《科举王霸系统》 第1章 穿越农家子 今晚的赵家村,天色还未完全暗下来,为了节省油灯,村民们都早早的歇下了,偶尔传来几声犬吠,整个村庄显得十分静谧。 只有村西头那一户人家,院子里灯火通明的,李氏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时不时响彻小院。 住得近的人被吵得耳根子疼,那婆娘嚎了一天了,明明白天的时候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当时是狗娃子自个儿不小心脚下打滑才落到河里的,李氏非要说是她夫家大哥的小儿子嫉妒狗娃子,推他下去的。 要他们说,这狗娃子嫉妒季家宝才是真的哩。 季家宝可是赵家村唯一一个在镇上私塾读书的孩子,虽说平日里闹腾了些,但好歹也是个读书人,怎么可能做这种自毁清誉的恶事? 狗娃子如果不是遇到他大伯,恐怕人都捞不着了,他娘不仅不晓得知恩图报,还把事情怪到他大伯家的儿子头上。 这边,季家二房的院子里。 “天杀的!哪个黑心肝的哟!居然狠心把我儿推进宁水河里,谁不知道村东头那条小河淹死过多少人了,还敢推我的乖乖,这分明就是谋杀啊!要是我儿没事还好,如果有什么事我一定要逮着人去见官!” “嗷!我的儿啊……” “我的乖乖,你一定要快点醒过来,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娘就不活了,娘找根绳子上吊去,陪你一起走!” 季泽是被一阵哭得肝肠寸断的女声吵醒的。 恍惚间,他睁开眼睛,视线昏暗模糊,季泽看不真切,只感觉有个人坐在旁边,拉着自己的手在哭。他喉咙干涩发痛,很想喝水,但是发不出任何声音。 身旁的妇女一会儿小声低语,一会儿悲愤大骂,季泽耳边全是立体环绕的女高音。 季泽:“?” 他不是在海上极限冲浪的时候被巨浪卷入海底了吗?怎么还能听到声音? 难不成是获救了!? 季泽心里一喜,他可真是太幸运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天知道当时的他有多后悔,有多绝望,他还有亿万家产没有继承呢。 他死了的话,那钱就只有他哥哥一个人花了,没有他,哥哥怎么花得完? 只是他爸他哥给请的护工呢!?都不知道给他喂水的吗??? 又吵又闹,简直一点职业道德都没有。他要开除他们!立刻!马上! “别哭了。”季泽皱起眉,难得吐出了几个字,声音沙哑。 不过这声音有点奇怪,像个小屁孩发出来的。 与此同时,他听到那妇女惊喜的喊声:“狗娃子,你醒了!” “???” 就在季泽疑惑的时候,他的头忽然传来阵阵翻搅的剧痛,仿佛要炸开一般,随即脑海中涌进来另一个人的记忆片段。 准确的说这是个古代六岁孩童的记忆,他的名字也叫做季泽,李氏也就是季泽他娘经常和他说他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以后迟早要当大官,且这名字都是路过的道长给取的。所以,季泽一直觉得自己不是一般人。 季泽还有个小名叫狗娃子,由于古代农村娃早熟,他人虽小,却也记了不少事。 比如他们二房一家在狗娃子出生之前就被爷奶分出来了,上房的人都不喜欢他们。 比如在李氏进门以后,他爹季大根的腿就因为服徭役瘸了,他娘只生了三个丫头片子,最后还都夭折了,外面的人都说他娘是克星。 直到李氏生下他这一根独苗苗后,那些人才没再说他娘是克星。 狗娃子从记事起就知道自己的小日子过得十分不错,当然,这个“不错”仅限于和赵家村里的其他孩子比,比如他每天都能吃一个鸡蛋,隔天能吃上一碗面条,还不用干活。 逗鸡遛狗,上树掏鸟蛋,下河抓鱼虾,打架欺负弱小就是他每天的生活。 差点忘了,他还有个小媳妇儿,是他娘用一袋红薯换来的。 狗娃子最后的画面是季家宝向他踢来一颗石子,他膝盖一痛,整个人向后仰去,扑通一声掉进了河里。 记忆到了这里戛然而止。 季泽睁大眼,目光呆滞地望着挂满了蜘蛛网的茅草屋顶。 原来他不是获救了,而是穿越了。 穿越到一个未知的朝代,成了一个才六岁的农家子。 季泽顿时流下了悔恨的泪水。 想他在穿越之前也是个富二代好不好!?公司有他爸和他哥顶着,他只需要吃喝玩乐就够了,他这人不喜欢钱,也不在乎钱,他的梦想就是在死前把钱花光。 可惜,这梦想再也没法完成了。 季泽从未想过,他要是没有钱,这日子该怎么过? 他学习不好,是个理科学渣,在古代不能发明肥皂,护肤品和玻璃。 他文笔不好,不能写话本发家致富。 他只会吃,不会卖美食方子挣银子。 不会种地,不会读书,不会做生意。 季泽流泪思考,什么都不会的他,还能选择穿越回去吗? 按照穿越定律,答案是不能,所以他气晕过去了。 “狗娃子!狗娃子!娘的儿啊……”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季泽晕过去的同时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道机械的男音:“宿主你好,晋江科举王霸系统竭诚为您服务……” 第2章 王霸系统 季泽虽然晕过去了,但紧接着又被一声机械电子音给震得半晕半醒的,晕不过去又醒不过来。 王八系统? 听到这声音后季泽只有一瞬间的疑惑,很快他就高兴起来,简直要喜极而泣,他兴奋啊!这可是金手指!!! 就算这个金手指系统叫做王八,他也一点都不嫌弃。 看过多年晋江小说的他当然知道这系统是用来干嘛的,与主角绑定后系统就会辅助他走上人生巅峰! 季泽方才还感觉人生无望,立马老天爷就给他送来了个金手指,他果然是天道的亲儿子。 那句诗是怎么说的来着,柳暗花开又一村? 只可惜季泽刚想到这里,就被系统冷声打击道:“宿主,是柳暗花明又一村。还有,本系统不叫王八,是王霸,第二个字读四声,请宿主多读书。另外,请宿主端正态度,你不是主角,你只是运气好才能绑定本系统。宿主不努力,本系统也将不会给予宿主任何帮助。” 季泽从系统的电子音里听出了几分不屑和瞧不起,想他堂堂富二代什么时候被人瞧不起过?知道他的人谁不上赶着来巴结他? 他啧了一声,叹道:“现在的人工智能啊,还有小情绪了。” 系统:“本系统来自地球位面9102年,是华国超级博士创造,双商高到爆表,本系统的聪明程度宿主你无法想象,更何况以宿主的智商和情商连本系统的零头都到不了。”它声音里充满了傲娇和对他赤-果果的鄙视。 季泽假笑道:“是吗?那请问王霸系统你不是王霸吗,怎么会沦落到这鸟不拉屎的古代农村里来?” 系统沉默。 它曾经确实是王霸,只是后来博士为了收集几千年前的古文史籍给它升级,但在升级的过程中程序出错,它面临着随时都可能会崩溃的危险,所以最后启动了紧急预案,绑定宿主,同宿主的命运相连。 如果宿主上进,它可以获得第二次升级的机会,回到地球位面,如果宿主一辈子就这样碌碌无为,无法为它提供需要的资料,那它就会随着宿主生命的结束而消散在天地间。 过了好一会儿季泽都没等来系统的回复,他奇怪地喊道:“系统?王霸系统!?” 系统这才开口说:“本系统无可奉告,宿主你还未达到可以探查本系统具体来历的条件。” 季泽无语,“不想说就算了。” 沉默片刻,突然又听系统出声道:“宿主,现在是洪庆十五年,你所在的地方是安阳府,临山县,赵家村。对照华国的地理位置,此地的气候和土壤与南方相似,这里的人祖祖辈辈都靠着这一亩三分地生存,宿主若想要去镇上需要翻越两座山,外加趟过一条河。” 提起这,季泽是真的想流眼泪,他气愤不已地说:“你和我说这个干什么?你应该告诉我你要怎么帮我走上人生巅峰!” 系统继续用冷冰冰的电子音回他:“可以。古代士农工商,宿主你会做什么?” “我什么都不会!你不是人工智能吗?后世发财的美食方子给我几张啊,我勉勉强强也能接受的。”季泽理直气壮地回答,他甚至还想叉会儿腰。 系统决定闭嘴,不想再和只会做白日梦的宿主说话,它需要思考一下统生,准备安享自己的晚年。 季泽:“你觉得怎么样?” 回应他的是无声的寂静。 “喂,系统你吱个声啊!” “系统,我知道你在,你不是能听到我的心声吗?那满足一下我的愿望行不?” “好,不说话就是你不愿意是吧!那就不准再探查我的想法,这是侵犯隐私!我就不信没了你我就不能活了!” 季泽叭叭的说完一通,什么回应也没得到。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他倦意来临,不到一秒就坠入梦乡,原因是系统实在不想再听到他逼逼叨叨。 - 眼下正是金黄七月,夏日是抢收早稻,抢插晚稻的季节,赵家村的田地里村民们一大早就忙得热火朝天。没办法,要是起的晚了,那太阳恐怕得把人烤熟,这几天因为太晒,中暑的村民可多了去了,最热的时候赵家村连热死人的情况都出现过。 季家分家时二房只分了三亩地,两亩水田,一亩旱地。 这里的水稻是一年两熟,一亩水田一年大概能收3石稻谷,两亩水田也就是6石,720斤,还不够季泽他们一家人吃。除了种水稻,也种点菘菜,大豆,萝卜什么的,家里养了两头猪和几只鸡鸭,勉强够温饱。 农闲的时候李氏也会绣些荷包和手帕到镇上换点钱补贴家用,至于其他的还得靠季大根。 季大根虽然腿瘸,但一手木匠手艺还在,偶尔会接些活在家里做,不过活少,也挣不了几个钱。 夏季双抢,季家二房就只有李氏一人能干活,另外两个小的,一个是她儿子现在还躺着呢,一个是几年前她给狗娃子换来的小媳妇儿,才五岁,平时就喂喂鸡鸭,只会吃,什么也做不了。 早上天还没亮,李氏就起床吩咐季小草照顾好昏迷的季泽,她在锅里给儿子留下一碗小米粥和一碗鸡蛋羹,就去地里了。 “喔,喔,喔~”天空渐渐泛起鱼肚白,村里的公鸡个个精神抖擞地打起鸣来。 季泽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翻来覆去,他还想睡,可就是睡不着,那公鸡的嗓门实在太大,他从没听过这么有精气神儿的打鸣声,肚子也在咕噜咕噜地叫,饿得季泽直接从床上翻身坐起。 他坐在床沿上时还迷迷糊糊的,看着四周泥巴砌的墙,茅草铺的屋顶,一张斑斑驳驳的桌子,一条凳子和一个四四方方的破木箱子才清醒过来。 是的没错,他穿越了,现在是个刚满六岁的农家子。 季泽颓然地低下头,小胳膊小腿的身体套着一件有几个补丁的灰色粗布衣裳,又宽又大,估计是用大人的衣服改版来的。 “咕咕咕。”肚子直叫唤。 他下意识地遵从原身的习惯性动作,转头就朝院子里吼道:“娘,孩儿饿了!” 其实喊完季泽就后悔了,他怎么能做这么粗鲁的事呢? 就算这辈子是农家子,他也要当个有逼格的农家男神才对。 没过多久,季泽看到一个四五岁的小姑娘,两只小手小心翼翼捧着一碗鸡蛋羹,颤颤巍巍地踏过门槛走进来。 她穿着破旧的短衣裳,头上扎两个揪揪,小脸上黑乎乎的不知道沾了什么,只有一双清亮有神的眼睛看着还算好看。 季小草一直被季泽这么注视着,有些害怕,她看了眼碗里的鸡蛋羹,悄悄地咽了下口水,然后抬头朝他露出一个讨好的笑来,“狗哥哥!吃鸡蛋!” 季泽:“?” 狗哥哥是什么时髦的称呼!? 见季泽坐着不动,季小草以为他想要娘来喂他,只好将鸡蛋羹放在木桌上,歪着头安慰道:“狗哥哥,娘下地干活去了,她不能喂你,小草喂你吃好不好?” 小姑娘一副“你不懂事”的模样看着季泽,似乎在等他同意她喂他吃饭。 季泽:“……我自己吃。” 第3章 季.科举小菜鸟.泽 季泽在季小草欣慰的眼神中狼吞虎咽地解决了早饭,他也没想着给她留点,一个人吃得精光。 说实话,这顿饭是真不好吃,蛋羹被蒸得有些老,小米粥里还有没清理干净的黄皮,季泽一边吃一边想,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用来喂小鸡的米糠? 咸菜倒是挺好吃的,爽脆又有嚼劲。 他是第一次吃这么朴实的饭菜,所以颇有兴致地点评了一番。 “狗哥哥真棒!”见季泽吃完,小草立马咧开嘴笑起来,一双杏眼笑得眉眼弯弯。 在原身的记忆里,季小草是他娘用一袋子红薯换来的小媳妇儿,从小就被当做丫鬟使,才五岁就已经学会喂鸡喂鸭,还能给几只小猪崽打猪草。 反观原身自己,现在吃饭还要有人喂,季泽觉得丢人,他都没这么懒! 怪不得小姑娘看他自己主动吃饭,笑得那般开心。 只是季泽真的没办法将季小草当媳妇儿看待啊,小小的一个,瘦巴巴的,看起来可怜又可爱。这样的小孩在现代还是被家里人宠着的宝宝呢,而她已经要学着照顾人了。 “狗哥哥好好休息,我要去告诉爹娘你醒了,要是他们知道狗哥哥会自己用饭了肯定会很开心的!” 话音刚落,他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小姑娘就端着空碗跑不见影了。 吃饱喝足后的季泽觉得小腹有点胀,他顺着原身的记忆绕到茅草屋后面的大棚,也就是他家的茅厕。 伸手推开木门,一股强烈的不可描述的味道带着不可阻挡的王者气势冲进季泽的鼻子里,他瞬间被浓郁的氨气熏得头晕目眩,脑中一片空白。 他赶紧屏住呼吸脱掉裤子,急急忙忙地解决生理问题,结果事情一完,他一放松,那股气味就直冲脑门,季泽白眼一翻,直接被臭得厥了过去…… 倒下去的刹那,他才想起自己好像还有个系统,于是他在心里疯狂呐喊:“系统救我!吾命休矣!” 姓名:季泽。 性别:男。 年龄:6岁。 称号:还未踏上科举之路的小菜鸟。 技能:无。 贡献点:0。 眼前一片黑暗,季泽看到前方突然弹出一个蓝色的透明面板,面板上方是简体字的晋江科举王霸系统,下面是一串有关他的信息。 他很懵,他知道自己方才被茅厕熏晕,顿时有些感叹原身的身体真是娇弱,从昨天穿越到现在,他已经昏迷过两次了。 王霸系统察觉到季泽吐槽的心情,冷声道:“宿主,不是原身娇弱,而是你矫情。要不是你被氨气熏晕差点摔进茅坑淹死,本系统也不会动用最后的能量改变你摔倒的方向拯救你。现在本系统仅存0.001的能量,宿主再不做出选择,系统消失,你将永远也走不上人生巅峰成为人生赢家!” “等等!系统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要消失了???”季泽震惊了。 他最开始是不满意和他绑定的这个屁用都没有的系统,但如今亲耳听见到手的金手指就要飞了,瞬间感觉悲从中来。 毕竟只有系统能和他有点共同语言了。 只是他这一辈子难道真的要扎根在此地做个农家子吗?他爸他哥是不是知道他已经去世?他还能不能回去? 系统顿了顿,平静道:“请宿主选择是否科举?” 季泽气极,骂了句脏话,“艹。” 他平复好心情,才说:“你的意思是我只有选择在这个朝代参加科举你才不会消失是吧?那我问你,系统,如果我的答案是否,你是不是会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且回不了地球位面?” 系统没想到季泽能猜到它即将溃散,它需要靠他才能重新恢复完善。 系统明确回答:“本系统会彻底崩溃。” 季泽:“你刚救了我,我也可以选择走科举之路救你,但是我能有什么好处?” 王霸系统心里冷笑,博士说得对,人类果然是只看重利益的生物,想到这里,它叹息一声,它又何尝不是? 系统:“宿主通过学习可获得相应的奖励,比如背诵一段三字经可获得土鸡蛋一个;认真练习一篇字可获得鱼一条;抄写一遍百家姓可奖励猪肉半斤,洁厕剂一瓶……” 肉!鱼! 后面的季泽什么也没听到,他精准的抓住了肉和鱼两个关键字。 在原身的记忆中,他们家一年也吃不到两次肉!可见未来的他生活会有多么的艰难! 但是现在,他不怕了! 只要有肉,一切都好说! 他立马做出了一个自以为非常明智的决定,声音如雷,气势如虹:“我愿意!” 学习就学习,对于学渣来说,随便写写字背背书就有这么大的好处,这真不是天上降馅饼??? 系统内心却在狂笑。 呵。 宿主,科举教你做人。 “……嗞嗞嗞……” “恭喜宿主成功绑定科举兴家主线!” 王霸系统:“宿主还需要帮助本系统录入系统缺失的当朝各类史籍资料,特别是一些奇闻异录,地理游记等,便于本系统了解更贴近现实的朝代。录入一册,宿主会获得相应的贡献点,可用来兑换当朝科举资料,资料应有尽有,只有宿主你想不到,没有本系统搜集不到的。” 季泽发现系统又开始傲娇了。 “本系统拥有现任皇帝,前任皇帝,前前任皇帝的学习资料;现任首辅,次辅,前任首辅,次辅,前前任首辅,次辅及各位内阁大学士的著作和书籍注释……” 哇哦,王霸就是王霸,可惜不适合他这个学渣。 科举是那么容易的吗? 就算把太傅请来给他当老师,他也是学渣。 因此季泽语气很是平静地夸奖道:“系统真厉害。” 系统想了想,还是想拯救一下这位不可救药的宿主。 他道:“宿主不要总想着回去,你是回不去了的。也不要总想着什么都不付出就能从本系统这里得到好处。求人不如求己,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想想这里待你好的家人,宿主可以通过自身的努力给家人一个避风港。” “行了,行了,别给我灌输心灵鸡汤,不会管用的。”季泽很咸鱼地说。 系统内心呵呵一声:“毕竟宿主确实占用了原主的身体,要懂得感恩,不要试图做些混账事,吸家里人的血。本系统曾号称9102年最善良的系统,要是宿主绑定的是其他系统,多半已经被抹杀。” “这里是本系统从21世纪的毛概和马哲中挑出的符合宿主三观的文章,宿主背熟后便可自动醒来,否则,宿主就继续晕着吧。” 王霸系统说完,季泽眼前就弹出两篇文章。 “实事求是指从实际对象出发,探求事物的内部联系及其发展的规律性,认识事物的本质……” 季泽:“?” 这是啥??? 他出离愤怒了,强烈抗议道:“系统,你怎么可以威胁我!?” 系统冷笑:“对待宿主这样的人就应该使用强制手段。” - “娘,狗哥哥怎么还不醒啊?”季小草站在床边,她人才比床高出一个脑袋,担心地问李氏。 李氏皱起眉,伸出手指狠狠戳了下她的脑门:“小声点,吵什么吵?吵到我家乖乖休息,看我怎么收拾你!”她中气十足地说,声音比季小草的大多了。 “哦。”小草嘟起嘴,小声委屈道。 李氏觉得奇怪,这狗娃子饭也吃了,额头也不烧了,脸色好得很,怎么会晕倒在茅厕呢? 会不会是在河里沾了啥脏东西?想到这儿,她脸色一白,“小草儿你看好狗娃子,娘出去一下!” 李氏急匆匆地跨出门,去了季大根的屋里。 “孩他爹!孩他爹!你说说狗娃子这是咋了?他是不是被不干净的东西缠住了?”她猛地推开门,一边和躺在床上的男人说话,一边撅着屁股去翻墙角处的耗子洞。 “唉。”男人面色发黄,皱着眉头,双眉间是浓浓的哀愁之色。 他唇瓣动了动,想说些啥,看了眼瘦得只剩下皮包骨的双腿,最后还是没有开口。 都是他没用啊,活着就是个拖累。 没过多久,李氏歪歪扭扭地从地上爬起来,手中捧着一小块黑布,鼓鼓囊囊的,她态度虔诚地掀开布料,里面包裹着一个个串起来的铜钱。 “当家的,我想去莲花村请那位有名的神婆子给咱儿子看看,只是……”李氏欲言又止。 过了会儿,她才面带愁容地说:“只是咱家只有九贯钱了,明年二月抵徭役要用十贯钱,到现在还差一贯呢,这钱花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凑的齐。” 而且这九贯钱有八贯都是李氏从上房撒泼打滚要来的,实际上他们家就只有一贯钱。 原因是季家大房的小儿子季家宝以后要考科举,据说连镇上私塾的先生都夸他天资聪慧,是个学习的好苗子。 人家将来是要考秀才,考举人的,这要是考上了,他们老季家就要改换门庭了! 但这和季家二房没有任何关系,大房和三房的人想法设法把他们分出来,还不是因为觉得李氏是丧门星,进门几年,丈夫瘸腿,夭折了三个丫头片子,就狗娃子一根独苗苗,还是个不省心的。 他们怕啊,怕被李氏带累,所以就哄着爹娘把人分出来单过,但又想要为季家宝打造一个好名声,钱当然得给啊,这参加科举的人名声可不能坏。 季大根摆摆手:“罢了,儿子重要,去请神婆子吧。大不了我明儿个多接点活,如果实在凑不齐明年我就去府衙受刑!” 大周朝去年新帝登基,减免了不少赋税,徭役也不重,寻常百姓家没有服徭役的男劳力可以花钱按人头抵,十贯钱可免一人,没钱就去官府受刑,至于能不能受地住得看自己了。 第4章 神婆 “宿主,你看到了吗?你这一世的家人为了你愿意花掉救命钱。”王霸系统提醒正在看着眼前季大根和李氏对话的画面发呆的季泽。 这是它为了感动宿主特意将季大根屋里的画面投影给他看的。 季泽那颗强硬又死不要脸的内心此刻有些微微动容,他没有底气地反驳:“他们是对原身好,不是对我好。” 系统最见不得他这副软硬不吃的样子,怒道:“可如今接受这份好意的人是宿主!” 季泽垂头丧气的低头,要说之前他的思想还游离在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现代世界,但因为方才和茅坑的近距离接触,他终于反正过来,自己现在确确实实是一个家徒四壁的农家子。 他若不改变,他们家一辈子都要种地,甚至可能连活都活不下去。 系统:“宿主还不愿意背这两篇毛概和马哲吗?再不背你家里人看你醒不过来,就会去请神婆子了。” 季泽被系统扰得烦不胜烦,他刻意忽略心里那点动容,语气很不好地说:“行了,别说了,我背还不行吗?背完记得奖励我一个鸡蛋啊!” 系统:“……” “科学的实践观是马克思创立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的思想机制。实践观点不仅是马克思主义哲学批判唯心主义的锐利武器,而且……而且,啥玩意???” 系统:“……” 绑定了这么个宿主,它真的还有机会升级回到地球位面么? 季泽磕磕绊绊背了半个时辰,总算背到了。 不是说小孩子的记忆力都很好吗?怎么到了他这儿,这脑袋就跟猪脑袋似的!? 呸呸呸,他骂自己干嘛? 季泽背完,立刻对系统谄媚道:“统统,我的鸡蛋呢?” 系统没出声,片刻后才老大不情愿地用电子音道:“叮!背诵一篇节选□□思想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概论文章,一篇节选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概论文章,获得土鸡蛋一个!已存入系统空间!” 季泽差点笑出声。 这是他第一次通过自己的本事得到好处,那感觉,爽歪歪! “爹,娘啥时候回来啊?你看狗哥哥这是咋了,一直在笑。”屋子里,坐在床边的季小草睁着一双大眼睛好奇地问她爹。 季大根因为担忧儿子,就让李氏将他背到季泽屋子里守着人醒过来,他瘦,经常下地干活的孩他娘都能轻易的背起来。 其实他也发现了,儿子昏迷的过程中一会儿笑一会儿哭的,难道真和婆娘说的一样是在河里招惹了啥?季大根忧心忡忡地想着,不时回头往院子里望,有些着急李氏怎么还不带着莲花村的神婆子回来? “没事,哥哥就是生病了。小草儿,你出去看看,要是娘回来了就朝屋里喊一声儿。” “好!”小草脆生生答应道,飞快地跑出门去。 季泽知道自己是时候醒过来了,想好要怎么面对这一家子人后,他才装作恍恍惚惚的样子,略显憔悴地睁开眼睛。 “狗娃子!” 对上季大根担心的视线,见他面庞发黄,眉宇间尽是忧虑,他张了张嘴,终究还是道:“爹。” “哎!”季大根顿时激动得直点头,一双眼睛迸发出兴奋的光芒。 这不怪他这么激动,原身以前一直都很嫌弃讨厌他这个爹,从不肯叫他。因为季大根是个瘸子,不能挣钱给他买肉吃,也不能带他出去玩,外面的小伙伴都嘲笑他,所以原主从小就不亲近他爹。 季大根喜不自禁,娃长大了啊,今天竟然破天荒地叫他爹了! 见他这么高兴,季泽有些尴尬,他从床上爬起来,假装疑惑道:“娘去哪了?” 他一说,季大根就急急忙忙地往外看,凳子上的腿不能动,男人整个身体就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扭转着,“你娘在外面吧。” 怕他摔倒,季泽嗖的一下从床上蹦下去,连忙伸手扶住他爹的胳膊,“爹,你别动,我出去看一下。” “好,好。”显然季大根还处于兴奋状态。 他总觉得儿子有啥变化,但就是说不出来,狗娃子平时走路是又蹦又跳,东倒西歪的,今儿个背挺得笔直不说,看着也精神了许多,那病好像一下子就去了。 季大根暗自下决定,娃经过这么一遭变得会疼人了,他也要打起精神来多接点活,让娃跟大哥的娃一样去私塾读书! 季泽走到院子门口,环视了一圈他家的房屋,一个篱笆围起来的小院子,两分菜地,三间正房,走廊上搭了个泥灶算是厨房,茅厕他已经参观过了,不想再回忆。 看完后季泽一张小脸上眉头皱得紧巴巴的,佯装古代人拂袖叹息一番,道:“也罢!也罢!既来之则安之,日后就由我做这家的顶梁柱,为爹娘和小草儿撑起一片天!” 系统感动的热泪盈面,突然冒出来一句:“宿主你能想通就好。” 季泽昂了昂头,沧桑道:“没法子啊。” 见院落拐角处有一个鸡圈,季泽蓦地眼睛一亮,肉啊,他兴冲冲地跑过去一瞧,两只母鸡咯咯咯的在地上啄食,一只公鸡被关在笼子里抗议的乱跳。 视线下移,地面上是一摊鸡屎,黄的绿的都有,瞬时他鼻尖弥漫了一股奇异的味道。 季泽脑袋一撇,撒丫子朝外狂奔而去。 一会儿后,他站在泥巴小路上,喘着气和王霸系统打着商量道:“系统,那个洁厕剂可以先赊给我吗?还有,你是不是应该有个商城?能不能给我找找有没有什么除臭剂,消毒剂?” 系统冷酷无情地拒绝道:“不行,没有,至于商城,宿主还没有查看权限。” 季泽刚要卖一下惨,就见对面乌拉拉一群人围着李氏和一个身穿褐色道袍面色严肃的婆子急匆匆地走过来。 那婆子一双三角眼,脸凸无肉,两腮内陷,抿着薄嘴唇,一看就是个尖酸刻薄的人。 这就是古代的神婆? 季泽很好奇,他要看看这婆子到底有什么本事,让他娘信任到把全部身家都交给这个外人。 虽然说李氏爱子心切,但这其中也少不了封建社会鬼神论对平民百姓思想的荼毒,想当年,他也是对这些感兴趣过的,还随便学了几招神婆骗人的把戏。 “狗娃子,你醒了怎么不好好躺在床上休息,出来做啥?快回去,别吹了风又着凉了!”走在前头的李氏率先看到站在田埂上的季泽,她赶紧小跑过去催着他往回走。 季泽在原地不动,特意用虚弱的声音回道:“娘,我这心里闷得慌,出来透透气。” 说完,他看了看后面的神婆,脸上显露出几分害怕,甚至后退了几步。 大伯娘小赵氏也在人群中,她注意到狗娃子的动作,暗地里笑了笑,她上前一步附在“神婆”赵翠花耳后小声嘀咕:“我看我这二弟妹家的狗娃子说不定真有问题嘞,神婆你可得要帮忙仔细瞧瞧啊,恐怕需要费好大一番功力才行,这价钱……” 赵翠花了然一笑,看向季泽时神情再次变得严肃,甚至有些凶狠。 围观的人见她神色变幻不断,以为狗娃子果然招惹了恶鬼,纷纷躲散开,恨不得离地越远越好。 有人迫不及待地问道:“神婆,狗娃子还有救吗?” “唉,要我说啊,季大根娶了李梅做媳妇真是造孽哦!自从她进门,季家二房就霉运不断,眼看着狗娃子要长大了,又不小心掉进河里,好不容易被他大伯救回来,又招了恶鬼回来!” “真是孽缘!” “好在季老根聪明,早早的把二房一家分出去了,不然肯定会连累季家!” “是啊,他们小孙子季家宝可是顶顶聪明的人儿,狗娃子和他一比,就是在一个天上,一个在地下……” 在地下的季泽:“……?” 喂,这位大婶儿,人身公鸡不好吧? 要是按照他以前的暴脾气,这会儿大婶估计已经哭着喊着道歉了。 “我呸!一群嘴碎的臭娘们儿,你们是吃屎了,嘴巴这么臭!?看啥看!?滚滚滚,都给老娘滚远点儿!”李氏双手叉腰,将季泽护在身后,嘴皮子一抖,就噼里啪啦地骂起人来。 骂她可以,说她儿子不如人就是找骂,她不骂得他们家祖宗从坟里爬出来她就不姓李!!! 小赵氏这时候突然站出来,柔声劝道:“二弟妹,你怎么能在神婆婆面前说脏话呢?这样可要不得。” 第5章 她是骗子 要说李氏最讨厌的人,无疑就是大房的小赵氏了。 不就有个小儿子在镇上读书吗?季家宝连童子试还没考过呢,她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每天装出一副温柔善良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勾人。 李氏撇撇嘴,不屑地扯着嗓子道:“我的好大嫂,说脏话的可不止我一个,咋只晓得说我?你怎么不说你的娃是地上的屎戳子,我的娃是天上的文曲星?” “这……弟妹是该怪我,是我的错。我不是想着我们是一家人嘛,要顾及着点颜面。”小赵氏红了眼眶,委屈地说道。 季泽忍不住心里感叹,他大伯娘段位有些高啊,不知道他娘能不能应付得来。 这边,李氏瞪大眼一看,哟,不得了,还要哭起来了,搞得好像她对她做了啥十恶不赦的坏事儿一样。 李氏气得一把撸起袖子上前,昂着头,对着小赵氏那张柔柔弱弱的脸就叭叭叭地喷口水,“你的意思是我丢咱老季家脸了?大家来评评理啊,咱村里人最要紧的就是那啥?纯朴!县太爷当年来我们村视察可不就是这么说的?” “我就是纯朴的典范,你一个村里娘们儿,干啥做什么县城里的太太,夫人们的姿态?学得好就算了,还学个四不像,做给谁看呢!” “你们说说,丢人的是谁?”最后一句,李氏叉着腰,掷地有声。 季泽看的目瞪口呆,他娘这战力……好强。 小赵氏别过头,她委屈但她不说。 “……” 李氏瞧她这样,胸口像压了块大石,难受的紧。 旁边一个上了年纪的婆子看不下去,站出来帮小赵氏说话,“梅子啊别用你那些歪理欺负孩他大伯娘了,她也是好心,毕竟她家孩子以后是要考秀才的,这当娘的啊就需要有点读书人家的气度不是?” 众人皆知,李氏是一点亏都不能吃的,眼见她还想继续骂人,另一个看戏的妇女连忙道:“都少说两句,季大根家的快让神婆给你家狗娃子看看,不能这样干站着是吧。” 李氏愣了愣,一拍大腿,“哎哟,瞧我这记性!”儿子醒来就让她忘记正事了。 她立马换上一副笑脸,拉着季泽到已经面露不悦的赵翠花面前,连连赔罪道:“赵神婆真是对不住啊,那个,你帮忙瞧瞧,我这娃究竟是咋回事。昨晚他醒来药也没喝,不到一刻钟就晕过去了,今天早上出去上个茅厕,又晕倒在地上。” “我和当家的还发现狗娃子在睡梦中一会儿笑一会儿哭,不知道是不是老一辈说的,被什么妖魔鬼怪附身了?” 说到“妖魔鬼怪”四个字时,李氏不敢太大声,眼珠子四处转了转才说出口。 李氏说完,众人纷纷紧张起来,将目光锁定在赵翠花身上。 赵翠花心里得意,只是面上紧绷着脸,眼神犀利地看向季泽。 面前的小娃和别的同龄娃不同,他安安静静的站着,什么话也不说,就淡淡的和她对视,眼神清澈干净,又透着点不属于他年纪的冷静。 赵翠花被这小童盯久了,突然浑身上下都泛起冷意。 该不会真是…… 她不敢再深想,勉强故作镇定地板起脸,目光凶狠地打量眼前的小童。 殊不知赵翠花在打量季泽的时候,季泽也在打量她。 这位神婆梳着妇人发髻,穿着的道袍也不怎么合身,看起来不伦不类的,可能是为了让人觉得她高深莫测,法力无边,故意在脸上扑了层厚厚的面粉,白得吓人。 “唉。”片刻后,赵翠花摇头叹息一声。 “难啊。”她转头表情为难地对李氏道:“要救他很难。” 李氏听神婆这么一说,立刻眼冒泪花,就差和赵翠花跪下了,“都怪我,怪我这个丧门星!赵神婆你一定要救救我儿子,没有他我也活不下去了!要多少钱都行,只要能救我家狗娃子!” “娘,你别哭,狗哥哥好好的呢。”小草儿听不懂大人们在说什么,她小手紧紧地捏着麻布衣服的一角,眼睛红红地安慰道。 季泽心里咯噔一声,有些心慌,他没想到李氏能为他做到这个地步,拳拳爱子之心,溢于言表。 母爱十重恩。 季泽前世没有母亲,从未体会过心房被这般柔软的母爱包裹着的心情。 他原本是想看清楚神婆的把戏,然后揭穿她就完事的,但是见她像耍猴一样戏耍他娘,他眼神不自觉就冷了下来。 “是啊,神婆你就帮帮狗娃子吧,他也是可怜人。”周围的人不忍心,因为季家二房的倒霉事太多,再这样倒霉下去他们家就要成绝户了。 就连小赵氏也不计前嫌,善解人意地说着好话:“神婆,只要你能救他,我那二弟妹倾家荡产也是愿意的。” 她心里冷笑,最好将年前你们二房管爹娘要的八贯钱全都吐出来。 李氏心头紧张,她点点头道:“神婆,求求你。”言语间都是小心翼翼。 赵翠花面色犹豫,许久后才道:“救这孩子可以,但这不是钱的问题。问题是附在他身上的东西煞气太重,我要用尽所有的功力才能驱除掉,并且要折寿一年。” “当然,我还是愿意救他的。多做好事,神会赐予我功德金光,法力就会跟着增强,那样婆子我就能帮助更多的人,惩邪除恶!”她颇有些慷慨激昂地说。 她话音一落,在村民眼里赵翠花的形象顿时变得无比高大。 只有季泽抱着手臂,在旁边冷眼看着。 李氏感动得热泪盈眶,她立马邀请赵翠花到她家里做法,一群人又乌泱泱地朝村西头走去。 “狗哥哥,别怕。”小草儿扯了扯季泽的衣角,可怜巴巴道,明明害怕极了,却极力表现出小大人的模样去安慰别人。 季泽比季小草大一岁,但不清楚具体大多少,小草儿是买回来的,她生辰是哪天,她自己也不知道。 古代农村里的女娃小时候一般都没有姓,都是大丫,二丫,小花小草的叫着,像李氏这样给女娃加上姓的人算少数。 季泽从来没与四、五岁的小孩相处过,更何况还是个乖巧懂事的女孩。 他伸出手轻轻揉了揉小草儿柔软发黄的头发,力道很轻,生怕将她揉坏了。 手心里触感毛绒绒的,有点像他以前养的那只小泰迪。 “嗯,哥哥不怕。” 季泽声音坚定清晰,虽说有小孩子的稚气,但是听在大家耳朵里,都觉得狗娃子心性不错,就算大人遇到这种可怕的事都没他表现得这么冷静。 季小草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的狗哥哥,狗哥哥长大了。 季泽可不知这小毛孩心里的想法,他眼神冷漠地盯着在院子中间装神弄鬼的赵翠花。 很快院里就摆好一张木桌,一碗黑乎乎的水,一张人形符纸。 “神婆”赵翠花从衣袖中摸出来一把桃木小剑,走过去围着季泽胡乱比划了几下,忽然大喝一声:“电母雷公,速降神通,随我除病痛,轰轰轰轰轰,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场面十分严肃,小草儿被吓得紧紧抱住季泽的大腿。 念完咒语,神婆端起碗来喝了一口水,嘴巴一下子变成了灰黑色,她把水吐在桃木剑上,剑在符纸上划过,一条深红色的血迹出现。 “啊!”众人惊呼。 他们虽然不是第一次见神婆做法,但每次看到这种血淋淋的场面都无比震惊。 赵神婆果然法力高深! “砰”的一声,赵翠花大汗淋漓地倒在地上。 “这孽障好生厉害,我还没看到过神婆虚弱成这样。” “是啊是啊,神婆,孽障都除掉了吗?” “神婆”赵翠花累得闭上眼,缓缓点了点头。 “啪啪啪。”四周立刻响起了掌声。 见李氏一脸晕乎乎的,有人不满意道:“季大根家的,还不快感谢神婆!把人扶起来啊,愣着干啥?” 李氏回过神,看到狗娃子好好的,她才放松地呼出一口气,弯下腰就要去扶人。 “等一等。”季泽突然出声。 村民们不解地看向他,“咋了狗娃子?” 季泽目光冰凉地投向坐在地上面带憔悴的赵翠花,扬声道:“我说,她是骗子,她会的我也会。” 第6章 被老神仙点拨 “小草儿,去灶房里抓一把冬灰出来。”季泽转头对身旁的小孩吩咐道。 季小草点点头,飞快地朝灶房跑去。 赵翠花立时黑了脸,就连李氏也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家儿子。 “狗娃子,你没发烧吧,说什么傻话呢?”季泽的三伯娘林氏笑得不怀好意,“难道是那孽障还没除干净?” 小赵氏也叹气,“二弟妹,我说句难听的,你们家狗娃子可能是傻了,竟然说赵神婆是骗子,我们几个村谁不知道赵神婆的法力是最强的。” 大家都在附和小赵氏的话,任谁都不信一个六岁小童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可惜啊,好好的孩子掉进河里,救回来又傻了。 李氏也有些狐疑,但她见儿子眼神清明,根本不像村长家那个傻子的样子,表情马上一变,骂骂咧咧道:“小赵氏,信不信我一口唾沫淹死你?呸,成天只知道勾人的烂货,你儿子才是傻子,你们大房一家都是傻子!黑了心肝的玩意儿!” “差点忘了,你大哥本来就是傻子,自家出了个傻的,恨不得别人家的也是,心肠好歹毒!” 小赵氏的亲爹是赵家村的村长,她嫁到季家来,婆婆都没有对她说过一句重话,当然,李氏除外。她也确实有个傻子哥哥,被李氏这么拿到众人面前一说,她面子里子都没了。 小赵氏气得用手指着李氏,颤颤巍巍道:“你,你。” “住口!”院子里,被忘在一边的赵翠花自己撅着屁股爬起来,坐在凳子上大声吼道。 “吵啥吵?听我说,狗娃子我救不了,就这样吧。”一群蠢货,她不信还治不了他们了,等会儿来求她她也不救。 李氏忙道:“这可不行!” 这时小草儿捧着灰出来,季泽没去管他们,他走上前接过草木灰,直接将其洒进另一碗清水中,食指在里面搅了搅,水的颜色瞬间变得和神婆那碗里的一样。 大家突然安静下来。 在场的人看着这情景都下意识屏住呼吸,想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有人注意到赵翠花在看到冬灰出现的时候,脸色变了又变,十分精彩。 直到她见季泽要把手指放在符纸上时,才猛不丁地跳起来阻止道:“快快停下!你这小童是在亵渎神灵,神灵会降罪的。” 赵翠花死死拦着季泽,眼睛瞪的比铜铃还大。 季泽人小腿短,知道自己挣脱不开,他开口道:“小草儿,把那碗放了冬灰的水泼在纸上。” “哦哦。”季小草跑过去端起碗一泼。 那张大符纸立马被水浸湿,逐渐变成一滩血水。 众人皆被震撼:“啊!” 小草儿也“呀”的一声,瞬间跳得远远的。 此刻赵翠花的脑袋里嗡嗡嗡直作响,满脑子都是完了,她完了。 可这问题到底是出在哪里,以前她都没失手过啊,或许是这小娃娃受了谁的指使专门来害她的? 趁大家还未反应过来,季泽猛地推开神婆子,理了理衣裳,装逼道:“神婆是天神催功和点化看得见东西的人,是不允许收钱的。但是赵神婆是个假神婆,她不仅利用骗术欺骗大家,她还赚你们的血汗钱!” 季泽不敢说这世上没有神仙,毕竟大环境不同,他说了反倒容易被人抓住把柄。 “难道真是假的,是骗术?”人群中有人道。 有了第一个人怀疑,就会有第二个,很快,各种声音出现了。 “如果赵神婆真的是假的,那她岂不是骗了咋几个村里的人!” 赵翠花神色慌张,但想到季泽不过一个六岁小童,有啥好怕的,又立马镇定下来。 她高声为自己辩解,语言恶毒极了,“我可没有骗人!这小娃就是瞎猫撞上死耗子,凑巧了而已。你们想想,他才几岁啊,怎么会懂这些东西?肯定是那孽障道行太高,附了娃子的身,看来必须要放火烧死他才能彻底除了去!” “对,就是要烧死他!” 这话一出,一时间所有人都懵了。 到底该相信谁的话,但要是活生生烧死一个孩童,真的忍心吗? 赵家村村民的关系一向和乐融融,从没发生过这种事,没发生过却不代表没听说过,他们附近好多村子里都因为赵神婆的话,死了不少人。比如赵神婆在的莲花村,前几日还溺死了一个寡妇。 “滚,都给我滚,你们这群恶人,竟然想要烧死我儿子!老娘不做法了,滚开!”李氏突然像得了失心疯,拿着扫帚四处赶人。 小草儿像小炮弹一样冲到季泽身边,抱住人不撒手,“我保护你!狗哥哥!” “狗娃子,我的狗娃子!” 季大根好不容易从屋子里爬出来,就听到有人要烧死他的儿子,狗娃子才懂事,怎么会是怪物呢? “砰!”他重重地摔倒在地,眼睛布满了血丝。 是他错了,他不应该同意孩他娘去请神婆子,这是惹祸上门啊。 季泽呆呆的愣在原地,就是一个小把戏罢了,他以为自己可以解决好,可没想到低估了人性。 这里不是21世纪的法制社会,而是封建王朝,他们信鬼神,最不能容忍离经叛道的存在,是他太过骄傲,犯了错,才让他爹娘和小草儿害怕成这样。 观完全程的王霸系统忽然道:“宿主,你没有错。你想想因为赵神婆而无辜死掉的那些村民,既然你有能力,为什么不帮一把?更何况事情还有反转的余地,宿主动动脑仔细想想。” 季泽终于冷静下来,他握紧小草儿的手,低声道:“哥哥保护你好不好?” 季小草抬头,眼里含着泪花儿,眼眶周围红通通的,她点点头,“嗯”了一声。 后来过了很久很久,她小时候的事都记不清楚了,却还记得他和她说要保护她时的模样。 季泽上前拉住拿着扫帚乱舞的李氏,认真地说:“娘,孩儿没有被什么附身,你看,我一点事儿都没有。” 李氏挥起扫帚的手一顿,低头打量他,还顺带碰了碰他额头,嗯,没发烧。 季泽:“……” “娘,先去把爹扶起来好吗?”他第一次耐下心来劝说一个人。 李氏看着儿子的眼睛,忽然就不害怕了,她忙不迭点头。 季泽这才走到院子中间,对那些到处躲窜的村民道:“乡亲们听我说,我不是被孽障附身,反而是被一位老神仙点拨了。” 啥?老神仙点拨了季家二房的狗娃子? 他继续道:“老神仙穿一身白色道袍,慈祥又和蔼,是他告诉我,赵神婆的把戏是骗人的。那符纸上面撒了姜黄粉,姜黄粉遇到冬灰泡的水就会变成血的颜色,而且这把戏不仅我会,若是愿意的话,你们每一个人都会。难不成你们也是被附身了?” “要是不信,各位大爷大娘试一试便知。” 季泽站的笔直,仿佛突然之间开了窍似的。 他本来就长得比较白嫩,此刻一张小脸正经无比,眼神程亮,一看就和别家的娃不一样。 第7章 观音菩萨座下童子 季家二房发生这么大的事,上房那边季泽他爷奶一个都没有出来,除了在一旁看热闹的大伯娘小赵氏和三伯娘林氏,现在事情演变成这样,也不知她们是何种心态。 季泽冷眼旁观这两人的态度,顿时有些心灰意冷,为他爹他娘感到难过,他们二房一家已经被季家孤立在外。 他不怪那些村民,这时候没有落井下石已经很不错了。 季泽淡淡一笑,坦然自若地继续道:“我以前路过二哥家,就经常听到他在背‘人之初,性本善’,那时候我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被老神仙点拨后,我突然就明白了。” “它的意思是每个人生命刚开始的时候,本性都是善良的。我相信各位伯伯婶子内心也是善良的,不会为了假的神婆变成恶人来害我。” “老神仙说过‘行善自有天知,天地间因果循环不爽。物以类归,善者天道佛道,恶者地狱饿鬼魔畜牲道也!所以有了天助善人,魔鬼缠恶人!’我记性还好,顺道就将这段话记在了心里。” 说完,他深吸一口气,笑着问:“所以,大家肯相信我吗?” 谁能想到一个才六岁的小童能说出这样一番话。 他眼神清明,嘴角微微上扬,穿着一身麻布衣裳也挡不住那股子气势,模样和那观音菩萨座下的童子一般。 因此季泽的话很容易就让人信了七八分,再看赵翠花脸色苍白,双眼无神,一对比就分出了高下,谁在说谎一目了然。 有人连神婆也不喊了,直接质问道:“赵翠花,你还有什么话要说的,以前害死了那么多人还不够吗?骗术被拆穿,竟然恶毒到哄骗大家烧死狗娃子!” 赵翠花身子一抖,发髻都吓散了,看到季泽就像看到啥可怕的东西一样,白着脸一边摇头一边否认,“我没有,我没有骗人,那男娃真的是妖怪。” 一男子忽然冷笑道:“不承认啊,那我也来试试这法术,‘神婆’你瞧瞧我这功力如何?” “哈哈哈,我早就看她不顺眼了,随便做做法还能得几贯银子,要不是狗娃子聪明能得老神仙指点,季大根家恐怕不仅钱没了,命也没了吧!” “……” 紧接着不断有村民开始朝赵翠花扔石头菜叶和烂鸡蛋,特别是李氏打得人鼻青脸肿的,活像个猪头。 赵翠花也害怕被人抓去县衙见官,死活都不肯承认自己是骗子。 最后的结果是赵翠花赔了李氏两贯银钱,灰溜溜地掉头回了莲花村。 但是在季泽看来,这样的惩罚根本算不上什么,如果就这样原谅她,谁又来为那些无辜枉死的人讨取公道? 系统:“宿主好好学习,你会成为那个为民请命的人。” 季泽才不会掉进系统挖的坑,他毫无兴致地说:“我可没那个本事。”他以前的生活是混吃等死,现在的目标就是带着一家人吃饱喝足。 如今家里一共就十一贯钱,其中有十贯是明年二月用来抵徭役的,只有剩下的一贯能被他们自由支出。 他想要改善生活从系统那里拿到肉,就需要读书,但读书不是更花钱吗? 季泽怀疑自己被系统洗脑了。 他道:“系统,你该不会是在骗我吧,我随便背一下书,写一下字就能有肉吃?” 系统气笑了,“宿主,请不要质疑本系统的能力。”呵呵,一块肉算什么,他商城里有数不清的修真界的妖兽肉,原始社会的野兽肉,还有末世的魔兽肉等等。 这些肉不仅肉质鲜美,而且还能强身健体,排除杂质,美容护肤,但系统现在不准备告诉季泽。 “请宿主把心思放在正道上,眼界放高一点,赶紧挣贡献点,就可以打开系统商城,永远的吃上肉。” 要挣贡献点的话就得录入这个朝代的野史,杂记游记等一系列书籍,要录入各种书籍他就得识字,若还想要系统的其他好东西,就得继续挣贡献点。 这是一个死循环,说到底还是要读书才行,季泽生无可恋的想。 读书就读书吧,万一他走狗屎运了,还能考个秀才来当,于是季泽就这么做下了以后要考科举的决定。 不过,小孩就要有小孩的样子,因此季泽手里捏着枚系统出品的鸡蛋,一脸欢快地跑进了灶房。 灶房里,李氏正红光满面地围着灶头贴饼子,季小草乖乖巧巧地坐在那里烧火。 今天是李氏嫁进门来最高兴的一天,她家狗娃子果然是文曲星下凡,不但得了神仙指点,还给家里挣了两贯银钱。她之所以这么执着季泽是文曲星下凡,也是因为当年怀他的时候有个陌生人经常给她托梦,说这一胎是男娃,将来必定是天子宠臣,权势滔天。 后面真的生下男娃,李氏就信了梦中人的话。 她虽然不懂权势滔天,天子宠臣是啥,但晓得天子就是皇帝,为避免祸从口出,这秘密她连季大根都没有说。 狗娃子之前贪玩了些,不就是没开窍嘛,现在一开窍啊,她们二房一家的日子就会跟着好起来了。 “娘,草儿,你们看,我刚在鸡窝捡了个蛋。”进了灶房,季泽笑着摊开手,一个大大的椭圆的鸡蛋出现在两人眼前。 “好大的鸡蛋!”小草儿眼睛发亮,小脸被火烤得红扑扑的。 李氏看到了也新奇的很,过了会儿,不由奇怪道:“我早上才捡了三个,咋鸡又下蛋了?” 他们家养了两只母鸡,原本一只鸡一天只能下一个蛋,但季小草每天兢兢业业地给母鸡们找虫子吃,它们下蛋就越加勤奋了,平均每只鸡两天便能下三个鸡蛋。 只可惜,季小草从来就没吃过一个完整的鸡蛋。 就算季泽捡到这么大的,李氏也没想过要分给她,不知道她在开心啥。 季泽嘿嘿一笑,“鸡肯定喜欢我,看着儿子就想下蛋给儿子吃。” 系统:“……” 这话可把李氏欢喜的,狗娃子多机灵啊,都会说讨喜的话了。 以前找她讨要吃食,就只会无理取闹的在地上撒泼打滚大哭。 第8章 计划读书 乡下人平日一天吃两顿饭,早上和晚上,但农忙除外。 这几天正是抢收早稻的时候,李氏一个人早出晚归,回来还要给三人做饭,季小草由于营养不良,灶头都够不到,自然没办法帮忙,所以李氏就会趁着中午日头大,在休息的时间做好晚饭和第二天的早饭,也就是农家常吃的窝窝头。 今天日子特殊,狗娃子的病大好,她不仅要贴一锅鸡蛋饼,还要蒸一碗鸡蛋羹,炒一盘韭菜鸡蛋。 季泽在灶台边看着“鸡蛋全席”,额头直冒黑线。 虽然他知道这是他们家能拿得出来的最好的了,只是他还是比较想吃肉…… 李氏把儿子捡到的那个鸡蛋打到碗里,低头一看,嗐,竟然是双黄蛋! 她笑得眼角褶子都出来了,一把抱住季泽,心肝儿肉地喊着:“我的乖宝,我的狗娃子哟,你说得对,鸡就是喜欢你!” 季泽被李氏抱在怀里,妇女摸着他脸的手有些胳人,但是粗糙又温暖,身上也没有汗味,干干净净的,还有皂角的味道,估计是干完活回来就洗了澡。 他有点不适应,不过并不排斥,倒是罕见的害羞起来。 连系统都啧啧称奇,脸皮比城墙还厚的人居然会害羞。 假小孩季泽心安理得的趴在李氏怀中,享受被母亲疼爱的时刻,这辈子家里穷是穷了点,院子里鸡屎的味道是大了点,但他有娘疼了啊,他还有统统。 “母爱真伟大,什么人都能够感化。”探查到宿主心情的系统莫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过前提是它首先要有个身体。 季.什么人.泽:“……”我有那么差吗? 他低头时,不小心看到季小草眨巴着大眼睛,神情羡慕地看着自己。 季泽想,他的“小媳妇”可能是真把李氏当亲娘了,但他是不会让的! “娘,你把这个双黄蛋放两个碗里蒸吧。”他忽然抬头道。 “好,我们乖宝想用几个碗就用几个碗。”儿子的要求,李氏想都不想便直接答应道。 于是,季泽发现季小草的眼神更加羡慕了,似乎在她心里,他这个“小夫君”压根儿就比不上他娘,即使李氏经常指使她干活,骂她死丫头片子。 不得不说,季泽真相了,小草儿两岁就被李氏养着,成天当个小尾巴跟在她后头,叫她做啥她就乖乖地去做,不反抗也不难过,还天天笑嘻嘻的。 正因为季小草这般懂事听话,和又懒又混的季泽形成了鲜明对比,李氏这才没打过她,而且一次都没有。 但是小草儿知道,三伯娘家的两个姐姐会挨打,所以她就觉得娘对她真好,她一定要乖乖的,不让娘生气。 中午吃饭的时候季泽主动负责把菜端上桌,他娘去屋子背他爹出来。 季泽很赞同这种做法,一个人吃饭什么的太孤独了。 季大根坐在上位,看起来精神还不错,他不善言辞,伸出大掌揉了揉儿子和小草儿的脑袋后,就一个劲儿的在那嘿嘿笑。 “爹,娘,这一碗鸡蛋羹你们分着吃。我和小草儿吃另一碗。”季泽表面大方,内心肉痛地将一碗嫩黄的蒸鸡蛋推到两人中间。 唉,他堕落了,连一个鸡蛋也舍不得给人吃。 李氏和季大根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和感动。 李氏擦擦眼角的泪花,笑着道:“狗娃子吃,爹娘不喜欢吃鸡蛋。” 季大根呵呵笑着点头:“你娘说得对,你自己快吃,爹喜欢吃窝头。”说着,他拿起一块窝头咬了一大口。 季小草也想学爹娘说她不喜欢吃鸡蛋,刚要开口,便听季泽道:“那我也不吃了!” 见狗娃子生气,李氏忙着急道:“娘吃,娘和爹都吃。”然后高声对小草儿说:“你也吃,但要记得你相公对你的好,知道吗?” 季小草笑弯了眼睛,“嗯嗯,知道了。谢谢娘,谢谢相公。” 李氏满意地笑了。 只有季泽瞬间瞪大眼:“!!!” 与此同时,他还听到王霸系统向来冷冰冰的电子音变成了鹅叫声。 季泽尴尬地咳一声,不好意思道:“娘,我只把小草儿当做妹妹。” “为啥?你以前不是最喜欢在其他小孩面前说自己有媳妇儿了吗?是不是小草儿不好,要不娘重新给你买一个回来?”李氏犹豫道。 “哇!娘,娘你不要卖掉我,小草儿乖,小草儿听话,不吃鸡蛋了!” 季泽还没说话呢,就见季小草将碗推开,哭的震天响。 他连忙解释,“不是,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还小呢,媳妇的事以后再说。况且,孩儿以后还要读书,被人知道我们家买女娃做童养媳是不是名声不太好?我想的是,我们以后就把小草儿当做亲妹妹养。” 他没法改变他娘固有的观念,便只能另辟蹊径。 李氏恍然大悟道:“要是咱狗娃子将来考上秀才,就能娶那县城里的小姐了。”至于童养媳,她正大光明买来的又不犯法,说不定贵人们也有哩。 季泽:“……” 他看向他爹,结果人家啥也不管,窝窝头吃的正香。 小草儿也知道她不会被卖了,抽抽噎噎的,“啊呜”一口吃掉了蛋羹。 好滑好嫩:) 而李氏则是一副“我儿子真聪明”的模样,“听狗娃子的,以后小草儿就是我家的丫头片子!”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李氏总觉得这次的鸡蛋羹格外的香。 饭后,季大根和李氏的房间里。 “爹,娘,我想和你们说个事。”季泽坐在床上郑重其事地说。 “啥事啊?”李氏一边跑过去把房门关好,一边转头问道。 季泽略一思索,还是开了口:“儿子想读书了,但我听二哥说在镇上私塾念书,一年的束脩就要交二两银子,还不包括送给先生的节礼等。另外,笔墨纸砚,还有书籍都是要花钱的地方,我担心家中银钱不够。” 他其实还没说完,去学堂需要置办的东西是真的不少,更不论以后赶考的费用,这些通通都要考虑在内。 第9章 拜老神仙为师 说到钱季大根眉头一皱,他现在腿瘸了不能去镇上接活,要不然以他的手艺怎么着也能供得起一个娃上学。 这时李氏眼睛一瞪,一拍腿道:“怕啥?没钱就去找你爷奶要,还以为把我们家单独分出去就完事了,想的倒是美!” “以前你爹腿还好的时候那可是咱们赵家村名头响当当的手艺人,就是县城里的贵人也是找你爹做活的。他那些年上交公中的钱可不少,全被上房其他几个狼心狗肺的兄弟独吞了,分家时你爹和你娘才什么也没分到。” 老赵氏和季老根这一辈子生了六个娃,活下来四个,三子一女。 老大季宝根,娶妻小赵氏,生了大儿子季家财,现在十五岁,在镇上一家酒楼给掌柜的当学徒;二女儿兰花,十三岁,已经定了亲;小儿子季家宝,七岁,在私塾念书。 季大根是老二,只有季泽这么一根儿独苗。 老三季田根,娶妻林氏,他们的大女儿桂花刚满十三岁,还未定亲。二女儿招娣,十岁,另外林氏肚子里还揣着一个小的。 女儿是老幺,名字叫做宝丫,老赵氏和季老根把人当眼珠子来疼的,现在已经嫁给了镇上一家酒铺老板的儿子。 老大季宝根是老季家最受宠的儿子,还读过几年书,但他天赋不高又念不进去,曾经一个人偷偷跑到镇上学别人做生意,结果把家里的老本亏得精光,最后只能老老实实去酒楼帮工。 后来老二季大根木匠手艺学成出师,家里的全部进项几乎都来源于他。 老三季田根却是个老实的,继承了季老根的衣钵,在家里种地。 不过,季大根在季家的地位十分尴尬,因为是老二,不上不下的也不受重视,受不受宠看他的名字便知道。老赵氏就经常在他耳边念叨,你是大根,大根就要疼宝根和田根,知道不? 季泽在了解他们家的情况后,也替他爹感到不值,哪有家里的老二去疼老大,拼死拼活养全家的? 李氏继续愤愤不平地道:“那年本该你大伯去服徭役,但是他装病死活不肯去,你爹没办法只能代替他去了,没想到这一去回来后就……要我说,他们才是扫把星,不然怎么刚分家我就怀了我的乖宝!” “乖宝,你要记住,上房的人都是一群白眼狼!你爹腿瘸了,挣不到钱了,他们怕你爹吃白饭才赶咱家出来的!” 季泽难以置信,都说兄弟同手足,古代一般是宗族制,为了增强血缘、宗族关系之间的团结,是全族俱荣,利害与共的。 因此他道:“族长不管吗?” 季大根叹息一声,“别说这些了,你族长爷爷老了,管不动了。” 说这些,最伤心的人无疑是他爹,季泽不再多问,他神神秘秘地说:“爹,娘,我告诉你们一个秘密。” 李氏还没反应过来,不怎么在意地说:“什么秘密?” “老神仙说等孩儿读书了要给孩儿送肉吃。”季.神棍.泽小声道。 “你说啥?再说一遍!?”李氏愣了愣,掏了掏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 送肉?真有那么便宜的事儿? 现在的猪肉一斤都要18文,肥肉20文,那季家财在镇上当学徒工月钱也不过500文,这18文一斤的肉说送就送了,李氏很怀疑。 季泽瞧见他娘和他爹不信的神色,他一脸严肃地说:“老神仙要给咱家送肉,这是真的,而且儿子我都拜师了,先生说的难不成还有假?” 为了让自己能够名正言顺的吃上肉,季泽在装神棍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季大根手足无措道:“这,这不太好吧,我们还没准备拜师礼啊。” 季泽摆摆手解释道:“不用不用,老神仙不是这种人,况且你们是见不到的,只有我才见得到。” 季大根与李氏被唬的一愣一愣的:“哦哦。” “爹,娘,你们放心,儿子如今聪明着呢,一定能想办法赚到钱的。”他不可能仅靠着家里的十一贯钱过活,钱若是花光了,他爹明年就得去衙门受刑。 李氏和季大根都没把儿子要挣钱的话放在心上,这是他们要做的事,小娃娃只管读书就是。 “咱狗娃子当然聪明!随随便便就把季家宝背的那啥,三字经都给记住了。”李氏骄傲道。 学渣季泽:“……” 系统:“宿主要努力学习,为家人争光哟~” 季泽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他在心里气愤的吐槽:“系统,能不能不要这么神出鬼没的?” 系统:“宿主拜本系统为师,本系统作为先生,有必要时刻提醒自己的学生上进。” “嗤,小统统,真当你是老神仙了啊?” “……” - 这几日,李氏一边抢收早稻,抢插晚稻,一边打听镇上私塾的事。 季泽每天都躺在床上避暑,连出门透气也不愿意,他最近吃窝头吃到嗓子疼,迫切地想要读书,想要吃肉。 早稻收完,他突然良心发现,觉得有点对不住他娘,便戴着个破草帽去田地里插秧,秧苗插的东倒西歪,后来腿又被水蛭咬了几口,他娘就不让他插了。 季泽对这片田产生了心理阴影,他认为自己还是读书当个学渣比较好。 这日中午,他提着一个铜制水壶,端着缺了个口子的瓷碗和小草儿一起去给娘送水,各自头顶都戴了个草帽,晃悠悠地走在田间小路上。 “娘,休息会儿吧,快来喝水。”季泽在田埂上喊道。 他穿来这么多天,已经完全适应了这个农家子的身份,唯一不适应的还是吃。 “哎!娘马上就来,乖宝快去树荫下站着,别晒到了,不是让你不要来了吗?下次让小草儿过来就行。”李氏抹去脸上的汗水,笑着道,狗娃子一来,她就啥苦也没有了。 季泽反驳道:“小草儿是儿子的妹妹,哥哥自然要保护妹妹。”他虽然混,但骨子里依旧是现代的思想,怎么可能“重男轻女”。 季小草眯眼偷笑,单纯又天真,“狗哥哥真好,娘也好。” 季泽不怎么满意,他凶巴巴地说:“小孩,叫哥哥,把‘狗’这个字去掉。” 小草儿:“好呀,狗哥哥。” 季泽:“……” 第10章 欠条 季泽坐在树荫下的石头上,等着李氏把最后那点秧苗插完。 季小草一个人蹲在田埂边,手里握了一根树杈在水里拨来拨去,不知道在玩儿什么。 “小孩,在玩什么?”他上一世就喜欢把比自己小的人叫做小孩,叫习惯了,现在也经常这么叫小草儿。 “我没有玩它。”季小草把树杈一扔,一副老实样子的回答道。 她想,自己没有欺负它,就是和它一起玩儿。 季泽见小草儿心虚的模样也来了兴致,他走上前,往田里看去。 只见一只肥大的小龙虾在洞口附近窝着,可能是怕光,它躲在新插的秧苗下方,两只钳子夹得牢牢的,看到人也不躲,老神在在地在那里趴着,动也不动。 季泽顿时双眼发亮,感觉嘴里的口水都快要流下来了。 “系统,系统,你醒醒,还在睡午觉么?快看,田里有肉!”他激动不已地喊道。 王霸系统:“请宿主保持读书人的文雅,不要把‘肉’这个字时时刻刻挂在嘴边。” 季泽现在满脑子都是麻辣小龙虾,十三香小龙虾,爆炒小龙虾……哪里还听得见其他的。 他挽起袖子,快,准,狠地伸手,将那只未反应过来的小龙虾紧紧抓住,然后兴奋地抬头说:“娘,咱们今天中午吃龙虾吧!” 只可惜李氏和季小草并没有露出很高兴的神情来。 李氏弯腰在水里洗了把手,这才不慌不忙地往回走,“狗娃子,这虾有啥好吃的,腥的很,剥壳也不容易,以前家里穷得揭不开锅的时候不就吃的这个?” “你爹当年在县城里看到过,那些有钱人家啊吃的都是那海里的大虾,酒楼里的大厨可会做了,我们这小虾不行。” 什么叫只吃大虾,不吃小龙虾? 季泽低头看了看手里这只肥肥的小龙虾,又肥又精神,田地里也没有农药污染,估计它的肉质会很美味吧? 他咽了咽口水,还是不肯放弃,自顾自地劝说道:“娘,在梦里老神仙请我吃过小龙虾呢,特别好吃,他还教了儿子要怎么吃才香,不如晌午试一试,要是好吃,不就是赚了吗?你看这么多田,里头的虾全是咱家的!” 李氏这样一想,也觉得狗娃子说得对,毕竟儿子是拜了神仙为师的,他不是一般人。 于是她高声道:“娘知道这虾喜欢往哪里钻,我再去抓几只回来。”说着就要弯下腰动手了。 季泽满意一笑,可是笑着笑着,他忽然想起自己好像只会吃,不会做啊? 他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沉默片刻后,他开始在心里呼唤系统,“统统。” “统统,在吗?” 王霸系统:“宿主,请正常说话,不要以为你长的可爱,就可以随意撒娇。” 季泽:“……那个,我想和你赊一张有关小龙虾的美食方子。” 系统冷漠拒绝:“不行。” “统统啊,你也知道我们家这个条件,吃了上顿没下顿,我家没钱啊。没钱就不能考科举,不能考科举我就不能给你搜集全面的历史资料。而且,机智的我已经发现了一个商机,你只需要借我一个方子,我就可以发家致富,以后我背十篇文章来还你好不好?不,二十篇如何……” “统统啊……” 系统:“停!”它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宿主。 王霸系统不急不缓地说道:“可以是可以。不过,宿主未来将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这三本蒙学教材背熟后,不会有任何奖励。宿主放心,只有三千多个字而已,不多。” “好,我同意!”季泽立刻铿锵有力的回答道,就只差拍着小胸脯保证了。 系统:“等等,本系统还未说完,宿主每天晚上还需要温书一个时辰。” 晋江科举王霸系统的名字可不是白叫的,它不能因为绑定了个不上进的宿主就毁了自己的名头。 季泽有些犹豫起来,一个时辰啊,那不就是两个小时? 学习两小时。 难受。 接着又听系统道:“学习期间不能开小差,否则宿主继续和上次一样在梦里背毛概和马哲吧。这两本书背完还有思修,近代史……” 季泽:“……”魔鬼。 季泽更犹豫了,他的金手指真是比高中教导主任还要厉害的存在。 脑袋中“吃”和“学习”两个小人在不断地打架时,系统的声音突然又闯了进来,“别人家的宿主不听话,系统都是要电击准备的,本系统就不一样了,本系统比较民主。” 季泽咬咬牙,“我学还不行吗?” 他好难,还没开始读书,这课程表都定下了。 “叮!恭喜宿主赊欠本系统小龙虾美食方子一张,烹饪视频一个!欠条:宿主开蒙后,背诵蒙学教材三百千,每日温书一个时辰!”电子音欢快地宣布道,甚至季泽还听到了烟花爆竹的声音。 “系统,还赠送烹饪视频啊,还真是啥都有,不知道那系统商城……”他谄媚笑道。 系统:“宿主,梦里什么都有。” “……” 季泽收敛起笑容,故作无所谓地说,“我不在乎,我就随便问问。” “狗娃子!”李氏从田里爬上来,穿好草鞋,手里提着一串串的肥美小龙虾。 听到他娘在喊,季泽忙回过神,转头一眼就看到了被绑在麦草搓成的绳子上的小龙虾,一个个的,又肥又大,凶猛的钳子正在四处乱挥。 他数了数,大概有十五六只,忍不住好奇道:“娘,咋这么快就捉到了?” 季小草接话道:“虾虾好多好多,它们不吃稻谷,娘就没管它们,娘还说,虾虾打洞,还可以松土哩。” “真的吗?”季泽摸摸小草儿的头,眉开眼笑道,仿佛已经看到无数的金元宝在往他怀里掉。 季小草撅起嘴,不太高兴,“大家的田里都是这样的啊,狗哥哥不信我。” 季泽脸上的笑容越扩越大,直到李氏走过来,一脸愧意地说:“乖宝,是不是馋肉了?是娘不好,等娘插完秧就去镇上把这段时间打的络子卖了就买肉。” 他心里一暖,忽然发觉自己确实应该好好读书。 “娘,儿子就是想吃小龙虾。” 第11章 新人设 季泽一行人手里各自提着两串小龙虾朝家里走去,路上正好遇到上房的人端着碗在家门口蹲着吃饭。他爷奶,大伯,三伯,三伯娘都在,还有几个小娃,其中一个长相白净的胖小孩十分显眼。 季泽心里喟叹,不愧是老季家最受宠的孙子,村里面家家都还吃不饱饭,季家宝倒是长得胖嘟嘟的。 为了给自己重新立个人设,他在这些人打量的目光中,从容不迫地走上前,露出一个微笑,招呼道:“爷,奶,大伯,三伯,三伯娘。” 接着,转身又对其他小孩笑眯眯道:“二哥,二姐,三姐。” 季小草也跟着季泽乖乖地喊人,李氏就只喊了声公公,婆婆。 大伯季宝根的眼神微妙,但他还是笑着点头回应,不过说的话里面却有些试探的意思,“狗娃子去地里喊你娘吃饭了?真懂事,男娃还是要脚踏实地才好。听大伯的,是什么样的命就做什么样的事,好好学学怎么种地,将来也不至于饿肚子。” 其实季宝根早就发现了季泽的变化,以前这娃整天懒懒散散,斗鸡遛狗,现在却每天都准时去给二弟妹送水送饭。 外面还在传狗娃子受过老神仙指点,开窍了,他倒要瞧瞧是真是假。 李氏一听这话就要发火骂人,季泽却腼腆一笑,道:“大伯说的是,不过这做什么事也是需要天分的,比如读书。侄儿年龄虽小,却有直上青云的决心,不管前途多舛,侄儿也是不会后退的。多谢大伯提点。” 嘶,众人倒吸一口气。 连季宝根也被这股气势吓一跳,狗娃子真的才六岁? 他小时候也是读过几年书的,方才侄子那话明面上是在说自己不会种地,要念书,但未免没有讽刺他没有天分,愚笨的意思。 季泽脊背挺直,眼神清亮,充满稚气的面庞还略带一点婴儿肥,犹如一块等待打磨雕琢的璞玉。 在场的老季家人都惊呆了,这还是那个上房揭瓦,猫嫌狗厌的狗娃子吗? 李氏看他们的反应,顿时骄傲地挺起了胸,她的乖宝果然不一般! “狗娃子,你家好可怜,没饭吃了吧?都捉泥虾来吃了,你瞧我吃的啥?” 一道幼稚的童声打破了现场的寂静,只见季家宝一手握着个鸡腿,嘴巴和脸颊都吃得油汪汪的,正一脸炫耀地和季泽说话。 季泽表面镇定,内心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 卧槽,鸡腿,还特么在和他炫耀! 不仅他隐晦地吞咽了下口水,其他几个小孩,和他三伯娘也都表现出想吃的模样。 季老根咳嗽一声,斥责道:“家宝。” 老赵氏看了眼他们手里的泥虾,表情有点愧疚,但她什么也没说,连像季泽他爷一样呵斥季家宝一句都没有。 季泽心里嗤笑,没有我爹娘,你家如何盖得起那瓦片房子,你又如何吃得起这鸡腿? “娘,我也想吃鸡腿。”二姐桂花扯着林氏的衣袖,小声嘀咕。 三姐招娣看了看季家宝一口咬掉一大块肉,她眼露羡慕,“娘,鸡腿是啥味道?” 林氏沉下脸,一把拍开两个女娃的手,抚摸着自己的肚子,指桑骂槐地说:“死丫头片子吃啥吃!你娘怀着你弟弟都没吃过呢,咱们家哪有你们二哥金贵?” 老赵氏不干了,站起来气势汹汹道:“好啊,老三家的你说你没吃过是吧?那今晚的红糖鸡蛋一个都不准吃!敢骂我孙儿,咱家宝就是比你金贵,咋地?” 林氏“哇”一声坐到地上,撒泼道:“我命苦啊!好不容易又怀了孕,连鸡腿也吃不上,我的命好苦!” 一旁的三伯季田根不知所措地放下碗,急急忙忙去扶他婆娘,“孩他娘,快起来,你还怀着咱儿子呀,小心动了胎气。” 林氏就是不肯动,季田根只好看向他娘,恳求道:“娘,您就给她一只鸡腿吧。” 老赵氏眉头一皱,叉着腰眼一瞪,“老三,你说啥?你婆娘不懂事,你也不懂吗?家宝可是要考秀才的,你婆娘也要考?我当初真是瞎了眼,娶了这么个搅家精回来!儿子大了,翅膀也硬了……” “闭嘴!要吵回家吵去,在家门口吵像什么话,丢人!”季老根黑着脸,厉声道。 老头子一发话,大家都老实了。 他看向季泽和李氏,叹息一声,“前几天家宝刚买了一本书,我们这也没钱。老二家的,就先吃着泥虾忍一忍,等稻谷晒干就能卖了换些家用和银钱。”季老根刻意没提起狗娃子想要上私塾的事。 季泽还以为这老头子有多公正呢,原来在这儿等着他们。 宁可让他家卖粮也不愿伸手扶一把,他爹可是他的亲儿子啊,真能狠得下心。也是,毕竟他们家是被赶出来的,榨干了他爹的血,自然要迫不及待地扔掉了。 泥虾吗? 季泽笑笑,没说话。 上房与季家二房的距离不远,都在村西头,中间只隔了几家人。 “小孩想不想吃鸡腿?等哥哥挣了钱就买给你吃。”季泽牵着季小草一边走,一边道。 小草儿一蹦一跳的,停下来一本正经地说:“给娘买。” 李氏心里十分慰贴,她养的娃没有一个不孝顺的,谁有她养的好? 季泽低头逗弄小龙虾,想着待会儿要怎么吃,他豪气冲天道:“都买!” 路上又遇到邻居林婶子,她看到我们过来,便热情地招呼道:“狗娃子又去接你娘啊。” “嗯嗯,林婶子,大柱叔还没回来吗?”季泽现在已经完完全全的融入到这个村庄里,他此刻嘴角微微上扬,眼里带笑,看着特别有礼貌。 兰娘瞅了眼自家趴在地上玩泥巴的儿子,心下感叹,年龄都一样,但是这差距咋那么大呢? 她笑道:“你大柱叔到镇上接人去了。” 大柱叔家里有牛车,平日靠接送村民倒也能挣几个钱,他和林婶子只生了一个儿子,名字叫林狗蛋,和季泽同龄,原主以前经常和他一起玩。 林大柱比季大根要小上几岁,两人从小关系就不错,这些年接济了他们家不少。 这不,兰娘看到李氏手里的泥虾,便蹙眉道:“梅子,家里头没粮了?走,到我家装几斤回去吃。” 第12章 老族长 李氏感动到不行,她连忙摇头,“不用,不用,粮食够吃的,是狗娃子想吃这虾,我才捉了几只回去。”她虽然喜欢贪小便宜,但也不是那种不知好歹的人,什么人对自家好,心里都有本账记着。 兰娘不信,“真没骗我?可别苦了孩子啊。” 李氏拍胸口保证,“我骗你干啥?我怎么可能会饿着狗娃子!” 这年头的粮食可是寻常百姓家的命根子,不是谁都能像兰娘这般好心的。 听她这样说,兰娘方才放下心,忽然她想到什么,便道:“听说这段时间你在打听镇上的私塾,是决定把狗娃子送去学堂了?” 李氏愁容满面,她打听这么久也没打听出个准确的消息来,随手把泥虾全部交给季小草,让她带回家去养着。 才道:“是有这个打算,但我一个妇道人家能打听出来个啥?” “前两天我去镇上就问了不少人,只知道有三家私塾,至于里面的先生如何,大家说法不一。不过倒是打听到束脩从一年二两银子变成了三两,笔墨纸砚和书本要花钱,还有拜师礼,节礼什么的,这些都得要贵重的吧?” 兰娘吃惊道:“若是照你这么算,合起来一年没有二十两银子,狗娃子还咋读书?” 李氏叹气,“是啊,我回去得好好和当家的商量一下,如果实在不行,让孩子去认认字也是好的,以后说不定能在镇上谋个活计,不像我们一辈子在地里刨食。” 在旁边偷听的季泽:“……” 原来在他娘心里,并没有觉得他是真的文曲星下凡,也压根没有想过他未来会走科举这条路啊。 说到底还是缺钱。 兰娘见李氏一直皱着眉头,沉默片刻,还是道:“年前我和大柱想送狗蛋去私塾的时候打听过,那三家私塾分别是马秀才,李秀才,袁秀才开的。马秀才年轻,才三十岁,学识不错,但因为要继续考举人,心思一般都不在学生身上,平时收的节礼也贵重得多。” “李秀才就是季家宝的先生,据说严厉得很,喜欢打学生的屁股和手心,但也教出了好几个童生,最重要的一点是,要私下送钱给他,他才会认真教。” “袁秀才学识一般,束脩跟其他私塾相同,没听别人怎么说起过他。” 李氏听完,许久后才愣愣地说:“我咋感觉哪一家都不行呢。” “要不,和我家狗蛋一样,去族长那里学?识字应该没有问题,再怎么说他也是我们村里唯一的童生。”兰娘试探道。 李氏其实是钻了牛角尖,她什么都想要和大房比,想着季家宝在镇上读书,她儿子也行,但是却没有考虑过实际情况和值不值得的问题。 见她生了动摇的念头,兰娘才低声说:“之前我和大柱去给族长送节礼,看到有位秀才公在他家里,秀才公好像不是咱们镇上的人。梅子,你要是真不甘心你家狗娃子只能认几个字,就让他去老族长那儿好好表现表现,很可能会另有一番造化。我看可行,你家狗娃子这般聪明……” 李氏一喜,看一眼自家正听得入神的儿子,咧开嘴笑道:“兰娘你说得对,狗娃子还可以去老族长那里啊,这下好了,不用再担忧那么多。” “……” 两人聊完这个又聊那个,季泽等的无聊,他对李氏的决定没有任何意见,只要能读书就行。 “狗娃子,这几天你咋没来找我?”一小娃噌的一下从地上爬起来,跑到季泽面前气哼哼地问。 林狗蛋本来以为自己假装生气,不理狗娃子,他就会主动过来道歉,结果人家站在那里看都不看他一眼。 这边,季泽却在想,他的灵魂是个成年人,他是绝不会放任自己和小屁孩一起玩的。 因此他背起手,高深莫测地说:“我要上学堂了,不再是小孩子,要像大人一般成熟稳重。” 林狗蛋长得壮实,左右两个小髻子,在头顶各扎成一个结,像两个羊角,脸蛋很黑,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刚钻了灶洞。此刻,他吸溜了一下鼻涕,语气既严肃又急切,“狗娃子,我也在老族长家上学,可咱们还是朋友呀,以后一起去学堂好不好?” 季泽不愿意,他是如此与众不同,怎么能和小屁孩做朋友,所以他坚定地拒绝了林狗蛋,“不行。” “……” 没过多久。 林狗蛋:“狗娃子,后山下的那条小溪里有鱼,我们吃过晌午饭去捉。” 季泽:“好!” 林狗蛋:“狗娃子我和你说,老族长很凶,他老是喜欢打我手板心……” 季泽:“竟然还要体罚吗?” 林狗蛋:“狗娃子,泥虾不好吃,明天我给你带半个鸡腿!” 季泽:“当真!?” “……” 第13章 正宗蒜蓉小龙虾 季泽他娘和兰娘唠嗑唠了半个时辰,直到季泽喊肚子饿,两人才终止了继续聊下去的想法。 系统给的小龙虾美食方子只有三种,分别是后世的正宗蒜蓉小龙虾,正宗麻辣小龙虾和正宗十三香小龙虾,但每一种都有好几种配方。 烹饪视频的时间也挺长,有一个多小时,里面不同配方的小龙虾做法都有。 季泽选择性地看了视频,对系统道:“统统,我记得不止这几种做法啊,而且这配料咋这么多?看起来有点麻烦。” 系统回答:“宿主,这是本系统筛选出来的大周朝能有的调味料的方子,至于种类,宿主立下的借条只能兑换这三种。” 哼,斤斤计较,算那么清楚干嘛? 回到家,季小草已经将所有的小龙虾放进了水缸,他爹正坐在院子里打一个木箱子。 “爹,咱们今儿晌午吃蒜蓉小龙虾!”季泽急匆匆跑进门,扒拉着水缸往里看。 又肥又大的虾子在逼仄的空间动来动去,活泼的很,一点没有自个儿要被吃进肚子里了的恐慌。 季大根摇摇头,娃子虽说开窍了许多,但那调皮性子还是没咋变化,想一出是一出的,不过他也没打击他,“好嘞,狗娃子教教你娘,做那什么蒜的小龙虾。” 季泽撇撇嘴,等做出来你们就知道有多美味了。 他转头,见小草儿也趴在缸的边缘,用小树枝去戳虾的钳子,钳子夹住树枝,她便跟着发出清脆的笑声,一个人玩得开心极了。 季泽顺带吩咐她道:“小草儿,去把那个猪鬃毛做的刷子拿过来。” “娘,快来,儿子教你做正宗的蒜蓉小龙虾!”光是想象那一盘盘泛着油光红通通的美味,他就不停地咽口水。 三个人风风火火的用小刷子将虾的背面,腹部等都清洗干净,还用筷子给它们一个个的排了尿,然后抽沙线,取出沙囊。为了待会儿吃的时候方便,季泽还让她们沿着抽沙线的位置剪开了虾的背部。 最后剪断关节,砸碎大钳子,方便入味。 等做完这些,已经过去了一刻钟的时间,接下来是准备各种配料,这才是季泽最头疼的地方,他们家灶房里除了几个窝头,啥也没有。 他有些心虚地看了眼李氏,才掰着指头说:“娘,这虾这么大,这里怎么着也有近两斤吧。我还需要半斤蒜,姜,大葱,盐,油,黄酒,红糖……”没有白糖就勉强用红糖代替。 李氏把装满小龙虾的盆“啪”放在灶台上,眉头一皱,“乖宝你说啥?咱家没有这些,不吃了啊,回头娘给你割肉回来。” 不吃了? 季泽一听,这哪行呢,他的胃都准备好了。 “娘,只做一次。”他伸出一根食指,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娘。 李氏最看不得儿子这样的目光,一看就容易心软,但想到他还需要银钱念书,还是不同意,“你知道这些调味料要多少钱吗?不是娘舍不得,到时候乖宝要买笔墨啥的,家里没有银钱怎么办?不能这么浪费。” 季泽这才急了,“娘,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老神仙说的一定是对的。我就试这一次,如果不好吃,就再也不做这个了,好不好?” “孩他娘,既然狗娃子想吃,你就做给他吃!我今天晚上多做几个木箱子,也能得个十来文钱。”季大根洪亮的嗓音在院子里响起。 季泽回头,正好看到他爹一脸慈爱地看着自己。 李氏冷哼一声,“当家的,就你惯会做好人!我有说不做了吗?还有你,狗娃子,从哪学来的混话,还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我要是舍得,你早就被扔进山里喂野狼去了!” 季泽嘿嘿一笑,拉着小草儿就跑,他知道配料在他娘平时锁着的柜子里,因为在原主的记忆中啥好吃的都是从那个柜子中拿出来的。 其实季泽最喜欢的口味是麻辣,但配料不足,只能退一步选择蒜蓉小龙虾。 他知道这个时代是有辣椒的,名字叫做番椒,可惜都被当地人当做普通的观赏植物了。 最终这道“花费巨大”的正宗蒜蓉小龙虾在季泽的指导下成功完成,一只只颜色鲜艳被炒得通红的小龙虾叠在一起,装盘,最后浇汁。 李氏从没做过这般复杂的菜式,感觉县城里的大师傅可能都不会,什么第一遍要过水,放多少油,爆炒之后还得起锅把油过滤掉,蒜蓉要多少,煮到汤汁外表金黄,内里奶白的时候才放虾,放配料,收汁,浇汁等等,每一步都精确着来。 做好这道菜,她的汗水直冒,直接一屁股坐到了凳子上,毕竟这调料金贵,一点神都不敢走。 扑鼻的蒜蓉鲜香龙虾味笼罩在院子中,季.小孩.泽,小草儿以及隔壁小孩都馋哭了。 一家四口人全部围拢在桌前。 季泽已经洗过手了,他喉咙动了动,道:“爹,娘,小草儿,一人拿一只,我教你们吃。” 他用手剥下虾钳,扭开关节,先吃掉虾肉。 吃到嘴里,季泽幸福地闭上眼睛,享受这么久以来吃到的唯一一块肉。 接着对虾身进行挤压,戳入虾头,握住虾尾往外扯出完整的虾肉,放入口中,口感柔嫩,味觉刺激,简直让他欲罢不能。 李氏也学着儿子,吃了一口,顿时瞪大双眼,一脸震惊地看着季泽和季大根。 “怎么样?好吃吧?”季大根闻着香味,也想知道味道如何,他激动地问道。 李氏除了点头还是点头,话都说不出来。 季大根见儿子也一个劲儿的在剥虾,只好自己动手,他是沿着腹部将小龙虾掰开,鲜嫩的虾肉露出来,蘸上汤汁,一口吃到嘴里,那滋味是他从未吃过的好,就连自己曾经在大户人家做工吃到的剩菜都没这么美味。 三个人从吃了第一口后就没停下来过。 季小草舔舔虾壳,全是调料的鲜香味,小手握着小龙虾却怎么也掰不开,她嘴巴一瘪,眼泪花都要出来了。 第14章 人竞权择 小龙虾一共捉了十六只,每人刚好分四只,李氏当时觉得自己捉得挺多的,现在才发觉还不够四个人塞牙缝。 季大根吃完都还有些意犹未尽,此刻他脸色涨红,自己平常不是个特别重口腹之欲的人,毕竟家中条件有限。偶尔吃一回肉他都能忍住一口也不吃,只为了给儿子多留点,但今日竟然想和妻儿抢食,想想便觉得羞愧难当。 季泽手中是最后一只小龙虾,其实他已经吃了六只,这是第七只。 他不知想到什么,忽然低头看了看季小草,她正费力地剥开虾尾,待露出里面包裹着的白嫩的虾肉后,顿时眼睛弯如月牙,塞入口中,开心的小嘴巴都翘了起来。 这样就满足了? 季泽在想,他要不要把这最后一只也给吃掉,反正小草儿人小胃口小,吃一只足够了。 这时候系统出声嘲讽道:“请宿主做个人。” 季泽心虚地反驳:“我又没说不给她吃,还有,别随便偷窥我心里的想法!” 系统:“是宿主的心思太明显,本系统想不知道都难。” 季泽不想理系统,他慢条斯理地将小龙虾钳子里的肉,放进季小草的碗中,又把虾尾完整的虾肉扯出来,一同放了进去,然后笑着道:“小孩多吃点,哥哥给你剥虾。” 系统:“……”真会装。 小草儿眨巴眨巴两下眼睛,低头瞅一眼自己的小碗,朝季泽露齿一笑,“谢谢狗哥哥!” “谢啥,我是你哥哥,哥哥不疼妹妹,疼谁?”他一脸认真地说。 季小草感觉她像是被柔软的棉被包围,浑身暖洋洋的,她虽然没见过棉被长啥样,但听大人说过,那里面装的是棉花,又保暖又软和。 李氏突然酸酸地道:“狗娃子有了妹妹,对妹妹真好,爹娘老了,不招人疼了。” 季大根:“……” 季泽:“……” 他一愣,反应过来后瞬间有些哭笑不得,“娘,孩儿自然会孝顺您和爹的,田地里虾那么多,我们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孩儿肯定给您和爹剥虾。” 这可是他到这里来唯一能吃得上的美食,说啥也不能放过,若是想要继续吃好的,还得他娘同意才行。 李氏这下高兴了,只是听儿子说还想吃,心里头便开始算计起家里快要见底的调料罐来,她皱起眉头道:“可这调料……” 季泽一听就觉得有戏,不是谁都能轻易抵挡住这小龙虾的诱惑的。 他决定把自己想要用小龙虾赚钱的想法说出来。 “爹,娘,其实儿子还会做其他口味的。你们说,咱家要是把它做好了拿去镇上卖如何?” “做生意!?”李氏震惊道。 她和季大根对视一眼,才将信将疑地问:“狗娃子,你没骗娘,这真能赚到钱吗?” 季泽却摇头,“我也不确定,但是娘,儿子问你,你觉得好吃不?如果在街上碰到有卖的,儿子非要缠着您买,您会买不?” 李氏毫不犹豫地点头:“好吃!会买!” “那不就是了。” 季大根用筷子敲了敲碗,慎重做下决定,“试一试吧,狗娃子马上要念书,没有银钱怎么能行?虾一般都是晚上出来觅食,我们就晚上去捉,明日先做个几斤出来去镇上卖。” 李氏见当家的同意,她也就没什么意见了,“后日吧,明儿早上我要带狗娃子去老族长那里去一趟。” 季泽没想到他爹这么开明,顿时心里美滋滋。 - 一大早,李氏就早早地起床准备好了要赠送给先生的六礼束脩。 芹菜寓意为勤奋好学,业精于勤,莲子心苦,寓意为苦心教育,红豆寓意为红运高照,枣子寓意为早早高中,桂圆寓意为功得圆满,还有干瘦肉条用以表达学生心意。 “狗娃子,快起来,老族长最不喜惫懒的学生,你今日去拜师可要好好表现……”天还未亮,季泽就听到他娘催促他起床的声音。 他迷迷糊糊地被李氏从床上扒拉起来,穿上新做的布衣,洗漱,吃饭。 直到季泽背着个他爹做的小书箱站到院子中央时,被风一吹,才猛地清醒过来。 他好难,他还想吟一句诗。 “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 “娘,以后儿子每日都要这个时候去私塾吗?”季泽不死心地问道。 李氏点头,“那当然,隔壁的狗蛋说不定已经到学堂了。” 赵家村有几百户人家,赵姓是村里的大姓,除赵姓以外,还有季,李,林三家。而老族长季青山办的私塾在村东头,从村西头到村东头有些距离,普通人走过去都需要半个时辰。 季泽腿短,一路摸着黑,十分艰难地往前走,李氏说要背他,被他给拒绝了。 今日有人背他,不代表以后都有人背他,况且自己总是要适应这里的生活。虽然季泽前世是一个纨绔子弟,但也是一个有眼界的纨绔子弟。 他是个男孩,更是一个男人。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人也一样,在这陌生的朝代,说是“人竞权择”也不为过。 古代士农工商四个阶级,存在即是合理,而作为“士”,其权利的存在自然有其合理性,没有人能够避开。皇权天授,人竞皇择,再到人竞官择,他不努力就会被这个社会淘汰。 第15章 正式拜师 大半个时辰后,季泽和李氏来到一个一进院落的木门前。 这时,天已经快要大亮,两人在外面还能听到院子里孩童诵读的声音。 李氏站在门前紧张得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村里带孩子来拜师这种事一般都是家中男人来做的,她这也是头一回,生怕哪个环节出了错,狗娃子就不能进学堂。 季泽握住了他娘的手,对她鼓励一笑,“娘,你别着急,孩儿聪明着呢,先生肯定会收的。” 如果他没猜错,老族长绝对会非常欢迎村里的娃识字念书,况且他还姓季,自然更愿意收他了。 季青山办的私塾,塾师只有他一个人,他是赵家村唯一的一位老童生,也是季家宗族的族长,但很少管事,除了开宗祠的时候会出现,其余时间皆在私塾教学。 因为年纪大了,人也比较洒脱随意,季青山正想把族长的位置让出来,这就导致季家大房季宝根生了其他心思。 季宝根一心想把季家宝送进最好的私塾,便是打算着若儿子下场考中童生,他就能有更多机会竞选季家宗族的族长。 见儿子这么有信心,李氏心里也有些底气,她上前敲了敲门,有规律的几声后,便不再继续敲。 没过多长时间,就听里面传来脚步声,“吱吖”一声,门开了。 老族长五十岁左右,头戴纶巾,穿着一身青色长衫,身材清瘦笔直,两鬓斑白,下巴处留有一把好胡须,他看见季泽和李氏后,面庞带笑,眼角褶子明显,看起来很是温和。 “你可是要来拜师?”季青山看向季泽,轻声问道,语义直白,并不像一些夫子为了彰显自己的学问就用既高深又文绉绉的话来提问。 李氏焦急地看着儿子,怕他不会说话。 季泽上前一步,学电视中的古代人作了个揖,“回先生,小子乃是赵家村季泽,今日特意前来拜师求学。” 季青山摸了一把自己的胡须,细细打量面前的小娃,不过五六岁的孩童,那通身的气度在同龄人中就很少见。 他对季泽也是有印象的,那时候他年纪小,还未长成,调皮得很,今日一见,倒是有些让自己对他刮目相看了。 季泽不知道,他此刻作的揖,季青山不仅从未见过,且还有点不伦不类,不知道这小娃是从哪里学来的,但他姿态较好,长得也白嫩可爱,一本正经行礼说话的样子实在讨人喜欢,季青山便刻意忽略掉了那点不足之处。 “先随我进来。” 他教书十几年,村里人将男娃送过来识文断字也不过是为了将来送孩子去镇上谋个好的活计,今日见到的这个合他眼缘,也合他心意,他就多存了几分考量的心思。 “是。”季泽恭敬回道。 李氏看到儿子丝毫不惧的模样,她也不紧张了,带着儿子就往里走。 一进门就是院落,读书声便是从左边房间传出来的,季泽想那里以后就是他的教室了,院落中央只有一张石桌,上面摆放了一个青色陶瓷茶壶和几个茶杯。 季青山在石桌旁站定,一改方才的温和,表情肃然,眼神严厉,问道:“汝为何而读书?” 季泽神情庄重,答:“知人论世。” 季青山一愣,沉默片刻后眸光微动,眼里竟有了一丝湿意。 好,好一个知人论世啊! 可惜他过了大半辈子都未曾知晓其意,哪知今日竟然被一个小娃一语道破。 他叹息一声,道:“颂其诗﹐读其书﹐不知其人﹐可乎?是以论其世也。是交友,亦是论世也。”亏他读了半辈子的孟子,却不知其深意。 季泽听得一头雾水,他答的难道不是“你为什么要读书”的标准答案吗? 莫非有什么问题,或许他应该答为大周朝的崛起而读书? 季青山畅快一笑,伸手摸了摸季泽的脑袋,他原本以为他会千篇一律地回答为了赚钱养家,为了猎取功名,目的直接而明确,却没想到有此意。 他笑着道:“孩子,要知以人为师,读书人须入乎其内,矫正自我言行,修身齐家,并出乎其外,养浩然之气。学以成人,能经世致用。” 季泽躬身谢道:“多谢先生指点,小子谨记在心。” 季青山更满意了。 这孩子聪慧,是个读书的好苗子。 “你明日便来私塾吧。”他停顿了下,又道:“泽,光润也 ,寓意为光泽,润泽,你的名字很不错。老夫希望你记得今日所答,日后若想要走科举一途,也莫失了平常心。” 不要像他,幼时自以为天赋出众,童生试后却屡试不中,平白蹉跎多年。 李氏喜不自禁,看样子老族长很满意儿子,她连连道谢道:“多谢老族长肯收我家狗娃子,多谢老族长。” 季青山忍俊不禁地说:“在外还是叫阿泽比较好。” 李氏微愣,随后才了然一笑,“是是是,叫阿泽,就叫阿泽。” 季泽歪头笑了,十分真诚地感谢道:“阿泽多谢先生。” 最后是拜师的流程,先向祖师,先生敬茶,行拜师之礼,接着先生训话,然后奉上六礼束脩,季青山回赠一本千字文,还有葱,芹菜等,这拜师礼就成了。 季青山作为蒙师,也就是启蒙之师,既要教学,也要育人,虽然学生在求学的过程中,老师不止一位,但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先生便从此承担起传道授业解惑的责任,学生亦要尊师,敬师。 系统:“恭喜宿主!正式踏上科举之路!” 同时季泽脑海中蓝光一闪,出现了之前的那个面板。 姓名:季泽。 性别:男。 年龄:6岁。 称号:已踏上科举之路的小菜鸟。 技能:无。 贡献点:0。 第16章 新手大礼包 回到家,季泽端坐在他爹给他新打的书桌前,十分郑重地将先生回赠的千字文从书箱里拿出来,然后摆放在桌面上。 据说这么一本,值200文呢。 书的封面泛黄,用的是黄麻纸,由黄蘗汁染制麻纸而成,纸质粗厚,耐久防蛀。 上面是用毛笔书写的三个好看的黑色大字,虽然季泽不识字,但他知道这三个字就是“千字文”,还有点像手抄版。 至于这是什么字体,季泽不认识,他就单纯地觉得好看。 好歹他前世也是个曾在慈善拍卖会上为古代名人字画一掷千金的人,什么字好看,他还是看得出来的。 不过,电视里面先生不是应该回赠论语,大学什么的吗? 一本可是值二两银子的。 难道是他年纪太小,级别还不够? “宿主,一个什么都不会的人,需要有自知之明才行。请宿主先学会爬,再去学走路。并且,宿主的束脩也才二两白银。”王霸系统及时制止了季泽贪心的想法。 季泽撇撇嘴:“哦。” 其实季泽并不是一无是处的,他会画画,而且还是国画,画技嘛他觉得也还行,就是不知道为什么系统判定他的技能为零。 他对着这本书研究了半天,最后得出结论,这个朝代的繁体字和现代的不同,其余的便没了。 一想到背完这么一本复杂的“文言文”,还没有奖励,季泽心里就难受得慌。 欠下的债什么时候才能还完? 不管了,不背了,他就算不背系统也不能把他怎么滴? 只是季泽无赖的想法刚一出现,就听系统道:“宿主,从今日拜师起,你就已经踏上了科举之途。今晚宿主必须完成每日温书一个时辰的诺言,否则宿主的信用值便会直接降为负数,永远不能再获得奖励。” 季泽心里哀嚎,为什么一旦他有啥不好的想法出现,系统都能察觉到? 忽然,他灵光一闪,道:“系统,我不识字啊。” 王霸系统气笑了:“宿主,请问不识字很光荣吗?另外,宿主不用担心,本系统立马赠送你一个新手大礼包。” 季泽:“?” “叮!恭喜宿主获得新手大礼包——大周朝版本‘说音识字’书籍一册!” 说音识字?什么鬼? 他只听过说文解字。 系统:“宿主,‘说音识字’正是‘说文解字’的升级版本。也就是当朝繁体字的拼音,宿主可根据千字文上的字在‘说音识字’这本书上寻找同一字形,便可识字。”呵,和本系统斗。 季泽:“……” 为什么他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他对学习爱得深沉。 - 晌午吃过午饭,李氏就带着季泽去镇上购买笔墨纸砚和做小龙虾的各种配料。 为了省钱,他们并没有坐牛车,而是选择艰难地翻过两座山,再加趟过一条河。两人走上官路后,又继续在官路上走了一个多时辰,才到达目的地。 季泽牵着李氏的手走在巷子里,两边是灰扑扑的院墙,主要以木结构为主,墙体也是由青砖构筑的,上面还长满了青苔,和他想象中的红砖绿瓦,高耸优雅的古代建筑不太一样。 穿过小巷,人才多了起来,街道路面铺装的是卵石,比较平和宽。 走近了,周围吆喝声四起。 “卖包子嘞!新鲜出炉的肉包子!两个只要一文钱!” “来,客官,您的肉包子!” “馄饨两文钱一碗。” “卖冰糖葫芦……” 街头穿着布衣的百姓人来人往,牛车,毛驴,挑着担的平民,粗略看去,有些杂乱无章,街道两旁是茶肆,酒馆,当铺,小作坊,还有一些摊贩,以及替人算命写信的先生等等。 街道向东西方延伸,东边尽头处还有一个小码头,有不少穿着背心短褂的男人在那里往船上搬运货物。 原身以前不是没有和他娘一起来过镇上,但他胆子小,一到了这里就变得畏畏缩缩的,说白了就是只会吃,只会在窝里横。 李氏低头去看儿子,见他正一脸兴奋地四处张望,才松下一口气。 “娘,十三香小龙虾的配料有哪些你都记住了吗?若是凑不齐,就换另一张方子。”系统给的十三香配方共有三种,且这些配料都是本地有的,倒是不怕每一张方子都凑不齐。 李氏见儿子用大人般的口吻操心着家里的事,心里热乎乎的,她笑道:“娘知道,这镇上啊就没有娘不知道的地儿,哪里有什么娘都晓得。” 最后两人决定分头行动,一个去买调料,一个去书肆买书。 季泽怀揣巨款,昂首挺胸地开始四处晃荡起来。 他觉得他娘还真是信任他,两贯钱都敢让他这个小屁孩揣着。 不过因为季泽神态自然,毫不做作的小模样,也没人怀疑他身怀巨款,毕竟没有人那么闲,会时刻盯着一个小娃看,至于有没有人贩子看他可爱想要拐走他,就不知道了。 有也不怕,他不是一般人。 路过卖肉包子的地方时,季泽深吸了一口气,暗道等我。 书肆里的人不多,也就寥寥数人,且都是身穿长衫的年轻书生,有几个正站在书架前捧着书看得如痴如醉,旁边的小二撇着嘴十分不满地瞧着几人。 季泽走上前,礼貌道:“小二哥,小子来买点东西。” 第17章 系统商城 陈毅也才刚二十出头,因为认得几个字便托关系到了这郑家书肆当个店小二,每天能挣个十来文钱。 由于镇上只有三家私塾,读书人也不多,因此他每天清闲得很,最烦的就是那些没有钱还来白看书的穷书生,不是说他瞧不起他们,关键是作为读书人怎么一点德行都没有? 看书不给钱,这和酒楼里吃霸王餐有什么区别? 而且陈毅没办法做主赶人,他们每次看一些就走,下一次回来又接着看。如果真这么把人赶走了,将来万一其中有人考中了秀才公,举人老爷怎么办?他们书肆还要不要名声,做不做了? 掌柜的训过他好几次,说不能赶人,但要注意提醒,可这,他提醒了他们也不听啊。 陈毅为此十分发愁。 此刻他正埋头用布擦拭书本上的灰尘,忽然听到有人喊,抬头见是一个五六岁的小童,歪着头喊他。 白白嫩嫩的,老可爱了。 他停下擦书的动作,笑着招呼道:“请问客官要买些什么?” 季泽对这小二的印象还不错,没有看他年纪小就不认真对待。 他掰着手指,表情严肃,“我要一本手抄版的三字经,一本百家姓,还要一套笔墨纸砚,你都拿出来我瞧瞧。” 哟,还真是来买东西的。 “好嘞,客官等着啊,我这就去拿。”陈毅扔掉手中的布,转头往里间走去。 季泽点头,转身去看书架上的书籍,但他长的矮,只能看到最下面的一层,他也不在意,随手拿起一本来看。 这时候,王霸系统突然出声:“叮!检测到柳安先生的《天下名山游记》,请问宿主是否录入?”它的声音还有些愉悦。 季泽被吓得手一抖,书都差点掉了,气恼地说:“系统,你小点动静行不行?” 王霸系统也知道自己激动过头了,但没法子啊,它好不容易检测到能修护完善自己的东西,不激动是不可能的。 系统:“好的,宿主。请问宿主是否录入?” 季泽刚想回答“是”,突然又考虑到他若回答了“是”,这书不会凭空消失吧? “系统,要怎么录入?”他问。 系统:“宿主放心,你同意录入后,本系统可将纸质书籍的内容自动生成电子版本,存入系统书架,宿主可随时查看,且宿主阅读后同样可获得奖励。另外,本系统会根据录入书籍的价值给予宿主相应的贡献点,第一次录入后,系统商城的权限也随之开启。” 季泽眼睛一亮,原来这样就可以打开系统商城了,他赶紧道:“录入。” 系统:“检测中……内容生成中……已完成。” “恭喜宿主!获得贡献点2。” 季泽:“……”这么少? 不过他现在对系统商城的兴趣比较大,在心里默念一声系统商城后,眼前蓝光一闪,便出现了一个大的蓝色面板。 面板上方是季泽的基本信息,下面一栏又分为了三个部分。 第一部分是电子书架,上面只放了一本书,就是刚刚收录的《天下名山游记》。 第二部分又分生活,医药,文献馆藏,技艺四个类别。 季泽一一点开,一个个琳琅满目的商品以图片的形式出现在面板上,看着直观又整洁。 他甚至还看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洁厕剂,消毒剂,并且只需要一个贡献点就可以兑换一瓶,便宜得让他有些沾沾自喜。 再往后看,商品的价值越高,需要的贡献点也就越多,比如那些能够让人上天入地的修真法决,各类末世异能,灵丹妙药等都不是他能兑换得起的。 而技艺不仅包括了礼、乐、射、御、书、数六种技能,还有棋艺,画技,绣技,舞技等。 浏览完这些,季泽简直目瞪口呆,心里不停在感慨,王霸系统真是太霸气了,商城里包罗万象,什么都有。 第三部分是转盘抽奖,没有奖的黑□□域占了百分之九十九点九,能中奖的红□□域仅有余下的百分之零点一,抽一次奖,花费贡献点10。 看到这里,他逐渐冷静了下来。 抽毛。 因为右下角就是他的贡献点,现在只有2个,果然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最重要的是,季泽扫了一眼稍微牛逼一点点的物品,发现它需要的贡献点不是一百,就是一千,甚至一万,十万。 兑换个毛。 恐怕他将大周朝的所有游记杂记,野史,奇闻异录都找完,也兑换不了。 季泽的心情犹如坐过山车一般忽上忽下,最后跌落谷底。 “客官,您要的笔墨纸砚和两本书籍我拿过来了。” 思绪被一道声音打断,他才蓦地回过神来,走过去对小二说:“三字经与百家姓多少钱?还有这笔墨纸砚有哪几种?可以给小子介绍一下吗?” 陈毅一愣,如今的小孩子都这么聪明了么?他这般大的时候,估计还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玩泥巴呢,但随即他又想,兴许是大人教的也不一定。 他笑着介绍道:“这本手抄写的三字经售价200文,百家姓售价100文。” “至于笔墨纸砚我拿的是完整的一套,这毛笔是兼毫,由软硬毫混合制成,它笔性属中,刚柔兼济,大小软硬都比较实用。”陈毅一看便知季泽刚进私塾,对于书法一道还是初学者,所以他特意为他推荐了兼毫。 “墨条,纸张与砚台我拿的都是店里卖的最多的一类……” 不管季泽有没有听懂,陈毅都在同他耐心讲解。 第18章 大扫荡 季泽也确实没太听懂,但这店小二看起来还不错,要是真敢哄他,他回头就找他们掌柜的闹去。 “行,这几样我都要了,纸的话,给我来两刀。”他大手一挥,十分阔绰地说。 砚台其实可以用瓷碟代替,不过想到迟早都要买,现在买了也是一样的。 见他这么干脆,陈毅脸上的笑容更加热情了,他立刻回道:“好嘞,客官稍等。” “两本书一共300文,毛笔20文,墨条50文,两刀纸20文,砚台30文,共计……”说着他开始敲起算盘来。 季泽不想等,直接道:“420文。” 陈毅顿了顿,但动作没停,继续敲他的算盘,敲完了发现果然和小娃说的对得上,他尴尬一笑,赞叹道:“客官的算术学得真厉害啊。” 季泽:“……”很厉害吗?他怎么不知道? 付了钱,季泽才猛然想起他应该继续留在这里把书架上的各种杂记扫荡一空才是,于是他对陈毅甜甜一笑,使用小孩子的歪头杀技能,道:“小二哥,小子想在这里看看书行吗?你别担心,我不会弄坏这些书的。” 陈毅挥手,不甚在意,“你看吧,注意着点就行。”反正大家都在看,再多一个人也不能怎么样。 书架旁边,正在一边看书的那几人像是约定好了一般,纷纷抬头看向季泽,以为他是店小二的什么人,能有特权免费看书。 季泽和他们对视一眼,他冷哼一声,别过头就去找书了。 书肆的格局不大,外面摆放着的书架有四个,房屋最里边贴着墙摆放了三个,中间放了两个书架。每个书架有四层,而以他的身高只能够到一层,但想到每本书都需要亲自动手去摸一摸,这些也就足够了,其他的以后再说。 季泽按着顺序一本一本地看,并且装模作样地翻了几页后,又放下去。 方才盯着他瞧的几人随即摆摆头,不再看他,一个五六岁的小童,毛都还没长齐,会认几个字?不过是翻着玩罢了。 而季泽现在是真的很忙,没有功夫理会他们,因为此刻他脑海中正不断地传来系统的提示音,那贡献点掉落的声音实在美妙。 “叮!检测到谢柳州的《山海秘闻录》,请问宿主是否录入?” “录入。” “……” “恭喜宿主!获得贡献点3。” “叮!检测到林洋先生的《闲思散记》,请问宿主是否录入?” “叮!检测到《前朝野史》,作者佚名,请问宿主是否录入?” 接着还有《大周聊斋志异》、《祥楼奇女子》、《九天揽月记》、《空谷地理游记》、《故人故事》、《九州游记》等数十本书被录入系统。 “恭喜宿主!获得贡献点25。” “恭喜宿主!获得贡献点1。” “恭喜宿主!获得贡献点17。” “……” 季泽手里握着书,小脸因为憋笑,涨得通红,如果不是他忍耐力好,可能此时已经笑出了猪叫声。 他不知道,他忍耐力还真没有那么好,那副激动难耐的样子早被在场的人看在了眼里。 大家都在想,这小娃时不时就发出一两声怪异的声音,莫非是遭了疯病? 就连陈毅也面带担忧地看着他。 屋子里,直到书架最底层的书全部被季泽宠幸了个遍后,他才瞬间收敛了笑意,然后表情一凝,眼神一变,背着手走出了里间。 现在蓝色面板的右下角,贡献点显示的是302,都够他抽三十次奖了。 季泽刚走到门口便对上了一些人奇怪的视线,他咳嗽一声,大声道:“小二哥,书不错,质量很好,拿在手上很舒适,没有色差,印刷清晰,而且厚薄均匀,感觉很好。小二哥态度也好,书肆宽敞明亮,冷热适中,小子很满意,会时常前来光顾的。” 在默默吸收能量正准备表扬一下宿主的王霸系统:“……” 众人:“……” 陈毅反应了半晌,尴尬地呵呵一笑道:“哈哈,借客官吉言,客官真会说话。” 太丢脸了,季泽想捂脸就走,他前脚一踏出门槛,后脚又停了下来,然后掉头回去拿自己的书。 走时还不忘向对方建议:“小二哥,你们书肆可否租书?” 租书? 陈毅眼中精光一闪,对啊,他怎么没想到这个好法子? 他虽然念书不行,但在别处这脑瓜子就灵活得很,别人随便说几个字,他便能抓住其中内涵。 只是……这具体如何运作还需得仔细请教请教才是。 陈毅立马把手放在身上擦了擦,笑意盈盈地朝季泽迎了上去,不管他的年纪大小,都表现出了十足的诚意和恭敬,“恕小的冒昧,请问这位小书生可是有什么好的点子?不知可否愿意同小的去里间喝杯茶?” 季泽嘴角一抽,啧,小书生,这连称呼都变了。 他勉勉强强道:“行吧,给你几分钟……一盏茶的时间。” “这边请。” 在大家愣神的时刻,季泽昂着头大步走了进去。 大厅里,他才坐下没一会儿,就见陈毅领了一位中年人过来。来人身材中等,着灰色长衫,脸比较圆,是倒八字眉,此刻正面容祥和地看着他。 郑隆兴看到季泽端端正正地坐着,双眼有神,也不乱晃,一看就是个早慧的孩子,他走南闯北多年,什么样的人都见过,就是对眼前这六岁的小童也不曾抱以轻视之心。 说实话他对租书的兴趣还没有对小娃的兴趣来得大。 租书这主意听起来挺简单,但也不是人人都能想到的。 季泽觉得和书肆的掌柜打好关系还是很有必要的,所以他笑眯眯地率先开口道:“大伯,小子乃是赵家村的季泽,今日来买书才惊觉家中银钱远远不够,爹娘为了供我读书十分不易,小子这才斗胆替您出了个馊主意。不知大伯可赞同?” 叫人掌柜的话太过官方,他人小,叫声大伯显得他既乖巧又有礼貌。 “哈哈。”郑隆兴大笑,这小娃着实有趣,是个人精啊。 第19章 贡献点兑换 季泽同郑隆兴说了自己的想法,也没问他是怎么想的,他家里确实穷,要是真能通过这种方式租到几本课外书来读,还是不错的。 这样他至少能够隐瞒家里人,随意从系统商城中拿出学习资料也不会引得他们怀疑。 当然,租不到也没关系,毕竟承担损失的那一方是书肆,就算来书肆看书的人都是熟面孔,但人心难测,谁都不能保证不会有人钻了空子,刻意不返还书籍。 听季泽说完,郑隆兴开怀大笑道:“孩子,你很不错。” 季泽:“……”所以你同意我租书吗? 忽然郑隆兴低头,认真地看着他,问道:“像如何约束租书的人及时返还,如何运作书肆才不会亏本,租书人如何赔偿等这些问题的解决办法可都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季泽点点头,无比自然地说:“是的,大伯,不过这都是小事一桩,无甚好说。” “哈哈!”郑隆兴被他这模样逗笑了,转头便朝陈毅使了个眼色。 随后继续道:“这样吧,既然你今日为郑家书肆出了这么个好点子,那我就免掉你方才在这里购买的所有物品的费用,倘若日后这租书的法子好用,你来书肆购买其他东西也会有相应的折扣。如何?” 季泽听了心里一喜,暗想竟然还有这等好处,他面上不显,只是蓦地站起身,一脸感激地作揖,“小子感君善行之德,他日当衔草结环以报之。” 郑隆兴笑着摸了摸胡须,自己愿意对这小娃和善,未尝不是存了几分和他交好的心思,将来人家大鹏展翅也好,泯然众人也罢,于他都没什么坏处。 最后陈毅将那420文全部退还给了季泽,他离开时还顺便在郑家书肆里租了两本书。 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络绎不绝,四处都是客人与小贩的讨价声,充满了烟火气,季泽终于觉得自己已经彻底和这个时代融为了一体,从今往后他不再是富二代季泽,而是农家子季泽。 他闲得无聊,去逛了会儿街,又花了两文钱买了四个肉包子,一个人跑到树荫下坐着啃。 半个时辰后,李氏才拎着一个麻袋,气喘吁吁地到了会合处。 季泽见他娘满脸是汗,下意识地从衣襟里摸出来一块棉布,小跑过去伸长胳膊想要给她擦汗,“娘,怎么买这么多,重不重?” 李氏接过手帕就往脸上抹,脸都快笑成了一朵花,“乖宝,娘自个儿擦,这算啥啊,配料一点也不重,就是金贵的很。娘去了不少店铺才勉强凑齐,不多买点的话掌柜的不肯给折扣,那样不划算。” 一想到刚花出去的二两银子,李氏的胸口就开始发疼。 她在心里不断安慰自己,会赚回来的,一定会赚回来的,他儿子可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还拜了老神仙为师,老神仙总不会骗他们家吧。 季泽看他娘肉疼的样子,心疼又好笑,“娘,您猜儿子今日买书用了多少银子?” “二两?”李氏不确定地问。 季泽摇摇头。 李氏皱起眉,“难道二两不到?” 见狗娃子继续摇头,李氏才拔高了音量说:“难不成才一两银子!?怎么会这般便宜?你大伯不是说一本书都要好几两吗?” 她想着儿子虽然刚开蒙,但是这书多半也便宜不到哪里去,特意给他准备了二两银子来着。 季泽故弄了一番玄虚,笑着道:“我不仅买了笔墨纸砚,还买了一本三字经和一本百家姓,最重要的是,儿子我一文钱都没有花出去。” “啥!?”李氏震惊不已,一文钱都没有花,怎么可能? 季泽怕吓着他娘,没再故作神秘,直接向她解释了其中缘由。 “狗娃子真聪明,随娘!”李氏一边昂着头满脸骄傲的称赞,一边温柔地揉了揉他的脑袋。 “……” “娘,儿子刚刚太饿了,买了四个肉包子,吃了一个,还有三个是留给您和爹爹,还有小草儿的。” “乖宝,娘不吃,你吃。” “娘,我们去买点油纸,用来给客人装小龙虾,这样比较卫生。” “买啥油纸哦,咱家没钱了……” 两人一路唠唠叨叨,最终还是李氏妥协,去买了一叠油纸包装袋。 回去的途中,季泽继续给他娘科普,“娘,你瞧见路边的那个番椒没有?也是一种调味料,咱们家种一点好不好?” “行,回去试一试。”李氏心想反正大钱都花出去了,只能闭着眼睛赌一把。 下午的太阳正烈,两人手中又都提了东西,十分不便,便准备到路口去坐牛车。 “嫂子,狗娃子,快上来,我们正要回村哩。” 不远处传来一道成年男子的吆喝声,季泽抬头,就看到林大柱坐在牛车上朝他们喊道。 “哎!来了,来了!今天运气真是好,这个时辰还能碰到你大柱叔。”李氏一把拉住儿子快步赶了过去。 上了马车,季泽才发现车厢里也没几个人,除了小赵氏她娘花婶子以外,其余人他一个都不认识。 花婶子也就是他二哥季家宝的外婆,按理来说他也该叫她外婆才对,但他不愿这样叫,又不想失礼,因此就喊了个“花婆婆”。 “嗯。”花婶子面部抽动一下算是回应,压根没想过给季泽面子。 李氏呸了一声,让儿子离这碍眼的老婆子远点,这人和小赵氏不愧是亲母女,两人一个样,都讨人嫌。 季泽可不会为这种人给自己找不痛快,他嘴角上扬,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大柱叔,各位婶婶。” “欸,真懂事,大妹子,你家娃是咋教的哟,这么听话。”坐在另一侧的妇女笑着夸赞道。 “嗐,我儿子啊随我!明儿个他就要去学堂了,老族长都说自己可喜欢他嘞!”李氏最喜欢别人夸她儿子,只要对方说一句,她就能面不改色地吹嘘一大通。 季泽:“……” “聪明的娃谁不喜欢,是吧?对了,他是在镇上的私塾读书?”妇女接着问道。 李氏大大方方地说:“没呢,在老族长那里,等咱们家宽裕一点再送去镇上。” 妇女点点头,附和道:“是啊,要是家里有余钱,我也想送孩子念书,多认几个字总是好的。” 在前面赶车地林大柱听了,也插嘴说了一句:“唉,我家狗蛋书是念了,但整天上窜下跳地给老族长添乱,就是天天打也没用,皮实的很。” “一个老童生会教啥书?”花婶子翻了个白眼,语气里充满了鄙夷,“我们家宝的先生可是秀才公,童生能和秀才公相比吗?不仅不能比,教出来的学生怕是也比不上吧。” 几个妇女听着她尖酸刻薄的话纷纷闭了嘴,村长的婆娘她们可不敢得罪,日后若是被穿小鞋就不好了。 林大柱尴尬地说:“话也不是这样说……”他嘴笨,想随便说几句又说不出来。 季泽赶在他娘发火前道:“花婆婆,您这样是不对的,不管先生是童生还是秀才,甚至是更厉害的人,只有他们的才华和德行才能够真正地说服别人。而我们作为学生,也不会因为有了先生就一定会成为和先生一样的人,不努力我们什么都不是。” 他说完,又回头和李氏道:“娘,别生气,您身体不好,不要为了不值当的人气坏了身子。”这是实话,斗嘴真没必要,斗一句嘴兜里的钱就能变多么? 不仅不会,而且那憋屈的滋味可能比吃了苍蝇还要让人恶心。 对于这种人季泽以前都是钱来教他们做人的,但是如今实际情况不允许,那他就只能用学习成绩来吊打季家宝了。 学习,他可以的!学渣终会翻身做主成为学霸! 哼,臭小子,之前还敢用鸡腿挑衅他,给他等着。 况且当初原主落水确实是季家宝所致,季泽那段时间因为刚穿越过来,没想那么多,不过现在他缓过来了,虽然不至于让对方没命,但是让他日子不好过也是可以的。 “哈哈,狗娃子说得对,可不就是这样的嘛。”林大柱乐呵呵笑道,一点不在意花婶子变得铁青的脸色。 那几个同村的妇女心中感叹,这季家二房的狗娃子不得了咯,被老神仙点拨过的人就是不一样。 这段小插曲过后,一路上大家都很沉默。 从镇上回赵家村的路不仅远还颠簸,季泽闷闷不乐地趴在他娘腿上默默数着系统商城里的贡献点。 “统统,302个贡献点怎么只能兑换这么点东西?”他生无可恋地问道。 “宿主,302个贡献点可以兑换四书五经中讲义一册,能兑换302瓶洁厕剂,能兑换3颗下品辟谷丹,以及能抽三十次奖,”王霸系统热心地给季泽推荐道。 季泽:“你告诉我能兑换多少斤肉就行。” 系统冷漠道:“抱歉宿主,肉只作为奖励发放,属于非卖品。” 季泽:“……”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他叹息一声,“行吧,那就给我兑换一瓶洁厕剂,一瓶消毒剂,剩下的300贡献点都用来抽奖。” 第20章 转盘抽奖 季泽上辈子就是个手里存不住钱的人,所以贡献点在他眼里也是一样的,花光了他心里才舒坦。 王霸系统没忍住,提醒道:“宿主,需不需要兑换一册四书五经的讲义?” 季泽毫不犹豫地摇头,“不必,我三字经还没学呢,着什么急。” 系统被噎了一下,“宿主知道思想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比喻的是什么人吗?” “什么人?” “你这样的人。”系统平静道。 季泽:“……” “统统,我不想跟你吵,我们直接抽奖好吧?” 他打开系统商城,点击抽奖转盘下方泛着蓝色荧光的按钮,输入抽奖次数三十。 系统冷淡道:“祝宿主好运。” 不知道怎么的,听到系统的话季泽总有一种不太好的感觉。 他甩了甩头,扔掉脑中胡思乱想的念头,内心虔诚地将如来佛祖,观音菩萨,耶稣,甚至锦鲤等等一一拜了个遍,最后才深吸一口气点击确认。 “好运来祝你好运来,好运带来了喜和爱,好运来我们好运来,迎着好运兴旺发达走四海……” 一首来自现代并且经常出现在春节联欢晚会上的《好运来》,蓦地响彻季泽的脑海,他被震的一抖,差点从李氏腿上摔下去。 系统放了一会儿歌后,紧接着是摇晃骰子发出的叮叮当当的声音。 季泽感觉此刻自己已经紧张到了肾上腺素急剧飙升的地步,内心也在不断的祈祷,肉啊,一定要有肉! 原本他今天是想让他娘买点猪肉的,但是瞧见她为了刚花出去的钱心疼的模样又说不出口,且他最近背诵的书又不会获得奖励,只好将希望寄托在抽奖转盘上了。 在季泽紧张期盼的等待中,声音响了十秒,才最终停下。 转盘指针第一次停在了黑色黯淡的区域,第二次同上,第三次,四次同上…… 他憋住气,握紧手指,不慌,还有五次机会。 最后见指针缓缓地停下来,终于落在了大红色的区域,同时脑海中响起了系统喜气洋洋的祝贺声。 “叮!恭喜宿主获得下品辟谷丹一颗!” “叮!恭喜宿主获得下品辟谷丹一颗!” “叮!恭喜宿主获得中品辟谷丹一颗!” “叮……” 抽奖结束,季泽得了四颗下品辟谷丹,一颗中品辟谷丹。 他表示不想说话,甚至还有点想哭。 季泽哭丧着脸,“系统,这辟谷丹不就是传说中的修真界最鸡肋的丹药么?请问我拿它有什么用?” 系统冷哼一声,“宿主,辟谷丹可以顶饿,如果哪一天你穷得没饭吃了,吃一颗下品辟谷丹可顶一天饿。” 虽然季泽发现系统不是第一次怼自己了,但没想到它竟然还诅咒他。 “系统,请好好说话,不然别怪我不给你找让你升级的书籍了。” 王霸系统好气又好笑,“宿主,本系统并没有逼着你去找。” 季泽语塞,转移话题道:“行了,行了,你就给我讲讲这辟谷丹除了能顶饿,还有没有其他作用。” “请宿主自己看食用说明书。”系统想自己若是有眼睛的话,肯定要朝他翻个白眼。 被王霸系统嫌弃了的季泽毫不在意,他点开辟谷丹所谓的食用说明书,上面立刻跳出来几行字。 “辟谷丹,无色无味,成圆球状,丹体较寻常灵丹大,服用后在一段时间内不必食用饭食。功效:可安五脏消百病和脾胃补虚损固元气,其精髓能令瘦者、肥、老者健,常服极有功效。” “一颗下品辟谷丹可辟谷一日,一颗中品辟谷丹可辟谷半月,一颗上品辟谷丹可辟谷一年,一颗极品辟谷丹可辟谷十年。” 看完说明书的季泽表示,他并不想辟谷,只想每天都吃肉,不过这玩意用来救急倒是可以的。 他将这些辟谷丹全部存入系统空间时,目光不小心扫到了兑换它们需要的贡献点,一颗下品辟谷丹居然都需要100个贡献点,中品的需要500个贡献点,上品的需要一万,极品的需要十万。 看到最后,他震惊了,好吧,看来抽奖抽到这五颗辟谷丹,他还赚了几百个贡献点。 只要不亏本,他也是能接受的。 季泽和李氏晌午出发,又在镇上逗留了些时辰,回到家里已经是酉时了,也就是下午五点。 “爹,小草儿,我给你们买了肉包子回来!”季泽的衣服宽大,往胸前塞了两个包子都没人看出来。 季大根还是同往日一般在院子中央坐着做木工活,他看着比以前精神了很多,只要看着儿子,做什么好像都有用不完的力气一样,“狗娃子跟妹妹一起吃,爹不吃。” 季泽早料到他爹会这么说,直接塞了一个给他,“我和娘路上吃过了,这是给您和小草儿留的。” 肉包子给出去时他在心里默念道,我不吃,我不想吃,我不差这点吃的。 李氏把麻袋搬进厨房后,擦干净手准备做晚饭,回头高声道:“乖宝让你吃你就吃呗,扭扭捏捏地干啥,今日你儿子去书肆买书可是一个铜板都没有花嘞。” 季泽见季大根好奇地看着自己,他便把方才同他娘说过的话,一模一样地转达给了他。 他爹咬一口手里的肉包子,听得津津有味。 季小草喂了鸡,洗过手也兴冲冲地跑过来,仰着头,小口小口啃着肉包子的表情与季大根神同步。 季泽感受到大家既崇拜又骄傲的目光,顿时将腰背挺得笔直。 晚上李氏在季泽的指导下,又做了一份正宗十三香小龙虾,吃得四人停不下嘴,要不是小龙虾没捉够,他们光吃这个可能得吃撑了才会下桌。 李氏放下碗意犹未尽地抹了把嘴,想起明天要去镇上摆摊做生意,她还是有些不放心,“这虾好吃是好吃,但真的会有人买吗?咱家要怎么定价才比较合适?还有,我们日后卖的多了,这方子会不会被人学了去?而且当家的不是说了吗,他以前吃过的大户人家的饭菜都没有我们这小龙虾好吃。” “其实这小虾县城里也是有卖的,但没咱家好。”季大根回忆起当年他去县城接活的时候,主人家心善,请他们去酒楼吃好的,这虾他也吃过一回。 “爹,娘,有没有人买,买的人多不多我不敢确定,但儿子保证这方子没有人能学了去。”季泽自信满满地说。 他还是坚信,系统出品,必属精品的。 “就拿这十三香的方子来说吧,我们都知道它的实际配料其实并不止十三种,各种调味料的配比可不是谁都能尝出来的。还有烧菜时的火候,什么时候收汁,具体流程如何,他们能知道吗?” 季泽继续道:“就算有人模仿我们做出来的,口味也一定比不上咱家,咱家的才是最正宗的。” 李氏皱着的眉头微微舒展开,“狗娃子说的有理。唉,我现在想这些都还太早了,能不能卖出去还两说呢。” 季泽可不这样觉得,他认为只要有人买了一次,心里肯定会惦记着买第二次,要知道在现代那些吃惯了各种美食的人对于小龙虾这种食物都是不能抗拒的。 他并不是瞧不起古代的厨师,而是有了高级配方的小龙虾真的会让人上瘾。 至于价格,这才是季泽最在意的地方,好不容易有了发家致富的渠道,他当然要十分重视。 于是他道:“爹,娘,儿子认为蒜蓉小龙虾可以定价为18文一斤,十三香小龙虾可以定价为20文一斤,毕竟十三香的配料多,味道也更好。” “18文!?狗娃子你没发烧吧?猪肉的价格也才18文一斤,泥虾这么贵谁还会买?”李氏惊讶道。 季大根蹙眉道:“孩他娘,听狗娃子把话说完,什么发不发烧的,别瞎说。” “猪肉有咱们的泥虾好吃么?”季泽淡淡地问了一句。 “都好吃。”刚刚才吃了肉包子的小草儿弯起唇角笑道,她咂咂小嘴巴顿了顿,又说:“虾虾更好吃。” 她好开心:) 上房的大姐姐,二姐姐,三姐姐都没吃过肉,但自己吃了。 李氏看一眼季大根,然后用筷子敲了下瓷碗,“行,小龙虾的价格就按狗娃子说的来定,如果不成咱就低一点。” 当晚李氏就一个人摸着黑去田地里捉虾,因为明日是开张第一天,所以她只打算做个十斤去镇上试一试,蒜蓉和十三香的各准备五斤。 房间里,季泽躺在床上和系统唠嗑,“统统,你说辟谷丹能治百病,那我爹的腿能治好吗?” 王霸系统:“不能,宿主,你爹受伤了的两条腿骨头已经定型,长期服用辟谷丹最多能让他消除疼痛,但不能重新站起来。” 季泽有些失望,又听系统道:“不过,末世有一种药剂可以。” 他立马精神一振,“什么药剂?” 系统忽然道:“宿主,你今晚还未看书。快去看书吧,本系统明日再告诉你。” 季泽:“……”还以为它忘记了。 他认命地翻身下床,点燃油灯,从书箱里拿出三字经,又从系统空间里取出一本厚厚的书籍来,也就是他的新手大礼包——说音识字。 第21章 上学堂 说音识字说白了就是古代版的字典,季泽用手指比划了下,书大概有3厘米的厚度,都快赶上记忆中新华字典的厚度了。 书籍封面在昏黄的灯光照射下,泛着暗橙色的光亮,纸质和本朝的差不多。 不过,幸好系统没给他整个大红色的外壳出来,不然哪天准得出问题。 季泽翻开第一页,页面上全是密密麻麻的繁体字,每一个他都不认识。 他又将三字经翻开,指着第一句兴奋地念道:“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统统,这句话我知道,但这是什么字体啊,一点也找不到华国简体字的影子。” 王霸系统:“宿主,这是大周朝的官场书体,台阁体,是楷书的一种,只是字形与华国繁体字的不同,自然不会有宿主原来所在国度的简体字的影子。” “台阁体的特点是字体方正、光洁、乌黑,大小一律,宿主多看多写,方便为以后的应试作准备。” 原来科举考试还得用官方字体。 季泽看着面前的两本书籍,对陌生字体的好奇心逐渐消了下去,那张充满稚气的面庞此刻眉头紧锁着。 他明白系统的话是为他好,可一想到自己的未来就要和这些四书五经相伴,他就头疼。 科举考试不是普通的考试,季泽要是还同前世一样做什么事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他大概一辈子都不会有任何成就,穿到这里的时候是个农家子,死了成为一抔黄土,在这个世界了无痕迹。 在这里,他没有后盾,因为他才是家人的后盾。 王霸系统察觉到宿主突如其来的心理变化,没有吭声,它明智地选择了不去打扰他的“思想升华”。 季泽收拾收拾心情,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根布条绑在额头上,准备挑灯夜战。 夜里,李氏提着一个麻布口袋回到院子,看到儿子房间里还亮着灯,在农家,除了农忙,大家为了省些灯油钱都歇的早,就算要做点手工活也是在白天,没有哪家人点着油灯玩耍的。 她正想喊一句让他把油灯灭了,早些睡觉,忽然听到里面传来儿子稚气未脱的读书声。 “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 李氏的眼睛猛地红了。 她活了大半辈子就哭过两次,一次是在他们二房一家被上房里的人赶出来,自家无处安身,身无分文的时候。 还有一次就是今晚。 李氏素来是个强势的,她是家中独女,一直很得爹娘的宠爱,可惜在她八岁那年爹娘突然染了重病双双去世,只留下了她一人,但那时她咬牙强撑着,并没有哭。 从那以后,为了自家的一亩三分地不被宗族的恶人夺走,为了不吃百家饭欠人恩情,被他人随意安排人生,李氏就用自己瘦弱的肩膀扛起整个家,她安葬爹娘,自立户头,才在这村里顽强地活了下来。 后来嫁给季大根也是因为她是赵家村干活的一把好手,既没有娘家亲戚撑腰,也要不了多少彩礼,可以任婆婆打压骂嘴。 被婆婆嫌弃,被骂是丧门星,一直生不出儿子,养不活孩子时她也依旧没有哭。 李氏坚信万事莫要靠别人,只有自己立起来,日子才会越过越好。所以就算当家的腿瘸了多年,她都从未想过要放弃这个家。 她擦了擦眼泪,眼角带笑,朝季泽的房间大声道:“乖宝,学习累了就早点休息,别伤到眼睛。” “知道了娘。”片刻后,里面传来孩童的声音。 - 翌日,天还未亮,李氏就去季泽屋子外敲门,“狗娃子快起来!今日是你第一天去学堂,别迟到了!” 季泽在赖床和学习两个选项中纠结来纠结去,最后还是麻利的起了床。 他昨晚对照着说音识字找了一个时辰,才找到三字经里两个篇章的读音,他数了一下,从“人之初性本善到首孝弟次见闻”共126个字,他全都背了下来,没想到背完还挺有成就感。 当然,繁体字也是有偏旁部首的,季泽就是靠着这个才能从说音识字中找到三字经里面的字,虽然能找到但也耐不住同一个偏旁部首的字很多,而且还有不少字形相似的,各种生僻字就更不用说了。 吃过早饭,季泽将昨日去镇上剩下的银子重新交给李氏,又被她叮嘱了要认真听讲,尊重先生,和同窗打好关系,才和林狗蛋一起前往私塾。 天色尚早,整个赵家村寂静地只听得见公鸡的打鸣声和田地里的虫鸣,偶尔有几声犬吠。 月明星稀,皎洁的月光洒下来,依稀能看到小径模模糊糊的轮廓,不至于让人摔跤。 路上,林狗蛋吸了吸鼻子,神神秘秘地从他的小书箱里掏出来一个油纸包。 他嘻嘻笑着说:“狗娃子,瞧哥哥给你带了啥?” 季泽偏头一看,那油纸包看着比林狗蛋的手掌还要大,用这种纸包着的一般都是吃食,他以为是什么点心,但又想逗逗林狗蛋,便故意问:“你给我带鸡腿了?” “嘿嘿。”林狗蛋露出一个傻笑,将裹得严严实实的油纸包一层一层的打开,直到最后一层,油纸包变成了和他的拳头一般大小。 季泽满头黑线:“……” 最外边的一层打开后,里面竟然真的是一只鸡腿,虽然小,但也挡不住它是鸡腿啊。 肉的香味扑面而来,还有热气。 季泽暂时忘记了自己要立的男神人设,两眼泪汪汪地看着林狗蛋,“狗蛋哥,你真是太好了!” 林狗蛋吸溜一下口水,别过头将鸡腿递给他,故作大方地说:“怎么样?还是哥哥好吧,以后别忘了找我玩,还有大虎,我们三个可是好兄弟。” 大虎是老族长的孙子,是个黑胖小子,特别喜欢和原身炫耀各种吃食,原身不怎么喜欢和他一起,他不像林狗蛋,什么好吃的都会分给他一份。 季泽接过鸡腿,先是闻了一鼻子,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张大嘴一口咬进嘴里,鸡腿肉又香又嫩。 他含糊不清地回道:“可以和你玩,大虎就算了吧。”好久没吃过鸡肉了,这个朋友很可以。 交的朋友不懂得分享,只知道吃独食,那还要来干嘛。 “欸,那你以后别再躲着我了。”林狗蛋叹息一声,严肃地看着季泽道。 “知道,知道,晌午我给你好吃的,等着吧。”鸡腿太小,两口他就吃的干干净净,这会儿正握着骨头啃。 林狗蛋:“啥呀?” 季泽:“不告诉你……” 两人背着书箱在月光下越走越远,季青山办的私塾就在村子里,这个时辰,渐渐地有勤劳的村民起床了,他们一路上走的又都是田埂和平坦的土路,所以几乎没有什么危险。 天蒙蒙亮时,两人才到了私塾。 季泽坐在学堂里,四处看了看,发现只有八张书桌,每张桌子前仅有一条凳子,也就说明了这个班里加上他,最多只有八个学生。 现在时间还早,只来了四个人,他和林狗蛋,还有大虎,墙角边还坐了一个看起来比较特别的男孩。 他穿的是月白色绸缎,发髻梳的整整齐齐,面庞清秀,捧着书端正地坐在位置上,一看就是个有钱人家的孩子。 唯一与人不同的是,他虽看着气质清冷,但面容苍白,时不时轻咳一声,似乎身体不怎么好的样子。 季泽有些疑惑,村里面怎么会有这样的孩子? 他方才看到自己进来,也仅仅是淡淡地瞥了一眼,又继续低头认真看书。 都说古代的小孩早熟,季泽也是第一次见到对周遭的变化毫不关心,认真自律,一身气度的真小孩,且他看着也没比自己大多少。 看来他还是低估了古代人的智慧,人家说不定是真天赋小孩,而他只不过是个里熟外嫩的假小孩。 季泽终究还是抵不过好奇心,伸手扯了扯林狗蛋的袖子,才得知了对方的名字,顾云逸。 没过多久,学堂里的人渐渐来齐,都是些不超过十岁的男娃,其中还有两个外村的,一个个皆是一副瞌睡虫还没醒的模样,懒懒散散地踩着点踏进门。 私塾里的学生大多还在学三字经,百家姓和千字文,除了顾云逸已经学完这三本,正在学习弟子规和幼学琼林外,其实大家都没有准备在学完了三百千之后继续学下去,因为他们来学堂的目的无非就是识字而已。 因此这些学生的进度都差不多,季青山也就没有分什么甲乙丙班,他能让他们多识几个字就不错了,不能奢望大家都和顾云逸一般,奔着科举一途而去。 季青山进来先是检查了几人的课业,没做的被他打了几下手板心,并撵到院子里要求罚写十遍,给他检查过关之后才能重回课堂。 林狗蛋也在被打手板心之列。 “尔等今日早上便描红罢。”课堂上,他看着底下这一张张面庞稚嫩,迷糊懵懂的脸,摇摇头叹道。 “顾云逸,你将弟子规的总叙背诵一遍,再加之对其含义的理解。”季青山手持戒尺,脸色严肃道。 第22章 认真听讲 顾云逸放下手中的书站起身,向季青山作了个揖,“是,先生。” 季泽“……”哦,原是这样行礼的啊,学到了。 只见他开始一边摇头晃脑,一边背诵道:“弟子规,圣人训。首孝悌,次谨信。泛爱众,而亲仁。有余力,则学文。《弟子规》总叙是出自《论语》,名字也由此而来。” “它的意思是,首先在日常生活中要做到孝敬父母,友爱兄弟姐妹。其次,一切言语行动,要小心谨慎,要讲信用;和大众交往时要平等博爱,并且时常亲近有仁德的人,向他们学习。以上这些都是非做不可的事,如果做了之后,还有多余的精力,就应该好好学习礼、乐、射、御、书、数六艺等其他有益的学问。” 一段话被顾云逸讲的头头是道,季泽听了都觉得佩服。 他不努力的话,岂不是会被一个真小孩给超过了? 那可不行。 季青山满意地点点头,笑着说:“不错,尔等须谨记,先修德再长才,德才兼备,德是基础,才是发展,二者相辅相成,不可偏废。有德无才,空有心而无力,往往于事无补,有才无德,力有余而心偏,常常毁人害己。” 顾云逸躬身道:“学生多谢先生提点。” 谢过了先生,他喉头微微发氧,强忍着坐下来时才轻轻咳了一声。 季青山也注意到了,心里也为这学生孱弱的身子感到担忧。 科举不仅考验一个人的才学见识,更是检验一个人的身体是否康健,没有副好的身体,日后在条件艰苦的号舍里只能自顾不暇,这样又何谈考试? 他摸了一把胡须,不再深想,眼睛在课堂上扫视一圈后,发现在场的人竟是无一人是真的听懂了,他微不可见的叹息一声。 蓦地视线一转,对上了一双清亮有神的眼睛,他的面庞虽同大家一样稚嫩,却并无迷糊懵懂之色。 季青山有些好奇地问道:“季泽,你方才可是能听懂老夫所说?” 季泽猛地站起来,小脸蓦地绷紧,躬身作揖,“回先生,学生听懂了。先生是说一个人只有遵循伦理规范,注重修身养性,德才兼备才能成为一个对外界有益之人。” 季青山没想到他在有生之年还能收到一个如此有天赋的学生,不过一六岁孩童,只听了一耳朵的道理,便能重新总结理解透彻,与那些官宦之家从小就耳濡目染的孩子未尝不能相比。 季泽可不知道自己在先生那里得了个如此之高的评价,他只想着他在课堂上被点名了,要好好表现才是。 季青山面上没有表现得太过喜形于色,只是赞道:“不错,不错。” “坐下吧。” 季泽坐下后,心下一放松,顿觉得丢脸,他一个成年人竟然还会怕老师。 今日班上还有一个和他一样第一天来学堂的学生,季青山给其他人布置了课业,就开始给两人讲解三字经。 “今日我们学习第一课,人之初,性本善……” 季青山越讲到后面越是震惊,他原本的打算是今早教完一段就让他们背诵,下午再教用笔,但季泽吸收知识的速度实在太快,轻而易举地就将旁边那小孩比了下去。 别人几个字都还未背下来,背的吞吞吐吐,顺序颠倒,他却能全部记下,并且理解其中的含义。 直到背完三字经的第二篇章,季青山终于没忍住,十分严厉地问道:“季泽,你可是能过目不忘?” 过目不忘,他倒是想,可惜这是昨晚他翻了一个时辰说音识字的成果。 “回先生,学生不能。”季泽如实回答说。 能过目不忘不就是神童了吗? 他一点都不想被冠上神童的称号,那压力也太大了吧,被寄予厚望的人往往要负担更为沉重的责任不说,做的不好他们还会怪你不努力,再叹息一句“泯然众人矣”。 “学生只是在家里听二哥背书时多听了几遍,听得多了自然也就记住了。”他解释道。 季青山心下有些失望,他点头道:“原来如此。对了,你背到哪里了?” 季泽回答:“首孝弟,次见闻。” 季青山怔了怔,才道:“嗯。” 季泽看了眼对方的表情,猜出了他心中所想,便说:“先生,学生有一个疑问。” 季青山:“你说。” “过目不忘就一定能考上秀才吗?学生认为并不是,一个人若要有所成就,天赋和勤奋缺一不可,而这二者中,勤奋却要占九成,天赋只占一成。” 季青山顿住,唉,是他魔怔了,心性竟还不如一个小孩。 他走到季泽身边,温和地摸了摸他的脑袋,笑着道:“汝有如此心性,老夫比之不得。” 顾云逸听到先生这话,转头看了一眼季泽。 季泽对上他的视线,面色稍囧,他真不知道先生会这样说,弄得他怪不好意思的。 上午他已经进入了三字经第三篇常识篇的学习,而学堂里的大部分学生也才刚学完常识篇而已。 下学后班里的小学鸡们纷纷端着自己的午食冲向灶房,灶房的大锅里有刚烧开的热水,大家将就着这么烫一烫也是能吃的。 季泽今日带了五只十三香小龙虾,一碗白米饭,一叠咸菜,全部装在他爹为他做的双层小食盒里。 之前下课时他就去灶房,提前放在锅里蒸着了,这会儿正准备和林狗蛋一起去拿。 “狗娃子,你今儿早上可是说了要给我好吃的,我等着呢。”旁边的林狗蛋搓了搓小手,期待十足地说。 季泽不满道:“都说了,在外面要叫我阿泽。” “是是是,阿泽,阿泽,好了吧?快说说你带的是啥?”他连着叫了好几声。 林狗蛋将眼睛睁的溜圆,眉毛下弯,嘴角翘起,一副讨好的样子。可能因为来了私塾怕被先生打手板心,今天的脸蛋倒是干干净净的,没有沾上灰,季泽看着还算顺眼。 “别着急,马上你就知道了。”季泽抿起唇,一脸神秘地说。 林狗蛋撇嘴,“兜什么圈子嘛,男子汉大丈夫,搞这些弯弯绕绕的作甚?” 季泽:“……”男子汉大丈夫和这个有什么关系? 两人提了食盒出来,话唠林狗蛋还在不停地说:“阿泽,你以后不要表现的太好,不然我回去又要被爹娘骂了。” 季泽:“……你被骂和我有什么关系?清醒点,分明是你自己太笨了。” “阿泽,我们还是朋友吗?” “……” 小龙虾的味道太大,季泽不准备回教室吃,他拉着林狗蛋坐在院子里的石墩上,将食盒摆放在石桌上面。 林狗蛋率先打开他的食盒,里面有两个大馒头,和一叠咸菜,配置还挺高,这年头大家都在吃窝窝头,能吃上白面馒头的乡下人是真的不多,大部分人家都是逢年过节才吃得上。 “呐,给你。”他一点不带犹豫地就递了一个给季泽。 说实话,季泽有些感动,又有些别扭,他前世没什么真心朋友,有的无非都是些冲着他家里的钱来的狐朋狗友。 “谢谢。”他默默接过来,道了声谢。 “嘿,狗娃子你这两天咋回事?和哥哥这么生疏干啥?”林狗蛋奇怪道。 季泽不说话,打开食盒,一股浓郁的小龙虾香味儿瞬间涌入两人鼻尖。 林狗蛋闻着口水都流下来了,他记得这个味道,就是前儿个晌午,这味道不知道是从谁家里传出来的,他缠了他爹好久都没能吃成。 “正宗十三香小龙虾,也就是你们最不喜欢吃的泥虾做的,怎么样?香吗?”季泽瞧着同伴那模样,略显得意地说。 林狗蛋吸溜一下口水,再吸溜一下鼻子,做了两下他的日常动作,才连连点头。 季泽放了一只在对方的瓷碗里,想了想,又捡了两只进去,他拿起自己面前的一只小龙虾,正经道:“看着,我教你怎么吃。” 林狗蛋:“嗯嗯!” 林狗蛋按照季泽的做法,一步步来,很快就掌握了剥虾精髓,红色的虾尾被剥开,露出白嫩嫩的虾肉,一口塞入嘴中后,香的他立刻瞪大了双眼。 “唔,好吃!真好吃!狗娃子,你们家的泥虾真好吃!”他一边舔虾壳上的汁水,一边赞叹道。 季泽故作平静地说:“嗯,慢点吃,那两只都是你的。” 他吃了一口虾肉,接着咬一口馒头,味道还不错,就是馒头有点酸。 要不是季泽知道这个时代还没有小苏打和发酵粉,做馒头都是自然发酵的,他可能会以为这馒头已经坏了。 “狗蛋!狗娃子!你们猜我今天吃的是什么?”一个黑胖小子提着食盒兴匆匆地跑了过来,朝季泽和林狗蛋大喊道。 他们现在吃小龙虾吃得正香,根本不想理会他,两人吃着饭,都没说话。 大虎把食盒里剩下的鸡骨头递给他们看,“瞧,我奶给我做的。” 季泽看了那鸡骨头两眼,差点没把他呛到,“嗯,看到了。”他淡定地回了一句,然后拿出一只红色鲜香的小龙虾出来。 第23章 描红 吃顿午饭季泽就被当成吉祥物一般,让小学鸡们给围在了院子中央。 大家吸着鼻涕,手里拿着窝头,目光炙热地看着他和林狗蛋手中的小龙虾,似乎都被那香味勾去了魂,呆呆的站在原地。 季大虎把食盒扔在一边,扒拉着石桌,问季泽:“狗娃子,这虾好香,我也想知道是什么味道的?” 季泽慢条斯理地吃掉最后一只,道:“真是不巧,我刚刚吃完,至于什么味道,我忘记了。” 他摸出怀里的棉布擦了擦嘴巴和手,起身看见围着他的一群小萝卜头,认真想了想,说:“这个虾很好吃,有蒜蓉和十三香两种口味的,我娘会做。明日我给大家各带一只来尝尝味道,但日后要吃只能去找我娘买了,因为咱家没有银子,我娘要用这个赚钱。” “阿泽,你真好。” “谢谢你,阿泽。” “阿泽你放心,若是好吃,俺一定让俺娘给你家送钱去。” “……” “俺家也是。”小学鸡们纷纷许诺。 诱惑同窗上他家买吃食,季泽一点也不觉得羞愧,一顿饭他就和他们交好了,他反而觉得自豪。 众星捧月般地回到教室,季泽又看到坐在墙角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顾云逸,他感觉孤立同窗不太好,便上前一步笑道:“这位同窗,你好,我是季泽。” 顾云逸没想到会有人主动和他说话,他一时有些无措,不知该如何反应是好,只干巴巴地应了一声,“嗯。” 过了片刻,他又说:“顾云逸。” 但说出来的声音冷冰冰的,顾云逸心下嘲讽,如今他是连笑都不会了。 季泽微怔,才发现这小孩竟还是个爱别扭的,难不成是害羞? 他微微一笑,脸颊两边露出两个酒窝,特别友善地说:“明日我也给云逸兄带两只小龙虾来。” 顾云逸指尖微颤,他以为对方不会和他说话了,抬起头看了季泽半响,才道:“好。” 季泽满意地回到座位上,心里盘算着明天要带多少只小龙虾来的好。 “喂,狗娃子。你怎么能给顾云逸带两只呢?他身体不好,吃不了这种油腻的,吃了会拉肚子,我可以帮他吃。”季大虎窜过来,义正言辞道。 顾云逸拿书的手顿了顿,只听季泽说:“不用了,云逸兄吃不了,他家人还可以吃。” 季大虎冷哼一声,“小气鬼,不和你玩了。” 季泽很无语,先生这么讲理的人怎会有这样无赖的孙子。 林狗蛋在一旁着急道:“阿泽,你不和我们玩了吗?那个顾云逸有哪里好的,你还给他带两只泥虾。天天凶着一张脸,就跟我们欠他钱似的。” “狗蛋,顾云逸他骂过你吗?他欺负过你吗?他说过你坏话吗?”季泽问。 他摇摇头,嘟嘴回答:“没有。” 季泽化身为知心小哥哥,和林狗蛋讲理道:“既然没有那为何要排斥他,只因为他不和你们一起玩?你们这样是不对的,先生教我们要与人为善,不能这样欺负别人。更何况我也没说不和你玩,只是不和季大虎一起玩罢了。” 林狗蛋似懂非懂地点头。 - 下午,季青山带着大家温习了一遍功课,又将顾云逸单独叫出去教导了半个时辰。 他们下午的主要任务是描红,描红是一种比较传统的习字法了,大周朝刚开蒙的学子亦是采用这种方法。描红是指在印有红色字或空心红字的纸上摹写,很适合初学写字的孩童。 季泽轻轻摸了摸上面那张薄薄的纸,是九宫格的样式,摹写的红色字也是标准的楷体字。 他昨日在镇上只买了笔墨纸砚,手上的这本描红字帖还是先生赠的。 因为季泽之前拜师走得匆忙,季青山忘了叮嘱他要买这些东西,因此便赠送了他一本。 课堂上,季青山握着他的戒尺在书桌之间的廊道上边走边道:“方才教了尔等选笔,开笔,保管笔的方法,接下来在教描红之前老夫要讲如何选帖与读帖……” 不管小学鸡们有没有听懂,他照例讲着自己的,“而临摹分为摹与临,尔等当前学的描红便是摹。” 一节课季泽听得津津有味,原来光是写个毛笔字就有这么多道道在里面,当真有趣。 他前世当了二十多年的学渣,一学习就想睡觉的毛病在这辈子好像改了不少。 他在心里小声呼唤系统道:“统统,我背诵三百千没有奖励,写字总有吧?” 王霸系统:“是,宿主。请宿主不要在上课时开小差。” 听到系统准确的回答,季泽的心情无比雀跃,写字好啊,他爱写字。 他其实是会用毛笔的,他会画画嘛,但对于如何挑选好笔他就不知道了,因为他以前用的笔都是别人挑好送到他眼前来的。 季青山讲完理论,才开始让大家动笔。 “尔等端正坐姿,坐着写字须头正、身直、臂开、足安。初学习字者应当养成良好的习惯,这不仅对于写好字有着极为重要的作用,而且对保持身体康健大有裨益,反之亦然。” 然而,等季泽动了笔才知道,写字和画画是不一样的,坐势,力度,执笔,运笔通通都有讲究。 他现在人小,坚持起来也有些费力。 坚持了一会儿,季泽微微放松,突然,一把戒尺伸到了他面前。 “练字贵在持之以恒,现下才过去一盏茶的时辰,汝可是坚持不住了?”季青山俯身,言语间颇有些严厉,似乎他敢回答一个不字,那戒尺就会落到他身上来。 季泽眼神坚定,掷地有声地回答:“回先生,学生能坚持住。” 季青山这才满意地捋了一把胡须,起身走了。 季泽腹诽,早知道写毛笔字这么难,他以前就该多练练的,曾经的他就连自己的画也不肯亲自动手题字,更别说习毛笔字了。 不过片刻,他又安慰自己,写字可以获得系统的奖励啊,还可以吃肉。 到了酉时,季青山才为小学鸡们布置了课业,准时下学。 一下学,一群小学鸡又向季泽围了过去,“阿泽,明日记得给俺带泥虾哦,俺让俺娘给你家送钱去。” 季泽笑眯眯地说:“当然,我是个守信用的人。” 季泽和林狗蛋一起回到家时,太阳已经落下,到了岔路口,两人摆摆手各回各家。 “爹,娘,小草儿,我回来了。” 踏进门他才发现院子里没人,他爹和小草儿正在灶房那边忙碌,他问:“做什么呢?娘去哪了?” “狗娃子快来!”季大根转头喊道,脸上的喜意挡都挡不住。 小草儿叫了他一声“狗哥哥”就埋头继续哼哼吭吭地干活。 季泽回屋放下书箱,过去一看,原来是在分配料。 季大根乐呵呵地说:“你娘今天早上去镇上挣了钱,这不,下午她又去了。” 季泽一乐,“真的?爹。” “臭小子,你爹骗你干啥!?”男人目光炯炯,粗犷,饱经风霜的脸此刻带着浓厚的笑。 “那可好,以后咱家就有进项了。只是爹,如果让上房的人知道我们赚了点钱,会不会找过来管我们家要方子?”他试探地问道,有些担心他爹是个拧不清的,轻易就把挣钱的法子教给别人。 季大根脸上的笑顿住,眉头紧蹙,过了一会儿便摇头说:“找过来的话,不给就是了。” 这么多年他早看清了自己在老爹和老娘心目中的地位,有时候他都怀疑自己不是他们亲生的,是个外人。家里需要他时,他就是个好的,他没用了,就是个拖累,也只有婆娘和娃子不嫌弃他咯。 季泽点头,“那咱就不给。” 说完,他视线下移,瞧见了他爹垂放在地面上的双腿,他双眉一皱,爹这腿必须得尽快好起来,再耽搁些时日可能系统商城里的灵丹妙药都不会管用了。 季泽蹲下去一边帮忙筛选配料,一边打开系统商城。 “统统,你不是说有一种末世的药剂能治好我爹的腿么?” 王霸系统不急不缓地说:“是的,宿主,该药剂可续骨生肌,仅需五支便可彻底治愈你父亲的双腿,在这五个疗程中,你们只要做好复健运动,他就能重新站起来。” 原来爹的腿真的能好,他立刻激动地问道:“多少钱……不是,多少贡献点能兑换一支?” 系统:“宿主可自行查看。” 季泽去搜索栏一搜,果真搜到了一支名叫续骨生肌的药剂,功效和名字一般直接,能接筋止痛,续骨生肌,新的伤势服下一支就能完全恢复,且不会留下任何后遗症。 正下方标记的一支药剂,所需贡献点是一千。 季泽:“……”他现在一个贡献点都没有。 系统提醒道:“宿主不必着急,你父亲的身体已经亏空了许多,贸然用药并不是太好,宿主可先兑换营养剂慢慢滋养他的身体。辟谷丹也可以,只是需要长期服用。” “那还是营养剂吧。”他查了下,这营养剂大概因为是末世的常备物品,100个贡献点便能兑换一支,同一颗下品辟谷丹的价格差不多,但药效要强一些。 第24章 会发光的鱼 傍晚,李氏久久未归,季泽三人连晚饭都没吃上。 他和他爹将所有的配料分装在各个陶罐里,然后放在柜子中锁好,待他们收拾完去厨房揭开锅盖,才发现锅里一个冷窝头都没有。 于是季泽端了条长凳到院子里,三个人排排坐好望着院门。 季小草晃了晃两条腿,看向季泽,脆生生问道:“狗哥哥,二哥从私塾回来都是要做课业的,你没有课业吗?” 季泽:“……”他忘了,但是他不能承认。 “有,简单得很,一会儿哥哥就去做。” 小草儿年纪小心思单纯,哪里知道季泽在哄她,一个劲儿的夸赞道:“狗哥哥比二哥厉害多了,二哥就是因为不做课业被大伯娘天天追着跑呢。” 季泽:“那是,我和他不一样。小孩,你记住,你阿泽哥哥我不是一般人,别人比不上的。以后不要随便和季家宝说话,知道吗?” 小草儿撅嘴:“我才不和他说话,他让狗哥哥掉河里去了。” 季泽慈爱地摸摸季小草的脑袋,好小孩。 季大根笑着无奈地摇摇头,只是心里到底是恨上了大房。 以后和大哥家便做陌生人吧,也是他们先赶走自家,如果将来狗娃子出息了,他们无赖找上门来,都是自家占理的。 老人该孝顺还是孝顺,至于多的,便没有了,就算官老爷前来,也不能改变什么。 季泽哄完小孩,就和季大根说道:“爹,儿子去完成先生布置的课业,不然天黑下来又要浪费灯油。” “好,快去吧,光线不好的话别逞强,把油灯点上,不要伤着眼睛。”季大根刻意叮嘱道。 如今娃长大了,懂事了,事事都为家里着想,他反而有些不放心。 “欸。” 季青山今日布置的课业是背诵和描红,确实简单,季泽没花多长时间就做完了,难的是他还要学习一个时辰。 拿出说音识字这本厚重的书籍时,他突然想起一件事,“统统,我今天写字了,奖励呢?” 系统纠正道:“宿主,是抄写一遍百家姓可获得猪肉半斤,洁厕剂一瓶;抄写一遍三字经可获得猪肉一斤;抄写一遍千字文可获得猪肉一斤。” 季泽笑了,“我这人什么都不好,就记性最好,之前你说的可是认真练习一篇字可获得鱼一条。我刚写了两篇,鱼呢?” 系统:“……”蓦写的两篇狗爬字也是字?但它是个信守承诺的系统,自然不会耍赖。 片刻后,王霸系统熟悉的电子音响起,“叮!认真练习两篇字获得银尾鱼两条!已存入系统空间。” 季泽唇角翘起,想到待会儿他娘回来就能吃上鱼,他现在查起字来更有劲了。 接近亥时,李氏才背着一口大锅回来。 “小草儿,快给娘倒碗水!”她放下东西,赶忙朝季小草吩咐道。 “娘,水来了!” 李氏接过碗就大口大口往嘴里灌,季泽听见声响也跑了出来,想知道他娘具体赚了多少。 季大根见她那样,怕她呛着,忙道:“你慢点喝。” 李氏擦了把嘴,十分兴奋地说:“当家的,狗娃子可真是咱家的福星嘞!我今儿早在镇上按照儿子说的找个人免费送了一只小龙虾,让他吃给过路的人看,没想到还真来了不少人。” 她两眼放光,越说越激动,“当时我把锅一打开,那香味啊,快飘了一整条街,把酒楼的掌柜都吸引过来了!最开始还没人买,我又拿出几只让他们尝尝味道,然后你们猜怎么着?我才刚说完价格,就有人立马说给他来两斤。” “十斤小龙虾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就全卖光了,居然还没有一个人说贵!下午我又背了二十斤去,拿油纸袋一装,一会儿不到就没了。那些没有抢到的,还让我明日早点过去哩!” “狗娃子!我的乖宝!娘今儿一天除去成本就赚了五百文,这要是在以前娘哪敢想!?” 李氏实在太过兴奋,抱住季泽心肝肉地喊着,说话前言不搭后语,不过好在他知道是赚了。 “娘,赚钱的事先不要宣扬出去,咱家好好的卖上几天,日后有人知道了也不怕,反正这方子外人也偷不到。”季泽冷静分析道。 李氏笑着道:“好好好,都听乖宝的。” “咕噜噜~”突然,不知是谁的肚子发出了响声。 李氏尴尬地揉了揉季泽的头,“哎呀,忘了给我儿子做饭。”她卖小龙虾用的时间不长,就是从赵家村到镇上来回的路远,回来天都已经黑透了。 “爹,娘,小草儿,今晚咱家吃鱼!”季泽觉得该他表演的时候到了。 在场的人:“?” 李氏奇怪道:“乖宝,咱家哪来的鱼,娘没买啊。” 季泽悄悄让系统将那两条什么鱼放进了水缸,然后很平常地说:“我师父送的。” 李氏:“!!!” 季大根有些怀疑,“在哪?” 小草儿听到说有鱼,蹦蹦跳跳地道:“吃鱼鱼!”她对季泽表现出了十足的信任。 他道:“水缸啊。” 两条银尾鱼在水缸中活泼地游来游去,鱼鳞在月色下泛着银色的光芒,特别是鱼尾,四人看着竟然真的觉得它们的尾巴在发光。 两条鱼都不大,每条也就两斤左右,但也够两个大人和两个小孩吃一顿了。 李氏看了结结巴巴道:“这,这难道是神仙养的鱼?” 也不怪她会这么想,就是季泽也觉得神奇,会发光的鱼他也是第一次见,但他担心的是,这鱼能吃吗? “系统,我怎么从来没见过这种银尾鱼?”他偷偷问系统道。 王霸系统傲娇道:“宿主当然没见过,银尾鱼是修真界未开灵智的一级妖兽,一般都被各大宗门圈养起来给炼气期弟子们食用的,并且富含灵气,没有任何杂质。银尾鱼含有的灵气温和,普通人也能够承受,它们不仅肉质细腻滑嫩,鲜美异常,食用后还可排除身体里的各种污秽。” 季泽:“!”听起来好像很好吃很厉害的样子。 他咽了下口水,对李氏道:“娘,儿子饿了。” 李氏被儿子唤回神,呐呐道:“好,好,娘这就去做。” 小草儿手伸在水里,好奇的抓住鱼尾巴玩儿,银尾鱼挣扎不掉,只能用尾巴发出强烈的光芒来抗议,光越亮小草儿笑得越开心。 季泽看了都替这两条鱼感到可怜,不是说古代的女孩子都很温柔的么? 最后他还来不及将它们从季小草的小手中拯救出来,就被他娘放进了锅里,鱼鳞也失去了光泽。 李氏做的清蒸银尾鱼,因为清蒸可以保留大部分的营养。 饭桌上,季泽一筷子下去发现全是大刺,一根小刺都没有。鱼肉入了口,一股奇异的清香味也随之涌入口中,香,嫩,咽下去后他感觉自己浑身都舒畅了许多。 “好吃。”小草儿咬了一小口,两眼亮晶晶地看向季泽。 “以后每天都吃。”季泽特别享受这种目光,他伸手捏了捏季小草的脸承诺道,反正他每天都会练字。 只是小孩的脸很瘦,捏着手感不太好,他想,要是自己能通过学习挣肉吃,将她养得白白胖胖的,那感觉肯定会很不错。 季小草高兴道:“嗯嗯!” 季大根觉得一口吃下去他的腿都没那么痛了,会不会是错觉? “孩他娘,我咋发现腿没那么痛了?” 李氏从没吃过这般美味的鱼,舌头都快要被她吞下去了,听当家的这么说才停下筷子道:“这可是老神仙送的鱼,有这功效一点也不奇怪。嗐,还是咱家狗娃子聪明!不然老神仙收他当徒弟干嘛?我们能吃上肉,都是因为老神仙喜欢我的乖宝,你瞧,这十里八乡谁家能有咱家乖宝聪明?谁家能吃得上这么好的东西?” 最近就只有一点点不好,就是她的乖宝对面前这个丫头片子太好了点,她在心里酸溜溜的想。 眼见李氏说着说着又说偏了,还是季泽把话题拉了回来。 “爹,儿子认为爹的腿能治好。” 他话音刚落,就听“砰”的一声,季大根的筷子掉在了桌面上。 他看着儿子,嘴唇哆嗦道:“狗娃子,你,你说的可是真的?” 李氏也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儿子。 季泽郑重地点点头,“爹,你的腿会痛就代表还有知觉,还能治。师父曾经就告诉过我,说可以治好的。待他日儿子学业有成,师父就会赠送儿子神药。” 他决定把这件事情告知爹娘,也是希望他爹有个好的期盼,这样身体才会养得更好。 “多谢老神仙!多谢老神仙开恩啊!”这几日的种种让季大根对季泽的话深信不疑,他眼眶发红,声音嘶哑地说。 李氏将季泽和小草儿拉下桌,大声道:“快,给老神仙跪下!” 季泽看见他爹娘的反应,还是选择老实的跪下了,并且朝着满是星星的夜空扣了三个响头。 能让他们安心,这样也罢。 王霸系统察觉到宿主的思想又在升华,它很欣慰,没有出声打扰。 季大根泛黄的脸上也终于带上了真心实意的笑,他很高兴,也觉得轻松,腿好起来就能重新成为这个家的顶梁柱,婆娘也不会这么累,不会再被外人胡说八道。 李氏红着眼叹道:“今日真是个好日子,赚了钱,吃了肉,最让娘高兴的是你爹的腿竟然还能治好!” 第25章 耻与尔等见钱眼开的人为亲 这些日子,季泽也逐渐熟悉了季青山的教学方式,早上讲解课文再让大家背诵,下午练习写字。 他们人小,手腕力道不足,因此也没练的太过,毕竟骨头还未长好,练得太厉害了会导致手臂出现问题。 如今季泽在学堂可以说是混得如鱼得水了,不仅给先生送了几次小龙虾,并且还成功地用小龙虾收买了一群崇拜他的小弟,虽然他认为是自己的学霸光环吸引的,因为他和别扭小孩顾云逸也能探讨几句语意深奥的句子。 今日下学,他和林狗蛋一起回到家,发现门口围了一堆人。 这几日季家二房在卖小龙虾还挣了钱的消息,在赵家村传遍了,每天都有不少人上门打探季泽他们家到底赚了多少钱。 但后来有人知道李氏卖的价格后回来说了,村里的人一片沸腾。 原来泥虾也可以这么挣钱! 甚至还有季泽学堂里的同窗的家人上门来买,在尝了那味道后总觉得吃不够,自己捉了几只泥虾回家弄,做出来的味道又不得劲,但自家小孩整天都缠着要吃,大人只好再去买。 十八文钱一斤的东西都比得上肉了,赵家村的村民们买回去后心痛归心痛,身体却很诚实,隔两天还得去季泽家买几只回去解解馋,但凑上去管人家要方子的人却是没有的,他们可没那么大脸。 不过有人就不这么认为了。 季泽他大伯娘小赵氏,此刻正一脸温柔地劝说着李氏,“二弟妹,你将那小龙虾的方子交给咱家财,定是能赚更多银子的。到时候家财把方子献给酒楼的掌柜,说不得还能给狗娃子谋个好的差事。” 见她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李氏气急了眼,开口骂道:“放你娘的狗屁!别在我面前假好心,在场的人谁都知道能赚银子,难道把方子给了你那银子还能落到我兜里?老娘是傻了疯了才会干这种蠢事,想要方子做梦去吧!” 她啐了一口,继续道:“我们乖宝可不要那劳什子的差事,留给你们季家宝吧!老族长说了,咱乖宝是读书的好苗子,才几天他就把三字经学完了,你们家宝字还没认全呢!” 小赵氏不以为然,“弟妹不用为狗娃子说这些好话,他是万万不能和家宝比的。你还是快把小龙虾的方子交出来,我和三弟妹今日过来,公公和婆婆也是知道的。你不交出来,是想让大家知道季家二房不孝顺爹娘吗?” 她是真不在意季泽聪不聪明,她的小儿子可是镇上的李秀才亲口夸赞过的,他和当家的送了那么多银子过去,李秀才对家宝肯定会更加用心良苦。 百善孝为先,在古代不孝顺爹娘就属于“十恶不赦”,爹娘告到衙门,儿子就会受到刑罚。 旁边的林氏抚摸着肚子看好戏,一点也不着急,反正这方子迟早都会要过来的。 李氏气笑了。 “竟还给我扣个不孝顺的帽子,那你说说你们上房吃的小龙虾是不是咱家送的?怎么着,你的意思是爹娘还想把咱家的活路都给断了去?呵,说咱家不孝?不要忘了,我们二房一家是被你们赶出来的!我倒要看看告到衙门那里,官老爷会怎么判?” 人群中有人看不过眼,“是啊,是啊,季家那两房的人好没道理,季大根腿都断了还被亲爹亲娘分出去单过。” “我看他们挺孝顺的,每年的孝敬也没少,节礼也送了,季老根和老赵氏还想要啥?” “心真狠,都说虎毒不食子……” “这小龙虾的方子真要被抢了去,他们二房一家怎么活?狗娃子那般聪明,书恐怕也读不成了!” “财帛动人心,为了钱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 林氏就没小赵氏那么委婉了,直接就道:“二嫂,你就说给不给?” 她一向不要脸,外人说闲话,她也不会少块肉。 李氏冷笑一声,“不给。” 林氏还未来得及发作,季宝根就带着季家宝和季家财赶了过来。 众人只听季家宝嚣张道:“哼!我就要吃小龙虾,你们必须把方子给我娘!我告诉你们,县令家的公子可是我的同窗,我们关系好着呢!不给我娘方子,我就让县令抽你们板子!” 嚯,众人听了倒抽一口凉气。 有人好奇地问:“家宝,你说的可是真的?你和县令大人家的小公子是同窗?小公子怎么不在县城里念书,跑我们镇上来了?” 一旁的季家财不屑道:“还不是因为县令的亲娘住在咱镇上。” 季家宝昂着头,气势汹汹,“我还要让县令把狗娃子抓起来!敢和我比读书,他识字吗!?” 季泽从未见过如此不要脸之人,气得小脸一会儿白一会儿红,今日他才晓得极品这两个字是怎么来的。 不知道他娘以前面对这一家子恶心的人是如何撑过来的,得需要多么强大的内心,他现在实在是心疼他爹娘。 林狗蛋握紧拳头,咬牙切齿地说:“太过分了!我要揍他!” 季泽拦着他,自己走上前,且不断地在心里告诉自己要冷静,不能动手打人。 他笑着出声道:“二哥,阿泽是个读书人,就算今日二哥这般对我,我也还是愿意叫你一声二哥,现下我只想问二哥几个问题,请回答我。” 李氏不想儿子被欺负,想将他扯到后面去,但季泽不知哪来的力气,就是一动不动地站着。 接着,又听他厉声问:“就算你和县令家的公子是同窗,但就你这个样子你想让县令做什么他就会听你的吗?清官难断家务事可听过?你又以为你是谁,你才几岁,你有钱吗,你有才吗?你什么都不是,你连他儿子的玩伴都算不上,不过一个山野村夫的孩子。” “再者,就算你有本事让县令大人知道,他也顶多会觉得这是我们孩子之间的小打小闹罢了。他若是听你的,就是徇私枉法,就是欺压良民,我们家是可以上告知府的。” “还有,不要忘了,我当初是怎么掉进河里的。”他眼神突然间变得骇人。 季泽每问一个问题就上前一步,步步紧逼,他这些天字写得多,银尾鱼吃得多,每天早上起来都要排一下毒,整个人外貌身形的变化肉眼可见。 两人站在一起,前者矮胖黑丑,狐假虎威,后者高瘦白皙,镇定自若,二者立刻高下立现。 季家宝被季泽的模样吓住,瞬间嘴巴一憋,大哭出声,“哇——” “我要吃肉!我要吃小龙虾!”他一屁股坐到地上,学他娘撒泼打滚道。 季泽:“……?”回答我啊骚年。 “噗。”有人没忍住,笑出了声。 季宝根黑着脸把小儿子拽起来,他不是不知道季泽在哄他儿子,但两人差距太大了,他不想继续丢脸。 哼,还上告知府,县令真要欺压百姓,你们怕是连赵家村都出不去。 “狗娃子,让你爹出来,方子给不给,你爹才能做主。”季宝根冷声道。 季泽面容冷漠,挑起嘴角,嘲讽地说:“大伯,我爹替你服徭役,腿断了,不能走路了,所以他现在出不来。” 李氏眼泛泪花,“苍天不公,这是欺负我们家没人啊!我要去找老族长来做主,要是你们真看不惯我们,把我们一家除族算了!” 她回头朝院子里大声喊:“小草儿,把门关上,谁也不准放进去打扰你爹!” 季小草听话地在里面锁了门,抽噎着道:“嗝,娘,我,我关好了,不让坏人进来!” “婶子,说什么胡话?这又不是你家的错。” “怎么能除族呢?你家狗娃子不读书了?以后没有族人撑腰可怎么行?” “可是季家宗族现在也没人出来给他们撑腰……” “啧啧,真不要脸。” 围观的人群也摇头叹息,季家大房的人也太欺负人了。 “娘,别哭,先生不会看着我们被欺负的。”季泽走过去牵着他娘的手,安慰道。 李氏心里一暖,他儿子才六岁,却能为她撑起一片天了。 弄成这场面,季宝根也是不愿意看到的,本来就是让婆娘去二房他们屋里头要方子,谁知道个个都是蠢的,在大门口闹得人尽皆知。 二弟在家里也没个动静,想必这次也是不会同意交出方子了,至于老族长,他是狗娃子的先生,虽然这么久都不管事了,但可能还真的会出面帮他们忙。 季宝根沉着脸思索一番,最后才道:“既然你们不愿给,那便算了吧。我先把话说在这里,将来不要怪我们不念旧情,今日你们不愿出手帮助我们家财与酒楼的掌柜交好,那么日后也别求到我们头上来!” 季泽唇角上扬,轻声道:“我们不稀罕,且耻与尔等见钱眼开的人为亲。” 脸皮撕破,季泽也没什么好顾忌的,都被人欺负到头上来了,难道还不准反抗不成,名声不好的也不是他家。 季宝根被自己侄子气得脸色发青,他感觉所有人都在对着他指指点点。 他实在没脸,拉着季家宝训道:“走,哭什么哭,丢人现眼!” 小赵氏瞪他一眼,“骂我儿子干嘛!?” 季家财着急道:“爹,方子还要不要了?” “滚滚滚!都给我回家去!”季宝根黑着脸大声吼道。 等他们走了,众人纷纷上来安慰李氏和季泽。 季泽真心感谢他们肯为自家说话,这次是这样,上次他娘请神婆也是这样,一个村子里的人,大家都是热心肠,他不知要如何报答他们才好。 第26章 季.预备全能女神.小草儿 时间如流水,不知不觉两年的时间过去了。 季泽家的小龙虾生意也越来越好,连县城里的人都慕名而来。 只不过李氏没敢将生意做太大,因为她知道儿子将来要参加科举考试。为了家人的安全和季泽的未来综合考虑,她在儿子的提议下将麻辣小龙虾和十三香小龙虾的方子高价卖给了镇上酒楼的掌柜。自家就每日卖几十斤蒜蓉口味的小龙虾,为儿子将来参加科考积攒银子。 与此同时,李氏还教全村的人养起了小龙虾和种植番椒,并且告诉他们番椒的功效,还教大家做番椒酱等等。 这些东西全部由镇上的酒楼收购,村民们的日子也比以前好过许多。 季家二房对赵家村的贡献是有目共睹的,自那日以后,所有人看见季家二老和另外两房的人都忍不住要说话刺他们几句,不仅养的虾没人收,番椒也只能卖些给镇上的商贩,真是活该! 小赵氏的爹虽然是村长,但也不敢犯众怒,他们有什么委屈都得乖乖地憋着。 如今八岁的季泽身量抽高了些,面容亦越发清秀,走路说话都有了几分文雅人的气度,一看就是个有文化有涵养的读书人。 反倒是之前被人称赞的季家宝,越来越不像话,不喜读书又贪玩,才九岁就知道学大人整天管家里人要银子请那些同窗逛酒楼吃饭。 而季泽现下已经学完四书,正准备学习五经了,他已将私塾所有的人远远甩在了身后,包括顾云逸。 无论春夏秋冬,季泽坚持每日卯时去学堂,亥时温习完功课才休息,对于所学的四书不仅能倒背如流,还能充分理解其中释义,体悟篇中宏旨。 并且大多时候,他对四书的释义都比季青山所理解的要深刻得多,导致季青山时常感叹自己教不了他了,再教下去就怕会耽搁他的前程。 其实季青山不知道的是,季泽也是因为从系统商城的文献馆藏里兑换了当朝大儒们四书释义的著作,日日研读才会有这般成果。 他这两年录入了镇上所有书肆的杂记游记,奇闻异录,野史,也不过才累积了3147个贡献点。一个书肆能有的书,其他书肆也有,如果还想录入其他书籍,必须前往县城才行,但是他并没有机会和理由前去,因此他爹的腿这两年一直在温养,只是疼痛的症状比以前好了不少。 - 夜凉如水。 季泽在院子里做完俯卧撑,洗了个热水澡,才准备回屋提笔练字。 还是老问题,他臂力不行,写出的字虽然工整,但却总是少了几分力道,这里没有健身房,他现在只能依靠跑跑步,做做俯卧撑,打打太极拳来锻炼身体了,有个好的体格,将来在考场上也能轻松一些。 顾云逸就是因早产导致的身体虚弱,抵抗力比较差,经常生病,先生便常叮嘱他以身体为重。 在号舍里由于身体原因没了的人不在少数,命都没了,你还考什么科举? 季泽写了两篇大字,如往常一般听到王霸系统的提示音,“叮!练习大字两篇获得灵湖斑斓鱼两条!已存入系统空间。” 他丝毫不觉得吃惊,现在系统空间里存的各种鱼类,妖兽肉,魔兽肉多的是,他们家都吃不完。 大概是他看的书太多了吧,越深入学习这些古人的知识,他就越是感兴趣,特别是对这里的风土人情和人文轶事。 到了后面,季泽都不需要系统提醒,阅读收录的电子书时遇到不认识的字,自己就主动去翻说音识字,这本书都快被他翻烂了,如今大周朝基本上没有什么生僻字能难得住他。 “统统,我真是天资卓越啊!”季泽把王霸系统当成了倾诉的对象,时不时便要诉说一下他的真实想法。 这么自恋的话,他是绝对不会让外人听见的。 系统:“宿主,准确来说,是妖兽肉中含有的灵气以及魔兽肉中的能量才让宿主的智商得以提高,且能够快速记忆。” 季泽:“不,统统,兴趣是最好的老师,是我爱上了读书。” 系统:“……”当它没说。 季泽继续吹嘘道:“我日后要浏览全书,永不停止学习,成为大周朝唯一的百科全书。” 王霸系统:“建议宿主还是多了解一些大周律法和科举考试的具体内容,流程和注意事项,别不务正业。” “肤浅!” 系统:“……” 和系统聊聊天,解解闷,是季泽的日常,他动动手指关节,甩了甩胳膊,放松一会儿才开始自学诗经。 他习惯了提前预习,待先生讲课时再与他进行探讨。 第二日,季泽休沐,他照例在早早的起床后,先用洁厕剂喷了茅厕,又用消毒剂,除臭剂将屋前屋后全部喷了个遍,最后自己烧水洗了个澡。 李氏早就见惯不怪了,知道儿子现在爱干净得很,一天要洗两次澡不说,隔几天还要做什么大扫除。 他每次喷了那些啥东西后,家里一点猪屎味,鸡屎味都闻不到,刚开始还觉得神奇,但发现圈里的猪和鸡鸭依旧活蹦乱跳的,她也就没管。 休沐日,季泽也给自己定下了学习计划表,早上背诵温习四书,下午理解经义,晚上临帖千字,同时写上大字两篇。 春日的阳光很暖,光线照进来,落在人身上,浑身舒畅。 书桌前,季泽背琵琶行的时候突然想起来在现代它的歌曲,下意识地就小声唱了几句。 大周朝还真是奇怪,诗经还是同样的诗经,作者却不是同一个人。 这首诗描述的是前朝琵琶女高超的弹奏技艺和她不幸的经历,那时候社会官僚腐败,民生凋敝,人才埋没,诗里有诗人对她的同情,也有对自己无辜被贬的愤懑。 他有些感慨,这个时代对于女子总是比男子更加不公的。 季泽眸光一转,透过窗户看到了坐在院子里的小草儿。 女孩穿着一身粉色的衣裙,用红头绳扎的双平髻,小脸白皙,额头中间是不知什么时候生出的一点朱砂红,双眼清澈,唇红齿白,任谁看了都会感叹一句,狗娃子的小媳妇是顶顶的好看,比那镇上的小姐都要清秀。 虽然季泽在外边和村民们强调了无数遍,他将小孩当作妹妹,大家还是不信。 似乎她的命运已经和他紧紧绑在了一起,她的未来是他的,她的命也是他的,如果她反抗,那就是错。 如果他不要她,她就会被所有人唾弃。 季泽自以为自己对小草儿已经足够好了,不让娘使唤她干活,亲自教她读书识字,他换新衣她也换,他吃什么她也吃,但是现在竟突然觉得还远远不够。 他和小草儿在一起相处了两年,怎么说也是有些感情的,难道日后他真要眼睁睁看着她嫁给一个平庸的男人,为他生儿育女? 他家的小孩,怎么着也该嫁给一个有担当有能力且能够保护她对她好的人。 此刻的小草儿手里握着自己给的书,脸上表情严肃又认真,正声音软糯地背诵着,“登鹳雀楼,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 季泽收回目光,打开系统商城,找到技艺那一栏,上面除了有礼、乐、射、御、书、数六种技能外,还有棋艺,画技,绣技,舞技等。 射和御就算了,礼,乐,书,数这四种技能小草儿总得学吧,古代女子都会琴棋书画,他家小孩也必须会。 这个跳舞,如果是为了取悦别人那还是算了,看她爱好再说,绣技也可以学一学…… 只有优秀的女人才配得上优秀的男人,如果他将小草儿培养成全能女神,还怕治不住这个朝代的臭男人? 看到最后,季泽微微皱眉,他如今需要大量的贡献点。 看来必须把去县城的计划提上日程了。 …… 快到晌午,季大根在院子里做木工,他这次做的是季泽给他画的拐杖,儿子说等腿渐渐好起来就能拄着它练习走路。 “狗娃子,爹把拐杖做好了,你来瞧瞧。”他双手抚摸着拐杖,眼角笑出来几道褶子。 季大根既为自己慢慢恢复的腿高兴,也为儿子前几日专门上山为他寻找好的木材,画的图而高兴。 季泽一直在房间背书,听到他爹喊他时才出去。 拐杖的上方雕刻了一条栩栩如生的蛇,蛇头上的眼睛看起来凶猛异常,张大嘴巴露出尖锐的毒牙,远看着十分逼真。 季泽暗想,原来他爹的内心还藏着一个威武霸气的自己。不过倒是没想到爹的手艺还不错,一根普普通通的拐杖被他做出了高端范儿。 他笑道:“爹,做的很好,只要你喜欢就行。” 季大根见儿子夸赞,嘿嘿一笑,“只要是狗娃子送的,爹都喜欢。” 季泽忽然想到后日要和先生去镇上参加文会,他若是借助这个机会说去县城里买书,他爹应该会答应吧,爹答应了,离娘同意还会远吗? 因此他眼神期盼地说:“爹,先生说后日要带我和云逸兄去镇上参加文会,并且还要给我们二人引见一位秀才。只是到了下午,先生和秀才公就要去县城和同窗聚会,但儿子想着既然去了镇上,便顺道跟随他们去县城里买几本书。” 季大根哪里不知道儿子早就想去县城了,他好笑道:“你爹我倒是同意,不过我说的话不作数,要你娘答应了才行。不然,让你娘陪你去?” 季泽连忙拒绝,“不行,娘得在家照顾爹。爹,您就帮我和娘说说好不好?我这次又不是一个人去。” 季大根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抵不过儿子头回跟他撒娇,点头同意了。 有老族长在,去县城应该不会出啥事。 第27章 你叫星遥。 季泽以为自己想去县城的事在他娘那里肯定会受到百般阻挠,但是当她听到季青山要为他们引见一位秀才时立马点头答应了,还问他那位秀才是哪里人,才学如何等等。 这些季泽当然不知道,含糊回应了几句就揭了过去。 来到古代两年,他还没去过县城,想想便觉得不可思议,自己竟然在这小小的村子里都憋的住。 回到房间,季泽抽出一张纸,想了想提起笔在最上方写下几个字,“女神养成计划”。 纸张上的墨色字迹不再是平时练习的应试字体,而是他从系统商城的文献馆藏中兑换的《陈度元楷书九十二法》中的一种书体。 据系统介绍陈度元是大周朝已经归隐了的一位大儒,他十二岁成为秀才,十五岁考中举人,十八岁进士及第,是前一任皇帝钦点的探花郎。现已至花甲之年,曾担任太子少傅。 传闻陈度元年轻时貌似潘安,情如宋玉,才比子建,是当时京城出了名的翩翩少年公子。 不过让季泽好奇的是,他到现在都未曾娶妻生子,孤身一人。 季泽当时挑选字帖临摹的时候一眼就看中了这位大儒的楷书九十二法,他的字笔力劲道,气势豪迈,点画法度具存,风格飘逸,雍容典雅,不激不厉。 由字识人,他一眼就喜欢上了陈度元的字,有大志,亦有大气,可内敛稳重,亦可锋芒毕露,想必定是一位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之人。 季泽有时候感慨,若是能有机会拜见真人一番就好了。 每当他出现这种迷弟心态时,王霸系统都会莫名其妙的来一句,“宿主,会有机会的。” 季泽也会好笑地回道:“统统,莫非你还有预知未来的功能不成?” 王霸系统闭嘴不说话。 季泽不再管它,快速地挥笔写下后日要去县城里购买的东西以及预算。 在他看来,他们家的存款其实也不多,麻辣小龙虾和十三香小龙虾的方子共卖了五百两银子,他娘每天起早摸黑,又要种地又要卖蒜蓉小龙虾,除去开销也就挣了一百两银子。 这六百两在普通农家确实够他们衣食无忧地过一辈子了,但在他们家却不能这么算。 他不仅要考科举,他还要给他爹他娘在城里买房子,他还要培养小孩成为女神,给她准备一笔丰厚的嫁妆,他还要让他以后的儿子成为富二代。 季泽一边挥笔,一边感叹他太难了。 低头看了看自己幼小的身体,季泽叹气,什么时候才能挣钱买房,让他娘早日放下肩膀上沉重的担子。 他以前也没有这么高的思想觉悟,现在主要是觉得李氏的年纪也才三十出头,怎么就有白头发了呢?脸上的皱纹怎么会有那么多? 如今吃了系统出品的各种肉食,季泽和季小草的身体越来越好,他爹的腿也渐渐有了知觉,只有他娘除了精神越发好之外,外貌几乎没怎么变化。 季泽那颗强硬的内心第一次为人感到愧疚与心疼。 他放下笔,将写好的计划表拿起来观摩。 季泽去县城的第一件事就是扫荡各大书铺的书籍,第二件事是挑一把琴,第三件事是买宣纸和颜料。 他爹的身体已经温养得差不多了,他之前每日都把营养剂悄悄倒进家中的水缸,以及将辟谷丹磨成粉混入面粉里,这样所有人长期食用都能改善身体。 这第二和第三件事,是季泽决定要亲自学习琴技,然后再教自家的小孩,至于他有没有学琴的天赋暂时不在他考虑范围之内。 买宣纸是因为他准备要重操旧业开始画画了,听说古代的一些人都喜欢附庸风雅,季泽想画几幅画试探试探市场,看看有没有人买。万一遇到那种爱显摆又不识货的人,那他岂不是赚了? - 下午,为了实现自己的女神养成计划,季泽拿着根竹竿准备陪季小草去山头放小鸭子。 他们家养了四只鸭子,一个个的浑身长满了黄颜色的毛茸茸的毛,斗志昂扬地昂着小脑袋扁着嘴,走在路上左摇右摆的。 看到门前的小池塘,小鸭子们一窝蜂地往里面跳,季泽拦都拦不住,看得小草儿直跺脚。 她气呼呼地说:“阿泽哥哥,我都说了不要你赶了,你看,小鸭子都被你赶到水里头了。” 季泽有些面红耳赤,他试图解释,“小孩,我是看它们太脏了,让它们去洗洗澡,再说鸭子在哪里放不都是放嘛,又不是非要去小山头。” 小草儿才不相信,她天天给它们洗澡,一点都不脏的,她皱起眉头,眨了眨眼睛,不满地看着他,“我要去山头上看花。” 季泽:“……”行吧,自家的小孩自己宠着。 两人花了好一会儿时间,身上湿了不少水,才好不容易将几只活泼的小鸭子赶了上来。 季泽浑身狼狈,最终还是将竹竿还给了赶鸭专业户季小草。 时下正是阳春三月,万物复苏,树木花草都已发出了新芽,离他们家不远的地方就有一处不高的小山头,山头上面平平坦坦的,高大的树木没有几棵,大石头倒是不少。 石头上是绿色的青苔,偶尔冒出来几朵鲜艳的花儿,地面上也开满了各色的小野花,粉的,黄的,红的,白的。 远远望去,满满一大片的花朵,铺了一地。 微风吹过,还能闻到淡淡的香味。 季泽被风一吹,顿时感觉神清气爽,他原来怎么没发现有这么个好地方。 小鸭子们来到熟悉的地方,纷纷跑去了它们的地盘。 季小草从怀里摸出来一本诗词,看都不带看一眼季泽的,她自个儿翻开书,一本正经地念道:“春……等闲识得东风面,万紫千红总是春。” 独自一个人在风中凌乱的季泽:“……” 好吧,就他最闲。 季泽反思,是不是他和小孩单独相处的时间太短,导致她一点都不在乎他这个哥哥? 季泽学完三百千时便开始断断续续的教季小草识字了,她很聪明,也很认真,教她的字和句子很快就能学会,还能举一反三。因此,他也多用了几分心思去教她。 现在小草儿在学论语和古诗,每天下的功夫可不少,比在老族长那里读书的学生都努力得多。 并且李氏也不阻拦她学习,因为她越来越乖巧,长得也越来越好,惹得李氏常常在私下和季大根讨论,这孩子这么聪明,长得这么好,不会是哪家贵人落下的吧? 后来,李氏就真的将季小草当成亲生女儿来养了,小草儿又讨喜,母女俩的关系如今也越发的好。 季泽可不知道他爹娘心里头藏了这种想法,他只是单纯地认为,他家小孩就该和自己一样。 “小孩,跟哥哥学琴好不好?”他走过去坐在小草儿旁边,轻声诱哄道。 “琴?”小草儿抬头,杏眼微微一亮,刘海倾斜到一边,露出白皙额头上的一点朱砂红,漂亮极了。 她知道琴是什么,那是富人家的小姐弹的,书上说这是一种乐器,能发出好听的声音。 “我可以吗?”她小心翼翼地问,她知道自己得到的已经足够多了,可还是忍不住期待更多。 季小草从没去过县城,她不知道城里的小姐们每天都做什么,但就算这样,她也不想自己同大姐姐,二姐姐,三姐姐们一般每天都在为自己将来要嫁什么人而操心。 她想要学习很多东西,她甚至还想要去更远的地方。 因为她脑海中,总有一段奇怪的记忆出现,有个很温柔的女人抱着她,温柔地叫她囡囡。 季泽对上小孩干净清澈的双眼,见她眼底是藏不住的小欢喜,他微微一笑,道:“可以。” “谢谢狗哥哥!” 忽然,季泽感觉眼前一晃,有个软软的身体朝他扑过来,然后对方“吧唧”一口亲在了他的左脸上。 软软的,香香的。 他迟钝片刻,伸手摸了摸侧脸,他,他被小孩亲了,亲了。 这,这没什么的吧,很多妹妹都会亲哥哥的。 原谅季泽一条单身狗会想这么多,好歹他前世也是一位母胎单身了二十多年的贵族人士。 他握住小草儿的肩膀,戳了戳她肉乎乎的脸,严肃道:“叫阿泽哥哥。” 小草儿歪头,甜甜的一笑,“阿泽哥哥。” 季泽捂着胸口,感觉会心一击。 不行,他家小孩以后的人身大事必须由他做主,他要亲自把关。 草地上粉色的满天星被风吹得摇摇晃晃,一下就闯入了季泽的眼里,他抿唇笑了下,露出脸颊上的两个酒窝,“小孩,你的名字不叫小草,而是小草中的星星,你看到这些满天星了吗?” “看到了。”小草儿点头,只是有些疑惑,“那我叫什么?” 季泽:“你叫星遥。” “天上的星星,遥不可及,永远美好,永远闪耀。你叫季星遥。” 他看向她,问:“记住了吗?” 小草儿懵懵懂懂地点头,“哦,我叫季星遥。” 第28章 曾秀才 自那日季泽与妹妹季星遥有过一起放鸭的情分以后,两人的感情突飞猛进。 季泽知道了她喜欢亮晶晶的东西,承诺说他去县城会给她带回来一大堆的亮晶晶。 这里真正的亮晶晶他买不起,但他买得起系统商城里的亮晶晶啊。 去县城这日,李氏特意让季泽穿上了新做的青衣布衫,还在他兜里塞了两张十两的银票,说要是不够就找老族长,她还放了一张五十两的银票在那里。 季泽觉得他娘对他太好了,下定决心一定要把他昨日熬夜画的图卖出去。 不过在去县城之前,他还要和先生一起去镇上参加什么文会,据说是每两年一次,莲乡镇开私塾的秀才童生们都要带上自己的得意弟子前去,既是相互切磋,亦是相互指教学习。 不去的秀才和童生就会被大家一致认为是高傲自大,他们不屑与这种闭门造车的人为伍。 说到文会,季泽脑海中不自觉出现一段话,“昔周公卜城洛邑,因流水以泛酒,故逸《诗》云羽觞随流波。”这句话应该就是曲水流觞这个词语的由来。 他还是挺期待的,不知道古代文化人之间的切磋是什么样的。 自己如今也算是一名读书人了,这种文人墨客诗酒唱酬的雅事,他也该多多参加才是。 牛车上,季青山见季泽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很是有趣,便道:“怎么,阿泽可是觉得自己技不如人,感到紧张了?” 顾云逸也笑着看向他,他向来是个时常冒出奇特想法的人,不知今日又在冥思苦想些什么。 季泽讪讪一笑,他总不能说自己没见识过这种场面正在幻想吧? 他故作腼腆道:“学生是在好奇,我们待会儿是不是要一起坐在河渠两旁,上流是放置的酒杯,酒杯顺流而下,停在谁的面前,谁就取杯饮酒呢?” 季青山忍俊不禁,顾云逸摇头直笑。 季泽:“……?” 看他满脸疑惑,顾云逸解释说:“贤弟,我们莲乡镇的秀才和童生五只手都能数得过来,自然不必这样。” 原来是因为人少吗?好吧,是他想当然了。 顾云逸一向很少笑,但在季泽面前总是忍不住笑意,他今年十岁了,比对方大两岁,不论是识人还是见识都比他好一些。可惜,终究还是学不如人。 他心里也没有什么其他想法,就是觉得遇到这么一个拥有赤诚之心的朋友难能可贵,自己应当珍惜这份友谊。 这里的人纯朴友善,不像那个地方,满是腌臜之事。 两个多时辰后,他们几人才到镇上,没办法,顾云逸身体不好,牛车不能走得太快,不然太颠簸了他身体承受不住。 而且在前面驾车的人是顾云逸的书童,考虑到他的原因,牛车自然走得更慢了。 季泽有心想给他几颗辟谷丹,几支药剂,营养剂什么的,但两人又不是过命的交情,他真不敢随意地让别人知晓自己最大的秘密。 毕竟,顾云逸究竟是何身份,他不也没告诉他吗? 不过每个人都有难言之隐,季泽也能理解。 一到镇上,刚好天光大亮,这时街道上早已经有了不少来来往往的人,卖吃的及各个摊贩们的吆喝声四起。 季泽他们还路过了郑家书肆,之前他提出的租书的办法在实行后效果还不错。 虽然一开始买书的人少了,但后面租书的人增加了许多,书肆甚至比之以前挣的钱还要多。那些不遵守承诺弄坏或者弄丢了书的人,必须加倍赔偿,不愿赔偿的郑隆兴也有证据带人去见官,那人便从此被书肆拉入黑名单,再也不能回来租书。 直到后来别的书肆也开始跟风,郑隆兴才发现自己还真小看了季泽。 镇上的书肆共有三家,只要一个人在其中一家失去了信用,那么他就会同时失去这三家书肆租书的机会,只能买书,不能租书。 季泽一行人路过时正巧碰到郑隆兴在招呼客人,他看到季泽时还笑着点头打了个招呼。 季青山和顾云逸看了也不惊讶,他们早就知道了租书是季泽提出来的事,只有顾云逸的书童小武有些震惊,这位小公子才八岁吧,竟然能让书肆的掌柜用这般态度对待,他们看着也不像是亲戚啊。 他不知道的,每次季泽去买书都能得到他想不到的优惠。 牛车离开热闹的街道,来到岔路口时,外面传来小武的声音,“季先生,我们是直接去目的地,还是去巷子里寻曾先生?” 季青山揭开帘子望了望天色,又看了一眼季泽和顾云逸,便对小武道:“去寻曾先生吧。” 曾先生?莫不是那位要引见给他们的秀才公? 季泽觉得自己肯定是猜对了。 巷子弯弯绕绕的,有些长,再往前面走,道路变得越发窄小,小武只能在外面等候看着牛车,他们三人从车上下来继续往里走。 这位秀才公住的地方可真是僻静,一点人声都没有。 季青山见两个弟子这般谨小慎微的模样,微微一笑,“尔等不必紧张,曾秀才是我的至交好友,他住在这里,只因家里有一位上了年纪的老母,比较喜静。” “勿要喧闹便是。” 季泽和顾云逸俯身作揖,“是,先生。” 这次没走多久,几人便来到了一处二进院落的门前,季青山上前扣了扣门。 里面出来一位小厮,见是熟人,礼貌笑道:“季先生和两位小公子请随小的进来,我家先生已经等候多时了。” “走吧,还好我们今日提前过来了,否则泊安贤弟必然要生气。”季青山笑着和小厮说话。 进了门,季泽暗自打量了眼周遭的环境,便不再多看,老老实实的跟着季青山。 其实在他前世,在很多小说和影视剧的影响之下,每每出现秀才一词,都是和寒酸,穷困潦倒挂钩,好像是个人就能考上秀才。 然而在真实的历史朝代中,秀才不仅难考,而且如果考中更是代表着考中者具有出类拔萃的才学。 季泽翻看了如此之多的野史等史籍资料便知,大周朝的人口大概在3到4亿之间,而录取人数不过万分之一,简直比现代研究生的录取率还低,可见难度之大。 在这“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年代,秀才的地位可比老百姓高出不止一等,不仅能扬眉吐气,光宗耀祖,连屋檐的高度也可以比四邻高。 他们见知县不用下跪,可免除自身徭役,官府也不能随便对其动用刑法,朝廷还会赐予他们一些特权,比如每月可领一两白银,三斗米等。 季泽便是知道这些,才更加坚定了要读书考科举的想法。 他们刚到前厅,就听到一道爽朗的笑声传来,“哈哈,慎沂兄,就知道你会过来找我。”他话音一转,又道:“这两位可就是你常在我耳边念叨的最喜爱的小弟子?” 季青山和曾远之互相称呼的都是对方的字,很明显,两人的关系不错。 来人身材中等,四十七八岁左右,穿着一身青衣长衫,脚踩木屐,他下颌方正,目光清朗,手持一把折扇,看着很是文雅。 季青山笑道:“正是。” “这两个孩子有些小聪慧,我便带过来让泊安贤弟看看。大一点的这个孩子名字叫做顾云逸,今年十岁了,小一点的今年八岁,已经读完四书,现下正在读诗经。”他笑呵呵地将两人介绍给曾远之。 慎沂兄鲜少这么显摆他的弟子,今日一来就这般主动,甚至还特意提了下小的那位,曾远之多少也能猜到他的用意了。 季泽同顾云逸朝对方规规矩矩地作了个揖,“小子季泽(顾云逸),见过曾秀才。” 他神情不变,眼带笑意,摸了一把胡须点点头,“嗯,好孩子。慎沂兄,不必在这站着,我们去屋里说话。” 他没有提季泽才八岁就读完四书的事,当然也没有怀疑季青山在说谎,顶多觉得他是往夸大了的一面说,这小娃娃这般聪慧,究竟是真是假,待一会儿后他考一考便知。 “阿林,上壶好茶来。”曾远之吩咐刚才的小厮道,然后带着三人到了中厅。 “是,先生。” 季泽目不斜视,只是余光瞥了一眼周围的环境,房间一般大小,放了几套桌椅,其中一张桌子上摆放的是正在局中的围棋。 可惜他自以为隐晦的目光还是被曾远之发现了,只见曾远之抬起茶杯轻酌了一口后,很是直接地问道:“季泽,你可是能看懂这盘棋?” 季泽暗恼自己,是他太自以为是了,看着看着就入了迷,此刻只能站起来硬着头皮道:“回曾秀才,小子是会一些。” “哦?”曾远之这次倒是真有些吃惊了,他看向季青山,但好友的表情也很疑惑,看来慎沂兄也是不知道的。 顾云逸微微苍白的脸上带着笑,不知泽贤弟还要给自己多少惊喜。 “那你说说看。”曾远之颇有兴致地说。 “我观这白子和黑子的对弈,虽然开局各自不同,差之一步,变化万千,但我看倒像是左右互搏,白子举棋不定,黑子刻意模仿另一人的棋风,将棋顺利带入局中厮杀,不至于平淡无奇。” 曾远之和季青山对视一眼,心下皆是一惊。 他不让自己心里所想表现出来,继续问道:“那我究竟是持白子还是黑子?” 季泽一愣,这是一道送分题啊,他自然是要吹一波彩虹屁的。 只听对方眉头一皱,严厉道:“怎么?汝可是不知?” 季泽被吓得眼皮一跳,忙回道:“曾秀才持黑子。” 曾远之表情不变,“为何?” 他面色恭敬地说:“《左传》记载,卫献公自夷仪使与宁喜言,宁喜许之。大叔文子闻之,曰:‘呜呼……今宁子视君不如弈棋,其何以免乎?弈者举棋不定,不胜其耦,而况置君而弗定乎?必不免矣!’” “这段话寓意为君子所有的行为,要想到其行为的结果,想到其结果之后再这样做。书上也说过慎重其开始,重视其结果,其最后就不会走入困境。宁子看待国君还不如一颗棋子,必定不能够避免祸患,下棋的人举棋不定,就不能战胜对手。而曾秀才才华过人,小子心生向往之,自然是持黑子的。” 季泽心里很是得意,他将曾秀才吹捧了一番,这时候不管他是持黑子,还是白子,结果都不重要了。 “哈哈哈!”曾远之果然畅快地笑了起来,对季青山道:“慎沂兄,你这小弟子着实有趣,有趣!” 将来若是在官场上,最不怕你为人圆滑狡诈,怕的就是过于诚实敦厚,到时候怎么丢了小命都不知道。 季泽原以为他的考核就这么结束了,突然又听曾秀才神来一笔,逗他道:“若我说我持的就是白子呢?小娃娃你又意欲何为?” 季泽:“……”卧槽!就知道欺负人家年纪小,心思单纯,为人纯朴! “哈哈哈哈!”季青山也开怀大笑,连忙对曾远之道:“泊安贤弟,阿泽还小,莫要再欺负他了。” 顾云逸也是好笑,用衣袖掩住唇,轻咳了几声。 季泽对上他的眼神,很是无语。 曾远之摇摇头,对季青山笑着道:“头一次见你这么护着自家弟子。” 季泽低头小声哔哔,“反正都是一个人下棋,白子,黑子不都是你在下吗?” 第29章 文斗 季泽被另外三人无情地嘲笑一番后, 发现曾远之还未歇了要考校他的心思。 曾远之考校他, 并不是像季青山那样一本书一本书的抽句子让他背诵并且理解其中释义,而是从四书中挑选有深度有难度的段落, 穿插着考校。 比如他问:“‘其本乱而末治者,否矣。其所厚者薄,而其所薄者厚,未之有也!’的前一句是什么?是何意?”这个问题是《大学》中的。 他又问:“《孟子·公孙丑上》中顺势而为,何解?” “孔子曰‘侍于君子有三愆’,汝可知是哪三愆?” 再比如, “对于知与行的关系,在《中庸》中有一段完整的论述。汝可能背诵?” 每一个问题曾远之都能问出花样来,并且还不带停顿的,若是其他成人恐怕都难以应对, 更何况提问的对象还是一个八岁的小童。 直到第四个提问结束,他才停下来,等着季泽回答。 曾远之原本也不打算这般考校的, 但是方才这小娃的表现着实让他欣喜,便在提问时增加了些难度。 季青山有些担心学生会因为紧张而导致不能正确回答出来, 目露忧色。 就连顾云逸向来宠辱不惊的脸, 这时都皱紧了眉头, 担忧地看向季泽。 季泽此刻的内心无比酸涩, 他太难了,他知道先生是想要自己拜这位曾秀才为师,所以才让他好好表现的。因此, 他现在神情庄重,生怕自己露出一点其他表情来。 于是在其他人眼里,就是一个身材清瘦的小童,神色严肃,眼神坚定,不卑不亢地作揖回答问题。 “回曾秀才,您的第一个问题是出自《大学》,它的前一句是‘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为本。’寓意为……”他声音清晰明确,句句条理分明。 季泽答完,心里颇有些忐忑,他看着面无表情的曾远之,就像是个等着老师批改作业的三好学生。 曾远之朝季青山点了点头,总算露出点笑意来,摸着他引以为傲的胡须道:“不错,不错,你都答对了。” 季泽终于心下一松,呼出一口气,抿起唇,现出了脸颊上的两个酒窝。 “哈哈,还以为有多成熟稳重,怎么不继续绷着脸?现在倒像是个八岁的小娃娃了。”曾远之笑道。 季泽:“……”他这样怪谁?还不是怪他。 季青山也无奈地看了好友一眼,今日说是来参加文会,其实主要目的就是为了将两个孩子引见给泊安贤弟。他们天资聪颖,又是个听话懂事的,他不愿让他们在他这里断了前程。 但是泊安贤弟素来不喜收徒,见他方才的反应,估计阿泽有几分希望,但云逸呢? 如果曾远之不愿意,季青山也不好勉强。 至于束脩,想必贤弟是并不怎么在乎的,他今年岁考得的又是一等。在大周朝,府、州、县学的生员每月都会有廪膳,况且他还经常给临山县熟悉的学子作保,也能得些银钱。 可不能小看了这廪生,因为廪膳生员的名额亦是有定数的,府学四十人,州学三十人,县学二十人,每人一个月给白银二两,廪米六斗。这些银子,足够在莲乡镇过上不错的日子了。 季青山摇摇头,厚着脸皮对好友道:“泊安贤弟,可不能厚此薄彼,云逸这小子学业也不错,不如你也考考他。” 顾云逸知道这是先生给他的机会,为了母亲,也为了自己,他仅有的一次机会,必须抓在手里。 不等曾远之问他,便自己主动上前一步,脸上的神情坚毅,很是认真地道:“见过曾秀才,小子常听先生提起您,且仰慕您的才学已久。小子今日特来拜访,还请秀才公考校。” 曾远之对上孩子明亮期待的视线,心里感慨,子曰,知之者不如好知者,好知者不如乐知者。这也是一个好孩子,怪不得慎沂兄会放下颜面,上门来找他,若是他也不舍得放弃任何一个啊! 罢了,罢了,收一个是收,收两个也是收。念在慎沂兄那一日的赠书之恩,不如全都收下来,全了这段缘分,也给努力读书的孩子们指一条少些曲折的路。 他嘴角上扬,温和地说:“那我便考考你。” 顾云逸一喜,忙作揖道:“多谢秀才公。” 曾远之对顾云逸的态度温和了许多,考校的是四书的主要内容,和现代的归纳概括差不多,不简单却也不难。 顾云逸都一一地回答上来,虽然有些见解与季泽不同,但毕竟都是同一位先生教的,并无太大差异。 这孩子聪慧,不过比季泽的心思重了些,少了点小娃娃的该有的稚趣。但曾远之转念又想,他如今已经十岁了,这种表现已是不错,成熟些也正常。 曾远之沉思片刻后道:“我天生不是那想收徒的人,但念在你们是慎沂兄的弟子,学识又还算不错。” 他停顿了下,继续道:“这样吧,你们日后每隔两日就到我这里来,我好为你们指点一下文章,若是有晦涩难懂,不易理解的,也可点拨一二。” 这样的结果已经让季青山很满意了,哪里还能再让泊安贤弟收徒,他赶紧拉着两个孩子给曾远之道谢。 “多谢贤弟愿意指点我这两个不成器的弟子!”他笑道。 “你我乃是多年的至交好友,何必说这些。”曾远之好笑地摇摇头。 只有两个小孩高高兴兴,一本正经地感谢,“小子季泽(顾云逸),多谢曾先生指点。”称谓也从秀才公转变成了曾先生。 - 季青山带他们引见了曾秀才,才同人一起前往莲乡镇的文会地点。 时辰还早,一行人坐着牛车慢悠悠地往目的地走去。 他们本就无意参加这镇上的什么文会,不过是几个才学不够的人互相炫耀罢了,比不得与县城里的同窗们文斗一番,还能增长不少见识,亦能从对方的文章释义中获益良多。 聚会地点在一处景色宜人的山坡上,绿意盎然,一条小河沿着山坡缓缓流下来,为美丽安静的环境增添了点活力。 季泽随先生们下了牛车,发现小河边的几个石桌旁坐了十几个人,其中还有五六人是同他一般大的孩子。 他还看到了季家宝,他现在正和一个穿着青色绸缎的小公子说话。 这是季泽第二次在这地方看到穿绸缎的人,第一个是顾云逸,不知今日见到的这第二个人又是谁家的公子? 其中一个眼尖的秀才见到他们下来,走过来殷情地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我们临山县的廪生曾秀才来了啊!”仿佛在他眼里季青山和季泽,顾云逸都不是人,眼里只看得到曾远之一个人。 季泽抬头,见来人的脸快笑成了一朵菊花,一点都不像是个懂礼的文人。 曾远之表情冷淡,淡淡地点了点头。 对方仿佛吞了只苍蝇一样,尴尬地回到人群中。 一个倒三角眼的秀才出声讽刺,“曾秀才不愧是廪生,我们这么多人等你一个人也不见你心生愧疚,又不是县令大人,真是好大的威风!” 他说着,还特意看了眼季家宝旁边的那位小公子。 另一位中年人附和道:“不就一个廪生罢了,有什么了不起的,有点才学就不得了了,也不肯教授学生,定是那无德自私之人!可不像咱们李秀才,愿意对学子倾囊相授,如今还教出了三个童生呢!圣人言,古之学者为己,今之学者为人。汝真真是沽名钓誉之辈也!” 那位倒三角眼的秀才面带得意,他就是中年人口中的李秀才了,也就是季家宝的先生。 季泽皱眉,这莲乡镇的文人都是怎么回事,戾气这么大,嘴这么臭,莫不是吃了翔? 反观曾远之,他好似没有听到一般,并不生气,只是对李秀才道:“时辰还未到,怎么能说是等我一人呢?这与县令大人又何干,我可是让诸位等我了?” 他摇头轻笑,“尔等眼界太低,心胸太过狭隘,与人见礼时看不到对方身边还有其他人。我看尔等怕是将自己的身份地位看得太重了吧,这些功名钱财都乃身外之物,应当没有诸位眼里的学识重要才是。李秀才这般说,难道孩子不是读书人?童生亦不是读书人?” 他若敢答一句“不”,就是得罪了在场所有的童生和学子。 李秀才冷哼一声,“无德之人最是诡言善辩!” 季泽无语了,朝天翻了个白眼。 马秀才和袁秀才等他们互骂过后才过来劝道:“二位息怒,咱们聚会两年一次,不要闹不愉快。” 曾远之摇了摇手中的折扇,轻轻一笑,“马兄,袁兄,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们可是不清楚?我怎会生气!” 为这种人生气,实在不必。 接着,他又幽幽地来了一句,不知是说给谁听的,“圣人言,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若是找不到可学可改之处,还是尽快远离吧。” 马秀才,袁秀才:“……” 季泽暗自偷笑,想不到曾先生还挺腹黑的。 他正想和顾云逸说话,便看他眼神奇怪地看着方才那位穿绸缎的小公子,两个人正对视着。 难道他们认识? 季泽一不小心将心里的想法问出了口,“云逸兄,你和那位可是认识的?” 顾云逸回过神,苦笑一声,“嗯,他是我大哥。” 见他不再多说,季泽便知道还有其他什么隐情,就没再继续问下去。 他自己的二哥也在这儿,但他并不准备和他打招呼。 季家宝看着季泽同莲乡镇唯一的廪生有说有笑地一起走过来,眉头一皱,一个老童生教的学生怎么配和廪生待在一起。 肯定是曾秀才被他蒙骗了,识人不清才会对他这般好。 他忘了,他嘴里的老童生也是自己宗族的族长。 季家宝十分厌恶憎恨季泽,要不是他娘给酒楼的掌柜送了方子,让掌柜的寻了大哥的错处,将大哥撵走,大哥就不会失去这个好差事,他家也不会少了一笔进项。 都怪狗娃子,让他的零花钱都比以前少了许多。 忽然,想到什么,季家宝唇角勾起,他想到一个让狗娃子尊严尽失,再也抬不起头来的好法子。 三弟,你不是被神仙点拨过的吗?我倒要看看,你待会儿怎么应付这临山县真正的神童! 季泽感受到一道恶意的目光,抬头看去,正好见季家宝低头在和顾云逸的大哥说着什么。 忽的,只见对方抬起头来,若有所思地看了自己一眼,那眼神里包含了太多,有讽刺,也有不屑。 季泽顿时感觉心累,这里的人,除了他们这边的,都有毛病? 顾云逸也发现了,他担忧地看向季泽,摇头道:“不要得罪我大哥。” “他是谁?”季泽终于没忍住,问道。 顾云逸声音清冷,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顾云鹏,是顾桡,顾县令的嫡子。” 原来是真的,县令大人的儿子真的是季家宝的同窗。 那云逸兄,岂不也是顾县令的儿子了,那他还有什么可怕的? 顾云逸猜到了季泽的心思,垂下眼,低声和他说:“我是庶子,是由于身体不好而被放弃了的废物。” “顾云鹏才是天才,是整个临山县的天才,不管在哪里学习,他都能独占鳌头。而我,是县城里的那些所谓的清高的秀才们最不愿意收做学生的病秧子,他们要讨好县令夫人,所以恨不得我立刻死去,再不出现在顾云鹏的眼前。” “可我就是不死,他们能把我怎么样!?县令夫人不是心善么,给了我姨娘一千两银票,赶我们出来,不再碍他们母子的眼。” 顾云逸的声音越发低沉,脸色苍白着十分难看,他垂在两侧的手紧握成拳,藏在长袖里。 季泽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那你爹,县令大人呢?他不管你?” 顾云逸嗤笑一声,“他?我姨娘不过是他身边的一个丫鬟,他哪里会在乎,我身体不好,夫人又给了我们一大笔银钱安身,况且我还没死呢,他不夸自己夫人一句贤惠大度就不错了。” “夫人的娘家是临山县最大的商户,顾桡可是一个两袖清风的清官,不讨好自己的夫人怎么能过上好日子呢?” 季泽听了这些话心里堵的慌,难以想象,云逸兄当初在家里的生活究竟是怎样的。 “我之所以早产,恐怕也不止是我姨娘在院子里滑了一跤这么简单,贤弟你说是吧?我能长这么大,还得多亏了我生病。” 顾云逸看向季泽,目光如炬。 季泽起初还在羡慕顾云逸的出身,现在却说不出话来,他如今虽然成为了一个农家子,但是却有爹娘的真心爱护。 而云逸兄虽说出身富贵,不仅有难以说出口的痛苦,而且还会时刻担心自己的小命。 他伸手握住顾云逸的手臂,“云逸兄,你莫要妄自菲薄。有句话说得好,要想报复一个人,不在乎是在什么时候,最重要的是自己要活得足够漂亮,活得足够精彩,独自努力,独自舔.舐伤口,将来把那个人踩在脚底下,狠狠地打他的脸!” 季泽猜测,关于顾云逸的身份,先生也是不知道的,他能推心置腹地告诉自己,是对他的信任。 这些他能主动说出来,也是件好事,否则放在心里,郁结于心,身体不生病才是怪事。 顾云逸微怔,是啊,他不应该掩藏封闭自己的内心,让自己越发颓废。 他就该好好的努力,考中秀才,举人,甚至进士,过好自己的生活,让姨娘不再为他担忧落泪。 “多谢贤弟相劝。”他实在惭愧,神色有些尴尬。 到底还是个十岁的孩子。 季泽哈哈大笑,拍了拍顾云逸的肩膀,“谢什么,我俩可是好友。” 顾云逸唇角带笑,脸上微微窘迫的表情也随着“好友”二字消散了。 两人畅快一笑,他们的友情也在这敞开心扉的聊天中渐渐加深。 这时,之前那个出言讽刺曾先生是“沽名钓誉之辈”的中年男人背着手,不怀好意地走了过来。 季泽一看,就知道是来找麻烦的,他看了看季青山和曾远之,两人正在一边和其他人谈论文章。 他和顾云逸对视一眼,道:“且让他先出招!” 顾云逸抿唇轻笑,面色都红润了些。 “我听闻季童生有一弟子天赋异凛,六岁时,只用十日便学会了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八岁时,便已学完四书,如今正在学习诗经,更了不起的是,他现下才八岁就能识遍天下字!”周贤忠目不转睛地盯着季泽,似乎他是什么神童一般。 只是,他能认完大周朝所有的字,他又如何得知? 想到先生经常在私塾里当着其他学子的面,夸奖自己,季泽也就明白了,可能是其中一些人传出去的。 众人交谈的声音蓦地停顿,马秀才惊呼道:“怎么可能在两年内读完四书!?这可不仅仅是要背诵,还须知晓其义,并融会贯通,哪有这么简单就能学会的?” 袁秀才也看向季泽,随即对季青山道:“青山,你这样揠苗助长可要不得!” 季青山冤枉,虽然周贤忠说的是事实,但是怎么就传出去了呢? 孩子还小,心性未定,他和泊安贤弟还商量了先不要把阿泽能识万字的本事宣扬出去,以免他志得意满,分不清主次与轻重,日后恐怕会重名声利益而轻视了充实自身的才学。 不过,如今已拿到明面上来,他现在是应当承认,还是说是传言有误? 曾远之余光暼到季泽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眼角抽了抽,就连好学生顾云逸也是同一副样子。 这俩孩子还真是一样的急性子啊。 他叹息一声,问好友,“慎沂兄,阿泽确实如周贤忠所说?你可曾考校过他?” 季青山眼一瞪,不高兴了,“泊安贤弟也觉得我会说谎不成?自然是考校过的。” 他才道:“既然如此,那便如实回答。” 季青山点头,随后对周贤忠笑道:“周童生好耳力,不知是从何处听闻?” 周贤忠以为他是心虚,顿时更加自得了。 “你别管我从哪里听闻,这不是你们自己传的吗?怎么,莫非是假的不是?既然敢做就得敢当啊,你说是吧,曾秀才?” 曾远之笑着点头,“是真是假,考核后便知。” 一旁的李秀才仿佛以为自己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对脸色难看的顾云鹏道:“两年读完四书,除非他是神童,否则绝不可能。我们云鹏才是真正的天才,三岁识字,五岁熟读三百千,而今十一岁已经学完了四书,五经也能开始诵读了。” 顾云鹏身边的小厮不断附和道:“先生说的对,那季童生的小弟子不过一个跳梁小丑,小公子不必放在心上。” “是吗?神童?我还真想见识一下传说中的神童是个什么样子的。”顾云鹏冷笑一声。 “和那个庶子玩在一起的人,想必也不是个好东西!”他嘲讽地说。 小厮也颇为嫌弃地说:“就是,也不看自己是个什么身份,还敢来参加镇上的文会!” 顾云鹏眼睛看向他,厉声道:“身份?狗奴才,你给我记住了,庶子也是你的主子,休要再让我听到任何编排主子的话!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没有人教导过吗?” “不会说话就给我滚!”一个奴才还不配和他提身份这个词。 “是是是,公子说的是,是小的说错话了。”小厮吓得冷汗直流,忙躬身道歉。 李秀才眼里滑过一抹笑,不愧是他教出的学生。 如果不是县令大人的亲娘想来莲乡镇清净一段时间,这位真正的天才也不会成为他李志远的徒弟。 日后若是顾云鹏小小年纪就中了秀才,那好名声还不得有他的一份,更何况这还是县令家的公子。 其实临山县只是一个下县,知县也不过是个从七品的芝麻小官而已,但再小的官在这些人眼中也是顶了天的厉害,他们有的人一辈子都接触不到一个当官的,所以李志远才会如此嘚瑟。 周贤忠将众人召集起来,张口便道:“季童生说他的弟子季泽是一位神童,诸位可愿意同我一起来考一考这位神童,也好长长见识!” 季青山:“……”他什么时候和他说他的弟子是神童了? 还有,阿泽是他的学生,你们想考就能考?也不看看自己的学识有几斤几两,连泊安贤弟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的人,除了会叫嚣几句,还会作甚? “周童生。”他沉下脸,特意加重了“童生”两个字。 “我可没说阿泽是神童,他不过是比别人多了几分自律罢了,你非要这么认为我也无话可说。只是,阿泽方才已被曾秀才考校过,因此,现在你就不用来考校了,其他几位童生和秀才公倒是可以考一考。” 别的童生可以,就你周贤忠不行。 周贤忠脸色铁青,过了会儿才道:“青山,你可是觉得我的学识不如你?” 季青山回答:“正是。” 众人:“……” 周贤忠:“……”如此不要脸之人,当真是头一回见! 他黑着脸道:“行,那便看看你教出的学生有多了不得!” 季青山面不改色:“好啊。” 李志远冷声嗤笑,上前一步对着季泽道:“我先来一问,就先从四书开始好了。” 季泽亦学着他拂袖上前,作了个揖礼,大大方方地说:“小子还请秀才公不吝赐教!秀才公不必告诉小子从何处开始,直接提问便是。” “好大的口气!”大家纷纷等着看他笑话。 季家宝阴阳怪气地说:“见了二哥都不知道叫人,读再多书也是书呆子,先生你可得好好教训教训他。” 他看了眼顾云鹏,故意道:“哼,神童这称谓不是谁都能有的,我们云鹏兄才是当之无愧的神童!” 顾云鹏烦不胜烦,不耐地说:“聒噪。” 李秀才眼睛瞪向季家宝,他才乖乖的闭了嘴。 今日李志远铁了心要让季泽吃个大亏,到时候再将顾云鹏吹捧一番,两个人一对比,谁才是神童一目了然。 他眉目一凝,高声道:“好!就按照你自己的提议来。第一问,你可听好了,十字以内,总结《大学》所得。” 问题一出,就有人觉得李秀才是在刁难人家孩子。 只能用十个字以内来总结,这问题是真的有点苛刻了,就算让他们来回答,他们也不一定能总结得完全。 再者,不管季泽答的是好是坏,李秀才都能找到漏洞,说他答得不好,愧对神童之名。 在场的人,只有季青山,曾远之,及顾云逸还神情不变地等着他回答。 这种归纳全文,季泽在大儒们注释的书籍中看得多了,随便说出一条,这些人拍马也赶不及。 但他可不想盗用别人的,这问题这么简单,小学生都会,他立即回答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若是不对,还有大学教之以穷理、正心、修己、治人之道。正正好十个字,不知小子说的可否正确?” “好!”不知是谁率先发出一声赞叹。 “好好好!”接着,袁秀才和马秀才也歇了看笑话的心思,诚心赞道。 李秀才还来不及挑刺,就被人堵住了嘴。 季家宝撇撇嘴,“这才第一问而已。” 顾云鹏再次看向他,“闭嘴。” 李秀才觉得他那是好运,立马抛去第二个问题,“第二问,‘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后面的是什么?出自哪一书,哪一章,哪一页?” 季泽算是知道了,这个人存心是想让他出丑,看看他考的重点在哪里就明白了。 还哪一页,他又不能过目不忘。 但是他还是小瞧了自己,以前被系统督促背书的时候,他还真是数着页数来的,不然系统少奖励他几块肉怎么办? 季泽不慌不忙地道:“有弗学,学之弗能,弗措也。有弗问,问之弗知,弗措也。有弗思,思之弗得,弗措也……出自《中庸》第十二章,第十四页,第二段,第……” 众人:“嘶——” 这,这记忆力真不是一般的好,内容具体到哪一段哪一行都背出来了,这孩子定是能将四书倒背如流才能做得到吧! 李秀才:“中庸何意?” 季泽:“中者,不偏不倚,无过无不及,恰到好处,适可而止;庸者,平常也,不变化,不新奇,顺其自然而已。圣人言:‘中者,天下之正道;庸者,天下之定理。’” 李秀才一双倒三角眼上斜得越来越高,直接挑了诗经里面,比较晦涩难懂的一首,问道:“螽斯羽,诜诜兮。宜尔子孙,振振兮。后面几句是什么?” 季泽眉目微挑,“螽斯羽,薨薨兮。宜尔子孙,绳绳兮。螽斯羽,揖揖兮。宜尔子孙,蛰蛰兮。” 他眸光微动,唇角上扬,两个乖巧的酒窝若隐若现,躬身作揖道:“蝗虫多子,小子在这里祝秀才公多子多孙,举家和睦。” 李志远:“?” 他不仅一点都没感觉到对方真心实意的祝福,并且还觉得他似乎是在暗指自己是蝗虫。 季泽也确实不是在好意祝福李秀才,他就是单纯地把他比作古人十分厌恶的蝗虫而已,谁让他恰巧让自己背了《螽斯》这首诗,螽斯可不就是指蝗虫吗? 曾远之和季青山对视一眼,调笑道:“你这弟子真是,真是顽皮!慎沂兄,你平日原来就是这般教导弟子的?” 季青山:“……”他不是,他没有,别瞎说。 只有顾云逸担忧地说:“先生,泽贤弟才刚开始学诗经。” 季青山回过神,气愤道:“这老匹夫!竟然给我们下套,是我的错,竟忘了阿泽还未学到《螽斯》这首诗,不过好在他有提前自学了。” 他气得吹胡子瞪眼,朝李志远冷声道:“李秀才,我们阿泽正准备学诗经,你今日考他的,他能回答出来,都是他自学的结果。我看李秀才的确才学过人,但你已经问了四个问题了,足够了吧?” 李秀才方才在季泽那里吃了哑巴亏,想继续也不是,到此为止又觉得丢人,他只得一甩衣袖,睁眼说瞎话道:“哼,不过尔尔。” 一旁的袁秀才夸赞道:“我倒觉得青山的小弟子是个好孩子。”在场的学子除了县令家的小公子,怕是无人能及。 马秀才是要继续考举人的,今日见了季泽,也是心生佩服,“这应变能力实属难得啊,我等亦比之不得!” 另一人也道:“的确如此,既然青山兄都说他还没教到《螽斯》,但他那小弟子却能背诵,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便是他为人十分自律,且有在先生教导之前提前学习的好习惯。” 季泽回到顾云逸他们身边,听到周围人的夸赞,耳朵微微发红。 他果然是三好学生,是别人家的弟子! 突然,好久不曾吱声的王霸系统出声道:“宿主,您摸摸看您的良心,您这么想,它不会痛吗?” 季泽奇怪道:“它为什么要痛?它现在健康得不行。” 王霸系统:“……” 曾远之当着众人的面,伸手摸了摸季泽的脑袋,“不错,日后多加努力,定能有所得。” 季泽被莲乡镇唯一的廪生认可,季家宝嫉妒得眼睛都红了,咬牙切齿道:“他凭什么,他凭什么。” 顾云鹏嗤笑,“就凭他比你聪明。” 季家宝心中嫉恨,他垂下头,握紧拳头。 顾云鹏,你又能聪明到哪里去!?还不是因为你有一个当官的爹,不然先生怎么会总是夸你? 他笑了,表情怪异,“我听说季泽认识的字比先生还多,不知云鹏兄认识多少?” “季泽,他是你的谁?”顾云鹏看着他,答非所问。 季家宝一愣,猜想他是不是看出来了自己的用意,讪讪地笑道:“狗娃子是我三弟,云鹏兄我和你说,他们家特别恶心,不仅不孝顺我爷奶,还使法子让我大哥被酒楼的掌柜给撵走了。狗娃子这人也坏的透顶,天天吹嘘自己有多厉害,说自己是神童,没有人比得过他。” “云鹏兄,小弟认为,要比才学,你可比狗娃子懂的多了。” 顾云鹏虽然没有季家宝那么蠢,但也是个好名声的,即使对方的话他只能信一半。 他从小到大都是被人夸着长大的,像今日这般,自己的风采被个八岁的小童掩盖住,任谁都难以接受。 其实在季泽方才回答先生问题的时候,他心中对他的不屑已经少了些,不过他配不配做自己的对手,还有待考量。 顾云鹏起身朝季泽的方向走去,正好看到顾云逸笑着在和季泽说话。 他这二弟不是一向不喜与人说话的么,两年不见,变化可真是大,只可惜庶子依旧是庶子,永远没办法越过他去。 “顾云鹏见过曾秀才,季童生。”他俯身作揖,自认为大家都认识他,连自谦的称谓都没有用,随后才自来熟地对季泽和顾云逸道:“二弟,泽贤弟。” 季青山和曾远之一惊,原来顾云逸还是县令大人家的公子,唉,这孩子,倒是什么都瞒着他们。 顾云逸笑意僵住,恢复了一张冷冰冰的脸,淡淡地“嗯”了一声。 季泽和顾云鹏没有什么矛盾,但也没对他太过积极,客气道:“顾公子。” 曾远之笑道:“早就听闻顾公子天资过人,今日一见果然是一表人才。” 顾云鹏今年十一岁,在他人眼中,早已不小了。 季青山也同样点点头。 顾云鹏听曾远之这么说,心下暗喜,在这位廪生的心中,他还是有过人之处的。 为了在曾秀才面前表现一番,他故意对季泽道:“听泽贤弟的二哥说,贤弟你认识许多难字,生僻字,正好我这几日遇到几个不会的,翻阅了《说文解字》也未曾找到。不知泽贤弟能否帮忙一看?” 季泽不胜其烦,怎么又来一个找茬的?他这到底是来参加文会,还是来被人找麻烦的。 他在心里叹气,唉,人一旦名气大了,是非就多。 王霸系统:“……” “顾公子请说。”季泽直白道。 放马过来吧,打倒对手的最佳方式,就是将他狠狠地按在地上摩擦,日后只能仰望自己。 顾云鹏早有准备,他找来一根树枝,在一片空地上,写了三个字。 这三个字他确实不认识,之前也问过几位先生,他们都不知晓其意和读法。 神童是么?他今日就想见见所谓的神童是如何“神”的? 众人也纷纷围拢过来,看了一眼地面上的字,惊奇道:“这是何字?” “张兄,你可曾见过?” 对方摇摇头,“没见过。” “你认识吗?” “我也不认识。” 古代人认字的方法除了有字典,还有两种,一种是譬况法,譬况的意思是用近似的事物来对照说明。 “冀横口合唇言之,踧口开唇推气言之。”这种方法的重点不在字的本身读音,而是告诉你发音的方法和发音的重点何在。 还有一种就是有点类似于拼音的反切法,举个例子,比如“鲁”的注音就是“郎古”,人张嘴重复读“郎古”自然就发音到“鲁”,不过必须要朗读出来才可以,若只是在心里默念是无法学会的,所以古人在读书识字的时候都会摇头晃脑地读出声来。 季泽的《说音识字》虽然从头到尾地全都翻过了,但也仅仅是大周朝所有的字,他还真怕顾云逸为了整他搞些莫名奇妙的字出来。 当看到这三个字时,他才松了一口气。 顾云鹏写完站起身,挥了挥衣袖,笑道:“泽贤弟可会?” 季泽在心中幼稚地吐槽,叫得这么亲热,泽贤弟是你叫的么? 但他外表平静无常,淡淡地说,“看的书多了,认的字自然也就多,这第一个字是呄,第二个读邔,第三个读呌。” 见他全部读出来,众人皆惊。 顾云鹏面色复杂,想不到一个童生教的学生竟然都将自己比了下去,顿时心中憋了一口气。 看大家沉默,季泽不急不缓地问:“各位先生们可是不信?或者你们还想知道这三个字分别是何意?” 人群中一人率先反应过来,说:“并无。” 与此同时,另一个人也哈哈大笑道:“小娃娃,你很不错。” 季泽这才腼腆地抿起唇,谦虚道:“小子多谢先生们称赞,只是尺有所长,寸有所短,喜好不一,专攻不一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文中关于古人如何识字读音的方法来源于百度百科。感谢在2019-12-14 11:28:37~2019-12-15 21:10: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宵夜驾临、本源勿忘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彩虹戏水 文会上, 季泽的风头过后, 秀才公和童生们又开始互相考核对方的弟子,他们一边喝着茶, 吃着瓜子点心,一边指点各自的弟子,好不惬意。 只是到了后面,几位秀才公忽然对一篇文章的题目争论不休,谁也不赞同谁,气得各自一挥衣袖离开, 莲乡镇的文会才彻底结束了。 季泽他们正准备离开的时候,顾云鹏走过来,十分怪异地对他说了一句,“你可以做我的对手, 但日后最好还是不要和某些身份不正的人待在一起。” 他皱眉,身份不正说的正是云逸兄,于是他道:“我不过一介农家子, 不敢称作顾公子的对手,你还是另找他人吧。云逸兄, 我们走。”什么玩意。 顾云鹏被季泽那云淡风轻的模样气得一噎, 他鲜少有看得上的人, 能把他当做对手, 主动和他说话,已经是他的荣幸了,竟还不知好歹! 季家宝见此, 越发添油加醋地说:“云鹏兄,我说得没错吧,这人就是喜欢假清高,实在不值得你这般看好他。” 顾云鹏看着两人的背影,回头目光嫌恶地看着他,“滚,你别再跟着我。”说完,便转身甩袖而去。 这边,顾云逸偏头对季泽道:“泽贤弟不必如此,得罪了他,并无好处。” 季泽明白这个朝代嫡庶之分甚严,大家把身份地位看得也十分重要,他没有资格评价对与错,但自己怎么做,和谁交朋友还容不得他人来评判。 如果就因为对方是县令的儿子,他就乖乖地听他话,那自己又算个屁!不是说他硬要和权贵作对,只是凡事都需要分情况而已。 “云逸兄,你还当我是好友吗?”季泽看着他,认真道。 顾云逸不知道他会突然这么严肃,他赶忙道:“这是自然,你怎么会问这个?” “既然我们是朋友,你难道还不知道我的为人吗?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了。咱们专注自身,才是最好的提升自己的方式,我看那顾云鹏未必是那种心胸狭隘会做出恶事的小人,只要不与他往来,应当没什么事。”季泽看了他一眼,正儿八经的说。 “是啊。”顾云逸轻笑一声,“多谢泽贤弟开导。” 季泽伸手轻轻捶了他的肩膀一拳。 被打了的顾云逸:“?” 季泽:“我这是在和你示好。” 两个小弟子的动作被季青山看在眼里,他摇头轻笑,看来两人并没有因为云逸这孩子隐瞒了出身问题而生出嫌隙。 - 文会结束,已经到了晌午,季泽他们在镇上用过午饭就各自分道扬镳。 顾云逸出来了大半天,不好再长途跋涉,便和小武一起回赵家村。而季泽就跟着季青山和曾远之去县城买书。 从镇上去县城的路就比较好走了,平稳宽整,坐牛车才用一个时辰也就到了。 下了车,季青山对季泽道:“你当真不同我与泊安贤弟一起参加同窗的聚会?” 季泽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他真不想再被人考校学问了。 “不去。” 季青山无奈,泊安贤弟的同窗都是些学问不错的,就是他被指点一下也能受益良多,偏这孩子鬼点子多,定是不愿再被大家考校,只想在这县城里好好玩一玩。 曾远之用折扇轻敲了下他的头,叹道:“不去也罢,你不是要买书吗?让阿林陪着,别走丢了。” 季泽捂着脑袋,他是去卖画,挣贡献点的,本不想让人陪,但是瞧见曾秀才与季青山威胁的目光,最终还是妥协了。 县城和镇上的差距不是一般大,摆摊的摊贩少了,大多是沿着街道开的店铺,建筑也多是红墙绿瓦,还有四进的大宅子。 小的书肆到处都是,光是一条街上就有好几家。 季泽打算找一家大一点的书斋,他拿出画来,对身边的阿林道:“阿林哥,县城里的书斋会买我们的画作吗?” 阿林虽然跟在季泽身边,但视线却在各处的店铺和小摊上,听见他的话,惊讶地看向他,“公子你要卖画?” “是啊,怎么了,难道我不能卖?”季泽皱眉。 阿林嘴笨,忙摇头,“不是,不是,可以卖,小的只是好奇这画是公子自己所作,还是别人作的?” 阿林自小跟在曾远之身边,曾远之待他好,他胆子就比常人大些,只要不越界的话都敢说。 季泽也不介意,昂着头道:“自然是我所作,等一下,你瞧瞧,这大概能卖多少银子?” 他将画展开,递到阿林眼前。 这是一副简单的山水画,画上是一条覆盖了些许碎冰的河,水流潺潺,泛着银色的光,奇形怪状的灰黑色大石沿着河流堆砌,分布错落有致,都被似有若无的淡淡雾气笼罩着。而就在这黑白灰的背景中,一座七色彩虹桥横跨在河流中央,那光芒看着似乎要溢出纸张来。 现下分明是春日,阿林却感受到了冬日里河面上碎冰融化的寒冷,以及彩虹桥出现的愉悦。 他甚至有一种自己身处心灰意冷的困境中时,却忽然又看见了希望的感觉,那希望如同耀眼的七彩光芒般绽放开来。 画虽简单,但是阿林却如临其境。 他回神后,迫不及待地往下看,旁边的题字为“冰棱银裹,彩虹戏水”,洪庆十七年三月廿四……作者佚名,印章是只小猪。 阿林:“……”他原本还怀疑这副作品不是季公子所画,但当他看到这枚印章的时候就不这样觉得了。 “阿林哥,你觉得怎么样?能卖出去吗?”季泽心下着急,这可是关乎他“女神养成计划”能否成功的大事。 要他娘拿出他科考的钱给星遥学习琴棋书画,想想都不可能,所以他只能自己想办法赚钱了。 阿林毫不犹豫地点头,“虽然小的识字不多,赏过的画都是先生买回来收藏在家的,但是这不同的画给人的感觉不一样啊。” 季泽忙问:“那我的画你感觉怎么样?” 阿林低头,他在思考要如何说才能把这种感觉表达出来。 见他用手撑着脑袋苦苦思索的模样,季泽就着急,磨磨蹭蹭的,你倒是快说啊! 突然,王霸系统发出一声嘲讽的笑:“雕虫小技,也就这里能够看看了。” 季泽一顿,恼羞成怒道:“王八系统,你啥意思!?”这可是他最拿手的才艺! 系统:“呵呵,宿主,字面意思。”有事就统统,没事就王八。 “若宿主贡献点充足,倒是可以现场观摩一下大家现场作画。” 季泽怀疑道:“现场观摩,你说真的?” 系统:“本系统可不像宿主,本系统从不骗人。” 季泽无语,说得好像他就喜欢骗人似的,没听说过善意的谎言么? 贡献点又是贡献点,他当然知道有贡献点的好处,且等着吧,等他将画给卖了,再把县城里的书铺扫荡一空,肯定会富得流油。 “公子,我知道了!你的画给我的感受就是,就像在严寒的冬日看到了大太阳!”阿林忽然激动地对季泽道。 季泽:“……?” 只见他一脸崇拜地继续说:“听先生说,这好的画啊,说是千金难求也不为过。那些有名气的大师的画作,也需几百两银子才能买到。” “那我的呢?”季泽一脸向往地问道,他就是害怕自己画技太高,因为不知道价格,被人随意给个白菜价就给蒙骗了去。 他的这副“彩虹戏水”最少也得卖一百两。 阿林保证道:“公子这副画至少能卖二两银子!少了二两,咱一定不能卖!” 季泽:“?”他没听错吧。 算了,阿林又不会画画,他没有眼光,他不怪他。 季泽将画作收起,冷淡道:“我还是去书斋问吧。” 阿林有些摸不着头脑,难道他说的不对? 县城里的书斋可比镇上的书肆大得多,书籍的种类也多。 季泽抱着他的画走进书斋,就有店小二笑着迎过来,一点都没有瞧不起小屁孩的意思。 “请问小公子要买些什么?”店小二热情地问道。 季泽看了看正在挑书的人,大家都没空看他,他也就没那么紧张了,毕竟是第一次卖画,不紧张才是怪事。 他礼貌地回道:“小二哥,你们这里收画吗?我这里有一副我家公子的画作。” 见是来卖画的,店小二点点头,“你拿出来我看看,我们这里也不是什么画都收的。” 季泽知道他这么说也没有其他意思,他便将画展开,直接递给对方看。 对方看了后,看他一眼,才道:“等我拿进去给掌柜的看一下。” 季泽点点头,店小二才拿着画往里间走。 他在书架前转了转,有些欣慰,过了两年,如今以他的身高也能够到第二层了。 季泽刚伸出手,就听到了王霸系统的提示音,“叮!检测到南宫羽的《梦溪笔谈》,请问宿主是否录入?” “录入。” 系统:“检测中……内容生成中……已完成。” “恭喜宿主!获得贡献点5。” “叮!检测到青云先生的《博物志》,请问宿主是否录入?” “录入。” “……” 在等待的过程中,系统又相继录入了《太平广记》、《白话野史》、《涑水纪闻》等有关野史轶事的书籍,一直到店小二出来后,系统的录入才终止。 出来时店小二的笑容比方才更甚,很是客气地对季泽道:“我们掌柜的说你家公子的画有些灵气,若是多加练习,假以时日必定会大放异彩。” “他给这副‘彩虹戏水’估的价是二十两,公子你看如何?” 有了之前阿林给出的二两银子的对比,书斋开价二十两,季泽一下子就能接受了。 作者有话要说:彩虹戏水的灵感来源于人民日报hhhh 感谢在2019-12-15 21:10:08~2019-12-16 20:23: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而安 20瓶;云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月光石 季泽熬夜一晚就得了二十两银子, 顿时心里觉得美滋滋。 他还将一条街的书铺都给扫荡了一遍, 只要他能摸到的书,都挨个宠幸了, 虽然快被店小二们的目光给杀死,但是他现在有贡献点了啊,整整一万呢。 一万个贡献点可以做什么? 可以给他爹兑换五支药剂,剩下的五千个贡献点,他还可以抽五百次奖。 阿林在一旁提醒道:“季公子不买书了吗?” 季泽淡定地摇头,“买什么书, 我是来卖画和买琴的。对了,还有宣纸和颜料。”之前用的都是从系统商城兑换的高级纸和高级颜料,还花了他不少贡献点。 这里的颜料,大部分都是将天然矿石粉碎之后研磨而成的, 并不是很精细。当然,植物质颜料和化工颜料也有。 只不过里面都含有大量的铅,有的还有一定的毒性, 所以季泽买这些颜料只是打算拿回去掩人耳目,主要目的还是买琴和宣纸。 因为季泽要买琴, 阿林就直接带着他去专门卖乐器的店铺花10两银子挑了一把比较优良的琴, 不算好也不算坏。 买完东西, 两人才回到方才和季青山他们约定的地方等人。 “季公子, 你可真厉害,随便一幅画就能卖二十两银子!”找地方坐下来休息,阿林才后知后觉十分激动地说。 季泽也是这样认为的, 但他不能表现出来,绷着脸道:“也还好。”他今日不仅没花他娘给的一分钱,还挣了些回去。 等待的过程有些无聊,季泽便打开系统商城和王霸系统聊天。 “统统,看到了吗?我的画卖了二十两银子,掌柜的还说我将来在作画一途肯定会大放异彩。”他得意道。 “宿主,请继续努力。”王霸系统念在它才录入了不少野史书籍的份上,好脾气的没有怼他。 季泽找到医药类,兑换了之前系统推荐的末世药剂,续骨生肌,点击兑换之后,贡献点哗啦一下变成了五千个。 他一点也不觉得心疼,反正他还有五千。 然后继续在系统商城挑来挑去,什么长生不老丹,一滴异水,异火火种,完美机甲,ai管家等等应有尽有。 季泽挑选得有些怀疑人生,兑换这些东西至少也得需要上千百万的贡献点,他好奇地问道:“统统,你说我们这里的人可以穿越异界去到修真界这些地方吗?” 系统为他解惑道:“可以,但本系统现在并没有能够撕开空间的力量,不能带宿主离开这里。”它若要回到9102年,系统还需升级,但所需的能量可能宿主一生都无法为它凑齐。 “我没想要离开,现代的我已经不在了,只有这里还有亲人,我没必要回去。至于修真界和末世,也没必要去,对于我这个普通人来说,人生在世,不过缘分二字而已。我只想在这一世能够好好的生活,随遇而安,心无挂碍,一切随缘。” “统统,我这样是不是有点胸无大志?”季泽笑着问。 王霸系统不急不缓地说:“并不,这只是个人选择,宿主坚持本心就好。” 季泽忽然转移了话题,他点开技艺那一栏,“统统,你刚刚说可以现场观摩大师作画,是怎么个观摩法?” 系统:“宿主,一千个贡献点可以兑换一个现场学习视频,兑换成功后宿主将会进入神秘空间看到大师现场作画的一幕,并且能在其中领悟某些特定技能。” 听了这话,要不是旁边有人在,季泽差点大喊出声,这金手指也太粗了,简直是学习作弊神器! 他赶紧道:“兑换完我马上就会进入神秘空间吗?” 系统:“是的,宿主。” 季泽:“还好我没冲动,要是突然消失在原地,得把周围的人吓死吧。” 接着,他又查看了其他技能,比如初学琴技只需一百个贡献点,先是初级课程,后面才是中级课程,高级课程。兑换中级课程需要一千个贡献点,高级的则需要两千。 季泽算了下,他学习琴技贡献点一共要3100个,围观一次大师现场作画贡献点要1000个,那他就还剩下900个贡献点。 差点忘了,他早上还答应了小孩要给她买“亮晶晶”,买完“亮晶晶”,应该还有贡献点可以用来抽奖。 “统统,把你这里最亮最闪的东西都找出来!我要给我家小孩买‘亮晶晶’!”季泽豪气冲天地说。 系统:“……”还是那个充满傻气的宿主。 “宿主稍等。” 季泽感觉眼前一花,再次睁开眼时差点被满屏的“亮晶晶”闪瞎眼睛。 有一颗颗成年人拳头大的夜明珠散发着莹莹光亮,有漂浮在半空中的粉嫩色,紫霞色的圆润珍珠,有泛着月光的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月光石,有不知名的散发着五彩斑斓的光芒的珠子,石头,甚至还有修真界的五种属性的灵石,晶石…… 这些“亮晶晶”简直让季.土包子.泽大开眼界。 夜明珠就算了,他买回去肯定没有人相信是他用银子买的,毕竟他家倾家荡产大概也只能买个一两颗。 说是老神仙送的也不行,在他爹娘眼中,老神仙一派仙风道骨,怎么可能会送这种“俗物”,平日里能送肉给他们家吃已经是很照顾他们了。若真的送了季泽这些东西,他爹娘定会以为是他管老神仙要的,他绝对会挨一顿骂。 珍珠也不行,品相这么好的,一颗也得好几两…… 最后季泽决定兑换修真界的月光石,到时候回家他就说路上正好碰到有人在卖。那卖的人说是自己在山上捡的,石头被打磨过,仅做成了一串,也不贵,就几十文钱。 季泽选中兑换月光石的按钮,屏幕下方跳出来一个对话框。 “月光石,在凡人界被称为‘情人石’。属性:月白色,也可呈浅黄、橙色,蓝色或绿色,透明或半透明,具有特别的月光效应。成分:钾钠硅酸盐,产于修真界,富含灵气。” 右下角标注的是五十贡献点一颗,季泽觉得他可以买七颗,然后串成手链送给他家小孩。 季泽沉思片刻,道:“统统,我家小孩手腕比较小,我要买一根可以调节松紧的那种红绳,最好结实一点……” 王霸系统忍无可忍,“宿主,本系统不是商家,请自行在系统商城挑选兑换。” 季泽毫不在意系统的小情绪,继续问:“对了,月光石不是有灵气么,那女孩子长期佩戴,有没有什么好处?” 系统用那机械的电子音冷冰冰道:“女孩子长期佩戴月光石可以由内至外的改善气质,使得佩戴人举止优雅,态度从容。” “这个好!”季泽感叹道,这些气质正是作为一位女神需要的。 最后他又用五十个贡献点兑换了一根性能长相俱佳的红绳。 兑换了七颗“亮晶晶”,季泽还剩下五百个贡献点,能抽五十次奖。 但这次他不准备将贡献点全部花光,得留下一百个作备用,这样的话,他就只有四十次抽奖机会了。 “季公子,我们快过去,先生们过来了!” 季泽正要找个地方洗洗手,准备抽奖,就被阿林的声音唤回了神。 也罢,回去再抽奖。 “阿泽可是等久了?”季青山见他垂着头,走过来时便开口道。 季泽摇头,随口问:“学生没有等多久,先生,您和曾先生今日的同窗聚会如何?” 季青山捋了一把胡须,笑着道:“同窗们谈吐文雅,学识渊博,和他们讨论文章,老夫自然有所得。” 他笑看了曾远之一眼,“你日后去找曾先生指点文章,定要好生听话才是。今日在众多秀才公中,泊安贤弟更是才学过人,无人能及!” “在孩子面前吹嘘什么呢!”曾远之无奈一笑。 “咦,阿泽可是想学琴?”曾远之看到季泽怀里抱着的琴,有些惊讶地说。 季泽挠头,不好意思道:“随便学学。” “不错,有个兴趣爱好也很好。”曾远之温和地说。 季泽笑了笑,两位先生思想倒是一点不迂腐,没有人说他是农家子就不能弹琴,必须要把精力放在学习上这样的话。 回去的路上,阿林还把季泽卖画的事叽叽喳喳地说给了曾远之和季青山听,在听到他一幅画卖了二十两银子的时候,两人才稍稍被震惊到了。 他们这学生,究竟还会什么是他们不知道的? 季泽嘴里说着讨巧的话,“待学生成了大师,定要各送两位先生一副我最拿手的好画!” 他一本正经,且认为自己将来一定会是大师的模样,将曾远之和季青山逗得开怀大笑。 - 从县城回到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季泽摸着怀里的五支续骨生肌药剂,满脸喜悦,他爹再有五个月就可以重新站起来了! 他回去,他爹娘肯定十分高兴。还有小孩的琴和手链…… 季泽一边走路,一边想着事情,路过林狗蛋家门口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道断断续续的哭声从前面草丛中传出来,他直接被吓了一大跳。 只是,这声音怎么有点熟悉? “狗蛋?”季泽朝草丛中喊道。 “呜……嗝……”对方哭泣的声音蓦地一停,又抽噎了起来。 紧接着季泽又听到一声像小猫一般的“嗷呜”声。 “嗷呜~嗷呜~”奶声奶气的,还挺萌。 草丛里窸窸窣窣的,突然,一团白色毛茸茸的小动物窜了出来。它一摇一摆地跑到季泽脚边,用小脑袋蹭他的裤腿。 季泽连忙用袖子擦了擦眼睛,他没看错吧,怎么这只小毛团头上的条纹有点像“王”字? 第32章 白虎 “小脑斧?不是, 小老虎?”季泽激动的口齿都不太清楚了, 他立马蹲下去,把琴放在一旁, 想近距离地看一下。 老虎这种生物,他还只在动物园里看到过,没想到来了古代,竟然有一只像猫一样的小白虎主动跑过来蹭自己的裤腿。 此刻的季泽已经完全忽略了正坐在草丛中,抽抽噎噎的林狗蛋。 他在想这么小一只老虎,应该不会咬人吧, 要不要摸两把? 季泽试探地伸出手,见小白虎依旧一副乖巧求抚摸的小模样,便轻轻摸了下小白虎毛茸茸的脑袋,它昂着头, 发出小小的一声“嗷呜~” 它的鼻头嗅了嗅,胡须也跟着颤了两下,然后眯着一双蓝色的眼睛, 似乎特别享受季泽的抚摸。 季泽凑过去仔细看了看,小白虎的牙都还未完全长齐。 “阿泽, 你别碰它, 它咬人!”林狗蛋看到季泽的动作, 猛地从草丛中站起来, 大声阻止他道。 季泽看了看怀中的白团子,见它正用可怜弱小又无辜的小眼神看着自己,不信地说:“怎么会, 你瞧它多乖啊。” “哇呜!”林狗蛋委屈地大哭出声,“我爹说要宰了它,不能……不能放虎归山,是我救了它,为了它家都不能回了!它……嗝……它还咬人!呜呜呜……” “你看!”他一边说着,一边擦了下脏兮兮的灰脸,伸出胳膊给季泽看。 好家伙! 林狗蛋的胳膊上竟然真的有几个带血的牙印,还有几条抓伤了的红色痕迹。 季泽怔了怔,“那它怎么不咬我?” “哼,一只白眼虎,我咋知道它为啥不咬你!?”林狗蛋心里酸溜溜的,他本来还想收服它当他的坐骑的,多威风啊。 季泽低头,小白虎还在往他身上蹭,不知道他身上有什么吸引它的。 也不像是要咬他。 季泽下意识地把它拎进怀里,只有几斤重的样子,用手撸了两把毛,软软的,热热的,手感简直不要太好。 他握住小白虎的一只爪子,下面的肉垫也软软的,尖锐的指甲被它收了起来。 “怎么回事?我们这里为什么会有老虎?”季泽眉头一皱,问道。 赵家村周围的山其实都不怎么高的,但好在生态环境不错,乡下人有时候也能在山上捉到几只野鸡和兔子打打牙祭,但也没听谁说过这山里有大猫。 林狗蛋立刻精神一振,吸溜一下鼻子道:“小老虎是我爹跟铁蛋他爹一起去山上下套子的时候,在他们以前设的陷阱里发现的。我爹说当时可吓人了,他们还以为母老虎也在附近,吓得大家屁滚尿流,直往旁边的大树上爬,后来他们躲了很久,一直都没听到虎啸声,我爹才将它捉了回来。” “我爹说了,村子里不能有这种猛兽,必须把小老虎杀死,免得它长大了下山来害人!今日里正爷爷和村长爷爷找了好多厉害的猎手上山,到现在这些人还在山上找母老虎嘞!” 林狗蛋背文章不行,有趣的事倒是说得滔滔不绝,逻辑也清晰得很。 季泽奇怪,动物的嗅觉十分敏感,大柱叔他们将老虎幼崽捉回村里,不担心老虎的爹娘找到村里来吗? 他把他的疑问告诉林狗蛋,结果林狗蛋回他,“你傻啊,我爹说了,山头就那么大,一根老虎毛都没有,日后等母老虎找来,小老虎都不知道被他宰了多久了,味道早没了!” “反正是不能放虎归山的。” “嗷呜呜~” 忽然,季泽怀中的小白虎弱弱地叫了一声。 林狗蛋眼巴巴地看着季泽,他也想抱,但是他又不敢,方才它咬他的时候可凶了。 哼,也不看是谁救了它,白眼虎! 季泽看林狗蛋的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有些好笑地问道:“你怎么被关在外面了,难不成真的一晚上都不让你进屋去?你娘呢?” 林狗蛋嘴一瘪,自认为自己很有正义感地说:“小老虎这么可爱,怎么可能会咬死人呢?既然山上都没有母老虎,那说明小老虎肯定不是走丢的,而是被它娘给扔掉了。” 他一擦鼻子,掷地有声地宣布道:“没有爹娘的小老虎好可怜,我必须要保护它!就算,就算我爹娘不让我进家门,我也不会让他们伤害小老虎的。” 季泽撸了一把虎,才看了林狗蛋一眼,“所以是你想养小白虎,婶子和大柱叔都不同意,你才跑来这里呆着?” 林狗蛋点头。 “狗蛋!给我滚回来!” 突然,对面院子里传来林狗蛋他爹生气的大吼声。 听到声音,林狗蛋肩膀猛地一抖,赶忙对季泽道:“小老虎就先交给你了,我爹要打我,我走了!” 话音刚落,他便朝一个方向撒丫子狂奔起来。 很快,季泽就见林大柱拿着根棍子冲出来,骂道:“小崽子很有骨气是吧!?为了个畜牲,连家门都不进了,非要老子揍你一顿你才晓得门是往哪边开的!” 林狗蛋:“哇呜——” 季泽:“……” 林狗蛋腿太短了,没跑多远就被大柱叔给抓住狠狠揍了屁股。 虽然林狗蛋捂住屁股痛哭出声的样子简直没眼看,但是季泽觉得对方好歹是他的朋友,他这么眼睁睁看着貌似不太好。 他赶紧抱着小老虎跑过去,劝道:“大柱叔,你别打了,狗蛋哥这么做也是因为他心善,你别再打他了。” 林狗蛋含着眼泪泡,一脸感动地看着季泽。 林大柱臭着脸,气急败坏地说:“心善那也得看用在啥地方,这小崽子反了天了,胆子大了啥事儿都干得出来!” “我没有!我以后当大将军,我才不会干坏事!”林狗蛋脖子一梗,反驳道。 林大柱被气笑了,“呵,大将军?” 见儿子这副死犟的模样,林大柱作势又要打他。 季泽把小老虎放在一边,拦在两人中间,“大柱叔,有话好好说啊,别动手。” 这边,李氏和兰娘听到外面的响动也都纷纷走了出来。 李氏看到外面的情况,皱眉道:“大柱,干啥打孩子?” 兰娘也心疼自己儿子,走过去将林狗蛋抱在怀里,红着眼睛对林大柱道:“当家的,你打了娃一天了,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 周围的邻居也陆陆续续地被林狗蛋的惨叫声吸引了出来。 林大柱面色尴尬,他不就打个娃嘛,咋这么多人跑来看,老脸都给他丢光了。 季泽对他娘说:“娘,你把我今日买的琴拿回去。” 说完,不等李氏反应过来,他就蹲下腰再次把小老虎抱了起来。 “哎哟,狗娃子,你可别碰这大猫,要咬人的!”季泽的动作吓得周围的人忙不迭尖声喊道。 “它白日里可凶嘞!抓伤了好多人,性子烈的很!” “乖宝,你快放下它!”李氏惊呼出声。 林大柱眉头紧锁,看来这只白虎不太好处理了,唉,这两个娃娃真是不让人省心。 实在不行,他直接抓起来摔死它。 季泽低头瞅了两眼小白虎,小白虎似乎有所感应,睁着蓝色的大眼睛,十分无辜地看着自己。 他心里一动,问系统,“统统,你说我可以养它吗?用妖兽肉。” 王霸系统机械的电子音回道:“宿主,可以的,本系统还可为宿主特供虎族的语言学习视频,方便宿主与您的萌宠沟通。” 它停顿了下,继续道:“视频仅需一千贡献点。” 季泽一愣,“那我岂不就是会一门兽语了。” 系统:“是的,宿主。” “统统,但是养一只老虎,还得时刻担心它会不会伤到人,可我既不想看着它死,又不想它伤到村里的人。怎么办?”季泽忧愁地说。 片刻后,系统道:“宿主不用担心,白虎食用了修真界和末世的肉,绝不会再看其他的肉一眼。况且,宿主还可以给它打狂犬疫苗。” “且白虎食用这些肉类后,也能多几分灵气,能听懂人言。宿主,它现在对你这么亲热,也是因为你身上没有什么杂质,比较吸引它。” 季泽:“……你的意思是小老虎它想吃我吗?” 系统:“是的,宿主。” 季泽:“……” 他和系统交流完,发现大家都怔怔地看着自己。 “狗娃子,这大猫咋不咬你?”有人问道。 大猫? 季泽低头,对上这只想吃他的小白虎的视线,嗯,小猫还差不多。 他回道:“可能是比较喜欢我吧。”它确实是喜欢他的肉,他可没说假话。 林大柱皱着眉,看向季泽说:“六个月大的老虎已经能跟着母老虎学习捕猎了,这只白虎留不得。” 村民们也没有哪个站出来说,要把它留下或者放回山林。 季泽觉得他想要养这只小白虎做萌宠,恐怕有点难度。 没办法,他只好拿出他的拿手绝技——装神棍。 “大柱叔,你应该知道白虎十分罕见,是大猫里面的稀有品种,它们生存亦十分不易,但如果生来有缺陷的幼崽就会被母虎遗弃。我觉得大柱叔知道这只小白虎是被抛弃的,所以才敢不怕它的气味引来母虎将它带回村里,因为你们还是怕它的父母就在山上,不敢当着它们的面动手。”季泽小脸认真,一步一步分析道。 林大柱神色严肃,但心里却对季泽无比赞叹。 他看了眼正委屈巴巴的林狗蛋,心下叹气,都是一样大的娃,咋差距这么大呢? 不过知道这孩子想养老虎,他眉头皱紧,还是道:“不行,这白虎留不得。它的缺陷就是身体孱弱了点,长大了那还了得。狗娃子,听叔的,你还小,不懂这中间潜在的危险。” “猛兽始终是猛兽,不能因为你养了它,它就变乖了不是?野性未除,村里面这么多人,伤着哪个都不好。” 林大柱好笑道:“最重要的是,你家有肉给它吃吗?”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19-12-17 12:26:50~2019-12-18 23:13: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赛文想当农场主、云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断绝关系 听到林大柱的话, 连林狗蛋都沉默了。 是啊, 他家没肉啊。 他自己都没肉吃,还怎么养他的坐骑呢? 林狗蛋心情低落的垂下头, 他救不了它。 林大柱见自家儿子这副表现,心下松了一口气,他能自己想通就好。 只有季泽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他抿唇一笑,心想对不住了兄弟,你的坐骑我要抢了。 “大柱叔, 你知道我今天去县城里卖画赚了多少银子吗?”他憋住心中的得意,尽量使自己看起来很平静地说。 这话一出,众人纷纷讨论起来,其实大家都怎么没把他说的话放在心上, 只是好意地夸赞道:“哎哟,季老二家的狗娃子还会画画啊!” “画画这可是县城里的小姐公子们才做的事嘞!如今咱们村的狗娃子也会哩!” 倒是有个别人发出了其他声音,“还挣了银子?我才不信, 一个小娃娃能挣什么银子。” “哈哈哈!狗娃子你有这个心是不错的,可你看看你能挣啥银子哦, 长得还没我裤腿高呢!哈哈哈哈!”其中有个彪形大汉没有什么恶意的嘲笑道。 季泽:“……”赚钱和身高之间有冲突吗? 他丝毫没有生气, 毕竟自己才八岁, 他们怀疑也是正常的, 于是他镇定道:“今日我娘给了我二十两银子去县城里买书,而我卖画得了二十两银子,因此身上便一共有四十两。” “我花十两买了一把琴, 一两为我爹娘买了一个香胰子,对了,还用一百文钱买了一串手链。那我就还剩下二十八两,外加九百文钱。如果我没有挣到二十两,那我多出来的几两银子又是从哪里来?而且我还有见证人,也就是我的先生,先生他总不会说谎吧?” 季泽说完,顿时有人赞同道:“嚯,季家的老族长也知道,那肯定是真的咯。” 方才的那彪形大汉挠着头,不好意思地说:“没想到这么小个娃娃就能挣钱了,我八岁的时候还在河里摸鱼嘞!” 另一个人笑道:“李大牛,你能跟狗娃子比?人家可是被老神仙点拨过的人!” 季泽继续对林大柱道:“因此我只要多作几幅画,就能给小老虎买肉吃。” 他随即算了个账,说:“现在白虎还小,一天一只鸡应该足够了,待它长大了,我还能挣更多的银子,给它买更多的鸡。” 林大柱:“……” 众人:“……” 他们都没这能天天吃鸡的福气。 如今赵家村的日子比以前好过了不知多少倍,家家户户一年也能存个一二十两银子,大家也都晓得狗娃子家挣了钱,但他们为村里所做的贡献可一点都不少,所以就算季泽说自己能随身携带个几十两银子,也没有什么人会起坏心思。 因为差距越拉越大之后,很多事情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就像大家看到李氏抱着的那把琴,虽然他们从未见过,但就是觉得这合该是狗娃子家的。 突然,不知道季家宝从哪里窜了出来,用手指着季泽,眼神嫉妒,语气恶毒地说:“好狠毒的心肠,明知大猫会伤人,狗娃子你还非要养!你是要置我们全村人的性命于不顾吗!?” “老族长是你的先生,肯定会为你说话的,这种小人,老货都能当族长,我看还不如让我爹来当的好!” 本来他们大房家的人缘已经败坏得不能再坏了,方才季家宝最后一句话说出来,更是让人知道了他爹季宝根竟还有这等心思。 季宝根还在看热闹,听他儿子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赶紧伸手捂住他的嘴。 季家宝挣扎不过,张开嘴重重朝他爹的手咬了下去。 “嘶——”季宝根疼得龇牙咧嘴,立马放开了他。 众人只听他学嘴道:“我爹说了,老族长天天屁事不管,还装成一副读书人的模样,占着族长的位置不放,我娘还说,季青山这个老货……” “家宝!”季宝根冷下脸,一巴掌甩在儿子的脸上,很快,红印就浮了上来,看得出他是下了狠手的。 季泽撸虎的动作都停了下来,他见过蠢的,但是没见过这么蠢的。 “哇!爹,你为了个外人打我!我要回去告诉娘,告诉爷奶!”季家宝眼眶发红,恨死了他爹,“你打我,我以后不给你养老了,也不给你摔盆子!” 季宝根气得目呲欲裂,大声吼道:“给我滚回家去!” 他出来看季老二家的笑话,没想到让人看了他家的笑话。 定是婆娘那个蠢货,才教出来这么个蠢儿子! 季宝根拖着季家宝的胳膊,讪讪地和大家说:“孩子还小,不懂事,他胡说的,我这就把他带回家去教训。” “狗娃子,你那天怎么不被淹死了呢!”季家宝盯着季泽,突然恶狠狠地说。 季宝根脸色一白,想再次捂住儿子的嘴,已经来不及了。 听到这话,李氏的眼睛蓦地变红,“苍天有眼,真是苍天有眼啊!季宝根你现在还敢说我家狗娃子不是你们家宝推的吗!?小小年纪就有这样歹毒的心肠,想害死我的儿子啊……” “不,不是,不是他推的。”季宝根语无伦次道。 见他这般心虚的反应,在场的人无一不震惊,原来当初狗娃子落水还真是季家宝推的。 是他们当初冤枉了狗娃子,说狗娃子说谎,还说他嫉妒大伯家的儿子。 说过这些话的人个个面色发红,眼带愧疚地看向季泽。 季泽知道发生这样的事,不说没有证据,就是拿到公堂之上,县令大人念在季家宝年纪小的情况下,也不过判他一个无心之失。 自己如今什么事都没有,季家宝也不过挨几下板子便能了事,就这样简单揭过,又算得了什么呢? 这对原身,是最大的不公平。 等着吧,自作孽不可活,他将来会好好回敬他的,但今日就算了。 季泽上前一步,垂下眼,眼神颇有些受伤,随后他抬起头道:“二哥,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我原谅你,但我们的兄弟关系就此了断,今日在所有人的见证下,我们不再是兄弟。倘若日后,不管我们谁能够青云直上,得贵人青眼成为人上之人,都莫要再寻对方,你之事于我无干,我之事亦与你无干。” 这是彻底了断了啊。 还是狗娃子心善,这么轻易的就原谅了对方。 “呸,就你?我还不稀罕做你的二哥!”季家宝啐了一口道。 终于有人看不过去,“狗娃子,你放心,事实如何,叔叔们都知道,以后他若敢纠缠你,我们就敢为你作证!” “对,我们为你作证!” 季泽眼眶微红,不是演的,而是感动的,他真诚地想谢谢他们,“多谢各位叔叔伯伯婶婶。” 他们这么说,季宝根就有点不满意了,什么意思,就这么肯定他们家宝不如人,将来一定会去求狗娃子? 他也不再热脸贴冷屁股,冷下声道:“家宝,我们走,以后谁求谁还不知道呢!” 父子俩走后,大家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说什么好。 不知是谁愤愤不平说了句,“季宝根还想当族长,等下辈子吧,反正俺是不会同意选他的。” “我们老季家又不是只有他们一家姓季的,丢人!” “谁说不是呢。” “……” 季泽拉住他娘的衣袖,正想抱着怀里的白团子偷偷溜走,就听林大柱道:“把小老虎留下,卖画的银子你自己留着,日后考试的费用可不少,不用给这只畜牲买鸡吃。” 一旁的林狗蛋撇撇嘴,“它不是畜牲。” 林大柱看向儿子,“还想挨揍?” 他立马乖乖闭了嘴。 季泽有些懊恼,信口胡诌道:“大柱叔,书上说这白虎可是上古神兽,我养了它做我们村里的保护兽可好?” 村民们一听是书上说的,纷纷有些意动。 往年年景不好的时候,没少有那些匪徒懒汉来他们村里抢粮,每次都损失惨重,有时还会死几个人。 他们报官都没用,等官兵来了,匪徒早跑了。 再说这些官兵,做实事的一个也见不着,全是些吃白干饭的。 林大柱愣了愣,忙道,“书上连这都有?狗娃子,你可别唬大柱叔。” 季泽面上一本正经,“自然。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他皱眉道:“你能保证小老虎长大以后不会伤人?书上有没有说过这个?” 季泽笑道:“这个简单,老神仙以前指点过我怎么和这样的老虎交谈,等过几日我就能听懂它的话了。说不定以后,它还能听懂你们的话。” 果然,这话一出,大家的注意力都到了老神仙身上。 林大柱同在场的人一般,被唬住了,瞪大眼问道:“当真?” 好像季泽前面说什么都不管用,一听有老神仙的指点,一下子就有用了。 季泽点点头,“当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大家?再等等,等几日我就让大家看看,小老虎它是怎么听我话的。” 林大柱顿时有些犹豫起来,这要是真的,当然是一件大好事,只是这也不是他能做主的。于是,他把目光投向其他正在思索的人。 李大牛最先说话,“我同意,如果过几日白虎真能够听狗娃子的话,那你想养便养吧。” 作为村子里最壮实的人之一,他知道村子若是有了大猫的镇守,绝对能威慑不少怀有不正当心思的人。 李氏是相信老神仙确实存在的,否则她们家哪里来的肉吃,更何况现在乖宝还学会了作画,肯定是老神仙教的,不然她和当家的咋不知道他是啥时候学会的? 今日他还把这啥琴,都给买回来了。 她看了眼一脸渴望的儿子,对林大柱道:“要不试试?” 最后,他们互相讨论了一番,决定让季泽先养个三日,到时候再做最终的决定。 林狗蛋一听小老虎暂时不用死,也高兴得嘴巴翘了翘。 作者有话要说:是不是不好看啊,失落。对了,因为渣作者实习,画图狗一枚,更新时间不能固定,什么时候写完就什么时候更新啊。感谢在2019-12-18 23:13:20~2019-12-19 18:51: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稚 20瓶;陶子01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灵药治腿 季泽只有五百个贡献点, 原是打定主意回来焚香沐浴后便抽奖的, 但是现在要兑换小老虎的语言学习视频,都还差五百个贡献点。 他蹙眉思索一番, 自己明日必须找借口再去一趟县城才行。 季泽和李氏一人抱着虎,一人抱着琴,回到院落里,正好瞧见季星遥扒拉着门,探出个小脑袋,目光炯炯地看着他, 怀里的小老虎。 眼看天色已经不早了,李氏把琴抱回季泽屋里,看见她便道:“遥遥,快去把锅里热着的饭菜端出来, 你哥还没吃饭呢。” 自从上次季泽在家里宣布季小草改名为季星遥后,李氏和季大根慢慢地也将小草儿的称呼改成了遥遥。 “欸!”季星遥开心一笑,应了李氏一声, 又问季泽,“小老虎吃饭了么?” 季泽见小孩的眼神黏在小老虎身上, 眼里全是对小白虎的“觊觎”, 顿时觉得心里不怎么舒服了。 他大老远地给她买琴, 为她兑换“亮晶晶”, 也不知道心疼心疼哥哥。 季泽低头看了眼毛茸茸的白团子,蹙眉道:“小孩你别管,它有的是肉吃。还有, 老虎身上的毛很脏,性情也比较暴躁,会咬人的,你平时离它远点。” 想了想,他又添了句,“待我用过饭,就给小老虎洗澡。” “好呀,那我先去给它做一个窝!”季星遥兴奋地回道,一转眼就跑她房间里没影儿了。 季泽:“……”不是要给他端饭吃么? 行吧,他有手有脚,自己去吃。 今晚的晚饭是用末世的一种变异了的长腿兔做的爆炒兔肉,这种变异兔的腿部肌肉特别发达,咬起来有嚼劲又香。 季泽吃完,转头便发现全家人都围着一个竹篮子转。 他走过去,就见方才还喜欢他喜欢得不得了的小白虎,四只脚踩在垫了棉布的竹篮子里,身后那条有着灰色条纹的尾巴正朝着三人摇得无比欢快。 季泽看得有些怀疑人生,这还是老虎吗?这是狗吧? 他问系统道:“统统,你不是说小老虎最喜欢我吗?” 王霸系统冷漠道:“宿主,本系统说的是它喜欢你没有杂质的身体,你的家人,身体也没有什么杂质。” 季泽:“……哦。” 秉着安全第一的原则,季泽在系统商城兑换了几种疫苗和一瓶消毒喷雾,露出恶魔般的笑容,走向正在学狗摇尾巴讨人欢心的小白虎。 没过多久,他们的院子里就传出小动物“嗷嗷嗷”的惨叫声。 季大根笑得开怀,“哈哈,原来是只公老虎。” 李氏期待地说:“公的好啊,公老虎威风,日后它长大了,我家乖宝就骑着它去学堂。” 季泽:“……”这样的场面他光是想想都有些激动人心。 可惜从打完疫苗后,小白虎便一直拿屁股对着他。 季泽简直要被气笑了,这种记仇小心眼的行为难道还不像猫狗? 它以为他想给它打针啊,他又不是兽医。 最后季泽只得气呼呼地扔了两条灵鱼给小老虎,就自顾自地回到屋子里学习去了。 他最初觉得自己养的是一只霸王,没想到竟然是一只狗。 天色已晚,季泽点起油灯,开始了每晚一个时辰的温书。 至于续骨生肌药剂,他决定明日一早再拿出来,给他爹他娘一个惊喜。 夜晚凉风习习,院子里季星遥终于如愿以偿地摸到了小老虎,李氏还将照顾老虎的重任交给了她,让她不要去打扰季泽念书。 这么好的差事,季星遥自然没有拒绝,一只手提起小篮子,一只手抱起小老虎就回了自个儿的屋子。 只有季泽的房间里亮着昏黄的灯光,传出孩童朗朗的读书声。 “肃肃兔罝,椓之丁丁。赳赳武夫,公侯干城。肃肃兔罝,施于中逵。赳赳武夫,公侯好仇……” - 天还未亮,季泽就起了床,因为休沐日已过,今日便要去学堂了。 他打开房门,就见小孩站在门口,怀里抱着只正在和她亲亲热热的小老虎。 “阿泽哥哥。”季星遥歪着头,眼睛弯如月牙。 瞧见小孩的笑,季泽才猛然想起他还未将月光石送给她,正要说话,便听对方道,“哥哥,水缸里的鱼没有了,小老虎饿了。” 季泽:“?”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哥哥? 他表情淡淡地说:“柜子里还有野猪肉,你找娘要去。对了,这个给你。” 季泽往怀里摸了摸,然后伸出手递给她。 季星遥眼前光亮蓦地一闪,只见他的掌心中出现了一串亮晶晶的手链。 七颗月光石在深黑色的半空中,每一颗都静谧而朴素,透明的石上闪耀着蓝色跳动的光芒,犹如皎洁的月色,泛着莹莹光亮,仿佛带着某种神秘而不可抗拒的力量。 “青光淡淡如秋月,谁信寒色出石中。” 季泽对她道:“小孩,它叫月光石,送给你。” “月光石,它真的能发光呢!”季星遥兴奋不已,她小心翼翼地接过来,举在眼前仔细看,“好美。” “我很喜欢,谢谢阿泽哥哥。” 季泽嘴角微扬,淡淡道:“嗯。” “别看了,喜欢就戴上吧,我们吃早饭去。”他瞥了她怀中一眼,“这是老虎,不是猫狗,不要天天抱着。” 季星遥戴上手链,嘴里道:“晓得了,狗娃子哥哥。” 季泽:“……”得,他又是狗娃子哥哥了。 他冷哼一声,别过头去,待过几日教你学琴,你还得叫我阿泽哥哥。 早上洗漱完,到了饭桌上,季泽才郑重地宣布,“爹,娘,师父说儿子如今学完四书,在学业上已经小有所成了。” 李氏闻言,脸上欢喜之情溢于言表,她感叹道:“既然是老神仙说的,那就说明咱乖宝是真的学得好,乖宝这两年读书这般用功,我和你爹哪能不晓得呢,我们都是看在眼里的啊。” 季大根夹了一筷子咸菜在嘴里,闷头不说话。 孩子才八岁就能替家里分忧,还要天不亮就要起床去老族长那里念书,晚上温书到深夜。 这村子里哪家的孩子有他的儿子上进?有他的儿子辛苦? 季大根恨不得马上就站起来,早日为儿子多存些银钱。 季泽笑道:“爹,娘,你们是不是忘了儿子之前说过的事?” 李氏和季大根一愣,李氏奇怪地问道:“还有啥事儿啊?” 他微微一笑,“师父曾经告诉我,待他日我学有所成,会赠予我灵药,可以用来医治爹的腿。” 李氏怔住了。 唯有季大根轻轻颤抖着手,看向季泽,不敢相信地问道:“狗娃子,你,你的意思是,咱家有灵药了?” 他怕自己耳朵不好,听到的不是真的,会空欢喜一场。 季星遥见爹连筷子都拿不稳了,伸出小手握住他的手,灿烂一笑,“爹,哥哥说爹的腿要好了。” 季泽笑着点点头。 李氏见儿子点头,眼眶突然发红,她忙背过身去用袖子擦了擦眼睛。 “好,好,好孩子。”季大根声音微涩,连声道。 第35章 帝师 续骨生肌药剂不愧为系统出品, 季大根早上服下一支后, 腿立马就有了知觉,还有点痒, 不像之前偶尔才会出现一些知觉。 当他感受到自己双腿的存在时,差点当场落下泪来。 这药剂的功效不仅立竿见影,而且还无任何副作用,季泽觉得再配合他娘每天雷打不动的按摩,他爹用不了多久便能杵着拐杖走上几步了。 李氏连生意也不做了,一整天都守在家中, 仿佛下一刻季大根马上就可以站起来似的。 “娘今儿个高兴,晚上大家都吃顿好的。”她将橱柜里的节角牛肉切下几块来,然后大手一挥,投喂给了小白虎。 在李氏眼中, 什么肉都比不上牛肉。 因为在以前老百姓是不能随意吃牛肉的,要等自家牛老死或病死,上报官府之后, 衙役等人到现场查看牛的尸体,鉴定其是自然死亡, 还是人为杀牛, 确认是自然死亡后, 百姓才可以吃牛肉。 虽然肉可以吃, 但是像牛筋,牛皮等可用做作战物资的东西,百姓要自觉送到官府, 如若逾期不送,一律按私自杀牛罪论处。 不过如今大周朝生产力水平提上来了不少,允许民间食牛肉,但却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吃得起的。 特别是对于平民百姓来说,这牛啊可是庄稼人祖祖辈辈都要好好爱护的牲畜,没有牛,光靠人来干体力活,谁受得了? 因此对于李氏而言,这牛肉既珍贵又好吃,自然要在逢年过节或者喜庆的日子里才能拿出来。 “嗷呜呜~”小老虎一口咬在嘴里,喉咙中发出满足的叫声。 季泽没眼看,别过头对李氏道:“娘,儿子昨日有本书忘了买,可能还得去镇上一趟。” “和谁一起?”灶房里,李氏头也没回,直接问道。 “云逸兄,还有小武哥,我已经与他们说好了,先生那里也告了假。”季泽知道他娘不放心自己一个人,早上便同顾云逸约定好明日一起去县城。 “那孩子身体不好,你们路上小心点,别颠簸到了。”季大根也是知道顾云逸的,两个孩子将来都要走举业,身体必须要养好才行。 “知道了,爹。”他回道。 “小孩想吃什么?哥哥给你带回来。”季泽转头对正在撸虎的季星遥说。 “不吃。我也想去县城。”她撅起嘴,眼神暗了暗。 “遥遥去做啥?你哥才那么点大的人,要是遇上拍花子的,他护得住你?”李氏眉头一皱,严肃道。 她这用一袋红薯换来的便宜女儿现下长得是越发好了,且还聪慧乖巧得很,谁不喜欢。 李氏自认为在她身上她还是花了不少心思的,打心底里把她当亲生女儿疼,这要是在外面被人拐走了,自己还不得心疼死。 季泽想带小孩去,但他娘说得也有道理,小孩这么乖,在外面若是被人抢走了咋办? 更何况古代的街道可是没有摄像头的,那他去哪里找人? 季星遥蹲在地面上,抱起小白虎,将小脸埋在它毛茸茸的背部,闷声闷气道:“那我不去了嘛。” 季泽心里闷闷的,别人家的女儿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小公主似的宠着,他家小孩却不行。 他爹不能走路,他娘要照顾他爹,他自己去县城都需要有小武哥陪着一起。 季泽走过去,揉了揉季星遥的脑袋,安慰道:“小孩,哥哥给你买蜜饯,很甜很好吃的。” “不吃。”她拒绝道。 季星遥长这么大,这是第一次闹脾气。 季大根叹息一声,随后才开口说:“遥遥,再过几个月爹的腿就好了,到时候你想去哪里,爹都带你去,好不好?” “真的吗?阿爹。”她抬起头,眼角有几颗小泪花儿。 她白净的小脸上还有泪痕,红唇微微嘟着,额尖的朱砂红格外明显。 瞧见季星遥的眼泪,李氏和季大根心软得一塌糊涂,暗想,这闺女可真讨人疼,就是县城里的姑娘都没有一个长成这般好的。 季大根眉毛一竖,假装生气,“爹还会说谎不成?” 小闺女很少哭,她一哭三人准得缴械投降。 季泽同他爹娘哄了小孩半天,才将人哄好。 - 第二日。 季泽与顾云逸到县城时已接近晌午,下了牛车,季泽才用关怀的眼神看向顾云逸道:“云逸兄,身体可有不适?不如我们先找个茶馆坐下歇息一番再去书斋,如何?” 顾云逸不想因为自己而耽误事,正要拒绝,便听小武说:“多谢季公子,我家公子正是需要歇息一番。” 季泽爽快道:“那咱去就近的茶馆吧。” 三人方才落座,便听旁边一桌的几位穿着青衣长衫的年轻人在谈话。 “师兄,昨儿个县学里传言,帝师到了咱们临山县可是真的?” 另一人端起茶杯,嗤笑道,“玩笑话罢了,你们莫非是当真了?这次又是听谁说的?” “从县丞大人那里传出来的,说是帝师大人要在这里寻一处安静之所,避世修养。” 又听那位嘲笑大家的师兄道:“帝师可不是那地里的大白菜,不是我等想见便能见到的,别做梦了。” “把心思放在课业上,比什么都好。” 季泽同顾云逸对视一眼,没说话,自顾自地喝起茶来。 这茶馆果真是个探查消息的好地方,他们随便进来坐坐,都能听到如此劲爆的消息。 季泽从这几人的穿着谈吐便知他们是县学里的学子。 帝师,也就是帝王的老师,当然不是一般人,这些学子说话那么大声,都不怕被有心人听了去,四处宣扬闹事? 到时候恐怕不仅整个临山县的读书人,还有其他几个邻县的举人秀才童生们都会为之轰动,然后蜂拥而至。 虽说大家前来只为拜见一下帝师,但若是谁受他指点一二,皆会终身受用不尽,更甚至还有那等异想天开的人,想拜人家为师。 不过,都说空穴不来风,帝师万一就真来了他们临山县呢? 季泽摇摇头,不再多想,无论怎么样,此事都与他无关。 待顾云逸歇息好,三人出了茶馆,便向书斋而去,他们几人没有一个将方才听到的话放在心上。 到了书斋,季泽留下顾云逸和小武在那翻书看,而他便开始一个人疯狂地扫荡起书架上面的各种野史,杂记游记,奇闻异录来。 对于好友的这种怪异行为,顾云逸已经见过多次,他如今已见惯不怪了。 季泽握住书,低头假意翻阅,很快传来王霸系统的提示音。 “叮!检测到曾文岳的《高斋史录》,请问宿主是否录入?” “叮!检测到前朝大儒余之闫的《越绝书》,请问宿主是否录入?” “叮!检测到尨先生的《晋阳秋》,请问宿主是否录入?” “……” 这些声音季泽都已经习以为常了,还能估算什么时候换成另一本书。 王霸系统:“叮!检测到望安先生的《大周野史》,请问宿主是否录入?” 季泽:“录入。” 系统:“检测中……内容生成中……已完成。” “恭喜宿主,获得贡献点1000。” 一千个贡献点!? 季泽拿书的手猛地一抖,差点掉在地上,他赶紧用双手把这本书籍捧起来。 “统统,这可是什么大师所纂?为何这般值钱,不,这般值贡献点?”他问道。 王霸系统矜傲道:“宿主,知识是无价的。再者,望安先生乃是大周朝现任帝王的老师,他所作的《大周野史》再真实不过,且是望安先生的为人,文采及地位决定了这本书籍的价值。” 原来望安先生就是方才那些学子口中的帝师! 季泽甩了甩头,以便让自己的头脑清醒些,“那望安先生就是帝师的笔名这件事,有没有人知道?” 系统:“除了亲近的人以外,并无。” “那我岂不是又掌握了什么秘密?”他顿时感觉自己脖子凉飕飕的。 察觉到季泽的想法,王霸系统冷哼一声,“宿主不必如此惊慌,不过一个笔名而已。” “你不就是在说我胆小么?直说便是,统统,虽然我胆小,可我骄傲啊。唉,是你太单纯了,人心复杂,你不会懂的。” 帝师可是直达天听的存在,涉及朝堂之争,派系之别,谁知道这位帝师避世的真正原因是什么呢? 万一这书里面有什么“不太好”的想法,他若是看到了那还了得? 毕竟这是一本野史,还是帝师用未曾公开的笔名所写。 季泽认为,他作为一位即将参加科举考试的学子,并且还准备和科举死磕到底,誓要入朝为官并跻身“士”的阶级,他最好还是不要轻易沾染上这些的好,不做那知情人才能活得长长久久。 虽然自己现在还是一个小老百姓,但并不代表他会一直是一个小老百姓。 系统突然出声道:“宿主,‘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可听过?有时候胆小未必是你所谓的谨慎。” 季泽一愣,“是吗?” 他垂下眼,看着手里的书。 在他印象中,自从来到这里,他好像确实从未做过任何出格的事,除了那被老神仙点拨过的谎言。 他一直觉得古代人动不动就要砍头诛九族连坐,而他又想入朝为官,自然每一步都要走得谨慎些。 可是谨慎好是好,但谨慎过头,反而不是好事,而是真正意义上的胆小了。 季泽发现自己身上好像少了些什么东西,是现代的他拥有的正义潇洒,亦或者是那种认定了什么就大胆去追去做的勇气。 他太过骄傲自满了,自以为老实一点,错处就不会来寻他,但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当你以为你做的完美无瑕的时候,错处会不会主动来寻自己? 而自己毫无准备,又该如何去应对?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19-12-20 22:59:47~2019-12-21 20:57: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月影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有辱斯文 季泽想通后便问系统:“统统, 那你可知帝师的名讳?” “宿主, 本系统不知,宿主不用着急, 好好学习,总有一天会知道的。”王霸系统故作高深道。 “最烦那些勾起别人的兴致后,又不愿再多说一句的人。”季泽撇撇嘴,不高兴道。 王霸系统:“本系统不是人。” “知道你不是人。” 书斋里的店小二注意季泽许久了,见他捧着书两眼放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便上前问道:“公子可是在寻找什么书籍?” 听到有人在耳边说话,季泽忙转过身,见是店小二,他神色微动, “小二哥,你们这还有没有望安先生所著的书?” “望安先生?”店小二皱眉思索,这好像不是什么名气特别大的作者, 他对这名字一点印象都没有。 他摇摇头,态度礼貌地说:“未曾听过这人, 公子如果一定要找他的书, 小的可以和您一起找。” 季泽道谢:“多谢小二哥, 我自己来便是。” 原来是以为他在找书啊, 这倒是个美好的误会,这样他就可以更加“肆无忌惮”的扫荡了。 到了后面,季泽扫荡完几个书斋, 再也没能发现有价值上千贡献点的书籍。 回去时,顾云逸看了一眼好友怀里的两本书,摇了摇头,笑道:“泽贤弟今日特意告假约我出来,就是为了买这《大周野史》与《千金药方》?” “这《大周野史》也就罢了,你买这《千金药方》是要作甚?难不成还想学医?” 季泽不满地说:“我说云逸兄,你可别瞧不起我,你且等我几日,待我研究出能让人一日不食亦不会感到腹中饥饿的药丸来,你便知晓我的厉害了。到时候,你可别哭着喊着非要做我的小弟,还要拜我为师。” 顾云逸:“……”又来了。 他道:“若是泽贤弟真能做出这种药丸,我便称你一声兄长,如何?” 这话一出,季泽激动了,“当真?” 顾云逸:“自然是真的。” 季泽:“那可好。云逸兄你叫我一声兄长也是应当的,其实我原本也不想告诉你我买《千金药方》的真实原因,但念在你问了,且日后还要叫我兄长的情况下,我还是决定告诉你真相。” 顾云逸挑了挑眉,他可没说要一直叫他兄长。 “什么真相?”他捧场问道。 “我都是为了你。”季泽表情严肃起来,非常认真地说。 顾云逸:“……”他听着怎么有种怪异感。 “你倒是说说看怎么就变成为了我了?” 他这贤弟当真是奇特的人,年纪虽小,想法与歪理却是极多,有时候他听了竟然还觉得有道理,他如今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也变得奇怪了。 季泽做这一出的确是为了顾云逸,将来参加科举考试,辟谷丹对云逸兄想必会大有用处。 他想的是如果早日将辟谷丹拿出来,找好了借口,日后才方便他行事。 季泽转头道:“听先生说,我们科考时条件十分艰苦,考试的号房不仅简陋窄小,遇到天气不好的情况,某些号房甚至会漏风漏雨,有时还会碰到蛇鼠虫蚁什么的。考试的学子们皆是穿着单衣,食冷饭,饮凉水,倘若运气差点,被分到‘臭号’旁边,那可就……” 剩下没说完的话,就得他们自行领会了。 他说的这些顾云逸又岂会不知,他身体弱,只要稍微食一些油水重的,或是冷的东西便会导致肠胃紊乱,就是平日也比较容易患些小病,更不论在条件简陋的号房里了。 但是没办法,他若想要争一口气,改变自己和姨娘的生活,只能通过科举这一条路。 “小便倒是可以在号房里解决,但是大便就得跟随衙役去臭号了,到时候卷面上被盖了黑印,任你文采斐然,阅卷官必定是不会再看这晦气的卷子一眼的。”季泽继续滔滔不绝地说道。 关于黑印这个他也是才了解到的,黑印就是俗称的“屎戳子”。 季泽有些感慨,在古代当考生,肾脏必须得很好才行。 特别是在殿试面对皇帝的时候,如果谁敢说出要去小便,大便的话来,或者一不小心放了个屁,都会被认为是有辱斯文,因为这些都是不雅之事。 不管你再牛,再厉害,皇帝也不会录取,行为严重的不仅与进士无缘,说不定还会治你一个大不敬之罪。 顾云逸听得一噎,摇头失笑道:“泽贤弟,这些话你就不要当众说出来了。” 季泽狐疑:“为何不能说?” 顾云逸示意他看四周正在打量他们的人。 季泽转头,见有人不屑地瞥了他一眼,嘴里道:“哪个私塾教出的学生,竟然当街口出晦言!” 另一人脸色发红,“这,这还是读书人吗?简直有辱斯文!” 季泽:“……” 他赶紧拉着顾云逸上了牛车。 “泽贤弟,你日后可不要什么话都往外说了。”牛车上,顾云逸看着羞恼的季泽提醒道。 他嘴硬道:“人吃五谷杂粮,有这些事再正常不过,何必嘲笑别人,难道他们不会大小便?” 顾云逸眉头皱紧,“你还说,若先生在这里,你可要挨戒尺的。” 季泽老老实实闭了嘴,最后还要再添一句,“云逸兄,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我都是知道的。你且等着,待我研究出那药丸,考试时你便不会受那憋……之苦。” 这次他极快地反应过来,把顾云逸不愿听到的那个字及时收了回去。 顾云逸心头微微一暖,先不说季泽能不能研究出来,但他为他着想的一片心意,实属难能可贵。 牛车慢悠悠地晃荡回去,又到了下午,季泽和顾云逸分开后径直回了家。 他今日录入书籍共得了8106个贡献点,这其中《大周野史》就值1000个贡献点,再加上之前准备兑换的现场观摩大师作画与琴技初学,初中高级课程的学习视频所需的贡献点,以及剩下用来抽奖和备用的,一共还有12706个贡献点。 季泽怀里揣着两本书,一包蜜饯,系统商城里揣着一万多的贡献点满载而归。 一回到院子,就看见林狗蛋朝着小孩嘻嘻的笑,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季星遥怀里抱着白团子,更加衬得她白嫩可爱,不知林狗蛋说了什么,她现在正笑得一脸的灿烂。 灶房那边又传来李氏的声音,“狗蛋今晚在婶子家吃饭!” 林狗蛋挠挠头,罕见地腼腆道:“多谢李婶子,我回自己家吃。” 林狗蛋什么时候和小孩一起玩了? 季泽瞬间警觉起来。 “狗娃子回来了,书都买好了吗?”李氏先看到他,问道。 季泽回他娘,“嗯,都买了。”又转头笑着对林狗蛋说:“狗蛋哥是过来找我的?” 林狗蛋嘻嘻一笑,“我来看小老虎,它今天还是不让我摸,不过遥遥就可以摸,她可真厉害。” 季星遥不好意思道:“阿泽哥哥也可以。” 见小孩这么回答,季泽很满意,他动作温柔地揉了揉她的脑袋,“小孩,哥哥给你买了蜜饯。” 季星遥眼睛一亮,嘴甜道:“谢谢阿泽哥哥。” 季泽同林狗蛋讲了会儿话,对方又将先生今日教的文章,布置的课业告诉他后才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我错了,我不仅补更不了,还短小……感谢在2019-12-21 20:57:24~2019-12-23 21:57: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月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刑阳子 吃过晚饭, 季泽照例给小白虎扔了几条灵鱼, 又撸了它几把,方才沐浴更衣净手。然后锁上房门, 躺在床上点开系统商城。 他现在一共有12706个贡献点,先兑换了琴技初学,中高级课程,用掉了3100个。接着又继续兑换了一个虎族语言学习视频,用去1000个贡献点。 花贡献点如流水,季泽看着哗哗哗不断变小的数值, 叹息一声。 最后兑换的是现场观摩大师作画的学习视频,按照系统所说的兑换后便会自动进入神秘空间,他深吸一口气,选定视频, 点击兑换,然后闭上眼睛有几分期待地道:“统统,我准备好了!” 结果季泽等了半天, 一点动静都没有,他睁开眼, 发现自己竟然站在了半空中, 望眼四周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就在他愣神时, 前方不远处凭空出现了一个木制画架, 上面放置了一个画板,而旁边是一张木桌,桌上摆放着宣纸, 毛笔,颜料。 接着一位穿着一袭白衣的俊美男子从远方走来。 他相貌俊秀,眉目分明,唇角微微带笑,皮肤温润细腻宛如玉石,身穿白衣,一派仙风道骨。 季泽被这位美貌男子震惊了,忙问系统:“统统,难道这位就是作画的大师?我还以为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儿呢,对了,他能听见我说话吗?能看见我吗?” 系统解释道:“是的,宿主,此人乃修真界的‘万代画圣’,刑阳子。他幼时孤苦,以卖画为生,后来又以画入道,成为修真界以画入道的第一人。刑阳子笔下有灵,能绘万物,万物为他笔生,为他笔亡。” “宿主放心,这是你的缘法。刑阳子虽然不知道你是谁,看不到你,也听不到你说话,但是他知道你在这里。” 季泽:“!!!”这已经不仅是大师了好吧,这是万代宗师! “统统,你真牛,这样的大佬都能被你请到这里来给我当老师。”此刻的他已经没有任何形容词能够用来形容他的心情了。 王霸系统非常淡定地说:“万物皆有因果。” 季泽没听懂这无厘头的话,自顾自兴奋地说:“统统,我要去学习了,如果我能学到其中一星半点,那可都是赚了!” 王霸系统保持沉默。 季泽来到刑阳子的面前,他收敛起面上的表情,神色恭谨,主动地朝对方行了个拜师礼,“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对方似乎察觉到他的到来,微微一笑,右手提起笔来,与此同时他身上的气势猛地一变,气度斐然,用笔之势,一提一按之间其中奥义旁人难以窥见,且速度之快,季泽还未来得及反应又到了下一关键时刻。 他再度聚集注意力在画板上,使自己的注意力高度集中,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一副画作便在他眼前逐渐成型。 “竟然也是‘彩虹戏水’。”季泽瞪大了眼,喃喃道。 片刻之间,七彩光芒柔和耀眼,水声潺潺,流水碰撞了石壁心情愉悦,仿佛在嬉戏。 忽的画面一转,天色渐暗,风声飞动,每欲大雨,即生烟雾。彩虹消散,浓雾顿生,石壁变得深沉而冰凉,顷刻间流水不流,黑雾不散,哭声哀嚎声四起。 刑阳子嘴角上扬,高声道:“胸有成竹,勾灵动似乎生。石,水,光,雾皆由笔下生。” 他话音一落,季泽眼前的一切全部化作碎片消失在了半空中。 季泽站在原地,眨眨眼,再眨眨眼,现在他的脑袋里很空,感觉什么都还没学到。只有画圣最后所说的那句话,不断在耳边回响。 忽然,系统的提示音响起,“叮!恭喜宿主!领悟画技‘心随意动’,‘笔随心动’技能!” 季泽:“?” 他蓦地睁开眼,发现自己又回到了房间的床上。 他的个人基本信息也跳了出来。 姓名:季泽。 性别:男。 年龄:8岁。 称号:已踏上科举之路的小菜鸟。 技能:画技之心随意动,笔随心动。 贡献点:7606。 “统统,这‘心随意动’,‘笔随心动’是什么技能?”季泽无语地问,听起来感觉挺玄乎的样子,能有用么? 王霸系统:“宿主试一试就知道了。” 季泽将信将疑地拿出画具,准备画只小蝴蝶来试试看。 调好颜料,刚一拿起笔时他便感受到了不同,自己好像和这支毛笔心意相通了一般,仿佛还感知到了它跃跃欲试的心情。 季泽先在脑海中想象了一下蝴蝶的模样,然后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提起笔作画,这一画仿佛周遭的一切都已经不存在了,眼里只有笔,对所画蝴蝶的神态,动作皆随他心中所想,无一丝一毫的差异,果然是“胸有成竹”,勾灵动似乎生。 点下它的一双眼,黑白世界,了无光彩,季泽似乎发现了它的想法,心中一动,随即笔势一变,在它眼前绘出了一朵彩色的花。 五彩小蝴蝶展翅作势欲飞,眼里刹那间有了神采。 他放下笔,看着栩栩如生,活灵活现的小蝴蝶,乐道:“亦真亦假,笔随心动。”说话间,他的鼻尖还能闻到花儿若有若无的香味。 季泽心满意足地将这副“小蝴蝶追花”的“巨作”收了起来,其实他心里知道,这样的学习机会定是只有这一次的,想要在画技上面继续有所精进,还得靠他自己勤奋练习。 若是以前他还会问系统,有没有别的学习视频,但现在他不会了,万物有灵,切忌贪心。 看了看剩下的7606个贡献点,季泽决定抽一波奖便立马去温书。 他明日还要与云逸兄到镇上寻曾秀才指点经义,这是他们俩好不容易才得到的机会,万万不能迟到。 至于和小白虎交流的事直接被他放在了最后,反正那视频的时间不长,到时候总能学会几句的。 季泽算了算,十个贡献点抽一次奖,那他抽六十次来玩玩,还能省下七千个贡献点。 他点开系统商城,在转盘抽奖下方,输入数值60。 这一次季泽没那么紧张,毕竟他还有大几千的“存款”。 他镇定自若地按下“确定”的按钮,一首《好运来》准时响起,“好运来祝你好运来,好运带来了喜和爱,好运来我们好运来,迎着好运兴旺发达走四海……” 然后季泽就眼睁睁看着指针一次又一次地停在黑色黯淡区域。 直到最后几次,他才听到了系统喜气洋洋的声音,“叮!恭喜宿主获得优选牡丹花种一百粒!” “叮!恭喜宿主获得优选玫瑰花种一百粒!” “叮!恭喜宿主获得优选云雾茶苗一株!” 季泽:“……” 好在他也习惯了,在系统商城里抽奖大概率能得到的东西,无非就是些没什么大用的,不过他还是无语道:“统统,云雾茶好歹是茶,但这花除了好看还能做什么?用这个做奖品显得你多抠门似的,下一次能不能换些好东西来当做奖品?” 系统冷哼一声,傲娇道:“宿主,优选牡丹花种与优选玫瑰花种与别的同类型的花种可不一样,它们是经过筛选的具有最优质基因的种子,寻常人百分百能够种活。开的花色泽艳丽,花香怡人,花期也比较长,观赏后不仅能让人身心愉悦,香味还可助人睡眠。” “且用花瓣泡茶能美容养颜,用花瓣沐浴能持久留香。” 每次只要季泽嫌弃系统商城出品的东西,王霸系统都会化身销售员,卖力推销它商城里的物品。 听它这么说,季泽觉得这两种花貌似还有点作用。 而且若是他将这些种子送给小孩,她肯定喜欢,这样一想,季泽瞬间觉得身心舒畅。 他方才在系统商城里搜索了一下,这两种花的种子,每一粒就需要一个贡献点,想必性价比还是不错的。 倒是云雾茶有些让季泽惊讶,需要十万贡献点才能兑换一株,这次抽奖他才是真的“赚翻了”。 这几日,季泽十分忙碌,白日要去曾远之和季青山那里接受“魔鬼式进度”的学习,晚上还要练字温书学兽语,偶尔才能抽出空来学琴技。 直到他家收养小老虎的第三天,季泽在赵家村村民们的检验下,小老虎的确非常听他的话,才算是过了一关。 在场的小孩和林狗蛋直接开心得跳了起来,日后他们就能堂堂正正地养大猫了!其他村里面肯定没人敢养,哼,看那些坏人还敢不敢来欺负他们村的人!? - 时间一晃而过,季泽就像海绵一样不断的吸收着各类知识。 他爹的腿也在日复一日地变好中,有时候都能杵着拐杖到院子外走两步,村里人看了都惊讶得很。 而季泽在一边充实自身的同时,也在教导着季星遥,他教她识字画画,他教她下棋弹琴,一步一步的,甚至还兑换了许多系统商城里的美食方子,护肤方子,刺绣针法等,都为将来的她准备着。 他家的小孩,他要亲自教导。 他教她女孩子要好好爱护自己,不要轻易看低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渣作者带着更新来了:)感谢在2019-12-23 21:57:55~2019-12-24 15:43: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田字格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诗赋 又是两年过去, 两年的时间季泽早已熟读五经, 经义在曾远之的指点下,也是进步神速, 再加上他兑换了系统商城里的大儒五经讲义,说是和曾远之互相交流也不为过。 曾远之最为赞叹的其实还是季泽的一手好字,他平时临帖用的是《陈度元楷书九十二法》,虽说是临摹,但这其中却很有自己的风骨,锋芒内敛, 不羁而不傲,有棱角也有柔情。 小小年纪,字能写成这般,不说他天赋如此, 每日必定是下了不少苦功夫的。 聪慧的人很多,但聪慧又努力的人却是少之又少。 最初曾远之能答应教导指点季泽,不仅仅只是看在他聪明的份上, 最重要的原因还是他的好友季青山。 但如今越和这孩子相处,他越是喜欢, 恨不得将自己所学倾囊相授, 只愿他能在科举之途上越走越远, 走到他和慎沂兄毕生也到不了的地方。 今年二月, 季泽与顾云逸便要下场一试,县试对于他们二人来说,两者心中都有些把握, 只要不出现什么意外,应该都能轻松考过的。 倒是林狗蛋他刚磕磕绊绊地学完四书五经,本不想掺那一脚,但是他娘非要逼着他去考一考,说是万一过了呢? 他娘还找先生为他赐了名,叫林立学,希望他好好学习奋进。 林立学一点都不想学习,他只想当威风凛凛的大将军,想去战场上骑马杀敌。 可惜他每次这么讲都会挨一顿揍,他爹说他想让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气得林立学好几日都不想和他们说话。 “阿泽,我昨日又吃了一粒你送我的辟谷丹,果然一整日肚子都没再饿过,当真是神奇!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平日里要吃十大碗米饭才能饱,昨儿个晌午只吃了一小碗,我娘还以为我生病了,哈哈。”林立学在季泽家院子里,眉飞色舞地道。 季泽瞧他这模样,无奈道:“我也是凑巧才做出来这么几粒,日后恐怕都再难做出来了。狗蛋哥你不要浪费了,这对你我用处不大,但是对云逸兄却是极其重要的。” 林立学不甚在意,“你放心,县试的时候我吃什么都行,不会拉肚子的,到时我便将这几粒辟谷丹赠给云逸兄。” 季泽好笑,他的这个朋友虽然平时是个马大哈,天天嚷嚷着要去参军当大将军,但是他心思纯净,为人十分正直,也很是讲兄弟义气。 “再说了我日后又不考科举……” “吼——” 一声低低的虎啸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林立学脸上的笑意僵住,转头看向门外,一只巨型大猫一步一步走了进来,悠闲得宛如散步一般。 它从头部到尾巴底端身长2.5公尺,体重180公斤,体态雄伟,毛色光滑发亮,纯白色的毛皮上有深灰色横纹,甩着长而粗重的尾巴,额前的灰色“王”字亦十分显眼,毫无疑问,在他面前的是一只已经快要成年的雄性白虎。 此刻白老虎正朝林立学走过来,突然它猛地立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一双浅蓝色的眼睛里充满了蔑视。 林立学小腿肚抖了抖,只见它忽然张开了嘴,他还能看到白虎嘴里尖锐锋利的犬齿以及具有倒刺的大舌,它嘴边的几缕长而硬的虎须都快扫到了他的脸上。 “大白,你不要吓唬狗蛋哥。”忽的,虎背上传来了女孩的欢笑声。 季星遥轻轻摸了摸白虎的头部,它仰头低低的“嗷呜”了一声才乖乖地站好。 长大的白老虎如今已经把赵家村这一片都当成了自己的领地,每日都要驮着季星遥出去巡视一番,当然,偶尔也会到山上猎些野物回来。 巡视领地时,如果白虎闻到了生人的味道,且察觉到这些人来者不善,它便会吼叫一声向村民示警。 可不要小看了这一声示警,成年老虎的嘶吼声可传两公里远,任谁听了都不会有胆量继续往前走,除非某些身怀好武艺之人。但就算如此,他们也得掂量掂量自己可有那本事与大猫搏斗。 大猫又被称为森林之王,是森林中的霸主,这些可都不只是说说而已的。 它们肌肉发达,力量强大,给人留下的印象就是凶猛与残暴,那些进入深山的猎户不知道有多少是死于虎口,所以不是任何一个只要拥有武功的人都敢与之较量。 但就是这么可怕,气场这么强的猛兽,此刻竟然变得比小猫还要乖巧。 它庞大的身体上驮着一个可爱的小姑娘,白嫩嫩的,梳着双平髻,穿着粉色交领襦裙,两相对比看起来竟是意外的和谐。 季星遥唇角翘了翘,用手拍拍白虎的脑袋,示意自己要下去。 白虎听话地缓慢蹲下,她才顺着它的身体滑下来。 季星遥从虎背上下来后,一边用手给白虎梳了梳毛,一边说话:“阿泽哥哥,狗蛋哥。” 林立学连忙跳到一边,还夸张的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 大白方才的样子实在是吓坏了他,这白老虎真是小心眼,记仇得很,他当初不就是因为不小心骑了它一下吗,这点小事就记到现在。 时不时便要吓唬他一下,最可怕的一次是,他的整只手臂都被它咬进了嘴里,要是真一口咬下去,他的手就废了。 想到这些,林立学愤愤不平地小声道:“哼,也不看以前是谁救了你。” 听到这话,白虎眼皮上撩,瞥了他一眼又垂下头,享受季星遥给它顺毛。 在大白眼中,林立学就是一个小蚂蚁,脆弱得它随便动动爪子,他就没了小命儿,它不愿意跟他一般见识。 “阿泽,遥遥,我回去了!”林立学看也不愿再看趴在地面上的白虎一眼,再没了要它给他当坐骑的心思,因为他还想活命。 “嗯,回去记得温书,那几本书上面都有我的注释,你若是不懂可以过来寻我。”季泽提醒他道。 对方不耐地挥挥手,脚步加快地出了院子。 季泽摇摇头,转头见小孩笑得开心,他的唇角也淡淡地往上扬了扬,温声道:“口渴了吧,桌上有哥哥给你冲的红糖金桔水,这会儿应该可以喝了。” “知道了,谢谢阿泽哥哥。”季星遥心里一暖,她今年九岁了,早已过了什么都不懂的年纪。 她从小就明白自己是以阿泽哥哥童养媳的身份养在季家二房的,外面的人也这么说,只有阿泽哥哥拿她当亲妹妹对待,一切都愿意给她最好的。 季星遥不敢贪心,因为她一直知道,她所拥有的这些别的女孩都没有。 阿泽哥哥教她什么她都尽力去学,潜意识里她想要变得更好,同时也不想让这个对她最好的人失望。 - 大周朝的科举考试分为明经与进士两科,明经科重帖经,墨义,只要熟读经传和注释就可中试,而进士科则重诗赋,策问,还有制艺,也就是所谓的八股文。 进士科中试较难,因此现在民间都还流传着“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的说法。 当然,朝廷也比较看重进士出身的人,因为这些人能在有限制的思维模式下作出锦绣文章,能从众多试者之中脱颖而出,实非易事。 他们个个都是一表人才,且口齿伶俐,雄辩滔滔,不仅写得一手好字,还能精通人情世故,史法典籍,这样的人才自然会更加受到重视。 季泽与顾云逸,林立学选择的便是进士科。 县试是在二月中旬,现下正是二月初,如今县试在即,季泽他们三人每隔三日便要去寻一次曾远之指点经义。 因为季青山已经没办法再继续教他们了,他们只得老老实实的在家背诵四书五经,每日作两首诗,待第四日方才带着课业去寻曾远之。 县试一年一次,通过了县试,府试的人便是童生,要想成为秀才还需考过院试才行。 而考取秀才需熟读四书五经,诗赋与算学,杂文也占一部分,其中诗赋算是比较重视的。 季泽的诗赋还行,他前世闲来无聊就喜欢矫情的文艺小句子,有时兴致来了还会作几首打油诗。 这本来就是他的兴趣所在,如今有机会学习正正经经的诗,季泽高兴还来不及呢。 他最开始为科举考试制定学习计划的时候,便将诗赋放在了第一列,什么精读唐诗三百首,宋词三百首啊,《诗经》,《离骚》等等。有时间甚至会去研究一下一些诗词作者的生平,还有诗词的简史。 像《龙文鞭影》《声律启蒙》《笠翁对韵》等,这样的书籍同四书五经一样,是古代读书人的启蒙读物。这些书皆是以律句对仗的方式写成,包含了诗词创作中使用的大量典故。季泽很早便将这几本启蒙读物学得非常好了,因此他作的诗连顾云逸这个优秀的土著都比不上。 季泽的经义才是最让曾远之头疼的地方,这小娃娃脑子里总有些奇思妙想。 经义,顾名思义就是指围绕书义理展开的议论,如果说策问还有考生发挥的余地,经义便已经无所谓什么个人的思想了,他们必须惟朝廷指定的“圣贤书”是尊。 而季泽一旦思维发散开来就如同脱了缰的野马,拉都拉不回来,不过他最近在曾远之的鞭策下已是比从前好上了许多,只要他答题时时刻提醒自己,就完全没有什么问题。 到了最后几天,临近考试时,顾云逸便收拾行李准备回原籍,也就是他的家乡,临山县的邻县至水县参加考试。 临走时季泽还将一小瓶辟谷丹与他总结的小册子“一刻钟让你看懂格律诗怎么救拗”,“唐诗三百首格律浅析下篇律诗与绝句”赠送给了顾云逸。 对方倒是守信用,笑着接过辟谷丹后,坦然直接地道了他一声“兄长”。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19-12-24 15:43:11~2019-12-25 19:53: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山海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灰灰 10瓶;绾?嫃鑻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准备下场(一更) 安阳府下辖至水县, 岳麓县, 临山县三个县,临山县便是安阳府下辖的一个下县, 本县人口不多,每年参加县试的考生大概只有五百人左右,而录取人数是一个县秀才名额的两倍。 临山县的县学设教谕一人、训导二人,生员二十人。也就是说,本县的秀才指标是20个,而通过县试的考生仅仅40人罢了, 不过百分之七八而已。 这只是县试,后面还有府试,院试,可见要考中秀才难度之大。 县试考前一个月, 县署公告考期后,考生便可向县署礼房报名,考试由县官主持, 儒学署教官监试,并且报考人必须填写亲供、互结、具结。 亲供也就是所谓的履历, 考生需要填写本身姓名, 年岁, 籍贯, 体格,以及容貌特征。同时还要填写曾祖父母,祖父母, 父母三代存殁履历,过继的人要写本人亲生父母三代。互结是指考生取具同考的五人,写具五童互结保单,作弊者五人连坐。 此外,考生还需要请本县廪生的具保,具结又称之为认保。保证不冒籍,不匿丧,不替身,不假名,保证身家清白,非娼优皂吏之子孙,本身亦未犯案操践业。 所有的考生在考前皆要填写亲供、互结、具结方才准考,然后名册分存县署。 尽管如此,各种舞弊手段依旧层出不穷,有人十年寒窗,一朝高中,也有人不学无术,科举舞弊。 有考试就一定会有作弊,比如枪替、冒籍、夹带、泄题、互相抄袭、互换考卷、场内传递等作弊手段不下十余种,可谓是五花八门。 因此,季泽与林立学要找到知根知底的人互结,实乃一件难事。 季青山的私塾里学生本就不多,今年准备下场一试的人只有他与林立学,顾云逸三人,但顾云逸必须回原籍参加考试,现下能够互相信任的便只有他们二人了。 虽然季家宝今年也要下场一试,但季泽觉得自己还不如找一个人陌生人互结来得安稳。 不过好在曾远之是廪生,并且他每年都要与人作保,既是先生找的人,季泽他们自然也就能放下心来。 这年头与人作保亦是高危职业,由于作保一事牵连甚大,若是一不小心保了一个心思不正科举舞弊之人,作保人作为知情保结的廪生,照知情不首例,杖一百。 这一百大板下去,人保准没命了,且不止作保的廪生有事,连廪生所教授的学生也会有麻烦。 因此廪生要面对随时可能会丢命的风险为人作保,就算作保费一个人五两谁也不能说什么,不过,曾远之只分别收了季泽与林立学三两银子。 县试前几日,县城里的不少客栈都被一些要回原籍以及家中距县城路较远的考生订满了,季泽他爹同林立学他爹也早早在考场附近预订了房间。 这日早上天色刚微微亮,李氏便为季泽收拾好了包袱,将人送到院子外,她紧张得搓了搓手,看上去比季泽还要担忧,“狗娃子,你明日好好考试,不紧张,咱不紧张啊,考不好,还有爹娘在呢,咱家有钱,能养你的。” 李氏看了眼旁边提着东西的季大根,笑道:“如今你爹的腿也好了,前阵子在县城做工,遇到个大主顾,还赏了他十两银子嘞。” “你爹送你去,我也安心。狗娃子你安心考试,饿了冷了就找官差要一碗热饭和一壶茶水,不要舍不得钱啊。对了,娘给你做了点肉干在包袱里……” 面对亲娘的絮絮叨叨,季泽非但不觉得厌烦,反而感觉十分温暖,他背着书箱站在原地,脸上带着笑意,认认真真地听着李氏的每一句话。 “阿泽哥哥可不要马虎,在稿纸上答完题,仔细检查无误后再誊写在试卷上。”季星遥跟着季泽学习了两年,再加上季大根的腿好了,常带她去县城,她对这些考试也有基本的一些了解。 “知道了,到时我一定检查三遍,如何?”他无奈笑道。 季星遥想了下,三遍应该差不多了,便点点头,认真道:“嗯,确实应该检查三遍。” 季泽见小孩难得这么认真地叮嘱自己,他就差对天发誓自己务必会检查三遍再誊写答案了。 这会儿看时辰不早了,季大根连忙劝说李氏道:“好了,好了,大柱和狗蛋还在等我们。时间紧着呢,咱们早些去县城里好置办些东西,况且听儿子说这回考试要考五场,咱得在客栈住好几天才行。孩他娘,你又不是不知道咱家儿子不喜别人用过的东西,去了县城我还要去买被褥。” 季大根早在一年前就能正常走路了,村里人都说是菩萨显灵,私底下却说肯定是他们祖上烧了高香,不然他们家这几年咋接二连三地发生好事? 先是狗娃子被老神仙点拨,后是用小龙虾方子挣了一大笔银子,现在连季老二的腿也好了起来。 李氏瞪他一眼道:“让你背一床被褥去县城你不背,耽误了时辰,你怪我作甚?我这不也是想让狗娃子安心一些吗?” 季大根在儿子和女儿面前被骂,一点都不觉得尴尬,嘿嘿笑着说,“我没有怪你,只是这带着被褥去考试哪能行?要是被别人看见了,瞧不起咱儿子怎么办?” 李氏心想,好像是这样的,买被褥的钱他们家又不缺,丢了儿子的颜面才是大事。 想通后她挥手道:“说的也对,行了,我不说了,你们爷俩赶紧走吧。” 季泽眼见他娘的脸色变得飞快,摇了摇头,然后跟正在一旁定定看着他的季星遥道别,“小孩放心,哥哥定会按你说的来,好好考试,仔细检查。” 他定了定又道:“你在家也要好好温书,我上次教你的那首曲子可练会了?” 季星遥严肃道:“哎呀,一会儿就会了。阿泽哥哥你可以直接将琴谱给我吗?你只要给我书,我都可以自己学的。” 被嫌弃的季泽:“……” 他有时候不免想到,如果他家小孩是个男孩,又聪明且还学什么都快,那她是不是学得比自己还要好? 毕竟自己依靠的是那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而小孩依靠的是百分之一的天赋以及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 季泽面上在笑,声音却有点委屈,“好了,哥哥不教你了,琴谱都在我房间书桌的抽屉里,你想看就自己去拿好了。” 季星遥扭头捂唇偷笑,乐不可支地说:“谢谢阿泽哥哥,明日考试你一定做的都会,蒙的全对!” 季泽:“……”行啊,还学会了他祝福顾云逸的话。 第40章 县试一(二更) 四年的时间如同流水一般, 前两年季泽跟着老族长季青山启蒙, 学习四书,后两年虽说有曾远之指点, 其实大部分时间都是他在自学。 不过有廪生指点这已经是非常不错的了,有的人自己寒窗苦读数十年,对有些知识依旧是云里雾里的,这时候如果有人出面指点一下,定会醍醐灌顶,说是拨开云雾, 学识见解一日千里也不为过。 季泽这四年皆是按部就班的学习,按着自己的学习计划表,一丝不苟地完成每一个小目标,大目标, 练字背诵亦一日也未曾停歇过。 而明日便是检测他所学成果的时候到了。 前世他仗着自家拥有的亿万家财,整日里游手好闲,不管俗事, 就是天塌下来也有父亲和他哥顶着。 但这一回,季泽也要亲自尝一尝为了目标, 为了家人奋进的滋味。 考试前一日, 季泽便同林立学早早的到了县城的客栈备考。 “阿泽, 方才我与你大柱叔在街上看到有人在偷偷卖一个小册子, 听说是县令大人闲来无事时做的诗,咱家要不要去买一册回来?”季大根虽然在家里闭门不出好几年,但是他往些年也是为了生计四处奔波过的, 那点子看事的本领还是有的。 末了,他不忘添一句,“你大柱叔都买了一册。” 季泽正在房间里温习《周易》,闻言抬起头看了铺好床站在床边的季大根一眼,见他神色间颇有些小心翼翼,生怕打扰自己但又不得不说的样子,心下微涩。 他笑道,“爹,您是我的亲爹,不必如此说话,我还会怪你打扰我不成?再说,你儿子又岂会因为这一会儿的时辰就被耽误了。要真是这样,儿子前几年的书不就白念了,那我还考什么科举?” 听儿子这么说,季大根发黄的面庞上的表情很快从方才的紧张变成了高兴,且眼神炯亮,仿佛他生的儿子是个仅天上有地下无,极好的人一般。 他这才收敛了拘谨和小心翼翼,道:“那爹不那样,不那样了。不过,咱们要不要也买一册?” 季泽摇了摇头,“爹,你忘了儿子的好友云逸兄便是这县令大人的儿子了?” “云逸兄虽然很少回家,但是他爹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自然是清楚的。且顾县令平时作的诗和文章儿子早便看过,他喜好什么样的卷子儿子心里有数。”他安抚他爹道。 顾桡这人长于词赋,安于无事,比较偏好成熟稳重,又有些岁月静好的诗赋,而极其不喜那等爱出风头,行为出格之人,以及十分厌恶辞藻华丽而没有内涵的文章。 有时候看人不仅是从这人的为人处世来看,文章也可以看出一个人的性格。 “那行,你知道就行。”季大根从不怀疑儿子的决定,既然他说了,那他就没什么好担忧的了。 “爹出去转转,你在这里好好温书。”他说完后转身带上门离开。 季泽与季大根订的是两间房,他爹知道儿子爱干净,而自己生活上又是个糙的,怎么舒服怎么来,也不想吵到他温书,所以两人便分开住的。 季泽他爹刚走没一会儿,他就听到门外传来林立学激动的声音,“阿泽!阿泽!” 都要考试了,季泽见他还是这个着急的性子,忍不住从书中抬起头,轻叹一声,然后出声道:“听到了,进来吧。什么事儿让你这么激动?”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林立学大步走了进来。 “呐,给你看看,我看着一点用都没有。”他将一个小册子递给季泽。 季泽随手拿起来,翻了几页,问道:“县令大人作的诗?” “阿泽好眼力。”林立学一点没有考试前的紧张,还是如往常一般大大咧咧的。 “好像外面的考生聚在一起办了个什么文会,我俩要不要一起出去看看?反正明日就要上考场了,现在温书还有何意义,我说阿泽,你每天都这样看书,不觉得闷吗?”他看着又低下头看书的人,认真道。 “况且你都学得这么好了,县试是必定能中的!我看啊,外面那些人没有一个能比得上你,没你聪慧,也没你用功,到时阿泽定能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听了林立学的话,季泽哭笑不得,“我倒是没有必要出去,外面是非多,考试前一日我还是不要给自己找事情了。” 林立学一听他这话,急了,才说出真话来,“你怎么能不出去?季家宝正在一群书生堆里面四处传你的坏话呢,我们可不能做那缩头乌龟,还是出去和他对峙一番的好。哼,那些人竟然还说要找上门来挫挫你的锐气,我呸,也不看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儿……” 季泽:“……” 他这几年读了不少大周朝的书,也算是跟着这里的文人见识过了许多以前未曾见识过的东西。不管是山川湖泊,人文轶事,还是为人处世,人情世故,他的性子也变得沉稳了很多,不会特别在意林立学说的这些,也不易被外物所影响了。 只要那些人不要犯到他头上来,做些让人无法忍受的事,他一般不会有什么大的情绪。 季泽沉默片刻,对林立学说道:“狗蛋哥,你知道对待敌人什么最残忍么?” “什么?”林立学立马停止了叽叽喳喳,问道。 “那就是无视。” 林立学:“……”阿泽,你变了,你再也不是那个骑着大白意气风发的阿泽了。 季泽偏头看他一眼,道:“你不用管这些,在客栈里好生温书才是正经事。考试前是非比较多,你少参与外面的那些,别不小心淌了混水。” 林立学:“阿泽,你现在怎么这般啰嗦?” 季泽一顿,他知道自己确实是变了不少,但被人说变啰嗦了倒是头一遭。 他只怔愣了一会儿,便立刻站起身推着林立学,赶人道:“出去,你出去。” 林立学:“好吧,我出去就是,你没变,还是这般小气。” 季泽气急,忙催促道:“走走走。” “……” - 县试在各县皆设有考场,考四场还是五场由县官决定,临山县便是考五场。每场考一天,考生们可以自备食物和水,不带的话可以在衙役那里花钱买,只不过要贵一些罢了。 今日第一场考试,黎明前天还没亮,考场外面就已经排成了两条长队,五百多名考生和陪考的人聚拢在大院里,浩浩荡荡的,看着十分壮观。 季泽与林立学各自提着一个考篮排在其中,春寒料峭,清晨的冷风一吹,排队的人都同时抖了抖身体。 为防止夹带,大家穿的都是几件单衣,不过县衙还是比较人性化的,允许他们多穿几件,但不能超过五件。穿多了,衙役们检查时也浪费时间。 季泽和林立学还好,他俩早上吃了不少李氏做的肉干,这肉可不是普通的肉,而是末世的一种变异魔兽的肉,食用过后能够让人的身体产生一定的热量,刚好可以抵御寒冷。 这种魔兽肉系统空间里存的也不多,季泽也是特意等到今日考试才拿出来吃的。 “肃静!” 前面有些吵闹,衙役招呼一声后,才安静了下来。 “不试者站到另一边去,作保的廪生站……” 考场外本就拥挤,再加上一直在旁殷切叮嘱的陪考家属,考场秩序显得并不是很好。 季大根与林大柱倒是站在后边的,他们想要从人群之中看到自己儿子,就是费力踮起脚去看也不容易。 好不容易轮到了季泽,他将考篮递给一旁的官差检查,又拿出互结文书,身份文书,以及作保文书递给面前坐着登记的人。 那人低头看了看画像,又看了看他,念道:“季泽,年龄十岁,身高四尺有余,籍贯岭南省安阳府临山县莲乡镇赵家村,面白无须,无痣……” 季泽突发奇想,这样校验身份虽然能大致的辨认出考生来,但是倘若有双胞胎的人来替考又怎么办? 校验完身份,官差也检查了季泽的考篮,他的篮子里只放了笔墨纸砚,准考证,肉干以及两块棉布。 若是带了馒头,官差还会将馒头掰开,以防止考生们夹带,幸亏他没有。要他吃被人摸来摸去的食物,这个他还真吃不下。 不容他多想,便要进去让衙役搜身了。 在入场前,必须搜查考生全身,防止怀挟抄写等纸张入场。 季泽听曾远之说过,提前知道了这些,在现场脱衣服时他眼一闭,当做什么事都没有,还是勉勉强强能接受的。 不接受能咋办?他只能把自己当做案板上的一块肉,他是个没有任何感情的考试机器。 衙役检查完衣物,鞋子,又开始检查季泽的头发,耳朵,鼻子,口腔,甚至他的菊花也给检查了一遍…… 唉,他太难了。 检查的时候,还是有检查出来小抄的,听到那人的哭喊声,季泽用余光看到是个被官差压走的老头,好像是他将纸条藏在了屁股墩里…… 明知道衙役要这般检查,还敢以身犯险,他这不是自作孽吗? 估计是想着自己年龄大了,还一个童生都没考中,这次就冒险一试,若是中了那倒好,若是没中,不过是被打一顿板子,取消终身考试资格,反正他日后也不准备再考了。 就是不知道这板子,他能不能撑得住了。 待所有考生检查完毕,再由县官点名,集合唱保。 科考棚不论大小均是座北朝南,最南边有东西辕门,圈以木栅,且有一个大院子,院北为正门,叫龙门,龙门后也有一个大院子,是供考生立院等候喊名的地方。 北边有三间大厅,中间是过道,考官坐在西间,朝着东面点名。然后在北边有很多简易多排座位,也就是号房,用来供考生答题所用。 唱保结束后,季泽等一众考生先跟随县官拜了圣人才有秩序地进入考场。 天光大亮,季泽进入考场后便见到了临山县的县令顾桡,他身材微胖,穿着官服坐在上方,面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他同许多考生一般,恭恭敬敬地朝他作了个揖,才带着座位号去寻自己的号房。 第一场考试季泽的运气还不错,他没有被分到臭号附近,进了号房,官差便在外面落了锁,除非去上大号,不到考试结束的时间谁都不能出去。 号舍十分窄小,成年人在里面转个身都不容易,每个号舍之间用木板隔开,其中的“硬件设施”就是一块大木板搭的“床”,几块小木板搭成的案桌,案桌下面是一个小桶,给考生小便准备的。 至于大便,不想去茅厕被官差在试卷上盖黑印的话,就只能自己想办法了,比如塞进袜子衣服什么的。 季泽站在号舍里,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几块瓦片,确定它们不会落下来,心下才松一口气。 他先用棉布将考篮盖好,放在案桌上,再拿另一块棉布沾上水把几块木板都好好地擦洗了一番,还偷偷从系统空间里拿出一小瓶灭虫剂和消毒剂藏在袖子中,然后借着擦灰的时候将号舍全都喷了个遍。 他可不想答题的时候,写着写着突然窜出来一条蛇,或者老鼠,如果发生这样的事,那他可以不用考了。 简单地清理完号舍,季泽才端端正正地坐好,等待衙役展示题板。 他坐下时,目光正好对上对面一间号房里的中年男子的目光,那人大概四十岁左右,面容看起来比顾云逸还要苍白,身体也有些清瘦。 他瞧见季泽看过来,眉头一皱,很是看不上他的模样。 季泽一看那眼神便知对方是见自己年纪小,颇有几分看不上他的意思,不过季泽也没多在意,要是对方真那么厉害,又怎么会到了这个年纪还在这里同他一起考县试。 他淡淡地偏过头,丝毫未受到影响,他没必要与心胸如此狭隘之人一般见识。 没过多长时间,就有衙役举着书写有考题的木板巡回展示了。 季泽接过衙役下发的十几张答题卷,查看了下是否错印,漏印的,考卷上面有红线横直道格,每页十二行每行二十字,亦有草稿纸十张,只有题目及抬头字,且草稿纸也需用楷书,考生不得将答案写于密封线外,不得污卷,违者作废卷处理。 检查过后,他才开始在稿纸上誊抄试题。 天气冷,号舍里都是考生搓手哈气的声音,偶尔还会传来几声咳嗽声,等待手暖后才准备提笔。 但就是咳了这么几声,也有衙役训斥道:“考试场地勿要喧哗。” 作者有话要说:我日六来啦 第41章 县试二 县试第一场考的是帖经, 考官从经书中选取一页, 摘选其中一行印在题板上,考生便要根据这一行字填写出与之相联系的上下文, 简单点说就是现代试卷的填空题和默写题。 帖经相对于大部分考生来说都是比较简单的,考的是基本功,只要你熟读五经,且能够背诵,一般都没有什么问题。 季泽誊抄完题目,微微松了一口气, 心中对这套题已有了把握。 难怪曾先生让他不必担忧,第一场为正场,录取较宽,只要文字通顺的便可录取。 这几年季泽一直按照艾宾浩斯遗忘曲线的复习方法进行记忆, 早已将这几十万字的考试内容背得滚瓜烂熟,但尽管如此,他也不会小看了这些题目, 毕竟这种时候仔细一些总归不会出错的。 不过帖经虽简单,它的题量却不少。 季泽先将试题的答案一一写在草稿纸上, 待他全部答完题, 又反复检查三遍确认无误之后已到了中午。 他并未急着将答案誊写在试卷上, 而是站起身, 在窄小的号舍里活动了下筋骨。 写那么久手肘都有些麻了,再不伸展一下,他担心不小心手抖了的话, 卷面上会被沾上墨渍。 有墨渍的试卷,不论你答得多好,阅卷官也不会多看你一眼的。 号舍外边巡视考场的官差见季泽一个小娃娃站在那里扭头耸肩,也只瞥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 没过多久,旁边几个号舍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还有水声,季泽甩手臂的动作微微僵住。 一听这声音他都能猜出他们在做什么,不想闻到尿骚味儿,他又偷偷地喷了几下除臭剂。 喷了除臭剂,季泽再次抬眼,又看到对面的那个中年男子一边抓耳挠腮地做题,一边啃冷馒头。 他感叹,在这样的环境中还能吃得下饭的人真乃神人。 还好自己早上服用了一粒辟谷丹,既能饱腹还不用上茅厕。 只是为了掩人耳目,季泽还是拿了几块肉干出来,装模作样地吃了点。 他活动完身体赶紧坐了回去,还是早些将答案誊抄上去为好,谁知道后面的时间里会发生什么事呢? 季泽用台阁体将答案一一写到试卷上,每写完一张卷子,等墨迹一干他就把卷子收好放在考篮里,用棉布盖起来,以防出现意外导致污卷。 用了一个多时辰他才将所有的题目全部誊写完成,这时候再检查试卷没有任何意义,就算有问题也不能作改动,否则便是污卷。所以做题时必须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万万不能出错。 季泽确认这些题都答得不错,将正卷放好后,方才松了一口气。 他坐到木板床上,仰头看了下外面的天色,感觉还早,便闭上眼睛开始养神。 虽然是在养神,但其实脑子里一直在想事情。 他活了两辈子,也是第一次对考试如此有信心。 不知云逸兄这第一场考得如何,至水县临近府城,文人众多,自然竞争对手也比较多。他食用了辟谷丹应当不会肠胃不适,就是这天气有些冷,容易得风寒…… 顾云逸的念头一过,季泽转念又想,自己这样算不算是作弊了? 题目虽说全部都是他做的,但是却没有经受这里每一个考生都该经受的考验,这么想还真有点矫情,像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那种人。 季泽是真的佩服古代这些能考中进士的人,他们不仅身体要好,文章要出色,还要能忍常人所不能忍之事。 且个个才学出众,为人坚毅又聪慧,还得会看人会说话,在这样的环境下选□□的人才可以说是万里挑一了。 季泽对面的号舍里,方大同低头看着沾了块墨渍的卷子,心中一痛,忍不住用袖子捂住嘴,小声地呜咽起来。 他考了二十年了,为何连一个县试都过不了? 今日都怪对面的那孩童,分明这次他都有几分把握的,若不是他看见他答题太快,自己慌了手脚,又怎么会污卷!? 年纪小,做事亦一点都不稳当,之所以题能够答这么快恐怕全是胡乱答的吧! 方大同本想将手中的笔一扔,学那无知小儿躺在木板上睡大觉,但看了看答得这般好的试卷,还是提起笔继续写了下去。 万一县令大人见了自己的卷子,惊叹他的才学如此之好,对他格外开恩呢? 季泽正在胡思乱想中,想到作弊,科举考试最高明的作弊手段其实是走后门。 虽然考生们的试卷最后会由弥封官糊住姓名,试卷上的答案也会被誊录人员用朱笔重新誊抄一遍,然后才将朱卷递送给考官评阅。 这两项措施很明显是为了让考官不能分辨考卷是出自哪位考生之手,避免考官给特殊的考卷判高分,但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比如,考生们可以通过在考卷上做暗记。如此一来,考官便能从众多试卷中找出这位考生的卷子。 不过,这种作弊手段也有翻船的时候。 季泽记得以前学课文时,学到苏轼的文章,老师就给他们班讲过一个故事。 有一次苏轼的门生参加考试,恰逢苏轼担任主考官,而苏轼希望自己的门生高中,就在阅卷时仔细辨认考卷,发现一份考卷上标记有暗记,便欣喜地说:“此人当拔得头筹!”然而后来才发现,这个暗记不过一个巧合罢了,这份考卷亦是另一位考生所写,而苏轼的门生却落榜了。 所以说作弊手段再高明,也会有露馅儿的时候。 季泽想着想着,迷迷糊糊的差点睡了过去。 到了申时,考生便可以提前交卷,申时一过,鼓声响起,所有的考生必须立即停止答题。 季泽不想做那出头人,见有人先交了卷,自己才缓慢地跟上。 他路过对面那人的号舍时,见对方眼神不善地盯着自己,他也不在意,淡淡地别过头径直出了考场。 季泽一出大院,就看到等在寒风中的季大根与林大柱。 季大根眼神比较好,看见儿子出来,皱起眉急忙走上前,担忧地问:“儿子,你咋出来这般早?是不是题太难了没考好?没考好的话也没关系,咱们明年再来。” 他在外面站了一整日,见到的那些早早就从考棚里面出来的人,不是身体弱生了病的就是违反了考场秩序被官差挟着出来的,他家狗娃子也出来这么早,定是出了什么事。 季泽笑着解释道:“爹,你想太多了,儿子是提早做完了试卷,检查过后交了卷子方才出来的。” “原来是这样啊。”季大根表情一愣,不敢相信自己的儿子竟然提早交卷了,不过就算这样,他也没敢问儿子这场考试考得怎么样。 只是过了会儿,他又忙弯下腰抓着季泽的肩膀四处检查,“那你有没有被冻着?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爹,我好着呢。”季泽握住他爹冻得冰冷的大手,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题也答得不错。” “当真?”季大根脸上一喜,说完才发现自己声音大了点儿,惹得周围的人纷纷看了过来。 “阿泽聪明,这次是必定能中的。”林大柱想都没想直接夸赞道,还高兴地拍了拍季泽的肩。 “就是我家那臭小子,怕是第一场也过不了,唉,回去后孩他娘指不定得多伤心。” 季泽:“……” 可怜的狗蛋兄,原来在大柱叔心里,压根儿没觉得他能考过,只一门心思地在思索要怎么与林婶子说。 季大根听了儿子说的话,也没那么紧张了,好笑地对林大柱道:“你家那娃怎么不行了?你这当爹的也真是……” 旁边一个才出考场的考生听见他们的对话,嗤笑一声,道:“哼,也不看参加县试的都是些什么人!一个十岁的小童也想一次就中试,未免想得太多了吧!” 他声音大,脸上嘲讽的表情亦十分明显,让本就注意到季泽的人更加想看好戏了。 季宝根也在围观的人群中,添油加醋地说了句,“人家可是号称临山县的神童!比县令大人家的公子还要厉害!” 这话一出,全场哗然。 “嚯!这小童胆子还真大,竟然敢说自己比县令大人家的公子还要厉害!” “让一让,诸位让一让,我今日要看看神童究竟长什么样。” “哈哈哈……” 季宝根嘴角勾起,不是瞧不起咱家宝么?不是想当神童么? 我倒要看看神童能不能拿到这县试的第一名,县令大人会大度到让自称比他儿子还要厉害的人中试吗? 季大根气红了脸,转头看到季宝根,气得脸红脖子粗地说:“大哥,你在这里胡说八道些什么?我儿子何时自称是神童了,何时说过要和县令大人家的公子相比了?” 林大柱是个暴脾气的,直接上前拧住季宝根的衣襟,开口骂道:“滚犊子的!自家侄子都不念着他一点好的,还在这胡咧咧编排人!怎么着你是还想挨老子拳头不成?是不是村里过不下去了,快被大家的唾沫星子淹死,所以跑到县城里丢脸来了!?” 季宝根游手好闲习惯了,力气自然没有林大柱的大,他被当做小鸡一般拧着,脸庞泛红,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 季泽怕在县衙外面打架会出事,到时引得衙役过来上报给县令,一旦县令生气了对大家都不好,于是他忙劝说道:“大柱叔,你快松开这人,不要脏了你的手,更何况,狗蛋哥还在里面考试。” 他很感谢大柱叔能站出来帮他说话,但是却不想因为此事影响到林立学考试,也不愿大柱叔因此受伤。 第42章 县试三 林大柱在季泽的安抚下好歹没有真的动手, 不然他们还真的会成为众矢之的。 否则县试时在县衙门口闹事, 不被官差抓起来打几个板子是绝非过不去的,若是县官不予以惩戒, 给了某些人胆子,说不得这些人还敢上衙门里找事情。 第一场考试结束,林立学垂着头沮丧地出了考场,又跟着季泽他们沮丧地回了客栈。 他心情不好,他们也就没告诉他方才在外面发生的事情,因为林立学那垂头丧气的样子一看就是没有考好的。 季泽难得见他露出这副表情, 正想着是不是要安慰他一番,结果一回到房间那小子立马又生龙活虎了起来。 “爹,给我来两个大肉包子!你不知道在号舍里考试有多难挨,那地儿实在是太小了, 儿子躺在木板床上觉都没睡好……”林立学一屁股坐到凳子上,大声吩咐道。 林大柱本来就想打人,听儿子这么一说, 立马气急败坏挽起袖子,猛地一巴掌拍在了他肩膀上, “你说啥?你给老子再说一遍, 你在考场上睡觉!?” “嗷——” 林立学显然没预料到他爹的动作, 顿时被打得惨叫出声。 他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道:“爹,您还是我的亲爹吗!?” 林大柱气愤不已,见他丝毫没有要悔改的样子, 又是一巴掌打了下去。 “轻点儿!爹,你打轻点儿啊!” 林立学捂着被打的地方眼冒泪花,委屈地呐喊,“人家阿泽考完试回来就有姜汤喝,有肉吃,我呢!?我不考了!我再也不考了!好不容易才把题做完,睡会儿觉都不行了吗?你怎么知道阿泽也没睡觉!?” 林大柱刚想说你能和狗娃子比?忽然听到儿子说题是做完了的,赶忙放下手,不太信任地问道:“你真是做完题才睡的?” 林立学头一扭,不理人。 瞧见他这副模样,林大柱猜测可能是真的做完了题,于是他继续问道:“你觉得能中不?” “我咋知道。”林立学撇撇嘴,他爹整天除了会打他,还会做啥? 看看别人家的爹是怎么对自家儿子的,也不学一学。 林大柱一噎,暗道臭小子,还敢给当爹的甩脸子,他铁青着脸,转过身气愤地背着手出了门。 季泽就住在林立学他们房间旁边,对方嚎叫的声音他自然能够听到,不过听久了也就习以为常了。 在号舍里待了一整天,身体有些疲累,他喝了一碗姜汤,躺在床上裹着被子倒头就睡。 县试虽然考五场,但却不是每天都连着考的,而是考完一场便休息一日,且在休息的这一日里会公布前一场的考试结果,只有通过了的考生才能参加下一场的考试。 第一场考完的第二日,季泽还在床上闷头睡大觉,突然房间的门“砰”的一声被人给推开,吓得他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忙转头警惕地大声道:“谁!?是谁!?” “狗娃子你中了!你是第一名!爹看了你的座位号,仔细对了三遍!一定没错的!” 季大根红光满面地推开门进来,激动地跑到季泽床边双手握住他的肩膀,摇着他兴奋地喊道:“儿子,你中了!你中了!” 他当了三十几年的泥腿子,做梦都没想过自己亲生的儿子能有这等出息,竟然在几百人中考了个第一名回来! 他真是太骄傲了,他的儿子有出息了,这可是他亲生的儿子啊,是他生出来的! 季泽被晃得眼冒金星,他爹的力气也太大了吧。 但是听到季大根的话,他也不自觉地扬了扬唇角,“爹,你别摇我了,儿子听到了。” 不过一会儿,季泽便平静下来,对他爹道:“这还只是第一场而已,后面还有四场呢,就算这四场过了,还有府试,院试,待这些都中了儿子才是秀才。” 季大根双眼亮得吓人,“爹知道,爹就是高兴!” 之前老族长说的对,他家儿子果然是读书的料。 林立学也考过了这一场,虽然名次比较靠后,他爹也兴奋极了,说这么几年的束脩没有白交,就是考过第一场他也满足不留遗憾了,一点没把自家儿子的想法放在眼中。 发案后第二日,便要进行第二场考试了,这第二场为招覆,又名初覆。 进入考场前,与第一场一样,必须先由衙役搜过身后才能进场。 这一场考的是墨义,也就是围绕经义及注释所出的简单问答题,墨义答题的格式较为固定,要以“对”开始,以“谨对”结束。 如考试题目是:“‘作者七人矣。’请以七人之名对。” 这句话出自《论语》,考生要知道这里的七人,是指古代的七位隐逸之士,即长沮、桀溺、丈人、石门、荷蕢、仪封人、楚狂接與。 所以标准答案就是:“对:七人:长沮、桀溺、丈人、石门、荷蕢、仪封人、楚狂接與也。谨对。” 若是考生不知道答案,就答“对:未审。” 因为墨义考察的也是记忆能力,比较简单,所以只要熟读五经就能考中。 季泽在这一场照样拿了第一,到了第三场的经义时,他才有些拿不准了。尽管进场前,曾远之对他千叮咛万嘱咐,要用心答题。 因此季泽每做一道题,都要告诉自己,一定要惟“圣贤书”是尊,“圣贤书”说什么都是对的。 到最后,他终于不负所望拿了个第一。 第四场考的是策问,这种题季泽比较擅长,倒不用担心。 本场考试共有五道策问题,每一道都以“问”字来开头,然后给你一段材料,阅读后回答问题,或者写出自己的见解。 比方说第一题就是,问:“周天子之田方千里,号称万乘,万乘之马皆具,又有十二闲之马,而六卿三百六十官,必皆各有车马,车马岂不多乎哉?千里之地,为田几何,其牧养之地又几何,而能容马若是之多乎哉?千里之地,为田几何?马之法又如何?今天下广矣,常患无马,岂古之善养马而今不善乎?宜有说以对也。” 季泽觉得这题虽然看似中规中矩,涉及到的也是很普通的朝廷缺乏良马的问题,但其实这其中包含了不少学问。因为考生要回答这道策问的话,不但需要对马政有切实见解,也要掌握一定的算术、几何与养马等的知识。 而季泽恰好比较擅长数学,且他如今看过的课外书多,对畜牧业也有几分了解,此题难不倒他。 第二道题是,问:“古者纠邦禁以叙六典,因天讨而作五刑,所以申严国章,明慎时宪……折衷之理,愿闻嘉言。” 季泽提笔,对:“夫民弊于末,心作乎争,德不可以独行也,辅之者其刑法乎……故谓不赦者良医之针石,赦者奔马之委辔,质斯言也,不其然乎!谨对。” 五道策问题做完,季泽竟然出了不少汗,不是题难,而是回答这种问题需要时刻小心谨慎。 文章中千万不能出现本朝的讳字,特别是与皇帝名字同音的字一定不能往试卷上面写,除非他不想要自己的脑袋了。 比如说写到“上帝”,“天神”时要抬几格,“皇帝”与“朝廷”分别要抬几格等等,这些都要注意。 季泽可不想考个试,连命也丢了,那他还不如回去种田。 没有任何意外,这一场他也顺利通过了。不过,可惜的是,林立学到了第四场便被淘汰了,不能参加最后一场的诗赋。 但他好像也没怎么伤心,照样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 季泽最有信心的就是诗赋这一场,他平时闲来无事将与春夏秋冬,风雪雷雨,花草鸟兽有关的诗都作过好几首,还给曾远之点评之后修改过的。 倘若他运气好,也许能将“存货”拿出来用。 最后一场主要考一诗一赋,另外还有一道算术题。 诗赋讲究文辞华美,音韵和谐,诗歌要对仗工稳,赋要骈骊顿挫。而本朝文人原本就十分看重诗赋,一首有灵气的诗若是能得考官看中,能为考生加分不少,像在唐朝,便是以诗赋取士。 季泽期待地看了看考题,却没想是让他以“泪水”为题作一首五言律诗,看到题目的他实在有些无语。 莫不是这考官最近心情不好,又不知如何表达,想让考生们陪他一起吟诗作对? 五言律诗全篇共八句,每句五个字,有仄起、平起两种形式,需要注重对偶和平仄。而这些是从骈体文中借鉴过来的,骈体文又是由楚辞到汉赋而产生,因此,五律也可以说是五古和骈体文嫁接的产物了。 季泽想了想,决定作一首与父母养育之恩有关的律诗,通过这个主旨从侧面描写“泪水”。 既然顾县令不喜华而不实的文章,那么也定不会喜欢同样的诗赋。 选好作诗的方向后他先在稿纸上打了个草稿,然后修修改改,又加以润色了一番,再以他的标准看着满意了才停止继续修改。 第43章 县试四 季泽用一上午的时间做完一诗一赋, 最后还剩下一道算术题。 他读了几年书也知道古代大多数的数学题都是鸡兔同笼, 老鼠打洞,物不知数等问题, 这些题在季泽眼中分明就是小学生都会的,他一点没将它们放在眼里。 同窗们做算术题或许需要一个时辰,而他只需要几分钟。 好歹自己曾经也是个学过高等数学的人,要是这还不会做,他可以回炉重造去了。 这道算术题是圆材埋壁题,问的是“今有圆材, 埋在壁中,不知大小以锯锯之,深一寸,锯道长一尺, 间径几何?” 题目意思是现在有根圆柱状的木材,将它埋在墙壁里,但是不知道其宽度的大小, 于是用锯子沿着横截面锯它,当量得深度为一寸的时候, 锯开的宽度为一尺, 问木材的直径是多少? 季泽一看, 乐了, 这可太简单了,这不是勾股定理嘛,勾三股四弦五, 一分钟搞定。 但是他又怕没有过程,得不了分,还画了个几何图形,做了条辅助线,看起来简单清晰又明了,能让阅卷官一眼就看明白。 做完题季泽觉得这次县试如无意外的话应当是稳了的,前四场他拿的都是第一,这一场再怎么说也不会太差吧? 除非顾县令真的会小气到随便因为别人一句挑衅的话就看不惯他,让他落榜。 前四场发案仅仅是公布座位号,但是这最后一场考完,必定会将从第一场起就中取了的考生试卷,全数拆开弥封,最后用姓名发案。 申时才过,季泽走出考场,仰头看着一片碧蓝色的天空,然后呼出一口浊气。 终于考完了,他两辈子最有意义的一场考试方才结束了。 “阿泽,今日的考题是不是有些难度,这回你咋没提前交卷?”季大根习惯了这几场儿子都早早地出了考场,这一次竟然和所有人一起出来的,他又有些担心了。 林立学第四场没过,他和他爹本来准备等季泽考完再一起走的,但是季大根考虑到县城的花费比较大,便让他们爷俩先回村子里,自己今日一个人等儿子考完再回去。 还没等季泽回答,就听到旁边的考生叹息道:“最后一场的算术题真是太难了,我头一回遇到这种题,唉,不知道这次能不能中。” “是啊,是啊,连题我都没怎么看明白。你说深一寸这个我清楚,但是锯道长一尺,这‘锯道’是指什么?” 另一人摇头苦笑,“这一场我大概是过不了了,以‘泪水’为题作诗,我倒是头一次见,这眼泪不就是无色的水滴,然后有些咸味儿吗?” 更有人直接道:“也罢,也罢,这些题我们不会做,不代表别人就会做,大不了我明年再来考一回!” “我猜这道算术题没有一个人会做!反正这题也不是很重要,答得好是锦上添花,答不好也无甚关系!” 季大根听周围的考生这么一说,心下更加着急了。 “大同兄,你的算术最好,这题你可做出来了?到底间径几何?”那位说没有人会做的考生转头问方大同道。 方大同得意一笑,“自然,这锯道的长度定是那间径的长度!” “为何?” 方大同神秘兮兮地说:“不可说,不可说。”他掐指一算答案就是这个。 “三尺不足,二尺有余。”正当大家不知何解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道清亮的孩童声。 季泽不想听那中年男人胡扯,忍不住出声道:“作出几何图形,以圆的中心为起点添加一条直线,然后连接锯点,用‘勾三股四弦五’可解。” 众人纷纷转过头,一脸震惊地看向季泽。 他们都不会的题竟然被一个那么点高的小童做出来了? 有人不信,立马找了根棍子蹲在地面上作起几何图来。 在场的人都没说话,屏住呼吸去看这个做题的人的动作。 他写写画画,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算出了最终的答案。 众人看着地面上简单的答题过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说什么是好。这可是自己花上了半日都做不出来的题啊,唉,人比人气死人,他们果真比不上方才解题的那孩童。 “咦,人呢?怎么走了?”有个人抬起头一看,发现人家小孩早走了。 只有方大同呆愣愣地站在原地,原来在他对面号舍的小娃娃当真是一个厉害的人。 他在心里不禁猜测,若是这人小小年纪便中了县案首的话那还了得!?他之前就应该好好与人交好的! 回到客栈,季大根都还觉得有些飘飘然,瞧,他家儿子多聪慧啊!那么多人都做不出来的题,他儿子会! 听他说之所以没能提前交卷,是因为他睡过头了! 听听,他家狗娃子就是和别家的娃不一样。 季泽见他爹一副自我陶醉的模样,心中虽然也觉得自己能成为爹娘的骄傲,是个很不错的体验,但他还是比较理智的,“爹,你别高兴得太早了,成绩没出来之前一切都未有定论。况且,日后儿子还想参加院试,乡试,甚至会试。现下我不过才取得一点成绩罢了,咱们可不能太过自得。” 季大根觉得自己儿子能考上秀才就已经是顶了天的厉害了,可不敢妄想其他,会试什么的,他听都未曾听说过。 只是想到还需要儿子提醒自己不要自得,顿时脸上羞愧,分明应当是当爹的嘱咐儿子不要自豪才对。 他嘿嘿笑道:“爹晓得的,那咱们明日再回赵家村吧,你今日考试累了一天,就在这客栈住一晚。” 季泽想到今天晚上的房钱是付了的,考试期间客栈又不会退钱,不住白不住,便点点头同意了。 他们吃过晚饭正要歇息时,外面突然传来林大柱“啪啪啪”的拍门声。 “狗娃子,大根,遥遥出事了!” “今儿个下午大白差点咬死人,你们快收拾收拾东西马上跟我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卡文了,有点短小,诚恳求原谅:)感谢在2019-12-29 23:52:17~2019-12-30 22:07: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山海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候府嫡小姐 在林大柱的喊叫声中, 季泽与季大根均是被吓了一大跳, 赶紧随便收拾了一下行李,喊了辆马车飞快地赶回赵家村。 马车上季泽观林大柱的脸色十分严肃, 再一次问道:“大柱叔,遥遥出什么事了?” 季大根也神色着急地看向他,“还有,你说大白差点咬死人究竟是怎么回事?大白从来不咬人的,是不是村子里来了生人?” 林大柱叹息一声,转头看了一眼季泽, 有些说不出口的样子。 季泽心里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不是关于大白的,而是担心家里的小孩。 他对林大柱道:“大柱叔,你实话告诉我们就是。” “今儿个下午京城来了五个人, 他们自称是承恩候府的人,说遥遥是侯爷遗失的千金,是候府的嫡小姐, 他们今日来必须要把遥遥接走。你娘肯定拦着不让啊,所以他们就让小厮硬抢, 大白护主咬伤了其中的一个人。” 林大柱不忍心看季泽的表情, 继续道:“我看他们的身份是真的, 好像为首的那人是候府的老夫人身边的婆子, 她方才还让小厮来县城找县令大人了。不知道现在县衙的官差是在我们前面还是后面,若是这些人先我们一步回到赵家村,可能已经来不及了, 唉。” 季大根听了林大柱的话都懵了,震惊道:“你说啥?遥遥是候府的千金,还要被候府的人抢回去?” 候府这样的名儿,季大根从没想过会在这种情况下被提及,竟然还与自家有关系。 他一个泥腿子,虽然前些年跑的地儿多,也算有些见识,但心底里到底还是害怕的,只是不管怎么说,遥遥都是他的女儿,他自然不可能随便就同意他们将她接回去的。 先不说这些人的身份来历,就算是真的,那高门大户里龌龊多的是,谁知道遥遥回去会不会受苦。 唉,虽然候府里条件确实比在自家好上了不知多少倍,但他们也要尊重遥遥的意见不是? 林大柱知道他们一时间难以接受,还是点头回答季大根的话,“嗯,估计是没错的了,并且他们有底气见官,想来身份是没有问题的。” 想了想,他又劝说道:“你们回去前要想清楚,究竟应该怎么做,这几位可是京城候府里的人,县令大人也是不敢轻易得罪的。” 林大柱见季泽脸上的表情有些过于平静了,一双眼睛冷静清明,没有任何波澜,根本看不出他的真实想法。 遥遥是狗娃子的媳妇,两人从小一起长大的,最难过的应当是他了吧。 季泽表面看似平静,其实内心早就急疯了。 小孩分明是他家的人,是他的小孩。 怎么能被人说带走就带走? 小孩是他娘买回来的,在古代买卖人口不犯法,但是拐卖人口却是犯法的。 季泽记得大周的律法有一条是关于拐卖人口的,他记得清清楚楚《大周律》中,对拐卖人口有着明确规定:“凡设方略,而诱取良人,及略卖良人为奴婢者,皆杖一百,流三千里。为妻、妾、子、孙者,杖一百,徒三年。因而伤人者,绞。杀人者,斩。 被略之人不坐,给亲完聚。若假以乞养过房为名,买良家子女转卖者,罪亦如之。 ……若窝主及买者知情,并与犯人同罪。牙保各减一等。并追价入官。不知者,俱不坐,追价还主。” 也就是说被拐卖的人不算犯罪,应当被送回家和亲人团聚,如果借用收养、过继这样的方式,将良家子女进行转卖的,也算犯罪。 当然,要是收留照顾被拐卖的人,以及买家知道这人是拐卖来的,则和拐卖的人同罪。 帮忙交易的中间人也就是中介,在规定的惩罚上减一等,并且要追回这笔涉案资金,上缴官府,不知情的人,不算犯罪,涉案的资金也要物归原主。 很明显,听大柱叔的意思,遥遥应该就是被拐卖的,现在家里人找上门来了,按照大周律法,他们必须同意遥遥回家,让她和她真正的亲人团聚。 不过有一点季泽觉得奇怪,既然遥遥是侯爷的嫡亲女儿,他们若真要想找她,为何会拖了这么些年? 也许是真的不好找人?毕竟在现代要找到遗失的亲人也是不容易的,可问题就出在这儿,那么今日他们又是如何找过来的呢? 难不成真的这么巧合,这么狗血,那位侯爷突然就发现了自己女儿遗落的真相? 最让季泽疑惑的一点是,如果真的看重,为什么没有遥遥的亲人过来接她,反而全是仆人? 一串串问号不停地出现在季泽的脑海中,他想尽全力地从一丝丝蛛丝马迹中找到能让小孩不离开他家的理由。 可是,他没有找到。 在这个权势大于天的年代,他现在才考了县试,连一个童生都还算不上,他要怎么保护他的亲人? 季泽垂在位置上的双手缓缓握紧。 沉默片刻,他转头对外面驾车的人道:“叔,你快点。” 外面很快传来回应声:“已经是最快了!” 天空渐渐黯淡了下来,过不了多久可能路都看不见了。 马在官道上跑得飞快,不到两个时辰便到了赵家村,这时候天色已晚,看不太清楚周围的环境,季泽刚下车,便发现自家门口也停了一辆马车,许多村民都围在那里。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狗娃子考完试回来了!” 紧接着,人群立马纷纷让开了一个道。 李大牛大着嗓子道:“狗娃子,你放心,遥遥有我们护着呢,没人能抢得走!” “等官差来了,就知道这几人的身份究竟是真是假了。” “是京城来的又能怎么样?难道还敢随意欺压我们平民百姓不成!?” “就是,就是。狗娃子你的媳妇就是我们赵家村的媳妇,我们村的人,谁也不能带走!” 季泽此刻没有别的心思,村民们的恩德他来日再报,他着急地往前方走去,暗自在想小孩是不是吓得哭鼻子了? 但是走近一看,只见季星遥骑在大白的背上,紧绷着唇看向自己,小脸上虽有些慌乱,却一颗眼泪花儿都没掉下来。 李氏站在一旁,眼眶发红地摸着白虎的脑袋。 他心下一松,看向正站在不远处,不敢靠近大白一步的五个人。 一个是上了年纪的老婆子,一个丫鬟装扮的女子,三个小厮,其中一个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没有一人走上前去看那人,仿佛那不是一条人命,而是一只畜牲。 “安婆婆,怎么办?这群粗鄙之人不让我们带走小姐,他们竟,竟还敢说小姐是这农家子的童养媳!这,这要是让老夫人知道了,我们还能活命吗?”小丫鬟脸色苍白,方才被大白吓得好久都不敢说一句话,好不容易见这户人家能主事儿的人回来了,结结巴巴地对身旁面容阴沉的老妇人说话。 安婆子是老夫人身边的老人了,在承恩候府她的名头都是响当当的,就连侯爷也要看在老夫人的面子上给她几分颜面。 没想到今日来这村里接个人,居然吃了这么大的苦头,她如今年纪一大把了,赶了这么久的路,老骨头都快散架了。原以为给这家人一笔银子,他们就会乖乖地把小姐送还回来,倒是不曾想遇到了这等麻烦事。 安婆子向来是个精明人,不然也不会在候府混得这么开,她轻微的调整了下表情,没有理身边的小丫鬟,只面色和蔼地朝季泽走去。 她笑了笑,温声问道:“你就是季泽?” 季泽没说话,默默地走到躺在地面上的小厮身旁。 看样子也才十七八岁,脖子上是干了的血迹,他没看到伤口,因为上面敷了一层草药。 季泽猜想是他娘为他敷上去的,这是系统商城里的草药,效果还不错,能保住他的命。 至于愧疚什么的,他心里一点也没有。 季泽十分了解大白的性子,如果不是这人伤害到了小孩,它绝不会动口咬人。 安婆子看见这一幕,心下微微诧异,她活了大半辈子什么样的人都见过。 这孩子倒是个心肠不错的,听这些人说他刚参加了今年的县试,今年不过十岁之龄,可惜生在了农家,就算他破除万难,将来进士及第也不过能得一个小小的官职罢了。 生在寒门,再聪慧又如何?注定了他走不远。想要在朝堂上占有一席之地,可不止是聪慧就可以的。 想当年,候府还如日中天的时候,她帮着老夫人为府中的庶女选择合适的夫婿时,便专门从这些人当中挑选,只是今时不同往日…… 想到这些,安婆子心中微叹,对季泽方才不答话的不满也消减了些,但她面上不显,“季公子,老婆子知晓你也是个读书人,看在你和小姐的份上,今日我们府中被那孽畜咬伤的事可以不追究。” “但是我们小姐,我却是非要带走不可的,你可明白?” 季泽冷冷地看着她,随后突然嗤笑一声道:“到底是谁追究谁的责任还不清楚,您可不要乱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顶锅盖逃走……感谢在2019-12-30 22:07:41~2019-12-31 22:19: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赛文想当农场主、绾?嫃鑻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对峙 听季泽这么说, 在场的人都有些疑惑, 难不成还有其他什么说法? 安婆子不气反笑,一个十岁的稚童她还会怕他不成? 看这一家人能说话做主的应当就是他了, 她跟他爹娘掰扯不清楚,跟读书人说清楚其中利害,让人知难而退倒是简单容易些。 她还是那一副宽厚的样子,笑道:“你可知你母亲犯下了拐卖人口的大罪,是要下牢狱的?且那孽畜咬伤了我们候府的人,若是他死了, 这孽畜不仅会被乱棍打死,你们家还要赔偿一笔银钱。还有,我们候府的嫡小姐可不是什么童养媳,她还在襁褓时便与京城的贵人有了婚约, 这贵人不仅是你等想象不到的存在,就是我们候爷也不敢招惹的。” 李氏和季大根一听,汗水都落下来了, 站都站不稳,两人都将目光投向自己的儿子, 见他表情镇定自若, 才好似找到了主心骨一般。 只是, 这, 这他们咋不知道买个娃还犯法了呢? “嘶——” “狗娃子他娘会下大狱!?”围观的人也被吓到了,这竟然还会有,有牢狱之灾! 他们家这是得罪了贵人啊, 不晓得日后会不会影响狗娃子读书,他可是他们村顶顶厉害的娃子,若是真不能读书…… 众人不敢再想下去。 有那些嫉妒季泽他们一家最近两年过得好的人,倒是心里欢快得很。 小赵氏也在这里,她表面上在劝人,实则有些幸灾乐祸,“二弟,二弟妹,你俩可千万不要听孩子的,人家安婆婆是从京城来的人,她对你们夫妻也算是比较有耐心了,候府千金可不能被你们糟蹋了,还是送她回去与亲人团聚的好。” “大嫂说的是,这做人啊,心肠可不能这么歹毒。”林氏帮腔道。 林氏平日里虽然看不上小赵氏,但她还没为季老三生出儿子来,不敢跟老爷子和老太婆提分家的事,只能凑合着帮大嫂养那不成器的儿子。 小赵氏假模假样地用袖子捂住嘴笑了笑,走到安婆子旁边,讨好地说:“安婆婆不要跟这群人一般见识,我们农村人也是有懂礼的。” 众人:“……”呕。 你这么会装,你咋不上天呢? “那怎么办?遥遥是不是必须要跟这些人走了?”李大牛皱眉看向林大柱。 林大柱也摇了摇头,不知道说啥是好。 “季家族长来了!”有人喊道。 季青山听说学生这边出了事,也急匆匆地赶了过来,他猜测这婆子的意思也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她们的目的就是要用这个来威胁阿泽他们一家人,好将遥遥直接带走。 他走上前怒斥小赵氏与林氏道:“不要在这里嚼舌根!” “老族长,你说,我们这是该咋办?”季大根焦急地问道,都怪他没用,实在不懂这些。 季青山难得的皱起眉头,他看向才参加完县试的季泽,还没来得及问成绩,就发生了这等大事,看来,他这学生家的女娃娃是必须得送走了。 “我们还是等官差来了再说吧。”他叹息一声,也没去和安婆子等人套近乎,就点了个头示意一下。 热脸贴冷屁股的事他做不出来,况且季泽是他的学生,他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他自然是站在自己学生这一边的。 李氏第一回遇到这么大的事,握着季大根的手都在颤抖,她虽然啥都不懂,但她相信老族长,更相信她的儿子。 “我有爹娘,我不跟你们走!”女孩清脆坚定的声音响起。 大家这才转过头,去看被他们忽视了的主人公。 小女娃穿着花裙子,天色有些暗,看不清她白净的小脸,却能看到她走过来时肩膀挺直,丝毫没有怯场。 这两年季星遥越长越好看的脸蛋不是没有被人讨论过,都说季家二房走了大运,儿子聪明,童养媳乖巧懂事,他俩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但这一次,他们不敢胡言乱语了。 知道季星遥的真实身份后,远远看着,便有一种她是他们所有人都高攀不起的贵人的感觉。 不过,还是有人替季泽说话,比如外边粗犷内心却一直记挂着别人对他家的恩情的李大牛。 他想也没想直接道:“李嫂子的为人乡亲们都是知道的,拐卖人口这事她不会做!至于大白咬人,大家也看在眼里,是你们的人动手在前。更何况狗娃子可没说过遥遥是他媳妇儿,他是将她当亲妹妹看待的,李嫂子也是将她当做亲生女儿养的,这都怪我们,是汉子们不懂礼,觉得他俩一起长大,就合适做一对儿夫妻。” “我呸!一群粗人,我们小姐可不是你们这群泥腿子可以议论的,小心被打板子!”小丫鬟气势汹汹地骂道,她最听不得这群人说季星遥是季泽的童养媳。 “哼,我们小姐是定了亲的,污了她的名声,你们担待得起吗?”她翻了个白眼,继续道。 安婆子心中对这位遗失的小姐微微有些不满,有多少人做梦都想求着巴结她们承恩侯府的,偏她还不识好歹。 但主子是主子,奴才是奴才,她也不敢说她什么,免得日后这位小姐回候府得了老夫人和侯爷的宠,给她小鞋穿,这时候还是防患未然的好。 “小姐,您可想清楚了,您在这地方真能过得好?侯爷和老夫人天天念叨着您,惦记着您。老夫人夜里为您念经祈福,生怕您在这里吃不好穿不好,这些日子担忧着连饭也食不下,不知瘦了多少。小姐您真能忍心看着您的亲祖母这样受苦吗?” “您可是承恩侯府正儿八经的嫡小姐,怎么能待在这地方做别人的童养媳呢?”安婆子循循善诱道。 季星遥依旧站在原地,不为所动,只有一双杏眼倔强地看着季泽。 季泽心里想过多种法子,但都被他一一划掉了,不可行,都不可行。 他内心焦灼不已,却不想表现出来让爹娘担心。 察觉到小孩可怜巴巴的目光,季泽走过去摸了摸她的脑袋,然后将手背在身后,顶着众人的目光走上前对安婆子道:“您嘴里给我们定下的罪,算得上是口说无凭了吧。我虽然才考完县试,也没读几年书,但是却读过咱们大周律法的。” 他不给安婆子继续糊弄人的机会,目光凉凉地说:“其一,你们不愿将身份文书给予我们家人查看,在官差到来查验你们身份之前,擅自闯入我家,掠夺我家小孩,我的家人正当反抗,这不是罪。其二,你们小厮动手在先,我们大白咬人在后,这不是罪。其三,拐卖人口这事是卖人口的人做的,我娘没有做过,这也不是罪。” “另外,在我们大周朝私闯民宅可是要判刑的,根据《大周律》记载:‘凡夜无故入人家内者,杖八十。主家登时杀死者,勿论’。因此,你们对于我们来说,就是这无故闯入的人,就算这小厮运气不好死了,我们也不必担当责任。再者,我娘对于遥遥是被拐卖的一事并不知情,她无罪。” 季泽一步一步走向安婆子,眼神犹如狼崽子一般,毫无畏惧地一一列举出事实。 安婆子不知怎么的,竟被他的眼神逼得往后退了一步。 “还有,最重要的是,你有什么证据证明遥遥是你们侯爷的亲生女儿?”季泽盯着对方,眼里带着笑意。 这一点是他想出的唯一能够将小孩留下来的办法。 安婆子踉跄了一下,身边的小丫鬟连忙凑上去把人扶好,垂着头不发一言,这里的人她谁都敢骂,唯独不敢正眼看季泽。 没办法,这公子看起来实在太可怕了,就像,就像京城里权贵人家的公子一般。 小丫鬟还不知道气场这一词怎么说,单单就是害怕季泽。 安婆子看见季泽脸上的笑,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居然被这小娃娃吓到了,顿时有些羞愧。 没想到这孩童还当真有点本事,她丢开小丫鬟的手,也没在装和蔼了,脸色淡淡地说:“你说的没错。” 李氏与季大根对视一眼,心里同时松下一口气,有儿子在,他们就有底气。 但是突然她又道:“但你们别高兴的太早,小姐是必须要跟我们回府的,具体情况,等官差到了你们就知道了。” 季泽眉头一皱,有种不太妙的感觉,且这种感觉还十分的强烈。 果然没过多久,就有一位县丞大人带着两个官差来了赵家村。 “让一让,让一让,我们县丞大人过来了!”官差见这一家人门口围着这么多人,大声喊道。 这位县丞大人和季泽他爹的年纪差不多,当季泽看见他对安婆子一行人露出讨好的神态时,他便知事情遭了。 县令大人虽然没过来,却也给了这群承恩侯府的奴仆颜面,派县丞大人亲自来了一趟。 安婆子笑了笑,幸亏她让老夫人留了后手,不然她们可能真的将小姐带不回去。 “安婆婆,咱们顾县令今日看了你们带来的身份文书与侯爷的信,就忙不迭让我带着官差过来确认一下你们这里的情况。”王县丞走上前来,对安婆子笑着道。 作者有话要说:宝子们元旦快乐! 第46章 离开 当顾桡收到衙役送过来的身份文书与京城承恩侯府侯爷的亲笔书信, 以及小厮带过来的话时, 都还有些不敢相信,他其实是知道季泽的。 这孩童是自己庶子顾云逸的同窗, 大儿子顾云鹏当初也曾提到过他,说他聪慧,读书的进度比他快许多。 顾桡那时便觉得季泽这个孩子聪慧过人,但天下有智慧的读书人又何其之多?真正能走向成功的却寥寥无几,要不是有鲜少承认自己比不上对方的大儿子说的那些话,他可能还真记不起他来。 听那小厮说这孩子今年也参加了县试, 这一场倒是和他两个儿子撞在了一起,他能够这么快就下场不知是求胜心切,还是心中有几分把握,过几日便可知晓。 不过儿子顾云鹏这次下场顾桡倒是真的觉得他能中试, 磨练了这么几年,早该下场一试了。 至于他那个庶子,他是没什么期待的, 身体那般差,恐怕第一场便过不了。 顾桡看过信, 想了想, 季泽若是中试也算是他的一点政绩, “勿欺少年穷”这句话谁都懂, 但日后对方究竟成龙成虫就与他无关了。他家里那事,他管不着,也不想管, 将王县丞派过去便已足够,这样既不会得罪候府那边,也给了季泽他家里人一次机会。 反正秉公办理,结果如何都跟他无任何关系。 赵家村这边,季泽听了王县丞的话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 在安婆子面前,县丞大人的态度虽然有些过于热情,但是说的话确实不偏不正的,并没有过多偏向哪一方。 这样的话,他娘也不会被强行安下个拐卖人口的罪名。 “县丞大人,事情就是这样的。我们候府别的要求都没有,就是要将咱们小姐带回去。另外,老夫人说过了,如果小姐生活的好,我们还要给予这家人一百两银票。” 安婆子微微昂着头,颇有些自家主子是个大善人的自得,不仅要让季泽他们一家人不会拒绝,还要让他们懂得感恩。 她瞧了瞧站在一旁不卑不亢的季星遥,面容姿态姣好,额间有点朱砂红,这便是她们候府女儿的特征,且她那双眼睛实在是太像当初的大夫人了。 看样子小姐在这里过得还不错,有样貌,也有教养。像闺中礼仪,识字绣花这些可以回府后再教,小姐才九岁还来得及从头开始学习。 “对了,将咱们小姐的卖身契拿给我们。”她突然添了一句。 王县丞理清了其中关键,笑眯眯地看向能做主的季泽,“季公子,这安婆婆的要求,你可还有异议?” 问完,他又对季大根与李氏道:“你们夫妻俩呢?” 两人看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儿子,又看了看终于憋不住眼泪的季星遥,叹息一声均没有说话。 季泽眉头皱紧,他藏在袖中的双手紧握成拳,眼睛都红了,只因天色太晚,没有人能够看得清楚。 今日小孩是这样,那将来他是不是也要这样被人随意就决定了命运? 方才安婆子精准地说出了小孩身上哪里有块印记,还有痣,甚至她额头的微微显现了些花苞的朱砂红亦是继承了候府老夫人的。 若是早知这抹漂亮的朱砂红会导致小孩的离开,他就算不顾她的意愿也要将它遮掩起来,一辈子都不让人知晓这个秘密。 季泽已经没有筹码与安婆子谈判了,他马上就要失去他家小孩了。 他默了默,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镇定一些。 “小孩,别哭,哥哥和你说。”季泽拉过季星遥的手,另一只手温柔地擦掉她小脸上的泪痕。 “我不走,我要哥哥,我要爹娘。”没等他说出接下来的话,季星遥便急忙抽抽噎噎地道。 她知道她要被这些人带走,以后再也见不到阿泽哥哥,再也见不到爹娘,可是她一点都不想跟她们走,怎么办? 季星遥很久没有哭过了,突然她猛地推开季泽,不想他说出那番话,跑到李氏那里一把抱住她的大腿,祈求道:“娘,别赶遥遥走,遥遥乖,遥遥听话。” 李氏心疼地蹲下去,将一直当做亲生女儿养的孩子抱在怀里,抹着眼泪,“遥遥,娘不赶你走,你永远是娘的女儿。但,但是,你还有亲生爹娘在京城等着你……” 季大根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哄着说:“遥遥,听话,快去阿泽哥哥那里,跟他说说话。安婆婆今晚就要走,你不理他,以后就再也不能跟他说话了。” 安婆子走上前来,平静地说:“既然你们都没有异议,那现在就将小姐的卖身契给我。” 随即,又转头对小丫鬟道:“小莲,将包袱里的一百两银票拿出来。” “是。”小丫鬟笑着弯腰福了一个礼。 王县丞见事情已解决,便领着两个官差回县城去了。 季泽被气得脸忽红忽白,又见安婆子不给小孩与他说话的机会,用力拉扯小孩的手臂,他冷声道:“既然遥遥是候府的嫡小姐,那您作为府上的奴婢,手上的动作是不是要轻一些?我们遥遥皮肤娇嫩得很,她手臂上若是留了印子,可就要怪您不知轻重了。” 安婆子暗道一声伶牙俐齿,不过,手上的动作到底还是轻了一些。 李氏松开季星遥的手,红着眼眶对安婆子道:“这,这遥遥是我们的女儿,卖身契都撕掉了,我们没有什么卖身契。” 她这话说出来也没有人怀疑,毕竟他们确实是这样对季星遥的,卖身契藏起来也没什么好处。 安婆子满意地笑了笑,“阿南,阿北,给在场的村民每家每户都分二两银子,日后可不要再胡说我们小姐是什么童养媳了。” “是,安婆婆。”小厮回道。 “我可不要!”李大牛别过头,硬气地说。 林大柱,季青山等人自然也没拿。 到最后,这银子有人收了,也有人没收。 “小孩她是我妹妹,不是货物,您这一百两还是留着您自己用的好。”季泽眼神不善地看着安婆子,“还有,您今晚就要带走我妹妹,总要给我们时间单独相处一会儿吧?” “行,给你们半个时辰。”对方十分善解人意地答应了。 唯有季星遥呆呆地站着,她真的要被送走了吗? 李氏拉着季星遥的手回到房间,然后四个人坐在床沿上谁都没有先说话。 “遥遥,不是爹娘要赶你走,你阿泽哥哥也不是。”季大根看着低头不语的孩子,心下一软,掰过她的肩膀和她解释道。 “那是什么?”季星遥抬起头,白净的小脸此刻变得通红,说话也瓮声瓮气的,委屈极了。 “因为我们遥遥啊是贵人家的孩子,要去京城过好日子了,爹娘没本事,留不下你。”灯光下,季大根发黄的面庞上泛起了浓浓的愧意。 “爹娘最好了,谁说你们没本事!是我不想去京城过好日子,我只想跟爹娘在一起!”她立马大声反驳道。 李氏不想再听下去,将季星遥抱在怀里,又开始抹眼泪。 只有旁边坐着的季泽抿紧唇,一言不发地看着小孩。 他此刻正在系统商城里兑换物品,什么太阳能小型电击棒,营养剂,药剂,还有小孩喜欢的各种花的种子,还未来得及学习的方子等通通都给兑换了。 “爹娘,你们去我房间将遥遥的书和琴那些东西全部都给她收拾好,儿子想单独跟遥遥说会儿话。”季泽看向李氏与季大根。 两人对视一眼后,点点头,起身出了门,只留下季泽与季星遥在房间里。 季泽坐到小孩身边,与她湿漉漉的眼睛对视,他一字一句道:“小孩,不要害怕。给哥哥几年时间,等我中了进士,就去京城寻你。” 季星遥听他说他也会去京城找自己,眼睛猛地一亮,仿佛看到了光,“阿泽哥哥,你不骗我?” 季泽抿唇笑了笑,“没有骗你。” 油灯昏黄,两人的眼睛却很明亮,有希望,也有光,他伸出小手指勾了勾小孩的手指,“拉勾。”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季泽轻声道。 季星遥终于笑了,眼睛弯的像月牙,“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小孩,一会儿阿泽哥哥给你的东西,你不要告诉任何人,要偷偷地藏起来自己用,知道吗?这些东西的使用方法,阿泽哥哥都会写在纸上,你回去京城后再看。” “好。”季星遥乖巧地点点头。 “你记住,你是阿泽哥哥家的小孩,谁都不能欺负你。到了新家,做事说话都有讲究,你要聪慧一点,不要轻易被人欺负了去,你可明白?被人欺负了,该忍的地方可以忍,但不该忍的就要想法子欺负回去,你要清楚的知道候府里的人,哪些人是你该主动亲近的,哪些人是你不能付出真心的。” “小孩你也要记住,自己一直都很优秀,你看看你什么都会,你不比府中的任何一个人差的,明白吗?” “我们遥遥日后肯定也是有小丫鬟伺候的人了,但是你却不能轻易信任她们……” 这边,李氏与季大根在帮季星遥收拾行李,而房间里季泽忍住心中强烈的不舍之意,十分理智地跟她说话。 “小孩,你告诉阿泽哥哥,你优秀吗?”最后,季泽盯着季星遥的眼睛,温和地笑着问她。 “遥遥很好,遥遥不怕她们!”季星遥歪着头,认真地回答。 季泽终于笑了。 季星遥离开时没有流眼泪,在跟他们,还有大白道别后,她将几个包袱都递给了丫鬟小莲,唯有季泽给她的,她一定要背在自己身上才肯坐上马车。 季泽见她听进去自己的话,总算露出个放松的笑来。 无边的夜色里,只有马车上挂着的灯笼发出的光芒,这光芒距离赵家村也越来越远。 作者有话要说:日六搞不起了,本章评论有红包补偿…… 第47章 巨粗的金大腿 季星遥被送走后, 季泽陷入了深深的难过中, 心里空落落的,总感觉少了些什么, 他时常在背书时背着背着就想起了小孩弯起眼睛对他笑的模样。 他的妹妹变成别人家的了。 可能他两辈子都注定了不能有妹妹吧…… 有时候季泽会想,也许遥遥回到亲生父母的家会得到更多的宠爱与关注,肯定比在自家好。但有时候他却认为,别人给予小孩的他也能给,只是这份好来得要晚一些而已。 那万一小孩在侯府过得不好呢? 她会不会被大人们冷落,被别的小孩欺负, 被身边的丫鬟欺负? 一旦季泽想到这些就恨不得不顾一切地彻夜学习,好早日前往京城去看季星遥。 归根结底,还是自己太弱了些,没有办法与那偌大的承恩侯府抗衡。 还有那位来接季星遥的老夫人身边的安嬷嬷, 她之前便说过小孩在京城是有婚约的,那么与她定亲之人又是谁? 季泽心中有个想法,承恩侯府该不会就是为了履行与她们口中那贵人的婚约才来寻遥遥的吧? 只是一想到这里, 他便一点也不平静了,前世那种想不顾后果干死对方的“天凉王破”想法, 在胸腔里生根发芽。 曾经的他只要随口一句“天凉了”, 与季氏集团作对的任何一家公司必定不会有好下场。但如今…… 不过听安婆婆那口气, 她将贵人与侯爷相比, 想必那贵人总不会是皇帝吧,只要不是皇帝就还有反悔的机会。 季泽才不会管与季星遥定亲的人是谁,不论对方年岁几何, 身份品行如何,他家小孩都才九岁,他怎么也不可能就这样轻易让小孩嫁过去。 大周朝的女子十五岁及-,十五周岁便是她们该婚配的年纪,季泽还有六年的时间去努力,去谋划。 六年里,他必须一路扶摇直上,且不能有任何意外,也就是说每一次考试自己都不能落榜。 坐在书桌前的季泽提起笔重新制定了自己最近一年的目标与学习计划,当他完成时,脑海中许久不曾出声的王霸系统说话了。 “恭喜宿主!大周朝一品大员之路开启!” “恭喜宿主!成为大周朝,洪庆十九年,岭南省安阳府,临山县县案首!获得称号:皇帝陛下的微不足道的学识不怎么样的小小案首。” 季泽原本还沉浸在思考中,被系统一吓立马回过神来。 “一品大员?这好像不错。”他喃喃道。 “统统,但是这‘皇帝陛下的微不足道的学识不怎么样的小小案首’的称号是什么意思??” 系统机械地回应道:“这是根据宿主的实际情况评估的。” 季泽:“……” 他刻意忽略了“学识不怎么样”这几个字,又问道:“你怎么知晓我是县案首了?难道这是你为了安慰我不要因为小孩的离开而伤心,然后给的惊喜?” 王霸系统的声音十分冷淡,“本系统检测到的,请宿主再接再厉,以获得更好的成绩。” 他的基本信息也随之跳了出来。 姓名:季泽。 性别:男。 年龄:10岁。 称号:皇帝陛下的微不足道的学识不怎么样的小小案首。 技能:画技之心随意动,笔随心动;琴技之身临其境。 贡献点:5223。 季泽最开始听到“县案首”这三个字时确实是挺开心的,可是突然想到不能与小孩分享,心下又有点难受。 距离发案还有一日,没想到今日成绩便出来了。 其实能成为县案首也是在他意料之中,毕竟在前四场他都是第一名,最后一场也未曾出过什么错,只要顾县令那关能过,就没有任何问题。 季泽收回心思准备看会儿书,但是当他的目光从书桌上的《大周野史》扫过时,动作蓦地一顿。 这位望安先生是帝师,又刚好至花甲之年,他突然想起自己临的字帖《陈度元楷书九十二法》的作者陈度元。 如果季泽没记错的话,当初系统有与他介绍过陈度元是大周朝已经归隐了的一位大儒,现已至花甲之年,曾担任太子少傅,且他十八岁便已进士及第,是上一任皇帝钦点的探花郎。 两人均是花甲之年,一人是帝师,一人是太子少傅,可若是太子登基成了皇帝呢,那后者岂不是与前者相同,皆为帝师? 季泽想通了其中关窍,立马唤系统,“统统,莫非陈度元就是望安先生?” 王霸系统十分嫌弃地说:“宿主终于想起来了。” 得到肯定的答案,季泽没有去纠结系统的语气究竟怎么样,只是在想这本《大周野史》自己很久之前便已经看完了,但其中涉及到的一些隐晦秘事他当时没有放在心上,现在倒是觉得他应该重新再细读一遍。 知晓陈度元就是望安先生后,季泽便有些兴奋,原来他习的一直是帝师的字! 他本就对陈度元的字很有好感,自然而然地也就能接受对方帝师的身份了,据说,这两年帝师还住在临山县。 随即,季泽想起季星遥在京城的婚约,他的心思渐渐活络起来…… “统统,问你个问题啊?”他唇角勾了勾,若有所思地说。 王霸系统有种不太妙的感觉,但还是回答道:“什么问题?” 季泽:“你这里能查到本朝名人的基本信息吗?比如皇帝?” 系统骄傲道:“当然可以。” 季泽笑了,“那好,你现在将帝师陈度元的基本信息告诉我。” 系统:“……” “宿主,请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只有踏踏实实,一步一个脚印,才能更好地获取成功。” 季泽:“我哪里不踏实了?我就是要个信息而已,对了,信息具体一点,比如帝师为什么隐退?真的是因为他太老了?比如帝师喜欢什么,为人如何,朝堂上他是哪个派系的……哦,还有,他身体健康吗?还能活多少年?” 系统:“……” 努力学习是一回事,取巧又是另一回事。更何况这条巨粗的金大腿兼他的偶像就在眼前,此时不抱更待何时。 既然注定了他要前往京城,何不趁着现在赌一把? 他年纪小,又是农家子,多单纯多可爱,怎么可能会有别的心思? 王霸系统不小心钻了季泽的套,没有法子,只得咬咬牙将陈度元的个人信息以及他近几十年的经历往事全部收集成册,以电子书的形式发放在书架上。 “统统啊,你该不会连刚出的科举考试试题也能查到吧?”季泽忽的调侃道。 系统:“……”这位宿主的真实秉性也就它知道了。 它冷漠地吐出两个字:“不能。” 季泽虽然不相信王霸系统说的话,但是也没继续追问下去。 以前的他或许会想方设法地作弊,如今经历了这些,自是认为不必了。 万事靠己,他若是过于依靠外物,在这个朝代他很有可能会早逝,因为别人一伸手指头就能捏死他。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梳理一下大纲。 女主和男主,嗯,各自优秀去了…… 第48章 发案 第五日, 县试发榜。 季泽已经知道自己的成绩了, 本来不想去,但是又怕这样会露出什么破绽, 就跟着他爹早早地去了即将贴出榜单的附近酒楼里头坐着。 临山县五百多人参加考试,最终会录取的不过四十人,所以这会儿看榜的人并不是许多。 没让大家等多久,就有官差拿着榜单过来了,等着看成绩的一些人一边大喊,一边发疯般往里面挤, 不是你踩着我的脚了,就是我撞着你的肩了。 “哎哟!” “走开,过去点!” “喂,大爷, 您手放哪里呢??” “……” 季大根也丢下儿子,拼命地往前挤去,其实他长得挺高的, 但是不挤到最前面去看清楚一点,他就浑身不得劲。 自家儿子不愧是读书人, 居然坐得住, 不过他不过来看榜倒是好事, 不然一不小心被人推倒踩伤就不好了。 有官差被挤得一个踉跄, 皱着眉喝道:“挤什么挤!?都过去点儿,若是把榜单挤坏了,小心县令大人治你们的罪!” 这种紧张时候, 自然没有人能够顾得上他说的啥话,只知道一个劲儿地往他手上的榜单望,恨不得将那榜单戳出一个洞来。 “咚咚咚——”锣鼓声敲响,“发案!”随后,官差转身开始贴榜。 挤在一起的人群也越发地躁动起来。 “发榜了。” “快看,快看,我中了!哈哈哈我居然中了!” “叔,你可有看到我的名字?” “欸,我这次又未中……” “……” 季大根才刚开始从下往上找自家儿子的名字,就听人群中有人喊道:“县案首季泽!季泽是谁!?” “季泽不就是之前被人称作‘神童’的十岁孩童吗?” 他脑袋突然“嗡”地一声,站在原地,脑海中一片空白,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 他没听错吧,县案首的名字咋跟他家狗娃子一样? “你还看不看了?不看一边儿去别挡着人!”后面的人不满地瞪了季大根一眼,嚷嚷着说。 长得跟个大块头似的,挤也挤不开,把视线全给他挡完了。 季大根肩膀被人拍了一掌,顿时回过神,这次他没从最后一个往前找了,而是抬起头,激动地看向榜单的第一列第一排第一个名字。 “季泽,安阳府临山县赵家村。”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读过去,生怕自己看错,甚至还核对了好几遍。 季大根虽然不识字,但这几个字他总归是不会认错的。 “我儿子中了!”他猛地转过身,扒开身边的人,一边狂喜地喊出声,一边手舞足蹈地往外面跑。 “我儿子是头名!头名啊!”季大根脸庞兴奋得发红,根本不顾被人扯散了的头发,在众人羡慕嫉妒的目光中一路跑回了客栈。 季宝根也在人群中,他将榜单从头到尾的看了好几遍,就是没看到自己儿子的名字,反倒是看到了位列榜首的侄子。 他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道:“怎么可能呢?狗娃子才念四年的书怎么可能会比家宝厉害?竟然还是县案首!还有,他不是得罪了县太爷吗?怎么会这样!?” 这可是县案首啊,几百人中的第一名! 考试期间,如果没有什么重大事故发生,县案首都无须参加府试的,只要院试时去考一回,若无意外,就是板上钉钉的秀才了! 季宝根嫉妒得眉头皱紧成一团,他在想,要是当初没有分家,也没有跟季家二房断绝关系,这荣誉就是他们老季家的了。他心中泛酸,想了想,倘若自己儿子的先生一样是廪生的话,这县案首的名头必定是家宝的囊中之物。 一场考试有人欢喜有人愁,考中的有十岁稚龄的孩童,落榜的亦有七十古来稀的白发老叟。 季泽考中县案首的消息不胫而走,不到半日,全县都知道了。 在临山县十岁通过县试的人不是没有,但那也是好多年前的事了,今年又出了一个季泽,还是头名,自然被大家拿出来讨论了许久。 - 赵家村。 季泽考中县案首的事让季家二房因为季星遥的离开而闷闷不乐的心情逐渐好了起来。 甚至连季家宗族里从未来过二房的几位叔公,在季青山的陪同下也来了季泽他们家。 季大根怕李氏不高兴,说出啥不吉利的话来,忙让她回屋去。 季家宗族与别的宗族不太一样,不爱管事,自己族里的只要不涉及到人命就不会管,且除了发生什么特别大的事以及祭祀祖先以外,都不会轻易开宗祠。 季老二一家当初被季老根单独分出去,李氏既要一个人照顾当家的,也要下田种地,她别无他法,只好求到宗族几位叔公的头上,但是却没有一个人出面阻拦。 当时季青山在镇上教书,一直没回村,来不及为他们做主,就已经被分出去了。 在赵家村,赵姓才是大姓,除赵姓以外,还有季,李,林三家,这些人都是前朝年间为躲避战乱逃难到这个小地方来定居的。季氏一族人口不多,只有几户人家,往往在村里都没什么话语权,直到村长赵水河的女儿小赵氏嫁给了季宝根…… 叔公们不阻拦首先是觉得分家不算啥大事情,况且李氏嫁过来之后确实霉运不断,而她的大嫂小赵氏又是村长的女儿,因此季家宗族的人便默认了季老根等人的做法。 后来,季老二家的不计前嫌带领村里人养小龙虾,种番椒,卖番椒酱,宗族的人享受着他们给的好处,又好面子,打死也不愿意承认自己十来年前做错了。 直到今日,季泽考中县案首的消息传回赵家村。 要说之前他们还将希望放在季家宝身上,但如今希望破裂,那孩子又是个不上进的,想来不会有什么好前途,几位叔公便厚着脸皮来了季泽家里。 大叔公今年六十多岁,杵着拐杖,笑得一脸褶子,“大根啊,你可养出了一个好儿子,这阿泽不愧是我们季家的好儿郎!” 二叔公与三叔公捋了一把胡须,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连连赞同大叔公的话,“是啊,不错,不错。县案首不必参加府试,不论院试如何,童生的身份必定是有一个的。” 三叔公看了站在一边的季泽一眼,对季大根道:“阿泽中了头名,你们家可得要办一场流水席,好好庆贺一番?” “额,儿子说不用操办这个,待他考中秀才再说。”季大根讪讪地回道,他真不知道要怎么样与这几位族叔说话。 既不想笑着与他们唠家常,也不想因为撕破了脸皮,在赵家村闹出啥笑话来,再怎么说这也是自家族人,若是关系处不好,很有可能给狗娃子留下不好的名声,成为儿子的拖累。 见他这副不知说啥的表情,大叔公也不笑了,摇摇头叹息一声道:“大根,你这还是在怪我们啊。” “我,我们也是有苦衷的。” 旁边,季泽听了,心想要不是他在外面一向是个成熟稳重的乖孩子形象,估计已经翻了好几个白眼了。 你们的苦衷就是自己快活,不管族人的死活么? 抱歉,他理解不来。 季泽不愿他爹被这群人逼得说不出话来,开口笑道:“大叔公,我如今不过才得一个小小的县案首而已,不必如此兴师动众。日后阿泽如果有幸能够青云直上,必然不会忘记曾经帮助过我家的人。” “几位叔公莫非忘了,阿泽的名字既然是‘泽’,除了指光润,亦有恩泽的意思,要谢过天恩,同样要谢过助我之人。” 这孩子话中有话,大叔公听了面色发热,他活了这么多年,什么事看不透彻的? 欸,要是当初…… 作者有话要说:大纲还没理好……宝子们等我,总有一天会爆更的……感谢在2020-01-04 22:28:46~2020-01-05 21:16: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山海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竹子定律 这段时间, 季泽考中县案首的消息成为了赵家村众人茶余饭后的主要讨论话题。 以往他们见了他虽然觉得他跟别家的娃不一样, 如今倒是真的知道他不一样在什么地方了,人家啊, 将来是要考秀才,当举人老爷的!恐怕过不久,季家二房就要改换门庭咯。 拈酸泼醋的有,但更多的声音还是祝福声,毕竟他们赵家村这么多年来也就出过季青山一个童生,若是季泽日后考得更好, 村里的人走出去都有颜面得很。 村民们受到季泽的影响,也有家长开始陆陆续续地将自家孩子送到季青山私塾里念书了,反正不管考不考得起童生秀才,多识字总是好的。 因此, 赵家村读书学习的氛围突然变得浓郁了起来,但是这些季泽并不知道。 这几日,他一直在家中翻阅《大周野史》与陈度元的个人经历。 当初他第一次读《大周野史》的时候就真的简简单单将它当做了历史书看, 但这一次,季泽结合这位帝师的个人经历换了个视角去读。 是的, 没错, 季泽钻研这么久, 是因为他想要拜名师, 抱大腿。 大周朝建国一百多年,共经历了五任皇帝,每一位皇帝在位也不过才将将二十多年。 说实话, 季泽觉得本朝的皇帝换得有点快,如今的皇帝永康帝正是第六任,已经在位十九年,倘若按平均值来算的话,他估计也快退休了。 《大周野史》只记录了前面五任皇帝在位时发生的事,每一篇望安先生都是平铺直述,非常客观的叙事,一点主观论断都没有,这和一般的野史完全不像。因为野史带有主观特色,它的趣味性大于真实性,娱乐性大于严肃性。 季泽猜测,陈度元匿名写的这本书籍大有可能是将自己的脑袋别在了裤腰上,冒着生命危险以野史之名写正史之事。 正史基本为在朝文人所修,里面大多都是歌颂或者有利于统治者的,只有少数史官宁肯不要脑袋也要写出事实真相,如果修前朝史的话曲笔就比较少,因为没有忌讳,但也不一定就可信。 系统说过帝师所著的这本书再真实不过,看来这里面所讲的事全部都是真的了。 季泽实在有些佩服这位帝师,特别是在看了他的个人经历之后。 那履历像带了金光一样,闪闪发亮。 陈度元是辛历三十二年的进士,字冲闫,号居安,临山县人。 他十八岁入翰林院,被皇帝授予翰林院编修之职,虽然翰林院是国家最重要的官员储备中心,但是刚进去的他也就是帮人打打杂,修修书而已。 那时陈度元年轻气盛,看不惯身边那群捧高踩低,假模假样的人,他自己也比较实诚,一不小心就着了别人的道,被人告到皇帝面前后,皇帝一生气就将他撵到了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去当知县。 但是就这么一去他还做出成绩来了,百姓生活好了,政绩有了,皇帝也想起了这么个人来,又将本人调回了京城,给他升了个官儿。 后来,四十年擢御史,陈度元又上书自请东宫讲学,没错,他去当老师了,他想把他的才华用在培育人才上,还要培养大周朝最高等的人才。这位“人才”聪慧是聪慧,但是背地里却与本朝前几任皇帝一样尤其推崇长生之术,气得他吃不好睡不着,总觉得自己的一身才学都被埋没了。 四十五年,他“弃文从武”,又跑去求皇帝说他要去新南一带管理盐法,而新南一带与檀溪,鸡墉接壤,官商勾结又常有倭寇作乱,十分不好管制,时不时还要打几场海战。陈度元为了让这两处地方有账可查,奏请皇帝将其归入新南,他把这地方的各种事情处理好以后上报给了官府,不等朝廷批复,又马不停蹄地跑去清倭寇了。 打仗什么的,简直太帅了,他没少学各种兵法,这些地方肯定能发挥他的才学。 以致后来,陈度元不断上书要去边关当将军的幕僚,还道“冲闫所作,抚恤将士而已”,皇帝知道他的军事才能便同意了。 当时是永昌帝在位,这位皇帝可以说是大周朝活得最久的了,死时刚好五十岁,而陈度元这一辈子都在边关“转悠”。 后面现任皇帝继位,陈度元五十岁时被调回京封为帝师,因此他再度成为了皇帝几个儿子的老师,直至归隐。 季泽觉得这位帝师可太得他心意了,他的个人经历里面也没说他与哪个大官,哪个皇室子弟有仇什么的,且现下陈度元已经归隐,应该不存在什么复仇之类的大问题。 至于他要怎么找到此人,临山县确实不小,他也找不到人打听对方的住处,但是季泽内心有个猜测。 陈度元的《大周野史》应当是才印刷出版的,因为他之前也去过那家店进行大扫荡,却什么也没发现,后面担心有“漏网之鱼”他才去了第二次。 结果就是陈度元回了临山县后就将书匿名出版了。 季泽暗叹,帝师果然有魄力,都不怕被人怀疑到他头上。不过好像怀疑了也没多大用处,野史本就可以写任何一个朝代的历史,既然人家冠了野史的名字,那就说明人家作者没有保证这本书的所有内容全是真的啊。 陈度元有出版书,就有分成,有分成那就说明发行的书斋至少会有他家小厮的联系地址什么的。 想到这里,季泽再次将《大周野史》的最后一页翻开,他记得这里有对方问的一个问题。 如果他没看第二遍,可能还真不会注意到,毕竟很少有人写完书后,还要在后面考校读者问题的,普天之下大概也就只有这位脑电波与常人不同的帝师吧。 这题问的是“青竹以四年仅不足一寸,自五年始,以日之行三寸狂生,徒以其月余,则至四十五尺,汝可知何故?”最后题的末尾处还有一句,“愿者答之,交于书斋主人。” 看完题的季泽:“……” 这不是现代有名的心灵鸡汤,竹子定律吗? 他还知道荷花定律,金蝉定律…… 并且做完题目还有要求,让答了题的读者将答案交给书斋的掌柜。 季泽:“……” 季泽觉得可能只有自己会按照他所说的做了,因为除了他应该没人知道望安先生就是陈度元,自然便不会有人有这等闲情逸致答题交作业了。 他虽然不知对方的意图何在,但不免想,帝师是不是想以这样的方式收徒? 他想了想,提笔道:“其乃前之四年,青竹之根深入土,人事亦然,无虑艰得不报,惟出皆为其根,人生须储,几人未能消四年乎?犹如此‘度’,以度观物……欲向往光之,必先缄默于暗……” 第50章 去府城 安阳府下辖十二个县, 是文风颇为鼎盛的大府, 临山县与至水县便是其中的两个县,因此, 季泽与顾云逸会一起前往府城参加府试。 从临山县到安阳府既可以走陆路也可以走水路,走陆路不仅费时间,且过于颠簸的话人也遭罪,对顾云逸来说更是一场巨大的考验,走水路只需要两日半的时间便可以到达。 府试在四月,如今虽然才三月中旬, 但是安阳府参加科考的考生众多,若是去晚了,估计那府城里的客栈都住满了,那到时候他们住哪里? 所以季泽与顾云逸便准备立马动身, 早早到府城既是为了早日订下客栈,也是为了熟悉一下环境。 屋子里,季泽将自己的东西收拾好, 对正在收拾衣物的季大根道:“爹,把云雾茶再给儿子装两罐在包袱里。” 普通的茶苗有好几年的生长期, 但系统出品的这一株云雾茶苗才两年不到就可以采摘了, 且泡出来的茶水清香绵长, 茶汤入口清鲜淡雅, 鲜嫩舒服,它的功效也极好,不论是燥热体质还是虚汗体质的人都可以喝。 每日泡上几盏茶喝, 不仅能清心明目,提神醒脑,而且对人的身体亦十分有好处,可以降血压,抗衰老,预防心血管疾病,助消化,助睡眠等等。 总之,这株云雾茶不愧是价值十万个贡献点的茶树。 季大根以前都不爱喝茶的,但自从喝了一口自家的云雾茶就再也停不下来,每日便要喝上几口心里才舒服。 他听到儿子说要带两罐在路上喝,顿时有些舍不得,“这是咋了?干嘛要带这么多走?” 自己家里的云雾茶虽然产量确实比一般的茶树高一些,普通的茶一株茶树一年最多产一斤茶叶。他们家的因为品种不一般,比那几十年的老茶树的产量还要高,一年就能产五斤,只是这五斤在季大根眼里依旧不够喝罢了。 “一罐是带给云逸兄的,另一罐儿子有其他用处,等到了时候我再告诉你。”季泽见他爹一脸心痛的样子,就知道他是舍不得。 其实云雾茶之所以产量这么高,少不了他经常为它浇营养液的缘故,现在茶树还没到丰产的时候,等再过几年定然会产得更多。 一听儿子说有用处,季大根就算再不舍也会将那两罐茶给拿出来,“那行,爹给你装好。” 季泽又给他爹保证了日后自家云雾茶的产量后,季大根乐呵呵道:“你当爹是那小气的人?” 第二日,父子俩整理完所有东西,在李氏的叮嘱声中坐上了去镇上的牛车。 “当家的,你可要好好把狗娃子照顾好,别不小心生病了!”李氏站在自家院子门口,特意嘱咐季大根道。 季大根连连点头:“梅子你放心,我会把儿子照顾好的,你在家也要照顾好自己。” “儿子最喜欢吃的肉干带上了吗?”李氏不太放心,又问了一遍。 季大根挥挥手道:“带了,带了,你快回去吧。” 他们这次去府城没有一个月的话多半是回不来的,阿泽本就提前了半个月去,再加上考试与等待发榜的时间,还有回来在路上要用的两三日,日子确实有些长了。如今家里就只有他婆娘一个人,他还有些担心她图省事,照顾不好自己。 季泽又跟他娘说了会儿话,他们才离开赵家村。 季泽与顾云逸约好了在镇上见面,季泽到时顾云逸与他的书童小武哥已经等在了那里。 这次县试顾云逸考得不错,是至水县的第四名,而他那位自以为无敌的嫡兄,不过才十多名而已。 季泽同季大根下了牛车,走过去。 顾云逸温和地笑着道:“大根叔,泽贤弟。” 季大根不好意思地说:“对不住啊,叔让你们久等了。” 顾云逸忙道:“大根叔不必如此,我与小武也是方才到的。” “云逸兄,上次考试贤弟不在你身边,你可还能适应?”季泽见了顾云逸,见他精神还不错,便调侃道。 他俩许久未见,就连对方的考试成绩亦是从季青山那里知晓的。 顾云逸顿时黑了脸,“我很好。” 季泽的妹妹被接走的事,他也有所耳闻,原以为他这贤弟如今会收敛些性子,没想到还是这样。 有些地方对方是挺成熟的,但有些地方也是真的很让人讨厌,就比如现在。 “云逸兄,别不好意思啊。那辟谷丹效用如何?你当初叫我的那声兄长没有白叫吧?”季泽唇角上扬,露出两边脸颊上的酒窝。 说到这个,顾云逸的确应该好好感谢他,他虽然嫌弃对方说的话,但也是能分清好坏的。 于是他真心实意地作揖道:“多谢泽贤弟。” 若不是季泽,他很大可能通过不了这场县试。 季泽没想到顾云逸忽然这么严肃,忙道:“做这些虚礼作甚?我们可是好友,说不得云逸兄日后还得帮我的忙。我今日还给你带了一罐好茶,难道你会立马感动哭了不成?” 顾云逸:“……” 他是个比较冷情的人,但不知为何,在季泽面前他就是冷不起来。 从镇上去县城他们是坐的马车,其实莲乡镇是有码头可以直接租船到安阳府的,但是季泽说他到县城有点事,且在县城租船的人多,他们可以与其他人一起租一艘大一些稳固一些的船。 这样比较便宜不说,也比较安全,顾云逸想了想也很赞同。 马车再怎么慢也不会比牛车慢,跑起来还是颠簸得很,季泽便将云雾茶拿了点出来,下马车买了一壶开水,泡给几人喝。 顾云逸轻轻喝了一口,清香瞬间充斥在鼻翼尖,茶水顺着喉部咽下,一股从未有过的畅快感至全身蔓延开来。 他本来还有些不大舒服的,脸色也微微发白,突然间便舒服了许多,胸也不闷了,头也不晕了,因此他转头诧异道:“泽贤弟,这是何种茶?” 季泽一笑,神秘兮兮地说:“云雾茶。” 顾云逸没听过这名字,以为是他家买的好茶,“哦?这是从哪里买的?感觉还不错,我倒是需要一些。” “只此一家,别无分号。”季泽指着自己,笑道。 顾云逸愣了愣,还未反应过来,又听他道:“这株茶树是我之前去山头放鸭子的时候发现的,我见它与书籍上画的茶树有些相像便移载到了我家院子里。” “没想到果真是株好茶,我便为它取名云雾。” 顾云逸微微惊诧,感叹道:“竟是如此。” 季泽面不改色地继续说,“怎么样,贤弟我的运气可不是一般的好。云逸兄,你可要省着点喝,我家也没多少了。” “不是运气,是泽贤弟识货。”顾云逸道。 季泽坦然地且不带一丝羞耻地接受了对方的称赞。 又是一个多时辰后,他们四人终于到了临山县。 季大根带着顾云逸与小武去码头租船,而季泽一个人拿着信封与另一罐云雾茶去了书斋,并将这些东西交给了书斋的掌柜。 能不能吸引到陈度元的注意就看它们的了。 第51章 安阳府 远行书斋的掌柜近日收到了一封信与一罐茶, 对方特别恳请他要把这些交给望安先生, 他本来想将东西放在一边待哪天有空时再送过去的。 但除了信,还有一罐茶啊, 放在这里也不太好处理,并且他突然想到今年的县案首名字也叫做季泽,年纪和那日送信的孩童一般大,因此掌柜的便招手随意叫了个小厮,让他将这封信还有茶都给人送过去。 最近几日去安阳府的商人与考生挺多的,季泽他们四人便与人合租了一条大点的船。 季泽虽然是临山县的县案首, 但是当时发榜的时候他不在现场,考生们知道他的名字却不认识他这个人,所以就算大家现在同坐一条船,也没有互相寒暄几句, 因为谁都不认识谁。 船舱里,季泽端起茶杯饮了一口,四肢百骸都舒畅起来, 别说赶了半日的路才到县城会有些舟车劳顿什么的,他现在连方才晕船的感觉都没有了。 他舒坦地呼出一口气, 然后起身走到外面欣赏起了这一路的山河风光。 “咦, 云逸兄, 你怎么没在船舱里的房间休息?”季泽见顾云逸也站在那里, 忍不住出声道。 顾云逸回过头,笑道:“多亏了泽贤弟赠送的好茶,我现在身体很好。” 两人又互相交流了一番文章, 提出各自的见解,都有所得后才回小房间休息。 由于在行船中,季泽既没有练字,也没有写文章,该背诵的他也背了,便准备从系统商城里的文献馆藏中找书来看。 特别是大周律法,他需要好好钻研一下,不想再遇到像季星遥那次的事情,而他作为她的家人却无法保护她。 于是,季泽开始躺在床上看起了电子书。 船在摇摇晃晃的行进着,不舒服时就爬起来喝两口茶,饿了就吃船家提供的饭食。 在他吃了两日腥味特别重的鱼后,终于抵达了安阳府。 安阳府的码头特别大,人来人往的,十分热闹,季泽感叹,不愧是下辖十二个县城的大府。 季大根放眼望去,眼里全是兴奋,连连对自家儿子道:“阿泽,这安阳府实在是太大了,爹都没有来过这里。”他曾经没有出事的时候,去的最远的地方便是县城,对于府城,他也是两眼一抹黑,都不知道该往哪里走了。 季泽扬了扬唇角,“爹,待日后儿子高中,咱家就搬到城里去住。” 季大根没有那种觉得不适应城里人的生活就要住在村里的想法,反正他爹娘有人照顾,他们一家人搬来城里,逢年过节回去看看就行了,毕竟在他们眼中,他早就是那个被抛弃的儿子。 他四处望了望,看见这些往来的人的精神面貌,还有穿着,他们说说笑笑的,也有打着赤膊的男人在搬运货物,看着生气蓬勃得很,这府城的一切看起来都比临山县好上许多。 “好!我和你娘等着你高中的那一日!”季大根眼中似有期盼,也有对儿子十足的信任。 他们下了船,才见顾云逸被小武哥掺扶着,他的脸色有些苍白,想来是船上的伙食味道太重,他就只喝了些云雾茶,身体肯定虚弱了不少。 “云逸兄,你怎么没有服用辟谷丹?你这是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啊,还好我们来的早,离考试还有十来日,不然怎么养的回来?”季泽走过去蹙眉道。 顾云逸苦笑了下,他这身体看来是养不好了,看见季泽这样为他担心,他又振作起来,笑道:“无事,辟谷丹这般珍贵的东西应当用在大事上才是。” 听他这么说,季泽也不好再说什么,因为他也不能保证日日都能为对方提供辟谷丹,云逸兄这样想,应该也是考虑到了他的感受。 一个人可以帮助你几次,但不能帮助你一辈子,人家帮你是他自愿的,但你却不能次次要求对方给予你帮助。 “这样吧,我跟小武去找客栈,阿泽你和云逸两人先去附近的茶馆坐着休息一下。”季大根提议道,他虽没来过府城,但对这些事倒是熟的很。 “我看可以,公子你觉得呢?”小武闻言一喜,转头问顾云逸道。 顾云逸点点头,“那就麻烦大根叔了。” 季大根不在意地摆摆手。 “走吧,云逸兄。”季泽也赞同这个决定,他们去茶馆顺便还可以打听打听一下消息。 两人去茶馆坐了接近一个时辰,这期间还真听到了关于府试主考官的信息,知府姓王,名字叫做王陆义。听说知府大人比较看重时务,不喜欢花团锦簇毫无意义的文章,也就是俗称的花架子,且他尤其讨厌吹彩虹屁的考生。 还有人说这位主考官不仅为人古板,不知变通,还最喜欢和自己所作文章相仿的试卷。 其实这也没什么,不论县试,府试,还是将来的考试,他们作为考生始终是要迎合考官的喜好的。当然,迎合是一方面,有自己的独到见解又是另一方面了。 这些话季泽并没有全部当真,不过他倒是从中得出了一点有用的信息,那就是考棚设在哪里,如何找到靠谱的廪生,找人互结,以及这次安阳府参加府试的考生人数等。 季泽本想在王霸系统那里要一份王陆义的个人信息,可惜被系统无情的拒绝了。 系统冷冰冰地说:“宿主,本系统只搜集了本朝名人的基本信息。这是科举考试,请宿主端正学习态度,自行在民间搜寻信息,提升自己的搜索收集信息能力。” 行吧,待会儿他自己去买知府大人作的文章来瞅瞅。 只是季泽挑了挑眉,试探地问道:“统统啊,那我以后想要其他名人的信息,是不是就可以了?” 系统:“……是的,宿主。请宿主再接再厉,尽快通过考试,前往更加广阔的知识的海洋,录入越来越多的书籍,才可兑换更好的科举讲义,走上人生巅峰。” 季泽听它一本正经地回答问题,忍不住逗它道:“统统,是你想快点吸收能量,然后好升级回到地球位面吧?” 王霸系统冷哼一声,愤怒地谴责道:“本系统号称9102年最善良最有正义感最有公德心最能无私奉献的系统,是不会像宿主这样的人一样有这种私心的!” 系统没察觉到季泽是捉弄它,直到听到宿主低声笑了下,才知道自己被骗了,气得它许久都不肯与他说话。 季大根与小武订下客栈时已经是晌午了,没办法,好多客栈都已经被考生及家长们订下,他们两人为此还跑了好几条街,才找到一家距离考场不远的合适的地方,中间还差点被人骗。 几人集合后,匆匆地吃过午饭,回到客栈洗了个热水澡,又睡了个饱饱的午觉后,才准备在这安阳府好好地转上一转。 作者有话要说:过渡章节 第52章 救人 安阳府是大府, 不论是在地域人口上, 还是在产业经济上皆是如此。是大周朝出了名的鱼米之乡,它本身地理位置优渥, 依山傍水,风景秀丽,且气候舒适,土壤湿润,是修生养息的好地方。 季泽在客栈睡了个好觉,然后一个人往怀里揣了几两银子就出了客栈。 他走在街道上, 一边打量周边的建筑,一边赞叹,安阳府不愧是鱼米之乡,比临山县不知繁华了多少倍, 街道两旁各种酒楼店铺林立,布庄,赌坊, 首饰铺,甚至是青楼, 应有尽有。 继续往前走, 河道上有船舫, 里面传出悠扬动听的琴声, 周边是卖糖葫芦,糖人的叫喊声,前边还有杂耍, 围观的人发出一阵阵的赞叹声。 各种声音混合在一起,好不热闹。 这番热闹的场景让季泽唇角扬了扬,缓缓吐出一口在胸腔里憋闷了许久的浊气,其实自从遥遥被接走后,他心中一直紧绷着一根弦,这根弦名叫紧张,也叫害怕。 有时候他外面表现出来的对什么都无所谓,不在乎的态度,只是自己的一种保护色而已。季泽唯一放松的时间,就是逗一逗王霸系统,看看闲书。 有系统的他也不是这个世界的主角,穿越的身份只能证明他曾经度过了一段无所事事的光阴,什么也不会,他留不住遥遥,他也不能改变世界。 季泽两辈子都不知道“害怕”这两个字是怎么写的,但是这一次他知道了。 他怕自己考不好,让爹娘失望,他也怕自己将来不能给予他们最好的,他更怕在这个权势大过天的年代保护不了亲人。 前世过惯了好生活的他,愿意这辈子做一个平庸的人吗? 季泽的答案是不愿意。 之前他还与系统说过自己要随遇而安,一切随缘,但他心底当真是这样想的吗? 季泽的答案是否定的,因为他现在真真切切地明白了当时的心情,那是在逃避现实。 人生短暂,既要随遇而安,不过分执着某些东西,同样也要追求一个精彩的人生。 他不仅要去到这大周朝的经济政治中心,他还要在那里扎根安家。 既然改变不了世界,那就改变自己。 季泽忽然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顿时全身都通畅了。 待他正要转身去府城的书斋扫荡奇闻异录时,前方的人群传来一阵哄闹声。 身边的人急急忙忙往前走,想去看看热闹,问道:“怎么了?前面发生什么事了?” “我咋知道?走,去看看!” 有人回道:“是傅家的幺儿掉澜江河里了!” “澜江河里的水可是很深的啊,今年不知道都淹死过多少人了。” “傅家!?可是咱们安阳府最大的富商傅蹇的幺儿?” “自然,除了他,还有哪个鼎鼎有名的傅家!” “来人啊,快来人救救我儿啊。”一道妇女的痛哭声响起。 “这里这里,竹竿够不着啊。”旁边有男人用竹竿往河里面递过去。 又听那妇人撕裂的哭泣声音传来,“谁能下河救起我儿,我们傅家定有千金相赠,以报救命之恩!” “求求各位好心人,帮帮忙救救我儿子吧!”元氏看着在水中扑腾的幺儿,恨极了自己没有看顾好他,甚至连一个小厮也没有带出门。 “嘶,千金!?” 这话一出,只听“扑通”,“扑通”几声,有好几个人跳进了澜江河。 没过多久,又听人道:“上来了!救上来了!” “唉,救是救起来了,但是这好像没气儿了。这可是傅蹇唯一的儿子啊,这下完蛋了,傅蹇这都年过五十了,怕是再也生不出第二个儿子来了。” “可惜了这么一个孩子。” 大家议论纷纷地说着话。 听对话季泽大概也明白发生了何事,等他挤进人群时,只见一个胖嘟嘟的五六岁小娃娃面部发紫,唇色泛青,闭着眼睛躺在地面上,身上的白色袍子已全部打湿。 方才哭喊的妇人,趴在他身上,发髻散乱,眼眶通红,“我的儿啊!” 季泽见众人的反应,似乎是探查过了小孩的鼻息,见他没有呼吸,就不准备送医急救了。 这时候季泽脑海中什么都没想,他连忙走上前推开那名穿戴一身贵重的妇人,他看着对方的眼睛,用坚定的声音道:“这位夫人,让我来试试。” 元氏此刻脑袋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想,哪里注意得到季泽说了什么,只是看着他清亮自信的眼睛,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其实季泽根本没等她反应,便跪在溺水的男童旁边,用手帮他嘴里的脏东西等异物通通都清理了出来,确认他确实没有意识之后,从自己怀里掏出一块纱布,开始对他进行人工呼吸。 围观的人惊呼一声,“傅夫人,他,他,这孩子是在做什么!?” “你还不拦住他!?” 元氏也被季泽的动作吓了一跳,她红着眼眶正要喝斥他时,便看到这孩子又去按压儿子的胸口。 他白嫩的脸上表情十分严肃,眼神坚定,按压了几十下,接着又往自己儿子里渡了两口气。 万一,万一这法子有用呢?元氏呆呆地想,喝斥的话一句也没有说出口,就,就当她是魔怔了吧! “傅夫人!” “这光天化日之下,这……这对溺亡的人是大不敬啊!” 人群喧闹,他们看向季泽的眼里全是不可置信与鄙夷,以及对他惊世骇俗的举动感到震惊。 但是季泽仿佛浑然不觉一般,只专注做他的事情。 这孩子有些胖过头了,要不是自己食过高能量的魔兽肉,力气大,无论如何都没有希望抢救过来的。 “咳……”突然,躺在地面上的孩子闭着眼睛皱起眉咳嗽了起来。 “咳!” 有人瞪大眼睛看着骤然间有了意识的人,吃惊地说:“这,这是活过来了!?” “当真是活过来了,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真的救活了!” “安儿!”妇人见儿子醒来,猛地将他抱进怀里,脸上布满了泪痕。 “娘。”被叫做安儿的男孩睁开眼睛,虚弱地叫了一声,又晕了过去,顿时一阵鸡飞狗跳。 “夫人,赶紧将他送去医馆吧,快点换身衣服。”季泽此刻满脸汗水,提醒元氏道。 元氏愣愣地看向他,连声道:“好,谢谢恩人,今日多谢恩人相救!” 妇人道完谢,因为担心儿子的身体,也没来得及多说什么,忙请周围的人帮忙背着孩子,急匆匆地赶往医馆。 季泽笑了笑,没说话,转身准备走人。 走出人群,旁边一个不修边幅的老头子忽然上前拦住了他,笑眯眯地道:“笨小子,你就不怕人救不回来了,事情怪到你身上,被千夫所指?” 季泽心里正为自己救了一个人而高兴,余光瞥了说话的老头子一眼,不怎么愉快地强调道:“我不笨。” 他想了想,淡淡地说:“善良的确比聪明更难,但聪明是一种天赋,而善良是一种选择。” 老头子捋了捋花白的头发,哈哈大笑两声过后,转身走了。 季泽顿时感觉无聊,也不准备在这街上再逛下去了,他还是回去好好复习吧。 回了客栈,至于方才发生的事,他一个字也没对季大根说,当做往常一样,在房间里雷打不动地按照原计划复习。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很快便临近了考试的日子。 这期间,季泽与顾云逸除了每日早晚外出活动身体外,就没再出过门。 这日,季大根同季泽吃过午饭后,他瞧了自家稳重的儿子好几眼,想说什么又没说出口。 “爹,有什么话您就说啊?”季泽看他爹欲言又止的模样,奇怪地道。 季大根脸红了红,讪讪地对儿子说:“咱们带来的银子被我花光了。” 季泽瞬间瞪大眼,难以相信地道:“嗯?爹你干啥去了,咱家可是带了一百两银票!” “那个,附近那个‘好食客’酒楼下了赌注,赌那些人中谁能够考中第一名,那上面,有,有你的名字。” 季泽:“……所以爹,您一激动就把咱全部身家赌上了?” 季大根羞愧地点点头,“儿子,回去你别把这事儿告诉你娘。你放心,我们还有钱买吃的,这客栈的钱我们也交了,爹今日马上就去外面的码头打点零工,也能挣着钱的。” “待你考完试,发榜后咱还能将银钱赢回来的!”想到儿子考中第一名的情景,他蓦地双眼发亮。 季泽虽然知道他爹的实际想法,但这些东西最好还是不要碰,他耐心地道:“爹,您日后不要这样了,若是上瘾了怎么办?您让娘与儿子该如何面对您?” 季大根泛黄的面庞有点发红,欸,是他鲁莽了,自己不但没有儿子懂事,还给他添麻烦,“不会,不会,爹再也不会赌了。” “爹,你身体承受不住,别去码头扛货,待儿子考完府试,就作几幅画,看看在这府城值不值钱。”季泽如今对自己的画还是挺有信心的。 “那行,阿泽,这事儿你别和你娘说啊。”季大根听从了儿子的安排,但还是不放心,如果回去后被他婆娘知道了,少不得要和他闹一场。 季泽无奈地点点头,“你只要保证自己不再去下注,我就不与娘说。” 季大根笑着道:“好,好,爹保证不会了。” 日子很快到了四月初五,季泽与顾云逸已经找到了人互结,交了六两银子作为保费,就等第二日府试开考了。 第53章 府试一 府试与县试的流程差不多, 只不过只有通过县试后的考生才有资格参加府试, 属于“童试”的其中一关,府试通过后就可参加院试。 参加府试的话, 报名、保结,与考试的场次、内容同县试差异不大,但是保结的廪生要多一名。且在考生们进入考场时,官差们搜身的过程也严厉了许多。 季泽与顾云逸在天不亮的时候就排队进了考场,这一回他的运气就没那么好了,他的号舍旁边直接就是臭号。 并且这五场都是挨着臭号考的。 不过还好, 他有除臭剂在手,他不虚。 季泽进入号舍时,留了个心眼,他没将周围的环境全部喷上一遍, 只喷了自己埋头答题的那小块空间。一旦闻到味儿了,他就偷偷喷一下,除臭剂的效果还不错, 喷一下也能坚持个把时辰。 府试五场考试的顺序与县试一样,都是帖经, 墨义, 经义, 策问, 诗赋。 在策问这一场之前,虽说题的范围变宽了,内容也更难了, 但是在季泽这么几年的知识积累下,他答题时照样如鱼得水。 一直到策问这一场,有道题问的是与刑法有关的,且这种刑法可以说是刑法中的怪胎了,它就是“罚米法”。 题是这样的,“问:据《凉史·刘进传》记载,刘‘复创罚米法,尝忤瑾者,皆擿发输边。’朕以为此法妙哉……然朕甚忧……” 看到这题时,季泽握笔的手一抖,差点将毛笔按在试卷上。 这道压轴题怎么是以皇帝的口吻提问的? 这不是殿试的策问题吗!?怎么府试就考了呢!? 该不会是皇帝下达给知府大人们的任务吧?? 季泽一下子就谨慎了起来。 他压根没看过什么《凉史·刘进传》,但是他知道“罚米法”啊,还好他平时野史看得多,不然这回要栽了。 所谓“罚米法”,就是指按照所犯罪的轻重,来定罚米的数量与输送的远近。 也就是说罪犯除了要受罚外,还得把所罚的粮食送到朝廷所规定的边境地方。 而皇帝觉得前朝的这个刑法不错,他想用在大周朝,将其加入《大周律》里面,但是又担心惹得某些人不赞同。 这里的某些人,当然指的是一些牵涉到自身利益的贪官们了。 皇帝认为士是四民之首,必须有良好的带头作用,才能提倡优良的道德风俗教化。他们华而不实,甚至嚣张狡猾,岂不是浸润教化还不到位吗? 推崇道德,罢黜奸邪,必须要劝勉与惩罚互用吗? 他觉得远远不够,于是他想要加入这么一种刑法在《大周律》中。 于是皇帝说,朕也希望地方官多多劝教农桑,使百姓们尽力劳作,将荒芜的土地都变得肥沃,有什么办法?但有些土地实在贫瘠的地方怎么办呢?还是需要用“罚米法”。然后皇帝问考生们怎么看,有什么见解? 如果季泽没看过“罚米法”的典故的话,肯定早就顺着皇帝的心意对这刑法大赞特赞,像个傻白甜一样十分推崇了。 但是他偏偏看过,并且吓出了一身冷汗。 因为这个刑法的由来实在算不上好。 前朝时期,由于当时的凉朝皇帝不管朝政,才使得宦官专权达到了疯魔的地步,而创造“罚米法”的刘进其实就是个宦官,他不仅干涉国家政治,还试图创造律法,而“罚米法”就是其中之一的刑法。 并且这种刑法一般是用于那些与刘进有矛盾的人,越是为刘进所厌恶的人,所罚的米数量越多,而且输送的地方越远。他为了迫害异已,那些人不仅会被下诏狱,与此同时也会落得个倾家荡产的下场。 此外,最残忍的是刘进还创立了枷法,大枷重达三百多斤,犯人过不了两天就被折磨致死。 这题表面上皇帝是在问“罚米法”,而实则呢? 他真的这么推崇这个法子么? 季泽倒是觉得未必。 他偷摸摸揣测了一下圣心,估计皇帝并不是担心自己的臣子不同意,因为同不同意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儿吗? 季泽猜想,怕不是皇帝嫌恶极了凉朝的皇帝竟然让宦官当道,而他又想有个能同“罚米法”一样作用的刑法来约束文武百官,所以才出了这道题让考生们自行发挥。 倘若他答了“好”,那岂不是在赞同宦官当权!? 倘若他答了“不好”,那就是与当今圣上作对咯? 欸…… 理解完题意,季泽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想站起身来缓缓,捋一下思路,猛地一股屎尿味儿直往他鼻尖里冲…… 自从有了系统出品的除臭剂,他已经很久没有闻到过这种刺鼻的“王霸之气”了,好在他适应了农村的茅坑多年,现下还坚持得住。 季泽赶紧用除臭剂喷了两下,他站着的地方,空气总算清新了许多。 这才是府试啊,为何会有这么伤脑筋的题呢? 他果然还是太嫩,太自以为是了,小瞧了这些出题的人。 季泽咬咬牙,把脑子里的想法汇聚在一起理了理,既然皇帝“喜欢”这罚米法,他当然不能说它不好,但他可以找个作用与它相似的法子啊,比如将罪犯们的财产捐赠拍卖,以“善民”的名义送进国库,再由皇帝出钱买米…… 这和直接抄家可不一样,这理由多高大上啊。 至于罪犯们,还是该咋地就咋地,流放之前或者死之前也算是做了回好事儿了。 他就说“罚米法”不可取,但是它的作用可以效仿,然后强烈谴责凉朝那些做坏事的宦官,再夸赞了一番皇帝的爱民如子之心…… 策问这一场考完后,出了考场的考生们又变成了耷拉着脑袋的小学鸡。 “周兄,你可知知道‘罚米法’?”有人垂头丧气的问道。 对方没好气地说:“我哪知道?我又没开始学律法!” “‘罚米法’我倒是知道,但是答完之后,心里总有点怪异的感觉。” “早知今日,我当初就应该听先生的话将我们的《大周律》好好学一学了,欸。” “学也没用,这刑法可不是我们大周朝创立的刑法。” “……” 季泽对这一场也不是很有把握,但是听到大家都考的不好他就放心了。 当季大根问他考得怎么样的时候,他随口就道:“也还行。” 他们家没那一种“怕你撑不住不敢问你成绩,问了你成绩你就有压力”的觉悟,反正该问问,该睡睡。 季泽回答完他爹,转头就对上了周围考生们幽怨的目光。 顾云逸拍了拍季泽的肩膀,无奈笑道:“泽贤弟,还是低调点的好,不要被身旁的人的目光给杀死了。” 季泽挑眉,“哟,看来云逸兄也考得不错了,精神头还不错。”都会学他说话了。 顾云逸无奈地笑了笑,他食用了辟谷丹,身体确实坚持得住,此刻头不晕胸不闷,挺好的。 “你还是快回去沐浴吧,赶紧将身上的味道去除掉。” 季泽:“……”嫌弃他挨着臭号? 季大根与小武见他们俩一副放松的样子,心下松了口气,看来真的没什么问题。 在客栈休息了一晚,待第二日成绩出来,季泽与顾云逸皆在榜上,他们心下才放轻松了些。 明日就是最后一场了。 第五场主要考诗赋,这可难不倒季泽,他将其他的题都做完了,才去做诗赋。 这次是让写与“云”有关的五言律诗。 季泽唇角微微上扬,这个简单,他打了个草稿,修修改改,最后定稿。 “夏云,势能成岳仞,顷刻长崔嵬……欲结暑宵雨,先闻江上雷。” 到了申时,季泽便提早交卷,出了考场。 “儿子,你出来了!”季大根见他出来,眼睛一亮,随即迎上去道。 等在外面的小武也笑着道:“季公子。” 季泽对他爹点了点头,转头对正在望着考场方向的小武歉意地说:“小武哥,你待会儿与云逸兄说一声,我先回客栈沐浴了。” 小武忙道:“行,季公子你先回去吧。” 他实在难以忍受身上的怪味儿,与小武打了声招呼,没再等顾云逸出来,便同他爹一起回了客栈。 考试的这五日考生的座位号都没有变过,季泽只好倒霉地与臭号做伴了五日,如今考完了,他也没再想成绩,早早地回去洗澡吃饭,顺便再补个觉。 考完试的第二天早上,季泽精神抖擞地从床上爬起来,然后在系统商城里兑换了画笔,宣纸,颜料。 是的,没错,他要卖画挣钱了。 季泽垂眸思索,画什么好呢?画什么赚钱呢? 就画幅牡丹吧,牡丹花国色天香,是花中之王,还是这人间的富贵花。 安阳府城这么大,有钱人必定也很多。 这牡丹花寓意好,他画得也这般不错,肯定会有大主顾慧眼识珠,愿意出巨资购买的。 想了想,季泽选了极重的红色,怒放的红牡丹定能让人更觉得美艳绝伦! 准备开始,他闭上眼睛,感受到了手中的笔时,才提笔创作。 自从季泽领悟了画技之心随意动,笔随心动后,他的画上升了可不止一个档次,在这之前,他也画了不少,且作者“佚名”这个名字在临山县的文人圈子里已经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存在了。 甚至每次他的画一出现,就会造成轰动,有不少人愿意花上百两银子购买。 季泽靠着这个,还真赚了不少钱。 不知道他的画作在安阳府能卖个什么价?他也挺期待的。 半个时辰之后,季泽的巨作“春和景明”完成。 画纸展开,一枝牡丹,小蝴蝶二只,跃然眼前。 牡丹花色泽艳红娇嫩,尽显它的妖娆与华贵,蝶儿在花丛中翩翩起舞,蝶恋花,动静皆宜,栩栩如生。空气中仿佛有清香飘飘,眼前似乎有一片红色娇艳艳的花朵。 作者有话要说:引: “罚米法”——《明史.刘瑾传》 《夏云》——唐(曹松) 第54章 府试二 “傅老爷您怎么亲自过来了?哟, 贵公子也来了啊。”掌柜的听小二说傅蹇来了自家客栈, 便赶忙从后院出来,然后一脸带笑地迎了上去。 来人穿着一身上好的深黑色绸缎, 身材微胖,面容看起来宽厚和蔼,他右手边牵着个白白胖胖的小娃娃,身后的几个小厮抬着几个不知道装有什么的箱子。 掌柜的之所以会这么热情,除了因为傅蹇是他们府城最大的富商以外,还因为前不久对方家的小儿子得到了一个科举名额, 且那孩子聪慧机敏得很,小小年纪就会背书,据说还能过目不忘,倘若将来中试, 他们家可就不止是本地最大的富商了。 傅蹇好事做得多,平日里也是一贯大好人的模样,倒没有人骂他一身铜臭味, 反倒是尊敬多过于对商人的厌恶。 在古代士农工商,虽说商人排在最末尾, 地位最低, 也很不得人喜欢, 但在本朝商人的地位可比以前高了不少。 比如现在他们可以穿绸缎了, 为国家作过巨大贡献的甚至可以让自己的后代子孙拥有一个科举名额,而不是像以前一样,一旦一家人里面有人从商, 全家都会纳入贱籍。 傅蹇见客栈掌柜出来,立马弥勒佛似的笑起来,上前一步对他说道:“季泽季公子可在你们这里?我有重要事情找他。” 掌柜的还未说话,便听身边的小二笑着回道:“傅老爷说的可是刚参加完府试的季小公子?” 小二想了想,又道:“季小公子今年十岁。” 没有考试的时候,季泽每日都会早早起床绕着这条街道走几圈儿,经常会与店小二打招呼,因此店小二便认识他。 他不仅认识,还知道对方是县案首,毕竟他也是在他身上下过注的。 傅蹇的眼神瞬间一亮,之前儿子在病中时他与妻儿暂时将救命恩人忘在了一边,待儿子身体好些后,元氏才提及那日在澜江河岸边的具体情况,两人才猛然想起忘了询问救命恩人的名讳。 因此他先是立即给当日下河救人的男子送去了千两银票,随后便派人出来打听将已经没了呼吸的儿子救活过来的救命恩人的名讳,还有住址。 然后才打听到季泽住在这家客栈,不过没想到的是,季小公子竟然还是一位参加府试的读书人。 “对对对,就是他!你快告诉我,他住哪个房间?我这就去拜访一下!”傅蹇颇有几分激动地说。 掌柜的虽然觉得他的态度有些奇怪,但还是给店小二使了个眼色,让人带着他去寻这位叫做季泽的十岁孩童。 他试探地问道:“不知傅老爷找他有何要事?可否需要我们帮忙?” 傅蹇摆摆手,牵起自家儿子,就跟着小二往楼上走去,“走,安儿,你的救命恩人就在这里,待会儿你可得好好谢谢人家!” “你们把东西抬上来!”他大手一挥,对身后的小厮道。 几天前,傅蹇的独苗苗掉进澜江河里差点丢了小命儿的事,闹得沸沸扬扬的,府城人尽皆知。 “原来如此,原来季泽就是当时救人的那位小公子!”掌柜的惊讶道,他转头看了眼小厮们抬着的五个箱子,那里面…… “啧啧,这家人是要发了啊。”他也跟着走上楼,想看看这一箱一箱的黄金到底长成什么样。 房间里,季泽正在欣赏自己的巨作“春和景明”,还在想为它定个什么价,忽然听到外面有些吵闹声,没过一会儿,自己房间的门便被人敲响了。 他打开门,就见到走廊上围了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还有人抬着箱子,弄得他满脸的疑惑。 这是咋?难道想抢劫他的画不成? 但是他们怎么知道自己的画作完成了? “你们这是?”季泽不解地看向站在正门口一脸灿烂笑容的中年男人。 傅蹇赶忙低头对自家儿子道:“安儿,快,快多谢恩公的救命之恩!” 季泽这才把目光移到一旁的小胖子身上,这不是那日落水的小屁孩吗? 他忘了自己现在也还是一个小屁孩。 安儿醒来时见过季泽,他记得他的样子,也知道是对方救了自己。 “哥哥,谢谢你救了我!”安儿圆嘟嘟的脸笑起来,露出缺了几颗牙齿的牙缝,跑过去一把将季泽抱住。 季泽蓦地懵了,感觉自己被个肉球包围了。 傅蹇也没想到儿子会这么亲近一个陌生人,他本来有些担心季泽会不喜欢安儿这样,因为读书人嘛,看重礼仪,但看他的表情好像没有别的意思,他就乐呵呵地笑了,吩咐小厮将五个箱子抬进了房间。 季泽被一箱一箱地抬进来的东西吸引得回过了神,他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随即拍了拍小胖子的背,“呃,不用谢,这是我应当做的。” 小胖子松开手,双眼亮晶晶的看着他,“不是每个人都有义务救别人的。”这是他爹告诉他的,他必须要好好感谢他。 他娘让他说“谢过公子救命之恩”,他爹让他懂规矩一点,读书人最不喜他们商户人家,可他觉得自己就是要像在家里撒娇要糖吃一样,抱一抱这位公子,要叫他哥哥,这才是真正的感谢。 听了这话,季泽心里升起一股暖洋洋的感觉,浑身舒适。 他以前没救过人,原来救人,帮助人是这种感觉啊,真是奇怪。 季泽怔愣片刻,便猜到了这中年人的身份。 他感叹了下这小屁孩的聪慧,方才恢复了往常的模样,转头看着后面那几个箱子对傅蹇道:“傅老爷,你们这是做什么?” 傅蹇笑了笑,吩咐小厮们道:“把箱子打开。”且看他的穿着便知这个孩子的家境应当一般,又要参加科举考试,想来这些对他定是有帮助的。 “今日傅某特意带儿子前来拜谢季公子对小儿的救命之恩。”他将安儿拉到自己身边来,躬身对季泽作揖,十分真诚地向他道谢。 季泽忙不好意思地说:“你们不必如此,方才贵公子已经道过谢了。” 傅蹇伸手指向身后的箱子,道:“季公子请看,这是我们傅家的一点心意,还望公子不要嫌弃。” 季泽一回头便看到了五箱金灿灿的大金锭,差点闪瞎了他的眼睛,金锭上面还用一些珠钗首饰压着一叠银票。 他还没见过古代的金锭呢,金锭原来长这样,原来这般……这般好看动人。 季泽隐晦地咽了口水,正想跑过去捡几个揣进怀中,用牙齿咬两下,但是他发现自己好像没理由收下这么贵重的东西。 他救人本就是单纯地想要这个人活着,是下意识的行为,根本没想过自己的举手之劳会换得这些金银之物。 于是,季泽收敛了下快要流口水的表情,回头十分做作地对傅蹇道:“傅老爷,这些我收不得。生命是无价的,不应该用金钱来衡量,你就当我与贵公子有缘,恰巧救了他一命吧。” 话音一落,他就后悔了。 一两黄金等于八两白银,这里大概有多少黄金? 这可都是钱啊,有了它们,他就能在大周朝的首都京城买下一座大宅子了! 突然感觉自己像前世过年时亲戚给他塞银行卡,他推拒着说“叔叔,这我不能要”的模样。 傅蹇见季泽拒绝,着急地说:“怎么能不要呢!?既然季公子都说生命是无价的,那我家安儿还不止值这些银子呢!要不,我再加点儿?” 这季公子不愧是读书人,当真是一个品德高尚的人! 客栈的掌柜与店小二,还有一些客人都围在走廊上,听见傅蹇的话,纷纷感叹他可真大方啊。 也有人说,人家季泽救了傅老爷的独苗苗,给再多钱都是应该的。 还有人夸赞道,季小公子真是了不起,见到这么多的大金锭也能毫不心动。 季泽震惊地瞪大眼,忙摇头,“傅老爷,你真的不必如此,我是不会收的。” “不行,绝对不行,你必须得收!”傅蹇一脸严肃道。 围观的人:“……” 季泽很无奈,视线一转,他忽然想到一个主意,“要不这样,傅老爷你将我这副画按照书斋的价格买下,也算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你看如何?” 最后他好说歹说傅蹇才同意了,欸,真没见过这样急着送钱的人。你要是再这样,我可真收了。 傅蹇心里也在想,他真没见过这般坦诚,不慕名利的人。 等他看了那幅“春和景明”的画后,喜爱得不得了,这季小公子可不得了了,才十岁就能作出大师级别的画来。 方才听店小二说季泽还是临山县的县案首,才学出众不说,还有如此出众的画技,品行也不是一般的好。 倘若这样的人都考不中府试的话,简直天理难容。 “季公子前途不可限量啊。”傅蹇捧着画赞叹道,他回去就要把这副画作裱起来,挂在为幺儿准备的书房里。 现在的傅蹇还不知道,站在他面前长相清秀白皙的孩童将来会是大周朝怎样的一个存在,他的画千金难求,而这副“春和景明”又给自己的后代们带来了怎样的激励。 季大根中午回客栈时还不知道早上发生的事,还是小武与他说季泽之前救了人,今日被救之人带着黄金前来感谢他,但是季泽没收。不过他画的画,被那富商花了一千两银子买下来了,而且他一定要花一千两才肯买,钱少了他不买。 季大根拿着那几张银票高兴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儿子可真厉害啊! 当然,他也不怪季泽没收下那些金银首饰,因为一千两银子已经是他不敢想的数字了,他一辈子也挣不到那么多。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1-10 22:24:01~2020-01-12 16:48: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j lin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2191072 20瓶;to.fox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驻颜丹 季泽救了安阳府最大富商傅蹇的儿子, 不肯收对方报答的酬金的事传遍了整个府城, 还有人称赞他的画作得多么多么的好,画的就跟真的一样。 就连知府王陆义也知道了这事, 还笑着赞叹了一句,“此子不错。” 府试的成绩要等五天才会出来,季泽没有受到周围人的影响,照常按往日一样,该练字了就练字,该背诵的就背诵, 该跑步了就去跑步,才不会因为别人的一个眼神就改变了自己的安排。 就连顾云逸也忍不住感叹他的自律,承认自己就算在这些方面,他也远远不及对方。 这几日, 季泽并不愁自己的成绩,他愁的是不知道陈度元有没有收到他的信,如果收到了, 他有没有看? 府试发榜前一日,季泽正在房间里看书, 忽然听到了王霸系统喜庆的提示音。 系统:“恭喜宿主!成为大周朝, 洪庆十九年, 岭南省安阳府府案首!获得称号:皇帝陛下的微不足道的学识一般般的小小案首。” 季泽这回是真的挺意外的, 安阳府考生众多,没想到自己竟然得了个府案首,不过他也没让自己高兴太久, 很快便冷静下来继续看书。 未来的科举之路还很长,谁也不能保证会发生什么,只有把学到的知识变成自己的,才能走得更远更稳。 更何况他的学识确实不咋地,没看到王霸系统给的称号仅仅是从“皇帝陛下的微不足道的学识不怎么样的小小案首”,变成了“皇帝陛下的微不足道的学识一般般的小小案首”吗? 学习任务完成后,季泽决定抽一波奖来犒劳一下自己,他看了一下他的个人信息。 性别:男。 年龄:10岁。 称号:皇帝陛下的微不足道的学识一般般的小小案首。 技能:画技之心随意动,笔随心动;琴技之身临其境。 贡献点:20171。 因为季泽之前逛遍了府城的大小书斋,现在的贡献点已经破两万了。 两万多个贡献点虽然买不起贵的东西,但是可以抽两千多次奖啊。 季泽最终决定拿一万个贡献点来抽奖,剩下的贡献点存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他找店小二端来一盆热水,用香胰子将手洗了五遍,才深吸一口气准备抽奖。 这可是一千次的抽奖机会,他就不信抽不到好东西了。 季泽打开系统商城,点击抽奖转盘下方泛着蓝色荧光的按钮,然后输入抽奖次数一千。 刚想点击确认,又有些犹豫,转盘抽奖一千次的话就要失去一万个贡献点,这样会不会太浪费了? 他将来若是把大周朝的书全部都收集完了,又从哪里得到贡献点呢? 王霸系统探查到季泽的心思,冷不丁提醒道:“宿主不必担心,时代在发展,社会在进步,你不会写书,不代表别人不会。” 季泽嘴角抽了抽,系统一天不损他就浑身不舒服是吧?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写?”他撇撇嘴道。 不过系统这么一说正好打消了他想将一千改成一百的想法。 见季泽想好了,系统才淡定地说:“祝宿主好运。” 不知道怎么回事,每次听到系统祝福的话季泽就会产生一种不太好的感觉。 他十分怀疑地问道:“统统,这转盘抽奖公正吗?” 系统:“……”他不想说话。 季泽没等到王霸系统的回答,啧了一声,自个儿点击了确认按钮。 随即,熟悉的欢快的声音响起。 “好运来祝你好运来,好运带来了喜和爱,好运来我们好运来,迎着好运兴旺发达走四海……” 紧接着是摇晃骰子发出的叮叮当当的声音。 声音响了十秒之后,转盘指针开始转动起来,第一次指针停在了黑色黯淡的区域,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都是位置变了,区域没变…… 季泽早料到会这样,因为他早就习惯了奖品一般会在最后几次才会出现。 慢慢的,指针停了下来,终于落在了大红色的区域,同时脑海中响起了系统喜气洋洋的祝贺声。 “叮!恭喜宿主获得上品辟谷丹一颗!” “叮!恭喜宿主获得下品辟谷丹一颗!” “叮!恭喜宿主获得中品辟谷丹一颗!” “叮……” 季泽:“……”他不想再要辟谷丹了。 “小统统,给我来点好东西呗。”他对王霸系统道。 系统冷哼一声,“请问宿主,需要本系统帮你温习一下概率的定义吗?或者宿主需要一本名字叫做《概率学》的书籍。” 季泽:“……” 抽奖仍然在继续,只是季泽不断听到“辟谷丹”这三个字时耳朵已经免疫了而已。 还剩最后几次机会,他已经对有没有抽到好东西不抱任何希望了。 片刻后,系统提示道:“叮!恭喜宿主获得下品驻颜丹一颗!” “叮!恭喜宿主获得《武林秘籍》一册!” “什么玩意!?驻颜丹,武林秘籍???”季泽一脸懵地看着抽奖转盘。 抽奖结束后,季泽共得了几百颗各种品级的辟谷丹,一本武林秘籍,一颗下品驻颜丹。 他查看了武林秘籍的信息,上面写着,“武林秘籍:根骨极佳者,练到极致可实现一步十丈飞跃!二十万贡献点可立即兑换!” 季泽:“……”谢谢,他不需要。 “下品驻颜丹:想要不老容颜吗?给你十年美貌青春。一百万贡献点可立即兑换!” 季泽:“……”他还是不想要怎么办? 秉着不要浪费的原则,季泽还是问系统,“统统,你看看我的根骨怎么样?练了这本武林秘籍我会不会变成武林高手?” 王霸系统冷漠无情地回答道:“宿主根骨不佳,不适合。”声音里充满了嫌弃。 行吧,他原本也没想练。 驻颜丹他也没兴趣,可以留着日后送给他家小孩。 但是看过多年修真小说的他也知道丹药中往往是含有巨大灵力的,普通人根本承受不了,因此季泽问道:“小统统,我们普通人服下驻颜丹会不会因灵力爆体而亡啊?” 系统:“并不会,因为驻颜丹不是灵丹,它与辟谷丹一样,常人都可以服用,只是驻颜丹比较稀有而已。” 听了系统的话,季泽才放心了。 这颗丹药给遥遥留着,日后他家小孩就是京城最靓的崽,到时候不知道有多少追求者赶着要求娶她。 这么想着,季泽又有些心酸,这样的念头过了之后,他也没再继续想下去。 第二日,季泽装作不知情的样子,陪着季大根去看府试的榜单。 估计等榜单看完了,他俩就该去酒楼领赢回来的钱了。 第56章 府案首 随着锣鼓声敲响, 官差高声喊道:“发案!”人群也跟着一阵喧闹涌动。 “成绩出来了!出来了!” 季大根身材壮实, 早就挤在了最前方,榜单贴上之后, 他下意识地就想从头开始找起,没想到这一看,就看到了第一名的位置上清清楚楚地写着季泽两个字,然后后面才是籍贯。 他心里蓦地一喜,但为了不出差错,怕白欢喜一场, 季大根还是仔仔细细地一个字一个字地确认了一遍。 没有错,第一名就是他的儿子。 “中了!我儿子中了第一名!”季大根的心砰砰直跳,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他儿子可真是了不起啊, 又得了头名。 季大根费力地往外挤,一张粗糙的面庞此刻激动不已,逮着人就道:“第一名!我儿子是第一名!”恨不得让全天下人都知道他季大根有个好儿子。 有人看了一眼榜单上的名字, 惊呼道:“第一名是季泽!?” “我怎么之前从未听说过此人?” “是他啊,就是那个救了傅家幺儿的小童。” “我倒是记得季泽是临山县的县案首, 倒是没想到这回竟然还是咱们安阳府的府案首!” “没想到人家才十岁, 就已经是府案首了, 我十岁的时候还在读四书呢!” 这次府试季泽是参加考试的人中年纪最小的, 其他人大部分不是十五六七岁,就是已经到中年,老年了。 当他们知道第一名是一个才十岁的孩童时, 纷纷叹了一口气,学识不如人啊。 季泽早就知道了府试成绩,季大根一脸兴奋地告诉他说他是第一名,他也只是扬了扬唇角,转头便问顾云逸的成绩,“云逸兄呢?” 顾云逸之前就听到前面的人喊了案首的名字,对于这个结果他并没有多少意外,与季泽道了几声“恭喜”之后,倒是十分紧张自己的成绩。 去看榜的小武还没出来,因此他此刻也双眼期待地看着季大根。 季大根老脸一红,歉意地看向顾云逸,“云逸,叔方才太激动了,看了阿泽的就立刻跑了出来。你别着急啊,你是肯定考得上的,我再去看看,叔身体壮,很快就挤进去了。” 他说完,一转身又挤进了人群中。 季泽也有些不好意思,“云逸兄,我爹一会儿就出来了。” “无事,再等等便是。”顾云逸笑着摇摇头,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大根叔这样也是人之常情,怪不了他。 “公子,你考中了,是第十一名!”小武是与季大根一起回来的,小武的鞋都跑落了一只。 “十一名?”顾云逸脸上露出一抹笑,这个成绩不错了。 “恭喜云逸兄!”季泽亦笑着上前祝贺道。 他是真心觉得顾云逸厉害的,他今年才十二岁,又没有自己看过的那些电子讲义。 虽说两个人偶尔会私下交流学习,但是他并没有将那些名人的五经注释借给对方,不是他不愿意借,而是不能借。 不过今日,他取得这样的成绩,也的确是很不错的。 安阳府下辖十二个县,若没有意外,就意味着参加此次考试的考生□□有十二个县案首,而顾云逸考了第十一名,也就是说他还超越了一位县案首。 季泽与顾云逸对视一眼,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过了县试,府试,他们就是童生了。 童生虽然比不上秀才,只空有名头,也没有什么好处,但是如果院试不中的话,童生也是不用再参加县试与府试的,可以直接参加下一次的院试。 季泽中了两次案首,而院试的主考官肯定会给下面的官员一些面子,再怎么说,一个秀才的名额他是铁定能够拿到的。 回去的路上,顾云逸见季泽面色平静,反而自己的内心却久久未曾平静下来,他对他这位贤弟的佩服之情又加深了不少。 “儿子。”季大根突然停顿下来,一脸喜色地对季泽道:“儿子,我们发了!走,到酒楼领银子去!” 顾云逸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奇怪地问:“什么银子?” 季泽无奈笑道:“我爹之前去酒楼下注,赌我能中第一名,家里带来的钱全投进去了。” 顾云逸一笑,“原来如此,今日泽贤弟怕是要满载而归了。” 因为季泽年纪小,也不怎么出名,他的赔率是1:10,而季大根压了一百两,他们今日确实是要满载而归。 季大根揣着银票回到客栈,都还有些不真实。 此次来府城,自家儿子不仅中了头名,还另外得了两千两银子。这可是两千两啊,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银子。 钱什么时候这般好挣了? 儿子的画就得了一千两,今日又得了一千两。 不过,赌这种东西,季大根还是不敢多想的,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自己儿子争气才对,真是祖宗保佑啊,让他生了这么个好儿子。 季泽他们回赵家村前,在府城买了不少东西,有给李氏买的布匹,也有给季青山与曾远之买的书籍,给季大根买的好烟。另外,季泽还为他娘挑选了一把木梳,一根金簪子,还有玉镯。 他娘为他和他爹操劳了这么多年,应该停下来好好享享清福了。 其实季泽心里早就有了一个想法,倘若他有幸拜得陈度元为师,他们就搬家到县城里去。 他不太愿意让自己爹娘留在村里,而他在远方,他想在他们身边尽孝,做爹娘的大树,而不是一直让爹娘做他的依靠,他们只需要做他心中的那堵墙便足够了。累了,便靠着歇一歇。 当然,能不能搬走,还得看李氏与季大根同不同意,毕竟赵家村是他俩生活了好几十年的地方,肯定也是有感情的。 第二日一早,季泽与顾云逸一行人便坐上了回临山县的船。 他们不知道,知府王陆义手中的一张策问试卷已从安阳府发出,正在前往京城的路上。 两日以后,季泽重新踩到了临山县的土地上,他与顾云逸分别过后,便立马前往了远行书斋。 季泽让小二将书斋掌柜请了出来,然后向人问了声好,才有些着急道:“掌柜的,一个月前我拿了一封信与一罐茶给您,请问您帮忙送给望安先生了吗?他那边有没有什么回信之类的?” 他也不是让他们白帮忙的,走时还给了二两银子的辛苦费,给的这些钱并不少了。 季大根不知道儿子在做什么,但看他那样子,想来是件十分重要的事,因此他也对掌柜的道:“麻烦掌柜的了,那位望安先生可曾有什么话让您带给我儿子的?” 书斋掌柜见他们父子俩着急成这样,还以为望安先生是什么重要人物,他是记得有这么回事,且这个孩子还是临山县的县案首。 不知他这次府试成绩如何,不过结个善缘还是可以的。 于是他扬起笑来,“季公子是吧,那些东西我早便让人送过去了,你说的望安先生就留了个地址,你们等一会儿,我这就让人去拿来。” “好,多谢掌柜的。”季泽喜不自禁道。 书斋掌柜摆摆手,“季公子不必如此多理。” 季泽以为像望安先生这样的人是不会在乎这些小事的,没想到竟然真的给自己留了联系方式,简直是太不可思议了。 “不知公子此次府试可有中试?”掌柜的有些好奇,随意试探地问了一句。 季泽刚想回答,便听他爹大声道:“中了,我儿子还是头名嘞!” 季泽:“……” 他给季大根去了一个眼神,爹,你低调点,只是一个童生而已。 季大根只顾着高兴了,哪里看得见自家儿子的眼神。 掌柜小小的吃了一惊,反应过来,忙祝贺道:“恭喜季公子高中府试案首!”小小年纪,有如此出众的成绩,实乃不一般啊。 三人寒暄了一番,直到店小二将联系地址拿出来,书斋掌柜的才说,望安先生让季泽有空可以去他那里交流一下看书心得。 季泽听了,有些好笑,他能有什么心得体会,只不过是有目的的想去抱大腿而已。 回赵家村的路上,季大根才问道:“阿泽,这望安先生是谁?” “一位极有才学的老先生。”季泽不打算告诉他爹事情,除了怕吓着他以外,也担心他不小心露馅了,陈度元会觉得他心思不纯。 “该不会比曾秀才还要有才吧?”季大根疑惑道。 他很少见自家儿子对什么上心,这位老先生定然是特别厉害的人。 季泽点点头,对季大根道:“确实如此,爹,儿子想拜他为师。” 季大根不知道儿子还有这种想法,顿时吃了一惊。 见他爹这样,季泽顿了顿,还是解释道:“儿子还想考举人,考进士,因此儿子需要一位好的先生。” 季大根不知该说什么好,他点了点头,暗想,孩子真的长大了,明白自己想要什么,要做什么。 季大根不再多问,沉默片刻后,只是道:“阿泽,不管你将来做什么,爹和娘都是支持你的。” 想到儿子要拜对方为师,又道:“既然望安先生让你有空去寻他,那我们什么时候去?要不要准备什么拜师礼?” 季泽笑了笑,“爹,之前在府城我们就已经耽误了一段日子了,我明日就去。至于拜师礼,还不知道对方会不会收儿子为徒。” “我儿子这么聪慧,他肯定会收的。”季大根如今对自家儿子很有信心。 “那可不一定。”季泽真没有他爹的信心,他也不想打击他,望安先生可不是一般人,人家是帝师啊,不是什么人他都会收为徒弟的。更何况,也许对方并没有收徒的意愿。 第57章 永康帝 金銮大殿上, 永康帝看着从各州府呈上来的案首试卷, 眉头紧蹙,下面站着的官员们见龙椅上的帝王表情不愉, 个个战战兢兢的不敢发一言。 不久前,在皇帝跟前伺候的大公公私底下与雄鹰卫的指挥使杜梁来往密信,被永康帝发现后,皇帝大怒,直接将两人斩首,在抄了他们的老窝后, 并且搜出来大量宦官勾结雄鹰卫指挥使的证据。 怎么,鱼肉百姓还不够,还想要逼宫? 一张又一张的试卷被永康帝扔下去,他的脸色也越来越黑, 最终他将所有试卷抛开,猛地拍了一下扶手,“大胆!如此阿谀奉承, 不知所谓之人,何以配得上‘案首’之名!” “黄首辅, 这就是你出的点子?你是想告诉朕, 朕的大周已经无人可用了吗?”永康帝眼神深邃, 看向站在大殿中央一副老实相的黄忠言。 “老臣不敢!”黄忠言猛地跪下, 表情比谁都要委屈,“皇上,老臣不敢啊。老臣只是想为皇上尽一点绵薄之力, 谁知那些学生都是些不顶用的。” 永康帝眼神一凛,哼,这个老狐狸,心里恐怕早就乐翻天了吧。 如今李中良被斩首,陈度元辞官,朝中已经没有人敢与黄忠言作对了。 他们不敢,难道朕还镇不住你了? “黄爱卿,既然找不出好点子,那这件事朕就交给你来办怎么样?”永康帝忽的笑起来,温和地对他道。 黄忠言一愣,这怎么行,这不是给自己树一堆的敌人吗? 他立马可怜兮兮地道:“皇上,臣,臣之前献的计策已经被您给否决了。” “放肆!黄首辅你竟敢抗旨不成?”永康帝见他有胆一再推辞,脸色瞬间一变。 黄忠言心中憋着气,垂眸道:“臣接旨。” “爱卿起来吧。”老狐狸最近在朝堂上跳得欢快,今天弹劾这个,明天弹劾那个,不治治他,都不知道自己姓谁名甚了。 “臣谢主隆恩。”黄忠言站起身来,看了正在神游的太子殿下一眼后,余光又瞥到三皇子眼底的幸灾乐祸,顿时心口一疼。 要不是皇帝宠爱太子殿下,曾经还说过绝对不会废太子,他怎么可能与这蠢货一路。 只有四皇子老神在在,无所事事地站在一旁,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永康帝看都没看他这不成器的儿子一眼,收回视线时,不小心看到正前方的一张试卷。 上面的字体很有特点,不羁不傲,锋芒内敛,又带了些韧劲,他忽然出声道:“这字不错。” 身旁的太监接收到皇帝的眼神,忙将那张试卷捡了起来,拍了拍上面的灰尘之后,才一脸恭敬地递给他。 永康帝原本只是因为这手字体随意一看,倒是没想到漏掉了这么一张试卷。 拍卖?这是什么词? 他越往下看,越是惊喜,随即嘴角上扬,大赞道:“妙极!” 没错,永康帝看的这张策问试卷正是季泽的。 以“善民”的名义将贪官罪犯们的家产拍卖,获得的银两全部送入国库,这样,拍得好东西的官员富商,以及世家们既获得了慈善的好名声,也充盈了大周朝的国库,同时还让犯罪的人做了最后一次利国利民的好事。 至于大家愿不愿意出钱拍卖的问题,这不是问题,要是没人主动,那就一个个来,你拍也得拍,不拍也得拍。 黄忠言见皇帝忽然转变的脸色,便知事情有了转机。 定是皇上从中找到了好点子,欸,他又在皇上面前立了一功,想来这次他是不会为难自己了。 季泽的名字永康帝只在心中念了一次,便对底下的臣子道:“这个法子朕觉得甚好。”然后吩咐一旁的太监,“郭满你为朕的爱卿们读一读。” “喳。”郭满用他那尖锐的声音念起了季泽的那篇策论文章。 听完后,臣子们互相对视一眼,这个法子虽说对他们不是很有利,但要比光从他们口袋里掏钱好得多,因此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反对的。 黄忠言也觉得这法子可行,笑出了一脸褶子,“皇上,臣以为此法甚好!” 接着又有一人站出来道:“微臣也赞同这‘拍卖法’,它比‘罚米法’要好上许多。” “皇上,微臣也同意。” “微臣赞同。” 永康帝第一次见自己的臣子这般齐心协力,他心底冷笑一声,一个个的都白拿朝廷的俸禄了,连一个小小的府案首都不如。 他似笑非笑地看了众人一眼,道:“既然爱卿们都觉得此法好,那就承认了你们不如人,这样吧,众爱卿各自罚俸禄三月,以作惩戒。” 大殿上的众人面面相觑,最后只得讪讪地道:“是,皇上。” 而此刻,远在赵家村的季泽还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已经在皇帝那里挂上号了。 他正准备着明日去拜见陈度元,说实话,他心里一点底都没有,他不过一个府案首,连秀才都还不是,恐怕还入不得对方的眼。 季大根与李氏说了他们在府城的事,李氏听得津津有味,恨不得自己就在现场,看着自家儿子考中第一名。 还有两人带回来两千两银票的事,李氏也知道了,特别是季大根用一百两银票下注,就是赢回来再多钱也没法躲过李氏的一顿狠骂。 “狗娃子,娘再给你装一点肉干带上。”李氏对正在皱眉思索的季泽道。 “娘,肉干就算了,云雾茶也是带一罐就够了。”他觉得肉干这玩意,如果陈度元老先生牙口不好的话,很可能咬不动…… 李氏忽然觉得自家儿子咋变得有些抠门了呢?她想了想,也没多问。 第二日,季泽早早起了床,拿出前世面对教导主任的态度,好好捯饬了一下自己,准备用最好的面貌去对待这次会面。 作者有话要说:我短小,我认错感谢在2020-01-14 14:42:34~2020-01-14 22:52: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2191072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拜见陈度元 季泽站在一个二进院落的大门前, 深吸一口气, 然后敲响了院门。 没过多久,他与季大根便听到了一阵脚步声。 “吱吖”一声, 门开了,里面出来一个小厮装扮的男人,对方眼神疑惑地看着他们,“你们是?” 季泽说明了来意,小厮才微微一愣,没有立刻让他们进来, 而是说“二位请稍等片刻”,便转身进去禀告了。 季大根紧张得手心发汗,对季泽道:“儿子,咱们这算不算是不请自来啊, 望安先生会不会不让我们进去?” 季泽也有点紧张,但他没有表露出来,反而安慰他爹, “爹,是望安先生让儿子有空就过来寻他的, 他若是对我有意见, 也不会留下自己住的地址。” 季大根听他这么说, 也觉得有一点道理。 “统统, 我紧张怎么办?”季泽在心中呼唤王霸系统,想借着跟它聊天的劲儿,让自己放松下来。 系统:“抱歉宿主, 本系统没看出来。宿主你拥有一颗强大的内心与一张比城墙还要厚的脸,完全不像个会紧张的人。” 季泽怀疑的说:“是吗?我怎么没发现我有这优点?” 王霸系统无语至极,“宿主,你的语文老师没教过你‘反语’这个词吗?表面上在夸你,而实际上是在暗讽。” 季泽认真回忆了下,摇摇头道:“没有。” 系统快要气得冒烟儿了:“……本系统是在说你蠢!”它向来毫无感情波动的机械音此刻变得恶狠狠的,仿佛自己是在对牛弹琴,不说直白点,对方死活听不懂。 季泽:“统统,别这样气馁嘛,你不蠢,你是最聪明的ai,怎么会蠢呢?” 王霸系统:“……屁嘞。”本系统说的是你!你个蠢货! 季泽恶趣味地逗了会儿小统统,心中的紧张感已经去了不少,见它即将炸毛,还冒出了句脏话,忙安抚道:“待会儿我拜完师就去找书给你录入啊,乖一点,别气。” 系统:“!!!”这个宿主它不想要了!!! 算了,谁让它最善良呢。 两个互相看不顺眼的,就这么神奇的,一致保持了安静。 “二位请跟我进来吧。”方才那位进去回话的小厮很快返回来,将季泽与季大根迎了进去。 跟着人到了待客的前厅,季泽一进去就看到一位眼熟的老先生正与另一位看起来十八、九岁的穿着天青色衣袍的贵公子说话。 二人见到人进来了,同时转过头,便看到一个身材壮实的中年男人,他身旁跟着个小娃娃,小娃娃脸上一本正经,唯有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们。 陈度元放下了手中的宝贝茶,再定睛一看,顿时豪放地笑了起来,“小娃娃,怎么是你?可还认得老夫?” 季泽原本还想作个揖,礼貌地问个好,再做自我介绍的,但是眼前的情况貌似与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啊? 在他的想象中,陈度元定是穿着一袭月白色衣袍,看起来德高望重,又具有儒雅气质的老先生,但是现在怎么看他都像一个市井小老头。 季泽疑惑地看了看眼前这位老先生,头发全白,胡子也白花花的,那双睿智的眼睛此刻带着笑,脸上的褶子仿佛都在笑,越看越眼熟。 他猛地一怔,这不是之前在府城时,他救人后碰到的那个不修边幅的老头子吗!? 怎么会是他? 对方当时还骂了他笨小子来着。 季泽眼睛更亮了,这可是缘分啊,注定的师徒缘分! 他上前一步,不卑不亢地向对方作揖道:“望安先生,小子乃是临山县赵家村季泽,这是家父。” “望安先生。”季大根也紧张的笑着打招呼。 陈度元见此,忙道:“来来来,快坐下!” 季泽与季大根才坐在了一旁。 季泽看着陈度元,腼腆一笑,道:“阿泽记得望安先生,只是我当时说过的话还请先生不要放在心上。” 哪知对方只是摇摇头道:“善良的确只是一种选择,你没有说错。” 季泽有点小小的惊讶,没想到他还记得自己说过的话。 陈度元见季泽用崇拜恭敬的小眼神看着自己,觉得这孩子甚是有趣,“小娃娃,一月前给我寄信送茶的可是你?那道‘竹律’题亦是你所作?” “是我。”说完,季泽想要纠正一下对方的称呼,“望安先生称呼小子阿泽便是,阿泽已经十岁了,不是小娃娃。” 他可太聪明了,换个称呼不仅拉近彼此间的距离,还可以顺便卖个萌。 瞧,他多可爱,老年人不都喜欢可爱聪明的孩童么? “无耻。”王霸系统突然出声道。 季泽:“……” 季泽这么一说,陈度元对他的印象更好了。 明明就是一个农家小娃娃,还偏要装作自己是大人的模样,讨人喜欢的很。 “好好好,阿泽。”陈度元本就是个爽朗乐观的人,最喜欢机敏且没有其他心思的人,更何况对方还是一个小娃娃。 他抿了一口茶,浑身舒坦极了,便试探性地问道:“阿泽啊,你送的那茶老夫可是喜爱得很呐,就是不知道哪里有卖的?” 这云雾茶不仅是临山县没有,他托人找遍了全京城也没有找到。 季泽还以为对方会出什么难题来考他,没想到话题会转移到他送的茶上面。 呵,喝了他的茶,就是他的人了。 于是,季泽扬起唇,露出两个酒窝,言语间颇有些自信,“云雾茶是小子自己种的,茶苗也是小子自己找到的。不过,茶树只有一株,今年也就产了五斤左右罢了。” 五斤!?这还少吗? 这小娃娃对茶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亦或者他与那些臭老头子一样在他面前炫耀好东西吧?? 这样的话,他倒是不好意思觍着脸要了。 坐在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年轻男子见陈度元对这十岁小童十分感兴趣,便没有出声打扰。 他也有些吃惊,原来师傅一直宝贝着不让人动的云雾茶竟然是他家种的。 有趣,有趣。 看这对父子的样子确实是普通农家人,但他们真的不知道师傅的身份吗? 季泽察觉到年轻男子打量的目光,眼神微闪,不好意思地对陈度元道:“老先生,您要是不嫌弃的话,小子还带了一罐来。” 听了这话,季大根忙将背篓里的东西拿了出来,递给一旁的小厮,“先生,这就是咱自家炒的茶,好喝着嘞,对身体也有好处。” 他干巴巴地对他们说道,一副诚意十足的农家汉子模样。 季大根再是不舍,也不会让外人发现了的。 按理说陈度元本该拒绝的,但他实在对云雾茶没有抵抗力,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他呵呵笑道:“老夫的确抵挡不住你们这茶的吸引力,这样吧,这个你收好。”话落,他便将身上系着的一块有着上好颜色的玉佩递给季泽。 季泽没有接过来,他蓦地站起身,眼神肃穆,恭谨作揖道:“望安先生,小子在家读了数十遍《大周野史》,获益良多。朝廷纪实,民事风俗,皆乃世间真实,字字句句,不失本真,先生的才学,小子心生敬仰之。” 他继续开门见山地说:“小子之前在府城便是去参加府试的,如今侥幸得了个头名。但小子自知学识浅薄,希望日后能够得到望安先生的指点。” 年轻男子唇角勾了勾,看着他,眼神似笑非笑。 陈度元压根儿没想过事情最终会演变成这样,从府城看见这孩子救人,赞赏他的选择,感叹“竹律”的回答,到今日欣赏他的为人,再到对方赠茶准备拜师,看起来一切都该是顺理成章的样子。 但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偏又找不出来。 陈度元觉得季泽应该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他回到临山县以来,谁都没见过,连县令都不知道自己住哪,长什么样,他一个农家子又能从哪里得知? 他捋了一把胡须,眼神未变,脸上的笑意也还在,“阿泽,你如何得知老夫能够通晓四书五经的?倘若老夫仅仅是个只爱史书的寻常普通之人,你也会选择拜我为师?” 季泽眼神澄净,声音坚定,“是的,先生。小子只是为望安先生而来,无论先生能否教导小子学习四书五经,制艺,诗赋。小子如今已经自学了下棋,作画,弹琴奏曲,学习知识不是只代表仅学习科举考试的内容,它还包括探索未知的一切事物。小子敬仰望安先生,恳请先生收我为徒。” 季泽没有退路了,世道如此,人若想要取得成就,闭门造车不可取,清高自傲亦无益,唯有勤奋努力与自己主动寻求机会才能走得更远。 机会只留给有准备的人,如果机会不在眼前倒也罢了,而今真实地送到了他面前,季泽是万万不会让它溜走的。 现下陈度元就在临山县,他不主动找上门,难道还要让别人抢先吗? 在此之前,季大根虽然紧张,但到底是对自家儿子有信心的,直到见到儿子这般模样,才惊觉这师傅不是那么好拜的。 此刻他屏住呼吸,静静等待这位老先生说话。 “卓君,你看这孩子如何?”陈度元忽然转头对身旁的年轻男子道。 被唤作卓君的人偏过头,一张俊逸的面孔,嘴角含笑,他低头喝了一口茶水,举手投足间皆是贵气。 肖卓君笑看了陈度元一眼,“师父,我连夜从京城赶回来看您,您就是让我为您挑选新弟子的?” 陈度元眉毛垮了垮,在对方面前像个老小孩似的,“你不说就算了,这茶也是阿泽赠的,你也别喝了。” 第59章 师父 季泽看向被陈度元叫“卓君”的年轻男子, 与此同时, 对方也望了过来。 季泽眨了眨眼睛,单纯无害地看着他, 然后腼腆地打了个招呼:“这位兄长好。” 肖卓君嘴角勾了勾,朝他点了点头。 季泽表面上看起来镇定自若的很,其实内心早就波涛汹涌起来。 这个人喊陈度元师父,而系统给的资料里,陈度元的徒弟只有当今圣上,以及几位皇子。 皇帝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年龄也对不上,那么,眼前这位必定是个皇子了。 肖是大周朝的国姓,如果季泽没有推测错误的话, 此人就是四皇子肖卓君。 皇帝只有三个儿子活了下来,大皇子也就是太子殿下,名为肖卓宸, 三皇子肖卓奕,四皇子肖卓君。 “宸”字在古代象征的是帝王, 三个儿子里面, 谁最受宠, 一眼就能看出来。 资料里四皇子是宫女所生, 在皇帝面前是最不受重视的一个,且他本人胸无城府不说,还是个没有志向的人, 整日里无所事事,只会吃喝玩乐。 但是矛盾的是,此人又恰恰是陈度元最喜爱的弟子。 季泽想的头秃,“统统,四皇子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王霸系统:“哼。” 季泽:“……” 他讪讪地说:“我不欺负你了,行吗?” 系统哼唧道:“宿主,本系统只负责收集记录信息,不负责主观判断一个人的好坏。” 季泽:“那你之前还一个劲儿地夸赞陈度元老先生做什么?” 系统:“本系统心情好,想夸就夸。” 算了,算了,他不问它了,他自己有眼睛。 肖卓君无奈地对陈度元道:“师父心中不是已有决定了么,还问学生做甚?” 陈度元看了正老老实实站着一脸乖巧的季泽一眼,叹道:“让老夫考你一考,若是都答对了,老夫便收你为徒。” 季泽眼睛忽的一亮,立马躬身作揖道:“请先生出题。” 季大根也知道儿子的机会来了,随即眼神忐忑地盯着两人。 十岁的孩童,眼睛锃亮,既有着不符合他年纪的稳重自持,也有这个年纪的活泼开朗,陈度元看着他好笑道:“你不要着急,老夫的问题多的是。” 季泽:“……” 陈度元思索片刻后,语气随意地问他:“四书汝可能够倒背如流?” 季泽毫不犹豫地回答:“小子可以。” 陈度元:“那你便将《大学》倒着背一遍给老夫听听。” 若是其他人肯定会觉得他是在刁难自己了,但季泽却并不这样认为,因为回答“可以”的人是自己,他必须要为说过的话负责。 不过好在《大学》一书仅有2200多个字,一盏茶的时间足够了。 季泽稍微回忆了两秒钟,说倒着背就倒着背了。 陈度元暗道,这孩子心性倒是不错。 待季泽背诵完,他也未曾给他思考反应的时间,开口便问道:“天人合一,汝可知乎?” 这一问,就有点奇怪了,有点像现代的简答概念题,答案有很多种,要看你能不能抓住要点,回答全面,这道题还是比较考验人的。 季泽面上严肃,道:“《孟子·离娄上》曰:‘顺天者存,逆天者亡。’而《孟子·尽心上》曰:‘……殀寿不贰,修身以俟之,所以立命。’《易传》又曰:‘天地以顺动,故日月不过,而四时不忒。圣人以顺动,则刑罚清而民服,豫之时义大矣哉!’……” “各有所言,在小子看来,‘天人合一’不过‘遵从本心’四个字罢了。” 大周朝推崇儒家思想,“天”是道德观念和原则的本源,人心中“天赋地”具有道德原则,这种天人合一乃是一种自然的,但不自觉的合一。 因此季泽在回答问题时,思想绝对不能越界,既要规规矩矩,又要显得很有特点。 陈度元本就对季泽比较欣赏,现下更是难以相信年仅十岁的稚童,竟能有如此与众不同的想法,简直让人震惊至极。 听了他的回答,肖卓君也对季泽起了几分兴趣,此人倒是配与他师兄弟相称。 季泽没等来陈度元的下一个问题,他也不说话,就安安静静的站着,将他的脊背挺得笔直,抿着唇,眼神期待地望着面前坐着的人。 忽然,陈度元笑眯眯地朝季泽招了招手,“阿泽过来,见过你肖师兄。” 季泽怔了怔,随即反应过来,他唇角翘了翘,上前作揖道:“阿泽拜见肖师兄!” 肖卓君见他虽然下压了下嘴角,却也没有表现出害怕他的样子,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对方的脑袋,也从腰上解下来一个玉佩,递给季泽。 季泽知道这时候推脱就有点矫情了,他接过玉佩,道了声谢后,转头去看陈度元,朝他乖巧的笑,做足了小孩子姿态。 陈度元一看这小子这模样,就明白他在想什么,忍俊不禁道:“古灵精怪!” 虽是这样说,他还是将方才那块玉佩递给了自己新收的小弟子。 “多谢师父!”季泽双手接过,立马叫了一声师傅。 “好好好,好徒儿。”陈度元捋着胡须哈哈大笑起来。 季大根脸上也同样露出了笑容,他站起身十分真诚地道谢:“多谢望安先生能够收下我家不懂事的小儿做徒弟,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阿泽日后一定会把您当做父亲一样好好孝顺的。” 他不太会说话,文绉绉的话更不会说,只能把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告诉对方。 陈度元挑眉,这个提议貌似不错,于是他道:“哦?按照老夫的年纪,老夫应当是做爷爷了。” 季大根挠了挠头,“那阿泽就把您当做爷爷一样孝顺。” 听了他爹的话,陈度元转头看着季泽笑道:“老夫可是当真了的。” 季泽认真地点了点头。 笑话,怎么可能不孝顺呢? 先不说陈度元如今已至花甲之年,依旧独身一人,需要人陪伴。 最重要的是,这位可是两代皇子的帝师啊,有他做自己的老师,自己可是捡了大运的。 天下读书人聪明人何其多,不是每一个人都能与皇子做师兄弟的。 更何况,陈度元并没有隐瞒四皇子的真实姓名,更甚至师父还主动道出了自己的名字,这就代表他们知道迟早有一日自己会知晓他们的身份。 接着,后面是正式的拜师流程,由于季大根早就提前准备了拜师礼,因此整个拜师的过程完成得很顺利。 只有陈度元摸着他心爱的白色胡须,暗道,倘若他们是在京城,他定然会宴请所有与自己关系不错之人,让他们知道他陈度元又收了一名好弟子!且让他们眼红去! 罢了罢了,将来再为他这个小弟子补办一场拜师宴就是。 而另一边,肖卓君对季泽有没有提前知道师父的真实身份不感兴趣,他不过一个十岁稚童,又是能查询到来历的农家子,只要不做那不该做的事,他只会当做什么都没看见。 再者,他的师父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宝子们,最近卡文卡得厉害,更新可能有些不太稳定感谢在2020-01-15 14:09:49~2020-01-16 22:01: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游手好闲妞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哄哄就会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0章 计划搬家 拜完师后, 回去的路上, 季泽都还觉得有些不真实,怎么这么容易就拜师成功了?并且他还成了四皇子的师弟。虽然对方看起来不怎么在意自己, 但看在师父的面子上,他也是承认了自己这个师弟的。 所以,这并不妨碍季泽打心底里美滋滋的感觉。 由于季泽来回县城也不是很方便,陈度元便为他布置了一堆课业,让他每过五日就去县城去寻他指点文章。 季泽很是愉快的答应了,他可不怕师父布置太多的课业, 怕的倒是他放养自己,如此的话,拜师也无甚用处。 而今距离院试还有一年多的时间,足够他为日后的许多事情做准备了。 院试是三年之内有两次, 皆在八月举行,季泽考中府案首这一年恰巧不考院试,要等到来年八月他才会参加院试。 而院试的考试内容与县试, 府试大致相同,但又增加了制艺这一科目, 制艺便是传说中的八股文。另外, 还要默写《圣谕广训》百数十字, 考试帖诗, 这试帖诗与一般的诗赋不同,因为它在形式上会有一定的限制。 试帖诗采用的是八韵排律的形式,也就是为了附合八股文的结构。 如每韵的上、下两句为一联, 首联“破题”,次联“承题”,三联“起股”,四、五联“中股”,六、 七联“后股”,结联“束股”。每联一股,合成八股,正如八股文章的起、承、转、合。 这两个科目对于季泽来说,虽说还不到精通的程度,但也有所得了,他自己觉得还未掌握到精髓,然而之前指点他的曾远之却道自己已经将能教的都已经教给他了。所以,季泽才会感觉他遇到了瓶颈。 若是他就这么去参加院试的话,他心中没有一点把握。 院试是由各省学政主持主持的考试,凡是经府试录取的童生皆可参加,一个省的童生加起来大概有好几千了吧,这其中除了每年新增的童生外,还有那些屡试不中的考生。 光看这庞大的考生数量,就知道院试的难度有多大,况且这还只是小小的院试而已,而其中录取人数不过百余人罢了。 日后还会有乡试,会试,就算季泽有系统提供的科举讲义,但这些书籍都是死的,人才是活的,他不是天姿卓越之人,对于学到的知识必须活学活用,必要时也需要有人能够提点一下才能开窍的。 几千人中真正聪慧的人不在少数,他不可能因为学到了一点,得了两次头名,就觉得自己无所不能,要知道院试时还会遇到其他府或者直隶州的案首,这些人全部都是他的对手。 季泽与季大根回到赵家村,已经到了下午申时左右。 季泽还在路口上就见他娘头上戴着自己送的金簪子,右手的袖口挽了一小节起来,露出手腕上的翠绿色玉镯,笑着与人说话。 “我说二嫂啊,钱可不是这么乱花的,你看看你又是买金簪子,又是买玉镯子的,败光了家底,你家狗娃子还读啥书?”林氏酸溜溜地说,她的眼珠子都快要粘到李氏手腕的镯子上去了。 李氏没理她,兀自与另一人叹道:“到底是儿子有孝心,我这都这么大年纪了,哪能戴这贵重东西呢?你说是吧?欸,可我家狗娃子不听啊,非要把他卖画挣的钱给我买首饰。” 对方也顺着她的话说:“哎哟李嫂子,你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嘞。儿子有孝心还不好吗?俺可是巴不得生个这样的儿子!你瞧这十里八村的,谁家有你们狗娃子厉害?” 另一人瞧了瞧李氏的金簪与玉镯,羡慕极了,笑着向她讨教道:“你到底是咋教孩子的?给俺们支个招儿呗。” 李氏满足了在上房的人面前炫耀的心思,整个人都畅快得很。以前她只有被小赵氏与林氏合起伙来欺负的份,但现在因为儿子,她才觉得自己的腰终于直起来了。 她不再是别人口中的扫把星,她嫁的汉子也不是个只会吃软饭,吸她血的。 李氏还未来得及回答让你们儿子也去读书的话来,便听到了熟悉的童音,“娘是儿子的好榜样,她坚强,儿子也坚强,她善良,儿子也善良。” 李氏忙把衣袖扯下来,不想让儿子看见自己这副模样,听到这番话,她眼睛微红,只是转移话题道:“狗娃子回来了,那位先生可有同意收你为徒?” “收了收了!”季大根憨厚地笑着点点头,他听儿子这么讲也觉得他说的再好不过了。 乡下人不太懂得如何去表达自己对人的感情,季泽将话这般直白地说出来,惹得在场的人心中微微有些发热。 这孩子太懂人心了。 “秀才公,你都这么厉害了,咋还要拜师?”一位婶子笑着开玩笑道。 季泽自然不好意思在邻里面前吹嘘,只好说:“没有,没有,不厉害,阿泽还只是童生,不是秀才。” 李大牛大着嗓子道:“哈哈哈,我们赵家村可就只有你与季家老族长是童生,哪里不厉害了?你还考了两回头名,下回肯定能考中秀才的!” “这个叫啥,青出于蓝,蓝什么?” “青出于蓝胜于蓝!” “对对对!就是这么说的!” “……” 季泽一回来就被村子里的伯伯婶婶们围在一起,像看什么宝贝一样稀奇,拦着不让人走。 这回大房的季宝根,小赵氏倒是没有一听到有关于他家的事就跑出来闹事,不仅因为两房断绝了往来,还因为季家宝县试没过,他们没那个面子。 只有林氏,既在酸人家日子过得好,又在嫉妒季泽考中了童生。 她在想,要是把自家的三个女儿换成一个儿子,她也愿意啊。 如今二房挣了大钱,但每年也是往上房上交了孝敬的,让林氏想说些啥都找不着话头。 要她说,还是大哥他们犯的蠢,好处都没得到,早早就与与二房断绝了关系,季家宝也不是个懂事的,他们还讨得着什么好? 如果他们关系好,二房将来发达了难道不会提携自家兄弟? 季泽好不容易才在一群人中回到自家院子里,整个人都快累瘫了,有人找他给孩子取名,指点他们的课业也就算了,这些忙他愿意帮,但是甚至还有人请他算命,拜托他又不是真的神棍好吧? 拜了陈度元为师,季泽也算是完成了自己计划的一小步。 正当他准备好好歇会儿时,听到了大白低低的吼声。 于是季泽认命地拿起一把大木梳,去给躺在院子中央的白虎顺毛。 大白很久没和季泽相处过了,他在府城待了一个月,回来第二天又去了县城,就连不怎么正眼看他的大白,也对他摇了摇尾巴。 以前这些事都是季星遥在做,现在只能季泽来做了。因为大白不是很愿意让季大根与李氏靠近它,它的吃食除了大部分是季泽从系统空间里存下来的肉类,也有大白自个儿去山里猎的野鸡野兔。 “爹,要不咱们把房子重新修一下,然后搬到县城里去住吧?”季泽撸了一把老虎毛,对正在打磨模具的季大根道。 “修啥房子?等你考完试再说,以后要用钱的地方多着呢!”在灶房做晚饭的李氏头也没回地拒绝道。 “既然要修房子,那还去县城住干啥?”只有季大根抓住了重点。 季泽:“爹,娘,如果儿子以后侥幸考中秀才的话,很有可能会去县学里读书,一个月才会回来一次。这样,你们与我见面的机会就少了。倘若儿子将来越考越好,然后离开县城,你们怎么办?” “另外,儿子的师父也在临山县,若是我们搬过去,儿子找他指点文章也会比较方便。” “我们去了县城之后,家里没有人住,房屋就没有人修理,很容易腐坏。所以我想把咱家的房子重新盖成青砖瓦房,这样以后咱们回来的时候还有地方可以住。” 李氏看了自家儿子一眼,“行了,这还一套一套的了,不就是想让我跟你爹去县城吗?” 季泽看向他娘,笑了笑,认真道:“赵家村是爹娘的根,儿子也知道自己这样说其实是比较自私的,但我还是想把内心的想法告诉你们。您和爹不要想太多,说说你们的真实想法就是。若是不愿意就告诉儿子,我再想想其他法子。” 李氏可不想听这话,忙道:“说啥傻话呢?赵家村可不是娘的根,咱狗娃子才是娘的命根子嘞。” 季大根拿起烟斗往嘴里吸了一口,这烟丝是季泽买给他的。 他的腿好了这么久,亲爹亲娘一次也没来看过自己。这么多年,他们该得的孝敬他一分都没有少给,有时候还会多拿一些。 只是季大根始终想不明白,他到底哪里做错了,让爹娘连自己的亲生儿子也不管,难道就因为他瘸过腿吗? 其实本来老赵氏与季老根对自己的二儿子就没有多少感情,后来他又成了个废人,是他们主动将他放弃的。十来年之后,就算是他腿好了,碍于面子,两人也不会承认当初是他们做错了的。 老赵氏与季老根要的是,季大根主动去上房请他们。 不过,很可惜,他们一辈子也不会等到那一天了。 十年时间,重新站起来,季大根的第二条命是李氏与儿子给的,他们就是他的一切。 “那就搬吧,以后儿子在哪里,爹和你娘就在哪里。”季大根吸上一口儿子买的烟,心里舒坦慰贴极了。 作者有话要说:要搬家了,老虎怎么办…… 第61章 大白去留 吃过晚饭, 李氏左想右想还是觉得想不太清楚, 家里现在一共有近三千两的银子,但若是一家人搬到县城, 那花销可就大了。 将来狗娃子还要继续参加科考,如果后面考不中呢? 不是李氏对自家儿子没有信心,就她所知道的,季家老族长考了几十年,最后也还是一个童生,镇上的秀才公也是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考秀才哪里是那么容易的? 李氏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狗娃子能够考中秀才,只有成了秀才能摆脱做泥腿子的命运。不然,就跟他们一样一辈子在地里刨食。 三千两银子听起来很多, 这要是一直待在赵家村里,足够他们一家子啥也不干就能过好下半生了。 但是他们要去县城啊,而且还是全家人一起去。 这就代表了家里会失去营生, 没有进项,难道让他们坐吃山空? 家里的房子翻修要钱, 去县城还要找房子住, 柴米油盐吃穿用度等都要花钱, 另外, 李氏还想给儿子存一笔钱来娶媳妇。 儿媳妇娶了,孙子孙女不得还要花钱? 所以说没个营生,李氏一点安全感都没有。 季泽还不知道他娘已经在想着为他娶老婆的事了, 甚至连孙子孙女平日里要吃什么穿什么,要在哪里读书都开始考虑了。 “儿子,咱们去了县城娘就给人洗衣裳去,你爹就给人打家具,不要想着钱的事,爹娘知道怎么做。”李氏咬牙拍板道。 到了县城,李氏便不能再种地,也不能养小龙虾,因为儿子要参加科举考试,做买卖的话还是有些冒险,所以他们只能老老实实的接活干。 季大根也是这么想的,点头道:“听你娘的。” 李氏:“家中的几亩地让你大柱叔先种着,房子也请他们帮忙看一下,还有……” “娘,关于挣钱的事,儿子自有法子。”季泽见爹娘为银钱发愁,忍不住出声打断他娘道。 李氏素来相信他,随即便问道:“什么法子?” 季泽扬了扬唇角,看向院子中开得正好的玫瑰花与牡丹花,细细一闻,有淡淡的清香味袭入鼻尖。 轻轻一嗅,瞬间让人神智一清,神清气爽。 “爹,娘,你们看儿子养的花开得好么?”他十分悠闲地问道。 季大根与李氏同时点了点头,他们知道季泽的脑袋瓜子灵光,没有多想,只是疑惑地问:“但这跟咱们家挣钱有什么关系?” 季泽一笑,卖关子道:“你们就说养的好不好就是了。” 李氏点头,“好啊,怎么不好?刚好开花的这两个月,我下地回来闻上一闻,都不觉得累了,还真是神奇得很。” 季大根认真思索了片刻,回答说:“好,比县城里卖的花都要好。” 在大户人家有些爱花之人,舍下重金也买不到品种稀少的花,可他家种的除了品相好也没啥特别的啊,他闷闷地想。 季泽:“咱们这玫瑰,这地儿是没有的吧?”他没说,其实整个大周朝都没有。 他继续道:“这牡丹,谁能有咱家开的好?别人种的花,有这提神醒脑见效神速的作用吗?不说专门养花,养好了卖给那些富贵人家,光是将花朵卖给胭脂水粉铺子,就能挣不少钱吧?” “爹,娘,我们完全可以承包一座山用来种花。儿子有自制的药水,用了这个花儿们肯定开得好,说不得还会有美容养颜的功效呢。到时候再将它们送到县城的胭脂水粉铺子里,你们看怎么样?” 李氏一时间没想到卖个花竟然还有这么大的阵仗,瞪大眼睛大声问道:“狗娃子你说啥?还要包山!?” 季泽点了点头,“我们自己种不同品种的花卉,平时只要用了儿子的药水兑的水来浇花,就不会害怕虫害,也不用花太多心思打理。山的四周专门用荆棘做围栏,引导它们往上生长将山给包围起来。咱们除了兑药水,偶尔回去看看,其他的琐事可以请人帮忙打理。” 李氏依旧有些不安,皱眉道:“万一卖不出去怎么办?” 季泽:“娘,您别担心,明日将咱家的玫瑰与牡丹带上几株到镇上的铺子里去试一试便知。” 见儿子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李氏才略微放心了些。 季大根这段时间跟着季泽去了府城一趟,长了不少见识,他现在考虑的不是这个,“儿子的意思应当是这花咱们自己种,卖花跟卖粮食一样,请人帮忙,也算不得从商。” 季泽诧异地看了他爹一眼,笑着称赞道:“还是我爹聪明。” 只不过他刚说完就接收了他娘悠悠的目光,“咋?嫌弃你娘笨了?” “没有没有,儿子哪敢嫌弃您。”季泽憋住笑,接连摇头否认。 “我娘是这世界上最好最聪明的娘亲。”季泽从来不隐瞒自己的赞美,表达感情最直接的方式就是说出来,让对方知道你有多在乎她。 “就会说这些肉麻的话。”李氏笑眯了眼,心里头热乎乎的。 季大根也嘿嘿直笑,“行,明日就把梅那啥花带到镇上去试一试看有没有人收购。” 李氏感叹道:“还要翻修房子,哎哟,娘可真有福气,都能住上青砖大瓦房了。咱们村除了村长与老族长家,还没有人住的起这种房子嘞!” “这日子好啊,等我们一家搬去县城,就让大白给咱们守房子,守山!” “呜~”许是听到了李氏的话,正在院子里趴着休息的大白发出了低低的不满声。 叫了一声后,大白便一直“呜呜呜”的,仿佛是一只被抛弃了的小可怜。 季泽也不太舍得将大白放养,他记得自己看过的一些书里有说过京城里有些贵族子弟以狩猎森林中的猛兽为乐,更甚至以驯服它们为荣。 从这些书里就可以看出大周朝并没有明确规定不能饲养猛兽,那大白完全没必要一只兽被扔在这里。 “娘,大白这么乖,不会咬人的,要不,把它也带上?”季泽试探地问道。 李氏瞪眼,“不咬人?上回那个差点被咬死的小厮是咋回事?” “呜~”大白委屈,但它说不出来。 自从大白来了这个家,吃的肉也越来越多,不知道怎么的,渐渐开了灵智,能听懂人类说话了。直到后来,它去山上捕食猎物,却发现那些食物根本比不上季泽投喂的,它也就不怎么吃自己狩猎的肉类,只是偶尔去山里逗逗野猪什么的,有时也会带回来给村民们打打牙祭。 慢慢的,大白就把赵家村这片领域当成了它的,没有任何大型猛兽敢越界一步。 它一想到这家人要把自己留在这里,就觉得很丧气,它再也吃不到能让它变聪明的肉了。 李氏不赞同地说道:“要是大白跟着我们去县城,得罪了贵人,咋办?” 季大根也不同意将大白带过去。 季泽知道白虎听得懂话,见它垂着脑袋,没了平日的威风,可怜兮兮的看着自己,顿时想起了它以前就是这么与小孩撒娇的,便想再为它争取一下。免得日后小孩知道了,会说他“虐待”大白。 “它倘若再咬人,儿子就不拿肉给它吃。”他威胁道。 大白一听,立刻学着人类的模样,摆了摆有着“王”字的大脑袋。 季泽:“……”喂,兄弟你醒醒,你是老虎不是小猫小狗。 李氏与季大根:“……”欸,成精了。 在外面威风凛凛的,威武霸气得不行,一回到家里只要不喂食也是一副“老子最大”的臭样子,也就只有这时候才会装可怜了。 季大根最看不得撒娇,不管是人还是动物,立马心软道:“要不还是把大白带去县城吧,让它白天不要出门,晚上下半夜才准出去活动?” 大白回应似的,低低吼了一声。 李氏一转头就瞧见当家的与自己儿子,还有一只老虎用同一种眼神看着她:“……” 李氏气哼哼道:“你们就知道合起伙来对付我!” 季泽笑着安抚道:“娘,怎么能说是对付呢?我们是在征求您的意见。” 李氏被哄开心了,其实她也知道大白没那么不听话,上回那事也是因为它想护着季星遥才会出事。 她主要还是担心惹上麻烦,被人揪住错处会影响儿子考试。 第62章 去县城 最终李氏磨不过儿子, 还是答应了将大白带去县城。 第二日, 季泽与季大根带上新摘的玫瑰花与牡丹花一起前往莲乡镇。 季泽在系统商城里兑换了让花草保持生机的营养液,给花朵洒上几滴, 就能让它们保持新摘下来时的样子。 系统提供的优选玫瑰与牡丹品种,都是通过基因筛选出来的最优品种。 “花开花落二十日,一城之人皆若狂。”通常牡丹花的花期是四月到五月,四月十日至二十五日则是欣赏牡丹花的最好时节。 牡丹虽倾国倾城,但是一旦开放的话,也就只有二十日左右的花期, 所以牡丹花凋零的时间最晚就在五月底左右。而系统商城里的牡丹花期较长,能持续开放到六月。 并且玫瑰也是四季玫瑰,能保证一年的货源都不会断。 在古代月季花是有的,玫瑰却是没有, 季泽到时候只要说自己平日对花草感兴趣,这玫瑰品种也是从月季花中偶然所得,也算是个解释。 普通人可能不怎么区分玫瑰与月季的区别, 但是水粉铺子可是明白这二者之间是有所不同的,就比如香味与花期。 “狗娃子, 若是卖出去了, 咱家日后就种这两个品种的花吗?”季大根看了眼背篓里娇娇嫩嫩的花骨朵问道。 季泽摇头, “自然不止。” 他在系统商城里看过, 像梅花,芍药,玉兰, 桂花,蔷薇,茉莉,栀子等都是同样的贡献点就可兑换,一粒花种一个贡献点,皆是最优品种,成活率非常高。 “爹,待咱们将山买下来,用一年的时间打理,一年后儿子参加院试时就可以请人帮忙了。”季泽计算了下时间,如果不出什么意外,这包山种花的事应当能够办下来。 “行,就听你的。”季大根对儿子自是十分信任的,既然他这么说了,想来是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两人一起坐牛车到了镇上的胭脂水粉铺,事情果然不出季泽所料,他家种的花十分受老板的青睐,并且承诺他们有多少他收多少,因为他在莲乡镇的是分店,县城里的才是主店,需要的货源可不少。 如果到时候做出来的胭脂效果好,分店的老板还会将这件事情上报给主店的大掌柜,季泽他们家就可以长期为他们供货。 季大根没想到这事儿这么容易办,感叹道:“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还有什么?” 季泽笑着道:“颜如玉。” “对对对,书中自有颜如玉!你们读书人头脑就是聪明,你爹我可是万万想不到这种主意的,就是把赚钱的机会放到我面前来,爹可能都不当回事,哈哈哈。”季大根瞅着空荡荡的背篓,还有手里的几十文钱嘿嘿笑道。 “这花人人都能种,但不是人人都能种得这般好的。爹看啊,这生意别人是眼红不来的了。” 季泽见他爹放宽了心,便道:“所以爹,您和娘放心跟儿子去县城吧,就算亏本没了银钱,儿子去卖画抄书也不会让你们饿肚子。” 除了买山请人打理的钱,其实根本亏不了本,毕竟他花的是贡献点不是? 这买山可不是什么小事,回到赵家村,季泽与季大根便直接去了里正那里,准备了解一下这几年有没有关于村民购买荒山的新政策。 季泽没打算买土质很好的山,他的系统商城里本就有能够改良土壤的药剂,没必要花那个冤枉钱。 里正问明了他们的来意,直接了当地说:“朝廷有规定,山地属于荒地,朝廷鼓励大家开荒,因此优惠政策是有的,每亩地一两银子,且三年内不用交税。” 听了里正的话,季泽与季大根皆是一喜,三年都不用交税,这倒是他们意料之外的了。 最后,他们决定买下一座距离自家最近的那座近一百亩的荒山。确定下来后就等县衙里来人测量荒山,然后再签署有关文书。 过了几日,季大根拿到了文书,免不得再问一句,“狗娃子,咱家岂不是成了大地主了?” 对于农家人,还是要把地契捏在手里才有底气,所以季大根买了山才惊觉自家也成了有钱人。 季泽摇头失笑,“算是吧。” 季老二一家买了一座山的消息不知被谁传了出去,很快,整个赵家村的人都知道了。 “李氏总算熬出头了,儿子出息了,钱有了,地也有咯!日后狗娃子还能为她挣个诰命夫人来当……” “我说季老二一家挣了大钱,你还不信,现在知道了吧?” “他们私底下肯定还有其他挣钱的法子,没舍得告诉咱们哩。你们猜他家买山来做啥用?” “嗤,你脸多大,凭啥告诉你!?这养小龙虾,做番椒酱,哪一个不是人家教的?不知感恩的白眼狼!” “我看你们还是闭嘴吧,过不了多久,狗娃子就是秀才公了,以后还要当大官的,背后嚼舌根的哪个讨得了好?” “……” 羡慕嫉妒的,真心实意祝贺的,各种声音都有。 季泽可没空去听这些闲言碎语,因为他家还要翻修房子,请人开荒,搬家去县城。这些闲话,在随着他家越来越高调的行为中,才渐渐少了些。 有些时候当大家的思想,经济均处于同等水平线上时,外人可能会由于嫉妒心作祟传播些不好的话。但是当你高于这条线时,你就是他们仅能仰望的存在,或多或少会产生点敬畏之心,因为大家不再是一路人了。 - 一年的时间一晃而过,这一年里,季泽他们家将一百亩山地打理好,种上了几十种花,没有一种是未成功种活的,就连镇上的水粉铺子里的老板知道后,都亲自赶来赵家村逛了一下这座即将开出第一批花骨朵的“花山”。 并且对方还曾经期待地说,倘若这些花全部都开得好,他会书信一封给自家各大县城的分店,让他们全部都在季泽家采买货源。 季泽平日完成了陈度元布置的课业,就去山里溜达,给花儿们浇浇营养剂,给土壤配点儿好东西,保持土壤一定的酸碱度。 另外,以前老旧的茅草屋也重新修成了带有大院子的几间青砖大瓦房,高高的木门刷上了红漆,大气又好看,他们家的房子也成为了村子里的独一份。 过完年,季泽就满十一岁了。 李氏与季大根住了新房子,又有了上百亩山地,高兴得睡觉时都能笑醒。 唯有季泽雷打不动地温习功课,他如今的重心都是放在练字与制艺,试帖诗上的。 大周朝的进士科重八股文与诗赋,这二者才是考生们能否取中的关键。 八股文讲究格律、步骤,有非常严格的程式。它由破题、承题、起讲、入题、起股、中股、后股、束股八部分组成,题目一律出自四书五经中的原文。考试时规定要按八股方式作文,格式严格,限定字数,不许违背经注,不能自由发挥。 而试帖诗除开是诗以外,也与八股文一脉相承。 季泽的弊端恰恰就在两者上面,思维被禁锢,还要按照严格的程式做文章,他自己本身就是一个比较跳脱顽劣之人,到了古代虽说性子收敛了不少,但作出来的文章常常会被师父批评说是“花哨取巧之言”。 最开始陈度元还以为季泽要多乖巧有多乖巧,直到后来看了他的文章,才发现这孩子胆子不是一般的大,简直比自己年轻时还能“作妖”。 肖卓君倒是说,如果他这位师弟真如表面上看到的这个老实样子,也就不会背着师父您最爱的云雾茶来拜师了,还铁定认为您熟读四书五经,可为他的先生。 这个性格,他倒是还挺欣赏的。 陈度元一方面为感叹他收了个想法与常人不同的弟子而骄傲,一方面又觉得自己已经年过六十还会被个小娃娃欺骗而顿感羞恼。 不过,到底他还是选择了继续教导季泽。 没办法,谁让他打心底里喜爱这个小娃娃呢。 季泽跟他俩的想法可不一样。 他认为自己拜陈度元为师,除开本身他对陈度元那手字的崇拜外,其实他完全是受了王霸系统的蛊惑。 因为季泽后知后觉的发现,四皇子肖卓君与师父的关系比其他几位皇子好上许多,他这次拜师,莫不是上了“贼船”? 日后科举出仕,他不就与四皇子是一个派系的了吗? 欸,他千算万算,终究还是失了一手。 季.假小孩.泽叹道,只怪他太年轻。 再过几日,季泽一家便要搬去县城了。 季大根已经在临山县找好了房子,花了六十两买了个小院子,还将老家院子里的那棵云雾茶与玫瑰花,牡丹花一起移栽了过去。 季泽搬家前特地去给季青山还有曾远之道了别,这两位先生对他的意义尤其不同。 季青山是他的启蒙恩师,而曾远之却是带他踏上科举之路的引路人。 至于季家上房这边,季大根腿好了以后,也是第一次不在年节的日子里上门见了季泽他爷奶,本想和他们道一声别的,结果被追着问,他们的孝敬,养老钱可一分都不能少,这一回可算是彻底寒了他爹的心了。 走之前,季泽将从系统那里抽到的奖励《武林秘籍》送给了不打算再继续读书的林立学。 他这小伙伴性子急得很,听风就是雨的,什么都容易当真。嘴里说着要当大将军,说不得哪天就背着大柱叔与林婶子偷偷跑去从军了。 为了林立学的安全着想,毕竟他还是独生子女,季泽还是决定把这本书籍送给他。 季泽怕他无所事事,混日子,便真心劝道:“狗蛋哥,考武状元还是得读书。你好好读书,万一哪天真成了武状元,可不得让大柱叔高兴许久。” 林立学看着手中的“绝学”双眼放光,忙点头,“那可好,你是文状元,我是武状元,咱们赵家村就出了一对状元了!” 季泽:“……” 他想了想,怕对方真去参了军两人连面也见不着就嗝屁了,虽然这么想不太好,但他还是道:“狗蛋哥,贤弟赠你八个字,‘低调做人,高调做事’。日后做什么事都要谦虚,内敛,不要固步自封,狂妄自大,知道吗?做事一定要认真,要有长远目光,着眼未来……” 林立学抠了抠耳朵,“阿泽,你是我爹吗?又不是去了县城就不回来了。” 季泽:“……”我是怕你嗝屁了。 处理好赵家村的事情,季大根租了几辆马车,带上行李与大白就这么浩浩荡荡的出发往临山县而去了。 第63章 新家 大白是将自己缩成一团挤进马车里的, 好几次它想出来, 都吓得前面的车夫一个哆嗦。 只是季泽一个眼神瞥过来,它就老实了。 一路上都没有任何问题发生, 就是在进城查看身份文书的时候,大白吓倒了两位官差,季泽只能尬笑:“两位官差大哥,真是对不住,这是自家养的小宠物,不咬人, 呵呵。” 官差:“……”小宠物。 要不是看你年纪小又是童生,老子早呼你一巴掌了。 不过,这家人带了一只老虎进县城的事,官差还是上报给了顾县令, 若是日后出事,也方便他们找到源头不是? 季泽的新家在一个巷子里,院子虽然不大却很是安静, 是个适合读书的好地方。 房间是早就打扫干净的,他们只需将东西收进屋子, 整理一下就好。 李氏没出过远门, 头一回坐这么久的马车, 弄得她头晕脑胀的, 就回了屋休息,只留下季泽与季大根收拾屋子。 “阿泽,你这么勤快做甚?这些东西都交给爹来做就是, 你到一边学习去。”季大根见季泽也在帮忙,摆摆手赶他回房。 “这哪行,这些事儿子也应当做一些的,做甩手掌柜的事我可做不来。更何况,儿子心疼爹。”肉麻的话季泽仿佛说上瘾了一般,张口就来。 季大根被哄得心花怒放,“行了,爹知道了,你把东西放这儿桌上,爹来安排。” 新买的房子虽然不大,但是五脏俱全,三间正屋,还有灶房,茅厕,以及堆放杂物的地方,院子中央有一小块地,种了些花草,还有之前就移栽过来的茶树。 这云雾茶可是季大根的宝贝,每天都要好好伺候着。 季泽见他爹执意不让他帮忙,便歇了这心思,转身去了那个家里为他准备的小房间,也就是书房,整理自己的书籍。 书房里摆放着季大根打的书桌,书架等一系列木制品,书桌上还放了个花瓶,上面插了几支开得正好的四季玫瑰,空气中有隐隐约约的暗香,让人神清气爽。 季泽往四周看了看,对这个房间还是比较满意的,随即坐下来,拿出字帖开始临摹大字。 每日练习一千字,无论春夏秋冬他都从未中断过,“坚持”两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不是那么简单的。 季泽骨子里就是个坐不住的人,可自从来到了这里,不仅开始了每日的晨练,日复一日的背书练习温习功课,而且还将这些全部变成了自己的习惯。 倘若前世的他是这个样子,想来他爸他哥也不会那般恨铁不成钢了。 过完阴历的正月十五,季泽便是十一岁,他在这个地方呆了五年。 这五年,他已经渐渐习惯了这里的生活,而现代的事情好多都已变得模糊不清,而他真正成为了一名古代人,只是思想上到底和其他人不同罢了。 到了深夜,整个临山县都安静下来,守城的士兵眼前忽然白光一闪,一道白色的似猛兽的身影飞速地跃出了城门。 “这是什么东西竟然能够一跃三丈高!?” “我没眼花吧,好像是只白老虎?” “白天的时候好像是有人带了只老虎进城,看来是真的了。” “没事,只要它不伤人就好。” “……” 一段小小的插曲就这么过去了。 守城的士兵们不知道,这还只是个开始。 将来每日的下半夜,临山县城里就会出现一只巨型的白老虎,它大摇大摆地在各个街道上散步,像是在巡视自己的领土,悠闲自在得似真人。 白虎碰到打更的人也不会伤害他们,连带着整个临山县夜晚的治安都比以前好上了不少。 四月,正是各类花卉争相开放的季节。 季泽他家包下的荒山经过对其土壤的改良,山上种植的第一批花种已经开了花苞,百亩花山成了赵家村的一片盛景。 这时候季大根就要回村里准备为胭脂水粉铺子提供货源了,这些花种本身就是优选品种,再加上山里的土壤得到了很大的改善,又经常用营养液浇灌,它们的花期便延长了不少时间。 因此,季大根没有时间再陪季泽前往省城参加三年两次的院试了。 院试在八月,考生们要在省城岭南省参加考试,距离岭南省远的考生,只是在路上就要花上十天半个月的时间,并且还要提早预订客栈。 到了六月底,家中的花还在一茬接一茬地开放,就是胭脂水粉铺子的大掌柜见了都连连赞叹季大根种花的手艺。 这几个月,季大根与李氏在老家的山上忙得不可开交,甚至还叫上了村里人帮忙,付给他们工钱,让帮忙采摘搬运花朵。 到季泽准备去省城的前些日子,李氏才下定决心提议道:“我看顾云逸身边的那个小厮照顾人还挺好的,要不这样,咱家也买个书童回来照料狗娃子?” 她在家还是习惯称呼季泽为狗娃子,在外人面前才叫他阿泽。只是自家到底是乡下人,没做过使唤人的事情,李氏还不太习惯。 要不是因为儿子要去县城,她和当家的委实没有办法抽出时间来陪他去,她也不会想出这么个主意来。 季泽倒还好,前世在他身边做事的人那么多,他就将这些下人当做自己的下属就是了。 至于真要把他们当奴才看,这样的想法对于他来说是根本不可能存在的。 季大根与季泽都同意李氏的提议后,三人便动作迅速地在人牙子那里买了个小少年回来当书童。 作者有话要说:宝子们,明天要开始去走亲戚了,渣作者也不知道能不能更新……还卡文……秃头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64章 岭南省 岭南省位于大周朝的南方, 气候适宜, 人口也比较多,是个科举考试的大省份。 从临山县到安阳府走水路需要两天半的时间, 安阳府到省城的路程比较短,只需一日便可抵达。 院试与县试,府试不同,考试分为正试、复试二场,考试内容主要为八股文与试帖诗,并默写《圣谕广训》百数十字。 此次考试录取者为生员, 也就是俗称的秀才,可札发入府、县学学习,日后会受教官的月课与考校。 七月初时衙门便已经发布了考试公告,考生们要在号舍里呆够三天才可以出来, 并且不可以带食物与被褥,这些皆由衙门提供,大家只需要向衙门交取一定的费用即可。 饭食由衙门提供的话, 季泽与顾云逸就不太好不动官差们送过来的饭菜了,若是被人察觉出端倪, 他们根本没有说服别人的理由。 三日都不吃饭还能照常参加考试, 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季泽倒还好, 可以象征性地吃一点, 然后将饭菜收入系统空间,官差来收碗的时候肯定不会露出马脚。 但是顾云逸却不行,他多多少少还是要吃一些的, 另外用辟谷丹养着肠胃,应当不会有什么大的问题。 顾云逸今年十三岁,已经成长为了一个小少年,而好友赠予他的辟谷丹与有特殊效用的药剂他不是未曾怀疑过它们的来处。 可有时候他又会想,既然泽贤弟冒着被人怀疑的风险,也要将这些救命的东西赠予自己,他本就不应该多想的,要知道真心难求,他理应珍惜才是。 七月五日,季泽与顾云逸约好一起租船前往省城。 季泽的书童比他大五岁,名字叫做小木,十六岁了,身材也很壮实,平时里吃得多力气也大,就是不太聪明,说话做事都木愣愣的,所以才被叫做小木,不然这么个“大力士”早被人挑走了。 小木识字不多,不过一些简单基本的字还是认识的。原本李氏想要给季泽挑一个聪明的,但被儿子拒绝了,还说什么少说话多做事的人最靠谱不过。 李氏拗不过他,最终还是答应儿子买了小木回来做个书童。 平常也就帮自己干点重活,帮忙跑腿,这次去省城,小木就负责照顾季泽的起居。 在船上待了三天半的时间,季泽他们才踩在了省城最大码头的这块土地上。 下了船季泽就忙看向被小武扶着的顾云逸,关心地说:“云逸兄,你可还好?” 顾云逸嘴唇微微泛白,但还是点头道:“我还好,咱们先尽快找到客栈休息吧。” 季泽:“行,我们先去找住的地方,到时候好好歇息一下,养足精神了再说。” 在船上连待近四天,其实他也有些受不了,在船上不仅只能顿顿吃鱼,且还看不进去书,练习不了字,连觉也睡不好,要不是全靠云雾茶撑着,他早就晕船了。 季泽现在踩在地上,头都还是晕的。 这回季大根不在他身边,很多事情就需要书童去做了。 “我给公子找个地儿歇着,待会儿找到了住处就过来找你们。”小木拿着行李对季泽道,他虽然没来过省城,这次也是第一次来,一路上看到的事物都让他长了不少见识。 季泽当然不会拒绝,他点了点头,“多小心一些,不要被无良店家给骗了。”毕竟古代也是有不少房屋中介的。 “知道了公子,我会小心的。”小木憨笑着回道。 “走吧,小木。”小武麻烦季泽照看一下顾云逸,便与小木一起去打听距离考场较近的客栈了。 由于院试将近,好多出租房屋的人都坐地起价,租金十分高昂,就连客栈最下等的房间也要上白文钱才能住一晚,怪不得说科考花钱,光是这住宿费,路费,伙食费就是一笔不小的开销了。 最后小木与小武二人还是定的客栈房间,一间中等房,三百文钱一个晚上,他们暂时预订了一个月的房间。 在省城等待考试的时间无疑是过得很快的,这期间除了锻炼与一些必要的事情要出去,季泽就没有出过房间的门。 陈度元知道他要参加今年的院试,也没说他能不能中试,就是叮嘱了两句不要犯平时常犯的错误,就挥挥手放心地让他自个儿来参加考试了。 因此季泽这段时间一直在房间里研究总结自己过往作文章时犯下的错误。 等待院试开考期间,很多考生也与季泽一样窝在房间里温习功课,除了少数一些人会邀请人参加文会。 之前也有其他府的府案首听说季泽既是县案首,也是府案首,特意前来邀他参加文会的,只不过季泽拒绝了而已。 “小三元”虽说也不失为一段佳话,但终究考秀才的难度是比不上考举人进士的,因此得中“小三元”的人远远比连中“三元”及“六元”的人多得多。 “三元及第”这样的佳话在大周朝,也不过一二例罢了,更别提“连中六元”了。 那些前来找他的人里面,未尝没有已经同时中了县案首与府案首的人,表面上看起来他们只是想来探个对方的底而已,但真正存了什么心思,也就只有他们知晓。 据统计,此次参加院试的考生中加上往年的童生共计一千九百多人,而录取名额仅仅才百余人。 此次考试能不能考中就得看制艺,试帖诗,以及策问了。 要季泽说,真没什么好探的,结果如何,考一考便知,笔下才能见真章,其他时候说再多也没用。 作者有话要说:宝子们出行注意戴上口罩啊啊啊啊啊 第65章 院试一 成兖府是岭南省的首府, 连被称为“鱼米之乡”的安阳府也远远不及, 其繁华程度可见一斑。 这段时间季泽虽然没有出去逛过,但也能从书童小木那里得知不少事情, 比如有几个实力非常强悍的对手,哪里又开了赌注等等。 季泽每日按部就班的温习功课,偶尔没事时会与顾云逸探讨一下文章,既没有过于紧张和焦躁,也没有太过放松。 小木虽说还只是一个少年, 但除了比较木讷之外, 照顾人还是很细心的,季泽与他相处得还算愉快。 八月五日,院试开考。 此次考试的主考官是由学政大人主持的, 而学政又由皇帝钦派官员充任, 每省一人,三年一任, 身份等同钦差。 岭南省的院考官由正五品的工部侍郎中王瀚担任,本身职务原因,据说这位大人尤其看重时务,就是不知道真假了。 只有季泽觉得有点奇怪, 他没记错的话礼部才是掌典礼事务与学校、科举之事的吧。 可是为什么礼部的事情皇帝怎么会派工部的人来主持呢? 礼部考吉、嘉、军、宾、凶五礼之用,还要管理全国学校事务及科举考试及藩属同外国往来之事。而工部,它作为管理全国工程事务的机关,职掌的是土木兴建之制,器物利用之式, 渠堰疏降之法,陵寝供亿之典。 府试时的一道策问题就是由皇帝的口吻提问的,这一回院试,又要出什么题? 这些奇奇怪怪的问题季泽只是在脑海中过了一遍便没再多想了。 天还未亮,季泽与顾云逸便在考场外排着队等待衙役查验身份与检查有无夹带小抄等作弊行为。 八月的天气除了热一些其实还好,不会因为太冷而导致字写不好,考生亦不会感染风寒,只需要注意不要被汗水弄污了试卷就行。 院考为防止保结廪生徇情受贿,与考生共同作弊,官府还增加了派保。也就是在府考之后衙役将录取考生的名册,按照五人一组,分配给若干派保廪生,先期公告,考生必须先请认保廪生,再请派保廪生,有认保派保双重保险,至院考才给准考。 在这样的双重保险之下,大大减少了考生们作弊的可能。 考场外,在学政主持点名之后,又说了会儿话,点明作弊的严重性,官府会重重处理,然后拜了孔孟,才放人进入考场。 由于廪生们监视严格,又有衙役仔细搜身,中途倒是没有出什么意外。 季泽同近两千名考生一起排着队进了考场,他年纪小,长得也不高,完全被淹没在了人堆里。 考生虽然多,但是和他年纪一般大的还真没看见几个,就连衙役见了他,也会多看几眼。 季泽没把这些目光放在心上,他什么都没想,只想着将能做的题都做了,且自己对此次考试也有几分把握,不过前提是不出意外。 院考分为正试、复试二场,考生们要在号舍里呆上三天才能出考场。 因为吃喝拉撒睡都在号舍里,这不仅考验一个人的学识,还是考验人忍耐力的时候。 季泽这次的运气还可以,没有被分到臭号旁边,只是衙役下发的被褥有股浓厚的酸臭味,被揉成一团扔在窄小的号舍里。 被褥不厚,一看就是未经过清洗的,大部分考生觉得夏日有被褥盖就不错了,可以防止他们因为不小心受凉从而影响考试。 但对于洁癖还有点矫情的季泽来说这酸臭味儿简直要命,不知道这东西是多少人使用过的,也许还有脚臭,更甚至也许还有人用来擦过屁股…… 季泽站在角落里,看着这床被褥,陷入了沉思中。 他是用,还是不用呢? 就算用除臭剂消毒剂喷过了,他晚上盖了也是会有心理阴影的。 欸,罢了罢了,他人都已经在号舍里了,还管这些做什么? 待晚上自己捏着鼻子,闭上眼睛往木板床上一趟,睡过去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季泽在心里安慰自己道。 在下发试卷之前,季泽先将号舍清理了一遍,又喷了些防虫的喷雾才坐下来等待发卷。 没过多久便有衙役开始下发试卷了,季泽拿到试卷没有着急答题,依旧按照原来的习惯事先检查了一遍试卷是否错印漏印,没有问题后才开始简单地浏览试题,做到对题目心中有数。 第一场正试主要考试内容为帖经,墨义,算术,试帖诗,题量庞大,较之县试,府试,不知多了多少题,题的难度,涉及问题的宽度也有所增加。 不过,很明显的是,这一场最为关键的题目在于试帖诗。 季泽大致的看了下,前面的帖经,墨义以及算术题大概都没什么问题,只有试帖诗需要他好好琢磨一下。 普通的题往往占比要比难题大一些,他在做前面的题时感觉很轻松,一路顺顺利利地做过来,直至试帖诗这一题。 一上午的时间季泽就将前面的题全部在草稿纸上答完了,他本想将所有的题答完之后再一起誊抄到试卷上的,但想了想,以免出现什么意外情况,还是准备将一早上做的题先誊写到试卷上。 晌午时分,衙役就端了饭食过来,一碗米饭,上面铺了点叶子菜和豆腐,没什么味道,季泽用筷子仔仔细细地找了找,才找到一丝丝肉末。 天气炎热,饭菜还是热的,但他也只是假意地吃了几口后,就将其偷偷地放进了系统空间,仅留下一个干干净净的空碗。 系统空间不止可以存放系统商城里的东西,还可以存放外面的东西这个事是季泽偶然得知的,所以当饭菜一进入系统空间,他就听到了王霸系统嫌弃又抗拒的声音。 季泽也知道这样做有些对不住系统,随即安抚它道:“乖,小统统你且委屈几日,待我出了考场就立马把这些食物拿出来,到时候再好好带你在这首府逛一逛,找更多的典籍给你录入升级。你想录入多少就录入多少。” “我跑断腿,也要跑遍这成兖府的各大书斋给你找书。” 王霸系统:“……”怎么感觉宿主说的话,它听着越来越怪异了? 每次都让它乖一点不说,还有些像它最近看的古早言情文,有种霸总对小娇妻进行了摸头杀之后说的那句“乖,给你亲,都给你亲,把命都给你”的既视感。 王霸系统虽然是人工智能,但它也是9102年的人工智能,还是能体会到一点点特殊情绪的。 系统知道季泽在考试,也没有多说,只是默默地反驳了一句,“宿主,录入书籍得到的贡献点是你的,不是本系统的。另外,这是宿主与本系统双方都得益的事。” 季泽可不知道系统的这些想法,在衙役取走碗筷之后,他便开始往试卷上誊写答案了。 他的号舍位置比较好,早上时阳光才会晒到他这里,到了下午,天气越来越热,这间号舍却不会遭到阳光直射。这么算,季泽可比其他人舒服得多。 为了不让汗水污到试卷,季泽打起十二分精神,小心翼翼的将答案誊抄到了试卷上,这么一抄,半日的功夫又过去了。 好在他之前做题快,在天黑之前除了一道试帖诗的题,所有的题目都解决了。第一场交卷的时在明日晌午,他有的是时间做试帖诗。 因此在其他号舍里的考生挑灯夜战时,季泽已经将做完的试卷放进考篮里用棉布盖好,躺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强迫自己盖着那床被褥入眠了。 在他思考了一会儿题目,又数了两百只羊后终于成功进入梦乡。 第二日,在个别考生顶着个大大的黑眼圈做题的时候,季泽神清气爽地起床在号舍里活动了会儿身体才开始做这一场的最后一题。 对于试帖诗,科考命题只是撷取前人诗中的一句,或择取一个典故、一个成语,倘若应试者如果不知命题的出处,也就无从着笔。且试帖诗最难以掌握的就是用典,它要求所用之辞要有出处。还要有各种用法与手法,以及避讳,若是考官不明考生“用事出处”,考生便会名落孙山。 所以这种题考验的既是考生看书的范围之广度,也是考验作诗的能力。 普通试帖诗的破题和承题,就是把命题的用字拆散分布在第一、二联内。第一联把命题的用字抽用了一部份,所以称做破题,第二联则将所余各字凑合上去,所以又称做承联。 而另一种难度较高的破题是命题者要求考生们从意思上将题衬托出来,并不直接点题。 季泽现在做的这道题就是属于第二种,难度较大。 题目是:“春州生荻芽,春岸飞杨花。”如果不知道这首诗的人肯定会以为这句话是指春季与景物,可惜它主要讲的内容却是河豚。 原本这首诗就不在考生们必读的诗中,然而就算有人知道了这首诗亦可能只会觉得“河豚食絮而肥,南人多以荻芽为美”,破题两句,已道尽河豚佳处云云,但其实此破题非彼破题。 拿到了试卷,起初季泽看到这道题时也是有些懵的,但仔细看了一会儿他才想起来自己曾在一本游记中看到过这首诗,怪不得有些眼熟。 这首诗主要讲的是南方人喜爱吃河豚,他们明知河豚有毒,如果煎煮不当的话就会害人性命,却因为它味美,冒着生命危险还是要吃。 季泽十分庆幸自己闲来无事看的课外书比较多,不然这一场他就会因为这试帖诗直接被刷下去了。 这题的主旨真正在于“太美的东西一定也很恶”,这是古代人常说的一句话,季泽掌握了破题之后,便提笔如鱼得水地作起诗来。 作者有话要说:引:科举试题及专业知识来源于网络 第66章 院试二 在考场上的第二日, 季泽修改完最后一遍试帖诗, 方才将答案誊写到试卷上。 号舍里的部分考生这会儿有些心浮气躁起来,因为马上就快到晌午, 要交试卷了,但他们的诗还未作好。 季泽对面那个号舍里的中年男子此刻正抓耳挠腮地思考着最后一题,他紧皱着眉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题目上的“春州生荻芽,春岸飞杨花”。 中年男子内心绝望, 这考得也太偏了吧, 他根本不知道这句诗出自何处,委实不知该如何破题! 临近交卷的时刻,他无法, 只得按照自己所理解的释义去答题, 当衙役过来将试卷收走时,他心中已经对今年的院考失去了所有信心。 第二场复试主要考八股文, 策问,以及默写《圣谕广训》百数十字。 八股文又称为制艺,是用八个排偶组成的文章,结构规定得很死, 一般分为六段。首句破题,二句承题,阐述为什么,叫做“起讲”。 有起股、中股、后股、束股四个部分,在这四个段落中, 一般有两股排比对偶的文字,合起来称为“八股”,在篇末用大结,称“复收大结”。 而且八股文的命题规定必须出自四书五经,它的主要文义在于诠释经书的义理,并要求据题立论。 考生们答题也必须以《四书章句集注》中的观点为依据,并模仿古人语气“代圣人立言”,考生绝对不能阐述自己的观点。 而季泽之前不开窍的地方就在这制艺上面,但因为后来有了师父陈度元的指点,再加上他将一年的时间都用来练习作文章,如今已经比从前好上了许多。 文章要求不超过七百字,他作文章时只要严格按照要求来,想来不会犯下什么不该犯的错误。 这回的考试题目是“百姓足,孰与不足”。 题不怪,亦不是太难。 “百姓足,孰与不足”这句话是出自《论语》,原句为“百姓足,君孰与不足?百姓不足,君孰与足?” 它指的是一种“富民”思想,削减田税的税率,使百姓减轻经济负担,只要百姓富足了,国家就不可能贫穷。 季泽很快便破了题,提笔写到“民既富于下,君自富于上。” 也就是说如果人民致富于下,国君当然会治富于上。 接着是承题,从出处阐述为什么。 “盖君之富,藏于民者也,民既富矣,君岂有独贫之理哉?有若深言君民一体之意,以告哀公。” 一般来说,藏富于民,人民有钱了,国君那会贫穷?孔子以君民一体的大义告诫过鲁哀公。 “……” 有了陈度元的教导,季泽已能够作得一手好文章,通篇散骈,对仗工整,平仄优美。短短数白字,便完整的阐述了当今的治世方略。 比如藏富于民,以及用财政杠杆替代税收,这个就算是在前世也是很前卫的观点了。 观点虽然前卫,却也是符合古人思想的。 作文章看似仅有寥寥数语,但其中的道道并不是那么简单的。 考生们除了要有过硬的基本功,把四书、五经背得滚瓜烂熟外,还要经过由破题到完篇的长时期写作练习,等到会写整篇的“八股文”后,再经过数百篇的写作练习,不断修改,才能学会比较熟练地写出符合各种要求的八股文。 在种种限制之下,写出模拟古人语气的八股,而且又要有新意,这才有中试的希望。 而考中举人,进士的难度更是不必多说。 不过这道题对于季泽来说算是小问题,他不止作过无数篇这种文章,甚至还通过系统的文献馆藏兑换并了解过乡试、会试中考生们难以遇到的“截搭题”与“割裂题”。 命题时,主考官随便摘出一段、一节、一句都可以作题目。但其实仅仅是这样还不够,有的主考官还将四书五经中的字句以“自由组合”的方式命题,这种考题叫“截搭题”。 另外,还有一种题目,是将完整的句子截头去尾,或将几句内容互不关联的话捏在一起,将本来不当连的地方连起来,不当断的地方断开,使题目显得新奇、冷僻,这种题目被称为“割裂题”。 倘若那些有才学的考生运气逆天,遇见了这种题,难免束手无策,即使有天大的本事也只能是听天由命了。 有书记载,开国年间皇帝为了选拔人才,曾特意命学政出了三个著名的割裂题,科考时考生们在看到这三个题目后,无不吓得倒吸一口凉气,提笔胡乱对答,为了凑字数,写什么的都有。 因此季泽特意做了准备,看过这一类的题,目的也是怕院试会出其不意地考这种类型的题,以防考试时让人措手不及。 最难的八股文解决了,后面就是季泽最擅长的策问。 这几道策问题无一不是关乎土木兴建之制,器物利用之式,渠堰疏降之法的,看来朝廷最近两年科举考试的重心都放在策问上了。 最开始季泽还以为大周朝与前世的那些封建王朝一般尤其注重八股文,甚至直接以八股文取士,没想到本朝的皇帝倒是个务实的,比较看重时务。 系统提供的皇帝资料上写着永康帝虽深谙用人之道,却是个身体不好的,因此他十分迷信长生之术,每天都不顾朝政,只沉迷于炼丹。 季泽从资料中猜测现任皇帝恐怕是快要废了的,待不了几年就会完蛋,可从最近的科考来看,也知道对方挺重视科举选□□的人才,并不是个昏君。 他答完所有的策问题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中途还使用了一根蜡烛,但想到夜晚在光下写字比白日里的稍逊一些,也容易污卷或者损坏,就没再继续写下去。 季泽起身扭动了下脖子和胳膊,写了一整日的字,手臂有些僵硬。 等身体松快些,他才躺到木板床上准备睡觉。 闭上眼睛,耳边还有其他考生翻阅试卷的声音,衙役视察走动的声音,许多号舍里烛光照射着,季泽这边也能感觉到光亮。 他不想被影响到,随即转了个身,背对着后面一排的号舍,开始数起了羊。 明日他只需将策问的答案誊写到试卷上,再默写《圣谕广训》,只待第三天考完,院试就结束了。 季泽在想着出了考场要吃什么,睡个大觉,而他对面的那个中年男子此刻正挑灯夜战。 其实中年男子早就发现自己号舍对面的男童做题的速度快了,别人在做题的时候他也在做题,但当他在睡觉的时候别人还在做题。 他看了那男童的背影一眼,叹了一口气,低头继续做题。 没什么嫉妒的心思,对方年纪不大,却能一路考到院试,想来定是天赋过人吧,他自个儿是比不了的。 数着羊,季泽睡着硬邦邦的木床怎么都睡不着,他现在的内心突然有点儿小激动。 他自己也是感到奇怪,考试时不紧张,要考完了反而觉得激动起来了。 若是这一次院考中试,他就是秀才了,才算是真正进入了古代“士”的阶层,虽然是最底层。 季泽从前世的无所事事,且一看书就会头晕,转变成了主动学习,全靠自己的人。 想想还真是感慨啊,果然是人创造环境,而环境也造就人。 半夜时不知是谁打翻了蜡烛,毁了一晚上的心血,大呼小叫被衙役押了下去,也有人因为迟迟做不出题,而痛哭出声…… 总之,院试的最后一晚是不平静的。 最后一天,太阳缓缓升起来,光线透过缝隙照进号舍。 季泽醒过来后简单地用清水洗漱了一番,才坐到木板上开始誊写最后的答案。 上午当别人还在加快速度做题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完了所有的题目。 季泽检查完试卷,觉得没什么大问题,也没有不确定的题目,才轻轻松了一口气。 墨迹干了后,他便将试卷整理好放进了考篮,等待衙役提醒考生们交卷的时间。 院试也是可以提前交卷的,季泽觉得做完了题完全就可以交卷了,因为就算你后面检查到错误也不能进行修改,否则就是污卷。所以,在做题时的细心才是最要紧的。 到了申时,号舍里已经没有多少考生了。 有的因为作弊被抓了出去,有的因为违反了考场纪律而被押出考场,还有的白发苍苍的老童生由于身体坚持不住被人抬着出去了。 季泽看着空荡荡的号舍,顶多是摇摇头感叹了下科举制度的严酷。 提前交了卷,季泽提上自己的考篮跟随衙役一道出了考场。 “公子!公子,我在这里!”远远的季泽便看到了小木站在人群中,咧开嘴朝着他招手。 小木见自家公子好好的站着出来,心下也是一松,他可怕看见季泽像其他考生一样被抬着出来了。 但又想着公子学识那般厉害,经常锻炼身体,身体也好,定是不会出什么意外的。 小木赶忙挤到前边,帮季泽提了考篮,本想伸手扶一下他,被他给拒绝了。 “我没事。”季泽笑了笑,在号舍里待了三天,身体虽然疲惫不堪,但现下他的心情还是挺放松的。 “申时一过,云逸兄估计就出来了,我们在外面等他一会儿。”他道。 小武也忙走过来,跟季泽他们说话,一起等顾云逸考完试出来。 顾云逸跟季泽不一样,他即使有辟谷丹,但那衙役送的饭食是必须要食用的,就是少用一些,他的肠胃可能也不太好承受得住。 不过好在这三日他坚持下来了,应当不会出什么大事。 季泽猜想的没错,顾云逸从考场出来时,人都快站不稳了,脸色惨白一片,吓得小武立马迎了上去。 “公子,我们方才叫了马车,咱赶紧上车,你先回客栈好好休息一下,小武这就立马到回春堂去请大夫。”他皱着眉头,表情亦十分自责,是他没将公子照顾好,之前公子考县试与府试都还好好的,这次竟然忽略了公子是在号房里待了三天,身体肯定吃不消。 欸,他应该早一点将大夫请回客栈的,这会儿请大夫的人多,哪里好找啊。 “嗯。”顾云逸点了点头,没说什么责怪的话。 见此,小木忽然对季泽道:“公子,大夫我已经请好了。” 季泽微微有些吃惊,他没提醒过小木要做什么,倒是没预料到他还考虑得挺周全。 于是他转头对小武说:“那正好,咱们赶紧回去吧,小武哥就不用去请大夫了。” 身体十分虚弱的顾云逸这才被一行人扶上了马车,快速地赶回客栈。 第67章 运气 “云逸兄, 你可好些了没?”季泽来到顾云逸的房间, 见他坐在桌边喝茶,脸色看起来也比前两日好上不少。 顾云逸抿了一口茶水, 笑得温和,“泽贤弟不必担心,我已经好多了。” 季泽放下心,便点头道:“那就好。” 这次考试顾云逸着实是大伤元气了一回,好在有季泽赠予他的辟谷丹护着胃肠道, 不然大概就会被衙役抬着出考场了。 他在客栈躺了好几日, 身体才渐渐好转,之前在号舍里强撑着将所有的题做完,出了考场身体一放松就晕了过去。 顾云逸知晓季泽是想早日回县城, 想了想, 便开口道:“三日后我们就回临山县。”他也要早日回去见曾远之,这几年一直是他在指导自己。 他还知道泽贤弟拜了个师父, 他姨娘知晓后便让自己劝说季泽,想让他帮忙引荐一下,顾云逸没答应。 若是可以拜那人为师,泽贤弟定然早就为他引荐了, 顾云逸不想不识好歹做这让人为难的事。 季泽帮他的已经足够多,有时候还会与他开小灶,将对方所指点的内容告诉他。有这样的朋友,便已足够。 “行,待云逸兄身体养好了咱们就启程回去。”季泽本来就想早点回县城, 他爹娘肯定已经等急了。 反正在成兖府该逛的也逛过了,系统要录入的书籍也录入了,他如今的贡献点也已达到了这些年的最高峰,突破了五万。 考完试,整个省城比考试之前更加热闹了,学子们互相约着一起探讨文章,逛各大书斋,甚至还有那些个想去花楼体验一番的。 可这些都与季泽无关,他只想快点回去,不叫他爹娘担心。 院试的成绩出来后,倘若有人中了秀才,会有专门的官差上门报喜,季泽与顾云逸因此便不愿在成兖府多待,准备回临山县等待。 没有中试的话,那就不用再等了,老老实实等待第二年再战吧。 院试发案的时间在十日之后,因为参加考试的考生多达一千九百多人。 第一场被罢黜的,便不能参加第二场,而录取人数正好是秀才名额的两倍,得到了第二场录取的人选才是真正的中试。 岭南省有首府成兖府在内的十几个州府,每个府城,每一届的童生就有几十个,再加上往年的童生,可不得有数千人参加院试。 而最终的录取人数不过六十人,占参考人数的百分之二三,所以就算是一个小小的秀才公也不是那么容易考中的。 考生多,阅卷量庞大,考官们自然要花上一段时间阅完试卷,才能公布院试成绩。 季泽等人在省城休息了五日,走水路用了四天,回到临山县后再等一日成兖府就要发榜了。 正当考生们正在艰难地等待最后一日发榜时,考官们却是围坐在一起为了那个院案首的人选争吵得不可开交。 此次院试试卷先由各大书院的教书先生过目,选出逻辑清晰,文笔通顺,没有什么大问题的文章,再交给其他副考官。 副考官们阅卷时,自己觉得还可以的便在他们看中的试卷上面画一个圈,最后将所有试卷里画圈最多的前一百份筛选出来交给其他几位能做主说话的考官。 然后考官们从一百份试卷中选出六十份,这六十份试卷的考生就是榜上的那六十名中试者! 一位考官穿着藏青色官服,留着花白的胡须,手中拿着一张试卷直言道: “王大人,此子作的文章委实不错,字亦很好,实际内容虽说有些过于美好了,但整体看上去此子还是比较有想法的。我们大周朝缺什么?就是缺这种有创造力的人才!” 旁边另一位考官将另一份试卷递给王瀚,摸了摸胡须,笑眯眯地瞥了一眼方才推荐那花里胡哨文章的人,转头道:“王大人,礼延兄自己都承认那考生言之无物,又怎堪为案首?不如您看一下此子作的文章,内容规规矩矩,字迹整整齐齐的,若定他为案首,必然不会出错。” 王瀚抬头,没看那两张递过来的试卷,只是目光在这两个人的脸上落了一刻,见他们神色坦然,随即低下头看他手中的那份试卷。 如今太傅请辞,朝中黄首辅一时风光无两,叶次辅亦不愿与他对上,而皇上龙体欠安,下面的人早就找好了背靠的人。 众所周知黄首辅是太子一脉,可太子虽说独得皇上宠爱,却是个不中用的废人。 倘若将来太子登基,不理朝政,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黄首辅岂不是能在朝中一人独大?届时无人敢与他抗衡,而远驻边关的宁大将军鞭长莫及,战事吃紧,这天下可就变成姓黄的天下了。 到时这天下的百姓又该何去何从? 王瀚官位不高,但实际上他却是永康帝的人。 当今圣上只有三子,大皇子也就是太子,实乃蠢笨之人,被人捧着就自以为这天下非他莫属。三皇子残暴无脑,亦容易被人当做枪使,四皇子又游手好闲,一副非局中人的模样。 朝廷无人可用已是事实,近几年经过科举考试筛选出来的人一批批送往金銮大殿上,一个个都是些只会吹捧打嘴炮,做表面功夫,作的文章花哨无用之人。 偏偏这些人都还一致地站到黄首辅身后,永康帝要是再看不出来问题所在,他就是个瞎子了。 因此这两年皇帝越发的重视科举选拔的人才,从最底层的童生开始,无一不肯放过。 王瀚被任命到成兖府来当主考官也是有据可依的,朝廷迫切地需要真正为国为民的人才,须他们首当其冲,否则大周就要改姓了。 王瀚不是不知道这两人都是黄首辅的人,底下官员们的关系旁枝错节,复杂地牵连在一起,他不好评判,但这两篇文章他无论选哪一篇都是有问题的。 哼,黄首辅还以为自己真能一手遮天了吗? 皇上圣明,一些事其实是早就安排下来的,到时候他倒要看看,这些人的狐狸尾巴究竟什么时候会露出来! 看来这位首辅的手伸的不是一般的长,连个秀才试都要作手脚,当真是不愿漏掉任何一关考试啊。 “既然你们一个觉得文章写得漂亮的人当中头名,一个觉得稳妥的人可为案首,那你们看看本官手中的这份试卷如何?”王瀚波澜不惊地抬起眼,对两人说道。 “既有你们想要的‘漂亮’,也有较为务实,以及所谓的‘踏踏实实’的地方,这几道策问题此子回答的不错,这里面的一些法子倒是可以献给皇上一试,也许能解决当下的燃眉之急。”他继续道。 “这。”两位副考官对视一眼,默契地移开目光,拿起试卷一看。 王瀚心中冷笑,此子的试卷在十几位副考官中仅得了五个圈,被放在了后四十名考生的一摞试卷当中。 要不是他疑心重,随意翻了翻,如此与众不同且有才能的考生就要落榜了。 他们眼睛都是瞎的吗?认不得文章的好坏? 十二名考官,竟有超过一大半的人是黄首辅的人,这只是一个院试而已,那后面的乡试这些人又该是何等的大胆? 待他回京,定要将此事如实禀告给皇上! 王瀚心中微微叹了一口气,成兖府是科举大府,不知以往,这里又有多少人才因为这些蛀虫而被罢黜! 江山社稷,没有人才,上位者何谈兴国□□? 都是些蠢货啊! 此刻,面前的两人拿着试卷讪笑道:“此子可当头名。”他们不敢闹的太大,咬死了不松口,显然对所有人都没有好处。 太明显了,这三篇文章根本不在一个档次,大家心里跟明镜似的,做得太过,必然引得王瀚生气然后上报京城。 到时皇上发怒肯定会派人重新阅卷,没有人付得起这个责任不说,参与者皆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王瀚这个人平时在工部也是属于默默无闻的那种人,不管哪一派都不站,他们原以为是个胆小怕事的,这回却有些让人难以预料。 在临山县等待成绩的季泽还不知道自己差点因某些人而落榜。 他在书房里等了许久也没听到王霸系统提示他考中了的声音,以前都是发榜前一天他就能知道成绩的,难道这次他没有中? 欸,有点惨。 季泽一路考过了县试,府试,自以为自己成绩应当还行,没想到一旦遇到上千人的学霸他就显原形了。 他还需努力才是啊,这些日子自得过头了。 不知道过几日,爹娘知道了自己没中秀才,该有多伤心。 师父想必也觉得丢他的脸吧,堂堂帝师教的学生,他那小弟子竟然连一个秀才都考不中。 季泽一开始是有些自我怀疑,但后面也想开了,没考中就没考中吧,准备下回的二战就是。 毕竟学霸大佬那么多,他也才十一岁,如果加上前世的年龄来算的话,他已经当了三十多年的学渣,他不可能一下就从学渣变为学霸的。 才反思完,忽然,季泽耳边就响起了系统熟悉的欢快声音:“恭喜宿主!成为大周朝,洪庆二十年,岭南省院案首!获得称号:皇帝陛下的微不足道的学识能见人了的小小案首。” 季泽:“!” 他也太荣幸了,终于从“学识一般般的小小案首”荣升成“学识能见人了的小小案首”。 什么叫突然的惊喜,这就叫! 小三元啊,是他的,是他这个曾经的学渣的,季泽乐得想原地跳迪斯科。 他奋斗了五年,终于是秀才了。 王霸系统:“检测到宿主肾上腺素急剧飙升,请问是否需要兑换药剂?” 季泽:“……”他需要冷静点。 第68章 小三元 院试发榜后的第二日, 季泽跟着他爹娘回了趟赵家村。 在准备院试的这一年多, 季泽除了最开始为花提供过各种药剂,就没回去过, 因为听他爹说花儿长势喜人,铁定第一年就能开花,他就没再管了。这回正好回村里一趟,看看这山上的花。 这日下午,季泽与季大根去了山上, 李氏站在自家青砖瓦房的大门口与人唠嗑。 “梅子啊, 你跟俺说说那县城到底长啥样?那里的肉跟菜是不是都贵得很,你们能吃上肉不?那肉是不是特别香?”一妇人端着一盆才洗干净的衣服十分好奇地问道。 李氏心里别提多骄傲了,只不过脸上带着矜持的笑容, 她随意地摆摆手, 回答说:“能长啥样?县城还不是跟咱镇上的差不多,就是地儿大了点, 卖的东西多了点,肉贵了点而已。那肉都是从猪身上割下来的,自然跟村里的猪是一个味儿的。” 妇人眼睛里的羡慕情绪都要溢出来了,大着嗓门儿道:“俺这辈子连城里都没去过一回嘞, 梅子啊你以后的日子可好着哟!你家不仅青砖大瓦房盖起来了,而且还买下了一座山,县城里还有一个房子,如今儿子又是秀才公。哎哟喂,你可真是早早地就享起清福来咯!” 这话一听, 李氏可不敢保证说自家儿子能考中秀才,连连道:“赵家嫂子可千万别这么说,这成绩都出来好几天了我们这里也没个信儿,这回估计是没中。” “狗娃子都考不上秀才,俺们村还有谁考得上?再等等看,说不得是报喜的官差还没到村里。再说了,秀才哪是那么好考的?” 其实李氏心里着急得很,但她不好说,也就点点头,“可不是嘛。” 一旁的花婶子不屑地撇撇嘴,“哼,我看季老二一家是丢下老人到城里享福去的,不孝顺爹娘就该被天打雷劈!毛都没长齐的小娃娃还想考秀才,那满大街都是秀才了。” 李氏这两年日子好起来了,自信心也有了,她扪心自问对上房的那两个老人可没一点苛刻的,转头就说:“那你倒是去县城找县太爷告我们不孝啊,咱二房正好需要人给主持公道呢,更何况村里的人眼睛可是雪亮的。” 她不带客气地继续道:“不像有些人,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非要逼着自己女儿生儿子,还说啥生不出儿子就别回来给她丢人。自己的儿子脑子病了不好好找大夫医治,现在还有闲心来管嫁出去的女儿。” 季老三的媳妇儿林氏前不久又生了个女儿,把全家人气得够呛,要不是族长拦着,这女娃娃就要被扔山上去喂野狼了。 李氏心里唏嘘,真是心狠啊,她以前再不喜欢丫头片子,也不会产生把她们扔掉的念头。 欸,可惜,孩子们命不好…… 花婶子最恨人提这茬,因为当家的是赵家村村长,平时村里的人也都敬着她,不敢随便和她顶嘴。 这李氏去县城一趟回来腰杆子都挺直了,竟然敢说这话,她抬手就要去撕对方的头发,“你敢咒我女儿生不出儿子!?老娘今天非撕了你不可!” 李氏也不是吃素的,立马冲上去就抓住花婶子的衣领,另一只手朝她的脸抓去,“我呸,你个死老婆子,你哪只耳朵听到我在咒她了?咒她老娘还嫌脏嘴呢!” 旁边的人眼看着打起来了,忙过来劝架,“快住手!你俩打啥啊打,好好说话不行吗?” 李氏才上手,花婶子脸上就火辣辣的,痛得忍不住嚎了一嗓子,“你这个死婆娘,泼妇!” 两人实力太过悬殊,大家只好用力把她们二人拉开,“季老二家的,花婆婆这把老骨头经不住,别把人打折了!” 李氏不服地说:“我抓的是她的脸,能折啥骨头!?” 花婶子头发散作一团,脸上还带着指痕,此刻她喘着粗气,黑着脸愤怒地喊道:“老三家的还不快给我滚出来,你老娘都被人给打了!” 季家大房和三房这两年都安分些了,因为二房给了二老不少孝敬,他家的狗娃子也出息。 而季宝根是个有脑子的,他担忧的是狗娃子将来若是真的发达了,回头报复到他们头上怎么办?所以最近他们很少出来蹦哒,现在听到花婶子在外面嚎,没一个人应声的。 “挞挞挞!”就在这时,不远处有两个官差骑着马跑过来,嘴里高喊着:“赵家村季泽老爷考了院试头名!” “咚咚咚!”锣鼓敲打的声音。 “恭喜赵家村季泽老爷高中院试头名!” 两个官差的到来让在场的众人都安静了下来,他们有的一辈子都没见过官差,此刻拘谨得不像话。 既好奇他们嘴里喊的季泽老爷是不是狗娃子,又想知道院试头名究竟是啥的头名,但是大家都不敢上前问。 “季泽老爷可在?”两位官差来到季泽他家大门口,随即下了马,脸上带着恭谨的笑问道。 李氏先是脑子一片空白,听到“季泽”二字立马回了神,她低头理了理方才弄乱的衣服,走上前小心翼翼地问:“官老爷,您说的是哪个季泽?这可是我家狗娃子的名字?” 官差疑惑道:“赵家村还有其他叫季泽的吗?” 另一位官差解释说:“季泽老爷今年十一岁就中了院案首,他还是县案首,府案首,是我们岭南省的‘小三元’!” 他说着还有些自豪,想不到“小三元”竟然是出自他们临山县。 乡下人不知道啥是“小三元”,但他们知道季泽考了三个第一名! 十一岁的秀才公! “了不得呀,李婶子,这就是你家狗娃子!”李大牛不禁大声赞叹道。 这时才有人说话了,纷纷感叹:“狗娃子成秀才公了!” “原来狗娃子真的中了秀才,俺们赵家村的第一个秀才……” “不能再叫狗娃子了,要称呼秀才公季老爷!” 突然有人提醒道:“李婶子还不多谢官差报喜!” “欸,对对对!”李氏立即反应了过来,忙从兜里掏出两个荷包,想了想又觉得不够,再掏出来两个然后一脸喜庆地递给两个官差,“多谢二位官老爷跑这一趟!辛苦二位了!” 李氏与季大根嘴里说着儿子考不中就考不中的话,但背地里还是早就把这喜钱给准备好了。 两个官差对视一眼,接过李氏给的赏银,脸上的笑又真诚了几分,“恭喜这位婶子了,恭喜!” 他们原以为就算季泽是案首,也是个农家子出身,跑这一趟得不了多少赏钱,不过没想到对方的母亲这般大方。 李氏高兴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她上辈子肯定是做了很多好事,才让她这辈子生了这么个好儿子哟! 旁边的花婶子见此情景,偷偷地退到了后面去,心里暗骂老天不长眼,让季家二房走了大运。 当季泽与季大根从山上下来时,官差又跟两人道了声恭喜,还传达给季泽一个消息,就是顾县令三日后要召见他,说完他们才骑马离开。 这话不小心被大家给听到后,整个人群直接炸开。 “嚯!” “县太爷竟然要召见秀才公,这得多大的脸面啊!” “季家二房这回是真的要改换门庭咯。” “李氏总算是苦尽甘来了,以后秀才公可不得给她挣个诰命夫人回来。” 季大根得知儿子是院案首,顿时激动得找不着北,不知道说啥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 他的儿子考中秀才了,是第一名!县令大人还要召见他儿子! 季泽生怕他爹兴奋过头,在一旁教他深呼吸…… 见官差走了,周围的人也放开了胆子,说着恭喜的话,羡慕的有之,祝贺的有之,嫉妒的亦有之。 季泽考中秀才的事很快传遍了赵家村,季家老族长,几位族老也杵着拐杖过来了,“快,把族里的鞭炮拿出来!” “还要开祠堂,把这好消息告诉咱们老祖宗!” “好!” “……” 李氏和季大根还在与乡亲们说着办流水席的事,让他们到时候来喝酒吃肉。 在一阵鞭炮声中,季青山走过来轻轻拍了拍季泽的肩膀,满意地称赞道:“好孩子。” 季泽躬身作了个揖,眼神还与当初寻他启蒙一般干净坚定,“多谢先生教导之恩。” 季青山眼里有了点水光,背过身去,“阿泽可知日后还须继续努力,你要走的路还很长,不要轻易放弃,亦不要走上不该走的路。” 季泽:“先生,阿泽向您保证,不论将来如何,阿泽定会保持初心!” 此刻不少人的目光都在季泽身上,见他此番姿态,心中都觉得这孩子已经脱胎换骨了。 他是秀才公,是季老爷,和他们不再是一路人。 想到这些,众人对他的态度忽然有了一点变化,表面上再是与季泽家人要好的人也多多少少多了些恭谨小心。 季泽虽然知道自己是院案首,但现在看着他爹红光满面的样子,他娘挺直脊背像是有了底气,年轻了好几岁的样子,心中一阵暖意流过。 他不再是那个只会躲在家人背后的小孩,而是可以带给爹娘幸福的儿子,他的内心是个成年人。 林立学忽然出现在季泽身后,出声道:“阿泽,秀才公。” 季泽猛然转身,随即笑了开来,“狗蛋哥,最近可有认真学习?” 林立学:“……你能不要一来就劝我学习好吗?等我再多认几个字我就从军去!” “我跟你说,你赠给我的绝学,我虽然现在还没练成,但有个算命的人说我天赋异凛,骨骼清奇……” 季泽:“是万中无一的武学奇才?” 林立学:“你怎么知道?” 第69章 真实身份 院试成绩出来, 季泽首先想到的人就是陈度元。 陈度元是他的师父, 虽然他现在很可能已经从其他渠道知晓他的成绩了,但他还是有必要亲口将这消息告诉他的。 第二日, 季泽就出发前往临山县,因为流水席是在赵家村举办,他想要亲自去邀请师父来参加。 他也有想过师父年纪大了,不适合走远路,可他的心意却是必须要送达。 到了县城, 季泽来到陈度元住的院子, 随后就被小厮领进了前厅,师父他老人家不在,听小厮说师父正在书房与师兄议事, 让他多等一会儿。 季泽点点头, 回答:“没关系,我也无甚要紧事。” 只是在心中暗想, 四皇子今日怎么来了? 他除了拜师的那一日见过肖卓君以外,后面就再也没见过他了,连前来拜年时也未曾出现过。 季泽之前就有想过,他是不是可能已经属于四皇子一派了, 不过转念又想,自己其他几个师兄也是皇子,甚至连皇上还是他师兄呢,应当不存在站队的问题。 可是按照眼下的情景,貌似只有四皇子与师父来往最密切了。 师父他人虽不在庙堂, 可也会有支持的人吧,莫非四皇子是在扮猪吃老虎? 季泽越想越觉得自己接近了事情的真相,他还是一个孩子啊,人家朝廷的官员都不知道的事,怎么能让他知道呢? 四皇子这也太不谨慎了…… 季泽真不想这么早就站队,他还是个单纯的宝宝。 然而事实是人家压根儿没把他放在眼里,而且还是他自己送上门的。 王霸系统:“宿主,宝宝是指小于一周岁的婴儿。” 季泽心中烦闷,不想跟系统开玩笑,于是凶巴巴地警告道:“别偷窥我心里的想法!” 系统无情地说:“嗤,宿主又在操心没必要操心的事,等你长大后,也许皇帝都已经换一个了。” 季泽一惊,是啊,倘若没换皇帝,他就算是四皇子一派又咋地? 这人看起来貌似心机很深沉的样子,又与师父关系好,师父的履历他可是看过的,信不过四皇子,总信得过师父吧。 嗯,争一争那个位子也是有希望的。 倘若换了皇帝,皇子就成了王爷,一切不都得从头开始吗? 要是四皇子继位那就再好不过,没有比这大腿更粗的了。 季泽沉浸在胡思乱想中,听到他师父嘱咐的一声“卓君你要万事小心”的话,才猛地看向来人。 与此同时,肖卓君的视线也转移过来,看到了坐在椅子上那个唇红齿白的孩童。 他方才从师父那里知道季泽刚拿下了一个小三元,随即他朝对方勾起唇笑了笑,然后转身出了院门。 季泽纳闷,四皇子在对他笑什么? 欸,真是塑料师兄弟情,他们连话都没怎么说过。 也是,别人是皇子嘛,还和他这个农家子做了师兄弟,没嫌弃他就算好的了。 且等着他,总有一日,他会让那些人正视他的。 “小徒儿来找老夫做甚?难道又给老夫送茶来了?”陈度元捋着胡须大步迈进前厅,一脸笑意。 季泽无奈,他这师父回回都惦记他的云雾茶。 “师父,您放心好了,弟子早便交给门房了。” “好好好!好徒儿!”陈度元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直白道:“老夫这把老骨头可就是靠你这茶才能这般健朗,不惦记怎么行?你卓君师兄还说饮了云雾茶能让人耳聪目明,自从他饮过后次次与人比试武艺就没输过。” 季泽:“……”您别再和我透露四皇子的信息了,行么? 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装下去了。 一会儿是师兄在皇家园林狩猎赢了他的兄弟,一会儿又是与京城某大员的公子一起蹴鞠,您非要我问出口师兄的身份才肯罢休吗? 季泽如他所愿,装作很好奇的样子,神神秘秘地问陈度元:“师父,师兄是不是京城很厉害的人呀?他是个大官吗?” 陈度元看他一眼,镇定地点点头,“你师兄是当今圣上的第四子。” 季泽:“……”您总是这么直白,一点不怕自己的小徒儿被吓到。 季泽吞了吞口水,也没再装傻,吹着彩虹屁道:“怪不得,我见师兄天人之颜,原来是四皇子殿下啊!师父,您呢?” 陈度元摸了把心爱的胡须,在徒弟面前把自己的科举成绩说了一通,最后来了句,“阿泽不要太过敬佩老夫,你亦是不错的。老夫知晓你得了院案首,但切忌志得意满,与你师兄多学学,沉稳一点,你已经不是三岁小孩了。” 季泽:“……是,师父。那师父来参加弟子家里办的流水席吗?” 陈度元可不想到处跑,老骨头都要散架了,“不必,老夫走不动了,你把这玉佩拿去,当作是你考中秀才的奖励。” 说着,他就从腰上取下来一个与季泽拜师时所赠的一模一样的玉佩。 且这种玉佩,季泽已经有三个了,都是他奖励给他的。 他接过来,感动道:“……多谢师父。” 回去赵家村时,季泽都还觉得不太真实,师父就这么平平淡淡地把他们的身份告诉他了,难道不怕他泄密让所有人都知道? 也是,他又不蠢,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 季泽家里的流水席办了三天,并且还向临山县有些名望的人递了帖子,毕竟季泽是“小三元”,县城里能来的都来了,甚至还有些不请自来的人。 另外,再怎么说季家上房的人也是季泽的亲人,面子还是要做足的,因此办流水席时也请了季老根,老赵氏等人。 顾云逸与曾远之也来了,此次院试顾云逸排在第二十名,虽不在廪生之列,但他对这个结果已经很满足了,因为身体缘由,能够坚持到最后对于他来说就是成功。 赵家村的村民还真没坐过这样的席面,见识不少了有头有脸的人不说,还倍有脸面。 更重要的是,这可是头名的秀才公,是他们赵家村的! 这回就连小赵氏与林氏也歇了找麻烦的念头,都把自己塑造成了好亲戚的模样,还一副主人的样子想去招待客人,张罗着收别人送来的礼品,把李氏气得够呛。 这些东西是他们能收的吗?收了东西就要还人情,更何况有好些都是贵重物品,自家都不敢随便乱收,他们还敢出头去做这事? 季泽感叹,果然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期间季老根还劝导季大根对自己婆娘凶一点,连长辈都敢打的不是啥好媳妇,泼妇似的,以后说不定还会给狗娃子蒙羞。季大根听了当场就甩了脸色,转头便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大家都把这一幕看在眼里,纷纷交头接耳,说着季老根的闲话,谁都瞧不起他。 啧啧,真是可惜,跟自己最出色的孙儿离了心咯,可劲儿后悔去吧。 一场流水席办完,季泽也累得慌,他没料到会有那么多人来。 什么乡绅,富商,某某不认识的老爷等皆是非富即贵,虽然都不认识,他还是一一与他们道了声谢。 最难以让季泽接受的是,居然有媒婆上门给他物色姑娘了。 拜托,各位乡亲父老们,他今年才换完牙齿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1-31 23:13:06~2020-02-01 22:55: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游手好闲妞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0章 县令召见 “季秀才, 请随小的来。”县衙外, 一小吏笑着招呼季泽道。 季泽跟在他身后进了县衙大门,走进待客厅时, 正好看到坐在上方的顾桡以及旁边的顾云逸与顾云鹏。 他微微一愣,没预料到云逸兄竟然也在,之前听他说他与顾县令父子关系冷淡,从他与姨娘搬出去后就没再回来过。 不过季泽也没深想,毕竟他们是父子, 两人见面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了。 “大人, 季秀才来了。” 顾桡朝那人点了点头,看向站在不远处的季泽,见他站姿笔挺, 神情镇定自若, 他笑了笑,“你就是我儿的同窗, 季泽?” 秀才见县官可不跪,季泽上前一步拱手作揖,“回禀大人,正是草民。” 顾桡很早就对这个孩子有印象了, 如今没想到,才十一岁就已是岭南省声名在外的小三元。 农家子出身,但他那身气度姿态却不是一般人可比的,此子将来定是非池中之物啊。 自己寄予希望的大儿子顾云鹏此番院试不过在所中之人的尾巴上,勉强中试。十四岁的秀才虽然不多, 但到底比不上眼前这孩子。 而幼子顾云逸就算此次考得不错,他那身体,想来也是运气原因,难保下一次运气还会这么好。 好在季泽与幼子交好,倘若后面对方一举跃过龙门,这其中不止有他的政绩,若是引荐一番,想必日后此人也是能为自己大儿子云鹏提供一些助力的。 想到这里,顾桡面色温和了些,笑道:“不错,不愧是我临山县的学子,此次院试一举拔得头筹!” “大人过誉了。”季泽脸上仍旧是不卑不亢的表情,但他还是表现出了孩子被长辈赞赏时眼里露出的孺慕之情。 没有十分明显,但也能让混迹官场多年的顾桡看出来。 季泽想的没错,顾桡确实因为他眼里的情绪而微微怔愣了片刻,暗想终究还是个孩子啊。 不过这样也好,说话时他的表情也更加柔和了,“孩子,再过几日,你与云鹏,云逸便要入县学念书,届时倒可以一同前往。” 季泽一怔,他总算明白顾县令为什么要召见他了。 他说这话的潜在意思,不就是让他带着顾云鹏一起“玩儿”吗? 其实之前他家办流水席时也曾给顾桡递过帖子的,当时他人没来,却派人送来了二十两银子。 如今一转眼就想让他与顾云鹏交好做朋友,难道这位大人不知道“道不同不相为谋”? 季泽看见站在一旁神色微微得意的顾云鹏,他心中一噎,还是对顾县令道:“大人所言甚是,草民愿意与二位公子一同前去县学。”答应了一起开学,可不代表他答应了要一起上学,放学…… “好好好。”顾桡面庞带笑,连说了三个好字。 一旁的顾云鹏唇角勾起,想当初不是不愿意同他一起么? 现下见了他父亲,还不是立马答应了。 他看得起季泽,与他交好,应当是他的荣幸才是。 只有顾云逸眼神微冷,真以为这样你那宝贝儿子就能中进士了,烂泥是永远扶不上墙的。 呵,遇见一个学识不错的人就要拉拢,自己作为同进士出身亲自为他授课不说,更甚至连这整个县城里的文人都被你拉来与他做先生了,怎得依旧不过一个末尾之名? 为他打造了“神童”的名声又如何,十四岁考中秀才又如何,比顾云鹏年纪小之人不知凡几,就他这样的还想拜传说中的帝师为师,简直笑掉大牙。 顾云逸本不想与此人为伍,却不料突然被叫回来是为了此事,连累了泽贤弟。 他愧疚地看了季泽一眼,只是对方眼神毫无波澜,似乎并不在意。 季泽的确不怎么在意,这个顾县令还真是神奇的一个人,分明院试成绩已出,他两个儿子的差距这般明显,但显然他自个儿并不这样认为。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两人的心性一个在天一个在地,实力悬殊差异也很大。 他们二人一个是同进士所教,一个仅仅是被排斥在外,辗转努力才终于成为了一个廪生的学生而已。 嫡庶之分竟比得过两人的将来,甚至对家族所作的贡献吗? 在季泽看来,顾县令只是因为云逸兄身体不好,就将他放弃,实属心狠。 说完这些,顾桡满意地捋了捋胡须,“三日后,本官会在青云山的松江亭举办一场文会,到时候会有不少文人墨客前来交流探讨文章。本官也会出一二道比试题目,以及书法画技等的比试,你们三人正好可以一起前去,顺道结交些朋友。” 季泽知道该来的躲不掉,便干脆的同意了,况且自己如今还在临山县读书,他不好且也没法子拒绝顾县令的提议。 出了衙门,季泽才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荷包,这是方才顾桡给他的,他伸手捏了捏,里面是一锭银子,还有些碎银。 本也没什么大事,但被人半逼半就的感觉还真不好受。 所以,权力这东西,还真是不错。 他呼出一口气,再给他三年时间,自己就能离开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卡死了,渣作者有罪,明天一定是大肥章!一定!没有大肥章,渣作者在最新章节的评论发大红包谢罪! 第71章 文会 近几日的天气有些怪异, 比往年炎热了不少, 自从进入六月以来,一直到八月, 连雨都未曾下过两次。 暑气逼人的天,出门的人也就少了。 参加文会的这日,季泽早早地起身,特意穿上了前些日子他娘为他做的新衣。 他穿着一身月白色长衫,扎起发结, 再加上他本就长得好看, 眼神清明,姿态甚好,看上去就像一个贵人家有着良好教养的公子。 季泽与顾云逸, 顾云鹏三人走在一起, 一同到了青云山的松江亭,他们到时亭子外面已经到了许多人。 现在顾桡与几位评论文章, 书画等的先生还未到,文人们皆在亭子外,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高谈阔论, 饮茶聊天。 季泽放眼望去,竟是多了十几位陌生少年,有些陌生的中年男子,还有几位上了年纪的,以及他叫得出名字的童生, 秀才。 一时有人大声道:“那可是县令大人的公子?” “云鹏!” “云鹏你来了。” 顾云鹏一过来就被几个身着淡青色夏衫的少年包围在身边,脸上挂着讨好的笑,“云鹏兄年少有成,在咱们岭南省上千人的院试当中亦能脱颖而出,我等比之不得。” 顾云鹏余光瞥到季泽与他那目光中含有不屑的庶弟,顿时面色微沉,不冷不淡地开口说:“我不过是最后几名罢了,哪有这般厉害?” 他是喜欢被人吹捧,可也不是这么无脑吹,还是当着院案首的面。 蠢货。 由于季泽与顾云逸几乎不参加文会,像这次由县令亲自举办的文人众多的也是第一次来参加,认识的人很少。 就算他们与顾云鹏一起从马车上下来的,顾云鹏没向人介绍的话,也没人与他们寒暄。 “对了,云鹏兄,听说你拜了在我们临山县颐养天年的帝师为师,这可是真的?”一少年一脸好奇地问道。 在附近说话的人像按了暂停键,立马静了音,竖着耳朵等待顾云鹏的回答。 在场的人从各种小道消息中得知陈度元的故乡确实是在临山县,加之从县衙传出过顾桡曾拜见过他,企图将自己的大儿子荐给对方做弟子的消息。 传出来的信息可不可靠他们不知道,但谁不在暗地里嗤笑顾县令异想天开。 想虽这般想,大家还是想知道顾云鹏究竟有没有拜师成功的。 要知道受他指点一下,都是普通人这辈子求都求不来的福分。 顾云鹏面色蓦地一僵,当初父亲也只是见过这位帝师大人一面,后来再带着他去时都吃了闭门羹。 父亲递的拜贴也被各种理由送了回来。 要他说,这也太目中无人了些。 他从小被人捧着长大,想要什么父亲都会送到自己眼前,这次竟然被人瞧不起了,他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 顾云鹏面色只沉了一瞬,便笑着道:“帝师大人已至花甲之年,哪里还有时间精力教导弟子。大人为百姓殚精竭虑数十年,好不容易有了休息的时刻,如今我们又怎能在这个时候去打扰他?” 众人皆是一愣,随即赞叹道:“顾公子的想法果然与众不同,是我等太过肤浅。” “就是就是,我怎么没考虑到这个层面上去?” “倘若我有拜见帝师的机会,怕是早就缠上去了。” “……” 有些人嘴上在说着赞美的话,心里却在憋着笑。 我们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般体贴人了呢? 季泽与顾云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笑意。 顾云鹏转过头时,正好看到了两人的表情,他难堪到了极点。 这一路与他二人一起来到青云山,他俩都没怎么跟他说过话,不就一个院案首,有何了不起的? 这种朋友不交也罢。 季泽还不知道,顾县令逼着自己儿子与他交好,却不晓得他这么轻易地就被顾云鹏给推开了。 这样一来,倒是为季泽省了不少麻烦。 没过多久,顾桡也到了青云山上,身边还有几位举人老爷陪同着。 一群人正要上前行礼,顾桡笑得和蔼,“不必如此,今日大家是来探讨学问的,尽管放开了说话。” 众人皆应答:“是,大人。” 接着他又说了些鼓励的话,便与几位举人到松江亭里面坐着喝茶,看众人斗诗作画,弹琴下棋,还有对对子,猜谜语。 前面的这些都只是开胃小菜,之后还要一起回答县令出的题,若是谁先抢答正确,还会有点小彩头,好像是正云游天下的书法大家周越子的真迹。 彩头一出,大家都被吸引得活跃起来。 季泽与顾云逸四处逛了逛,正当他顿感百无聊赖之时,忽然听见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你就是季泽?”声音似乎有些吃惊,也有些不敢置信。 季泽二人同时回过头,看到是顾云鹏身旁的一个中年男子皱着眉头在叫他。 季泽一看这人的相貌便十分不喜,开口便道:“何事?” 就这么简单的两个字,说得冷冷淡淡,让人听着就觉得他声音里都是蔑视。 严正见他如此,心下越发不屑,就是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孩童,也能得院案首? 学政大人的眼睛是瞎了吗?他委实不太服气。 想他考了十几年好不容易才考中一个秀才,怎么可能轻易就被一个孩子打败。 顾大公子年纪轻轻就考中秀才,那是因为人家有个当县令的爹,你一个农家子再怎么说也不可能是省城的案首! 季泽看中年男子一副气喘不过的样子,着实觉得没兴趣,不是要向他开炮吗,来啊,正好他找不到事做。 他这一脸漠视的态度,自然引起了周围文人的关注。 “他就是那个十一岁的院案首啊。” “听说是个农家子。” “不会吧,农家子怎么会穿得这般好?他身旁站着的可是县令大人的庶子顾云逸?” “就是顾云逸,听说此次院试他也中了秀才,欸,运气真好。只是他们二人怎么走在了一起?” “你小点声,人家毕竟也是顾县令的亲生儿子。” 这时,顾云鹏旁边的另一中年男子挥了挥手中的折扇,启唇笑道:“怎么?案首是看不上我们这等末尾之流,连文章也不愿一起交流了?” 不等季泽说话,顾云鹏便忙着打圆场,“林元师兄,可别这么说,在师弟心中你不仅博学多才,为人也极好,万万不必如此妄自菲薄。” “而泽贤弟想必也是才高过人,性格这才冷淡了点吧。” 季泽似笑非笑地看着顾云逸,此人的脸皮怎的越发厚了? 还是他第一次参加文会时,见他第一面可爱些,那时候的他想什么便说什么,而今倒成了一个典型的男版绿茶婊了。 “大哥。”顾云逸走过去,看着他道:“泽贤弟的性格为人还轮不到你来说。他的学识如何主考官自然知道,亦不是你们能比的。” 顾云鹏脸色黑了黑,没想到他这向来胆小不爱多说话的庶弟,竟然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拆他的台。 “是吗?他这么厉害,比咱们这里的所有人都强,那就和在场的各位比试一番如何?”顾云鹏轻笑一声。 他这样说,显然是将季泽摆在了大家的对立场上面。 话落,起身来到顾云逸的身旁,在他耳边道:“庶弟,你应当叫我嫡兄才是,大哥,不是你能叫的称呼。” 顾云逸猛地向后退了一步,袖中的双手紧握,眼睛亦黯淡了一瞬,片刻后眼神微微一凛,笑了,“嫡兄多想了,庶弟不过是说给外人听的而已。” 顾云鹏:“诡言善辩。” 坐在亭中的顾桡也看到了大儿子为难季泽与幼子的场景,他眉头微微皱起,随后只是淡淡地摇头叹息一声。 季泽不愿顾云逸为他得罪人,且因为方才顾云鹏的话,使他被众人盯得心烦,实在提不起兴趣与他们一起作诗,猜字谜,便一脸淡定地说:“云逸兄又开玩笑了,贤弟我确实比不上在场的各位。” 严正冷哼一声,知道便好,不过你以为你这样就完事了吗? 到时候县令大人出题,院案首若是答不上来才真真是好笑。 林元心底冷笑,怂货。 谁知众人又听他一本正经地道:“阿泽的年纪,比不上大家。” 众人:“……”别以为我们听不出你是在说我们老。 季泽耳边,也听到了王霸系统笑出的鹅叫声。 他淡淡一笑,诚恳道:“各位已有几十年的人生阅历,不论是知识的沉淀,亦或是生活中做人做事的经验准则,阿泽都是比不上的。但院试不考这些,阿泽侥幸能中头名,是阿泽的运气。” 文人们听着觉得好像有点道理,这位年纪小的案首虽说方才对顾县令的公子态度不好,但好像也没有针对他们的意思,那只是季泽与顾云鹏的恩怨,怎么牵扯到他们身上来了? 这孩子看起来还不错,都这般有诚意地道歉了,他们不应当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才对。 季泽一番话说得好听,立马将众人对他的好感度拉起来了。 于是,有人回道:“哪里哪里,是季秀才学识渊博。” “是啊,我们临山县这么多年还未曾出现过像你这般年轻的秀才呢,更何况还是院案首。” 季泽腼腆一笑,“真没有。” 这样一说,不少对季泽有好感的文人们纷纷上前来与他说话,顾云逸也与大家一起聊了起来。 这边一群人有说有笑的,时不时还有人称赞道:“此诗作得太妙了!” “季秀才当真是学识了得!” “想不到顾公子的诗赋也这般好,你们二人闲暇之余倒是方便斗一斗诗。” 呈现出一片岁月静好,文人之间交流学习,相处自然舒适的场景。 顾云逸心中也是微微一暖,他一生有此好友,足以! 而另一边,顾云鹏与他身旁的几位气得脸色微沉。 亭中,几位举人老爷们不知道顾桡的心思,开口便赞道:“大人,此子心性当真是不错啊。” “可惜是个农家子,不懂琴棋书画,也是没甚乐趣。”另一位举人道。 “咱们县学不是有授六艺的课程吗?” “就那几个半吊子的先生,还比不上我们几人,能教出什么来?” 也有在拍顾桡马屁的,“顾大公子才是真正的才华过人,不止博学多才,其他的亦是样样精通。” 顾桡笑了笑,“云鹏可不行。” …… “大家安静一下,县令大人要出题了。” 在文人们交流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后,顾桡茶水也喝饱了。 在他正要宣布题目时,视线从季泽身上一转而过。 顾桡嘴角上扬,扬声道:“本官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决定此次比试大家不必再比抢答题目,我们比点新鲜的,如何?” 众人议论起来,“新鲜的?什么新鲜的?” “我倒认为换个比法还行。” “就按县令大人说的,比点新花样才有意思。” “那究竟是怎么个比法啊?” 顾桡满意地看着大家的反应,他身后的几位举人对视一眼,奇怪道,这怎么临时换了比试题目,也没告诉他们一声? “就比一场字画。”顾桡大声宣布道,“从前举办的文会,尔等的琴棋书画都是私下交流,这次正好就拿到明面上来。” 他笑着继续说:“临山县的读书人虽然不比其他县城多,但咱们本县的读书人不仅学识渊博,想必才艺亦是不错的。既然不错,那就要展示出来让所有人都看到。” 顾县令的话让在场的原本还文质彬彬的读书人,一下变得激动起来,“还是县令大人考虑的周到,一直答题也太无趣了些。” 季泽目光上移,与顾桡对视了一瞬,他很明显的就感觉到此次比试,对方是冲着他来的了。 同样,顾云逸与顾云鹏也感受到了。 不同于顾云鹏的幸灾乐祸,顾云逸是觉得既愧疚又羞耻。 他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心胸狭隘的父亲。 这位父亲大人,还是他们临山县的父母官。 顾云逸知道季泽会作画,应当画得也不错,就是不知道待他画出来后,自己的父亲又该作何感想了。 季泽眼里没什么情绪,那就画呗。 说实话,他还真不怕顾桡,表面功夫应付应付也就得了,若是得寸进尺也别怪他回去找师父告状。 听到季泽在心里所说的话的王霸系统:“……”头一回见到将“告状”还说得如此理直气壮,清新脱俗的宿主。 想让这么多人一起作画,画架,宣纸,毛笔,颜料通通是少不了的。 管他呢,反正花钱的又不是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4000字大肥章呢…… 第72章 比试 参加作画比试的读书人一共二十几人, 顾桡安排人统计过后, 便让人将画具等物品一一运送到位。 至于画什么,由大家自由发挥, 最后的结果由几位举人老爷与他一起评判。 季泽与顾云逸自然是要参加的,他们二人皆是今年的新晋秀才,且一个是院案首,一个是排名在前的少年才俊,必须起好带头作用。否则, 未免失了各自老师的颜面。 季泽站在画架前不知道画什么, 转头时正好看到顾云鹏身边那几位男子目光戏谑的看着自己。 那一双双眼睛中嫉妒,不喜,幸灾乐祸的情绪, 全都展露无遗。 忽然, 他灵光一闪,似乎知道该画什么了。 人生百态, 各自呈现。 岂不有意义哉? 季泽环视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还有正在提笔作画的读书人们,一个个场景在他脑海中一一浮现,像是动态的画面经过格式转化后最终变成了图片格式, 通通被定格在他的记忆中。 比试的时间限制是半个时辰,也就是一个小时,一个小时之内绘好一副画,也就只能选择一些简单的事物来作画了。 简单的要画得出彩本就不易,因此大家想好要画的都纷纷提起笔来, 卯足了劲儿想在县令大人与几位举人老爷面前露一手。 若是有幸能被他们其中一人看中,成为他们的弟子,那可就前途无量了。 季泽做了一次深呼吸,提起笔后很有仪式感的闭上了眼睛,开始回忆脑子里方才看到的场景。 只是他闭着眼唇角带笑的模样看得顾云逸嘴角一抽。 季泽一碰到画笔似乎就能感受到它们蠢蠢欲动的心情,心随意动,笔随心动,脑海中的画面随着他提笔的那一刻起,画笔便已感知。 他睁开眼,一下笔,笔尖触动画纸,袖口的长衫一动,挥笔的动作自然流畅,行云流水。 季泽不知道从他提笔开始,他这边的情况就一直被人注视着。 十一岁的小三元,还是农家子出身,怎么会有这般好的成绩呢? 说到底大家还是比较好奇他到底会不会作画。 或许潜意识里,人的私心作祟,他们根本就不希望他会。 文人除了会念书,六艺之中能够有出彩的一科,这个人才会真正的令人钦佩。而仅会读书,对琴棋书画一窍不通的读书人,也不过被认定为书呆子而已。 “此子的动作倒是极快。”之前称赞过季泽的一位举人哈哈笑着道。 另一人看了季泽一眼,忍俊不禁,“他这是在做甚?怎么作个画整个人都是张牙舞爪的?” 顾桡见他飞快地挥舞着手臂,从宣纸的一端移到另一端,笑了,“许是不会作画,又不想被人轻看了去,在乱舞吧。” “我看未必,他的动作看上去虽快,却是极有章法的。大人若是不信,我们赌上一回如何?”何昀洲眉眼温和,转过头,语气笃定地对顾桡说道。 何昀洲此人今年不过二十出头,不仅是上一届淮安省的解元,还是翰林院学士李中南的弟子。 他本月正好游学至此,碰到举办文会,便顺路一道与顾桡等人来了此处。 顾桡认定了季泽不会作画,就算此子会一点,想来也是难以入眼的,他自信道:“哦?那何举人想赌什么?本官奉陪到底。” “就赌《临安记事》。”何昀洲唇角上扬,淡淡道,他惦记顾桡手中的孤本《临安记事》许久了。 顾桡:“……”对方怎么知道他的书房中收藏了这本书的? 哼,没事赌什么赌,果然是来者不善。 他到:“那何举人又拿什么做赌注?” 何昀洲:“书法大家周越子的另一真迹。”他师父与此人交好,他的真迹他自然是有的。 顾桡这次拿出来作文会彩头的这正是周越子的字,这交易不错,送出去一份,待会儿还得还回来。 县令大人与举人打赌的事情季泽并不知道,当他开始作画时就已经进入了一种神之又神的状态。 一刻钟,两刻钟过去,三刻钟过去,渐渐的已有人完成了,大家交流的声音渐渐多了起来。 唯有季泽,额间有汗珠滴落,全神贯注地盯着自己的画作。 顾云逸绘了一幅玫瑰花图,是他之前前往赵家村寻泽贤弟时,他在他们家的山上看到的盛景。 玫瑰花红,美艳不可方物,他看了一眼,便记在了心里。 顾云逸为自己的画题完字后,转头去看季泽,见他还在画,顿时起了兴致。 他走过去一看,画中的内容让他猛地瞪大了眼睛。 半个时辰的时间,泽贤弟竟然绘出了一副堪比名家的巨作! 顾云逸呆呆的看着,竟有些说不出话来。 其他读书人作的画墨迹已干,陆陆续续地有人将画作上交给了县令大人,现场只剩下季泽一个人还在继续着。 严正嘲讽地看向季泽:“咱们的案首别是在绘什么尤其惊人的巨作吧,怎的还在画?难不成要让县令大人与我们一群人都等他一个吗?” 有了第一个人率先开口,其他心中怀有嫉妒的人也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严秀才别在这里说风凉话了,给季秀才留点面子,许是他作的画不能见人,还需好好修饰一番。”其中一人更是大声道。 “再等一等,人家毕竟年纪小,又是乡下人,哪里懂这些雅事?” “季秀才还是回家读书去吧,你不适合作画。县令大人的奖励是要给画得又快又好的人,你这样的还是快些停下来,不要再给自己丢脸了。” “……” 只有顾云逸像看一群智障一样,看着正在说话嘲笑好友的那群人。 真要那般好奇,你们说话的时间,都可以亲自过来瞧瞧了。 反观季泽,仿佛丧失了五感一般,全心沉浸在他的画中。 顾桡满意地勾了勾唇,对何昀洲道:“何举人,你怕是要输了。” 何昀洲笑得意味深长,“时间还没到呢,县令大人急什么。” “时辰到!” 随着报时的人声音落下,季泽手中的笔也刚好放进了颜料盘中。 “呈上来吧。”顾桡刻意将季泽的画提出来,同时也将在场的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季泽这会儿因为画画时精力太过于集中,再加上他画得又快,中途从未停歇过,手臂都有些酸疼。 此刻他笑了笑,行礼道:“大人,墨汁还未干,且草民作的这副画是为在场的大家所作,因此草民决定将画架转过来供各位欣赏。大人,你看如何?” 顾桡倒要看看季泽究竟想耍什么花样,能让他这般有底气,于是他毫不在意地笑着道:“那便按照你说的做,本官也想看看季秀才的画,会给本官什么样的惊喜。” 作者有话要说:草包县令! 明天6000哦,请监督,如果不到6000,就给每个在最新章节评论的宝子发一个199点晋江币的红包!!! 第73章 荣枯有数(一更) 季泽将画架一转, 上面的画直接展现在大家面前。 方才还有说有笑的众人, 顿时鸦雀无声。 严正:“走,林元兄, 我们看看去,季秀才作出了什么惊世巨作……”话到一半,却被噎住似的,再也说不出话来。 林元与顾云鹏看清楚画中内容,骤然间面色变得铁青。 顾桡与何昀洲也从亭中走出, 前者好笑道:“怎么不说话了?” 看着眼前的画, 何昀洲忽的瞪大了双眼,猛然看向季泽惊呼道:“你就是那个作品在京城炒到了千两的绘画大师佚名?一画难求的佚名大师!” 季泽:“……”这位举人老爷,我怎么不知道自己的画在京城都能卖到上千两银子了? 若真是如此, 他家还种什么地。 因此季泽淡淡一笑, “举人老爷可能是认错了吧。” “还请诸位赏画。”他怕个毛,别忘了, 他可是师承修真界的“万代画圣”刑阳子的。 开玩笑,他师父乃修真界以画入道的第一人,且笔下有灵,能绘万物, 万物为他笔生,为他笔亡。 季泽有幸领悟他的技能之一,已是十分不易。 况且有这样的师父,季泽若是还怂,他可以改名叫做季怂怂了。 “封兄, 这画中的人可是你!?”有人走上前近距离地看了看,不可置信道。 被叫做封兄的读书人凑过去,定眼一瞧,惊讶得大呼出声,“好像真的是我,这也实在是太像了!” “燕洵师弟,这个穿青衣的是你,瞧,你撩起袖子正准备作画呢!哈哈,脸上的表情可真是有趣至极!” 燕洵:“……”他这有辱斯文的动作竟然被季秀才给画下来了。 “……快看,这是我,上面画的是不是与我的脸一模一样?” “是吗?让我看看,让一让!” 紧接着,赞叹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 “季秀才当真是才学出众,仅用了半个时辰就将我们所有人都给画了下来,就连表情也与当时的我如出一辙!” “季案首真乃神人也!” “佩服!佩服!” “……” 顾桡与顾云鹏两父子被挤在人群外,眼看着何昀洲被一群读书人挤得狼狈不堪也要紧紧贴着画作仔细观赏,他们感觉自己的脸被打得啪啪作响。 “几位举人老爷,你们让我们看看吧。” “就是,就是,我还没看到自己呢,季案首是不是把我给漏掉了?” “漏掉你一个又怎么了?纸张就只有这么大,我们人多,画不下也是情有可原。” “没有漏掉我!我看到了!就是有点小,不过脸上的表情画得也忒清楚了些!” 众人围着季泽的画看了好半天,待他们的兴奋劲儿下来,又为自己方才的行为感到后悔。 不为别的,就是有点丢人,在震惊人物还能这么画,且实在太像了的同时,又觉得自己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何昀洲向来讲究,但此刻他理了理凌乱的袖口,还是有些回不过神来。 他的眼睛很亮,是因为他崇拜这个人许久了,但又有些难以置信,心里的情绪很复杂,也很矛盾。 何昀洲是真没想到这个叫佚名的,竟然是个十一岁的孩子。 他对季泽道:“你就是佚名。”语气笃定。 “季案首题的这手字,画画的习惯,以及左下角那枚小猪的印章都能证明。” “这副画用时虽短,却完美得不可思议,画中人栩栩如生,表情各异。你挥笔时龙飞凤舞的姿态,动作快而优美,一刻钟也未停,可见你经常训练臂力。这扎实的绘画功底,以及信手捏来的极有内涵的语句,与巧夺天工,鬼斧神工般的创造能力,均令何某人折服,再加上那惊人的场景记忆力实乃点睛之笔!何某不才,愿拜……” 季泽:“……?”这彩虹屁,他比不了,比不了,他服气。 只是,何某人你是谁? 这是什么奇怪的发展趋势? 他就是想打一下顾县令的脸而已…… 拜师?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因为你们学不会,季泽无情地想。 于是他嘴角抽了抽,一脸礼貌地对何昀洲道:“请问你是?” 何昀洲是诚心想要拜季泽为师,不然他游学有何用? 师父说他内心太过浮躁,应当找个地方好好沉淀一下自己,琴棋书画他虽精通,却不怎么觉得畅快,直到看见季泽作的画。 这张画上每个人的表情不一,隐晦内敛的人很少,有些人他们自称读书人,内里却极为不堪,可这些都在他们的眼神,嘴角,眉毛,往下耷拉的肌肉里一一被人窥见。 何昀洲感觉自己突然开了窍,好似明白了些什么。 因此他很认真地介绍了他自己,希望季泽愿意授他画技。 就在何昀洲说出自己是上一届淮安省的解元,还是翰林院学士李中南的弟子时,众人看他和季泽的表情都不一样了。 季泽当然不可能收这人为徒,先不说他年纪小,且他将来还要继续学习,哪有精力教人,所以便直接以他难以胜任举人老爷的先生这一职为由拒绝了。 为了不让何昀洲难堪,他还特地说清楚了他们是互相请教画技,而不是教授。 何昀洲虽然有些遗憾,不过也没有那种季泽所认为的难堪。 说话的时间,季泽的画墨迹也干了,就直接交给了顾县令。 顾桡看到画上的自己,总觉得对方看出了他笑容里的虚伪,顿时心下对季泽越发不喜。 现下他更不可能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季泽的画不好。 左下角是他题的字,“人生碌碌,竞短论长,却不道荣枯有数,得失难量。” 默读了这句话,顾桡感觉脸上火辣辣的。 他略微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对所有人宣布道:“本次比试,季秀才拔得头筹!” 这下好了,与何昀洲的赌注让他赔了夫人又折兵。 “好!”文人们一片欢呼声,都不用点评,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高下。 季泽此人,就连何举人都想拜他为师,脸面不可谓不大啊,而他们亦是不敬佩不行。 更何况,他还是大名鼎鼎的绘画大师佚名! 如今也不后悔他们方才为了赏画,而挤成那般丑样了。 大家纷纷围着季泽道贺:“恭喜季案首!” “恭喜!” 季泽也笑着与众人寒暄,他也没能预料到自己随手取的笔名佚名,也就是无名氏,竟然会被那么多人都知道。 此刻唯有顾云鹏几人面色不善,那画他们也看了,上面的他们表情狰狞,丑态毕露。 还有那题字,顾云鹏认为,季泽分明就是在暗讽自己。 季泽,给你脸不要脸,那就不要怪我心狠,咱们县学再见。 这时候王霸系统忽然出声道:“恭喜宿主,检测到文人对宿主的好感度噌噌噌上涨,抵消了在场一部分人的恶意值,此好感度可让宿主获得一个实现正常愿望的机会!” “恭喜宿主!获得称号无名氏民间小画手!” 姓名:季泽。 性别:男。 年龄:11岁。 称号:皇帝陛下的微不足道的学识能见人了的小小案首;无名氏民间小画手! 技能:画技之心随意动,笔随心动;琴技之身临其境。 贡献点:56328。 自然好感值:40。 季泽满脸问号:“?” 好感度?正常愿望?无名氏民间小画手? “统统,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些隐藏的属性啊?”他在心里问道。 系统冷酷无情地回答说:“宿主之前不具备开启好感值模式的资格。” 季泽:“那你说的一个实现正常愿望的机会是指?” 王霸系统傲娇道:“可以将你获得的好感度反向作用到你想要对方对你有所好感的人身上。” 季泽:“……怎么这么拗口?你直接说可以增加别人对我的好感就是了。” 只不过,没想到参加一场文会还能多一个金手指,不错不错。 这属性很好,倘若日后遇到不好对付的人,完全可以利用这个作弊啊。 先让他疏忽大意,然后再“取他狗命”。 - 在县令大人举办的这场松江亭文会之后,季泽的名声就这么传了出去。 甚至还有人扒出来,他曾经救过人的事,一时间,临山县的读书人没有一个不知道他的。 人怕出名猪怕壮,后面便不断地来人找到季泽家,找他交流文章,弄得他都快没有自己的时间了,只能闭门谢客了一段日子,他们家才渐渐冷清下来。 一日,正当季泽前往陈度元住处交作业时,碰到了去拜见师父的何昀洲。 然后,两人就大眼瞪小眼,无声地沉默起来。 “看吧,这就是我的小徒儿,是不是长得很好?”陈度元乐呵呵地对何昀洲道。 何昀洲:“……嗯。” 陈度元:“我这徒弟不仅孝顺,文章作得好,长得好,还善良懂事听话勤奋,还会救人,送老夫好茶,给老夫按摩……” “阿泽,你过来,把文章给这位何举人看看……” 最后,季泽听陈度元试探地问道:“还有,昀洲啊,老夫收了阿泽这个徒儿的事情,你会告诉你师父的吧?” 何昀洲:“……呵呵,这是自然。”您不就是想和我师父说,您收了个比我聪明厉害的小弟子么? 可是您要炫耀,能不能先注意一下我的感受? 何昀洲笑了笑,转头对季泽道:“我可以称呼你一声泽贤弟吗?” “昀洲兄。”季泽扬了扬唇,喊道。 何昀洲立马笑了起来,“陈大人,您可能不知道,泽贤弟还会作画呢,他就是那个在京城火了一段时间的画师佚名。” 他可记得这位帝师大人是不会作画的,他肯定不知道自己的小徒儿就是佚名。 果然,陈度元愣了愣,随后不满地看向季泽,“阿泽你怎么能对师父藏拙呢?” 何昀洲:“……” 季泽:“……” 作者有话要说:人生碌碌,竞短论长,却不道荣枯有数,得失难量。——《浮生六记》 感谢在2020-02-04 20:55:13~2020-02-05 17:20: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清墨 10瓶;十三·d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4章 县学(二更) 八月底, 天气越发炎热了, 季泽总是半夜被热醒,醒了便再也睡不着。于是, 他端着条凳子坐在院子中央,手里拿着大蒲扇摇啊摇。 季大根与李氏听见外头的动静,也披上衣裳出了房间,只有小木还在之前为他改造出来的小房间里呼呼大睡着。 李氏见儿子热得在外头吹风,心疼得很, 这老天爷怎么回事, 已经几个月没下过雨了。 阿泽白日要学习,晚上又熬了夜,好不容易休息了又被热得睡不着。她看着他都瘦了好多, 学习这般累还不能得到充足的休息, 就是铁打的身子骨也支撑不住啊。 “爹,娘, 你们怎么出来了?”季泽看见李氏与季大根端着凳子到院中,抬头问道。 “睡不着不就出来了。”李氏好笑道。 她这一年干的活少,又吃了许多系统出品的肉,看上去年轻了好几岁。 “你娘还不是担心你。”季大根拿着大蒲扇为一旁的李氏扇风。 李氏瞪了他一眼, 他才闭嘴。 季泽出来时动作已经尽可能轻一点了,没想到还是被爹娘听到了。 他轻轻一笑,“儿子知道爹娘心疼我,你们别担心,等凉快会儿我就回屋去。” “如果出现大旱我们老百姓可怎么办哦, 如今这儿河里的水位都已下降了不少。”季大根望着繁星点点的夜空,眉头紧皱。 李氏叹息一声,随即道:“当家的,咱家要不要上街买点粮食回来屯着?” “是应当好好想一想储粮的事了,只是这用水的问题怎么办?” 这时候季泽忽然说:“师父会送水过来的。” 季大根以为儿子说的师父是指陈度元,奇怪地问道:“我们发生大旱的话,你师父又能从哪里找到水?” 季泽:“给儿子送肉的师父。” 季大根:“那你还不如求他给咱们降雨呢?对了,儿子,你师父认不认识雷公电母?若是他与他们交好,能够通融一下的话,我们不就不怕大旱了吗?” 李氏眼睛一亮,也点点头,“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儿子,你问问老神仙,看他愿不愿意为我们老百姓求雨。” 季泽:“……” “统统,听见了没?我爹娘问你要不要去找雷公电母,让他们降个雨下来。” 王霸系统:“……抱歉,宿主,本系统无能为力。” “爹,娘,不论是天气干旱,亦或是下雨都是大自然的规律。我们没有办法改变的,唯一能做的就是爱护我们赖以生存的环境。”季泽耐心地对他爹娘解释道。 他们听不懂的,他便把这些知识揉碎了,讲给他们听。 “天上的神仙也是不能管的吗?”季大根还是比较在乎这个问题。 季泽摇摇头,“如果一旦发生什么事,神仙们都要插手管一管,那人间岂不是乱套了?咱们最重要的就是管好自己,不去作恶。” 李氏:“我就知道咱儿子是特殊的,文曲星下凡,不然怎么会有老神仙给他送肉吃呢?” 季泽:“……”他娘说得还挺有逻辑,这脑回路,他不得不佩服。 然后他爹他娘就围绕老神仙给他们家又送了啥开始展开了讨论,对于他们丰富的想象力,季泽都不好再说什么了。 大白躺在茶树下面乘凉,摇着尾巴,偶尔撩起眼皮瞅一瞅正在聊天的他们。 最近天气闷热,夜晚连虎子都很少出门了。 季泽想的倒是与季大根不同,有句话说:大旱接洪灾,过分便成害;旱涝两相生,和顺违人愿。 有大旱便要防大涝,就是为了让大家有心理准备,因为如果长期大旱,会造成植被无水枯死,土质松散。 而这时一旦有强降水过程,便很可能会造成地表的土石顺着河道冲刷下来,形成洪涝与泥石流。 加之,长期干旱,还会造成人们麻痹大意的心理,有强降水来临时却因为没有防备,导致大家损失惨重不说,还会有大量的人员伤亡。 再者,往深处想,倘若朝廷派的人治水防御不当,浮尸百里,大灾后必有大疫…… 据季泽所知,就古代的医疗条件,而大家又不懂得合理的方式去预防,往往一人生病,全家遭殃。只要疫病一流行开来就控制不住,一个县的人几乎要死亡一半。 他们防疫主要有两种方法,一种是隔离病人,每天利用艾叶消毒,另一种则是查医书,在《本草纲目》和《伤寒杂病论》上,就有中医治疗时疫的方子。 但这些根本远远不够…… 想着明日还要去县学报到,季泽只在院中吹了一会儿凉风,为了不让爹娘担心,他还是回了屋子。 只是在床上睁着眼睛,躺了一夜。 他在想,他有系统,他带着它来到这里,就没什么要为百姓做的吗? 仅仅是想要当官,摆脱农的阶层? - 翌日。 季泽早早起身,季大根与小木帮忙拿着他的行礼,三人一起坐上了去县学报到的马车。 这次去县学读书,因为课程安排得满,要住学舍,所以季泽要带很多东西去,他便没有同顾云逸约着一起。 当然,就算是在县学里读书,学费,住宿费,伙食费等通通都是免不了的。 不过这些,对于季泽他们家来说已经不算是什么问题了。 县儒学的地理位置挨着县衙,只不过是在另一条街,是个三进院落。 院落中的功能分区明显,分别为学生上课,夫子休息的地方,还有学生的住宿区,以及教授六艺的地方。 县学是一县之最高的教育机关,设了教谕一人,另设训导二人,而教授、学正、教谕,掌教诲所属生员,训导佐之。 简而言之,教谕就是相当于县学的校长,训导是指辅助教谕的助手,就像是助理班主任。 凡是进入县学的学生便是生员,有廪膳生,增广生,附学生三类。成绩名列一等的秀才能被称为廪生,就是由公家给以膳食的生员。 廪生可获官府廪米津贴,季泽就是廪生之一。 在临山县,廪生不多,由于名额有定数,县学不过二十人而已。 并且生员们还要经历岁考,考试内容除了四书文,五经文,五言六韵外,还有策问。 提学官先以六等试诸生优劣,一等前列者,视廪膳生有缺,依次充补,其次补增广生。一等给赏,二等如常,三四等挞责,五等则廪、增递降一等,附生降为青衣,六等黜革。 也就是说,考一等者,附生补增生,增生补廪生。二等无升降,廪生停米。三四等及格,五六等由蓝衫改着青衫,更有用戒尺戒板打手心,革去秀才功名。 因此童生升附生,附生升增生,增生升廪生,皆由岁考升级而来。 县学里的岁考可是和普通的考试不同,你稍微不用心,落了功课,可是很有可能会被革去秀才功名的。 季泽入学时找的便是罗训导,他帮他登记了信息后,又发了个小册子给他,让他在明日开课前记熟,然后才带人到学舍。 罗训导没因为季泽是小三元就对他刮目相看,只是简单地交代了他几句后就离开了。 “阿泽,你们这学舍看起来还真不错。”季大根把身上的行礼放在空空的木板床上,环视着周围,兴奋地说。 这间宿舍还挺宽敞,放了两张床,刚好够季泽与小木居住。 另外,还有书桌,书架,甚至衣柜等物,还是没有白花钱的。 小木放下东西,笑着对两人说道:“公子,季叔,我去端水来擦洗灰尘。”他本来应该叫季大根老爷的,季大根哪里好意思,就让他叫了季叔。 “好,你先去吧。”小木这孩子勤奋,季大根觉得让他在这里照顾儿子,他也放心。 “嗯。”小木答应了一声,带着木盆和毛巾便转身出了门。 季大根忙着整理带来的衣裳,季泽就在一旁将书籍分门别类的放在一处。 他带来的东西不多,三个人收拾,没过多久的时间就全部收拾完了。 季大根与小木去食堂打饭时,季泽就坐在一旁看起了方才罗训导发放给他的小册子。 这小册子无非就是学生手册,里面都内容倒是挺全面,有一张他们班的课程表,还有县学的地图,以及一些规章制度,还有各种考试安排。 临山县是下等知县,秀才本就不等,另外还有一部分秀才并未到县学上课,只是在岁考时才会前来考试。 因此在县学里读书的人并不多,也就二十人左右,授课的教谕也只有举人功名。 在本朝,但是也不要小看了县学里面的教谕,他虽然没有官职,只能属于不入流,却是拥有很好的家庭背景的,说不定还是个官二代。 因为大多数在县学里当教谕的举人,在他们曾经是生员时,若想再进一步,就必须参加乡试。且无论生员之籍贯为何地,皆可应试于顺天府。 可倘若他们不想科举了呢? 由于拥有官二代的背景,他们可以国子监生身份入仕,为教谕、训导等学官,虽然秩低而俸薄,权轻而利小,可是很轻松啊。 而没有身份背景的举人,不想再进一步,又想要做官,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去了,估计永远也等不到补缺。 季泽看完小册子,也记得差不多了时,季大根与小木便端着饭食回了学舍。 “公子,食堂的饭菜还不错,今天有红烧肉和糖醋排骨!”小木一进来就大声对季泽道。 季大根见儿子还拿着那本小册子,喊道:“阿泽,先别看了,吃了午饭再看。” “爹,小木,你们辛苦了。”季泽笑着上前帮忙摆放碗筷,看着盘中的食物,也比较满意。天知道,他有多离不开肉。 作者有话要说:宝子们没有红包啦!!!叉会儿腰!哈哈哈!感谢在2020-02-05 17:20:37~2020-02-05 21:43: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贝儿哐当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5章 暴雨前兆 季大根在县学陪季泽用过一顿午食后就回了家, 留下小木帮忙照顾儿子的饮食起居。 其实在县学里也是靠自学, 夫子们只有早上才会授课半个时辰,每日上课的内容不同, 学生哪个科目不太好便去听哪门课。 虽然很自由化,但每个人都是要完成夫子布置的课业的,而且还有月考。 月考成绩不理想的就会从甲班掉到丙班去,而丙班里成绩优秀的学子便到甲班上课,以此类推, 共有甲乙丙丁四个班。 一个班有五个人, 什么年龄段的都有,季泽便是被分在了甲班。 上午学习经义,诗赋, 制艺等, 下午学习六艺,在县学六艺算是选修, 也就意思意思一下,教授课程的学正或者训导都没花什么心思。毕竟,就连县学的各类教学设施都不完善。 季泽虽然有师父指点,但还真没上过这般规律性强的课。 这三年, 他就要在此处学习了。 有竞争才有进步,谁都不想在岁考时被人反超,甚至革去秀才功名。 十月,天气还未转凉,闷热得让人难以透过气来。 季泽渐渐地习惯了县学的生活, 虽然最初因为他年纪小就取得小三元的成绩,还与县令大人的嫡子顾云鹏有过节,曾受到过一些人的排挤,但他并不在意。 最好打压敌人的方法,就是将文章拿出来拍在他们脸上。 县学里的教谕和训导们都是些有身份背景的,自然不会怕一个从七品知县的儿子,他们都对季泽喜爱称赞到了极点。 此子文采斐然,品性纯良,又精通琴棋书画,他们还想收他为徒呢。 直到后来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才让夫子们打消了收季泽为徒的想法。 那就是传说中从京城回临山县养老的帝师大人,不知从哪里得知自己新收的乖徒儿在他们县学“倍受欺负”的消息,然后亲自来了他们这里给自家徒儿“撑腰”。 护犊子的陈度元在县学里晃荡了一大圈,见人就炫耀他的弟子多么多么优秀,吓得曾经“欺负”过季泽的学子们都战战兢兢的,每次看到他都恨不得挖个地洞藏起来。 顾云鹏也吓破了胆,既是不敢置信,又觉得害怕,连他父亲也再没提过季泽的事了。 如今季泽身边好友还是不多,除了顾云逸,就只有几个平时聊得来的秀才。 没人给他找事,他的学习生活也更加规律起来,学习练字,锻炼身体等一个不误。 时常季泽也会感叹一下,这日子过得,果然有大腿抱就是不一样啊。 - 又到了休沐日这天,季泽与顾云逸道别后,就同小木一起步行回家。 到家时,酉时已过,天空中还是明晃晃的一片黄色。 季泽看了看院子角落里枯死的花草,心尖一跳。 从夏日至入秋,临山县还未下过一次雨,田地里的农作物也已经渐渐枯萎,河里没了水,百姓只能去很远的地方挑水吃。 但由于他家种的花浇灌过药剂,植物根部吸水能力比较强,细胞也能够存一部分水,现在仅仅是提前凋落了花骨朵。 这一切看起来都和以前没什么不同。 今日休沐回家,季泽这才注意到了不同之处,自家种的花花草草和云雾茶还活得好好的,可若是与其他野生的植物相比呢? 正因为如此,他放松了警惕,一直认为迟早会下雨,要不是今天都过了酉时,天空中的云层还是那般怪异,他也不会怀疑会出什么事。 李氏从厨房出来,一边嘱咐着小木去大河里挑水回来,一边念叨着,“你爹也是的,我都说家里的存粮足够了,还在往家里搬,这以后吃不完怎么办?难道要让咱乖宝天天吃陈米?腌菜腌了一坛又一坛,腊肉也有,蕃薯,菘菜,地瓜都不知道囤多少了……” 季泽看着家中忙碌的三人,顿时觉得自己太大意了,他起初有想过的问题,现在怎么能轻易就放松警惕? 他抬头看着已经变成一片红色的天,眉头皱紧。 忽然,季泽想到什么,立即在心里呼唤系统道:“统统,你能预测天气吗?” 王霸系统哼了一声,“当然,本系统掐指一算,宿主所在的地方今晚就得下大暴雨!而且还是超大的你们顶也顶不住的那种!” 季泽:“?” 嗯?他听到了什么? “所以系统你为什么不早点和我说呢!?预报一下也好啊!这般重要危险的事情,你是怎么做到用如此镇定骄傲可爱的语气说出来的!”季泽气得心肌梗塞了一瞬,凶巴巴地对系统道。 “你不知道我没命了,你也会没命的吗?”他咬牙切齿地说。 系统反驳:“本系统不是生物,也没有细胞结构,所以本来就没有生命。” 季泽:“……”好想揍人。不,揍系统。 没过多久,季大根又扛了一袋大米回来,季泽忙叫住他道:“爹,你去买几个大木盆回来,越大越好,还有油布也得买,咱们盖在房顶上。” 季大根一听儿子这么说,随即担忧地问:“儿子,你在外面是不是听说了啥?” 李氏也很奇怪,“要用油布遮房子?” 季泽没时间跟他们解释,只是很严肃地道:“爹娘,师父说今晚要下暴雨,你知道的,他说的话向来准确。” 季大根愣了愣:“老神仙给你传话了?”那这次肯定是一场真正的大雨,届时…… 季泽肯定地点了点头。 李氏听了急忙道:“那行,赶紧的,我和你爹买东西去。” 季大根与李氏无比信任季泽的话,说完转头就揣着银子跑出了门。 季泽有些担心赵家村的村民,建的房屋倘若地势不好,引发泥石流,不知,会掩埋掉多少人家? 想到这里,他立马回了书房,提起笔来。 写完书信季泽唤了声,“大白,将这封信给村长送去,村长你知道的吧,就是那个经常想让你帮他巡山猎野猪的臭老爷子……” 大白低低的呜咽了声,表示明白,它嘴里含着油纸包裹的书信,那道白色身影跳上围墙后,一转眼就消失不见了。 季泽抬头望着天,他能做的都做了,至于其他的只能听天命。 想着自己还有位师父,季泽又将小木叫过来,让他跑一趟,带话给陈度元。 季大根与李氏买完东西回来,还好心提醒了住在周围的邻居,信不信随他们。 看着红色的天,通常都是大雨来临的前兆,大家多多少少还是觉得有些预警的,有些人根本不用提醒就会做好准备。 当然,有人信了他们的话,也有不信的,说他们大惊小怪,不就是天气太热了下个雨吗? 这些人季泽他们通通都没再管了,他爹赶紧爬着梯子上屋顶,用油布将房顶的瓦片遮得严严实实,又在院子里挖了几条排水沟,企图将雨水引到巷子外面去。 弄完这些,一家人才在忐忑不安中回到房间休息。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2-05 21:43:42~2020-02-07 21:35: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而安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星遥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田字格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6章 受灾 夜半时分, 闷热的天气季泽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在半梦半醒之间, 他似乎听到了雨水打在屋顶的声音。 天空中云层滚动,忽的, 一道惊雷声炸开,紧接着又是一道道闪电划破漆黑的天幕,沉闷的天气,雷声轰鸣,让人心悸。 季泽猛地睁开眼睛, 看向窗外, 闪电从窗户边划过,近在咫尺,照亮了他整个房间。 大白趴在角落里, 那双蓝色瞳孔散发着光。 头顶传来的雨声越来越大, 豆大的雨珠落在油布上面,频率也越来越快。 “哗!”暗黑的天犹如破了一道口子, 一瞬间似瓢泼大雨,从天而降。 外面的狂风呼啸而过,来势凶猛,门窗被吹打得啪啪作响。 滂沱大雨在雷电中欢呼肆虐, 雨水飞溅,很快凝聚成一条条小溪,在院子里流淌。 窗户纸都被吹破了,一阵阵冷风直往季泽房间里吹,他穿着单衣, 冷得瑟缩了下脖子后赶紧披了件外衣爬下床,点燃油灯。 雨水被狂风卷着吹进了屋里,直接扑季泽一脸。 他抹了一把脸,手上尽是水,顿时想骂句脏话。 没时间多想,季泽赶紧拿剩下的油布往窗户上挡,手忙脚乱了一阵将窗户遮挡起来后,才稍微松下一口气。 这时候,他忽然听到旁边一户人家传来着急迫切的声音。 “孩他爹,快点,快起来,咱们家屋顶漏水了!” “夭寿哦,我家堂屋的瓦都滑下来了!” “窗户,快把窗户关上!” “粮食都全被打湿了,这可怎么办?欸,暴雨说下就下,不知道这雨什么时候停的下来?” “……” 外面一阵鸡飞狗跳,呐喊声,尖叫声此起彼伏。 季泽不知道他爹娘,还有小木他们怎么样了,也没听到他们发出啥声响,现在雨水都快漫到街檐上来了,还在往房间里飘,他出去铁定要被淋成落汤鸡。 他正要叫他爹,就听到隔壁季大根大声道:“儿子,把门窗关严实,不要出来!” 季泽走过去贴着墙,朝里面的人喊道:“爹,你们那里还好吗?小木呢?” “小木那边屋顶被暴雨冲塌了,他现在在我们这儿,你不用担心,冷就将炭盆子拾掇出来,火折子炭火什么的,你娘都都给你准备好了,就在柜子那里。” 季泽:“好,我知道了,爹,你们也是,自己注意点,有什么事记得叫我。” 夜空在接连不断的电闪雷鸣中,变得犹如白昼。 狂风越刮越猛,雨水像是被人泼下来的一般,源源不断地倾倒,地面上的水流快速地集聚起来,使得整个县城都被置于正在咆哮奔腾的雨水里,被一片混浊不清的水浸泡着。 季泽最终还是没将炭盆子拿出来用,他怕自己在这暖烘烘的环境中不小心睡着了过去,而房间又关得这般严实,恐怕得遭殃。 考虑到这种可能发生的危险,他又劝告了自己爹娘一声,让他们三人注意着点。 漫漫长夜,有多少人无法入眠。 季泽靠在床头,闭上眼睛,希望临山县下面的村子不会发生什么事。 到了第二天早上,天空虽然亮了些,却依旧显得暗沉,雨势丝毫没有要减小的意思。 季泽盖了两床被子,睡得迷迷糊糊醒过来时,竟然在心中庆幸,还好他家房子还顶得住,没有全部塌下来。 这时,王霸系统提示他道:“宿主你好,本系统权威发布近日天气预报信息,暴雨灾害性天气将一直持续两天,未来一周连续小雨,降水量预报为……唐湾村昨夜发生泥石流灾害,有一百户人家被埋,预计未来两日,临山县下新安村,石头村……” 关于让系统预报天气这事是季泽让它做的,但此刻听到那个数字,他心中微微抽痛了一瞬。 在大自然面前,人类是多么渺小。 而他拯救得了家人,却救不了所有人。 说实话,季泽曾经是一个冷漠至极的人,永远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直到他来到了这里,不知是什么,稍稍唤起了他的一丝丝同情心。 比如主动救起那个富商的儿子,还有让大白送信给赵家村村长,因为这些事对以前的他来说,都叫做“闲事”。 “砰砰砰!”外面传来敲门声,“儿子,快开门,爹给你送饭来了!” 季泽猛地回过神,下床给季大根开了门。 他爹端着木盆,身上穿着蓑衣戴着斗篷,进来后动作极快地关上了房门。 雨水溅到地面上,蓑衣斗篷上面也不断地有水往下流。 季大根把木盆往季泽书桌上一放,揭开盖着盆的布,里面是冒着热气的水,一碗小米粥里窝了个鸡蛋,还有一碗素菜炒肉丝,被放在水里。 “将就这个热水洗漱,然后吃早饭。”然后对方抬起头笑着,目光慈爱地看着他。 季泽心中一暖,“谢谢爹。不过,下次儿子自己出来吃饭。” “您和娘,小木都吃了没?” 季大根嘿嘿笑,“吃了,就是小木有些受凉,你娘正在给他煎药吃。” 没错,他们家为了预防风寒,还去医馆捡了药,药方也是季泽拿出来的。 吃过早饭,季泽才知道自家院子中的水已经漫过成年人的膝盖了,隔壁邻居家的屋顶更是全在漏水,大家都穿着蓑衣挤在角落里唯一干燥的地方。 季大根感叹,还好他儿子聪明,想到提前用油布遮盖屋顶,还有治风寒的药,就连大木盆都随时准备着,说是要拿来当船用。 不然,他家可惨咯。 暴雨一直下到第二日的傍晚,还不见停歇,隔壁时不时传来邻居的痛哭声。 住在这条巷子里的人,家庭条件本就不富裕,因为这场雨不知道有多少损失。 他们骂老天爷不长眼,也哭过好几回,但房子还是四处漏雨,被褥衣裳全部打湿,水进入房间把家具都泡得发胀,再也用不了。 第三日早上,暴雨才渐渐退去,转而开始下起了小雨。 临山县的街道上一片狼藉,水流淹没到了成人的腰部,路旁的树枝被尽数折断,树木歪歪扭扭的立着,混浊的水面上飘荡着一些木头,杂物…… 顾桡坐在堂上,看着大门外的景象眉头紧蹙,仿佛一夜之间连头发都白了许多。 他深知,这件事若是处理不当,他别想保住头上的这顶乌纱帽了。 之前王县丞有提醒过他,这天气怕是有大灾,他当时的确没放在心上。现下事情已经发生,那么多条人命要挽回已来不及,只是,自己要怎么和上面的人交代呢? “有多少人员伤亡?水位下降了吗?”想到此处,顾桡立即沉下脸,问从外面淌着水回来的几个衙役。 前面的一衙役拱手回答:“回禀大人,由于有几户人家的亲属还未找到,恐怕已经顺着水流漂到河下游去了,属下们还未统计完。水位,也未曾下降。” 顾桡凝眉片刻,随即挥手道:“那便直接到户统计失踪人数吧。” “大人,那下面的村子……”衙役欲言又止地说。 顾桡看了面前的这个衙役一眼,温和地朝他笑了笑,“你觉得我们的人手够吗?你放心,本官有自己的考量,自会尽全力去安排这件事情的。” “那要不要……” “大人已经吩咐了,你还多嘴什么?”旁边的另一位衙役眼神不屑,直接打断他道。 衙役默默咽下了还未说完的话。 要不要先救人,要不要派人上报受灾情况…… 季泽这边,他躺在床上始终觉得心神不宁,翻来覆去地想了想,还是立马起身,“爹,娘,将大木盆给我,我出去一趟。” 李氏与季大根一听,顿时急了,李氏更是道:“出去干啥啊?这水这般深,你这么矮要是掉下去我和你爹咋办?” 季泽见两人不同意的模样,连忙道:“到师父那里瞧瞧,你们不用担心,儿子会凫水,不会有事的。” “更何况,这事儿子必须亲自去。” 虽然最终季泽得到了李氏与季大根的同意,但是得季大根亲自陪着才行。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2-07 21:35:16~2020-02-08 23:15: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清墨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7章 选择 整个县城都被污浊的水浸泡着, 呈现出一派颓然的景象。 季泽与他爹坐在大木盆里, 穿着蓑衣,戴着斗篷, 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划到陈度元住的地方。 “有人吗?师父你还好吗?”季泽在外面使劲儿地敲了敲门,“徒儿来看你了!” 过一会儿,门房蹚着水过来开门,水已至他的腰部, 见到季泽父子坐在大木盆里, 稍稍吃惊,笑着道:“大人早就说季秀才会过来,他正在前厅等着呢。” 季泽点头, 有些不好意思:“劳烦你跑这一趟, 衣裳都打湿了,快些进去吧。” 季大根也赞同道:“阿泽说得对, 赶紧换身衣裳去,别着了凉。” 门房哪里这样被人关心过,顿时心下一暖,“嘿嘿, 没事,没事。” 季大根跟随门房一起去了另一间还未被洪涝侵占的屋子休息,季泽则是划着他的木盆往待客的前厅方向去。 一进前厅,就见他师父坐在一张木桌上喝茶,然后旁边放着的是一盘花生米与一壶茶水, 十分悠闲。 季泽暗松了一口气,老人家最受不得惊与寒凉,他现在没事就好,“师父,你这里可还好?粮食够吃吗?” 陈度元抬眼看向木盆中的小徒儿,一本正经的脸上是满满的担忧之色。 他将茶杯往桌上一放,眼里带着笑意,“你师父我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还怕这?你只管放心便是。” “我家小徒儿就是聪慧,瞧,出个门都用上‘船’了。”他得意洋洋地继续道。 对于他现在的形象季泽也很无奈,“师父,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还开玩笑。” “如今我们县城受灾严重,洪水迟迟不退,弟子有些担心自己家乡的村庄。” 陈度元看向他,“怎么?莫不是你想划着这只‘小船’回去?” “此事自有县令上报汛情。” 季泽犹豫了一刻,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师父说的弟子自然明白。只是,弟子一路从家里过来,并没有看到有衙役在执行搜寻救援,仅仅寥寥数人在各家各户统计失踪人数,看上去似乎并没有要救人的打算。” “弟子认为,现下临山县定还有存活的人,还有村子可能已经发生了山洪,倘若再不进行搜救……” “阿泽。”陈度元打断他,眼神严肃,“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季泽眼神坚定,点头道:“弟子知道。” “临山县有成百上千的无辜乞儿,他们虽没有家,却也是大周的子民。村子里的无辜百姓上万人,他们勤劳努力,为我们提供源源不断的粮食蔬菜。弟子相信,对于百姓朝廷定不会不管不问,但是马报终究太慢,而人命等不及。” 他没说,是因为自己对顾县令压根没有信心。 若他并没有从系统那里得到准确的信息,他可以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可是偏偏让他知道了,便不能坐视不管。 陈度元第一次对季泽刮目相看是在安阳府碰见他救人的时候,稚子脊背挺直,眼神清正,要有何种心性才会说出那样一番话来。 今日,是第二次。 他不得不重新审视一下自己这个弟子了。 这大周的聪明之人不知凡几,想要拜陈度元为师的读书人都能从京城排到临山县来。 他会选择季泽,自然是有原因的。 陈度元直视着下边坐在木盆中有些滑稽模样的弟子,那双充满睿智的眼睛像是能够看透季泽内心所想的一切。 他摸了一把胡须,眼神平静无波地问道:“阿泽,你是想求助你卓君师兄?” 季泽一愣,没想到师父能够轻而易举地猜到他心中所想,但随即他毫不犹豫地点头道:“是,师父。” 陈度元一笑,再问:“这也是你的选择?” 这个问题其实是有内涵的,季泽听出来了。 “善良是一种选择”这是当初他第一次遇见师父时为了装逼特意说的。 但很明显,对方问这句话的深意不止如此,师父要确切地知晓他的答案。 “师父,弟子能够拜得您为师已是幸运至极,师兄更是弟子崇拜之人,弟子他日倘若能侥幸高中,愿意同师兄一起为朝廷奉献己身。”季泽语气诚恳地说。 陈度元露出一个爽朗的笑,他这小徒儿的文章水平他一清二楚,小小年纪为人却冷静自持,聪慧却不自得,肆意大胆却又内敛,能收能放,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除了四皇子,这样高的评价,陈度元再没给过其他人。 他毫不怀疑季泽在日后的乡试,会试中会比不过别人,既然他今日态度这般坚定,那他就为他扫清障碍,铲除这一路上的魑魅魍魉。 陈度元:“这样吧,你书信一封,师父想办法安排人快马加鞭给你师兄送去。” 季泽唇角上扬,自信道:“师父,弟子有送信人。比马报快多了,届时只要不会吓到师兄就好。” - 京城,永康帝就寝的养心殿内。 “父皇,您喝些汤药吧,儿臣求您了,那位国师大人炼的丹是真的没有用处。”肖卓君跪在龙榻前,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眼里全是对永康帝的心疼。 站在一旁的三皇子嗤笑一声,冷声道:“四弟,这死太医开的药方你竟然也信?我们父皇乃是九五至尊,天命之人,自然要服用仙丹。莫非你想害死父皇?” 太子白了三皇子肖卓奕一眼,讽刺道:“三弟,你和此人多说什么,不怕脏了你的嘴?不过一个婢生子而已,下作的人生的东西,愚昧至极!” 他这一句,直接将永康帝也骂了进去。 “你……混账东西!”永康帝听了差点一口气上不来。 肖卓君连忙跪着上前,抚着对方的胸口,什么也没说。 他英俊的面庞此刻微微带着苦涩,似乎是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说出方才那段发自内心的话,就算是骂他不孝,想害死父皇他也要说。 肖卓宸立马跪下,急急忙忙道:“父皇,您别生气,只是,儿臣说错了吗?” “滚!”永康帝随手拿起一旁的茶杯,“砰”的一声扔到地面上。 肖卓奕唇角勾了勾,蠢货。 “你们,你们都给朕滚出去!”皇帝面色惨白,喘着粗气瞪着三人道。 别以为你们一个个的都在想些什么,朕不知道。 都在想朕死了,好给你们腾位置! 太子脸上一喜,立即道:“只要父皇不生气,儿臣马上就滚。” 老东西,怎么还不死?他还不想伺候了呢。 肖卓奕眸光微动,躬着身平静道:“父皇放心,儿臣定会督促国师大人为父皇炼制丹药,儿臣告退。” 太子与三皇子皆退了出去,唯有肖卓君跪在原地不肯动弹。 永康帝见他们都出去了,才稍微平复了下心情,抬眼时看到依旧跪在地上的小儿子。 肖卓君闷着头看着地面,眼角有一点晶莹,像个已经失去了娘亲,又在害怕会失去他这个父亲的无措的孩子。 永康帝知道最近这个儿子渐渐在朝堂上崭露头角,有些事情办得还不错。 唯一让他不耐烦的就是,小儿子似乎来看他的次数变得频繁了些,每次都诚惶诚恐的,生怕他一个不小心一命呜呼了。 连有些不该说的,也梗着脖子说了出来。 永康帝想,在之前他是不是看错了他。 此刻肖卓君表现出来的这种行为与普通百姓家的孩子一样,渴望通过努力得到自己父亲的关注,从无所事事的悠闲纨绔公子变得开始上进。 他在位几十年,今日也有些看不清了啊。 “卓君,你出去吧,汤药父皇会喝的。”永康帝看着沉默的小儿子,温和了声音道。 肖卓君抬起头,脸上一片喜色,仿佛他的劝告并不是白费苦心,“是,父皇。” 离开养心殿的大门,肖卓君看着眼前的数道阶梯,甩了下衣袍,抬手用大拇指轻轻拂去眼角的那滴泪水。 作者有话要说:宝子们,疫情这里大家不要乱代入哈…剧情需要…a!爱你们!感谢在2020-02-08 23:15:22~2020-02-09 22:08: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清墨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8章 信至 季泽回到家之后立即提笔给肖卓君写信, 以受害人的口吻向他求救, 并提出自己的建议。 当然,这建议是建立在他看到顾县令的救援措施上提的。 灾情突发, 按道理说这时候的大周朝已经有了比较完善的报汛制度。 且就他所知,《河防令》有规定,每年阴历六月一日至八月终,为大江大河“涨水月”,沿河各州县官员必须轮值防守, 参加并指挥汛期河务事宜, 时刻上奏水情与险情。 季泽了解到其实朝廷还设置有报汛驿站,这种“水报”与发生战争时的“兵报”都是同样重要的。 汛期洪水自始涨到回落期间的情况统计,皆要向上级反映汛情, 而黄河、汴河等河流两岸的府州长官, 更须兼任本地的“河堤使”,对水位涨落随时上报。 临山县虽是人口不多的下县, 却是被一条大河湘阳河贯穿全县。 倘若出现汛情,官府除了要奏报给上级和朝廷外,还应及时告知灾区民众,比如在合适的地方悬旗、敲锣等, 发出警惕信号,并派人安排群众转移。 可这些措施顾桡一个都没做。 作为一县的县令,自从进入夏季以来,天气十分怪异不说,一直未下雨, 水位下降这些他都应当知情才是。 湘阳河水流量巨大,更应该时刻注意,一般遇到这种天气有经验的人都知道如果下暴雨很可能会发生洪涝,而顾桡为何不知? 更何况这种天气,早就有预警了。 季泽将信封好,又把四皇子送给他的玉佩拿出来给大白闻了闻,告诉它沿着京城方向去寻找此人。 大白开了灵智,很轻松的就能听动季泽吩咐的事。 它张大嘴衔着被布料包裹住的信封,垂下脑袋蹭了蹭季泽的衣袍,随后便掉头跃出围墙,迅速出了巷子。 城门口,一群官差正淌着水合力打开城门,企图将污水引出城门外。 因为临山县以外山多河深,没有水流积聚,能够最大限制的容纳洪水,可他们这样做很可能导致一些土质疏松的山体发生滑坡,泥石流,将村庄掩埋。 要说顾桡不懂此事的危险性,那是绝不可能的。 他要救人,救的是县城里的人,多等一天,他这些年来好不容易“攒”的腰包里的银票就要少上一大半。 顾桡不傻,上头派下来赠灾的官员,那些赠灾物永远到不了他手上,届时自己不仅会因为救灾不得力而被免职,还什么都得不到。 但他若是把住在县城里的老百姓安顿好,定然会得到百姓的支持,而下面的村庄他只能说是时间紧急,两相其害,取其轻罢了。 待城中水位下降,顾桡便会立即上报汛情。 而此刻的城外,一名官差突然感觉头顶一片阴影,抬头时看到一只巨型白老虎,官差吓得猛地一个趔趄,差点一屁股坐到水中,颤抖着手指着远去的大白身影道:“大……大猫!” 其他官差也都顺着他的方向看去,老虎从头部到尾巴底端约身长3公尺左右,它有时落到水面上,就像踩在平地一般。 “这只白老虎不就是之前总是半夜出没的那只吗?如今都练就一身轻功了?” “兄弟别怕,你是新来的不知道,这只白老虎我们是登记过的,它来后还真没发生过什么猛兽咬死人的事件。” 那个已经被吓懵了的官差呐呐张嘴道:“这,这还有人养大猫啊……” 另一人开玩笑道:“京城还有人想圈养黑熊呢?你信吗?我看这等猛兽可不是谁都能驯服的。” “……” 入夜,四皇子府邸。 肖卓君让丫鬟们退下后独自去了书房,夜里灯光闪烁,他随手拿起一旁的卷轴,准备阅读,这时忽然听到外面的门传来“吱吖”一声,似乎是有人在推门。 他一愣,谁胆子这般大了,竟敢不出声也不敲门? 难道是刺客?可这也不应该啊。 肖卓君以为是哪个不知轻重的小丫鬟,正要出声训斥时,门开了…… 他首先看到的是一只老虎巨大的头部,一双发光的蓝色眼睛紧盯着他。 肖卓君:“……”看来府里的护卫还是不行啊,倘若他此次能够逃脱虎口,得加强一下防御了。 肖卓君回头看了一眼挂在墙边的弓箭,暗自计算着自己能够有几分胜算,他没看到这时候大白眼里闪过的不屑。 哼,无知的人类,它的皮可不是什么都能刺穿的。 大白大摇大摆地走进屋,量他不敢叫人,也不敢赶自己出去,它进来后尾巴一扫,“啪”地关上了房门。 肖卓君:“……”这是何意? 难不成是要在享受美食之前与他畅聊一番? 肖卓君武艺的确不错,但他还没自大到有把握能够与猛虎近身博弈的地步。 眼前的这只成年白虎体态威猛,额前是灰色的“王”字纹路,一身毛发光滑发亮,纯白色的毛皮上有一道道深灰色横纹,现下正甩着长而粗重的尾巴,歪着头打量自己。 大白眼珠转了转,没错,就是此人了。 胆儿还挺肥,居然没被它吓得尿裤子,以前它不知道吓尿过多少人类。 咦,此人头顶紫气浓郁,阿泽与这人关系好,好像还不错? 肖卓君握着卷轴的手,掌心微微汗湿。 他看着这只老虎的双眼,产生了一种他是在与人对视的错觉。 随后,大白低头将嘴里的东西吐在地上,伸出一只爪子指了指这物,然后很人性化地张嘴咬开门,白影一闪便不见了踪影。 肖卓君看着地上的一团裹好的布料,眸光微微闪动,他起身弯下腰捡了起来。 然后重新坐在书案前,将布展开,里面是一封书信,封面上赫然写着“师兄亲启”四个字。 烛光隐隐约约,看完这封信后肖卓君唇角勾了勾。 他这师弟,果然不是一般人。 这信既是一封求助信,也是一封投诚信。 黑夜里,大白送完信之后并没有立马回去,它独自一虎走在无人的街道上,突然间爪子一顿,它好像闻到了一股尤其熟悉的气味。 年幼时那人曾坐在它的脊背上,还曾为它顺毛,它的每一根毛发都被那人打理得很好,还有很香很香的味道。 大白跟着气味一路来到了一座府邸的大门前,仰头看了看,黑暗中的它,眼睛发出蓝色的光。 那人就在那里边! 大白猛地一个跳跃,悄无声息地进入了府内。 第二日一早,肖卓君便拿着信往皇宫而去。 他是个即将失去父亲的孩子,但也是这天下百姓的四皇子。 他有义务照顾父皇,也有义务为百姓请命,想必父皇很愿意看到这样的他。 作者有话要说:短小君其实也不想短小的→_→感谢在2020-02-09 22:08:23~2020-02-10 22:30: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nwn`) 10瓶;田字格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9章 雄鹰卫(一更) 古人认为, 水患灾害其实是“水不润下”现象。 其解释为“雾水暴出, 百川逆溢,坏乡邑, 溺人民,及淫雨伤稼穑,是为水不润下。” 至于为什么会发生“水不润下”这类水患灾害? 他们的解释是:“若乃不敬鬼神,政令逆时,则水失其性。”以及“仁未及物, 诚不动天, 阴阳失和,水潦为败……” 这两种观点则充分展现了古人对封建迷信极致信仰。 季泽不信这种东西,就是在修真界, 也只有人, 妖,魔, 而神这种存在确实是虚无缥缈的。 都说“举头三尺有神明”,这“神明”不过是人内心衡量己身的一把尺子罢了。 临山县城中的水位本就在自然下降,这时候顾桡不派人安抚接济与转移受灾群众,反而跑去开城门放水。 季泽从系统那里得知, 这全城的洪水被引至乡野间,导致一些原本未受灾的农作物都被冲倒,离县城较近的村子又重新浸泡在洪水中,村民们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气得他想立刻跑去衙役, 将顾桡抓出来痛揍一顿。 暴雨停歇的第二日,季泽左等右等都没等到大白回来,当他以为它迷路了的时候,半夜三更又回来了,一直趴在院子里低低的呜咽,整只虎激动得不像样。 因此,季泽十分怀疑大白是不是误食了兴奋剂。 到了第三日,顾桡才不紧不慢地开始“勘灾”,所谓勘灾就是上门核查灾情,全面统计受灾范围,以及受灾的人数,摸清情况好为以后发放救灾粮食和减免赋税提供依据。 为了作出一副他已尽全力的模样,还亲自上门慰问受灾的城中百姓,说自己已经上报给了知府大人,让大家不要惊慌。 更让季泽气恼的是,顾桡不但不及时派人清理现场,还准备带领全城的百姓去祭祀河神! 并且宣扬鼓励他们要将死亡牲口抛弃沟中,不若,是以为将来家中必不详。 季泽简直气得发抖,他想起三国演义中诸葛亮骂人的话,“庙堂之上,朽木为官;殿陛之间,禽兽食禄。以至狼心狗肺之辈汹汹当朝,奴颜婢膝之徒纷纷秉政,以致社稷变为丘墟,苍生饱受涂炭之苦。” 顾桡当真是胆大包天! 大灾后本就容易出现疫情,他竟然不下令寻找并统一处理尸体,竟还怂恿百姓将牲畜尸体扔进水里! 迷信如斯,这要是造成了水源的污染,百姓饮用之后,该是何等的恐怖! 祭河神的这天,天气阴沉,小雨还未停歇。 湘阳河中,混浊不堪的水流波涛汹涌,偶尔有猪等牲畜的尸体飘过,岸上摆满了祭祀用品,上万名百姓拥挤在河岸边。 顾桡领着众人站在最前方,说着官话,后面乌泱泱跪倒一片,呼声震天,大家面色憔悴又诚恳地祈求河神能够饶恕他们。 季泽与顾云逸站在最末,季泽转头看向不知在想什么的好友,启唇道:“云逸兄,你最近怎么样?有回去过吗?” 顾云逸回过头来,他总感觉季泽有别的话要说,但还是回答道:“未曾。” 季泽道:“前朝年间有过一次最大的水患,当时,洛阳府建豫溪水位涨了一丈多高,洪水很快没过城墙,淹死了数万人。” “更有下面的村庄被泥石流掩埋,那时白浪滔天,浮尸蔽江而下,但令人气愤的是,不仅官府没有积极赠灾,当地的富商还借水灾发财。” 顾云逸神情微怔,泽贤弟是在提醒他什么? 接着,他又听季泽道:“贤弟还曾在《山海经》上看到过,大禹的父亲鲧,他因为没有帝王的命令,就用息壤去堵塞洪水,没曾想丢了命。可见朝廷对抗洪救灾有多重视,在历朝都有不少官员因为救灾的不作为,或擅自动用抗洪物资而丢掉乌纱帽,更甚至丢掉性命的。” 季泽告诉顾云逸的第一则是真事,第二则是来源于《山海经》,那息壤能够用来堵塞洪水,其实也就是与沙袋差不多。 “临山县不止是一个县城,它还有无数个村子……”顾云逸喃喃道。 泽贤弟是在提醒他,他父亲的所作所为很可能已被上面的人所知。 他父亲是不是忘了,还有一位能够直达天听的天子太傅此刻就在临山县。 这天下谁不知陈度元其人最恨让百姓饱受涂炭之苦的狗官,父亲此举岂不是在掩耳盗铃? 就算太傅在这里是为了颐养天年,但他就当真不再管事了吗? 倘若如此,事情一旦被揭发,自己乃罪犯之子,可否还能参加科考? 答案当然是不能,甚至还有可能被流放至偏远之地。 顾云逸此刻汗水湿了额头,面色难看,事到如今,那他和姨娘应当怎么办? 他眼神带着渴求,仿若季泽是他所能抓住的唯一机会,“泽贤弟,那我与姨娘又该当如何?我们要怎样做才能自保?” 果不其然,季泽料想到顾云逸能猜出他的用意,“以功抵过。”他淡淡道。 当顾云逸正要问怎么个以功抵过法时,不远处一阵马蹄声响起。 季泽与顾云逸同时转头,只见一身着麒麟服的男子骑在马背上,眼神冰冷,面庞如刀削般棱角分明,他身后是配着尖锐兵器的数百精兵。 “吁。”王渊策马停下,看向率领几位衙役在正前方祭祀的地方官员,忽然举起令牌,一声令下,“奉四皇子殿下令,将此人给本官拿下!” 季泽与顾云逸对视一眼,转而确定道:“麒麟服,他们是雄鹰卫的!” 他以为卓君师兄会让河督大人前来,没想到连雄鹰卫都惊动了,这可是皇帝的护卫队啊。 朝廷重视到这种程度,那些刚被掩埋不久的村民很可能有救了! 季泽心中陡然一喜,他眼里带着笑,对顾云逸道:“云逸兄,走,随我去师父那里!” 顾云逸的视线还在前面那人的身上,他的父亲大人此刻面色发白,站也站不稳。 顾桡后退一步,踉跄得头顶的乌纱帽差点掉下来,他忙伸手扶了扶,色厉内荏地大声喊道:“大胆!你,你们是谁!?” 王渊哪会管那么多,只负责执行命令,他冷哼一声,“还不快给本官拿下!” 两名官兵从马上跃下来,抱拳道:“是,大人。” 顾桡看着眼前正避开人群冲过来捉拿他的官兵,不断往后退,瞪大眼难以置信道:“大人,大人你这是为何?” “快来人啊!来人保护本官!” 没有人听他的话,旁边的衙役也不敢吱声,或者上前一步。 后面的百姓们也是一头雾水,他们哪里见过这等场面,均被吓得立马缩到一边,跪在地面上,不敢抬头,连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 谁能想到这时候突然来了这么多官兵,还要将县令大人给抓起来。 更何况这些人一看,个个尽是凶神恶煞的,百姓们怎么敢招惹? 殊不知,就是这些看起来“凶神恶煞”的人,才是真正把他们放在心上的。 季泽看了看顾云逸的脸色,对于眼见自己亲生父亲被抓,他虽没办法感同身受,却也知道就算他们父子俩感情再不好,但到底是血缘至亲。 因此,他收敛了自己外露的情绪,问道:“云逸兄,你可要随我去寻帝师大人?” 季泽该说的也说过了,该问的也问过了,顾云逸作出什么选择,端看他自己。 顾云逸闻声这才回过神来,他抬眼,看向季泽,语气真诚地回答:“自然,多谢贤弟提醒。” 季泽与顾云逸一起往陈度元的住处而去,一路上季泽把待会儿可能见到的人的真实身份告诉了他,以防真见到了四皇子,会出什么意外。 顾云逸一边点头,一边在心中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到了地方,果然不出季泽所料,四皇子的确亲自过来了。 前厅里,肖卓君拿着季泽给的几张药方,正低头垂眸思索,片刻后,他才抬起头看向面前的季泽与顾云逸。 两人都还不到十五岁的年纪,一个看起来乖乖巧巧,一个紧绷着唇面色严肃,但他们的眼睛十分相似,纯净而坚定。 季泽还如往常一般,率先招呼道:“师父,师兄。” 顾云逸却不能这般,他撩起衣袍俯身跪在地面上,“草民顾云逸参见四皇子殿下,帝师大人!”秀才虽然可以见官不跪,但是那也得看是什么官。 肖卓君勾起唇,笑看了一眼目不斜视的小师弟,开口道:“起来吧,不必多礼。” 陈度元第一次见小徒儿引荐朋友过来,他也不想摆谱,遂摆摆手,“小子快起来。” 他们这样说,可顾云逸是不敢放肆的,他道过谢后才站了起来。 季泽简单地与二人介绍了下好友的身份,没看到他们脸上有什么多余的神色,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看来,四皇子殿下并未将顾云逸的身份放在心上。 “师弟,你说这药方能够预防疫病,可这疫情会不会出现还未知,药方又是从何而来?”肖卓君直视着季泽,目光里没有怀疑,也没觉得他是在开玩笑,仿佛只是在问出自己的疑惑而已。 可季泽却知道,这样的目光与语气最具有逼迫性与侵略性,有自身气场的原因,当然这也是上位者的一种习惯。 对于身份地位不如他们的人,他们可以和颜悦色,但并不代表他们与对方之间就是平等的。 对上身边顾云逸担忧的目光,季泽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上前一步道:“阿泽相信师兄此前定然仔细阅读过师弟所写的信,而皇上与师兄心系受灾百姓,不然也不会来得这般快。且阿泽信中所言,句句属实,这药方如若有问题,师兄大可让随行的太医一看便知。” 季泽心中早有成算,倘若四皇子没仔细看信,又怎么会听取他的意见,连太医都带了几个来? “哈哈哈,卓君,你这皮猴师弟竟还敢揣测起圣意来了!他年纪小,你可别和他一般见识。”陈度元忽然笑着出声道。 肖卓君淡淡一笑,“师父,我还未说什么呢。”您这般着急作甚? 陈度元压根儿不觉得自己的心没两年就已经偏到一边去了,兀自在一旁乐呵呵地笑。 肖卓君点点头,对季泽道:“师弟你接着说。” 季泽:“……” 这下他有些摸不透对方的想法了。 于是季泽又开始装傻,他摸了摸头,笑着吹彩虹屁道:“师兄这般厉害,肯定能救很多人。” 肖卓君低头饮了一口茶,默笑不语。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古人处理水灾的程序来源于网络感谢在2020-02-10 22:30:02~2020-02-12 15:17: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清墨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0章 事毕(二更) 王渊虽是跟着四皇子来到临山县的, 但他实际上却是永康帝的人, 这点肖卓君其实也知道。 父皇不放心他,特意安排一个人在他身边也正常。 王渊既可以代父皇体察民情, 对这边的灾情也有个数,另外,最重要的是,也许这次正是父皇对他的一次考验。 王渊按照四皇子的命令,将此次带来的五百名雄鹰卫分成三拨, 分别带领县衙里的官差前去受灾的各大村子救人, 发放各种救灾物资,药材,以及打捞并集中处理被泡在水中过的尸体。 当他率领雄鹰卫到衙门时, 衙门口竟跪了许许多多的黎民百姓, 一片哀嚎声。甚至有的还将死人抬到了此处,声嘶力竭地哭喊着让县令大人救救他们。 王渊原本见城中受灾并不是多严重, 此刻却紧蹙了眉头。 一名头裹白布的中年妇人看到王渊一行人,立马爬着到王渊脚下,抓住他的衣袍,哭喊道:“大人, 救救民妇一家人吧。五日前孩他爷奶被洪水冲走,尸体都还未找到,孩他爹出门又被山给埋了,民妇全村里不知埋了多少人啊!俺们一把土一把土的挖,手都要挖断了才挖到孩他爹的尸体, 如今家中啥也没有,俺跟俺儿子咋活啊!” “大人,大人……求求您,求求您救救我孙儿!” “大人,草民没有家了!求您,给草民们一条活路吧……” “大人,俺们村子里有好些没被掩埋的人家都得病死了,大夫说治不了,这是瘟疫,俺们没有法子啊……” “大人……” 王渊低下头,看着那一只只抓着自己衣袍的瘦骨嶙峋的手,听着他们声声泣血的诉说着自己的绝望,向来冷心冷血的他,心中难掩悲愤。 临山县的县令就是千刀万剐也难辞其咎! 村民们见这位大人虽说黑着脸,但是在听了瘟疫这一词后还是没有嫌弃他们,他们的胆子便越发大了起来。 官差说县令大人祭祀河神去了,那么眼前这位定然不是县太爷。 “大人,你要为草民们做主啊,俺们村才被山给掩埋,顾桡那个狗官竟然派人将洪水引出城门,他这是想要害死俺们!” “对对对,害死了俺们所有人,就不会有人知道这狗官干的好事了!” “大人,救救民妇,求您了……” “……” 王渊正要上前一步查看那妇人旁边的尸体,被李太医一把拦住,“大人,不可!” 他转头看了李太医一眼,冷声道:“无妨。” 说罢,王渊蹲下去,开始检查妇人丈夫的尸体。 “你,把袖口挽上去。”他对着那名妇人道。 妇人先是一愣,但想着这位大人肯听她们说话,肯定是个好官,她连忙擦了擦脸上的泪水,伸出一只露出小臂的手。 那手臂上的斑疹十分显眼,王渊顿时心中咯噔了一下。 他站起身,面色沉了沉,“你,将袖口挽上去,你,还有你,你们都挽上去。” “是,大人。” 百姓们纷纷挽起袖口,每一个人的手臂上均是如此。 李太医神情严肃,提着药箱的手微微有些颤抖,“大人,此事非同小可,必须赶紧上报给皇上才行。” 他活了大半辈子,还没经历过瘟疫一事,要知道瘟病一出,整个县城不死上数十万人,恐怕难以平息。 王渊转头吩咐身旁的雄鹰卫,“把他们安顿下去,药方,就按照四皇子殿下给的,去药房捡药。” “是。” “你们加快速度到受灾村子里去,尸体妥善处置了。” “是。” 王渊最后看向李太医,“上报的人出去后,就封锁城门吧,我们带来的救灾物资和药材很可能远远不够,再增加十倍,派人加紧时辰送过来。” 李太医没想到王渊如此处变不惊,让他也渐渐放松下来,似乎事态还没有到他想象的那般严重。 其实王渊心中也没有什么把握,他做的这些全部都是按照四皇子吩咐下来的在做,但愿这些药方与措施有用吧。 他还记得史书当中所写,前朝年间的那一场水患死了上百万人。 洪涝将整个府城淹没,尸体漂浮,无处不在,很快便出现了大疫,那时家家有僵尸之痛,室室有号泣之哀,或阖门而,或举族而丧者。 水灾与火灾可防,地龙翻身可躲,可若是遇到瘟疫,所有人躲不开也逃不掉,它是一场比任何天灾人祸都要恐惧的灾难。 至于顾桡,哼,这种没脑子的货色,就他也想将此事瞒天过海,简直可笑至极! 身为地方官员,管理的县城出现洪涝疫情,竟然还敢公然违反奏报制度,当报不报,不及时报、瞒报、谎报,结果如何?呵,他就在牢里等着见阎王去吧。 王渊暂时在县衙办公,他回了县衙第一时间就是给永康帝写信,告诉他这边的实际情况,还有四皇子对待灾情,疫情的处置办法通通写了上去。 李太医这边将所有的医馆的大夫聚集在了一处,趁现在疫情还未全面爆发开来,他们必须作好一切准备。 有瘟疫的消息还是从村子里出来的,县城这边还没有动静,因此李太医决定先按照四皇子殿下给的药方,让大家先喝药预防,并且挨家挨户通知,让百姓戴上面纱,减少出门的次数…… 官兵们通知下去后,这些举措让全城的百姓都警惕了起来。 而季泽正好将自己之前参加文会从一部分读书人那里得到的好感值使用了,让这些好感值全部重新作用在百姓身上,希望他们能够好好配合官府,不恐慌,不惹事。 季泽使用了好感值之后,发现情况好像还不错,这更加增添了他对获取更多好感值的兴趣。 临山县治下的村子受灾不是一般的严重,除了有提前得到暴雨消息便躲到一座花山上的赵家村,其他村庄全部受灾严重。 不过好在雄鹰卫执行能力非寻常官兵能比,他们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几日的时间,很快便将局面控制了下来,还救了不少被泥石流掩埋的百姓。 在京城提供的援助到后,特别是县城里,此前来到衙门求助的那些得病的人,都一一被治愈,就连李太医也对四皇子提供的药方啧啧称奇,整日里埋头研究,恨不得将它们全部供起来。 王渊连连感叹,此番要不是有四皇子坐镇,待疫情全面爆发,这座城就会成为死城。 四皇子实乃大才之人,想来之前的他不过是在掩人耳目罢了,王渊从未见过一个如此有远见与谋略的人。 仅仅七日,便拯救了一座城的百姓。 看来,皇上的心思是要重新动上一动了。 这些天,季泽与顾云逸也在帮忙煎药,安抚城中百姓,导致两人在王渊那里委实挂上了号。 这俩小秀才,是个好的。 疫情过后,顾桡被斩首,但念在事态未被扩大,顾云逸又在前面主动帮忙,因此没有追究他的妻儿之责。 顾云逸与顾桡没什么所谓父子亲情,但他被斩首那日,他与姨娘还是去送了他。 而顾桡最疼爱的嫡子顾云鹏与他的正室夫人,却不知躲去了哪里。 四皇子殿下的决定让全城百姓都高呼叫好,因为他的到来,百姓们第一次觉得自己如此被朝廷重视,顿时感动不已。 既凝聚了民心,又让百姓对朝廷寄予信任与希望。 肖卓君十分满意他所看到的,离开时又送了一块玉佩给季泽。 已经拥有五块相同玉佩的季泽:“……”如果他没认错的话,师兄给的这块玉佩就是师父送的那一种。 师兄该不会不想要师父赠的玉佩,所以转赠给他了吧? 第81章 各自珍重(一更) 此次临山县发生的天灾被四皇子以一人之力亲至现场出谋划策, 带领五百雄鹰卫将其还未扩大时就已扼杀在摇篮中, 在王渊上奏实情之后直接震撼了整个朝堂。 这事办得让永康帝龙颜大悦,连病都好了不少, 挥挥手就要赐四皇子一座大宅子,偏他拒绝道:“此乃儿臣应尽之责,本就无须论功行赏,且儿臣只想为父皇分担一点所忧之事,唯愿父皇龙体安康。” 这一番话说得是情真意切, 把一些态度中立的老顽固感动得泪流满面。 太子与三皇子一派被四皇子这一做派气了个仰倒, 感情以前默默无闻,跟个空气一样的存在都是假的了,想着皇上快不行了, 跑出来表演父子情深。 哼, 他们倒要看看,他能表演多久? 而这边四皇子府邸。 书房中, 肖卓君手中拿着一封信,眼神无波无澜,只有唇角微微勾起,“呵, 大皇兄这也太着急了些。” 忽然,他轻轻抬眼,只见一个黑色身影骤然间出现在书房中。 那人着一袭黑衣,蒙着面,见了坐在书案前的人, 即刻单膝跪地抱拳道:“回禀殿下,据属下调查得知,季泽此人确实为一普通农家子,他自幼便聪慧过人,家中有一座花山,且还饲养了一只大猫,除此以外并无任何疑点。” 肖卓君垂眸,这世上竟当真有此异于常人的十一岁稚子。 他瞥了跪在地面上的人一眼,眼神变得犀利起来,开口问道:“虞机营新来的那几人怎么样了?” “禀殿下,资质尚可。”暗卫顿了顿,便道:“其中一人,一月前不知从何处探得虞机营所在,主动前来投奔。是个比较难得的练武奇才,且轻身术了得,走如绵羊,动如霹雳,若他日上战场,能以一抵百。” 薛一看了看主子的神情,继续说:“唯一不足的是,就是,就是对方年纪尚小,时不时要闹着回家一趟……” 肖卓君很少见薛一夸人,顿时起了几分兴致,“哦?可有查清楚这人的来历?” 薛一:“……与季泽同村。且,还是好友。” 肖卓君总算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这二人…… 他突然畅快一笑,“那便留下吧,过几日与那一批人一同送去西域。” 薛一:“是,殿下。” - 洪涝过后,季泽与县学里的教谕告了假,准备回赵家村看看村子里的情况。 这时候县学也停课了,很多地方需要花时间整顿一下,而学子们大部分都告了假,因此教谕干脆给大家放了三日小长假。 季泽一行人是坐的马车回去,顾云逸也跟着的,一起出来透透气放松心情。 顾桡被斩首,他心里没有起什么波澜,但是他娘这段时间却是憔悴了不少。 好在有自己的开导,娘如今也已经渐渐好了起来。 他现在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地称呼“娘”,而不是“姨娘”了。 不过家中虽有一笔银两能够支撑他参加科举,可到底不能够等着坐吃山空,为了家中生计,娘每日做刺绣都会熬到很晚,他很怕她熬坏了眼睛与身体。 顾云逸放下车帘,暗想,他必须更加努力才是。 季泽与顾云逸在同一辆马车上,他见好友脸上没有表现出任何不适的神色,便开口道:“云逸兄最近身体好了不少,日后坐马车应当也无碍了吧。” 顾云逸笑着回答:“的确如此,不过还得多亏了泽贤弟教授的五禽戏。” 季泽好笑:“那也得你自己坚持下去不是?” 其实他不仅发现顾云逸身体好上了些许,也爱笑了。 很多事情想开就好,毕竟多想无益,对身体更是没什么好处。 季泽来到大周朝五年,好友也就是顾云逸与林立学两个,彼此的性情大家都清楚。以前朋友圈里流传着一种矫情的说法,那便是:你是什么样的人,你便会吸引什么样的人。 他觉得朋友亦当如是,他们骨子里坚持追求的东西相似,使得其互相吸引,成为至交好友。 而顾云逸认为,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因为有了季泽的帮忙,他才能看起来毫不费力。 辟谷丹,云雾茶,五禽戏,特殊的书籍释义,疫情发生后的提点…… 顾云逸不笨,他很聪明,有些东西其实是好友的秘密,然而,他却对他敞开心扉。 若他日对方有所求,他愿意为他付出所有他能够给予的,包括性命。 两人在马车里,对视一眼后,淡淡一笑,什么也没说,又好像什么都知道。 回了赵家村,季泽看到家家户户都在往外扔东西,还有人趴在屋顶上修房子。 赵水河是赵家村的村长,他家闺女就是季家大房的小赵氏,大房与季老二一家有过节是全村都知道的事,因此在洪涝发生以前,他也对季老二一家没什么好脸色。 这会儿见到季大根与李氏从马车上下来,带回一筐一筐的好东西,身边好像还买了个人来使唤。接着,季泽和马车里的另一位穿着得体的公子也下来了,看上去就是与季泽一样的人,都是秀才。 赵水河远远地瞧着,心里头委实酸溜溜的很。 但终究这一家人是赵家村的恩人,他赶忙放下手中的活迎了上去,一脸热情地说:“哎哟喂,秀才公跟老爷夫人们回来了!” 可是赵水河这一吼,把全村人都吼来了。 林大柱跑在最前头,粗糙的面庞上带着浓厚的笑,“秀才公,大根,嫂子,你们回来了。嘿,这些重东西让我来搬,我力气大着嘞!” 李大牛挤了过来,“我也来,我也来,恩公只管到一边歇着去。” 李氏与季大根一愣,这是咋回事?他们家啥时候变成他们的恩人了? 没过多久,村子里的其他人听说季泽他们回来后,也都纷纷跑到村口来接人。 大家口中都异口同声地叫着季泽“恩公”,一直不断地说着感谢的话。 这下季泽他爹娘更懵了,一群人围着帮忙,他们家带回来的东西一转眼就被搬进了他家院子里,回去时抬头一看,嚯,连房顶都被人翻修过了。 李氏看着忙碌的众人,心中奇怪道,她家咋这么受欢迎了?还有,为啥一直叫阿泽为恩公? 她心里疑惑,也问了出来。 林大柱他婆娘兰娘上前一步笑着解释道:“梅子,原来这事你们做父母的还不知道啊。我跟你说,下暴雨那日夜里,要不是秀才公写信让大白带回来给村长,让我们村里人立马躲到你家花山上建的大棚中去,我们村怕是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众人插嘴道:“是啊,秀才公在信里强调,一定要俺们当晚就带着食物上去躲好,说会发生洪涝,还有啥泥石流。” “赵家村唯一的一个秀才公专门让大白回来提醒,咱们这些大字不识一个的泥腿子,不听他的听谁的?更何况这天气确实怪异……” 有人有些后怕地说:“还好有秀才公家的花山,不然哦,好些住在山坡下的人家都被埋了。” “就是有点奇怪,咋好多山都塌下来了,就花山还好好的啊?” “人家秀才公是老神仙点拨过的人。”他们哪知道全是那些花的功劳…… 系统出品的最优花种,成长起来的根须发达,迅速深入土层,并且能够牢牢固住土壤,这才使得赵家村的人免了这一大劫。 不像其他几个村,既没了钱财,更是赔上了一部分村民的性命。 村里人十分兴奋,季泽虽然有了秀才的功名,但他还是当初那个为他们着想的狗娃子。 李氏与季大根这才知道为何大家的态度变了这么多,就连季家上房的人也扭扭捏捏地过来道了声谢。 他们一口一个秀才公,还有恩公,热情得季泽有些面红耳赤。 季泽:“没有,没有,这只是举手之劳。” 村民:“不不不,这可不叫举手之劳,这叫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季泽:“……”还能这样说?他怎么不知道这二者之间有啥逻辑性? 顾云逸难得看好友害羞,然后抬手忍着笑摸了下自己的鼻子,以此掩饰他嘴角的笑意。 李氏也笑了,“没事,没事,我们阿泽也是村里的一份子,这些都是他应该做的。” 甚至有村民送来了鸡蛋,季大根也赶紧道:“多谢大家为我们修了屋顶,这就够了,够了,可千万别再送东西了。” “……” 好不容易将人送走,季泽坐在院子中,兀自翘起了唇角。 顾云逸看他一眼道:“贤弟很开心。” 季泽虽然平时秉承的原则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但这会儿确实因为帮了人之后,内心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他诚实地点了点头,笑道:“走,我们去山上转转。” 顾云逸见周围也没什么他能帮得上忙的,该搬的该整理的,邻居们也一起帮着整理了,他便吩咐了小武一声,与季泽一道出了门。 两人一路有时谈论文章,或是不解的释义,有时聊起了他们的未来。 季泽他们在家没有待几天,因为家中一切完好,种的花也没事。第三日时季泽与顾云逸便准备回县学里读书了,毕竟他们也才三天假期。 令他俩没想到的是,中途没出来见过面的林立学突然回家了。 在隔壁,季泽他们就听到林大柱发怒的声音,“你还知道回来!?不是跟着人家练武的跑了吗?回来干啥!?给老子滚出去,老子没有你这个儿子!” 紧接着,“砰”的一声关上了院门。 然后又是兰娘的哭喊声传了出来,“当家的,狗蛋这么久才回来一次,你怎么就狠的下心?我就这一个儿子,出了事咋办?你快把门打开!” “爹,娘,让儿子进去吧!”林立学在门外啪啪啪地敲门,敲了许久也没有动静,他声音也有了点哽咽,大声喊道:“你们再不开门,以后都见不到我了!” 林大柱气急败坏道:“咋?还敢威胁我,不认你老子了?你给我滚!” “当家的,你……” 林立学眼里也冒了泪花儿,爹娘为啥就不理解他呢? 他要当大将军,要上场杀敌,要保护爹娘,保护所有的老百姓! “爹,我没有威胁您。”林立学解释道:“我这次是特意回来见你们最后一面的,儿子不打算考武状元了,我明日就会去西域,直接上战场打那些前来冒犯我朝的匈奴。” “打,打匈奴?”院子中的兰娘听到这话,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林大柱眼睛都气红了,“你这个不孝子!铁了心要让我们老林家绝后!” 后面的事,季泽与顾云逸就不知道了。 季泽反而有些自责,他把那本秘籍交给狗蛋兄,是不是做错了? 准备离开赵家村时,林立学还是出来见了他们二人。 说了会儿话后,林立学红着眼眶道:“阿泽,云逸兄,你们保重!”他这次是真的要与他们说再见了! 顾云逸也道了一声,“贤弟保重!” 季泽上马车前将从系统那里兑换来的止血方子制成的药粉赠了一些给林立学,“我们各自珍重吧!”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2-12 19:19:39~2020-02-15 17:51: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因崽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清墨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2章 新帝(二更) 季泽从与林立学聊天的时候知道, 之前雄鹰卫到村子中救人, 被他看到了,他便因此生出了想学武, 主动投军的念头。 后来因为季家宝在临山县与人赌钱差点被打断腿,他跟着他爹到县城给季宝根送赎金去,正巧碰到了几个神秘人在街道上领那些乞儿学武,只要他们跟这些人走,就能保证他们吃穿不愁。 当然, 也说明了其中潜在的危险性, 他们随时可能会失去性命。 成百上千人当中,能够成功拔得头筹的优秀者,将有机会成为贵人身边的一名暗卫。 林立学本来也怀疑过, 担心小乞丐会上当受骗, 但直到他看到了他们施展出来的本领后,就决定跟着几人回去“拜师学艺”。 他不想当暗卫, 他只想学武,然后投军。 之后林立学便给爹娘留了封信,偷偷跑去虞机营自荐了。 他去了才明白,这真的是一个学武的好地方。 传授他们武功的人十分神秘, 而且厉害,一直到他们说要他去西域进行实战演练,但是生是死全在他自己,林立学二话不说就同意了。 季泽哪里能想到他的好友只为实现当大将军的愿望,竟然能有如此无畏生死的精神与魄力? 明明之前还只是一个贪玩贪吃, 每日呐喊着当大将军,考武状元,讲兄弟义气的孩子。 不过,季泽却相信,他能够做到。 回到临山县后,灾后县城的一切已经重新开始了,县令也是由之前的王县丞提拔上去的。 季泽认得此人,当初遥遥离开时,安婆子找顾桡出面,结果来的就是王县丞。 由县丞混到县令也是件极其不容易的事情,并且他还听说此次暴雨来临前,王县丞还提醒过顾桡,只可惜顾桡并没有听取他的意见。 季泽在县学的第一年在岁考的测试中结束了,他如愿以偿地得了头名。 这一年经历的事情也是够多的了,搬来临山县,考取秀才功名,经历洪涝,疫病,得到赵家村村民们数不清的好感值,第一次岁考…… 由于是第一回在县城过年,李氏与季大根早早地备好了年货,还有一些祭祀用品。因为季泽为季青山与曾远之准备了节礼,所以也回了一趟赵家村。 只是这一次回去,他没能见到林立学。 听林婶子说,中途也就只寄回来过一封家书,让他们勿念,他很好,其余的什么也没有。 季泽的生辰是在正月十五,正好过元宵节,而他又在抽奖时恰巧抽中了好东西,便邀请师父陈度元,以及好友顾云逸来家中一聚。 季泽现在共有五万多个贡献点,看起来是很多,但这些都是在岭南省首府参加院试时逛了不少书斋所得,而临山县几乎已经找不到书籍录入系统了。 如今他还要在这里生活三年才能前往成兖府参加秋闱,贡献点必须省着点花。 正月十五闹元宵,县城里的夜市亦是十分热闹,卖什么的都有,百姓们都在街道上猜灯谜,买小吃看杂耍,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月光轻柔地洒在小院中央,季泽家的院子里摆放了一张餐桌,几条凳子,还有方才搭建的临时烧烤摊。 “没想到还能这样烤肉吃,既痛快味道又好!不错!不错!”陈度元坐在烧烤架前,被火烤得红光满面,喝了一口酒,又往嘴里塞了一块肉。 在冬日里这样围着火堆喝酒吃肉,不仅不冷,连心里都是暖烘烘的。 滑嫩有光泽,纹理分明的肉片串起来往烧烤架上一放,片刻后撒上特制的调味料,肉片泛起金黄色光泽,冒着滋滋滋的声响,轻轻翻转便可入口。 这便是季泽用转盘抽奖时抽到的末世变异了的巨型切叶蚁的肉,肉质十分晶莹剔透鲜嫩不说,最经不得火烧,只需用火轻轻一烤很快就能熟,那香味瞬间窜进鼻尖。食用后,还能提升身体机能,好处大大的。 且不管是谁一旦入口,吃了还想吃,根本停不下来。 顾云逸也是头一回这般贪吃,分明是泽贤弟的生辰,他还吃得这么多,但是又停不下来,这味道实在是太好了。 虽然他心里有些不好意思,但手上的动作却没停,只抽空了问一句,“这是何种肉类?” 季泽吃得多了,自然没有他师父与顾云逸那么夸张,面不改色地说:“自家养的鸡。” 顾云逸:“……”骗他不认识鸡呢? 不过他也没多问,要想有肉吃还是闭嘴的好。 李氏与季大根随意吃了些,便回到厨房带着小木不断地为他们提供肉片,没办法,他们吃得太快了。 小木也习惯了家中总是会突然出现的各种肉类,他也吃过不少,反正老老实实地干活就有肉吃,公子还会教他识字,这日子是再好不过的了,哪里还会再想其他。 季泽朝陈度元投去一个眼神,发现他没什么其他表情,只一脸沉醉在烤肉中,顿时松了一口气。 “师父,这肉您尽管吃,对身体有好处,吃饱了还可以打包带回去。”他乐呵呵地说。 陈度元这才停下来,看了他心虚的小徒儿一眼,正儿八经的问道:“要是老夫打包的吃完了呢?” 季泽:“……” 他干脆利落地答应道:“弟子再给您送。” “嗯,不错,孝顺。”陈度元捋了捋胡须,满意地点了点头。 顾云逸见季泽这副模样,也是哭笑不得。 惯爱说这些好话哄人的贤弟,也会被人一个问题问得恨不得举手投降。 元宵节刚过,就从京城传来了一个大消息。 那就是皇帝突然驾崩了,举国哀悼。 天子的驾崩是国丧,礼法要求臣子们服“斩衰”三年,三年之内不得应考、不得做官、不得婚娶。 不过,这对于大周朝显然是不适合的,假如朝廷在那么久的时间里无所事事,天下还不知要乱成什么样子。 礼法无非是统治者治天下须以孝为根本,因此达到目的便可,国丧时天下人只须服丧三日,从权变通无可非议。 而在民间就是不娱乐,不嫁娶,稍微做些哀伤的情绪出来。 天子驾崩对于百姓们而言,是十分遥远的事,只要新帝不是太坏,不苛刻百姓,增加徭役赋税都与他们无关,所以基本无人在意即位的是谁。 可季泽却从陈度元那里知道,皇帝驾崩时竟然下了两道遗旨。 “太子之位,实为国本,卓宸非其人,不可虚立……但百姓者,天之百姓,朕恭天命,属当安育,虽欲爱子,实畏上灵,岂敢以不肖之子而乱天下……” 这第一道是废太子诏书,简而言之,就是太子无用,被废了。 “朕以宗人入继大统,获奉宗庙四十五年。深惟享国久长,累朝未有。只缘多病,过求长生……良妃之子四皇子肖卓君宜上遵祖训,下顺群情,即皇帝位。” 很显然,第二道是传位遗诏。 季泽震惊了,皇帝竟然知错,说自己过于追求长生之道。 更震惊的是,他抱对大腿了! 全国释服之后,新帝登基,大赦天下,开恩科,正科顺延三年。 这一年,季泽十二岁。 作者有话要说:过渡章节感谢在2020-02-15 17:51:52~2020-02-15 22:00: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清墨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3章 赴考 洪庆二十一年, 新帝登基, 大赦天下并开恩科。 时间犹如白驹过隙,又一个三年一晃而过, 延期三年的正科终于正式到来。 洪庆二十五年,七月初五。 岭南省成兖府最大的码头,船家不急不缓地停泊好船,大着嗓子朝船舱里喊道:“秀才公们,成兖府到了!小老儿在此祝诸位秀才公金榜题名, 一举得魁!” 不少读书人从船舱中出来, 本来坐久了船身体委实不太能够吃得消,心情也不怎么好。好不容易到了目的地,心下放松的同时听到船家的话, 的确让人高兴了许多。 有人笑着道:“那就借您吉言了。” 船家黝黑的脸上带着纯朴的笑, 畅快道:“到时候返程诸位秀才公可就是举人老爷了,嘿嘿, 届时还来坐小老儿的船便是!” “这是自然。”大家都笑了起来,连着这些天在船上的逼仄不适与紧张感都去了一大半。 “公子,我们到了。”小木背着行李,两只手里都提着东西, 站在码头上兴奋地对船上的少年说道。 他今年二十一岁,现在的他与当初刚到季泽家相比,强壮了不止一星半点,加之在临山县时吃得又好,还跟着季泽识字锻炼身体, 他那两条胳膊看着实在粗壮得吓人,还有六块腹肌。 一路上,寻常人光是瞧着小木都觉得害怕,谁还敢找他们麻烦? 被叫做公子的少年撩起船上的帘子,缓步迈上了码头,长身玉立的他,束发成髻,身着一身文人常穿的青衣。 少年公子面如冠玉,目如朗星,唇角噙着笑意,那双眼睛柔和而晃眼,又似乎带着不曾察觉的凌冽,称赞一句“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亦不为过。 季泽朝小木点了点头,看着成兖府最大的码头心中喟叹,四年了,他再一次来到了这里。 永旭帝开恩科时他十二岁,原本季泽也是想参加那一年的秋闱,毕竟自己按部就班,规规矩矩地读了六年书,心中多少也是有些成算的。 当初他差点在考试公告出来后就报了名,只不过被师父给阻拦了。 陈度元的意思很明确,他不仅要季泽考中举人,还要在第二年考中会试,成为进士。 当然,他毫不怀疑徒弟的学识,十二岁的举人必定能名满天下,可那之后呢? 接着参加次年的会试? 十三岁的进士他或许也能够考中,但要是以这个年纪入朝为官对季泽来说并没有什么好处。更何况,这天下之大,比他会读书的人海了去了,倘若未能中试,还不是得再等三年。 并且陈度元认为他这小徒儿的性子压根儿不需要用落榜来磨练,徒弟心性历来沉稳,不骄不躁,做事内敛,待人接物亦是不错。 还不如就此沉淀四年,好好积累学识,厚积薄发,以小三元的成绩参加三年后的正科,方能一举得中。 如今的季泽已是十六岁的翩翩少年郎,身高五尺有余,就是站在那也能吸引一大把的目光,好看的事物人都喜欢多看两眼,更不用说这还是一位温文尔雅的读书人。 这时候的大家还不知道“气质”这一词,就是觉得此人除了长得高与好看以外,还包括行为举止哪哪都让人赞叹。 “泽贤弟。” 听到喊声,季泽回过头,看到顾云逸与小武也收拾好行李出来,他笑了笑,“走吧,我们虽是第二次来这成兖府,但四年已过,到底还是有了些变化。” “确实。” 顾云逸的身体也长好了些,整个人看起来都比以前更加平和了不少,但因为常年生病服药,身上总有种有种病弱贵公子的感觉。 小武随意道:“季公子说的是,不过咱们虽然不能说已经对这首府熟门熟路,但是大致情况应当还是没变的。” 小木依旧话不多,点点头赞同道:“我们这回来得早,客栈肯定还有很多房间,也不用着急。” 他继续说:“公子,你们先找个地方好好休息一下,我去叫马车,很快就好。”码头距离考场还有好一段路,由于季泽与顾云逸要参加科举考试,自然得住近一些。 小武:“那我也去。” 季泽与顾云逸便同之前来参加院试一样,一起步行去找茶馆,没想到以前那家小茶馆还开着,两人不约而同地走了进去。 “小二哥,来壶上好的碧螺春,两碟花生米。”季泽找了个极好打听消息的位置坐下。 果不其然,他们又听到了不少消息。 因为乡试在即,大部分考生都在七月便到了考试地点,提前预订下房间的同时顺便打听打听一些消息。 比如谁谁谁最有可能考中解元了,考官们的喜好啊等等…… 此前因为季泽是岭南省小三元,开恩科时一众读书人还特别期待与他比试一番。 由于各大省城,州府,小三元本就难得一见,一个省城或直隶州就仅仅只有一个,尤其还是十一岁的小三元。 可令众人失望的是季泽那年却没有去应考,到了后面,他才逐渐从大家的视线中淡去。因此,也没多少人再提起过他的名字。 茶馆里什么声音都有,坐的大多都是成兖府的普通老百姓,一些读书人,考场失意的童生,秀才占多数。 不过这次乡试最惹人争议的还是主考官,秋闱是由天子选派翰林或者内阁学士赴各省充任正副主考官,主持乡试的,但今年官府却隐瞒了此次主考官是谁的消息,着实让人捉摸不透当今圣上的想法。 也有人说是去年黄首辅的庶子暗中收买了主考官,企图作弊一事让天子震怒,士子发配充军,黄首辅也差点被褪去了一层皮。 而圣上刻意在扶持叶次辅,上一回开恩科特意钦点了他的儿子为状元,黄首辅肯定要凉了…… 这些消息半真半假,不过有一点,不知道此次乡试的主考官是谁,这倒是真的。 季泽倒没觉得有什么,不知道便不知道吧,他答题时稳重一些,“刚柔并济,双管齐下”,其他的也没必要多想。 只是这些考生在这人多嘴杂的地方,毫不遮掩地议论朝堂之事,不怕会出事吗? 还是说他师兄,不,新帝即位后,心胸豁达,各种民间言论均当作什么都没听见? 季泽与顾云逸听了一半,便觉得没甚意思,转而开始认认真真地喝茶,吃起花生米来。 没让他们等多久,小木与小武两人就叫了马车过来,季泽顾云逸二人也不想再继续听下去,一行四人便直往之前住过的客栈方向而去。 在船上待了好些天,实在累极,他们还是更愿意早点回去洗个澡,用过饭食,躺在床上好好睡一觉。 第84章 乡试一 八月前, 成兖府不断有从各处赶来应考的试子, 很快府城的客栈便已人满为患,好些考生没赶得及还住在了一些老百姓家里。 季泽与顾云逸来得早, 租的都是客栈里的一间上房,距离贡院仅有一条街道的路程。由于小木考虑到公子需要静下心来安心备考,住得太近或者太远皆不是太好,这才选了这么个好位置。 几日前,季泽就已经带着秀才文书到府衙登记姓名, 籍贯以及面部特征, 然后拿到了准考证等一系列资料。 十年苦读,即将迎来属于他的战场。 季泽来到这里从六岁开始背书学习,从百家姓, 千字文, 再到四书五经释义,策论, 史学,算学,律法,农桑, 八股文…… 日日练习风格、布局、字数都有规定的文章,练字温书等,一切皆是由简到难,滚瓜烂熟。 他还需要博古通今,有灵心、慧眼和辨思, 而不是成为一个只会读书的书呆子。 只有考中举人,才是他真正进入士这个阶层的开始。 虽然在老百姓眼里,秀才是很有才华,很光彩的,并且享有见官不跪,免除徭役,罪不上刑等特权。还能有些实惠好处,比如在当地办个学堂,当个老师,在县衙谋个文秘等差事,或者就近县府学校再学习,再往上考。然而秀才到底只是最低等级的功名,并无入仕资格,压根就当不上官。 可举人就不一样了。 对于普通人家而言,举人功名足以光耀门楣,光宗耀祖,十里八乡都会知道不说,社会地位也是很高的。 最重要的是举人可以出仕为官,八品,九品的官再小也是官啊。 举人是地方上层阶级,不仅名下的土地不用交税,而且乡绅、富商、县衙都会很给对方面子,甚至连县令大人也会请当地举人前去议事等等。 考中举人的好处大是大,但这秋闱的竞争对手可不是一般的多,题也不是一般的难。 先说参加乡试的竞争对手吧,一个大县大约三十到四十位秀才,小县十来人左右。 咱们姑且按一个县平均录取二十名秀才,会参加乡试的有一半,十人,那么一个府就有上百人。 最后,一个省呢?算上十个府城,一两个直隶州的话,参加考试的秀才就有一千多名秀才竞争那一点点举人名额。 然而三年才一次乡试,大的省份大概能够录取一百二十人,中小省份也就三四十人左右吧,也就是说三年才录取这么些人。 要从众多秀才中脱颖而出,可见考取举人的难度到底有多大。 季泽前世虽然没有什么文化,但他也是听说过范进中举这个故事的,而他现在就要亲自上场体验一番。 在古代五十几岁还在考举人的比比皆是,比如范进中举后疯掉了,其实并不只是故事,而是社会现实,因为那个时候,范进考上举人的概率实在是太小了,所以考上以后才会一激动就疯了,不过也的确如此,举人考试的压力实在是太大,在古代,科举之路从来都不是那么简单。 打个比方,考取秀才的难度跟现代考211大学差不多,那么举人就相当于清华北大了吧,更难的是这样的科举考试也只有考试那几天才有机会而已,不是每年都可以考的。 纵然,再难再可怕的科考,总有一些牛逼哄哄的考生。 季泽在成兖府备考的一个月里,既没有太过紧张,也没有放松,就算心中有把握,也还是按着自己的计划表来温书,锻炼身体与练字,一个都没少。 这回考试顾云逸倒是有些紧张,心态不够平和,晚上还要熬一会夜。 季泽劝了他,怕他到时候身体支撑不住,毕竟这次在考场上一共要待上九天才行。 顾云逸听是听了,但依旧紧张得不行,这一次他实在是太想考中了,倘若中试,他就是十八岁的举人,接下来便可参加会试,早日高中就能早早为他娘分忧。 当然,这些季泽是不知道的。 八月五日,乡试第一场开考。考生需要考九天,共三场考试,每三天一场,每场中间可以休息一天。 这既是才学的博弈,也是身体是否康健,能不能坚持下去的比拼。 季泽睡了一觉在卯时之前便被小木叫醒,他起床后动作极快地洗漱了一下,待清醒了才将早就准备好的考篮拿起,与顾云逸约定一起出门。 他们来到贡院时,外面早就排了一队长龙,夜里灯火通明,由于有官差在一旁维护秩序,几乎没有考生及家属等人吵闹。 季泽与顾云逸前后排在长龙中,提着考篮,等待轮到他们确认身份等。 微风吹来,在夏日里季泽感觉到了十足的凉意,不过这比在冬季要好上许多。 唯一不足的就是怕下雨,怕挨着臭号,号舍会漏雨等等。 在天蒙蒙亮的时候,季泽转身轻轻拍了拍好友顾云逸的肩膀,“尽力便可,不必紧张,若是太过紧张的话先不要着急答题,像我之前教你的那样,做几次深呼吸,缓解情绪后再答题。” “多谢贤弟提醒。”顾云逸比季泽要大上两岁,但遇到什么事,反而对方更像兄长,他此刻微微有些窘意,但片刻后也就没再多想了。 “谢什么。”季泽看他一眼,低笑了声。 “龙门”一开,没过多长时间很快便轮到了他们,按照流程,相关人员核对相貌,身份信息之后,再进入一个房间由搜子检查考篮,食物,衣物等。 可能因为是乡试,检查更加严格了,并没有查出有夹带小抄等作弊行为的考生。因此,查验的速度很快,没一会儿外面的队伍就少了一大截。 待所有考生检查完毕后,再由主考官带领大家拜孔孟,讲述各种规则。也是这时候季泽他们才知道这一次乡试的主考官是谁,他就是翰林院学士李中南。 不过,此人季泽没有什么印象,只在众多考生中看了一眼对方严肃的脸就被官差带着进入了考场。 季泽的运气还行,第一场考试并没有被分到臭号旁边。 他进了自己的号舍后,外面的官差立马落了锁。 由于这一次考试可以带食物,季泽也就方便了许多。想起之前的考试经验,为了防止号舍条件不好,太脏等等,他还带了棉布用来擦拭木板。因为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甚至连油布他都带了,目的是防止号舍漏水。 但是当季泽走进号舍时,有些惊讶,他才发现这里条件也太好了些。 号舍的头顶盖的瓦片,很新,木板床上有干净的薄被褥,上面还搭着一个木桌,也有蜡烛,火折子,碗等用品。 季泽暗自思索,不知道此处以前就是这样的,还是上头的人特意做了这番安排? 作者有话要说:乖乖冲鸭!乖乖长大啦,要考古代的清华北大!!! 专业知识,及参考人数,难度,题型等等都是渣作者查了好些资料的,引自网络哦 感谢在2020-02-16 23:02:56~2020-02-17 22:49: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田字格 10瓶;清墨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5章 乡试二 乡试的号房虽说条件比院试好了很多, 但因为常年没有人来此, 也无人打扫,灰尘蛛网还是有不少的。 趁着官差还在陆陆续续的往考场带人, 季泽先把考篮放在一边,点起蜡烛,再从考篮中拿出一块干净的棉布出来,沾了水打湿后开始清理号舍。 确保不让灰尘等物脏了试卷,他又用除臭剂喷了几下, 除去空气中及被褥上的异味。 收拾干净之后, 季泽便坐在木板床上,靠着墙,静静的等待开考发卷。 号舍里一只蜡烛放在木桌上, 灯火明亮, 透过烛光隐隐约约能看到背靠着墙壁穿着一身浅青色长衫的少年,但见他微微闭着眼睛, 形相清癯,丰姿隽爽,湛然若神。 黄茂予提着考篮走进他的号舍,随意将其放在一旁, 轻撩起衣袍一屁股坐在了木板床上。 他虽然嫌弃这里太脏,却也没有要动手清理的意思,只是不耐烦地皱起了俊逸的眉头。 黄茂予四处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越看越觉得此处环境实在是糟糕透了,看着那些人紧张的样子, 眼中划过一抹嘲讽。 呵,这些人他们终将成为他的手下败将。 他可不是那个庶兄,作弊不成,害得父亲吃了大亏,简直丢人现眼! 黄茂予唇角勾了勾,眼神闪烁,他会是十八岁的少年解元,整个大周除了已经告老辞官的帝师大人曾经不过十五之龄便成功考取举人功名,而他,将是新帝登基以来的第一人。 此次乡试,解元他势在必得! 想到还有此后的会元,状元,黄茂予得意地扬了扬唇,上一回被那老匹夫的儿子得了状元,皇上这一回可不要厚此薄彼才是。 他理了理衣袖,然后从考篮中拿出来几尺丝绸,随意地铺在了木桌上。抬眼时忽然看到对面靠墙闭眼休息的一个少年,对方虽说闭着眼睛,但看那毫不紧张的姿态,挺直的脊背,仿若胸有成竹。 黄茂予冷笑,他今日确实见到了几个与他年纪一般大小的秀才,但就这几人想也不会那般容易就成为他的阻碍。 天空泛亮,官差大声喊道第一场开考时,季泽方才睁开眼,他坐到木桌前熄灭了蜡烛,等待发卷。 只是忽然感觉到一道打量的视线,他抬起头看向那视线的主人。 对面的少年穿的是丝绸,束发的簪子一看就不是普通货,看着自己时眼皮微微上撩,季泽能感觉出来这人貌似不太看得上他。 但他还是朝对方淡淡地点了下头,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随后很平静地就将视线移了开去。 这不是示弱,而是一种默不作声地挑衅。 简单来说,就是表面上是高高在上的你看不起我,而在我心中实际却是对这种不起眼的小事,压根没有起一丝波澜,不受一点影响,亦不愿意同你计较,还对你保留了应有的礼貌。 黄茂予此时犹如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这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做给谁看? 他怕是不知道他是谁吧?竟然敢用这样的眼神看他! 要是季泽知道黄茂予的想法,定会觉得好笑,他用什么眼神了?莫不是有被害妄想症? 很快,官差便将试卷与草稿纸发下来,季泽手中拿到一摞厚厚的纸张,可见题量之大。 八月五日为第一场,考生要在号舍里待到八月七日下午申时。 第一场试以论语一文,中庸一文或者大学一文,孟子一文,以及五言八韵诗一首,外加八股文四篇,这些就是此次乡试首场的所有题目了。 三道四书题每道都要写两百字以上,四篇八股文题则需要写六百字以上,要求在三日内完成交卷。 季泽做的第一件事情还是先检查试卷,确认无误后才大概地浏览了下所有的题目。 他从四书题做起,看过题目心中也有数了,便低头认真磨墨,开始打起腹稿来。 题目不难,但初场的八股文与作诗却尤其重要,可以说能不能中试完全是看这一场的发挥,后面的第二场,第三场出些小问题倒是问题不大。 要说季泽以前作八股文章还是有些生搬硬套的,但后来在陈度元的指点下,又沉淀了四年。 这期间他作过的文章数不胜数,完全可以与这里的土著一般作出符合时代特色的好文章,并且还能引经据典,破题出彩,主旨大有精妙之处。 因此,如今以他的制艺要考举人完全不在话下,作诗更是能够信手拈来,引人赞叹。 季泽早便练就了一看书一做题就进入状态的本领,他这时候仔细读了题,思路便来了。他一边在草稿纸上答题,一边在心中思索待会儿哪里需要修改,哪个地方最为精妙。 一直到中午,季泽将三道四书题全部做完,修修改改后正准备誊写到试卷上时,发现已经有考生在官差那里拿午食与热水了。 交了伙食费的考生,一日三餐就由府衙提供,也可自带饭食,因为号舍里准备有一盆炭火,可以做饭烧水,或者在晚上时用来取暖。 这一上午因为做题太过入迷,季泽连水都没喝过一口,确实有些累。 他想了想,决定休息一下,随即将草稿纸与试卷放进考篮,然后坐在一旁悠哉悠哉地烧起了热水,象征性地吃了一点肉干。 做完这些,季泽才起身准备活动一下四肢筋骨。 上一次在贡院中考试还是五年前,那时候他没有现在的身量高,在号舍里还能转得开身,如今在这里面待久了,实在难受得很。 黄茂予看着碗中的菘菜,两片肉,觉得有些倒胃口,他挑挑拣拣地吃了两口,又从考篮里拿出几块已经被搜子掰烂的点心,皱着眉往嘴里塞。 勉强填饱肚子后,抬头见对面的那个小子正站在号舍里扭脖子,舞手臂,甚至在众目睽睽之下扭腰…… 黄茂予:“……”有病。 虽然这几日大家都什么好形象可言,但如他这般主动出丑的,他还真没见过。 黄茂予顿时觉得自己方才高看了季泽,他不该将有病的人当作对手的,真是白瞎了这副好样貌。 季泽自然不会去管别人怎么想的,他自己舒服才是真的,活动完身体,才有了点想上小号的感觉,毕竟他从早上起来就没喝过水。 于是,他立马从角落里找出作恭桶的小桶,背对着后面的人小解之后,将恭桶提到离他最远的地方,面不改色地净了手,再用干净的棉布擦了擦。 半日过去,周围渐渐有熟悉的臭味传来,季泽感叹,他如今已经能做到心态平稳地坐在这些味道的包围中央了。 不过为了让他的脑子能够在这样的环境中转得快一点,他还是用除臭剂喷了几下。 季泽平日里有午睡的习惯,因此他便艰难地蜷缩着四肢,准备小憩一会儿。 黄茂予看了,对他更是不屑一顾。 其实季泽也没睡多久,一盏茶的时间不到,他便起来,待身体的不舒适感去了一大半,就回到木桌前将早上写好的答案誊抄到试卷上。 他垂着头,十足小心地誊写答案,唯恐有错字,漏字出现,因为就算没有污卷,这些错字亦会给考官们留下不好的印象。 倘若并不是因为题做得不好而扣分,而是因为字的问题导致扣分的话,那就是得不偿失,任谁都会觉得冤枉可惜。 季泽做题的速度算得上快,第一日他便做完了三道四书题,以及一首五言八韵诗,剩下的四篇八股文,用后面的两天时间完全能够做完它们。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2-17 22:49:20~2020-02-18 21:49: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游手好闲妞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云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6章 乡试三 第二日, 季泽开始作八股制艺, 一共四篇,每篇六百字以上。 第一题还算简单, 但要写得出彩却不容易。 季泽下笔之前思虑了许久,首先他并不认识此次乡试的主考官翰林院学士李中南,只是在进入考场时听他自我介绍了一次,见过一面而已,并不了解对方。 因此要写出合乎主考官口味的文章实乃不容易, 八股制艺不需要你创新, 就是要破题准确,严格按照圣人的思想作答。而考生们要从这些差不多的文章中脱颖而出,十分考验人。 比如第一题出自论语, 子谓《韶》:“尽美矣, 又尽善也。” 季泽很快想到了下一句,谓《武》:“尽美矣, 未尽善也。” 此句话的意思是孔子讲到韶这一乐舞时说,艺术形式美极了,内容也很好,谈到武这一乐舞时说, 艺术形式很美,但内容却差一些。 总之,便是他看到了美与善的矛盾性,认为美不同于善,美具有独立存在的价值, 但美必须符合仁的要求,才有社会的意义和价值。即美与善须实现完满的统一。 这要是在以前,季泽看到这种题肯定头都大了,什么美啊,善啊,还要从这两个方面写篇作文出来。 但如今这种题对于他们考生来说却是尤其简单的,破题不难,两个方面已经明确点出,他们只需要从“善”与“美”的关系着手作文章便可。 最重要的是,这是八股文的第一道题,虽然简单,但倘若答得好的自会受到考官们的关注。 季泽略微一想,他要回答的内容定是与所有考生一般无二的,若要有不同之处,只能从答题技巧来取胜。 因此他答:“圣人赞有虞之乐,文备而情亦备焉。”此乃破题,想来其他考生亦会如此作答。 但接着,他又道:“夫乐乃功德之形容也……” 这是承题,季泽严格按照圣人的传注,明确指出“夫乐乃功德之形容”,在文中却不直写,不硬带孔子作分疏语,只将功德熔化于美善之中还题,使得文肖题而注解之义自显于言外,文章便能显得与别人大有不同。 通俗点来说,他不否认孔子的说法,又根据朱熹的注释,拔高了主旨,这是一种取巧之法。 具体想好该怎么答题之后,后面的写起来便容易了,一篇文章不过六百字,修修改改一个时辰不到就被季泽轻而易举地搞定。 他原本打算的就是四道题,每天作两道,不着急慢慢写,但又怕中途会出现什么意外,所以趁现在精神比较好,他又作了一篇文章。 到了中午,季泽又与昨日一般起身活动身体,假意用过午食之后,睡了个午觉才将上午在草稿纸上写的文章,检查完错别字然后再往试卷上誊写。 下午他只做了一道题,晚上又不想熬夜,所以他这一天一共作了三篇八股文,最后一天只需要再作一篇文章即可交卷。 在季泽看来,一天才写这么点进度委实有些缓慢,然而对于大部分人来说一日写两篇八股文便很是吃力了。 离第一场考试结束还有一天时间,考场中各个号舍灯火通明唯恐明日做不完题,唯有季泽那边这两日除了第一天早上点过蜡烛打理号舍外,再没使用过烛火。 他这种早早就歇下睡觉的行为,自然有被人看在眼里。 有些考生感叹他做题的速度,有些则是摇摇头觉得他放弃得也太早了吧。 黄茂予此刻的木桌上也正燃着蜡烛,在作第二篇文章,他见季泽躺下休息后,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 第三日,季泽的生物钟让他天还未亮时就醒了过来,这时候周围的考生都执着笔在认真答题,他便也开始做那最后一题。 乡试监考严格,每场考试期间就算考棚外面发生大火,考生也绝对不能出考场,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一次由于身体支撑不住晕倒在号舍中的某些考生却被人抬了出去。 季泽又联想到号舍环境的改变,想来是当今圣上的缘故,因他下令改善科考条件,善待试子性命,才会变成现在这般。 他做完最后一道题后,便靠着墙壁继续闭目养神,再一次引来了周围考生的注意。 有的摇头叹息,有的则立马变得紧张起来,加快速度做题。 申时一到,季泽就如一般人所料,提前交了卷离开。 出了考场,他一瞬间就觉得神清气爽,感觉自己整个人都重新活了过来,由于此前与顾云逸约定过不必互相等对方,他跟在考场外面等待的小武打了声招呼,就同小木一起回了客栈。 而小武也习惯了每次考试,季泽都会提前交卷,也只是笑着嘱咐道让他回去后好生休息。 季泽回到客栈的第一件事便是沐浴,然后躺在床上舒服地睡上一觉。 八月九日为第二场,试以五经一道,并试诏、判、表、诰一道,文章要求三百字以上,诏、判、表、诰就是不同格式的政府文书,题不难。 乡试的第二场一共五道题,比初场少上三道,题也很简单,因此考试时考生们的压力也少了许多。 然而就在第二场开考的第一日,半夜里竟突然下起雨来,就算考棚重新修整过了,个别号舍还是会漏雨。 这雨一下来,让那些漏雨的号舍里的考生顿时手忙脚乱,因为粗心大意,导致没放进考篮中的试卷全部被打湿后,考生们均是大哭起来。 官差们前来呵斥,行为太过的直接被强行带离了考场。 季泽倒还好,他带了油布,但他运气始终不错,既没挨着臭号,号舍里也根本没有漏雨。 这一场除了第一日下过雨外,也没再发生其他意外。 八月十三日为第三场,试以五道时务策也就是让考生结合经学理论对当时的时事政务发表议论或者见解,这一科是季泽最为擅长的,做起题来倒是游刃有余。 其中有一道竟然问了如何应对各类天灾之法,还拿了此前安阳府临山县水灾瘟病作为例子,让考生作答。 临山县属于岭南省,而他们作为岭南省的考生,是以必须知晓此事,有那不知道的想必也是少数。 不过季泽也是稍微怔愣了片刻,便提笔开始答题。 他先从这一系列的天灾预防预警说起,及时上报朝廷,再到发生后应该采取的应对之策,以及可能引起的各类疾病。 然后将赠灾之法一一列出,比如朝廷早有的勘灾,减免赋税,徭役,朝廷“赐钱”等。 季泽之所以会这样写,首先还是因为要对朝廷本身就为各类天灾的发生作出的努力进行称赞,吹彩虹屁。当然,不对的地方,他也敢于提出。 他的建议则是仓储备荒,可发起各界“捐银”,如何派人赠灾才能保证“效率”,表面上指效率,实则暗指如何避免贪官敛财,另外还提到了灾后重建等。 最后,季泽简单总结道,呼吁大家关注公共卫生安全,爱护环境云云。 五道时务策看着不多,但每道题字数却不少,对于大部分考生而言三日时间还是比较紧的。 五篇文章经过季泽的一番缩减修改,检查可有错漏避讳之处,待确认没有问题了,他才将最为精妙的几千字一一誊写到试卷上。 三场考试除开中间休息的两天,一共是九天,季泽有“作弊神器”辟谷丹在手,才不至于落到与其他考生一般,考完觉得自己大半条命都去了。 出了“龙门”,这场乡试就算是考完了,而所有考生的试卷将会由专门的人把考生的各种信息弥封,然后交给誊录官用朱笔誊抄考生们试卷上的答案,防止考官因为识得试子字迹而作弊,也是为保证公平性的一种方法。 考完后,这些季泽也没再去多想,赶紧回去泡了个澡,在客栈睡个昏天暗地再说。 第二日起床后,已经九日没吃过饭的他,便约上好友一起到酒楼,点上一桌好菜大吃一顿。 第87章 解元 此次乡试岭南省有一千二百多名秀才参加, 除去中途被官差带出考场, 以及污卷的考生,大致也有近千份试卷需要阅卷官批改, 在十日内最终定出前六十名,最后发榜! 而各省乡试中式的举人,于次日参加本地知府大人邀请的鹿鸣宴,再于次年二月入京参加由礼部主持的春闱,以往各届会试中未中的举人也可一同应试。 发榜日在八月二十五, 这期间季泽便与顾云逸逛遍了这首府的大小店铺, 准备给家里人多带些礼物或者特产回去。 两人一路逛,一路买,小木与小武就跟在身后提。 待他们买的差不多了, 顾云逸准备前往书斋领些抄书的活, 季泽也陪他一起,成兖府的大小书斋他早就扫荡过好几遍, 这次顺便去看看有没有什么漏可以捡。 到书斋门口,正好看到有几个穿着学子青衫的男子围着一个年轻男子拍马屁。 其中一个学子拱手道:“晏某人有机会识得黄兄,实乃荣幸之至,天下文人皆知黄兄博学多才, 文采斐然,三岁便能背诵三字经,如今十八岁参加秋闱,岭南省解元必定会是黄兄的囊中之物!” 岭南省是科举大省,朝廷当中不少官员皆出自此地, 因他们籍贯在这里,所以大家也都知道黄茂予是黄首辅的嫡幼子。 三年前新帝登基开恩科时,十五岁的黄茂予就是院案首,此前又是府案首,县案首。除开几年前突然出现的那位十一岁的小三元季泽,再无他人能比得上他。 而那位年少成名的天才经院试后,再没人知晓他的踪迹,众人自然而然地便以为他已“泯然众人矣”。 “天下学识渊博的文人何其多,本公子不过是有几分侥幸罢了。”黄茂予虽然心中得意与这些人的吹捧,但未免不知道有那妒忌之人恨不得将他捧得越高,待成绩出来后摔得越惨才好。 想看他的笑话?何不先拜读一篇他的文章,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再说。 季泽自是认得那被围在人群中的少年,可不就是乡试时连着几场都在他对面号舍里的那个考生吗? 又听其中一人道:“黄兄若是此次一举得魁,那就是连中四元了!” “此前大周还未出过如黄兄这般连中四元的人才,想必次年的会试,殿试,那头名也必定是你的了,届时‘六元及第’岂不快哉?” 黄茂予此刻要是还听不出那刻意捧高他的意思,就不是黄忠言那老匹夫教出来的儿子了。 连中三元,六元及第,倘若他确实中了解元,就是会元他也有一争之力,朝廷也会因为出了一个“六元及第”的好名声,让他成为状元。 黄茂予对此次乡试的解元确实有些把握,但他也不是什么跳梁小丑都能拿来调侃的。 他唇角勾起,意有所指地那说“六元及第”的试子道:“六元及第自不是本公子能够轻易取得的,看这位兄台说得这般轻巧,心中必然有几分成算。” 说罢,他冷笑一声,带着身后的小厮掉头就走。 被针对的那人脸上神色一僵,似乎没预料到黄茂予会如此自傲,直接甩给他冷脸。 “哼,本以为会是什么大肚量之人,首辅之子也不过尔尔罢。” 许多文人本就喜卖弄文字,旁边的几个试子自然看出来发生了何事,均以看好戏的模样瞧着说酸话的人。 但是季泽的注意力并不在黄茂予身上,而是围观的人其中一个少年。 “云逸兄,那可是你兄长顾云鹏?”他转头对身旁正看着不远处发愣的顾云逸道。 听到好友的声音,他回过神来,不知是何种心情,只点了点头,“正是他。” 季泽也没觉得意外,四年前临山县发生水灾,顾桡治水不力被问斩,但由于当时还是四皇子的肖卓君下令及时,并无太大损失,因此其妻女亦未受到波折。 而顾云鹏,顾云逸虽是罪臣之子,却因为顾云逸当时同季泽一起为受灾百姓做事,四皇子格外开恩,所以他们二人才能正常参加科举。 顾云鹏早就看到了站在人群外的季泽与顾云逸,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穿的一身洗得发白的儒衫,内心苦涩不已。 当初父亲出事之后,他与娘立即带走了家中所有能带走的财物逃到外面避难,本以为有这些钱他们活下去不难,可谁知到了成兖府置办房产时遇到骗子,骗去了他家带去的大半钱财。 这几年读书要钱,生活也要钱,顾云鹏与他娘又没有挣钱的营生,以前习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如今这花钱就如流水一般,很快便将剩下的银两花了个精光。 现在他们家唯一的希望就是顾云鹏,因他是个秀才,还能继续参加科考,他娘省吃俭用,这才省出了点让他参加此次秋闱的银钱。 顾云鹏看着不远处的两人说不清内心是嫉妒,还是怨恨。 凭什么他们二人还是这般要好?凭什么过得也比他好? 想是这么想,顾云鹏却是不敢上前去找他们说话的,也不敢在此处挑事,因为他还没忘,季泽可是陈度元的弟子。 那老东西,活了这么大年纪怎么还不死? “我们走吧,去书斋。”顾云逸率先对季泽说道。 顾云鹏脸上那变化莫测的表情委实吓人,他还真怕对方会作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好。”季泽见好友没有要上前与他打招呼的意思,便点点头,两人一起进了书斋。 等待成绩的这几日,整个成兖府的试子都显得急躁起来。 越是临近发榜日,试子们越是焦灼不已,三天两头约着同行的考生一起到茶馆或者酒楼等地,默出自己的答案与人相比,讨论文章时而激烈亢奋,时而摇头叹息。 总之,大家聚在一起高谈阔论,街道上的茶楼,书斋好不热闹。 放榜前一日,季泽待在客栈里闲来无事,于是他又默默地作了一幅画,准备去挣点零花钱。 如今他“佚名”的名号在文人圈子里可不是一般的响亮,一副画作就能卖上不少银两。 这就是所谓的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他终于过上了人在家中坐,钱从天上来的幸福日子。 来到常去的那家书斋,季泽正踩在门槛上,忽然听到从脑海中传来的王霸系统欢呼雀跃的声音。 “恭喜宿主!成为大周朝,洪庆二十五年,岭南省解元!获得称号:皇帝陛下的有些用处的学识还不错的优秀解元。” 与此同时,他的个人信息也跳了出来,蓝色光幕上赫然写着: 姓名:季泽。 性别:男。 年龄:16岁。 称号:皇帝陛下的有些用处的学识还不错的优秀解元;无名氏民间小画手! 技能:画技之心随意动,笔随心动;琴技之身临其境。 贡献点:42388。 自然好感值:235。 系统猛不丁的出现吓得季泽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书斋的大门口。 考中岭南省的解元,其实也在季泽的意料之中,他这几年不管遇到什么事,性子已能够静下来许多,但此时收到系统确切的消息还是忍不住有些欢喜。 他的称号也终于从“皇帝陛下的微不足道的学识能见人了的小小案首”变成了“皇帝陛下的有些用处的学识还不错的优秀解元”。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2-19 22:17:29~2020-02-21 22:12: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游手好闲妞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8章 报喜 八月二十五日, 乡试放榜。 岭南省试子们一早就起来准备去贡院门口看榜,街道上人来人往, 附近的各大茶楼挤满了人。 小木与小武两人商量着一起去帮季泽, 顾云逸看榜, 乡试不比院试,看榜的大多都是家中带来的小厮, 而秀才本人去挤挤攘攘看榜的占少数。 季泽起得也早,但他觉得没必要去贡院外挤这一趟, 因为成绩出来之后会有官差特地到试子登记过的暂时居住的地方报喜。 “公子,小木这辈子还没见过公布考中举人的榜单长啥样呢!嘿嘿,我与小武哥去瞅瞅。”小木期待地搓着手对季泽道。 季泽点点头无奈笑道:“行, 那你们去吧,小心点, 不要被人挤着摔倒了。” 小木见公子答应后, 脸上随即扬起一个灿烂的笑来, “嗯!我们会注意的。” 二人走后, 只剩下季泽与顾云逸坐在客栈楼下的大厅里, 同一众试子等待放榜。只是平日热闹的客栈显得十分寂静, 大家虽然都在低着头喝面前的茶水,但是那频繁往门外望去的眼神昭示着他们紧张忐忑的心情。 顾云逸端起茶杯饮了一口茶水, 有些烫,就如他此刻的心一般焦灼难以言喻,手心也是微微汗湿。 他抬眼看了坐在旁边的好友一眼,他表情平静, 行为举止间亦无任何紧张之意,仿若一切都尽在他掌握之中。 顾云逸被季泽影响到,紧张的心情渐渐变得平稳。 从这次来府城赶考他的心态就有些问题,若是最后结果不尽如人意,也罢,怪他学识不够,是他太急躁了,他还年轻,这次不中大不了再等待三年。 由于季泽不知道他率先知道了成绩,此时表现出来的冷静给顾云逸造成了个美好的误会。 放榜的吉时已到,这时候大厅里更安静了,就连店小二也不敢发出什么声音,在大堂中跑来跑去的为各桌重新添上茶水。没办法,秀才公们只顾着一个劲儿的喝茶,有的连厕所都跑过好几趟了。 忽然,客栈外传来一阵马蹄声,越来越近…… 正在焦急等待的试子猛地站起屏住了呼吸。 很快有两个穿着喜庆的官差从马上下来,走进对面的那家客栈,并且高喊着“丁酉科乡试第五十九名,越阳府溪乌县楚源镇楚子煜!” “丁酉科乡试第五十九名,越阳府溪乌县楚源镇楚子煜!” “……” 官差连唱了三声,一脸笑意加恭谨道:“敢问哪位是楚子煜楚老爷?” 客栈里久久未有人应声,官差好脾气地又高喊了声,“敢问哪位是楚子煜楚老爷?” 过了好一会儿,大家正面面相觑时 ,里面走出来一个白发苍苍的老秀才,他满脸不可置信,呆滞地自言自语,“我中了?我竟然中了!” “哈哈哈!老夫终于中了举人!”老秀才仰着头,眼里有了湿意,手也在轻轻颤抖。 一时间,在场的试子心中百般滋味,喉头动了动不知说什么是好。 祝贺吗? 为考中举人蹉跎一生,总算夺得了举人功名,即使是倒数第几名。 亦或是心酸? 可他们这些人,也许一辈子也达不到这个高度,永远都是最底层的穷秀才。 见那老秀才哆哆嗦嗦地从衣袖里拿出赏钱递给报喜的两个官差,两个官差顿时笑得合不拢嘴,说了好些恭喜的话才离开。 有了开头,紧接着往这边来报喜的官差又多了好几个,大堂里的气氛越加凝重起来。 “丁酉科乡试第四十一名,新林府桃花县玉石镇陈致知!” “……” 季泽他们所在的客栈外终于传来官差的报喜声,“丁酉科乡试第三十七名,淮云府至濂县松香镇罗远!” 坐在大厅里的其中一个试子倏地站起来,眼睛发亮。 他嘴角立时扬起笑来大步迎了上去,反应极快地拿出自己早已备好的赏银,一脸喜庆地递给两个官差,“本人正是罗远,辛苦二位差大哥跑这一趟了!” 官差满脸堆笑地接过,然后拱手道:“哪里哪里,还要恭喜罗老爷高中!” “贺喜罗兄!” “恭贺罗兄高中!” 众人也纷纷上前来贺喜,尤其是客栈的掌柜,看起来比考中举人的人还要高兴,这下好了,他们客栈也是沾了光,日后啊这生意自是少不了的! 渐渐的名次已经报到三十以内了,后面再没有官差前来报喜,等候成绩的试子现下皆有些慌乱,因为他们不觉得自己能够考进前三十。 就连客栈掌柜也这般想,他们客栈能有一个人中试已是走了大运,哪能还敢想其他。 不过虽说众人现在没有抱太大希望,但还是坐在原处不动,盼着这里再有官差过来。 “公子!公子!你中了头名!头名!”突然客栈外出现了一个衣裳已被扯乱,发髻歪着,一只手正提着一只鞋子的高壮年轻男子。 面前这个样貌狼狈且笑得一脸骄傲自豪的人,不是小木又是谁? 大堂中的所有人同时看向被那小厮叫做公子的人,少年郎身着青色学子衫,眉目疏朗,神明爽俊,脸上并无太大的情绪起伏,唯有唇角微微上扬,看上去着实气度斐然。 季泽长得好,走到哪儿都会吸引一众目光,他在桌前喝茶时并非没有人在意,但一个年纪不大的少年哪有乡试成绩重要? 这会儿那小厮当着众人的面说他是头名,除了有可能是开玩笑的话以外,总不敢哄骗大家吧? 只是季泽在听说了自己是头名之后,眼里依旧平淡无波,仅是点了点头,嘴角含着温和的笑意。 刹那间,在场的人竟然一致的认为,“光风霁月”这一词用在此人身上再合适不过了。 顾云逸笑着拱手祝贺道:“贤弟还是一如既往的厉害,不,我应当称呼你为季兄才对。” 季泽不知道自己又在无意识中装了个逼,只回过头对好友无奈地笑着说:“你要这般叫我,也不是不可以。” 二人玩笑间,大堂里有试子悄悄出声问身旁的人道:“他是谁?” 那人摇摇头回答道:“不知,不过他不是解元吗?若是真的,一会儿便能知晓。” 试子们在一旁小声讨论着季泽的身份,没等多久,便听到一阵马蹄声,随即是报喜官差洪亮的声音。 “丁酉科乡试第一名,安阳府临山县莲乡镇季泽!” “丁酉科乡试第一名,安阳府临山县莲乡镇季泽!” “丁酉科乡试第一名,安阳府临山县莲乡镇季泽!” 季泽在众人目光中起身出了客栈,他给小木一个眼神,小木便立马从身上掏出来两个大荷包,乐呵呵地道:“两位官爷辛苦,这喜钱拿去喝点茶。” 两人接过赏银,笑得十分真诚,“恭喜季老爷乡试拔得头筹!” 官差最喜欢这种懂礼的人,不用和他多废话,就知道该说什么做什么,两人摸了摸荷包,顿时觉得心喜,总算不白费力气抢到给这位解元报喜的差事。 更何况解元还如此年轻,他们巴不得与他结个善缘才好。 官差走后,有人打量着季泽的身形,忽然道:“季泽?这个名字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当然耳熟了,这可是咱们岭南省四年前那位十一岁的小三元!” “竟是他!?”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这解元合该是他的。” “我等原本还以为解元会是黄公子呢,啧啧,没成想被季公子压了一头,成了第二名。” “……” 客栈的掌柜笑得牙不见眼,解元就住在他们客栈! 他忙不迭迎上前,“季老爷,您来这儿,真是让咱们客栈蓬荜生辉啊,这段时间的房钱就不用给了,好让咱也沾沾这喜气。” 说罢,掌柜的还请季泽留下墨宝,说是要好好的挂起来,留给后代子孙瞻仰学习。 乡试前六十名,从最后一名开始往前报,一直报到前三十名之后,顾云逸便对中试没抱有任何希望了。 从县试到院试他都是一路顺遂,从未出现过一次落榜,在乡试落榜之前他承认自己始终是有些沾沾自喜的。 如今成绩已经出来,也在他预料之中。 小武在看了榜后,心中也很是难过,季公子与自家公子都是第一名,一个是解元,一个却是副榜第一。 他见顾云逸此刻脸色还好,好像能接受这个结果,他也没凑上去说什么话,唯恐让他难受。 倒是季泽对于顾云逸在副榜的事有些耿耿于怀,好友的学识如何他心里清楚,此次落榜许是心态不够平稳,太过紧张的缘故。 只差一点就能够挤入前六十名,倘若他能平稳发挥,想来考中举人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回到房间,季泽问顾云逸接下来的打算,“云逸兄,接下来你可是要去国子监读书?” 副榜前三名,便有去国子监深造的机会。而国子监又称太学,是大周朝最高学府及教育行政管理机构,若是在里面读书自然是有许多好处的。 国子监中教导学子的先生至少也是同进士,作为监生可以获得直接授官的机会,也可继续参加科考。 唯一棘手的是,那里大多是皇子,以及王府子弟,有点贵族教育的性质。倘若不善表达,钻营的人去了,很可能会得罪麻烦的人。 顾云逸显然也知道其中利弊,他摇了摇头,“我还是回县学。” 不管他作什么决定,季泽都是支持的,但想了一下,他还是道:“虽说云逸兄此番乡试失利,但是万万不要妄自菲薄,你可知自己是什么原因落榜?” “你的文章我师父看了也是称赞过的,此次落第想必你也应该知道问题出在哪里,未来三年我们不在一处,还望云逸兄能够迎难而上。” 顾云逸此时才算是露出了一个真心实意的笑来,“贤弟说得对,找到原因对症下药,一切都会迎难而解,我也是时候好好静下来想一想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2-21 22:12:36~2020-02-22 20:18: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雾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9章 鹿鸣宴 桂子月中落, 天香云外飘。 乡试发榜后的次日,由地方行政长官主事, 宴请新晋举人。 参加鹿鸣宴的人有科举考试的主考官, 同考官, 提调等其他各级官员,还有新科举人, 以及一些年老的举人。 这一次的鹿鸣宴由成兖府知府,余知府主持, 据说此次宴会除了会邀请考官与新科举人,还会来一些在朝中举足轻重的大官。 考中举人相当于半只脚迈进了官场,举子与官员之间总会有点关系, 倘若运气好的能在这宴会上拜得名师,中进士便只是时间问题。 季泽当然不会想要拜师, 甚至他连这宴会也不想参加, 自己若是普通举子便罢了, 但他是解元, 所以这鹿鸣宴必须得参加。 一大早他就被小木叫起, 穿了身看起来还算新一些的月白长衫, 束起发髻,往府衙而去。 季泽其实很少穿除了学子衫以外颜色的衣服, 只是他娘总是喜欢给他挑些白的,特别是月白色,有点接近淡蓝,如同月亮那般。 因此他娘老是念叨让他穿这一件, 说青色的不好看,显得老气沉沉,一会儿又说他穿着青衫还是比别人要好一些。 念叨完穿着,李氏还会念叨啥时候给儿子娶个媳妇,啥时候她能抱上孙子…… 鹿鸣宴在府衙的后园举办,季泽去时里面已经到了不少人。 由于古代等级划分是十分严格,官员按照职位大小,新科举人按照名次,皆是按序就座。 季泽是头名,便被侍者带到了最前边的位置。 在场的举人看到他落座,纷纷起身过来认识结交一番。 大家早就听说此届秋闱的解元是之前的那位十一岁的小三元,但是却没有人见过他,这下总算是见到了。 只是一部分人去了季泽那里,还有一部分压根儿没看他一眼,全都围着他旁边座位的那个黄公子。 季泽并不介意自己被某些人排斥在外,他笑着与前来招呼的新晋举人们寒暄了一会儿,便看见知府大人与此次乡试的主考官李中南,以及身后的一位不认识的官员一同走了进来。 待几位大人落座后,举子们皆起身行礼。 余知府看到众人,摸了摸胡须,露出个和蔼的笑来,“大家都坐下吧,今日的宴会可是特地为在座的各位举人而办。来,本官敬大家一杯,预祝诸位明年二月会试金榜题名!” “多谢大人!” “学生敬大人!” 饮完酒后,余知府又表达了一番对即将参加次年春闱的考生们的真切祝福,而举子们也表达了对父母官的“感恩戴德”以及栽培之恩。 鹿鸣宴正式开始,园里也响起了曲子《诗经·小雅》中的“鹿鸣”之诗:“悠悠鹿鸣……” 在场的举人亦一起朗诵《鹿鸣》这首乐歌。 季泽一边朗诵,一边觉得这古代的宴会还挺有趣。 乐歌的内容大致意思是鹿发现了美食,于是召唤同伴来一起品尝,古人觉得这是美德,于是上行下效,用来展示自己礼贤下士的高尚美德。 因此,这才有了吟唱乐歌作为鹿鸣宴的开头。 且鹿与“禄”是谐音,古人常以鹿来象征“禄”的含义,以此为升官发财的盼望,而新科入举乃是入“禄”之始。 但由于古代人们往往自谦含蓄,还清高,并不愿将钱财等身外之物时刻放在嘴边,因为这些都与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圣人思想有出入,所以才取了“鹿鸣”这么一个富有诗意的名字。 伴随着乐歌,举子们相互敬酒,谈论文章,偶尔有进士出身的官员指点一下,整个宴会的氛围都是和乐融融的。 黄茂予在位置上等了半天也没见季泽主动过来与他打招呼,难道是对方不认识他? 不过,这也正常,寒门出身的举子又有几个敢来结交他? 黄茂予虽说笑着在与周围的人吟诗作对,实则一直关注着季泽那边。 才十六岁,还是农家子,这样的人却连中了四元,他没亲眼见识过对方的文章,哪会甘心自己的名次屈居此人之下。 于是,黄茂予端了一杯酒走到季泽面前,笑道:“早便闻季解元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令我等钦佩不已,不知今日在这鹿鸣宴上我等能否借着在场的各位大人以及举人的颜面,当场见识一番季解元的才学。” 他说话的声音很大,顿时让园中的人都停下了说话,转头看向他们。 原本黄茂予没打算找季泽的茬,但是这宴会已经开始了这么久,余知府也未曾主动唤季泽与他说话,更别说提点一句了。 因此他便知道季泽定是惹了上头的几位大人不喜,余知府没叫他出这个风头。 也是,区区一个农家子,竟然也能考中举人,那位李大人怕不是昏了头吧? 黄茂予对这个结果本身就有些不服气,以他的性格早该向作为主考官的李翰林提出质疑了。 但是最近父亲在朝堂上形势不太好,陛下有意找他麻烦,所以他也收敛了不少性子,免得父亲再被人参上一本。 再者,坐在上首的三位大人中,职位最高的崔侍郎可是父亲的人,而余知府,李翰林没有率先召季泽前去,定然是看在崔侍郎的面子上。 众人都在等着季泽的一个回应,他们虽然嘴上不说,但其实心中也是微微有些不满的。 十六岁的农家子连中四元,他凭的是什么? 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书呆子? 呵,想要入朝为官,只会这点可不行。 而黄茂予的话,就算是当众提出质疑了。 这时,举子们一边等待季泽的反应,一边暗暗观察坐在上首的几位大人的面部表情。 见他们脸上没有什么怒意,心下也是感叹,黄公子毕竟是黄首辅的嫡幼子,他有胆提出来,自然是有所倚仗的。 李翰林转头看了一眼崔侍郎,微微皱起眉头,难怪崔侍郎一开始提议说要将此次乡试的前三甲作诗之事提到最后,原来是想给解元一个下马威。 黄茂予自己技不如人还能怪得了谁? 堂堂三品大员,竟做得出这等事来,可耻至极! 季泽的解元是他亲自定下的,他的文章他自然也看过,说是甩那黄茂予十万八千里也不为过! 他们此番作事,岂不就是为难季泽是一个农家子,没能学过琴棋书画? 拿一个“全才”的名头,来侮辱一个才十六岁的少年,当真是可恨! 季泽觉得参加宴会什么的,实在没劲儿透了,怎么又来这招? 以前顾桡用过,现在这位黄公子也要用吗? 他是真的不知道面前这人是谁,只是之前在书斋外面听人叫过他黄公子罢了,他如今又怎么惹到这人了? 季泽淡淡一笑,平静道:“你是?”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2-22 20:18:02~2020-02-23 23:47: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星遥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0章 比试一 少年长身玉立, 一身月白色长衫更是衬得他丰采高雅,面容平静无波, 这种姿态与气度与他农家子的形象万分不符。 在场的人对季泽的反应先是微微一愣, 随即回过神来, 季解元的意思是他不认识黄公子? 这到底是真不认识,还是装的, 他们就不得而知了。 有些人瞧好戏般等着看黄茂予吃瘪的样子,由于季泽的语气再是自然不过了, 似乎是真的不认识他。 且人家说话十分礼貌,行为举止亦是得体,怎么看都不像是故意要惹人嫌的那种人。 季泽见面前的黄公子脸色一阵变换, 有趣极了。 他稍微心思一转,便知道这个人应当是有些身份背景的, 可能是因为他不认识他的表现, 导致对方被气得心肌梗塞, 面上也是犹如便秘了一般的表情。 说实话, 别人以为季泽在羞辱黄茂予, 其实他还真没有。 黄茂予此刻的面部表情精彩纷呈, 他举着酒杯轻笑了一下,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 “季解元果然与众不同。” “多谢这位公子的赞美,贤弟心领了。”季泽的表情依然未变,眼神温和,唇角带笑, 十足的好人模样。 黄茂予:“……”谁他妈赞美你,跟你称兄道弟了? 举子及大人们:“……”原来这一届的解元这般单纯,是他们心思太重,差点误会了好人。 黄茂予气急,顿时道:“本公子姓黄,全名黄茂予,黄忠言是我爹。” 话落,他便抱着手臂等着季泽上前来讨好他。 可惜听到这话的季泽并没有如他所想的那样欣喜,悲愤,或者惶恐。而是差点一口茶水喷出来,这怎么那么像“我爸是李刚”的句式? 不过黄首辅的大名他自然是听过的,随即强逼着自己不露出一丝异样,礼貌笑道:“原是黄公子,幸会幸会。” 坐在上首的李中南瞬间哑然失笑,此子确实非常人也。 崔望见底下的少年这副做派,心下微动,此子不凡,倘若是次年会试中试,必定能入得了陛下的眼。 若是能拉拢过来倒好,可看眼前这情形怕是不行了,不行的话只能让他在次年的春闱中落第…… 只是,陛下这几年尤其注重从科举考试中选拔出人才为他做事,礼部虽然管着全国科举之事,他也不敢轻举妄动,可不像以前那般轻易就能动手脚。 余知府用余光扫了眼旁边的二人,也不做声,他仅是个主持宴会的罢了,其他的皆与他无关。 三个人心思各异,到底是浸染官场多年的人,下头的举子顶多觉得季泽聪慧,可他们却不会这般想。 先不说季泽的寒门身份,第一次参加这种宴会,又见到以前的他一辈子都接触不到的人还能如此镇定自若。 连中四元,是大才,面对挑衅亦能平心静气,不被惹怒。都说少年英才,难免会过刚易折,但他却举止有度,不谄媚,不生气,合该是要入朝为官的人。 他们这三个老匹夫都不能看出季泽究竟在想什么,可这样的人往往才是最危险的。 黄茂予最讨厌这种口不对心的对手,明明什么都懂,却非要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来,想到此他眼神骤然变得不善,直接道: “听说季解元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本公子倒是很想领教一番。有些人受出身所限,眼界也比较窄,不要以为侥幸得了个还算不错的成绩,便觉得自己天下无敌了。” “要想让人输得心服口服,也要拿出点本事出来才是。李大人,你认为呢?” 黄茂予转头看着李翰林,眼里是不容忽视的质疑。 李中南这会儿是答应不是,不答应也不是。 若是同意黄茂予所说,季泽必定会出丑,因为以此子的出身,除了会读书,哪还能学得起其他,若是不同意,那就是他选定的解元有问题了。 届时,那黄忠言老匹夫以自己选拔人才不公为由,在朝中弹劾他,又该如何是好? 正纠结间,李中南见余知府与崔侍郎皆是一言不发,稳稳坐着等着看戏,气得他胡子都翘了起来。 他转头看向那站在中央被人打量的少年,他神态从容,站如松柏,并无任何羞恼之态。 似乎是感觉到来自不远处的视线,少年看了过来,眼神温和,嘴角噙着笑意,像是在向自己传递着“他可以”的信息。 李中南下意识便道:“季解元年纪轻轻,文采确实不俗。季泽,本官问你,你可愿与黄举人当众比试一次?” 季泽虽说不刻意找事,但别人都要挑衅到他头上来,还想站着大摇大摆地拉一坨屎了,他要是再忍,大概会变成忍者神龟吧。 更何况,怕他个鸟。 他也是有后台的人。 季泽轻轻放下手中的茶杯,敬重地向李翰林行礼道:“回大人,学生愿意。” 李中南看他并无怯场之意,心中也是微微松下一口气,“那便好,至于比什么,你们自己决定。” 季泽:“是,大人。” 他转头看着一脸不怀好意地黄茂予,直入主题道:“那么黄公子,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你要选择哪一项与我比?” 黄茂予冷笑,“七步成诗为其一,抚琴一曲为其二,作画一副为其三。三者一同比试,季解元你可敢应战?”看你还能得意多久。 嘶—— 在场的举子无不倒吸一口凉气,他这是要让人颜面扫地啊。 啧,看来他们得罪谁也不要得罪黄茂予才是。 黄茂予不等季泽说话,便道:“我先来。” 说着,他每上前一步便吟道:“月缺霜浓细蕊干,此花元属玉堂仙。 鹫峰子落惊前夜,蟾窟枝空记昔年。 破山僧怜耿介,练裙溪女斗清妍。 愿公采撷纫幽佩,莫遣孤芳老涧边。” 大家亲眼所见确实是七步成诗,举子们纷纷赞叹不已,“黄公子好诗才!” “好诗!” “黄公子委实太厉害了些,以前都是传闻,想不到原来真的有七步成诗的才子!” “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啊!” 这时候就连坐在那里许久都不曾发一言的崔侍郎,也连连夸赞道:“黄举人不错。” 周围一片赞叹声,黄茂予唇角勾了勾,“多谢大人称赞。” “季解元,该你了。” 季泽低头随意看了眼桌上的茶水,直接往前迈步道: “样叠鱼鳞碎,香分雀舌鲜。 绿甲蝉膏泛,红丁蟹眼遮。 舌本芳频漱,头纲味最佳。 瀹泉尝玉茗,泼乳试金瓯。 ” 一首诗作完,全场鸦雀无声,崔侍郎眼神微眯,他竟在此子身上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片刻后,才有人惊呼出声,“五步!解元他只走了五步!” “我当时见季解元低头看了一眼他的茶杯,立马便作诗了,他当真是方才现作的!” 这话一出,举子们蓦地闭了嘴。 众人皆知七步成诗其实是大家早有准备,在合适的机会将合适的诗拿出来博个才名而已,因为不是谁都有此才华的。 刚刚大家表面上在夸赞黄茂予,但心里未尝觉得那是真的,可这季泽的表现……真不像作假,而且还是五步成诗。 黄茂予心绪起伏不定,许久才憋出一句,“季解元好学识!” 季泽低声轻笑,“哪里,要感谢知府大人的好茶才让学生有了灵感。” 余知府顿时爽朗地笑了起来,他拍了拍手,赞赏地说:“这茶很好,解元的诗也不错。” 他好久都没见到这般有趣的人了,终究还是没忍住开口为他说了句话。 一旁的李中南暗道,他果真没有看错人。 作者有话要说:诗引自网络 第91章 比试二 第一场比试黄茂予输了作诗, 但他并不着急。 季泽有诗才也只能证明他会作几首诗而已,不会琴棋书画亦是枉然。 只是这时候李翰林却突然道:“黄举人, 现下你对本官亲自选定的解元还有何疑问?” 他眼神犀利, 直言不讳地问黄茂予。 黄茂予虽看不上李中南这等假清高的翰林, 但对方的五品官也还是官,总比他一介白身, 没有官职在身的要好。 并且近来此人在皇上面前露脸居多,颇得皇上看重, 他也不敢轻易得罪。 方才质疑了乡试的公正性,如今季泽已然作过诗,亦不好再得寸进尺。 想到此处, 黄茂予恭谨地朝李翰林行礼道:“回大人,学生并无疑问, 只是这比试才进行一场, 还有两场未开始, 我们是否应该继续才是?” 他唇角微勾, 眼里带着笃定的笑, “这比试到一半, 若是季解元中途退出,怕是对他的名声有碍。” 李中南眉头一皱, 果然是有什么样的爹就有什么样的儿子,只要是自己不满的人,抓到对方一点把柄就跟疯狗一般死咬着不放。 那后生就算赢了第一场,后面的两场必输无疑, 看来黄茂予是铁了心要让他名誉扫地了。 乡试解元又如何,只通文墨,不懂文人雅致,就连这陶冶情操的弹琴作画也一窍不通,传出去就是天大的笑话。 李中南看向季泽。 突然,崔侍郎瞥了一眼他,不太高兴地说:“李大人,怎么不说话?莫不是要偏袒这解元吧?” 李中南心中冷笑,面对官职比他高几级的崔望也不怂,“本官偏袒谁是本官的自由,崔侍郎管得着吗?” 崔望眼神一凛,亦转过头去不屑地哼了一声。 这个老狐狸,仗着有陛下撑腰就敢如此与他作对,要不是念在对方还算是陛下身边的红人…… 李翰林向来行的端坐的正,根本不怕崔侍郎,他随即又转头对季泽道:“季泽,你可还要继续比下去?” 季泽点了点头,看着正一脸得意的黄茂予,开口道:“既然黄举人硬要比,那,要战便战吧。” 少年身姿笔挺,眼神坚定,丝毫没有畏惧之意。 那一声“要战便战”使得在场的举子官员们,同时心中一震。 这是一个何等优秀的少年郎,竟能够掷地有声地说出这四个字? 小小年纪便有此胆量与气势,让他们这些已至而立,不惑之年的人作何感想?终究是较之不及。 只可惜现下站在他面前的可是本朝一品大官黄首辅的嫡子,不管一会儿季解元是输是赢,他皆是得罪了人啊。 就算他日后侥幸能够高中状元,入了翰林院不过一个小小的从六品翰林院修撰,如何与首辅相斗? 也许过不了几天,连官也丢了,朝堂可不比这小小的宴会。 可看眼下这情形,莫非这季解元真不是一个只会读书的书呆子? 他不是农家子吗?又怎么会弹琴作画? 黄茂予也有些诧异,难道季泽真的会这些? 未待他继续深想,外面就有衙役拿来了两把琴与两个画架等物。 季泽淡淡抬眼,“要比什么?” 黄茂予甩了甩衣袖,指着园中一株开得正盛的桂花树,十分自信道:“就比它。” 季泽想了下,看着对方道:“黄举人,为了节省众位大人与在座的各位的时间,不如这样,我们画与琴一起比如何?” 黄茂予:“可。” 他倒要看看,他使出这么一招到底有何目的。 季泽走到画架前,朝黄茂予伸出手,“请。” 黄茂予轻笑一声,一点也没客气,调好颜料便要提笔作画。 季泽自然看到了他眼中的轻视,不过他也不在意。 在他拿起笔的一瞬间便与画笔心意相通,心中所想,笔亦有感。 作画时季泽一旦进入状态,周围的一切都被他屏蔽在外,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一朵朵小巧可爱的嫩黄色花儿在绿色的枝丫上绽放,叶子舒展,一颗晶莹剔透的露珠点缀花心,欲滴未滴。 欲勾人弯腰轻嗅,霎时间头脑清明,如置身于桂花树下。 渐渐的,似有一阵桂香袭来。 黄茂予那边已经停下了笔,他嗤笑一声,来到琴前,盘膝而坐,不等季泽过来便开始抚起琴来。 琴音从指间流出来,飘逸洒脱,悠闲自在,在场的人纷纷闭上眼睛,感受那怡然自得的情绪,而后高山巍峨,樵夫伐木,将隐士豪放不羁,潇洒自得的情绪表现得淋漓尽致。 黄茂予选择的是一首名曲《渔樵问答》,这首曲子的含义本就比较受文人喜爱,因此被他率先选了去。 选的不错,弹的也不错,看此时大家享受的表情就知道了。 季泽勾起唇,停下笔,神情并未慌乱,他轻拂了一下衣衫,竟抱起琴席地而坐,然后将琴放在了自己的腿上。 举子们顿时十分震惊,这人,这人也太不羁了些,没等他们多加思索,一缕与黄茂予所弹奏的截然不同的琴音至指尖泄出。 乐曲开始,飘逸的泛音直接使人进入了碧波荡漾、烟雾缭绕的意境当中,并且大部分人都被从《渔樵问答》中拉回了神。 时下读书人最喜面白体弱的姿态,黄茂予也是如此,他弹琴时给人一种随时就要“飘逸”得倒下去的错觉。 而季泽则不同,他身体康健,脊背笔直,面庞清俊,抚起琴来的样子,委实让人想要赞叹一句“公子世无双”! 琴声悠扬,先是烟波细雨,水天相接的飘逸,接着是浪卷云飞 ,风起云涌 ,担忧抑郁的情绪接踵而至。 忽的云水翻腾,浑厚的旋律,径直打破了压抑的气氛,众人瞬间感觉心中有强烈的东西似乎即将要破土而出。 他们只沉浸在季泽的琴声中,又听见水云声起伏,琴声逐渐化为热烈,奔放。 一翻情绪波动之后,渐渐趋于安稳,突然间拂开云雾,天下山河,太平安然。 只留在场的人轻轻喟叹一声,感慨无限。 季泽弹奏的《潇湘水云》同样是名曲,只是情绪波动较大,而他自己本身又掌握了“琴技之身临其境”的特殊技能,所以在现场看来尤其能调动人的情绪。 一曲终了,众人久久不能回神。 “季解元当真是弹得一手好琴!” “啪啪啪!”不知是谁用力拍了几下掌,唤回了大家的思绪。 这下全场终于不再静默,举子们看了脸色极其不好的黄茂予一眼,低头小声地赞叹季泽方才的琴声。 黄茂予面色一阵青一阵白,尤其难堪,之前分明大家都听得好好的,季泽一来全被他吸引了过去! 可恨! 对方会弹琴,亦会作画,竟然敢隐瞒下套整他! 要是季泽知晓黄茂予心中所想,定会骂一句“宁有病?” 李中南与余知府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笑意。 此子果然当得了“全才”的名头! 更甚至李中南又动了想收季泽为徒的想法。 崔侍郎早在季泽提议将两项一起比试的时候,便已知道他心中有底了。 这位解元的确是黄茂予比不了的,可惜了,看这人的性格是不可能再被他拉拢,于是他收敛了下脸上略微惊讶的表情,沉吟道:“要说你俩的琴声谁更胜一筹,本官以为二位胜负难分,琴技应当是旗鼓相当,不相上下的。这样吧,依本官所说,这场比试便是平局。” 季泽:“……”这偏袒得不能再显眼了吧? 举子及地方官员:“……” 李翰林瞬间恼羞成怒,转头道:“崔侍郎可不要这么早就得出结论,还有画作未看,怎么就平局了?” 作者有话要说:文中的名曲,以及曲义皆取自网络感谢在2020-02-24 16:46:33~2020-02-25 22:38: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宅宅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2章 银魂鱼 正当李中南在为自己的“准徒弟”气愤不已时, 忽然听底下一个举子惊呼出声:“快看,有蜜蜂!” 大家顺着那人手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有几只蜜蜂正围在季泽画架前飞来飞去, 有的仿若身临其境般以为这是真的桂花, 竟然直接贴在了嫩黄色的花朵上,久久不肯离去。 可想而知, 这幅画究竟有多逼真! 季泽放下琴起身站起,他来到画架前很自然地将画转来面向众人, 声音清润,“请三位大人评画。” “暗淡轻黄体性柔,情疏迹远只香留。”——佚名 诗句旁, 左下角是一枚熟悉的印章。 待看到那特殊的字迹以及印章,众人皆惊:“这是真迹!季解元就是佚名大师!” “原是如此, 原是如此, 怪不得解元敢应战, 原来他就是最近几年突然出现的一画难求的佚名大师!” “黄举人那画虽然也画得不错, 却没有那种让人看了一眼便觉得惊艳的想法, 而季解元宣纸上的那桂花走近一看似乎能够闻到香味般, 使人神清气爽!” “不愧是佚名大师作出来的画,这委实也太神奇了些!” “我等何其有幸, 竟能亲眼看见大师现场作画!” 一时间,这鹿鸣宴变成了季泽的专场,四周尽是连续不断的赞叹声。 “季解元诗词歌赋信手拈来,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实乃大才之人!” “最重要的是他今年才十六,那此前佚名大师也不过十岁之龄……” “这等才华,还如此低调淡然,这才是不慕名利之人啊。” “……” 坐在上首的李中南三人有些懵,季泽就是佚名? 他们不太相信,为了确定季泽是佚名特地走过来看那幅画。 李中南书房中也是有一副佚名的画,那画是他弟子何昀洲送给他的,他自然认得真假。 黄茂予此刻的心情难以言喻,甚至想立马拂袖而去。 好啊,好得很,这季泽绝对是故意的,故意要他当着众人的面出丑! 他可从未像这般被人嗤笑侮辱过! 你给我等着! 黄茂予看着那些举子们神色各异,顿时觉得每一个人都在嘲笑讽刺自己。 季泽却不管他会怎么想,他走上前,清俊无波的脸上第一次有了点不一样的表情,张狂,也似讥讽,“比试已过,季某人冒昧问一句。黄举人祖上难道没有农家出身的人?你可知你现在吃的每一粒米,每一盘菜皆是他们亲手所种?他们即使不识字,亦不会弹琴作画,却也不是我们这些人仅用‘出身’二字就能否认他们为大周朝所做的贡献的。” 他再次上前一步,言辞犀利,“因此,还请黄举人慎言,不要口口声声皆是‘受出身所限’,这样的话还是不要轻易说出口了吧。”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纷纷哑然,面红耳赤,羞愧与内疚的情绪在胸腔中起伏。 他们其实也是存了与黄茂予一样的心思。 但没有人想到宴会上季泽一直都是平平淡淡的,现在却将这令人难堪的话如此直白地说了出来。 他们自诩文人雅士,从不将身份地位钱财放在嘴边,但谁不知道各自内心的那点自傲遮掩下的自私自利。 黄茂予藏在衣袖里的双手紧握成拳,隐隐有青筋暴起,眼神晦暗不明。 季泽你以为你是谁,竟敢用这种高高在上的语气教导我? 他忍住情绪,艰难地露出个笑来,“既然季解元的画作能引得蜜蜂而至,自然是你赢了。” 对于季泽所言他瞧不起农家子的话,他当然不会正面回应。 话落,黄茂予收起脸上的笑转身坐回了一处,他没立马走只是给在座的三位大人颜面而已。 画架前,李中南看着画眉头轻蹙,他突然想起来季泽是谁了。 难怪之前觉得这个名字很是耳熟,如今结合这副画作,这人不是五年前从临山县游学回来的何昀洲所说的陈度元的弟子吗? 难怪,原是帝师的门生,怪不得有如此风采。 这下好了,他想要收他为徒的心只得收了回去,怎么着也不敢跟陈大人抢弟子啊。 再者,之前陈度元还特意让何昀洲回来告诉他,炫耀他收了个好弟子。 李中南见余知府看宝贝似的瞅着那画,很是想据为己有的模样实在好笑,而另一边崔侍郎这时候也说不出季泽的画作有任何不好的话来,转而说自己还有公务在身便要准备离开。 见此,李中南忽然道:“季解元可是陈大人的徒弟?” 他装作不经意地问了这么一句后,崔望背着手猛地回过身,双眼直视着季泽,“哪位陈大人?” 李中南淡漠地看他一眼,“帝师大人,陈度元。” 崔望一惊,果然,这样优秀的学生怎么可能没有人指点。 季泽有些意外李翰林会知道这事,他如实道:“学生确实是陈大人的弟子。” 声音语调十分自然,面对三品大员的提问依旧回答得不卑不亢。 崔侍郎神色莫名,好半天才说了一个字,“嗯。” 随后又道:“本官还有公务在身,先行离开一步。” 崔侍郎走后,后面的宴会就很平淡了,举子们各自吟诗作对,讨论文章等等。 而季泽也被许多举子围在中央,问他关于此次乡试中的一些难题,季泽当然没有藏私,很乐意地将自己的试卷答案给背了出来,让大家参考,互相提意见。因此,他自己也收获不少。 “季解元好记忆力!” “哈哈哈,好诗!” “怪不得季解元的文章答得如此之好,只是这究竟要怎样才能使用这种答题技巧呢,可否提点在下两句?” 没一会儿功夫,季泽便与人打成一片,甚至已经跟人称兄道弟了,“季兄这篇赠灾的策论实在是妙极!” 对方学识渊博,文采过人,他们称他为兄长也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唯有黄茂予那边,只有寥寥几个与他关系好的正聚在一起窃窃私语,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季泽,不知道在小声议论些什么。 宴会结束时季泽被李翰林叫到身边提点了几句,他才知道之前在临山县的时候自己遇到的何昀洲何举人正是此次乡试主考官的弟子。 而何昀洲四年前参加恩科,现下早已是二甲进士出身,他通过朝考,成为庶吉士之后,又在常馆进一步深造,现在刚被授予翰林院编修之职。如今,师徒俩皆在翰林院。 至于余知府一直抱着季泽的画不肯撒手,一副耍赖的样子弄得季泽哭笑不得,只好将画赠予了他。 - 参加完鹿鸣宴的季泽第二日便与好友顾云逸一起回临山县。 成兖府到临山县的官路发达,而季泽他们又是走的水路回去,还没等他们到临山县,季泽考中解元的消息早就被府衙派人送了回去。 想必,这时候家里人与师父已经知道了。 船上,小木整个人看起来比季泽还要激动,自家公子好生厉害,竟然一次就中了解元! 他时不时地看上正低着头看书的季泽一眼,终是忍不住出声道:“老爷,这次回去想必季伯伯跟伯娘肯定都高兴坏了。” 小木虽是李氏花钱买回来的书童,但其实两人从没把他当作过下人,都让他称呼他们为伯伯,伯娘。 季泽笑着抬头,颇为无奈地说:“小木,你还是叫我公子吧。” “老爷”这称呼他还真不好适应,显得他年纪多大似的。 “不不不,这可不行。”小木连连摇头,不赞同道:“老爷,咱们可不能坏了规矩,您已经是举人了,自然得叫您一声老爷才好听。” 季泽:“……随你吧。” 船舱安静下来,只有他轻轻翻动书页的声音。 突然,许久没出声的王霸系统用那机械的声音问道:“宿主,你要抽奖吗?” 季泽:“?”系统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主动了?居然主动问他要不要抽奖。 “统统,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告诉我?” 王霸系统沉默一瞬,它近几年发现宿主对自己的依赖越来越少了,似乎真的与此地融为一处,安稳下来不再需要它的帮助。 可这样的话,它还怎么升级,离开这平行世界,回到地球位面? 季泽等了会儿没等到系统的回答,他微微蹙眉,只消片刻他便知晓了原因所在。 如今整个岭南省的书斋已经被他扫荡得差不多,而系统也很久都未再吸收过能量了。 它定然是以为他不差贡献点,所以才没主动去录入书籍,只有将贡献点用了,自己才会积极地去寻找书籍录入。 季泽想着王霸系统帮过他不少忙,就算后面不再需要它,他也不会放弃为它寻找那些野史,奇闻异录的。 但季泽才不会将这个想法告诉系统,免得它又要得意忘形。 于是,他笑着道:“统统,是不是这次抽奖我能得到好东西啊?” 王霸系统冷哼一声,“宿主要抽便抽,好运气可不是人人都能有的,你又不是锦鲤。” 季泽装作对“锦鲤”一词不屑一顾的模样,道:“一条鱼罢了,说不定我一会儿还能抽中一条。” 王霸系统一喜,没想到这只铁公鸡真的会同意抽奖,它立马道:“宿主还有42388个贡献点,共有4238次机会!” 季泽顿觉好笑,不再与系统多言,直接输入数字4000,然后点击蓝色按钮确认。 “好运来祝你好运来,好运带来了喜和爱,好运来我们好运来,迎着好运兴旺发达走四海……” 接着,摇晃骰子的声音响起。 叮叮当当的响声一停,转盘指针便开始转动起来。 让季泽吃惊的是,第一次指针就停在了大红色的区域,与此同时脑海中亦响起了系统充满喜气的祝贺声。 “叮!恭喜宿主获得修真界天山池里的银魂鱼一条!” “银魂鱼:通身纯银鳞片。作用:可消灾解厄、趋吉避凶,并可替饲养者受灾让他们摆脱厄运。” 季泽:“!!!”这可牛逼大发了! 王霸系统:“……”宿主的运气还真不错,说能抽中鱼还真能抽中。 然后,后面是系统一阵的祝贺声。 “叮!恭喜宿主获得上品辟谷丹一颗!” “叮!恭喜宿主获得下品辟谷丹一颗!” “叮!恭喜宿主获得下品辟谷丹一颗!” “叮……” 无数的辟谷丹哗啦啦地落下,全部被系统收入了系统空间…… 四万的贡献点换来几千颗辟谷丹外加一条可以辟灾的鱼,鱼倒是不错,但是他拿那么多辟谷丹来作甚?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2-25 22:38:45~2020-02-26 17:58: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云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3章 承恩伯府 抽完奖, 季泽还剩下2388个贡献点,他特意去系统商城搜索了一下, 他抽中的那条银魂鱼竟然价值一千万贡献点! 这是他用转盘抽奖以来, 抽中的最有价值的东西了。 嗯, 他回去得好好地将这银魂鱼供起来,别不小心被大白给吃了。 至于要再获得贡献点, 只能等到明年二月的会试,去京城再说。 三日后, 历时两个多月季泽又重新踏上了临山县的土地,下了船与顾云逸分别后,他便与小木叫了辆马车往家赶去。 季泽他们家的房子在一条巷子里, 下了马车后,二人便是步行进去的。 小巷里还算安静, 环境清幽, 住的大部分都是在私塾读书的学子, 也正因为如此季大根与李氏担忧挨着太过闹腾的人家会影响儿子学习, 这才将房子买在了此处。 现在正是下午申时左右, 在私塾上学的学子也回了家, 路上有些大门敞开的邻居看到季泽回来,顿时觉得有点拘谨, 两个月前还是秀才公,如今一回来就成了举人! 但又想到平时他温和待人的样子,邻居还是一脸热情地道:“举人老爷回来了。” 季泽第一次被这些人这么叫,怪不好意思的, 不过见对方小心翼翼地模样,他扬起唇角,温声回答:“嗯,刚回来,杨大娘用过饭食了吗?” 看他没有瞧不起人,依旧是以前那般,被叫做杨大娘的妇人激动地在衣裳上面搓了搓手,提高声音道:“诶,用过了,举人老爷早些回去吧,李婶子可等急咯。” 季泽颔首:“多谢杨大娘,我这就回去了。” 他与妇人说完话,巷子里又有那听到他声音的邻居将大门打开,跑出来笑着招呼道:“哎哟,举人老爷回家了!” “快来看看,不得了了,这么年轻的举人老爷我也是头一次见呢……” “小俊快出来,你阿泽哥哥回来了!” “……” 小巷并不长,但季泽一一与这些邻居寒暄几句也用了不少时间,这期间小木笑得嘴都快歪了,一直咧着嘴笑个不停。 季泽家的大门此刻正是打开的,季大根与李氏就站在门外,远远地看着与人说话的儿子。 李氏盯着那个穿着月白色长衫的少年郎,他嘴角含笑,眼里满是温和的光,看到此处,她的眼眶蓦地变红。 她的儿子啊,现在已经是举人老爷了。 季大根心里涌上一股难以言说的喜悦,将胸腔涨得满满的,他别过头看见李氏变红的眼睛,沙哑着嗓子道:“这大好的日子呢可千万别哭,你应该笑才是,待会儿阿泽看到又要担心你。” 李氏连忙抬手,用衣袖擦了擦眼睛,脸上露出一个笑容,“当家的说得对,我可不能哭。” 季泽早就看到站在门口等候的爹娘了,他与那些邻居礼貌地道别,转身迈着大步走向李氏与季大根。 他朗声笑着道:“爹,娘,儿子回来了。” 李氏听到这声音,眼泪差点又冒出来,她赶紧忍住,欢喜地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快让娘看看,这俩月你可是瘦了许多。” 季泽无奈一笑,摇头道:“当然没有,儿子在省城吃得好住得好,还有小木照顾着,怎么会瘦呢?是吧小木?” 小木乐呵呵道:“是啊,伯娘,您看咱们举人老爷多精神!” 季大根看着季泽,笑着点了点头,不愧是他生的好儿子,居然一次就考了个解元回来! 他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走,回家去,你娘给你准备了好些吃食!” 幸亏季泽经常锻炼,他爹高兴起来用的劲儿可真大,差点没把他拍一个踉跄,“走吧。” 小木先将行礼放回了两人的房间,又急忙跑了出来,伯娘做的菜可好吃了,他都惦记了两个月,今日终于能够吃上啦! 他将碗筷拿上桌,笑嘻嘻地对季泽道:“老爷,这是您的!” 季泽:“……你还是叫我公子比较好。” 小木叫他老爷,又称呼他爹娘为伯伯,伯娘,怎么听怎么觉得奇怪。 小木知道这次季泽是真的不想他这么叫他,便答应道:“知道了,公子!” 这些年他在季泽家过得好,连沉闷木纳的性子也变了不少,人也变得更加的机灵活泼了,虽说主家不把他当下人对待,他却是要晓得感恩的。 如今,自家公子小小年纪就成了解元,他更是要努力才是,好好地学习更多知识才能一直跟在他身边。 吃过晚饭,一家人又围坐在一起好好地聊天。 季泽将自己在成兖府的所见所闻慢慢地讲给李氏与季大根听,在鹿鸣宴上发生的事他也没有隐瞒,听得他爹他娘一会儿怒气满满,一会儿又骄傲自豪…… 季泽忽然道:“爹,娘,过完年我就要去京城参加春闱,如果接下来一切顺利,留在京城任职的话,儿子就没办法立马回来。” 季大根摆摆手,无所谓地说:“这不是问题,我跟你娘知道你考中解元之后就将老家的事都安排好了。大不了咱家把这县城的房子卖了,随你去京城!” “明日咱们就回乡祭祖,你考中举人的事也该让族里人知道。不,后日再回去,你明日先去拜访你师父。” 季泽没想到他爹娘早就考虑到了这些,他笑着道:“那就都听爹的。” “对了,怎么没看到大白?”商讨完正事,季泽往院子里的云雾茶树下看了看,奇怪地问道。 李氏这才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气哼哼地说,“你走后我就发现它不对劲了,以前都是白天在家晚上出去的,最近可好,一出去好几天都见不到它一回。饿了才知道回来,也不知道它最近跑去哪里做啥去了。” 季大根狐疑道:“该不会是找母老虎去了吧?” 季泽:“……” 李氏皱眉:“不管了,管它干啥?反正阿泽都回来了,想必过不了多久大白自己会回来的。” 晚上睡觉前季泽将在船上时抽到的银魂鱼放进了水缸里,并特意叮嘱他爹娘说这是风水鱼,吃不得后才放心地回到床上休息。 月光皎洁,透过窗户照到房间里来。 不知为何,季泽没有丝毫睡意,他躺在床上枕着手臂,看着外面的月亮,找系统聊天,“统统,你睡了吗?” 王霸系统:“……没有。” 季泽:“你帮我统计一下系统空间里还有多少存货。” 系统:“宿主共有5千颗下品辟谷丹,200颗中品辟谷丹,3颗上品辟谷丹,一颗极品辟谷丹,一颗驻颜丹。” “五百斤妖兽肉,一千斤魔兽肉,一万条灵鱼……” 季泽在听见系统说到“驻颜丹”这三个字时微微一愣。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是他十岁那年抽到的奖励,原本打算留给遥遥的。 遥遥今年十五岁,刚好及笈,这个年纪正是古人可以出嫁的年纪。遥遥她,会不会真的如那安婆子所说已经定下了亲事,或者嫁人了? 季泽一想到这个心中就有些烦闷,他当初答应过她要赶紧去京城找她的,终究是自己慢了一年,或者说是他食言了。 倘若遥遥被承恩侯府的人逼着嫁了一个她不喜欢的人怎么办? — 原承恩候府,如今已是削候为伯,成了承恩伯府,承恩伯爵位为二等伯。 伯府内的一侧小院中,烛光隐隐约约照出里面的人的影子。 走近看,竟是一个女子正轻抚着一只形似巨型大猫的头部。 院中两个小丫鬟推推攘攘,小声说着话,“自从老夫人过世后,咱们五小姐过得是越发可怜了,伯爷眼瞧着自个儿亲生女儿在外面被人传成这样,也从来不管。” “到底是女儿多,多一个少一个都不会放在心上。” “嘘,你小点声,妄议主子,小心被发卖到那勾栏院去我可救不了你。” “五小姐都没说什么,就你这贱蹄子嘴碎!怕什么,咱们还有安婆婆护着呢。” “可是,可是老夫人已经不在了啊,安婆婆再厉害,也跟我们一样都是奴才的命……” 房间里,少女微垂着头,肌肤似雪,唇红齿白,侧脸看去容貌秀丽之极。 她穿着一身蓝色的翠烟衫,袖口上绣着淡蓝色的莲花,只是随意札着流苏髪,发际斜插芙蓉暖玉步摇,耳际的珍珠耳坠摇曳。 但见她微微抬眼,双目犹似一泓清水,眉间一抹红色盛开的樱花印迹,尤其迷人。 纵然如此动人之姿,双眉间却隐有一股书卷的清气。 言星遥轻轻抚了抚老虎的脑袋,眼睛狡黠地转了转,柔声道:“大白,你的每一根毛我都梳好了,你说阿泽哥哥什么时候才会来京城找我啊。你可不可以带我离开这里……” 她话未说完,大白猛地将言星遥染着凤仙花色指甲的手蹭到一边,转过头用屁股对着她。 言星遥叹息一声,大白不仅变得越来越聪明,还特别记仇。 前些日子不过因三姐姐言星月不小心发现它在自己这里,捂着胸口害怕地指着它说了句“这是何种动物?真丑”,它就半夜偷偷潜入三姐姐的房间吓唬人,到现在三姐姐都还不敢来她院子。 她心下微涩,现在,只有三姐姐愿意陪着她说说话了。 大白有灵智,知道言星遥在伯府过不好,就时常跑来看她,因此她便生了想让它带自己回赵家村寻季泽的念头。 反正她在这伯府也是可有可无的人,想必就算哪一天失踪,也无人在意,父亲甚至还会高兴…… 许是大白知道这样做对言星遥并没有好处,因此每次她这样央求它,它便用屁股对着人,任她如何哄也不会轻易妥协。 言星遥起身打开窗户,月光如水,倾洒在整整齐齐叠放了书籍的桌案上,有淡淡光晕。 她九岁那年被安婆婆接到府中,那时祖母健在,常说看到她就犹如看到了逝去的儿媳,特别是她额间的印迹,她娘亲也有。 言星遥也知道了她是娘亲唯一的孩子。 那时候侯爷也就是她亲爹,纳了好些个姨娘,庶子众多,却没有一个成器的。 虽然后面娶了填房,还是没有生出嫡子来,几个庶子在科举一途屡试不中,承恩侯府要是再不出一个进士,便要削候为伯了。 所以祖母便产生了让府中嫡女庶女与众皇子及某些官宦人家联姻的念头,只为保住父亲的爵位。 在祖母不断为承恩侯府嫁女作打算时,突然从坊间传来消息,国师说额间有天生红印之女有凤命! 她这才想起了当年大儿媳去世后被府里的嬷嬷不小心遗落在外,已被放弃寻找的言星遥。 并且祖母又突然记起当初言星遥还在襁褓之中时与当朝太子有过口头婚约,所以才有了接下来安婆婆到季家接她回府的事。 言星遥被接回去后,祖母也确确实实地宠了她好些日子,并且安排了一个曾经做过宫中嫔妃教导嬷嬷的人来亲自教她规矩。 以至于后来,祖母发现她不仅会识字,还会背诵四书五经,对琴棋书画也很有灵性,顿时让她惊喜不已。 可惜,后面发生的一系列的事,让祖母的打算成了一场空。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2-26 17:58:03~2020-02-26 23:55: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田字格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4章 为官之道 回家后的第二日季泽便去拜访了陈度元, 虽然师父早已知晓他的成绩,但还是需要亲口告诉他才好。 前厅, 陈度元低头小心翼翼地将小徒儿送来的一罐云雾茶摸了又摸后, 才抬头看向季泽:“阿泽, 你此番前去省城参加乡试可有发生过什么事?给为师说说。” 季泽自然没有隐瞒,在成兖府时也就是参加鹿鸣宴的时候发生了一点小事情, 他虽是没把它当回事,但也事无巨细地全部告知了他师父。 陈度元一直默默地听着, 并没有表现出其他表情。 听完后,他眼神赞赏地看着自家小徒儿,“你做得不错。” 季泽唇角并不明显的弯了弯。 随即又听他道:“意气风发的少年是该有尖锐棱角。若是阿泽你明年二月在会试, 殿试中脱颖而出,定然是要留在京城任职的, 那么为师却是不能再指点你了。” 季泽明白陈度元的用意, 倘若他明年中试, 在近几年几乎是不会回临山县的了, 而师父也只会留在此处。 他立马站起来躬身行礼, 恭敬地说:“一日为师, 终身为父!师父永远是弟子最敬仰的人,他日弟子幸能入朝为官, 也是因为您的教导。只是弟子不孝,不能时常陪伴在师父跟前!” 陈度元一双睿智的眼中此时带着温和的笑意,“阿泽坐下吧,为师能够教你的也都教了, 唯有一点,你将来可能会面对的没有与你聊过,今日为师便与你谈一谈。” 季泽坐回了位置上,回道:“是,师父。” “你告诉为师,这为官之本是什么?”陈度元眼神锐利,那种季泽从未在他身上见过的强大的帝师气场出现了,令人不敢有一丁点的隐瞒撒谎。 季泽也是第一次见师父这般,他没由来的心头一紧,随即变得更加恭谨,“在于为官一场,造福一方。” “这个答案虽说千篇一律了些,但这也确实是弟子心中所想。” 陈度元看向他,没有评价什么,只是捋了捋胡须,沉吟道:“这话说起来容易,可这做起来却不是那么简单的。若要实现它,为官之道这四个字须你去细细揣摩,不断试探其中之意。” “正所谓官场如战场,委实凶险无比,如何游刃其间,善始善终,其实是一种既高深又玄妙的心术,唯有看透人性,知道进退的聪慧之人才能做到。” 说完这些,陈度元忽然直视着季泽,语气严肃,“阿泽,你须谨记万事莫要太过激进,你的性子表面上看起来沉稳,实则暇眦必报了些。” 季泽一愣,正要开口反驳一句,又听师父说:“你看,这么快就沉不住气了。” “为师说的暇眦必报你敢说你没有吗?顾桡这件事虽说你的初衷在于帮扶百姓,但你敢说你没有在给你卓君师……圣上的那封信中特意添了一把火?鹿鸣宴上你最后将计就计不愿给那黄忠言的嫡幼子留有一丝余地,还有你的堂兄第一次踏入赌坊,你敢说你没有插手?” 听到最后一句,季泽蓦地抬头,脸上尽是震惊之色,他对季家宝做的事师父怎么知道? 陈度元:“就连你拜老夫为师……” 季泽急急忙忙打断他道:“师父,您是我的师父,不是别人!” 陈度元绷着的脸上这才笑了下,“为师可什么都没说。” 季泽:“……”气氛搞得那么凝重,是要吓死人的。 陈度元:“阿泽,你最爱看那些奇奇怪怪的书籍,那大唐娄师德的事迹你可有听过?” 季泽懵了,这不是架空时代吗?怎么又来了一个大唐? “师父,弟子未曾听过。” 听到这回答,陈度元慢悠悠地冒出一句,“你还是书读少了。” 季泽:“……”师父今日怎么老是打击他? 陈度元向他说起这个人来:“娄师德是大唐的宰相,亦是名将,当初他的弟弟被任命为代州刺史,赴任之前曾向兄长讨教为官之道。 当时娄师德便问他:‘我现在是宰相,你也将出任刺史,我们家的荣宠过盛,难免遭人嫉妒,该怎样才能保全性命呢?’其弟回答道:‘今后即使有人向我脸上吐口水,我也不敢还嘴,把口水擦去就是,绝不让您担心。’ 娄师德满脸忧容,说道:‘这正是我最担心的。人家朝你脸上吐口水,是对你发怒。你把口水擦掉,表明你不满,会让人家更加发怒。你应该笑着接受,让唾沫不擦自干。’ 阿泽,你可有听懂这个唾沫自干的典故?” 季泽安静了片刻,定声道:“弟子听懂了,师父要弟子谨言慎行,揣摩人心,知所进退。还有就是……脸皮厚一些。” 陈度元忽然大声笑起来,开怀道:“哈哈哈!孺子可教也!” “孺子可教也!”第二句是王霸系统发出的。 季泽:“……” 陈度元见徒弟这副模样,委实觉得好笑,道:“该说的为师也都说了,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他面色再次变得严肃,“阿泽,你且记住卓君师兄不再是你的师兄,他是这天下之主,他是君,而你是臣。” 季泽面上肃然,“弟子明白。” “……” 与陈度元最后的一番话,季泽方才知道自己还是太过自傲了。 正所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他何其有幸,能够得到这样的一位师父的亲自指点,若不是师父及时指出他的问题所在,他可能还会觉得自己如何如何的厉害。 他所以为的最正确最谨慎的做法,其实漏洞百出。 从陈度元那里回来,第二日季泽又与爹娘带着祭祖之物赶回了赵家村。 作者有话要说:羞愧难当……太短小了 第95章 回乡祭祖 季泽回乡祭祖时, 才知道季家换了族长,这族长既不是季家上房里的人, 也不是季青山的两个儿子, 而是另有其人。 在赵家村赵姓才是大姓, 季家族人不过二三十个,选出来的年轻族长季云清与季泽家关系不亲也不近。 季云清也才二十几岁, 本不该他担任季家族长的,但是由于对方念过几年书, 又帮季家宗族做过不少实事,所以才被大家推选了出来。 而此前对族长之位打过注意的季宝根就是再反对也没用,一个品行有碍的人自然不能当族长, 且他儿子季家宝是实实在在的被宠坏了,偷了爷奶的钱钻进赌坊不输得衣服裤子都赔光就不会出来, 因此谁敢选季宝根? 季泽刚回来这日, 季云清就来了他们家的院子。 “季老爷不知道, 几日前县太爷说要在咱们村口给您建一座举人牌坊!”季云清站在院子中央, 满脸笑意地把这消息告诉季泽。 他可真是太高兴了, 他们季家宗族人丁单薄, 虽说在这赵家村定居下来,也没少看人眼色, 如今族里出了个举人老爷,还是魁首,简直羡煞了其他几个宗族里的人! 县太爷还亲口说,这不止是赵家村的荣誉, 更是临山县的荣誉,这解元整个省城每三年方才选出一人,更何况季泽才十六岁,前途不可限量,将来必定是要入朝为官的。 所以他们季家是出了一个当官的啊,这让季云清怎么能不喜? 以后族人走在外面,谁不高看他们一眼,且看那些人他们还怎么敢上门来找麻烦! 季泽讶异,“举人牌坊?我并没有向县令申请要建这个。” 他没记错的话,根据规定,凡是进入国子监读书和获得举人以上功名的人,要经地方官府审核批准后,才由官方出资建功名坊。 季云清大笑道:“人家县太爷说了,您是解元,之前还连中三元,合该县衙给您出资建一座!” “原来如此。”季泽唇角含笑,“那这里的事可就要麻烦族长了,这边事了我与家人不久便要回临山县。” “不碍事,不碍事,这可是咱们村的荣誉,就是我不管,村长也不好懈怠的。”季云清道,“还有明日开宗祠,还要麻烦季老爷在咱族中后辈面前多提点几句,让他们知道这读书的重要。” 季泽看了他一眼,季家有这样的族长坐镇,想来日后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他笑着回道:“这是自然。” 季云清离开后,李氏与季大根听说县令要给季泽建牌坊,乐得嘴都合不拢,真是老祖宗保佑啊,自己家里出了一个举人,连县太爷都要主动为儿子在村口竖牌坊。 “当家的,之前儿子中了秀才咱家都办了流水席,没道理这次中举人就不办了吧?”李氏看向院中正在刨木头的季大根道。 季大根闻言,头都不抬便说:“看儿子怎么说吧。” 李氏急了,“狗娃子肯定不会想办的,他怕累着咱俩呢,但不办可不行,你忘了当初那些人是怎么对咱家的?我偏要将他们请过来,让他们看看咱狗娃子是不是比不上他们儿子!” 季大根:“……你咋还在乎这些个事儿,到时候别人该骂你小心眼了。” 李氏对季大根的话尤为不满,顿时生气地说:“咋?我小心眼我不该得意了?我辛辛苦苦把狗娃子拉扯大,你的腿好不容易好起来我才轻松些,现在生活好点了就该被人嫌弃。” 季大根脸上布满黑线,他放下手中的活,劝道:“我又没说你的不是,这孩子大了我们当爹娘的自然要做榜样,我知你辛苦,但孩子出息了这赵家村谁不知道?用不着我俩去大肆宣扬。我们如今是解元的亲爹亲娘,在外人面前还是要表现得大度些,不要给阿泽拖后腿,我听说入朝为官的人如果自己爹娘德行不好,还有如果家族里有人做坏事,是要影响儿子前途的。” 季大根近几年都在县城里接活,见识也高了不少,别人知晓他是秀才公的爹,对他要多恭敬有多恭敬。 要是以前他肯定不会说这些,甚至还会纵容孩他娘在外面各种炫耀,但现在他必须得说出这件事情的严重性。 李氏虽然在县城平时没事儿就做些刺绣的活,跟邻居们一起聊天做饭洗衣,也结交了好几个不错的可以说真心话的人。 大家都羡慕她有个好儿子,嘴上亦说着漂亮话,但她们哪个知道当初她是怎么一个人将儿子带大的? 对于季泽取得的成绩,还有现在的生活,没有人能比她更加珍惜了。 不该做的,李氏也不会去做。 季大根知道孩他娘在想什么,继续道:“狗娃子这个称呼在家里叫叫就够了,以后在外面还是叫他阿泽。” 李氏白他一眼,没好气地说:“我又不是那等不知轻重的人,你知道的我能不知道?” 季大根讪讪一笑,“我又没说你不知道。” 突然李氏想起一件事来,转头小声对季大根道:“昨儿个有人来咱家问儿子的亲事,狗娃子过完年就满十七,咱也是时候该给他相看相看了。” 季大根微微皱眉,这事儿早该提上日程了,但不知怎么回事,每次在儿子面前提到这个他都要绕过去。 他道:“阿泽他不是说不急吗?咱们也再等等。” 李氏瞪他一眼,“等等等,隔壁婶子的儿子不是与狗娃子一般大?人家连孙子都抱上了。你就是这样,什么都听他的,他要说自己不到二十岁就不娶妻生子,你还真听他的?” 季大根也觉得季泽对亲事不上心,但他还是道:“现在还早呢,明年儿子要上京赶考,哪有心思娶妻。” 李氏:“这不是可以先定下来吗?” “……” 季泽可不知道他爹娘在为他的亲事着急,他此刻正在林大柱家,与林大柱商量继续包山种花的事情。 他将剩下的贡献点全用来买花种了,并且打算再包一座山。 由于季泽他们一家人常年居住在县城,无暇顾及到家中的生意,后来他才做了一个决定。 “大柱叔,你难道不相信侄子?”季泽直接道。 林大柱本来是在一直摇头,不赞同季泽的提议,听他这么说,他摇得越发着急了,“这是什么话?这几年咱们村里不是没有种花的人,结果没一家有你们种的好,现在我帮你们守山,你爹也付给我银钱,哪能再和你们五五分这卖花的钱呢?” 季泽语气诚恳:“大柱叔,我要说的不止是这个,因为明年二月侄子就要前往京城参加春闱,倘若中试,爹娘定是要搬去那边同我一起的,所以这边的事便只能拜托您帮忙了。” 林大柱还是摇头,这一座花山赚的利润可仅仅只是一个巨大的数字,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五五分的话,他得占多少便宜? 于是他坚定道:“举人老……不是,阿泽,大柱叔可不能只做这捡便宜的事。你家既出了种子,又出钱包山,提供给花浇水时兑的营养液,后面还要去京城找销路,叔这边就只出了点力气这怎么行?” “这些年,你帮叔的够多了。”林大柱叹息一声。 若是狗蛋没有去那苦寒之地该多好,现在说不得连媳妇都娶了…… 以前每隔几个月还能有一封信寄回来,如今一年能有一封就是不错的了,不过,好在他还能往家里寄信,让他与兰娘知道他还活着。 季泽见林大柱的神情忽然变得有些恍惚,也知道对方是忆起了林立学。 他想了想,抿起唇道:“如若大柱叔实在不愿,那就再改一改好了,在这村子里侄子只信任您。” 林大柱眸光微闪,这孩子到底还是念着他与狗蛋的情谊,不然怎么会次次都想着他们家。 这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为了不辜负侄子一家的信任,他必须要把事情做好! 其实林大柱拒绝的原因主要是因为季家上房的人,季泽若是把这事交给他帮忙,老季家的人少不得要在外面编排他。 有好差事不想着自家人,只顾着外人,这传出去对季泽的名声不好。 想到这里,林大柱把他的想法告诉了季泽。 听了林大柱的话,季泽唇角勾起一个讽刺的弧度,淡淡道:“谣言算什么?大柱叔,你别忘了,我们二房一家是被抛弃的。” “但念在爷奶的份上,每年该有的孝敬我们可是一分也没少,就算日后有人故意要整我,不是有大柱叔你们这样的人给侄子作证吗?” 林大柱闻言一愣,随即哈哈笑了起来,“也是,阿泽说得对。” 最后说来说去,这卖花挣的钱从五五分变成了三七分,原本林大柱还想少点,结果被季泽强硬的拒绝了。 说起来赵家村的花山也是成了临山县的一大特色,特别是百花盛开的时节,前来赏花的人不少。 借此,村里人还挣了不少外快,大家对季泽他们亦是十分感激。 路上有人碰到季泽,皆有了些许拘谨,甚至还有人叫他季老爷。 而村里的小娃娃见了他,有的害怕,有的眼里全是崇拜与敬佩。 - 季家祠堂一年中除了除夕,族人要祭祀祖先或者先贤,只有在各房子孙平时有办理婚、丧、寿、喜等事时,才会利用这些宽广的祠堂以作为活动之用。 另外,族亲们有时为了商议族内的重要事务,会利用祠堂作为会聚场所,它也可以说是封建道德的法庭。 但季家宗族人少,所以一年开不了几次。 正因为族人少,祠堂的建筑也一般,不过如今季家出了一位举人,而季泽便是这个家族光宗耀祖的一种象征,祠堂也是时候修缮一番了。 第二日一早,由季云清带头,季泽与几位长老走在前面,身后是二十几个男性族人整整齐齐地站在祠堂门口。 季家宗祠名为诚敬堂,坐东朝西,俯瞰呈“丁”字形,暗寓王姓“人丁兴旺”。 “开宗祠——” 一系列的仪式过后,族人们才踏进祠堂,开始祭拜祖先。 季家宗祠的堂号是由当年考中院案首的季泽所书,并且制成了牌匾挂在正厅,旁边还挂着姓氏渊源,妇女贞洁等匾额,现在又增加了一项“族人荣耀”上去。 三位族老看着上边儿挂着的季泽考中岭南省解元的牌匾,自是十分骄傲,因为祠堂内匾额的规格和数量都是族人炫耀的资本。 他们心里还想着过几日要在祠堂前放置旗杆石,来表明族人得过功名。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2-27 22:24:47~2020-02-29 16:03: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游手好闲妞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2781414 5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6章 宴席 祭祖之后, 族中最有威望的大长老先讲了一会话,他面容庄重, 声音严厉, “今日开宗祠, 是因我族中后辈季泽高中乡试解元,我季家族人特来将此喜事告知先祖!” “阿泽考中举人功名便可做官, 我族中之人必须严格遵守族规,约束自身, 不得做那毁坏他名声的恶事,拖人后腿,若是不然……” 大长老的声音拔高了几分, “就从季家宗族驱除出去!” 季泽高中解元对于季家宗族而言,既有荣誉在身, 亦有约束族人之力, 古代向来向来讲究连坐之制, 一人犯法, 全族遭殃。 族人做错了事, 说不得会连累季泽。 为了季泽的前程, 他们这些族人不得不约束好了。 大长老话落,特意看了眼人群中的季宝根。 季宝根现在面色发黄, 脸上没什么神采,头发也白了不少。现在他们大房是不敢作妖的了,大儿子找不到活干在家躺着当先人伺候着,动不动就是不给他养老, 小儿子…… 更甚至连生不出儿子的三房都恨不得立马分家出去,爹娘日日叹气,后悔不该放弃老二。 他看着站在人群前方身姿挺拔的季泽,多希望这个是他儿子啊。 大长老没看到季家宝,随即脸色一沉,呵斥道:“季宝根!季家宝是不是又去赌坊了!?你们家还有多少钱给他赌!?” 季宝根被当众点名,况且还是在祠堂里当着列祖列宗的面,霎时羞愧得无地自容。 他呐呐道:“不给他,那催债的会砍掉他的手脚啊,我,我也没办法。” 大长老怒气冲冲地说:“你,你是要他把你们家全都败光了,人也废了,才肯罢休吗!?” 季宝根:“这,这之前那大哥说,可以拿我家招儿去抵押一部分赌债,家宝都没同意,家宝他是个好的。” 听到招儿的名字,季田根猛地转头看向季宝根,双眼血红,声音嘶哑,“大哥,招儿才十岁,她是我的女儿!你没有权利卖她!” 他顾不得现在的场合,更是咬牙切齿道:“你要是敢,我们必须分家!” 季田根这么多年一直老老实实的,看在同一个爹生的份上,婆娘拾掇着他分家,他都没有同意。可现在,大哥竟然把主意打到他女儿头上了! 季家宝是个好的? 呸!他要是好的怎么还在赌?嘴上说着不要招儿替他还赌债,难道不是想让招儿再长大点送去给人当妾!? 大长老差点被气晕过去,他深吸一口气道:“我今天把话说在这儿,管你是季家宝还是谁,只要损坏了阿泽的名声,害得他出事,全都给我除族!” 在场的人纷纷低下头,不敢出声。 季大根站在原地,听着大长老的话,心中一片平静。 季泽转身看着季宝根,唇角勾了勾,暗想:“季泽,爹娘尚好,不必担忧,你的仇也算是给你报了。那季家宝最后是死是活全在他自己的一念之间。” 这时候二长老站出来,温声道:“此次阿泽高中解元,王县令亲自送来牌匾,外加一百两银子。一部分作为建立牌坊之用,一部分是县衙奖励给阿泽的,但那时阿泽不在,这钱就放到了我这里。现在阿泽愿意将剩下的银两捐给族中,并增添了些进去,一共一百两白银,用来修缮祠堂,以及办村塾,供族中子弟读书。” 办私塾! 男人们听到这消息皆是一喜,这可是对全村都好的事啊! 看看季泽,现在谁还会说读书读一辈子也挣不出个功名来? 他们就不信了,踏踏实实,认认真真地念,就算读不出名堂也总比那大字不识一个的好吧? 二长老说完,三长老便示意季泽说话。 季泽走上前,声音清润,“阿泽是季家族人,自然有义务为宗族尽自己的一份力。希望村塾建成后,诸位师叔伯能带自家孩子来此读书,相信一分耕耘一份收获,还望大家努力,勤学,积极向上,总有一日会改变自己甚至全村人的命运。” 这一番话让在场的男性族人一阵激动,读书是为了什么?不正是为了改变命运吗!? 几位长老以及季云清都十分满意季泽所说,季云清对他道:“阿泽你放心,族人一定不会给你拖后腿。” 季泽颔首,他对族人没什么概念,他们既没有在自家落魄时出手相救,亦没有尽举族之力捐赠银两供他读书,就是意思意思一下也未曾,一两银子都没有。 他能做到如此对他们,他自是觉得问心无愧的。还望他能为大家做什么? 想到此,季泽也是心下一阵低嘲,自己确实如师父所说,委实暇眦必报了些。 “宿主,本系统之前看到一本修真小说,里面说关键时候只要不会落井下石的人便已经是难得的好人了。” “当初原主的父母一同被赶出季家,碍于三房林氏的爹,也就是村长赵水河的面子,族里人微言轻,没有出面帮助,但也并未害他们。如今宿主你出钱准备帮宗族建立族学,对他们也是仁至义尽。所以,宿主无需多想。” 季泽微微讶异,想不到这个日常喜欢怼自己的系统这时候竟然会出来开导他。 他在心中对王霸系统笑道:“统统看了本小说就懂得这么多啊?” 系统哼哼道:“不识好人心!本系统号称……” 季泽:“9102年最善良的系统?” “你醒醒吧,9102年早过了。” 系统:“……” 祭祖之后,季泽家立马便挑了个好日子准备摆流水席。 照李氏的话来说,该有的仪式不能少,这流水席必须摆,摆三日,还要比考中秀才时摆的宴好上几倍才行! 开宴这日,整个赵家村都热闹起来,不少临山县的举人,各个富商都来送了礼。 村子里大孩子小孩子皆是吃得顶饱,如今他们家确实比以前宽裕了许多,但也没吃过这般好的东西,况且还能吃上三天,这可把孩子们高兴坏了。 大孩子见了季泽或许会觉得腼腆不好意思,甚至敬畏害怕,但小孩子就不一样了,成天在他面前跑跑跳跳,嘴里还唱着,“阿泽哥哥解元郎,有朝一日状元郎!阿泽哥哥好貌美,有朝一日娶新娘!” 季泽听了满头黑线,这小屁孩,谁教他们唱的? 倒是李氏听着十分欢喜,她欢喜了就想给孩子们发几个喜钱,这下可好,大家唱得越发的起劲儿。 唱到后面,有些有女儿的人家便开始偷偷打听季泽娶妻的事,后来还是季大根大声说季泽明年还要继续参加科考,众人这才歇了心思。 他们也在心中连连感叹,这位举人老爷年纪轻轻,前途可不知如此啊,将来人家是要娶官家小姐为妻的。 当然也有人嫉妒,且在背后嚼舌根说季泽真要是娶了个官家小姐,他爹娘可不得把人好好捧着? 媳妇熬成婆,李氏好不容易当了婆婆还要去捧媳妇的臭脚,那可一点意思都没有。 这些话自然也有传到李氏耳朵里,起先她听了心里不舒服的很,甚至还在想要不要就在这村里给儿子挑个好的? 但好在她及时醒悟过来,这样做不正是中了那些见不得她好的妇人的圈套了吗? 哼,自家儿子这般好,娶个小姐怎么不行? 谁说官家小姐就一定那么不懂事了,依她看她们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不知何时门外来了几个衙役,朝着众人高呼道:“王县令到!” 什么!?县令大人竟然到了! 众人懵了,之前县太爷不是才亲自来报过喜吗?怎么今日又来了? 看来季泽是真的厉害,不然县太爷怎么会又来一趟! “草民叩见大人!” 众人赶忙从位置上站起来,跪了一地,唯有季泽站着作揖行礼。 “学生拜见大人。”这次他没有自称草民了。 王县令笑着大声道:“好好好!今日一见季解元果然不一般,好一个博学多才,貌比潘安的翩翩少年郎!” 溢美之词不断从他口中说出,看得出对方的确是无比的激动。 王县令当然高兴了,他其实是认识季泽的,他那时还是个县丞,早在对方刚参加完县试的时候,曾被顾桡派来帮从京城过来的贵人认定身份。 当时季泽还是个十岁的孩子,却什么都不怕,坚定地护在自己即将被带走的“妹妹”以及母亲身前,不断寻找办法,据理力争不让贵人抢走“妹妹”。 王县令现在非常庆幸自己几年前没做过什么不公平对待对方的事,这个少年他是真的惹不起。 先不说季泽才十六岁就已经是岭南省解元了,而且人家还有个帝师大人作为师父,日后必然会比他走得更远。 试问,这样的人他惹得起吗? 而自己不过也是举人出身,成绩还比不得季泽,熬了多年才终于成为这临山县的县令,要再往上升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县令任职的期限只有三年,三年一到便要进行考核,等待朝廷重新委派任务,可王县令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居然同那顾桡一般在这临山县连任多年还没被调走! 王县令顿感他升官无望了时,季泽再次出现了! 季泽连中四元,这就是政绩啊! 届时又一个三年到了,他肯定能被评定一个优,所以季泽是他升官的唯一希望,他不重视才是蠢货! 季泽嘴角含着温润的笑,躬身作揖道:“学生多谢大人!”他自然也认得此人。 王县令笑得亲切,然后摆摆手让跪着的百姓们起身,转头示意衙役将送来的三十两银子交到李氏手上,“这是本官的贺礼,预祝季解元明年二月取得好成绩,一举得魁!” 季泽再次向他道谢后,对方留下来饮了一杯他敬的酒便带着衙役离开了。 赵家村的村民们看过王县令对季泽的态度后,忽然变得小心谨慎了些。 方才就季泽一个人没有朝县太爷行跪拜之礼,这些他们也都看在眼里,怪不得那些个老童生老秀才考到老,考到倾家荡产还在继续参加科考!这就是原因! 等过些日子,村塾建起来,他们也要把自家孩子送进去读书! 说起这个,大家还得感谢季泽,因为这村塾也是他花钱建的。 一时间,心思转过百转千回的村里人,对待李氏与季大根更加热情了。 他们不敢同季泽说话,总敢与他爹娘说话吧? “阿~泽哥哥!抱!”一道奶声奶气的童音突兀地在季泽身后响起。 季泽猛地转身,先看到的是正一脸尴尬的三伯娘林氏,低头才发现一个大概才两三岁的小胖娃娃昂着脑袋睁着大眼睛,扯着自己的衣衫。 “阿……举人老爷这是时哥儿,他还小不懂事弄脏了您的衣裳,我这就把他抱过来!”林氏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季泽脸上的神情,见他没有羞恼,忙走过来要将孩子抱走。 季泽淡淡一笑,一个弯身便将时哥儿抱了起来。 见此,林氏伸手的动作一顿,她的脸此刻有点红,不知是热的,还是为之前的自己羞愧的。 她讪笑着真心实意道:“这小子沉着呢,举人老爷的手还要写字,被时哥儿压着了可不好。” 季泽:“无事,时哥儿不重。”他前几日便知道,三伯娘终于如愿以偿得了个胖小子,本来他对这也没多大感觉,但方才看着他便没忍住将人抱了起来。 时哥儿双手扒拉着季泽的衣襟,长大红通通的小嘴巴,嘻嘻地笑,眼睛都弯了起来,“阿~泽哥哥~” “啵~”时哥儿兴奋极了,小身板扭一扭,然后“啵”地一声在季泽脸上亲了一口。 季泽:“……” 林氏:“……” 大家看到这一幕,见季泽也没露出嫌弃的表情,纷纷感叹他的性情真好。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7000+ 叉会儿腰 明天就要开始网上应聘了,更新可能又会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渣作者尽量多写点 冲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