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天劫》 第一章 引 千秋岭的山风有些凉,华一夕下意识的紧了紧自己的衣服,一如三百年前他还是个孩子时那样,西边的日头已经接近了归日峰,恍惚间好像回到了三百多年前的那个午后。 那时,还是少年的华一夕站在千秋殿前的广场上看着归日峰的夕照,虽说是看夕照,其实却是发呆,一阵山风吹过,他紧了紧自己的衣服,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却说不出来,这几日,千秋岭上总涌动着种不安,门主自从从乾坤门回来,直入了后山的祠堂,一连三个月闭门不见任何人,一切事务都由大弟子陆羽代为掌管,众人虽都好奇,却也无人敢问。 “一夕师弟,掌门找你。”一个千秋门的弟子从不远处叫正在发呆的华一夕。 “哦。”华一夕木木的答了一句,接着转身向后山走去。 “师弟。”那弟子向华一夕这跑了几步又喊到。 “怎么了,师兄?” “门主平日最喜欢的便是你,这次去了,能弄清楚怎么回事最好,不能也没有办法,要不我们这一颗心老是悬着也不好受,你明白吗,师弟?” “知道了,那我去了。” “嗯。” 后山祠堂,木门虚掩着,门外站着几个负责守卫的弟子。 “师弟,你来了。” “师兄有礼了,掌门可曾说些什么?” “门主这是三个月第一次说话,只是在门里面说让我们叫你过来,有什么事师弟进去再说吧。” “是。” “吱嘎……”那木门好像有些年月没开了,像是许久不动的人活动起了筋骨。 房间中十分阴暗,只有供奉牌位的案子上,蜡台上烛火兀自摇曳着,被香炉中飘来的的香环绕着,显得有些不真切。 “徒儿拜见师傅。”华一夕一进门便跪在了地上。 “咳咳,起来吧。”这时华一夕抬起头来,望向了门主卓故日,这一望华一夕差点惊叫出来,即使是在黑暗中,卓故日那苍白的脸色和胸口处大片的血迹还是十分醒目。 卓故日将指头放在嘴边,示意华一夕噤声。 “师父,你……” “不碍的……咳咳。”卓故日勉强的笑了笑。 “师父,这是怎么一回事。” “唉,三个月前,我受乾坤门掌门之邀,去了趟春秋崖,也不知那些人是怎么了,从掌门到长老一个个都和着魔一般,他们竟想依靠三百年后非天转世的力量来复兴自己,还要拉拢我千秋门,说是佛教昌盛,我们逐渐式微……咳咳。”老人说着说着咳了起来。 “师父,那你这伤?” “呵,我与那掌门本也是旧时,当晚我私下找他去,想要劝阻下,说着说着便吵了起来,呵,我真没想到他会对我动手……咳咳。” “那如今怎么办,还有非天又是什么?” “这非天的故事可就长着了,孩子,我的时日不多了,咳咳……再过三百年,世间将有大劫,为师怕是无法再护佑你了,你陆师兄虽聪明些却是好勇斗狠之徒,不可托付,咳咳,恐怕你今后的日子要难过了” “师父,您别这么说……” “……咳咳,孩子,这是函虚镜和千秋决,我与你怕是命里带着的缘分,这两样都是祖师爷传下来的东西,你这三百年且为我守墓,定要勤加修炼,待到大劫来临之时,咳咳,这镜子也能帮你们暂避一时,咳咳,唉,到时能多救些人就多救些吧,咳咳……至于这场劫难还得从七百年前说起……” 卓故日咳嗽得越来越重,对十五六岁的华一夕断断续续的说着。 大概是七百年前吧,黑色的天幕压向了大地,狂风卷着雨水袭来,冲刷着被血水染红的大地。 充斥在耳边的哭喊并没有改变空中的他,他只是漠然的看着已经如同修罗场般的人间。 无数的仙器飞舞着,撞向一个个无辜的生灵。空中的他却如同看透生死的大神,俯视着人间那些渺小的生命,嘴角上挂着的冷蔑微笑好像在嘲讽…… 直到远方的一声怒吼响起,大地和天幕仿佛都在颤抖。 他冷笑几声,说道:“风落,你终于肯现身了,哼哼。” 话音未落,一道黑色的闪电洞穿了他的胸口。而曾经变的那么懦弱的风落,此刻抱着自己父母的风落,不再逃避什么。 全身萦绕着黑色的闪电,风落整个人都变成了黑色的,抬起僵硬的头,两道可怖的红光射向天穹,望向天空中被闪电射中的人。 只见那黑色闪电如同一把凌厉的刀,从空中人的胸口洞穿而过,可是不消一会,那把曾经凌厉的刀却化为虚无,青白色的光芒从被洞穿的胸口中喷薄而出,在这青白色的淡雅肃穆下,却隐藏着比那黑色闪电还恐怖的煞力,青白色的光束将跪在地上的风落笼罩起来。 一声绝望的吼叫,仿佛野兽般,已经丧失了所有理智。那个被叫做风落的男子逆着青白色的光束,嘴在不停的动,念着什么,如同诸天神佛的梵音低唱,仿佛九幽阴灵的默默私语。渐渐的,黑色的闪电被他吸到身体里去,青白色的光芒看来虽然耀眼,却已没什么力量,天空中的人脸色一变,又马上镇定下来,双手在空中虚画太极,结了一个法印,接着空中便显出一个迅速转动的太极图。 太极上的双鱼迅速转动着,越来越大,向跪在地上的风落逼了过去,一袭白色的道袍显得天上的他分外儒雅,可他的脸却越发的狰狞起来,越来越苍白,而跪在地上看似垂死的风落却忽地飞身而上,在风落的低声吟唱以后,天上凭空化出了几张红色的符咒,红的如同欲滴的鲜血。 天上的人好像面对的不只是风落,而是满天杀意正浓的上古魔神,心中本能的恐惧使他退了一步,可最终还是欲望占了上风,他踏上一步,咬破了舌尖,一口精血喷在了那正急速转动的太极上,太极图顿时大了一倍不止,朝着那略显凄凉的愤怒身影压了过去。 昔时那清明的眸中,早已什么都不剩了,除了那无限的恨意,那双血红色的眸,盯着天空中逐渐被欲望所控制的人,此时受到了红色符咒的召唤,无数的煞气都开始向这里聚集,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飞身而上的风落就在这漩涡的中心。 风落和太极图轰然相撞,却不是料想的那般,飞沙走石、天崩地裂,只是那么一个瞬间,太极图消散,仿佛从未存在般,而那股旋风也小了许多,风落却还在继续冲,向着那个曾经那么不可一世的身影。 那人顿时大惊,急忙飞身而退,同时手在空中上下翻动,数百道法印打了过去。 旋风终于尽数消退了,可他知道天地间的煞气是用之不竭的,而刚才自己不顾修为境界,强施先天太极图,体内一身精元早已十去七八,而风落借用天地间的煞力和灭道咒,即使耗费了不少真元,凭着那非天身,和以对风落的了解,这一战胜负已分,看了看大地上如蝼蚁一般奔跑呼喊的人,他苦笑了两声,脑海中快速闪过了自己这一生,这一生都在跟他争,这一生还是都输给了他。 “来世我不要做人,我要做神,做魔,我要掌控天地的命运!”疯狂的吼叫后,他闭上了双眼等待着死亡,就在他绝望之际,耳边传来一声清啸,仿佛凤鸣般清脆,一把青光荡漾的剑横在了风落身前,阻止风落杀他,那红色的眸子,好像变得痛苦起来,在那红色的眸子里映着另一双眸子,那双熟悉又陌生略带悲伤的眸子…… 瞬间,支离破碎的,分不清是记忆还是梦境,在他脑海里浮现,最后拼凑出那张绝世的清丽容颜。 “风落,你…………” 那男子没有回答,好像陷入了无法自拔的悲伤中,那声音唤起了他内心更深处的回忆或快乐或痛苦,总是伴随着那声音那身影,即便是轮回几千年,也无法改变他对她的思念。 都已痛苦了八世。 “……该了”那女子望着他喃喃道。“我已教他痛苦八世,下一世,不能再让他如此……” 女子再次对他开口,把他叫醒。 “风落……”看着男子对这她那带着欣喜多于悲伤的眸子,她不忍开口,但最后还是开口了。 “风落,你已堕入魔道,正邪不两立,你……非诛不可。” 他心中的欣喜被这一句话给冲散了。 “堕入魔道……堕入魔道……我堕入魔道还不是被你们一步一步逼得,就算我堕入魔道可我还爱你,你又为何非杀我不可那,难道也是……是为了它吗?” 风落指了指胸口,在他胸口部位,一团紫色的光晕——非天石 那女子没想到,他竟连自己也怀疑了,但为了他,她还是轻轻点头。 他的眼睛再次变得血红,带着一丝绝望大声吼道: “你与我相爱八世,只为了它?你就一点也没爱过我吗?”颤抖的声音在旷野中回荡,阴沉的天空仿佛又抖了两下,雨也被逼斜了,周围依旧充斥着呼喊和惨叫。 “是,我从来没爱过你,若要我爱上你,除非天毁地灭”女子硬生生从嘴里挤出这几个字。 男子苦笑几声,自嘲般。 “既然你想要,一句话便是,又何苦这样来逼我,这东西不过你一句话就可以了,非要这样逼我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紫色的光笼罩了寰宇,天地在眼前变得模糊了,风雨好像又大了些,只有那张伴随几世的容颜在眼中越发的清晰了。 “下一世,便是天毁地灭,我也要跟你在一起,宣素,我爱你……”。男子喃喃道 紫色的非天石,缓缓从那男子身上飞出升起,如同天地鸿蒙初现时一般,静静的在空中旋转着,上升。 那些原本还沉浸在屠杀快感中的人,此刻都抬着头,望向空中,那贪婪的目光。没有人再去注意,那落下的身影,除了她……只是在她旁边,还有一人,带着一种无法描写的表情,看着眼前的这一对身影。 刹那间,大片的彼岸花冲破了土地,红色的花,簇拥着他的灵魂,他的记忆走向下一个轮回…… 流萤舞,花铃动。 伊人笑,浮生乱。 步蹁跹,顾缱绻。 雨绵连,落婵娟。 子规啼,孤星寒。 孑然身,独自悲。 相思千年,再回首,白云苍狗。 第二章 临世 三百年后,千秋岭上。 “天现异象,非天重临……还是来了……师父,告诉我,告诉我该怎么办吧……”一个清瘦的老人喃喃道。 而千里之外的须弥脉情况便更不乐观,千年前那场大战后,非天石就一直被封存在这,当年那场大战现在还教人心有余悸,更何况这千年来,神州浩土上战乱不断,各个部落之间相互吞并,对于佛教的教义很是抵触,以致于将大批僧人逐去极南的阎浮提,而因为非天的缘故,统治者也不得不同意部分僧人留守在这,只是留下的人虽都是精挑细选的,毕竟还是少。 “掌门,不好了,近日须弥脉般若洞里那颗石头,仿佛得到了什么人的召唤,几欲冲破封印,弟子带人以佛法镇压,才暂时压制住了,不料今日洞中突然鬼啸连连,连破几道禁制,弟子无奈,以本门佛宝‘佛光琉璃盏’暂将其压制,不过恐怕“佛光琉璃盏”不是他的对手,还请掌门定夺。”一个中年僧人向一个身披月白僧衣的老僧问道。 老僧叹了一声,答道:“非天临世,天降浩劫,世人能否躲过,就看他们的造化了。”说着向般若洞走去了。 黑色的夜透着几分萧瑟,柔和的佛光,照在那泛着紫光的石头上,石头缓缓转动,一切都是那么祥和。安静,安静的快让人窒息。这时,一阵梵音从远处传来,一群僧人来到般若洞前。 “结‘金刚伏魔阵’以此阵法,结合这般若洞释迦之气,应该能撑得到明天黄昏,灵济,马上带人去联络千秋岭、空灵山、乾坤门,就说非天临世,天下大劫,还请早做准备,以苍生为重,天下为重,摈弃门户之见、佛道之别,共抗非天。”说着将掌门印信交与他,嘱咐道“带着它去,此事关系到苍生存亡,千万仔细。” 残阳如血,大地披上了金纱,显得十分安详。整个世界都静静的,等着落日走完最后这几步。 一声啼哭,打破了这静,却给一户人家带来了无尽的喜悦,啼哭是从一大户人家里传出的,这户人家围墙已有几处残破了,朱红色的木门虽然有些残损,但还是能看出曾经的辉煌。 婴儿的啼哭送走了落日,带走了最后一丝光明,天,倏的变黑了,留下了几道诡秘的紫色闪电后,一场雨毫无征兆地落了下来,但这雨并未冲淡这家人的喜悦。 “老爷,快来看啊,生了生了,是个男孩。” “我要当父亲了,哈哈,我要当父亲了。”声音喜悦的颤抖起来。 随着婴儿有力的啼哭声,这家主仆都开始忙碌起来了。 “老爷,快给这孩子起个名吧。” “我这一生太不寻常,希望这孩子能安稳的度过一生,就像这地上尘土,虽没什么机会飞天入地,但安稳踏实,不如就叫尘吧。” “慕尘,好名字。” 昆仑山麓 一座暗红色的祭台立在那,其中有一半已经坍塌,不时有风吹过,便引得阵阵鬼啸,好像在诉说着对鲜血的渴望。 有两个人在祭台上站着,已不知多久了。 终于其中一人开口了,那人虽然年轻,但身上有股不同寻常的气势,只不过好像因为听到什么东西,恐惧竟生生将那气势压了下去,“你是说非天转世为……为慕华之子啦。”他说到慕华时语气中好似带着深深的仇恨,只不过更多的怕是恐惧。 也是,这慕华本就是修真界中的一个谜,他的身世没人知道,他的为人也是亦正亦邪。 坊间传言,他由于看不惯昔日千秋门门主陆羽对付魔教教众的手段,一个人独自杀上千秋岭,连杀三十几位护法精英,重创陆羽后,从千秋岭又杀了回去,一路上无人能敌,五日后陆羽功散而亡,还有南疆血巫族全盛之时,四处杀人,以人血炼制巫蛊,慕华又是一人杀入血巫族,几乎灭了他一族,最后血巫族的一族之长阿方凉以昆仑山万年寒气,与慕华打成平手,慕华不得已,终以血祭天,招至天雷,将阿方凉焚为灰烬,且整个血巫族祭台都被击垮,自那以后血巫族便在修真界再无半点音讯,直到最近才又逐渐进入修真界的视野。而这男子便是血巫族的后人,所以当他听说这消息后,既兴奋又恐惧,竟然半天都平息不了那种激动。 站在这位血巫族后人旁边的另外一人便显得十分阴沉,整个人都缩在那黑色的袍子中,不时有风吹过,才看得见黑袍下那张脸,那张脸看起来已经不像是人脸了,整个脸上布满伤疤,没有一点生气,好像死人一般。 “没错,这是动用了本族禁术才查到的,绝对不会出错,只怕非天之血是不好取了。”那是一种无法用语言描述的声音,令人听到便想作呕,就好像虫子在尸体上爬过一般。“不过,我们只要拿到非天石,杀回中原,重振我血巫族还是没有问题的。” “可是传闻中,千年之前,乾坤门人围杀非天前世时,这非天石无人控制后,反而更难对付,惑人心智,乾坤门的弟子几乎自相残杀干净了,后来大般若寺的秃驴们赶到才解了围,和众法之力和般若洞佛气才将其制住,咱们血巫族元气尚未恢复完,要拿非天石恐怕比杀慕华还要难上许多。” “非也,非天转世,非天石必出,待它与中土那些修真之人大战一场,咱们便坐收渔翁之利。哈哈哈哈。” 远处那绵延的山脉中,三三两两的修真者正往一处聚集,还在低声议论着什么,那处便是般若洞,此刻,名满天下的大般若寺的方丈了觉,空灵掌门碧声,乾坤门主闵万宗,千秋门主华一夕都聚在此地,他们虽然纵横修真界几十年,但是对那传说中睥睨万物,屠尽苍生的非天怎可能没有畏惧,此刻正全神贯注的等待着即将出现的非天石。等待着,等待着,可是那颗石头依然不肯出来,淡黄色的夕阳轻抚着大地和人们,倏地天黑了,没有任何征兆的,一场雨就这样落了下来,般若洞里又重新传出了声音,如同离世的悲歌,声音仿佛从远古传来,带着亘古未变的仇恨和悲凉,好似在笑,却又似在哭…… 在场修真界的人无不紧张的唤出了自己的法宝,原本暗淡的世界立刻被法宝上流转的真元力所笼罩,显得分外美丽,但是已经没多少人在乎了,因为若是此战败了,天下便再也不会出现这样的美景了。 雨,渐渐的大了,“轰隆”一声响雷,在场的人都打了个哆嗦,他们知道在面对这样的魔物时,那原本紧绷得神经再也经受不住几次波动了。 天越来越黑,洞中声音也越来越大,洞内开始向洞外射出红光,“轰隆”又是一个炸雷,随着雷声,般若洞中最后一道封印也被打破,非天石已然冲了出来,红光笼罩了大地和人们,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还是被非天石那股强大的力量吓了一跳。 几位掌门同时都皱起了眉头,脸色苍白,“全部都退到谷外……”话声未落,却已经来不及了,周围除了大般若寺的僧人还勉强支持得住其余各派的弟子都像是疯了一般,疯狂的挥舞着手中的法宝,在他们的眼中映着这样一幅可怖的画面:“所有的同门都倒在了血泊中,周围只剩下一群恐怖的恶魔。”直到被同门的法宝击中才清醒过来,带着一脸的不可思议,空洞的眼神中充满了绝望,在场的人不断的倒下,只是他们都倒在了同门的手中,就在这紧要关头,大般若寺的僧人们席地而坐默念镇魔咒,周围的大地开始泛起金光,人们渐渐就要恢复清醒了,就在这时,一声凄厉的喊叫从人群传来,一个僧人倒下了,而他的头颅则落到了几米之外,当人们还未反应过来,人群中已经传来一声又一声的叫喊,僧人们一个又一个的倒下,地上的金光渐渐退去,看着周围可怖的景象,已经有些弟子受不了了,拿起手中法宝向着自己的灵台击去,带着疯狂的笑容离开了,也许在绝望的时侯,死亡也是一种解脱。 谷外,一个身穿黑色长袍的人,不,不能说是人,人无法长出如此恐怖的面容,更无法发出这样令人恶心的声音:“一木,你太心急了,这样会坏大事的……咳咳……”“是,长老,不过中原的这些蠢驴怎么能看得出我血巫族圣术,他们多半以为是那石头干的那,哈哈哈。”这个叫一木的年轻人身形颇为高大,两只眼睛深陷,鼻梁却高的吓人,仿佛天上的老鹰般。 就在血巫族众人不远处的黑暗角落里,几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笑了起来,“哼,血巫族的这帮人倒是托大得很啊,如此粗浅的道行也敢出来献丑,想与我们争夺非天石,只有死路一条。”“不错。”这几个人便是三苗早已煞名远播的舍天诏十二修罗。正道这边仍在做困兽之斗,几位门主浮于空中双手平举,以华一夕手中的函虚镜为中心,强大的真元力在空中迅速流转,很快布出一个结界,就在正道中人稍得喘息的片刻,南疆众人又压了上来…… 慕府,雨,越来越大,仿佛老天要将自己所有的不满都宣泄出来,刚出生不久的慕尘突然间安静下来,他身上开始散发出黑色的光,瞳仁已经被黑色所占据,面目扭曲的狰狞了,好像在与什么缠斗,只听一声“破”周围瞬间被白色的光笼罩住,几声爆裂声后,慕华搀扶着虚弱的沈晴,看着眼前自己刚出世不久的孩子。两人的眼睛中透露出了惊恐,他们的孩子怎么会这样,这是慕华第一次如此害怕吧,连声音都开始颤抖:“为…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啊,哈…哈哈…天啊…我不允许……我不允许……啊啊啊啊啊。”他已经接近了疯狂的边缘,就在这时,他的眼睛突然闪过一缕精光,他笑了起来,毅然咬破自己的食指,在空中不停的挥舞,默念着:“天地定位,山泽通气,雷风相薄,水火不相射,八卦相错,太极逆转,敕,缚,移。”随着口诀,空中的血凝结成一个太极,不停的倒转,将小慕尘身上的黑气慢慢吸了过去,窗外的雨变得更大了…… 三苗,舍天诏,往生殿。 一个身着紫色袍子的人望着窗外,好像走神般,她的眸子中映出的正是外面非天阵中的八座阿修罗像,与其他地方的阿修罗像不同,阵中的阿修罗像都十分英俊。 雨中的阿修罗像看上去有些模糊,是啊,这场大雨模糊了石像的容颜,而岁月却模糊了一切,谁都逃不过。 突然,阿修罗像旁边出现了一个太极,一个不停逆转的血太极,随着逆转的太极,阿修罗像旁渐渐出现了一些黑气,而黑气中模模糊糊显露出一些画面,不过慢慢地都被吸进了阿修罗像中,身着紫袍的她蓦的一惊,“风落……是谁……”话声未落她已经出现在非天阵外了。 “呵呵,你也来了。”从黑暗中走出一位风度翩翩的公子,身着一身淡黄色的长袍,手中轻晃着一把扇子,谁又能想到这就是舍天诏中最有希望成为下一代诏主的修罗场公子魇。 紫袍女子淡淡一笑,“非天阵有异像,我又岂能坐视不理。”说着抬起头深深望了公子魇一眼,她的眸子竟然是蓝色的,很少有人能看到她这双美丽的眼睛,要说看到过的,那便只剩死人了。这源于一个故事,很久以前的一个故事,故事中有一个美丽的国度,名叫星国,星国人的眼睛有着与星星相同的颜色,男子英俊,女子美丽,而且星国人天性骄傲,从不肯低头,也因此无论是天神还是魔鬼,星国人一概从不祭拜,这招来了天神的不满,只是一直没有什么理由惩罚他们,直到他们查到了他的下落,星国中唯一一个紫色眸子的人,他叫——风落,他是非天转世,天神们终于抓到了机会,星国人包庇阿修罗一族,危害人间,即刻降神兵消灭,人界修真之人当全力相助,天神的进攻让他们走上了最后一条路——祭拜恶魔,他们用鲜血换来了可怕的力量,他们的眼睛中拥有恶魔的力量,可是天神毕竟是天神,又怎会惧怕恶魔,天神们施展神力将他们的眼睛暂时封印了起来,这一战,战了三天,贪婪的人界成了这战争的主导者,肆意虐杀着,直到风落与宣素的相见,唤醒了那沉睡了的八世记忆,那一刻仿佛末日的到来,复杂的情感毁灭了一切,除了那开到了天边的彼岸花…… 战争结束了,可活下来的星国人眼中那可怕的力量已无法再消失,天神随即解除了封印,星国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亲人自己所爱之人在自己眼下惊恐的死去。 公子魇看到那蓝色眸子后,全身一颤便接着陷入到了可怕的幻境中,无法摆脱的梦魇,那本是他成名的杀招,直到有人拍了他一下,猛然惊醒,眼前并没有人,有的只是一袭黑色的袍子,公子魇又是一身冷汗,连忙半跪“诏主。”“起来吧,以后可别再这样闹了,嗯?”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声音,虚无缥缈。“是,诏主。”“这次,没想到慕华竟然帮了我一个大忙,这些阿修罗像为阿修罗之躯化成,本就是具有无穷的煞力,现在这些记忆就像是给身躯注入了灵魂,我非天阵想必从此要天下无敌了,哈哈哈哈……”公子魇附和着也笑了起来,只有那紫袍女子望着那些阿修罗像,怔怔的望着,那些伫立在雨中的修罗像…… 般若洞口,南疆与正道战得正激烈时,空气中突然弥漫开来一股浓重的血腥之气,舍天诏十二修罗终于还是现身了,几位正道的领袖人物发觉形势不对,互相使了个眼色,同时将结界撤去,他们知道如果此战再打下去,不用等非天屠戮,便只是魔教随便一支也就足够把剩下的整个正道修真界给灭了,几位门主同时下了撤退的号令,让那些修为较高的弟子掩护所有人撤退。 那被困以久的非天石早已盛怒,不消一刻便连杀了十几位各道高手,就连几位门主也都被伤到,血巫族众人见势不好也开始撤退,可没想到的是十二修罗身上所带的血煞之气激起了非天石的杀意,连绵百里血光不断,惨呼不断,片刻间成了一片血海,就在所有人都认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非天石却在一阵闪烁后飞向了远方。 活下来的人再也没有打斗,只是匆匆离开,这场战耗费了他们太多…… 非天阵外,笑声戛然而止,一个紫色的石头从远处飞了过来,带着十分浓重的血杀之气,只见那黑色的袍子突然紧绷了起来,大概连他也紧张了吧。 那颗紫色的石头却并没有发起攻击,只是绕着那些阿修罗的石像飞来飞去,最终朝着非天阵的阵眼‘非天劫’撞去,并没有什么响声,好像一切都未发生过,非天石镶进了‘非天劫’上,仿佛自古便是如此。 黑色的袍子飞舞起来,“便是天地弃我又如何,逆天而行,有何不可,哈哈哈哈……”笑声中带着不可一世的狂傲和霸气。 第三章 宿命 十年前般若洞前那一战,许多修真弟子还记忆犹新,起初的几年甚至会从梦中吓醒,一转眼十年过去了,大家的生活也都趋于平静,十年前的一战,正魔二道都大伤元气,所以这十年来也都韬光养晦,相安无事。 时值五月春末,落花漫天飞舞,从一处宅子中传来一阵悠扬的琴声,落花像是听懂了似的随着琴声在跳舞,一曲奏罢,宅子中传出了爽朗的笑声,一个天真的男孩用双手环着慕华的脖子。 “父亲弹得可真好听啊,快教教我,快教教我。” “你啊,你啊,什么都要缠着我教你,先看看前几日教你的含笑赋练得如何了。”慕华笑着答道。 “是,父亲。” 说着慕尘走到花园中间,从怀中掏出一支笔。在空中舞弄了起来,稚嫩的身体小小的透着几分可爱,可动作连贯仿佛天边游云舒卷,更似这漫天落花上下翻飞,只是这每招每式之中却都暗含一股惊人煞气,让人脊背发凉,舞罢收势,只见一地落花竟拼成了两句诗“百花凋尽终不悔,只为红颜含笑归。” 慕华边笑边夸道:“不愧是我慕华之子,不错,着实不错,哈哈哈哈。” 其实慕华在慕尘舞笔时一直皱着眉头,并不是慕华舞的不好,只是那满身的非天血煞之气让慕华心中甚是担忧,只不过在收势之时方才隐去心中忧虑。 “那父亲快教我弹琴吧,快啊,快啊。” “好,看仔细了。这曲名为‘轮回寂灭’,孩子,你戾气太重,此曲可助你安心凝神,若是以后遇到诸般不顺,听一听便好。不过此曲亦能使人八识俱灭,其中道理待你掌握便好。”说罢,又弹了起来,琴声又起,这回落花却没有在随之舞动,连鸟儿都噤住了声,天边云也不再浮动,就连不远处的溪水好像也停了下来,万籁俱寂,天地间便只剩这琴声了,仿佛让时间停止了一般,一切都是那样的安详平静,过了一会,慕尘身上竟然泛起金光,有些微弱的金光,这一曲乃是‘寂灭轮回曲’深含佛理,可使人心情平静,琴声流转,可慕尘身上的金色却隐隐的泛红,忽听“嘭”一声,琴弦应声而断。 慕华呆呆的看着已断了的琴弦,喃喃道:“终究还是不能逃过吗?我不信,我不信……” “父亲,你…你怎么了?” “哦,没事,父亲今天有些累了,改天再教你吧。”说着站了起来,朝内堂走去。 僵硬的步伐,略显哀凉的背影,慕华走进内堂后,慕尘才答了一声:“哦……”他从没见过父亲像现在这么累,在他那十年的记忆中,父亲从未显露出自己的疲惫,可这一刻父亲仿佛老了很多,很多…… 天空开始变黑,乌云在聚拢,一场大雨,好大好大的雨,可终究无法洗清人间的罪恶,雨中的非天阵还是那样的飘渺,她依然出神的望着,仿佛石像般,她没有变,依旧一袭紫袍,容颜也未曾改变,可那一颗心早已被千年的光阴打磨的千疮百孔,千年的等待,千年的寂寞,她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 雨,狠狠地撞在他身上,他望着窗前的那个女子,大雨掩盖不了他的孤独,转身离去,黑色的袍子飘扬起来,露出了那英俊无双的面容,只是一条长长的疤痕,从他额头一直裂到右边的脸颊,毁了那张原本英俊的脸,他突然停了下来。 “被天所弃又如何,我想得到的东西,没人能阻挡,我不允许任何人让她难过。”话音刚落,天空中炸开一个响雷…… 慕尘一个激灵,顿觉后背发凉,望着渐落的夕阳,一种不祥的预感…… “魇。” “属下在。” “去杀了慕尘。”就像是普通人聊天一般,很短很随意。 “啊?!”魇一下子懵了。 “怎么,我让你杀慕尘一家,有问题么?” “没、没有……” “那还不快去!” “是,是……” 修罗场,这是为舍天诏培养顶尖杀手的地方,这里的人只有强弱之分,不带一点感情,合作也都只为了暂时的利益,这里还是那样的血腥,在这里,想要生存下去只有不择手段,强者才能从这里活着走出来,这是比地狱还要可怖的地方。 一袭儒黄飘过,魇是不会忘了这个地方的,百年前他就是从这走出来一步一步走到现在这个位子。 不远处,十二修罗中的两人在屠戮着,拿周围几个新进来的人练手,在他们周围远远的还有些人在分别修炼,连往他们身上看都不敢,全都躲的远远的了,魇慢慢走了过去:“你们十二修罗的其他人哪?”“殿主,他们自从十年前那战之后,已分散各地,现在正四处修行。”两人刚停手,那几个还没被折磨死的人就开始往四周跑,两人同时出手,那几个人便再也起不来了,两人收了手边说边对魇行了一礼,“诏主喻:‘灭慕c尘一家’半日之内招齐十二修罗随我出发,要不,你们死的可没他们舒服。”说着指了指远处刚被两人杀了的几个人。 夜未央,慕府一片静谧,只剩草中虫鸣,十三道微微泛红的身影出现了,慕华此时正为非天之事苦恼,一直未睡下,忽然之间被一股强大的杀气所笼罩,一个激灵翻身起来,下意识的冲向了慕尘的房间,沈晴也惊醒了过来跟了出去,两人刚踏出几步,十三道身影从天而降,“慕大侠,十年过得蛮逍遥的嘛。”“呵,不请自来,有何贵干?”“贵字不敢当,奉诏主之命,特来取你全家性命。”慕华转头对沈晴悄语到:“来者不善,你先去慕尘那守着,叫他不要乱跑,我来解决他们。”随后向那十三人说到:“哼,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了。”说着双手结印,真元流转,那十三个人面对这成名三四百年的人物自然不敢掉以轻心,同时飞身而起以魇为中心,结起‘荡夜阵’,霎那间,血杀的力量向四周荡开,夜似乎更深了,慕华一声轻喝,天上那轮本来就要西落的月亮仿佛涨大了几倍,魇面色微变,口中喃喃道:“好一招‘啼霜寒月’。” 慕尘其实也未睡,躺在床上正凭记忆练习着‘寂灭轮回曲’,沈晴推门而入,“母亲,什么事?”沈晴还未张口,一股血杀的力量扑了进来,慕尘突然一阵眩晕,全身的血液迅速的运转起来,沈晴见到慕尘身体异样,连忙将手抵到慕尘灵台,以自身真元力压住血杀之气激起的力量,慕尘眼中血光才渐渐退去,“母亲,刚才怎么了?”“没事,现在有几个坏人在外面,你哪里也不许去,好好待在我身边,你父亲会解决的。”“哦……”慕尘口中虽然答应可心里却并不情愿,自他出生还没见过父亲出手,只是知道父亲极是厉害,灵机一动“母亲,我想去方便一下……”“那你去吧。”沈晴是答应惯了,刚出口就后悔了,慕尘已然兴奋的推门跑了出来,沈晴连忙赶了出去,慕尘却已经不见人影了,沈晴追了过去,可还是没来的及。 天上玉盘看起来感觉大了好几倍,似乎把天上的寒气全部都带到了这里,慕尘没来得及反应便冲进了阵去,慕华转头一看,吓了一跳,大吼一声“别过来!”真气一乱,接着便吐了口鲜血,沈晴这时也赶了过来,魇一见此势,满脸喜色也不再掩饰了“好,把他们全部拿下,特别是那个小孩,杀了给我带回去,他这一身精血可助我非天阵威力更增,大功一件,哈哈哈哈……”说着趁慕华元神不稳之际,冲向了慕尘,慕尘早已呆在那里,慕华再次大吼一声,再也不顾什么,催动‘望舒’。 这‘望舒’乃是他在乾坤门时偶得的一件神器,是取月之精华,一件至阴至寒的神剑,威力自不必说,但反噬之力与这威力也差不许多,慕华自从退隐之后就将它埋入了地下,不到万不得已一般是不用的。 随着慕华的咒语,一把剑破土而出,发出阵阵嗡嗡的声音,好像在贪婪的呼吸着周围的空气。 舍天诏这边也是拼了全力,慕华与沈晴因为顾忌小慕尘的安危,渐渐的竟落了下风,这十三个人手中法宝各不一样,只是血煞之气都极重,为首的魇手持一个古鼎,但只香炉那么大小,上面的铭文已经模糊了,只有一个怪兽的图纹依旧很明显,这鼎就连舍天诏主都没见过它的真身,这也是魇一身道行和如今地位的来由。 当时的魇作为人牲为一位贵族殉葬,被一剑从左胸贯穿而过,墓道门也被封死,可魇却异乎常人,心脏长在右边,虽如此但也是重伤,在墓道里爬着,就在墓道之中找到了这个古鼎,这古鼎已经非常破旧了,当时连图案都已经模糊了,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物件,也巧,魇绊了一跤,伤口正冲着古鼎去了,这一下,古鼎好像活了过来,鼎上的图案渐渐清晰了起来,那是个只有一只眼的怪物,蛇尾牛身,魇的血迅速被他吸去,怪物的眼迅速红了,魇看着便昏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伤好全了,他好奇的拿起了眼前的古鼎,那是他昏厥前最后的印象,鼎没什么变化,只是那只眼睛更亮了,而且随着自己的控制,发出异样的光彩,后来魇通过这个鼎终于从墓中逃了出来,四处游历也接触不少修行的人,借助鼎的力量,道行也越来越深,但到现在也没弄清楚这鼎的名字。 就在鼎拿出的一瞬间,慕华一惊,口中忍不住说道:“血蜚鼎!”这血蜚鼎是上古时莒部落领袖穷蝉猎到蜚后所筑,这蜚古书上有记载,“有兽焉,其状如牛而白首,一目而蛇尾,其名曰蜚。行水则竭,行草则死,见则天下大疫。” 慕华知道这鼎极难对付,便对沈晴使了个眼色,让她找到机会就带小慕尘离开,不用管自己,可一是沈晴不肯,二便是十二修罗已然围了上来,慕华和沈晴只好退到小慕尘身边,联手布下结界后背对着小慕尘,沈晴与慕华对望一眼,已知道对方在想什么,这必是场恶战,恐怕弄不好会双双死在这,不过二人对生死一事一向看得很开,只是说什么也不愿让孩子受委屈。 片刻间慕华已是思绪万千,将望舒交与了沈晴,结了个手印,又是一段长咒,一张古琴飞了过来,古琴刚一入手慕华便笑了起来,席地而坐,“贵客远道而来,这里无甚好招待的,便请你们听听曲儿吧,哼。”说着便拨弄开琴弦,琴声流转,却并没有发生什么,魇心中没底,猜不透慕华到底要做什么,于是下令让十二修罗同时进攻,想要试探试探,这一试探便不可收拾,十二修罗还未近身便已互相攻去,这琴声时而舒缓时而急促,甚是好听,只不过此刻听在魇的耳朵里怕是鼻地狱的声音还不如。 魇向后疾退,咬破手指按在那血蜚鼎上,一道道红光从那蜚眼中射了出来,直奔慕华而去,琴声一滞,十二修罗抓住机会又反扑了上来,却见那红光在琴前顿了一下又向四周射去,十二修罗不少人中了这红光,几口鲜血吐了出来,鲜血刚刚离口便被古鼎吸去,一时间红光更盛,这时沈晴将望舒也祭了起来,配合着古琴的声音,舞蹈般向魇攻去,血腥味和寒冷包裹着院子中的每个人。 一曲又换了一曲,慕华的手渐渐慢了下来,十二修罗几十个回合下来便全军覆没了,但他们身上的血却还在源源不断的向古鼎上汇聚,越战这鼎上的红光便越盛,沈晴顶着望舒的反噬之力还在勉强的一剑又一剑的向魇刺去,这时慕华突然携琴飞起,站在了沈晴前方,大家像约好了似得同时停了手,慕华低声向沈晴说道:“你去护好孩子,隔绝他的心念,无论发生什么,你护在他身边,不要过来,哈……哈哈哈……”说完先是苦笑一声,接着又大笑起来。 魇不知发生什么,听着这笑声,顿时汗毛竖立,使劲按住了古鼎,沈晴深深望了慕华一眼,眼眶一红飞身到小慕尘身边去,魇立刻摧动了血蜚鼎,慕华一转用身体将所有红光挡下,脸上却还在笑,笑的已经狰狞了,看着慕华,魇情不自禁的后退了一步,沈晴以真元力护住小慕尘,回头望向慕华,慕华转头朝她瞥了一眼,嘴角动了动,看嘴型好像在说对不起,沈晴摇了摇脑袋,笑着流下了眼泪。 慕华大喝一声,将琴祭起,十指不停,轮回寂灭,魇只觉陷入了一片虚空的黑暗,挣扎着,依靠手中血蜚鼎,感觉着这个世界,血蜚鼎并没有因为魇的异样停下来,红光几乎将慕华笼罩起来…… 小慕尘在母亲的怀抱里,竟渐渐沉睡过去,迷迷糊糊中听着母亲说着些什么,“孩子,对不起,母亲……再……也不能……陪在你……身边……了,你要……好好活下去……快乐的活下……去,不要去……报仇,母亲不希望……你……活在仇恨中,听母亲的话……”母亲的话断断续续,微弱而温柔。 第四章 行尸 他走着,走着,就这样一直走下去,再也哭不出泪水,只是觉得好累好累,好想一觉睡到来世,好想忘记一切,那晚的月亮是那样的圆,那样的亮,可就在那样美丽的夜晚,他失去了他的一切,他不想再想起,而那一幕幕又在他的脑海重新上演,他还在走,跌跌撞撞地走,耳中依然还环绕着母亲那温柔的话语“孩子,对不起,母亲再也不能陪在你身边了,你要好好活下去……活下去,不要去报仇,母亲不希望你活在仇恨中,听母亲的话……”他突然抬起了头,向天喊道:“为什么,为什么,我要报仇……我要报仇……”他颓倒在地上,他已哭得没有了力气。 那晚,慕华终是没有撑住,在血蜚鼎的冲击下,那张古琴的琴弦一根一根绷断,第七根断裂时,慕华已经跪在了地上,虚弱的沈晴对着小慕尘说了几句话以后,拾起刚才丢在地上的望舒,费尽全身气力朝魇,朝血蜚鼎扑了过去,望舒顶在了那只还泛着红光的蜚眼上,慕华强撑着身体,一只手拉起琴弦,另一只手急速拨了起来,随着古琴发出的变徵之声,望舒竟一下刺进了鼎中,一直穿鼎而过,刺进了魇的胸膛,那红色的光芒稍微黯淡了一下接着便大盛起来,空中好象有冤魂哭泣的声音,鼎整个开始开裂,“砰”的一声后,爆开了,三人都被震出了很远,而小慕尘还在地上酣睡着,直到第二天起来,小慕尘完全吓傻了,然后就这么哭着跟身旁父亲母亲的尸体呆了一天。 他还太小,唯一一次见到死人,还是家里的老仆去世,他只知道人死之后需要用火烧掉才可以升天,要不就会下地狱去受折磨,这是当时母亲哄他说的,慕尘费劲的挪动了挪动父母的尸体,可劲还是太小,于是去厨房找来了一些干柴,将房子一并烧掉了,痴痴的望着火中原先的家,小慕尘跪下,扑通扑通磕了好几个头,他家在山谷中一块空地上,门前有小溪流过,小慕尘根本不知道应该去哪,就沿着小溪走去,小慕尘不知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也不知道是如何走到这里,一切的一切对他都太突然了。 一梦,恍如隔世,梦中父母和自己笑的是那么开心,可突然之间,天塌地陷,父母的身影渐渐飘远,伸手去捉,却只是徒劳,周围充斥着哭泣声,仿佛阿鼻地狱般恐怖,不一会哭声越来越远,天地间只剩黑暗,面前缓缓出现一条小道,走了下去,一个人,突然,撕心裂肺的痛从全身传遍,经不住疼痛,不情愿的睁开双眼,漫天繁星,映入眼帘,却再没什么心情去看,苦笑了一下,仰天长啸,好像这样,心中的悲痛就能稍稍缓解。 不远处的一座山丘上,“刚才那长啸听起来好凄凉啊,相必这里有什么伤心的人吧。”一个淡蓝色衣服的女孩望着远处说到。 “嗯,不过这里是妖邪聚集之地,这里的人也绝非善类,师妹可不能心慈手软啊。”身旁一看起来大上一些的白衣男孩主动凑过去。 “妖邪若真是有情,倒胜过人间许多无耻之徒,师兄怎么变的和师父他们一样古板了。”女子回了一句便转身走去,那男子微微苦笑,无奈的摇摇头便跟了上去。 “是何人敢惊扰吾?!”一种暗哑却又带有不可抵挡气势的声音从地下传来,伴随那声音,一个魁梧的身影出现在慕尘面前,满身的伤疤,甚至在胸口处还有几只穿胸而过的利箭,已经残破不堪的铠甲透出了一股死亡的气息。 小慕尘却依旧如行尸走肉,对眼前这个庞大的身躯视而不见,这举动深深激怒了这个怪物,他从腰间拔出那柄早就断掉的刀,生锈的刀与鞘摩擦发出“苍苍啷啷”的声音,丧钟般,而小慕尘依旧对它视若无物,过了一会,他抬头望向天,满脸痛苦的表情,仿佛陷入了沉思般,那穿盔甲的怪物又惊又怒,他从没见过如此大胆的人,一时竟不敢进攻,犹豫一会,猛地向慕尘劈去,那断刃卷着着忽忽风声劈了下去,就在马上要到达慕尘脑袋的那瞬间,一抹淡蓝色飞过,“当”一声将那断刃荡开,那怪物一呆,转头望过去,只见一女孩傲然立于远处,小小的身体却有股灵气,女孩身后还有一男孩也正吃惊的看着怪物。 “师妹,此怪名叫血将,乃是上古九黎族战神蚩尤麾下的将军,战死沙场,却心有不甘,不愿轮回,戾气聚为躯体。没想到我们这次偷跑出来竟碰上这么难对付的怪物。” “呵呵,师兄后悔跟踪我了吧,不管怎样,也只能硬拼了,要不他必死无疑。”说着望向还在发呆的慕尘。 “嗯,师妹御气之术还不是很熟练,‘渌洄’灵性太强,恐会反噬,不如我先与这怪纠缠一会,师妹将那小兄弟送到安全的地方,然后我们在撤走?” “也只能这样了。” 白衣男孩双手结印,轻喝一声,数十道白色的光束向血将击去,血将挥刀阻挡挡下不少,却也中了不少,一时更为恼怒,冲了过去,男孩倒退几步引开怪物,口中默念“天一在前,太乙在后……”以自身灵力注入周围草木,布起“天一遁甲阵”,那怪一看此阵更为恼怒,原来当年黄帝与蚩尤大战,屡屡失败,最后九天玄女授黄帝《阳符经》,黄帝顿悟,布下“天一遁甲”阵,加上女魃,应龙相助最终战胜了蚩尤,此刻那白衣男孩以周围草木又布此阵,血将生前本为此阵所杀,再见此阵更是暴怒,一声低沉的怒吼冲了过来,周围的草木刚围到他身边就枯萎下去,势如破竹,白衣男孩额上已然冒出汗珠,于是又连退几步,将背上的‘流玦’祭起,剑上流动着白色的光芒,白色光束不断向打去,而血将却什么都不顾了,也不抵挡,只是冲杀,男子只得不停闪躲,然后伺机时不时进攻一两下。蓝衣女孩早到了慕尘身旁,看着应该比自己小不少却是一脸忧郁伤心的小慕尘,开口道:“小兄弟,现在情况已危险万分,我师兄也快撑不住了,先跟我们离开这吧。”慕尘依旧呆在那,也不回答,只是看着天,泪水不自觉的流下,蓝衣女孩一下立在那不知所措了,她哪见过男孩子哭啊,过了一会,慕尘开口了:“谢谢,你们走吧,我的父母为救我全都死了,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蓝衣女孩想了一下说到:“喂,那你死去的家人拼命救你又是为了什么?他们是还不是为了让你好好活下去,你现在这样,对得起谁?你又有何面目去见九泉之下的父母!”这时,白衣男孩一声痛喊,跌倒在地昏了过去,血将笑了起来,嘶哑、阴沉,令人毛骨悚然,可他却没对倒在地上的白衣男孩进一步的攻击,反而他一步步逼向慕尘他们,蓝衣女孩拿起渌洄,指向血将,挡在了慕尘面前。 慕尘的脑袋却乱了起来,往事在他的脑海里翻腾,耳边不同的声音回响着 “你要好好活下去,活下去。” “我要报仇,我要报仇!” 一声尖叫把他从混乱的思绪中拉了回来,那把蓝色的剑已被打落在了地上,血将扬起了残刃,蓝衣女孩闭着眼睛正等待死亡,残刀就要落下,反应过来的慕尘一把将蓝衣女孩拉到身边,血将一刀劈空,转手又是一刀,慕尘左手拉着那蓝衣女孩,右手本能的去挡那一刀,蓝衣女孩尖叫一声捂住了双眼,却并没有血肉横飞,那把断刃竟凭空消失了,只在慕尘右手上还隐隐约约有些黑色的痕迹,血将连退数步,僵硬的肌肉挤出了吃惊的表情,慕尘也是一脸吃惊的看着自己的手,直到旁边蓝衣女孩轻咳一声,这才发觉自己左手还紧紧拉着她,立马松开了手,涨红了脸,那女孩倒也不太放在心上,捡起剑重新对着血将挡在了慕尘前面。 虽说慕尘年纪尚小,还是天真无邪,但早在家父母就教过他很多本该长大之后再学的东西,也许是预料到了自己并没多长时间教他了,于是想到什么,碰到什么就教他什么,自然也将男女之情说给他了,却也不管他懂是不懂。慕尘隐约记得一句“若是男子喜欢女子,便该握紧她的手挡在她身前,替她将所有困难艰险挡下。”那是妈妈慈爱的声音。 还没回过神,就又听一声尖叫,抬头一看,血将再次冲了过来,挥舞着拳头,那女孩根本不知从何进攻,只是守在慕尘身前,慕尘于是将女孩拉到身后,学着刚才那样继续出手抵挡,血将没向慕尘身上打一拳身体就小上一些,不一会,刚才的庞然大物身型已如常人,力量也明显下降了许多,蓝衣女孩看准时机,右手执剑,左手结了个法印,口中默念咒语,只见她左手间白光大盛,然后一指点向右手的渌洄,口中轻喝一声:“破。”一剑刺向血将,血将出掌抵挡,那剑这回却穿掌而过,刺进了血将的躯体,声音如同刺入败絮般,血将慢慢化作了黑色的雾气,那眼神分明还带有几分不甘,慕尘望着那双眼睛,突然有种无奈的感觉,长长的叹了口气,黑色的雾气仿佛感觉到了什么,向慕尘飞了过来,慕尘心一缩,背过身去一挡,结果像之前一样,黑色的雾气无声无息的消失在了慕尘的背上,慕尘和那蓝衣女孩却也没多想,只是三两步跑到白衣男孩前,只见白衣男孩的胸口被黑色的雾气所笼罩,无论蓝衣女孩如何叫喊摇晃,他都没有反应,慕尘却突然把视线转移到了自己手上,眼中流露出疑惑,慢慢的将手伸向白衣男孩的胸口,蓝衣女孩警觉的转头望向他,用怀疑的口气问道:“你要干嘛?”慕尘愣了一下,回答道:“我只是想试试能不能帮上他……”说着那伸在半空中的手又缩了回去,一双眼睛只是盯着脚前的地,蓝衣女孩想了想刚才的情景,开口道:“你、你试试吧。” 慕尘再次将手举起,刚刚放到白衣男孩胸口之上,只见他胸口上那黑色的雾气便急速旋转起来,慢慢脱离了他的身体,向慕尘的手掌飞去,不一会便消失不见了。白衣男孩猛咳了几声,清醒过来,摸了摸自己胸口。蓝衣女孩脸上原本焦急的神色立马变为灿烂的笑容,慕尘看着这笑容,看得呆了,心中突然有种莫名的感觉,那笑那么美丽,仿佛夜色中的昙花。 白衣男孩半坐在地上,看着周围的情景大摇其头,口中嘟囔道“没理由啊,连我都无法抵挡这上古凶物,就凭你们,不可能啊。” 女孩发觉有人在看他,转过头去正对上慕尘那清澈的眸子,慕尘一惊立马将头转向别处,女孩却‘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接着说到:“咱们这回也算是生死之交了吧,却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我叫慕尘。” “呃……”女子又笑了出来,见慕尘站在那里不知所措女子又回道“我叫莫歆,喏,躺在地下的那个,是我师兄楚歌。”说着拿手一指。顺着手指看过去,却发现楚歌身后一个白色的身影闪过。女子和慕尘同时喊了声小心,却并没有发生什么。楚歌向四周看了看,小心的走到了慕尘他们身边,坐下调息了一会,便起身对莫歆旁说到“师妹此地妖气甚重,又发现了血将,此事恐怕事关重大,我们还是先回去跟师父说说吧。” “傻啊你,告诉他这里的事情,不等于告诉他我们偷跑出来啊。”莫歆嗔道。 “这、这……”楚歌一脸无奈的神情。 “不过赶快离开这里倒是应该,省的再出个劳什子怪物。”莫歆补充道,接着望向慕尘问:“你哪,你要去哪?” “我…”慕尘摇头苦笑了两声继续说到,“我连家都没了,无处可去了。”星光下那张小小的脸上又多了些本在少年脸上不该有的悲伤。 “抱歉,我忘了,嗯……”莫歆咬着下嘴唇想了一会继续说到“要不你来我们乾坤门吧,到山下时我们先回去,你上山找掌门收留,以后我们想办法在会合,也好照顾你,嘿嘿。” “就你也会照顾人,别带着人家惹麻烦就不错了。”楚歌在旁边说到。 “你……” “哎哟。”楚歌还没等反应就吃了一脚。 “哈哈。”慕尘这才露出笑容。 归途路上,多了些笑声,冲淡了悲伤。 三人渐渐走远了,一个白影从黑暗中现了出来,垂着的手上纹着红黑色的巨蟒,那巨蟒一直纹到手指,两颗毒牙顺着手指延伸出去,仿佛活物般。 第五章 乾坤 落音湖畔,春秋崖拔地而起。 乾坤门就坐落在这崖上,那是在很久以前了,盘古开天辟地,女娲造人补天,天地初生鸿蒙,不料千年之后,女娲仙逝,天魔作乱,天人两道合力将他封杀于春秋崖底,而乾坤门身为当时正道领袖自然而然担负起了看押镇守天魔魂魄的责任,后来因为千年前围杀修罗转世,乾坤门付出极惨重的代价,实力大减,逐渐式微,刚刚有些恢复起来的乾坤门在十年前又因修罗转世而亏损了些实力,只是因为谨慎,和一千年前的教训,比起其他门派还算损失不大,不过说起来大部分其他修真门派的心法多源自乾坤门,所以每逢祭祖还是显得分外热闹,各门各派的人物齐聚起来,也让乾坤门颇以为傲。 夜将尽,天已微微亮了,慕尘一行已经到了落音湖,莫歆转身望向慕尘,刚要暂时做别却“噗”的笑了出来,原来哭了几天的慕尘又经过晚上的激战,早已满面的泥泪了,本来还有夜色的掩护,现在却全暴露在了晨光下,望着慕尘狼狈的样子,莫歆禁不住笑了出来。 莫歆边笑边说:“你还是快去洗洗脸吧,都脏成这样子了,待会掌门看见你再以为是从地下钻出的妖怪,一剑斩杀了你。”说着用手做了一个斩杀的动作。 慕尘尴尬的笑了笑,跑到湖旁要将脸上的泥垢洗净,莫歆和楚歌一看急忙追过来喊道:“等一下,湖上有……”禁制二字还未出口,慕尘已经将手伸入湖中,就在手触碰到冰凉湖水的那一刻,湖水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般退去,湖中心露出了一个洞口,而周围的湖底则画着许多法阵,三人望着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一同张大了嘴巴,过了一会莫歆说到:“我们要不要下去看看?”“寻常人若触碰此湖,运气好的也得被阵法所伤,在床上静养三五年,这回却……此事非同寻常我们还是先跟师父说吧。”楚歌答道,可莫歆根本没有询问的意思,头也不回的便往洞口跑去,生怕这湖水在突然涨回来,慕尘和楚歌无奈地望了对方一眼,便迅速跟了上去。 这个洞口四尺见方,洞口周围连些青苔淤泥也不见,从洞外向里望去,只是黑漆漆一片,什么也看不见,而莫歆却不管那么多,抽出渌洄便攀下洞去,慕尘和楚歌也只能跟上。 过了一段时间后便来到洞底,只见一个长长的甬道,甬道尽头是一扇大大的铜门,三个人互相望了望,什么也没有说便向着铜门走去,只是走得慢了许多。 一会,来到铜门前,莫歆望了望楚歌和慕尘,说到:“我们……进去吗?”“既然都到这了,还是进去一探究竟吧。”楚歌回答道,慕尘也嗯了一声附和着。莫歆点点头,楚歌便去推,莫歆站在慕尘前,拿着渌洄戒备着,刚推开门便有一阵阴风吹出,让人汗毛竖立,三人硬着头皮往里走去,远远的见一群身着阴阳袍样式的阴灵向自己这边飘了过来,三人刚要准备作战,那群幽灵却跪了下来,冲着慕尘喊道:“恭迎魔罗将军大驾。”慕尘被弄的一头雾水,莫歆和楚歌也吃惊的望着眼前所发生的事情,“这两天怪事也太多了吧。”莫歆无奈的说了一句。 慕尘这时上前说到:“你们、你们怕是认错人了吧,我不是什么魔罗将军啊。” 其中领头的一个阴灵起身回答:“将军一定是转世之时出了什么变故,失去了以前的记忆,就由我来给将军讲讲往事吧。” “将军本为女娲之子,名叫伏洛,当年天道以神力威胁人间,迫使人间献上童男童女以获得平安,而他们则用童男童女来增长道行,女娲不忍,将童男童女救下,我们就是那些童男童女,因遭天弃,被称为天弃之人,女娲导致众神不满,于是他们合谋杀死了你的母亲女娲,将军一怒之下反出天界,自称魔罗将军与天界对抗,同时继续庇护我们,而我们则想帮助将军完成逆天报仇的大业,再后来人界正道迂腐,与天界共同追杀将军,直到这里,将军和我们终是寡不敌众,将军战死后他们妄图封印将军魂魄,阻止将军转世,而我们合力用逆天禁术将将军魂魄送出,因使了这禁术也就不得转世,之后便一直等待将军转世归来,不过也有一人,利用了将军教的禁术,重回人世,不过那禁术要以人血为媒,与天界那帮人没什么区别,所以属下们都不屑使用……” “可你们又怎能确定他就是魔罗的转世.”莫歆问. 那领头的阴灵回答到:“俩位是将军的朋友吧,俩位想必知道这落音湖上的禁制,那便是我们所为,除了将军转世,其他人若是触碰到了湖面,便是不死,这一身修为也要废去大半.” 楚歌接着问道:“那这湖底的洞窟,你们一群幽灵又是如何建成的?” “这湖底洞天本是当年一条蟒王所为,后来将军将其收服,便成了我们的居所.” “哦,这也难怪魔罗当年败北会逃向这里。” “即便我真是魔罗转世,那也已经与我今生无关了啊。”慕尘又说道。 “这、无论如何我们是跟定将军了,几千年啊、几千年……”那阴灵说到,恐怕要是能够流泪,这老鬼早就哭出来了。 “这、我再考虑考虑……”慕尘说着把其他俩人拉到了一边问道,“这下怎么办?” “若是你不答应恐怕咱们仨这辈子都不要想出去了……”莫歆答道。 “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反正答应了也不吃亏,嗯,我看你就先答应了吧。”楚歌接到。 “嗯。”慕尘点头道,说着转身朝那领头的阴灵走了过去,那领头的阴灵马上便迎了上来“将军可是想好了?” “嗯,我答应你们了,只是你们要先把我们送出去。” “那是自然,只是还请将军在答应我们一个请求。”说着又跪了下去。 “又有什么请求?!” “还请将军跟我们重新修炼‘玄天道’,以完成复仇大业。” 看着跪在地上的这群阴灵,慕尘无奈地翻了翻白眼,“我答应便是了。” “多谢将军成全,属下这就把将军和将军的朋友送出。” “等等,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属下末凉,将军有何指示?” “别老一口一个将军的,听的我怪别扭,叫我慕尘吧,还有这落音湖上的禁制还是撤去吧,免得再多伤无辜。” “将军放心,这湖上的禁制将军碰后便会自动退去,呃……” “算了算了,爱叫什么就叫什么吧……” 回到湖畔已经是正午了,那群阴灵无法在跟着慕尘,只是临走时留下一句,说是午夜子时让慕尘再来,教他玄天道。 “乾坤门应该已经下了早课了,这下要被抓个正着了……”莫歆无奈的摇摇头。 “莫歆!楚歌!” “天哪,不会这么不巧吧。”莫歆低头小声说到。 “你们一夜未归,连早课也没去上,到底去做什么了,给我从实招来!”说话的正是乾坤门主管刑法的雷博,此人看上去约三十出头,实则已修行了百年了。 只见他一身棕色衣裳,一双眼睛不怒自威,几步便到了三人面前,斜眼望了一下慕尘,就又看向那二人,也不说话。 “雷卦主,昨夜我与楚师哥发现了一个不明身份的白衣男子,一直追他到傍天冢那里……”莫歆稍一停顿便接着说到“岂料那白衣男子却突然不见,我与师兄刚要赶回禀报师父,便听到一声哀嚎,我们以为是有什么人遭到不测,便循着声音过去,结果却遇到了血将,被他缠住才难以脱身,幸得这位少年相助,才得以脱身返回师门。”这一席话说完,半真半假,就连莫歆自己都被自己说谎的功力所折服了。而慕尘和楚歌则轻轻的舒了口气。 那雷博便又望向了慕尘,沉默半晌才又开口道:“你是何人,为何半夜出现在傍天冢?” 莫歆刚要帮他答话,便被雷博瞪了一眼,阻止道“让他自己来说!” 于是慕尘就把几天前的事又说了一遍,眼中不自觉的又盈满了泪水。 “慕华……慕华……”雷博喃喃道,接着才又继续对慕尘说“你先随我去无极殿。”然后又回头对莫歆二人说到“你们去圜台静跪到下午,然后去修习术法课!” “是。”两人齐称道。走之前莫歆还对慕尘偷偷做了个鬼脸。 “你可愿意拜入我乾坤门?”无极殿内,掌门闵万宗对着慕尘问道。 “自然愿意,我早就无家可归,不知该往何处。”心中想着若能留在这与莫歆楚歌为伴自然不错。 “嗯,既然这样,聂师弟,你就先带他去乾阁休息吧。慕尘,你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聂卦主” “是,掌门。”只见从周围几人中走出一位慈祥的老者,看上去较掌门还要大上很多,领着慕尘走了出去。 “师兄,慕华师叔的事是解决了,这血将之事……” 闵万宗摇了摇脑袋,“我自有分寸……” 慕尘跟着那位聂卦主走着,一路不停的问,这聂卦主倒也喜欢说话,也一路的回答他。 “聂卦主,这卦主是什么意思啊?” “我乾坤门下,设八卦,由我和其他卦主共同管理,除了掌门的乾卦和雷师弟的震卦负责管理春秋崖上重要事务,其他卦主则悠闲的很,只是与长老们一同去指导弟子的修行,由每个卦主教授不同的术法武功。第一年所有新弟子修行的都是一样的术法,修行太上清天道的前两重,第二年修行第三重,修行到这第三重后就有机会从后山挑选一件与自己有缘的法宝,当然有些弟子资质很好,师父长老们可能会将自己留着的法宝传下,还有我们乾坤门可不止教术法,修身养心的课有,兵法谋略的课也有,日后你便会知道。”从这卦主讲起不知不觉他就又扯远了。 “哦,那乾阁又是什么地方?” “乾阁是乾坤门中男弟子休息的地方。” “那我现在是不是可以和其他弟子共同修行了?” “这半个月先由我教导你一些基本的吐纳固元炼气的方法,半个月后你就可以跟同门一块修行了。” 说着说着来到了乾阁,安排好了床铺后,聂卦主便走了,只说是明天再开始教授。走前还嘱咐道:“这乾坤门有三个禁地,一就是崖下的落音湖,二就是幻虚峰的无为树,三就是同样位于幻虚峰的祖师祠堂,记住便是。”说完冲着慕尘笑了笑便离开了。 慕尘劳累了几天马上就坠入了梦乡,只是又是一个噩梦。 还是那条漆黑的路,路上依然只有他一个,父母的身影再次出现,又一次远离,他并没有醒来,突然又出现了好多面孔,见过的,未见过的,有的渐渐远离,消逝,有的则对着他狞笑。 就这样在梦中一次次流泪,已经渐渐麻木,只是觉得好累好累。直到黄昏,楚歌和其他同门的谈笑声叫醒了他。 一群少年走进了房间,看见了半坐在床上的慕尘,慕尘此时脸上满是泪痕,众人早就从楚歌那听说了慕尘的事,便围了上来跟楚歌一起安慰他,言语中不乏少年的热血,甚至谈到以后练得一身修为,去匡扶天下正道了。 慕尘也只剩点头,和不停的“嗯。”了。 “还真没想到,你这么容易就进我们乾坤门了,以后大家一起好好努力,彼此照顾。”楚歌冲着慕尘说到。 屋中这八个容貌身高各不相同的少年却怀揣着相同的单纯的梦想,他们都想成为强者,他们想靠自己保护那些他们想要保护的人。 慕尘这才发现,这大大的屋中就整整齐齐的摆了八张小床,不禁问道:“这乾坤门不会就咱们这些人,这么少吧?” “咱们这间屋子只是乾阁小小的一部分,乾坤门弟子何止千万,我们只是分组修行,每组八人,从不同的卦下选出组合,等到几百年后,掌门师尊他们不想理凡尘俗务的时候就选出实力最强的一组来担任八个卦主。”一个高高瘦瘦的少年答道。“我叫陈枫,除了楚歌,这里我最大,他们要是谁敢欺负你,跟我说,我帮你出气。” “叫他疯子就是了,每天颠颠的就知道去找风景画画,想找他帮你办点事,起码得提前一年先跟他说,在催他一整年,这事大概就妥了,哦,我是黄之豪,他表弟。”说着指了指陈枫。 “死知了,就你在这没完没了的说。”陈枫反击道。 “算了算了,不跟你这疯子争。” 看着眼前这对活宝,周围的人早就捂着肚子,就快笑到地上去了。 “那莫歆她们那?”看着周围其他七个男的,目光流转到莫歆身上,慕尘便问了出来。 “她们住在坤阁,因为卦主之位从来都是男子担当,所以乾坤们的女弟子出师后多数出去修行,男弟子除了卦主之外也是大多像女弟子那样,只有一部分留下来在山门里继续修行。”陈枫继续替他解答到。 “哦……”联想到自己的噩梦和将来可能的离别,慕尘眼中流露出一些难过,不过马上又被大家欢快的气氛带过。 就这样大概聊了半个时辰,大家就都熟络起来了。 晚饭过后,众人各自休息,莫歆这时偷偷溜进了乾阁,把楚歌和慕尘叫了出去,问道:“你晚上真准备去落音湖底跟那群幽灵修行吗?” “既然已经答应人家,又有什么办法啊?”慕尘答道。 “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啊,要不我们陪你一块去?人多也好有个照应啊。”莫歆又问。 “你呀,你呀,自己贪玩还找这么个借口……唉……”楚歌无奈的摇了摇头。 “哼。”冲着楚歌哼了一声马上又转向慕尘,“你答不答应啊?” “嗯,也好。”慕尘回答道。莫歆接着就高兴的跳了起来,楚歌和慕尘则又同时无奈的对望了一眼。 子夜未到,三人就已出发,躲过巡夜的弟子和卦主,往落音湖走去。 夜晚的落音湖格外美丽,月亮浮在水面上,湖风吹过月亮被湖波揉碎成千千万万个。 湖畔早已有人等候,正是末凉,看着莫歆和楚歌说到:“怎么,将军的朋友也要加入我们,一块修行吗?” “加入就算了,一块修行到可以。”莫歆不客气的说到。 “你……” “就让他们跟我一块吧。”慕尘说到。 “是,将军。”他们终究还是对魔罗将军言听计从。 “这玄天道秘法分为三个境界,分别为太极、元级、无极。无极太虚气中理,太极太虚理中气。乘气动静生阴阳,阴阳之分为天地。未有宇宙气生形,已有宇宙形寓气。从形究气曰阴阳,即气观理曰太极。将军就先从太极开始吧,天地之道,以阴阳二气造化万物。天地、日月、雷电、风雨、四时、子前午后,以及雄雌、刚柔、动静、显敛,万事万物,莫不分阴阳。人生之理,以阴阳二气长养百骸。经络、骨肉、腹背、五脏、六腑,乃至七损八益,一身之内,莫不合阴阳之理。太有至的意思;极有极限之义,就是至于极限,无有相匹之意.既包括了至极之理,也包括了至大至小的时空极限,放之则弥六合,卷之退藏于心。将军可听得懂。” “这,让我想想……”虽说这一大段极其晦涩难懂,但慕尘从小便跟着父亲学这学那,倒也懂不少,说着慕尘盘膝而坐,脸上似有所思,不一会,慕尘身上突然出现了两条小龙,一黑一白,上下翻飞,绕其周身。 “将军果然天资聪颖,正是这般,哈哈……”末凉早已掩不住脸上喜悦之色,他就知道将军定是异于常人的。 再看莫歆和楚歌,也是盘膝坐在地上,不过身上只是出现了转动的黑白双鱼,虽不同于慕尘,但他们已是修为大增。 慕尘身旁的两条小龙将周围阴阳二气吸来,然后带往慕尘全身,只见两条小龙越来越大,没过多久竟隐隐传来吟啸之声,阴阳二气运行了三十六个小周天后,慕尘缓缓睁开眼,眼前是三张大大的脸,原来刚才龙吟声将莫歆他们惊醒,而慕尘自己却早已没了知觉,只是从表情上看很痛苦,末凉、莫歆、楚歌便围了上来,直到他醒来,而慕尘自己却是不知,一脸茫然的看着眼前这三人,不,是两人一鬼,他们三个看慕尘没事舒了口气倒把慕尘弄得一脸迷茫。 第六章 入门 清晨的鸟鸣吵醒了沉睡的孩子们。 “闭眼还没闭了一会,哎,真是的……”迷迷糊糊的莫歆嘟囔了一句。 坤阁这边不像乾阁一样,都是一个个单独的小房间,女弟子们平常也都互不打扰,于是莫歆便心安理得的又睡了过去。这一觉直睡到了正午。 ,莫歆还懒在床上那,门砰一声便被撞开了,莫歆却并没理会,每天都修炼到拂晓,不困才怪那,可是接下来不醒也得醒了,楚歌托着她的身体,慕尘一把一把的往她的脸上泼水,这就算洗漱了。 “天啊,你们精力也太丰富了吧,这才什么时辰,我要睡觉!”莫歆几乎是在吼,吼完之后接着就迷迷糊糊的要向床上倒去。 “我们刚才可已经把早课帮你瞒过去了,你在不起床,逃了下午的修行,到时候雷卦主找人来看望你,可别怪我们救不了你。”楚歌边托着她边说。 “什么,早课已经完了吗?那现在是中午了?”莫歆揉了揉眼睛,还是不太情愿睁开。 “咕咕……”听到了肚子的抱怨,莫歆果断的睁开眼睛。 “果然是中午了,走,咱吃饭去。” “她一直用这方法记时间嘛?”慕尘很小声的问到。 “哎呀……啊哟……”连着两声惨叫,慕尘和楚歌各自捂着自己的小腿。 “真是的,就算听到了也不要打我啊,我还没说什么那。”楚歌抱怨了一句,接着遭到了莫歆的白眼,马上就闭嘴了。 大概几千人的大房间里,有的人在收拾着刚刚吃完的饭菜,有的在排着队等待盛饭,也有人围着一桌子的饭,边吃边闲谈。 九个人,占据了并在一起的两张桌子,一起边吃边谈着。 “怎么样,阿尘,这一个月还算习惯吧。”胡宸问到。 “嗯,过的很舒服那。” “修行的怎么样了,再过几天,可有比试哦,我们小组虽然一直少着一个人,可在同辈的小组中一直都是前三那。”维逸也把目光从食物换到了慕尘。 “啊,比试?”慕尘显然是什么都不知道。 “怎么,聂卦主没跟你提起过嘛?”徐楚接过话茬来。 “嗯,还没有,是什么比试啊?” “他还真是越来越健忘了,其实这比试也没什么的,就是同辈只间的小组互相切磋下,你也不用太紧张,有你大哥我那。”黄之豪使劲吞下一口饭去,抢着说道,生怕别人抢了他的话似的。 “嘁,阿尘,别理那只臭知了,不过也不用太紧张,谁没输过啊,我们一上来也不行的,现在这不已经排到前三了,不过努力还是得努力的,排在咱后面的几个小组都盯着咱们那。”陈枫最后安慰到。 “嗯,我会的。”虽是这么说,慕尘心里却并没有底,他修行太上清天道时并没有修行玄天道那么顺利,每次刚要入定,眼前全是父母满身是血的样子,便有一股奇怪的感觉在血脉中冲击着,翻涌着,无论如何压制都不管用,最后只好停止修炼。 果然,两天后,聂卦主碰上了慕尘。 “小慕尘啊,修行的还顺利吗?明天可就要比试了。” “明天……” “怎么,我没跟你说过吗?哎……好像还真没有,瞧我,还真是老糊涂了,不过不管怎么样你可要好好准备啊,我可是在几位卦主面前吹出牛去了,不过说真的,你可是这几十年来我见过的悟性最好的弟子了,别让我失望啊,还有……” 聂卦主并没改掉爱唠叨的老毛病,可慕尘这次并没有听下去,自己真的可以吗? 第二天一早,其他人还没醒来,慕尘便站在了院子里,楚歌刚躺下不久,也没睡着,无意间看到了窗外的慕尘。 慕尘一个人在那发呆,不自觉的又想起了父母,泪便掉了下来,今天的比试,他们在天上能看见吗? 肩膀上一暖,回头正对上了楚歌的目光。 “没事吧,又想家了吗?” 慕尘轻轻点头,没有说话。 “如果你不嫌弃,以后就把我当作你哥哥,亲哥哥,我会照顾你的。”楚歌这时却是回想起自己那在战乱中没能救出的弟弟。 泪水又从眼中流出,经过了少年那扬起的嘴唇。 两个少年聊了很久,一直到太阳升起。 太阳终于也起床了,睁开眼,便将第一缕目光投向了少年们。 洗漱完毕,少年们往广场上走去,昨夜里广场上早就搭起了擂台和观礼台,其他人一路上和同辈的少年们轻松的打着招呼,只有慕尘,紧握这双拳。楚歌在他背后轻拍了两下,他看了楚歌一眼,轻轻点点头,示意自己没事。 莫歆这个一向懒床的人竟然也早早得到了擂台旁,一见楚歌他们,便兴奋的跑了过来。 “加油啊,拿不下第一,咱可得愿赌服输,请我吃顿好的。” “那是必须的,不就是个第一嘛。” “阿尘,不用紧张,没事的。”看着一脸苍白的慕尘,莫歆安慰到。 很快,几个卦主也到了,训示了几句话,比武便开始了。 “楚歌,到你们了,好好加油。”一个传令的弟子跑到慕尘他们身旁,领着他们向一处擂台走去。 黄之豪一惊“怎么是这座台子?” “害怕了呀,不就是让卦主和掌门看看嘛,你不早就想显示下你作为大哥的实力吗?”陈枫打趣到。 慕尘听着,拳头握的更紧了。 站上擂台,便觉得有些目眩,四周早就围满了人,谁都想知道这个被破例收下的慕尘到底有什么样的能耐,本在人群中还并不觉得人多,站到高高的台子上这才发觉,这座擂台里里外外围了好几层人,被这么大群人围着,慕尘紧张的有些透不过气来,感觉像是要窒息一样,脸色更加苍白了。 站在对面的少年对慕尘显然是一脸的不以为然,只是站在擂台上还没开始就吓成这样了,也不是传说中怎么厉害的样子啊。 楚歌用眼神示意慕尘放轻松,慕尘朝楚歌轻轻点头,深呼吸了一口。 他们是第一轮的最后一组,周围的人围的越来越多,都等着掌门开口,闵万宗看了看周围的弟子们,轻轻喊了一句开始,虽是轻轻喊出的可整个广场都听的一清二楚。 “开始了。”慕尘轻轻对自己说到,对方显然是经过了长时间的配合训练,攻击和防守都十分紧凑,而慕尘毕竟是第一次与人交手,并没什么经验,好几次差点被打落擂台,不过还好其他的队友总能将他救回,就这样打了一会,对方看出慕尘实力经验都不行,于是集中力量进攻慕尘,慕尘一时急了,招架几下,头上便开始渗出汗珠,虽说其余的人能帮得上忙,可毕竟人数都是一样的,总会有疏忽的时候,于是楚歌站在慕尘的身旁,相当于以一敌二。 是什么声音,飘渺的可怖,像来自阴间的呼唤。慕尘一边帮着楚歌放些小法术一边四处看去,寻找声源,可其他人好像并没听到这声音。 声音越来越大,修炼时那异样的感觉又出现了,眼前都是父母的身影,血液翻涌的越来越厉害,慕尘一动不动的站在那,引起了围着观看比赛的人的注意。 “怎么?有撒手锏?” “看着不像啊?” 慕尘依旧那样站着,身上开始散出一缕缕黑色的雾气。 闵万宗盯着慕尘,用一种很可怕的眼神,盯着慕尘。 楚歌自然发现了异样,一边抵挡着另外两人的攻击,一边将手抵在慕尘背上,以自己的真元力传送过去,他看得出,慕尘很难受,小组里其他的少年,也朝慕尘凑了过去,从原先的对攻转到了防御。 “啊!!!”慕尘突然抬起头向天空大吼一声,接着便昏倒在地。 比赛就已这样一种方式结束了。 春秋崖,无极殿。 “检查了半天,也没查出什么,还真是奇怪了,难道慕师叔在孩子身上下了什么咒?”雷博冲着几位卦主和闵万宗说到。 “师弟别多想了,既然慕师叔的孩子无恙,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也许就是慕师叔特意下了什么禁制,你也知道慕师叔这个人,一向古怪的。”闵万宗笑着说到。 “嗯,也对。”雷博点了点头。 眼前由模糊变到清晰,耳旁也传来了伙伴们的声音。 “还好没事。” 一看慕尘醒了过来,少年们就都围了上来,扶着慕尘半坐在床上就开始左一句有一句的问。还是楚歌提了一句“让慕尘先好好休息吧。”众人这才突然意识到,停止了提问。 “我们排第几?”慕尘突然小声的问了出来。 “第一轮就被刷下来了。”黄之豪一时嘴快,莫歆瞪了他一眼,他马上反应了过来。“没事没事,一两次的,我们都赢腻了,也该让他们赢几回了。” “抱歉……”慕尘低下了脑袋。 “哪里的事,都是自家的兄弟,这算道的哪门子歉啊?还有下次吗不是,没事的。”黄之豪又不肯停下了,直到莫歆又瞪了他一眼,这才刹住,把话生生的咽了回去。 慕尘好转的很快,过了一天接着便好了,不过问及当时的状况,其他人都没有听到那可怕的声音,觉得奇怪,却并未放在心上。 只不过,自从比试过后,感觉同门看自己的眼神都怪怪的,或是鄙夷或是不屑。 慕尘真正明白为什么是在一次午饭,自己正排着队,突然就有人插到了自己的前面,还瞪了自己一眼,自己去理论,对方却说他只是个一没实力二又会带来厄运的妖物而已,不配在他前面,也不配吃这里的饭,其实那天慕尘大吼之前与他们比赛的小组都感到了一股力量,邪恶恐怖的力量,那种必死无疑的无力感,只不过所有人包括慕尘都不清楚原因,慕尘刚要退开,楚歌和莫歆他们来到了跟前,事情便很快解决,在莫歆和楚歌的逼迫下那个插队的弟子才无奈的道了歉。 慕尘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错了,但是自己弱小的力量确实给小组拖了后退,于是慕尘开始自卑,本来就不太爱说话的他,话语变得就更少了,除了跟小组里的人和莫歆,对其他人几乎不说话,当然其他人也躲着他。 一个人自卑的久了,自然就会急着证明自己,于是慕尘修炼的更努力了,只是并没什么效果。 “既然修行第一二重没有效果,不如直接去试试第三重,反正与玄天道相似,我倒着学会去,说不定歪打正着。”慕尘这么想着,于是便跟小组里的人说明了自己的情况,虽然大家都知道这有违门规,但大家似乎都没将门规放在心上,竟然开始抢着教慕尘第三重的法术,没想到,这对于常人比一二重困难的多的太上清天道第三重,到了慕尘这里却轻松至极,不管什么法术运用起来竟比小组中他们这些修行了好几年的人威力还要大上几倍。 于是这半年的时间,慕尘基本上将前两重放弃了,专心修行第三重,不过时不时还试着去修行前两重,情况却跟以前一样,慕尘也就不太管了。 在乾坤门内除了比试还有笔试,几乎每月一次,考试内容无非什么门规道德、华夷之防、正邪之分,没有一点有趣的,况且那些课除了楚歌,小组内其他人几乎都逃了,慕尘没来的这几年,都是考试之时大家临阵磨枪,将那一大段一大段的话背上一遍,倒也不至于挨罚,只是现在慕尘来了,一看见那么一段段没什么实际意义的话就头痛,根本是连书都不翻,每次都是一张白卷就交,于是这一整个小组也只能认命,每个月就又多了一项打扫后山的任务。渐渐的,大家也都习惯了,只有那负责考试的长老一直习惯不了,这情况,有载以来还是第二个,一般来说,乾坤们的弟子都很听话,上一个这么不听话的就是风落了。 第七章 修行 转眼在乾坤门已过了半年,这半年慕尘可把这八个卦主折腾得够呛,因为最初一年,依惯例,慕尘要先修炼乾坤门太上清天道的第一二重,这玄天道与乾坤门太上清天道第三重的修炼法则极像,可是与前两重的法门却截然不同,这玄天道是从河图洛书中演变而来,讲究感受自然,顺应自然,借助自然的力量修行,而这太上清天道的第一二重却与佛家相似,讲究对自身的体悟,观照,需做到第六识无分别、第七识不执著、第八识不落印象,自净其意,可是每当慕尘试图入定,便会满脑海里都是父母死去时的样子,一股股凶戾之气在体内肆虐,而慕尘也只好暂时停止修行,以玄天道强行压制住这股凶戾之气。几位卦主百思不得其解,明明资质不错,为何连着最基础的法门都修行不好那。 快到了祭祖的时候也便接近了乾坤门的大选之时,这乾坤门掌门之职是每年都要选举的,是这乾坤门的祖师爷们为防止新掌门掌权后偏离了原先的正道设下的规矩,每年从八个卦主里选一位新掌门,这样有八个人互相牵制合作,不过到闵万宗这一代,这大选完全就成了走走形式,为接下来的祭祖大典做个铺垫而已了。 虽说是走形式,但毕竟是正道领袖,这形式走的必然也要大气一些,又要全面清扫,又要准备剑舞的节目。 不知是使唤习惯了还是怎么的,一有打扫卫生的活,几位长老接着想到了楚歌慕尘他们这组,于是无极殿前的广场就包给他们了。 才开始告诉他们的时候,长老们也不是很好意思,先是说,这几天孩子们修炼幸苦了,这一组的人都精的和人精似的,一听这话以为有什么好处可捞,接着便纷纷回应。胡宸回答到“不辛苦,长老哪里的话,我们就该努力修炼的。”维逸跟着说:“对啊对啊,我们定会再倍加努力,复兴我乾坤门。” 看着众人殷切的目光,长老更加不好意思,“不、不,休息还是要休息的,这就放你们半个月的假。” 本以为会给些什么法宝丹药,不过放假也是不错的,黄之豪一听接着高兴的跳了起来欢呼了一声,维逸和胡宸则相互击掌。 “咳咳,不过……”长老咳嗦了两声,一句不过,众人的心都凉了一半了,本来听说别的小组又要准备剑舞又要置办选举的物品,而自己却可以放假,别提多开心了,这一句不过却让心情顿时沉重了起来。 “不过什么?” “不过看你们后山打扫的很干净啊,这无极殿的广场就也交给你们了,大选可是要在那举行,仔细点。” “啊……唉……” 第二天一早,众人便爬起来去往青故峰,这座山峰是春秋崖的主峰,自然也就是掌门所在之处,无极殿外的广场说大不大,但总也大过后山的那些小路,众人一脸无奈的来到了广场之上,直到正午,打扫的连吃饭的力气都快没了,一个个瘫倒在无极殿的门槛上。这时莫歆从远处带着饭盒走了来,“哈哈,果真在这。”看着众人满头大汗瘫倒在地,莫歆忍不住笑了出来。 “笑什么笑,你是没打扫过……哎,那是饭吗?” “一群修真之人,打扫个卫生都累成这样,说出去让人笑死啊。” 众人一看有饭,早就扑了过去,也不管莫歆嘲讽,黄之豪更是抓了个包子就往嘴里塞,边塞还边说:“你见过修真是为了打扫卫生的啊?” “行了,吃着东西就别说了,喷我一身,真是的。”说着莫歆却又笑了起来。 “这掌门也真是的,反正都是走形式,没事费这么大劲办这个干吗,有工夫还不如多修炼点那。”黄之豪将包子硬咽了下去,说道。 “就是,还害我们累成这样。”胡宸附和着。 “这回就不选他,哼。”慕尘已经累的连话都不怎么想说了。 “你不选也没用,反正他会当上,还是老实点吧,万一被查到了,这卫生怕是要打扫一辈子喽。”楚歌答道。 “什么东西!”慕尘突然指向无极殿神像背后的阴影。 “怎么,连神像都害怕了。” “不是,刚才好像有个人身蛇尾的妖怪……” “你累花眼了吧,这青故峰上怎么可能有妖怪。” 慕尘揉了揉眼睛,有看了过去,摇摇头,“真是累死我了,竟然都花眼了。”众人都说没事,自己这点修为一定是花眼了。慕尘想到。 “真是的,快歇着吧。” 就这么一连半个月,众人天天都这么打扫,不过越到后来也就越轻松,到最后竟是一齐坐在无极殿外骂长老了,不过慕尘老是看着殿内有怪物,于是就正对着大殿坐着,想看出个究竟。 大选很快就过去了,不出意料的是闵万宗又连选上了掌门,但出乎意料的是这次并没有全票通过,竟是有一票没有交,弃权了,不过到最后也没查出是谁干的。 天上渐渐开始飘起雪花,又到了乾坤门每年祭祖的时候了,乾坤门渐渐开始忙碌起来,半年前傍天冢一事慕尘三人早已抛到脑后,只是这几日,莫歆的师父拾霜长老看莫歆练功练的刻苦,进步飞速,便又把上次因傍天冢的事收回的‘渌洄’还了莫歆,这渌洄本是乾坤门一位前辈宗师在极北苦寒之地修行时,于一处不冻泉眼处发现的,带回了乾坤门,在当时的修真界也是叱咤了许久,如今,拾霜长老看莫歆天资聪颖,便一狠心将传下来的渌洄给了她,没想到刚过了几个月便惹出事,便又收了回去,这几日莫歆因练玄天道,道行提高不少,拾霜长老以为她痛改前非专心练功了,便又将她单独招到敛月峰自己的断镜阁上,把渌洄再次传给了他,并嘱咐她不可再多惹是生非了,看到渌洄的莫歆,只是直勾勾的看着,嘴里不停的应和着,拿了剑告退后,蹦跳着离开了断镜阁,一路上哼着小曲,像往常一样她从敛月峰的小路想要直接跑去乾阁找楚歌慕尘,跑跳着突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挡了回来。 “结界!?”莫歆惊呼出来,然后边摸索着想要绕过去,可是这结界布的太大了,根本绕不过去,莫歆便又举起了渌洄,依仗着渌洄的灵力将结界划出一个口子钻了进去,走了一段时间便听到了两个人的谈话声…… “青帝辰已死,复活九黎君的事情要加紧了,尸兵那边我们已安排好了,也已经联系了几个方国,待九黎君重现人世,打回原本属于我们的天下,再打上九重天上,向那些养尊处优的天神讨回当年公道,哼哼哼哼!”如同蟒蛇吐信的笑声回荡在周围,莫歆惊出一身冷汗,她当然不会不知道九黎君是谁,那可是战神蚩尤,九黎族最杰出的首领。 “嗯,乾坤门祭祖时会将那块‘倾神印’请出来,只要夺到它,九黎君就有望重现人间,尸兵离了血将还受控制吗?”一个十分苍老的声音,莫歆只觉得熟悉,可就是记不起来了。 不管如何,莫歆决定尽快离开这,找到楚歌和慕尘再去商议,悄悄跑出结界后,转念一想,万一里面那两人察觉到结界被破坏,可能会误了大事,随即沉着嗓音喊出一句“什么人!?”将渌洄向天一抛,破空而出,自己飞奔到旁的一处草从中躲了起来,不一会有两人从小路中走出,为首的男子一身白袍,露出的手上纹着大大的蟒头,仿佛随时都要从手臂上跑出,张口噬人一般。跟在他身后的是一个身形佝偻的老者,莫歆看到老者面容后马上捂住了了自己的嘴巴,她差点失声叫了出来,那老者正是二十年前乾坤门乃至整个修真界的执牛耳者,他叫陆岸,那时大家都以为乾坤门很快就会像千年前那样了,因为他确实无论在实力还是在智谋方面都是几千年难得一见的奇才,可不知为什么,在有一次修真界在东夷共同对抗蚩尤尸兵时,他却受了重伤,只有他自己,受伤很重很重,回来之后便从掌门位子上退了下来,乾坤门也就这样从复兴的梦中醒了过来,没有人再提二十年前的事,而他也一蹶不振,从此在乾坤门销声匿迹,更没让莫歆想到的是,这二十年他从一个英气逼人的中年人变成现在这般苍老,而且还在策划着一场可怕的阴谋,那边又传来他们的对话。 “看来已经被人发现了,咱们得提前动手了。” “可是……” “没什么可是,你把你们的人安排好,祭祖之前乾坤门会来到大批客人,你们混在他们中间不会引人注意的……” 说话声越来越远,莫歆还在草丛中躲着知道渐渐的听不见声音,才舒了口气,瘫在了草丛中,几个时辰过去了,四周渐渐的黑了下来,莫歆才起身向扔剑的地方找去,用灵力搜寻着,不一会‘渌洄’便腾空而起,拿到渌洄后莫歆才感到安心多了,急忙跑去乾阁…… 正值晚饭过后,乾阁里传出了各式各样的声音,打嗝声,闲聊声,玩闹声…谁都不知一个可怕的阴谋正在向他们靠近。 窗外三声呼哨,楚歌与慕尘对望一眼,不约而同的向门外走去,那是莫歆联络他们的方式,只有有重大事情发生时才会连续三个呼哨,慕尘下意识的握了握拳,与楚歌走了出去。 只见莫歆神情紧张站在那,楚歌笑着去问道“怎么?剑都要回来了,还这么不开心的样子。”莫歆回到“我有很重要的事,咱们换个僻静地方。”于是三人去了落音湖畔。 听完莫歆的话,楚歌愣住了,而慕尘一脸迷茫没怎么听懂,莫歆只好再与慕尘解释这陆岸的事,就在解释的过程中,楚歌突然说了一句“要不咱们先去找雷卦主吧,这些事应是他管的。” 莫歆当即回绝了,“当年几位卦主与掌门对陆岸掌门敬爱有加,虽然当时不知出了什么变故,使陆掌门一蹶不振,但是这种事说出去,没人会相信咱们的,况且这样也不利于咱们行动,万一有陆掌门的同伙,咱们就危险了,这次咱们只能独自行动了。” “看来也只好这样了。”楚歌微微的点了点头,紧锁着眉头。 “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慕尘问道。 “依我看来,咱们先去藏书阁查阅下有关二十年前那事的记载,如果没有,咱们再查查‘倾神印’到底是如何一回事。”楚歌答道。 “那就明早辰时,宁心峰不见不散。”莫歆又回到了之前的状态,对她来说这好像只是一次惊险刺激的冒险而已。 第八章 寂灭 宁心岭路上 雪花还在不断的落,清晨的春秋崖有些微凉,慕尘三人以身体不适为由成功的逃了早课。莫歆一脸兴奋的边跑边哼,成功的带动了旁边的两个人,大家一路嘻嘻哈哈互相开着玩笑,不一会便来到了宁心岭无涯阁…… 到了正门,莫歆和楚歌却像什么都没有看到一样走向了旁边,慕尘连忙拽住两人,一脸不解的问道“喂,不走正门吗?” “正门有杨老头看着,虽说那家伙总是喝醉,但是我们还是从旁边翻进去比较好……”莫歆回答。 “嗯,上次我们无意间发现无涯阁后面有个窗户是关不上的,所以每次来这,我们都直接从这进去。”楚歌接着说。 “你们不会每次都是偷跑来这里的吧……”慕尘一脸无奈。 “额,这个,我们下次再聊,先带你去……”楚歌一脸尴尬地回答道。 没走几步就来到了无涯阁的后方,果然在枯黄的藤蔓后面有扇大大的窗户,不,其实还是说小门比较恰当,慕尘三人一个接一个走了进去,乾坤门的藏书阁相当的大气,有两层和好多屋室,每间屋中都摆满了书架,每个书架上都标有相应的类别,不过因为长时间没有人打理,基本都布满了灰尘。 “你们…也…很久不来了吧。”慕尘边咳边问。 “嗯,咱们每天在湖底修炼玄天道,没以前那好精神了。”楚歌答道。 “这杨老头也不知道打扫下,真是的。”莫歆又说。 三人很快便切入正题,楚歌去了‘册’室,查找关于二十年前陆岸的事,莫歆则在标有‘神器’的书架下停了下来,查找有关‘倾神印’的记载,慕尘两边都帮不上忙只好自己去找些书看看,总不能白来一趟嘛。看着一排排书架,慕尘有些想要放弃的感觉……于是便继续往上走,一会转了个弯看见了一个近乎垂直的楼梯,走到楼梯尽头发现有扇看似锁上的门,慕尘一个好奇便用力一推,结果险些跌了进去,走进去后才发现这里的灰尘比外面要多得多,空间也要小得多,慕尘过了好久才止住咳嗽,房间上方有扇开着的木雕窗户,阳光从上面穿过灰尘铺洒下来,给人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慕尘愣了愣,看了看周围,这倒没有什么大大的书架厚厚的书,角落里结满了蜘蛛网,整间屋子只有一个木椅、一个木桌,木桌上面摆着烛台,还有放着一支笔的砚台,砚台里的墨早就干了,慕尘走了过去才发现在厚厚灰尘掩盖下的一本平铺开的小册子,慕尘拿了起来,轻轻的吹了一下,灰尘又在屋子中到处肆虐了。小册子上的字却越来越清晰,慕尘掩住口鼻,在木椅上坐了下来开始阅读上面的文字…… 这像是一本记载着某个绝世高手修真心得的秘籍,又好像某个失意者的日记,不知为何,慕尘像是着了魔似得一页一页翻阅着眼前的册子…… “宣素…宣素……。”慕尘开始自言自语,好像在梦呓般,梦中,被薄雾笼罩着,仿佛褪了色的玉盘下,传来时有时无的箜篌声,梦中,她在跳舞,可是月色却永远躲避着她那绝世的脸庞……突然间一切都陷入了无尽的黑暗,又是那条漆黑一片的路,逆天的路上,只有他一个人,其余的要不就是敌人,要不就已被黑暗所吞噬。一阵悠扬的琴音从梦外传来,“世间空苦,诸行无常,是生灭法。生灭灭已,寂灭为乐。”黑暗渐渐被明亮所取代,慕尘渐渐安下心来。 “孩子,你戾气太重,此曲可助你安心凝神,若是以后遇到诸般不顺,听一听便好……”父亲的话又从耳边响起,慕尘全身都开始颤抖…… “父亲,是你吗?父亲!”慕尘吼了出来,却并没有醒,琴声依然悠扬,可慕尘却再次陷入了黑暗,这次只剩黑暗了,没有声音,没有光亮,好像一切都消失了,“这就是寂灭吗,不会再痛苦了,一切都结束了。不,还不可以,父母之仇未报,还有楚歌,还有莫歆,他们会难过的。可是,活着好累,好痛苦,为什么还不可以结束,为什么这么不公平!我要变强!现在还不是离开的时候。”渐渐的,慕尘睁开了双眼,莫歆楚歌都在周围,还多了个满身酒味的白胡子老头,琴声依然悠扬,莫歆和楚歌还在运功抵挡,而这其貌不扬的老头却一点没事,双手正推在慕尘后心上,帮慕尘抵挡琴音的魔力,看到慕尘醒了过来,从腰带中掏出了一个小巧的瓷瓶,倒出一粒药丸,让慕尘服下,先尽快离开此处,嘱咐他们此间之事先不要对任何人说,明日午后再来此处见他,之后楚歌和莫歆就带着慕尘一块离开了无涯阁,一路默默无语,直到下了宁心岭,慕尘先开口问道“那个满身酒气的的老头就是杨老卦主吗?”楚歌曾跟慕尘讲过,这看管图书的老头名叫杨贤,本是上一任的坎卦卦主,后来不知什么缘故,修为废了大半,便退了下来,看守这无涯阁,每天喝的醉醺醺的,倒也没人敢管他。 “不错啦,除了那老头还能有谁。”莫歆答道。 “对啦,尘,我们赶到的时候看你正抱着一本小册子,在杨老头来之前我们先收了起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楚歌问道。 “我也不知道,这本小册子跟我好像有很大的关系,我不知道……”说着捂住了自己的脑袋,十分痛苦的样子。 “好了,别想了,早晚会清楚的。”莫歆说到。 “那接下来,咱们怎么办,二十年前的事一点记载都没有。” “走一步看一步喽,关于‘倾神印’倒是有些记载,书上说那是古时大神女娲的一个宝物,后来到了魔罗将军手中,只是说此物凝结了巨大的神力,具体能做什么……被人撕掉了……”莫歆面无表情的说。 “什么!?”“不会吧!”楚歌慕尘同时叫了起来。 “也没事啦,末凉不就是几千年前的当事人之一嘛,可以去问问他啊。”莫歆依旧很淡定“慕尘你也真是的,自己家的东西都不知道怎么用……”莫歆接着说到。 慕尘楚歌同时无奈的垂下了脑袋。 子夜,落音湖。 “这‘倾神印’是由女娲娘娘补天未用的五彩石雕成,如果能招齐某人三魂七魄,以倾神印之力便可轻易将其复活。”末凉对着慕尘三人说到。 “看来这次咱们要闯禁地了……”莫歆说到。 “属下愿陪同将军前往。”末凉说到。 “也好,那咱们现在就出发吧。”慕尘说到。 三人一鬼就这样偷偷摸摸的闯进了幻虚峰,慕尘说到:“末凉,待会你在门口看着,一旦有什么动静,你就学夜枭叫通知我们。” “这,属下还是一块进去吧。”末凉回答到。 “不,现在离天亮不远了,你的力量会逐渐变弱,在门口如果不行你还可以先跑,若是被人发现咱们的秘密就糟糕了。” “可是……”末凉还未说完。 “没什么可是,我命令你守在门口。”慕尘打断他。 “是……”末凉只好从命。 不一会,三人来到祠堂的院门口。 慕尘三人继续往祠堂中闯,末凉守在外面,三人脚步很轻,一步一步的声音却还是往耳朵里钻,这里十分安静,偶尔一阵小风,躲藏在阴暗角落里的牌位在烛火下时隐时现,一切看起来都很普通。 “这里看起来好一般,没什么特别啊。”慕尘说到。 “嗯,一定有什么机关,咱们找找吧。”莫歆接着说。 于是三人便开始寻找,可终究供奉着历代祖师的牌位,三人动作不敢太大…… 就在三人毫无头绪准备放弃时,外面响起了夜枭的声音…… “糟糕,这里没什么地方可以躲啊……”莫歆急的开始来回踱步。 “牌位后面?”慕尘说了一句,刚才三人因为顾忌到祖师牌位,一直没敢太靠近,现在却不再管那么多了。 三人来到那些牌位后面才发现,有一道石门紧紧闭着,这时一个身穿青色袍子的人走了进来,正是乾坤门主闵万宗,他向最左下方的牌位走了过去,将牌位拿开,只见刻在石桌上的八卦图现了出来,闵万宗以某种次序按了一遍之后,最顶层牌位后面的小石门就开始打开,也就是慕尘三人的藏身之处,三人看这情形,只好向洞中躲去…… 洞中倒是宽阔了许多,而且甬道十分多,只是不知道甬道的尽头是些什么,未知永远都是恐惧的来源,望着没有尽头的甬道,和被黑暗笼罩的前方,恐惧,不安,三个人呆了一刻,然后立马躲进了黑暗。 不一会,闵万宗走了进来,好像十分急迫的样子,直接冲着一条甬道快步走了进去,并没有发现慕尘三人,三人这才舒了口气,却还是没有敢动。不一会闵万宗走了出去一脸放心的样子…… 三人随即沿着闵万宗刚才走的那条甬道走了进去……甬道很长也很曲折,不过好在只有一条路…… 第九章 仙困 就在三人还没走几步的时候,身后传来了石门关闭的声音,三个人顿时后背发凉……回头看时,连石门都找不到了,三人同时深深的呼吸了一口并不新鲜的空气……没有办法,只能继续往里走了…… 甬道的尽头是一个古朴的石室,简单的花纹但却显得十分大气,透着一股神秘,石室中央是一个石柱,不到一人的高度,同样十分古朴神秘,就在慕尘和莫歆要走近石柱时,楚歌却大喊了声停下,莫歆与慕尘同时诧异的看着楚歌,此时慕尘已经将一只脚迈入了石柱周围的法阵中,还没等楚歌向他们解释什么,脚下的法阵已经开始向外散发青白色的光芒了,赫然一个太极八卦图,三人吃惊的看着周围的变化,突然,一个雷从他们身边炸响,慕尘脚下正是震位,莫歆楚歌本想将慕尘拉回来,没想却也落入阵中,这个法阵并不是将人往外赶,相反却是逼人入阵,至死方休。 莫歆楚歌分别踏入了巽位与离位,只见三条火龙借风之势向三人攻去,莫歆楚歌早将‘渌洄’与‘流玦’拔出,可慕尘手中却没什么保命的法宝,只好看着火龙不断逼近,待它近身之后才发现这并不是什么火龙,而是一只六足四翼的妖兽,慕尘在藏书阁无聊时曾看到过这种怪物,当即喊了出来“肥遗!”话音刚落,一阵热浪袭来,慕尘仿佛置身火山地狱之中,肥遗只是稍稍靠近便这般厉害了,慕尘还未受过如此重的打击,全身仿佛都被融化了。 就在快没知觉时,一阵凉意从心底传来,紫黑色的雾气开始从胸口处向全身扩散,本来逼向楚歌和莫歆的另外两条肥遗同时掉转了方向,他们都注意到了慕尘的变化,三只肥遗快速向慕尘游走了过去,,慕尘的上衣已经开始燃烧,他却仿佛没有了感觉般,呆呆地伫立在那,瞳仁被黑色所占据,烈火中的他却显得分外阴森…… 舍天诏,非天阵。 又是一场大雨,同样诡秘的紫色闪电,依旧一身紫衣的她。阿修罗像在闪电落下的同时开始向外散发黑色雾气,非天劫上那颗紫色的石头也好像隐隐变的不安了,阵中传来了仿佛哭泣一般的声音…… 春秋崖,祖师祠堂密室。 楚歌与莫歆同时引剑向肥遗身后劈去,连续的法咒,可肥遗却像疯了一般只是向着慕尘。就在它们快到慕尘身前时,慕尘抬起了右臂,紫色的光束罩住了肥遗,只见肥遗身上瞬间显出强烈的红光,仿佛受到了什么刺激,极力挣扎,大声嘶吼“嗷哼!!!”妖力大发。 慕尘眼中的黑暗突然退了下去,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觉得浑身上下说不出的痛,还没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肥遗已然冲了过来,带着炙热的火焰,楚歌情急之下拿着剑飞身而起,竟然爬到了肥遗背上,仿佛被九幽冥火炙烤般,楚歌只觉灵魂都好像要枯干了,忍着极大的痛苦,楚歌将‘流玦’不断的刺进肥遗的身体,红色的血液喷涌而出,仿佛跳跃的火焰,肥遗痛苦的扭动起来,莫歆刚想上去帮忙,一个又一个雷在身边炸开,她也只不过能勉强自保而已,根本无法行动。 慕尘看到眼前景象,呆了片刻,马上开始寻找机会,就在肥遗向后翻去准备将楚歌甩出去的时候,慕尘看到了肥遗肚皮下有个婴儿脑袋般大的肉瘤,肥遗来回翻动好像很紧张肚皮下的肉瘤,没甩出楚歌就又向慕尘俯冲过去,楚歌见势,也不顾自己了,默念破甲咒,双手握着‘流玦’一使劲,洞穿了肥遗的身体,却也因力尽摔了下来。 肥遗惨吼一声,身子又向后扬起,慕尘看准机会,把身体的力量集中在右手,紧握成拳,向那个肉瘤打了过去,就在快要打到时,炙热的火焰从远方喷来,远处的两只肥遗怒吼一声,头一弹闪电般向着慕尘射了过来,莫歆再也不顾身边的炸雷,将‘渌洄’祭了起来,水光流转,却连中几道雷,水柱萦绕着闪电……莫歆身子晃了几下,吐出一口鲜血,却还继续催动着‘渌洄’,带着雷电的力量,‘渌洄’冲了过去,击中了一只肥遗的的肉瘤,那只肥遗立马惨叫了一声,痛苦的向周围摆尾撞去,瘫死在阵中,慕尘也再次积聚力量,一拳将那只扬起前身的肥遗打穿了,拳头从肉瘤打了进去,从背部打了出去,慕尘站在那身上已溅满了鲜血,看上去就像是——非天。 此时楚歌已经昏在了阵中,莫歆双手撑地,最终也支撑不住了,倒了下去……看着这一切,慕尘突然苦笑起来,那笑很吓人。 他想起了什么? 是那条只有黑暗和哭声的小道吗? 是死去的父母吗? 是梦中所有亲人朋友的离去吗? 他闭上眼睛,再次睁开时,黑暗再次占据了那瞳仁,他抬起了右手,动作十分僵硬,他结了个奇怪的手印,拇指压住了无名指剩下的三根手指齐齐指向肥遗…… “殺……”仿佛得到了远古的召唤,慕尘听见了心底的声音,也跟着轻轻念了一声“杀!”紫黑色的雾气凝聚成了一把剑,一把充满煞气的剑,一剑刺去,穿过肉瘤,将肥遗整个分成了两半……慕尘向着上方长啸了一声,将那把剑向地面插了下去,整个石洞都开始晃动,八卦图上那古朴的花纹霎时满布裂缝,就在这时石柱上方开始散发出彩色的光芒……一个闪烁着彩色光芒的物体浮了起来…… “我的孩子,不要害怕,一切都会过去,所有爱你的人都会一直陪你走下去。不管未来多么可怕,有了陪伴,一切都将会过去。”石室里飘荡起一个温柔的声音。 慕尘眼中的黑暗再次退去,身上的伤也好了起来,楚歌和莫歆虽然还躺在地上,不过已经不是昏迷,而是熟睡了…… 慕尘笑着,眼泪一滴一滴的落在了地上,光芒渐渐消失,‘倾神印’已经落到了慕尘手中。慕尘擦干眼泪,叫醒了莫歆、楚歌,醒来后的二人,脸上一片茫然,“怎么回事?我们不是快要死了吗?” “是女娲,现在一切都结束了……”慕尘回答到,说着举起了手中的神印,而眼中却是自己母亲的身影。 “这印原来真这么神奇。”莫歆和楚歌都点了点头。 “现在怎么办,总不能等人来抓咱们吧,怎么出去哪?”莫歆问了一句。 楚歌和慕尘才想起来,他们还在禁地,而且搞了这么大的破坏,想想雷博那张脸就后背发凉了…… “现在离天亮应该就差一个时辰了……”莫歆接着说到。 “咱们先躲到之前藏身那个甬道里,他们进来一定会先往倾神印那走到时候趁人不注意跑出去,要是有人,咱们就装作得知消息过来帮忙的弟子,找机会在偷偷溜走。”楚歌想了一会回答到。 三人又迅速走到了石门附近,躲进了之前藏身的甬道,不一会,听到外面好象有什么动静,三人屏住呼吸,偷偷超外面看着,没想到这次进来的除了闵万宗竟然还有一个他们三个最不想见到的人——陆岸…… 三个人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生怕自己忍不住惊叫出来。莫歆朝楚歌使了个眼色,意思是问现在怎么办,楚歌定了定神,用嘴型答道,既然陆岸在这,那外面一定没人,等他们进去咱们就跑。 第十章 变故 三人背后已渐渐冒出冷汗,如果掌门也是那边的人,那这件事就棘手的多了。 这时,不远处传来谈话声。 “陆师兄怎么突然想到来看这‘倾神印’啊?” “额…哦,这不祭祖大典还有三天就要到了吗,我不放心,再来看看。” “这样啊,陆师兄请吧,我昨晚觉得好象有异象,来过一趟了……这仙困八卦阵……” 说话声渐渐远了…… 慕尘三人也顾不得什么了,向外冲了出去。 也好在外面确实没有看守的弟子,三个人也没顾方向,出了祠堂就一直在狂奔,直到眼前的景色渐渐陌生。 慕尘一下停了下来,“不对,咱们好像闯入另个禁地了,这里咱们好像来过一遍了,刚才我看到过前面那棵奇怪的树,只是跑得太急没放在心上,这可是幻虚峰,那前面那棵会不会就是……” “无为树……”莫歆楚歌几乎要崩溃了。 一棵巨大的却近乎透明的树,就在他们不远处的前方伫立着,三人刚要掉头继续跑,才发现身后已经是万丈悬崖了。 “天呐!这、这一定是幻觉,不可能的,我们回去吧,不会有事的,对、对吧……”莫歆摇着头说到。 “可万一……”楚歌说,但并没有说下去。 三人最终还是决定一步一步向无为树走去。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梵音阵阵,空中竟然有诵经的声音,可却并没有安详的感觉,反而添加了诡异可怖。 “再这样下去,我还不如死了的好,天呐。” 三人已经靠近了那棵树,诵经的声音越来越大,却也越来越模糊。 “楚歌,慕尘,你们在哪啊?这、这里好眼熟啊……”莫歆看着周围房间中的摆设说道,“奇怪,好像、好像是我以前的家一样、奇怪。”说着她看了看自己“呀,我怎么、我回到过去了?” “小歆,你又在乱叫什么?!你的母亲都伤成这样了!”一个低沉的男中音响起。 “不,不会的,父亲,今天是、是什么日子?” “小歆,你怎么了,今天是八月……”男子还没说完,莫歆就接上了“初、初七……” 没错,这是莫歆人生中最痛苦的一段时间了,母亲受了重伤最终死去。父亲从原来的和蔼又不失威严变的暴躁又颓废。父女之间只剩不断的争吵,和争吵后不断的自责。 莫歆陷进了这段记忆,不停的循环,永远的痛苦。她明白这是无为树的幻境,可周遭的一切都那么真实,她想死,想解脱,却对自己还是下不了手,在留恋什么?不知道,只是不想死去…… 楚歌也回到了他的过去。 偌大的皇宫,高高的宫墙,空荡荡的,他只是一个小小方国的小小太子,敌国的军队来到时,他什么也做不了。眼睁睁看着弟弟被杀害,自己被抓去做了人质,母亲从此一病不起,父亲也开始疯癫。他原本小小的幸福,就这样不复存在了。整天对着仇人陪着笑脸,小小的他必须这样来换取仇人的怜悯,来使自己剩下的亲人不至于受到屠戮,那感觉让人绝望,但他必须活着,他不想再失去任何一个亲人,而自己的国家里,还有一个女孩在等他。 至于慕尘,他又回到了那晚,那个拥有美丽月亮的夜晚。 悠扬的琴声再次响起,一切归于寂灭,没错,一切都停了下来,慕尘三人醒了过来,眼前只有一个满身酒气的糟老头。 “杨卦主,我们……”楚歌急忙想要解释,可还没说什么就被杨贤打断了。 “你们还真够聪明的,既然也能查到这,不过也够蠢,你们觉得以你们的修为,也能抵抗这无为树吗?这无为树是几千年前为镇压这天魔魂魄,释家高僧亲手种下的,你们这会算是走运,遇上了我。” “是,卦主。”三人心中舒了口气,琴声依旧流转,三人循着声音望去,只见一个纸人正在那里弹奏轮回寂灭曲。 “还看什么,我这咒法可保持不了多久,还不快离开。”边说边开始走,三人也就在后面默默的跟着了,还未走出无为树的范围,琴声就停了下来。 “糟糕……”杨贤立马席地而坐,布下一个极小的结界,还没等让三人别乱动,慕尘却已经冲了出去,在他心里,所有的厄运都因他而起,他必须担负起所有责任。 梵音再次响起,慕尘向那把琴冲去。 梵音越来越大,杨贤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最终慕尘还是到了。 席地而坐,脑中又不自觉的出现了父亲抚琴的身影。 琴声再次响起,梵音退去,“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林中,心不动则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则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不知哪来的声音在梵音退去的一刹那钻进了慕尘的耳朵里。 四人离开幻虚峰回到宁心岭,慕尘三人乖乖听了那杨老头的话,开始对藏书阁进行全面的打扫…… 不一会,一个震卦的弟子也到了。 “乾坤门来了歹人,丢了些东西,还走丢了三个弟子,不知杨老卦主可曾看见。” “歹人倒没有看见,那三个弟子嘛,我借来打扫藏书阁了,一早就在我这。” “既然这样,晚辈就不打扰老卦主了。” 慕尘三人在书架后面,挠着脑袋,天知道为什么这个老疯子会帮他们,还没等他们讨论研究,一阵酒气入鼻,杨贤已经晃了过来。 “你们三个小娃子,是不是干什么坏事了,啊?!” 慕尘三人脸色立刻难看了起来。 “呵呵,有个性,我向来不喜欢什么规则,不用怕我告密,告密对我又没什么好处,不告密反倒多了几个人帮忙打扫藏书阁,哈哈,说说吧,拿了什么?” “没、没拿什么……” “说谎啊,这我可不喜欢,好歹我还救了你们三次了吧,这点事都不告诉我,这可不够兄弟啊,再说,我都看见了,倾神印,对吧。”杨贤一脸轻松的样子,边说还边瞟着那露出了一角的倾神印。 慕尘三人长大了嘴巴,显然还不适应一个几百岁的老头跟自己称兄道弟。 “说说吧,你们三个娃娃拿这倾神印做什么?”杨贤依旧一脸轻松的样子。 慕尘三人便把最近发生的事一下全部告诉了他,当然没有提末凉他们,这下轮到杨贤张大了嘴巴,显然他也不能接受这么小的孩子做出这些危险刺激的事。 “我本以为,你们只是发现了那第三层楼的秘密没想到,你们,四个禁地闯了三个,天啊,我太小瞧你们了。”说着又上下打量起这三个小孩。 “四个,不是一共就三个吗?”三人不解的问到。 “其实无涯阁的第三层也是,你们再去看看?”说着带头到了二楼。慕尘三人向着原来通向三楼的楼梯看去,结果空空荡荡…… “这、这是怎么回事?” “这第三层是千年前的一位门主建造的,他设下了一种特殊的结界,你们凑巧不知用什么方法打开了而已,至于那琴声,也是机关之一,没想到,你这娃儿,竟然也会弹。” “我的父亲曾经教过我……” “哦?令尊是?” “家父名叫慕华。”年纪小,慕尘倒也不忌讳说父母的名字。 “原来是慕兄弟!他过得可还好?以他的脾气送你回来学也还真的不容易呐,哈哈。” 慕尘却是眼眶一红。 “怎么了?” 于是慕尘又再次讲起了那段令他痛苦至极的回忆。 “慕兄弟他……你父亲跟我十分投缘,唉,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有你杨伯伯护着你,才不管他那些破规矩那…哈哈。”尴尬的笑了几声,又摸了摸慕尘的脑袋,接着说“既然你们觉得倾神印在你们这安全,就在你们这放着吧,不过祭祖之时又怎么办那?” “额,这个我们还没有想过。” “这样,信得过我的话,祭祖之时,我来帮你们。” “多谢杨老卦主。” “只是……” “只是什么?”三人这几天被这转折的语气可是吓得够呛了,于是齐声问。 “你们还是得帮我打扫藏书阁……” “啊,又是打扫啊。”楚歌和慕尘对望了一眼,直接瘫倒了。 十一章 婆罗 《大般若波罗蜜多经》中有云:“人身无常,富贵如梦,诸根不缺,正信尚难。况值如来得闻妙法,不为稀有如优昙花?” 春秋崖,乾坤门。 祭祖前一天,崖上突然盛开了大片的婆罗花,宛如雨后坑洼中一轮轮明月,使本就银白的世界更添光彩,得知这个消息后,修真界各个门派都赶来参观这三千年一见的祥瑞奇观。没人知道,天大的阴谋并没有停下脚步,危险正一步一步逼近。 “三千年了,婆罗花已开到最盛,现在唯一能等来的就是它的凋落了。”一袭白衣,这本来银白的世界,他好像融入了景中,一直就站在那,“可惜,你没等到啊。” 青故峰,无极殿。 “倾神印还是没有下落吗?”闵万宗问到。 “掌门,我卦下长老和弟子都已经尽力,可还未查出下落。”雷博说到。 “唉,陆师兄有何高见吗?” “现在长出了这千年难得一见的婆罗花,整个修真界都前来恭贺观赏,要是被他们发现这上古神物在咱们乾坤门手里丢了,咱们又有何面目立足于修真界啊。” “唉,闵某无能啊……” 宁心岭,藏书阁。 “杨卦主,你是有多少年没有打扫这了,我们都干了两天苦力了,别人都看花去了,我们却还在这打扫藏书阁……”莫歆埋怨到。 “不长,不长,五十年而已。” “五十年!还而已!”三人惊叫起来。 “算了,算了,放你们天假,我也去看看那花好了。” “噢!”三个人同时欢呼起来。 带着无比的兴奋,三个人向崖顶奔去,一路上形形色色的人,都是被这千年难得一见的奇观吸引来的,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无法言说的兴奋。 在婆罗花最盛的地方,仿佛人间的花灯会一般,人挤人、人挨人。 慕尘三人在人群中慢慢腾挪着,忽然看见陈枫他们,连忙叫了起来,众人又会合了起来,抱怨了几句藏书阁的脏乱以后,一行人在陈枫的带领下去往一处偏僻却是看景的绝世好地,不一会绕过一座小山峰,沿一条小路走到了一座峰顶,这确实是一处赏景的绝世好地,从山峰俯瞰下去,盛开着一片片婆罗花,天空中又飘起了小雪,众人完全陶醉了,直到被两声轻咳拉回现实世界。 “呵呵,没想到有师弟发现了咱这“微雪婆罗”之景,看来我们还真是有缘啊。” “这位前辈,你是?” “呵呵,什么前辈不前辈,我三十年前离开这,本想带着这本《奇景志》去赏遍这神州的无限风光,没想到千年难得一见的景色竟还是在自家,哈哈。” “你是南师兄?” “吆,没想到还有记得住我的人。” 此人名叫南逐,近百年里乾坤门新秀中的佼佼者,虽是天资聪颖但却无心修仙,只因他的父亲是巽卦卦主,才不得不修行,可却志在赏遍天下美景,三十年前从他爹那偷出《奇景志》,遛出乾坤门,云游天下去了,用他的话说,若不好好体味欣赏这世间万物,就算修的成正果又能怎样,所谓极乐,无苦亦无乐而已。 众人聊的高兴,当晚南逐住进了慕尘他们的房间,他可不想被他父亲发现,又不愿住在客房,所以正好与几人有缘,便住了进去,而慕尘三人又回到了藏书阁。 “明天就是祭祖大典了,当着众人的面,陆岸该不会乱来的,可之后那?”慕尘问。 “我也不知道,但绝不能让蚩尤复活,否则天下必将血海尸山。”楚歌叹了口气。 谈话间,一阵笛音扬起,透着无法言说的悲伤。 他依旧站在那里,一袭白衣,不知何时手里多了一支玉笛,就那么孤零零的,只有玉笛相伴,让人看着便黯然神伤,笛声时而清脆欢快,时而低沉悲伤。 是否还记得,曾几何时,一起嬉笑着走过的那段,伴随着青草花香的日子? 往昔的日子不再回来,悲伤慢慢沉淀,只留他一人独自咀嚼,祭奠。 杨贤让慕尘三人不要再去多管闲事,好好呆在藏书阁中,自己去看看,笛声是从远处传来的就在杨贤没走多远,慕尘三人便悄悄跟了出去。 慕尘三人到时,杨贤正与一白衣男子对话。 “你来这里做什么?” “婆罗花终于开了,呵呵,她说过,她想见见这千年难得一见的花。” “我是问,你来这干什么?”杨贤加重了语气。 “凭吊下故人而已。”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九黎族之事。” “知道又能如何,你这把老骨头可不似当年了,哼。” “你说什么?” “没别的什么意思,我也不是当年那个我了,来此处并无其他目的,他们做他们的,我只是来凭吊故人而已。” “哼,别跟我说你参透一切,看破红尘了,呵、呵呵。” “看破,看不破,又能怎样,哼,即便你能参破一切,你又能改变多少那?故去之人一样不再回来,不如活得自在些吧!” “你做得到,我可做不到,当初你连累师兄师妹死去,连累我废了大半修为……你、你、今日咱们便做个了断吧!”这杨贤原是上一任坎卦卦主,而这白衣男子就是当年因九黎族身份最终叛出乾坤门的离卦卦主,白子君。 说着杨贤将腰间酒葫芦解下,祭了起来,紫色的光芒在酒葫芦周围流转,酒葫芦变得越来越大,白子君却并没什么动作,继续说道“你还是没改嗜酒的毛病啊,我不想与你纠缠。”说着不知祭起什么,只是一道白光浮起,他乘着白光飞去了。 “休走!”杨贤跳上葫芦,也飞了去。 “现在怎么办?”慕尘问。 “我和楚歌在这也不过刚好三年半,暂时还没修行御空之术,不过试试咱们从师兄师姐那套出的口诀也未尝不可,嘿嘿,是吧,楚歌。”莫歆回答到。说着祭起‘渌洄’口中默念从师兄师姐那套出的御空口诀,催动起来,水光流动,也冲着前面那一白一紫追去。 楚歌摇摇脑袋,祭出‘流玦’让慕尘抓紧自己,默念口诀,跟了上去…… 仿佛驾驭着风一般,只是见着两边的景物迅速的倒退,法宝上流动的光芒十分炫目。 不一会,直转而下,落到了一片树林,白子君早就发现了除了杨贤还有其他人跟了上来,所以就停了下来,杨贤也就停了下来,两人离的很远,持着各自的法宝,警戒着周围的一切,他们都不知道跟来的是谁,是敌是友,所以还得兼顾着周围的动静,慕尘他们正好落到了两人中间,杨贤啊了一声,“你,你们,不是让你们老老实实呆在房间里吗?又出来干什么?!” “我们,我们只是想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还不快离开,这里很危险!”说着看回了白子君,可白子君依旧没什么动作。 “多像年轻时的咱们啊,你,我,颜师兄、何师妹,事情过了这么多年,我以为你能懂我,会原谅我的,”白子君喃喃到。 “原谅?哼!当时我们拿性命替你担保,你、你又是如何回报的我们……” “没错,当年我们一样年轻气盛,对所谓正道所谓正义却勾心斗角暗暗较劲的那些人不都不屑一顾。他们因为我是九黎族人,就怀疑我是内奸,是来偷学道法的异类、奸贼。换作是你,你又能怎样?你还能待的下去吗?”言语间,白子君竟然开始略显激动,继续说道“二十年前,同是我九黎族人的陆岸又是什么下场,一人为证清白独自对战一群尸兵,最后受了重伤,竟无一人上去救援,要不是我心存怜惜,去命令退兵,你以为你们真的那么容易胜利?我要是再呆下去,不过跟他一样下场,至于师兄师妹和你的事,我、我并没想到,他们会那样狠毒,是我对你们不起……”本来越来越激动的声音却在一瞬间重新变的低沉落寞。 “你、你少跟我提他们!楚歌你带他们先离开这,待会打起来,可就顾不上你们了。”接着转头对白子君说“哼,白师兄可敢与我一战!” “你还是认我这个师兄的,你还是认的……”白子君喃喃道。 “杨卦主……” “还不快走!他可不是什么善类,真打开我可没闲工夫救你们,快走!” “哼!我白子君跟正道中人可不一样,怎会伤及这些无辜的孩子。”白子君一脸不屑的表情继续说道“既然你非要与我一战,我战便是了,只是曾经对你们不起,我愿先受你三招。”语气里无奈与悲伤参杂在一起。 “哼!要战就战,什么先不先的!”说着祭起了葫芦,“楚歌,你们先站远些,免得伤到你们。” “呵,呵呵。”白子君苦笑两声,祭起‘护摩玉尺’苍白色的火焰在黑色的夜里显得有些诡异…… 白子君先佯攻过去,故意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破绽,杨贤却无动于衷。 在两人快要对上的时候,白子君停了下来,两个人静静的站在那,眼眶都发红了,两人却都不发一言。本来重新相见的场景想过好多次,但每次都想不出会是怎样。他们这组旧人就剩他们两个了。 过了一会,杨贤将头转到一旁说“你走吧,别再回来见我,哼,我终究还是无法责怪你,也许这些年,我一直都在责怪自己而已,每天也就只有借酒消愁,颜师兄与何师妹的墓就在春秋崖西北处的一处山谷中,若是有心,每年便去拜拜吧……” “杨师弟,我……” “你再不走,我就不客气了,快走!”看着还低头站在那里的白子君又吼了一声“滚!” “师弟……多保重!” 望着消失在远方的白光,在黑夜的掩护下,一滴眼泪终是不争气的落了下来。 “走吧,我们回去。”杨贤胡乱在脸上一抹,冲着呆站在原地的慕尘他们说到。 十二章 祭祖 祭祖大典终于到了,这天乾坤门的人起的都格外早,而藏书阁的四个人更是早早就爬了起来,天还没亮就冲向了青故峰的无极殿,而掌门闵万宗和震卦卦主雷博更是一夜未睡,一直在为‘倾神印’之事发愁。当杨贤带着倾神印冲进来的时候,把俩人着实吓了一跳。 “你说倾神印不会出事吧,咱们拼死才夺过来的。”莫歆说到。 “应该不会有事,虽说九黎族的人混了进来,但他们肯定没想到婆罗花这时候开了,现在全天下的修真之人,都聚在我乾坤门欣赏这千年奇观,难道他们敢当着整个修真界抢一个上古神物吗?我想,他们应该不会那么傻,况且九黎族人也不是个个都坏,昨晚那个白子君在我看来比咱门里好多人都好的多。”楚歌答着,但心里却也没底,毕竟陆岸和掌门到底什么情况也不知道。 “嘘。”莫歆看了看远处正在打扫的弟子,“小声点。”那弟子正打着哈欠,不时朝这边看来,大摇其头,估计在想这几个怪胎哪来这么好精神。 “嗯,我们在外面等着便是。”楚歌答道。慕尘也点了点头。 太阳从云层下开始慢慢挪动,渐渐的,云层化作朝霞,这青故峰的朝霞算来也是神州一景了,那朝霞色彩虽淡,但看一眼别能印进人心里去,只不过这时几个少年都没什么心情去看。 等了许久,杨贤终于出来了,慕尘三人一下围了上来,他却也不急,先带着慕尘他们往回走去,边走边对他们说“掌门虽还是半信半疑,但也会注意了,不过你们也要小心,这次可能会有蚩尤尸兵出现。” “蚩尤尸兵?!” “嗯,白子君便是专门掌管蚩尤尸兵的,只要他来,必会有蚩尤尸兵,好了,也别太担心,你们不是连血将都搞定了吗?呵呵,再说整个修真界都在这那,快去,准备好观礼吧。” “对啊,虽说以前看过了,却还是跟第一次一样兴奋。”莫歆几乎要跳起来了。 “是啊,确实壮观、热闹。”楚歌也在一旁说。 “那还等什么,咱们快去吧。”慕尘说到。 孩子毕竟还是孩子,一听有这么热闹的事,早就把那些危险抛到脑后了。 三人随即向着青故峰的观礼台跑去,边跑边回头向杨贤做鬼脸。 “呵呵。”杨贤无奈的摇头笑笑,他好像看到了从前,那四个天真活泼的身影,也是像这样边追闹着边跑去占观礼的位置。 也许是昨夜,也许一直埋在心底,那段记忆终究还是没有忘记,以前每次想到他们,杨贤心中总是十分的痛,那种无法抑制的,超越了肉体的痛,于是酒便喝得越来越多,想要骗过自己却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可这次,心里却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兀自站在那笑了笑,杨贤却又敛起眉来,朝身后远处的无极殿深深的看了几眼。 就像楚歌说的一样,乾坤门的祭祖大典确实十分壮观热闹,早早的观礼台就已经人满为患了,大家来的都十分早,看来都想挑个好点的位置。 据说这祭祖大典几千年前就有了,后来祭祖大典中的花样也越来越多,除了最初祭拜天地,女娲倾神印之外,又多出了像是比武,花灯,烟花会之类的,还会从山下的镇子上购进大批美食小吃,并且将乾坤门自己酿造珍藏的美酒也献了出来,修真之人是不过人间的节日的,而这祭祖就像修真界的春节一般,所以每年的这个时候,乾坤门的弟子都会分外高兴,平常总是粗茶淡饭,等了一年,只有这几天可以打打牙祭,那些好吃之徒别提多高兴了,而像杨贤这般的则是期待这乾坤门自酿的美酒。 祭祖大典会持续上八九天,期间门下弟子没有任何课业,长老卦主也不必烦恼,乾坤门上下自是无一人不喜欢,这次再加上婆罗花盛开的缘故,大般若寺的方丈了觉,空灵掌门碧声,千秋门主华一夕又一次聚到了一块。不过表面上这些掌门虽然和和气气,但暗地里却各有争斗,佛道之别自不必说,乾坤门与大般若寺关系向来十分微妙,千秋门主却倒是两不相帮,不时说上几句缓解一下气氛,而空灵一派这次却不知为何站到了大般若寺这边。 在度过了无聊的祭天拜地之后,又是让慕尘几人重新紧张的祭拜倾神印,所幸紧张归紧张,还是没有出事,想来九黎族的胆子也不至于大到直接与整个正道相拼,于是慕尘三人便完全放松了下来。接下来就是下午的比武了,中午休息之前长老们便将参加比武的组以抽签的方式选出来,再打乱来选出要对战的小组,之前讲过,这乾坤门从来都是分组修行的,所以团队间的默契十分重要,因此不管新旧弟子,只要选中,便只能参加,每年这个时候自有好胜者摩拳擦掌,也不乏胆小者暗中求神保佑,切莫选到自己。 乾阁的小小屋子中。 大家等待已久的消息终于传来,这次没楚歌慕尘他们组什么事了。 大家虽稍显失落却也很快恢复了状态。毕竟光看看前几届师兄的比武就能学到好多,也不亏。大家便心安理得的躺下睡觉了,站了一上午也该累了。午休还未过一半时莫歆却又偷偷跑到了乾阁这边来,几声呼哨便把楚歌慕尘招了出来。 “这离比武还早那,叫我们干吗啊?”楚歌打着哈欠说到。 “听说这次由于来了修真界的其他门派,要新添几组比武,让各门派同辈间切磋切磋。你们不正想参加吗?”莫歆话音未落,不过一会功夫六个脑袋便从屋子的窗口上挤了出来……正是陈枫、乐言、徐楚、胡宸、维逸、黄之豪,这间屋子的另外六个人。慕尘三人不约而同的摇了摇脑袋,叹了口气。 “可这比赛是抽签决定的,咱们又怎么能想参加就参加那?” “咱们可以趁现在去签桶那做些手脚啊,嘿嘿。”黄之豪猥琐的笑了两声,“对吧,莫歆?” “我可什么都没说……”莫歆也笑了笑。 一行九人,就这样浩浩荡荡的冲往了签筒。 下午抽签,果然楚歌那组个个都在比赛的名单里,弄得负责抽签的长老一脸诧异。 比武终于开始了。 最开始是乾坤门小组之间的对决。而楚歌他们则要等到明天了。 在大大的广场上立着好些演武台,每个演武台上都站着十六位少年。为了好分辨,一组穿的黑色道袍,另一组穿的则是白色,规则是这样的,为考验组员之间的默契和配合,无论哪一组,只要有一个人从演武台上掉下来,那组便是输了。 楚歌他们早就找好了位置,那两组对战的分别是上一届的第一名与第二名,这两组人在楚歌他们这届里已经挺出名了,所以看的人也比较多,也就是楚歌他们去的比较早,去签筒那捣乱的时候莫歆就找到了一个好位置占住了,可没想到他们才在那站了一会,大般若寺的方丈了觉便走了过来了,冲着楚歌他们所在的,观武的最佳位置…… 楚歌他们只好让到了一边,楚歌他们走过时,了觉深深的看了一眼慕尘,若有所思的样子,这时主峰上的钟敲响了,闵万宗动用真元力在远处一处观武台上宣布比武开始。了觉这才又把头转向了演武台,见到慕尘后,他隐隐约约老觉得心神不宁,差点忘了,他是来看最近几届乾坤门弟子中佼佼者的战斗的。 十三章 比武 台上的少年们在听到掌门命令后,就各自祭出法宝,一时间各色的光芒流动,仿佛一场盛大的烟火晚会,只有一个台子上,两边的人都并没什么反应。 这个台子上正是慕尘他们观看的,他们上一届中的两组佼佼者,仔细看去,黑衣那组每人所站的位置正是按‘无妄阵’而来,以乾卦弟子和震卦弟子为阵眼,当有人攻入阵中时,则会引起意想不到的连续变化和手段,让敌人被打的晕头转向,而白衣这组少年则是按‘明夷阵’,此阵以离卦弟子与坤卦弟子为中心,表面上看去普普通通,一入阵则像火星飞入了干柴,一阵主应对,一阵主攻击,所以这两组人也都不敢轻举妄动。 其他台子上早已经有人落下,结束战斗了,可这两组人依旧未动,哦,对了,由于害怕年轻弟子逞强好胜出什么意外,所以早就派了卦主和长老在每个台子都下了禁制,台子上各种法宝和咒法的力量都被削弱了,少年们也便可放心的大展身手了。 被占了好位置的楚歌等人,灵机一动,决定跳到演武台附近的树上去观看比武,于是几人现在正齐刷刷的坐在树上荡着腿,这可比站在底下舒服多了。 “他们有完没完了,真是的,只会站着吗?”终于,莫歆等不及了,不知从哪逮了只小松鼠,偷偷的扔上了台子,那可怜的小家伙哪见过这种阵势,只是想找个黑暗的地方躲起来,便急忙向身着黑色道袍的一个弟子飞跳去,这下,阵法被打乱,大家终于都亮出了自己的法宝,白衣少年们看到机会,向躲避松鼠的黑衣少年急攻而去,这时,那黑色衣服的乾卦弟子,祭出一把宝剑,护了过去,而黑衣的震卦弟子则默念法咒,一道惊雷在白衣少年们那边炸开,白衣的艮卦弟子和巽卦弟子集忙联手布下‘风山连壁’防御,而白衣的离卦弟子则展开了反击,他祭起了一面古朴的铜镜,默念咒语,只见一只三足金乌从镜中飞了出来,一口烈焰向黑衣那方喷了过去,黑方的坎卦弟子一舞手中剑器,召出了一只水龙兽,挡下火焰,奔向了金乌。 当钟声再一次敲响时,两组少年依旧在纠缠着,并没有一个落下台,也没有哪组认输,这时其他小组早都已经完成了战斗围了过来,掌门闵万宗开怀的笑了两声,向了觉看了几眼才喊出了停,仿佛在说,这便是我乾坤门出来的弟子,两组既然都没人服输,只好算个平手同时进入明天的决赛。 夕阳不舍得从春秋崖慢慢的蹭了下去,于是夜幕降临,皎洁的月光洒向人间,在众人酒足饭饱之后,盛大的烟火晚会就要开始了,只见身着各式各样衣服的人们有说有笑的向广场奔去,这时楚歌却将慕尘莫歆拉到一边。 “九黎族人到现在都没有动静,我怕就在今晚了……” “木头大哥,你的脑袋又在乱想什么啊?”莫歆抱怨到,这木头大哥指的就是楚歌,因为楚歌较其他的同届弟子发育较早,高出他们一大头,看上去憨憨的,所以莫歆便给他取了这么个雅号,但他却是组中真正谨慎聪明之人,前面也说过他的身世,处在那样的环境下与仇人相处也不得不处处小心,所以在同龄人中论心思确实无人能敌了。 莫歆虽然嘴上那么说但是他了解楚歌的过人的判断力,楚歌莫歆当时是一块加入的乾坤门,没过一个月楚歌便成为了最年轻的巡逻者,并且连续三次抓住了莫歆,两人便就此认识了…… “咱们先去看烟花吧,出了事的话,这么多门派前辈,也轮不到咱们啦。” “嗯,好吧。”三人继续向广场走去。 远处一声闷响,紧接着噼里啪啦的声音,硕大缤纷的花朵在空中展开,化作无数道光束,在空中不停舞动,渐渐消失,紫色、蓝色、红色、白色,各种各样的光芒闪烁,在月亮旁边,仿佛月中仙子飞了出来,绕月而舞、天花乱坠。 慕尘呆住了,这情景似曾相识,不记得是几岁的时候了,他与父母在屋顶躺着,看着远处的烟火一朵一朵绽放又消失…… “死木头,都怪你,焰火晚会都开始了,一定抢不到好位置了,慕尘,你还愣着干嘛啊,还不快跑。”说着,莫歆已经向广场跑去,楚歌慕尘也跟了上去。 绚烂的烟火,天真的少年,有些人,有些事,不会再回来了。多年后的慕尘若再想起这些,心里会是怎样滋味那,会浅浅的将嘴角上扬抑或是悄然一滴泪落哪? 拥挤的人群虽然拥挤却也温暖,三人就呆呆的立在那,仰望着天空,看着一朵朵烟花砸下,消逝在半空…… 慕尘突然萌生了这样一个念头,要是时间一直停留在这夜,不会再有变化,不会如同一下被扔到了陌生又刺眼的世界那样措手不及,一切都是那么安好,那该多好。想着想着,心里暗暗苦笑两声,有这么刻就该知足了,想着低下了脑袋,不远处挤在人群中的一只手臂将他从美好中抽离出来,那大大的蟒头,白色的袍子,正是莫歆描述的那样,他的双瞳突然暗了下去,他在恨,恨苍天为什么如此不眷顾他,就连这一会的幸福都不肯给他,他突然有种冲动,他想将那人活活撕裂,他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双瞳马上又恢复了原来的颜色,他拉了拉旁边楚歌莫歆的衣服,用眼神指了过去…… “怎么办,去找杨卦主吗?”莫歆说。 “不,杨卦主将倾神印送去肯定已经被陆岸他们注意到了,说不定已经被人盯紧了,这次只能再靠咱们三个了,” “没关系,咱们实力也不算太差啊。”莫歆的自信完全来于无涯阁也就是藏书阁的那本小册子上,慕尘虽无法看,但楚歌和莫歆却是可以,上面的修真心得使几人实力增长了不少,而且上面又教了他们许多失传的咒法,因此几人都很是自信。 几人就这么紧盯着白袍人,有人群的掩护,所以白袍人并没有发现慕尘他们,不过他也并没什么举动。他不时仰头看看天空中的烟花,然后再看看周围沉醉在烟花会的人们,冷笑几声。 放烟花的广场上摆满了长桌长凳,已有不少人醉躺在地上望着天空中的烟花了,而那白袍人除了时不时用眼神鄙夷一下周围的人,就不停的一杯一杯喝着,这乾坤门的陈酿,少说也有百年,可他却和没事人似得,一杯接着一杯,到最后摇了摇头还嫌不够似得,居然抬起了酒壶,就那么直接往喉咙里灌,仿佛要将不断上涌的不开心一股脑冲下去一样。 晚会就这样在喧闹中结束了,人群散去,回到各自的房间休息,因为来了很多其他门派的同道,所以乾坤门把当年全盛时东边山上的房间也打扫了出来作为客房,白袍人并没有随着那些衣着各异的人往东边的客房走去,而是向西边青故峰走去,慕尘三人随即明白果然还是有问题,于是躲在暗中跟着,没动两步就听白袍人说“是你吗?别躲在后面了。” 慕尘三人以为被发现,就在犹豫到底是站出来还是继续躲着,他们后方却传来了声音。 “是我,没想到你变成如今这样了,脱胎换骨成为神祇难道不好吗?为什么还要再回到人间?” 十四章 极乐 “摩呼罗迦,昔日你也曾于我寺中闻听光明佛法,苦海无涯,回头即是彼岸啊。”慕尘他们后方的黑暗中走出一个老僧,正是大般若寺的方丈了觉。三人心中便安稳了许多,于是继续在黑暗中躲着看看会发生什么。听说话语气,他们俩到好像是旧识一样。 白袍人回过头来,将头上的袍子摘下,从本该是鼻子的位置往上,一个硕大的蟒头露了出来,缓缓开口说道“彼岸又是哪那?” “无量寿佛,这彼岸即是极乐。” “呵呵,大师,我且问你,何为极乐?” “苦厄皆度,是为极乐。” “何处可至极乐。” “极乐在佛国。” “大师,你们既生来为人,为何却又要思佛所想,做佛所做,世人皆叹人生苦短,以为为人是最苦,却又不知所谓极乐才是真苦,众生厌苦求乐,妄想抛却七情六欲,却不知非厌苦谁肯发心求乐,非喜于求乐又谁肯发心以求极乐,四大皆空皆是空谈,极乐本自无乐而来,无乐则自无苦而来,这极乐便是最大的诳语,天命弄人,妄想修仙成佛的都做了人,而我这只奢望做人的却是个非神非鬼非人的东西。人生虽不过百年其实却比六道三界内谁都自在愉快,大师空活几百年却连人都没修好,妄想成佛,哼,哼哼哼哼……”白袍人一连串话越说越快,言语间显出有些激动。 “若是能修的一生圆满,转世便可成佛。” “大师偏执了,为何就要做佛,哼,即便你能参破一切,你又能改变多少那?不如活得自在些吧!来世之我已非今世之我,为何要为来世之人束缚今世之我,使我不得自在?” “这、无量寿佛……”了觉念了个佛号却不再说话,白袍人则一转头继续向青故峰走去。 白袍人走远了,了觉又开口了“三位小友可以出来了。” 这回明确了是叫自己没错,慕尘三人站了出来,问道“大师为何不阻拦于他?” “拦不住的,都是劫数。可悲啊,我了觉一生参的破天地未来,却参不破自己,不了不觉,不了不觉……” “大师……” “你们不要去了,那太危险,去了也只是送命……”了觉仿佛痴了一般,慢慢向东边挪去。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便是天命也要试试,不试怎么知道?” 三人继续跟了上去,不过一会便到了青故峰。 夜晚的青故峰显得有些狰狞。 青故峰无极殿整个都空空荡荡的,只有阴影处的几尊神像好像在窥私这人间一切的秘密。 倾神印此时就摆在桌上,白袍人却一下不敢动手了,咬了咬牙最终还是伸手去拿那倾神印,那纹着大蟒的手刚刚碰到倾神印四周便突然燃起了烈火,将他围住,接着传来闵万宗的声音。 “没想到,还真有人来盗我们这倾神印啊,哼,哈哈哈哈。为了个假的陷进我这离合阵中,哼,我让你插翅难飞!” “掌门师弟未卜先知,还真是厉害阿,不过这真的倾神印现在可否安全,不怕师弟笑话。我们这九黎族确实是不好对付。”陆岸说到。 “师兄哪里的话,知道师兄之前是受人猜忌,冤屈至极,别人不知,我这做师弟的怎会不知,这倾神印由师弟我贴身保管那,你看这不是?”说着拿出了倾神印。 “哼,多谢师弟替我保管了,哈哈哈哈。”陆岸一掌击出,这时一把水光荡漾的剑飞了过来,替闵万宗挡了一掌,陆岸哼了一声,将剑拍开,又一掌击向闵万宗,闵万宗一闪,陆岸另一只手已然将倾神印夺了过来,也不再理会众人御气飞了出去,而阵中的白袍人渐渐的消失掉了,只留下在阵中被炙烤干的一条小蟒,原来早在拿假倾神印之前他真身就离开了,所留的只是个被幻化作自己的小蟒。慕尘三人还待去追,闵万宗便把他们拦下了,“不必了,那不是真的,这个陆岸,哼,我就知道,非我族类,其心必诛,你们几个,却可知罪!”说着逼视了过去,“私闯禁地,偷窃上古神物,哼!真以为我不知道吗?这仙困八卦阵有异样,我岂能不知,要不是陆岸那时捣乱,我当场就把你们就地正法,你们几个还不快给我跪下!” 慕尘三人慢慢的跪了下来。 “你们几人犯的条条都是死罪,据我所知当日大选,没投票的那个便是你吧,说着望向了慕尘,哼,跟你爹都很有性格啊,当日在你爹手下我可没少受苦,今日我便亲自清理了门户,哈哈哈!”这时的闵万宗与平时判若两人,一点都不见掌门的风度与慈祥,但虽然看得出掌门那不寻常的怪异和莫名的暴躁,慕尘几人终究不敢忤逆于他,三人便跪在那,静静的等着死亡。 “掌门,你这是做什么?”带着酒气,醉醺醺的杨贤从殿外走了进来倚在了靠门的柱子上,慕尘三人闻声睁开了眼,望向掌门,只见掌门眼中满是凶戾之气,望着杨贤,过了一会才慢慢恢复了原态,“这几个弟子,犯我门中禁忌,我自然是在教导他们。” “教导啊,那便好,不过正逢这祭祖大典,我看还是等过了这盛典之后再由雷师侄来惩罚吧,楚歌、莫歆、慕尘,还不快过来。”楚歌三人听见后急忙站起跑到杨贤身后,他们也知道论辈分,杨贤是闵万宗的师伯,论资历是门中的老卦主,有他在掌门自然不能把他们怎么着,“这几个弟子我借去有用,想必掌门没什么意见吧,哼。”说着也不等闵万宗搭话便带着几人离开了大殿,出了大殿之后,慕尘回望着雄伟的大殿,在夜色中仿佛要张口噬人的狰狞野兽般,深深呼了口气,继续跟着杨贤他们向远处走去。 各自回到休息的房间后,三人都无法入睡,掌门的神情深深的刺激了他们,与平常那个和蔼宽厚的老者简直是云泥之别,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三人又都分别偷偷的跑了出来,在通往青故峰的路上碰了个正着,三人张着嘴吧互相指着对方,然后都笑了笑,不约而同的继续向青故峰走去。 掌门卧房,密室。 在贪念的驱使下,闵万宗不断的吸取着悬在空中女娲石的力量,只不过被强大的力量蒙蔽了心智,心底暴力阴毒的一面被唤了出来。闵万宗已经不似从前那样了,就连面貌都开始发生变化,原来稍微有些圆的脸变的瘦削许多,颧骨突了出来,连眼光也变的阴鸷狠毒。 慕尘三人,在掌门卧房外偷偷向里瞄,只见案上掌着一盏灯,屋内空空的,三人想起掌门的眼神,就不寒而栗,又哪敢多待,总是害怕,一回头便对上一双阴毒的眼睛,三人便又回去了。三人刚刚离开,一身酒气的杨贤就从不远处走来,朝着楚歌他们离去的方向笑了笑,摇了摇脑袋,杨贤当然也发现了掌门与平时不同,他倒不在意掌门与门人之间的关系,推开门,径直走了进去。恰巧碰上了从密室出来的闵万宗,两人对视着,也不说话,就互相那么看着。 “你,都看见了?哼。”闵万宗开口了,脸上露出了诡秘的笑容。 杨贤依旧没有说话,动作代表了一切,紫色的葫芦已经在空中旋转起来。上面古朴的花纹雕着三四条栩栩如生的海龙。 “你真是老糊涂了,你以为凭这‘海龙壶’能与我这倾神印相抗衡吗? 十五章 险境 “哼哼,就凭你这把老骨头?都用不着我动用那倾神印。”闵万宗又冷笑两声,一个泛着青光的镜子从他身后祭了起来,青光中却还散着红光。 “你也真小瞧老头子我了,哼!”说着手中真元力一走,两条条海龙就从壶上飞了出来,向闵万宗缠了过来,海龙一出,殿中龙吟之声不绝,大海潮音不断。就在那上下翻腾,力量强横的两条海龙之间有个时而发青时而暗红的光点,看起来还在挣扎,杨贤轻蔑的笑了一下,举起葫芦喝了一口,红光这时却突然暴涨,几乎要漫过两条海龙,杨贤一惊,急忙发力,剩下的那两条海龙也从壶上飞了出来。这时才发现,闵万宗背后有个七彩的方印在空中缓缓转动,只是那红光似乎比其他光芒更刺眼些。 当有弟子发现无极殿门前长长的血迹时,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慕尘他们觉得事情有些不对,本想去无涯阁找杨贤询问,却正巧发现了已经重伤了的杨贤正躺在无涯阁后面平台的草丛中,三人将他拖进了无涯阁,然后从杨贤房间里翻出了各种瓶瓶罐罐,不管是什么全都灌进了杨贤嘴中,过了一会,杨贤咳了两声又吐出一大口血来,这才悠悠醒了过来,虚弱的他将事情告诉了慕尘几个,他让他们暂时离开乾坤门,说乾坤门已经不安全了,说着又吐出血来,三人最终一致决定还是将杨贤先转移到落音湖,乾坤门确实已经不安全了。 落音湖底,将杨贤交与末凉他们后,三人又重新回到了乾坤门,早上的事早就平息下去了,掌门只说是有歹人妄图扰乱乾坤门祭祖大典,已被他重伤逃走了。由于事情关系重大,一旦传出恐怕后果不堪设想,楚歌他们只好装出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午时莫歆与他们一起回到乾阁,三人一脸心事的样子早就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三人却不肯说,他们早打定主意,去掌门卧房中将倾神印偷出,实在不行,拼死也要抢出。但说什么也不能连累小组里其他人。 下午慕尘和楚歌的比武比想象中的要顺利许多,不知什么原因,他们的对手,每次与他们打到激烈时,都会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重伤,他们就愣愣的看着比自己高出半个身子的对手在眼前倒下,可他们同房间的另外六个人却没这么幸运了,除了黄之豪余下的人尽数被淘汰了,最后慕尘楚歌黄之豪他们三个成功进入了最后一轮,像之前那样,总有双无形的大手在帮他们,最终楚歌和慕尘站到了决赛的台子上,慕尘便把魁首直接让与楚歌,结果这新加的比武前四就这样诞生了,第一是楚歌,慕尘第二,空灵门的一个弟子拿到了第三,黄之豪第四。 比武结束,闵万宗再次发话,楚歌他们这才明白,原来冥冥中那双大手就是闵万宗,前四名的奖励早已说好,就是一次历练的机会,三苗一行。闵万宗说奖励时,有意无意的冲慕尘他们笑着,那笑让人全身都不舒服。三苗一行,本就凶多吉少,更何况慕尘那非天之身。 当晚,来庆贺的同届同门的弟子很多,可楚歌他们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他们知道,真正的危险正在靠近,今晚必须成功,他们现在就只盼着,深夜快些来到,掌门的意思很清楚,是让他们与空灵门的那人明早就出发,直奔三苗,让他们自生自灭。 夜真的来了,看周围的人睡熟,楚歌和慕尘蹑手蹑脚的跑了出去,与路上等待他们的莫歆会和。三人刚会合,有六个人就突然从身后蹦了出来,“真不够意思,都不跟我们说,你们到底要干吗啊?”三个人这会彻底无奈了,可事情说起来太复杂了,他们只好截取部分说,虽然另外六个人并没听明白,可无论怎样还是选择信任慕尘他们,去帮助他们将倾神印盗出。尽管楚歌一再劝说很危险,但他们却不管,只用一句回答。 “我们是兄弟。” 是否,也曾有人唤你兄弟,那声音,便是隔着三川畔、奈何桥,也一样清晰,温暖。 是否,也曾有人愿意为你付出一切。 晚风吹拂着少年们稚气却又坚毅的面庞,九个人就这样并肩走去。 大殿之中九个少年蹑手蹑脚的找了一圈,看来闵万宗真是随身携带着,本来还抱着侥幸心理的九个人现在齐齐看着闵万宗的卧房,只觉得喉咙发干,不自觉的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可那年代久远的木门还是不争气的啊了一声,九个人顿时头皮发麻,伸手向各自法宝摸去,慕尘也握紧了拳头,迎接他们的却是个空空的床铺,费了半天功夫,他们才在床底找到了一个隐秘的石室。 掌门卧房的密室内,一个跟闵万宗一模一样的人与少年们对峙着。 “是幻元力,看来闵万宗不在此处,这幻元力所形成的是种特殊的禁制,用来将自己重要却无暇顾及的东西幻化成自己,一旦受到攻击,本人就会立马觉知,而这所幻化的虽然力量被削弱很多,但一样很难对付。”黄之豪说道。 “看来我们只能速战速决,在闵万宗回来之前拿到它。”楚歌说道。 “少年们齐齐攻上,只见各色光芒飞舞。” 就在少年们展开进攻后,闵万宗的幻像开始向外散发红色的光芒,血腥的气息从空中蔓延开来。房间内的气氛一时诡异至极。 九人几轮攻击都只是穿过幻象,还险险互相击中,而却每每被幻象打伤,几人越打越急,却越打越吃力。 不知为何,慕尘脑子中突然又响起了那天在无为树旁的幻念中听到的声音“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林中,心不动则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则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他闭上双眼开始想这些话,虽然闭着眼,但他却看到了,眼前并没有眼神阴鸷的闵万宗,只有倾神印安安静静的放在一个小台子上,而少年们正对着台子上的空气不断的施着咒法,他慢慢的走近台子,其他人便停手了,对他大声叫喊,他却并不理睬,而少年们也发现,闵万宗的幻像也伤不了他了,慕尘慢慢弯下腰将倾神印举起,只觉无形中有双手在发际间抚摸,柔和的声音,慈祥的笑容,这便是母亲的感觉吧。 第二天清晨,早早的,楚歌和慕尘,还有黄之豪便踏上南行的路了。 昨夜闵万宗到处去寻找受了重伤的杨贤,想要斩草除根,当他觉知倾神印出事时,便急忙往回赶去,只是赶到时,倾神印早就不见了,只留下被法宝威力震的出现裂缝的密室,盛怒之下,闵万宗将已经残破的密室完全毁了。是夜里,慕尘将杨贤的事和落音湖的秘密告知了另外几个人,第二天,天还未亮,慕尘他们就上路了。莫歆自然也偷偷的跟着跑了出去。至于空灵门那人不知何时早就出发了了,所以一路上还是楚歌他们几个,小组其他人并没有被掌门发现什么,所以也都留了下来,杨贤那边确实也需要有人照顾。 少年们忙着逃出这座阴森恐怖却又道貌岸然的大笼子,却怎么也想不到,外面也只不过是座更大的笼子而已。命运的齿轮一旦开始转动,便一发不可收拾,再也停不住脚步。 十六章 妖歌 两两三三,雏燕低飞,似呢喃去年谑语。啼曙落宫商,彻夜曲。看春风又来恼人,青缸泪尽酒空杯,忙睡去。 大海又传来渺茫的歌声,带着亘古未变的凄凉,一瞬,鲜红的颜色从平静的海面透了出来,慢慢散开,仿佛女子脸上的胭脂,只是,多了一股血腥的气息,而那歌声却渐渐的远了。 从春秋崖到三苗,虽然御器飞行的话要快上许多,但自从青帝辰死后,发生了很多事,手握权柄的人似乎不再信任修真界了,所以新继位的阑帝乙昊下令,不准修真界人扰乱人间生活,所以慕尘他们不得不选择了相对较快的水路,向东边先出发去。路上其实也讨论过,为何非要听那老家伙的,三苗这几年异族重又兴盛,何况舍天诏在那已有百年的积累。不过讨论来讨论去也想不出个更好的去处,只好一步步先走着。 当慕尘他们见到大海时已经是春天了。深蓝色的海水翻滚着,仿佛雷声滚滚。 这些少年第一次见到海,别提有多兴奋了,就差直接扑到水里去了,不过这些天海边总是阴沉沉的,远处海与天的界限早就不知在哪了,只在岸边搁浅着几艘渔船。 “海还真是大啊,真大啊。”莫歆已经找不出什么形容词了,只是一再感叹那与天连成一片的大海,“你们说游到尽头会不会就到天上去了?” “这我也不知道,要说大,据书上说,这神州浩土和四方蛮荒都被这大海包着,咱们见到的也不过只是一小部分而已。”楚歌答道。 见慕尘皱眉不语,莫歆问到:“怎么了,被这大海吓着了么?” “你们听,那还上是不是有歌声?”慕尘示意他们仔细听。 “哪有啊,八成是你饿昏脑袋了吧?”黄之豪笑到。也是这几日一直赶路也没做停留,身上的干粮早就用没了,就是这样他们依旧没有赶上空灵山的弟子。 “咱们就先去海边找些村镇吧。” “嗯。”慕尘也点了点头,但还是不甘心的又仔细听了听,入耳的只有阵阵浪声,那歌声早已不见了,慕尘使劲晃了晃脑袋,跟上了众人。 海边的春总是要早些的,慕尘他们沿着海走去,小半天的工夫就来到了一个叫做瑞丰的热闹小镇,这小镇不算大但也颇具规模,镇子上也有码头不过看起来好像有年月没动过了,只有几艘大船载着货物,等过几天天气好要出海,慕尘他们也就在镇子里住下了,等待着南去的船只起航。 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的故事,就算地方再小,都会有它或欢喜或悲伤的传说,当然,这个小镇也不例外。 那是在一个午后,阳光暖暖的,慕尘他们在一个小茶馆里恣意的享受着当地特有的一种花茶—美人泪。一切静静悄悄,品着香茗,一解旅途的困乏。刚惬意了不一会,茶馆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围坐着,谈论着,热热闹闹的好像等待着什么。 终于,一个身穿着洗的发白的青衣的老者出现后,人群慢慢安静下来,慕尘他们以为是什么大人物,便仔细打量了一番,却也没看出什么来,只道是自己修为浅薄。 老者终于开口了,一开口便把慕尘他们惊住了,原来,原来只是一个说书人…… 这个故事已经在这个茶馆不知道说了几百遍了,可是这里的人还是愿意听,也许是因为,这故事就是发生在这里吧。 故事还是那个很俗套的开头,在很久很久以前…… 在很久很久以前,当时青帝辰正起兵造反,故事里那个叫昆凌的男子像其他故事中的男主人公一样,近乎完美,不论相貌,武艺还是谋略,那个叫泠浅的女子也像所有故事中的女主角一样,温柔美丽又善解人意,她知道他的志向,她知道想要厮守一生,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太难,于是她劝,放他去完成他的理想,一别经年,当他回来时,已然香消玉损,原来曾经有人带回谣言,说做了将军的昆凌已经战死,女子只留下了在手帕上以血泪书成的几句话后便跳海了…… 月微霜,滴漏声荡。 寒衣未寄朔方葬。 伊人肠断,回首北望, 荼蘼花开,悔许当年封侯愿。 昆凌几日里以泪洗面,在手帕背面也留下了几句话,便抑郁而死。 鼓声渐重杀意浓, 丈夫视死忽如归。 戎旌染血弓弩张, 可怜女儿守空闺。 当需要你守护的人失去了你,这场战争对你也就失去了意义,你所得到的一切没了相爱之人分享,又有什么意义那? 故事结束时,已经接近黄昏了,茶馆中的人还沉浸在老者那有些沧桑的嗓音中。 慕尘几人还沉浸在故事中时并没有发现,老者已经坐到他们旁边,那充满魔力的声音又响起了。 “几位可知这茶的名字?” 这回,慕尘他们确实被惊到了,他们虽然不是什么修为极高的人,但竟对身边这个普普通通老者的靠近毫无察觉,一下子惊呆了。 “晚辈们不知,前辈偏挑我们说话,可是有什么要指点与我们吗?”楚歌先反应过来。 “什么前辈不前辈,老朽只是普通人一个,倒是你们,各有各自不寻常的命啊。”老者的声音很平淡,却有种特殊的魔力,他继续说“南去可是危险的紧啊,我知道你们也没什么别的好去处,所以也就不劝了,只是从这出海恐怕并不简单,你们所喝的茶名为美人泪,想必刚才我所说的故事你们也听见了,泠浅跳海之前,一直在哭,在悔,流下数不清的泪珠儿,被泪珠滋润的土地便长出这种花茶,正因她悔,所以她不愿再有人离开这个小镇,外面确实太危险了,所以从这出海的船屡屡出事……” “是泠浅吗?不会吧,泠浅不会那样的,定是有妖邪作怪。”莫歆忙说道。 “呵,这个小娃娃倒是心直口快呵,至于是什么,我亦不知,我不过只是个说书之人罢了。”说着向茶馆外走去,楚歌待要去拦,却发现老者早就消失在人群中了。 夜凉如水,天气又变了,阴阴的,月亮和星星都藏了起来,滴漏声一下接着一下,四个人躺在各自房间的床上,竟都无法入睡,老者富有魔力的声音一直在耳畔响着,就在这时,歌声响起…… 两两三三,雏燕低飞,似呢喃去年谑语。啼曙落宫商,彻夜曲。看春风又来恼人,青缸泪尽酒空杯,忙睡去。 四人都从房间中冲了出来,换了个眼色,向海边一同奔去,这声音是来自海里的没错。 夜色下天幕与大海连成一片,吞吐着灰色的泡沫,歌声越来越弱。 四人决定御剑出海查看一番,莫歆祭起渌洄向歌声的方向急速飞去,楚歌祭起流玦带着慕尘也跟了上去,黄之豪祭起了他的法宝,一卷竹简,也跟了上去。 如同在凶残的野兽口中,天上并没有月光和星辰,一片漆黑,甚至渐渐的起了雾气,身下是汹涌翻滚的大海,浪花激起,像是无数冤死海中的水鬼想要抓人去陪伴。 离海岸越来越远,楚歌突然让众人回去,没错,如果就这样一直虚耗着真元力,不用等到找到歌声的来源,就要葬身大海鱼腹之中了,趁着气力还足,必须先回去了。四人便又回去了。 第二天午后,四人继续等在那家茶馆里,楚歌不断用指头敲着茶杯,他有种感觉,他觉得还会再见到那老者,而这些事情只有那老者能跟他们讲明白了。就这样,人来人往,却依然不见那老者出现,昏鸦叫了几次,四人终于离开了茶馆…… 次日清晨,外面濛濛春雨,四人在客栈大厅中围坐着,正在吃着早餐,老者却在这时走了进来,青色衣服在湿透后恢复了原本的颜色。 慕尘他们看到他后差点被口中的包子噎住,老者并没什么表情,点了点清淡的小菜,要了一碗粥自顾自的吃了起来,慕尘他们草草吃完来到了老者桌上。 “前辈……”楚歌先去搭话。 “不用问我什么,过几日你们便会知道,昨天海上的雾还真大啊,呵呵。你们现在只能在这多呆几日了,老夫终究还是没有白等这五十年啊,哈哈。”老者放下手中的筷子说道。 十七章 那伽 自从老者那早跟他们的对话之后,几天之内小镇上身着各色服饰的修真之人便多了起来,那些人言语间总是提到两个字——那伽。 又过了三天,就连乾坤门的人也来了,乍一见到同门,慕尘他们别提多兴奋了,更让他们高兴的事,乾坤门陆陆续续来了得有百人,他们的小组也在其中,且掌门没有跟来,跟来的是那个唠唠叨叨的聂卦主和雷卦主,这雷卦主虽然严厉却也是正直之人。 乾坤门人十分排场的包了好几家客栈,千秋岭和大般若寺也来了很多人,询问下才得知,各大门派不知从哪得来消息说是那伽族重现了。 原来出了事的那些船只并不是故事中的泠浅所为,而是那伽族人无意所为,而这次修真界前来只是为了夺那伽族至宝——沙竭罗龙符,虽然大家私底下都知道,但还是打着清异族的旗号浩浩荡荡杀了过来。 至于这个消息,自然是那个老者放出的,其实他就是现任的焚天城主,焚天城是青帝造反时唯一没有攻破的一个城,城中之人个个都有些修为,而且誓死效忠成帝银,在他们死守之下,青帝辰也只好暂时放弃,只是让军队将其层层围住,继续攻打其他城池,直到登基,焚天城依旧没有归降,青帝命人切断了外界与焚天城的所有联系,后来只有在泛黄的史书中才能看到关于焚天城的记载了,焚天城像是消失了一般,不再为人间所提起,而城主换了一任又一任,终于换到了这任,这任不同于往常的城主,生性懒散,只是一张嘴不肯歇息,继位之后不知用什么办法逃出了焚天城,然后一直四处游历,收集各种各样的故事,总是喜欢以说书人的身份出现,至于这次为何将那伽族重现的消息公诸于修真界却只有他自己知道,也许只是因为他喜欢热闹,也许他也想得到那沙竭罗龙符,用来恢复大岚的统治,修真界却也顾不得什么目的了,沙竭罗龙符是龙众的至宝,相当于人间的兵符,持此符者,所到之处,海族之人皆听号令,不仅如此,此符也是水系中不可多得的法宝,是以人间修真界才如此兴师动众的要来清异族。 “那伽现,雾弥海。”可是在海边等待了三天,修真界的人还是没有发现一点踪迹,就连海上的歌声也不见了,每日不时有人从海上御剑飞回,可都一无所获,才开始几天见着这些整天飞来飞去的人,小镇上的人就差晕过去了,把来的这帮外人统统称作神仙,可渐渐的却也习惯了。 又是七天,修真界的人渐渐撤了回去,只剩下大般若寺与乾坤门还留守着,大般若寺的僧人对乾坤门的人似乎并不友好,原因好像是他们的方丈从乾坤门回去后,神情萧索,闭关月余,要不是长老了然支撑着,大般若寺恐怕早就乱的不成样子了。 又是一场春雨,毕竟还是少年,慕尘他们跑出去在雨中玩耍,九个人不知不觉中来到了海边。 雨中的海变的模糊而不真切,仿佛梦境般,几个少年的呼喊和笑声在海上回荡。 “两两三三,雏燕低飞,似呢喃去年谑语。啼曙落宫商,彻夜曲。看春风又来恼人,青缸泪尽酒空杯,忙睡去。” 不知什么时候,歌声响起,少年们一下呆住了,海上大雾又开始弥漫,这回没等商量,莫歆祭起渌洄便向海上飞去,剩下的少年便急忙追了过去,歌声凄凉婉转,摄人心魄。 本以为会像上次一样,一无所获,可这次却真看见了,那是个浅红色的身影,一如死前的泠浅,从她喉咙里发出的歌声带着亘古未变的凄凉,一瞬,鲜红的颜色从平静的海面透了出来,慢慢散开,仿佛女子脸上的胭脂,只是,多了一股血腥的气息,慕尘他们警觉起来,却又不想跟这故事中的女子动手,就这样静静的看着,歌声终于停止了,周围依然弥漫着大雾。 “你们到这来干什么?”她的声音如此的飘渺,这声音本就不是来自人间。 被她这么一问,慕尘他们却傻了,是啊,他们来这干嘛那,那什么龙符他们又不想要,身上的倾神印还不知该怎么处置那。 “我们,我们也不知道,我们听到你在唱歌,然后好奇就过来了,你就是泠浅吗?” “我被那伽族在海底软禁了不知几百年,只是偶尔出海来唱唱歌,你们又是如何得知我的名字?”说话间,双眼竟然变得血红,海上血腥的气息更加重了。 “我们不过是听别人讲的。” “是他吗?是他回来了吗?”泠浅的神智貌似有些不清了,“他的右臂上是不是有火焰状的胎……胎记。”泠浅不知为何,好像极为痛苦一般,眼眸也是一回红,一回黑,过了一会她吼道:“你们快给我离开这……啊……”吼完便钻到了水中。 慕尘几人还是往回飞去,虽然并不知是怎么回事,但是他们感觉的到,这事与那老者必定有关系,于是回到小镇之后便直奔茶楼,刚到海边只见密密麻麻都是修真界的人,此时雾已散去大半,乾坤门领头的聂卦主朝他们几个人问到海上的情况,他们便回答雾太大,没敢太深入,所以什么也没有看到,随众人回来后便直奔了茶馆。 茶楼里稍有些冷清,掌柜的是个五六旬的老人,满脸的和蔼,于是,慕尘他们便向他打听了说书老者的情况, 据掌柜的说,那时他才有七八岁大,老者便来到这个镇上,并没什么特别,就是一个说书的人,别看穿的不怎么样,出手却十分阔绰,倒不像普通百姓那样,他还记得当时他说的第一场书就是这美人泪的故事,也让他家这茶馆着实火了一把,不过至于这故事的真假就不知道了。 初春,又是刚下过几场雨,小风吹进来,确实有些凉意,于是众人围坐在茶馆的火炉旁等着,老者果然来了,还没等慕尘几人开口,老者便先问到:“你们可是见到她了?” “你是说泠浅吗?”楚歌问到。 “是,你们见到她了,对吧,她现在……怎么样了?” “你到底是谁?”莫歆问到。 “一个说书人罢了。”老者回答。 “别骗自己也别骗我们了,你就是昆凌,对吧。”莫歆说着向老者右臂抓去,老者轻松闪过,然后将右臂的袖子挽起,果然火焰样的胎记。“不错,我是昆凌的转世,可那又能怎么样啊?一样救不了她。” “五十年前,我经高人指点寻回了前世记忆,便决定回来找她,她未曾转世,死后魂魄被那伽族之人扣下,当时我算好只要再过五十年,那伽族因为每十个甲子都必须化为人形上岸来躲避迁徙来觅食的迦楼罗,那时我只要将那伽重现的消息公诸于世,引起修真界与那伽族的战争,便可以顺利救出我的泠浅,可惜,呵呵,可惜,迦楼罗不知是何原因被伤了翅膀,所以那伽族不必在躲避,这几日他们出海探听到了这个消息,我要是在等下次,就又是六百年后了啊……”老者一脸痛苦的样子。 “我们可以帮你。”莫歆一出口,剩下的人就只剩张着嘴吧看她了,莫歆继续说到,“只要我们把沙竭罗龙符偷出来,不就可以解除对泠浅的控制啦。”众人无语的看着莫歆。 “要是盗龙符那么简单的话,偌大的修真界,便是有千八百万个龙符也不够人偷啊,何况就算找到龙穴,盗得龙符,与整个修真界去抢夺,下场可想而知,再退一步说,成功解除了对泠浅的控制,可人鬼殊途,又当如何?”当楚歌这一连串的问题问了出来,莫歆理都没理便回答到“想那么多干嘛,真麻烦,到时候再说吧。” 少年们无奈地摇摇脑袋,老者却好像被少年人的热血和率真所感动了,原本稍微有些佝偻的身型又伟岸了起来。 十八章 幻术 大海依旧翻滚着它灰色的泡沫,天阴阴的,几个少年与老者在海岸边,望着远方。 “昨夜我想了想,这样冒然去盗龙符还是不好,不如我们制造出迦楼罗的幻象,逼那伽人出海,一则我们在海中行动不便又无法呼吸,二则,在海中那伽族人的力量比在岸上要强出数倍,我们若是不幸碰上,不要说胜算,就是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但如果将他们逼出海,那么趁咱们岸上修真界的同门与那伽族人争斗时,咱们偷龙符就容易多了。” “还是你想得比较周到啊,你这块木头脑子还挺灵的那。”莫歆对楚歌一晚上思虑的成果就这样一句话带过了,不过众人显然是习惯了,也没怎么在意,就只有楚歌无奈的摇了摇脑袋。 “可怎么来制造出迦楼罗的幻象哪?”莫歆接着问到。 “对啊,楚大哥。”慕尘也跟着问到。 “这你们就别问我了,还是问问疯子和知了吧,他们才是幻术方面的行家。”疯子自然是对陈枫的爱称,而知了则是再说黄之豪,这家伙平常嘻嘻哈哈的,总没正经,一副话痨样子,连莫歆都经常被他说晕,便给他起了这么个外号,说的就是他像夏天的知了一样,一旦吵起来就没完没了了,黄之豪和陈枫本就是妖狐族后人,只不过除了同组的少年们,乾坤门内并无人知晓这事,陈枫还差些,黄之豪则把妖狐族的力量完全继承下来了,天生就有超强的幻元力,所以那日在掌门密室内,黄之豪一眼就认出了掌门放出的幻象,虽不明白掌门如何掌握了妖狐族从不外传的术法,但也没多想,后来也就忘记了。 “是啊,怎么把这事给忘了,嘿嘿,这回靠你们了。”作为楚歌他们的死党,莫歆又怎会不知,说着盯向两人。 “可我们从没见过迦楼罗啊……”陈枫与黄之豪异口同声地说。 “前辈见多识广,一定知道这迦楼罗的样子吧?”慕尘提醒说。 “那是自然。”老者,哦,不,应该说是昆凌,昆凌颇为惊讶的看着眼前这几个少年,虽早就知道他们不同寻常,可依旧惊讶于他们的智谋和能力,确实,他们与人间十二三岁的少年相比的话,何止云泥之别。 中午,天依旧灰蒙蒙的,老天就像个委屈的孩子,想哭却又怕大人训斥。 大家各忙各的,都去为这次盗龙符做准备,只有慕尘一个人呆坐在客栈的房间里,他就那么坐着坐着,突然就觉得自己真的是一无是处,在朋友中就像个包袱,要智谋没智谋,要阅历没阅历,就连御空飞行都要别人带着,真的是很没用,想着想着又想起了过去,想起了自己的父母,不自觉竟然哭了起来,才发现,离上次哭已经过了好久了,自从认识了楚歌莫歆,自从有了组里小伙伴的陪伴,已是许久没有掉过眼泪了,他本以为自己已经长大了,已经足够坚强了,他以为自己能够忍下去,能够强大起来,总有一天能够保护其他人,可到现在,他只觉得自己只是别人的一个累赘。 慕尘伏倒在桌子上,一本册子随着他俯下的身子从衣服中掉了出来,慕尘擦了擦眼睛,将册子捡了起来,是那本无涯阁三楼上的日记,这小册子本由小组中的人和莫歆轮流掌管,就在几日前,楚歌才把册子给他,由于慕尘翻看册子时会无故头痛,所以平常几乎不翻看,只能听同组的人口述来一起修炼其中记载的一些诀窍,慕尘犹豫了犹豫,还是决定再次翻开它。 那笔记已经有些模糊了,慕尘快速得翻过几页,却被一个名字吸引住了,翻页的手一下停住了。 “宣素还是无法忘记他,为什么,为什么老天要这么对我。” “天界查到他的下落了,我,我该怎么做那?” “是天神的谕旨,风师弟,这可怪不得我了。” 仿佛看见了千年前无涯阁三层的那个在自言自语的男子。 是什么?又是幻象吗?慕尘问自己,可却没有谁能回答他,只是现实的世界越发模糊了。 是记忆还是梦境?他们究竟是谁?是楚歌和莫歆吗?慕尘又陷入了另一个幻境,还是三个少年,还是一样的欢笑,可另两个却不是楚歌和莫歆了,而自己却被唤作——风落。 眼前的世界,粉色的桃花四处飞舞着,好像在与四周紫色的蝴蝶斗舞一般,自己和另外两个人躺在草地上,看着天上明晃晃的太阳和空中缓缓流动的白云,鼻中慢慢的青草香。 渐渐的四周开始变暗,慕尘挥舞这双手想在虚空中抓住什么,但还是徒劳。 在梦境中也会死去吗?慕尘恍惚中又到了另一个地方,这里开遍了红色的花儿,天地都被紫色的光所笼罩着,天上一群人好像在追逐什么,而那个被唤作风落的自己意识逐渐模糊,只是看到一个似曾相识的白色身影追寻而来…… 太阳还躲在云端里,让人猜不出时间,慕尘在梦中伸手向那白色身影伸去却打翻了桌上的水壶,水壶落地,慕尘醒来,看了看旁边的滴漏,只是过了一刻,刚才那只是场梦吗?这梦却也好像长的过了几生几世。 那本日记依旧翻开着,伙伴们也都未归来,慕尘就继续看了下去。 “献我血灵,供我驱使,鬼魅阴魄,护于周身。” 似乎是某种邪门的招数,竟要以自身的血灵为代价,将周围阴魂怨魄引来,替自己抵挡致命的攻击,而那些冤魂厉魄在攻击下也必定魂飞魄散,再没轮回的机会。 慕尘继续翻阅下去才发现竹册上所记载的除了本门修真的一些诀窍大都是些邪门功夫,先伤己才伤人,这就是千年前正道祖师所练的功法吗?若真是这样,正道二字不是令人看着就想发笑吗?慕尘心想着,这些想法却是似曾相识,但就是记不起自己以前想过这样的话,想着想着周遭的世界再次模糊。 “师兄,停手吧。” “哼,这些蓝睛紫翼蝶惑人心智,怎么?你不想斩妖除魔,卫我正道了吗?” “哼,口口声声说是为了除魔卫道,还不只是想吸取它的力量,师兄,你不觉得‘正道’二字看着就可笑吗?” 慕尘再次醒来时,已经下开淅淅沥沥的小雨了,一阵风吹进,慕尘紧了紧自己的衣服,这些梦太奇怪,太真实,却真实的连自己都不敢相信,慕尘将册子收了起来,刚准备躺下歇息一会莫歆便冲了进来,兴奋的摇着慕尘,原来他们已经成功制造出了迦楼罗的幻象。 虽然下着雨,少年们还是抑制不住兴奋,迦楼罗仿佛太阳般耀眼,在雨中挥动着金色的翅膀。 “现在那?怎么才能让那伽族人看到它?”黄之豪问到。 “嗯,只有一个办法,你们就不用管了,护好幻象就是了,这事我自己就可以办好。”楚歌表情开始有些不自然了。 “喂,木头,大家可不是傻子,说,到底是什么办法!” “下海,引一个上来。”楚歌咬了咬牙,不再看其他人,一会才蹦出这么一句。 “不行,这太危险了,你说的,在海底下要是遇到他们,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啊。” 大家纷纷开始阻止楚歌。 “都到现在这步了,答应人家的事就一定得办到,再说总得有个人去的,只有那伽族人看见后才能被迫上岸,那时他们会为了躲避迦楼罗而将身上的龙气隐去,力量自然就会消减很多,那样我们才有机会得手。” “那也不能牺牲你。”莫歆的语气很坚决。 “行了,这里我最大,身为大哥我之前从没怎么管过你们,这次就这么定了,再说有前辈的避水符,我也不一定会……对吧,好啦,就这样定了。”楚歌自己也并不清楚会怎么样,语气也越来越弱。 十九章 龙穴 鹧鸪惊醒,五更残梦。 披衣起,长街两三人,楼阁依旧濛濛。 恍惚水墨间,缘何当年画中仙,踏波归画中。 雨并没有下大,还是那样不紧不慢的,像是在讲什么故事一样,缠绵哀婉。 在众人的一路劝阻下回到了客栈,众人依旧不停的劝阻着楚歌,只有昆凌在旁默默的欲言又止。他不想让这几个少年为他冒险牺牲,但他又不甘。 这劝阻就快要到了吵架的级别,可不管众人怎么劝阻,楚歌似是铁了心的要去做这件事,并且说第二天一早就去,于是莫歆就真和他大吵了起来,吵完后众人默默无语,房间里的气氛一下就冷了起来,众人也就回到了各自的房间,没人再出来,比起平常的晚上冷清了许多。 是在为了什么坚持?除了楚歌没人知道。 一个人,冲着连绵的山不断呼喊另一个人的名字,直到声嘶力竭。 你是否也曾独自一个人站在悬崖旁,大声呼喊着喜欢人的名字,仿佛连大山的回声都变温柔了许多,只是,只是再也无法相见,那在战火中哭泣的,心仪的女孩。 第二天一早,楚歌爬了起来,却发现老者给他的避水符全都不见了,在唤起众人后又发现,不仅是避水符,慕尘也随着避水符一块消失了,只留下一张告别的字条,众人也不去管是怎样一回事了,马上向外冲了出去,御器飞到海边,可是见到的却只是四溅的水花,和那张渐渐没入水中微笑的脸。 “你还有避水符吗,前辈?”楚歌急忙问到,声音已经开始颤抖,在他心里早已把慕尘和剩下的人当作自己的弟弟妹妹,而自己也亲口向慕尘承诺过要照顾好他,也许是习惯,也许是愧疚,楚歌不希望身边的人出任何事情,他不希望自己的过去重演。 老者无奈的摇了摇脑袋,莫歆刚要向海中冲去便被楚歌拦了下来,现在不能再有人出事了,现在们能做的只是提慕尘默默祈祷,岸上的这些伙伴还需要他的保护,那好像是他天生的角色。黄之豪与陈枫马上就开始联手布置迦楼罗的幻象以接应随时可能逃出的慕尘。 冰冷的海水裹着慕尘的身体,慕尘将真元力摧动到避水符上,迅速向海底沉去,各种奇怪的动物从慕尘身边游过,冷冷的窥伺着。 离海面越来越远四周也就越来越黑,仿佛回到天地伊始的那一片混沌,只是刺骨的冰凉和周围一眨一眨闪烁着各色光芒的眼睛不断的提醒着慕尘,一定要集中精力,否则再碰到那伽族人之前便要一命呜呼了。 身后一阵急流涌来,慕尘下意识的侧了侧身,一条象腿般粗细的奇怪动物从他身边蹭了过去,慕尘刚要感叹躲过一劫,就觉得某个滑腻腻的东西缠上了身子,慕尘知道不妙,立刻念着法诀,一掌切了下去,怪物吃痛松了开来,一个转身“嘶嗷”一声朝着慕尘冲了过来,慕尘马上摧动真元力,将自己和怪物之间隔上了几道冰墙,这初级的术法在慕尘这里却威力倍增,而慕尘手里亦多出了一把冰剑,那怪物硬生生的从冰墙中穿过,冲了过来,慕尘却早已准备好,将注入了真元力的冰剑送入了怪物的脑袋里,怪物一声惨叫,翻滚了几下便沉了下去,慕尘刚要松懈下来周围便接连响起了“嘶嗷”的声音,有的声音已经很接近慕尘了,甚至已经能够感受到他们嘴里的血腥气息了,慕尘向四周张望着,可依旧是一片漆黑,他这才想到刚才打斗之时,并没发现这些怪物的眼睛,大概长年在这种黑暗的环境下生活,它们的眼睛早就退去了。 那他们是凭借什么找到自己的,是水流吗?于是慕尘试着用真元力搅乱四周的水流,果然,怪物们马上就陷入了混乱,慕尘正要悄悄离开,突然觉得身后一阵寒意,一只体形稍大的怪物已经撞到了身上,慕尘没来得及躲,被怪物掀翻了过去,但也顺势抱住了它的腰,虽然入手感觉十分滑腻冰凉但慕尘还是死死抱着,那怪物无论怎么翻滚摆动就是无法将慕尘甩脱,盛怒之下的怪物带着慕尘向更深的地方嘶嗷一声扎了下去。 寒冷透过皮肤直达骨髓,慕尘渐渐开始失去知觉,只是死死抱着那怪物,怪物在胡乱地向周围岩石冲撞了几十次后,渐渐的没了力气,而慕尘自然也遍体鳞伤了,就在慕尘咬起牙来准备下一次撞击时,怪物却突然停了下来,似乎在积聚气力做最后的挣扎,于是慕尘决定与它再博最后一次。猛地一口咬进了那冰凉滑腻的皮肤,怪物猛吼一声向岩壁撞了过去,而慕尘也被甩了出去,在最后一点意识消失前,看见那怪物从岩壁上滚了下去,慕尘又开始微笑,他知道他会赢的,他还是有用的,意识渐渐消失,不知从哪来的一股力量将慕尘向下吸去,就要到另个世界了吗?慕尘觉得仿佛灵魂都要被吸离了身体。 水晶制成的房间,古朴而华丽,水晶上刻满的是什么? 刚刚醒来的慕尘打量着四周,接着便被周围可在水晶上的画吸引了去。 “泠浅?”慕尘仔细看了看,从上面的文字才知道,原来那并不是泠浅,而是龙女,沙竭罗龙王的女儿,彼时龙女还未成佛,只是个天真的少女,而刻下这画的男子亦不过是个不谙世事的男孩,他们以为,他们可以就这样幸福而简单的厮守一生,可是家族的使命无情的碾碎了他们小小的愿望,龙女最终成了高高在上的佛,受万人景仰膜拜,却没有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就连自己也不过是那伽族与佛界的筹码,一颗棋子,不,也许只是棋子上的一粒尘埃,而那男子也只有每天在这水晶室里默默的刻画着她的模样,直到自己当上了龙王,才把这段往事永远的锁在了心底,他曾经想过有一天力量壮大后杀到佛界,将自己心爱之人抢回来,可佛界的力量又哪是三界六天中可以抗衡的,于是,他只有等待,当泠浅出现时,一切记忆冲破了早已结痂的悲伤。 极端的爱有时会摧毁一切,理智、思维早就不见,他将泠浅的魂魄扣下,封住了泠浅的记忆,他偏执的相信泠浅就是龙女,总有一天会与他相认的,可泠浅并没有就那样忘记从前,记忆不时费力地挤出来,从此,海上时不时传来一个女子的歌声,他并不希望这样,于是将那伽族的力量与他和龙女间的记忆强行灌入到了泠浅身上,矛盾的泠浅就这样在苍茫的海上经受着爱与记忆的折磨,疯狂地寻找着真实的自己,时而柔弱温顺,时而像那伽族那样暴戾激动,她只记得自己在等待,可年复年后,时间就把等待模糊成了等待两字。 慕尘一幅幅地看了下去,突然变得不知所措,在云后那只翻云覆雨的大手前,谁不都一样可怜。 “宣素……”慕尘第一次清晰的听见这个名字从自己的嘴中说出,不是在梦中,也不是在幻境中,慕尘一下竟吓得呆在了那里,他甚至还不知道宣素是谁,只是脑袋中情不自禁的就冒出这个名字来,他有望向了壁画,目光从龙女身上转移到了那个已经成为龙王的小男孩身上。 “这样做真的值得吗?”慕尘不知为何从心底里不想去责怪他什么,反而可怜他起来。思绪不知不觉的又飘远了。 二十章 龙符 慕尘很快就从那没用的伤感中挣脱了出来,没错,他现在应该想的是如何才能从这个地方脱身,如何才能再见到他的伙伴们。 在一阵漫无目的的胡乱摸索后,他渐渐失去了信心,这好像是个完全封闭的地方,于是他开始回想,开始思考自己是如何进来的,只记得一股强大的力量吸着自己,记忆到这便停止了。于是慕尘坐回醒来时的地方,用手在地上划来划去,划着一些毫无含义的无规则线条,在没有一点头绪的时候,整个水晶室开始颤抖,慕尘下意识从地上跳了起来,不断平衡着身体,警惕的看着周围,不一会,又是一股强大的力量,慕尘根本无法控制住自己的身体,他被紧紧地挤在了一幅壁画上,甚至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了,慕尘费力的呼吸着携带海水腥味的空气,天知道刚进来时是怎么熬过去的。 又过了一段时间,力量瞬间不见了,慕尘重重的摔到了地上,闷哼一声,过了一会才从地上爬起来,然后就开始对着那幅画发呆,那是幅还未完成的画,画的是成佛的龙女,只是莲座只雕了一半,于是慕尘将手向莲座里面探去,果然有异样,镂空的画中寒冷异常,慕尘将手缩回来时,手上已覆了一层薄霜,慕尘将身上剩下的真元力集中到手掌上,再次伸了进去,依旧寒冷刺骨,摸索着,终于摸到一个可以活动的东西,此时慕尘的手已经快冻住了,一寸一寸艰难地挪动着,最终一个圆环状的东西被抽了出来,是一条被雕成首尾相连的龙,闪着蓝色光芒的玉环,那龙几乎没有花纹修饰,古朴大气,就像是天生一般。 水晶室在玉环抽出的刹那,开始颤动,玉环上的龙仿佛有了呼吸,蓝色的光芒一闪一闪的,随着闪烁的蓝光,水晶室的颤动一次比一次强烈,最终开裂了,涌进的海水几乎瞬间就结冰了,慕尘握着玉环费力地向裂开的地方走去,可结冰的海水将每个缝隙都再次堵住,每当将冰砸碎,新涌进的海水都会再次凝结成冰,寒冷在每一寸肌肤上肆虐着,血液好像也要凝固住了,就在慕尘快要撑不住的时候,一声龙吟传来,水晶室开始出现更大的裂缝,水晶室眼看就要倾塌,慕尘费力搜集着身上的力量,然后集中到玉环上,奋力向上冲去,在意识又一次消失前,他看到了大家正笑着朝他招手,伙伴们,过世的父母,然后,一片黑暗。 岸上的人们一直焦急地等待着,双眼牢牢锁住了大海,一动也不动,可海面也是一样,除了翻涌的海浪也是一动不动,等着等着,终于,一道蓝光破海而出,在耀眼的蓝光下,那个少年显得那么孤独单薄,随着蓝光的出现,龙的吟啸声响彻整片大海,一道青光接着冲了出来,这时小镇那边的天空上也出现了不同的光芒,修真界的人闻声都向海边冲来。 天地早已变色,乌云开始向四周扩散,本来就阴沉沉的天空已经变作了墨色,好像又到了千年前那场旷世的战斗,可慕尘依旧还在黑暗中。 是什么撕破了黑暗?世界由模糊渐渐开始清晰,又是幻梦吗?慕尘苦笑了一声,周围却一下传来了不同的开心的笑声。莫歆、楚歌……他们围成一圈背对着慕尘,脑袋却都回了过来,以他们为中心,周围大大小小的,空中、地下、海中有十好几个战团,正打得火热,慕尘他们在迦楼罗幻象的佑护下暂时还没危险,只是那光芒已经越发的黯淡了。 慕尘慢慢站了起来,刚站起身眼前一黑,便又跌了回去,周围的伙伴惊叫一片,慕尘一只手撑着地,晃了晃脑袋,抬起头呲牙笑着对伙伴说自己没事,刚说完手便一松,又躺倒了,只是还睁着眼,就在倒下的一瞬间,一个闪着蓝色光芒的龙形环佩叮当一声从手中脱落,争斗的人们突然都静了下来,只听得到那圆环叮叮当当弹起又落下的声音。 “沙竭罗龙符!”昆凌转世的老者先叫了出来,整个世界就又变的沸腾起来,那条青色的龙在空中不停的盘旋,好像很犹豫,最终还是朝着渐渐黯淡的迦楼罗幻象冲了过去,慕尘还是什么都听不见,只是看着漫天的人们面庞狰狞着,喊叫着什么,向这边飞来,他咬了咬牙,不管周围伙伴的阻挡,摇摇晃晃的推开伙伴们,站到了伙伴们的前面,迎着青龙。他自认受伤已重,与其连累伙伴,不如豁出这条没什么用处的命,就是一个瞬间,他突然明白了小册子上那些阴狠的咒语,人,又岂是正邪二字能说清楚的,呵。 “献我血灵,供我驱使,鬼魅阴魄,护于周身。”站在伙伴前面的慕尘迎着青龙低声念到,接着阴风狂作,一片鬼哭的声音,不同模样的阴魂怨魄从四面八方飞来,绕着慕尘贪婪的吸食着,慕尘脸色瞬间惨白,这时青龙也撞了过来,一下子所有的魂魄都消散了,青龙也弹了回去可并没受一点伤,被弹回去的青龙一个转身停了下来,变作一位青衣的中年男子,他便是现在的龙王,也是水晶壁画上的那个男孩——行幽。 这一刻,行幽并未看着阻挡他的慕尘和少年们,他的目光越过众人,直盯着手握龙符的昆凌。 “给我!”行幽的声音伴着雷声落下。 “先把泠浅交出来。”昆凌踏上一步,他此时再也不是那个说书的佝偻老者,他就是昆凌,深爱着泠浅的昆凌。 “越儿原本就是我的爱妻,与你何干?!”行幽早就认定了,泠浅就是龙女清越,又怎会轻易地再一次放手。 “哼。”昆凌也不再多言,将真元力摧入龙符,蓝光充斥了整片海域,大海开始结冰。 行幽盛怒,大吼一声,无数的闪电劈了下来,昆凌举起龙符,眨眼间龙符化作一把蓝光荡漾的剑,而行幽又化为青龙,一人一龙便在天上开始争斗了。 在场的人都呆在了原地并不知道该干什么,这时少年们将奄奄一息的慕尘围了起来,将自己体内的真元力疯狂的输向慕尘。 空中战斗最为激烈时,一道红色的光芒闪入,挡在这一人一龙之间。 “泠浅。”“越儿。”两人同时望向中间的她。 带着龙女记忆的泠浅并不记得昆凌,她朝行幽微笑了一下,与行幽并肩而战。 撕心裂肺的痛,昆凌已经哽咽,“浅,等我,我来帮你恢复记忆。”说着又催动手中的龙符,蓝光射向了泠浅。 “不!”行幽一声怒吼,冲向昆凌。 泠浅记忆恢复的那一瞬间,行幽的手掌穿透了昆凌的心脏。 不同的记忆在泠浅脑海里翻涌,痛苦的她向天尖叫着。 “不。”这回,是泠浅,望着眼前这两个深爱自己的男子,泠浅感到一股无力感,最终她还是冲了过去,夺回了昆凌的尸体。 “越儿……”行幽声音很低,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不,啊!!!”泠浅疯狂的攻击着行幽,行幽只是忍着,并不防守也不反抗,只是呆呆望着泠浅。行幽身上的青衣渐渐被血染深,泠浅慢慢停了,但有意的躲避着行幽的目光。 行幽一声苦笑,冲进了大海。 泠浅抱着已经死去的昆凌,轻轻的,落到地上。落在了那群少年的身边。慕尘此时八识仅存一识,仍昏死着,在众人的注视下泠浅对他们开口了。 “这样没用的,不用浪费自己的真元力了,他使的咒法太过阴狠,除非回天石或倾神印没什么能救他了。”说完便又低头望向怀里的昆凌。 “对,倾神印,快,倾神印!” 少年们在众人快瞪掉的眼珠下,从身上扯出了倾神印,静静的催动着。 彩色的光芒在慕尘身上流转,时间突然像是变慢了,只听得到周围人的呼吸声,不一会,慕尘的手指曲了一下,又过了一会彩色渐渐褪去,慕尘却没有什么反应,众人焦急的凑了过去,却是一声鼾声传来,慕尘原来在熟睡中。莫歆想都没想就将慕尘拉了起来,“还敢睡觉吓我们。”看了看周围伙伴们无奈的笑容,慕尘知道,自己回来了。只是说不上的疲惫。 少年们顿时陷入了狂喜中,喜悦中的少年们无意间看到了死去的昆凌,马上又安静了下来,莫歆对着泠浅说道:“用倾神印应该也可以救回昆凌吧,咱们这就试试。”“对啊,对啊,肯定可以。”少年们附和道。 “不必了,我如今这样,不人不鬼,就是昆凌醒来又有何用,不过再陪他死一次,只是我还有些请求,如果能用这倾神印的无上神力将我们二人化作蛮蛮鸟,我也就心满意足了,为人太累……还有,将这龙符还给行幽,他并没错,错只错在天。”说着,一手指天,言语中透露的是种无奈的恨。 泠浅走近慕尘,冲他笑了笑,从衣服上抽出一根银丝,将龙符挂在了慕尘的脖子上。 刚刚焦急中的少年们在救慕尘时早就忘了,倾神印是他们盗出来的,情急之下拿了出来,而现在反应过来的正道中人们早已开始一连串的质问了,毕竟是乾坤门至宝,带头来的雷卦主早已脸色发青了,要不是聂卦主拦着,恐怕早就发作。 少年们这时却并没把周围的人当回事,仿佛其他一切都与自己无关,安静的看着泠浅那早就该脱离身体的灵魂飘了出来,再一次默默驱动起倾神印,要将泠浅与昆凌化作比翼才能飞翔的蛮蛮,就在快要成功的那一霎那,一条青色的龙飞了上来,一声长长的悲啸,冲向了天空中慢慢转动的倾神印,可,还是成功了,青龙却没有停下,巨大的力量将他撞了回来,显出人形,正是行幽,那身青衣已经变成棕色的了。 愿来世吧,来世能做个平凡的人,与相爱之人厮守一生。 行幽想着,拼尽全身的力量又一次撞向还在空中的倾神印,只听得轰的一声,行幽永远的消失了,而倾神印也摇摇晃晃的向下落,周身满布裂纹,隐隐的发光,终于落到地上接着便从中间爆裂开来,在场修真界之人一片哗然,只有站在中心的少年们默默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法宝在他们眼中根本不算什么了。 龙王一死,岸上的那伽族人便渐渐向少年们靠了过来,不是为了报仇,也并没有敌意他们背对着少年们围成了一个大圈,没错,他们是在保护这几个少年。 化为蛮蛮的泠浅与昆凌都只有一眼一足一翅,他们贴在一块,飞向了少年们,大大的爪子将九个少年尽数握起,飞向了茫茫的大海,那伽族人也化回龙身,飞回了海中,只留下满岸的修真之人,面面相觑。 二十一章 君子 在飞翔了整整一天后,终于又见到了久违的大地,刚刚被放下,慕尘他们就瘫倒在地上,果然,被抓在空中整整一天不是那么好受。昆凌与泠浅长鸣几声,算作道别,又向海上飞去。 少年们在原地休息片刻便又起程了,说是启程这回却没有目的地。这回子他们算是真的与修真界分开了,就算想回去怕都是很难,偷盗毁坏上古神器,这罪名死一万次恐怕都不够。不过少年就是少年,既然已经改变不了,那就索性不想。他们本就都是些无亲无故的孩子,如今能凑在一起就很满足了。 “这里应该已经到深春了吧!”走进树林的少年们感叹到,这里的花差不多都开了,只有几朵还在等着,不过那几朵花骨朵也涨涨的了。 少年们无忧无虑的走着,不管未来如何,此刻,美景挚友,便该满足了,不知多年后是否还能想起,曾几何时,一起嬉笑着走过的那段,伴随着青草花香的日子? 走在路上心情大好的陈枫不自觉用他那破锣般的嗓子哼起了不知名的曲子,接着便引发了众人的不满,一顿追逐后的暴揍,然后大家又都开始哼起歌来,直到走出了树林,众人停了下来。 眼前是一座高大的城门,城门口两只奇大无比的花斑虎守在那里,而高高的城墙上方则是远处一道望不见两边的美人虹,慕尘他们惊呆了,可还没等着感叹一番,一股奇香无比的气味又从城里飘了出来,慕尘他们咽了口口水,肚子马上就不争气的向他们发出警告了,于是乎众人也不顾门口的两只大虎了,风一般冲进城内。 太阳已然升至头顶,将城头上那君子二字照的格外明亮。 慕尘一众人闻着香味跑了进去,不断向鼻子里吸气来寻找香味的来源,进城时,城门口那两只花斑大虎也只是伸了伸懒腰,说是伸懒腰不如说是在微微行礼更好。 进城才发现城中的人个个都衣冠整齐,腰间佩剑,身边使唤着两只较城门大虎小上一些的花斑虎,每个人都面带微笑、谦谦有礼的样子。 在城中找了大半个时辰,终于在城中心最大的酒楼里找到了香味的来源,原来慕尘他们正巧碰上了君子国当地的熏华节。熏华是当地的一种花,早上盛开晚上便凋谢了,但纵是时间极短却也绝美无比。 因为当时从客栈走的太急,所以身上没什么盘缠,但最终还是抵不住香味的诱惑,走进了那座大大的酒楼。酒楼并不似一般的酒楼,装饰并不奢华极为简单素雅,屏风竟都是用一二排竹子代替,这里正在办节日宴席,摆的流水宴,少年们凑了凑身上随身携带的钱,作为礼金交了上去便一齐入席了,君子国的人果然个个讲究礼节,所谓远来是客,从远方来的少年们便作为客人坐到了上宾的位置,看着原来空荡荡的桌子渐渐摆满了飘着奇香的饭菜,少年们一个个眼睛亮的像是太阳一般,上菜的同时那端菜上来的侍儿还一边报着名字:熏华鹿肉、熏华莲子羹、熏华糕、还有各种与熏华花有关的茶点…… 少年们在一顿狼吞虎咽后美滋滋的离开了酒楼,大赞人世美好,谈笑着不知不觉走到了一条小巷,几个人影突然跳了出来,少年们吓了一跳,只见那中间一个带头的不紧不慢的作了个揖才说道“阁下暂且留步,吾等为劫道之人,请与吾等相战一场,若是你们赢了,吾等悉听尊便,若是输了还请留下财物快些离开。” 慕尘他们被这不伦不类的打劫着实吓了一跳。 “你们是、是劫道的?”慕尘问了一句。 “正是,还请速速出手吧。”说着带头那个劫道之人做出了个请的姿势。 “你们真的是、是劫道的?”莫歆又问了一句。 “请阁下速速动手,莫在消遣于我等了。” “你们真的是要劫道吗?”少年们一起问道。 “失礼了,看来只有我等先动手了。”说着一招手,身旁那只斑斓虎便一跃而起,直接冲着慕尘扑来,慕尘没有想到他们真会动手,猛虎到了眼前才反应过来,于是身体一卷就势滚到了猛虎身后。 这时,劫道的人已经把佩剑拔了出来,一剑向慕尘刺了过去,剩下的人也纷纷拔出了佩剑,楚歌他们见势不好,也纷纷唤出法宝,一场恶战眼看就要爆发,为首的那个劫道之人却喊了声停,停的声音一落,便发出了一片利剑回鞘的声音,十分整齐,看起来训练有素,并不像普通的劫道的,而楚歌他们还保持着警戒,看他们的衣服用的也是上等的料子,难不成是这里的贵族无聊到玩起劫道的地步?实在猜不透对方的心思,少年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你们是奢比尸神的部下吗?” “奢什么神?” “还好……”那人舒了口气。 “你们到底要干吗啊?”黄之豪喊了一句。 “那你们是修真之人?” “有完没完?要打便快打,废话这么多。”莫歆吼道。 “失礼了,打劫这等勾当实非我等所愿,只是奢比尸神每过一段时间都会派人来挑衅,本来我等是不予理睬的,可后来他设了一个棋局引我们过去,失败了便要听他安排,我们不想失信,却没想到他让我等做这种勾当……唉……” “看他们迂腐天真的这副样子,也不像会打劫的人,咱们就帮他们一把吧,不过这奢比尸神,却是个什么玩意,听起来倒像是死人尸体成了神仙。” 少年们都摇了摇脑袋,然后望向了那些低着脑袋像犯了错的小孩子一样的大人。 “你们知道吗?”得到的还是否定的答案。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少年们今晚上有住处了。 他们看起来应该也算这君子国里的大户人家了,住的地方紧邻王宫。 门口两只金色大虎分外招眼,室内更是华奢,比起中土也毫不逊色。看来虽然这君子国的人喜欢素雅,但不同身份地位的人按照礼节也必须有一定规格的装饰。 “几位少侠光临寒舍,没什么可以招待的,这是本地的花茶,是以熏华花蕊烘培干后,再以清晨的花露泡制的,还请几位少侠一品。” 茶香入鼻,清新怡人,少年们端起杯来刚要来上一口却被阻住,“少侠,茶不是这样喝的,这喝茶应该端坐椅子中央,双腿并拢,上身挺直,双肩放松,头正,下颌微敛,舌头抵上颚,眼乎视或略垂视,女子右手在上,双手虎口交握,置放胸前或面前桌沿;男子双手分开如肩宽,半握拳轻搭于前方桌沿……这喝茶可有很多讲究和故事那,待我细细与几位少侠说来……” 慕尘他们哪受的了这个,连忙一饮而下,摆手推窗翻了出去,只留下那家主人呆在那里,不停摇头。 夜风分外凉爽,望着远处高高的宫墙,和仿佛伸手就能碰到的宫墙上方那大大的月亮。 少年们坐在屋顶上,不禁谈起这几天的际遇来,人这一生。能碰上如次际遇也是难得了,本来一生苦短,离去之时什么也带不走,能多经历些事情未必不是福份,只是这际遇之中有乐自然有苦,不到最后谁也说不好,众人谈着谈着也就倦了,于是大家都默然无语,只是望着漫天星月,发起呆来。 君子国的夜晚,和风吹拂下,屋顶上,突然多了一群看星星、赏月亮的少年。 二十二章 弈 星罗布,阴阳牵。 连横合纵天下连, 步步为营边隅战。 镇神头,倒垂莲。 黄莺扑蝶鸳鸯断, 玲珑鬼手逆收官。 第二天清早,少年们根据君子国人们的提示,从南门出城,走了一段山路之后到达了那道美人虹的下方,果然同君子国人说的一样早有灰袍人在等候。 少年们早就换好了君子国人们所穿的儒袍,美人虹下那人看见来人便直接迎了上来。 “各位若是来弈棋的,便跟我来吧。”说完话也不等众人回话,自顾自的朝一处密林走了过去。少年们也只好无奈的跟上。 跟着灰袍人走入密林深处,在一处石洞外住了脚,“各位想要弈棋的便进去吧。”再一次开口,还是那样冷冷的,慕尘他们禁不住瞥了他一眼,只见他身型瘦削,脸上棱角分明,一脸世事与他无关的样子,发现众人在看他后,灰袍人只哼了一声便瞬间消失在了远方,身手十分矫捷。 慕尘他们望着远去的灰袍人,咽了口口水便转向了那个石洞,只是个石洞,不知为什么,那深邃的黑暗竟是那么迷人,好像要将灵魂摄入。少年们定了定神,毅然走入,有这么多伙伴在旁边,就算是龙潭虎穴又能怎么样。 刚进洞中时还有些不适应这里的黑暗,少年们眯了会眼,发现这只是个极小的洞穴,只有一个布满灰尘的残破棋盘,上面阴阳纵横,感觉棋子几乎要溢出棋盘了,每片棋看似必死却似乎又有可活的方法,一片连一片,对杀着,僵持着,劫中有劫。 少年们盯着棋盘不觉得呆了,只觉有声音在耳畔回响,不知是谁用古琴奏出了变徵之声,随后一个低沉的声音传进:“入我珍珑,胜王败寇。”声音空悠悠的,宣布棋局的开始。 少年们不觉加快了心跳,这和之前想象的弈棋完全不同,在黑暗下,在原始的诱惑、恐惧中的不安,少年们的脑袋上不觉渗出了汗珠。 还没来得及去思考,惊觉已置身沙场,一时黄沙漫天,看不清彼此面庞了,等黄沙歇息下来,少年们发现伙伴们不见了,自己孤独的站在一个望不到边际的棋盘上,一时都乱了分寸,彼此大声呼喊却又都听不见。 少年们渐渐镇定下来,明白这只是幻境,也不做无用功了,站定在那。只见周围渐渐从地下冒出一个个身着黑衣白衣的兵士,而少年们正处于白色这方的指挥方阵。 不停的撕杀,传令兵一个个的出发返回,战场上又传来古琴声,根据棋局中的形势变化,宫商角徵羽也跟着变化。棋局上的天空也跟着阴晴不定,少年们在指挥的位子上有时镇定,有时焦急,不停的指挥着。或弃子倒扑,或劫活,少年们俨然久经沙场的大将。 当初为了锻炼他们的心智,乾坤门曾设过围棋课,而少年们对这种游戏亦乐在其中,至于慕尘更是从小便和父亲学着,少年们已经忘记周围的存在了,不停的指挥着,厮杀着,可这珍珑中变化无穷,竟是久未分出胜负,好奇之下,少年们萌生玩心,一个个单枪匹马的向敌对方的指挥营冲去,想要看看在对方的指挥营中端坐的到底是何人,却未料到要么在战场的中间看见了和自己想法相同的伙伴,要么在敌对的营地里看见正加进进攻的伙伴,他们就在正打的不可开交的黑白两军之间呆住了,他们不知道还应不应该再打下去。 只有慕尘,他奋力杀到了对方的指挥营,却发现只是空空的,而身后的黑衣兵士们又围了上来,慕尘想不通,竟然在战场中发起了呆,就在那发呆的一瞬间,无数冰冷的兵刃刺入了心脏,滚烫的血涌了出来,这种感觉他体会到很多次了,孤独、寒冷、只一个人,他仿佛又回到了梦中那条黑暗的小道。 噩梦惊醒,少年们都醒了过来,他们知道自己输了,他们相伴而死,笑着结束了棋局,而慕尘还呆立在那里,胸口依旧隐隐作痛,仿佛兵刃还未拔出。 石洞开始变亮,在一群灰袍人的簇拥下,一个黑袍子的人现身了。 “你便是奢比尸神?” 那黑袍人并不答话。 “现在你们输了,就要答应我一件事。” 少年们虽不情愿,但棋局开始便说了,成王败寇,也没必要耍赖了,愿赌服输,当即说到:“说吧,你有什么要求。”虽是答应下来但少年们心想着,要求可做,这黑袍人也未不可杀,等他说出要求,也不过就是做些小人强盗的勾当,做完解释便是,到时候合力将他杀死,也算是没有辜负君子国的人。 黑袍人并没有看其他人,直盯着依旧呆呆站在那里的慕尘,过了半晌才说“你们不许南下。”语气中并没有胜利者的喜悦,却是带着一种担忧和无奈。 “为什么?”少年们很显然没有想到还有这么一种无聊的要求。 “你们不用问为什么了,只要你们答应,我便撤去这珍珑,不再为难这里的人,你们也好给君子国人有个交代,我也能履行老友的嘱托,你们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吧。”不知算是威胁还是妥协,少年们一时傻在了那,很明显对方清楚自己的底细,而且这几日慕尘也提过要南下,说是梦到了什么,感觉非南下不可,不管怎么,这个黑袍人一定知道些什么。 “前辈,你到底是谁?南下到底会发生什么?” “我说了不要南下,剩下的与你们无关。”黑袍人的语气突然狠了起来,让人无法违抗,少年们已经知道就算联手也打不过这个黑袍人,何况他还有这么多手下,“咳咳……”黑袍人却发出了老年人的咳嗽,少年们握紧法宝,觉得机会来了。 “哼,几个小娃娃想要试试我这把老骨头吗?答应了就快给我滚,不答应我宁愿你们死在这,也不能让你们南下。”黑袍人稍一抬手,少年们身前的地面便陷下去一块,不知哪来的闪电又击入了陷下去的那块地面。 少年们互相看了看,跟他打绝对没有胜算,于是便答应了下来,慕尘却还在发呆,黑袍人深深的看了看慕尘,又说:“无论如何,你们都不能让他南下,记住,我不会害你们,你们要真把他当兄弟看待,别让他南下,咳咳。”其余少年不知为何,虽是初次见面但却觉得自己必须信任这老人,于是都重重点了点头,望着还在发呆的慕尘。黑袍人派出几个灰袍人送少年们离开密林。 刚送少年们出去,黑袍人便又重重咳嗽起来,“老友,放心,我会帮你到底的。” 刚一进君子国,少年们就被一群衣冠整齐的人围上了,纷纷问询情况,少年们将好消息悉数告诉了他们,接着便听见四下里欢呼一片,不远处的天空上还绽开了几朵火花,发呆的慕尘望向远处天空中那几率烟火爆炸后的黑烟,渐渐的也恢复了,少年们跟他讲了讲事情的经过,他也只好将南下的念头暂时放弃了。 王宫中也得知了这件事,原来那晚慕尘他们住的那家是君子国王公贵族,也难怪摆了两个金老虎在门口。 人群拥着他们向城中走去,过了一会人群被分开,两个穿着镶金边儒服的人走向他们,是君子国国王宣他们进殿接受封赏,想了想喝个茶还那么费事,封赏岂不更麻烦,可又不好拒绝,只好硬着头皮跟着使者前去,没想到这皇宫中比外面还热闹,挂着各色的花灯,像是过年一般,庆祝晚宴开始前,经过了一大堆繁杂的礼节,少年们差点就被催眠了,终于晚宴开始了,席上国王还是滔滔不绝的讲着各种礼节和君子国的历史,少年们是在经受不住了了,于是将铺在桌子上的桌布撤下,包起各种食物,直窜出宫去。 一路上,边大口的咀嚼美味的食物,边笑那帮呆在原地看他们飞出殿外的人。 少年怎会担心未来,青春本就是无所畏惧的年纪,既然不能南下,北上便是了。 二十三章 牧狼 一路上嚼着风干的熏华鹿肉,青春可不就是用来挥霍的吗? 众人欢歌笑语的北上,反正回到中原也不会有什么好事了,不如走到哪算哪,可慕尘这一路却默默无语,不知想些什么。 自从棋局之后,那个好久不做的梦又重新反复的做,慕尘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但他知道,他必须南下,他不知道为什么,只是感觉南边一定有什么事,对他很重要的事,而且他早晚会去,因为他还要报仇。 走了大约一个月后,在身上食物快用完的情况下,少年们翻过了一座座山后,在一片绿色的海洋中终于看见了一座小镇,这座小镇位于草原和沙漠交界的一小片绿洲上,少年们御剑飞行了半天才找到的。 本来是快要进入夏季了,可这里却像秋天一样凉爽,原因却不单单是草原本就宜人避暑的好气候,初进小镇,少年们就感到了一种异样,这里就连客栈白天也大门紧闭,在敲击了无数次后,不,是在砸踹吼了无数次后,终于有家客栈开门了,刚一开门就看到了这九个黑着脸的人,本想一把把门给关上,可莫歆已经有半只脚踏进来了。 身子还没进来莫歆就已经开骂了,“你们这也叫开店的,就把客人晾外面,你以为我们是咸鱼啊,敲门还不开,非得砸……”边骂边往里走,店小二只好陪着笑不停的说对不起,不停的解释。 原来这里最近发生了很多怪异的事,一改几百年来的平静,所以镇子上的居民们个个忧心忡忡,据说在七天之内已经有十几个人在半夜中死去,死前睁大了眼睛一副惊恐的样子,当地的巫医们却又看不出原因,找巫祝占卜也只得到了一个‘恐’字,于是小镇无论白天夜晚都是家家闭户,生怕厄运降到自己头上,可就算这样,每天还是会有人死去,死相还是一样的惨,这里每晚入夜后,外面便做起阵阵阴风,还伴随着“酸与,酸与……”的叫声。 听过店小二的讲述后,慕尘便想起了酸与这种怪物,在记载肥遗的那本书上也同样记载着它。 “有鸟焉,其状如蛇,而四翼、六目、六足,名曰酸与,其鸣自詨,见则其邑有恐。” 于是很多天不开口的慕尘终于开口了:“我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交给我们吧。” 其余的少年们惊讶的看着慕尘,却也没说别的,慕尘好不容易才开一次口总比整天闷着不说话要好吧。 又是夜晚,这晚不会再有噩梦了,对于慕尘来说是,对于小镇上的人来说,也是。 黑色的云彩遮住了月亮,阴风开始刮起,从草原那边传来了一声一声“酸与”,少年们循声飞去,终于将他拦在了通向小镇的路上,少年们对酸与的外貌并没感到害怕,因为这几个月来他们见到的怪物着实比人多多了,只是酸与那刺耳的声音,仿佛冤鬼夜哭般,少年们强自定下神来,这回可是有备而来,他们按师兄比武时的方式摆出阵来,楚歌本属于乾卦弟子,而莫歆也偷偷学过乾卦的法术,于是少年们摆出了‘潜龙勿用’的卦形,这阵讲的就是稳中求胜,他们还不清楚酸与的实力用这个阵法最是适合不过了。 酸与并没有他们想象中那么好对付,除了惑人心魄的叫声,它还能招致狂风以及阴兵,本来阵法对它的合围之势瞬间瓦解,少年们却受困于它招来的阴兵之中,感觉脑海里快乐的记忆被抽干了般,只剩下恐怖了。 受困的大家一致决定让慕尘、莫歆、楚歌、黄之豪去专心对付酸与,其他人对付阴兵,果然优势又转向了少年们,‘渌洄’化出带着寒气的一道道水柱向酸与缠了过去,‘流玦’白光大盛也不停的向酸与射去,而黄之豪则试图用幻术封闭它的六识,慕尘则是不停的结印,一会用火一会雷劈,酸与在那里渐渐的抵挡不住了,阴兵的力量也消弱很多,维逸他们轻易便能解决很多。 少年们正在那得意那,酸与才开始展现它真正的实力,忽的腾空而起,从莫歆化出的冰水柱中钻出,阴兵也都一下子散去了,可酸与的力量明显增强了,飞到了天上后的酸与先是一声嘶鸣,摆脱了黄之豪的幻象,躲过了楚歌和慕尘的攻击,接着又一声嘶鸣,四个翅膀同时煽动起来,一个个的旋风飞了过来,风中隐隐看见一些黑影,大概是死在它手下的人化成的冤魂吧,慕尘他们也都开始全力应对,只见草原中各色光芒带着尾巴来回的窜。 正打的激烈,远处传来了几声狼嗥,慕尘等人心中一紧,这一个酸与已经够难对付的了,万一狼群再来,他们那时就危险了。于是乎少年们飞了起来,可本来在地上就不怎么占优势,飞到空中就更难跟酸与斗了,眼看渐渐不支了,狼群也奔来了,少年们彻底绝望了,就在准备先飞离这里的时候,一道灰色的光芒从下面飞了过来,竟然轻易的击伤了酸与,酸与一声痛苦的嘶鸣后就要向下冲去报仇,少年们有怎么会错过这种好时机,同时发难,只见几个法宝闪着光芒刺进了酸与的身体酸与又是一声悲鸣,六只眼睛都变成了血红色,四只翅膀用力的煽动,霎时狂风大作,逼退了少年们,酸与继续煽动翅膀,不一会夹杂浑浊血液的红色旋风向四周旋去,揭起一层草皮。而少年们的法宝还在它的身体里,只好结阵尽力阻挡,就在这时,又是一道灰色的光,再次穿透酸与的身体。 这回,只剩那响彻天地的一声“酸与”,它那柔软的身体落了下来,伴随这声落下来的还有慕尘,那一瞬间他好像又回到了那条小道,回到那个‘天地死,万物殉,己独活’的幻境中。然后一切回到了最初的黑暗,就这样摔了下去。 又是好长的一个梦啊,梦中那是一个祭祖的祭坛吗,一只紫色的蝴蝶在周围飞舞着,好长的祷告,等等,好像是在祭奠恶魔,这,这是为什么,我,我到底是谁?周围又变的模糊,紫蝴蝶越飞越远了,隐隐的,那只蝴蝶落泪了吗? 醒来的时候周围还是那些伙伴,几乎是要习惯了,每次醒来时他们的存在,他们焦急的眼神,每次一醒来见到他们慕尘也就心安许多了,只是有种不祥的感觉,也许只是害怕,害怕有天噩梦醒来,他们都不见了。 这次,除了伙伴们,还有一群狼,不对在这群狼中还有个灰色袍子的人,他穿着一身灰袍在狼群中,在夜色下与狼群融为了一体。 “他是谁?奢比尸神的部下吗?”慕尘问了一句,因为之前看奢比尸神的部下都是一身灰袍,甚至身型都与这个灰袍人有些相似,所以就问了一句。 “额,我们也还没问,不过刚才向我们施援手的便是他。”楚歌答到。 “对啊,你是什么人呐?”莫歆跟着向灰袍人问到。 “你们还是别问了,总之我不是你们的敌人就是了。” “哪有朋友还不说自己身份的?” “哼,也算不上朋友,奉命而为罢了。”他的语气一下子变得冰冷至极,然后便一下出现在了远方,狼群也跟着向远方奔去,只留下飞扬起的尘土,和远去的歌声。 “繁华落尽, 孤袖揽月。 醉舞花间, 牧狼而去。 望暮雨潇潇, 泪落东风。 三生石畔, 轮回无道。 高山流水, 弦断人离。 问天相思如何斩, 憔悴损, 如今谁人怜? 沧海桑田。 一生浮华梦。 今朝寂寞否? 罢!罢!罢! 不若换宿醉。” 二十四章 蚩尤 目送走灰袍的牧狼人,确认大家都还没伤到后,少年们一块唤回法宝,再次回到那个小镇,天还没亮,夜幕下的小镇重新变的安详起来。于是,少年们坐到沙漠和草原的交界,闻着带有青草和尘土香味的空气,深呼吸,近几个月他们所经历的实在太多了。不知不觉的在互相温暖的拥抱下熟睡过去,今夜,没有噩梦。 第二天随着一声声脑袋撞地的声音,少年们一个个捂着头爬起来,相视而笑,也不知是谁的一个翻身,造成了这么一连串的事故。 慕尘也渐渐恢复了状态,与其为了虚无的未来而害怕,不如把握好现在,于是慕尘脸上又重现了欢笑,有了他们,自己还害怕什么那? 在往北走了一小段后,慕尘和众人经过商量后还是决定南下回到中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冥冥中的安排。 越往南方走,越觉得不对劲,中土好像失去了原来的繁华,时不时还有被战火焚毁的小城,怎么,难道又出事了?少年们疑惑的互相看着,显然他们一直在一起又怎么会知道中原的事情。 于是在最近一个还有不断逃亡的人的城市里,不停打听下才得知,蚩尤复活,天下大乱,阑帝乙昊正全力反抗。 原来拿回假倾神印的陆岸复活蚩尤失败,而且根据九黎族的复活禁咒,这一旦复活失败,蚩尤的复活时间便要推迟一千年,陆岸一下从英雄成了九黎族的罪人,被推向了万劫不复之地,血祭蚩尤. 沧桑古老的九黎族祭台再一次被新鲜的血液所充斥,肆意流淌的血液好像要吞噬这个世界,从远处看去,整座祭台仿佛活了过来,就像,就像狞笑的恶魔般,不过,却透出一种诡异的美丽,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当陆岸的血液融进蚩尤尸身后,变化开始了,本来那张狰狞的面孔变的瘦削清冷,竟渐渐有了陆岸的模样,当最后一滴血液渗入他的身体,他醒来了,从那个沉睡了几千年的身体里醒来了,他是陆岸,他也是蚩尤。九黎族人根本没有料到,只当是倾神印的作用发挥晚了。 少年们明显是受到了刺激,御剑径直飞向春秋崖,乾坤门虽式微,但作为正统的领袖门派肯定已经与蚩尤的部队打的昏天黑地,何况陆岸和乾坤门本就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这第一个攻打的想来一定是乾坤门,毕竟师从那里,有些人的命还是乾坤门救的,没什么理由不去回护师门。 乾坤门竟是出奇的安静,并没有想象中那样惨烈的画面,少年们先潜进了落音湖,末凉依旧在门口守候,这回,等待他们的真被那黑袍老者说中了,没有好消息了。 杨贤重伤早就无法支撑,于是拜托末凉他们封住自己的灵识,他要等这些少年们回来,他还有事要交代。 见到杨贤那张苍老的脸后,楚歌、慕尘、莫歆还是忍不住落下泪来,那张长年醉醺醺的脸失去了光泽。 擦干眼泪,开启灵识。 “孩子们,你们回来啦。” “嗯。”忍着眼泪答了一声。 “你们怎么了,不就是要死了吗?谁不都有这一天啊,我都管了这么多年的闲事了,早就管烦了,现在不是正好不用管了吗?别伤心了,孩子们。” 本来还强忍住的泪水就那么一串串的往下掉,终于还是哭了出来,这群孩子实在承担了太多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东西。 “好了,我还有事要拜托你们那,我死之后,你们带着我的尸体去春秋崖西北处的一处山谷,找到颜柯和何凡的墓,把我与他们葬到一块,如果你们今后能碰上白子君,帮我把这个葫芦带给他,就着让他别忘了每年给我多带几壶好酒,就算他忘了,你们这几个臭小子可别忘了,哈,哈哈哈哈。”伴随着他的笑声,少年们早已泣不成声。 那是在一处风景十分秀美的地方,在另外两个墓碑旁边,慕尘用手一把一把的将土刨出,没了眼泪,只有杨贤那满身酒气晃着脑袋的样子,就那样一直在眼前晃着…… 当把穿的那么庄重的杨贤轻轻放入墓穴里,慕尘觉得好像丢了什么东西一样,而杨贤的脸上却还扬着一丝笑意,仿佛顽皮的小孩,多希望只是一个玩笑,一眨眼间,他又会出现在你的身后,用那大大的酒葫芦敲你的脑袋,笑着骂你笨蛋。可一切继续发生着,慕尘开始后悔,仿佛所有的坏事都是因为他的到来,他后悔南下,甚至后悔当初来到乾坤门,最后竟后悔自己活在这世上,可有些事一旦发生就已经无法改变了。 埋好杨贤后,慕尘将酒葫芦打开,饮了一口,烈酒入喉,几乎呛出泪来,慕尘还是倔强的喝下,忍着咳吼了句“好酒”说完将酒传给楚歌,少年们就这样一人喝了一口,将酒壶中剩下的酒都倒在了埋葬杨贤的那片土地上。这样特殊的告别,好像死士们上战场前的那场送行,也好像对杨贤的一种承诺,这仇是早晚要报的。 慕尘想尽力摆脱悲伤的状态,他想变强,他想保护周围的人,他害怕真的像梦里一样,让黑暗吞噬他生命中所有重要的人。 阳光拖长了少年们离开的影子,长大了吗? 从西北的山谷中出来,少年们回到他们的房间,收拾了一下做了最后的告别,也许以后在没机会回到这里了。 少年们最后凑在无涯阁,商量着之后的事,说着说着慕尘突然又想起那第三层楼,便自己径直跑去,但这次没那么好运,小组的人不明白他要干什么,于是都急忙跟了上来,却看着慕尘一脸无奈的望着天花板。 询问之下,慕尘说出了想法,他说这几天要他南下的梦中总和千年前那个门主有关,他觉得这三楼的机关,父亲教的轮回寂灭曲,幻虚峰的无为树,种种连在一起,仿佛是某种关键的所在,只是这次没那么好运气了去那第三层了。 “既然这祖师祠堂是为了保护倾神印,落音湖是为了你转世的禁制,而这无涯阁三层保存的东西也与你有关,那这最后的禁地也一定和你有联系,要不……”楚歌望向众人,似乎在征询意见。 “这么多事咱们都闯过来了,再多闯个禁地也不会怎样,再说了,事关兄弟,龙潭虎穴一样得闯。”黄之豪率先说了出来,众人也是纷纷点头同意。 幻虚峰,那颗透明的大树依旧伫立在那,以它为中心周围方圆三里都没什么生命,仿佛另一个世界。 在进去前少年们也做了些准备,其他的人还好说,毕竟修行过太上清天道的一二重,慕尘是没什么能准备了,只得从门中偷一把琴出来,一旦有什么变故,也可弹轮回寂灭曲来争取些时间,不过慕尘也不敢轻易弹这曲子,父亲说过,若是其中的度掌握不好,恐怕这一众伙伴都要陪自己八识寂灭,轮回去了。 果然,少年们一迈进这无为树范围内便心神不宁,摧动真元力强撑着向无为树走去,走近了些便听见了楚歌慕尘他们提过的念经声,眼前也开始出现时有时无的幻象,少年们一边继续更加使劲的催动身体里的真元力,一边牵起互相的手,一旦陷入幻境凭借这手上仅存的真实感觉,他们也是有希望寻回真是世界的。 越靠近梵音便越发的大了,慕尘已快忍受不了,身上竟隐隐散出黑气,终于,走到了那棵树的旁边,这时的慕尘已经连眼睛都开始泛红了。少年们这才开始注意到慕尘身上的变化,真元力通过手掌向慕尘传递过去,这么一来,大家都有些支撑不住了,慕尘才刚刚有些恢复。 “弹!”楚歌几乎是喊了出来,他已经汗透了,眼看是撑不了多久了。 慕尘知道可能又是自己拖累大家了,这时已到了不得不弹的时候了,霎那间,琴声流转,少年们顿觉放松,都脱了力摔坐在地下,但大家也都清楚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于是开始观察这颗透明的大树。 众人还没来得及阻拦,莫歆就把手伸了过去,这树竟然可以直接穿过。 “里面好像有东西!”莫歆兴奋的叫了起来,就在莫歆的手穿过的同时慕尘一口血便喷了出来,莫歆回头望向慕尘,竟呆在那里,手也忘记撤回来了。 慕尘的手还在不停的弹,血向琴中浸去,“拿出来!”慕尘像是变了个人一样,语气很冷。 莫歆被吓了一跳,从那透明的大树中摸索着,费劲的向外抽一把长长的剑,那剑足有七尺,每抽出一尺,弦就断上一根,慕尘也就相应的吐一口血出来,众人感觉身上又开始无比的压抑,剑终于抽了出来,琴上的弦也断了个干净。 除了拿剑的莫歆,少年们都已陷入幻境,慕尘最后一口血喷出,伏倒在了琴上。 莫歆站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脑中竟又想起那张一直醉醺醺的脸,要是杨老头回来该多好。 “去,砍那棵树。”莫歆持剑向四周看去,不知是哪来的声音。 “快,砍,要不你这些朋友就没得救了,咳咳。”莫歆这才隐隐约约看到远处的一袭黑袍。 转身,挥剑。 那颗本似虚无的大树碰上这剑竟变得坚硬,一剑又一剑,那树好像碰上了自己的克星,还在顽强抵抗着,可终究还是轰然倒塌,大树倒进了地里,仿佛从未存在过的消失了。 伙伴们悠悠醒转,只有慕尘还伏在那把弦已断尽的琴上。 莫歆向远处看,黑袍人已经不见了,伙伴们互相搀扶着又回到了无涯阁。 伙伴们轮番向慕尘输送着真元力,又将杨贤剩在这阁中的瓶瓶罐罐翻了出来,过了一阵,慕尘才醒过来,望向众人的脸,笑了笑,说了句好累便又睡了过去,于是伙伴们也都泛起了困意,相互枕着睡去。 醒来已经是第二天黄昏了。莫歆那把剑交给了慕尘,是把很寻常的剑,只不过通体用一种不知名的黑玉雕刻而成,剑身上刻着两个字“无往”。 少年们翻遍了无涯阁也没找到这无往剑的记载,只在角落里一本满是灰尘佛经中找到了这样一句注解“应无所住,而生其心”。这事既然找不到线索,少年们也没别的办法了,何况现在蚩尤也就是陆岸又惹起战事,这天下正等着这些大好少年拯救那。 这乾坤门不知是怎么回事,静的让人难受,半天也见不到一个同门,少年们只好偷偷跑到青故峰上,这个噩梦开始的地方,说实话,少年们是真的不想再来了。 终于见到了一个打扫的弟子,看这弟子的道袍还比较新,应该不知道他们,于是装作从远处游历回来的弟子,上前问道:“这位同门,我们刚游历回来,发现这天下都乱得不成样子了,你可知咱们这门人都去了那里吗?” “师兄有礼了,我也刚入乾坤门不久,我来的时候掌门就已经出走了,这乾坤门不知出了什么变故,现如今蚩尤复活,雷卦主带着其他几个卦主和长老东进应敌去了,只有坤卦卦主和我们这些修为浅薄的弟子留守了。” “这样啊,多谢师弟了,这小瓶丹药对修行应该有些帮助,师弟不嫌弃就收下吧,我们这就东进去与卦主们会合。”有了两次乱灌药的经历,他们终于将杨贤那些药分出种类,本来维逸就对药理十分感兴趣,很快就给每瓶药贴上了标签分好了类,才发现他们之前真是浪费的气人啊。 他们送出的这瓶丹药也不算太名贵,但对一个新弟子来说实属难得,这丹药会帮助体内真气流转,对修行第三重太上清天道十分有益。 那个弟子早就傻在哪了,过了一会对着慕尘他们离开的背影喊道:“前辈恩德,蒋乃瑞永生不忘。” 二十五章 战事 “阑帝元年,蚩尤复生,天下大乱,四方方国俱反。”史书上的话总是这么短,短的丝毫窥探不出文字后的一点感情。 少年们离开前最后去看了一眼杨贤,祭拜了祭拜,离开杨贤的墓后,本要去找闵万宗报仇,楚歌却把他们拦了下来,没错,现在第一要务是阻止蚩尤,阻止陆岸,而虽然失踪,但作为名义上的正道领袖,闵万宗正是陆岸最大的敌人,他们现在还不能报仇,反而必须联手闵万宗对付蚩尤的进攻。经过商量后,少年们决定先去东边偷偷跟上乾坤门的队伍。 已是黄昏,少年们便先回到了以前的小屋中,一切都还没有变,一切却都变了。天后那双眼注视着人间,诡谲的笑着。 也许这是最后一次安睡了。 天还没亮,天边的星星不舍地朝大地眨着眼睛,少年们已经在路上了,就像第一次踏上征途一样,只不过这次没有了谈笑声,少年们都安静了下来,在想什么那?美好的过去?不安的现在?还是看不到的未来? 御空飞行,被浩瀚的天空、辽阔的大地包裹着,少年们感觉到了自己无限的渺小,而俯瞰着大地苍生又觉得自己超脱了万物,再一转念,自己还是身处红尘之中,被宿命簇拥着,推搡着,由不得自己。 越向东边飞行,地上就越荒凉,时不时见到被战火焚毁的城镇,时不时听到哀嚎和哭泣,那情景在梦中好像见过似的,慕尘不禁有些头痛,可少年们并没有停下来,他们知道,若是纠缠于九黎和东夷的部队与尸兵,便是对方修为没有自己高或者根本就没有修为,可对方人多,自己早晚有力竭的一刻,所以少年们决定先去乾坤门打探消息,找到蚩尤所在,把握时机,伺机而动,少年们知道凭他们怎么也打不过蚩尤,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么多人在战火中煎熬,无论如何自己总得做些什么,大不了只一死罢了,能和伙伴们死在一块又有什么不知足的那?对于慕尘更是如此,无论什么结局,都要比梦境中的好吧。 乾坤门正安顿在一座已经成为废墟的城市中,对抗着尸兵的主力部队,对方的统帅正式白子君,多方偷偷打探下才得知蚩尤还在东北边的老窝中没有动身那,即便这样,修真界依然只是勉强支撑得住。 飞在中原东北边的上空,下面的大地明显安静下来了,可空中却飘荡着一股血腥味,不远处矗立着好几座石台,那该就是蚩尤冢了,传说中蚩尤的老窝。 偷偷地飞落在一处荒野中,接下来才是真正头疼的,该怎样进入蚩尤冢那。白天肯定是不可能了,晚上却又太过危险,纠结中一道灰影从树上落了下来。 “你们不该来的。”原来是那个牧狼的灰袍人,他的出现着实把少年们吓了一跳。 “凭什么?我们爱在哪里就在哪里,你又不是朋友,管得着吗?”莫歆毫不客气的回答到。 “哼,你们来了又能怎样,凭你们,进得去吗?”灰色袍子下的脸庞显出一副不屑的样子“你们不是答应过不再南下吗?怎么,可别告诉我说你们忘记了。”灰袍人回到。 “你,你到底是谁?”慕尘问到。 “告诉你们也没什么关系,反正现在已经无法阻止了,我是夜叉族灰空王,奉大夜叉王之命阻止慕尘南下,至于原因,我亦不知,但我夜叉一族也绝无恶意。” 慕尘想不明白,为什么无论什么都会和自己扯上关系,这回又多了个夜叉族。 “谁知道你们有没有恶意,坏蛋头上会写上坏蛋两字吗?”慕尘还纠结着的时候,莫歆又搭话了。 “哼,你们不是想进去吗?”灰袍人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少年们顿时就愣在了那里。 “你能进去?”莫歆不太相信的问到。 “蚩尤也联系过我们夜叉族,而我们一直没有答复,现在倒是可以帮你们一把。” “你可以把我们带进去?”慕尘问到。 “这倒没问题,不过总不能让我白忙一趟吧。” “你说……” “这次要是能够脱身,即刻北上,再也不准南下,特别是三苗,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不知还能否阻拦的住,但依那老头子的意思,拦不住拼了命也得拦。” “为什么?” “我不知道,你们也用不着知道,这是大夜叉王交代我的,我只是完成我的使命。” 慕尘低下头去思考着,然后抬起来艰难的点了一下,反正这次不可能有脱身的机会,答应也是白答应,只是隐隐觉得有哪不对,但还是点下了头。 “这便好,跟我来吧。”说着出现在了几步开外。而少年们身上落下了灰色的袍子,把那一个个小小的人包裹起来,显得有些滑稽。 径直的走进蚩尤冢中,路上也有人阻拦,可那个牧狼的人只要掏出了‘夜叉灰空王’的令牌,上来盘查的人都会自动闪开。 “何人!?” “大夜叉王麾下灰空王见过兵主。”灰袍人虽然口上十分尊敬,但还是一副傲慢的样子。 “哦,夜叉族?” “不错。” “这次来想必是答应了罢。” “我夜叉族人自由惯了,除大夜叉王的差遣,不想多受约束,这次前来只是声明,我夜叉族只要人不犯我,便不会犯人。” “哼!”蚩尤,也就是陆岸明显一脸怒气,但却没有难为灰袍人,只是冷哼了一声便叫灰袍人与慕尘他们速速离开。 灰袍人本就不喜欢这阴湿的墓穴,转身便走,慕尘他们也只好跟上,只是奇怪,陆岸为什么不敢发怒,其中必有隐情。 出了蚩尤冢后随灰空王走了一段,少年们便讨论了起来。 “以陆岸的性格,现在拥有了蚩尤的力量,不可能这么轻易放过我们才对啊。” “没错,除非这些都是假象,蚩尤并没有复活,那就是陆岸而已。” “哼……”灰袍人用鼻子笑了一声。 “怎么了?”莫歆问。 “你们不用乱猜,蚩尤是复活了,否则不会有这么多尸兵重见天日,只不过,他连一成的修为都还没恢复,而且不光是大昆王朝和修真界会镇压,天界也极有可能再次出手,要不以蚩尤兵主的性格,怎么会这样四处寻找盟友。” “这么说,我们还是有机会的。”慕尘语气中略显喜悦和激动。 “那也未必,不论如何,这次我把你们带进去了,你们便要听我的即刻北上,不要再耽误片刻,中土这么大,少你们一两个反抗蚩尤的也不会如何。” 少年们这回齐齐望向了慕尘,人家本来就是冲慕尘来的。 “抱歉,我必须留在这边,当初倾神印之事跟我也有关系。” “你!罢了,人界果然无可信之人,哼,便是能救你性命又如何,不过多一个无信之人。”说完便腾空而起,身影消失在了远方。 少年们望着灰空王远去的身影,现在的决定到底是对是错那?没法管那么多了,只换得自己心安罢了。 慕尘干咳两声,众人才回过神来,现在该从长计议了,蚩尤元气尚未恢复,现在显然是最好的机会了。 “虽然现在蚩尤元气尚未恢复,但以我们的力量恐怕还是无法对付,更何况还有那么多尸兵,不如等到修真界过来,我想,如果蚩尤现在这么急着寻找盟友,想必恢复也并不是那么顺利的,况且灰空王不是说了,天界也会来干预此事,我们也不必太担心,现在尸兵四处作乱,危害人间,我们该去那里才对。”楚歌建议到。 “那这里的事那?就这么不管了?”莫歆问。 “我们这就是在管啊,以我们的力量,在不在这也没有多少作用,而多杀一个尸兵就多消灭一分蚩尤的力量。”楚歌回答到。 “是啊,楚大哥说得对,这次灾劫过后不知又会出现多少孤儿……” “好吧,就听你们一次。”虽说莫歆嘴上不服,但她听到那句孤儿时就已经决定了。 二十六章 氐人 阑帝元年夏,氐人国反,以报阪泉之仇为由,以炎帝之裔的身份与蚩尤的九黎族结盟,挥师北伐,阑帝乙昊亲率兵出征,将蚩尤方面的战事交与护国将军车原。 车原本出身于乾坤门,乾坤门作为名义上的正道领袖,本就与大昆王朝有联系,也多有人在王朝中任职。此次乾坤门自然又成了镇压蚩尤的中坚力量,更何况,化身蚩尤的陆岸本就与乾坤门不共戴天。 常羊山,夏天的热闹到这却停住了脚步,悄悄的绕了过去,虽是满山的青绿,可还是充斥着好像秋日的肃杀之气。 少年们自从那日商量好之后便向西北方出发了,一路上倒是解决了不少尸兵,护住了不少百姓,可尸兵到处都是,杀完了这边的,护得了百姓一时,待其他地方尸兵又来,百姓终究还是要遭殃的。 看着尸骨遍野的村庄,少年们心里极不舒服,自己的努力到最后不过白费,为此莫歆与楚歌争吵了一架,赌气之下莫歆御剑飞走,少年们只好御剑跟上,追了那么一个白天,在楚歌无奈的道歉下,莫歆才收了脾气,其实她也知道楚歌没错,现在这样也只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只是她不甘心,她看不下去。 入夜之后,只觉阴风阵阵,鬼哭绕耳,仿佛回到了草原上那个小镇,少年们在一块石头旁生起了火,一时间众人无语,每个人只是默默的将手中的木枝折断扔入火中,被折断的木枝在火中扭曲着,“噼里啪啦”的嘶吼着。 突然楚歌一声惊叫,指向他们旁边的那块大石头,只见上面遒劲有力地刻着三个大字“常羊山”。 据一本古书中记载,这常羊山乃是刑天葬身之所,“刑天与天帝争神,帝断其首,葬之常羊之山。乃刑天以乳为目,以脐为口,操干戚以舞。” 他们自然不会不知道刑天的故事,此次蚩尤复活,氐人国也反了,作为炎帝的老部下,蚩尤原来得力的帮手,刑天当然会继续挥舞手中的战斧,直至杀光所有的敌人。 看到常羊山这三个字少年们立刻戒备起来,将火堆迅速熄灭了,本想偷偷撤离这里,刑天对于他们来说无异于阎王爷,可还没走多远就觉得大地哐的一震,接着一声连着一声越来越靠近,少年们抓紧御起剑来,拼命的向外跑,可无论少年们怎么努力周围的景色只是重复一遍又一遍,大地振动声还是在耳边不停,黄之豪猛喊一声停,他知道,他们进入到别人布的幻象中去了。 刚才大家都忙着逃,不知不觉便闯进了别人布的幻术,可这幻术并不致命只是让人逃不出去,可逃不出去对于少年们来说就是致命的,他们要面对的是让黄帝胆颤的猛将刑天。 不过是谁布的幻阵那,这里好像只有刑天了,可刑天既然发现了他们,不必放什么幻阵,轻轻一个杀阵足以要他们性命,而刑天好像有意要放他们一马?少年们来不及想了,脚步声又近了许多。 少年们凝神戒备,这时慕尘将背上的无往剑拔了出来,摧动真元力狠狠的向空中一劈,嘶的一声,虽景色未变,但幻境已破灭。看到佛经上那段文字后,又联想到莫歆说的有关那日无为树的事,慕尘就猜着这剑能破除幻境,果然一试即灵。 “咦?”一个大的吓人的声音响起,之后却再也没声音了,什么声音都没了。 少年们等待着。 “怎么了?” “是啊,怎么没有动静了?” “难道这也是幻象?” 少年们互相问着,却没人知道原因。 “哐”,突然地一声把少年们吓了一跳,差点直接坐到地上,一个没有脑袋一手执斧,一手执盾的巨人站到了他们旁边。 “啊,刑天!” 少年们纷纷跳开,祭起了法宝,却不敢冒然攻击。 “嘿嘿,已经几千年没有人来陪我了,嘿嘿。”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声音。 少年们本来都呆在了原地,楚歌最先反应过来开口问道“你想怎么样?”只不过声音有些颤抖。 “呵呵,可爱的小娃子,明明是你们自己找来的,却问我想怎样,你们竟破了我的幻境,你们这些娃娃又想怎样?” “我们,我们只是保护沿途百姓,使他们免受尸兵之害,碰巧走到这里,你那,莫非是又准备出来重新帮蚩尤作乱?”莫歆虽害怕但还是直说到。 楚歌还没等她说完就先把她挡在身后了。 “哼哼,作乱?争夺天下,哪有正邪之分,谁又不是作乱,自诩正义,为的还不是权位,没什么意思。” “你是说你不准备帮蚩尤了,你难道不想报当年断首之仇了?” “蚩尤?哼,和黄帝一样也不是什么好人,至于帮谁那就看我心情了,就是两边都不帮也不一定,报仇自然是要报的,但斩我首级的是黄帝,其他人与我又有何干系。” “既然如此,是我们惊扰到前辈休息了,还请前辈放我们离去,我们还有些事情未办。”楚歌小心地说。 “走?哪那么容易,既然来了可就得好好陪陪我了。” “可我们还有事,就请前辈放我们一马。”慕尘抢了一句。 “这世间本就没什么大事,你们几个小娃子,能有什么事?” “可这蚩尤复活,残害苍生,我们作为修真子弟,自然有责任去保护人间。” “几个小孩子既然在这嚷嚷着护卫人间,哈哈,当真可笑,当真可笑。” “有什么可笑的,谁像你似的,整天只想着自己。”莫歆说到。 “哼,这天地本就不公,苍生又与我何干,我想着苍生,苍生未必念我,就算我救了他们,他们不知哪一天还会反过来害我,救他们作甚。” “可他们是无辜的啊,他们不该死的,他们还有那么多爱他们的亲人……”慕尘说到。 “呵呵,你一个小孩子又有什么资格去说谁该死,谁不该死,谁没有至亲至爱,不一样是死,除非你是最强的,没人能让你死,否则就是活该,连保护自己所爱都做不到还不是活该吗,哼哼。” 这句话入耳,慕尘整个人就呆在那了,“活该,活该……”慕尘喃喃到,眼前又是那条小路,亲人好友一个个在虚空中破碎,好像听到了天地的狞笑。 “这孩子入魔不浅啊,可惜了,一个天真的好孩子,哼哼,你们去吧,一群无知孩童,没有多少意思。”说着竟然就凭空消失了。最后只留了句“可惜……”在天地间飘荡,回响。 慕尘还是那样,呆呆站那,不停地念着活该。 无论怎么叫他推他,他就是不醒过来,无往剑就在身上,可却起不了一点作用。 南方,烽火抱着大地,到处都是尸骨和战火,有的是人形,有的是鱼身。 大昆朝与氐人国连续交战了七天,两方便同时停战,只是七天,两方就各自损了几乎万人,在这么打下去,过不了几个月,恐怕方圆千里之内,便没有生气了。 只见在曾经战斗打的最激烈的地方,一对对昆朝士兵和一对对氐人国鱼人,在战场上翻弄着尸体,有的伏倒在尸体上痛哭,他们互相对视的眼光中出人意料的竟都没有仇恨,只多了几分悲伤,更多的则是麻木与无奈。 战争从来就没有胜利失败之分,更不用说什么正义邪恶,要非得认真的话,也只能说,最后通过战争获益的人是最大的赢家,而凭借着胜利当然会把对手贬低的一文不值,以衬托出自己的强大。 “报!”又是一封战报从北方传过来,已经好久没听到胜利的消息了。 “报,乾坤门与大般若寺有隙,现已分开,正各自为战。” “无妨,拦住蚩尤的部队便可,告诉车原,不论什么手段,挡住蚩尤大军,等我平定了氐人国叛乱,就带兵回去支援,否则,哼,就赐他以身殉国。” “是!” “冼铎,派去氐人国的使者回来了吗?” “回王上,还未回来。” “在加派使者,带黄金万两,六畜千数,一定给我劝降他,现在孤没工夫与他纠缠,若是等到蚩尤元气完全恢复,倒霉的怕不只是孤一个人,哼,叫他们识相点。” “是,王上,臣这就去办。” 一处峡谷中,几个少年正护着当中一个好像木头人一般的少年。站在他们周围的是几个身穿僧服的光头少年。 那些被围住的少年们正是慕尘他们,慕尘一连几天未进米水,看起来已经虚弱至极,可却还是没有意识,少年们万分无奈,想找大般若寺帮忙,却并不知道乾坤门已经与他们闹翻了,而且,就算没闹翻,之前他们盗倾神印,早就不算正道中人了,他们正是在前往大般若寺对抗蚩尤的营地外不远处,被几个同龄的大般若寺弟子围住了。 这几个围他们的小和尚,看他们身上僧袍的颜色样式,应该已经入门好久了,他们也是一队人,由一个沙弥尾和一个沙弥头带着队,他们正在负责营地的安全。 “阿弥陀佛,施主这是从哪来?又要到何处去啊?前方是大般若寺所在营地,奉劝诸位还是莫要前行的好。”他们带头的小沙弥头上前说到,剩下的人还是紧紧握着法器,戒备着他们。 楚歌看着周围的情形并不有利,现在慕尘还没醒来,不能轻举妄动,于是客客气气的说到:“我们是乾坤门下弟子,我这位兄弟在不远处吃了尸兵的亏,特到此来,请大师们施以援手。” “哼,乾坤门的人,来我们大般若寺做什么?” 听着他们语气中明显的敌意,楚歌有些不知所措,硬着头皮继续说道:“出家人向来以慈悲为怀,更何况我们同为正道中人,小师父何以出言至此?” “哼,你们乾坤门掌门一回来便乱发号令,独断专横,害死我们般若寺几百人,这又怎么算?” “这……”楚歌并未料到此事,一时语塞。 “哼,我看你们就是来探听情况的细作,说不定乾坤门早就和蚩尤结盟了,大家拿下他们,交给方丈发落!”领头的小沙弥就这一声令下,剩下的十一个小和尚就各自就位摆出阵仗来,一时间诵经的声音充斥着峡谷,让人错觉到了极乐净土,楚歌他们把慕尘护在中间,各自唤出法宝,他们没法结阵,结阵的话,变化太大,容易让慕尘落单,他们只好站在那,做出防御的架势。 诵经的声音渐渐停下了,慕尘眼前的光亮也渐渐退去,这几日慕尘一直沉浸过去的回忆中,父亲那宽大厚实的臂膀和肩背,母亲温柔的笑和轻抚,一块放飞的,带着橘黄色微弱光芒缓缓上升的孔明灯,头顶上措不及防砸下的烟花,就这样在美好的记忆中活过一天有过一天,只是突然有一天父亲正在弹琴,琴声中却传来了诵经的声音,不一会,天便黑了下来,一条幽黑的小道,还像以前一样,只不过多了一道光芒,仿佛在指引慕尘逃脱,逃脱这一切,诵经声不停,慕尘朝着那束光芒奔去,脚下的道越来越窄,那黑暗仿佛能够吞噬一切,就在快要接近那束光的时候,诵经声却停了下来,光束渐渐消失,慕尘跌入了黑暗。 三苗,舍天诏。 “诏主,氐人国又派人来了,责问我们为什么还不动手。”公子魇轻声问。 “哼,不急,把使者扣下,先看他们斗,咱们还有别的大事。”说着看了看旁边的非天阵。 非天阵笼罩在一片阴雨里,而在阵外,正午的太阳正耀眼。 隔着窗,一个紫色衣服的女子望着窗外的非天阵正出神,当年拼尽修为,却换来了一场浩劫,他若知道,该会恨自己吧。 二十七章 杀 将尸体一具具的搬回营地,士兵们已经麻木了,对死亡麻木了,对战争麻木了。 坐在掩埋尸体的坑旁边,几个昆朝的士兵静静的坐着。 “葛大哥,您说咱为啥要打仗啊?”一个年轻的士兵向一个老兵问到。 “这还不简单,为了不打仗呗。”那个被叫做葛大哥的老兵简练的回答到,周围的士兵也点了点头。 “那大家都回家种地,不就不用打仗了吗?”那个年轻的士兵依旧不懂。 “哎,你不想打,人家就要打你,杀你的家人,抢你的地。” “啊!为什么?”那个年轻的士兵是第一次打仗,总带着问不完的问题。 “因为怕你杀他的家人,抢他的土地。” “可我不会杀人啊。” “刚才,你没杀?” “刚才,刚才,刚才我杀了个人,那人死的可惨哩,现在想想我都害怕,我是不是做错了。” “没事的,多杀几个就习惯了,在这种地方,杀不死人家,就要被人家杀死的。”那老兵带着一副怜惜的眼神看着这个第一次杀人的憨青年。 “那您杀过多少人了?”那新兵继续问。 “数不清了,大概能堆成座小山了。” “吚,那得多少人啊。”新兵一副无法想象的样子,过了一会就又想起被自己杀死的那人了。 “葛大哥,您说被我杀死的那人,也有爹娘儿女吧。” “肯定是有的。” “那他们该多可怜啊。” “只有这样,你爹娘儿女才能不可怜。” 新兵又不说话了,大家都安静了,过了好一会士兵们站了起来,将战死的士兵扔到坑里,用土草草埋了。 已经接近黄昏了,并没有什么警报传来,,士兵们几个围成一圈,大多在篝火旁睡着了。 那个新兵依旧在想,在想白天杀了的那个人,在想家里的土地,在想家里的爹娘儿女,老兵也在想,在想这场战争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又或者自己的生命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还能不能熬过这场战争。 “呜呜呜……”军号吹响了。 “敌军袭营了!”远处已经传来了喊杀声。 士兵们从地上爬起,拿起自己的武器,向喊杀声出冲了过去,新兵也拿起武器,只是那双手还在颤抖,敌人已经冲进来了,周围接连的喊杀声和惨叫声,新兵站在那里不知所措,虽然杀了一个人,他还是不会杀人,可敌军早就杀红眼了,冲着他便砍了过来,他还是傻站在那,动都不动,仿佛案板上被敲晕了的鱼,任人宰割。眼看着刀就要落到他脖子上了,一个身影闪了过来,是那老兵,他轻松的隔开了那把刀,然后轻描淡写的一刀结束了那个敌兵的生命,新兵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更不知该做些什么了,就只是跟着老兵,老兵就在前面拼杀这,敌兵越来越多,而且出现了一大批半人半鱼的妖物,老兵明白过来了,这是氐人国的一只主力部队,而自己,不,是整个驻扎在这的队伍,只不是棋盘上的一颗弃子,苦笑了一声,对着那新兵说道:“老弟,如果待会老哥战死了,托你件事可以不?”边说那老兵又一刀穿透了一只半人半鱼的妖兵。 “葛大哥,你说。”新兵连忙的点头。 “要是我战死了,你就不要再杀了,你就倒在地上装死,然后趁乱的时候把我的尸体抱出去,找个地方和这些东西一块埋了。”老兵一边说,一边带着那新兵冲杀,到了一个没人的黑暗角落,从怀中掏出一块长命锁和一件女人的衣服。“葛大哥你……”“埋了我后,你就回家吧,向着每天太阳升起的方向,你总能回家的,你不是想家了吗?不是想你的爹娘和娃了吗?算大哥我求你了,无论如何帮大哥这忙。”新兵重重的点了点头。 于是老兵将刀举起,带着新兵拼尽全力的向营地外杀去,终于到了尽头,最后一刀,留给了自己,同样的轻描淡写,那喷着血的喉咙里好像还在嘶吼着“杀”,可仔细听听那声却是“家”。 随着老兵倒下,新兵却并没有躲过死亡,氐人国清理战场的时候,一刀一刀的,将昆朝的尸兵与人间的最后一丝联系切断,那新兵自然也包括在内,新鲜温暖的血液,和早已冰冷了的血液,新兵和老兵的血液,渐渐融合融合,然后慢慢凝固。 再也没有人问,也再也没人回答那既幼稚却没人能回答的问题:人,为什么要杀人?人,为什么要打仗? 战争不会因为残酷而停下来,战争还在继续,直至所有的生命枯竭。 阑帝行营。 阑帝乙昊来回在营帐里踱步,他还是失算了,派出那队弃子,本是想趁机攻下他们的营地,让他们进无可进,退无可退,可是自己却被围困住了,只有不断的在营帐里踱步,能派出去的骑兵几乎都派回去报信了,却还没有一个回来的也不知是怎么了。 昆朝大本营。 军帐中,几个将军饮酒饮得正欢,自从阑帝亲自出征后,他们就没在料理过军事,天天只是饮酒,博戏,士兵们也就不在乎了,能快活一天就多赚一天,反正又不是给自己打天下。 夜幕很快降临了,天上的乌鸦盘旋着不肯离开,也不去啄食那些倒在地上的尸体,仿佛是在等着,等着这最后一批人的倒下。 夜幕降临前,阑帝乙昊刚清点了一边人数,带出来的几千人的精兵,在氐人国大军的围剿下,只剩不足百人。 对着渐落的夕阳叹了句“天要亡我?”接着一声“哼,不行。” 将物资和重甲全部丢弃,剩下的这不到百人,全部着轻布甲,手持短刃,待暮合四野,便突围出去。 史书上是这样记载这段的‘阑帝乙昊困于北三苗,损千人,余百人,于夜,着轻甲,衔枚疾走,溃围而出。’ 之后便是几句歌颂文治武功的句子,可并没有谁提到,剩下的不到百人,几乎全在这次突围中死去,活过来的,也都成了残废,除了乙昊,而作为一生中的羞耻和败笔,乙昊将这些冒死救他出来的士兵赐死封侯,之后便出现了史书里这段,所有人都知道乙昊的勇猛和智慧,却不知有多少人为此死去。 回到了大本营,乙昊已经疲惫到了极点,看到大本营里那一派热闹景象,不禁大怒,连杀了十几位将军,又诛杀了几百人,这才平息了怒气,再看北方来的战报,在蚩尤尸兵的进攻下,北方已经有好几座城池被击破了,乙昊打不下去了,只想让战争快些结束,他开始求和,开始派出一车车金银,一车车珠宝,一队队使臣,一队队美女,而这些,除了百姓,还有谁甘愿给他挥霍那。 身心疲惫的阑帝,当然是睡觉也不踏实的,瘫在床上,翻来覆去的都是些沾满鲜血的士兵,冲着他,用脸上那僵硬的肌肉使嘴不停的张合,一声声已经嘶哑了的‘杀’一下又一下的猛撞这阑帝的心,这仗真的不能再打下去了。 过了几个月,终于北方传来了好消息,这是开战以来的第一次捷报,北方稳定下来了,蚩尤冢不知被谁重创,蚩尤暂时停止了他的复仇计划,不过又有谁会知道这是用五个少年和无数修道者生命换来的那,史书上不过只是无耻的记载上了句,‘天佑大昆’,于是战争再一次打响,打着‘天佑大昆’的旗号,战场上,杀声正震天。 二十八章 般若 当那串金色的火打上天空,绽成花朵,少年们知道,他们逃不了了。 楚歌望向刚才撕心裂肺大吼的慕尘,还是那样没什么意识,再看看那群跟他们年纪一般大的小和尚,已经有一个重伤在他的流玦下,他本也不想,只是他抽身去救快被伤到的黄之豪时,露出了背后的慕尘,这群小沙弥光听他们背后有人嘶吼,知道是个受伤的人,得着机会便向慕尘冲了过去,想要擒过来,楚歌见势不好,本来他们为了救慕尘不想与般若门伤了和气,所以攻击一直没展开,看着冲向慕尘的小沙弥,楚歌一下急了,相处这几年,早就把慕尘看作了自己亲弟弟,也不再防守,近乎疯狂的向那个小沙弥进攻过去,那小沙弥本没想伤慕尘,看着楚歌疯了似得向自己进攻过来,一下傻在哪里,连后退都忘了,一下子便被流玦强大的力量击飞,落在了几十步外,所有人当场都傻住了,连楚歌自己也傻傻的站在那,这一击恐怕不光救不了慕尘,还会将整个小组害惨。还没想好怎么办,就见着空中绽开一朵金花。 金色的花朵,庄严神圣,少年们知道,这是大般若寺的信号。 “方丈,西南方向有金莲焰,想是定光他们遇上什么麻烦了。” “定光是我般若门下年少一代弟子里最具慧根的,修行极稳,想是遇上什么大麻烦,师弟你亲自去看看吧。”了觉对他旁边一个身型壮硕的红袍僧人说到。 这红袍僧法号了因,被修真界同道和邪教称作“红袍金刚”,一双虎目,不怒而威,当即领了法旨,祭起一个红色的小宝塔,宝塔旋转着升空,周围响起梵音,乘着宝塔,了因急速飞向西南方,了因去后,了觉又派了几组弟子前去。 峡谷中,少年们正战作一团,小和尚们本身定力就修的的不高,看着倒在地上的师兄定光,一时红了眼,降魔杵、金刚钵、佛光锥,诸多法器一起攻了过去,才开始楚歌他们也不再进攻只是防御,可打着打着,少年的热血激荡,享受着进攻,享受着一招一式,两方酣战不停,变化一招多过一招,新意,一招胜过一招。 佛家弟子,以沉稳为主,一招一式都是稳中求胜,步步为营,每招每式都挟着开山辟江之势,时不时还唱个佛号,念段经,而楚歌他们以轻盈变化为主,招式多奇、险,有时边对攻,边一只手结阵,放出法术。 了因很快便到了,看着远处争斗的少年们,顿生爱才之意,可到了近处,发现了倒在地上的定光,一时怒气上涌,那盛怒用佛法压制了好久才压制住,他将定光扶坐起来,一股温煦的力量传入了定光的背后,过了好久定光才醒转过来,看着了因却正呆呆望着躺倒在对面的少年,他正奇怪却又看见天空中伙伴们正在酣斗,忙叫了因,了因被摇晃了几下才反应过来,然后向着天空中酣斗的少年“嘟!”的做了声佛门狮子吼…… 这一吼,少年们吓了一跳,虽说空中没法跳,少年们差点就直接从空中摔了下来,看着定光已经站在那没什么大事了,小和尚们高兴的冲着他们的定光师兄围了过来,而楚歌他们也马上冲了回来,将慕尘当在背后。 “大师,刚才晚辈情急下,鲁莽了,打伤了这位师兄,还请大师原谅。”楚歌先道了个歉。 “嗯……”敷衍的答了一句,他的目光越过了少年们,直盯着楚歌他们背后的慕尘。 “大师,我这位同门中了尸兵的招,已经几天没有意识了,如同行尸走肉般,还请大师施以援手。” “哦?那你们先跟我回大般若寺的营地,问清楚了,自然会施以援手,但若是妖门邪道,我们自然也不会放过。” “是,大师。” 般若寺的营地设在一个废弃的寺庙中,想是有些年代了,据寺中石碑记载,两千年前,这也曾是个香火鼎盛的大寺庙,与现在的大般若寺极有渊源,当时的主持不满严苛的统治,与当时的王闹翻了,全国上下都禁庙宇,主持只好带着门下弟子南迁,越过三苗,到更南方的未开化之地,那里对佛法笃信至极,发展极快,这也就是大般若寺的前身了,后来慢慢发展才又重回中土,只是千年前非天一战后,大般若寺大部分僧人又被逐回了阎浮提。 慕尘依旧那样,没有知觉意识,了觉见到他们一时大惊,没想到他们还活在世上,了觉知道慕尘的真身,也知道东海的事,知道这个少年不同寻常,未来定会成为人间的劫数,该怎么办,他也想不出,自从那日在春秋崖见到这个少年,他就知道,灾难还没过去,只是因为巧合推迟了,但正因如此,也一定会演变成更大的灾祸,一时间看着慕尘呆在了那里。 了因也知道原因,自从那日了觉从春秋崖回来他就知道了这一切,他本就不是什么极聪慧之人,自然也没法子,总不能杀了了事,这少年并不坏,而且又极聪慧,怎么看也不像什么能带来大灾祸的人,也望着慕尘呆在那里。 楚歌他们和那群和尚看着这两位主事之人都望着慕尘呆在那里,不禁疑惑,楚歌试探的问道:“大师,大师?您怎么了?我这位弟弟伤得很严重吗?” 了觉和了因这才回过神来,“没事,这孩子想是受了什么打击,自己闭去六识,做了这活死人,你们知道他的事吗?” “我这弟弟遭遇极惨,家人都被恶人杀了,一个人流落到乾坤门,这才遇上我们……”楚歌便将他们的经历挑了些讲出来。 “这样啊……”了因听着点了点头,心想这少年还未入魔,不如留在我般若寺,经受佛法诱化,说不定能化解这场人间这场劫难,“想要恢复六识倒也不难,只是……” “只是什么,恳请大师指点。” “怕你们不愿意啊。” “怎会不愿意那,他就如同我亲弟弟,便是以我的命换都可以。” “小施主言重了,自然用不上谁的性命,只是这少年将来会遇上不同寻常的灾劫,老衲想留他在身边,好帮他化去。” “那为什么不愿意啊?”莫歆抢着说。 “只是时间恐怕会很长。” “请大师明示。” “也许十年,也许百年,也许此生,这关系的不止是他一个人,还有整个人间的安危祸福可能都系于此,你们能答应吗?” “这……这不合适吧,大师。” “这已经是老衲能想到的最好办法了,除此别无他策。” “可我们没法替他决定啊……”莫歆答道。 “那……那就答应大师吧,只是拜托大师,照顾好我这弟弟,他本就是个身世凄凉得可怜人……”楚歌低下了脑袋。 “楚歌,你……” “小施主,你放心便是,明日一早我们便启程带这位小施主回阎浮提的大般若寺,定光先带这几位施主到厢房休息。” 这定光肤色比中原人深很多,眉毛又粗又黑,一双大眼睛倒也显得和协调,他本是身毒的王子,据说出生时光明满室,于是自幼便出家为僧,取法号定光。 定光将楚歌等人引到了一处厢房便告辞了,留下了默默无语的楚歌他们。 “真的就这么把阿尘交给他们了?”莫歆问。 “是啊,楚大哥,就这样……”黄之豪也跟着问,几个少年纷纷围了上来。 可还有什么办法那,乾坤门是定不会帮他们了,慕家与千秋门又有仇,空灵山地处极北,能帮他们的只有这些和尚了,楚歌无奈的摇摇脑袋,将头垂了下去。少年们也纷纷低下了脑袋。 “实在不行,等他们医好阿尘,咱们再去阎浮提将阿尘劫回来。”楚歌猛然抬起头。 “嗯,我们不会丢下阿尘一个人的。” 这一夜伴着聒噪的蝉鸣,过的竟这样快。 天还未明,了觉便安排妥当了,他让了因和其他弟子都留下来对抗蚩尤,他自己一个人带着慕尘回阎浮提。 二十九章 烽火 钱财终究还是没能阻止这场战争,氐人国并未理会昆朝来使,烽火依旧不断,据记载这一役后白骨蔽野,过了几年才重新有点人气。 氐人国都是半人半鱼,在陆上作战并不利,于是请来共工与相柳。 铺天盖地的洪水卷来时,昆朝的军队傻在了那里,淹死了大半,剩下的逃到了高地,而在水中,氐人国的士兵更加的勇猛了。 再看北方,车原带领修真界与蚩尤的战斗似乎也并不占上风,眼看着大昆王朝在烽火中摇摇欲坠。 幽暗的墓穴中,陆岸,也就是蚩尤看着战报与氐人国传来的消息,不禁笑了起来,大笑着大笑着,突然变为了冷笑,喊到:“你们给我的,定会加倍奉还,哼,哼哈哈哈哈!”墓穴中回荡着这充满恨意的冷笑与话语。 慕尘醒来的时候,正一个人躺在一间木屋子中,周围充斥着檀香味,从屋外传来阵阵梵唱,怎么,自己死了吗? 原来了觉将他带回阎浮提的大般若寺后,为他连续做了七天的法事,将他自己强行封住的六识又开启了,看慕尘从这才去休息,吩咐弟子在慕尘门外守着。 慕尘站起身来活动了两下,也不知道自己这是睡了多久,身体好像几年没用过的木门,吱吱嘎嘎的,是做了个好长的梦吧,想想梦里父母的音容,长叹了口气,这口气一舒不要紧,肚子接着就叫出了声,慕尘笑了自己两声,便开口叫到“楚大哥,歆姐,知了……”一个个名字叫出了嘴,却没人应答,他有些不太适应,甚至有些紧张了,以往每次他从昏迷中,眼前都是那几个伙伴,这回是怎么了?想着推门走了出去,刺眼的阳光从脸上晃过,慕尘有些站不住,眼前黑了下,向旁边倒去,一双手扶了过来,隐约的听到,“快去禀告方丈,慕施主醒过来了……”眼前晃过一个光秃秃的脑袋,于是慕尘就义无反顾的晕了过去,这一定还是在做梦。 数不清的尸兵将几个身穿道袍的人和一个身穿盔甲的人围住了,看着身边一个个倒下的同门,那个身穿盔甲的大吼一声,将战甲脱下,手中一把闪着紫光的刀,一下斩杀了周围一圈的尸兵,“师兄弟们,我车原对不住你们,拖累你们陪我一起死在这了。” “师兄那里的话,除魔卫道,护佑苍生,是我们修道者分内的责任。”说着杀死了一个冲上来的尸兵。 车原本是带了一小队人出来探听军情,突然回来的闵万宗在一通乱指挥后又消失了,与大般若寺也闹翻了,车原没办法亲自出来打听情报,没想到遭遇了尸兵的大部队。 他们的动作越来越慢,身上也中了好几处伤,渐渐的绝望了,拼命的进攻,死前总得多拉几个垫背的。 就在这时,一条水柱卷了过来,接着数道白光也打了过来,一个白衣少年飞进了他们的包围圈帮他们击退了不少尸兵,那少年正是楚歌,“将军放心吧,大般若寺的师父们马上就来援救。” 原来,那天早上发现了觉已经把慕尘带走,莫歆提出接着去追,而楚歌却不同意,他怕,他怕被发现后反而害了慕尘,况且中原现在并不安全,反倒是阎浮提那边相比起来安全得多,他害怕像当初那样失去亲人,莫歆却不理会,瞒着他们偷偷跑了出去想去追慕尘和了觉,楚歌发现后带着般若寺的人追了出来,这离蚩尤冢已经很近了,万一碰上修行很高的妖物就麻烦了,于是就出现了刚才这幕,莫歆还没追多远就看见一大片尸兵围着几个修道者和一个将军,总不能见死不救吧,于是祭起渌洄,击了过去,楚歌他们也马上追了过来,加入了战斗。 没过多久,不远处便传来了诵经的声音,大般若寺的和尚也赶到了…… 阎浮提,大般若寺。 盛夏的太阳好像想要将人间蒸发掉一般,这阎浮提的太阳比起中土大了可不止一倍。 小木屋中散发着尘土的味道,与檀香味混在一起,十分刺鼻,几束光斜照进来,屋内白的晃眼,在一个木桌的两侧,一个少年和一个老和尚对视着。 “我凭什么不能走,凭什么相信你?”那个少年也就是慕尘向那个老和尚也就是了觉问到。 “因为你没有别的选择,况且中土现在危险的紧,你干嘛非要回去?”了觉也毫不客气。 “可我的伙伴们还在那,我必须要回去。”慕尘有些心急。 “便是你回去了,你又能帮上什么忙,你还记得你的梦吗?”原来在帮慕尘重开六识的时候,了觉已经到他梦里看过了。 “你……你怎么知道?” “我只问你,你还记得吗?” “记得……”慕尘垂下脑袋,他从没给别人带来过幸运,他带来的除了麻烦就是灾祸,也许真的像这老和尚说的,自己是非天转世,是天生受到诅咒的人,也许自己真的该离伙伴们远点的。 “你想通了?”了觉看着慕尘的样子问到。 “嗯。”慕尘重重的点了点头。 阎浮提的月较中土仿佛更圆了,木屋外慕尘正一个人看着月亮,对于那浓郁的檀香味和闷热的空气他还不太适应。 千里外的莫歆他们也正望着月亮发呆,白天逃走的时候偶然遇上了被围困的车原,掩护他们撤回了大般若寺的营地后,莫歆也没再逃,据车原说,蚩尤已经恢复了七成实力,再过一个月恐怕便没人能阻挡了,而且蚩尤这次向天界敬献了不少宝物,天界也不会再插手此事,此后中原恐怕不会再有好日子过了,不过他们还有最后一线希望,蚩尤是依靠死前留下的三件煞物复活的,只要能拿到其中一件,就可以再次消灭他,只是,这办法跟没有办法也没什么不同。 望着月亮,这群孩子正在担心整个人世的未来,可这个年纪他们本该在父母的佑护下,无忧无虑的玩耍。 过了不久,莫歆的眉毛舒展了下,嘴角也微微扬起,比起中土,阎浮提应该很安全吧。 大殿上,那泥塑的佛早已看不清面目,烛火在微风中摇曳,没过多久,风也沉寂了,烛火好像凝结在空气中了。 “不如这样,咱们假意与蚩尤结盟,结盟之时,趁机将那三件煞物偷来,如果事情败露,那便与他拼了,将军,大师,你们看?”楚歌很没有底气的问道。 “现如今,看来也只好如此,哎……”车原长叹一声,了因本就没什么主意,虽与乾坤门闹翻了,那也只是因为闵万宗,这车原他们还是信得过的,这时便打了个佛号,也叹了一声。 翌日,车原赶回乾坤门,一方面联系其他门派,共同商量这件事,一方面发书到南方请示阑帝。 阎浮提。 “那么,咱们开始吧。”了觉准备将大般若寺的心法传给慕尘,以帮他驱除心魔,他知道,如果最后还是失败,他此刻的做法将会导致更大的灾难,可他必须去试。 “嗯。”慕尘好像已经不会说别的话了,只是简单地回答着。 南诏,雨总是不断,天上仿佛有个被人遗弃了的孩子,止不住的哭泣。 “主人,为何还不动手?” 躲在黑色的袍子中,那双让所有人畏惧的眼正瞧着远处窗后的紫色身影。 阑帝元年的末尾,是一段并不太平的岁月,烽火劫掠着人间。 车原和楚歌在一处石室中,显然,其他各大门派还未认识到事情严重性,已经过了一个月了,还是未达成一致,他们觉得以那样的计谋取胜有违正道光明磊落的风范,更重要的其实是谁都不想冒这个险,搭上自己的性命,去为天下赌一场,就连乾坤门的人自己也起了争执,除了车原其他长老卦主都站在了保守阵营那方,现在唯一可以跟车原商量的只有这个少年了,这个时而看似稚嫩,时而看似老成,好像怀着很多心事和过往的少年——楚歌。 天下的重担便压在了少年稚嫩的肩膀上,还有一个月,再拖就没时间了, 楚歌跟莫歆他们说明后,大家出奇的安静,过了一阵,“我们一起!”便再没什么话语。 这次,他们必须想办法趁蚩尤去和车原会面时,想办法取到煞物,据说除了蚩尤身体中那两件外,剩下的那件在蚩尤冢的祭坛中,还有一个月,就会成功进入蚩尤的身体,也就是说,再过一个月蚩尤将完全恢复。 阎浮提,大般若寺。 出乎了觉的意外,慕尘不知怎么,在佛学上进步神速。一点都不像当初在乾坤门修行太上清天道一二重那样。 大概是心已寂,慕尘自那日醒来,被了觉点破梦境,点破心事,便觉自己不如就此远离伙伴们,也省得给大家厄运,于是每天只是在那低头诵经,修习大般若寺的法门,他在乾坤门因梦魇修行不顺,可现在却觉得解脱,于是进步飞速,甚至超过了一些修行一两年的小和尚。 了觉看在眼中,十分放心,中土事情又实在太急,于是决定返回中土,只是还有一件事不放心,佛界前几日不知是什么原因将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押在了他大般若寺,说押也并不是押,也就算软禁,和尚们想不透,但既然是佛界法旨,当然是要遵命的了,也不问原因,只是了觉隐隐觉得这小女孩与非天之事关系甚大,所以特意将她安排在大般若寺外不远的一处房子中,慕尘平常是不出寺的,应该也不会出什么大事,又再三嘱咐了留守在寺中的灵济,这才离开般若寺,赶去中土。 三十章 轮回 《成唯识论》有云;“有情众生,由四根本烦恼,轮回生死,不能出离。” 慕尘皱着眉头独自走在大般若寺中,自言自语。 “轮回,轮回……”原来昨夜看佛经时,看到了轮回一说,想到自己,心情竟久久不能平复,一夜未眠只是叨念这这两个字。 不知不觉中走出了大般若寺,寺中僧人都还在大殿做早课,也没人注意慕尘。 已到了盛夏,阎浮提太阳毒烈的很,还好大般若寺旁古树参天,也为这可怜的孩子遮蔽遮蔽。 像是那几日失去知觉般,慕尘只是叨念这这两个字,也不看路,走在松软的林地上,一脚深一脚浅的走着,突然脚下一绊,这才绊醒了慕尘,一个趔趄差点跌倒,连忙稳了稳身子,一本小册子从贴身的衣服中掉了出来,正是春秋崖藏书阁第三层发现的那本,慕尘瞬间傻在了那里,杨贤那红红的鼻子,圆圆的脑袋又在眼前晃过,并肩而战的伙伴们,谈笑奔跑的旅程,往事一幕一幕,不停的涌出,慕尘再也不去抑制,思念如洪水般不可抑制,鼻子一酸,便落下泪来,慕尘长啸着跑了起来,没什么法决,没什么咒语,就是最原始的奔跑,好像这样跑着跑着就能逃离这个可怕的世界,就能跑出轮回,终于没了力气,慕尘跪倒在地上,朝着北方出神的望着。 也许是将胸中的浊气排空,慕尘只觉的一阵轻松,此刻已经跑到了林子深处,鸟叫蝉鸣远处似乎还有泉水的声音,只是一条——没有路…… 慕尘凭着记忆的方向慢慢往回蹭着,只不过周围景致十分不错,与中土还略有些不同,所以慕尘的脚步也故意放慢了,好久没找到这么轻松的感觉了,只是旁边没有了那些伙伴,想着想着慕尘又走神了,还没等回过神来,就觉眼前一黑被撞倒在了地上,还没反应过来,又觉手中一热,便又被拉着跑了起来,安下神来才发现是一个跟自己一般大的女孩子,慕尘只觉脸上发热,没想到竟是一直红到了耳根,终于憋出一句:“怎,怎么了?” 女孩子瞥了他一眼还没等回答,身后便传来一声虎啸,只听那女孩子自己跟自己说到:“这鬼地方真要命,怎么什么都不好惹,跟三苗一点都不像。”说着继续拉着慕尘的手往前跑。可还没跑几步,前面又传来两三声虎啸,接着两只杏黄色的短毛大虎从林中蹿了出来。 “这死畜生,竟然这么聪明既然还懂得包抄,真是气死了。”说着停下了脚步,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形状奇怪的小盒子,将手放在上边,好像准备着随时掀开,这时后面那只短毛老虎也追了上来,那女孩这才给了慕尘一个正脸,女孩倒没觉什么,只是有些眼熟,而慕尘却是一震,只觉得头疼欲裂,像那日翻开小册子一样,一些陌生却又熟悉的画面在脑海中翻涌了起来。 “喂,喂,给个反应啊!我不会捎带着救了个废物吧,哎,真倒霉。”话音刚落,那短毛畜生就又大吼了一声,慕尘觉得有人拉自己,便从记忆中极力的脱离出来,只见那女孩正拿着那怪盒子冲着两只大虎来回挪动,还一边拖着自己向后退,那两只大虎好像对这奇怪的盒子颇有些顾忌,不过犹豫了一会其中一只还是扑了过来,那女孩子将盒子拉开冲向那只大虎,只见一团黑色的雾气冲了出来,隐隐约约的能看见一只白色的小虫子,只听“噗”的一声,那只带着黑色雾气的小虫钻进了大虎的身体,只见那只大虎好像十分痛苦的样子,在地上扭曲着,翻滚着,没过一会,身上就开始出现一个一个还在慢慢变大的血窟窿,那只大虎嘶吼一声,断气了,过了一会尸体就化作了黑雾,而那小虫子也不知钻到哪去了? “死定了,死定了,早知道就不跑了,这回竟然要做畜生的点心了,说着看了看旁边的慕尘,慕尘冲她笑了两下,挠了挠自己的脑袋,“哎,总不能害了这个傻子吧,我就引跑这只大虎,也算积德了,这群老和尚非得逼我信什么佛,也罢,快死了就信一次好了。”也不知是在说给慕尘听,还是在自言自语。慕尘听到傻子的时候明显呆滞了一下,无奈的摇摇脑袋,那女孩也不再看他。 另外那只大虎看见同伴凭空消失了,先是有点奇怪,然后接着变成了盛怒,大吼一声,就要扑过来,那女孩听到吼声,腿肚子都软了,哪还有跑的力气,便瘫坐在了地上,这时慕尘却挡在了她的前面。 “喂,傻子,别送死了,你要是听得懂就赶快跑,我拖住这只畜生。”慕尘回过头看了她一眼,又摇摇脑袋,显然她还不是很适应傻子这个称呼,“我叫慕尘。”说着又回过头看着那只短毛老虎,那老虎见慕尘好像很没把自己这个百兽之王当回事,于是又大吼一声,那女孩“哎”一声轻叹闭上了双眼,慕尘冲着女孩笑了下,显然这只老虎还没这样受过人类的挑衅,平常大般若寺的僧人遇见它,不愿杀害生灵,通常都避着,所以这老虎还从未见过在他面前敢这样的人类,大虎稍呆了一下,接着怒吼一声,扑了过来,这虎还不似中土的大虎,也不似君子国的花斑虎,这虎体形大而匀称,奔袭的姿势更像是修真界的一代宗师,大概是看大般若寺的人练习步伐看多了,这老虎也有所领悟,再配合它本身无比大的力气和敏捷,早就已经不是一般老虎能比得了,而且它又不像君子国的老虎那样温顺,进攻狠辣至极,不过慕尘自然也不是普通的人,真元力一提,与那只大虎扭打起来,虽然没有法宝但是融合着乾坤门和大般若寺两种法门的力量,稳重中带着轻盈,看到这里那女孩才舒了口气,冲着慕尘喊道;“你这个傻子,这么厉害,早怎么不打,害我浪费掉一个‘玉煞蚕’,真是的。” 听到傻子两个字的时候,慕尘明显晃了一下,差点让那只大虎伤到,瞥了那女孩一眼,女孩吐了下舌头便闭上了嘴巴。 慕尘与大虎缠斗了一会,其实并没真正出手,看准了一个机会,一掌轻劈,将那只大虎劈晕过去,清理了一下身上的草和泥土,走到女孩旁边,伸出手示意女孩拉着他起来,女孩‘嘁’了一声,自己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对慕尘说道:“本姑娘看上去很没用吗,我也干掉了一只大虎那,傻子,你怎么老是不说话啊?你变哑巴了吗?傻子?傻子?” “我叫慕尘……”慕尘一脸的无奈。 “哦,好吧,傻子,就叫你阿尘好了。” “阿尘……” “怎么了,傻子?哦,不,阿尘。” “没事,想起几个朋友来……” “光想有什么用啊,想了就去找呗,你不会也是被那群老和尚给押在这,啊,他们一定想让你做小和尚,哈哈。”说着就去扯慕尘的头发,“让我看看,这是不是假的……哈哈。” “哎,真是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你又是怎么回事,刚才听你的意思是说你是被押在这里的。” “嘁,本姑娘这么厉害,怎么会被这些笨和尚抓住。” “那你怎么还被押在这啊?”慕尘笑着问道。 “要你是我,也一样没办法,你打得过蚩尤吗?你打得过天界和佛界吗?” “蚩尤……”慕尘这才猛然想起来,中土此刻还在遭遇着一场浩劫,自己的伙伴还都处于危险之中,自己怎么能在这自己过安静太平的日子,又转念一想,自己总会给人带来厄运,说不定回去反而害了他们,正纠结着被一声“傻子”拉回了现实。 “傻子?阿尘?你又怎么了?” “哦,不,没什么,你是说蚩尤天界佛界是一伙的?你,你是什么人呐?”慕尘这才想起刚才那个奇怪的盒子。 “怎么了,傻子,害怕我了?嘿嘿,你姐姐我可不是什么好人呐。”那女孩仗着比慕尘稍高一点的身高,踮起脚摸着慕尘的脑袋,竟真装出了一幅姐姐样。 “呃……”慕尘一时语塞,便无奈的摇摇脑袋叹了口气。 两人边走边说,这女孩叫镜,是三苗人,她从小就跟父母学习蛊术,刚才那只‘玉煞蚕’就是父母给她防身的,几个月前她有次去密林玩耍,被一些半人半鱼的妖物抓去,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个昏暗潮湿的洞穴里,后来才知道那是蚩尤冢,蚩尤的故事她小时候自是听过的,但见了这真的当然还是有些害怕,可蚩尤也没把他怎么样,待她第二天醒来时,发现自己又换了地方,就这样从鱼妖到蚩尤又到天界佛界,最后被佛界押来大般若寺,她倒也不是很急,平常她也经常一个人偷偷跑出家去,玩上个把月再回家挨顿打,也就算过去了,所以她也并不急着回家。 两人就这样边走边聊,不免又提到了慕尘的过去,两人聊得很是投机不知不觉离大般若寺已经很远了。 中土。 与蚩尤约盟的日子终于到了,楚歌他们在蚩尤冢附近已经等了好久,对蚩尤冢外的防卫早就熟透了。 蚩尤刚一离开,他们便偷偷进了冢。 冢外,闵万宗阴毒的冲着他们笑了两声。 一切都那么顺利,比少年们想象中的顺利许多,顺利的让人害怕…… 古老的祭坛,那些早已凝固的鲜血和还在流淌的新鲜血液散发着一股诱人的血腥味,楚歌他们深呼一口气,定了定神。 祭坛的中央,被血液所包裹着,有一件黑色的东西,正无比贪婪地吸着那些血液,光望着那东西,仿佛就能听见地狱里的嚎叫与痛哭,身上的血好像也加速流动起来,像是要脱离身体冲过去一般。 车原一身素衣,半披着战甲,一个人在路上等着,烈日罩着大地,从黄色沙土上卷起一层一层的热浪来。 过了一会,不知是什么挡住了太阳,周围的阴影也在不断的扩大,一个八只脚,三头六臂,铜头铁额的大怪物慢慢出现在了视线里,这样子平常在战旗上见的多了,看见了这真的还是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见过兵主!”车原半跪了下去。 埋伏在周围的正道中人都屏住了呼吸,不敢出一点动静,万一事情败露便是拼死也要拖住蚩尤,给哪几个少年留出时间,天下的安危全系与此了。 蚩尤并没有搭理车原,反而向他四周的草丛中看了看,冷笑了声。 车原一颤,难道这么快就暴露了? “兵主为何无故发笑?”车原试探的问到。 “哼哼,无故?也罢,便让你们死的明白些。”说着举起乾坤门的掌门令牌。 “哼,没想到我乾坤门竟然会出这样的败类,哈哈哈哈……”车原大笑着撤去了身上半披着的战甲,“孩子们,车原对不住你们……便先以死相报了。”战甲落地的一瞬间,车原从中抽出了一把雕龙枪,冲向了比自己大上许多倍的蚩尤。“杀!” 埋伏在草丛中的正道中人见此情景,也不多说,纷纷祭起法宝冲了上来。 蚩尤冢,古祭坛。 少年们刚往那充斥着鲜血的祭坛迈了一步,就听身后一声冷笑。 少年们一颤,回头正对上了闵万宗那阴鸷的目光。 “没想到吧,你们这些愚蠢的人,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想以卵击石,蚩尤与昆朝谁的实力强,你们应该很清楚,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否则,哼,死!” 少年们从惊讶愤怒转向了平静,本来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少年是无所畏惧的。 像当初的杨贤那样,少年们并未回话,手中缓缓升起的法宝,代替了他们的回答。 阎浮提,密林。 走在林中与镜聊着天,慕尘不知不觉忘记了时间,忘记了一切的烦忧,在这个小女孩的世界里,仿佛从没什么不开心的事。 走着走着,慕尘背后一阵凉意,打了下颤,慕尘警觉的回过头去,却什么都没发现那感觉很熟悉,仿佛又回到了那个五月,那断弦的声音,父亲苍老的背影。 “傻子,你怎么了?” “没,没事,只是有点冷,起风了,应该是要下雨了吧。”慕尘已经习惯了这个称呼,甚至对世间的傻子都羡慕开了,他们何时有过烦心的事。 “这鬼地方也真是的,要不就热死人,要不就淋死人,你不知道,我刚来那几个月,这里就好像个大蒸锅一样,热得要死,现在倒好,热还没消,天天下雨,不过也好,也凉快了些。但比起三苗这可差远了,比起中原更是没法说,要不我也不用这么急着走了。” “嗯,是啊。”话音未落,乌云已经开始他们的盛宴了,天空接着就黑下脸来,几个闪拖着尾巴跑过,接着雷声也凑齐热闹,击起鼓来,为这场盛宴助兴。 “得,又来了。”镜抱怨着,向天咒骂了一句。 雨来的快,去得也快,只留下满地的泥泞,作为他的足迹。 这处密林十分大,慕尘和镜走了小半天,还是密密麻麻的树,时不时窜出几只小兽,瞥他们一眼,就匆匆溜走了,生怕被人当烤串给吃了。 走着走着,便也没那么多话可说了,两人便静了下了,只是静静的走路。 三十一章 死亡 佛教云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阴炽盛。 本在这如桃花瓣鲜艳的年纪不该接近甚至谈及死亡,可天后那双大手只稍稍动下指头,一切的悲苦也就接踵而来了。 “知了!”陈枫大喊一声,冲到了黄之豪前面,用身体替他挡住了闵万宗的一击,“枫……啊!”黄之豪看着倒在身前的陈枫,双眼完全变作了血红色,一双狐耳从头发中钻出,头发也开始变成银白色的了。 “啊!”举着一双大大的狐爪,黄之豪向闵万宗拼命的冲了过去,闵万宗脸色一变,他并未料到自己门下竟然还有如此异类,顿了下,冷笑着说到:“妖孽,藏匿于我乾坤门下,居心叵测,非我族类,其心必诛,受死吧。” 将重伤的莫歆扶坐在地上,楚歌也一声怒吼冲了过去。 除了黄之豪和楚歌,其他的少年都已经躺倒在地上了。 那原本泛青光的镜子早已充斥着红色,闵万宗阴笑一声,镜子飞向了正冲过来的黄之豪,他自己转向楚歌,并指念咒,只见各色的火焰刺向了楚歌,仿佛毒蛇吐出的信一般,瞬间楚歌的身上变多了十几处伤,“啊!!!”依旧没有停下来,楚歌疯了似的扑向闵万宗,而黄之豪也不管那镜子的纠缠,径直扑向闵万宗,那银白色的毛发早被鲜血染红。 是什么可以让人如此疯狂?是什么可以教人拚却性命?有什么能比得上年少时的友情那?什么都不为,一句话便可共死生。 阎浮提的密林中。 “傻子,你怎么哭了?”镜看着挂在慕尘脸颊上那颗正闪光的泪滴,问到。 “什么?”慕尘伸手触向自己的脸颊。“大概是进沙子了吧。”慕尘胡乱的抹过,他有种不祥的预感,却说不出,抬起头来,天边那轮原本闪的耀眼的太阳,变成了血红色,慕尘呆住了。顺着慕尘的目光,镜也看了过去,“好漂亮啊,我还从没注意过,这里的落日这么大,这么圆。”而此刻慕尘脑海中却是伙伴们不断流血的场景,黑暗的虚空中,那些不断哀嚎的熟悉面容。 “傻子!傻子?你怎么了?!”声音渐渐远去,飘渺起来,这是慕尘意识恢复前,听到的最后一声,梦中又回到了乾坤门属于他们的那个小屋,刚刚迈进,一切却又变了,头上绽放开大大的烟花,那是祭祖大典,烟花还没来得及落下,就化作了一个个大大的木书架,“杨贤那老头又喝醉了……”,慕尘伸手去抓,场景却又变化,草原、酸与,海边、泠浅,石室中,闪烁着的倾神印,君子国、城墙上,开满了星星的天,场景一个个切换过去,快的甚至来不及伸手去抓。 楚歌和黄之豪,终于也倒在了地上,望着阴笑的闵万宗,和他背后祭坛上被血液浇灌着的蚩尤煞物,楚歌和黄之豪相视一笑,楚歌笑着问到“还记得……君子国那场博弈吗?倒是又剩咱们俩了?”声音中透着掩饰不了的虚弱。 黄之豪轻轻点点头,“你信命吗?” “我信,但我还是要试试……” “嗯。” 两个人爬到一起,搀扶着站起,闵万宗看着两个人,不禁得意的大笑起来,“就让掌门我送你们一程!” 两个人,一个举起了狐爪,一个举起了流玦,向着对方…… “不要!”刚刚醒转过来的莫歆看着两人的奇异举动,大叫了出来,随着“噗哧”“噗哧”两声,莫歆再次晕了过去。 血液铺天盖地的涌出,楚歌和黄之豪笑着望着对方,古老的祭台再一次被新鲜的血液所充斥,肆意流淌的血液好像要吞噬这个世界,从远处看去,整座祭台仿佛活了过来,就像,就像狞笑的恶魔般,不过,却透出一种诡异的美丽,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闵万宗呆在了原地,听着两个少年低声唱出的咒语,和那一下下渐渐变弱的心脏跳动声,而祭台的中央,那蚩尤煞物中,仿佛也传出声音与少年们相和,年轻的声音和古老的咒语充斥在弥漫着血液气味的祭坛中,血液中仿佛有个恶魔,极力的要挣脱出来。 终于,少年支撑不住,倒在了血的海洋中,而恶魔也从血液中挣脱出来。 不知从哪传来的哭泣声,是无数冤死的魂魄在凄厉的哀叫吧。 路面上的沙子基本都被血液浸透了,可是蚩尤还是一点伤都不见,但车原那一袭白衣早就血红了,沾满了他的还有同伴们的血液,拿枪的双手在发抖,并不是害怕,只是已经没了力气,周围的同伴越来越少,一个个倒了下去。 蚩尤冷笑了声,“就凭你们这点修为,还妄想要打败我,哈哈哈哈,可笑啊,哈哈哈哈!”话音未落自己却抖了下,车原看准机会,积聚全身的力量,一枪刺了过去,这下竟然成功了,黑色的雾气喷涌出来。 “他们得手了,大家坚持住!杀!” “杀!” “杀!” 所有人又都围了上去,拼尽全力的厮杀。 “怎么,那个蠢货连自己徒弟都招架不了嘛,啊!”蚩尤嘟囔了一句又大吼一声,那原本巨大的身体再度膨胀了起来。 忘记了什么是害怕,脑海中只剩下厮杀。 三苗,昆朝军营。 阑帝元年,六月中旬,天降大旱以助大昆。 共工和相柳不知因何原因离开了氐人国,乙昊重新整顿军队,与氐人国再次开战,酷热的天气,好像要把人间变成炼狱,氐人国的士兵力量大大减弱,昆朝一连三次大捷,将氐人国的军队逼退七百里。 阎浮提,密林中。 一个小女孩正背着一个男孩走在泥泞的路上,一步步吃力的走着。 女孩口中不断咒骂着,可声音中却满是担心。 “傻子,你平常得吃多少啊,长这么重,等你醒过来,我非得也要你背我一回,不,十回……傻子,到底怎么了,还不到晚上那,睡这么早,和头死猪一样。” 慕尘依旧没醒过来,梦中,与伙伴们在一起的日子,一幕幕翻过。 三苗,舍天诏。 还是那抹紫色,好久没再动过,而窗外不远处那悬在空中的黑色袍子也好久没再动过了,她,陪伴着那些在雨中伫立的阿修罗像;他,陪伴着她。 在放晴了一个月后,非天阵又迎来了一场大雨,很大的雨。 蚩尤冢,祭坛。 楚歌,莫歆,黄之豪,正靠在一起,身上的伤口被包扎好了,星光直接洒在了身上,原来那幽暗神秘的墓穴变成了一座废墟,不远处是躺在地上断了气的闵万宗,还有一个灰色的背影。 顺着那灰袍人的目光,那干涸了的祭台变成了深红色,一个黑色的玉骷髅伫立在那。 原来,楚歌黄之豪血祭煞物后,强大的煞力突破了蚩尤布下的结界,完全释放了出来。将所有阻挡他释放的力量毁灭,而夜叉族人怕蚩尤力量太过壮大威胁到自己,早就打算除掉蚩尤了,派来灰空王来这探取消息,离着蚩尤冢还有很远,灰空王便感受到了那股力量,于是加速向蚩尤冢飞去,他到的时候,蚩尤冢早就变成废墟,只有八个少年和一个血肉模糊的人躺在地上,而远处一个黑玉骷髅诡异的站在祭台上。 灰空王走近一看,地上躺着的却是他认识的几个少年,于是便施起援手,只是除了楚歌,黄之豪和莫歆,其他人都已来不及了。 “前辈……”楚歌虚弱的声音传来。 “嗯?”灰空王回过头来,“醒的不慢嘛。” “还请前辈帮我一件事……” “说。” “那祭台上的是蚩尤煞物,看样子就是传说中的黑玉骷髅,请前辈帮我们,帮天下毁掉它……咳咳”声音越来越大,可还是透着无力和虚弱,说到最后忍不住咳嗽起来。 “毁掉它?” “是……”楚歌平息了下,回答到。 “你不知道修真界中多少人想要得到它?” “知道。可这煞物不毁,蚩尤便有机会卷土重来,天下苍生便又要遭难,这东西若落到心术不正之人的手里,怕天下一样浩劫……咳咳”楚歌激动起来,怕这灰空王也跟闵万宗一样,贪念驱使下,利用这种凶险煞物来修炼,这黑玉骷髅不比倾神印,若是用来修炼,怕是谁都会入魔。 “难得,难得……” “前辈,你……” “你放心,我说的不是那劳什子煞物,说的是你,不过我只是奉大夜叉王之命前来探取情况,不能擅作主张,你放心,大夜叉王是懂得事理的人,这煞物早晚是要毁的,你们三个现在伤得太重了,不如跟我回夜叉族疗伤。” “三,三个……他们……”楚歌嘴唇颤抖起来,眼泪却并没那么好控制,一滴滴落下。看了看旁边还没醒来的黄之豪和莫歆,楚歌生生的遏制住自己的情感,抬起头对着灰空王,“嗯。”他不愿意他的同伴再受什么危险了。 阎浮提。 夜晚降临,醒来时漫天的星星都在眨眼,身旁传来了匀称的呼吸声,慕尘定了定神,向身旁看去,镜白天那张顽皮的甚至有些男孩子气的脸入睡后恢复了它本来的面貌,精巧的五官,微微扬起的嘴角,慕尘不觉呆了,“傻子……”慕尘吓了一跳赶紧闭上了眼睛,装着睡了过去,可半晌就再也没听到声音,再睁开眼时,才发现,镜还在熟睡,刚才不过是梦话。慕尘笑了笑,轻声舒了口气,却又想起梦境中自己的伙伴们都……他实在不敢再往下想,只是不住的在心里安慰自己,那只是梦而已,只是梦。 慕尘站起来看了看四周,还在林子里面,不过离大般若寺应该已经很远了,一阵风吹过,带来了一丝凉意,看着还睡在地上的镜,慕尘总算稍有些安心,却又有些矛盾,自己配做别人的朋友吗?自己从来只会给别人带来厄运,是不是该离开了。想着想着便又入睡了。 “啊!这个傻子怎么还没醒啊,难道我还要继续背着他……”镜大声喊了出来。 醒来的慕尘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睛,就感觉一双柔软的手把自己托起,然后自己就靠上了一个虽然小但十分柔软舒服的背。 “本姑娘上辈子一定对你做什么缺德事了,哎……” 一股幽香透过衣服钻入了慕尘的鼻孔,小时候母亲也曾这样背过她,可镜毕竟不是母亲,慕尘脸上早就红的赶上天上刚升起不久的太阳了,可他却不想离开,他很久没有这么安心的感觉了。先是父母故去,再是伙伴分离,他太累了,想着过去种种不自觉的一滴眼泪落下,正好打在了镜的脸上。 “怎么啊!又要下雨吗?”传来了镜满是怨气的声音。 镜回头一看却正对上了慕尘那双还噙着泪的眼睛。 镜一下子不知该说些什么,反应过来后一把将慕尘摔到了地上。 “啊!”慕尘吃痛叫了声,“你干什么啊?” “嘁,醒了还不说,占了本姑娘这么长时间便宜,活该,不行,不能就这样算了,你说,你怎么偿还本姑娘……”镜也知道慕尘经历的事情,不愿再给他提起,于是将话题一转,“不行,你也得这么背我,背到本姑娘开心为止。”于是慕尘捂着痛处,无奈的听镜继续碎碎念。 中原,蚩尤冢废墟。 蚩尤本来失去祭坛中煞物的支持,也无所谓,可战了一会却发现,周围的人越战越多,原来了觉又带了一大批人赶了过来,很快蚩尤便显败势,本来这回蚩尤是有绝对把握胜利,所以未带一兵一卒,可看情况,他也只好选择脱身,以保全实力,可没想到逃回蚩尤冢后,他几乎站立不住了,整个墓穴都被毁掉了,若不是自己的精兵到安排在了别处,恐怕这次就真输到底了。 “啊!!!”冲着天长吼一声,那应该是陆岸的声音。 三十二章 桃花蝶谷 雨促难寐,桃花开未?倚枕风微,枕凉怎睡?轻捻旧蕊思摧,袅烟垂。 慵凭玉案烟花坠,薄酒醉,旧事空思累。秋千已毁,朱色落杜鹃飞,又啼悲。 蚩尤因为黑玉骷髅丢失的缘故暂且停止了对人间的报复,再加之氐人国的败退,多少给了大昆王朝一个喘息的机会,一切仿佛慢慢平静了下来,除了那不断运往两方边界上的辎重,人们也慢慢回到了原来生活的轨迹之中,只是言语中多少躲避着有关战争的一切。 春秋崖,几个穿着新道袍的弟子正拿着比自己还高的扫帚,一下又一下的扫在山谷中,留下一道又一道的细纹,细细的,仿佛人的心思。他们都是这次劫难留下的——孤儿。 闵万宗的死并没人知道,只说是去极远的地方为对付蚩尤寻找方法,由车原暂时代理掌管乾坤门的事务。 一阵风吹过,远处竟然飘来了红色的花瓣,打扫着山谷的少年们看得呆了,是桃花没错,可桃花的花期早就过了,循着花瓣走过的足迹,这群少年早就忘了师长的教诲,带着无法阻挡的好奇心,走入了山谷深处。 这山谷应该好久没人来过了,草已经齐膝了,被惊起的飞鸟,扑棱棱的扇着翅膀,并不欢迎这些不速之客,少年们在草丛中走了一会,一个转弯,这里正上演着一场桃花的舞会,满地满天的,都飞舞着桃花。 三苗,舍天诏。 紫袍的女子手中轻轻搓捻着一朵桃花,那花薄薄的,已经脱去了水分,大概是施加了什么咒法,形态还完好着。 还是那样出神的望着远处的阿修罗像,想起了些什么。 满山的桃花,无数紫色的蝴蝶,在空中飞舞着,有三个少年经常进入自己的视线,一人拖着一个比他们自己身高还高的扫帚,在草地的路上应付的扫上那么两三下后,看着远处执勤的师兄们离开,他们就开始了自己惬意的生活,玩耍,追逐,躺倒在草丛中,晒着带青草香味儿的阳光。 自己当时多么渴望变成那个女孩,去陪伴自己喜欢的那个少年啊,后来,也不知是什么缘故,少年们渐渐来的少了,有时偷偷跑来玩耍,可就剩下了两个人,一个女孩,还有一个就是自己心仪的那个男孩,可每次玩着玩着,两人就从欢笑中突然脱离了出来,看着天空,一言不发,眼中流露出天空的淡蓝,一如自己一样,可自己只不过是一只还未修炼成人形的小蝴蝶,也只有默默的趴在自己喜欢男孩的胸膛上,随着他心脏有力的跳动,而上下起伏着。 他倒也并不在意,看了自己两眼,便继续看他的天去了,从胸膛仰视他的脸颊,下巴上已经蹿出了几根胡须,并不明显,从身体上散发出那种男性特有的温度和气味,一切都说明着他的成长,自己闭上眼睛,直到他开口轻唤“小蝴蝶,我们得走了,自己在这好好的。”接着又是一声叹息,和那女孩并肩离去,只留下一句话“我们要也像蝴蝶那样无忧无虑该多好啊。” 从那天起自己就更加努力的去修炼,他想做的是一只蝴蝶,而自己想做的不过是一个极为普通的人,不想成仙,不在乎为妖。只不过是想陪在他的身旁,在他想说话时,陪他聊聊天,在他沉默时,陪他一起望着天。 自从那次,自己已经好久没看见他了,除了修炼,就呆呆的停在那棵桃花树上,那棵他曾经坐过的桃花树,那朵他曾经轻抚过的桃花。 自己就这样等啊等啊,直到有一天,有两个身影,一前一后,再次踏入这许久没有人气的地方,自己兴奋的冲了过去,却发现了周围地上伙伴的身体,还在痛苦的抽搐中,还没等反应过来,一束光就袭了过来,还好平时修炼的努力,拼着力气躲闪了过去,一个少年挡在了自己和伙伴的身前,那温柔的眸子好像在无意中瞥了自己一眼,他,还记得我。刚要沉浸在这小小的幸福中时,一个冷冷的声音传来,是最初的时候,三个人中的另一个少年,可现在他们都已长大。 “你让开。”声音冰冷而坚决,仿佛是命令,并不等待回答。 “师兄,停手吧。” “哼,这些蓝睛紫翼蝶惑人心智,怎么?你不想斩妖除魔,卫我正道了吗?” “哼,口口声声说是为了除魔卫道,还不只是想吸取它的力量,师兄,你不觉得‘正道’二字看着就可笑吗?” “好啊,你既然荒唐到了这种地步,为了替这些魔物开脱,连正道都变得可笑了吗?”那男子气急反笑,声音中的疯狂让人害怕。 “师兄,我知道你还在为宣素的事生我的气,可这事,我决不能让……抱歉了……” “哼。”冷笑一声,极力的压制着身上的怒火,整个人都颤抖起来,“你给我让开!”较之于之前那句,这句完全的冰冷了。 他却不动,那男子踩过我同类的尸体,走到了他的面前,两只手抓住他的衣领,用力的扯着,脖子上的青筋都鼓了出来,而他还是不动,最终那男子放弃了,一个人跑走了。 “现在,你们安全了……”他喃喃道。 我更愿意相信,那是在对我说,这次我没有留在这里,我跟着他出了山谷,他很快就发现了我,却也没表示反对,我就这么跟着他,他的房间十分宽敞,床上摆着两个枕头,一切都是那么的整洁,临窗的木桌上摆了一盆花,好像是为我特意准备的一般,我停在了上面,久久凝视着他。我清楚他有喜欢的人,可我并不在乎,我只是想陪着他。 这样安稳的日子并没有过多久,这天他急匆匆的回来,急急的收拾好了行李,留下了一封长信,便跑了出去。 我感到了,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我不想离开他,于是又跟了上去,趴在他的包裹里,闻着他衣服上他的气味,舒服的闭上眼,醒来时我正和他在云端中飞翔,没过多久,我们从云端中飞下,稳稳的落了地,当他看见从包裹里飞出的我的身影,明显的呆了一下,紧接着长叹一声苦笑两下。 我开始熟悉新环境,前方就是一个村庄,跟着他进了村庄,上下自由的飞舞着,有种说不出来的舒适和亲切,过了一段时间才意识到,这里的人都是蓝色的眼睛,除了他,那是双带着深深吸引力的紫色眸子,在这里他仿佛并不受欢迎,人们看他的眼神极不友好,像是在躲避某种祸端,可他好像早就习惯了似的,并不放在心上。 到了一户人家门口,那大概就是他的家吧,一声呼唤,两个头发已经银白,身体却还硬朗的老人打开了院门,那位久未见到孩子的母亲早就哭了出来,抱住他。 “孩子,这些年可苦了你了。”老人不断抽噎着。 “行了行了,快进屋吧,怎么突然回来了,有什么事么?”做父亲的虽然高兴,但总是这样温和妥当。 他帮母亲擦了擦眼泪,跟着便进屋了,我自己在院子的花圃中玩耍着,只要再过十年,我就能练成人形了,那时会不会吓到他那,想着想着,自己一个人偷偷地、幸福的笑了,就在花圃中睡了过去。 大概还有五年吧,之前的五年不知不觉的过去了,他的父亲修剪着花圃,他则侍弄着小院中的土地,他的母亲缝补着一些漂亮的物什,村子里也渐渐接纳了他,他毕竟帮了大家很多,驱逐野兽,灌溉田地,他的力气是全村最大的,而且总是用不完,日子很惬意,大概是对十几年未见的补偿,可他大概不会想到,再远隔千里的地方,人们并没有忘记他,更未料到老天总是会嫉妒那些生命中有小幸福的人。 村子突然忙了起来,也许是这里的人天生骄傲,不愿在任何人甚至神的面前低下脑袋,或许是,他们知道对的是他们,并不是神,可神却并不这样认为,他并不允许自己的权威受到挑战,神并没有什么合适的理由去对付他们,可有无数信徒愿为神去效劳,无条件的。于是从远处的天空中飞来各色的光,我曾见过,那是人,可以飞的,贪婪的人。 村子遭受到了袭击,每天都有人死去,就像一场屠杀,他用他的力量保护着村子,同时村子也庇佑着他。 我飞舞在村子的祠堂旁边,看着老族长一次又一次的祷告,向恶魔祷告,请求力量,来帮助全族度过危难,他也受了伤,可他们依旧拼命的反击着。 我知道,这样做可能得再过几百年我才能化为人,我才能让他见到我,可我必须这样做,我飞进祭坛,用我所有的真元,将我天生的力量赐予村落中的每个人。 我不曾想过,这竟会成为我这一生中最后悔的一件事,天神终于开始了进攻,理由很简单,祭祀邪魔,护佑非天,可神并没有亲自动手,还是那群信徒,他们成群结对的来到,他们屠杀,村子中的人眼睛虽然带上了我们族类的力量,可天神轻易地将他们的眼睛封住了,直到屠杀结束,幸存下来的却又在亲人的注视下死去。 曾经与他一起玩耍的那个男子终于来到,也许一切都要结束了,我有预感,他终于还是没有护住他的父母,看着父母在自己怀里咽气,他终于疯狂了,绝望的大吼,天地好像颤动了起来,他变得那样可怖,他们争斗了起来,我被一股强大的力量震晕了过去,等我醒来时,周围是开到天际的彼岸花,我知道,也许很难再见到他了。 桃花依旧在空中飞舞,只是那些蓝色的身影早已不见,过了许久,那些刚刚入门的孤儿才从花海里反应过来,“快回去吧,要是被执勤的师哥们发现了,又得挨顿骂。”说着,几个人向谷外跑去。 残阳下,被荒草遮蔽着,石碑上那已经模糊了的四个字——桃花蝶谷,只是已不见蝶。 阎浮提。 走在密林中,已经是从般若寺离开的第四天了。慕尘和镜时而玩闹,时而静静的走上那么一段,镜出门时带的干粮已经见底了,而慕尘压根就没做那个准备。 暮合四野,夜悄无声息的来了,白天里太阳的余温还没散去,慕尘和镜就那样并肩走着,闹了几乎一天,现在也就剩静静的走路了。 四周除了虫鸣,还有不时咕咕叫几声的不知名大鸟,只剩了一脚一脚草丛中蹭过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咕噜……” “咕噜、咕噜……” 肚子叫的声音打破了夜的寂静,引得漫天的星斗都一闪一闪的发笑了。 “喂,傻子,咱们已经没吃的了,都怪你,一顿就吃我两顿的量,现在怎么办。” “咕噜……”慕尘捂着肚子,耸了耸肩,一脸无奈和害羞,肚子其实早就替他回答了。 “总不能饿死在这吧,那本姑娘岂不是亏大了,你快去找点吃的啊!” 慕尘点点头,看了看周围,只有远处突然耸起的一处小山坡,和周围密密麻麻的树,上哪去找可以吃的那? “喂,你又傻了啊,别愣着了,本姑娘可是快饿死了。”说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啊!什么?!” 镜坐下的一瞬间,一个毛茸茸的白色物体从她身下快速的闪出,倒是把她吓了一大跳。 “是兔子,快追。”慕尘一下来了劲,虽说在大般若寺熏陶了月余,可现在自己毕竟是饿了,何况还有旁边那个真正很能吃的,只好委屈下这只可怜的兔子了。 兔子一见这光景,没命的撒开腿就跑,大概在心想,后面这两位,是得多久没吃过饭了,那看自己的眼神怎么像看没了毛烤好的兔子一般。 两个人决定采用老虎追自己的办法一个追,一个去堵,慕尘脚程快,自然是他绕路去堵。 看着两个人突然少了一个,兔子先是松了口气,可在看后面那位,看着自己阴笑的眼神,不禁打了个寒颤。果不其然,另一个人突然出现在了前方。 慕尘和镜同时向兔子扑了过去。 “啊!”“哎呦!” 只见两个人满脸的草和泥,同时捂住了自己的脑袋。撞得还真准。 兔子一见,马上又从两人中间跳了出去,继续逃命。 慕尘随手从地上摸了一块石头,掷了过去,到嘴边的肥兔,怎么能轻易放过。 只见远处被石块砸中的那只兔子,晃了两下,晕倒在地,团做了一团。 “你早露这一手,本姑娘也不至于跑这么久,还撞到脑袋,哼,看在是你抓住的份上,留给你一只腿好了。” “啊……” “怎么,嫌多么?” 小山坡上,夜晚的微风带走了些燥热,满天的星星正看着坐在山坡上的一对孩子。 腾起的火焰烤的兔子滋滋啦啦的冒油。香味勾起了兔子里的馋虫,慕尘的肚子不知叫了几回了。 “不准动,还没烤好那!” 镜瞥了慕尘一眼,慕尘伸向兔子的手不由讪讪地缩了回来,轻轻按住咕咕叫的肚子,眼睛却一直盯着串在竹竿上的烤兔子,几滴油顺着兔子金黄金黄的肉滴了下来,落入火焰中发出滋滋的声响,慕尘不住地吞咽着口水,不时还不忘嘀咕几声,“小心那,别烤焦了。” 镜白了慕尘一眼,自言自语地不住念叨着“我虽知道从寺里面出来的人,个个脑袋都被山门夹过了,却不料捡了你这么个傻子,不会烤兔子还不说,怎么还像是个饿鬼托生,没过几天就吃了我那么多干粮,现在还指手画脚的,真是的……”慕尘起先还回上几句“我不是傻子”,到后来再也不答腔了,肚子里的馋虫兴奋地叫着,忍不住又将手向兔子伸去。 “啊,好痛。”慕尘吃痛,叫了一声,向镜看去。镜得意地笑着,扬了扬白净的手说“你要再来动兔子,就打的更狠了。”慕尘默默地瞥了她一眼,也不再争腔,只是暗暗叫苦,怎么就遇上了这么个刁钻的姑娘? 过了半晌,听着油汁从鲜美的兔肉中钻出后,跳起又摔碎的噼里啪啦声,慕尘再次将手伸向了兔肉,这回子镜却不阻拦了,慕尘边偷瞥着镜便继续伸向兔肉…… “啊……”一声惨叫,慕尘正对着自己的手指一个劲的吹。 “哈哈,叫你不听话,怎么样,烫着了吧?”镜忍不住的笑。 慕尘一脸郁闷的看着镜,“天啊!救救我吧,把我面前这个女孩变的像一点女孩子吧……啊哟!”镜又一脸得意的扬起闲着的那只手,好像在欣赏一般,一副可不是我打的表情。 闻着肉香,萤火虫也成群结队的飞了过来,在天上变换着不同的舞姿。 镜捧着大半块烤好了的兔子,正美滋滋的啃着,慕尘只握着一根兔腿,一口一口慢慢嚼着,一脸舍不得马上吃完的样子,还不住的嗅着。 “瞧你那可怜的样子,本姑娘就再赏你点。”说着撕下一半,朝慕尘扔了过去,“怎么样,本姑娘手艺不赖吧?” “嗯,唔……”慕尘不住的点头,嘴中塞的满满的。 “总是离家出走,肯定得留一手啊。”镜得意的说到。 “簌簌、簌簌……” “什么声音,你听到了吗?” “唔……”慕尘摇了摇脑袋,还大口嚼着一个烤兔腿。 还没等镜再张口说话,一个黑色的东西从草丛中窜了出来,一下卷住了慕尘,慕尘只感到胸一闷,瞬间没了知觉。 “啊!”镜尖叫一声跳了起来,看着那黑色的身影将慕尘拖到了地底下,不远处的土地也不断地隆了起来,镜当即追了过去。 路越来越泥泞,丛林也越来越密,大概几百步,镜就没法追了。 一个碧绿色的水潭,水潭对面就是悬崖,向左右望去,似乎是没有尽头,周围怪树的影子加上湖上的水雾,好像到了三川途的源头般,就是在这,隆起的土地到头了。 镜在湖边来回踱着。 慕尘苏醒的很快,睁眼时,四周只是一片漆黑,自己被一个冰冷滑腻的东西卷着,好像那日在那迦龙宫一般,慕尘暗暗运起真元力,还好,只是被普通的蛇毒暂时麻痹住了一会,并没什么事,刚深呼了口气,就觉身边一阵冰冷,无数冰凉的湖水往口鼻中涌入,慕尘连忙闭住呼吸,自己还在被卷着不断的下沉,不过他却不急,他身上还绑着泠浅给他的龙符那,在水族中自是谁都不怕的。 很快就又脱离了那冰冷的水,应该是一个大大的蛇穴,不过看样子有人工雕琢的痕迹,也没多想,慕尘在好奇心驱使下就这样被卷着走,他想看看到底是要带他去哪。 镜在湖边踱了几步后,决定下水去找慕尘,扔下一块石子,“咕咚。”听水声便知这是个很深的湖了,镜在湖边深深地呼吸了几口,纵身跃入了水中,三苗本就多山多水,镜更是从小便喜欢在水中玩耍,所以水性自然很好,三两下,就到了很深的地方,只是离湖底依旧很远,“呼。”不远处传来划水的声音,镜定睛看了过去,一条十分巨大的蟒蛇正摆尾向一暗处游去,镜先是一惊,但清楚大蛇并未发现自己后,随即划水跟了过去,隐隐约约看见蛇尾处好像有个人影,于是跟的更紧了。 脑袋已经像炸锅了一般,已经太久没呼吸到空气了,镜知道自己坚持不了多久了,这次是她在水下待得最久的一次了,幸好,很快她就又呼吸到了空气,虽说是带着一股腥味,甚至腐臭的空气,紧跟在大蛇的后面,才看清,蛇尾处只是个普通的男孩,还昏迷着,并不是慕尘。镜心下奇怪,继续跟了上去,看四周,不像个蛇穴,更像是哪个贵族王侯的墓穴。 甬道曲曲折折,四处好像都有人盯着自己,是当年殉葬在这里的冤魂还不肯离去吗? 看着黑暗的甬道,和不停蠕动的大蛇,仿佛这是条直通阿鼻地狱的通道一般。 慕尘从最初的好奇转而变得紧张了,只是不停安慰自己,自己可是修道中人,便是妖邪在此横行,又有何惧,只是那一双手已经冰凉并且满是汗珠了。 四周幽暗并泛着腥臭味,仿佛置身于野兽的腹中。 被大蟒拖行了一会,也不知拐了几处弯,只是越深处便越黑,到后来,周围的甬道上竟然有长明灯燃着,慕尘确信这是个墓穴了,还是个大墓。 “砰。”慕尘突然被甩了出去,狠狠摔在了湿冷的石壁上,落下后才发现,这里已经挤满了像他这般大的昏迷了的男孩子,慕尘一惊,看向大蟒,大蟒却并没有要果腹的意思,甚至理都没理这挤了一地的新鲜食物,拖曳着长长的尾巴,不紧不慢的离开了。难不成蛇把这里做了窝,还学着人的样子储藏起了食物? 三十三章 阿鼻 《如是我闻》:“生拥皋比,殁沉阿鼻。” 慕尘独自在甬道里走着,握紧双手,一如当初在落音湖下,只是现在,身旁早已无人相伴。 这是个极其大的墓穴,不过更像是一座城池,一座被遗忘在地下的城池,自己应该还只是身处城外,并没有真正接触到这座地下王城。 沿着甬道前行,长明灯的光将少年的影子映在墓道的壁上,变形的有些诡异。 走着走着,反而没了害怕,只是多了伤感,也许这生注定独自一人了。 不知不觉,来到了墓室的门口。 一座相当大的墓门,前面有两个石柱,石柱上刻着两条巨蟒盘绕在石柱上,蟒张着巨口,好像在守卫着墓穴。 ‘死生之域,擅闯者,巨蟒之颅,且环于首!’ 墓门上刻着这一串文字,只是是用阎浮提当地的文字所写,慕尘并不认识,但也猜出了个大概,墓门口无非就是刻着些警告盗墓人的诅咒。 慕尘伸手去推墓门,只听‘吱嘎吱嘎’,墓门并没有打开,慕尘下意识的从墓门口跳了开,果然,两股火焰从上面喷向墓门口,抬头看去,那两个本冲着墓外甬道的蟒头早就转向墓门口了。 慕尘呼了口气,幸好反应快,要不还没等进墓就烧死在这了。 慕尘再次走到了墓门口,门依旧没有变化,只是被灼烧的有些发黑,伸手摸去,却是冰凉。慕尘警惕的看着两个蟒头,再次伸手去推墓门,这回总算没发生什么,墓门轻易的就被打开了,慕尘看了看四下,迈步径直走了进去。 墓内与墓外简直是两个世界,并没有想象中的潮湿和腐臭,墓内干燥却又凉爽,空气中竟然还飘着一股香味。慕尘却并不敢放松,每一步走的都小心翼翼,仔细的观察着周围,墓内比墓外亮上许多,走在墓道的中间都能看到两边的壁画,雕刻的大概是墓主人的生平吧,看样子应该是阎浮提的某一个王,杀光了自己所有的兄弟后,顺利的继承了王位,当上王后,带着军队四处扩张,势力十分壮大,不过十分残暴,屠灭了许多座城池,生性喜欢奢华,几乎耗尽国力来修建这座墓,有人反抗过,可最终还是惨死在他手下,终于,墓室完工了,这天也正是王的女儿下葬的日子,检阅墓室时,工匠们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于是启动了墓室的机关,跟这一代暴君一同关在了墓中,由于墓的位置是一直保密的,所以并没有人知道墓在那个地方,而知道的人也都死在了墓中。工匠们杀死王后,自己也无法离开了,于是将这些事情刻在了墓室入口的墓道上,虽然不认识文字,但慕尘从图画上看出了个大概,只是后面的故事,工匠们已经无法再刻了。 这位残暴的王其实并没有完全死去,当时的阎浮提跟中原相似,王不仅控制着军队和政治,祭祀占卜等也是由王来控制,这位残暴的王当然也是一位十分高明的巫术师,他用巫术将自己的灵魂固定在尸身上,直到一条巨蟒无意间闯入,这位残暴的王于是再次施展巫术,控制住了这只巨蟒,让这只巨蟒替他逮来童男,不断吸收这些童男的阳气,直到等来预言中可以复活的那一天,按预言上来说,明日应该就是重返人间的那一天了。 慕尘向墙壁下看去,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又顺着墓道走了几步,反应了过来,工匠们的尸体那?心中一紧,马上安慰自己,工匠们雕完这些,大概去了别处。 墓室中安静极了,只有长明灯在闪烁,在无风的墓室中,一晃,一晃的。 又走几步,来到一座桥旁,桥十分长,桥下有些浑浊的水中雕着许多蛇柱,蛇头冲着桥,仿佛在看守着这条道路。 当年的大蟒大概就是从这游进来的,看到周围刻着的同类,也不知那大蟒会做何感想。 慕尘定了定神,刚要迈出步去,“停下……傻子!”,听到有人大喊停下时,慕尘吓得几乎就要瘫倒在地上了,接着一句傻子将他拉住了。回头看,镜也正看着自己。 镜的脸上一点也不见之前的焦急了,虽然脸上写满了狼狈可却又透着股得意,“真不知道你这么傻,是怎么躲过门口的机关的。”说着从身上摸出一个盒子,掂了掂,冲着桥扔了过去,那盒子在桥上弹起又落下,好像一个烫到脚的人,之后便是一串机关被开启的声音,两边的石壁上,箭如飞蝗般弹出,蛇嘴中也接连喷出一串串火焰,不一会原来那看似十分坚硬的长桥竟然完全化了。 慕尘无奈的看了镜一眼,镜马上又瞪了回去“我怎么知道这桥这么不经烧……” 慕尘摇了摇脑袋,自己还没学御气飞行,就算学了也没什么法宝,龙符虽是厉害但自己根本不会用,这回只能回去了,对着镜说:“走吧,就是一座墓,也没什么好看的,说着转身冲着镜,镜却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怎么了?这鬼地方有什么好待的。” “刚才我进来的时候,墓门好像是关上了,至于现在……” 慕尘双手拍到了脸上,抬起头望着高高的墓顶。 “好吧,游过去?” “要是水下还有什么机关……” “那我先游,若是我没有事,你便过来,若是我……你自己小心。” “不!”斩钉截铁的回答。 “听我说,现在没什么别的办法了,总不能在这等死,我好歹是修真界中的弟子,就算傻些,修为比你高,应该……不会有什么事,从前我一直听别人的,这回,你得听我的。” “不。”镜的语气弱了些。 “我十岁那年,父母被人杀了,几个月前,与朋友散了,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不过我跟别人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带来厄运,可你还有你的家人,我死就……再说也不一定啊。” “不……”镜的眼泪几乎就要出来了。 “怎么,做别人姐姐的,也哭鼻子吗?好了,我去了。”说着径直跳入水中,两三下便到了中间,凫着水,回头示意镜自己很安全,却看见镜的表情,由放心到惊愕又转到害怕,随着镜那一声“小心!”慕尘回过头来,一个硕大的蟒头就在自己鼻前,大蟒张开了嘴巴,一股恶臭扑鼻而来。慕尘正要逃开,大蟒那冰凉滑腻的身躯已经缠了上来,又是一阵胸闷和眩晕。 “傻子……”带着哭腔的声音。 在大蟒的缠绕下,慕尘使劲摇了摇脑袋,好像有什么东西正使劲往外拉扯他的意识,慕尘不断地摇着脑袋,运起真元力,将蛇毒压制下去,意识才慢慢清醒过来,睁眼时,下意识望向了岸边,只是岸边并没有人,慕尘一吓,四处望去,才看见镜已经下水,正朝着他游过来。慕尘无奈却又很开心,开心却又很担心,老天果然没让慕尘失望,又一条大蟒浮出水面。 慕尘先是一急,向身上摸着,想找什么东西去对付这两条大蟒,这时刚好摸到了那伽龙符,马上将龙符扯了下来,摧动真元力。虽然不会使但法宝应该都是这么催动的,当初自己也好像就是这么逃出升天的。 蓝白色的光芒不断闪烁,一把剑握在了少年的手里。 这龙符本是水族至宝,可大蟒只不过算水族的近亲,况且此时被巫术控制着,更不会去理会龙符,不过就算不能控制,有着极强的水族法宝,慕尘已经有了胜算。 一只手催动法宝,另一只手结出法印,一道闪电向着另一只大蟒击去,自己挥剑斩向了身旁这只,面对这强横的法宝,大蟒自然伏诛,而受到了闪电攻击的大蟒颤抖了下,转向了慕尘。 不断施着法术,牢牢的吸引着大蟒,慕尘冲着镜傻笑了下,又被镜白了一眼,“哼,傻子,有这么厉害的东西不赶快拿出来,想急死我吗?”慕尘无奈的叹了口气,斩向了那只大蟒,只不过同时,水中又浮出了三四只,看着周围越来越多的蟒蛇,慕尘深深吸了口气,对镜说“快游过去,我给你断后。”说着游向镜,一把将镜揽住,边向对岸推去,边斩杀着池中的蟒蛇,整个池子都化作了红色的,躺满了残缺不全的蟒蛇尸体。总算游到了对岸,跑了几步,本以为那些蟒蛇会追出来,可蟒蛇并不上岸,只是在水中“嘶嘶”的吐着信。慕尘和镜这才安下心来。 只不过更危险的正在前方等着他们,走了几步,又是一道墓门,这回慕尘吸取了上次的教训,先催动真元力,用龙符在镜和自己的周围布下了一道防御的结界,又结好法印,随时准备用艮卦中的防御法术,因为自卑,对于这些基础法术的修炼慕尘比乾坤门的其他弟子都用心的多,而且威力不知为何一直比其他人都要大上许多,虽然在楚歌的小组中并不是很明显,虽然每次的比赛都会输,但也许只是因为它的自卑,他总不相信自己可以,其实他的法术已经十分出色了。 门吱嘎一声打开了,并没有什么机关,只是这墓室里的香味较外面更重了,慕尘和镜小心的走了进去,这个墓室空空荡荡的,竟然连点装饰的东西都没有,四下看了看,心下奇怪,于是停下了脚步,除了香味,依然没有任何东西,周围连个看起来能开启的机关都没有。奇怪中,慕尘抬起了脑袋,“哇,快看!”于是镜也抬起了脑袋,是一个悬在空中的水晶棺材,棺材的上方是一幅巨大的壁画,画里的女子仿佛正看着这对少年。 “这……刚才墓道里那些壁画好像并没有提什么女子,这女子是谁那?” “说不定是他的王后妃子什么的……管她那,那王那么凶残,她肯定不是什么好人。”镜回答到。可慕尘并没有这样想,自从那次龙宫的遭遇后,慕尘似乎特别容易陷进正义邪恶的怪圈中,到底什么是对,到底什么是错? “喂,傻子,发什么呆那,不会是看上了壁画上的这个漂亮姐姐吧。” “姐姐?对啊,看画上她应该比咱们大不了几岁,肯定不会是王妃之类的了,说不定是那王的女儿,对了,我想起来了,就是他的女儿,甬道的壁画上好像提到了,说不定就是因为有人杀了他女儿和家人,他才变成这样的……”言语中慕尘好象有意的给那位死了几百年的王开脱着什么,至于为什么,慕尘自己也不知道。 “好吧好吧,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才懒得跟你这个傻子争,只是现在该怎么办,好像已经到头了,这墓室看上去应该没这么小啊。” “外面一定还有什么机关,咱们先出去吧,别打搅她了。” “哼!”镜加重了鼻音,也不管慕尘自己就往外走,离开了龙符的结界,脚下咔嚓一声,接着就是一阵响动,地上显出了一扇门,镜想到没想就将门拉开,仿佛不是刚才那个机灵得意的镜了,开门的瞬间,几道寒光从洞口飞出,慕尘马上冲了过去,用龙符挡下,还好速度快,镜并未伤着,只不过镜似乎并不领情,又冲慕尘重重的哼了一声,接着却又尖叫一声抱住了慕尘,慕尘的脸一下红透了。“怎,怎么了。” 慕尘望向地上被自己挡下的寒光,既然是几个还在蠕动的虫子,“不就是虫子吗,你们家不就是炼这个的,你还害怕啊。” “不,不一样,父亲说过这种蛊,这蛊不是一般的蛊,需要九百九十九个童男的头颅做祭礼,这种蛊粘身即亡,连救的机会都没有。” “这,这么恐怖……”下意识的慕尘也紧紧抱住了镜。 “你、干嘛?” “哦……抱歉,我没想怎么样,别害怕了,有我、有我在那,咱们要不往下走?”慕尘像是在安慰她也在安慰自己。 “都到这了,反正也出不去,走一步看一步吧。” 慕尘点了点头,抓住了镜的手。 “若是男子喜欢女子,便该握紧她的手挡在她身前,替她将所有困难艰险挡下。”妈妈慈爱的声音突然又回到了耳边,慕尘心中突然安定下来,握紧镜的手,向下走去,而镜也并没反抗。 这里并没有香味了,却也没有腐臭,只是阴暗的如同阿鼻地狱。 向下走了几步后,四周突然亮了起来,长明灯的突然燃起,吓了他们一跳,不过马上便安下心来。 墓室布置的古朴,安宁,并没有想象中的杀伐之气,和血腥的气味,几乎每一面墓壁都雕刻着上层的那个女孩,一个巨大的石棺正冲着上面那个水晶棺,像是一个慈祥的父亲盯着怀中被守护的女儿。 没错,那女孩是他的女儿,他本来就应该是王位的继承者,虽然他并不喜欢,可他的兄弟却不一样,对权力的追求几乎疯狂,他们暗中投毒,却没想到毒死的是他们大哥的独女,王陷入了绝望,自己的女儿被想要谋杀自己的兄弟意外杀害了,他终于崩溃了,他从没像那天一样疯狂,不停的杀戮,王宫里几乎处处都溅满了血,他杀了他所有的家人,他登上了皇位,他还是无法接受事实,他开始战争,他在报复,他要所有人都陪他痛苦,一边他却建着这个巨大的墓穴,他知道他早晚要陪他的女儿,工匠们将墓室的机关打开时,他却笑了,仿佛被原谅了的孩子,他本想就这么解脱了,可他突然想起了什么。 轮回之后,自己就不会再是自己,更是在也不可能见到女儿,他拒绝死去,他会巫术,他成功的留下了自己,他不满足,他要复活自己的女儿,他要再次陪在自己女儿身边,哪怕只有一天,他等待着,等到了造反的工匠全部死去,等到了自己也不知等了多久,终于,蟒蛇在地上蠕动的声音再次叫醒了他,他知道机会来了,他控制了这条大蟒,招来了更多的蟒,他控制住了它们,他命它们掳来童男,接着最古老的巫术,他等着,等着再见自己的女儿,明天就是他们重返人间的那一天了。 三十四章 魂归 握紧镜的手,小心翼翼的继续沿着台阶往下走。 这种安宁在这种墓室里更显得诡异了。 终于,迈下了最后一阶,什么都没有发生,如同上面的墓室一般,竟是连个机关都无法找到。 “真奇怪,一般像这种大墓应该是机关重重才对,这里怎么却透着股平和之气?” “也许,他并不想像活着时那样,他一定是遇上什么事了,他也许只是想好好的跟他的女儿待在一起,也许……” “哼,不管怎么样,他杀过那么多人,我现在就把他这烂棺材捣毁去。”说着一把抢过了慕尘手中的龙符,冲向了那石棺,“不要……”慕尘还没等拦住镜,墓室中便起了变化,原来橙黄色的长明灯变得血红,四周鬼哭阴风,仿佛从天堂一下跌到阿鼻地狱。四周的墙壁突然裂开,一具具尸体走了出来,看着装束,应该是修这墓的工匠们,没有完全死去的王用巫术控制住了他们,让他们变成了一个个人蛊,将他们藏到了墓中守护着自己的尸身。 镜一下子呆在那里,不知所措,慕尘冲到她身边,将龙符拿回手中,拉住镜,看着正慢慢逼近的人蛊。 “小心蛊毒……” 从人蛊的口鼻中,慢慢蠕动出来一些什么,一遇到风便接着冲向慕尘和镜,正是刚才看到的那种蛊,慕尘摧动真元力,布下结界,同时试着用离卦的法术攻击那些人蛊,一束束火焰飞向了人蛊,在它们身上着了起来,它们立刻发出了‘呜呜’的惨叫声,只是那火一会便自己灭了,人蛊却逼得越来越近,将他们逼向石棺,退着退着,慕尘听到了什么,回头看,石棺自己打开了,一个穿着残破战甲,腰上別剑的尸体从棺中挺了起来。 “天啊……”要不是慕尘拉着,镜差点就站不稳摔倒在地。“现在怎么办?”镜望向慕尘,“只能拼了。” 慕尘要试着用龙符去使用法术,对镜说“一会我就要将结界撤下了,你躲在我背后,千万要小心……” “干嘛撤结界啊……” “怎么,害怕了,有我那,嘿嘿……”慕尘又干笑两声,他自己也并没有把握,用法宝施术的方法只是自己曾经在小册子中看过,却并没有用过,这次没办法,只能赌一把了。 结界撤下,人蛊们好像加快了速度,后面的王也阴笑出声来。二十步,十步,人蛊们越来越近,慕尘的汗一滴一滴落在地上,而镜却很安静的看着他,也不催促也不责备。 五步,依旧还没完成,慕尘的脸色应过度的使劲而苍白了,镜笑了笑从慕尘身后迈了出来,挡在了慕尘前面,面对着那些丑陋的人蛊,慕尘大惊,“快回来!”,镜却并不听他的,又向前迈去,慕尘正到施法的关键处,根本没法移动,只得更加用力,快速将法术施出,人蛊们停止向慕尘的方向前进,它们开始向镜靠拢,围住镜,慢慢的,包围圈越来越小,可镜却好像并不害怕。 “啊!!!”慕尘大吼一声,终于成功了,一条火龙从龙符中腾起,随着慕尘冲向了那群人蛊。 “傻子,怎么样,我就知道我不会有事,我只是想让你也尝尝着急的滋味。” 慕尘笑了下,挥剑砍向周围的人蛊,将他们逼退,火龙也飞了过来,只一个瞬间,人蛊们就化成了灰烬,一声龙吟,火龙又转过身去向王飞去,王拔剑而出,还没到时候,他还不可以死去。 举起那把杀了无数人的剑,冲着火龙,竟还是那么不可一世。 慕尘似是想到了什么,眼前突然一片漆黑,又能看见东西的时候,自己已经身处一片荒野,天近的都快吻上了大地,乌云在头顶如乌鸦般盘旋,低头看自己怀里正安详的躺着两个老人,渐渐的声音也回到耳边,雷声、雨声、哭泣声、哀嚎声,抬起头,天空中那身影是那么的不可一世,不知为什么,是愤怒或是别的什么涌上了胸口,“啊!!!”大声怒吼。 “傻子,傻子?你怎么了?”耳边传来轻唤,睁开眼时,镜正拽着自己,焦急的问着。 “没事,让你着急下,比平常可爱多了。” “你的眼睛怎么……”镜并没有想象中那样伸手打自己。 “怎么?” “怎么变红了。” 还没来得及回答,不远处一声大吼,像慕尘刚才一样。 “镜,你怎么了?” “你,刚才也是这样……” “没事的,我只是个傻子,又不是什么杀人无数的坏人。” “真的么?”低到连自己都听不太到的声音,镜有些不太认识眼前这个少年了,害怕的她却还是去牵起了慕尘的手,紧紧的牵着。 “嚯嚯……”突然传来了刺耳的笑声。 火龙消失了,墓室中又恢复到了那血红色的光,慕尘的眼睛也像这光一样。 王身上的战甲早已烧化,身上的皮肉和头发也已经发焦,“嚯嚯……”嘶哑的笑声从王的喉咙里爬出。 慕尘看向他,眼睛好像更红了,身上也开始往外飘出黑色的雾气。 “傻子,你……” 听到声音,黑色的雾气停滞了下,“我没事……”还没等说完,黑色的雾气便更加快速的喷涌而出,将慕尘包绕起来。 他突然甩开了镜的手,一步一步走向那个不可一世的身影,身后镜的呼唤已经听不到了。 耳畔回荡着千年前的哭喊与哀嚎,脚下一步比一步沉重。 王再次举起宝剑,还不到时候,还不可以死。 举起龙符,慕尘突然跑着刺向了王。 黑色的雾气顺着龙符的剑尖喷出,刺向了王,王侧身挡剑,连退了数步,“还不可以,还不到时候……”喑哑的声音。慕尘却依然那样,他只不过是砍向一个在梦境中的千年前的人。 王,再次暴吼一声,躲过慕尘的剑,挥剑砍了回去,血液从腰腹的位置上喷涌而出,绿色的雾气沿着伤口和血脉向上攻去,很快却又被黑色的雾气压了回来,黑色的血液继续喷涌着,慕尘却好像没有了意识,又是一剑斩去,镜在旁边已经看呆了,她想冲过去,她想带走慕尘,可她不敢,她也做不到,眼前这个人已经不是她认识的那个傻子了。 王和慕尘就这样互相砍杀着,身上早已出现数不尽的伤口,慕尘眼前已经是尸山血海了,他想离开,他害怕,可周围除了尸体还是尸体,他在尸体中艰难的走着,突然间抬头,那个不可一世的身影正冲着自己冷笑。 愤怒和仇恨将自己完全的控制住了,又是一声大吼。 龙符洞穿了王的胸口,拔出又是一剑,削掉了王的脑袋,倒下前,那个早就该死去的王喉咙中爬出了两个字“女儿……”空洞的双眼还直勾勾的盯着顶上的那个墓室。 慕尘的意识也突然回来了,看着自己亲手砍下了王的脑袋,听到那声无奈的呼唤,慕尘苦笑了声,倒了下去,身上的黑气也迅速钻了回去。 镜犹豫了一下,还是冲了上去,慕尘身上无数道伤口还在汩汩的往外冒血,镜将自己的袖子撕了下来,给慕尘包扎上,“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慕尘依旧昏迷着,却一把抓住了镜的手“求求你,带我回家,带我回家……” “好,咱们这就回家,马上就回家。”背起了慕尘沿着石阶一步步的往回走去,虽然不知道怎么才能出去,但镜相信,自己一定能带慕尘回去,就像他每次都能成功的护好自己那样。 墓室又恢复了原来的安宁,只是多了具魂归天际的尸体,也许,在那里他能见上女儿一面。 又来到了那个蛇潭,只不过大蟒们失去了王的控制早就四散回家了,镜看了看背上的慕尘“咱们也回去。”拿着那个又变回环形的龙符又跳下水去,龙符拿在手里,在水下呼吸并不困难了,镜将慕尘的手打开,十指相交一块握住了龙符。也不知潜了多深,突然感觉到一股寒流,镜逆着那股寒流带着慕尘游去,穿过一个长长的蛇洞,果然到了墓外的水潭,再次呼吸到外面的空气,感觉可真好。太阳还没出来,但星星也就只剩下了几颗。想了想墓中那些已经被毒死的孩童们和王死前那无奈的眼神,镜摇了摇脑袋,让自己不要想那么多了,现在最重要的是赶快找到有人的地方,看慕尘这样子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沿着那个大湖走了好久,终于出了密林,远处一个小村正飘着炊烟,在迎接黎明的到来。 三十五章 梦醒 黑暗的小道上,仿佛置身于凶神的腹中,什么都看不见。 突然,一束光照了过来,是爸爸妈妈,他们正笑着朝我招手。 “爸爸妈妈,我要回家,我害怕,我要回家,带我回去吧。”我向他们奔去,他们却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了黑暗之中,我呜哇一声蹲在地上哭了起来,周围又变黑暗了,天地间好像只剩我的哭声,我蹲在地上,双手抱肩,我害怕,我不想一个人面对这一切,我好累,我想就这么睡过去,该多好,蹲在那,一只温暖的手突然搭在我肩上,“楚大哥,歆姐……”回头看去却是伙伴们已经远去的笑脸,“不要走,求你们了。”我大声呼喊着每个人的名字,直到他们全部消失在黑暗之中,我已经哭的没了力气,我质问,冲着无边无际的黑暗质问,“为什么?为什么?”身体变的冰冷而沉重,熟悉的感觉,我已不在乎了,就这么死了吧。 “傻子……” 镜正在床边轻声呼喊着。 镜背他到那个小村后,语言不通,看着慕尘全无血色的脸,她几乎绝望了,从小村中走出,几乎站立不稳。 “你们是中原人吗?”希望终于还是来了,镜像抓住了根救命稻草般,摇着那人,诉说自己的遭遇,恳求救治,那人是四处云游赏景的修道中人,刚从村外游玩回来,从远处看到慕尘的乾坤门道袍,于是过来询问,上前一看,这少年竟还曾与自己有过一面之缘。 将慕尘带回村中的一处房子,上好药后,那人只是摇头,“这里不是中土,没那么多灵丹妙药,醒还是不醒,就得看他自己了。”说着叹口气,走出屋外。 镜在床前,带着哭腔的轻声叫慕尘。 “傻子,你还没背我那,你答应过的,你不许死……” “镜……”四周依旧黑暗一片,只是镜的声音不断从远处传来。 “还不能死,我答应过镜,陪她回去。” 撑着沉重的身体,我又站了起来,一步步的向着远处那声音挪去,“风落……”“傻子……”我的头痛的要炸裂一样,月光从外面照了进来,白色的身影,好眼熟啊,“是你吗,镜,怎么长这么大了?”我问,她却并不理我,远处的呼唤还没有停止,我继续一步步的向前晃,那白色的身影在前方不停的舞蹈,跟我总保持着一段距离,我问,她也不答,仿佛只是在指引我。身体越来越轻,我向前飞速奔去,可她总是在我的前方,突然,一片光亮,仿佛刚出生般,我已经跑得筋疲力尽,模糊中睁开眼,我看到你了,镜,你穿白衣服的样子,好漂亮啊。 在镜惊喜的叫声中,我睡了过去,很安宁,没有噩梦。 闻着饭香,睁眼的时候,一轮明月正挂在眼前。 慕尘醒了过来,一连串的喊叫,身上怎么被缠的和僵尸一般啊,怎么这么疼啊。试了试,还好胳膊腿还在,撑着床站了起来,试着走了两步,除了满身的疼痛,也没什么了。 打开屋门,一桌子的饭菜,远处院子里有两个人,一个是镜,另一个背影很熟,但慕尘想不起是谁,想着想着心里一股无名的火竟然窜了上来,总想将镜旁边那人撕裂,也不只是为了什么,慕尘努力平静下来,走了过去。 “傻子,你醒了啊,这位是……” “南逐师兄,怎么是你?” “小兄弟记性还不错嘛,只可惜你南师兄光顾着赏景了,不记得你叫什么了。” “师弟慕尘,见过师兄。” “你们认识啊?” “忘了跟你说,当年在乾坤门我们有过一面之缘的。”南逐回答到。 “傻子,这回你可得想好怎么谢谢我了,虽然是他救的你,但要没我,你可早就死在那墓中了。” 看着南逐和镜,本应该高兴才对,可心中却十分不舒服,也不知为什么,看着他们俩谈笑的样子,老感觉自己竟是多余的。 “既然醒过来,一块进去吃吧,也尝尝你南师兄的手艺,要不是这姑娘拦着,我才不等你那,哈哈,你师兄我做饭也是一绝哦。” 听到镜要等自己一块,心中一下子舒服了回来,闻着那饭香,肚子又咕噜咕噜的叫了,还没等南逐和镜动,慕尘三步并作两步,朝饭桌跑了过去,“喂,好你个傻子,我等你,你竟然不等我,你给我站住。”镜在后面叫着,也跟着跑了过去,南逐跟在最后笑着也走了过去。 “虽是些山间野菜野味,但有你师兄我秘制的香料,也是人间美味了吧。” “这兔子……不是你做的吧……”口中又被兔子腿塞住了。 “这倒真不是,这是镜丫头做的,你怎么知道的?” “这么好吃的兔子,也就她能做出来了。”使劲咽了下去,慕尘忙不迭的说到。 “果真这么好吃,我得尝尝。”说着南逐也撕了块肉,放到嘴里。 “确实不错。” “是吧。” 两个人正说着,见镜一直不搭话,奇怪的看了过去,镜的嘴里早就塞满各式各样的菜和肉了,腮鼓鼓的,像只受了惊的河豚,南逐和慕尘一口饭接着就笑的喷到了旁边,镜抬头看向两人,“笑……什么……笑,吃有什么好笑的……”慕尘和南逐笑的更欢了,镜一只兔腿就扔到了慕尘的脸上,香味充斥着口鼻,慕尘接过便大口嚼了起来,也不再笑,腮也鼓了起来,比镜更像那受了惊的河豚,南逐直接从椅子上笑到了地上,这回慕尘和镜一同翻着白眼,“一点都不懂吃的妙处……”异口同声的说了一句,这回,南逐已经捂着肚子笑的不行了,眼泪都出来了,赏玩了几十年,没想到最好玩的景竟是今天才看见,慕尘和镜也不管,只是大口的吃着。 夜深了,将满桌饭菜随便那么一收拾,众人就准备睡了,一共两张木床,南逐不客气的先占了一张,“两个小孩子家,哪有那么多事,你们凑活凑活吧。” 镜到也没说什么,直接躺了上去,给慕尘留出一块空来,出生入死过,早就没什么顾忌了,可慕尘此时却已经红透了脸,像个待嫁的小姑娘似的。见慕尘这样,镜乐得不行了,还逗慕尘,“来乖乖的到姐姐怀里来睡觉。”慕尘脸更红了,犹豫了下还是躺了过去,脑中浮想联翩,总也睡不着,可耳畔已经传来了镜匀称的呼吸声,隔壁房间也传来了南逐的呼噜,于是慕尘闭上眼睛,强迫自己睡去,可还是没有得逞,就这样到了半夜才因为疲累睡了过去。 睁开眼,又是美好的一天,南逐正好准备去三苗更南边的南荒赏景,于是顺路带慕尘他们一程,南逐的法宝是一副古画,上面画着山水,与南逐相配极了。 画卷展开后极大,南逐带着镜和慕尘便腾空向东北飞去,一路上慕尘和镜也没什么聊得,只听南逐讲他这几年游赏的风景,慕尘和镜自然羡慕到了极点,除了讲这些,也就是慕尘问问有关御气之术,南逐指点几句,然后再也没别的什么可说。 众人一路无语,越过高高的雪山,南逐御着画卷一路向东,不一会听见下方有隆隆的流水声,南逐御着画卷向低处飞去,一边掏出《奇景志》翻了起来,“没错了,就是这了,山川相依,水湍峰险,走,咱们下去赏赏。”说着,御着画卷降在一处山道上。 不远处,有当地的山歌传来“天又高来地又矮,月亮去了太阳来。山上溪沟有爬海,石板上面生青苔……” “还是这地上舒坦啊……”南逐深吸了口气,“走,那边看看去。”说着顺着山路走了过去,镜和慕尘便跟了过去,林间的空气格外清新,南逐与慕尘和镜走了没几步就遇到了那唱山歌人的,那人青布包头,内穿着对襟的紧身汗衫,外面套了一件敞襟的宽胸长衫,裹着麻布绑腿,腰佩一把砍刀,肩上还挎着弩弓箭包,想必是当地人出来打猎,南逐上前与他打招呼,他们由于常与中原进行交易,买卖些生活必需品,所以也通中土的话,虽是有些生疏,但也能简单交谈,南逐简单说明了下情况,给了他一颗不小的珍珠,然后便被领去了寨子,路上时不时被深谷所阻,当地有特有的溜索,慕尘他们便不行了,最后干脆一起乘着南逐的画卷,由那当地的人指路,那人最初还有些害怕,没一会也就习惯了,对这画卷大为好奇,用简单的语言跟南逐兴奋的谈着。 通过交谈得知,他是他们寨子中族长的彭勾,也就是长子,名叫阿洪黑,正在山中寻一头熊的踪迹时,遇上了南逐他们。 不一会便到了山寨,这寨子依山而建,分为两层,用着数不清的木桩支撑着,好像长了无数的脚一般。 走进寨子里,别说慕尘和镜了,南逐也对这建筑大为称奇。阿洪黑便给他们介绍起来,这里的人家不同于中土,大都用竹篾笆做外墙隔墙,用木板或石板作为屋顶,房屋一般都为两层,楼上又多分成两间,外间待客,并在地上挖有火坑,四周垒着石头,坑上放着的那个石三角架,是用来架锅烧火做饭的。内间是睡觉和储藏东西用的,楼下放些农具杂物要么就关畜生,楼板也是用木板或竹篾席制成的,铺到架在斜坡地上的那许多木桩上即可,建他们这么个寨子,要全寨的男女老少一块的话,只需一天就能建成了。 阿洪黑引着南逐他们到了他家的竹屋,让他们在院子里稍候,自己先去跟父亲说明下情况。 慕尘、南逐和镜便在院子里等着,人还没出来,就听楼上传来一声号角声,不一会寨子里的人就都聚集到了族长家里,手里各各都拿着一个大个的黑坛子,这可把慕尘他们吓了一大跳,难不成遇上了土匪?南逐祭起了画卷,慕尘也拿出了龙符挡在镜的前面,这时阿洪黑才陪着父亲笑呵呵的出来,原来黑坛中装的都是当地人家里自酿的美酒,刚才那号角是迎贵客时为召集寨中众人所吹的。慕尘他们这才放下心来。 原来族长听说儿子的际遇后,便知来的不是普通人,早些年轻时候也去过中原,听说过有些人不同他们这些凡俗的人,是上天下地无所不能的,便怀疑儿子遇上的就是,于是连忙让儿子吹起迎客角,其实他们正遇着麻烦,也是希望慕尘他们帮一把。原来他们的族人原先不住在这里,他们原来的寨子,被一群白衣放人给侵占了,这群白衣人统治着他们怒苏人,对待他们比猪狗还不如,于是他们才逃到这里建立新的寨子,可白衣人很快就发现了,于是经常来劫掠他们。 怒族人一向的好客,更何况现在还有求于人家,于是这场酒一直喝到了晚上,连月亮都好奇的伸出了脑袋。 怒族人好酒,慕尘他们作为客人便不得不喝,总不能辜负了人家的好意。 南逐又是一大碗酒下肚,知道自己已经要受不了了,当即站了起来,“族长有什么事就直说吧,我这酒量不是很好,在这么喝下去,我要是醉上个十天半月,恐怕你们这事也不好办了。” “那我就直说了,最近这怒江来了一大批白衣人,也不知是哪迁来的,他们手下有个极为厉害的巫师,我们族里的巫师抵挡不住已经被他害死了,没了巫师的帮助,我们族的这些个勇士就算再厉害,也抵挡不过他们,所以恳请几位帮我们怒苏人抢回属于我们的土地。” “这个呀,好说好说,我倒是很久没跟人斗法了。”南逐显然是喝的有点多了,根本考虑都不考虑就答应下来,只听怒族人一阵欢呼,接着就是一阵碰杯的声音,南逐干掉最后一碗扑通倒了下去,而慕尘和镜早醉在那了。 三十六章 故土 起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很高了,南逐正躺在一个竹屋内,起身揉了揉太阳穴,努力回想着昨晚上到底答应了人家什么,可就是想不起来了。 南逐推门出来却见外面厅堂之中,慕尘、镜正与阿洪黑坐着闲聊,一见自己出来他们就都望向了自己,慕尘和镜一脸迷惑的看着自己,阿洪黑却在憨笑着,自己只得装作胸有成竹的样子去套套话了,刚走过去,还未开口,阿洪黑便先说起话来。 “兄弟,走吧,咱们先去祭神,祭完神可就看你大显身手了。” “南师兄,你还真答应他们帮忙打仗了。” 南逐只好尴尬的笑了笑,“小事情吗,解决了这里的问题,咱就回中土去帮你那些小兄弟们。” “咱们走吧,南兄弟?” “嗯。” 一出屋子,就见寨子中站满了身穿藤甲,手持竹矛,腰胯砍刀,肩扛长弓的怒苏汉子,看来就自己睡觉的这会功夫,人家已经连夜把四散的队伍招齐了。 这些怒苏族汉子,生的十分精壮,平常在寨子中生产劳作,一旦出现战事接着就能冲上战场。应该是平日在太阳底下劳作的多了,一身肌肉都晒成了古铜色。 望着他们坚毅的表情,和眼神中对故土的渴望,慕尘突然心动了,一股热血涌上,对着南逐和阿洪黑说道:“南师兄,我陪你们去吧。” “你这伤,还是先养着吧,虽然没什么大问题了,但还是先不要再打斗了。” “对啊,小兄弟,那群白衣人里有个极为厉害的巫师,很难缠的,你既然有伤,还是在寨子中歇着吧,等我们好消息就是了。” 慕尘知道有南师兄在,自己去了可能还反而碍事,但是看着怒苏族那支人数并不算多,却斗意盎然的部队,慕尘打心里想去跟他们并肩战斗。 镜望着慕尘,也不说话,只是站到了他身边,又牵起了他的手,就连镜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也许这就是父母说的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她第一次见慕尘时,因为正在逃命,只是觉得有些眼熟,后来在一起经历了生死,竟然每晚都能梦到穿一身白衣的慕尘。 慕尘没想到镜会有这样的举动,脸一下变得通红了,镜的眼神明显是不想让身上有伤的自己再去冒险,但动作却又像是再说,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站在你这一边。 那种感觉,慕尘说不上来,但他隐约懂得,那该就是喜欢的感觉。 “我没事的,我恢复得快,伤早就好了。” “那我也要去。”镜抢着说道。 “哈,你们这些孩子,到时候在战场上我可不一定顾得上你们,对方的底细可还不清楚那,再说你又没什么修为,还是别去了啊?”南逐笑着摇了摇脑袋,谁没年轻过啊。 “反正他去,我就要去。”镜的语气很坚定。 “我可以保护她。”慕尘将镜的手握的更紧了。 “好吧,真拿你们两个小孩没办法,那个阿兄弟,不是说要去祭祀吗,现在就去吧。” 这怒族人大都是以动物为姓,阿洪黑,不过是他在同辈之间用的称呼,更提不上姓这么个奇怪的姓了。但他倒是并不在意。 “好,只是这祭祀的规矩是不允许女人在场的,这位姑娘……” “那我陪她在这,你们快去,回来咱们一块出发。”慕尘向着阿洪黑说。 “好吧,好吧。”说着就带着南逐从人群中穿过,原来的寨子被白衣人们占了,祭坛和神树自然也被占领了,怒族人于是现垒了一个用石块堆成的祭坛,祭拜他们的神灵天地,求这有灵的万物护佑他们能重回故土。 怒苏人世代居住在这怒江江畔,面对的不是汹涌奔腾的怒江就是怒江两岸像被老天劈开似的悬崖峭壁,再不用说什么森林猛兽了,但是这同样也是他们生活的来源,他们就依靠这险恶的环境在这险恶的环境下世世代代的繁衍下来,所以他们对这万物都是敬畏的,坚信每个生命背后都有神灵。 南逐终究还是被怒苏人的淳朴虔诚感动了,跟他们一起匍匐在地上,向万物祷告,其实修真的人大多都缺少对自然的敬畏,力量越强就越自以为是,以为自己纵横天地无所不能,却忘了这也不过只是借助自然中一小部分力量而已。 祷告结束,怒族人又拿起了盛酒的碗,南逐一看头都大了,怎么又喝啊,早知道自己也在寨子里等着了,刚想找借口溜走,阿洪黑那张带着憨笑的脸已经凑了过来,竟贴到了自己的脸上。 “啊,你这是干嘛?”南逐惊出一身汗来。 “南兄弟,我们与你不同,这次上战场还不知道能不能回得来,就陪兄弟喝了这碗同心酒,兄弟认识你这么个神仙似的人物,就是死也值了。” “兄弟哪里话,干!”南逐听到这,那感动自是不必言说,这地方虽然偏远,被那些个冠冕堂皇的中原人说成未开化的蛮夷之地,可这普天之下又有多少人能如此真诚,南逐当即也拿起碗来一干而净,这一碗酒他还是没问题的。 阿洪黑也干了个一滴不剩,憨憨的大笑起来。 回到寨子,稍作整顿,与寨中剩下的人做了道别,就向着故土出发了。 他们原来的寨子并不算远,只是其间地形陡峭,跨了好几个天堑,怒苏人脚程不慢很快就到达了目的地,南逐他们这时也从天上降了下来,原来一路上就像刚进寨一样,南逐他们御着画卷飞在天上,地上怒苏族的勇士们开始还有些顾虑,没想到刚一到地方,自己的首领和这几个人从天而降,他们顿时自信满满了。 阿洪黑拿起了号角,偷袭是他们所不齿的,他们跟那群白衣人不一样,就算光明正大的战死,也不愿阴险卑鄙的求胜。 白衣人们显然是好久没听到这战争的号角声了,一时竟没反应过来这是要打仗,还在疑问是哪来的人吹起这种玩意了,直到第二遍响起,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才慌张的跑回来。 “那群怒苏人又杀、杀回来了。” “慌什么,去请大巫师。” 这白衣,又称摆夷,本来这族人大都散居,是崇尚佛教不喜战争的这么一个民族,但偏生这支部落的首领是个放人,又碰上了北方来的一个巫师,那巫师帮着他,竟把号称怒江之上最能征善战的怒苏部落给打了下来,这一下这首领可乐坏了,直封这巫师做部落里的大巫师,那巫师倒也不反对,只不过也并看不上这首领给他的东西,只是不知什么原因,一直呆在寨子中。 “大巫师他已经去了。”刚才报信那人又回来了。 “那就好办,集结我们的队伍,跟大巫师杀出去,这回杀他们一个不留。” 山坡之上,两军之间。 “是你?” “这中原人果然是既不守信用又爱多管闲事啊。”那身着灰袍的巫师竟是夜叉族的灰空王,这可把慕尘下了一跳。 “怎么这个人你认识?”镜疑惑的望向慕尘,问了出来。而南逐和阿洪黑更是相同疑惑的眼神。 “他是夜叉族的王,我们有过几面之缘,他倒是救了我好几命。” “他说这不守信用?”南逐继续问道。 “我本答应他不南下,可偏偏赶上蚩尤复活,我不能离去,后来我和伙伴在常羊山遇到了刑天,再后来我也不知怎么回事就昏了过去,再后来的事你也知道。” “南下的事我也就不再追究,只是这三苗是定不能去的,除非我死了或者你死。”灰空王声音本就冷冰冰的,这句更像是让人到了极北雪原一般。 “三苗那么好的地方,凭什么不能去。”这句却是镜说出来的。 “没想到小兄弟你桃花运不错,之前那小女孩那。”灰空王故意问道。 “你胡说些什么。”镜却又抢先说道,眼睛却狠狠盯着慕尘。 慕尘虽跟她讲过自己的伙伴,但有意无意的不去提莫歆,倒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就是害怕,至于害怕什么,恐怕他自己也不知道。 “你想知道她在何处吗,跟着我来便是,哈哈。”说着就一下不见了,接着出现在了远方。 “抓紧我。”说着话,慕尘已摧动龙符。 “你要去找谁?”镜的语气很弱,眼眶甚至有些发红,她不知为什么会这样,对这傻小子就这么上心,一点都不希望别的女孩跟他有一点关系。 “别瞎想,我的伙伴都在那,相信我。”慕尘又握住了镜的手,脸却又红了起来。 镜望着慕尘的眼睛说道:“我信你,父亲教我不要相信别人,但我信你,你不是别人,但请你千万不要骗我。” 灰空王在远处看着眼前的景冷笑着,“去还是不去了,小兄弟,莫不是忘了旧人?” “我不会骗你的。”说着祭起龙符,带着镜冲向了灰空王。才开始还有些不稳,渐渐的也就好了,第一次自己御空飞行,还带着女孩子,慕尘别提多兴奋了,更何况马上就要见到自己伙伴了,只是这灰空王速度实在太快,自己也无法分心想别的,专心的追去。 这灰空王一走白衣人们接着便慌了神,要不是南逐劝着,恐怕这次死干净的就是他们了,站在故土上的感觉是真的不错,但如果故土之上,不见故人那。 三十七章 故人 寻世间,六合八荒,真心相付者,几人? 年少交心,世事迁,终也难渡,再不复狂奴故态。 恨那些,蝇营狗苟,总拆散对对鹡鸰,摧折棠棣。 相思旧游,几幕对床风雨。而如今,茕茕孑立,欲饮万盏千杯,不过焚断肝肠,却也好过,心似灰凉。 看着方向,慕尘心里有些奇怪,刚才还说要阻止自己去三苗,现在这方向却又是越来越靠近三苗了,真不知他脑子里在乱想什么,镜也有同样的疑问,只不过飞在空中,速度太快根本没法问。 终于灰空王速度渐渐的慢了下来,在一处山坡下停了下来,四周很是平坦,只有零星的几棵树兀自立在那。 “我先回去禀报大夜叉王,要见的人就在山坡后面,刚才你们在空中该也看见了。”灰空王说完便又消失不见了。 “这家伙脾气还真不好。”镜朝他消失的方向嘟囔到。 “走,见见我的伙伴们去。”说着拉起镜就跑上了山坡,刚跑到山坡上镜就将慕尘的手甩脱了。 “别让你那姐姐看了烦心,哼。”慕尘听着镜这语气无奈的吐了吐舌头。 翻过山坡,果然不远处几座石碑旁边站着三个人。 慕尘兴奋地跑上前去,那石碑前的几个背影正是楚歌莫歆和黄之豪,虽然觉得哪里有些奇怪,慕尘却也顾不得了,直冲到他们身边,刚冲到他们身边,慕尘脸上的笑和身体却一块僵住了,那根本不是石碑,是墓,那墓碑上赫然刻着其他几个伙伴的名字。 “他们……”慕尘像是无法相信的一直摇着脑袋,浑身颤抖起来。 “阿尘?!” “他们怎么死的……”慕尘握紧了拳头,努力的想要平静下来,但根本就是徒劳。 “阿尘,你听我说。” “你们为什么丢下我?”慕尘终是承受不住,扑通跪倒在了地上,镜不知发生什么事,本不愿过去,但见慕尘这样却又忍不住关心起来,向他们走了过去。 “阿尘,你冷静点……” “是我不配跟你们死在一起吗?” “你在说些什么,他们走了,大家都不好受……” “呵……你们为什么丢下我,连最后一面都不想让我见嘛?”慕尘伏在了墓碑上。 “阿尘……” “我偏要见,我偏要见!”慕尘开始疯狂的用手去刨碑下的土。 莫歆一把将他推倒在了地上,“够了。” 慕尘不理会,跪了起来继续去刨。 “够了,你给我住手!”莫歆一掌把他打出了好远,慕尘一口血吐了出来,眼睛变得血红,直瞪着眼前的莫歆。 “你干什么!”却是刚走过来的镜看到了这一幕。 莫歆傻在了原地,她不知怎么会这样,她一点都不想伤害慕尘,她向慕尘走去,想要扶起慕尘,可她刚一走,慕尘便爬了起来向另一个方向大吼着跑了去。镜朝他们看了看,也跟着慕尘跑了出去。 莫歆和黄之豪刚要御器追去却被楚歌拦下了,“他离这越远越好,他不能在往北了,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说着望向慕尘离去的方向,使劲用鼻子吸了口气。 慕尘脑子里已经完全空白了,他只是不断的跑,跌到,爬起,继续跑,身后镜就这么默默也跟着跑。 很快慕尘再次跌倒的时候没再爬起来,镜这才追上前去,慕尘本就是强撑着一身的伤,这回恐怕伤口又感染了。 将慕尘翻过身来,摸摸额头,已经发起了高烧,也还好山里草药比较多,于是镜扶正了慕尘的身体,先从四周寻回了些草药,镜对这草药是熟悉至极的,从小就跟着父亲到山林里去捉虫,连虫带药认了个遍,就是这认识归认识,煮起来一切就又都不一样了,镜也只能碰碰运气。 镜先把火生好,用慕尘身上的龙符将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砸了个坑,还好身上的水倒是带的足够,不用再找水源了,接着将那水并着那些草药一并倒入那石头上的坑中,然后找了几根木头支起了石锅,若是慕尘醒着肯定又是张大嘴巴看着镜不慌不忙的把一切做好,然后惊呼她怎么什么都会,而镜肯定会洋洋得意的说出自己那些在野外的经历了。 石锅中的草药很快就随着水沸腾起来,却不知是好还是没好,,镜揽起慕尘,一边看着慕尘一边往火堆里丢些拾来的干草。自己到底是不是喜欢上他了,为什么看他这么眼熟呐,难道真有轮回这么一说,是上辈子见过的人。 一阵胡思乱想后,不知不觉就入夜了,沸腾的水已经变了颜色,镜毕竟只有些认药的本事,对于这熬药却是一点都不通了,一看原本清澈的水已经浑浊的如同泥汤一样,镜一看就急了起来,刚要去端,接着就被烫的缩回手来,于是镜接着将身上剩下的水全都倒进了火里,火一下就灭了大半,于是镜又拿木枝将还着的干草捅到了一边。 不一会火就全灭了,四周陷入了一片黑暗,只有那木架上的简易石锅和刚刚熄灭的火堆还在抵御着黑夜的寒冷,镜又揽起了慕尘,遇上他之前,他从未如此狼狈过,也许真像他自己说的,他是个只会带来坏运气的家伙,镜并没有厌烦的感觉反而更可怜他了,揽着他的手不禁加紧了些。 “救我,别丢下我……”慕尘突然说起话来,镜先是一喜然后就重新回到失望中去了,慕尘已经烧到说起了胡话,在不退烧,怕是脑子也要烧坏掉了。 慕尘又回到了他的那个噩梦中,只不过整个小道都着起了火,而原先的伙伴竟都不知为何只给自己留下背影,一个个默默的离开了。 “镜,是你吗?”远处那个会跳舞的镜这次竟不是远离,而是离自己越来越近了。 “傻子……”镜用手指试了试药汤的温度,还是很烫,但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听着慕尘发着高烧还叫自己的名字,心里竟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镜直接用手去捧那还十分烫的药汁,一点点喂进慕尘的嘴里,不一会一双小手就烫的通红了。 慕尘的梦中,那个身影越来越近,在火中腾挪着,舞袖翻飞,只是看不清那张脸。 一小锅汤药就这么一点一点的喂进了慕尘嘴里,还好这家伙没想不开再次自闭六识,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喂完汤药,镜已经累的不行了,就那么揽着慕尘睡了过去。 梦中,火竟被那一下下的舞蹈给扑灭了,四周又陷入了寒冷,唯一温暖的只剩前方那个不停舞蹈的人了,却再也不会害怕,因为知道,那个人不会离开。 寒冷的黑夜中,两个人彼此取暖,竟都睡的心安。 第二天一早醒来,慕尘还躺在自己怀里,没有醒过来,镜急忙拿手去试慕尘的额头,烧倒是退了,可剩下的旧伤自己也没办法了,只能祈祷他多睡睡就能好起来,一想到睡,自己也又泛起困来,于是继续揽着慕尘睡了过去。 直到下午,镜觉得怀中的人好像动了一下,才又醒了过来,只见慕尘已满脸通红,一见自己起来,竟又闭上了眼,心里又好笑又好气。 “喂,傻子,别装睡了,再装本小姐就把那石头扣到你脑袋上。” “你……” “我什么我,你还不起来。”说是这么说,但手依旧揽着他,没有松开的意思。 “你来追我干嘛?没人会愿意呆在我身旁的,我会给你带坏运气的。” “那难道你让我一个人慢慢走回家吗?”其实镜也不知道为什么,本来看那双对着伙伴泛红的眼睛,镜也害怕过,可又看见那一个人跑开,淡薄孤独的背影,竟然不由自主的就追了上去,只是口上依旧不承认。 三十八章 身世 烈日之下,氐人国终是抵挡不住,当那半人半鱼的使者将降书送到时,乙昊又露出了他那标准的微笑,不张扬但依旧自傲。 “氐人之事,有崇氏有大功,封伯。” “是。” 这有崇氏本是嵩山旁,洛水畔的一个不大的部落,虽说是黄帝血脉,但已经衰微了,这回其实就算没有大昆封赏的承诺,他们也不可能站到世仇那边。 来相助氐人国的共工相柳本就与这有崇氏交过手,但那已经是大岚之前的事了,那时便吃了大亏,所以当姒禹带着部队从北方赶来时,还未照面。共工就逃走了,这相柳像是脑子不好使一样,一看自己主上不见了,以为是让对方拿住了,竟直接跑去姒禹那要人,这一要便被一直追着南逃,直追到一处奇怪的山谷。 这山谷像是一座小山给劈开的,入谷处还有两座三四人高的石像,倒像是在镇压什么东西,不过看那石像残破的样子,估计里面的东西早跑了,姒禹一想,当即决定把这小山谷便宜给这个怪物,于是用计将相柳逼入了谷中,这谷的形状绝对是施加封印的好地方,姒禹没想到胜的这么轻松,当即带人会到了大昆朝的营地报告。 没有了共工和相柳帮助,洪水很快就退去了,大地恢复了本来的面貌,本就是夏天,不知是运气好还是什么,竟一连好多天一点雨都没降,乙昊重新整顿部队,迎来了一个接一个大捷,大昆王朝也就重又安定了下来。 “傻子,没事的,这不还有我嘛。”镜依旧揽着慕尘,听慕尘一点一点讲与伙伴们的故事,他恨,他恨一切,一切都在跟他作对,他恨自己,也许真跟老和尚说得一样,非天转世,死犹未休。 他们就那样坐了大半天,渐渐的两人习惯了,到最后也不说话了就那么静静地坐着,慕尘的脸也不红了,十岁以后他很少像现在这么内心安宁了。 “你……”镜突然张口。 “嗯?” “你的伤起得来吗?我有点麻了。” “对不起,我……”慕尘的脸接着又红了起来,镜却只是看着他笑。 慕尘站了起来,只要稍一动牵动身上那些旧伤就疼得要命,但忍痛勉强还可以走路。 “我没什么事了……全好了……”说这话的时候,狠狠地咬着牙齿,忍着那痛,忍得青筋都爆了出来。 “别勉强了,你先歇一歇,这地方离我家也不远了,我带你回家,让我爹爹来医你。” 经过休息,在镜的搀扶下再次出发,慕尘竟是咬着牙一声不吭,冷汗直接将衣服浸透了。 “要不我们休息一会吧?” “没事,我可以的。”慕尘勉强笑了笑,他怎么想的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只觉得不能在这个女孩面前丢脸。 “好吧,就快到了,你再忍忍,转过前面那个山谷,谷后就是我们家了。” “那两座石人像是干嘛的?放在谷口还真挺奇怪。”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慕尘就跟镜说起了话。 “这个,这个是我们家的祭坛……” “这是你们家弄的?”慕尘一脸的不可思议,“你们家做什么的?” “这祭坛是祖先留下的,有好多年了,什么时候建的我也不清楚,听长辈说最开始是为了镇压某个很厉害的妖怪,后来不知怎么就变成家族的祭坛了,不过算起时间这祭祀应该半个月前就完事了,希望爹爹忙着救你,别揍我揍的太狠……” “噗”慕尘忍不住笑了出来, “喂,笑什么笑,挨揍有什么好笑的,有没有同情心了,早知道本姑娘不救你了。” “我想、我想先进去看看……”随着不断走进那两座石人,慕尘有种不祥的预感。 “祭坛有什么好看?你不疼了吗?” “我、我不知道,但是我想进去……” “好吧。”看着慕尘那眼神,镜还是答应了下来。 “这里怎么这么大的血腥味?”刚走到谷口,慕尘就问到。 “我也不知道……平常没有的。”镜也紧张了起来。 慕尘将龙符拿在了手里,一手紧紧握着龙符,一手紧紧拉着镜。 踏入谷中,还没走几步,就看到横在地上的尸体,镜的脸一下变得煞白。 两人加紧脚步,继续往谷中走去,前面的尸体越来越多,起码死了半个月了,难道祭祀的时候出了什么变故,镜能感受到慕尘的手心在不断的往外冒汗,不知是紧张还是疼痛。 当看到那个盘伏在已经塌掉一半祭坛上的九头人面青蛇时,慕尘和镜都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原来当初姒禹为防止共工救援,所布结界是那种只能进不能出的死界,这山谷中鬼气极重,极为适合布置这种死界,任你大罗金仙,都是只进无回,镜的一整个大家族就折在了这谷中。 相柳半个多月没见着活人了,乍一见活人别提多兴奋了,马上就扭动这身体过去了,没想到这俩小孩和之前那批人一样,见了自己就直接用法宝招呼,本不想打,自己困在着连个聊天的都没有,但是总不能吃亏吧,于是九个头,轮流着向慕尘和镜喷射毒水柱。 本来慕尘没打算这么快攻击,可镜直接赤手空拳的就向那怪物冲去,自己也顾不上别的了,真元力一摧龙符蓝光闪过,赶上了镜,先一步向相柳攻了过去,可相柳确实不是好惹的,还没等近身,九个头轮番的喷出一道道绿色的水柱来,慕尘见势不好,挡在镜身前,巽卦和艮卦的法咒接连施了起来,身前的地上接着就隆起一块,边施法咒边向后退去,直退了几十步,水柱才没再攻来。 镜看着面色苍白冷汗直流的慕尘,“答应我,死的比我晚……” “什么?”慕尘一惊。 “我承受不了,答应我,死的比我晚……”说着冲向了相柳。 “不要!”慕尘又跟着冲了上去。 相柳本来也不想杀他们,毕竟已经有半个月没人说话了,可对方这明显要置自己于死地啊,于是那九个挤在一块的脑袋带着身体飞了起来,那样子很滑稽,可在场的人都笑不出来。 相柳身子刚一离开,那塌掉一半的祭坛露了出来,里面赫然是一尊三面六臂的凶神,“非天……”慕尘的身体一下子就僵在了那,感受不到痛苦了,仿佛已经习惯了那如天地伊始的冰冷和黑暗。 相柳马上就注意到了慕尘的变化,也不去管镜,径直向慕尘飞了过去。那种感觉已是许久没有了,跟姒禹斗法时虽说也是输,但还有跑的余地,怎么面对这个小孩子竟然萌生了一种在死亡面前的无力感。 镜此刻也注意到了慕尘的变化,她在那座蛇墓中也曾见过,只不过这次好像更严重了,慕尘整个人已经被黑气包裹住了,天上闪过了一道紫色的闪电,开始下起雨来。 那座祭坛关的本是非天不知那一世的尸身,后来被舍天诏的人盗走了,镜这个家族也十分古老了,那一代的族长找人来重塑了非天的像,后来传了不知几代,竟将这非天当作守护神来祭拜,之后一代代传了下来。 舍天诏,非天阵又下起了雨,阵中似乎飘出机率黑色的雾气,向远处飘远了。 窗前那一袭紫袍这次却没动身,她知道,该来的早晚会来。而窗外那人却冲着非天阵笑了起来,笑的很奇怪,笑着笑着向那些石像吼了起来“你还是回来了,哈。” 不知哪飘来一些黑雾附进了慕尘的身体,跟他周身的黑气融为了一体,本来泛着蓝光的龙符已经变成了紫黑色,慕尘突然冲着相柳笑了起来,声音竟变得那样刺耳,镜已经完全找不到他认识的那个慕尘的影子了。 相柳一惊,九个脑袋同时向慕尘喷去红色的毒水柱,夹杂这血腥气息和无数死去冤魂的红水柱。 慕尘却依然再笑,甚至防都不防,举起龙符,一剑劈去,远处的镜已经呆在了那里,空中传来噼里啪啦的破碎声,死界已破,而相柳也已中剑。浑浊又腥臭的血液留了出来,慕尘却一下子跪倒在了地上,依旧一身黑气,只不过黑气之中的那个少年在使劲挣扎着。 相柳得机也不再进攻,拖着重伤的身体向已经没了结界的谷外飞去,血液流了一地,逐渐渗了下去。 随着下渗的血液,大地颤动起来,镜却没太在意试探性的走到了慕尘的边上,却也不敢靠得太近。 “傻子?啊!”她刚叫了慕尘一句,身下的地竟然往下陷了下去,慕尘一把抓住了她,那双眸子里满是痛苦,黑气依旧还没散去,但龙符上的蓝光也隐约有了反攻之势。 镜身下已全是相柳那腥臭的血液了,而那血液还在向四周冲击着,腐蚀着,镜看了看身下,对慕尘笑了起来。 “你答应过的,死的比我晚,好好活着。”说着就要挣脱慕尘的手。 “好好活着……”几个字从慕尘嘴里生硬的挤了出来,黑气却好像受到了什么触动,竟然开始向四处散去。 “傻子,松开手,我不想害了你。”尽管狠命挣脱,但慕尘依旧死死抓着。 “不,我在救自己。”慕尘身上的黑气渐渐的散去了,只是那张本来就苍白的脸,一点血色都不见了。 “你再不放手,咱们都会死。” “我在救自己,这世上除了你,没什么理由让我活下去了,我在救自己……” “傻子……” 三十九章 脱险 很快慕尘身子下面的土地也开始松动,这时龙符已完全恢复了它本来的颜色,慕尘突然笑了笑,说道:“死,恐怕我这命,老天还没折腾够那。” 说着运起了身上最后那一丝真元力注进了龙符,简短的一个咒语过后,龙符拉着慕尘,慕尘拉着镜,像是那次在海中一样,一下便飞上了天空,飞离了大地,只是没过多久慕尘就力尽了,龙符一下子变回了圆环的模样,慕尘重重的摔落在地上,慕尘刚落地镜接着也压了上来,慕尘闷哼了一声就晕了过去。 镜还好说,慕尘这身上的肋骨起码断了三四根,左手小臂也断掉了,本来那一身旧伤还没好净,接着便添了这许多新伤,好在落下的地方并不远,镜很快跑回家里,将各种疗伤的药翻了出来,看着原来的家,镜鼻子一酸,但还是一扭头拿着药离开了,慕尘还等着她救那。 将各种保命的药一齐塞进了他嘴里,一口水灌了下去,慕尘接着便咳嗽起来,只是一咳嗽带动身上的断骨,接着便又疼晕了过去,镜于是又找来些干净的布,撕成条,将慕尘的断骨固定了固定,再剩下的又只有等待了。 一个人等待总是很难熬的,不一会镜的思绪就飘远了。 这个傻子果然总是带来坏运气啊,现在倒变得跟那个傻子身世一样可怜了,也不知道就这么孤零零的两个人活下去还能做些什么。 镜总想哭却又不知为什么哭不出来。 他说自己就是他活下去的理由,那自己的哪?大概也只剩他了吧。镜正自己在那发呆,旁边一声痛苦的闷哼。 “你怎么有把我包成粽子一样了,啊,怎么这么痛。” “现在知道痛了,也不知你在撑什么能,本是要带你回家,现在我自己都没家了,你就凑活包着吧,我爹爹……”说着说着,刚才还哭不出来的镜对着慕尘竟然开始啜泣,不一会哭声就越来越大了。 镜就这么蹲在地上,把脸埋进了胳膊里,哭的直喘不上气来,慕尘还是第一次见女孩子哭,一时也没了主意,用右手扶在了镜的背上,轻抚着,这不安慰还不要紧,一安慰,镜哭的更厉害了,将头直接埋进了慕尘的怀里。 慕尘强忍着断骨处的疼痛,一只手将镜揽了起来,没有语言,只那么静静的揽着,就像好多天前镜揽自己那样。 镜渐渐安静了下来,竟是哭累了睡了过去,慕尘就那么看着镜,也不理会肋骨那难熬的痛了,要不是自己,镜也许不会这么惨,从见到非天像的那一刻,慕尘已经肯定,自己是非天转世没错了。 在那短暂的黑暗中,他又见到了许多人,其中镜也在,只不过那一世,镜又是谁那? 想着想着,慕尘也睡了过去,镜在旁边的时候,确实心安了不少啊。 两人相继醒来已是夜晚了。 “傻子,你还能动么?” “应该没问题吧。”慕尘慢慢的站了起来,虽说这阵子伤的习惯了,但这次却是最难熬的一次,光是站起身来,就让慕尘出了一身的冷汗,眼前的景也变的不清楚了,站在那好一会,才恢复过来。 “不管怎么样,咱们得先撑一会,先回我家……”说着就又有点哽咽,顿了一会继续说道,“外面还是比较危险,这虽然离我们家很近了,但这附近,我不好说,我身上的蛊用完了,你现在又伤成这样……” “我没事的。”说完慕尘就咬起牙来,在镜的搀扶下慢慢向前走去。 空空荡荡的房间,只剩两个孩子。 两个人围在厅里的火炉边,抵御着冷清的夜。 “你有酒吗?能陪我喝点酒吗?”两个人其实根本都没有酒量,只是这空荡的屋子,不喝点酒,只靠火炉好像根本抵挡不住夜的寒冷。 “嗯,可我没酒。”这句还未说出,慕尘就想起了杨贤,先是呆了一下,然后一只手急躁的在怀中掏着什么,终于随着一个小巧的葫芦被掏了出来,慕尘的神色也放松了,这正是杨贤的海龙葫芦,这壶想收起来的时候能变得如同女子配饰般那样小,只要稍一摧动就能变做正常大小。 “喏,这就是跟你提过的那个……只是这葫芦虽然倒进水去就能变成酒,可这酒的滋味可能不太好,像是海水酿的,而且很烈。”他其实一直以来并不明白杨贤为什么喜欢喝这种带一点苦涩海腥,还这么烈的酒,直到刚才镜主动要酒喝才有些明白。 “没事。”镜提了提桌上的壶,基本还满着,只不过已经冰凉了,镜的家里自然是有藏酒的,可镜并不想走出这房间去哪,她不害怕什么鬼怪冤魂,因为就是碰上也是自己家人,况且这几日她见的各样的怪物也够多了,她只是不愿一个人面对那空荡的宅子,不愿意一个人面对过去的欢乐和现在的冷清。 两个孩子就这么一人一口,不停地传递着那紫色的葫芦,直喝到眼眶发红。 这酒十分烈,但喝着喝着两个人就习惯了。 当第二天正午的太阳照进来的时候,两个人还醉醺醺的躺在地上,当慕尘醒来时惊奇的发现这酒好像有疗伤的功能,除了断骨还隐隐作痛,其他的伤竟然都好的差不多了,望向还躺在地上的镜和空荡的房间,慕尘又开始自责,“非天转世,说得多厉害一样,想保护的怎么一个都护佑不了那?”想起祭坛里那座石像,又看了看镜,“你们怕是拜错了人的,不应该有人站在我这边。” 将自己的外衣披在了镜身上后,慕尘想趁机离开,刚刚走到门口,却听见身后镜的呼喊,她还没有醒过来,大概做梦了吧。 “傻子,别走,我害怕……”镜也许只在梦中才能真的像个小女孩一样,慕尘停了停,可是回去,会不会带来更坏的结果,自己的梦基本都灵验了,思考一会,慕尘又反身走了回去。 “该死的,一群人保护不了,就剩一个了难道还护不住么。”慕尘像是在对自己说,也像是在对冥冥中的什么东西说到。 镜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虽然还是有些晕晕乎乎的,但却一点头疼反胃的症状都没有,反而是浑身上下说不出的惬意。 “咦,你好了吗?”看到坐在自己身旁的慕尘满脸笑意,一点都不见之前忍痛忍得苍白的脸了,镜便问到。 “大概是这酒,除了断骨还没全好,剩下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那咱们再喝点吧。”说着镜便抓向那葫芦。 “还喝,你那脸都红成这样了……” “我就是要喝嘛,快给我。” “早没了。”慕尘晃了晃手中的葫芦,也不知不知什么时候喝没的。 “那不还有水吗,倒进去不就是了。”说着去提那壶,“好吧,水也没了,真扫兴。” “你准备一直醉在着么?” “那我们去哪?这天下之大。我还真找不出能收留你的地方。”话刚出口,镜就后悔了。 慕尘愣了下,接着说了句“也是。”又无奈的笑了笑,那笑里面写满了凄凉。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这、这不是还有我呢?” “对啊,也就只有你还在我身边了。”又是几声苦笑,“你后悔遇到我么。” “我不知道,但也许这就是我的命。” “命,如果我的命,让我来三苗。让我去舍天诏报仇,你会陪我吗?” “你要去?” “嗯。” “那我陪你。” 慕尘又露出了笑容,只是这次的笑容却让人看起来可怜,他知道这次很危险,但他觉得如果镜不在自己身边可能会更危险。 第四十章 运竭 “阑帝元年秋,放勋来归,作檄文揭两朝罪,拥兵自立,势若破竹。”这恐怕是大昆王朝最后一段历史了。 当年帝喾死后,诸子争夺帝位,放勋也就是尧负气出走,大岚才趁机起兵,再后来大岚衰微,青帝辰又率众揭竿而起,成就一代帝业,只不过他怕是没想到,这大昆朝才历二世,便国运不振,运竭祚衰。 当初尧的弟弟挚继位时,政绩不佳,诸侯本就拥戴尧,而其他几子也觊觎帝位,这才惹得尧出走,现在尧一回来,一来血脉正统,二来大昆朝这一年内战事不断,无论是求和还是犒赏,剥夺的都是百姓,所以百姓对这尧是无不拥戴,恨不得立马帮尧登上帝位,很快无论方国还是部落都与尧结了盟。 亳京皇宫,皇宫内的一切都是冷漠的,一盏盏青铜灯一直延伸到了王座,坐上那人一手扶额在想着什么。 乙昊把大昆王朝最后几个忠臣赶到了大殿外,自己就在那王座上,扶着额头看着手中正摩挲着的王座。 就要结束了吗,自己当初的抱负那?真奇怪,难不成这天下真有自己的姓不成? 楚歌他们确实有大事,关于放勋的事他们早就从夜叉族人口中探听出来了,慕尘的事自然也清楚了,不过夜叉族人保证过慕尘的事他们会管到底,所以楚歌他们也就答应了夜叉族不再插手慕尘的任何事。 车原作为护国将军定会回城勤王,不过谁都没想到的是,他将乾坤门托付给了一个少年,但大家却也都没有异议,要不是这少年,这天下早已翻覆。 回春秋崖的路上,三个人都很安静。 是什么变了?还是一切都没变,只是自己不再适应。也许早就料到有这么一天,只是不愿它来得太早,或根本不愿接受。 春秋崖依然挺立在那,只是那原本熟悉的地方,在他们眼里却都变得如此陌生。 一回到门派,楚歌便被拉到了无极殿,而莫歆和黄之豪则被晾在了别处,之前与蚩尤那一战,说起来乾坤门损失不大,可剩下的人却真没什么楚歌信得过的,雷卦主和聂卦主都已仙去了,说起来楚歌倒真没想到,聂卦主那个性格,关键时刻竟是那么有血性。 周围祝贺之声闹的慕尘心烦意乱,无非什么少年才俊,前途无量之类的,甚至提到什么封王封侯。 “诸位前辈谬赞了,我尚年轻,还需要各位长老卦主帮扶,不知这次诸位叫我到这来还有没有别的事?” “小掌门果然聪慧”,一个长老从旁站了出来。“不知这次小掌门打算帮助哪方?” “这话却是什么意思?” “哈哈,也没什么别的意思,据说这尧是赤龙之子,在其母腹中孕育了一十四个月方才出世,眉成八彩,日角方目,足有玄武之字,手有三河之文,此圣人异秉,这天下怕是早晚要归他。” “那又如何?”楚歌心里已经知道了大概。 “小掌门最好快些决定站在那一边,这乾坤门千千万万的性命可就在掌门手中了。” “诸位卦主和长老怎么看?在下年幼学浅,见识浅薄,还请诸位明示。” “要我看,阑帝薄德,乱孽无道,誉者昌,谏者亡,群下杜口,莫敢正言,小掌门不如替天行这公道,举义旗,带我们伐这无道昏君。”离卦卦主说到。 楚歌虽然已经稍微明白他们的意思,但却也没想到他们如此无耻,如果他们当初当上掌门,恐怕比起闵万宗还要差上一大截。 “几位卦主和长老都是这个意思吗?” “秦卦主说的没错,我们大家当然赞同,就请掌门快些定夺吧,放勋太子派来的使者已经侯了三天了,在过两日便要回去复命了。” “那我再考虑考虑。” “掌门,我们可没多长时间了,明天就给我们个答案吧。” 楚歌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乾坤门这么急着自己回去,什么掌门,自己也不过是个傀儡,只是到底该站在那边哪? 按天下的形势来说,这大昆朝大势已去,若自己非要站在大昆这边,剩下几个卦主同意了,灭的就是乾坤门,不同意自己和剩下的这两个伙伴恐怕是真不好过了。可如果自己倒戈站在尧那边,伙伴们会不同意的,车原的信任也给辜负了,自己心里也不好过。 正苦恼着,莫歆和黄之豪这时走了进来。 “刚才我们去看过杨老头了,也去了落音湖了,末凉说这春秋崖周围已经被尧的兵士包围了,恐怕又要有一场恶战了。” 难不成只要自己一站到大昆那边,他们接着就要绞杀乾坤门么?哪有什么正道正义,原来一直高看自己了,自己只不过是想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而已。 “我们还打吗?”楚歌的回答很凄惶,而远在千里之外王宫内也有一个人自言自语道,同样的神情语气,“我们还打吗?” “为什么不打?”看着原来那一身少年血气的楚歌同然萎靡成这样,莫歆已抑制不住自己的怒火。 乾坤门刚经历蚩尤之劫,中坚力量已经被削弱不少,况且又收留了很多战火下的遗孤,楚歌不知道再打下去,意义何在,如果之前还可以堂而皇之的找到华裔之分的借口,那现在完全只是权力之争,再打下去,只会有更多人无辜而死。 “不能再打了,这天下需要休息了。” “你变了……”这句却是黄之豪说出来的。 “我没有。”连自己都觉得自己的辩解很没底气,很无力。 “你不打,我们打,走,黄之豪。”莫歆撂下这句话就转身离去。 黄之豪站在原地,又说了一句,“恐怕下次见面,我们就成真的敌人了,你、你自己多保重。”说着也转身追上了殿外等他的莫歆。 楚歌这下真的支撑不住了,一下子瘫倒在了大殿的座位上。 第二天,当车原一脸愧疚的将乾坤门送来的书信递上时,乙昊看都不看,稍微抬了抬头。 “也降了?”语气中带有一丝自嘲。 “是。”车原很久才说了这一个字,他并不责怪那个孩子,他知道他做的选择是正确的,只是从心底里有一些失落。 三苗,慕尘和镜早又搬到了野外,他们实在适应不了那个空荡的大房子。 没过几日,慕尘的断骨也好得差不多了,两人就慢慢朝着积骨窟的方向走去,据说这舍天诏就在积骨窟上,门人平时就住在窟内,本来慕尘也可御器飞去,只是一来伤还没好得彻底,二来龙符灵力太强,带着镜真元力消耗的太快。 “什么人?”一道灰影从旁边闪入了慕尘的视线。 “说过不能去,就是不能去。” “又是你。”来的人果然是灰空王,慕尘已经攥紧了拳头。 “别那么紧张,只要不过去就好。”灰空王看似随意的姿势站在那,却把所有通向前方的路都堵住了,如果不战根本不可能通过。 “前辈,你也知道不去是不可能的,还请让一下。” “你就找不出什么别的更重要的事吗?那好,我帮你找,你看是送死重要还是救人重要!”说着飞向了镜。 就一眨眼的工夫,镜昏在了灰空王手中,出现在了慕尘背后不远处。 “你!”慕尘手执龙符,一剑怒刺了过去,这一剑速度极快,但终究比不上以速度闻名的夜叉族,这一剑看着刚要刺到,灰空王就又出现在了远方,慕尘御器冲了过去,对方似乎在耍弄自己,总是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很快就又到了之前见伙伴的那个山坡,只不过还没停下。 停下时,慕尘周围除了灰空王和他手中的镜,又多了一个黑袍人,正是君子国弈棋的那位黑袍老者。他们应该已经到了山腹,当初看见山洞时,慕尘犹豫都没犹豫,跟着灰空王就进来了,现在看看四周大大小小的洞窟,真不知待会该怎么出去。 四十一章 旧诺 “你们究竟想怎么样?”看着还昏睡在灰空王手中的镜,慕尘问到。 “没什么,找你来聊聊天。”灰空王说着将镜放到旁边石床上,“你怕是不会想让她听到咱们聊什么的。” “为什么?你们到底找我想干什么?” “你现在知道你的身世了吗?”黑袍老人终于开口。 “是……”慕尘很明显不愿提及这件事,一提这个,他就联想到那个黑漆漆的小道。 “那你还认不认得我这个旧人?”说着将身上的黑袍撤下,这夜叉王生的黑丑,别说慕尘,就连灰空王都吓了一跳,他也是第一次见夜叉王真身。 “你……好眼熟。”慕尘在那个噩梦里曾经见过这张脸,只不过当成了来相害的厉鬼。 “你到底是谁?”慕尘问了出来。 “我当然就是夜叉王,你非天的老友。”黑袍人没有等慕尘打断,“这个世界里,能跟我们夜叉族交朋友的也就只有你了。” “我知道前辈没有恶意,只是为何要拦我报仇。” “受你所托。” “我?” “你前世托付过我,若是有天死了轮回,下辈子不愿再做非天,让我一定帮你,虽是醉酒后的承诺,你忘了,老哥哥我也不会忘的。” “我报仇,为何就要成为非天?” “你可知舍天诏有个非天阵吗?” “倒是听师父们说过……”慕尘越来越不愿听到非天二字,那种任天命摆布的感觉让他十分不舒服。 “你知这阵里有什么东西吗?” “什么?” “七世尸身,七世记忆。” “请前辈指点。”慕尘还是不明白。 “你去报仇,必定会入此阵,你本就是非天之身,这阵法刺激之下,非天石一定会飞回你的身体里,记忆恢复,你必会让自己重现人间,只怕那时连你都不认得你自己了。” “既然是我的诺言,我现在就可以作废了,只是还有一件事要你帮我,不知道可不可以?”慕尘想了想后说。 “哼……”夜叉王笑了声,无奈的晃了晃脑袋。 “前辈代我照顾她吧,我不想让她再见我了,我早该知道我没那么好的命。” “你得知道,我时日已经不多,照顾得了她一时,也照顾不了一辈子,你何不自己去保护她那?” “族长,你……”出乎慕尘意料,灰空王发出了带着感情的声音,在慕尘对灰空王的认知中,他仿佛从来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这还是慕尘第一次看见灰空王流露感情。 “不就是个死吗?别人看不透,你也看不透吗?” “哈……”灰空王突然又笑了出来,“死就死吧,你这糟老头想来也活得够长了,哈哈。” 慕尘惊得眼珠都快瞪了出来,就看眼前这一老一少笑着,如同讽刺般的讨论生死。 “怎么,你觉得很奇怪吗?”灰空王的语气充满了嘲笑,“凡是活的,哪有不死,死了倒也是解脱,不过怕是你就得另当别论了,呵呵。” “还请前辈们指点。” “指点什么,你这么急着去死,不如死死看,或者倘若你成功了,也可尝一尝那活死人的滋味,反正你身边也没多少可以因你而死的人了。”灰空王恢复了他原本的语气。 “我……”慕尘又想起了那条黑漆漆的小道,他从没试过,也没有勇气去走下去。 “这样吧,你的伤也没好干净,而我也快死了,不如你就在我这多住上几日,陪陪我这个将死之人,就着也好好想想你自己的事。”夜叉王的声音十分温和,温和的要让人忽视掉那副可怕的模样。 “恩。”那样的声音似乎有种魔力,让任何人都无法拒绝,慕尘当然也不例外。 千里之外,放勋在百姓和自己部队的簇拥下,进了一座城门洞开的大城。放勋脸上带着那僵硬的微笑,虽然在周围的人眼里,那是和蔼,是仁慈,是明主的象征,但在他那,这只是一种僵硬的让人恶心的表情,他并不是没有野心,以前他知道,自己的实力还不够,所以他等,他准备,可当这一切都顺利成章的发生时,他却突然对这一切失去了兴趣,没有一点阻碍,也就失去了那种天下在握的快感。 楚歌又在出神,他作为乾坤门的领袖带着众多的领袖和卦主一起将放勋迎进了春秋崖附近最大的一座城池,平阳。 这本是人人都争着抢着的荣誉,而楚歌却显得漫不经心,他到现在还没想清楚自己做的是对是错。 朋友还是天下?他知道战争意味着什么,他更知道朋友意味着什么,因为他经历过战火中失去所有的滋味,他并不想让这一切再次上演,可他从没想过,有一天,天下即将安定,朋友却转身离去,不自觉的苦笑一声。这微小的动作没有逃过放勋的眼睛,这群少年的故事他从自己的密探那早就听过了,其实他并没有指望这少年会来迎他,这是群远比他伟大的少年。 “楚掌门,这天下本就没什么对错之分,时势造英雄罢了,人哪又是好坏二字能说清楚的,我并不想吹嘘自己是什么明君,我只能尽力让这天下少些杀伐,如果有哪天,小掌门觉得我做错了,我这颗没用的人头,脱手相赠。” “你……哦,不,主上其实无需如此。” “你还是信不过我,哈,这是我父王送与我的斩桀刀,见之如见父君,上斩残暴不仁之君,下斩奸佞不忠之臣,我无德无能,无论麾下之将还是我自己都不配这刀,今日就送给小掌门你了,如果你觉得我现在错了,我死而无憾。” 周围的军士和百姓以及来迎接的乾坤门人早在刚才放勋说话时就安静下来,现在竟齐齐跪倒在地,楚歌孤独的站在一片跪倒的人群中,与放勋对视着,慢慢接过了斩桀刀,宝刀出鞘,破空的声音让所有人都惊惧了起来,放勋微笑着慢慢闭上了双眼,时间好像凝滞,所有人都连大气都不敢出。 宝刀重又回鞘,竟有好多人一下瘫倒在地上,“你没错,命数使然,你会是个明君,如果哪天你不再是了,不管有没有这刀,你也别想躲过。” 放勋依旧微笑着,慢慢睁开眼睛,接回了那把刀,“我们进去吧,百姓该等的急了。” “恩。”楚歌简单的点了下头。 放勋的微笑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僵硬了,他早知道楚歌不会下手,他有这个自信。 城门口的热烈有些诡异,刚踏进那热闹的氛围中,楚歌便明白了,是幻术,他和放勋并肩走在前面,目标显而易见。楚歌又在苦笑了。 果然,就在放勋奇怪的问楚歌为什么停下时,一道水柱卷刺过来,那是楚歌再熟悉不过的了,楚歌横身挡在了‘渌洄’前面,就在渌洄马上要撞到楚歌时,“哗啦”一声水柱散开落地。 “我们真要做敌人吗,木头?”莫歆从散开的水柱后走了出来。 “这个人不能死。” “我们努力了那么久才保住了大昆,你就这么轻易的把它送出去了?” “命数使然,怪不得人。” “我从未想过你会认命,现在只好动手了。”散开的水柱重又聚集起来,楚歌却依然站在那,站在放勋身前一动不动。 “你不用等了,剩下的人已经被黄之豪的幻术困住了,一时半会儿出不来,你要是不想跟我打,就让开。”莫歆继续说到。 “他不能死。”楚歌依然站在那,但一点动手的意思都没有。 “你真的不让吗?” “他不能死……” “算了,我不想跟你动手,你总不能一直在他身旁,从今以后我们便无半点情谊,我不想再见你了,后会无期。” “知了,我们撤。” 四十二章 反目 眼前幻象渐渐退去,黄之豪现身出来,用一种十分复杂的眼神望向楚歌,楚歌只是别过脑袋,躲避着他的目光。 四个人重新暴露在了众人眼前。军士护卫及乾坤门人马上反应了过来,“逆贼,还不束手就擒!”“孽徒,速速跪下认错!”各式各样的叫骂声从四周卷向中间。 楚歌只觉四周的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这是第二次了,这样彻底的孤独感上次是在战场中。 “最后一次机会,跟我们走。”黄之豪很慢地说。 白色的袍子从楚歌身前缓缓落下,楚歌依旧站在原地,思绪已经不知道飘往了何处。 “哈。”黄之豪苦笑一声,一手扯起了身上的袍子,另一只手往袍子上狠狠地一划,“恩断……义绝……” 楚歌依然没有任何反应,黄之豪转身,一步一步,越走越远,他走得很慢,好像也出了神似得。 少年们等得了,其他人却等不及了。流玦刺透了黄之豪的肩膀,那喷溅出的鲜血先断袍一步落地,楚歌回过神来却又傻在了原地,身旁的放勋冲他摇了摇头,低声说道,“有些事必须早作了断,你做不了,我来帮你。” “呵,呵呵……”黄之豪低头看了看穿肩而过的流玦,上次他料到了,他们很默契的相视一笑,这次他却没料到,这把剑会再次穿过他的身体,站在远处的莫歆也傻在了原地。 下一个瞬间,渌洄带着冰冷绝望的气息冲向了楚歌,楚歌只是看着,怔怔的看着昔日的伙伴。渌洄终究还是停了下来,莫歆始终下不了手,可周围的人却并没那么多顾忌,围了上去。 “呵,呵呵。”又是两声苦笑,黄之豪的身体开始发生变化,那巨大的白色尾巴撑破衣服慢慢地立了起来,一双手也变作了巨大的狐爪。 “哼,妖狐族人,没想到这么多年,我乾坤门竟养虎为患,妖孽,受死吧。” “杀!”黄之豪的眼睛变得细长而血红,那出离于愤怒的绝望激发了他体内妖狐族的血统,妖狐族强大的力量让他失去了意识,脑海中只剩下一个杀字。 兵士们越围越多,远处的乾坤门人也不断施着法术,很快黄之豪那白色的皮毛变得如同眼睛一样血红,莫歆身上也布满了血污,他们站在人群中,不断地收割着生命,自己的血液混杂着其他人的血液慢慢流淌到地上,慢慢渗下去。 身上的伤已经痛到麻木,甚至有些享受,好像每痛一分,心中的不甘和委屈就能减少一分。 乾坤门的人没有一个下杀手的,好像并不想他们死的太容易,或者说更愿意活捉了他们,那是一种奇怪的想法,他们本就没觉得自己归顺到放勋麾下有什么不对,可在这两个少年面前时,却总有种羞愧,这种羞愧很快就转为愤怒,他们想要逼迫,逼迫眼前这两个人成为他们中的一部分。 楚歌的头痛的好像要炸开一样,到底这一切是对是错,他不知道。终于他使劲晃了晃自己的脑袋,对错已经不重要了,他只知道他不能再让自己的伙伴收到伤害了。 重新握住流玦,手却有些颤抖,那锋利的剑刃上已经沾染了兄弟的血液。 放勋看着楚歌,随着他的步伐,脸上慢慢露出了苦笑,他并没有走向他的伙伴而是一步步走向了自己。 放勋苦笑,并不是因为这个刚刚投诚并为自己看重的少年领袖一个瞬间就背叛了自己,何况也完全说不上背叛,他在苦笑的是自己从未享受过这样的感情。 众人完全没有注意也没有明白楚歌的意图,直到流玦架上了放勋的脖子。 “你在干嘛?”乾坤门的长老带着惊讶和愤怒冲着楚歌吼道。 “放了他们。”楚歌冲着人群喊道。 “哼,别以为当了掌门就能怎么样,你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吗?” “放了他们。”楚歌重复着刚才的话,只是语气更坚定了,流玦也离放勋的脖子更近了。 “孽徒,你等着。”语气中那种狠戾已经让人错觉这个穿着道袍的老人只是山中择人而噬的树妖。 “我并没想活着离开这里,放人吧。”楚歌对着放勋说道。 “放。”放勋并没有多余的话,脸上似乎还挂着微笑,就好像他才是劫持者。 很快兵士们给两人让出了道路,可两个人已经停不下了,他们冲着楚歌和放勋杀了过来,渌洄唤起的水柱已经变得血红,黄之豪一双狐爪也变成了红色。很显然他们并没有注意到刚才的一系列变化,楚歌也并没做任何的反抗,渌洄和妖狐爪同时刺入了身体,他却笑了,转头看向了放勋,放勋已经答应了他不会为难他的朋友。放勋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视线逐渐模糊,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原来死亡是这样愉悦惬意的事啊,就好像一个劳累了一天的人,躺在床上,独享属于自己的安逸。 山腹中,这已经是慕尘来到这的第二天了,镜也早就醒转了,这两天他们都很少说话,只是默默听大夜叉王讲前世琐事,其实很多事他们都知道,只不过并未想过这些是曾真实发生的事,更未曾想过,会有一个经历过这些事的人亲口再把他们的故事讲给他们听。 第一个晚上的时候,只有慕尘一个人没睡好,到了第二个晚上,两个人便都睡不着了。 慕尘开始恐惧,他的梦总是变成真的,这让他连睡觉都不敢了,昨天半夜那个梦还历历在目,他的伙伴们互相厮杀,他却根本无力阻止,他又想起白天夜叉王讲的那些“故事”,他真的该继续呆在镜的旁边吗? 莫歆在她的石室里也睡不着了,她想梦中多次出现的那个总是看不清脸的白衣少年大概就是身边这个倒霉的傻子了,按那丑老头说的,他这倒霉可能已经不止一世了,而且这倒霉传染给周围人的可能性貌似很大,可是不知不觉,自己好像已经离不开他了,还能怎样倒霉那,大不了就是死在一块而已。 两个人就这样在各自的石室里想着跟对方有关的自己的事,石室里的蜡烛慢慢燃烧,不知过了多久,缩成了一团晶莹的血泪。 黑暗掩过了一切,却并没有像往日那样给他们带来安抚,反而让他们更害怕了,两个人摸着黑,像极了受惊的小鹿,慢慢地往石厅中走去,那里还闪烁着柔和的烛光。 两个人最终像其他俗套的爱情故事里的主角们一样撞到了一块,镜扑到慕尘怀里不知怎么地就哭了起来,“傻子,你别走,我害怕,你不会离开我的对吧?”那语气就好像已经知道了刚才慕尘在想什么。 慕尘愣住了,慢慢地抱住了镜,“我,我不会走的,我答应你,我会保护你的,我……” 慕尘并没有说下去,他知道,他可能连自己都保护不了,他身边的人只会因为他而受到伤害。 镜就这么一直在他怀里哭着,哭着哭着就累了,累到不哭了就睡了过去,慕尘却是怎么也睡不着了,就这么揽着镜,他想,说不定,说不定拿到那块石头,自己就有能力保护所有想保护的人了,虽然按照夜叉王的说法,这很可能会死或者比死更痛苦,可这一切跟此时躺在自己怀里的这个女孩相比,都算不上什么了。 慕尘并不是个果断的人,但是一旦下了决定却又认死理,这也许是他这一生中做出的最错误的决定,但他必须要做这个决定。 四十三章 决定 昏暗的石窟,一个看起来成熟又不那么成熟的男孩抱着一个女孩,那一脸的坚毅已足够说明他的决心,哪怕是错误的决心。 躲在烛光照不到的阴暗里,一个看起来不怎么大实际却很大的男人望着眼前这一对人,终究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走了出来。 “看你的样子,已经决定好了,对吗?”灰空王的声音很轻,并不想打扰那个刚刚睡过去的女孩。 “你一直在这?”慕尘的声音也一样的轻。 “今天我心情不是很好,我的屋子太闷了,出来透透气而已,你似乎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你不会喜欢我的答案的,我真看不透你,我以为没什么是你在乎的。” “一切众生皆有情,我又如何能超脱,嘿,小朋友,你会喝酒吗?” “恩。”慕尘点了点头,他突然觉得,灰空王亲近了许多,众生有情,六道之内,谁又能免俗。 “哎,我又问这些干嘛哪,反正这里也没有酒。”灰空王的叹息中带着浓重的无奈,好像郁结在心中的那口气怎么也吐不完。 慕尘小心翼翼的抽出一只手,一只手揽着镜,一只手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巧的酒葫芦。 “嘿,没看出你倒是个小酒虫,陪我喝一场吧,喝完这场,你继续你的执,我去还我的执。 人要是想醉,好像很容易醉。很快,这葫芦里的酒只剩下了一小半,在慕尘和灰空王不断地传地过程中渐渐空了,两个人却也很是合时宜的醉了。 这里有石桌石椅,但他们依然坐在地上,地上似乎还更暖和些,不知是不是错觉。 天亮之前,灰空王冲着还在熟睡的慕尘和镜笑了笑,独自离开了。 第二天的事情顺利的出乎慕尘的意料,大夜叉王只是微笑的听完慕尘的想法,微笑的听着慕尘抢着为自己的想法辩解,微笑的点了点头。 慕尘听从大夜叉王的话,准备将镜送到空灵山,空灵山在中原的南方,虽然与中原的正道门派多有联系,但还是一个神秘的存在,那其实正是夜叉族在人间培植的力量。 掌门碧声正是与灰空王齐名的望江王,只不过外界不知道而已。作为大夜叉王的股肱,一个几乎日夜陪伴左右,一个则是为夜叉族培养可信之人,整个空灵山上一半多的人几乎都是夜叉族,这些人都是准备随时为夜叉族赴死的人。 在离开山腹之前,还有一件事必须要做。 暗红色的黑玉骷髅立在人群间,被困在地上奇怪的字符中。 “你想知道这黑玉骷髅的故事吗?”大夜叉王依旧保持着之前的微笑,“它可也浸过你两个伙伴的血液。” 慕尘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 “那是在阎浮提发生的故事,有一对兄弟,二人都是有名的修行者,但是他们各有各的法门,为此争执不休,于是他们约定在当时最大的寺庙讲佛,讲着讲着,嗔念越来越重,到最后斗起法来,越斗越狠,竟将那一带都夷为了平地,两人竟都停不住手,杀孽越造越重,一时戾气冲天,招来天雷地火,两人在死前方才悔悟,可惜为时已晚,两兄弟相拥而死,彼此使出身上最后一分神力将那一方戾气收到自己身体,雷火焚后便出现了如今这个黑玉骷髅,他们死前将自己的灵魂附着其上,压制那些戾气,后来这具骷髅,辗转到了中原被九黎族得到,不过直到那场大战的最后,蚩尤也没有动用他所持有的那三件凶戾之器。”大夜叉王看着慕尘的表情停住了,微笑的看着慕尘表情的变化。 慕尘稍微一皱眉,又很快舒展了过来,其实他早就不算什么正道弟子了,只是还有些不太习惯,他预感到大夜叉王后面的话又免不了跟所谓正邪有关,可此时的他已经不那么在乎了。 如果他未曾经历这许多,也许他早去跟说话的大夜叉王拼命了。可他只是少一皱眉,自嘲的一笑,“前辈,你继续讲吧。” 大夜叉王带着微笑继续说道:“蚩尤死后,不光是人和妖魔,就连天界佛界都在寻找这三件戾器,至于目的,我也不跟你乱猜了,总之,这三件戾器最后该是落到佛界手里,所以如今他既然出现在这,也就说明,你的对手可能并不止你能看到的这些。” “前辈,这点我想我应该比谁都清楚,这样的噩梦,我不知道做了多少回,不过我依旧谢谢你,我很高兴,十分高兴,我上辈子能跟你做朋友,这辈子依然还能遇到你,我知道,老天一直在玩我,他让我去反抗他,去反抗命,反抗自己,哈,我的命就是去反抗命,这是件有趣的事,他想我认输,可没门,我偏要听他的话,去跟他对着干。” 他想要违抗宿命,可却走进了这个死结,无论逆与不逆,都是天意,可他并不知道。违逆天命的路上,只有他一个人,其余的要不就是敌人,要不就已被黑暗所吞噬。 “好,不过明早再出发吧,听说你小子没变,还是个酒鬼,今晚我就试试,轮回了一圈,你小子酒量有什么长进没,哈哈哈。”大夜叉王好像很久没做过这么痛快的事了,笑的那本来乱歪的牙齿好像都正了回来。慕尘不说话,只是微笑着看着这个小丑老头。 当晚在山腹里上演着一个诡异的画面,一群穿着灰袍子的丑人和一对少男少女围着一个正燃烧着的黑色骷髅,边笑边说边喝酒,那是另一种奇特的美,丑却真实,好过世人美却虚伪。 随着黑玉骷髅轰然倒下,碎成一块块的,围坐的人又哄笑了一阵,山腹中本就分不清黑夜白天,这场酒喝到了半夜,慕尘和镜在周围人喧闹而温暖的哄笑中醉倒了,意识中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大夜叉王说的,“这一世你酒量涨了不少啊,可惜老哥我没法陪你多醉那么几场了。” 第二天,暖暖的太阳照得人懒懒的,慕尘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然后迅速拿手挡住了,一个恍惚,只是觉得哪里不对,他瞬间清醒过来,拿手遮挡着,慢慢睁开了眼睛,山腹、黑玉骷髅、酒、夜叉族都不见了,这难道是一场大梦嘛?可酒醒后的头痛告诉他这一切都是发生过的故事。也许他们带着山一块走了吧,慕尘这样想。 镜还在地上赖着,她昨天喝的确实太多了。她昨天似乎一句话都没说,只是一壶一壶的往嘴里灌酒。 慕尘笑了笑,将她背到了背上,就像那好几次她将自己背在背上一样。 走着走着,慕尘的脸上划过一颗滚烫的水珠。 “傻子,要是我们能一直这样走下去该多好啊。”镜趴在他的背后慢慢地说。慕尘并没有回答他。 “傻子,你知道吗?我不想让你去,一点都不想。” “对不起。”慕尘憋了好久还是只说出这三个字。脸上滚烫的水珠练成了串。 “我陪你。”这三个字因为啜泣,说的并不连续,但还是一个字一个字的敲在了慕尘的心脏上,两股晶莹的滚烫的水珠汇成了一条,滑落了,渗进了土地。 “很危险。” “我知道。” 两个人似乎是没有力气在多说一个字,索性也就不说了,只是脚下已经换了方向。 远处一袭灰袍伴着一袭黑袍默默地看着已经走远的两个人。 “哎。”灰空王叹了口气。 “他们自己的路总得自己走,你也有你的事,就算我上辈子欠这个小朋友的,你去帮我去阎浮提查查。” 四十四章 非天 舍天诏隐匿在三苗的群山之中,它和外界的界线却十分分明,只要一走进舍天诏的范围就能闻到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山也越来越荒凉越来越陡峭。 镜已经从慕尘的背上下来了,他们笑着聊天,享受着也许是最后的属于他们的时光。 有时候,生死也许真的不重要,重要的只是生的时候,你在哪?旁边是谁?你快不快乐? 脚下是厚厚的松软的土,抬眼处是翠绿的林子,这一对少男少女默契的把脚步放的很慢很慢。 “傻子,你说轮回的时候是什么样啊?为什么我能梦到那么多前世的片段,却一点都记不得轮回的场景了。” “我在大般若寺的时候,在一座偏殿里看过一幅壁画,壁画的背景是个面目丑怪,蓬头獠牙,脚踏鳌头,比夜叉王还难看的怪物,他手中紧攥着一个四层的大轮子,嘴巴也紧紧咬住这轮子,轮子正中央是个结跏趺坐的修行者,这修行者左侧有一头猪,身右是一只鸽子,身子底下是条蛇。” “喂,傻子,听起来这幅图是挺有趣的,可是跟我问的轮回好像没什么关系啊。” “你听我说完,这修行者从胸口向外散出六道毫光,一直射到了轮外。这大轮子也就被分成了六份。” “莫非这六份代表的就是六道。” “恩,可以这么说,这轮子不是分四层吗,中间那层坐的修行者,第二层画的也很奇怪,修行者好像变成了一种分界线,他的正上方刻日月绕须弥山顶,顶上有安宫殿,清洁光明,富丽堂皇,非人类世间所能比。右边刻四人戴冠著袍,持物站立,应该就是人世,至于左边……”慕尘突然停住不再说。 “左边怎么了?” “左边刻得是我的前身,非天。”似乎说出这个事实要耗费他很多精力一样,他咬着牙说完了这句。慕尘苦笑两声继续说道:“我当时看到我前身刻像,脑子里轰的一声,我就懵了,也没怎么仔细看,只记得那修行者下方画的不是牲畜就是恶鬼,而更靠外的那些层也画着各式各样的人和怪物。”慕尘停下来深呼吸一口,好像又回到了当日,他必须要通过吐纳来压下心中的激荡。 “这图说的就是轮回?” “恩,我后来问过大般若寺的师兄们,他们说这图中有大智慧,蕴藏着描述众生生死轮回、受苦及脱苦的教法在内。” “哼,什么大智慧,我看多半是骗人的,他们自己刻画的图,偏偏没有自己,难道他们不在六道之中吗?” “是啊,就算是天人也有五衰之象,若众生逾越六道,那岂不是任他横行。” 两个小孩就这样从前生谈到轮回,从轮回谈回前生,一直谈到了满天都是星星的时候,这些枯燥乏味的东西对他们这些出身其中的人来说却有另一种吸引力。 他们似乎习惯在野外睡了,床把大地和他们的距离拉远了,那让他们感到不踏实,不安全,他们本就是缺乏安全感的孩子。寒冷的夜,靠着大地和彼此的温暖度过。 慕尘奇怪昨晚没有一点梦时,镜还在他身旁睡着,他恐惧做梦,又期待从梦中能获得点什么消息,他已经好久没再见那剩下的三个伙伴了,那是他跟童年生活联系在一起仅存的三条线索了。 不同于南方荒蛮之地的暗涌,中原大地已经算是翻江倒海了,亳京郊外正在上演最后的决战,那是大昆王朝的最后一批死士,加起来不过几千人,而对面放勋的部队足足几万,这是一场奇怪的战役,双方的领袖都不在场,乙昊早在这场战役前就自刎,而放勋此刻正坐在平阳城的官邸中发呆,没错,这可能是这个领袖这辈子仅有的几次发呆之中的一次,旁边床榻上躺的是楚歌,而剩下的那两个伙伴已经变成了远方的仇敌。 此刻远在亳京的那场大战放勋已经完全不在意了,那是一场不可能输的战争,他现在只关心自己,关心自己这么努力到底是想要什么。床榻上楚歌的一声咳嗽打破了这位天生的领袖一生中少数的发呆时光,也打破了自己短暂的假期,这是楚歌自从那场大战以来休息的最彻底的一次,接近死亡的昏迷是完全放松的,但一旦醒来各种疼痛以及烦心事又重都回到了身上。 除了这些烦心事以及疼痛,楚歌即将要面临的还有一件事,就在他给自己放大假的这一段时间,放勋不但丝毫没有计较被他劫持的事,反而封他公爵,并找来灵山十巫将他救了回来,虽然按照楚歌的本意,他并不想被救回来,可是人家既然已经救了,他总不能在想法子去死。 唯一一件还算舒心的事,就是乾坤门的那一部分小人指定不会在找自己麻烦了,可是剩下的人会怎么看他那。 放勋已经坐到了自己身旁,而他还对这一切都很茫然,直到放勋的近侍像演戏一般将这一段发生的事情用极快的语速讲了出来,然后像演戏一般被放勋无奈的打断,楚歌知道,事情坏了,自己欠了别人一个大人情,可能这辈子都还不了的人情。 山路上,慕尘昨晚并没有做什么梦,可他却不习惯了,莫名其妙的心烦,话语也少了很多,而镜也只是默默的陪伴着他。 一路无语,直到一块古老的石碑前。 “钟山瑶崖,戮尽六道不忠之人。” “傻子,你看,好奇怪啊,这个小小的地方怎么可能杀的尽天下那么多不忠的人啊。” “我们进去看看还是换条路走?”其实在这之前他们已经换了好几次路了,那只不过是他们想在一块多呆一会,他们都已深知报仇的无用,但是仇不能不报,而除了报仇,慕尘急需强大起来,起码要强大到可以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不受伤害。 可这次,他们却决定不换。 “进去看看吧,我有点好奇。” 好奇心真是这个世界上顶奇怪的东西,有的时候会带来惊喜,而有时候会带来厄运,可正是这种未知,深深地吸引着人们。 越往里走,危险的气息就越浓重,鸟叫的声音消失时,他们看见了一片黑色的林子,里面往外散发着腐烂的气味,瘴气都是有型有质的,那好像是片永远没有白天的林子,隐隐的里面好像还有痛苦的嘶鸣声。 慕尘和镜对了下眼,同时往林子里迈开了步子,这熟悉的动作和感觉一下刺痛了慕尘,他又想起了过去的伙伴,是啊,过去,他才多大啊,就有了那么多的过去。 强自平静下来,慕尘伸过手去拉起了镜的手,镜微微一愣,接着也握紧了慕尘的手。 他们就在这已经许久无人问津的林子里踩出了一条路,瘴气和高耸的树木几乎遮住了所有的光源,他们朝着那痛苦的嘶鸣声靠近,慕尘的手心已经渗出汗珠,这场景跟梦中太相似了,他下意识的又握紧了些镜的手,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又只剩自己一个人了。 越靠近那嘶鸣声,腐臭的味道就越重,他们小心翼翼的走着,慕尘并没祭出龙符,在这漆黑一片的林子里,一切的光明可能都预示着危险,走了不知多久,他们在一座大道观前停了下来。 这道观确实是大,足有平常道观的两三倍大,可此时已经坍塌了大部分,只有主殿在一片断瓦残垣中屹立着。 腐臭和嘶鸣都是从这个主殿中传出的。 四十五章 鼓 “鼓,其状人面而龙身,是与钦丕杀葆江于昆仑之阳,帝乃戮之钟山之东曰瑶崖。”这段是讲很久之前那场大战的一个延续,阪泉之战后,鼓与钦丕不服,继续他们自己的战争,将作为受降使节的葆江诛杀在了昆仑南麓,黄帝大怒,接着就带着自己与炎帝的部下一同前去,将鼓与钦丕击杀在了鼓的大本营钟山的东边,并在进入东麓的山道上竖起一块石碑“钟山瑶崖,戮尽六道不忠之人。” 至于到底是谁不忠,已经没在有人考证了,而显然,慕尘和镜并不知道这些冗长无味,充满权利和血腥的故事,他们只是觉得在那林子里的悲鸣听起来让人很不舒服,走进了才发现,那不是一种生物的鸣叫,是一种嘶吼和哀鸣合起来的声音。 又是互相交换了眼神。 “你先退到后面。”慕尘已经预感到里面会有危险,他并不想镜出一点点事,可镜却固执地摇了摇头,像是在说:“不管里面是什么,我都不怕,我要跟你在一块。” 慕尘无奈的笑了笑,深呼吸一口,将那扇基本烂透了的门推开了,确切的说是推倒了。 “你们这帮叛徒,又回来送死嘛!”在门倒下的那一瞬间,里面传来了一声沙哑的怒吼。 可是里面这两个怪物也仅限于怒吼了,道观的中央并没有摆什么神像,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石柱以及一个八卦法阵,这法阵看着眼熟,但已经不同于在乾坤门祖师祠堂密室里那个仙困八卦阵了,这个法阵显然更复杂,八卦法阵的基础上已经衍生出更多的卦象,地上那些长短不一的符号已然延伸到了门口,要不是这俩怪物这么一吼,说不定慕尘和镜已经中招了。 慕尘想救他们出来,没有原因的想。 难道顺应天命就可以肆意的背叛?自诩正义一方的就可以去任意屠戮? 慕尘知道这个世界从来不公平,但是他就是不服。 慕尘并不了解里面的故事,但是他感应到了里面那两只怪物的无力和愤怒。 相比里面的怪物,他觉得自己更无力,上次误打误撞的拿到了倾神印,而这次那,他根本无从下手。 像是与慕尘有了心灵感应,里面的两只怪物突然安静下来,过了一会,里面再度传来声音。 “孩子,你们不是他们的人,对吗?” “他们是谁,你们是怎么被困在这的?”慕尘还没回过神来,镜就先发问了。 “好久没人跟我们说话了,你们就站在门口听我们说说话吧。” 故事很旧很长,但总结起来也很简单。黄帝秉承天命上位,他们只是不服,只是去效忠自己认为该效忠的,也许在很多人的眼里这是愚蠢的行为,可他们并不这么想,他们只是不想把用生命维护了那么久的东西拱手让出。 “我想救你们出来,告诉我,怎么办。” “孩子,这个法阵不是你现在能破的,不用冒险了,你原路返回吧,后面的林子里那只看守我们的怪物也不是你能够对付的。” 为什么自己想保护的想解救的都在保护自己,自己反而什么都做不了。 慕尘并没有去犯傻,他跟镜慢慢地往回走着,但他不开心。 “傻子,你有没有觉得奇怪,既然法阵那么强了,为什么还有看守啊?”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慕尘竟然丢下这句话就返身跑去,镜愣了下也跟了上去。 就在慕尘和镜朝林子深处奔跑时,亳京迎来了它新主人,也迎来了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 这个人间一下子看上去那么纯洁,纯洁的和假的一样。 所有的污秽和肮脏都不见了,亳京的主街道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行马蹄印子,暴露出了那土黄色的街道,不过很快就被大雪覆盖住了。 楚歌在自己官邸的楼上冲着很久前策马而过的人消失的方向发呆。 是的,是放勋赐给他的官邸,是那种让统治者痛斥上代奢侈无耻,自己又毫不犹豫住进去的豪宅。楚歌并不是统治者,也并不想住进来,可是他已经没法拒绝放勋了,他感觉自己回到了过去那种生活,当质子的生活,回到了无为树的幻象里,他多希望能听到慕尘弹琴的声音,闻到杨老头那一身的酒味,可惜他现在只能冲着一批批的斥候发呆而已。 没错,是斥候,按照昆朝的传统,这些斥候自然也没带什么好消息回来,这个天下毕竟刚刚易主,不安定的因素实在太多,前不久,一部分九黎族想趁乱自立,当下东夷也反了,有虞的建立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平稳,可就算如此,放勋依旧每天都来探望养伤的楚歌,这让楚歌越来越难过了。 他好像掉进了一个用情感和物质搅拌出的沼泽,越是挣扎反而越陷越深。 亳京雪停已经是午夜了,天上还是阴沉沉的,星星和月亮都没挡在了云后,不过因为下过雪后,天还是比较亮,而慕尘与镜已经到了一个完全黑暗的世界。 整个林子都散着腐臭味,刚一进林子,慕尘和镜就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这是种隔绝阴阳的感觉。 这种感觉很明确,就是这林子里不可能有活人,只要进来的都会死。 “镜……”慕尘转向镜的方向叫了一声,可是发现他只能看到一片黑暗,而他的声音也在发出一半的时候变了调。 慕尘发觉自己说不出话来了,他能张嘴,舌头也能正常的动,但就是发不出声音,慕尘一下害怕了,他以前面对的大部分都是有型有质,看的着,摸得到的,而这次,才刚刚进入这个诡异的林子就出现了这样的情况,慕尘吓的已经不能做出任何反应,他不敢动,也不敢呼吸。 他又想起了自己的伙伴,昔日的伙伴。他们要在这肯定马上就能想出应对的办法,可这里,只有他和镜。 镜大概和他是一样的处境,想到这里,慕尘急了起来,要不是自己,镜肯定不用来这陪他冒这么大的险,最差也是在空灵山上无聊。 刚朝记忆中镜的方向跑了一步就被脚下不知道什么东西给绊倒了,一绊倒却发现,眼前的世界清楚了一些,往上看就发现那是厚厚的黑色雾气悬浮在林子里,不远处就是镜的一双脚,慕尘爬过去抓住镜的脚晃了晃,镜明显的颤抖起来,奋力地往下踩,想挣脱开。 慕尘只好站起来,在镜跑开前一把把她抱住然后拖倒。 镜在疯狂的扑打后终于看清楚了慕尘的脸,冷静下来。 “咦,你身上这怎么弄的,这么多伤,是不是遇到林子里面的怪物了?” “还不是你这个怪物。”慕尘心想,嘴上却没说什么。 “这林子太古怪了,只要站到黑雾里去,竟然就说不出话看不见东西了。 “是,咱们得小心点,那边看起来好像有白色的光,不知道是好还是坏,咱们悄悄过去。”说着又抓起镜的手,这好像已经成为慕尘遇上危险时的习惯了,可如果以后她不在身边了那? 慕尘心中还是内疚的,他埋怨自己老把关心自己也是自己关心的人带到一个危险的境地。 前方是未知的,未知的总是让人恐惧的,慕尘和镜在地上爬的也越来越慢,慕尘的手上逐渐渗出汗珠,镜轻轻拉了下慕尘那只握着自己的手,慕尘一个激灵回过头来。 “怎么了?” 镜冲他笑了笑,又握了握他的手。慕尘也笑了笑来回应,心也渐渐安了下来。 终于到了白光的范围内,那是与林子里截然不同的世界,不过同样亮的也让人看不清。 不过只一个瞬间世界又黑了下去,勉强睁开眼睛,已经能看到头顶的天了,这也许是世间黑天黑的最快的地方,只一个瞬间星星就出来了,慕尘记着他们刚进林子时,自己还隐约看到夕阳留恋在天上,可没有任何过渡,这里已经如同中夜了。 借着星星的光,他们才发现他们已经很危险了,要不是这突然来临的夜,这突然来临的星光,他们可能已经掉下身前的悬崖了。 这是命运的提示吗?是挽救劝阻还是警告? 慕尘已经厌倦了这些提示,甚至对所有命运给他的提示都莫名的愤怒。 于是,他又没法抑制住心中的冲动了,龙符又变做了剑的模样,他依然拉着镜,他习惯了,没法再忘记。 这不能说是个悬崖,更确切一些,这是一个十分大的洞窟。 慕尘带着镜慢慢地往下飞着。星光越来越黯淡,又是一片黑暗。 呼吸的声音很重,但既不是慕尘的也不是镜的。镜又轻轻握了握慕尘那只稍有些颤动的手。 越深入这个巨大的洞窟就越感到冷,慕尘心想难道这洞窟直通着那无尽的幽冥?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终于到了洞窟的底端。火海,竟然是火海,眼前正跳舞的火焰让这两个少年没法不吃惊。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明明洞底是火海,却比陆地上还冷了很多。 四十六章 烛龙 “咕噜。”随着火海中又翻滚出的一个大大的气泡,周围一下更冷了。那厚重的呼吸声也是同时发出的,这一片火海中能藏着什么怪物? 慕尘对着这一片火海愣住了,他无从下手,甚至一下忘了当初为什么要到这来。他突然有些后悔,后悔所做的一切,他不停地在追寻着,却一直在失去。不明白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他不明白活下去的意义。他甚至在想如果一切都没开始,一切都不存在,那该有多好,没有天、没有地、没有自己,那就不会有这么多让人头痛的事,没有欢乐也没有痛苦。他终于明白父亲很久之前的那句话,“长大并不是一件好玩的事”。 这句话说是很久以前也不过两三年前,当时他还用不着想这么多麻烦的事,那天晚上流星划过,他依偎在母亲怀里许愿,父亲问他许的什么愿,他说他想要快些长大,那样就可以做更多好玩的事了。现在他明白了,长大真的一点都不好玩。 “为什么?为什么要我这么苦?我恨……啊……”慕尘想着想着便吼了出来,身上开始冒出黑色的雾气,龙符上蓝光渐渐被红光逼退。 “阿尘……”这一切来的都很突然,镜却并没有被吓到,只是带着哭腔的喊了慕尘一声。 就这一声,好像让一切都有了原因。 有人说,名字就是最短的咒语,它让你这一生都有了归属。 一时间,各种各样的声音在慕尘脑海里回荡了起来,父母的呼唤,朋友的安慰,慕尘总觉得缺了一种,于是他在这些声音中急躁却漫无目的地寻找着什么。终于,找到了,那是恋人的告白。 红光开始闪烁来,黑色的雾气也开始混乱,手掌传来些许熟悉的温暖。 “傻子……” “喔吼!”随着火海里的一声怒吼,黑色的雾气又开始迅速的旋转起来,红光也变得更盛了,只有左手中那点温暖没变,慕尘依然紧紧的抓着镜的手,只是有些颤抖,镜知道,他很难受。 没过多久,火海里那个怪物就现身了,确切的说出现的是怪物的脑袋,那两只如同窗户般大小的眼睛,不过幸运的是这两扇窗户并没有打开,怪物试探性的它那像两口深井一样的鼻子在嗅着,最终停下来,直直的冲着慕尘。 镜也闻到了,慕尘身上的血腥味正在加重,这个大怪物现在只不过是因为好奇才停在那,用不了多久就会扑过来。镜知道,现在的慕尘已经没有意识了,他被身上的戾气操控着,只有自己手心这点温度让他得以维持一点清明,再斗下去他只会越陷越深。于是镜横在了慕尘身前,拿过了慕尘手中的龙符,凭借自己的意念力操控着,她成功了,她知道她会成功,自从遇上慕尘这个倒霉鬼后,镜就发觉自己体内的某种力量在苏醒,听大夜叉王讲完前世的故事后,她关于过去的记忆不像原来那般,只能时不时艰难的挤出一点,而是如同喷泉般,从灵魂深处涌了出来。自从那天起,她变得更像宣素而不是镜了,只不过慕尘还是慕尘,他并没有发觉。 火海中的怪物感受到了威胁,于是又向外探出了一部分身子然后弓了起来,那样子就像条长得太大的蛇,镜对着种东西最没好感,她在阎浮提的王墓里已经被这东西刺激够了,她把左手的剑扔到空中,右手拉着慕尘,左手捏了个剑诀,宣素本就是坎卦下的弟子,镜持着沙竭罗龙符,口中念着记忆中的法决。 “来之坎坎,险且枕,入于坎窞,勿用。” 咒语刚念完,以龙符为中心出现了一个水太极,太极又生太极,直至形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球体将镜和慕尘都包在了里面。 以龙符催动的乾坤门坎卦真法威力大了数倍,隐隐听得龙吟之声自太极中传来。 慕尘本来又陷入黑暗之中,他都已经习惯了那种感觉,他只是拼命控制自己,想依靠左手中那一点温暖醒过来,可是他冲着眼前那唯一的一点光亮冲去时,却感觉自己一脚踩空了,在一片虚空中踩空了。他感觉到身体开始下坠,周围不再是黑暗了,他身边站着白衣的镜——宣素,他们并肩站着,身边围着一圈满身香气的男子,男子们手执着各式各样的乐器在慢慢靠近,宣素一手执青色的长剑,一手捏了个剑诀。 “来之坎坎,险且枕,入于坎窞,勿用。”随着那好听的声音结束,他们马上被一个大大的水泡包住,慕尘想挡在镜的身前,却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低头看了看,自己已经被血污和黑雾包裹的严严实实,只有左手还依稀能看清楚,他试着去活动,换来的却是钻心的痛,周围的男子在水泡出现后就停止靠近了,他们开始慢慢摆弄自己手中的乐器。 那个拿琵琶的只是在漫不经心的轮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或弹或挑,那个吹笛子的也配合着不时发出几个颤音,拿笙和拿箫的只是在其他人发声的空隙才偶尔出下声音。 慕尘不明白他们是什么意思,但很快慕尘就发现,随着那些乐音,那个大大的水泡开始颤动,而镜的脸色也越来越苍白,慕尘想起来刚才镜那一串咒语了,那是乾坤门坎卦的一个法咒,已经失传了了好久,他也是在那本小册子上无意看到的,他记着这法咒只有在身陷万劫之地时方可用,极为消耗真元,有时甚至要耗掉一些寿元,虽然从外表看上去,没什么特别,其实平静的水幕后暗流汹涌,暗藏着杀机,只要敌手进犯,必讨不了什么好处,但这法咒却也无法主动攻击敌手,只能在有援手又陷于万分凶险时才是妙招。 “宣素,放弃吧,他不会来救我们的,他早已变了,你跟着我没什么好处,你走吧,他们只是来抓我的,不会为难你的。”慕尘不可思议的听着从自己喉咙里发出的声音,那是一个青年人的声音,冷冷的沉沉的,如果现在给慕尘一面镜子,他一定会惊讶自己红成那样的眼睛。 “你说过我们不会分开的,你会保护我,等我死了之后再死的……” “你……你就当我在骗你吧,我已经不再是从前的我了,我只是个给所有人带来厄运的人,原谅我,我以为我带上它就能保护你,没想到反而连累你了,你走吧,是我对你不起。” “你答应的……你答应的,你从来都不会骗我。” “我,为什么?为什么要我这么苦?我恨…………”慕尘的意识重新又陷入了黑暗之中,他猛的睁开眼,发现身边的镜正拿着沙竭罗龙符,想刚才那奇怪的场景般在保护着自己,只是自己和镜正身处一圈圈水太极中,而对手变成了一条像蛇一般的巨大怪物,黑色的雾气退去了,那条大蛇依然再气势汹汹的冲撞着那些水太极,有些水太极已经变成了血红色的了,镜在苦苦的支撑着,并没有注意到慕尘的变化,直到慕尘又握住了她的手,她脸色早已苍白,留给慕尘一个微笑就昏了过去。 慕尘吓了一跳,一把搂住了她,摸了摸还有鼻息,就吁了一口气,而那条巨蛇可不管你有没有时间理它,又一次冲向了两人,那些水太极已经随着镜的昏厥消失掉了。 慕尘向旁边一侧,手持龙符,“震遂泥。” 四十七章 故人故去 慕尘法决念完,一道电光闪过,雷声伴着水柱击向了那条巨蛇,那巨蛇一看对方换了打法,也不闪避,硬生生抗住这道水柱,张嘴一呼,竟在火海里吹出雪来,狂风卷着暴雪向那两个孩子扑去。 “敦艮,吉。”“艮其限,列其夤,厉熏心。”慕尘大概用了他平生最快的速度念出了这两个法咒,先是凭空出现一块青色的石板阻住了暴风雪的去路,之后两个石人从周围的岩壁中裂出,抱住了那条巨蛇,锋利的石嘴咬进了巨蛇的鳞甲中。 “突如其来如,焚如,死如,弃如。”趁着巨蛇还没有所动作慕尘紧接着念出了第三个法咒,接着从火海里窜出一条跟巨蛇一般大小的火龙,缠斗了上去,慕尘眼前已经有些发黑,脸色苍白的难看,甚至身体都有些摇晃,只是一边死死地揽着镜,一边尽力维持着施出的三个法术。 “咳。”慕尘终究支撑不住,一口血喷出,黑色的雾气又开始向体外散发,慕尘一下忘记了所有,只是怔怔的看着自己揽在怀中的镜,看着黑色的雾气把自己逐渐包裹,逐渐遮挡住了自己的视线,手上开始用不出劲,他努力着,想要抓住镜,却只能跟着镜一起坠落,向火海中坠落。 “悲莫悲兮生别离,乐莫乐兮新相知。”慕尘在失去意识前听到了有人在唱歌,声音沙哑,却不难听,甚至很吸引人。 大夜叉王带着灰空王和望江王在黑暗中现出身来。灰空王托着慕尘,望江王托着镜,唱歌的则是大夜叉王。 “我这个老弟弟就是喜欢找麻烦,我还真拿他没办法,咱们这回不杀了这烛九阴恐怕是走不了了。” “你时日本来可就不多了,在这再浪费点真元,糟老头,你可能就得留在这了,你难道不想再查查佛陀的事嘛?” “我看这条蠢货也不会轻易放了咱们,你们救他俩出去,我拖住他,反正老命一条,死就死呗,至于佛陀的事,我现在已经没那么在乎了。若不是这小子,恐怕这辈子我都只能当佛陀身旁的一个侍从。” “老头你……” “快走吧,这蠢东西快忍不了咱们了,哈哈,走吧,悲莫悲兮生别离,乐莫乐兮新相知。哎,我这故人一去,他还能找着新相知嘛?” 那条巨蛇也就是烛龙像大夜叉王说的,早就忍不了这几个小家伙对它长时间的无视了,一弓身子,撞了上来,大夜叉王显出了真身,几乎缩小了一半,但速度快了却不止一倍,他跟烛龙缠斗着,灰空王和望江王相视一眼,托着慕尘和镜向上飞去。 身后又传来那歌声“悲莫悲兮生别离,乐莫乐兮新相知。” 慕尘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在那个树林外了。做起来看了看身边躺着的镜,又抬头看了看旁边的灰空王和望江王。 “老头那?怎么只有你们俩。”跟大夜叉王呆的几天里,慕尘已经学着灰空王的叫法改口叫大夜叉王老头了。 “大概是死了。” “大概,什么叫大概死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头拖住烛九阴也就是那条巨蛇,我们把你们带出来,就这么一回事。” “那你们为什么不回去救,应该还来得及,咱们这就回去。” “你能不能别再犯傻了,老头死定了,那是烛龙,你知道吗?天地开辟的时候就在了,杀不死的。你再这样,只能害更多关心你的人去死,你到底懂不懂。”灰空王抓着慕尘的衣襟吼了出来,吼完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使劲一放手背过了身去。 这跟慕尘第一见到的那个牧狼的少年,那个看似什么都不在乎的少年已经完全不像同一个人了。 “那你们在这呆着,我去。”话还没说完慕尘眼前一黑就昏了过去,灰空王把他丢给了望江王,“带回去,看住了。” 空灵山,客舍。 慕尘的头疼的快要炸开了,他记不清是怎么回事,他从火海上晕过去,从林子外醒过来,然后头一痛又晕了过去,再醒来就面对着这个竹屋了。 “你醒了?”望江王听到了慕尘的声音走进了竹屋。望江王脸上总是带着微笑,话也很少,他跟灰空王都不同于其他夜叉,他俩都有一张放在天界都算英俊的脸,不过一个总是冷冷的,另一个总是带笑。 “这是哪?” “空灵山。” “镜那?” “她在灰空王那。”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你放心,她很安全。” “我可以走了?” “只要你走得了。” “这是什么意思?” “你还不够强,起码连自己都保护不了。” “我……”慕尘叹了口气,“你说得对,我保护不了任何人,甚至还会连累保护我的人死去,我就是个废物……” “你也不用这样,你还有机会。” “什么机会?”慕尘还并不准备放弃。 “灰空王他去阎浮提调查佛陀的事了,你在这跟着我们修炼,总有报仇的机会的。” “恩。”慕尘只是轻轻的回答了声,却也没对望江王的建议抱什么太大希望。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慕尘就呆在了空灵山,每天都只是在打坐,冲着大雪发呆,整个人都像丢了魂一样。 而就在这个冬天有虞朝平定了几乎所有的动乱,放勋也就是尧正式登上了帝位。 “天下的叛乱就剩这最后一支了。”放勋跟楚歌说。 “我知道。” “他们是你的朋友。” “是。” “可他们已经不把你当朋友了。” “那不关我的事。” “如果我派别的人去铲除他们,你会帮他们嘛?” “会。”楚歌被封为王弟和护国将军后,话越来越少,大概是因为听他说话的人都不在了吧。 “那他们如果来杀我,你也会阻止?” “是。” “那好,我就留着他们,你去帮我做另一件事如何?” “主上请讲。” “去阎浮提,帮我取样东西。”放勋顿了一顿,“你一个人去。” 楚歌稍微皱了下眉,“取什么?” “香阴玉髓。” “不知主上能否告知,取来何用。” “供之以求天下长乐。”放勋脸上明显的露出了一抹不悦。 “恩,主上既不愿说,我也就不问了,我去取来就是,不过主上我们有言在先,如若你对不起这天下,我也只能对不起你了。” 放勋点了点头,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怒江江畔。 “知了,你知道香阴玉髓嘛?” “以前在书里好像看过,不过我对那些东西并不怎么感兴趣,没怎么仔细看。怎么了?” “传说中香阴玉髓是佛陀用来帮助他的信奉者们摆脱烦恼的,只要从心底里信佛就可以被带去见香阴玉髓,据说一见了那玩意,就会立刻忘记遭受过的烦恼痛苦,即使肉身和灵魂一直在受苦他也会感受不到,说白了,其实和你们狐族的幻术差不多,那玩意能让人死心塌地的,就算杀死他他都会觉得快乐解脱。” “你怎么突然提起这个来了?” “没什么,我只是突然想到,不管是哪个王朝的统治者,有了它几乎就等于可以永不衰败了。” “你觉得放勋会去想办法弄这个东西?” “我觉得他恐怕是有这样的野心的,他想让这天下万物都烙上他的姓名。” “那也简单,这东西听起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们去找到,然后毁了它不就好了?” “也对,省的以后麻烦,不过咱们这样,对佛陀怕是不敬吧,不就成了佛界仙界眼中的妖人了嘛?” “咱们得罪的还算少吗?也不在乎多加个佛界仙界了。再说,这东西本就是惑人心智的邪物,咱们这也算除魔卫道了,嘿嘿。” 四十八章 香阴 北方的街上,早已见不到人了,一切都被埋在了雪中,偶尔能够见到一个包裹的紧紧实实的人从一间房子中出来,紧接着急匆匆跑进了另一间房子去,那匆忙的身影像是怕会迷失在大雪中一样。 楚歌走在街上。他记不清这是第几次远行了,看着还在飘着的漫天大雪,他突然想到如果就此迷失在雪中也不错。那帮一块看雪景打雪仗的人都不在了,自己到底是在为什么活着那? 他迎着大雪快速的向南方飞去,直到再也没有雪击打在他脸上。 久经战乱的南方并不像楚歌想象中那样一片狼藉满眼萧索,反而显得更有生机了,毁掉了旧的,就要建更好的,好像战争一过去就真的过去了,没人再提起就如同未曾发生过一样。大家谈论的只是要盖个多大的怎样舒服的房子,或者置办些年货之类的,也是,死去的都死了,活着的还得一样活,这天下换了谁统治,对他们来说没什么区别。 楚歌苦笑了下,继续前进,不久他就能摆脱中原干冷或湿冷的空气,到达湿热的阎浮提那充满檀香味空气的怀抱中了。 楚歌知道香阴玉髓是干什么的,也知道它在哪,可他还是要去取,或许是希望死在那吧。 忠是楚歌从小就开始学的,他现在有些后悔自己当初干嘛在乎那么多并不关自己事的苍生,失掉了一次忠诚,让朋友也反目了,他害怕如果再选错会带来更可怕的后果,所以他要去取,他知道去取的危险和麻烦,所以他更要去。 蹇是中原在西南方最偏僻的一座重镇,过了这个镇,再往西南就是一片穷山恶水,据说途中还有择人而噬的妖魔和成了精的野兽,穿过这片凶险的地方就能到达阎浮提了,虽说那些凶险对楚歌来说并不是什么大问题,楚歌还是想在这停下来歇歇。 空灵山。 慕尘又在冲着大雪发呆,已经是他醒来的第七天了。 “好大的雪啊,真不知道婆罗花今年会不会开。” 慕尘站在雪中自言自语,他突然想起了白子君,他本来以为他记不住那笛声,可这时他脑海里却又回响起来。 摸了摸怀中,杨老头的葫芦还在,慕尘笑了笑,猛灌了一口。 蹇镇。 这个偏远的小镇最大的客栈也不过十几件房间、七八张桌子。偏巧今天却就有两桌客人,虽然一桌只有两个人,另一桌只有一个人,更奇怪的是这两桌显然认识,却并不肯坐到一起。 “你来这干嘛?”其中一桌的女客人先对另一桌的客人发问了。 “去取件东西。” “取什么?” “香阴玉髓。”另一桌的男客人沉默了一会还是回答了。 这三人正是楚歌莫歆与黄之豪。 “你知道那是干什么的嘛?”这次是黄之豪问的。楚歌只是点了点头。 “你,那你还要去?!” “我……”楚歌本来是要辩解的,但最后还是沉默了。 “我本来以为你跟那些人不一样,看来是我眼睛瞎、脑袋笨,你变了。”黄之豪顿了顿喝了一口桌上的酒继续说道,“原来我们真回不去了。” 空灵山。 “你说什么?慕尘不见了?” “是,弟子该死,他这段时间白天一直看着雪发呆,到了晚上就盯着他身上的一册书发呆,没有一点异样,今天本来他和往常一样还是看着雪一动不动,我们也就没再去注意,结果再去看他时已经找不到人了。” “去敲钟,召集所有弟子,全部向南去搜。”碧声也就是望江王的语气依旧听不出着急,也是,论速度,还有谁比得上夜叉族那? 可慕尘做到了,他现在已经走在舍天诏的最后一道屏障——逆鳞垅上了。过了逆鳞垅就是修罗场的范围了。 慕尘在乾坤门那段短暂的时光里,对这舍天诏已经有一定了解了。他也知道,这群人只与正道为敌,你若是不想跟他们为敌,走到这逆鳞垅就该止步了,要不面对你的就是人间地狱了。 可慕尘并没有止步,他本就是来报仇的,而他也知道他要面对的比他梦里经历的不知道要轻松多少倍,虽然梦并无法给他带来什么实质的伤害。 逆鳞垅是个折钩状的山,在这折钩转弯的地方有一个仅容一人进入的洞口,这就是人间与地狱的分界线了。 慕尘此刻已站在洞口了,那本小册子上的禁咒他基本已经都掌握了。才开始看那本册子时是头痛欲裂,再后来就麻木了,那一幕幕前世的经历,已经从大夜叉王的语言变成了他真实的记忆,他觉得是时候了,就像他前世那样,没有非天石他报不了仇、保护不了镜,也保护不了任何一个他要保护的人,于是,他深呼吸一口,迈步走了进去。 非天阵的雨已经下了好几天了,就如同极北的雪一样,好像停不下来了,往生殿中那个紫色的身影也就那样呆呆的望着,她预感到,有些事还是要再次发生了。她等待那个身影等待了很久,却不希望他出现。 阎浮提,天气依如从前,热的教人抓狂。 一间简陋的树屋藏在偌大的雨林里,要不是前面站着个横抱着美女的灰袍人,估计谁也不会注意到这间树屋。 “南兄怎么不出来迎迎,我又想喝酒了。” “你们夜叉族跟狗到底有什么亲戚关系?我刚搜罗到一瓶好酒你就来抢,还讲不讲道理了。”一个蓝衫的男子从树屋走了出来,本来的一脸笑意在看到灰衣人手中的少女时僵住了。 “南兄看来认识这个女孩啊。” “何止认识啊,灰兄进屋再说吧。” 这个树屋里外都是一样的简陋,不过一进这树屋灰空王接着就闻到了一股酒的清香,那香竟不似人间应有的。 “这什么酒,你别告诉我你刚从仙界偷回来。” “这酒怕是仙界也喝不到,你可算有口福了。” “快说这什么酒?你哪弄的啊?还有多少?”这灰袍人竟是一脸激动,脸上已泛起酒醉后的酡红。 “你还没告诉我”说着一指旁边的那个女孩,“这是怎么回事那。” 这姓南的男子一问,这灰袍人的脸接着就拉了下来,除了脸上那酡红还在,已经一点都没刚闻到酒香时的那种激动的表情了。 “我家老头子死了。”语气平静的却又看不出表情。 “大夜叉王他……” 原来这灰袍人正是灰空王,旁边的女孩自然就是镜,而这个姓南的竟是当日曾一起与慕尘等人赏雪赏花还曾救过慕尘的南逐。 不过片刻,这俩人就已经醉的不成样子了。南逐嘴里不停的叨念着,“这故事还真曲折啊,曲折啊。”灰空王则一刻不停的念叨着“老头子……老头子。”而镜还依然昏睡着,灰空王只是给她中了个昏睡蛊而已,她变回宣素以后可没以前那么好哄和温顺了。 “轰隆隆!”毫无征兆的一声雷,竟把南逐和灰空王震的清醒了许多。灰空王晃悠悠的站了起来往门口走了几步。 “灰兄,被这雷声吓到了嘛?这里一天能给你来好几回那,不过这次雷声还真是大啊。”说着也晃悠悠站起来朝灰空王走了过去,他过去时却发现灰空王望着外面一脸的不可思议。于是他也向外面看去。 “嗬,竟然是紫色的闪电,这还真少见啊。” “他去了,非天要回来了……” “什、什么?” “慕尘去非天阵了。” “你不是说你师兄看着他吗?说不定这只是巧合而已,别乱担心。” “这女孩你帮我照顾着,我得先走了。” “你要去哪,我陪你去。” “不必了,南兄,你帮我照顾好这女孩就行,回来我请你喝酒,她身上中的昏睡蛊我先拿下来,没几个时辰她就会醒过来,别告诉他慕尘的任何事,拜托给你了。”说完话,灰空王就闪了出去,只能看到北边留下的一道灰色残影。 四十九章 重临 诸漏难穷尽, 众结不得断。 有身皆是苦, 世上谁可安。 非天阵外,四个人站在那,很默契的都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四个人里,一个没有眼睛,一个用紫袍盖住全身的女子,一个飘在空中的黑袍,剩下那一个就是慕尘了。 “阿蝶,你真的要站在他那边?” “恩。”那紫袍女子点了点头。 “呵……”那黑袍中传来了一声苦笑。接着黑色的袍子鼓荡起来,从袍子里接着传来了一连串的咒语,非天阵中的阿修罗像开始泛起红光。 慕尘早就一身黑雾缠身了,不过那咒语之后,黑雾中又泛起了红光,如不仔细分辨,还以为那阿修罗像从阵里跑了出来。 在那咒语没念完时,那个没有眼睛的人已经向慕尘扑了过去,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方法判断出慕尘的位置。而同一时刻,那个被唤作阿蝶的紫袍女子也化作一道紫色的光束冲向了那没眼睛的人。 慕尘却依旧站在那,只是嘴唇开始轻动,随着他嘴唇的开阖,不知从哪传来了歌声,由远及近,渐渐地,非天阵里也传来声音相和。 “天将雨兮,胡不归? 泥淖阻兮,寒风摧。 天将雨兮,胡不归? 身后狸兮,身前虺。 天将雨兮,胡不归? 屋舍毁兮,人空悲。 天将雨兮,胡不归? 司命无情兮,何以使我得生罪。 雨兮雨兮,难洗天非。” 歌声由模糊逐渐变得清晰,慕尘露出了他脸上从未有过的冷笑。黑雾开始向他体内钻去,而那些阿修罗像也慢慢起了变化,竟开始剥落,那原本英俊的阿修罗像已经面目全非,它们的眼睛也开始泛出红光,每个石像都伸出了四只手臂,两只腿也化作了一个大大的龙尾巴。 这非天阵本是靠世间戾气为源,对付正道自然是事半功倍,可遇上了慕尘,基本就是自讨苦吃了。 那黑袍人大吼一声,现出了真身,那张被刀疤毁去的脸映入了慕尘血红色的眸中。 “你……是你!”慕尘一惊,歌声也中断了,这舍天诏主竟是他和宣素前世原本最信任最亲近的人,他们的师兄——马源。 千年之前那战,马源并没有死,后来他自毁面容从乾坤门逃了出去,在舍天诏碰上了等待非天重临的天弃族人,之后便留在了舍天诏,后来凭借他的智谋和功力杀掉了那个天弃族人,成为了新的诏主,他也在等非天重临,不过他为的却是报仇。他早已不再喜欢宣素了,他爱上了在舍天诏等非天重临的阿蝶,可是阿蝶喜欢的却好像也是风落。 “难为你还能认出来我,风落,千年不见,我这新仇旧恨可要一起算了。” “哼,要算账的可不止你。” 马源不等慕尘说完话就飞身而起,一如千年前那样。不同的是,这回压向慕尘的是个迅速旋转的血太极,慕尘回应他的也是一个太极,充满煞气的太极,只是小了些。 再看阿蝶和那瞎子,那瞎子原来就是公子魇,那晚被慕华、沈晴重伤之下,还是逃了出来,只不过一双眼睛已经瞎掉了,不过也正因如此,他此时对上阿蝶就没那么吃力了。幻术对瞎子又能有什么用那? 两人,一个在眼睛上有劣势,一个失去了在幻术上面的优势,此刻竟然斗了个不相上下。而慕尘和马源那边却是一边倒的局面,慕尘被逼的渐渐后退,不过却是往非天阵里退。 那些原本英俊而现在狰狞的石像仿佛感应到了什么,他们期待着同类的加入,而马源那边似乎已经丧失了理智,只是一味的进攻,恨不能立刻将慕尘杀掉,就在慕尘踏入非天阵的一刹那,慕尘脸上再次露出了那种冷笑,慕尘突然停了下来,马源却并不像住手,那张被刀疤毁掉的脸越发狰狞,慕尘笑着看着各种咒法击到自己身上,笑着把血吐到周围那些狰狞的石像上。 “唉……”若有若无的一声叹息,若有若无的桃花香味,阿蝶微笑着飞身而起,能够再看他一眼已经该知足了罢。阿蝶在空中变成了真的蝴蝶,紫色的翅膀,蓝色的眼睛,她飞向慕尘,用翅膀将慕尘环抱起来。 “我……喜欢你,你多保重,我……。”话还没完,一道紫色的巨大闪电已经劈中了她,紧接着就是轰隆隆的一声巨响。阿蝶已经变作一片片紫色的花瓣飘散在了空中。她知道,用非天之身凑出九煞黄泉的阵法一定会招致天劫,她也知道,慕尘在拿到非天石之前根本抵挡不住这天劫,马源算尽了一切偏偏算漏了她。 慕尘的头又痛了,他本来以为他再也不会知道什么是痛了,他的思绪又飘到了远在千里之外的那个山谷,桃花还在,蝴蝶却已经飞走了。 马源并不会让慕尘有太多时间来追忆过往,他和魇几乎同时展开了身形,一个扑向了阵眼,一个扑向了慕尘。 慕尘被魇的声音惊回神来,也转身扑向了阵眼的非天石。歌声幽幽的再次响起,非天石也开始震动起来,马源已经变了脸色,停了下来。慕尘也随之停了下来,这下,三个人又都停在了这。 慕尘有露出那笑容,慢慢从腰间拔出一把尖刀,普普通通的尖刀,然后向自己的胸口扎去。 马源突然开始急退,魇也快速向后退去,歌声越来越大,天空中又开始闪现紫色的闪电,雷声不断,歌声却依旧越来越清晰,从慕尘胸口喷出的血竟然没有散开,反而凝成一道血柱,喷向了非天石。 “只要带上它,我就可以保护想保护的人了,就可以了……”慕尘脸色已经变得苍白无比,整个身体也抖了起来。 非天石缓慢的向慕尘飘了过来,仿佛在给他放弃的机会。 “只要带上它,就可以了,就可以了……”慕尘的意识已经有点模糊了,两只腿也抖得越来越厉害。可他依旧站在那,马源和魇早已不见了踪影,大雨中,陪伴这个少年的只有另外的八个他自己而已。 少年跪了下来,但非天石依旧在那道血柱的牵引下靠近着,五十步、三十步…… “你真的要这么做嘛?”非天阵外出现了一个灰色的身影。 慕尘没有回答,只是继续用血柱牵引着非天石,越靠近他,非天石就越缓慢。 “你想过后果吗?到时候说不定不是你控制它,反而是它控制你,你不但保护不了其他人,反而更会连累了他们。” 慕尘的身子稍微一颤,非天石也随之一滞,接着又继续缓缓向慕尘飘去。 “好吧,镜在阎浮提。”说完就只剩一道残影了。 雨继续下,非天石那紫色的光晕已经映到了慕尘的脸上。就差一步了,慕尘深呼吸一口,非天石贴到了慕尘胸口的伤口上,向慕尘身体里挤去,伤口慢慢被撑大,周围的皮肤也被撑裂,慕尘疼的几乎失去了意识,他感觉到那冰冷的石头正在慢慢靠近他的心脏,然后,心脏便永远停止了跳动,周围的石像瞬间碎了一地。 慕尘也倒在了地上,心脏不再跳动,呼吸也没有了,但他却没有死去,胸口的伤泛着紫光也在慢慢愈合,只不过非天阵周围那仅有的几颗树木却开始慢慢枯黄,最终也变成了一地碎末。 远处有只好奇的兔子从窟中爬了出来,一跳一跳的接近了非天阵,还没等跳进去,就突然在空中化作血水,向慕尘的胸口射去,那胸口的伤刹那间又恢复了不少。 第五十章 彩军 楚歌和莫歆、黄之豪都已经离开了蹇镇,在路上了。他们隔着大概五六间房子那么远,谁都不急着赶路了。莫歆和黄之豪就在前面慢吞吞的走着,楚歌也就保持这那段距离跟着他们。 “轰隆隆!”从北边传来了一声巨响,接着一道巨大的紫色闪电从空中劈过,莫歆黄之豪和楚歌脑海里都闪过了一个不祥的念头——慕尘出事了。 莫歆和黄之豪同时回头看了一眼楚歌,楚歌也正好看向他们。三个人都停在了原地。 千秋岭。 “师父,他终究还是回来了……”华一夕站在雪中,雪不知何时已经没过了这个老人的脚踝,他依旧还站在那——他小时候站过的那个地方,雪还在下,夕阳早就不知躲到哪片云里面了。 “师父,大般若寺方丈派人来传话,弟子让他在正厅稍候,您看?”你个穿白色道袍的少年快步走了过去。 “你先去吧,我一会就过去。” “是,师父。”说完,那一身白色的袍子便消失在了雪中。 “这到底是件幸事还是劫难那?师父,什么佛道之别、门派之见这时候也不会有了吧。”华一夕一振双臂,飞身也消失在了雪中。 舍天诏,非天阵。 日落月升,非天阵周围却没一点声音,一片死寂,无论是能出声还是不能出声的活物,都早化作了血水吸入了慕尘体内,只是慕尘自己还未发觉,他只是觉得,这死一般的寂静和梦中很像,他时而害怕时而兴奋,虽然身体还是不能动,感觉像是被抽空了一样,但他也感受到了不时会有什么东西补充进来,他知道自己在慢慢恢复。只是他不知道的是,他以后大概再也不会懂什么是开心了。 阎浮提的路上,楚歌、莫歆和黄之豪就站在那淋着这场突如其来的雨。这天地间除了雨声就再也没别的声了。 “如果他真的变成他以前不想成为的人,你们会怎么办?”楚歌先开了口。 “他不会,他光是见到非天像就那么痛苦,他怎么会……” “我是说如果,如果他真的变成非天,你们会怎么办?” “那我们就把他变回来。”莫歆的语气虽然很坚决,但她的眼神和表情却又出卖了她。 “哼。”说不上楚歌这声到底算是冷笑还是苦笑,可能连楚歌自己都区分不出自己这笑吧。 “喂,你这笑算什么意思?” “没什么,雨大了,该赶路了。”楚歌没再说话,朝前走去,莫歆和黄之豪愣了下也转身继续赶路,只是三个人心里那层不祥的预感却并不是使劲赶路能驱除的。 须弥山越来越近了,三个人的脚步却越来越慢了,他们知道到了地方那就真的免不了要为敌了。路是越走剩下的越少,可他们期待来阻拦的人却是一个都没见到。于是,他们走的就更慢了,按道理说,要进这须弥山的范围里,就算佛界不出人阻拦,大般若寺也会派出僧众来阻拦,如今这样只有两种情况,一是要故意放他们进去,二便是出了什么更要紧的事让佛界根本无暇顾及这些事了。而这次他们很不幸同时赶上了这两种可能。 大般若寺的僧众们早就往舍天诏出发了,而佛陀正有意困住这三个少年,当然他也不介意除掉或者收买这三个人。只因他们知道的太多了,就快要触及到他的底线了。 三个人心里各自打着主意,只不过还是都一言不发的赶着路。 楚歌知道前面可能会有危险,但他本来就是冲着危险去的,可他并不想让这两个昔日的朋友也遇到同样的危险,他知道可能就算说出来也不会被相信,但犹豫了一会,楚歌还是开口了。人毕竟都是自私并且侥幸的。 “不要再往前了,再听我一次吧,最后一次。你们没必要去冒这个险,去找阿尘吧,他现在应该遇上大麻烦了,帮我最后这个忙,找到他,待我照顾好他,我答应过他的。” “你又想刷什么花招,别以为这样你就能帮尧拿到香阴玉髓!”莫歆不知怎么地,他明知道楚歌是为了他们好,但还是不领情。 “走,他不让我们走,我们就偏要走,别想这么容易就吓住我们。”莫歆冲黄之豪说完之后便御起渌洄向前飞去,黄之豪看了一眼楚歌,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说,也飞身而去。 “呵。”楚歌又低下头一声苦笑。然后也飞身而去。 须弥山南脉一年四季都隐在一片云雾之中,云雾之中不时飘出来的歌声和香气也已经足够让人放弃自己的所有去追随了。 三个少年走在须弥南脉的山道上,他们距离的不远,但已足够看出其中的微妙。那距离就像是一个哥哥去追负气离家出走的弟弟妹妹。不敢靠的太近,怕再惹他们生气,却又不敢离得太远,怕他们出事。 他们就在雾中走着,也不知过了多久,他们就发现了,他们迷路了,在这堆白雾中根本无法判断方向,能走在山路上而不掉进悬崖已经很不容易了,于是三人又都停了下来。 “现在咱们怎么办?”莫歆朝黄之豪问到,眼睛却瞥了一下楚歌。 黄之豪无奈的摇摇脑袋,笑着说“看有什么过路的佛陀罗汉什么的,说不定会好心放咱们出去,看来这香阴玉髓咱们拿不到,尧也别想拿到了。”说着也偷偷向楚歌看了过去。 楚歌却是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微笑了起来。没别的原因,只是单纯想起来那段在东海的日子,所以微笑也没有维持多长。 “喂,你笑什么?”莫歆向楚歌问到,而楚歌只是苦笑了一下又摇了摇头。 “哼,肯定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都到这地步了,我们难道还不能好好谈谈嘛?” “哼,跟你我们能有什么好谈的?” “我……呵。”楚歌想要说但最后还是苦笑了声,垂下了脑袋。 “莫歆,让他过来吧,反正都到这地步了,也不会出什么事了。”黄之豪看着楚歌那一脸落寞的样子又想起了原来那个看似傻乎乎实则却是伙伴中最聪慧的他,还是忍不住帮了楚歌一句。 “哼,要谈你跟他谈好了,本姑娘就不奉陪了。”说着莫歆竟然飞身进了浓雾之中。 楚歌和黄之豪愣了下才反应过来,朝莫歆追了过去。 雾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变浓的,三个人就这么在迷雾中分散了。 这里没有日出月落,只有终年不散的雾。楚歌已经停了下来,不在御剑飞行了,他调息了下,他知道如今的情况他需要随时保证自己处在最佳状态,即使他本是来求死的,他也不愿那么轻易死去,何况这里还有两个人可能随时都等着他去救。 楚歌就在这雾中一步步走着,尽量的辨别着方向,不知是哪里传来了阵阵乐音,先是琵琶声,然后古琴,箫和笛,好像不远的地方正在举办一场盛大的晚会,没过多久,随着乐音又传来了似有似无的香味,虽然微弱,但却让人欲罢不能,楚歌忍不住使劲嗅了好几下,但一个念头闪过之后,他就马上停止了自己的动作,运起了乾坤门的太上清天道。他想起了,这是在乾达婆的老巢,要是被这香气和乐音所迷惑,恐怕就完蛋了。 就当楚歌快要将那种奇异的感觉压制下去的时候,曲子却一滞接着又急促了起来,那个弹琵琶的在所有乐声都停下来后连着几轮的轮指,楚歌的气血一下子又翻涌了起来。楚歌不得不席地而坐,又加了几分功力把气血调顺。然后就顺着乐声寻了过去,他还在担心那两个昔日伙伴的安危,乐声总是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响着,好像在引诱着他过去。楚歌施出九分的力去对抗那琵琶声,然后一步一步艰难的朝着乐声走去。 不知不觉中,楚歌身边的雾又浓了几分,楚歌却笑了,他知道对方是在引诱自己去什么地方,但他也知道,他离自己的伙伴应该又近了。 果然,又走了一会,浓雾就一下不见了,他见到了须弥山南脉的山体上大大小小的洞窟,而自己和两个伙伴正站在一个四四方方的平台上,看样子两个伙伴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音乐还在响着,就在他们脚下响着,楚歌并没有动,他还没搞清楚这里是什么情况,所以他不会动。 没过多久乐声就慢慢变弱,然后停了下来。远处的洞窟里飞出了两个手持琵琶的人,一男一女,朝着楚歌他们飞了过来。 “果然,紧那罗和乾达婆自是分不开的。”看着飞来的两人,楚歌心想着。 一会,那两位就站到了楚歌三人面前。楚歌也尽力装出失去意识的模样,那女子盯着他们三个看了一会,突然笑了出来,一股恶臭自她嘴里散发出来,跟那清脆悦耳的笑声好似完全没有关系。 “你是个聪明的人,能清醒的到这里恐怕不容易吧。”那女子声音十分动听,但嘴里发出的气味却教人难以忍受。 “人家都说乾达婆全身上下无一处不香,真没想到嘴巴却是这么臭。”楚歌知道自己被发现了,索性也就不装了,嘴巴上说的虽然轻松,但已经随时准备好以命相搏了。 “你倒是敢说实话,哈哈,不过说谎的那些下场确实没你这说实话的好。”那女子听了这话却并没有楚歌想象中那样气的说不出话,反而显得很高心的样子,而那男子一张马脸却一直冷冰冰的在旁边看着,一句话也不说。 “在下就知道说实话没什么坏处。” “原先我还不明白,佛陀怎么会对你们这几个小孩子这么上心,不过现在,就连我也对你感兴趣了。” “那倒是感情好,在下楚歌,不知阁下是谁,我们也好好好地聊聊,我可是很就没个说话的人了。” “我叫彩军,这是我丈夫紧那罗王,你肯跟我这个臭嘴谈谈,想必还有什么请求吧。” “原来是乾达婆的首领和紧那罗的首领,小子冒昧了,说有请求,在下却是有个不情之请,能否请两位抬抬手,放了我的伙伴。” “这事不急,我先请你喝点东西,聊聊天。” “在下本就是不速之客,岂敢再多叨扰。” “来吧,反正已经来到这了,多留一会又有何关系。” “这……”楚歌还没等说完,就被彩军一拉往平台下的悬崖飞去,而紧那罗王则带着莫歆和黄之豪跟在他们后面。 楚歌表面上一直微笑着,心里却已经急得不行了。 向悬崖下飞去,冰冷的山风吹在脸上,莫歆和黄之豪不一会就醒转了,看着四周的状况,黄之豪接着瞪向了楚歌,“你好狠啊你……”然后就光死死的瞪着楚歌,也不再说话了,莫歆则连看都不看楚歌一眼。楚歌只有苦笑两下,心中却是更加着急了。 五十一章 古酒 须弥山南,金刚窟。 五个人坐在一张石桌旁,周围是一队队舞姬,不仔细看竟看不出这些绝色却都是男人,云袖飞舞,每一下都能带出淡淡的香味,这香味虽然淡却怎么也散不去,站在远处的那些手持乐器的更像是在配合着舞蹈弹奏。不过此时这香味和这乐音在金刚窟内已经对人没什么伤害了。桌上只有两个人在自斟自饮,剩下的三个都冷着张脸,一句话也不说。 这两个人便是彩军和楚歌,那三个便自不必说了。 楚歌苦笑一声就往喉中灌一口酒,他现在已经真的不在乎,也不抱什么活着出去的希望了,他只希望大醉一场,然后再也不会醒过来,他知道,他和伙伴们的误会已经大到再也解不开的地步了,就算自己拼了命去救,人家恐怕会以为是什么新的阴谋,还不肯跟自己走,何况身处的是乾达婆的老巢,旁边坐着的是乾达婆和紧那罗的首领,说什么也不可能制服不了自己这小孩。 又是一声苦笑,楚歌发现,面前那一壶酒已经被他一杯杯的喝尽了。 “彩军,你这就没有点烈酒吗,你这酒虽然清洌无比,可不太对我现在的胃口。” “好小子,你既然要烈的,我就给你,就怕上来了你却不敢喝,我这酒千好万好就是有一个坏处,上了如果不喝,可是会闹出人命的,你想好了?” “人命,嘿嘿,活着真就比死了的来的开心吗,我看未必吧。” 彩军也不答话,只是笑了笑,拍了两下手,一个侍从递上了一个古朴的酒爵,彩军运起真元力一捏,这酒爵就碎成粉末带着一股异香飘散了出去。不一会就从洞外来了两个金刚力士,两个力士抬着一口大鼎挤进了洞来,铿一声将大鼎放了下来。这时,跳舞的停了下来,乐声也止住了,这么一大堆人都挤在了洞中的角落里。 彩军站起身来,“走吧,你的烈酒到了,这下就看你敢不敢喝了。” 楚歌便随着彩军起身向那大鼎走去,剩下的三人却还做在石桌旁看着,莫歆和黄之豪本想趁这个机会逃跑,可那两个金刚力士早已站在了洞口,一副谁敢先出去就不死不休的样子。于是二人只好继续看下去,再伺机逃跑了。 楚歌跟在彩军后面本来也未在意,可是不经意的一瞥却看到彩军脑袋上已经隐隐冒出了一些汗,虽然并不明显,但还是被楚歌看到了。 “前辈,且慢。” “恩?”彩军明显没想到楚歌会停下来,竟然愣了下,额头上的汗又多了些。“你现在反悔可是来不及了。” “这倒没有,不过这烈酒闻起来跟前辈嘴里的味道不相上下,所以我想问问这酒到底是什么酒,有什么来历,不管是那个酒爵还是这个酒鼎看起来年头都很久了啊,” “呵,好吧,反正讲完之后你不喝也得喝了。” “这酒得追溯到我们这两族人成为乾达婆和紧那罗之前了。我们两族人从祖上就已经世代交好,在王宫之中分别担任掌管乐师和舞伎的官,就这样平静的过了不知几代,直到佛陀出现,其实我到现在还不知道那到底算是件幸事还是件劫难,佛陀确实是有大智慧的,而且他的神力也不是我们所能及的,他开宗立派,信徒越来越多,就连王上和大臣也都成为了信徒,不过我们的祖上却并没有去供奉信仰他,我们祖上以为有了音乐和舞蹈就已经足够了。” “到了后来,整个王国,就只有我们两族人没有信奉佛陀,佛陀于是就亲自上门了,我们的祖先跟佛陀三人在一间房中聊了整整三天,只知道当时佛陀给了我们祖上两个选择,其中一个就是这酒,剩下的一个就是成为佛陀的护法,我只知道祖先选的应该不会错,至于这酒,本已成为我们俩族禁忌,可我实在是太好奇了,所以今天就靠你了。” “如果我不喝会怎么样?” “你看门口那两个像是想要白搬一趟的样子嘛?再说我也想不出你有什么理由不喝。你不本就不想活了,死都不怕还会怕喝酒?” “这倒奇了,我为何就不想活了?” “你要想活那倒是更奇了,我可不认为没有死志的人会在我这里喝这么多酒还要酒喝。” “前辈也不必取笑我了,这理由倒是有的。”楚歌说着看向了莫歆和黄之豪。 “这样,你喝掉这酒,我保证他们不会出事。”彩军看了看守在洞口的两个金刚力士对楚歌说道,结果楚歌还没说什么,远处的黄之豪和莫歆都重重哼了一声。 “看来你的同伴不领情啊。” “我们才不是同伴。”莫歆已经抢着开口了。 “他们是不是、领不领情都没那么重要了,前辈既然答应,我也就放心了,若是真是好酒,让我喝光了,前辈莫要后悔就是,呵呵。”说着又苦笑了两声,踏上前去,跳到了鼎上,那酒红的像是人的血浆,还泛着腥臭味,不过此时在楚歌眼里也算不上什么,就算是如同刚才那么清洌又奇香的酒在楚歌嘴里喝起来也一样没什么滋味。 楚歌看了看周围,突然升起了一股豪气。 “哈哈,那在下就不客气了,先干为敬。”说完就把头埋进了鼎里。 这酒喝了半个时辰还没喝完,楚歌已经探进了大半个身子,要不是里面还传来咕噜咕噜喝酒的声音,还让人以为他醉死在里面了。 众人就这么等着,把本来就漫长的时间等的更长了。 那烈酒入口却如同白水一般,楚歌就那么大口大口的喝着,却觉不出有东西下肚,只是感觉有什么东西被从身体里抽走了,一幕幕的回忆从脑海中重现又消失,楚歌却并没有感到快乐亦或者伤感,他变得像个看客,那一切好像都与他无关了。 “咕噜。”最后一声响完,楚歌又跳上了鼎,那一头的烦恼丝不知什么时候掉落干净了,却也没有掉进酒里,就那么凭空消失了。楚歌只觉浑身轻飘飘的,不怎么舒服,却也没怎么不舒服。 彩军想笑,却发现自己笑不出来了,摇了摇脑袋,“祖先选的确实不错。” 楚歌跳下鼎来,看也不看众人,竟径直朝着那两个金刚力士走去了,而那两个一直怒目的力士看到了楚歌竟然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在人的眼中是那么可怖,那么狰狞,而楚歌脸上却也露出了同样的笑。 “我要面佛,两位可否指引。” “好说、好说。” 说完,两个金刚就带着楚歌飞了出去。 “前辈,这是怎么一回事?”黄之豪早就看糊涂了,忍不住向彩军问了出来。 “你们从今怕是再也没有这么好的一个大哥了。” “他才不是我们的大哥。”莫歆冷冷的说。 “呵,那倒是件怪事,你们来这的一路上,他可是拼命护持了一路,你们倒是不领情啊。” “哼,别替他编瞎话了,这一路之上都是我俩在前面走的,怎么会要他护持。” “呵呵,果然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我这两族人从来就有个习惯,就是不到最后从不从正面进攻,他的修为可在你们之上,如果不是故意,怎么会落在你们身后?” “哼,说不定是什么诡计。”虽然莫歆嘴上这么说,但底气已经没有多少了。 “呵呵,你可知到这里之前,只有他一人是清醒的,他为了你们费力与我周旋,而他本就蒙了死志,若不是你们,我看他这人的个性,也不会和我费那么多话。我还真是为他不值。你们知道他刚才那是怎么一回事吗?” “前辈请讲。”黄之豪拉了下莫歆,把话接了下来。 “我听闻佛陀有种神水,恶臭难闻,看起来如同血浆一般,想必这鼎里就是那神水了,这神水虽然会让服用者功力倍增,但也会让人断尽七情六欲,一心追随护佑佛陀,这水也真不是一般人能喝到的”说着瞥了旁边紧那罗王一眼,“人生于世,若没了这些所谓的烦恼,恐怕也没多少意思了。” “他本以为不过一死,却没想到是这个下场,不过也好,他再也不会有烦恼了。” 黄之豪低下了头去,莫歆也不再说话,他们突然也明白过来,楚歌也许真的没有什么错,他只是太顾着别人,他们一直想要的不过是安定,不过是这苍生太平些,而他们最终却成为了破坏安定的人。终究是他们太自私了,他们不想让那个用同伴鲜血换回来的天下被那么轻易夺去,可现在他们又失去了一个同伴,这回,他们的大哥是真的不会再回到他们身边了。 五十二章 重死 当再也感受不到心跳,感受不到自己脉搏的跳动,那是怎样一种奇妙的感觉,失去了一切生命的现象,像一个死人般。 慕尘突然就放松了下来,他恢复的差不多了,完全可以站起来离去了,可他不想,他竟开始依恋这冰冷的大地 他时而闭上眼,什么都不想,任自己在黑暗、在一片虚无中下沉,也时而睁开眼,开着天空的变化。他想,如果生命能一直这么安详,该是多么美妙的事,正如同那些安详太久的人羡艳一场颠沛流离一般。 人,真是个奇怪的东西,当欲望满足不了时,会焦躁不安,会痛苦难熬,可一旦满足,却又抵不住那空虚的渐渐侵袭,就在空虚和苦痛中挣扎着走完自己的生命,不过也许痛苦就是这世上顶有趣的调剂了。 人想要去寻求刺激也许很简单,但想要一份安定却很难。远处已传来了梵音,而且那声音也渐渐地近了,慕尘不想跟他们斗,他不明白为什么之前那些还能善待自己的和尚们现在就一定容不得自己,所以他起身了。 向北去,避过了南来的和尚,碰上了不知算不算是故人的乾坤门和千秋岭,只不过所有人都急忙忙的在赶往舍天诏,没人认识他,认识他的人早就在之前对抗蚩尤那战中死的差不多了,更何况,他还有意的在躲避着。 避过了一批又一批的人,不知多久,周围的雪越来越深,已见不到有修真界的人了,周围的人们躲在屋子中忙着各自的事情,偶尔才出来一个,急匆匆的往地窖里去,不一会,又抱着一个黑色的坛子跑进了房。从没有人注意到,在这寒冷的日子,街上竟还走着一个衣衫单薄的少年,慕尘似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多余,他从来就是多余的那个。 这是个不大不小的镇子,镇子中有个不大不小的酒楼,酒楼中有一批因为各种各样原因而在这年关将近的日子里还未归家的醉汉。 自从失去了心跳,慕尘似乎也感受不到外界的冷了,不再是不怕,而是无法感受,可他还是想找个地方取取暖,虽然,他同样感受不到暖。于是他走进了酒楼。 酒楼的老板是个中年的男人,脸上刻满了与他年龄并不符的皱纹,见到有人推门进店,脸上又堆起了那市侩的笑容,当看见进店的只是个衣衫单薄的少年时,那笑容竟也还没退去,脸上的皱纹也又深了许多,他开了许多年的店了,已经长出了一双会看人的眼睛,他知道,这年头,最不缺的就是奇人异士,一个小孩能在风雪中穿着如此单薄衣服,而又没有冻僵的迹象,再加上胸口那血迹,必定是个修真的无疑了。 “这位小哥,是要打尖还是……” “劳烦老板给几碗清水。”说着把手伸进衣衫中,掏了半天才掏出几枚贝币,连一朋都没有,周围的几个醉汉已经发出嗤笑了,慕尘也不在意,老板脸上却还带着那种笑容,不过眼神中却露出了一种怜悯亦或是别的什么感情。 “这位小哥说笑了,几碗热水,怎么还敢要钱那。”说着到后厨拿了一壶酒一碗面,“这算是我请小哥的,要是我儿子还活着,也该同你这般大了,哎……” 慕尘一愣,本想推辞,却见老板在那伤神,一下子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于是只好低头吃那碗面,汤水混着泪珠的往肚子里咽。 很快,一壶酒一碗面就都被吞进了肚子,慕尘像逃命一样离开了这个酒店,在风雪中狂奔起来,他怕他会给一切美好和善良带来破坏,因为一向都是如此。 狂奔,转圈,想要甩脱所有的寒冷和黑暗,甩掉生命中一切的不愉快,可到了最后,得到的也只不过是眩晕和虚脱,可如果有一天连眩晕和虚脱那样短暂痛苦的休息都没法得到时,会怎么样那? 多么想这一切只是一场大梦,只要死去,就会在另一个世界中醒来,会在另一个美好安定的世界醒来,可是,他已经死了,至少没有任何生的迹象了。 他本想得到这力量来保护他爱的人,可结果却只是又带来了麻烦,他不想跟任何人为难,只要他们也同样不为难自己,于是他只有躲。 阎浮提,竹林。 “南大哥,你怎么会在这?我怎么会在这?”刚醒来的镜明显没法适应这个新环境和眼前这张还算熟的面孔。 “咳,这个,先不急,你刚醒,一定饿了吧,我这还有些吃的,你要不嫌弃就先吃点。”南逐自灰空王走了以后就在想怎么面对镜醒来,可想了很久却是一句托词也找不到。,于是只好先拖着。 镜疑惑的看了一眼南逐,顿了顿之后说:“南大哥,可以带我去找阿尘么?” “你不用担心他,他……他没事。”南逐说了一半,发现自己底气也不足,顿了顿继续说道,“你先吃点东西吧,我那老朋友也不知道照顾照顾你,弄昏了就不管了。” “阿尘,阿尘他真的没事吗……”明明是问句,说到最后声音渐渐地低了下去,又好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 “没事,大概没事吧。”南逐又想到了那道紫色的巨大闪电,想了想还是做罢,看着还在那出神的镜,说到:“还是先吃些东西吧。” “不了,南大哥,我没有胃口,谢谢你了,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镜对着南逐笑了笑,只不过笑的有些勉强。 “有事、有事。”答应了灰空王那混蛋照顾她,总不能就这么让他一个人走,想着这些,南逐也就脱口而出了这么两句有事。 “什么事?”镜蹙了蹙眉,显然没有想到南逐会找她有事,本来只是客气一句,却没想南逐竟然真说有事。 “这个……”南逐又懵了,他还真的没什么事,尴尬的挠了挠头,“你是要去找阿尘嘛?” “是啊,南大哥。”镜的声音有些幽怨,大概是身体里宣素的回忆又不经意的跑了出来,她再不复是那个无忧无虑的三苗女孩了。 “尘兄弟他,我……我大概知道他去了哪里,你要去找他,不妨一起吧。”南逐可不会像灰空王那样,随随便便把人弄晕了了事,虽然那样确实方便了很多,既然不能弄晕,那就只好带在身边了。 “南大哥,你说真的,你不会在骗我吧?” “大哥、大哥怎么会骗你那。” “好吧,那我就麻烦南大哥了。” 北方小城,雪堆中隐隐约约好像有什么在动。不一会一个雪人从雪堆中站了起来,正是镜要去寻找的慕尘。话说慕尘一连几日的倒在雪地上,也不知下过了几场雪,竟然在他身上堆起了一座小雪堆,在雪堆中的慕尘静静的想了几日,也没想出什么来,索性也不管了,料想再惨也不可能惨到哪去了,只是镜,犹豫了半天还是觉得不去见得好。 这么一想开,不觉得步伐都轻快了许多,抖落身上的雪,信步向西边走去,平时遇上野物也就烧来吃了,遇不上,作为一个死人他也不觉的饿,只不过还是不习惯,不过冬日里,野物也不见几只,慕尘不吃不喝三四天才又见到了一座新的城市。 城口还有一队卫兵在雪中护卫着这座城市,战争还没过去多久,还未进入那剥削的时日,整个国家都在修养,卫兵们也就还保持着战争时的那警惕,虽然这场战争赢得十分轻松,只不过不知这样的日子还能保持多久。 五十三章 阴谋 慕尘就那么晃进了城市,卫兵们连看都没看他一眼,他那一身衣服已经在路途中磨得破破烂烂,在战争后的时月里,这样的流民太多了,多到那些卫兵已经麻木,连看都懒得看了。 城中静悄悄的,除了不时走过的巡逻兵几乎没有人在这么冷的天出门,巡逻兵也只是略略瞥了瞥慕尘就过去了。 慕尘似是习惯了般,不知不觉就走进了一家规模还算不小的酒馆,这酒馆有两层,楼下应该是给那些百姓用的,零零散散十几张桌子,二楼是些单独的厢房,就应该是那些商贾官员谈私事的地方了。 不过显然,战火和大雪过后,这酒店早就没什么人气了,整个大厅空荡荡的,只有老板笑眯眯的在柜台后坐着,小二正在临近的一张桌子上单手撑着脑袋打盹,看起来那小二也不是什么真的小二,可能只是老板的亲戚罢了。 也许是灾祸后的人都比较善良又或者是老板今天特别开心,竟然让小二把慕尘领到了一张桌前让慕尘坐下,又让小二给慕尘端了壶热水。慕尘也没客气,只不过没有直接喝,而是将那杨贤留下的酒葫芦拿了出来,将一壶热水全都灌了进去,这才一口一口慢吞吞的喝了起来。老板一直笑眯眯的,好像也没在意他,小二则又回到了桌子边继续做他的梦。 慕尘正自顾自的一口一口灌着酒,刚喝了几口,门外就进来了两个人,一个一身紫衣,眉宇中好像凝着化不开的戾气,就像那些久经沙场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将军。另一个则是穿了一身黑色的袍子,连脸都罩住了,像是怕见光一般。他们进门来只匆匆瞥了一眼慕尘就往楼上走了,小二不见有丝毫动作,还在那打着盹,老板也没说话,只是笑的越发高兴,连眼睛都眯成了缝。 楼上传来了关门声,只不过小的只有慕尘能听得见,自从死了之后,慕尘失去了大部分的感觉,但某些感觉却又灵敏的不可思议。是以他并没有故意偷听楼上人的话,可那些话却自己往慕尘耳朵里飘。 “马和木长老,楚歌他确实没有回来,你该说说下一步计划了吧,主上已经等不及了,你要知道,现在看起来是天下太平了,可不论是姒姓氏族还是苗民都在等待机会,特别是姒姓氏族,已经联合了七八个部落,我们有虞根基未稳,必须尽快找到法子控制住他们才好。”这大概是那紫衣人的声音,虽有些急切但还是颇具威严。 “苏将军,你急什么,嘿嘿。”那像蛆虫爬过尸体的声音响起。 当听到楚歌两个字时,慕尘身体就是一颤,不过接着镇定下来。 “难道楚大哥出事了?”慕尘不知不觉就皱起了眉头,又继续边听边喝。 “马和木长老,非天的事并不是我们不愿帮你,只是非天石已经归位,现下那小子去了哪都不知道了,不过你忙我有虞氏对你们圣巫族也有好处不是。” “你瞧瞧,苏将军,看你急的,我又没说不帮。” “那、那长老你是什么意思?” “这香阴玉髓拿不到也不是没有办法,不知苏将军你可听过迦楼罗王的无始劫印。” “你是说……” 后面的话慕尘没有再听,他现在只想知道楚歌到底怎么了,于是,他已经在去往南方的路上了。 南方已见不到雪了,不过还是阴冷的厉害,路上少有行人。 “如果那两个人说的不错,楚大哥该是找香阴玉髓时出了什么事,既然如此估计唯有找到那香阴玉髓才能找到楚大哥的线索。”想罢,慕尘又加快了些速度,继续往南行去。 蹇镇依旧是那么平静,不过就在几天前还有一大批和尚从南赶来,买了些干粮就继续往北方急匆匆赶去了,慕尘知道那些人是去寻他的,可他已不在乎了,他虽不知道分开以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楚歌出了事,楚歌是他的大哥,楚歌不该出事的。 在蹇镇稍做休息,慕尘便进了那传说中妖魔死后化作的林子,继续向南飞去。 入了这林子其实就已经进了阎浮提的范围,林子里闷热的让人难受,各种各样的飞虫不断的骚扰着慕尘,就连林子里的空气也十分污浊,那是死去的动物植物不断腐烂积累出的味道,在这里,慕尘也不得不放慢了速度,在这种地方,还不一定会有什么意外,即便以他现在已死之身也不一定就能应付的了所有突发的意外。 也许在每个人的意识里,自己都是世界的中心,因为总能碰上别人碰不上的事,这不知是幸与不幸,因为你独特却没人陪伴。 林子大的望不到边,就像那些不知何处飘来的想法,只有那不断腐烂的味道在提醒着慕尘,更像是打招呼,“留下来,跟我们在这一起干枯,一起消失,没什么不好。” 越往南,也就越靠近林子的中心,慕尘在林子里走着,因为这里的树的原因,他早就停止了御空飞行,他就那么走着,走着走着就想起他这几年来穿过的各种各样的林子,他真的穿过很多林子,但却从来没单独穿越过一整个,小时候父母陪着自己穿过小小的树林到河边散步。后来父母不在了,伙伴们陪自己在春秋崖的林子里跑着玩着,那里有不会伤人的花妖、有歌唱的好听的灵鸟。再后来见到了外面更大的世界,有时是危险的,林子里不知道会出现什么,有的时候却又是轻松的,像是君子国的郊外。再后来,伙伴也不在身边了,还有镜陪着他在林子里斗虎、烧烤、同生共死。可是现在却只有他自己,在昏暗的林子里走着。 那些陪伴他的人呐?思绪飘远却又在这被拉扯回来,他又想起了楚歌,于是又加快了步伐。 林子里很是昏暗,却也并不是见不到光,只是已经被那些高高的树呼吸去了大半。 林子的中心很快就到了,这也宣布,他离楚歌也就差了半个多林子的距离而已。 林子的中心像一面镜子,向南向北都是一样的。 林子的中心真的有一面镜子,镜里镜外是不一样的。 慕尘站在了镜子前,镜子里守着一个他自己。 慕尘每往前走一步,镜子里的他也跟着他往前走一步,这本来再正常不过的事,发生错了地方也就显得诡异无比了,慕尘不知不觉就握紧了拳头,一团紫色的光晕在他手里凝结,镜子里却也是相同的反应。 这次,慕尘并没有像以前那样谨慎犹豫,他继续往前走,虽然走的很慢很重,但身上的气势和紫光却越来越盛,虽然镜子里也是一样,不过这次慕尘不再害怕,他相信楚大哥就在镜子的后面等待他的到来,也许其他小伙伴也在一块。想到这,他竟有些莫名的兴奋了。 镜子里的是他没错,只不过只是他的相,此镜名为大般涅盘,镜中的只是他的心魔,若是能破此镜便可立下梵行,若是破不了便会被心魔反噬,这是佛界留下的后手,他们料到慕尘会来,所以在必经的路上设下了这面佛宝。 镜子里的脸随着慕尘着一步步的靠近变得狰狞扭曲起来,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如此变化,慕尘不知不觉也受了影响,一张脸也变得狰狞了。 周围的树迅速的枯萎了,紫光越来越盛,而就在树林上方的不远处,有一个一身黄袍的僧人正面无表情的看着这发生的一切,这僧人眼神中带着那种看透人世的冷漠,跟他那年轻的容貌很是不搭,却正是慕尘苦苦寻找的楚歌。 五十四章 灭谛 慕尘的身体已经绷紧,身体斜着向前倾着,双脚也已经离开了地面,整个人都悬在了半空中,紫光正慢慢凝结成剑反握在他的右手中,而左手单手作合十之状。 这一式叫做灭谛,熄灭、灭尽之意,但凭此一式灭尽三界内之烦恼业因以及生死果报,一旦发出便不可再回头。 慕尘的脸上虽然满是狰狞,但那双眼睛却格外的坚定,而镜子里的自己,气势却渐渐弱了下去,眼神中似乎透露出某种恐惧。 远处的楚歌依旧面无表情,他并不曾忘记什么,他记得一切,但一切对他来说已经没什么区别。 春秋崖、桃花蝶谷。 黄之豪和莫歆刚离开杨贤的墓,他们离开须弥山已经是几天前的事了,再回到这里,回到原点,桃花年复一年的开着,可一切都回不到从前了,不会再有谁那么护着他们了,杨老头死了、伙伴们也死了、楚歌又变成了如今这样,再加上一个生死未卜的慕尘,他们实在是承受不起更多了。在桃花蝶谷还没好好静静的待上一会,他们就发觉有几个人往这边走来,听脚步应该是乾坤门新收的一些弟子。 “知了,木头说的对,是我们错了,这天下经不起折腾了,继续打下去只会多出更多身世可怜的人。” “是啊。” “我们走吧,这天地这么大,为什么却不能容人那……” 落音胡底。这依旧是乾坤门的禁地。 “末凉,你还好吧。” “原来是将军的朋友来了,我这老鬼有什么好与不好,怎么不见将军,是出什么事了吗?”本来轻松的语气在谈到慕尘时却紧张了起来,那毕竟是人家几千年的希望。 “慕尘他、他应该没什么事,他应该已拿到非天石也报了他的仇,至于他现在如何,我们也不知道……” “非天石既然已经归位了,将军只要现在碰不上佛界仙界的高手应该不会出事。” “但愿如此。” “那、那不知两位这次来此是什么事?” “我们要说我们无处可去,来投奔你了,你肯收下我们吗?” “这是哪里话,既是将军的朋友,自然就是我们天弃一族的贵客。” “那我们就打扰你了。” 黄之豪和莫歆这一走,却把他们留下的那支义军给害惨了,没有莫歆和黄之豪,不用顾忌楚歌,放勋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斩草除根这个道理他再明白不过,何况他们现在的情况也没表面那么好,任何一点疏忽都可能让这个刚建立不久的王国覆灭。 这支忠于大昆的义军不过几百人,此刻正缩在一座小城中做最后的休整,月亮渐渐落了下去,两边军队像是商量好了一般,等到黎明前最黑暗的那一刻,那便是决战了,这支义军已经做好赴死的准备,困兽之斗而已,不过是多拉几个垫背的,没有人临阵退缩,不是因为勇敢,也不是愚忠,只不过打到现在,没人好意思再退出了。做勇士做了这么长时间,又有谁想在最后一刻被人叫做逃兵叫做懦夫。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人们纷纷起身,拿起那所剩不多的酒囊来。 “诸位,今日一战,想来是不太可能跟大家在人世再聚了,我老赵在军中厮混了半辈子,杀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这其中有好有坏,我想着升天是不可能的了,多半还是要下地狱的,听说这地狱里没吃没喝,还他娘的要天天受苦,总之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的,我想诸位跟我也差不了哪去,我们今日就喝上他最后一回,以后一块再去地狱里尝尝那非人的滋味。来,干。” “干,嘿,我这一生,好事做的不一定有你多,坏事不一定有你少,该下地狱便下地狱罢,老子担得起,这辈子老子也算尝遍了人间的滋味了,值了,没辜负了我这好大一颗头颅。” “说得好,大家干,这世上还有咱怕的东西吗?说不定下了地狱还能当个一官半职,嘿,就算阎王老子又有什么做不得,不提扫兴的事,喝完这场,兄弟们出去打杀一场,别叫着身体里空有那一腔热血。” “好,格老子,喝完了,去杀他龟儿子的。” “干……” 小小城池中,几百个粗鄙汉子边笑边喝,他们光棍惯了的,从不知道怕是什么滋味,这些人平常总有千般陋习,这一刻的豪气却也是让人心折。 生来当尽兴, 岂爱死前身。 今古知交者, 月色酒中分。 天色完全暗了下来,首先传来喊杀声的却是小城,那一声声的杀,直冲云霄,甚至连有虞这边的马都被惊了,骑兵在马上竭力拉着缰绳,才让马重新安定下来。 “好个大昆余孽,兄弟们,咱也别跌了自己的面子,给我杀!”说着拔出腰刀往空中狠狠一劈。 “杀!”也许是被对手激出了血性,这一战竟打出了前所未有的惨烈,你砍下我头颅之前,我拼着最后一口气也要把刀送进你心窝,竟有不少人死而不倒,跟对手抱在一起,竟像是久别重逢的老友。 这场实力悬殊的大战,结果早没什么悬念,可过程却是谁也没想到。 战场好像从来都是这样,让一大群素不相识的人,为了那没有意义的荣誉,放弃生命,彼此拼斗,不死不休。 不用几年,那些血腥便会深埋地底,甚至滋养土壤,在那片血腥的土地上说不定还会开出鲜艳的花,天依旧蓝、云依旧白,于是这一切变得可笑。再提到时也不过是泛黄的史书上冷漠的只言片语。 阎浮提树林中心,两把紫色的光剑对撞到了一起,镜子里的慕尘甚至半刻都没支撑住,便被这把剑穿体而过。 慕尘脸上刚刚露出的笑意很快就凝固了,转而惊讶,他低下头看着身体上本不该有的那个血洞。镜子里的自己又开始狞笑。 慕尘咬着牙又给他来了一记横斩,结果脖子上又多了一道血痕,镜子里的自己笑的更得意了。而慕尘眼里却只剩下狠戾,疯狂的攻击着镜子里的自己,结果却是让自己变成了一个血人,慢慢地倒下,倒下前,眼里的狠戾不见了,只剩下了疑惑和不甘。 看着慕尘慢慢倒下,楚歌却是一个转身离开了,随着楚歌离开的,还有大般涅盘。 就在楚歌刚刚离开不久,一阵香风吹入了林中。 须弥山南,金刚窟。 “那破酒还真是厉害,幸好喝的人不是我们。” “你把它弄到这来,佛陀发现了,咱们怎么办。” “你还记得他的来历吗?” “他不就是当年被佛陀逐出殿的那个弟子,这有什么关系吗。” “没错,他当年不过只是问了个问题。他问佛陀:‘若无我者,作无我业,于未来世,谁当受报?’佛陀就把他逐了出来,他不过是问了个我们都无法回答的问题而已。” “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佛陀肯定不会放过他的,你把他带到这势必也会连累到咱们啊。” “我只是想说,咱们顺从的太久,已经忘了反抗,甚至连自己的思想都没有了,咱们只会听佛陀的,好像他说的就真的是这万物的法则一样,而他和这些孩子同咱们不一样,他们只相信自己和伙伴,他们懂得反抗,不会听命于人,这样的人已经不多了,是不该再少一个的。” “没错,大不了不就是堕入三恶道中,有你陪伴,我也没什么可埋怨的,这些年来,我们确实太过听话了。” 五十五章 天人五衰 “彩军,他伤的太重,非天之身,八识本就与常人不同,又中了大般涅盘的八苦障,现在要救他,怕是只能用咱们身上的灵元了。” “那就我来吧,毕竟是我把他救回来的。” “彩军,这些年来我对你如何。” “你待我好,我一直都知道,只是废了你的灵元,将来被追讨的时候,我怕没有你,我应付不来,只要有你在,我无论如何都会安心的。” “彩军你……” “灵元没了又不是接着死,过十几年凡人的生活,跟你在一起歌舞相宜,我是知足的了。” 说话间,一朵七彩的莲花从彩军身体里飘出,慢慢地停在了慕尘的脑袋上。莲花的色彩慢慢褪去,莲花也渐渐枯萎,随着莲花的枯萎,彩军也显出了天人五衰之象,那原本十分漂亮的衣服上自己生出了垢秽,头上宝冠上的玉石也开裂了,身体上的香味也渐渐散去,不过嘴里的臭味也跟着不见了。 “你可嫌弃我变成了蝼蚁般的凡人嘛?” “怎么会,你无论如何,我、我都和以前一样爱你。”说着话,紧那罗王鼻子就是一酸。 彩军刚脱离了灵元,很是虚弱,只是笑着看着紧那罗王。 “我以前不跟你亲昵,是因为我嘴里的味道,你好久都没亲过我了,我现在嘴里不臭了,你能亲亲我吗?” “你、我从未嫌弃过你。”说着便抱住了彩军,一口亲了上去。 这场景说不出的奇特,一朵不断褪色的莲花,一个重伤的少年,和一对正亲吻的爱侣。 灵元渐渐渡入了慕尘体内,那些伤势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只不过八苦障依然未能解决,这八苦障本就不是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他更类似于当初春秋崖上的无为树,迷惑人的六识,所谓人生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阴炽盛,是以经历的越多,这八苦障威力便越大,要是给初生的婴儿施以此法,也就换来一个噩梦一声啼哭,本来以慕尘这个年纪,八苦障应该是没什么用的,只不过慕尘身份太过特殊,非天石归位时,他身上便有了九世回忆,若论经历,这世上怕是没有比他多的了。 就在慕尘在金刚窟中苦苦挣扎的同时,中原各大门派已经齐聚在了春秋崖,他们找了几天都没发现慕尘的踪影,只好聚在一起,从长计议。 这其中除了空灵山一脉还依旧在四处寻找着慕尘,剩下的人都已到齐了,当初阻止非天石出事,是怕非天石归位,现在既然非天已经重新临世,他们倒只是担心慕尘的安危了,夜叉一直是非天唯一的盟友。 落音胡底。 “知了,你发现了吗,这几天各大派的人都往这赶来了,好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我上去偷偷打听过,这事好像跟阿尘有关。” “嘘,你小声些,让末凉听见了,不又得乱着急,咱们得像个法子找到阿尘才好。” “可各大门派那么多弟子都没找到他,就咱们两个怎么找?” “他们找不到那是因为他们根本就不认识阿尘,就凭这他们对非天的印象,找个三面六臂的妖怪,能找得着才怪。” “可咱们又要到哪里找他那?” “我也不知道,不若今天晚上趁他们几家掌门商量的时候去偷听一下,说不定能有什么线索。” “好吧,也只有这样了。” 青故峰、无极殿。月光千百年来都没变过,变得也就只是殿里的人罢了。 此时,大殿之中坐着的正是各大门派的掌门人,除了换了人的乾坤门和依旧在外寻找慕尘的空灵山,剩下的人倒是都到了。自从大战过后,修真界又崛起了两三个新的山门,远在昆仑山的醉天阁、东海之滨的风川派以及百濮的懒人坊,此刻这几位新门派的掌门也都坐到了这里。 “此次聚会虽说是为了除魔卫道,但还是有诸多的不便,要不是尧帝亲自率人去了北疆,恐怕非得给咱们安个密谋造反的罪名。” “这次尧帝去我们那偏远的小地方,怕是所图不小。” “这些现在说来也没什么重要的,尧帝这一去起码要一年时间才能回来,以我乾坤门在朝中的势力暂且还是能稳住这中原大局的,现在关键的是,在这一年时间内围杀非天,过了这一年,尧帝回归,怕是没什么机会在正大光明的聚集修真中人围杀他了。” 大殿的房梁上,两个黑衣少年正伏在那里,听到底下众人正讨论围杀慕尘之事,不自觉握紧了拳头,也正是因为这一握,把他们暴露了出来,底下坐的都是各门派最顶尖的人物,灵觉都极其敏感,特别是对于力量和杀意,那都是多少次死里逃生后的本能了,是以这边刚一握紧拳头,底下几乎是同时抬起头来。 “是谁?!” “不好,走!” 伏在大梁上偷听的正是莫歆和黄之豪,他们虽然年纪还小,但临敌应变已不在底下这群老头子之下,异变刚生便做出反应,不过论起修为,即使修行了无名册上的术法和天弃一族的秘法,却还是跟各大派掌门差了一点。 “莫歆,你先走,我来挡他们一下。” “不,要走一起走。” “别傻了,这样谁也走不了,总得有人去帮阿尘,听我的,你快走!”黄之豪平常总是一副笑嘻嘻的样子,就算发生了这么多事也不过是变得沉默多了,这还是他第一次对莫歆这么大声吼,莫歆却一下呆在了那里。 “还等什么,快走!”黄之豪说着推了一把莫歆,借着这一推之力,送走莫歆,自己返身迎向了那些掌门人。 这世上最美的,恐怕莫过于妖狐族的幻术了,那些美甚至让人甘愿为它献出性命,可这美的代价也是生命的力量。 黄之豪的头发渐渐地、全部都变得花白,脸色也苍白的难看,这幻杀之术已经超脱了幻术的范围,禁术总是要付出些代价的。 这禁术虽然让这些掌门颇为头疼,但却也只能是稍微阻挡上一下,巨大的力量反震到了黄之豪身上,让这么多顶尖人物合力一击,这么严肃对待,就算死也值了,何况他还没死,接着这反击之力,他迅速地往山下逃去。 落音湖底。 “知了,你、你怎么样了?” “没事,我妖狐族修炼得法,起码有万年寿元,折损一半也够我活的了,就算是现在死,认识你们这么多人,我也是值得了,活那么久多无聊啊,咳咳。”说着又吐出一口血来。 “你、你不许死。” “谁说我要死了,末凉,让你看笑话了。”说话间那一双手却又化作了狐爪。 “你这次伤的不轻,能救你的东西不多了,你知道你们妖狐族当年那场大变是怎么回事吗?” “还请前辈告知,我祖上当年远逃至中原,躲过那场大劫,却从来没说过。” “你们妖狐族本又一方至宝,名为无始劫印。” “那、那不是迦楼罗的宝物吗?” “哦,你知道这件事?” “我也只是在书上看到过一小段介绍。” “其实当年,这方印是从妖狐族中抢过去的,也正是因为这方印使得妖狐族一族几近灭绝,只有几支活了下来。” “为何迦楼罗要抢这无始劫印?” “妖狐族最擅幻术,这无始劫印更是狐族历代相传的宝物,控制人心,又有几人不想?” “那、那这东西能救他嘛?” “对于外族人来说,那是惑人心智的宝物,而对于妖狐族人来说,却是件活命的东西,他受的伤太重,若不是妖狐族体质特殊,他恐怕早已咽气,他现在最多也不过五年寿元了。” 五十六章 生障 须弥脉,金刚窟。 慕尘躺在石床上,已经三日了,原本悬在他头上的那朵七彩莲花早就消散了。可他还困在八苦障中,有八种不同颜色的光束环绕着他,周而复始。 彩军夫妇就在他旁边相偎着,默默看着他,这八苦障逢三破一,按日子算,今日便该破了生障了。 所谓障,说白了也就是幻境。障其实是人人都有的,那便是梦,可若这梦做不完便醒不来,甚至在梦中也有生命危险的话,那好像又不太值了。况且这梦里梦外本就不好分,又有谁敢肯定,自己就是醒着的那?世人大多数怕是都活在梦中罢。 慕尘在梦中醒来时,已经没有了形体,只剩下感官,他被挤在一个狭窄而且没有一点光亮的地方,周围一片的恶臭惹得他一阵恶心,想要呕吐,可他却连自己的嘴在哪都找不到,就当他以为自己又回到原先的那个噩梦时,却发现自己正慢慢地变化,他变成了一个肉团,很快又长出了四肢,如同婴儿一般,可随着身体的产生和变化,那本就感觉拥挤的空间更挤了,那感觉就如同被吞入蛇腹之中一般,被滑腻腥臭的肉壁挤压着,那滋味说不出的难受,只感觉连呼吸都没法呼吸了,可偏偏随着呼吸那肉壁也一伸一缩,只是压迫的更厉害些。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当慕尘渐渐适应的时候,周围环境却又突然变得炎热无比,身体像是被放进锅中蒸煮似的,刚刚凝聚起来的一点力量却又被蒸走了,那种无力感让慕尘想要苦笑,却发现连自己的表情都不是自己能控制的,本以为报了大仇,实力又增长许多,就算不能救出楚大哥也不会再给他添什么麻烦,却没想到还未寻到楚大哥,自己却落了这么个下场,本来刚刚建立的那自信又不剩多少了。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周围的温度便恢复了,慕尘虽然失落但也不会就这么放弃,只好重新聚集力量,虽说如今这副小小的躯体里也没多少力量了。 可就当慕尘刚刚恢复的差不多,想要尽力向外挣脱时,周遭又传来了刺骨的寒冷,就如同当初跳入东海时那般,没办法,慕尘只好放弃挣扎,先奋力抵抗寒冷,可寒冷还未过去,就又发觉着四周肉壁又都压了过来,此时自己就如同身处某个寒潭峡谷之中,明明前面是越来越窄的峡谷,却又被一股极大地力量生生往里塞。 “难道我这下半辈子就要做这么一个东西,在这种地方活一辈子吗?”慕尘心想,此时的郁闷却不是言语所能说的,想要长啸一声却又无法,那种气闷甚至比周围的压迫更加厉害。 慕尘正郁闷那,却不知从何处刮来一阵大风,吹得他浑身上下生疼,这便更奇怪了,自己全身无不被那奇怪的肉壁所包裹着,又是从哪吹来的风那?正奇怪着,接着却又不知被哪传来的大力翻转了过去,顿时头下脚上,脑袋一阵充血,刚睁开眼睛却发现周围不在是那黑暗了,却是亮的刺眼,浑身上下也和从高崖摔下一般,不过好歹见到了光,慕尘也就重新有了希望,奋力向外挣脱着。 不一会,直觉周围一轻,然后比之前更大的风便吹在了身上,像刀子刮一般,不过慕尘却是乐在其中,任谁被关在那种地方那么久,一出来都是会高兴的,慕尘这一高兴就开口要长啸一番,却没想到,从自己的嘴里发出了婴儿啼哭的声音,这才注意到自己竟然变作了一个婴孩。 再一抬头却见一双大手将自己抱了起来,那双手虽然是用自以为温柔的方式将他抱起的,可慕尘却感觉如同鞭抽剥皮一般的难过。 “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我、我真变成了一个婴孩?”慕尘都不敢再想下去了,接着又努力回忆起之前来,他跟镜子里的自己一场大斗,镜子里的人明明被自己击中,伤的却是自己,最后重伤不支,眼前一黑,闻到了一阵幽香,接着就失去意识,可醒来的时候却又只剩意识了。难道自己死了,然后轮回了?可是自己不是早就死过了吗,如果轮回自己怎么会还有记忆。 慕尘正回忆着,整个背面就是一阵刺痛,这柔软的羊毛毯子对现在的自己来说竟如同荆棘,发现只是被放在了羊毛毯子之上,慕尘忍不住苦笑,传来的却依然是自己的哭声,这世事也当真神奇,慕尘从未想过有生之年能重新变回一个婴儿,自己还真没记得当初如此痛苦,可现在无论他如何想的,张嘴不是咿咿呀呀就是哭声。 过了一会,慕尘竟接受了这一切,虽然之前还有太多事没有做还有太多人在等自己,可在这,自己不过是一个婴儿,不是什么非天,不用面对那些因果,这样慢慢在这重新过一生好像也不错。 “夫君,他、他好像撑不过这生障了。” “彩儿,你担心也没用,这八苦障只能靠他自己熬,咱们帮不了他,我倒是相信,非天毕竟不是常人,他当初既然能向佛陀问出那谁都不敢问不敢想的问题,他必然有自己的过人之处,就算他熬不过这八苦障,今生有你,不过一死,我也没什么悔的了。” 彩军与紧那罗王正说着话,就看慕尘那原本渐渐灰败的脸色竟然有一丝紫气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与那四指粗的红色光束斗了起来,虽然只有一丝,但却随着与红色光束的缠斗,紫气却强盛了起来,红色的光束竟然开始败退。 “不行,我不能这样,他们还在等我,我竟然有这么无耻的想法,真该死。”慕尘本来打算就这么在这重新开始安定的一生,眼前却又突然出现了父母的画面,然后是杨老头还有伙伴,最后竟然是镜独自坐在她家祭坛的废墟里抱着双腿抽泣的画面。 “不管如何,我要离开这里,这幻境不管如何宁静美好也不是我配的上的。”想到这,便闭上了眼睛,口中依旧咿咿呀呀,可若有大般若寺的僧人在这,一定能听出,他此时口中嘟囔的正是大般若寺从不外传的秘法无常诀。 “三界久居、犹如火宅。有身皆苦、谁得而安。了达此处、故舍诸有、止想无求。一切无著。诸漏已尽、无复欲尘。已得自在、逮得己利。生死已索、众结即断。一切由已、获度无极。已脱于慧心解得度。 解一切法如幻如化野马影响。悉无所有住无所住。虽见终始亦无去来。既见色像本无形貌。现诸所生永无起灭。导利群黎不著三处。分别空慧无想无愿。起三脱门至三达智。无去来今现在之想。开化黎庶使了本无。 身不倾动,心无因缘。” 一个小小的婴儿,端坐在羊毛毯子上,这本就是奇怪之事,更奇怪的是,这小孩如同老僧入定一般,随着嘴巴不断的开合,说话声竟然越来越清晰,身上还泛起淡淡金光,接着凭空消失掉了。 “看来这生障还是破掉了,哈哈。” “还真是险,若再过一刻,一过子时,便就是佛陀亲至也难回天了。” “不过这只是最简单的生障,后面还有七障要过,怕是一关比一关艰险了。” “看他造化了,咱们夫妻想来日子可能还没有他多,佛陀没那么好骗,咱们还是先珍惜眼前的日子才是,来,你好久没给我一个人跳过舞了,我为你奏上一曲,如何?” 一个昏迷的男子,一对沉醉彼此的爱侣,清越的歌声和琴声,翻飞的舞袖。太阳不知何时也出来凑起了热闹。 五十七章 老障 再次醒来自己躺在青石板路上,浑身都湿透了,雨还在下,听着隆隆的雷声,似是老天还未发泄够,看这趋势,不但不会停下来,反而要越下越大了。 这是个无名小镇,而自己好像是个因为醉酒而被扔出来的江湖豪客,闻着身上还未被雨水冲刷散去的酒味,慕尘皱了皱眉。 “怎么还在幻境之中?”难道大般若寺的法门都对付不了这幻境嘛,慕尘双手一撑坐在了地上,接着五心朝天,又念起那无常诀来。可再次睁开眼时,除了身上暖暖的舒服了些竟没了别的变化。 “这怎么可能?”慕尘竟然不知不觉生出恐惧来,发现自己竟然恐惧起来,慕尘又是一惊,自己以前可没这么容易就害怕,这是怎么了? 春秋崖、落音胡。 “那些人已经散了,看来他们是打算先对付将军了,你们赶快离开吧,这无始劫印应该就放在天山之巅,由迦楼罗王亲自看守,你们这一路怕是艰险一场,老鬼我是帮不上忙了,你们自求多福吧。” “末凉,这几日多谢你了。” “你们是将军的朋友,自然就是我的朋友,只是如果日后你们能碰上将军,我还想请他回来再见见我们这些老伙计。” “他日如果还能在见阿尘,绑也帮你绑回他来。” “末凉,那就此别过了。” “再见。” 符禺之山,在这西部荒山的山鞍处竟然驻扎着一片营地,看来足有几百人之众。 营地中心此时正站着一个人,在往东方望着,此人正是西去寻找无始劫印的放勋。几天前,他带着这几百人悄悄地从都城一路赶来,直到马匹都行不动了才停了下来,派人在附近打探了一番,就寻找到这么个合适扎营的地方。 这几百人虽不多,但个个都是军中精锐,甚至还有十几个从各大门派中抽调出来的长老,每个长老又带着五六个弟子,从迦楼罗王手中硬抢无始劫印是不可能了,但抽一部分人吸引注意,再派人去偷,到时候分散来逃,每个人又都背着相同的包裹,料想那大笨鸟也不会分辨的出,到时候总能把这印带出来。 这个印在放勋看来已经是囊中之物了,他唯一担心的就是中原的情况,谁没一点野心,东夷族蠢蠢欲动、姒姓氏族暗中结盟,甚至化外苗民也想从中原分一杯羹,想着这中原混乱的局势,放勋就大感头疼,叹了口气,拍了拍自己那凸出的前额。 “只要这次能拿到无始劫印,这一切就都好了。” 阎浮提、大般若寺。 “师兄,你看,那、那不是当初跟慕小施主一起被带回来的那把剑嘛,怎地自己动了起来?” “快、快去告诉师傅,非天有消息了。”话还未落,那把本还在颤抖的墨玉色的剑已经向天空射去。 彩军和紧那罗王正在那谈论着一些往事那,一道黑光突然从洞外射了进来,还没来得及阻拦,那黑光却停在了慕尘头顶上。 “无往剑,呵,果然还是法宝值得信任些,也不会管主人变成什么样。” “不过,这把剑都飞来找他了,看来他在障中已经很危险了,要不这把剑不会感应到。” “据说当年这把剑就是非天专门来对付咱们两族的,却没想到,当年未见,今日却见着了。” “要说这八苦障咱们可比不上,大般涅盘可是佛陀手中的东西,这无往剑这次怕是也很勉强。” “不必太担心,这第一天还没过去那,说不定还有转机。” 慕尘还是第一次被一群老头老太太追杀的毫无还手之力,只能不断的跑。 原来这无名小镇叫做不老城,城中的人无法繁衍生息,但却也不会老去,可慕尘这个异数的到来,却把这一切打破了,他醒之前把这城中祠堂里供奉的神酒喝了个精光,虽然他自己对此一无所知。 失去了那件神物,这个小城的人竟然在一瞬间都老了,而城中唯一一个不老的自然就是偷喝神酒的贼人,更何况这贼人身上的酒味已经把他暴露了,是以慕尘刚从小巷子走出,边看见大雨中一群老头老太太对他怒目而视,那满脸的杀气可不是胡闹的,几乎就是下意识的,他撒腿就跑,本想出城的,可眼看着到了西门,一跑出去,竟然又从东门进了小城,没办法,只好在城中乱窜。 终于还是在城中心跑没了力气,让一众老头围了起来。 此刻,被绑在刑架上的慕尘是感慨万千,可惜嘴巴已经被堵住了,要不说不定要嚎啕一场。 底下围着的人好像商议完毕了,一下都不说话了,只有一个服饰华贵的老头慢慢往刑架上走来。 他盯着慕尘看了一会,竟然席地而坐,坐在了慕尘身前,正当慕尘奇怪那,四周的人也围着刑架坐了下去,竟然是种特异的阵法。 慕尘前面那老头开始念咒,随着他的开始,四周的人也都开始念咒,只不过听起来各不相同,或是因为念得不太整齐而已。 而随着这一声声咒语,慕尘竟然能感觉到自己生命的流失,不一会,慕尘就觉得心灰意懒了,好像自己真的很老了,老的只能等死什么都干不了似的,那不是身体的疲劳,而是灵魂的疲劳。 一阵风吹来,慕尘看见了自己扬起的头发,竟然全都白了。 非天石归位后,慕尘从没这么无力过,就算之前变成了婴儿,他还有反抗的想法,现在竟然连反抗的兴致都提不起来,只是想在这等死,那刑架竟然舒服的像是温床,那是太过疲劳后的松弛,慕尘就要闭上眼睛永远睡过去的时候,天空中竟然传来了一阵声响,一把黑色的巨剑朝慕尘疾射过来。 “幻化何因,但因念而生,自而无去无往。” 就这么一个转瞬,墨玉宝剑射入了慕尘的身体,力量又重新回来了,头发也以可见的速度重新变成了黑色。就像一个噩梦惊醒了,慕尘奋力的挣扎起来,身上的绳子也就一根根挣断了。 “这把剑还真不错,本以为非天就要折在这关那。” 梦中这一霎竟然抵得上外界三天,无往剑整整沉寂了三天,慕尘身上那股棕色的光束一直缠着慕尘的身体抵抗着无往剑的入侵,可就在子时即将要到的时候,无往剑却突然亮了起来,这三天这把聪明的剑一直隐忍,不断吸收须弥脉的释迦之气,等到已经足够跟八苦障一战的时候,也就一战成功了。 “还有六关,还真是一关比一关难,要不等佛陀来了,咱们直接自尽得了,也省的受这破罪了,哈哈。” “你又胡说,咱们还有十几年的活头那,你可别乱说了。” “好好,听你的,我不乱说了。” 阎浮提、大般若寺。 “各位掌门,无往剑寻主而去,恐怕非天现在还留在阎浮提。”华一夕话还未说完,就见一蓝衣的中年人站了出来。 “虽然这阎浮提范围比中原小的多,但也并不好找,我醉天阁阁中事物不比各位少,何况我们远在昆仑,也不比各位掌门,恐怕这次能帮的忙不大,不过若是非天现世,在下自然也不会不管,可现下门中有些急事,在下不得不先回去一趟。”说话的正是醉天阁主,这几天昆仑那边频发异动,他本来是想在非天身上立立威、分些利,可现在非天的影都没见到,昆仑那边却好像有什么大家伙要出世了,是以,才讲了刚才那番话。 “我懒人坊本也无心此事,这非天若真做出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我们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可现在连影都见不着,我留在这也没什么用处,还是靠方丈你了,你们在这阎浮提待得久,也熟悉些,到时候你一个信号,我懒人坊没什么可说的,听你调遣便是。”懒人坊则是因为苗民正在拉拢,需得抽身回去商量。 五十八章 病障 “既然如此,老道我也就不留两位掌门了,听说东夷那边有些势力正蠢蠢欲动,徐掌门,你是?” “我风川一脉虽然人单力薄,但还是能出上几分力的,非天事大,我自是留在这里。” 醉天阁主和懒人坊主也没说什么,干笑了两声便告辞了。 华一夕也就继续说了下去。 “神剑护主,若不是遇上危急时刻,这剑是不会主动去寻主人的,也就是说,剿灭非天,现在便是最好的时机。” “话虽如此,但阎浮提如此之大,我们又如何寻找。” “这就看了觉方丈的了,这无往剑是专门应对幻境的,这阎浮提可有什么地方有十分厉害的幻术禁制。” “这、有是有,可那是佛界重地……” “佛界,这确实难办了。” 三天过的很快,无往剑静静的躺在慕尘身边没再有什么变化。 这次醒来时,首先感受到的是浓浓的药香味。 慕尘开始有些明白,大概这人生八苦要自己一一去尝了。 “云何为病?病谓四大毒蛇互不调适,客病有四:一者、非分强作,二者、忘误堕落,三者、刀杖瓦石,四者、鬼魅所著。心病亦有四种:一者、踊跃,二者、恐怖,三者、忧愁,四者、愚痴。身心之病,凡有三种。何等为三?一者、业报,二者、不得远离恶对,三者、时节代谢。生如是等因缘、名字、受分别病。因缘者,风等诸病;名字者,心闷肺胀、上气咳逆、心惊下痢;受分别者,头痛、目痛、手足等痛。是名为病。” 想到这,脑海中便浮现出了这一段经文。 这病障本来应比前面那两障更厉害,可一来,慕尘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自然能抱元守一,不会再那么容易心生恐怖。二来,这几年来,慕尘所经受的实在够多,无论是意志还是身体承受痛苦的能力都远非常人所比,这病障竟然轻易的让他给破了,虽说轻易,但其中过程的难过却是只有他自己知道的。 亳京皇宫。 人跪在白玉做的地面上,看起来好像是一对双胞胎互相抵着,可地底下的那个传来的却只有凉意而没有一丝温度,就像这皇宫中的人一样。 “苏将军,昆仑山好像有妖物要出世了,如果咱们在不派人去把主上追回来,主上可能就危险了。” “我知道了,你先退下去吧,对了,继续打听昆仑的情况。” 那老臣离开大殿之后不久,宫殿里就又传来了声音。 “宣马和木长老觐见。” 自那日放勋离都,这有虞朝就暂时归这苏佺管理了,没办法,在这大大的王朝中,要说放勋唯一信任的便是他了,他救过放勋两次,可那两次他本都有机会取而代之。 那来自南疆圣巫族的长老本应跟着放勋同行的,也确实跟着了,只不过跟着的却是个假长老。 有些人是可以跟你共患难的,但却不一定能跟你同享福,跟你共患难是因为他知道,那时候没了你,他什么都不是,而跟你同享福时,他会想,没了他,你早就什么都不是了。 知道放勋出行的人不多,而且也都在苏佺的控制之中。 “苏将军,看你脸色好像不好,出什么事了?” “长老,昆仑山里还藏着什么厉害的妖物嘛?” “妖物,妖物到没有,快死的人之前倒是有一个。” “快死的人,是谁?” “九黎兵主,蚩尤。” “他、他还活着。” “大概还活着吧。” “那,那就算我真的代替了放勋,这天下之后还不知道要被折腾成什么样那。” “我又没有逼你,呵呵。”马和木在笑,嘲讽的笑。 “你……” 符禺之山。 “主上。” “什么事?” “宫里……” “宫里如何了?”放勋深呼吸一下,问到。 “苏将军他好像不太对劲。” “此事回去再说,宫里我还有后手,真是可惜了。”放勋皱了皱眉,说道。 “还、还有。” “还有什么?” “有消息说,蚩尤现在正在昆仑。” “蚩尤……”放勋将眼睛眯了一下。 黄之豪和莫歆在一天之前到达了带山,黄之豪的伤势暂时压了下去,可却也没法动用真元力,只靠着渌洄带着两人。 “莫歆,咱们在这歇歇吧,这一路辛苦你了。” “现在就剩咱们了,唉,我一定会帮你拿到无始劫印的。” “从迦楼罗手里抢东西又怎么会那么容易,如果当年整个妖狐族都因为它覆灭……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无论是楚大哥还是阿尘可能都还需要你帮忙,我们不能就这么折在这异域。” “你别说了,我再也不会放弃伙伴的。” 须弥脉顶。 楚歌又在头痛,痛的他只有不断地念经。 “我往昔无数劫中弃本从末流浪诸有。多起冤憎违害无限。今虽无犯。是我宿殃恶业果熟。非天非人所能见与。甘心甘受都无冤诉。经云。逢苦不忧。何以故。识达故。此心生时与理相应。体冤进道。故说言报冤行。” 可无论如何,却都止不住,脑子里好像正在生长这什么。 “往昔……” “呵,有情众生,呵……”头好像要涨开一样,楚歌本来每当这个时候都会去找佛陀开解,可这次,他却不想,他只觉得这须弥脉上的一切都那么惹人厌恶。 楚歌实在是忍受不住,竟从须弥脉顶端跳了下去,他只是想借这下坠的力道减轻他的痛苦。 凌云渡,这是须弥脉前的一条大河,传说中佛界与人间的分界。 楚歌整个人躺在了河底,一动不动,好像死人一般。 而空中还有一个楚歌在下坠着,朝着凌云渡坠来。 “那条河好熟悉,我来过这嘛?”在空中,头痛并没有减弱,可意识却并不因为头痛而模糊。 “师弟,你怎么下山来了?” 楚歌正想着什么时候来过这条大河时,身边突然传来了另外一人的声音,却是当时指引他来的那个金刚。 “没什么,我有些头痛,四处走了走,不知不觉就到了这里。” “如果还痛,就去找佛陀吧,他能帮你解脱烦恼。”金刚那慈祥的笑还是可怕的吓人,可楚歌的脑袋却突然不痛了。 “是,师兄。”楚歌脸上也露出了那种笑容。 凌云渡的河底。 楚歌还躺在那,周围每隔不远就有一个人躺在河底,每个人都一动不动,表情却都十分安详,其中便有河边那个金刚的,在河底的这个笑的却潇洒温柔的多了,只不过那笑中隐隐有些苦涩,可惜的是,金刚对此一无所知。 “佛陀,小师弟已经被拦下了。” “善哉,我却没想到这酒竟有不管用的时候。” 周围的侍者只是在心中有些奇怪,佛陀怎么会有酒,又是什么酒,好像还有什么用处,可他们却都不记得,他们很久之前也都喝过这酒的。且不说这酒,便是他们的名字他们也早都忘得一干二净,按佛陀的说法,这世间本就空虚无物,又要什么名字。 已经过了三日了,除了须弥脉,这阎浮提中有幻术禁制的地方基本被各大门派翻了个遍。 “华掌门,你说那非天会不会已经遁出阎浮提了?” “那也是有可能的,现下就差这须弥脉等几个地方了,若连非天的线索都找不到,恐怕那时便不好办了,了觉大师,你看?” “咱们先找,如果这剩下几个地方还没有,我再想办法,这须弥脉却是难轻易进的。” “好吧,那我们就先再找找。” 五十九章 死障 “今日若过了这死障,之后那几关怕就不再是身体上难受那么简单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运数,在他醒来之前护好他就是了,之前无往剑飞来时,已经引起一些人的注意了。” 死,对于慕尘来说是最熟悉不过的事了,除了死过那一次,还有不知多少次都是离死只有一步之遥。 对于一个死人来说,死本没什么可怕,可对于一个活着的死人,一个活着而且还有牵挂的人,死就不太妙了。 慕尘回到了那条小道,可是他却连动都不能动,他知道,他这个身体应该是要死了,这并没什么难过,只要不挣扎,死本来应该是件愉快的事。 可是慕尘不能不挣扎,他眼前的是正垂死的亲人,所有对他好的人都在他眼前,可没有一个不是痛苦的表情,被野兽撕咬身体,那些原本只是慕尘一挥手就能解决的东西在欺凌对他最重要的人们。 慕尘在挣扎,即使这具已经行将就木的躯体里挤不出多少力量。 那才是死的痛苦,慕尘费力的爬向母亲,他似乎忘记了母亲早就不在了,可当他爬到母亲身前时,母亲却再次离他而去了。 一次次努力,每次爬到一个人跟前,那个人便会死去,慕尘只感觉自己要崩溃了。 眼睁睁看这周围的人一个个死掉,而自己却总是差那么一点点。 “够了……”慕尘的双眼已经变得血红。 “既然你这么喜欢死,哼哼,那你也去死吧!” “奇了,你瞧这黑色的光束好像被他吸到身体里去了。” “这也算正常,非天身上的死气又岂是八苦障所能比的,看来这死障对他没什么用了。” “就还剩十二日了,等他醒来,咱们把他送走,找个地方过上十几年快活日子去。” “你当初不是想让自己的乐声闻名天下,等这事了了,人界里定没有比你的声音好听的了。” “那些我已不在乎了,你才是我的天下,我的乐声有你一人听就够了。” 带山。 “我想起春秋崖上的星星了……” “我何尝又不是,若是还能回到过去该有多好。” “我现在到情愿做个最普通的弟子,什么胜负、什么正邪,我只想要伙伴们陪着而已。” “这话可真不像你说的,有些事,就是身不由己的,想再多也没用。” “也是,你有没有想过,拿到无始劫印治好你的伤后,你想去干些什么。” “这天下太乱了,当初刑天说的没错,哪又有什么正义,人,又岂是好坏二字所能说清楚的,我想学南逐师兄,遍游这天下山水,遇上不平之事就管上一管。” “是啊,以前师父教我‘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我怎么也弄不明白,现下是真的明白了,师父却也不在了。” 符禺山,山上的人正在拔营。 “李长老,这次无始劫印的事就靠你主持了。” “定不负主上所托。” “传我令下去,二百精兵骑马随我悄悄回都。” 亳京。 “胜负便在今夜,放勋,你别怪我。”一个身披紫色战甲的人望着窗外渐渐升起的太阳喃喃到。 “传令,紫衣卫今夜子时在将军府校场集合。” “我圣巫族现在这里道贺了,苏将军,哦不,苏殿下。” “你太不了解放勋了,哪会这么容易,今晚还不一定怎么回事,总之这场恶战是免不了了。” “苏将军太过谨慎了,那放勋现在远在千里之外,宫中凡是知道他消息的人早已被我们控制住了,又怎么会有事。” 三苗,舍天诏,往生殿。 “南大哥,阿尘到底在哪啊?” “这个这个,按理说他应该在这,你先别急,我朋友很多的,等我给你找个人问一问。” “好吧。” “那你先在这坐坐,休息下,这附近有一个小山门,我去问问。” “好吧。”说着镜便坐了下来,她此时的位置却是当时阿蝶的位置,而现在的窗外却只有那已经残损的非天阵。 南逐刚走不久,非天阵却下开了雨,淡紫色的雨。 “好漂亮的雨,可惜阿尘不在这,他肯定会喜欢的。” 爱别离障。 常所亲爱之人,乖违离散,不得共处,是名爱别离苦。各自悲呼,心内断绝,窈窈冥冥,无有相见之期。 这怕是慕尘最难过的障之一了。这爱别离的滋味自他十岁以后算是尝的再也不想尝了,就连做梦也不得安宁。 亳京。 距离年关还有几天的时间,宫中却传来了喊杀声。 “苏佺勾连外族异人,妄图夺我神器,罪不容诛,鞭尸游街,抛尸荒野。” 宫中打了一夜,参与反叛的士兵几乎全都当场伏诛,剩下的除了南疆来的长老也都被俘虏了。 死前的苏佺倒是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成王败寇本就没什么可后悔的。 生不为五鼎食,死亦当五鼎烹。 长年在战场上厮杀的人当然有死的觉悟,死在谁手里不一样是死,能死在如今这个手握天下的人手里,也算得上荣耀了。 “去找乾坤门的人来,这血巫族不除终究是个隐患。” “是。” 三苗,舍天诏。 当南逐回来的时候,雨还在下,地底下好像有些什么东西乘着雨雾正飞向天上去。 镜已经呆在那里了,他看得见,借着雨飞走的正是慕尘的记忆,慕尘和她一起的记忆。 “镜姑娘,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没事,阿尘是不是出事了。”镜刚回过神来就抓住南逐的胳膊问到。 “慕尘兄弟他应该不会有事的,你先别担心。” “他、他一定出事了,我能感觉到。”说着眼泪竟然已经涌上眼眶,“他为什么不来找我,难道他记起上辈子的话,生我的气了,不,一定不是,他一定是怕害了我,傻子,你怎么这么傻……” “镜姑娘,镜姑娘你冷静些。”南逐急忙上去拉要跑走的镜,可镜这时好像疯了一般,无奈之下,南逐只好将她点晕了。 “阎浮提,怎么会是那里……”南逐好像也陷入了往事的回忆中。 谯明山小镇。 “真没想到这么偏远的地方还有镇子。” “是啊,知了,我们今晚就在这歇息一晚,明天再继续赶路吧。” “也好。” “怎么,还不休息,来房顶晒月亮吗?”原来天黑之后,黄之豪睡不下,于是爬到房顶上来透透气却被莫歆发现了。 “没事,我……”话还没说完却听身后一声巨响,两人同时一惊,一回头却发现不远处的头顶正绽开这一朵巨大的烟花。 “没想到,又是一年,咱们乾坤门的祭祖可是比这里的好看多了。” “是啊。”两个人就坐在房顶上静静开着远处的烟花和热闹,也不再说话。 亳京皇宫的房顶上,放勋也正一个人默默的坐着,看着满城不断绽放的烟花。 “这天下真的都是我的了吗,怎么我好像却高兴不起来。” 有了天下,却连个可以陪着爬屋顶看烟花的人都没有,说出去怕是要惹人笑了,自己费尽心思一步步爬上这权利的顶峰,却没有在这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父亲,我现在终于成了天下皆知的明君了,你该满意了吧,该满意了……” 阎浮提,大般若寺。 “了觉大师,如今就差这须弥脉没有搜过了,难道非天真的已经回到中原了?” “不是我不想让大家去查,诸位应该也清楚,佛界并不是谁都可以进的,我大般若寺历代高僧,也只有几个能进须弥脉的,大部分硬闯须弥脉的都在半路就失踪了,我劝大家还是不要进去,我们就留一部分人守在外面好了。” 第六十章 爱别离 春末,琴声绕梁,父母相携,庭前舞笔。 要让一个人绝望,就必先给其希望。慕尘真有一个瞬间以为自己回到了过去,回到了父母身边。 可就一个转瞬,身边什么都没了,只剩下天上一个大大的月亮。 “不要,呵,为什么……”慕尘竟是哭了起来,他又变回了那个无助的小孩,抱着父母的尸体哭着。 哭着哭着,却哭醒了,一睁眼,竟是在乾阁,伙伴们还在身边安慰自己,那一霎那的惊喜过后,慕尘明白了,爱别离障。 可有的时候,即使明知道是假的,是个骗局,也情愿被骗。 慕尘多希望这场幻境能多持续一会,可梦总是要醒的,人也总是会分开的。 “这、这是蚩尤冢,是闵万宗!” 慕尘出手,却只能从闵万宗身体里穿过去,可闵万宗的法宝却真实的穿过了伙伴的身体,眼睁睁的看着伙伴们一个个倒下,心痛的感觉。即使它不会跳了,但却还是会痛的。 眼前的场景换的很快。 他们怎么会翻脸?不可能的,这都是假的,我不信。 楚大哥、楚大哥不会变成这样的,我不信、我不信。 如果是死别可能还不会这么难受,因为有的事如果改变不了,人就会去学着接受,接受不了的便是变化,当一个你很熟悉的突然变得陌生了,那感觉怕是比死别还要难受,死去的人,你总会念着他的好的,人总是要死的,也因此记忆里的那些美好就格外珍贵,可人只要活着,就总会变得,变得陌生,变得你不在理解、不再接受,话说回来,又有谁就必须按别人的愿望去活哪? 一句变了,说的只不过是自己的失望,于他人没有什么干系的。 色无常。无常即苦。苦即非我。非我者亦非我所。 于是,于色生厌、离欲、灭尽。不起诸漏。心正解脱。 无常诀,世事无常,却又怎是一本书、几句话能讲的透的。明白事理的人多,可到了自己身上的时候,却又糊涂了。 正迷惘时,景色却又变了,太阳似火球一般,四周的树木被照的久了,也向外喷着火气。 自己正伏在一个瘦弱而娇嫩的背脊上,是镜。 慕尘终是忍不住微微笑了一下,若是能一直如此,哪怕死在这幻境中也是舒服的。 可是镜一个回头,自己却又飘远了,远处的镜正看着窗外的雨,旁边还有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 “这是舍天诏,怎么、怎么是他……” “是我自作多情了么,呵呵,他们却是配的,却是配的。” 金刚窟。 “这小子情沼陷得太深,这一关悬了。”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爱恨故,无忧亦无怖。” “这几天还是第一次听你又念起这经来。” “就当帮帮他了,总不能白累你减了寿元罢,他听不听得见,我却不敢保证。” 慕尘正痴痴望着远处那伊人的背影,天空中突然便是一个响雷,雷中却隐隐传来了仙乐。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爱恨故,无忧亦无怖。” 慕尘竟又是痴了。 “终是我想得太多,这不过是幻境,却没想到这幻境中竟然还会提醒于我。” “看来他是听到了。”彩军看着那正迅速败退的紫色光束,笑着对紧那罗王说。 紧那罗王却是不答,而是唱起了曲子。 “莫道薄情,心香已烬。情沼中,尽赴沉沦,谁人醒?誓言折,泪洗目,而今真个爱恨尽。 爱恨尽,爱恨尽。寒鸦独栖。登高望处,败枝枯草来时径,何凄清。鹧鸪休啼,勾取事儿伤心。” “这曲子是好听,可惜却是太过悲伤了,你不成还有心事?”却是彩军疑心这紧那罗王还曾喜欢过别的人,故此一问。 “哈哈哈哈,你还真是由爱故生忧了,我怎会喜欢上别人,我只是怕你又变作从前那般对我也不怎么理睬的样子了。” 自古以来,男女之间,女方爱若一深,疑虑的便更深了,只是怕芳心错付,可恨这错付的芳心也确实不少。 “真的?” “真的,我的心意你难道还不知嘛?” “我当然知道。”这句话却是没说,回答紧那罗王的,是娇柔的身躯和温润的嘴唇。 “再过九天,咱们便要离开这了,咱们把他藏起来,好好逛逛去成不成?” “在这都几千年了,你还没看腻嘛?” “是啊,都几千年了,可我却从未仔细看过这里的一草一木,这几千年却是白过了,也难为你还肯一直陪着我。” “我不陪又叫谁陪,好,听你的,我陪你再逛一逛这须弥山。” “就知你对我好,他醒不醒就看他的运数了,这种事帮得了一次,却不是次次都能帮得上忙的。” 说完,紧那罗王将洞口一封,布下结界,和彩军两个人,只拿了一把琴便出了洞去。 阎浮提,竹屋。 南逐面上是望着晕在那里的镜,而思绪早就飘远了。 “为什么又要去那,我发过誓不再回去的,这臭小子去哪不好,佛界也是能乱进的吗,唉……”南逐每每自言自语两句,便是用一声长叹做结尾。 这两日来,他在小竹屋中除了喝酒就是给镜输些真气以免她不吃不喝的再死了。脚边已经有十二个空坛子了,他这两日已经喝掉了十坛百日醉和两坛千日醉了,这酒是这边境上的小村里酿的,也不会起什么名字,就干脆以醉的时间做名字,当然百日千日的也是夸张了些。 “去还是不去那,这混蛋灰空王怎么净找些这样的事让我帮忙,唉……酒怎么还没了,罢了罢了,去就去,我还怕见她不成。”南逐叹了口气,刚要拿起酒来喝上一口,却发现手里这坛已经被他喝空了。 百濮。 这里地形崎岖,多是些丘陵峭壁,极少有平整的土地。房子也就都是依山而建,懒人坊就在这里地势最高的一座小崖之下,比起来远没有其他门派的山门有气势,看起来倒更像是一座小小集市,不过却也配得上他这懒人坊的名了。 在这崖顶还有座阁子,阁子周围却一个人都没有,远没有崖下热闹,不多时阁子里走出一人来,一身布袍蒙身,隐隐的能看见里面苗人的服饰。 看那苗人的样子,谈是谈完了,恐怕谈的却不成功。 懒人坊既都是懒人,连利都还没见着,又怎么会去给别人卖命,所以只是敷衍的说考虑考虑,不过也没断了苗人的念头。 坊主朱九岳正端坐在那阁中竹椅上,慢悠悠的喝着杯中的茶,那一身的肉堆在竹椅上,直把竹椅压得吱吱作响,这体型,起着九岳的名字到也合适。 昆仑山。 “你是说蚩尤恢复了。” “弟子还不清楚,只是近日来昆仑有些异动,血巫族那边也频频行动,怕是蚩尤又要出世了。” “再派人去查查,哦,对了,再派些人去查查迦楼罗的消息,好像他们那还有什么宝物,离咱们这么近,若是让别人抢了先,我醉天阁还是老老实实避世修炼个百年去吧。” 谯明山小镇。 “如今就快要到迦楼罗的地盘了,咱们怕是得小心些,不能再御空飞行了,你的伤碍得嘛?” “没事的,小心些好,咱们走吧。” “那好吧,你若是累了便说一声,咱们就歇歇。” “我看起来就那么虚弱嘛,哈哈,没事的,倒时候你别先喊累就是了。” “嘁,你还小瞧本姑娘我,倒时候你若先累了可别赖在那里。” 六十一章 怨憎会 《五王经》云:“世人薄俗,共居爱欲之中,共诤不急之事,更相杀害,遂成大怨,各自相避,隐藏无地,各磨刀错箭挟弓持杖,恐畏相见,会遇迮道相逢,各自张弓澍箭,两刀相向,不知胜负是谁,当尔之时,怖畏无量。” 其实这一关并不简单,可是之前的死障将慕尘身体里的死气激发了出来,实力有所恢复,真是遇上仇怨之人,也不是没有一拼之力。 虚无中的小径,周遭黑得发亮。 路越来越窄,慕尘正一步一步走去。 窄窄的路好像没有尽头。 一股似曾相识的血腥味从空中传来,随之而来的是十三道黑色身影,在那黑色的虚无中并不明显。 “父亲,孩儿今天终是可以有机会与你并肩一战了。”慕尘对这那片虚无说道。 慕尘并没有冲上去,反而是席地而坐。 身上开始向外飘出黑色的雾气,而这次他的眼睛却依旧一片清明。 雾气渐渐凝结,不是刀剑,却是一把古琴。 琴声中正温煦,黑气上竟泛出了金光。 天地寂灭,万物轮回。 琴声直向那虚空刺去。 慕尘身上好像有了父亲的影子,父亲正手把手教他弹琴,那是勇气的源泉,有父亲在,他便无所畏惧。 十三道黑色的身影终于被从虚空中逼了出来,扑向慕尘。 琴声却依旧不为所动,终于,那些黑影在跟慕尘只有一步之遥时消散了。 慕尘却还在弹,只不过那琴声中似带了些思念和不舍,曲子快要终结,曲中却夹杂了哭声。 曲子结束了,哭声也结束了,前面的路还没走完。 闵万宗在前面的路上挡着。 黑色的雾气已经化作了剑。 这回慕尘先动了,却没有任何招式,甚至连街边的地痞流氓动作都比他连贯好看。 闵万宗嘴角的笑是嘲讽,只是连续几指,虚无中化出的法术已经击中了慕尘。 慕尘依旧还在冲,身上的伤口甚至连看都不看,他知道前胸已经烧焦,左臂也已冻僵,可他还是要冲,他只有一个人,身上却带着九个人的怨怒之气。 闵万宗的脸已经变色,双手连挥,从慕尘身上带出一道道血箭,却始终阻挡不了他的步伐。 一剑穿喉。 身上流出的血顺着剑灌到了闵万宗的喉咙里。 看着渐渐消散在虚无中的闵万宗,慕尘抬剑的手却还没放下。 “对不起,我来晚了。”过了良久,随着手臂的垂下,才说出了这一句话。 带着那一身的伤,慕尘继续走着,血顺着双腿流下,流到那片虚无后就消失了。 前面那模糊的身影却给自己一种熟悉的感觉。 越走越近,却不同于之前,前面的人无论如何都是模糊的。 是谁? 未知的才是恐怖的。 举剑,对方却也跟着举剑。 是我?! 对面的人确实是慕尘自己。 太素氏不仁,无故劳我以形,苦我以生。 又有谁不曾怨恨过自己。 慕尘一个迟疑却失了先机,断臂,却好像猫玩老鼠,对面的自己并不想自己死的太过容易。 那便杀吧,单手持剑,却如同上古战神一般,不动如山。 出剑、不断地出剑,根本不管身上的伤口,而对面的自己却也一样。 一剑一剑的竟是没有一方防守,全都在攻击。 不知过了多久,终有一人先倒下了。 留下的那个,只靠一把剑撑着,断臂的伤口还在不停流血,却连包扎止血的力气都没有了。 怨憎会障已过。这世上的怨恨却是永不会完结,贪婪而愚蠢。 昆仑山的一处谷底,陆岸正站在空中,下身却是个龙头虎身的巨兽,正是窫窳,据传说这窫窳本是天神,被贰负和危所杀后,在昆仑山被十巫用不死药所救活,只不过却没有完全活过来,而是变了副样子,本来人面蛇身却变作了龙头虎身,本来温和的性格也变成了残暴嗜杀。 陆岸本与蚩尤合二为一,蚩尤留下的煞物被毁了一件,也就使得陆岸遭受大创,蚩尤身也并不完整,却在逃入昆仑后遇上了同样未完整的窫窳,施以秘术之后,竟将窫窳吸入了身体,变作了这样的怪物。 这秘术极为费力,要不是赶上窫窳不知因何沉睡过去,恐怕陆岸也不好得手。 长吁一口气后,陆岸复又大笑起来,如今他的实力已经不单单是一个蚩尤了,吸收了窫窳之后,虽然变成了这副怪物模样,但实力却是大增,再说,本来蚩尤的样子也不怎么好看。 笑着笑着,那张得意的脸又变得阴毒了起来。 “当日所受一切,定当十倍奉还尔等,哈哈哈哈。” 醉天阁。 “掌门,怕是事情不妙了,咱们还是联系联系中土的各大门派吧。” “哦?那迦楼罗王有那么厉害。” “不是迦楼罗王,是蚩尤。” “蚩尤不是重伤了嘛,而且据说三件煞器被毁掉一件,实力大损,你这着什么急。” “据派出的弟子回报,那个被咱们用醉天仙灌倒的妖物让蚩尤给吸了,现在实力恐怕远超从前。” “什么,不是让你们护好那头妖兽嘛,你们都干什么去了。”那阁主眼睛一眯,已经露出些许杀意。 那弟子听了这话急的直跪了下来。 “回阁主,阁主远行这几天,那蚩尤将这妖兽掳走,我们死了好几个弟子也未拦住,后来偷偷跟踪他们,又是死了好几个弟子才得以把这消息带回来的。” 那阁主脸色已经气得发青,最终却还是没有发作。 “通知全阁上下保持警惕,再派人把消息带到阎浮提,如果实在不行,所有人暂时退到门派禁地里面,你去吧。” “是,是。”那弟子忙不迭的称是,然后快速离开了。 阎浮提,大般若寺。 “什么?蚩尤他吸收了一个妖兽,实力已经远超从前了?” “是的,道长,我们死了好多弟子才换回的这个消息,绝对错不了。” “这是天要亡我人间嘛?非天还未除,蚩尤竟又出来作乱了,呵。”华一夕苦笑了一声。 “我看着非天貌似还可以用他一用。” “朱坊主这话是怎么个意思?” “这非天出世至今也未传出屠戮人间的消息,想来是还存着几分理智,咱们只要引他去与蚩尤相斗便是,那昆仑人迹罕至,更是天柱所在,说不定两大魔物相斗,引出天界神仙,说不定都不用咱们出手,哼哼。” “朱坊主,咱们这样是不是有些不太、不太……” “了觉大师,对待此等魔物还要讲什么仁义公正,只要是除了他们,便是件大功德,你们佛家弟子不是还常说什么‘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嘛,大不了这业障我来背负。” “朱坊主话说的有理,可现下连非天的影子咱们都不曾见着,又怎去引他?” “他以前不是乾坤门的小弟子吗,咱们到时候只要放出些消息,嘿嘿。” “看来也只有如此了。” 亳京皇宫。 “什么,蚩尤复出!?” “是的,老臣也是刚从乾坤门得来消息,貌似昆仑那边,咱们派去取印的人已经跟他对上过一次了。” “哦?战果如何?” “那蚩尤好像并不想与我们的人缠斗,强杀了几人便遁走了。” “这倒是个怪事,难不成他还未完全复原?” “老臣倒是听说,他吸了另外一个妖兽,实力更强了,据乾坤门的人分析,可能是他与那妖兽还未完全契合,现在并不急着出手。” “既然如此,那这些修真中人怎不趁机去围而杀之,一群唯利是图的虚伪小人,哼。” 六十二章 求不得 世间万事,遂心如愿者少,求而不得者多,故生痛苦烦恼。 场景再次转换,慕尘翻了个身,睁开眼睛,却被太阳晃了一下,拿手遮着眼,适应了那么一会才又把手拿开,看日头应该已经晌午了。 慕尘心里清楚,按照着之前所经历的幻境来推断,这次面对的该是那求不得之苦了。 太阳照着竹制的屋子,发出了淡淡的木香味来,慕尘从竹床上翻身下来,双脚刚一沾地便觉一股热气顺着两条腿窜了上来。 慕尘站了起来,下意识伸了伸懒腰,却发现自己只还剩一支胳膊,而身上的伤口也都还痛着,只不过血已经止住了。 “难道这都不是幻境?我真的受了重伤让人救了?” 若说这是幻境的话,自己这身伤怎么不见好,慕尘皱了皱眉,看着这间小房子的布置,这是个竹屋,布置的很简单但确实是陌生的,只有一套竹制的桌椅和那一张竹床,慕尘肯定自己并没有来过这里。 “难道说我已经破了这幻境,但身体却真在幻境中伤到了,又会是谁救了我,这热的倒确实像阎浮提。”慕尘心里想着,却也不敢大大咧咧的出声询问,悄悄地走到了那竹屋的窗前,向外看去,却是一惊。 那熟悉的白色背影,慕尘一时分不清那到底是镜还是宣素,唯一能肯定的就是,她旁边那个人并不是自己。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心里塌了一样,那颗再也不会跳动的心又痛了起来,脑海里面那个声音不知从哪传来,那本应如仙乐一般动听的声音此刻听了却是那么刺耳,像是用那长长的指甲在那颗已经变作石头了的心上划动的声音。 “风落,你已堕入魔道,正邪不两立,你……非诛不可。” “是,我从来没爱过你,若要我爱上你,除非天毁地灭” 慕尘只是觉得全身上下,由里到外说不出的难受,九世的回忆在他的脑海中纠缠不清,他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了,他只是非天,可记忆中无论自己是谁,旁边都会有那个身影陪伴的。 第一世,佛陀座下,他那时只是个听话的小徒弟,她则是乾达婆麾下的一名舞师。 他不知为何看见她时就对她笑了,不是那种可怕的笑,而是一种在佛界让人觉得很熟悉却又绝对想不起来的笑。他先开口对她说话,她能感觉到他的不同,在这里,每个人都在念经,是没有人敢于闲聊的。他们不经常聊天,但彼此却生出了无故的快乐,这在佛界是让人不敢想象的,不是因为佛陀的点化,也不是因为念经,就只因为两个人闲聊而竟生出了快乐的感觉。 后来,只是因为大殿上提出的一个问题,他被赶出了佛界,打入了轮回,没人敢求情,也没人觉得不对,进入了佛界的人,早就没了感情,他们只知道佛陀就是绝对正确的,佛陀就是他们的指引者。 只有她,觉得丢了什么东西,不知哪来的勇气,她竟站了出来,为他求情,结果却是没出乎她的意料,一同被打入了轮回。 第二世,他做了女娲的儿子,她却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凡间女子,要说有什么不同之处,可能只是她的样貌和舞技都不像是人间所能拥有的。 她十六岁那年,天下发生了巨变,而她却也是巨变的原因之一,仙界之人强迫凡间献上童男童女,她终究没有逃过,可他却在天上被救了下来,她是女娲,她们和他共同的母亲。 他又笑了,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对这个凡间的小女孩动了浮念。 她却也对他笑了,只因为那笑容好像在哪看过,从心里觉得亲切。 他们很快就熟识了。 他知道了原来凡间也这么有趣,何况还有这么美丽的女孩。 她也明白了,原来仙界也不都是坏人,起码他就不是。 可是没过多久,女娲便仙逝了,他近乎疯狂了,她第一次见到那么嗜血的他,不过他并没有忘记这些留在仙界的凡人,他带着她们离开了这肮脏的让人恶心的仙界。 可凡间好像也并不欢迎他,迎接他们的是不断的追杀,他们都成为了弃子。 有他在,她便不觉得有什么难过的。 直到死,她都是很开心的,因为直到死他都陪在了她身边。 他带着她的尸体,领着那些被放弃掉的凡人边打边退,终于如愿以偿的随她而去了。 第三世,他轮回做了和尚,她入了妖道。 她被派去迷惑他,却被他打伤了。可他却没有杀她,反而将她救了过来。 醒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的笑,那笑比她的媚术还厉害,他放她离开,她却悄悄留在了他身边,她怕他被别的妖害死,他知道她就在身边,却并不点破。 他终究没有参破,他笑着叫她出来,她很听他的话,乖乖的出来了。 他问:“你为什么还没有走。” 她答:“因为你还在着。” 他却说:“那我现在要走了。” 她却好似急了:“你要去哪?” 他微笑,反问:“那么你又要去哪?” 她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他却也不等她回答:“你去哪我便去哪好了。” “真的。”她好像从未这么开心过,他却还是保持着那样的微笑。 可他本应该是下一届的主持,所以他们只能偷偷离开。 作为人间正道,自不会允许如此离经叛道的事发生。 他们躲了许久,终于还是被发现了,她拼尽了道行性命去救他,他终于是笑不出来了,她死在了他眼前。 只一个瞬间,他被紫光笼罩,身体里渐渐飞出了一样东西,他不在是那个善良的小和尚,他要所有人为她陪葬,当然,包括他自己。 第四世,他是将军,她终于做成了他的妻子。 可是她太漂亮了,嫁给他之前便已经名扬天下,偏偏这王朝的君主是个好色的暴君。 她被骗入宫中,当她发现时已经在那君王的阁子上了,她不愿被侮辱,从阁子上跳了下去。 他起兵,攻向那个很大一部分是自己打下来的王朝。 可其他人却以各种各样的原因回朝勤王。 他的部队越打越少,最终只剩他一个人,他终究还是冲进了王宫,她还未来得及下葬,可尸体却没腐烂,也没人能靠近,直到他到,那尸体竟开口说了话。 “你终于来了,我没负你。” 一句话说完便是灰飞烟灭。 他终是承受不住,一夜之间,流血千里。 第五世,他是书生,她是公主。 第六世…… 第七世…… 第八世,他唤她宣素,她唤他风落。 第九世,他是慕尘,她叫他傻瓜;她是镜,他就唤她作镜。 不过是求个圆满,可惜这圆满其实是这世界上最难得的事。 慕尘浑身已经都抖了起来,不知道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他终于忍不住的吼了一声,那白色的身影回过头来,脸却是模糊的,她旁边的那个人也回过头来,他在笑,但笑的很难看,似是在嘲讽。 慕尘冲了过去,想要去咬那人的脖子,这已完全是野兽厮打的方式。 可却扑了一个空,那个人不见了,而旁边那白色的身影渐渐开始消散。 “不要。”慕尘却又抓了一个空。 “不要,不要再这样了,我认输了还不行吗,为什么啊啊……”慕尘的声音本是越来越小,却在最后突然吼了出来。 那道白色的光束缚的越来越紧,慕尘的魂魄渐渐被挤了出来,就在这时慕尘身体却微微一震,那光束瞬间被撑开了些,慕尘魂魄也迅速的钻了回去,那光束似是极不甘心,稍一停顿又紧紧把慕尘缚了起来。 去往须弥脉的路上,南逐坐在画卷上发呆,旁边是还在昏迷着的镜。 “傻子,你还没背我那,你答应过的,你不许死……” “答应我,死的比我晚……” “我承受不了,答应我,死的比我晚……” “傻子……” 镜正做恶梦,梦里慕尘无助的跪在地上,浑身都是伤口,更是断掉了一只手臂,眼神也好像渐渐地在涣散。 “好像是镜的声音,我、我答应过她,要死的比她晚的,我不能留她一个人在世上受苦。” 不知道是哪来的力量,慕尘竟抬起了一条腿,接着慢慢地站了起来,嘴里不停地念叨着。 “我不能死,她还在等着我,她从未负我,我不能负了她,我不能死……” 跌跌撞撞的往前走着,就连前方通向哪却都不知道。 那道白色的光束却越来越松,慢慢消散掉了。 求不得障破掉了,身上还剩最后一束五彩的光束,五蕴障。 六十三章 五阴炽盛上 五阴集聚成身,如火炽燃,前七苦皆由此而生。色阴炽盛,四大不调,而有疾病之苦。受阴炽盛,领纳分别,使诸苦转本加极:想阴炽盛,想相追求,而有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诸苦。行阴炽盛,起造诸业,又为后来得报之因,且因行而迁流不停,而有老衰之苦。识阴炽盛,起惑造业,三世流转,而有生死之苦。 慕尘不断走着,不知什么时候晕了过去,再次醒来的时候,却是在一张小床上,身上的伤口已经被包扎过了,断臂也被处理过了。 他已经嗅到了女子的幽香,这竟是一件闺房,床上的被褥虽然有些补丁,但却还是很干净,整间房子虽然简陋但却也打扫的一尘不染。 “你醒啦?” “镜,怎么是你,太好了,这是在哪?”一个小女孩大概是听到了房间里的动静,推门进来,除了穿着打扮不同,完全就是镜。慕尘一把就抓住了她的手。 “你、你怕是认错了人罢。”那女孩小心翼翼的把手抽了回去,脸上满是害怕。 “哦,这样啊,对不起……” 看着慕尘怅然若失的样子,有小心翼翼的问到。 “你、你好些了吧,刚才你的样子真是吓人。” “多、多谢你了。”慕尘想到了这是幻境之中,什么都能发生,只是简单的道了道谢。 “那、那便好,你先休息,我、我去帮你打些水来。”那女孩也不待慕尘答话,自顾自的跑了出去。 “既是以五蕴为难,我便来个不闻不问、不管不顾,看你当如何。”那女孩出去后,慕尘才自言自语的说道。 “你先洗把脸吧,看你现在的样子,就好像故事里的妖怪那样吓人。”不多时女孩端着一盆水走了进来,听到那话慕尘浑身一震,又想起了当初刚到春秋崖时莫歆对他说的话,不过马上他就又平静下来了,只简简单单的答了句恩。慕尘不停在心里告诫自己,这是幻境,若是乱了心绪就完蛋了,那时想再见他们也还需有命才行。 “看你的样子,想必是还没恢复好,我、我不吵你了,天晚了,你便在这睡吧,等明天我爹爹就要从镇上回来了,你、你可得早起来,要不我、我……”那女孩已经涨的满脸通红了。 “你别担心了,我现在走便是了。”慕尘终究还是不忍心。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伤得这么重,还是在这休息一晚的好。”说完又不等慕尘答话就径自跑了出去。 “这该死的幻境,也太真了。”慕尘一看那小女孩的神态就有忍不住的心软起来。 第二日。 “你这个死妮子,这么个残废你救回来干嘛,什么用都没有不说还浪费咱家粮食,你看我不打死你。” “我走就是,她好歹是你女儿,你难为她做什么?”慕尘手一抬就把那看起来应该已经五十多岁的老头按住了。” “哼,你个死残废,这也有你说话的份?我这义女救了你,你便想这么走了吗?快些放手,要不让你们俩都好看。” “那你说该如何吧。”慕尘强忍下怒气说。 “看你这死残废还有股子蛮力,我那后院到是还有些杂活,你每日便去干干,饭少不了你的。”那老头子轻轻抚摸着那还有些疼的手腕。 “好,那便这样。” “哼,算你识相,刘掌柜的约我去他家茶楼谈事,若我回来时你还没做完,今天的饭便不要想了。”说罢便匆匆离去。 “你、我真是对不起你了。” 慕尘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径直走向了后院。 这是件规模还算不小的酒楼,但却没什么人,除了那老头掌柜,和他的这个义女,就剩下慕尘了。 慕尘本来也想一走了之,但当时看见那小女孩无辜可怜又带着恐惧的眼神,却怎么也硬不下这个心来。 这女孩唤作逃儿,逃荒时被原本的父母卖给了这老头。原本也不是这老头的义女,那老头原本也不算坏,还有个儿子,那儿子天生得了一种怪病,郎中说最多活不过十八岁,这老头便寻来这个偏方,要给他儿子娶个媳妇冲冲喜,可媳妇是买来了,儿子却没活到洞房。 老头失去了爱子难受,便收了这个买来的儿媳妇做义女,只是这几年老头不知为何脾气变得越来越差,对他这个义女动不动就是又打又骂,所幸这女孩还小,他也没做出什么禽兽的事情。 慕尘便每天在客栈的后院做些杂活,女孩也曾找他聊天,但他却总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样子,久而久之,女孩以为他性格天生不喜欢多说话,也便不吵他了,只是总是偷偷把自己那一份较好的饭分出些来给他,才开始说是慕尘伤刚好,得多吃些,后来又说是自己吃不了那么多。 其实她到没对慕尘动什么男女之念,她虽然长的跟镜一般,但却是个真真正正的小女孩,她只不过是单纯的觉得慕尘可怜而已。 这个镇子不大,可大概因为慕尘在这里的原因,镇子里每天都得出现些奇怪的事,这些奇怪的事多半又会由食客的嘴里跑到慕尘的耳朵里。 “周师爷,我听说街南的孙员外死了?”说话这人一身的肥肉,脸上、脖上也都堆着一堆,一双小眼像是那偷东西的老鼠般,偷着一股子精明劲,而此刻他眼里透露出的除了一些好奇,更多的却是贪婪。孙员外算是城里的大户了,他这么一死,只留下一对可怜的妻女,他家这攒了不知几辈子的产业基本也就算是那无主之物了。而这胖子跟这孙员外既能攀上些亲,又是他多年的忘年交,自是知道这产业的分量。 “嘘,小声些,何止是孙员外,孙员外的妻女都死了。”那个被叫做周师爷的人,穿着一身便装,正不自觉的把玩着手里的扇子,那扇骨想是沉香木做的,那股子香味向外一阵阵的散发着。 “怎么,这里面还有事?周师爷,就咱们这么多年的关系了,不告诉别人,也该跟我说说,我这张嘴,你还信不过嘛?”一听这孙员外全家都死,那胖子脸上写满了兴奋,连忙就追问了下去。 “这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只是不太方便明说而已,你想听,那么咱们雅间去?” 周师爷暗笑,他虽也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会在明面上装那么一装,这宋胖子还真是可以称得上厚颜无耻了。虽然心里不耻,脸上却也没露出什么来,只装的一副亲切。 “好好,那是自然,本就打算要请请老哥的,原还怕老哥不肯给这个面子那。” 虽说两人去了雅间,有刻意压低了声音,想是心虚,在雅间里也不愿大声说话,或是为了给这么个故事加上些神秘的色彩。可是慕尘的听力不能以常人的算,他不乐意听,可就算堵上耳朵那声音也硬是往里钻,无奈也只能听着了。 原来这孙员外跟小镇上唯一一个小官钱游徼关系还不错,所以钱游徼自然也知道孙家有多少的产业,可一直也没什么办法给弄来,直到有次在酒席上不知怎么地谈起了生死问题,这孙员外已经六十余岁了,自己也清楚怕是没多少年活头了,可谁又想死那?就在这时这钱游徼计上心来,跟他说自己早年奇遇,有一老神仙给了自己一方子,别说延年益寿了,便是长生不老也不是问题,酒席散后,隔天孙员外便又上门拜访来了,这钱游徼是聪明人,使起那欲擒故纵之术,决口不提什么神仙方子,就算孙员外后来直直白白说那方子的事,钱游徼也推脱成酒后胡言。这样一来孙员外本也就只有三四分信,毕竟是酒席上的说的,可这一推脱搪塞,他便成七八分信了,又是送礼打点关系,又是请酒席,就差把自己闺女嫁给人家了,这几天里,钱游徼也没闲着,让那周师爷从古书随便抄了几个方子,更是来了个绝户之计,药引中把方子里写的姹女婴儿硬是解释成了食药者的亲生骨血。 将那方子做旧,给了孙员外,可嘴上又不停地劝着,说什么神仙说的话也不一定准,这方子的药引伤天害理用不得,可越是这样说,孙员外就越是相信那方子,回家便让人买来了丹炉,又收购了各种各样的药材,丹成了,就在炉子里微火煨着,可这药引他却是有些为难的,他本是无儿无女的,老来添了个女儿自然是疼爱无比,可是想了想又放不下这长生的诱惑,最终还是做了决定,女儿还可再生,等自己长生不老了,还不是想生多少生多少,他这边是想的开,妻子又怎会像他那样,争执之间这钱员外便发了狠劲,将妻子活活给扼死了,而可怜那刚来人世不到一年的小婴儿也给抛入了药炉,给他做了这长生梦的最后一块垫脚石。 那朱红色的丹药入了嘴,这孙员外只感觉自己好像升了仙一般,全身发着热,身子也变得轻飘飘的,最后他升仙了没不知道,反正是不在这个人世间了。 听周师爷讲完,那宋胖子也知道这些产业不是自己能占的了,他虽然有些钱,但总没可能跟官对着来,再小的官也是官。 看着宋胖子那稍现即逝的郁闷表情,周师爷都快笑趴下了,可还是忍住了,他当了多年的师爷,是懂些道理的。人家就算今天不如自己,来日未必,这面子是不能给人落的。 “你若是也想插上一手,却也不是没有办法的,咱们毕竟做了多年朋友嘛。” “老哥哥,你瞧瞧你说的,咱们何止是多年的朋友,那便是亲兄弟也赶不及的呀。” “哈哈,是我说错了,是我说错了。” “你便……”那周师爷还在给宋胖子支招,慕尘这边却是有些走神,这世间真的会有人为了长生去杀害自己的妻女嘛,他想不通。 慕尘不去管,不管听到了什么。他已决定对这幻境里的一切都不闻不问了,他便在后院里默默干着杂活,他就那么等着,也不知道怎么才能出去。 六十四章 五阴炽盛下 酒楼歌肆总是消息传的最快的地方,何况这消息本就出自青楼之中,只是不知道是真是假。 “你听说了嘛?青楼里那女妖怪……” “我的天那,你可别说了,听起来就让人害怕,我当时光听听就出了一身白毛汗。” “到底什么事啊,你们这说的不明不白的。” “你还没听说啊,这几天我都不敢去那里了。” “就你,从前也没见你敢去啊,你家那位还不得生撕了你。” “去你的,还想不想听了。” “是我多嘴,我自罚三杯,你说罢。” “我倒也是听别人说的,你知道那群芳楼里的花魁嘛,据说之前也是个世家子弟,还有那么一手功夫,家道中落才流落风尘的,她倒也逆来顺受,不像那其他女子,怕是之前好日子过惯了,也只有这地方来钱才能来的这么快了。” “张大哥,你看你又扯远了,还是我来说吧。” “这魔女想是怕自己以后年老色衰断了钱路,不知从哪听来了个丧尽天良的法子,竟然要拿小女孩的心做药,这几日来好像有好几户人家都遭了灾,不过这事虽然出了,却还没什么证据,现下没了办法,有孩子的人家只好紧闭门窗,暗自祈祷。唉,这几日是越来越不太平了。” 慕尘就在后院默默的听着,除了前面那些谈话,他还听到了‘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听着声音,慕尘眼前就浮起了那张跟镜一模一样的脸,那个逃儿明显在旁边也听到了这一切,一张小脸已经吓得苍白了,她正符合条件。那双小手已经在微微颤抖,只是极力克制着,以保证不会在客人面前失态。 慕尘那颗早就停止跳动的心竟然微微一颤,他这个不跳的心曾经吓了逃儿一跳,要不是他那不时的梦呓,恐怕逃儿早躲得远远的了,不过逃儿却也没有跟别人说。 不过慕尘也只是稍稍心颤一下,他又开始暗暗告诫自己,这只是幻境,都是假的,什么都不用管,反正这些本就不存在,可是他给自己的这套说辞却没有开始那般管用,他脑子里的都是这几日逃儿对自己的照顾,逃儿和镜两个人的一样的身影开始在脑海中纠缠,幻境又和现实有什么分别,幻境里的人也有自己的生活,也有血有肉、有情有义。 这一番天人交战下来,却最终还是没有做什么。 入夜了,慕尘在柴房中躺着,却并没有睡,他终究还是不忍心看着这个跟镜张的一模一样的善良女孩被害死。 月亮不知不觉已经挂在了天空的正中,像是一坨在散发着寒气的圆圆的冰块,在很远的地方终究传来了小女孩的哭声和惨叫,慕尘不用刻意去感觉,也知道逃儿此刻还在房间里的床上缩成一团,双手抱着肩膀,不是谁都能听见很远的地方传来的声音,所以她还是害怕着。 慕尘有一个瞬间就要冲出去,同样都是小女孩,为什么又要厚此薄彼,难道仅因为她长得像镜又照顾过我?慕尘还犹豫着那,便听见街上敲锣声、人群散乱的脚步声、叫喊声,却是镇子里的人一直在等着,一方出事便敲锣示警,一块来抓这个女魔头的。 慕尘的心便又安了下来,她知道,这些人会抓到那女人的。 “你听说了吗,那女妖怪昨晚上被抓住了,真的变成妖怪了,抓住她才发现,原来她自己的心早就没了,怪不得要吃别人的,真是吓人啊。” 慕尘面无表情的在劈柴,一下一下的,他听见了一声长吁,那是逃儿的。 “虽说这女妖怪给抓住了,可这新出的男魔头你听说了吗?” “什么难道又出了个吃人心的男妖怪吗?” “倒不是吃人心,他只吃猫的心,怕不是上辈子给猫妖杀死了吧。” “嗨,吓了我这一大跳,吃猫心又有什么打紧的,反正我家又没有。” 慕尘眼前不知为什么又出现了逃儿的脸,她的脸又变白了,简直像是刚刚粉刷过的墙壁,很显然是被吓得。 慕尘知道,她在担心那群猫,她从来就没什么玩伴朋友,所以那些流浪的猫和狗几乎就是他这几年来感情的唯一寄托,虽然这是个幻境,起码暂时没有办法证明它不是,因为它已经偏离了自己原来的生活轨道。在这个幻境中的小女孩前,慕尘总是自惭形秽的,这里的所有仿佛都是肮脏的,每个人都拼命的去攫取更多的好处,可逃儿却是唯一的例外。 慕尘并没有瞧不起他们,他知道,这是人的本性,他们要想更好的活下去,让自己的后代不必像自己如今这样,就必须丢掉那些所谓的道德廉耻,就必须要学会虚伪妥协、阴险狡诈,在自己站在绝对安全的位置之前,他们顺从的令人发指,他们想尽办法去讨好去赔笑,甚至甘愿认贼做父,他们上一辈给不了他们的,他们必须想办法自己得到,他们不会报复,没有血性,因为他们知道那样带不来什么实际的好处,为了图胸中的一口气可能就会毁了后辈的幸福。在这个已经颠覆了的世界,生存的唯一办法就是先颠覆自己,不论是人和动物。 可一切到了逃儿这里都被隔绝了,她就像那无尽黑暗中最后的一点火光。 慕尘看到过那些猫和狗曾经为了那已经腐烂了的肉撕咬,最终它们的食物成功的变多了些。 可它们一到了逃儿面前,温顺的像之前不曾发生过什么。 逃儿的运气好像并不比慕尘好多少,她被自己的父母卖掉,当然也有可能被她这个对他又打又骂的义父再次卖掉,她压根没有过伙伴,她唯一的伙伴就是那些在暗中互相撕咬,分食同类的猫和狗,她在面对一切的时候,甚至只有接受这一个选择,他没有任何力量可以反抗,可她活的好像并没有慕尘这样痛苦,她的生活中永远都有希望,她的笑好像就是对这个颠倒的世界的回击,慕尘甚至怀疑过这世上是否真有这么单纯的人。 黑色的夜想个饥不择食的野兽,疯狂的吞噬着天上那个圆圆的冰坨,不得不承认,这是个进行肮脏事业的好时机。 整个小镇已经安静了下来,只有不知被什么东西惊动的狗才装模作样象征性的叫上两声。反正被挖心的不是他们,他们本就犯不着 小镇里唯一一个正在担心的就是逃儿了。他已经把那些猫当做朋友了,无论谁知道朋友的心可能被挖出来都不会好受。 过了几天,来找逃儿的猫越来越少了,不过剩下的这几只却都留了下来,这里恐怕是它们能想到的唯一可以庇护它们的地方,可它们没想到,这也许才是最危险的地方。 逃儿把猫都藏到了后院,她除了对慕尘歉意的微笑,她那一天本就不多的饭全都分到了慕尘和猫的碗里。即使慕尘多次表示了自己不要。 夜还是来了,逃儿带着她那歉意的笑也来到了后院,慕尘看了看她也没说话。 逃儿自己应该也知道,她在不在这其实都没什么用,她没有阻挡任何人的能力。但她觉得自己应该在这,她要保护那些比她更弱小的朋友。 慕尘早早的躺在了那所谓的床上,其实就是在一堆木柴上铺上了被褥,他闭着眼睛看着房间里缩在一起的猫和门外正冻得瑟瑟发抖的逃儿。 “啊,爹爹,你……” 那老头子阴着一张脸一句话不说只是冲着逃儿走了过来,逃儿下意识的要退到一边,却又挣扎着挡在了门口。 “爹爹,你这是要?” 老头子还是不说话只管着往门里走。 “喵。”似是感受到了威胁,里面的猫叫了起来。 老头子那张原本面无表情的僵尸脸露出了一丝冷笑。 “你、你……” “滚开,你老子我他妈快病死了,要用这些孽畜的心来治病,你要拦着我嘛,你难道想让我去死?”话语中满是阴毒和狠戾。 “我、我……”一时间,逃儿却也不知如何是好。 那老头冷笑一声,一把将逃儿摔到了一边,便推门进来了,那些猫却似是中了什么邪似的,除了喵喵直叫,连躲都不敢躲开,反而只是不停的把同伴往前推,一点都不像刚才取暖时那样子。 老头斜瞥了一眼躺在木头堆上闭着眼的慕尘,哼了一声。 “九只,哈,够我三天用的了,嘿嘿,先从谁开始呢?” “爹爹,求你、求你……”逃儿不知什么时候又爬了进来。 “滚开。”老头一脚把她踢开。 “就是你了。”阴笑着,老头随手提起了一只花猫,却不是先杀。 “你可知道,这心越越是新鲜便越是大补?”说着竟把那猫的肚皮活活撕开了。 一声凄厉的叫声直把逃儿定在了原地,她睁大了双眼看着还在老头手中挣扎惨叫的猫。 那颗血红色的小心脏隐藏在红色血液里,一跳一跳的,老头直接把头伸进了猫的身体里,那吱吱的咀嚼声让人想要呕吐。 逃儿那眼泪恐怕是被吓出来的,这老头此刻就像来自地狱的恶鬼,甚至能看见他嘴里那两颗尖锐的牙齿。 “够了。”慕尘终究还是忍不住了。 “你这个死残废,怎么,也想让我死,我可还没尝过人心的滋味,嘿嘿。别以为力气大点就能够救了这些畜生。”那声音冰冷的也像是从地底下传来的。 “不要。”逃儿竟然爬到了慕尘的前面替他挡着。 “嘿,看来我今天有口福了,三颗猫心只吃了一颗,不如就用你们的心换它们的,嘿嘿。” “你、你吃了我的,别再吃他们的好不好?” “那怎么行,总要凑够三个才行。” “我、我……那你先吃了我的吧。” 慕尘呆呆的看着眼前这个女孩,一时不知自己到底是什么感觉,就算这是幻境,那又如何,别人肯为了他付出性命,自己的命真就比别人重要吗? “我说够了。” “不是你爹爹我不答应你,是这小子自己找死。”老头咧嘴一笑,那两颗尖锐的牙齿在黑夜中闪着妖光。 “逃儿,你先出去吧。” “慕大哥,你、你别杀我爹爹。” “哼,还不知道是谁死那?”说着竟然一爪穿透了逃儿的后辈,将那颗纯真的心掏了出来。 逃儿自然是明白发生了什么,可让慕尘万万没想到的是她死前最后那句话竟然还是在求他。 “别杀他……好吗?这是我最后一次……求你了,答应我吧。” 看着还立在那的逃儿慢慢闭上了自己的眼睛,慕尘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感觉。 “你走吧……” “我看是你怕了吧,哼,别怕,很快就会好的。” “你不要找死。” “我看是你找死!”老头向慕尘扑了过去。 这无尽黑暗中最后一点火光灭掉后,这个世界好像也没什么存在的价值了。 “杀!”像是上古的魔神。 那五彩的光束缠在慕尘的身上,越来越亮,子时来到。 躺在石床上的慕尘全身黑气大盛,竟又长出四只手臂,脑袋两侧也又各长出一张脸来。 三双眼睛同时睁开,一声怒吼响彻了须弥山脉。 须弥脉顶。 “他竟回来了。”佛陀的声音依旧没有一丝感情。 六十五章 破障 “看来八苦障虽然破了,最后一障已经重伤到了他。” “咱们现在是回去还是?” “现在恐怕已经用不着咱们了,他虽然重伤,可重伤的原因就是因为不知什么强行的触动了他最深处的力量,短时间内,怕是佛陀也很难制服他,不过咱们还是远远地看着他,堂堂非天若是让人间的那些个败类给捡了便宜,我可受不了。” “好,听你的。” 须弥山外围。 “华掌门你刚才听到了吗?” “朱坊主是说那声长啸。” “不错,刚才那声长啸好像含怒而出,以我现在的修为听了都只是勉强才能抵挡,旁边这些弟子更是全都晕了过去,这佛界肯定不会有什么妖怪,怕是那家伙确实在里面,了觉大师,你看?” “恐怕是如此了,不过若是佛界都无法制住他,这次劫难靠大家怕是也不成了。” “那咱们如何是好?” “咱们怕是只能等了。”华一夕一下又感觉自己老了许多,师父那张脸又回到了眼前,那个一遍遍教他的人早就不在了。 须弥脉怕是有几万年没有有过打斗了。 楚歌当然知道,这就是一个月前佛陀让他去除掉的妖魔,他也知道,这是他过去的兄弟。 他总觉得自己不该对他动手,哪怕他是佛陀嘴中的妖魔,于是他就将大般涅盘放在了路上,看他的生死造化。 如今答案出来了,他命未绝。自己却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感觉。 三面、六臂、一颗不会在跳动的心。慕尘甚至不清楚自己有没有脱离出幻境。 他唯一确定的只是他离开了那个肮脏的小镇,同样,那个单纯的逃儿也再也不会出现了,不知为什么心里总感觉丢了些什么。 走出山洞,外面的太阳亮的晃眼,一阵晕眩后也算是适应了,把刚刚眯起的眼睛睁开,周围已经围了不知道几圈的金刚了,一个个的面无表情,只是随意的握着手中的金刚杵冷冷的对着慕尘。 那金刚杵上不知沾染过多少鲜血,虽然经过凌云渡中的冲洗,已经没有任何血腥的样子了,可那股血腥的气息还是钻入了慕尘的鼻子里。 那原本还有些茫然的思绪被这血腥的气息一激,脑海中便只剩下一个念头了——杀戮。 似是要将这九世的冤屈、愤懑、伤心都给发泄干净一样,一拳一脚的疯狂挥舞着,没有丝毫招式可言,像是杀红眼了的野兽,而周围的金刚却还是不曾后退一步,脸上也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他们的脑海中也只剩下杀戮这一个念头,踩着同伴的尸体,不停的进攻,甚至连他们的表情都算得上是一种进攻,那种漠然让人看起来都心悸,不过慕尘早就没什么意识了。 不过三个时辰,倒下的金刚已经有二三百人了,慕尘浑身上下都被血液浸湿了,依旧还在不停的挥舞着,嘴中那低低的嘶吼声不像是从人的嘴中发出的。 须弥山脉已经很久没有血光了。金刚不知道什么时候都退开了,梵音从天边响起,向着慕尘席卷了过来,梵音所过之处,竟是将所有花儿都催了开来,直到慕尘身边,却好像被什么东西给阻挡住了一般,不过还是在一点一点的逼近,慕尘身上的血却随着这如有实质的梵音的慢慢逼近,动了起来,渐渐地形成了一个快速旋转的血球,将慕尘包裹在里面。 血球外是鲜花和梵音,血球内是腥臭和黑暗。两个不同的世界紧紧贴在一块,却好像互不干扰。 “非天,你还不明悟嘛?” 那声音本是出自佛陀口中,可却随着梵音在天地间循环不止,好像有无数人不停重复一般。 “明悟,为何我就要明悟,我又该明悟些什么。”血球中那暗哑的声音好像并不受外界的干扰。 “我知道你很苦,我可以帮你解脱这一切烦恼。”佛陀脸上早就挤出了一个十分标准的微笑,就像那些寺庙里供奉着的石头木头雕成的一般,可这笑里又明显带着狡黠。 “你又要讲你那些色空之说了吗?这人世间本不就是苦的,解脱,呵,又哪来什么解脱那,我若是真像你一般无情了,就连苦中作乐的机会都没有了,你纵然愚弄的了天下人,你又何尝骗得过你自己,你若真得了道,又为何要嫉妒这人世,哈哈哈,你终是六根未干净,成不了佛的,纵是你法力再强,我又什么时候怕过你那?哈哈哈哈。”血球旋转的速度突然就快了起来,佛陀脸上的笑僵在了那里,眼里闪过一丝不为人所察觉的杀意。 “哈哈,你怎么会这么想,你过去毕竟曾是我的弟子,我怎么会害你,我只不过想让你明白这人世的烦恼,未想到如此你都未生厌离心,怕是我也难帮你解脱了,既如此,为了这天下苍生,也只好委屈你了。” 说罢,佛陀举手向慕尘一指,指头一样的金色光束直直向慕尘射了过去,那血球竟瞬间被撕开了一个口子,不过接着就又补全了,血球里只是传来了一阵闷哼。 “好,说了那么多,你不过就是想要我这条命,既然是你要,我却偏不给你。”话音刚落,血球便迅速融进了慕尘身体中。 一人一剑,对着漫天神佛。 无所顾忌,已经抛开了一切,一剑遥指佛陀。 无去无往,这天地间好像只剩下了这一剑。 佛陀并未想到慕尘能刺出这没有过去未来的一剑,他第一次开始正视这个当初被自己赶出去的弟子,他已经好久没有这么认真的对待自己的对手了,自从他神通初成,这万物于他几乎如同蝼蚁,可能对他造成威胁的不是被他控制,就是被他打压,而今这个被他打压了九世的弟子竟然刺出了这么惊艳的一剑,他不得不认真对待,可他还是好奇,好奇慕尘怎么能刺出这一剑,好奇这一剑能有多大的威力。 时空好像凝固住了,只等这一剑刺出,天地间竟然没有一丁点声音,这一剑像是久别重逢的老友打一个招呼那般自然。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 这一剑便是那变数。 佛陀已经结了摧伏诸魔印,可这一剑还是穿了过去,这一剑本就是变数,没人能预料到的变数。 佛衣第一次沾染鲜血,可佛陀脸上的笑容却更加浓了,佛陀离开了,他的弟子和侍者也一并离开了。 慕尘突然失去了目标,他不知应该跟上去继续厮杀还是离开。他的心有些乱了。 过了半晌,慕尘才一步一步的向须弥山外走去,他的思绪还是不太清晰,好像忘记了什么,刚才那一战,他似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可那面孔到了脑海中却又模糊掉了。 “非天……非天出来了。” “佛界都拦不住他,这天下怕是要完了。” “了觉大师,我们还是走吧,非天若是暴起伤人,咱们怕是都要搭在这了。” “哎,也罢,众位施主就且散去,守住一方,这番劫难想来是命数,躲不过的。” “华先生还不走吗?” “先师遗命,我还是留下的好,你们先走吧。” “好吧,那华先生小心些,我等先走一步。” 须弥山外,两个人,面对面站着。 一个人,已经说不上是人了,三面六臂,浑身上下都充满着血腥味。 一个人,须发皆白,如同天上仙人,只是眼神中并不是那种淡然,而是一种坚定。 “我认得你,你是千秋岭的华前辈,前辈也要于我过不去吗?” 华一夕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他并未想过非天会以这种语气跟自己说话,好像真的还是当初那个乾坤门的小弟子。他一时竟不知该不该用朱九岳那一计了。 “蚩尤回来了,现在在昆仑山,你以前的伙伴好像也去了。”华一夕深吸一口气,还是决定说出来。 “他回来了。他该死。”很简洁的话语,冰冷的任何人也能听到其中的寒意。华一夕下意识的握紧了双手,可杀戮最终没落到他头上,只是眼前一花,那个变成怪物的少年已经不见,只留下北方的一缕残影,不知不觉华一夕的冷汗已经湿透了衣服。 “彩军,他跟佛陀一战,怕是撑不了多久了,咱们最好还是跟去看看。” “我现在听你的。” 昆仑山,血巫族。 祭台不知是什么时候又重新建好了,只不过现在已经换了主人,血巫族全族已经都投到了蚩尤也就是陆岸的麾下,还有大批九黎族的将士以及尸兵在四处集结,整个中原大地又重新笼罩在了战争的阴影中。 “你们打听到了迦楼罗王的下落了没?” “属下已经得到消息,迦楼罗王近日在不冻泉眼附近出现过。” “好,我要出去两三日,这两三日,你们给我盯好中原的动作,如若有事可以报给我留在这的分身,我自会知道。”话落,一道虚影从陆岸身体里飞了出去,而留在原地那一具也就是分身了,除了心智并不完全外,几乎没有任何区别。 六十六章 大遗野 “风飒飒兮木萧萧,思公子兮徒离忧。” 慕尘正向昆仑急急飞去,却不知那传来的乐音竟然让他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 低头望去,正好是一片草原,这里的地势已经不知比阎浮提那边提高了多少了,不过依旧很平坦,在草原之上,此刻正聚了不少的人,边舞边唱。 此时正值草原日出,那原本在夜色中黑沉沉的草原都尽染上了一抹金红之色,远远望去,就像是燃起了一场大火似的。 配上那些正在边舞边唱的牧人,慕尘一时竟看的怔住了。 从阎浮提北返中原的路上,南逐和镜慢慢地走着,这天下纷乱不停,几乎人人都在奔走,这世上能让人慢慢走的日子剩的已经不多了。 镜醒来时本是想要责怪南逐的,可当她看到南逐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时却又不忍了,她跟南逐并不熟悉,但之前南逐在她的印象里,像只是个游戏人间的孩子,哪怕这世间再怎么变化也打扰不到他,可现在这个小孩好像突然长大了,悲壮的长大了。 一路向北走去,南逐没有在留镜,但镜却不知为什么就那么跟着他,两人也不说话。 就这么一路无语,只走了五六日,南逐才第一次开口。 “你懂什么是爱嘛?是了,你定是不懂的,她、她大概是懂的吧。”虽说开了口,却是自问自答,并没有让别人接口的意思。 “你们纵使苦恋了这九世,终究是不懂的,可看懂了就能逃的了嘛?” “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生世多危惧,命危於晨露。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於爱者,无忧亦无怖……”南逐轻轻哼起了一首古调,只是这调却跟词截然相反,若真离于爱,又怎能唱出这无奈悲凉的调。 “南、南大哥,你这是怎么了?” “呵,没事,她终是爱我的,只是怕害了我,她怕害了我,这就足够说明她爱我了,哈哈哈。” “南大哥,你到底怎么了?” 南逐笑着笑着便哭倒在地上。 “阿曼,为什么……若离於爱者,无忧亦无怖……” “若离于爱者……”镜听着南逐嘴中的古调也痴了,是啊,九世苦恋便真的是爱了吗,若是无情些,大家岂不都相安,都快活。 镜正在那发呆,突觉身上一紧,竟是被南逐紧紧抱住。 “阿曼,别丢下我,我不怕,有什么灾劫我一人来担,只求你别丢下我。” 她本该推开他的,但她却又不忍心。 大遗野上,歌舞还在继续,慕尘也还在看着。 那该是先民们的舞蹈,祈求这一年风调雨顺的,他们奋力的跳着,汗珠从身上甩落,就像神灵馈赠的雨水,一直渗入到大地之中。他们浑不知这天下即将迎来新的灾难,就算知道,恐怕他们也只有更奋力的跳舞,以求神灵感动于他们的虔诚而佑护他们,他们还能怎样那? 歌是很老的歌了,相传是从天上盗下来的,所以天上的神灵该是听得见的,他们虽然在神仙眼里如蝼蚁一般,但他们也知道神仙总是爱名的,他们这么虔诚的祭拜,甘愿做神仙的子民、信徒,就算为了面子,神也该会帮他们的。 须弥脉。 佛陀受伤了,伤的不轻却也不重。 他一个人独自坐在空荡的大殿中,身前的青石砖上刻着桌子般大小的‘卍’字。 “我三岁得梦,十岁便已明悟,可如今……这一剑到底是何意思,你要我普渡天下,我一直未忘,如今我释迦昌盛,你又来阻我,难道我错了吗?我不过是想让这天下都脱离这人世苦海而已,我……”佛陀本来低声的自语,越到后来声音越拔越高,可到了最后一个我字时,却又突然低了下去。 他自明悟以来,历经不知多少劫难,可那颗渡天下的心却一直很坚定,比现在伤的更重的时候也未曾动摇过,可现在,他不明白了,他已有不知多少年未受过伤了,他本以为用不了多长时间,他便真的能证得大道了。 蹇镇,南逐很久没醉成这样了,他知道喝醉了酒不光会让第二天的自己头昏脑胀,更是很有可能会让人痛苦一生的,因为事实上,他早就开始了他的痛苦,可除了喝酒,好像也没那么多办法,只是他没再醉的那么厉害,厉害的像是上次、像是这次。那年他从春秋崖上逃了出来,一路向南游历,意气风发,他从小便向往那种天下任君畅游的生活,所以道法刚有所成,便偷了父亲的《奇景志》,跑了出来,他上次醉酒也是在这,酒醒后,人就不在了,她甚至连张字条都没留下,他以为她被人带了回去,便会去找她,可连面都没见到,她只是隔着院子和他说了几句绝情的话,唱了一首断情的歌。 这一晃已过了好多年,南逐从未想过再去阎浮提,他除了实在气闷时出去游玩,便是闷在这南方的竹林中喝酒,他甚至对阎浮提多了点恐惧,可又不愿离开太远,于是他就一直游荡在阎浮提和三苗之间。 这次旧地重游,他其实是有些期待的,期待她回心转意、期待哪怕见上一面,他下了好久的决心,可到了地方,却发现什么都没有了,他整个青春的期待都变成了一座废墟,和废墟底下埋葬的枯骨。 镜没有走,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没有走。 醉酒的男人通常会让人觉得心酸可怜,那原本长时间压抑的情绪没了控制,伪装在外那副玩世不恭的面具也分崩离析,南逐醉的很彻底,但他还醒着,他还没发泄够,他已经认不出人了,可他还是一直抓着镜的手,虽然在恳求中也时常带些类似小孩子的威胁和赌气,想什么“既然你这么绝情,也别想我再见你。”可那双手却是死活也不肯松开的,镜也就任由他抓着。心里却还在思考那个问题,什么才是真的爱。 直闹到了半夜,南逐才睡了过去,可还是不肯放手,镜就那么坐在他他身边,静静的看着他。 大遗野上,慕尘本正看着那场盛大的祭祀,看了整整一天,夜晚来临,他却一阵恍惚,好像有什么东西从身体里被抽离出来似的。 就随着这一阵恍惚,全身上下的真元好像就要脱离他身体了一样,不由自主的急速运转着,两只眼睛开始渐渐变红,慕尘突然想要喝血,他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自从他掌握非天之力后,这还是他第一次觉得驾驭不了自己。可身体并没有给他用来反应的时间,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身体已经冲向了人群。 祈祷保佑却招致灾难,也不知这些人作何感想。他们只是一群普通人,他们没见过也不知道什么是非天,他们只是以为自己什么地方做错了,惹怒了神灵,这才招致了惩罚,于是一个个都跪在了地上,低垂着脑袋,并没有一点反抗,只是在第一颗脑袋飞上天空时,浑身颤抖了下就又低下了脑袋。 第一个人头飞上了天空,鲜血喷溅了慕尘一身,本来清晰的意识开始渐渐模糊,身体却并没有随之停下,只一个瞬间,又死了十几个人,血腥味开始在草原上弥漫,可所有人依旧都跪在地上,没有人跑,更别提反抗了。 彩军夫妇就在后面,他们没有上前阻止,因为他们知道,面对被激起潜力又失去神智的非天,就算他们上去也抵挡不了多长时间。 夜色下,草原变成了暗红,已经没有人再能看见第二天升起的太阳了。 六十七章 身废 慕尘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离开的大遗野,但他知道,大遗野上恐怕没有活人了,而且他也从非天的形态变回了正常人的形态,只是赤裸的上身满是鲜血,踉踉跄跄走了两步,才发现连走路的力气都要没有了。 慕尘慢慢地坐在了地上,运起真元力来,想要先恢复一番,他还要赶着去昆仑。 刚刚闭上眼睛,接着就睁开了,一脸的惊愕。却是发现一身真元力虽然还在,但却不是他能控制得了的了,就好像一潭死水,再多却也是无用,那借非天之力刚刚建立起的一点自信又没了,他已经如同废人,妄想要杀掉这世上无双的凶物来为伙伴复仇的废人。 荒原上,月亮要大得多,慕尘呆呆的望着月亮,思考着一些人在绝望的时候思考的问题。 一个人如果什么都干不成,干嘛还要活着? 那轮月亮看着很是眼熟,慕尘看了整整一天,自己好像白白过了这好几年,一抬头,又是那冰坨子一样的大月亮在冷冷看着他,他还是那样的无助,身旁一个人都没有。 他不再长啸了,也不再哭泣了,因为长啸和哭泣都没有用。可是他还能干些什么那?他突然想着,如果当年自己陪父母死了,大概就没这么多的事了,可惜一个不小心活了下来,基本上是见一个人就欠一份人情,还没等还接着就天人永隔了,现在死是不是还不算晚?说不定父母还在路上等着自己。 龙符刺入了身体,无往剑也刺入了身体,他却突然想起来了,他已经是一个死人了。一个死人是不能自杀的,他不知道自己会面临什么,如果一个废人,连死亡的权利都被剥夺掉,那该是多可怜的事。他努力的摧动非天石,想要将非天石逼出来,可非天石却没有一点反应。他忽然明白为什么让大夜叉王阻止自己拿非天石了,他的身体死去的那一刻起,他就不再属于自己了,他本想要的不过是能保护所有人的力量,可这力量太大了,他驾驭不来。他想要自由,最终带来的不过是破坏。像那些冲出了山道的车子,他们只是稍稍偏离了一下原先的覆辙,最终带来的就是粉身碎骨,连同车上的人一块粉身碎骨。 慕尘就像那只拉车子的野马,车子上载满了自己亲近的人,他拼命的想脱离自己的缰套,脱离命运的轨道,车里的人一个个的被甩下了山崖,当车子飞到半空中的时候他才明白,一切都回不去了。 慕尘苦笑了两下便跪在了原地,他想要关闭自己所有的感识,可他又怕自己变成那个嗜杀的怪物。 “乐,咱们是不是错了,他早就不是非天了,他现在不过是个孩子,他替咱们两族承受的太多了。” “彩军,有些事情不是咱们能左右的,非天无论如何都逃不出去的,我们本都有自己的命,现在能做的也不过是陪他一起违抗一次。不是他替咱们承受,是咱们一起。” 蹇镇。 太阳升到了半空的时候,南逐睁开了眼睛,脑袋像是要涨爆一样,下意识的要拿手去遮挡阳光,却发现手里还握着一只小手。一阵幽香也钻进了鼻子里。 镜就趴在床边,睫毛一颤一颤的大概是在做梦。起身将镜托到了床上。 南逐就这么静静的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孩,这个小小的身体里装着九世的回忆,就像时间之河上漂流的弃婴,让人忍不住的生起怜悯来。 亳京。大殿中空空荡荡的,大门紧闭,一片的黑暗,有一个人就那么坐在这黑暗中,整个身体都靠在了一根巨大的柱子上,柱上雕刻的蟠龙好像随时就要择人而噬一样。 放勋已经三四天没有开朝会了,西北的消息几乎是不间断的传来。 “天命?我不过求一个治世,教化天地万物难道也有错吗?我等了太久了,我没时间了……” 西北荒原。 “你们夜叉族也搅进这事了嘛?也是,夜叉族一向与非天交好的。”紧那罗王下意识的就挡在了彩军身前。 “我倒是没有想到,乾达婆和紧那罗两族尽然也搅了进来,可是,现在非天情况不妙啊。” “不知夜叉一族是什么意思?” “我家老头子是他的至交,无论如何是不会背弃他的,老头子把自己都搭进去了,为的不光是自己也不光是非天,世人愚昧,任人摆弄,咱们不行,有些事不亲自试试,总是不会甘心的。不知二位又是什么意思?” “总得反抗过才知道行不行,我们顺从的久了,就算是长生了,命不是自己的,又有什么意思?非天不行,我们还可以再上,再者说,非天如何还不一定,我们又何曾想到当初在须弥脉被伤的是佛陀,竟然有了一个变数,那就说事情还不一定会如何。”彩军从紧那罗王身后现了出来。 “非天现在是什么情况,我是拿不准了,似在命数之中,又似脱离命数之外,我夜叉一族是测不出这命了,唯有护持左右,二位有何高见没有。” “不知夜叉族有过记载没有,我们族中典籍里曾记载过一个法阵,好像可以逆天改命,只不过需要咱们八个异族的法宝,这些年来八族基本互不往来,甚至互相攻伐。现在咱们起码能凑足四样异宝,虽然是残阵,说不定会有些效果,我现在元力尽失,只能跟你们说怎么布置,剩下的就靠你们两位了,非天石在非天身体里,只能拿他做阵眼,沙竭罗龙符就在他身上,拿下来放在坎位,灰空王,既然夜叉王故去了,律令鉴该在你身上吧,拿来放在巽位,阿乐,这香阴玉髓你来放在坤位。” “可是非天现在似乎没有灵识了,贸然过去说不定咱们都会有危险。” “现在他本身其实已经很虚弱了,危险的不过是那股力量,我们只要布下幻阵,先让他安静下来,只要他体内的力量感受不到外界刺激,蛰伏起来,咱们就有足够的时间布阵。” 昆仑北。风雪似乎从没在这片土地上停止过。大风卷集着雪花,像是天上的将军派来传令的白衣使者。 莫歆和黄之豪躲在一个山洞之中,望着远处山谷中的金光,迦楼罗就在那个山谷之中,可现在去取印和去取死没什么区别,可能还没赶到山谷,就被风雪给埋葬了。 这已经是他们在山洞中待的第三天了,黄之豪越来越虚弱,他们在五天前到达,在三天前发现了迦楼罗,然后就迎来了这场风雪。 金刚轮山。 “母亲,你还撑得住吗,从前年起你的身体就越来越弱了,到现在已经两年没进食了,你真的没问题吗?要不要我去求佛陀帮你?” “没有必要了,我大限将至,时日不多了。待我去后,自会有天火焚身,到时候纯青琉璃心自会现世,你一定要护住它,自己吸入体内,我们一族的兴亡今后便托付在你身上了,待你大限将至时,再传于下一任迦楼罗王,这是族诫。你明白了么?” “母亲你要去哪?让我跟着你好不好,我再也不闹了。”她还太小,听不明白母亲的话。 “乖,你要听话,我要去的地方太远了,等你长大了,就可以去寻找我了,记住我的话,如果你的实力还不足以违逆天地,不要来找我,来,先扶我去山顶。” 迦楼罗王身上的金光越来越盛,隐隐有火焰从身体里窜出来。 六十八章 复 六五。敦复,无悔。 上六。迷复,凶,有灾眚。 金刚轮山的西南方,慕尘静静的坐在地上。 如果从天上俯瞰的话,便会发现这其实是一个很大的阵法,金刚轮峰位在离火卦,非天位在震雷卦,而沙竭罗龙符被放在了远处的坎水卦,香阴玉髓放在了昆地卦,律令鉴放在了巽风卦。 这是一个残阵,可威力却并不小。唯一还欠缺的一环,便是阵引。 这个残阵布完之后就已经到了第二天的黎明了,只要在太阳升起的那一刻,将阵法开启便好了,彩军提出去做阵引时,紧那罗王便明白了,他并没有阻止,只是在彩军离开前又抱住了了她,紧紧地,像是要把她挤进自己身体一样,过了一会,伴随着几下沉重的呼吸声,他放开了她,笑着看着她离开。 太阳升起的那一刻,意味着一个轮回的结束,新的一天的开始,是否也意味着一切都将重新开始。 像是一个很长的梦,长到让人分不清到底是梦还是真实。 慕尘现在的感觉就是自己又从另一个梦境中醒来了,这感觉他已经很熟悉了,一睁眼,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一个完全陌生的自己。 “尘儿,站在那发什么呆那?” 听到声音,慕尘浑身颤抖了起来,那是母亲的声音,他不敢回头,因为在数不清的梦境里,回头就代表着一切的毁灭,慕尘现在只想在多听听母亲的声音。 “尘儿,你怎么在发抖,是不是病了?” 一个柔软的手掌贴上了慕尘的额头,身子已经依靠在母亲的怀里了,那淡淡的香味,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扬起头来,泪早就止不住的流淌,当他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母亲的体温,看到了母亲的容貌时,已经顾不得这是真实还是梦境了。 “娘……”慕尘用那变小了的身体紧紧抱住了她的母亲,语气中充满了委屈。 “尘儿乖,娘在这,没有人能欺负你,乖啊。”在母亲的怀抱中,一切的委屈都得到了抚慰,管他是现实还是梦境,慕尘像个刚出生的孩子一样不停的哭泣,沈晴也没有再问他发生了什么,只是不停的在他背上轻抚,哭累了的慕尘竟然睡了过去,他好久都没有睡的那么香甜了,母亲的气息包裹着他。 直到日落时分慕尘才醒过来,母亲坐在床上抱着他,双眼中满是慈爱。 慕尘害羞了,跟小时候一模一样,慕尘原是不喜欢这样的感觉的,他总觉得作为一个男子汉,害羞是不对的,跟哭泣一样,都是可耻的。可现在,他喜欢上了这种感觉,对着母亲哭泣害羞没有什么错,这是属于他的幸福。 “娘,我做了一个很长的噩梦,我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告诉你们,那个梦实在是太可怕了。”慕尘睡醒时便做了决定,如果这真的是梦,这样的美梦,就算醒不过来又如何,总好过回去之后,把厄运带给亲人,想到这,他不禁打了个寒颤,自己会不会又经历一次同样可怕的梦境,以以往的经验证明,他的美梦总是破碎的很快,于是他决定先说出来,无论如何,以父亲母亲的本事,总应该能逃得过去的。 “傻孩子,有娘和爹在,没有人能伤害得了你。讲出来吧,噩梦只要讲出来就不可怕了。” “阿尘,你醒了,今天是怎么了。”慕华推门走了进来,脸上全是关切和慈爱的表情。 “父亲,你知道非天嘛?”慕尘还是决定直接说出来。 听到非天两个字时,慕华的身体明显的抖了一下。 “阿尘,你是怎么知道的,此事关系重大,你与为父细细说来。”慕华一脸的严肃,带着沈晴也紧张起来。 于是,慕尘就在这个不知道是梦境还是现实的境界里,将自己所有的遭遇都倾诉给了父母,这是他唯一的办法,在这里,父母是他唯一的依靠。 “这倒是个奇怪的事,若是你或非天阵有异,我不可能感受不到,现在你记忆全部都恢复了,可凶戾之气却并没有附着于上,非天石也没有在你身上,你身上更是一点真元力都没有了,这……” “华,没事就好,就别再想什么原因了,我们小心些就好。” “也只好这样,阿尘,此事关系重大,你切不可与外人说,你明白吗?” “孩儿明白。” “既然这样,待明年我先将你送去乾坤门,那里毕竟安全些,这一年,你便跟我重新修炼真元力,术法一途,怕是你知道的比我都多了吧,哈哈。” “我听父亲的。”虽然慕尘不舍得离开父母,但是乾坤门这一趟他还是必须要去的,很多事情需要他亲自去改变,而且离父母远些,厄运也就会离他们远些,虽然如今非天石不在身上,但毕竟也改不了自己非天的身份。 一年的时间,不长不短,但慕尘从未如此快乐过,失去过,也就更懂得珍惜,何况慕尘知道,自己只有一年。 这一年的时间一过,自己恐怕就再也没有时间放松了,而且以后不管如何,慕尘已经决定要一个人面对了,他只是怕带给别人伤害。 如果按时间来说,另一个世界的悲剧会在两年后开始,这两年的时间应该足够他改变一些事情了吧。 这一年,除了陪伴父母的时间外,其余时间,慕尘都在修炼,无论太上清天道还是玄天道,甚至于大般若寺的心法,慕尘知道只有有足够的实力,才有办法能改变自己的命运。 也许是经历的事情太多了,也许是来到这里的不知名原因,慕尘身上在没有半点凶戾之气,以大般若寺秘法配合着太上清天道的前两重,玄天道配合着太上清天道的第三重,进境飞快,连慕华都在感叹,直说有他当年的风采,每每看着慕尘修炼,就笑的合不拢嘴,像是自己的功力又精进了一样。 “父亲,你教我弹琴吧。” “恩?怎么,你身体有问题了嘛?”慕华听慕尘讲过另一个世界的事情,以为慕尘身上的戾气要开始发作了。 “我没事的,父亲,只是,在梦里,你答应过我的。”慕尘在家中呆的时间越长便越不舍了,今后唯一的感情寄托恐怕就放在弹琴上了,于是才来央求慕华再教他弹琴。 慕华听完一笑,宽厚的手掌摸了摸慕尘的小脑袋,他明白,慕尘其实还是害怕的。 不大不小的庭院中,那几株花树虽然早就开过了,但在这初秋的爽风中还是绿得喜人。 一个小男孩正坐在父亲的怀中,身前一把古琴。那父亲正手把手的教那个小男孩弹琴。 而在遥远的梦中,当非天的身体消失在残阵中时,彩军在阵中心露出了笑容,那是带有一丝调皮的笑容,像是一个小女孩斗草赢了归来的路上,向自己的伙伴炫耀的笑。 紧那罗王也在笑,虽然笑容中含着一丝无奈,甚至有些心痛,但那笑还是真诚的,唯一的原因只是彩军在笑。 紧那罗笑着看着彩军的身体开始慢慢消失,像是排演了无数遍一样,紧那罗开始歌唱,而渐渐消失在天空中的彩军跳了她一生中最美的一支舞,以生命为代价的舞蹈如何会不明艳。 荒原上,歌声持续了几天。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 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乘赤豹兮从文狸,辛夷车兮结桂旗; 被石兰兮带杜衡,折芬馨兮遗所思; 心郁郁之忧思兮,独永叹乎增伤。 思蹇产之不释兮,曼遭夜之方长。 悲秋风之动容兮,何回极之浮浮! 数惟荪之多怒兮,伤余心之忧忧。 愿摇起而横奔兮,览民尤以自镇。 结微情以陈辞兮,矫以遗夫美人。 憍吾以其美好兮,览余以其修姱。 愿径逝而不得兮,魂识路之营营。 何灵魂之信直兮,人之心不与吾心同! 超回志度,行隐进兮。 低徊夷犹,宿北姑兮。 曾伤爰哀,永叹喟兮。 世溷浊莫吾知,人心不可谓兮。 知死不可让,愿勿爱兮。” 舍天诏的非天阵中,非天石不知何时又镶嵌了回去,这次却没有人注意到,所有人都正往昆仑的金刚轮山顶赶去。 六十九章 旧游 当慕尘在父亲的陪伴下再次来到春秋崖下时,一切好像都没变过,一切又好似都不一样了。 “当年,呵,不说也罢。”慕华望着西北方有一刹那的出神,很快就又恢复了过来。 不多时就来到了落音湖,望着那清明澄澈的湖水,慕尘本能的向父亲的身后缩了缩。父亲和他都清楚,因为他们都不愿意面对非天这个身份。 落音湖周围便已经算是乾坤门的范围了,不远处两个巡山的弟子径直走了过来。 “二位,这附近是乾坤门山门所在,这落音湖更是有上古禁制,还请二位不要在这附近逗留。” “麻烦小兄弟先行上山通报一声,就说慕华携幼子前来探望老友来了。” “你是慕华前辈,好,好,前辈稍待,邢大哥你先上上去通报好不好,我在这里陪着前辈。”那道童显然是听说过慕华的名声,显得就有些激动了。 “慕前辈,晚辈就失礼了,您稍待片刻,我这就去通禀师门。”被称做邢大哥的那名弟子显然就沉稳的多了,行完礼便向山上去了。 过了不一会,闵万宗带着余下的七位长老闻讯便来到了山脚。 “慕师叔,多年不见,可还安好嘛?”远远地,雷博便先打上了招呼,闵万宗眼神之中的不悦一闪而过,到了近前才行了一礼,问了声好。 “慕师叔,刚才闻听你到来,我已经让弟子们去准备饭席了,便是陈年的佳酿也启出了几坛,咱们先喝个痛快如何。”雷博却丝毫没注意到闵万宗的不悦,继续接口说到。 “师叔二字就莫要再提了,闵掌门莫怪,当年我和小雷便是这样没大没小的,习惯了,这次前来,只是想将幼子托付门下,想来这几天也该到了选拔新弟子的时候了吧。” “慕师叔,此话就见怪了,我们从来都是把你当师叔看待的,我们先上山再详谈如何?”闵万宗虽然心中不悦,脸上却还是挂着微笑,仿佛什么事都不能将他这嘴角拉下来。 慕尘在父亲身后,看着这些熟悉又陌生的师门长辈,心中的滋味又如何与外人道,他认识他们,他们却不认识他了。 看到闵万宗的时候,慕尘浑身上下的杀意止不住地要往外冒,要不是慕华感受到之后将他挡起来,恐怕之后在乾坤门也不好行事了。 随着掌门和卦主们上山,一路上多有弟子行礼,山路上的人远比往常的要多,大概都像见见那传说中以一人之力重创千秋岭,灭血巫一族的传奇人物,连带着慕尘也被多看了几眼。 再路上见到楚歌、莫歆他们的时候,慕尘强压着自己的感情,他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去打扰他们的命运为好,如果不是认识了自己,也许他们会一直在乾坤门中平平静静的生活,不至于屡屡犯险,到最后丧命了。 青故峰,无为殿。 依旧是那样的阴暗,慕尘就站在父亲的身后,听父亲和他们一件两件的聊着过去的事情,慕尘才明白为什么当初会被那么多人照顾,父亲虽然骄傲,但却对自己的后辈们极好,甚至如果不是门中规矩太多,早就跟他们平辈论交了。 渐渐地说到了正题上,虽然几位卦主都拍着胸脯保证要收下慕尘,但碍于规矩,还是要测试一番的,而且选拔新弟子之日在三天之后,几位卦主不断地劝慕华,让慕华多盘桓三天,也正好让弟子们带着慕尘在春秋崖上转转,最后也没推脱成,只好住在了春秋崖上。 慕华原先的房间没人占用,而且每日也都有派人打扫,所以还是很干净的,慕尘和父亲就一同住在了这间屋子里,自然也有弟子去通知沈晴。结果第二日就变成了三个人挤一间屋,不过当初慕华作为卦主,这间屋子倒也不小,慕尘自从四岁以后就没在与父母同屋而眠过,他们都知道,再过两三天,他们就得回去了,也许几年之内都见不着对方了,也就没再要房间。 宁心岭。 慕尘一家人婉拒了几位卦主派弟子带慕尘参观春秋崖的好意,几位卦主倒是也没再说什么,要说熟悉,慕华确实要比他们更熟悉这春秋崖上的一切,甚至有些他们没去过的秘境,说不定这位特立独行的师叔都去过,闵万宗也只是派了几个弟子偷偷地跟着。 “杨大哥……” “慕兄弟……”杨贤揉了揉眼睛,“我今天喝的不算多,怎么就做开白日梦了哪?” “杨大哥,我来看你来了。” “慕兄弟,真的是你,我不是在做梦,好!好!好!这几年你们都不在,我这日子过得是越来越没趣了,沈师妹让你见笑了,这便是你们的孩子?” “杨伯伯……”再见到杨贤,慕尘鼻子便是一酸,眼泪不由自主的便涌了上来。 “这孩子刚见面怎么却哭了,莫不是被我这糟老头给吓着了,哈哈。今日高兴,咱们先喝上几口去。” 说着就带着慕华一家人往西北的山谷走去,刚下宁心岭,慕华就给杨贤打了个手势,告诉他后面有晚辈缀着那。 杨贤冲他笑了笑,朝后说道。 “小娃子,有些地方,有些事,你还是不要知道的为好,告诉你闵掌门,我们去拜祭老友,别再跟着了。” 说完就带着慕华一家离去了。 后面跟着的弟子显然是愣住了,他从没见过藏书阁的这位前辈离开过宁心岭,不过既然是前辈说的话,当然是要听的,这两位比掌门辈分都要大,不是他一个小小弟子惹得起的,人家爱护晚辈,不计较,自己却不能蹬鼻子上脸,想着便离去了。 山谷之中,荒草都要比人高了,只有一个容一人过的道路,直走了一个时辰才豁然开朗,一块圆形的平地上面简简单单的立着两块石碑,石碑周围有十几个酒坛,一多半都空了。 “颜师兄,何师妹,今日有故人来访,我们多喝几杯如何。”说着吸起了一坛酒,在空中爆开,一场酒雨,把周围的土地都洇湿了。 “当年小弟不在山门,没能帮得上忙,先干一坛以谢罪。”慕华也不多说,拿起酒坛就干。 “好!痛快!这些年我一个人喝,总是喝不出滋味来,今日我们不醉不归!”杨贤也拿起了一坛酒。 这场酒喝了很久,却始终都醉不了,有时候想醉一次也不是件容易的事,酒喝多了就容易想起往事,两个人就坐在墓碑旁,从当初刚入乾坤门一直讲到了各自分散。 沈晴和慕尘就默默看着他们,他们是这世间少有的强者,所以留给他们发泄的时间本就不多,强者需要忍受,所以往往比弱者要承受的折磨更多,慕尘开着父亲和杨老头,下意识的往怀里去找杨贤的那个葫芦,摸了个空才想起,他已经不在原来的世界了,他这次不想再要那个葫芦,无论这是梦境还是真的回到了过去,他都不想再顺着原来的轨道了,很多人本都不该牺牲的。 三日过的很快,乾坤门选拔弟子的场面很是火爆,这些独立于王朝和世间的修真门派总是少不了弟子的。 选拔的方法很简单,春秋崖有一个峰是专门用来选拔弟子的。 渊跃峰。 九四,或跃在渊,无咎。 是跃而成龙还是潜而无名,就看在这峰上的表现如何了,这山峰说大也不大,可峰上的幻阵却不少,虽然不会对人有什么实质伤害,但却也不容小觑。 其实以慕尘现在的实力这样的选拔无异于游戏,但是想要改变之后的劫难却也不得不隐藏实力,慕华自然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于是用一种特殊的符咒将慕尘的力量压在了太上清天道第一重的水平上,这样也不至于太过于显眼。 参加这个测试的不光是那些想要加入乾坤门的寻常人,就是那些加入乾坤门未满三年的弟子也需要进行测试,不过幻阵也会根据你的实力,将实力相当的人移到一起,因为在幻阵中弟子之间一样处于竞争关系,可以互相攻击,或者组成自己的小团体,攻击虽然会减弱,但入门的弟子跟普通人肯定不会一样,所以幻阵会通过幻象,将实力相当的人引到一起,最先到达峰顶的二百人便可留下。 测试之后会选入一部分人自然也就要淘汰一部分人,说起来其实也并不是很简单的。 渊跃峰山麓,慕尘再一次见到了楚歌、莫歆他们,他们现在也不过刚入门一年半,原先小组内的人都在,只有一人他未曾见过,想来可能是之后的测试中被淘汰了。 当青故峰上的大钟敲响之后,上千人的队伍从四周浩浩荡荡的进入了渊跃峰,慕尘跟楚歌他们是从同一个入口进入的。 而在另一个梦中,楚歌也再次见到了莫歆和黄之豪。 昆仑的雪终究是停了,金刚轮山下已经经过了大大小小不知多少场争斗了,新一代的迦楼罗王虽然年幼,但实力仍旧不容小觑,更何况在场的所有人都是为了夺宝而来,自然也会互相提防,也就导致了局面一直僵持着。 第七十章 选拔 春秋崖并不止一个山崖那么大,只是因为春秋崖镇压着落音湖中的天魔,而乾坤门的主殿又设在崖上的青故峰,所以提到这片山脉时,都直接称为春秋崖,而要说这片山脉中最高的山峰,却并不是春秋崖青故峰,而是用以选拔弟子的渊跃峰。 乾坤门的弟子选拔每隔两年一次,凡是入门未满三年的都需要跟那些想要加入乾坤门的人间中人一起参加,在渊跃峰的幻阵中,所有的攻击都会被转化为特殊的符咒,根据符咒能量的判断,阵中的人或是被定身,或是疲惫非常,或是行动缓慢,还有的则会直接被送出幻境,由在阵外的乾坤门巡逻弟子带下峰去。 慕尘和楚歌他们都被安排在了东边入峰,这东面应属最难的一条上山之路,渊跃峰本就去跃而为龙之意,东面的路借东方青龙七宿的威力布下阵法,自然是较困难一些的,通常都是由已入门的乾坤门弟子走这条路的,慕尘因为已经有了一些根基,便也被安排着随着乾坤门的弟子从东面上山了。 在上山的前一段路上并没有布置什么阵法,纯粹是考验体力,这渊跃峰极为陡峭,但对于这些已经修炼过一段时日的人也算不得什么。 慕尘默默的缀在队伍的末尾,他怕离楚歌他们太近。 “兄弟,你咋了,累了就先歇歇,这前半段路上没什么阵法的,不用担心,上次不知道为啥,给我们多出了半年的准备时间,轻松地很,不过这东面应该不像其他方向那边,上次我从南面上山,光凭着一身力气就冲到了顶峰,这次不知会如何……” 慕尘身旁一个铁塔般的汉子自顾自的说道,看他的身形怎么都看不出这是个不到十岁的孩子,慕尘虽然也很想跟他谈几句,但终究还是顾虑,也就只是看着他并不说话。 “你别这样看我,我们家人都是天生的大个,你再看我就要不好意思了。对了,你叫啥名字,我叫秦铁。” “我叫慕尘,刚才只是有些走神,没什么事,累你关心了。” “那有啥,对了,我听人说过你,他们说你爹爹很厉害,想必你一定也不差,倒是我,让你笑话了吧。” “没有,我还差得很。”慕尘对这样热情的人实在是没有办法冷着脸说话,一来二去竟然聊了起来。 渊跃峰顶,闵万宗与两位卦主站在正中的大殿里。 “掌门师兄,有巡逻弟子已经在峰上发现阎浮提来的人了,你看我们是不是敲钟示警,先把选拔新弟子的事暂时缓一缓?” 闵万宗一听,脸便阴了下来,想了一会才缓缓摇头。 “去年便缓了半年,一样不还是让他们得逞了,现在示警若是引起了混乱,更加不妥,这样,二位师弟,就将我们三卦下的长老和精英弟子尽数调来渊跃峰,其余几卦各守其位,加强警戒,这回万万不能再有闪失了。” “秦大哥,你是说上一次选拔开始的当日你们才收到通知,要推迟半年,而且半年后的选拔中还有人失踪了吗?” “没错,失踪的几个人便都是从东面上山的,不过都是乾坤门收养的孤儿,这件事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这件事本来要求我们保密的,不过我总觉得这事有些古怪,这次从东面上山的人,除了你大家都知道,也都分外小心,所以我才告诉你的。” “多谢秦大哥了,小弟会小心的。” 说着话,不知不觉便到了幻阵所在之地。 维南有箕,不可以簸扬。 第一个要面对的幻阵便是箕阵。 此阵依山势而布,三面悬崖,需穿过山腹才能到达悬崖之上,空中有一群鸱在盘旋,如果想要通过悬崖上挂下来的古藤攀爬也极不容易,鸱虽然攻击性小,但它们的窝就筑在古藤之中,若是轻易触碰,肯定会被攻击,落下山崖,虽说会被空中那几个观察情况的乾坤门弟子接住,没有性命之忧,但是资格也同时被取消了,除了几位艺高人胆大的,几乎没人去攀爬那些长满新叶子的绿油油的古藤。 山间潮湿,周围的石壁和脚下的路都湿漉漉的,石壁之上甚至有水渗出,滴在底下的石头上,发出“嗒、嗒”的声音。本来还有些喧闹的队伍此刻也安静极了,一旦入了这幻阵之中,随时都可能有变故,要不这上千人也不会只能留下五分之一,有时甚至还不到。 慕尘和秦铁一道在一处石洞中小心翼翼的走着,就在不久前,慕尘看到楚歌他们也进入了这个石洞,几乎是下意识的便跟了进来。 石洞一眼望去,压根就看不到尽头,四周都黑黢黢的,让人不得不把心提起来。 慕尘没想到刚一进来便找不到楚歌他们了,似乎除了幻境没有别的原因可解释了。 小心翼翼的前行,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后,慕尘便发现身旁的秦铁似乎有点不对劲,便抽出几分心神防备着,果然,一个拐角处,秦铁暴起发难。 慕尘一个猫腰,闪过从秦铁身上射出的石块,一回头,便发现秦铁整个人都化作了石头,石头人一击不中,又抬起胳膊压了过来,慕尘一个疾冲,从石人腋下闪过,回身便运足真元力在石人身上拍了一掌,石人虽然中掌,但也只不过摇晃了几下,落下一些碎石来,反应过来之后便又回身来打,慕尘故伎重施,一掌拍在了石人肩与胳膊的连接之处,十几个来回,才把石人的两条胳膊和两条腿都卸掉,慕尘解决掉石人之后并没有急于上前,而是原地恢复消耗掉的力气,慕尘现在不敢大意,从秦铁口中得知了选拔中有人失踪之后,慕尘就明白这次选拔可能并不想想象中那样简单,肯定有别的势力掺和了进来,以至于以乾坤门的实力都只能隐忍不发,可一两个初级的弟子似乎对谁都没有用,这便奇怪了,所以在不了解到底发生什么的情况下,只好一切小心行事了。 慕尘恢复完毕便继续往洞中走去,四周的黑暗仿佛随时都要将他吞噬,慕尘又想起了梦中那条路,运起大般若寺的心法,将那股不安的情绪强行压了下去。 前方的路还有很长,还有很多事等着他去改变,这只是第一个考验而已。 直到石洞的尽头,慕尘都没在找到秦铁和楚歌他们,洞中只有数不清的石人,隐藏在石壁之中,不知何时就会突然出来袭击洞中的人,慕尘因为要随时保持最佳的状态,要一边回复一边注意周围的变化,费的时间也就多些,等离开石洞之后,也不知是还在幻境中还是自己速度太慢,偌大的山中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走了不长一段时间,就来到了第二个幻阵的入口。入眼的是一根横在云间的铁链,那铁链足有一人的粗细,连着两边的悬崖。 “丙之晨,龙尾伏辰” 这便是尾阵的入口。 慕尘小心翼翼的走了上去,山风在慕尘触碰到铁链的一瞬间便吹了起来,但云雾却并没被吹散掉,好像凝固在空中了似的。 慕尘只好俯下身子去,在铁链上爬行,虽然姿势难看,但大风也难将他吹起了。 快到另一端的时候,慕尘便听到了秦铁的呼喝声,又近了些,才发现秦铁正再跟两个手拿乐器的人打斗,秦铁似乎已经受了些伤。 慕尘加快了速度,爬到了另一侧的悬崖,站起身来,秦铁才注意到他。 “慕兄弟快来,我快撑不住了,这些好像不是幻象,他们下手太狠了,周围连个执勤的弟子都没有,你再不来我就不行了。” 慕尘并起双指,口中低声念起咒语。 “不明,晦,初登于天,后入于地。” 只见四周突然一暗,一根火柱从地底钻出,击向那两个手持乐器的人攻去。 秦铁先是一愣,接着就又高兴起来,心想他这慕兄弟果然家学渊源,手段跟那些在乾坤门呆了很久的弟子都不相上下了。 其实这明夷咒威力本不止于此,可是慕华怕慕尘太过引人注目,在他身上下了特殊的符咒,使得慕尘只有太上清天道的一重功力,只能勉强催发一次,如果连续施咒,便如同饮鸩止渴,只会败得更快。 秦铁振奋精神,两个人合力与那两个乐人战在一起,倒也勉强能打个平手,那两个人似乎并不想杀他们,只是想将他们击晕,所以攻击倒也不是十分凌厉,只是秦铁并没有遇到过真正的厮杀,于是才说他们下手狠辣。 “秦师弟,我来帮你。”原来楚歌也跟莫歆他们走散了,在前方遇到了乐人,设计摆脱之后,便退到了阵法入口这里,又正巧碰上了慕尘和秦铁。 三人合到一块,勉强占了上风,两个乐人对视一眼,强攻一下,得空便退了开去。 “秦兄弟,慕兄弟,这事有些蹊跷,咱们万万不可再走散了,秦兄弟你先歇息一下,我们恢复体力之后再往前去。”楚歌看了看两人,挠了挠脑袋说道。 “楚大哥说得对,这事太过蹊跷,我们不能再走散了,要不可能会有性命之忧。”秦铁接着附和道。 慕尘只是点了点头,他从没想过,无论他怎么去小心躲避楚歌他们,最终还是会聚到一块,而且这次恐怕还要搭上一个秦铁。 七十一章 乐人 “奇怪,这些拿乐器的怪人好像无论我们怎么攻击都不会对我们下死手,一旦不能活捉我们,他们就退去了,其实他们刚才明明有机会将我们三个人都杀死的,真是怪了。”黄之豪满脸的不解,眉毛拧得都快竖起来了。 黄之豪和莫歆、陈枫同样也遭遇了乐人。本来他们在幻阵中走散了,只是离得并不远,黄之豪遇到了两个乐人之后,打斗叫喊的声音将莫歆和陈枫引了过去,乐人这才退却的。 “这些怪人我好想在藏书阁的书中见到过,让我想想。”莫歆同样也拧起了眉毛,过了一会,才一下舒展开。“对了,是乐人,阎浮提、紧那罗王手下的乐人,他们怎么会跑这么远来捉我们?” “鬼才知道那,我们还是小心些,别再走散了,那些明明是男人,张的却和女人似的,想想我都浑身发冷。” “你怎么知道他们是男人的?” “你看见他们脖子上的凸起了嘛,我听人说过,男人长大了,脖子上都会突起这么一块的。” “原来他们是男人啊,真恶心啊。” 三个人便聊便继续往山中走去。 慕尘三人恢复之后也继续往山中走去,为了避免再次遇上乐人,他们特异换了一条路,避开了楚歌原来走的那条路。 其实三人都有些奇怪,那些本该到处都有的巡逻弟子去了哪里,乾坤门再怎么样也应该不会把这些未来弟子的安危都抛到脑后,如果这样,那以后还有谁敢来乾坤门。 几个人走了没多远便看见一条山涧,路是顺着山涧一直往上的,几人在涧边用凉水抹了抹脸便要出发,就在慕尘刚一起身的时候,涧中却向外窜出一条怪鱼,一口向慕尘的脖子咬去,还好楚歌眼疾手快一掌将慕尘退了开去,那条怪鱼却并没有落到岸上,而是在空中一个回旋又落回到涧中了,这条只有一只眼的怪鱼在水中还一直“呃呃”的叫着,好像人的干呕声一般。 虽说这条怪鱼没有伤到自己,可慕尘还是吓了一大跳,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 “这是什么怪物,声音真难听,听得我都想吐了。”在另一条山涧中,莫歆他们也遭遇了这种怪鱼。 “没听师兄们说起过啊,疯子你听说过吗?” “这是薄鱼,是乾坤门的先辈们从石膏水中引来的种,这恐怕已经不在选拔测试的范围内了,我曾听聂卦主讲过这渊跃峰上幻阵的来历,据说那时乾坤门刚刚建立没有多久,势力还较弱,经常受到邪魔外道们的攻击,祖师们自然不怕,可门下弟子总不能今日少一个明日少两个的,于是祖师精心将这渊跃峰布置成了一座绝妙的幻杀之峰,把所有弟子都安排在了山顶,跟魔道诸魔头相约决斗,据说就是这一战,乾坤门才成的名,魔头们也派人来攻过这座先锋,命好的还有命回去,运气差些的就直接交代在这了,后来乾坤门势力逐渐增长,也用不上这座山峰了,祖师便将峰上的杀阵都给关上了,只留下幻阵作为选拔弟子的场所。至于这杀阵,虽然有开启的方法,但也很多年没有用过了,这鱼其实就算是杀阵中的妖物,门内怕是出了什么变故,把杀阵打开了,前面的路恐怕更难走了。” “那咱们怎么办?”黄之豪问到。 “就算门内有变故,恐怕也得到了封顶才能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咱们小心些就是了,走到这,想退估计也不容易了。” “莫歆说的没错,咱们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就是不知道其他人现在如何了,人多些也好有个照应,要不就太过危险了。” “你们说上次选拔推迟,还有人失踪是不是跟着也有关系啊?” “大概有,咱们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这阵还没过到一半,想什么都没用。” “楚大哥、秦大哥,这鱼不像幻阵中的东西,咱们要小心了。” “慕兄弟说的没错,这次选拔太过蹊跷了,弄不好咱们就可能交代在这了。” “不会那么严重吧,他们是要选拔弟子,又不是要清理门户,怎么可能让咱们犯险?” “大概是门内有什么变故了,总之咱们要小心了。” 沿着山涧,边杀边走,到达瀑布的时候,几个人身上多少都受了些伤,穿过瀑布之后便到达第三个幻阵,心阵。 从瀑布钻入山腹之后,慕尘三人便坐在地上恢复,这山腹极大,被分隔成好多石窟。每个石窟中都放有一块火石,一些干柴,一个兵器架,和一些干粮。由于这阵法的难度,选拔测试通常都要进行几日,当然最多不过三日,过期者也算作淘汰,这山腹正是作为一个休息点的,而兵器架上的兵器则是为之后的幻阵做准备,因为难度增加了不少,所以允许他们拿上一件自己趁手的兵器,这兵器架几乎站了半间石窟,各式各样的兵器都有,不过还是以剑居多。 三人正烤着火休息,忽听着旁边不知那间似乎有打斗声传来。 “好像是有同门遇到麻烦了,走,咱们去看看。” 三人先去武器架上拿了兵器,慕尘和楚歌都是挑了重量趁手的剑,秦铁却挑了一把极重的枪。不过若是不去想他的年龄,这枪倒是和他很般配。 三人拿上兵器寻着声音小心翼翼的走着。 “木头,你怎么才来,快来帮忙。” 三个人刚一露头边听见这么一声呼喝,下意识差点被吓出去,却是莫歆眼尖又一直留心周围的情况,所以楚歌刚一露头便被发现了。 三人反应过来便立马加入了战团,洞中竟然有五个乐人,若是慕尘他们再晚来一阵,莫歆三人估计就要被捉走了。 乐人发现情况不对刚要遁走,慕尘却喊了起来。 “疯子,知了,用幻术拖住他们。” 黄之豪、陈枫精神本正非常集中,听见慕尘的声音后,下意识的便合到一块施术,刚施完才吓了一跳,再看楚歌和莫歆也是一样的表情。 称呼还不算是大问题,这幻术之事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 “等会解释,先对敌。” 几人这才反应过来,还好妖狐族幻术威力不小,拖住了一个乐人,六人一拥而上,将他打伤之后又合力给他下了禁制之后这才放心的退开,一时间没有人说话了,也没有人去管乐人,似乎那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楚歌、莫歆、黄之豪、陈枫都在等慕尘的解释,秦铁感觉气氛不对劲也就没再说话,挠着头,一会看看楚歌他们,一会看看慕尘。 “我若说我做个一个梦,梦里你们是我最好的伙伴,你们信吗?” “天底下还有这种奇怪事?” “不管如何,我对你们并没有恶意,但、但你们也最好离我远一些,秦大哥,你也是,我大概就是个灾星,已经发生过的事,我不希望再发生了,这些怪人牵扯太大,你们还是禀报师门比较好,千万不要去查,我觉得我还是离开比较好,可能本来不会有这么多事情的,本来该没有的……”慕尘说着话竟一个人朝着另一处石窟走了过去,楚歌他们不管怎么叫他都不管用,秦铁摇着脑袋看着两边的人,似乎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最后跟着慕尘走向了另一个石窟,只说了句“我去看看他”就离开了。 “兄弟,听哥哥我一句话,这命是你自己的,别人管不着,就是这天也管不着,我就不信有什么灾星,今天若不是你说不定我就要被捉走了,若说你是灾星,我第一个便不信。” “秦大哥,你原谅我有些事不能对你说,你还是回去吧,我没有事的,你跟他们在一块比较安全。” “你不回去吗,那些怪人人数不少,你一个人在这太过危险了。” “我不会有事的,呵呵,我答应你,我们峰顶再见面,对了,你帮我给他们托句话,告诉楚歌用五星曜日阵,你们五个人足够排出这个初级的阵法了,楚歌和莫歆肯定已经偷偷学过了,他们会明白的,秦大哥,你千万别再跟他们分散,凡是多听听楚歌的意见,他是可靠地,我自己有办法跟你们会和的,相信我,你快回去吧。” “慕兄弟,我信你,咱们山顶见,这护身符是我从小带到大的,应该有些用处,你拿上它,我这就走。” “那多谢你了,秦大哥,保重。” “自己小心,我回去了。” 渊跃峰顶。 “掌门师兄,咱们是不是先将杀阵关上,咱们东面山上已经有十几个巡逻弟子不见了,还有六个选拔弟子似乎还在山中没有接出来,慕师叔的孩子也在里面,若是开着杀阵,我怕他们可能就没什么希望了。” “这是佛道之争,输不得,师弟切不可因小失大。” “可慕师叔那咱们如何交代啊?” “慕师叔自有我去跟他解释,你们再排一批人去东面搜寻。” 遥远的梦境中,混战还未结束,紧那罗王和灰空王赶到的时候,正邪两道都已有了不小的损失了。 七十二章 心阵 “月宿取白芷,尊皇夏肾堂。秋兰得相佩,愿同尘与灰。锡得三千耀,名余心狐殇。内美修能助,春秋肇落棠。” 慕尘和楚歌他们一样都选择了连夜闯阵,因为门内若发生了变故,时间拖得越久对他们来说便越不利,只有尽快跟同门们回合才能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提心吊胆。 刚从山腹中走出,便入了一片桃林,林中隐隐传来了歌声,声音似思念似又有些怨忿,像是被抛弃的情人一般,在低声诉说着自己的故事,时而甜蜜,时而忧伤。 慕尘不知不觉的陷入了回忆。歌声甜蜜时,脑海中时不时闪现出镜的身影,歌声忧伤时,镜的身旁竟会出现南逐的身影,慕尘明知这样不对,还是忍不住心生出一股怒意,他竟在自己十分清醒的情况下生出了猜忌,他自己都说不出原因,明明什么都没发生过,可他脑海中那股怒意和怀疑却越来越重了。 蹇镇。 “南大哥,陪我去找阿尘吧,我现在觉得已经很对不起他了,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之,请你帮我一次,去找阿尘,好吗?” “恩。”南逐只是低声的答应,也没有再说别的,他们在蹇镇的小客栈里已经呆了四五天了,每天都有从阎浮提赶往昆仑的修真人,甚至有时还有些打扮和表情都有些奇怪的人,据说都是从佛界出来的,佛界已经多年没有直接干预人间的事了,光从这点来看,昆仑定是出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事。 渊跃峰,桃林。 “慕兄弟,醒来!” 慕尘手中的长剑已经横到了肩上,再过片刻可能就会毁在自己手里。 “我这是怎么了?”慕尘迷茫的看着手中的剑。 旁边黄之豪用一种八卦的眼神正盯着他。 “慕兄弟,咱们现在年龄还小,血气未定,这、这男女之事,咱们是不必急的。” “你们……” “慕兄弟可能不知道,这便是心阵,若按师兄来说,往常只有些普通的狐妖幻象,这次杀阵开启,心月狐便被放出来了,心宿苍龙第五星,为龙小腹之精,全名心月狐。心宿之精属火,形如火狐,喜好游戏人间,常给人间情侣制造误会。你刚才是听到她的歌,中了幻想了,竟然起了轻生之念,看来那个女孩一定十分漂亮。” 慕尘的脸接着便变红了,却也无法解释,按照年龄来说不管是之前还是现在,他的年龄都不算大,可按照记忆来说,这人世间比他大的确实不多。 “兄弟你也不用不好意思,不过咱们既然修真,往后的日子还多那,倒也不必急于一时。” “咳,我知道了,我会小心些,固守心神的,刚才只是一时不小心,多谢你们了。” “哪里,慕兄弟年纪这么小,本领却不弱于我们,将来成了同门,说不定还要靠你关照那,嘿嘿。” “你们?” “之前是我们不对,慕兄弟处处回护,怎么可能对我们不利,之前是情形太过诡异,我们才多了些小心,这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梦中神交也说不定是有的。” “多谢你们,可、我想我还是一个人比较好。” “你这人怎么这样,我们都认错了。” “莫歆,慕兄弟有自己的难言之隐,咱们别逼他了。” “多谢你理解我,楚大哥,你们多小心,我先去阵中探探了。” 慕尘说完就转身钻入了桃林。 心狐殇,相思林,一入断人肠,从此难返乡。 这桃林暗中合着某种阵法,即便慕尘极力固守心神,在歌声和桃林阵的作用下,还是时不时的一阵恍惚。 恍惚中,这桃林似曾相识,那个记忆中的早上太阳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早早地出来看这那些上早课的少年,天阴阴的,却把地上的树映衬的越发青翠了,那青翠的树木又把身后山的灰映衬出一种朦胧的美感。 他们逃了早课,又钻入了那个开满了桃花的山谷,那时还有大片大片飞舞的蝴蝶。 女孩似乎因为之前发生了什么让她不开心的事,小巧的琼鼻皱了起来,薄的接近透明的嘴唇也努了起来。 “宣素,你肯来,那真是最好不过的了,我还以为你从此都不理我了。”那男孩陪着小心的轻声说到。 “我本来是不想再理你的了,可我还是要弄个明白才甘心的。” “其实不是你想的那样的,她、她虽说是我救回来的,但我、我并不是那个意思啊?” 看着男孩窘迫的样子,女孩“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似有意要逗弄男孩的回问。 “什么意思?哪个意思?” “总之不是你想的那样,别生我气了好不好。”男孩见女孩已经笑了出来,心里便舒坦了许多,不复之前那样担心了。 “哼,你不说清楚,我为什么不生气。” “别闹了,宣素,你再闹我可就恼了。” “你恼了又怎么样,你不再喜欢我了对不对。” “你又这样,那就别怪我使绝招了。”男孩说着呵了呵手,去搔女孩的腰。 “咯咯,别闹了,师父不许我们这样做,快别闹了,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嘛。”女孩没有料到男孩会这样,猝不及防,只好边笑边跑边讨饶了。 两个人就笑闹着往林子深处跑去了。 慕尘本不愿醒来,可脖子上一痛,他也不得不惊醒了,刚睁眼便看见一双绿油油的眼睛,慕尘下意识要跳开,却发现双脚双手都被林子里的藤蔓绑了起来,尖锐的牙齿刺入皮肤却只有开始的时候有些刺痛,之后却有种莫名其妙的快乐涌了起来,似乎又要陷入幻觉中了,慕尘意识到了危险,一下子咬破舌尖。 “冥火薄天,兵车雷运。” 话音未落,慕尘身上已经开始升腾起蓝色的火焰,天空中隐隐有雷鸣鬼啸传来,慕尘身上的火焰越来越大,不断有鬼兵从火焰中跳出来,那藤蔓也被冥火烧的缩了回去。 这雷火狱是乾坤门的一样最初等的禁咒,创自风落当时的师兄,本已失传,慕尘也是从无涯阁三楼的那本古册上学来的,若不是有着几世的记忆和施咒经验,本也使不出这样的禁咒的。 慕尘周围的桃林也被冥火所烧,那原本粉红的桃花都蜷曲枯萎了。 “我被困在这不知多少年月了,很久没有遇到一个值得我出现的人了,我却没想过你竟这么年轻,少年郎,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那声音清越的近乎悲戚了,飘飘渺渺,时远时近的。 “你是谁?为什么被困在这?”这一个困字却引起了慕尘的好奇了。 “我是谁?我为什么被困在这?你的父母没有告诉你,好奇心容易让人万劫不复嘛?”慕尘背后响起了她的答话声,声音中带些幽怨,又有些落寞。话声一落,歌声却又响起。 “月宿取白芷,尊皇夏肾堂。秋兰得相佩,愿同尘与灰。锡得三千耀,名余心狐殇。内美修能助,春秋肇落棠。” 慕尘使劲晃了晃脑袋,运起了大般若寺的心法,不过一刻,身上便开始慢慢地泛出金光,在这桃林中、在这凄恻的歌声中显得有些妖异。 “咦,看你不像个小和尚,却为什么练开这和尚的功夫了?人生在世,本就没什么快活,还要这样折磨自己做什么?” “妖孽,接我一枪!”原来是秦铁和楚歌他们闻声赶到,秦铁看见慕尘遇险,挺起枪便刺了过去,其他人也扑了上去。慕尘不由露出了一丝略带苦涩的笑容,终究还是要和他们纠缠在一起嘛? “少年郎,你的梦很美,我便放你一次,可后面便没那么容易了,你不了解他,他布下的阵法没那么容易破去的,你小心些,那小女孩说不定还等着你那,别让她伤心,你们这些男人,无论大小,总是好教喜欢的人伤心的,咯咯。”那声音的主人很轻易便躲开了所有的攻击,她明明在慕尘身后,可声音却好像响在耳边,明明看不见,而眼前却偏偏出现了一个身披红色纱衣的女郎再冲他浅浅的笑。 “兄弟,你还好吧?刚才我们看这边,那可是天地都变色了。” “我没事,她刚才跟我说了,这心阵已经不会有事了,但后面可能会更加危险,咱们还需更小心些。” “一个妖物的话,可信嘛?” “我想还是可信的,她刚刚其实很轻易就能要了我们所有人的命,不过她好像想起些什么,有些心事,所以我们还是赶快离开才是,她们都是很容易变的。”慕尘看着是在跟楚歌他们说话,其实却是冲着林子深处的。 “咯咯,秋兰得相佩,愿同尘与灰……”那清越的近乎悲戚的声音又从慕尘的耳边响起了,其他人却没有一丝察觉。 大遗野。 “南大哥,你说一个人一生中会喜欢上很多的人吗?” 还未等南逐答话,镜却又继续说道。 “可我总觉得那样不好,人不是应该管住自己的心嘛,既然喜欢上了一个人,就不应该再给别人打开,虽然这么说,可我……” “人确实该锁住自己的心的,可锁不锁得住却又不是人所能决定的,一切有命。” “南大哥,你不是说你不信命的嘛?” “我不想信的,可有时却也由不得我了。” 七十三章 房阵 “腐气何抬首,日真须自回。房曜反复生,普化九天曲,无限造化律。”传说天上曾有一个乐神,因为太过喜爱音乐在天官们饮宴之时弹奏的却是首清冷的古曲,因此触怒了帝释天,被罚做了一匹凡马,乐神下界为马之后,夜夜冲天悲鸣,不吃不喝,没有几天便死去了,自此之后,那附近凡是有美妙乐曲弹奏的地方,好像隐隐都有马的嘶鸣声相和,据说便是那马的魂魄因为天罚,没能踏进轮回之中。 桃林过去之后,沿着小路向前,便又是一片松林,风中携带着泥土和松香混合在一起的味道,若不是环境不对,还是有那么一些惬意的。慕尘他们刚刚迈进松林,风便先把古琴的声音送进了他们的耳朵,随后又是一首歌谣。 “老树栖晚鸦,猿鸣彻寒林。长歌复长啸,岂曰无嘉宾。瘦马和萧萧,虫儿又叮叮。兴起复三叠,邀月下来听。” 歌声中带着一丝寂寥,最后却又变得有些豁达狂放了。 “大家稳住心境,尽量不要听这歌声和琴声,物之反常者为妖,还是小心些好。” 众人稳住心神之后便慢慢向林子里走去。 这一路竟然出乎意料的顺利,他们很快便见到了那个弹琴唱歌的男人和旁边那匹瘦弱却十分精神的马,那马时而变成透明的,时而变换着颜色。 琴声和歌声停了下来,那个男人显然也看到了这群孩子。 “这是匹好马,可惜我们得等很久才能相聚一次,这次却要多谢你们了。”那男子像是对慕尘他们说话,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慕尘和楚歌他们并不答话,只是暗暗将手中的兵器握地更紧了。 “这琴也是好琴,他不该沾上一点血腥气的,要不它就再也奏不出能让它欢喜的曲子了,你们得等等,我要换一把琴,这把琴只能为它弹琴,不能杀人。” “你怎么就知道,输的一定会是我们。” “你们能到这里来却是很不容易了,我便请你们听首曲子好了。”男子不像是在回答,可那意思却是再明显不过了,说话间从身后又抽出一把琴来,琴身是暗红色的,妖艳的跟男子身上的气质一点都不融洽。 秦铁刚要冲出去却被慕尘拉住了。 “布阵。”回头冲楚歌说了这两个字后,慕尘便席地而坐,楚歌只是点了点头,跟剩下的人交换了一下眼神,众人便按照之前安排过的位置迅速的列好了。 “也难怪你们这么小却能走到这里来,你们便好好赏赏我这些曲子,也算你们福气了。” “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林中,心不动则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则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慕尘就坐在阵法中心,低声的念着。 琴声又想起来了,并不想刚才那么清冷,随着那琴声,少年们心跳的频率好像也被控制住了,琴声慢慢引着少年们,那种原始的想要舞蹈的冲动正从心底里往外窜。 那匹马不知什么时候不见的,它大概也不喜欢这种曲子。这是天子魔曲,当初波旬就曾用这首曲子引诱正在悟道的佛陀。 眼前已经开始出现幻觉,三个绝美的女子半裸着身子就在眼前那么晃着,戴着象牙佛冠,身上披着璎珞,下身穿着大红色的绡金长短裙,赤裸着小巧的脚丫,随着乐声的节奏踏着舞步,脚上的银铃发出悦耳的声音,像是女子的轻笑,表情十分庄严,动作却分外的淫荡。 若不是慕尘的佛家咒语,说不定他们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了。 “抱元守一,灵台清明。”这本是太上清天道的第二重心法,慕尘也顾不得暴露不暴露了,这前两重的功法与佛教的宗旨相似,本就是为了修炼弟子定力,使其能固守住身体中元力的,楚歌他们只在乾坤门修炼了一年半,前半年更是只教授了些粗浅的吐纳方法,所以定力并不十分强,而慕尘由于身负九世的记忆,又学过大般若寺的心法,还勉强抵挡得住。 “无障无碍,始可入定出定矣。知乎此,则进道有其基矣。人之生感于情欲,一落有形之身,而脏腑肢骸悉为滓秽所染,必洗涤净,无一毫之瑕障,方可步超凡入圣之门。不由此,则进道无基……”慕尘就坐在阵中心念着心法,有时甚至将大般若寺的心法也掺了进来,其余人本来就要堕入幻境之中,乍一听到这些心法,就像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这些少年就对这些修真秘法的兴趣本就大于色欲,渐渐地,顺着心法所受的方法,抱元守一,固守灵台,竟然安定下来了。 那男子先是“咦”了一声,接着脸上竟然露出了笑容,只是那笑容看起来有些凶残,似乎是很久没有遇到猎物的猎人见猎心喜。 琴声忽然激昂起来了,不复再是之前的那种靡靡之音,反而带着一股战意,虽说是用琴弹奏的,但隐隐给人一种沙场上军鼓的感觉,少年人最是热血,经不得这激烈的琴声,一颗心似就要跳出来一样。 慕尘只好再次咬破舌尖,大吼一声,趁着乐声为慕尘大吼所一滞的时候,慕尘接着喊出了“击。” 六个少年就在这乐声一滞的瞬间发动了攻击。 处在阵法之中,彼此互相借力,竟也在一瞬间爆发出一股可怕的力量。 “嘭。”这声音慕尘再熟悉不过了,断弦之音,那男子的眼中已经露出了疯狂,他似乎只是想痛痛快快的再奏一曲,在他眼里生死输赢似乎都没有意义,这世上对他来说唯一有意义的便是那天地间转还的乐声。 眼看着便到了生死之境,少年们强压着身上越来越大的伤势,向那男子刺去,一匹马却横在了剑的前方,那透明的身子渐渐显露了出来,缓缓的变成了让人绝望的红色,那眼神似在哀求,不要伤害他,除了他,我已经没有别的朋友了。 七根弦就在这时全部都崩断了,断弦之后,再无知音。空中似乎传来了一匹马的嘶鸣,它在和这最后一曲。 那嘶鸣声久久回荡在天地间,男子那本已疯狂的神色渐渐恢复了,代替的是种化不开的悲伤。 “它,是个很好、很好的歌者……” 为人之道,刚者易折。曲子又何尝不是,太过激烈,弦便会一根一根崩断,可崩断的弦若能换来一曲人间绝响何尝又不值,可若要知音相换,便不值了,再有绝响,若无知音,也不免寂寞无俦。 “你们走吧,我累了,不想再弹琴了,再也不想了,曲子到底还是不如知音,你们快走吧,趁我没心情杀人,我不用琴也是可以杀人的,而且要更干净利落些。” “走。”慕尘和楚歌同时说出这一个字后,便带头向下一个阵法走去了。 大遗野。 “南逐大哥,我是镜,可我也是宣素,我毕竟带着之前的所有记忆,我想我们还是分开走吧,我怕我锁不住我的心了。” “别傻了,你就是你,你有选择的权利,我本来以为我再也不会喜欢上别人的。” “南大哥,你容我再想想吧,我现在有些害怕去昆仑了,我们能在这多呆一段时间吗?” “那就听你的,你也别想太多了,好好休息,我先去帮你猎些食物来。” “清声暗拨云色减,情深独倚栏杆。泪魂常作碎珠残。恼风多少事,吹梦至人间。 菡萏欲颓莲漏转,新鬟云发难编。碧环玳瑁枉如前。白霜侵绣袜,夜久不胜寒。” 镜坐在这荒原之上,看着漫天的星斗,不自觉的唱起歌来,终究还是想他了,可对南大哥又是什么样的感情那?自从恢复了全部记忆之后,跟他在一起时,便总觉得有股无形的压力裹着自己,已经好久都不曾放松的笑上几声了,其实她还是情愿做那个三苗的少女的,不用背负那么多的命运,就像跟南大哥呆在一起时,他总是帮你把一切都给打理好,他是那么善解人意,可是若是…… “想什么那?”南逐笑着走向了镜,“你运气好,这么高的地方也有野兔吃,还有,你猜这是什么?你知道的,我是无酒不欢的,谁曾想过这里的兔子竟然也会酿酒,尝尝,虽说是酒,但酸酸甜甜的跟果汁一样。” “多谢你了,南大哥。”镜接过那酒尝了一口,果然是酸甜可口的,但还是递回给了南逐,看着南逐给他烤野兔,便又想起了那个阎浮提林中的夜晚。那时的自己也是那么认真的烤着兔子,阿尘他馋成了那样,没烤好便想偷吃,结果烫成那样。想着想着,不自觉便露出了笑容。 “你喜欢,我以后便天天给你烤,好不好。” 镜这才回过神来,只是轻轻的笑了笑,也不答话。 旷野中,只有兔子身上的油滴落在火上时噼里啪啦的声音,两个人都对着那只渐渐变成金黄色的兔子出神,没有人再开口。 七十四章 氐阵 “氐宿何践,苍斗萃之,土滨之宿,了然吾令众星乘云。” 氐为天根,光此一句也能看出这一阵的重要性了,慕尘和楚歌他们就在阵前休息,他们已经不得不休息了,所有人身上都多少带了些伤,他们还在林子中,不过已经脱离了房阵的范围了,再往前走几步就是那两根孤立在一片少有平地上的山柱,平地后便是悬崖,只要攀上山柱便能到达氐阵了。他们决定在林子里休息三四个时辰再行出发,众人将林子中清出一小片空地,用石头圈起来便点燃了里面早就放好的干柴和草,一群人就围坐在那取暖,谁都不说话,他们已经意识到,可能剩下那三阵过不去了。 慕尘一个人躲在阴暗的地方,并不跟他们坐在一块,他不知为什么,满脑子都是南逐和镜在一起的影像,慕尘能够感受到自己那越来越遏制不住的莫名杀意,只得不断地用大般若寺的心法压制,可他明白,他撑不了多长时间了。 “慕兄弟,你怎么了?”终究还是秦铁耐不住这有些压抑的气氛,先开口跟并不与众人坐在一起的慕尘说了句话。 “你们暂时别靠近我,等会我先上去,千万别跟的太近,我旧疾有些复发,到时候可能会失去心智,如若实在不行,你们千万不要手软,要不大家都会完蛋的。” “你,你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这么说。” “恐怕来不及了,别跟上来。” 慕尘话音未落就窜出了林子,身上隐隐已经有些黑雾散了出来。 “终究还是逃不脱嘛?”慕尘苦笑一声,便向山柱上攀去了。 氐,为根为本,如木之有根始能往上支天柱、往下扎深根,但当其根露现时即是冬寒草木枯黄之时。 这山柱看上去并不是很高,可向上爬的时候却明显的能感觉四周温度的降低,而这山柱却似乎没有个尽头了。 被山柱上凌冽的空气一激,慕尘的杀意反而被压制住了,不过身体似乎被冻的也有些僵硬了。 慕尘慢慢运起真元力来,刚才那一阵强大的杀意竟然把慕华设下的禁制给冲破了,当身体的力量完全恢复的时候,慕尘长长的出了口气,以现在的情况来说,再隐藏实力只能是自取灭亡,那只狐妖说的没有错,乾坤门的祖师并不是好招惹的。 就在慕尘稍一分神的这个刹那,一束金色的光芒忽然闪现,向慕尘的腰眼击去,若是在禁制去掉之前,慕尘也许只能坐以待毙,可禁制被破除之后,慕尘的力量也不容小觑,这样的一击还无法对他造成什么危险。 “破。”慕尘口中轻吐破字,一只手攀着岩壁,另一只手抽出插在岩壁上用来借力的剑向那束金光迎了过去,金光消散,后面便是一个乐人,慕尘刚刚看清,身旁便又是一束金光,他们从来都没有单独行动过,趁着慕尘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空当,有一个乐人击向了慕尘。 慕尘只好借岩壁之力先跳到了上空,然后借着乐人的一击之力又飞还到了更高处的岩壁上。 那两个乐人明显的愣了一下,可能之前并未失手过,所以不太适应眼下这个情况,不过反应过来之后接着便追击了过去。他们御空飞行,攻击相比于攀在岩壁上的慕尘要灵活的多,可现在慕尘身上一件法宝都没有了,只得一边找着合适的位置继续向上攀爬,一边接着两个乐人的攻击,本来存着攀爬的念头怎么也到不了的山顶,在这分心的情况下,竟然很快就到了。 到了山顶之后,慕尘便开始反击了,乐人本来还处在上风,上了山顶之后,没有几下便落了下风,想要活捉慕尘根本就不可能。看出情况不对之后,乐人们就想要逃跑,却被慕尘不断释放的法术给逼入了氐阵中,看着乐人的身影消失在幻阵中,慕尘才席地而坐,刚才一口气不停的攻击,他的真元力已经消耗了大半。 可随着真元力的恢复,那股杀意也又重新苏醒过来,慕尘却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当真元力完全恢复之后,慕尘的杀意也提到了顶点,山上的空气更冷了,好像被冻住了一般。 趁着自己的意识还清楚,慕尘慢慢的走进了氐阵之中。 氐宿是为苍龙之胸,万事万物皆了然于心,乃龙之中心要害,重中之重。阵中分别有包括氐、天乳、招摇、梗河、帝席、亢池、骑官、阵车、车骑、天辐、骑阵将军共十一个星官护持坐镇。杀阵开启前,这里没什么阵法,只有十一个星官幻象,杀阵开启后,这阵便变得万分难破了。 想要破阵除非先除去一个星官,否则无论哪一方星官受到攻击,都会使阵法衍生变化,一击之力化为十一份,而十一个不同方位又会同时向阵中之人发动攻击,慕尘进来的时候,那两个被驱赶进阵的乐人已经疲于应对了,甚至都没发现慕尘进入了这法阵。 慕尘便站在那不动,观看着两个乐人在阵中打斗,这阵法只要你不想从中间穿过去,倒也不会难为你,不过一旦入阵,四周皆是阵,无论怎么走都算是穿阵,所以只有像慕尘这样一入阵便一动不动的人才能避免被阵法攻击,但这样下去,也只能被困死在阵中了。 慕尘就站在那,强行压制住自己的杀意和出手的冲动,仔细的观察着阵法,这氐阵便真如同一个阵法一般,上至天子、王后,下至官员、战车、兵士,甚至于充当阻碍敌人进攻的护城之水都有,还有天子座驾,看着看着竟忍不住心生幻象,仿佛自己便身处战阵之中。 慕尘终于还是没能忍住,一步迈了出去,这才真正感受到了那两个乐人的压力,若不是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前,在乾坤门学过兵法,记忆中自己还当过将军,可能光这战车冲阵就承受不住了。 “操长戈兮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 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土争先。 凌余阵兮躐余行,左骖殪兮右刃伤。 霾两轮兮絷四马,援玉枹兮击鸣鼓。 天时怼兮威灵怒,严杀尽兮弃原野。 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远。” 战阵中传来鼓歌声,随着鼓点渐渐地密集,骑阵将军携着阵车和车骑,三个星官同时向慕尘发动了冲击。 慕尘只觉全身上下都受到了冲击,五脏六腑似乎都被挤压到了一起,一口血喷了出来。 那血喷出之后,慕尘竟感觉全身一阵轻松,那血雾在空中并没有散去,而是渐渐地扩散至慕尘全身,形成了一层薄薄的血膜,慕尘就在那阵轻松中逐渐的失去了意识,而那层血膜就像是给一个长途旅行,刚刚归来的疲惫不堪的人盖上的一床温暖的被子。 慕尘又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权。 “追思年少兮,言笑晏晏;玁狁之故兮,劳燕分飞; 弯弓崩折兮,长剑垂地;心有所念兮,身不敢死; 枇杷如盖兮,秋千毁弃;旧游不复兮,童山濯濯。” 梦中的自己在唱歌,全身披着战甲在唱歌,为王室辛苦征战了多年,回来之时,妻子却因为为了免受王的侮辱自尽身亡。 再次睁开眼时,整个氐阵都已经被打乱了,到处都是破损的石壁,两个乐人也已经化为了两具干瘪残缺的尸体。慕尘面前,楚歌他们正警惕的望着他。 “慕兄弟,你……” “没事了,旧疾而已,我没伤到你们吧。” “没事就好,兄弟你刚才虽说是很厉害,当也有点吓人,那股子暴戾的气息,我们还没爬上来就有些承受不住了。” “现在暂时没事了,你们不用担心,我如果旧疾再犯,会提前跟你们说的,只要离我远些,就没有事了。”虽说嘴上说着没事,但他还是能感受到那股暂时蛰伏下去的杀气,眼前还是镜和南逐并肩而坐的影像。 大遗野,星光逐渐暗淡下去,太阳却还没有出来,这并不是一个好天气。 “南大哥,我还是要去昆仑,我不能对不起他。” “没关系,无论你要怎样,要去哪,我都陪着你,喜欢你是我的事,我不会让你受到伤害的。” “南大哥,你别这样,还是让我自己去吧。” “那好,我偷偷跟着你好了,无论遇上什么,你都不要害怕,我随叫随到。”南逐那有些无赖的笑容却让人看着分外的舒服。 镜被这句话给逗笑了出来,“哪有要偷偷跟着了,还提前跟人说的。” “我不说,你害怕怎么办,所以还是说了比较好,你不用害怕,我也不用担心咯。” “算了算了,那就一起走吧。” “我可没逼你,是你答应的。” “是我答应的,是我答应的,你都那么大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一样无赖?” “呵,我发现大人实在是不如小孩子好过啊……”南逐那副无赖的笑渐渐收了起来,脸上露出了一种说不出的疲惫。 七十五章 亢阵 “天罡亢龙,难尤七星,周游八方,紫气避凶,尽扫不祥。” 亢阵便是七座幻阵中最危险的一阵,亢宿本以龙为本身,性情温和,修道之人遇到可以得到它吉祥的祝福,可是一旦触怒它,后果便不堪设想了。 “亢为龙之咽,逆鳞所在,夫龙之为虫也,可犹狎而骑也。然其喉下有逆鳞径尺,人有婴之,则必杀人。” 亢阵的入口是一座火山的山口,望下去只能看到望不到尽头的黑暗,慕尘和楚歌他们只能攀附着山口的古藤向下慢慢往下爬去。 很快众人就都被包裹在黑暗之中了,那好像先民曾生活过的环境,那是燧人氏以前的时代,当太阳藏起身来,整个大地便陷入黑暗,所有的罪恶和血腥都会嗅着黑暗那带着腐烂和潮湿的气味一个个从自己原本藏身的地方冒出,当所有的黑暗,内心的和身外的,连成一片,那便是罪恶的狂欢。 慕尘觉得心中那股杀意隐隐又有控制不住的趋向了,那像是所有罪恶的起源之地,不知多久不曾见过光亮,空气中弥漫着潮湿和各种生物腐烂的味道,一如远古。 黑暗中不知是什么好像在窥视着这些不素之客,亢阵本不必经过这里,可杀阵打开之后,路便只剩下这一条,这里已经很久没被打扰过了,生人的气味,这里的生物几乎都要忘记了。 “慕兄弟,小心身后。” 话音未落,慕尘已经被那条原本慢慢靠近的藤蔓迅速的缠住了,少年们根本无法阻挡,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慕尘被那条不知是什么东西的藤蔓狠狠的拉拽到了黑暗之中。 “慕兄弟!” “大家小心些,注意身边的藤蔓,尽量靠的近一些,慕兄弟,他、他该会没有事的。你们别忘了,刚才他可是一个人就破了整个氐阵还杀死了两个乐人。咱们先快些下去,说不定慕兄弟比咱们还要快,到时候说不定还可以帮他一把。” 众人也知道现在根本谈不上去救人,就是自己还不一定能不能下到最底下,一路上便更沉默了。 慕尘被藤蔓掳走的一刹那,反而放下心来,那股杀意越来越浓,自己有没有办法离其他人太远,万一再次爆发出非天的力量,绝对会让他后悔莫及。 这藤蔓很长,黑暗也很长,好像都没有尽头似的。也不知道在黑暗中被拖行了多久,慕尘闻到了一股臭味,那是尸体腐烂的味道,已经适应了黑暗的眼睛看的不远,但他还是看到了自己不想看的东西,那是堆积如山的各种各样骷髅和还在腐烂的一些不知名动物的尸体。 藤蔓开始加速,慕尘被抛了过去,过去之后才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碎裂的骨头,光自己就压碎了不少。 这是一个不算小的地方,像是一个峡谷,两边密密麻麻的洞穴总好像有什么东西要爬出来,慕尘呼吸着那腐臭的气味,顺着这个几乎堆满尸体和骷髅的峡谷走着,他刻意的躲着两边那些大大小小的洞穴,咯吱咯吱的踩着那些骷髅和尸体,就在峡谷的中央走着,那股杀意好像因为未知的某种恐惧而停在了某个地方,不再增长。 整个尸谷安静极了,只有慕尘咯吱咯吱的在骨头上行走的声音不断的回荡着,好像送葬的哀乐一样,慕尘的手心已经有些出汗了,这种场景并不是没再梦里出现过,可那时,自己才是掌控者,现在却像坠在蜘蛛网上的小小飞虫,几乎不敢走路了,生怕惊动那躲在黑暗中的不知名的东西。 没过多久,不远处传来了‘砰’的一声,吓了慕尘一跳,却又是一只不知名的怪物被扔到了尸谷中,但那怪物显然已经奄奄一息了,身上被藤蔓勒的基本没有一块完整的肉了,慕尘想想都有些后怕,之前万一自己也使劲挣扎,恐怕不会比那怪物好到哪去。 慕尘继续往前走着,当各种各样的生物从天上不同方向被扔下来的频率越来越快时,慕尘就知道,大麻烦就快要到了。 果然,当尸谷中的血腥味越来越浓的时候,两边大大小小的洞穴里就都开始传出悉悉索索的声音,听起来就已经让人汗毛竖立了。 不多时,洞中就爬出了数不清的千足虫,虽说是千足虫,但是比人还要大上许多的千足虫恐怕不应该再叫做千足虫了。当每一只黑黝黝的足都像人腿那么粗壮时,除了妖怪,慕尘暂时想不出别的称呼了,也不用提想这件事,当他看到这无数的大大小小的虫妖时,基本已经丧失了想的能力,这些千足虫还是十分谨慎的,有不少伤势不重的大妖兽有倒在了这些千足虫从远处喷来的液体里,虽然不知道它们嘴里到底喷出来的是些什么恶心的东西,但慕尘知道,一旦沾上,自己毫无疑问的没什么生还的希望了。 “你害怕了嘛?” “谁?”慕尘明明听见了那个声音,虽然有些不真切,但他还是听到了。 “看来你真的害怕了,我原本以为你要比你看上去还要勇敢的多。” “你到底是谁,你在哪里?”慕尘站在中间的位置,那些千足虫边吃边走,行进的并不算慢,但听到那个不算真切的声音后,原本的恐惧竟然突然消失了,这并不算是一个死局,自己经历的比这恐怖的要多得多,只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难免有些不适应,被那不知哪里传来的声音点破后,恐惧便消失了。 “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 “镜!”虽然不明白镜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也不明白镜为什么会那么说,但那声音和一切那声音带来的感觉,无不说明那就是镜。 荒原。 “南大哥,你怎么还没睡。” “你作恶梦了吧,你梦见他了?” “嗯。” “有多可怕?你刚才手舞足蹈的,好像要驱赶什么东西,嘴里嘟嘟囔囔的,我倒是没听清楚。” “打扰你休息了吧,对不起啊,南大哥。” “还不是我自己死皮赖脸的跟着你,没事,你说说吧,噩梦一般只要说出来就成真不了的。” “好吧,南大哥,我又梦见他了,这次他在跟一大群妖兽搏斗,那应该是妖兽,我见过很多虫子,但那么大、那么可怕的我从没见过,我像要帮他,但是我好像变成了空气一样,我碰不到他,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用那么冷冰冰的语气跟他说话,那不是我的本意,可我一张嘴,那些话就自己冒出来了。他大概是听到了,我想他是听到了,才开始他大概听不清楚,但最后他一定是听到我的声音了,他喊了我的名字,我听得出,他很想我,他在难过,他很孤独,可他一叫我,我就醒过来了,我陪不了他。南大哥,你说他会不会出事了,有那么多厉害的人都去了昆仑,哪一个都不会放过他的……” “放心,他不是一般的人,连佛陀都拿他没办法,这世上没什么能再拦住他了,你睡吧,那只是一个梦而已,只是一个梦,我就在这守着你,你不会再做噩梦了,快睡吧,咱们这几天再快些赶路就是了,等去了昆仑见到他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我没事了,南大哥,你先睡吧,这几天让你那么累,我没事的,我只是暂时睡不着了。” “你不睡,那我陪你说说话吧。” “不了,南大哥,我想一个人静静。” “那我陪着你,你要不想看见我,我到远处陪着你就好,你若害怕了,喊我一声,我马上就能过来的。” “不,我没那个意思,你在这里就好……” 亳京,昏暗的宫殿里,烛火随着不知哪来的风摇曳着,那些雕着龙的柱子被照映在宫殿四周苍白的墙上,如同墙壁里钻出的妖怪。 放勋最近越来越喜欢独自一个人呆在那里,抚摸着那不知多少人抚摸过的椅子,那是属于王者的椅子,能坐上去的人并不多。 “我是不是错了那?”这个问题,思考过的人,恐怕也不止他这一个王。 “那个钓鱼的老头说的似乎是有道理的,‘何谓天?何谓人?牛马四足,是谓天;落马首,穿牛鼻,是谓人。无以人灭天,无以故灭命,无以得殉名……’可是,这天下若是没了我,没人管理,没人教化,真的就会成为我所想像的那个天下嘛,万民无不幸福?难道说只是因为我愚蠢的想要违背天命,我的子民才不得幸福?不,不会的,他们需要我,需要我!” 空荡荡的宫殿中,放勋那声音好像找不到出去的路,来来回回的在放勋身旁经过了好几次,才穿出了宫殿,穿出了王城,往不知道什么地方跑去了。 宫殿外风又大了些,那些盘龙柱的影子似乎变的更加狰狞了。王城中的树木在风的吹奏下,像是雨的声音,可好像已经有好多天未见雨水了。 七十六章 覆辙 慕尘紧握着手那把剑,剑上已经有不少缺口了,剑身也完全变成了黑色。这把剑帮他挡下了不少千足虫嘴中的毒液,和那一大一小两对前腭的攻击,那人头大小的腭,慕尘不认为自己的脑袋会有它硬。 慕尘便杀千足虫妖便沿着尸谷往前走,刚才镜的声音就是从那边传来的,不管为什么她会用那样的语气同自己说话,自己必须找到他,这个鬼地方太危险了,就算是说这里连通着传说中的地狱,估计慕尘都会毫不犹豫的相信。 镜自从自己叫了她之后就再也没有声音回应过来,难道是已经遇到了危险,似乎又不太可能,如果是遇到危险,她不可能用那样的语气,那么镇定,或者说冰冷。 慕尘强迫自己先不要去想,也许走到尽头就能找到她,可是那些想法好像是从别处钻进脑子的,根本不受指控,越是想要压制,往往反弹的就越厉害,镜的身影不断的在慕尘眼前闪现,慕尘的左臂已经因为一时疏忽被千足虫妖喷中了,又麻又痒还伴随着像是虫咬般的疼痛,整只左臂都暂时不能用了,所幸毒性并没有沿着手臂向身体蔓延。 慕尘想大概那毒还是攻上来了,眼前的画面已然化作了南逐和镜,源于妒忌中的怒火在这黑暗中燃烧,没有带来一点光亮的燃烧,那来自内心深处的黑暗开始和身体周围的黑暗融合了,慕尘感觉得到那股强烈的杀意,却已经没有了控制的心情,我还是配不上她的,也难怪她的声音那么冷了。 当肩膀被那两双腭给咬住时,慕尘竟升起了一股死意,活着是多么的无趣和痛苦,人总是要死的,那我还挣扎些什么,我再反抗,也不过是命运的玩具而已,我宁愿死,也不再想被你玩弄了,要不让我死,要不,你就去死吧! 在那原本就黑暗无比的环境下,慕尘身上竟然被覆盖上了一层薄薄的黑雾,虽然薄,但好像没有什么能从中穿过,可慕尘好像并不想让这层黑雾罩着他,他渴望鲜血,混合着命运的敌人和自己融合在一起的鲜血,他从内里将这层黑雾劈开了,他不愿再受别人摆布,就算是天也不行。可那黑雾好像就是慕尘自己一样,随着他的动作也在发生变化,与其说是帮慕尘隔绝了外界的黑暗,更不如说是把慕尘锁在了自己的黑暗之中。 “贪得无厌的命运,凭借着笼罩万物的幻象,把芸芸众生拘留在人生中,强迫他们生存下去,有的用七情六欲去迷惑,有的用鲜血和杀戮去逼迫,所有一切都不得超脱。” 那是个预言,慕尘忘记自己是什么时候听什么人说的了,但可惜,说的人拥有预言的能力,自己却没有反抗的能力,他好像是被雷劈死的来着?有些话是并不能说出来的,美妙的幻象被撕开后,后面往往是恐怖的现实,或者说恐怖的虚无。 “所有人都活在梦中,醒来的人都会迷失在那片永恒的虚无里,再也找不到往返这虽然虚假但却美丽的世界的路。他们如同在时间洪流里被抛弃的孩子,再也回不了家了。” 慕尘知道,他听那个人说过了,可他还是想挣扎着醒来,无论他到底在哪个梦中,醒来了,无论怎样流浪,自己还是自己的,那没什么可后悔,也许死亡就能醒来了,慕尘是这样想的。 这场厮杀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直到累的耗尽了身体里最后一点力气,那层薄薄的黑雾才消失掉,这不光是同千足虫妖的厮杀,同时也是在跟自己厮杀,可当慕尘喘着粗气躺在那腥臭无比,肮脏的各种尸体之间时,虫子不知什么时候早就退回了洞里,可慕尘现在却连苦笑的力气都没有了,这到底算是谁赢了那?渐渐的,好像思考的力气也不够用了,意识渐渐模糊,慕尘又睡了过去,理所当然的睡了过去,他的人生好像注定了没有多长时间能控制好自己的身体,能有现在这些,都怕是命运故意玩他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周围围着一圈的伙伴,如果不是秦铁那人群中略显庞大的身影,慕尘几乎以为回到了那个无论时间还是空间都距离自己已经很遥远的地方,那段时间,无论自己如何昏睡,醒来的时候,伙伴总会在身旁的。 “既然命运还想玩我,那就陪它玩到底好了,这次我死不了,下次死的就该是你了。”慕尘心想到。 “慕兄弟,你还好吧,我们发现你的时候,你那样子可真吓了我一跳,就差当场给你立座墓了。” 冲秦铁笑了笑,“我没事,只是杀的太过累了,不小心睡着了。”说着活动了活动被用衣物上撕下的布条包扎的左臂,似乎已经没什么问题了。 “周围那些、那些东西都是你杀的?”莫歆又想起那些丑陋的虫子尸体了。 “我想大概是吧,你们也见到过的,我犯起病来,自己是不清楚事的。” “可以啊,你这么厉害,这什么病啊,弄得我都想得一得了。”黄之豪插口到。 “那可真不算什么好事,自己都控制不了。”慕尘苦笑了一声。 “嘿嘿,那倒也是,以后有你罩着也行不是。” 慕尘苦笑了一声,没在说话。 “慕兄弟,你身上的伤不妨碍走路吧,咱们现在所处的位置虽然不差,但在这地底下,也没有什么算得上安全的地方,若是可以,咱们还是早点走出这个火山比较好。” 慕尘这才打量了下四周的环境,看地势,估计离自己被抛到的那个尸谷挺远了,一点峡谷的样子都见不到了,所处的应该是块不小的平地,周围很是平坦,四周都被黑暗笼罩着,看不见尽头。 “我是没问题了,可这四周都一个样,咱们往那边走?” “你没事便好办了,陈枫身上有妖狐族指路的灵物,你那个梦里没梦见过?”莫歆本想逗一逗慕尘,可慕尘像是想起什么,脸色变的有些不好看了。 “你别误会,我就是说说,这东西以前都没用过,我也是刚知道的,他们毕竟是狐族嘛,对这些洞啊什么的比咱们要了解。” “我没事,只是又想起梦里的一些事。”慕尘勉强的笑了下。 “哦。”莫歆吐了吐舌头也不再说话。 陈枫拿出的是一个古朴的铜盘,上面雕刻着些奇怪的符号,还有一只栩栩如生的狐狸,大概那些符号是妖狐族特有的文字吧,听他低声念了长长的一串咒语之后,那刻在铜盘上的狐狸似乎活了过来,脑袋一摆一摆的,最终朝这一个方向定住了。 “出口就在那个方位,不过好像有危险,大家都小心些。”说着,陈枫往一片黑暗中一指。 昆仑东部的一座无名山脉中,这是黄之豪和莫歆已经离开那个混乱的第五天,当各方势力都忙着争抢纯青琉璃心的时候,连他们自己都没想到,无始劫印竟然这么容易便到手了,可他们同时也没想到,除了他们,还有一方势力也没有计较纯青琉璃心,而是盯上了这方无始劫印。 血巫族的人已经跟了他们五天了,从离开昆仑一直跟到现在,虽然没有多少太厉害的角色,但这样耽误下去,黄之豪根本就等不到治伤的那一刻了。 “知了,要不,你先走吧。” “别开玩笑了,你一个人能挡他们多久,现在他们厉害的人都还在争纯青琉璃心,咱们只能趁现在便打便走,什么时候我都变的比你聪明了,呵呵,咳……”黄之豪擦了擦嘴角,又咳出一口血来,看着血自嘲似的笑了笑,“我没什么大碍的,这辈子能够把族里的至宝拿在手里,我也该知足了,它都丢了这么多年了。” “好吧,咱们再努努力,你放心,我就算背,也把你背回去。”说着竟真的把黄之豪给背了起来。 “喂,你干嘛,我还不至于不能走,快放我下来,我一个大男人,让你背着算怎么回事。” “喂,说句话啊,快放我下来,咳咳……不要逼我骂人啊,蠢货,快放开我。” 莫歆依旧没有说话,黄之豪也只好放弃挣扎,苦笑了两下。 “没想到,你也像女孩那个样的倔了,这些年,一直把你当成兄弟看了,都忘了,其实你是个女孩,还是个漂亮的女孩,我都没发觉过,你身上这么香……咳咳……” “死知了,要说话回去说,现在给我闭嘴。” 黄之豪撇了撇嘴,但也真的不再说话了,他头一次感觉到了真的放松,竟然趴在莫歆的肩膀上睡着了。 亢阵的出口,是个火池,活像当年慕尘见到蚀九阴的那个地方,只不过要小了许多。 “那火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咕噜咕噜的,气泡还那么大。” “要是跟梦里面的世界差不多的话,这应该也是个我们惹不起的大家伙。”说完,慕尘自嘲的笑了笑,他又想起了老夜叉王。 七十七章 龙王 “掌门师兄,那几个孩子,他们、他们……” “出事了?” “还没有,不过恐怕快了,他们进了亢阵的龙王冢,这恐怕还是龙王冢第一次进人,记载中,自从当初祖师布好阵后,就没有人破过这么多阵,这些孩子也不知怎么回事,竟然进到龙王冢里面,我们发现的时候,他们已经下去了,根本来不及阻拦,慕尘师叔夫妇也跟着下去了,我们的弟子这才回来报告的。” “那阎浮提的人那?” “只抓住了一个,好像是被那群孩子制伏的,我们发现他的时候,他全身上下被下满了各种各样不同的禁制,四肢也被折断了,嘴和身体也都用藤条给勒住了。” “那样便好……” “师兄,那慕师叔和那群孩子们怎么办?” “你又不是不知道龙王冢是什么地方,咱们派再多的人去,也只是送死而已,咱们能做的就只有在出口等着,万一能跑出来一个两个,也好救他们一命。” “可……” “没什么可是的,保存实力重要,他们释迦一脉这几年太过分了,恐怕早晚会有一战,只是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咱们必须保存好实力,万万不能因小失大。” “好吧。” 火山底,火海旁。 “木头,你看这是什么,有一块碑。” “镇龙碑?那是什么东西,你们有听说过的嘛?” “听说倒是没听说过,不过意思很明显了,这火海底下有条龙呗。” “沙竭罗龙王自……神智不清……助其……镇锁于此。”字迹因为年代久远已经有好多模模糊糊的看不清了。 “沙竭罗龙王!”慕尘听黄之豪念出这五个字之后,不由自主的重复了一遍,他想起了东海龙穴中的壁画,想起了龙女,想起了化成蛮蛮的泠浅夫妇,想起了最终撞死在倾神印上的行幽。 “怎么,你知道他。” “我在梦中见过他的孩子……” “沙竭罗龙王不是据说死在东海了嘛,难道还活着,还在这?” “那伽一族若论寿命,不出意外,活到现在肯定没问题,何况他是龙王,如果那些传说不是真的,他应该就在这火海中了。” “还我女儿!吼!”火海中的声音回答了他们的问题,龙王还活着,就算不是龙王,这条龙他们也惹不起。 “死老龙,没想到竟然还真活着,嘿嘿,等我吸干了你的精血,这紧那罗王的位置就该归我了,乐那家伙也太不争气了,每天陪着那个蠢女人,自己也变蠢了。”阴暗的角落里,火光照不到的地方,有个身披纱衣的男子正望向沙竭罗龙王和这几个孩子。他在龙王冢中等了好几天了,虽然没想到还会有人到这,但对他毕竟构不成威胁,而且还帮他把那条老不死的龙给引出来了。 尸谷。 “你不该跟我下来的。” “如果尘儿死了,你也不在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放心吧,有我在,你们母子都会没事的。”说着慕华又杀退了一只千足虫妖。 “你听见了吗?” “龙吟声。” “布阵,后退,巽为风。” “小心,慕兄弟你要干嘛?” 慕尘让剩下几人布阵,自己却直直的向沙竭罗龙王冲了过去,报仇?为了谁那?因为他当初的一时糊涂,无论是龙女、行幽还是泠浅夫妇,甚至还有他自己都被命运碾碎,为了他向他报仇吗?因为他的糊涂而愤怒嘛?慕尘自己也说不清楚,他只是想发泄。 “吼。”到了近处才发现,沙竭罗龙王身上还有一条黑色的不知是什么材质的锁链,紧紧的拉住了它。 那把满是缺口,已经完全变成黑色的宝剑砍在沙竭罗龙王的身上,发出“铿铿”的声音,砍了两下之后便断掉了。 “吼!”慕尘被那只巨大的龙角给撞了出去。 “保持阵法,离他远点,咳,别管我,他被锁链锁着,从远处施术法就好。”慕尘半倚在刚刚撞上的石壁上。 “慕兄弟,你现在怎么样?” “我没事,你们别靠的太近。”话还未说完,几条火龙就飞向了众人。 还未等其他人反应过来,慕尘便迎上了那条最近的。 “别用坎卦的咒法,他是那伽龙王,坎卦的咒法只会给他增长威力。” 说着,慕尘运起真元力,不一会,一个巨大的石壁从地下往上钻了出来,后面接着钻出了一面小了些的石壁,石壁虽然越来越小,但也越来越多,直到跟慕尘身形那么大小时才停了下来,其他人也有样学样,不过威力就小了许多,众人边退边施咒法,那几条火龙便直直的撞了过来,不过每过一层石壁就会变小一点,也许是因为这里的环境问题,沙竭罗龙王的实力变小了很多,那些火龙最终还是都被挡住了,不过楚歌他们也不敢再靠近了,只能利用地下刚刚产生的那些碎石,用一些低级的阵法控制住,不过这些石兵对于沙竭罗龙王来说无异于挠痒痒。 “没想到这条老不死的龙现在还如此厉害,恐怕只有慢慢与他耗了。” “尘儿,你在那边吗?” “妈妈,你怎么来这里了?”慕尘听见了不远处母亲的呼唤声,心中便是一紧,他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阿尘,你还好吧?” “父亲,你们、你们不该来的。” “傻孩子,梦也只是梦而已,有父亲在,不会有事的。” “前辈,前面那火海里的是沙竭罗龙王,我们刚刚被他打退到这,很难再往前走了,他已经疯了,虽然被锁在火海里,但还是十分厉害。” “恩,这些我已经知道,那伽族而已,等会我去挡住他,你带这些孩子绕过去,想来阵外应该有人接应的,等你们退出去,我便跟上。” “父亲……” “怎么,信不过你爹爹了。” “我留下来。” “不要胡闹,阿尘,你现在还不够强大,留下来我反而要分心照顾你,跟着你母亲,听话。” “爹爹,我不想,我宁愿跟你战死在一块,也不想、不想让那些事再发生了。” “慕兄弟不走,我也不走,竟然咱乾坤门有办法把他困在这,就有办法再打败他一次。” “我们也不走,师父没教过我们不战而逃的道理。” “那好,那就让你们看看叔叔我怎么屠龙,哈哈哈哈,老龙,可敢与我一战嘛?”说着从身后拔出了一把雕着云纹的铜剑,拔出时,好像有风吹过,剑上的那些云纹竟然自己飘动了起来。 记忆中,父亲该是使琴的,那把让慕尘一辈子都难忘记的古琴此刻也正背在父亲身上,此刻为何偏偏使起剑来,刚要去提醒父亲小心一些。之间远处那火海中好像挂起了一阵旋风,一条条火柱冲天而起,将沙竭罗龙王直接困在了中央。 那火海本就是用来困沙竭罗龙王的,刚才只是他凭借自己强大的法力,借用了这些火海中的火焰形成火龙,此刻,却让慕华用巽卦的咒法,以风助火势,借这些火焰再去攻击龙王。 “竟然来了一个狠角色,这次怕是难办了,那就先让他们相斗,待两败俱伤时,我在出手解决不迟。”阴暗角落中那个男子看着慕华与沙竭罗龙王斗起法来,心中暗暗盘算着。 一时间,沙竭罗龙王跟慕华,都利用这一片火海互相攻击起来,沈晴也上前去帮忙,慕尘则偷偷的靠近那块镇龙碑,既然是镇龙碑,没道理只是介绍这里锁的是谁,果然,那石碑后面有些奇怪的符号,只不过因为年代久远而十分模糊了。 沙竭罗龙王毕竟是一族之首,便是天敌迦楼罗王来了,恐怕也不敢小觑这只被困在火海里的疯龙王,慕华和沈晴已经显得有些吃力了,沈晴接过了那把该是与风有关的云纹剑,继续用火焰压制龙王,慕华自己则将背后的古琴解了下来,就正对着沙竭罗龙王那巨大的身躯,席地而坐,那些火焰和尘土,依然挡不住那一身的绝代风华。 琴声响起,在这恶劣的环境下,竟别有一番韵味。 慕尘在那镇龙碑上碰了又碰,似乎并没有多大用处,那些奇怪的符号就像是因为年代久远而开裂的裂痕一样,不管怎么动都没有反应,眼看着情形并不乐观,慕尘心急之下,一拳打向了那镇龙碑,拳头撞在石碑之上,鲜血顺着石碑向下流去,流到那些奇怪符号上面的时候,竟被吸了进去。接着那些符号便隐隐发出了光亮,虽然那红光有些诡异,但在慕尘想来,谁还管什么诡不诡异,有用便好了。 重重的一拳打在了自己身上,一口血就正冲着石碑上那些符号喷了过去。 像是有贪婪的恶鬼在石碑里面一样,那血很快就被吸了个干干净净,慕尘接着便又是一口,红光随着血液的浸润越来越盛了,简直就像妖魔的眼睛,因为嗜血而变红的眼睛。 那条锁在沙竭罗龙王身上的黑色锁链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也冒出了一阵红色的光芒,原本身上那坚固无比的鳞甲竟然被链条生生的勒了进去。 七十八章 困龙 流沙海。 黄之豪的身体已经恢复了六七成,可他们已经在这困了六七天了,自从从昆仑山逃出来,击退血巫族的那些前来抢印的弟子,到进入沙漠这六七日,算起来他们已经有十几日没有真正的休息过了,虽然是修真之人,但像是这样下去,恐怕再过上几天,两个人就得葬身沙漠了。 沙漠中气候十分的古怪,远没有看上去那么平静,莫歆和黄之豪都想起了当初在沙漠和草原之间的那个小镇,当时好像还因为第一次见到沙漠而兴奋无比,现在走在其中,却只想尽快的走出这片鬼地方。沙漠之中白天奇热无比,到了夜晚却又冷的要命,时不时还有风暴卷着狂沙袭来,绝对不是个好去处。 借着无始劫印恢复伤势,增加元力,黄之豪倒是没有什么大碍,只不过是伤势刚刚开始复原,有些虚弱,莫歆却因为血巫族的追击,添了好多新伤,虽然伤的都不重,但加起来一样不得不谨慎。 两个人就白天互相疗伤,夜晚赶路,一连赶了这么六七天,却好像更加深入到沙漠中心了,四周都是一模一样的景色,黄沙直连着天,一个接着一个的沙丘,若不是凭着沙丘的形状判断方向,恐怕两个人现在就要坐着等死了,夏天还没过去,沿着风来的方向一定会到达东海。 亳京。 “你是说无始劫印被一对少男少女抢走了?” “是,王上,臣下办事不利,请王上责罚。” “无妨,那对少男少女去了何处你们可查清楚了?” “他们进了流沙海,我没让属下跟进去,那片沙漠太过危险,记载中,进去的人都没能出来。” “你做的没错,这都是命数,没有那些东西,我一样可以让这天下大治。你先下去吧,明日我要举办朝会,之前被血巫族那帮化外夷民给迷惑了,竟想靠一些传说中的宝物去统治天下,现在想想,是我太过可笑了。” “那昆仑那些人?” “撤回来吧,修真界的事让他们自己解决。咱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我本不想再起干戈,但现在看来,不得不如此了,既然这样,那就看看,这天下到底该是归谁的,哼。” 亢阵,龙王冢。 那火海已经完全熄灭了,那条原本黑色的锁链已经完全变成了红色,所有的火都被吸了进去,那块古老的石碑还在散发着红光,将沙竭罗龙王紧紧的罩在了红光之中。 “该死,竟然还有个阵法,不行,在这样下去,就没有我什么事了。”说着那本隐身在黑暗之中的男子慢慢靠近了镇龙碑。 “谁!”慕尘还未反应过来,就感觉到了一股巨力,自己便被推了出去,一个手持巨鼓的男子现身在镇龙碑旁。 男子手持鼓槌,一下一下的敲击着那面巨鼓,每一次敲击,那红光都会颤抖一下,鼓点越来越密,那捆绑在沙竭罗龙王身上的锁链也有火焰向外冒了出来。 慕华和沈晴接着向那奇怪的男子攻了过去,可是那不断地鼓声让他们很难靠近,鼓点渐渐地不似之前那样密了,但有了节奏。 红光最终还是破碎了,那些被吸入锁链的火焰如同焰火一样喷了出来。 “吼!”被困了许久的沙竭罗龙王怒吼而出,镇龙碑抵受不住这巨大的压力,变成了一堆碎石,那困龙索也同样碎成了一段一段的。 没有了禁制,沙竭罗龙王重新化作了人形,从火海中慢慢走了出来,那形象宛如壁画上火海之中的恶鬼。 沙竭罗龙王慢慢地走了出了,似乎还有些不习惯这样的形态,身材高大但已经有些臃肿了,神情中似乎有一种不可名状的悲伤,并没有想象之中的狰狞神情。 他就站在那里,扫视着众人,如同一位君王,只不过是如同国破的君王。 “龙王,这些凡人妄想杀你取血,现在我帮你解脱禁制了,想要如何,你便去吧,我来替你掠阵。” “呵,这世间,还不如疯了的好。” “龙王,你不想出去为你女儿报仇了嘛?” “报仇?我一直在报啊,若不是我,我那伽一族何至于沦落至此,若当初不是我心存侥幸,以为把女儿交给他们,便可免祸,我的女儿……我的女儿啊!” 那本悲伤的神情开始变得狰狞,那双蓝色的眼睛也因为愤怒而变成了红色。 “吼!”在这火山底竟然开始落雷,伴随着龙王的大吼,那一道道闪电将火山底照的如同白昼一般。 东海,瑞丰镇。 巨大的海浪铺天盖地的卷了过来,空中还时不时的出现一些水族的身影,天气从没有过今天这样,前一刻还艳阳高照,后一刻天色便向化不开的墨一般浓重,连个变幻的过程都没有。 龙穴之中也乱成了一团,龙符从没像今天这样,竟然在没人触动的情况下,自己飞了出来,行幽本正对着那一圈的壁画伤神,龙符就那么自己飞了出去,行幽一下没有抓住,只好跟在龙符后面。 瑞丰镇,无着寺。 “主持师兄,寺中那块佛陀留下来的佛宝今天金光大盛,跟外面这灾祸互相呼应,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师弟,我们释迦讲求四大皆空,切不可如此着相,要知,经上有云,一切无著。诸漏已尽,无复欲尘。已得自在,逮得己利。生死已索,众结即断。一切由已,获度无极。已脱于慧心解得度。我们这座寺取得便是这无着两字。” “是,师弟受教了。” “你先把镇上的百姓都集中到寺里吧,咱们寺中有佛宝护持,那巨浪已经快到岸上来了,你快些去吧。” 龙符握到手中时,已经离东海有一段距离了,不过随着龙符和行幽等一众水族一块出海,那巨浪已经把所到之处尽化为汪洋,除了龙符停住时,下方的那座寺庙,庙中金光闪现,将每次涌上去的巨浪都挡了回来。龙符也随着那金光发出一阵阵的吟啸声。 “这便是你的目的嘛?”行幽冲着龙符说,一时之间,他对这个寺庙也生出了一丝好奇,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的寺庙竟然还藏着一件宝物。 从上方看去,寺庙里那些光头和尚似乎已经开始布阵了,看他们的样子是要保护那件宝物。 行幽嗤笑一声,只一抬手,便有无数蓝紫色的闪电向那些光溜溜的脑袋劈了过去,行幽对这些跟佛陀有关的人实在是没有半分的好感。 转瞬间,便有三四个和尚被劈成了焦黑色,但剩下的人依旧默默的布置着阵法,那几个变成焦炭一样的和尚只是被拖到了一边,又有新的和尚代替了他们的位置。 “呵,还真是一群无情的木头石头,既然如此,我又顾虑什么,哼。”说着,行幽挥舞起了龙符,霎时间,天变得更黑了,闪电也化成了黑色,勾连天地,整个世界好像都变成了一副水墨画。 和尚一个接一个的倒下。 “孽畜!还不住手!”一个满是威严的声音,就像在这幅水墨画上点了一点朱砂。那间供奉宝物的大殿终于开了门,一个老和尚手里拿着类似锁链的发着金光的宝物,身后的大殿里,都是瑞丰镇的百姓。 “无知凡人,手持宝物又如何。”行幽又冷冷的笑了一声,一道巨大的黑色柱状闪电向那个手持金色宝物的老和尚劈了过去,或者说,朝着那件宝物劈了过去。 “孽畜,还不知悔改嘛,你这是要陷你那伽一族于死地,须怪不得别人。” 那黑色的闪电似乎又粗大了一些,这就是回答。 老和尚被笼罩在了闪电之中,寺里无论是和尚还是百姓都惊呼了起来。 行幽刚要嘲笑,却笑不出来了,他看见一束金光,顺着那黑色的柱状闪电缠了上来,只一个瞬间便缠到了他的胳膊上,然后顺着胳膊又缠到了脖子,不一会,全身上下都被这看似微弱的金光缠住了,尽管这束金光十分细,但却无论如何都挣不断。而且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粗。似乎在吸那道黑色的闪电。 老和尚又重新出现在了人们的视野里,一只手持着金锁链,另一只手呈爪型,似乎在抓着什么东西,周围的人都已经跪倒在地了。 黑色的闪电被吸了个一干二净,那道金锁链才长到胳膊那么粗,天空中的黑云似乎也朝这边涌过来了,并不是抵抗,而是被那佛宝吸过来的。天空中不断有水族现行然后逃匿。 行幽已经越来越难以呼吸了,四肢已经开始化为龙爪,尾巴也开始长了出来,不一会便化作了一条巨龙,只不过那金色的锁链随着行幽的变化也在变化,只见天空中,一条蓝色的巨龙不断地扭曲着,翻滚着,似乎在逃脱。 “下来!”老和尚一声吼,左手一握,右手将那金色的锁链一拉,那条蓝色的龙便往下坠了一段,但犹自在天空中挣扎着,老和尚又是用力一拉,那条蓝色的巨龙便坠了下来,幸好院子里已经没有人了,巨龙就那么摔在了地上,动弹不得,只睁着那双巨大的眼睛,瞪视着老和尚。 七十九章 海溢 龙王冢。 沙竭罗龙王每向众人逼近一步,便有无数的落雷。 慕尘什么时候失去的意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了,他就呆呆的站在那,大家的注意力都在龙王身上,根本没注意到他,当龙王走到他身前的时候,其他人才发现,慕尘竟然一步都没有退后,直直的注视着龙王。 “懦夫。”语气中带有的那不屑和蔑视十分的明显。 一如当年。 沙竭罗龙王明显的愣在了原地,同样这两个字,同样的语气和神情,当自己做出那个让自己后悔一辈子的决定时,就是这两个字,可自己当时并没有理会。 安静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慕尘和沙竭罗龙王就那么对视着。有些记忆片段还是没有恢复完全,两个人就这样都陷入了回忆。 瑞丰镇,无着寺。 “孽畜,皈依我佛,饶你水族一命,如何。” “吼。”只是轻吼一声,“我水族一脉的命还不至于用谁来饶。”声音大的有些刺耳,即便被困住了,一样是一个字一声雷,威势不减。 “我佛慈悲,不愿伤你性命,但这样放你回去,难免你又要去害他人性命,这样,我将你锁在寺中,慢慢度化你,其余的水族便都放回去,如何?” “老和尚,你以为我水族这是第一次受你们这些和尚胁迫嘛?胜便是胜,败便是败,你要如何便如何,用得着与我假惺惺的商量什么,有本事便将我杀了,我是绝不会受你蛊惑的。” “哎,你戾气太重,先自己反省吧。”老和尚说着双手连动几下,行幽便被吸入了那金色的锁链之中。那锁链之上有一块小的金壁,行幽便被锁入了其中,从外面还能看见,里面不断游走四处冲撞的行幽。 “师弟,待这巨浪退去,你便将寺中这些年来积累的财物散给百姓,在派剩下的弟子去助他们度灾,咱们弟子脚程快些,让他们多攒一些功德,对他们有好处。” 流沙海。 黄之豪和莫歆又赶了一夜的路,清晨时分,正当二人准备休息疗伤时,突然之间狂沙四起,就像是有什么东西醒了过来,肆虐的沙尘击打着两人,沙鸣的声音,如神佛的呼唤,又似万鬼的哀嚎。 黄之豪回头看了一下走过的路,却发现两人身后走过的路竟变成了高高的沙丘,沙丘像是要吞噬一切,正朝着两个人缓缓的移动着,两人克制住倦意又向前急赶了一段路,再回首,身后的沙丘竟如活物一般紧紧的跟着二人,就像二人从来没有移动过一样。两个人都是头皮一紧,睡意全无,但也只能继续埋头赶路,只盼望着这沙丘不要来的太快。 “绿洲!”又急急的往前赶了一段,偶然抬头间,一片绿色出现在了不远处,二人的脚步不由的加快了,只顾着向绿洲走去,他们已经太久没看见别的颜色了,除了黄沙就是蓝天。他们却没有注意到后方的山丘已经不再跟随着二人移动,而是停在了不远处,如同在目视着二人离开。说来奇怪,就连狂风在这周围也不在肆虐,当然,沙鸣也不复存在,整个绿洲的周围都变得异常的死寂。 二人则没注意这么多,只是冲着绿洲冲去。 龙王冢。 沙竭罗龙王又想起了那些很久都不愿去触及的记忆,慕尘也恢复了那段记忆,只不过他们自己恐怕都没有意识到。只是两个人的眼睛都变得越来越红了。 几乎是同时,两个人一块向对方出手了,含恨出手,但恨得却不是对方而是同一个人。 两个人都是发泄,但却都用尽了全身的气力。都没有一点留手,已经把对方完全当成了所恨的那位了。 其他人根本没法靠近他们两个,两股强大的力量相互冲击产生了巨大的气旋,将其余人都远远地推开。 流沙海。 黄之豪和莫歆向着那片绿洲不停的走着,靠近着。可想象中的草地和泉水都没有出现,只是周围的地面不像原来的沙土一样松软多变,变得硬实了起来。好像周围的阳光也不再是那么的刺眼,皮肤上的灼烧感也渐渐消失了。地面似乎是青石砖所做的,每隔一段距离就又一颗不知道死去多少年的树在那懒懒的立着。 又走了一段距离,在青石板铺就的道路中间,出现了一块石碑,碑上苍劲的笔法写着“流沙海”三个大字,在阳光的映衬下显得古朴神秘, “莫歆,这个地方好古怪,我们还是多加小心吧,总觉得有蹊跷”。 走向石碑,黄之豪不自觉的去触碰了一下那沧桑的笔法,怎知,触碰的刹那,脚下的沙子瞬间便塌陷了下去,莫歆当然也没有幸免,片刻两人便被沙子吞噬了下去。碑旁又恢复了平静,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唯有碑上的字上出现了几点血红,像眼睛一样,闪着点点阴森的光芒。 亳京。 “王上,东海那边出事了,据说突然发生了极大规模的海溢,好像是海中的龙族有所异动,据说自从新龙王死后,这还是东海第一次翻起这么大波浪,除了一间寺庙似乎受到保护,其余的镇子基本都被淹没损坏了。那群和尚现在正在赈灾。” “我的子民,岂是他们随便就能施以恩惠的,你去抽调一部分人手,趁现在战事未启,去安抚人心,负责到了战时,难免人心不稳,仗就不好打了。” “是。” “人心这东西,也没那么复杂,我以前终究还是想的太多了。”诸臣退下之后,放勋往往要独自在宫殿中待上那么一会,这天下刚刚安定,兵士们的斗志还没被消磨掉,而百姓刚刚过上了安定点的日子,谁要造反恐怕也没那么容易。这接连几日以来,各种各样的安民之策的颁布,更是让放勋贤君仁帝的称号传颂天下,一时之间,声望之高再无二人。 东海,风川派。 “师父,自从那次那几个少年闯龙穴,行幽身死之后,这还是东海第一次再起风波,你看我们是不是要派人查一查?” “阿洋,有些事不是咱们该知道的,咱们一脉自创立山门以来,得以在无数风波中安然无事,靠的便是无为二字,咱们长年居于海岛,应当明白,在海中若不懂得顺势而为,最终只能溺死,这次咱们公开现世,只是挣些名声罢了,咱们还没有那么大的底蕴,有些事能不争就不争,能不陷进去就不陷进去。有时候,太过出风头会招来杀身之祸的。” “这便是师父你常说的无用之用了吗?弟子明白了,这次昆仑之行,咱们只派了一小部分弟子去,是不是也是这个意思。” “没错,众多弟子里就属于你天资最好,将来继承为师的衣钵,需切记藏拙二字,咱们风川一脉能否在这天下有一席之地,还要靠你们这些后辈。” 龙王冢。 除了已经陷入疯狂的沙竭罗龙王和慕尘,其余在场的人无不受了重伤,那两人不要命的打法太容易波及到周围的人了,而且不论慕华沈晴他们如何呼唤,慕尘都如同听不见了一般,根本没有半点反应,似乎除了战斗,再也没有别的意识。那个持鼓的古怪男人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不见得,却也没人关心他。 沙竭罗龙王和慕尘之间的对攻还未结束,只不过速度要慢了一些,两个人都是只攻不守,浑身鲜红,早就分不清到底是谁的血了,只不过身体似乎只是作为两个人战斗的工具一样,对于伤势和疼痛根本就没有意识。 两个人身上的伤势快要接近死掉时,战斗才终于结束,两个人是同时恢复意识的,却彼此相视一笑,都一下做到了地上。沙竭罗龙王那原本似乎带着永恒悲伤的脸露出笑容时,原来也让人十分地舒心。 “之前是我错了,可我这老脸不要了,也还是有件事要拜托老兄你。”沙竭罗龙王似乎对于叫眼前这个孩子一声老兄一点不适都没有,慕尘竟也听得心安理得。 “行幽和龙女的事,便是你不说,我肯定也要管上一管的。”无论是作为非天还是作为慕尘,行幽和龙女的事他都必须要管一管。 “我这身龙血对我来说是没什么用了,如今的你,已经不在像当初那样,天地间任你翱翔了,我这身修为对你可能还有些帮助,来吧,别客气,算是我的谢礼,我那伽族还不习惯欠人家的情。” 众人虽然有些反应不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总是知道已经没事了,就算是还要继续,以他们的力量应该已经足够干掉这个已经垂死的龙王了。 “呵呵,便宜这个孩子,不如便宜给我吧。” “你是谁?” 就在众人刚要松口气的时候,那个持鼓的男子又从黑暗中出现了。 “我是谁?哈哈,问得好,就冲这个问题,待会让你死的痛快一些。我就是紧那罗王,未来的紧那罗王。” “呵,果然是紧那罗一族的,也是,也没有别人没事拿着乐器出来闲逛了。” 第八十章 怙恃 “你想要他的命,是不是该问问我这个做父亲的意见。”慕华前胸早就被血浸透,脸色十分苍白,但他还是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强自支撑着走到了慕尘的前面,将慕尘挡在了身后。 “就凭你?” “哈,自从我十岁之后,你还是第一次问出这种问题的人。” “荣幸之至,不过我倒愿做最后一个问的,你放心,以后再也没人问了,因为你不会再有以后了,先不要急,我答应过给这孩子一个痛苦,就不会让他看着你们死。” “你敢!” 七弦古琴已经平放在了腿上,慕华的双手也抚在了上面。 “哈,既然你要先送死,那也怪不得我了。”男子的鼓不知是藏在哪的,话音刚落突然就出现在了他手中。 “咚。”在第一声鼓中掺杂着一声微弱的琴音,如同风暴中海上的小舟,琴音飘忽似乎未曾存在。 “若只有这点手段,还是先管好自己吧.”那个持鼓的怪男子嗤笑一声,环视着周围愤怒的目光,“既然都这么想死,我就送你们一程。”说完,男子竟然跳了起来,不知从哪又抽出了一根鼓槌,那面大鼓竟然就贴在了男子的腰上,两只胳膊也甩了起来。 伴随着男子落地的,是一声惊雷般的鼓声。 “夔,要报仇的话,来生到阎浮提找我吧,哈哈。”说完,似乎癫狂般的又跳了起来,摇头晃肩的,似乎已经沉浸到那一声声如同惊雷般的鼓声中了。不停的踢腿,转身,跳跃,就像野兽在搏斗一样。那是最原始的舞蹈,充满着对力量的追求,鼓槌狠狠的落下,然后鼓声响起,自然而然的。 就在鼓声的间隙,有个低沉但不乏清雅的声音在响着,声音虽小,但却并不容人所忽视。 慕华的十指都已流出血来,可他还在不停的弹奏,血顺着琴弦流入琴身,被鲜血浸润了的琴,声音似乎都带上了一丝悲切。 “秋兰兮麋芜,罗生兮堂下。 绿叶兮素枝,芳菲菲兮袭予。 夫人自有兮美子,荪何以兮愁苦? 秋兰兮青青,绿叶兮紫茎。 满堂兮美人,忽独与余兮目成。 入不言兮出不辞,乘回风兮载云旗。 悲莫悲兮生别离,乐莫乐兮新相知。 荷衣兮蕙带,儵而来兮忽而逝。 夕宿兮帝郊,君谁须兮云之际? 与女游兮九河,冲风至兮水扬波。 与女沐兮咸池,晞女发兮阳之阿。 望美人兮未来,临风怳兮浩歌。 孔盖兮翠旍,登九天兮抚彗星。 怂长剑兮拥幼艾,荪独宜兮为民正。” 歌声是伴着琴音想起的,初时只有慕华一个人在唱,之后沈晴也跟着唱,沙竭罗龙王似也想起了自己的女儿,也跟着唱。到了最后,除了夔和慕尘,所有人都在唱着这首古老的歌谣。 那原始的野蛮碰上了这带着些许悲伤的慈爱和温存,似也不舍伤害,鼓调不知不觉柔和了很多。 不过夔和慕尘好像都不为所动。 慕尘的思绪之中,只剩下那个如同冰坨一样的大月亮,双眼已经完全变得血红了,只是身体根本不听使唤,就像被魇住一般。夔还在疯狂的舞着,敲着,那鼓声如同生命之歌,那鼓点分明就是生命的节奏。 “嘭。”当第一根琴弦折断时,慕尘的右腿抽动了一下。 琴声不在想之前那样温存却悲切了,断了一根弦的琴已弹不出那样的曲子了。琴声变了,变得有些愤慨,带着一份不舍,虽然不舍却又是决绝的。 鼓声似乎也被激起了性子,一下一下的,更重了。 那男子似乎化为雷神,在天边作舞。 “嘭。”第二根弦断掉了,曲子便又变了,那是种悲切到骨子里的声音,似乎在向上天抱怨,人生都已经如此短暂了,却为何总是快乐的事要比悲伤的事少,这像梦一样短暂的人生,却为何不像梦中那样欢快,活着本身就已经不易,却为何还有死亡来增添伤感。 鼓声也随之悲愤起来,慕尘的左腿也开始抽动了。 “嘭。”这是第三根弦,曲子重又开始放达了起来,似乎要抛开一切,死亡是如此的快乐,结束着苦短的人生又有什么不好,这短暂的一生,除了可以带走的些许记忆,还有什么可值得留恋的那? 鼓声也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似乎是另一个世界的召唤。这生与死的对决,却像是老友久别重逢,互相唱和。慕尘的左手也抽动起来了。 “嘭。”第四根弦断,曲风变得雄浑,似乎在回应鼓声的召唤,好像回到天地伊始,声音是古老的,是寂寞的,但却没有不快,似乎那寂寞是让人心安的。一切都混混沌沌朦朦胧胧,就像风,从没有人会觉得风是寂寞的。 慕尘的右手也开始动了,那双眼睛已经流出血泪。 “嘭。”剩下的三根弦同时断掉了,声音戛然而止,就像排演了不知多少遍,鼓声也停止了。 静,但这沉默只维持了一会。 “这曲子,我会永远记得的,但,你们还是都要死。” “哈,你说的太过早了,还有最后一曲,你还没听到那?” “琴弦都已断了,你弹什么?” “弦断了,琴还未折。” 慕尘的头已经抬了起来,就那么定定的看着父母,似乎在哀求,父母也看向了他,再用眼神抚慰他。 琴毁的声音在慕尘看来,已经是世上最尖锐,最钻心的声音了。他已经能动了,却已经阻止不了了。 流沙海。 黄之豪和莫歆本以为会葬身沙海,却没想到,两人竟重重的跌倒了地上,急忙环顾了下周围的环境,却发现身处的是一个真正的绿洲,巨大的石碑依然在身旁,只是在旁边还出现了一条大河,在沙漠中,这么大一条河却可称为海了。 黄之豪盯着碑上流沙海那三个字发呆,却再也不敢去触摸它,而莫歆看他入迷也便没有去打扰他,四处探查,想弄清楚到底这是怎么一回事。 “咦!碑后还有字,快来看!”一声莫歆的惊呼让黄之豪从惊呼中回到了现实。 走到碑后,见碑后有一大段碑文:“元鼎九年,地陷,妖生,沙来……”后面的字已然看不清楚了。 “元鼎,这是哪个年号?” “可能这流沙海中原来有个古国吧。” “咱们刚才到底是幻觉还是真的陷到沙子里了?” “似乎是真的,不像是幻觉,可这里还能看到天,又不像是在地底下。” 龙王冢。 “不要!”慕尘本正艰难的向父母爬去,当“咔嚓”的一声之后,慕尘能够动了,可是已经来不及了。琴毁人亡,那是用生命奏响的最后一声,以身体为手琴为弦。 夔压根就没想到,一股巨大的力量从胸中透了过去,若不是紧那罗族生命力强于常人,这一下,他应该就死了。现在却不过是昏迷了过去。 沈晴跪在地上,双手抱着琴,和琴上的慕华,样子就像是向上天献祭一样,嘴角微微上翘,跟慕华的表情差不多,那琴身传来的巨大力量虽然带去了他们的生命,但并没有改变他们的姿势和表情,看上去如同活人一般。 慕尘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张嘴张了许久,却喊不出声,最后只是吐出了一口血,然后便踉踉跄跄的向夔走了过去,双眼血红血红的,整个人也血红血红的。 “你还我,你还我!”声音有些沙哑,有些音像是被堵在了嗓子里,就如同那些已经几十年未说话的人突然开口,却已找不准声音和话语,只有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好像要耗费他不少力气。 “还我!”慕尘直接冲躺在地上的夔扑了上去。除了慕尘,剩下的人都已经陷入了昏迷,慕尘如同野兽一般,直接扑上去将已经昏迷了的夔的脖子咬断了。全身的力气都已用尽,慕尘就趴在夔的尸体上昏睡了过去。 “爸爸,妈妈。”直到再次醒来的时候,周围已经换了景色,这木房慕尘已经很熟悉了。 “爸爸,妈妈。”慕尘又低声重复了一遍,泪不受控制的往下掉,却只是掉泪,慕尘没有哭,只不过泪好像不受控制了一样。 “为什么,为什么还是改变不了,为什么!” “慕兄弟,你醒了,你……”秦铁从门外走了进来,看样子应该在门外守了不短的时间了。 “秦大哥,我、我父母的遗体在那里?带我去看看吧。”慕尘将脸上的泪抹干对着秦铁说道。 “你现在还是好好养好身体……” “我没事,带我去吧。” “好、好吧。慕兄弟,人死不能复生,你保重好自己身体。”秦铁说着就向外走去。 两具遗体就停放在无极殿中,所有的人都在,杨老头也在一旁坐着,慢慢地喝着酒。看到慕尘走了进来,一下便站了起来,周围的人这才注意到刚刚进入大殿的那个小小的单薄的身影。 杨贤压根不管其他人,直接走上来将慕尘抱入了怀中。 “孩子,伯伯对不起你,伯伯去晚了,你要想哭,就哭出声来吧,憋着不好,男子汉有什么便是什么,不用忍着。” 本以为自己再也不懂的怎么哭了,但看到杨贤那早就红肿的眼睛,一个瞬间,慕尘只感觉鼻子像是被打了一拳似的,整张脸都拧到了一起,然后某种温暖的液体就冲进了眼睛中,打破最后的防线,从眼眶中一涌而出。 偌大的青故峰上,除了一个孩子的哭声,再也没有别的声响。 七天,无为殿里只有一个老头和一个孩子。这里被布置成了灵堂,家中的仆人和宅子都交给乾坤门处理了,这七天里,除了来拜祭的人,再也没人打扰,就算来拜祭的也都只是乾坤门中辈分较高,与慕华相熟的人,往往来一次,就不愿再来了,灵堂,幼子和老者,这估计已经足够构成世界上最让人心痛的场景了。 慕尘又尝到了那葫芦里的酒,苦苦的、涩涩的,十分的烈。 慕尘还在讲他的梦,或者说另一个世界里的他,杨贤就那样默默地听着,时不时喝上一口酒,又把酒葫芦递给慕尘,慕尘大大的喝上一口,递还回去,然后继续讲,跟杨贤讲,跟父母讲。再后来,又换了过来,杨贤开始讲过去的事,讲和慕尘父母的故事,讲慕尘父母的故事,对着两具安详的尸体,和一个小孩,将那些早就尘封了的过往。 下葬那天,慕尘说不上来自己是什么心情,他甚至已经不愿去参加,他宁愿相信,父母还活在远方,也不接受他们已经去世的这个事实。事实上,下葬的礼仪还未过半,慕尘就又不省人事了,闵万宗安排跟慕尘一同闯过阵的几个孩子将慕尘带回去照料。 那个梦似乎已经许久没有做过了,还是那条漆黑一片的小道。 不知过了多久,那个噩梦才结束。醒来之后才发现天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黑了,听着周围的伙伴那熟睡之后的呼吸声,慕尘的心也渐渐地安定了下来,他已经再想,说不定在哪个世界里,自己的父母还好好的活着,自己还是个无知的婴孩也说不定,这么一想,慕尘多少也就没那么伤心了,他现在要做的是继续提升自己的实力,他已经隐隐的感觉出,如果要想停止自己这种并不想接受的命运,改变周围人的悲剧,自己早晚有一天还是要回到那个大殿之上,只要自己的实力足够,那么一切就都有改变的可能。 看了看房中,除了楚歌都在,慕尘尽量地不发出声音,以免打扰到房中休息的其他伙伴,悄悄地跑了出去,春秋崖深夜里那树木泥土甚至星斗的味道都是那么熟悉,慕尘甚至有种错觉,像是回到了当年和莫歆楚歌一起偷偷进落音湖学术法的那段日子日子,好像莫歆楚歌就在不远处那约定好的老地方等着自己。 一边信步走在青石板路上,一边考虑未来如何去扭转那齿轮已经开始转动的命运。 “慕兄弟?” “楚大哥,你叫我阿尘吧,梦里习惯了,你这样叫,我反而感觉有些生分了。” “好吧,阿尘,这么晚,你怎么出来了。” “我出来散散心,一会就回去。” “要不我陪着你,两个人好歹有个照应。” “也好,这么晚,打扰到你了,你现在就进了巡逻队了嘛?” “是啊,自从跟你一块从渊跃峰被救下来,师父就让我先进巡逻队锻炼锻炼,我年纪比你们也要大一些,师父还是比较放心的。” “也是,你知道吗,以前,我是说在梦里,都是你照顾我们的,只要有你在,我们似乎什么都不用管,你总能把事情办好的。” “是嘛,嘿嘿。”楚歌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 “对了,老听你说你的梦,能不能给我讲讲,你别误会,我不是不信,我就是有点好奇。”说着楚歌又挠了挠自己的脑袋。 两个人就那么边走边聊,慕尘就慢慢地把另一个世界的事情讲了出来。 直到夜已过半,两个人才回去。 接下来的几天里,慕尘就跟这些小伙伴们生活在一起,平时跟伙伴们讲讲关于梦里,另一个世界的故事,要不就去宁心岭无涯阁翻翻典籍、跟杨贤聊聊天,顺便等着第三层的机关开启。慕尘知道自己的时间并不多,自从进入了龙王冢里,命运的齿轮就已经开始转动起来了。 八十一章 新人 入门大典是在选拔之后好久才举行的,实在是因为这次的选拔变故太多了,足可以称为乾坤门有史以来最严格的选拔了。 由于开了杀阵,所以大多数弟子都被直接接到了峰顶,所以这次选拔的规则做了些改变,凡是闯过第三阵的都收入门下,所以这次无论是收还是留下的弟子都比往年要多了很多。 慕尘理所当然的站在了那群新人的最前头,他的事几乎已经传遍了,带着几个入门弟子直接闯到了亢阵的最后,虽说是新人,但实力却并不比那些入门弟子差,反而隐隐有强过的趋势。 祭拜过祖师像,便要开始分组了,这分组一般是秉着自愿原则的,一般都是在选拔中凑到一起的人组到一起,所以虽说都知道慕尘很强,但依然没有跟他组成一组的,而入门弟子就更是没有空位了,本来还差一人的楚歌他们也因为秦铁的加入而满员了,不过就算是能够跟他们一组,慕尘自己多半也会拒绝的,他不想在害他们一次了。 最终除了慕尘,只有三个人不知因为什么原因也没有组成团队,而跟慕尘凑到了一起,这四人的小组,因为人数的关系也就格外受到关注了。慕尘对于这点倒是无所谓,毕竟不管有多少人,他都不准备与他们有什么交集,自己要去做的一些事,知道的人越少才越好,他才不会管别人怎么说他,这些事,都是不得不做的。 大典结束,房间很快就安排下来了,距离楚歌他们的房间并不算远,大概也是门中的长辈特意想要照顾一下慕尘。 慕尘从没想过自己竟然会这么认真的去学习,哪怕是再简单不过的东西,可能是因为知道给自己来用的时间不多了,所以想尽可能的多学一些东西吧。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跟他住在一起的另外三个人竟也起的那么早,好像是一种习惯一样,自从第一天下午住了进来之后,四个人便没有一个说话的,每次都给慕尘一种只有他一个人的错觉,他甚至都差点以为是夜叉族派来监视他的人了,因为在他的印象里,灰空王基本也是在没有必要的时候就尽可能地不说话的。 三个人就都那么的洗漱着,然后默默出门,直到见到了楚歌他们,慕尘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那样长久的沉默,就算是慕尘这样习惯了孤独的人也多少感到有些压抑,因为明明有人,却从不发出一点声音,远比没人的时候要让人难受多了。 “你怎么了?看你的样子像是憋了好久没喘过气一样。” “没事,我们那一组,气氛有些压抑,跟你们在一起就自在多了。” “要不我们去求师傅,让你跟我们住在一块,无非就是多张床。” “算了算了,这倒不必。” “你又在担心那个梦了,要我说,其实没事的,那不过就是个有些奇妙的梦罢了,你听说过要害一个人先提前告诉他的嘛?这都是一个道理,你别总看起来那么难受,师父说了,咱们这个年纪,用不着老想一些不开心的事,开心才是最重要的。” “行了,知了,你师父的本事没有学到多少,贫嘴倒是全学会了。” “那总比你好,整天就知道去看风景。”黄之豪撇撇嘴,接着反击了回去。 “你……” “好了好了,早课快要迟到了,别吵了。” 早课在童蒙峰上进行,取得是卦象中的蒙卦,“匪我求童蒙,童蒙求我。初筮告,再三渎,渎则不告,利贞。”从乾阁赶到童蒙峰是有段距离的,在路上经过坤阁时,跟早已等候在那的莫歆会和,然后一众人浩浩荡荡的就冲往了童蒙峰,到达时,早课已经开始了,幸好教授早课的长老也晚到了,慕尘等人快速的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去,其实也就是一个坐垫,一张小几。不一会那长老才到。 教授早课的是一位眉须都已花白的老者,除了例行的修行之外,还讲解伏羲八卦中的种种变化道理。倒是值得认真听的,更何况乾坤门还有笔试,慕尘可不想再像另一个世界中那样,几乎次次白卷了。 童蒙峰上的那口巨大的钟敲响后,就意味着早课结束了,也就到了众人一直在等待的早饭时间,其实已经有不少人在那位长老走后就也跟着偷偷下了峰,养需峰上的饭堂可不管你是不是逃了早课,乾坤门这么大,没到吃饭的时间人就特别的多,那些在养需峰饭堂中做工的弟子巴不得你早去,他好早结束这份差事,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所以也没有人去管。 除了慕尘他们,一直等到钟响才动身的只有少数的几个人了,其中就包括跟慕尘同屋的那几个人,慕尘对他们倒是开始越来越好奇了。 养需峰,取得同样是八卦中的一个卦象,这便是乾坤门的特点之一了。 “九五,需于酒食,贞吉。” 早饭肯定是不会提供酒的,就算是其他时候,如果你年龄不到,也是不允许你从饭堂取酒的,这点倒是被执行的很彻底,因为那群在食堂做工的弟子自己都还不够喝的。 慕尘他们排了很长一段时间的队才领到了自己的早饭,少年人正是需要营养时候,就连莫歆的吃相都像极了饿了好几天的人,慕尘好久没吃的这么开怀了,就算在家住的时候,因为父母的原因,也难免有些矜持,这里却没这个必要了,没人在乎什么吃相,往往比的都是谁吃的比较多。 不经意的一抬眼,慕尘又注意到了跟他住在一起的那几人,慕尘觉得自己好像是看见了缩小版的灰空王一样,吃饭吃的这么慢条斯理的,整个饭堂的大殿里也就那三个人了,也怪不得当初分组的时候只剩下这三个人了,这样不同于常人,确实很难跟同龄人说到一块去,何况他们压根就不开口。 “难道夜叉族这么早就已经开始盯着我了?”慕尘咬着包子,嘴里的声音大部分都塞到了包子里。 “你说什么啊?咽下去再说好不好?” “没事,就是觉得同屋的那几个人有些奇怪。” “确实奇怪得很,你平常还是小心点好。”楚歌看了那三人几眼,冲着慕尘说道。 “那道不至于,这种人我在梦里倒是见过,对我还不错。”慕尘对着其他人说道。 “梦中的事也不能完全信,再说咱们也不能确定他们到底是不是你梦中见过的那种人,还是小心些,他们确实太奇怪了。” 流沙海。 “如果说这真是幻境,那也太强大了,我有妖狐族的血统还带着无始劫印,如果还没发看出这个幻境,那也太……”黄之豪小声嘟囔道。 “是啊,不过我们想想该怎么出去吧,我可不要咱们困死在这里”莫歆提醒他。 周围的绿意很浓,可是却不似平常的绿洲,这绿洲除了植物外好像并无活物,细心听下,竟除流沙河河水流淌声外再无他音。更为奇怪的是,仿佛整个绿洲是一个迷宫,朝任一方向走去,总会不知不觉间重新走回石碑。 东海,风川岛。 “师父,咱们看来必须去查一查了,东海最近越来越不太平了,自那次没有原因的海溢之后,这海上的风波就没停下来过,这样下去,我风川一脉的安危就不好保障了。” “你说的没错,昆仑的事眼下应该就要结束了,派弟子去把所有人都叫回来,阿洋你去选些人去龙穴附近探查一下,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 “是,师父。” 亳京。 “王上,姒姓氏族和苗民似乎联手了,最近他们联系十分密切。东海那边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海上依旧还是不太平,虽然没有再发生海溢一类的大事,可海上风浪太大,根本无法行船。”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我要好好想一想,这盘棋,我们不会输的,也不能输。”放勋扶着额头,事情似乎越来越棘手了,他却重新找到了那种天下在握的感觉,只不过要麻烦一些而已。 王座的一侧,摆放着一副巨大的地图,上面标满了不同的记号,若要现在开战,放勋有八分的把握赢得这场战争,可是东海那边却不知什么原因,变故不断,他本想通过大海运送粮草,反正赈灾同样需要粮食,造船又是在一个极隐秘的地方,可就是没料到平常平静的大海,却在最近风波不断,这次却真是失算了。 春秋崖。 春秋崖上的夜似乎从来没有变过样,它才不管世间是如何的。 慕尘也加入了巡逻的队伍,在房间里面对着三个活着的死人,实在是太压抑了,他便向雷博提出想要参加一下巡夜,雷博对这要求倒是十分高兴,一来慕尘确实有足够的实力,二来总算是帮故人之子一个忙,对于当时没能去龙王冢救人,这些人多少还是有些愧疚的,于是雷博二话不说便答应了。 慕尘参加巡逻其实不光是为了避免和那三位不说话的室友呆在一块,他还是决定去看看末凉,总不能让人一直等着,连个希望都没有吧。 山中的夜有些凉,慕尘顺着那条无比熟悉的小道,一直到了落音湖边,确定周围没有人之后,慕尘犹豫了片刻还是将手伸了过去,如同敲门一样在水上敲了两下,就连慕尘自己都不明白自己这无意义的动作到底是为了什么。 湖水如同受了什么刺激,渐渐地退了开去,露出了湖底,虽然被一层污泥覆盖,但那发亮的阵法还是指引着慕尘走向了湖中心。 还是那个四尺见方的洞口,一切都没有变,只不过一切早已经都变了,周围那两个少年也不见了,这次,慕尘真的要一个人面对了。 纵身跳入洞中,没过多一会就来到了那条甬道,长长的甬道尽头还是那扇大大的铜门。 那就像是一扇命运之门一样,就在慕尘还在犹豫到底要不要打开时,身体已经做出了反应。 “吱吱嘎嘎”开门的声音响起,慕尘才发觉自己的身体似乎又没听话,但却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恭迎魔罗将军大驾。” “末凉,你等了很久了吧。” “属下……”慕尘没想到就这一句话,这老鬼竟然就哭了起来。 “行了,我已经回来了,之前的事情我都记得,这些仇,早晚有一天我会报的,我现在的身份知道的人不多,也不宜让太多的人都知道,有些事,还需要你们帮忙才行。” “属下遵命。” 陪着末凉聊了聊过去,慕尘很晚才离开,回到自己的房间,慕尘看了看那三个人便躺到了自己的床上,那三个人连呼吸的声音都那么微弱,若说不是夜叉族派来的,慕尘自己都不信,不过只要大夜叉王还在,估计没有夜叉族人会对自己不利,不过乾坤门也太好进了一些,妖狐族、夜叉族、九黎族,层出不穷……慕尘就这么胡思乱想着入了睡。 第二天早课完毕,慕尘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跟随众人奔向饭堂,而是去了宁心岭上的无涯阁,趁着吃饭的这段时间去查查倾神印的相关典籍是不是已经被人撕去了,这就是昨天晚上胡思乱想的结果,他又想起了过去,按着过去的另一个世界来说,他们当初去搜有关倾神印的资料时,关于功用的那两页是被撕去的,后来问过杨贤,杨贤也表示困惑,虽然他不太管理这无涯阁,但也不至于被人把书给撕掉他都不知道,这书上都有特殊的结界保护,不但难以破坏,就算破坏也会触发特殊的声音警报。 “尘儿,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了,听说你这几天用功的很,但也要注意身体才行,你这年纪该好好吃东西才好,来,我这还有些好吃的,今儿个便宜你了。” 不知为什么,每次见到杨贤,慕尘的鼻子都会酸酸的,笑着迎了过去。 简单的吃了几口杨贤不知从哪搞来的烤鸡,又喝了几口酒葫芦中的酒,慕尘便把来意说明了。 “你是说那书的事,自从那几天晚上你跟我讲了你梦里的事之后,我倒是去查看过,现在还没有事,就不知你这小屁孩的梦到底准时不准,若真有人能在我眼皮底下搞破坏,倒真是个不容小觑的人物,我虽然修行受损,但该有的灵敏还是有的。” “杨伯伯,其实我还是很奇怪,你说他冒着危险,单单撕去两页没用的书干嘛?” “这问题你还是不要问我,这书现在还没事那,要不咱们爷俩等撕书的来了问问他?” 慕尘吐了吐舌头,便又开始啃杨贤给他的烤鸡腿。也是,趁着事情还都没发生,一切不也都来得及,终归是自己太急了。 在宁心岭吃罢了早饭,告别了杨贤,慕尘就又赶回了童蒙峰,早饭后就是正式的课业了,乾坤门的弟子八卦中的术法都要修行的,只有修行过一段时间,确定了自己在哪一方面有天赋才决定最终加入哪个卦,那时候通过试炼便能选择一件趁手的法宝了,不过也有提前拜师的,像楚歌、莫歆、黄之豪、陈枫他们便是,因为天资很好,被一些卦主长老看中,直接收到了门下,不过这并不代表可以不学其他几卦的术法了,反而因为师父长长考校,学的还要比其他弟子更加用心。 这一天的课业教授的是离卦术法、兵法、阵法、和弈棋。 离卦术法是几卦中最基础也是最常用的术法,教授和上手都十分快,但想要练好却又不容易,上手之后,离卦的一位长老便将这些弟子分成好几组进行对练。 慕尘的实力太过出众,只能被领到别的地方,由那个长老陪他对练,火焰在他们手中如同玩具,变化着各种模样。 直到远处传来一阵笛声,慕尘和那个长老同时停了下来。 “白子君……”那个长老低声的说道,声音虽底,但慕尘还是清清楚楚的听到了,因为他也在想着那个名字和那个身影。 周围的那些正在对练的弟子听见笛声只是稍微一停便又继续练了起来,手中的火焰似乎也因为这音乐而变得变化多端起来,就如同那笛声一般,这群孩子们对在练习的时候有笛子听还可以帮助练习术法显得极为满意。 “韩长老。” “恩,恩?”那长老明显刚刚才回过神来,“哦、哦,咱们继续练吧,刚才听见那笛子声音,有所感想,这火啊,如同人心一般,变化无常啊……” “韩长老……” “小尘,今天我有些累了,你自己先练会吧,好吗?” “那长老你去休息吧,我有些不明白的想去宁心岭的无涯阁查查资料可以吗?” “你去吧,以你的天资,本都用不着这么刻苦的,哈哈。”那韩长老笑了两声便离去了,背影看起来有些萧索,慕尘却管不了那么多了,白子君竟然在那之前便来过春秋崖,而且杨贤似乎并不知道这件事,这其中一定有古怪。 赶到宁心岭的时候,似乎有个白色身影从空中略过,慕尘已经可以肯定,那便是白子君了,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难道那本书是白子君撕的,白子君却为什么要撕那么两页没用的书那?无论怎么想还是想不明白,不过慕尘知道,要是想清楚这一切,还得先通知杨贤。 赶到无涯阁的时候,杨贤已经醉过去了,并不是慕尘所熟悉的那葫芦里的酒味,那香更像是用什么花泡的酒。 “是醉海棠。”像是在回答慕尘一般,杨贤从醉梦中开口说话,却并没有醒过来。 “果然是白子君。”慕尘急忙进入了无涯阁,匆匆上了二楼,却在那些高高大大的书架中间看见了正对着一本书出神的白子君。 “白前辈。” “你是谁?你认得我?” “我父亲是慕华,我大概认得你吧。” “那你知道我是谁?” “前任离卦卦主,现在九黎尸兵的控制着,我父亲和杨老头的好朋友。” “好朋友?呵……”白子君只是苦笑一声,“你父亲还好吗?” “家父前几日刚刚过世。” “怎么会,是谁?” “你是他朋友,起码我看是。” 八十二章 徒劳 “你倒是一个有意思的孩子,你来找我是要我帮你报仇嘛?” “你也是个有意思的大人,不管有什么仇,我觉得还是自己报比较痛快。我来其实就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要撕下两页没用的纸那?我想不明白,杨老头跟我说,不明白的事可以直接问问明白的人,总好过自己瞎猜。” “这倒更奇怪了,你知道我要做什么,为何不自己猜猜我为什么这么做。还有你为什么会对我的事情这么感兴趣,你虽然认识我,可我不觉得咱们熟悉到这个地步,就是你父亲也不会跑来问我的私事吧。” “白叔叔,这世上的事没有一件可以单属于个人的,有时候就连做梦都会牵扯到别的人,也许你这件事,两年以后就会跟我缠在一块。” “这倒是个奇怪的道理,是你想出来的?” “是啊,深受其害。” “有意思,这世上的人无聊的太多,像你这样有意思的小孩子越来越少了,大家越活越像空壳,用各种各样没意思的事情往里面填,再不像你们小孩子们那样正经的思考正经的问题,追求无非是些空洞虚荣的东西,权势、财富、地位,至于真正重要的问题却唯恐避之不及。用媚俗来掩盖无知,被说中便恼羞成怒,一个个的自以为是。” “这些问题我没想过,白叔叔还是先回答我的问题吧。” “你就这么想知道?” “恩。”慕尘坚定地点头,坚定地恩了一声。 “好吧,我只不过是要证明一件已经不需要证明的事。” “证明不需要证明的事?那不是徒劳,那还有什么意义?” “孩子,你要知道,这世界上大部分的事都是徒劳的,可徒劳并不代表没有意义。”说着白子君的目光又转移到了那本记载着倾神印的书,轻轻的抚摸,就好像在抚摸遥远处情人的秀发。 “你可能还不明白,如果有一个人,明知另一个死了还是想救她,你会不会觉得很傻?如果有一个人,知道了方法,却拿不到必要的东西,依然救不了她,只能用别的东西代替,聊以自慰,你会不会觉得更傻?” “我大概明白了,白叔叔,你要救得那个人一定对你很重要吧。” “呵,小屁孩,你倒说说,为什么就对我很重要,说不定我只是要利用她完成什么,没她就不行,为什么就一定是对我很重要那。” “我说不清楚,但如果只是像一个工具那样,也不必做这些徒劳的事情了,白叔叔,你不知道,我有过一个很长的梦,我也有很多的人想要去救,甚至明明知道去了可能连自己都保护不住,可我还是要去的,救不救的了他们也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必须在那,站在他们那边,这也就够了。” “你跟你父亲倒是一样拗啊,可是有时候这世上容不得有意思的人出现的,有太多的想法,就会有更多的烦恼和痛苦,有时候我到羡慕那些空壳,他们空空的,活着就是为了等死,可烦恼却比咱们这样的人要少得多。” “可我还是想试试一些事情。” “呵,既然想就去吧,我两年之后的祭祖大典还会来一趟,如果再见,我希望你能备点酒菜,不至于像这样干巴巴的说话,这两页书今天倒是也不必带走了。”白子君顿了一会继续说道“他快醒了,醉海棠还不至于让他睡太久,不过他倒可能趁机偷懒,多赖会床,他要装睡的话,你就别叫醒他了,我得走了,跟你耽搁的太久了。” 杨贤确实还在睡,装着太多心事的人通常是睡不好的,那葫芦里的酒更不是适合好好醉一醉的酒,反而会让人越喝心事越多,醉海棠泡的酒就不一样了,慕尘也没再打扰杨贤,悄悄地离去了。 童蒙峰,所有人都还在练习着离卦的术法,慕尘那三位室友一样如此。 “喂,你们平常怎么练习族人的,我想见见你们灰空王和老夜叉王,行不行?”这还是慕尘第一次跟他们开口说话。 “你知道我们是谁?”那三人有些疑惑了。 “不知道,不过这不算什么事,你们能帮我联系到这俩老是找不到的人就行。” “好吧,今晚你就会见到该见的人了。” 一天的课业终于结束了,晚餐后,慕尘让楚歌帮自己在巡逻队那告声假,说自己身体不舒服,然后便回到了房中,静待故人到来。 这不是个适合接待客人的夜晚,云彩是黑色的,月亮也被遮在了后面,就连空气中似乎都散发着一股阴谋的味道。 “这天该是有雨要下吧。” 可无论天气如何,约好的客人依旧会到场。大夜叉王是个准时的人,何况他并不讨厌这个天气,长年游走在黑暗的环境中,已然习惯了,他们的丑陋是不适宜在光明中暴露出来的。 “原为天外叶,不肯落凡尘。怎奈飘零久,惟余破碎身。夜雨复寒霜,鸟啄虫儿啃。上不得魂飞天外,下难与众叶归尘。呜呼,何日弃俗世,拚做一孤魂。”人未到,声先来。 “你还记得。” “我当然还记得,如今算是做了真的孤魂了,才发现孤魂也有孤魂的难处。” “你后悔嘛?” “若是我后悔,怎么会来见老朋友。” “你没死,我很开心。” “哈,你倒是没怎么变,还是这样说话。” “不,我说的是真的,我想给你讲一个梦。” “每次见你,你到都有新故事讲,不过这次你都这么年轻了,怎么还经历了什么故事不成,你到现在为止的事,我可是都知道。” “这会说的是梦,不过,也不一定就是。” “这我可就糊涂了,咳、咱们就光说话?” “恩?” “唉,就知道要让你请人吃吃喝喝是不可能的,我自己带来了。” 梦很长,长话短说也说了半夜。两个人一边吃喝一边说话,雨不知何时下了下来,那股泥土的芳香被雨水从土地中挤了出来,将那股阴谋的气息完全遮盖了,两个人对着夜雨说梦,倒是别是一番惬意。 “你觉得这是梦嘛?” “若这不是梦,现在怎么算,若说是梦,梦的确实有些蹊跷。” “是啊,我看不透所以找你来,你跟我不一样,我是个轮回了好几次的人,你却一直都在旁边看着我,所以我想找你来问问,我的反抗是不是跟这梦一样,根本都是虚无的,我的反抗都是徒劳的?” “也不一定,你的梦我就看不到,至于反抗,就算是徒劳的,只要你还是你,不一样会去反抗吗?” “是啊,有些事难道真的改变不了?” “那倒是不一定的,只不过改变了却不一定是你变的,也说不定是借你的手而已。” “呵,是啊。”说着,慕尘叹了口气,将面前的一杯酒一干而尽,大夜叉王也就陪着干尽了杯中的酒。 “时间不早了,我还有我的命,每次跟你待在一起,时间似乎就特别的快,不过人总感觉会年轻上好多,对了,关于我那个徒弟,你也是在梦里知道的?” “是啊,若那真是梦。” “啧啧,果然非同常人,做梦也这么蹊跷,若是我真死了,那便死了吧,你可别再来烦我了,我活也活的够久了,不碰上你,还真没有那么多烦心事。”说完这句话连招呼也不打了,就那么消失在座位上了。 “要真有那么一天……我多想也有那么一天。”慕尘自言自语着给自己又倒了一杯酒,冲着大夜叉王的座位举杯示意,然后一干而尽。 第二天一早,便是枯燥的礼法课。 慕尘对于这种课一向保持原有的态度,一点都不听,不过也不再逃课了,有的时候自己运功练习玄天道,一会发呆去想自己到底该如何才能改变之前的一切,不过似乎已经改变了很多了。 “陆岸。”慕尘猛的想起了那个身影,那个跟蚩尤合二为一的身影,在梦里的梦中,就是这个身影把大部分的伙伴害死的。 “不管怎样,还是要去找找他,如果实在不行,我就想办法除掉他。”慕尘从心里对自己说。 结束了这有些无聊的一天,夜晚终于来到,沿着小路去往落音湖,却没有想到会在路上碰到楚歌。 “你……” “嘘。”楚歌指了指前面的那个人影,示意慕尘不要说话。 看着前面那有些模糊的影子,确实莫歆在偷偷摸摸的走着,看来还没有发现身后边的这两个人。 “你干嘛不直接跟上去?”慕尘压低了自己的声音说道。 “我每次一上去就会被劈头盖脸的一顿骂,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我。” “那你怎么还跟着,不怕被发现了挨骂嘛?” “我这不是怕她出事嘛,这可不是第一回了,就她一个人,这春秋崖这么大,有很多地方都还没探索过,就她那胆子那么大,万一一个人跑进了什么危险的地方,我还能帮一帮她。” “谁?”两个人说着说着,声音不小心没控制住,还是被莫歆发现了。 楚歌很是无辜可怜的看了慕尘一眼,一句话不说,站出来准备独自一个人接受莫歆的狂风暴雨,却没想到慕尘已经站出身来,楚歌心想,这下两个人全暴露了,肯定更惨了。 “歆儿姐,我和楚大哥怪闷得,你去哪玩,带我们去好不好。” “是阿尘啊,你们也想去?你想去我相信,这根木头平常那么听话,我可不相信他敢违反规定,而且你们巡逻队可是要加倍惩罚哦。” “咱们谁都不说,有谁会知道,楚大哥他只是担心你一个人出事,你可见他告发过你。” “那倒是,恐怕他也不敢吧。”看着楚歌那愣愣的样子,莫歆噗地一声笑了出来,“好了好了,咱们一块去便是了。” 八十三章 萤火 这一天的天气要比昨天的好得多,慕尘和楚歌就随着莫歆在树林中穿来穿去,看样子已经脱离了春秋崖那几座主峰,走到了一座不知名的山峰中。 “这是哪?” “都跟我跟了那么久了,你就没发现过这里?” “每次跟到一半都会被你骂走,我哪跟得到啊。” “嘿嘿,这也是我偶然发现的,我给那片林子取名叫做萤海,等着你们到了就知道了,很漂亮的。” “就为了漂亮?” “你们真是的,漂亮还不知足,不过,倒是还有个好处,看你们都是自己人我才说的,在萤海中,修炼的速度会变快一些,怎么样,不错吧。” “有这种好地方,你怎么不早说,早知道带着那帮懒人一块来了,他们整天就嫌修炼的时间太长,占用了玩的时间。” “好吧好吧,是我错了还不行,你每次都黑着一张脸跟在我后面,烦还不够烦那。” 林间偶有山风吹过,那摇晃的枝桠如同一双双恶魔的手,似乎是种不好的预示,慕尘只觉得背后似乎一凉,回头的时候正好看到了天上那一轮月亮,似乎比平常都要圆上一些。 “楚大哥,歆儿姐,我有种不好的预感,咱们今晚还是先回去吧。” “阿尘,不会一阵风你就害怕了吧,今天天气那么好,那里一定很漂亮的,你们要不想去,你们就回去吧,我是一定要去的。” “阿歆……” “做什么?” “没事……阿尘,咱们就陪她去吧。” “好吧,不过咱们都要小心些,今晚应该不会寻常。” “你太过小心了,我常来的,这里不会有什么事的。”莫歆说着又带头向前面走去。 在树林里穿行了大概有一刻钟,他们便来到了莫歆所谓的“萤海”,确实是个极美的景色,不光是成片的萤火虫,就连这里的花今天都散发着荧光。 “你们看,我说今天一定会更漂亮吧,这些花儿今天都会发光了呐。 虽说慕尘保持着警惕,但初见这样美丽的景色,神智也一时失守,正当三个人完全沉浸在这美景当中,在萤海中纵情跑跳时,一个巨大的声音传来,听声音是婴儿的哭声,可是那声音太过大了,反而又不太像了。 那声音是从萤海的深处传来的,那里就连莫歆都没有深入进去过,主要是因为通往深处的路几乎都没那些花挡住了,而且如果试图去砍掉那些花的话,势必会受到这一大群萤火虫的攻击,所以莫歆当初也就放弃了,能找到这么一大片美丽而又有助于修炼的地方,她已经知足了。 “以前没听楚大哥和莫歆他们提过这片萤海,难道是因为我来到了这个时候,才引发的?”慕尘心想。 “咱们要不要过去看看。”莫歆的好奇心又被勾了起来。 “可,这一来也过不去,而且咱们也不知道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贸然进去恐怕不好吧。” “你看,这些萤火虫开始动了,它们都往那飞去了,咱们跟着它们,现在它们不至于返回头来攻击我们吧。” “我们进去看看吧。”慕尘也开始好奇了,既然命运已经开始变化,那么由此生出来的事端,自己必须去解决,何况这次还牵扯到了楚歌和莫歆,当初是他们保护自己,现在也该轮到自己保护他们了。 用手去拨开甚至拔掉那些还在发着光的花,萤火虫果然已经不再管了,他们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急急的飞往那婴儿大叫的萤海深处。 慕尘三人就紧紧的跟着那群萤火虫,直到一个被藤蔓遮掩住的山洞才停了下来。 萤火虫依然在往洞中飞,里面那巨大的婴儿哭声也不时的传出来。 “咱们进去吗?” “我先进去看一下,如果没事,再出来叫你们,如果超过一个时辰没出来,你们就回去叫人。”慕尘的口气中第一次没有一丝商量的意思,他已经感受到了洞中的危险,如今这个世界里父母已经出事了,伙伴就不能再出事了。 “阿尘,你一个人,太危险了,要不我陪……” “不必了,我会小心的,如果有危险,我会往外跑的。” “阿尘,你……” “别再劝了,我在梦里面已经欠你们太多了,虽说是个梦,但欠别人太多总不会很舒服的,你们就听我的,我保证我不会出事,老天还没跟我玩够那,是不会这么早就收走我的。” “好吧,你自己小心,如果里面有什么,你就往外跑,不论是什么,我陪着你。” “好的,我去了,这外面也不一定安全,你们也要小心些。”说完,慕尘钻入萤火虫群,拨开那些垂在山洞口的藤蔓,接着几乎是被那群萤火虫推进去的。 有大片的萤火虫在,山洞中不至于太过黑暗,这是个环形的山洞,两条路上都有大量的萤火虫,慕尘根本无从选择,被推着往其中一条推去,直到快到尽头,慕尘才躲进了一个山洞中的凹处,前方不远处就是这条洞的尽头,好像是一个更大的山洞,婴儿的大哭声就是从里面传来的,除了婴儿的哭声,慕尘还听见了一个低低的咒语声。 似乎回到了当初祖师祠堂里的那个甬道中,那是陆岸的声音,他今晚本想去叫末凉他们查查关于陆岸的近况,却没想到阴差阳错下竟然自己碰到了。 除了陆岸还有别的声音,咒语念完之后,婴儿的哭声好像更凄厉了,陆岸和另一个人反而开始说话了。 “你说子君前几天来过了?” “没错,他去了乾坤门的藏书地查有关倾神印的消息,还跟一个小孩子聊了半天那。” “咱们这样利用他不好吧。” “没有他引开那群人的注意,咱们怎么去夺倾神印,兵主复活才是真正的大事,他会理解的。” “要说子君他也是,不过一个女人,等咱们夺得了天下,什么女人,不都由着他挑嘛?” “行了,老罗,咱们先搞定这龙蛭再说,有了它,之后祭祀之时也能事半功倍了。” “这东西真这么厉害?”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不成?” “那倒是,陆兄弟你说话,一向都是对的,我听你的。” 慕尘听着他们说话,这才明白为什么要来拿倾神印,虽然可能最终还是放弃了。至于龙蛭,可能是个不知名的妖物,让他们偶然发现了,无论如何,现在还没什么必要让陆岸见到自己,何况楚歌和莫歆还都在外面。 慕尘逆着萤火虫的大队伍,缓缓的退出洞去,幸好洞中那俩人正专心对付着龙蛭,并没有注意到萤火虫群的异象。 退出洞来,跟楚歌和莫歆说明洞中的情况不容他们参与,就带头向回走去,萤海中的萤火虫数量已经很少了,只有零零星星的几只,不过那些伴随着婴儿叫声一亮一亮的不知名花还是足够照亮四周的。 将莫歆一直送到了坤阁后,慕尘和楚歌才结伴往回走去。已经过了中夜了,巡夜的弟子也都已回去休息了。 “阿尘,你说实话,洞里到底有什么事?” 来到慕尘的房门口,楚歌才开口问道。 “楚大哥,你信我嘛?” “我当然信你,干嘛这么问?” “有些事情,我不想让你们再卷进去了,在梦里,你们已经因为我出事了,在这里,我不想让你们再出事了。” “阿尘,你告诉我,如果在梦里,你楚大哥会怎么做怎么对待你?” “我……” “虽然我可能不曾到过你的梦境,但我肯定,你梦里的我,跟现在的我绝对会做同样的选择,有些事,不是你想改变就能改变的。” “楚大哥……我现在脑子有些乱,等我一天,明天,明天我会做决定的。” “那你回去好好休息吧,记住,无论是你的梦里还是现在,我都把你当成亲弟弟看。” “多谢你了。” “呵……”楚歌笑着摆摆手,朝着他的房间走了。 慕尘躺在床上,根本就无法入睡,在不知不觉间,命运似乎又把原来的伙伴都推到了自己的身边,好像无论如何躲都躲不开似的,难道就像大夜叉王说的那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无论命如何,慕尘实在是不想让那些事情再发生了。 清晨,鸟鸣又响起,不知不觉已经是新的一天了,是时候该做出决定了,有些事竟然改变不了,那不如提前说出来,大家好有个准备。 慕尘屋中依旧和以前一样,剩下三个人都默默的,似乎并不存在。 “今晚帮我约大夜叉王去无涯阁一叙。” 慕尘说完便离开了,楚歌他们还在前面等着他的决定。 并没有人催他,关于昨晚的事大家都知道了,除了黄之豪有的时候忍不住会提起,其他人都有意识的避过了有关昨晚的话题,他们在等慕尘的决定。 早课结束,大家像平常那样结伴去了饭堂。 “今天晚上,大家去无涯阁会合,我给大家交代。” 蚩尤总有一天会再度临世,大昆王朝看似平静,实则已经摇摇欲坠,这些事既然早晚要发生,那不如提前告知大家。 八十四章 流沙 流沙海,在茫茫大漠之中,谁又会想到有这么一个存在,触碰石碑的那一刻,就如同在梦境中下坠一般,被流沙湮没了。 在这样一个环境中生存下去该是很难的,尤其是对于向来就贪婪的人类,流沙海终有一天会变成真正的沙海,就连那石碑都仿佛是某种不祥的喻示,细细看过去,石碑好像是缺了一块,看上去完整的石碑,却好像从碑顶处被什么东西截开才变成现在这幅模样的。 那是一个梦,黄之豪那样几乎不做梦的人做的一个梦。 那时的一切看起来都很祥和,人们在这条大河中打水,在河边互相打着招呼,每个人脸上都带着那份简单而幸福的笑,他们此时对这条河是相当的崇敬的。 在梦中,时间似乎变得扭曲,一切明明都很慢,可变化却很快,人们似乎并不满足于每天得到的那几桶水了,人要生存是需要粮食的,可这里可供耕种的地确实不多,人却越来越多了,大部分的土地都因为没有水源而硬邦邦的,如同石头。于是河床被挖开了,大量的河水被引向了土地,土地似个贪婪的婴儿,不停的吸吮着身上的河水,人们似乎对于完成如此大的事业而感到兴奋和自豪,整夜的狂欢,而河水就那么默默的流淌着,似乎已经被人忘却了他的存在,远处的石碑上那是什么? 好像是一只长着长长尾巴的乌龟,尾巴长长的,环绕着它的整个身体。 它突然动了,好像离开了石碑,一点一点的把那被挖开的河床给堵了上去,已经喝得烂醉的人们自然不会再到河边去看,他们估计都在做梦,做丰收的梦。 第二天的清晨,当人们醒来时,才发现土地依然是干涸的,而河床已经被堵上了,人们不甘心,于是集结了更多的人,将河床的缺口挖的更大了,似乎是在赌气,更大的狂欢开始,似乎在向天地炫耀自己的功绩,还特意进行了祭祀。 入夜之后,石碑上那个看似有些笨拙的身影又动了,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把那被挖开的缺口堵住,河流看起来好像已经小了不少似的,正在以极缓慢的速度慢慢恢复着,就像一个失去了过多鲜血的人,显得十分虚弱。 清晨再一次的到来,河床的缺口又被堵住了,人们已经恼羞成怒了,至于对天地和生命之源的敬畏早就不知道扔到哪去了,河床又一次被挖开,人们这次就在不远处守候着,要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晚的天阴沉沉的,月亮和星星都没有出来,人们就在阴暗处守候着,当那个石碑上的笨拙身影开始移动时,人们显然犹豫了,那块石碑跟这条大河有着同样的历史,似乎天地初始就立在那里,可当那个笨拙的身影去填补河床时,人们显然已经疯狂了,拿着农作的工具,边叫喊着边向那个身影扑了过去。 那个身影似乎并不反抗,人们便忘掉了最后那剩下的一点点恐惧,怪物的尸体被扔进了大河,顺流而下,于是人们又狂欢了起来,为了胜利。 当第二天发现石碑上那个雕刻的有些憨厚的石兽不见了,人们也不在意了,河水灌溉着土地,他们已经想象到了房子里堆满谷物的场景了。 可是事情并没有那么顺利,当收获了第一批粮食的短暂快乐过去之后,他们发现河水已经小了许多,但他们依旧还沉浸在对未来的美妙幻想中。 直到河水完全消失,干涸的河床暴露在太阳之下时,人们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那个本该被冲走的笨拙的怪物尸体就躺在被挖断的河床中央。 梦醒来时,天已经很凉了,昨天晚上坐在石碑旁边不知什么时候就睡着的,莫歆早已在河边洗漱起来了,她毕竟是个女孩,赶了这么长时间的路没有梳洗过,终究是不舒服的,黄之豪想着昨夜的梦,朝石碑拜了一拜,然后也去河边洗漱了。 黄之豪开始不确定这是不是现实了,石碑的上方似乎确实有断裂的痕迹,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可是河水还在,洗漱之后,探查过周围之,不远处的低矮的房屋还在那伫立着,虽然一个人都没有,但显然也是刚离开不久的,屋中什么都有就连茶杯中的水都还是温热的,就是没有人,人都去哪里了那。 黄之豪和莫歆仔细的查看过周围的每个角落,除非人能在沙子里像蜥蜴一样的活着,否则这不可能有人生活,可屋子里的一切迹象都表明这里刚刚有人生活过。 莫歆和黄之豪并没有吃屋子中那些食物,也并没有在屋中休息,这个小小的村落实在是太古怪了,他们不得不小心,河中的水却没法不喝,况且他们早上洗漱的时候已经喝过一些了,在沙漠里最不能缺的就是水,无论你是什么人,就算是佛陀恐怕也不行,不过慕尘大概是可以的,因为老天和他还没有玩够。黄之豪喝水之前还是先朝石碑拜了拜。 喝足了水,黄之豪和莫歆就靠在村口那颗唯一还活着的树下休息疗伤,再过几日应该就能完全好起来了。 他们又恢复了在沙漠中的生活,在入夜时,准时的醒了过来。村子中竟亮起了灯光,人声也传了出来,饭的香味浸透了整个街道,白色的炊烟在夜色的衬托下看起来如梦似幻。 是那些古老的居民不愿离去的游魂嘛? 黄之豪和莫歆对视了一眼。 小心翼翼地往村子中走去,那些人竟是透明的,他们直接从莫歆黄之豪的身体上穿过,似乎并看不见两个人,可那些实实在在的东西他们却能使用。 “难道我们已经死了,我们已经变作幽魂而自己却没发现吗?” “别乱想,这应该只是一个很巧妙的幻阵,将真实和虚幻结合在了一起,再给我几天,等我完全好了,我带你出去。” 莫歆没回话,只是笑了笑。 两人回到那颗大树底下继续休息、疗伤,现在已经没有赶路的必要了,在幻阵中,一切都是徒劳的。 河畔那石碑上的字又闪出了红色的光芒,它在凝视着河与村庄,那本该显得妖冶诡异的红色光芒,却不知为什么那么祥和,像是看着自己的孩子一般。 连续三天,莫歆和黄之豪该走了,伤已经完全好了,只是因为太久没有吃东西而瘦了很多,胃部的不适倒是早就没有了。他们今天不得不走了,没有食物的情况已经持续了半个多月,这样下去,真的会饿死。 做好了所有准备,其实也没什么可准备的,他们回到了石碑前。 黄之豪又冲着石碑拜了下去,莫歆本以为他要取水,却没想到他起身第一个动作竟然是狠狠的向石碑攻去,离卦的术法配合艮卦的术法,同时向石碑攻击了过去。 石碑碎裂,大河虽然还在,远处的村子却渐渐消失了,脚下的土地又变成了青色的石板。 一个黑色的身影从河中慢慢爬了上来。显得有些笨拙,像只大乌龟,只是身上缠着什么东西,不过没有形体,它只是个黑影,黄之豪知道那便是梦中那只石兽。 “你们出来了,虽然我没阻拦,但你们还是自己出来的,你们不像是平常的人。”那个黑影不知道是用什么说话的,但黄之豪和莫歆都确定是那个黑影在说话。 “经历的多些,总会多少懂些事,付出这么多代价了,轻易死去未免对不起那些代价。”黄之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像原来那样贫嘴了,经历的越来越多,话就不自觉的少了一些,只是那副已经习惯了的笑脸还挂在那,宣告着主人过去的快乐。 “这么多年来,大多数路过的人都因为害怕或者贪婪被困在了村子里,最后变成你们见到的那群人,不贪婪的人我不是没有遇到过,但肯跟我说话的人却只有你们,通常他们抬手便打,其实我并没有怎么为难他们,可我已经学会怎么反击了,终究是你们人类自己太贪婪,因为贪婪又太恐惧的。” “有时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我们总要活下去的,我们需要的东西太多,我们如果自己不学着变得强大,每天都靠着上天,那有一天,这天不高兴了,我们怎么办?” “天怎么会不高兴,更何况是这天地养育了你们,你们难道就这么忘恩负义嘛?” “如果你见过各种各样的天灾,看过饥饿的人吃掉同伴的尸体,看过人类为了那么一点点的资源去战斗流血,也许你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想了。” “天灾我还是知道的,那本就是用来惩罚你们的贪婪的,可你们人类自己打自己,也要怪天地吗?” “呵,其实也没什么贪婪的,我承认有的时候天灾或许也是活该,可就像出生在这个村镇的人,为什么就不能像那些活在外面的人一样,既然老天不让他们选择活在那,为什么还要管他们怎么活那?我们可能是有些贪婪,可我们也有权利追求更好地生活吧,人类是需要延续下去的,像这样的环境,他们也是没办法的,有些错是因为无知,可也是这天地逼得,至于战争,如果这天地能让所有人都活的很好,有谁会去用命来拼来换?” “没想到你这么小,知道的却也不少,沿着河走,会到一片冰原,虽然环境可能差了些,但食物和水源都有,以你们的实力还是可以待下去的,至于冰原以后的路,我就管不了了,这沙漠,你们就别进了,你们不同于他人,虽然咱们看法不一样,但我是不会害你的。” 不知为什么,黄之豪总感觉那黑影在笑,憨厚的笑,一点恶意都没有。 “谢谢。”两人朝着黑影一拜,便沿着这条大河离开了。 到达冰原的时候,夜还没有过去,四处都黑漆漆的,但两个人依旧兴奋的不得了,被凉风一吹,似乎这几日沾上的沙尘都被吹干净了似的,那真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远处踢踢踏踏的声音,似乎是什么动物在迁徙。 当发现那一大群鹿时,本已经蛰伏的饥饿感又从胃部传来,那些还在奔跑的鹿在两个人眼中已经变作火上烤着的了。 少男、少女、篝火、烤鹿、漫天的星星,已经算是副完美的画了。 “知了,我有点想他们了。” “他们说不定都变成星星,现在偷偷看咱们俩那,你看那颗一直在闪的,说不定是在偷笑的胡宸,他这人一向没有正经过的,你再看那颗……”说着说着,黄之豪自己却开始掉泪,滴到了火焰上,还未发出声音,就蒸发不见了。 “你想不想去最北边看看,看看‘渌洄’的家乡,看看传说中天边的五彩光,我在那娶你好不好。”黄之豪突然停下来,然后开口说到。 “恩。”那声音很小,小的几乎让人听不见,但黄之豪听见了,听的很清楚,因为那就是他要的答案。 似乎雪原也没那么冷了,少男少女的怀抱总是很温暖的。 八十五章 风川 东海这几天的确很不平静,几乎每天都有大风浪,水雾中,那伽族人时隐时现,风川岛上,有虞氏的一位重臣正在岛上做客,掌门徐涛本与这位重臣是尘世旧识,也就亲自接待了。 修真之人本应该凌驾在世俗之上,可是事情远没有想象的那么简修真之人也多有放不下尘俗之事的,在每代王朝中任职的便有许多,更何况,一个门派想要发展,需要的资源大多是要从俗世采购的,所以两方一般都很客气,甚至大多数的门派都跟王朝有所联系,辅佐王朝,就像如今的乾坤门一样,本来是辅佐大昆的,有虞氏势大便又转而辅佐有虞氏了。 关于东海的事,两方一拍即合,多一个强大的盟友,对谁都有好处。 那个被徐涛唤作阿洋的弟子已经查了几天,自从行幽身死,龙符被慕尘带走后,龙穴就空了,那伽一族全部都藏身大海深处,时不时才现身一次,根本没有任何线索,但无论他们出不出现,大海中的风浪就是不停。 阴沉的天空一直垂到大海深处,就像从没分开过一样。海天都是灰蒙蒙的,徐洋正带着一队人,在这海天之间巡查着哪怕一点点不同寻常的地方,可除了那不停跃起又落下的海浪,似乎再也没什么了。 徐洋从小就被风川派收养,徐涛就像他的父亲一般待他,给他取名让他随他的姓,教他术法,一切关于所谓家的感觉都维系在了他这个师父身上,他天资好却依旧十分努力,似乎有一刻的懈怠就是对不起师父一样,徐涛待他也就越来越好,在风川门中,他也极有人脉,大家也都清楚,以他现在的天分和努力,下一任门主肯定会是他,所以无论是什么事都是以他为首的,他却并没有因此而变得骄纵,他一向把师父的话看作是真理,师父让他懂得示弱、懂得藏拙,他便会努力去做,就算有一天师父要求他去死,他估计只会认为师父有比自己更重要的事而毫不犹豫的献上生命,自他懂事以来还从没违背过师父说的任何一句话。 大海从远处看已经变得像深渊一样黑暗,近一些便蓝上一些,到了眼前时便如同一块无比大的镜子里镶嵌着数不过来的蓝水晶,徐洋的影子就映在上面,随着浪的拍打,一会消散,一会又重新聚了起来。 知道他发现,在这面镜子的背面,也就是镶满了蓝水晶的海的深处,隐隐有不同于海水的蓝光闪现,这里很久没有太阳了,徐洋可以确定这不是阳光在作怪,海中确实有什么在作怪。 这时候下水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于是徐洋跟众人商量后决定自己带人守在着,另派他人回门中去报信。 当四周完全一样的时候,人似乎就失去了有关时间的那部分记忆,有的时候即使很长的时间也变得很短,而有的时候在短的时间也会变得漫长起来。这里唯一变化的不是那些翻滚的海浪,因为他们无论怎么翻滚似乎都是再重复那个跃起摔下的动作,真正的变化是那些蓝光,不知道报信的弟子到底去了多久,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那篮光已经变得越来越强了,闪烁的频率也变快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就要从那些蓝水晶中破壳而出。 当徐涛带着人赶到时,天地已经变色了,该出来的东西也出来了,远处一个闪烁着蓝色光芒的东西打着卷的飞了过来,然后无数的水柱也旋转着迎了上去,就在那些水柱之间,一条蓝色的小龙向天空冲去,那声龙吟虽然稚嫩,但也宣告着他已经拥有了足够的力量。 徐洋就在那些水柱之间奋力挣扎着,拉着同门躲来躲去。 “救人,撤。”徐涛下了命令之后,那些被吓得已经反应不过来的人才行动。 “阿洋,回去吧,沙竭罗龙王回来了。” “师父,沙竭罗龙王不是已经死了嘛?” “是,这个他是新的,咱们不能再掺和了,不知道要等多久,但我肯定,整个修真界将有大事要发生,谁输谁赢还不好说,咱们不能搅进去,咱们还不够格。” 这夜是水族的狂欢,龙吟声响彻了整片海洋,岸边的人们几乎吓得整夜都没有睡着,那伽族知道那个真正的王者回来了,龙符再次选择了他。 宁心岭,无涯阁。 晚饭吃完后,慕尘和其他小伙伴便直接来到了这里,杨贤似乎对于突然这么热闹不太适应,但看到了这么一群孩子,还是高兴的,他知道他的这个小侄儿今天有重要的事情要说,所以他今天并没有像平常那样喝醉。 入夜了,似乎只要夜叉族要到的地方,夜里的天气都不会特别好。 大家都在等着,大家都知道还有个最重要的客人没到,可当大夜叉王走进来的时候,除了早已习惯的慕尘和压根不为所动的杨贤外,其他人显然都有些惊讶或者恐惧。 “你老弟老是做这种事,要是知道今天晚上那么多人,我就不来了,你聚会聚你的,叫我这个孤魂野鬼做什么。” “老头子,跟你说了今天有大事,大概跟在座的各位的命数都有关系,跟这天下也不无关系。” “这么重要,你不会又说你的那个梦吧,听老哥哥我一声劝,梦里的终归是梦里的,他若真发生了我们接着便是,不用搞得这么紧张,别还没出事那,你自己就崩溃了。” “呵,确实是梦,很多事其实我并没说清楚,我也不信会这么巧,可是虽然有些事情变了,但有些事还是要发生了,我觉得躲是躲不过了,不如索性全说出来,在这里的所有人,都是我可以托付性命的,无论是不是在那个梦里。” 接着慕尘把梦中之前没有讲的那些细节,都详详细细的讲了出来,然后又将白子君去无涯阁查书的事和在萤海山洞中陆岸的事全部都说出来了。 听到白子君那段时,杨贤苦笑了下,“不见也好,见了反而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慕尘继续讲了下去,等讲完之后,所有人都不说话了,似乎在消化刚刚听到的这些事。 “你是说,陆岸他真的已经……”杨贤首先打破了沉默。 “没错,他们已经在准备复活蚩尤了,如果掌门他……” “对啊,还有掌门,也许不会出事的,咱们守好倾神印不就是了。” “我倒是希望如此,可是我的梦跟现在已经不同了,我没法判断,我有时候都在想,如果是白叔叔拿走了倒说不定是件好事。” “呵。”杨贤只是苦笑一声,也没说别的。 “你叫我来,是干嘛的?”大夜叉王想了片刻,才开口说道。 “老头子,关于蚩尤的事,我们不好去查,还是要靠你,你要能把那三件煞器毁掉那么一两件,那就再好不过了。” “好吧好吧,我先在就回去派人查蚩尤的事,没有事我就先走了,这么多人,我还是不太适应。” “那就麻烦老头你了,下次请你喝酒。” “行了、行了,就没见你请过我,你要欠酒,那都是成辈子的欠。走了走了,下次再来,你一定记不得欠我什么的。”说完大夜叉王又消失在了原地。 “这老头,丑是怪丑的,但还是挺有意思的。” “这老头的厉害你们还没见过那?” “夜叉族的?” “还是杨伯伯眼力高。” “我倒是越来越相信你那个梦了,他在夜叉族地位恐怕不低吧。” “他就是族长。” “还真是不低,有他在,我倒是对你放心多了,喝酒去了,真要偷倾神印的话,跟我说一声就好。”说着喝了口酒,转身回到他的那个小房间里了。 剩下的都是少年了,围坐在一起,却又是一阵长长的沉默。 “如果有一天真的出事了,我希望你们有多远躲多远,别再考虑什么天下众生,没有实力之前,咱们说的都不算,就连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咱们都无法控制,唯一的办法就是躲远点,这是我的心里话,无论你们怎么看我,说我懦弱也罢自私也罢,这都是我的真心话,有些事我经历过,就算在梦中经历过,也不想再来一遍了。” “我明白你,可有些事你不得不做,我们也不得不做,若是你,恐怕你的选择也不会变,我们这些什么都不知道的就更不会变了。” “我也知道,可是我还是要说出来,我真的不希望你们出哪怕一点点的事。” “心情理解,但事情还是要去做的。” “事情也不急,还有两年那,你们难道不想见见我说的那两件法宝。” “被你那么一说,我确实想马上就见到,光你说的就那么漂亮了。”莫歆看着远处已经开始向往了起来。 “那这段时间你准备怎么办?” “我想想办法除掉陆岸,你们尽快提升实力就好,明晚我带你们去落音湖。” 八十六章 日子 日子还是一天天过着,再没有发生什么,似乎一切都从此失去了线索,陆岸没再现身过,无论怎么找都找不到了,好像这个人从没在人间出现过一样,就那么蒸发掉了似的。 每天都重复着同样的日子,逐渐的,慕尘似乎也忘记了那个遥远的梦,遥远的世界里发生的一切,直到大夜叉王的再次到访。 那说不上是个好天气,但很符合大夜叉王的要求。 正在上礼仪课的慕尘轻易就溜了出去,他看见大夜叉王在窗外向他招手了,虽然只是闪了一下,但慕尘还是发现了,因为他一直在对着窗口发呆,天阴阴的,似乎有种雨的味道,就是那种混合着泥土香的潮湿味,慕尘挺喜欢这种味道的。 “老头,你怎么来了。” “你不想见我,那我走好了。”说着,大夜叉王转身作势要走。慕尘虽然知道,他要真走的话,早就消失了,但还是一只手拉住了他。 “别走啊,我可是等了好久才把你等来了,带你喝酒去?” “我还以为你早就忘了那,这辈子你记性倒是不差。” “走,想喝先陪我偷去,有你在,偷起来方便得多。” “得,就知道从你这弄点东西不容易,算了算了,下次吧,这次有事情跟你说。” “蚩尤的事?” “不是,事情有变故了。” “怎么回事?” “你还记得你们在龙王冢里的事嘛?” “你是说,沙竭罗龙王的身体?” “恩,你醒来有没有问过这件事?” “我忘记了,怎么,出了什么事嘛?” “最近又有人见到那个持鼓的人了。” “不可能,他已经死了,我……” “我确实看到他了,闵万宗似乎跟他们达成了某种关系,你别忘了,这世界上不是没有能让死人活过来的东西,在这乾坤门就有一件。” “那他为了什么,如果不救活夔,他独占了沙竭罗龙王的身体,不是更好嘛,这件事并没有别人知道。” “这件事我也不清楚到底为什么,按理说,人间修真的人对佛界多少都有些抵触的,最近你见到闵万宗没?” “没,最近门中根本没有什么大事,我已经有段日子没见他了。” “那门中其他人可有见过他的。” “这么一说,他好像确实好久没出现了。” “你知道这沙竭罗龙王的精血死前死后有什么区别吗?” “什么?” “如果是死前,大可直接吸食以增长功力,血中的毒只要小心炼化一阵便能解开,可如果龙王死了,魂魄就会困在血中,那时的龙血恐怕是天下至毒的东西了。” “什么意思,我不太明白。” “乾坤门并没有办法将龙王的魂魄放出来,能办到这件事的大概只有阎浮提的人。” “你是说,他们做了交换?” “具体是怎么样的我还不清楚,但是沙竭罗龙王已经回去了,东海有异象,但是好像那有条小龙跟龙符一起被阎浮提的人困住了,沙竭罗龙王按理说应该转世复生才对的,却不知为什么到现在都还没有出现。” “我该怎么办?” “查查,闵万宗到底在不在春秋崖上,青故峰上设置的禁制太多,我容易被发现,我倒是没事,就是你们以后恐怕更难进去了。” “行,我会去查查的,蚩尤的事还得靠你盯着,不过你们人多,我就不和你客气了。” “呵,你的脸皮可越来越厚了,怎么跟个孩子一样无赖。” “我本来就是个孩子,就是脑子里多装了点东西而已。” “行,不说了,我先走了,你跟佛陀之间,恐怕早晚要了解的,你现在还不行,你懂我的意思。” “恩。” 入夜之后,青故峰多少显得有些阴森,特别是刚下过雨,石板路上湿漉漉的。 慕尘悄悄潜进了无极殿,这青故峰上禁制是很多,但那只限于外人,对于修炼太上清天道过了第三重的便压根没有作用了。慕尘虽然并没有修炼完第三重太上清天道,但因为修炼玄天道的关系,就连这些不知道是哪一代祖师设置的阵法都无法分辨出他在太上清天道上的真实修为了。 大殿的门除了商讨重要事宜外从未关过,这倒是给了慕尘一个便利,轻轻松松的便进入了无极殿,掌门的卧房就在殿内,门窗紧闭,连一点亮光都没有。 慕尘将耳朵贴在了门上,连呼吸的动静都没有,不过为了慎重考虑,慕尘还是用大殿中的炉灰将自己脸抹黑,又用衣服将半张脸都遮了起来,这才去推那扇门,推门的时候身体已经准备好了随时掉头逃跑了,门不出意外的发出了响声,不过门内确实一个人都没有。 轻车熟路的掀开床上的被褥,将上面那个八卦机关对准,其实到现在为止,慕尘都不明白,为什么密室设置的开启机关会这么简单。 可能本就从没想过能用机关困住谁吧,凡是能突破所有禁制来到大殿里的,这机关根本就不会放在眼里,大概只能算是一种安慰。 “咔咔”几声想过,床的中央就露出了一个小洞。 慕尘的双手都已做好姿势,真元力一直储在指尖,随时准备施咒逃跑。 沿着小洞往下,不一会便到了那个曾经到过的小密室,空空荡荡的,并没有人在里面。 “难道他真的不在春秋崖上?”慕尘心想。 将所有的东西恢复原状,慕尘趁着夜色快速的逃离了青故峰,这座山峰给他的印象实在不算是好,总感觉像是个会把人一口吞掉的上古巨兽。 回到乾阁,时间已经不算早了,莫名其妙的舒了口气,明明什么都没有做成,什么危险都没有遇到,可心里大概还是害怕的吧。 就那么迷迷糊糊的过了一夜,慕尘也分不清那到底是在做梦还是自己一直在胡思乱想,老是想起杨贤留在青故峰上的血,想起伙伴死在闵万宗手中的样子,想起陆岸化身蚩尤屠戮人间的样子,直到鸟鸣响起,慕尘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睛,望着眼睛上方那些横梁和房顶,有种重新回到人间的感觉,再次长长出了口气,便起身去上早课了。 早课时,慕尘有些昏沉。 “嘿。”黄之豪就坐在慕尘的身后,趁着教授早课的长老走去别的弟子那时,轻声叫了慕尘一声。 “恩?”慕尘微微的回过一点头,应了一声。 “你今天早上看起来不精神啊,没事吧。” “没事,昨天晚上没睡好。” “咱们修真的哪里会一晚上没睡就这样,到底怎么了你?” “没事,昨晚上又做了些不太好的梦。” “你就是想的太多了,少想那些事了,你看那边那个女弟子,对,就是那个头发有些短刚垂到肩上的那个,我怎么老觉得她在看我,咱们门里虽然没有明令禁止一些事,我总觉得这样不太好吧,你懂我的意思?” “你要不要回头看看,我觉得你还是有必要先回头看看。” “啪。”黄之豪刚刚回过头,慕尘就听见了这么一声轻响。 “你就不能正经点,整天想什么那?阿尘这是一直替我们烦恼,你就不能好好学一会。” “歆儿姐,我错了、我错了,这不是看小尘想的太多难受,给他调解下嘛?” “哼。”面对黄之豪的认错和赔笑,莫歆基本无视了,“好好修炼,真遇到事别拖累人家才是正理。” “是、是,我保证好好练还不行嘛。” “信你才怪,这样,每天咱俩都打上一场怎么样?输了的替赢得去排队领饭,怎么样?” “不好吧,多不好意思啊,你一个女孩子替我男孩子领饭,我的饭量可不小。” “不许用幻元力。”莫歆又趴到黄之豪耳边小声附加了一个条件。 “你……” “整天就靠幻术,也不好好努力修炼,不许用就是不许用。” “知了,歆儿姐说得对,幻术要练很长时间才能达到一定境界,说不定要花上百年,以你的性子,别到时候两边都没练好,现在幻术终究只是辅助的。”陈枫也在一旁搭腔。 “好了好了,知道了,真是怕了你们了,明明是在劝阿尘,怎么都说起我来了。” “阿尘有什么事,倒时候自然会告诉我们,他不想说,就他那个闷脾气,你是问不出什么来的,是吧,阿尘?” “一会我想去一趟无涯阁,我真没事,就是一些私事,解开了就好了,你们不用担心我。”慕尘想了一会才说。 “行,我们信你,饭我替你领了,没事别想那么多,咱们几个现在也没有那么弱了,多少还是能有一些自保之力的。”黄之豪轻轻拍了拍慕尘的肩。 昨天那场雨不算小,是大夜叉王离去之后才倾泻出来的,像是天上的池子被捅出了一个窟窿,宁心岭的路湿哒哒的,空气中散发着泥土混着松脂的香味。 “杨伯伯。” “怎么,精神这么差,受伤了?” “没,想你了。”慕尘做了个鬼脸,看到杨贤完完整整一点事都没有,慕尘的心情多少好了一些。 “哈,你个小鬼头,这说的什么话,你都多大了,还不害羞,难道还能天天黏在伯伯身边不成。” “伯伯,我昨天又做了一晚上的梦,或者是胡思乱想了一晚上,我实在是有些害怕,我不知道把你们拖进这么大的事里,当初的决定到底是对还是错,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人要是出了事,我恐怕一辈子都无法心安了。” “傻孩子,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这并不是你的事,人总会死的,无论早晚,总免不了死,我只希望我若是死了,你能够每天到我碑前,陪我喝喝酒聊聊天,若是我的魂魄舍不得走,好歹也不至于太过寂寞,我没有儿子,能有个侄儿给我送终,陪我说说话、喝喝酒,也该知足了。” “好,我答应你,你也答应我,能不死你尽量不要死,把我一个人丢在这,怪没意思的。” “好、好、好,哈哈,你这小鬼头,说话越来越像你爹了,我当初就是喜欢他跟谁都没大没小的那股劲。” 慕尘陪着杨贤喝了几口酒就离开了宁心岭,有些事,必须有个了断才行。 八十七章 鼓声 “咚、咚、咚……”鼓声由小变大,鼓点并不密集,只是每一次敲击都正好在心跳跳动的前一瞬间,鼓声中似乎带有某种情感,任谁都能听出来,但却就是无法用语言描述。似乎每个人听到时感受都不一样,可是在场的只有两个人和一具尸体。 这是在乾坤门的祖师祠堂中的密室里,闵万宗在一旁看着夔一下一下的敲击着腰间那面鼓,鼓面上的血迹早就干了,黏在上面黑乎乎的。 这是个古老的仪式,夔敲击着鼓,喉咙中时不时还发出一声低吼。 夔并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下去,他是复活了,但最重要的一魄却被拘在倾神印中,而倾神印此刻就握在旁边这个男子手里,夔只能确定,在他完成这个远古的招魂仪式前,自己还是活的,招魂仪式完成后,自己的魂魄能否归来就不一定了,这说不定是他一生中,或者在这场无尽的永劫中,最后一次击鼓,最后一次用他那双看起来还算壮硕的胳膊击奏出鼓乐,他突然有些明白乐的想法了,现在再多的权势给他,他也不愿用奏乐的机会去换,他开始了他的回忆,那一下下跃起、击下都带上了他的回忆,他突然想起了那个与他合奏了一曲的男子,甚至想着,若是他还在该多好,自己终于击出自己真正满意的鼓乐了,可旁边连个可以欣赏的都没有,除了一个尸体,就是一个被力量给迷惑了神智的蠢货。 尽管没人能够欣赏,但夔还是一下一下的努力击着鼓,直到仪式结束,鼓声终结,夔闭上眼睛,完全沉浸在了自己营造的世界里,就算现在死去,怕是也值了吧。 夔没想到自己轻易的就被放走了,魂魄归身的一刹那,才是真正重生的感觉,他只想快点赶回阎浮提,他有天赋,可是以前他根本不在乎,乐找他聊天时他也多是敷衍了事,如今再一次活过来,好像血液里那对于音乐的喜爱也同时活了过来,他现在只想找个人好好地聊聊他的鼓乐,当初也不过是敷衍的选了一件没有人要的乐器,紧那罗一族总是要逼人选一件的,可现在他却无比的爱惜他那件已经沾了血的乐器。 有人说,乐器沾染了血,就再也发不出最好的音来了,可鼓不一样,鼓本就是主杀伐的,不沾染一些血腥,反而无法达到巅峰,夔甚至有点庆幸当初的选择了。 他急匆匆的赶回阎浮提,却没注意到身旁一样急匆匆的灰色身影,那身影见到他的时候,明显的一顿,不过夔已经习惯了,他这一身打扮本就奇怪,何况还沾满了早已变黑的血迹,可他已经不在乎了。 祖师祠堂的密室中,放走了夔之后,闵万宗立即贪婪的趴在了龙王的尸身上,那血液因为许久没有流动,已经十分粘稠了,闵万宗像个饿了不知道多久的婴儿一样,使劲的吸吮着,哪怕一滴都不愿意放过。 沙竭罗龙王的尸体迅速的干瘪下去,而闵万宗那原来有些瘦削的身形渐渐鼓胀了起来。 龙王的尸体终于在失去所有力量的支撑下消散掉了,闵万宗就坐在原地开始慢慢炼化体内那股无比强大的力量。 这几天的雨好像格外的多,空气好像永远都带着那股雨的气息,慕尘现在却没什么心情再去欣赏这个他最喜欢的味道了,闵万宗终于还是现身了。 慕尘已经发觉了他身上某种不易被人察觉的变化,他终究还是太执着于力量了,他太想让乾坤门恢复到以前那个鼎盛的时代了。 慕尘一时间不知道该以一种什么心态面对这个梦中的仇人,因为梦太过真实,跟现实没什么两样,可在这里,他什么都还没做,他只不过是想让门中弟子过的更好,虽然手段有些令人不齿,可终究没什么过错。 日子就那么一天一天的过,九黎族一直静悄悄的,没再有任何消息传来,陆岸也自从那次以后再也没有出现过,闵万宗越来越少的出现在弟子的视线里,整个乾坤门的事务都交由其他几位卦主共同抉择,据说是感悟了什么,要寻一处地方闭关一阵子了。 不知不觉间过了一年多,离第二次选拔的日子又近了,这次要去的只有慕尘,楚歌他们不必再受什么考验了。 在成为正式弟子之前倒是不用参与什么比试,不过多了秦铁没了慕尘的队伍,似乎要比以前强的更多了,何况他们全部都跟慕尘进入了落音湖修行玄天道,实力自然不是其他正式弟子能够比拟的,第一基本很稳定的攥在他们手中,只把他们的师父一个个乐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常常向人夸耀自己的眼光,只不过他们每次见到师父的考验也都越来越难,黄之豪终究还是听了莫歆的意见,不在依赖自己的幻元力,不过也并没有放下修炼幻术,那终究还是妖狐一族的立根之本,每当小组遇到一些实力比较强劲的的队伍,通常由黄之豪和陈枫用幻术这个杀手锏,乾坤门中本就有这门术法,只不过没人把那当正经的术法来练,通常都是少男少女们在一起聊天时,增添气氛才用的,尽管不明白为什么这两个人把幻术练得这么认真,但却不得不佩服,甚至一度掀起了一股修炼幻术的风潮,不过终究是没有黄之豪和陈枫那样的成就和作用到最后不得不承认,只是人家在幻术这方面天赋较好而放弃了。 对于慕尘这轮新的测试,大家倒是完全不担心,慕尘实力本就比他们要强,这一年多来更是十分勤奋,一点都没有懈怠。 唯一一个忧心忡忡的就是慕尘了,其他人并不知道夔还活着,也并不清楚阎浮提的人掺和进来意味着什么。 他们不知道,慕尘也并不想说,这些事慕尘终究是当做了自己和佛陀之间的私事,因为自己的缘故,将其他人拖进这么大的局面里,慕尘已经于心不安了,如果再把他们和佛陀扯到一块,慕尘自己都会受不了。 每天修炼的时间越来越长,基本省去了大部分的休息时间,众人一直在安慰慕尘,让他不用那么紧张,以他的实力没问题,可慕尘通常也只是笑笑。 直到快要测试前,闵万宗出关,慕尘才小小的松了口气。 站在刚刚搭建好的台子上,闵万宗说不出的意气风发,大有那种天下唯我独尊的气势,慕尘已经认定了闵万宗跟佛界达成了某种协议,既然闵万宗并不担心选拔的事情再次受到阎浮提的干扰,那应该就不会有事了,在慕尘看来,现在的闵万宗还不至于背叛乾坤门,那对他是一点好处都没有的。 这次的选拔确实要比上次简单了好多,依旧是渊跃峰的东麓,慕尘轻车熟路的闯了过去,桃林中那个美丽的狐妖不见了,慕尘叫了好几声都没人答应,那些吱吱的叫声当然不算做回答之列,对于那些幻象的攻击,慕尘通常是以最直接了断的方法反击回去,在桃林里徘徊了好一会,实在是叫不出那只美丽的胡要来,慕尘便离开了,龙王冢也关闭了,当攀上那跟长长的石柱之后,火山口并没有出现,慕尘一度以为自己是不是走错了路。 直到角阵,这测试才变得有点意思,慕尘上次并没有来过这里,也并没有问过门中的师兄这里有些什么。 “左角为天田,右角为天门,中间名天关。” 过了这天关,就能到达峰顶,整个选拔测试也就结束了。 龙角,乃斗杀之首冲,故多凶。角宿是天上二十八星宿之首,最为善战,所以这天关并不是那么好过的。 两座山峰之间,夹一小道,,两座山峰的峰顶隐隐有勾连的态势,就在两座峰的顶上各有一个龙首人身的人坐在那里,龙首上的两对角似乎也抵在了一起。 由于两座山峰都不算矮,最初的时候,慕尘并没有看见这两只守天门的怪物,小心翼翼的要走过去时,才惊觉到攻击竟是从上方袭来的,伴随着龙啸声,那龙啸本是用来震慑人心的,但经历过行幽和沙竭罗龙王之后,慕尘实在是对这样的龙啸声提不起什么害怕的情绪来。 中规中矩的先用艮卦的术法防守,然后借着就是震卦和离卦的术法从两面去攻击那两只龙首怪物。 怪物并没有之前那么好对付了,身子看似随意的一扭,慕尘的攻击便都落了空。 这才多少让慕尘有些性质,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慕尘开始有这样的自信的,那是骨子里的骄傲,在梦中几乎不曾有过的骄傲,慕尘现在已经越来越相信那就是一个梦了,他不愿承认那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他也不想承认,他不愿去想这些现在还陪伴在自己左右的人有一天可能会像梦中那样因为自己而死去。 连续释放着不同卦象中的术法,防御倒都是很管用,但用来攻击的术法似乎一次也没击中过那两只难看之极的怪物,起码在慕尘眼里他们的样子已经变得越来越难看了。 没办法,慕尘决定以伤来换他们的命,这样耗下去,只会把自己的真元力全部耗干净,因为除了他们攻击的时候动作会稍微的缓慢上一些,其他时候,他们都太过灵巧了,想要在其他时候将他们击中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咬住牙,在那两只怪物发动攻击的时候用身体迎了上去,同时也释放了术法,那是那本小册子上所记载的已经失传了的术法之一,并没有一个人跟他一样这么快的就冲到了这最后一阵,而且就算被发现,他也可以推托是父亲教给他的,毕竟这个术法已经失传了很久了,不亲眼见到,即便是那些知道这个术法的人都没法确定。 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降临,那两只怪物的攻击如同轻抚一般,而自己的攻击总算是奏效了。 “原来只是吓人的。”慕尘自嘲的笑了声,然后就直接放弃了防守,那两只怪物很快就被打散了,虽然峰顶上又出现了新的同样的怪物,但他们已经不去攻击慕尘了。 八十八章 反叛 姒姓氏族终究还是忍不住了,还是反叛了,姒文命要给他父亲报仇,这是无可争议的事实,放勋确实杀死了他的父亲,而他就是从自己父亲肚子中爬出来的,从某种角度讲,似乎他父亲要是不被杀死,也就没有他,不过这一切若要追究似乎现在有些晚了,那还是在洪水泛滥的时代,有虞氏因为他父亲治水不利,将他父亲杀掉了,放勋在那时的地位决定了他在这件事上一定也有责任。不过至于姒文命到底是为了报仇而反叛还是为了反叛而报仇的,就没人知道了,他的命运好像一直跟父亲的纠缠不清,或者说,父亲的死给他带来了一切机会。 姒姓氏族也就是最早的有崇氏,本来是在洛水畔镇守西南的苗民的,得到封地还是因为当时的姒文命继承了父亲的职位,而且治水有功,当时的联盟首领便给了他的部落这块地方。后来天下乱了,他们势力却还不够强,不过每次改朝换代,他们往往是投降最快的也是最没有压力的,他们只要求保住自己那块不算大的地盘便够了,现在他们却和苗民勾连到了一起,将苗民放入了中原。 东海那边的风浪倒是已经平定了,有虞氏才不管是什么原因使得大海上的风波暂停,运粮的大船一趟一趟的南北往返着,东海之上好久都没有这么热闹了。 风川派的人就在海上巡逻警戒着,他们这次唯一的任务只是保护好运粮船的安全,对于从东海海岛上崛起的风川派,这工作实在太过轻松了,不过尽管如此,他们依旧还是认真对待了有虞氏交代的这个任务,有虞氏并没有完全信任他们,那个叫做姚重华的就是被派过来监督他们的,虽说面子上说的是来帮忙,但谁都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放勋几乎没做过什么没有十足把握的事情,就算前段时间被血巫族给蛊惑着去寻找那些宝物时,他也在关键时刻全身而退了,除了至今未归的楚歌,他竟一点损失都没有。反而是修真界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损失不小,昆仑的夺宝终究是结束了,大家低估了新一代迦楼罗王的决心和力量,纯青琉璃心最终的归属还是它原本的主人,迦楼罗一族。 亳京,大殿中不时传来消息,没有胜利,却没有损失。 开战前,附近有关城镇的百姓大都被牵走了,大船在港口放下粮食,然后就往北带走一批百姓,百姓会在瑞丰镇附近上岸,有姚重华进行安抚,这姚重华虽然年纪很轻,但却深得放勋的赏识,据说他的生母在产下他之前梦到了彩虹,不过后来也因为难产而死。因此,他的父亲从他出生起便不怎么喜欢他,后来他又有了后母,父亲对他的态度就更随意了,几乎已经不理他的生死,再后来,后母又给他生了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象,姚重华在家中便更不受待见了,可是他依旧对父亲和后母很是孝顺,对弟弟象也很是友爱,他们也就没有什么理由来驱逐他了,何况虽然也属于颛项的后裔,但早已没落了,家中的用度几乎都靠姚重华一个人来担负,日子也就得过且过,不过无论他们怎么欺压姚重华,姚重华都如同没事人一般,一直像以前那样,孝顺父母,爱护弟弟。 姚重华的孝名传到了来东海跟风川派商谈的大臣姜肱耳中,于是,放勋派人查探了一番后,决定用一用这个有些可怜的孩子,这些从南方迁来的百姓就是对他的考验,如果他能处理好这些因为战乱而远离家乡的百姓,那么就足够说明他的能力了,以后也能堪大用。 东海附近的地方因为离亳京太远,几乎没什么发展,瑞丰镇就是这海岸上最大的一个镇子了,土地有,各种各样的资源也有,可毕竟还是偏僻一些,更何况前段时间东海风浪频繁,加上海溢,附近的海岸也多被淹没,很多的人都被淹死了,更多的人都向内地转移去,所以最缺的便是人了,于是放勋就给姚重华这么一批人。 苗民不会守城,那些空空的城镇对他们如同废物一般,而姒文命却知道城池的重要性,就算是早已空了的城镇,但他一路占领过去,却发现,这些空空的城镇比自己想象的要多太多了,他的部队不知不觉间就减少了一大部分,人数上竟然比那些本就不怎么受束缚的苗民还要少上不少了。 当姒文命多少反应过来一些什么的时候,有虞氏的军队和战旗终于也在他们准备进攻的下一座城镇中出现了,那些苗民就像是山林中好久没有碰到猎物的野兽一般,冲着城镇就杀了过去了,但有虞氏的军队并没有贸然出击,只是依据城墙,击退苗人和姒姓氏族那一波波的进攻,防守的人员也随着一波波的进攻一波波的换人,每个战士都保持在最佳的状态。 大概在第二十几次冲击后,那些苗民才不再进攻,退了下来,姒文命本就没想一上来就强攻,可现在整个部队的主力是那些不听他号令的苗民了,战场上往往就是这样,有一个人冲了上去,剩下的人就会下意识的跟上去,等这第一轮进攻下来,整个部队已经折损了不少了,不过还好,还在能够忍受的范围内。 就当姒文命安排扎营时,在城镇内憋了那么长时间的有虞氏的军队如同猛虎下山般的冲了出来,没办法,姒文命只好安排反击,可刚才攻城的时候锐气已经耗尽,部队渐渐有了溃逃的趋势,终于,苗民胆气丧尽,开始转身逃跑,姒文命根本没办法,幸好自己的队伍本就靠后一些,现在也没办法管苗民这个所谓的盟友了,下令让自己的部队保持一定的阵型后撤。 当退到退到之前那个留有驻军的城镇时,身边带的那支队伍已经折损过半了,苗民也跟他们分开了,这倒说不上是坏事,如果不是苗民,姒文命自己想来,恐怕不会第一仗就输的这么惨。 部署在昆仑的有虞氏的队伍回来时,战争已经持续了半个月了。 虽说这次没有得到什么宝物,但却让放勋发现了队伍中一个人才,名字还没有,只不过是又穷部落的世袭神箭手,大家便都称他司羿,他是去昆仑时唯一一个攀上昆仑的勇士,据说队伍还曾在昆仑山中遭遇过蚩尤和窫窳的结合体,掩护队伍撤退时,一箭将蚩尤身下的窫窳射伤了,也因此保全了队伍,成为队伍中公认的英雄。 给司羿封侯之后便将他派去了南边的战场上,姒文命确实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人,在情形不对的情况下迅速收缩兵力,离开每座城镇前都将所有的建筑焚毁,有这份魄力的人通常都不会是好对付的。 苗民愤怒了,他们是个不肯吃亏的种族,但怒火被巧妙的转移到了有虞氏身上,苗民在姒文命的暗示下也学乖了,并不主动攻击那些有着厚厚城墙的城镇,转而去那些小村镇中劫掠,遇上小批的有虞氏部队就冲上去厮杀,遇上大批的便迅速的散逃,这种打法让放勋也很无奈,而姒文命却不忙着攻击了,他还需要更多的盟友,只有苗民这样的盟友根本不足以成事。 凿齿、九婴、大风、封豨、修蛇,谁都不知道姒文命从哪放出来这么多凶恶的怪兽,似乎有别的什么在暗处的力量在帮助他。 凿齿的出现似乎给了姒文命不小的信心,凿齿作为先锋首先向驻扎在城外的有虞氏军队发起了进攻。 凿齿的名字怕是跟他的样子脱不了干系,他那两根长牙如同凿子一般,若是阎浮提的人看了,说不得要把他当做象神来膜拜。 凿齿一手持着长矛,另一只手拿着一面长盾,在战阵中基本没有敌手。 放勋就是这个时候将司羿派过来的。 当司羿出现在战场上的时候,迅速的就成为了整场战争的焦点,箭无虚发,每一箭必定会带走一条命。 凿齿大概是第一次感觉到了害怕,可他冲的实在是太过靠前了,只好用盾护住自己,慢慢地往回退去,可是他的样子实在太引人注目了,司羿本来还没怎么注意,因为弓箭大部分都是朝很远的地方发射的,凿齿这一后退却将自己暴露了出来,司羿的动作很快也很干净利落,没有一丝犹豫,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将那把得自昆仑山上的长剑抽了出来,虽然不怎么习惯用剑,但并不代表不会,凿齿已经注意到了司羿的靠近,没有办法,只能一边用长盾阻挡,一边用牙齿和长矛攻击。 本来凿齿还有些信心,但没想到那面救了他无数次的盾那么轻易就被司羿划开了,下意识的转身就跑,跑了一段距离却发现司羿并没有追上来,这才想起,对方是个神射手,而自己赖以保命的盾牌早就被对方一剑劈成了两半,可惜想到的时候已经晚了,自己左胸前已经露出了一小节箭头,心脏被带着猛地一跳,眼前一黑,便倒在了战场中,战势一下就被调转了过来,在后羿的带领下,直又把姒文命的军队逼回了城镇中,姒文命更是连在城墙上露头都不敢了。 战事便又陷入了胶着的状态,那城镇的位置很是奇特,说是城镇更像是关隘,城墙依着山建立,两边都是峡谷的地形,想要绕过去也得防着山上的队伍的攻击。而这座城镇的后方便是属于姒文命的大本营,也就是他的封地,因此压根不用担心粮草的问题,于是他便坚守不出,但似乎并不急。 就在双方对峙的第三天,天上的太阳不知为什么多出了九个,无论哪一方都被这突然多出的九个太阳吓了一跳,才开始还好,可天却越来越热,没过多久从亳京传出了消息,北狄凶水中爬出了一只九头蛇妖,已经威胁到了亳京的安全,于是后羿又被调往了北方。 凶水本是北方的一条大河,确实也称得上凶这个字,传说水深千丈,当然没有哪个不要命的真的会去测量测量这条几乎一直波浪汹涌的大河。这凶水之中有一个怪物,名叫九婴,这名字不知是谁起的,但确实很形象,九婴有九个脑袋,发出的声音也如同婴儿啼哭,长得如此凶悍自然也十分厉害,传说中能同时喷出毒水和烈火。 天上同时出现十个太阳,凶水在太阳照射下便沸腾了起来,水中实在太热,九婴嫌水中太热这才爬了上来,不过也同时第一次尝到了人类这种对于他来说十分美味的食物,九个脑袋,吃起人来的速度十分的快,没多久就顺着人们逃亡的方向往亳京去了。 放勋本正在祭台上向上天祷告,甚至赌咒发誓,如果上天要惩罚就惩罚他一人,不要这样对待他的子民,就算降下天火将他烧死都可以。 放勋就把自己绑在祭台上,三天,水米不进,嘴唇干裂还依然不停的祷告,祭台周围的大臣们也跪了一圈,同样的神情萎靡,一个个的默默祷告着,百姓们虽然没被要求,但还是主动的陪着那个他们眼中贤明的君主跪了下来。 直到九婴的消息传到了亳京。 放勋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他一向很敬畏天地的,可这次他却再也无法忍受了。 “苍天,我可曾做错什么吗?你如此逼我,我便斗胆与你斗上一斗。” 虽然摇摇晃晃地,身体显得有些虚弱,但是那股睥睨天下的气势却不曾弱上半分。 司羿很快就被调了回来,修真界的人在每次发生大事时,只会救济百姓,笼络人心而已,根本不值得信赖,放勋早就准备培养真正效忠于王朝的勇士了。 当司羿赶到时,九婴正在吃人,周围已经堆满了各种各样的骨头了,这只怪物并不害怕眼前这个拿着弓箭的小小人类,在他眼里,人就是食物而已。 八十九章 九箭 直到第一箭射到身上,九婴才抬起那九个同时都在吃人的脑袋,打量起司羿起来,似乎对这个能将箭射入自己强横皮肤里的小小人类感到一分好奇。 司羿却对这样的打量视而不见,搭弓、射箭,“嗖”的一声,又是一箭射入了九婴的身体。 九婴从好奇变成愤怒了,它不可能允许自己被自己的食物所击伤。 九个脑袋同时向司羿喷射,那毒水和烈焰在空中交织成无比美丽的死亡之网,似乎水和火之间原本就是这样亲密无间的,并不抵触。 这九婴的脑袋只有一个是红色的,司羿的普通弓箭跟本射不进去,就连外面那层鳞甲都一点事没有,可其他的脑袋就算是射掉了,没一会就回长出新的来,这九婴似乎根本杀不死,而且在其余脑袋被击中时发出的那种类似于婴儿的啼哭声十分惑人心智,往往会害的司羿心神一时失守,导致箭射偏,反而让自己屡屡陷入险境。 九婴距离司羿越来越近,不得已之下,司羿只好放弃用弓箭攻击,将那把得自昆仑的宝剑挥舞了起来,却似乎比他的弓箭管用许多。 不过距离那些毒水和烈焰太近了,司羿感觉到自己好像动作慢慢开始僵硬下来了,不过也没有办法,大不了就是一死罢了,这种洪荒凶兽确实不是一个人就能解决的。 身体越来越僵硬,动作也越来越缓慢,司羿甚至感觉到了自己的意识正在慢慢离开自己的躯体,一切似乎都变得那么沉重,但自己却又仿佛轻飘飘的。 当意识就要离开躯体的那一刹那,他看到了一束闪电,没有雷声跟在后面,那束闪电就击中在了他那即将离体的意识上,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塞进了身体。 可能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被击中的那一刹那,第一个动作就是举起了那放在背后的弓,那把自己最熟悉不过的弓如今却变成了血红色的,司羿想那大概是自己身上的血吧,还没等继续想下去,第二个动作便不由自主的做了出来,他的另一只手去抓背在身后的箭,只剩下九支了,箭一样是红色的。 当司羿的意识完全回到身体中的时候,九只红色的长箭已经同时射了出去。 那是长箭刺入头颅的声音,各种各样的长箭穿颅声司羿都听过,这次却是最奇异的,跟以往都不一样。 九婴那个原本如何也刺不穿的脑袋竟然也被那红色的箭穿了过去,只留下了一个黑色的窟窿,正无神的盯视着某一个点。 当那个巨大的身体轰然倒塌时,司羿才反应过来,但是依旧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一次射出了九支箭,还同时将这个怪兽的脑袋给射穿了,再有的就是,在自己即将死去时,那道闪电到底是什么,似乎被劈中之后,自己的力量和射术更加强大了。 司羿将那九支红色的长箭捡了回来,又用那把剑将九婴的头颅割下,这才返回亳京。 无论是原本那熟悉的弓还是那九支长箭,似乎也都因为那道闪电而变得不一般了,在路上,司羿仔细的检查了一番,那些红色原本确实应该是自己的血液没错,因为味道十分熟悉情切,倒是很好辨认,但是那红色的血液均匀的涂抹在了整张弓和九支箭上就有点让人匪夷所思了,司羿检查了全身上下都没发现哪里有比较大的伤口,大部分都是被火焰灼伤的,还有的皮肤已经完全黑了,大概是被毒水给侵蚀了,所幸并没有继续扩散的迹象,至于伤口倒是有的只不过似乎并没有那么严重,还不至于出那么多的血。 无论如何,命是保住了,何况还帮天下人除了一害,倒是没什么坏处。 放勋得到消息后,早早的就到了亳京城的城门外等候着,等待着那个为他除掉妖兽的勇士。 这几日,放勋已经不在祈求上苍了,祭台也拆了个干干净净,既然求天不管用,那就求己好了,于是几乎全天下的人都开始在放勋的命令下挖地窖,一来储存粮食,以备日后的大旱,二来躲避外界的酷热,到现在为止,这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大部分的河水都被引进了田地之中,各种各样水渠和深井都被建造了起来,放勋已经决定跟天好好的斗上一次了。 由于灾害,姒姓氏族的日子也并不好过了,虽说不断地放出谣言,说这是上苍对有虞氏的处罚,可是收效甚微,都到了这个时候了,说什么都没用了,先把着天灾扛过去才是,更是有百姓直接替放勋辩护,说是因为姒文命的反叛惹怒了上苍,这才招致了如此惩罚,要求有崇氏处死姒文命来祭祀上苍请求原谅。 虽说天上有十个太阳,似乎并没有阻挡住那些妖兽,青丘之泽又出现了一只大鸟,扇动翅膀就能刮起旋风,于是司羿理所当然的又被派去了青丘。 姒文命背后那股势力似乎逐渐开始露出了自己的面目,蚩尤第二次归来,各地的尸兵似乎又聚集了起来,天上的太阳对他们似乎并没有多少影响,反而因为太阳,那股尸臭的味道传的更远了。 放勋第一次感觉有些无力,似乎所有天灾人祸都让自己同时赶上了,难道自己真的不是一个好君主,以至于上天这样惩罚自己。 大军撤回了北方,现在威胁最大的不是姒姓氏族和苗民,他们在这样的天灾之下能够自保就已经很不错了,尸兵和蚩尤才是放勋此刻最头疼的。 蚩尤远在昆仑暂时不会造成威胁,但一旦他重回中原那一刻,势必要造成更多的灾难,而眼下,灾难已经够多了,有虞氏已经承受不住更多的灾难了。 那是棵矮树,树上有只奇怪的鸟,因为除了有两只翅膀,它就再也没有一点鸟的特征了,犬身人面,看到人就“哈哈”的笑个不停,只把人的寒毛都笑的立起来,实在很难让人生出好感,何况那双翅膀不动还好,一旦扇动起来,便是再结实的房子也会被卷到空中去。 丑是司羿对他的第一个印象,第二个印象便是聒噪,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比乌鸦还要难看还能吵的鸟。 司羿知道它那对跟身材明显不协调的难看的大翅膀并不好惹,于是早早跳入了一个挖好的圆坑里,那圆坑也就只有两个人能够站立的空,多出的那一人的空是给司羿用来张弓的。 司羿派人观察了好几日才选择了这个地方,这只难看的鸟活动倒是真规律,没几天都会回到这矮树上一次。 司羿看到他时,便跳进了那个挖好的坑中,还没等要射箭就听到了那让人心烦的笑声。 司羿并没有一上来就使用那九支红色的羽箭,他对这九支箭还是比较谨慎的,生怕弄丢了。 当箭带着风声射向大风时,这个叫大风的怪鸟扇起了翅膀,那些箭矢便跟着风开始在天上转起了圈。 整个天地似乎都没风沙掩埋了,昏沉沉的,天上那十个太阳似乎都失去了光辉,没有办法,司羿只得拿出红色的长箭,希望靠着这特殊的箭能够射杀这只讨人厌的怪兽。 这只红色的长箭也确实没让司羿失望,贯穿了大风的整个身体,从一边翅膀射入,射进脑袋又从另一边翅膀射出,大风的整个身体似乎成了一张弓。 可是事情到这却还远远没有结束,放勋和司羿都还没有把气喘匀,新的野兽便出来了,南方洞庭湖中出现了一条大蛇,而桑林之中出现了一只巨大无比的野猪。 司羿便又转战南方了。 洞庭湖如果不是这个名字,司羿一定以为自己见到海了,这么大这么古老的湖,出现一条大蛇倒也不奇怪,毕竟自从十个太阳挂在天上之后,这天下的一切动物似乎都没有正常过。 修蛇就藏在洞庭湖中,直到饿了需要觅食的时候才从洞庭湖中出来,将人或家畜缠会湖中慢慢地吃,这次司羿倒没法子再用弓箭了,一来水中的东西,箭一旦射过去,往往就会偏离原来的轨道,力量也会大大削弱,再者,红色的长箭只有九支,而且较平常箭支十分沉重,似乎材料已不再是原来的那木头了,如果沉入了这烟波浩渺的洞庭湖中,跟本无从寻找。 司羿只好拔出那柄已经很久都没有用过的剑来了,这剑是当初自己在昆仑山上时,遇到了一只九头兽,在差点受伤后,它的主人才出来赠剑的,他那主人若说不是仙人,恐怕司羿自己都不会相信,能养那么巨大的凶兽做宠物,还住在昆仑山上的,不是仙人是什么? 若是醉天阁的那位老头子听了他的话,恐怕也会感叹世人的单纯,不过就年龄和身份来说,自己也该称得上一声老仙人了吧,醉天阁自自己创立以来从来没有出过这么大的问题,如今却不得不出山解决了,这一闭关,世上的岁月倒是不知不觉的就过了那么多,一出来就遇上了这个跟开明神兽相斗的小伙子,确实也算有缘,便赠送了这把宝剑,虽说称不上神剑,但也算是件不错的法宝了。天下就要乱了,不光俗世要乱,修真界和佛界也要乱了,这把剑在修真界帮不上什么忙,那不如到俗世去展露自己的锋芒。 修蛇窜出来的时候,司羿已经在岸边趴了三四天了,就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生怕惊动了修蛇,就在修蛇跃出水面的一瞬间,司羿抓住机会,抱了上去,那把长剑就刺入了修蛇那有些滑腻的身体,“咳”的一声,司羿只感觉那滑腻的身体紧紧一缩,然后自己便跟着进入了那被太阳晒的有些温热的洞庭湖中了,离水面近些的地方还是温热的,但随着修蛇下沉,水底下竟是终年不变的寒冷。 司羿就一遍抱着修蛇,一遍狠命的用剑劈砍修蛇的身体,憋着的那口气很快就用完了,呛了一大口水,费尽全身最后力气的狠命一劈,修蛇终于变成了两段,司羿醒来时已经飘到岸边了,手中倒是还紧紧握着那把剑,将腹中的水涂了个干净后,找到之前放在岸边的弓箭,司羿便赶赴下一个地方了。 司羿似乎从没这样被人需要过,重用过,他虽然一直是自己部落里的神射手,但也从没这么受人尊崇过,王上亲自迎接,重臣和百姓都跪着给自己道谢,那种感觉前所未有的好。 想着想着,桑林便到了。 一切都变得自然而然了,司羿的自信让他根本就没正眼瞧这只普通野猪四五倍大的野猪,再大也不过是野猪,在部落里吃的最多的也就是这玩意了。 不过野猪却没有轻视司羿,刚一见面便是一个冲锋,倒是把司羿冲的有点蒙,刚爬上树去躲过一击,就听猛地一响,树狠狠的摇晃了几下,便要倒了下去。 司羿这才正视起这只不同寻常的野猪起来,跳到了另一棵树上,转身搭弓射箭,一气呵成。 野猪中了一箭,大声的嘶嚎了一声便继续冲击了过来,似乎除了有些疼痛之外,并没有别的效果,直射光了所有普通的箭矢,这头大野猪还是原来那样精神,只不过身上已经插满了司羿的箭了。 “看来这也不是一般的妖兽,我倒是小瞧他了,还得用红色的箭才行。”司羿说着从背后拔出了一支红色的长箭。 如同一道红色的闪电,野猪最后不甘的悲嚎了一声,便倒地了。 回到亳京以后,就再也没有妖兽出现的消息传来了,只不过四处的尸兵频繁的攻击各个村镇,倒是用不上司羿出马了,自有有虞氏的军队去对付,司羿已经成为了英雄,不用再想一个普通的士兵一般冲杀在最前面了。 亳京,王宫。只有两个人面对这面坐着。 “司羿,你有把握能把太阳射下来吗?”放勋在沉默了很久之后,还是向对面坐着的司羿提出了这个问题。桌上的菜已经吃干净,酒壶中的酒也已经喝干净了,两个人似乎都有些醉了,对于司羿不知是醉话还是真的考虑过射太阳这件事,放勋还是不太放心。 “王上,我跟你讲过,这九支箭和这红弓是天赐给我的,要不当初我就没命了,我想是天选中我去射下那九个原本不该在天上的金乌鸦的。”司羿说话时虽然有些大舌头,可是无论是说的内容还是他的表情都是极认真的。 “好,我便信你,休息三日,三日之后,我为你举行射日大典,若是真能讲那九只该死的金乌鸦射下来,我便封你公爵,无论什么,你要什么我都给你。”看放勋那咬牙切齿的样子,恐怕是真的被这天上同时出现的十个太阳给折腾的不轻。 三日。 一个高约九丈的高台建立在了亳京的中央,所有人都知道,那个几乎无敌的勇士要去射太阳了。 虽然也有人说这是对上天的不恭敬,但是底气并不是很足,因为确实没法要求在上天要要你的命的时候,你还得去恭敬它。 这种被万众瞩目的感觉,让司羿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只有握着他的弓,他的手才会停止颤抖,那已经成为一种习惯了。 第九十章 法宝 随着慕尘第二次测试的结束,楚歌他们也迎来了属于自己的测试,他们将会在测试中拿到属于自己的法宝,虽然缠着慕尘讲了好几次,但真正到了要得到自己法宝的时候依旧是无比兴奋的。 挑选法宝的测试要比选拔测试难上许多。 火风鼎山,这就是宝物所在的地方,通常情况下,并不是人选择了自己的法宝,而是法宝选择了自己的主人,更兼这山长得如同一个巨型的鼎,便有了这个名字。 火风鼎,九二,鼎有实,我仇有疾,不我能即,吉。 测试的前一晚上,大家又聚到了一起,其实这样的聚会原来倒也不少,但自从慕尘将他们领去了落音湖底之后,一个个的都修炼上瘾了,所以聚会的时间就少了很多,这次完全是为了明天的测试做准备的,作为其中入门最晚的慕尘,却反而成为了最有发言权的人,谁让他能梦到那么多东西那。 在记忆中,除了楚歌和莫歆,其他的伙伴似乎都没有得到属于自己的法宝,可这次已经不一样了,慕尘的提前到来,让他们每个人的实力都得到了很大的提升,说不定这次也能选择上一件趁手的。 慕尘再一遍复述梦中楚歌和莫歆曾告诉他的有关于法宝的测试,直听到众人都要烦了,莫歆还是一脸的意犹未尽,楚歌似乎也有再听一遍的意思,但在所有人眼神的威胁下,还是放弃了这个无理的要求,大家这才得以好好地聚上一聚。 到了测试那天,本来应该是把每个小组都打散分开进入火风鼎山的,但是在慕尘四处发动感情攻势,将每个跟他父亲相识的卦主都说晕以后,楚歌小组里的八个人和莫歆都得以从一个入口进山,不过由于这几个人不但天赋好而且修行的也比同时入门的弟子都高处许多,深受各大卦主和长老喜欢,已经隐隐把他们作为下一任接班人来看待了,所以慕尘并没有遇到什么困难,至于闵万宗,那就由各大卦主去劝了。 莫歆和黄之豪、陈枫打前阵,楚歌殿后以防出现什么意外,这恐怕是火风鼎山第一次迎来如此有默契和配合的一群少年,一来本是打散分配的,二来,凡是有资格到这来寻宝的,大多数也都是心高气傲之辈,不屑于合作,像楚歌他们这样的确实少见。 进入火风鼎山的路并不算长,只是有些陡峭,在进入鼎腹之前是没有任何考验的,所有的考验都在那被群峰环绕的所谓鼎腹之中。 虽然陡峭,但是山林还是十分的葱郁,只不过那些隐藏在山林间的绿色长蛇让人十分厌烦,并不是有多么厉害,但数量太多也是让人不舒服的。 楚歌他们一行九个人很快就和进入火风鼎山的其他人分开了,这山说实话确实不高,但范围却是不小。 据说这鼎腹之中曾经出过一把绝世的神兵,后来历代掌门、或者卦主和长老的武器也在他们死后都一起放了进来,等待下一个有缘人成为他们的第二任或者不知第多少任主人,不过但凡法宝也都有自己的脾气和性格,所以经手最多的一件法宝也不过有过七任主人,不过其中有五任都是因为轮回的关系重新碰到,也算是一种姻缘。 爬到了外围山峰的顶端,也就是鼎的双耳的那位置时,第一个考验便来了。从这要进入鼎腹需要顺着山崖上的古藤攀爬下去才行,而这些山峰峭壁上便是狮鹫的老巢,他们天生就是为了保护宝物而生的,要想从他们眼皮底下溜过去并没有那么容易。 那是种和狮子体型一般大的怪物,但是有着鹰的脑袋和双翅,金色的羽毛似乎象征着财富和地位,通常只要有宝藏的山峰上都会有他们的巢穴。 “狮鹫来了,大家小心些。”当天空中那几个黑点逐渐变大时,楚歌便发现了他们。 楚歌提醒下,还没来得及沿着古藤向鼎腹攀爬下去的人迅速结好了阵势,掩护着已经在往下攀爬的莫歆三人。 狮鹫并不因身体的庞大而显得有一点笨拙的样子,反而动作十分的迅捷灵敏。 “我们先顶着,维逸,你去叫黄之豪和陈枫先上来,我们得用幻术拖住他们,负责大家根本没法都下去。”楚歌发现这些家伙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对付,便想用幻术先困住他们,只要能困住他们一段时间,利用这段时间爬到鼎腹中去就可以了。 黄之豪和陈枫迅速的返回了崖顶,楚歌他们已经坚持的很勉强了。黄之豪和陈枫加入了战团之后形势才好转了起来,幸好这个时候狮鹫大多都还在巢穴中睡觉,早起来看守宝藏的并不算太多。 “布最简单的幻阵需要多久,能支持多长时间。” “不到半刻钟的时间就好,但没有意外的话,最多只能支撑两刻钟。” “攀爬下去大概要多久?” “两刻钟恐怕不够,但也不会差很多了。” “行,先布阵。” 两个人也不多说,马上就运起了幻元力,那几头狮鹫明显的开始有些惶惑,脑袋扭来扭去的。 “你们快下去,我殿后。” “楚大哥,你一个人应付不了的,我来陪你。” “别废话了,时间不多,快点。” “可……” “别忘了,我的法宝本就在他们的巢穴里,就算被抓走也没关系,快下去。” “好吧。” 两刻钟说起来并不算长,楚歌就站在原地,看着那些一直摇头晃脑,迷迷糊糊的狮鹫。 当他们开始清醒过来的时候,楚歌也做好了准备。 两只手用的都是离卦的术法,楚歌突然很想看看这些东西被火烤的样子,那一定是件挺有意思的事情。 趁着狮鹫们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两条火龙同时从楚歌的手中放出,狠狠的咬向了狮鹫。 “啊呀”那是鹰的鸣叫,金黄色的羽毛被烧的有些焦黑,他们显然清醒过来了,愤怒的感觉也随之苏醒,那原本代表他们骄傲的金色羽毛已经变成了黑色。 楚歌当然知道深入狮鹫巢穴并不是什么理智的选择,可是‘流玦’就在里面等他,他既然在慕尘的梦里都能得到,何况现在的自己肯定比慕尘梦里的自己要强的多,想来这么长时间也应该够其他人到达鼎腹了,楚歌的攻击便开始自由的多了,不用再为了缠住所有狮鹫而束手束脚的了。 双手不断地释放着咒法,脑子却在想如何才能到达狮鹫的巢穴,狮鹫肯定不可能送他去,不立马撕掉他那也是因为暂时办不到而已。 终于,趁着一个攻击的间隙,楚歌翻身爬到了狮鹫的背上,狮鹫立马急了起来,扇动着翅膀,想要将楚歌甩下来,楚歌一边死命搂着狮鹫的脖子,一边小心的躲避着其他狮鹫的啄击,没有办法,狮鹫只能拖着楚歌返回老巢来寻求同伴的帮助。 莫歆他们知道楚歌应该是去狮鹫巢寻找自己的法宝了,所以在山崖下稍微休息了一下便继续往鼎腹前进,整个鼎腹就如同一个乱葬岗,无数的碑冢看似杂乱的立在这个庞大的山谷中,而且每个碑冢前,都有那么一个黑漆漆的洞口,虽说入口就那么裸露在外面,但并不是那么好进的,这一整片碑冢虽然看似排列的杂乱,但实则却也是个不简单的阵法,不同的入口前都会出现不同的幻象护住入口,大部分都是碑冢中的法宝前任主人的样子,当然有些还不曾有过主人的法宝出现的幻象是些长相奇特的奇兽。击败了这些幻象才能进入冢中,冢中还需要在接受法宝本身的考验,得到法宝的认可后,这法宝才能真正属于你,当然碑冢上基本都有法宝的介绍,不过也仅仅只是说个大概,三两句话的样子,其他的一切就看人和法宝之间的因缘了。 到了这才发现,其实这个队伍也就入山的时候有用,到了这里,不分开也不行了,莫歆清楚地知道,‘渌洄’的碑冢是在一个瀑布底下,于是就继续往鼎腹的深处走去,寻找‘渌洄’的碑冢去了,其余人也都开始看那些碑冢,秦铁倒是很快就往一个洞口走了过去,放眼这片碑冢,秦铁选择的那个确实是比较显眼的。显眼的理由就是这块碑冢特别大,也没有什么雕饰,就是一大块石碑上面刻着一把长长的枪,这样的法宝乾坤门确实不多,但却正好符合秦铁的胃口。 众人各自寻找到了各自想要进入的洞口,莫歆也发现了那处漂亮的瀑布,不管不顾的就往里冲了进去。 只有楚歌,还在天上飞着,他很费解,狮鹫干嘛把巢穴安那么远,不过这倒是让他提前体验了一把御空飞翔的感觉。 慈眉善目的老者,玩世不恭的青年人,幻想之中,各式各样的人饶有趣味的打量着自己的继承者,但是出手的时候却都是不留一点情面,想要继承他们的法宝,首先得先获得他们的认可才行。 九十一章 红衣 那件带有些许褶皱的薄薄的红衣下是那秾纤得衷的雪白胳臂,顺着衣上的褶皱向上看去那微微有些蜷曲泛黄的头发遮盖了大半个面容只露出一小半光滑的脸颊和那稍显调皮的支起的耳朵。 这是一幅画,白子君亲手画的画,画上的人此刻正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似乎已经安详的睡着了。 白子君已经好久没有来这了,每次来时,势必都会想起那段往事,他不愿意让那段过往一直捆绑着,于是他逃,逃到现在却发现,逃开的只是身体,剩下的一切似乎都拉在了这里。 这是个不算大的草庐,人迹罕至的山中的草庐,无论从里到外都是一样的简陋,但就在这座简陋的草庐里却放着一张床,很昂贵的,或者说根本没法用价值衡量的,万年寒玉制成的床,床上躺着那个身着红衣的女子。 女子并不是中原人,从她那双蓝宝石一样的眼睛和远较中原女子白皙的皮肤上可以看出一二,白子君第一次遇到她还是在阎浮提,那时他已经是离卦的卦主了,虽然年龄不算很小了,但也不大,比起很多同门来说,他跟他的杨师弟算是幸运地,以这样一个年龄便担任一卦之主,端的是前途不可估量,虽然那张依然停留在十七八岁的稚气面孔总是让他缺乏自信,但却也不至于总是只有坏的一方面。她是个真真正正的少女,所以喜欢的必定是年少俊彦,当然这个年少跟年龄无关。 按说修真的人不至于会发生这样的感情,才见面似乎就爱的死去活来了,可白子君身上确实发生了,也许离卦便是讲究的如火一般的性子。 他去阎浮提本是为了探查佛界到底到达了什么样的境界,所以势必不能停留太长的时间,可是就是这么一段时间,已经足够让她怀上他的孩子了。 他并没有告诉她,她只是问他什么时候回来带她走,他说不清楚,她也不逼迫他,但他说的很坚定,他一定会回来接走她,他让她等着他,于是她就那么等了下去,直到孩子出生,他都还没有回来。 她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她的家族跟佛陀不无关系,她可算得上一个公主了,公主出了这样的事自然是大事,可远方的他此刻已经卷入了另一场纷争中,根本无从得知阎浮提的这些事情,何况他甚至并不清楚她的身份。 一年的时间里,他不再是当初的那个年少得意的少年郎,而她也变成了一个女孩的妈妈,女孩无论如何都留着王室的血液,所以他们允许她将她养大,等大到并不需要她时,她就该死去了,这是王室的传统,他们不会让王室的血脉通过其他人供给的营养长大。 等到三年后,白子君再度踏上了阎浮提那充满着辛辣香料味的土地上时,她刚好饮下了毒酒,他什么都抢不走,除了她的尸体,他并不知道他还有个女儿,他也就只好只带回那具穿着褶皱了的薄薄红衣的尸体,他答应她,或者说他答应自己,一定要救活她,对着她的尸体,对着她那可能还没走远的灵魂,他就这样不断地重复着。 他费尽辛苦找来了万年寒玉床,用来保存她的尸身,几十年来,他几乎耗尽了心力,用尽了各种各样的办法,但最后都不过是徒劳而已,于是他开始逃避,他统领了蚩尤尸兵,他想让自己忙碌起来,好忘掉这段过往,却没想到,两年之前偶尔得到消息,原来乾坤门的至宝倾神印便有这样的功效,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见过了几乎无数次的那方小小的印还有这样神奇的功能,于是他回去了,这还是他叛出乾坤门后第一次回来,他旧地重游方才醒悟过来,他好像不知不觉间伤害了好多人,而他却一直以为上天只对自己不公,于是他又开始躲避,他用醉海棠泡的酒醉倒了昔年的挚友,然后偷偷的潜进了那个曾无比熟悉的无涯阁。 没想到倾神印真的有这种功效,他喜悦之下本想将那两页撕毁带走,却又碰到了老友之子,最后还是作罢,他从乾坤门出来,便径直去了草庐,她的表情依旧没变,她似乎一点责备他来晚了的意思也没有,她从来都没怨过他哪怕一点点。 他告诉她,他就要来接她了,让她再稍微忍耐两年。 乾坤门一年一度的祭祖大典再次来临,大雪很准时的覆盖了整个乾坤门,那三千年一度的婆罗花也随着那场大雪开放了,宛如梦境中一样。 “你的梦倒是真准,就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会碰到南师兄,师父可是快想死他这个儿子了。”吃早饭时,陈枫对着慕尘说道。 听到南师兄三个字的时候,慕尘的心不知为什么猛地一缩,他不知道到底为什么会对南逐有这么大的敌意,他好像在嫉妒,嫉妒南逐并不像他一样要背负如此沉重的宿命,嫉妒南逐可以陪伴镜,可是到底是什么时候产生这样的想法的,慕尘并不清楚,那些梦太过真实,他总觉得南逐就那么一直待在镜的身边,就像自己醒来的那天晚上一样,他们肩并肩的坐着,好像理应如此,而他终究不过是这个人世间的多余者。 “阿尘、阿尘?你怎么了?” “没什么,头有些不舒服,南师兄那么喜欢风景,应该是会回来的,这微雪婆罗可以算的上是天下奇景了。” “恩,你说得对,要是我,肯定也舍不得错过,何况南师兄他了。” 慕尘勉强的笑了笑。 “阿尘,你没事吧,要不我们给你请个假,你早些休息去吧。” “好吧,抱歉了,大伙,今天我也不知怎么地就是不太舒服,先回去了。” “要不我陪你吧。” “没事的,我一个人就可以。” “好吧,路上慢些,晚些时候我们去看你。” 似乎是被这景色刺激到了,慕尘脑中来来回回的总是镜和南逐的身影,脑袋也像要涨破一样。 昆仑山附近并没有一点慕尘的下落,镜和南逐已经寻找了好几天了,但似乎已经没人在意他的下落,所有在昆仑的人谈的都只是迦楼罗和纯青琉璃心,慕尘就像突然去了另一个世界一样根本无法寻找。 天下马上就乱了,纯青琉璃心还是归属于原来的主人,昆仑的风波已经结束了,大家好像忘记了原来的目的,不过据说猰貐被有虞氏的一个勇士给射伤了,蚩尤也只好又躲了起来,直到天空中的太阳一下变作了十个。 “南大哥,天下现在乱成这样,咱们怎么才能找到阿尘啊。” “或许,算了,我还是不说了,说了你又该生我的气了。” “你说吧,我答应不生你的气就是了。” “或许是阿尘不愿见我们也说不定,他可能怕拖累你,你知道的,他的命运并不一般,他又那样喜欢你,绝不会愿意拖累你的,说不定他是独自去了什么危险的地方,怕你受到伤害才不愿带着你,以至于不肯留下一点痕迹,就是怕你找到他跟上去。” “不会的,他答应过我的,他答应要死的比我晚,他不能丢下我,不能……”说着说着,镜就哭了起来。 南逐想像之前那次那样把她揽进怀中安慰她,却没想到她竟奋力挣扎了起来,没防备下被她挣开了。 寒光一闪,南逐腰间那把匕首也被她顺势抽走了。 “你做什么!”也幸好南逐眼疾手快,匕首只是在她那雪白的脖颈上划了一条浅浅的红线。 “我去等他。” “你发什么疯。” “我要去等他。” “行,既然这样,我不拦你,我还欠你一个故事,你等我讲完好吗?” “什么故事?” “上次我喝醉了,醒来以后你一直问我的那个故事。” “我现在不想知道了,你放开我,让我去等他,只要他还没死,我一定能等到他。” “算我求你,我未尝没有过你这样的想法,听我讲完,讲完之后,我再也不纠缠你了,你想如何便如何,好吗?” “行,你说吧,先放开我的手。” “好。”南逐脸上露出了一丝笑,不过那笑显得有些疲惫,在松开手的同时,却也把那匕首夺了回来,他只是握住了刃口,随着血液的流出,镜一下子松开了那把匕首。 “你……” 南逐只是笑了笑,并没有说话。 “你猜我喝醉的那天,最想做什么?我最想的便是一死了之,可是你也劝过我了,有些事你都懂,我就不讲了,我就讲讲我和她的故事,有的时候,是人太过执着了而已,执着于某种方式某个人,这些我也是后来才懂得,你先听我讲讲这个故事好了。” 遇到她,是在阎浮提的圣河旁边,那里基本没有什么人,她当时就一个人在沙地上画画,我就站在那看她画画,她其实并不怎么会画画,只是不停的画一些简单的表情,有的哭有的笑,还有的大概是在生气。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她才发觉我在看她,但她并没有害怕,也没有生气,她冲我笑了笑,然后继续在河滩上画她的画。 我本来是去看那条圣河日落时的光景的,据说那时候,整条河都会散着金光,可我却看她画了一天的画,她冲我笑了笑就走了,她走之后,我才回过神来时,太阳早就落下去了,只留下天边那还泛红的云彩证明太阳真的曾经来过。 于是,第二天我就又去了,我到的时候,女孩已经在那里画着她那些简单的画了,距离日落的时间还早,我就想要同她聊聊天,虽说似乎有些冒昧了,但我还是与她搭话了。 “你每天都来这画画吗?” 她笑着摇摇脑袋,我刚要继续说话,却发现她开始在沙地上写字。 “你是中原人吧,他们不让我同中原人讲话。” 我被她这个动作给逗乐了,不让讲话,还是可以写字的,于是我也开始在沙地上写字,我问她为什么,她说她的妈妈当初就是因为被中原人骗了,所以才死去的,但她很想知道中原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中原人到底有什么特别,妈妈为什么有时候会一个人笑的那么开心。 我们就这样在沙地上写着字来聊天,时不时互相对望着笑一下,结果这一天的夕阳我也没赶上,但似乎夕阳和圣河已经算不上什么了,这个女孩才是这里最漂亮的风景。 我们这样聊了好几天,直到她说她来不了了,她注定去不了中原,她有她的宿命和家族赋予她的胆子,她说能够结识我这样一个中原人,她已经知足了,她明白为什么她的妈妈会时不时一个人笑的那么开心,即使一切都丢掉了,即使死亡也没法带走她妈妈的快乐。 我那个时候就想带她离开了,我想我是爱上她了,可是她并不跟我走,她说没有必要,她已经得到了我的爱,她知足了,她不想在困住我的人,那样也许她就会失去我的爱。 我不明白,但最终还是没能把她带走,她的身份确实高贵,你该知道佛陀,佛陀便是出自他们的王族之中的,她的身体里同样流淌着那个王室的血液。 我离开那天,她偷偷跑来送我,就在蹇镇,我劝她跟我离开,她却不说话,只是不停的跟我喝着酒,我想那天晚上,我们是发生过什么的,但她在我醒来前便离开了,我去找她,她不再见我,只是隔着墙不停的唱着歌,“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生世多危惧,命危於晨露。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於爱者,无忧亦无怖……”我心灰意冷下就离开了。 那之后,我基本就不再去阎浮提了,直到上次,我再去的时,那里已经变成了废墟,我能认出她的骨头来,我们拥抱过,我很熟悉她,即便她早就变成了一堆枯骨,我不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我只知道,一切都晚了。 从那时起,我才开始好好考虑那首歌的含义。 “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生世多危惧,命危於晨露。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於爱者,无忧亦无怖……” 故事讲完了。南逐和镜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你真的知道,什么是爱嘛?”南逐首先打破了沉默,“我还不是很懂,但多少有些理解了,我希望你在懂之前,还是好好地活着。” 九十二章 乐起 那是宴席上特有的音乐,有些吵闹,但很是喜庆,须弥山上已经很久没有响起这样的音乐了。 除了奏乐的人,一切似乎都是热闹的, 婆罗花开了,又是三千年过去了。 婆罗花开了,所以须弥脉上也有了饮宴。 在佛界里,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发生,婆罗花开了,所以就自然而然的有宴饮,佛陀在讲经了,所以大家自然而然的微笑谛听,一切都会合理的发生,不需要思考,佛陀会告诉你所有的答案,不需要你痛苦的思考,你如果有疑问,佛陀就会有解答,你要做的就是相信佛陀,只要相信,一切都会是美好和幸福的,你不会惶惑不会害怕,你会得到解脱,活的很轻松,须弥山上,是不需要感情这个东西的,没有感情也就没有矛盾,没有期望也就不会失落。 时间自然而然的过去,没有老去,没有死亡,一切都好像处在一种虚无之中。 那样不带感情的音乐,是这里的人所喜欢的,可乐他并不喜欢,他好像与这山上的热闹格格不入。他现在只想回到他的金刚窟,弹奏他喜欢的音乐,在看彩军跳跳舞,还有夔,自从从春秋崖回来后,夔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他终于也爱上了音乐,那段鼓乐确实很是非凡。 大殿里好久没有发生这样的事了,可惜做出这样事情的并不是自己,却也没有多么的可惜,自己还有彩军,还有音乐,当拥有了一些不愿失去的人和事时,通常人都会选择忍受还能忍受的情况,反抗通常会带来一些牺牲的。 摩呼罗迦离开了,一如当年的非天一样,走的很决绝,不,非天原还是有些留恋的。 他离开了,像非天却又不像非天,他只是为了反抗而反抗,他不想在这样下去了,他想真正的拥有自己。 春秋崖,乾坤门里到处都是前来参观婆罗花的人,或者说借婆罗花开的机会好好热闹热闹来的,修真界里似乎一直不怎么热闹,盛事很少,人们的寂寞就那么一直压抑着,这三千年才能遇上一次的祥瑞,当然就变成了一场狂欢,没人在意这婆罗花到底算是仙花还是佛花,只要能让他们狂欢一场就好。 随着祭祖大典的临近,慕尘的心也随之揪了起来。 就在前不久,伙伴们都拿到了属于各自的法宝,配合着法宝,修炼起来都好像有使不完的力量,现在最想做的反而是试试自己到底有多大能耐。 上一个祭祖大典没这么热闹,却反而让慕尘安心很多,他知道要出事也轮不着一个平淡无奇的时间,白子君还没有现身,按理说应该就在这几日了。 今日便是大家伙约好了去看微雪婆罗之境的日子,可慕尘实在无法像之前梦里那样提起兴致,似乎知道的太多也不是什么好事,脑子里乱成了一团,镜和南逐在一起的影像还时不时出来捣乱。 伙伴们的好意终究是无法拒绝的,慕尘只好装出一副没事的样子。 依旧是由陈枫带路,在人群中左挤右挤的,过了一段时间,周围的人才越来越少,地方也越来越偏,这确实是个赏景的好地方,不至于被那些俗人打扰了兴致,但对慕尘来说却是没所谓的,他本就没什么兴致,只不过怕拂了伙伴的好意而已。 “南师兄,你真的在这,太好了。” “这位师弟,我们、我们似乎不认识吧?” “你不认识我们,我们却认识你,还是多亏他那,具体怎么回事,一会再说,师兄你真的不去看看师父嘛?” “呃,我就不去了吧,去了还要惹他生气,你们是怎么找到这的?” “我跟你一样喜欢这天下的美景,当然也能找得到这里。” “恩,确实漂亮,我离开这里出去游历,却没想到找着找着却又找了回来。” 说到这,众人也就不再说话了,大家都沉浸在了这美景,当然除了慕尘,他正在努力地克制自己的杀意,莫名其妙的杀意,那些镜和南逐并肩而坐的画面又跑出来捣乱了。 “阿尘,你怎么了,看你好像不舒服的样子。” “老毛病又要犯了,我去一趟无涯阁,你们暂时不用来找我了,等我恢复了会回来找你们的。” “好吧,你好久都没这样了,真的不要紧吧?” “没事,过会该就能好了,我先走了,你们好好玩。” “好吧,反正你也不是没见过,嘿嘿,好好休息,这几天热闹的事情还多着那。” 宁心岭,无涯阁。 “杨伯伯,今天白叔叔恐怕就要回来了,可能是稍晚一些的时候,你们还是不见?” “还是不见为好,今天我去墓地待上一晚上好了,这无涯阁就交给你小子看了,你告诉他,他如果真有心,就趁我不在的时候,去墓上看看过去的兄弟姐妹,得、得、得,今天一天的心情可就毁在你小子这了,抽空去给我偷两坛子好酒赔罪,我这就去了。” 笛声如约而至,慕尘并没有去打扰,就坐在无涯阁里默默的听着,酒菜早都在下午准备好了,也给杨贤送去了一份,白子君说要来,倒不至于去骗一个侄辈。 笛声响了很久,在梦中,慕尘听的并不是多仔细,这回仔细地去听,倒是听出了一些阎浮提的声音,那旋律在阎浮提时,不,该是在八苦障里,慕尘也记不清到底是在哪听过了,这首古老的歌谣似乎很普及。 “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生世多畏惧。命危如晨露。因爱故生忧,因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笛声有些凄凉,听起来并不是很舒服,慕尘又开始想起了镜,自己和镜的关系到底是算怎样一回事,似乎说不太清楚了,对于现在的慕尘来说,那终究不过是一场比较真实的梦,到现在为止,慕尘还没有遇上这个相恋九世的女孩,没遇到却已经相恋了,事情有些奇妙,就像是喜欢上了一个并不存在的人,如同在梦中,自己恐怕也喜欢梦中的逃儿,虽说她们长得都一模一样。 笛声终究还是停止了,还好,菜还没有凉,酒也刚刚好温热。 “有意思,你这孩子倒还真备好酒菜等着我了,杨师弟去哪了?” “他去墓边过夜了,他让我跟你说,如果你有心,就趁他不在去墓上看看过去的兄弟姐妹,很好找,就在春秋崖西北一处山谷,那里除了墓地周围那一圈,基本都长着和我这么高的草。” “行了,别再提这些事了,我这次是回来偷倾神印的,当年被冤枉成了叛徒,嘿,如今却要做个真叛徒了,你怎么看?” “跟我倒是没什么关系,我倒是宁愿这倾神印能够落在你手上,白叔叔,如果蚩尤复活了,你会怎么样?” “你是说,他们也在打倾神印的主意?” “连倾神印带你,一块。” 慕尘将萤海山洞中听到的事情又给白子君讲了一遍。 “他们倒真是好算计,这么说来,说不定现在就有人在盯着我,你不怕他们把你也当做叛徒?” “我一个侄儿辈的小孩见自己的长辈,该不会有人为难,何况你压根偷不到倾神印,或者,你现在不太想偷了?” “你又做了什么梦不成?” “那倒没有,梦还是原来那个梦,只不过一直没跟您说清楚而已,怎么样,白叔叔,今夜反正是闲的没事,不如听我讲讲我的梦。” “也好,跟你聊天总是比跟别人聊天有意思。” 于是慕尘将在梦中经历的一切都简单的说了下,包括自己非天的身份,在白子君这,他倒是不用隐瞒什么,他们的身份对于正道来说,都不算是好的那一方。 “这么说,你我倒是都跟阎浮提和佛陀有段渊源。” “怎么?白叔叔也去过那里嘛?” “先别说这个,你为什么叫我师弟伯伯,反而叫我叔叔,难不成我还长得那么年轻?” “不过是个称呼,你确实看上去太年轻了,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要不我现在改口叫你白伯伯,总感觉有点别扭。” “罢了罢了,你知道嘛,长得年轻虽说不是件坏事,但也说不上有多好,我当年是被派去阎浮提查探情况来着,我认识了一个女孩,呵,对你一个孩子说她是女孩,唉,我本来要偷倾神印也是为了答应过她,或者说,我答应自己,一定要接她回来的。” 她总是穿一身红色的纱衣,很漂亮,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原来他是一个公主,而且跟佛陀同出于一个王室,我原本也不算差的,我还算年轻,起码长得是很年轻,在我那个年纪当上乾坤门的卦主的,就是从祖师创派以来,恐怕都没有几人,我本来想回来说服师父接她回来,娶她过门的,我们毕竟在阎浮提已经有过肌肤之亲了,虽然年龄不太相符,但你也看我很年轻不是?可惜,从阎浮提回来之后,不知怎么地,他们说我是九黎族人,虽然最终证实,他们说的确实没错,自那以后,我几乎失去了一切,真正失去一切还是在从阎浮提回来的三年后,我再次返回阎浮提,我在九黎族已经有了一定的地位,我也可以不再顾及什么师门什么俗世礼法,说来,这点我倒觉得九黎族还是不错的,我要回去接她,却只接到了一具尸体,她们本来尸体都不愿给我的,她还是穿着那身红衣,只不过红衣已经有些褶皱,身体更是已经冰冷了。 我把她接回了中原,想尽办法想要让她活过来,不过最终还是没什么用,直到两年前,我知道了倾神印的功用,再之后的事,你也差不多都清楚了,我是想偷,可是现在却又想放弃了,无论她是以什么形式存在,我爱着她就够了,我不能对不起乾坤门,哪怕乾坤门这样对我,杨师弟他们已经为我付出太多了,我欠他们的,已经还不清了。 “你说是不是很有意思,似乎一切的事情都能扯上阎浮提和佛陀。”白子君苦笑了一声,闷了一口酒进去。 “我倒是不希望事情这么有意思,总有一种做棋子的感觉,人间布好了局,一步一步的,让人家逼着走,这怎么说,都不是件有意思的事。” “想这么多做什么,陪我醉一场吧,我太久没有醉过了,人不能活的太小心,太小心,怎么活怎么没意思。” “好,不过咱们换个地方,这不算是个喝酒的好地方,你要是被发现了,事情还是太麻烦,你跟我来吧,今天刚让人领去了一处景致很不错的地方,就是因为脑子太乱想的太多也没好好看看。” 虽说已经到了夜晚,但是春秋崖上还是热闹一片,修真的日子毕竟太过寂寞,趁着还能发泄一下,人们大多数都不睡了,所以对于这一大一小两个人,压根也没多少人注意。 雪还在下,夜色下,婆罗花和雪已经不是很好区分了,慕尘拿着那些酒菜,领着白子君去往了白天那处偏僻的地方。 两个人就坐在雪地上,雪很快就被温暖的身体融化了,冰冷的雪水浸入了衣服里,凉飕飕的,不过两个人也不在意,多喝上几口酒,身体从里到外的散着热,两个人也不聊天了,就是不断重复着那几个动作,倒酒,举杯,一口饮尽。 “你说,这人是不是聪明的太过愚蠢了?”喝了一会,白子君突然问起了慕尘。 “有意思,你是说自以为是嘛?” “对,自以为是,自以为是。” “大概是吧。” “不是大概,就是自以为是,一群无聊之辈,没事弄些条条框框的,把自己框到里面还自鸣得意,一个个的,什么都要划下标准来,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什么是善?什么是恶?哪那么容易说清楚?” “白叔叔,你醉了。” “呵,大概是吧。” “人总是要把自己框起来才安心,当初先民们建筑房屋,城镇,把自己跟天地隔开,还不是怕被天地框住,被天地框住倒还不如把自己框住,其实我们就是那些不愿意待在框架里的人,可在哪没有框架?” “呵,你说的对啊,哪里没有框架,谁又逃得过去……我以前总以为死了,也就没人能管了,可谁想这世上竟还有轮回这种事情,无论你怎么折腾,都还得留下来受这份活罪,越是想要自由的人,受的罪也就越多……” “不说这些,白叔叔,喝醉了,一切就都好了,咱们喝。”慕尘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舌头了,说话也有些不清楚了,但白子君很明白他的意思,于是两个人又沉默了下来,重复着说话之前的动作,倒酒,举杯,一口饮尽,只是手有些颤抖,好多酒都喂给了衣服和大地。 这天晚上,雪一直不急不慢的下着,雪没停,举杯的手一样也没停,雪停的时候,两个人已经互相抱着睡在了雪地上。 “她说,她一直想看婆罗花来着……”醉倒的白子君依旧在喃喃自语着。 九十三章 嫉妒 曲子最终还是要结束的,就像宴饮总会散场一样。 摩呼罗迦一走,大殿中就如同他走前一样热闹了,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他们对于少了这么一个信徒并不可惜,他早晚都得回来,因为他早就失去了在外界生活的资格,除非他选择死,进来的人无一例外,早就丢掉了自己了,对于一个不完整的个体来说,这里才是他应该待的地方,离开了这,他只能陷入到无尽的困惑和痛苦之中。 凌云渡,三两只没有底的船在大河中央随着水流摇晃着,而随着船身的摇晃,周围的水波也似害怕一样的打颤。 慕尘的身体就躺在水底,应该说是非天的,他已经在这躺了不知多久了,他躺在一个阴暗的角落,阳光找不到的地方,跟周围的身体们似乎也合不来的样子,也对,光从表情来看就不是一路的,非天的笑,跟他们的笑不太一样,也可能是非天的笑太富有吸引力了,别的身体上一点东西都没有,唯独他的身体,长了一层水苔,不仔细看,只会以为是阴暗角落里的一块人形石头。 人离开了自己到底会怎么样?佛界的人不知道,他们从不记得有自己这回事,外界的人也不知道,他们从来没有离开过自己。知道的人现在恐怕只有两个,可他们自己却不知道自己知道这件事,进入佛界那天起,他们就忘记了这东西,可他们知道,他们一定是在一个地方丢了什么东西。 金刚窟,这里才是乐喜欢的地方,不是因为这个地方本身,而是因为彩军在这,而且也只有在这,他才可以肆无忌惮的弹奏音乐,属于自己的音乐,而不是那一个个从指间蹦出的毫无意义的音符。 他喜欢音乐,音乐中总是有种他似曾相识的东西,虽说最终他都没有想起来是什么,但是这不妨碍他从音乐中获得这种东西,就像彩军,她从舞蹈里找这种东西。 只要没有别的什么事情发生,其实这样过下去似乎也没什么不好,没心没肺没感情的,不过感情大概也是有的,只不过同外界不太相同,这里的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没外界那么复杂,大家各取所需罢了。 亳京,射日台上,太阳要比其他地方的都晃眼,但此刻此地,却使司羿最为满足。他在这种不断证明自己力量的过程中寻得了一种别处没有的快乐,他得到了一切,前期固然比较辛苦,但是自从被那闪电劈中之后,一切都好像轻松了起来,起码在事后的想象和描述中都轻松了许多,他用手遮住眼睛,从指缝里观察他这次的对手,不是藐视,而是这次的对手强大的耀眼,并不是比喻,是真的很耀眼,看了一小会,眼睛就有些酸胀,止不住的流出泪来,白色的光斑无论眼睛睁开还是闭上,那光斑都在那里,不过好在,刚才已经看清楚了对手的位置,现在要做的只是跟想象中同样轻松的动作,拉弓,引箭,然后射出就没问题了,当然前提是老天不是在玩他。 所有人都跪倒在地了,整个亳京看上去似乎不像人的地盘,反而像是那些四肢着地的兽的地盘,放勋就是那兽中之王,因为只有他,虽然跪了但是并没有倒,他也要保持自己的尊严的,就算是跪也只不过是对这个强大对手的最后一丝尊敬,或者说对于这不是被自己干掉的强大对手的一种别样的同情,总之是很微妙的感觉。 唯一一个站着的,就是在射日台上的司羿了,他体验到了王的感觉,手有些颤抖,大概是因为心颤抖的太厉害,还好,握住弓的那一瞬间,手便不再抖了,他的动作很慢,并不是什么仪式,他只是单纯的想把这种万人之上的感觉延存一会而已。 遥远的空中,那十只金色的三足乌鸦依旧在聒噪。 “看他这慢吞吞的样子,他敢射我们嘛?” “情势所迫,那也不一定。” “他只有九支箭,我们有十只,那怎么算?” “咱们本来轮流飞来飞去不也挺好,累了还可以换换歇歇,反正这些傻人从来分辨不出咱们,这下子恐怕要倒霉了。” “快闭嘴吧,先别急着说倒霉,咱们的嘴巴,坏事一向很灵验,不要本来没事,让你这么一说,反而倒了霉。”这只鸟自己说了好几声倒霉之后,反应过来,一扇翅膀捂住了那长长的嘴巴。 天上划过一道火焰。 还好除了射太阳的司羿和想要太阳被射下来的放勋,所有人都闭着眼睛低着脑袋,给自己祈福那。 放勋心中依然有些不快了,司羿的动作比他想象的要慢太多,如果刚才百姓不小心看到了天上的火焰,恐怕就要骚乱起来了。不过真正的原因似乎不在这,真正的原因大概是这全天下的人都跪在了地上,司羿却还站着,这份荣耀和地位应该是他一个人独有的,任何人都不准僭越,可是如果天上那多余的九个太阳不射下来,这一切的荣耀和地位都会形同虚设。 “你不要乱动你的翅膀,刚才差点烧到我。” “别开什么玩笑了,咱们还怕火烧嘛?” “那倒也不一定,我看那小子手中的红箭,就感觉全身发烫,这倒是很久没有的了,我都快忘记烫是什么感觉了。” “对了,我有一个问题一直没搞清楚,咱们怎么会突然想起一块飞出来的,既没什么好处,反而还累,记得平常,咱们不都是互相推让这份差事的嘛?” “这确实是个问题,我也不清楚,只是早上一起床,一睁眼,兴致就来了,来的无缘无故,明明昨儿个还抱怨飞来飞去太过辛苦,早上一起,却又跃跃欲试,就好像吃东西那样自然而然的就飞出来了。” “我以为就我一个这样那,可是眼下的情况,咱们好像该飞快点才是,若是真的被射中了,恐怕不妙。” “可是我们不能飞的太快太慢,规矩里不让。” “什么规矩,我怎么没见过。” “这规矩你是见不到的,你还太小,还得再等上市几年才能明白,每件事都有规矩,所有的事情都必须按规矩办,要不这个世界非要崩溃不可。” “可是若按照规矩,咱们十个,非得让人射死九个不成。” “规矩如此的话,我们也没有办法。” “可是,那样咱们只剩下一个,天天飞来飞去的,岂不是更累,连个陪着的都没有。” “是啊,难道非如此不可,一次不按规矩都不行?” “非如此不可,一次不按规矩都不行!”年老的那只金色三足乌鸦很是笃定的说道,他的羽毛已经有些发暗了,不像是其他的三足金乌那样,或者是正值中年的晃眼的金,或是年纪还小的柔和的金。 “可是命总比规矩要重要的吧,我不管,反正我们总共有十个,有人遵守规矩,剩下的跑了不就行嘛,规矩里没说不让我们一同出现吗?” “规矩里没有,可若不按规矩来,肯定会发生比死可怕的事。”老金乌似乎也有些惶惑了。 “那自然也不会管我们什么时候恢复原状,只要有人守着这里,同原来一样不久好了,我是要走了,你没遇上过肯定不会知道什么比死可怕的事,现在那红色的箭对我来说就是比死可怕的事,红色的箭,看起来就让我不舒服。” 老金乌不知道该怎么劝告这只年纪还小的金乌,也就没法拦住他了。 随着小金乌振翅飞走的声音一块来的,是箭矢破空的声音。 第一支箭,正中了那只要飞走的小金乌的喉咙。 喉咙中发出了含糊不清的呜呜声,翅膀扇动着挣扎了几下,然后就开始坠落了,整个身体都开始燃烧,最后变成了一个火球,所有人都听到了他坠地的声音,但并没有人抬头,除了原本就不曾低下头颅的放勋和司羿。 放勋脸上露出了很久都没出现的笑容,司羿的嘴角也满意的勾起。 剩下的九只金乌,除了那只年老的还坚持着规矩,其他的都已经因为害怕开始四散飞去,虽然眼前发生的事让他有些颤抖,但他认定了,规矩总要有人执行的。 箭矢破空的声音几乎连在了一块,几乎没有间隙。 随后就是八声巨大的撞击声。 天空中又只剩下了一个太阳,那只老金乌终究因为规矩的原因而免于一难。 人们终于把头抬起来,整个亳京城欢呼了起来,整个天下欢呼了起来,消息传得很快,因为太阳坠下来是件很显而易见的事情。 只是放勋的笑容中似乎带有一种恨意,不易察觉,但是一定存在。 这次主角不再是他,司羿才是这次事情的中心,所有的光环都罩到了他头上。 嫦娥的出现将放勋的怒火提前引燃,这是个美丽的女子,美丽的就像太阳,所以能够征服她的便只有司羿了,放勋有种这天下已经不是自己的感觉。 一个计划自己跑进了放勋的脑海中,这世上,不准有谁比自己还受天下人的崇敬,如果有,那他必须尽快死掉,自己去崇敬一个死人,便没什么难受的了。 他是天下的主人,想要搞些致人于死地的药很容易,难就难在怎么才能让人知道这并不是自己干的,至于事后该有什么反应,该做什么表情那便简单多了。 放勋一般笑着安排宴饮,一般思忖着,如何让自己这个大功臣死去还不跟自己扯上关系,想来想去,这件事还是让修真界做比较合适,只有他们能把这件事做到完满。 风川派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名气不大,不至于像乾坤门的人那样,随便拿出一个长老来都那么容易让人认出来。 亳京,王城的大殿似乎从没像今天那样阴森,徐涛的样貌跟他的年龄一点不同,他的相貌太过年轻了,不过风川派并不是没有长得如同老仙人一样的人。在徐涛旁边的就是这么一个长老,入门时间晚,修炼的也不是那么让人满意,不过好歹坚持了下来,总不至于轻易老死。 大殿中一支蜡烛都没有点,比往常暗的多,虽然本不必如此,没有人会窥破这件事情,可是放勋觉得商量这种事如果不在黑暗的环境下总让人难以心安。 很快,徐涛带着那个长老匆匆离去了,夜色下,一晃就过去了,王城中所有人都没有发觉。 司羿最近的应酬越来越多了,几乎每天都能收上一个徒弟,所以每天几乎都喝地醉醺醺的,回到家的时候只能一脸歉意的对着嫦娥傻笑。嫦娥倒也不怪他,伺候他沐浴,照顾他睡觉。 这天天气并不好,但好在司羿并没有喝醉,回家的路上,他遇到了一个仙人,仙人给了他一粒灵药,说是吃了之后就能脱离肉体凡胎,得以进入另一个新的世界。司羿只是收下,却并没有接着吃掉。仙人似乎也并不在乎,似乎很肯定司羿会吃掉这粒灵丹。 九十四章 盗印 酒醒之后,雪已经帮白子君和慕尘盖上了一层薄薄的辈子。 酒刚刚醒来,意识好像跑到了身体外,打量着自己,打量着整个世界,似乎有些迷茫,当意识完全附着到原来的身体中时,脑袋才开始发疼,这回是真不想让那脑袋属于自己了。 白子君看着慕尘捂着脑袋哼哼唧唧的样子就开始笑,指着慕尘不停的笑,直笑到肚子都痛了。就这么一晚上,白子君觉得自己好像轻松了很多,年轻了很多,似乎又回到了过去那段时间。 一个人捂着脑袋哼哼唧唧,一个人捂着肚子哼哼唧唧,都在雪地上打起滚来。 “好了好了,还不是陪你,你总得有个做叔叔的样子才好吧。” “我不笑就是了,你以前没喝醉过?” “没有,要知道这么难受,打死我都不喝这么多了。” “习惯就好了。” “你真的不去偷倾神印了嘛?” “怎么,信不过我?” “那倒不是,只是我希望你还是去偷比较好,总比落到陆岸或者闵万宗手里好……” “落到我手里,跟陆岸不同吗?还有,你不信你们掌门?” “我怎么感觉我的梦都白讲了?” “梦毕竟是梦嘛。” “我倒不这么看,掌门他太过追求力量了,而且很有可能已经跟阎浮提的人有了某种联系。” “呵,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什么有意思?” “你跟一个已经叛出门派的人谈论自己现任掌门有可能背叛师门,这还不够有意思?” “那不一样,你总没办法再背叛一次的,闵万宗不一样,怎么样,你不去偷倾神印,我就去了,反正本来就该是我家的东西。” “你要去偷倾神印?” “干嘛叫这么大声,白叔叔,我可没出卖你,你怎么先要出卖起我来了。”说着慕尘捂住了比自己高一点点的白子君的嘴巴。 “不小心、不小心,你真的要去偷?”白子君将慕尘的手从自己嘴巴上拿开,问到。 “恩,可是我没处放,你拿去最好了,有用的时候我再借过来就好。” “你好像根本就没把这东西放在心上,就是为了给那群无聊的人捣捣乱?” “那倒不是,那样岂不跟他们一样无聊了,我就是想知道,我能把我那个梦改成什么样,总不能让我再做一次同样的梦吧。” “好吧,我陪你,要是你被发现了,我可救不了你,除非你想跟我去管那群尸体。” “好,咱们今天晚上动手,越早越好,离祭祖大典越来越近了,到时候就不好办了。” 金刚窟,有琴声传出,琴声中有无法言说的寂寞孤单,好像除了琴声再也没有能把它表述出来的了。 乐就那样一遍一遍的抚琴,抚到太阳开始下落,抚到月亮开始升起。 彩军一早就被叫入大殿了,然后就离开了须弥山,连个告别都没有,乐总觉得自己心里空落落的,好像该有什么东西痛才对,可是应该痛的东西似乎被一片虚无吞掉了。 为什么要痛?只是因为彩军没有跟自己告别,或是因为彩军到现在都没有回来?不知又被派出去执行什么任务了,因为佛陀好像一直不怎么喜欢看人跳舞,叫她去不可能是看舞的,何况她已经离开佛界了,佛界里没有人跳的比她好,但普通的任务断不至于让她亲自出动,那就是很危险的事情了,彩军会不会出事? 乐的脑袋有些痛,琴声似乎有些乱了,但乱的却不难听,只是让人听起来有些焦虑罢了。 彩军已经在去往春秋崖的路上了,打扮的很普通,只要不张口,绝对跟平常一样。 “倾神印可以让我找回我失去的东西?”摩呼罗迦的语气中满是怀疑,他已经不信佛陀了,什么事情都需要自己判断,可连佛陀都不可信,这世间又有多少人可信那? “没错,怎么样,我们只是借用一下,用完它就永远是你的了。” “我再考虑下。” “好吧,我们今天晚上就要动手了,你快些考虑。” 亳京,一个白胡子老头正跟乙昊说着什么,从乙昊的表情来看似乎并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 东海自从上次海溢之后,风浪不断,东海海岸都快成了一片泽国了,无论是大昆朝还是乾坤门都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件事发生不管,乾坤门似乎知道一些关于东海的事情,但他们并不想说出来,只是让乙昊将东海的事情全权交给他们处理。 东海其实并没什么大事,只不过那伽至宝和小龙王都被佛界的人给困住了,现在管事的就只剩下一个女的,似乎那伽血统还不纯粹,东海无故起风浪的事,大家都知道,但还都在观望,那伽族的实力并不容人小觑,他们已经太久没有在出现在世人的眼里了,何况没有好处的事是没人会做的,就算有好处,也得看看值不值得冒这个险,大部分门派都在四处联系盟友,都想从那伽族身上分些好处,或者说不至于被那伽族给吞了,知道实情的并不多,就连乾坤门也是偶然才知道,还是因为沙竭罗龙王的死,沙竭罗龙王死后,闵万宗就派人去东海探查有什么不同寻常的消息了。 沙竭罗龙符如果到手了,配合龙王的精血,号令天下水族,到那时候,乾坤门一定会重新成为整个修真界的领袖。 乙昊新继位并不是很久,朝中有太多的大臣都与乾坤门有关系,虽然对于乾坤门这样的行为很是生气,但他还不能轻举妄动,尽量的控制自己的表情,但却也暗暗下定决心,他必须削弱这些修真门派的力量了,他们的存在已经威胁到了自己的统治了。 乙昊已经听不进那个白胡子老头讲的话了,随便的应付着,他的脑海里正在构建一个无比欢乐祥和的国家,他统治下的国家,没人再胡思乱想,没人想要修仙访道,所有人都快乐的生活在自己的国度里,就算是每天刚好温饱,甚至寿命不算长,但每个人都还是满足的,人嘛,从来都很好满足的,只要他知道别的地方情况更差,或者并不知道更好是什么样,他就会满足了。这点似乎不是很好办,但也不至于太难,只要从小告诉他们,他们都已经是世间最幸福的人了,他们这样的生活是什么仙界佛界都过不上的就可以了,他们就会认定,其他地方就算是山珍海味都没自己手中那仅有的一点点粮食好吃,无论谁向往那些生活,都会被剩下的所有人孤立鄙视,他们会把那人当做疯子或者笨蛋,好好的人的生活不想过,去向往猪的生活,猪吃的再香,那也是猪食。 乙昊从自己的幻想当中清醒过来的时候,那白胡子老头早就走了,不过也无所谓了,他现在要培养自己的力量,修真界的人永远都依靠不住,宫殿中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点上了蜡烛,夜晚什么时候来的? 今晚的春秋崖上同这几日差不多的热闹,包括青故峰的广场上都是满满的人,大部分人白天就已经喝得醉醺醺的了,但这样千年难得的热闹机会,他们是一点点都不肯放过的,各自吹嘘着自己的过往,修真界中每个人的过往似乎都是传奇的,他们能大晚上在乾坤门主殿前的广场上耍酒疯吹牛就已经能证明这点了,不过他们嘴中的过往也大都相似,场景不是险山雪峰就是沙漠沼泽,总之都是在不可能有人路过更不可能有人生活的地方,遇上一个比自己大上几十倍的妖兽,然后自己或者历经艰险,或者轻而易举,总之,那头妖兽通常都会十分倒霉的死去。 人群之中,有两个醉鬼,一大一小,似乎因为什么事情闹了起来,不过这里闹起来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没有人有功夫管别人怎么耍酒疯,自己的还没耍够那。 两个醉鬼闹着闹着就追打了起来,小的跑在前面,大的跟在后面,不一会,两个人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广场上,还是那样的热闹,并不因为少了两个人而发生什么变化,角落中有一个全身上下都被白色袍子遮住的人,一个人,一杯一杯的喝酒,不过倒也没人烦他,来着的大多数都有自己的朋友或者师兄弟陪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圈子,哪里还顾得上别人。 那个人的手似乎是一条蛇,是因为他的手上确实纹着一条蛇,那是条红黑色的巨蟒,一直延伸到手指,两颗毒牙顺着手指一直到指尖,拿酒杯时,两指一夹就像把毒牙刺入猎物的喉咙一样。 他默默看着那一大一小两个醉鬼跌跌撞撞的跑远,然后也跟了上去。 乾坤门的祖师祠堂外,彩军一直在那等着,她在一棵高大的树上找到了一个适合倚坐的地方。她知道今晚可能会遇到很多故人,佛陀的措辞一向客气,他从来不会逼着你做什么,所以今天晚上,彩军是可以选择不来的,但是她还是来了,连她都不知道自己这是为什么,这个晚上并不是那么好过,非天已经几千年没见了,摩呼罗迦是昨日才刚刚见过的,但他们都不该在外面的,起码不能长久的待在外面。 她有些不明白,佛界没有什么不好,一切都安详,要什么有什么,为什么这两个人会跑出去,他们是去寻找跟自己一样一直想要找到的那样早就弄丢的东西吗?佛陀不是说,那东西就在须弥之中嘛,他们为什么不信,一般,遇到不明白的问题时,她会去问佛陀或者跳上一支舞,可现在,佛陀不在,这也不是个适合跳舞的地方,更不是个适合跳舞的时间,最重要的是没有乐给她奏乐,她总是不能跳出让自己满意的舞,所以彩军唯有胡思乱想,佛陀说得对,他们是属于佛界的,一旦出来总要胡思乱想,总要难受的。 胡思乱想一直持续到了慕尘的到来,慕尘和白子君并没有发现一直在暗处躲着的彩军,但彩军却发现了他们,和他们身后远远跟着的摩呼罗迦,她的位置毕竟高一些,不过摩呼罗迦似乎并不像是偷偷跟着,而是光明正大的跟着。 “白叔叔,我有个不好的预感,你今晚还是在外面接应我吧,本来你已经不想来了的,我不能害了你。” “臭小子,不会到了这就害怕了吧,这可不像是你爹的作风,想当初,你爹入门的最后一战便是跟我打的,那时候他已经连胜了好几位在当时都算不错的弟子,身上已经受了不少伤,不是我自大,那时候他绝对没有胜算,可是我去求情,他却先出了手,虽然只是佯攻,却也吓了我一跳,那时候,他也就比你大一两岁吧,当时我实在想不出,明知会输为什么他还会打……” “白叔叔,不是我怕,如果只有我一个人,我绝不会怕,可你……” “怎么,你觉得我会怕嘛?”白子君的眉毛皱了起来。“我虽然可能比不上你爹爹,但也不是什么胆小鼠辈。” “白叔叔,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知道,跟我真正亲近的人不多,所以我一个也不愿意失去的。” “傻小子,若是我这个时候不帮你,还是那个值得你亲近的白叔叔嘛?别胡说了,今夜如何还不一定,别先丧了气,你爹没教过你,这是临敌大忌嘛。” 听着这一大一小两个人这样的对话,无论是躲在树上的彩军还是远远跟在他们身后的摩呼罗迦都是一阵空落落的感觉,那个他们曾经失落的东西好像就在眼前,他们却根本无法得到。 “这、这是人间所谓的心嘛,为什么非天会有心,我的心那?” 祖师祠堂的密室里还是那样,倾神印静静地悬在那里,地上那古朴的雕刻不仔细看只会以为是普通的阵法。 “说实话,我当初在乾坤门待的时间绝不算少,但是以你这个年纪,便敢闯禁地盗至宝,我是有点无法想象,这世间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了吗?” “白叔叔,你这样说不久没什么意思了,我闯禁地盗至宝,为的又不是自己,这天下这么多条条框框,当初为什么制定的,不就是为了大家好吗,总不至于舍本逐末,为了这些规矩,搭上天下这么多人,那不是很蠢嘛?” “好吧好吧,看来我还是老了,人老了就容易怕事。” 九十五章 杀戮 凌云渡,楚歌脸上的笑容渐渐起了变化,原本那沉重的身体现在却被水流轻轻地托起,没有人发现河中的异象,这里平常不会有人来,应该说,这地方是不允许任何人来的,要真正进入佛界的人必须从这过去,但这里没有回头路那么一说,一个人只能过一次。 楚歌的身体被河水托着,慢慢地朝着一个角落飘去,那里不像其他的地方,那里没有阳光,石头上都长满了水苔,近了之后才会发现,那压根就不是什么石头,而是一具变作了石头的身体,如果刮掉体表的水苔,与这水里的人和一具尸体都没有区别,唯一的区别就是,这具身体正在慢慢变硬,已经有一部分如同石头一样了,那是慕尘的身体,笑的跟周围的那些身体不太一样,楚歌脸上现在便是这样的笑容。 楚歌一直呆在昆仑,看着眼前的纷争发生又结束,他开始想,这些人为什么要这样,他自己又有没有值得为之一战一死的东西那,记忆他是有的,他曾经为他的家国,为他的伙伴做过这样的事,可他记不起原因了,他突然想逃离须弥山,事实上,早已经过了他应该回去的日子,这就是说,他丢掉了某样东西之后,在外流浪了好几天了,他知道,他是在须弥丢掉的那样东西,可他不敢回去,他怕回去之后,他连找都不再想找了。 乾坤门,祖师祠堂密室。 “现在怎么办,这仙困八卦阵我也就在书里见过,怎么破阵我是真不清楚。” “我进去拿,白叔叔你在阵外等着,等我拿到就抛给你,你快些离开这里。” “这怎么行,让你一个小辈去冒险,那我这张老脸还往哪放。” “这不是脸面问题,白叔叔,这倾神印留在我手里,或者留在乾坤门都不行,外面的人,我只信得过你。” “不行,我进去,你把印交给杨师弟保管。” “没用的,梦里的事,我不想再发生一次了,白叔叔,你拿了印也要小心些,有这种宝物在身上,总会招来麻烦的,这点你肯定比我清楚,我把印交给你就已经给你招了一身麻烦了,不能再让你冒这个险。”说着慕尘推了白子君一把,借着推力,自己先进入了阵中。 脚下踏的是艮位,虚空中那巨大的石块从四周同时挤了过来。 “破!”四道闪电同时向慕尘的四周劈去。 石壁只是晃了晃,似乎比梦中的阵法更加厉害了。 慕尘不断地释放着咒法,艰难的向阵中心那悬浮着的倾神印移动着。 白子君已经没有办法了,这阵法人越多触发的就越多,他如果再进去,说不定真的要两个人全部都搭在阵里,所以他也只有在阵外急的走来走去,不时去甬道里看看外面的情况。 彩军和摩呼罗迦打得都是同样的主义,等别人拿到手,自己再抢,乾坤门的祖师祠堂,他们多少都有点了解,就算是并不十分清楚这乾坤门的阵法,对于这乾坤门的开山祖师他们还是比较清楚的,那断不是个好打发的人物,对上他,无论怎么小心也不为过的。 非天阵,那块石头又开始发出柔和的光来,似乎在呼唤同伴,雨越来越大了,紫色的闪电从不停歇,像是情人之间的争吵。 在紫色的闪电之间,那袭紫衣不像从前那么显眼了,却更加自然了,仿佛那才是她应该在的地方。 慕尘的记忆老是在不该出来捣乱的时候出来捣乱,他又想起了过去,想起了伙伴,想起了镜,然后想起了南逐,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执着于这件事,现在他甚至还未遇到镜,南逐同样也不认识镜,他到底在执着什么,他为什么一定就要喜欢镜那?难道是九世的记忆在作怪,他已经习惯了? 胡思乱想对于破阵没有一点帮助,反而会增添危险,慕尘的身上很快就多了一道伤口。 他踏错了一步,从艮阵离开,踏进了离阵,没什么变化,还是肥遗,若说变化,那就是这次的肥遗更加强了。 慕尘惊觉,然后从原来的胡思乱想中跳进了另一个胡思乱想中,慕尘突然有点想念行幽和泠浅他们,因为他开始想念龙符了,现在自己手中连个能切水果的东西都没有,确实做什么都很麻烦。 石壁把他逼向肥遗,肥遗逼他退到石壁之中。 慕尘有些累了,他不愿再胡思乱想了,那样真的很伤神,他突然想像原来那样,突然失去了自己的意识,醒来之后,一切都已经解决,他这么想时,却再没什么东西来跟他争夺他的身体,赶走他的意识了。 一切还是要靠自己,或者说靠自己意识控制的自己。 好像又有一段记忆回来了,慕尘就知道,他的记忆从来没有完整过,起码在碰上龙王之前,有关龙王和龙女那段记忆就不在。 那时的他,好像还在佛界,佛界是不需要什么意识不意识的,可是他很不巧的拥有了,所以他是怪胎,佛陀不太喜欢他,终于找了个理由把他赶了出去,他到现在都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也不认为自己当时想过要逃走,那里毕竟还有镜,或者说跟镜长得一模一样的那个自己喜欢的姑娘,佛界的人没有心,不懂得什么是喜欢,他不一样,他是个怪胎。 慕尘记忆的恢复往往都会伴随着意识的丧失,就那么一黑,一切都会解决。 这次也不例外,慕尘长长的出了口气,冲着白子君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白叔叔,我要疯了,你离我远些。” 白子君一愣,发现慕尘双眼已经开始发红,身上黑色渐渐散出了黑色的雾气,才知道,原来这个孩子的梦并不完全是梦。 慕尘身上的伤口还在增加,肥遗才不管他怎么变化,慕尘的血液并不像原来那样喷洒出来了,红色的血液和黑色的雾气混合到了一起。 “嗷哼!”肥遗似乎感受到了某种危险,从这个本处于劣势的小人身上发出的威胁。 没有办法,他们只有更加狠命的攻击,这就是他们的本能反应,用攻击来抵消自己身上的恐惧,或者他们死,或者敌人死。 火焰已经不是正常的红色了,蓝色的火焰从肥遗的嘴里喷出,火焰将慕尘整个的包裹起来。 可是没过一会,一个黑色的人从蓝色的火中走出,他似乎忘记了原先的目的,脑海中只剩下了杀戮。 “杀戮?那便是我最初获得的意识吗?强者剥夺弱者生存的权利,以便更好地生存下去?” 慕尘的意识恢复了过来,却并没法控制自己的身体,身体里还有另一个自己,那个自己似乎是从很深很深的地方爬出来的,那个地方一定很黑,一定没有一丝的光亮,因为现在的自己就很黑,完全被黑色的血雾包裹着,或许是他已经适应了黑暗,所以受不了一点光亮。 慕尘就默默的看着自己,随时准备把自己的身体再夺回来。 那个自己就在阵中肆意破坏着,慕尘希望他不至于把自己的身体伤的太重,终于,仙困八卦阵还是被破掉了,慕尘就趁另一个自己在没有可攻击的对象时那以下的恍惚,重新夺回了自己的身体。 自己的身体似乎变得重了很多,不是自己的意识能负担的动了,或者是因为自己第一次在醒的情况下重新接手了自己的身体,有些不适应。 身体上的伤还是有些严重了,那个自己眼里从来只有杀戮,一点都不会在意这具他们共有的身体如何。 艰难的拿起倾神印,交到了白子君的手里,慕尘自己有用衣服包裹着自己的衣服,将衣服团成一团,冲白子君笑了笑。 “你还行吗?” “没问题的白叔叔,等会我先出去,你在看看情况,总之过会你带着倾神印快些离开。” “可是看上去你伤的很重。” “这已经算是好的了,白叔叔,如果以后有缘再见,希望能再跟你醉上一次。” “好吧,如果你以后有空,去东南方,找一个叫做嗟丘的地方,我从来不占小辈便宜,但是若是你没命去喝,我就没法子了。” “好,说定了,我一定会把酒给蹭回来。”慕尘说完就往外走去。 祖师祠堂离着无极殿的广场还是有段距离的,并没有人知道,倾神印从今夜之后就要易主了。 除了一直守候在祖师祠堂外的摩呼罗迦和彩军。 慕尘破阵的这一段时间,他们两个一直在研究这青故峰上的阵法,因为宴饮的原因,阵法都已经被关闭了,没人相信有人敢在天下修真道的眼皮底下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况且祖师祠堂里还有仙困八卦阵,再说除了极少数人,没人知道倾神印就在里面,闵万宗因此很放心这件事,所以倒是给这几个胆子够大的人一个方便。 陆岸他们本就没想今晚动手,他们必须找人破坏掉里面的阵法,总之是要转移倾神印的位置,让闵万宗相信那里不再安全,至于印能不能拿到,他们却没报什么希望,他们只是找人探探路,他们压根不相信,天下修真道都在的时候能从那个阵法中逃出后,在逃离这么多人的追杀,陆岸此刻正缠着闵万宗喝酒,不断地诉苦,闵万宗倒也不好摆什么架子拒绝,这个位置本来就是从人家手里拿来的,虽然陆岸是九黎一族的,但终归没做什么对不起乾坤们的事,反而是乾坤门有些对不起他。 九十六章 乐终 慕尘抱着团成一团的衣服刚刚从祠堂中走出来,摩呼罗迦就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好久不见,我也从那跑出来了。” “呵,好久不见。”慕尘已经认出了,这就是梦中的那个叫摩呼罗迦的蛇人,似乎在更早的时候就认识了,大概是佛界里的那段记忆,那段记忆不知因为什么原因似乎总是完全不了。 “你也是来找那个东西的,丢掉的那个?” “我想我早就找到了。” “那不如把他给我,我也需要。” “什么东西,是丢掉的那个?”彩军听到慕尘说他已经找到了自己丢掉的东西,便再也忍不住躲在那了,于是她从树上跳了下来,出现在了两个人的身前。 “彩军,你也跑出来了吗?乐怎么办那?” “你真的找到了嘛?”彩军没有理睬摩呼罗迦,继续追问慕尘。 慕尘没有答话,眼前这个女子很熟悉,她是个特别的人,嘴中发出的气味怎么也不像是应该从她嘴里发出的。 那感觉就像是长得奇丑无比的大夜叉王拥有那样慈祥的声音一样,这世间似乎是这样的,越是完美的东西越是容易让人遗忘,因为一切都是一样的完美,让人无从入手,不知从哪记起好,所以他们终究只是个完美的印象,模模糊糊,如同梦一般,反而是那些丑的,或者说有着某种特点的人让人更加印象深刻。 完美的东西,都是没什么特点的,可以羡慕,但真要让一个人去过那样的日子,恐怕也没几个愿意拿自己那不完美的人生去换,完美了,岂不就没什么意思了,换来这样的日子,难不成天天发呆不成,佛界的日子,好像就是天天发呆的,所以世人都觉得很完美,大家拼命干活,希望自己可以积攒足够的金钱和名声以便以后可以天天发呆,但终归也只是羡慕,从来不敢真正积累到可以天天发呆的地步,每当东西太多,总要毁掉一些,可以让他们有机会维持当前的生活。 慕尘的思绪又回到了在佛界的那个时候,他曾经跟摩呼罗迦聊过他们的意义,那时候摩呼罗迦并不懂他说的什么,他跟乐一起看过彩军的舞蹈,他跟彩军说过,那舞蹈里有彩军丢掉的东西,虽然剩下的不多,就像乐丢掉的东西在他的琴声里还有一点。他们虽然不明白,但此后确实弹的跳的越来越多了。 摩呼罗迦和彩军看他发呆,也不知该怎么办了,试探性地去拿他手里的那包衣服,慕尘虽然还在发呆,但是还是本能的发起了反击。 虽然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但是彩军和摩呼罗迦肯定不会坐以待毙,就算是旧识又怎么样那? 彩军攻击的方式很是好看,如果她现在穿的是原先那身舞服,估计就算是死在她的手里,任何一个人也都会甘心。 无论是曲臂、弯腰还是甩发、转圈,没有一个动作不是美的,自然流畅,如同日升月落,似乎能从中听见鸟鸣蛙响,空气中似乎都有树木的清香了。 这一舞是源自树木的生长的,慢慢地伸展自己的枝桠,旋转着向上,最后直刺苍穹。 阳光的拥抱,月光的轻抚,鸟儿的歌唱,蛙虫的和鸣,都在这一舞里面。 虽然穿着十分普通,但无法挡住那曼妙的身姿,那柔软的好像没有骨头的腰肢,将身体任意的弯转成不同的姿势。一时如春风抚柳,一时又如翠竹拔节,变化无穷。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里没有音乐,没有乐为她抚琴,否则她一定可以跳的更好。 摩呼罗迦的攻击看起来就没那么漂亮了,跟一条大蛇没什么区别,这么一对比,倒是有种奇异的美感。 不过无论多么美,在慕尘那都没什么用了,他还在回忆过去,压根不知道正在发生什么事情,打斗声终于引起了广场上人们的注意。 “是佛界的人,祖师祠堂出事了,别让他们跑了。” 白子君带着倾神印悄悄地混入了赶来的人群中。 慕尘被这嘈杂的声音从记忆中拉了回来,将手中那包裹状的衣服趁人不注意震了个粉碎,借着摩呼罗迦的一击飞向了人群中。 慕尘迅速被人给救了起来,白子君看着慕尘被带走,笑了笑也默默离开了。 彩军和摩呼罗迦却陷入了修真界的包围之中。 金刚窟。 这把不曾断过弦的琴终究还是在今天断掉了。 琴弦的断口挑破了乐的手指。 “琴也累了嘛?”连续弹了一天,那曾经失去的东西却永远若即若离的,根本无法捕捉。 琴在续好弦之前已经不能弹了,虽然在佛界里面,乐还是宁愿胡思乱想也不想去找佛陀,他总觉得自己离那个失去的东西已经很近了,如果这时候去找佛陀,无疑会前功尽弃。 可有时候,有些东西找回来时已经不再有用了,我们往往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做出一些选择一些事情,我们并没将它们当回事,然后明白过来的时候,却是再怎么后悔也没有用了。 弦断的时候,像是有感应一般,或者说是彩军的舞步先停下来的。 足尖在流血,腥甜的血液。 慕尘已经站了起来,看着彩军在众人的围攻下渐渐放慢了动作,直到最后停下来。慕尘突然觉得很对不起彩军和摩呼罗迦,他压根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只是意识恢复之时,根据情势脱身而已,却没想到,会把他两个困在这里。 慕尘想要冲出去救他们俩个出来,但那样自己干嘛还费劲从他们中间脱身干什么,他只有看着彩军和摩呼罗迦的伤越来越重,他们不是不想跑的,是根本没法跑,这里的人太多了,虽然大多数都喝了些酒,可那酒却是给这些人增添了胆气。 慕尘看着那些脸红彤彤的人们不断地围打着彩军和摩呼罗迦,突然就想到了一个主意,只要让这些人先乱起来,彩军和摩呼罗迦应该就能趁机逃跑了吧,而且必须趁着没有认识自己的人在场时尽快脱离这里。 想到了,慕尘便要做,悄悄运起了真元力,力量通过大地传导了出去,人群中忽然一阵骚乱。 “是谁?” “有内奸!” “大家小心,有人混进来了。” 真元力一股股的传入人群之中,虽然没什么伤害,但是确实造成了很大的混乱。 “在这!是你!” “不,在这!” 第一时间赶来的大部分都是那些喜欢热闹的散仙,所以彼此并不相识,场面很快就乱了起来,大家马上就陷入了混战, “快走!” 已经没人再管受了重伤的慕尘,于是他靠近明显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彩军和摩呼罗迦说了句快走。 “非天,你?” “刚才不算是我,是另一个我,说不清楚,总之快走,走不远就先去落音湖底,跟里面的人说清楚就好。” “好吧,其实我走不走都一样了,不过我还是想问你一些事情。”彩军说着,悄悄离开了这里。 这些散仙谁都不服谁,打起来便没完没了,慕尘决定先去无极阁,这烂摊子还是交给闵万宗比较合适。 走了没有多远,发现自己的伤势远没有想象的那么轻,几乎快走不动路了,只好也先躲进落音湖中。 “将军,你……” “不碍事,那两位朋友来了吗?” “他们在里面调息,但是女的那位似乎撑不了多长时间了。” “把我弄进去吧,我要跟他们聊聊,我走不动了。” “好的,将军。” “呵,你看起来伤的也不轻啊,还以为你变那么厉害了,当时不清楚情况,所以没留手,你看样子也不准备怪我们。” “你们是来找倾神印的?” “说是也算是吧,有人说,我们丢掉的那个东西用他可以恢复,你不是已经找到了吗?” “我倒不是,只是佛陀派我来夺印的,但是我对那个丢掉的东西确实也感兴趣。” “我说的找到,倒是跟倾神印没什么关系,我大概在佛界里面的时候就找到了,或者说是他找到我的。” “我想,我也要找到了,不过可能有些晚了,摩呼罗迦,你能帮我个忙吗?” “呵,合着现在就我没有了。说吧,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我尽量帮你。” “送我回须弥。” “怎么,你还想着帮佛陀?” “我只是想再见一下乐而已,不过如果我路上撑不住,请你帮我给他带个话,告诉他,这辈子我欠他的,下辈子会还给他的。” “好吧,不过,你们到底是怎么找到丢掉的那东西的。” “这倒是不好说,到时候,它自然就回来找你。” “好吧好吧,那我等着就是了。怎么,现在你还走得动吗?我刚才受的伤倒是不怎么重。” “应该还能支撑一段时间。” “非天,这次多谢你了,呵,你知道的,这样的话我一向不太会说,但是我还是希望能有机会再见到你,到时候希望你别一上来就打。” “会再见的。” 太阳升起的时候,慕尘才回到了自己的那件小屋,这几天因为祭祖大典快要来临,所以弟子们也放了假,倒是可以安心的休养。 又休息了一阵,慕尘觉得还是呆在杨贤那里比较好,于是拖着重伤的身体,又去了无极阁。身体比昨夜已经强很多了,除了速度慢一些,倒是看不出来他受了重伤。 慕尘并没有跟楚歌他们说,只是找了个借口说是这几天旧疾屡犯,需要自己静心休养上一段时间。慕尘很清楚,这件事绝对不能再牵扯上楚歌他们。 “杨伯伯,我那里太乱了,你这还有没有空房间。” “臭小子,你又捣什么乱去了,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 “杨伯伯,进去再说,我这回真的给乾坤门捣了个大乱。” “你去动那个印了不成?” “杨伯伯果然就是杨伯伯,臭小子我来这避难,您不会不收留我吧?” “你还真去了啊,印那?” “我说了你可别生气……” “怎么?扔掉了不成?” “那倒没有,我给白叔叔了,留在乾坤门无论如何都有危险,白叔叔正好有用,就给他了。” “你……算了算了,你爱如何就如何吧,我这一把年纪也管不了你,快给我滚进屋子里疗伤去,有人来了,我就帮你挡着。” 昨天一夜,虽然没几个人受伤,但在这种时候这种地方闹出了这样的事,终究是等于在乾坤门的脸上狠狠的甩了一巴掌。 除了闵万宗和乾坤门的几位卦主和长老,没有人知道,这些其实都是小事,而且因为知道是佛界来此捣乱,虽然人跑了,但总还有个方向,可倾神印被拿走了这件大事却是怎么也不能说出来的。 九黎族这边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弄的不知所措了,眼看蚩尤复活时间就要到了,最关键的倾神印却被人从嘴边夺走了。 摩呼罗迦背着彩军,速度并不快,他们这一族本就不擅长速度,如今若不是修炼早就有所成就,恐怕会更慢。 三天的时间,却已经感觉到离开了好久,彩军还在硬撑,苍白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本来身上一直存在的流光早在路上就灭掉了,眼睛也不受控制的眨来眨去。 躲过所有路上的金刚和护卫,直把彩军悄悄送入金刚窟,摩呼罗迦才又偷偷离开,乐不在,不过显然是刚离开不久,桌上的茶还温热,应该快要回来了。 摩呼罗迦走后,彩军自己艰难的换回了那身舞衣,衣上已经开始沾尘,华冠上的那些珠玉也丧失了往日的光彩,彩军全身上下的香味也不见了,不过嘴里的味道也恢复了正常,虽然感觉得到生命正在流失,但彩军还是想以最美丽的面容死在乐的怀里,甚至为他再跳上一支舞,看着铜镜里的自己,这些年来,为自己而舞,为舞而舞,唯独没有再替他舞过,上一次为他跳舞,似乎是在他娶自己的时候了。 乐已经闷闷不乐了三天了,彩军依然没有回来,今天自己的琴应该是复原了吧,彩军也该回来了。 从无常溪中取琴回来,果然,这琴已经将自己修复完了,除了那不易察觉的断痕,那是怎么也去不掉的了。抱着琴回到金刚窟内,乐几乎要抱不住手中的琴了,彩军回来了,但是好像并没有多少时间了。 “我欠你好多,我丢的东西找回来了,可现在,我恐怕还不了你什么了,让我在给你跳一支舞吧。” “彩军……” “我没多长时间了,只够再跳一支舞了,也只想给你再跳一支舞。” “好。”乐不再说什么了,他知道,时间不多了。 琴声响起,似乎带着哭腔一样。 “乐,我想听点欢快的,就弹你娶我时弹得那首,好不好?” “……好。”琴声停下,复有响起。 那大概是他最志得意满的一刻了,曲子里那股喜悦,随着琴声一下一下的拔高。 彩军跳了起来,不过不复之前那样有力量了,像是夏末的一朵小花一样,在风中摇曳,可那种娇弱的美,却比其他形式的美更适合彩军。 像是回到了新婚的时刻,两个人甚至已经忘记了时间。 就那么跳着跳着,弹着弹着,将一切都忘掉了,他的眼中只有她的舞,她的耳中只有他的乐。 直到最后一个旋转,舞,结束了,不用按弦,琴弦再次崩断了。 乐的眼泪留了出来,他轻轻的将眼泪用手指沾了下来,看着那滴泪,他又会哭了,自从进入佛界以来,他早就忘记什么是哭泣了,现在,他终于找到了他丢掉的东西,可这代价太大。 现在倒是不需要什么琴了,乐放开了喉咙,那是最原始的音乐,似乎在挽留,又像在送行。 九十七章 我执 凌云渡,河水中有两具身体浮了起来,飘到了远处,他们脸上的笑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痛苦迷惘的表情,他们将会一直顺着河流漂浮,直到大海,他们将在风波中沉沦消散,可那痛苦迷惘的表情中竟似带着一种幸福的感觉。 摩呼罗迦还没有离开多远就听到了身后须弥山中有歌声传来,或者说是带着旋律的哭声,没有词句,只有那忽高忽低的好听哭声。 摩呼罗迦想象不到彩军的最后一舞会有多美,但他能想象得到乐抱着彩军哭的样子,看来乐也找到那个丢掉的东西了,怪不得彩军会说下辈子见的话,她是预料到乐也能找到,一旦找到这东西,可不就会堕入轮回之中了么,摩呼罗迦突然有一丝犹豫,自己离开须弥是对还是错那?回头看了看云雾中的须弥山,摩呼罗迦打了个寒颤,扭过头来,步伐更加坚定了,也不再回头了,必须离开这,丢掉的东西再怎么说也是自己的一部分,就算堕入轮回也得把它找回来。 乐抱着彩军的尸体也离开了须弥山,彩军死去了,琴被他砸断了,丢掉的东西已经找回了,再留在这里没有半点意义,只会徒添伤感而已。 出了须弥山,就没有路了,或者说全部都是路,太阳正在落下,余温燃烧着整个原野。 无论是没有路时还是全是路时,人都很容易迷茫。天地茫茫,我到底所求的是何物?没有自己的时候,去寻自己,找到了自己却又失去了方向。 望着那颗仙丹,司羿还是有些犹豫的,那将会是一片全新的天地,若说自己不想当神仙那肯定是骗人的,可是人间的这一切的荣誉地位还有家中正等着自己的嫦娥,难道就这么放弃不成。 看到同行的人们对自己机遇的羡慕,司羿心中苦笑了下,收下了这位白胡子老神仙给的仙丹,并没有接着吃下,同行的好友和新收的土地,虽然十分眼红,但还是收敛起自己那狂热和嫉妒的目光。 一路上,随意的谈论着一些琐事,但每个人多少都有些心不在焉。 回到家中,司羿对嫦娥说了今天自己的际遇,他终于还是做出了决定,这个人间才是他的天地,他终究还是舍不得这一切,那颗仙丹就交给了嫦娥保管。 司羿还是没有消失在这个世界里,可放勋已经有些等不及了,他决定跟司羿谈一谈这件事。 正好赶上秋天畋猎的日子,放勋便约了司羿和他的弟子们一起去参加围猎。 三天,逢蒙只有三天时间。 自从那天跟司羿在路上碰上神仙赐药后,逢蒙的脑子里除了仙丹就再也装不进其他的东西,畋猎会在外面持续整整三天,这是个很好的机会。 畋猎的日子如期而至,亳京城郊,放勋骑着一匹枣红色的大马,后面几百人的队伍很是井然有序。 放勋一边等待着司羿一边在想怎么谈这件事比较好,司羿迟迟没有死去,放勋的杀心也就淡了,可是他不能允许在这大地之上有比他威望还高的存在。 放勋决定给司羿一个机会,他想了半天才做出了这个决定,司羿应该还有用,所以给他这个机会,如果他足够听话就活,不能为自己所用就只能让他去死了。 他既然跳进了天下这张棋盘,就得遵守棋盘上的规矩,下棋的人不需要那么多,棋子就该有棋子的觉悟才对,如果他不懂得收敛,就只能做弃子,棋盘上的规则如此,放勋想到这里,脸上不由得挂上了一丝冷笑,现在想要找借口杀他确实容易,让人扮作邪魔外道杀人夺丹就是了。 又等了那么一会,放勋抬头看了看太阳,眉毛皱了起来,但也没再表示什么。 又过了一会,远处腾起了一片烟尘,司羿带着他的几十号弟子赶了过来,人人都骑着黑色的骏马,黑色的大氅是上好的雕羽缝制的,从远处看上去,就像几十只黑色大雕抓着几十只骏马飞来。放勋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努力地使自己看上去更加的平易近人又不失威严。 “王上,我的这些弟子们平常散漫惯了,路上有些耽搁,这才迟了一些。” “无妨,呵呵。”放勋挤出了一个笑容,表示理解,可心里却越发的不是滋味了,去昆仑前,他不过是军中的一个小兵,连棋盘上的一粒尘埃都算不上,射日前,他也不过是一个勇士,堪堪算得上一粒棋子了,射日后,他却有了跟自己平起平坐的资格和地位,一转身成了棋手,自己经营了多年,声望却还比不上这个愣头楞脑的小子,看来这次畋猎也没什么好谈的了,司羿必须死. 司羿并没那么好打发,就在放勋考虑着派谁去杀司羿的时候,逢蒙已经到了司羿的房前,这房子并不算大,以司羿现在的声望地位,他是可以有更大的府宅的,可是这座宅子两个人住却是刚刚合适,养些动物也不会显得太空。 逢蒙站在房前犹豫的时候,嫦娥正在院子里逗弄着一只小兔子,她还不知道她的命运就要改变了。 逢蒙并没有从大门进去,他这次是来偷仙丹的,从正门敲门进去太不像话,于是他攀上了墙头,看见了正在逗弄兔子的嫦娥,早就听人说过司羿的妻子很美丽,但是嫦娥第一眼看上去并不会让人惊艳,甚至会错觉她有些不好看。 逢蒙的计划里没有这个女人,他把她漏掉了,所以现在就不是要偷东西而变成要抢东西了。 她的脸和额头似乎比寻常女子要宽上一些,可下巴却还是有些尖的,整张脸像是一个倒过来的桃子,低下头时或侧过脸时,整张脸看起来却又小小的,似乎一个巴掌就能盖住,额前被一块修整的齐齐的头发覆住了,也许是天有些热,嫦娥用她那小孩一样的小手将额前的短发向一边捋去,发迹上那些嫩黄色的发丝被汗珠黏在了额头上,好像有种特殊的魔力蕴含其中,让人很难拔出眼来。 按说她的脸是有些过于圆过于宽了,可是那一双灵动且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和那琼鼻以及不大不小的朱唇将整张脸都填补的完美无缺了,看着看着,也不觉得那张脸怎么大了,如果将那张脸比喻成天上的圆月,那双眼睛该就是两弯月亮,看起来像是从没生过气或者难过过,她就那样一直笑着跟怀中的小兔子低声说着话,就像那兔子好像真的能听懂一样。 逢蒙就在墙头上看着,一时发起呆来,他有些明白为什么司羿到现在还不去吃那颗仙丹了,如果有这样的佳人相伴,他也是不愿丢下的,可无论是仙丹还是佳人,都不是他的,都是司羿的,就这么想着,逢蒙越发的不平起来,其实他认识司羿很久了,那时他的射术不比司羿差,只不过有虞氏征军的时候他逃掉了,那时他还嘲笑过司羿傻,现在想想似乎如果当初自己也傻上那么一点,司羿的那些奇遇都该属于他似的,所以他不平,愤怒,也就是嫉妒起来了。 逢蒙从墙上翻下来的时候,嫦娥就开始往藏着所谓仙丹的屋子里跑去了,似乎他知道这个从墙上进来的大个子想要干什么,虽说她从未见过他。或者说这是一种习惯,从上古那带来的习惯,人受到威胁之后总爱往自己睡觉的地方跑。他并没有抓住她,并不是她跑的快,她的脚和手都像小孩子一样,很小巧,肉呼呼的,跑步这样的事并不擅长,可是他没有抓住她,他还需要她带路去找仙丹。 嫦娥不敢回头,两只小小的脚丫不停的抬起落下,几乎是下意识的闯进了那间藏着仙丹的屋子里,回身关门的时候又看到了那个高高大大的男人,他的身体颀长而瘦削,他脸上带着微笑,不过那微笑看着让人很难受,那笑是在嘲讽,是一种小人得志样的笑。 嫦娥向后退了几步,保持了一个相对安全些的距离。 “你是谁?你要干嘛?”嫦娥的语气带着警惕和不满,但这并不能阻止逢蒙做什么。 “你跟人们说的一样美。” “你是谁?你要干嘛?”嫦娥没有理会逢蒙的夸赞,她的美只要一个人承认就够了,其他人她并不在乎,司羿才是她心中的英雄,逢蒙不是。 “确实有点可惜,但也没什么太大的关系,仙丹在哪?” “我答应帮他保管的,不能给你。” 逢蒙脸上那嘲讽的笑又浓了一分,他看到嫦娥提到仙丹时,眼睛瞥了一眼梳妆台。 逢蒙就那么笑着往嫦娥的梳妆台走去,那是个带有一面镜子的小桌子,嫦娥又动了,颤抖着拦在了他身前。 “你会后悔的,等司羿回来,他会杀了你的。” 于是逢蒙又有些犹豫,据说司羿斩杀了不少上古的妖兽,而且司羿更是能把天上的太阳射下来,成仙似乎并不能保证他的安全,想着想着,逢蒙又把主意打到了嫦娥身上,这宅子里并没有别人,而自己到这里也并没有人发现。 “你不该提醒我的,可惜已经晚了。” 逢蒙很快的就找到了那粒仙丹,但并没有急于吃掉它,他时间还有很多,畋猎的时候司羿不可能回到家中住。 嫦娥就绑在身边,用她自己的丝带勒住了嘴巴,本来她还是可以大声呼救的,不过是被勒住了嘴巴之后她才想起了这点,却是已经晚了。 入夜之后的亳京城很静,静的只有风声和虫鸣,逢蒙就这样带着仙丹和嫦娥离开了这座城市。 九十八章 心死 畋猎结束之后,这世界上又有一个人的心死了,上一个是镜,镜终究还是没有结束自己的生命,她跟着南逐离开了,她想明白了一些事情,但还有一些事情她不明白。她就那么跟着南逐慢慢地想,南逐真的不错,如果抛开之前几世的所有的记忆,镜发现自己可能真的会选择南逐,她被自己这个想法给吓到了,她感到愧疚,她背叛了自己的记忆,背叛了不知身在何处的慕尘,可她同时知道,她也算的上是这一串轮回的起因之一了,她不能跟慕尘在一起,南逐会是她最好的归宿了,她开始烦恼那些纠缠不清的记忆了。 当嫦娥、逢蒙和仙丹都不见的消息传入亳京王宫的时候,放勋只是做出了一副十分可惜的表情,也不知道他是为了什么可惜,因为一个可能成为对手的人为了女子和爱情而自甘堕落可惜,或是因为自己那周密的计划没派上半点用场可惜。不过无论是为了什么可惜,他都带着这幅表情听完了整件事情,然后就派人去问候已经好多天都不出门的司羿去了,放勋没想到事情会这么轻易被解决,他所有的准备都好像是一个笑话,司羿已经没什么好杀的了。 宁心岭,无涯阁。 离祭祖大典还有三天,倾神印依旧没有下落,闵万宗没法再等下去了,于是他们准备开始编故事,让这个神物丢的不是那么丢人。 于是第二天八个卦主伤了五个,闵万宗更是重伤到无法行动,就在前一天晚上,自从上次出事之后一直防守严密的祖师祠堂又爆发了一场大战,不过当人们赶过去时,战斗已经结束了,只留下了一片狼藉的祠堂。 倾神印被夺走了,没有人责怪闵万宗和乾坤门,人家为了护印都躺床上不能动了,谁还好意思再说什么,在人家的地盘上做客,出了这种事,每个人也都得担点责任的。 祭祖大典就这么被人忘到了脑后,所有人都激愤了起来,当然也不乏一些凑热闹的。 按照之前的线索,摩呼罗迦就这么替慕尘背了一个大黑锅,不过他相貌太特殊了,任谁都能记得住,这黑锅让他背倒是再合适不过了。 乾坤门的弟子们也被派了出去,由几个长老带领着,不过这次出去的大部分都是入门时间尚短的弟子,就算全军覆没也对乾坤门没什么影响。 慕尘的伤虽然没有好全,但是他还是跟着大部队出发了,在他看来,留在春秋崖上可能会更危险。 乾坤门的队伍浩浩荡荡的往南边行去,由于大部分弟子都入门不久,会驾驭法宝飞行的并不多,所以大家就都慢慢地走着,慕尘就在队伍里教着几个伙伴驾驭法宝飞行的方法口诀等等,他自己用的是杨贤的葫芦,这还是离开的时候杨贤亲手交给他的,让他不管有什么破事,能快点回来就快点回来,耽误了他的酒瘾,说不得屁股上就得开花。慕尘当时也不推辞,笑呵呵的接下了葫芦,保证很快就会回来。 没有法宝在外面确实很危险,起码逃跑的时候很不方便。 乾坤门的队伍南下的第十日就跟千秋岭的人汇合了,千秋岭来人的水平虽说要比乾坤门出来的人整体水平高上那么一点,可肯定也不是什么精英弟子,不过这次只不过是去问佛界要人要物,讨个说法、表个态度,也不是真的要打起来,所以质量也就没那么重要了,数量够就可以了。 两派的队伍就在一片荒原上驻扎了下来,等待着空灵山的人来会和。 空灵山的人当然不可能来的那么快,夜叉族的人虽然一向以迅速和守诺著称,可他们还是晚了五六天才到,一来因为此时他们所扮演的角色跟夜叉族没有半分关系,二来,他们必须提前做些准备,他们找到正漫无目的闲逛的摩呼罗迦,告诫他别以这幅让人不得不注意的形象招摇过市,因为他们知道,佛界肯定会放弃摩呼罗迦就像当初放弃他们一般,而且从这点看来,摩呼罗迦已经算是他们的朋友了或者说盟友。 关于摩呼罗迦,他本来在送回彩军后是想要去找非天也就是慕尘问一问的,可是他也有自己的骄傲,无论是非天、彩军还是乐,都靠自己找到了那东西,他摩呼罗迦干嘛就非要向别人请教才行,于是他开始在人间闲逛,期待能够偶遇自己。 南方的城镇很少,大部分都是些村寨,这里的人过着那种宁静的看起来无趣而幸福的生活,这更像是一种动物式的生活,他们没有什么太高的追求,饿即食,困即睡,一代代的繁衍、劳作、生死,一切都自然而然的像是另一个佛界。可是摩呼罗迦知道,这里跟佛界并不一样,佛界看起来更像是刻意模仿这里,这里的人似乎没有困惑,也没有丢掉自己。 当亲人离去时,他们会哭,会举办一场盛大的仪式,场面热闹如同庆祝新生一般,人们好好地哭、好好地热闹完之后,生活又恢复到了从前的样子,那哭那眼泪代表的好像是另一种感情。 夜叉族的人找到摩呼罗迦的时候,他刚好目睹完那么一场葬礼不久,正在一间废弃的草屋中边瞌睡边思考。他弄不太明白,这和他理解中的生老病死的痛苦似乎并不一样。 夜叉族的人走了之后,摩呼罗迦也就离开了,他要去看看那场热闹,说不定还能碰到非天,跟他理论一下有关自己帮他背这个黑锅的问题,他毫不怀疑,就是非天拿走的倾神印。 空灵山的人到后,浩荡的队伍休整了两天就再次出发,这样大规模的修真人士集结,当然引起了大昆王朝的警惕,不过当听说是去阎浮提找麻烦后,也就不管了,倒是巴不得这批人帮忙把阎浮提拿下,以便更多的人能够接受教化,明白事理,那样就会有更多的人心甘情愿的贡献自己。 这浩大的队伍并不着急赶路,白天行进,入夜就休息,更像是一次路途比较长的游历,队伍里大多数的人都是兴奋的,孩童对于外面的世界总是那么好奇,当然慕尘和空灵山的人不在这些兴奋的人之列。 入夜后,慕尘在篝火找不到的角落里用杨贤的葫芦一口一口的抿着酒,自从见到南逐之后发生的事太多,或者说自从重新来到幼年之后,他要做的事情太多,他已经很久没这么静静地想镜了,这次南下说不定就会碰到,所以他就又想了起来,这么久没有单纯的思念过她,想了想自己好像确实不是个称职的伴侣,反而是南逐看起来应该是那种能耐得下性子陪伴一个女子的人,想到这,慕尘不由得苦笑了下,灌了一口酒。 自己的愤怒和发狂好像都只是因为记忆和一种特殊的欲望在作怪,记忆已经宣布了镜是属于他的,所以他一旦想到镜跟别人在一起就会生气,像是被人抢了东西似的,难道那并不是爱情?慕尘就这么想着,问着自己,可他给不出什么答案。 “又在发什么楞?” 慕尘抬起头来,楚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做到了自己身边,冲着他手中的酒葫芦努了努嘴。 慕尘把葫芦递了过去,楚歌先是喝了一口,停下来奇怪的看了那葫芦一眼,晃了晃脑袋又灌了一大口才把葫芦还给了慕尘。 “这滋味,倒是有些怪,不过蛮符合杨老头的性格。” 慕尘笑了笑也没答话,只是又一口一口的抿起酒来,望着远处的天,却并不是在看什么。 “阿尘,是不是还有什么事,你怎么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倾神印的事不是已经解决了么。” “没什么事,楚大哥,我在想一些自己的事,不过蚩尤的事情还不一定如何,还是小心一些好。” “不管发生什么,咱们接着便是,你这样下去,活的还有什么意思,走,去跟大家聊聊天,说起来,这里论见识恐怕连那些长老都不如你,给大家讲讲吧。” 慕尘笑了笑,也不好意思拒绝,只好过去跟这些同门聊天。 夜色下,篝火旁边的少年们脸上一明一暗的,像是一只只萤火虫一样,满脸的兴奋,这倒不是他们第一次在野外露营了,只不过每到一个不同的地方,总是很难入眠,这个世界上的一切对于一群少年来说都是新鲜有趣的,慕尘看着那一张张带着笑容的年轻脸庞,只能暗暗的苦笑,这快乐并不属于他,有的时候,慕尘也会羡慕别人,知道的太多确实不是什么好事情。 当所有人都开始嗅到南方那潮热中带着辛辣的味道的空气后,队伍便停了下来,其实关于这次的一切事情,佛界都很清楚,可他们并不屑跟这群人解释,到了后来,明白到底发生什么事情的好像不止是佛界了,大家都很好的配合着两方的最高意愿演了这么场戏,于是修真界的队伍就停在这里等着佛界派人来交涉,大家彼此之间都不愿意撕破脸面闹起来。 佛界的人是不会轻易从须弥脉中出来的,所以来的是大般若寺,大般若寺本来出自中原,教旨也跟佛界的相似,所以自从到了阎浮提后便渐渐成了佛界的信徒,像这样一个跟中原修真界有渊源又跟佛界有联系的门派自然成为佛界的代表来跟修真界进行交涉。 交涉的自然也很成功,佛界声明摩呼罗迦已经跟佛界没有关系了,无论现在干了什么,今后是死是活,佛界都不会干涉,中原修真界得到这样的消息便已经十分满意了,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件事,抓住摩呼罗迦或者杀掉摩呼罗迦,大家都很默契的没有提起倾神印的问题。 九十九章 镜 亳京王宫。 “这群胆小鬼,竟然就停在百濮等人家过来谈判,谈完之后竟然又原路回来了,哼,果然就没一个能堪大用的,一群虚伪懦弱之辈。” 乙昊看着从南边传来的消息,对这虎头蛇尾的事情实在是既无奈又好笑。 在百濮歇息了两日,浩浩荡荡的队伍又开始往回走。 乾坤门到达三苗的时候还是下午,三个门派的队伍早在路上就分开了,三苗多山多林,本就很少有城镇,所以这块小小平原上的城镇在西落的太阳下更显得孤零零的。 乾坤门的长老看了看日头,决定住在城中,在三苗的夜晚露宿绝不是个好主意,所以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住在城中比较好。 三苗的夜又潮又热,让人难以入睡。 城里所有的客栈都被乾坤门的弟子们填满了,还借宿了不少人家,慕尘就在一个大户人家的厢房中住了下来,慕尘还是睡不着,他就坐在窗子旁看着外面的星星,在那个世界里的三苗发生了太多事情。 “非天,我可帮你背了个大黑锅,说吧,准备怎么报答我?” 慕尘一愣,那个从窗子上垂下来的黑色身影就直接跳进房子里。 “你怎么在这?” “我为什么就不能在这,夜叉族的人都跟我说了,我本来想来看看热闹,结果你们这一点热闹都没有,害我白白跟了一路。” “关于倾神印的事,我也没想到他们会推到你身上,真是抱歉。” “嘿,倒也没什么事,就是麻烦多些。”摩呼罗迦没想到非天竟然也会说抱歉,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讪笑了下,继续说,“你还不知道,紧那罗王也找到丢掉的东西了,他带着彩军的尸体离开须弥脉了。” “哦。”慕尘只是点了点头,简单的答应了一声。 “呵,我先逃了出来,没想到倒是让他们抢在了前面,咱们丢的那东西到底丢在哪了?你怎么找到的,说给我参考下。” “不是我不想说,其实我的也并不全,而且好像是那东西在须弥脉里找到的我,我倒是没怎么去费劲找。” “好吧好吧,早就知道不能指望你,行了,我还忙着去找那东西,就不打扰你发呆了。”说完,摩呼罗迦又从窗口飞了出去。 慕尘对着窗子外已经消失的黑色身影苦笑了两下,他不明白为什么偏偏就是他,他开始怀念没有这些记忆的那段时光,如果能选择他宁可做个普普通通的人,再退一步,他宁愿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起码那样也有趣的多,可是他从来都没得选。 慕尘继续望着窗子外那一小片天空发呆,他又想起了镜,镜的身影又出现在了眼前,她用手在慕尘的眼前挥了挥。 “难不成是个傻子?” 慕尘苦笑着摇了摇头,自己到底还是喜欢镜的吧,那个身影似乎有些失望。 “没想到竟然是个傻子,唉。” 慕尘没想到这个这个脑海中的幻影竟然这么久还不散去,使劲晃了晃脑袋,又揉了揉眼睛,再睁开眼,那个幻影只是转身要离开,并没有消散在空中。 “镜?” “啊。”女孩下意识回头答了一句,反应过来之后接着又警惕起来“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真的是你?不是我在做梦?” “呸。”镜冲慕尘啐了一口,脸有些红,不过夜色下并不明显。 “你是谁?为什么这么说?” 慕尘本就要忍不住跳出窗去了,但最后还是忍住了,跟镜相认并没什么好处。 “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你到这里做什么,你又是偷跑出来的?” “你怎么知道……”镜说出口接着又后悔了,改口道“关你什么事?” 慕尘没有再说话,从窗口跳了出去。 “你要干嘛?”镜向后退了两步,警惕的看着慕尘。 镜本来已经下意识地摸到了怀中乘蛊的盒子,可后来又放了回去,她感觉的到,对面这个陌生的男孩没什么恶意,甚至神态中带着一些关怀担心和思念。 “你到底要干嘛?” 镜刚说完就眼前一黑。 慕尘就那么揽着已经被他点晕的镜,一时间有些发愣。 慕尘没法回答她的一切问题,他不能再跟她有交集,他怕他的一切努力又会白费,可现在他又有些犹豫了,他舍不得把镜送回去,为了改变命运,他已经变得有些不像他自己了,他害怕未来,他害怕哪怕是一点点的变故,自从倾神印的事被他改变后,他就已经失去了他最大的优势,他不知道这个变化会带给他什么,结局会不会变得更坏,他胆怯了,他还没准备好面对自己的命运,可命运已经压了下来。 将镜背在背上的时候,他还在犹豫,他想起了在阎浮提密林里的那段日子,好像一切幸福的源泉,一转眼间,就变成了一切痛苦的根源。 慕尘边走边想着,两个小小的身影在夜色下重叠到了一起,影子被月亮拖得长长的,似乎月亮也不想放他们离开一样,不过慕尘并没有停步,渐渐地影子融进了黑暗中,慕尘和镜也躲进了黑暗中。 记忆中,那个山谷并不算远,慕尘就边回忆着过去边一脚深一脚浅的走在三苗的密林中,等他从回忆中反应过来时才发现自己已经迷路了,按记忆来说,他早就该到那山谷了,可现在却在一片不见天日的林子里,这情况可比当初阎浮提那密林坏多了,四周除了夜枭的叫声,还有些窸窸窣窣不知道什么东西爬动的声音,脚下的叶子已经积得很深了,踩上去十分松软,好像踩在了什么动物身上,四面八方都是一模一样的树木,一根根的都高的直入云霄,这里已经没有什么路了,树和树之间虽然还有一些距离,可树底下的灌木荆棘之类的植物早就连成了一片,草也及腰长了。 慕尘实在不擅长在这种林子中找路,想了半天还是将镜唤醒了。 “你想干嘛?这是哪?我怎么在这?”镜一醒来接着便开始发问,问了一句后看了看自己身子和周围的环境又继续问慕尘。 “我本来是想把你送回家去的,可是现在好像迷路了。” “你是不是真傻啊,你知道我家在哪嘛你就送,这下好了,本姑娘恐怕要给你这傻子陪葬了。” “你也不认得路了嘛?” “废话,本姑娘又不是山鬼,在这种林子里,除非你飞到树顶上去,要不鬼才认得路。” “飞上去就可以了吗?” “你会飞?看你年纪怎么不像那些厉害的人啊。” “光飞倒是好办,不过这林子里不知还有什么危险,我们就在这等一夜,天亮我带你飞上去就是了。” “嘁,胆小鬼。” “你说我胆小鬼也没用,今晚是我对不起你,你穿上我的衣服吧,别凉着。” 本来镜并没觉得怎么冷,偏偏慕尘说完别凉着,她就打了个喷嚏,这林子里的夜确实太冷了,瞥了瞥把衣服递过来的慕尘,他身上就剩下一件单薄的里衣了。 “那你怎么办?你不冷吗?” “我是修真的,不怕,你快穿上吧。” 镜犹豫了一会还是接过了衣服。 “傻子,你叫什么名字,你怎么知道我名字的,还有,你怎么知道我是偷跑出来的?” “对不起,我不能告诉你。”慕尘顿了一会,又补充了一句“真的是为了你好。” “行了,不愿说就别说了,婆婆妈妈的,你怎么就知道这样对我就好,说不定我就乐意不好,喜欢不好,你这样,岂不是成心不教我开心吗?” “等你什么都知道了,也许就后悔知道这么多了。” 慕尘没有点篝火,在这种林子里点火几乎就等同于送死,身上确实有些发凉,于是慕尘掏出葫芦喝了一口,继续说。 “我一开始也是这样,不断的寻找我丢掉的那部分记忆,寻找一切事情的答案,可找到之后,我就后悔了,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要好。” “也许我和你不一样,你又不是我。” “我曾经跟劝过我的人也这么说过。” “算了算了,跟你说话真没意思。阿嚏。”镜又紧了紧身上那有些宽大的衣服,缩了缩身体。 慕尘将葫芦递了过去。 “这是酒,喝两口可以暖暖身子,你能喝么?” “笑话,我们三苗的女子可没你们中原的女子那么多规矩讲究,就怕你这酒不够烈。”虽然镜这么说,可这酒她确实没怎么喝过,她曾经偷偷尝过一次,又辣又烫的,不过确实很暖身子,只是不光身子暖,还会头晕脚轻的,只不过她不想在这个男孩面前跌了面子,所以逞强的夺过葫芦灌了一大口,闭着嘴将一张小脸憋得通红。过了半晌才又开口说话。 “你这破酒,怎么又苦又涩的,真难喝。”说着还打了个小酒嗝,眼下和耳根都已经全部变成了红色了。 “行了,破酒你还灌了这么大口,你……”慕尘话还没说完,镜就晕乎乎的向他倒了过去。 “呵,你这酒量,可比梦里的你差太远了。”慕尘笑了一下,抱住了已经醉过去的镜。 第一百章 偶遇 当慕尘在林子里抱着镜思考人生的时候,摩呼罗迦正在北上的路上思考人生。 路上的风景很是不错,可是摩呼罗迦却没什么心思看,他成功的脱离了佛界,离开了须弥山脉,可现在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了,他只是漫无目的的走着,一直走到西边的太阳慢慢发红,燃烧干净。 他放弃了佛界那种平淡安详的无趣生活,他知道,他丢掉了什么东西,所以他出来找,他知道自己本就不属于佛界的。可外面的生活无疑让他失望了,似乎这种自由跟佛界的无趣是一样的,可他不后悔,他总不能这么快就认输的,所以他不能后悔。 他就随意的向北走着,北方是他第一次醒来的地方,从那一大片黑色的虚无中醒来的地方。人们总是对自己诞生的地方感到好奇并带有一丝不可名状的好感的,摩呼罗迦也不例外,他不清楚自己是否有亲人,因为他不能算是一个人,所以也就没法按照人世间的常理来忖度,他突然就闯入了这个世界,然后就开始拼命的填补自己的好奇,无论是什么样的事情,有用没用他都想知道一些,完全就是为了好奇,只是可惜,他每年都会褪一次皮,然后就会忘记很多东西,他就这么年复一年的过着日子,直到非天在大殿上提出了那个问题被赶走之后,摩呼罗迦开始思考那些他还记得的事情到底有什么用,到底为什么要记那些事情,然后他发现,他不光会忘,他连思考这些事情都很难做到,他几乎已经忘了自己能够思考,一直以来,都是别人在告诉他所有的事情,他要做的就是相信并且记住。 摩呼罗迦逐渐开始厌烦这种日子,不断地记再不断地忘,他觉得自己就像那些人世间被圈养的猪,不断地吃不断地拉,他终于无法忍受了,他每次去向佛陀发问,得到的都只是一个微笑,他总觉得那笑像是看傻子一样的笑,带着怜悯和嘲讽,于是他也学非天,离开了须弥脉,可他发现外面的世界似乎并没想象中那么痛快,几乎每个人都在挣扎着、沉沦着,似乎还比不上须弥脉里。 他就像从一个小笼子逃到了一个更大的笼子里,而且这个大笼子远没有小笼子里来的舒适。 当然,也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很糟糕,起码他拥有了自己思考的权利,没有人再告诉他答案和对错,一切都要靠他自己去想,去判断,去抉择了。虽然麻烦,但也有种说不出的快乐。 北上的路并不是很好走,有数不清的山林与河流挡在前面,不过也有数不清的城镇可供歇脚,摩呼罗迦不想回去的太快,他就慢慢地走着,为了避免被那些无聊的人找麻烦,他隐去了身上的蛇形,看上去倒像是个落拓的散仙,有时候他走腻了就显出真身,在地上爬,不过他的体型实在太过大了,所以除了在深山老林中可以偶尔为之,其他时间他还都是走在地上的,这样他有种成为人的错觉,虽知是错觉,但还是让他很高兴,他在须弥脉化成人形时好像都没这么高兴过,用自己的双脚在人世间行走竟然带给了他一种前所未有的快乐。他就那么一连赶了好几天的路,觉得作为一个人该累了,于是他就住进了城镇,反而对回到诞生的地方并不似刚开始那么渴望急切了,他现在只想好好体验作为一个人的快乐,他身上并没有钱,虽说弄些钱来对他来说并不难,可他现在更愿意央求店老板给他一份工作。 他一时间忘记了什么自尊和骄傲,他只是想好好的感受一下人的生活。 再往北走是条大河,摩呼罗迦所在的这座城镇就在大河渡口的旁边,南来北往的人又多又杂,偶尔还会有两三个修真的人路过,不过并没有人注意到客店里那个一身油污看起来憨憨的伙计。 摩呼罗迦就在这家小店里做着伙计,店主人倒是很高兴有这么一个不要工钱的苦力,每天提供些客人剩下的饭菜,给一个睡觉的地方就能干的如此起劲的人倒是真不多,有时候他对这傻伙计都觉得不好意思了,不过犹豫了半天就只是把剩饭剩菜改作了现做的饭菜,也就罢了。 客店里每天都有很多人住进来有很多人离开,吃饭的时候格外的热闹,你能从这里听到各种各样的故事,有时候甚至能听到些修真界的事情。 非天失踪了,这是摩呼罗迦近期听到的消息之一,虽然他只是听说乾坤门在返程路上走丢了一个弟子,但他似乎不用想都知道,那个弟子该是非天,时间上来说,似乎正是自己离开的那个晚上,至于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就无从判断了。另一个跟他有关系的消息就是各大修真门派已经开始四处寻找他的踪迹了,他不能再继续过这样的生活了,不过过了这么长时间人间生活,他已经算是满意了,他决定继续上路,继续往他诞生的地方出发,他对那几乎没什么印象了,所以他更要去看看,说不定在那里,他能找到丢掉的东西。 慕尘在抱着镜过了一夜后,终于是做出了决定,他不愿拖累别人,更何况他已经拖累了她九世了,这一次他怎么都要想办法做些改变才行。 天亮的时候,虽说林子里还是很暗,不过确实比夜晚要好很多了,看起来倒更像是天将黑未黑的时候,镜还在慕尘的怀里睡着,脸就像是刚熟没多久的桃子。 慕尘就那么盯着镜看了好一段时间,他想以后最好还是不要再见,所以趁还在身边时再好好看看。 直到慕尘抱着镜坐着那已经变大的葫芦飞上天去,镜都还在睡着。看那表情似乎在做什么梦,不过慕尘猜测这梦一定不错,因为镜的嘴角还向上弯着那,肯定梦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慕尘想,无论怎么说,她的梦起码都比自己那些梦要强得多,也就不忍心把镜叫醒了。 晨间的林子很热闹,不像夜晚时那样阴森森的,慕尘在向树顶上飞的过程中路过了不少鸟儿的巢穴,那些大一些的鸟扑棱着翅膀,示威一样的跳着,并不欢迎慕尘,慕尘也没什么心思考虑这些鸟在想什么,只是一直小心翼翼的控制着那已经大的看起来有些笨拙的葫芦,以防被树与树之间做了鸟窝的藤蔓缠住。 葫芦上升的并不快,这里确实不是个适合飞行的地方,镜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不过马上又把自己的眼睛给闭上了,脸也变得更红了。 “喂、喂,傻子。” “恩,你醒了?” “废话,我没醒是谁再跟你说话,你、你快把我放下来。” “你确定嘛,你站得稳?”慕尘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想要逗一逗镜,或者是自己其实不愿放手而已。 镜低头往下看了看,慕尘也配合的歪了歪自己的身子。 看着身下那么高的一段距离,镜不由得一阵眩晕。 “你……哼。”镜哼了一声,干脆把头一撇,又闭上了眼睛,不在理财慕尘,心里却已经咒骂个不停了。 葫芦就这么慢慢悠悠的晃上了天,终于又见到了太阳,可慕尘却并没有那么开心,他知道,就快要和镜分开了。 “镜,醒醒,我们上来了,你看看往哪走吧,我送你回家。”慕尘晃了晃怀中的镜。 镜早就睁开了眼睛,此刻正用手遮着眼睛,等待慢慢地适应了四周的光亮,往下看了看,这简直就是一片树组成的海洋,不管望向哪个方向,都是望不到尽头的绿色,就连地势都无法确定。 “呵,好吧,你到底怎么把我弄到这种地方的,到处都是一模一样的树,你让我怎么找路。”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会弄成这样。”虽然嘴上这么说,慕尘心里倒也不是怎么很失落,起码他还能再多跟镜待一会。 “现在说对不起有什么用,哎,我的命怎么就这么惨,可真是倒霉了,怎么碰上你这样的人。” 一时间两个人都对着这一大片的树林发起呆来,过了一会镜忍不住又开口了。 “喂,到现在你还是不能让我知道死在我旁边的人叫什么嘛?” “我……”慕尘刚开口,话还没说完,林子中突然传来的一声巨响就将两个人的对话打断了。 两个人同时望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那片林子的上方聚集着一大块乌云,无数的闪电正如利剑般往林子里射去。 林子里也传来一声声的嘶鸣,如同婴儿哭一般,就像那天在萤海的山洞中听到的一样。 “什么东西?” 慕尘没有回答,更不想让自己知道的那个答案变成真的,大夜叉王一直没有找到蚩尤的尸身和那三件煞器,如果蚩尤的尸身和三件煞器真的藏在这里,那确实没有人可能找得到。可是没有倾神印,他们用什么来复活蚩尤的,慕尘不停的告诉自己那里边的不是蚩尤,可那冲天的黑色煞气从林子里喷薄而出的时候,慕尘知道,那里面除了正在复活的蚩尤,没有别的可能了。 “走,不管怎么样,咱们现在必须得离那里远一点。” “你们修真的人见到这种事不都是往上扑的嘛?你怎么这么胆小。” “呵,若是你不在这,我可能真会一时冲动扑上去送死。” “哼。” 慕尘催动着葫芦向跟黑云相反的方向迅速离去了。 一零一章 复活 雷声一直响个不停,倒像是新年里的爆竹,噼里啪啦的没完没了,像是在给蚩尤庆贺新生似的,慕尘带着镜不要命的快速飞离那片黑云,同时还在心里默默祈祷着让雷劫直接将蚩尤劈作灰烬。 本来四周一个参照物都没有,根本就没法子判断方向,这片黑云的出现倒是给了慕尘和镜一个逃离这里的机会,只要一直远离那片黑云,总有机会飞出这片林子的,雷声已经渐渐地大了起来,似乎慕尘他们压根就没飞多远似的。 “你到底是谁,那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啊?” “蚩尤很可能就要复活了,你这次回家之后,一定要格外小心,如果蚩尤真的活过来了,可能会有人去抓你,你记住就是了,我绝不会害你的。” “你什么都不说清楚,我怎么相信你。” “你信我就是了,以后咱们应该不会再见了,最好不会再见……” “我还没说讨厌你那,怎么,本姑娘就这么不招你待见?” “你不明白,但你最好也不要明白。” “你到底再乱说什么,神神秘秘的,你不说我怎么会明白,我明白是好是坏你说了不算。” “但愿我说的都不算,呵……” “小心,后面好像有人跟上来了。” “呵,我以为是什么人物那,原来是两个小娃娃私奔出来了,怪就怪你们闯错了地方吧,九黎族的秘密虽说过阵子就会天下皆知,可现在还不是时候,所以,就请你们就给我留下吧。”一个身形枯瘦的黑衣中年男子从慕尘和镜的身后快速地向他们靠近,边靠近还边给他们说着为什么要他们死。语气倒是和蔼亲切,可下手却真的一点留情的意思都没有。 慕尘只好一边控制葫芦一边双手结印,嘴中也不停低声念叨着,一时间各种不同的法咒向身后那人攻去。 “呵,小小年纪倒是有几分本是,怪不得这样年纪就敢带女孩跑出来,是个好苗子,怎么样,我让你跟着九黎族如何,他们那里没那么多的规矩,怎么样?” 这回那中年男人倒是停下手来了,看样子是生了爱才之心。 “放她回去,我去哪倒是无所谓。” “呵,真的假的,像你这个年纪的小孩子,这样子的可真不多见,你师门长辈们难道没给你讲过正邪之分嘛?” “我做什么事,不需要别人来教,你答应不答应吧。” “你可真是够狂妄的,像是我在求你一样,虽然我看你很顺眼,但这次情况特殊,一个都不能走。” “那便没什么好说的了。”慕尘说话的同时又是好几个法咒攻了过去。 “哈,你这小鬼年纪不大,倒是比我还要狠上几分,真是可惜了。” “那倒也没什么可惜,我死了也不怨你,不过,帮我个忙怎么样?” “不用说了,要死就都死好了,要不让她一个人活着多痛苦。” “那倒不至于,我们才刚认识一天而已,不过是我连累她来这的,她还什么都不知道,而且她们家跟修真界没什么关系,放她回去耽误不了你们的大事。” “我干嘛要相信你那?你看起来可一点都不可靠。” “你不信我也没办法了,只能跟你拼了。”说完慕尘一边施放着咒法一边驾着葫芦往林子里飞去。 “哼,倒真是够倔的,那让我看看你到底拿什么拼吧。”说着,那黑衣男子也跟着慕尘飞到了林子里。 林子还是那样,古老的藤蔓像是一座座桥连接着每一棵树,像是座十分巨大的迷宫,慕尘已经飞了很长时间了,雷声虽然还有,但已经不像之前那样大了,林子看着也就要到头了。 “小子,我再给你个机会,要么带着她跟我回去,要么干掉她,跟我回去,我已经足够给你面子了,你选吧。” “呵,不试下我总是不甘心的。” “唉,好吧。” 那黑衣的枯瘦男子轻轻叹了口气,将两只手都举了起来,在胸前很缓慢地划着一个圆。 “你下去,离我远些。” “你要干嘛?” “没时间说了,快下去。”说着,没等镜回话,就将她推到了一个巨大的鸟窝中。 “小心些,等我。” “你……”还没说出什么,慕尘就带着他的笑消失在了眼前。 “我倒没想到你还一直隐藏着实力,我还真是越来越下不去手了。”那男子一边不紧不慢的用两只手划着圆,一边跟快速飞离着镜的慕尘说话。他那两只手已经变作了青色的,不停的冒着青色的光芒,倒是跟四周的树木交相辉映,将这一带的空气都映成了青色的,让人看上去就觉得全身凉飕飕的。 “你换了青木心?” “见识也这么不错,你小子哪里冒出来的,我还真是有些舍不得下手了。” “对自己这么狠的人我也还是第一次见,你的心那?” “小子,多嘴可不是个好习惯。” “很多人想找都找不到的东西,你却随随便便扔了,怎么,后悔吗?” “哈,本来你还是有机会活下来的,现在你得怪你自己长了一张不怎么听话的嘴巴。” “谁活谁死还不一定那。” “嘴硬。” 青色的光芒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愤怒,变得刺眼起来。慕尘还在远离镜,不过那黑衣男子倒也没有难为镜的意思,慢慢调整着方向。 慕尘又向前飞了一段距离才停了下来,黑色的雾气早已经开始从他的身上冒出来了。 “你也是个有意思的人,如果我们都能活着,希望能跟你交个朋友。”慕尘的声音开始沙哑,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的调整出自己的杀意来,竟然有种莫名的兴奋和快意。 “原来我还是小瞧你了,既然这样,好像真的留不得你了。” 那个枯槁的黑衣男子说完这句话后一只手继续画圆,另一只手则单手结起了印来,那青色的光芒中便隐隐有金色的光芒闪动。 “你是佛界的还是大般若寺的。”慕尘的声音沙哑,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 “这有什么关系,我是哪来的很重要吗,你还是小心点自己吧。” “我倒是没听说过佛界和蚩尤也有联系,不过以你这性子和行事方式,怕也不是佛界的人吧。” “看在你要死的份上,告诉你倒也无妨,帝释天一脉你可曾听过吗?” “呵,我还以为是谁那,倒真是忘记了还有这么一脉,佛界还宣称不会插手人间,却是派了你们来,出了事不一样甩甩手把你们卖了,骂名你们背,好处他们拿,真不明白你们这群人在想什么。” “小子,你到底是谁。”这枯槁男子的声音变得阴沉起来,“人间不可能有人知道这么多。” “哈,看在你要死的份上,告诉你也无妨,我就是当年叛出佛界的那个人。” “非天?不可能,非天石并无异动,你便是轮回转世也不可能……” “多说无益,我跟你帝释天一脉向来势同水火,今日巧遇,怕不是天定,来吧。”说完慕尘身上的黑色雾气凝结成一束束黑色的剑向那枯槁男子射了过去。 “哼,找死。”那男子一只手仍旧不慌不慢的画圆,而另一只手只是远远地冲慕尘一指,无数金色的光束便打了过去。 黑色的剑遇到那男子前面的青光时,就像射入泥沼中一样,速度一下慢了下来,那青光一闪一闪有如实质,而金色的光束却直接打散了大部分的黑色雾气才消失掉,慕尘也从葫芦上跌落了下去。 “换了心的人,果然是不一般呵。”慕尘的声音已经完全变了,不止是沙哑了,声音中还带着一点疲惫,那疲惫倒不是身体上的,那听起来像是从灵魂深处传来的疲惫感觉,就是单单旁人听了也会没由来的对一切都厌倦起来,那是种对生的厌离,却跟佛界的厌离不同,佛界是避,他的则是灭。 慕尘从地上跪立了起来,低着脑袋,只是隐隐约约能看到他的嘴角在抽动。 “死到临头才觉悟嘛,太晚了。” 慕尘没有答话,看起来好像已经没有再战的能力了,可那黑衣男子却突然感到一阵心悸,双手同时疾挥,想要尽快结束这一切,青色的光芒掺杂着金光迅速的旋转起来,冲着慕尘压了过去,四周那参天古木被这股力量带动,有的开始开裂,有的已经渐渐地被拔离起来。 就在这时,不知哪里传来了歌声,那是首古老的曲子,词句听起来含含糊糊,就像是婴儿学语、山人梦呓、醉士狂歌,听不清词句,却别有一番韵味,那枯槁的黑衣男子听见这歌声后,脸色大变,双手挥动的速度又快上了一分。 慕尘的脖子似乎变得十分僵硬,以至于抬个头都很缓慢。青色的光芒逼到他头顶时,慕尘的脑袋才刚刚抬了起来,两只眼睛已经变得血红,像是已经发狂了的野兽一般,嘴角那若有若无的一丝冷笑,像是在嘲讽这个无聊的世界。 “灭道!”那男子一声惊呼,向后急退,双手则还在不停的挥舞着。 从四面八方涌来的黑色的雾气开始以慕尘为中心聚集起来。 伴随着这黑色的雾气来的还有好几道人影。 “尊使,这是发生什么事了,兵主复活在即,可煞器根本不听使唤了,所有的煞气都冲着这边过来了。” 一零二章 夺心 “你自己没长眼睛嘛,去,后边有个小女孩,把她带回去,这里有我顶着,你们在这也是送死。”那黑衣枯槁男子一边挥舞着双手一边冷冷的瞥了一眼刚刚到来的几个人。 “是,尊使。” “呵,我的心是没有了,但不代表我不懂这个,我这就夺了你的心,倒要看看你会如何。” 黑色的煞气汇聚着的同时,那黑衣男子也在不停的吸收着来自古木的木灵,这片万年古树林得到青木心的召唤,青色的木灵纷纷从树中脱离出来,向那枯槁男子聚去,他那一身黑衣都好像变成了青色。 黑色的煞气和青色的木灵就这样各自汇聚各自的,像约好了一样互不侵犯,各自等待着最后那一战。 那几个九黎族的人也知道留在这里帮不上忙只能送死,于是按照黑衣男子的命令去他身后的那片古树林中找镜去了。 “卑鄙……”慕尘显然是注意到了那几个人的去向,黑色的雾气紊乱了一下。 “呵,我本来也不想的,但咱俩总得有一个去死,我不希望死的是我,用点手段又怎么样,听你的声音本来不就活够了。” “若她出了什么事,我、要你们全部都陪葬。” 黑色的雾气开始旋转,开始向着青光移动。 黑色和青色触碰到一起时,也不知那些青色的光芒是被带动着旋转起来,还是在用自己的旋转来对抗那黑色的雾气。 黑雾和青光都在旋转着,像是撕咬在一块的一条青龙和一条黑龙。 就在黑雾和青光胶着不休的时候,又有无数道金色的光束从青光中脱出,射向了慕尘,慕尘身上也分出了无数黑色的雾箭向金光击去。 两个人慢慢地接近了起来,金光和黑色雾箭不停的碰撞着,就像黑暗里溅起了火花,又像是雨夜里的闪电。周围那些参天的古木失掉了木灵之后又被黑雾侵蚀,攫取了他们的生命力,在两人不停的交战中化为了齑粉。 一黑一青两道身影不停地迅速移动着,那黑色煞气形成的漩涡和那青色的光壁也不停随着两人移动,彼此互相狠命的碰撞着,不断的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啊。”远处一声尖叫传来,透过所有声音的封锁,径直钻入了慕尘的耳中。 “不要!”黑色的雾气瞬间败退了下去,无数道金光打入了慕尘的身体, “呵,你也不过如此,什么人!出来!” “大觉之后知此其大梦也。太素无情,劳我以形,苦我以生,今幸得归,人皆噭噭,独我偃然。如梦浮生,返虚入浑。” 回答他的只有梦呓般的声音。声音过后,天地间所有的光亮在一个瞬间被抽光了,等光明重新被放回到这世界中,只剩下帝释天派来的使者和九黎族的人还在原地,慕尘和镜却都不见了。 “这又是哪?咱们是怎么到这里的?”镜看了看四周,黑黑的根本看不清多远,天上也没有星星月亮,转过头去问向站在身旁的慕尘,慕尘只是摇了摇脑袋。 “算了,反正比刚才的情况要好得多,至少那些人没有一块到这来,咱们向前走走看?”镜继续问慕尘这个唯一一个可以说话却又一直不说话的对象。 慕尘简单的点点头。 “喂,你说句话好不好,难不成刚才被打成了哑巴。” “对不起。”慕尘沉默了一会说道。 “什么对不起,你这人,真奇怪。” “如果不是我,也许你不会出事。” “算了算了,有些事是命中注定的,想躲也躲不过,对了,到现在你还不愿意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其实,你最好还是不认识我的好……罢了,慕尘。羡慕的慕,尘土的尘。” “慕尘,那我叫你阿尘好么?” “嗯。”慕尘点了点头。 “没想到如今竟然还有慕姓之人留于世上,当年颛顼于东海之外弃其琴瑟,与我帝俊一脉大战一场,后来绝地天通,更是断了我帝俊一族所有的后路,却没想到,除了我,竟、竟还有族人在世。”一个低沉的声音突然从黑暗中涌向慕尘和镜。 “你是谁?你在哪?出来!”慕尘下意识的挡在了镜的前面,大声向那藏在黑暗中的人喊着。 “孩子,你不用紧张,便独你姓慕这一点,我就不会加害于你和这位姑娘,咱们帝俊一族总要有个传承才是,哈哈哈哈。”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先出来。” “出去,呵,我当年逃到这里之后,真元散尽,若不是曾意外修得魂魄之力,恐怕今日也见你们不到,出来我是出不来了,你们再往前走上一会,谷中巨木便是我之所在。” “镜,你先在这里等我,我若无事再回来叫你,若我出什么事便大声喊叫示警,你往相反的方向跑就是了,如果我能离开,自然会去找你。”慕尘小声对镜说道。 “哈哈哈哈哈……”那黑暗中的魂灵又笑了起来,伴随着树叶的沙沙声,像是因为笑得太厉害所以才晃动起来的。 “你笑什么。” “你这小子,也太过谨慎,不过我帝俊一脉当年就吃亏在不够谨慎,你这样也好,只是没想到你看似无情却是个痴情之人,既然痴情却又时时刻刻冲人家姑娘摆你那张臭脸,真是个奇怪的小子。” “喂,那个谁,你别胡说,我跟他才刚认识不久,阿尘,我看他似乎并无恶意,还是我跟着你吧,一个人在这种地方待着还不如两个人一块死在这那,反正我是不会一个人待在这的。” “那好吧……” 两人往前走了十几步就发现两边的地势开始隆起,又走了十几步,两边就都成了山,已然走在了一个山谷中,不过四周还是黑漆漆的,山谷也越来越宽,一会就看不到两边的山了,就像是进了一个大葫芦一般。 “你们往右再走十几步,就能看到我了。”慕尘和镜又走了一会就又听到了那个低沉的声音。 黑暗中无法辨别方向,但左右还是分得清楚的,两人依着声音向右又走了十几步便发现了一棵巨树,恐怕要百人合抱那么粗,至于高度,在这黑暗中根本无法看清,不过想来也定是不矮。 “多少年了,我以为帝俊一族就这么绝了后了,咦,奇怪,你竟然也是无影之人,想来你的经历也必定有趣,先说说你是如何进了这梦中境的吧?” “我不知道,我们遇到蚩尤复活渡天劫,之后被帝释天派来的使者追杀,九黎族的人趁我跟帝释天那人拼杀时抓住了镜,我大意之下中了那帝释天来人的招数,然后、然后天地一黑,我们再一睁眼就到了这个地方。” “哦,看来是我帝俊一脉命不该绝,哈哈,不过,你又是怎么来到梦中境所在的这个世界,怎么丢掉自己影子的?” “这个世界?什么意思,我听不明白,难道那些、那些并不是梦。” “哈,傻孩子,是不是梦又有什么关系,生死亦不过是一场大梦,赤条条来去的,唯一能剩下的便是记忆,既然这样,那梦里梦外又有什么区别。” “可……”慕尘说了一个可字却又接不下来了,顿了一会才继续说道,“前辈,我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个世界到底是什么意思,梦中境是什么地方,无影之人又是怎么一回事……” “知道了,你又能怎么样那?有些事知道了也改变不了,知道的越多你只会越难过的。” “有些事就算难过,我也想知道。” 一零三章 幻梦 “好吧,既然如此,我便说与你听,在咱们生活过的那个世界之外,还有另外一个一模一样的世界,梦中境便是这两个世界的边缘之境,两个世界中的人彼此也都不知道彼此的存在,不过却也可以互相影响,知道这些事的人本就不多,绝天地通之后,几乎就再无人知晓了,至于穿梭于两界也不是没有办法,不过十分危险艰难,所以我很是好奇,你是如何来到这的。” “可你怎么知道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你不用奇怪,你是无影之人,我同样也是,这是代价,若不舍弃,是进不来的。” “舍弃什么?” “自然是你的影子了,怎么,你不知道?” “我的影子?可我的影子还在啊。” “你没有发觉你的影子比别人的要淡很多吗?那只是它存在久了的痕迹,算是属于它本身的残念、执念而已。” “我……” “真是奇怪了,你什么都不知道竟然就来了这里,当年我却是费了好大一番周折,最终落得这幅下场,也罢,这许就是天命吧。” “那敢问前辈,我如何才能回去?” “回去?怎么,在这边对你又有什么不一样?”说着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镜。 “呵,我还欠了些东西在那边,我必须去还。” “有趣的小家伙,回去也不是不行,梦中境既然说是处在边缘之境,当然就能穿梭两界,只是危险异常,而且你回去了很难再回到这来了,你在考虑一下。” “对了,前辈,既然有两个世界,那这个世界的我去了哪?” “你已经是他了,他自然就在这。” “什么意思?他?我?” “你舍弃了你的影子,为的就是这个,你们两个本就是一体,可影子却不是,你要来到这里变成他,就必须舍弃影子,等你变成他之后,他的影子自然也会消亡,所以你我就成为无影人了。” “那如果我去了那边,这个世界就再也没有我了,对吗?” “没错,你们两个已经成为一体了,你既去了那边,这边自然不会再有你。” “不再有我,呵,那我呆在这里才是最好不过,这样两边都不再有我了。”慕尘又看了看正在奇怪的看着他的镜,想了会又说道,“我还是回去吧。” “那她呢?” “前辈能帮我送她回去吗?” “呵,不是我不愿意,你看我如今这样,又怎么可能送她回去。” “那从这回去危险吗?” “绝天地通之后,梦中境划到这边,虽然是两个世界的边缘,但却是属于这边的世界,相比于你要回去,她是简单得多了。” “这,我送她回去后,有什么办法可以再回到那边嘛?” “梦中境开启是看机缘的,如果想直接穿梭两界,即便是以我当年功力也有很大的危险,而且除非心智坚定,要么任你功力再强也只能落得身亡。” “只要有办法就好,若是死了,也算是换个轻松,一了百了。” “小娃子,你才多大年纪,怎么有如此深的厌生之意,要知道,死虽轻松,却也是最无趣的,人活在世,纵有万分不如意,那也是有趣的。” “前辈,有些事都是注定了的,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我已经倦了,老天既然给我这条命,却又为什么不给我选择的机会,既然这条命我控制不了,我宁愿毁掉它,只是……” “只是什么?” “这条命从未属于过我,它不是我一个人的,我似乎连毁掉它的权利都没有,我只有一条路,就是沿着我的命走下去,等天来收它,我只有不停的闯下去,我只有尽力不让它再伤害更多的人,可无论如何,有些事,我改变不了。” “呵,没想到你竟想的这么深,我倒是和你看法不同,生死大梦,多少人觉得生而徒劳,挣扎着要醒,可醒来要面对的,那是如何才能承受的荒凉啊,那时,如果有那时,怕只有靠回忆度日,靠幻梦来温暖自己了,呵呵,我在这梦中境呆了已经不知道多久了,这里什么都没有,只有这散不去的黑雾,人生的种种繁华也只有梦中才能再见,可惜,我都不知道多久没有做梦了。我拼命去想过去的种种,却越来越记不起来,唉……” “前辈……” “没什么,今日能遇到族人,我已经很开心了,既然你决定了,我又岂能不帮你,从梦中境回到她所在的世界需要先渡过无根河,再翻过畸零山,到时候自然能见到此世间的入口,至于你,你需在此世间寻找到夕林,两个世界本就靠梦境相连,想必你平日也能梦见一些未见之事未见之景,便是这个道理,这夕林中住着一种奇兽,名曰食梦貘,以梦为食,咱们无影人只需要被他们吞食,就有机会穿梭两界,不过需要精神意志极为坚定者方可,否则……” “晚辈明白了,多谢前辈指点,只是不知这无根河与畸零山怎么走?” “你们且站到我身上来。” “是。” 慕尘和镜爬上了树身,依着那前辈的指示来到了一根巨大的树枝上。 “顺着我这根枝干,大约两天左右,你们就能到无根河了,溯河而上,你们就能看到畸零山,无论无根河还是畸零山,就是这路途之中,少不得有些意外,你们两个小娃子千万小心,呵呵,想来以后也无缘再见了,我身上已经别无他物了,不过我所寄身的这棵树名为迷榖,你们到树顶去摘上几朵花,佩于身上,就不至在这梦中境迷路了。 “那么多谢前辈了。” 黑色的迷雾中,慕尘和镜一前一后走着。 “你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问的很小声,但镜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了。 “嗯。” “你认识另一个世界的我,对吗?” “嗯。” “你之前做的那一切都是为了我?” “嗯。” “谢谢,你真的要回去吗,可能会死的。” “有些债是一定要还的,我留在这,对你们也不是好事。”慕尘顿了一会,回头看着镜说道。 “哦。” “如果可以,你能帮我带句话给我的朋友嘛?” “这个简单,不过咱们不是要一块回去嘛,你自己跟他们说不就好了。” “我想我们还是不见的比较好,幸好这边还没怎么欠下债,我还是离的远远的吧。” “好吧,那我跟他们说什么?” “你就说我去了天的尽头寻找一样东西,可能要很久才能回来,教他们各自珍重吧。” “好吧。” 在终年不散的黑雾之间,两个人就这么一前一后的走着,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想要用话语驱散黑暗中那种无助的寂寞的感觉。 “怎么走了这么久,连水声都没听见,咱们不会走错方向吧。”镜走的已经有些乏了,停下来边揉自己的小腿边对慕尘说。 “应该没有,迷榖花带在身上,不至于乱了方向,应该快要到了,咱们就先休息一会好了。” “不用不用,本姑娘还没那么娇弱,只要不是方向错了就好……咦,快来看!这是什么?” “什么?”慕尘凑了过去,只见镜的脚下有个正在发光的石头,不,应该说石头上有一个正在发光的符号,在这黑雾之中,如果不是俯下身子去看,根本看不到。 慕尘用手轻触,光一下亮了起来,刺得两个人眼泪都留了出来。 再睁眼时,周遭的一切都变了模样,黑雾成了星河,慕尘和镜就像是漂浮在空中一样。 一零四章 无根 无数散发着微弱蓝光的星星缓缓地在两个孩子的头顶漂动着,像是故事里的情景一样。 “这里就是无垠河了吗?” “看来这就是了,把手给我。” “干嘛?” “给我,我护着你。” “哦、哦。”镜把自己的手放进了慕尘手里后,从脖子到耳朵便红了个通透,“可、可这里看起来没什么危险啊。” “看到那些蓝光了没。” “怎么了,很好看啊。” “没错,可惜鬼气实在太重,这幻法再厉害也掩不去。” “你是说,这些星星、这些星星是鬼?” “星星不是,蓝光应该没错。” “那咱们怎么办,这里这么多、这么多那什么,咱们怎么出去。” “这些也不算是寻常鬼怪,应该叫他们荒魄,他们通常都有些修为,因为犯了什么过错而进不了轮回,只能飘荡在天地间,鬼界也会派鬼卒来搜捕他们,将他们押入鬼界,没想到在这遇上了这么多,他们现在看起来对咱们没什么恶意,咱们走走试试,有我护着你,别害怕。” “那咱们往哪走?” “前辈不是说溯河而上吗,逆着他们的方向走就好,没什么好怕的,就算死在这里,大家平起平坐,何况这里风景也不错啊。” “噗,都这时候了你还开玩笑。” “好了,抓紧我,我们快点出去。” “嗯。” 看了看四周,所有蓝色的光芒都按一定的规律闪烁着,慕尘呼了口气,抓着镜逆着星河的方向飞了起来,就在慕尘动身的一瞬间,所有的蓝光都顿了一下,然后脱离了星星冲向了慕尘。 那景象看起来就像空中盛放的烟火。 烟花的中心是镜,慕尘不停的腾挪着身子,围绕着镜,帮她把荒魄逼退,两个人就慢慢地溯着星河。 看着星河中替自己挡下所有的慕尘,镜不禁去想,另一个世界的自己会是怎样一个人,让这个看起来比自己还小的人即便换了世界也会拼尽全力的守护。 “快走!”四周的荒魄被一个禁咒逼退了很远,慕尘拉起还在发呆的镜又向前冲了一段。 冲过一段之后便发现,身后离得远的荒魄又回到了一直在漂浮的星星上,继续向他们身后飘去,而附近的荒魄则像是闻到血液腥甜味道的野兽,脱离了星星,向他们扑了过来。 “它们不能离开星星太远,咱们会出去的,走。” “恩。” 东海,龙穴。 这是沙竭罗龙王闭关的第二个月了,他在积攒力量,等待时机,等待着那个人回来,有些仇,虽然时日良久了,虽然实力悬殊,但也是要报的。 自从沙竭罗龙王带着龙符回来,风川派便又将自己封闭了起来,弟子门人除非必要,不得出岛,他们隐约嗅到了什么气味,如果真的爆发了什么大战,也只能祈祷不要被波及到。 东海自从龙王回来起便风浪不断,所以除了每天有虞氏派来刺探侦查的勇士外,已经很久没人造访了。 那伽族的守卫盯着那个从远处飞来的身影,若是平常来刺探的人最多就在海面上飞上一圈,这个人却直接入了海,而且似乎在水里也速度不减,两个守卫一商量,决定一个人先回去示警,另一个拦住来人。 “夜叉族灰空王前来拜访沙竭罗龙王,还望通禀。” “原来是夜叉族人来访,烦劳稍待。” 宫殿很大,大得有些空旷,正中央那用血珊瑚制成的王座上坐着一个身材十分高大的人,那本来十分巨大的王座,被他那么一坐,看起来倒有些逼仄了,这空旷中的逼仄显得十分奇异。 “夜叉族人,来我这有什么事?” “龙王果然不管到了哪里都还是这个样子,你该是见过非天了。” “呵,小娃子知道的倒是不少,你们家那老鬼那?” “老头子,老头子不知道有没有您这个运气,能逃到另一边。” “他,他死了么。”沙竭罗龙王苦笑两声,叹口气又摇了摇头,“你今日来,又是所为何事?” “和当年同一件事。” “这事你大可放心,我那伽族还没软弱可欺到有仇不报的地步,只是非天还没回来,我要等他,等着他回来那天,一切的恩怨都该了断了。” “若是他回不来了那?” “他是非天,从不会任人摆布的,若是别人,我没把握,他,一定会回来的。” “好,既然这样,再多等一阵也好,等他回来,我们同去须弥脉讨个说法。” 无根河上,慕尘小心翼翼的护着那个他所熟悉却还并不熟识他的女孩,闪着蓝色光芒的荒魄不断地被击退又再次奋不顾身的冲了上来,他们曾为了自由奋不顾身过,应该说到现在为止他们都还在为自由努力着,离开星星太远他们就会消散,想要逃离这里,他们需要一具身体,或者是说一具尸体。 他们并不甘心,哪怕已经失去了大部分的意识,但是自由已经成为他们的执念,当初只不过走了自己想要走的道路就落到了这步田地,他们不想再待下去,他们要离开。 大多数自由的人也同时是自私的,他们不断地挤向慕尘和镜,在他们的眼里,那只是两具可以利用的尸体,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的意义,一小部分的荒魄舍弃了自己的星星,在消散的前一刻还嘶吼着向慕尘和镜挤去。 不顾一切挤向慕尘和镜的荒魄越来越多,他们已经接近疯狂,哪怕消散也要向那二人挤去,慕尘只感觉压力越来越大,面对这些疯狂涌上来的荒魄,慕尘只有拼命护住镜,身上瞬间就多出了很多伤口。 “再撑会,他们越是疯狂就是说明,咱们离畸零山越近了。”慕尘喘着气,断断续续的对正盯着他伤口手足无措的镜说。 “可是你……” “没关系,比这重得多的伤我都受过,这些不碍事的。”说着又用自己的后背硬挡住了荒魄的攻击。 借着荒魄的攻击,慕尘一边用各种咒法开路,一边拉着镜往前飞去,他已经隐约看到了星河的尽头。 畸零山就是星河的尽头,那些星星也都是从山上漂浮下来的,刚刚飘下来的星星上并没有附着荒魄,当这些星星加入到星河中来时,不知从哪冒出来的蓝色荒魄就依附了上去。 一路之上,镜也受了不少伤,不过大部分的攻击还是被慕尘给挡了下来。 “再坚持一下,前面就到了。” “我没关系,可是你,伤得这么重,真的没问题吗?”看着慕尘那已经被血染成红色的衣服,镜突然都有些羡慕另一个世界的自己,在那个世界里,会有这样一个人这样陪伴着她,保护着她,可惜,他终究是要离开的。 “你没关系就好了,我们再快些。” “恩。” 离星河的尽头又近了一些,慕尘这才看见,星河和畸零山之间隔着一个深渊,那些散发着蓝色光芒的荒魄就是从深渊下爬上来,再附着在从深渊上方飘过去的星星上的。 慕尘和镜一现身,那些刚刚爬上来的荒魄接着就抛开了身旁的星星,朝慕尘和镜扑了过来。 深渊的对面有两个穿着黑色袍子的,站在那里望着在不远处狼狈的慕尘和镜。 “这都多少年了,我还以为这畸零山不会有人来了,却没想到今日竟来了客人。” “那小子身手还算不错,一会还是小心些好。” “你是说,他会不愿意呆在这里?不会吧,这里没有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规矩,自由自在的,会有人不会留下来?” “你看着吧,他绝不会留下的。” 一零五章 畸零 “畸人者,畸于人而侔于天。” 畸零山里没什么好坏之分,这里的人都是一些不讲规矩的人,他们的规矩就是他们自己,他们在外面的世界时也许还不至于像如今这样,不过在外面受够各种各样的欺凌和白眼之后,他们逐渐地变成了如今这样。在人世间的时候,他们就已经习惯活在属于自己的世界里了,到了这之后,更是越发的快活起来。 这里没有外面的条条框框,不会连你的胡思乱想都要横加干涉,只要你足够强大,其他一切都无所谓,这是个没有道德也没有等级划分的世界,每个人都在研究每个人喜欢的东西,除非必要,他们不会干涉也不会以强大欺凌弱小,这里从不存在离经叛道。 不过这里唯一一个问题就是,他们的想法从没有人传承,所有人都为这个伤脑筋,他们不能强迫这里的每一个人去按照他们的思维来想问题,即使他实力再强大都不行,这在畸零山是最大的忌讳,如果那样,就跟外面那个死板的世界一般了,可是来这里的人,无不是才智高绝、实力强大又想法异于常人之辈,想找个徒弟实在是太难了。 慕尘和镜已经到了深渊边上,只不过数不清的荒魄从深渊下爬上来,让他们难以再前进一步,更别提飞跃整个深渊。 深渊对面那两个穿黑袍子的慕尘已经看见了,不过并没有要求他们的帮助,他们看起来也不像那种喜欢帮助人的,两个人都将双手叉在胸前,似乎是在看慕尘和镜的笑话。 慕尘又看了那两个黑袍子几眼,他们似乎也没什么恶意,不过也绝对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上离下震,中存坎艮,为日月之明,亦为日月之象。” “咦,你看,噬嗑禁术,这少年来历恐怕不简单啊。” “那又怎么样,他难道还能出的去,畸零,呵,这座山本就孤立与世界之外,想要出去,怕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荒魄蓝色的光芒中间爆发出了紫红色的光芒,以慕尘和镜为中心紫红色的光像是一张张大嘴,转瞬间就吞噬了许多的荒魄,与此同时,慕尘拉着镜向深渊对面跃去。 这深渊不知有什么魔力,刚到上方,慕尘就觉得全身的气力都在疯狂的消散,好像被什么东西吸走了一般,借着惯力,慕尘抱住镜往那悬浮在空中的星星上跳去。 星星之间的距离不远不近,慕尘抱着镜先跳上了一颗星星,可就在他们的脚掌刚刚触及到星星的时候,星星便爆裂开了,慕尘只好再借着星星爆裂的力量朝对面不远处的星星跳去。 后背不知道被多少星星爆炸开来的碎片给刺中,镜在他的怀里倒是安然无恙,只不过被他身上的血腥味和男子的气味再有那呼出来的湿重气息给弄的面红耳赤,那颗不听话的心似乎都要跳出来了,直到又听到慕尘的闷哼,她才从纷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看到周围正四处飞溅着的星屑,她明白抱着自己的这个男孩又为了自己受了伤,还在安慰性的冲自己笑着。 星星一颗一颗的爆炸着,这绝对是人世间不可能见到的绝美景色,可这对少年少女的眼里似乎已经容不得其他了。 她清楚,他为的只是那个跟她一模一样的另一个自己,但这并不妨碍在这一刻,他是属于她的,他在保护着的是她。 又是一声闷哼,慕尘被撞得脑袋一低,但是他接着又抬起了头,对着镜勉强的扯起自己的嘴角,可这笑还没成型,嘴角溢出的鲜血就出卖了他。 “你很爱她吧。”镜把手抬了起来,轻轻的擦去了慕尘嘴角的血。 “呵,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她对我很好,甚至愿意愿意用她的命来换我的,我便该一般的对她。” “可、可我不是她……” “你和她,对我来说都一样,若不是我,你也不会陷到这般境地,是我对不起你,我欠你的。”说着脚下又爆开了一颗星星,慕尘抱紧了镜,将她的身体护住,自己却一口血喷了出去,还努力地在空中保持着方向。 终于还是到了深渊的对面,刚一落地,怀中还抱着镜,慕尘那两只充了血的眼睛已经警惕地看向了那两个穿黑袍子的人了。 在这里他不得不小心,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在他的认知范围之外了,如果镜不在身边可能还要好些,他的一条命早就该被收走了,可现在,把镜带出去才应该是最先要考虑的事情。 他看着那两个穿黑袍子的,那两个穿黑袍子的人却不再看他,似乎根本就不在意他怎么样,他们看着远处还再四散的星屑,这些星星不愿意沾惹上俗世上的事情,他们宁愿粉身碎骨都不想再跟俗世有任何的瓜葛,若这些星星也有前身,那一定是个伤透了心的人。 “请问两位前辈……”看那两个黑袍人似乎没什么恶意,慕尘便想问问出去的道路,还没等到他问,那两个黑袍人便先张了口。 “我们不过是外面世界里多余的人,当不得你的前辈,恐怕你也不会想学我们,今天我是没了收徒的心情了,瞎子,你要是想收自己去吧。”说完这个黑袍人便转身离开了。 那被称作瞎子的人其实并不瞎,他的那双眼睛反而亮得很,比起常人来还要亮上许多,只不过他总是能看到一些别人不希望他知道的东西,别人看不到,所以就说他瞎,他要是不瞎,怎么所有人看不到的东西他会能看得到那? 被称作瞎子的人笑了起来,眼睛旁边挤出的鱼尾纹显得那张原本有些刻薄的脸和蔼了许多。 “小朋友,这畸零山孤立于世界之外,想要出去怕是不易,这俗世间来的人,我们本就该避着的才对,今日恰逢,竟起了收徒的念头,真是不该,真是不该,不过你我有缘,我就留给你一句话好了。” 说着那个被称作瞎子也转身离开,边走边说道:“原非畸零人,怎奈飘零久。若非无情客,难在此山留。” “他是什么意思啊?” “我也不知道,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你受伤了没?” “我没事,可是你,你伤的好重。” “我没关系的,休息一下,一会咱们就离开这。” 畸零山不似梦中境的其他地方那样黑得连方向都辨不清,只不过整个一片天都被乌云遮着,云外的光透过这层乌云后便大打了折扣,整个环境就像是天将黑而未黑,将亮而未亮的那时候。 慕尘运功将身上的伤口止住血,拉着镜朝着刚才两个黑袍人离去的方向走去,衣服上的血时间一长变干了,整件衣服都变成了红黑色,让慕尘显得有些诡异。 畸零山中的人并不少,不过很少有两个或多个凑在一起的,人和人之间离得都不近,所以像慕尘这样牵着别人的手走路的很是引人注目,不过所有人几乎都只是皱着眉看了几眼就继续去做自己的事,甚至连看都不看慕尘。 在世间挣扎的久了,这些人也就习惯了孤独,他们已经不需要其他人了,既然本来每个人就都是多余的,对于他们彼此来说,还是一个人更快活些。 这一路上,慕尘看到了形形色色奇怪的人,有抱着一颗半死不活、长相奇怪的树一边喝酒一边唱歌的人,有对着石头说的滔滔不绝的人,有自己跟自己争辩的人,那人身前便是一副弈子的残局,这人左手执黑右手执白,一张嘴巴却发出两种不停地声音,吵得不亦乐乎。 看了一路,慕尘觉得怕是这一辈子碰上的稀奇古怪的人与事还及不上今天的一半,镜起初还有些害怕这些奇怪的人,后来见这些人似乎连正眼瞧自己的意思都没有,反而大觉有趣,拉着慕尘到处指指点点。 慕尘本来有问路的打算,可看到这些人的表现,似乎问路一事没什么希望,可就这样在畸零山上瞎转的话,不知何时才能离开这里,于是慕尘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走到了那个正跟自己吵架的人旁边,只是还未张口开问,便迎来了两种不同的声音。 两种不同声音的“闭嘴,别吵我下棋!”从眼前这一个人的嘴里冒了出来,倒把慕尘给吓了一跳,难不成这个人身体里多出了一个魂魄,想想山下无垠星河中那些荒魄,慕尘觉得这件事大有可能。 “可他还没说话那。”镜在旁边倒是觉得好玩,开口问道。 “他虽然没说,你不还是说了,哎呀呀,跟你这一说话,我又得复一遍盘,真是……” “哼,明明是自己棋力不行,偏偏怪起别人来,这一盘棋再怎么样你都输定了。” “且慢,能先告诉我们如何才能走出畸零山嘛?”看着一个人自己和自己吵,还是用两种不同的声音,慕尘实在是有些反应不过来,不过镜倒还是明白事理,问出了该问的。 “你们要出去。”又是两个不同声音,这该算是同口异声了。 “这里这么快活,你们两个人干嘛要出去?” 一零六章 闯天 “我们在外面还有些事情未了,况且来这里也并不是自愿的。” “这样啊,事情还真不好办,不过你也可以去碰碰运气,看见那了嘛?”这是其中比较低沉的那个声音,说着用夹着黑色棋子的手指向了云雾缭绕的畸零山最顶峰,云雾中不时划过一道闪电。 “山顶?” “不错,山顶之上云雾最重,闪电最密的地方,每值晦日之时天上会出现一个口子,虽说未曾有人进去过,但恐怕那便是唯一的出口了。”那个较为尖锐的声音补充道。 “多谢、多谢二位前辈了。” “哼,谢他作甚,他也不过是看不过你们都有自己的身体,想让你们送死去罢了,我劝你们一句,还是安心呆在这畸零山的好,去那只是送死。”那个低沉的声音又开口了。 “跟你这样的笨蛋共用同一个身体,简直是我平生之耻,你们快些离开,别再来妨碍我们。”那个尖锐的声音回应道。 “好,晚辈这就离开。”慕尘说着拉着镜就往远处走去。 “怎么了?事情还没问清楚那?” “还是别再问得好,刚才那个人已经动了杀机了。” “哪个?声音尖尖的那个吗?” “恩,没错,执白子的那只手已经在蓄力了,估计再有一句话不顺他的心,就要动手了。” “心胸这么狭窄,另一个人也真倒霉,跟这样一个人共用身体。” “这里的人都怪得很,咱们还是多小心些得好。” “恩,我听你的。那这山顶咱们到底还去不去?” “恐怕也没什么别的好办法了,总要去试试吧。” “好,大不了就与你死在一起。” “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 上山的路很长很陡,而且越是向上就越是荒凉,原本还能见着的一些松柏一类的树木到上面也没有了,只有光秃秃的石头躺在地上,越往山上走,人就越来越少,过了山腰之后,路上除了石头和周围浓郁的云雾就再没有别的东西了。 到了山顶之后,就又像是回到了梦中境里一般,四周都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清了,更别提什么口子了,只有有闪电在近处落下时才能带来一丝光亮,自从来到了梦中境慕尘就根本无法再判断时间了,也不知还有多久才能到晦日,剩下唯一的办法就是等,晦日总会来到的。 在黑暗的环境下等待是十分难熬的,万幸还有一个人可以陪着说说话,于是,慕尘和镜就坐在山顶,看着周遭不时一闪而过的闪电,不时聊上两句,等待着晦日的到来。 “你一定要回去不可嘛?” “那边还有人在等我,在找我,无论如何,我必须得回去,给他们一个交代,也给自己一个交代。” “可是这边也是一样啊,如果你离开,我、我和你的那些朋友们也会想你的。” “……对不起,如果有机会,我会回来看你们的。” 畸零山的峰顶是没有白天黑夜的,天一直阴着,不知道等了多少天,一声巨响将慕尘和镜从睡梦中唤了回来,一束刺眼的白光从天上照射下来,那束光越变越粗,似要笼罩住整个畸零山一般。 顺着那束光往上看去,果然,天似破了一个大洞,山顶之上响起了隐隐约约的歌声,随着那束光逐渐变粗,歌声也越来越大,只是歌词倒是永远那样飘渺,让人听不真切,隐隐约约只能听到句“魂兮归来”,剩下的就模模糊糊听不清了。 不知道是在为谁招魂,慕尘只是直觉的认为这跟他们能否离开梦中境有关系,光束还在变粗,慕尘握着镜的手,握的越来越紧,他在等待,他觉得现在还不到离开的时机,一定有什么事要发生,如果现在往外冲也就失去了先机,变得被动,所以他必须等。 招魂的歌声变得越来越大,震得人脑袋发昏,像是有一千面铜锣在脑袋里敲一样,整座畸零山开始动了,像个刚刚苏醒过来的巨人,歌声一下子停止了,慕尘知道,时候到了。 慕尘拉着镜开始逆着光束向空中飞去,就像一千年前那样,空中再次传来了声音,不是歌声,是一个低沉沙哑的人在说话。 “一转眼就已经是第六千多个晦日了,呵,我还以为不会再有人来了,怎么,小子,这里待着不好吗?就看你这样子,恐怕外面的世界更不适合你吧。” “小子自己的路,自己来走,就不劳前辈费心了,还请前辈放我们一马。” “呵,就凭你这句话,你在外面必定是个麻烦,就算你不去招惹麻烦,天大的麻烦也回来找上你,自己的路,哈哈哈,自己的路哪有那么好走,山上这些,星河里那些,哪个不是走的自己的路,这世上的傻子太多,他们便只好做疯子,你要知道,外面不像这里,是容不得你这样的人的,你对他们,永远是个异端、是个变数,本事越大,他们就越害怕,就要找越大的‘枷锁’拷着你,直到你锐气磨光,变得跟那些蠢货一样,他们才会放心。” 慕尘拉着镜才飞到半空,几个雷便在他身边炸开,他连忙把镜揽到怀里护住。 “你这样的行为,又跟外面那些蠢货有什么区别,一样是为了困住我而已,哼。” “呵,我也不过是劝劝你别做这些无谓的挣扎,既然你这么想走,那就走吧。”话音未落,就又是几道雷向慕尘劈了过去。 “你、前辈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若是这点小麻烦都搞不定,你还是别出去招惹大麻烦了,丢人丢命的。” “哼。”慕尘轻哼一声,口中默念咒语,并指如剑,瞬间空中就出现了几个太极图,旋转着的黑白双鱼网住了击过来的闪电,发出了“滋啦啦”的声音。 “小小少年,竟然还有一手嘛,试试这个。” 伴着那低沉沙哑的声音,天上开始飘落红色的水滴一样的东西,一滴滴的往下落,在半空中却慢慢绽开,化作一朵朵红色的莲花。 “这是红莲地狱的业火,我以为是他们故意吓我,没想到真有这样的东西。” “你这女娃儿倒是有几分见识,不错,这便是红莲业火。” “哥哥,你要小心些,我们曾有位族人中了这火,据说连魂魄都燃尽了,你还是不要管我了,你还要回你的世界去,他们还在等你。” “你叫我什么……” “哥哥,我可以这样叫你吗?我知道你喜欢的是另一个我,可……” “不用说了,你不会有事的,我会带你回去的。”慕尘用一只手紧紧的抱着镜,另一只手在空中虚划着。 “来之坎坎,刚柔际也。” 一个巨大的水球将慕尘和镜包裹了起来,两个人继续向空中飞去。 红色的莲花越变越大,跟水球相撞后便爆裂开来,那水球竟然烧了起来,慕尘脸色一变,用自己的身体替镜将那业火挡了下来,那业火倒也奇怪,一与慕尘接触便钻进了他的身体里,慕尘忍不住低吼了起来,血管里似乎有无数根冰冷的钢针在随着血液游走,说起来倒也奇怪,那炙热到极点的感觉竟然与冰冷到极点的感觉相似,上一次这种感觉还是在东海里取沙竭罗龙符的时候。 “啊,哥哥,你……” 慕尘整个身体都变成了暗红色,跟那一身血染过的衣服倒是极为搭配。 “我没事,我答应你的,我会带你出去的。”慕尘咬着牙一个个字的跟镜说着,尽量保持着他那已经十分难看的笑容。 对镜说完,慕尘便抬起头吼叫起来。 “来啊,你还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吧!” 慕尘的双眼又开始变红了,不是业火也不是充血,他只是想起了以前的种种无奈,他忍耐了这么久,这一腔的愤懑终是化成了嘶吼的声音,那声音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起受了伤的野兽。 “可惜了……”那个低沉沙哑的声音又响起,这次随之而来的是漫天的雪花,这雪花明显比那红莲业火厉害,那些还飘在空中的红色莲花只要一碰上这雪,就立刻被冻个透,像是红色的宝石一般,还不停向外冒着寒气。 “量你们也不会知道这是何物,我索性就让你们死个明白,这些东西叫殁心雪,都是人心所化,不过都是已死之心,世间怕是没有比这更冷的东西了。” “镜,你怕冷吗?”慕尘还强撑着那张已经十分扭曲的笑脸,慢慢地对镜说,不过每说一个字都要深呼吸一口气。 “我不怕,哥哥,你别管我了……”镜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 “我也不怕,一会你好好的躲在我怀里,我说过我带你回去,就能带你回去。”慕尘断断续续说完这些,那些银白色的殁心雪已经落到了他们身旁,慕尘尽量的躲避着,继续往上飞去,那个巨大的口子已经开始慢慢缩小了,避不开那雪的时候,慕尘就替镜全都挡下来,慕尘疯狂的抽用这身体里的真元力,一边压制那些被吸到身体里的业火和殁心雪一边向空中那个正在不断缩小的口子飞去。 “小子,你确实比我想象的还要狠,可惜,我不能就这么放你离开,这虽然是个没规矩的地方,但这世间凡是存在的都有他本身的规矩,这里给了出口只是因为有入口,但不代表这个出口就能让人出去。” 那个声音响起,这次倒没什么异象,只不过在天上那越缩越小的口子前出现了一个人形的黑影。 一零七章 归来 天空中那个黑影一直都在变化着,只是大体维持着人的形状,慕尘抱着镜继续向空中飞去,可那黑影依旧还是个黑影,模糊不清。 “罢了,若是你能闯的出去,那就离开吧,你这样的人,不伦不类的,也不适合待在畸零山。”话音一落,那黑影便慢慢现出形来,那黑影下的人竟跟慕尘长得一模一样。 “过了你自己这关,想去哪由你自己吧。” 黑影下的慕尘面无表情,一双眼直勾勾的看着正向他飞去的慕尘和慕尘怀中的镜,恰是这种面无表情比起那些狰狞恐怖的表情更要可怕,看得人心里发寒。 慕尘面对着自己的幻影,直觉心里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他那被殁心雪和红莲业火折磨的变了颜色的肌肤,在发着寒白色的暗红之中隐隐出现一些像血丝一样的黑色脉络,慕尘察觉到了那个自己,那熟悉的杀意让他觉得十分愉悦舒服,可又有什么地方隐隐不对,在这里那股杀意似乎变得比外面要强了许多,慕尘稍一压制就几乎要痛的晕过去。 那幻影还是面无表情,就那么挡在慕尘飞出去的必经之路上,甚至连一点要动手的征兆都看不出来,但是慕尘知道,他一定不会就这么放他们出去。 慕尘已经有些恐惧了,莫名的恐惧,他现在必须一边用真元力压制着体内的殁心雪和红莲业火,一边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杀意,还要提防着不远处自己的幻影,他的心开始乱了。 “哥哥……” 慕尘听到镜的声音心便一惊,若是以这样的状态,今天怕是真的出不去了,他自己一个人倒也没什么,可镜还在这。 深呼吸一口气,慕尘定了定心,给了怀中的镜一个微笑,示意自己没事。 与自己的幻影越是接近,慕尘心中那股强烈的不安就越是明显,索性就豁出去了罢,只要能把镜救出去,便是死了也无所谓了,慕尘这样想着,又加快了些速度,他想让这一切都快些结束。 那原本如同血丝般的黑色脉络又大了不少,黑色的雾气已经溢出了身体,渐渐地凝结成一把黑色的长剑,在慕尘的操控下朝着那幻影刺去,那幻影依旧无动于衷,直到利剑入体,方才动手,无数黑雾凝结成的短剑向慕尘射了过去,根本就避无可避,好在这里离天上那个口子已经很近了。 慕尘也根本不再管射向他的那些雾剑,他聚集了全身上下所有的力量,将镜向天上的口子抛去,然后在借着那相反的力量扑向了自己的幻影,无数的利剑穿胸而过,慕尘却在那疼痛中感到了快意,他冲着镜远去的面庞笑了。 “对不起,剩下的路我陪不了你了,我失信了,如果我这样的人可以有魂魄,我会继续保护你的,别害怕。”他知道镜听不见但他还是对着镜说了,或者在对自己说,他已经糊涂了,他不知道自己喜欢的到底是谁,他喜欢的到底是这个面容、这具身体还是这个人,或者他不该这样想,她们本就是同一个人。 “哥哥!” 无数利剑穿胸的瞬间,慕尘想了很多,他听见了远处镜的声音,他觉得,他实在不该就这么死去。 “不过是杀出去而已,呵,杀!” 杀字一出口,慕尘只觉得全身上下都颤抖了起来,不是恐惧,而是兴奋,体内那个自己又被唤醒了。 慕尘仿佛离开了自己的身体,他能看见自己的身体和身体对面同是自己的幻影,他的身体和幻影脸上全部都是那种让人看起来心里发寒的表情,并不狰狞,而是一种漠视,漠视一切,好像无论什么事都不能让他们变一变表情。 看着两个自己厮杀在一起,这场面说不出的诡异,要不是身上的痛提醒着慕尘,他恐怕以为自己已经化为了乌有。 慕尘的身体和那个幻影像是心灵相通一样,每次出手都是一模一样的招式,然后两方都不躲闪,只求伤到对方,每次都是两败俱伤,不过似乎伤的越重他们就越兴奋,一次比一次拼命,而旁观着的慕尘却是承受着一下比一下更重的伤痛,再这样下去,这场战斗恐怕就真的跟他没关系了,他必须夺回自己的身体。 他努力去压制另一个自己,每一次尝试着夺回自己的身体就会疼的双眼发黑,而对面的幻影却丝毫不给机会,又在慕尘身上填上几道新伤。 镜已经通过了天上那个口子,而那个口子也已经缩小的只剩原来的三成大小了,也不知道过了那口子会发生什么,慕尘必须快点解决了这个幻影,一声怒吼,慕尘疼晕了过去,但也夺回了自己的身体,疼痛还在继续,慕尘睁开了双眼,自己已经在下坠了,全身上下的力气似乎都要消失了。 “献我血灵,供我驱使,鬼魅阴魄,护于周身。”几乎昏迷着的慕尘断断续续的念出了咒语,脸色瞬间又白了几分。与此同时,整个畸零山一下子就如同陷进了地狱之中,四处都是冤魂历魄哭号的声音,这畸零山本身就到处是不甘和愤懑,委屈及挣扎着的人,自然而然就有股子怨气,冤魂历魄借势而来,更添威势,他们围在慕尘周边,推着慕尘向天空中那个还在变小的洞口飞去。 在意识完全模糊之前,慕尘听到了一声叹息,他知道自己已经离开畸零山了,一个放松,就彻底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首先是好闻的青草香钻入了鼻子,慢慢睁开双眼,整个世界都白晃晃的,不禁用手去遮挡眼睛,胳臂上难忍的疼痛提醒他之前那一切并不是一个梦,疼痛似乎将他剩下的身体也唤醒了,慕尘只觉说不出的疲惫,全身上下都在痛。 眼睛慢慢适应了外界的光亮,慕尘几乎用光了全身的力气才把自己从地上撑了起来,坐在草地上,他唯一能判断的就是这里环境还算不错,远处能听到流水声,说明自己不会渴死,只不过以现在的身体和力量,如果没人照顾,恐怕是喝不到水了。不过身旁就又烧过火的痕迹,只不过不知道烧火的是不是镜,也不知道烧火的人去了哪里,大概是去取水了。 确定自己应该没有危险,慕尘又一头倒了下去,他累了,要好好睡一觉。 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因为他闻到了食物的香味,这一回他毫不费力的睁开了眼睛,已经是夜晚降临了,身旁橘黄色的火焰看起来很是舒心,火焰上方那油滋滋的兔子就更让人舒心了。 “哥哥,你醒了?” “恩,肚子有些饿了……” “这有刚烤好的野兔,你身体还可以吗?” “没问题,我很强壮的,嘿嘿。”说着慕尘又费劲的把自己撑着坐了起来,比起早上的时候倒是好了许多,不过还是出了一身的汗。 镜撇撇嘴,“要不我喂你?” “不用不用,我可以的。” “你为了帮我,命都不要了,我喂喂你,没什么的。”说着从那兔子上撕下一块肉来,吹了吹放到了慕尘的嘴边,三苗少女的大胆倒是把慕尘给臊红了脸。 “你怎么了,不是饿了嘛?”镜脸上的表情明显有调侃的意思。 “我真没事了,我、我自己来就可以的。”慕尘更加窘迫了。 “你终究是要回去的,可是我、我好像喜欢上你了,就给我留下点回忆吧。”镜说着,脸上调侃的表情不见了,换上了一副有些伤感的表情。 “我不该去招惹你的。” “大概这就叫命吧,爹爹说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命中注定的东西是改变不了的。” “你信命嘛?” “原来不信,现在、现在好像有些信了。” “我本该信的,可有的时候竟连信不信这件事也是由不得你的,命就是这么个奇怪的东西,我是不得去不信的,我若就此认了,信了,对不起的人就太多了。” “别说了,先吃饭吧。”镜说着将手上那块已经凉透了的兔肉放到了自己嘴里,从还架在火上的烤兔上又撕下一块,依旧放到嘴边吹了吹才递到慕尘的嘴边,慕尘朝她笑了笑,看着她那有些期许又有些难过的表情,终究是顺从的将那块兔肉吃了下去,可饥饿的他却依旧尝不出什么滋味来了,只是机械的嚼着,镜每递过一块肉来,他就嚼一块,在新的肉递过来的时候,再咽下去前一块来嚼新的,他就那么愣愣的看着镜,他知道自己什么都给不了她,他终究是要回到原来的世界的,她同样也知道这一点,可两个人都不愿意再就这一点多说什么了,就那样一个喂一个吃,默默地,天地间只剩下了林中虫鸣,远处溪水,和篝火烧裂木柴的‘噼里啪啦’声。 又经过了一晚上的休息,慕尘又好了许多,力量也恢复了不少,镜又不见了,大概是去溪边洗漱了,女孩子在自己喜欢的男孩子面前总是不愿邋里邋遢的,慕尘盘膝坐在地上,运功恢复身体里的真元力,不一会听到脚步声,睁开眼就看见镜捧着一扇大大的莲叶,莲叶中正是清澈的溪水。 “哥哥喝些水吧。” “恩。”慕尘冲她笑了笑,接过了她手中的莲叶,一口气便将水喝完了,没见着水之前倒不觉得,看见了水倒真觉得有些渴了。 “咱们现在还不知道身在何处,得找个有人的地方问问才好。”慕尘喝完了水抬头对镜说道。 “哥哥伤还没好,多休息两天无妨的,我在家里也时不时偷跑出去玩的,不着急,何况夕林在什么地方我们都不知道,哥哥要回去的我知道,可这件事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办成的,还是多休息两天,等身体再恢复恢复吧。” 慕尘想了想,点了点头。 “好吧,那就多恢复两天。” 听到慕尘的答复,镜明显开心了很多,接着就去林子里给慕尘找吃的去了。 待了三四天,慕尘的真元力倒是恢复了,可身体却总是提不起力气来,他明白,是因为镜不想让他离开,他也并不戳穿,看着镜陪在他身边高兴的样子,他实在是不忍心说出来。 一零八章 行幽 打破镜和慕尘平静生活的是摩呼罗迦,当他出现在慕尘和镜面前的时候,他和慕尘都吃了一惊。 “你怎么在这?” “你怎么来了?” 两个人同时问了出来。 “我是为了东海那伽族之事来的,你不是在三苗失踪了,这才几天,你就拐带着个姑娘跑东海来了?” “才几天?好吧,先不提这事,那伽族出了什么事?” “行幽被佛界的人困住了,沙竭罗龙符也不知去向,那伽族的人知道我跟佛界已经闹翻了,所以就来找到了我,希望我帮他们一帮,我还以为他们也知道了你的身份,找上你了那。” “我还未曾跟他们接触过,他们应该是不知道的。” “你准备如何,跟我一道嘛。”摩呼罗迦满脸的揶揄之色,笑着打量慕尘和正用一种奇怪表情怒视他的镜。 “镜,你……” “我没事的哥哥,我跟着你就好了。” “可是可能会有危险的。” “有你在,我不害怕。” “可……” “好了好了,你带上她不就好了。”摩呼罗迦在一旁插嘴道,“对了,我不准备再去找那样东西了,怪没劲的。” “好吧,我带着你,不过你先把我中的毒给解了吧。” “哪、哪有什么毒,咱们吃完午饭再走吧。” 吃了顿午饭,慕尘只觉的浑身舒泰,力气也都回来了,两个人便随着摩呼罗迦向林子外走去,一路之上慕尘向摩呼罗迦讲了这几天来的经历,却没想到摩呼罗迦也知道梦中境和畸零山的事,只不过不清楚还有另一个世界。 据他说,当初是一位叫波旬的人,因为主张跟世上多数之人不同,而被众人叫做魔王,所有人都孤立他,甚至很多人因为辩驳不过对他动了杀心,他方觉世人是愚蠢而不可度化的,后来一怒之下,就真的去做了魔王,这畸零山便是他化身之一,专门收容世人所不解之人,而慕尘所听到的声音和那个跟他一模一样的黑影都应该是波旬的化身。 这个波旬后来掌管了他化自在天,又称第六天魔王,所谓他化自在天,说的是“于他化中得自在故”,居于此天中的人,不用自己乐具变现,而利用下天化作,假他之乐事,自在游戏,故曰他化自在。 几个人聊着聊着就到了瑞丰镇,一路上,摩呼罗迦把之前在东海发生的事 瑞丰镇在经过海溢之后就成了废墟,直到如今也是一片荒芜,大部分房屋都被海浪给冲毁了,几乎所有人都迁离了这片土地去四处谋生了,只剩下几户人还守着自己的老房子不肯离开。 无着寺依旧在那,无着金锁也依旧在那,所以行幽依旧也在那。 摩呼罗迦、慕尘还有镜并没有立马到无着寺去,他们决定在瑞丰镇先过一晚,准备入夜时先去打探下寺中的情况再做打算。 夜晚的无着寺看起来阴森森的,由于那次海溢,这寺院看起来就像是废弃了似的,到处的断瓦残垣,只有那曾经供奉宝物的大殿还是完整的,寺里的僧众也几乎散尽了,除了几个年轻的僧众负责日常的生活和大殿的打扫,只剩两位老僧一直待在大殿中打坐持咒,摩呼罗迦化作了大蟒,在寺中游走了一圈就离开无着寺回瑞丰了。 无着寺大殿内,那个较为年轻的老和尚在摩呼罗迦刚进寺的一瞬间就睁开了眼睛,而更老那个和尚还是无动于衷。 “师兄,这……” “一切无著。诸漏已尽,无复欲尘。已得自在,逮得己利。生死已索,众结即断。一切由已,获度无极。已脱于慧心解得度。”那老僧只是闭着眼冲自己的师弟念了一段经文,就又不张口了,而那个较为年轻的老和尚也闭上了眼睛和嘴巴。 瑞丰镇的一个民宅废墟中升起了橘黄色的火焰,让人看着就觉得暖,慕尘、摩呼罗迦和镜就围坐在这堆火焰旁。 “那两个和尚都不是容易对付的角色,先不提那个法宝,单单是那个老和尚的实力就深不可测,我刚一进寺,那两个老和尚就都发现我了,年轻点的可那个还有些反应,可老的那个虽然发现我了却是无动于衷。” “我们难道非得打不可?不能跟他好好谈谈嘛?” “你难道还不了解那帮傻和尚嘛,你跟他们打交道可不是一两次了,他们是宁愿选择相信别人也不会自己做选择的,你看,一旦有疑问,接着就会有人告诉你答案,而你要做的就是一直信下去就是了,不用自己感受也不用自己思考选择,这样活得,嘿,别提多轻松了,说得我都有点动心了。” “那明天由我来把那两个老和尚引走,你去盗锁,咱们只要逃进东海,应该就不会再有问题了,那伽族只是少了个领导,只要把行幽给他们送回去,没有人敢拿那伽族怎么样的,就是佛陀那边也需要掂量掂量才行,镜,你就在这里等我们,事情一完,我就回来接你,把你送回家。” “凭什么单单把我留在这里,不行,我也要去。” “不要闹了,你去那里干嘛,你还是好好待在这吧,听话,就这么说定了,不许偷偷跟着我。” “哼。”镜只是哼了声,撅着嘴别过脑袋去。 慕尘还是不放心,给了摩呼罗迦一个眼神,摩呼罗迦也一撇嘴,然后一指无声无息的点了过去,镜一下就晕了过去。 “等我布置个法阵。” “男女之情,呵,我看我这辈子都没这个福分了,也不想有了,你不觉得麻烦嘛。” “有些麻烦,不是你不找就不来的。” 一夜无话,天还未亮的时候,慕尘和摩呼罗迦就离开了瑞丰镇,朝着山上的无着寺去了,摩呼罗迦藏在山下,由慕尘进寺与那两个老僧纠缠。 白天的无着寺比晚上时的气氛要好得多,只是有些残败,慕尘迈步进去,清声喊道:“非天前来,不知二位大师何以教我。” “尊者也曾于佛陀座下修行,教字不敢当,倒是请教尊者,为何而来?” “你我都明白,我亦不想再多造杀孽,那伽族不可一日无首,就请两位大师放了行幽如何?” “行幽暴戾贪婪,老僧只是要以佛法度化他,这也是为了那伽一族着想,若是就这么放他回去,那伽一族早晚会因他而毁。” “那就是一定要打了?” “如果尊者一定要动手,老衲也只有奉陪了。” “那就得罪了。”说着,慕尘飞起身来,几个法咒就朝大殿击了过去,果然整个大殿都浮起一层金光,那些法咒击在上面,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无声无息,除了闪过的金光,一切如常。 无着金锁里的行幽本已经放弃想要闯出去的念头了,不过此时感应到无着金锁的变化,他知道,一定是有人来救他了,于是又在那块金壁中冲撞起来,一时之间,龙吟阵阵,整个无着寺也被阴云笼罩起来。 慕尘在外面看着眼前这一切,嘴角微微上翘,他就知道行幽只要有点机会就不会坐以待毙。 无着寺大殿之内,两个安坐着的老僧也坐不下去了。 “师弟,你就在这殿内看着金锁和行幽,我去与非天尊者好好的谈一谈。” 殿门‘吱呀’一声打开,随后就是一声佛号。 “阿弥陀佛。”那无着寺老僧手掌向外,右手向上,左手向下,拇指、食指的指尖屈合,做了个弥陀接引印。 这一手印倒是可战可和,又对来者表示了尊敬。 “大师,你这似乎香火不盛啊,难道就剩了大师你一人?” “尊者又何须明知故问,敝师弟需在寺中看守佛宝,不能出来迎接,老僧在这里告罪了。” “大师一个人对我就这么有把握嘛?” “非天之威,即使相隔千年,又岂是老僧这偏远之人所能抗衡。” “大师不妨放行幽一马,咱们彼此相安无事不是更好。” “老僧又岂能因为自己这一具臭皮囊害了那伽族一族的生灵。” “看来不得不打了,大师,得罪了。”慕尘向后稍退,口中默念咒语,身体中便冒出了很多团黑色的雾气,每团黑色的雾气都化成了一个慕尘,根本无法分清虚实。 “阿弥陀佛,尊者是否太过托大,小小障眼之法还奈何不了老和尚我。须知我寺名为无着,是不着于外物表象的。” “大师自是有大智慧的,所谓无我无相,大师又何须鉴别那个是我,那个不是我?”九个一模一样的慕尘同时冲着中间的老僧说道。 “尊者果然是秒人,事已至此,为何还不出手。” “大师是此地主人,自然是大师先出手。” “阿弥陀佛,那老和尚就得罪了。”那老僧双手外缚、两中指竖起相拄,拇指相交叉,宛如莲叶一般。外缚取得是生死结缚之义,而莲表众生本具的佛性。外缚的八个指即是八叶莲花,中指的莲叶表本尊,结的乃是正宗的弥陀根本印,正是当初阿弥陀佛于金刚界三昧耶会时所结的手印。 结了这个手印,固持根本,本应视幻象为无物,可非天本就为煞气之体,用体内煞气结出的身体根本就没有真假之分,可以说,每一个都是他。 慕尘也不想跟这老和尚发生什么冲突,从他的角度来看,他困住行幽确实出自好意,只不过没有征求过行幽和那伽族的意见。 老僧没有办法,只能飞身而上,手印在空中连变。 “唵!嘛!呢!叭!咪!吽!”六个金色的大字出现在了空中,朝着慕尘化出的几个分身击去。 而那几个分身在慕尘的操控下缠住了老僧,慕尘自己却又放出大量的煞气,整个无着寺的大殿外都弥漫着黑色的煞气,慕尘也就借着自己的煞气偷偷地到了大殿的门口。 “笨和尚,你师兄该是撑不住了,哈哈哈哈。” “你!” “快追随你师兄去极乐世界吧,哈哈哈。” “邪魔外道,安敢猖狂,吃我一杵!”那个较为年轻的老僧拿起身旁的法器就向慕尘击了过来,那一杵含怒而至,竟让慕尘气息一滞,还是小看了他。 慕尘抽身躲进了黑色的雾气中,那僧人便提着降魔杵追了出来。慕尘看他出来之后便飞身而起。 “呆和尚,连人都找不到,还打什么打。” 那僧人更是恼怒,也飞身而起追向慕尘。 “你别跑,吃我一杵。” 慕尘一走,黑雾也跟着散去,那老和尚看了看天空中追着非天而去的师弟,又回头看了看大殿,叹了口气也追了上去。 摩呼罗迦也看见了天空中的慕尘和身后的两个老和尚,笑了笑便上山了。 无着金锁中的行幽犹自挣扎着,摩呼罗迦走进大殿,冲着金锁笑了笑。 “别乱撞了,来救你了。” 说着摩呼罗迦就伸手去拿金锁,可手指刚刚触到金锁便被电了回去。 “这是什么禁制?看来要麻烦了。” 摩呼罗迦撇了撇他那张大的吓人的嘴巴,接着就开始变化,化作了巨蟒之后,用尾巴将那金锁一卷,就离开了无着寺,佛宝一离开大殿,大殿接着便塌了,也幸亏摩呼罗迦速度不慢。 拿到了无着金锁,摩呼罗迦就迅速的到了东海边,慕尘和两位老僧已经到了很久,你来我往正斗得激烈,慕尘以一对二,多是闪避为主,那个更老一些的老僧似乎并不想下杀手,只是想擒住他,那个较为年轻的老僧却攻得十分凌厉,慕尘也只是勉强在他们的攻击下支撑着。 “喂,到手了,撤吧。”尾巴上挂着金锁的大蟒张嘴说话,看起来十分滑稽。 “你怎么连这锁也一块拿回来了。”慕尘顺着声音看了过去。 “没办法,我是弄不出行幽来,只好连锁一块拿回来了,别啰嗦了,快走吧。” 那两个老僧看见了金锁,又逼得紧了些,老的那个只是叹了口气,手上加紧了些,较年轻的那个却真的可称得上是怒目金刚了,眼睛看起来都快要瞪裂了,疯了一样的攻击慕尘。 慕尘只能边打边退。 “锁又不在我手上,你们干嘛非要缠着我。” 话声刚落,两个老僧和在等着慕尘的摩呼罗迦都是一愣,接着摩呼罗迦就幽怨的看了慕尘一眼,往海中逃去。两位老和尚也朝他追去。 被一只大蛇幽怨的看一眼,慕尘只觉浑身上下都不舒服,不过还是跟了过去。 一零九章 龙飞 “九五,飞龙在天,利见大人。” 眼看着摩呼罗迦和慕尘先后入水,老僧也只得叹气。 “师兄,这可如何是好,不但行幽没有看住,佛宝也给丢了。” “唉,怕是命中劫数,避不过的,咱们这就回须弥脉去领罚吧。” 海底龙宫之内,几位那伽族的长老和慕尘与摩呼罗迦正对着金锁发呆。 行幽就在里面,肉眼可见,可怎么放出来却是个问题,总不能毁了这锁吧,到时候恐怕连行幽也一块给毁掉了。 “有了,我再来试试。”摩呼罗迦突然就想到了那天晚上去无着寺打探时老和尚那一番经文。 “一切无著。诸漏已尽,无复欲尘。已得自在,逮得己利。生死已索,众结即断。一切由已,获度无极。已脱于慧心解得度。”嘴里心里都念着这段经文,闭着眼去触碰金锁,果然已经没了禁制。 催动真元力,只听一声龙吟,行幽已身在锁外。 那巨龙转瞬间就化作了人形,站在了慕尘和摩呼罗迦面前。 “多谢两位搭救之恩,容我日后相报,今日,先请二位在此休息,我那伽族人绝不能这样任人欺凌,待我仇辱得报,再与二位共同庆贺。” “仇辱,当年的夺妻之恨?”慕尘脸上稍微露出了一丝鄙夷。 行幽听到之后就变了脸色,那件事发生后,从没有人再在他们面前提起过,就是老龙王沙竭罗也没提过,偏偏这个年轻人如此不知好歹,不知从哪听到了这件事情,还在他面前提了出来,若不是这年轻人是自己恩人,恐怕自己已经一爪过去了。 行幽平静了下,挤出个笑脸。 “这位少年是?那些旧事本王不想再提了,也请你别再提了,有什么事,本王自会去向佛陀要个交代。” “泠浅还好吗?” “你到底是谁?别以为你救了本王,本王就不会对你怎么样!” “啧啧啧,怪不得那伽族近年来式微得厉害,老龙也是倒霉,摊上了你这么个晚辈。”摩呼罗迦又撇了撇他那张大嘴,说来也奇怪,自从那天见了镜撇嘴,他也喜欢上了这个动作。 “两位救我出来,难不成就是为了羞辱于我?” “你以为以你那伽族现在的力量可以抗衡佛陀了吗?” “两位是要帮忙?” “不,现在还不到开战的时候。” “那得等到何时?” “我早晚要离开这个世界的……”慕尘还未说完话便被摩呼罗迦打断了,行幽也是一脸的疑惑。 “你什么意思,离开这个世界,你要去哪?” “除了这个世界,其实这世上还有另一个很相似的世界,在那个世界里也有你们,两个世界互相之间有联系也会互相影响,原来也是有联系的,不过彼此都不知道,绝天地通之后,两个世界基本就断开了,我是从那边来的,虽然我也不知道是怎么来的,我是要回去的,我在那个世界曾经伤过佛陀,我刺了他一剑,也被他几乎打死,我醒过来之后就到了这边的世界,回到了小时候。” “若是你离开了,这边怕是没有人敢于直接对抗佛陀了。” “夜叉族和我一直都是朋友,你们可以再多联系联系其他诸天的人,乾达婆、紧那罗、迦楼罗几族,我听闻这个世界上有种鼓是成一对的,敲响一面,另一面就会响,我会想办法找到他,两个世界既然是互相影响的,到时鼓声一响,我们便一同进攻。” “那你如何回去?何时才能回去?” “我必须先找到夕林,至于何时才能回去,我也不清楚,总之,这段时间,你们尽量联系更多的人。” “你真是当初那个非天?”行幽还是有些难以适应,眼前的人明明还只是一个少年。 “呵,我也不想是的,我想那两位僧人已经要返回须弥脉了,让他们告诉佛陀也好,我终究是要跟他有个决断的。” “好吧,关于夕林我是不知道,不过那对鼓的线索我倒是有,那东西本也是出自我们东海,夔牛你们知道吗?其实他们是一雌一雄的,当初黄帝在九天玄女的帮助下杀了它们,用它们的皮制成了八十面鼓,震慑天下,尸体就抛进了东海,后来有一位路过的异人将它们的尸体又打捞了出来,将它们的尸体焚化之后,发现他们的心脏也化作了两面鼓,敲击一面另一面也会发出响声,再后来异人就带着两面鼓去了三苗那里,不过现在就不知道那异人到底会去哪了。” “三苗的话,反正我正好要去,顺路打听就好,还有件事,行幽,我知道你思念龙女,可泠浅不是龙女,她们只是相貌相似而已,你夺了别人的泠浅,跟佛界夺走你的龙女又有什么区别,放了她吧,别再逼她了,有个人等了她好多年了。” “唉,呵呵……”行幽只是苦笑了两声,也并未说答应还是不答应,慕尘见此也不再多言了。 “我这就告辞前往三苗了,关于我的去向,还是别让外界知道的好,佛陀一旦知道我在这出现,就等于整个修真界都知道了,我不想有太多的麻烦,那里还有我的亲朋,我不想跟他们站到对立面上。” “明白,那我就西行去找迦楼罗一族谈谈,我想他们也受够了,行幽你就好好待在龙宫之中修炼吧,你们那伽族和迦楼罗一族是天生的仇敌,他们以你的族人为食,还是不要见面的好。” “行了,那我们就此告别吧,非天,如果你寻到了那对鼓和夕林,记着让人与我那伽族说一声。” “好。” 回到瑞丰镇的废墟时,镜还在昏迷着,摩呼罗迦又是轻轻一指头,却发现镜没有醒过来,正奇怪着打算再来一指的时候,慕尘摆摆手,示意他镜已经睡着了。 摩呼罗迦和慕尘他们一路同行,直到阳城才会分开,一个南下去寻找夔牛鼓,一个西行去联系迦楼罗。 阳城在昆朝算是个大城市了,人来人往的,酒栏歌肆不计其数,路上也多有杂耍卖艺之人,这还仅仅只是外城,城外的护城河也足有十几丈宽,城墙也高达七八丈与那个破败的海边小镇有着云泥之别,内城更是繁华,隐隐有着一种不属于王都亳京的气势。不知这时的乙昊见了这样一座城,再想想自己的王宫会作何感受。 这一路之上,镜一直都在闹脾气,弄的慕尘尴尬不已,摩呼罗迦偷笑不止,直到到了阳城她才变得欢快些。慕尘这才松了口气。 这一路上多是露宿山野,整日里烧烤野味也吃地够了,于是三人打算在阳城住上一晚,等到第二天再上路。 慕尘和镜身上自然是早就没钱了,不过摩呼罗迦在人间行走了多时,用时自己就找个地方取了,那些高门大户的府库里少些银钱也属常事,摩呼罗迦也就不再跟他们客气了。 三个人找了一家不错的客栈就住了进去,店家也是见多了修行之人,一见三人打扮气质就知道不是寻常百姓,自然是万般殷勤,在他眼中,这些人可都是神仙般的人物,就算不是神仙,邪魔他可就更不敢招惹了。 三人就在这家客栈住了下来,晚饭之时,只见老板笑呵呵的凑了过来,压低了声音对慕尘三人说道:“几位客官看起来不是凡人,想必也是为了那件东西来这里的吧。” “什么东西?” “客官真不知道?” “怎么,你觉得我有什么必要骗你不成?” “不敢不敢,其实对我们来说是个没见过的新鲜玩意,对您们来说肯定已经见惯了的,我其实也是听过路的一些人说起这事,北方有个钉灵国,当然了,说是国,也不过就是个小小的化外部落,那里的人与野人没什么分别,据说他们膝盖以下长得还是马腿,就是跑的极快,小人去年在亳京还见过钉灵国的努力给人拉车那,那确实是不错。” “说正题。” “哦,是是是,这宝物啊就是钉灵国里面发现的,据说宝物刚刚出世之时,天雷滚滚,吓人得很,后来不知是谁将宝物给藏了起来,那雷才停住,据说是把十分凶戾之剑,若非有大道行的高人驾控不了,而且那剑也会反噬的。” “阿尘,我看你倒蛮适合这把剑的。”摩呼罗迦扔出了一些钱将那店主人打发走,一边继续吃一边跟慕尘说到,在人多的地方,慕尘不让他叫他非天,怕会惹来麻烦。 “市井传言,还不知道真的假的。” “若是一把凶剑出世,招致天劫,也是有可能的,这么凶的剑,不配你这么凶的人,岂不是浪费了。” “哥哥别去,听起来就很危险的,万一引了天雷劈你怎么办。” “呵,就他,估计没少遭雷劈吧。” “吃饭,吃饭。”慕尘确实也有些动心,身上一件法宝没有,打斗起来确实麻烦,非天石也不知道去了哪里,难道说已经跟自己完全融为了一体?却是需要再找件趁手的宝物了。 “你东西了,哈哈。”摩呼罗迦盯着慕尘的脸,看了一会笑着说道。 “哥哥,你……” “没什么关系的,想来能遭天谴的剑也不是那么好被人拿的,我先送你回去。” “哥哥,你可不可以不要去冒险了,我担心你……” “放心,他不会有事的,我们两个联手,出事的可能几乎没有。” “哼。”镜狠狠瞥了摩呼罗迦一眼,继续冲着慕尘说道:“既然哥哥要去,那就带上我吧。” “对你来说这太危险了,我不能带你。” “我不怕危险,我就在旁边看着,绝不捣乱,如果你出了什么事,我也好陪着你,我不想一个人乱担心,我会听你的话的,你就带着我吧。” “好吧。” “不许再点晕我。” “咳咳。”摩呼罗迦被茶水呛了一口,刚才他确实打算像上次那样办来着。 “好,我答应你。” “哥哥多吃些,嘻嘻。” 摩呼罗迦无奈的看了慕尘和镜一眼,叹了口气。 “叹什么气,要不是,我哥哥才不会去冒险的。” “行,我的错,我的错,给大小姐你赔礼道歉了,好了吧?” “哼,哥哥再多吃些。”说着又把摩呼罗迦面前的菜给夹到了慕尘的碗里。 一一零章 凶剑 《山海经》:“有钉灵之国,其民从膝已以下有毛,马蹄善走。” 在阳城好好地休息了一夜,第二天,三个人就往北出发了。钉灵国离阳城还有一段距离,一路上能遇到不少修真界的人,不过所有人都是几个熟识的人凑在一起,说话时也都很小声,对不认识的人十分防备。毕竟是去一个小国抢人家刚到手的东西,太过嚣张也说不过去,那些大门派虽然明面上说那把剑是不祥之物,只要不会给苍生带来祸患他们是不会插手的,其实暗中也派出了自己的弟子去查探情况。 也许是命中注定,楚歌、秦铁和莫歆就是这次乾坤门派出来查探情况的弟子,几人路上相遇,先是一惊,然后彼此之间便暂时装作不认识了。 待到夜晚慕尘三人正在山林间烤火,楚歌,秦铁和莫歆便来了。 “阿尘,你、你真的去抢了无着寺的佛宝,放走了行幽?” “楚大哥,有些事我跟你讲过的,行幽,我必须救。” “可你这样,整个修真界都会来难为你的。” “楚大哥,有些事,我本来不想说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就会离开这个世界了。” “什么?你、你怎么了?受了什么伤吗?你跟我们回去,师门的人会治好你的。”莫歆本来对慕尘不告而别,失踪而且去抢了人家的法宝放走了为祸东海的行幽的事很是生气,来的时候便一直板着脸,而如今听到慕尘说出要离开这个世界的话,便顾不上别的了。 “你是谁?跟哥哥是什么关系?”镜听着莫歆语气中焦急的味道,便有些生气,忍不住便起身质问起来。 “你又是哪里冒出来的?”莫歆先是一愣,接着便有些生气,自己关心自己的朋友却被人质问,换谁都不会舒服的。 “你们别闹了,他们都是我在乾坤门的师兄师姐。” “哼。”两个女孩子同时哼了一声便都不说话了。 “阿尘,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楚歌又继续问刚才的问题,慕尘只好把在梦中境发生的事和自己要回到另一个世界的事再给楚歌他们讲上一遍。 “原来那些真的都不是梦啊,这么说阿尘你以后也不回来了嘛?” “恩,这次回去,要做的事,恐怕十死无生,不过你们也知道,有些事是不得不做的,我欠了那边一条命一个交代,我是必须回去的,这些债欠不起。” “好吧,如有需要,来找我就是,不管别人如何,我们永远站在朋友这边。” “慕兄弟,你这次是去拿那一柄凶兵的嘛?” “没错,我手上没有法宝,很多事情都不好做。” “那佛宝?” “那是个意外,留在海底龙宫了,才开始摩呼罗迦放不出行幽才将金锁带到东海里去的。” “原来是这样啊,不过那柄凶兵,你真的没问题吗?你的病?” “我想,我已经能控制了,在梦中境的时候,我试过了,那只是另一个我而已。” “恩,好吧,我想也没什么人比你更适合这柄凶兵了,与其被其他人弄走,不如交给你。” “楚大哥,你是要帮我夺剑?” “我说过了,不管怎样,我们是朋友,我永远会站在朋友这边的,那个世界发生的事,我不想在这个世界再发生一遍了,这个世界太大,我只能保护我心里最重要的东西。” “楚大哥,你这样想,我真的,真的很开心。” “先不提这些,关于这柄凶兵,你们知道多少?” “其实,我们什么都不清楚,只是在阳城听说了这边有凶兵现世,想着手上缺把兵器,就过来看看了。” “乾坤门这次得到的消息也并不多,据说这把剑是钉灵国的人在建造王墓时无意间挖到的,我们出发前特地去宁心岭差了关于钉灵国那边的信息,倒是真的有记载,我们又结合了这几天打探的消息,情况大概是这样的。”楚歌顿了顿,将关于这柄凶兵的情况告诉了慕尘三人。 “大概两千余年以前,有个人把穷奇、梼杌、混沌、饕餮各引了一只到这钉灵国来,那人将四只凶兽斩杀之后,以穷奇之骨做剑骨,饕餮之齿为锋,梼杌之爪为柄,混沌之血淬炼,又将据比之尸的残魄引出,注入剑中,剑成之时,恰逢地陷,铸剑之人也给这把未来得及出世的凶剑陪葬了,不过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此剑未见天光,所以当时并未引来天劫,反而在地下不断吸收那些孤魂野鬼的怨气,以致前几日出世之时,连续几日的天雷,弄的人人都知有凶兵现世,若不是钉灵国的大巫师使用秘法将剑封住,恐怕这泪还得打上几天那,呵呵。” “倒还真是把凶兵,你有把握嘛?要不还是算了吧。”摩呼罗迦听完这柄凶剑的故事之后却又有些拿不准主意,先不提那四种上古凶兽,据比本是跟烛九阴和女娲相同地位的存在,就算是残魄也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恐怕那铸剑之人也是想办法将其骗到剑里去的,还未出世便引得地陷,出世之后更是天劫不断,这样的凶兵,真的有人能驾驭得了嘛? “没关系,试一试,不行我就在找别的法宝,你们的性命才是关键,你们若是没了命,我要那把破剑来干嘛?连个并肩战斗可以为之拼命的人都没有了。” “行了,别说这些了,我们去试试就是了,先好好休息吧,明天晚上应该就能到钉灵国了。” 山林里的夜晚并不安静,也不知是虫鸣还是鸟鸣,慕尘躺在草地上,无论如何变换姿势都无法入睡,无奈的起身,不一会就走到了不远处还在那发着呆看星星的楚歌了。 “楚大哥,你也睡不着嘛?” “呵,是啊,你也睡不着了,怎么了?” “不知道,就是心里怪烦闷的,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楚大哥你那?” “呵,也没什么,就是我还是感觉有些不对,真的可以为了自己去牺牲大部分人嘛?牺牲这个词……或者说为了自己所在乎的人,放弃更多的人。” “不是这样的,楚大哥,其实在那个世界的你也没做错什么,我相信他们现在肯定已经懂你了,有些事情,有些时候确实没什么再坚持下去的意义,时代在变,我们改不了那么多的,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你在担心这个世界的未来,自从我说出来那刻你就在担心了,我们之前不也在努力的去改变嘛?但有时候,不是我们想如何就可以如何的,等真到了那一天,我们保护好身边的人就是了,他们无论是想反抗,还是妥协,那都是他们的意愿,就算是错,也是他们所选择的,他们既然甘心为了一个信念或者别的什么献出性命,我们所能做的也就只剩尽量的保护好他们了,反正在我看来,再多的人,再怎么样的大义,都比不上能快乐活在这世界上的,活生生的你们。” “阿尘,我明白了,无论如何,我会站在你这边的,哪怕是跟你一起错,既然认了你这个兄弟,我就不该再考虑那么多了,天下众生都在苦苦挣扎,没什么选择是错的,天下间所有的大义,都是上位者的借口,就算再怎么改变,上位者再怎么变换,本质是改不了的,这是人性。” “是啊,楚大哥,又有谁不是在挣扎着……这条路本不是我想走的。” 一一一章 因果 钉灵国现在的气氛十分微妙,所有的人都行色匆匆,越来越多的人赶到了这个地方,各方的势力也都在秘密的交涉着什么,似乎这个国家是无主之地一般,只是钉灵国的大巫师和那柄凶兵此时此刻在哪还都没人知道,钉灵国之人对这些从四处赶来的修真者也是十分厌恶,只是害怕惹来祸患,所以勉强的招待着,不过也从没有给过什么好脸色,修真的那些人倒是也不介意。 慕尘一行六人来到的时候,天色擦黑,暮合四野,钉灵国里已经没有人在街上了走动了,偶尔有几个人从街角出现,也只是稍稍瞥了一眼慕尘他们就朝不知名的巷子中走去了。 钉灵国的客栈恐怕从没有像如今这么满过,虽然这里一共也就只有三家客栈,走完这三家客栈,天色就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慕尘六个人只好又一次的露宿野外,不过这几日里倒是也习惯了这种天为被地为床的生活,每日里看着漫天的星斗入睡,想想也算件美事,就是山野中的蚊子太多了,而且似乎山中的蚊子未经开化,毒性便格外大,每日起来都是一身红包,篙草烧起来却又太呛,不过已经到了秋天,蚊子也就只能再猖狂这几天了。 第二天清晨,慕尘一行人在楚歌的建议下准备去拜访钉灵国的国主。 慕尘听完慕尘的建议之后才想起来,来到钉灵国之后人们貌似都在关注着那柄凶兵和大巫师,至于国主,却从未被人提起过,说起来这个国主倒也是个神秘的存在,统治了钉灵国近四十年,却从未露过面,一切都是由大巫师出面的,就连这次凶兵在他的土地上现世,他都没有露面,不过大巫师也很快就把事情平息下来了,不过这次天劫实在是动静太大,掩饰是已经掩饰不住了。 在钉灵国,这大巫师看起来更像是个国主,甚至有人怀疑过国主已经被大巫师害死了,不过大巫师并没有找那个人的麻烦,他若是觊觎王位,其实早就可以登上宝座了。 凶兵现世以来,还从没有人来拜访过国主,王宫宫门的守卫听到之后明显有些反应不过来。 “你们说什么?” “我们是乾坤门中修行的弟子,此次前来钉灵国拜访,是想与贵国国主商量下凶兵之事。” “呵,好吧,我去向内通禀一声,是不是能通禀到国主我就管不了了,我也不过是个小小的宫门侍卫。” “多谢这位小哥了。”楚歌向他施了一礼。 “不用客气,也算我职责所在。” 等了大约有一个时辰,慕尘他们本以为今日是见不到钉灵国的国主了,却在这时宫内的侍卫过来,说是国主同意跟他们谈谈,不过因为国主染有隐疾,不方面见客,所以要隔着帘幕说话。 “是,还请这位小哥引路。” 钉灵国毕竟是个小国,也就是刚刚才富足起来不到几百年,并没什么强大富足的底蕴,因此王宫显得有些简陋,也并不大,慕尘他们没走多久就到了国主休息的大殿。 大殿的周围都飘着一股奇异的药香,慕尘看见楚歌吸了两下鼻子闻了闻那香之后,稍微皱了一下眉头,不过也没有说什么。 守着宫殿的侍卫帮他们将殿门打开,那股奇异的药香接着扑面而来,殿里面的药香更浓郁一些。 赭色的帘幕和那用浮云血石铺就的地面显得有些诡异,让人光看着就觉得燥热,屋子里也暖的厉害,大概是还再烧着什么。 “呵呵,本王自小染疾,让几位远道而来的客人见笑了,来人,赐座看茶。” 说完几位侍卫就从角落中将六个小桌子和六个软垫搬到了慕尘几人的身前,接着又将一种盛在木杯中的血红色的茶给端了上来,里面的茶叶更是像人体内的血脉一般,做完这些之后,侍卫们就默默的退回了角落里。 待慕尘几人在软垫上跪坐了下来之后,那位国主才又开口。 “诸位贵客请先用茶吧。” 慕尘和楚歌他们彼此间看了看,倒是镜将茶放到鼻下轻轻闻了闻,悄悄对慕尘说了几句。 “原来是苗疆高山上的红雪茶无疑了,国主果然不是寻常之人,这茶在苗疆都极为少见,呵呵,失礼了。”说完慕尘就端了起来,浅浅的酌了一口。 其余几人也都端了起来,礼仪性的喝了一口。 “呵呵,不愧是仙人子弟,见识颇广啊,小王倒也不是什么非同寻常的人,只是旧疾缠身,也是无奈之举,本也不想为了我私人的事去耗费国力,可是也总不能弗了臣民的一片好意不是,这茶也就是聊以慰藉吧,对我这病没什么用处。” “我刚才进殿之前便闻到异香扑鼻,一时间没又想起来,这怕是五彩龙涎香配上了其他珍贵药物吧,不知国主幼时所染到底是何病,若是方便与我们说一声,说不定我们也能帮上忙。”楚歌回想起刚才在殿门外就闻到的那股奇异药香,接口说道。 “你们来,不是为了那把剑嘛?” “我相信若是我们能帮国主将事情解决,国主自然也会帮助我们,再说,这把剑对钉灵国只有坏处没有好处,但是对我朋友来说却是有用的,当然,若是最后不能得到剑也没关系,修真嘛,助人也是一种修行。” “好,果然是年轻才俊,这几日为了这把剑,几乎各大势力都有人来了我钉灵国,可每个人都只是在想如何夺剑,似乎这把剑已经是无主之物一般,也就你们,一来便接着来拜访了我,更是如此坦言,既然你们信得过我,我便将一切都告诉你们。” “愿闻其详。” “我祖上是铸剑未生的,后来有一代带着我们钉灵族之人反抗外敌,建立了部落,做了钉灵国的主人,每代国主也都算得上铸剑大师了,很多都自愿放弃地位传给自己的兄弟或者儿子,然后四处搜罗铸剑的材料和秘法,终于有一位国主因为窥探到了帝释天一族的铸剑隐秘,而遭到追杀,重伤垂死之后,这代国主装死才逃过了最后的致命攻击,待帝释天派来杀他的人走光之后,才回到钉灵国,那时,他几乎已经油尽灯枯了,只来得及将秘法传给了自己弟弟就过世了,他的弟弟自然而然继承了王位,他的弟弟也就是我的祖先了。” “那把剑,是你的祖先用帝释天秘法所铸?”镜忍不住问了出来。 “呵呵,不错,我的祖先希望有朝一日能给自己的哥哥报仇,苦练铸剑之术,因为哥哥无子,就将帝位传给了自己的儿子,自己又踏上了寻觅铸剑之术的路,他希望能铸成一把绝世之剑可以抗衡帝释天,不过因为仇恨的原因,他铸剑的法子越来越狠戾诡秘,后来不知从哪又学的了一身诡异的秘术和阵法,引那四只凶兽回来,用阵法将他们杀死之后,以他们的肢体做了铸剑的材料,又骗据比残魄说是能将其复活,将他骗入了剑池,又用那个阵法将据比魂魄永封剑中,不过剑成之时,引来了毫无征兆的地陷,我的那位祖先,就和这还未出世的凶剑一块葬在了地下,不过这把剑终究是铸成了。” 帘幕里传来了杯子和桌子之间的碰撞声,听起来应该是国主拿杯子的手在颤抖,那位国主喝了很大一口,将那木杯直接往桌子上一掷,苦笑了两声才继续说下去。 “呵呵,什么天理循环,什么报应不爽,我从没有信过,可现在我不得不信,这病便是从我那祖先的下一代开始传下来的。那次地陷钉灵国几乎没有损失,除了我那位祖先和他那把剑,并无其他伤亡,可也就是从那一夜起,我那祖先的儿子,也就是钉灵国的新国主就开始噩梦缠身,每晚都几乎无法入眠,如有恶鬼压身,再厉害再高明的巫师都没有办法,只有每日正午阳气最盛之时才能小憩一会。” “莫非是那把剑在作怪?” “没错,入夜之后,一闭眼便是尸山血海,那把剑还在不停的砍杀,我就看着自己的身体被越来越多的尸体压住,鲜血没过我的嘴鼻,没过我的脑袋,就是想睁眼都做不到。其实这次的消息,挖王墓是假,撅剑才是真的,你们说的没错,那把剑留在钉灵国只有坏处没有好处,本是想悄悄将剑挖出,悄悄毁掉它,可没想到它刚见了天光就招致了雷劫,我的大巫师都差点栽在其中,毁我们是毁不掉了,那把剑就拜托你们了,只要你们愿意,整个钉灵国都会给你们提供帮助的,我虽然不露面,可在我的臣民间依然是有威信的,我是受他们爱戴的。” “好,那把剑,我们来帮你处理,帝释天,呵,不瞒你,帝释天与我之间也还有仇怨未曾了断那。”慕尘说道。 当晚,慕尘六人就住进了王宫,其他势力自然也关注到了这一点,不过依然没有人再去拜访。 慕尘他们也明白了为什么钉灵国主不愿见人,自然,他们是见到了,双目血红无神,形容枯槁如同死人,发须皆白,就像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他如今也不过五十多岁,但自从铸剑之后,能活到这个岁数的钉灵国主,唯他一人,大部分都在十几岁时不堪折磨自杀了,可是这个国还是得传下去,血脉也还是得传下去,他们只能寄希望于这恐怖的疾病到自己这就停止。可是这代国主不一样,他想要做大事,他有自己的报复,可多年的恶病缠身几乎要将他折磨疯了,他发现自己好像越来越暴戾了,开始喜欢血红色的东西,他知道,在这样下去他就要入魔了,于是他决定将那把剑挖出来毁掉,希望通过毁掉这把凶剑使自己不在受这样的折磨,这才有了后面的一系列事情。 一一二章 祖墓 一一三章 妖童 一一四章 帝释 一一五章 巫阵 一一六章 夺剑 一一七章 据比 一一八章 分离 一一九章 嫁娶 梳洗打扮过的镜,穿上了一身白蓝相间的衣服,看的出镜是悉心打扮过的,前额的头发梳得齐齐的,刚好遮住了眉毛,后面则是简单的马尾,扎的很高,耳朵上,脖子上还有衣服上挂了很多银饰。慕尘不由得看得呆了,这个身影这个面容本曾在他的梦里出现过无数次,可是这次他却在镜的身上发现了与以往不同的东西,那是一种奇怪的感觉,无法形容。 镜的父亲也看着镜,深深地叹了口气,她的打扮跟她的母亲一模一样,那些银饰里有不少就是她母亲留下来的,他明白她的女儿这是真的喜欢上这小子了,这些饰品平常连这个做父亲的他都不让碰,却为了他穿戴上了,说不上什么感觉,难道这是在嫉妒这臭小子嘛,还是说不甘心女儿就这么喜欢上了一个自己才见过一面的人。 “阿爹,哥哥,怎么了,我都饿了,咱们吃饭吧。”虽然脸上有些发烧,但也还达不到羞的说不出话的地步,大大方方的将两个看呆了的人给喊醒。 “哦,好好,我这就叫他们把饭端来。”说完之后,在一个镜看不到的角度,对着慕尘苦笑了两下便走出了屋子。 “镜,你……” “怎么了,哥哥?” “对不起,我真的没法一直陪着你。” “不要紧啊,等阿爹帮哥哥找到了夔心鼓,我还是能感知到哥哥的,也可以用那面鼓跟哥哥交流啊,哥哥能让我保管着那面鼓嘛?” “可是,那面鼓是用来告诉他们何时开始行动的。” “我可以帮你通知你的那些朋友的,我们可以约好了,敲几下是什么意思,就让我保管那面鼓吧,哥哥。” “好吧,不过能不能找到还不一定,说不定我得想别的办法来联系这边。” “太好了,你答应就好了,我爹爹一定能帮你把那两面鼓找到的。咱们说好了,我敲一下就是再跟你打招呼,如果你不忙,就也敲一下回应我,好吗?敲两下,早上那是问你有没有醒,你敲一下那就是醒了,两下那就说明你还想睡一会,晚上我敲两下就是问你睡没睡,你敲一下就是要睡了,敲两下那就是还不想睡,你以后一定要早休息啊……” 慕尘不忍心打断她,就这么默默听着,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她,也不忍心拒绝她的要求,他来到了这个世界,代替了原来他自己的位置,代替了那个本该陪伴着她的人,虽然说那个人也可能会给她带来灾难和厄运,但起码也有人可以用生命去爱着她,哪怕毁掉一切,哪怕跟这个世界为敌。 “对不起……” “恩?没事的,哥哥,有了这个鼓,你不就还跟陪在我身边一样。”虽然镜是笑的,但慕尘还是读出了她眼睛里的难过。 慕尘突然又想起据比消散前写下的那行字和那个潇洒的笑脸,据比说他平生未尝负人而常为人负,自己那?这一生负了多少人?无论怎么做,总会有人因为他的缘故受伤牺牲被辜负,他何尝又不想痛快一次就消散掉。 镜的父亲和端着各式各样饭菜的家仆一块又进来了,镜看了一眼那些饭菜对慕尘说道:“哥哥一会一定多尝尝,这些都是我平常最喜欢吃的了。” “好。”慕尘只好也笑着答应,可是心里那股难受的劲却如何也改变不了了。 这顿晚饭无疑是慕尘有声一来吃的最难过的一餐饭,饭桌上不停的听镜讲着她的家,她的过去,他知道,镜是想让他记住她的一切。虽然慕尘笑着听着,但心里却是越来越难受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晚上,等到镜回房睡觉,她的父亲去偷偷看过,确认镜睡熟了,替她掖了掖被子,就叫着慕尘一块回到他的房间。 “这孩子,真的是很喜欢你,你真的不能陪着她嘛?”进了房间之后,两个人都久久无语,最终是镜的父亲叹了口气,先开口讲到。 “伯伯,那些事情,我必须去做。” “为了什么?为了什么值得你放弃一个这么爱你的女孩子?如果我是你啊,就算是这个世界毁灭了,只要不伤到她,我都不会理睬的,还有什么比一个这么爱你的人更重要。” “伯伯,有些事我讲了,你可能不信,但是我还是要跟你说,我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慕尘顿了一下,在确认镜的父亲是否还要听下去,没想到镜的父亲并没有惊讶,而是示意他说下去。 “我在那个世界碰上了镜,不过在那边,你已经去世了……”慕尘跟他讲了一切,在那个世界发生的一切,来到这个世界后发生的一切,包括自己的身份和自己准备去办的事情,一件不漏的说给了镜的父亲,镜的父亲并没有打断他,只是默默的听着。 说完这一切之后,已经到了半夜,月亮早就升到了天空的中央。 “我知道了。”镜的父亲简单的说道,顿了好一会才继续问道,“你真的不能留在这陪我女儿吗?我知道,我知道还有很多人在等你,可是镜儿毕竟是我的女儿,他们等,等得到,镜儿那?我了解她,她不会再喜欢上别人了,她会一直在这等你,你就忍心嘛?你说的那些事,大概是我老了吧,我并不觉得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就一定要反抗要牺牲那?有什么能比得上和自己最重要的人生活在一起。” “对不起,伯伯,这是我的命,我也想改变,可改变唯一的路就是去反抗,我没有办法,我也很想跟所有我在乎的人就那么相守着,哪怕寿命不长,就算只能做只蜉蝣,我都满足了,可是我的命不许我,我是有着九世记忆的,我曾经顺从过,可是他们不答应,我的顺从在他们看来也是反抗,于是他们将我最重要最珍视的人都杀掉了,我就像个供上天取乐嘲笑的人,只要我难过,他们就高兴,我不能再顺从了,也许我离开,对镜才是真的好,我跟她已经相恋九世了,也许这一世没有了我,她会过的更好的。” 镜的父亲没有说话,过了一阵子,长长的叹了口气。 “你回去吧,说不定,镜正在你房间里偷偷等你那,这丫头,我最清楚了,她要是真睡得着才怪,别辜负了她,你也就只能陪着她这几日,顺从着她吧,如果你不介意,我想,明日,你就娶了她吧,我们这里没这么多讲究,你想找的东西,等你娶了她之后,我会帮你找的。” “可是,可是我陪不了她……” “她都不在乎了,我又能说什么,你难道不愿意嘛?” “我……” “行了,行了,去吧,我累了,要休息了。” “是,伯伯。” “都这样了,你也该改口了吧。” “是、是的,父亲。” 镜的父亲背过身去摆了摆手,示意慕尘离开。 回到房中,镜果然在那等着,只穿着一件红色的亵衣,身上细腻光滑的皮肤大多都裸露在了外面,像是刚刚采出的珍珠一般。 “哥哥……” “明天,明天我娶你。” “哥哥……”镜笑着,眼泪从眼睛中挤了出来。 “可是……” “什么?” “可是我还是不能一直陪着你,我能陪你的只有这几天,对不起……” “没关系,几天、几天就足够了,无论怎样,无论你会不会回来,我都会一直等着你的,我不会再嫁给别人,不会再喜欢上任何人,如果可能,我希望能怀上你的孩子,那样我就不会太寂寞了……”镜抱住了慕尘,那温暖的躯体有些颤抖。 “明天,明天等我娶了你。” “我能跟你一起睡嘛,一个人我会害怕,我害怕你会突然不见了……” “这……” “没关系的,反正你明天就要娶我了。” “好吧,那你就睡在着吧,我就在这桌子旁坐着,不会离开的。” “不,我要你抱着我睡。” “呃,好、好吧。” 能看出来,镜其实还是有些害怕的,女孩总是早熟一些,她知道那是怎么回事,她甚至知道那样会很痛。 躺在床上,镜将自己的脑袋埋在了慕尘的胸口上,从脖子一直红到了耳朵,就像一颗新鲜的水蜜桃,白嫩的皮肤上泛起了一层红晕。 躺了一会发现慕尘并没有做什么更过分的事,渐渐的也就安心入睡了,闻着喜欢男子身上特有的味道,躺在慕尘身上,镜只觉得特别安心。 慕尘却是一点也睡不着,他不想伤害镜,她不想辜负镜,可他发现已经没有办法了,无论如何都会辜负镜,如果这样,真的不如让她多开心几天,起码以后想起时,不会连这点快乐都没有。 镜睡觉的样子很奇怪,整个身体都蜷缩起来了双手和双膝都放到了胸前,脑袋还不停的往慕尘身上拱,像是那些没有安全感的幼小动物,只有慕尘抱住她的时候她才能完全安稳下来,慕尘就这么抱着镜睡了一整晚。 一二零章 夔心 “绿蚁红烛,炉香轻绕春光隐。红浪嫌轻,雪促人拥紧。 月启朱阁,待篆香烧尽,梨花浸,香车锦衣,共赏烟花烬。” 成亲的那天并不算热闹,只有跟镜一家比较亲近的参加了,这里的人通常都是在族内通婚的,他们并不赞成同族外的人通婚,他们认为那样做是背叛了自己的祖先,十几年前出现了第一个背叛者是镜的父亲,如今镜又要跟外族的人结成夫妇,他们认为这是来自祖先的惩罚和诅咒,于是并不来祝贺,不过镜对此一点都不在意。 这一天,她早早的起了床,慕尘还在睡着,她就悄悄的离开了慕尘的房间,离开前还偷偷吻了慕尘的脸,像只小猫一样,蹑手蹑脚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洗漱沐浴,就在她回到自己房间的同时,大大的宅院中传来了两声几乎不可闻的叹息,一声来自慕尘的房间中,一声来自镜父亲的窗前。 那是件红色为底,蓝白色为纹的嫁衣,十分漂亮,还有那些银饰,穿在身上,走起路来叮铃铃的响着,动听极了,那把粉红色的露水伞镜也很喜欢,虽然只是从宅院的这头走向宅院的那头,但她还是准备撑着伞,当初阿妈也是这么撑着,从这个宅子的这头走向了那头,至于蚊帐和火把就算了吧。 前额依旧覆盖着那一列整齐的短发,不过后面的头发却不在高高的扎成马尾,而是披散开来,编成了很多的小辫子,她相信今天的她绝对是最美的。 慕尘在房里想着今天将要发生的一切,就觉得像梦一样,直到镜家里的仆人把一套三苗族男子的服饰送了进来慕尘才回过神来。 洗漱完,换上那套三苗的服饰,倒是显得他更加英伟了。 管他那么多那,在一切的美好终将结束以前,先享受这场最后的狂欢吧,大朵的烟花在空中爆开后,那些落到地上的灰烬也是靠身上那最后一点余温来回忆曾经的灿烂吧。 慕尘笑着走出了房间。 这间大宅今天也好好的装扮了一把,红色的帷幔几乎挂满了宅院的每一个角落,只是因为情况特殊,没有个歌会,显得这间喜庆的房子倒冷清了。 在三苗迎娶女子要唱歌,慕尘是知道的,虽然没有人拦路唱歌,但他自己唱了起来,他并不懂三苗的歌曲,他只能唱中原的歌曲,总之他不愿让镜感受到冷清,这几天都应该是属于她的日子,其实镜并不在乎的,她在乎的只是慕尘一个人,大概连她自己都不明白,这爱为什么会来的这么凶猛这么热烈这么一发不可收拾,也许是另一个世界的自己那不停的思念影响到了她。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野有蔓草,零露瀼瀼。 有美一人,婉如清扬。 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这首曲子是慕尘当初第一次从乾坤门下山去东海的路上听到的,曲子和词都十分简单,也就记住了,才开始唱的并不是很好,不过渐渐的也就找到了感觉。 这曲子跟三苗那热烈开朗的歌声不同,委婉道来,声音清越温柔。 镜听到了歌声,她明白慕尘是不想让她觉得自己跟其他族里人不同,才用那其实并不如何美妙的歌喉唱歌给她听,她真的足够满足了,清了清嗓子,她开始回应他,渐渐地这间大大的宅子里便充斥着两种不同风格但同样深情的歌声。 当半醉的慕尘背着镜踩过放在回房间路上的竹筛时,趴在他背上刚才已经完全醉了过去,几乎不省人事的镜在慕尘的耳边轻声的说了句“哥哥,要是明天的太阳永远都不会升起来就好了”,听到这句话后,慕尘心的那个位置颤了一下,是非天石在颤抖吗?带的整个身体也颤了一下,回头看了看镜,她正冲着慕尘笑,不过笑里也基本全都是无奈,那两只亮亮的大眼睛里夹杂着快乐和忧伤,就那么看着慕尘,慕尘几乎不敢与她对视了。 憋了很久,慕尘才蹦出了一句对不起,却换来的是镜“噗”的一声笑。 “好啦,我知道你不可能留下来陪我,能陪我这段时间,我已经很高兴了,我敢说,全天下的人都没我今天幸福,你唱给我的歌,我会永远记着的。”说着镜就把脸贴到了慕尘的背上,两个小小的人好像就那么重叠成了一个人。 镜的父亲就在他的窗口静静的看着,先是长长的叹了口气,接着却又笑了出来,这世界上又有多少人能和自己所心爱之人幸福的过上几天,一辈子有那么几天人就该知足了,足够一辈子去温暖自己了,他躺会了床上,抱着他那已经破旧的快要开裂的布枕头,那是他妻子亲手给他缝制的,还特地从山上采来了草药缝在里面,可他早已闻不到那药枕的药香味,闻到的只是妻子那温柔的味道。 慢慢的将那一身的银饰和衣服解下来,不知是因为喝了酒还是因为害羞,镜整个人都像是一颗红宝石一般。 桌上放的是合欢酒,应该是用花果酿造的,还带着一股子清香,就像镜身上的味道。 将杯中的酒互相喂到了嘴里后,镜就钻进了被子,她还是有些紧张,能看得出,她正发着抖。 慕尘走了过去,轻轻将她抱住,感觉到她在怀里先是猛地一颤,然后就渐渐的平静了下来。 这几天恐怕也是慕尘这辈子最愉快的几天,两个人再也不想以后的事,慕尘穿着三苗的服饰,陪着镜在山间摘花,在溪边唱歌,吃镜亲手做的其实并不怎么好吃的饭菜,陪着镜荡秋千,交给镜怎么下棋,日子不知不觉就过了四五天。 直到第七天的夜晚,慕尘又一次将那并不好吃的饭菜狼吞虎咽的吃了个干净,镜笑着看他吃完之后,十分平静的对他说道。 “哥哥,这七天我很开心,你该去找夔心鼓了。” “……对不起。” “没有事啊,我真的很开心了,有了这七天,我真的很满足了。” “我会永远记着你的。” “我也是,关于夔心鼓的事,我早已经跟阿爹说过了,他这几天已经帮你去寻找关于夔心鼓的线索了,应该已经有些眉目了,明早,你就出发吧,我说过,无论你有没有可能回来,我都会在这等你的,我爹爹已经找族里的人给我看过了,如果判断的没错,我应该已经怀了你的孩子,我会把他好好的养大的。” “我的孩子!” “对,是你和我的孩子。” “我……” “没事的,我会告诉他,他的父亲是个大英雄,是这天地下最厉害的人,只是因为去办大事,所以暂时没法回来而已,我相信他会很懂事的。” “镜,对不起……” “又来啦,又来啦,自从你跟我见面,这是第几句对不起我都数不清了,足足比我这十几年来听到的还要多,你知道吗?我从未怨过你,虽然也会难过,也会有些失落,可我从来没有怨过你,我也永远不会后悔嫁给你,怀你的孩子,因为,我爱你啊。爱,是不用说对不起的。” 慕尘不知道该对她说些什么,只好上去抱紧了她。 “再抱着我,陪我睡最后一夜吧,以后再也没有人可以让我睡在怀里了。” “好。” 这一夜很短,还没等人准备好,天就亮了起来。 随着天光照进了窗户,镜幽幽地叹了口气,就起身了,像这七天以来一样,先自己梳洗好了,又来帮慕尘梳洗,帮慕尘穿那套三苗的衣服,温柔细致的样子,就像已经做了几十年那样的熟练。 两个人一起来到厅堂上,向镜的父亲献了茶。 “怎么,还是要走?” “是的,父亲,无论如何,我都得回去。” “镜儿怀了你的孩子。” “……是。” “这事就真的值得你抛妻弃子。” “父亲,如果我不能把这件事解决,总会有一天灾难和厄运会找上我们,我已经失去过不止一次,我决不允许你们再受到伤害了。” “好吧。”镜的父亲长长的叹了口气后回答到。 “你要找的东西,我已经帮你打听到了,那个异人带着那对鼓,去昆仑求药去了,这是最后的线索了,如果想要找那对鼓,最好去昆仑一行,至于你说的夕林,恰巧,我也打听到了一些消息,传说中最近一次被人发现,也是在昆仑,那是一片突然就冒出来的林子,只不过那些人还未进入,只是在外围就被一股奇怪的力量撕成了碎片,据站在远处而得以逃回来的人描述,他看见了一只象鼻、犀目、牛尾、虎足的妖兽,不过那只妖兽只是探出了身子看了一下就转身回去了,那描述,跟你说的食梦貘应该是一种东西。” “多谢父亲大人。” “呵,谢我,谢我干嘛,若不是镜儿,我现在恨不得痛快的揍你一顿。” “是。” “不过据说出现那片林子的地方,已经变成沙漠了,你要小心些,如果回不去,留在这没什么不好吧,行了,你这就出发吧,别在我眼前晃了,我怕我忍不住揍你。” “是,父亲大人保重,镜儿,你要好好的。” 一二一章 戈壁 红的好像水里红珊瑚一样的太阳从地平线上出现,却并没有带来一点水汽,这里除了石头就是奇形怪状的石头,走上一天才能看见几颗早就枯死的胡杨树还在那把自己的手高高的伸向天空,摩呼罗迦不由得就想起了之前干旱时节那些如蝼蚁般的凡人在向苍天祈求哪怕一滴雨水。 一阵大风吹过,带来的只有沙石,打在人身上生疼,为了保存水分,摩呼罗迦早就把身上的鳞片紧紧闭合上了,他已经在这片戈壁中赶了两天,要不是太阳和星星,他几乎以为自己已经迷路了,这一大片的戈壁风景几乎都是一样的,很快,太阳完全出来了,摩呼罗迦也就停止了赶路,在隔壁这种地方,白天赶路太消耗体力和水分了,太阳晒在身上,就像要把人身上的水给榨干一样,就算将鳞甲全部闭合,摩呼罗迦也不喜欢这样的热,所以他选择在夜晚赶路,那道也符合他们这族人的习性,晚上就算再凉,也凉不过他们的身体。 只要穿过这片戈壁,就接近昆仑了,迦楼罗一族世代居住在昆仑山脉,他们只喝从昆仑山上留下的雪水,而且平常不用饮食,每隔十个甲子才去觅一次食,不过他们也只以龙为食,所以每隔十个甲子都会举族飞往东海,不过他们飞的很高,只要少数的人曾经看见过那壮观的迁徙,像是天被点着了一样。 不过这一次,不知是什么原因,迦楼罗族人停止了这每隔十个甲子一次的觅食。 昆仑山,冰天雪地之中,有两个女子正走着,那个身材更娇小些的正扶着那个稍大些的。 那两个女子身着红衣在白色的冰雪中格外显眼,那个看起来稍大些的似乎受了伤,每走几步就要停下来咳两声,休息一会。 “咳咳……丹儿,你要好好记住这一路,有一天,你也会带着你的女儿走这么一路的,知道吗?” “母亲,你伤的这么重,干嘛非要现在带我来,等你伤好了再来不好吗?” “傻孩子……母亲的伤已经好不了了。” 这对母女正是大迦楼罗王和她的女儿,大迦楼罗王被重伤,自觉大限将至,她必须赶到金刚轮山,这是迦楼罗一族的命运,自古如此。 “怎么会,母亲你那么厉害,一定会好起来的。”那个叫做丹儿的女孩还小,在她那小小的世界里,母亲是无所不能的,她那不算太大却十分细长明亮的眼睛流露出了恐惧和难过。 她跟她的母亲长得并不一样,甚至可以说基本不像,除了她的上眼皮,她只有上眼皮与常人相比要大了一些,也或许是因为眉毛高了些,那眉毛尖尖细细的向上挑着,像是画上的,她继承了迦楼罗一族小巧的五官,和那尖尖的耳朵,却还没来得及继承迦楼罗一族那火一样的性格和无所畏惧的勇敢,她实在无法想象如果母亲一直像这样重伤着会怎么样,在她那还幼小的思维里,并没有死亡和永别这样的词语。 “傻孩子……”大迦楼罗王轻轻的抚摸着丹儿的脑袋,她那同样细长的眼睛,一笑就会弯起来,很是好看,她的面庞和五官较一般迦楼罗族人要大上一些,尤其是下嘴唇,很是丰满,却并不会使她显得难看,反而更增添了她韵味和魅力,只不过此时由于重伤的原因,嘴唇和脸都显得苍白,白的几乎比得上这昆仑山漫天的风雪。 “傻孩子,前面就到不冻泉了,我要在那休息上一段时间,也许很久,你必须等着我,等到很久很久以后,你也会到那里沐浴,那里能洗干净你的身体,不过你的魂魄得等到到了金刚轮山顶才能彻底洗干净。” 虽然并不明白母亲到底再说什么,但她还是点点头答应了。 这两年里,昆仑山其实乱的很,无论是那刚展露头角不长时间的醉天阁还是那有所复苏的血巫族,都在寻找着已经重伤了的大迦楼罗王,他们知道,大迦楼罗王现如今是最脆弱的时刻,按照迦楼罗一族的规矩,她必须带着她那还没长大的女儿,一步一步的从迦楼罗世代所居的家园中一步一步的走到昆仑山的金刚轮山顶,而且迦楼罗的族人不会帮助她,如果她们母女死了,接着就会有新的迦楼罗王被推举出来。 这段时间之内,血巫族和醉天阁的人也顾不得什么正邪之别了,两方在昆仑山长久以来的恩怨被暂时给放到了一边,即使在昆仑山中碰上了也不再发生冲突,趁着现在大迦楼罗王将死的消息还没被外人所知,他们首要的任务就是迅速找到她,然后将她体内的纯青琉璃心给挖出来。 昆仑山上血巫族的所在是一个不大的山谷之中,通过多年的恢复,那本已残败的祭台早已重新修建好了,一半新一半旧,那破旧的一半因为多年的血祭和曾经遭受过天雷的原因,呈现着一种暗红的颜色,而新的那一半还未尝过鲜血的滋味,他们决定了,等得到纯青琉璃心,他们就重新开始血祭。 依着昆仑山麓,血巫族在这修建了不少的石窟,他们收留那些被正道追杀的人士,这十几年来几乎已经恢复到了当初的规模,而且这些人本身都带着不低的修为,加入到了血巫族之后,又将自己的心法和咒术提供了出来,整个血巫族应该说要比当初被慕华一个人挑灭的那个血巫族要强大了许多,虽然人数规模和名声都不如前,可实际上的实力绝对强于过去了。 石窟的最深处,一老一少站在那,背对着门口,看着被用昆仑寒铁锁住的一头妖兽,龙头虎身,正是窫窳。原来这窫窳有一次误饮醉天阁酿造了多年的醉天仙,在山中大睡了起来,醉天阁的人便派人看守着他,留待日后看是否有什么用,就算是将他收来做个护派神兽也是不错,不过这几日因为要寻找大迦楼罗王夺纯青琉璃心的缘故,看守的人少了大半,而血巫族在寻找大迦楼罗王的过程中又恰巧发现了山谷中这头被醉天阁的人看管的妖兽,趁着对方人手不足,将还在昏睡的窫窳给抢回了血巫族的驻地,族长和大巫师用昆仑寒铁所做的锁将他锁住后,又施以阵法将他困住,这已是两个人待在这个石窟中的第五天了,自从那日将沉睡着的窫窳送进石窟,这两个人就没睡过一晚上。 那个老的便是这一代的血巫族大长老,整个身体都罩在了黑袍之中,他全身上下都布满了各种各样的伤疤,喉咙也因为外伤而受损,说起话来,那声音就如同虫子爬过尸体一般。 “我等不及了,用窫窳妖兽来血祭也是一样的,为什么一定要等纯青琉璃心那?”那年轻人身着一身黄色的袍子,眉目之间已经有了几丝威严的感觉,倒是跟他那个年轻的面庞不符,站在那里,渊渟岳峙,气度雍容。 “族长,这血祭实在是我血巫族的头等大事,秘法能不能成,族长你能不能获得这窫窳妖兽和那大迦楼罗王的力量都看这次血祭了,您就在等上一等吧,我血巫族的复兴指日可待,越到了这个时候就越要谨慎小心,不能心急啊。” “唉,好吧,好吧,这醉天阁的醉天仙还真是厉害,这几天用窫窳妖兽的血来修炼,我竟然也会醉,大长老,今日咱们就先出去休息一日吧。” 谯明山小镇。 摩呼罗迦赶到这里的时候离天亮还早得很,终于见到了城镇,摩呼罗迦一阵轻松,这几日看戈壁的风景,他几乎都要吐了,远没有刚刚踏进戈壁的那种兴奋了。 等到天刚刚放凉,摩呼罗迦就隐去了那一身的鳞甲,以一个修真者的样子去找旅店了,他要好好在这休息上一天,好好补充一下食物和水分,在戈壁之中,食物和水早就用光了,只能吃那里面为数不多的动物,现在想想那股味,摩呼罗迦就想吐,他发誓,等到这趟联系好迦楼罗族人,出去以后,这辈子再也不踏进戈壁这种地方了。 大遗野,一年一度的祀神大典正在举行着,原野上所有的人都聚在了一起,为天神献上他们的歌舞和食物,还有那颗虔诚的心。 何其的相似,当初是在另一个世界,因为莫歆和黄之豪的缘故,从阎浮提赶向昆仑,在半路上遇上了这场歌舞,而如今,从三苗去往昆仑,又是这场歌舞将慕尘给拦了下来,一切都好像未曾改变,但一切都已经变了,蚩尤没有复活过,小伙伴们也没有死,楚歌并未和莫歆他们反目,莫歆他们也不会在昆仑山遭遇又一次复活的蚩尤。 慕尘不由得停了下来,在远处静静地看着这场歌舞。 这里的每个人都是简单的,虔诚的,上天要他们做的只是顺从,这可比反抗要容易得多,也开心得多,他们将全身的力气都投入到舞蹈当中,卖力的舞着,拼尽浑身的力气,想要博取那并不存在的神的开心,来赐予他们一个风调雨顺的新年。 一二二章 开始 须弥脉宝殿之中,佛陀正打坐持咒,他从三岁开始就这样了,他在三岁那某一天晚上,做了一个梦,他梦见,自己在一片虚无之中,有个声音在指引着他,那个声音告诉他,人生无常,人总是被假象所欺骗,愚人执着于这些表面的假象,如大象陷入泥潭,不能自拔,常常感到痛苦,人生短促,可愚人总要去纠结于一切的表象,执着于那些没有办法回答的问题,穷追不舍,追根穷源,可等不到答案,他这短促无聊的一生就会走到尽头。 而佛陀是应该明白这个问题的,那个梦中的声音让佛陀,像是在这一片虚无中他引导他那样的去引导那些世人,让他们不再纠结困惑,让他们得以解脱烦恼。 这个三岁的娃娃在梦中却听懂了一切,他追随着那个声音,在一片虚无中找到了光亮,醒来之后,他就已经不算是三岁的顽童了,他用了七年的时间一个人打坐持咒,梦中的道理他那个小脑袋还没完全的理解,直到十岁那年,他在天将拂晓,启明星升起之时,于梭椤树下证道了,只不过好像隐隐约约有个问题,直到如今也未曾想明白,不过所有当世的高人都认同了这个仅仅十岁的孩童是有大智慧的,于是佛陀自己也相信了自己是真正明悟了的,而那个问题,早晚会想出来的,于是直到如今,他依旧会打坐持咒,思考那个一直未曾说与人听的问题。 他曾一度以为自己明白了什么是情,可是好像又不是那么明确,他不明白,在这个被摩耶之幕笼罩下的世界,怎么会有一种可以超脱一切的感情,以谎言和无常开启却怎么能换来真的东西,是人们太过执着于这些假象了嘛?纵使痛苦纵使分隔,他们也依旧选择去执着,这到底是他们在执着,还是我在执着,为什么愚蠢之人反而有选择的权利,自己却只能选择去看破这一切,不能有痛苦也不能有欢乐,这还算是解脱吗? 他突然想起了初次见到迦楼罗王的那年,昆仑的雪永远都化不完,那时的佛陀年纪还小,大概只有十二三岁,不过已经在四处奔走了,他想要像梦中声音指引他那样指引世人,帮他们摆脱痛苦,他四处宣讲经文道理,这一年,在昆仑山的一个小山谷中,这个已经小有名气的小和尚,看见了两个身穿红衣的女子。 故事的开始是这样的,年轻的佛陀在昆仑山的风雪之中偶遇到了一老一少两个红衣女子,他知道这世间有迦楼罗这么一个种族,也知道迦楼罗一族这奇怪的规矩,所以他知道,眼前这一对母女就是这代的迦楼罗王和极有可能继位的下一代迦楼罗王。 这个年轻的女子并不像她母亲,或者说并不像大部分迦楼罗族人那样,她的下巴并不是尖尖小小的,她的脸是鹅蛋脸,比族人要大的多,五官也大得多,嘴唇丰满红润,特别是下嘴唇,好像一只顽皮的撅着嘴一般,细长的眼睛笑起来会弯的像天上的一弯新月,她的眉毛隐藏在了那披在额前的头发中,耳朵也只露出了尖尖的那一角。 佛陀差那么一点就要放弃他那伟大的理想,那种奇异的美几乎让他陷了进去。 等他安定下心神之后,大迦楼罗王母女已经走到了他的身边。并没有说话,年轻的女子对他浅浅的笑了一下以示礼貌,就搀着自己的母亲继续走了。 “迦楼罗王,我有无上妙法,能使你族解脱这烈火焚身之苦,何不与我同回须弥?”佛陀在见到那笑之后,只感觉一阵眩晕,强自镇定下来后,开口说道。 “多谢你的好意啦,母亲她说过了,我们迦楼罗一族有自己的活法,历代都是如此的,就像你追求你的道时并不怕什么痛苦呀,我们也不怕的。”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为了虚妄,值得嘛?” “如果这么说,你的道又何尝不是虚妄那?我能感到快乐悲伤,我切身感受到的东西,又怎么会有虚妄不虚妄的说法那?我的母亲已经用不冻泉的泉水将身体清洗干净了,我将要陪她到金刚轮山顶上,到那个我们的大迦楼罗王世世代代都会去的地方,用烈火洗干净灵魂,母亲要离去,我是悲伤的,可母亲这一生是不后悔的,我为她高兴,无论是悲伤还是高兴,都是真实存在的,怎么会有假那?” 这便是佛陀一直没解决的问题了,如果一个人因烦恼痛苦而快乐,为了消除他的痛苦,就要去消除他的快乐吗?换句话说,世人选择了无常,因为暂时的假象而感到快乐,自己为什么要让他们脱离无常而失去快乐那? “我能跟着你们吗?我并无恶意,只是我的道有些问题未曾解决,想随着你们走上一路。” “嘻嘻,小和尚,你愿意跟着就跟着吧,不过不许再说那些无聊的话了,再说我可就要生气了。” 佛陀急忙点头答应,他不敢再看那未来美丽的迦楼罗王,他的道心第一次有些动摇,甚至萌生出了在雪未化完之前路不要到尽头的希望,他只好自己偷偷的默念经文来保护自己的道心。 可是总忍不住偷偷的瞧她,每每目光不小心相撞,佛陀的脸都会红个通透,只能不停告诫自己,他还要去解救天下众生脱离苦海,不能就这么沉沦。 “小和尚,你老看我干嘛?是不是喜欢上我了?” 他从没想过迦楼罗一族的女子如此的大胆,一时间窘迫的话都说不出来。 那整日闭着眼不理会两个小人胡闹的大迦楼罗王也睁开了双眼,虽然接近死亡,虽然时时刻刻处在病痛的煎熬之中,那双细长的眼睛还是很明亮,似乎能看透这世间的一切一样,她直看了一眼佛陀,笑了笑又闭上了眼睛,佛陀却被这一眼看的心惊肉战的。 “小和尚,你要是不说话,我可不让你跟着我们了。”大概是在这漫天风雪中行路太过寂寞,而这年轻女子虽说是要继位为大迦楼罗王的,但这却并不妨碍她的少女心性,看见佛陀窘迫脸红的样子就像是顽童发现了一件好玩的玩具,她咯咯地笑着,去逗佛陀,似乎世间没有别的事能让她更开心了。 “罪过、罪过。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色无常,无常即苦,苦即非我,非我者亦非我所。当观色无常,如是观者,则为正观。正观者,则生厌离。厌离者,喜贪尽。喜贪尽者,说心解脱。如是观受、想、行、识无常。心解脱者。若欲自证。则能自证。我生已尽。梵行已立。所作已作。自知不受后有。如观无常。苦.空.非我亦复如是。 于色爱喜者,则于苦爱喜。于苦爱喜者,则于苦不得解脱、不明、不离欲。如是受、想、行、识爱喜者,则爱喜苦。爱喜苦者,则于苦不得解脱。于色生厌、离欲,灭尽。不起诸漏。心正解脱。” “哼,真是个无聊的和尚。” 走到后来,风雪越来越大,佛陀因为还没修成无上神通,在昆仑寒冷的风雪中瑟瑟发抖,那个叫丹儿的未来的大迦楼罗王将自己身上的一件披风披到了他身上,那火红色的披风光是看着就有暖意,那个荒唐的愿望又冒了出来,佛陀甚至希望风雪再大些,大到能把他们挡在路上。 “小和尚啊,你干嘛这么傻,要给自己找苦受那?人间的孩子,这个时候应该正趴在母亲的膝上,在母亲温柔的手掌下听母亲讲故事的吧。”丹儿看起来并不比当时十二三岁的佛陀大多少,不过作为迦楼罗一族下一代的王,她必须担负起从母亲身上接下的担子。说着这话时,她那双细长的眼睛里也流露出了羡慕渴望的神色,让佛陀不自觉的就想去安慰她。 “我这些年来四处宣扬我的法,倒是遇到了些人与事,如果你不嫌无聊,我可以讲给你、你和你母亲听。” “在这昆仑风雪中赶路,总不会更无趣了,合该我们有福气,世世代代的迦楼罗王恐怕都是在无趣中赶到金刚轮山顶的,小师傅要讲故事,那便讲吧。”这还是大迦楼罗王第一次在佛陀面前开口说话,也许也是对刚才丹儿刚才说的话生出了一些愧疚吧。 佛陀自从十岁开始就到处宣扬自己那无上妙法,说起故事来自然也是抑扬顿挫的十分好听,接下来的一路之上,佛陀就一直在给大迦楼罗王母女讲故事,丹儿似乎迷上了那些或有趣或无聊总是带着小和尚自己道理的故事,便是每天晚上睡前也得听完故事才行。 昆仑的风雪好像听到了那个被佛陀一直压在心底的呼唤,越来越大了,已经不知多久没有过这么大的风雪了,就连一向不畏寒冷的迦楼罗一族也能感受到这寒冷了,不过距离金刚轮山已经很近了。 一二三章 焚轮 大迦楼罗母女和佛陀被困在了离金刚轮山不到百步的一处山洞之中,大迦楼罗王的情况并不是很好,外面虽然风雪漫天,寒冷到了极点,可她却越来越热,身上不停的出汗,那套穿在里面华美的红色纱衣已经被汗浸透,外袍披到了女儿的身上,她知道,她用不了几天就会烧起来,她必须尽快的爬上金刚轮山的山顶,这是迦楼罗世世代代的规矩,如果她不能在上面用烈火洗净灵魂,她的女儿不但不能继位,而且会被迦楼罗一族所抛弃,再也没人照顾,于是,她不顾女儿和佛陀的阻拦,不等风雪停下,执意在雪中登山,丹儿自然是要陪伴着母亲的,佛陀虽然还未修成大神通,但还是选择陪伴着大迦楼罗王母女,帮着丹儿搀扶着寿命将近的大迦楼罗王。 三个人,两个小的搀扶着大的,三袭红衣在昆仑的冰雪中尤为醒目。 登到山顶之时,已经是三天以后了,风雪还没有停,金刚轮山顶的风雪比山下还要大得多,大迦楼罗王从第二天开始,身体中就隐隐有火焰向外冒出,到了山顶,整个人都已经被火焰包围着了,按理说这个时候,下一任迦楼罗王应该驱赶或者直接杀死所有敢于靠近的人,因为母亲在金刚轮山顶一死,身体里的纯青琉璃心就会现世,她只有吞噬掉这颗心才能真正继承迦楼罗王的位置,所以这个时候对她来说最是关键,可她并没有驱赶佛陀。 母亲已经失去了意识,火焰中的她只剩下了一个美丽的躯体,她的灵魂和力量正在凝结,凝结完毕也就是纯青琉璃心了。 “小和尚,这一路上,有你陪着很好,你的故事讲的很好听,如果你以后愿意一直陪着我,我可以不做迦楼罗的王,我可以放弃迦楼罗一族,你愿意放弃你的道,来陪我嘛?”丹儿看了看母亲还在燃烧着的身体,又看向了佛陀,那双细长的眼睛就那么盯着佛陀的眼睛,刺得佛陀双目生疼。 “我愿……”佛陀刚要说出愿意,心底深处那梦中的声音却大吼了一声,佛陀一下子惊住了,过了好久才继续说道:“我只愿世间众生得以解脱,我早就不属于我了,我是世间所有人的,我注定要成为佛陀……” “好吧,我早就知道了。”丹儿笑了笑,好像并不在意,纯青琉璃心出现了,她上去毫不犹豫地一口吞掉了。 “我会好好当我的王,你也好好传你的道吧,小和尚,希望有一天,你也能度化了我。”说完之后,丹儿浑身上下便开始散发出金色的光芒,不一会身后就生出了一对红色的翅膀,也不再回头,径直的飞向了远方。 十二三岁的佛陀再次迷惑了,她为什么就一定要去解脱与他不相干的众生,而放弃一个自己如此喜欢又喜欢自己的女子? 他在金刚轮山顶上枯坐了一天,最后决定不再去想,可是丹儿那笑起来会弯成新月的眼睛和那有些顽皮的嘴巴总是在他的眼前出现,为了忘记这一切,他开始在雪山中修行,他想利用昆仑的寒冷将这段记忆冻住,他不断的帮助附近的人和过路的人,不要报酬,什么都不要,他只求他的心能平静下来,他要证明他的道是值得他放弃他的所有,无论是俗世中的财产、妻儿、住宅、仆佣还是一切身外物,他都不要,甚至也不在乎抛弃肉身。 他抛弃世上的一切,并非希望到得天上的世界,而只希望可以专心修道、证悟,体会生命的真正乐趣,可是丹儿的音容相貌似乎刻在了他的心上,无论怎么努力他都无法忘却。 就这么过了一年,十四岁的佛陀开始了自己的苦禅,不再吃喝,卧于金刚轮顶的冰雪之中,他的修为不知不觉间倒是张了一大截,可是丹儿,他还是忘不掉。 他犹自在那为丹儿之事烦恼,可外界却已经开始传开他的名声了,得了一个雪山童子的称号,说他有大智慧,还发下宏愿,要让众生脱离苦海不再烦恼,可没有人知道他正烦恼着。 那时的帝释天还跟非天是朋友,他们的命运之轮还未曾转动,他和非天都只不过是修行者而已,帝释天并不相信佛陀,他不认为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能解除众生的烦恼,求道的人大有人在,可从没有谁敢说出解救众生的话来,发善心宏愿很简单,这样的人也很多,但往往遇上麻烦就退缩了,他那时已经修炼的有所成就了,于是决定前往昆仑,去试一试十四岁的佛陀。 帝释天并不打算以原本的面目去见十四岁的佛陀,他化身为杀人罗刹,从天上降到金刚轮山顶,站到了卧于冰雪中正在苦行的佛陀身旁。 十四岁的佛陀已经见识过了各种各样的人事,对于这样的试探并不放在心上,他还忙着苦恼丹儿的事情。 帝释天见自己那副恐怖的模样并没有引起这小孩的注意,也有些惊起,于是他念起了从梦中得来的一句偈语,来试探这个十几岁孩子。 “诸行无常,是生灭法。” 只念了一半,本来还卧在雪中苦恼的小佛陀突然从雪中跃了起来,是啊,诸行无常,世间的一切都是变化无常的,我又怎么能为了一时的欢喜而舍去了帮助众生脱离苦海这么伟大的愿望,佛陀一时间高兴的癫狂起来,在雪地中跳着挥舞着双手,不停的笑着,笑着笑着,突然想起来,这偈语不可能只有一半,他须再听到另一半才好。于是小佛陀朝四周看去,想要知道是谁帮他打开了解脱三界苦恼之门,他想要去求教,可是四周除了那个扮成了杀人罗刹的帝释天再没有他人了,小佛陀很是奇怪,罗刹怎么会说出这样明悟的话,不过说不定是曾经从哪位有大智慧的人那听来的,还是问一问比较好。 佛陀朝帝释天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大士,如此精妙的半句诗偈您是从哪里听来的那?很多人都视这些精妙的道理而不见,即使听过也很快抛到脑后,大士既然记得,也一定是有智慧的人,能不能告诉我剩下那一半诗偈?” 帝释天已经差不多信服这个孩子了,不过还是决定再试一试,看他到底能不能为了他的大道抛弃所有。 “你这小孩,你问我这个又有什么用那?我好几天都没东西吃,马上就快要饿死了。我每天不分昼夜到处觅食,至今仍一无所获。现在正饥渴交加那,在心烦意乱之下,才会说出那些无聊句子的。你却口口声声跟我要那半偈,我那里懂得什麽意思?你不必再与我谈论这些问题了,我只是想弄些吃的,不至于死在这里!” “大士!倘若你能说出诗偈的全文,我将终身皈依你为师父。你刚才所说的话,字句不全,道理也不够充份。且只说半偈,为什么那?施予世人财产是有限的,惟独教授妙法的利益无穷。我虽然只听到半句诗偈,却足以令我感激不尽。请你再说出下半偈好吗?请你说出那后半偈。” “你这孩子,你的确聪慧过人,有大智慧。不过,只想到自己的事,未免太自私了吧,我对你说过,现在,我又饥饿又疲倦,没有力气再说出下半偈了。” “那大士你想吃些什么,我去给你找好不好?” “你看我这样子,能以什么为食那?你最好不要问我,我说出来会把你吓坏的。” “你说会吓坏我,其实,这里除了我以外,也没有其他人在场,而且,我什麽也不畏惧,所以你不用怕吓到别人,大士,你说说看,到底要吃什么?” “我要吃人身上的肉,喝人的鲜血。我天生就只能以这些为食,这也许是对我这样的人过去犯下错误的惩罚,可是,世上的众生都不愿献出血肉给我,他们还能得到上天的各种护卫。所以,我自己根本无法杀死他们,反而容易被他们杀掉,我这几天终日找寻落单的人,才漫步到这里来,到目前为止,除了你,一无所获,饥渴交加,可我看的出,你是有法力神通的,我现在很是虚弱,打不过你。” “大士,我明白了。倘若我能听到那下半偈,我愿意呈献自己的肉体给你吃。纵使暂时保全性命,但人一旦死去了,也会任由狼虎和鸟鹰等吞食。结果也得不到任何福报。倘若我能够求法悟道,我愿意舍弃这污秽的身体,换得洁净之身。” “难道你真愿意舍弃自已的肉体,换得仅有八个字的下半偈吗?肯舍弃自己的肉体去换没用的八个字,说出来恐怕谁也不会相信的。” “我发下宏愿,愿意解救天下苍生于苦海之中,不过是毁弃自己的身体,却能得到这样可以开示众生的句子,值得了。” “既然你这么说,我就姑且相信你了。倘若你真肯把自己的肉体呈献给我,我就说出那后半偈来。” 十四岁的佛陀在风雪之中把自己剥了个干净,将衣服铺好,又对着帝释天行了一礼,“好了,请您在吃掉我前先说出那后半偈吧。” 帝释天嘴角上翘,他决定试到最后再收手。 “生灭灭已,寂灭为乐。” 帝释天一步一步逼近,佛陀却充满了欢乐,一点都不惧怕。 “在生灭无常的世上,只要飘泊于生与灭的对立上,就不能获得真正的安心与满足。只有超越生灭两者,处在没有生与灭等烦恼的绝对境界里,才有真正的快乐,和真正的觉悟。”他觉得自己真正明白了。 “请再等一等。”直到帝释天走到跟前,他才叫住了帝释天。 “怎么,你后悔了?” “不,请等我把这些东西刻到周围的木石之上,开示众生,要不虽然我没有怨言,但对众生却没有好处。”说完就在伸手可及的地方都刻下这些诗偈来,等刻满了周围,他便愉快的对帝释天说道:“来吧。” 帝释天假装伸手抓向他,可就在此时,一声如同鹤唳般的声音传来,一个扇着红色翅膀的大鸟将帝释天给逼了开去,原来丹儿每天都会飞到金刚轮山来看佛陀,今日刚来就发现佛陀身陷危险,于是飞身来救。 “丹儿,谢谢,不过不要拦着他了,我已经答应他,把肉身献给他了。” “你这傻孩子又说什么疯话。” “我要证我的道,能在这一刻看见你,我已经很开心了,我这一年以来都十分苦恼,到如今我是真的解脱了,你离开吧。” “你……” “我们的路不同,你离开吧,不要再挡着我证道了。” “你、好,我走就是了,你证你的道,你的道,我永远都不会信的。” “丹儿,如果以后能帮的到你,你可以来找我,我会帮你迦楼罗一族脱离烈火焚身之苦的。” “你这个傻子,都要死了,还说要帮别人,愚不可及。”丹儿说着却攻向了迦楼罗王。 佛陀却在这时挡在了她身前。 “你、你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他要吃了你,我在帮你。” “我在证我的道,请你离开吧,我不想跟你动手的。” “我在帮你,你、你却要跟我动手,好、好,我走就是了,哼。”丹儿苦笑一声,化作一束红光飞走了。 佛陀这时却爬到了树上。 “你这是要干嘛?”帝释天不解,问道。 “我要用肉身换这一偈,只为世人,就算沉沦地狱也无不可。”说着自己从高高的树上,头朝下的跳了下来。 还未落地便被恢复了原貌的帝释天救了下来。 “您确实是有大智慧的人,又愿意为了道理和众生牺牲自己,我愿意从今以后跟随着你,在你左右护法。” 佛陀没有回话,只是笑着点了点头,眼睛却还冲着刚才丹儿离开的方向看去。 这一段往事除了帝释天知道最后那一小部分,就在也没人知道了,佛陀总是在想,如果那时真的能舍弃了一切该多好,他就再也不会想起丹儿了。 一二四章 不冻泉 “即使这样,你还是不愿让我来帮你吗?”佛陀冲着昆仑的方向喃喃自语道。 昆仑山,不冻泉,大迦楼罗王母女已经到这里好几天了,这一处泉眼只有迦楼罗一族知道,极为偏僻难找,虽说如此,大迦楼罗王在里面沐浴时,她的女儿还是在外守候着。 热汽氤氲,而抬眼却又能看到昆仑那皑皑的白雪,丹儿一下有一下,缓缓地擦拭着自己的身体。 丹儿知道,最近发生的事情都跟佛界有关,都跟他有关,丹儿想了想,觉得自己还是爱着他的,不过那个他已经葬身在昆仑的风雪之中了,她不可能带着自己的族人一块去信奉他们压根不信奉的东西,他与迦楼罗一族之间恐怕也早晚会有一战,幸运的是,到那一天,自己早就离开这个世界了。 昆仑的雪还跟过去一样,一点都没变,可为什么事情会发展到这么一种地步那?丹儿望着昆仑的风雪,想着曾经路上听的那些故事,渐渐地相出了神。 暄妍是迦楼罗王女儿的名字,是极有可能成为下一代迦楼罗王的人,此时此刻坐在不冻泉旁的巨大岩石上,也正望着远处昆仑山上皑皑的白雪出神。 她还小,还从未见过世上的人,她对世间的一切都很好奇,她不明白母亲为什么让他离男子远些,可做梦时却老念叨小和尚,和尚不也是男子吗? 男子该是什么样子那? 谯明山小镇。 摩呼罗迦在这整整的休整了三天才上路,只需不到一天的功夫,他就能进入昆仑山的地界,在经历过戈壁之后,对只有冰雪和石头的昆仑山已经不抱什么幻想了,可能唯一比戈壁多出来的就是各种各样奇怪的妖兽。据说除了有九尾虎身的陆吾神和九头的开明兽守护之外,还有一种长了四只角,有些像羊的兽,叫做土鳞,是吃人的,那上面的鸟,样子如蜂,却大得如同鸳鸯,恐怕也不好招惹,光是想想这些,摩呼罗迦就觉得自己脑袋有些大了。 “西海之南,流沙之滨,赤水之后,黑水之前,有大山,名曰昆仑之丘。有神,人面虎身,有文有尾,皆白,处之。其下有弱水之渊环之,其外有炎火之山,投物辄然。有人戴胜,虎齿,有豹尾,穴处,名曰西王母。此山万物尽有。” “帝之下都,昆仑之虚,方八百里,高万仞。上有木禾,长五寻,大五围。而有九井,以玉为槛。面有九门,门有开明兽守之,百神之所在。在八隅之岩,赤水之际,非仁勇莫能上冈之岩。” 光从书中记载来看,这地方就不是一般人能待的了的。 摩呼罗迦刚进入昆仑的范围,还没走到那冰天雪地之中,就被一颗树给袭击了,或者应该说是被树上的人给袭击了。 摩呼罗迦正倚在一棵树上休息,顺手摘了那树上长得如同珠玉般的果子来吃,还没等果子入口,隔壁那颗树上就蹿出了个三头妖怪来,直直的就向摩呼罗迦扑来。 摩呼罗迦吓了一跳,直接把手中的果子给扔了过去,那怪物却伸出了中间那颗头,一口咬住了那果子,乳白色的汁液流下来,那怪物把果子一吞,又拿舌头将流在下巴上的汁液舔了个干净。 摩呼罗迦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而且没过多久,他的预感就真的实现了。 那只三头怪物迅速的变大,光是一只腿就有摩呼罗迦整个人那么大了。 咒骂了一声,摩呼罗迦迅速的向这三头怪物的身后绕去,不过对付普通巨型怪物可能管用,对付这种三个脑袋的,这种战术就不是那么奏效了。 那三头怪物就那么反着身子,一边用他那难看的眼睛盯着摩呼罗迦,一边准确无误的用他那巨大的拳头朝身后的摩呼罗迦锤去。惹得摩呼罗迦又咒骂了好几声。 跳开身子,施了个雷咒又接着施了个火咒,将那难看的三头怪物逼退之后,接着摩呼罗迦又变化回巨蟒的模样,飞身缠到了怪物的身上,直接勒住了那怪物的脖子,幸好三个脑袋只有一个脖子,不过这脖子也够粗的。 摩呼罗迦慢慢的收紧了身体,像是一个绞索一般,那巨大的三头怪物使劲的捶打着自己身体上的摩呼罗迦,可摩呼罗迦总是能及时避开,而且缠的也愈来愈紧,那怪物终于抓住了摩呼罗迦的身体,摩呼罗迦却瞬间张开了他那一身鳞甲,那怪物吃痛又放开了摩呼罗迦,三个脑袋上的血管都鼓了起来,三张嘴巴张的大大的,想要呼吸却只发出了呜呜的声音,那三张原本苍白丑陋的脸此刻却全都涨的通红,不过一刻,那三个大大的脑袋就全部垂了下来。 确认这三头怪物死掉后,摩呼罗迦才从他的身上下来,又恢复了人形,这才刚刚进入昆仑的地界,连点雪都没看见,就先碰上了个难看的妖怪,真到了昆仑山深处,还不一定能碰上什么玩意儿那,听说这昆仑山还有两帮子修行的人,也是真会挑选地方,只是恐怕招不来多少弟子吧。 这么一闹,摩呼罗迦也没了休息的情绪,继续向西走去,据他所知,他走的这个方向虽说是路最近的,但也最有可能遭遇昆仑山东面的十巫,而且据传言,他们不小心把救活了的猰貐给弄丢了,恐怕现在是没什么好心情,也不想看见生人的,摩呼罗迦自然也不想见到他们,万一被当做把猰貐拐跑的人,让这是个老不死的巫师围而击之,他没命的可能性就太大了,这十个人跟钉灵国的大巫师更不是一个级别上的人物,光之前的那个巫阵就让他狼狈的不行,不过既然到了这里,见不见那十巫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大遗野,慕尘在这里逗留了好多天,直到原野上的人都散了,他才重新踏上了他的路。 这里离昆仑已经很近了,不过从他身后,又有越来越多的修真之人赶了上来,消息是从佛界传出来的,大迦楼罗王大限将至,纯青琉璃心即将现世。 这个消息传播的速度很快,所以很快昆仑山很快就更乱了,血巫族和醉天阁又加了人手,都想抢在所有的人之前找到大迦楼罗王母女,将纯青琉璃心搞到手。 昆仑山的乱并没有影响到不冻泉内的那对母子,大迦楼罗王的沐浴还需要很久很久。 白天看雪晚上看星星的日子,让暄妍快要发疯了,她不能把母亲一个人丢在这里,那太危险了,可是就一直待在一个地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让她闷得不行。 每天晚上就跟星星说话,白天就跟天上飘下的雪说话。 这一天,就在星星们渐渐藏回天空,她说完再见之后,看到了一个男子,这还是暄妍第一次见男子,这个男子穿的并不多,身上是黑白相间的对襟褂子,甚至在这么冷的地方还是短袖,头发也用布简单的包了起来,裤子虽然肥大不过肯定一点也不暖和,身上还背着一根长长的东西,用黑色的布包了起来,不知是什么东西。 “你是谁?不要过来,我不想伤害你,所以请你别再靠近了。” “你是迦楼罗一族,你是大迦楼罗王的女儿?” “你怎么知道?你想怎么样?” “看你的长相就知道了,顺便说一句,你的眉眼很好看,我并不想怎么样的,我不会伤害你们的,我也只是无意走到这里,你母亲可能认识我,我是非天,她有提起过嘛?”这个身穿三苗服饰的男子正是慕尘,他飞进了昆仑山之后遇上了一场风雪,有些迷了路,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不冻泉。 “我母亲说过你的,她说你是个比那小和尚更顽皮的孩子,不过她说的是梦话,我也不知道她在对谁说,我的眉眼真的很漂亮吗?我长得跟其他族人不太一样,眉眼这里,我还以为我长得很怪那。” “呃。”无论是谁,如果带着九世记忆的心态还被人说做是顽皮的孩子,还是从一个孩子嘴里说出来的时候,恐怕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母亲在里面待了多长时间了,什么时候才出来。”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想干什么?” “我真的不想干什么,不过昆仑山来了不少坏人,你可得保护好你母亲,那些人都在打她的主意,如果你害怕,我就先走了。” “等等,你先别走。” “恩?” “你真的不是坏人?” “我当然不是。” “昆仑山真的来了很多坏人?” “真的来了很多坏人,有人把你母亲的消息放了出去,现在那些坏人都找了过来。” “我母亲受伤了,我一个人保护不了她,你能帮帮我吗?” 慕尘想了一会,他的事情还没个头绪,帮帮迦楼罗也好。 “好吧,我答应你,不过我还有我的事,你母亲什么时候才能出来?” “我也不清楚,你就帮帮我吧,而且我一个人在这,都没有人陪我说话。” “呃。”慕尘又被暄妍的话给噎住了,没人陪说话这个理由确实也不是一般人能找出来的。 一二五章 猰貐 血巫族石窟的最深处。 “大长老,我们不能再等下去了,迦楼罗王的消息被传出去了,我们必须尽快提高自己的实力,昆仑将要有一场大战了,再这样等下去,我们就要失去先机了,血祭吧。” “我的建议,还是等,不过,一切但凭族长吩咐吧。” “好,召集族人,信众暂时就不要叫了,让他们继续去找大迦楼罗王,我们准备血祭吧。” 话音刚落,猰貐的眼皮便跳了一跳,两人快速向后退去,虽然猰貐被昆仑寒铁锁住,但依旧不能小觑,不过退到石窟入口却发现,猰貐并没有醒过来。 “族长,血祭必须尽快开始,猰貐似乎要醒过来了。” “明日吧,命令族人,今日必须将血祭大典的一应事物准备齐全。” “是。”那笼罩在黑色袍子里的大长老弓着身子退出了石窟。 那血巫族的年轻族长盯着不远处被昆仑寒铁锁住还犹自酣睡的猰貐。 “父亲,明日,血巫族的祭台就又能饮到鲜血了,血巫族就要复兴了,只是可惜,你看不到了,父亲,其实,我真的不想活的这么累,我只想跟你和母亲像人世间那些普通的人一样活着,我不想背负这么多,可我还是听你的话了,尽管你杀了母亲,我杀了你。” 洞穴里除了酣睡的猰貐打呼噜的声音以外,就只有从四面墙壁间回荡着的这年轻族长喃喃自语的声音。 “父亲,我知道你听不见了,不过你也不想听我说这样的话吧,你从不允许我说这样的话的,现在,趁你听不见,就让我好好说说吧,我已经没有人可以听我这样说话了。” “我没有娶亲,也没有生子,我不想为了你的愿望重蹈自己的覆辙了,血巫族会复兴,但恐怕只有我这最后一代了,一旦血祭开始,我们整个血巫族都不能再回头了,血祭就是覆灭的开始啊,父亲,为什么我们就一定要违抗所有人的意志,活在俗世间,有什么不好那?你说我不思进取也好胸无大志也罢,我只是不想,昨天还活生生站在那跟你聊天的人,后天就只剩一具冰冷的尸体了,好了,父亲,就说到这吧,我知道再说下去,说不定你就算在地狱里也要骂我了,我要去继续完成你的愿望了,咱们会再见面的。”说罢,那身着黄衣的年轻族长也转身朝石窟外走去,今天的血巫族会很热闹,但同时也会有上百个家庭要因为这一时的热闹而瞬间分崩离析,在昆仑附近这样的生活环境,丧失了精壮的男子,恐怕也活不了太久了,或是迁移回中原,穿过沙漠戈壁或者雪山荒野。 总之,昆仑周围的村镇就要迎来末日了。 昆仑随着血巫族即将来到的血祭完全乱了起来,那些自诩正道之人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血巫族的人到处抓人,而血巫族血祭是族里头等的大事,时间又颇为紧迫,以至于两方人一碰上就打,而且战斗一开始就十分的激烈。 昆仑山周围的数十个村庄几乎都在爆发着战斗。不过那些村民还是没有幸免于难,只不过到底死在谁的手里就不能确定了。 血巫族的人动作很快,所以半天之后,所有的战斗突然就都停止了,人够了,所以血巫族的人都退走了。 血巫族要有什么大动作了,所有人都看出来了,可是连血巫族在哪里他们都不知道。 偏僻的山谷之中,一座一半暗红一半惨白的祭台伫立在正中央,周围有数不清的黑袍人正围着这座祭台忙碌着,将一个个精壮的男子丢到祭台中央凹进去的位置,那些男子都被击晕了过去,就那么软软的堆在那里,就像肉铺中的死猪一样。 一个石窟前,一个黄衣的年轻男子和一个满脸伤疤的黑袍老者一前一后的站在那里,望着远处忙碌的人们。 那黄衣男子望了望天,星星已经越来越少了,而猰貐眼皮跳动的也越来越频繁了。 “好了,大长老,该把猰貐弄上祭台了,你先去祭台上布置好巫阵,猰貐随时都可能醒来,到时候要是血祭失败,可就不好了。” “是。” 几个黑袍人被叫到了黄衣人身前,黄衣人说了几句话后,他们就进入了黄衣人身后的那个洞窟中,不一会就抬着一个龙头虎身的巨兽出来了,将那巨兽抬到祭台之上后,那几个人便也待在祭台里了,大长老已经布置好巫阵了,只能进不能出,不过这几个黑袍人明显是心甘情愿的,不光心甘情愿,而且好像还一脸骄傲,黄衣人的脸上露出了一种怜悯,带着讽刺和嘲笑的怜悯。 在他看来,这些人都疯了,可是他却不得不在这群疯子中间陪他们疯,那怜悯的表情,恐怕也有点自怜的意思吧,就为了复兴一个早晚都要毁灭的东西,他们可以抛弃一切,这么做到底有什么意义那?他想不出来,可他的父亲,他的祖父,他家的世世代代都在这么做,他身体里流着他们的血液,他就不得不也这么做。 猰貐终于被弄醒了,慢慢的睁开了眼,眼神中带一些迷茫,他早已经不是原来还是神仙的他了,神智已经很低下了,他摇晃着脑袋看着周围围在他身边的人们,那些人却根本不看他,只是盘坐在地上,嘴里不停地低声念着什么。 猰貐试着超前走了两步,宿醉刚醒的他走起来还有些摇晃,可没走两步就碰到了一个血红色的光幕,刺得他的前爪生痛。 怒吼了一声,刚要来一个冲刺,却发现周围的世界一下子都变成了血红色的,无数的血液涌向了他,一下子就将他给淹没了,而他的身体似乎也在发生某种变化,好像从里到外开始破裂。 祭祀已经开始了,一半沧桑古老又残破不堪、一半惨白崭新的祭台再一次被新鲜的血液所充斥,肆意流淌的血液好像要吞噬这个世界,从远处看去,整座祭台仿佛活了过来,就像狞笑的恶魔般,不过,却透出一种诡异的美丽,带着某种致命的吸引力。 那黄衣的男子飞身而起,到达了祭台的上方,看着在血液中痛苦扭曲的猰貐,男子叹息了一声,接着开始吟唱。 那是古老的献祭歌,每一代血巫族的族长口口相传,不过这首歌也就到此为止了,那个黄衣男子想到,每当大长老催促他快点找人延续血脉的时候,他都以太年轻为理由而搪塞过去,到了后来,每当大长老再提起,他就直接闭口不言了,大长老也不好再说什么,也就不在催促了。 献祭歌很长,猰貐开始疯狂的撞向周围,声音虽然越来越无力也同时越来越凄惨。 黄衣男子能感受到身体里那股原始的力量,他的血液也开始在体内迅速的流动起来,像是想要脱离他的身体一般。 天上开始落雷,不过早就有布置好的巫阵将雷都引了开去,满脸伤疤的大长老看着天上那个开始逐渐变化的黄色身影,他已经做了三代的大长老了,前两代的族长都无比地盼望着血巫族能复兴,能再次开启血祭,但都失败了,而这第三代,虽然弑父,虽然并不多么渴望血巫族的复兴,可却偏偏开启了血祭,这冥冥中的一切似乎像是被安排好的一场恶作剧,不过血巫族终究是复兴起来了,他现在就算死也没什么遗憾了。 黄衣男子自然也感受到了身体的变化,他用血巫族的秘法苦苦的压制着身体中的痛苦,脑袋上似乎长出了什么东西,可现在并不是探究这个问题的时候。 血祭持续了整整一天,猰貐和那黄衣男子也就痛苦了整整一天,不过随着一天的结束,猰貐的痛苦结束了,黄衣男子的痛苦却还在继续着。 “父亲,辛已经完成了你的愿望了,接下来,是血巫族历代族长的愿望,阿方氏的愿望,我会去复仇的,说实话,我现在这幅模样,我都害怕,哈哈哈哈。”虽说那黄衣男子在笑,可是那笑中却带着苦涩无奈和自嘲,他的脑袋却是长出了点东西,那是一对长长的龙角,跟死去的猰貐那对一模一样,他的眼睛也变了,比原来大了好几倍,瞳仁却小了很多,像是随时准备择人而逝的野兽一般。 阿方辛,也就是那个黄衣男子,这一代的血巫族族长,他原本想着将所背负的一切都完成后,开始新的生活,可现在,他只想在复仇中战死,他已经变成了一个怪物。 在空中小声说完那些话,大笑着飞身下来,那身穿黑袍、面目丑陋满是伤疤的大长老就迎了上来,恭祝阿方辛血祭成功,血巫族复兴在望,报仇有望了。 本来还在大笑的阿方辛一下子冷下脸来,只冷冷地说了一句:“滚!” 大长老自然不会去怪罪这个还年轻的族长,任谁原本好看的面容变成了稀奇古怪的样子都会有脾气的,他不在乎,只要血巫族得以复兴就好,当初为了救阿方辛的祖父,他全身上下还有哪里能看,他早就不在乎了。 一二六章 昆仑 昆仑只平静了一晚上,接着就乱了起来,昨天那几乎打了一天的天雷让所有人都知道了,昆仑山中有妖物出来了。而与此同时,大迦楼罗王的踪影也被人发现了,只不过除了大迦楼罗王母女之外,还有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三苗男子在旁边护持着那对母女,而且有人已经上前试过了,虽说是个修为并不算高的人,但能在昆仑山站得住脚的都应该有一定的自保手段了,可却没能在那三苗男子手下走过一招。 他只是向大迦楼罗王丢了个试探性的术法,接着不知怎么地就被一道黑雾给锁住了,然后拖向了那个三苗男子,再接着,那人就消失掉了,连尸体都没留下,那男子背上还背着一根长长的被黑布包裹的东西,连动他都没动。旁边自然有很多人看着,自从大迦楼罗王的踪迹被发现后就这样了,各方势力都在观望着,他们看不透这个突然出现并且站在迦楼罗王那一方的三苗男子,从目的到身份和实力都看不透,而那个三苗男子似乎并不介意他们的存在,只是将一个个敢于攻击大迦楼罗王的人都弄得消失掉了,平常甚至连看都不看那些跟在他们身边的人,倒是那个稍微年纪尚小的,可能成为下一代大迦楼罗王的女子老是看他们。 不过说来暄妍也不算小了,比现在的慕尘也就小个一两岁,只不过那双懵懂的眼睛让人不由自主的把她看得更小些。 暄妍这一路之上除了看那些穿着长相各异还时不时跑出来攻击她母亲反而被非天给变没的男子,就是看那个被她母亲说作是比小和尚还顽皮的人,她还不知道非天到底意味着什么,她也不知道那个所谓的小和尚就是曾经派人来过的佛陀。 一路之上,暄妍总算找到了一个可以陪她说话的人,于是就一直的问了下去,诸如那些坏蛋被慕尘变到了哪里去,能不能把这个术法教给她,还有外面的世界都有什么好玩的之类的问题,常常几句话就把慕尘噎得无言以对,而偏偏她的母亲默许了这种行为,丹儿现在就像她自己母亲当初那样,基本一句话也不说。 摩呼罗迦躲过了十巫,却遇到了散步的开明兽,遇到十巫还有可能讲讲道理,遇到开明兽,打不过就只能跑了。 万分狼狈的摩呼罗迦甩开开明兽后,刚进到昆仑山腹地之中,昆仑就开始变得热闹起来了,摩呼罗迦总算是明白了,他的路虽然近,但不一定就是他快。 随便一打听就得到了大迦楼罗王的消息,本来对那三苗男子还好奇的摩呼罗迦一见了面才明白,原来慕尘已经先他一步到了昆仑,而且先于所有人找到了大迦楼罗王。 摩呼罗迦出现的时候,丹儿只是瞥了他一眼就不再看她了,暄妍则是好奇的盯着这个几天以来第一次没有被变走的人。 “你怎么来昆仑了?” “你怎么才到?” “你能不能不提这个,我这一路,唉,连开明兽都遇上了,你运气怎么就那么好,你先别问我了,你怎么也来昆仑了,夔心找到了?” “根据三苗那边的消息,夔心鼓和夕林都在昆仑。” “夕林?”这还是丹儿第一次张口。 “迦楼罗王你知道?” “是,那也算是我迦楼罗一族的秘密。” “明白,那我不问了。” “不过告诉你也无妨。” “为什么?” “因为你知道了也没什么用,其实我们守着这个秘密也没什么用。” “为什么?” “你怎么只会说为什么,那个地方没有人能靠近的。”暄妍插口道。 “呃,说不定我可以的。” “你别说大话了,就算是我母亲都不可以,你难道要用你那个术法直接把自己变进去?” “你什么时候又学了这么个术法?”摩呼罗迦在一旁奇怪的问道。 “你没见过啊,可好玩了,他身上先是长出一条长长的黑雾,然后把那些攻击我母亲的坏人给绑了起来,拉到身边,一会那些坏人就不见了。” “呃,这术法,真是、真是神奇啊。” “你真的要去那里?你去那里干嘛?那只不过是住了一种能吞噬梦境的灵兽而已。” “迦楼罗王,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个秘密是我迦楼罗一族代代相传的,我们只知道夕林多长时间出现,出现的位置,和里面有什么而已,不过话说回来,应该是我问你,你怎么知道夕林的。” “现在人多,等到了僻静点的地方再说。”慕尘这也是第一次扫视那些跟着他们的人,凡是被慕尘看到的都停住了身形,齐齐向后退了一步,生怕自己着了他的道。 消息马上又被传开了,大迦楼罗王母女被两个奇怪的人给保护起来了,而且似乎谈话涉及到了迦楼罗一族的隐秘。 昆仑山就这么沸腾了起来,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往昆仑奔赴了来。 而刚刚出世的昆仑妖物被人抛到了脑后。 “大长老,你是说慕华已经死了,而他的后人就在昆仑?” “千真万确,本族禁术,老朽废了一年的寿元才查出来的,绝不会有差错的。” “那他现在在哪你能查的出来吗?” “这个,恕属下无能,并不能。” “也罢,大概也混在那些假仁假义的正道里面,只要我一出现,他自然就会出来,只要我稍微一激,也不怕他不出来。” “族长,这、这太过危险了吧。” “我是族长还是你是?” “属下不敢。” “你不是一直等着血巫族复兴嘛?明日,到了明日,全天下都会知道,我血巫族又回来了。” “是,要把所有信徒和族人都召集回来吗?” “用不着了,我自己一个人足矣。” “族长,这……” “闭嘴,你只要接受命令就够了!你忠于我阿方氏,我不想杀你。” “是。”应了一声是,大长老就弓着身子默默退出了石窟,自从血祭以后,阿方辛就越来越暴戾了,脾气越来越坏,稍有一点忤逆他意思的,接着就会被他亲手杀死,大长老已经想不起来他的过去了,或是说已经不敢想那个可以和族人一起开玩笑的年轻孩子了。 昆仑似乎没有像今天这么乱过,这个传说中连接天地的天柱,神在人间的治所,如今到处都是行色匆匆的修真者。 慕尘他们的身后已经跟了一长串的人了,他们在等更多的人,谁都不想充作别人的垫脚石,为了别人牺牲自己。只有人更多些,有一定把握的时候,他们才会扑上来。 开始下雪了,似乎每一代大迦楼罗王即将离世的时候,昆仑都会下一场大雪,风雪中,丹儿又想起了那个当初在雪中给她讲故事的小和尚,小和尚已经不在了,现在只有佛陀了。 将她打伤的是血巫族中的一个人,不过她知道,那个人不可能真的是血巫族的,当她带着重伤回到族里的第二天,佛界就派人来了。 她的伤并不算太重,那人很有分寸,她刚好能躲回族中不至于被人围攻致死,但却又刚好能引起这多年以来捕食那伽族人所积累的毒素,她有足足一年的时间来考虑,到底是不是去皈依佛陀,佛陀说过,她能救迦楼罗一族脱离苦海。 对着昆仑似乎未曾变过的风雪,丹儿苦笑了一下,接着就又恢复到了面无表情的样子。 慕尘知道,大迦楼罗王想起了过去的什么事,看那伤感的表情就知道一定有什么故事,不过他并不打算问,谁都有过去,他自己的过去已经足够他难受的了。 金刚轮山快要到了,不过大迦楼罗王似乎离离世还有一段时间。 “陪我去个地方,我告诉你夕林的事,就当报你这段日子来护卫我的恩情了。” 众人当然没有意见,在大迦楼罗王的指引下,他们到了一个山洞,山洞并不大,四个人进去之后就有些拥挤了,三个人倒是正好。 慕尘刚要开口,却被大迦楼罗王用手势给制止住了。 她就在这里静静地待了一天,所有人都陪着她静静的待着,没有人去打扰她,他们都知道,她在这回忆着什么。 第二天,风雪还未停歇,大迦楼罗王张嘴了。 “谢谢,现在,我可以告诉你夕林的事情了。” 据迦楼罗一族相传,夕林每逢朔日都会出现,不过具体位置并不确定,有四个位置是迦楼罗一族这么多年来慢慢发现的,除了南边已经变成沙漠的黑水山,还有北面的不死树附近会出现,再有就是昆仑东边的巫庐和西面西王母居住的玉山。 “怎么,还要去吗?且不说西王母和十巫控制下的玉山和巫庐,不死神树和黑水山也一样不是轻易可以进去的。” “谢谢了,可是我必须要去的。” “就凭你和这条蛇?” 摩呼罗迦猛咳了一阵,却也不好对一个将死之人说什么,何况之后说不定还要跟迦楼罗一族共同对抗佛陀,只好忍耐下去。 “不,就我一个人。” “你莫非是去寻死不成,简单方便的方法还有很多,你干嘛一定要挑个这么费事的方法。” “就如同你迦楼罗一族的王,死在哪又不是死,干嘛非得到金刚轮山来,我自然是有我的原因,可以死在那,但绝不能随便就去死。” “我可以知道原因吗?还有你之前答应过告诉我的,你怎么知道夕林的?” “你时间还来得及吗?” “我还有三天,时间还长,明天去山顶等着就好了。” “那好吧,说来你可能不信……”慕尘把自己进入了梦中境的事情从头到尾慢慢地都说了一遍,直到又一天过去,迦楼罗王开始发热。 “我时间现在不多了,你一定要去找佛陀的麻烦嘛?” “并不是我找他麻烦,实际上,是他一直在找我的,如果可以,我宁愿过平常人的生活,要知道,我已经有了妻子和孩子,我不希望他们出事,每一次,我最珍视的人,都是因为他们要逼我出来,才死去的,这回,我不用他们再来逼我了。” 一二七章 涅槃 “不是他,是天,不管怎样,我不希望你和他会有一战,不过,我知道,这是不可避免的,都是天,都是命,还好,我看不到这些了,这已经足够了,如果你哪一天见到他,我知道会有那么一天的,替我转告他一声,我,我自己,早在金刚轮山顶上时就皈依他了。” “你……好,我会转告他的。” “谢谢了,我要去山顶了,能在为我护法一段吗?我的孩子还小,她一个人是不行的。” “当然。” 风雪依旧未止,不过并没有那一年的大,丹儿望着洞外的风雪想到。 慕尘刚一出山洞就看见了那些守在风雪中的人,似乎比昨天又多了不少,这些人明显比昨天的人胆子要大得多,看见慕尘扫视他们也并不为之所动。 “看来这次,咱们又要大开杀戒了,看他们这样子,是不打算放咱们出去了。”慕尘对刚刚跟出来的摩呼罗迦说道。 “那就杀呗。”说着,摩呼罗迦就化成了巨蟒模样直接飞向了围着山洞的人群。 “呵。”慕尘笑了一下,他没想到摩呼罗迦倒真的连句话都不说就直接打过去了,不过跟这些人好像倒也真没什么好说的。 “暄妍,护好你母亲,搀她上山,我们替你开道。”说完,也不等山洞里的暄妍回答,就飞向了人群,而那一直背在背上被布包裹着的据比凶剑也被抽了出来。 “是钉灵国那柄凶兵!他是那个人!” 慕尘倒没想到据比凶剑竟然会被人认出来,原来不管是那千秋岭的猥琐老头还是楚歌他们,虽然没拿到剑,但总得给门派一个交代,于是剑的样子就被说了出来,乾坤门还好,除了楚歌他们只有几个长老和闵万宗清楚这把剑的模样,千秋岭那边却是不小心把消息传了出去。 “不错,还有谁想祭剑的,就上来吧。”慕尘索性也不管了,直接承认了。 无论是凶剑威名还是传说中那少年轻易将各个门派的好手轻易屠杀都足以吓退这帮人,犹豫间,人群中却传来一个声音。 “当时是在古墓之中出的事,古墓之中情况瞬息万变,到底发生了什么还不一定,这少年就算再厉害,还能敌得过我们一起吗?” 话音刚落就得到了一片应和的声音。 “呵,那就来吧。”慕尘轻蔑的朝众人说道,然后身上开始散出黑雾,据比凶剑也在真元力的摧动下冒起了红色的光芒。 他不能完全陷入杀戮的世界,他这次是为保护迦楼罗王而战,如果完全陷进杀戮的世界中去,说不定会伤到迦楼罗王母女。不过纵使慕尘竭力的控制着,但那杀意还是恐怖到了极点。那些将慕尘围住的人只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又很多人还没反应过来,脑袋就已经和身体分离了,有的则是被拦腰斩断,死后尸体又在空中爆成了一蓬血雾,血雾并没有散开,而是被慕尘吸了过去,那身黑白相间的三苗衣服已经变成了红白相间。 很快,慕尘和迦楼罗就把那群人杀散了,暄妍也扶着她母亲从洞中出来了,沿着慕尘杀出的血路,向金刚轮山上走去,摩呼罗迦跟在后面为他们断后,暄妍虽然年纪小而且不通世事,但是一身实力也不容小觑了,不时也帮着摩呼罗迦击退几个偷袭的敌人,而正前方,有慕尘的存在,几乎没人能近的了她们的身。 “我们得快点了,我快控制不住自己了。”这还是暄妍第一次听到慕尘这么恐怖的声音,她吓到了,那声音沙哑低沉,只能听出一点点慕尘原有的声音。 “非天,你怎么了?受伤了嘛?” “没事,只不过,咱们得快一点,我有点累。”慕尘头也不回的说道,他知道,他现在的样子可能会把暄妍给吓坏。 眼睛已经变成了血红色,没有人再敢直视慕尘的双眼,也没有人敢靠近他了,他们本想绕到慕尘身后,直接去攻击迦楼罗王母女,可是无论谁往前踏一步,接着就会成为慕尘下一个攻击的目标,所以他们只能不停地后退。 到达金刚轮山顶之后,慕尘和摩呼罗迦就开始围着大迦楼罗王母女转圈,慕尘甚至都希望他们会扑上来,这么硬把杀意压制下去的感觉并不是好受的。 大迦楼罗王的身体已经开始向外冒出火焰。 “谢谢你们,我就要走了,能在走之前,认识你们两个,我很开心,我的女儿,还请你们保护好她,还有,那句话,一定帮我带到。” 丹儿的声音也许并不是世界上最动听的声音,不过却的确是一种具有安抚人的魔力的声音,起码慕尘的眼睛,因为这一句话,已经开始恢复颜色了。 “没问题,交给我们吧,你可以安心去了,不过佛陀那,我不会留手的。” “我知道的,这也是没办法的,我不会强求,好了,我要走了,暄妍,你准备好,纯青琉璃心一出现,你就把它吸到身体里去,到那时,你就不用再害怕了,你一个人也可以的。” “娘……”大迦楼罗王平常都是端庄严肃的,暄妍并不是像人世间那样亲密的喊她娘或娘亲什么的,出于一种奇特的敬畏,只是恭恭敬敬地喊她母亲或者是母亲大人,可这一刻,大迦楼罗王流露出的那种慈爱,却让她再也忍不住了。 “乖暄妍,不哭,会让人笑话的,你记住,我们迦楼罗一族永远是骄傲的,不会信奉任何人,我们只信奉我们自己,就算是面临死亡,我们一样是骄傲的,我们会在烈火中干净的死去。” “我知道了,娘,我会听话的。”暄妍对着已经无法回答她的母亲说道。 烈火之中,只剩下了丹儿那不同于迦楼罗一族的美丽容颜还在,纯青琉璃心缓缓的从她身体里升起。 暄妍开始吸收那颗纯净的散发着青色光芒的纯青琉璃心,周围那些人如同疯了一般扑了上来。 “你们这群败类,都给我去死吧。”慕尘把剑一横,使劲的一挥,红色的光芒带着黑色的煞气飞向了冲上来的人群,慕尘自己也飞身而起扑向了人群。 “慕华之子何在,我是来收债的。” 慕尘正在人群中厮杀着,突然听到了自己父亲的名字,不由得停了下来。 “是谁?” “呵,我还以为你也在这群道貌岸然之徒中间,既然这样,那你先杀,等你杀完了,我再杀你。” 一个头上长着两只龙角,眼睛大的可怕,瞳仁又小的怪物飞了起来,出现在了慕尘的眼前。 “何方妖物,口出狂言。”那些原本被慕尘打得狼狈的家伙们趁这时离慕尘稍远了一些,冲着天上那个怪物说道。 “哼,慕尘,你知道慕华和血巫族的旧事嘛?” “你是血巫族后人?” “不错,我本来也不想和你为难,可惜,这是我阿方氏之仇,我不能不报,这样吧,我帮你杀完他们,咱们再来说咱们的事。”说着,那怪物也冲进了人群。 摩呼罗迦看见有人帮忙,就退到了暄妍的身边护持,吸收纯青琉璃心需要一个过程,不能有人打扰,否则会有性命之忧,当然也可以不理会周围,不过那样一样会有性命之忧。 随着周围跟来的人一个一个的都倒在了地上,暄妍也将纯青琉璃心吸收完了。站在他和摩呼罗迦前面的只剩了两个人,或者说两个怪物。 “非天?” 那个全身萦绕着黑雾,手持一把冒着红色血光的长剑的人,两只眼睛随着这声呼唤转了过去,那双眼睛冒着跟他手中长剑一样的红光,面目因为黑雾的原因一点也看不清楚。 “你、你还好吗?” 慕尘朝他摇了摇头。 “你受伤了?” 慕尘还是摇了摇头。 “没想到你也有这样的际遇,来吧,咱们中间只能活一个,反正我是早就活够了。”那头上长着龙角的怪物正是阿方辛。 “我还有别的事要做,暂时不能死。”慕尘的声音已经跟从前完全不一样了。 “呵,可惜,我不能手下留情。” 阿方辛向慕尘冲了过去,速度极快,他带起的风都染上了一股浓重到化不开的血腥气味。 慕尘同时也向阿方辛冲了过去,他的身上也带着很重的血腥味,不过跟阿方辛身上的并不相同。 就在两个人最接近对方的那一刹那,阿方辛的嘴中突然长出了很长的红色獠牙,红色的獠牙和红色的据比凶剑撞在了一起,两个人同时被震的向后退去。 两个人同时冷笑了一声又撞到了一起。 阿方辛那十根指头上也长出了长长的尖锐的柱形指甲,不停的向慕尘刺去,慕尘只是拿着据比不停的格挡,阿方辛的速度太快了,快到几乎找不到破绽,只能一下一下的硬拼。 暄妍本想上去帮忙却被身旁的摩呼罗迦拦住了。 “这是他们之间的私仇,让他们自己解决吧,那怪物其实也并不坏,像你母亲说的一样,都是命运使然而已。” 一二八章 寻鼓 战斗持续的时间很长,每每有上来窥探的人都会被那两个正在战斗着的人联手干掉。 大概三天过后,战斗终于还是结束了,两个人也都实现了自己的愿望,一求死,一求活,想死的死了,还有事要做的活了下来,直到临死那一刻,阿方辛终于露出了一个放松的笑容,他这一辈子,恐怕也只有这一刻放松下来了。 慕尘受的伤并不重,在干掉阿方辛之后,靠着非天石他几乎就已经恢复了。 “非天大哥,你、你没事吧?” “我当然没事,不过你该回去了吧,当上迦楼罗王,不应该有些典礼或者仪式什么的嘛?” “我、我想什么时候回去都可以的,你真的不要紧,可是你……” “我真的没事了,你快回去吧,我和摩呼罗迦还有事情要做。” “我可以帮助你们的,你、你们也帮了我很多啊。” “也好,我们得先去找夔心鼓,然后他要去夕林,我那,得看看情况了,具体得看你迦楼罗一族愿不愿意帮忙了。” “我自己的话当然是没问题的,不过虽然我是迦楼罗一族的王,可有些事,还是要跟大家商量着来的,反正还不急,先帮非天大哥找鼓吧。” “好啊,你应该比较熟悉附近的,有你在,再好不过了,你说那,阿尘?。” “好吧。”慕尘沉默了一会回答道。 “嘻嘻,我一定能帮上忙的。” 三个人下了金刚轮山之后,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了,这几天风雪依旧没停,于是他们又躲进了大迦楼罗王曾带他们到过的那个山洞。 把暄妍留在洞里,慕尘和摩呼罗迦准备出去找些东西吃,不过昆仑山里能吃的恐怕只能是烤妖兽了。 “喂,我说阿尘,那小姑娘似乎是看上你了,你可说了,你都是有孩子的人了,可别再害人家这么单纯的小姑娘了。” “她只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等她真的见识过这个世界之后,就不会再喜欢我了,还有,好像才开始我还没答应的时候,你就先答应带着人家了吧。” “我这还不是为了找那鼓。” “对了,那鼓,你帮我送到三苗,送到镜的手里,我走之后,你替我保护好她和我的孩子,什么时候那鼓连响九下,那就说明,决战的时候到了。” “喂,你就不问问我的意见吗?” “问你的意见干嘛?你不是巴不得帮朋友办事嘛?” “我现在倒觉得,我好像交错了朋友。” “行了,快找吃的去吧。” 两个人说笑着走进了冰雪之中。 这一趟只猎到了几只火鼠,味道像是野猪肉一般,有股子腥味,不过倒是弄到了不少不惧火烧的火浣布,据说用这种布做出的衣服不用洗涤,一旦脏了,放到火里一烧,接着就崭新如初了。 第二天拂晓,风雪就停了下来,这场雪好像是专门为了迦楼罗一族的王继位而专门下的。 三个人重新走进了白色的昆仑中。 “咱们怎么找那?”暄妍问到旁边的两人。 “貌似这个问题应该问你才对,我们对昆仑并不是很熟悉啊。”摩呼罗迦挠了挠他那大脑袋说道。 “可、可我也不知道从哪找起,要不,你跟我们回到族里,我帮你们向族人打听打听?” “这主意好,你们那有人吃的东西吗?不会平常来了人,也用烤熟的那伽族人来招待他们吧。” “当然不是,怎么样,非天大哥,咱们回去吧。” 看着旁边冲着自己挤眉弄眼的摩呼罗迦,慕尘狠狠的瞪了回去。 “好吧,麻烦你了,暄妍。” “哪有的事,非天大哥帮我们的时候也没说麻烦的话啊。” “好了,别再叫我非天大哥了,我叫慕尘,你叫我……”慕尘一时也想不出该让这个还是小女孩的迦楼罗王叫他什么了,还没等慕尘想出来,暄妍又开口。 “可是咱们刚见面的时候,你不是说你叫非天嘛?” “那倒也没错,好吧,也无所谓了,你愿意叫什么都行。” “非天大哥,我这么叫你,你不高兴吗?” “没有,没有……” “那非天大哥,咱们一块去我迦楼罗一族那里吧。” “好、好。”面对着这个心理上还是个小女孩的迦楼罗王,慕尘实在是不知道应该以一种什么态度对待她那很明显的爱意。 “那咱们现在就出发吧,这里离我们迦楼罗族世代所居之地还有挺长一段距离那。” “好,走吧,阿尘,暄妍她可是等不及了。” 慕尘没法,只好又瞪了一眼摩呼罗迦。 大约有七八天的功夫,慕尘三人就走完了之前丹儿母女花了几乎一年时间走完的路,迦楼罗一族世代所居的地方是一片水草丰茂的河谷,这里的人身上全都生有两个红红的翅膀,其实暄妍身上也有,只不过她自己将翅膀藏起来了。 “你们稍微一等,我去帮你们打听打听,就着帮你们要一些吃的来招待你们。” 暄妍去了没一会就又带着她的一些族人回来了,虽说他们除了龙并不吃别的东西,但却不妨碍他们用别的动物做出美味来,起码他们端上来的烤全羊恐怕是慕尘吃过的最好吃的烤全羊。 看着慕尘吃烤羊腿时那模样,暄妍“噗”一声笑了出来。 慕尘和摩呼罗迦尴尬地咳了两声,开始慢慢嚼起来。 “非天大哥,摩呼罗迦大哥,你们不用这样吃的,就像刚才那样就好,在我这里不用那么讲究,你帮了我母亲和我,迦楼罗一族招待你们吃东西是应该的,你们想怎么吃就怎么吃,不必拘束的。” “就是嘛,烤全羊就是这么吃,吃起来才格外美味,我说,你们真的不来点?”摩呼罗迦笑了笑,问到暄妍和她的族人。 “不,我们不吃这些,你们吃就好了。” “那我们就不客气了,嘿嘿。”说着摩呼罗迦又像刚才那样吃了起来。 慕尘却停了下来。 “怎么了,非天大哥,这肉不合你胃口嘛?” “没有、没有,我本来就不饿的,只不过好久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了,一时控制不住,我想还是先办正事吧。” “恩,也好。” “那你们先办,我可还没吃够。”摩呼罗迦对着两人说道。 “那、关于夔心鼓,有什么线索吗?” “有是有,只不过太过危险了,非天大哥你真的要去吗?” “是啊,我有些原因,不得不去一个地方,到时候只能用那两面鼓跟这里的朋友们联系。” “既然如此,那我陪你去吧。” “不行,你还担负着迦楼罗一族,不能去冒险,你告诉我夔心鼓的下落,就算帮了我的大忙了。” “可是,非天大哥,那个带着鼓的人、那个带着鼓的人好像去了玉山,去找西王母去了,西王母很凶,会很危险的。” “西王母么……” “就让我陪着你们去吧。” “不,如果你真想帮我,就留在族里,以后早晚还会帮得上我的,摩呼罗迦,你也留下。” 摩呼罗迦听了这话,一口将嘴里还没嚼完的肉给咳出来。 “什么,我也留下?” “是,你也留下。” “我可不像这个小丫头那么好骗,你一个人去不行,那是西王母,到时候别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知道那是西王母,我一个人比较好施展一些,你可别忘了,在钉灵国祖墓里,可是我把你架出去的。” “你,不管怎么样,反正我是去定了,大不了你去你的,我去我的,我想怎么样可是我的事。” “你答应朋友的事还没做,没事冒什么险。” “我可是答应了朋友把鼓送到三苗去,总得先弄到鼓才好吧。” “你……” 两个人就当着迦楼罗族人的面争开了。 “好了,非天大哥,摩呼罗迦大哥说的没错,虽然我没见过西王母,但我也知道她,书中有记载,“西王母其状如人,豹尾虎齿而善啸,蓬发戴胜,是司天之厉及五残”,她是上天派来掌管瘟疫、疾病、死亡和刑杀的神,跟那些妖兽和怪物不同,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就算不让我去,也必须让摩呼罗迦大哥跟着啊。” “可若是你出了事,将来那一战,怎么办?” “你若出了事,将来有没有那一战还尚且两说那。” “好吧,那你跟着便是了,不过一旦事情不妙,你不用管我,立即离开,保护好我的妻儿。” “嘁,那还用你说。” “非天大哥……” “我知道你喜欢我,暄妍,可你要明白,你还没见识过这个世界,我不是值得你喜欢的人,我只把你当做了我的一个小妹妹,甚至是我的孩子,我虽然看起来年轻,但实际上,我已经有了九世的记忆了,你明白吗?” “非天大哥,我知道了……不过没关系,我喜欢你,不需要你怎么样,我只是喜欢你而已。” “好吧,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我这就要走了,也许你以后都见不到我了,还是忘了我吧,我并不值得你这样子的。” “没关系啊,我记住你的样子就可以了,你、能在走前抱抱我吗?” 沉默了一会,慕尘还是点了点头。 一二九章 玉山 要到达西王母所在的玉山,需要先穿越昆仑山,慕尘和摩呼罗迦刚刚到达阊阖门就发现了偷偷跟在他们后面的暄妍。 “暄妍,别躲了,我知道你跟上来了。”慕尘无奈的叹了口气,对着身后躲在山石后的暄妍说道。 “对不起,可我实在是担心你们……”暄妍从山石后走了出来,像个做错事被抓个正着的小孩子。 “是不是不管怎么样,你都跟定了?” “恩。” “好吧、好吧,那你就直接跟着好了,一个人走在后面太危险了,万一出了什么事,我们也来不及去救你。” “非天大哥,这么说,你是答应了?” “不答应有用吗?你不一样还是要跟着,一块走你还安全一些。” “我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我怎么说也是迦楼罗王呐。” “唉,真拿你没办法了。” “喂,阿尘,据说这阊阖门是一道天门,跨过去的人就到了仙界,可得不死之身,可看上去,怎么连点仙气都没有,而且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只有石头连成一片像一道门而已。” “不死之身,呵呵,你说如果人变成了石头,还会不会死?” “呃,那自然是不会死的了,只不过,变成石头也太无趣了些吧。” “是啊,那自然是无趣之极,可成了神仙,得了不死之身,跳出了轮回,可不就得先把自己变成一块石头嘛?人生百年,就要活尽各种滋味才好,轮回之后,我早就不是我了,又能谈得上什么痛苦,最苦的该算我这种,就算轮回千遍万遍,我也只能是我……” “是啊,我何尝不是一直羡慕那些常人,活的太久,一切也就看厌了,无趣了,不过还好,我才刚刚知道自己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你们说的好难懂啊,我没想那么多,我只想永远开开心心的活下去,我倒是也羡慕常人,不过他们活的太短了,我羡慕的只是他们能吃各种各样的好吃的,能和自己相爱的人厮守到最后,只可惜他们的寿命太短了。” 暄妍说完之后,慕尘和摩呼罗迦就沉默了,暄妍说的似乎也很有道理,他们没法反驳,为什么长生就一定要无情那?难道是经历的太多而厌倦了嘛?人的确是个矛盾的物种,羡慕未得到的却又厌倦已到手的。 “怎么,是不是我说错了什么?” “没有,呵,只不过咱们这些想法,也都只能是想法啊,这就是命数啊,命数是不分什么对错善恶的,我们只是他维持一切平衡的工具罢了,也许在我们自己眼中或是亲近的人眼中,我们是独一无二的,可这个世界并不缺少谁,总会有人能代替你的位置,命数才不管你开不开心、高不高兴,它所关心的只是一切是否还平衡着,就像有佛陀的存在,就一定要有我的存在,否则就不能平衡了,我现在开始明白你母亲说的那番话了,其实我们所有人都不过是命数手下的玩偶,任其摆弄,佛陀他何尝又不是,只不过为了平衡,有顺从命运的就得有反抗命运的,我运气不好,被挑到了反抗的那一组。” “非天大哥……” “喂,我说阿尘,这哪有什么运气好不好的区别,佛陀就一定开心舒服嘛?既然是命,去做就是了,保护那些你想保护的,无论是人还是你自己的想法,这些就算命数不让你保护,你能干嘛?再说了,我们不也一样站到你这边了,难道我们天生喜欢倒霉不成?” “呵,是我想太多了,走吧,咱们一块去会一会西王母。” 穿过了阊阖门就正式进入了那个只有古书上才能见到的昆仑,进去还未走多远就看见了一片看不到头的池子,池子里的水是黄颜色的,却并不让人感觉肮脏,池子上有用玉石铺成的道路,这大概就是古书中所描写的疏圃池了,这么一看确实如同仙境一般,不过这池子和池子上的玉石道不知到底是仙人铺就还是天力所为。 慕尘三人小心翼翼的走上了玉石道,谁知道这疏圃池里有没有什么无聊神仙养的无聊宠物,就算走着走着突然掉到了大鱼的嘴里,慕尘三人也不会有一丁点的奇怪。 几乎废了一天的功夫才走过了疏圃池,可能是里面并没有大鱼,也可能是里面的大鱼还都在睡觉,总之他们并没有遇到危险,过了疏圃池慕尘他们就真的怀疑来到了仙境了,倾宫和旋室震撼住他们了,都说那伽一族喜欢搜藏宝物,可旋室之中的玉器,无论是数量上还是品质上都要好过龙宫,还有那一倾之地,全部用玉石制成的宫殿,除了空荡些,堪称完美,不过那宫殿空荡的总给人一种感觉,好像这只是被仙人遗弃的一间普通屋子而已。 慕尘三人在大殿中休息了一晚,醒来时却发现自己身处荒山之上,旋室、倾宫还是疏圃池都不见了踪影,有的只是光秃秃的山,都让人怀疑,之前的一切只不过是梦而已。 他们向山上爬了一段才找到了一截断碑,碑上的字还依稀能辨,“……风山,通天地生死之关。” “凉风山?” “应该就是那座了,书上说登上凉风山就能长生不老,接着继续往上爬的话,就能到悬圃山,攀上悬圃山,就可以看得见神灵了,到这里你就能够呼风唤雨,如果还能再接着攀向上爬,就会到达天界,到时候就可以直接成为天神了。” “写书之人就算再厉害,也不至于成神仙,成了神仙谁还会去写这些东西,也许那家伙也跟咱们一样,遇到了之前那些奇怪的事情,又看到了这座残碑,自己胡乱写出了些东西。” “不管怎样,要到达玉山必须穿过昆仑其他到那里的路都太远了,我们没那么多时间。” “走吧,变成神仙也没什么不好的不是,上去看看就知道了。” 凉风山很陡峭,慕尘三人几乎是在向上飞,飞了几个时辰,终于找到了一片平地,休息了一阵,果然在附近找到了有一块石碑,这块石碑倒还是完整的。 “玄圃。一气神和,归根复命,行住坐卧,绵绵若存,所以养其浩然者,施之于法,则以我之真气,合天地之造化,故能嘘为云雨,嘻为雷霆。” “我怎么越看这石碑越像那写书的搞出来的,莫不是哪位前辈高人想要考校弟子,把这心法什么的都给整到昆仑山里来了?” “你说的也有一定可能,不过这也跟我们无关,看样子是没什么危险了,咱们休息一会继续往上爬就好了。” 三人在那处平台休息了一会便继续向上飞去,果然,再次到了尽头就什么都没有了,没有石碑,也没有在向上的山了,如果继续往上飞,可不是就到天上去了,慕尘三人放松下来,刚坐下准备休息,就听周围隐隐传来雷声,看了看天,也不像要下雨的样子。 三人刚站了起来,就发现三个飘荡在空中穿着一身金甲的将军一样的东西,三个金甲将军分别向三个人攻了过来,慕尘三人都不是常人,根本不惧怕这种东西,只不过一交上手却有些害怕,这些金甲坚硬无比,根本打不透,而各种各样的法咒打在上面也没有影响,摩呼罗迦化成巨蟒缠在他们身上,那金甲甚至连凹进去的地方一点都没有。 “怎么回事,来了这昆仑,就没遇上一个正常点的东西。”摩呼罗迦咒骂了一句,说道。 “非天大哥,摩呼罗迦大哥,如果真想摩呼罗迦大哥刚才说的那样,这是前辈的试炼,我们不妨试一试之前石碑上刻的那段术法。” “对,说不定又是写书的那死鬼布置下来的。” 三个人各自将自己的那个金甲将军击退,然后拉开了距离,站成了一个三角,慢慢调整呼吸,按照石碑上的办法调动身上的真元力,接着各自朝那三个金甲将军轻轻地吐气开声,接着就有数道金光击了上去。 果然,不出一会,那三个金甲将军就消散了。 “还真是那写书的死鬼干的,回去我就把那烂书给撕掉。” “行了,行了,人家已经成了你的便宜师父了,教了你这么好的术法,你还怨什么,说不定玉山一行还用得上那。” “好吧,听你的,放他一马。” 经历这么一段小小的插曲,三人休息一阵便下山去了,下山倒是比上山容易得多,直接往下跳就是了,只要在关键的时候运起真元力阻一阻下山的势头就好了。 翻过昆仑,剩下的路就和来时的路差不多了,只要小心着些那数不清多少种的奇奇怪怪的野兽就好,不过那些送上门来的野兽几乎都成了慕尘和摩呼罗迦腹中的食物,两个人竟然还忙里偷闲评价起了张什么样的野兽好吃,按他们的判断,头上角、身下足,或者是五官之中,奇数的总比偶数的好吃,不过也要少上很多。 就这么吃了一路,终于看到了一片绿色,跟昆仑白色的世界像是被什么劈开一样,那应该就是西王母治下的玉山了。 一三零章 青鸟 “白云在天,丘陵自出。道里悠远,山川间之。将子无死,尚复能来。” 玉山之外围绕着一大片的雨林,这林子所围绕的范围,都是西王母国,西王母一直很神秘,她几乎从没露过面,可关于她的传说关于她的传说却一直没断过,据说九天玄女也只不过是她的下属。 雨林之中环境并不比昆仑山中好到哪里去,这雨林就像西王母国一道天然的屏障,将西王母国和外界隔绝开来。 慕尘三个人一进雨林几乎就密了路,到处都是高大的树木,树木之间还连着藤蔓,几乎看不到天,雨林之中瘴气也很大,奇奇怪怪的生物同样层出不穷,不过多是昆虫而非野兽,只不过这里的昆虫,称之为野兽并不为过,个头一个个都跟野兽一般,而且身上几乎都带着一层硬甲,这里的虫子没有毒的只占一小部分,难杀得厉害。 在雨林中走了一天的时间,慕尘身上就多了几道伤,摩呼罗迦因为他的鳞甲并没有事,而暄妍则作为小女孩被摩呼罗迦和慕尘共同护住了。 “咱们没搞错方向吧,这样走下去可不是个事。” “应该没错,咱们如今也只能这样走下去了不是,还有什么更好的方法吗?” 雨林中潮湿至极,蒸的人浑身难受,举目四望,似乎并没有适合晚上休息的地方,可晚上赶路似乎又过于危险了,人这一旦倒霉了起来,似乎怎么都止不住了,摩呼罗迦和慕尘刚抱怨了两句,天空中就开始往下落雨,雨滴从小变大,雨丝从疏到密,似乎并不是下着玩玩儿的,雨越下越大,三人只好寻找躲雨的地方,这里的树根本没法躲雨,雨下了一阵之后,树下的雨甚至比树外的还要大。 三个人就冒着雨行走在雨林里,下着雨的雨林跟黑夜中的雨林几乎没有差别,而且应该说要比夜晚的环境更差,三个人就那么慢慢的淋着雨小心地走着,很快,除了摩呼罗迦,剩下的两个人衣服都湿了个通透。 “你们看那!”暄妍指着前面一颗十分巨大的树木说道。 “怎么了?” “那有个很大的树洞,里面似乎并不漏雨,很多鸟都挤进去了。” “那倒好,不过希望那些鸟不会讨厌我们这些长相不同的人……” 三个人不一会就来到了那棵大树前,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大树中间长了个极大地洞,可那树还活着,树洞里并不漏雨,只不过现在挤着各式各样的鸟,很是奇怪,森林中的其他动物并不进来避雨,对这么好的地方似乎视而不见。 慕尘三人却管不了那么多了,总算是找到一个能凑合着休息一晚的地方了,三个人就从一大堆鸟中挤了进去,本以为这里面怎么也得堆上一些鸟粪,却没想到里面不光干净的出奇,竟然还带着一股香味。 三个人迅速的挤出了一片属于自己的地方,那些鸟也只是鸣叫了两声并没有攻击他们,慕尘和暄妍盘腿坐下,运功将衣服上的水给烘干,而摩呼罗迦则在研究这些鸟。 “你们说,这会不会有什么鸟神啊,这里的环境可是不大对劲。” “不管怎么样,我们只是在这借宿一宿,应该不会惹什么麻烦吧。” “你是这么想的,这的主人可未必这么想,看这情况,这里的主人多半是只大鸟,鸟的想法,你能猜得到嘛?” “那能怎么办,好不容易找到个躲雨的地方,难道要在外面淋着?咱们小心些也就是了。” “好吧。”摩呼罗迦撇了撇嘴巴答道。 三个人就在一大群鸟之间休息着,这群鸟安静的出奇,竟然不发出一点声音,而且似乎越聚越多了。 “喂,阿尘,我有种不祥的预感,而且我的预感凡是坏的一向灵的要命,咱们是不是先出去。” “这……”不等慕尘考虑好,就听见大树外面一声凤鸣般的声音,接着大树里的鸟们也开始应和。 这诡异的场景让慕尘三人觉得好像自己是身陷鸟国的俘虏一般,正在等着所有鸟国民众的判决。 “摩呼罗迦,现在恐怕跑也来不及了,准备吧,能说道理就说,说不通只好打了。” “暄妍,你跟他们一样,都有翅膀,大家都是同种,你看能不能说一声。” “你……我迦楼罗一族怎么会跟他们一样,哼。” “倒霉、倒霉,阿尘啊,好像自从认识了你,我就没再走过运,你可得补偿一下我,走之前我要吃顿好的。” 话音刚落,一只巨大的鸟头就伸了进来,不由分说的朝慕尘啄去,摩呼罗迦推开慕尘接着就地一滚又化作了巨蟒形状,一下子就缠到了那只大鸟的脖子上。 不过并没有持续多久。 “不止一只,倒霉,有三只那。”那只大鸟被摩呼罗迦缠住了脖子,不慌不忙的将头缩了回去,接着旁边的两只大鸟就一块来啄摩呼罗迦了,摩呼罗迦只好化回人形逃了回来。 “现在没办法了,动手也动手了,一人一只,说不定还有机会吃烤鸟。” “就别提烤鸟了,人家说不定还等着吃生人那。” “谁吃谁这不还不一定的嘛,你说咱是等他们进来,还是杀出去?” “杀出去吧,万一被人堵在里面,跑都跑不了。” “出去往哪跑?咱还不一定能跑到什么更烂的地方那。” “不管怎么样,杀出去吧,你前我后,暄妍,你在中间。我数三下,咱们一块。” “好吧,听你的。” “锵锵!” “好吧,看样子这几只鸟不打算听你的。” 慕尘刚一露头,一只大翅膀就扇了过来。 “硬闯吧。”慕尘说着挥起了据比凶剑,据比凶剑和大鸟的翅膀相撞发出了金铁般的声音。 “好像没什么胜算,找机会跑路吧。” “你也说了是找机会,这不还没机会,先打着吧。” 摩呼罗迦也挡住了一只缠斗了起来,也许真被摩呼罗迦说中,暄妍好像因为有那对翅膀的原因,大鸟并不攻击她。 出了树洞才看清大鸟的全貌,那三只鸟体型都极大,看来这棵树是他们的窝无疑了,这三只鸟都是浑身通白还向外散发着蓝光,不知道是什么品种,不过到了西王母国,唯一能让人联想到的就是青鸟了。 “这难道是西王母养的那三只青鸟?也太没教养了,不是说用来迎客的嘛,这难道是他们迎客的方式?” “你就别抱怨了,暄妍不许帮忙,你斗不过他们,别把自己也陷进来。”看到暄妍似乎又要帮忙的意思,慕尘赶紧将她拦下。 “铿铿!”那三只大鸟的声音极为古怪,似乎在示警,果然,没过一会,就有一个浑身蓝衣的女子飞了过来,不过应该不是西王母,传说中西王母可是长成了半人半兽的样子,怎么可能是这么清丽的少女,再说西王母现在的岁数也不可能这么小。 那女子皮肤较中原的人白上许多,眉毛淡淡的几乎看不出来,头发绑的高高的,露出了她那并不算小的额头,鼻子高高的,只有眼睛和头发的颜色跟中原女子一样是黑色的。 “喂,这鸟是你养的嘛?让他们停下来好吧,我们不过是借他的窝避避雨而已,用不着这么赶尽杀绝的吧。” “你们是谁,来我西王母国干什么?” “我们有事求见西王母,请这位姑娘帮帮忙吧。” “阿青,你们停下来吧。”那女子冲着那两只还在进攻慕尘和摩呼罗迦的大鸟只说了一句话,那两只大鸟便停了下来。 “多谢姑娘。” “不必谢我,我也只是念在你们不懂规矩,不过要见西王母的事情,还是请你们回去吧,西王母早就不再见人了。” “姑娘,我们实在是有重要的事要见西王母,能不能让我们试一试?” “有多重要那?这世间又能有什么重要的事,西王母将这一国之地封了起来,就是不希望被外界俗事打扰,你们就别去自讨没趣了。” “姑娘,拜托了,此事对我实在极为重要,就带我们进入西王母国吧。” “为什么我要带你们进去,我们只不过是因为你三个人闯进阿青他们的巢穴才碰上的,我跟你似乎并不熟吧,干嘛就要带你进去那?” “就请姑娘帮帮忙吧,如果姑娘有什么需要,我们也一定会全力以赴的。” “好。” “姑娘答应了?” “是,不过我确实有个忙,只怕你们帮不了我反会丢了性命。” “还请姑娘先告诉我们。” “帮我母亲西王母恢复她原来的样貌,如果办不到,让她恢复到原来那样和蔼慈祥也好,自从我母亲被你们中原人所骗,毁了她那美丽的面容,变成了妖怪一样,她的脾气就越来越坏了,再也不肯见人,怎么样,你们办得到嘛?” “这……” “我就知道你们办不到。” “我们可以试一试。” “已经有一个人再试了,他是为了自己的妻子,你们到底是为了什么?” 一三一章 西王母 “这样说来,理由似乎都差不多,我也是为了保护所有我认为该保护的东西才来的。姑娘说已经有人来试了,是怎么一回事?” “是个怪人而已,怎么,自己的事情还没完就想去管别人的事了?” “不是,只是有些好奇而已,还请姑娘带我们进入西王母国吧。” “好,你们可跟好了,跟丢了我就不管了。”那女子说完接着就飞身出去了,速度极快,不过还好慕尘他们反应也并不慢,紧跟着也出去了。 西王母国就在雨林的后面,连城墙都没有,一大片风格奇特的建筑就那么拔地而起了,也许那雨林就是他们的城墙吧,绝对比一般的城墙管用的多。 那女子找了间房子将慕尘三人先给安置了下来。 “你们先在这住着吧,什么时候找到帮我母亲恢复的办法,什么时候,我自然会替你们引荐,不过若是找不到,你们就只好委屈一下,一直在这住着了,西王母国可并不是能随便进进出出的。” “要帮你母亲治病,总得先见了面再说吧。” “你们确定?我母亲可不像我这么好说话,说不定一见了面就要杀掉你们。” “无妨,万一我们找不到治好你母亲的方法,还不是一样得在这活活老死。” “说的倒是,如果你们一定要见的话……现在这等我消息吧,其实就连我都不能随意见我母亲的。” “好吧,那我们等你消息好了。” “行,你们待在这里,不要在城中胡乱走动,否则要是出了什么事,那我可不管了。” “喂,我说这城里面能出什么事,之前不是雪山就是雨林的,好不容易到了这里,不逛逛不是太亏了。”摩呼罗迦朝那蓝衣女子说道。 “喂什么,我又不是没有名字,我叫杨婉,你们叫我婉姑娘就好了,至于这城里能出什么事,那我可说不准了,母亲她设下了些禁制,你们就算想要出去逛逛,也别太晚,晚上城里面是不允许人行走的。” “明白、明白,奇怪的地方自然有奇怪的规矩嘛。” “行了,我去想办法给你们安排时间见我母亲,反正你们也不怕死。” “婉姑娘走好吧。” “走吧,阿尘。”杨婉刚刚离去,摩呼罗迦就冲慕尘说道。 “走?去哪?” “当然是出去逛逛,吃顿好的了,难不成还是去抓妖兽来烤嘛?” “呃,好吧,那咱们就走吧。” 西王母国的人跟中原的人区别不大,只不过有些人皮肤更白,鼻子更挺,头发和眼睛的颜色也稀奇古怪的,白色、黄色、红色,什么颜色都有。 “喂,我说阿尘,这些人不会是人和妖怪生出来的吧,怎么都长成这样了,婉姑娘我不奇怪,她母亲就是妖怪,可这这么多人,难道都是跟妖怪整出来的?” “嘘,你小声点,像被人围着打嘛?还说别人,你自己还不是条蛇,就你这样子,可比他们更像妖怪。” “这我早就无所谓了,我没当成人,这也不妨碍我喜欢人啊,你说,如果他们都是人和妖整出来的,那我是不是也可以在这找到一个不怕我的女子。” “你乱七八糟的想些什么那?我现在也后悔认识你了,你以前话可一点都不多啊,冷冷的,那时候可比现在要潇洒的多,就你现在这贫嘴话唠的,没人会喜欢你的。” “那也不能赖我,以前是没人愿意跟我多说话,现在不一样了,那我还不得补回来,咦,什么味道,好香、好香,像是暄妍他们那的烤羊。” “鼻子这么好使,眼睛怎么一点都不行,那不就在那。”慕尘说着往前面不远处指去,就在大街上,有个满脸黄胡子的人正在一个长长的火塘上烤着一只小羊。 “这不是光顾着跟你说话,把正事给忘了。” 三个人走到那火塘旁边,羊肉喷香,又撒上了一种奇怪的香料,那味道,让人闻着就要流口水了。 “这位大叔,请问,这羊肉怎么卖?” “一块玉,这一头羊都是你的了。” “糟糕,我就该知道的,西王母国跟外界不通,自然有自己的钱,早知道问婉姑娘要些,或者当初在旋室的时候,就该凿下来几块的。” “你们认识婉姑娘?” “是啊,这位大叔,还是婉姑娘把我们带进西王母国的。” “既然是婉姑娘的朋友,自然就是我们西王母国的朋友,一只羊而已,你们吃就是了,说实在的,我们其实是很好客的,只不过西王母她被人骗了之后,性格大变,之后西王母国就再也没来过人了,西王母将整个国家都给封了起来。” “这位大叔看起来并不老啊,您知道西王母的事?” “呵,我们西王母国得承天佑,寿命极长,其实我也上千岁了,知道些旧事自然不足为怪,来吧,你们先吃吧,这位小哥一看就是饿极了。”说着那黄胡子指了指正对着烤羊流口水的摩呼罗迦。 “咳,这一路来到这里,风餐露宿的,让您见笑了。” “小哥哪里的话,来吧,再不吃,这羊肉也要烧焦了。” “那我们就不客气了,多谢您了,大叔。” 那羊肉极嫩,用手一掐就带着油一块下来了,慕尘和摩呼罗迦一边用手撕着烤羊,一边另一只手往嘴里塞,吃的不亦乐乎。 “这位姑娘怎么不吃,不习惯吃羊肉吗?要不要我去找些其他的来?” “不用麻烦了,她们一族有些奇怪的规矩,不能随便吃东西的,而且她们进食极少,多谢您的好意了。” “哦哦,无妨。” “大叔,如果可以,我们想听一听有关西王母的那件事,方便嘛?” “这,倒是不是不能说,只不过,这在大街上,还是多有不便,等会吃完了,你们去我家里坐坐,我跟你们详细的说说,如何?” “那就却之不恭了,我们确实有些重要的事情,才不得不打听西王母这些旧事的。” “没什么关系,其实这些事,很多人都知道的,你们随便一打听就会知道,只不过在街上直接说,不太合适,咱们相遇也是有缘,你们不用客气的。” “是,多谢了。” 吃完这顿饭之后,慕尘三人便帮着那黄胡子一块收拾好了火塘,跟着他去了他家里,黄胡子招待了些羊奶给他们之后,便开始讲起了西王母的故事。 “白云在天,丘陵自出。道里悠远,山川间之。将子无死,尚复能来。这段短歌其实西王母每天晚上都会在玉山山顶吟唱的,这里的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在唱给那个骗了她的人,今天晚上,你们就能听得到了,那歌声,确实让人很是揪心啊,西王母国历代都是女子统治,王的名称就是西王母,只不过外界并不知道罢了,你们打听的这位,叫做杨回,是婉姑娘的母亲,她们都是随母姓的,那时你们中原应该还是黄帝统治着,那时的西王母,也就是杨回,还是个面容清丽的姑娘,你们看看婉姑娘就应该能想象得出来了。” 那时的西王母国是并没有封锁起来的,每当有客人来,西王母国那三只大大的青鸟就会载他们进来,听闻中原蚩尤作乱,死了很多人,西王母就派她手下的九天玄女将军前去帮忙,战争胜利后,黄帝派了一队使节前来拜访了一次,一切的因果都是从那次拜访开始的。 红胡子咳了一下,清了清嗓子,才继续说道。 黄帝的使节团是随着九天玄女将军回来的,那使节团的首领英俊儒雅,谈话时风趣幽默却又彬彬有礼,确实是世间少有的男子,又会有那个女子不动心,一路西行,九天玄女将军和那使节团的首领暗生情愫,虽然两个人都没说出来,但彼此也差不多知道了对方的心意,在进入西王母国前,那男子向九天玄女将军表明了自己的心意,他答应九天玄女将军,等他见到西王母以后,就请婚,他并不介意彼此的身份,也不在乎自己的面子,他就是要娶她,名正言顺地娶她。 “唉,大概是老天太过无聊,这世上男女之情顺顺利利的几乎没有,人心易变啊。”红胡子老头叹了口气,好像想起了自己的一些往事,顿了一会才继续说道。 那时候外界已经有些传言了,说是西王母长得如同野兽,黄帝的使节早在心里做好了准备,不愿意让两方都失了礼仪,什么奇形怪状的样子都想到了,可就是没想到,西王母竟是那样一个美貌年轻的妙龄女子,世上男子知慕少艾,并没什么奇怪的,黄帝的使节和西王母之间几乎是一见钟情,西王母国之内,并没有一个像那使节那样儒雅又不失英武的俊才,直到两个人说出了本不该说出的话,黄帝才猛然想起,还在驿馆里幻想着甜蜜未来的九天玄女将军,西王母已经答应了赐婚,不过赐婚的对象却是她自己,而这种事无论如何解释,恐怕都是徒劳。 回到了驿馆,那使节推托说自己一路远行、身体疲惫要早些睡下,九天玄女将军跟他又多说了几句情话就离去了,她只顾着幻想那可能已经不存在的美好未来,根本没注意到男子那一脸的无奈。 西王母也在自己的寝宫里幻想着未来,再过十天,她就要嫁给她喜欢的人了。 两个女子都在甜蜜的幻想中入眠了,只有那男子一个人难以入眠了,说实话,两个女子他都喜欢,一个是一路陪伴之下情愫暗生,一个是一见倾心谈及婚嫁。 男子很头痛,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是这样的人,这时的他还年轻,总觉着爱不能分享的,可他又的的确确的同时爱上了两个女子。 十天,只有十天的时间,这十天的煎熬甚至让他比在战场时还难受。 白天饮宴,他和西王母言笑晏晏,到了晚间又陪九天玄女谈天说地,除了西王母国的祭祀官和礼官,西王母赐婚的消息并没有传出来。 直到第九天的晚上,西王母不管那些礼仪,突然到了馆舍来找那使节,恰巧碰上了还未离开的九天玄女。 终于还是事发了。 “我并不是个好的男子,也不值得你们托付,我多希望你能像传说中那样,也许那样,我就不会爱上你了,总之,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同时爱上了两个女子,如果有惩罚,一切罪孽都归我吧。” 两个女子并没有像男子想象中那样哭泣、歇斯底里,两个人都默默离开了,于是黄帝又失眠了。 男子最终还是带着九天玄女离开了,那首歌是西王母送他离开时唱的。 “白云在天,丘陵自出。道里悠远,山川间之。将子无死,尚复能来。” 西王母就那么一遍一遍的唱着,唱到再也看不见他的背影。 她终究还是成全了九天玄女和他自己心爱的人,她说她会等,等他回来娶她,那使节刚刚离开不久时还好,可是日子久了,西王母的性情就开始变化,到后来就连身体都开始变化了,她真的变成了传说中那副野兽模样。 她依旧在等,唱着那首歌。 使节领着他带来的使节团和九天玄女离开了西王母国之后没有几天,就有使节团中的人逃了回来,他们刚出西王母国的地界,就碰上了一些无法想象的灾难,使节团的人一个个惨死失踪,在他逃回来之前,只剩下九天玄女和他们的首领了,再后来西王母隔绝了西王母国和外界的联系,九天玄女和那个男子的消息就没有了,也不知最后他们回没回到中原,是生是死也不清楚了。 “您的意思是说,使节团的事是西王母干的?” “咳咳,我可不是这个意思,不过有人也曾推测过,是西王母动用了什么极为厉害的诅咒,因为自那以后,西王母的脾气样貌确实变了太多了,若说两件事之间没什么联系,恐怕也说不过去吧。” “可之前西王母明明已经放他们走了,若是西王母真的想要对付他们,用不上先放他们离开再使用这么恶毒反噬自身的咒法吧。” “人是很奇怪的,有的时候嘴上说不在乎,心里却越来越控制不住。” “天快黑了,你们今日不如就住在我这里吧。” “不麻烦了,我们赶回去还来得及,而且婉姑娘说不定随时找我们有事。” “那你们可要快些了,西王母国的夜晚可不安全。” “对了,大叔,这里晚上是怎么一回事?” “当初那队使节团的人,全都是晚上惨死的,你们明白了吗?” “还是因为西王母的病。” “要回去的话,你们还是快些吧。” “今天多谢大叔了。” “小事小事,当不得谢。” “那我们告辞了。” 慕尘三人离开之时,天边那轮太阳早就不见了,就剩下那一抹红色的边映的整个西王母国的街市也红红的了,街上已经没几个人了,为数不多的摊贩也已经在收拾东西了。 回到驿馆之后天色就完全暗了下来。 “我觉得,今晚上有必要出去探一探,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摩呼罗迦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对慕尘说道。 “先不要这么急,咱们刚到这里,还不熟悉环境,这样太冒失了。” “倒也是,不是说有个人正跟咱们做一样的事嘛,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如果能找到他,咱们应该会省不少事,反正目的都差不多嘛。” “说的是,可咱们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又怎么找他。” “等婉姑娘来了,你们问问她不就是了。” “就那个姑娘,架子那么大,问了也等于白问,还不如不问。” “不问怎么知道,我来问她好了。” “总之先好好休息,婉姑娘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来。” 西王母国的夜晚静的可怕,连一声虫叫都听不见,按说这么安静本是有助于睡眠的,可慕尘却偏偏睡不着了,这趟西王母国之行也许就是他在这世界的结束之旅,不光夔心鼓在这里,夕林也在西王母国有一处。 天渐渐亮了起来,鸟儿也开始叫了,慕尘还是没有一丝睡意,他就那么望着屋顶发了一晚上的呆,起身找了些冷水来洗了洗脸。 “你起这么早,有事?”摩呼罗迦听到动静也醒了过来,看着正在洗脸的慕尘,问到。 “睡不着了,这一趟走完,说不定咱们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了。” “是啊,咱们认识的虽然不算早,不过在我心里,你就是我最好的兄弟了,你也知道,之前我没什么朋友,连夜叉族的人都不如,起码他们族人还在一起,我从来都是孤孤单单一个人,总之,我会一直记着你的。” “我还以为你会阻止我那,你倒是比我都想的开那。” “我这还不是知道肯定阻止不了你,那作为兄弟,既然阻止不了就只能尽力帮你了。真希望在那个世界的我,与你还是兄弟。” 一三二章 无死 三个人凑到一起吃罢早饭,婉姑娘就又到了。 “最近这段日子,母亲她病的比较严重,怕是见不到了,你们还是先好好想想如何去治吧。” “婉姑娘,之前你提起过,除了我们,还有一个人也在寻找方法医治你母亲,能不能让我们见见他,他来的比较早,可能多少知道了些事情,我们想先问问他。” “你们要见他恐怕不容易,他一向独来独往的,也并未住在城内,具体在什么地方也并没有人知道。” “那你如何联系他那?” “并不是我去联系他,而是他主动联系我们,不过到目前为止,他找到的那些办法都没有用,最近他似乎在炼制一种新的丹药,但是材料好像并没有收集完。” “哦。”暄妍颇为失落的应了一声。 “不过……” “不过什么?” “城中前段时间有不少人在谈论一件事,说最近有猎户在南边的林中见到了一个白衣男子,将他从凶兽爪下救了下来,那白衣男子应该就是他,只是那里当真凶险的很,你们若想去找他,也需小心一些。” “多谢婉姑娘了,我们自然是会小心的。” “还有,天黑之前,回驿馆来,否则,也没什么可好否则的,你们好自为之吧。”说着婉姑娘便转身离开了驿馆。 南边的树林并不密,而且有人生活过的痕迹,可却又给人一种从没有人踏足过一般的感觉,一进林子,就连四周的空气好像都变的不同了,像是那种已经几十年没有住过人的老房子,让人觉得浑身上下都凉飕飕的。 “这里,感觉好怪。” “大家小心些,应该无妨。” 三人往林中走去,这林子似乎很普通,一点危险的征兆都没有,可越是这样,三个人反倒越紧张。 在一个本应该危机四伏的地方,反倒是什么都没发生,这只能说明危险正在逼近而他们无所察觉。 一阵风起,带着一股腐朽的气味,那气味并不好形容,不带着一丝生气,像是烂掉的木头。 “咱们逆着风走,尽量闭住呼吸,去这气味的来源看看。” “好。” 三人闭住呼吸,逆着风像林中走去,这阵风倒也长,似乎就是要指引着三人过去,随着三人的深入,四周的气温越来越低,周围的草上也附上了一层霜,又走了几步,就只剩下那些极为耐寒的植物了,大地已经被冰爽覆盖住,那些古松上也都挂上了冰凌,稍一呼吸,那凛冽的寒气夹杂着腐朽的气息就一块往口鼻中钻去。 那气息似乎并不会对人造成伤害,只不过闻了之后让人没来由的感到空虚,觉得了无生趣。 又往前走了几步,便是一块较为空旷的雪地,雪地上伫立着一座塌了一半的木屋,那气味就是木屋中传出的,到了这个位置,似乎连闭上呼吸都没有用了,那股气味好像留在了身体里,那种空虚无趣的感觉也越来越浓,就连再往前走一步的兴致都提不起来了,木屋里有什么似乎也无所谓了。 三个人就那么站在雪地里。 生机正在渐渐消失,慕尘知道自己三人已经中招了,可他完全没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他就快要失去自己的意识了,却是根本无从反抗,身体渐渐的冰冷僵硬。 那是种深深地无力感,明知一件事正在发生,可什么都做不了。 意识渐渐地从身体中剥离出去,就在慕尘完全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权时,身体却动了。 “杀!”一字出口,无数黑色的雾气冒了出来,拥着慕尘向那雪中孤零零的木屋走去。 “喔吼!”随着慕尘的靠近,木屋中竟走出一只浑身雪白的豹子来,不过体型却要比普通的豹子大上两三倍。 “小来,怎么了?”一个丝毫没有语气变化的声音在房间里响了起来,那只原本作势要扑上来的白豹子停了下来,看着渐渐走近的慕尘,而慕尘也趁机重新抢回了身体,停住了脚步。 首先映入众人眼帘的是一只跟地上的雪同样颜色的手,看起来更像是带雪的枯枝,那只手从黑暗中伸了出来,抓住了木屋的门框。 “前辈可是来西王母国求药的?” “你们是什么人,来这里干什么。”虽然是问句,但却一点疑问的语气都没有,除了探到门外的那只手,其余的部分依然隐藏在木屋的阴影中。 “我们是来西王母国找一位前辈的,我们需要他手中的夔心鼓,才开始我们被困在了西王国外的密林中,后来碰到了杨婉姑娘,我们想得到西王母的帮助,条件是帮西王母恢复如前,听婉姑娘提起你,我们就想来找你帮帮忙。” “夔心鼓,你们要那个做什么。” “这事说来话长,我需要到一个未知之地去,需要夔心鼓和这边的家人朋友保持联系,前辈可是有这鼓的消息?” “那夔心,当初便是我拿的。” “前辈……” “这夔心我还要入药,怕是帮不上你们了,你们走吧。”说完,那只苍白的手又缩回了木屋的阴影中。 “前辈……” “小来,送客。” 那只白色的豹子又呲出了牙齿,向慕尘三人逼近了几步。 “前辈能否听我们再说两句。” “也罢,今日这药总是练不出来了,你们说吧。” “帮助西王母恢复如前的事情,我们说不定能帮上忙,如果到时候夔心前辈用不上了,能否给我们?” “可笑,你们不觉得自己太自大了嘛,我为这件事打探奔波了多久,你们连西王母到底是怎么回事都不知道,怎么敢夸下这样的海口。” “还请前辈先告知我们事情的始末,人多些总好过前辈一个人。” “也罢,你们进来吧。” 三个人走进了木屋,那股腐朽味道更浓烈了。 “你们三个先服丹药,要不怕是没机会听完我说什么了。” 虽说进了木屋,但那男子还是藏在阴影中,只能隐约看到那袭白衣,只见他说完之后,那白色的手一扬,三粒丹药便朝着三人抛了过来,手法倒是极高明的。 接过丹药,三个人也并未犹豫,直接吞服了下去,他们也是没得选择,若是不服丹药,恐怕又会重蹈刚才的覆辙。 丹药入口即化,接着那股腐朽味道便不见了,只剩下那凛冽的寒气还在不住的往身体里钻。 “此事,终究是我对不起她们二人,阿回并不是得了什么怪病,她只是催动了身体里的蛊,那蛊名叫无相蛊……” “前辈,这阿回?” “阿回便是西王母。” “前辈就是当初出使西王母国的那位使着?” “没错,我便是那个混蛋。” “前辈……” “当初我带着玄女离开西王母国没多久,阿回她就催动了无相蛊,不过她并不忍心对我们夫妇下手,只是将随行的人一个个的杀掉了。” “这无相蛊极为霸道,借着阿回心中的怨气,反而壮大起来控制住了阿回,再后来玄女被这蛊所伤,中了蛊毒,现在形同死人,我必须将那无相蛊从阿回体内逼出,然后再用那无相蛊做药引去救玄女,本来有好多次,我都差一点成功,可是总会引得阿回体内真元力乱窜,如果我要强行逼无相蛊出来,阿回便有性命之忧,阿回……” “前辈想必自己也明白,只有见到您的时候,西王母前辈她的病情才会好一些,也会配合你去治疗,西王母前辈她只是希望您能够伴在她……”话未说完便被打断了。 “明白又怎么样,难道让我再对不起玄女嘛。” “这样吧,我们想办法将无相蛊逼出来,与前辈换那夔心怎么样?” “你们……” “我们绝不会伤害到西王母前辈的。” “这我不担心,但恐怕被伤到的会是你们。” “我们自然是有保命之法的。” 沉默了一会,那白衣男子才再次开口。 “需要多久。” “前辈你说吧。” “九天,我有一味药材,药效只剩下十天了,若是九天你们不能办到,我便要继续炼药了,夔心是最后一味药材,自然是逃不掉的。” “好,九天便九天,到时候需要见西王母前辈的时候,还要请前辈帮忙,前辈跟我们会西王母国中吧。” “我不愿再多踏进西王母国中,你们若是想要见西王母时,找人将这东西交给她,自然能够见到,我在这里等着,记住,你们只有九天。”说着将一块黑色玉佩丢了过来。 “这玉佩……是我离去前她给我的,无相蛊被催动之前一直被困在这个玉佩中,与这玉佩自是有感应的,你们想办法将无相蛊困回去吧。” “是。” “你们怎么还不走。” 慕尘尴尬的看了看雪地四周的林子,开口道:“前辈,我们之前是循着木屋中的味道来的,如今好像,那个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你们这种连路都找不到的家伙们,罢了罢了,小来,带他们出去。” 一三三章 夜行 那只被叫做小来的白色的豹子动作优雅的走在三个人前面,那姿态标准像是人间的皇族一般,不时还回头看看,用鼻子发出声音示意三人快一些,要多鄙视有多鄙视。 “阿尘,我突然想吃烤豹子肉了。” 那小来应该是洪荒遗种,自然是听得懂人言的,回头朝摩呼罗迦狠狠的呲了下牙,鼻子喷出了些白汽,似乎是在示威。 那叫小来的白色巨豹带着慕尘三人到了林子的入口处后,狠狠的用他那三角形的大鼻子哼了一声接着就转身离开了。 “阿尘,不管是不是那只,今晚我就要吃豹子肉。” “你怎么越来越像个小孩子了,真是……” “我不管,要不是跟他主人约好了,刚才我就要烤了他。” “行了行了,快些回去吧,今天天黑的好像早些,太阳现在就已经看不见了。” “阿尘,我们只有九天时间,咱们该怎么帮西王母把无相蛊逼出来,你想好了吗?” “我也不知道,总归算是有一个机会。” “要我说,咱们直接去抢最为方便了。” “以那位前辈的实力,怕是不好办,而且虽说事出有因,抢人东西总是不好的,你说那慕大哥。”暄妍突然插口道。 “暄妍说的没错,咱们先回去再想办法吧,不过恐怕没那么好回去了。” 三人边说边走,天却已经黑了下来。 “大家小心些,今晚上怕是见不到西王母也能见到她的化身了。” 今晚的月亮好像蒙了一层薄纱,黄黄的并不亮,街道上铺满了两边房屋投下来的影子,蔓延着,交叉到了一起,阴影交叉的地方像是一处处洞穴,好像随时都会钻出一些什么。 三个人围成一个三角,慢慢往他们住的地方走着,整个城市中再没有一点声音和灯火,只有那并不怎么亮的月亮给三个人一点指引。 “小心,在影子里!”慕尘话音刚落,旁边的一个影子已经扑了过来,越来越多的影子从地上站了起来,化作了一个个人形的黑雾,摇晃着向慕尘三人飘了过来。 “看来想见西王母一面还是没那么容易啊。”摩呼罗迦苦笑了一声说道。 那些黑影并不算太厉害,几乎一碰就散,但却是缠人至极,被他们攻击到一下倒也没什么大碍,但架不住这黑影数量极多,如果放任他们攻击不去理会的话,恐怕最后也只能变成他们中的一员。 “恐怕咱们得在大街上呆一夜了。”摩呼罗迦击散了一个黑影后说道。 “小心一些吧,恐怕不止于此,否则跟那白衣前辈一块出使西王母国的人也不至于几乎全军覆没。” “你那张嘴,还是少开几次为妙。” 果然,慕尘刚提醒完,那些阴影中又开始出现一些红色的小兽,外形看上去像是虎豹一类的,不过怪异的厉害就是了,那红色并不是它们毛发的颜色,应该是它们的身体在发红色的光芒。 这些红色的小兽身量极小,动作又十分迅速,一击不中就跳到一边去,很是敏捷。 对付这小兽就没有之前单独对付黑影那么容易了,摩呼罗迦已经化成了蟒型,暄妍也张开翅膀上下飞动起来。 “你那煞气那?这算什么非天?”看着被黑影和小兽弄的已经有些狼狈的慕尘,摩呼罗迦开口说道。 “我……”自从在林中木屋外,自己的身体被杀意控制,慕尘就又开始犹豫了,他怕自己有一天会跟那个自己融合,变成一个单纯以杀戮为乐为生的人,他不太想多利用非天的力量了,不过犹豫了一会,看着因为照顾自己而左支右绌的两个同伴,黑色的煞气又开始从慕尘的身体里向外冒。 慕尘一变身,本来的劣势瞬间就不见了,黑色的煞气护着慕尘,黑影根本无法靠近,一靠近就会被吸收,而那些小兽也被慕尘周身的煞气缠住,速度慢了许多,三个人开始移动,他们需要找一个对他们有利的环境,那无相蛊的手段肯定不止于此。 “白云在天,丘陵自出。道里悠远,山川间之。将子无死,尚复能来。” 玉山的方向,歌声又响了起来,如果光听这声音,任谁也想不到,唱歌的人相貌已经不在。 歌声一起,那些红色的小兽就暂停了那基本已经没什么效果的攻击,随着那歌声,小兽们竟然开始列阵,阵势十分玄妙,而那些黑影也退到了小兽的阵势中,左右晃动着。 当初西王母国将九天玄女派出去帮助黄帝平蚩尤,曾经授予黄帝《阳符经》,黄帝顿悟之下,布下天一遁甲阵,大败蚩尤,虽然如今无相蛊借助西王母的情绪控制住了她,但西王母的手段还在,布下阵法也就不足为奇了。 歌声还在继续,这歌声之前还在驿馆听到过,可今晚在外面却似乎有什么不同,身体总想要随着那歌声而动。 “去玉山。”慕尘跟暄妍和摩呼罗迦说了一声就往玉山的方向冲阵去了。 那原本在他手下毫无还手之力的黑影和小兽此刻竟然靠着阵法缠住了他,而赶去帮忙的暄妍和摩呼罗迦也被阵法给分开了,三个人只能在阵中各自为战。 黑影憧憧,惹得人心烦意乱,这些黑影也不再与慕尘三人缠斗,就只是在那晃来晃去的,配合着玉山之上那渺茫的歌声,让人的心不自觉的跟着他们的节奏跳起来,慕尘倒是还好,他的心早就没了,只不过非天石似乎与歌声也发生了某种联系,斗志和杀意远没有以前强烈了,那歌声好像情人的哭诉,婉转哀怨,听得人想哭,那些黑影一个个的好像都变成了镜的模样,若即若离的,脸上似乎还带着泪珠。 慕尘不自觉的开始甩动他的脑袋,希望把这些声音和画面都甩出去,可似乎是徒劳的,不过几息时间,慕尘身上已经多出了数十道伤口,那些本来保护着他的黑色煞气也开始散乱,似乎随时都会崩散。 慕尘的情况比起有心的暄妍和摩呼罗迦要差得多,两个人当然也注意到了慕尘的异状,可是被困在阵中并没有办法靠近。 “天怎么还不亮啊。” “好黑啊,好冷啊。” 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黑色的煞气已经散去了,慕尘依旧没什么反应,似乎在等死一样。 “你是非天,你没资格放弃,你已经回不去了。”摩呼罗迦看着慕尘情况越来越不好,自己却又无法靠近,倒不是那小兽和黑影有多么厉害,只是他越是朝慕尘的方向走,却反而越来越远,只能着急的向慕尘喊起来,希望他能够听见。 “凭什么啊。” 在黑暗中,传来了一个熟悉却又无论如何都想不起的声音,在提醒慕尘。 “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在挣扎着,不止你一个人,反抗乃万物之命,现在还不到时候,你不能死,也不会死。” “哼,你怎么知道。”慕尘的嘴角勾起来一个奇怪的弧度。 “因为,你背后还有很多你要保护的东西,你舍不得就这么倒下。” 睁开眼的时候,慕尘已经变成了一个血人了,四肢已经被那红色小兽尖利的牙齿穿了不知多少个洞。 黑色的雾气又开始从慕尘的身体里涌出。 须弥山,凌云渡。 一个年轻的僧人蹲在河边,对着河里的人形石头慢慢地说着什么,那一身白色的僧衣此刻已经变成了暗红色,那是鲜血凝结后的颜色,配合着那清秀的面容和那光光的脑袋看起来滑稽中又有几分怪异。他的身后不远处,有两个长相奇怪的金刚,不过此刻已经躺在地上不动了,那两对睁得极大的眼睛似乎还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阿尘,我要走了,要不恐怕一会就走不了了,我等你回来,你倒下前,我也不会倒下的。” 那年轻的僧人慢慢的站起身来,回头看了看那望不到顶的须弥脉,笑了笑之后便转身慢慢离开了。 大殿之内,佛陀正打坐持咒。 喝过药酒的楚歌最终找回了记忆,反出了佛界,这一切他都知道,知道的时候甚至有些喜悦,他发下宏愿要渡尽世人,可他自己也有些害怕,他开始害怕那样一个世界,只有他自己一个人明白自己在干什么。 “我是不是太过着急了,如果有一天我离去了,这一切都会……” “无常啊,无常。” 西王母国。 当第一缕光芒刺破黑暗的时候,黑色的影子和红色的小兽就消失了,与此同时,慕尘身上黑色的煞气也在瞬间消失掉了,露出了那数不清的还在流血的伤口。暄妍和摩呼罗迦的情况倒是还好,甚至连伤都没有受。 “太阳出来了,天亮了。”说完这句话之后,慕尘整个人就颓倒在地上了。 “阿尘?”摩呼罗迦过去唤了慕尘一声。 “非天大哥他怎么了?” “先带他回去再说吧。”说着摩呼罗迦将慕尘架了起来,朝驿馆的方向迅速的走去。 一三四章 无相 “有心无相,相随心生;有相无心,相随心灭。” 慕尘的伤势好的极快,不过第一天的时间也就完全浪费掉了,醒来的时候又是夜晚了,玉山上的歌声依旧是那么凄婉,不过此时此刻倒是没有惑人心智的能力了。 “我睡了多久?” “不过一天,咱们还有时间,不过这无相蛊寄在西王母身上,确实不好对付,咱们与白衣前辈不同,西王母见着他可以强自将无相蛊给压制住,任由他诊治,只在成功之际再行阻止,咱们怕是只能硬来了。” “暄妍那?去哪里了?” “嘿,那小丫头担心你担心的不行,昨天晚上斗了一夜,今天又看你看了一天,看着那憔悴模样吧,我就让她先去休息了。”摩呼罗迦笑着调侃了慕尘两句,却发现慕尘只是默默的在那听着,也没回话。 “你怎么了?” “我迟早要离开的,就算去不了原来那个世界,恐怕也回不来了。”沉默了半晌,慕尘开口答道。 “这我们都知道啊。” “嗨,有时候其实我在想,像你原来那样只有孤零零的一个人也不错,起码对于我这样的人来说不错,不用背负那么多东西,这条命想死想活的不用想那么多,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担心别人……” “阿尘你……” “你先听我说吧,可后来我再想了一想,那样的日子似乎也无趣多了,而且有些东西一旦背负起来,你也就舍不得放下了,就算撑不住了也舍不得,我曾听人说过有一种叫蝜蝂的小虫子,无论见到什么都会捡起来背到背上去,就算被压的快死了也改不了那毛病,那些人再讲这小虫子的时候是在笑着的,他们觉得这小虫儿又笨又贪,可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我从那小虫儿身上看到我自己了。我丢了太多东西了,以至于得到什么都不想轻易放弃了,一无所有的感觉真的很不好,他们不明白,有的东西不是那么容易抛弃的,就算是被压到死,有些东西,我都不会舍得丢的。” 摩呼罗迦只是默默的听着,没有说话。 这世上的人跟这小虫又有什么区别那?一出生时我们其实就已经背负上了很多东西,只不过不像那小虫一样背的都是看得见摸得着有重量的,我们背负的是无形无相的却是世间最沉重的东西,听说天上的人有了情感就会掉落的人间,这能把神仙压到地上的东西又怎么会轻那? “非天大哥,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没什么大碍吧?”暄妍听到了这边屋子中有谈话声,就接着跑过来看,整个人看起来还是有些憔悴,不过却是满脸的笑意,看到慕尘醒过来没什么事,就足以值得她高兴的了。 “暄妍,听话,你先去休息吧,只有养好身体,才能够帮得到我,而且这两天也正好用来想法子,你这么聪明,怎么逼出无相蛊还得靠你那,不养好精神怎么行。” “好的,慕大哥,那我先休息去了,你也早休息吧,还有摩呼罗迦大哥,你也是。”说着暄妍又跑回了自己的房间,那神态动作,跟人间的少女并没什么不同,多的那一对翅膀倒是又增添了一些可爱。 “嘿,我这声早休息一看就是搭上的。行了,你先养伤,有什么事喊我。” “恩。” 摩呼罗迦出去后,慕尘又开始回忆那个声音,那是种能让人听到就心安的声音想了很久,再要放弃的时候才猛然想起来,那是楚大哥的声音,是另一个世界的楚大哥的声音。 “楚大哥说的没错,我还有要保护的东西就不能倒下,那个世界还有人在等我,楚大哥、黄之豪、莫歆……还有镜……” 伴着西王母那凄婉的歌声,慕尘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他其实很久没有做梦了,不过这个梦并不是什么好梦,在梦里,他所要保护的一切,不是离他而去,就是为了保护他而牺牲。 梦醒的时候,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汗浸透了,汗水又将伤口冲开,又痒又痛的,慕尘干脆将上衣脱了下来,看着那已经遍布伤口的身体,慕尘笑了笑,无论最后到底如何,他也只能去面对了。 “非天大哥……呀,你怎么没穿衣服。” 面对突然闯进来的暄妍,慕尘手忙脚乱的将身旁那件刚脱下来的衣服贴到了身上,触碰到伤口,慕尘又是嘶嘶一阵地抽冷气,倒是惹得暄妍“噗”一声笑了出来,慕尘却是连身子都红了起来。 “别遮了,非天大哥这一身的伤口,还能看见什么啊,非天大哥,你干嘛要这么……”望着慕尘那一身的伤口,暄妍替他可怜起了他的身体,似乎想要用手去碰,却又怕弄疼了慕尘。 “暄妍,你、你还是叫我慕大哥吧。”慕尘将暄妍的注意力又引了回来,“你先出去一下,先让我把衣服穿好吧。” “那慕大哥你自己可以吗,要不要我帮你?” “咳,我要不行,难不成这衣服自己把自己脱下来的,你先出去吧。” “哦。” 天上的太阳又高了些,高到人们都忘记了它的存在。三个人坐在一起一边吃着早饭一边商量着关于无相蛊的事情。 “关于这无相蛊,那白衣前辈也并未说清楚,恐怕是西王母一脉的不传之密,要我看,咱们需要去问问那杨婉姑娘,说不定会有些收获。” “恐怕也没用,若是了解这无相蛊,婉姑娘估计早就说了,也不会认为是西王母得了什么怪病,恐怕这无相蛊只是西王母自己修炼出来的。” “不管如何,问一问也好,说不定能知道些什么。” “我现在倒是想知道婉姑娘的父亲去哪了?” “对啊,似乎从未听这里的人提起过关于婉姑娘父亲的事,她难道还是凭空出现的不成。” “那白衣前辈不会这么过分吧,光……连自己的女儿都不管了?” “若真是这样,怎么也不能放他离开西王母国了,到时候把西王母和婉姑娘一块叫过去,总该让他给个交代。” “先别乱猜,不管如何,先去找婉姑娘问问无相蛊的事情吧。” “恩,没错,等见到婉姑娘就都知道了。” 三人来到了西王母国的宫殿,宫殿就在玉山山脚,找侍卫通报要见婉姑娘,没过多久,杨婉就直接出现在了三人的面前,亲自将他们带进宫殿去了。 “你们三个找到办法了?听说你们去南面的林子里了,怎么?见到那白衣人了?” “见到了,今日来此,是想问姑娘个问题,有关于你母亲的病。” “既然如此,那你们问就是了。” “姑娘可听说过无相蛊。” “你是说,我母亲她,用了无相蛊?” “婉姑娘你知道无相蛊?” “那、那算是种惩罚,我也只是曾经听人说过,若是身为西王母不顾身份和反对,将自己终身托付于一个男子,就得先催动这蛊,若是日后被男子抛弃或者自己反悔,这蛊虫就会感应到并且苏醒过来,至于会发生什么,并没有人说过。” “这个托付终身……” “与男子欢好前必须先服此蛊……”一个十分好听的声音在帘幕后响起,可帘幕被掀开后,却是一个半人半兽的妖怪。 “母亲,你、你怎么从山上下来了……” “你们见到他了?”西王母并不理会自己女儿的问题,反而向慕尘三人发问到。 “是,我们答应他帮你把无相蛊逼出来,跟他换夔心。”说着慕尘将那黑色玉佩拿了出来。 “他不愿再见我了对不对,我现在这模样……他不愿再见了……” “不,不是因为相貌。” “那还能因为什么!你们不该答应他,你们不能答应他,走、走!你们马上给我离开西王母国!” “玄女也被无相蛊害了。” “她、她被害了又如何,我变成如今这样,难道比她好过吗?” “你救了她,自己也能恢复如前,白衣前辈对你也只有愧疚和感激,不然,这永远都是个僵局,你们谁都不肯退一步的话,谁都不好过。” “那为什么是我,是他们对不起我,到了如今,还要让我再让步嘛?” “爱这件事,说不清对错也没有对错的,你们族中这个惩罚在我看来根本就是个笑话,是懦弱之人给自己和所爱之人套上的牢笼而已,人的心,靠蛊术若能锁住的话,这世上就不会有那么多痴男怨女了。” “你……你说的倒是容易,可换做是你,你又能如何,还能说出如今这番话嘛?” “我不知道,但我宁愿彼此都是安乐的,总不至于像你如今这样,互相折磨着吧,就算你靠这件事将他拖在你身边一辈子,又能如何,怕是他心里也只会远远地挂念着九天玄女,连亲生女儿都不认识。” “你说什么?” “这无相蛊并不是你们想的那么简单,我可以将它唤出来,也就仅此而已,你们若是能将它捉走就捉走吧,到时候,告诉他,让他再来见我一面。”西王母沉默良久,叹了口气后说道。 一三五章 逼蛊 “西王母前辈这么说是答应了?” “你所说的那些,我何尝又不明白呢,我原也是不信那些誓言什么的,世事无常,海原来就是会枯的,山原来也是会烂的,可见了他之后,我慢慢忘了这些,虽然时间并不算长,人大概都是这样的吧,道理都懂,但总也想不到有些事会轮到自己身上,他说的我都信了,我信他没有骗我,他真的没有骗我,可我还是被他骗的好惨啊。” “人都是会变的。” “呵,是啊,人都是会变的啊,可我总是不甘心啊,罢了罢了,帮我把蛊逼出来,我要恢复原来的模样,让他来见我最后一面。” “前辈容我们准备两日,我们也没有很大的把握,若不小心些,最后可能只落得一场空。” “也好,什么时候准备好了,直接上玉山就是了。” 看着站在那,神色有些痴迷的西王母,慕尘叹了口气,跟暄妍和摩呼罗迦走出了宫殿。西王母的声音和神态让人根本害怕不起来,甚至让人在她面前都注意不到她那可怕的容貌,她也只不过是一个被伤透了心的痴情女子罢了。 “婉姑娘,你跟着我们干嘛?” “母亲她不肯说,她从未提起过父亲,你们……” “那白衣人便是你的生父,就是当年黄帝派来出使西王母国的使者。” “谢谢。”杨婉说完并未转身朝宫殿走去,反而向南边走去了。 “不会出什么差错吧。”望着往南边走的杨婉,摩呼罗迦对慕尘说道。 “早晚得有个了结,随她去吧。” “阿尘,若是你碰上类似这样的事……” “我不知道。”慕尘说着又想起了镜和南逐在一起的身影,苦笑了两声,长长舒了口气,将那些画面驱散。 三人一时之间陷入了沉默之中,就那么慢慢的往驿馆走着。 第三天,第三天的清晨,慕尘身上的伤已经完全好了,他们决定就在今日上玉山帮西王母逼蛊。 这三日里,三人的话也越来越少,任谁都看出慕尘心情并不好,他在害怕,他害怕自己回去之后只是一个多余的人,或者说那里已经没什么需要他保护的了,他去了也只会带去厄运和灾难,可他犹豫的时候又想起了那天楚歌的声音,他并没有退路了,若是他就此退了,恐怕自己也不会答应的吧,也许,最起码,楚歌还在那边等着他吧。 玉山恰如其名,一整座山都是玉石,更奇的是这玉石之中竟然能开出花果,花果与玉石相衬,倒是极美的景色,当初怕就是在这,那白衣前辈和西王母一见生情。 “你们来了。” “是。” “这无相蛊的厉害也不必我多说了,想必夜里你们也曾试过了,如今虽不是黑夜,但这玉山之上有我豢养的两只护法兽,这无相蛊与我几乎一体,到时候我帮不了你们,那两只护法兽自然也会被无相蛊招来攻击你们,你们若是准备好了,我这就放松压制,唤它出来了。” “前辈,那两只兽可有什么特点吗?” “有只唤作狡,狡生着牛角,长着豹纹,叫声如狗,力大敏捷。还有一只鸟,形状像雉,长着红色的羽毛,名叫胜迂。胜迂平时以鱼为食,叫声如绿,善引水而战。” “可以了,前辈开始吧。” “好。”西王母的瞳孔渐渐散大,接着眉头向中间皱了起来,发出了“嘶吼嘶吼”的声音,似乎极度痛苦。身后那只豹尾竖立了起来,两只长长的虎牙也呲了出来。 这状态持续了一段时间,西王母的身体越变越大,在大的如同那些寺庙大殿之中供奉的佛像时,西王母蓦地大吼了一声,张开嘴巴吐出了一个散发着白色光芒的圆球,那圆球离了西王母的身体后,慢慢向上飘去,直飘到了西王母的头顶上,西王母却没了任何反应,低头垂首站在那里,连眼睛都给闭上了。 那散发着白色光芒的圆球在西王母的头顶上渐渐的舒展开来,那是一个极为漂亮的小虫,圆润剔透,就只是分不清头尾,更不用提五官了。 那小虫便是无相蛊了,只见无相蛊扭了扭那圆鼓鼓的身子,大概是在西王母体内蜷缩的太久,身体僵了,好不容易出来先活动一下身体。 慕尘悄悄摸出了那黑色玉佩,本想趁那无相蛊为熟悉周遭环境之时,直接将它收了去,没想到他这边刚有动作,西王母的眼睛一下子睁开了,那巨大的头颅转了转冲向了慕尘,一双眼睛就那么直愣愣的看着拿着玉佩的慕尘,显然她已经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 “摩呼罗迦,帮我拖住西王母,我先上去收了无相蛊。” “好。”摩呼罗迦应了一声,接着便化身巨蟒,抢先攻了过去,西王母马上便转头用同样的眼神看着飞身过来的摩呼罗迦,眼神却是没有丝毫的变化,冷冰冰的,那眼神倒是比摩呼罗迦更像一条蛇。 摩呼罗迦刚一靠近,西王母的手臂就抬了起来,将摩呼罗迦拦在了丈外,那长长的指甲坚如金石,与摩呼罗迦的蟒身两厢触碰,竟擦出了火星来,慕尘趁机飞身去收无相蛊,拿着玉佩的手刚一抬起,面前便炸开了一个雷,西王母那冷冰冰的眼神又已经扫到他身上了,而双手甚至嘴中那对长长的虎牙仍在跟摩呼罗迦缠斗着。 本想让暄妍掠阵,此刻却是不行了,慕尘望向暄妍,暄妍也正望向慕尘,眼神相交,暄妍点了点头也朝西王母攻了上去,此时的无相蛊还在舒展着它那胖的可爱的躯体,而西王母则像是它的一个忠诚的护卫,将慕尘三人都给拦了下来。 慕尘闪避着身前不时炸开的雷火和西王母不时扫过的虎牙,不断地靠近那个好像还什么都不知道的无相蛊。 就在那黑色的玉佩要接触到无相蛊时,那无相蛊突然白光大振,慕尘被那白光生生逼退了几步,之后西王母那巨大的身体竟然向后一跃,落地时整个玉山似乎都被震矮了一段。 三人待再攻上去时,周围的玉石地面却突然拱起了十几个石块,那些石块越来越高,几番变化,化作了十几个玉石人,竟然结成阵势,将西王母挡在了身后,而三人身后来时那片花林中传来了“绿绿”声和狗吠声,那是西王母之前豢养的两只异兽护法到了。 三人互相望了几眼,肩靠肩围成了三角形,慢慢向玉石人阵靠近过去,他们算是尝到过西王母阵法的厉害了,此刻也不敢直接硬闯进去,试探着入阵。 那玉石人如有灵智一般,无论攻击哪个,旁边两个总能反攻回来,逼得敌人扯手,而原本被攻的那个便再反攻上来,若是让暄妍和摩呼罗迦接下旁边两个玉石人的攻击,这三个玉石人就会向后分散跳开,其他的玉石人便合围上来,而且这玉石人一身的玉石,一时半刻也不能击碎,让三人十分棘手。 这玉石人手中并未持有武器,只是一身玉石本就坚硬非常,手臂又长,石手更是大得有些夸张,只是攻击手段单调了些,只有砸、擂、盖、扫四种,不过只是如此,便让三人大感麻烦了。 三人原来是想试探一下,若是玉石人好破就先破去,不好破就先对付异兽,却没想到,这一试探,竟然将自己陷入阵中了,十几个玉石人真算是不多也不少,对付山路上的敌人,这数量恰到了好处,既不会因为人多互相妨碍,也不会因为人少拦不住敌人,山路并不算宽,来的人多了,也不能一拥而上,来的少了更是要陷入阵法之中的。 就在三个人急于从阵中退出来的时候,那“绿、绿”声和犬吠声已经到了近处,慕尘向后望去,果然,一只牛角豹纹狮子般大的野兽和一只浑身上下火红火红好似一只大山鸡般的鸟儿一块朝着他们这走来,不过到了玉石人阵前却停了下来,只是驻足看着阵中的三人。 原来这无相蛊通过西王母招出的玉石人并不分敌我,只是将所有企图靠近的人挡杀在外面,那两只异兽想是极有灵智亦或是晓得这玉石人阵,并不上前合攻,倒是让慕尘三人松了口气,打起精神来,打算先破了玉石人阵再说。 那西王母脑袋上飘着的无相蛊此时此刻已经舒展好了身体,感受到了玉石阵中那三人的敌意,自然不会让三人轻松破阵,于是又借西王母之力,数道雷火从天而降直击慕尘三人,这雷火倒是有先有后,第一道雷火降下时,三人正忙着对付玉石人,并未注意,那雷火直接击在了慕尘身上,幸好慕尘非天之体,这伤也并不算大,何况早在梦中境时,红莲业火都曾中过,这雷火更是不在话下了,只不过连衣服带皮肉都给烧的一片焦黑,看起来有些严重罢了,后面那几道雷火,三人有了防备,也就没再被击中。暄妍见慕尘身上一片焦黑,担心的说道:“慕大哥怎么样,伤重吗?” “无妨,看来这次只能慢慢来了,咱们先破了这石人阵再说。” 一三六章 收蛊 慕尘说着话躲过了玉石人的一击,却看玉石人一击锤在地上,身形略微前后摇晃了一下。慕尘一愣,却是已经想到了破阵之法。 之前只想着这玉石人双手沉重难挡,却一时没想到这亦是玉石人的弱点,当即与三人说了,不过那玉石人极少用双手下砸的时刻甚少,没到那时,三人却又总是无暇上前,直到斗了良久,慕尘冒险,玉石人双手刚刚下砸后便欺身而上,压在了那玉石人手上,又给那玉石手加了几分力,那玉石手在地上砸了一个大坑,慕尘迅速的翻身向后跳去,闪过旁边两个玉石人的攻击,在那用手捶地的玉石人脑袋后面又加了重重一脚,那玉石人“轰”的一声便倒下了。那玉石人倒下之后,因为上身过重已是站不起来了。 玉石人阵去掉了一个之后便有了破绽,并不见有新的石人从地底下钻出来,三人便放心开始攻去,过了一段时间,石人便一个个全倒在地上了,原来这石人若是打碎了,自然会从地底重新补充,而此刻石人俱在,只是一个个都躺倒在地无用了,新的石人也生不出来,慕尘三人已是破了这阵法,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一声狗吠声想起,那胜迂与狡已然双双攻至了。 这回倒是又变成了三对三,暄妍和摩呼罗迦拖住两头异兽,慕尘又朝西王母头顶的无相蛊飞身而去。 那两只异兽却是并不顾暄妍和摩呼罗迦,直向慕尘扑去,那胜迂扇动翅膀飞身而起,暄妍自然也扇动自己的翅膀跟了上去,却见那胜迂却停在了空中,暄妍一愣,却见那胜迂红色的羽毛根根立起,接着羽毛下便有红色的毒水喷出,急忙闪到了一边,接着看那胜迂似乎是要引吭高歌一般,不过出来的并不是声音却是一股红色的水柱,直直的向慕尘的后背喷去。 “啊”,暄妍惊呼一声,慕尘也发现了那红色水柱,忙在空中急转,那水柱却似生有眼睛一般,无论慕尘如何闪避都紧紧追在背后,慕尘只好又返回身来与暄妍合斗那胜迂,西王母这时却又被无相蛊控制着向慕尘击来。 这一番夹击却是险中又险,暄妍去护慕尘,跟他背后的西王母接上了手,而慕尘则攻起了空中的胜迂。 那胜迂一身上下的毒水,让人必须时时谨慎防备,但它本身的能耐倒还比不上正跟摩呼罗迦激斗的狡。 那狡的攻击手段一时像头疯牛一时又像头饿虎,摩呼罗迦化作巨蟒去缠它的身子,它便张口大咬,那牙齿倒是锋利,竟然能穿透摩呼罗迦的鳞甲,摩呼罗迦只得再化作人形与他相斗,只因蟒身斗起来,对付上这种灵活又有可破他鳞甲利齿的对手比起人身来甚是不便。 那狡见摩呼罗迦又化作人身,头一低,便朝着摩呼罗迦撞了过去,那两只发着黑色光泽的牛角尖利非常,摩呼罗迦早就吃过苦头,身子一闪,超旁避了过去,若是平常的牛,绝无半路转弯的道理,但这狡只是生了牛角,更何况身为异兽,摩呼罗迦身子一闪它便也跟着一转,一对牛角总是冲着摩呼罗迦的小腹,摩呼罗迦只好从空中闪避,一边用咒法打着那狡坚硬的后辈,一边翻到狡的背后去,刚一落地,狡却又扬起后踢去踢摩呼罗迦的脑袋,摩呼罗迦双手封住狡的两只后腿,但还是被那股巨力逼退了好几步,狡便在这时又转过身来,这会倒没有用那对牛角冲锋,反而像只老虎一般,朝正被巨力逼得后退的摩呼罗迦扑了过去,摩呼罗迦却是在狡扑过来的一瞬间又化作了巨蟒,身体翻滚,尾巴一蜷一弹,将正扑过来的狡给抽翻了身,那狡甫一倒地,就势一滚又站了起来。 摩呼罗迦兀自与狡激斗着,慕尘这边也只是束手束脚的跟胜迂斗着,没什么危险,但暄妍那边却是有些开始支撑不住了,一来她修为本就没西王母高,二来她与人斗法的经验实在太少了,若不是此刻西王母只是受制于无相蛊,本身神智并不清醒,怕是此刻暄妍早就死在她手下了。 此刻西王母在无相蛊的控制下,一边继续攻着暄妍,一边向慕尘和摩呼罗迦施用咒法,这咒法倒是比之前的火雷要厉害得多,天空中自然还是火雷不断,闪避之时,周围的地面却又突出一个个岩刺,周围则突然气温骤降,竟在空中凝结出了几道冰墙,将慕尘和摩呼罗迦躲闪的道路给闭死了,二人只好一边破冰一边闪躲,一时之间狼狈至极,二人虽狼狈了些,倒是还无性命之忧,暄妍与二人待遇相同,可本就已经支撑不住,被雷火逼迫到地面上时,又被地上突然出现的岩刺刺了个正着,伤了一只腿,顿时便是一十死无生的结果。 暄妍被岩刺刺到之时惊叫一声,早已引得那边正狼狈躲闪的慕尘和摩呼罗迦注意,不过此刻被这咒法和异兽缠住,却是难以施救。 慕尘心想,暄妍处处维护自己,怎么能让这小姑娘因为自己的缘故丧命于此,拼着几道雷火和后面胜迂的攻击,破开冰墙飞身抢到了暄妍的身边。 暄妍本是了得自己必死,觉得为自己心爱之人死了,也就死了罢,只是有负母亲所托,更是对不起信任自己的族人,可事到如今,便是后悔也无用的,更何况她并不后悔,闭上眼睛等死,却迟迟未死,疑惑之际睁开眼睛,却见心上人已经到了身边护着自己,身上伤痕甚是显眼,显然是他不顾自己安危来救,一刹那心中欢喜无限,只觉就算真为他死了也是值了。 慕尘拉着暄妍的手臂,只是不停的带她躲闪,抽空反击西王母一两下,后面胜迂又至,已是无暇顾及其他,是以并未发现暄妍的异样。 暄妍被自己心上人舍身救了又拉着胳膊,小女孩情窦初开,只觉这当下危险的情景却是此生中最快乐的,身体一软又靠住了慕尘那结实的胳膊。 “暄妍,你还好吧?”慕尘这才感觉到暄妍身体似乎一点力气没有,靠在了自己身上,出声询问道,以为她受伤颇重。 暄妍这时才明白了为什么西王母不欲白衣前辈将她体内无相蛊除去,能让心爱之人常伴左右,确实是极好的,不过只是一会,她便又松开了慕尘的胳膊,心中叹了口气,却并不把那失望露在脸上,她自然知道此刻不该纠缠慕尘,慕尘只要稍不留神就可能重伤,自己又怎么忍心看他受伤,但是松开手后心里却是失落的紧,像刚才那种情况怕是这辈子再没有机会了。 “我没事的慕大哥,只是刚才以为必死,得救之后,心神松懈有些无力。” “你腿上的伤如何了?” “我还有翅膀那,无妨。”听得心上人关心自己,暄妍自然高兴得很,振翅飞起,与慕尘共同御敌。 摩呼罗迦看着慕尘不管不顾攻了过去救下暄妍,也是松了口气,慢慢地向二人移了过去,不多时,三人便又重新聚在了一块,只是两只异兽和西王母也同样聚在了一起。 “你怎么不变身呐?”摩呼罗迦与暄妍慕尘会合之后开口向慕尘问道。 “我怕自己控制不住,到时候杀起来就不辨敌我了。” “怎么,你连自己的身体都控制不住了,你也中了什么蛊不成?” “没有,只是我体内还有另一个我……” “你这可把我弄糊涂了,怎么还有另一个你,你来了这里的世界,两个你不早就合二为一了吗,怎么又多出一个你来?” “这事短时间内也说不清楚,专心对敌罢。” “这样下去,总是敌不过的,你变身就是,情况不对之时,先出声示警于我们,我们想办法躲远些就是了,玉佩还是我拿着吧。”三人并肩站成三角浮在半空,抵御起来倒是比之前效果好得多,一人不备,剩下二人搭救起来倒也方便得很,在空中便直接商量起对敌的办法,慕尘听摩呼罗迦说完,点点头将黑色玉佩交给了他。 “如今也只有这样了。” “你这变身之后,还有什么祸患没有?” “那倒也没什么,只不过变身之后,我杀起来就不顾自己性命了,每每恢复之时,都弄得一身的重伤,好几次几乎丧命,不过我们收了蛊,应该有一段日子恢复,倒是无妨。” “恩,那我数三下,你变身后,咱们齐力攻西王母,争取趁机收了无相蛊。” “好。”暄妍和慕尘两人齐声答应。 “三、二、一,出手。” 摩呼罗迦开始数数时,慕尘身上就已经开始冒出黑色煞气,待到摩呼罗迦数到一时,三人便已齐齐攻向西王母了。 慕尘一变身后,实力提升极大,不过确实也如同他自己所说的那样,于自己的性命全然不顾了,全身上下空门大开,不过还好,暄妍与摩呼罗迦就在一旁,替他守护好了身体。 三人一边攻着一边飞身向西王母头顶去,两只异兽已看出三人之中以慕尘为首,所以都拼命的向他攻去,慕尘此时倒是什么都不惧,法咒连发,那胜迂的毒水也被慕尘黑色的煞气所挡住,不知不觉间,红莲业火和殁心雪又被慕尘唤出,只见慕尘脸色涨红又透着寒气,身体也在不停颤抖着,不过攻击更凌厉了,黑色的煞气中带着极好极热两种力量,两只异兽也只能拼命抵抗着,西王母的情况倒还好些,只不过也没什么办法进攻了。 摩呼罗迦瞧准了机会,顶住了天上的火雷,将黑色玉佩拿在手里,飞身而上,两只异兽一愣的功夫,摩呼罗迦已经离无相蛊十分近了,两只异兽受到召唤不顾慕尘的攻击疯狂扑向了飞在空中的摩呼罗迦,那无相蛊也散发出白光阵阵。 两只异兽速度极快,转眼间已经要扑到摩呼罗迦,摩呼罗迦又瞬间化为巨蟒,那黑色玉佩则在最后的时刻被摩呼罗迦注进了真元力掷向了无相蛊。 摩呼罗迦翻滚着身体躲开了两只异兽的攻击,只见半空中白光大振了一下,转眼却又不见了,知道事情已了,舒了口气。 果然,两只异兽突然之间失去了指令,愣了一下,只是护着西王母冷冷的看着慕尘三人。 西王母也逐渐开始变回普通人大小,嘴里那两根长长的虎牙也慢慢收了回去,身后的豹尾更是迅速的变短着。 慕尘此时也松了口气,黑雾散去,可这一散,体内殁心雪和业火的力量却收不回去,一时脸色极为难看。 一三七章 再见 那无相蛊被摩呼罗迦收了去后,西王母逐渐的恢复了原来的样貌,果然十分清丽,比之婉姑娘更添了几分韵味。 慕尘三人走了过去向她施了一礼,西王母将那两只护法异兽呵退,冲着慕尘三个人微笑了一下,刚要说话,慕尘身子一软竟喷出一口鲜血颓倒下去,暄妍惊叫一声,刚刚扶住慕尘的身子,那边西王母却是一模一样的先喷了口鲜血然后身子软了下来。 摩呼罗迦和暄妍只好一个人照顾着一个,慢慢地下了玉山。 下山路上,慕尘又醒了过来,只是面色还是极为难看,从摩呼罗迦背上下来,三人一起搀扶着西王母径直到了山脚宫殿之中,那些侍卫见了西王母那模样也不过问,就放他们进去了,杨婉姑娘自从那日去了南边林中后,回到宫殿就再没出去过,只留下话,若是慕尘三人来到什么都不用问,放他们进来就是。 “这、这是怎么回事?娘,您……”杨婉见母亲恢复了相貌,那自然是无相蛊被取出了,可看样子母亲似乎也受了极重的伤,一时之间愣住了,隔了半晌才问出口,“您还好吗?” “没事的婉儿,今后可要苦了你一个了。” “娘,您……” “这无相蛊被催动之后就已经与我合二为一了,此刻将那蛊虫取出,我自然是命不久矣。” “那、那可怎么办?”杨婉两只眼睛空洞无神,微微摇晃着脑袋,她刚知道自己生父是谁,可转眼间生母却又要离世了,一时之间承受不住,只是不停低声念叨着“那可怎么办、那可怎么办?”。 “对不起,是娘太自私了,我只想让他再来见我一面,再见一面,我便不至于不瞑目了。” “前辈稍待,晚辈三人这便去白衣前辈那里。” “这位小兄弟,你体内两种不同的力量乱窜,还是在这歇息的为好。” “我无妨的,多谢前辈好意了。” “那好吧,我应该还有三日的时光,望你们早些回来。” “走吧。”说着慕尘便向殿外走去了,暄妍赶紧扶了上去,三个人出了宫殿就径直向南走去了。 “婉儿,这么多年,可苦了你了,只怕今后,你……哎,都是娘的错。”西王母自知命不久矣,想来对这个女儿亏欠的实在太多。 “娘……”杨婉扑入了西王母的怀中,像小孩子一般哭泣起来。 话说那日杨婉入了西王母国南边的林中,也随着那股气息找到了那已经塌了一半的木屋,白衣人初始以为是慕尘三人回来,并没有施放那股死气,也没唤小来,出来时却见到了杨婉,杨婉眉目间与当年的西王母有几分相似,白衣人一见之下就愣住了。 “你……” “你是我父亲?”虽说是问句,但那语气已经极为肯定了。 “你……” “你为什么不要我和妈妈?”还没等白衣男人说出话,杨婉跟着又一句问了出来。 随是初见,白衣人已经确定眼前的这女孩便是自己的女儿了,至亲之间自然是有种与众不同的感觉,可他又能说什么,是他自己当年做下的孽,这女孩更是无辜,一出生就连生父都没有,这时就算抱歉又有什么用。 “你为什么……”杨婉又开口问道,只是没等问完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她自从懂事以来就一直为没有父亲一事委屈着,母亲后来性情大变也不再疼她,之前固然疼爱,可也因为父亲的原因时不时的又厌恶她,她自然是恨的,却更是想要有一个疼爱她的父亲。 白衣人想要伸手去安抚,伸到一半却又缩了回去。 “是我对不起你们,但也无法了,你回去吧。” 杨婉只是哭泣,也不理会白衣人,白衣人只得叹了口气又走回木屋。 “你便这么讨厌我吗?我知道,我这样的人,原也没资格让别人疼的,我走便是了,不惹你心烦了。” 白衣人出去时,杨婉已经走得远了,白衣人唤出小来,命它相送,自己则又叹了口气,转身回到了木屋中去,杨婉浑浑噩噩的任由小来将她掀到了背上,驮她到了城中。 小来离开之时杨婉才多少有些反应,望着小来离开的背影,只是默默地流着眼泪,直到看不见了才自己返身走回宫殿。 回到宫殿,只给侍卫们留下句话,便不再出来了,她心想着,你此时此刻再怜惜我又有什么用,你总归是不肯留下来陪我的,我不过是个没人疼爱的可怜孩子,哪比的上你心爱之人那。 也是在同一时刻,木屋中的白衣男子也正在那发呆,他若是留下,对不起此时此刻还躺在那的九天玄女,可若是就这么走了,似乎对阿回母女又亏欠的太多了。 这父女两人就在两个不同的地方发了这三天的呆。 “前辈。”取到无相蛊的慕尘三人来到木屋外时,那白衣人还在纠结着,只有小来从木屋之中走出,看了他们几眼又走了回去,慕尘连叫了几声白衣人才听到。 “你们来了。” “恩。” “可是成功了么。” “是,这便是那无相蛊,西王母她想再见你一面。”摩呼罗迦也不多说,将黑色玉佩举起向他一亮,果然那黑色玉佩正中多了一白色圆球。 “还见面做什么,再见面也没什么用了。” “人家舍了性命不要,恢复了容貌,只想再见你一面,你都不肯嘛,未免也太无情了吧,还有你的亲生女儿,难道你就舍得再也不见她们。”暄妍此刻却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我……”那白衣人还是有些神情恍惚,拖长音说了句我,还没等说下文,突然猛地又道:“你说什么?舍去性命,什么意思?” 慕尘三人还是第一次见他话语之中有了情绪波动。 “西王母自催动无相蛊之后便和它一体了,你可知那无相蛊是什么东西?”慕尘也不待他回答,将无相蛊的种种前因后果统统讲了出来。 “我、我……” “我们言尽于此,无相蛊在这里了,夔心拿出来吧。”摩呼罗迦说着将黑色玉佩递了过去。 “你们帮我传话与阿回,就说……”那白衣人边说话边掏出夔心递了过来,还未等说完,摩呼罗迦将夔心拿了,打断他的话说道:“有什么话,你还是自己跟她说的好。” 那白衣人被摩呼罗迦一噎,愣在了当场,慕尘三人也不再管他,转身离开。 待慕尘三人走远了,那白衣人才又回过神来,低着头喃喃道:“当面跟她说嘛?当面跟她说嘛?” 慕尘三人拿了夔心又回到了城中,跟西王母说道:“事情已经跟他说明白了,至于他来不来,晚辈便不知了,前辈您还是多多保重身体罢,这样的男子,又何苦来哉。” 西王母只是微笑着摇头不答,纵使对方万般对不起她,可那一颗心早就全给了他,自己又能如何,有些事,是人力所难掌握的啊,有时纵使恨,那又何尝不是因为太爱。 爱一个人原本就是这样,往往他的一举一动便能带动你的全身情绪,对你好时让你觉得身在极乐世界,待你不好时,又让你觉得如坠地狱,可总是离不了他的,无论是极乐还是地狱,你都甘心受着,就像那扑往火焰的飞蛾,明知会伤会死,可又怎么控制的住那?等你为他放弃了所有的力量,为他放弃了所有的原则,那时的你却早又不是他所喜爱的了,你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双手捧过去的那颗心,被他厌恶嫌弃的丢到地上,摔个粉碎了。 “无论如何,此番要谢谢三位小友了。” “唉,我们亦是有所求,原是当不得谢的。”暄妍看了看眼前这对母女,叹了口气回答道,她这是又想到了自己的母亲,她们迦楼罗一族向来也没什么父亲之说的,不过看着杨婉杨回母女那样,倒是也触动了心事,希望有一个男子疼爱,这总没什么错罢,为什么天就总不遂人愿那,想着颇为幽怨的看了慕尘一眼,这一看便又吓了一跳,进殿之后慕尘便没再说话,都是摩呼罗迦和她再对答,此刻方才注意到,慕尘这时的脸色一会红一会蓝的,低着脑袋像是没了知觉。 “这位小友可还撑得住嘛?”西王母也注意到了慕尘的变化。 慕尘并不答话,像是站在那里睡着了一般。 “我此刻身上功力尽失,已经帮不了他了,你们快些带他到个僻静的地方,帮他压制住体内的两种力量。 城南林内木屋,白衣人口中不停的念叨着,最终还是决定去见西王母一面,自己亏欠她们母女的实在太多,如今西王母命不久矣,再不去,怕是自己今生都要活在内疚之中。” 白衣男子进城之时,慕尘三人已经到了一处偏殿,摩呼罗迦和暄妍分别去压制红莲业火和殁心雪的力量,摩呼罗迦本身修行的功法属寒,而暄妍迦楼罗一脉的力量则是极为刚阳,两个人倒是正好可以压制住业火和殁心雪,只是虽然暂时压制,可两人的力量又输入到了慕尘体内,下次如果再发作,那就是四股不同的力量在慕尘体内乱窜了。 三个人在偏殿调息,而此时此刻,白衣人已经走进主殿了。 “白云在天,丘陵自出。 道里悠远,山川间之。 将子无死,尚复能来。” “我们又见面啦。”西王母微笑着向白衣人说道。那神情姿态就如同多年前那次初见一般。 “我……” “你不必说什么了,你肯来见我,我就已经很欢喜了,不会再强逼你什么了,说来我已经活不了多久了,只盼你能再陪我三天,到时候,你便回去救玄女妹妹,如果可以,请你们俩代我照顾下我这可怜的女儿吧。”西王母依旧还是笑着,只是双眸之中依旧起了水雾。 “阿回……” “你……云大哥……” 一三八章 别离 慕尘三人从宫殿离开时,出来送客的却多了一人,正是那杨婉的生父,那白衣前辈,他站在西王母母女中间,倒像他才是此间主人。 “前辈还是来了。” “我姓云,名屏翳,此番的事情却是谢过你们三位小朋友了,不要再前辈前辈的喊了,若是不弃,叫声云……”说到这那云屏翳却是自己也不知道让他们叫什么了,若叫云大哥,这辈份确实不对,可叫声伯伯一来自己不想被喊老,二来自己这年岁却也早超过了伯伯这一辈。 “云大哥,其实我们二人看起来虽然年龄也不大,却也不是什么小孩子了,若说修为的话,我也有个几千年了,他化身非天之后修为只会比我更多,若说娃娃,这里只有两个小女娃,这个恐怕也不能叫娃娃了。”摩呼罗迦说着指向了杨婉和暄妍,然后又单独指了指杨婉。 “我说你们三个看起来年纪轻轻,怎么如此厉害,你们这是准备去做什么,这位兄弟看起来身体并不是很好,该是受了什么重伤吧,你们帮了我一个大忙,若是有什么事,不妨直说。” “云前辈,你要留在这了吗?那玄女前辈怎么办?”暄妍此时插口问道。 “我在这里陪阿回她们三天,再去接玄女回来,不过若是你们有什么事,我可以先帮你们解决了,玄女的事已经等了这么多年,我不着急的。” “既然如此,那我们便直说了,我们来求夔心的原因是为了这位慕兄弟要穿过夕林,去彼方世界,我们为了彼此联系才来求这夔心,事情是这样的。”说着摩呼罗迦将事情的大致经过给云屏翳讲明了。 “原来是这样啊,这夕林可是很危险,你们有把握嘛。” “我们并没有把握,但是,他非要去不可的。” “你们可能等我救回玄女之后再行出发?” “云大哥不必陪我们犯险,只要领我们去便是了。” “那……” “此事也不急,你们父女三人先好好过好这三天才是正经,我这兄弟也需要再养养伤。” “那你们等我三天,三天之后,我先领你们去夕林入口,不过这夕林出现的时间并不一定,甚至位置也不一定在此地。” “无妨,我们并不急于此刻,多做些准备倒是更好。” “好。” 慕尘三人与云屏翳父女三人说完话便住到了宫殿之中,慕尘用了一天时间便已经将身体中的种种力量控制下来了。 月上中天,这日正值十五,月亮圆的像女孩梳妆的铜镜,想到铜镜慕尘便又想起来镜,正对着月亮长叹,身后却响起了声音,以慕尘的修为本早该察觉到附近有人,可他正出神想着事情,被这声音一惊,顿时飞身出去,双手已经捏好了法决,回头却见是暄妍正俏生生的站在那里。 “慕大哥,你怎么了?” “我没事的,你怎么还不去歇息。”慕尘松了口气,放下抬起的双手走了过去。 “我刚才在屋里听见慕大哥叹气,便出来瞧瞧,没想到吓了慕大哥一跳,真是抱歉。” “没事没事。” “慕大哥,再过几日,我怕是再也见不到你了,我知道你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可我还是想跟你说,我喜欢你,我不求别的,只求你往后的日子时时平安喜乐,有几时几刻能想起我,我便很开心了。” “暄妍,你现在年纪还小……” “我知道,但有些事跟年龄无关的。” “我……” “慕大哥,若是、若是那边并不如同你想的那样,你可以回来吗?” “我、我不知道……”慕尘所害怕的便是这样,但那时候怕是也没那么好回来的。 “慕大哥别想那么多了,是我不该提的,慕大哥还是早些休息吧,再有一日,我们就该出发了。”看慕尘双眉皱起,暄妍赶忙说道。 “暄妍你也早去休息吧,我现下睡不着,过一会我便去休息。” “暄妍也不困,若是慕大哥不嫌烦,我就在这陪慕大哥一会吧。” “呃,好吧。” 月光之下,这一对少男少女就这么坐在那里,两个人望着月亮,谁都不说话。 过了许久,慕尘突然低声说了句,“如果那真是场梦该多好……” “慕大哥……” “我在那边的时候,有一阵子哭了很久,我想,哭着哭着我就会醒过来了吧,就像小时候那样,梦到可怕的事情,我只要一哭就会醒过来,可是那时我哭得都没力气了,也醒不过来,后来,我来到了这里,真的把那一切当做了一场梦,我醒过来的时候,又看到了我的父母,我那时都怀疑,我是不是又做了另一场梦,到现在,这场梦也要做完了,我得在另一个梦境醒过来了。” “有的时候啊,明明是场好梦,你却不得不醒过来,有的时候,明明是噩梦,你却又不得不做下去,人啊,都这样,有的时候没得选的,就算有的选,可能给的两条路都不是你愿意走的,却又没有第三条路了。” “慕大哥……” “别后悔就是了,休息吧暄妍,天快亮了。” 西王母死的那一天,天上突然就开始下大雪,没过多久,整个西王母城都被白色的雪给覆盖了。 西王母是死在云屏翳的怀中的,死的那一刻,她笑的很开心。杨婉扑到了母亲的身上,云屏翳就那么抱着她们母女二人。 西王母葬在了玉山,并未按西王母国的礼节规矩来办,只是云屏翳和杨婉两个人将她郑重的葬了。 “好了,你们确定要去的话,咱们可以去夕林那了。”葬好西王母后,云屏翳就带着杨婉来找慕尘三人了。 “你不在玉山上,在陪一会西王母前辈吗?” “人都已经不在了,在哪想她不是想呐,决定好了,咱们就走吧。” “婉姑娘也要跟着么?路上说不定也会有什么危险的。” “她要跟着我就让她跟着吧,我自从她出生就没陪过她,转眼间又要分离一段日子,多陪几天也是好的。” “既然云大哥都这么说了,咱们就同去吧,现在就出发嘛?” “那就走吧。” 一行五人准备妥当向玉山山顶上走去,上次去逼无相蛊之时是在半山腰的平台上,旧地重游,慕尘三人一阵唏嘘。 过了那个平台,再往上便没有修好的玉石路了,也没有花果,只是光秃秃的玉石山,不过那玉山虽然陡峭却也难不倒这五个人,不多时就到了玉山山顶,山顶上终年积雪,中间却有一块地方半点雪花都不见,那块地方自然就是夕林出现的地方了。 “这便是夕林入口了嘛?” “还未到,这里有一个天然形成的法阵,可以传到夕林所在之地,那地方还在上面,我多年前曾经探过一次,不过并未见到夕林,不过上面也是一片山林,小来便是我从那带回来的异兽,那里有同样的一个法阵,要回来时踏上去便可。” “原来如此,既然这样,云大哥和婉姑娘还请回去吧,上面的事情,我自己来就是了,摩呼罗迦,你和暄妍也回去吧,这瓣夔心,你记得交给镜,护好她和我的家人,拜托你了。” “慕大哥你要自己一个人去?可、可夕林也不一定会在这出现的啊,说不定在巫庐、黑水山又或者是不死树那啊。” “我在这里总有一天会等到的,摩呼罗迦,看好她,可别让这孩子再跟了来。”说着冲摩呼罗迦和暄妍都笑了笑。 “慕小兄弟,你若执意自己上去的话,这东西拿去防身吧。”说着将一柄仅有半尺长的剑扔给了慕尘。 “慕大哥,再待两天好吗?离朔日还有一段时间那。” “好。” “真的?”暄妍压根没想过慕尘会答应。 五个人就在玉山山顶烤着食物,喝着烈酒,倒是十分快活,山顶上,离月亮又近了些,夜深之后,云屏翳父女便下山了,暄妍脸红扑扑的明显是喝醉了,却是不肯离开,又闹了一阵,暄妍才睡了过去。 “能认你这个兄弟,我很开心,带她下去吧,今夜我就上去了,看好她。” 摩呼罗迦只是点了点头,背着暄妍转身下山了。 “多谢你们了,今朝一别,恐怕是后会无期,愿你们今后都快快活活罢。”望着摩呼罗迦下山的背影,过了一会慕尘便转身踏进了那块空地中,慕尘站到空地中央之时,周围那些积雪便开始飞扬起来,等雪全部落下时,慕尘已经不见了踪影。暄妍刚要上前就被摩呼罗迦拉住了,原来暄妍被背在摩呼罗迦身上时就醒了过来,摩呼罗迦刚走了几步,她就从摩呼罗迦身上跳了下来往回跑了,只不过和摩呼罗迦都被那飞雪给逼退了。 “听你慕大哥的话,他总是不能一直待在这边的,你又何必眼看着他离开,他只想悄悄离开,不想惹你伤心而已。” 暄妍停下了身子,也不答话,只是对着那片空地流泪。 一三九章 夕林 慕尘站在空地之中,只觉一阵强光夺目,再睁眼时,周围已经换了景致,雪地已经不在了,四周都是密林,只有自己所在这里才是空地。 这下子让慕尘愣了愣,这却上哪去觅那夕林,说不定走上两步连回来的路都要迷失了。正苦恼着,云屏翳给他的那把短剑却闪起光来。 “这想必是云大哥在这里所获的法宝,法宝有灵性,回归了故地,生起感应来了。”慕尘看着那柄短剑自言自语到,“不若我跟着它试试?” 慕尘往那短剑上注入了真元力,一松手那短剑便飞了出去,慕尘紧紧跟上,忽然听到身后两声喊声,又急忙停了下来,带着短剑往回走去。 “慕大哥。” “暄妍,你不是……你怎么跟了来了。” 还未等暄妍回话,那空地上又多出一人来。 “我没看住她,背她的时候她就醒了,我拦不住。” “暄妍,听话跟你摩呼罗迦大哥回去好不好。” “我可以帮上忙的,慕大哥,就让我陪着你好不好。” “喏,你看怎么办吧?” “无论如何,摩呼罗迦你是要回去的,夔心鼓还要你送回去,罢了罢了,我护着她点,倒时候你摆脱云大哥来接应下她。” “你们两个,没问题吗?” “还不清楚这里的状况,我也说不好。” “总之小心吧,我回去了,暄妍,别给你慕大哥添乱啊。”说着摩呼罗迦朝慕尘点了点头又回去了,慕尘将这边世界的亲人都托付给他了,他确实不得不回去。 “别过。” 摩呼罗迦站到了空地中心,一阵光芒闪过,便不见了。 “慕大哥,我、我实在是放心不下你,你别怪我好吗?” 慕尘只得无奈的笑了笑。 “我绝不会添乱的,我真的可以帮到你。” “好啦,跟紧我吧,我们跟着这把短剑先去找一找夕林所在。” 那短剑一来小,二来速度极快,根本没法站上去,慕尘和暄妍只好飞身跟在后面。 越往林子深处,那短剑的速度就越来越快,到了最后,慕尘拉着暄妍也只能勉强跟在那短剑后面几尺,若是那短剑速度再快一些,恐怕慕尘和暄妍只能在林子里慢慢找路了。 那短剑停下时,慕尘和暄妍周围已经不再是林子了,这是一个圆形的建筑,像是先民的祭坛,这建筑全是巨石块堆砌成的,有一部分已经全部坍塌了,里里外外的地面上也钻出了不少长长的荒草,也不知被遗弃了多久,建筑上刻画着简单粗犷的线条,记录的应该是先民修建祭台和祭祀时的场景。 那巨型的祭坛很大很大,所以慕尘和暄妍看了很久才琢磨出来,有先民无意间爬上了玉山,因为好奇走进了那块空地,被带到这里来,他又通过这里的空地回到了玉山,于是他们召集了族人,来这里探险,那天正好是朔日,他们无意间来到了祭坛所在的位置,看到了一片奇怪的林子和里面的怪兽,那片林子无法进去,他们死了很多很多的人,被吓坏了,于是族中的大巫师也就是族长又召集了很多人来修了这座祭坛,祭坛围绕着那消失掉的奇怪林子,修好之后,天神却降下神雷将族长劈死了,族长化为了灰烬,灰烬中只剩一把不知道那里来的短剑,于是他们就在祭坛的入口又修了一座小祭坛来祭祀那把神剑,所有的人朝着短剑跪拜,巨石上的画就画到了这里便没有了。 “慕大哥,看来这里就是夕林所在了,云前辈来的时候不是朔日,他只拿了小祭坛中的剑回去,看样子,小祭坛在他拿剑的时候就被毁掉了。” “应该没错了,看来也没什么危险,倒是多亏了云大哥这把剑,想来云大哥当初来的时候,又得穿越密林又得记住路径又得防着林子中各种各样的异兽,比我们危险多了。” “没错,这一回可多亏了云前辈。” “暄妍,如今并没什么危险,你不如拿着剑回去吧。” “慕大哥,我、我留在这里还能陪你说说话,两个人总好过一个人吧,不过若是你讨厌我,我走也就是了。” “我怎么会讨厌你,好吧好吧,你愿意留下就留下吧,夕林出现的时候,你可得听话乖乖回去。” “离朔日还有十几天,身上带的干粮肯定不够,我去林子里找找,看有什么能吃的没有。” “还是我去吧,你一个小女孩,怎么能让你照顾我。” “我不是小女孩了。” “不行,你听话,乖乖呆在这里,林子中不安全。” “那我和你一起去。” “唉,好吧好吧,真拿你没办法。” 两个人又带着那把剑走进了林子里,没过多久就遇见了一只跟小来长得一样的异兽,不过体型更大了些,两个人决定还是绕过它找些小点的野兽。 回到祭坛遗迹的时候,暄妍怀中已经抱满了一个个的野果,一个个大的如同苹果,长得却像草莓,而慕尘手里也提着两只已经昏过去的猪仔大小的兔子。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这林子里的东西似乎都比外面的大,那小猪一样的兔子不仅力大,而且也是如兔子一般灵活,倒是难抓得很。 入夜之后慕尘和暄妍架起了篝火,一边取暖,一边烧烤白天抓住的那大兔子。 手上烤着兔子,望着旁边正看着兔子的暄妍,慕尘突然想起当初在身毒密林之中和镜一起抓兔子烤兔子闯王墓,被暄妍提醒才回过神来,那兔子却是已经被烤糊了一面了。 离回去的日子越近慕尘就越是害怕,他怕一切已经都变了,唯一一点安慰就是那天楚歌的声音,无论如何,他要回去看一看。 将那已经被烤糊的黑乎乎的兔子肉撕下来放到嘴里,一股焦糊的味道就从舌头上开始蔓延,直传遍了整个身子,很多事怕都是这样吧,不知不觉间就被搞砸了。 “慕大哥,还是我来吧,烤糊的肉就别吃了。” 慕尘笑了笑将串好的大兔子递了过去,烧烤的话,暄妍比自己要厉害的多了。 “慕大哥,不如我教你怎么烧烤吧,你到了那边,想吃的时候,就可以自己来了。”暄妍一边转动着手上串着兔子肉的树枝一边跟慕尘说道,心里想的却是“以后便没机会在烤东西给你吃了,希望你以后给别人烧烤的时候,能想起我来罢。” “好啊。”慕尘却没想那么多,笑着答应了。 暄妍微笑着开始给慕尘讲解怎么烧烤,什么时候翻转,什么时候烤出来最好吃。 这样的日子一连过了十几天,每晚星星月亮也总是出来凑趣,直到朔日的前一天,入夜之后,天阴阴的,虫鸣的声音也不见了,整个世界都只剩了风穿过森林时的呜呜声。 “咱们的运气不差,怕是就在今日了,夕林就快出来了,这里太过危险,你拿着这把剑先回去吧。” “慕大哥,让我看着你走吧,以后、以后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暄妍说着,两行眼泪就那么流了下来,慕尘看这眼泪愣住了,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转眼间子时便到了,圆形的祭坛之中紫气氤氲,偶尔能看见在里面奔走的食梦貘。 “忘了我吧,你该回去了,我该走了。”慕尘向暄妍说道,可暄妍却并不动身,慕尘只好苦笑着往夕林中走去。 “慕大哥,我喜欢你。”就在慕尘即将跨进夕林的时候,暄妍又在他背后喊了起来,慕尘回过头冲着暄妍苦笑了一下。 迈步进到夕林里,还未站定,慕尘就被几团黑影给拉住了,那几团黑影拉着慕尘飞快的转起圈来,慕尘便被他们拖到了空中旋转了起来,那股力量十分大,慕尘拼命的挣扎却也只能让自己转的稍微慢上一些。 “慕大哥!”听到暄妍的声音,慕尘就知道不好了,这丫头一定会跟进来。 “别进来,快回去!”慕尘喊出来时却已经晚了,暄妍进来时多少有了些防备,情况比慕尘要好得多,一进来便直接攻向了围着慕尘的黑影。 慕尘脱困之后便没那么容易被困住了,此时暄妍却又被拖上了空中,慕尘催动身上的煞气将拉住暄妍的黑雾驱散,接下了空中的暄妍。 “你、你,现在想出去怕是都不能了,你不该进来的,暄妍。”慕尘转头四处望了望,却已经到处都是紫色的雾气,时不时还有黑影飘来飘去,根本无法判断哪里是会去的路。 “慕大哥,我怎么样没关系的,只要你没事就好。” “你……无论如何,先进去再说吧。” 两个人一边将围上来的黑影击散一边按照原来的方向走着,只能隐约见到远处那食梦貘的身影。 当黑影全部消失不见的时候,慕尘和暄妍的眼前出现了一个石碑,石碑上是一个大大的梦字,不过跟平常书写的梦字并不一样,只是长得相似,应该是用一种很古老的文字书写的。 “这应该就算是进来了吧,慕大哥?” “还不清楚,我觉得好像没那么简单。”慕尘朝身后看了看说道,身后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只有无尽的紫色雾气。 一四零章 折翅 “无论如何,总算是到了,咱们往里走走看就知道了。”暄妍看着正在那似乎有些犹豫的慕尘说道。 “是,可不是这个问题,暄妍,我是要去另一个世界的,而且很危险,说不定就会死在这里,你没必要陪我待在这,要不咱们沿着相反的路,我试着送你出去。” “不必了慕大哥,在这世上我再没什么在乎的了,无论和你死在这还是为你死在这,都算是我最好的结局了。” “暄妍,你还小,我并不值得你这样,这世上还有很多……”暄妍并不说话,只是那样微笑着看着慕尘,慕尘看着那双清澈的眼睛便说不下去了。 “是我害了你。”最后说了这么一句话后,慕尘便向石碑后走去了。 刚刚跨过石碑,大地便开始颤动了,慕尘一个趔趄,接着双手便被不知道什么力量给抓住了。 “慕大哥小心!”暄妍喊着也赶了过来,刚刚飞身过来,却不知撞到了什么,身体一歪,两只手也被两股力量分别拉住了。 “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先想办法脱身再说吧。”慕尘说着又唤出了体内的煞气,可那煞气却根本攻击不到任何东西。 “咱们越是挣扎那力量好像就越大,慕大哥,我先放松下来试试,如果可以,你再来。”说着暄妍便将整个身体都放松下来了,甚至将气息也隐去了,果然,暄妍慢慢的落到了地上。 慕尘便照着暄妍的方法慢慢地落在了地上,还没等张口,又是一阵狂风袭来,慕尘和暄妍便又飞到了空中。 “慕大哥,放松别动,让风带我们进去。” “恩?”慕尘虽说不明白暄妍为什么这么说但还是照做了,两个人被狂风吹的在空中打转,不过确实越来越靠近夕林深处了。 那风虽然看起来声势浩大却是一点也不伤人,目的似乎在于恐吓或者活捉进来的人,跟入口处的黑影截然不同。 在空中被吹了好久,那风没有一点征兆的就停了下来,还好在半空中暄妍和慕尘都稳住了身形,负责恐怕要摔得很难看了。 刚一落地便有个声音响起,听起来那声音就像从四面八方同时响起的。 “你们为何闯我家园?”声音中充满着警惕和敌意。 “我们实无恶意,我是从另一个世界误入此方的世界,得高人指点,想要借路宝地回去,有什么失礼之处还请原谅。” “哼,当年也有一人是这么说的,你猜后来发生了什么?” “晚辈不知……”听着那声音中的愤恨和敌意,慕尘就知道恐怕这次讨不了什么好了,不过还是硬着头皮跟那声音继续说下去,想看看是否会有什么转机。 “那人从我们家园中借过之后,贪图我们的镇族之宝,带着一批极为厉害之人又杀了回来,屠戮我的族人,幸好当时我当机立断,附魂于我们的镇族之宝上,发动了禁制,将那些恶人全部击杀,你们可曾看见此间外围那些黑影?那便是了,他们无法转世也无法进入,只能徘徊在外,却又不想其他人进来,倒是充当了我族的看门狗,哼,我劝你们速速离去,要不然只能和他们一个下场。” “前辈……” “无需多言,你们人族阴险狡诈那是出了名的了,速速离去就是。” “那我们只能得罪了,此事晚辈不得不做。” “哼,人族贪得无厌我是知道,没想到还有你这种连命都不要了的。” “我只是借过,并无其他恶意,这小姑娘并不是有意闯入宝地的,这事与她无关,不知道前辈能否放她回去。” “哼,别在我面前装成这样,此时放她回去,帮你喊帮手嘛。” “慕大哥,此事说不清楚了,我来帮你,咱们杀过去就是了。” “小小女娃儿,不自量力,先破了我这暝瞑大阵再说吧,哈哈哈哈。”那笑声越来越远,周围的紫气也越来越浓,空中传来了不知名的花香,还有叫不上名字的乐曲,伴着花香和乐声,慕尘和暄妍的味蕾上也传来了淡淡的一点味道,那味道虽然淡,却让人不能不注意,那味道很是奇怪,似乎是五味混合到了一起,若是平常的时候,那味道理应是无法让人接受的,而此刻却让人忍不住的想要去尝更多,但却就只有那么淡淡的一点不时从味蕾上传递过来。 “不好,暄妍,静心凝神。有形者,生于无形,无能生有,有归于无。境由心生。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 “慕大哥,刚才是怎么一回事?” “咱们怕是已经被那股风擒到了一个阵法中了。” “都是我不好,我感受到那股风并没什么恶意的。” “不怪你,若不是这样,咱们恐怕也只能待在石碑那里了,而且人家本身也并无恶意,是咱们恶客上门还要强留的。” “那咱们怎么办?” “先破了他这暝瞑阵再说吧,若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幻阵,也太小瞧我们了。”慕尘话声未落,那紫色的雾气一个瞬间又浓了不少,倒真是给人一种黄昏之时夜晚将至的感觉,紫色的雾气之中却又多了好多不同色彩的光芒,光怪陆离,却是比梦中还要奇怪迷离。变化一生,慕尘和暄妍便警惕了起来。 只见那浓浓的紫色雾气后似乎有不少身型如同外面那大兔子的食梦貘,那些不同颜色的光芒正是来自食梦貘身上,不过那色彩除了紫色之外便只有蓝色、青色、灰色、黑色这么几种,那光芒闪动着,让人光看着就心生寒意。 “慕大哥,我们族中相传,这食梦貘之所以被叫做食梦貘是因为它可以吞食人类的噩梦,他们这一族以人类的噩梦为食,这些光芒,我有种感觉,恐怕就是各种各样的噩梦了。” “只是噩梦又有什么……”可怕二字还未说出口,慕尘便又想起了那个他不知道做过多少遍的梦,梦中只有一条小路,他所在乎的人要么背叛要么消失,只有他一个人在那越来越窄的路上拖着已经满是伤痕没有力气的身躯走着,他无法想象如果那梦醒不过来会是怎么一副可怕的场景,那条路他从未走完过,路的尽头是什么?却是光想想就害怕了。 那些食梦貘靠的越来越近,身上的光芒闪烁得也越来越快,慕尘和暄妍只感觉身上的汗毛一根根的立起来了,那是种因为无法掌控自己而带来的压迫感和无力感,就像是醒不来的噩梦。 看着旁边明显已经开始颤抖的暄妍,慕尘不知从哪提起的力量,向前迈了一步,挡在了暄妍的前面,那黑色的煞气已经遍布全身,那恐惧和压力如有实质,迫的慕尘那浑身上下的煞气都不能向前,堵在那就像一面黑色的墙壁,挡在了慕尘前面。 “啊!”就像是走夜路的人为了壮胆唱歌一般,慕尘大吼了一声,又向前迈了一步。 “慕大哥,剑。”被慕尘挡在身后的暄妍此刻明显好了很多,将之前云屏翳交给慕尘的剑向慕尘抛了过去,慕尘接过那柄短剑顺势往手掌上划了一下,鲜血涌出,融进了那柄短剑中,慕尘又是一声大吼,将那剑挥舞了起来,似乎是回应慕尘的吼声,一声尖锐的叫声从四面八方向慕尘和暄妍所在逼了过来。 紫色的雾气随着那声尖叫瞬间又浓了,慕尘和暄妍已经看不到彼此了。 那些食梦貘已经退了下去,可那种压迫和恐惧的感觉却并没有随之散去,一个更巨大的黑影正缓缓的走向慕尘和暄妍。 那紫雾中黑色的身影虽然巨大,但手脚和腰却又细的夸张,而且光看手脚数目就知道这怪物跟人是没什么关系了,那又多又细的手在空中摇晃着,就像风雨中的柳树一般。 光只是看那怪物的身影,就让慕尘和暄妍出了一身的冷汗。 慕尘的杀意在那怪物一步步逼近下竟然越来越弱,恐惧的感觉反而是占了上风。 就在慕尘的杀意快要消失的瞬间,那怪物露出了它的真实面目,一身的细鳞,好像没有骨头一般,手脚却又像甲虫那样,闪着黑色的光泽,并没有脑袋,眼睛和鼻孔都生在了胸前,只不过数量是人的几倍就是了。 那怪物似乎并不急,举起它那丑陋的手,慢慢地刺向了慕尘,按理说无论如何都刺不上才对,可此时的慕尘似乎已经记不起怎么样躲闪了。 “慕大哥!”暄妍喊叫了一声,竟抢到了慕尘的身前,双手抓住了那只正慢慢刺过来的怪手,可站到了慕尘身前,那恐惧的感觉让她根本无力反抗,那只尖利的怪手竟就那么慢慢的刺进了她的胸膛中。 被怪手刺进胸膛的那一刹那,暄妍反而不怕,她竟笑了起来。 “慕大哥,答应我,活着出去,还有人等着你那?”说完之后暄妍身上就燃起了火焰,似乎是被那火焰灼痛,那只怪兽的动作加快了起来,似乎是想甩掉暄妍,可暄妍那两只手就那么紧紧地抱着那怪物的手,无论怪物怎么甩都甩不开。 “暄、暄妍!啊!我要你的命!”那本来已经基本消散干净的黑色煞气瞬间又从慕尘的身体中涌了出来。 “杀!!!” 慕尘暴喝一声,整个人都扑了上去,手中拿着那一把石制短剑,那短剑上黑雾缭绕,剑体变得一半蓝一半红,慕尘每往那怪物身上捅一下就喊一声杀。 慕尘速度极快,一眨眼的功夫竟往那怪物身上捅了百下之多,“杀”声连到了一起,声音却是越来越大,那怪物浑身扭动着,那些丑陋的黑手也不停挥舞着,似乎是想躲闪或者格挡,可终究还是被慕尘拿着那剑一下下的捅着,而抓着暄妍的那只手整只手都已经烧了起来,火已经顺着臂膀烧到了身体上,用不了多久,它的整个身体都会烧起来,这边慕尘那柄短剑刺进身体之后,从那短剑上又会传来两股不同的力量,一股极寒一股极热,两股力量顺着它的血脉肆虐起来。 终于,一声极其凄惨尖锐的叫声响起,那怪物整个都已经燃烧了起来,慕尘也落了下来,用力的喘着气,两只血红的眼睛盯着依然抱在怪物手上的暄妍,暄妍的身体已经不在了,那位置其实只剩下了一身红色的衣袍,可慕尘的眼中,那一哭一笑的表情怎么也散不去了。 “竟然能破我暝瞑大阵,看来非要我亲自出手了。” “我原本只是想借你们的地方回到我应该去的地方,你们,却杀了我的朋友。” “哼,我警告过你们,你竟然难过,就陪她去吧!”声音未落,紫色的雾气中飘出一个用紫色的奇怪花瓣拼出的人形。 “杀!”慕尘没有再多说一句话,持着那柄短剑,直接扑向了那花人。 “哼,你也算好运的了,我们这镇族之宝自从我附魂之上,还从未有人见过。” “杀!”慕尘回应的还是这一个字。 那紫色的花瓣从那花人身上散出,顶住了慕尘的煞气。花瓣飞舞于空中,甚是好看,慕尘在极重的杀意间,见了这花却是恍惚了一下,好久了,已经好久了。 握着短剑的姿势不经意间就换了,那是握笔的姿势,也幸好那剑锋十分钝,剑身又短小,除了重量倒是也有几分似笔。 慕尘此时的身体再也谈不上什么稚嫩了,而那套笔法自从父母去世后他也再没练过,此刻看着漫天飞舞的紫色花瓣,竟然情不自禁的又舞了起来,只不过身上杀意未消,一招一式之间,黑色的煞气随之涌动,倒是像于一副画上泼墨。 一套含笑赋舞罢,那紫色的花朵便在空中排成了几列字。 “生前不得长相守, 殒后相携为连理。 百花凋尽终不悔, 只为红颜含笑归。” 这套笔法是慕华当初在一座荒山之上见到两棵孤零零的树,感其念而悟出的,此时此刻却帮慕尘破了这夕林中食梦貘镇族之宝的攻势。 “你……” 慕尘看着还飘在空中的那紫色花朵组成的字,又想起了刚刚火焰中兀自微笑的暄妍,杀意又浓重了起来,不待那花人说下去,又合身扑了上去。 “好贼子,食梦大阵!” 那花人话音刚落,四周便响起了无数食梦貘奔走叫号的声音。 慕尘一剑还未刺到,突然眼前一黑,意识便到了一个没有光亮的地方,眼前还是那条小路。 四周原本食梦貘的嚎叫声渐渐变成了哭声。 慕尘带着止不住的杀意,沿着小路跑了起来。 一四一章 穷途 “莫道薄情,心香已烬。情沼中,尽赴沉沦,谁人醒?誓言折,泪洗目,而今真个爱恨尽。 爱恨尽,爱恨尽。寒鸦独栖。登高望处,败枝枯草来时径,何凄清。鹧鸪休啼,勾取事儿伤心。 两两三三,雏燕低飞,似呢喃去年谑语。啼曙落宫商,彻夜曲。 看春风又来恼人,青缸泪尽酒空杯,忙睡去。 寻入些儿个梦,微雪人双。烟花下,去年上元中。 灯火依旧,燕子西去伯劳东。酒醒恨夜长。横倚阑干,斜看坛空。忧未绝,却比夜还长。” 上元节的亳京城有着别样的热闹,但这热闹却并不属于慕尘,此时的慕尘正窝在亳京城角落里一家生意并不好的酒馆中。 “鹈鴂噤声寒近身,树影消瘦日沉沉。合愁睡后夜惊起,梦中犹是断肠人。”这家酒馆的墙壁上不知是被哪个醉鬼题上了字,不过那字铁画银钩,倒是有几分风流不羁,只是时间怕是已经很久了,那木墙之上蒙了一层油污,有些字看得并不是很清楚了。慕尘此刻正拿着一坛酒,一边怔怔地望着那字一边喝着酒,外面街上的人群不时传来笑闹的声音。 “三年了、三年了……” 慕尘自那夕林的食梦大阵中返回原先的世界已经过了三年了,那条小道的尽头便是这边的世界了。慕尘找到镜之后,镜却已经跟南逐在一起了,慕尘一时间却是无法接受,他自己都不知道应该作何感觉了,他确实是个灾星,并不值得爱,他总是把事情搞砸,镜离开他,他应该为她高兴才对,可他却一点都不开心,在他心里,他还是需要这份爱的,他知道他自己的想法很自私,可却无法控制,失魂落魄之下,像是孤魂野鬼一般四处游荡着,夔心鼓时不时传来的响声让他更是难受,可三年以来,那鼓声从未断绝过,没过一段时间就会响起来,慕尘后悔了,如果这边真的是梦该多好啊,他为了回到这里,抛弃了爱他的人,更有爱他之人为了他丢掉了性命,可回来之后,他却成为了多余的那个人。 就那么四处漫无目的的游荡,在三年前上元节的晚上,他闯入了这家几乎没有客人的酒馆,看见了当时木墙上题的还十分清晰的字,不知怎么地,竟趴在角落一张木桌上哭了起来,那酒家的老板倒也是个妙人,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提了几坛酒坐了过去,把酒坛往慕尘怀里一塞,然后自顾自的喝了起来,慕尘也不再想,拍开酒坛的封泥,举起坛子就向嘴里开始灌酒。 三年来,慕尘并没有跟酒家老板说过一句话,只是每日里在这家生意一向不好的酒家中跑跑腿干干杂活,剩下的时间里不是在对着那自己“嘭嘭”响的夔心鼓发呆就是醉了酒趴在那张木桌上看那木墙上的字。 “兄弟,你来我这里也有三年了吧。”慕尘正看着木墙上那日渐模糊的字,那酒家的老板却开口跟他说话了,这还是三年以来,两个人之间第一次开口。 “三年了,就像那几行字,现在都已经模糊了,有些事也该过去了,兄弟,我陪你再醉一次,这店明儿就不是我的了,今晚能喝多少喝多少,明天我就要出海了。”那老板身形中等,样貌普通,属于放在人堆里就找不到的那种,只是那双眼睛与众不同,并不算大,可好像蕴含着很多东西。他也不管慕尘搭不搭话,就像慕尘第一次来时那样,提着几坛酒就做到了边上,将其中一坛塞到慕尘怀里,自己便喝了起来,慕尘也如同第一次来时那样,两个人又都不说话了,只是一坛坛的喝着酒。三年来,慕尘唯一的变化恐怕就是酒量了,直到喝空了几十坛烈酒,两个人也只是微醺,只不过大部分都让那店主给喝了,慕尘也就只喝了十几坛。 “酒却是没了,我去再偷些。”说着那店主便飞身出去了,只是几瞬的时间,便又抱着好几坛酒回来了,闻着那酒香便知道是珍藏了许久的上等好酒。 “兄弟看开些,你得知道,真在乎你的,可没几个希望你现在是这副模样,这可谁都对不起了,特别是你自己。”店主拍着慕尘的肩膀说道,慕尘依旧没有回话,只是嘴角稍微向上勾了勾,那店主又拍了拍慕尘的肩膀,也不再说话,只是把酒坛给递了过去。 直到所有的酒都喝了个干净,慕尘便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那店主也喝了个半醉,摇摇晃晃的走了出去,此时已经到半夜了,亳京城中所有的热闹都已经散场了,那店主却在此时高声唱起歌来。 “哭如昨,醉如昨。一晌狼藉芍药落,昨时人成各。 情终薄,意终薄。青庐红烛落魄著,至情总是错……” 那歌声回荡在亳京城的小巷中,人却已经渐渐的远了。 阳光从窗棂中照射进来,“嘭嘭、嘭嘭”的鼓声又响起来了,慕尘笑着拍了两下作为回应,那边马上就又传回了声音。 “嘭嘭、嘭嘭……”那是在问慕尘“你还好吗?” 慕尘就敲击着那面鼓告诉她自己很好,两个人用鼓就那么聊了起来,可聊来聊去能表达的就那么两句话,镜问他“还好吗?”,慕尘就回答“好”。 过了一会,鼓声的大小和节奏都改变了,那是摩呼罗迦在问他,行动是否还继续,那边已经准备完全了,于是慕尘告诉他,让他把时间继续拖后。 走出这住了三年的酒家,慕尘转身将那扇简陋的木门合上,尘土从缝隙中跑了出来,在阳光下飞扬着,阳光有些刺眼,慕尘将手挡在了额前。 现在,那边的世界才算是一场梦境已经不重要了,他要保护的东西还在,哪怕只是还在梦里,望了望挂在腰间的夔心鼓,慕尘用手抚过,那鼓竟然带着一股温热,慕尘笑了笑,离开了亳京,往东海去了。 这三年来慕尘从未动用过身体中的力量,整日躲在酒馆之中,以至于这三年里只有南逐和镜知道他回来了。 慕尘飞身前往东海,本来他也不知该先去哪里,也许是昨夜那店主一句“明日我便出海了”影响到了他。 东海边,瑞丰镇,这里已经完全变成了废墟,入眼的只有半人高的荒草和荒草间那些早就坍塌的房屋的一角,慕尘又是一阵恍惚,他想起了第一次来时,所有的伙伴都还在,而如今却只剩他一个人在这了。轻叹了口气,他便飞身到了海边,海依然是那样,不远处看,深蓝的近乎黑了,却又不停的吞吐着白色的浪花,人世间的任何变化都与它无关,它只是一年一年的拍打着海岸。 “两两三三,雏燕低飞,似呢喃去年谑语。啼曙落宫商,彻夜曲。 看春风又来恼人,青缸泪尽酒空杯,忙睡去。” 慕尘突然想起了当初泠浅唱的那首歌,想到的同时却也唱了出来。 龙宫之中,沙竭罗龙王坐在王座之上,突然笑了起来,左右正一脸奇怪的面面相觑,龙王又开口了:“开海,有客人到了,我却没想到他现在才回来。” 天开始阴了下来,海上突然起了大雾。 “也不知泠浅和昆凌现在如何了。”眼前突然起了大雾,慕尘就想起了那句“那伽现,雾弥海”,知道是那伽族的人要出来了,又叹了口气,却是想到了泠浅和昆凌。 没过多久,海上便出现了那伽族人的身影。 先是普通的水族,然后是那伽族人,龙王出水之前,却是先有八条螭在水中上下翻飞,然后是八条蛟龙紧随身后,再就是八条虬龙破水而出,最后传来的就是沙竭罗龙王那破锣嗓子,不过他这破锣嗓子却是威严得多。 “非天小友,你可比我想象的晚了好长时间啊,我的孩儿可救出来了?” “遇上些事,现在才想明白,行幽我离开前便救了出来了。” “走,回龙宫细谈。”听见自己儿子被救了出来,沙竭罗龙王明显心情更好了。 “好,不知夜叉族人有没有再来联系过老龙王你。” “回去再说,今日我迎你这阵势这么大,怕是所有人都知道你回来了,哈哈哈,也无妨,便跟他们正大光明的斗上一斗。” 风川派。 “非天又回来了,师父,他不知怎么跟那伽一族联合起来了,听他们说的似乎人间又要掀起一场大战来,咱们得将消息送出去,要不怕是人间将变成修罗场了,师父。”徐洋今日本来是去采买师父炼药要用的一些药材,回来时却发现了东海乍起大雾,然后那伽族出迎非天,便急忙回去禀告师父徐涛。 “傻孩子,此事咱们管不了,相信天上的人已经知道了,以咱们的修为,就算将消息放出去,也只不过会将这场大战提前开启,咱们风川一脉如同三年前一样,避世修炼,如果你实在不安心,回大陆去,多招一些徒弟回来吧,咱们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一四二章 帝释 “释天帝自从十几年前突然离开,这么多年依旧未曾重临,此刻非天却回来了,咱们该如何,总得商议出一个办法才是。”天众自从帝释天十几年前突然离去之后,就一直以大梵天为首,此刻大梵天说出非天回归一事,一众人不禁皱起了眉头。 “释天帝离开的时候,非天不就已经重临人世了,这十几年来也没出什么大事,梵天你为何又旧事重提?”说着话的人面上有三只眼,二牙外出,一脸的怒容,浑身上下都呈浅青色,左手持着一只髑髅杯,右手扶着一柄三戟剑,上身挂着髑髅璎珞,头顶冠上画着两弯仰月,边上有二天女持花随侍,正是大自在天,他因成佛因缘还未成熟,所以待在了天界作为佛界的护法。 “今时今刻却是大有不同了。”一个身披甲胄,手托宝塔的人站了出来,正是多闻天,“大自在天你有所不知,一来非天如今已经长大成人,二来,我们得到消息,近日,他又去了东海,三年前突然转世而来的沙竭罗龙王亲自出迎,怕是佛界和咱们与他们这么多年来的业总是要有果的。” “那倒也不怕,仅仅一个非天加那伽一族,就算少了释天帝,咱们也不是斗不了。”持国天笑了笑说道。 “这次可能不仅是非天与那伽一族,夜叉一族自来与非天交好,大夜叉王已经离世,新任的王怕是没有那么老成持重,其他几族的态度也并不明确,怕是将会有一场大战了。”大梵天叹了口气接口道,“也不知释天帝去了哪里,如今非天又要掀起大战,他怎么还不回来。” 东海龙宫之中。 “你是说这次两方世界同攻佛界?” “没错,两方世界有种奇怪的联系,不过我也不太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这一战,怕是小不了了,佛界与天界联手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不过早晚都要有这么一战,也无所谓了,现下咱们该如何,你说说看。” “我要先去三苗舍天诏一趟,这边好像还有一块非天石,也不知两块放到一起会发生什么。”再次动用非天力量时,慕尘便发现了一股熟悉的力量从南边传来感应,细细感受之下,竟然发现舍天诏的非天阵阵眼上竟还嵌着一块非天石,好像他从未取过一般。 “这倒是个奇事,不过既然有两方世界,有两块非天石似乎也并不奇怪了,你去那边时非天石离体而出,自行飞到了它熟悉的所在,你到了那边,那边世界的你和你合二为一,不知什么原因导致非天石一直在另一个你的身体里出不来,你只是去将自己熟悉的力量唤醒了,又将它带回了这边。” “也许吧,不过这也不重要了,拿回那块非天石之后,我想找一找一些老朋友还有摩呼罗迦、紧那罗和你们那伽族的宿敌,我想去看看暄妍……” “你可别把两方世界给搞混了,这边的摩呼罗迦和迦楼罗王与你所熟识的并不相同。” “我知道,我只是想去看看他们,这次我不想让迦楼罗一族参战了,无论他们帮哪一方,那边的暄妍已经为我死了。” “唉,你去吧,无论何时开战,我那伽一族自是紧随你后的。” “那老龙王你多保重,咱们战场再见吧。” 慕尘出海之后便慢慢地往南去了,倒是没再动用非天的力量,那伽一族的排场已经够惹人注意的了,海边这时多出了不少修真界的人了,不过慕尘除了一身的苗族打扮,倒是并不怎么显眼,来这里的人打扮各式各样的都有,慕尘的离去倒是没有人注意,毕竟海那么大,从哪走了一两个人根本无法发现。 一路南下,慕尘又想起了他当初第一次从乾坤门出发,也是先去了东海又到了南诏,然后他这一生中的波折就一个个的来到了,倒是像那永远停不下来的海浪。 晚冬的路上没几个人,只有几只寒鸦还在枯树枝上聒噪着,“咔嚓咔嚓”的,慕尘踩着已经积的厚厚的雪,虽然他跟沙竭罗龙王提起镜的事时只是一带而过,并声称自己已经看开了放下了,可这样一个人走在雪中,除了有节奏的“咔嚓咔嚓”踩雪声和树上寒鸦那难听的叫声,再没别的什么声音了,慕尘不知怎么地,老是想起镜,想起彼方世界的镜,想起过去的镜,想起此刻已在他人怀抱的镜,有些事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叹了口气,慕尘努力的想甩掉心中思绪,大口地呼吸着凛冽的冷风,可即使是那么冰冷的风也冻不住那思绪,慕尘索性不去管了,任由着自己去想,边想边继续往南方走去,有人时就慢慢走,没人时就在原野中飞身而行。 花了几日的时间便到了崇吾山,过了崇吾山之后,天便要开始转暖了。 山脚下住着几家猎户,慕尘赶了几日的路,打算休息一日再出发,于是便借宿了进去,猎户的房子在山阴一面,有一间木屋大概是因为太长时间没有休整过被雪压塌了,这些猎户平常都住在山中,每每入冬才从山中搬出来,冬天大雪封山打不了猎,也砍不来柴,不过这冬日里的柴火肉食早就已经备好了。 饭罢入夜之后,猎户们无事可做,就围坐在火旁喝着自酿的烈酒闲聊,慕尘望着天上的月亮还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思绪,虽知道镜的选择没错,自己和镜也再没可能了,却就是忍不住去想,直到听到猎户讲起了山中的怪兽才从那思绪之中脱身出来。 “李家老哥,你是没有见过呐,那鸟大得很,我这辈子可没见过那么大那么奇怪的鸟,哎哟哟,说不定是山神不是什么鸟,我这可罪过了。” “老孙,你倒是把话说清楚,那东西到底是个什么模样,我下次要是碰上了,可别给冲撞了。” “那山神,得有两个房子那么大,那还是翅膀没全给张开,不过它只有一只眼睛一只翅膀,也不知飞得起来飞不起来,我哪见过那么大的鸟,一害怕,就朝他射了好几箭,那箭一碰到它身上直接就滑开了,当时它好像是瞥了我一眼,叫了一声,似乎是让我离开,我也不懂,反正就连滚带爬的跑了,我当时回头看了一眼,好像是不止一只,走了好远之后,那边山坳里果然传来它那种叫声,听声音起码得四五只,两只声音听起来沉些,剩下的虽然听起来声音清嫩,那声却也不小。” “那你这是遇上山神一家子了,你还去射它,也就是人家大度,不跟你这凡人计较,要不你早死上不知道多少回了。” “说的是啊,赶明我就带上些肉食去山口祭了去,咱们这在山里讨生活的,可不都靠着人家。” “我和你同去、同去。” 听到那姓孙的猎户形容那所谓山神的样子,慕尘就明白了,他之前还念着的泠浅和昆凌怕是住到了这山上。 “敢问这位老哥,你说的山坳大概在哪个位置,我也是修仙访道的人,还没见过神仙,想去拜上一拜。”慕尘从房间中走了出来,到那篝火旁向那孙姓猎户问道。 “小哥是修道之人,那更好了,到时候你要见了山神,可得给我解释解释,我那几箭是害怕的手抖,不小心放出去的,可得给我说几句好话啊。”说着那姓孙的猎户将手中那坛烈酒递给了慕尘,慕尘笑着接了过来,喝了一口又递了过去。 “小兄弟果然不像那些来骗钱的臭道士,是个爽快的人,那山坳的位置好说却不好到,我那日也是偶然走了进去,那一代我们平常是去不了的,那日那骗钱的臭道士刚离开,我心中不痛苦,在山中走了一阵,竟然走进去了,倒也怪,平常到了那山坳外就会来回转圈子就是进不去,那日进去本就吓了我一跳,又见了山神,这才害怕的放了好几箭。” “孙大叔,你是说那些臭道士走了之后,你便能进去了?” “没错啊,倒是巧合得很。” “大叔你快说那山坳的位置吧,那些道士不是好人,他们是来找山神一家的麻烦来的。” “啊?我就看那道士不是什么好东西,山神可别被他们给冲撞生气了。” “现在应该还没有,不过山神恐怕是被他们骗了之后围攻下受了伤,我得快去看看才好。” “是是是,要是小兄弟不说,咱今后怕是没什么好日子过了,那山坳从此处上山,见到一颗大槐树往右拐,走一段会看见一条河,沿着河走,大概七八百步的距离就到那山坳了。” “多谢,我这便去了。” “大雪封山,又是晚上,小兄弟……” “无妨。” “那小兄弟记得帮我解释啊……”话音未落,慕尘已经飞身出去了。 “这、这小兄弟怕也是神仙吧。” “没错没错,他飞起来了,还飞的这么快,不是神仙是什么。” 一四三章 蛮蛮 慕尘在崇吾山上走了没多久就看到了那姓孙的猎户所说的大槐树,那槐树大概五人合抱那么粗,应该是有些年头了,慕尘刚要离去,却发现那槐树似乎有些问题,于是又停下了脚步。 走近那槐树后,慕尘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尸体腐臭味,再走近一些,慕尘伸出手去,准备查探这棵槐树时,一声低沉的吼声伴着无数似哭泣一般的惨叫声响起。 慕尘飞身而起,四周却已经被红色的血雾围住了,一只只或是已经干枯或是腐烂了大半的手从地底伸出来,正迅速地往上爬着,仔细听去,那些哭泣一般的惨叫都是从地底下传来的,而那声低沉的吼声是从槐树里面传出的。 “哼。”慕尘冷哼了一声,一个震系咒术攻向了那棵槐树,一个雷炸了过去,那槐树马上从中间裂了开来,一个猕猴模样的身影从树中摇摇晃晃的走了出来,接着月光慕尘才看清楚,这怪物比一般的猕猴体型大上一些,长着一条豹子的尾巴,手臂上还生着奇怪的花纹,不过身体中央有一个大大的空洞,看起来应该是被什么锐器洞穿过的,浑身还血淋淋的散发着一股尸体腐烂的臭味。 这长相奇怪的猕猴叫做举父,本是崇吾山上的畏兽,可以趋避凶邪,寻常妖邪压根近不得它身,而它本身又力大无穷,身形灵活,投掷东西又是百发百中,此刻却不知被谁杀了之后做了凶阵的阵眼,这槐树本是阴气聚集之所,畏兽被杀,魂魄中的凶煞怨愤之念却被封住了,将这活畏兽变作了死凶兽,看这布置应该没过几天,慕尘靠近之后将那凶阵给激活了。 “何方高人,若是还在附近,请出来见一见。”慕尘向四周喊道,不过却并没有人回应。 “在下还有急事,你既不现身,我也不奉陪了。”等了一会不见有人回应,而那举父尸体已经开始向浮在空中的慕尘投掷那些刚爬出来的僵尸了,慕尘身上煞气一出,那些僵尸便趴伏在地不敢动弹了,只有那举父之尸还在将地上的僵尸一个个扔向慕尘,不过都没慕尘的黑色煞气给挡了回去。 慕尘手中拿的还是那柄从夕林带出来的短剑,先是几个咒法攻了过去,慕尘迅速的飞身而下,一剑刺向了那举父之尸,那举父之尸反应倒也不慢,竟回身用那生有奇怪花纹的手臂将慕尘这一剑给挡住了,那手臂和短剑碰撞,竟发出了金铁撞上石头的声音。慕尘一击未奏功便又飞身而起,从远处用煞气和法术不停的攻击举父之尸,又用离卦的术法将还伏在地上的僵尸们烧了个干干净净那举父之尸只能在地上不停的跳跃着,发出“呜呜”的低吼声。 在举父之尸刚刚挑起来的一个瞬间,慕尘嘴角一上扬,又快速的接近了还跳在空中的举父之尸,将真元力注入短剑,一个横劈,举父之尸的脑袋便飞了起来,一股黑色的雾气从它身体里飘了出来,被慕尘身上的煞气吸引,到最后也融进了煞气之中。 举父之尸一倒,周围那些红色的血雾便散了开去,慕尘也收起了一身的煞气。 “真不知那些道士是什么来头,竟布置出这样的凶阵,若是对付正道中的修真之人倒是可以,也不知现在泠浅夫妇他们怎么样了。”慕尘看了看四周自言自语道。 继续按着那孙猎户所指明的道路走着,果然没有一会的功夫慕尘就见到孙猎户说的那条小溪,这条小溪却也被人动过了手脚,远远望去便能发现那小溪在月光之下竟隐隐泛着红色的光,慕尘这次却收起好奇心不再理会了,直接飞身而起顺着溪流的方向继续前行,刚刚到了孙猎户所说的那个山坳,迎面便是一阵大风吹来,接着便是一声鸟鸣,不过那鸣叫之中带着一丝沙哑,光听声音就知道发出声音的这只鸟已经很疲倦了。 “是我,你是昆凌还是泠浅,我是慕尘。”慕尘知道这正鸣叫的肯定是化身为蛮蛮的泠浅夫妇将自己当做来袭的敌人了。 果然慕尘冲那山坳中喊完之后,那狂风便停下来了,过了一会,里面又传出了一声鸣叫,那鸣叫声中透着轻松喜悦,慕尘见没有了风便又飞身到了山坳之中,只见也不知是泠浅还是昆凌正站在山口处,那仅有一只的大翅膀已经收了起来,那处在脑袋正中的大眼睛看到慕尘的身影后先是微微愣了一下,过了一会才又重新露出了欢喜,原来慕尘已经比当年东海初见他们时长高了不少,脸上虽然变化不大,但穿了一身三苗服饰,身形又不同了,以至于一见面没认出来,它那翅膀都不自觉地张开了一小半。 “你是昆凌嘛?怎么只有你一个在这?泠浅那?”从眼神中,慕尘似乎依稀能感觉出他就是当年海边那个说书的老人。 化身为蛮蛮的昆凌点了点头,又将翅膀打开指向了山坳内侧,然后一蹦一蹦地往翅膀所指的方向走去,回头看了看慕尘,示意他跟上。 跟着昆凌走到了一处极大的山洞,泠浅正靠在一处石壁上,看样子似乎伤的不轻,石洞之中还有两三只长得与泠浅和昆凌一模一样的,就是身形十分小,挤在一起应该是在取暖,想必是他们的孩子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泠浅的身上还留着血,慕尘一见之下吓了一跳,可化身成蛮蛮的泠浅和昆凌已经无法再说人言了。 慕尘到了泠浅身边查探了伤口,只见泠浅腹部有一道极深极长的伤口,如果没有人帮她包扎止血,怕是光流血,再过上几日也要危险了。 慕尘跟泠浅夫妇说了几句,也不知他们听懂了没有慕尘便走了出去,一会便又带着些干木柴回到了洞里,燃起火来,然后又用离卦的术法将手中的石质短剑催热,将泠浅伤口处已经腐烂了的肉切掉,然后将自己的外衣用雪水洗净,烘干后分成几条盖在了泠浅的伤口上,不过泠浅化为蛮蛮之后身形太大,慕尘只好用藤条将自己的外衣和泠浅绑在一起,做完这些后又输送了一些真元力给她,昆凌看着慕尘做完一切之后鸣叫了两声,应该是表示谢意。 “咱们本来就是旧识,这是我该做的,之前看昆凌大哥你守在山口,可是有人打你们二位的主意嘛?” 昆凌鸣叫了一声点了点头。 “那是正道中人干的么?” 这次昆凌却是先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搞得慕尘一头雾水。 “既不是又是?”慕尘挠了挠脑袋,想了一会说道,“莫非是仙界的天众?” 这次昆凌又叫了一声点了点头,原来他们当初借倾神印化身一对蛮蛮之后来此定居,被路过崇吾山的修真之人当做妖兽,但他们两个却不是那么好对付的,那修真之人回禀了门派,而后越来越多的人来围剿他们,最后都不了了之,久而久之竟引起了天众们的注意,派了一位行事古怪的天众下界来灭杀泠浅夫妇,那天众却是懒散至极,直等了两年,在泠浅产下孩子元气大损之后打了过来,重伤泠浅之后却又撤了,只是将他们布置下的幻术破了,又在必经之路上布下了一些阵法,这些阵法没有修为的人根本触动不了,也不知到底是为了怕有人进去还是要防止泠浅夫妇出来,慕尘却是不清楚这些了,还以为是他的原因,帝释天一众已经开始动手对付他的朋友了,他还不知道帝释天早在十几年前就不知道为何离开天界了。 “我便帮你们去山口守着,泠浅安心在这里养伤便是,我跟帝释天间早晚都要一战,便送他个见面礼好了。” 崇吾山下,一个眉毛极长的道士笑呵呵的走进了孙猎户的家中。 “呸,你这臭道士,死骗子,若不是神仙提醒,我还不知你竟然敢冲撞我们崇吾山的山神,你快快离开,我这还是心善的,若是神仙回来,少不了要让你吃苦头的。” 这道士无名无姓,只唤作神盖道人,正是被派来灭杀泠浅夫妇的天众,他听那孙猎户如此说道,那似乎从未变过的笑脸终于变了,两条长长的眉毛往中间皱了起来。 “小老头,你是说有人上山了吗?”那神盖道人到不管自己多大了,便叫那孙猎户小老头,那孙猎户其实也不大,只是山中长年辛劳,长得显老了些。 “哼,那小神仙已经去救山神了,你若是害怕便速速离去吧。”那孙猎户说着回到了房中,将那木门重重的一关。 那神盖道人本就是来这等人上山的,他将阵法布置好了,却又将泠浅重伤的消息传了出去,他本是想来看看人间修真界的笑话,却没想到有人来的如此之快,还说是来救那一对蛮蛮的,神盖道人想了想,觉得事情有些奇怪,还是决定上山查探一番,不紧不慢地往山上走去了。 刚刚走到那棵大槐树处,神盖道人便又变了脸色,那精心布置好的凶阵此刻已经破的干干净净,那废力弄来的举父尸体也被割断了头颅倒在了满地僵尸烧成的灰烬之中。 “难道不是正道中人来此,那血雾阵竟然困不住他?”这神盖道人本来在凶阵之中另布了血雾阵,这阵法取枉死不久之人的污血布置而成,一入此阵,正道中人所修炼的法门运转便会受到阻塞,真元力也会流通不顺,可看眼前这场景,要么是遇上了极其厉害的人物,要么来的便不是正道中人。 神盖道人微微皱眉又飞身到了小溪旁,稍微松了口气,小溪中的布置还在,他却不知慕尘压根就是从上空飞过的,本来在他的设想之中,来的人绝对不止一个,破了前面凶阵之后,总会有人不小心激活溪中阵法的。 沿着小溪走了过去,来到山口却并没有狂风袭来,神盖道人奇怪之下走了过去,却见山口那早没了大鸟身影,只站着一个上身仅穿着一件里衣,下身穿着似是三苗风格的裤子的少年,正是为泠浅夫妇守在山口的慕尘。 “小孩,你是谁?来这做什么的?”神盖早就感受到了慕尘身上不同寻常的杀意和煞气,却还是笑呵呵的问道。 “帝释天属下近来都这么无能了吗?”慕尘这回却是一点面子都不给了。 “你是什么人?” “哈哈,我可不是什么人。” “那、那你是何方的妖怪?” “我却也非妖非仙,便是非天了。” “你便是非天?你回来了?!” “你若是害怕了就快滚吧,也好替我跟帝释天说一声,这么多年来的恩怨,也该做个了断了,却不急于一时,别再找我朋友的麻烦,我们之间的斗争跟凡间无关,死人可报不了信,你还不快滚。” “哼,笑话,道爷何曾怕过你来,便是杀不了你,你也休想从我这讨到便宜。”说着那两根眉毛却是越长越长,直向慕尘袭了过来,神盖本就有眉毛的意思,这神盖道人却是一上来便使出了看家的本领来。 “哼。”慕尘也是冷哼了一声,全身上下又冒出了黑色的煞气,迎着神盖道人那两根眉毛便飞身上去了。 那两条眉毛都变得极其粗,飞到一半却又生出了变化,一条变得如同黑色的锁链,另一条却如同一条黑色的长剑,一柔一刚,那举父身上的伤口想来便是像剑的那条眉毛伤的,而泠浅的伤口则是那条如同黑色锁链一样的眉毛所伤。 “看不出你还有些道行。”慕尘又是冷笑一声说道,一只手持着那石质的短剑左右不停地挡着神盖道人的两条眉毛,另一只手却不断地结着印,施放咒法去攻击神盖道人,没过多久神盖道人的右肩便被一记离卦的法术所劈中,慕尘体内的红莲业火因为被体内真元力包裹住了,施放离卦咒法之时,那红莲业火的力量也会融于其中。 “红莲业火!”那神盖道人自然是知道红莲业火之威的,刚一中招便反应了过来,惊讶之下却也是不要命地攻了过来,于身上的红莲业火完全不管不顾了。 “你却也忍得这红莲业火焚身之痛嘛?”就连慕尘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何时变得如此残忍了,冷笑着问完这句反倒愣了一下。 也就是这一愣给了神盖道人一个机会,那似锁链一般的眉毛抽在了慕尘的右肩身上,这神盖道人倒也有趣,竟然瞄准了与自己中招的同一位置去抽,似是要一报还一报。 慕尘愣神之际却没防住,让神盖道人的眉毛破了他的护体煞气抽在了他身上,鲜血喷射而出却被重新涌过来的黑色煞气所挡住了,慕尘又是冷笑了一声,一只手持剑继续抵挡眉毛,另一只手摸摸右肩的伤口,竟将带血的手指含到了嘴中。 一四四章 战始 鲜血的味道从嘴中扩散开来,慕尘的表情也开始有了那么一些疯狂的味道。神盖道人见了眼前这幕却也并不害怕,说道:“妖邪果然就是妖邪,行事是比我邪得多了,可惜,道爷不吃你这套。”说着将那两条眉毛舞动得更起劲了。 两个人都如同疯了一样的互相攻击着,只不过神盖道人的两条眉毛只有极少数时候能够破开慕尘的防御,而他自己身上的伤却是越来越多。 “着!”慕尘又是大喝一声,短剑在他的操控下直接穿过了神盖道人的小腹,而神盖道人那长剑一样的眉毛也随着慕尘的喝声刺入了慕尘的小腹,只不过刺得并不算深罢了。 “哼!”慕尘一声冷哼,那刺入他小腹的眉毛便被逼了回去,短剑也重新回到了他的手中。 “现在回去传话,你还有命。”慕尘冷笑了一下,也不去看自己的伤口,笑着对神盖道人说道,此时神盖道人的两条眉毛都已经垂了下去,看上去离油尽灯枯不远了。 “今儿道爷杀的高兴,是说什么都要跟你拼到底了,你也不用废话,来来来,咱俩再来战过。” “可笑……”慕尘本想再嘲讽几句,可未等他说完话,神盖道人便又拼了命的扑上来了。 “自己取死,这可真怪不得别人了。”慕尘跳了开来,对神盖道人说道,刚准备下杀手,便听不远处溪水旁那响起了惨叫和打斗声。 “可是你们天界的帮手到了?” “我从来不屑与他人围攻,那些只是凡间的蠢货,入了我的阵法之中罢了。” “你这人倒有意思,听你的意思,是你将他们引过来的吧,能告诉我为什么嘛?” “这有什么原因,道爷就是要耍弄他们,连两只鸟都对付不了,害的道爷来这浪费时间,当然得吃点苦头了。” “可若是你没布置阵法让他们吃这苦头,此刻他们便来了,说不定你就得救了,你后悔嘛?” “道爷的命用不着这帮蠢货去救,今日便跟你打个痛快,死便又怎么样,不过臭皮囊一副,道爷我不在乎。”说着那神盖道人又不要命地朝慕尘扑了过来。 “还真是个怪脾气的。”说着慕尘也飞身上去,反手握着短剑借势往神盖道人的脖子上一抹,又顺手往他背上一捅,只听扑通一声,神盖道人终究是扑到在地上不再动弹了。 溪水那边怒喝打斗声还未停止,也不知这神盖道人布置了什么恶毒阵法,不过以槐树那边的凶阵来看,这溪水旁的阵法只会更恶毒。 收起了一身的煞气,看了看自己又多了好几处伤口的身体,慕尘苦笑了一下,现在化身非天之后,竟有些隐隐控制不住自己了,似乎比平常时候要残酷冷漠得多,不管是对自己还是对别人,最重的伤口在小腹那里,一呼一吸,小腹便传来火辣辣的痛,慕尘将自己的里衣又脱了下来,撕成布条简单的包裹了包裹身上的伤口,站在伤口等那些修真者破阵过来。 此刻溪水旁,一群身穿黑白相间长袍的道士正在那里跟水中的怪物缠斗,人数大约五六十,修为也都不算低,岸边十几个服饰相同的道士此刻正凝神护着一个受伤的道士,空中时不时飞来怪物袭击,守护那受伤道士的十几个人个个也都带些轻伤了。 原来这些人是附近一个名叫冲气门的修真门派,他们见了槐树那里的场景,一路之上小心翼翼却并没什么变故,在溪水那便放松了警惕,却不料领头的长老发现水中泛着红光,好奇之下带着弟子到溪边查探,这一靠近却激发了凶阵,瞬间这长老和几名弟子便被红雾笼罩,一头巨大的旋龟从溪中飞出伤了长老,接着又有无数虎蛟爬了出来,咬住那长老和几名弟子便往水里拖去,留在原地的弟子见势不妙连忙冲进了红雾,废了半天力气将长老救回了岸上,刚松了一口气,几只蛊雕从空中俯冲下来,那十几个弟子又手忙脚乱地抵挡了一阵子,蛊雕一击未奏功便又飞身起来,伺机而动。 溪边的红雾没过多久就扩散到了这十几人所在,他们抵抗起来较原来便更为艰难了。就这样,几十个弟子或在水中或在水边跟旋龟与虎蛟斗着,十几个弟子列阵在岸边与天上的蛊雕斗着,斗志却都越来越低,几乎就要崩溃了。 没过多久,又是一声惨叫传来,又一个道士被虎蛟拖进了水里,下场可想而知。 这虎蛟、蛊雕与旋龟原来都不在一个地方,却被神盖道人一一引了过来布置出了这凶阵,这虎蛟鱼身蛇尾又生有四足,身上的红纹倒是像老虎那样,声音如同鸳鸯,长着一口细密而尖利的牙齿,被它拖下水去绝无幸存的道理,那旋龟体貌与普通的乌龟类似,但颜色是红黑的,长着鸟的头、毒蛇的尾巴,叫声像剖开木头的声音,或啄或撞或用尾巴抽,攻击起来也相当凌厉,那蛊雕样子像雕,头上生角,叫起来像婴儿啼哭,灵活无比却又嗜血,闻着底下那长老身上传来的血腥味,蛊雕在空中不停盘旋着,底下的十几个道士的法术要么击不中,偶尔击中的却似乎对它并没作用。 惨叫声一响起似乎就停不下来,没过多久便又是一声惨叫,剩下的人就要崩溃的时候,却又有一群人闯进了红雾之中,这群人都是身穿蓝衣,有男有女,约么有七八十人,却是附近另一个修真门派道纪门,这帮人见了同道被困自然是不好不救的,冲进红雾才知道似乎并不是那么好救,红雾之中真元力运转的十分缓慢,不过这七十人一加入形势马上就稳了下来。 “何方妖人,布下此等恶毒阵法又将我们引来,可敢出来与我们正大光明的斗一斗么?”那道纪门的蓝衣人中领头的是个二十多岁长相颇为英俊的男子,这男子乃是道纪门掌门的嫡传入室弟子,天资聪颖,如今年纪虽轻,一身功力却早就不在师父之下了,门派中传下的法宝‘道纪册’也被师父传给了他,老掌门整日四处游玩,实际上这掌门位置便算是给了他,只不过这门派之中可没让位这么一说,要等真正接管门派还得等他那老师父仙逝后才行,这男子在这一带名气倒也不小了。 “哼,鬼鬼祟祟,躲躲闪闪,果然不愧妖邪之名。”那男子冷哼了一声从袖中抽出一卷竹简展了开来,竟摇头晃脑地大声的读了起来。 “执古之道,以御今之有。能知古始,是谓道纪……” 这竹简便是那‘道纪册’了,传闻中是一上古仙人赠给道纪门师祖的,册中刻着天地至理同时又是件蕴含着强大能量的法宝。 随着这年轻男子大声的朗读声,那红雾慢慢的散了开去。 “结阵,剿了这些妖兽。”那男子用法宝驱散了红雾接着便下令门下弟子结阵,转守为攻,那些冲气门的弟子也是精神一振,反杀了回去。 大概半个时辰,那些旋龟、虎蛟便被杀了个干净,只是天上的蛊雕见是不可为,恋恋不舍地飞走了。 “高长老如何了,伤的可重么?”那年轻男子见妖兽们退去才来到那受伤的长老身边。 “吕贤侄,唉……这次可是多亏了你了。” “高长老这是什么话,咱们份属同道,我又怎能见死不救,何况咱们两派世代交好,小侄若是不救,恐怕这辈子自己都原谅不了自己了。” “吕贤侄也是听闻那蛮蛮已经伤了一只的消息赶来的吧。” “是,想来是妖人布置好了引咱们过来的,前方有什么等着,还不好说,就连蛮蛮是真伤了假伤了也不一定了。” “那吕贤侄看来,今天咱们该如何?” “今日来都来了,就算蛮蛮未伤,找一找那妖人也好,他既然布置好才敢来引咱们,就说明若是正大光明的拼斗,他不是对手,要不何苦费这么大的力气。” “好,既然吕贤侄这么说,老头我便跟着你闯一闯,冲气门门下弟子也都交给你了。” “小侄不敢,高长老德高望重,小侄怎么敢……” “别推托了,今日我不察之下受了伤,自保尚可,怕是帮不上你什么忙了,我老了,今日的事还要依仗吕贤侄你了。” “那小侄恭敬不如从命了。” 两派弟子合二为一,护着那高长老继续沿着溪水走去,一路之上都如履薄冰,在槐树那看见的场景,在溪边的经历,让他们不得不警惕起来。 走了没多久便来到了慕尘所在的那处山口。 慕尘身上只是绑着几道自己衣服撕成的布条,大部分都裸露在了外面,头发也乱糟糟的,看起来更像是个逃难的灾民。 “今日便是你引我们来此的嘛?”那姓吕的年轻人望着不远处的慕尘问道,只不过看慕尘狼狈的样子,他却拿不准眼前这个人是不是妖人了。 “你们是来找蛮蛮鸟的麻烦嘛?听我句劝,蛮蛮鸟并非妖物,也不会随意伤人,你们就此下山,我不想杀你们。” “妖邪狂妄,口出这样的狂言我们便会怕了嘛,今日你布的阵虽然精妙,终归邪不胜正,看你现在这样子,还敢妄言杀了我们么?” “哼。”慕尘冷哼了一声,也不做解释了,正道中人他早就看的明白了,无非是一群贪婪之人为自己的贪欲披上了所谓正义正道的外衣,说是除魔卫道,怕是惦念着别人家的宝贝又或者想要通过杀戮来成就自己名声罢了。 那姓吕的年轻人犹豫了一会说道:“你们九人结九归阵上去,试探一下,他敢一人站在山口阻挡我们,自然是有所持,你们千万小心,若有异变,马上退回来,我们在下面接应。”说着指了九个身穿蓝衣的年轻人。 “是。”那九人答了一声‘是’便结阵而上。 “哼”慕尘冷哼一声,摇了摇脑袋,他今晚本不想在化身非天,他怕时日一久,被非天的力量影响,变成只会杀戮的冷血怪物,可如今他却是不得不再一次化身非天了。 一四五章 杀戮 黑色的煞气又从慕尘的身体冒了出来,那姓吕的年轻人眼睛一眯,想要召回那九个年轻人却已经晚了,这吕姓年轻人曾经出门历练过那还是三年前的事情了,关于非天他却也是听说过的,听说非天便是这样,战斗之时浑身黑色的煞气缭绕。 “退回来!”那吕姓年轻人一声刚喊出来,那九人已经被黑色的煞气所包裹,然后凭空便消失了。 “是、是非天!”吕姓年轻人的声音已经颤抖起来了,关于非天的传说太多了,无论是哪一个传说中的非天都不是他们所能抵抗得了的。 “非、非天……”高长老的声音也颤抖了起来,非天平日里离他们这种并不大的门派实在是太远了,没想到今天却撞到了。 “你们,护着高长老先撤,我持着‘道纪册’抵挡他一阵。” “吕大哥!”“吕贤侄……” “将非天身在此处的消息传出去,事关天下,你们,撤!”说完,那吕姓年轻人便捧着‘道纪册’飞身冲向了慕尘。 那群蓝衣人倒也知晓道理,护着那高长老朝原路逃去。 九个人化成了血雾被煞气包裹着,吸收着,慕尘的眼睛已经变作了红色,心里好像有个声音不停地喊着,“杀!杀!杀!”。 “杀!”慕尘终究又控制不住自己了,大喊一声杀便向人群冲了过去,而那吕姓男子这时也动身飞向了他。 “视而不见,名曰夷;听之不闻,名曰希;搏之不得,名曰微。此三者不可致诘,故混而为一。其上不徼,其下不昧,绳绳兮不可名,复归于无物。是谓无状之状,无物之象,是谓惚恍。迎之不见其首,随之不见其后。执古之道,以御今之有。能知古始,是谓道纪。” 册子上的内容,那吕姓男子早就背熟了,一边飞向慕尘口中一边大声的念着。 那‘道纪册’上的青色的光晕随着吕姓男子的声音越来越盛。 慕尘听到了那声音,心中竟平静了许多,身上的杀意也不是那么强烈了,只不过只是那么一个瞬间,似乎是对那声音的回应,心中那个“杀!”声更大了,而且除了那越来越大的“杀”声,还有一个声音不大,却充满蛊惑味道的“杀”声,那声音娇柔,似是狐媚女子撒娇。 慕尘心神动荡,不自觉地又跟着喊了一声杀,黑色的煞气中竟添了几分红色。 那吕姓男子自然是看到慕尘身上的变化了,见他听到自己声音之时,黑色煞气弱了几分,那血红的眼睛也恢复了一刹那的清明,只不过接着,黑色的煞气更重了而且又添了几分红色,自己越是大声念道纪册上的内容,那黑色煞气便会先弱再强,而黑色煞气其中的红色则越来越重,随着他念下去,眼见着慕尘身上的煞气和红光每每总是刚弱了一分接着再增十分,只不过两人离着还有几步之时慕尘却是站在那不再动了,只不过口中喊杀之时身子摇晃上几下,虽说慕尘不动,那吕姓男子却也不敢冲上去,两个人就那么僵持着,一个不停的念着手中道纪册中的内容催动着道纪册,一个时不时喊声杀摇晃几下。 那高长老被一群人护着此刻却是已经下了山往各自门派逃着。 又过了大概一炷香的功夫,慕尘周身的黑色煞气和红雾几乎各占一半之时,突然大吼了一声杀,这声杀声势极大,声音中也带了十足的杀气,慕尘终究还是动了。 吕姓男子便只好硬拼了,希望刚才争取的时间已经足够几位师弟和高长老跑远了。 慕尘身上虽然充满了黑色煞气和红光,出手之时却又变成了紫色,此时的慕尘眼前只有那无尽黑暗中的小道,而周遭已经被各种各样面目狰狞的人或者妖物给围住了。 “杀!杀!杀!” 那柄短剑杀了神盖道人之后被他顺手别再腰上,此时却并不用了,他只是不停的伸出手去,然后一道道紫光便射了出去,紫光之后便跟着黑色煞气和红光,这山口本有不少树木,慕尘这紫光击中那些树木往往接着便枯萎,黑色的雾气和红光再包裹过去,不消片刻整棵树连叶带跟全都消失不见了。 吕姓年轻人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不过慕尘第一击竟然是往身后击去的,让他十分费解,不过此时的非天如同疯子做出什么似乎也又都不奇怪了。 吕姓男子想要趁机离开,慕尘却又将身子转了回来,紫光袭来,吕姓男子只好举起‘道纪册’抵挡,青色的光晕在紫色光芒击到的那一刹那猛然亮了起来,不过似乎终究抵不过那紫色光芒,慢慢弱了下去,而此时那黑色煞气与红光也跟了上来。 吕姓男子不停地将身体里的真元力输到‘道纪册’中去,可那青色的光晕却依然越来越弱,慕尘此刻却并没有停下来,只是挥舞着双手,紫色的光芒就四处击去。 吕姓男子眼见青色光晕越来越弱,心急之下,也不顾历代掌门口口相传的禁忌,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到了‘道纪册’上,道纪册青色的光芒接着又大亮了起来,只是也带上了红色。 正当青色光芒要反败为胜,压过慕尘射来的紫光时,慕尘的双手不知是巧合还是什么又朝吕姓男子挥了一挥,这回一连三四道紫光射了过去,青色的光晕一个瞬间便被淹没了。 这场早早就该结束的战斗还是持续第二天的早上,那吕姓男子在那三四道紫光下终究化成了血雾,地上只剩下沾上了血迹却没了字迹的‘道纪册’,虽然如此,可慕尘却是被魇住了,在他的眼前,四周依然是杀不尽的人和怪物,直到天亮,太阳的光芒再次照到了慕尘的身上,黑色的煞气和红光都渐渐散去。 慕尘刚清醒过来便是一个踉跄,脱力的他险些没站住,昨晚发生的事他只能记到与一群正道中人开战了,后来他突然就又进到了噩梦之中,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便不知道了,看着山口周围已经没有一棵草木了,地上也只剩了一卷沾了血的竹册,慕尘隐隐能猜出,昨天晚上自己肯定又失控了,或是说陷入了那个噩梦之中,他唯有选择杀戮了,他有预感,梦中那些人和怪物,如果自己不杀,自己一定会被他们杀死,而被杀死的后果并不是醒过来,而是永远都醒不过来了。 盘腿坐在地上,慕尘运起心法,慢慢的恢复着身体的元气,非天身体的好处便在于恢复起来十分迅速,昨日虽然极其耗费力量,但是吸收了十个修真之人和无数树木的力量,一身的伤倒是又恢复了,血肉长合的很快,不过疤痕还是留下了,只不过疤痕这个东西慕尘早就不在乎了,因为他身上已经几乎没有没疤的地方了,有些地方的疤就算褪了去没过几天慕尘总能给找补回来。 休息好慕尘便又进了泠浅一家藏身的那处山洞,帮泠浅输送了些真元力疗伤,也许是化身了蛮蛮的原因,泠浅的身体恢复能力也变强了,其实若不是当初泠浅刚刚生产完元气大损,那神盖道人要伤她恐怕也没那么容易。 七八天功夫,泠浅的伤便恢复的差不多了,也就是这七八天的功夫,非天又回来了,而且还帮助妖兽为祸人间的消息已经在人间修真界里传开了,于是以乾坤门为首的各大门派以及无数散人开始向崇吾山进发了。 “竟然泠浅的伤恢复的差不多了,我也该走了,昆凌大哥你们恐怕也得换个地方住了,咱们今日就此别过吧。”第十日,慕尘跟昆凌泠浅夫妇告别之后,便继续南行了,化身蛮蛮的昆凌泠浅夫妇携着三个孩子,鸣叫了几声之后便向北飞去了。 蛮蛮比翼而飞,天下间能威胁的了他们的已经很少了,而慕尘一个人孤零零的南行着,想想泠浅夫妇虽然历经磨难,最后化身一对大鸟,却也能与对方相互厮守一生,反观自己,便是再厉害却也只能孤身一人,叹了口气,慕尘便继续南下了,过了崇吾山,天气渐渐暖了起来,离三苗也越来越近了,当乾坤门的人与其他门派一众修真界人士会聚在崇吾山上时,无论是蛮蛮还是慕尘,都早已经离开四五天了,经过一番探查,他们却是也知道了,慕尘此行应该是往三苗去的,至于具体去三苗的哪里干什么却是不知道了,不过无妨,这非天总是要斗得,听说非天现在身上狼狈不堪,似乎受了不少伤,如此成名机会岂能放过,于是一众人分头往南追去,而天众们也得到了消息,于是便又派下了几人,跟在人间修真界中,伺机而动,帝释天一脉总是不会放过找非天麻烦的机会的。 到三苗时,慕尘第一件事却是找人做了件与之前一模一样的三苗特色的衣服,第二件事是去了镜家那已经变成荒宅的房子,如今杨老头的海龙葫芦早就不知道去了哪里,镜也转投了他人怀抱,这偌大的荒宅中就只剩带着几坛酒来此求醉缅怀的慕尘了。 宅子荒了这三四年,已经变成了蛇鼠窝了,到处都是半人高的杂草,房屋院墙也都开裂了,翻了半天,慕尘才翻出了两只碗,随便找了张还算干净的地方一坐,自己跟自己便喝便聊了起来。 说到底慕尘还是放不下,虽然明知到已经不可能了,脑子却不肯听话,时时刻刻的老想着镜。情之一物,哪是说放便能放下的,本来以慕尘如今的酒量也不是那么容易醉的,但人一旦想醉,也就跟酒量无关了。 这一晚,慕尘才明白,心不死之哀更有甚于心死啊。 一四六章 命数 第二日醒来时,慕尘只觉得脑袋好像要炸开一样,这一醉倒是比以往都厉害,迷迷糊糊地又跑到了那谷中祭坛,祭坛中的非天像此时此刻却是已经塌了一半了,看着那原本无比威风的石像如今却已经残破不堪,慕尘叹了口气,他觉得自己跟自己的石像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对着自己的石像,慕尘又发了一上午的呆,酒也渐渐醒了,今日他便要再去舍天诏了,那里是他这一生宿命真正开始的地方,身在三苗,体内非天石的感应越来越强。 离舍天诏的路很近,慕尘却走得很慢,天黑之前,黄昏之际,慕尘终于还是到了舍天诏内。 非天阵在下雨,紫色的雨,雨中有好像从远古而来的声音,声音时而悲伤时而欢乐,没过多久,另一个声音与这声音相和了起来。 慕尘站在非天阵的阵眼前,望着眼前那个正流转着柔和紫光的圆石,听着体内那块非天石和它相和而歌,好像这世界上唯一孤独的唯有他了,连石头都有自己的伴,而自己却只能孤零零的,不知不觉视线转移开来,望向了远处那座小殿,恍惚间好像看到了一个紫色的身影,一双蓝色的眸子,只是一个瞬间,那身影那眸子都消失在了这场下不完的紫色大雨中。 “难道是报应吗?我辜负了那么多爱我的女子,终究是要还的……”慕尘心里想着。 歌声渐渐弱了下来,非天阵阵中那块非天石也慢慢悠悠的浮了起来,飘向了慕尘。慕尘伸手去接,那非天石却似乎不记得自己这个主人了,竟往后一缩,慕尘只好苦笑一下把手放了下来,看着非天石慢慢靠近自己的胸口。 此刻正道众人刚刚到达三苗。 “也不知这非天来三苗做什么,华门主,你觉得那?” “非天三年之前突然失踪,如今带着伤回来,这三苗除了舍天诏的非天阵与他有关,余下的地方怕是没有了,咱们便先去舍天诏那看看吧。” “华门主说的是,那咱大伙就先去舍天诏走一趟吧。” 非天阵内,非天石已经贴到了慕尘胸口之上,慕尘又想起当初来着取非天石报仇的事来,当初来取,他是为了有能力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而如今,他在这个世界已经没什么可以保护的了,唯一要保护的只剩他心中的念而已,有些事即便痛苦也不愿忘记,也值得为之一战。 非天石还在往慕尘的胸口里挤,而胸中那块非天石似乎受到了吸引也开始慢慢向外动。 非天石几乎算是非天的命源了,非天石一动,慕尘全身上下便传来无法形容的痛苦,而原本压制着殁心雪和红莲业火以及摩呼罗迦和暄妍力量的真元力也因为非天石的这一动而失去了控制,五种不同的力量开始在慕尘体内肆虐,慕尘想要叫出声来,却痛苦的连嘴巴都张不开,一个瞬间全身上下就被冷汗给浸透了,前胸被外面这块非天石顶着,已经凹下去了,非天石与他的肌肤贴的紧紧的,就好像他胸前长出了一块石头。 皮肉慢慢的被迫开,却没有一滴血流出来,只不过那非天石越来越红了。 慕尘疼的连晕都晕不过去了,看着自己身体慢慢的变化,似是感受到了什么威胁,体内的五种力量全部向胸口汇聚而去。 很快这五种力量就发现了已经进入了一半的外面那块非天石和正慢慢向外与他会合的非天石。 五种力量此刻却团结了起来,不停的冲撞着外面那块非天石,似乎想要将他从身体中驱逐出去,不过似乎并没有效果,唯一的作用就是让慕尘更痛了。 外面那块非天石还是不紧不慢的往慕尘胸中挤去,慕尘早就趴到在地上了,双手插在了泥土之中,浑身疼的发抖,却是连嘴巴都张不开。 紫色的雨越来越大,像是天河泄了一个口子,紫色的闪电闪个不停,这异象隔着好远便能看见。 慕尘进入非天阵的第三天后,正道众人出现在了谷外,看见的便是不远处那全是紫色的世界。 “华门主猜测果然没错,非天便在舍天诏内,不过此刻异象连连,咱们可不能贸然闯进去,得好好布置布置、准备准备才行啊。” “可惜,恩师留下来的函虚镜和千秋决我还是未能完全参透,咱们只能勉强试一试了。” “那这次要拜托华门主了。” 两块非天石靠的越来越近了,外面那一块基本已经完全进入慕尘体内了,只剩下最后一点点还露在外面,慕尘也渐渐的习惯了这种疼痛,或者说疼了三天,他已经麻木了。 体内那五种力量越来越小,到了后来却是被非天石吸着不得不冲击了,而每冲击一次非天石,这五种力量便被外面的非天石吸收一些,到最后竟被那块非天石吸收了个干干净净,慕尘的疼痛也因此减弱了不少。 此时,正道的众人已经进到舍天诏了,来的只有几十人,不过尽是功力深厚的长老或掌门,剩下的弟子全都安排在外面,将整个舍天诏都给围了起来,以确保没有人来捣乱。 华一夕持着函虚镜做了阵眼,醉天阁阁主占了天府主星位,乾坤门掌门占了紫薇主星位,剩下的长老也都按星位站好,隐隐将此时此刻躺在地上的慕尘给围了起来。 “华门主,非天此时看来重伤虚弱的很,快下令攻击吧。” 阵法是华一夕通过千秋决和函虚镜布置的,他若不动,整个阵法便动不了,只有他一动整个大阵才能运转起来。 这阵法按照紫微斗数变化,所谓“神无庙无所归,人无室无所栖,命无宫无所主”,阵法之中相生相克,因果循环,变化无穷,奇妙无比。 看着在非天阵中痛苦颤抖却又不发出声音的慕尘,华一夕却有些不忍下令了。 “华门主,将来非天屠戮天下,血流成河,你想因为一时不忍而成为天下苍生的罪人嘛?”说话的是占据天府星位的醉天阁主,此行却是空灵山未来,由他代替了本该是空灵山的位置,天府星周围太阴、贪狼、巨门、天相、天梁、七杀及破军这七个星位大多都是与他交好的门派之主或是醉天阁门下的长老占据着。 “也罢,攻,情况尚未明朗,由天机星位、天同星位先动,试探一下。”华一夕说着朝那新一任的乾坤门主看去,天机、天同两个星位由乾坤门的长老占着,应和紫薇主星位上的掌门,这新任掌门倒是很识大体,冲着华一夕颔首微笑,天机、天同星位上的两位长老便主动出击了,整个阵法也随着他们的主动出击变化了起来。 天机星为南斗三星,五行属乙阴木,为兄弟主,乃智慧、仁善、计数之星,是奔动之宿、仁善之星,心软故怕化忌及六煞同宫,逢之则易历尽艰辛,而天同星则为南斗四星,五行属阳水,延寿福德保生主。 两个星位同攻上去,太阴星位和天梁星位便也随着变化护了上去,时而天机天梁同宫,时而天机太阴同宫,这攻击竟却是以防守为主的。 慕尘胸中的两块非天石在那四位长老攻过来的同时终于碰到了一起,紫色的光芒瞬间大盛,慕尘整个人都被罩在了紫色的光芒中,跟周围早就变成紫色的世界融为了一体。 这一变故弄得正道这一群掌门长老也愣了,慕尘就如同消失了一般,紫色的光芒一现,他就不见了。 “华门主,如今怎么办才好?” “天机天府退,七杀、破军、廉贞和贪狼进,朝原来的方位攻。”说着看向了醉天阁主。 “杀!”醉天阁主冷笑了一声,喊了声杀,七杀、破军、廉贞和贪狼这四个星位上的掌门或长老便飞身而上,朝慕尘之前伏地的位置杀去,虽然看不见人,却并不妨碍他们施展术法。 醉天阁主这声杀还未落,像是回音一般,非天阵中也传来了一声“杀!”,只不过这回声一样的杀却是比醉天阁主那声杀声音大的多,感觉也恐怖的多。 整个命盘大阵也因为这声似乎可以震动心神的杀乱了片刻。 慕尘的身影还是笼罩在紫光之中,两块非天石已经连到了一起回归到了慕尘的心脏位置,只不过这一番折腾下来,慕尘本身的元气也伤了不少,此刻却只是依仗非天石的力量了。 天空中除了紫色的闪电,又多了几道红色的闪电,不过这闪电却是冲着慕尘来的,非天石煞气和杀戮之意太重,有违天道,自然会有无名神雷来劈。 正当正道中人攻了半天未曾找到目标,有些无可奈何之际,这红色的神雷却帮他们找到了慕尘,虽然只是将慕尘逼得现身了一刹。 “七杀、破军、廉贞和贪狼,攻,随着那红色雷电,攻!”华一夕一下就发现了此刻已经飞到了天上却被神雷轰击的慕尘,接着便给杀破廉贪四个星位下了命令,攻杀了过去。 “哈哈哈哈!”慕尘此刻却大笑起来,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就敢自诩为天下苍生的守护者,自己又何尝对不起天下苍生,一群求名求利的虚伪之人,笑着笑着慕尘突然就绷紧了脸,眼中是难以控制的杀意,若是没有这些人,又如何会有当初那么多事,这些人,该杀! “杀!”暴喝一声,完全无视天上红色的神雷和正道中人不停施展在他身上的咒法,一个人冲向了这一群人。 “天机、太阴、天同、天梁,上前护佑。”华一夕看着眼前局面接着又下了令,天机、太阴、天同、天梁四个星位上的长老也跟着上前回护起了杀破廉贪四星位上的人。 “紫薇、天府,同我启动函虚镜。”三个掌门站在三个方位上,一同将真元力注入到了函虚镜中,接着一道白光便由镜面射向了慕尘。 一四七章 定盘 被函虚镜中的白光一照,慕尘反而更疯狂了,随着慕尘疯狂的扑向人群,天上红色的神雷一道比一道更粗,道道都劈在了慕尘的身上,当一道三人合抱粗的红色神雷从慕尘头顶轰下之后,好像天也累了,红色的神雷就此停住了。 失去了神雷助威,命盘阵的压力一下子大了起来,虽说那些掌门长老功力深厚,却怎么也厚不过非天,函虚镜的照射下,非天那副疯狂的模样已经清清楚楚的呈现在了他们眼前,也亏他们经历过一些大阵仗,要不心智恐怕早就崩溃了。 慕尘身上开始向外涌出黑色的煞气,那些黑色煞气却并不像原来那般护着他的周身,只是偶尔溢出一丝,然后接着又被吸收回去了。 被最后那道红色神雷击中的慕尘闷哼了一声,站在那不再动,头颅旁边慢慢的又出现了两个头颅,手臂也又多出了几只,非天的真身被神雷给击了出来。 “天将雨兮,胡不归? 泥淖阻兮,寒风摧。 天将雨兮,胡不归? 身后狸兮,身前虺。 天将雨兮,胡不归? 屋舍毁兮,人空悲。 天将雨兮,胡不归? 司命无情兮,何以使我得生罪。 雨兮雨兮,难洗天非。” 在那紫色的雨幕中,歌声又响起来了,这段歌声中只有悲愤不甘和失望。 眼见着危机关头就要到来,华一夕叹了口气,朝周围所有的掌门长老喊道:“定盘,格杀!” 定盘之后阵法就不再发生任何变化了,就像一个人的命运,无论之前如何变化,到最后依旧只有一条路可走。阵法若是没有了变化,那便是死阵,在死阵之中若想求生那便只有拼命,选择只有三个,生、死、同归于尽,这一战若是败了,人间修真界基本就等于丧失了所有战力,不过结果都是一样,在他们眼中,天下早晚有这么一战,死在这倒是也辜负不了他们一直说要守护的天下苍生。 在场的人都知道,于是也如同疯了一般朝着被函虚镜照住的慕尘冲杀了过去。 这时,天却又变了颜色,一大块黑色的云彩飘到了慕尘的头顶,在酝酿着什么,而慕尘此刻却伴着非天石那歌声低声吟唱着什么。 正道众人的法术一个个击在了他身上,再厉害的术法击到他也只是摇晃一下,似乎像放弃了抵抗,可所有人都知道,就如同那乌云一直没有动静,他们都是在酝酿着,终于,一道金色的十分粗的神雷从乌云中探了出来,只是那速度恐怕没人会相信是雷电,这倒金色的神雷慢的诡异,就那么一点一点的往下伸展着,好像蜗牛的触角一般。 而与此同时,无数黑色的煞气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灭道,灭惑业,脱生死,证大道,世人若不愿意,非天便出手帮帮忙,若要解脱生死,没死过谈何解脱,所以帮忙的第一步便是杀,当所有的都灭尽了,也就好重新再建了。 当黑色的煞气汇聚成一个极大的漩涡时,天上拿到金色的神雷终于到达了漩涡中心慕尘的头顶上。 黑色的漩涡开始旋转扩大,逼向围攻他的众人,而那道金色的神雷也劈到了他的头顶,慕尘就站在那,一动不动也不知是死是活,而那道金色的神雷还在慢慢蠕动着,一点一点钻进了慕尘的身体中。 正道众人此时本该欢呼,该说“邪不胜正”,可此时此刻却没这个时间了,那由天地间煞气组成的黑色漩涡已经卷向了他们。 掌门长老们拼死的抵抗着可压根没有用,只要几瞬的时间,他们就会成为那黑色煞气中的一员。 所有人都一边施着各式各样的防御法术一边后退着,唯独慕尘依然呆愣愣的站在原地,头顶上那道金色神雷终于不紧不慢的全部钻到了他的体内。 神雷进入后,慕尘多出来的那脑袋和胳膊便又收了回去,只是全身上下都如同被烧过的木炭一样。 “哼哼……”冷笑了两声,慕尘倒在了地上,黑色煞气组成的漩涡失去了控制,朝四面八方散了开去,只不过散开了的煞气却也没那么容易抵抗,以慕尘为中心,舍天诏内内外外的所有人都被这黑色煞气给击伤了,倒了一地,首当其冲的自然是剩下的那些掌门长老,几乎个个都被重伤了。 “哈哈,天道果然不是那么好惹的,如今到让你我捡了便宜。”过了一阵,舍天诏走进了一个头陀一个道士,这两人自然是天界排下来打探非天情况伺机而动的人,就连他们也没想到,慕尘这次将两块非天石合二为一又启用禁术,招来了天道惩罚,这惩罚却是不多见,便是凡人由人间度到天界,从天界解脱入佛界所要接受的雷劫也要差上许多。 道士说完,头陀只是微笑了一下,两个人结伴朝非天走去,虽说看非天的样子似乎油尽灯枯,可他在天众之间积累的几世凶名还是让两个人小心翼翼的。 慕尘此时此刻的身体已经全部僵硬焦黑了,像是被大火烧成的木炭一般。 “动手吧,咱们?”道士再次开口,问那头陀。 “看他这样子,恐怕也活不了多久,万一他死前反扑,咱们……这不太划算吧。” “可若是咱们俩亲手结果了他,手刃非天,这功德,怕是能直接入佛界了,如此大好机会,难道要放弃不成?” “这……” “不管如何,我是干了,你若是不愿意,便先回去吧。” “那我便也豁出去了。” 这一道士一佛陀小心翼翼的朝慕尘走去,倒像是他们才是受了重伤的那个。 距离慕尘还有十步的时候,他的身体却突然泛起了紫色的光芒,不过这紫光倒是转瞬即逝,只是把这头陀和道人吓了一大跳,越发的不敢靠近了。 头陀将金刚杵拿了出来横在胸前,道士手持着拂尘也是万分戒备着。 “先发制人。”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的说道。 “杀!”一道金色光束和一道白色光束同时射向了躺在地上的慕尘,可那光束刚刚到达慕尘身体之上,紫色的光芒便再次出现,不光将两道光束挡住,而且卷着两道光束反扑了过来。 头陀和道人吃了一惊,赶紧举起法宝抵挡,却没想到,那紫光的力量是吸力,两人定住脚步之时,已经被慕尘身上的紫光拉着走了好几步了,如今慕尘那木炭一样的身体就在他们眼前,紫光也收了回去,他们却不敢动了。 “咱们,现在,怎么办?” “不管了,动手吧。” 于是金刚杵和拂尘同时向慕尘击了过去,这次击中之时却没再有紫光了,两人的感觉就像是打到了一截枯木上似的。 两人一喜,刚要说些什么,慕尘身上的紫光却再次出现了,这一次紫光直接包裹住了两个人,脸上惊喜的笑容还未散去,两个人便化作了两蓬血雾,紫光包裹着这两蓬血雾又回到了慕尘身上。 这一幕,那些重伤倒地的正道人士自然也都看见了,不过此时此刻,他们重伤之下早都没有气力了,便是敢上前也没用了。 舍天诏外的弟子中修为好的又离得远一些的此时已经勉强可以行动了,慢慢进入舍天诏内,眼前的场景却是吓了他们一跳,一众掌门长老如今只剩了二十多位,还全部都躺在地上,只有几个勉强用肘部支撑着算是没全倒下,而他们中间,一个已经如同一块烧过的木炭一样的人躺在那一动不动,只是还能感受到他身上的生机和杀意。 “门主,如今……” “扶一众掌门长老回去,此战我们已经尽力了,非天是死是活,由得天命吧,现在这样,再上去,也是无谓牺牲罢了。” “可门主,非天他明明已经……” “纵使他现在重伤,你们也杀不了他,我们剩下这几位现在就更不用说了,这一战若不是那天道天劫,怕是咱们要全军覆灭了,该回去了。” “是……”虽说不甘心,但这些弟子还是听了掌门的话,一个个的慢慢将剩下这二十多位掌门长老扶出了舍天诏。 舍天诏内,紫光出现的速度开始加快,舍天诏外,余下的正道众人也开始恢复,有几个散人不信长老的话,和几个胆大的弟子再次进入舍天诏,却没有一个人能再走出来。 伤势稍一恢复,正道众人就陆续的退回了自己门派继续养伤,有那些轻伤恢复的快的散仙,不甘心下,伤好之后聚集十几人又进了舍天诏,当然无一例外变成了帮助慕尘疗伤的血雾。 慕尘周身百丈之内,再无一点生机,紫光每隔一会便会以慕尘为中心扩散开来,直至百丈才会返回,这百丈之内的一切生灵都化作了慕尘疗伤的补品。 在非天阵中躺了十余天,慕尘那早就变成木炭的身体开始能动了,慢慢的抬起手来,那化成黑色木炭的肌肤便一层层往下脱落,露出了里面新的手臂。 一四八章 暄妍 修真界都知道非天已经回来了,而且就待在舍天诏的非天阵中,却没有人再敢过去,整个正道都已经被重伤,能捡回一条命来便算幸运了,而且掌门长老死了那么多,现在正是忙着夺权的时候,也没人在乎还待在非天阵中养伤的非天了。 在非天阵中待了半个多月的慕尘,总算是恢复了个七八成了,这次直接换了一身肌肤,倒是不似原来那样疤痕纵横那么可怖了,一身的新肉十分红嫩,如同刚出世的婴儿。 望着这一身的红肉,慕尘苦笑了两声,他的意识又断了,隐约记着有好多人朝自己围了过来,之后,他眼前的场景又回到了千年之前的那场战斗。 望着自己剩下那些还没恢复的黑木炭肌肤,慕尘摇了摇脑袋,从舍天诏走了出来。 两块非天石已经完全融合到了一起,如今按照原先的计划,该去昆仑了,摩呼罗迦和楚歌他们飘忽不定,唯一一个好找的便是昆仑的迦楼罗一族,暄妍曾经带他们去过迦楼罗一族世代所居之地。 因为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慕尘依旧想低调的离开,他却不知道,现在那些修真人士对他唯恐避之不及。 从舍天诏出来,慕尘才意识到现在身上未着片缕,只是山林之间没有衣服还好说,到了有人的地方在这么裸露着就不合适了。 于是夜晚慕尘潜进了一座小城,拿了一套衣服和一些钱财,又正大光明的找了家客栈,痛痛快快的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早,继续向西北走去了。 一路之上,慕尘脑海中又冒出了暄妍那惹人怜惜的笑容,想了想又觉得对不起镜,这一路上胡思乱想的也就过去了。 那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沙漠,除了风沙,似乎再没别的了,慕尘现在所在的小城便在沙漠的边上,这城里的人世代居住在这片绿洲之上,每天都望着那看不到头的黄沙,此刻慕尘也在望着那黄沙,他胡思乱想下不知不觉来到了这座小小的边城,大漠的那头据说就是昆仑了,不过很少有人能跨过这大沙漠,不过慕尘并不担心,他不是人,非神、非鬼、非人,这才是非天。 在这边城之中做了最后的休整,慕尘用偷来的钱买了匹骆驼,载着充足的食物和水慢慢悠悠的晃进了沙漠。 沙漠的风景真没什么好看的,除了第一天身处沙漠之中时还有那么一些兴奋,剩下的日子里慕尘就默默的赶着路,白天里的沙漠,太阳实在太毒,晒得人一点赶路的精神都没有了,于是只过了一天慕尘就觉得白天找个戈壁或者在骆驼旁睡那么一觉,怎么着也能替他遮挡一部分阳光,到了晚上在看着星星赶路。 沙漠的夜晚比白天热闹得多,兔子、秃鹰、鸵鸟、野骆驼、蜥蜴,都跑了出来,有的吃饱了肚子,有的喂饱了别人的肚子,像是慕尘这样的通常是被喂饱的那个,一边赶路一边用法术烤着兔子,虽然没有用正常火慢慢烤起来那么好吃,但正赶路也就不讲究那么多了,吃着烤兔子,慕尘又想起了镜接着又想起了暄妍,本来是想解解馋,可现在却连胃口都没有了,随手将吃剩了一半的烤兔子扔了出去,慕尘叹了口气又开始默默赶路。 除了赶路就是睡觉,沙漠里的日子无聊得紧,但沙漠外的人就没这么闲了,非天的实力又增了数倍,天众已经有些坐不住了,又派了许多人下界,这回却不是找非天麻烦了,除了少数几个派去跟着非天以便随时掌握他的动向,剩下的都分散到各处去寻找他们的释天帝了。 十几年前释天帝突然离开了天界,也不知是生是死或是已经转世,只是没过三年,非天便重新在人间转世了。 若说这帝释天和非天之间的恩怨却是十分说,他们本是朋友,只不过一个追随了佛陀一个并不愿意追随佛陀,但天众和当初阿修罗众之间却是曾经有一场大战的,那场战后,非天就只剩了这一个。 那场大战之时,佛陀还未降世,两族人为求得长生达成约定,去搅拌乳海以获得长生甘露,那时天众领头的是毗湿奴和湿婆,阿修罗界则是罗睺带领。 当时,毗湿奴带着他的种种法宝、法螺、轮宝等,令天众把草药投入大乳海,拔取曼荼罗大山作为搅海的杵。以那伽族当时的龙王婆苏吉的身体作为搅杵的搅绳。令罗睺持龙头,诸天众持龙尾,他自己则化身为一只大海龟,沉入乳海海底承受搅杵的重量。 另一方面,毗湿奴以其大法身坐於高山之巅,以神力灌注於诸天神与龙王之身,开始搅动乳海。 虽然达成了约定,毗湿奴与湿婆却又后悔了,他们不想让阿修罗一族同样获得长生,于是将罗睺等阿修罗一族之人安排去持龙头,当龙王身体被绞紧时,龙口吐出的毒焰和热气,把阿修罗一族之人熏了个半死。 龙尾在空中挥舞,形成香云,时有甘雨撒落,诸天众却是相当的轻松愉快——当然,这也不能全怪天众,毗湿奴深知阿修罗一族性情多疑,一开始便先建议阿修罗一族持龙尾,阿修罗一族果然要求跟天众换位置,于是就落的这么个下场。 搅海的工作持续了大约几百年,搅着搅着,从大乳海里搅出一只香洁牝牛,然后搅出了天女梵琉尼,为谷酒女神,接着是乐园大香树。 当月轮出现的时候,湿婆顺手捞了出来,当作了额头的装饰。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老龙王不堪痛苦,不慎把毒液吐进了大乳海,而这毒露,足以毁灭三界。 情势危急,湿婆毫不犹豫地取来,自己喝了下去。三界因而免受灭顶之灾,但是湿婆的喉咙也因此灼成了青紫色,他因此又被称为青喉者。 搅海的工作继续进行,又搅出了七头长耳天马,成了因陀罗的坐骑。之后出现的是天医川焰,手里托着“不死甘露”。 当“不死甘露”出现的时候,诸神欢欣鼓舞,阿修罗们却有些不快,他们和天众的工作环境差的也太多了。其中一个阿修罗族人从天医手中抢了‘不死甘露’就跑。毗湿奴急中生智,化身一个美女,混入阿修罗群中跳舞,阿修罗族人被她的舞姿迷惑,毗湿奴便趁机拿走了“不死甘露”。 当天神拿走“不死甘露”的时候,被阿修罗此时的领袖罗睺发现了,不过却只有他一个人发现了,也许是私心作祟,他并没声张,只是偷偷变成天神之身,混在其中,只求自己分到“甘露”,得到“永生”。 罗睺所做这一切,被两个天众苏利耶,旃陀罗识破,他们立刻告诉了还沉浸在欢乐之中的毗湿奴,于是毗湿奴立刻射出法轮血滴子,砍下了罗睺的头和手臂。 这个时候,罗睺饮下的“不死甘露”已经到了咽喉,他大吼一声,身首异处。他的身体升入天空,化做不祥的彗星记都,头颅却得到了永生。 阿修罗一族发现这一切真相的时候已经太迟了,他们和天神立即爆发了争夺战。但是诸天神已经喝下“不死甘露”,功力大增。阿修罗们不再是天神的对手,被打得落花流水,基本死了个干净,不过阿修罗一族拼起命来也并不是好对付的,湿婆和毗湿奴便在此战中与阿修罗族人同归于尽了。最后,非天一人逃脱,天众的因陀罗则回到天界重登宝座。 后来释天帝在人间时认识了非天,两个人却无视了当年那场大战,成为了朋友,只不过最终又因为佛陀的原因反目了。 天众下界寻找着释天帝的同时,慕尘终于穿过了沙漠,到达了昆仑,看着那终年飘着雪花的昆仑山,慕尘又想起了当初陪着丹儿和暄妍,从不冻泉一直到金刚轮顶那一路,想起了金刚轮顶那一站,想起了三个人同去西王母国的一切,想起了暄妍那张到死还微笑着看着她的脸。 这里离那些熟悉的地方还很远,这只是昆仑山西南山麓的几座小雪峰而已,静了静心,慕尘休息了片刻,便轻车熟路地朝着迦楼罗一族世代居住的那片绿洲赶去。 两三天的时间,慕尘便到了那片绿洲,只是还未进去,便被两个迦楼罗一族的守卫给拦了下来。 “你是什么人,此处乃我迦楼罗一族祖居之地,你怎么找到这里的。”说话间手中的法宝已经举起来了。 “我是非天,来找你们族长暄妍。” 慕尘说完,见两个迦楼罗守卫交换了一下眼色,却没有像他想的那样,进去通禀,而是齐齐攻了上来。 “你们干嘛?我找你们族长有事相商。” “族长,你若想找,乖乖送死就是,过几日我们族长就会与你相聚了。” “你们!” “别跟他说那么多废话,杀了就是。” “哼,就凭你们嘛?” 也是两个守卫太过托大,竟连向里面的人示警都没示警,慕尘身上紫光一闪,这两个守卫便无声无息的化为两蓬血雾了。 “看来迦楼罗一族生了内乱,暄妍处境不妙啊。”望着不远处那片看起来祥和无比的绿洲,慕尘喃喃道,“不管如何,就算我上辈子欠她的,她为我死了一回,这一回的麻烦我不得不管了。” 慕尘慢慢的走向那片绿洲,心里却在琢磨着如何救出暄妍,他并不想和迦楼罗一族起太大的冲突,否则到时候与佛陀一战却是麻烦了。 迦楼罗一族的守卫很少,也许是内乱成功之后放松了警惕,他们祖居之地又无外人知道,所以并没有去防范外界的意识,慕尘轻易的便潜了进去。 上次来时,吃了顿烤肉便匆匆离开,对迦楼罗一族所住的地方布置并不清楚,只能潜伏到人多的地方,试图从他们的谈话之中听出点什么来。 “听说再过五日,他们便要用天火焚烧小族长逼纯青琉璃心出来了,唉……” “族长毕竟年幼,担不起一族之长的众人,可这样烧死她,太……” “行了行了,别再说了,你们不要命了,五天之后,咱们再去见见小族长最后一面吧。” “五天……听他们话语之间,似乎还是认同暄妍族长的身份的,我五日之后,现身救她还是先把她救走的好……”慕尘一边听着那些人说话,一边慢慢想着。 一四九章 释非 一个短发的青袍男子此刻正在昆仑山的风雪之中慢慢的走着,却是当初从须弥山逃出来的楚歌。 自从那日在凌云渡找回了记忆,他就开始重复着做一些奇怪的梦,那只是一些碎片式的梦,并不连贯,只是几个独立的场景,其中有一个场景,他和佛陀以及一个年轻的长着翅膀的女子都立在风雪之中,这些奇怪的片段和场景强烈的吸引着楚歌,他用了三年的时间找到了昆仑,梦里的一切线索都指向了金刚轮山顶,那是每一任迦楼罗王死前自焚的地方。 迦楼罗祖居之地,慕尘四处探听消息,却依然没有弄清暄妍被关押在哪里,于是决定就在他们准备用天火焚烧暄妍那日现身来救 五日,说起来不长不短的时间,楚歌站到了金刚轮山山顶之上,暄妍则被押到了迦楼罗祭祖的地方。 迦楼罗一族的天火烧起之前,楚歌的记忆开始恢复了,慕尘也开始动身了。 “慕大哥!” 慕尘现身之后,台上的声音却让他一愣,暄妍叫了他一声,听起来与另一个世界的暄妍并无不同,未等慕尘想明白,周围的迦楼罗族人也吵嚷了起来。 “你是谁,潜入我迦楼罗祖居之地,又要坏我祭祀大典,不怕死吗?”说话间已经将慕尘围了起来,与祭台隔开了。 “跟你们这些迦楼罗一族的叛徒,我还要多说什么吗?”慕尘冷哼一声说道,身上的紫色光芒渐渐亮了起来。 “慕大哥,他们是我的族人,别……” “你这个族长还认这些族人,可这些族人不一定还认你这个族长了。” “贼人猖狂,大家捉了他,一块祭祖。” “慕大哥……” “你放心,我心中有数。”慕大哥说完话之后便站在原地不动了,好像看不到迦楼罗族人的攻击一般,惹得暄妍又是几声惊叫。 可无论什么形式的攻击到了慕尘身上时,总会被他身上的紫光挡住并反扑回去,那些发动了进攻的人则会被反扑回去的紫色光芒拉近,那些没发动进攻的人则站在了原地,与发动进攻的迦楼罗族人分了开来。 “这些恐怕饶不得了吧,暄妍。” “恩……”看到慕尘并没有事,暄妍的心便放了下来,又看了看那些被紫光拉到前面与众人分开的大部分都是反叛她的那些族人,于是就冲慕尘应了一声。 这一声恩后,慕尘体内突然涌出无数黑色煞气,像是怒涛拍岸一般向那些对他发动攻击的迦楼罗族人涌了过去,而此时这些反叛的迦楼罗族人却还没从刚才被紫光反扑并且拉近的事实中反应过来,直到那黑色煞气逼到眼前才惊觉。 三十余人一下子便被黑色煞气给吞了十几个,只听剩下的十几人里一个领头的高声喊道:“大家显本身法相,杀了这贼人。”这声喊完之后,就见剩下的十几个人的身子便向后退便开始变化,而原本围着祭坛的迦楼罗族人早就四散逃开了。 那十几个人的身体越变越大,最终全部变成了头上生有如意珠的金身大鸟,高声鸣叫着,不过鸣叫声好像十分痛苦。 这十几个显出本体法相的迦楼罗却并不忙着攻击了,鸣叫几声之后便散了开来,将慕尘给围到了中间。慕尘倒也不着急,这样的阵势应该还用不上他那多出的脑袋和手臂,主要是那样子让慕尘自己都十分不舒服。 没过一会十几个迦楼罗族人便从四周一起攻了过来,当然不是口中向慕尘喷射火焰就是用翅膀扇起一个个的旋风卷向慕尘,他们的体型太大,人又太多,若是靠着身体攻过来便是显出真身前也没法同时攻击慕尘。 慕尘飞身而起或是躲避着或是直接用身体硬抗,那些攻击被一一化解,根本伤不到慕尘。 “最后一次机会,降了,给你们留个全尸。” 只见之前领头的那人法相又发生了变化,肚脐以上是披着金甲的将军,嘴巴却还是绿色的鹰喙,面呈忿怒形。肚脐以下却还是巨鸟的形象。头顶上戴着尖顶宝冠,双发披肩,身披璎珞天衣,手戴环钏,通身都是金色,身后红色的两个巨型翅膀向外张着,大大的鸟尾散开着垂在下面。 “我们不能让迦楼罗一族毁在她手里,看这样子你便是非天没错吧,我迦楼罗一族自祖上便与天界交好,上一代迦楼罗王虽然并没有同天界一起投了佛界,但明里暗里都在帮着佛界,她跟你交好就等于叛我一族,她还妄图与你联手一起对抗佛界,我迦楼罗一族的未来不能就这么毁了。” “暄妍……你……” “慕大哥,本以为我就那么死在夕林之中,没想到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在这了,这三年我找了你好久,还以为你死了,还好,你还是回来了,本来我想替你去做你想要做的事,如今却还得靠你来救我。” “那若是我不要求迦楼罗一族参与这场大战,你们还认她这个族长嘛?” “这个……” “我此次来这,原本只是想见见故人。” “我们这小族长自从接任迦楼罗王的位置之后便回到这里,你们又有何故。” “这件事便不是你该管的了,我就问,如果我的要求是,这次迦楼罗一族两不相帮,你们还认这个族长嘛?” “迦楼罗一族之事,怎容外人指手画脚,我看他是撑不了多久了,他擅闯我迦楼罗祖居之地又乱我祭祀大典,大家一同杀了他祭祖。”又一个迦楼罗族人化成人面鸟身,张口说道。还没等之前领头那人说话,七八个人在他的煽动下随他一起攻向了慕尘,剩下的人却看向了之前领头的那人。 还没等领头那人再次开口,慕尘身上无数的黑色煞气便将那七八个攻上来的迦楼罗族人给包裹住了,黑色煞气之下能看出里面的人正拼命反抗着,可这反抗却是徒劳的,又好几个已经开始自焚,却依然烧不散那黑色的煞气,那煞气之中蕴含着红莲业火之力,并不怕迦楼罗焚身之火,没过多久那七八个攻向慕尘的迦楼罗族人便化成了蓬蓬血雾,或者自己烧成了灰烬。 “你们还有机会,若还认暄妍这个族长,我可以放你们一马。” “还要我们迦楼罗一族两不相帮?” “无论你帮哪一方,对你们迦楼罗一族可有什么好处么?” “可我迦楼罗一族于天众自祖上便交好……”还没等他说完,慕尘便又打断了他。 “那天界可曾帮过你们什么?” “这个……” “这次你们找个理由两不相帮便是了,该放你们族长下来了吧。” “好吧。”沉默了片刻,那领头之人便答应了,其余人以他为首自是没有别的意见。 暄妍被寒玉制成的锁链锁在祭台之上,这锁是当初特意制作来处罚族中叛逆用的,若是普通的锁链,迦楼罗一族之人随意一烧便能逃脱了。 剩下的七个迦楼罗族人重新变回人形,除了身后那对红色的翅膀剩下的倒都与常人无异了,那领头的迦楼罗族人从怀中掏出一把钥匙,上去将暄妍身上的锁链打开,便跪在了旁边,反叛的罪名一旦定下,可不管是什么原因,都唯有一死而已,那领头的迦楼罗族人一跪,剩下的六个迦楼罗族人也跪下了。 “慕大哥,他们?” “你才是迦楼罗王,他们的族长,你想如何处罚他们,自己决定便是。” “恩”,暄妍应了一声转头向跪在地上的七个族人说道:“你们虽然反叛于我,但终究是忠于迦楼罗一族的,此事也怪不得你们,便就这样算了吧,今天族中死的人已经够多了,我与我慕大哥有事相商,你们就先散了吧。” “是,族长。” 那领头之人犹豫了一下,本想再开口说些什么,最终还是只简单的应了暄妍便和剩下的六个人一起走开了。 祭坛之中只剩慕尘和暄妍时,暄妍才开口。 “慕大哥,竟然还能见到你,你来找我,我好开心,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其实三年前我就回来了……” “哦,那你一定是去找镜姐姐了,我听说过的,镜姐姐那?没跟着你来么?” “我……跟她分开了……” “分开了?那是什么意思?” “她不要我了……行了,咱们不提这些了,我没想到你竟也能来到这边,本来来这里只是想让你们迦楼罗一族不要参与这场大战了。” “她、她怎么能这样,你为了她回来……” “好了,暄妍,有些事怪不得她,别再说了。” “那好吧……对了,慕大哥,为什么不让我迦楼罗一族帮你,佛界和天界的力量那么大……” “暄妍,你为我付出的够多了,而且你迦楼罗一族本就与天界佛界交好,你还想让他们再烧你一回么?” “那他们不帮你,我帮你。” “暄妍,你帮我已经够多了,我什么都给不了你,我不想再有人为我犯险了,你便好好的待在你族人中间,不要出什么事,便算是帮我最大的忙了。” “先不说这些了,慕大哥,你下一步准备干什么,说不定我帮得上忙的。” 没等慕尘说话,昆仑山之中却突然出现了一道光柱,伴着那道光柱出现的还有一声大喊,那喊声听起来充满了不忿,好像在向天问为什么,慕尘倒是挺熟悉的,当初他好像也曾经这样向天呐喊过很多次。 金刚轮山顶之上,楚歌正冲着头顶的苍天大声吼着,而那道光柱正罩在他的身上。有的时候拥有太多的记忆不是什么好事,记忆便是痛苦的根源,可一个人便是由无数的记忆连成的,丢了记忆便等于丢了自己。 光柱是从天界照下来的,天众们终于松了口气,释天帝终于找到了。 “这声音好熟悉,这感觉……怎么会?” “慕大哥,你怎么了?” “没、没事,我要去一趟那光柱那里。” “那里,咦,那里好像是金刚轮山,慕大哥,我随你同去吧。” “恩。”慕尘脑子里一片混乱,随口答应了,便向金刚轮山赶去了。 金刚轮山山顶。 “阿尘,你来了……” “楚大哥,你、你身上的气息。” “我也未曾想过,说起来咱们的兄弟做了好久了,只不过,之后可能做不成了。”楚歌沉默了一会,继续说道,“阿尘,有些事命里注定了,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楚大哥……” “很久以前,有个国王在森林里抓到了一个先知,他就问那先知啊,就问他:‘对于人绝好绝妙的是甚么呢?’这位先知却呆若木鸡,一言不发,等到王强逼他,他终大声嘲笑着那位国王,说道:‘朝生暮死的可怜虫,无常与忧患的儿子,你为什么强逼我说出你最好是不要听的话呢?世间绝好的东西是你永远得不到的,那就是不要降生,不要存在,成为乌有。但是,对于你次好的是早死。’,以前我不明白这个故事,现在我明白了,只要你存在了就有很多事情都身不由己。” “楚大哥……” “天界已经知道我回来了,咱们两个之间迟早会有一战的,死在你的手里,我想我会更开心些,不过,我不会那么轻易的败给你的,如果你连我都打不败,这场战斗,还是不要开始的好,我可放心不下你这个笨蛋。” “楚大哥,我不能……” “来吧,就在这一战吧,当初我在这决定了跟随佛陀,其实你们两个谁都没错,只是有一个人必须是错的那方罢了,趁着天众们还没赶来,你我尽快结束这场战斗吧,可不要小瞧我,帝释天的力量已经回到我身体里了,我现在并不比你差多少。” 一五零章 败天 “若是这样便对我下不去手了,我劝你还是别跟那群已经基本变成石头的人争了。”看着慕尘还是不肯动手,楚歌说完便抢先攻了上来。 帝释天的实力本来应该跟非天不相上下的,可如今非天体内有两块已经融合在了一起的非天石,实力已经远超从前了,对于楚歌的攻击,慕尘只是不停的抵挡着、躲闪着,并不还手。 “楚大哥……” “现在我不是你楚大哥,我是帝释天,你是非天,如此而已,快还手。”楚歌说着攻势又凌厉了几分。 “楚大哥,若是这样,我斗下去还有什么意义,我背后已经没什么可保护的了,就算我倒下又能如何。” “你不是为了自己的,你背负的已经是好几个非人之族的命运和自由了,走到现在,你已经没有退路了,就让我送你这最后一程吧,总得有人去反抗啊。” “楚大哥,我好累了,我走不下去了……” “你没得选了,楚大哥以后就陪不了你了,别辜负了以前做的一切,来吧,让我看看你能照顾好自己了么。” “楚大哥……” “来啊,杀啊!”楚歌再次扑了上来,这次却是一点都不留手了,全力以赴的攻向了慕尘,真身法相也现了出来,天光降落之时,他原本持用的三钴杵,身下骑得白象便都到了身边,此刻楚歌头戴宝冠,身披璎珞,手持三股杵,骑着六牙白象奔向了慕尘。 慕尘虽说不想与楚歌动手,但受到如此强的气势压迫,身体却先意识一步做出了反应,紫气萦绕之中,头颅和手臂又长了出来。 被楚歌身上帝释天的气息所触动,慕尘的眼睛又开始逐渐变红。 “杀!” “阿尘,希望你最后能赢得了你自己……” 楚歌和慕尘同时扑向对方,每次却都是一攻击便抽身,楚歌因为身下那只异兽六牙白象的原因倒是跟慕尘堪堪打成平手。 暄妍站在旁边想要阻止却根本无从入手,只能看着两人斗着,打着打着,两个人便越来越顺手了,两族之间本就是天生的敌人,只见刚刚跟慕尘错身而过的楚歌嘴里默念着什么咒语,天空中便飞来了四个金色的刀轮,向慕尘劈去,慕尘这边也低声吟唱了几句,黑色的煞气化出了数不清的鬼兵,围上了空中那四只金轮。与此同时,两个人便又撞在了一起。 楚歌身上笼罩着金色的光芒,与慕尘身上的紫光碰撞在一起,两个人身上的光幕都颤了一颤,这回却并没分开,黑色煞气化出的鬼兵和楚歌招出的金轮缠斗着,慕尘和楚歌则在那拼斗着气力。 直到金轮和黑煞鬼兵同归于尽两个人才再次分了开来。 这时两人真的如同楚歌说的那样,一个仅仅是非天,一个仅仅是帝释天,出手的狠辣凌厉就像有化解不开的仇恨一般。 慕尘此时双眼已经完全变得血红,嘴角又勾起了冷笑,突然之间六臂平举了起来,黑色的煞气源源不断的往外涌出,化作了一朵朵黑色的花,慢慢的向慕尘四周飘去。 当慕尘四周飘满了黑色花朵之时,他的六只手合拢到了一起,结成了三种不同的手印,黑色的花朵在慕尘的控制下分成了三份,以不同的速度和轨迹飘向了楚歌。 “这是红莲业火,不对,这是什么?”楚歌见了那阵势却也不敢轻易向慕尘反攻,开口问道,可慕尘此刻却早已沉浸在杀戮的世界中了,根本听不到外界说什么。 那黑色的花朵结合着红莲业火、殁心雪以及摩呼罗迦和暄妍的真元力,却是比单纯的红莲业火更要厉害了。 楚歌驱着座下的六牙白象不住倒退,双眉也皱了起来,一手持着三股杵指向慕尘,另一只手单手结着印,口中也不停念着咒语。 随着楚歌口中咒语念得越来越响,三股杵上的金光也越来越盛,一朵朵金色的巨大莲花从三股杵中间那枝杵头向外冒出,一个个的,分别迎向了那从三个不同方向袭来的黑色花朵。 楚歌用手印和咒语将佛力加持于三股杵上,催生出一个个胎藏金莲,这金莲汲取的是世间善念而成,又叫胎藏界曼荼罗。 “菩提心为因,大悲为根,方便为究竟,既是心实相花台,大悲胎藏开敷,以大悲方便现作三重普门眷属,以是义故名为大悲胎藏界曼陀罗。” 只见那金色的巨型莲花到了那些煞气所结成的黑色花朵前,一瓣一瓣的分离开来,又将无数黑色花朵重新包裹起来,那黑色煞气所结成的花朵被包裹之后,如同烟花一般绽开,却怎么也逃不出着金莲的包裹,只不过金莲的颜色也慢慢开始变化,从金色慢慢变成青色,最后也变成了黑色枯萎下去,不过其中包裹的黑色花朵也同时消失了。 楚歌和慕尘就这样一个慢慢的念着咒语释放着金色莲花,一个结着手印控制着黑色莲花,通过两种不同的莲花斗了起来。 光用这莲花斗法,两个人竟斗了一天一夜,直到第二天天光重临,黑色的莲花和金色的莲花才都消失干净,慕尘和楚歌也因为这一天一夜的战斗损耗了小半的元力,也在于此同时,夜叉一族和天众也赶到了金刚轮山。 夜叉自然是站在慕尘这边,而天众则是站在他们的帝释天——楚歌那边,两方人虽然都到了,却也都无法插手两个人之间的斗争,就那么站在两旁互相看着。 此时慕尘已经用黑色的煞气凝聚成六把长剑,六只手分别持着,飞身在在空中,居高临下地跟手中持着三股杵,端坐于六牙白象上的楚歌斗着,楚歌身下那六牙白象本就是十分通灵的神兽,六只白白的长牙和象鼻帮着楚歌一起斗着慕尘,有很多次都是它将楚歌无法抵挡的杀招给挡了下来。 两个人就那么僵持着,两方的人也就陪着这两个人在金刚轮山山顶上僵持着。 久战不下,慕尘的眼睛越来越红,攻击的手段也越来越疯狂,又开始了那种不要命的打法。 这种打法虽然疯狂却十分奏效,特别是对于非天这一族来说,他们可以通过别人的血肉力量来恢复自己的身体,速度又极快,所以以伤换伤对他们来说是划算的。 没过多久,慕尘和楚歌身上就同时出现了开战以来的第一个伤口,慕尘的身体被楚歌身下那只六牙白象的象牙刺穿了一个洞,而楚歌则被慕尘用黑色煞气凝结而成的剑在身上开了一个洞,不过慕尘这一下明显要比那六牙白象给他那下要厉害,黑色煞气凝成的剑刺入楚歌身体后便留了下来,那煞气中蕴含着五种不同的力量,从伤处进入了楚歌体内开始四处破坏。而楚歌却并没有时间去压制这股力量,因为慕尘并不管自己伤没伤,只是不停的攻击,甚至连一点防守都不留了,也不管身上露出的破绽,就那么拼命地持着手中黑色煞气凝结而成的长剑或劈砍或直刺着。 没过多久,慕尘和楚歌又同时受伤了,不过这回,慕尘先是被楚歌手中的三股杵击中又被他身下六牙白象的象鼻卷住甩了出去,而楚歌则是被慕尘手中煞气凝成的剑给狠狠劈了一道口子,那黑色的煞气见到伤口就钻,剑上的煞气却从慕尘的身体中源源不断的补充。 慕尘被甩了出去之后,楚歌才得到一个喘息的机会,压制住了体内那两股四处肆虐的煞气,而此时慕尘则又拼命地飞身扑向楚歌了。 慕尘那浑身上下的紫色光芒中也开始隐隐泛红,意识之中此时仅剩下杀戮两字了,再次扑身上去,三个脑袋同时发出了怒吼,六只手臂挥舞着六柄黑色煞气凝结出的长剑,就像个疯子一般,不过招式之中已经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了了,劈、砍、崩、撩、洗、截、刺、搅、压、挂、扫,全都是最基本的最原始的动作,看起来虽然十分难看,却更加有效。 没过多久,慕尘和楚歌身上就又添了许多新的伤口。 “杀!”慕尘那三张嘴又一次同时暴喝了一声,六只手全部持起那煞气凝成的剑劈砍了起来,压根不管楚歌作何反应,只是一下又一下的重复着劈砍的动作,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楚歌和那六牙白象一边抵挡着慕尘的劈砍一边向慕尘那根本没有任何防守的身体攻击着。 在场的所有人都对慕尘这种疯狂的攻击方式皱起了眉头,不过慕尘此刻却已经陷入到了自己的世界之中了,一下下的劈砍着,也不知第多少下,楚歌手中的三股杵竟然被那煞气凝成的长剑给劈断了,可慕尘却并没停手,劈砍的动作仍在继续,这一剑砍在了楚歌的肩头之上,剩下的五剑则被象牙给挡住了。 “杀!”这声喊出之后,慕尘的身体却又发生了变化,六只手臂重新又化作了两只更粗壮的手臂,而六柄剑也凝成了一柄,动作却没变,依旧是劈砍。 这剑上的杀意浓的让周围围观的夜叉族人和天众们光是看着就颤抖了起来,六根象牙一根根的被劈断,接着便是楚歌的身体,只是最后一刻,楚歌却微笑了起来,与此同时看见微笑的慕尘也惊醒了过来,两眼之中的红色迅速退去,可手中的剑已经落下了,他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楚大哥死在了自己手里。 一五一章 再战 “楚大哥!” “阿尘,以后就要靠你自己照顾自己了……”这便是楚歌留下的最后一句话,说完他的身体便炸了开来,化成了一蓬血雾,慕尘伸出手去捉,却如同梦中那样,捉了一个空。 “楚大哥……”慕尘的手就那么伸在空中,久久不肯放下,过了许久,慕尘才发现同样因为楚歌之死而愣在当场的天众们。 “是你们,都是你们,是你们逼死楚大哥的,你们为什么非要逼我,我杀了你们,我杀了你们!” 听到慕尘的怒吼声,在场的人才都反应了过来,可帝释天一死,天众们已然泄了士气。 “退!去须弥脉!”大梵天趁慕尘还在原地悲愤怒吼之时下了命令,自己则同大自在天、多闻天、持国天、鬼子母神、散脂大将等十六诸天断后。 天众虽然是退,但退的十分有序,并没有给夜叉一族可乘之机,是以夜叉族也并没有趁机追打,夜叉族未动,慕尘却动了。 “杀!”慕尘怒吼着就冲向了天众那方。 “鬼子母神、德叉迦、散脂大将,你们三人居中抵挡,多闻天、持国天,你二人从左侧游斗,地天、大自在天,你们右侧攻他。”看着似乎已经失去理智正向他们飞身而来的非天,大梵天迅速的给留下断后的十六诸天下了命令。 那鬼子母神、德叉迦与散脂大将为一家人,散脂大将为鬼子母神之次子,其形状甚为丑恶,胸部有三面,脐有两面,两膝有两面,其面如象,却长着狗牙一样的獠牙,眼中不停的往下流着火焰。 那德叉迦却是一任龙王,也是凶恶无比,传闻之中此龙王怒瞪人或畜生一眼,对方便告命终,最终被佛陀感化在天界做了护法。 而鬼子母神同样也是后来被佛陀感化而皈依的,传说当时王舍城有佛出世,举行庆贺会。有五百个人在赴会的途中遇到了一位怀孕的女子,那女子便是鬼子母神的前身了。女子随那五百人一同赶去赴会,却不料中途流产,而那五百人却没有一人管她,全部舍她而去。女子悲愤之下发下毒誓,说来生要投生王舍城,食尽城中小儿。后来她果然应誓,投生王舍城后生下五百儿女,日日捕捉城中小儿来喂养自己的孩子。佛陀听说了这件事以后,趁鬼子母神外出的时候,偷了她所生的一名儿女,藏了起来。鬼子母神回到家中后发现孩子不见了,寻遍了全城也找不到,最后只好去求助佛陀。佛陀也就在那时劝她将心比心,果然劝化了鬼子母神,令其顿悟前非,成为了护法诸天之一。 这三诸天居中挡在慕尘身前,各施手段,虽然那德叉迦龙王并非传闻之中,只要被他怒视的人全部当场而死那么夸张,但双眼之中射出的金光却也厉害无比,跟慕尘身上的紫光斗了个相当。 鬼子母神则是用哭声攻敌,那声音凄苦无比,直摧人心肝。 那散脂大将表现的就没那么出彩了,只是中规中矩的持着金刚杵与慕尘身上射出的紫光斗着。 慕尘那疯狂的攻势便被这三人给阻住了,狂怒之下两臂又化作六臂,再次施出了那黑莲,这回也不结印了,将那数不清的黑莲直接推向了身前鬼子母神那三诸天,也就在同时,左右两侧另外四诸天的攻击也到了。 大自在天的真身法相长得却还不如慕尘此刻非天真身的模样,三只眼,四只手。手中分别持三股叉、劫波杯、三戟剑等器物,浑身涂灰,颈上绕着蛇,骑着大白牛便从慕尘右侧奔袭而来,那第三只眼睛也同时不停地向慕尘喷射着神火。 地天的形象却比两个人要好的多了,法相真身是一妙龄女子,手中持着一个盛满鲜花的钵,一边撒着花一边踏花而来,比起她前面骑牛狂奔的大自在天要优雅美丽得多了,慕尘身上的紫光射来,她也只是扔花抵挡,那紫光射到花上便会偏离原本的方向,若是还有紫光射到身旁,地天身后便会伸出藤蔓替她抵挡。 攻击慕尘左侧的多闻天与持国天则如同战场上的将军一般,一人持戟,一人舞剑,配合着攻向了慕尘。 夜叉族人自然不会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慕尘被围攻,不过却也不能离慕尘太近,此时的慕尘几乎完全失去理智了,只是因为最开始他是朝着天众冲杀过去的,所以他就认准了那个方向,谁挡他的路,谁靠近他,都会被他当做敌人,于是灰空王和望江王叫出了几个修为较高些的夜叉族人原地镇守,他们二人则从外围攻向了那七诸天以避开已经丧失理智的慕尘。 这时的战场之上已经没法保留实力了,望江王和灰空王也就都露出了真身法相, 灰空王浮于空中,两个长长的翅膀生在背后,身上的光芒不断变化着,有时现红色,有时现蓝色,有时现黄色,不管身体外面笼罩的是什么颜色,身体之上永远是那淡淡的灰色光芒,不过看的出,这灰色光芒远较体外那些千变万化的颜色要厉害。他的身体也在不断的变化着,脑袋就从没定过型,时而虎头时而蛇头,最多呈现的却还是狼头,这灰空王一加入战场便扑向了大自在天,依靠着夜叉族人行动敏捷迅速,不停的骚扰着正和慕尘相斗的大自在天,终于将他惹怒了,那大自在天,边抵抗边后退,退到后面与灰空王缠斗了起来,地天见到灰空王将大自在天引走,自己的压力一下大了起来,于是也退了回去,准备先与大自在天合力干掉灰空王,只是灰空王身形敏捷,速度又极快,一个人缠斗两诸天,虽然伤不到他们,自己却也没事。 而另一侧正引着多闻天和持国天来斗的望江王长得比灰空王更是难看了许多,他的头发向外冒着绿色的火焰,高达数丈,整个人都像个惨绿的巨型蜡烛。他的眼睛一个生在顶门上,一个长在下巴上,并且形状怪异,一个是三角形,一个是半月形,鼻子的形状却更难形容了,一孔朝天,一孔向地,好像蜗牛的一对触角,有时伸出,有时缩回,他的耳朵就算比较正常的了,只是一个长在前边,一个长在后边。 望江王一手持着一柄巨戟,另一只手却持着一个小盾,看起来恐怖之中又带了些滑稽,不过那盾却不是用来抵挡攻击的,只见望江王时不时将那小盾掷出去,那小盾便快速旋转着飞向多闻天和持国天,直到被戟或剑挡住方才回转到望江王手中,多闻天和持国天实在是受不了这样的骚扰了,于是也打起了跟地天一样的主意,两诸天对视一眼,便决定先联手干掉望江王再说。 四诸天一退,本就被黑莲逼得手忙脚乱的鬼子母神、德叉迦和散脂大将的处境便更差了。 天众的形势直转而下 “紫薇大帝,你带余下八诸天去攻夜叉族,我去助鬼子母神三诸天,到此的天众们退的已经差不多了,撑到他们退完,咱们就退,切勿恋战,决战等到了须弥脉再说,释天帝已去,今日不能再损我天界的力量了。”大梵天看着场中局势,又开口对紫薇大帝说。 “好。”紫薇大帝应了一声也不再说别的,便带着剩下的八诸天越过战场攻向了后面的夜叉族人,以求扰乱前面正在作战的灰空王和望江王的心神。 此时夜叉族人们也都听从灰空王与望江王叫出的那几名修为颇高的夜叉族人的命令,一个个的全部都显出了真身法相,倒真是各有各的丑。 剩下的诸天加入了斗争之后,形势才开始好转过来,就在余下的天众们完全退走之后,慕尘又是一声大吼,浑身上下的紫光全都变成了红色,黑色的煞气如同烟花一般炸开,将正围攻他的大梵天、鬼子母神、德叉迦和散脂大将都给逼退了。 “退!”被逼退的同时,大梵天朝着还在场中战斗的诸天大喊了一身,自己则又向狂怒的慕尘扑了过去,诸天听令撤退,大梵天则在又一次被慕尘震退后趁机也逃了。 慕尘倒没再追上来,大梵天的身影刚刚脱离视线,再次冲天大吼了一身的慕尘便倒下了,连续的战斗,他的身体已经有些吃不消了,元力几乎就要耗尽了,身上的伤也一直没有去管,只是靠着体内那两块非天石和化为血雾融进他身体的楚歌才撑到现在的,如今就算是想去追杀天众也办不到了。 看到慕尘倒下,夜叉族人也不去追逐天众了,纷纷朝慕尘围了过去,不过最先一个到慕尘身边的却不是以速度见长的夜叉族人,而是暄妍。 “慕大哥……” 这一次的慕尘睡了三天才醒了过来,楚歌的死已经被他算在了佛界和天界头上,他这一回不再为了保护什么了,他要做的是复仇,为了一切发生在他身上的灾难而复仇。 第七天,慕尘的身体彻底的恢复了,望着还挂在腰间的夔心鼓,慕尘知道,那场大战终于还是要来了。 当初因为天道天劫的原因,慕尘身上的一切东西都不见了,身体恢复以后,他在非天阵中找了半天才又找到掉落到地上而幸免的夔心鼓。 “那伽一族已经出发往须弥山去了,咱们也该走了。”灰空王来到慕尘房间,开口说道。 “是啊,这场大战就要开始了。”慕尘一边回应着,一边有节奏的敲击着夔心鼓,那是当初在另一方世界跟摩呼罗迦约定好的幸好。 须弥山,大殿之中,有金刚向佛陀说道:“我佛,如今那伽族、夜叉族与非天要来攻,帝释天已经殒命,这须弥山上怕是要起一场大战了。” “是啊,这场大战就要开始了。”佛陀睁开已经闭了很久的眼睛,说道。 大结局 宁死 昆仑山距离须弥山并不近,慕尘和夜叉族人也并不是太急着赶路,暄妍最终还是留在了昆仑,无论是慕尘还是迦楼罗一族之人都不愿意让她参与这场大战。 离开昆仑之后只有灰空王和慕尘了,其余的夜叉族人早早地就向须弥山赶去了,而慕尘则因为养伤的原因最后才离开昆仑。 一路南行,两个人之间却也没什么话说,就那么默默的往须弥山赶着。 “如果这次赢的是我们,我想去老头那拜一拜,我欠了好多人的命,我都想去拜一拜。” “如果输了那?” “输了?像我们这么罪大恶极的人,怎么着也不该放我们再转世为祸人间了吧,我们与他们地底下再见不就是了。” “你看起来,好像不像前几天那样了,你似乎不想打着一仗了。” “是啊,可从头到尾,又有那件事是我真正想做的那,这几天我想了想,我不过是被逼着走这条路罢了,这一路之上,我所真正在乎的人,我所真正在乎的事都已经不在了啊,说真的,恐怕这一战无论是输是赢,我也只能是我了,这一切,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慕尘说到最后,却已经不是在回答灰空王了,他抬着头对那无论如何都看不到头的天吼着。 “你现在不该这样的,若是你都没有了斗志,你只会失去更多,你说的,两方世界都已经开始攻向须弥山了。” “我知道了。”慕尘过了一阵才有气无力的回答道,顿了一下,慕尘问道:“如今人间修真界还没什么动静嘛?” “怕是你之前在舍天诏中那场大战已经让他们明白了,这场大战不是他们能插手的。” 虽然慕尘不记得那日在舍天诏发生了什么,但夜叉族却是都知道的,前几日慕尘还怕人间修真界也插手进来,多个麻烦,提起时,灰空王才把那日的事情告诉了他,他倒没想到在舍天诏中竟然就已经解决了这个麻烦,只不过还是不放心。 “无论如何,还是小心些为妙,如果人间修真界插手进来也是个麻烦,这毕竟不是一对一的斗法,这是场战争。” “放心就是了,我们防着那。” 说完之后,两个人就又都不再说话了,继续默默赶起路来。 蹇镇,镇子还是原来那样,镇子里的人只知道这几日南行的人越来越多了,虽然面貌都不怎么好看,但出手却都大方,他们才不管什么佛界天界,再大的大战只要不是发生在身边对他们来说战不战都是无所谓的,真正有所谓的是这几天里越赚越多的银子,与他们正好相反的却是乾坤门、千秋岭等几个修真门派,他们虽然比蹇镇离须弥山要远的多,但和镇子上的人对这场大战的态度截然不同,人间修真界从来都是追随在佛界和天界之后的,这场大战的胜负对他们来说十分重要,因为这个世界很多事情本来就讲不清道理的,若是此战他们所追随的佛界和天界输了,他们就将失去正义一方的身份,对他们来说,有时候这身份却是比实力还重要的所在,可舍天诏一战之后,正道修真界的顶尖力量死的死伤的伤,他们却也不想让自己辛辛苦苦培养出的后辈到这么凶险上的战场上去,于是整个正道都没了动静,也不表态,他们在等,在等这场大战,他们必须在情况明朗了之后,跳出来帮获胜可能性更大的那方增加砝码,只有这样才能保住他们正义所在的身份,管他悬崖勒马还是背信弃义,只有活到最后的那一方才能书写历史。 千秋岭上,华一夕自那日在舍天诏被重伤之后就到了他师父的墓旁闭关疗伤了,千秋岭的疗伤功法与昏迷无异,是以对于须弥山即将展开的这场大战,华一夕却是连知道都不知道,整个千秋岭的事务在他闭关之前便都交给了他的大徒弟。 “大师兄,祖师早就料到今日之事,可此时此刻师父正闭关疗伤,其余诸门派也都是坐视不理静待时机,咱们千秋岭一脉又何必趟这趟浑水?” “师父这一生都在对抗非天,若是非天胜了,到时人间暗无天日,苍生遭难,你我对得起谁,无论如何,我千秋岭一脉都要去须弥山对抗非天一众,若是此时师父醒着,应该也会同意我这么做,好了,准备准备,出发吧。” “唉,好吧,愿我千秋岭一脉别毁在这一战上。” 当慕尘和灰空王赶到须弥山时,山上山下已经挤满人了,两方对峙着,时而有些小摩擦,却并未开始大战,非天未到,佛陀也不出面,这场大战是打不起来的。 非天到了,而此刻本应该是佛陀每日持咒打坐的时间,今天,佛陀却并没有在大殿之中持咒打坐,也没有到那挤满了人的战场上去,反而在这个时刻到了一个人都没有的凌云渡,凌云渡的水日复一日的冲击着河中那一具具的人形石像,但却从没让他们动过一动,这些石像就像是冻在了这流动的河水之中。 随着佛陀的到来,阴暗角落里的一具石像却浮了上来,那人形石像的眉眼已经被青苔给遮覆住了,佛陀却抱起了那具石像,轻轻的用凌云渡中的水擦拭着,青苔一点点退去,那石像原本英俊的面庞露了出来,虽然英俊但表情却怪异至极,只是那种表情下的石像却像极了佛陀,随着青苔被擦拭干净,在佛陀怀中已经变得温热的石像,表情也开始发生变化了,当脸上的表情最终恢复正常之后,这石像就变得跟慕尘一模一样了。 也就在同时,石像开始开裂,佛陀的表情也开始变化,当石像完全破碎之后,佛陀跟非天唯一的区别就是头发了,佛陀就是一个剃光了头发的慕尘。 慕尘刚刚来到战场,便觉得须弥山中突然出现了一个他十分熟悉的所在,就像当日那两块非天石之间的感应一般,不过他却已经没时间去考虑那么多了,大战在即,他马上就要再一次对阵佛陀了,上一次只是一剑伤了佛陀,他便伤成了废物,这一次会怎么样,他却实在不知,只是如今确实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看着眼前密密麻麻对峙的人群,慕尘长叹了一口气,那伽一族和夜叉一族看到非天来到,便知道,这场大战就要开始了,如今要么等佛陀现身,要么就等非天下令直接攻上须弥山。 而此时须弥山中,当佛陀走回大殿上时,一众殿里的金刚、罗汉们差一点就围攻而上了,有的甚至已经惊讶的喊出“非天”来了,只是佛陀身上的气势未变,声音也未变,笑着一句“是我”,一众人这也就放下心来了。 “世尊,非天、非天已到了须弥山下,我们该如何自处,还请世尊示下。” “你们散了吧,这件事是我和他之间的劫,与你们无干。” “世尊,这……”话还未说完,佛陀便只是微笑着摇头,可那微笑与平常时的微笑并不相同,这笑中带着佛陀前所未有的苦涩之意。 佛陀不再说话,只是朝着殿外走去。 当佛陀踏足于战场之中,战场上所有人都被佛陀此时的样貌给吓了一跳,慕尘自然也不例外。 “你是佛陀?”虽然慕尘的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个熟悉的存在就是佛陀,但他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是。”佛陀的回答倒是简介无比,仿佛这本就是应该的,并不用多问。 “呵,我还以为你会端坐在你那极乐世界之中,不会在乎这里的事,更不会屈尊来见我那。” “你与我,也没什么分别了,非天佛陀,佛陀非天,没什么不同,这是咱们的事情,却是不比如此兴师动众的。” “我与你自然是有些事情要解决的,可你与这两族之人的事情恐怕也不少,说实话,本来这几日来,我是越来越不想打这一战,可为了他们也为了我,我还是来了,我想,这一切也该结束了,只要没了你,我的命改不改也一样了。” “恐怕有我无我,你的命真的也一样了。” “也不对,总会有些不同才是,我的命,还是我自己来控制的好。” “你杀不了我的,你此时此刻能杀死的只有你自己,你跟你自己斗了一世,还要继续斗下去嘛?罢手吧,我可以让你忘掉烦恼的。” “用不上,我宁愿杀了自己,也不会认命的。”慕尘说着飞身而上,冲着佛陀杀了过去,黑色的莲花伴着慕尘一朵朵的打着旋地飘向佛陀,佛陀却也飞向了慕尘,周身环绕的却是金色的莲花。 这一战便由这样诡异的一幕揭开了。 整个须弥山上各式各样的光芒流转,就像一场盛大的烟花会,战场的中心便是长得一模一样的慕尘与佛陀,不光模样,便连招式都相同,只是一个紫的发红,一个由金色慢慢变青。 一样的不顾性命,一样的没有一点防守,非天和佛陀就那么对攻着,就连身上的伤口都一模一样。 慕尘斗着斗着便又陷到了梦中,他终于走到了那条路的尽头,可路的尽头却是他自己挡住了自己。 他每攻击一下,自己身上便会出现一道伤口,四周那无尽的黑暗之中,一个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又消失,父母的,伙伴的,楚大哥的,还有镜的,他并不甘心,他想要离开这个黑暗的所在,再次大吼一声,冲向了拦在身前的自己。 “杀!”慕尘暴喝着冲向了佛陀,这回却没有招式了,他只是紧紧地抱住了佛陀,而佛陀却也再次重复了他这不算招式的招式,两个人相拥着,像恋人也像老友,慕尘的身上燃起了黑色的火焰,而佛陀身上则燃起了金色的火焰。 非天石从慕尘的身体里面漂浮出来,却并没有离开,只是随着慕尘和佛陀的消散,而渐渐消散了。 “杀!”非天和佛陀的同归于尽显然刺激到了在场的每一个人,可佛陀与非天的灰烬之中,一缕金色的烟徐徐升起,金烟慢慢成型,拈花微笑的佛陀再次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这场战,终究还是败了,夜叉族与那伽族在龙王、灰空王死后就降了,他们不愿再牺牲更多人了,大战结束了,佛陀胜了,却也败给了非天,非天的宿命终究是改了,因为这世上已经再也没有非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