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情演绎[娱乐圈]》 第1章 楔子 深情演绎 时临/文 [楔子] 六月，盛夏的气息显然已经稍先降临这座城市。 位于桐城的偏远郊区的一栋公寓。屋内密不透风，空气里混杂着潮湿的味道，就连唯一透气的窗子，也被紧闭得严严实实。 周围所有能透光进来的地方，全部都用遮光帘掩住。 黑暗完完全全笼罩在这里。 光不能从这里透进来，也无法从这里挣脱出去。 林篱垂眼，站在走廊昏暗的灯光下，翻了翻预约名单上的名字。 ——三个字。 熟悉到刻进脑海的名字重新映入眼帘。 他抬起脸，闭了闭眼睛，把文件暂放到一边，伸手撩开白大褂，从西装兜里掏出盒烟。 低头，咬住烟嘴，指腹轻轻蹭过火机的滚轮。 忽亮忽暗的火星在走廊上亮起，有缥缈的雾在他眼前旋转升腾。重新塞好火机，左手虎口处的那块伤疤早已生出新肉。烟草的味道让人一下子清醒过来，林篱微微眯起眼，透过观察窗往里面看去。 房间的角落里放了沙发。 沙发上面的轮廓，隐隐透出个女人的身影。 对方穿着白色的裙子，裙角泛着小褶皱。 她柔软的长发披散在腰间，抱着手臂蜷缩在角落里，纵使当下这闷热的天气，身上仍是笼了一层看上去极为舒适的薄毯。 侧边，放置一本剧本类的文件。 上面的扉页早已被翻阅得破破烂烂，连带着页脚也微微卷起。 门没有关紧，是半掩着的。 断断续续地能听见女人低喃重复着同一句台词：“……我从来没有想过，没有想过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我没有错，我并不是错的……” 掐灭手里的烟头，林篱推开门，拉开遮光帘—— 他走近她，轻轻解开她眼前系上的黑色眼罩。 突然的接触让女人的身子颤抖了两下，她下意识地往后，退向更黑暗的边缘，手臂挣扎着逃出烟草味气息的地段。 林篱安抚性拍了拍她的后背，俯下身去，轻捧起她的脸庞，低声念出她的名字：“顾时宴。” “……” “看着我。” 男人咬字清晰，垂下眼眸与她对视，环住她的肩膀，轻拍两下，以求给予对方更多的安全感。 她的眼睛是好看的。 上眼睫自然翘着，浓密得仿佛顺着眼尾一条眼线拉下来，撑得眼睛带着点诱人的味。眼珠颜色很浅，卧蚕饱满，不捎带任何表情的时候，看起来无辜又勾魂。 而此刻。 她的瞳孔正微微扩散，摆在身前的手臂缓慢垂落。 ——这是防备意识消失的讯号。 林篱松开她。 起身，摸摸她的脑袋，顺着头发丝耐心地帮她整理打结的头发。 他说。 “不用怕。” “我来做你的光。” 抬手拨开她额前的碎发。 自此印上一吻。 第2章 玫瑰标本(一) [01] 六月十日。 白港市陷入梅雨季节。 连续三天，断断续续的雨水让这个城市变得格外湿润。 顾时宴右手推着行李箱，左手撑着伞，穿过街道，小心翼翼地避过水塘。 在等红绿灯时，她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两下。 拿起来看了一眼，上面的备注是两个字——梁语。 刚滑下接听键，听筒里便传来女孩问候的声音。 “姐姐，你到哪里啦？试戏时间是两点开始，王佳导演不喜欢没有时间观念的人，你可千万别迟到。” 梁语是公司这几天刚安排给她的助理。 小姑娘是白港市人，还没见过面，单纯听声音感觉年龄不大，语气里的活泼劲像只小鸟一样叽叽喳喳的，估计是刚到公司实习没多久。 而对方口中的试戏—— 则是顾时宴此行来白港的主要目的。 她三个月前签约的星能娱乐公司，年前投资了部电影。 电影片名叫《横生》，涉及心理题材的商业爱情片。 执导人是曾两次提名奥斯卡著名导演王佳，编剧则是获过数个国际奖项的作家沈习然。这次拍片，可谓是强强联手。 公司作为投资方之一，自然是有发言的权利。 可王佳导演，自然也不是个任凭自己的作品和心血变成一团狗屎的糊涂人。 几方的投资都对其中的角色虎视眈眈。 听说除了星能，此前一直在房产界的大佬——嘉宇集团，也参与了投资。可见《横生》是块人人都想瓜分的蛋糕。 单从星能娱乐来说，手底下的科班新人演员一抓一大把。光是导演王佳的名号，就能引得观众乖乖掏出口袋里的票子。票房和基础都率先有了保障，演员又何愁不能出名？ 王导不傻，明面上给各位老板的面子还是有的，于是统一给各家投资金主透了话。 想往他这塞人？可以。 前提是这人演技和外貌，得跟角色贴合得上。 而顾时宴，便是那个从公司数个新人演员中脱颖而出，派去努力吃下这块蛋糕的人选之一。 换句话来说，公司的前路给铺好了。 能不能拿到这个资源，还得看你自己本身。 顾时宴抬头看了眼自己面前的酒店，给梁语报了个具体地址过去：“我已经到白港了，去酒店放个行李，等下吃个饭就出发。你呢，在哪里和我汇合？” 现在的时间是十一点半。 收拾一下出发大概是一点左右，路程需要半个小时。 一点半提前到那边，应该能给导演留个好印象。 梁语在电话对面短促地“啊”了一声：“抱歉抱歉，我租的房子比较偏，到那边有点远。公司没通知我具体报到时间——我公交转地铁过来大概得两个小时，待会儿可能要麻烦姐姐你自己先去试戏了。” 对方态度不错。 声音也轻，听起来小心翼翼的。 顾时宴不是那种没了助理和经纪人，就不能办事的。 当下，她微微侧肩，把手机靠在耳旁，低头在包里翻身份证：“好。那你之后到试戏地点，再同我联系。” . 酒店是公司帮忙订的。 顾时宴到前台确认了身份信息，拿着房卡和行李上了楼。 简单地收拾下行李，化个妆。 再次出门时，她准备去附近转几圈随便看看，顺带把自己午饭给解决了。 白港是座大城市。 具体算起来，面积比她的家乡——桐城，还要大出个一倍。 眼下，顾时宴身处的地理位置，正靠近整个城市的中心。周围高楼林立，各类商场上方亮着led大屏广告，行人打着伞步伐敏捷地穿梭于街道，在湿漉漉的地面上踩出不同高度的水花来。 繁华而忙碌的城市。生活步调快且果断。 顾时宴移开伞，抬头看了眼仍旧灰蒙蒙的天空，有些惋惜地看了眼身上的长纱裙。 早知道今天就不穿白裙子了。 随便进了家看起来很有白港市特色美食的餐馆，她就着窗边坐下来，点了几样老板推荐的招牌菜，从包里拿出《横生》的小说，细细研读起来。 《横生》是个较为阴暗的故事。 男一是个专攻计算机的高智商精英，女一是个言行刻板的女秘书。 而小说中较为亮眼的角色，除了主角之外，便是女二。人物算不上讨喜，是男主初恋情人，表面上的身份是个芭蕾舞演员，暗地里还是个情报贩子。 通俗点来说，女二是反派类的角色，对演技的挑战难度相当大。 顾时宴这次要试的角色，便是女二。 公司通知的试戏地点，定在王佳导演的工作室。 打了辆出租车，中途过了隧道，一路畅通无阻。顾时宴到达试戏地点时，比预计中还要提前个十分钟。 她站在楼下，仰着脖子看了眼面前的写字楼。 深呼一口气做好心理准备，按下了十二楼的电梯。 写字楼的内部看起来与普通大楼没什么区别。出了电梯，顾时宴拿着梁语发给她的路线图，直走拐了个弯，在看到wj这两个英文字母变化组成的logo时，顿下了脚步。 透明玻璃材质的拉门里透出光亮，稍微往里面看看，便能了解到工作室主人的具体喜好。 大气不失典雅的装修，边上摆着古色古香的置物架，绿色盆栽随处可见…… 最最重要的是—— 里面隐隐传来有人谈话的声音。 气氛感觉上很和谐，不像是演员在试戏的现场。 反倒更像是朋友之间的亲密交谈。 顾时宴眼底微动，心想着试戏现场可能不止王导一个人。指尖刚要落在门把手上，没想到侧边突然伸出一只手来。 女人的手。 纤细白皙，指甲盖上做着当下流行的美甲款式。食指和无名指的部位戴着大牌的戒指，手腕上挂着同牌的手链。 目前的距离，顾时宴刚好能闻见对方身上的香水味。 微微泛着甜味。和她的名字一样。 “看这么久还不进？再这么考虑下去，到了约定时间，大批大批竞争对手可都要来了。” 周莹然抬手理了理脸庞的碎发，美目流转，冲着顾时宴微微一笑。 明明是露八颗牙齿的标准微笑，却让人看得浑身不太舒服。 顾时宴冲着对方点点头，比了个请的手势。 认出来周莹然，也不过是几秒前的事情。 她曾经被公司安排着上过一两次分析课。 分析课的主要目的，一是讲解当前市场上目前所需要的艺人类型，二便是同期可能被排为竞争对手的同类型女艺人。 而周莹然的，便是同类型女艺人中排在前两位的竞争者。 对方同样科班出身，主要目标放在演员这一块，且进真正签公司进入娱乐圈，还比顾时宴要更早上几个月。 算得上是个前辈了。 娱乐圈讲究经验与关系。 当下，顾时宴微微颔首算是打了个招呼。对方没给回应，可脸上的笑容丝毫不减，压着门把手，率先带着助理走了进去。 前台的工作人员显然已经收到了通知，脸上挂着标准笑容迎过来，带她们进了工作室会客区。 王佳导演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 鼻梁上架着副眼镜，穿着件深色的t恤，坐在沙发上喝着茶。 既有着诗人的偏执性，眼睛里也藏着不输给商人的精明。 这是顾时宴对王导的第一印象。 而她方才猜得没错。 在王导的身旁，还坐了一位男人。 对方穿了件白衬衫，领口处解了两颗扣子，戴着腕表，姿势舒适地倚在沙发上。 微微眯起眼眸，侧颜，打探地却又并不深究的眼神扫过这个方向。 没有起身介绍自己的意思，看样子并不是圈内人。 王佳表情和善地放下手里的杯子，起身，挨个和她们俩握了握手：“你们好你们好，我是导演王佳，感谢你们来抽时间来我这试戏。虽然正式剧本还没有递交到你们公司手里，但横生这部剧，小说都看了吧？” 顾时宴点头，低头在包里翻了两下。 就在这时，周莹然从助理的手里接过一本书来，拿到王佳导演面前晃了晃，笑容甜美：“当然了导演，您的戏谁敢不慎重对待。这本书，我前前后后看了不下于四遍，做得记号和重点少说得有十几大页，别提有多喜欢了。” 被人先接了话。 顾时宴看了眼自己手里握着的书本，从包里抽出来，拿在手里也懒得做阐述了。 试戏顺序，是由进门的那一刻定的。周莹然比顾时宴早进个几秒，何况又是出道早几个月的前辈，理应由她开始。 而顾时宴被安排先坐在一侧沙发上暂行等待。 有了充足的时间进行准备，作为新人的她，反倒是隐隐松了口气。 王佳导演翻了翻手里的剧本，掀起眼皮子看向周莹然：“你准备试横生里的哪个角色？” 周莹然盈盈一笑，极有把握地报了女主角的名字，同时也没忘了打听顾时宴的安排：“顾时宴，你呢？” 话里，挑衅意味十足。 顾时宴本就没有想与她争的意思，如今两个人并不是同时竞争一个角色更好，淡淡地念了女二的名字，随后低下头来，看了眼亮屏的手机。 梁语说她还有二十分钟就到。 看来试戏结束后，刚好就能和她碰上面。 第3章 玫瑰标本(二) [02] 导演给周莹然挑选的片段，是《横生》女主一个人的心理戏。 这部分也是小说中相当出彩的内容—— 时间还剩三分钟，女主被男主指派破译密码。她却因为遇到比想象中更棘手的问题，一直卡在原地。最后还剩三秒时，终于得以想出问题所在，这才成功破译。 同样的，这段也相当考验演员演技。 面对屏幕时一个人的心理活动，手上的动作也细微的神情是一个都不能少的。 挑选到了这样具有挑战性的表演，周莹然暗暗咬紧后槽牙。 但，导演都看着。旁边还有个还没演过正经片子，想靠这次获取知名度的新人。 再怎么不满，也不能当下表现出来。 她笑着看向导演的方向，把身上的物品一股脑儿地塞给助手，柔声问道：“您能给我个道具吗？” “这当然没问题。” 王佳导演挥挥手，示意助手给上了个电脑椅作为道具，其他均为无实物表演，纯粹靠演员的想象力完成。 不说别的。 王佳导演虽然人客气，可该要求的专业度却一点都没少。 演员所到达的完成度，丝毫没比顾时宴当年进电影学院松懈到哪去。 她心里也认真起来，垂在身侧的手指不安地摩挲了两下裙角，脸上却依旧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往着周莹然那个方向看去，准备观摩一下他人的演技。 没想到后者一个回头和她对视后，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 恶意来得莫名其妙。 顾时宴确认自己露出的确实是礼貌性微笑，并不是嘲讽。 这份肯定，可以追究到面试进星能娱乐那会，考试官曾对她说过的一句话。 “像你这样的，天生就适合做演员这一行。” 因为她所有对陌生涌出的恐惧、所有不适应的紧张，全部都藏在了心里。而面上的表情永远云淡风轻——可以跟着剧情的需要，而产生不同状态。 一如现在这会。 顾时宴其实是相当紧张的。 仔细感知一下自我，她手心其实都噌出了汗。 可她表情又相当镇定。以至于不像是个没见过大风大浪的新人，更像是个看破所有招数，无谓笑笑一句话就能击破对方的狐狸。 周莹然给自己打了个板。 就此开始。 女人端坐于电脑桌前，表情紧张地盯着屏幕。 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移动着，敲出出各种能够破译文件的代码。 下一秒，她皱了皱眉头，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秒，伸出一只手来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手指上的动作再次变得迅速起来。 时间仿佛在滴答滴答的倒计时中。 她抬起手背，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指尖微微颤抖起来。 眼看着三分钟快到到达，女人仍旧毫不放弃的继续攻进，尝试着其他可能性。 终于—— 在一个不起眼的地方，发现了这个破绽。 敲入最后的内容，看到成功打开的文件后，她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身子缓慢地往椅背后靠去。 …… 表演结束。 周莹然同样松了口气。 她直起身来，朝着王佳导演的方向鞠了一躬。 看得出来，她自己对这一段内容的发挥还算满意，至少没有拖累科班演员的水平。 王佳导演站起来，眼底带着欣赏，给周莹然鼓了鼓掌：“演得不错。这段细节抓得很好，无实物动作的拿捏也很到位。” 夸赞归夸赞，可导演身旁的那位男人，丝毫没显露出对这段表演感兴趣，公式化的附和王导拍了拍手，随后漫不经心地拿指尖勾着虎口的位置。 手腕上的表倒是能看出来r家夏季的新款，价格贵到令人咂舌。 顾时宴对周莹然的表演没什么主观想法。 她还是个新人，轮不上她来点评别人。 对方基本功极为扎实，难怪会被圈出来列为重点竞争对手。可仔细回想一遍刚才的表演，周莹然却犯了个致命性的错误。 ——那就是对角色的理解，出现了偏差。 “听说你是戏剧学院董老师的学生？” 王佳翻了翻助理递上来的简历，再次看向周莹然。 周莹然正高兴着，听到导演这么问，连忙点点头：“对，董老师带了我两年。很多专业方面的问题都是她教会我的。” 王佳导演“嗯”了一声，表情始终隔着一层商人假面，让人琢磨不透他的意思。 旁边的助手熟练的在文件上不知记了什么东西，挂着职业性的微笑对周莹然说：“好的，王佳老师这边试戏的部分到这里，就算结束了。结果会在稍后一周打电话通知给您的公司，麻烦周小姐回去耐心等候。” 听到助手这么说，周莹然愣了愣。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她本来等着导演当即公布结果，没想到现在让她的期望直接落了空。 顾时宴看着对方从助理手上接过挎包，不太乐意地低头，收敛了下表情。 周莹然再次抬起脸，笑盈盈地给助手和导演道了声谢：“好的，谢谢你。王导，也谢谢您愿意给我这样一次机会，无论女主是不是我，都衷心地祝愿您这次电影票房大卖。” 这段话说得漂亮，显得情商又高又大度。 周莹然对着导演鞠了个躬，转身时也不忘对着顾时宴散发微笑：“祝你好运。” 顾时宴客套地冲着她摆摆手。 眼睁睁看着人刚出工作室门，顾时宴做好心理建设，准备下一个轮到自己。 王佳导演重新坐回沙发上，捧着瓷杯，慢慢悠悠地抿了口茶，跟身边的男人聊起刚刚的情况来：“……那姑娘演技还成，到底科班的底子在，不至于让人看了出戏。可惜悟错了角色，犯了个最致命的错误。” 是的。 表面来看，女主只是个普通的秘书，公式化地解决了男主所传达的指令。可骨子里，却是个对男主爱到偏执，近乎疯狂的女人。以至于爱到后期，多了旁人的推波助澜，女主才对男主萌生出了更多的不满。 周莹然完成指令完成的不错，可当时眼中的爱，却丝毫没体现出来。 男人显然也听懂了王导话里的意思，勾勾唇角没接这回答，话题却不动声色地引到了顾时宴的身上：“顾小姐准备的怎么样？” 对方扬起下颚，眼眸深邃如墨，往她这个方向看过来。 不是王佳导演提到自己，而是旁边那位没见过面的男人。顾时宴心中一惊，还没反应出对方为什么能叫出她的姓氏，身体已经先代替大脑做了回答。 她从沙发前站起身，微微点头：“我已经准备好了，现在就可以开始。”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周莹然走后，屋内严谨的气氛好像一下子缓和不少。 王佳导演脸上也带着笑，放下茶杯，冲着顾时宴挥了挥手，示意她拿着《横生》的小说，走过来点。 顾时宴迟疑地往下挪动了几步，就听见导演问她：“你有什么想试的片段吗？” 书中想试的情节？ 她摇了摇头：“随便哪一段都可以。” 对于顾时宴来说，无论挑到哪一部分，对她来说都差不多。 她在大学期间去剧组跑过龙套，签了星能娱乐后，公司给她安排了一部网剧女主角试试水。在剩下来没有工作的日子，这本书前前后后被她翻过无数次。 除了人物对话不能进准的每个字都对上之外，大致上的每个情节，她都能在脑袋里一一回想起来。 听到顾时宴的回答，王佳导演慢慢悠悠地翻着书，掀起眼皮子来多看了她一眼，重复了一遍她的回答，语气感兴趣起来：“随便哪段都可以？” “是的。” 顾时宴点头确认。 四年前，她作为专业课第一名进的电影学院。 对自己的演技还是相当有信心的。 看着王佳导演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顾时宴的心情愈发忐忑起来。 几秒钟后对方突然合上了面前的这本书，提出了一个新的想法。 “这样吧。我呢，挑选剧本的时候也看了它太多遍，里面关键的情节有很多。等下我随手翻上一页，只要是女二的片段，就试这页的内容。” 顾时宴再次点点头，视线紧盯着王佳导演的手。 对方翻开中间偏前的页数，扫了眼手里的内容，把书调了个方向，直接推给了顾时宴。 她拿起《横生》，仔细一看内容。 心提到了嗓子眼—— 这是女二为盗取商业机密，想方设法引诱男主一段内容。 出版要求小说内容的清水程度极高，作者沈习然描写的辞藻尽力放得晦涩与文艺了不少，可这段引诱男主的场景依旧勾人无比，且全程都是女二主动居多，看了就脸红心跳的那种。 “我看这段一个人也演不来，”导演笑眯眯地看向身旁的男人，半开玩笑道，“林篱，你要不跟她试试？” 顾时宴懵了。 大脑一片空白的那种。 她怎么也没料到导演会在小说中，碰巧翻到这一页，还突然给加了个对手戏。 既然对方不是圈内人，也不是演员，出于第一次见面两个人都不熟的情况，怎么想都会回绝掉这件事吧。 她下意识地看向男人，等着听对方的拒绝。 没想到下一秒—— 林篱起身，表情沉稳地答应：“可以。” “……” 第4章 玫瑰标本(三) [03] 顾时宴缓了几秒。 目前，事情的发展状态有些不受她的控制。 和她想象中的试戏场面，完全背道相驰。 她原本以为王导的工作室环境，得是那种空空荡荡只有把几把椅子看起来冰冷冷的练习室，这样地方够大，管他跳舞演戏唱歌都能来上一段。谁知道进来后一看，这么温馨，比她在桐城租的房子还要具有生活气息。 环境暂且不谈。 哪有这么随意翻上小说一页，就让演员这么演的导演—— 虽然顾时宴觉得。 他这页翻的，的确不错。 女二与男主的这段内容，是小说在第二卷开启后的一个重要情节。 其中不仅交代了男主的情史，完整人设，更为后面的机密文件失窃，做了个长铺垫。 不知道是不是男人总是喜欢这种类型女人的缘故。沈习然作家似乎每次在描写女二时，脆弱感与艳丽这两个词，总是就存在于她身上—— 纤细得单手就能搂过来的腰肢，因为长年练舞微微变形的脚尖，盘起头发颈间散落的碎发，和一直涂在耳后根类似于柑橘调的香水……这些习惯和特征，无一不彰显出女二的魅力与性格。 顾时宴拿起《横生》，径直走向男人的方向。 虽说刚刚已经听见王佳导演喊他的名字，出于礼貌，她还是多问了一句：“先生怎么称呼？” 眼前男人维持着靠在沙发上的动作，表情淡淡的，全身上下透着股“我是精英”的气息。见她过来，垂下胳膊，手指插进西装裤兜里，直身站起。 眼睫微微抖了几下，覆盖上那双漆黑如墨的眼。 他垂下眼看向她，低声回答：“林篱。” 顾时宴在圈内算不上矮，穿着平底鞋一米六七的个子在他面前，还是足足矮了一个头。 这位的身高，目测一下，怎么说也得有一米八八。 她分心地想着，把手里的小说递了过去。 林篱：“？” 他微微挑眉，修长的手指从兜里抽出，稳稳当当地接过来。 顾时宴一眼就看见他左手虎口处的伤口。 长长的一道，粉嫩色的，像是结痂掉疤后刚长出来的新肉。 想必这位林先生，也是个相当有故事性的人物。 “不是要演戏吗。” 顾时宴努力忽视心底的那些好奇，不太自然地别了别耳旁的头发，话中明显底气不足，“这场戏，虽然男主没有什么关键性台词，但是你还是先看看，熟悉一下剧情和动作，我们再开始。” 她自认这段话讲得足够清晰明了。 听着林篱短促地“嗯”了一声，顾时宴这才放心的后退几步，向导演申请了一个临时补妆的环节。 十分钟后—— 顾时宴解下发绳，涂了明艳张扬的红唇，整理好衣服，从洗手间里走出来。 推开会客室的门，她扫视了一圈环境。 位于正中心的位置，林篱坐在助手准备的办公桌前，调整着电脑椅与桌子的间距。王佳导演在后方依旧捧着手里的茶，助手给她比了个开始的手势。 顾时宴点点头。 这一幕，和剧中的场景极像。 可以说是还原度达到了百分之八十。 而她面前的男主角——林篱，目前已经迅速入戏，非常敬业的拿起本文件，交叠起长腿，仔细翻阅。 这么一看，倒真的还挺有几分总裁的架势。 若不是从来没有听过林篱这个名字，怕是她会误以为他是科班演员也说不定。 顾时宴脚步轻盈地走过去，在男人未转身之前，率先用手，蒙住了对方的眼睛，如蛇般纤细的白嫩藕臂勾上他的颈间，声音很轻，凑着他的耳廓，倾洒出热气，软软地念着他的名字：“关晨。” “……” “这么多年没见，有想我吗？” 顾时宴的手滑进他的领口，略微冰凉的感觉碰触着林篱的锁骨。 林篱身上有着股很淡的烟草味。她抵着他的喉结，顺着肌肤的纹理，慢慢向下，解开他衬衫的第二颗扣子。 他微微眯起眼，却没有任何阻止女人停下手的意思，不抗拒也不主动。 只是微微侧过脸，低嗅了下她发间的香味，确认和记忆无差别后，闭上眼，哑声问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半个月之前？” 她停下动作，偏过脑袋美眸流转，好似在努力思考这个问题：“好像也没那么多久。你还记得我们在一起的纪念日吗？——就是那一天。” 红唇漂亮的扬起一个弧度，亲昵地蹭了蹭他的下颚线。 顾时宴却分出心，视线扫过桌面上的每一样东西，和它基本位置，判断着自己想要的东西，究竟是哪一件。 情报人在先前给她了提示。 墨绿色的文件夹，低下有被磨损过的痕迹。 当然。如果有u盘的话那就更好了，可以一起都拿上。 她绕了个圈，走到林篱面前，眼睛余光瞥到桌面上的东西，侧过一只手努力往后伸了伸，指尖刚刚能够到那金属物，男人重新睁开眼来。 林篱抬起手臂，一点点地十指扣紧她的手，把她遮掩从眼前移开。 他扬起下颚，万年不变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波动，伸手揽住了她纤细的腰肢，将顾时宴整个人往怀里带去。 到现在为止，都还是小说上有所描写到的情节。 林篱比她想象中力气还大不少。 掰得她手指有点痛，为了试戏的真实性，顾时宴没表现出任何多余的神情。 她定了定神，在分清主次关系后，迅速收回手指没有拿u盘，弯下腰去，身子软软地整个靠在男人身上，打算将计就计。 对方的手指穿过她的发间，表情令人猜不透他究竟在想什么。 倒是那双如墨的眸子一直直勾勾地盯着顾时宴，长长的眼睫下晕着一层冷色，清冷而不失迷人。 顾时宴不得不承认。 眼前的男人确实是好看的。 被精心雕刻过的侧颜，凸起的喉结，敞出一半的锁骨，被她稍稍弄皱的白衬衫。 与她想象中的男主角，如出一辙。 没想到晃神的半会，林篱已经率先进入到下一个情节—— 他直接抱着她，坐在办公桌上，过膝的长裙无意间被撩起一大半。 冰凉的桌面贴着她腿，顾时宴惊呼了一声。 男人眼眸狭长，勾起她的下巴让她直视向他，低声道：“为什么到现在才回来？” “我……” “为什么到现在才回来？” 他盯着她，再次问了一遍问题。 声音是哑的，可他的眼底却好像从未心动那般，看不出半分多余的喜怒哀乐。 顾时宴按照书上写的那般咬咬唇，没有说话。 这页的收尾剧情，到这里就该结束了。 女二最后的引诱是失败的。 败给了时间，也败给了爱情。 当她看到男主眼底没有任何情绪，甚至在问完这个问题后，无比清醒地推开她时，她就应该知道自己失败了。 顾时宴收敛起自己心绪，脚尖落下桌面，准备向林篱道谢。 他完成得不错。 甚至里面有些细节，还是他推着她到位的。 没想到的是，林篱上前了一步，抬手，轻轻扣住了她的手腕。 下一秒，男人身子的阴影笼罩住她。 铺天盖地的烟草味气息让她一下子慌乱起来。 他垂眼，微微侧下脑袋时，顾时宴的身子僵了一下。 顾时宴看见他下眼睑正中间很小一颗的泪痣，看见他抿紧的薄唇上凸起的唇珠，泛着很淡的血色。 而他和她的嘴唇间距，差了不到三厘米。 她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 手指抓着身后桌面的边缘，紧紧扣着，指甲前端映出白色来。 就在顾时宴以为对方会真的吻上她时—— 林篱侧了侧脸，往后退了一步。 王佳导演在他们俩身后鼓起掌来。 这次的掌声明显和给周莹然的不太一样，他拍得很用力很大声，在一瞬间将顾时宴拉回现实，重新掉落在这十几平方米的会客间。 “太棒了。每一个细节都合乎我的想象，和我脑袋里还原出来的不差半分。差点害得我这职业病犯了，就想喊人录像，恨不得记下刚刚所有进行的场景。” 他乐呵呵地看向林篱，同样地笑容看了眼顾时宴。 顾时宴低着头没敢去看王佳导演是什么反应，只隐隐记得《横生》的小说上，压根就没有这段。 可林篱加这段戏意义又何在？只是为了做个假意要亲吻她的动作吗？ 她茫然地抿唇，眼角的余光偷偷瞥了眼林篱。 男人脸上的表情依旧波澜不惊，衬衫领口处还留着她不小心蹭到的口红。除此之外，连重新在沙发上端坐着的姿势都和原来一模一样。 仿佛从头到尾完成的不过是个工作，只是她自个多虑了。 顾时宴到底是个女孩子，脸皮薄，又没和别人做过这类亲密的事，脸颊从面部烧到了耳后根。 听见王佳导演同样给了一周后打电话通知的时限，她鞠躬道了谢，带着小说和包，匆匆忙忙地走出了工作室。 看着她的身影消失于转角，林篱眸光沉了沉。 第5章 玫瑰标本(四) [04] 工作室门上的锁扣，咔嗒一声被关上。 王佳导演挥了挥手，示意助理拿来投资合同，饶有兴趣的看了眼林篱：“林总到我这来，不是来推荐自己公司新人的？” 在眼前坐着的，正是嘉宇房产集团的现任总裁，林篱。 听业内说，这位年轻人在二十六岁之前，丝毫没有继承家业的意思。 先前开了个私人会诊，做着心理医生这样的兴趣活儿。 前端时间也不知怎么的，不仅回来继承了家业，放着好好的房地产行业不做，还萌生出了进军娱乐圈的意思——跑到他这儿来投资了部电影。 而今天，则是他们确定签订合同条款的时间。 对方听说有演员试戏，就顺带过来看看。 没想到这一看，被套路出点事情来。 王导是个精明人，娱乐圈内摸爬滚打几十年，从来就没有看人不准的时候。眼下，看着林篱摇头否认，他伸手轻轻叩了叩桌面，推过那份合同，试探性地问了句：“那你就没什么想跟我说的？” 敲定下刚刚那位姑娘，或者定她做女主，等等等等。 等着试戏那会，林篱的眼神就时不时的扫过那个方向。 他故意造了个机会，等着看林篱的反应。没想到男人看出来后，知道这是个坑，依旧心甘情愿地往下跳。 王佳在圈内这种事见多了。 顾时宴演技不差，他本就是顺口一问，做个人情，没想到林篱依旧摇头。 男人从助手那边抽过黑色签字笔，翻到合同的最末页，龙飞凤舞地签下自己的名字，低声道：“没什么要特意说的。今日来就是想再次拜访您，顺带把合同给签了。选人的事，王导把关即可。无需过问我。” 签完字，合同重新回到王佳手里。 重新扫了眼合同上的数字，王导推了把眼镜，看向身旁的男人。 林篱垂眼，整理着衣服，骨节分明的手指慢条斯理地扣上衬衫纽扣，神色清冷。 不为捧演员，也不为谈条件。 那他究竟来干什么的？ 这下。 倒是轮到王导百思不得其解了。 . 顾时宴刚出王导工作室，就看见旁边角落里蹲着个小姑娘。 对方年龄不大，扎着个马尾辫，穿着件白t套了个牛仔背带裤，和她的声音听起来一样，整个人洋溢着青春活力。 梁语正在打电话。 背着身，小声地跟电话的那头嘀咕着什么。 顾时宴没出声，故意放轻脚步走近些，竖起耳朵仔细一听。 小姑娘语气又急又气：“不是，嘉伦哥。我没有翘班，你们没通知我几点和她汇合，租的房子实在太远我真的飞不过去啊……我现在已经到时宴姐这里了。什么？你要喊她接电话？她在里面试戏，还没出来——我进去冒然打扰他们应该不好吧。” 她挥着手，碎碎念了一大堆，最后跟对方妥协，拍张自己背后有王佳导演工作室logo的照片发过去，就算完事。 梁语挂断了电话，深呼了一口气。 打开手机下方的相机按钮，调整为前置摄像头。 背后突然冒出张好看的脸来—— 顾时宴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询问道：“你就是梁语吧？” “……啊啊啊！” 梁语一连惊叫了三声，吓得手机差点没抓稳摔地下，回过神来后，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时宴姐，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虽说没见过面，可梁语先前就有看过她的照片。 皮肤很白，像纸。睫毛浓密，眼尾微微上翘，卧蚕饱满。不笑的时候看起来无辜，稍稍弯弯眉眼，就泛着股勾人的味儿。梁语现在见到真人，就发现她的脸真的只有巴掌大，端端正正的，标准的演员脸。 “在你刚刚打电话的时候。” 顾时宴主动伸手跟她握了握，算是见面打了招呼。 她扬了扬下颚，眼睛盯着梁语的手机，“刚刚跟谁打电话呢，我听着怎么这么像要扣你工资？” 一提到这个话题，梁语的脸整个皱起来。 她苦脸地垂着眉眼，手指攀上顾时宴的衣袖口，可怜巴巴地拽着，语气埋怨：“唉，还不是人事部的主管。我来的时候都跟他解释过了，没两个小时到不了，非要说我故意翘班没照顾好姐姐。” “……这实习期都没还过呢，以后要转正式了，该怎么活呀。” 说着说着，梁语声音放低，小声嘀咕起来。 顾时宴被逗笑了。 可她现在也是个新人，没什么话语权。 公司连单独的经纪人也没给配置，哪里又能给梁语解释些什么呢。 好在梁语没发现她情绪的突然低落，勤快地接过她手里的包和小说，稳稳当当地拿着。 两个人进了电梯，顾时宴按下楼层。 梁语看到手里抱着的《横生》，才想起今天的正事，“时宴姐，我听他们说这是部很重要的电影，你今天试戏，感觉怎么样，没有有入选的把握？” 顾时宴好不容易从刚刚暧昧的场景里脱离出来。 听梁语这么一提，眼前又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林篱的脸。 对方就这么低头看向她，神色晦暗不明，带着烟草味的气息拂过她的脸庞，有点软软地痒，又好像带了些别样的感觉。 说不清这种感觉到底是个什么。 她只知道，自己那刻的心跳——是真的快。 顾时宴揉了揉脸，低低叹了口气。 梁语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以为自己说错了话，连忙道了好几声对不起。 看着电梯门缓缓打开，顾时宴摆了摆手：“梁语，你说话可以大胆一点，不用这么小心翼翼。况且……” “况且，我叹气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因为什么？” 梁语眨了眨眼，一脸困惑地看向她。 顾时宴一梗，总不能真的说她可能对着一个陌生的男人，心跳得异常快吧。 这话也没办法解释，她随便笑了两声，打了个马虎眼绕过去：“公司有通知你，我接下来的行程安排吗？” “哦哦，有的。” 梁语低头，在自己的双肩包里拿出个小笔记本来，上面有一页记得密密麻麻的。 一看就不是她的行程。 顾时宴平时很闲，除了进组和之前的网剧路演，各地跑宣传之外，基本上就是在家躺着。护肤多睡敷面膜，已经成了她每日的必备功课。公司有时候还给她安排演员课程，她也会去，恶补点学校之外的知识。 而这次试戏，估计是公司看她之前演的那部网剧，反响不错。 所以这次给了她一个好的资源试试水。 能不能火，还是得看她自己。 梁语对照着手机上的日历，开始给她念安排。 “明天早上，在白港有个商场站台品牌宣传，时间是一个小时。” “还有吗？” “没有啦。目前就这一个。下午就能回公司报道了。” “好。”顾时宴点点头，探过头来看了眼梁语的本子，好奇地多问了一句，“那你后面都记了些什么？我看你写得还挺多。” 对方一下子涨红了脸，合上本子抱在胸前，结结巴巴道：“没……没事。就是一些就注意事项而已。” 看着小姑娘着急的样，顾时宴暂时也不问了。 站台是个累人却来钱快的活。 一举一动都得曝光在现场观众前，像些有名气的演员，指不定还是会网络直播的那种。 而这次的品牌方，是个国产刚起路的小品牌，主打范围是十六岁到二十五岁的年轻女性。 之前播的网剧，是青春校园类的，顾时宴在高中大学中还算有点名气，刚好符合品牌方的印象，这才找了她。 顾时宴带着她的第一个助理回到酒店，为了明天的活动，好好休息。 . 整个活动进行得还挺顺利。 由于在白港没有其他的工作，当天下午，顾时宴带着梁语，回了桐城。 桐城对于她来说，其实是个有特别意义的城市。 母亲二十四岁那年怀孕来桐城旅游，没想到早产生了她。而自外婆过世之后，一家人也从别的城市迁到这里居住。 这一住，便是十五年。 而星能娱乐公司，则是在距离桐城不远的南都。 平时赶过去也不需要花费多长时间，她也就干脆在桐城自己租了套公寓。偶尔回家，跟父母吃一两顿饭。 正好公寓还有间客房，简单的收拾了一下，梁语便这么住了进来。 有个助理的感觉，还挺不错。 顾时宴先前一顿三餐都叫外卖，由于没红，也不担心会被人认出来。偶尔听听公司营养师的意见，自己做点轻食。蔬菜沙拉，简单煎下鸡胸肉之类的。 其他的菜，她是真的不会做。 没想到梁语看着年纪不大，厨艺却比想象中好上不少。 顾时宴这几天没事做，也干脆跟着她一起去菜场，买菜回来，自行解决三餐。 这天晚上，顾时宴吃得有点撑，下去跑了个步回来冲个澡，便这么睡了。 没想到快到早上那会，做了个梦。 梦里，林篱站在她面前，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周围还是那个会客室，可后面没有王佳导演，也没有那位带着礼貌微笑的助手。完完全全的就剩他和她两个人。 她有些慌乱地退后上一步，却发现不知怎么的，自己身后由一张桌子，变成了一堵墙。 林篱也跟着上前了一步，懒散散地掀起眼皮子，挑起她的下巴勾勾唇：“这下你可逃不掉了。” 顾时宴眼睁睁地看着他俯下身，额前的碎发划过她的脑门。 男人单手撑住墙壁，另一只手穿过她的发丝，托住她的后脑勺，侧脸吻下来—— 顾时宴醒了。 是被惊醒的。 醒来时，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唇。 梦里面真实的柔软触感，让她怀疑起人生来。 顾时宴往左手边看了一眼，放在床头的兔子玩偶不知道什么时候倒下来，刚好落在她嘴唇的旁边。 看来就是这东西惹的祸了。 她略微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起身看了眼手机。 上面有三个未接来电。 全部来自于同一个陌生号码。 第6章 玫瑰标本(五) [05] 之前公司有过保护艺人隐私的课程。 顾时宴上过两次。 自那之后，她就重办过一个新号码。旧的那个作为工作号。平时订机票订高铁，点外卖打车，和公司里联系，基本上都是这个号码。而私人的号码，则是被她用来只接亲人朋友的电话。 话虽如此。 可公司那边还是留了她私人号码。 以防她工作号接不通，可以用私人号码呼她。 而顾时宴翻开床头柜上的另一个手机——果然也是三个未接来电。打开手机对比了一下号码，果然是同一个。 即清楚她工作号的，又知道她私人号的，会有谁呢。 顾时宴皱了皱眉，手指顿在号码上还没回拨出去，就听见敲门声。 梁语穿着睡衣站在门口叩了三声，拧开门把手，伸出个脑袋探进来，小声地问道：“时宴姐，你醒了吗？” “嗯，醒了。怎么了？” 顾时宴点头，手向开关摸索去，打开了床头灯。 房间内一下子亮堂起来。 梁语踩着拖鞋走向她，打了个哈欠指了指手机：“经纪人说你不接电话，公司打到我这边了。” 经纪人？ 顾时宴看了眼备注，心生疑惑。 “不是经纪人吧？公司艺人主管我有存她号码，明显就不是她的。” 她翻了翻通讯录，皱眉。 在签约的这几个月里，公司一直没指派单独的经纪人过来。 上部网剧的助手，也是临时从别的部门调过来的。 而新人演员统一都是由艺人主管带，她手底下那么多人，号码不可能说换就换。 顾时宴正想跟梁语解释原因，对方手机铃声再次响起。 小姑娘瞄了眼屏幕，神情一下子紧张起来，接了电话嗯了几声，赶忙递给了顾时宴。 “经、纪、人。” 梁语用口型小声提示着，示意她赶紧接电话。 顾时宴摸不着头脑的接过来，刚想打招呼询问是什么事情，怎么突然这么着急，听筒对面女人语调刻板的声音传入她的耳畔。 “顾时宴？” “你好，是我。” “怎么睡到现在才起？” “……” 对方语速快，且直接。 言语间透露出一股精干霸道的女强人味。 把顾时宴堵得说不出话来。 她默默地拿起手机，看了眼现在的时间——九点刚过没多久。 听说公司里的前辈们，有那种一放假期，整个人瘫在床上睡个一天一夜的。这会她没工作，睡个美容觉应该不过分吧…… 当然。电话那头女人的声音听起来，在公司的位置还挺高。 公式化命令的口吻比艺人主管可严肃太多了。 顾时宴不太能反驳，所以也就憋着声没说话。 两个人足足停顿了有十秒。 对方才重新开口：“自我介绍一下。” “我是李曼，你的经纪人。从今天起，你分到我的手下管理，一日三餐跟着我的食谱走，每天早晨七点起来锻炼，一周之内瘦五斤就算你过关。另外——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请说。” “横生电影的演员名单表出来了。” 顾时宴本来还懒散坐着，听到这句话，直接掀开被子下了床，坐在了床沿边上。 梁语靠在旁边听电话，略微激动地睁大眼，环抱住了顾时宴的肩膀。 而经纪人，依旧是波澜不惊的口吻。 兴许在她看来，这个资源就是个小风小浪，根本算不了什么。 “恭喜你，成功拿下女二的角色。一周之后，演员会集体在白港市进行集训。你除了基本集训之外，还有附加的芭蕾舞课程。” 后面的话，其实顾时宴已经不太能听得进去了。 她满脑子都是成功选上《横生》女二这个消息，握着梁语的手，觉得当下仍然像是在做梦。 仿佛也能感受到顾时宴的喜悦情绪似的，李曼的声音在电话那头顿了顿，过了几秒钟，轻声说出了这通五分钟电话里，最有人情味的一句话，“这次做的不错，集训和进组之后都不要松懈，好好努力，会闯出一条路来的。” 李曼后面还交代了一些事情。 包括集训的时长，统一进组的日期。 而顾时宴的这小半个月活动安排时间表，也会马上发到她和梁语的手机上。 挂断电话，房间内重新恢复安静。 顾时宴握着手机，傻愣着坐在床边，觉得自己今天像中了张彩票。 她晃了晃旁边的梁语，握住小姑娘的胳膊，“你掐我一下。” 演员的脸和身体都是本钱，虽说助理得满足艺人的要求，可梁语哪敢真的使劲，在她胳膊外侧虚虚地捏了一把，凑上去问道：“姐，疼吗？” “疼。” 顾时宴的表情看起来还挺高兴。 早在进圈的时候，她就听过李曼的名字。 这位在娱乐圈业内，可谓是人脉资源两手抓，星能娱乐的no.1。没想到现在真的成了她的经纪人，跟做梦一样。 顾时宴弯着唇角，转身叠了个被子，口中轻轻哼着小曲，走向卫生间洗漱去。 李曼效率很快。 顾时宴还在慢吞吞刷牙时，对方的文件已经发送过来。 她单手拿起手机，滑开锁屏看了一眼。 第一个是集训的日常安排。 而第二个，则是这次《横生》的全部演员名单和资料。 眼下，顾时宴显然对第二个更为感兴趣。 她弯腰吐了口嘴里的泡沫，点开第二个文件。翻了几页下来，像是发现了个新世界—— 大抵是她第一次拍戏这种阵容。 李曼给的演员资料，不单单只是普通的姓名。就连各位老师前辈的喜好与脾气，都总结归纳的一清二楚。 变相的和娱乐圈生存手册没什么差别。 顾时宴又往下翻了几页，在看到一个人的照片时，她的手停了一下。 是周莹然。 对方也被入选了？ 她咬住牙刷，双手握住手机放大屏幕，看了眼上面的备注。 人名后面的括号，写的是童悦。 是《横生》中，女三的名字。 . 集训是一周后开始。 在此之前，顾时宴得跟着李曼发来的食谱走，快速瘦个五斤下来。 就顾时宴这身高和体重，其实算不上胖。无奈像她这样年轻好看的小姑娘，剧组里面可能会一抓一大把。而芭蕾舞演员，更是对体型和体态有着更为严苛的标准。 无论是从穿芭蕾舞裙好看的角度，还是上镜的效果来考虑。 这五斤她都得铁定瘦下来。 快速减肥，一般来说只有两个途径。 一个是加大运动，一个减少食量。 为了顾时宴的演戏生涯，梁语乖乖地把食谱换了。从鸡鱼肉虾换成了天天水煮青菜，酱油西蓝花。小姑娘天天蹲在厨房，戴手套给她锤鸡胸肉。 有时候看着顾时宴运动量大，完了回来还是饿，就想办法煮几块豆腐——既增加饱腹感，热量也没多少。 前往统一集训的前一天。 李曼约了顾时宴在一家餐厅见面。 那时候的她，已经差不多瘦了四斤半。本来巴掌大的脸，又稍小了一圈，下颚部分能看见清晰好看的线条。腹部那块，完完全全没有一丝赘肉，随便穿一条显腰身的裙子都好看得要命。 到达见面地点时，已经有一个女人坐在窗边位置，先行等候了。 顾时宴没见过李曼。 但光从衣着上就判定出，对方应该就是圈内手段非凡的女经纪人。 一身面料高档职业套装，干净利落的短发。急 李曼站起身朝她和梁语挥手，示意过来，在落座前与顾时宴握手，来了个正式的自我介绍：“你好顾时宴，我是李曼。你的经纪人，你的合作伙伴。” 顾时宴同样伸出手。 她看见对方打探的眼神，仔细的扫过她的每一个部位，心里抖了两下。 新经纪人的严厉程度，顾时宴在电话中已经深有体会。 在出发之前，梁语还同对方汇报了她最新体重。本以为李曼接下来开口，便一定会提到这件事，没想到眼前这位女强人表情看起来，比电话中的冰冷语调要柔和许多。 “是我估算错误了。” 李曼松开顾时宴的手，指了指对面示意她和梁语坐下，把手里的菜单拿给梁语，却只拿了份果汁单递给她，“演员上镜通常会比现实中看起来胖一些，因为镜头会拉宽整个人的比例。我在先前看了你演的网剧和未修图，心里有了估计。没想到今天见到真人，发现你不太上镜。” 不太上镜—— 这算是在夸奖她真人更好看吗。 顾时宴神情没展露得太高兴，只是淡淡地勾了勾唇，扫了眼面前的菜单。 刚认识没多久，她不太懂这经纪人的套路。 目前也在勒令减肥期，顾时宴极为乖巧地点了杯鲜榨果汁，没敢再碰别的。 点完单，菜单撤下去。 李曼提起一旁的包，从里面翻出个文件来：“今天来找你，主要是两件事。” “一个是彼此见面，认识熟悉一下，看看你真人模样如何。其次——” 她的指尖点了点桌面，把合同推过去，“其次，是我们之间的补充的经纪约。有些和公司里面规定的条款重复，有些是我自己对艺人的要求。你要是全部能接受，那我们就正式达成合作关系了。” 合同被翻到第一页。 顾时宴点头，视线越过李曼，看向侧后方位置。 半封闭式设计的包厢，门被敞开来一半。 男人坐在整桌最中心的位置，身子靠在椅背上，听着旁边中年男子侃侃而谈，漫不经心地半垂着眼，表情很淡。 像是敏锐地发觉有人盯着这个方向般。 林篱抬眼，狭长的眼眸微眯，带着男人与生俱来的感觉与想法，越过五米左右的距离，看见了匆忙别过脸去，假装没有看见他的顾时宴。 拨弄了一下酒杯里剩余的冰块。 林篱淡淡勾起唇来。 心理学中，有一种暗示技巧，叫做哈欠暗示。 原理就是通过打哈欠相互传染的方式，可以清楚的在人群中分辨出盯着自己的视线，究竟来源于哪个方向，哪个人。 眼下，他还什么都没做，顾时宴就已经匆匆别开了眼。 不是做贼心虚，还能是什么？ 第7章 玫瑰标本(六) [06] 顾时宴盯着放在桌子上的附加条例，觉得可真是撞了邪。 整个南都市这么大，在没遇见一个人之前，她遍地跑活动怎么也见不着他。自从上次试戏遇见之后，这么容易就碰了第二次面。 而且今天。 距离她上周做完那场梦，整整差了一个星期。 顾时宴再一次回想起男人略带凉意的指尖，和满是烟草的侵略气息，以及后来她在梦里，被他反手扣着手腕，按在墙壁上亲吻的最后场景…… 耳垂又隐隐烫起来。 她一个没忍住，抬手捏了捏耳垂的下半部分，瞥见对面包厢门还开着，拿起桌子上的合同挡住自己的脸。 梁语看着合同快和顾时宴的脸贴在一起，略微担忧地开口：“时宴姐，你是近视看不见吗？这样可不行啊，和纸张距离太近，对眼睛也不好——度数会加更深的。” “……” 顾时宴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为了避免眼神再次碰撞，对方看出什么异样。 她放下手里的东西，拎着黑色小方包的链条，起身：“我去趟洗手间。”随后，踩着五厘米的高跟鞋，放快脚步，暂时逃离了现场。 站在洗手台前，顾时宴拿手背碰了碰自己的脸。 烫得跟什么一样。 她并拢手指，放在脸庞轻轻扇了几下，准备等脸上热度缓下来一些，再出去。 可没过几秒钟。 顾时宴转念一想，好像又不太对。 ……不过就是合作过一面的关系，她甚至连林篱职业是什么都不知道，因为一个逼真的梦境，躲在这儿心虚不敢看那个方向，干嘛呢。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事嘛。 或许，不小心对视上根本就是她的臆想。 人家也许只是随便往包厢外面看看，压根没记得她这人呢。 当天试戏的女演员有那么多，在她出来之后，还见着又进去几个。 哪能就只记得她这一张脸。 顾时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觉着有点想明白了。 她整理了一下衣服，补了下口红，抱着林篱一定不会记得她的侥幸心理，充满自信地提着包走出洗手间，连腰板都比鬼鬼祟祟进来时，挺直了不少。 李曼挑的地点，是位于市中心商业区域的餐厅。 来的客人基本上是情侣居多，不过像林篱和李曼这样来谈商业和合作，也有。 环境典雅，装修大气。 就是不知道食物的味道怎么样。 今天过来不能好好吃一顿，真的是太可惜了。 顾时宴计划照着原路返回。 在经过林篱包厢前面时，坚决不给里面的人任何眼神。 计划是美好的。 可现实永远出乎人预料。 顾时宴走出洗手间过道，眼睛余光瞥见旁边那拐角处站了个人—— 男人脱了外套，衬衫袖口处卷起来了一道，领带明显也被他用手拽过了，松松垮垮地挂在脖子上。额前的碎发自然落着，侧边暖色的光将他的侧颜轮廓泛出一层金色。 比起刚刚在包厢里见着的清冷模样，现在眉眼间倒是添了几分温柔。 林篱手里捏着烟，垂着眼不知道在等谁。 “……” 该不会是在等她吧。 顾时宴脑子里刚冒出这个念头，就被自己吓了一跳。 可周围又没有别人进出。她刚刚在洗手间里半天，也看见有旁人。既然见过一面，在这里碰见了，不打招呼是不是不太好？ 她脚步放缓了一些。 脑子里像是摆了一架天平，用来权衡是否打招呼这个选项。 挣扎再三。 顾时宴还是硬着头皮上前，脸上挂着礼貌性的微笑：“好巧。林先生也来这里吃饭？” 听见声音，林篱掐灭了手里的烟，看向她。 女人今天穿了件藕粉色吊带长裙，腰部后方有个稍微夸张的蝴蝶结作为装饰点缀，本就单手能搂过来的腰肢，显得更为纤细不少。而妆容比起那日见到她时，更为精致。 整个人都很美，透着股仙气。 视线从她白皙的手臂上移开。 林篱低低“嗯”了一声。 补充解释道：“和朋友出来，一起谈个事。” 可包厢里那位头发快掉光的中年男子，对您的态度显然不像是朋友呢。 顾时宴笑了一下，没拆穿他的话，心里想着她得打完招呼赶紧走人，多呆一秒就多一秒露馅的风险，不能多管这些七七八八的。 而事实上，她也是这么做的。 弯起红唇，抓着包链子，她干脆利落地朝着他摆了摆手：“那林先生慢慢吃，我经纪人找我还有事就先回去了。多谢那次你帮助我一起进行了演出，以后有时间的话，一定请你吃饭。” 请吃饭这句，本就是客套话。 顾时宴自认为解决完美，没想到刚转身，直接被人拉住了。 男人的手，不同于梦里的冰冷。 带着些许暖意的温度。轻轻地，覆上她的手腕。 她回头就对上他的眼眸，不知道是不是灯光的原因，对方眼底沾惹了几分暖意，连深色的眼眸都衬得浅了不少。 “不是要请吃饭？” 林篱松开手，低低开口：“那就定个时间吧。” “……” “我下周很空，随便哪天都可以。” “……” 这人到底是什么职业的，怎么能闲成这样？ 都不用好好工作，社交应酬吗。 顾时宴咬了下嘴唇，开始为自己说出的话，感到了一丝后悔。 既然说要请吃饭了，自己说出的话，自然得落实到位。 更何况这次能进《横生》，确实是有林篱的一部分功劳所在，请他吃顿饭，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只是…… 她抬起眼，有些抱歉地看了眼林篱：“不好意思，我明天就要进行演员统一集训了。我没参加过这类训练，对此之类的课程安排，不太有经验。能不能有时间出来，也不太清楚……” 顾时宴句句讲的都是大实话。 目前集训的内容，除了芭蕾舞课程之外，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 她看了眼林篱的表情，顿了下，飞快地补充道：“不然这样吧，我们留个联系方式。如果集训时间不忙的话，我联系你。” 说着。 顾时宴打开手机，翻到微信界面，点开添加朋友那一栏，把手机给递了出去。 林篱看了她一眼，慢条斯理地在屏幕上打下他的手机号，按下添加。 “好了。” 他声音平稳，重新把手机递回去。 看着顾时宴重新坐回位置上，林篱走到窗口，拨通了一个电话。 . 顾时宴刚坐下没多久，微信的消息提示音叮地一下传出来。 她翻开锁屏看了眼，对话框上面，显示着一行灰字。 [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果汁已经被送上桌，她把杯口往自己这个方向推了推，咬着吸管点到资料那一栏。 对方头像是只金毛，点开大图一看，一只手托着狗头，强迫拍了张照。 还挺可爱。 顾时宴弯了弯唇角，退回来给这位林先生打上备注。 林是这个林，篱是什么li？ 一开始问名字，只说了音。 真的轮到打字，她却犯难地皱起了眉。 李曼的附加条款上所包含的，基本上都是限制对她事业不好的部分。 像什么“不能随便吃外卖”“拍戏期间不能与男演员勾肩搭背”“不能擅自去医院动脸”“发微博自拍或声明需要通过经纪人同意”等等之类的，都是顾时宴可以接受的范围。 所以这张附加条款，她签得还算痛快。 吃完饭，李曼开车送她和梁语回了公寓。 临走之前。 李曼按下车窗，喊了声梁语的名字：“梁语，回去帮顾时宴收拾好东西，明天公司有车来接送去机场。白港那边，也有司机负责行程接送。早点去，别误机了。” 梁语头点得跟捣蒜似的，对着她挥了挥手：“我知道啦。一定多设几个闹钟喊姐姐早点起床，时间不早了，曼姐也快点回去吧。” 看着车身渐行渐远。 梁语回过头来，跟着进了单元门。 顾时宴按下电梯。 等待的片刻，小姑娘八卦地凑过来，好奇问道：“时宴姐，你今天在洗手间门口遇见的男人，是谁啊？——我看长得还挺帅，难道是圈里不出名的男艺人？” “……” 顾时宴摆摆手：“他是我上次在王导那边试戏，见过的人。这次吃饭看见他，刚好打了声招呼。至于是不是圈内不出名的男艺人……” 说实话。 她也不知道。 梁语缩了缩脖子，“哦”了一声。 明显解释完，对她来说这一茬就已经过去了。 可当天晚上，顾时宴却认真思考起了这个问题的可能性—— 说是男艺人吧，搞不好还真的是。圈子里不是每个人她都知道名字的，难免也有最近的新起之秀。 看林篱和王佳导演的关系，好像又不是那么一般。 可如果真的关系很好，那他现在为什么还会是个不知名的男艺人？随便要个王导的角色，想火还不是轻轻松松的？ …… 想来想去没得出个结论。 顾时宴在床上翻了个身，头埋进抱枕里，蹬着脚，烦躁地喊了两嗓子。 第8章 玫瑰标本(七) [07] 《横生》演员的集训地点，暂时定在了距离白港市区20公里的一栋双拼别墅内。 所谓双拼别墅，就是有两个单元的别墅并排拼接，据说王佳导演在前年斥巨资拍下后，双拼别墅打通墙体，直接变成了大的独栋别墅。 因为空间足够宽敞，其中也有包含舞蹈练习室这块的地方。 昨晚熬夜收完了行李，考虑到集训时间为期整整两周，二十六寸的两个箱子被衣服和生活用品塞得满满当当。当然，顾时宴一个人就占了箱子的一个半。剩下的小部分，则是由快递寄往了集训地址。 七点半起床，洗漱化妆，在路上匆匆忙忙买了点吃的东西，随后赶往机场。 下飞机，刚好是下午一点。 拿完行李，顾时宴推着箱子，和梁语往外面走去。 李曼先前就有通知过他们，出了白港市机场，还会有专门的司机来接送，车牌号和司机的联系方式，也在今天早晨也发了过来。 梁语是白港市人。 对这边的环境，明显要比顾时宴熟悉很多。 一出机场，她四下搜罗了一圈，手里拿着车牌号一个个比对过去，在侧边的一个位置，发现了公司派来的保姆车，当下就对着顾时宴挥了挥手：“姐姐，这里。” 顾时宴推着箱子跟过来。 等待多时的司机下了车，打开后备箱，分别接过她们手中的箱子，对接上姓名：“顾小姐，梁小姐？” “对对对，是我们。” 梁语点头，给顾时宴开了后车门，自己坐去了副驾驶。 来的司机姓陈，是个年近四十五的中年男人，为人还挺热情。 先是帮着提了行李箱，后来确认她们要去的地点，介绍了下周围的情况：“那边算是个富人区，周围没什么大商场。李小姐说了，你们进组集训不方便出来，有什么想添置的东西，可以直接跟我说。” 老陈乐呵呵地抬起头，从后视镜中看了顾时宴一眼，右手握着方向盘，左手不安地在侧边衣角处蹭了一下，语气有些不自然：“您就是那位大明星吧？” 顾时宴握着手机，抬起头来。 老陈似乎话里有话。 可她也就一个新人，哪里担得起这个称呼。 顾时宴弯了弯嘴角：“您不用这么客气，有问题直说就是。” 在一个红绿灯路口处，老陈稳稳当当地停了车，从副驾驶的储物盒里面，扒拉出一个包装精美的手账本来，侧着身略微艰难地递到了后座。 “我女儿在上高中，追星，平时闲暇时刻就喜欢看各种各样的视频，存一个男明星的图片，什么代言海报杂志，她都有买。其他的我不太懂，但之前看她买的杂志上，标了一个人名字。” 他搓了搓手，不太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能不能拜托你……” 老陈这话不用说完，顾时宴也懂了这意思。 拜托她在圈内，跟别人要个签名。 她接过本子，随手翻了一页。 里面都是空白的，没有使用过的痕迹。 梁语在旁边看了看，插嘴道：“这是您女儿拜托要的吗？” 小姑娘这句话倒是问到点子上了。 顾时宴重新合上本子，抬起头，等着老陈的回答。 眼前中年男子因为紧张和误会，表情显得有些着急，对方连忙摆摆手：“不是不是。是我看她十八岁生日快到了，想着刚好碰上这样的活，就想试着问一下。不接受也没事，就当是我唐突了。” “时宴姐……” 这几天下来，梁语已经对她的性格稍微有所了解。顾时宴一般只能和对方打声招呼，寒暄几句，再深交绝对就不太行了。梁语这会出声，弱弱地喊了声她的名字，其中的意思相当明显。 进组拍戏，本就是与外面圈子得暂时隔绝一段时间。 哪能说见就能见到这人，再打好关系要个签名呢？这事儿，真要办，也只能交给李曼。 摩挲了一下本子的表面。 顾时宴沉思片刻，答应道：“可以。” 老陈的眼睛亮起来：“真的？” “嗯。对方名字是什么？如果不是演员的话，可能近期内会不怎么方便。” 如果是《横生》剧组里的，今天过去，当天就能搞定。 老陈报了个名字，还说了女儿的小名。 梁语全部记到手机备忘录里，随后拿过来给她看了一眼。 上面显示的，正是近期大热的偶像—— 陆星裕。 对方是唱跳偶像出身，一直以舞台表演为主，不知道近期有没有投身演艺圈的想法。 刚刚老陈提到他女儿是高中生时，顾时宴就有这种预感。 看来这份签名，近期内是真的不太能完成了。 好在老陈看上去，也不是特别急着要的样子。 到达目的地，他解了安全带，下来帮她们提箱子。原本这箱子，他准备一手一个，可这到别墅去刚好是一段上坡路，梁语见他不太方便，也帮着推了一个。 到达别墅门口时，正好看见王佳导演在同几个新人讲话。 多亏了李曼给的那份资料，顾时宴把人认了个八九不离十，这才放心大胆地走上前，首先和王导打了声招呼，其次轮转周围一圈下来。 顾时宴精准无误地叫出每个人的名字，同对方握了握手。 梁语手里还单独提了个袋子，这会一路小跑走过来，极有眼力见的把袋子给顾时宴递过去，弯着眉眼跟在顾时宴的身后。 “这边是出门之前，手工做了些手工的曲奇饼干，带过来给大家尝尝。” 她挨个给门口这几位新人递了过去，导演的那份也没落下。 曲奇是梁语做的。 顾时宴自认没有这好手艺。 但她在旁边帮忙打下手印了形状，全部烤好后，挨个装进包装袋里。 简单的寒暄了一会，王导派着助手，带顾时宴进了屋。 并不像暴发户或正常有钱人的那般，单纯往房子里堆价值高看起来有钱的东西。王佳导演的整个房子，装修色调以原木色为主。一楼除了大客厅与沙发外，中心位置还摆放了一架钢琴。 整个房子简约却又不失大气。随处可见的拼接设计，倒是给其中增添了不少趣味。 助手带着她上了楼，依次介绍道：“一楼是块公共区域，厨房、浴室和客厅都在楼下。二楼大致上分为两块部分，左边是舞蹈练习室，右边是另一个练习室。因为我们剧中有打斗情节，王导希望演员基础部分都是真枪实弹自己上，接下来的训练，可能要辛苦你了。” 顺着木质的螺旋式楼梯依旧往上。 助手指了指这边的位置：“三楼是男演员住的地方，四楼是女演员。为了方便大家使用，走廊的最右侧也有个浴室和洗手间。” 顾时宴点头，左右张望了一下环境。 外侧的长廊被做成了个家用图书馆，为了方便取用，书架层数不多。 可上面摆放的书的类别，应有尽有。 从最新期的时尚杂志，到涉及古典艺术美学的发展史，再到中外大家名作，或是清新可爱的儿童类诗集，基本上汇聚了所有诗人能拥有的浪漫与想象。 再微微抬头，每一层旋转处的天花板，都被精心的设计做了个色彩统一的壁画。 她摩挲着墙壁上凹凸不平的硅藻泥花纹，由衷地感叹了一句。 ——有钱真好。 助手帮忙提着箱子，带着顾时宴继续往上走去。 楼梯转角处，清晰传来高跟鞋踩落的哒哒声。 想必是有女演员更先到达了。 顾时宴纸袋里的饼干才发完三分之一，她随手摸出一盒，准备等下直接递给对方，视线顺着台阶往上看去，唇边笑意一凝。 是那日在面试现场碰见的周莹然。 对方穿着长裙，脚踝处扣着高跟鞋细细的带子，与t恤运动裤配板鞋，集训怎么舒服怎么来的顾时宴，明显不是一个路子。 周莹然提着裙摆走下楼梯，刻意站高了一层，伸出手来，和她打招呼：“顾时宴？我们又见面了，我是不是得先恭喜你一下，成功入选了女二这个角色？” 对方资料上的身高只有一米六五。 眼下却因为站高一层台阶加上高跟鞋的缘故，看起来足足比顾时宴高了一个头。 她给梁语使了个眼色，示意后者带着王导的助手先行上去，随后伸出手来，与周莹然握了握，偏偏脑袋，微笑起来：“谢谢前辈。” 顾时宴另一只手捏着曲奇盒，看到是周莹然，也不打算送了，垂落在一边。 上次面试时，她还记着对方的瞪自个的那一眼。 没想到今天再次见面，讲得话也带着阴阳怪气，让人喜欢不起来。 周莹然盯着她看了半晌，视线轻飘飘地扫过顾时宴的脚踝，扬起红唇：“听说女二主要身份是个芭蕾舞演员——你应该没跳过舞吧？能行吗？” 能不能也行也是导演说了算。 跟她有什么关系。 现在角色都已经敲定下来，难不成王导还会因为没有芭蕾舞基础就换掉她？那又何必开始这么长时间的集训。 顾时宴心里嗤了声，觉得周莹然这人可真当是好笑。 她没接话，提着纸袋往旁边挪了一步，准备绕过这座大佛。 没想到周莹然提着裙摆，跟着她往旁边走了点。 完完全全的挡在正前方，堵住了上去了路。 “？” 没了刚刚那股松散劲儿。 顾时宴扬起下颚，眉眼勾着眯了一下，语气里透出几分不耐烦来：“周小姐还有话想说？” “也没什么，听说你最近分给了李曼？”周莹然手扶着楼梯，轻轻叩了两下，似乎话中有话，“除了李曼，还有别人来找你吗？” . 顾时宴进门时，梁语已经开始收拾东西了。 桌子上摆了有助于睡眠的香薰，叠起来的衣服也一件件撑开，在衣柜里挂着。 她不太放心地看了眼顾时宴这个方向，小声问了句：“时宴姐，刚刚那个女演员，是不是出演过一部电视剧的女二啊？” 梁语觉着有点面熟。 可周莹然那副不太友好的样子，又与剧中甜美可人的女二形象相差甚远。 以至于她滤镜现在有点破碎，又感觉自己是认错了人。 顾时宴在沙发上坐下来，“嗯”了一声。 梁语提到的，应该是周莹然的出道代表作《玻璃汽水》。 是个青春恋爱偶像剧，其中饰演的角色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仙女。以至于她出道后走的形象，也是这种路线，整天长裙飘飘。 女人的嫉妒心一直是个可怕的东西。可她与周莹然的路线并无多大关联，选角面试时，对方也并非挑的女二角色，而是极有信心的选试了女主。 难道是背地里，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资源冲突？ 收拾好东西后，梁语去王导助理那边领了两样东西回来。 一样是《横生》的正式剧本。 白色的封皮，镀金稍微做了些字体设计的书名，还有极其富有艺术感的线条装饰，使整个剧本都变得高大上起来。 而另一样，则是顾时宴在这里的两周主要目的——符合她身材尺寸的芭蕾舞裙。附加一份需要学习课程的时间安排。前期芭蕾舞课程主要占了她时间的大半部分，而后期，则是为她在剧中的角色，单独安排的简单动作戏训练。 顾时宴没管时间表，也没打开盒子，看看剧组为自己准备的芭蕾舞裙是个什么模样，倒是率先捧着《横生》剧本，略微兴奋的躺在床上打了个滚。 天知道演员挑到喜欢的角色时，这种感觉有多棒。 她拿起手机，把剧本放在床上，比了个简单手拍了一张。 一回头就看见梁语在旁边对着时间表，半蹲在茶几前，在自己随身携带的本子上，记录下时间规划。 顾时宴翻了个身，走下床。 轻手轻脚地走到她身旁，低头看了一眼。 ——难怪她上次看梁语的本子上，记录了一大串东西。 兴许是梁语第一次做助理的原因，总怕自己做得不够好，照顾得不够到位。 她不仅在本子上标注了时间，还在后面贴心的写了记得带那些必用品，上次面试出来可能会用到的面纸，明天去练舞室可能会用到的水杯，她都有好好记录。 顾时宴抿了抿唇。 这种感觉让她一时之间有些无措起来。 本以为梁语这个小姑娘，只是把这份职业，作为一个实习工作来完成。艺人助理一般是进入公司最先开始做的工作，后来才会慢慢的负责人到更多的范围。 没想到对方也确确实实每个细节上都在用心，不计回报地在付出着。 悄悄往后挪了几步，她走到床边，打开了从剧组那边拿过来的芭蕾舞服。 纯白色的，前面是形状类似于花瓣绽开的抹胸设计，手臂两侧拼接着白色的薄纱，考虑到是作为日常练习所用，下摆位置特意经过了改良。 梁语放下笔，合上本子，一回头就看见顾时宴拿着芭蕾舞服在身上笔画。 盘腿从地毯上站起来，梁语径直走向她，从盒子里一并拿出打底，略微兴奋地看向她：“时宴姐，超好看的！赶紧去试试！” 是个姑娘都架不住这种小裙子的诱惑。 顾时宴被说得也有些心动，拿着服装背过身去。 整个芭蕾舞服的尺寸，就是按照顾时宴的身材定做的。 她理好发丝，扣起手腕间带着的发绳，盘着头发绕了两下，露出优雅的后颈来。 十分钟。 她拉上裙摆，在梁语面前转了个圈。 小姑娘眼底亮晶晶地看着她这个方向，拍起手，由衷地赞美道：“太好看了吧！” . 不知道是不是今天刚拿到剧本，新鲜劲儿还没过的缘故。 顾时宴失眠了。 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没睡着，盯着天花板上的吊顶，开始发呆。耳侧传来另一张床上，梁语清浅的呼吸声。 对方睡得还挺熟，赶行程是个累人的活。 今天也累了一天，梁语头靠在枕头上，没五分钟就扔了手机开始睡觉。 而顾时宴躺着刷了会视频，还是没什么困意，强迫自己闭上眼，脑子里想的，依旧全是关于《横生》剧本和明天跳芭蕾舞的事。 不知道怎么开始跳芭蕾舞，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开始练。 不知道女二这个角色，她在镜头下是否能真正发挥好，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能行。 …… 想着想着，还是睡不着。 一看时间，已经是凌晨两点，顾时宴干脆起身，轻手轻脚地打开衣柜，翻出件宽宽大大的外套，打开房门下了楼。 白港市昼夜温差很大。 虽说是夏季，却也不例外。 临出来时，顾时宴手里还特意拿了《横生》的剧本。 长廊的灯都还是亮的，她绕着楼梯，慢慢地走下去，准备先去沙发上坐着，看看剧本，或是喝点有助于睡眠的牛奶，指不定一会儿就睡着了呢。 一楼客厅的灯没开，倒是浴室的灯还亮着。 兴许是有哪个艺人因为行程，误了时间，凌晨才到这里。 顾时宴猜测着，转身摸索到开关在哪里，啪地一下走去厨房位置打开冰箱，翻出盒草莓牛奶来。 拧开开草莓牛奶的盖，蜷缩着腿坐在沙发上。 顾时宴翻开剧本，准备提前几熟悉一下情节，好为之后的开机做足准备。 浴室内隐隐一声动静。 仔细分辨了一下，是锁扣被反锁又解开后的声音。 她顺着声音来源看过—— 下一秒，浴室门被人拉开，空气里涌入些带着稍许热气与香波的味道。 男人裹着浴袍，从里面走出来。 低着头，头发湿漉漉的贴着脸，从侧边落下水滴来。 对方拿起手里的毛巾，略微迅速地盖着脑袋，胡乱揉了两下。 第9章 玫瑰标本(八) [08] 林篱接到王导助手电话，赶往白港市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 那会，他刚结束一个饭局，带着助理准备走人。 对方公司的老板倒是极有兴致，提议再来个酒局，把第二场给续上，去酒吧会所之类的地方好好玩一晚上。 被他当场拒绝。 临时暂停了第二天上的电话会议，买了最近时间前往白港市的机票，林篱下飞机到达白港时，已经是凌晨十二点多。 助理在旁边也没能喘上一口气。 来不及再喊人安排司机，两个人在附近租了辆车，助理扣上安全带时，透过后视镜往后座看了一眼。 林篱正紧闭着眼，轻轻捏着眉心。 看上去状态不是特别好的样子。 助理跟了林篱半年，对他的身体状况也有所了解。老板基本上在饭局之后，不做任何行程安排。一个是时间过晚，其次便是出去应酬点的酒，后劲一般都挺烈。需要一个睡眠状态，来缓解酒精。 可他从来没见过像今天这样，一通电话打过来，老板便如此紧急地飞去另外一个地方。 不是公司出了什么事，也不像是身边亲人出了什么事。 助理没能猜到今天去白港市的用意。 但在路上已经连续折腾了四个多小时，从机场到目的地，还需要一个小时的时间。 他没喝酒，倒是没什么事。可在身体不太行的情况下，是老板也肯定撑不住啊。 助理发动车子，小心翼翼地开口道：“林总，不然附近找家酒店先休息一下吧，我去买个醒酒药什么的。半夜有事情也没办法处理，不如明天早点去。” 靠在椅背上的林篱睁开眼来。 他没说话，看了助理那个方向一眼，收回视线。 没得到回答，助理心里明白了几分意思。 猛踩下油门加快车速，往王佳导演的别墅开去。 到达别墅后，确确实实已经凌晨一点半了。 林篱同王佳导演简单的打了个招呼，要了两个空着的房间，上了楼。了解完情况后，休息了片刻，他吞了片助理刚买来的醒酒药，看楼上的浴室有人在用，便下来洗了澡。 . 眼前男人简单擦了擦头发，抬起脸来。 顾时宴仰着脖子，咬着草莓牛奶的瓶口，眼睁睁地看着林篱侧过头，往这个方向看了一眼。与此同时，她也清晰地认出了对方的脸。 “……” 那一瞬间，像是有呲拉呲拉的电流声从顾时宴的耳朵里划过。 她惊悚地睁大眼，口中含着的草莓牛奶猛地一下吞进去，呛得整个人连咳了好几声。 放下草莓牛奶，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顾时宴往前挪了挪，勾着手臂从桌子上抽了张纸，捂住嘴巴，看向林篱的所在的方向。 后者正同样看着她。 顾时宴把剧本撇在一边，忐忑地拉紧自己的外套，指向林篱的手指微微颤抖：“你，你怎么在这里？” 林篱挑眉，语气自然：“王导的家，我为什么不能在？” “……” 也对。 她现在不在自己家，坐着别人家的沙发，喝着不知道是谁买的草莓牛奶。 顾时宴的气势一下子弱了下去，仔细想了想，出于他们两个人不知名的关系，王导说不定真的会邀请他来做客。可现在都是演员集训的地方，做客到这里来，能看点什么？ ——打打杀杀还是她的芭蕾舞十五日速成班？ 顾时宴觉得哪个都没什么好看的。 她“喔”了一声，讪讪地从旁边提了只抱枕，塞进自个怀里。 偷偷看向林篱。 男人浴袍在腰间松松垮垮系着。他手里拿着毛巾，径直走向厨房的位置。 打开冰箱里，手顿在空中犹豫了一会。 林篱转过头来，点了点她那方向，突然没头没尾的问了句。 “好喝吗？” 他声音有点哑。 顾时宴盯着他浴袍的腰带，慢慢往上看去。 宽松的浴袍露出他一半的锁骨来，再靠前一点的地方，还有颗痣。顾时宴还记得那颗痣，上次试戏的时候，一直在她的眼前晃悠，挥之不去。 林篱身材应该不错，单看紧实的小腿肌肉，就能想象到多有料。 不知道别的地方…… 顾时宴猛地一下回过神，一抬眼就看见林篱勾着唇，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像是做贼当场被主人抓包。 她心虚地别开眼，问了句：“你刚说什么？” 林篱没跟她绕弯子，从冰箱里拿了瓶跟她一样的草莓牛奶，握在手里，指尖点了一下苹果，极有耐心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好喝吗？” 顾时宴看了眼被她放在桌子上的牛奶。 刚刚还没尝到味儿就呛着了。 一般来说，草莓牛奶的味道应该不会差吧。 在脑内得出这个结论后，顾时宴点了点头：“还不错。” 林篱“嗯”了声，拿着那瓶和她一样的草莓牛奶，往客厅走过来。 拿起抱枕放在一边，他无比自然地在顾时宴身旁坐下，从桌子上拿起手机，瞄了眼助理给发的消息。 “……” 顾时宴往边上挪了挪。 本来没人的时候，她还挺心安理得的放飞自我。 蜷缩着腿，整个人都靠在沙发上。 现在突然多了个男人，顾时宴一下子浑身不自在起来。她慢慢地放下腿，有些在意地瞥了眼身旁的男人，抿了抿唇，努力找了一下话题：“那什么，你是晚上才到这边吗？” 林篱：“嗯。” 顾时宴：“是从哪里过来的啊。” 林篱：“南都，晚上有个应酬，十点多才飞。” 顾时宴：“喔。那是挺不容易的。” 她重新拾起旁边的剧本，翻了两页，心里似乎有点躁得慌。 原本热爱的小说不厌其烦地看了一遍又一遍，眼下，却似乎什么文字都看不去，大脑停止了分析运转，眼睛自动对不上焦起来。 顾时宴眯了眯眼，身子放松靠在沙发处，突然毫无缘由地打了个哈欠。 困意来得如此意外。 她有些惊喜，觉得大概是那一口草莓牛奶起了作用，手指伸向前方，努力够了两下。 旁边伸出来一双大手，率先拿过瓶身，递到了她面前。 林篱扬了扬下颚，示意她接过来。 顾时宴说了句“谢谢”，接过瓶子咕嘟咕嘟，一仰而尽。 有了困意的顾时宴冲着林篱摆手，道了句“晚安，你也早点睡”，心满意足地走到楼梯口。 踩着人字拖踏上第一个台阶，她想起一件事来。 女人转过身，第一次念了声他的名字：“林篱。” 或许是带着倦意的缘故，声音听起来比之前更放软不少。顾时宴上半身套着件oversize的外套，刚好盖过了大腿根，露出一双白皙笔直的腿来。 她的手蜷在袖口里，拽着边缘的收口，朝着林篱这方向晃了两下。 弯了弯眉眼，顾时宴问出了困扰自己许久的疑惑。 “刚刚听你提到应酬——” “能不能告诉我，你是做什么的？” 林篱抿唇。 他的视线扫过虎口上的疤痕，指尖习惯性的勾了勾那个位置的伤口。 弯弯曲曲的长长一条，像只肉色的蜈蚣。 男人重新抬眼，低声跟她说了四个字。 “心理医生。” 倾听别人的故事，帮助访谈者排除心理障碍，想尽办法完完全全治愈他们的内心，或是将他们从无尽的深渊中拉出来—— 这，便是他一开始选择做心理医生的理由。 却也是最后压倒他，放弃做这个职业的原因所在。 第10章 玫瑰标本(九) [09] 早上六点多。 梁语被震动声给吵醒。 拿起压在枕头下的手机一看，李曼已经先行打了个电话过来。 滑下接听键，她掀开被窝小心翼翼地踩上拖鞋，轻轻拧开房门，确认关好后，梁语这才把听筒贴近耳边，轻声问道：“曼姐，怎么啦。这么早打电话，是有事情吗？” 顾时宴还在睡觉。 昨晚她熟睡时隐约听见几分动静，朦朦胧胧中睁开眼，女人披了件外套走了出去。至于做了什么，几点钟回来，她一概不知。 想必是拿到剧本，兴奋得睡不着吧。 李曼那边显然也刚刚醒过来。 经纪人打了个哈欠，鼻音略重的交代今天要做的事情：“虽然你跟她相处有一段时间了，但今天也算得上是第一次正式工作，我有点不放心，就打电话过来问问——培训课时间表拿到手了吗？怎么样。” “基本上是安排八点半开始教学，中午十一点半收工。下午是有安排一个训练时间，但是是自由练习，没有老师的。”梁语揉揉眼睛，汇报了一下自己记得的几个重点，“我是计划七点半喊姐姐起床，洗漱一下擦个打底，大概八点的样子过去吃早餐。有要增加的吗，曼姐？” “挺好的，督促她好好练。别懒惰就行。” 李曼在对面又叮嘱了几句，提醒梁语一定记得喊她吃早餐，这才挂断电话。 同上级工作汇报完毕，梁语松了口气。 点亮手机打开来一看时间，才六点四十八。 还可以再让姐姐睡个四十分钟。 她蹑手捏肩地重新回到房间，开始准备起今天要用的东西来。 . 顾时宴是被人推醒的。 感受到推力时，她抗议地哼了几声，拉起被头直接盖住了自己的脑袋，打算继续昏睡过去。 梁语站在她床边，略微无奈地看了眼时间。 说好七点半喊她，结果自个又心软给她放了十分钟睡眠时间。 可要是再这么迟下去，等会去训练可真的要给工作人员留下不好的印象了。 梁语拉开被子，用力的扯了两下，拿起顾时宴目前视为珍宝的剧本，放在了她的视线范围内，呼唤道：“时宴姐，你再不起床，角色可就要换人选啦。” ——就怪了。 在梁语坚持不懈，连蒙带骗的情况下，顾时宴终于睁开了眼。 她缓慢地从床上直起身，一脸“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要干什么”的懵状态，抓了抓头发，随后握住了梁语的手：“现在几点了？” “七点四十五。” 梁语贴心地给她指了指手机上的时间。 顾时宴慌乱起来。 完蛋了完蛋了。 这要是第一天就迟到，昨天苦心经营起来的优秀新人形象还怎么保持得住。 踩着拖鞋，顾时宴飞奔前往洗漱。 在洗脸时仔细确认了一眼镜中的自己，上面的女人面色憔悴，眼底晕着一层淡淡的青色。 一看昨晚就没睡好。 她苦着脸走出卫生间，准备待会儿好好地打个底。 梁语已经把昨天那件芭蕾舞服给推了过来。 “时宴姐，直接穿这件吧！等会就不下去吃早餐了，我帮你拿上来一点，你穿好后打个底吃个早餐，穿件外套就可以去练舞室。” 小姑娘指了指昨晚她挂在外面，还没来及收的宽大外套。规划好了顾时宴的所有安排。 这样既节省时间，又避免在三楼遇到男艺人的尴尬。 能招聘进星能，这点本事还是要有的。 顾时宴朝梁语比了个“ok”的手势，换下睡衣睡裤，开始分秒必争，套起芭蕾舞服来。而化妆之类的东西，也在昨天全部收拾好，摆放在了房间内的化妆桌上。 迅速地打了底，抹了遮瑕。 她正放下眉笔准备收手时，梁语刚好推门回来了。 “一楼早餐特别丰盛，感觉导演和工作人员商量，把整个早餐铺子和面包房给包下来了。”梁语在桌子上放稳东西，给顾时宴递了杯豆浆过来，“应该都是热的。” 东西都拿了双人份的。 顾时宴在吃饭的同时，看着对面小姑娘啃着三明治，一直在盯着她傻乐。 她奇怪地打量了眼自己，指了指脸：“我是今天眉毛画得很奇怪吗？” 梁语摇了摇头。 “那你怎么老看着我笑？” 顾时宴虽然觉得梁语这姑娘，有时候确实傻愣愣的，可真的办起事来，却又是最贴心的那个。她之前的一任临时助理，记得她开拍的时间与活动就算万幸。 可见梁语是有多让她省心了。 . 吃完早餐，披上外套。 顾时宴走到舞蹈训练室，从窗口的位置往里面看了一眼。 里面站着十来个年轻的小姑娘。 训练的导师好像还没来。 她加快脚步走到门口，换了舞鞋，挨个过去握手打招呼：“你们好你们好，我是顾时宴。之前只在学校的文艺晚会上跳过现代舞，所以基础部分可能稍微薄弱点，接下来的两周，还请多多指教。” 眼前的这群小姑娘，应该都是艺术院校的。 不出她所料，果然个个肤白貌美大长腿。 人似乎也都挺好说话。 自从顾时宴进来后，原本压腿的压腿，拉筋的拉筋，这会儿都围过来打了招呼。 其中还有个小姑娘握着她的手，足足五秒钟没松开来。 “啊啊，顾时宴！我看过你演的电视剧，就是叫《星星落进你的眼里》的那部，特别好看。导演本来没有跟我们说合作的艺人是谁，没想到是你。” 说到后面，她一激动，隐隐有些语无伦次起来。 “总之，能和你合作太高兴啦。今天结束训练之后，我能跟你拍个合照吗？” 顾时宴笑着点点头。 门口处传来几声动静。 她回头往那边看去，周莹然提着舞鞋，站在门口，身后站着位看起来较为年长的妇人。 本来在她身后三三两两聊天的姑娘，都极有默契的闭了嘴。 顾时宴算是有眼见的。 大致猜出来，那位妇人，应该就是要教她从零学起的芭蕾舞导师。 而那群姑娘如果来源于艺术院校，见到个人，能让她们不由自主心生敬畏的，怕是也只有她们学院的老师。 这么说来，可能是找的同一个班的老师与同学？ 看着周莹然扶着侧边墙壁，穿好舞鞋，一脸悠闲自得的模样走到她的身旁。 “没想到我们还会有对手戏。” 她勾了勾唇角，拽着裙角处，往下扯了扯。 这会儿已经先行踮起脚尖，试起芭蕾舞最基本的动作来。 顾时宴觉得她这话说得有点奇怪。 周莹然饰演女三。 女二和女三自然是有对手戏的。 在书中，不仅仅女二主要的身份是芭蕾舞，后期与她协作帮助她逃脱的，也是女二在芭蕾舞团最好的朋友——也就是女三。 为了使女三这个角色，看起来并不那么路人些。 在跳芭蕾舞那段里面，第二段的开头部分，则是会给女三一个单独领舞的镜头的。 可看着周莹然的表情，顾时宴觉得自个像是个推理界的新手侦探，漏掉了一条关键性信息。 导师没有穿服装，却带了最基础的舞鞋过来。 在芭蕾舞中，舞鞋是最为重要的部分。 整个部分都适用特殊材质所制作，可以保护芭蕾舞演员在意外的情况下，脚尖不受到撕裂等伤害。 对方看起来极为专业的站在整个练习室前面，拍了拍手，示意大家集中注意力，看向她这个方向：“先跟两位演员做一下自我介绍。” “我姓孔，你们可以喊我孔老师。我呢，是在大学里面教授芭蕾舞这一块的，在你们身边站着的，都是我的学生。等下我们会先从最基础的部分开始练起，难度一层层的往上叠加。她们会协助你们，完成这部电影中，芭蕾舞舞台表演的部分。” 顾时宴跟着她们稀稀拉拉地鼓起掌来。 脑袋里却不知怎么的，想到了李曼给她的演员名单和资料表。 说起来，王佳导演的夫人，好像也是姓孔。 难不成…… 眼前这位站着的，是王导的夫人？ 顾时宴眼底划过一丝诧异。 说起来，这位孔老师看上去年龄确实和王导属于同一个年龄段，前者却因为保养极好，外加长期跳舞的缘故，随随便便往人堆里一站，都能瞧出来气质出众的那一位是她。 个人介绍完毕，下面开始正式进入芭蕾舞培训。 芭蕾舞，主要是由五种脚步基本位置，和三个基本姿势组成的。 顾时宴舞蹈算不上有基础，可拉筋和压腿倒是没问题。在做完简单热身运动后，她试着竖直劈了个岔。腿部轻轻松松地撑开，划出一条完美的直线，完全没有问题。 孔老师开始教学第一个脚步动作。 “首先看这里，两只脚后跟自然靠近，保持于同一个水平线上。脚尖部分，往外岔开，两只脚尖的位置，并成一百八十度左右。” “顾时宴，这个动作你单独来一遍。” 第11章 玫瑰标本(十) [10] 林篱是被吵醒的。 王导家的别墅虽然空间大。 可林篱住的这间，与过道离得太近。 早上七点多就听见外面有吵吵闹闹的声音，工作人员又都忙着布置练习室和准备早餐，今天又是正式集训的第一天，难免有些手忙脚乱的。 醒来后，他起身看了眼时间。 已经八点二十了。 换好衣服，随后前往洗漱。 林篱出房门时，走道已经安静了不少。 考虑到昨晚奔波了一天，他没去喊醒助理，而是直接一个人率先下了楼。 工作人员都在各忙各的，鲜少会有人注意到这个方向。 倒是林篱一下楼，便看见了站在一楼正在和工作人员谈话的王佳导演。听到动静，对方视线往这边看了一眼，主动与林篱打招呼道：“早。” “早上好。”他快步下了楼梯，微微颔首。 林篱看了一楼一圈，餐桌上这会还摆放着食物。 王导暂时朝工作人员挥挥手，转过身来，笑眯眯地介绍道：“得知你昨晚突然要过来，特意喊几个助手订了几家不错的早点店。不知道你们小年轻都喜欢什么，中式西式都有，待会儿尝尝？” 语气里，都是长辈对小辈的喜爱。 林篱自然点头道：“好，那就先谢谢王导的招待了。” 真要说到王佳导演与林篱之间的交情，其实还应该扯到上辈人。 王导在成名之前，走过不少弯路。 他本来就是教师职业做到一半，一拍脑袋去搞了执导。可那会儿，国内的电影之路还没走起来，生活水准还未到一种程度，又何谈娱乐。 在这样的情况下，王佳带了他的第一部作品——花了全部积蓄找编剧写的作品，外加自己的构思，挑着本地有名的公司，挨家挨户上门去推荐。推荐到林老这会来的时候，已经差不多快十几家了。 本就没抱多大希望，王佳最后走投无路，硬把投资这事说成借款。没想到林老一翻剧本，倒是看出了不少东西。不仅投资的事情解决了，还在王佳第一部影片就大获成功后，帮助他成立了个人工作室。 以林篱从心理医生的职位上放手回来后，王导也会帮衬着点。 而这次，林篱半夜赶过来，问王佳要了房间，说是会小住一段时间。 后者更是原因都没问，直接喊助手带人进了门。 看着林篱拿了杯咖啡，在餐桌旁坐下，王佳导演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等下可以去楼上看看。” “楼上？” “嗯。二楼那块，芭蕾舞培训和近身攻击都有辅导练习，演员在今早已经全部就位了。有兴趣的话，可以上去看看。” 王导对着他挑眉，眼神瞥了瞥楼上的方向。 似乎话中有话。 林篱一开始还没理解，对方究竟指的是什么。转念一想顾时宴前天晚上提到的集训，心里多多少少有些了解，轻轻点头道：“好。我知道了。那您先忙，我等会儿上去看看。” 见王导背过身走了，林篱这才收回视线。 他赶来不为别的。 仅仅担心顾时宴而已。 吃完早餐，林篱困意平淡了不少，走上二楼，准备看个究竟。 一上二楼过道，这才发现有不少工作人员都聚集在一间练习室窗前。 他加快步伐往前走去，站在一个人员聚集较少的窗口前，手插着兜，抬眼往里面看去。 十几个面容姣好的女孩子一字排开，站在练习室内。 这一层的窗户，开得全部都是落地式。 正值早晨，太阳初升。窗外大片大片的阳光透进来，而顾时宴正站在所有女孩的中间，盘起长发，单手别在身后站着。 侧身隐隐透过太阳的光，她本就白皙的皮肤在此刻映得更是近乎透明，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就连眨眼间的睫毛上翘的弧度也清晰可见。 优雅而细长的颈部，精致凸显的锁骨。她穿着一身漂亮的芭蕾舞裙，袖口位置的白纱半透不透的衬出女人肩部的美好线条，而舞裙胸口位置如同花瓣绽开的设计，更是极为精妙的包裹住她的胸部。 明明不该露的地方，一点都没露出来。 林篱还是感受到了这种清纯却又勾人的感觉，像是猫爪在心口蹭了两下，既不痛也没留痕迹，可稍过片刻，心里却跟被勾起了一把火。 看着顾时宴准备开始做热身运动，他的眼眸沉了沉，喉结滑动了一下。 太美了。 说不出来的那种味道。 第一次见她，他就知道她有多好看。 没想到快两年过去，她原本身上该有的少女感丝毫未减，倒是比以往更增添了不少更多成熟女人应有的标志。 . 在一个基本动作的教学过后，孔老师暂时停下示范，朝着她们这里，打了个手势：“我已经示范完毕，接下来你们做给我看看。” 身后的女孩们显然对这种教学模式格外熟悉。 自从自觉地分散开来，站成了三排，每个人按照刚刚孔老师示范的那样，贴合脚跟，对齐脚尖来。 姿势标准而优美。 顾时宴心底紧张得要命。 这种紧张感，一部分是来源于对孔老师这种教学模式的不熟悉，其次便是她从来没有接触过芭蕾舞。要求一遍过完之后，精准模仿出来的速度，她有点跟不上。 眼睁睁看着身旁的周莹然也相继完成了这个动作，她却还依旧垂着手，站在原地。 刚刚握着她手，说是粉丝的那位姑娘就在她身后。 对方略微着急地拉了顾时宴一把，轻声提醒道：“姐姐，看上去不简单，实际操作起来没有多难的，你试着做做看就知道了。迈出这第一步，后面都会好的。” 顾时宴点点头，垂在身侧的手捏紧，旋即再次松开。 道理谁都懂。 可真的实践起来，又是另外一回事。 眼下不仅全练习室的人都看向这个方向，就连窗户外面也有工作人员看着。 顾时宴压力真的不是一般的大。 她做了个深呼吸，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率，在心里暗暗给自己打着气，随后绷起脚背，靠拢朝外弯曲，一气呵成。 ——成功了！ 虽然她没敢看镜子里的自己动作如何，可大致上的感觉，与孔老师做出来的差不了多少。 事实证明，顾时宴的直觉是对的。 做完后，她抬起眼看向孔老师的方向。 后者朝着她轻点了下头，确认她动作的标准性，随后又快速的进入到下一个脚部动作的教学中。 那个小姑娘说得没错。 万事开头难。 有了先前的成功，顾时宴状态放松了不少，后面几个基础脚步动作都是轻松过关。 脚步动作教学完毕，孔老师给了她们十分钟休息和放松的时间，喝点水，做些放松动作。顾时宴原地盘腿坐下，拿着梁语一早准备好的水杯，抿了一口。 她转过身来，冲着刚刚拉她一把的小姑娘感激地笑了笑。 “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提醒，我可能还没办法这么快的进入到状态。” 纪烟摆摆手，凑近来压低声音道：“没事的姐姐，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一开始在孔老师手底下那会，我都紧张得抬不起头。后来没日没夜的泡在练习室里练，觉得自己跳对了，才有自信一点。真的有底气的时候，反而看孔老师也挺慈祥的。” 对方悄悄地弯下身，学了个孔老师板着脸的表情，逗得顾时宴笑出声来。 简单的休息过后，芭蕾舞课程继续。 比起上节课的基本固定动作。 孔老师这次需要她们完成的难度，显然比之前难了几个层次。 “看好了，这次需要你们做的，是一个组合动作——左脚与右脚的位置先保持一个直线，然后一个踢腿过来，旋转一下。” 虽然孔老师的年龄已经过四字开头，可做示范动作时，体态依旧轻盈。 她在旋转过后稳稳当当地点了下脚尖，停下动作。 “由于组合动作难度比较大，所以我给你们两位演员重新示范第二遍。看好了。”孔老师再次重复了一遍，依旧和刚才保持的一样超高的水准。 由于空间限制，组合动作绝对不可能是大家一起做，一起完成。 顾时宴本以为按个人开始，也一定是那些的专业的女孩子先来。没想到孔老师不按常理出牌，在练习室内环视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了她身上：“顾时宴。” “这个动作，你单独来一遍。” 众人的目光点重新聚集在她的身上。 顾时宴稍稍慌了神。 要知道，芭蕾舞中的组合动作与单个定点基础动作，是完全不一样的。这才练习了多久，孔老师需要让她第一个单独跳一遍，难免有些慌乱。 不过慌乱，也只是片刻的事情。 她从队伍中走出来，站在整个练习室的最中间，敛眸，深吸一口气。 再抬眼时，已经恢复到了平时镇定自若地模样。 顾时宴摆好开始动作，踮起脚尖，脑海中回忆着老师这段教学提到的重点，照着跳起来。 转身，定点，踢腿。 她前部分的动作做得还算干脆利落，而部分细节，则是依照自己的身形与基础条件，稍稍做了修改。 整段舞蹈少了中规中矩的味道，却注入了她自己的风格。 不规范。 但从另一个方向考虑，却是展现了她形体方面的独特优势。 第一次学习舞蹈，在没有基础的情况下还能跳成这样，已经实属难得。孔老师点头，眼睛里稍稍流露出赞赏之色。 前面完成得不错。 就差最后一段旋转了。 顾时宴定点，脑海中想着旋转保持平稳要记住的诀窍，视线集中看向孔老师那个位置，开始一个滑步，准备旋转起来。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水杯落在地上的声音把大家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桌子上的玻璃水杯不知怎么砸在地上，整个炸开，碎玻璃四处飞溅。 顾时宴注意点整个都集中在前方，一时之间没办法分辨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脚尖轻轻点着地面，飞快地旋转着。 没想到最后一步落地的时候，脚下一滑。 杯子里的水顺着地面流淌开来，顾时宴的最后一个动作刚刚好踩在水塘里。 她身子一歪，整个人失去平衡，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按在地上的手心也是一痛，不知道是不是有玻璃扎进去了。 身后传来惊呼。 孔老师也面色一变，正准备过去扶起顾时宴，没想到练习室门嘭地一声被人打开—— 林篱大步迈上前，眼中满是焦急。 顾时宴疼得直皱眉，看到来的人是他时，分心微怔了一下。 下一秒。 她整个人被拦腰公主抱起。 男人伸出手臂，丝毫没在乎她身上的水渍与伤口会弄脏他的衣服。 冷冷地扫了一眼后面站着的女人们。 抱着她，出了这间练习室。 第12章 玫瑰标本(十一) [11] 很痛。 真的很痛。 顾时宴说不出来自己到底哪个部位，受得伤更严重些。 只是隐隐感觉自己全身的骨头都跟散了架似的，动弹不得。 而摔倒时，撑着地面的手掌心也冒着血。光是过来的这一段路，她垂下手臂，血珠已经顺着指尖滑落了数次。顾时宴回头看了眼来时经过的地方，渗出来的血珠落在地板上，妖冶得像朵血花。 收回视线，她抬起眼眸。 眼前的男人稳稳当当地抱着她。 林篱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地沉稳，脚下的步伐倒是比平时快速了不少。 可真正的暴露他的，却是他紧紧拥着她靠向怀里方向的手臂，和从上楼起便一直紧绷着的下颚线条。 当时情况太紧急，顾时宴也没能反应过来。 真当林篱出现在她面前的那刻，她在恍惚中想了一下——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的。 兴许是察觉到她的视线。 “再忍一下。” 林篱半垂着眼，低低解释道：“马上就到了。”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哑。 跟凌晨见到他的疲惫而显露出的哑，明显不是一个状态。 顾时宴在剧组没认识多少人。除了梁语之外，唯一有过接触的，还是与她敌对的周莹然。 明明出了情况应该第一时间喊来助理，再打电话通知给经纪人。她抿了抿唇，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已经隐约有些不愿意，让小姑娘看到自己这副狼狈的样子了。 再说了，按照梁语那个性格，见到她的当下，肯定会哭出来的吧。 经过凌晨那番交谈，她对林篱的认知改变了不少。 眼下放弃思考，把一切意外与状况都交给他，似乎也挺好的。 这么想着，顾时宴偏了偏头部，靠向男人的胸膛处。为了节省他的力气，垂在侧边流血的手指也抬起，勾上他的颈部，弯唇轻轻笑了一下。 “那就麻烦你了。” . 林篱带她进的，是他的房间。 昨晚刚住进来，整个房间的装饰风格，与顾时宴的房间并无两样。除此之外，她没看见多余的东西——行李箱也好，私人物品也好。什么都没有。 这是来度假还是什么。 怎么什么都没带。 林篱抱着她站在沙发前，暂时没打算先把人放下来：“你后背有受伤吗？” “没有。” 顾时宴收回打量的视线，摇了摇头。 虽然手臂上也在痛，掌心也在痛，脚腕处也疼。 但她唯一敢确定的是，自己的后背是完全没有受伤的。 摔下去的那刻，整个人是侧边支撑的状态。她在公司时，被安排过吊威亚发生意外，保护脸部和重要部位不受伤的方法训练过几次后，现在已经成了习惯。 顾时宴乖乖地把手臂从他的颈间移开。 林篱把动作温柔地把她放在沙发上，确认她整个人坐稳后，松开了手。 他半垂着眼看向她，“现在感觉怎么样？” 还是疼。 摔倒后的那种浑身疼痛不清醒的感觉已经过去，这会受伤的几个主要部位，都火辣辣地泛着疼。 顾时宴还蛮想轻松说些比刚才好些之类的话。 “我……” 可一开口，声音里的颤抖就出卖了她。 顾时宴抿了抿唇，改口道：“我觉得我现在，不太行。” 她摊开手掌心，伤口部位毫无保留地展露到男人面前，试图再次开口。结果自个也清晰的看到伤口部位，直接倒抽了一口凉气。 下一秒，眼眶红了大半。 掌心部位的皮肤已经被翻出大半鲜红。 表层的皮肤与血肉黏在一块，靠近手腕地方也被划开了不少口子。 这是顾时宴摔倒时用来支撑的手臂，纤细的手腕这么举着，光是胳膊上的伤口大大小小就有十几个。 顾时宴话哽着一半直接没能说出口。 她看见自己的指尖在颤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顾时宴也才是二十出头，被家里视作珍宝保护至今好好长大的，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怎么可能不害怕——害怕自己的伤口就此好不了，害怕自己可能会因为受伤而失去女二这个角色，乃至关乎未来的演员生涯。 其他的，顾时宴不敢再往下深想了。 她颤抖着胳膊，想要逃避缩回来，不面对这一切。 没想到林篱在此刻伸出手，轻轻地从外侧，握住了她的手。 “这边距离最近的一家医院，路程是四十分钟。我害怕有玻璃碎片扎进去，所以同工作人员要来了药箱，等下帮你做个简单的处理我们就去医院。”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相信我。顾时宴——相信我。” 林篱语速很快，同时也吐字清晰。 仿佛此刻安排的一切，都已经是在他脑海内过了千万遍的计划。 顾时宴还是第一次听见他说这么多话。她的手被他避开伤口位置紧握着，冰凉被温暖所包裹，而不安地情绪似乎也在那刻停止下来。她开始恢复冷静，开始想起林篱跟她自我介绍过的职业，内心逐渐平静下来。 她抬眼，点头，“嗯”了一声。 房间门在这时候，被人敲了两下。 外面传来工作人员的声音：“林先生，您需要的药箱我拿来了，车和司机也准备好了，简单处理好伤口后，马上就能出发。” 林篱走过去开门：“谢谢你。” 提着药箱，男人重新走进来。 他站在顾时宴身旁，放下手里的药箱，握着她的手，仔细确认了眼伤口的位置。随后从药箱中拿出小镊子，清理伤口部位的异物。 庆幸的是，顾时宴的伤口的大部分来源，是由于身体不平衡摔倒的惯性，从而擦着地面上的玻璃碎片滑过去的。并未有玻璃真的扎进里面。 林篱隐隐松了口气，从药箱里拿出几种她看不懂说明的瓶装液体，在混合一定比例之后，拉着她的手掌心冲洗了几遍。 顾时宴一开始还有些抗拒。 后来整个手腕都被他扣住，想使劲抽离回来，可一动到伤口位置，比冲洗还疼。加上林篱轻轻扣着她的手指，脸上带着些往日里不曾见过的温柔，低声哄道：“别乱动。” 她就又真的不动了。 他微微偏着脑袋，神情专注而认真地处理着她伤口的位置。 又害怕消毒冲洗时弄疼她，动作总是一轻再轻。 顾时宴就这么看着林篱。 看他的眉眼，看他瞥见伤口而轻微颤动地睫毛。 她弯起眼角，抬起没受伤的脚尖，在他的西装裤上蹭了一下，轻轻笑了一声：“林医生。” 好久没听见有人这么称呼自己。 林篱停下动作抬起头来。 才一会过去，眼前的女人丝毫没了刚刚受伤担惊受怕的样子，眉眼盈盈，纯白的芭蕾舞服上染上血色。 她头侧了侧，笑得像个妖精。 “你们心理医生，也会管外伤这一块的吗？” 第13章 玫瑰标本(十二) [12] 人的创伤一共有两个地方。 一处来源于皮肤表层，一处则是关乎于心理。 奇怪的是，无论表层的伤口有多深，只要治疗及时，总会慢慢好起来，直到结痂掉疤，再留下一抹浅浅的痕迹算是这次伤口的教训。而关乎心理的伤口，似乎总是一个难题。内心得到伤害，或是有什么事忘不掉也过不了这坎的，便会留下永远的创口。 等着被别人戳破，和夜深人静时，一遍又一遍地想起来。 林篱想做心理医生的契机，来源于十二年前的那个早晨—— 他清楚的记得，那天没有阳光。 天是阴的。 似乎是凑够了所有的气氛。 十六岁的林篱在对面，看着那个和自己有血缘关系、比他大六岁的男人站在家门口，面无表情地拿着把刀，阴郁地垂着眼睛。 不知道谁骂骂咧咧了一句，他抬起眼，发疯了一般冲着人群的方向砍过来。 周围响起尖叫声，快要冲破耳膜的尖叫。 他看见有人被推了出去。 男人手上那把寒光凌冽地刀光晃了一下他的眼睛，斜斜地砍了下去。 …… 事后。 林篱想过无数次不一样的结果。 如果他那时候年纪再大一些，如果那时候能够鼓起勇气，从人群中站出来喊出对方的名字，如果他能掌握对话的技巧，学会把握整个谈话进度，从而瓦解对方的心理防线，慢慢听见他的呼喊…… 那—— 结果，兴许会不会不一样？ 为了听从心声，让自己不再后悔。 林篱大学选专业没有听父亲林符安的安排，没有选金融，而是挑了看上去与他八竿子打不着干系的心理学。 又考了国内外各种各样的心理相关的证书。 后来开了一家属于自己的心理咨询所。 . 林篱沉默了一会，没回答这个问题。 抬手，他捏着纱布的后一截，从药箱中拿出剪刀，剪断纱布的尾端，轻轻帮她打了个结，随后放下她的手腕，低低地说了声：“好了。” 顾时宴一直看着他。 像是有强迫症与完美主义者一般。 对方垂着眼，慢条斯理地收着纱布与剪刀，把刚刚拿出来的东西按分类放好。 直到她盯得眼睛有些发涩，不由自主地多眨了两下眼——林篱终于停下整理的动作，从药箱中拿出瓶药水生理盐水和棉签，绕过她的身前，走到了另一侧，示意顾时宴伸直胳膊。 后者配合地伸直胳膊，抬到他方便擦拭的高度。 顾时宴这会，已经完完全全冷静下来了。 她看着林篱拿着棉签，轻轻地擦过她胳膊上的十几个小口子。 脑袋里开始思考除了自己担忧的职业生涯，还有这件事情的源头。 谁会这么做。 谁又可以这么做。 满足这两个首要条件的人，顾时宴的脑海里几乎第一个就浮现出了周莹然的脸。 在昨天与她碰上面时，周莹然扫了眼她的脚踝。 顾时宴如果扮演《横生》中的女二，成功出名，跻身到圈内小花的位置，第一个会被威胁到的人，还是周莹然。 更何况，自从那次面试碰面后，对方一直就把她当做假想敌来看待。 作为一个新人，饰演《横生》中的角色，难免不被人眼红。 可练舞室里，一共就那么多人。 因为场地有限的缘故，除了艺术学院的那十来个姑娘之外，便是顾时宴、周莹然与孔老师。 就算她摔跤，这角色肯定轮不到那十个姑娘来演。 但假设顾时宴伤势严重，最有可能被顶替上来的，会是谁？ 其中的利害关系，一想便知。 林篱把她胳膊上已经破了的白纱往上卷了两道，擦完最上面一道伤口，突然开口：“受伤的地方除了这边，还有吗？” 迟疑了一下，顾时宴很慢地点了点头。 她咬了下嘴唇，声音很轻地说了一句：“你……过去。” “嗯？” 林篱没听清楚她说了什么。 目光却跟着顾时宴的视线，往她的脚踝上看了一眼。 女人原本纤细的右脚踝稍稍比左边肿了一些。 考虑到虽然是集训，但现场的异性工作人员也不少。顾时宴脸皮薄，今天有穿和芭蕾舞服一齐送过来的白色连裤袜，没注意的话，一时之间还真的发现不了。 察觉到男人打量的视线，顾时宴不自然地缩回了腿，低声道：“你先背过身去呗？” 处理这边的伤口，她得脱个袜子。 林篱点了下头，站直身子，转过身背对着她。 有点紧张。 但更多的好像还是害怕他突然回头。 顾时宴飞快地瞥了一眼他的背影，手指从自己的腰间慢慢往下移去。 解下舞鞋，蹭下裙摆。 她有只手受了伤，做什么都不太方便。这会心里暗暗着急，手上的动作加快不了多少，一分钟过去，手忙脚乱地只挪下了半边。 鼻尖微渗出细密汗珠。 顾时宴悉悉索索了好半天，林篱好像丝毫没有等得不耐烦的意思。 他手指垂在裤缝一侧，淡声提醒道，“脚跟别太用力，尽量用没受伤的那只腿做支撑。”抿唇，林篱又补充了一句，“不用太着急。实在不方便的话，需要我把你助理喊过来吗？” 顾时宴赶忙否认三连：“别别别，真的不用叫她。我自己可以。” 光是林篱背过身不看，她就已经够紧张了。眼下刚脱一半，林篱要是出去，被别人看见了算个什么？ ——新人想靠导演忘年交好友上位女主角，遭到对方不屑甩门而去。 想被潜规则结果未遂吗？ 集训地点人多口杂，刚分到经纪人，她不想给李曼惹麻烦。 能避过一点是一点。 好在连裤袜拉下一半，后续稍稍轻松些。 顾时宴坐回沙发上，被迫翘着二郎腿，脱完了袜子，手忙脚乱地把东西塞到自己的背后，不自然地清咳了一声：“好了。” 林篱这才转过身来。 男人的视线在那双白皙笔直的腿上停留了几秒，走到她面前。 半蹲下身子，握住她的脚踝。 顾时宴骨架不大，无论身体那部分的骨头，都是小巧纤细的。他握她手腕处也是，脚踝也是。皮肤下层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像是上等的白瓷，轻轻一碰就能碎掉的那种。 林篱按了按两个关键的部位，抬眼问她：“这里疼吗？” 顾时宴摇头。 “那这里呢？”他换了个位置。 “有一点。” 顾时宴看他送了手，起身，想说些什么。 房间门在这时又被人敲了两下。 林篱淡淡地望了她一眼，从沙发上拾起一个抱枕，扔到她的怀里，转身去开了门。 “……” 接到抱枕的顾时宴一脸懵。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裙摆。 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芭蕾舞裙这个长度，比起普通裙子，好像有点短。 惹。 顾时宴没敢再问他具体是给她干什么的，闭着眼心一横，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地放在自己的膝盖处。 林篱在这时候，把门打开。 外面响起个小姑娘的哭腔：“呜——时宴姐，她还好吗？我听别人说，她在练舞室里面摔了一跤，地上全是玻璃碎片……她到底怎么样了呜，我能进去看看她吗？” 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是梁语。 人多消息瞒不住，不亲自来看一眼，只怕脑补会更加严重。 林篱回头看了她一眼，顾时宴点了点头。 前者侧了侧身，让梁语走进来。 小姑娘果然哭的抽抽涕涕的，这会儿见到她，两只眼睛已经肿成了灯泡。 看着梁语走过来，顾时宴对她伸出手，笑起来：“哭什么，我人不是好好的嘛。只不过受了点伤，休息一会儿应该就没事了。” 梁语试图睁大眼，打量了一番她的脸，又往下看去，看见顾时宴缠了纱布的手臂，眼睛又是一红。 “这哪里叫没事？不行，我得先打电话给曼姐。” 梁语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正准备拨通联系人时，被顾时宴按住了手。 顾时宴沉思片刻，垂下眼眸来：“别和曼姐说我伤得有多严重。只是问问她，这段时间能不能跟导演请个假。” 她手臂上的伤可以忽略不计，但脚踝处肯定是扭着了。 不好好休养坚持跳的话，反而会给大家带来麻烦。 林篱走过来，收起药箱，低声道：“别顾虑那么多，先想想你自己。王导不是不好说话的人，今天出了这么大事，不可能会让你继续练下去。” 剧组里一般停工一天，要多出一天的钱。 可现在才是集训环节，资金没有到那么短缺的地步。 更何况—— 投资方还有嘉宇集团。 顾时宴想了想，觉得林篱这话说得有道理，便点头道：“你和曼姐正常说，王导那边是王导，但该请假还是得请。对了，有带我的衣服来吗？” 等下还要去医院做详细检查。 她不可能就穿着这么一件芭蕾舞服出门。 梁语“嗯”了声，“我听他们说你手臂上的伤好严重，害怕不能穿进去，特意拿了宽松的。” 她从随身带的袋子里拿出件宽松的长t，下摆位置能一直盖住她的屁股，顺带还有条短裤。 顾时宴侧脸，看向林篱。 后者别过眼，自动自觉地开门，走了出去。 有了梁语的帮助，顾时宴换衣服轻松了不少，脱下沾了血迹的芭蕾舞服，她起身把衣服塞进梁语袋子里，单脚跳着，走向了门口，“走吧。” 林篱点头，视线透过她身旁的缝隙，往房间内看了眼。 沙发上团着一团白色的东西。 林篱也没多想。 背过去蹲下身，对着顾时宴招了招手，声线低沉。 “上来。” 第14章 玫瑰标本(十三) [13] 顾时宴怔了一下，弯下身，贴合上男人的背部。 她搂住他的颈间，臂弯慢慢收紧。 直到再次嗅到他身上的烟草味，顾时宴垂下眼眸，靠在他耳侧，声音很轻地说了句：“谢谢。” 顾时宴本来没想让林篱背她来着。 可眼下在三楼，如果她逞能想一层一层地跳下去，指不定还会出什么岔子。 梁语在旁边也铁定会扶着她。一来二去，既费时间又费精力。反倒是得不偿失了。 一出过道，顾时宴这才发现不少工作人员都在这里等候着。 见她下来，都手忙脚乱地想要帮忙。 王佳导演也在一旁站着和工作人员说话，看到林篱背着顾时宴下楼，赶忙上前来询问道：“具体情况怎么样？” “掌心那块伤得比较严重，我做了简单包扎。其他的地方——” 林篱话说到一半，顿了顿。 他察觉到自己身后的女人，身子隐隐颤了一下。 组里演员受伤都是大事，指不定最迟明天就得有媒体导报。王导在此刻心急如焚，就差把顾时宴受伤的地方全部问一遍，“除了手心还有哪里？” 顾时宴挂在他颈处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些。 她是害怕的。 一直没缘由地心慌，在见到导演那刻落实。 如果确定脚踝伤到，整个剧组不可能只等她一个人。顾时宴可能会被安排在家里好好休息，直到她伤养好，直到她失去这个角色。 林篱似乎知道她的不安。 眼下，他转身，背着她踩向下一层的楼梯，语气里明显带了收尾的意思：“其他地方不好说。等去医院做个全身检查，再下结论。” 靠在车子后座。 顾时宴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林篱不知道从哪边拿了盒冰淇淋，从工作人员的手中接过车钥匙，坐稳，透过后视镜看了她一眼。后者正偏着头看向车窗外，眼底茫然。直到梁语也跟着上车，坐在她身旁，顾时宴才收回视线。 他侧过身，把手里的冰淇淋递了出去，言简意赅道：“敷在脚踝上。” 深蓝色的包装，小方块似的盒子，上面标注着牛奶味。 看上去还蛮好吃的。 顾时宴下意识地舔了舔唇角：“还有多余的吗？” 敷一个，她还想吃一个。 不知道她这句话怎么就碰到了林篱的笑点。男人低笑了一声，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按下车窗同外面工作人员说了几句话，没一会，对方提来一袋。 林篱勾勾唇，转身以同样的方式递给顾时宴。 她倒也不客气，拆了勺子，便打开了包装盒一勺挖下去。 牛奶味在她的嘴里融化。 顾时宴满足地微眯起眼，见林篱拉起安全带，准备出发，往左右方向张望了几眼，“别墅周围不是没有超市吗？这在哪儿买的？” “你知道王导有两个女儿吗？”林篱倒了个车，踩下油门。“小女儿今年八岁，平时暑假会来这边度假。冰淇淋，是为她准备的。” “……” 听着这话的意思，怎么说她跟八岁的小女孩一样呢。 顾时宴咬着勺子，闭上了嘴。 从袋子里同样掏出盒冰淇淋，强行塞给了梁语。 . 顾时宴吃东西很慢。 车内还开了空调，冰淇淋缓慢地融化着，最后化到快剩下水时，她才全部吃完。 两盒冰淇淋下肚，刚好也到了医院门口。 梁语从包里拿出一次性口罩与帽子，给她戴上，把脸遮了个严严实实。 虽说顾时宴还未出名，可难免会遇到想对《横生》电影播出不利的人。而王导暂时没办法在公共场所现身，喊了位助手前来陪同他们。 来到公共场合，顾时宴暂时也不想成为公共的焦点，便没由林篱背她，而是示意梁语扶着，一小步一小步地挪着，去了挂号处，又慢慢地上了电梯。 医生是个和善的中年女子。 对方先示意顾时宴坐下来，手法和林篱刚刚差不多。随后在电脑前记录了点什么，拿着打印好的单子交给他们：“先去拍张x光，拿着片子过来。” 梁语有些心急：“医生，伤得重吗？” 对方摇头：“得看片子出来有没有伤到骨头。如果伤势不严重，休息一周，尽量单脚别用力走路就能好了。严重的话，可能要开刀做手术。” 听到前面的话，顾时宴觉着还行。 没想到后面跟着的一句，让她整个心都绷起来， 顾时宴点了点头，说了声“谢谢”，便推开门，一瘸一拐地往外面走去。 林篱和王导助手都在外面等候着。 见到她出来，林篱率先走上前，撑住她身体另一边重量，“怎么样？” “不知道，得拍片子，片子出来之后才能下定论。” 她把缴费单给推给梁语，自己在林篱的支撑下，暂时先坐在过道对面的椅子上休息。“梁语，帮我去缴下费用。刚刚门口那边，是不是有咖啡自动贩卖机？顺带帮我带一杯回来吧。” 早上起得早，顾时宴昨晚失眠，根本没睡够。 眼下腿上痛着，哈欠连天。 王导助手在这时手机响了，抱歉地看了他们俩一眼，起身走到走廊的尽头去接了电话。 就剩顾时宴和林篱两个人。 她伸手，把帽檐往下压了压，视线一直盯着自己的脚尖，一言不发。 刚刚梁语在出发前，给李曼打了通电话。顾时宴并不知道李曼在对面说了什么，倒是明显地看到小姑娘的情绪低落了下去。 梁语却又在挂断电话后，抬起头来冲着她笑了一下，安慰她道：“姐姐，别担心，公司不可能放着眼前的资源拱手让给别人的，王导人那么好，也肯定会把开播时间延期，你别乱想。” 顾时宴拉上口罩，苦笑了一下。 她哪里还有心思乱想，她现在根本脑子就是一片空白。 林篱低声问道：“现在感觉怎么样？” “很不好。”她抬了抬手臂，掌心因为无意识地攥紧用力，纱布已经渗出鲜血。 “……会摔倒是因为我自己舞蹈基本功不好，不是这个专业的，我承认。可那玻璃杯呢——划到脸怎么办？演员最不能受伤的地方就是脸，明明好不容易争取到了这次机会，公司也施了压力，我也尽全力准备了。好像什么也没做错，只因为得到了比别人更好的角色，就被惦记上了。” 她哑着声音，把从练舞室摔倒，再到现在积压已久的情绪全部说了出来。 这还是她第一次把内心全部剖析开来，展现在别人面前。 顾时宴很平静，语速缓慢。 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尾音却有点抖。 她小声吸了吸鼻子，开始庆幸梁语给她做了准备措施。 这会，只是眨眼，眼泪却不自觉得掉下来，全部顺着脸颊，落进口罩里。 林篱眼底微沉，侧过脸，一点一点地抬高顾时宴的帽檐——也拉开她自以为保护得很好的伪装，掰过她的身子，看向她。 他对上一双哭红微肿的眼睛。 顾时宴睫毛角还沾着泪花，微微诧异地抬起眼，一时之间，连躲避都忘记了。 林篱抬手，食指弯曲，勾去她的眼泪，很低地叹了口气。 “别哭。” 他低低地哄了句，转而眯起眼，“敢欺负你的，都帮你讨回来。” . 顾时宴最后，是喝完咖啡进的x光室。 进之前对着外边三个人挥了挥手，单只脚跳着进的。 拍完片，又坐在就门口处等了一会。直到拿到片子，林篱接过手举起来，照着亮光的地方看了眼，心底明显已经有了结果。 梁语没敢耽搁，扶着顾时宴又去了会诊室。 医生把片子搁在灯箱上，看了几眼，在电脑上打出评判结果：“没伤到骨头，回去好好休息两个星期，给你开点活血化瘀的药就行。” 缴费取了药，助手也给王导汇报了新的情况。 回去路上暂时换了王导助手来开车，梁语却自发奋勇地举手道：“我有点晕车，我坐副驾驶吧。” 林篱没什么意见，拉开后座的门，扶着顾时宴先进去。 长腿一迈，坐在她的身旁。 车上很安静，比来得时候还要安静不少。 顾时宴握着手机，眼睛却不自觉地往旁边瞥去。 兴许是昨晚也没睡好，林篱这会闭着眼，头靠在椅背上休息。 脸微微扬着，露出好看的侧颜弧度与凸起的喉结。 林篱这人很奇怪。 她和他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说朋友吧，好像也谈不上知根知底的朋友。 今天这件事，他却愿意第一个冲出来保护她。 她又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 没想到林篱突然睁开眼来，与她的视线相对上。 男人似笑非笑地挑起唇，问她：“好看吗？” 顾时宴上下扫了几眼，装模作样地点评道：“还行吧。” 梁语在前面没敢吱声，偷偷看了眼顾时宴，又偷偷看了眼林篱，开始觉得自己坐在副驾驶是个正确的决定。 第15章 褪色照片(一) [14] 经过星能娱乐与导演组那边商议，顾时宴被放了两周假期，好好休息。 集训暂时不用参加，后面会由孔老师给她单独辅导。 而《横生》的开机时间，没有再做调整，导演直接把关于她的那块戏份，放在了后头。那天只要出席个开机仪式，之后还会给她十来天左右的时间，来练习芭蕾舞。 算是再次过上了假期的生活。 顾时宴躺在沙发上，悬空着腿，看着最近大热的电视剧，整个人呈放空状态。 梁语推门进来，小声地说了一句话。 她直起身来，随手扒拉了两下头发，开始挣扎着从沙发上起来。 卧室的门被人打开。 顾时宴惊慌地看向那个方向。 紧接着，她朝梁语招招手，示意小姑娘过来点。 站在她的身前，挡去这片血雨腥风。 李曼今天穿了另一套职业装，提着黑色的包，踩着小粗跟走进来，在顾时宴这个方向停顿了两秒钟，皱了皱眉。 由于不可能外出，吃饭什么的，都靠梁语端上来给她解决。顾时宴基本上已经把这当自己家来看待了。 这会，她身上随便套了件t恤，头发乱乱地披着，端端正正地坐在沙发上，脸上敷着面膜，冲对方甜甜一笑：“曼姐怎么突然来了？” “来看看你的伤。顺带，讲一下公司调查出来的结果。” 李曼在她对面坐下，示意梁语去关好窗。 顾时宴起身，踩着软软地棉拖，抬脚给李曼看伤势情况：“肿的部分已经消了一大半了，碰到还会疼一下，但是不碰是完全没有感觉的。” 她单脚跳着，又坐回沙发上去。 面膜啪嗒一下从脸上掉下来，顾时宴扔进垃圾桶里，眼睛却一直盯着李曼。 对方倚在沙发上，双手交叠：“由于练舞室内没有安装监控，公司只能从现场和工作人员入手。我们查了当天摔落的水杯，你猜是谁的。” 顾时宴抬眼：“是谁的？” 李曼红唇微抿，从包里抽出份文件。 上面有图片，还原了水杯破碎前的整个形状与外观。 “是艺术学院那十来个姑娘里面，一名叫纪烟的女孩的。听说你进门之后还和她有接触？”李曼懒懒抬眸，手指在文件上点了点。 虽说练舞室没有监控，可走廊拐弯处是有的。 上面调取了当天的监控，截了一张纪烟提着玻璃水杯走进练舞室的画面。 顾时宴瞳孔扩散了几分，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这个答案。 她怔了一会，才出声反驳道：“……可纪烟给我的感觉，应该并不是这样的人。那天自我介绍时，纪烟也说自己是我的粉丝，很喜欢我的那部网剧。” 后来被孔老师点名，也是对方在后头出声提醒。 十七八岁的小姑娘，看过来的目光满是清澈和友好。 说纪烟是做这件事的人，顾时宴还真不信。 李曼抬手，制止住了她还想说些什么的欲望，补充道：“纪烟确实不是做这件事的人，你别急，我跟你慢慢说后续调查。” 事发当天，公司去调查了水杯的主人。 并且顺藤摸瓜的找到了纪烟。 纪烟当时哭得很厉害，两只眼睛全部肿了，情绪也很不稳定，只是不断地重复着一句话：“真的不是我做的，我根本就没有动机想去害顾时宴。就算她脚受伤了，我也不可能从一个群演，晋升到女二。” 纪烟的逻辑是对的。 现场的水杯全部都一边放在后面的架子上，根本印证不了什么。 而顾时宴跳舞那会，几乎所有人注意力的集中点都在她身上。孔老师也是，十几个小姑娘也是。更别说站在外面，还有视觉死角的工作人员了。 在水杯摔碎发出破裂声后，这才引导出更大的动静。 这和魔术是一个道理。 一只手吸引观众的视线，调节整个场景的氛围，再用另一只手来达到魔术的效果。 梁语在旁边听了一会，愤愤不平地站起身来：“没有物证，又没有人证，那现在怎么办啊？” 顾时宴一把拽住梁语的衣服，往下扯了扯，示意她淡定。 平和地问道：“现在还有后续吗？” 李曼摇了摇头。 顾时宴轻声叹了口气。 最害怕变成这样。 “其实整个事件，关键人物是很明确的。”李曼敲了敲桌面，意有所指地顿了顿，“但最难办的地方也是这里。我们没有办法去因为动机大，就去怀疑谁，最主要的是现在找不到任何证据，可以指向任何一个人。” 对方站起身，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总之，好好在这个圈子里面加油吧。公司和导演组已经商议，整个练舞室周围都会装好监控，他们也会在接下来负责好每一位演员的安全。” 李曼提起包，显然已经有了要走的意思。 顾时宴撑着沙发，同样站起来：“曼姐这就走？” “嗯。还有事情等着我处理，我等下再去找导演组聊聊就回去了。”李曼压下把门手，回头看向顾时宴与梁语，“对了。今天暂时不要刷微博，梁语你把她手机收一收，或者干脆卸掉那软件，别看了。” 梁语点头：“喔。好。” 目送着李曼走出去。 顾时宴本来一天都没有上网冲浪，结果被勾起了好奇心。 手指刚点进微博的界面，旁边就冒出来一双手，直接拿走了她的手机。 梁语举着手机退了几步，“曼姐不是不让刷微博吗，姐姐你怎么还点进去？” “我就好奇，看看到底有什么。” 顾时宴其实心底隐隐猜到了一点，但是又不太敢确定。 可好奇心又折磨着她。 被规定不能去知道，反而更想了解情况。 她从沙发上起身，单腿跳着，去拿梁语举着的手机。对方本来就没有她高，这么一比下来，还是顾时宴更站上风优势。 在经历过三个回合过后，顾时宴显然也跳得累着了，连连摆手道：“好好好，我错了，我不看了还不行嘛。你把手机还给我，我想继续躺着追剧了。” 梁语瞥向顾时宴，眼神怀疑：“真的？” 她郑重地点头：“当然。” 从梁语那边接过手机，她点开微博，按下热搜榜排名。 第一、第五、第二十四。 都是提到《横生》剧组和顾时宴的热搜关键词。 她的手指抖了一下，点开了排在第一的关键词——横生剧组演员受伤。 进去一看，所有的营销号关键词基本上都是一个模子。 @娱乐圈热报道：《横生》剧组开始集训期间，被爆料有演员跳舞时摔倒受伤，据了解，受伤的演员为顾时宴，曾出演网剧《星星落进你的眼里》。有网友放出顾时宴前往医院接受治疗的视频，你怎么看待这件事？ 下面附上的，不知道是哪个网友拍摄的视频。 视频里画面很抖，只有十几秒钟。顾时宴被梁语扶着，一瘸一拐地走向电梯位置。 [剧组炒作吧？] [跳舞扭伤不是常事么？我跳舞时整个腿部都是淤青，这新人也太矫情了吧？怎么一点小事都要拿出来报道上热搜啊？] [看过小姐姐的剧，笑起来很好看的一个姑娘，希望她早点康复呀。] [本来对着姑娘挺有好感的，可背后的营销公司也太恶心了吧。崴脚也要拿出来买热搜，希望各位演员还是新人的时候，别这么作践自己的路人缘了。] …… 大拇指悬在屏幕上方晃了两下。 顾时宴点进自己的微博，在草稿箱打了一段关于伤口的问题，最后却直接点了退出，连草稿箱也没存。 她重新点进视频，对着梁语笑了笑：“哎，最近那个偶像新人陆星裕，是真的很火啊。我怎么看视频弹幕都能出现他的名字。” 梁语就坐在顾时宴的对面。 对方低下头，很轻地“嗯”了一声，没有再接话。 . 在这中途，林篱过来给她换过几次药。 掌心处的伤口已经开始结薄薄的一层茧，轻轻触碰一下，还是隐隐作痛。 他低头，拿起纱布给她缠了三层，随后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男人的手指骨节分明，碰触到掌心的那刻，却跟带着电流似的，呲拉一下酥了半边胳膊。 顾时宴下意识地缩回手，摸了摸缠绕的纱布，抬眼道：“林医生，谢谢你。加上之前试戏，我好像又欠了你两个人情了。” 试戏一次，抱她出练舞室包扎一次，现在更换药和纱布又是一次。 欠着的那顿饭因为受伤还没来得及请，她却又给他增添了新的麻烦。 林篱收拾好东西，落在在她对面的沙发上，淡淡勾唇。 他眼眸深邃，望向对面的女人：“顾小姐准备怎么报答我？” “是继续请吃饭？还是——” “进行点不一样的活动？” 活动这词，他咬字略微有点重，说之前又刻意停顿了几秒。 在顾时宴的耳里听起来，带了些别样的意味。 第16章 褪色照片(二) [15] 顾时宴没能拒绝林篱想要外出，搞点什么活动的请求。 她已经从医院回来一周了，感觉自己崴了的脚恢复还挺正常。 这一周走路是肯定没问题的。 但考虑到跳舞需要整个脚尖连带着脚踝一起用力，芭蕾舞课程这件事，还得再缓缓。 林篱显然也知道她身体的状况。 男人靠在沙发上，表情没什么变化，倒是视线一直看向桌子上放的药盒，一副摆明就是想让她赶紧还了这人情的意思。 想想自己光是认识林篱一个半月，总共麻烦了他三次。 顾时宴就没办法拒绝。 她深呼了一口气，从沙发上慢慢挪下来，脚尖落进拖鞋里，从衣柜里翻了翻件衣服出来，对林篱比了个请的手势，关上门换了衣服。 梁语正在旁边编辑公司交给她的文案，抬头看了她一眼：“时宴姐，你真要出去啊？” “嗯。不出去不行。” 她压低声音，瞥了眼门外的方向，抖了两下手里的衣服，“今天可能去市中心，你有什么需要我带的东西吗？” 梁语眼睛一亮：“甜品可以吗！” “当然没问题，要吃什么，等下编辑条消息发给我。” 顾时宴套好衣服，从鞋架上拿了双软底的平底鞋出来，先去给林篱开了门，之后洗了个脸坐回化妆桌前，开始抹脸。 出门已经是半个小时后了。 顾时宴并肩和林篱出了门，下楼梯时，男人的脚步刻意放缓了不少。 看得出来，他在有意多等等她。 一周没怎么出过门，顾时宴觉得外面的空气都不太一样。她有点兴奋地多走了两步，跟着林篱穿过长廊的书架，结果迎面就撞上了周莹然。 对方依旧穿着长裙，脚下踩着小舞鞋。 不同于之前的是—— 这次周莹然看见她，明显没了先前的跋扈劲儿。整个人都畏畏缩缩的，看得出来，对方在有意避免与顾时宴接触，就连对视了一眼后，也是急忙扭过了头。 “……” 有点奇怪。 这种奇怪又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顾时宴瞥了一眼周莹然，对方没有挑事，她也不可能主动上前招惹麻烦，便收起了心中的疑惑，跟着林篱一路下楼，上了车。 至于要去哪儿，做什么。 她一概没问。 …… 离开时，林篱眼底的警告神色，让周莹然背后出了一层虚汗。 她手靠在墙边，找了个支撑点稳住自己，没缘由地想起自己那日接到的经纪人电话—— “周莹然，你真当我不知道你之前都做过什么？公司念在你还是重点培养对象，帮你平息了不少事。平时做了什么，我不管你。但我也叮嘱过你，有些背后有势力的新人不是那么好欺负的。自己最近给我收敛点，别不知好歹。公司最近进的优秀苗子多了去了，真以为自己地位稳了不会被换下来？” 经纪人还是第一次对她语气如此严厉。 对付顾时宴，周莹然本来就只想恐吓一番新人演员。 谁让对方的角色与番位，都要比她高上一等……但她没想到的是，结果竟然会演变成这样。 后来接到经纪人电话，周莹然本就不安的心，就更加惶恐起来。没想到今日，又出了另外一件令她措手不及的事情。 女三的镜头，虽不比女二多。可好歹是有一部分出彩的地方的。 而出彩的地方，便是芭蕾舞第二段，女三在这边会有一个单独出来领舞的镜头，长达十几秒。 就在上课的时候，导演直接过来跟她说，不用由她跳这一段了，直接换了之前同顾时宴交好的那个女孩。 这绝对不是意外。 周莹然暗暗地咬紧后槽牙，走到自己卧室给经纪人又打了个电话。 这次她的语气放软了下来：“蔚辰哥，我角色镜头莫名其妙丢了，导演把原本属于我的单人舞蹈动作直接转给别人了。公司能不能再去跟王导求情呀，我觉得我跳舞和镜头感都比那个姑娘好。” 周莹然还想好了一些其他的措辞。 她正等着男人后面的回答，结果听筒对面的人沉默了片刻，冷声丢下一句话。 “你好好想想最近得罪了什么人吧。” “……” 周莹然身子一颤，跪坐在了地上。 . 从停车场下车，林篱带着顾时宴进了一家日料店。 暖色的光，日式设计。 两个人穿过大厅，拐个弯进了包厢。 顾时宴率先点了几样，在酒水单那页看了好久，想起来自己最近饮食忌酒这回事，无意识地舔了下唇角，略微不舍地把菜单递给了林篱。 对方垂眼，手指在菜单页上点着，翻到最后一页酒水，也不知道选了什么，低声讲了句“谢谢”。 林篱收回视线，往她这里看过来。 作为明星，显然有着比常人更高的忍受度。夏天参加活动还好，冬天走个红毯什么的，经常没有暖气，穿着件单薄的长裙就得上场了。虽然年轻，但要是身体素质不好，是觉得扛不住这个的。 有了平时在镜头前的限制，所以顾时宴平时生活中的私服，都比较随性。 主要是以舒适和方便为主。 随性而宽松的t，腰间有设计感而宽大的牛仔裤。暖色的光在她的眼睫下方打出柔和的阴影，宽大的领口因为坐下的动作微微敞开，露出精致的锁骨来。 不知怎么的。 林篱突然想起两年前，他遇见她的模样来。 那时候的顾时宴，还是个二十一岁的小姑娘。 会坦然的想哭就哭，想笑就笑。 眼底的喜怒与锋芒从来不会像现在这般藏得这么深。 光是穿个简单的白t，扎个马尾辫，耳旁垂下几缕碎发的模样，就好看得要命。 林篱眯起眼来，看着她，出声问道：“顾时宴。” “嗯？” “你两年前，有没有去过一家医院？” 林篱的突然提问，让顾时宴愣了一下。 她突然想起，两年前去过医院的次数，皱眉，简单的追问道：“你指哪家医院？” “省人民医院。”林篱试图让自己放松些，身子靠在后面的椅背上，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地叩了叩，“怎么样？有印象吗？” 顾时宴这两年，从未出道到出道，脸基本上没有什么变化。 这也是后来，林篱一眼便能认出来她的原因。 为了让她不太过于紧张，林篱刻意隐去了看见她的地点具体是哪里。 而顾时宴抿唇，沉默了一会。 缓慢地点了点头。 之所以现在还留有这个印象——完全跟当时发生的一件事，有不可分割的关系。但事情也过去这么久，有些事，她也不愿意重提。 只是顾时宴至今记得，那双哭红肿成核桃的眼。 菜上得很快。 没一会，面前的桌子就摆满了一大半。 她夹起块芥末章鱼，不经意绕过话题：“对了，林篱。我可以也问你一件事吗？” 顾时宴的视线在他左手的位置停顿了一下。 她抬起眼，笑了笑。 “我能问问你，虎口处的伤，究竟是怎么来的么？” 对方似乎一直对这一处的伤口极为在意，顾时宴曾经看过多次他勾着指尖，慢慢滑动过伤口位置若有所思地模样。但这一条弯长的伤口，必定是刀之类的利器划的。 至于经过……想必也没比她两年前在医院时，愉快到哪里去。 林篱抿唇，低声告诉她：“离开医院后，我开过一家私人诊所。” 私人诊所经营得还不错。 以林篱这种性格，倾听他们的问题后，都能给出极为合适的反馈。 但好景不长的是—— “我遇上了一个心理状况很糟糕，甚至情绪也非常极端的病人。”他垂下眼，轻描淡写，“有次沟通产生了不愉快，对方拿起自己携带的水果刀，发了脾气，被我拦下来了而已。” 林篱在说这番话时，神色格外从容。 他甚至眼底未曾起波澜，语气平淡到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 可顾时宴倒是发现了一些与平时相比，林篱不太自然的地方。 他准备拿起筷子，没想到手指抖了一下，架着的筷子落到桌面上，滚出去老远。 原来这个男人，也有不镇定的时候啊。 顾时宴感觉今天，再次刷新了她对他的认知，而两个人就这么坐着，气氛因为刚刚沉重的话题，变得有些僵硬起来。 她弯了弯眉眼，打开林篱点的那杯清酒，给他倒了小半杯。 也给自己倒了一点。 “都过去了。”顾时宴轻声说着，也不知道是安慰林篱，还是在安慰自己，手指捏住杯口，碰着他那杯，轻轻撞了一下，“总要更往前看的，不是吗？” “开车来的，我们都喝了酒，晚上回去怎么办？” 林篱看向她，眼底晕出柔软的光来。 “……” 顾时宴握着杯子，刚刚倒的小半杯已经下去一半。 她被呛到，咳嗽了几声。 看着剩下来的一瓶，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林篱走到旁边，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把桌子上那一瓶递给她：“喝吧。少喝点，没关系。” “那你呢？” 顾时宴犹豫地看了他一眼。 男人重新靠在椅背上，解开衬衫上面的两颗扣子，低笑了一声：“傻了？” “……” “我得对你安全负责。” 第17章 褪色照片(三) [16] 顾时宴是被林篱抱回去的。 她贪杯，菜没吃上几口，可酒是喝得又多又猛，生怕林篱会从她手里抢过酒杯似的。 鼻尖与脸颊处晕着红色，嘴唇也带着诱人的色泽，她半醉不醉的趴在桌子上，握着酒杯在手里晃荡，连呼吸都吐露出丝丝酒气来。 林篱从她手里拿过酒杯，放远了些，低声道：“不喝了” 顾时宴不太乐意地摆手，这才发觉自己手里的酒杯被男人收走了。 她朝着对面的人摊开手掌心，使劲摇了摇头：“不嘛——”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不尽兴怎么行？” 顾时宴这下彻彻底底醉了。 语气里带着迷糊劲儿，站起身来，直直地往林篱那边走过去，没想到刚出了两步，膝盖就被桌腿撞了一下。 她吃痛低头查看伤势，身子一个不稳，踉踉跄跄地往对面倒过去。 林篱还算眼疾手快，起身接住了顾时宴。 大抵是喝了酒的缘故，女人身体温度很高，这会儿接触到她裸露在外的肌肤，像是触碰到了一团火。 喝醉的顾时宴，没了往日的不动声色。 整个人倒是显得可爱了不少。 她软得像滩泥，靠在他的怀里，手指悬在半空中挥舞了两下，盯着他的下颚线看了一会，出声笑起来喊他的名字：“林篱。” “嗯？” “我怎么感觉你整个人在晃。”顾时宴低声嘟哝着，挥舞了两下手臂，手指胡乱地摸上他的脸颊，“别晃啦，我都要看见三个你了。” 林篱抱着她，顾时宴整个身子的重量都往他那边倚着，他也不敢随便松手。 下颚抵着她的手，蹭了两下，垂眼看她：“那现在的我，有几个？” 猝不及防地撞上男人漆黑的眼眸，顾时宴的心突然猛烈跳动了两下。她软绵绵地垂下手，眨了眨眼，盯着林篱又仔细看了一会，轻声道：“好像……又只剩两个了。” 林篱低低笑了一声，搂过她的腰肢，扶稳顾时宴的身子。 让她乖乖站在自己身旁站好。 眼看饭吃得差不多，他从钱包里掏出银行卡，朝服务生招了招手，递了过去。 顾时宴当下脑袋还是懵的，潜意识里却想起来自己要请他吃饭这回事。她“唔”了一声，从包里翻出手机，打开支付页面递了过去，声音很软：“我来吧。” “说好请你吃饭的，不能突然反悔。” 她自说自话地点点头，从服务生手里抽回银行卡，转个身摇摇晃晃地走回来，冲着林篱盈盈地笑着，弯下腰，姿势极为暧昧地把卡片插进了他的兜里。 起身。 她朝林篱挤了下眼睛，手游走到后面，拍了拍他的屁股。 看上去窄窄扁扁的，没想到又结实又有肉。 “……” 林篱绷住脸，什么表情都没显露出来。 眼角的余光分明却瞧见服务生扫完付款码，临走前极为鄙夷的瞥了他一眼，眼里的神色分明是在说“看上去长得一表人才，没想到一个卖屁股的”。 没想到还有理说不清了。 林篱勾唇，嗤了声。 这下算是体会遇上喝醉的人，是件多棘手的事。 但看着喝醉了放飞自我的顾时宴，他倒也没真的想怪罪她。没了之前刻意隐藏真实自我的清醒，林篱倒是还挺喜欢她现在这副模样。 至少比起两年前，喝醉了的她，才是真正的和他记忆里的她相契合上了。 从衣架处提起外套，林篱朝她径直走过去。 搂住女人肩膀，他侧过头，在她耳边低声道：“走吧。我未来的……” . 同林篱站在外面，热风一吹，顾时宴这才清醒了不少。 商场内开了冷气，在里面呆的时间久了，倒也适应。 可一出门，周围温度一下子回升到夏天，引得顾时宴下意识地抖了两下。 已经七点多了。 整个城市开始暗下来，街边闪烁起霓虹灯。 “还有想去的地方吗？” 林篱站在旁边，侧脸看了她一眼。 顾时宴回过神来，琢磨了一下临出店前，林篱在她耳边说的最后三个字。 男人声音不大，像是就着她的耳畔这么擦了过去。仔细回想，却怎么也没分辨清楚对方究竟说了什么。 再询问时，他便摇摇头不说话了。 顾时宴状态清醒了，可意识还很模糊。 低着头想了一会，记起她出门前答应给梁语买甜品的事。 同林篱报了个地址，她慢慢吞吞地跟在他的身后，前往了地下停车场。 在出发来白港市之前，顾时宴曾看过朋友的一份美食攻略，对市中心这块区域还算有所了解。而马上要去的这家私人甜品店，也是对方强力推荐的一个地方。 这间甜品店的位置，位于写字楼的十六层。店铺不大，装修精致，可甜品的样式与口味，是绝对比外面那些店铺要好上几倍的。 说是私人，还真的没错。一般人绝对找不到这种地方来。 林篱拉开副驾驶的车门，扶着顾时宴坐进去。 她头略微有些疼，配合着林篱坐下来。 而后者同样俯身进了车内，本就只够一个人塞下的空间多出了个人来，她靠在椅背上，突如其来的烟草气息使她下意识地绷紧了身子。 顾时宴看着林篱的脸，对方与她的距离相差不过几厘米。似乎再往前一点，就能撞到他的额头。 她捏着包带的手下意识地攥紧了些，而后听见了男人的一声轻笑。 林篱从侧边拉出安全带，“嗒”地一声，帮她轻轻扣上。 “……” “紧张了？” 他似笑非笑地抬眼，随后从她面前抽身，转而坐回驾驶位。 刚刚那一瞬间，她确实是紧张了的。 不知道林篱想要做什么，顾时宴而本能地身子往后靠了过去，整个状态都绷得紧紧的，生怕一松懈，可能就会出什么岔子。 顾时宴咬了咬唇角，没出声反驳。 到达写字楼时，时间刚过八点。 顾时宴现在状态绝对称不上用好来形容。 她双腿打飘地出了电梯，被林篱一把拉住，往里面走去。庆幸的是，店铺前还亮着光，没有关门。 老板是一对年轻的夫妻，店员是招了个兼职的姑娘。这会儿见他们进来，周到的递了单子与水过来。 林篱指了指店铺的单子，低声问她：“需要带点什么回去？” 毕竟是给她助理带东西。 至于选什么类别，还得看她助理的喜好是什么。 店员姑娘连忙在旁边补充道：“这位先生，实在不好意思，现在已经快到我们下班的时候了，一般不现做了。现在只有三样千层是店内还有的，抹茶，奥利奥，芒果，另外还有个大份的榴莲盒子，您看需不需要呢？” 顾时宴盯着上面的价目表看了许久，偏着脑袋仔细思考了一会：“我可以都要一份嘛？” 尾音拖长了不少。 她的声音里像是带了把小钩子，无意识地就把人挠得心痒痒的。 也不知道到底在跟谁撒娇。 林篱微不可见地扬了扬唇角，对着店员点头：“那就各拿一份吧，麻烦打包。谢谢。” 在店内稍稍等待的片刻，顾时宴瞎转悠了一会。 最后在窗口停下了步伐。 十六层高的半空，周围同样高楼耸立，灯火通明。 林篱走到她身旁，“在想什么？” “回去的事。” 顾时宴回答的言简意赅。 距离病假也快结束，她马上得重新投身进芭蕾舞中，一遍遍的反复练习动作，直到能站在台上，流畅的把需要自己的镜头跳专业才行。 不知道她的心里，能不能突破受伤的这一层心理防线。 林篱从兜里抽出手。 动作缓慢的抚上了她的脑袋。 男人的手很大，带着点温暖的触感，轻轻蹭了蹭她的头发，带着与他表情不相符的温柔，而深邃的眼眸似乎已经看破了她的一切防御。 “会做好的。”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当然。有什么过不去的坎，也欢迎来找心理专家林医生。” 顾时宴笑起来，“药到病除，妙手回春？” 林篱：“当然。” 得到了对方的肯定，顾时宴心中微微一动。 她侧脸看向林篱的方向，却看见他眼底映着的，不仅仅是窗外的景。 ——还有一点不自然的畏缩。 大概两年前的医闹，也对他产生了不少影响。 买完甜品，似乎就跟达成某种心愿似的，顾时宴提着袋子，心情大好地跟着林篱下了电梯。 这次，她倒是自己主动坐在了副驾驶上。 林篱重新回到驾驶位坐下时，才发现她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亮得要命。 他眯了眯眼眸，同样也看向她。 她的头发有点乱，不知道是风吹的还是什么。莫名的，林篱觉得自己的心，好像也跟着乱了不少。 一直以来，他关注顾时宴的消息，都是她去参加什么活动，或是公司找人特意拍的精修图。脱离了屏幕前的滤镜，似乎眼前的她，又更为真实一些。 也让林篱更直观的发觉—— 无论哪个她，都对他有着绝对的吸引力。 这种吸引力，可能是来源于顾时宴本身，也像是来源于自己对于两年前那个明艳而灿烂笑容的仰望。 他低笑了一声，拉过安全带扣好，驶上了回程的路。 到达王导别墅时，顾时宴已经睡着了。 睡得还挺香，脑袋时不时蹭蹭后面的位置，以求调整到最舒适的角度。 她头往侧边偏着，闭着眼，睫毛因为呼吸而轻轻颤动着。 说不心动都是假的。 林篱垂眼，伸出手关掉了车灯。 借着这朦胧的夜色，低下头，亲了亲她的唇角。 随后抱起她，往别墅内走去。 第18章 褪色照片(四) [17] 虽然早早的做足了准备，可顾时宴真的开始持续十天的芭蕾舞练习时，却发现自己依旧过不了心里的那层坎。 原因就在于—— 她开始害怕受伤了。 从一开始的勇敢尝试，到后来的遍体鳞伤。 顾时宴现在手臂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依旧留着疤痕，还未完全脱落。每次跳舞之前，她下意识的摸摸自己的手臂，就会因为内心的畏惧，而变得不敢轻易迈出半步。 孔老师似乎也知道她的为难之处。 每次教学到旋转动作时，便会停下来，关切地问她：“顾时宴，你还好吗，要不要休息一会？” 刚开始，顾时宴还能硬撑着说“没事”。 可时间一久，每每教学进度在这边停下来，孔老师心里也知道她究竟在担心什么，干脆暂时跳过了这方面的练习，不再询问她是否需要休息这回事。 逃避是没有用的。 这一点，顾时宴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 别人舞蹈部分已经结束，现在只剩她一个人需要练习。等她熟练之后，再与艺术院校的那十几个小姑娘一起，开始整体排练。 所以自由练习时间段的练舞房，一般只有顾时宴一个人。 其次便是梁语会带着手机，坐在最后面看她练舞，再挑个好的角度录几段视频，好作为之后电影的宣传素材。 没想到周日下午，纪烟来偷偷找了她。 似乎是刚从学院里出来，对方穿着身芭蕾舞服，外面套着件薄外套，踩着运动鞋走到教室门口，轻轻叩了叩门。 “请问顾时宴小姐姐在吗？” 纪烟笑得灿烂，见顾时宴听到动静转身看向这个方向，对着她又挥了挥手。 她有些惊喜：“纪烟，你怎么来了？” “当然是怕姐姐一个人练习孤独，跑过来陪你呀。” 纪烟盘腿坐在地板上，换了鞋子，穿上一同带着来的芭蕾舞鞋，对着她眨了眨眼，“我都听说啦，姐姐你之后得一个人学完动作，再和我们一起排练。但是我知道这种感受——一个人练舞，太枯燥了。” 小姑娘站起身，做了一下准备活动，活络了一下筋骨，轻轻跺了跺脚，对着顾时宴伸出手来：“来，我们一起吧。” 顾时宴“嗯”了一声，握住了对方的手指。 纪烟是个不错的小老师。 来这里不到二十分钟，已经帮顾时宴纠正了三个细节容易错的动作。 前面的基础练习都还不错。 可当顾时宴再次跳到组合旋转动作时，腿和手的部位像是被别人支配一般，浑身都不听使唤起来。 纪烟自然是不知道她的害怕的，只当顾时宴还紧张着，对着她拍了拍手，鼓励道：“姐姐，别害怕。深呼吸，选择盯着同一个方向旋转，后面脚尖落地就能保持平衡。” 说着，她又对着镜子，重新示范了一遍。 跳舞时的纪烟，明显是和平时不太一样的。 她的身上闪烁着自信的光芒，仿佛跳舞对她来说，不过是一件如同吃饭睡觉般轻松愉悦的事情。 顾时宴抿了抿唇。 纪烟流畅地跳完了动作，回头看向她，“怎么样？试试吧。” “……” 沉默。 长久的沉默。 顾时宴犹豫地抬脚，又缩回了脚。明明在脑中过了千万遍的动作，现在却丝毫施展不开来。 挣扎了十几秒。 她后退了。 顾时宴摇头，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 . 当天晚上。 梁语刚做好公司需要她负责的活动报告，伸了个懒腰，一放松，就看见顾时宴裹着外套，抱紧双臂走进来。 生人勿进，且处于自我防御状态的姿势。 小姑娘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开口询问道：“时宴姐，怎么了？” 顾时宴垂着眼，在沙发上坐下，没头没尾的对她说了四个字：“跳不出来。” 跳不出来？ 什么跳不出来。 梁语的第一反应显然是这个。 仔细思考了几秒，感觉顾时宴应该在说芭蕾舞的事情，梁语便站起来，坐到她身旁，帮顾时宴揉了揉肩：“芭蕾舞上是出了什么问题吗？” 顾时宴摇了摇头。 梁语没放弃，继续追问道：“是孔老师觉得姐姐的动作跳得不够到位，还是什么？没关系呀，我们可以继续练。这离排练还有好四天呢，没事，时间应该够的。” 小姑娘软声软气的过来劝她，顾时宴倒也真的不能一直绷着一张脸。 她略微烦躁地闭上眼，身子往后微微仰去，整个后背都陷进沙发里，撇了下唇努力笑了笑，可表情明显比哭还难看，“不是动作没做到位。” “嗯？那是……” “是我根本没办法做出来。” “……” 说白了，她受伤的那件事，虽然表面平和的解决了。 周莹然也没有再来打扰过她，甚至她还听说还为此丢了十几秒重要镜头……顾时宴虽然哭也哭了，难过也难过过了，伤口也一个个的结痂掉疤，可心里一直是憋着一口气，没有发泄出来的。 她真的惧怕自己再次摔倒，也怕再次碰到碎了一地的玻璃渣。 再一次，又哪能像第一次这么好运呢。 顾时宴是个内敛的人。 她既然能够收起自己的喜怒哀乐，自然也能够把这些不愉快暂放在心中角落。但——这并不代表着过去。 低低叹了口气。 顾时宴开始觉得，自己真的需要去找林篱询问一下情况了。 她躺在沙发上，翻了个身，找出聊天消息界面，给林篱发了条消息。 [顾时宴：你明天早上有时间吗？] 对方似乎就在看手机的状态。 消息回复得很快。 [林篱：有。怎么了？] [顾时宴：我想找你帮下忙。] [林篱：嗯？] [顾时宴：做个心理咨询——可以按照你平时的收费价格来给，或者再多一点也没关系。] [顾时宴：……] [顾时宴：拜托了。] 接连跳出来三条消息。 林篱心中大抵也猜出了具体是什么事，对助理说道：“帮我取消一下明天上午的视频会议，改到下午五点。” 助理应声道：“好的，林总。” 林篱手指在键盘上打出“好”的字样，他微微沉思了片刻，抬眼询问：“之前咨询室的东西，还保留着吧？” 助理愣了一下才想起，林篱指的，应该是前段时间暂时被闲置的私人心理诊疗所，也是他在继承家业按部就班之前，完完全全属于他一个人的地方。 而咨询室，不过是里面最为常用的工作空间。 “所有东西都在，之前也有派人定期进去打扫清理。”助理在计划书上写了几行字，征求他的意见，“您的意思是……” “找人仔细收整一下，明早我需要使用。” “好的。” 仔细的在行程上记录下这一项，助理抬头，看向林篱。 后者已经放下手机，暂时去忙别的事项。可无论是唇角微微上扬的弧度，还是他整个人的工作状态，好像都因为这一则简单的消息，而变得高兴起来。 先前，诊疗所因为一部分原因，已经闲置了一段时间，林总是最近开始，愿意回到正常轨迹，开始管理家里的事业，怎么在这会，突然有了重新开始的心思？ 助手不太理解的摇摇头。 但不理解归不理解，他还是照着林篱吩咐的那般，给管理诊疗所的人，打了电话。 . 第二天。 顾时宴醒来时，已经是早上九点。 梁语预先同导演组那边请过假，顾时宴今天早晨可以暂时不用去练舞室，但今天，也是和林篱约定的日子。 对方给她发的地点，是位于白港市另一个区域的一家私人诊疗所。从名字上看来，应该是属于林篱自己的。 接送的司机，还是上次送她们来别墅的那位老陈，笑着同她们打了招呼：“顾小姐，梁小姐，你们好。” “你好，陈师傅。” 梁语弯了弯眉眼，拉着顾时宴遮住脸上了车，报了个地址过去。 她虽说还是个小姑娘，可心思是巧的。在同老陈报地址时，特意太挑了诊疗所附近的一家大型商场，而并非直接报了诊疗所的名字。 这样，既避免今后有人把这次的心理咨询泄露出去，也能让顾时宴的隐私得到一部分保护。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 顾时宴她们到达了目的地。 从商场下车，再由门口这个位置，穿过一条马路。没走几步，映入眼帘的，是一栋白色的公寓。 林篱先前，同顾时宴描述过这个地方—— “白色的公寓，对面是一片绿化带，而靠整个区域中心的部分，有一个雕塑。” 现在看来，这部分细节还真的同他说的那样，全部对上了。 梁语好奇地张望了几眼，轻声问道：“这边真的是林医生的心理诊疗所吗？怎么看着，和外面的居民区也没什么差别。” “就是像这样没有异于其他地方的布置，才不会让来到这里的咨询者，有过多的心理压力。” 顾时宴跟着自己的心境，随口猜测了一句，挽着梁语的手臂，扬了扬下颚，“走吧。我们也进去看看。” 第19章 褪色照片(五) [18] 明亮的灯光, 幽深的长廊。 顾时宴跟着梁语好奇地往前多走了几步, 看见一个陌生的男人迎上前来, 低声询问道：“请问是顾小姐吧？” 她点头确认：“是的。” 对方微微颔首, 自我介绍道：“您好, 我是林……林医生的助理, 我姓徐, 顾小姐称呼我为小徐即可。这次来协助他进行咨询工作，地点就在前面的咨询室, 请跟我来。” 顾时宴未进门之前, 怕被人认出来，裹得严严实实。 这会半扯下口罩, 喘了口气。 梁语有些担忧, 抱着她的手臂小声问道：“时宴姐, 这边一般会问些什么啊？不会要求做些什么奇怪的事吧。” 小姑娘虽然放低了声音, 可在这安静的空间里, 还是显得格外大。 站在前面的徐助理脚步微微踉跄了一下，脸上重新挂上公式化地笑容，扭头道：“您放心好了, 林医生是专业的。” 他这个助理也是专业的。 没想到平日里光要负责集团事务, 和林篱私人行程之外，他还得做成专业心理医生助理的模样。 这个月不加薪绝对说不过去。 徐助理暗暗地想着, 瞥见前面那间亮着灯的房间，松了口气。 他走到门前，敲了敲门。 直到听见里面人的那句“请进”, 这才压下门把手，偏过身对着顾时宴说了一句：“您先请——” “谢谢。” 顾时宴很淡地笑了笑，朝房间内走进去。 身后的梁语本准备抬脚跟上，被徐助理一把给拦住了。 梁语睁大眼，指了指自己：“我怎么不能进？” “进门就是进入咨询阶段了，难不成你想偷听诊疗过程？这可是对咨询者个人隐私的不尊重。”徐助理笑了笑，指了指旁边的地方，“走吧，我带你去休息室吃点东西。” 晚上匆匆忙忙地布置完成。 零食与水果都是在今早赶到之前，匆忙去买的。 愿意花时间去重新弄这些东西。 看来那位顾小姐对林总来说，不是一般的人。 徐助理侧眸，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咨询室的方向，顺手帮他们带上了门。 . 咨询室看起来，和普通公司的会客室没什么两样。 在顾时宴的想象中，心理咨询所的风格得再更加严肃点的。就算是私人的，怎么说也得跟医院的的感觉搭上边。 可现在这里给她的感觉，不是她来咨询心理方面的问题。 而是她来找林篱简单聊聊天，和朋友相处在一块说些生活和八卦的。 当然。和林篱在一块，应该不会聊八卦就是了。 对方示意她坐在沙发上。 林篱今天穿得很正式。 白衬衫，外面套着件白大褂，浑身上下透着股禁欲的气息。 顾时宴偷偷瞥了他几眼，白衬衫解开了两颗扣子，颈间挂着条细细的很有设计感链子。衣服下，胸肌那两块形状，若隐若现。 她别开眼，装作没在意的样子看向其他地方，耳尖隐隐发烫起来。 幸好林篱够专业。 从桌子上拿了个写字板，夹了张白纸。 他顺手拿了只蓝黑色水笔，走到沙发上重新坐下，对着顾时宴点头：“开始吧。先跟我说说，你遇到的情况。” “……” 这人是真忘了，还是单纯的职业病想再听她复述一遍？ 顾时宴对上林篱那双如墨的眼，抿抿唇，当做是考验演员背台词基本功，把整件事情，流畅而精简的重新复述了一遍。 当然。 从林篱后来进来，抱起她回房间，为她包扎这一段——顾时宴直接一笔带过了。 对面的男人拿着水笔，拇指按动了两下笔帽，发出了两声清脆的“嗒”。林篱勾起唇角，打断了她的叙述：“这块部分是不是得说得更详细一些？” “？？” “比如说，对方当时为你包扎，你的心理活动和想法，还有当时情绪的失控点，我要清楚这些部分，才能对症下药。” “……” 顾时宴一开始觉得他是在胡说八道。 可后来补充的那一句，听着好像又有那么点道理。 万一心理咨询，就是得看她事后的反应和心理状态呢？ 顾时宴抿了抿唇，生硬地对着当事人的面，开始表演夸人：“我摔倒见到林医生的那刻，仿佛感觉见到了光。他就像一个天使，降临到我的身边，耐心且温柔的把我带回到房间里，并且精心包扎。” 她表情平平淡淡的，可叙述带了夸张的口吻。 整个画面很奇怪，像是个没有任何面部表情的杀手在全篇激情演讲。 林篱当然也看得出来她在干嘛，抬手打了个手势，示意她停下来，似笑非笑地勾着唇：“不是让你歌颂我，你得说清楚你受伤之后，是怎么想‘受伤’这件事的。” 他的声音有些慵懒。 像是睡了个午觉，刚醒的那种状态。 林篱虽然没有很公式化的向她提出问题，可问到的东西，又确确实实是在该问的点上。 顾时宴这会才有些确切地相信，眼前的这个男人，真的是心理医生。 她也收起自己演戏的状态，开始老老实实地回答他：“一开始的时候，觉得很害怕。” 林篱稍稍点头，显示出了认真倾听的态度。 “我当时害怕的感觉，可能来源于两个方面。”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怕毁容，怕角色没了。就这两个。” 顾时宴非常诚实。 脸是先天爸妈给的，角色是她自己日日夜夜啃小说，研究人物性格努力得来的。如果因为跳芭蕾舞，从而毁了自己努力的结果…… 那她可能会直接崩溃。 林篱拿着笔，不知道在纸上写了什么，抬起眼来：“确认完脸没有受伤之后呢，是只剩害怕角色被换吗？” “嗯。” “那你当时，有猜到是谁做的吗？” 每个性格不同的心理医生，在选择倾听和提问的方式上面，都会有所不同。 林篱抛出的问题，都稍显锋利。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缓和这种锋利感，他补充了一句：“在此之前，你对拥有陷害动机那个人，是什么想法？” 顾时宴沉默。 她低着头，仔仔细细地思考了一会，觉得自己一时之间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 过了片刻，顾时宴重新抬起头来，抿唇：“……我觉得吧。对于周莹然在没动手做这件事之前，我没怎么把她的挑衅当回事。” 娱乐圈显然也是个公共社会的缩影。 新人想出头，要么后面有人捧，要么自己先忍一时，靠着真才实学与本事，等待机会到来，慢慢显露锋芒。 顾时宴在拍网剧的时候，也不是没有碰过前辈搭戏。 当时大冬天的，她都是一路裹着厚重的外套，挨个去休息室敲门，再装得热络又乖巧的与前辈打招呼问号。 遇上刻意刁难的，只能赔笑，当作什么都没听见，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纯新人的时候都忍过来了。 周莹然看不惯她的挑衅又能算得上什么啊。 可后来又不一样了—— “面试的时候，我只当她是刁难的前辈。在集训里撞见，我只当她只没选上女主角，心中愤懑。可在我跳舞时，如果故意摔水杯的真的是她……” 顾时宴垂眼，手指放在腿侧捏紧，旋即又松开。 冷冷淡淡地说了句：“那丢了重要镜头，也算是周莹然自己活该了。” 为了利益，心安理得的看着别人受伤，她是绝对做不到的。 顾时宴到底是说不出来狠话，也没办法跟对方一样，做得如此绝。 林篱眼底沉了沉。 他不动声色地皱了一下眉，在确认完顾时宴的表情后，暂时跳过周莹然的相关问题，抬手在纸上勾了个圈，“现在遇到的最大难题是什么？” “没办法继续跳舞了。” 顾时宴起身，在一个略微空荡的地方，比划了那组芭蕾舞动作，“像这样，抬脚，踮脚尖，换姿势，一个踢腿过来，稳住身体平衡后再次旋转。” 示范到这里戛然而止。 她略微苦涩地挤出一个笑容来：“到旋转就跳不下去了。” 要知道，《横生》电影里的芭蕾舞表演，旋转的部分就有三处。 虽然跳舞的镜头不可能全部用上，可按照王佳导演精益求精的习惯，一定是在彩排与正式跳几遍之后，选出最好的一遍再进行剪辑。 如果顾时宴跳不辽，那就只能找替身。 而旋转的同时，也需要有个定点的位置需要让演员做足表情。 这个是替身没办法代替的。 顾时宴的畏惧，已经将她束缚在了一个圈子里。 这个圈子让她畏首畏脚，让她害怕重蹈覆辙。 虽然心里一遍遍的告诉自己，已经不会再出现那种情况了，一到这个组合动作，身子还是会不由自主地紧绷起来。 什么都做不了。 林篱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 他放下手里的记录，站在她面前，很慢地伸出手。 没有任何预兆的握紧顾时宴的指尖。 这时候，林篱才确定—— 顾时宴口中的害怕与恐惧，是真的只有本人才能切身体会到的。 她的手一片冰凉。 明明是炎热的夏季，她却因为过不了心中那一关，手指麻到没有任何知觉。 此刻，林篱觉得自己握着的不是手。 反倒更像是块冰。 不知道是不是被牵着感受到温度的缘故。 顾时宴后知后觉地扬起脸来，看向他，有些局促不安的，又有些不知所措地缩了缩指尖。 无意识地触碰到男人的手心，她很轻的问了一句：“……你在干嘛？” 林篱回答得冠冕堂皇：“试图感同你的身受。” “……” 喔。 第20章 褪色照片(六) [19] 被林篱握住手感同身受的同时。 顾时宴拿出手机, 单手给梁语回了个消息。 进来那会, 梁语和徐助理的对话她也听见了。 小姑娘生怕她吃亏被某人一口吞了似的, 估计进休息室就不放心她, 点开手机, 已经发了一长条消息过来。 [梁语：姐姐, 你要小心哦。我觉得这个地方怪怪的, 明明楼上下就可以解决的事情，怎么非得跑到这个地方来啊。] [梁语：虽然林医生包扎技术确实不错, 但你还是得小心他。] [梁语：你放心！我就在隔壁, 只要你遇见什么不对劲，大喊一声, 我马上就来保护你！] [梁语：……] [梁语：姐姐, 徐助理好像人有点傻。我跟他说了不吃零食, 他怎么还是抓了一大把瓜子给我啊？？] [梁语：这也太直男了, 女孩子哪有喜欢嗑瓜子的。门牙万一磕出一条缝该怎么办啊？] 顾时宴没忍住, 嗤笑出声。 她忍着很辛苦，颤着肩笑着，拿起手机在屏幕上打字。 [顾时宴：没事, 我和林医生聊得挺好的。] 眼角的余光往下一瞥, 顾时宴看见林篱还抓着她的手没放。 “……” 不得不承认，他的手蛮温暖的。 顾时宴现在被他握住的那只手, 已经完全没了刚刚麻木的感觉，反而被注入了一股温暖的力量，感觉从指尖似乎一直能延伸到心里。 她动了动指尖, 轻声问道：“感受得怎么样？” 林篱很低的笑了一声：“还不错。” 他松开手，回到沙发前，不知道在纸上重新记录了什么。 几分钟后，林篱认真的扫过自己纸上记录的内容，若有所思地放下笔，抬起眼看向她。他笑了一下，淡声道：“我大概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了。” 纸上，零零散散地圈出来几个关键词。 ——固定环境，同样动作。 顾时宴上次摔倒，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来源于在旋转脚尖点地时，踩到了一片水，导致整个人重心不稳，难以保持平衡。所以再次跳起重复的动作，她由于受伤的身体习惯，在完成动作结束时，会情不自禁地瞥向其他点。 而在旋转的过程中，是不可以分心去看别处的。 这是整个芭蕾舞演员在旋转中，不眩晕保持身体平衡的窍门。 至于环境对她的影响，到底有多大…… 林篱垂下眼，思索片刻，喊了她的名字：“顾时宴。” “嗯？” “回答我一个问题。” 顾时宴朝他那个方向看过去，眨了眨眼，示意他直说。 没想到林篱起身，把她拽回了刚刚入口的地方。 他的表情看起来很严肃，眼神里又带着点认真的意味，低声道：“如果不在练舞室那个环境，能不能成功跳出来？” 顾时宴愣了一下。 这一点，她还真没下决心尝试过。 可没有尝试并不代表没有做过准备。 她曾经试图穿着舞鞋，在卧室内练过，旋转的动作刚迈出去两圈，又差点没有站稳。幸好梁语在旁边扶了一把，这才没有再次摔倒。 如果不把自己投身于那个环境，从回忆里脱离出来。 她的身体会作何反应？ 顾时宴自己也想知道。 见她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林篱捏着笔，在写字板上按了两下，没看明白她的意思，声音低沉，尾音微微扬起：“嗯？” 顾时宴无意识地舔了一下干涩的唇角。 她笑起来：“我不知道自己换一个环境能不能跳出来，但是为了你的治疗效果，我愿意尝试一下。” 女人笑得明艳。 顾时宴今日过来，特意携带了芭蕾舞鞋。 这会，她没拖泥带水，直接坐回沙发上，开始换鞋。 林篱却站在原地，好半天没回过神。 ……他尤其在意顾时宴刚刚说的那句话。 她说自己不知道能不能做到，但是为了他的治疗效果，愿意努力尝试一下。 四舍五入。 便是愿意为他去尝试了。 林篱弯了弯唇角，不动声色地应了声“嗯”，随后把四周的摆件与沙发，间距拉开，给顾时宴创造出一个更为宽敞、足够旋转的空间来。 做完这一切，他转身，对她摆了个开始的手势。 顾时宴心里有些紧张。 她穿着芭蕾舞鞋，踩在地砖上。 地面上的凉气仿佛能透过舞鞋，渗透到全身一般。 抖索了下身子，顾时宴活动下胳膊，压了压腿，仔细看了眼周围的环境，深呼了一口气。 地砖摔下去，只会比地板更痛。 一深想，仿佛头皮又隐隐发麻起来。 林篱站着的位置，距离她大概有两米。男人手里捧着写字板，半靠在沙发背部，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不安。 随后，他放下了手上的所有东西。 男人敞开手臂，对着顾时宴的方向，看上去像是要冲过来，拥抱她一样。 顾时宴：？？ “……你要做什么？” “没什么。”林篱声音沉稳，拿着他的专业术语，面不改色的唬人道，“给你一个心理暗示——要摔倒的时候，我会接着你的。” 听着有那么点道理。 顾时宴点点头。 听着林篱给她的暗示，她好像真的觉得，地砖看上去也没那么可怕了。 摆了个开始动作。 顾时宴口中轻声数着节拍，开始熟练的跳起前面的部分来。 前面的动作，她已经全部能跳出来了。 顾时宴练习很勤奋，基本上每天下午导演组安排的时间跳完之后，晚上吃完饭休息一会，也会接着跑到练习室，拉起窗帘一个人对着镜子反复跳。 跳到踮脚乏力，双腿抬不动走路都是常事。 她深知自己的天赋不够，所以才得要加倍的勤奋去练习。 至少不能让王佳导演觉得，后悔选了这么个新人吧？ 从林篱这个角度看来，顾时宴动作优美而流畅。 她没有穿芭蕾舞服，一身白色长裙在他眼前飞扬，裙摆只来得及匆匆掠过他的指尖，又迅速滑开。 以现在这种状态站在舞台上排练，是肯定没有问题的。 到那时候，不光光是他——所有人都会看见她跳舞的模样，轻盈优雅，动作丝毫没有生硬的地方，真的像只高傲白天鹅，精准的踩落下每个动作。 令人窒息的艺术感与美丽就此迸发。 林篱凝了凝神，继续看下去。 终于，到了眼熟的动作。 顾时宴平时早到这边便收了手，身体不自觉僵硬起来。她慌乱间做错了一个细节，却也没来得及顾上这个，想着一定要先试着跳一遍下来看看再说。 抬腿，定点。 她在旋转前，下意识地看了眼林篱的位置。 男人像是知道她心中所想似的。 他勾着唇笑了笑，再次对着她，缓缓张开手臂。 ——心脏猛烈地跳动了一下。 像是有泛着甜味的气泡水，咕嘟嘟地在她的耳边冒开泡儿来。 顾时宴转身，视线落在他那个方向，旋转起来。 一圈。 看见了林篱的脸。 两圈。 他唇角的弧度，好像比刚刚上扬了不少。 三圈。 林篱的视线认真且专注的……看着她。 …… 顾时宴没缘由的紧张。 心中的节奏感被带弱，她一个分神，身子斜斜地往边上摔去。 但—— 想象中的疼痛感，始终没有到来。 她睁开眼，发现自己落在一个怀里。 男人闷哼了一声，双手环住她的身子，没站稳同她一起摔在了地上。她的脑袋蹭到他的下颚，整个人几乎被她当做肉垫，垫下在下面。 看着就很痛。 身子撞到地面接接触的那刻，顾时宴甚至感觉自己还听见了声响。 林篱却勾起唇角，低低地笑起来：“看吧，没骗你。” 说好接住她，就一定会接住的。 眼下，林篱抱着她，两个人贴得极近。 她能嗅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林篱的体温也触手可及，细细往下探去，似乎还能摸着男人那结实有料的腹肌…… “摸够了？” 林篱懒散散开口，眯起眼眸，半撑起身子。 他垂着眼睛，盯着她，手适时的从她背后抽离。 反应过来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顾时宴的脸，隐隐发烫。 她迅速从他怀里起身，假装什么也没发生的理了理头发。 林篱瞥了眼她红得发烫的耳尖，勾唇，弯腰拿起沙发上的写字板，开始又记录了点什么，写完最后一句话，手中的笔尖轻轻在纸上落下一个点。 随后，他扬了扬手里的记录，对顾时宴微笑道：“恭喜你——迈出了第一步。” 是了。 从那个提问开始，林篱这边的状态，便已经正式进入治疗。 引导顾时宴迈出第一步，不是件难事。 关键是让她怎么克服自己受伤的记忆，和给到她已经更换环境，现在足够安全的心理暗示。 期间的暗示过程……虽说夹带了他个人的私心，但从结果来看，是好的。 脱下白大褂，拿起放在椅背上的外套。 林篱扬了扬下颚，对顾时宴说道：“换双鞋，收拾一下。我们准备出发。” “去哪里？” 她显然还没适应林篱这样的节奏，坐在沙发上先准备换鞋。 男人的指尖在桌面上点了两下。 他偏过头，微微勾唇，一字一顿道：“我抱过你的那个地方。” “……” 第21章 褪色照片(七) [20] 换好鞋子, 顾时宴把芭蕾舞鞋用半透明袋子封好, 塞进包里。 林篱也拿好车钥匙, 走到门前, 压下门把手。 开门就看见了梁语和徐助理。 两个人并排站在门口, 背着身不知道在嘀嘀咕咕地说些什么, 他眯了眯眼眸, 清咳了一声。 如同被人按了开关。 徐助理面带微笑的转过身，“林医生, 怎么样？诊疗结束了吗？” 林篱没直接回答。 他把手里的车钥匙直接朝对面人扔过去, 见徐助理抬起胳膊，成功接在手里。林篱摆了摆手, 示意对方快步跟上来, 言简意赅地说了两个字：“你来开车。” “啊啊？噢。” 徐助理跟着林篱走远了。 顾时宴从房间里走出来, 迎面就撞上梁语。 小姑娘正眼巴巴地等着她, 见到她出来, 连忙提过顾时宴手里的包，轻声问道：“姐姐，怎么样？感觉有效果吗？” 梁语先前听说她舞跳不出来, 心里都急死了。 恨不得马上就跳起来给李曼打电话, 询问到底该怎么做。 还是顾时宴当时拦着了她。 星能娱乐那边，只要就进了组, 大概才不会管这些七七八八的。 这算是艺人的心理类问题，说了容易让别人引起误会——以为她不想干，或者在组内消极工作什么的。 如果不是认识林篱, 顾时宴也不知道，自己现在会是什么样个解决方法。 看着林篱的身影绕过拐角处。 顾时宴收回视线，告诉梁语自己的结果：“感觉稍微好了一点，但是他说还没有结束，现在不过是我迈出了第一步而已。” 虽然跳到后面，毫无例外的摔了下来。 可她勇敢的尝试了。 梁语没参与治疗过程，没能弄懂顾时宴的意思，这会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拉着顾时宴的手臂，“既然他们走了，那我们也走吧。” “好。” 和梁语并肩往外面走去，顾时宴松了口气，拿出口罩与墨镜戴上，努力把自己的辨识度努力降到最低。 出门，便看见一辆车停在门口。 徐助理坐的驾驶位，按下车窗，朝她们招了招手。 梁语心里微微一动，依旧主动拉过副驾驶的位置，坐在了前面。 而顾时宴这边，拉开车门，就看见林篱坐在另一边，低头在看手机。见她动作停顿了一下，他抬起头来，看向这个方向，挑了挑眉：“不上来吗？” “上。” 她钻进车门，突然想起上次去医院，回来好像也是这么个座法。 ……难不成梁语那时候就有撮合她和林篱的意思了？ 顾时宴盯着小姑娘的后脑勺，无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没办法问出口。 她拿出手机，给梁语发了条消息。 [顾时宴：说吧，你是不是主动想坐前面的？] 身前小姑娘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两秒钟后，她看见梁语略微紧张的绷直了腰板。 [梁语：……呃。] [梁语：姐姐说什么呢？我总不可能放着副驾驶的位置不坐，跑去跟你挤在后面吧。你不嫌我烦，可能人家林医生还会觉得我挤呢。] “……” 这小姑娘，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现在说话怎么一套一套的。 顾时宴询问无果，从口袋里掏了耳机出来，阖眼准备听歌休息一会。 她昨晚上脑袋里想着的，几乎都是跳舞这件事，都没怎么睡好觉。干脆趁着回去的时间，补一觉再说。 这么想着，顾时宴打了个哈欠，脑袋对着右侧，缓缓靠下来。 林篱看了她一眼，不动声色地朝她的方向挪了不少。 十分钟后。 徐助理抬头看了眼后视镜，查看路况。 没想到看见顾时宴靠在林总的肩膀上，睡得正沉。两个人的距离靠得十分近，若是不动他们之间关系的人这么看上一眼，还真的会误以为他们是情侣了。 这一看，直接撞上林总的警告视线。 男人深色的眼眸里，像是有化不开的墨。 徐助理缩了缩脖子，读懂了老板眼中的意思——让顾小姐睡得安稳些，开始轻轻踩油门，把车速放缓了不少。 半个小时后。 车子缓缓停靠在了王导家别墅门口。 徐助理没敢出声，回头请示了老板一眼。 林篱对着他扬了扬下颚，示意他们先行下车。 倒是梁语奇奇怪怪地看了眼徐助理，正常音量问道：“你们……” 小姑娘是想问“你们在干嘛”的，没想到前面两个字刚说出口，徐助理就猛地扑上来，捂住了梁语的嘴，做了个“嘘”的动作。 “……” 梁语回头看了一眼，比了个“ok”的手势。 她还以为什么呢。 没想到是时宴姐靠在林医生的肩膀上睡着了呀。 轻手轻脚地开了车门，徐助理和梁语看气氛不对，都先闪了人。狭窄的空间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个。 林篱不用静下心，就能听见女人的鼻息声靠着他耳廓，微微带着湿润的气息，轻轻的吹拂在他的耳根。 近在咫尺。 他轻轻弯起唇角，垂下眼，看着她如白瓷的皮肤，伸手，把遮住她眼前的碎发稍稍往旁边别了别。 顾时宴是五分钟后醒来的。 她茫然地睁开眼，看了眼车窗外。 已经到达目的地，车已经停下来了。而前座的两个人却不见了踪影，她揉了揉僵硬的脖子，偏过头看了他一眼，正好和林篱的视线对上。 他没有任何表情的时候，是带着点生人勿进的清冷味的。 眼底带着些笑意时，又仿佛是冰雪消融。 顾时宴猛地回过神来，看了眼他的肩膀，又看了眼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心中明白了几分，揉了揉脸，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模样，问道：“他们两个呢？” 他淡淡解释：“刚下车。小徐是回房间里拿东西了，你助理可能是单纯不想吵你睡觉吧。” 顾时宴“嗯”了一声，抬手准备打开车门，忽然想起来一会还是得麻烦林篱，在下车之前，不自然地揉了揉鼻子，声音很轻的说了句：“那个……” “嗯？” “……谢谢你。” 林篱一怔，似乎没料到她会道谢。 几秒后，他唇边的笑意扩散开来。 林篱没说话，就这么看着她，带着和诊疗时同样专注且认真的眼神，直直地看着她。 感到了一抹心虚。 顾时宴抿了抿唇，匆匆别过眼，说了声“等会见”。 她先行关上车门，走向了别墅。 . 再次见到林篱，是靠近中午那会了。 顾时宴依旧脸皮薄，怕诊疗做出点什么奇怪的事情，在手机上约了林篱中午时间来了练舞室。 这会，工作人员大部分都去楼下吃饭了，楼上一时之间都空空荡荡的。 按照往常，人喜欢看热闹的那个习惯，不管是谁，路过练舞室的窗口一定都是得朝里面看上一眼的。 她已经很熟悉镜头，但还没习惯打量的眼光。 说到底，演员这个职业和明星又不太一样。 演员可能泡在剧组里，一泡就是几个月，连着这几个月都没有曝光率，也没有活动的。出剧组还得同导演请假，毕竟一天场地一天人工，剧组就得多出一天的钱。 林篱走到练舞室门口，敲了敲门。 在看见她后，他径直走了进来。 顾时宴本来想在这边，先跳一段试试看的，眼睛往下一瞥，就看见男人穿着白大褂，脚下却踩着拖鞋。 她直接笑出声，半蹲着身弯起眉眼来：“谁给你的建议？” 想来也是。 她们一般在门口就换了舞鞋，可林篱既没有舞鞋，也不可能直接踩着外边的鞋子直接走进来。直接穿了房间里的拖鞋过来，倒是避免了这两个麻烦。 林篱想了想，同样笑了笑：“我自己算吗？” 这点嬉笑，一下子把顾时宴在车上的那点尴尬给打消了。 她主动提出来：“这样吧，我虽然心里没把握，但是既然早上在咨询室跳出来了，所以现在也想在练舞室再试一遍——你能等我在试完之后，再给我建议吗？” 顾时宴的思维方向是对的。 林篱点头，同意了她这个想法。 示意她准备好之后，就可以直接开始。 再次站在练舞室内跳这段芭蕾舞，顾时宴心里依旧惴惴不安。 她很快的进入到状态内，在进入旋转动作时，腿部直接没有点地成功，直接摔了下来。 林篱站的距离，与她过远，根本来不及过去扶她。 或者说—— 他现在根本就没有打算在摔倒前，接住顾时宴的意思了。 这是第二阶段，治疗的手段。 林篱脱下自己身上的白大褂，瞥了眼最后方的摄像头，长臂一伸，轻飘飘地拿着外套直接盖住了它。 他走到顾时宴面前，低声问她：“感觉怎么样？” “摔倒的感觉么？” 顾时宴收拢起腿，撑着身子起来，坐在地上。 抬起手，她下意识地看了眼自己的手掌心，上面还带着结着痂，疤还没全部掉完。但，也没有新的伤口出现。 顾时宴眨了眨眼，觉得自己有些懂林篱的用意了：“好像……也还好，没想象中那么疼，也没有上次那么疼。就只是摔下来的那刻，紧张了下，缓过来那股劲之后，现在好像没那么害怕了。” 她如实阐述着自己的感受，抬眼看了眼对方。 林篱此刻的表情，是带着笑意的。 他声音很轻，却也不失坚定的告诉她：“这是你的心理防线。恭喜你，现在——你突破了。” 有些不可思议。 顾时宴没想到自己这么一摔，还能有这种效果。 再次抬眼时，眼前男人对她伸出手，拉她起身。 一如她受伤的那个时候。 后面一切，真的像林篱说得那样。 顾时宴虽说没有能完整的把旋转动作跳好，过上一遍。 可她，至少敢踏出这一步了。 林篱在旁边又记录了点什么，在休息的空档，示意顾时宴看一眼周围的环境，确认熟悉一下。 随后，他问她：“你看到什么？” “地板，后面的一排柜子，四周的镜子。” 顾时宴抬起头，仔细地观察了一圈。 不知道是不是经过她受伤影响，练舞室里没什么东西，实在算得上空旷。一开始进来时，还能看到角落里摆着装饰的盆栽，没想到现在已经全部搬了出去。 也是这么多天下来，顾时宴第一次发现到练舞室的变化。 想必，王佳导演、孔老师和工作人员…… 他们都做了不少想让她安心的努力吧。 林篱把笔别在写字板上，站在她面前，抬手，很温柔地揉了揉她的头发。 “这里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伤到你。” 他顿了顿，“——东西也好，人也好。一个都不会有的。” 像是喃喃自语。 也像是对顾时宴未来无形的保证。 那一刻，顾时宴看见他的眼底，带了抹别的意味的色彩。 . 解决了芭蕾舞的问题，顾时宴难得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上课，她一改之前逃避的习惯，反倒是主动的和孔老师，讨要起了旋转的技巧与方法，说自己还有些不足，得多练练。 在孔老师看见她努力尝试的时候，对方几乎眼泪快掉下来。 “好孩子，我之前担心你会一直陷进自己的心结里，走不出来。没想到在今天，你终于敢迈出第一步了。” 孔老师言语间，都是欣慰与对她的抱歉。 抱歉在练舞室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欣慰顾时宴可以真真正正的走出这个阴霾，更为积极的面对芭蕾舞上的训练。 时间过得很快。 在正式彩排开始前，顾时宴总算是完完全全把舞蹈动作全部顺了下来。 以她现在勤奋的状态和水平，别说是一个连续的组合动作——就算是两个组合动作，也能轻轻松松的搞定。 顾时宴个人集训的时间结束。 之后便是准备出发，前往影视基地进组的日子。 没想到当天晚上，房间里来了位许久未曾谋面的客人。 ——周莹然。 自从知道顾时宴受伤跟周莹然脱离不了关系，梁语对周莹然的印象，已经从原本的小仙女变成了心狠手辣的恶毒女人。 当对方敲门，出现在顾时宴门口时，她的表情从惊愕，一下子转变成了防守。 梁语努力瞪大眼睛，摆出副凶巴巴的表情：“有事吗？你来干嘛？” 小姑娘现在看到周莹然，都不愿意再给好脸色。 她生怕对方进去又搞出什么事情来，顾时宴明天就得进组了，再次受伤那还得了。梁语扒着门边，一副“你可以在门口说话但是就是别想进去”的架势。 反常的是—— 周莹然一改先前嚣张跋扈的模样，梁语还没说些什么，她的眼眶已经渐渐泛红，脸色更是苍白得不像话。 “……” 不知道的人，还指不定以为谁欺负谁呢。 梁语翻了个白眼。 顾时宴在房间内收拾箱子，听见门口这边传来动静，问了一句：“梁语，怎么了，是谁敲门啊？” 小姑娘也是个护犊子的。 一听见顾时宴的问话，梁语连忙回答了声“没事”，准备一个人先应付面前的情况，看看再说。 她这助理，得做的称职。不能让时宴姐看到这么糟心的一幕。 想到这里，梁语的表情更是冷了下来。 她绷着一张脸，压着声，又问了一遍：“周小姐，说吧，你今天来到底想干什么？如果是挑衅惹事，不好意思，这边并不欢迎你，请你去别的地方撒泼打滚——” 梁语长了双杏眼。 不管是说话还是瞪眼时，都不够有架势。 她努力收了收下巴，又使劲眯了眯眼，摆出不耐烦的样子。 这会儿装得，还真的像那么回事。 周莹然脸色又白了几分，她声音很轻，抓紧梁语的手，大抵是第一次对助理说这么卑微的话：“我知道，之前的事情是我做的不对，但是你能不能让我见见顾时宴？我真的不是来惹事的。” 对方说着说着，眼眶里泛着泪水。 轻轻眨那么一眼，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开始止不住的往下流。 第22章 褪色照片(八) [21] 梁语生平最见不得别人掉眼泪。 纵然眼前是个恶毒女人, 她的心也稍稍软了一秒。 小姑娘皱着眉, 恶声恶气地质问她：“你真的不是来找麻烦的？” 周莹然连连点头：“当然。我还给顾时宴带了些东西, 不是来找麻烦, 我是真的想跟她好好说说话的。” 对方举起手里提的东西, 梁语仔细一看—— 周莹然拿的, 都是些眼熟叫得出名字的轻奢, 从香薰蜡烛到意大利手工定制雨伞，其中也不乏一些大牌的香水套装与化妆品。 赔礼道歉来了？ 梁语绷着的脸缓了缓：“那你进来等一下, 我去告诉时宴姐。” 看着周莹然安安分分地在沙发上坐下来, 梁语走进卧室。 顾时宴正在叠一件外套，塞进行李箱里。 床与外面的位置, 还是有一个架子作为遮挡的。顾时宴虽说没看见外面发生什么, 可该听见的话, 一句也没漏。 透过置物架, 顾时宴踮起脚尖看了眼外面, 沙发上缩着粉红色一团背影，看不大真切。 能这么穿的，除了某人还能有谁。 心中大致有了答案, 保险起见, 她压低声音问了句：“谁来了？” 梁语凑到她耳边，报了周莹然的名字。 小姑娘拽了拽她的袖子, 讲出了自己的疑惑：“……我觉得周莹然今天来，好像跟以前不太一样。” “嗯？” 顾时宴侧脸，示意梁语继续说下去。 梁语在脑子里搜刮了一通形容词, 整张脸都皱了起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具体形容，她今天给我的感觉，就是怪怪的——手里提了礼物，讲话也客气不少。我就在门口凶了她几句，周莹然眼泪还掉下来了……” 显然最后一句，比前面的更为令人震惊。 梁语讲这话的时候，自个都不相信。 顾时宴想了想，把手里的外套塞给自己助理：“你帮我整理一下行李，衣柜里还有东西没收。我出去会会她。” “哎哎，姐姐你小心点。” 梁语在她身后用气音提醒着，她摆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了。 走近沙发，顾时宴果然在边上看见一堆纸袋，粗略地扫了眼东西，没有什么特别贵的，但零零散散加起来也得有小五万的那种。 而周莹然本人，正缩在沙发角落里，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听见脚步声，对方迅速抬起头，在顾时宴落座之前，率先握住了她的手。 周莹然眼眶泪光莹莹，表现得情真意切：“顾时宴，我知道之前针对你是我不对，但你能不能看在我们今后在同一个剧组的份上，放过我吧。” 对方抓她的手，抓的很紧。 像是握着一根救命稻草，死死地扣着顾时宴的骨节。 手面已经被捏得泛出白色。 顾时宴抿着唇，甩开了周莹然的手。 她觉得有些奇怪。 周莹然莫名其妙在今天找上门，还带了礼物说要赔礼道歉这一点，顾时宴就足够觉得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听对方话里的意思，又一直嚷嚷着要她放过自己—— 顾时宴可什么都没做呢。 李曼那边，说是证据不足，所以没办法明确的打压敌人。 公司的态度虽然也偏向于她这边，但也不太有能力把竞争公司旗下的艺人欺负得这么惨。 ……于情于理，周莹然都不可能会跟她低这个头。 那这女人今天来，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顾时宴在对面沙发坐下来，眼底浮上一层不解。 她抱紧双臂，试探性地问向周莹然：“既然以前针对我，现在就怎么不针对了？怎么，是看我以前好欺负？” 侧过脸，顾时宴露出个讥笑。 周莹然愣了一下，从桌子上抽了张纸，擦了擦眼泪啊，破天荒的没有反驳回去，而是忍气吞声地道歉道：“之前是我不对，我真的知道错了。顾时宴，你就原谅我吧。” 对方面露讨好的神色，把提过来的东西一股脑儿地推了过去。 这么一做，顾时宴反而一时之间分不太清，周莹然究竟是做戏还是认真的了。 她垂眼，沉思了几秒。 随后抬起头来，轻轻地笑了一声：“东西就不必了。我就想知道，最近这段时间，你过得怎么样？” 周莹然是个好面子的。 这么直白的询问，让她脸色一白。 对方眼神躲闪了一下，含糊地回答了一句：“……我丢了镜头。” 顾时宴不信光凭这个原因，就能让周莹然道歉。 她弯了弯唇角，追问道：“还有呢？” “……” 周莹然重重地咬下唇，声音轻得跟蚊子哼似的：“公司批评我，品牌要把我接到手的资源直接给别人。” 和c家的彩妆品牌签订合作协议，本就是板上钉钉，没几天的事情了。 本来价格谈好了，合同上具体要履行的条例也已经签订完成，可不知怎么的，这几天品牌方却突然反悔，对周莹然进行了重新评估。 之后得出的结果，自然是觉得她不符合品牌形象定位。 合作泡汤了，彩妆品牌的地广也没了。 周莹然心里又气又悔。 可她还没有蠢到一定程度，打电话给了经纪人，询问了品牌方临时反悔的原因。没想到得到的回答，和上次一模一样。 “……我警告过你很多次，不要给公司找麻烦。原本背后的大佬打算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你最近是不是又出了什么幺蛾子，惹了什么不该惹的人？” 经纪人提示的点，已经够多。 周莹然也不傻，仔细一想最近做过的事情，唯一能有关联的，便是顾时宴。 原本咽不下这口气的她，硬生生地为了自己今后的资源，来赔礼道歉了。来之前也做了不少准备，让助理买了不少实用且好看的东西。 拍戏部分一结束，便匆匆忙忙地赶到王导别墅来了。 顾时宴听周莹然说掉了资源，心中了然了几分，准备等对方回去，私下好好问问李曼，说不定真的是公司做的呢。 眼下，想到背后有人撑腰，她的气势更足了几分。 顾时宴笑起来，把手里的东西推了回去。 “东西我不要，你收回去。如果你诚心诚意的话，道歉也不是不能接受。” 她的话里暗示意味明显。 只要周莹然诚恳地跟她道个歉，那之前的事，就算全部翻篇了。 今后两个人井水不犯河水。在剧组能打招呼就打，不能打招呼就当彼此没看见。她也不指望两个人能敌人变姐妹，处得融洽。 关键看的，就是周莹然愿不愿意拉下这个脸了。 毕竟到现在为止，对方也没有好好的说上自己哪里不对，哪里有错。 周莹然明显犹豫了几秒。 最后还是梁语从卧室里出来，走过来又瞪了她一眼。 对方这才开口道：“顾时宴，对不起，之前的事情是我做的不对。从一开始挑衅你也好，故意说你能力不行的话也是，都是我嫉妒心作祟，见不得新人比我更好。” “还有呢？” 顾时宴点头，示意对方接着说下去。 周莹然落在大腿处的手攥成拳状。 眼睛红了一大片，她声音里带着不甘：“你在练舞室跳舞那次也是，我故意碰掉了水杯，想让你脚受伤的——但是我保证，我真的只想让你脚受伤，没有想让你摔倒，伤到别处的意思。我真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说到最后，周莹然低低地啜泣起来。 她捂着脸埋下头，双肩止不住地颤动着，以至于情绪一时失控，从隐忍的哭泣，变成了大声嚎啕。 梁语也不忍心看，别过脸去，只当没听见这哭声。 顾时宴和梁语对视了一眼。 她向自个助理摇了摇头。 既然对于事业有着更强的胜负欲，为什么不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加优秀，反而是盯着别人不想让别人前进呢？ 这可能是—— 最愚蠢的竞争手段了。 周莹然的道歉暂告一段落。 梁语最后也把东西全部还给了对方。 那天对方哭得太惨，过去送东西时，梁语没忍住，说了一段话。 她说：“如果真的热爱演戏，真的喜欢这个事业，就应该自己好好加油。别的演员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的，可我能看到的是——时宴姐基本上有时间，手里就会捧剧本，钻研角色与人物心理。而不是一味的和别人进行攀比，从而浪费了本来充实自己的时间。” “我其实是很喜欢你的剧的。在没有做助理之前，所有的剧，我都刷过一遍。”梁语低下头，声音闷闷的，“不过，我以后应该也不会再去看了吧。” …… 《横生》剧组的拍戏地点，位于白港市的一处影视基地。 病伤与舞蹈练习时间，已经全部结束。第二天早晨，顾时宴进宾馆放好行李后，早早地前往剧组，同导演报到。 有一段时间没能见到王佳导演。 再次碰面时，王导难得放下手里的麦，拉着顾时宴走到一边，嘘寒问暖道：“脚踝现在怎么样？跳舞的时候有没有疼痛复发？” 她摆手，站在原地跳了几下：“早就已经好了。您看，能跑能跳的，不比原来的时候差。” 说着顾时宴又踮起脚，旋转了几圈。 见她确实已经完全好了，王导笑眯眯地点头，指了指不远处的地方：“那行，演员片场有个休息区，你可以先和助手去那边看看。我拍完这一场戏，过来给你好好介绍几个前辈。” 这就是有提携她，介绍人脉的意思了。 顾时宴应了一声，往王导说的休息区位置走去。 梁语已经在那边摆好折叠椅，旁边还打了伞摆了个小桌子。 小姑娘走过来，跟她邀功道：“时宴姐，你看我摆的怎么样？都是之前在网上下的单，今天到片场刚好能用得上。” 顾时宴摸了摸她的脑袋，夸奖道：“做得不错。” 她扶着椅子把手，躺下来准备试试舒适度。 没想到身后冒出一个男声来—— “你是今天刚来的演员吗？感觉之前好像没有见过你。” 作者有话要说： 第23章 从温柔眼波(一) [22] 顾时宴怎么也没没想到。 自己居然是在这种情况下, 见到的陆星裕。 眼前的人一身米白色学院制服, 规规矩矩打了小领带, 中分的发型, 刘海被撇到了两边, 整个人一看就是那种很邻家的少年。 一双长腿, 颜值逆天, 身材比例极好。穿着剧组统一定做的制服，也能看出来他身上有着吸引人的特殊点。 最重要的是, 陆星裕身上, 还带着些许罕见的少年气。 这同样为他加分不少。 眼下，陆星裕只是困惑地对她眨眨眼, 顾时宴就感受到了他的魅力所在。 不枉是一出道, 就在国内受到千万少女瞩目的新生代偶像。 顾时宴收回打量的视线, 心态平稳地和对方打了个招呼：“嗨, 我是今天刚来这报到的演员, 顾时宴——先前因为一些事，拖延了，拜托导演把我的戏份全部往后移了移。” 她笑眯眯地接过话题, 抬手指了指王佳导演的方向。 顺带, 同陆星裕打了声招呼。 顾时宴现在也已经二十三，早就过了能为屁大点小事就心动的年纪。之前在手机上查过陆星裕的资料, 没记错的话，对方今年才十九。 比她整整小了四岁呢。 现在的偶像出名，可真快呀。 她想了想自己的身份, 在没有拍《横生》之前，还是个名不经传的网剧小演员。真的论起咖位来，怕是还敌不过陆星裕。 低低地在心里叹了口气，顾时宴瞥了眼身旁—— 平时人多时怕说错话，为了避免给顾时宴添麻烦，都不怎么出声的梁语，这会见了陆星裕，跟只受惊的兔子一样。 小姑娘紧张地攥着手机，不安地别过脸，却又偷偷地打量着眼前的少年…… 顾时宴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按捺住心底那些想要询问的念头，她悄悄背过一只手，伸到后面，扯了扯梁语的袖子，摸到对方的手背，轻轻拍了两下。 这就是有安慰与示意梁语淡定的成分在了。 身旁的陆星裕人也很礼貌，点点头自我介绍道：“您好，我是陆星裕。刚进组没两天，在隔壁剧组拍《星扉》。” 他停顿了一下，弯着眉眼笑起来：“当然。因为刚开始做演员，虽然在公司的培训下上了演技课，但是对这方面还是不太了解。所以导演喊我多看看，四处走动走动。遇上前辈，也可以直接询问演戏经验。” 陆星裕讲话极为诚恳。 逆着光站着，眼睛里嵌着点点星辰。 光是这么对视上一眼，就能看见他透彻的心，与想要自己努力上进的态度。 这对新人来说，是件好事。 但是顾时宴自己，还不是什么大咖。 演技这方面，除了上学那会老师的教导，剩下来的就是她自个的费劲钻研。水平自己都还不够用，哪里还有资格教导别人。 顾时宴正准备装作没听出来陆星裕话里的意思。 身旁的梁语默默地推过来了手机。 上面便签清晰的记录着陆星裕的名字，以及——司机老陈女儿家的小名。 溜到嘴边的话一时间哽住了。 顾时宴顿了顿，笑眯眯地站起来，抬手拍了下陆星裕的肩膀，沉吟道：“我觉得吧，传授你点演戏经验这事，也不是不行，毕竟我怎么说也是科班出身的演员。” 陆星裕点头，表情差点就要把“你是好人”这四个字写在脸上了。 “但是呢……” 她背着手，朝梁语招了两下。 后者心领神会地从包里拿出搁置许久的手账本，放在了顾时宴的手心。 顺便递过来的，还有一只金色的签字笔。 顾时宴笑得有点心虚：“在此之前，你能不能先给我签个名？——要to签的那种，可以吗？” 陆星裕人很帅。 陆星裕不仅人帅，还很好说话。 虽说娱乐圈有个规定，不能在白纸上签下自己的名字。据说是为了防止有人有不良用心，拿着签名做些别的事情。可陆星裕还是非常爽快的点头，接过笔非常流畅的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还在老陈师傅的女儿名字后面，加了颗小小的爱心。 ——非常会讨女孩子喜欢了。 出于自己那点私心，顾时宴还另外多跟陆星裕要了张签名照。 少年招招手喊来了自己助理，从助理那边拿过一张先前拍摄的写真，同样签了名字，递过来之前，还多问了一句：“姐姐，这个要写给谁吗？” 梁语被她暂时支走，买咖啡去了。 顾时宴托着下巴，若有所思的想了想，唇畔带了抹笑意：“当然。” 梁语买完咖啡回来，只看见穿着制服的少年俯身撑在休息椅上，两个人的距离算不上贴得很近，但俊男靓女——就算两个人不做点什么，单纯站一起，画面怎么看，也能亮眼的那种。 陆星裕不知道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 顾时宴侧过脸，举起手机，大抵是给对方扫了一下二维码。 两个人交换了下手机，加了个备注，又拿了回来。 走近了点。 梁语听见了两个人对话的完整内容。 顾时宴：“那行，如果这周末都有时间的话，我们就找个地方见面，谈谈演戏需要的技巧与镜头掌控。” 陆星裕：“好，谢谢姐姐。” 少年动了动嘴唇，明显还想说什么的样子。 身后走过来一个矮矮胖胖的姑娘，看上去应该是他的助理。对方很小声地说了句什么，陆星裕了然地点头，露出了个抱歉的笑容。 他对着顾时宴摆了摆手，同样也没忘了刚过来的梁语：“不好意思，《星扉》那边休息时间结束了，我现在得赶回去拍下一场戏了。谢谢你们，到时候直接手机联系吧。” 陆星裕很认真地弯腰，鞠了个躬。 随后看上去很匆忙的转身，加快脚步离开了。 梁语的心情有些复杂。 一时之间，她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话，只是低头瞅了眼手上还是温热的咖啡，伸出手给顾时宴递了出去：“咖啡，买的温的。” 现在正值八月尾，天气闷热。 顾时宴捧着温热的咖啡，想起来自己例假也就是月底的事，也没太计较。她一抬眼就看见梁语的表情——小姑娘似乎还是第一次在自己面前分神，但梁语太好懂，表情里就是藏不住事的。 她捧着咖啡，抿了一口，轻声询问道：“梁语。” 几秒钟后，梁语回过神来：“……哎哎？时宴姐，怎么了？” 对方后知后觉地抬起眼，没想到刚好撞上顾时宴明晃晃地笑容。 把手中的咖啡暂放在一旁，她舒舒服服地躺在休息椅上，眯了眯眼，直接说道：“我看出来了，刚刚陆星裕过来，你心里像是藏着事。” “……” “说吧，是什么？” 顾时宴敏锐地抬起眼，看向梁语。 她的语气有些严肃，结结实实地把梁语给吓了一跳。 梁语本来根本没做什么亏心事，现在这么一搞，倒是隐隐心虚起来。 在视线与压力的双重逼迫下，小姑娘终于憋不住了。她咬了咬唇，小声地说道：“也没什么，就是粉过他一段时间……” 顾时宴：“……” 梁语：“……” 看着顾时宴表情有些不对劲，梁语连忙补充道：“不过就粉了三个月而已，后来太多人喜欢他，我就……我就脱粉了。” 当时来星能娱乐实习，也跟陆星裕有点关系。 那天，老陈想要签名，她在车上再次听见陆星裕名字的时候，还被吓了一跳。 ……大抵和听见前任的名字，感觉没什么区别了。 顾时宴盯着梁语，觉得她话里有些隐瞒。 但她也没直接戳破对方，反而是从包里拿出签名照，略微惋惜地叹了口气：“真可惜，我还以为你会喜欢陆星裕这类的呢。要签名的时候，还特意多要了一份——这份可是连照片都是出自陆星裕之手的……唉。” 梁语：“！！！” 忽视小姑娘的表情。 顾时宴假意要把签名照收起来。 没想到梁语没忍得住，从她手上把签名照直接拿了过去。 确认了一眼上面的笔画与熟悉的照片，梁语垂下眼，感慨地说了一句：“没想到他真人比照片更好看啊。” 顾时宴勾起唇来：“不是不喜欢了？” “……” “嗯？” 她成心带了逗梁语的意思。 见到小姑娘被憋得一句话都说不出口，顾时宴这才笑了笑，替她解了围：“好了好了，不逗你了。这个本子给你，哪天见到老陈的话，转交给他吧。” 留给她的这个任务，可算是完成了。 梁语脆生生地应了句“哎”，不远处的人群，隐隐骚动起来。 人都是有从众心理的。 顾时宴也不例外。 这会，她比起好奇心，更想搞清楚发生了什么。 起身踮着脚尖，顾时宴往人多的方向看了一眼。工作人员中，不知道是谁惊呼了一声—— “你们快看，那个是什么？” 顾时宴愣了一下，循着工作人员手指的方向，往取景点外侧看去。 白港市的影视基地很大。 光是涵盖的剧组，就得有几十个。更别说里面还有不同的景色，与各种临时搭建起来的拍摄棚了。 而眼前出现的，是一辆应援餐车。 但是看起来，好像又不仅仅是餐车这么简单。 绿色的车身，上面挂着横幅与标语，最羞耻的是侧边还印了半个身子在应援餐车上。 顾时宴心里一惊，隐隐猜到了什么。 梁语完全把见到陆星裕，心里的那些别扭抛到了脑后，抓着她的手，兴奋地晃了两下：“啊啊啊啊姐姐你看，上面是你的名字啊！！” 她声音很大，在一群压低声音窃窃私议的工作人员中，显得尤其明显。 话一出口，几个临近的工作人员都投过来了打量的目光。 “……” 好想直接上手捂住梁语的嘴。 没过一会，易拉宝与玩偶小人都全部到齐。 王佳导演见过这仗势，对粉丝应援的这些东西有点了解，乐呵呵地直接喊了顾时宴的名字，示意她到前面来。 顾时宴本来就想低调拍戏的。 这下，一下子成为了目光的焦点，躲也躲不过。 她摸了摸鼻子，从后面缓慢地移动到了前面。 走到前面之后，顾时宴这才仔细看见了横幅上印着的字样——“上班打开第一天，预祝顾时宴拍戏顺利！” 餐车后面走出来一姑娘。 个子很高，说话得体，落落大方。 “各位哥哥姐姐好，这边是顾时宴后援会的，由于前段时间出现了些问题，时宴没有能跟上剧组的进度，没能和所有工作人员共进退。但既然在今天加入到《横生》，成为其中一员，希望大家以后可以多多照顾我们家姐姐，准备了点吃的和喝的，有需要都可以过来直接领取喔。” 她冲着顾时宴眨眨眼。 身后的人偶摇摇晃晃地走过来，给顾时宴递上了一束花。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玩偶熊的时候，她总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与亲切。 就好像……里面的那个人，是顾时宴认识的一样。 第24章 从温柔眼波(二) [23] 《横生》两周前正式开拍。 顾时宴是个新人, 因为受伤没能一同参加开拍仪式后的饭局, 也就错过了演员与工作人员相互认识的重要环节。 部分工作人员又未参加过集训, 自然是不会把饰演女二的顾时宴, 与她本人对照上的。 可应援餐车送到之后, 现状因为小小的细节, 变得不一样起来。 这会, 几乎是所有工作人员都在场——就连隔壁剧组的，也过来凑了热闹。顾时宴站在前面, 上面印的海报与姓名, 就是对她本人最好的宣传。 就是不知道这个手段…… 到底是李曼指使的，还是粉丝的心意误打误撞碰上了。 顾时宴微微一笑, 从人偶熊那边接过了包装精美的花束, 在感觉视线与人偶内对上时, 轻声说了句“谢谢你”。 白港市白天气温很高, 更何况还是八月末。 她今天出门涂防晒就磨蹭了半个小时, 更别提剧组周围，基本没有什么遮阴的大建筑物。 人偶熊就这么站在大太阳下。 这么热的天，能穿身人偶服。 想必也是真爱了。 人偶熊听见了顾时宴的道谢, 抬起厚重的爪子, 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 顾时宴这才反应过来，对方虽然穿着人偶服, 可女孩是撑不起这套衣服的。光看身形也能猜到，里面的，一定是个男人。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自己有活的男粉。 网剧的受众面, 基本上高中大学里的小姑娘，男性粉丝都实属稀罕物。 想到如此，她唇角的笑容更绽开了一点，对着旁边的姑娘，同样道了谢，捧着花暂时转交给了梁语。 餐车上准备的东西很充足。 加冰的果茶，或是一些汽水，另外还有味道可口的小点心。 梁语拿了杯果茶回来，低下头轻声道：“姐，居然你迟到进组第一天，就有粉丝来送吃的了，要是电影放映后大火，支持你的人肯定会更多吧。哎，不知道我到时候会不会因为行程太多，而忙碌得睡不上觉呢。” 小姑娘碎碎念着，开始幻想起未来的生活。 顾时宴瞥了她一眼，轻轻拍了下梁语的肩膀：“你都睡不上觉了，那我到时候岂不是根本没有觉睡？” 梁语嘿嘿笑了两声，看了眼时间，惊呼出声：“呀，姐姐，别在这坐着了——第二场就到你的戏，服装和发型都还没有弄好，现在抓紧时间去化妆间吧。” 剧组固定化妆老师有三个。 可除了主演之外，临时抓来的群演也得化妆。大牌艺人基本上是自带化妆造型师，咖位不够的新人，就只能去化妆间排个队。 由于细节部分会抠很细，有时候导演单纯为了找个光线，也能等上一周。每个情节都是一条条的拍，从中选出最好的，再进行剪辑。 所以电影拍摄，基本上不会太按剧本顺序来。 这一场戏的要求，是女二与女一发生语言冲突，两个人关系由互看不顺眼，恶化到更上一层。 而《横生》女一的扮演者，则是业内二十九岁斩获金马奖影后的夏茹。 不折不扣的大前辈。 男主则是由目前处于上升趋势的中青年演员，贺英光饰演。 顾时宴进了化妆间，里面坐着的两位化妆师都在忙碌着，见到她来，不约而同的抬起头，看了她一眼，打了个招呼。 “先去那边坐吧，你是顾时宴对吗？” “你们好。” 她点头，跟着梁语在旁边的休息区坐下来，先行等候。 而剩下来的那位化妆师，则是在场外等着正在拍戏的男女主，卡着休息的空档，随时准备补妆。 这会，服装组的工作人员刚好结束了手头上的工作。 对方走近她们身旁，确认了一眼姓名：“顾时宴？” “是我。” 出于礼貌，顾时宴立马起身。 梁语站在旁边，抱过工作人员从衣架上挑选出的一套衣服，看着对方低头，勾了下表格：“行，先去把这一场的衣服换了吧。” 顾时宴扬了扬下巴，对梁语交换了个眼神。 小姑娘心领神会的眨眼，笑眯眯地问道：“姐姐，那试衣间是在哪里呀？我们今天早上刚来，对剧组的配置都不太熟悉。” 导演和其他工作人员都在忙。 她们不好出声打扰。 ——房间外面也没贴上具体是什么，刚刚能摸到化妆间，就已经是开门开着，误打误撞了。 梁语笑起来，就是个很乖的小姑娘，嘴也甜。 让原本在忙碌，准备转身直接走的工作人员都停了脚步。 对方指了个方向：“出门，左手边拐第二间。一个大房间，里面被分成了三个小单间，地方不够是男女共用的，进去之后记得锁好门。” “好的，谢谢姐姐。” 梁语再次道谢，抱着衣服，拉了把顾时宴，往换衣间走去。 果然如工作人员所说的那样—— 换衣间地方不大，庆幸的是每个隔层都是分开的，每扇门上有单独的锁扣，也算是一定程度上保障了演员的安全。 里面空间有限，梁语只能站在门口等候。 顾时宴拿着衣服，走了进去。 三扇门都被关上了。 不知道里面是不是都有人。 她等了一会，没见有人出来，伸手握向第一扇门的把手，轻轻扭动了一下。 没有锁，门被打开来—— 更衣间中站着的男人正抬起手臂，脱了件上衣，露出精瘦而有料的身材。 结实的臂膀轻轻弯起，对方听见声音，偏头看向门口的方向，见到她后，眼中同样一愣。 “……” 四目相对。 顾时宴认出来了对方。 这人还是她近期一个见了很多面的男人—— 林篱。 一时之间，她也不知道自己眼睛该往哪里盯去，眼尖的看见他身后的椅子上放了一团棕色的布料。顾时宴脸烫得要命，没敢再多看几眼，轻声说了句“对不起”，转身帮他重新带上了门。 下意识地捂住发烫的脸颊。 她听着自己的心跳声，在耳畔响起。 一下一下，猛烈跳动着。 ……怎么现在没继续看过去了，心跳反而变更快了。 顾时宴心虚地埋下头，脑袋埋进怀里捧着的衣服，祈祷着现在最好不要有人进来，看到她这副模样。 三十秒后，她冷静下来，恢复了思考。 这里是《横生》剧组的换衣室，林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之前在别墅看见他，倒还情有可原。他是王导的朋友，两个人看上去关系很好。可关系再好，王佳导演看上去也不像是个公私不分，带朋友来剧组来参观似的人啊。 想了片刻，顾时宴没得出答案。 就在这时。 第二扇门里传出了动静，走出来个服装很浮夸的群演。 她微微松了口气，暂时把困惑统统抛在了脑后，先走进更衣室，换了衣服。 服装组给女二准备的衣服，色系都偏黑白灰，布料却很少。 从她手上拿到的这一套来说，便是件黑色的小礼服。腰部很紧，极为凸显身材曲线。肩部被两根细细的金属链拉着，微微俯下身就能看见胸前的饱满。 顾时宴脸上的热度还没退。 她咬了咬唇，散下了自己的头发。坐在椅子上提起细细的高跟鞋，扶着更衣室隔板，站起来深呼了一口气。 黑色极为衬皮肤。 镜中的女人腰部纤细，凹凸有致，露出来的一双长腿更是笔直修长。 她还没化妆，模样对这副打扮来说，有些寡淡。 顾时宴试图对着镜子调整了一下状态，拿出女二应该有的眼神与风情，看了一下效果——和她想象中的角色，贴合了大概百分之六十。 剩下来的百分之四十，就得她的演技。 拿起自己原本的衣服，顾时宴推门走出去。 门慢慢敞开一条缝隙。 她看见林篱就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个袋子，靠在边上等着谁的样子。 顾时宴心里暗暗叫了声不好。 ——这人不会是还惦记着她刚刚不小心开了他的门，守着门口准备让她出来负责吧？ 顾时宴踩着的高跟鞋，鞋跟足足有七厘米。 换衣室虽小，可地面也铺了地板。她踩着高跟鞋，走出来没几步，清脆的声音在这狭窄的空间里一清二楚。 既然避免不了两个人见面…… 那就直接点上吧。 她局促地拨了额前遮住眼睛的碎发，表情却还没从女二的情绪中走出来。 林篱抬眼，便看见女人垂眼，慵懒地撩了下头发，走到他面前。黑色的发尾扫过她白皙的肩头，胸前的紧致若隐若现。 他的眸子沉了沉，喉结滚动了两圈。 一出口，是连自己都未曾发觉的低哑：“胆子大了，敢正大光明看我换衣服了，嗯？” 林篱的声音又苏又沉。 如墨的黑眸紧盯着她的脸庞，句末稍稍扬起的“嗯？”更是让顾时宴心没缘由漏跳了一拍。 男人往她这里走了两步。 原本极为有压迫感的身高差，在她穿了高跟鞋的情况下，得到缓解。 却又好像更为暧昧起来—— 林篱甚至不需要太过低头，就能看见她白瓷般的肌肤，和那由于紧张略微抿起的唇角。 他勾了勾唇。 似乎是想看看顾时宴慌乱起来到底是个什么模样，林篱再次往前挪了一小步。 这下，能闻见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了。 顾时宴呼吸一乱，别开脸，生平以来，第一次结结巴巴地回答道：“我，我我刚刚，没有故意想看你脱……换衣服。” 发现自己用词有那么些令人误会。 她话说到一半临时改了口。 本以为这样就算过了关，没想到眼前男人垂下眼，偏过头执意再次与她对视上。 “我懂了。” 林篱低声笑起来：“那就是有意的。” “……” 顾时宴觉得，自己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弑小天使投喂的1个地雷=3= 第25章 从温柔眼波(三) [24] 狭窄的空间, 昏暗的灯光。 林篱的眼里像是缀着亿万星辰。 他侧过脸, 微微眯起眼眸, 唇畔勾出一个明晃晃的笑意来。 那张好看的脸庞, 此刻在顾时宴面前放大了了无数倍。男人垂眼, 凑得她更近了些, 若有若无的蹭过她的鼻尖, 低声道：“怎么不说话了？” ……距离靠这么近，能说得出话就怪了。 她默默地想着, 垂下眼睛, 努力不去看他，声音里带了些连自己都没意识到的软：“我说话有什么用, 哪能说得过你。心理医生肯定很厉害吧, 通过一个动作一个表情就能知道对面的人在想什么。” 林篱没有说话, 而是看着她, 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顾时宴感觉到自己脸庞上的温度退散了些, 抬起脸来直视向他，很刻意地咬了下唇角：“那你猜一猜，我现在在想什么？” 演员最主要做的, 便是控制面部表情。 任何微笑, 任何情绪，在导演下令开拍后就不能掺杂进去。 在对面林篱时, 顾时宴做了些误导性动作。 不知道眼前的男人，是否能通过这段简短的对话，琢磨出点不一样的东西来。 “谁跟你说心理医生得有这种用途的？” 林篱扯了扯嘴角, 否认了顾时宴的误解，却又掀起眼皮子，笑了下，身子微微后倾，佯装认真地打量起她来。 男人的视线极为炙热。 扫过她的发，扫过她的眼。 从上到下，那双黑色的眼眸似乎能将她完全淹没似的，紧紧地锁定着她。 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明明说心理医生不是专门做这类的，现在却又这么仔细地看她的每一个细节。 感觉真的能看穿她心里的想法似的。 以至于最后，顾时宴被盯得都头皮发麻起来。她别过了脑袋，很轻的问了一声：“猜出来了吗？” 林篱这才停下继续看她的视线，说了句：“猜出来那么一点。” 差一点。 刚刚只差一点点，他就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知道顾时宴的两年以来，他每一天都在想他们第一次相遇时的场景。对方还是小姑娘时扎起的马尾，干净清爽的穿搭，就连耳垂处戴了个很小的爱心耳饰，衬得她耳朵尖是粉色的——都让他心动到不行。 后来那段糟糕的日子，也是一遍遍刷着她的剧，才觉得心中空缺的那块地方，似乎又被填满了不少。 只是，在屏幕上看见她对别人微笑的感觉，实在不怎么好受。 如今真人就在面前。 他既然有正大光明可以看她的机会，当然得多确认几眼。 确认顾时宴就在他的面前，确认她是鲜活的。 而他——林篱，以一个陌生人的方式，走进了她的生活，在未来和以后的余生，都想陪着她。 做什么都行。 她想要什么也都行。 收敛起内心汹涌的情愫，林篱表面依旧维持着镇静。 他的视线停留在顾时宴的脸庞处，语速很慢地跟她讲道：“你是不是在偷偷怪我没有锁好门？” “！！” 林篱猜得确实没错。 她现在这会满心都是在想——既然不让人看，怎么自己不关好门。现在倒是知道追究其她的责任来了。 但与此同时。 顾时宴也一下子紧张起来。 “你……” 她下意识地就想跟着问一句，林篱是怎么看出来的。可问题还是她自己问的，既然他会这么说，就肯定知道心理医生是必定了解各种行为动作，所代表的暗示意味。 话到了嘴边，顾时宴临时改口道：“这点说得没错，还能看出来其他的吗？” “我尽力。” 林篱回答的言简意赅，可表情分明写着四个字—— 胸有成竹。 他又看了顾时宴几眼，慢慢悠悠地说道：“你现在看起来，有点紧张。而紧张感，应该不是来源于接下来的拍戏……” 男人停顿了一下，对视上她的眼睛，微微笑起来。 “也许是因为我？” 他不动声色地说出这句话，试探般看着顾时宴的反应。 她显然怔了两秒，瞳孔微微扩大。 手上提着的白色板鞋啪嗒一下，掉在了地上。 原本脸上平息下的热度，又因为林篱的这句话变得发烫起来。 “谁在意你啊。” 她生硬地别过头，梗着脖子死不承认：“看来林医生的观察细节的能力还不太足够啊——这点小细节都能猜错。” 顾时宴抿唇，俯下身准备提起鞋子，眼前的男人动作显然比她更快了一步。林篱弯腰，指尖轻轻蹭过鞋口边缘，捏着外侧重新递给她。 而另一只手上，提着的纸袋，露出棕色布料的一角来。 接过鞋子时，两个人的手指又不小心的碰触到了。 她飞快蜷缩起指尖，只觉得碰到他的手心的地方，酥酥痒痒，麻了一片。 没敢再站在那片狭小的空间里，与林篱面对面只有两个人呆着。这种亲密的距离让她一下子无所适从起来。 顾时宴抬起头，冲着对方笑了下：“剧组时间紧，我等下还要去化妆间化妆，就暂时不和林医生聊天了。” 疏远了称呼。 绕过林篱的声旁，她往前走了两步，意识到一个最关键的问题。 顾时宴停下步伐，再次回头：“对了，忘记问你了。” 林篱：“嗯？” 顾时宴：“你今天怎么突然出现在剧组……难不成是客串了什么角色吗？” 她意有所指的看向他手里的纸袋。 里面明显装着不符合他日常穿着的衣服。 ——人偶服的布料，上面还有棕白相间的花纹。 林篱垂眼，很轻地笑了一声，承认道：“嗯，最近有点闲，在这边客串了一个角色。” 只不过不是戏里的角色。 是关于她的角色罢了。 顾时宴了然地点点头，在打开更衣室大门前，还同他挥了挥手。林篱直接抬脚，跟着她走了出来。 梁语在门口等的有一会了。 小姑娘本就奇怪顾时宴怎么进去了这么久—— 眼看里面都出来过两个群演了，她怎么换个衣服还没有好。 这会，人终于出来了。 身后却跟着林篱……？ 梁语八卦的视线在两个人之间扫来扫去，她抬手，笑嘻嘻地主动接过顾时宴提着的鞋子与换下来的衣服，塞进先行准备好的袋子里，偷偷摸摸地压低声音问道：“时宴姐。” 顾时宴：“嗯。” 梁语：“那个谁，林医生怎么跟你一块出来了？他难道也进去换了个什么衣服，跑到王导的戏里客串了什么角色？” 正常人一般所能想到的角度，都是这个。 只不过梁语在提问之前，嘿嘿嘿笑了两声。 如果说顾时宴和林篱是无意中碰上的，她才不信呢。 这两个人近期本来就因为乱七八糟的事情，从普通的认识，到现在的熟知，跨越了这么多。 林医生长得又帅，人又温柔，看上去也很有钱。 ——换作谁能不心动啊。 梁语眼睛转了转，再次小声问道：“姐姐，林医生真的不是和你故意在里面遇上的吗？” 怎么说也相处这么多天下来了，梁语心里的那些小九九，顾时宴还是有所了解的。她瞪了对方一眼，及时遏制住梁语糟糕的念头：“瞎想什么呢？我在进去之前，难道知道他也在里面呆着？” 更衣室外面本就安静。 在长廊上听起来，两个人的讨论声还挺大。 林篱站在后面，看着女人出于心虚，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答着小姑娘，勾了勾唇。 他往前走了两步，意味深长地瞥了顾时宴一眼，出声喊了她名字。 “顾时宴。” “嗯？” 顾时宴停下与梁语拌嘴，看向声音的来源。 男人手插着兜，眼底带着笑意，视线刚好与她再次撞上。 林篱抬起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我等下还有事，不能陪你聊太久，就先走了。” “啊？啊啊……喔。” 顾时宴表情有些困惑。 出于礼貌和近些天与林篱的交情，她没躲过这个摸头，而是放任男人的手指在她的脑袋上揉了几下，随后抚平她后脑勺头发翘起，乱糟糟的地方。 林篱的手心很温暖。 带着点能穿透到心里的温度。 他的薄唇抿成的一条线，眼底带着点没化开的浓墨，弯下身，凑到顾时宴的耳旁很轻地说了句话。 随后笑了下，对着她摆手，抬脚离开。 直到男人的背影完完全全的消失在视线范围内，顾时宴才回过神来，开始回味起他说的那句话来。 林篱咬着她的耳朵，声音低沉，口中呼出的热气贴着她的耳畔，让人心烦意乱起来。 他说，他还猜出了点其他的，但是现在不能告诉她。 还没有到时候。 ……那就是下次见的意思了？ 顾时宴盯着男人离开的方向，抬起手，轻轻地揉了下被他凑近说话的耳垂。 此刻，那团小小的粉肉飙升着比她指尖高的多的温度。 烫得要命。 . 换好衣服。 顾时宴重新走向化妆间。 其中一位化妆师显然已经等候多时，见到顾时宴更换剧组服装后的造型，眼前一亮。 “没想到这套衣服很适合你。” 化妆师走到她面前，认真打量了一下，笑了：“比我想象中的感觉要更好看一些。” 对方将顾时宴拉到镜子前坐下，拨弄了一下她的头发。 化妆镜的另一边，坐着一个女人。 年纪与身上彰显出来的气质，看上去有三十岁左右。可脸又相当保养得当，看上去与二十五岁左右的不相上下。 皮肤白皙，身上穿着很古板的套装，面前桌子上，放了一副黑框眼镜。 顾时宴在这时反应过来—— 身旁坐着的，是《横生》这部剧的女主角。 二十九岁斩获影后奖的夏茹。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失夜 sakita、烤甜饼子小天使投喂的地雷 爱你们=3= 第26章 从温柔眼波(四) [25] 对于顾时宴来说, 夏茹是个名副其实的大前辈。 对方二十二岁从影视剧出道, 从只是配角的女三一路上爬, 演技一次比一次精湛, 业内好评也逐渐增多。身后绝无背景和靠山可言, 真的是一路靠自己的实力, 从群演一点点开始打拼过来的。 二十九岁获得的影后奖项, 也绝对名副其实。 顾时宴刚签公司那段时间，被表演班的老师, 塞了不少要求看完揣摩学习的电影, 其中就有夏茹获得影后的那一部《清河》。 民国时期为背景的片子——军阀世家的千金大小姐爱上了个说书唱曲的戏子，从开始的偷偷相见到后来的不能见, 整个片子从开头就带着悲剧的色彩, 那个时期特有的风格与人物不可言说的韵味, 被夏茹演得惟妙惟肖。 就连里面好几场与老戏骨的对戏, 她也轻松接下。 《清河》被后来送去国外, 获得了奖项。 夏茹也由此斩获下影后，自此事业更进一步。 论起演戏的经验和能力，都比刚崭露头角的顾时宴强上不少。王佳导演选人的标准, 都是实力派优先。由夏茹来担任此次的女一号, 确实是能抗下票房与吃透角色性格的最佳人选。 前辈坐在身旁，哪有不打招呼的道理。 化妆师刚好去拿了化妆工具, 顾时宴微微侧过身，朝身旁的女人点了下头，唇角微微上翘几分, 露出个微笑来：“夏茹老师是吗？您好，我是扮演女二的顾时宴。” 造型师正在帮着打理发型。 而夏茹本人换下了显老气的黑色镜框，对着镜子戴上了隐形眼镜。 对方转过脸，看了顾时宴一眼。由于刚把隐形眼镜戴眼睛里的缘故，夏茹两只眼睛都眯着，眼角边上渗着刚适应的泪水。她抽了张纸，轻轻地擦了下，很淡地“嗯”了一声。 没什么多大的反应，听不出有彼此熟悉了解下的意思。 顾时宴想起李曼给的那叠资料，犹豫着要不要找个新的话题。 本以为和夏茹的第一次接触，就这样了。 没想到十几秒后，夏茹主动开口询问了一句话，刻意古板的妆容上浮现出一抹淡定自若的弧度来：“你的脚，现在怎么样了？” 她视线跟着往下撇了眼。 对比起自己三十出头的年纪，眼前的女人明显还只能算得上是个小姑娘……这会满脸都是胶原蛋白，皮肤水水嫩嫩的。一双长腿老老实实地缩在化妆桌下面，大腿处盖上了件外套，上面都被遮得严严实实，只有小腿下部分才露出了点。 顾时宴皮肤娇嫩。 手臂上几处破皮出血的地方，亏得前端时间天天涂药膏好好养着，不然非得留疤不可。靠近手腕处的伤口，现在也结了痂，待会还需要握个手拿包，再靠化妆遮着点。 脚底和脚踝，则是她受伤最重的地方。 黑色的细高跟衬得她脚踝纤细白皙，受伤的地方也更加明显。 到现在——顾时宴此刻脚踝周围依旧是泛着层淡淡的淤青，身子摔下来撑住受伤的地方，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都不用仔细瞧。 光是这么扫上一眼，夏茹的脸色当下就变了。 因为没有及时来剧组的缘故，夏茹对顾时宴的印象，其实是相当一般的。 虽然也听人提起过发生的事和来不了的原因，可夏茹在这圈子里摸爬打滚十几年下来，见过的娇滴滴的女演员多了去了——仗着自己背后的资源和势力，小姑娘们总是有处理不完的小事和请不完的假。 惯性思维是个可怕的东西。 夏茹这次也理所应当的认为了顾时宴，这个新人演员，也应该是这么其中的一个。 可真当看见顾时宴腿上的伤时，夏茹才开始明白，她似乎想错了。 ——顾时宴，似乎和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演员的本钱，除了演技与脸之外，身体也是个重要的部分。 在屏幕面前，演员所有需要展现的地方，都必须力求与人物设定贴切到极致。身体平白无故多了伤痕，在镜头前展现出来，必定会将人物的表现力打上折扣。 而她这样…… 能行吗？ 似乎是察觉到了夏茹目光里的迟疑。 顾时宴抓住外套边缘，往外扯了扯。直到确认完完全全遮住伤痕时，她才抬起头，微微笑了一下：“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就是还有些疤痕——前辈还好吗？没被伤口吓着吧。” “……” 夏茹动了动嘴唇，没有说话。 顾时宴看上去也并不介意的模样。 她重新调整好座位，配合着化妆师随手扎起头发，将碎发别在耳后，看向镜子，声音很轻：“疤痕的事情，我事先也同导演商量过。这场戏全身镜头并不多，所以等下会拜托化妆老师上个遮瑕，盖住疤痕的位置就可以了。” “这场也有和您的对手戏，到片场之后，还请您多多指教。” 她弯起唇，冲着旁边的夏茹轻点下头，拿起随身携带的剧本，准备再次温习今天的拍摄部分。 几秒钟后，夏茹低低“嗯”了一声。 对方台词的掌控能力也一流。顾时宴听不出对方的情绪与想法，可心中还是暗暗松了口气，原先绷紧的背也稍稍弯下来，靠在了椅背上。 她的手一行行掠过剧本上的文字，默念着上面每一个文字，仔细揣摩上面需要展露的表情，心中祈祷着下午的拍摄能够完成的顺利点——别出什么岔子就行。 . 准备完成，则是下午两点多了。 顾时宴做完造型化好妆，从梁语手中接过外套，暂时披在身上，跟着剧组工作人员来到片场等候。 饰演男主的贺英光站在人群中间，这一场戏刚好进行尾声，王佳导演正在抠最后表情部分。为了力求演员能体会到他所说的感觉，还从监视屏后出来，亲自解说与示范这段场景里的每一个细节。在得到贺英光理解透彻的确认后，王佳满意的点了点头。 “来，争取这是最后一遍！场控清一下现场，各机位准备——” “三、二、一！” 拍板的声音一落，所有演员逐渐进入状态。 贺英光在窗口站定位置，垂下眼，默不作声地从口袋中掏出烟盒与打火机，抽出一根香烟，抿住，点燃。 与他配戏的，则是剧中的男三。 对方动作踌躇，神情中写满犹豫，在几次看向屏幕发下确认键后，终于还是没有忍住，开口询问道：“你……真的要这么做吗？” “嗯。” 贺英光毫不迟疑，声音短促。 来者推开门离开后，他失神般盯着窗外的方向，看了十几秒。最终猛吸了一大口烟，呛得自己止不住的咳嗽起来。 …… “卡！” 王佳导演拿着扩音器，从监视屏前起身：“很好，这一遍明显比上回进步不少。摄像组和道具组收拾一下，切换到下一个场景。等下开拍《横生》第十三场。” 第十三场，是个大戏。 也正是顾时宴一来到剧组，要第一场开始的戏份。 剧本中写到——男主关晨在公司旗下的酒店准备了化装舞会，邀请了平日里商场上的合作伙伴，随身携带的女伴，便是一直跟在他身后的秘书女一。 而女二，则是想办法弄来了邀请函。 准备借着这个场合，从关晨身上套出点话。 拍摄现场距离这里不远，剧组直接租了个五星级酒店的大厅和二楼空间用来拍摄。鞋跟有点高，顾时宴被梁语扶着上了车，五分钟后，到达了目的地。 已经有工作人员做好现场布置。 在外等候多时的群演也三三两两进了场。 顾时宴拉着外套，上了剧组的道具车，等待进场。而夏茹与关晨则是被安排先去二楼，稍作休整后正式开拍。而她，需要等待导演给指示后，坐着车来到酒店门口，拿出邀请函进去就行。 六月，白港市闷热无比。 酒店前是大面积的草坪与绿植，进门时道路有圆形设计，中间则是放置了一个大喷泉。 顾时宴坐在车里，整个人闷得慌。 车内虽然开了空调，却因为她穿得不多的缘故，工作人员没敢打太低。梁语站在车边上带着帽子，额头前面已经出了细细的一层汗。 小姑娘手里拿着小风扇，忍不住踮脚看酒店里面的拍摄现场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凑到顾时宴耳边，小声和她嘀咕道：“剧本我也看啦，里面的情节不就只有男女主下楼，男主致辞给各位来宾嘛？——总共五句话。这都快等一个小时了，怎么还没好。” 别说梁语。 就连一直跟在顾时宴这边的工作人员，也觉得不对劲起来。 后者跑去酒店前，同靠近门的工作人员仔细询问了一下事情过程，急匆匆地又走回来了，表情不太好意思：“抱歉啊，顾老师。” “好像是贺哥情绪没到位，王导不是特别满意，就喊着人多来了几遍，最后再从里面挑一条最合适的，麻烦您再等等，估计等下就好。” “……” 第27章 从温柔眼波(五) [26] 电影拍摄一直要比电视剧细致许多。 最终能展现在大荧幕上的东西, 可能是导演喊下几十遍“卡”, 演员站在镜头前重复表演同一个情绪得来的。 有时候仅仅是一个光线不满意, 导演也会耐心地等上个十天半月。更别说像王佳这类的——把影片当作自己的艺术品, 耐心打磨任何事情都力求完美的导演了。 这也是电影时长虽比不上电视剧, 可拍摄时间却能与电视剧相当, 比后者投资花费更大的原因之一。 顾时宴看了眼时间, 虽然奇怪，但还是微笑应声：“没事。对细节有要求精益求精是好事儿, 再等等就行。没什么的。” 听她话里没有刁难的意思, 工作人员明显暗暗松了口气。 兴许是有愧疚的因素在，对方热情地拿过来两瓶冰水, 意为大热天的降降暑, 另一瓶则是塞进了梁语的手里。 顾时宴推辞不过, 也没办法和别人解释自己生理期, 只能暂时接过来, 弯着眼道声“谢谢”。 待对方走远后，重新将水递给了梁语。 就这么磨磨蹭蹭又过了半个小时。 副导演过来了。 中年男子用纸巾抹了把额头上的汗，过来跟顾时宴探讨剧情来了：“小顾, 你这边准备好了吧？摄像组已经往这边移动了, 等会先来个车的全景镜头，听到下车, 你再慢慢下来就行。” 这一段究竟怎么演。 在这等待的几个小时里，顾时宴已经在心里揣摩了五六遍。 看见她连连点头，副导演满意的笑了笑, 冲人群喊了声“补下妆”，化妆助理立马起身赶过来，随身携带着工具，在顾时宴身旁坐下，细致的帮她补了层底妆，又拿唇刷勾了勾她的唇角。 一切准备完毕。 顾时宴端坐在车内，手拉着裙摆盖住腿。 这会儿已经入戏了一半。 所有记者群演也全部到位，她听见副导演拿着喇叭果然喊了一句“下”，侍者迎上前拉开车门。 顾时宴挺直背，嘴角始终噙着一抹漂亮的弧度。 扣着新款手包，转个身在双脚同时落地后，微微弯腰，款款下了车。 现在，她就是最倨傲的那只黑天鹅。 顾时宴光是一个眼神和动作，已经让副导演心中拍手叫好，他跟在王佳身旁，目不转睛地看向显示屏。 屏幕上方的女人近乎优雅地踩上红毯，从容不迫地对着门口的一大堆记者笑了笑，眉眼望向镜头的那股子仙气儿，让靠她最近的那位群演记者都一窒，捧着单反假装拍照的模样都一顿。 浸染芭蕾舞数年，面容姣好，气质出众—— 这些关键词在顾时宴的演技下，展现的淋漓尽致。 她的脚步稍稍在门口顿了顿，脚尖轻轻划过门口的红毯，垂下眼不知思考了些什么，最终还是抬脚走了进去。 …… 来剧组的第一场戏，顾时宴以“完美”落下帷幕。 先前那些看她长得好看，误以为她没实力走后门进来的人，也纷纷被这场戏给镇住。 一时之间，在背后对着她指手画脚的人都少了不少。 被取代的，则是有群演大胆地找她聊天，和她讨问演戏的技巧。 顾时宴手指抓着外套，也都会认真回复上一句：“一般新人演员想要演好戏，最重要的就是代入角色。角色揣摩透了，临场发挥才能记得自己设计了哪些细节，又有哪些细节，是真正可以给人物设定加分的。” 她坐在休息区，手里捧着小风扇，丝毫没半点明星架子。 笑起来也明媚动人，远远看过去，还真像是一副画。 王佳导演手里持着一把折扇，眯着眼看向顾时宴的方向，扇了几下。 旁边副导演窃窃私语版凑过来，低声道：“……这新人，实力不错啊，成名指日可待。” 自己选的人。 还用得着他说？ 王佳挑了挑眉，瞥了他一眼，拿起大喇叭喊了一圈：“来来来，休息结束！十三场第二个场景，准备。” 梁语将轻薄的外套又从顾时宴那边拿回来，抱在手中，小姑娘眼睛骨碌碌地转了一圈，催着顾时宴赶紧进大厅：“里面有空调，你可千万别晒黑了。” “知道啦。” 顾时宴怕她不放心，又往自己胳膊上补了一层防晒。 一切准备就绪后，走进了十三场第二个景的拍摄地点。 ——酒店大厅。 这部分才是今天的重头戏。 各类主演配角统统在场，看似平静的一场宴会下面，实则是波涛涌动。众人各怀鬼胎，都用不同的目的。 这种群戏，首先是不能出错。 再其次，才能揣摩自己的人物怎么演，才能出彩。 顾时宴拿着剧本，一遍又一遍的反复过词。 夏茹抱着双臂站在旁边，些许是看出她有些紧张，传授经验道：“等会身体别绷这么紧，等会看好镜头位置再走位，对戏的时候流畅自然一点就行。” 她有些受宠若惊，点头道：“谢谢前辈。” 夏茹又看了她一眼，过了会才慢悠悠说了一句：“不用谢。” 这是认可她的意思？ 顾时宴心中微微一动。 再看向夏茹时，对方已经率先回头走开，站在贺英光的对面，两个人一副友好交谈的模样，应该是在讨论剧本。 . 酒店大厅内重新响起悠扬的音乐。 王佳导演从国外请来的乐团正在现场演绎他们这部片子的主题曲，名字翻译过来便是《我死我生》。 前奏是安逸低沉的。 顾时宴已经入戏，款款进大厅后从侍者托盘中拿了一杯香槟，从容不迫地穿梭在人群中。 在碰到熟人后，又停下轻盈的步伐，微笑着同对方打招呼。 “ja□□ine，没想到能在这里遇上你。” 对方身份是个外企的女总经理，被喊住名字后回头看了一眼，眼底被惊喜所代替：“喔，唐，你怎么在这里？” 女二的名字叫唐梓彤。 早些年作为芭蕾舞台剧主演，在各国开过巡演，所以人脉这方面，也是一流。 顾时宴应下声，与她贴面拥抱后微微一笑：“我来这里，是为了找一位朋友。” 找朋友？ ja□□ine随着她的视线往那个方向看去。 此刻，作为这场宴会的发起人关晨，正众星捧月般站在人群的中间。他手握着高脚杯，嘴角始终噙着一抹礼貌性笑容，说话交友游刃有余，在人群中无疑是最亮眼的存在。 ja□□ine心中了然。 她友好地挽上唐梓彤的手臂，在后者还未来得及反应之时，拉着人往关晨站着的地方走去。 “不就是找人吗，走，我认识他。” 顾时宴眼底露出微微一丝的惊愕与慌张。 感受到周围投来的视线，她下压一时之间表现出的慌乱，踩着高跟鞋迈出大步，顺从地跟着ja□□ine走向她的目标。 被安排见面。 好像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轻轻弯下唇角，顾时宴歪了歪脑袋，贴上ja□□ine的肩膀，笑眯眯道：“行啊。那就拜托你将他介绍给我啦。” “没问题。” 得到了好友信誓旦旦的保证。 顾时宴收敛起笑意，阴冷侵蚀上她的眼底。 却在关晨不经意间抬头，搜寻打量的视线时，又弯弯眼睛，对着他笑了一下。 “卡——” 随着导演的一声停止，所有演员的情绪都逐渐收敛起来。 大家站在原地，等着王佳说话，助理纷纷上前来，递水拿风扇补妆。 顾时宴的笑还留在脸上。 梁语从后面猛地拍了她一下，水杯里插了根吸管递到她唇边。小姑娘又清又脆的声音在她耳边炸开，像是一道惊雷。 “姐姐！辛苦了，快来喝口水。” 喝水？ 她神色茫然地看了眼吸管，下意识地抿了一口。 温度适宜的水缓缓流进胃里，感受到暖意时，顾时宴才回过神来，看向梁语：“……戏结束了？” “对呀。”梁语表情看上去挺高兴，“姐姐，你演技真的又进步了，我在旁边看的心都要揪起来了。这场是一次过的！王导刚刚还夸你了呢。” 原来是这样。 顾时宴垂眼，心中有却有个疑惑层层晕开。 王导夸她了。 就在刚刚？ ——可她却什么也没听见。 顾时宴收敛了下笑容，暗暗摇了摇头。 自己兴许是一时之间晃了神，没听到也是正常的，晚上多休息一下就好了。 . 兴许是顾时宴给大家开了个好头。 接下来的两场戏，几位主演都处于正常发挥的状态。 最多的一次，也就卡着同样的一句台词拍了五遍。因此，今天收工时间也提早了不少。 顾时宴本意收拾完东西就准备回去了。 没曾想换上私服卸完妆，她抱着衣服走向保姆车，迎面就撞上了周莹然。 对方也按照约定的，一改往日的嚣张跋扈，本本分分地垂下眼看向一边，见顾时宴手搭上车把手，这才往前走了一小步，有点着急地喊了她一声：“顾时宴！” 顾时宴抬眼：“有事？” 周莹然咬下嘴唇，想了想又“嗯”了一声：“你伤口……难得好了。今天又是第一次到剧组，我们有几个人想跟你——大家晚上一起吃个饭，彼此认识一下。” 听她这么说，顾时宴才注意到周莹然身后不远的地方，还站着两个人。 都是女生。 其中，她只认识有个是饰演女四的，叫卜凝。 剩下的那一位，倒是眼生。 兴许是别的剧组的。 见顾时宴半天没应答，周莹然又沉不住气了，不知道又想起了什么伤心事，梗着脖子看向一边，语气却服软道：“真的就只吃个饭，没别的。大家都在一个剧组，彼此熟悉也方便对戏。” 顾时宴不知道对方这话究竟有几分真假。 防备好像是她太小心眼了点，不防备吧，可前车之鉴又摆在那儿。 她的手从车门上缩回来，转头一瞧，刚好看见夏茹从更衣室里走出来，一弯眉眼，对着后者挥了挥手，招呼道：“夏茹老师，女生准备晚上一起去吃个饭，您晚上有时间吗，要不要和我们一起？” “……” 这片区域彻彻底底安静了几秒钟。 周莹然愣住了。 在她身后站着的几个女生也都愣住了。 她们的表情隐隐有些震惊，还带了些不知所措，翻译成文字那必定就是——顾时宴一定是疯了，才会想去邀请夏茹。 谁不知道在这群人里面，名声最大的就是她。 咖啡都不一样，人家影后收工了做什么事情不好，陪着你们一起吃饭瞎胡闹？ 做梦去吧。 …… 她们唯一没想到的是—— 这个梦，是真的。 夏茹将自己的衣服递给助理，抬手将戴着的太阳镜摘下一半，面无表情但语气很和善，对着顾时宴点点头：“可以。要去哪里？” 第28章 从温柔眼波(六) [27] 这句话一出。 不仅顾时宴她们几个愣在原地, 就连一直在旁边整理东西的夏茹助理, 都惊愕得抬起头, 手里的车钥匙差点掉地上。 夏茹姐什么时候跟剧组里的人单独出去玩过？ 太吓人了。 自从夏茹拿了影后, 身价一路水涨船高。每逢进组前, 导演都会客客气气地喊上她来吃个饭, 工作人员态度也好了不少。就连出席活动, 名单排序基本上也都是压轴出场。 片场的休息室是单独一间，更衣室是单独一间。 就连化妆也都是紧着夏茹先来。 可这, 也并不意味着是一件好事。 所有人在乎的, 都是她头上冠着的影后帽子。 他们或多或少的都忘了，在没有拿过影后之前, 夏茹也就是个靠着自身不断摸索不断进步的普通演员而已。 与夏茹咖位差不多的、或是合作过的演员还好。换作了新人, 心里怎么可能有和影后好好说话, 问对方要不要参加私人聚会的想法？ 只会想—— 多说一句话, 别人心里会把自己打成趋炎附势巴结人。 所以干脆什么都不说。 私下聚会这种事情, 也不会提。 久而久之，夏茹也有了个习惯。除了杀青和庆功宴——其他的活动，她哪儿也不会去。 助理看了眼夏茹, 又看了眼顾时宴。 心中只感慨出一句话来。 这个小姑娘, 不简单。 . 顾时宴猫着腰钻进保姆车，从袋子里翻出盒一次性口罩, 自己抽了一张，又走到夏茹那边递过去：“前辈你要不要？” 夏茹“嗯”了一声，将墨镜重新戴上。 见对方捂了个严严实实, 顾时宴笑了下，同样走到周莹然和另外两个女孩子的身边，把刚刚的话重复了一遍。 三个人都点了点头。 梁语也收拾好东西了，朝这个方向走过来。 小姑娘一眼就看见了周莹然，见她站在顾时宴面前，身后还带着两个人，下意识地就以为是对方又过来挑衅了。 梁语一个箭步冲上来，把顾时宴护在了身后，跟只小猫挥舞爪子一样，怒气冲冲道：“你怎么又来了呀？！不是说好了不来了吗。” 这句话说得没头没尾的，卜凝和另一个姑娘听到了，都是一脸懵逼。 周莹然的表情隐隐有些尴尬。 只有两位当事人才知道梁语所指的，是什么。 顾时宴也深知这回周莹然确实没做错什么，率先伸手抓住梁语的胳膊，把小姑娘往后拽，轻声道：“梁语，不是你想的那样。” 梁语：“啊？” 她茫然地眨了眨眼，不知所措地看了眼顾时宴：“那你们在干什么？商量事情吗？” “其实是这样……” 顾时宴把整个事情的经过重新复述了一遍。末了，对梁语说道：“我跟她们去吃个饭，你等会先回去。” 听清楚原因，梁语表情有点羞愧。 她应了两声，不太好意思地跟周莹然说了声“对不起”，而后又飞快地问道：“那时宴姐，吃完饭需要我去接你吗？你们大概几点结束啊，我在哪儿等你们？” 地点和时间都没确定。 顾时宴想了一会，刚想说没事她自己回去，夏茹就从旁边过来了。 对方对着梁语摇了下头，手搭上顾时宴的肩膀。 “这点你不用担心。” 夏茹转头看了眼自己的车和司机，缓声道：“晚上她跟我车吧，反正大家住同一个酒店，也用不着绕路。” 出于默认，大家去的路上也上了夏茹的保姆车。 顾时宴坐中间，卜凝和周莹然直接去了后座。另一个不知道名字的女生上来弯了弯身子，率先同她打招呼道：“顾老师你好，我是《星扉》剧组的，叫曲诗诗。” 《星扉》？ 岂不是就是陆星裕那个组的。 顾时宴没想到自己还有能被叫老师的时候，不好意思起来，同对方握了握手：“那你和陆星裕……” “对，他演男主，我演的女主。不过不是什么大制作啦，上星播放比较难，估计会在网络平台上播出了。”曲诗诗笑的时候，唇边有两个浅浅的梨涡。看着就很甜的一个小姑娘。 她了然地点点头。 想起来之前自己参演的那部电视剧，觉得曲诗诗跟她的经历有点像，安慰道：“没事，会一步步好起来的。” 曲诗诗点点头，想起来什么似的：“陆星裕是不是有来过你们剧组呀？” “嗯。”话题一时之间跳转得有点快，顾时宴反应了一下才回答，“今天刚来过，怎么了？” “也没事。” 她摆了摆手，顺口一提的模样：“之前听他提过，《横生》剧组里有个人，他想认识一下，见见对方。就是好奇，不知道是谁。” 找人？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顾时宴回想了一遍和陆星裕的见面过程，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陆星裕今天来《横生》，是直接找的她。 而她刚来剧组没多长时间，就算是出风头，也只有粉丝投放应援餐车的那一次。 陆星裕为什么不找别人，直接来和她打招呼了？她并不是认识他，先前两个人也没有任何途径可以接触到他。 结合曲诗诗刚刚说的那句话，简直让人细思极恐。 像是…… 一开始就冲着她来的一样。 不知道是不是车内空调打太低的缘故。此时，一阵凉意透过顾时宴的脊梁，从后背涌遍全身。 她打了个寒颤。 摸了摸手臂，顾时宴决定下次和陆星裕见面时，把事情问清楚。 . 晚餐定的地点，是卜凝选的。 一家粤菜馆。 听她说是种草了许久，一直想找时间来，但总是没机会。 进了个包房，落座的时候，其他三个人心中似乎都有顾虑，一直拿眼角余光偷偷瞥向夏茹，看她会坐在哪里。 顾时宴倒是没这么多心思，就近贴着夏茹身边坐下来。 曲诗诗同她聊了一路，话也投机，这会热络地坐在顾时宴的另一侧。随后才是卜凝，周莹然自觉的靠边了。 进了包房，也就没那么多顾虑了。大家口罩该摘的摘，帽子该拿的拿。 零零散散拿得差不多，服务生拿着菜单推门进来了。 一进门，目光就落在最靠边的夏茹身上，一连看了好一会，才意识到自己盯太久了，连忙收回视线。 五个人都是女演员，明天都还得拍戏。就冲着上镜好看，谁也不敢点得太过。 卜凝那边要了五个招牌菜。 问到她们时，每个人又添了一两样。顾时宴倒是对这家店甜品有兴趣，只要了个鲜果拿破仑。 等待上菜的时间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有话可以说。 顾时宴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种局的尴尬性——都是同事关系，虽然打过照面，但谁都没具体了解过彼此。 摸不准话题点才是正常的。 要不，她来挑个话题试试？ 顾时宴有点犹豫。 心理建设还没做好，身旁曲诗诗的手机就响起来了。铃声是很可爱的一段旋律，她却拿出手机看了眼屏幕，脸色都变得不好了。 卜凝好奇：“是谁啊？把你吓成这样。” 曲诗诗苦着一张脸，惨兮兮地回答道：“经纪人……” 这三个字一出来，在场的四个人脸上无一不是彼此心领神会，给曲诗诗附送去了同情的眼神。 一个好的经纪人。 等于吃饭路上的绊脚石。 顾时宴还没能确切的体会到有经纪人的束缚，可之前李曼下达任务让她一定再瘦个五斤的日日夜夜，倒是令她永生难忘。 吃一顿应该没关系吧。 就一顿。 她心中宽慰自己，旁边曲诗诗已经接下电话，应了几声。 “嗯，我知道。我在……我在和隔壁剧组的人一起。对，就是横生的。” 曲诗诗捧着手机，声音压得比蚊子还低。 不知道对面的经纪人问了些什么，她飞快地抬眸，看了一眼夏茹的位置，又“嗯”了一声：“她也在。” 不知道是不是夏茹的名字，给了经纪人一个震慑。 曲诗诗今天居然没从自己经纪人口中，听见“少吃一点女明星得有自制力”之类的字样。挂完电话的那一刻，心里甚至还有点侥幸。 她看曲诗诗神情还可以，没有接电话时沮丧的模样，试探性的问了一句：“怎么样，你可以吃吗？” “当然没问题。” 对方伸出手，朝顾时宴比了个ok的手势，轻轻松松舒展开眉眼来，“哎，要不要再来两瓶酒？” . 没想到今天仍旧是醉醺醺地状态回去的。 顾时宴揉了揉太阳穴，觉着自己酒量这么差，真该戒了。 因为是等伤好才进剧组，顾时宴的房间在六楼，其他几个人都是跟着剧组在五楼包了层。 曲诗诗扶着她的身子，站在电梯里没走，有点不放心：“要不要我送你去房间？” 顾时宴摆了摆手：“没事，你快早点回去休息吧。就上一层，离得这么近还怕我被人拐了啊？况且我也没醉。”就是有点犯困，想睡觉而已。 “……” 曲诗诗听见“没醉”这两个字，脸上的担忧更重了。 无奈现在时间也不早了，晚上还得做瑜伽，她想了下，松开了手，叮嘱道：“那你也回去早点睡。” “好。” 顾时宴也同夏茹周莹然她们挥了挥。 在电梯门关上之后，手扶着金属内壁找到个支撑点。 缓慢上升。 电梯再次打开时，顾时宴提着包，踉踉跄跄地走出电梯口。从包里取出房卡，她下意识地凭着感觉摸着路，走近了一看，发现自己房间口站着个人。 还是个男人。 顾时宴的高跟鞋踩在厚厚的地毯上，脚不小心一歪。 整个身子直直地往前面倒去。 林篱抬手接住她的肩膀，低头的那瞬间，薄唇擦过她的耳垂。 男人身上熟悉的味道侵入她的鼻腔，她感觉自我的意识有点清醒过来，可耳朵上酥酥麻麻地触感，却让顾时宴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她的手在眼前人的身上摸索了一会，找了个支撑点，不让自己摔下去。 回过神时，林篱讲话了。 低低沉沉的，贴近她的耳畔，同她咬耳朵道：“投怀送抱，嗯？” 作者有话要说：唔，是不是我断太久没有人看啦。 那…我这段时间存稿不发出来，在八月初连续日万五天，一起发出来好不好qaq？ 这样可以为自己争取到一个日万榜单（小声 抱歉得让你们等这么久呀，这本排榜应该也上不了啦，所以想给自己争取一下唯一的机会试试看。 鞠躬）真的抱歉，还在的小可爱在这章举个手我发个小红包吧！ =3=爱你们 第29章 从温柔眼波(七) [28] 顾时宴歪了歪脑袋, 毛茸茸的头发蹭过他的颈处。 低头一看, 才意识到自己的手搭在了哪里。 林篱今天穿了件黑色的衬衫, 料子滑溜溜的。宽肩窄腰大长腿, 本就优越的身材比例被凹显的更为显眼。 此刻, 她一只手正落在他腰上, 另一只手软绵绵地扶着他的胸膛。 两个人距离极近的贴在一起, 姿势暧昧。 愣谁看了，都得浮想联翩。 顾时宴触电般缩回手, 站稳身子, 清亮亮的眼眸里带着一丝平日里不曾显露出来的嗔怒：“你怎么在这？” 女人的唇边带着好闻的酒气。 不同于她平时身上柑橘类香水的味道，林篱感觉到自己的鼻尖嗅到了带了些果味儿的呼吸。顾时宴裙子外面披着的外套不小心落下来, 露出细细的吊带和一片白皙的肌肤, 令人心痒。 他喉结滚动了两圈, 唇角勾笑：“你再好好看看门牌号？” 顾时宴愣了一下。 她低头, 看了眼手里的房卡正反两面。 上面写着六零五。 再仰起脖子, 看了看眼前的房门。 六一五。 ——这是完完全全走错方向，到了相反的另一边了。 这么说来，还是她自己找上门的。 本就被酒精醺得微红的脸, 又浮上了一抹可疑的红晕。顾时宴捂住自己发烫的脸颊, 瞪了林篱一眼，把房卡攥在手心里, 扭头，摇摇晃晃地往另一边走去。 小姑娘，脾气还挺大。 林篱哼笑了声, 走上前扶住她软得跟棉花一样的身子，另一只手抓住她不安分的手腕，低声问她：“说吧，今天又喝了多少？” 喝了多少？ 顾时宴脑子里晕乎乎的开始回想。 吃饭的时候，大家本意今天就是彼此认识一下，意思意思开两瓶酒更尽兴一点。没想到到最后的风向，莫名其妙的转到了她身上—— 从恭喜她受伤恢复，再祈愿她别留疤，再到后来顺利进组…… 几个女人疯疯癫癫地把能说的好话讲了一通。 这酒，顾时宴也没少喝。 以至于到最后卜凝也觉得不畅快，拉着夏茹的衣服不撒手，试图喊她们去她家来搓几局麻将。 最后还是周莹然出声提醒：“我看还是别续了，明天早上都还有戏，行程单上写了八点起床化妆呢。”这才没起了其他念头，老老实实地上了夏茹的车，挨个回酒店睡觉。 …… 好像，也没喝多少。 顾时宴想了一会没得出结论。 眼看面前的房门号就是六零五，她拍开林篱的手，拿出房卡刷开门，打开灯后回头看了他一眼，神色认真道：“我没喝多。” 林篱：“嗯？” 顾时宴：“你不许跟王佳导演告状。” 林篱：“？” 千算万算，也没曾料想到自己得到的，是这么个答案。 林篱哭笑不得。 男人抬起大手，趁她进去前，伸手揉了揉顾时宴的头发，盯着她的眼，低笑：“你当我和王佳导演是什么关系，嗯？我为什么要和他告状？” 顾时宴这会已经困到不行，大脑也停止了运行。 眼皮子垂下来，偏着头看向地面，她迟疑了几秒钟，回答道：“因为你们熟？因为你们是忘年交？” “……” 这都什么跟什么。 林篱发现了她回答得心不在焉，也不欺负喝醉的小姑娘了，上下扫了一眼，大致检查了一下她伤势的恢复情况，确认无误后，挥手示意顾时宴赶紧进去。 “早点休息。” 他这么说着，往门框的方向退开了一步。 顾时宴点点头。 门外的男人眼神依旧锁定着她，漆黑的眼眸下，像是被煮沸腾滚烫的墨，翻卷着她没看懂的炙热与克制。 不清醒的顾时宴没想太多。 对林篱道了声“晚安”，便关上了门。 放下包，脱下外套。 她径直走向卫生间，准备洗把脸，让自己停机的大脑再次运转起来。看到镜子的那一刻，顾时宴飞快地抬起双臂捂住了自己的身前，面颊赤红。 ——裙子的一侧吊带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下了一根。 裸露出白皙的皮肤和半边的大好风光来。 顾时宴跺了跺脚，心中一面暗暗祈祷着外套挡得够严实，林篱什么也没看见，一面抱怨起自己来。 喝酒误事。 下次再也不喝酒了。 再也——不！喝！了！ . 周日。 顾时宴和陆星裕约了见面。 见面地点，则是一家咖啡馆。 这家咖啡馆的装修，不同于其他店。光是空间分割这一点就做得极好，每桌前都有装饰性的隔板来做遮掩，给予客人足够的隐私权。 这也是陆星裕选择这里的原因——不怕被人偷拍。 当天下午，顾时宴收完工带着剧本去了咖啡馆，找了一圈没看见陆星裕的影子，同店员说明来意后，人家迟疑了几秒钟，给她指了个方向。 “您说的，大概是那位吧？” 她顺着手指方向看过去。 最角落的那一桌，椅背后有个鬼鬼祟祟的人影。 顾时宴没认出来这是谁，但眼尖地瞥见对方露出的衣角，是件潮牌新款——还没正式发售的那种。 心中确认了几分。 她轻声说了句“谢谢”，径直往那边走去。 推开隔板，顾时宴探头往里面看了眼，被眼前人装扮吓了一跳。 片场印象中清清爽爽的学院风少年，此刻头戴了个黑色的渔夫帽，鼻梁上架了副掩盖颜值的黑框眼镜，口罩拉下一半，本来就小的脸这么一对比显得更小了。 而身上的那件价格过五位数的p家绿色花衬衫，也尽量往普通人的造型上靠，搭配出了一种廉价感。 …… 好端端的男孩子被折腾成这样。 根本没眼看。 顾时宴在他对面坐下来，同样拿下口罩：“你今天怎么穿成这样啊？” “别提了。”陆星裕苦着一张脸，惨兮兮地咬了块华夫，“我本来正常搭配就准备出门了，可是经纪人把我拦下了。” “嗯？” “可能最近住的公寓地址，被人卖了。她让我去阳台看了一眼，对面楼道阴凉处站着好几个小姑娘。走也不走，就一直站在那边的那种。” 喔。 顾时宴了然地点头：“私生？” 陆星裕：“嗯嗯。” 那确实蛮惨的。 男偶像就是这点比较麻烦吧。 她扬了扬下巴，示意陆星裕继续往下说。 “仔细一想，我经纪人说得对啊。我要是跟往常一样，大摇大摆的出去，铁定被跟踪到咖啡馆来。本来今天就和姐姐见面，到时候万一被有心之人拍了发到网上，那就有口说不清了。还得连累姐姐跟我一起担绯闻，你说是不是。” 单看长相，陆星裕绝对算是长得极乖的。 上学期间就算成绩不好，也能被老师认为是听话的乖学生。坐在你面前眨眨眼，说两句好话，明知自己受到欺骗还能心甘情愿把心都掏给他的那一类型。 此时，乖学生陆星裕表情无奈地叹了口气。 顾时宴忍着笑，听完了他的叙述，想起来自己先来的主要目的。 她附和地“嗯”了一声，拿起手机问他：“那我助理能和我们一起吗？她就在外面等着呢。” “啊，姐姐你助理也来啦？” 他探出头，往外面张望了两眼：“外面多热啊，赶紧让她进来。” “好。” 得到对方的同意，顾时宴打开聊天界面，给梁语发消息：[我觉得陆星裕没那么难接触啊，感觉是个又邻家又自来熟的一男孩子。我刚跟他提啦，他让你赶紧进来，外面热。] [梁语：！！好的。] [梁语：我来了。] 远远地瞧见落地窗前蹿过一个娇小的身影，飞奔向店门。顾时宴笑了一下，从包里拿出一本书放在桌上，推过去。 陆星裕接过来，念了一遍封面：“演员的自我修养？” “对。”她弯下指节，在桌面上轻轻叩了两下，斟酌解释道，“你不是想跟我讨教演戏方面的事情嘛。在刚踏入这行业，对演戏所有过程都一无所知的时候，我曾把这本书看过很多很多遍。” 那会也是她走得最艰难的时候。 整天拿着台词，反复看，反复背。 吃饭也背，睡觉前手里拿着的，还是这个。结果到片场一紧张，说出来的东西不是结巴就是又忘了。 近几年拍完几部戏稍微有点经验了，才慢慢摸索到一点背台词的技巧。 “虽然在学校里系统的学过，可实战经验绝对是和教科书不一样的。”顾时宴问他，“你呢？准备从偶像踏入演员这一行的时候，肯定也上过不少课吧。” 少年老实地点了点头。 他伸出手，摩挲了一下这本书的封面。 页脚微微被卷起一道痕，能看出来翻过许多遍。整体看上去依旧是八成新，可见看书之人对这书有多爱护了。 陆星裕现在的心情有些不知所措。 他动了动嘴唇，一副想说些什么，却欲言又止的模样。 这个时候好像说什么都不太正确。 原本把演戏当成个约见面幌子的少年，神色在此刻也不由得正经起来。 他站起身，对着顾时宴鞠了一躬。 把书又推了回去。 “谢谢，可这东西，我肯定不能要。” 他哥要是知道他偷偷把人约出来见面，欺骗对方的感情，浪费对方的口舌——还骗到了小姐姐的心爱之物，可不得暴打他一顿啊。 第30章 从温柔眼波(八) [29] 陆星裕是个很好摸透的人。 一举一动, 所有心理活动和细微表情都明明白白的写在脸上。 这会他说不能收, 顾时宴抬头看了他一眼, 下一刻就大概懂了他心里在想什么。 应该是在怕—— 自己拿走了她的寄托或是喜爱之物吧。 顾时宴出发收拾行李, 这本书一直放在行李箱里, 跟着她一起来到白港市。可最近一段时间, 她再也没翻出来看过了。 怎么说呢。 当她真正迈入演员这一行, 所需要的经验不仅仅得来源于书本，更注重来源生活时, 这本书对她的意义, 也就从此断裂了。 这是一本好书。 一本她翻阅过数十遍的好书。 但是只是对于目前的演戏，和经验汲取方式来说。 这已经不太适合她了。 顾时宴垂眼笑了笑, 又把桌上的书给推了回去：“你担心什么？我既然拿出来送你了, 那肯定有我自己的考虑。这几天在剧组拍戏, 时间太紧没来得及买新的, 你别嫌弃这本书是旧的就行。” 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 陆星裕再不接受, 就真成罪人了。 他神色凝重地拿过书，从扉页部分翻开看了一眼：“姐姐。” 顾时宴：“嗯？” 陆星裕：“你给我在书上签个名呗。既然是你赠给我的，当然要留一点属于你的痕迹在上面啊。不然扉页上干干净净的, 我看着心里也怪难受的。” 这套说辞有点牵强。 倒是意义还挺深厚, 签个名，给自己和陆星裕都能留个念想。 也挺好。 “好。”顾时宴应声, 从包里拿了支油性笔出来，大手一挥在扉页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签好字，她盖上笔帽。 重新递给陆星裕时, 梁语刚好过来了。 小姑娘手里捧了个托盘，上面点了满满一堆吃食。她费力地推开隔断，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一抬眼对上陆星裕的脸，吓得后退了一步。 颤抖地伸出一根手指，不敢相信的问了一句：“陆，陆陆……” 陆星裕摘下口罩和眼镜：“……是我。” 顾时宴在旁边看得嗤笑出声，她往沙发里边坐了点，拍了拍身旁的位置，对梁语招了招手：“还愣着干嘛，先坐下再说。” “噢噢噢。” 梁语回过神坐下，坐在了陆星裕的正对面。 原本踏入娱乐圈做助理这行，她就已经做好了跟着顾时宴见各大明星的准备，但谁能想到——第一次会面，就是自己的前墙头？ 况且这位，今天穿得还不是一般的一言难尽。 前两天，陆星裕刚因为机场穿搭舒适且好看上了热搜，今天就来了这么一出。 一来二去。他在梁语心中的形象都要崩得差不多了。 小姑娘叹了口气。 从托盘里拿了杯奶茶，猛喝了一大口——压压惊。 这边梁语内心丰富，旁边的演技探讨还在继续。 陆星裕拿出《星扉》的剧本，摊在桌面上。上面轮到他的台词，则是用蓝色的荧光笔画横线，做个标记出来。 但令人惊讶的是。 一大页翻过去，只要是陆星裕的戏份，蓝色标记部分一定是最多的。 “姐姐，你有什么背台词的好方法吗？” 他看了眼时间，唉声叹气道：“我本来以为男主角的词会很少，平时只要站着耍酷就行。没想到啊……” 梁语咬了块鸡翅，口齿不清地问：“没想到什么？” “没想到这男主，和其他的热播剧，男主设定不一样。” 顾时宴听了也好奇：“是什么人设？” 陆星裕抿了抿唇：“经纪人姐姐跟我说是小奶狗人设，所以在剧里都是男主追女主，不理他也要主动贴上去说一大堆的那种。所以前期台词，一页纸基本上一大半都是我在说话。” “……” 好惨啊。 梁语同情地看了他一眼。 顾时宴办法倒是有。 但是不知道适合不适合陆星裕。 “如果是原著改编的话，我会先去看小说，将主要情节的发展变化理顺了。之后等拍戏日程单下来，再从单个的戏部分入手，按照情节来背台词。” 顾时宴顿了一下：“简单来说，就是先看整体，之后看当天要拍摄的内容，前一天晚上背第二天的台词，这样效率会更高一点。” 陆星裕顿悟：“懂了。” 他在随身带的笔记本上，记下重点。 想起来临出门前，他给自己定的几条问题—— 陆星裕按了按圆珠笔笔帽，假装不经意问道：“姐，你有什么兴趣爱好吗？吃的玩的，什么都行。” “？！” 梁语这会猛吸了一口奶茶。 听到他这么问，整个人直接被呛住了。 ……陆星裕这是什么意思？ 该不会今天约时宴姐出门，到咖啡馆，给自己找个借口说讨教演戏的技巧，实则是看上了顾时宴，想尽办法前来偷偷追人的吧？？ 完了完了。 万一时宴姐看上陆星裕，那林医生怎么办。 她之前还偷偷脑补过他俩来着。 梁语咳嗽出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位置。 顾时宴抽了张纸递给她：“怎么喝口奶茶都呛着了呢？” ——还不是得怪对面那个人。 梁语没敢直说，旁敲侧击地问了一句：“不是说来探讨演技嘛，你怎么突然问这个啊？” 陆星裕笑得人畜无害：“好奇嘛。” 顾时宴坐在中间，丝毫没感受到两个人奇怪的交锋状态，想了想，回答道：“爱好除了演戏以外好像也没什么，喜欢甜食，但是现在为了上镜好看也吃不了了。” 说着。 她歪了歪脑袋，羡慕地看了眼梁语面前的一大堆高热量的东西。 然后从包里拿出保温杯来，喝了口温水。 “好的。” 翻了一页纸，陆星裕继续认认真真地做笔记，在纸上写下：热爱事业，爱吃甜食，但是不可以长胖。 “那平时休息，会去哪里放松？” 休息？ 顾时宴挑眉。 演员要么整日泡在剧组里，要么还在假期，是准备进组的状态。 “一般休息我就在家直接睡觉了。” “喔。也是。” 要是有难得的休息日，他也喜欢睡觉。 陆星裕继续写下“宅”“喜欢睡觉”，并在第一个字外面画了一个圈。 眼看主要情报打听得差不多了，陆星裕扫了一眼上面的答案，满意地收起小本本。 他拿起手机，点开联系人。 点开备注叫“哥”的那一位，开始发消息。 [带你去看陆星裕：哥，你还记得我昨天跟你说的那事吗？] [带你去看陆星裕：我今天约了一个很好看的小姐姐吃饭，她现在就坐在我对面。你要不要过来？有惊喜。] 没一会，对面回复了。 头像是一双男人的大手，托住了金毛狗头。 回答也干脆利落。 [在忙，没时间。] [你自己注意，别被狗仔拍到。] 这人可真无趣。 陆星裕撇了撇嘴，发了一句“你会后悔的”，把手机扔到一边，继续跟顾时宴聊起演戏方面的事情来。 . 梁语买来的下午茶，她自己消灭了一大半。 顾时宴自制力很强，一口都没碰。 剩下的，则基本上是陆星裕说着说着，突然伸出手，从她对面的盘子里拿了一块塞进嘴里。 吃完了还要舔舔唇角，说“好吃”。 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之前粉过的偶像，私底下竟然是个性格有点顽劣，彼此熟了，还会捉弄人的普通男孩。 她觉得自己人生观又被颠覆了。 需要重新愈合一下。 上一次被颠覆还是因为周莹然那件事。 看着对面人重新戴好眼镜和口罩，梁语提议道：“现在店里人多，三个人一起离开目标太大了。你先走吧。” 陆星裕一想，也是，便没推辞。 把小本本塞进包里，重新把自己捂严实，他对着顾时宴摆摆手：“姐姐，晚上还有个直播活动，我就先走了。” 她同样挥手：“好。” 看着少年起身。 对方往前走了几步，转头又回来了。 陆星裕半扯下口罩，露出八颗牙齿的营业标准笑容来，眼睛里亮晶晶地盯着她看，问：“那我下次，还能约你一起吃饭吗？” 闻言。 梁语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一脸警惕地抬起头。 而身旁的顾时宴表情平常，对着陆星裕点头，轻轻地笑了笑：“没问题，你路上慢点。有机会有时间的话，下次见。” 目送着陆星裕离开咖啡馆。 走出门，上了对面一辆黑色的保姆车。 顾时宴缓缓松了口气，身子放松地靠在沙发上。 在心里挣扎了一会，一直忍着没说话的梁语开口了。小姑娘看了眼空荡荡的对面位置，压低声音道：“时宴姐。” “嗯？” “我怎么感觉……那个谁，可能喜欢你呢。” 梁语胳膊撑在桌子上，下巴靠了上去：“你没觉得，他好像谈演戏这件事，就是个幌子嘛？中间有几个问题是一直在问关于你的……我那会儿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了，但是憋着一直没说。” 散场的时候，陆星裕本来要走了。 结果又折回来，跟顾时宴约了下一次见面。 都这么主动示好了，换成傻子都能看出来了。 瞥了身边眼神情困惑不解的小姑娘，顾时宴反倒摇了摇头，否认道：“我觉得不像。” 梁语坐起身：“为什么啊？” “具体原因，我暂时也说不上来。” 顾时宴轻笑了声，“或许是出自于女人的直觉？” “什么嘛。”梁语嘟哝了一句，起身开始收拾东西。 顾时宴抬眼，看向窗外。 那辆黑色的保姆车早已经开走，消失在街的转角处。 为什么？ 也没什么。 大概是一开始就猜测到陆星裕的目的是她，所以今天的所有对话内容——从演技聊到顾时宴自己，都不是特别意外吧。 可陆星裕，又能有什么目的呢？ 顾时宴没想明白。 她收回视线，一转头，看见梁语正盯着自己。 抬手拍了拍对方的背部，顾时宴催促道：“走啦。” 梁语跟在她身后，慢慢悠悠地说：“也不知道在看窗口的是谁喔。哎，我们林医生该怎么办呢？” “……” 这小姑娘。 怎么突然就提到林篱了。 顾时宴瞪了她一眼。 后者“嘿嘿”笑了两下，闭上了嘴。 第31章 从温柔眼波(九) [30] 采访结束。 陆星裕从外面回老宅的时候, 绕去书房看了一眼。 门是紧闭着的, 有微弱的灯光透过缝隙, 在地板上透出光影来。 里面的人还没睡。 他抬手, 叩了叩门。 男人低沉的声音从门后传来：“进。” 陆星裕推开门。 对方正坐在书桌前, 手指在键盘上飞舞, 身旁放了两大摞文件, 显然是准备工作到深夜的架势。 他抬眸，淡淡地扫了一眼门口的位置：“回来了？” 陆星裕点点头, 往书桌边上走去：“嗯。哥, 你今天工作还没结束啊。” “嗯。” 被称呼为哥的男人表情隐隐有些疲倦，他摘下眼镜, 阖上眼揉了揉眉眼与太阳穴, 解释道：“分公司那边突然出了点状况, 现在人手配备还不齐全, 我得亲自解决。” 看来家族继承人, 也并不是那么好当的。 陆星裕心一沉。 亏得他不姓林，这才让老爷子直接没考虑他。不然，就照他这脑子, 可不得被商场上那些老狐狸一吃一个准。 “那行。哥, 你处理完就赶紧去睡吧，早点休息。” 陆星裕视线扫了一圈, 指了指桌子上已经见底的咖啡杯：“要不要我喊李嫂再给你送杯咖啡过来？” 男人这会已经重新戴上眼镜。 他瞥了一眼时间，已经凌晨一点半了。 刚要落下的“好”字，到唇边又被收回。他改口道：“不了, 这个点李嫂已经睡了，我想喝的话等会自己下去吧。” “好。那我就不打扰你了。” 打了个哈欠，陆星裕慢吞吞走回门口，手摸上门把的同时，也有个疑惑跳上他的心口。 顿下脚步。 陆星裕折回身。 少年原本同样疲惫的眼眸里，闪烁着不同的疑惑。 迟疑了几秒，还是问出了口。 他说：“哥。” 书桌前的人抬起头：“嗯。”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爷爷一开始让你当继承人，你是拒绝的吧。” 陆星裕顿了顿，试探性的问道：“那你当初，为什么没坚持自己的兴趣，还是回来当继承人了？” 周围的空气凝滞了两三秒。 男人伸出指尖，下意识且缓慢的勾过左手上的疤痕。 他整个身子放松，头与肩往椅背后靠去。 垂下眼，勾起唇，轻笑了声，眼镜镜片在屏幕的照耀下反射出白色的光，他的笑意却丝毫没达眼底：“没事问这个做什么。” “不早了。快去睡吧。” 这是回避话题，让赶紧出去的意思了。 陆星裕知趣地收回了自己的那点求知欲，打开门，走了出去。 咔嗒一声关上门，完全站在黑暗的、没有一丝光亮的走廊上的那一瞬间，陆星裕的心里才开始意识到一件事情。 虽然都是一家人，彼此朝夕相处，大部分时间也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 可他好像，从来没有真正的了解过对方。 一刻都没有。 . 这天早上。 顾时宴七点被梁语喊醒，起来化妆。 拍摄行程单上的很多剧情顺序，实则是和剧本剧情顺序，是不一样的。基本上几个重头戏，都会放在较前的位置拍完。 而今天顾时宴要拍的，便是她在《横生》中，较为重要的一场戏份。 ——芭蕾舞舞台剧录制。 小说中的情节，大致上是这样的。 作为芭蕾舞演员的女二唐梓彤，早在先前就签过芭蕾舞舞台剧世界巡回演出的合同。而在国内演出的第一场，她给男主寄了票。 不知道对方会不会来，但她依旧满心期盼着那个身影，会出现在观众席上。 同所有人一样站起身，同所有人一样为她鼓掌，并且目光——长长久久的，只停留在她一个人身上。 …… 顾时宴换好正式录制要穿的芭蕾舞服装。 听着梁语念完小说上的这一段。 她闭着眼睛坐在化妆镜前，任由化妆师在脸上随意发挥，心中默默祈祷着今天拍摄，一定要顺利。 这是她最害怕的关卡。 也是顾时宴不得正视不面对的一次考验。 距离林篱给她做心理辅导那次，已经过去了二十天左右。 虽说后面的几天集训，她都顺利地踩点，完成了旋转动作，可那件事情至今像是一个阴影，久久地萦绕着她，挥之不去。 梁语有些担忧地看了眼顾时宴。 女人身上披了件轻薄且长的白条纹衬衫外套，手里握着台词本。此刻，她紧闭着双眼，脸色有些苍白，浓密的眼睫也像不安分的蝴蝶，轻轻地颤动着拍打着翅膀尖儿。 腿边的袜子还没来得及穿。 细长零碎的疤痕在前几天掉了痂，露出新长的粉色肉来。 弯曲细长，像一只肉色的蜈蚣。 梁语一直觉得这伤口触目惊心，这会儿也不忍多看，从保温杯里倒了杯水，递给她：“姐，喝口水。” 顾时宴慢慢睁开眼，伸手接过来。 指尖碰触到她的手时，梁语吓了一跳。 她的整只手都是冰的。 顾时宴表情虽然还算镇定，但，是那种很空洞的镇定。 像是被抽离灵魂，只剩一个躯壳的感觉。 梁语当即眼眶就红了。 小姑娘看着她喝完了水，拿回杯盖。 顾时宴安安静静地坐在那边，摊开手里的台词本，一行一行地扫过去，默念着上面词句，突然被人握住了手。 “时宴姐，你还好吗。我看你脸色不太对劲，别给自己太大心里压力呀。实在不行，我们就请天假休息会，好不好。” 梁语声音闷闷的。 听着还有点小鼻音。 见过伤口的人，都知道那些疤有多深。 皮肤表层的伤疤好了，但造成的心理创伤呢？谁来填补呢。 顾时宴虽然不说。 可不代表她不疼呀。 想到这里，梁语又瘪瘪嘴，一副要哭了的模样。 “我没事，真没事。就是有点习惯性畏缩，怕自己解决不了，演不好，想逃避。” 像是自己都在否定自己。 顾时宴笑了一下，摇了摇头：“再说了，剧组这么多人，开一天工就是一天的钱，这么多道具这么多设备，哪能说请假就请假啊。” 梁语揉揉眼睛，抿住嘴唇，看了她一眼。 “那就只能演了吗？” “当然。” 顾时宴点头：“这是我的工作，也是我需要做好的分内事。但梁语，有一点，你等下一定要提醒我。” 梁语：“是什么？” 看了眼镜中的自己。 肤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 顾时宴垂下眼，轻声却坚定地开口：“我可以允许自己失败，但我不能退缩。梁语，我一定能把它演好的。” 她说的是一定能把它演好。 而不是一定会把它演好。 注意到这个细节，梁语背过身去，觉得心里那股闷闷地难受劲儿又上来了。 姐姐今天状态肯定是不对劲的。 那…… 要不要喊人来问问呢。 她低头看了眼手机屏幕，上面显示着联系人备注徐助理三个字。 . 正式开拍是下午两点。 拍摄场地，是白港市当地的剧院。剧组租借下来后，再由工作人员加以改造。 改造完成后的剧院，设施比原先都要高出一个档次。 远远看上去，跟书中描写的演出场景一模一样。 顾时宴化好妆，在休息室待命。 虽说是休息室。 可这会她也没闲着。 借助着休息室里的一小块全身镜，练习着排演的姿势。踩着舞鞋转了个身，顾时宴一回头，就看见休息室的门被人打开一条缝隙。 有个熟悉的身影扒在门缝边缘看了她一眼，在察觉自己被发现后，笑嘻嘻地窜进来同她打招呼：“时宴姐！” 顾时宴动作一顿。 放下手臂，径直走过去，惊讶道：“纪烟！你怎么来了？” 话一说出口，顾时宴就发现了这问句的多余。 下午就开始芭蕾舞舞台剧正式拍摄了，当时一起集训的专业芭蕾舞课程的女孩子，自然是要作为群演上场的。 更何况纪烟动作标准，姿态优美。本就是那群女孩当中的翘楚。 不轮到她，还能有谁？ 纪烟倒是在意，依旧笑着跟她解释：“当然是为了电影拍摄来的。不过我可没这本事进后台的休息室，听到孔老师说要来看你，我就拜托她带我一起啦。” 说着，往旁边闪了个身。 顾时宴歪了歪脑袋，果然看见了孔老师的脸。 她连忙打招呼道：“孔老师好。” 对方身上依旧带着长辈和老师的风范，不过今天表情比起上课那会，和善多了。 孔老师对着她点点头，问道：“准备的怎么样了？” “还行。”顾时宴含糊道，“就是做好了多跳个十遍八遍的准备。” 这句说的倒是真话。 她今天没把握，但是愿意追求完美。 多跳个十几遍也没关系。 “你这孩子。”孔老师笑着摇头，握住她的手，摊开看了眼她的掌心，叮嘱道，“待会上台别紧张，一定要小心点，能少出差错尽量少出。跳个十几遍，你自己精力也受不了。” “哎哎。我知道。” 顾时宴应声，抿着唇笑得很乖巧。 没一会。 工作人员来敲门了：“顾时宴？顾时宴——” 她起身：“我在。” 对方低头，在手里的表格上打了个符号，传达道：“场地搭建差不多了，检查一下自己的服装方面有没有问题，可以从休息室过来集合了。” “好。” 纪烟已经先行去更衣室，更换服装。 顾时宴坐在沙发上，从包里提出一个透明的袋子，里面装着芭蕾舞鞋。 她弯下腰，踩进舞鞋中，绷起脚背试了试感觉。随后在脚踝处绕上两道，结结实实地绑在腿部。 两双都穿好后。 顾时宴又从沙发下拖出个酒店的一次性拖鞋。 踩上，套在舞鞋的外面。 她站起身，拿起手机等随身物品，准备一会塞给梁语，临走出休息室前，弯起眉眼，特郑重地跟孔老师打了个招呼。 “孔老师，我先走啦。” “嗯。刚刚跟你说的话，你还记得吗？” “记得。忘不了。” “行，去吧。” 孔老师对着她扬扬下巴。 顾时宴笑了笑，打开休息室的门，从后台走向台上。 走廊的灯光有些昏暗。而它尽头，则是一大片光亮。 这段路程，说不上长，说不上短。 却刚刚好足够给她自己做心理建设。 她伸出手，反复摸了摸自己蓬蓬软软的、带着细纱的裙摆，在心底给自己拼命打气—— 顾时宴。 你可一定要加油啊。 不加油怎么对得起之前集训没日没夜的自己。 又怎么对得起这些伤口啊。 她伸出手，摸了摸手心。 旁边的拐角里突然窜出一个黑黑的人影来。 定睛一看，眼前居然是从化妆间到现在，消失不知道去哪儿也不打声报告的梁语。 只是。 小姑娘神色慌慌张张的，像是刚做完什么亏心事。 顾时宴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奇怪地问了一句：“梁语？你刚刚去哪里了，我怎么没找得到你？” 第32章 从温柔眼波(十) [31] 突然被人扣住手腕。 梁语被她这个动作吓了一跳。 小姑娘眼神瞥向一边, 没敢与顾时宴对视, 抖抖索索地拿起手里的小风扇, 将手机塞到口袋里。 面对她询问的目光, 梁语尽量神色自然地回答道：“没, 没事……我刚刚就是闹肚子去上了个厕所, 忘记跟你说了。时宴姐, 到你上场啦？我来帮你拿东西吧。” 说着，伸出两双手, 做了个要接的动作。 本来就是准备带着塞给对方的, 顾时宴说了句好“好”，把手机和钱包递过去, 帮着塞进梁语随身背着的大包里。 这会场景有些违和。回来后的梁语整个人也怪怪的。 但情急之下, 她没能考虑太多。 顾时宴想了想：“导演刚派人来通知了, 让我去前台。应该是布置好了让我去适应一下环境, 你跟着我一起去吧。” “好。”梁语语气轻快, 暗自松了口气。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往前台走去，顾时宴垂着眼，脑袋里想着确实别的事情。 还有一句话, 她刚刚没明说。 拖着梁语一起去, 确实是有原因的。 万一自己在台上出了什么状况，梁语在旁边, 好歹有个照应。 . 顾时宴踩上台阶，上了台。 全部布景已经完成，观众席上坐着的群演也到位。王佳和副导演两个人正在埋头不知道商量着什么, 从表情看来对取景方面的问题，颇有些争执。 梁语张望了几眼，感叹道：“弄完之后可真好看啊。” 可不是。 原本白港市的剧院建立有一些年份了，帷幕使用时间太长看起来也灰蒙蒙的，从上面打下来的灯光也像被蒙了厚厚的一层灰尘，让人看了感觉就不太舒服。 可经过道具组这么重新一修整，整个剧院又重新散发出了它该有的辉煌与魅力。顶上也重新加了一道半透明的纱帘，落下来时与后面的天鹅湖布景加在一起，如梦如幻。 布景好看，现场群演人多。 顾时宴的心理压力无疑又多了一层。 她垂眼，收回视线，转了转自己的胳膊和腿，做了几个热身运动，心里突然有点后悔没和导演申请——回剧组第一场戏，就拍这芭蕾舞舞台剧。 现在说什么也来不及了。 焦虑的情绪再一次涌上她的大脑。顾时宴甚至不用努力回想，只要闭上眼，脑海中浮现的，就是她那天在练习室摔倒，浑身是伤手心都是血的画面。 她垂下眼，垂在身侧的手紧捏成拳。 指甲深深陷进手心的肉中，连带着指甲盖周围一圈因为过于用力变成了惨白的那种粉色。 越是想拼命做好，越是害怕自己失败。 那次心理突破治疗，林篱说过的几句话，她倒是还能清晰地回想起来。 他问她，如果不在练舞室那个环境，能不能成功跳出来。还张开手臂，对着她说给一个心理暗示——要摔倒的时候，他会接着她的。 可是没用有。 林篱现在又不在这里。 顾时宴期望性的睁开眼，扫视了一圈观众席。 三秒钟后，又失望地移开视线。 想了想，她问梁语要回了自己的手机，点开通讯录的那栏，在上面找到了那个人。 写写删删。 从“你在做什么”“你在哪里”到“最近还好吗”，顾时宴始终没想到一个合适的理由和借口去问候林篱。说来也奇怪，明明不相干的时候总在她身边晃悠，怎么真的想看见他的时候，这个人却不见了呢。 顾时宴犹豫了一会，又把手机重新递了回去。 梁语奇怪地看着她：“时宴姐，你到底要发消息给谁啊？我看你犹豫了好一会了，是不方便找的人吗？” “……” 她抿了抿唇，没回答。 见她默不作声，梁语以为自己猜中了：“这有什么的。作为助理就是要帮忙分担嘛——姐，你把那个人联系方式给我，我来找对方就是了。” 小姑娘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顾时宴难得笑出了声，连连摇头：“不用了。” “为什么啊？” “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家里人问我这周有没有时间回去一趟，可这几天都在剧组，哪里有时间啊。我在想怎么开口拒绝呢。” 她不动声色地别开眼，找了个理由搪塞了过去。 一回头，看见纪烟和芭蕾舞班几个姑娘从通道口走出来。 顾时宴心里暗暗松了口气，脱掉一次性拖鞋，把风扇也递过去，拍了下梁语的肩膀：“她们来了，我先过去。” 她加快脚步，逃一般地离开了休息区。 “啊？噢噢，好。” 梁语回过神来，望着顾时宴远去的背影，口中还下意识着回答着。看了眼手里的风扇，又看了眼露出包袋一角的手机，她提起背包在腿上放着，整个人靠在休息区的椅子上坐下来。 . 来的几个姑娘，都是当时培训课眼熟的人。 因为有纪烟的缘故，顾时宴和她们处的关系还不错，也有几个人在她受伤之后，来房间看过她。 这会寒暄了几句，有姑娘拉着她的手心看了一眼，心疼道：“呀，这边伤还没好透呢。” “你腿上和脚上的伤呢，现在怎么样了？” “本来还想看看恢复的怎么样了，结果服装一穿都看不见了。” “也就我们知道你受了多大的罪。我之前从楼梯摔下来，半个月都不能动，学院又有新课，得上啊。没办法，找了几个关系好的男生轮流背着去的，跳不了也得在旁边看着，不然进度没法跟上。” …… 顾时宴笑着拽着裙摆转了个圈。 “没事，都好了。有的痂还没掉，看上去可怕了一点。但是碰起来都已经不疼了。” 她摊开手心，拿另一只手的指腹戳给她们看。 纪烟连忙握住她的手：“不行，好了也不能这么戳。万一用力过猛又流血了怎么办，你是演员，就更得注意了。” 紧张兮兮的模样让在场的好几个姑娘都笑起来。 顾时宴也跟着笑了笑，焦躁的心情反而因为目前的分心而放松不少。 没一会，孔老师也来了。 对方身边跟着周莹然，两个人交谈了几句，后者归队，站在了队伍的侧边。 孔老师照例带着她们，进行热身训练。 顾时宴跟着她们零零散散做得差不多，孔老师对着她们挥挥手示意先到这里，站在台边问王佳：“我们这边准备好了，现在先彩排过一遍？” 王佳导演点头。 朝身边的几个工作人员挥挥手，几个场控开始清场。 “来，无关人员先从舞台上下来。” “道具组呢？道具组那边准备好了吗！” “主演就位！” 顾时宴被拉到场地侧边，站在整个芭蕾舞队伍的最前方。 身后的姑娘们也依次按排练位置就位。 她深呼了一口气，就看见孔老师站在正前方，面带鼓励地笑容看着她。 对方轻声安慰道：“紧张吧？没事。这遍不算正式开始，只是彩排走个大致位置，熟悉一下环境。不用出全力跳，让自己适应一下就行了。” 顾时宴的神经与身体此刻都绷得紧紧的，连真正放松下来喘一口气都未必能做到。 但听到孔老师这么说，她还是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低声答应道：“好。” 安抚完顾时宴情绪，孔老师走到她身边拍了下她的肩膀，抬脚又去和后面自己的学生说话。 “之前小顾受伤的事情你们都知道。都说这伤筋动骨还一百天，现在也就过去一个月。你们都下点心思，少出点错。咱们争取一遍过。” 纪烟明显和孔老师交情是最好的，听着叮嘱，小姑娘手挽上孔老师的臂弯，眉眼笑得弯弯回应道：“知道啦。什么事都费心费力的，旁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您拍电影，王老师反倒才是帮忙的那一个呢。” “你这孩子。” 听学生提起老公，孔老师抬手轻轻拍了下她的脑袋。 继续往前面走去，和其他几个姑娘叮嘱说的话，和纪烟的差不多。走到周莹然身旁时，孔老师脚步顿了一下，却什么也没说。 顾时宴回头看了周莹然一眼。 虽然饰演女三的番位已经确定下来，可在这场芭蕾舞舞台剧中，周莹然的位置已经发生过挪动。属于她独舞的那一部分，则是直接改给了纪烟。 先前听周莹然自己说，顾时宴还觉得不信。 现在一看，倒是真的被证实了。 周莹然在此刻抬起眼，视线和她对上的那刻，又飞快别开，低下头去。 顾时宴收回视线，看向脚底的舞鞋，再一次想起那个被自己长期忽视的问题。 ——谁改了周莹然的戏份？ 又或者说，谁有能力，能让王佳导演这么做？ 王佳导演一直对自己的作品爱惜，能让周莹然饰演女三，必定有他自己的考量。相对的，对方也犯不着为了她，去冒犯周莹然背后势力的。受伤这回事，顶多日后多补偿自己就是了。 难道是周莹然自己提的？ 好像也说不通。 顾时宴皱了皱眉，跟着队伍先退回到帷幕后方。 柔和舒缓的音乐在厅内响起，纪烟从后面轻轻推了她一下，轻声提醒道：“时宴姐，快到你要出去的点了。” 她回过神来，点了下头。 心中数好节拍。 顾时宴踮起脚尖，摆好手势，轻盈地往舞台走去。 尽管是彩排，她也依旧小心翼翼地拿出了十二分的状态，来全力以赴。抬腿，伸臂，旋转。第一场景，她所饰演的，则是一直迷了路在森林里跌跌撞撞的天鹅。 背景音乐从柔和转为彷徨。 她也缓慢地蜷缩起身，借着丛林道具的遮挡，一溜烟的跑回了后台。 这会，便是纪烟他们出场了。 顾时宴刚喘口气，想问梁语要口水喝，远远地看见休息区的小姑娘手里握着电话，起身往门口的方向飞奔而去。 “……” 她去做什么？ 第33章 从温柔眼波(十一) [32] 一个小时前。 正在会议室开会的徐助理, 手机屏幕上显示了两条消息。 两条消息是同一个人发来的。 [梁助理：那个, 你在吗？] [梁助理：我这边可能出了点事情, 你能帮我联络上林医生吗？] 小姑娘语气小心翼翼的。 本来派发文件的徐助理想直接装作没看见。天大地大, 都没公司开紧急会议的事情大。可下一秒, 就看见对方又发了个可怜兮兮的表情过来。小猫咪抱着鱼, 讨好性的把怀里的鱼推过来, 两只软乎乎地爪子贴在一块，上面还有“拜托拜托”的文字。 “……” 作为一个爱猫人士。 徐助理当下心就软了。 再仔细一想。 梁助理拜托的事情, 可能是和顾时宴有关的。 毕竟自家总裁已经半年没接触过心理学相关副业, 最近唯一一次开张，还是为了他自己。 一个好的助理, 是能帮自家老板从一堆事务中, 挑选出紧急事务优先处理的能力的。 徐助理当机立断地就做出判断, 把手机递给了林篱。 附带还加了一句话：“顾小姐助理发来的。” 这间会议室, 总共有五十人。 上至嘉宇集团分部总经理, 下至各部门部长。在徐助理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后，不约而同的闭上了嘴，动也不敢动地盯着长桌前坐着的男人接过手机, 拨通了语音电话。 接电话第一声, 居然还是个小姑娘的声音。 在对方叙述完事情后，林篱“嗯”了几声。 “我马上就到。” 挂完电话, 他起身，简单宣布道：“这次会议先结束。徐助理，帮我看下这周行程, 改到别的时间段。派发的文件大家可以先看看。在下次会议前，我需要你们给出个可靠的方案给我。” 随后，男人拿起手边的外套。 将车钥匙扔给了徐助理。 这次紧急会议开了才不到五分钟，五十个人拿着刚发到手的文件，面面相觑。 徐助理接过钥匙，忙不迭地收场解释道：“不好意思，由于林总临时出了点私事，本次会议时间改成明天下午三点。大家有详细问题可以稍后询问李秘书。” 把锅丢给现场另一位不知道是什么情况的人。 徐助理走到会议室门口，打开门，在众人的视线中第一次以私事为缘由，翘工走了出去。 . 另一边。 梁语握着手机，快步顺着阶梯，走向剧院后门。 她接到的电话，是徐助理打来的。 对方声音平稳，比上次见面听起来要可靠不少，言简意赅地对她说了几个字：“到了。你们在哪儿？” 梁语的心暂时落下。 她匆匆忙忙地问了他们目前所在的地址后，加快脚步，赶到了所在地点。 ——停车场。 剧院附近的停车场只有一个。 梁语从剧院里出去，到达那边已经是十分钟后。 地下停车场，灯光比在地面上要更为昏暗些。 她抬头搜寻了好一阵子，终于在对角的位置，看见了徐助理给她发的车牌号。 当然。 他本人就站在车旁，握着手机，正在用英文讲电话。 一身白色西装，衣服背部被压得轻微起了些褶皱。 梁语走到徐助理身边时，后者没有挂电话的意思，只是抬起食指，放在唇边，挑眉，做了个嘘的手势。她英语不太好，除了几个语气词之外，隐隐从道歉词中明白了他这通电话的主旨。 茫然地盯着他看了一会。 梁语的视线转向车内。 车内的后座还有一个人影，显然坐着林医生。 车窗被按下半截。 对方的穿着显然也比平时正式许多。 深色西装面料挺括，版型端正，白色衬衫，领口系着同色系的条纹领带。他垂眼，身前放置着一张电脑，手指在键盘上移动着，看见梁语后对着她点了点头。 “稍等一下。马上就好。” “噢噢。” 梁语连忙也点点头。 心里想着反正第二幕顾时宴得第三节才能出场，这两个人明显都有急事的模样——可还是接到她这么一通便赶过来了，光是这一点，就已经让她心生感激。 只是…… 医生需要接触电脑吗？ 难道和某度上一搜病状就跳出来的各类不知名医院一样，需要医生自己通过网络来了解病状，从而再决定自己接不接单？ 可这不是客服的活儿嘛。 梁语又迷糊了。 她看了看依旧还在电话道歉的徐助理，又看了看浑身像是带着“商务精英人士”标签的林医生，摇摇头，翻出手机上的消消乐小游戏，原地蹲下玩起来。 …… 一连两局结束。 梁语抬起头，却发现徐助理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挂了电话。 对方靠在车身上，单手拿着手机，像是注意到她的视线，抬起头来，冲她笑得有点玩味。 “结束了？” “呃……”梁语起身，不太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小声答应道，“嗯。” 从副驾驶捞起自己的外套，徐助理又走了两步，给林医生拉开了车门，半打趣道：“行了。人说结束了，我们也赶紧走吧。刚在会议室都失控成那样了，免得去晚了你又得担心。” 林医生解下外套袖口处的纽扣，把身前的电脑放置在一边。 男人抬眼，带有警告性意味的视线扫了徐助理一眼，声音不紧不慢：“工作时间议论私事，这个月奖金扣一半。” 徐助理：“？？？” 合着工作时间从会议室跑出来，开了一个小时的车来到剧院附近，做自己感情方面的私事，还顺带搞副业的……不是您啊？？ 他愤愤不平地拔下车钥匙，锁了车。 比他矮了一个头的小姑娘依旧神情不知所措地看着他们。 徐助理一挑唇，冲着她招了招手：“你，过来。” “？” 梁语指了指自己，慢吞吞地跟到他身旁。 徐助理伸出手，在她的脑袋上拍了两下，语气里还挺高兴：“来，把嫂……顾小姐不对劲的地方跟我们家医生说说，咱们在路上就想好对策，去那边就能直接解决事情了。” 对上他乐呵呵的笑容。 梁语捂住脑袋，皱眉。 这人怕不是个傻子吧？？ 嫌弃归嫌弃，她还是把今天所有和顾时宴相处的细节，一五一十地汇报了一遍。 “平时，时宴姐也是心里藏事的那种。她觉得我年纪小，怕我担心，什么话不到不得已关头，都不会跟我说的。可今天明显就不对劲——她整个人太冷太静了，我在化妆室不小心摸到她的手，都是冰的。所以我就在想，是不是这场戏对她来说还是有阴影，之前那次治疗后只是突破能跳出来，但她心没完全愈合，再加上……” 徐助理追问道：“加上什么？” 梁语咬了下嘴唇：“加上这次剧院场地挺大，导演组请的群演人也多。前排更是几个主演前辈都在看着……时宴姐她，会不会因为这个，造成一定心理压力啊？” “确实有可能。” 林篱垂眼。 他上次的治疗，只是帮她开解如何跳出“芭蕾舞指定动作跳不了”的情绪，并没有帮她开解受伤的全部过程。身体授之于父母，顾时宴也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姑娘，除了第一次受伤情绪崩溃哭了之外，其他几次换药，根本没见她掉过眼泪。 想到这里，林篱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对徐助理吩咐：“等下进场问下王导拍摄进度，跟他们简略的解释下原因，今天的误工费我出。” “好。”徐助理立刻进入工作状态，想一想又多嘴问了句，“那你呢？” “我去找顾时宴。” 他低声道。 . 剧院拍摄现场，明显比林篱想象中要热闹得多。 一眼扫过去，剧院少说一共三千个座位。 此刻乌压压坐满了人。 由于人太多，室内空调打得低也暂时出不了什么效果。气温只比外面稍稍低一些。 而王导和两位副导正坐在最前方，从显示屏中看着现场的效果，再临时指挥工作人员做出调整。 两位眼熟的，林篱也能叫得出来名字的主演——贺英光和夏茹也都准备就绪，坐在第一排稍侧方的位置，手边有助理拿着小风扇扇风，化妆师在进行上场前的最后一次补妆。 舞台上。 细纱帷幕正缓缓落下。 六只身形优美的白天鹅正在台上跳舞旋转。 男人眯起眼，仔细分辨了一番——六个人之中，没有顾时宴的身影。 不像是正式拍摄现场。 林篱心中有了判定，但慎重起见还是问了一句：“在彩排？” “对的。” 梁语踮起脚尖，试图寻找顾时宴的身影，同样没有找到人。小姑娘回想了下行程单上的安排，指了指侧边帷幕的后方：“现在应该是第二幕第二节接近尾声了。时宴姐应该在边上进行候场，一会就能看见她。” 林篱点头。 示意徐助理先去同几位导演打招呼。 男人手插着口袋，随便在第一排找了个空位坐下来，黑眸紧盯着台上，静观其变。 细纱帷幕完全落下后，背景音一下出现了变化，从缓慢柔和转变为了激昂悠扬。 林篱看见侧边的帷幕动了一下。 顾时宴穿着芭蕾舞服装踮着脚尖，步伐轻缓踩着节拍上了场，服装组为了区分主演与配角，她也是头饰最为华丽、裙摆最为宽大的那一个。 男人看着舞台上重新出现的她，眸色渐深。 正式录制的服装，与练习时的不同之处相当大。 早在练习室时，他就被她当时的模样惊艳过。没想到今天的这套芭蕾服，远远比当初那套练习专用服装更为适合她。 第34章 从温柔眼波(十二) [33] 很美。 令人窒息的那种美感。 让人只看一眼, 便能记住的那种。 金暖色灯光轻柔地投射在顾时宴的身上, 她的头发, 她的眼睫都像是被镀上了一层金色。服装的设计也由简单变得更加华丽, 胸前是两片大羽翼状的羽毛, 边上缝了几串光洁细腻的珍珠, 一直延伸到侧肩, 露出精致的锁骨。为了凸显身线，依旧做了收腰设计。 裙摆仿佛是数十层厚厚的花瓣, 一层一层蓬松绽开, 包裹着下面纤细修长的双腿。 所有都恰到好处。 一时之间，就连身后的群演似乎也被噤了声。 整个剧院大厅安静一片, 鸦雀无声。 饰演群演的人们以一种好奇的目光锁定着台上的人, 体会到精妙绝伦的视觉感官沉寂片刻后, 由衷的集体发出声感叹—— “还挺好看的。” “站舞台上领舞的是谁啊？我只知道这剧组有夏茹哎。” “好像是个新人吧？听说叫顾时宴。” “哎, 管这个干嘛。光是看这幕, 我就觉得王导这片子今年肯定又会火。” “这是当然，你也不想想导演是谁。” …… 身后的议论络绎不绝。 就连还在做准备工作的剧组人员，都不由自主地放下手里的东西, 看向舞台的方向。 林篱却看着这场彩排, 眉头越皱越深。 他算是看出来了。 顾时宴根本就没有把这个当彩排来跳。 跳舞的认真程度也好，踩点的精准度也好, 包括情绪的转换和需要与角色共情的地方…… 她所用的，都是百分之二百的力。 后面演员手臂动几下，回忆一遍动作就算过去了。可她得每个都做到位, 每个都做得最好，才能放过自己。 马上正式拍摄还得重新再来一遍。 舞台剧不是一首歌，三四分钟就过去了。 她至少得零零散散重新跳二十分钟。 这怎么能不累。光想想她今天收工时就可能走路连腿都抬不动，更别提有可能今天一遍过不了，明天王佳导演依旧揪着这个点，让她重新跳，反复跳了。 重新站起身，林篱看向徐助理的方向。 后者显然已经和王导交谈结束，扶着折叠椅，半蹲着从地上站起来。 两个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后，徐助理对着林篱点了点头。而王佳导演，也察觉到了徐助理的动作，顺着视线看过去，发现了在对面站着的林篱。 既然被看见了，出于小辈，于情于理都应该亲自过去，同对方打个招呼。 林篱冲着对方微微颔首，抬脚径直往王佳所在的方向走去。 “您好。” 王导起身，看了林篱一眼。 短短几秒钟，眼底惊讶的神色已被其他所替代。 饶有兴趣同年轻人握了握手，他乐呵呵地笑起来：“今天怎么有时间来这？” 能在娱乐圈混下去的，都是人精。 在发觉王导对眼前年轻人态度异常和善后，副导演极为识相的把自己的折叠椅让出来，拍了下椅背：“来来来，坐这儿吧。” 林篱今天本就奔着谈公事的念头来这里。 这会儿干脆也不跟人客气了，低声道了句谢便坐了下来。 两个人虽然都未曾奔入正题，可视线都有意无意地看上一眼舞台中央的顾时宴，彼此心知肚明。 最终还是林篱先开了口。 “您觉得，她跳得怎么样？” 王佳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单个镜片因为反光，显得他表情异常严肃，不动声色地追问道：“谁？顾时宴么。” 林篱没迟疑，沉声回答：“嗯。” 先前在别墅里的时候，王佳导演就听工作人员讲过一些有的没的。 比如顾时宴受伤的当天，是林篱反应最快，第一次从外面冲进来，把人给抱走的。 当时他还以为是这小子同情心泛滥，再加上从前的医生职业问题，有包扎的相关经验。如今这么一看，倒不是如此。 ——是真真切切的对人上心啊。 想到这，王佳回答得也就很官方：“小顾这个演员，很有天赋，做事情也很努力，是个好苗子。将来……” 林篱打断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这下愣住的，反倒是王佳了。 他狐疑看向显示屏。 镜头中间的顾时宴笑容甜美，状态很好。 短短十几天没学过舞蹈，但能够将芭蕾舞练习到这种程度，算是相当不错的了。 演员最重要的一点，不就是敬业吗？ 倒是这小子，到底想让自己在这么多人面前说点什么？ 王佳不明白的转过头，挑了下眉。没想到林篱表情依旧沉着冷静，只是手点了点显示屏，一副示意他继续看想去的模样。 “这小顾……” 仔细盯了两分钟。 王佳总算看出点名堂来了。 他欲言又止地看向舞台，压低声音，喃喃自语道：“只是彩排，会不会太努力了点啊。等下正式开始的时候，哪还有精气神重新再跳一遍。” 说着说着，王佳自己也反应过来了。 他回过神就看见林篱的黑眸盯着自己，很缓慢地点了下头。 心领神会。 王佳也明白，这次确实属于自己工作失误，只想着展现到最好，却忘了根本还没开始，拿起扩音器，碍于投钱最多的投资人就在他旁边坐着，也没点名道姓，有意模糊道：“台上所有演员注意啊，彩排只是过个场，熟悉下环境。力气都省着点用，正式录制还没开始。” 后面几个小姑娘连连点头，都表示自己听见了。 只有顾时宴。 一切依旧和刚才一样。 “……” 这姑娘怎么回事。 平时也没这么难沟通啊，怎么就唯独今天性子这么倔呢。 他瞥了眼林篱。 后者面色如常，可这会，人已经从椅子前站起身。 看来是坐不住了。 “麻烦您跟工作人员沟通一声，等会她这一节结束稍微休息下。我有话要跟她聊。” 这就是中途暂停的意思了。 王佳一想刚才徐助理的话，也乐于卖对方一个人情，便招招手，同工作人员说道：“等会音乐放到第三节结束就停，跳舞都不容易，得保持体力到正式录制。我看大家都挺累的，第三幕开始前去休息一下。” “行。” 交代清楚事项，王导再一转头，林篱已经没不在旁边了。 再仔细一找。 对方正站在靠近舞台侧边的台阶上，神情专注且近乎着迷地盯着台上那个身影。 王佳心里没缘由地咯噔了一下。 下一秒。 他听见台上传来“咚”地一声碰撞。 慌慌张张地起身站起来一看，原本在台上表演还相对从容的顾时宴，大约是重心没站稳，直接双腿跪地磕在了舞台上。再一听，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音乐已经停了。 台上下乱糟糟哄成一片—— “发生了什么？” “是舞台上出了事故吗？” “好像就是那个领舞的小姑娘摔了一跤。” …… 耳畔轰地一声，像是炸开了锅。 顾时宴重心不稳，身子一倾，直直的摔跪在木底板上，膝盖咚地一下磕在地上，撞得半条腿都是麻的。 她睁开眼，看着眼前的木地板。 记忆中，在练习室摔倒的场景与此刻再次交叠重合。 有玻璃碎片在地上迎着光照着她的眼睛，深深地陷进她的肉里。顾时宴下意识地抽回手，抬起掌心一看，好像湿漉漉的，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太阳穴也一突一突地跳得疼。 迷迷糊糊中，她的视线就被四五个身影给围住了。 玻璃碎片呢？ 别踩啊。 咦。 好像又不见了。 她无措地张望了一圈。 眼前的景象像是被压缩成了鱼眼，中心放大的位置格外凸出。顾时宴看见有人朝她飞奔而来，隐隐又听见了有个熟悉的声音喊她的名字。 她努力睁大眼睛张望了一圈，看见了纪烟的脸。 后者的手，纤细而温暖。 此刻，纪烟这双手牢牢地握住了她的手臂，关切的询问道：“时宴，你还好吗？膝盖磕的疼不疼？有没有其他受伤的地方啊？” 膝盖？ 好像是挺疼的。 其他受伤的地方…… 嵌进手心里的玻璃碎片呢。去哪儿了？ 顾时宴没回答，只是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手心，又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腿处。疤还在，没有新伤口。 …… 是错觉吗。 顾时宴眨了眨眼，还没反应过来当下的情况，一转头，又对上了梁语的眼睛。 小姑娘双眼通红，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这会儿半跪坐在她身边，紧紧的握住她的另一只手，说出来的第一个字就带着哭腔：“呜……时宴姐，你膝盖疼不疼啊？我刚刚在台下都听到好响一声，真的好响。我听到了都感觉要痛死了。” 对方跟倒豆子一样，哗啦啦说了一堆。 梁语又伸手，想要去帮她揉揉膝盖，看看膝盖上的伤口。碍于穿了袜子加上这么多人在，只能暂时作罢。 怎么了呀这是。 她跳舞摔个跤多常见啊，怎么就今天弄得跟生离死别一样呢。 顾时宴抽出手，掐了一把自己的胳膊。 是疼的。 与此同时，她也清醒过来了。 仰起头看了眼剧院黑压压的天花板，上面的聚光灯正打亮着她摔倒的位置，看起来刺眼又滑稽。 她一下就笑出来了，摆摆手朝周围人解释道：“我没事。” 抽回一条腿，身子重心向后。本想直接起身，结果因为膝盖猛磕了一下，起不来，只得暂时坐在地上。 松了口气，缓了会。 周围呼啦啦地又围上来一堆人。 跟着她一起练舞的姑娘，几个就在舞台边的工作人员，在人群后面想靠近却又不敢靠近她的周莹然，还有因为一次吃饭莫名其妙关系好起来的夏茹…… 就连几个副导演也被她吓得不轻，踮着脚停着啤酒肚在后面张望着。 顾时宴一看这阵仗，也顾不上自己膝盖还痛不痛了。把手递给梁语，借着对方的劲儿从地上起身。 拍了拍服装上沾到的灰尘，她弯了弯眉眼，调整好表情，挨个解释道：“我没事。嗯，真的没事。刚刚应该就是听音乐断了，所以一时之间没调整好步伐，所以直接摔下来了。” “膝盖呢？膝盖有没有事啊，等会去医院检查看看吧。” “就是，你旧伤还没好得透，可别再添新伤啊。” 顾时宴摇头：“我真的没事。刚刚还好反应了一下，不是脸着地。我也不是舞蹈专业的，没个腰伤膝盖伤的。就这么磕一下，休息一会就好了。用不着去医院耽误大家进度啦。” 说不上来她摔倒的时候是什么感觉，有一种“啊预期的东西终于来了”的坦然感。可她其实今天的状态很模糊，整个人都是依靠着感觉来完成表演的。找不到音乐声的那一刻，脚步一慌乱，自然而然地也就摔在了地上。 顾时宴尽量省去了自己那些不对的状态，把事情尽量往简单的方向叙述去。再三说明后，围着她的人才渐渐散去。 梁语扶着她在原地又缓了会，看见王佳导演还站在她面前。 顾时宴不禁笑了：“导演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讲吗？” 对方沉默地点了下头。 微微侧过身。 男人站在台边，眼眸漆黑如墨。 她呼吸一窒。 下一秒，对方径直往她这个方向走过来。 在站在她面前的那一刻，林篱垂眼，哑声问她：“真不痛？” 没等她回答。 他抬起手，在她的脑袋上放着，很轻的，蹭了两下。 “——我不信。” 第35章 从温柔眼波(十三) [34] 林篱的动作幅度不大。 甚至可以用温柔至极这样的词来形容。 男人宽厚的手掌心贴着她的发丝, 温暖的触感似乎能从头顶一直蔓延到全身, 带来轻微的颤栗。 顾时宴的身子颤抖了一下。 紧接着, 她抬起头。 毫无意外的对视上林篱的眼眸。 好像无论什么时候, 他的表情总是这么绝对镇静的。不显山露水, 所有波涛汹涌都被收纳于那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之下, 再想仔细向其中探索, 就只能在那一汪深水中迷失自我，只看得见自己的影子。 顾时宴现在就是如此。 她在他的眼眸中看见了自己的身影。 穿着芭蕾舞服饰, 华丽、绝美——再轻轻晃动下脑袋, 还能看见漂亮而精致的耳坠扫过面部，在她的耳垂上慢悠悠地荡着。 但这人, 绝对不是她自己。 又或者说, 不仅仅是她自己。 作为一个新人演员, 最好掌握角色的办法, 就是将角色完完全全的代入自己。 这是顾时宴和陆星裕说过的话。 也是她自己现阶段演戏, 最常用的方法。 只有与角色共情，切身的去体会角色的所有经历，才能将这个人物, 表演得淋漓尽致。 她仰起头, 再次看向剧院黑压压的天花板。 上方伸手不见五指，唯有一盏明亮却刺眼的聚光灯打下来, 照进眼瞳。 不知道是不是灯太亮了。 只是抬头的这一瞬，顾时宴鼻子一酸，视线当场就模糊了。 她听见自己很轻地笑了一声, 轻轻地，却也坚定地对林篱摇了摇头，像是在回答他，却又更像是在给自己一个答案：“怎么可能会不痛啊。” 她说。 “磕在地上的那一刻，我感觉膝盖不是我自己的了。但是能怎么样呢？——别人也是这么经历过来的，我作为一个演员，既然吃了这碗饭，就应该要做好体验不同职业不同人生的准备。如果我今天在这里哭闹说疼，执意要去上医院，明天业内就会出现更多质疑的声音。” 顾时宴抿了下唇：“所以，不是不疼。是不能疼。” 在旁边一直扶着她的梁语，抬手抹了一把眼眶。 本来摔下去时，小姑娘的表情就一副要哭的模样。 这会儿站在旁边听顾时宴讲真话，情绪哪里还收拢得住。一直强忍着不发出声，结果刚刚一下子没忍住，喉咙里发出声呜咽，干脆也不忍了，捂住脸小声哭起来。 “呜呜。姐姐你怎么能这么好啊……” “嗯……？” “对人礼貌又和善，平时也没个明星架子，拍个戏受伤了还小心翼翼地为别人先考虑，最后才想到自己。我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好事，能当姐姐的助理啊呜呜呜。” “……” 一堆彩虹屁接得顾时宴猝不及防。 她的表情有些惊愕。 转念一想，梁语这反应倒也寻常。 对方本身就是个追星的女孩子。如果顾时宴这段原话被放在网上，粉丝间这么一传，必定又要被别家评价说“虐粉手段高明”。 想到这里，顾时宴轻轻拍了下梁语的肩膀，轻声安慰道：“没事。你想啊，我以前摔下去，胳膊和腿上多少小口子啊，现在就是膝盖磕了这么一下，跟以前比完全算不了什么对不对？以前都挺过来了，现在算得上什么呢。” 梁语哭的声音一顿。 对方抬起头，红着眼睛控诉她：“你看！你又拿忽悠外人的那套来安慰我。” “我……” 顾时宴下意识本想接一句“我没有”，可看见梁语的眼睛后，后面两个字都被消了声。 再仔细一回想。 好像确实是有的。 甚至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什么事的时候，安慰别人的话就已经这么说出口了。 是习惯吗？ 又好像是来娱乐圈之后才有的。 她笑了一下，说不出话了。 林篱皱了皱眉，眼角的余光看见个身影朝这边走来，偏过头一看，是自个助理。 徐助理丝毫没意识到此刻的气氛，看了眼林篱，微笑着和顾时宴打招呼：“顾小姐，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顾时宴对着他点点头。 这会徐助理来了，她才注意到，今天见面，对面两个人都穿得极为正式。 不像是会来拍摄现场这种地方的。 要知道，剧院里此刻虽然开了空调，但由于人数过多，一时之间也无法完全制冷。舞台靠近通风口，温度还稍稍好些。再往后面走去，则真跟个火炉似的，热得人喘不过气来。 “对了，你们今天怎么会来这里？” 她想起了今天梁语的那些不寻常的反应，似乎无意地问了一句。 林篱看着也不是特别闲的那种人。 按理说不会没事就来片场逛一圈吧。 难道说，是…… 顾时宴的目光在林篱与徐助理之间绕了一圈，随后落在了梁语身上。 提起到心虚的点，梁语缩了缩脖子。 别过脑袋，往别的地方看去。 就在她招架不住顾时宴询问的视线，颤颤巍巍地想要全招了时—— 林篱开口了。 他上前走了两步，扶住她的手臂，低声道：“先去休息室吧，我帮你检查下膝盖和伤口。有什么事，之后再说。” 顾时宴低头，看了眼对方握住手臂的地方。 垂下眼。 她没抗拒的“嗯”了一声，带着他们走向休息室。 . 幸好剧院场地够大。 剧组给几个主演分配到的休息室，都是一人一间。 顾时宴单独去更衣室脱了袜子。 回来时，梁语推开门，帮忙扶着她在沙发上坐下。 又不知从哪儿拖过来一个椅子，示意她把腿放在上面。 顾时宴一开始本想拒绝，后来一想林篱也在旁边，检查伤口的话，多多少少还是不太方便。点点头，绷住笑说：“那就放那吧。” 手臂支撑着作为着力点。 她往旁边挪了一点，把腿放在了椅子上。 忽视掉伤口的部位，女人一双腿白皙修长，又直又细。这会挂在椅子上，着实是一道好看的风景线。 林篱侧脸，扫了眼角落的徐助理。 不知道后者接收到了什么信号，面无表情地扭过头，打开休息室的门。临走前，没忘了稍带上正在发呆的梁语。 梁语：“诶！不是，你拉我干嘛。” 徐助理：“让你出来就出来，怎么做助理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梁语：“我——” 后面的话被锁在了门外。 顾时宴眼睁睁看着休息室突然就变成了两个人，不知所措地收回视线。 可紧张感和心跳声却愈加强烈起来。 林篱为什么会来这里？ 他现在，又会对她说些什么？ 顾时宴不知道。 就是因为这种未知。 所以内心的期待和欢喜情绪在此刻一齐涌上来，近乎要将她淹没。 林篱去锁了门。 转身回来时，就看见顾时宴坐在沙发上，抱着手机，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手机屏幕是亮着的，可她却丝毫没有看手机的样子。 更多的，反倒像是在掩饰。 他靠近她，走向她的身边。 女人的腿正软软地搭在椅子上，挂在脚尖的鞋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露出晶莹圆润的脚趾来。 顾时宴抬眼对上他打量的视线，脚趾头不自觉地弯了弯，别过脸去：“膝盖前面有点淤青，但是没大问题。” 她刚刚在更衣室的时候，就看过了。 两个膝盖前端，都有被撞了之后泛起的淤青。 左腿的稍微重一点，面积也更大块些，想来也是在舞台上左腿先做支撑跪的地。 “我是医生还是你是医生，嗯？” 林篱拖了个椅子，在她身前坐下。 他抬手，指腹轻轻划过她膝盖泛红的地方。 这种感觉有些异样。 顾时宴说不出来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对方的手像是一团轻柔羽毛，却又让人感觉羞涩，不安分地在她的肌肤上触碰着，碰触过的每一个地方都升起了一团火，烧得人心痒。 她想挪开腿，可理智又在心里一遍遍提醒她—— 眼前的男人是半个医生。 虽然是心理医生，但是眼下关头检查一遍，有总比没有得好吧。 不就是检查下伤口嘛。 算得了什么。 顾时宴绷着表情，整个人僵得要命。 她板起脸，催促道：“都这么长时间了，你看好了么？再碰我可要告你骚扰了。” 看见眼前人表情越不自然，林篱越偏起了逗她的心思。 他起身，手指滑过她的小腿轮廓。 傻子都能看出来他是故意的了。 顾时宴没缘由的想起前几天在酒店房间门口的那一幕，自己衣衫不整的模样也不知道被他看了多少，耳尖迅速涌上一层热浪。 这个人怎么这样—— 顾时宴急了，抬起腿就想蹬他。 结果偷袭不成，反倒是被将了一军。她的脚刚抵上他的腹部，被男人一把握住脚踝。挣扎了几下，却始终被对方牢牢握在手里。 猛一抬眼，又对上林篱似笑非笑的表情。 “这么好看的腿可不能用来蹬人。” 他低低开口，松开手，改为虎口处托着她的脚踝。 慢慢地松开放下。 在看到她腿侧的疤痕时，林篱的动作一滞。 这是一道细细长长的疤痕。 粉色的，看得出来是伤口愈合后，新长出来的肉。 弯弯曲曲的，看起来狰狞无比。 在察觉到他盯的位置后，顾时宴的脚尖抵在他的腹部顿了一下，之后反应迅速地缩回了腿，蜷缩在沙发上，从边上拿了个抱枕，压住自己伤口的地方，盖得严严实实。 她语气生硬：“看够了吗？确定没问题吧。确定没事，那就请你出去吧。” 这是顾时宴自进休息室以来，说的唯一一句重话。 此刻。 女人转过身，背对着林篱。 从肩膀能隐隐看出来她在颤抖。 一直强忍着，却没办法控制。 抖到不行的那种。 刚才都还好好的。 唯有他在看见那道疤痕时，顾时宴像是只受惊的小兔子，忙不迭地转过身，收回腿，还拿了只抱枕给挡得严严实实。 林篱想想她前后的表情，心里再这么仔细一分析。 开始理解顾时宴为什么有这种反应了。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更何况她还是女孩子。 光滑白皙的腿就这么凭空多了道疤，换作谁心里都不会舒服。 她的职业还是演员，最忌讳的，就是身体在显眼处留下标记之类的东西。以后拍古装还好说，多得是飘逸轻薄的衣裙可以遮盖住腿上的疤痕。 但，如果一直拍现代装呢？ 说不定以后观众提到她的关键词，下意识地就会想起—— 喔，这不是腿上有伤的那个女演员嘛。 …… 要知道别人虽然也许就是这么无心一提，但对演员本身来说，这就是个致命的缺陷。 可错也不是她犯下的，凭什么要顾时宴来承担这个结果？ 对她来说，未免也太不公平了些。 “……” 林篱紧闭上眼。 垂在身侧的手指捏紧，旋即又松开。 再次睁开眼时，他眼底一片冷静与清明，又回到了平时镇定自若的模样。 “你出去吧，我不想看见你。” 顾时宴声音里带着轻微的鼻音，头埋在膝盖前，动也不动。 这会的她，戴着坚硬的铠甲，爪子上有锋利尖锐的刺，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缩在壳中，可周身表示出来的信号，却写满了不同。 女人蜷缩着身子，靠在沙发角落，耳坠贴着下颚线。 上面银色细碎的装饰一时之间看得人有些晃眼。 林篱抿唇，突然意识到了事情的关键。 他慢慢地向顾时宴靠近，走到沙发旁，在她的身后坐下。 低笑了声：“不想看见我，那想看见谁？” 周边立刻传来沙发陷下去时带来的感受，她呼吸顿了顿，似乎不需要太用力就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温度。林篱试探性的问道：“是不想让我看见你的伤吗？” 前段时间在更衣室碰到，都还好好的。 穿着露小腿的裙子拍戏的那刻，她也没有表露出什么想法。 人的心态不会在短时间内跳跃、变化的这么快。 要么，是她受到了外界的部分刺激。 要么…… 就是极其在意他看到那道疤痕的态度。 什么情况下会特别在意他的态度？男女之间这种情况，只有唯一一种可能。 …… 一时之间，莫大的惊喜冲上他的头脑，林篱暗暗为自己的一番推理拍手叫好。他稳定住情绪，看见眼前人虽然没回答他那一句，可却默默地伸手，把裙子边缘拉了拉。 此刻，连没受伤的那部分白皙的腿都看不见了。 林篱的心又跟着疼了一下。 男人伸出宽厚的手掌，放在了她的脑袋上，安慰的摸了摸。 指尖又把贴合着她脸颊凌乱的头发丝挑起，轻轻地给顾时宴别在脑后。 而她，全程没有任何抗拒他的动作，只是双手抱紧膝盖，把身子蜷缩得更紧了些。 被喜悦冲昏的大脑完全冷静下来。 林篱突然出声喊她的名字：“顾时宴。” 没人应答。 休息室内一片寂静，安静得只听得见彼此的呼吸声。 林篱开口：“你是不是喜欢我。” 第36章 从温柔眼波(十四) [35] “……” 这句话如同惊雷, 炸得顾时宴措手不及。 她惊愕地抬起头, 蹬着脚找回身体的支撑点, 与林篱的目光撞上。 啪嗒一声。 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在沙发角落的手机屏幕朝下, 摔在地上。 这还不算惨的。 令人尴尬的是—— 与此同时, 不知道是哪个倒霉鬼, 给她拨了通电话。 手机躺在地上, 响起的来电铃声，更加凸显出此时室内诡异的安静。震动也开了, 顾时宴看着它躺在地上, 无力的扭了几下身子，她张了张嘴, 说不出话来。 还是身后的林篱先笑了。 男人扬了扬下巴, 问她：“不接么？” “……” 接。当然接。 她弯下身, 伸直手臂, 够起手机。 电话那头是个女声。 接通后, 上来直接喊了她名字：“顾时宴。” “嗯，是我。” “你是不是跳舞摔了一跤？” 这会顾时宴脑袋里还是晕乎乎的，干什么事都不太真切的感觉。 唯有“你是不是喜欢我”这几个大字余音萦绕在她耳边, 久久都挥之不去。 听到相同格式的问句, 她想也没想，直接否认三连道：“我不是,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怎么觉着她越否认，越跟此地无银三百两似的。 顾时宴偷偷瞥眼, 看了眼林篱。 对方表情看起来与平时没什么两样，只是…… 那双眼眸看过来时，好像比往常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白的情愫。 男人黑色眼睫像是编织了一张浓密的网，后面坠着星辰点点，这么一试探进去，似乎就能完完全全被名为温柔的网紧紧包裹住。 也许。 这就是所谓的医者父母心吧。 她心情复杂的挪开视线，电话那头又回复了。 “不用瞒着我，刚刚都有工作人员打电话和我说了。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这公事公办的语气怎么这么熟悉。 顾时宴回过神来，把手机拿开，看了眼屏幕上显示的联系人备注。 居然是李曼。 剧组这边的人脉怎么能通知的这么快？ ……她刚刚都不清不楚地讲了些什么啊。 顾时宴轻细的哀嚎了一声，从沙发上放下腿重新踩上拖鞋，双腿并拢，坐姿端正地靠在沙发上，语气也收敛得小心翼翼起来：“曼姐？啊，我没事。就是跳舞的时候没注意摔了一下，膝盖着的地。休息一会就好了，没多大问题。” 李曼不信：“真没事？” 顾时宴点头：“真没事。” 对面人听起来松了口气，同时也没忘了提醒她：“身体不舒服一定要跟剧组请假，演员要爱惜好自己身体，不能再出现上次一样的问题了。” “嗯，我知道。” 顾时宴应声。 挂下电话，明显紧张的神情放松不少。 偏过头，视线往旁边寻去。林篱勾了勾唇，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男人提的疑问还没获得答案。 他挑着眉眼，慢条斯理的拉开领带，丢在一旁。 手指一抖，白色的衬衫，领口又落下两枚扣。 刚接触演艺圈跑龙套的时候，雷人的剧本也看过不少。 以至于这个场景，颇像总裁文里霸道总裁扯着领带低声威胁女主，“你喜不喜欢我”“不喜欢我以后我手底下的资源你一个都别想得到”之类的话。 但，奇怪的是—— 胸口处位置的心脏，居然再次以一秒两次的速度，疯狂跳动了起来。就连他刚刚碰触过的伤口位置，也麻麻酥酥的，像是渡了层电。 第37章 好像喜欢你(一) [36] 林篱对于她来说, 究竟是什么感觉？ 这一点, 顾时宴自己也很想知道。 从剧院回到别墅, 她的脑袋里一直在想这件事情, 以及林篱突然问出口的那句“你是不是喜欢我”。 和他认识, 也算有一段时间了。 她对他了解得多吗？ 好像也不是很多。 除了他的职业是心理医生之外, 剩下的, 好像更多的是他对她照顾。在舞蹈室那次受伤也好，剧院这次摔倒也好, 他总是能第一时间的出现在她的周围, 无微不至的照顾她。 而她，似乎也对这种照料…… 依赖得要命。 那这, 究竟算不算得上是喜欢？ 顾时宴躺在浴缸内, 水流的热气熏得她的脸有些发烫。甩了甩湿润的头发, 她努力想清空自己脑袋内关于林篱的想法, 却发现自己怎么也做不到。 太糟糕了。 这样, 还怎么专心拍戏啊。 顾时宴双手往下撑住，身子一沉，整个人没进水里, 试图让自己清醒清醒。 一抬高腿, 又瞥见膝盖上的淤青。 男人垂眼，抬手拂过她伤的模样再次浮现在眼前, 酥酥麻麻的触感仿佛也还留着，一回想起，全身又泛起颤栗。 …… 过不去了。 顾时宴叹了口气。 她的脑子里, 都是他。 . 兴许是知道顾时宴最近状态不对劲，王佳导演特例给她放了半天假。上午在别墅休息，吃个饭，下午再赶回剧院。 届时彩排也不用，直接进入拍摄。 顾时宴难得睡了个懒觉，起床洗漱，梁语已经将早餐准备好，眼巴巴的看着她坐在餐桌边上吃饭，不知道从哪儿拿出一盒药膏，给递了过来。 “时宴姐，我帮你抹点药吧？” 梁语说着，便走过来，蹲下身要卷起她的睡裤。 顾时宴的腿下意识地往回缩了缩。 她放下筷子，有些疑惑：“昨天只是摔伤，没有伤口，抹什么药？” 梁语：“不是消毒的。” 顾时宴：“嗯？” “是去疤痕的，林医生今天早上托人给送过来的。据说这种药，对去疤痕很有成效。他让你记得每天早晚都得涂，还说让我得监督你。” 林医生…… 又是他。 顾时宴看着面前一桌子早餐，戳了戳碗里的蒸饺，抿了抿唇。 这个人到底什么意思啊。 昨天下午腿受伤后，他以诊疗的名义，带着她回了休息室。临走前问的那句话，弄得她整个人又懵又愣。接完李曼的电话，她就穿好鞋一瘸一拐的逃离了那个空间，没敢回头看林篱一眼。 他虽然没拦着。 可她离开时，始终感觉有一道视线黏在后背。 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谁。 今早又派人送来去疤痕的药。 这是代表——他也在乎她的意思么？ 顾时宴慢慢卷起裤腿，受伤的地方凸起一块，新长出肉的颜色与周围格格不入。 康复后，梁语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她的疤痕，直接就倒抽了一口凉气，还没说话，眼睛又红了一片。 “难怪林医生怎么说都要托人送来这个了。姐姐还是演员，要是疤去不掉，岂不是以后只能拍古装剧了。这样的美貌，戏路窄的话太可惜了啊。” 梁语嘴里念叨着，从急救箱里拿出医用棉签，拆开祛疤膏，用棉签蹭了一点，小心翼翼地给顾时宴抹上。 药膏是透明的，涂上去有点冰凉冰凉的感觉。 顾时宴解锁手机，点开微信，犹豫了一下，点开了和林篱的聊天框，点击发送了两个字。 [谢谢。] 发完这句话，她便专心吃早饭了。 吃完早餐，坐车前往剧院拍戏。 顾时宴是在化妆间收到林篱的回复的。 那会化妆师正在给她上眼影，一垂眼就看见放在腿上的手机亮了。对方先是打了个“嗯”，没几秒又发来了两句话。 [林篱：不用和我说谢谢。] [林篱：因为比起这句谢谢，我更想看见别的答案。] 顾时宴的心猛地一跳。 像有只不停奔跑不知疲倦的小鹿，一直迷失方向撞向她的心墙，“咚咚咚”地响起，声音愈来愈大。 化妆间人多口杂。 顾时宴抱着手机，屏幕那侧贴近自己的身体。 这个问题和答案是什么，显然他和她之间，彼此都心知肚明。 她还没想好，到底该怎么回复林篱。 化妆师直起身，放下手里的唇刷，笑着问她：“好了，看看今天这个效果怎么样？” 镜中的女人黑发红唇，清艳绝美，拍摄部分依旧是舞台演出，打光上镜会吃妆，所以化妆师比平时下手更重了些。 “很好看。” 她点头，弯起唇：“谢谢您。” 还有配角演员在旁排队等待化妆，顾时宴不打算占位置不放，起身让给下一位，一个人慢吞吞地走出化妆间，朝舞台的方向走去。 昏暗的后台长过道，尽头有光。 顾时宴的思绪有些恍惚，最近发生的事情一直在她的脑海里翻来覆去的重叠、变幻。她就这么往前走着，不知怎么的就上了台阶。 再回过神来时，整个人已经站在舞台的一侧了。 王佳导演看见她。 前者对她招了招手：“来了？正好来吧，和你讲下马上要拍摄的这场戏。” “好的。” 顾时宴快步上前，走向王佳的身旁。 他拿着的剧本已经被翻过上百次，上面做了几十种不同的记号与标签，王佳导演翻到剧院的那一场，开口的第一句话却不是讲戏：“我听林篱说，你昨天摔得不轻。” 她诧异了两秒，反应过来林篱和王导之前就认识这事儿，连忙摆了摆手：“您别太担心，没有那么严重，只是当下有点疼，后来缓过来休息了一会就好了。” 有些话，顾时宴没说。 剧组拍摄任务这么紧，一天的人工和租赁场地都是钱，她作为女二，当前又是她的主戏份，王佳导演给她放了半天假，已经是非常照顾的演员身体状况做法了。 想要再多，就是得寸进尺，不把演员这一行当工作了。 顾时宴唯一没想到的。 林篱居然会和王导谈她的伤势。 那这半天假期里面，是不是也有他的功劳？ “那就好。”王佳点头，“我知道练舞房那件事，对你影响很大，记得调整调整心态，别多想。芭蕾舞短时间零基础练成这样，已经是相当惊艳了。放心吧，剩下的交给镜头和后期，等下喊那几个学生再排一遍，你跟着她们记记走位就行。正式开拍再卖力气。” 说完这段话，王佳便低头翻看起剧本。 第一次接到导演叮嘱的注意事项，顾时宴一一记下，应声道：“好，我知道了。谢谢王导。” 来的时候王佳导演说要给她讲戏，刚才谈的都是不相关的事，正题还没开始，顾时宴也就没走，在原地等站一会。 王佳再抬起头时，就看见她垂着眼，一副小学生乖乖听讲的样子，一下就乐了：“怎么还不去准备？” 顾时宴一愣：“……您不是要讲戏吗？” 他卷起剧本，握在手里摆了下，笑了：“那都是说给别人听的，你还需要我给你讲戏？打你试镜来的那天我就知道，原著至少看了有五六遍吧？” 这居然也能被发现。 顾时宴朝王导微微鞠了一躬，指了指那群正在彩排的女生：“那，我先去准备了？” “嗯。去吧。” 王佳导演刚想迈步走开，又想起什么似的，转身再次喊住了顾时宴：“等下。” 顾时宴：“嗯？” 王佳：“我记得你这周日晚上没有拍摄行程，有时间吗？” 这周日？ 顾时宴回想了一下行程安排，这周除了拍戏外，倒是有个访谈行程，但时间也不是在周日，而是周五早上。 “应该是没有。导演，怎么了？是有什么事吗？” 王佳推了推眼镜：“是这样。我夫人这周日过生日，就在别墅里办，她喜欢热闹，所以就想着喊上你们几个小姑娘，陪陪她，逗她乐一乐。” 孔老师要过生日了？ 难怪王佳导演这么上心。 之前孔老师耐心的教导她芭蕾舞，帮助了她这么多，她还未曾好好的道声谢，趁着生日，送件礼物给对方，倒也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 想到这里，顾时宴便没有犹豫，弯眼笑了下：“孔老师的生日，我怎么可能没有时间。您放心吧，我一定参加。” 得到了确切的保证。 看着小姑娘往人堆里走去，什么都没发觉的模样，王佳导演在折叠椅上坐下，乐呵呵地打开手机，给某个头像是金毛狗的人发消息。 [小子，答应你的事我可给你办到了啊。] [你看你托人从f国运回来的那两瓶酒，什么时候给我送过来？] 没一会，对面回复了。 [您放心。周日准时为您送到。] 第38章 好像喜欢你(二) [37] 剧院部分的拍摄, 还算顺利。 除了第三节, 顾时宴重新进了两次场外, 其他的效果都堪称完美。跳的有不足或不到位的地方, 也被摄像的运镜, 完美遮盖。 《横生》的拍摄, 尽然有序的进行着。 这天下午, 顾时宴拍摄戏份安排不多，收工早, 回别墅换了套衣服后, 便约着梁语一起出门逛街，给孔老师挑选生日礼物。 去的地点, 是白港市中的一家购物中心。 距离别墅足足有一个半小时的车程。 来接她们的, 依旧是上次那位姓陈的司机。 “顾小姐, 谢谢你啊。上次你给的签名, 我拿到了。当天晚上就给了我女儿, 她高兴得都快要从床上蹦起来了，还说之后一定好好学习，考个好大学, 不让我失望。” 老陈拉开后座的车门, 让顾时宴率先上车。 梁语跟在后头其次。 没想到自己的顺手之举，还能被别人记挂这么久。 顾时宴抿唇, 摇了下头：“应该做的，您别放在心上。” 老陈帮她们关上车门，从后方绕到前面, 重新坐上驾驶位。梁语手里提了包，一点点挪到顾时宴身边，想起来什么似的，脆生生地喊了一句：“陈师傅。” “哎。” “我想问问你，这白港市，哪一块区域是商业中心呀？我姐姐想去帮长辈挑选一样生日礼物，但是我们两对白港市都不太熟，具体去哪里，我们也不知道，您帮我们指个路呗。” 梁语本来就长得乖巧，笑起来一副长辈看了就喜欢的乖小孩模样。 老陈这会本就高兴，听她这么说，也没推辞。 倒了个车，踩下油门。 “这事儿你们可真是找对人了。放心，保证带你们去的，是白港市最繁华的路段，你们就现在车上休息会，到了我告诉你们。” “行。那就先谢谢您啦。” 梁语缩回探出去到前座的脖子，挤到顾时宴身边，靠了靠，眨着眼睛问她：“时宴姐，你想好给孔老师买什么礼物了吗？” 顾时宴摇了摇头：“没有。” 给年轻女性挑礼物，她倒是在行。 可给长辈挑礼物，她还是第一次。 仔细回想，早些年在家里，顾时宴好像也没怎么给父母特意带过礼物回来。只是会习惯性的，自己想买什么，顺带也寄一份给他们。吃的，化妆品、面膜、眼霜，或者是双十一同店铺，和她的脱毛机一起下单的电动剃须刀……每一样都不是特意选的，但都是觉得他们会需要的。 真正需要用心挑礼物时，顾时宴反而却无从下手了。 不过，问题既然是梁语提出来的…… “你有什么好的想法吗？”顾时宴问。 梁语托着下巴，思考了下：“时宴姐。” 顾时宴：“嗯？” 梁语：“我们不然去搜索一下，看看别人的建议和想法吧。” 她顺手打开购物app。 输入一个关键词。 ——长辈礼物。 结果唰唰唰的跳了出来。 长辈礼物选这个！拿到手ta都哭了！ 过年过节送什么？送礼当然脑黑金！ 丑滴牌空气净化器，给家人的身心健康，带来爱的呵护。 …… 这都什么跟什么。 梁语干脆果断的退出了app，同时按下手机锁屏，及时止损，语重心长地对顾时宴说道：“姐，我想明白了。这种事情还是得我们自己想，不然怎么能代表我们对孔老师的心意呢。” 顾时宴：“……” 你说得都对。 . 匀速行驶了四十分钟。 车窗外的景物，从一排排的树换成了居民区，再换成写字楼和商业大厦，也就代表着她们离目的地不远了。 梁语在路程驾驶到一半时，就已经眯着眼睡了过去。顾时宴没睡，耳朵里塞了耳机放着歌，握着手机，上面的搜索记录停留在“送礼指南”这四个字上。 在孔老师这个年纪，优雅与美丽依旧贯彻在她的身上，长期训练芭蕾舞的原因，不但岁月没有过多的留下痕迹，还使得她的气质更上一层。 这样的女子，究竟会喜欢些什么东西呢？ 顾时宴退出搜索页面。 手机的下一个运行app便是微信，林篱的头像再一次跳进她的视野，他和她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四天前。被她逃避的那个话题，至今都没有回复。 那。 要不要问问林篱呢？ 顾时宴心里刚升起这个念头，下一秒就被自己给否了。 装作没有看见的样子，反而用新问题去询问对方……岂不是会更尴尬。 她低低地叹了口气。 开始埋怨自己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逃避了。 说对林篱没有感觉，是绝对不可能的。 可她该给他什么答案呢？ 喜欢……吗？ 顾时宴点开回复框，打下了两个字，又删除。 写写删删也不知道自己还该不该提起那个问题，万一是她自作多情，可多尴尬啊。可是避过问题，好像又显得她很做作。 顾时宴仰起头，把戴着的棒球帽往下拉低，盖住自己的大半个脸，手指自然垂落，刚想把手机撇在一边，没想到手机，在此刻震动了一下。 思绪突然被打断。 她手一抖，直起身，下意识地看向屏幕。 和林篱的对话框跳出了条新消息。 [林篱：刚刚就在看你那边显示正在输入了，一直在等你给我发消息，结果等到现在，都没有回复我一句。] [林篱：没有办法。] [林篱：只好我先来主动找你了。] 顾时宴觉得自己的脸，隐隐发烫了起来。 屏幕上的这段话，每一行、每个字，都像炙热的火，发烫的温度从指尖涌上大脑，令人猝不及防。 她犹犹豫豫地敲了几个字，心里一直在纠结到底是发出还是删掉，身旁睡着的梁语无意识地动了两下，侧着脸换了个方向。自己也像是惊弓之鸟，怕被人发现般，快速地删掉了对话框里的回复。 “……” 顾时宴咬了下唇。 她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状况。 也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处理。 就在她犹犹豫豫，还在给林篱的回复扣字眼时，聊天界面重新被一个深色提示框覆盖，短促的声音在顾时宴的耳旁响起。 ——对方向您发起了语音通话请求。 能怎么办。 文字还能装作没看见，可语音通话，总不能不接吧？ 她深呼一口气。 自觉做好万全准备后，按下中间的绿色接听键。 男人清冽低沉的声音，透过耳机传来。 “顾时宴。” “……是我。” 梁语还在睡觉，她没敢应得太大声，怕把人给吵醒。 手捏着麦克风的区域，气音回答着他。 电话那头笑了。 “我觉得，你应该不知道回复我什么，又觉得你删删写写半天拼不出一句话，干脆直接拨语音给你了。” 被猜到了啊。 真不愧是心理医生。 顾时宴视线一阵乱瞟，看见前面的老陈通过后视镜，好奇地往她这个方向瞥了一眼。她别过脸，慢吞吞地回了一句：“嗯……” 声音低得像蚊子哼。 第39章 好像喜欢你(三) [38] 这些年, 顾时宴不是没被人追过。 她从小长得就好看。 小时候三四岁, 被妈妈带去逛公园。认识的叔叔阿姨都逗她是洋娃娃, 还说妈妈不要她了, 要把她带回家。 小姑娘那会哪经得起这么逗。 哇地一下直接就哭了。 再大一些, 初一初二。 按照现在的年龄想, 依旧是小屁孩一个。懵懵懂懂的年纪, 懂了点什么。班上哪个女生喜欢哪个男生，哪个男生又不喜欢哪个女生, 都是私下交流的小秘密。 那时候民间投票选举出来的学霸班草, 就坐在她前桌。一次课堂考试，看她抓耳挠腮做得为难, 便把自己的卷子偷偷露出半截, 故意给她抄。 顾时宴还没明白他的用意。 考完试人家问她抄到了没有, 她歪了歪脑袋, 眼神无辜：“啊？我没有抄, 我自己写的。” 学霸班草，恨铁不成钢。 年龄再大些，就是大学了。 恋爱自由的日子。 室友一共四个人。 其中一个姑娘, 大学四年里轮番换了五六个对象。 一个和高中男朋友恋情长跑了六年, 准备一毕业就结婚。 还有一位虽说不是一直有男朋友，但最后两年里, 和男朋友的感情还算稳定，虽然有小吵小闹，但都安稳过去。 只有顾时宴, 大一单身着来，大四单身着走。 中途还曾为换过最多男朋友的那位姑娘，操透了心。 毕业聚餐的那天。隔壁班同专业的男生不知道找了什么渠道，混进了他们班的聚餐里，在ktv对她唱了首歌，深情表白。 “顾时宴，我喜欢你好久了。我从大一开学一见到你，就觉得你和她们都不一样，我从那会就开始喜欢你了，特别特别喜欢。” 有好事者簇拥着顾时宴走上前。 她愣愣地接过另一个话筒，有人暂停了ktv包厢的音乐。 三秒的沉默过去。 顾时宴握着话筒开口了：“……那个。不好意思，我想问一下。” “你说！” “既然你说大一就喜欢我了……那你四年之前，干什么去了？” “……” 干什么去了。 什么去了。 去了。 了。 …… 话筒的混响绕成回音，久久的在ktv内盘旋。 顾时宴看见那个男生的表情很囧，囧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放下话筒就出了包厢，之后再也没回来过。 …… 这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加在一块。 多到顾时宴大概可以回想个两三天。 可是像林篱这样，她躲不过去，却也无处可躲，甚至在做下一个动作之前，她早已经被对方看破，知道她下一步想做什么的情况——还是第一次。 又或者说。 林篱和那些人都不一样。 在她心里的位置。 不一样。 . 车子缓缓地在一个红路灯前停下。 市中心地段，环境很喧嚣。 但在车内，隔离了车窗与耳机，顾时宴觉得，安静得只听得见彼此的呼吸声，和她自己的心跳。 她好像，是真的喜欢上林篱了。 从遇见到了解。 可能她自己潜意识里都意识到这点，却一直没有敢承认，也没有往这方面去想。 而现在。 光是听见他的声音，看见他的消息。 她的心情，似乎就会变得不一样起来。 这就是喜欢吗？ 顾时宴动了动嘴唇：“我……” 刚说出一个字。 身旁的梁语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揉了揉眼睛，扒着副驾驶座椅起身，问老陈：“陈师傅，我们距离商场还有多远啊？” 老陈：“过了这段路，再拐个弯就到了。” 梁语还挺高兴：“哇，那太好了。看来我醒来的正是时候。周围是不是除了商场，还有很多很多吃的？” 老陈：“当然。这片啊，是白港市最繁华的区域。” …… 语音还没挂断。 两个人的对话悉数通过话筒，传向那一端的林篱。 他意识到什么，问了句：“现在在外面？” “嗯。”顾时宴抿唇，“我和梁语出来，打算给孔老师买份生日礼物。” 听到顾时宴说话，梁语诧异地转过头，看了她一眼，小声地用口型问：“姐，你在打电话啊？” 她点了点头。 车内重新陷入安静。 梁语也不缠着老陈问东问西了，躺回位置上，安安静静地翻手机，没再打扰她。 “我懂了。” 耳机传来他的声音。 甚至不用思索，林篱就精准的给了她一个解释刚才行为的答案，推测道：“那你找我，是不是想通过我，询问孔老师的喜好？” 本意确实如此。 顾时宴没隐瞒，“嗯”了声。 对面传来话筒与布料轻微摩擦的声音，电脑椅的滚轮在地板上轧过，发出嘎吱的声响。 林篱合上电脑，从办公桌前起身，桌角处拿起车钥匙：“你现在在哪里？” 在哪里？ 是他要过来吗。 顾时宴捏着手机，手指蜷缩起，心里没缘由的一阵紧张。 很快，她又镇定下来。 “稍等，地址我需要问一下师傅。” 顾时宴抬眼，就看见老陈露出“过来人都懂得”的笑容，没等她问出口，已经率先回答了这个问题。 “带你们去的地方，是新世界中心。一会就到了。” 老陈声音扯得比原先大了足足有两倍。 生怕林篱听不见似的。 她无措地捏了下耳机线，压低声音说：“你听见了吧？” “嗯。” “那，那我就不和你重复一遍了。” 林篱笑了，应了声“好”，随后又补充道：“我距离你那边不远，到了商场先随便找家店坐着等我。我一会就到。” 突然就被安排了点什么。 顾时宴呐呐地应了句：“……好。” 挂断了电话，她反应过来一件事。 原先计划，好像只是想问问孔老师的喜好是什么，怎么突然就变成林篱赶过来，陪着她一起买了？ . 车缓缓停下。 顾时宴戴好口罩和帽子，跟梁语一同下了车。小姑娘凑到她身边问了句：“时宴姐，刚刚是谁给你打电话呀？” 她微微挑眉：“你猜一猜？” “猜一猜？”梁语三步并作两步，率先走到电梯口，按下电梯，手指点了点下巴，一副思索状，“那肯定是我也认识的人对不对？” “嗯。” “认识的人？我也认识的人……” 梁语喃喃自语了几遍，脑子里闪过一个答案，凑到顾时宴身边，小声地问道：“我知道了！是不是我们林医生！” 没想到被猜的这么快。 对方又一脸暧昧地笑了笑，冲着她挤挤眼睛。 顾时宴移开眼，忍不住为自己辩解：“你别想歪了。我只是问他孔老师会喜欢什么，想从这方面入手买东西。” 梁语：“那然后呢？林医生有说什么吗？” 顾时宴：“……” “他说他等下会过来和我们一起挑，让我们找个地方坐着等他。” “喔~~” 梁语眼底明显写着“我就说吧”这四个字，就连话末的尾音，也像是摇摆了360度，抖成了筛子。 小姑娘笑嘻嘻地挽住她胳膊：“我是不是马上就快要有姐夫了？” “瞎说什么呢。”顾时宴瞪了梁语一眼，“我跟他什么事都没有，最多只是朋友关系。” 梁语摆手：“好啦好啦，我知道啦。是我多想了。姐姐跟林医生什么事都没有，嗯，一定是这样。” “……” 梁语虽然说着什么都没有，可脸上的表情，却摆明了不相信她说的话。 顾时宴低头，盯着面前这块地面，把单肩包背好，口罩下低低念了句：“本来什么就都没有，八字还没一撇呢。” 商场里人不少。 刚到等一会电梯，身后已经有两三个人跟着排队了。 电梯叮地一声打开。 梁语怕有人认出来她身份，伸着手从背后护住她，径直往电梯内的角落走，待顾时宴站定后，同她商量道：“姐，我下车时查过了，七楼有家甜品店评价还不错，我们要不要去试试看？……顺带，去等等林医生来啊。” 没等顾时宴回答，梁语伸出只胳膊，直接按下七楼。 “你——” 她摇头，无奈地笑了下，“那就去吧。” 梁语攥紧拳头，挤在电梯内小小地欢呼了一声：“耶！” 林篱估计也不会那么快到。 而甜品店，确实是一个等人消磨时间的不错选择。 走进甜品店。 顾时宴挑了个靠窗边角落的位置坐下。 作为一个资深甜食爱好者，梁语迫不及待地走去前台点餐。顾时宴远远地就瞧见小姑娘的手指在菜单上点了几下，看来要了不少东西。 她托着下巴，看向落地窗外。 商场里人来人往。 三三两两的聚集着，没有人会注意到这边。 手机是在这时候震动的。 顾时宴看了眼，是林篱，发消息问她具体位置在哪。 她扫视了店内一圈，没找到店名，伸手拿起桌卡，在右上角看见了自己想要的讯息，照着打给他。 玻璃被人叩了两声。 声音很近，近在咫尺。 顾时宴顺着声抬起头—— 林篱勾唇站在店外，与她只有一层玻璃之隔。见她反应过来，与他对视上，笑了下，低头给她发了句消息。 与此同时。 顾时宴的手机再次发出一声震动。 [林篱：找到你了。] 第40章 好像喜欢你(四) [39] 林篱腿很长, 步子迈得又大。 顾时宴感觉几乎是一瞬间, 对方就从店外绕进来, 走向了她的身边。眨眨眼的功夫, 他又在她的身边坐下, 非常自然地打了个招呼。 “下午好。” “……嗯。” 林篱坐在她身边, 身子半转向她。 做这个动作时, 两个人的腿无意识碰了一下。 看他表情，好像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可她心里, 却在意得要命。 顾时宴一点点挺直背部, 耳尖逐渐发烫起来，身子慢慢往后挪了些, 尽量恢复平时的表情管理, 对着林篱笑了笑：“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 “如果我说, 是猜的。你信吗？”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 注视着她的眼睛。 林篱眼眸深邃, 说实话他不笑的时候，眼睛微挑看起来不仅严肃，甚至是会有些不怒自威的感觉的。 奇怪的是, 顾时宴居然从他的眼底, 看出了一丝柔软。 对。就是柔软。 不是严肃的感觉。 是在认真地注视着她，也在耐心等待她答案的那种。 她觉得自己的心, 跳动得有些快。 顾时宴眨了下眼睛，半拉下口罩：“信的。” 像是告诉对方答案，也在告诉自己的心一样。 她重重地点头, 看着他的眼睛，再次说了一遍答案：“我相信的。” 就像她在练舞房那天受伤一样。 那会的她孤立无援，却对只见过两面的他自然依赖，公主抱的那刻，她伸手勾住了林篱的脖子，把自己全部的重量挂在他的身上，好像连着心，也一起挂上了。 有些东西，就是在那刻悄然发生转变的。 梁语端着餐盘，坐在两个人的对面。小姑娘似乎没有意识到此刻气氛的不对劲，将餐盘里的东西挨个放置在桌子上。 “林医生来啦？那我们等会吃完东西就下去逛街吧。来，时宴姐，我特意问了店员小姐姐，她说这份甜品里面放的是木糖醇，热量不高，你可以吃的一点的。” 说着，梁语将一盘芋泥千层推到顾时宴面前，拿出张纸垫着叉子，递了过去。 顾时宴接过梁语递来叉子，尝了口。 口感不错，也确实不怎么甜。 “这杯冰美式是给林医生的。”梁语有点不好意思，“不知道你喜欢喝什么，就照着他们家的菜单随便点了一份招牌。” “没事，谢谢你。” 林篱在此刻出声，顺其自然地接过盘子上另一杯咖啡。他的视线重新移回顾时宴脸上，顺着梁语没来之前的话题说道，“确实是猜的。商场能坐下来休息的地方不多，加上之前给你助理带过甜品，我就觉得，你应该会在这儿。” 连她会听取梁语意见这一点，都猜到了吗？ 顾时宴失笑。 庆幸的是，她今天出门前有化一个淡妆，这会见到林篱，也不用觉得糙着一张脸，浑身别扭。 搅了两下咖啡。 林篱抬眼问她：“你是逃避型人格吗？” 顾时宴：“……怎么突然这么问？” “因为你逃了我两次。” 林篱曲起手指，点下了放在桌上的手机：“如果加上刚刚，那就是三次了。” 梁语喝奶茶直接被呛到。 难怪她过来时，坐着的两个人一句话都没有说。还以为是没有话题聊，敢情只是她听不懂罢了。 小姑娘看了看顾时宴，自己家姐姐一副被抓包的心虚模样，又看了眼皱着眉，表情有点无奈的林篱，抓起手边的盘子，识趣地起身：“我去旁边吃，不打扰你们。你们继续聊。请，请——” 这两个人私下绝对有点什么啊！ 绝！对！！ 梁语猫着腰，撤离出这片区域，走向后边那张小桌。 顾时宴抿了下唇：“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回复而已。” 她说的都是实话。 从更衣室跑出来，是因为她不知道怎么回复。 看见他发的消息，她还是不知道怎么回复。 连刚刚那句打探孔老师喜好的问题，她心里都纠结得要命。如果林篱没有打电话给她，那她也一定会按下返回键，退出和他的对话框。 好像这么多年过去，顾时宴也一直是这么处理问题的。 她抬眼，偷偷打量他。 好在林篱听完她这句话后，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紧抿着唇线，手臂搭在桌上，双手交叉叠起。 看不出来在想什么。 林篱在这次出来之前，是问过徐助理一些问题的。 譬如：追女孩子的技巧、成功男士聊天十八招、如何同喜欢的人告白，以及，如果对方在逃避这个问题，他该怎么办。 徐助理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还需要帮着老板，解决私人情感问题。 掂量了掂量不菲的薪水，他忍住了想要提示现在是上班时间的念头，搜索了一下自己的数据库，开始同林篱缓缓道来。 “先要摸清女孩子的喜好，然后再对症下药。” “可以从她的周围开始入手，身边与她关系要好的人啊，或者是她的工作环境。” …… “女孩子比较敏感，容易多想很多事情。” “即使对方没有给回答，也不能心急，更不能逼得太紧。要给对方一定时间和空间。” “追得太紧，会招人厌恶，容易物极必反。” 林篱觉得徐助理说的，还是蛮有道理的。 他低低叹了口气，把语气放软下来：“没事。以后，总会知道怎么回复的。” ……啊？？ 是，会教她怎么回答的意思吗？ 顾时宴飞快地抬起头，看他。 怕自己瞎想，又垂下脑袋，把眼睛藏在棒球帽下，开始抱怨自己的脸皮不争气，又开始发烫了。 几秒钟后。 林篱听见了一声比蚊子还轻的“嗯”。 他笑了下，朝她伸出手：“走吧。” “去哪里？” 顾时宴回过神才发现，自己问出这句话简直是多余。 林篱原本就是陪她来买东西，她怎么反而问他说要去哪里了。 可是，梁语呢？ 顾时宴扭头瞧向身后。 梁语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点了一大堆东西，整个桌子被放得满满的，小姑娘满足地一口奶茶一口甜品，时不时的拿出手机来，回一两句朋友的消息。 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了视线。 梁语从一大堆甜品中，抬起脸，朝她摆了摆手：“姐姐，我发现这家甜品特别好吃，我得一次性吃个够。购物我就不去啦，你跟林医生去吧，快结束时给我发个消息就好，我再过来找你们。” 这，岂不是变成了只有她和林篱两个人。 顾时宴迟疑地点点头，多嘱咐了一句：“别吃太多，小心消化不良。” 随后，跟着林篱起身。 她往前走了几步，用眼神示意道：“我们走吧。” 男人却依旧站在原地没动。 “怎么了？” 顾时宴看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的脸，还以为脸上有什么东西。怕刚才吃的那口甜点沾到了，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想要查看一番，被林篱的动作给打断了。 他朝她伸手，靠近她的脸。 男人手指修长，指甲边缘的弧度修剪整齐，这么近的距离，她还能看见指甲盖边缘露出的一点小太阳。 他手指的距离与她愈来愈近。 “是……有什么东西吗？我可以自己来的。” 顾时宴身子僵硬，眼睛躲闪着看向别处。 下一秒。 林篱捏着口罩的边缘，将她原本拉至下颚的口罩，提到了鼻子上方，同时贴心地捏好金属条。 突然呼吸困难的顾时宴：“……” “走吧。” 他说道：“这么漂亮的一张脸，不能让别人看见。认出来就不好了。” 说着，林篱率先转过身，走向店门口的方向。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轻描淡写。 仿佛只是在谈论“今天天气好不好”这个问题。 结果是在帮她做好防护，不让粉丝或有心之人认出来啊。 顾时宴愣了一下，跟了上去。 第41章 好像喜欢你(五) [40] 商场很大。 从一端走到另一端, 要花费上十来分钟。 两个人坐电梯从七楼下去, 重新返回来到了一楼。 出道这两年, 顾时宴一直在拍戏和赶通告中度过, 偶尔有放假的时间, 基本上都用来在家睡觉了。 在大学没出名的时候, 倒是经常和室友一起出来玩。可像现在这样, 带着口罩和帽子，专程出来逛街在商场里晃悠, 好像还是第一次。 特别是, 身边还站着林篱。 之前只有两个人出来吃饭，她的心情好像还没这么别扭, 怎么这会哪哪儿都不适应起来。难道喜欢一个人, 就是会这么变得忐忑的吗。 只要站在他身边, 无论什么动作, 都在意得要命。 顾时宴装得淡定。 这会, 她一直不远不近地跟在林篱身后，视线黏在他身上。顾时宴打心底觉得自己现在像个痴汉。 为了掩盖自己的行为，她决定坦荡点。 四处随便看看。 林篱回头就看见一双眼睛到处乱瞟的她, 加上棒球帽和口罩, 特别像到犯罪团伙提前盯点，找准机会下手的那种。 就是这罪犯未免长得太好看点。 随便眨眼笑笑, 都能把他魂给勾走了。 林篱笑了笑，停下步伐，对她招了招手：“在看什么呢。” “也没什么。”顾时宴给自己胡乱扯了个理由, “在想手头上的粉底液是不是快过期了，需不需要带瓶新的回去。” 林篱：“既然来都来了，顺便去看看。” 顾时宴心里升起一个不好的预感。 顺着林篱的视线看去。 他们停留的位置，刚好位于一家大牌彩妆店前。店内的柜姐热情招待着顾客，帮忙挑选试用。 “……” 她是有什么想不开的，要编一句这个。 林篱没给她圆谎的时间。 男人迈开长腿，没做犹豫的往店内走去。 顾时宴今天逛街，特意穿的运动鞋，上前小跑了两步，两只手伸直，拉住了林篱的胳膊。 女人的手细细软软的。 隔着一层衣服，也依旧能感受得到。 连带着她身上好闻的体香，一并传来。 林篱缓了缓神，话一出口声音有点低哑：“怎么了？” “店内人太多了，感觉进去就要摘下口罩，我怕被人认出来……还是算了吧？也不是特别紧迫的需要它，平时在剧组用的也都是化妆师备的，我那边还剩下一些，可以等下快结束时，喊梁语来帮我买的。” 几乎是把能用到的理由都扯了一遍。 顾时宴抬头，认真地看着他。 其他部分都遮挡的严严实实，唯一露出的眼睛此刻正无辜又诱人的看向他。 饶是这样。 林篱依旧被看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几乎是无条件妥协。 “好。” 顾时宴松了口气。 “但是不仅是梁语，”他低笑了声，“我也可以帮你去买的。” “……？” 她放下挽着他的手，眨了眨眼睛。 他向顾时宴询问了使用色号，和需要买的品牌。 一分钟后。 林篱站在店内，同柜姐询问了详细后，后者拿出了两样递到了他的手中。 “一款是您询问的色号，另外一款是我们最近刚推出的新品，你你可以在手背上试一下，保湿程度的水润感是不一样的。不知道您的女朋友是什么肤质呢？” 最后一句话，三个字的称呼让他微微笑了下。 林篱看了眼站在店外，握着手机佯装看得认真的顾时宴，笑着摇了摇头：“这我倒是没有问她。不过，没关系，这两件我都要了。” 顾时宴远远地就看见，男人低头和柜姐说了什么，后者眼底是藏匿不住的羡慕神色，在前台结账后，又往袋子里塞了不少小样给他。在一众都是女人天下的店铺中，林篱作为唯一一个男士，显得尤为特别。 身高挺拔，气质出众。 视线一扫过去，落下的焦点必定是他。 买完单。 林篱提着袋子，由店内走出来。 顾时宴一直抬着眼，偷瞄着店内的动静。 这会见到人出来，她抬腿刚想迎上去，眼角一瞥，看见后头有两女生推推搡搡的，其中一位表情羞涩，另一位连声怂恿，口型从刚才就没断过。 这场景，顾时宴太了解了。 小姑娘的心思表露的极为明显，藏也藏不住。 林篱腿长，步伐迈得快。 犹豫了几秒，羞涩的那位女生终究是按捺不住，加快步伐，一个飞奔冲到了男人的面前，吞吞吐吐道：“那个，不好意思。可以给我你的联系方式吗？” 这间距，离顾时宴不远。 女生说了什么，都清清楚楚地传入她的耳畔。 行啊。林医生。 出来帮她去买个粉底，居然都能撞到桃花，看来是魅力不小嘛。 顾时宴心想着，装作事不关己的模样，把脸撇到一边。 一整颗心却吊起来。 她竖着耳朵，等着林篱接下来的回答。 “抱歉。” 林篱看了眼顾时宴，手指勾着塑料袋，提高在女生面前晃了晃：“我有女朋友了。她爱吃醋，很难哄，我不太想因为这些小事情，惹得她不开心。” 说着，他的目光定定地看向站在那里的女人。 女生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站在那的女人不知何时已经转过身，长发披散到身后，戴着帽子，口罩盖住大半张脸，看不见到底长什么样，光看身材和气质，却也能明白对方郎才女貌，适配极了。 哪还有她什么事儿啊。 顾时宴歪歪脑袋，微微一笑，配合做戏般，朝着林篱勾了勾手指。 女生脸色苍白。 在尴尬之余，她又加了句：“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祝你们幸福。” 说完，就跑开了。 快步走回她面前，林篱低笑问她：“看戏的感觉怎么样？” “还不错。林医生是不是得感激一下，我发挥了演员的才能，配合你完成了这场演出？” “是，多亏了我们顾小姐，起身路见不平，见义勇为——为我挡掉桃花。”林篱勾唇，把东西推给她。 她接过他手里的袋子，低头扒拉了两下，翻出两盒粉底液来。 一盒是她指定要的。 另一盒…… 如果没记错的话，是这家上个月刚推的新款。 公司化妆师拿来给她试过，水润度持久，上妆也不加白，刚好还蛮喜欢。 没想到这么误打误撞，还买对了。 顾时宴把东西重新放回袋子里：“谢谢。” “别那么生分。” 林篱压低声音，伸手揽住她的肩膀，“刚刚还不是对我勾手，让我快点过来？” “那当然是作为演员，本能的临时发挥。” 她嘴硬，低低地嘟哝了一句。 现在既没有人盯着他不放，也没人会对他出手。 要是再装下去，那就是名不正言不顺。 林篱抬手在她的脑袋上轻轻拍了下，隔着帽子，光秃秃的，没有头发的触感，一挥手道：“走吧，耽搁了这么久，该去办正事了。” 似乎是对这个商场的布局很熟悉。 林篱带着她上了三楼，七拐八绕的走进一家店铺——店面大小明显比不过周围，实在是太不引人瞩目，但胜在店名特别。单单一个“刺”字，就能勾起人千万想象。若不是他带着，顾时宴觉得自己平时逛街，怎么也不会进这种店的。 店外无橱窗。全部被深色的木饰品挡住。 他推开门，顾时宴跟着走进，才知道这里面究竟是个什么样。 店内没有大方面的照明设备，做过改造的玻璃展柜前后陈列了两排，上面挂了射灯，后围的墙壁也有一圈用来营造氛围的灯光，深色的木质墙壁上挂上店铺名。店员只有一位，是个年轻的小姑娘。 在店铺后方，用布帘遮住的地方，隐隐传来敲打声。 顾时宴弯下腰，认真打量了一圈：“这是个专门卖饰品的店？” “不错。”林篱点头，“饰品这个词，可以归纳得更详细一些。这里只卖胸针，每一个都是纯手工打造的，每个款式也配备限量，一样最多只有五件。店主的工作区域，就在那后面。” 他抬手，指了指传来声音的地方。 顾时宴了然地“喔”了句。 既然是林篱选定的地方，代表着孔老师必定是有所喜欢的。 顾时宴简单的朝店员陈述了她的需求。对方拿出几件物品，呈在桌面，供她挑选。她坐在柜台旁，挨个看过去。 林篱突然出声：“我有跟你提过，我第一次见到王佳夫妇的场景吗？” 她摇头。 “那会大概我七岁，过年跟着父母去他们家拜访。” 顾时宴惊讶：“原来你和王佳导演的关系，不是忘年交，而是因为父辈认识？” 林篱笑了：“我从来没有说是过。” 难怪她觉得王佳对林篱，一直有种对小辈的关爱。 合着是她自己误解了。 顾时宴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我小时候很顽皮的，又好动，大人们在客厅里谈话太无聊，我就溜到一个房间里，到处瞎看东西。后来才知道，自己进的，是王导和孔老师的衣帽间，里面放着的，都是他们俩平时会用到衣服饰品和鞋子。” 林篱居然也会有这么顽劣的时候？ 听到他这么形容自己，顾时宴简直想象不出来。 “然后呢？” “这情况显然可以预料到，我弄坏了一样东西，并且扎到了自己的手。” 顾时宴看了看面前的东西，料想了无数种他之所以带她来这里的理由，试探性地说道：“是……胸针？” 林篱笑了。 “对。而且是孔老师最喜欢的那件。” 两家交情甚好。 没有人会和一个小孩子计较这种事。 就连孔老师，在得知自己胸针被弄坏，摔掉在地上后，关心的第一件事情，竟然不是喜好的物品，而是他的手指受伤了没有。 父母当时训斥了两句。 她还拦在面前，笑着摇了摇头：“别和孩子计较了，就一样东西，不是坏的特别厉害，拿去找人修修就好了。” 顾时宴：“那，后来呢？” 时隔半年。 林篱重新见到那枚胸针。 上面点缀的宝石换了一颗，后面的断裂的地方，也已经重新补好，可缝隙始终存在。 而胸针的位置，也从原本的盒子，变成了随手放置在桌上的物品。 这件事，林篱记了有十八年。 当他开始接受继承人身份，接手林家产业，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找到了一位最好的饰品手艺人，给予商场位置和资金提供，做了个独一无二的、只做胸针的品牌。 用来弥补小时候犯下的错误。 可这件事情，终究只是他一个人，心里过不去的坎罢了。 “孔老师没有怪我，所以这件事也就这么过去了。” 他这么总结着，催促她道，“好了，这就是今天带你来的缘由。快看看，有没有适合孔老师的。” “喔，好。” 顾时宴认真分辨了店员拿出来的三样款式。 最终摇了摇头。 “我觉得太耀眼的，不适合孔老师。这几种都太张扬了，她不是这样的人。”顾时宴站起身，待店员准备再次挑出几款时，摆了摆手，“不用拿了。我自己来看看吧。” 女人稍稍抬起帽檐，一个柜台一个柜台的看过去。 最终，视线定格在这一件上—— 第42章 好像喜欢你(六) [41] 这是个造型不太一样的胸针。 最下角标注的名字, 叫“盲蝶”。 银色的金属感, 加上波浪边框的造型, 中间是一片羽毛形状的设计, 尾部坠了颗红宝石。 顾时宴一下子就想起了天鹅。 《天鹅湖》又是极为有名的一部芭蕾舞剧, 以此为寓意, 送给孔老师, 感谢她的培训，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 “你好, 能把这件拿出来给我看看吗？” 女人的尾音无意识拖得软软糯糯的, 趴在柜台上，纤细的手指垂直方向戳了戳玻璃, 眼底是止不住的惊艳与满意。 看来是找到合适的了。 趁着顾时宴拿起胸针仔细端详的功夫, 林篱同店员打了个手势, 绕道后方, 找到了店主。 对方正在细心打磨自己的作品。 听见脚步声, 下意识的抬起头，来者让他惊讶出声：“林总？！您怎么来了？” 林篱做了个小声地手势。 店长配合的点头。 “不好意思来打扰你，你还记得我上次跟你说, 想和你定制一副耳环吗？” 店长：“记得, 当然记得。就是我后来特意发设计稿给您的那副吧？” “对。” “已经做好了，稍等。我去拿。” “嗯, 好。” 林篱站在原地等了一会。 店长猫着腰走进工作台，打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个丝绒质感的盒子来。重新直起身, 他拿毛巾擦了擦手，将盒子放置在台面上，小心翼翼地打开：“您瞧瞧看怎么样。” 上面部分，是分别指向“12”与“1”方向的时针与分针，代表着她的生日，与她姓名中的“时”字。细细的银色链子坠下，下面是一个水滴形状的钻石。 “很好看。” 林篱夸赞道。 从设计稿给他的那天，他就在设想实物做出来会是什么样子。 今天拿到手，只觉得比他想象中，更要适合她。 重新盖上饰品盒。 林篱顺手把物品塞进口袋中，对店主师傅说：“谢谢，辛苦了。这个我先拿走，钱款两天内会打到你账户上。不用送了。” 男人转身，摆了摆手。 撩开布帘，重新进入外面。 为了打掩护，店员小姐姐依旧在同顾时宴，热情地介绍这款胸针的寓意，见到林篱出现，隐隐松了口气。 他走回顾时宴身边，勾起唇角：“挑选的怎么样？” 顾时宴丝毫没发觉身边人去做了什么。 她高高举起胸针，迎着射灯的光，打量那颗镶在末尾的红宝石：“真好看啊。我决定就买这个了，应该会很适合孔老师。” 看够了，顾时宴将胸针交付与店员小姐姐，笑盈盈道：“你好，我就要这个。麻烦帮我把它包起来吧。” “好。请到这边来结账。” 店员将胸针擦拭一遍，仔细放入盒中装好，走向收银台，扫描了下商品标签：“一共是32588，您是扫码还是刷卡？” “刷卡。” 顾时宴低头翻了下包，拿出钱包来递上张银行卡。 做出这个动作，她这才发现，林篱也伸出了只手，对方同样捏着张银行卡递给店员。 眼看着店员小姐姐在犹豫不决中，要伸手接过林篱的卡，顾时宴摇了摇头，够长手臂，递得更近了步。 “本来带我来这里，陪我买礼物给孔老师，就够浪费你时间了，怎么还能让你付钱。” 而且他一个心理医生，能赚很多吗？这五位数的东西都是她做演员这几年，积蓄攒的一部分好嘛。 她抿了下唇，接过小票胡乱塞进包里。 林篱倒是不这么想：“你觉得我陪你逛街，是在浪费时间？” 不是吗？ 正常男人哪会陪着女性逛街啊。 她爸都不乐意陪她妈。 顾时宴迟疑了下，悟出来他这话的意思了。 她倒也不急，试探性的问道：“不是浪费你个人时间的话，你觉得是什么？” “当然是高兴。” “那为什么高兴啊？” “和喜——”林篱话绕到嘴边，“喜欢”两个字说到一半，卡住了。他的手碰了下口袋里的盒子，话在中途改了个样，“和习惯一样的人一起，自然做什么事都是高兴。” 这是在说他也喜欢逛街吗？ 还是说他习惯和她一起？ 顾时宴觉得这话说得怪怪的，但是也没拆穿他。走出店门顺手给梁语发了个消息。 [顾时宴：已经买好了，我们在一楼南门汇合吧？] [梁语：好。正好我也吃完，准备下来了啦。] [顾时宴：嗯。] 看她按下发送键，林篱问她：“等会一起吃个饭吧？” 顾时宴看了眼时间。 已经临近晚上七点了。 “好，等梁语到了，我们直接去隔壁美食广场看看吧？” 来的路上，她看见隔壁有个美食商场。 便暗暗记了下来。 没想到关键时刻派上了用场。 边等梁语，两个人慢慢悠悠地朝门口方向走去。 梁语出了电梯，便直接往这个方向赶来，速度很快，几乎和他们同时到达。小姑娘见到顾时宴，下意识地往她身边靠的同时，掀起眼皮子打量了下旁边的林篱，见男人没什么反应，这才放心的靠过去：“时宴姐，你买了些什么呀？我来帮你提着吧。” “好。” 顾时宴把其中一个袋子递过去，解释道：“给孔老师买了个胸针，这个袋子里装得粉底液，有d家出的新款加强保湿的，我记得你也是干皮，晚上回去我们一起试试？” 梁语连连点头：“好啊好啊。” “对了。我和林医生讨论了下，准备吃个晚饭再回去。”顾时宴看向她，视线飘转到林篱身上，“你们有什么想吃的吗？” 林篱：“我知道附近……” “有！”梁语眼睛一亮，“我想吃旁边那家越南餐馆！” 男人的声音完完全全被梁语这一嗓子盖住了。 顾时宴憋着笑，示意梁语带路：“那就走吧。” . 周日这天，王佳导演给全剧组的工作人员放了天假。 尤其可见对他夫人的重视程度。 想留下来的可以晚上一起热闹，不想留的，也可以直接回家，好好休息一天。 在如此人性化的条例面前，仍时有不少工作人员留了下来，并且从早上开始，便帮着布置场地，将别墅内上上下下，改造成一幅新的模样。 而王佳老师早在前天，就把孔老师带回了市中心的住处。 今晚两人回来，制造一个惊喜给她。 也不知道是不是习惯了在剧组的生物钟。 顾时宴一大早就醒来了，看眼时间，刚过七点半。 她缩在被子里想再闭着眼睛睡一会，翻来覆去地却怎么也睡不着，最后认命的掀开被子，踩着拖鞋下了床。 走去浴室冲了个澡，顾时宴穿着浴袍、擦着头发走出来。 梁语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笑眯眯地和她打招呼：“时宴姐，早上好。” “早上好。”她坐到梳妆台边，拿起吹风机插上电源，“你今天怎么也这么早起床了？不是喊你多睡会嘛。” 梁语撇下手机，走过来，表情委屈。 “道具组的李哥说他们部门工作人员都满了，实在空不出人手，便想着把我们几个助理组织起来，练习剪彩带和手持礼花筒。八点半就要去集合了。” 顾时宴笑起来：“你不想去？” “也不是不想啦。”梁语瘪嘴，“是牺牲了早上睡懒觉的时间，感觉特别难过。” “那等下周，看看我哪天排戏时间少，破例给你放一天假好不好？这事儿不告诉曼姐，就我们俩知道。” 顾时宴安慰了她几句。 梁语瞪大眼睛：“真的？” “嗯，真的。不骗你。” “可是不行。”梁语低头摸了摸鼻子，“我得把姐姐这边的工作做好，才能安心睡觉，不然我在梦里也会想到我工作没完成的。” 顾时宴被逗笑了，还想宽慰自己助理几句，跟她说不用放心上。 手机震动了下，收到了林篱发来的消息。 [林篱：起床了吗？] 她把吹风机撇在一边，腿蜷缩起来，连带着人整个人塞进椅子上，双手捧着手机，给他回复消息。 [顾时宴：起了。] 看了眼身上的浴袍，她又加了一句。 [顾时宴：在吹头发。] [林篱：下午出来？] [顾时宴：怎么了？] [林篱：王导给了个任务。我觉得这个任务，光由我一个人来做，不合适。所以想邀请上你。] 顾时宴换了个坐姿，靠在椅把上，思索了一会。 总觉得这事儿没有他说得那么简单。 [顾时宴：我怎么记得，宴会晚上七点才正式开始？] [林篱：当然。叫你到场，是来让你排练的。] 顾时宴：“……” 行吧。 她丢下手机，重新拿起吹风机，按下开关吹头发。 梁语起身，赶在集合之前，帮忙吹干了后边的发尾。 吹完头发。 她忽然想起来点什么，点进和林篱的聊天框，打出去一行字，犹豫片刻，鼓舞自己，一闭眼，按下了发送键。 [顾时宴：那你得来接我。] 这句回复得很快。 手机震动声再次响起。 她缓缓睁开眼，小心翼翼地挪开挡住屏幕的手指，笑了下。 上面，林篱回复了一个字。 [林篱：好。] 第43章 好像喜欢你(七) [42] 不知道是不是林篱的缘故。 顾时宴一早上的心情都不错, 吹完头发敷了个面膜, 从精华到眼霜再到防晒, 做了一整套的护肤流程。 中午, 梁语被抓来临时培训的时间也已经结束。 小姑娘从楼下带了饭上来。 两个人一共六个菜, 四荤两素, 全部用透明的外卖碗装着, 外加两碗萝卜排骨汤。 顾时宴拆开筷子，率先喝了口汤, 笑着问梁语：“培训准备得怎么样？” “还行。”梁语扒开盒子, 苦着脸咬起筷头，“就是手都快拧累了, 那个礼花筒要费好大力气才能转一圈。” 梁语低头的一瞬, 顾时宴眼尖地瞥见她的头顶还留着一个反光的金色亮片, 帮她从发间取出来, 放在桌上。 “行了。结束了就别想了, 好好吃饭吧。” “哎。” “吃完饭帮我挑下衣服。” “好的——嗯？？” 梁语尾音扬起：“这么快就准备晚上的衣服？” “不是。”顾时宴摇头，“林篱上午发短信给我，说要下午一起去彩排。是王佳导演安排的环节, 他觉得一个人不合适, 便邀请了我一起。” “喔~” 梁语眨眼：“看来不用等到下周，我下午就能好好休息了。” 顾时宴瞪她。 小姑娘坐在椅子上笑得花枝乱颤。 吃完饭, 两个人简单的收拾了一下。 顾时宴走回卧室，打开衣柜，开始挑选衣服。 “这套可以吗？” 她拿在身前, 比划了一下。 梁语摇了摇头。 “这个呢？” “好像太普通了点。” “那这个呢？这条裙子怎么样？”顾时宴穿上裙子转了圈。 “这件还行哎，就是感觉晚上回来可能会冷。” 梁语的话提醒她了点什么。 顾时宴想了下，拍板决定道：“那就这件了。” “啊？”梁语表情有点迷糊，“时宴姐，你是想冻感冒，然后和剧组请假休息几天吗？” “当然不是。” 顾时宴将裙子从衣架上卸下，“我是想试探一下……” 在了解清楚自己心的同时，她也想看看他，有什么反应。 . 下午两点。 顾时宴接到电话，林篱说他已经到了。 从房间门往下看去，确实有一辆车停在别墅门口。男人靠在车门前，和一个不认识的男工作人员交谈了两句，笑得温文尔雅。 她换上鞋子，对梁语摆了摆手：“我下楼了。你下午好好休息，睡觉也行。如果我没发消息给你，那你晚上帮我带件外套。要衣柜里浅褐色的那件。” “好。快去吧姐姐，别让林医生久等了。” 梁语笑容灿烂地朝她挥手。 顾时宴摇了摇头，关上了房门。 光是折腾这一上午，别墅内的装扮，各种小细节已经焕然一新。 她穿过长廊，走向楼梯口。 楼梯墙壁上原先挂着的名家画作被暂时取下，取而代之的，是“happy birthday”的英文气球，彩带和生日小元素更是随处可见。这些五彩缤纷的改造，把原先装修颜色沉稳的别墅都带动得活泼起来。 顾时宴笑了下。 男声在二楼的楼梯口响起。 “在想什么？” 她回过神往下看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林篱从外面进来了。 如果不是在这里见到她，对方说不定还有上楼的趋势。 “单纯的有点羡慕王导和孔老师之间的状态。一起陪伴了三十年，感情却依旧这么好。王导也愿意为她暂时放下自己的事业，全心全意地陪她过生日。” “他们的感情确实很好。” 林篱笑了，看到她的裙子和高跟鞋，上前两步扶她下楼梯：“今天晚上也许会很冷。” 顾时宴：“你懂什么。” 她指了指裙子，“这是女明星不能丢的风度。”又指了指高跟鞋，“跟才三厘米，这是人品。” 听她这么说，林篱倒是来了兴趣。 “为什么是人品？” “作为配角，是不能抢主角风头的。” 她一本正经地这么解释，催促着林篱快些：“走吧。我背台词还可以，但是记流程很差的，等会可能得排个十遍八遍的，你可不能嫌我麻烦。” “这是自然。” 跟着男人走出别墅。 对方绅士的拉开副驾驶的车门，顾时宴弯下腰，转身坐了进去。 她系好安全带的同时，林篱也从驾驶位坐进来。 “目的地离这儿近吗？” “大概半小时。王导说他和孔老师会先行到那边，之后再坐车出发去别墅。留给我们彩排的时间不多，不过你觉得无聊的话，可以在车上睡会。” 顾时宴摇头。 车上，算得上是个绝佳的相处空间。 只有他们两个人。 一男一女，相并排坐着。彼此之间的距离刚刚好。 她如果浪费这段时间，岂不是太对不起今天出门前，找化妆师细心化了两小时的妆了？ 这么想着，顾时宴换了个话题。 “心理医生的工作忙吗？” 林篱看了她一眼：“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 “也没什么。之前一直觉得医生这个职业很忙，可能整天见不到人的那种，可是我明明见你的次数还蛮多的。”顾时宴托着下巴，“有时候都要怀疑你是不是做医生这一行的了。” 男人握方向盘的手一顿。 他笑了下：“毕竟私人诊所，不是随便来都会接待的。心理医生的时间也都是要预约的。” 顾时宴想了想。 也是，这确实也能说得通。 她又开始瞎找话题。 “那有没有见过一些很特别的人？” “特别到什么程度？” “大概……很有个人特点，能一直记住的那种？” 顾时宴也不知道这个特别大概有什么范畴。 只是想和他说话，便这么说了。 林篱回答倒是不那么快了。 他沉吟了片刻，告诉她说：“心理医生对于咨询者的资料，其实都是需要保密的。” 顾时宴没想到这一点，轻轻“啊”了一声。 抱歉的话刚到嘴边，结果，就看见他又笑了。 “不过，可以破例告诉你一个。” “你说。” 她偏过头，眼底期待地看着他。 林篱缓声道：“我记得一个长得特别好看的咨询者。” “……” 她抿了下唇，低声抱怨道：“这也算特点中的一条啊？” 林篱看向她一眼，勾起唇角，装作没发觉的样子，继续说道：“嗯啊。比方说有人长得高，有人眼睛大。长得好看自然也算是人的一个特点。” 好像还真是这样。 顾时宴动了动嘴唇，发现自己没法反驳这一点。 偏偏问题还是她自己提出来的。 女人唇角的弧度撇了下去。 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切换小号登录微博，准备看看今日的热搜都有些什么。 刚翻了十条，身旁男人又说话了。 “就不想问问那个咨询者是谁？” “……不太想。” 她就干脆果断地拒绝了这个问题。 想着与其知道了让自己难受，还不如当做刚刚那件事没发生过。 林篱低低轻笑了声。 “可是她现在就在我身边坐着，跟我说一点都不想知道是谁。” . 二十分钟后。 林篱稳稳当当地在路旁停下车，看向身旁的女人。 顾时宴紧闭着眼，脑袋半歪着靠在椅背上，呼吸轻细而均促。发型比下楼时乱了不少，有细碎的发丝贴着面庞垂落下来，盖在她的眼眸前。 她好像上车，会习惯性睡觉。 之前四个人一起出去也是，回来的后半程不知不觉就这么睡着了，靠在他的肩膀上。 所以他才会出声提醒她，如果路上无聊的话，可以适当的小睡一会，被她回绝了。本以为她会坚持到目的地，结果依旧这样，闭着眼睛睡着了。 估计是习惯了剧组的生物钟。 一时半会还没改过来吧。 林篱本意，是想让顾时宴再睡一会。没想到车刚到，就有工作人员确认车牌后，前来敲了车窗。 “咚咚咚”三声。 声音不算特别大，但是也不小。 他朝外面人打了个手势，放轻动作，打开车门，下了驾驶座。 “什么事？” “是林先生吗？” “对，是我。” “是这样的，王导以他的名义在这边租的场地，现在已经开放了。但是时间方面有硬性规定，只有三个半个小时。你看你们这边，要不要尽快找人布置。” 林篱抬腕，看了眼时间。 现在已经两点四十了。 时间只有三个半个小时，也就是说他们最迟只能留到六点十分。 那计划就来不及了。 男人几乎是一瞬间就做出了决策。 他点头道：“好，谢谢。我知道了。”随后给徐助理打了电话，让他加派点工作人员来。 最后，林篱的视线重新回到车内。 对现状仍是一无所知的她，此刻依旧在睡梦中。 他走到副驾驶旁，打开车门，轻喊了声她的名字：“顾时宴？” 顾时宴睡得算浅。 林篱这一声虽说声音不大，却也足够让人惊醒。 她睁开眼，就近距离的对上男人的脸庞。 心中感慨了一句，睡完觉醒来的感觉也不错，结果发现林篱皱着眉，表情不是特别好的样子，像是遇到了什么事。 顾时宴心一沉：“怎么了？” 林篱直起身，看向距离开始只有三个小时，此刻却依旧空旷无比的场地，无奈地笑了下：“我们可能碰上了一个棘手的问题。” 第44章 好像喜欢你(八) [43] 果真是遇到问题了。 听到林篱这句话, 顾时宴顿时清醒了大半。 她解下身前的安全带, 拿起随身物品, 走出来环视了一圈。 眼前是一片靠近海屿的地方, 有海风新迎面吹拂而来。浪席卷着沙土, 一层层的拍打上岸。 来这里这么多天, 顾时宴还不知道白港有这种地方。今天第一次见, 着实被惊艳了一把。 再仔细一想白港这座城市的名字，它也确实该靠近海。 她上前了几步, 感慨道：“这里好漂亮。” 林篱走近她身旁：“当然, 白港是省内唯一临海城市。从市中心驾车过来，需要花上整整两个小时。而王佳导演家别墅地段本就偏远, 却反而靠近这边海域。他们便把另一个地点, 定在了这里。” 说着, 他看向她。 “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顾时宴提醒道：“你还没有把具体的流程告诉我, 我现在虽然知道情况紧急, 但是也帮不上什么忙。” 林篱笑了：“那我尽量精简告诉你。” 按照王佳导演那边给的计划，是下午两点半他们到这里，直接去场地彩排。 当年两人结婚时, 物质和生活水平都不高, 所以未能举办婚礼。今天在这里定下场地，也颇有给当年补一个结婚仪式的想法。 而王导和孔老师双方父母都去世得早, 未能有仪式交接人，儿女又都在国外念书，一时之间回不来, 便想着法子找到了算是小辈的林篱，不考虑那些有的没的礼数，只讲究为往日的遗憾，在今天画上一个圆满句号。 再后来，林篱才又去找了顾时宴。 “全部大概就是这样了。今天车停下来后，会定两个点。我去接王导，你去那里接孔老师。”林篱抬起手，虚虚对着空气指了两下。眼前什么实物都没有，只有沙滩与海浪。 顾时宴没忍住，笑了。 但同时，她也意识到了问题的关键性，笑容又收了回去：“那负责场地搭建的人呢？怎么到现在都没来？” 周围零零散散，只有几个剧组里的人员。 他们到达的时间和顾时宴差不多，此刻同样对着这面空旷的场地，不知所措地站着。 “我已经喊人联系了负责场地搭建的公司，估计很快就能给个答案了。”林篱话音刚落，手机铃声紧接着响起，他对她补充了句，“我去旁边接个电话。” 迈开长腿，往旁边走去。 电话，正是徐助理打来的。 对面人言简意赅地汇报目前情况：“老板，刚刚联系到负责王导项目的搭建公司了，公司说中午十二点时，装着搭建设备的车已经从城西出发了。司机和员工一点二十时，同公司汇报说，车子在行驶中途爆了胎，这次出行也未曾携带备用轮胎，加上停车路段较为偏僻，救援的车二十分钟才赶到现场。” “现在呢？” “情况比较麻烦，算上换胎时间，少说一个小时。对方公司也联络了备用车辆，已经在到现场，加上搬运货物和剩下路程的时间。”徐助理粗略估算了一下，“最少，四十分钟吧。” 林篱沉吟：“那很有可能场地来不及搭建，使用时间就已经逾期了。” “是的，我查了，王导那边获得的使用许可时间也不多。” “那准备两套计划吧。一个是再去和场地负责人交涉，尽可能的演唱场地使用许可时间。其次是麻烦搭建公司临时加派人手，早些完工。” “好的，我知道了。” 徐助理挂掉电话便去着手准备。 林篱把收集重新塞回兜里，走回顾时宴身边。 她询问他消息：“怎么样了？” “搭建公司的人，开车中途车子爆了胎，临时派的车至少四十分钟后才会到。”林篱两句话便简单概括了现状，比顾时宴想象中还要窘迫得多。 意外的是，男人表情并不急迫，反倒对这次状况处理，表现得胸有成竹。 难道，已经有解决方案了？ 顾时宴问：“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林篱勾唇，淡淡说了一个字。 “等。” . 顾时宴出门没料到会来海边。 今天温度不高，临近的风又呼呼地吹拂过来，她虽说穿着丝绒质感的长裙，袖口也到腕处，可光腿架不住这风。裙摆扬着风掠起，没一会，膝盖就被吹得通红。 林篱解了车锁，拉开副驾驶车门。 “时间刚过去一半，他们还有一会才能到。来车内坐着吧。” 他说着，招手示意她快点过来。 顾时宴磨磨蹭蹭地走到他身边，看了眼身后的工作人员，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可是大家都在外面等着。” 林篱：“他们都不是女明星。” 顾时宴：“……” 光这一句话，就成功击败了她。 这男人当真是心理医生，懂得怎么说话拿捏她的软肋。 顾时宴抿抿唇。 双手捞起裙摆，弯腰坐进去。 又听见身后人说话了。 “现在在车内，才是为他们着想。如果生病了明天开不了工，拍摄时间至少得拖两天吧。”林篱声音放软下来，低声哄她道，“听话，乖乖在车里坐着。等他们到了，我再来叫你。” “……好。” 顾时宴点头。 看着林篱再次帮她关上车门，走向工作人员那里。 她伸手捏了捏自己发烫的耳垂，心跳如雷。 都说男人最迷人的模样，是他认真工作的时候。和处理起关键问题比起来，好像也不差。 她好像更喜欢他一点了。 顾时宴弯着眼睛笑了下，从林篱的背影上，收回视线。 打开手机给他发消息。 [顾时宴：有什么最新动向吗？] 不远处，男人低头，拿出手机，看了眼车子的方向。 状态栏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林篱：有。] [林篱：刚刚联系上了对方的工作人员。] [顾时宴：对方怎么说？] [林篱：已经尽力在不违规的情况下，开到最大码速了。] 她被他这句话，逗得笑起来。 顾时宴仰着脑袋，后背靠在椅背上，又将这句话来回反复看了三四遍。 据说粉丝都会对喜欢的偶像，戴有人设滤镜。 而剧粉，也会对剧中的人物形象，戴有角色滤镜。 那她，现在算不算是对林篱戴有一种，名叫“喜欢他”的滤镜了？光是一句简单的话，从他口中说出来，都觉得有趣得要命。 笑够了。 女人重新直起身，又给他发消息。 [顾时宴：那你们现在在干什么呢？] 她看见有工作人员走到他身边，和林篱说了些什么，后来以至于大家手上人手一根小树枝，像在沙子上写写画画些什么。 [林篱：和对方公司问了搭建效果图。有人提议，为了节省时间，大家可以先把搭建区域简单划分出来。] [顾时宴：你就跟着他们一起做啦？] [林篱：消磨点时间也是好的。] 这倒也是。 最主要的，是给大家一个信念。 ——场地搭建设备，一会就回来的。 [顾时宴：那，我也有点想消磨时间。] 这一句，顾时宴没等到回复。 本以为是林篱和别人谈话，抽不开身。 可等她再抬头看看，男人的身影早就消失在了视线范围内。 他去哪儿了？ 顾时宴前前后后环视了一圈。 依旧没找到林篱人。 她有些郁闷地抬起腿，思考着自己要不要主动出去，找找看他在哪里。可是外面确实风大，她光站着那一会，鼻子已经有点塞了。 这样子下去，可真成了要风度不要温度的女明星了。 顾时宴就这么思考了五分钟。 因为五分钟后，有人敲了敲她这侧的玻璃，拉开了车门。 女人的表情是懵的。 她定定地看着林篱，发出一个单一的疑问：“……嗯？” “刚刚不是和我说，想消磨时间？”他手臂搭在车门处，嘴角噙着笑，看着她。 “……” 顾时宴点头。 林篱指了指她身后，解释道：“刚好。搭建场地的人到了，你也可以出来了。” 难怪他消失了段时间。 原来是去接人了。 顾时宴应了句“好”。 下一秒，林篱朝她伸出手。 男人手指微微缩起，摊开掌心，掌纹深刻清晰，顺着手心蜿蜒至侧部。 她愣了几秒，眨了下眼。这才反应过来——他这是想让她借一把力，等会高跟鞋落地后，起身轻松点。 林篱还在等她。 顾时宴笑了下，将手放在他掌心里。他朝着外侧的方向，拉她起身。 关好车门。 她往搭建场地的地方走去。 林篱喊住了她：“等下。” 顾时宴回头。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徐助理也来了，手上提着个袋子，微笑着和她打招呼：“顾小姐。” 林篱接过纸袋，将袋子里新买的那件衣服拿出来。 那是一件t家的新款外套，款式很长，里面的吊牌还没剪去。顾时宴大致上目测了一下，比她身上的这条裙子，短不了多少。 他朝她走过来，将手上的外套，轻轻搭在她的肩膀处。 “这是……” “看你穿得少，我们来的路上，就让徐助理去附近商场买了一件外套带过来。”他顿了一下，“本来只是打算给你备着，没想到还真的派上了用场。” “……” “走吧。” 他低声说。 第45章 好像喜欢你(九) [44] 顾时宴的心脏砰砰跳动了两下。 她稳住自己的情绪, 反手按住身上的外套, 低低说了句“好”, 和林篱一同往前走去。 搭建场地的工作人员已经卸下物品, 开始忙碌起来。 不知道先前的划分场地提供了几分便捷, 一共七位搭建人员, 动作还挺快, 二十分钟过去，高台的四个角已经弄好, 两个过道也初见雏形。 每个人都有序进行着手上的工作。 每一分每一秒, 都是与时间的争夺战。 有手机铃声在身后响起。 顾时宴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徐助理拿起手机, 看了眼屏幕号码, 随后走去一旁接听。 一分钟后。 徐助理回来了。 对方表情很高兴, 对林篱说道：“老板, 事情谈妥了。别说接下来几个小时, 接下来的一天，这块场地都是我们的。” 林篱点了下头。 由于先前解释，林篱并未和她说明场地还有时间限制, 顾时宴听见徐助理这句话, 没忍住抬眸看了他们一眼。 她没弄懂这里面前因后果的关系。 但听徐助理的意思，事情完美解决了。 解决方案, 可能还是林篱想的。 顾时宴视线重新落在现场的搭建情况，嘴角却无意识地扬了起来。 好像有他在身边，不管遇到什么情况, 都是能轻松圆满地解决。 可能。 这就是所谓的安全感吧。 全部搭建完成，前前后后花了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 白色铁艺雕花的花架，上面摆放着这个季节盛开的鲜花。一排石子路，前面铺了红毯一路蜿蜒至台前。为了最大程度上利用景色，后面大多采用了轻纱材质。 光是看看，就觉得浪漫。 更别提整个人置身于其中了。 在这时间档内，顾时宴也从林篱那里，了解了等下开场后的全部过程。 “孔老师从这边过来后，我从这里上来接她是吗？” 她笔画了下位置，“那之后，我到底该不该站在台上呢？” 林篱总算体会到了她那句“记不住流程”不是谦虚，手指了指定点的位置，“你是要上去的，但是可以从台上侧边绕下来。” 顾时宴默念了一遍，点了下头。 他笑着看向她，耐心地问道：“记住了吗？” 女人表情有些迟疑：“……大概上是记住了。” 林篱又笑了。 “那，试着复述一遍？” “……” 顾时宴尝试了组织了下大脑词汇，配合手势动作，描述道：“大概就是先到这里，然后走向这里，需要等仪式交接，然后我从这边走下来。” “大致上意思没错。” 林篱点了下头。 徐助理在旁边听得直瞪眼。 就这描述，自家老板还能听懂是怎么回事？ 啧啧。如果换作是他，这么汇报工作，早就被人挑剔得不成样，秘书职位不保了吧。 …… 六点。 场地全部布置完毕。 椅子整齐的放置在一边，客人与来宾陆续到达。 王导和孔老师的交际圈，也必定都不是等闲之辈。 不仅有圈内的交情甚好的知名大导演、著名制片人和圈内投资人，就连九十年代火遍全国现已退出娱乐圈的影后，也赏脸参加了这次活动。 而安保人员也已经到位。 由于是私人活动，一概媒体和记者都被拒之门外。保镖也早在距离场馆二百米处的路段，暂时围起了路障。逐一审查访客请帖后，才能进入。 顾时宴这种场合经历得不多。 回想起上次，还是拍摄网剧杀青那会，剧组的庆功宴。 这会，她不由得提这颗心，整个人状态紧绷起来。 林篱看了她一眼。 顾时宴虽说表面上仍旧维持着淡定地笑容，手里握着的香槟同每一位客人举杯，可唇边的笑容隐隐带着僵硬，看起来有些不自然。 “紧张？”他问她。 顾时宴“嗯”了声：“你没提前告诉我会是这种场面，我当然惶恐又忐忑，生怕自己哪一步环节做错。” 林篱安慰道：“没关系，我们已经练过很多遍了。等下照着步骤来就行。” 她僵硬地点头。 同时脑子里也想起一个问题。 “幸好今天出门穿了裙子。如果我打扮得很随意，你等会又该怎么收场？” 林篱抬高酒杯，敬向对面的一位男士，不动声色地凑到她耳边，示意女人看一眼。暂时被脱下，挂在椅背上的那件外套。 他低声道：“外套都弄来了，还差这一件么？” 也是。 关于这一点，顾时宴无力反驳。 因为那件外套，就是他计划周密的最好证明。 无论她今天穿什么出门，他都有能力、有想法，轻松应对。 自己，反倒像是掉入了他一早就设置好的陷阱中。 深陷而不自知。 顾时宴抿了下唇。 林篱抬手，轻轻与她碰了下杯子，微笑：“cheers。” 玻璃杯璧清脆的碰撞声在耳畔响起。 背景是天色昏暗下去，快与海水融为一色的深蓝，上面还残留着几抹落日晕红的余晖。整个场地已经开灯，用来照明的灯就在侧面，铁架上也缠着暖色的星星灯。 她看见他的黑眸里明晃晃地笑意。 这一眼看过去，眸中竟然满满的都是她的身影。 心，在闲暇之余又偷偷停顿了几拍。 将杯子里的酒一仰而尽，她的脸颊处泛起自然的红晕。 顾时宴轻轻笑了声，在这篇喧嚣热闹地沙滩上，喊了句他的名字，声音很轻，若不是仔细听，下一秒就会忽视掉。 “林篱？” “嗯。” 他没做犹豫，回答了声。 此时，王佳导演和孔老师的车缓缓驶来，两个人分别从不同的车辆下来，在场的圈内好友或是亲人，不约而同地从座位席上起身，开始给他们鼓掌。 而顾时宴与林篱也不例外。 她面向红毯走来的方向，脸上带着适宜得体的笑容，在他的耳畔留下一句：“我好像知道，你要的答案是什么了。” 没等林篱做出反应。 顾时宴已经上前一步走向孔老师身旁，亲昵挽住她的手臂，自动自觉地开始进行这次仪式的第一步。 林篱看着她的背影，生平第一次有一种冲动，想在这么多人面前，把一个人揪回来。 和他说，知道答案了。 却又不告诉他答案是什么。 像是有一把羽毛，轻轻瘙痒过他的心。下一秒就被大风吹走，消失的无影无踪。 但，仪式总归还是得继续。 看来有些话，也只得之后再说了。 他摩挲了下口袋里的盒子，苦笑了一下，快步走上前，去到王导的身旁。 一个晚了三十年的仪式，正式开始—— 顾时宴深呼了一口气，弯着孔老师缓缓走上红毯。 先前，她见到的孔老师，都是穿着宽松的衣服和芭蕾舞鞋，站在练舞房内教她们跳舞的模样。那会虽说气质良好，可却没有怎么精心打扮过。 而今天，孔老师没有穿婚纱，而是穿了件月白色的旗袍。 旗袍的边缘勾勒着青色的青瓷花纹，配上珍珠耳坠，整个人看起来古典而优雅。 她悄悄凑近孔老师，低声夸赞了句：“您今天可真漂亮。” 孔老师拍了下挽着的手，看似是让她别多嘴，实则脸庞已经红了三分。 虽说现场没有记者，可架不住有人人手上都握着部手机。 顾时宴在这时，明白了林篱之所以这个活动会找她的真正意义——现场圈内人这么多，她作为一个影视新人，站在孔老师身边，就等于多了个露脸的机会。 此刻，她无需出风头。 只要表现良好，在旁边笑一笑，圈内大佬在考虑演员时，就能为她自己多争取一分可能性。 成功把人护送上台，顾时宴悄悄松了口气。 她扫了眼，在座位席那片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顾时宴刚猫下身子，准备不引人瞩目地从侧边悄悄溜过去，就被人从后面拉住了手腕，下意识地回头望了眼，还是林篱。 “你怎么在这里？” 她记得，按照计划中，林篱应该是从另一处下台的。 他们两个，不应该会碰见的。 可眼下，男人的脸色着实算不上好。 顾时宴把心中更多的疑惑，都一并给吞了回去。 林篱垂着眼，简单地说了句“跟我来”，指尖顺着她的手腕往下滑动，牵起顾时宴的手，带着人往沙滩的另一个方向去。 她愣了一下，跟着走了。 去哪里。 顾时宴是不知道的。 可干些什么。 作为女人的直觉，她倒是有隐隐猜到一些。 她在仪式开始前的那句话，摆明了就是给上次那句“你是不是喜欢我”的回应。可一般男人不懂这样的暗示，打直球比较保险。 顾时宴打算，如果林篱事后还询问她这件事的回答，她就把自己的心情，全部都一五一十的告诉他。 如果不问，想必他对这个回答，也不是特别在意。 而她唯一没有想到的是—— 这场仪式还没结束，林篱已经因为她这句话，心神大乱。刚刚上台楼梯踩空都未发觉，还是王导出声提醒，他才回过神来。 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现在距离场地，究竟有多远。 顾时宴只觉得身边嘈杂的声音全部消失不见了，只能听见海浪拍打上沙滩的水声，和他们俩浅浅的呼吸。 林篱停缓下步伐。 他身杵在她面前，垂着眼看向她。 夜色浓重。 不远处的公路上亮着路灯，能看见光，却照进不到他们这里。 顾时宴觉得自己的眼睛适应了黑暗。 她看见面前男人的身影轮廓，也能感受得到对方身上传来的，好闻的薄荷香气，稍稍迟疑了几秒钟，她轻唤了句：“林篱？” 下一秒。 他弯下腰，偏过脑袋，手指抵住她的后脑勺，吻住了她的唇。 作者有话要说：宝贝们，元宵节快落！ 今天都吃汤圆了吗！ 第46章 好像喜欢你(十) [45] 林篱的唇, 带着点冰凉的触感。 一点点贴近过来。 顾时宴惊愕之余, 在黑暗中看见他的脸庞轮廓, 和微微颤动地眼睫, 男人英挺的鼻尖蹭着她的脸, 湿润地呼吸喷洒过来, 带着点陌生却又让人舒服的味道。 像是海水侵涌上岸。 她的身后便是层层墙壁, 无路可退。只能被迫，但且甘愿地接受。 一吻之余。 林篱松开搂紧她的手, 哑声对她说了句：“抱歉。” “……” 顾时宴低头, 却不知道这时候能回答他些什么。 说没关系？会不会显得她太轻浮。 说不用道歉？可他这么做确实有点突兀，她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就被人给强吻了。好在动作还算温柔, 感受也还不错？ 嘴唇上仿佛还残留着他的温度。 她的心, 却早已鼓动, 跳动个不停。 而对面男人注视的目光, 一直停留在她脸上，丝毫未曾移开过。 他笑了下，伸直手臂, 帮她理顺刚才弄乱的发型, 声音温柔：“但是我不后悔这么做。” 顾时宴抬起头：“……” 林篱似乎早就预料到她的反应，补充完了下半句。 “我早就想, 像这样亲你了。” 确定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感觉？ 之前演戏时, 顾时宴没体验过这一点，只是根据导演点的一些关键性动作，加上自己的理解，顺利拍过了这一段。可真正实践起来的那一刻，她才知道之前的所有解释——都是空谈。 这会，她整个人一颗心，都像是掉进了糖罐里。 咕嘟咕嘟地冒着甜泡儿。 不仅如此，脸颊也开始拼命发烫起来。 顾时宴开始庆幸他们来的是这片黑暗了。 林篱不会看清这一切，也看不清她脸上细微的表情。 这会儿她和他，都是全凭直觉去想象，凭知觉去感受。只能浅浅的看见对方的轮廓，触摸才能感知对方的存在。 “虽然先前有私心，想先询问你的答案。但是我后来想了下，告白这件事，确实还是该由男人来做。本来是和王导商量好，孔老师生日过后，留点时间给我来告白的。但是现在，我可能自己先按耐不住，需要提前进行了。” 林篱顿了下：“所以，顾时宴。” “嗯？” “你准备好，听我说这段话了吗？” 顾时宴没忍住笑了。 这个人，怎么连告白都这么照顾对方…… 会来询问她的感受和意见。 话虽如此，即使明白林篱不一定能看见，她还是重重地点了下头，以此生的台词功力，回答出了最确信的一个“嗯”字，后面加着感叹号的那种。 “我经常觉得，心理医生的角色是一个倾听者，而不是诉说者。帮助咨询者梳理思路指引方向是我之前经常做的事情，可现在放在我自己身上，似乎就变得困难了起来。”他轻轻笑了声，伸出手，在黑暗中握紧了她的指尖。“但是你放心，该交代的，我都会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重新来一遍自我介绍吧。我，林篱，年龄二十八岁，性别男，职业曾经是心理医生。” 他明显感受到手心，女人的手指在听见这一句话后，下意识地抽回了下。 林篱没有犹豫，上前反倒是更紧地握住了她。 他低声说：“至于为什么曾经是心理医生，听我说，下面会继续和你解释的。” 听见这句话，顾时宴原本抵触的心，也渐渐落下来。 林篱没有和她说过这方面的事。 她一直以为，对方就是个简单的、心理医生的职业。 可现在看来，好像并非如此。 父辈起，就能和王佳导演那样的人物相识，逢年过节还去拜访的，必定是深交。这么仔细想来，从第一次王导工作室见到他，王佳对他便是长辈对小辈的态度。 目光里有宠爱，也有对年轻人的赏识。 她怎么没早点察觉出来呢。 顾时宴咬了下唇，晃了晃他的手，示意林篱继续往下说。 “早在上大学选专业的时候，我家里人是拒绝和排斥我学医的。我母亲觉得医生太过于辛苦，心疼我。而我父亲从商，爷爷和父亲都想让我选择金融这一块，将来可以走他们为我铺垫好的老路。” 林篱苦笑了下：“他话里话外暗示过我很多次，我强迫我改过志愿，在家里和我吵过架，甚至有一次我们父子二人大打出手。我却依旧没有听他的，但是我和外婆委婉谈过多次，我想做心理医生的缘由，不知道是不是外婆说动了他，最后他妥协了，条件是不去公立医院，并且实习期间不转其他科室，永远用言语代替手术刀，并且自己开设一家私人心理医疗诊所，我也同意了。” 本以为职业的事情，就到此结束。 他往后的人生，会走向给自己安排好的目标。 没想到中途还是发生了意外。 …… 四年前。 林篱像往常一样，九点到咨询室，和助手整理好近一周预约的咨询者名单，随后在工作室翻阅书籍，充实自己。十点，助手领来了今日的第一名咨询者。 到现在，他还清楚地记得对方的名字。 姚泓。 一个十九岁的少年。 对方阴沉的垂着脸，一声不吭地走到咨询室中间坐下。姚泓的头发已经很长了，长得刘海超过了眼睛，后面也披着，紧贴着脖子。看起来不伦不类的，不是特别好打招呼的模样。 林篱简单观察了他几秒，走到门口去询问助手。 “他不是自愿来的？” 助手低头，翻阅了下预约记录：“是的，林医生。应该是家里面的一个亲戚帮忙预约的，他本人并无沟通意愿。” 林篱沉吟片刻，点头道：“好的，我知道了。” 男人抬脚，转身走回咨询室门口。 眼角的余光往后一瞥，发现身旁的助手并无想要离去之意，他便多问了一句：“还有什么事情没说吗？” 如此敏锐的观察力。 是一个顶尖心理医生所配备的。 助手犹豫了一下，抓着林篱的衣袖，重新走到一旁，多补充了一句：“这家人打电话来预约时，说他有严重的暴力倾向。” “会伤人？” “……倒是没这么说。只是提了一句，他性情暴躁，情绪不稳定时会习惯性地在屋内砸东西。碗、手机、玻璃，什么容易碎就砸什么。砸完之后也不说话。” 看来这个人，有很严重的心理疾病。 并且已经持续很长一段时间了。 简单的在脑中做出个判断。 林篱低声道：“我知道了，你先去工作吧。” “好。” 助理暂时告退。 林篱暂时没再次进入咨询室，而是朝着走廊尽头走去。一个人站在窗边点燃了支烟，嗅着烟草的味道，慢慢冷静了下来。 这个咨询者的情况，有点像那个人。 前期也并非直接动手伤人，而是把心中的不满，宣泄在物品上面。后期，由于没有得到好的开解和疏导，这才进一步导致了情况恶劣，发生转变。 此刻，他一闭眼，依旧能回想起那天的场景。 林篱蹭灭了烟头，扔进垃圾桶上方的烟灰盒，转身走进了洗手间。挤了点带香氛的洗手液，洗干净手上的烟味，这才重新踏入咨询室。 与十分钟前不同的是—— 这次林篱刚一进门，姚泓便抬起了眼。 少年颓废的形象下，黑色的眼瞳里藏匿着锐利的光，他吸了下鼻子，嗤笑了一声，随后别过了脸去。 “心理医生也抽烟？” 这是他的第一句话。 林篱抽烟，惯用的是左手。而刚刚开门，他则用了右手推开，左手没有从白大褂中抽出半分。 不知道眼前少年是怎么闻出来的。 他也没有第一时间去拿出手指，分辨上面经过洗手液清洗后，残留的烟味还剩多少。 林篱只是普通地笑了笑，对他说：“心理医生也是人，也会有想抽烟的时候。不过，经过这个，我倒是发现了你一个优点。” “……” 姚泓没说话。 可那双黑眸直勾勾地盯着他。 显然是在等他的答案。 林篱走去侧边倒了杯水，将杯子放在姚泓面前，一字一顿地告诉他：“我觉得你嗅觉不错。” 少年耸了耸肩，低头看了眼杯子，眉毛却皱起来了。 林篱看出来他对这杯温开水有所不满，试探性地引导姚泓继续开口：“在这里，有什么想法有什么意见，可以直接坦诚地对我说出来，不用隐藏。” 沉默了一阵子。 姚泓突然开口：“让我来的时候，她也是这么说的。” “他？他是谁？” 林篱追问下去。 而这，却像是成了他们这次谈话的句号。 少年闭口不谈他口中的“她”究竟是谁，只是在离开前，张扬地指了下这个一次性纸杯，恶狠狠地大声说道：“下次来，我希望这里面是可乐。” 助手站在门口吓了一跳。 只有林篱，手插着白大褂，不动声色地保持表情，继续问了姚泓一个任何可乐党都无法拒绝回答的问题。 他说：“好。要可口，还是百事的？” 像是突然被人浇灭了气焰。 姚泓身上的暴戾一下子就收了回去。 少年听见自己后槽牙咬紧的声音，同时也明白眼前这个心理医生着实是个谈话的高手，他不甘地瞪了对方一眼，也给出了自己挚爱品牌的选择—— “我要可口可乐！不许买错了。” 姚泓的身影消失于咨询室的拐角。 林篱摇头笑了下，拿出手机，在自己的备忘录记下了这一条。 [可口可乐一瓶。] 作者有话要说：开始解释林医生手上的疤痕是怎么来的了！ 第47章 好像喜欢你(十一) [46] 话说到这一段, 林篱停了下来。 他垂着眼, 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有海风吹拂过来, 顾时宴回过神来, 才意识他的手和她的对比起来, 实在是太冰了。 这也许对于他来说, 是一段相当不太美好的回忆。 可他还是和她说明了，并且准备把自己的一切都告诉她。 毫无保留。 顾时宴注意到, 他说这段回忆时, 指尖一直在摩挲左手虎口处，声音比往常低沉, 表情从容, 却一直牢牢抓着她的手, 从未放开过。 从第一次见面起, 她就记得他这块地方有伤。 区域不大, 却长得狰狞。 像血肉一点点被蹭着剖开，最后伤到了骨头。 这个故事，会不会就是他手受伤的由来？ 顾时宴被自己的猜想, 怔了一下。 如果她没有漏听掉细节的话, 作俑者，应该就是这个十九岁的少年, 姚泓。 心里一阵揪着疼。 顾时宴觉得平时她的情绪一直都能控制得很好，可落到林篱身上，这会儿她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鼻子酸。 ——他一刻都没有忘了心理医生的指责, 和疏导别人沟通的技巧。而这些，因为一起事件，统统都成了封锁在他心中最深处的箱子，一把挂着锁，平时绝不会开启的箱子。 她咬下唇，轻声喊他的名字：“林篱……” 得到的，是林篱反过来安慰她的回应。 “……我没事。我只是，没有对周围人说过这件事情，所以需要一点时间来缓冲。”他对着她笑了笑，抬手揉了揉顾时宴的脑袋，“接下来事情发展，我会稍微讲快一点。不用太担心我，都已经过去了。” 她迟疑点头。 男人低沉好听的声线再次在这片区域响起。 和姚泓的第二面相处细节，也徐徐展开。 . 姚泓的第二次心理咨询，是在半个月以后。 这天早晨，林篱例常走向前台，翻阅检查登记的预约名单。 翻过两页后，他在白纸上看见了熟悉的名字。 ——姚泓。 后面登记的时间依旧是十点整。 抬腕看了眼时间，九点三十五分，时间来得及。林篱侧手敲了敲前台的桌边，对助手吩咐道：“我去便利店一趟，你有什么需要帮忙带的东西吗？” 林医生原来也会去便利店这类的地方。 助手惶恐地站起身，想了一会问道：“您方便给我带个三明治吗？早餐没来得及吃，肚子有点饿。” “可以。” 他点头，又补充了一句，“不吃早餐容易引起低血糖和肠胃疾病，对身体不好。今后早上没有咨询者的话，你可以来诊所报道后，花二十分钟时间解决早餐。” 相当于是得到了二十分钟的松懈时间。 助理表情惊喜，连声道谢。 林篱回工作室脱下白大褂，从口袋里取出钱包，穿过诊所长廊，走向街对面的便利店。 早晨的便利店，店内贩卖种类尤为丰富。 一进门，林篱就闻见了东关煮的气味，透明的蒸箱里摆放着圆圆胖胖的包子，烤肠机一圈圈翻滚着，上面纯肉肠烤得炸开了缝，往外滋滋冒着油。他先拿了瓶可乐，转了一圈，在冷柜那列找到了包装便捷的三明治，货架上摆放口味齐全——鸡蛋沙拉、火腿乳酪、蟹柳滑蛋……光是名字就起得令人食欲大开。 助手只说了要三明治，却没和他细讲到底需要什么口味。 林篱拿起手机，随手拍了张。 在发过去给对方挑选的同时，他听见便利店推门有人进入的提示音响起，下意识抬头看了眼，撞上一个熟悉的脸庞。 少年挑起眉：“你怎么在这？” 林篱：“来买东西。” 姚泓走到他面前，视线落到林篱手上，看见了那瓶握住的可乐，笑了：“真亏你还能记着。” “对于咨询者的意见，心理咨询师耐心倾听和接纳，总是必要的。”林篱微笑，看了眼时间，“现在才四十五，怎么这次来这么早？” 姚泓耸了耸肩膀：“没吃早餐呗。” 少年走到他旁边，搜索的目光依次在货架上寻找过去。 直到看见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姚泓这才满意地一弯腰，拿起两颗饭团径直走去收营台结账。 同时，手机震动了下。 林篱低头查看消息，正是助手的回复。 [助手：想要火腿乳酪的，谢谢老板！] [林篱：好。] 输入回复。 林篱拿起火腿乳酪三明治，同样走向收营台。 手机却再次震动，传来新的消息。 [助手：对了，老板。姚泓的监护人已经将他送到诊所，我说还没有到预约时间，你也暂时不在，所以让他在休息区等一会。结果我刚处理好工作表格，一抬头人就不见了。] [助手：我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人。如果后续出事的话，要负责任吗……] 林篱掀起眼皮子，望向坐在便利店窗边，麻利地拆下热好的饭团咬了一口结果被烫到的少年，按下键盘打字。 [林篱：不用。我在便利店碰见他了，等会和他一起回来。你把咨询室空调打开来吧。] [助手：好的。] 林篱将手机重新塞进口袋。 站在收营台付完钱，他径直走向姚泓的方向，在少年身旁拉开椅子，坐下，将付完款的可乐推到对方手边。 姚泓也不客气，单手拧开盖，仰起脖子咕嘟咕嘟灌下小半瓶。 末了，特随意地打了个气嗝。 两个饭团下肚，姚泓一转头这才发现，林篱坐着，纯粹是在等他，这会靠在椅背上，单手握着手机，没有拿出任何东西来吃。 倒是靠桌角的地方，放着便利店的白色袋子，里面应该装了点什么。 姚泓抹嘴，扬扬下巴，问他：“袋子里装着什么？” “三明治，给助手带的——就你在前台看见的那位姐姐。”林篱帮他把“助手”两个字，同人物挂上钩，便多解释了一句。 那这人来便利店干什么？ 只为了，给他买一瓶可乐？ 姚泓心里觉得林篱这人真奇怪，自己没有想买的，却专门为了可乐跑到诊所对面的便利店，白白为别人浪费十几分钟。 但一时间，他的脑子忽视了一个问题。 姚泓心里描述的别人，不是其他人，就是他自己。 少年呲拉一声，着力点往后挪开椅子，起身后突然说了句“有病”，插着兜目不斜视地走向人行道，耐心等着红灯过去。 “？” 话是说给谁听的？ 林医生扫了圈店内。此刻仍然在窗口坐着的，除了自己，还有位长发披肩，正在吃三明治的姑娘。 姑娘长得很秀气，咬三明治的动作也很秀气。 不像是对她说的样子。 那就是自己了呗。 林篱摇头，起身推开椅子跟上少年。有种莫名其妙被人反教育了，但是省略了中间过程只有一句结论的感觉。 回到诊所的时间，刚好十点整。 他将三明治递给助手，示意姚泓可以坐着进去等，自己走到一旁的工作室，套上那件白大褂，重新推开咨询室的门。 少年正翘着二郎腿，横屏拿手机玩游戏。 林篱坐在对面，靠着沙发，也不急着催他。 姚泓自己一局结束，放下手机，表情明显带着些索然无味，按捺不住问他：“你怎么今天不跟我讲话？” 林篱笑了：“你知道你每次来我这里，都是按时付费的吗？” 他迟疑了几秒，点头说：“知道。” “那你的家人，有没有告诉过你这一小时的价格？” 林篱敏锐地发现，在提及“家人”这两个词后，少年的情绪一下子低落下来，他黑着脸，将头撇至一边，垂在身旁的手紧紧攥成拳头，甚至额头上的青筋也绷了起来。 这是在忍耐自己。 尽全力的忍耐。 有些人的极限很脆弱，轻轻触碰就能崩塌。 林篱不知道他家人和姚泓之间发生过什么，从而无法帮忙化解这个矛盾，此时唯一可以做的，便是等待，等他自己缓和情绪。 不知道过了多久。 少年情绪稳定了下来。 姚泓恢复了平时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满不在乎地一甩脑袋，嗤笑道：“我哪知道，关我屁事。他们有钱，就随便他们去付呗，反正也不是我自己想来的。” 林篱意识到一件事。 恐怕在姚泓心里，这些“家人”的地位，都还远远不及他这一个陌生人。 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有如此抵触的心理？ 林篱想寻求这件事的根本，心里明白自己不能操之过急，便暂时转移话题道：“你刚刚打游戏，赢了吗？” 说到游戏，少年黑眸里恢复了几分光亮。 他撇嘴嫌弃道：“没有，刚刚遇见的队友都太垃圾了。我一带四拖不动。” 林篱自觉转移注意力得很成功。 想先从少年的喜好方面入手，引导道：“那平时除了打游戏，你还有其他什么爱好？” “爱好？” 姚泓念了一遍，重复了这个词：“爱好？” 林篱看着他：“喜欢做的事情，或者喜欢的东西。” 少年一侧身，手垫在脑袋后面，在沙发上躺下来。 姚泓望着头顶的天花板，盯着看了一会，出声道：“喜欢砸东西算不算？” “……” 第48章 那就牵手(一) [47] 砸东西？ 当然不算。 林篱不知道姚泓的家人到底给他灌输了怎么样的思维方式, 也不知道眼前少年到底有没有点正常的喜好, 作为心理医生, 他需要做的, 就是引导, 将可能转向错误方向的东西, 掰回到正道上来。 这是他该做的。 是林篱作为心理医生的责任。 他起身, 走到姚泓面前，与少年对视。 对方表情放空, 毫无防备。 林篱如愿在姚泓眼底看见一抹茫然, 在看见他的那一瞬间，转为防备。后者起身, 背部紧靠向沙发, 问道：“你干什么！” 干什么。 林篱笑了下。 “我作为一名心理医生, 当然在观察你, 判断你的心理行径。”林篱在他身旁坐下, 追问道，“喜欢砸什么样的东西？” 这个心理医生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姚泓眼神里依旧充满戒备，可思索起答案的那刻, 锐利地眼神又变得迟钝起来。他吞吞吐吐说：“好像, 也没什么……最经常使用到的一些杯子和碗，可能还有镜子吧。” 只有这些东西, 声音清脆。 而且能碎得很透彻，成为一大片的碎渣。 家人一开始还会给姚泓送饭用瓷碗。 以至于到后期，他们都不敢再接近他的房间, 专门买了可能儿童才会使用的塑料碗，每次到了饭点摆在门口，过两个小时再去取。 这样能完完全全避开与他接触。 林篱再次看见姚泓抿紧唇线。 他视线落在地面，不再与林篱对话接触。 像这样就能避免掉各类问题似的。 林篱皱了下眉，沉着冷静地声音在咨询室响起：“姚泓。” “……” “你或许没意识到心理咨询是个什么样的途径，但是现在，我决定好好对你解释这个词的意义。” 林篱盯着他，缓缓开口：“来这里的每一个人，他们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事情——生活中的不愉快，学习上的压力，一个困扰他们多年的事情，或者只是需要一个倾诉的对象。唯一的共通点，是他们都会与我沟通，讲述属于自己的故事。而你呢姚泓，你的故事，究竟是什么？” “……” 沉默。 长久地沉默。 他看见少年的神色闪烁了下。 姚泓垂下手指，语气中有点认命的意思：“我没有故事。” “没有经历？” “对。什么都没有。” “……” 咨询室重新陷入沉默。 而这段沉默，开始持续到了这次咨询结束。 在最后的一分钟，林篱抬起眼皮，看向对面的姚泓。 少年沉默，垂着脑袋，和刚进门的时候一样，一言不发。前两次做的努力看来都失败了，让林篱真正好奇的是，按理说姚泓个性这么张扬的一个人，为什么会在交谈时做到不说话？回忆起事情的状态，也像有断片，一卡一顿，从不流畅。 伸手揉了揉眉心。 林篱睁眼开，姚泓已经主动起身，往门口的方向走去。 他开口道：“姚泓。” “……” “你还会来这里吗？” “……” 姚泓迟疑了下，摇了摇脑袋。不是不会的意思，是他不知道的意思。 林篱沉声道：“那下次，我们就不再在室内去聊天了。出去探寻一下你的故事如何？” 少年怔了一下，回头看他。 林篱站在房间中央，对着他微笑。 “请你一定要来。” 莫名其妙被人指派了任务似的。 姚泓推门走出咨询室，回过神来，开始体会到了心理医生的可怕。 明明听起来是对方请求他，可气势和压迫性笑容却写着另一句话——“敢不来？你试试看。” 姚泓缩了缩脖子，离开这间私人诊所。 走出门，一辆黑色的私家车稳稳当当地停在门口，副驾驶的门被人打开，对方一身管家服模样，对着他弯腰恭恭敬敬地喊了句“少爷”，招招手，身后有几个黑衣人上前，架着姚泓的胳膊，强制性让他上了车。 明明是少爷的称呼，对待的态度却像个犯人。 可真他妈讽刺。 少年扯扯嘴角，垂下手臂，放弃了挣扎。 …… 助手小姐姐刚清理完垃圾，提着三袋子垃圾走出诊所，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姚泓被架着胳膊，强制性上了那辆黑车。 若不是上一次接送都是这辆车和这个管家，这个场景怕是被任何一个人看见了都会觉得是绑架。 可助手心里知道，这不是。 ——这是豪门恩怨啊！ 她八卦地心蠢蠢欲动起来，试探地眼神再次扫向那个方向，原本正在微笑的管家忽然睁开了眼，警告地目光与她的视线对上，双方眼神交流了一秒，助手秒转回头，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走向垃圾桶旁，背朝马路，踩下有她半人高的垃圾桶桶盖。 等她再次转过身，看向马路时，姚泓连着那辆车，一起不见了。 . 出于咨询情况的整合分析，助手需要处理预约事项的同时，还需要询问林篱的心理咨询状况进行到什么样的程度。 站在她面前的林医生，可谓是心理行业的新星。 专业知识与实践，都是一等一的好手。 平常人咨询心理状态，最多两次，就会有进展。 可当她询问到姚泓的咨询状态时，林篱坐在办公桌旁手指交叠放在身前，淡淡地摇了下头，说了一句话：“没有进展。” 助手表情惊愕：“林医生，是没有任何消息的意思吗？” “是。并且姚泓这个人……比较难相处，更别说向人打开心扉。提问他也许会回答问题，可关于自身的情况，他却一句话也不肯透露。” 林篱斟酌了下自己的用词，尽量通俗的描述了下目前遇到的状况：“我在考虑，是不是可以先和他的家人沟通。” 难怪林医生也会棘手。 碰到没有沟通想法的咨询者，换作谁都无从下手吧。 助手叹了声气。 她在记录册上精简了下林篱的话，随后点头道：“好的，您确定和姚泓家人需要沟通的话，我可以去联系对方，着手开始准备。” “嗯。” 林篱摆摆手，示意她先出去。 而自己有必要在办公室内冷静一段时间。 助手点头，身子转到一半，她想起自己在门口看见的那件事。 她犹豫再三，还是同林篱交代道：“我刚在门口，看见姚泓是被他家人架着上车的。而且姚泓的反应态度……我觉得很奇怪，一般人被这么对待，早就极力反抗了。可他，倒像是已经习惯了……” 助手终于知道这股违和感究竟从何而来了。 犹豫了一下，她缓声，说出自己的推测：“我觉得，姚泓他家人，并没有将他作为一个有心理疾病的正常人对待。” 林篱抬起眼，知道她后面还有话。 “继续说。” “他们的手段……像是对待一个疯子。” 一个穷凶恶极的疯子。 原本，所有的疑惑点，在林篱的脑海中还未成团。它们像是千丝万缕的线球，找得到头部，却没办法一层层剥开寻找到真相。可助手的这番话，直接让他的猜想有了定论。 他起身，看了眼时间，同助手吩咐道：“你尽快和姚泓家人沟通，找一个对方有空的时间点，约着详谈一下。” “好的。” “另外谈话的目的，不要告诉对方。就说是姚泓心理咨询的进展有问题，需要和他们交流。” “好，我知道了。” 助手记录下工作，离开办公室。 林篱坐回电脑椅上，后背靠着椅背放空了会，随后突然想到什么，打电话给一个圈内的好友：“你好，李总。我记得你跟我说过，认识调查情报方面的人，只要出价合适他就可以接单。对，我遇到了点棘手的事情，想要调查下对方的背景。嗯，好。” 挂断电话，没过多久。 对方在聊天软件中发送来一个号码。 林篱回复了句谢谢，拨了过去。 . 五天后。距离诊所附近一千米的一家咖啡馆。 林篱落座于包间。 几分钟后，一个戴墨镜的男人姗姗来迟。 他胳膊里夹着一堆文件，按照聊天短信上给的地址，走到林篱面前，低声询问：“林先生？” “坐。” 林篱扬了扬下巴，示意对面的沙发。 来的，不是别人。 正是五天李总推荐给他，一个靠谱的情报人。 对方化名龙四，在道上还算有名气，经常接这种熟人推荐的单子。这会，他热络地打开文件：“林先生是个爽快人，尾款的那五万我都收到了。之所以要五天，是因为姚家在这城里，也算个人物，和几方人员关系都不错，收集情报花费了点时间。” 有店员推门进来，给他们送上事先点好的咖啡。 龙四拆文件的动作停顿了下，装作不经意地模样把手里头的东西放置在一边。 咖啡的香气在这个封闭的空间绵延开。 店员说了句“请慢用”，便退出了包厢。 门重新被合上。 林篱抬手，叩了叩桌面，提醒他道：“继续说。” “行嘞。”龙四应声，这会直接从文件夹倒出一大堆照片散在桌上，挨个摊开，进行讲解。 “您找我们调查的，是姚家最小的那位少爷，姚泓。说是少爷啊，其实就是姚总风流在外面落下的种，是个私生子。后来不知怎么的，原配夫人死了，死了没到一个月，这姚家就把姚泓和姚泓生母从外面给接回来了。” 龙四推过一张照片，上面是个外观老旧的平房，窗户也是破的。 “我们去调查了姚泓先前的住所，发现在接回来之前，姚家一直对他和他母亲都是不管不顾的状态，两个人住的地方也不好，位于老城区的一间车库。” 第49章 那就牵手(二) [48] 林篱拿起照片。 图上的地方确实又旧又破, 环境很差。 “姚泓生母是做什么工作的？”林篱问。 龙四嘿嘿笑了两声：“20年前, 她是在一个小酒吧推销卖酒的, 后来不知道怎么上了姚家少爷姚余杭的床, 还怀了孩子。本以为自己以后衣食无忧, 生活能过得体面起来, 没想到一年半后抱着孩子去姚家门口下跪, 人家直接不认他们。” “后来呢？” “后来那女的没办法，本来钱就不够, 人家也不认这个孩子, 她又狠不下心，就多打了一份工照顾孩子。白天在商场做销售, 晚上照样去酒吧卖酒。我有从街坊邻居那里调查到, 姚泓生母对他的态度并不算特别好, 工作上遇到坎的时候也经常会拿孩子出气, 摔东西和吵闹更是常事, 他们家就没有一天是安稳过的。” 林篱听了，微微皱起眉。 难怪姚泓会是这样的性格。 人的成长环境会对心理有潜移默化的影响，他之前接触过的几例抑郁症患者, 都有个共通的特点——童年时期过得并不幸福, 家庭中经常有矛盾出现。 龙四看林篱表情若有所思，还以为自己说到了点上, 喝了口咖啡，讲话更卖力气了。 “不过这姚家，说来也奇怪。明明私生子根本就没打算要接回来, 家里也有两个儿子做接班人，十九年前不管，都过去十三年了，突然这人说接就接回来了。” 林篱捕捉到龙四话里的重点：“六年前接回姚家的？” 龙四点头：“对。听说他在学校里好像闹了个事，姚泓本来初中都要上不下去了，整天无所事事逃学旷课，家里正好也没钱，他妈也打算让他辍学。这时候姚家突然出面，把人给接回去了。” 林篱：“姚泓回了本家？” 龙四：“是，但他妈就不能了，人也四十多岁，整天为生计奔波憔悴又劳累，看上去比真实年龄老了二十岁。听说姚家给了个公寓和一点存款，条件是以后不能再去找姚泓，碰见也不能和儿子相认说话。她答应了，也就算这么和儿子断干净了。” 龙四又推过来一张照片。 上面的妇人佝偻着背，头发白得快差不多了。 清了清嗓子，龙四继续说道：“姚泓刚进姚家的时候，还是挺正常的。除了性子顽劣一点，其他都在姚家的掌控范围之内。这几年不知道是为什么，整个人像是完全变了个样，沉闷寡言，经常在房间里不出来，” 和他心中料想的，差不了多少。看来这姚家，还真是玩一出豪门大戏。 林篱挨个翻过桌子上的照片，手点了一下姚泓进姚家的那张：“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您说。” “六年前，姚家为什么突然回心转意，把人接回来了？” 龙四脸上的笑容不变，拿起咖啡杯喝了一口：“林先生，这个问题，好像不在您这次的调查范畴里面。所以您想知道，还得再付点这个。不过您和李总是熟人，付钱又爽快，可以给您打个折。” 对方抬起单手，食指和大拇指交差搓了搓。 意图相当明显。 林篱抬起唇，轻笑了声，和他说：“开个价？” 龙四比了个“二”的手势。 男人垂眼，淡定自若地从外套里拿出钱包，数也没数，抽出一叠钱放在桌上，淡声道：“这里是四万，双倍价。说吧。越详细越好。” . 姚家六年前把姚泓突然接回来，确实还有隐情。 当年姚家的继承人，便是这姚余杭，也就是姚泓的父亲。私生活不检点，风流成性，花钱大手大脚，私人账户财产不够还会挪用公司财产，姚氏集团没过多久就陷入了财政危机。 姚家幸运的是，姚余杭有两个作为继承人培养的儿子。兄弟两一个22岁，一个20岁，年轻有为，颇有经济头脑。接受濒临破产边缘的公司后，几个月内就重新回到平稳的步调，半年后打通国外合作项目，股价上升，集团没破产，反倒愈加红火。 可关键性问题，就出在这。 姚家二兄弟与父亲姚余杭的关系一向冰冻，这些年他风流在外的事迹也被他们知道不少，二人从少年时期就与母亲亲近，被灌输了不少父亲对她不好的思想，心中一直暗暗为母亲抱不平。 而自从姚余杭原配夫人去世后，姚家兄弟的不满更是表现在了明面上。 姚余杭本是公司内董事长，长些年不管公司业务，只管分钱，导致他在公司内名声下降，权利直接被两个儿子架空。 等他回过神来时，手下股份已经被两个儿子神不知鬼不觉地瓜分了个一干二净。 如今的他，在姚家，就等同于是个没有钱没有权利的废人。 每月的开销也只能同儿子伸手，儿子给不给是一回事，可老这么下去，姚余杭的脸往哪搁？ 他当机立断，就把主意打到了自己的私生子头上。 早些年，姚余杭并非对姚泓母子不管不顾。怎么说也是他的儿子，流着一半他的血，纵使女方身份上不了台面，他还是希望自己的儿子能过得好一些的。 姚余杭私下里给姚泓母子打过钱，可这些钱，都直接被姚余杭的妻子拦截住了。对方警告他：“如果不想让我家从公司撤股，你最好乖乖收敛一点。” 话虽如此，姚余杭明面上是不敢有什么动作了，但心里还是念及姚泓母子可怜，偷偷以儿子的名字创建了一笔私人账户，每个月心情好了，隔三差五地通过手下往账户里打钱。 这些年，钱也零零散散地积攒了不少。 整合起来一算，居然也有个五百万出头。 而私人账户创办时，就有一条规定，需要年满十六岁后本人去取，这笔钱才能被拿出来。 姚余杭自然把目光，放在了姚泓身上。 等到妻子去世，他便迫不及待地把姚泓接进家，想通过私生子，拿回那笔钱。当然，假如私生子比另外两个哥哥有能力的话，能帮他夺回公司就更好了。 姚余杭打着如意算盘，在姚老爷子前哭诉了不少自己想念儿子的话，好说歹说，将姚泓接回了姚家。 一开始，姚余杭对姚泓可谓是百般照顾。 可时间一长，他发现—— 这个儿子毫无自主学习的念头，别说有继承人资格，就连继承人的资质都不足。接姚泓回来，除了那笔钱之外，其他就是个废物。 时间一久，姚余杭的同情心被消磨干净。 剩下的也就只有厌烦了。 姚泓在姚家，不仅受到父亲的冷声嘲讽，连那两个哥哥也是对他暗中压迫。十几岁的少年根本受不了这些，所以整日闭门不出。时间久了，姚家混上流社会明显有风声传出去，说他们折磨私生子变成了一个疯子。 姚老爷子不想闹得太难听，便示意给姚泓找个心理医生。 至少让他情绪平稳一些，别每天没日没夜地在房间里摔东西，问话又不答，平白无故让人家看了笑话。 …… 这便是姚家的部分内幕。 龙四笑道：“我知道的，能打听到的，基本上都在这儿跟您讲了。” 林篱点了支烟，朝龙四点头。 龙四接触售卖情报这么多年，最懂得的，便是察言观色。 这会儿见林篱深色平淡，却已无交谈之意，龙四便起身，朝他微微颔首：“那林先生在这再坐一会，我先告辞，后续还有想打探姚家的事情，您直接打我电话，不过就不收您钱了。” 林篱“嗯”了一声，朝他摆手。 龙四推开包厢门，离开。 包厢重新趋于平静，林篱沉思了片刻，起身，捞起外套搭在肩膀上，收到了助手给他发过来的消息。 [助手：林医生，我刚和姚泓家人那边沟通了。] [助手：对方不是特别乐意出面向我们说明情况，但说有需要的话，可以派管家来和我们沟通。] [助手：对不起林医生，我……劝说这方面能力实在是太差了。] [林篱：不是你的问题，不用放在心上。] [林篱：姚泓家人那边我已经了解过情况了，他们不来就算了，也不需要管家出手，直接和他们说下次的诊疗时间改成下午，时间放宽到三个小时，这样利于实施治疗手段。] [助手：好的，我知道了。] [林篱：对了。] [助手：嗯？] [林篱：下次诊疗如果时间超过，你在门口看见那个管家，不用让他进来，直接关门下班就可以了。] [助手：……好！] 收起手机。 林篱拿起那叠龙四留下的资料，查看了一眼姚泓母子曾居住过的地方，开车前往该地。 . “其实我很好奇一点。”顾时宴抿唇，说出自己的疑问，“你为什么对治好姚泓这么执着？” 想法办和少年交谈不说。 就连不惜自己贴上钱，也要通过人了解姚家背后的真实事件。 林篱沉默了一下，低声答道：“从看见姚泓第一眼时，我就觉得他像一个人。” “谁？” “我曾经的哥哥。” 第50章 那就牵手(三) [49] 顾时宴听到这句话, 不免也惊讶了一下。 她从来没听林篱提过有个哥哥, 也不知道他有个哥哥。 当然, 令她更为在意的是——林篱用的词, 是“曾经”这样的说法。是, 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女人偷偷抬起眼, 想从他的表情里寻求到对证。 林篱看穿了她的心思似的, 笑了下：“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是表哥，叫林煜。他性格软弱, 从小到大一直接受家里人安排, 姨妈给他安排了很多他不喜欢做的事情，但是他没有反抗, 一直默默承受到现在, 后来因为积攒的怨念与不满实在过多, 终于有一天没忍住爆发了。” 就是十六岁那年, 他看见对方提着刀的那个清晨。 有血顺着对方的手臂往下流淌。绯红触目惊心。 林篱敛了敛神色, 怕吓到顾时宴，他没有将林煜后续一系列无差别攻击的状态全部告诉她，只是低声道：“林煜后来疯了, 被带入了精神病院, 整天没日没夜的像个犯人一样被看管着。没过一年，就在房间里自己自杀了。” 这是他想学心理医生的另一个原因。 不是单纯的出于爱好, 而是真的，想通过力所能及的帮助，去减少一些生命的消亡。 顾时宴惋惜地叹了口气。 林篱的想法, 她或多或少的能够理解。 见过困在黑暗里的人有多绝望，总会想着试图伸出手，去拉他们一把，做别人生命中的一点光也是好的。 当时的他，便是这么来到她的身边。 在那段受伤的日子，开导她不用害怕，一直往前看过来。 顾时宴偏过头，将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想要把全身的力量都要供给他支撑这么说下去似的。海风和浪一卷一卷的拍打过来，此时此刻，竟然让她有一种一直这么下去，在这儿坐到天荒地老也不错的感觉。 . 姚泓最后一次来诊所，是周三的一天下午。 少年手指缠着绷带，脸上贴着创口贴，下颚处还可见一处擦伤破皮。助手见到他时，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姚泓不太当回事似的，径直开门，走进了咨询室。 林篱已经坐在沙发上等候。 与往常不同。 姚泓这次来，没有等林篱开口问，而是直接了当的一句话：“听说你打电话给他们，要求延长了咨询时间？” 这个“他们”，究竟是谁。 二人彼此间都心知肚明。 “是。”林篱起身，同样看见了姚泓脸上和手上的伤。 他走去门旁脱下白大褂，换上一件偏休闲的西装外套：“今天的咨询和往常不一样，不在室内进行了。跟我走，带你去个地方。” 按照常理来说，没那么熟悉的人开口去个目的地，肯定会有所顾虑和怀疑对方居心不良。 可姚泓不是。 少年的随心和随性，是深入到骨子里的。 大抵是在高压情况下呆的太久，他已经习惯这种接受而无所谓的状态，没有犹豫，也没有思考，一瞬间就做出了决策——姚泓跟上林篱的脚步，转身离开了咨询室。 步行走到诊所门口，先前每次按时接送姚泓的那辆车，已经不见。而林篱的车，停在诊所附近的一个停车场。 “我去驾车，你在这里稍等我片刻。” 少年点头。 助手小姐姐站在门口，看着林医生加快脚步前往停车场的背影，手伸进口袋里，捏紧诊所的钥匙——感觉自己帮着筹谋了一件不得了的大事。 五分钟后。 白色的车停在门口。 副驾驶的车窗被人按下，露出林篱的脸。 他对着少年招了招手，示意道：“上来吧。” 姚泓上前，拉开车门，在副驾驶坐下。 助手朝林篱比了个“加油”的手势，他点点头，收回视线的时候才发现，少年就真的只是在车内坐下，并没有系安全带之类的动作。 林篱扬了扬下巴：“怎么不系安全带？” 姚泓这才慢吞吞地拉过手侧的带子，解释说：“我没在这个位置坐过。” 没有坐过副驾驶？ 也就是说先前，他一直坐的是后座。 不知道为什么，林篱联想起了先前助手和他说过的事情。 少年上车都是被黑衣人架着前行，哪里还有其他的人身自由？姚家的人真当是冷血无情，没有利用价值便将之抛弃，每一个人都扮演着绝对自私的角色。 林篱心中承认。 之所以这么想帮这个少年，除了姚泓有一部分和林煜相像，其次便是恻隐之心。 他是真的，不想对方走上林煜的老路了。 姚泓母子曾经住过的地方，位于白港市的一片老城区。说是老城区，实则是白港城市建设最为灰暗的地方也不为过。那里居住着的，基本上是这个城市的最底层。 林篱的车，开到一半就进不去了。 眼前是一条长巷，窄度只够三个人并肩而行，再多一个人都得侧身。 自从上次踩点，他是第二次来这里。 而姚泓明显表情和状态都不太一样了，少年僵硬地坐在椅背上，手心攥着安全带，眼睛死死地注视着前往，连指甲深深地陷入到肉中，也未能察觉。 林篱刚想告诉他可以下车了，扭头就发现了姚泓对这里的排斥。 他并未急于催促姚泓。 而是耐心等待了一会，等待少年的身体重新平静下来时，才低声说道：“你应该对这里很熟悉。” 姚泓扯了下嘴角：“你去调查我了？还是你从他们口中知道的？” “他们拒绝与我沟通，说有需要可以指派一名管家过来，让管家来协助我治疗你。”林篱松开安全带，话语中变相承认了是通过调查所得知的。他顿了顿，继续说，“但是我拒绝了。” 姚泓沉默了一会：“这就是你的治疗手段？” 林篱摇头：“我只是想让你解开心结。” 姚泓似乎被这句话有所打动。 他松开攥着安全带的手，“啪嗒”一下解开扣，率先拉开车门，往外面走去。 这会正是午后。 今天白港市的阳光很好，可丝毫不见任何人影。 偶尔有一位，也是脚步匆匆地从他们身边走过，以羡慕的目光打量向他们的穿着，和林篱靠路旁停的车。 林篱绕过车头，走到姚泓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 少年被动地往前走着。 越向前，他脚下所迈出的步伐愈加迟疑。 在距离地点还有十米左右时，林篱发现姚泓停在原地不动了。他低着头，垂落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成拳状，身体止不住地颤动着，似乎在极力地去忍耐回想起的什么。 林篱仔细望才发现，他的眼眶红了。 龙四对姚泓的童年状况描述得并不多，这些事迹也过于老旧，早已跟随着城市的建设，隐匿消失在了风里。都是十几年前的故事，再想挖掘，也没有痕迹可寻了。 但记忆，是不一样的。 某个瞬间，某个清醒而睡不着的夜晚。 只要那些片段足够刻骨铭心，无论是通过什么所联想到的，都能像第一视角的电影一眼，一遍遍地在脑子里重复循环。 闭上眼也不会消失。 这些，都是林篱大学就接触过的东西。 真正忘记从来就不可能。 想要过去这道坎，一个便是逃避，用时间来抹除。而第二个，则是面对它，击破自己对它恐惧的印象，从而让自己不再害怕。 现在采取的，便是第二种。 林篱站在少年面前，直视姚泓，试图开导他说：“姚泓，你记得这里吗？” 他没有回答。少年沉默地颤栗着，肩膀的抖动程度明显比先前更上了一个台阶。 得不到回答，但是答案格外清晰。 姚泓不仅记得这里，他甚至还记得在这里发生的事，和过往的一切。 林篱皱了下眉。 现在情况，不太适合用言语和他交流。但想让姚泓从过往的记忆中挣脱出来，又只能将他唤醒。 林篱伸出手，想搭住他的肩膀，给予他一些力量。 没想到下一秒，少年拍开他的手，红着眼跌跌撞撞地往前跑去，走到自己曾经住过的地方，一把推开了大门。 屋内所有的陈设，还维持着原来的变化。 一张用来吃饭的小桌，靠墙边的两张单人床，拖鞋凌乱的放在床边。他童年时期被人欺负，对方用脚踩他的脸被他躲掉，白墙上残留的黑色脚印，和床沿边磕到的一点黑色血迹…… 一切一切的场景，都在他的脑海中重现。 姚泓拿过桌上整齐叠放的碗，一个个的摔碎在地上，整个人面临崩溃的边缘，他放声“啊啊啊——”地大喊，似是在宣泄这些年的不满，又像是给自己的情绪找了个出口。 原本空旷的窄巷因为这一嗓子，三三两两地出来一些人。 他们聚集在门口，指指点点。 “这不是那家谁的孩子吗？怎么又回来了？” “看这样子像是疯了。” “有钱人的日子哪有那么容易去的喔！怕是人家不要他了。” “他妈呢？这些日子也没见到了。” “说不定又去给哪户人家做小三了呗。” …… 一声声讽刺盘旋充斥上姚泓的大脑。 对话里的所有关键词都在他的耳畔被放大数倍。 他的眼角流下泪，双手颤抖着从地上拾起一块最大的瓷片，在林篱没有防备的情况下突然冲了出去—— “不许你们说她！不许！” “你们凭什么啊？你们他妈算什么东西啊！” 少年大喊，声嘶力竭，像是燃烧自己生命一样。手举着的白瓷片在太阳下反射出光。 眼前的场景和他十六岁的噩梦重叠。 事情再次发生，他有幸参与了初始，想用自己的方法，帮助对方走出来，可结果却依旧失败。 也许父亲说的是对的。 他从来就做不好一个医生。 但这一次，他仍然想要努力尝试，哪怕从十万个否定中找到一个不确切的答案。那他所做过的努力，也依旧是值得的。 林篱沉默。 冷静了几秒，他迈出步子，朝姚泓的方向走去。 这一次，他没有旁观，没有犹豫。 林篱走到少年身旁，趁其不备，伸出手夺过白瓷片。 他却低估了对方的力气。 姚泓一直将瓷片，死死地握在手里没有松开，少年举起手，下意识地去攻击他，带着反光的白瓷片迎着光一闪而过，林篱抬手，用虎口位置接过这一力。 人群中有人开始尖叫。 鲜血顺着他虎口的位置汩汩流动着，流进手腕处，濡湿了臂弯的衣服。像少年此刻怔住时，脸上落下来的泪。 疼痛感来的前一刻，林篱的心里居然还在想另一件事。 幸好今天穿的深色外套。 不然等下去医院处理伤口，可能会引起慌乱吧。 第51章 那就牵手(四) [50] 林篱还算冷静的讲完了事情的全过程。 顾时宴举起他的手指, 迎着光照着, 看过去。 姚泓也还是个少年, 下手没轻没重的, 当年的瓷片一定陷得很深, 才会留下如此长的一道痕迹。 “都过去了。” 林篱低声说道。 顾时宴摇头：“过不去的。” 她想起了自己腿上的那个疤, 不由得抿了下唇。 “从来就过不去的。”顾时宴低低呢喃, 像是在和林篱说话，也像是在告诉自己。 林篱虽然安慰她这么说, 可有一件事, 是证明了他的想法的。 “我记得你刚刚和我说，职业曾经是心理医生。”顾时宴推测道, “我想, 如果你真的觉得这个坎过去了, 应该不会放弃这个职业, 继续坚持做心理医生的吧？” 他笑了一下：“被你猜中了。” 林篱之所以放弃做心理医生, 回到家遵循爷爷的安排，就是没有过去这道坎。少年意识到自己伤了他之后便情绪崩溃放声大哭，捏着瓷片的手松开, 瘫倒滑落坐在地上。 从那一刻开始, 林篱意识到—— 再来一次，他好像还是没有改变得了什么。 对方不会因为他的引导, 就放弃自己的选择。而他自己，也太过于急于求成，想要把姚泓从记忆中解脱出来, 却忘了心理医生能做的一点，只有沟通。 顾时宴敏感地察觉，林篱至今还有自责的情绪在其中。 她低低叹了口气：“那你后来有见过姚泓吗？” 林篱摇头：“没有。” “为什么不往好的方向去想呢？假设姚泓那天伤了你，就此醒悟。他现在应该会有和之前不一样的、很好的人生。”顾时宴弯唇，偏过头去看他。 他伸手，捏了下她鼻尖：“怎么感觉现在像是你在开导我？” 顾时宴往后躲了一下，还是没躲过去，被男人的手捏落在鼻尖，说话略带鼻音，笑道：“也可以这么理解。” 林篱也跟着她一起笑起来。 笑着笑着，男人的表情突然一凝，转过头又无比郑重地对她说：“顾时宴，我喜欢你。” “我知道了。” “虽然现在不是心理医生，但是你放心，即使你不做明星，我也可以养得活你。” “这我也知道。” 顾时宴想起第一次见面时，林篱手腕处戴着的那块表。光是一块表的价格，可能就抵得上她拍戏辛苦的这几个月。 林篱现在的职业是什么？ 她没有去想，也没有过问。 只是她相信，未来的某一天，对方依旧会在某个安静的夜晚，和她这样并肩坐着，像告诉她曾经的某些经历一样，一五一十地和她说，自己这些年又做了什么。 思绪恍惚间，顾时宴察觉到了林篱伸过来的手。 男人轻轻搂上她的腰，语气郑重：“要不要做我女朋友？” 原来正式的告白在这儿等着她。 顾时宴轻轻笑出声，看见林篱不知什么时候从口袋中掏出了一个首饰盒，对着她，将盒子打开。 心砰砰地跳动起来。 他拿起其中的一个，捏住上面的弯环，低声道：“其实得知你为孔老师生日挑选礼物的那一天，我就有了私心。得知你不知道该挑选什么样的东西时，我带你去了‘刺’。” 也就是那家定制款胸针店。 “我认识那里的店主，并且麻烦他，给你做了一款耳坠。”耳坠被林篱捏在手里，随着海风轻轻晃了两下。 顾时宴打着手机凑上去照亮，看出了那个时钟和水滴的造型。 她接过来，惊喜地问道：“是专门为我做的？” “对。”林篱点头，“以你的名字为的灵感。店主说你的名字很特别，所以也想为你做一款特别的设计。戴上去试试看？” “好。” 顾时宴应声道。 她今天盛装出席，耳饰这块，选择戴了一条长长的银色细链，能一直拖到肩部的那种。这会，顾时宴微微偏过头，抬手，凭感觉摸索上耳垂，取下后面固定的软钉，连着耳坠一齐取下。 视线瞥到林篱在旁边静静地等着，她又弯弯眼睛笑起来，对他说：“你伸出手。” 林篱：“嗯？” 顾时宴：“今天戴的耳坠，东西是品牌方的，等用完需要酒精擦拭还回去。这里没有地方可以摆，暂时放在你那里，为我保管一下。” 有一个金属质感的东西，落在他的手心里。她再次转头，卸下另一边的耳坠，微卷的发梢蹭过林篱的手指，令他心不在焉。 全部戴好两边。 顾时宴笑盈盈地用手机照亮，转了两下脑袋，问他：“好看吗？” 林篱定定地望了她一会：“好看。” 她歪了歪脑袋，继续追问道：“那，有多好看？” “非常好看。”林篱抱住她，女人的发丝拂过他的嘴唇，在黑暗中，他精准的摸索到耳朵下方的那片软肉，上面挂着他刚送的耳坠，顺着亲了一下。“好看到想把你藏起来，不让别人看见的程度。” 顾时宴咯咯地笑出声，伸手拥住他的肩，凑到他耳边道：“那刚才的话，要不要再对我说一遍？” 他明知故问：“哪句？” “哇，你知道还问我。” “不一样。”他摇头，“想听你自己说出来。” 顾时宴贴近林篱，隔着衣服，能感受到对方身上温暖的体温。就连刚来到这里，忘记带上外套的遗憾似乎都有所弥补。沙滩上远远地亮着灯光，而这片区域静的只有他们彼此。 她轻声道：“林篱。” 林篱：“嗯。” 顾时宴：“我想做你女朋友。” 林篱：“好。” 顾时宴：“以结婚为目的的那种。” 听到这句话，林篱松开抱紧她的手，看向她。 顾时宴意识到他没回答这句，反应过来：“你居然只想和我谈恋爱，不想跟我结婚？” “我没有。”男人低笑着否认。“我只是在想，这句话由你开口是不是不太合适。下次换我来说吧。” 毕竟他喜欢了她那么久。 久到得知她会来试镜《横生》，他都动用父辈的关系和王导搭上了合作。 “你是我的了。” 他捧住她的脸，确认了一遍，再次亲了一下。 . 两个人在安静处又坐了会。 再次回到仪式现场时，刚好赶上仪式收尾。 顾时宴肩上披着林篱的外套，重新走回座位席坐下。林篱的座位本就安排在她身边，这会也没避嫌，压低声音和她说话：“还冷吗？要不要先去车上坐着？” 她摇头，同样用气音回答他：“没事，现在已经好多了。” 林篱这才放心下来：“那就好。” 顾时宴的视线重新移回台上，王导和孔老师已经向全场的来宾做完宣誓结束，正一齐捧着同一瓶香槟，缓缓倒入桌上已经架好的99个高脚杯。 他们的表情看起来认真且幸福。 不知是不是事先安排好的场景—— 不远处有烟火“嘭”地一下升起，绚烂地绽放在夜空中。亮起的那一刻，顾时宴回头去看林篱。 他和所有人一样，此刻都仰起头看向烟花。 夜空时不时亮起的光，照得他的脸庞忽明忽暗。 “时宴。” 听到熟悉的声音。顾时宴回过神来，看见走过来对他们举杯的王导和孔老师。孔老师弯着王导的手臂，没有丝毫犹豫地将手里的捧花递给了她。 顾时宴一愣：“这是……” “和林篱聊得怎么样？”孔老师笑道，“他可是很多天前，就拜托我们家老王在仪式里给他安排一点收尾了。虽然今天流程上有差别，但大致上还是圆满的——新的耳环很好看，特别适合你。” 原来孔老师和王导全程都是知道的。 天。那她在剧组拍戏时，林篱出现这么多次，岂不是都是在王导的默认下来的。 她面上一热，接过捧花：“孔老师……谢谢您。” 王导乐呵呵的：“不用谢。林篱这孩子，都是我和我夫人看着长大的，你放心，绝对可靠的。” 孔老师握住她的手：“我们今天也很高兴，你能和林篱在一起。礼物我已经收到了，捧花今天特意送给你，也是希望你和林篱能感情稳定一些。我跟我们家老王讨论过，他说，这个圈子不缺乏新人，可是像你这样有灵气的女演员，他是真的很少见。接下来要好好打拼自己的事业，好好经营自己的感情，谈恋爱不要有太大压力，女演员做这行，基本上不靠自己的粉丝。在事业稳定的时候，再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向外面公开。” 顾时宴连连点头。 孔老师同她说的每一点，都是在这个圈子未来她要走的路。 也是她所必须经历的。 这两位长辈的语气，又特别像她爸妈。这会一连几句煽情下来，顾时宴的眼睛也有点红，太多情绪收敛起来，她呐呐地应着，感谢的话都没法说全面。 最后还是林篱出面，朝王导和孔老师道了谢。 . 回去的路上。 林篱开车，顾时宴坐在副驾驶看向窗外。 等红绿灯的片刻，他开口问她：“在想什么？” 顾时宴如实回答道：“在想孔老师把捧花递给我的时候，对我说的那番话。” 林篱的手离开方向盘，越过中间的空档，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不用深究太多，因为未来的路什么样子，还是得靠你自己走才知道。” 他顿了顿，笑了下，补充道：“但是我会陪你的。” 第52章 那就牵手(五) [51] 当天晚上回到别墅。 别墅内的工作人员, 在王佳导演的授意下, 显然为孔老师准备了更大的惊喜。 五层的大蛋糕, 充满生日氛围的装点, 外加精心准备的一面照片墙。墙上面挂着的, 都是王导和孔老师这一路走来, 在全国各地留下的身影。 他们一起爬过雪山, 一起赶在凌晨五点去看夕阳，拍戏的空隙孔老师为王导煲的汤, 去国外的小镇享受独属于他们的二人世界…… 顾时宴在现场看着, 也情不自禁地跟着这热烈的氛围，一同为他们祝福。 林篱站在她身侧, 低声问她：“我们以后也去好不好？” 她怔了一下, 反应过来他说的“也去”, 大概是指王导和孔老师这些, 零零散散的、走遍全国各地的照片。 仔细想想, 大学时期忙于功课，她未能在这期间多出去走走，散步游玩。因为拍戏的缘故, 就连大学毕业的宿舍集体旅行, 顾时宴都缺了席，更别说其他时候了。 但, 今天见过王导与孔老师的爱情。 她似乎又能想明白，这两个人为什么相爱这么多年，依旧保持着最初的热情与真挚, 永远率先为对方考虑。 顾时宴微微抬起头，轻声说了句“好”。 肩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她回头看去，梁语穿过屋子，挤到了她的身后。 对方有点期待地问她：“仪式好玩吗？姐姐你有没有拍照片呀，我也想看看，王导给孔老师补办的婚礼是什么样子的。” 顾时宴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一下。 晚上见到的仪式，拜林篱所赐，只有个开头和结尾，中间全部的过程都被人拉去一边了。连看都没有看见，哪里来的照片。 “她手机中途没有电了。我有拍照片，晚上叫徐助理发给你。” 林篱不动声色地替她解围。 为了让自己的说辞看起来更逼真，他指了指站在一旁，默不作声努力把存在感降到最低的徐助理。后者脸上带上营业性的笑容，公式化且专业地对着梁语点了下头。 “对。”顾时宴点头，“出门走得急，手机在来的路上就没有电了。” “噢噢，没关系的姐姐。我就是想早点见识一下，有钱人的婚礼现场是什么样子的。晚点王导微博应该会发吧？谢谢林医生，我就不麻烦徐助理啦。” 梁语说完，注意力就被其他事情给转移了。 工作人员拿来事先买好的心形蜡烛，递给王导，他将蜡烛放入蛋糕的最中间，还没发号施令，一屋子的人已经吵吵闹闹地活跃气氛起来了。 “来来来，快去关灯。” “打火机呢？怎么只拿了蜡烛没有拿打火机啊？” “我这有我这有！” “哎生日快乐歌呢？谁手机来搜着放一下啊。” “我来我来，早就准备好了，一直按暂停键卡在这儿呢。” …… 慌慌忙忙地准备，又慌慌忙忙地开始。 好在关灯的那位工作人员，是道具组的，行动非常可靠。几乎是王导点燃蜡烛的一瞬间，整个别墅的灯光就全部暗了下去。 顾时宴听见耳畔有人带头，领先唱了一句“祝你生日快乐”，随后加入的人越来越多，她也情不自禁地跟着一起拍手，一起唱下去。 心形蜡烛的光，照亮在场一圈人的脸庞。 两边以同样的速度缓缓进行着。 孔老师站在蛋糕的最前面，双手合十，开始许下这个生日的愿望：“希望大家都平平安安的，我们家老王这次事业也能够一帆风水，红红火火。” 工作人员中，有人高呼：“怎么许个生日愿望都让我们吃狗粮啊！” “就是！太过分了！” “我要求王导，明天上班给我们盒饭里多加只鸡腿，来抚慰我们受伤的心灵！”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同意！” 王导拍了拍手：“大家安静听我说，很感谢大家为了我夫人这个生日，忙里忙外的做了许多，不仅明天，接下来就一周剧组都会给大家提供三荤两素！晚上我订了寻湘阁的菜给大家，估计等会就能到了，谢谢你们！” 寻湘阁是白港市最出名的五星级餐厅。 吃饭需要预定，光是一盘菜的价格，就贵到令人咂舌。 听到王导说的这话，大家不免又是一阵欢呼。 此时，蜡烛刚好融化到最下端。摇曳的烛火晃动着，所有人的影子都映在墙面上被拉长。 王导低声催促道：“快，该吹蜡烛了。” 孔老师脸庞上带着幸福的笑容，微微掂起脚，吹灭了最上方的烛火。 客厅内重新陷入一片黑暗。 视线还未适应。 顾时宴只觉得身旁有人拽了一下她的手腕，下意识回头朝那个方向看去，有一道高高的身影弯下腰，趁着这无人能看见的黑暗，亲了她一下。 熟悉的气味让她迅速分辨出是谁。 女人半掩住唇，有些惊愕。 但更多的，是心跳。 像是在所有人面前做了一件大家都不知道的事情，偏偏他还明目张胆。 “你……” 她轻声低喃道。 开关被按下的清脆声传来。 下一秒，眼前重新被光填满。 林篱站在一旁，表面上一副端正站着的模样，看向她的眼睛里，却带着笑意。 他垂下手。 慢慢地把自己的手指，挪到她的手附近。 小拇指微微弯起，勾了下她的。 被她反手用手拍掉。 林篱笑了笑，又半偏过头，压低声音说：“抱歉，我没忍住。” . 不知道是不是借了孔老师的生日祝福，《横生》接下来的拍摄，的确实一帆风顺。 先前几位台词磕磕顿顿的演员，最近也不太卡词了，一二百字的台词两次能轻松过关。而顾时宴的演技，在十几日磨炼后，也更上了个台阶。剧组先前有质疑她走后门的，也都在看过她演技后，刷新了对她的认知。 时间转眼到了年末。 白港市也进入到了冬季。 《横生》的拍摄已经进行到三分之一。今天这场戏，刚好是顾时宴去王佳工作室试戏的那一场。 也是和林篱第一次见，他就配合她入戏的那一次。 早上化好妆，顾时宴在休息室坐着，剧组还没开始到她的戏份，她便拿着剧本，坐在沙发里，独自将词再背一遍。 休息室的门被人叩了两声。 她抬起头：“请进——” 门被打开。 从外面进来一位工作人员。 对方手上拿着两页新打印的稿子，走到顾时宴面前，略微抱歉地说：“不好意思，王导让我来通知您，今天早上拍摄的戏份，稍微改动了一下。本应该前两天就把新版本给您的，但是编剧沈习然老师实在是太忙了，今天早上才传到副导演邮箱。您抓紧时间记下动作，背一下台词，道具组那边在加紧准备了，一会儿就能开始。” 突然改戏了？ 顾时宴挑了下眉。 她接过工作人员手中的两页纸，右上角确实印着《横生》的logo，人名与事件地点都是对的。 心中的疑虑被打消了半分。 她抬眼微笑，和对方点头道：“好，我知道了。麻烦你专程跑一趟为我送过来了，谢谢你。” “顾老师客气了。” 工作人员也朝她点头，转身离开休息室时，还贴心地，重新为她关上了门。 顾时宴暂时放下手头上的剧本，拿起纸张，熟悉了下情节。 男主和女二的对手戏。 地点设置，同样也在男主公司的办公室。 女二和男主的对话部分，倒是没有太多改动，正锋相对的地方依旧张力没变，倒是两个人之间的互动……好像少了很多啊。 读完两遍新改的内容，顾时宴与手上的剧本做了比对。 得出的结论，与她刚刚的想法一模一样。 可以说，部分对话在经过沈习然修改润色后，两人关系里的矛盾程度，更上了一层。女二偷u盘的手段，也比原来高明不少。但与男主的肢体接触，变得少得可怜。 只有“搂脖子”和“靠在背后”这两个还留着。 其余动作，连拥抱都没有了。 顾时宴有点懵。 她第一反应是——难道国内电影审核标准变高了？ 好像没听说有这回事吧。 虽然开拍中途，临时更改剧本和台词都是常事。过分点的剧组，甚至会让编剧全程待机，以方便听从投资商的意见，对剧情和台词随时改动。 为了保险起见，顾时宴给梁语发了条消息。 [顾时宴：王导改剧本了吗？] [梁语：好像是的诶。稍等一下，我去问下副导演。] 一分钟后，屏幕上再次跳出一条消息。 梁语语气郑重地告诉她：[姐姐，没有错。大家都是刚刚才收到，王导派发的新剧本。我听副导演说了，台词基本上没什么变化，你重新记下动作就好。] [顾时宴：……] [顾时宴：好，我知道了。] 按下锁屏，她缓缓拿起新改的文件。 顾时宴进组以来，第一次觉得《横生》，看起来也不是那么可靠。 . 林篱坐在办公室内，收到一条新消息：[你要求改动的地方，我改好了。刚刚喊助手发给剧组，相信这个时间，她已经拿到手在看了。] 他勾了下唇角，打字回复。 [谢谢，麻烦沈老师了。] 作者有话要说：林总：没有我搞不定的人=v= 第53章 那就牵手(六) [52] 林篱和沈习然的相识, 纯属偶然。 《横生》招商晚宴, 他作为圈内新贵, 王导带着他, 接触认识了其他投资商。那天当晚, 林篱带的女伴, 是徐助理安排的一名人事部主管。 主管站在一旁, 脸上挂着标准的笑容，目光却频频看向站在宴会中心, 手上晃着高脚杯的男人。他的脸上挂着礼貌性的笑容, 表面上与所有人都交好，实则心思并不在于这场宴会上。 林篱看了中心人物一眼, 起了好奇心。 “那位是谁？看你一直在看他。” 一杯酒下去, 主管的脸泛起微红：“林总, 那个是横生的原著作者, 也是这次的编剧——沈习然。” 沈习然？ 好像确实听别人提过。 林篱唇角勾起弧度, 对着身后的主管挥挥手：“你不是想认识他吗？走吧，我们过去打个招呼。” 听到这话，主管酒醒了大半。 她惶恐了一会, 自家老板已经自顾自地往这场宴会的中心点走去, 而回想了一下他说的话，语气中, 好像确实没有开玩笑的意思。犹豫了一下，主管提着裙摆踩着高跟鞋上了。 林篱走到沈习然面前，微微举杯：“沈习然？” “是我, 你好。” 男人脸上笑容弧度没变，“您是？” 林篱：“嘉宇集团，林篱。” 听到介绍，沈习然主动与他碰了杯，但眸中的玩味之意，也愈发清晰可见：“嘉宇集团的小林公子？林总真是年轻有为，难怪王导刚刚四处带着您，介绍投资人给您认识。怎么，嘉宇集团怎么想起来要投资娱乐圈电影了？” 林篱不动声色地笑了笑：“当然是因为沈老师的作品堪称经典，光是原著小说，就突破了当今出版业贩售销量的最高记录，与王导堪称强强联手。” 听到“沈老师”这三个字的称呼，沈习然的眉毛挑了挑，唇边一直噙着的笑意也逐渐收回，像是一个戴面具的人摘下了自己的伪装。沈习然回答了一句收尾的“谢谢”，随后便转过身，与其他投资商聊天。 主管眉毛皱成了结，苦着脸说：“林总，完了。” “怎么？” “沈习然最讨厌别人喊他沈老师，这下横生的投资咱们怎么办？” 林篱没说话，定定地看向对方的背影，云淡风轻地回答道：“这点小事不用在意，投资的事，和王导交流就行了。” 没想到的，二十天后。 林篱收到了一条新的好友通知。 消息栏那行，写的是“王佳导演推荐了您的名片”。 备注则是三个字，沈习然。 男人之间的友谊，很奇怪。 就和林篱能一眼看破沈习然的伪装，知道他骨子里是什么样的人一样。 在通过好友后，沈习然发给他的第一句话就是：[我猜你来《横生》招商会，目的不单纯。] [林篱：哦？你又知道什么了。] [沈习然：听说，你去了王导的工作室，还看了几位女演员试戏。] [林篱：是，那天我去了。] [沈习然：是不是看上了其中的一位？] [林篱：这也确实是。] [沈习然：我来猜猜是谁。] [林篱：请。] 因为是作家的缘故，沈习然回复消息极快。 而这一段，对方却空了一会。 半个小时后，新的消息来了。 林篱滑开锁屏，上面是个三个字的名字。 [顾时宴。] . 和林篱预料的一样。 沈习然看到他回复的“谢谢沈老师”这几个字，暴跳如雷。 没等两秒，电话就打过来了。 对方声音冷冷的：“看来林总不想改这一段了。可以，我现在可以喊剧组撤回，所有人按原来的剧本照着演。还是说，你不想追那个顾时宴——” 没等说完，林篱这边就打断了他的话。 “沈习然。” “……说。” “我忘了告诉你一个消息。” “……” 林篱靠在办公室椅上，看向自己的电脑桌面。 上面是《横生》几天前在微博上，发出来的官方宣传图。 女人撑着一把伞，一身火红的长裙，低垂着眼眸走在雪景中。身姿曼妙，美得不可尤物。 他弯了下唇，心情大好的回复道：“她现在是我女朋友了。” “……啧。” 再次吃了瘪，沈习然不爽地挂断了电话。 . 这天拍戏结束，顾时宴照常收工。 回到别墅房间。 梁语一推门，打开灯，就发现沙发上坐着个人。 小姑娘被吓了一跳，冷静下来后发现：“曼姐？！你怎么来了。” “怎么，我就不能来了？” 最近工作太忙，李曼在沙发上打了个盹，这会被梁语这么一叫，睡意也没了。揉了揉眼睛，李曼看向梁语身后的顾时宴，对着她招了招手。 “时宴，来。最近有个新工作邀约，公司对这个合作比较看重，我怕在电话里和你说不清楚，专程飞过来，和你当面提一提。” 新工作邀约？ 什么新工作值得公司这么重视啊。 顾时宴放下包和手机，走去冰箱那块，给李曼倒了杯茶，询问道：“曼姐，是什么类型的新工作？” 她在李曼对面坐定。 李曼接过茶喝了口，揉了揉太阳穴：“一个真人秀。” 梁语手里拿着顾时宴的剧本和水杯，见到李曼，这会轻手轻脚地放下东西，准备悄悄溜回自己的房间。没成想，开门时脚碰到了角落放置的绿植，疼得她嘶了一声。 也让李曼注意到了这里的动静。 沙发上坐着的女强人放下手里的杯子，提问道：“梁语，你在做什么呢。这个综艺很重要，后面还有一些注意事项，你也过来一起旁听。” 梁语一直对李曼都有点怕怕的。 像是学生对老师，员工对老板的那种敬畏感。 这会，她捂着疼痛的脚尖，一蹦一蹦地走到沙发前。 顾时宴笑起来：“撞疼了？” 梁语红着眼睛，可怜巴巴地说：“嗯……” 她拿开自己身旁的靠枕，拍了拍空位，示意梁语坐在上面休息一会，随后同李曼点头，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 “听过‘表演学’这个节目吗？” 李曼从包里抽出一份文件，放在桌上。 往顾时宴的方向推过来。 透明的封皮下，写着《表演学》第二季，综艺节目企划书。 顾时宴惊讶了一番。 《表演学》这个节目，是前年大热过的正统综艺。 以内部邀请的形式，邀请众多具有实力和潜力的演员，现场表演给观众。形式与话剧类差不多，而淘汰机制，却是相当的残酷。 每期，由演员抽题选择表演内容。因为综艺的录制与播出，往往是一周一期的，留给他们的准备，也就只有这么多。 现场不仅有业内评委大咖，还有100名专业影评人。成绩在水平线以上的演员才会被留下，而水平线以下的演员，则会遭到淘汰。同样的，节目每期，也会有新人参与。直至最终决赛，选出最优秀的演员，成为本季的冠军。 这样争对演员，量身定制的节目…… 居然要出第二季了？ 听李曼的意思，似乎公司还准备让她参与。 顾时宴暂时按捺住内心的激动。 她翻过封皮，打开企划书，扫了一眼节目配置。 依旧是第一季的原班人马。 梁语的表情也没好到哪里去，她激动得顾不上还隐隐作痛的脚尖，手都在抖，又和李曼确认了一遍：“曼姐，你真的是说那个‘表演学’节目吗？” 李曼点头：“是。” “我的天。”梁语紧紧拥住抱枕，语无伦次道，“这个节目真的很火！我前年的时候还没毕业，宿舍里四个人，周六晚上什么事都不做，每个人都在看这个。我真的是一期不落的追完的！” 节目火不火，业内对这种事情最清楚。 李曼能够专程为了这个来找她，足以证明公司对这档节目的重视程度。 “公司的意思是，派你和另一位男演员去参加。那位男演员不归我带，所以最终他去不去，我不知道。但是你这里，我敢说百分之八十你可以去。” 企划书很短，只有寥寥几页。 顾时宴看完，合上文件，努力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是公司里的推荐名额吗？” 李曼摇头：“不止。” 这是什么意思？ 看出来顾时宴脸上的疑惑，李曼为她解释道：“还记得《横生》电影官宣的那天吗？” “记得。”她点点头。 李曼：“当时你能称得上作品的，只有一部网剧。网友对你拿下女二的角色，心里并不服气。即使后来王导工作室出面，表示女二这一角色，是经过严格选拔，并非直接内定，他们还是对你不服气。为什么？” 梁语脑子反应快，当即就回答道：“那是因为，他们都没看过时宴姐演戏！” “对，就是这个。” 李曼打了个响指：“言情网剧受众有限，宣传力度又小。即使和他们说你是科班出身，他们依旧会觉得——我没有听过你的名字，你就是空降的新人，我没有看过你的作品，那你就是没有作品。这种思维在他们心里，已经根深蒂固。更何况，娱乐圈流量换届实在是太快，永远都有新人出现，也永远没人一直保持热度。” 李曼的这段话，算是对她现有的状况，做了个总结。 从网剧到电影圈，对顾时宴来说，是个质的飞跃。 王佳导演让她试过戏，所以对她演技认可。 剧组一开始出现过质疑的声音，近期都逐渐小了下去。也是因为认可了她的演技。 网上对她有质疑声，是因为她确实没有其他可以拿得出手的作品。 而她现在最主要做的—— “上一些专业类节目，证明自己不是空降内定的新人。而是凭借实力进的‘横生’。”顾时宴缓缓说出自己的推测，“表演学，应该就是近期最好的选择吧？” 第54章 那就牵手(七) [53] “不错。”李曼赞同地点头, “你能自己有这种觉悟, 我很高兴。这是公司筹划出的, 对你最有利的发展方案, 表演学能够让你和你的演技, 真正进入到大众视野当中, 也是对你自己的一次考验。” 李曼说得一点都没错。 正因为公司和她本人, 对自己的演技有十足的把握，上《表演学》这个节目, 才会有收益。 否则换了那些只会微笑瞪眼来表达情绪的演员上去, 收获的，就只有观众的嘲笑而已。 顾时宴放松下背部, 仰起头, 认真思考了一番。 去了, 不仅可以获得认可。 同样也能让圈内大咖老师们来点评她的不足。 相比起前者, 后者更让她心动。 顾时宴收回下巴, 视线平视李曼，询问了些更细节的东西：“节目第二季，什么时候开始录制？” 《横生》拍摄进度并不快。 电影的每个细节, 每个光影, 王导都力求要做到最好。 对待它，说是一部影片, 倒不如更像是一件精心打磨的艺术品。 女二戏份虽说比不上男女主，可重要的场合，她依然需要露面。因此, 拍摄一天都少不得。 李曼端起杯子，再次喝了口茶，幽幽地叹了口气。 “麻烦的地方也正是这里。” “怎么说？” “剧业内传来的消息，节目组现在已经开始确认演员名单，一月份会开招商会。而第一期录制时间，大概在二月中旬。那时候，恐怕横生还没有拍摄结束。” 梁语低低惊呼了一声：“如果时宴姐去录制节目，岂不是和拍戏时间撞上了？！” 李曼点头：“就是这个意思。” “……” 房间内陷入沉默。 梁语满脸都写着“可惜”这两个字。 而李曼依旧看着她，一副耐心等顾时宴回答的模样。 这是把选择权，交付到她自己头上的意思么？ 顾时宴在心里，认真盘算起利弊关系。 如果要去，她就务必要和剧组请假。除了拍摄时间会全部累积到一起之外，可能还会落得个轧戏的评价。到时候两头得跟着一块忙，白天拍摄，晚上琢磨另一个剧本，研究彩排。实际情况可能会比她想象中，要辛苦得多。 但是不去呢？ 保持现状，钻研她已经读透的角色放弃这次机会？ 她真的会甘心么。 答案当然是——不。 心底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一直前进，去开拓自己的潜能，去学习更多的东西。 良久。 顾时宴笑了一下。 她语气有点随意，但表情格外认真地对李曼说道：“曼姐，虽然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成功，但我想试一试。” 尽自己全力，不留任何遗憾。 听到了心目中想要的答案，李曼收起企划书，起身拍了拍顾时宴的肩膀，鼓励她道：“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 既然答应了李曼，试一试《表演学》。 顾时宴这边，也开始着手为她上表演类综艺节目做准备。多购入了几本关于演技的书籍，双数日拍完戏回来，晚上看一部电影，记录学习心得。 与此同时，她也把自己有可能上《表演学》的消息，第一时间告诉了林篱。 男人似乎很喜欢看她拼尽全力去做一切的模样。 在平安夜这天，订了外面的餐厅，扬言说要去帮她庆祝。 平安夜当天。 顾时宴提早结束了拍摄，回别墅换了身衣服。 林篱早就给她发来短信，说已经到了，正在楼下等她。 临出发时，房间门被人轻轻叩动了两下。 顾时宴以为，是林篱上来找了她。 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距离他给她发消息，已经过去了二十分钟。她这边才刚刚折腾好衣服。 等待的时间最过于漫长了。 也难怪男人会抑制不住，上来找她。 顾时宴笑意盈盈地打开门：“等不及了吗——” 一束火红的玫瑰跃入她的眼帘。 她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抬起头，看见了男人藏匿在那一大束玫瑰后的脸。 “平安夜快乐。” 他这么说道。 顾时宴笑起来，从他的手中玫瑰，抱了个满怀：“你也是。” 暂时将玫瑰，放在靠玄关旁的桌子上。 她示意林篱先进门，走去厨房为他倒了杯水。 “你先去沙发上坐一会好不好？我去给这件裙子配条腰带。” 顾时宴脚下，还踩着一次性拖鞋。 还没来得及收拾好，他就突然来了。 林篱伸手揽住她的腰，低头在女人的颈间，蹭了下。淡甜味的香水漫进他的鼻腔，他深呼了一口，抓着人不愿意放手。 “不要，还想再抱你一会。” 她被他的鼻息，弄得痒痒的。 顾时宴下意识地缩起脖子，手抵着林篱的胸膛，试图把人推开，无奈男人的力气占了上风。她只好软声软语地哄人：“等会我们再抱好不好？等我一会，马上就好。” 他在她的颈处落下细碎的吻。 几秒钟后，林篱依依不舍地放开了她。 顾时宴重新回到卧室。 床上摆着的几条裙子已经一一挂回柜子里。她打开旁边的饰品柜，里面放着十几种不同的腰带。 她随手拿起一条，对着镜子，放在腰上笔画了下。 林篱放轻脚步走到她身后，从后面环抱住了她的腰。 “就这个吧。”他提议道，“很配这条裙子。但是，你穿什么都好看。” 最后一句，是他贴在她耳边说的。 男人湿润的气息喷洒在她耳部。 再次回过神来时，她的耳尖已经完全红了。 在这时，林篱松开抱住她的手臂，从身后走到她面前，低声道：“我帮你扣？” “……好。” 他的动作，和往常一样温柔。 林篱先伸出手，握住腰带，手臂绕到她背部，另外一只手从后方接过另外一端，手指轻轻地系紧。 指尖无意识地触碰到她的腰窝。 顾时宴整个人都不自在起来。 她僵硬地挺直背，欲掩弥彰地垂下眼。 殊不知这些小动作，都清楚地落进了对面男人的眼中。 林篱看出来她过分紧张，也没再逗她。手指轻翻，他在裙子侧边，打了个很漂亮的蝴蝶结。 末了，吻了吻她的脸颊。 “好了。我们出发吧。” . 街上很热闹。 市中心到处充斥着圣诞节的氛围。 吃完饭，顾时宴和林篱提议下来走走，到处逛一逛。他也就满足她的想法，在附近停了车。 “还记得自己上一个圣诞节，是怎么过的吗？”林篱开口问她。 顾时宴回想了一番，摇了摇头：“好像只有大二的时候，认真过了次圣诞节。说来也巧，去年圣诞节也是在剧组里拍戏。那时候我还没有助理呢。一个人搬折叠椅，一个人带保温杯。什么事情都是亲力亲为的。没有人和我对台词，我就把另一个人的词用语音录下来，提前发给自己的小号。之后放一条，我就跟着背一条。” 她笑起来：“现在回想起来，好傻。” “没有，很可爱。”林篱评价道。 “我觉得过去的日子，对我们来说，都是珍贵的经历。就像姚泓那件事——如果你问我现在还会不会那样做，那我一定还是会回答你‘是’。因为这是他必须面对的，也是我要做出的选择。” 林篱伸出手，勾住她的食指。 随后，慢慢的握住她的整只手，指尖扣上去。 “你的手好冷。” 他笑了下，抓着顾时宴的手指，塞进他的口袋。 顾时宴顺从的配合他，把手往口袋里塞得更深些。 “但是你的口袋很暖和。” 她顿了顿，又笑了，“手也是。” 男人握她的手的力度，更紧了点。 林篱不经意间的样子，随意提起道：“我记得有一年圣诞节，你和你的朋友来过一次医院。” 这下，轮到顾时宴惊讶了。 “确实有这件事。” “……” “你是怎么知道的？” 第55章 那就牵手(八) [54] 林篱低低笑了声。 告诉她：“毕业后有段时间, 我在那个医院实习过。” 顾时宴恍然大悟。 那大概是四年前的事了。 地点, 在白港市人民医院。 顾时宴寝室有个女孩子, 叫陶欣然。大一时期, 她和大四的一位学长, 谈了恋爱。 两个人交往没多久, 那位学长就回到自己原本的城市, 去找了实习工作。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时间，他们保持着异地恋。 可惜知人知面, 不知心。 顾时宴经常听见陶欣然躲在床帘里哭, 压着声音抽泣，过去一问才知道, 那位学长根本就是个渣男—— 一面说着自己实习太忙, 不想谈恋爱。一面在朋友圈里, 发着和别的小姐姐出去玩的图片。 问起来, 只说句“我们是朋友”、“你爱信不信”, 其他什么解释都没有。 她的情绪很脆弱，整夜整夜睡不着觉。 有天晚上，熄灯后。 陶欣然突然从寝室跑出去了。 宿舍里的人, 当时都吓了一跳。 后来, 顾时宴一直给她打电话问了才知道。 渣男和她提了分手。 陶欣然不甘心，定了凌晨出发的动车票, 坐五个小时去那里，想和他当面聊聊。 接电话这会儿，人已经打车到了车站。 宿舍剩下的三个人, 当晚都没睡。 三个小时内，没有去那个城市的票了。三个姑娘掐着时间，买了最早的一班动车，去把人给带回来了。 见面时，陶欣然就坐在车站的候车椅上。 一个人嚎啕大哭。 回来依旧睡不着觉。 第二天，顾时宴则是带陶欣然去了医院，看了心理医生。希望有专业人士开导她，缓解她的情绪。 …… “大概，就是那个时候见到的。” 顾时宴回想起这段经历，语气惋惜，“她本来真的是个很好的女孩子。” 林篱：“当时的检查结果怎么样？” 她垂下眼，不自觉地将唇抿成一条线，声音也轻了下去：“是抑郁症，中度的那种。” 男人伸出另一只手，挽住她的肩膀。 似乎想要给予她足够多的安全感似的，低声告诉她：“会好起来的。以后有时间了，去同学聚会看看吧。” “好。” 顾时宴点点头。 林篱觉得有些话，不太适合这个场合提，就没有再追问下去。 两个人一直步行到商场门口。 转角处摆了一颗很大的圣诞树。 不少人占据着一处角落，与后面的圣诞树合影。 顾时宴看了，有些被节日气氛所感染，提议道：“要不要去拍个照？” 林篱笑道：“放上微博的那种吗？” 她听明白，他这话指的意思，是两个人的恋情还未公开，所以不能正大光明地晒合影。但顾时宴还是一把挽起他的胳膊，反驳道：“都可以啊。我们可以拍一张合影，然后彼此互拍一张。” “这样听起来也不错。” “那是自然。” 顾时宴低头，在一堆软件中，找到惯用的自拍app。 身后的圣诞树上，有装饰的灯光。 很亮，拍进手机里很容易曝光过度。 她调整了下滤镜，把手机递给了林篱。 “记得拍好看一点。”顾时宴现场指导道，“你可以稍微蹲下来一点。我右边脸比较好看，我们林摄影师要不要换个方向？” 林篱听从的换了四五个姿势。 从左边跑到右边。 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给她：“我觉得哪边都挺好看的，没有什么差别。” 顾时宴挑挑眉，憋着笑。 算是接受下这个夸奖。 照片拍好，林篱拿过来给她看看。 令她惊讶的是——他的拍照技术，居然都不错。 有一张是她做好姿势，卡好位置拍的。作为女明星，面对镜头自然知道自己什么角度最美。 而另外一张，明显是抓拍。 相比起前一张。 这一张的眼神，不知道在看哪里。 她捧着无糖的果茶，半垂着眼睛，但是唇角勾起。 明显是在笑的状态。 在背景圣诞树的打光下，照片里被虚化的侧颜线条，居然也还挺好看。 林篱解释道：“早些年一直和爸妈出去旅游。你知道的，妈妈辈的人拍游客照，喜欢的动作就那几个。她先前一直嫌弃我拍照技术不好，把她拍的很丑。后来大学时期，参加了摄影的社团，苦练过一段时间技术。怎么样，是不是还不错？” “嗯！”顾时宴重重点头，以此证明她觉得这话不假。 从林篱手中拿回手机。 她催促道：“到你了，去圣诞树下站着。” “真的要互拍吗？”他的表情有些无奈，“我感觉我很久没有拍过照了。” “那才更要为自己这一年，留下一点印记。不要这么紧张，放松一点。”顾时宴掰正他僵硬的姿势，突然意识到几年还剩最后五天，就快要过去了。 她重新举起手机，突然问他：“林篱。” “嗯？” “今年跨年，要不要一起？” 男人疑惑的表情舒展成微笑。 他握住她的手，郑重回答道：“当然。” …… 晚上十一点。 林篱送顾时宴到了别墅楼下。 她对他摆了摆手：“我进去了。” 林篱：“嗯。” 顾时宴弯眼笑起来：“我真走啦？” “去吧。明天早上不是还有拍摄？回去早点休息。” 他越过身，帮她解开安全带，在她唇边亲了一下。 顾时宴反搂住他，摘下棒球帽，轻声道：“那再亲一下。” 一吻结束。 林篱哑声道：“去吧。” “那你路上小心。” 她下了车，回头又朝林篱摆摆手。 . 回到别墅。 顾时宴上楼，发现自己房间的灯，亮着。 打开门，换了鞋子。 她走近了才发现，梁语在房间里等着她。 由于时间的关系，梁语许久都没等到她回来，此刻，正靠在沙发上睡着。美食视频已经放完自动暂停，手机被放在身前，随着呼吸而浅浅起伏着。 顾时宴低头打开手机，上面有几个未接来电，都是梁语的。 她手机习惯性静音，回来路上又睡了觉。 这才一通都没看见。 犹豫了下，顾时宴决定先去浴室洗个澡，让梁语多睡一会。等她从浴室出来，再叫醒对方。 可惜，浴室的隔音不是特别好。 她无意识地碰掉了沐浴露的瓶子，它在地上咕噜咕噜地转了几圈，在碰到磨砂门后发出了最后一声动静，停下了。 浴室的门敞开一条缝隙。 顾时宴从这往外看去，梁语已经醒了，正坐在沙发上揉眼睛。 “醒啦？我回来的路上，给你带了奶茶。”她伸出手指，指了指放在玄关处桌子上的纸袋，“可能有点凉了，放点热水温一下。” 梁语明显还困倦着，茫然地点点头。 下意识地应声道：“好的，姐姐。你洗澡吧。” 浴室门又被关上。 梁语起身，去找纸袋，手机啪嗒一下从身前掉下来，摔在地毯上。她再次打了个呵欠，走去玄关处，拿出纸袋，摸了一下温度还带着余温，也没再去热，拆了吸管重新坐回沙发上，边看视频，边喝起来。 十五分钟后。 顾时宴从浴室出来了。 头发还湿漉漉的往下滴着水。 她折身走去卧室旁的阳台，拿了毛巾，将头发裹起来。 走到梁语对面坐下。 “我手机静音了，回来才看见你给我打的电话。”顾时宴询问道，“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梁语回过神来，摆手：“没有没有，不是什么特别要紧的事。就是曼姐今天把“表演学”的参加合同寄过来了。她叮嘱我，让你尽快签完寄回公司去。我上楼一看，你不在房间，一问别人也没在剧组加班，就给姐姐打了电话……” 说着说着，梁语拍了下脑袋：“哎呀。” “怎么了？” “合同哪里去了？我来的时候还一起拿过来的。” 梁语慌乱起身，在桌子上搜罗了一圈，没找到。 最后还是顾时宴看见一个类似文件袋的东西，指了指她身后面：“是那个吗？” 梁语：“啊？” 顾时宴：“在你后面的那个。” 梁语转身。 在她坐着沙发后面，抱枕露出文件袋的一角。 梁语拿起来看了眼：“对对对，就是这个。” 合同递给顾时宴。 上面明显是还没拆封的状态。 她撕掉了封条，拿出来看了一眼。 是《表演学》的嘉宾参演条例。 除了一些配合宣传的选项外，还有一个签约期数。 上面给开的条件是三期。 也就是说，在这三期里面，节目组会保证她不会被淘汰，并且拥有一定的曝光率，部分环节有剧本会事先告知。而后面能不能进决赛，就要看她自己的本事了。 想必，李曼为她争取这些，也花了不少时间吧。 顾时宴的眼底漾开笑意，拿过一支笔，在合同的最后一页，写下她的姓名。 - 12月31日。 作为这一年的最后一天。 顾时宴大部分时间，依旧是在剧组度过的。 收完工已经是晚上十点。 白天拍摄的一场，她脸上画了伤妆。 没办法像往常一样，蹭着剧组的妆出门，会吓到别人。顾时宴只得乖乖地去化妆室，卸掉了脸上的妆。 回到别墅。 男人坐在她房间的沙发上，身前放着电脑。 见到顾时宴回来，他合上笔电屏幕。 “今天怎么收工这么晚？” “有一个镜头，ng了十多遍。” 顾时宴走到他身旁坐下，林篱自然地伸出手，揽住她的肩，把人整个往怀里带去。 突然的放松，让她稍稍眯眼，打了个哈欠。 林篱低声问：“困了？” 顾时宴摇摇头：“没事啦，熬到凌晨还是没问题的。” 她转了个方向，伸手抱住他的腰，脸贴在男人的胸膛处，轻轻蹭了两下：“今晚跨年，我们去哪里啊？” 林篱摸了摸她的脑袋：“你再休息一会，我们就出发。” “好。” 第56章 那就牵手(九) [55] 听到林篱这么说。 顾时宴窝在他的怀里, 心安理得又躺了十分钟, 和他琐碎的讲了一些, 剧组发生的日常。 “前几天, 我和夏茹前辈, 中午一起吃了盒饭。她真的很好说话, 拍戏上不懂的问题请教她, 她也很尽责地一一回答我。我和她还约好，这次‘横生’拍摄结束, 一起出去游玩一次。国内或者国外, 哪里都行。” “去‘表演学’这事，已经完全确定下来了, 我前几天签了嘉宾参演合同, 不知道后面怎么样, 但是至少前三期是完全没问题的。” “有一场戏, 取景是在海边的。我本来还很期待去一片新的海域, 没想到还是上次的那片。不过说来也巧，刚好就是我们从孔老师生日会出来，偷偷溜去说话的那片区域。” 林篱耐心地听完她说的这些, 笑了下。 低声问道：“等你这次拍摄结束, 我们也出去玩一次好不好？” “好。”顾时宴答应，但是一想到接下来还有综艺节目在等着她, 心里答案又不确定起来，“看行程吧。如果后面工作不忙，我们就出去好不好？” “都听你的。” 他弯起手指, 捏了下她的鼻尖：“走吧，先去跨年。” 顾时宴半掩着嘴，稍稍又打了个呵欠。 眼睛里浸上水雾，唇边却应声，想也没想就回答道：“好。” 看她困成这副模样，林篱一时间也有些于心不忍起来：“不然我们不出去了，你在这里好好休息。” “那怎么行？”她走到卧室里换衣服，从遮帘的边缘探出个脑袋，拒绝了他的提议，“这是我们在一起的第一个跨年，我想我们一起，去做些值得纪念的事。” 未来，或许还有很多个跨年。 也会有很多，她和林篱在一起，值得纪念的一天。 但都永远都不会，再出现第一个了。 他望见她眼底闪烁的认真神色。 林篱仔细的思索了一下，顾时宴执着的原因，垂下眼帘，勾起唇角回答道：“好。” “那我开慢一点，你可以在路上睡一会。” 一分钟后。 遮帘重新被人拉开。 顾时宴套了件看起来格外暖和的羽绒服，穿在身上蓬蓬的，戴了帽子，手里握了两副口罩，其中递给林篱一个。 他挑起眉：“怎么我也要戴了？” “两个人一起戴，看起来比较不奇怪嘛。” 她唇角扬着笑意，戴好口罩。见林篱抓着还没动静，踮起脚尖，手动帮他把口罩两边，勾上了耳朵。 末了。 顾时宴满意地拍了下手。 “走吧。” - 如林篱所说的一样。 他全程开车，都是极为平缓的速度。 顾时宴只觉得自己靠在椅背上，闭眼睡了一会，就到达了目的地。醒来时，她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 已经十一点三十五分了。 两个人在附近停车场下了车。 周围已经停了不少车辆。 无数人三三两两的走在一起，往同一个方向走去。 顾时宴左左右右看了一圈，心中大概明白这里是哪里了。 “是寺庙吗？” 她轻声说出自己的推测。 林篱点头，绕到副驾驶旁，无比自然地牵起她的手：“这边跨年会有撞钟祈福的活动，景色也很好看。小时候爸妈带我来过几次，我也想带你来看看。” 顾时宴笑盈盈地应声道：“好。” 她先前，没问过他关于跨年的计划。 像是无形中行程了默契一般。 顾时宴潜意识里觉得，林篱会挑选来的地方，也一定不会太差。 在年末时分，挑选一个地方，为旧的一年画下句点，为新的一年祈愿美好。也是极为浪漫的。 两个人并肩，牵着手往里面走去。 林篱已经事先买好票。 拿出来给门口工作人员扫检。 一进门，便是一道长长的墙。上面雕着繁复的祥云花纹，有暖色的灯光透过缝隙，明亮且好看。 这片位置并不靠近市区。 而是在一个比较偏的区域。 现在一看，除了他们。来这里的人，居然也有不少。 顾时宴跟着人流，慢吞吞地往前走去。 不同的场馆将这里划分为四个区域。林篱看了眼时间，提议道：“我们先去排队撞钟。之后回来在看景点，好不好？” 她欣然接受。 他带着她，径直往前走了一段。 在最中心的位置，远远地就能看见古铜色的钟，挂着包了绸布的钟椎，前面已经排了一堆人，并且还有愈来愈多的趋势。 顾时宴和林篱站在队伍的最末端。 她掂起脚，看了看这客流量，估算了下：“可能轮到我们得半个小时之后了。” “晚点也没关系，就是你明早还有拍摄。” 怕被别人听见，顾时宴被认出来。 林篱最后一句话的两个字，咬得很轻。说的时候，微微拉下口罩，贴近她耳侧，“早上起得来么？” “……应该可以。” 她说着说着，对自己也没了信心，“梁语看我没下楼的话，会来叫我的。” 他又看着她笑：“不如我今天不回去了。” 顾时宴：“嗯？” 林篱搂住她的腰，压低声音：“明天早上，叫你起床怎么样？” “……” 没容她去深想这话里的意思。 顾时宴的脸，已经开始发烫了。 庆幸的是。 她现在戴着口罩。 周围夜色笼罩着，有灯光，但是不是集中在他们这块照亮的。所以林篱现在，应该也看不清她的脸。 心中安慰了自己几句。 顾时宴佯装镇定地回答道：“好啊。” “真的？” “……嗯。” 后面那个应声回答，拖得迟疑且不坚决。 林篱一听明白了。 她底气一点都不足。 他拍了拍她的脑袋：“不逗你了。之前去别墅，王导给我准备的房间还在，我明天早点起床，上来喊你。” “好。” 顾时宴隐隐松了口气。 但同时，她心里的那抹不知从何而起的期待，也落了回去。 队伍往前缓慢的动着。 不一会，回头看看。 他们身后也开始排起了长队。 从刚才开始，排在他们斜对面的一个姑娘，就时不时地往他们这个方向看过来，对方身边，同样站着几个年龄相仿的女孩子。 顾时宴一开始，以为和商场那会一样。 都是冲着林篱来的。 没想到几分钟后，那个为首的女孩脸上带着不好意思的微笑，径直往他们这个方向走来。 但，不是冲着林篱。 而是看着顾时宴。 女孩降低音量，很小声地问道：“姐姐，你是顾时宴吗？” 顾时宴：“！！” 听到自己的名字。 她的心里掠起一片惊涛骇浪。 怔到的同时，顾时宴心中也吃了一惊。 长款羽绒服直到她小腿肚子。 而帽子和口罩，从下车之后，就没那下来过。 她都已经裹成这样了……那些小姑娘究竟是怎么看出来的？ 虽然女孩声音不大，可站在她身后的林篱，倒是也听了个一清二楚。 在她犹豫间。 男人似乎有直接上来，把她护在身后的念头。 和林篱交换了一个眼神。 顾时宴对他轻轻地摇了下头——示意这件事交给她自己来处理就好。 “我不是顾时宴，你认错了。” 口罩后的她，轻轻弯起眼，否认了对方的猜测。 与此同时，女孩的脸上隐隐浮现出几分失落。但失落过后，她无意中对上顾时宴的眼眸，捂着嘴小小地惊讶了一番。 “你……” 女孩迅速地看了眼周围。 后面的话，抑制着没有说出口。 如果说刚刚只是不确定，现在走到面前，她就完全可以确定——这就是顾时宴本人，没有错。 她似乎也明白，自己这样的行为有点唐突。 同样低音量的和顾时宴做了一番解释。 “不好意思姐姐，我没有想打扰你私人行程的意思。真的只是突然碰见你，想和你说几句话。我特别喜欢你，我们宿舍的大家都是！我知道你最近在拍‘横生’，加油！” 顾时宴眨了眨眼，很轻地笑了下。 “谢谢你。我会好好加油的。” 说完这句。 她的身份，就基本上默认了。 女孩和她挥了挥手：“我要回去啦，不然她们会怀疑的。姐姐，你放心，我一定好好保守这个秘密，谁也不会说的。” 顾时宴同样对她挥手。 对方重新回到队伍内。 旁边几个女孩叽叽喳喳的围过来，看口型，想必是问的“到底是不是顾时宴”这类的话。而女孩，果然按照约定的那般，摇了摇头。 顾时宴的心，重新落定了。 她收回视线，转回头看向身边人。 林篱也刚刚从那几个女孩那里，移开目光。 他察觉到她有话想要问出口，率先问了一句：“怎么了？” 顾时宴仰起头，看向他的眼睛。 “其实从刚刚开始，我就在想一个问题。” “嗯？” “你说我今天穿的这么严实，哪里都没有露出来。她们究竟是用什么方法，一眼就将我从人群里认出来的？” 保险起见，她再度抬手，将羽绒服的帽子也戴上了。 林篱定定地看了她一会，笑了：“一开始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现在知道了。” 顾时宴偏了下脑袋：“为什么？” “因为喜欢一个人，是可以记住她的一切的。”他半垂下眼眸，深色的眼瞳里，只看向她一个人，细数道，“她的身高，她的背影，她说话的方式，乃至脚步声——都是可以分辨出来的。” 不远处。 琉璃塔亮起倒计时的灯光。 人群一阵涌动。 不知道是谁带头，大声喊了一句倒计时的“10——”。 后面有人，跟着灯光一同倒数。 “8——” “7——” “6——” 有烟火亮起，又啪地一声绽放的声音。 倒数声归于零点。 顾时宴看见林篱低下头，隔着口罩，俯身鼻子蹭了下她的鼻尖，微笑道：“新年快乐。” “我爱你——” 第57章 点燃宇宙(一) [56] 由于闰年的缘故。 今年过年, 格外早。 王导给的计划时间, 是在过年前拍摄完剧本的第二卷。 而《横生》的规划, 总共有五卷。 目前是拍摄到第二卷的下半部分。 王导对于每个镜头都严加把控, 精益求精。可拍摄计划, 确实是需要赶一赶的。《横生》上映, 是奔着明年新年档去的。 顾时宴在剧组里, 也正式忙碌起来。 拍摄现场主分为a组和b组。 有时候a组的戏份有她，便要赶过去。b组有, 则依然。而ab组这里, 主线则是根据男女主来完成的。作为女二，自然是戏份到了她就到。 这期间, 陆星裕陆陆续续的来找过顾时宴两次。 第一次, 是送她上次给他的书。 少年特别真挚地说：“姐姐, 这本书我全部都看完了。但是我觉得, 它对你有特殊意义, 所以我买了本新的送给你。” 顾时宴哭笑不得。 但还是收下了。 第二次，则是现在。 陆星裕套着件黑色的羽绒服，领口还能看见学院制服的配色和领带, 明显刚从隔壁剧组过来。 他径直走到顾时宴面前, 郑重道：“姐姐，这周末我请你吃饭吧。” 顾时宴捧着剧本, 抬起脸：“为什么要请我吃饭？” “……” 陆星裕语塞。 站在她面前，可怜巴巴地抿紧唇，求助的视线看向梁语。 梁语：“……” 在粉陆星裕的时候, 梁语最吃的，就是他这一套。 有一次在节目里。 他玩游戏输了，有前辈提出要陆星裕接受惩罚。 惩罚是挤超多的芥末，吃掉一个寿司卷。 陆星裕本就长着一双下垂眼，稍稍抿紧唇线垂下眼的时候，看起来无辜又动人。 当他摆出这副表情。 前辈当即就心软了，连连摆手道：“小陆这次就不用吃了，当给大家做个游戏示范。” 后来。 专门有粉丝给这一幕，截了个动图。给陆星裕的脑袋上，画上了可可爱爱的兔耳朵，和卡通符号。 无辜和可爱感更上一层。 梁语捧着脸，对着这张图，翻来覆去地看过不下于五十次。 而现在—— 真人在她面前，做出这种表情。 她深呼了一口气，想让自己镇定下来，没想到心跳声一直砰砰地鼓动着。 男色误人，男色误人啊！ 她怎么在同一条道路上摔倒了两次。 梁语沉默了一下，还是同自己的心做出了妥协，闭着眼睛开始说瞎话：“姐姐，上次在咖啡店见面，陆星裕说，作为讲解演戏的报答，他要请我们吃饭的。” 顾时宴惊讶：“真的吗？” 梁语：“……嗯。” 陆星裕迅速反应过来，露出营业式的招牌笑容，半蹲下身，连连点头：“有的。我周末有时间，挑天晚上，我请姐姐吃饭吧。” 顾时宴抱着剧本，唇角噙着笑意。 她的视线一直盯着他。 似乎想看破陆星裕这么执着地请她吃饭，背后究竟有什么阴谋似的。 有场控工作人员走来，通知道：“时宴姐，等下准备上场。” “好。” 她放下剧本，慢条斯理地拿开披在身上的外套。 暂时把这个问题抛在脑后。 陆星裕看准时机，直接同她们摆了摆手：“姐姐，我当你答应了！周末一定要来，我到时候把地址和时间发给你。” 没等她回答。 对方已经溜得不见踪影。 和上次的场景一模一样。 顾时宴无奈地笑了下，转过头，看见梁语看着陆星裕离开的方向发呆，灵魂游离，像在思考些什么，又像是愣住了。 她抬手，在小姑娘的眼前晃了下。 “在想什么？” 梁语回过神，不好意思地低下脑袋。 声音小得，和蚊子哼一样：“时宴姐。” 顾时宴：“嗯？” 梁语：“我可能……要重新粉上陆星裕了。” “那不是挺好的。这周末可以一起吃饭，又是一个近距离接触他的机会。”顾时宴拍了拍她的肩膀，“到时候和我一起去吧。” 她讷讷地应了句“好”。 握着手机，看向屏幕。 上面是陆星裕的微博主页，左下角的位置，还是未关注的状态。 梁语认真地想了想，重新按上关注键。 下一秒。 一条自动关注的私信发到了她的后台—— [嗨，我是陆星裕。你终于来找我了。] - 周六下午。 顾时宴收到了陆星裕的消息。 时间定的是七点半。 毕竟两个人剧组收工，都不会太早。 而地点，则是白港市的一家老牌连锁餐厅。那里最出名的，便是海鲜烩。顾时宴好多次都想去尝尝味道，无奈，抽不出时间。 没想到陆星裕定地方，刚好挑了这里。 倒也算巧。 拍摄结束，收拾好东西。 顾时宴两人，先回了趟别墅。 梁语跟着她进房间后，把东西放下，小声地说：“姐姐，我想回房间补个妆，换身衣服。”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更何况还是和她还算是同年龄层的小姑娘。 见面的对象，是再度喜欢上了的爱豆。 怎么说都得好好打扮一番。 先前宿舍里还有个追星的妹子。每逢参加见面会、演唱会，都会换上自己最好看的衣服，化一个精致的妆容，把自己打扮成最美的样子，去见他。 梁语这样，是可以理解的。 顾时宴笑着挥手，让她去了。 手机震动了两下。 屏幕亮起，显示了她刚收到的两条消息。 都是林篱发来的—— [我今晚有空，会去一趟白港市。晚饭后来别墅找你。] [不会太早，你安心在房间里等我。] 他今天居然也难得有时间见面。 自从林篱坦白过自己的职业，并非心理医生后。 男人也不掩饰在她面前的忙碌了。 由于她在拍摄，不方便出组，顶多出去，吃个饭什么的。所以大多数时间，还是林篱过来看她。 顾时宴捧着手机，弯着唇，回复他。 [顾时宴：好。] [顾时宴：但是你也不用急，因为我今晚也有个饭局。] [林篱：估算是几点？] [顾时宴：大概……九点半到别墅？] [林篱：好。] 结束了这段对话。 顾时宴心情不错，起身去衣柜前挑衣服。 半个小时后。 梁语来敲了她的房门。 小姑娘套着大衣，穿了裙子，在走廊上溜达了一圈，冻得瑟瑟发抖的同时，还不忘转一圈，给顾时宴看看效果，颤着声问她：“姐姐，你看这样好看吗？” 顾时宴点头：“好看。” “但你今天晚上出去后，第二天可能会不能上班。” 梁语愣了下，“为什么啊？” “因为直接就被冻感冒了。” “……” 白港市的冬天，干冷，风又大。 她在别墅里这么走一圈，都能冷成这样。 更别提出门了。 梁语一点头，觉得顾时宴说得有道理，小脸皱起来：“那怎么办啊姐姐，要美丽的同时，根本没办法要温度。” “谁跟你说，没法要温度的？” 顾时宴这会走回卧室，再回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件厚外套，递给梁语，“直接穿在大衣外面，试试这样。” 梁语应声道：“好。” 拿了外套便去一旁试了。 …… 抵达餐厅。 时间距离七点半，还有十分钟。 但陆星裕明显比他们，来得更早。 刚一进店内，就有一个略胖的男人迎了上来，压低声音问她：“是顾小姐吗？” 顾时宴轻轻“嗯”了声。 对面人绷着的神经放松下来。 他从包里掏出名片，递到她的手上，自我介绍道：“我是陆星裕的助理，余文，叫我小余就可以。小陆不方便出面，让我来接你们。今晚给大家定的是包厢，各位请跟我来吧。” “麻烦了。” 顾时宴跟着余文往前走去，瞥见梁语没跟上来。 回头看了眼。 后者表情忐忑，明显比上次见面紧张多了。 她伸手去拉梁语的胳膊：“放轻松点，之前不是都说过话了嘛。只是吃个饭，没什么大不了的。” 梁语半拉下口罩：“我知道是这样没错……” “嗯？” “我的现在内心，好像在去见前男友。” 梁语想了会，觉得这个用词不太贴切，又补充了一句，“那种得不到，又忘不掉——自己还有可能重新爱上他的那种前男友。” 走在前面的余文，隐隐听到了“前男友”三个字。 他回头，满脸疑惑地看了眼梁语，又看了眼顾时宴。 开始犹豫自己要不要将“陆星裕可能脚踩两条船，同时招惹了两位姑娘”这件事，上报给公司和经纪人了。 好在。 梁语在深度剖析完自己内心后，没再讲出什么令人惊讶的词汇。 余文把她们带到包厢门口，也完成了自己任务。 开了个门，示意她们进去。 末了，轻手轻脚地把包厢门又关上了。 顾时宴看向包间内。 陆星裕坐在桌子正中间，第一眼就能看到的位置。他热情朝她们挥了挥手：“姐姐，你们到了？菜刚好上满了，来坐吧。” 桌子上点的，都是这家餐馆的招牌菜。 可顾时宴的视线，却落在了坐在陆星裕旁边的男人身上。 后者穿着正装，侧颜矜贵。 听见声音，他转头，在看清门口站着的人是谁后，深色的眼瞳里闪烁过诧异。 梁语惊讶开口：“林医生？你怎么在这——” 作者有话要说：陆星裕：？？好气哦。想撮合哥哥姐姐怎么他们已经认识了？ 第58章 点燃宇宙(二) [57] 林医生？ 陆星裕捕捉到了这个久远而古老的称呼, 一脸懵地看向自己的哥哥, 口型问道：“你不是不做医生, 好多年了吗？” 林篱明显更困惑。 他挑起眉, 压低嗓问陆星裕：“你说要带剧组同事吃饭, 同时把人介绍给我认识——是顾时宴？” 陆星裕：“？” “哥, 你不是喜欢她很多年了吗？” 陆星裕觉得自己委屈。 他想方设法地和顾时宴套关系, 打听到《横生》剧组会在他们隔壁开戏，而顾时宴作为女二, 会在哪天到场……诸如此类的事项, 就为了有一天借着请顾时宴吃饭的名义，把自家哥哥也叫上。 想象中的情况, 应该是—— 林篱激动地起身, 和顾时宴打招呼。 他再顺水推舟地介绍哥哥和她认识, 从此促成一对佳偶。 现在, 怎么和他想象中不一样？？ “你怎么知道, 我喜欢她很多年了？” 林篱唇角勾起弧度。 他起身，没顾得上陆星裕瞪大的眼睛，帮着顾时宴接下包和外套, 拉开身旁的椅子, 示意她坐下。 为什么会知道…… 陆星裕看了看顾时宴，又看了看林篱。 这两个人, 摆明就是认识的状态啊！ 作为嘉宇集团的继承人，身边前仆后继想和继承人发生点关系的女人，多了去了。他还没见过他哥, 对哪个女人这么热情呢。 “哥，我之所以会知道，当然是因为，你之前办公室的电脑锁屏和壁纸，全部都是时宴姐啊。” 为了查到这个女演员是谁。 他可是费尽心思拍下来，与最近上映的电视剧和电影，一一对比呢。 废了好大一番功夫。 最终，陆星裕才确认了名字。 顾时宴。 之后，才有了这促成计划。 …… “你是说，陆星裕，是你的弟弟？” 复述了一遍林篱对她说的话，顾时宴眨眼，“还是亲弟弟的那种？” 林篱点头：“对。我和爸爸姓，星裕则是和妈妈姓的。” 难怪她刚刚疑惑，这两个人的姓氏怎么不一样。 甚至隐隐的，脑补出一部家庭伦理戏的念头。 但对象都是她身边的人，顾时宴把平时读剧本的那种爱脑补的习惯，强压了下去。 在了解完事情始末后，她了然地点头。 原来是这样。 “也就是说，陆星裕想约我们吃饭，只是个说辞。实则是想约上我和你……两个人见一面？” 顾时宴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林篱。 她不解地看向陆星裕：“为什么要这么做？” 梁语附和道：“我也想知道。时宴姐不是早就认识林医生了吗？他们两个人，几个月前就一起吃过饭啦。” 陆星裕：“……” 他哪知道。 陆星裕神色懊恼地拍了下脑袋，没想到自己筹谋了多时的计划，竟然只是个闹剧。 这会，他皱眉。 低声为自己辩解道：“我只是想让哥和时宴姐，彼此认识一下。毕竟，哥特别喜欢你拍的那部网剧，壁纸都一直是姐姐的剧照。” 这是怎么回事。 她怎么没听林篱说过？ 女人单手撑着下巴，询问地视线扫过林篱。 勾着红唇，一脸“你最好老实交代”的模样。 他在饭桌下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开始为现场的其余三人，答疑解惑。 “首先公布一下，我和时宴的关系。” 林篱握着她的手，缓缓举起。 在场的其他两个人，都看见了他们紧紧扣在一起的十指。 他缓声说道：“我们在一起了。” 梁语发出一声惊呼。 而陆星裕的表情，则是写满了“我就说嘛”这句话。 顾时宴配合地抬手，看向梁语：“本来是准备，一开始在一起就告诉你的，但是考虑到曼姐那边，你不能对她说谎，所以我和林篱商量了一下，暂时把我们交往的事情，保密了。” 联系上在一起这句话，梁语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姐姐，你和林医生在一起多久了？” 她想了下：“一个月不到。” 推断了下时间线。 梁语扒着指头算了算：“那之前有两次，你和我说要出去见朋友……难道是去见林医生——？！” 顾时宴笑道：“对。” “啊啊啊啊啊。” 梁语捶胸顿足地喊了几声，“姐姐你居然瞒了我那么久！” “抱歉抱歉，是我考虑不周。”顾时宴轻声哄了梁语几句，手翻过桌角的菜单，“听说这家餐厅甜点也很好吃，吃完饭我请你好不好？” 小姑娘还是很好哄的。 在顾时宴释放出甜点诱惑后，梁语拒绝的话到了唇边，又可怜兮兮地咽了回去。接过顾时宴手里的菜单，对她比了个数字：“我想三份的！” “没问题。” 她没犹豫，直接答应了。 顾时宴这边轻松解决了问题。 转头看向林篱和陆星裕。 男人的情谊总是来得简单得多，尤其在他们还有血缘关系的情况下。 林篱只轻飘飘地扫了少年一眼。 后者就懂了意思，直接从“姐姐”改口，喊了她一声“嫂子”。 得知他们的关系后，顾时宴心里便早有准备。 但真正听到陆星裕叫出口。她还是因这声猝不及防的称呼，微红了脸，嗔怪地看了眼林篱，后者笑着伸直长臂，把人揽进怀里。 关系公开过了，称呼也改了。 接下来，该讲正事了。 林篱不急着进入正题，只是问她：“还记得我和你说过，我毕业后在白港市的人民医院，实习过一段时间吗？” 顾时宴点头。 他抬手，轻轻顺了下她披散在肩后的头发，一五一十地告诉她：“我第一次见到你，就是在那里。你带着室友来医院，为她跑了两个科室，还帮她垫付了医药费。” 林篱口中的“她”。 便是顾时宴那日回想起的陶欣然。 顾时宴这才想起来—— 那天，林篱引出这个话题，看起来确实是对她，有话要说的。 只是后来，她一心沉浸在为陶欣然可惜的情绪中。 没在意他的情绪。 这才让他没能说出口。 “……你怎么对那天，了解得那么清楚？”顾时宴有些好奇，“我记得，当时的主治医生，不是你。” 林篱低低笑了声，摇头否认：“不是对那天了解清楚。” 顾时宴：“那……” “是对你了解清楚。” 他的手指撩过她的耳垂。 今天戴的耳饰，刚好便是他那日送的。 下面水滴形状的小钻石晃哒起来。 林篱一字一顿地告诉她：“时宴，从那天开始见到你，我就喜欢上你了。” 他试图找过顾时宴的联系方式。 可病历簿上留下的，只有她室友的姓名和联系电话。 林篱也不是没有想过，打扰陶欣然，从对方那里得知顾时宴的消息。可巧的点，便在这里。 陶欣然当时因为情绪不稳定，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的状态。 后来开了机，她也害怕自己被陌生人联络上。 便直接通过手机设置，拦截了非通讯录内记录的号码。 所有的陌生号码，都是打不进去的。 林篱那段时间，正受到家里人的压迫。 爷爷与父亲一起，固执地要求他放弃爱好，安心回来，做林家的继承人。甚至不惜代价，通过人际关系，动用了些手段。使得林篱这边的实习无法再继续进行下去。 而那天的顾时宴，就像是光。 一束从黑暗中照耀进来，点亮了他人生的光。 她安慰人的话，和高高扎在脑后的马尾辫，一直都深刻地留在他的脑海中，陪伴着他，走过那段人生最阴暗的日子。 由于一直找不到关于顾时宴的消息。 林篱这边，一度想过放弃。 没想到后来，他碰巧在一次工作浏览网站中，看到了《星星落进你的眼里》这部网剧的宣传照。 上面握着羽毛球拍的女孩子，笑靥如花。 和他先前的记忆，契合对应上。 于是，这才有了后来的故事。 …… 听完解释。 梁语同情地看向林医生。 没想到他的寻人之路，如此艰难。 陆星裕也是如此。 他本以为自己找人已经够难了，没想到他哥更是如此。尤其后来，还在爷爷和父亲的压迫下，和他们谈妥条件，去开了属于自己的私人诊所。实属不易。 而顾时宴，则是定定地看着他。 她心内受到的震撼，远远比她在明面上表露出的要多。 现在看来。 就连最初，她以为是两个人第一次见面，在王导工作室试镜那天，也是在他知情的情况下？ 顾时宴动了动唇。 “那，我们第一次见面……” “准确的来说，是你第一次见到我。” 林篱笑了笑，纠正了她的话。 “我之前就知道王叔会开‘横生’，但是从没想过要插一手。打听到你们公司会派你去，我才有了想去试镜现场看看的念头。” 竟然是这样的。 顾时宴一晚上，突然接收到这么多信息。 一时之间，有些回不过神。 陆星裕补充说明：“嫂子，你现在知道，哥哥是有多喜欢你了吧？为了正大光明参与试戏旁听，他还给横生投资了一笔钱。家里分明不是做这生意的，爷爷和爸知道后，还骂了他一顿呢。” 顾时宴心中一动。 之前她就听说过了。 一直没涉足过娱乐圈的房产公司集团，突然宣布投资《横生》，业内都被震惊了一番。 公司高管断定《横生》剧本优秀，导演可靠，有高价值的汇报，这才让那个集团动了心，进入了一直没有涉足过的领域。 可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 梁语在一旁听着，也好奇了。 她多嘴，问了一句道：“你们家的公司叫什么啊？听起来蛮厉害的样子。” 陆星裕回答：“嘉宇集团。” “……” 第59章 点燃宇宙(三) [58] 在听到陆星裕的答案。 顾时宴偏过头看向梁语, 两人的眼神在空中交汇了一秒。 同时在彼此的眼底, 看见了震惊。 提起嘉宇集团的名字。 白港市可谓是无人不知, 无人不晓。 嘉宇集团的总部, 便是在白港。 前些年听人说, 嘉宇是由房产发家致富的。嘉宇最先一代创办人, 便是林家老爷子, 林嘉宇。后来，集团换了继承人, 公司也不再单单满足于普通居民住宅, 开始有意识的涉足各项领域—— 别墅，办公写字楼, 商业商场, 娱乐中心…… 但凡和地扯上些关系的, 嘉宇集团都能插上一手。 顾时宴还没来得及消化这一信息。 陆星裕看到她们两个人的表情, 心中已经明白了几分, 伸手推了推林篱胳膊：“哥，你没告诉嫂子你现在是集团继承人吗？怎么这事儿都藏着掖着啊。” 梁语：“！！” 顾时宴：“……” 原来他不做心理医生后，回去继承家业了。 这一顿饭吃的, 可谓是惊喜连连。 到最后, 顾时宴觉得这菜，都比不上今晚接收到的信息。 梁语在接连吃了两份甜点后, 握着叉子发出了疑问：“为什么继承人是林医生不是陆星裕啊？” 按理说，这种问题，是牵扯到家族秘事的。 但陆星裕也不恼, 大方地回答道：“因为哥成绩好，也有经济头脑。我没有管理公司的本事，这事儿让哥来，本来就是理所应当的嘛。” 林篱笑了：“你还漏了一点。” 陆星裕：“什么？” “你上高中前，就被星探领去公司签了艺人合约。之后封闭式训练足足有两年在国外没回来。那段时间，我可是帮你扛下了爷爷和爸所有的炮火。”林篱拿起高脚杯，轻轻和他碰了下，“忘了？” 陆星裕迅速改口：“这哪能啊。我哥对我这么好。” 林篱指尖在桌上点了点。 他唇角勾起弧度，拉开椅背。 “你们慢慢吃，我和时宴出去一下。” 说完。 他牵起她的手，把人带出了包间。临走前，也没忘把她的外套给拿上。 男人提着衣服衣领，帮着顾时宴套好外套。 打开包厢门，拉着她往外走去。 同时，也没忘了她的伪装武器——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副未拆封的口罩，给她递了过去。 顾时宴被他这副自然的举动，弄得怔了下。 “……你怎么会带口罩在身上？” “因为女朋友是个明星人物，和她交往事事必须考虑周全，得好好保护她才行。约她出去的时候，我都会记得带口罩放在身上备用。” 林篱微笑着站在她面前，弯下腰，帮她扣上了外套最下面的那颗扣子，“好了，我们出去走走吧。” 顾时宴犹豫地看了眼包间的位置。 似乎又看出了她心里的顾虑。 他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放心，我刚又就点了些菜，也给梁语点了些甜品，他们不会那么快吃完的。” 也是。 顾时宴笑起来。 梁语那么喜欢陆星裕。 这会，包间里就剩他们俩。 她也一定会努力找话题，和陆星裕搭上话的吧。 想到这里，顾时宴心中的最后那点忧虑，也被打消。 她的手腕自然地挽上林篱的臂弯：“走吧，我猜你一定有事情，想和我单独说。” “不错。” 林篱点头，一本正经道：“看来，我女朋友也有做心理医生的特质。” 顾时宴被成功逗笑。 她低下头，弯着手指，撩起耳边的碎发。 两个人走走晃晃，来到了附近的公园。 夜色朦胧，又只有大路的方向才有路灯。有不少情侣尽挑那种小道，牵着手漫步在树下。 除了彼此之外，路人谁也看不清是谁。 只能看见两道相依相伴的身影。 顾时宴有点心动这种气氛，握着他的手，晃了晃：“我们也去湖边走走，好不好？” 林篱自然是什么都依她：“好。” 白港市完完全全进入冬季。 湖边没有遮挡物，只有干冷的迎面吹过来的风。 倒是他握着她的手，一直都是热的。 顾时宴轻声问他：“想和我说些什么呀？” “在饭桌上时，太多人打岔了。因为我一直没和你说这些事，怕你会在意，所以想和你像现在这样，单独走走，问问你的感受。” 他语气很淡，听不出波澜。 可握着她的那只手，却下意识的收紧了动作。 单单这一点，就足够表明—— 林篱他，很在意她的想法。 那她就更得慎重回答了。 顾时宴想了想，如实告知道：“说实话，我还是第一次恋爱。因为没有经历过这些事，也没有遇到过真的为了一面，喜欢我很久的人，所以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单纯惊讶的那种不可思议。” “但，当喜欢人代入是你，被喜欢的人是我。又感觉自己有点幸福。”她眯着眼，微微笑起来，“一种兜兜转转过了这么久，幸好你还喜欢我，幸好我们相遇，幸好我也喜欢你的幸福。” 林篱没有说话。 只是更紧的，握住了她的手。 顾时宴转过身，看向他：“至于，你没有告诉我职业到底是什么的这件事……” 他低低应了声“嗯”。 此刻，在林篱心里，道歉的话已经到嘴边了。 相爱的人，总是患得患失。 他害怕说出口，和之前的形象落差过大，会吓到她。 也怕嘉宇集团背后的财力和势力，对她造成心理负担。这才一直忍着，什么都没说。 总是想，再找一个更适合的机会，告诉她。 没想到在今天，因为这场误会，就全部交代得一清二楚。 他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女人不知何时已经拿下了口罩，踮起脚尖，一个冰凉却柔软的唇贴了上来。 并未深入。 只是轻轻碰了下。 在脚后落地前，他便下意识地揽住了她的腰。 顾时宴身体的平衡得以维持。 同时，她也发现了一个更温暖的避风港。 是他的怀里。 她靠近他的胸膛，手穿进他的外套，绕到林篱的腰后环抱住他。 脸颊贴着，轻轻蹭了蹭。 “我设想了一下你的职业。老实说，虽然大集团的继承人这个名号听起来，确实镶着金对我很有诱惑力。但，如果你真的就是个心理医生，我也不会埋怨你的。” 顾时宴在他怀里抬头，仰着脑袋看他，“因为我喜欢的是你，是你本身。哪怕是林篱的其他人都不行，非得是你才行。” 男人低低笑了声。 拉开外套，把她整个人裹紧来。 他无比郑重地回答道：“好，我知道了。” 两个人维持着拥抱的姿势好一会。 途中有三四对情侣从他们身边经过，不约而同地都选择了视而不见。 不知道现在是几点。 也不知道这个拥抱究竟过了有多久。 顾时宴只觉得身前人埋下了脑袋，陷进她的颈窝里，用很低的声音问她：“想好这个新年怎么过了吗？” 她摇头：“剧组得赶进度，王导只放了五天假。想回家的话，来回路上时间，就要花掉一天。” 而且回家后，父母还要跟着她操劳。 远比她不在家的时候，还要累。 这么想着，她心里有了答案，给了个结论。 “应该还是呆在白港市吧，不回去。” 几秒钟后。 她听见林篱呼了口气的声音：“那，要不要跟我回家？” 顾时宴一愣。 她怎么也没想到，接下来的流程，竟然是回家见家长。 “我……可以吗？”她开始担忧道，“过年去，会不会太打扰到你家人啊。之前也没打过招呼，他们会不会觉得有点唐突？我……” 顾时宴深想到后面，开始语无伦次起来。 她从来没有应对过这种情况，也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应对。 虽然是演员，但更多的时候，是贴合着剧本里给的人设在走的。所以演戏的经验对她来说，也丝毫没有用处。 察觉到女人整个背部都僵直了。 林篱松开手，低头，和她对视上。 声音低沉且温柔。 他说。 “别怕，不要有顾虑。我爸那边只对我一个人很严格，可他们都是很好的长辈。时宴，你这么好，这么优秀，他们都会很喜欢你的。” - 林篱在吃饭回来的路上，和她讲了许多加油打气的话。 真正到了除夕前一天的晚上。 顾时宴还是不可避免的失眠了。 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再一看时间，已经过了凌晨两点。 黑眼圈是避免不掉了。 顾时宴叹了口气，干脆起身，敷了张眼膜。 十五分钟后，给自己涂了层厚厚的眼霜，这才回到床上，继续躺下。 到凌晨五点时。 她才稍稍来了困意，睡了一会。 梁语敲开了房间的门，走到床边，轻轻推了推她，轻声道：“姐姐，你约的造型师还有十分钟就到了。赶紧起床吧，等会还要去林医生家过年呢。” “……” 顾时宴起初还有些困得睁不开眼。 听到最后几个字。 她直接就醒了。 起身，抓了抓头发。 顾时宴问道：“现在几点了？” 梁语看了眼时间：“九点十五了。” 她打了个哈欠，掀开被子，踩着拖鞋往浴室走去。 第60章 点燃宇宙(四) [59] 洗漱, 简单的冲了个澡。 顾时宴裹着浴帽走出浴室。 造型师已经坐在她梳妆台边, 等待多时了。 对方名叫孟昕昕, 先前在公司里认识的。因为和顾时宴年龄相仿, 两个人聊天又投机, 便给了私下的联系方式, 说有工作可以直接打电话给她, 接受上门服务。 顾时宴化妆技术虽说还行，可毕竟不是专业的。 再者, 是面对长辈的重要场合。 她一般都是对着教程给自己下手, 风格比较偏舞台，下手也比较重。那种讨长辈喜欢的妆容, 顾时宴还真不会画。 简单的去吹了个头发。 顾时宴走到梳妆台前, 坐下。 孟昕昕走到她身后, 看向镜中的女人, 摇了下头：“昨晚没睡好？黑眼圈还蛮重的, 有颜值也不能这么折腾啊。” 她抿了下唇：“岂止没睡好？是一晚上都没睡着觉。” 对方帮她简单的扎了个头发，惊讶了下：“真的假的，什么活动能让你这么忐忑？我还以为, 先前参加活动, 你已经不畏惧任何场合了呢。” 早在顾时宴拍摄《星星落进你的眼里》这部剧前，孟昕昕就在负责帮她化妆和做造型了。 顾时宴一直都不是特别胆大的人。任何事情没做过, 就会忐忑。 面对镜头也是。 很多艺人说，把台下的观众当做不存在就可以了。 话虽然说得简单。 但现场的感受，远远是不一样的。 顾时宴对镜头在意了很久, 拍摄后期，才逐渐适应过来。 这一点，孟昕昕也是知道的。 梁语坐在外面的沙发上玩手机。 她家，就在白港市本地。从剧组到家里，也不过一个小时的车程。 而梁语，打算把工作认真负责到底——陪顾时宴到下午，直到林篱来接她离开为止。 听见里面两个人讲话，梁语抬起头。 “昕昕，你知道时宴姐今天要去哪里吗？” 房间里探出个脑袋来，孟昕昕握着美妆蛋：“没有诶，她没有跟我说她今天的行程。但是昨晚约我的时候，和我特意强调了，要稳重大气，看起来甜美且乖巧的妆容。我心想着，特么这几个词都不是一个意思啊。也太为难我了。” 梁语在沙发上笑得前倒后仰。 顾时宴拍了拍手：“你们都是我出工资的请来的。怎么一个个的当着老板的面，说老板的坏话呢？” 沙发上的笑声戛然而止。 孟昕昕也知道她这是玩笑，配合的走到顾时宴身边，推开她脸上的隔离：“老板我错了，我愿意用今晚一夜，来弥补我的错误。” 顾时宴：“……” 玩笑归玩笑。 两个小时后，孟昕昕还是完美的完成了任务，并且把她给的几个关键词，发挥得淋漓尽致。 不同于戏中角色妆容的张扬。 镜中的女人底妆完美无瑕，没睡好的黑眼圈，被盖了个九成。气色的问题，一下子就改善了不少。 整个妆面干净，接近自然。 顾时宴唇色很浅。 为了保持妆容的和谐统一，口红也是挑选了浅色系，抿上去一层淡淡的裸粉色。 孟昕昕收拾工具，看着镜中的她，啧啧称赞道：“天，我要是男人，我也一定要爱上你了。” 她偏过脑袋，眨了眨眼睛：“那如果是长辈呢？” “清纯乖巧小白花女神！刁难婆婆的最爱。”孟昕昕给她竖了个大拇指，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咦，你今天是去见长辈啊？” 顾时宴点头：“嗯。家里的长辈。” 犹豫了下。 她没交代的过多。 和林篱交往这件事，周围只有四个人知道。 两位当事人，外加那天饭桌上的梁语和陆星裕。 李曼那边，她都瞒着没敢说。更别提经常在公司，会和李曼打照面的孟昕昕了。 顾时宴给孟昕昕转了账，外加一个心虚的新年大红包。 心怀愧疚地把人送出门。 她和对方挥了挥手：“昕昕，新年快乐。路上小心点，到家给我发短信。” 孟昕昕冲着她笑：“行了，你快回去吧。” 送走了孟昕昕。 顾时宴回到房间。 沙发上躺着的小姑娘一跃起身，举着手机屏幕，兴高采烈地提议道：“姐姐，今天中午我们叫外卖吧？” 剧组人员都放了假，回家的都是大多数。 只有少数，是和她们，还留在这里的。 人不齐全，自然也不会管饭什么的。 顾时宴走近，接过手机扫了眼，想也没想就否决了梁语的提议：“不行。” “啊？为什么嘛。快新年了，吃个有气氛一点的嘛。”梁语扒着沙发后背，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那也不可以是火锅，会染味道的。而且热气腾腾的，妆一定会花。难道吃完火锅，再把孟昕昕再喊回来？” 她在梁语身边坐下，就着手机，在外卖app上继续看下去。 梁语想象了下孟昕昕回来的场景，连连摇头：“姐，你说得对。火锅……还是算了吧。我可以回家再吃。” 这小姑娘。 顾时宴笑着摇头，挨个浏览app上推送的店家。 最后，两个人达成了一致。选了一家看起来很好吃的日式便当店铺，两份主食套餐，又额外加了餐。 - 吃完午饭。 林篱刚好在这时候到达。 梁语开始收拾东西，回家度过这四天半的时光。 而顾时宴，则是整理了梳妆台上的化妆品，塞进包里。正犹豫着，她要不要把护肤品也带上时，林篱在旁边出声了。 “把睡衣带着吧。” 睡衣？ 顾时宴愣了下。 是…… 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梁语收拾东西的手，也微微一顿。 紧接着加快速度，装出一副什么都没听到的模样，拿好东西，干巴巴地说了句“姐姐我走了”，从房间里走了出去。 房间内，剩下顾时宴和林篱两个人。 她翻出睡衣，心不在焉地拿出旅行袋，塞进去。 看着顾时宴状态，林篱猜到她想到了什么。 走到她身边，他笑了：“带着吧，就算不在家里住，也肯定要在零点后再回来的。家里人的习惯，是呆在一起守岁，到零点后才能睡觉，小孩子也不例外。” 当然。 带着睡衣，是以防有个万一。 万一，就留下来过夜了呢。 林篱帮着她，一起收拾东西。撇去日常生活用品不说，为了防止这个万一出现，顾时宴连护肤品和第二天的衣服都带上了。充电器、鞋子、帽子、口罩……零零散散加起来，也有不少。 她索性直接拿了件小行李箱。 一股脑儿的，把需要的全塞进去。 “我觉得到时候可以这样。东西暂时放在你车上，如果真的……真的有什么情况出现，在你家过夜的话，我们再下来拿行李好不好？” 她自觉这种提议，万无一失。 既不会让自己太尴尬，也不会让林篱家里人那边，觉得她第一天上门，就奔着过夜的心思，太唐突。 顾时宴的手臂，攀上他的颈间。 女人轻声细语地和他说着提议，末了，弯着眉眼，征求他的意见：“你觉得怎么样？” “很好，非常好的那种。” 林篱笑起来，低头，亲了下她。 她笑意盈盈地踮起脚尖，顺势问回去。 男人的手托着她的腰肢。 轻轻一转动，两个人双双陷入卧室边的那张床。 四目相对。 顾时宴身上还套着睡衣。 细细的肩带稍一滑动，就掉落下来。 林篱的喉结，微微滚动了两下。 她定定地看了他十几秒，手对上他的胸膛，笑着把人给推开了：“东西还没收拾完，我去继续收拾了。” “别动——” 顾时宴起身。 他长臂一捞，轻轻松松地把人给拽了回来。 男人的手臂紧紧箍在她身侧。 让她动弹不得。 顾时宴脸色绯红。光是这种情况，已经让她整个人都慌乱起来，努力平稳下呼吸，又觉得在这种时候，无论做点什么，都有点欲掩弥彰的味道。 他在她耳边低语，哑声说：“时宴，让我再抱一会。” 几秒后。 她轻声答道：“……好。” …… 这一抱，就是两个多小时。 顾时宴只觉得自己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中，轻松陷入了睡眠。再次醒来时，拿起手机，一看时间。 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 床边是空的，浴室里传来水声。 林篱正在里面冲澡。 回想起睡觉前的状况。 她枕着男人的臂弯，窝在他的怀里，腿蜷缩起来时，好像碰到了什么东西…… 顾时宴的脸颊，再一次有隐隐发烫的前兆。 趁着林篱没出来的间隙，她去换了衣服。 衣服是孟昕昕临走前，照着衣柜里现有的衣服，给她事先配好的一身。版型挺括的羊毛大衣，配上小高领的打底和牛仔裤，衬得顾时宴清爽又漂亮。 十分钟后，林篱从浴室走出来。刚冲完凉水澡的他，表情着实算不上好，擦着头发问她：“醒了？” “嗯。” 她对着镜子照了下，走到他面前，转了一圈，“这样好看吗？是不是很讨长辈喜欢。” 林篱低笑起来，郑重回答：“当然。” 一切准备就绪。 两个人下楼，走到车旁。 林篱抬手，将行李放进后备箱。 顾时宴多看了一眼。 这才发现，后备箱里，不仅有她的小行李箱。 除此之外，还装了不少东西。 “……这是？” 第61章 点燃宇宙(五) [60] “提前准备的一些礼物。” 林篱合上后备箱, 绕去副驾驶, 帮她打开车门, “没和你过多提过家里人, 所以想着, 干脆帮你准备了礼物, 到时候说是你买的就好。” 说这话的时候, 他笑了下。 越过身，帮她系上安全带, 随后绕过车头, 坐上驾驶位。 顾时宴：“那个。其实，我也买了的。” “真的？” 他转头看她。 “嗯。”她点头, “我听你只提过父亲和爷爷, 所以就擅自给老人家买了点茶叶, 给伯父挑了条深色系的领带。” 东西都在行李箱里放着。 醒来后, 她才突然想起来, 之前逛街去专门买了这些。东西没敢挑太小众的，都是往大众的喜好上面靠的。 林篱那会，刚好又在洗澡。 这才没看见她塞东西。 车子开出别墅一段距离。 他忽然出声喊她的名字：“时宴。” 顾时宴：“嗯？” “谢谢你。” 他低声道。 她微怔了会, 旋即又笑起来：“你干嘛啦。我们之间, 不用说‘谢谢’这个词的。” 林篱摇头。 母亲去世的早，他从小习惯了父亲和爷爷的严厉教导。在这个家中, 也习惯了没有亲情。和长辈对话，更多的时候像是在完成领导派发的任务。 而在家人和朋友之间，他一直习惯性做给予的那个人。从来没有想过, 从对方的身上，获得过什么。 她是不一样的。 回应他同等的爱，接纳他的没有说的苦衷。 同样，还会愿意为他的家人，花费时间，给他们用心挑选礼物。 这一切的一切。 都只是因为是他而已。 …… 收敛起心中那些想法。 林篱偏过头，温声对她说：“困了可以在车上睡一会，快到了我叫你。” “好。” 她阖眼，轻轻点头。 - 林家本市的房产有不少。 光林篱名下的，就有三套。 一套靠近公司，一套在市中心。 还有一套，是他当年上学，母亲还在世时，为他在高中旁边置办的。不算大，一个人住也算绰绰有余。 他一个人名下，便有这些。 更别说一大家子零零散散凑起来的数。 时间临近新年。 林家人回家的目的地，却只有一个。 海新山庄的那套别墅。 嘉宇集团的创始人——林老爷子林嘉宇，便常年住在那里。环境很好，地方幽静，别墅前后还自带小花园与露天泳池。光一户的价位，就炒到了上亿。 林篱稳稳当当地停了车。 管家事先得到通知，掐准时间，在此处候着。 见到了大少爷的车牌，便上前迎过来：“少爷……” 刚说了两个字，管家便看见，车内的男人轻飘飘地扫了他一眼，竖起拇指，叠于手心之下，做了个噤声地动作。 管家连忙闭上嘴。 林篱解下安全带，低低喊了声她的名字：“时宴。我们到了。” 这时。 管家注意才到副驾驶上，睡着个面容姣好的女人。 想必，这就是大少爷口中，要带回来见见长辈的“女朋友”了吧。 她闭着眼眸，头倾至一边。 眼睫浓密而卷翘，像一只振翅的蝴蝶。 听见声音。 顾时宴的眼睫微微颤动了两下，随后睁开了眼。 “到了？” 她问林篱。 “嗯。” 他帮她解开安全带，抬手将她贴近眼旁的碎发别至耳后，询问：“睡醒了吗？要不要再休息一会。” 顾时宴张望了几眼。 车窗旁，都是陌生的风景。 后边是有一条道路，是通往这里的，两旁停着不少车辆。 她猜测这里应该是停车场。 而别墅的位置，则是在他们的左后方。 同样的方向，一个管家模样的老人笑眯眯地在一旁看着他们，身后带着两位佣人，都是静候他们下车的状态。 “……” 考研是从现在就开始的吗？ 顾时宴心中，没缘由的慌乱起来。 好在，她还记得带了化妆包。上车前，她特意把它放在了随手就够得到的位置。 “等我一下，先补个妆。” 她翻开化妆包，拿出气垫，往鼻尖和脸颊周围压了两下。 补口红时，手太过于抖。 险些涂到外面去。 林篱全程看着她的动作，勾着唇角在一旁笑，低声提醒她：“要不要再整理下头发？” 对对对。 整理头发。 睡了一路，发型肯定会乱掉。 收起化妆包。 她拿出小镜子，开始扒弄头发。 终于做好了一切准备工作，顾时宴深呼了口气，和林篱确认道：“现在可以吗？” 他笑着说：“嗯。很好看。” 林篱下车，绕到另一边。 给她开车门。 管家和几位佣人，也颇有眼力见。 打开后备箱，帮忙提出东西。 当然。除了那个小行李箱。 林篱牵起她的手，带着人，往别墅的方向走去。 顾时宴努力忽视掉，跟了他们一路的那位老管家。 压低声音问他：“我要不要注意点什么啊？比如说礼节，或者禁忌之类的。” 他低下头，看她：“你不觉得，现在才问这件事，有点迟吗？” 顾时宴：“……是喔。” 望着愈来愈近的正门。 她心中愈发的后悔。 刚刚不应该听他的，在车上睡觉的。就应该忍下睡意，抓紧路上的时间，赶紧补课的。 看她果真是一副懊恼地模样。 林篱也不逗她了：“放心吧。我们家没什么特别的地方，怎么舒服怎么来就可以。到时候紧张得不会说话，也没关系，我帮你开口。” 他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顾时宴也只好绷直背部，调整好状态，脸上挂上适宜的笑容，和他一起踏进了玄关。 - 别墅很大。 是真的很大，比王导的那两栋还要大得多。 顾时宴刚进门，就遇上了林篱的堂妹，林姗。 林姗和林篱打完招呼后，好奇，多打量了她两眼。 顺着面容往下望去，也同样，看见了两个人紧紧牵在一起的手。 这位是谁——关系已经不言而喻。 林姗对顾时宴摆了摆手，口型说了句“嗨”。 转过头，去问林篱：“哥，这位漂亮姐姐是你女朋友吗？感觉有点面熟，像是在哪儿见过似的。” 顾时宴笑了下，对她伸出手：“你好，我是顾时宴。” “顾时宴？！” 林姗可算是回过神，想起来究竟是在哪里见过她了。 微博的热搜啊。 以及。 电影《横生》宣传照。 林姗是沈习然的书迷，房间的书架上摆着的，都是关于沈习然的书。这次，沈习然和王佳导演强强联手，她也有关注消息。 没想到哥平时不动声色的。 这往家带女朋友，一出手就是一位演员啊。 她在心底暗暗给林篱比了个大拇指。 男人勾着唇，扬了扬下巴：“整天没大没小的，好好想想你该叫她什么？” “当然是——姐姐。” 林姗才十五岁，长得一副讨喜的模样，热络地拉着顾时宴到沙发上坐下，对着林篱吐了吐舌头。 他走到她身旁，低声道：“我上楼找下爷爷，你和姗姗好好聊天。” 顾时宴点头：“好。” 目送林篱上了楼梯。 身旁的林姗吩咐佣人给她倒了杯茶，拉着顾时宴，开始询问娱乐圈内的各种八卦。 “姐姐，我前几天看见网上说，一个z字开头的男星，和b字开头的女星在一起了，你知道他们是谁吗？” 顾时宴：“……”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 “没关系。那zea组合的成员，有两位据说私下性格不合，在训练基地有一次还大打出手。我好喜欢他们的，你知道是哪两位吗？” 顾时宴：“……” 演员和爱豆，似乎不太能挂得上钩。 她连他们人都没见过，哪里还会知道这些八卦呢。 当然，陆星裕那种的除外。 林姗看顾时宴接连两题都没回答上来，想起了哥哥临走前，警告她“不准欺负嫂子”的眼神，忧郁地捧着下巴。 嫂子怎么除了拍戏，圈内什么八卦新闻都不关注啊。 比陆星裕那家伙知道的还少。 诶。陆星裕—— 可聊天的对象这不是又来了吗！ 林姗重新攀上顾时宴的手臂，甜甜一笑：“姐姐，你知道陆星裕是哥哥的弟弟吗？是我二堂哥。” 这个，顾时宴倒是点了点头：“嗯，知道的。” “我跟你说哦，那家伙最近也应该恋爱了。不知道和哪位女明星，都一起吃了两次饭了。”说着，林姗打开了手机，“你稍等喔，我找新闻给你看。” 顾时宴捧着茶：“好。” 不得不说。 和林姗相处了一会，她的紧张感，也减弱了几分。 大抵是因为林姗年龄小，又爱追星的缘故。 和她这会谈论的，都是娱乐圈内的事情。就发生在顾时宴身边，没什么距离感。 她心里的压力，也减轻了许多。 顾时宴手捧着热乎乎的茶。 旁边的李嫂给她们上了盘糕点，笑眯眯地看着她：“顾小姐是吧？我们家开饭比较晚，这会人还没到齐，您和小小姐吃点糕点，垫垫肚子。” 她对李嫂点头：“好，谢谢您。” 糕点是一盘米糕。 她还不太饿，但本着礼数，顾时宴拿了一个尝尝。米糕还是热的，里面是豆沙馅，咬下去松软可口，甜却不腻。 林姗也随手拿起一个，送入口中，咬到一半，将手机屏递过来，含糊不清地说道：“姐姐，你快看这个。当时，我看到这篇报道，就觉得和他一起吃饭的人不一般了。等星裕哥回来，我一定要抓着他，问个明白！” [知名偶像陆星裕恋爱？！偶像失格人设破裂！] 标题便足够抓人眼球。 对陆星裕私生活不太好奇的顾时宴，也都被吓唬得一愣，滑动屏幕，往下看去。 第62章 点燃宇宙(六) [61] 翻阅完整篇报道, 确认了照片的拍摄角度和地点。 顾时宴哭笑不得地把手机给递还回去。 “我想, 这应该是个误会……” “误会？”林姗从沙发上起身, 从她的话语中捕捉到点什么, 连忙追问道, “姐, 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顾时宴点头。 林姗握住她的手, 眼底是遮掩不住的好奇心：“姐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星裕哥真的谈恋爱了？” 小姑娘的八卦程度, 不亚于街坊邻居。 顾时宴笑了下, 觉得林姗的性格和梁语有些相似，只是年纪上, 比梁语要更小一些。当成妹妹相处, 还是很容易的。 至于陆星裕有没有谈恋爱…… 她推测道：“这应该没有。” 林姗一愣, 提起神, 听她继续说下去。 “这照片, 是我和陆星裕吃饭被拍到的。”手机还放在桌上，亮着屏幕，顾时宴指了下第一张照片, “那天是去咖啡馆, 给他讲一些拍戏经验。” “噢。那第二张那个呢？” 顾时宴点开第二张图，继续解释道：“第二张……也是吃饭。那天在场人数比较多, 我，林篱，陆星裕, 还有我助理。对了，陆星裕的助理当时也在外面。拍摄到这个角度，应该是把我助理单独模糊掉了。” 这两张图，像素点都不高。 在上面做点手脚，也不会有人看得出来。 而且文章一看，就是靠这两张图现编的。不仅地点对不上号，就连时间也完全是错误的。 骗骗路人还行，一深究起来，什么也弄不清楚。 “原来是这样。” 林姗恍然大悟，“两次都是和姐姐一起吃饭，星裕哥根本没谈恋爱嘛。” 顾时宴顺着她的话，轻笑了下，接了句“对”。 林姗放心了，一副尘埃落定的模样。 她拍了拍自己还在跳动的小心脏，口中念念有词道：“太好了太好了。这下我们班上几个女生，不用为他哭的太惨了。” “……” - 林篱上二楼，走到尽头。 尽头的房间是个书房，专门为林老爷子设置的。 老人家生平没什么特殊的喜好，就是喜欢看书、读报，外加写写毛笔字，再偶尔来一盘棋，品一品好茶叶。 一面墙的书籍，每天都有专人准时把今日的报纸送到桌上。靠窗的地方，有两把舒服的椅子，桌上摆着棋盘。而品茶，则在书桌对面，有一席定制的榻榻米。 空间不大，每个地方却都精致得很。 林篱来过几次林老爷子的书房。 次数屈指可数。 每次来，都是他站在书桌前头，听老爷子讲话挨训。 这次也没能例外。 他敲了门，走进来。 林老爷子正坐着喝茶，袅袅的茶香从壶中散播开来，衬得这装修冰冷无情的书房，居然也带了几分暖意。 林嘉宇挥了挥手，示意：“坐。” 林篱板着身子，没动。 “您要和我说什么，就说吧。我站这儿听就可以了。” 他语气平淡。 称呼也用上了敬语。 可林老爷子经历商场多年，一双眼睛看破多少心思。就算林篱话说得再平静，他也愣是从这句话下面，看出了几分别的情绪。 旁边倒茶的佣人站在角落，努力把存在感降到最低。 林篱挥了挥手，示意对方先下去。 就算再愚钝，也看出来这爷孙之间不合的气场问题了。佣人忙不迭把手里的茶壶放在桌上，加快脚步离开了书房。末了，也没忘把书房门给关上。 房内趋于平静。 也没了外人的干扰。 林老爷子依旧铁着脸，避过身去，视线看向别墅。可语气里，已经试图压了不少怒意：“听说你带回来个小姑娘，这件事怎么没通知我？” “我以为，爸会跟你说。” 老爷子坐回椅子上，鼻音重重地“哼”了一声：“那个家伙，多大的人了，比你还不靠谱。” 林嘉宇今年七十五岁。 他守了集团大半辈子，期待着自己的子孙把这份产业做下去，可惜自己的两个儿子都不争气。 后来，大儿子生了两个孙子，二儿子则是生了两个孙女。 唯一有点本事的长孙，居然不稀罕做继承人，偏要去学医。陆星裕就更不用谈了，那小子从小学习就不好，被星探挖掘说要去当明星，还真就傻乎乎地跟着人家跑了。 林老爷子没少叹息过这句话。 “除了林篱，谁都守不住这份家业。” 这也是当初他执意选林篱做继承人时，说的。 让他唯一感到欣慰的是，孙子最后还是放弃了做医生，听话回来了。 如今，嘉宇集团根基平稳，市值比原先翻了两倍多。 这也足够证明。 他当时看人的眼光准极了。 想到这里，林老爷子的心情好了不少。 “听说是个女演员，正在拍你王叔叔的那部电影？” “是。”林篱微微点头，语气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我很喜欢她，喜欢很久了。” 这兔崽子—— 难不成还以为他这把岁数的人了，还会棒打鸳鸯？ 林老爷子瞪眼，心里又气起来了。 但一想到没见过面的孙媳妇，又冲林篱摆了摆手：“把小姑娘带到隔壁，叫你奶奶看看。” 这态度，就是不插手他婚事的意思了。 “嗯。” 林篱应得极快，生怕老爷子反悔似的。 他转身走到门口才想起来什么。 脚步微微一顿。 林篱抿了下唇，低声道：“爷爷，谢谢你。” 爷孙俩见面二十几年，林老爷子从未听过自家孙子对他说谢谢。这会不免也微微睁着眼，在心里惊讶了一番。 还没等他想出些温情的话来回应，书房的门“嘭”地一声，又被关上了。 林老爷子：“……” 罢了罢了。 孙子大了。 林老爷子这么安慰着自己，颤颤巍巍地拄着拐杖，走到隔壁，找老婆去了。 - 林篱从楼上下来。 顾时宴这边的话题，也刚好结束。 他走过来，问道：“怎么样，和姗姗相处得还行吗？看你很困恼的样子，都聊了些什么？” 顾时宴想了想，两个字总结了下刚刚的话题：“辟谣。” 林姗凑过来，附和道：“对！给星裕哥哥辟谣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 林篱摇头，觉得林姗这个年纪实在是过于吵闹，是该多安排点学习的功课给她。 林姗还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一片凄惨，正笑嘻嘻地和顾时宴约着：“姐姐，有时间你能带我去剧组逛一逛吗？我保证不给你捣乱，就是想去看看。” 顾时宴犹豫了下，正想要不要拒绝。 林篱已经率先替她出声：“当初，你提议去剧组逛逛，陆星裕带你去了吗？” 提到了伤心的往事，林姗像霜打的茄子般，撇着嘴蔫了。 拉长尾音，不情不愿地回答道：“没、有——” 林篱：“那他是怎么拒绝你的？” 林姗脸皱起来，跟苦瓜一样：“不要把剧组拍摄当成游乐景点，除了人，没有什么好看的——这些道理我都知道，但是我就是想看下，现实究竟是怎么拍戏的嘛。” “有机会可以带你去看看。”顾时宴迟疑了下，“不过只能休息的时候来，拍摄的时候就要离开，好不好？” “好！姐姐你怎么这么棒！我求了我哥一年，他都不愿意带我去。我要宣布你是这个家里，我第一喜欢的人了。” 林姗从沙发上蹦起来。 林篱看了李嫂一眼，示意对方带着她进房间玩去。 视线转向顾时宴。 他说：“跟我上去吧，爷爷奶奶想见你一面。” “……” 最重要的消息，都是最后才提起来。 顾时宴从沙发前起身，动作带上了几丝慌乱：“……你怎么最后才和我说？弄得我，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去就可以了，说话可以交给我。” 林篱牵起她的手，低声解释，“我母亲已经去世了，父亲又常年不回来。这次见面，是代替了他们的角色，走个过场。” 不解释还好。 这么一说，顾时宴的心，又跟着提了起来。 几分钟后。 她乖巧站在两位老人面前，面目慈祥的奶奶笑着评价道：“不错，林篱这些年做了这么多事，今天这件事最顺我心意，那就是愿意把自己媳妇带回来，给我们瞧上一眼了。” 林老爷子附和点头：“嗯。” “我听林篱他爸说了。你叫顾时宴，是吧？” 她点头：“对的，奶奶。” 顾时宴本意，就是礼貌称呼。 殊不知，对面的老人又因为她的这句话，脸上笑容灿烂了几分。 奶奶对着她招招手，热络地将顾时宴拉到自己身边，多打量了几眼，口中一直重复着：“不错，真不错。” 随后，对着站在一旁的管家，招了招手。 管家恭恭敬敬地走过来，递上两样东西。 一件在锦盒里装着，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 而另一件，则是一张银行卡。 “我们林家有规矩，继承人带上门的女孩，得送样见面礼。”奶奶先是打开锦盒，把里面的东西亮出来，给顾时宴看了看，“这个，是奶奶喜欢你，为你一个人准备的。” 老人家眯着眼睛，笑了笑，示意道：“戴上去看看。” 顾时宴受宠若惊地接过来。 林篱走向她身后，出声道：“我来帮你。” 奶奶送的，是一条项链。 看上去不算贵重，但胜在精致小巧。 血亲之间，必定是有一些奇妙的心灵感应。 这一点，顾时宴在今天这一刻，可谓是真的认知到了。 奶奶送的这条项链，几乎可以说，和林篱的那条耳坠，配上套。 同样都是时针与分针的设计，唯一不同的地方，是耳饰下坠了一颗钻石，而项链，是直接做了时钟的造型，在九个分割点，都镶了很好看的小碎钻。 林篱扫了一眼，便知道，这条项链同样出自于“刺”那家店的老工匠之手。 给了同样的名姓。 同一个人做出来的东西。 相似也不足为奇。 林篱从后面为她戴上。 一条细长而带着冰凉触感的链子，落在锁骨上。 顾时宴低头看了眼，握着项链最前端的小时钟，笑起来：“谢谢奶奶，我很喜欢。” 但，这还没完。 在给了项链后，林奶奶的手，伸向了旁边的银行卡。 趁着顾时宴低头的空隙，一并塞给了她。 奶奶笑着，不紧不慢地说道：“项链很配你。这个啊，是我们林家的一点心意，你不要有负担，里面也就只有两百万……” 后面说了什么，顾时宴没仔细听。 那句“只有两百万”，倒是足足在她的脑海中，漂浮了好一会。 如果说那条项链，她收得毫无负担的话，这张银行卡，光里面的金额，就让顾时宴心中咯噔了一下。 “奶奶，我……” 她握着那张卡，表情为难。 想拒绝，一抬头。 顾时宴又对上了老人的眼眸。 林奶奶脸上的笑容敛起来：“你这孩子……收起来，听奶奶话。” 她偏过头，求救般看向林篱。 男人轻笑了声，上前来，但却不是帮着她拒绝的。 而是劝说：“收着吧，就当是爷爷奶奶的心意。” 突然嫁入豪门，又突然被迫收下两百万的顾时宴：“……？” 第63章 点燃宇宙(七) [62] 那张银行卡。 顾时宴最后还是收下了。 不因为什么。 就是她再一次婉拒的时候, 两位老人的表情有点不高兴。她心软, 也不知道怎么做, 才能哄老人开心, 便承诺收下了。 至于里面的钱, 那就让她暂时代为保管吧。 从会客室里出来, 顾时宴感觉自己的脑袋还是晕的。 她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 背部紧紧绷直, 脸上也一直挂着笑。除此之外，大脑还要飞速运转着, 拼了命的想要表现好自己。 就算一个很小的问题, 也想着怎么回答，才是最好的。 当初去王导工作室试戏, 都没这么紧张过。 她浅浅地呼了口气。 林篱勾着唇角问她：“还好吗？” 顾时宴摇头：“觉得自己很久没有这么绷紧神经过了。” 就算是拍戏, 也只是沉浸式代入。 不会一直这么提心吊胆的。 林篱伸出手, 覆在她的脑袋上, 轻轻揉了两下。 “辛苦了。” 他这么说着, 看了眼周围，趁着走廊与旁边都没有人，对她张开了手臂, 笑着问她, “要不要抱一下。” 行动往往比言语更快一步。 在她做出回答前，手已经自动自觉地拥上他的肩, 嗅着男人身上好闻的味道，在他怀里微微闭上了眼睛，享受着这片刻的安逸。 几秒钟后。 怀里传来女人放松地声音：“我有点好奇。” “嗯？” “为什么是抱一下？” 她抬起脑袋, 正好结结实实地撞上他的下颚。 疼得他回答顿了几秒，但抱她的手，却一直没有松开。 林篱说：“想让你汲取一点我的力量。” 顾时宴想了想：“类似于手机充电那样？” “对。” 他点头，笑起来：“就是这样。” “那只有百分之十电量的我，要多抱你一会。”她弯起眼睛，笑意盈盈地说道。 林篱收了收手臂，把怀里人圈得更紧些。 他低笑了声。 “求之不得。” …… 到了晚上七点半。 林家一大家子人，总算是聚齐了。 林篱一早就通知过，自己会带女朋友回来。家里的长辈，也提前准备了见面礼，在顾时宴挨个认脸，乖巧喊人的时候，塞着递过去。 以至于到了后面几位，她的手已经塞不下任何东西。 顾时宴求助的目光看向林篱。 男人笑了下，接过她怀里东西的全部。 除此之外。 还有几位小朋友。 都是他叔叔儿子的孩子。 小男孩刚上幼儿园，而小女孩，则是在上小学二年级。 女孩有点内向，见人的时候，一直往她妈妈怀里躲。 但是看见顾时宴弯腰下和她打招呼，又怯生生地从妈妈怀里钻出来，和她握手，对她说：“姐姐，你……真好看。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女孩子。” 小孩子的话，往往纯真充满童趣。 顾时宴被这句话哄得眉眼弯弯，轻轻捏住女孩的小手。 小侄女晃了晃脑袋，上面扎着的两条辫子也摇来摇去。顾时宴和小孩子相处的时间很少，但语气中，已经不自觉地软了下来，同样真情实感地夸她：“你也很好看。” 女孩有点害羞，笑着跑开了。 林篱低声问她：“喜欢小孩子？” “他们都好可爱。”顾时宴看着小侄女跑远的身影，扶着膝盖起身，“而且那个年纪，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才会不用考虑太多，做什么事情都很勇敢。” 他贴近她耳边，询问：“我们生一个？” 边上还站着长辈。 林篱面不改色地说出这句话，偏偏声音又压得极低，大家都以为是情侣之间的悄悄话，谁也不知道究竟说了什么。 顾时宴发现，做演员还是有好处的。 至少像现在—— 她可以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微笑，不有避讳男人的视线，模样坦然地说句：“好啊。” 林篱探出手，捏了下她的腰：“答应得挺快，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勇气实施。” “那也不是我一个人就可以做的嘛。” 顾时宴偏了偏脑袋，表情无辜，“有没有勇气，到时候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他低笑了声，点头。 “好。” - 晚饭开始。 一家人围着长桌坐下。 顾时宴的座位，被安排在了林篱右手边。而她的左边，本来是陆星裕的位置，被林姗软磨硬泡地挤走，换去了对面。 佣人上前，给在场的每位，杯中倒酒。 香槟，威士忌，清酒。 还有专属于小朋友的果汁和牛奶。 顾时宴要了点香槟。 林姗也想试试酒的味道，喊人倒了一点，在抿了一小口后，整张脸都皱成了一团。 “太太太——难喝了，不懂你们喜欢酒的原因是什么。” 林姗皱着脸，喊人换了件新的杯子，乖乖倒了杯橙汁。 顾时宴笑了，建议道：“等你再大一些，可以试试起泡酒或者果酒，有甜味度数低，可能会好接受一些。” 她小时候也偷偷尝过爸爸的酒杯。 辣到她怀疑人生。 之后就再也不敢碰了。 直到进娱乐圈，需要应酬的地方多了起来。 顾时宴这才重新认识酒，并且尝试着去接纳，品味它。 林家的惯例，是林老爷子起来，在动筷子前说几句话。 往年没什么特殊的。 多半是在讲新年对大家的期望。 而今年，却不一样了起来。 林老爷子拄着拐杖起身，目光第一个看向的，是坐在他手边的林篱和顾时宴。 他扫视了一圈全场，缓声说道：“今年没什么重要的事情，集团的发展我很顺心，林篱把公司管理得也很好。尤其今天——把小顾带回来了，人我很满意。” 这句话明显是说给众人听的。 尤其是某位心思叵测的。 林篱很淡的勾起唇角。 趁着还没饭前讲话的空档。 他在饭桌底下伸手出去，握住了她的。 顾时宴不知道的是，今年与她打招呼的众多亲戚里，唯独漏了一位。 那人便是父亲的弟弟，他的叔叔。 林鸿。 起先爷爷执意把公司交给他时，林鸿就表现出了几分不满。对方在公司里凭借着家里的关系，做了一个经理职务，却整天游手好闲，不求上进。 今天他带顾时宴回来，只有婶婶和他们说了话。 林鸿就坐在一边看电视。 一副事不关己地模样。 他本来还想等顾时宴走了，事后，再和自己的叔父聊一聊，没想到爷爷比他更早护了人。 顾时宴还没弄懂局势，和老爷子说那番话的意图。 只知道林篱正握着她的手，而爷爷提到了她，便一弯红唇，乖巧又礼貌地笑了笑。 对面的林鸿瞥了他们一眼，挪开眼睛。 林老爷子转过头来，面容和蔼地看着她：“小顾啊。” “嗯？爷爷。” “爷爷第一眼见你照片，就觉得和林篱配。今天见上面，更是这么觉着的。林篱把你带回来，介绍给我们认识了，就代表了对你的重视。放心，你踏进了林家的门，我们就会护着你。要是被什么人欺负，尽管安心和爷爷说。” 他撑着拐杖，轻轻敲了下地面。 目光扫过右手旁坐着中年男人。 对面的林鸿低下头，装作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 林奶奶笑着说：“怎么就变成找你一个人了呢？我看小顾啊，以后肯定跟我亲近。有事来奶奶，没事儿回来多看看奶奶也行。我们两个老人啊，在家可孤单了，就想有个能上说话人陪着。” 虽然没看懂这饭桌上的局势。 可两位老人说的话，和真正的心声，她都明白了。 顾时宴软声应下：“好。谢谢爷爷，谢谢奶奶。有空我一定多回来陪着您。” 这句话，可谓是哄道老人心坎里去了。 林奶奶眯着眼笑着，连声应道：“好好好。真好。听小篱说，你们剧组，都住在王导海滨区那栋别墅里？这来回得一个多小时呢，晚上就别回去了，和小篱住家里吧。两孩子，来回奔波多累啊。” 没想到行李带来，还真的派上了用场。 顾时宴偏过头，结果看见林篱也正看向她。 两个人交换了下眼神。 林篱替她开口：“嗯，就这么办吧。” 吃完正餐。 饭后甜点也被端了上来。 平时都控制着食量，不敢吃太多。可今天是除夕，一切借口和保持身材的条例都成了摆设，多吃都有了借口。 顾忌着过几天还要拍戏，顾时宴也没敢太放肆。 要了很小的一块草莓蛋糕，大小比手掌心还要更小一些，厚度也只有薄薄一层。但李嫂知道她是女明星，要上镜，便给她水果多放了些。 吃完甜点。 顾时宴和林篱去外面走走，散个步，顺带去拿行李。 夜色浓重。 一抬头，就能看见今晚的月亮。 尖尖的。 但是很亮。 像是能照到心里似的。 他朝她伸出手，她自然地递过去。 两个人并肩走着，结果不约而同地选择了绕远的路程。 “晚饭怎么样？”他问她。 顾时宴还真就和他仔细盘算起来：“很好吃，酒也很好喝，甜点也很对胃口。好吃到都想把你们家的厨子带走，去剧组。” 林篱失声笑了：“不是不可以，只要你想的话。” 她连连摆手，拒绝道：“还是算了吧。” “为什么？” “因为爷爷奶奶肯定都吃习惯了。我怎么可以横刀夺爱，为了自己的私欲，就破坏两个老人的生活。” 她耸了下肩膀。 过了一会。 顾时宴转过头，望着他笑，“不过有一点，和你说的是一样的。” 他挑眉：“嗯？” “爷爷奶奶是很好说话的人，我感受到了。饭桌上的那番话，肯定也不是为了只讲给我一个人听的。” “你又知道了？” 顾时宴眨眼：“刚刚想明白的。” 如果只想讲给她一个人听，装装样子的话，完全不用在全家人面前提起，而是在会客室，给见面礼的时候说就行了。 完全不用刻意再在饭桌上提起，把她作为这次开场的重点的。 林篱看向身旁的女人。 她红唇微扬，眼眸如墨，出门走得急，黑色的发丝被压在外套下，颈部那块，蓬起一小截来。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在顾时宴没有反应过来之前，按着后脑勺，亲了她一下。 “没什么。” 看着她倏然间睁大的眼眸。 他低笑，“就是想尝尝草莓蛋糕是什么味道。” 第64章 点燃宇宙(八) [63] 年后的生活, 忙碌而简单。 《横生》的剧组进度已经展开第三卷的拍摄, 剧组更换了地方, 但总归还是在白港市内, 且搭棚的地点, 离王导的别墅更近了。 顾时宴除了每天拍摄外, 便是练习演戏技巧。 多揣摩别的前辈, 在不同的剧本，不同场景下做出的反应, 加以归纳记录和总结。 而她用来记录学习心得的笔记本, 也写满了厚厚一页。 王导现如今，对她的演技, 可谓是十分满意。 在片场里, 但凡有顾时宴的戏份和镜头, 基本上是三遍内过。 除非碰到些特殊情况—— 配角不给力, 或是镜头需要补拍, 则就另说了。 《表演学》节目，第一期定档，是在2月22日开始录制。 而在这之前。 顾时宴需要配合拍摄宣传片, 以及录制开播花絮, 在镜头下，抽取第一期的参赛题目。 说来也巧。 《表演学》的录制地点, 在南都。 星能娱乐公司刚好就在录制现场的隔壁。 顾时宴家里在桐城的房子，离这儿也不远。半年时间，没能回去。她刚好可以趁这时间, 回去一趟，陪陪父母。 顺带，带林篱回去。 和他们见见。 . 顾时宴早些天，和顾母提过林篱。 当时她在拍戏，抽空给顾母打了个视频电话。 屏幕那头的妈妈在厨房做吃的，手机就靠墙，竖放着。 从那个角度望去，只能时不时的看见她妈妈的双下巴，还有那一头刚烫的迷人小卷。 片场人多口杂。 指不定哪儿就有一个摄像机在对着她。 顾时宴也只能压低声音讲话。 “妈，我跟你说一件事。” “有事就说，磨磨唧唧的干什么。” 顾母的身影在镜头前走过，切了把葱姜，扔进锅里。不一会，顾时宴感觉自己戴着的耳机像爆了一样，油噼里啪啦地在她耳朵边上炸开来，弄得她整个人发懵。 “……” 她喝了口水，“妈妈，你先把火关一关，好吗？或者把手机拿着，离油锅稍微远点。” “不行，要到午饭时间了。先不说你爸等会回不回来，就是不回来，你妈的肚子也饿得受不了了。” “……” 行。 摊上这么一个妈妈，还能怎么办呢。 她就正常说呗。 顾时宴后背落在折叠椅上，望着今天的天气，发挥了一下自己在学院里练习的台词功力，“我就想跟您说一声，我找了个男朋友，他叫林篱，目前职业大概是个总裁，家里情况应该还不错。就这样，我挂了。” “等等等等——” 只能看见冰箱的镜头，再度出现了顾母的身影。 她手握着锅铲，一脸不可置信地冲到镜头前，喊停了顾时宴想要按下暂停键的手，再次问了一遍，“你刚刚说什么？找了个男朋友？” 顾时宴刚要应声，继续回答。 一旁的场控人员过来通知她：“时宴，等下到你上场了，副导演通知你过去。” 工作时间到了。 对方还站在面前，等她起身。 顾时宴想重复的话，只能吞下，胡乱应声道：“对的。但我现在没时间和你说话了，我要去拍戏了，有时间带回来给你看看。就这样啊，手机给我助理了，挂了——” 她按下挂断键，拿下披在身上的外套。 返回拍摄地点。 “……” 独留屏幕对面的顾母，对着黑屏的手机，举着锅铲思考人生。 …… 时隔一个半月。 顾时宴无意中说的那句“有时间带回去看看”。 总算是要实现了。 仔细想了想。 她先拿起手机，通知了林篱。 在询问他8号是否有时间后，才有给顾母打了个电话：“妈，我这次打电话，是要通知你一件事。” “你说。” 顾母正在阳台上浇花。 摆弄着她最爱的那盆绿竹。 顾时宴清了清嗓子：“我8号那天有工作，经过南都，想带上男朋友回家看看你们。” “……” 电话那端没回应。 顾时宴却听见了一声响动。 像是花盆摔落在地砖上碎掉的声音，咔嗒一下，还挺清脆。 去桐城回家看看的这件事，就算是这么定了下来。 顾时宴和林篱约好。 8号当天，她先去录制节目。 快结束时给他发消息，他过来接她。 两个人再一并去顾时宴家里。 - 当天，顾时宴和剧组请了全天假。 早上九点，到了南都市。 公司一早就得了消息，派了专车过来接她。 令她惊喜的是，李曼居然在车上。两人一见面就拥抱了下，顾时宴笑着打招呼道：：“曼姐，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李曼拉着她，看了几眼，评价道：“不错，过年没吃胖。公司里好几个艺人都趁着过年放假，回家敞开肚子吃，涨了五六斤。我来的路上还在发愁你要是胖了，不上镜该怎么办，这下放心了，没让我失望。” 顾时宴失笑出声。 梁语在后头，把两个人的行李放上后备箱。 随后也挤上了车。 李曼也回头，瞅了小姑娘一眼：“小语，说吧，过年回去吃了多少？” “也就……一点点吧。”梁语嘿嘿笑了两声，伸出食指和大拇指，比了个手势，“我又不上镜，您就别管我啦。” “倒也是。” 李曼收回视线，打开手机。 从便签中，翻出一条先前留下的备注，语气一下子正经起来：“顾时宴。” 顾时宴越过身子，凑向副驾驶：“嗯？” “这次我来接你，不仅是想见见你，等会拍摄还有几个注意事项，要跟你提前讲一下。” “好。曼姐你说。” 她点头，一副洗耳恭听地模样。 李曼勾了勾唇，挑了一些重点，来告诉她。 《表演学》第二季，是由柠檬视频和南都卫视联合举办的。 在放映顺序上，是南都卫视先行播出。两个小时后，会上架到柠檬视频，进行网络独家播放。 而南都卫视内，有两股派系之争。 一边，就是顾时宴所参加的，由制作人喻岩发起的《表演学》综艺，节目风格偏稳重，主打关键词是深入人心。 而另一边，则是滕清代表的创新派，从运动户外真人秀，到美食创业，和潮流品牌创始人……这位滕清制作人，已经换了无数个全新的综艺点子，火起来的，只占了为数不多的十分之一。在台内，也处处被喻岩压着一头。 梁语好奇道：“那既然滕清做的节目不火，为什么台里还会留他？” “这句话你问到点子上了。” 李曼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告诉她们：“滕清的背后有人，势力很大，而且家里和台上有相当好的交情。至今还能留在台内分一杯羹，就是这个原因。” 顾时宴点头：“我知道了。” “嗯。心里有个数就行，不是说参加喻岩做的节目就一定稳，只是滕清在台里有人，对节目使小绊子，是很容易的事情。你也别多管，真当看见了，直接无视就成。” “好。” 后面，李曼又对她说了一些节目录制事项。 顾时宴也都一一记下。 交代结束，车也刚好到达南都卫视楼下。 节目还未官宣，眼下正是保密阶段。 好在冬天还未过去，身上衣服穿得依旧厚实。光看身形，如非粉丝是绝对认不出来的。 梁语给顾时宴递了口罩和帽子，她一一戴好。 在保镖的护送下。 顾时宴安全抵达节目拍摄地点，率先进了化妆间。 化妆间是公用的。 在顾时宴进来前，已经有两位嘉宾坐在里面。 扫了一眼，她也认识。 其中一位还是熟人。 分别是周莹然，和江若蕊。 江若蕊的年龄比她们还要小个五岁，童星出身，从小演主角子役过来的。换句话说，就是扮演主角的小时候。 严苛点看来，江若蕊的长相是不过关的。 但，在动态视频下，人长得还算甜，看起来也很舒服。对比其他女星，她的演技也很自然。 自然受到了一部分观众的吹捧。 见到周莹然，显然要比见到江若蕊，更令她诧异。 先前，周莹然做出了那档子事，人品不佳。 王导那边，也不想把这么个劣迹版般的女演员留在组里，便加紧拍完了芭蕾舞的戏份，让对方提早杀青了。 顾时宴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见到她了。 谁能想到。 两人再见面，居然是在《表演学》的化妆间。 事情虽说过去，周莹然和她也道了歉。 顾时宴腿上的疤痕，因为林篱给的膏药，而淡化了不少。 但—— 做过了，就是做过了。 她没法装出一副圣母的样子来原谅别人。 更何况，受伤的，本身就是她自己。 顾时宴没去看周莹然那边，笑着和江若蕊打完招呼，随后挑了个靠里的位置，坐下。 李曼站在她身边，看向周莹然那里，皱眉：“先前我问过节目组，周莹然并不在嘉宾名单上面的。” 对于那件事，顾时宴她们三人，彼此都心知肚明。 梁语也不想看见周莹然。 小姑娘站在顾时宴的左侧，同仇敌忾地冷哼了声，为她遮挡，来自那个方向的视线。 如果名单上有周莹然。 李曼早就和节目组那边进行沟通了。 ……到底是什么环节，出了问题？ 第65章 点燃宇宙(九) [64] 化妆间内。 三人不约而同陷入到沉默中。 最后还是李曼抬手, 拍了拍她的肩膀, 低声道：“我出去打个电话。” 顾时宴知道。 李曼是去询问情况去了。 当时她伤得有多重, 身边知道情况的人, 就有多不想让她和周莹然有接触。 台里的化妆师准备好。 走过来, 和顾时宴打了个招呼。 对方摊开自己的化妆工具, 拖了把椅子, 坐在顾时宴对面，同时, 打开化妆镜上的灯光, 以便更清晰的上妆。 江若蕊完成妆容。 小姑娘笑得很甜，一转身对着她们鞠了个躬：“工作人员辛苦啦, 谢谢。两位前辈姐姐, 我也先去拍摄了。” 顾时宴回头, 对她摆了摆手：“去吧。等会录制见。” 江若蕊点头：“好。” 周莹然的语气, 没有顾时宴这么欢快, 但是面子工程还是要做到位的。她强撑起笑容，对江若蕊笑了笑。 在化妆间门被关上的那一刻。 她像一颗泄了气的皮球，放松下身子, 往椅背后靠去。 加上两位化妆师, 化妆间内，一共还剩下五人。 在江若蕊走后, 这里便重新安静下来。 静到。 顾时宴能听见刷子扫过面颊的声音。 上完薄薄的一层底妆，化妆师停下手，换了把小刷子, 笑着夸赞她道：“时宴，你的皮肤不错，不用上妆太厚，均匀一下肤色，遮瑕盖下黑眼圈就可以了。看下我带来的眼影盘，有什么特别喜欢的吗？” 顾时宴放下手机，看了看桌上的眼影盘，和化妆包里刚拿出来的，指了指离她最近的这盘，笑道：“用这个就可以了。谢谢你。” 化妆师小姐姐见她好说话，心情也很高兴，进一步地询问顾时宴，是否可以在妆后与她合影。 顾时宴笑着点头，给了她肯定的答案。 在这时，李曼打完电话进来了。 她瞥了眼周莹然，本人在场，李曼也就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拿着手机屏幕，递给给顾时宴看。 手机屏幕上，是刚记的一条便签。 很明显，李曼在询问完情况后，知道进来不方便直接和她说，便想了这么一个折中的办法，告诉她。 顾时宴点开便签，往下看去—— [我问过情况了，节目组那边没有给周莹然发出邀请，她也不是这次节目的嘉宾。周莹然在剧组做的那些事，被人在业内扩散了出去。] [观众虽然不知道，但在业内，这种消息传得极快。周莹然近况惨淡，没有片约，没有商务，也没有节目可以上。] [我问过节目组了，周莹然能来《表演学》，是作为江若蕊的助演嘉宾上场的。她和周莹然两个人，在同一个公司，并且是在同一位经纪人手底下。前辈与后辈之间提携，也是圈内常见的事。但周莹然被比她小六岁的后辈带着上节目……我想她自己脸上也没有光吧。] [这事你放心，他们说这一期结束，周莹然就不会再来了，也不会有和你同台的机会。如果你觉得不安心的话，我也会向公司申请，让他们同节目组重新交涉。] 便签很长。 顾时宴花了点时间，把它给看完了。 难怪刚刚江若蕊和周莹然打招呼离开，后者脸色那么差。原来是自尊心作祟。 顾时宴垂下眼，想了想。 几秒钟后，她在结尾打了一句话，同时将手机递还给李曼。 [既然只是一期的助演嘉宾，那就算了吧。] 她一直坚持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则。 事情过去，对方前途惨淡，事业黯淡。 未来能不能接到演戏之类的工作，也很难说。 就不必要再做到赶尽杀绝了。 看完便签后面，补充的那句话。 李曼懂了顾时宴的意思，缓慢地点了点头。 - 化好妆，换好衣服。 时间刚好十一点。 期间周莹然出去过一次，拍了个简短的访谈，又回来在化妆间坐着了。 顾时宴这边准备完毕，被工作人员带去拍摄现场。 所有第一期的集结演员嘉宾，已经全部到齐。 除了刚刚见到的江若蕊，还有十位，是她不熟悉但是能叫得出名字的。首发演员一共十二位。 顾时宴挨个打了招呼，其中也不乏资质比她年轻的演员，一口一个老师叫着她。 导演过来，与他们讲解这期，节目规则。 “在场一共十二位老师，我们会分为四个小组。每个小组里，会有三位固定演员，和一位助演嘉宾。也就是说，等下抽题目，会有三个老师手中的题目，是一样的。” 有工作人员拿来一个大纸盒。 里面塞进去小纸条。 为了保持镜头前的神秘感，抽签依旧采用的，仍是最传统的方式。 导演示范了一下，抽签流程：“麻烦各位老师在抽到答案后，举起来，对着镜头展示一下。之后是去后面的场地集合，三位老师再推选出一位组长。组长再抽签，选定该组的助演嘉宾。” 规则解释的很详细。 录制，也正式开始—— 最为近期话题度最高的年轻演员，顾时宴当之无愧的排在了第一位，算是热场。导演招手，示意开始。她深呼了口气，动作自然地走到箱子面前，开始抽取题目。 纸片很薄，只有那么几张。 有一张碰到了手背。 她迟疑了一下，背过手握着它，从箱子里拿出来。 缓缓展开纸条，顾时宴打开看了一眼。 题目片名是《第二杯半价》。 节目组这期定的题目，基本上是原创剧本，只有在经手后，才能知道是什么内容。顾时宴思索了一下，不太能推测出这是个什么类型的剧本。 她唇边扬起笑容，双手捏着纸条的边缘，复述了一遍她抽到的题目，随后就说出自己的看法：“我猜，它也许是个关于单身或者失恋的故事。” 导演对她点头，挥手示意下一位。 顾时宴退下，绕过背景墙，走向等待区的后方。 上面根据题目，分为了四个站块区域。除了她拿到的这个，其他三个分别是《长安街》、《茧》，和《宇宙诗人》。 根据现有题目推测。 《长安街》应该是古风题材的，涉及古装。《茧》应该是文艺片类型，光名字就比较能勾起人的无限遐想。而《宇宙诗人》则就更诗意了，但是境界也更高一些。 对比她手中的《第二杯半价》，她倒是真想看看另外三组的剧本，究竟是什么样子。 这片区域，还有镜头在对准这里。 《表演学》虽然是正统节目，但综艺的趣味性还是需要的。她想了想，把几个名字都念了一遍，看了看自己的，笑起来：“怎么感觉大家的题目都很好猜类型，就我抽到的这个比较难理解。” 顾时宴站在自己的题目选区下，握着纸条百无聊赖地等了一会，小声问向对面的工作人员：“剧本是什么时候发呀？” “等各位老师到齐，统一发。” “喔。” 她点点头。 下一位嘉宾在这时，姗姗来迟。 对方看了眼手中的纸条，站在了《茧》的区域下。 第五位进来的，是江若蕊。她的视线扫了场地一圈，看见了顾时宴和身后的题目，眼睛亮了亮。 “姐姐，没想到我们这么有缘。” 江若蕊话一说出口，旁边两架摄影机就转过来，对准了她们这个方向。顾时宴弯唇道：“你也抽到的是‘第二杯半价’这个题目吗？” 对方点头：“对。” “那你觉得这个题目，会是什么样子的？”顾时宴抿了下唇，说出自己的看法，“我觉得大家的题目，风格都挺好摸索，但是我们这个，不知道究竟是煽情还是搞怪。” “应该是个……关于爱情的故事。” 江若蕊的表情稍稍紧张了起来，“我妈妈还没许我拍过爱情片呢……” 这句话，逗得顾时宴和邻近的几位演员都忍不住笑了。 有人打趣道：“小蕊，拍什么不告诉你妈妈不就行了吗？反正加上剪辑和后期，播出时间最快也过了大半年了，拍都拍了，她也不能不让播啊。” “就是。想当年我十七岁拍偶像剧，我妈支持的要命。为什么——因为她知道那是假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这个就过分了啊。” 在场的，有不少是二十大几或三十多的青年演员。 他们有着丰富的人生阅历，从小在片场内打拼，从跑龙套开始做起，没有大火的命运，却有着不菲的实力。 演播室内的气氛，一度推向高潮。 在一片讨论声中，顾时宴她们组，也迎来了最后一位演员——蔺向晨。 蔺向晨的经历，和顾时宴差不多。 科班出身，拍摄网剧男二。因为颜值，无意中小火了一把。但后续没有拿到像《横生》这么好的资源，只能依旧在网剧内，摸爬打滚。 人员到齐，大家简单的做了个自我介绍。 简单的商讨了一下。 蔺向晨的年龄在组员中，是最大的。他们也准备从简，直接把组长的任务推给了他。 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开始现场派发剧本。 拿到剧本。 顾时宴翻开，扫了一眼。 第66章 点燃宇宙(十) [65] 与顾时宴她们的猜测相符。 《第二杯半价》讲述的, 就是关于恋爱的故事。 冬日, 奶茶店的老板因为失恋而将店面转手, 而新的老板则将奶茶店挂出了“第二杯半价”的招牌, 从而引发的一系列后续。 剧本里的角色, 是两男两女。 算上他们组三个人, 还差一个男生。 看来, 周莹然虽然被带来做助演嘉宾，但并非会和她落到一个组里, 这让顾时宴多多少少松了口气。 组长挑人, 采用的是掷骰子点数比大小的方法，决定先后顺序。蔺向晨手气很好, 扔了个六, 挑选了一位演戏经验丰富的男演员, 三十岁出头, 叫曾宜年。 周莹然也在候选人里面。 只不过跟着《长安街》这一组走了。 选人结束, 宣传录制也就到这里。 离开了镜头，《第二杯半价》小组的四个人，都喊助理递上了手机。大家分别都加了好友, 还专门建了个群, 方便沟通剧本和彩排时间。 蔺向晨说：“那就这样，这两天我们大家回去先背台词。两天之后, 找一处练习室进行彩排。我最近比较闲，没有什么活动，况且又是我们组的组长。找练习室这件事, 就交给我来办吧。你们觉得呢？” 其余三人彼此交换了下眼神，纷纷点头同意。 “挺好的。” “对，交给你我们都放心。” “就这样吧。” 时间和地点都敲定下来。 顾时宴想了下，决定跟自己的队友通个底：“其实我最近还在剧组拍戏，时间可能不是很多。之后肯定是两边跑的状态，但是你们放心，我不会掉队的。” 曾宜年同样交代道：“我近期没进组，但是手头上，有另外一季与明星室友合租的综艺，基本上也是两边跑的状态。大家毕竟都是圈内人，忙碌的情况应该都差不多。” 轮到江若蕊。 她有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我大一……课程还挺松的。老师们都知道我拍戏，都快习惯我请假了。” 所有人的情况现在都清楚了。 他们约定好，等蔺向晨租的练习室找到，第三天就去那边彩排。 先过几遍，大家找找感觉。 决定怎么演，等到时候再商讨。 - 顾时宴和江若蕊一同离开。 梁语被她派去化妆间收拾东西。 而据李曼自己说，这一上午都没什么事，所以都能陪着她。 快走出演播厅。 身后传来工作人员的声音：“时宴，跟我们来一下吧，这边需要你过去拍个宣传照，再简单做个访谈。” “好。” 顾时宴应声，转身看向江若蕊：“下次再见。” 江若蕊对她挥挥手：“好。姐姐，那我先回去啦。” 顾时宴：“嗯，拜拜。” 目送着人走出演播厅。 她转身，和李曼跟着剧组人员走进摄影棚。 嘉宾分批量拍摄了不少。这会，见到摄影棚里只有摄影师和几位助理，顾时宴心里也明白——她大抵是最后一个没拍宣传照的。 她站好位置，熟练的摆好了几个pose。 一阵闪光灯过后。 摄影师看了下照片，对她点头，比了个“ok”的手势。 带着她来摄影棚的那位工作人员，再次走过来，带着她进了旁边的备采间。顾时宴在椅子上坐下，场助摆好打光板位置。 李曼也跟了过来，向节目组要了一份问题提纲，大致上扫了一眼。 只是。 越看到后面，李曼的脸色也越差。 “这份提纲什么意思？”她拿着那几页纸，“啪”地一下拍在桌上，面色铁青，“你们就是这么问嘉宾问题的？” 纸张纷纷扬扬地从桌上落下。 掉在桌角边缘。 顾时宴愣了。 场助也愣在那边。 唯有提问的小编坐在那里，放下了手中的保温杯，面上还挂着讨好笑，说话底气却足得要命：“曼姐您消消气，在座的谁不知道，您是星能娱乐的金牌经纪人。这种事情，我们哪敢做啊……只是上头吩咐了，我们不得不从啊。” “……” 顾时宴从椅子上起身。 她不清楚那几页纸上的内容，径直走到李曼面前，弯腰捡起，却在翻手想要查看纸张内容时，被对面人制止住了。 “时宴，不要看。” 李曼抿唇，语气严厉，说到后面，声音却软了下来，“听我的，不要看它。” “……” 要看……吗？ 还是，听李曼的。 顾时宴心内挣扎了一下。 坦白来说，她是想看看上面的内容的。 备采间此刻站着的，加上她自己和李曼，一共三个人。其余三个人，此刻都在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个方向。 以一种审视而兴奋的目光，期待地望着她接下来的动作。 ——李曼只是作为经纪人，都已经发那么大火了，顾时宴本人看到上面的内容，该有什么样的举动？ 她屏住呼吸，在身侧握成拳状的手松开，恢复成原状。 顾时宴眼角的余光，瞥见摄像镜头悄悄地往她这个方向动了动，一股锥心的寒意从心口涌边全身。她给了李曼一个安抚地笑容，声音很轻道：“没事，我看一眼。” 一分钟后，顾时宴放下了手上的纸张。 她没有说话。 指尖勾着桌面，小幅度地在上面来回蹭了几下。 这会，顾时宴开始庆幸自己学习表演，表情控制相当到位了。 她是生气的。 但她也不愿表露情绪。 怕是那些人，就等着这一幕吧。 对方早就筹谋好了这一切，就盼着录完节目没有人了，把她叫来这里，傻乎乎的自投罗网呢。 恐怕，节目备采也是个幌子。 实则是窜通营销号，由此借题发挥，编造关于她的种种黑料吧。 纸上的内容，没什么稀奇的。她在没看之前，脑子里已经有了一个预想到的所有能写的范围，无非是——《横生》女二被她一个新人拿下，其中明显有猫腻啊种种。 拿起纸张一看，还真是这样。只不过文字更露骨一些，就差指着她的鼻子，骂她被潜\规则了。 所有文字记者——包括娱乐记者，无论做的是哪个类别的记者工作，他们应该明白他们工作的性质，和笔下文字和语言所带来的影响力。 文字是他们的武器。 也是需要再三斟酌，收敛的锋芒。 哪怕只是简单的节目备采，也是需要认真对待的。 可眼前的这一位，显然不懂得自己在做什么样的工作。眼界的高度，决定于他的见识。单单因为一点金钱就被收买，那他也本身就够不上访谈这个职位。 顾时宴拿出手机，滑开相机，举起那几页纸，对着墙壁后方的节目名称logo连拍了三下。 周围人原先还没明白她在干什么。 等反应过来她的动作后，纷纷面色一变。 其他几位，碍于李曼和顾时宴的身份，没有上来阻止。而那位小编却是急红了眼，气急败坏，上来就要把那几页纸抢回去。 顾时宴怎么可能让他得逞。 前面有李曼拦着，她稍稍一闪身，就往备采间的门口跑去。 小编声嘶力竭：“你们都愣着干什么？？这关系到节目组的名声——领导怪罪下来，你以为你们说一句不知道就能逃得掉？” 场助和剩下那位工作人员，表情明显犹豫许多，踌躇了往前迈了几步，却也没有接下来的动作了。 李曼回头，焦急出声：“带上提纲，你先快走。” 顾时宴心里也急。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居然真的就遇上了这种事。 脚下还踩着高跟鞋，鞋跟长度八厘米左右，她走路，根本没办法快到哪里去。 在这时。 放在衣服口袋的手机，一阵震动。 她趴在走廊栏杆，看了眼电视台一楼中心位置，显示的电子钟。 居然已经一点二十了。 这个时间点，只有他会给她打电话吧。 顾时宴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果真是林篱。 李曼已经从演播室走出来，正在用手牢牢地握住门把，眼下催促着顾时宴赶紧离开。她走到李曼身边，同样握紧门把手，心里隐隐有了个计划。 “曼姐，走廊上都有监控，不想备采间，他们不敢做什么的。” 她滑开屏幕接听键。 电话对面的男人，似乎等待接通等了很久。 她刚把听筒贴近耳畔，就听见他熟悉的声音：“拍摄怎么样？还在忙吗？” “没有，拍摄结束了，但是我遇到了一点棘手的事情。”顾时宴抿了下唇，“你能进电视台吗？” 听到她的语气，林篱迅速反应过来——说是棘手的事，怕是遭人欺负了更为准确。 徐特助还在车上。 男人沉下面色，对他吩咐了句：“查一下电视台，今天上午录制节目，有什么人动了手脚。”拉下领带，同顾时宴询问了楼层号，往电视台内冲去。 - 听到顾时宴接电话求助，李曼的太阳穴，没缘由的突突一跳。 一分钟后。 她看着眼前领带松松垮垮系在脖子上，口中还喘着气的男人，以及他身后跟着的保安与台内领导，迟疑了下，问向顾时宴：“……这位是？” “……” 还没等顾时宴想好答案。 林篱低低说了句“抱歉，借用一下”，率先拽过她的手腕，把人带进了安全通道。 徐特助面带微笑，守在安全通道的门口。 贴近的为自家老板，紧关上门。 相比起林篱，顾时宴此刻也没好到哪里去。 她手里捏着的访谈提纲，已经变得皱巴巴的，精心做的发型也稍稍变得凌乱。女人咬着红唇，眼睛里挂着一层雾气，鼻子也是红红的。 直到见到林篱，她才逐渐放松下来，缓缓松开了紧捏在手的提纲。 “……林篱。” 她失神地喊了句他的名字。 那些十几分钟前看到的纸张上的内容，此刻全部都涌上顾时宴的大脑，压抑得她喘不过气来。说不在乎是不可能的，在备采间，她也不过是撑着面子，执意和他们做反抗罢了。 这会，却不同了。 她喜欢的人，可以被她依靠的人—— 只属于她一个人的避风港，就在她面前。 所有的委屈在他这里，都变成了没有缘由。顾时宴心里堵得难受，鼻子也酸涩得要命，只轻轻眨了眨眼睛，眼泪就顺着脸颊，缓缓地流了下来。 她扯住他的胸口衣服的布料。 像是在借力气站住。 林篱反手圈住她。 没等她说出一句话，男人已经低头，唇贴上她的脸颊，细细的吻过她眼泪落下来的地方，一遍又一遍地安慰她。 “时宴，不想了好不好？” “捏造就是捏造，纵使它从千百万人口中说出来，它也成不了事实。” 男人的唇，吻过她颤动的睫毛。 顺着眼睛往下，触碰上她红红的鼻尖。 最后，则是她抿得很紧的红唇。 像是对待一朵娇嫩的花，她不愿意开口，他便一直耐心地等着她。柔软的舌尖勾过顾时宴的唇线，只轻轻发出一声呜咽，就让男人有了可趁之机，撬开齿关攻了进去。 第67章 点燃宇宙(十一) [66] 林篱吻得细碎而投入。 而这种情绪, 仿佛也能感染到顾时宴似的。 她便也顾不上此刻置身的环境, 还在电视台的楼梯间, 只隔着一扇门, 外面呼啦啦的站着好些人。 什么也不再去想。 什么也不去追问答案。 给自己的逞强和委屈, 找到了宣泄的突破口。 顾时宴搂上他的颈间, 小声抽泣着昂起头, 本能地回应着他的吻，动情且热烈。 眼泪顺着面颊, 一颗颗地掉落下来。 一吻结束。 林篱抬手, 动作轻柔地帮她擦去泪痕。 低声问她：“怎么样，心情有好些吗？” 她吸了吸鼻子, 垂下脑袋, 点了两下。 在飞奔过来的路上, 徐助理已经把事情的原委尽量精简地告诉了他。而那个所谓的访谈小编, 根本就不是电视台里的人, 只是收了别人的钱，混进的台里。又拿着一张节目组假证，让工作人员找来了顾时宴。 至于背后的人是谁…… 他已经派人去调查了。 相信不久之后, 就能有答案。 看着她一直低着头, 有点不好意思和他对视的样子，林篱心里了然了几分, 拍了拍她的脑袋：“等我一下。” 他走去安全门出口。 将门打开，敞开一小条缝隙。 外面一大群人还站着，冒充台内工作人员的家伙已经被抓到。南都卫视有嘉宇集团的股份, 领导还在门口点头哈腰地等林篱出来，向他赔罪，顺带教育手下人办事不利。 李曼双臂交叠，以防备的视线，看着这个方向。 见门被打开，她加快脚步走过去。 林篱开门的意图，是想向徐助理讨要面纸的。 女孩子脸皮薄，爱要面子，不愿意自己这么丢脸的模样，被这么多人看到。要是等下出来，门口还站着这么多人，她还是一副哭得眼睛红红的模样，指不定传闻又得飞上天去。 他轻叹了口气，准备吩咐助理先带人撤掉。 什么事情，等顾时宴出去再说。 李曼径直走到安全通道门前，用手紧紧扒住了门缝，冷声问道：“说完了吗？我要带我艺人离开了。” 作为星能娱乐的金牌经纪人，李曼手底下带着，不止顾时宴一个艺人。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行程，而艺人身边有助理照料。她除了洽谈手下艺人商务，还会管理他们的行程单。 总的来说，经纪人是掌大权的工作。 不能经常跟着一个人跑。 李曼虽然也去过《横生》剧组，但每次来的时间都不长，基本上是当天来，当天再匆匆忙忙地走。没见过林篱和徐助理，心怀戒备，觉得他们不熟，也很正常。 望了眼站在楼梯口最里侧，此刻什么情况都不知道的女人。 他勾唇：“当然没有。” 随后，轻飘飘地瞥了徐助理一眼。 后者会意地点头，动作尽量轻地掰开了李曼的手指，从口袋里掏出证件递过去，微笑道：“您就是顾小姐的经纪人吧？请放心，我们老板是专业的心理医生，和顾小姐在剧组里见过。遇到这种情况，他乐于助人，正在耐心疏导对方。目前顾小姐情绪还不太稳定，麻烦您再稍等一会。” 李曼接过证件，半信半疑地看了徐助理一眼。 走到扶手处，拿起手机，给梁语打电话。 不远处电视台的领带：“……” 林小少爷什么时候学的心理学？ 他们怎么不知道！ 徐助理站在门旁，暗暗松了口气。 老板每次都把这么棘手的人物交给他处理，他也好为难的。要不是前几天收拾东西，无意中翻出了证件，一直放在身上没丢掉，怕是今天，有嘴都说不清楚了。 手机震动了两下。 徐助理从口袋拿出来，看了一眼。 照着上面的指示，继续开始完成他的工作。 …… 处理事情的后续，花了点时间。 林篱这边，把那人带去了公安局。 在警察的逼问下，对方一口咬定——自己只是个写八卦娱乐的营销号，最近看到顾时宴风头很盛，就想写点关于她的黑料。只可惜，他希望落空。在同行之间询问来询问去，顾时宴不仅没有半点黑料，反倒清白得惊人。 找黑料的事情落空，所以起了编造黑料的心思。 再不济，瞎剪点她难堪的反应上去，也能收回一堆阅读量。 对方不肯承认自己做事是受人指使。短时间内，他们也找不出什么线索，只能照目前的行为，按法律来办事。 至于那些电视台领导…… 说实话，顾时宴走出楼梯间后，也吓了一跳。 《表演学》的节目制作人喻岩和导演就在门口等着，一并来的，还有南都卫视的台长。几个人聚在一起，并排同林篱握手，口中连连道歉道。 “真对不住啊，林总。” “对，不知道您今天突然来这，有失远迎。” “今后，我们台一定加强人员管理，不会再让这种事情发生了。” 得到了许诺，林篱朝她招了招手。 “时宴，来。” 梁语握着她的手，对她嘘寒问暖。 李曼则是站在一旁，视线在她和林篱身上来回打转，面容沉静，若有所思。 顾时宴迟疑了下。 不知道林篱喊她是做什么，但脚步仍旧是慢慢地挪过去了。 走到身边，她这才明白林篱的用意——是想让那些大佬，记着有这么号人物在，有事没事，多照拂着些。 林总开口，大佬们自然接连应下。 有还没看懂局势的，弱弱地插嘴，多问了句：“林总，请问你和顾时宴小姐，是什么关系啊？” 考虑她职业的特殊性。 至今，他们也没有向周围朋友特意公开过。 只是双方的家长知道而已。 顾时宴别过脸去，看向别的方向。 林篱低笑了声，看了眼连后脑勺都写着“好好回答这个问题”的女人，唇畔难得对外人也勾起笑：“是朋友关系。” 当然。 不是一般的朋友。是男女朋友的关系。 他省略了部分主句，引得在场的几位大佬都想得有点跑偏。稍微有点眼力见的，这么一回想林篱对顾时宴的态度…… 可不就是还没追到手的状况嘛。 - 中途出了这档子事。 一行人离开电视台时，已经是下午三点。 早上早起，早饭也没好好吃。 这会，顾时宴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出电视台后，往街上扫过去，随便看到哪个小馆子，眼睛都亮到不行。 李曼对顾时宴的态度，来时不一样。 迟钝如梁语，也看出了个大概。 小姑娘稍稍走慢了些，挤到顾时宴身边，悄悄问道：“曼姐是不是知道了点什么啊？我怎么看，都觉得她身边的气压不太对劲啊……” 顾时宴点头，叹了口气。 看来比起她空荡荡的肚子，还是先关心一下自己的命运比较为妙。 星能娱乐对演员的签约条例，并不刁难。 上面除了写明活动分成，和月工资之外，关于禁止恋爱的种种条例，一概没有。 唯一一个稍微能扯上边的，还是恋爱后需要做的事项。 而“告知经纪人，告知公司”这几个字，被用黑体加粗，标注在了合同页面上。 仔细算了算。 她从十二月底瞒到了二月初。 也算长久了。 李曼是谁啊—— 业内金牌经纪人，公司里绝对说一不二的女强人。 如果，李曼不同意她恋爱的话…… 会不会强制性让她和林篱分手？ 顾时宴垂下眼。 以前在学校里表演，总觉得演戏是最令她快乐的事情。 那时候什么都不懂，只知道花光自己的力气，去用心揣摩人物情感和心理，再试图通过自己的方式，演绎出来。 可刚刚，一想到李曼也许会干预她的恋爱，顾时宴头一次觉得，做演员，也有不太令人高兴的地方。 一举一动都暴露在聚光灯下，私生活永远是大众娱乐的谈资与笑料，就连恋爱，也有可能遭受夭折。 哪有半点自由。 原先，顾时宴是和林篱说好。 等李曼和梁语走后，他们在电视台停车场见。 可如今，李曼还跟着，梁语也还在她身边。小姑娘也皱着眉头，一副想要帮她做点什么，打掩护的模样，计划也不得不做出更改。 顾时宴想了下，给林篱发了条信息。 [我想和曼姐单独聊一聊，抱歉。能麻烦你订个附近的餐馆，暂时先去那里等我吗？从早上到现在都没吃什么东西，肚子好饿。] 她又发送了个可爱的表情包过去。 上面是一只橘色的小奶猫，抱着爪子，摸肚皮。 底下配字是：“好饿，人家要吃小鱼干”。 [林篱：要不要我陪你去说？] 林篱回头望了她一眼，眼眸里有些担忧。顾时宴对他摆手，用手势示意没事，他可以先走。 拉锯了一阵子。 男人最后还是妥协。 [林篱：那好。聊完告诉我你在哪里，我来接你。] [顾时宴：好。] 见林篱他们二人离开。 顾时宴收起手机。 她被分神的那颗心，也逐渐定下神来。挽上梁语的胳膊，顾时宴一阵嘱咐：“等下到了曼姐面前，多帮我说些好话。” 梁语答应得干脆：“那是当然的，姐姐！林医生对你的好，我都是看在眼里的。我到时候一定会帮着你说话哒，你放心。” 助理真是太可靠了。 顾时宴这么想着。 和李曼一同，迈进了星能娱乐的大门。 自签约以来，顾时宴来公司的次数，屈指可数。 除了特殊会议，艺人基本上是在外跑行程，不怎么会来公司。她也一样，就算是之前没工作的时候，也基本上是在家里躺着。不会没事到公司里来晃悠。 今天难得来一次，倒是感觉有点陌生了。 第68章 点燃宇宙(十二) [67] 李曼的办公室, 在公司的十二层。 自签到她收下以来, 顾时宴还真没有来过她办公室。 这会李曼推门, 她和梁语跟着进来。 入眼能看到的装饰, 同李曼的性格一样——干练, 简洁。 一切装修以深色系的为主, 深色木纹的办公桌, 泛着金属银光的一体机电脑，靠右后方摆着一个置物架, 上面放着两三盆很小的仙人掌, 但更多的，则是书籍和文件夹。 像是早就知道, 顾时宴会自动跟上来一样。 李曼眼皮子都没抬, 却走去饮水机旁边, 给她和梁语, 一人倒了一杯水, 手指点点沙发：“坐。” 顾时宴捧起一次性纸杯。 临近关头，心里也惴惴不安起来。 这件事情，确实是她考虑不周到。 起先, 是剧组太忙, 没能有时间和李曼交流。 本想着再拖一拖，见到面就说。没想到这一延迟, 直接就到年后的二月份了。 今天早上出发时，顾时宴心里还挂念着这件事。 结果备采间发生那样的事情…… 如果林篱没有来，此刻, 她应该没有任何心思和李曼，提起自己恋爱了这件事吧。 没想到。 今天发生的这件事，反倒还成了她坦白的契机。 顾时宴喝了口水，看见女人在沙发对面坐下，放下手里的纸杯，她郑重说道：“曼姐，我想和你道歉。” 李曼的眉毛挑了挑，示意接着说下去。 “我和他……是去王导工作室试戏的那天见面的。那时候并没有焦急，反倒是进组之后，我受伤的那次熟络起来的。”她概括了下认识的过程，抿了下唇，“但是在一起，是十二月份的事。” 听顾时宴提到受伤的那件事。 李曼的脑子里，隐约有了印象：“我当时听梁语提过，把你带出来的，是一位心理医生？” “是。”她点头，“就是林篱。” 李曼了然地点头。 原来两个人之间，是有这种交情。 难怪会入顾时宴这姑娘的心。 当初公司把人指派给她带的时候，李曼特意找助理，要来了顾时宴的资料和照片。 两寸的蓝底证件照。 小姑娘弯着唇角，笑意盈盈地望着镜头，眼底满是对未来的憧憬与期盼。 李曼几乎当时就拍板，定下了她。 并且第一时间，就给顾时宴打了电话。 而现在，正坐在李曼对面的她，依旧直视，看着自己。 对比起当初，顾时宴的模样已经比照片上成熟了不少。红唇微抿，面容镇静。举手投足间，也无意中散发出令人着迷的气质。只是摆在身前的手指，还微微蜷缩着。 只能从这个细节上，看出她确实是忐忑而紧张的。 李曼心底的那抹生气，似乎也随着这个动作，消失得一干二净。 她看向顾时宴：“你知道我在气什么吗？” 顾时宴想了想，把自己知道的所有潜在危险，都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我没有及时跟曼姐汇报，还拖了这么久。如果被有心之人拍到的话，公司应急公关都来不及做。” 李曼叹了口气：“你知道就好。” “做我们这行，看似风光，成天站在聚光灯下，享受着粉丝的喜爱。殊不知这背后，也要付出同等的代价。你还太年轻，恋爱这件事，我不阻挠你。但是和他的一切外出，能减少就减少。就算出去，也要做好措施。别人问你是不是顾时宴，第一句先要拒绝。” 李曼是边思考边说的，讲得很慢。 但每一句，都是真真切切地在为她着想。 这一点，顾时宴是能感受到的。 “希望你能把我说的话，全部都听下去。现在恋爱，绝对不是公开的好时机，只会引起粉丝的抵触情绪。之后的事情，我们之后再看，好吗？” 顾时宴点头：“好。” 李曼起身，拍了下她的肩膀：“行了，我要说的，就这么多。听说你今天直接和剧组请了一天的假期？说吧，等下准备去做点什么？” 原来这个，曼姐也知道啊。 顾时宴的脸，微微烫了起来。 李曼口中的“做点什么”这四个字…… 现在听来，像是带了点别的意思。 迎上对方审视的目光。 既然事情李曼已经知晓，她也就不准备再这么瞒下去，老实交代道：“准备去吃个饭，再回一趟家。” 李曼笑了：“是和他一起吧？” 顾时宴：“……嗯。” “知道了。”李曼从办公室抽屉里拿出一副口罩，递给她，对顾时宴扬了扬下巴，“去吧，别让人久等了。至于梁语——” 她回头望了眼，坐在沙发上玩游戏正起劲儿的某人，笑道：“梁语就先在我这呆着，等你那边结束，给我个地址，我让她过去接你，你们一起会白港市。” 顾时宴原本计划，是梁语先回去，她之后再单独会剧组。 现在想来，确实有些不妥。 早起工作是一起出发的，下午助理回来了，她却还没个人影。剧组里的有心之人肯定会多想些什么。 而刚刚，李曼重新给她做了规划。 梁语在曼姐这里，她也确实能安心不少。 顾时宴戴上口罩，挥挥手：“谢谢曼姐，那我就先走了。” “去吧。” 办公室的门被重新缓缓合上。 她拿出手机，给林篱发了条信息：[我这边谈妥了。] 男人回复的很快。 [好，那我来接你。] - 林篱订的餐厅地址，距离这里不远。 走一小段路就到了。 进包厢一看，徐助理也不在。 就完完全全是属于他们的二人世界。 吃完饭。林篱开车，她坐副驾驶。 按照顾时宴所给的地址，两人朝桐城出发。早上四点半就起了床，她按照惯例，躺在车上睡了一觉。 这次醒来，却不是被林篱叫醒的。 而是她听见了铃声。 顾时宴眯着眼睛，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是妈妈打来的电话。 她瞥了身旁男人一眼，后者正在专注开车，全然没有注意到她这边的动静。顾时宴不动声色地滑上的接听键，同时按下音量键的“减”，确保身边人听不见对面在说什么。 “喂？” “时宴，你什么时候到家？我跟你说，听到你要带人回来的消息，你爸一晚上都没睡着觉，躺在床上看了一晚上的天花板。这会整个人困到不行。要不，你跟小林商量商量，晚点回来？” “……” 她就预料到，不是什么好事。 顾时宴清咳了一声，故作镇定道：“妈妈，我们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大概还有十多分钟到家吧。” 顾母沉默了一会：“……那完了。” “怎么了？” “我这刚收拾完屋子，还没出发去买菜呢。你爸还在房间补觉，家里只剩一颗大白菜，怎么也不能拿这个招待人家小林啊。” “……” 只剩一颗白菜。 顾时宴握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 身旁女人电话接着接着，却没了声。 林篱看了她一眼，顾时宴正趴在车窗上，看向窗外。 “怎么了？”他问她。 她回想了下事情的整个过程，精简概括那就是——你来我家我爸妈太兴奋了，一个整页没睡着觉，另一个刚收拾好房间什么饭菜都没准备，打算让你抱着一颗白菜啃吧。 顾时宴自觉这话说不出口。 她只能背着身，心虚地不去看林篱，告诉他：“没事……” 和顾母这头的电话还没挂断。 妈妈还等待着她，拿出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法。 南都经过桐城的这段路，顾时宴经常走。时间久了，自然对外面这片区域了如指掌。 她想了想，慢吞吞地回答道：“知道了妈，我和林篱去趟超市，带点菜回去。你让爸爸……收拾一下吧。” 林篱在身边，她顾及她爸的脸面。 没直接说“起床”这类的字眼，讲了句含糊不清的。 顾母对她给的解决方法，相当满意，干脆利落地说：“我去看下我待会穿什么衣服，挂了啊。” 接着传来的，便只有挂断的嘟嘟声。 顾时宴调整了下表情，转过身：“那个，我妈说家里菜没买够。我们等会去趟超市？” 她的眼神闪躲向旁边。 表情里写着的，都是心虚。 林篱笑了下，很快应声道：“好。” - 幸好。 在回去的路上，真的有家大型超市。 顾时宴和林篱停了车，买了不少东西。原本就放了一半的后备箱，再次塞得满满当当。看了一眼，都是中年人喜欢的养生类的东西。 有些事情，就算她不说，这个男人也依旧做得妥当。 车缓缓在小区停车场停下。 她解开安全带，同他一起下了车。 提着东西，两个人慢慢悠悠地往楼下走去。 顾时宴笑着问他：“怎么样，这次来我家，有没有比较紧张的感觉？” 他配合她，思考了一会。 点头：“这么想想，确实稍微有些压力。” “嗯？” “万一叔叔阿姨对我太热情，我招架不住，怎么办？” 这个人真是的。 哪里来的自信啊。 顾时宴睁圆眼睛，没什么攻击力地瞪了他一眼，按下电梯。在等待的同时，她也想起来的路上，妈妈描述的种种反应……轻轻叹了口气。 搞不好见了面，真的会变成这样。 第69章 点燃宇宙(十三) [68] 顾时宴的家, 是复式的楼房。 空间很大, 大抵有一百五十平左右。 但对比起林家的别墅, 还是有一种小巫见大巫的感觉。 顾时宴暂时将右手的东西, 全部递给林篱, 偏下脑袋, 滑上锁盖, 输入了一连串密码。正确的提示音响起，她拉开门走进去。 在妈妈的催促下, 顾爸爸已经起床了, 穿着正装，抱着家里的宠物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打盹。听到门的动静, 他头一点, 立马清醒过来, 放下手里的猫, 朝着门口的方向, 迎过来。 “这就是小林吧？来来来，快请进。” 顾父乐呵呵地帮忙，接过林篱手中一半的东西, 提到手上, 分量让他诧异了一番：“来就来了，怎么还带这些东西。” 林篱笑道：“来的有些匆忙, 没买什么，上门不太好意思空着手，就随便给叔叔阿姨买了一点。” 这跟顾时宴知道的, 可完全不同。 自从知道她来南都录节目，顺带回一趟家带他见见父母时，就开始着手准备了。 她爸不抽烟，但是就爱时不时的喝杯好酒。 而妈妈最大的喜好，就是养生与浇花。 林篱买了酒，也买了燕窝和其他一些滋补品，除此之外还有套l牌的护肤套装，私人订制的手工袖口和领带夹。 可谓是考虑得面面周到。 横竖都是心意。 顾时宴笑着看了林篱一眼，没拆穿他。 顾母正在厨房料理剩下的那颗大白菜，听见声音，擦了擦手，也从厨房走过来。 “小林来啦？老顾，别坐在沙发上傻乐，去给人家倒杯水。” “不用。这件事情不劳烦叔叔，我自己来就好。” 林篱将手里的东西放在置物台上，帮着顾时宴，把从超市刚购买的菜给拿出来，给顾母送去厨房，“阿姨，晚饭还没开始做吧？我来帮你打下手。” 顾母惊讶了下，下意识地看向顾时宴：“小林还会做饭呢？” 这事儿，顾时宴自己都不知道。 和林篱认识这么些天，根本没有机会看见他下厨。 在剧组有统一订的盒饭，在林家，则是有李嫂。都是直接现成就能吃的。 她没信林篱会下厨，只当是为了讨好她妈。 顾时宴走到林篱身边，掂起脚和他咬耳朵：“你不会是逞强吧？不会做就不做，没事的。我妈厨艺还蛮好的，平时我爸在家给她打下手。等会我收拾一下东西，也去帮忙就好了。” “那怎么好意思。” 他笑了笑，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放心吧，不会翻车的。” 林篱转身，跟着顾母进了厨房。 同时，也回答了顾母刚刚问到的那个问题：“我大学时期在外面租房，自己住过一段时间。会做一些简单的菜式，和时宴去超市买了需要的食材，等会给您做一道常常。” 顾母自然是被逗得合不拢嘴，连连说好。 林篱脱下外套，里面穿了一件浅灰色和白色拼接的毛衣。 他从顾母那里，领了一条围裙——这都是平时顾父打下手时穿的，如今被他套在身上，加上冬天穿的厚衣服，就显得围裙有些小，都蓬松了起来。 男人径直朝她走来，到她面前，自动自觉地转过背去。 围裙后面的两条绳子还松松垮垮地垂着。 两人一句话没说，顾时宴却已经懂得，他需要她做些什么。 她拿起系带，交差，折叠。 打了个好看的蝴蝶结。 随后，顾时宴拍了拍他的后背，走向林篱身前，仰着头问他：“真的没问题？” “当然。”他摸摸她的脑袋，“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得到了某人的保证。 顾时宴这才放心的走开，前去自己的卧室。 房间还保持着她离开家之前的样子。 手指一抹，拿起来一瞧。桌面上也不见一丝灰尘。想必是今天妈妈打扫家里卫生，连带着她房间，都一并清扫过了。 她弯唇，心里暖了下。 打开行李箱，把自己出门买的一些需要带回来的东西，依次归类放置好。 - 等顾时宴收拾好东西。 厨房那边的晚餐，也准备好了一半。 爸爸今天的活儿都被抢走了，这会正无聊地坐在沙发上，挠着安安的下巴，和它闹着玩儿。 安安是家里养的一只猫。 顾时宴上学时期，在路边捡到，本想着每天喂它点什么，没想到喂了几次后，安安直接跟着她走了。 好在，顾父顾母也并不反对在家养小动物。 安安便成功成为了她们家中的一员。 而名字，是顾母取的。 有安全、平安之意。 父母最大的心愿，便是儿女平安。 顾母与顾父也不例外。 他们是希望顾时宴一个女孩子，独身一人在外头闯荡，身边少几分危险。演员这个职业，虽然回报比普通人要多，但所需要付出的努力，也是常人无法比拟的。 顾时宴走过去，从顾父手中，抱起那团柔软的小家伙，努着嘴，和它碰了碰鼻尖。 “哎呀，我们安安有没有想姐姐呀？没有姐姐的日子，安安过得怎么样喔，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呀。姐姐拍戏的时候都想死你了呜呜。” 她脑袋埋进安安的身体，蹭了蹭。 安安“喵喵”叫了两声。 顾时宴抬起脑袋，把安安抱进怀里：“走，我们去看看哥哥在厨房忙活得怎么样了。” 安安不吵也不闹，抱在她怀里怪得要命。 一双琉璃色的眼睛睁着，好奇而无辜地打量着周围。 顾时宴带着它，走进厨房。 林篱握着刀，手腕贴在案板上切菜。 男人自带矜贵气质，一把青翠的小葱在他的手底下，也愣是切出了诗情画意的感觉。 走近了，她这才发现，林篱确实没说假话。 备好的菜，都整齐的堆叠在盘子里。 力道均匀，长短整齐。不管是五花肉还是葱，都保持着相同的高水准，格外赏心悦目。 顾时宴晃了晃怀里的安安：“安安，你说，我们哥哥切菜是不是很棒呀？” 安安眨了眨美丽的大眼睛，不知所措地叫了一声：“喵？” 林篱偏过脸，往她这个方向看来。 女人抱着猫，逗得不亦乐乎。捧着那团小家伙，时不时的抬起眸子，看他一眼。 林篱也起了想摸一摸猫的心思。 无奈，现在手上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在等待着他，他也就收回想法，笑着问她：“还没来得及和它打招呼，叫什么？” “安安。” “平安的意思？” 顾时宴：“对。” 林篱大概猜到了取名的人是谁，点头称赞道：“安安，不错。是个好名字。” 顾母正忙着炖排骨，听见这夸赞，抬起脸，抽空特意和林篱搭了话：“是吧，我就说是个好名字。当初时宴把这猫带回来，本来还执意取个特别一点的名字呢，叫什么筷子啦，小碗儿之类的——被我拒绝了。小林啊，什么都比不上平安健康，你说呢。” 这就熟络上了。 以前妈妈在厨房忙活时，可从来没搭理过她。 顾时宴鼓了鼓嘴。 林篱看了她一眼，笑着应声道：“是，阿姨您说得对。” “那可不，阿姨都这么大岁数了，吃过的盐比你们吃过的米还要多。我跟你说，我们时宴上学那会，可不听话了……” 这刚开头，顾时宴就猜到。 顾母果然是要说她上学时候的一些糗事。 她叹了口气，眼不见心为净，选择转身离开厨房，去客厅和顾父一起看电视去。 回来的路上，林篱说爸妈对她热情，她还不太信。 结果现在，两个人中，已经倒戈了一位了。 再这样下去，她自打三岁有意识起，做过的那些糗事，岂不是要被他们抖个一干二净？ …… 为了招待林篱，顾家今晚的饭菜，格外丰盛。 方形的长桌被摆放得满满当当。 顾母几乎是拿出了看家的手艺，除了顾时宴爱吃的，其余几样，都是拿手好菜——逢年过节必定上桌的那种。 为了让晚上的气氛更尽兴。 顾父从林篱带来的礼物中，挑了一瓶酒。 “小林今天第一次来，见到你第一眼，我就觉着这孩子，跟我们时宴有缘。我特高兴，今晚，咱们爷俩一定好好喝一杯。” 林篱拿了两个杯子过来，帮忙斟酒，自然是一口应下：“行，叔叔。我陪您喝。” 顾时宴本想以开车为由，帮他拒绝。 没想到林篱摇了摇头，和她低声说道：“第一次上门，不喝酒怎么讨好岳父？” 没想到，他也有他的顾虑。 听见这句话，顾时宴心里软了软。 便没再拒绝，由着他们去了。 顾母也尤为高兴，拿了个小杯子，分了一点酒，且当是尝个气氛。 而顾时宴明天还要拍戏，等会还要开车回南都，便拒绝了父亲的邀请。 她走去厨房，从冰箱里拆了瓶果汁，倒进杯子里。 重新坐回位置时，另外三个人已经举着杯子，在等待着她了。 顾时宴加快脚步迎过去。 四个玻璃杯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 过去，一些重要的事情，顾家的传统一直是在饭桌上说完，在饭桌上解决。今天遇上这么重要的事，顾父也按照惯例，得说上那么几句。 他举着杯子，灌了一口酒。 顾父的情绪微微有些激动：“时宴第一次把人带家里来，我和她妈妈，都特别高兴。真的，尤其是我。” “小林，说出来都不怕你笑话……从她妈那儿得知今天要带男朋友回来的消息，我真的是一晚上都没睡着觉，脑袋里始终想着这件事情，第一个念头就是，女儿长大了，也是这种可以谈对象的年龄了。” 顾父断断续续地说了许多。 期间，一直握着酒杯，一小口一小口的往下灌酒。 到最后，喝得都有些上头。脸颊泛着酡红，连眼睛里面，也是红的。 顾母给顾父夹了些菜，示意他吃点。 接着顾父后面的话，继续讲下去：“我们啊，其实没指望时宴能在近几年给我们带个男朋友回来。你也知道，她演戏，做文艺工作的。上次听她朋友说，那个圈子里的人晚婚，能二十七八岁结婚，那都算早的了。” 林篱点点头。 娱乐圈确实如此。 由于圈子的特殊性，所有人都是事业放在第一位，很难有那种完全只顾感情，不顾事业的。 顾母笑了笑，继续说：“她说谈了男朋友的时候，我和他爸一面高兴，一面又在担心。这丫头，打上学时期起，就喜欢把坏事情憋在心里，不愿意和我们说。她也没谈过恋爱，我们都怕她被人给骗了。” 顾时宴抿了下唇，低低喊了句：“妈——” 这便是让收话题的意思了。 顾母越过桌子，拍了拍顾时宴的手背：“妈还没说完，你先别着急插话。” 她顿了几秒钟，重新看向林篱。 “小林啊，在回来之前，时宴把你的职业你的年龄还有你对她的好，都一五一十地跟我说了。见面的第一眼，阿姨也确认了心中的想法，对你很放心。我和时宴她爸，都没有什么别的期望和要求，只要你一心一意地对她好，也就足够了。” 两位长辈相视一眼，点头。 林篱没有任何犹豫，举起杯子，灌下那杯酒，郑重说道：“您放心，我一定好好对时宴。一心一意，绝不含糊。” 第70章 有关风月(一) [69] 这顿饭, 吃到了晚上九点。 三点多吃的午饭, 顾时宴原本不太饿的, 到最后也被这气氛感染, 多多少少又吃了些。 顾父和林篱说了很多。 她小时候的事, 她上学时候遇到的事, 还有她刚拍戏踏入这个圈子的事, 一切她和他们坦白的事 她偷偷瞒着他们不让他们知道的事，还有他们从别人口中知道的事…… 顾时宴从来都不知道, 一向不善言辞的父亲, 居然能拉着未来女婿聊上这么久。 林篱听着，脸上丝毫没有厌烦情绪。 偶尔符合几句, 再看看她, 又或是握住她的手。 平时爱唠叨的顾母, 在今天却尤为的安静。她不停地给顾时宴的碗中夹菜, 劝着多吃点。 顾时宴深想了想, 居然鼻子有点发酸。 妈妈在意的从来不是别的，而是她平安健康，在外面有没有吃好喝好, 不要因为工作忙起来, 而饿肚子。 饭局的最后。 顾父明显是醉了，开始说胡话, 脸颊泛着的酡红，比一开始更明显了。他拉着林篱的手，最后反反复复念叨的, 只有五个字。 “你要对她好，你一定要对她好。” 林篱点头：“我会的，叔叔。” 晚饭后，顾父被扶到房间里睡觉。 林篱本执意要留下来收拾，被着顾母劝出了厨房：“小林，真不用。当初买这个房子的时候，时宴发的第一笔工资，就给家里添置了一件洗碗机。碗和锅都不用洗，直接放进去就行了。剩下的也没什么，你和时宴明天都还有工作要忙，两个人就早点回去吧。” “这……” 他沉吟了片刻。 顾时宴看了眼时间，九点多了。 接收到妈妈想让他们早点离开，别耽误工作的信号。 她抱上林篱的胳膊，轻声劝道：“走吧。你要信我妈妈说的话，太晚驾车也不安全。” 林篱点点头：“那好。” 简单的收拾了下东西，带上那只已经空了的行李箱，就是离开的全部行李。 顾时宴明显也有些不舍。 在玄关处双手紧紧圈着顾母，抱了好一会。 “妈妈，等我下次有时间，一定多回来陪你和爸爸。” “好好好，我知道了。”顾母拍拍她后背，“和小林好好相处，在外面工作度多照顾自己。” 她靠在顾母的肩头，连连点着脑袋：“好。” 松开拥抱的手。 顾时宴换下鞋子，退回到门边。 林篱一手牵着她，另一只手提上她的行李箱，对顾母挥了挥手：“阿姨，那我和时宴就走了，你们多照顾身体，有事有问题，或者不方便打给时宴的，可以直接打电话给我。我基本上都在。” “行，走吧。你们晚上注意安全，时宴，平安到剧组给妈妈发个消息。”顾母对他们挥了挥手。 门被打开。 缝隙中露出的光亮，照亮了昏暗的楼梯间。 咔嗒一声。 又被再次关闭。 …… 走出顾家的门。 顾时宴和林篱并肩，往停车场走去。 月色如水，他牵着她的手，牢牢握着。静谧而美好。 她侧脸问他：“……我爸妈他们说的话，有没有给你造成太大压力？” “怎么会。”林篱笑了，停下步伐，认真的看着她，“时宴，叔叔阿姨都是你至亲的人，我很高兴，今晚得到了他们的认同。所以叔叔才会一遍又一遍的对我说，让我好好待你之类的话。” 更何况，顾家的家庭氛围…… 是林家一辈子都追赶不上的。 林篱从来没有这么真实的感受到温暖，也不知道，只是一个简单的吃饭，竟然可以做到这么温馨。 听到林篱这么说，顾时宴的心里，微微松了口气。 她也不清楚自己究竟在担心什么。 但是林篱的答案，很大程度上缓解了她的不安。男人在每个细节每个方面，都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她。 光是这么简单的回答，就让她摇摆不定的心，又逐渐安宁下来。 走进停车场。 昏暗的灯光下，看见一个人影站在车子旁。 对方听见脚步声，抬起头。 仔细辨识了一番脸，顾时宴这才认出对方是谁。 她惊讶道：“徐助理？” 徐助理抬起手，和二人打了个招呼：“老板，顾小姐。” 这状况，显然不是随便出现在这里。 而是有备而来。 顾时宴看向林篱，男人弯起唇，和她解释道：“猜到今晚会喝酒，晚上开车怕你太累，所以来之前，就和徐助理说了下午放假，但是晚上要加班的情况。” 徐助理笑嘻嘻的：“是这样没错。” 老板允诺的加班费也是按三倍付的，到手又是一笔钱。 原来在来之前，林篱已经想好了一切会发生的状况，也料定她爸会让他喝酒，他开不了车？ 而在饭桌上。 林篱之所以不拒绝，也是因为他早就想好了退路，根本不会让她有机会冒险开车？ 她抿着唇，很浅的笑了下：“这样，那麻烦徐助理了。” - 从桐城回来后，顾时宴也正式开始，全身心的投入到工作中。 白天在剧组，复习剧本，揣摩角色。 晚上回来后，则是背诵和演绎表演学里抽到的剧本——《第二杯半价》。 偶尔也会拉上梁语，两人对台词。 蔺向晨找练习室的进度，也很顺利。 地点离电视台不远，步行大概十分钟就到了。 环境很好，空间也大。 他已经同节目组做过交涉，摄像头已经在练习室的几个角落都装上，到时候彩排，会有一组摄影师和助理是全程跟他们的。 两天时间过得飞快。 转眼间，就到了第三天。 组内的四个人约定好，一起在练习室汇合彩排的日子。 顾时宴和剧组请了小半天假期。 两点结束拍摄，提早收工，午饭都没来得及吃，路上买了个面包垫了垫肚子，便匆匆赶往南都。 到达练习室一看。 已经有两个人在了。 分别是蔺向晨和江若蕊。 时间紧张，第一期录制时间，也迫在眉睫，容不得给他们更多寒暄的时间。顾时宴和他们简单的打了个招呼，便开始一人一句，对上了台词。 第一遍的效果，堪称平平。 节目组给的剧本情节亮点不大，现场表演，可能达不到打动观众的水平。 顾时宴坐在练习室里，看着手里的剧本，皱起眉头：“我们不知道其他几组剧本怎么样，如果情节比我们好，或者是有个感人的结尾，那我们很容易输掉比赛。” 江若蕊附和：“是，我也觉得时宴姐说得不错。这就是个主打温馨向的小故事，太平和了。” “关键，它是节目组指定的剧本。我们作为演员，没有办法下手改，就只能从细节入手。”蔺向晨提议道，“把细节部分表演到极致，从演技上，来打动大家呢？” 顾时宴和江若蕊对视了一眼。 “我觉得可行。” “我也是。” 练习室的门被人再次打开。 外面站着的，是风尘仆仆的曾宜年。 他手里提着沙拉，让助理派发给大家：“不好意思，这会正是下班高峰期，路上堵车。我猜你们晚饭可能没有吃，给大家准备了沙拉和热咖啡。” “巧了，我们正准备一会去吃饭。” 蔺向晨笑着接过话题，拿了咖啡，重新盘腿坐在地上：“曾前辈，剧本你看了吗？” 曾宜年在三人旁坐下：“看了。” “那你对这剧本，有没有什么意见？” 四人到齐。 其他几个人，自动自觉地稍稍挪动了下位置，四个人围成一个圈，开始着手讨论这件事。 曾宜年的拍戏经验，比在场的他们都要丰富得多。 刚一来，就是这么郑重的话题。 让他脸上的表情，都绷紧了不少。 曾宜年点头，确认了他们的想法：“剧本质量是可以的。真要拍电视的话，在最近的制作里，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但是对于现场来说，这样的温情小故事，剧情和人物设定都太薄弱了。” 果然是这样。 得到了确切的答案。 顾时宴三个人的心情，没能轻松，反倒是更加沉重起来。 蔺向晨问：“你们还有谁记得第一季的比赛规则吗？” “我经纪人和我提过。”顾时宴缓声说道，“现场有评委大咖，和一百名专业影评团。” 也许他们呈现在屏幕上的作品，效果很好。 可得不到现场观众的认可，这该怎么办？ 每个人心中，都带着这个问号。 由于时间紧迫，他们选择直接略过这个问题，而是吃了些曾宜年带过来的东西，快速而完成的加紧进度，完成的排练了两次。 中间，因为两天时间太短，台词顺不下来。 每个人都断断续续的停过两三次。 时间不知不觉地到了晚上十一点。 顾时宴精疲力尽，靠着镜子，盘腿坐在地上，累得说不出话。放眼望去，其他几人的状况，都和她差不多。 曾宜年喝了口水：“今天，不然就先这样吧？” “我也觉得。时间太晚了，赶行程去外地再不走也来不及了。”蔺向晨一把拿起外套，穿在身上，走到两个女生面前，分别给她们搭了把手，拉她们起身，“你们明天都还要拍戏，也早点走吧。” 江若蕊抱着瓶水，乖巧地点点头。 顾时宴应了声“好”，同样从角落拿起外套，慢吞吞地穿上：“那下次彩排时间，我们直接在群里商量吧。也辛苦各位工作人员了，谢谢，你们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她弯腰，给他们鞠了一躬。 走出练习室。 练习室内彩排都是秘密进行，拍摄途中也不能出现工作人员。梁语在练习室对面的快餐店等她。等会出去，直接发个短信喊小姑娘来找她就行。 顾时宴走到楼下，戴好帽子，给梁语发好短信。 再一抬头，面前不知何时停了辆车。 疑惑间。 副驾驶的车窗缓缓降下来。 林篱坐在车内，对她弯唇微笑。 “上车。” 第71章 有关风月(二) [70] 顾时宴累到不想多说话。 看见林篱那张脸, 她没犹豫, 直接拉开副驾驶的门, 坐了上去。 “你怎么来了？” “想你了。离得这么近, 想来看看。” 当初, 蔺向晨找到可以租用的练习室, 在群里发来地址。 顾时宴除了通知梁语和李曼外, 便第一时间发给了林篱。练习结束，下楼就撞见他, 这会倒也不太意外。 见顾时宴手臂垂着, 这会儿软绵绵地拉过安全带，没有半分力气的模样, 他没忍住, 笑出声：“彩排累吗？” “累。超级无敌累。” 她打了个呵欠, 揉了揉眼睛。 林篱缓缓踩下油门。 车子往前驾了一段路。 顾时宴如梦初醒：“等一下——” 林篱被她这句话吓到, 下意识地踩下刹车。 两个人因为惯性, 身体往前倾去。 “怎么了？”他问她。 顾时宴抿了下唇：“我和梁语说过，让她在对面快餐店等我的。一出来我就给她发消息，等她过来的。” 谁知道, 中途遇见了他。 本来大脑就累到不想思考。 一上车说上几句话, 她更是把这件事给忘得一干二净。 林篱却对她摇了摇头：“不用担心这个。” 她怔了下。 男人再次踩下油门，往前开去。 同时, 也告诉了她原因。 “她也不容易，在快餐店接连坐了四个小时。晚上计划好，我去接你。八点多的时候, 我就喊徐助理把人安排到酒店了。估计梁语正在休息吧。” 原来梁语已经没在等她了。 顾时宴心里的罪恶感减轻了不少。 果然。 没隔一会，她的手机就轻微震动起来。 消息栏上显示的，正是梁语给她发来的内容：[姐姐，我已经在酒店床上躺下来啦。你就安心跟着林医生走吧，明天早上我们早点回合，直接去剧组。] 附带着一起发过来的。 还有一张照片。 梁语舒舒服服地躺在大床上，冲着镜头比了个“耶”。 交往至今，梁语也没能改过来对林篱的称呼。 而是一直这么“林医生林医生”的叫着，不过可比林总之类的称呼，近距离多了。 她笑了笑，给梁语回复了一句：[好。] 顾时宴认出，这不是去机场或酒店的路：“今天来接我，是因为晚上另有安排吗？” “是。” 他笑了笑，“等会到了你就知道了。” 听到林篱这么说，她也懒得再去管他们接下来的目的地是哪里，安安心心地躺在副驾驶上，用小号登录了下微博。 没想到热搜第一条，就是跟《表演学》有关的话题。 第二季节目在今天正式官宣。 广场的第一位，便是节目组官方账号发布的海报。 配以文案。 ——表演学第二季，整装待发！ 评论的呼声也是一片。 热评第一的点赞数，更是直接超过了十五万。 [盼星星盼月亮，表演学第二季终于来了！！当初看第一季的时候，每周六晚上八点，天天抱着手机看更新。每个选手的表现都不一样，但可比那些演生气和高兴只会瞪眼睛的女星好多啦！期待节目正式播放！我会准时守着第一期的！] 点开这条热评中的评论，网友的回复也都是一溜烟的“我也”和“期待”。 看到后面，顾时宴好像感觉，辛苦点也不是什么难事了。 节目受到这么多人的关注。 她得加紧努力，把自己做得最好才行。 . 车在一栋公寓前停下。 林篱下车，率先给她开了车门。 顾时宴跟在他身后，往楼道内走去。 “这里是我在南都的住处。离公司很近，平时离开公司，不想回本家的话，就回来这里住。双数日会有钟点工阿姨过来打扫卫生，也会把冰箱填满，换上新鲜的果蔬。” 说着。 他低头，输入密码。 门成功被打开。 林篱回过身，对她说道：“密码是618742，没什么特殊含义。是之前很小的时候，家里座机号码的后六位。” 密码都告诉她了。 这个意思是…… 她以后在南都录节目，可以常来？ 如果他也在的话，那两个人，岂不是等于变相同居了。 顾时宴被自己的这种想法，吓了一跳。 很快。 她镇定下来，拍了拍脸，跟着林篱进了屋。 玄关处的边上，放置着鞋架。上面摆着一双男士拖鞋，和一双女士拖鞋。仔细看过去，女士拖鞋还是全新的状态，上面的标签还没拆。 “稍等我一下。” 他换上拖鞋，走向室内，从客厅拿了把剪刀过来：“下午刚让阿姨去买的，怕你误会，特意跟她说了标签不用拆。” 林篱弯下腰，从架上拿下拖鞋。 手指抵着标签，很快地剪下扣带，两只鞋分别放在她的面前。 顾时宴换好鞋，走进客厅。 单身男人家里的装修风格，难免会偏深色系，家具线条也更为硬朗，除了基础设施外，几乎没什么装饰性的东西。在她没来之前，林篱显然也在这行中。 顾时宴随便逛了两圈。 而他，则是走去厨房，给她倒了杯牛奶。 林篱把牛奶递给她：“吃过晚饭了吗？” 她迟疑了下：“吃了一点。曾前辈晚上来的时候，买了龙利鱼沙拉和咖啡带给大家。” 听到这句话，林篱失笑出声。 “你们娱乐圈里的人都怎么回事？带的吃的东西，都这么健康的吗？” 顾时宴一想，还真是如此。 起初，曾宜年带沙拉的时候，现场没有一个人觉着不对劲。现在听他这么一提，倒是变得奇怪起来了。 她跟着林篱一起笑，好心地又为曾宜年辩解道：“人家是前辈，光进圈演戏的时间，就是我的五倍。录节目需要上镜，为了不发胖，他也是好心嘛。” “话虽如此。” 他顿了顿，看向冰箱里的食材，又把视线转移回她身上，“现在饿吗？” 本来丝毫没注意这方面。 听他这么一提，肚子好像还真的饿了起来。 顾时宴点点头。 林篱打开冰箱上下柜门，里里外外看了一眼，询问她的意见：“食材倒是很丰富，煮饭的话，可能得再等好一会。面可以吗？” “好。” 她捧着脸，把厨房边的吧台坐下。 看着男人系上围裙，拿出食材为她忙碌的样子，连最后那几分困意，也消失得一干二净。 林篱洗了把小青菜，望着她就坐在那里看着他，抬腕看了眼时间，提醒道：“你可以先去洗个澡，出来刚好就可以吃上了。” 是喔。 这就是成功人士管理时间的秘籍吗？ 顾时宴顺从的挪开椅子，在迈进浴室前，忽然想起来什么，扬声问他：“我没有睡衣，可以去卧室，拿一件你的衣服吗？” “可以的。” 他笑了笑，“随便哪件都行。” 得了主人的许肯。 顾时宴走向刚刚一直没进入的卧室。 卧室很大，有一面采光很好的窗子。但公司常年的训练成果，把她逼到了一种境界。顾时宴走到窗边，率先拉上了窗帘，这才走去开灯。 深灰色的四件套，衣柜在门侧方。 靠墙边的地方，有一样牛仔布材质的脏衣篓，简单而又特别。 顾时宴打开衣柜。 里面的衣服，果然也和她想象中一样。 每件叠放得整整齐齐，甚至还按色系和颜色的深浅，归类了。 而里面出现频率最多的，就是白衬衫。 就算是顾时宴，心中也明白，女生穿男友的衬衫，这对男人来说，是怎么一种诱惑力。她犹豫了一会，仍是伸出手，拿下一件，抱着它径直走向浴室。 二十分钟后。 她擦着头发，从浴室走出来。 与此同时，面的香味也传遍了整个屋子。林篱刚好捞出最后一根面，放进碗中，倒入汤，端着碗放在餐桌上。 听见脚步声。 他抬起头：“好了？刚好面——也煮好了。” 话说到一半，林篱中间稍稍停顿了下。 停顿的时间不长。 两个人相处久了，顾时宴早就习惯了他的说话方式。这会不用努力分辨，就能听出这抹不自然。 她的心砰砰跳得飞快。 可表面上，仍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顾时宴拉开椅子，在餐桌边坐下，深吸了一口周围的空气，情不自禁地赞叹道：“好香啊。” 林篱笑了下，把筷子递给她。 眼前女人专心的吃着面，身上穿着他的白色衬衫，也不知道里面穿了没有……衣服的尺码对于她来说，有些过大，袖口处被她卷了两道，而长度，像是穿着一条裙子。 而收拢的餐桌下的两条腿，又长又细。 脚趾微微蜷缩在一起，而指甲因为拍戏的缘故，涂上了很显眼的红色甲油。 看起来勾人又漂亮。 男人眸色渐深。 喉结微微滚动了圈。 顾时宴近几年为了上镜，被公司要求保持身材，胃也被养得很小，一般一碗面，吸溜几口就能停下筷子。 但林篱做饭的手艺，当真不错。 面条浸在汤汁内，一口下去，都是汤汁鲜美的味道。 幸好考虑到她食量，林篱做的分量也不多。不然她怀疑自己很有可能敞开肚皮，吃到撑。 吃碗面，简单的洗漱了下。 顾时宴这时候，其实已经有些困了，打着呵欠走出浴室，就看见男人站在水池边上，握着海绵慢条斯理地正在洗碗。 她轻手轻脚地走过去，从后面抱住他。 林篱只觉得一弯的手臂，圈住了他的腰。女人偏着脑袋，带着体温的身子贴上他的后背。他身子僵直了下，敏感地感受到柔软弧度擦过，她的脸颊有些发烫。 “怎么了？” 他哑声问她。 顾时宴的声音很轻，低低喊他的名字：“林篱。” “……嗯。” “客房太暗了，我有点认床。今晚……一起睡好不好？” 两人的间距，只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 林篱能确切地感受到她的心跳。 同时，还有他自己略重的呼吸声。 他放下碗，冲了下手上的泡沫，擦干手，转过身拥住她，低声道：“好。” 第72章 有关风月(三) [71]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 顾时宴都在白港与南都之间, 两地奔波。 幸好林篱给了她公寓的密码。 偶尔在彩排结束后, 不想在回白港, 也可以和剧组请一个早上的假, 在公寓睡到天亮后起床, 再早些回去。 2月22日这天。 终于到来。 四人组21号当晚, 在练习室进行了通宵彩排。每个人都消耗着自己的力气, 想进全力的去做好这样一个表演。直到早上五点，大家才在附近酒开了房, 小睡了一会。 之后来到电视台。 换衣服、上妆、搭舞台道具……在拍摄棚内, 全组人员整体又彩排了两遍。 “我觉得我们这组，现在一点问题都没有。” 曾宜年接过助手递来的纸巾, 擦了下额头周围冒出的细汗, 除了他们组之外, 其他几组也要现场彩排, 所以分给每组的时间少而又少。 大家快速地过了两边, 基本上都累到不行。 这会坐在观众席的位置上，低低喘着气。 “这么说吧，我觉得只要咱们中途没什么突发情况, 这个淘汰的分数, 绝对轮不到我们头上。”蔺向晨压低声音，和队友交换情报, “听说‘长安街’那组，从拿剧本到现在，总共只排过两次——我们光完整版, 可都是十几遍下来了。更别提有的时候觉得某一部分不对劲，反复演那一部分了。” 顾时宴没说话，但是心里的压力，也丝毫没减轻。 梁语倒了杯水，送到她唇边。 她抿了一口，就听见小姑娘弯下腰，轻声在她耳边说：“时宴姐，我刚刚在后台，看到夏茹老师了。” “真的？” 她眼睛一亮。 梁语肯定地点头：“真的，我还确认了休息室上的名牌。半个小时前，挂上了夏茹的名字。” 没想到在这里，居然还能遇上熟人。 还是和她一个剧组的夏茹。 那岂不是代表，《表演学》晚上录制节目，她可以和夏茹一起飞白港市，再也不用一个人孤单单地回去了？ 顾时宴心中惊喜。 也顾不上，自己累不累了。 她和队友们说了句“我去后台看看”，随后，抱起外套，往后台休息室的方向走去。 …… 后台的工作人员，正有序的进行准备工作。 顾时宴穿过道具间，来到休息室。 后台的休息室，大致分为两类。 一类，是他们普通演员的。地方不是很大，里面大概有两张长沙发，和三个小沙发，外带一张用来放东西的桌子，挤一挤大概可以坐十来个人这样。 而另一类，就是夏茹这种等级的影后，才能拥有的了。 单人单间。 桌子上摆着节目冠名商的饮品，还有一些可以用来垫肚子的小点心。 梁语说得没错。 五间单人休息室。 其中一间，确实挂着夏茹的名字。 顾时宴站在门前，轻轻叩了两下，听见类似于助理的声音：“谁啊？” 一个有点胖的姑娘走过来，给开了门。 见到是她后，表情愣了一下。 “顾时宴？” “是我。” 她笑意盈盈地应了声。 视线越过对方的身影，往后看去。 夏茹正坐在沙发上，表情极为悠闲地翻阅着时尚月刊出的新一期杂志，而私人化妆师就在一旁，帮化着妆。 听见声音，夏茹抬眼，往这个方向看了一眼。 语气有些惊喜：“时宴？你果然在这。” 得到了夏茹的回应，助理自然是自觉给顾时宴让出了道，顺带再次关上了休息室的门。 她径直朝沙发那儿走去：“是呀，年底的时候经纪人就问我要不要来参加‘表演学’，我觉得这是个很好的机会，所以想来试试，证明一下自己的能力。” “挺好的。”夏茹指指对面沙发，示意赶紧坐下，热络地握住她的手，“难怪之前在剧组见你都少了。我一问工作人员怎么回事，他们说你有另外的行程安排，就和剧组商议，直接请了假。” 助理给顾时宴也倒了杯水。 化妆部分，刚好也进行到尾声。 夏茹看了助理一眼，后者直接带化妆师出去了。 休息室只剩下她们两个人。 “是。”顾时宴点点头，“因为节目当时还没官宣，也签了保密协议，所以在剧组里，不太方便告诉你。但是没想到，我们在这里遇见了。” 说是遇见。 其实两个人的称呼悬殊也很大。 一个是大咖评委，一个是参赛的选手。 夏茹凭借着自己的优秀，走到今天这个地位。她也得好好努力，向对方看齐才是。 听到顾时宴这么说，夏茹反倒轻笑了声：“其实不是的。” “……嗯？” “去年十一月的时候，节目组就邀请过我一次。我总觉得我这个年龄段的演员，认真钻研才是最主要的，很少上这种综艺节目，当时便婉拒了一次，不过态度不强硬。结果一月份，节目组给我看过选手名单，我看见上面有顾时宴——你的名字。想和你一起多些共事的机会，这才答应的。” 夏茹答应来参加《表演学》，做评委。 竟然，是因为她？ 顾时宴愣了下。 她惊讶得不知说什么才好。 夏茹直接从表情上，看出了顾时宴的困惑。 低声解答：“顾时宴，我其实很羡慕你。” 羡慕她……什么。 “羡慕你可以在二十岁出头，就可以凭借自己的天赋和势力，踏进电影圈。也羡慕你有勇气出头参加节目，去向那些看不起你的人，证明自己。” “……” “我在安全区域已经呆得太久了。所以这次，我也想出来看看，外面的世界。” 哪怕舆论攻击。 哪怕被粉丝骂自降逼格。 她也想出来试一试。 …… 走出休息室的门。 顾时宴有些恍惚。 她一直知道，夏茹作为影后，身上背负着什么压力。也知道一个影后如果一次作品失手，背后将会有多少人咒骂。 殊不知对方也想好好努力，去迎接新的挑战。 但最后，问题扯回《表演学》节目上。 夏茹明确告诉她，自己会给他们那组，公平公正的打分，却告诉了她一个很隐晦的提示—— 这一季的赛制，规则有变。 - 晚上七点半，观众陆陆续续进场。 节目正式开始录制。 表演顺序，同样是由队长来抽签决定的。 蔺向晨手气很好。《第二杯半价》组，被安排在第三个出场。顾时宴与组员暂时在后台休息。 五位评委大咖到齐。 除了夏茹之外，还有两位影帝，和两位业界位置很高的老艺术家。 而主持人则是由台内的扛柱子担任。 开场的顺序，在100名专业评审团进场后，由主持人介绍大咖出场。在人员全部到齐后，开始介绍本赛季的规则与第一期首发演员。 与第一季相比，整体赛制还是没有太大的改变。 但却加入了网络互动投票。 “网络互动投票，顾名思义，就是每期节目实时在平台，开放投票通道。一个账号每天只有一次投票机会，我们现场的五位大咖评委，一人的票数算作一万票，而我们的百人专业评审团，一人的票数可算作二百票。最后与网络投票合计，每期票数最低的一组将被定为淘汰组，由评委选定其中的两名选手，进行淘汰。” 赛制有所倾向。 换句话说，就算得不到现场观众的支持。 只要在网络上人气高，有观众或粉丝愿意投票支持，并且人数壮大到一定人次，也不会被轻易淘汰。 这么一来。 他们组剧本的优势，立马就显露出来了。 顾时宴和江若蕊交换了下眼神，两人同时弯着唇笑出来。 蔺向晨也很高兴：“太好了，不仅仅是现场评分，还会加上线上的投票数，我们这组应该不用太担心了。” “蔺向晨，你粉丝多吗？” 顾时宴想起来什么，“到时候投票万一拼不过人家怎么办？” 在粉丝数的问题上，女演员永远是落男演员下风的。 他们组，江若蕊年龄还小。 而她还只算个新人，也没什么粉丝量。 作为嘉宾的曾宜年虽然出道时间久，但是人家靠实力说话，也不靠粉丝。剩下的，便只有队内唯一青年男演员蔺向晨。 他听到这话，也愣了下。 高兴的表情瞬间以倍速的形式垮了下来。 “那也完了，我混到至今也只是个十八线呢。” …… 说笑的同时。 第一组的道具也已经准备就绪。 《茧》这组选手，开始上场。 骤然间，灯光一下子黯淡下来。只有最顶处一盏射灯缓缓亮起，隐隐照亮舞台的中心。《茧》的剧本，大致上讲的是一个四角恋情的故事。 他爱她，她爱他，几个人刚好绕成一个圈。 彼此牵绊，却又彼此克制。 几位演员表演得也还不错，谢幕时，台下掌声雷动。 在进行完现场投票后，很快进入到下一组。 下一组的，是由周莹然助演的《长安街》。台上的道具替换成了古色古香的街道小景，周莹然撑着伞，在雨中漫步，由此缓缓进入全部剧情。 这是个一伙儿人聚集在一起，闯荡江湖，惩恶扬善的故事。 中间表演细节经不起推敲，唯一有优势的地方，则是他们的剧本线路极好。标准的三段式剧情，开头有冲突，中间有伏笔，而结尾有煽情。 看得蔺向晨直在旁边惋惜。 “这么好的剧本，怎么就没落到我们手里。” 惋惜归惋惜。 但也确实是别人的运气，强求不来。 《长安街》的表演结束，意味着接下来，就轮到他们上场。 顾时宴进行最后一次补妆。 梁语站在旁边给她打气。 “姐姐加油！你一定是最棒的。” 她笑了笑，捏起拳，比划了个“加油”的手势：“好，我会努力的。对了，手机放你那里，替我保管一下。” 在演出途中，顾时宴会习惯性的把手机交给梁语。 更别说这种还有现场观众的节目。 万一手机不小心从兜里掉出来，他们整个组都得重新表演，重新录制，也容易给观众留下不好的印象。 梁语连声答应道：“噢噢噢，好。” 顾时宴递给她，小姑娘伸手去接。 与此同时。 手机屏幕亮了下，蹦出两条新的消息。 她收回手，看了一眼。 是林篱发来的。 [我在台下。] [时宴，演出加油。] 单单这简单的两句，就让她弯起眉眼，笑得动人。 工作人员已经开始催促他们上场。 顾时宴快速地打下一个“好”，按下发送。在入口处最后一次整理发型，在帷幕降下来之后，踩着高跟鞋，踏上通往舞台的楼梯。 他们来了。 第73章 有关风月(四) [72] 道具全部上齐。 顾时宴在舞台上站定。 几位演员互相看了一眼, 不约而同地朝工作人员比了个“可以开始”的手势。灯光黯淡下去, 舞台帷幕逐渐升起。 她深呼了一口气, 往前迈出了一步。 没料想到的是, 林篱就坐在观众席的第一排。 离舞台最近的地方。 最中心的地方。 也是她迈出这一步, 第一眼, 就能看见的地方。 男人对她笑了笑。 不知道和哪儿学来的招数, 举着手机，上面循环播放着一段加油的文字, 又点了点舞台, 示意她好好比赛。 顾时宴回过神。 她自然地说出第一句台词，旁边与她对戏的蔺向晨迅速接上。两人迅速进入剧情, 稳定发挥在彩排中的每一段内容。 全神贯注地完成了演出。 顾时宴流畅地说完最后一句台词, 台下掌声涌动。 也正是因为这片掌声。 她恍惚地思绪也渐渐被拉回来, 转过身, 和自己的三名队友站在一起。 演出比想象中要成功许多。 蔺向晨轻声喊了句：“321。” 大家一齐弯下腰, 朝舞台下方鞠躬。 顾时宴再次抬起头。 林篱迈开步子，半弯下腰，从座位上起身, 脚步速度放得很快。 两个人没有事先沟通。 但她心里清楚。 林篱一定是准备来后台找她了。 表演结束后, 惯例有个评委点评与拉票环节。 夏茹坐在评委席上，第一个发言, 红唇轻启：“相比起前两组，这一组的表现，明显是更为让我满意的。” 主持人也自然地顺着她话里的意思, 往下询问道：“夏茹老师喜欢这一组作品，那有没有什么点评的地方，说出来让其他几位选手，听取一下意见的？” “当然可以。” 夏茹微微点头，目光转向顾时宴，“相信现场的观众也都有所看见，‘第二杯半价’这一组的表演，是一个完整性的表演。不论是人物之间的对话流畅度，还是精心设计的一些小细节，都相当的不错。” 夏茹的评价，几乎是带动了场上评委的积极性。 几位老艺术家前辈也附议地点头，表示：“这组的表演，确实很好。” 主持人事先也了解过《横生》片场的一些关系。 虽然是正统节目，但同样需要舆论和八卦来造势。 他握着话筒，礼貌询问道：“听说顾时宴选手，之前就和夏茹老师认识？” 顾时宴笑了下，点头承认道：“对。我和夏茹前辈是在剧组认识的，我们两在拍同一部戏，目前也还是有交际的状态。夏茹前辈人很好，遇到演戏上不懂的地方，向她请教，她也会耐心的帮助我们。” “原来是这样。” 主持人又把话题丢给夏茹：“那我们的夏茹老师，对于这么优秀的一个后辈，不知道有没有什么话，是想对她说的？” “希望你好好走下去吧，会有越来越多的人看到你的闪光点的。” 夏茹看向她，捏拳，比了个加油。 顾时宴弯腰致谢：“谢谢夏茹前辈。” 之后的话题，便由主持人引到了其他选手的身上。 由于曾宜年是助演嘉宾，且算得上是这一队里面，咖位最大的，最后提问的环节，自然也落到了他的头上。 主持人拿着台卡：“曾宜年老师，我想问下，你和这一组的选手在一起彩排时，心里面最大的感触是什么？或者有没有从这一组身上，学习到什么？” “当然有。” 曾宜年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在我身边的这三个人，每一个都很认真负责，觉得不对劲的地方，也会彼此提出来改正，而且真的是拧成一股劲，真心实意地想把这个表演展现好的。我很喜欢这一组的氛围，大家的表现也都很棒。希望大家能多多支持他们，都是很优秀的演员。” …… 现场投票的结果，需要等到下一期节目录制，和网路投票数一并展现出来。 顾时宴倒是觉得，暂时不公开，也算是件好事。 至少她不用就内心忐忑地去想太多。 而是早做准备，去做其他事情。 《表演学》第二期的参赛题目，是现场抽题，两两分组完成经典影视中的对戏。 由于不需要事先准备，考的是随机应变的能力。 顾时宴也不需要和上次一样，在南都与白港市之间来回奔波。 等到一周后开始录制，再来南都就可以了。 投票结束。 顾时宴落在队友最后，速度很慢地下了台阶。 其他几位，录制结束后都还有工作要忙。 而江若蕊则是要赶着回家，完成这一周老师布置的作业。 大家简短地打了个招呼，便在后台就此分离。 而夏茹除了评委的工作还没录制结束，还有备采间的采访和评委寄语环节。对方托助理，和顾时宴打了招呼，不用等她一起走。顾时宴也就安安心心地收拾好东西，带上梁语，去找林篱。 走出休息室，穿过走廊。 她远远地看见，男人站在走廊的最尽头，有无数的工作人员从他的身边经过。林篱神情淡漠，微垂着眼，不知在沉思些什么。 仿佛世事都与他无关。 疏离且矜贵。 顾时宴定定地站着看了他好一会。 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她的视线。林篱抬起眼，朝她这个方向看来。下一秒，脸上露出些许笑意。 他径直朝她走来：“收拾好了？” 顾时宴点头：“嗯。觉得我今天的演出怎么样？” “特别棒。”林篱牵起她的手腕，扫了圈周围，“这里不方便说话，先出去吧。” “好。” 她顺从的点点头。 梁语已经养成了习惯，从包里抽出口罩，递给顾时宴，同时也提高了自己的警惕。 绝对不能被有心之人给拍到。 . 由于明早，剧组就有拍摄。 顾时宴也不太好意思继续和王导请假，耽误剧组拍摄任务，她们便订了今晚最晚的一班飞机。 十一点半起飞。 在飞机上睡几个小时。 睁开眼到白港市，还是凌晨的那种。 而林篱今晚过来，是和她有话要说的。 不知道男人究竟要说些什么，顾时宴依旧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跟着林篱，去了电视台旁边的停车场。 而梁语，也不想呆着车里，做那个破坏气氛的电灯泡。 自告奋勇的站在车子旁边不远处，说是替他们把风。 顾时宴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 林篱打开头顶的车灯。 不知道从哪儿，变出一个长条形的盒子来。 “这是……” 她愣了一下。 林篱勾起唇，和她解释道：“一个补送的情人节礼物。” 情人节当天，顾时宴整日都在忙彩排。 而林篱则是公司有事务需要处理，直接飞去了海外。 虽然当天，他和她拨了视频，说了“情人节快乐”之类的话，但总感觉，有哪里还是不够的。 所以，在今天。 他特意将晚上的行程另作安排，来专程看了她的演出。 站在舞台上的顾时宴，和平日里，他所见到的她，又是隐隐不一样的。 只要站在那个地方，聚光灯打下来。 她周身都带着光，整个人也迅速的投入到角色中，随着哭闹，也随着微笑，散发着强大而自信的气场，连着笑容，都带着一丝感染力。 也是他最喜欢的模样。 林篱没有对她说出心中所想。 他微微笑了下，低声问她：“猜猜看里面装着什么？” 一个长条形盒子。 体积还不小。 整体是夜空的蓝色，晃了晃，还能看见闪粉，外面系着条淡粉色的蝴蝶结。 男人送女人的礼物，一般都很好猜。 衣服，鞋子，化妆品，包包…… 又或者是一整套口红。 盒子的外包装上面没写任何logo，她也没法靠这个来推测，只是猜测性的说了刚刚猜想的其中一个。 “……是化妆品？” 他摇头：“不对，再好好想想。” 之前还送过什么。 喔，对。耳饰。 她抬手，点了点下巴：“那就是饰品类的东西。” 林篱肯定了她的答案。 “有些接近了。” 饰品这么多，一个个说出来再确认答案，实在是太折磨人了。 平时的林篱没这么执意让她自己想过。 今天，似乎有些反常。 顾时宴也没深思，只是求饶道：“实在是想不出答案了，我能直接打开它吗？” “嗯。给你。” 林篱没有拒绝，将盒子递到她手里。 她小心翼翼地抽开系带。 打开盒子的盖子部分。 第一眼却没见到什么首饰，而是以一束玫瑰花铺着，做装饰的底。 边上的空隙处，放着很多东西。 一瓶花香调的新款香水，几只t家最热门卖得最好的口红，一只很小却百搭的手拿包，还有最下面，那个丝绒质地的盒子。 心里隐隐预告到什么，顾时宴却没敢说出口。 她慎重而轻声问林篱：“这个盒子是……” “你应该猜到了。” 林篱抬手，直接拿起那个小盒子，在打开它前，继续说了一些话：“情人节那天，我在国外的宣传页上看到它的第一眼，就想把它买下来，送给你。” “而现在，这个愿望，也实现了。” 他说话顿了下，笑了笑，“不过不算正式的那种，是我私心，想用它来绑住你。” 无论什么时候。 只要看到它，就能想起他的那种。 第74章 有关风月(五) [73] 盒子缓缓打开。 里面是一枚戒指。 设计精致, 造型独特。中间缀着一颗碎钻。 顾时宴想, 林篱买这个戒指的时候, 一定考虑了很多元素。女明星本就备受瞩目, 身上一个小小的饰品都会被放大数倍, 更别说具有暧昧含义的戒指了。 而这一枚戒指。 不算太惹眼, 却也不落俗。 不会遭人口舌说她奢靡浪费, 也不会显得太过单调。 恰到好处的一样东西。 顾时宴拿起它，转过来看了一眼。 内侧方, 刻着她的名字。 只有她一个人的名字, 而并非林篱和她一起。 她抬起头，目光中带着些许疑惑：“为什么是……只有我的名字？” 林篱笑了：“当然是等正式的时候, 再一起刻上我们的名字。这个, 只是一件完完全全属于你自己的礼物。” 但, 会因为是他送的。 而整个变得不平凡起来。 顾时宴了然地点头, 把戒指重新塞回盒子里, 伸出手，递给他：“可是我还是想让你帮我戴上。” “这是当然。” 林篱拿起那枚戒指，握住她的手指。 女人的手有些冰凉, 纤长莹白, 他拇指的指腹摩挲过关节处，甚至能体会到骨骼的纤细, 叫人恨不得一把将她搂进怀里。 他想了想。 抬起另外一只手，关掉了车灯。 在黑暗中，顾时宴感受到有一件冰凉的金属物, 套上她的指节。 而他温暖宽大的手掌牢牢握住她的。 越过中间的间隙，倾过身朝她这里吻来。 唇齿相拥。 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中，真的只剩他们二人。 一吻结束后，他放开了她。 顾时宴感受到男人的指腹抹过她的唇角，他微微笑了一下，温柔且动情的喊了一声她的名字。 “时宴。” “嗯。”她轻轻应答。 “我爱你。” “我也是。” . 六天后。 《表演学》节目如期而至播出。 而片场内，小说《横生》的拍摄已经进入第三卷的上半部分。在导演说“过”后，几个主演都坐在一旁休息起来。 梁语抱着热果汁，小口小口地喝着。 手指快速的翻阅着网友的评论，不知道看见了什么，低低地惊呼了一声，递手机给顾时宴看。 顾时宴坐在折叠椅上。 她起初还以为是网络上的一些□□。 接过手机看了一眼，这才发觉并不是。 而是无数的，对第二杯半价组演技的夸奖与赞美。其中，也包括提到顾时宴本人的。 [我其实不太喜欢温情向的东西，太贴近日常，感觉太平淡，就会变得没有意思。但是看了这期表演学，我才明白所谓的日常温情向是分人演的，三位演员都好棒啊！] [第二杯半价演得真的太棒了，说是冬日暖手故事，真的一点都不夸张。] [看了表演学，真的对顾时宴小姐姐改观了。先前大家都在网络上嘲她带资进组，背后肯定有人，才轮得上饰演王导的电影。没想到啊！人家真的是凭实力说话的。] [我附议。之前真的跟风，对顾时宴感官不是很好。但是就冲她这演技——尼玛什么带资进组啊！就这演技我求求她赶紧多出来演戏，多投资几部剧吧！] …… 评价顾时宴的。 评价第二杯半价整个组的。 诸如此类的留言，不计其数。 就算偶尔有杠精提出一些质疑的声音，也会被更多人的评论给淹没。 她勇敢站出来，被大众所看见。 付出的努力，终于也被认可。 那就是做演员，所真正值得的。 …… 第二天。 《表演学》节目的第二期，正式开始录制。 顾时宴同夏茹一齐出发。 出机场的时候，没曾料想到竟然有大批的粉丝，在出口处等着她们。 来的，大部分是夏茹的。 也有一小部分是喊着顾时宴的名字的。 她们活力无限，都是很年轻的姑娘，手里拿着些印着名字的手幅，握着手机拍照录像。 梁语和另一位助理尽职的为顾时宴和夏茹开路。 但毕竟毫无防备。 也未曾和机场的保安打过招呼。 猝不及防中，顾时宴被人塞下收了一件小礼物。 那是个淡粉色的御守，前面绣着和她相关的卡通形象，背后是几朵可爱的小樱花，上面是个打圈的结。 握在手心里，很小的一个。 顾时宴往人群旁边看去。 一个女孩子很用力地和她挥了挥手，然后悄悄退出了人群。 她的心莫名地就被暖了一下。 幸好机场的安保反应还算及时，很快就有工作人员赶来，手拉着手，替她们保驾护航。 顾时宴牢牢地握紧御守。 在走出人群后，郑重地将它放进了包里。 . 在第二期正式开始录制之前。 节目组率先给他们，准备了一个休息室。 用来宣布第一期每组的现场投票数，和网络投票数。 在倒计时过后，结果出现在大屏幕上。 顾时宴那组得到了第二名。 第一名，则是《宇宙诗人》。 这一组运气很好，不仅成员努力，剧本和人设，也是四个里面，排名靠前的。 而他们—— 这样的剧本，这样的名次。 对于《第二杯半价》来说，已经实属惊喜。 顾时宴也不要求太多，能一步步的晋级走到最后就够了。 而有成员进行淘汰的那组，则是《长安街》。很难置信这么好的一个剧本，居然被他们饰演得一团糟。助演嘉宾只有一期的合同，所以顾时宴也没有看见周莹然。 在最后，评委宣布谁淘汰时，选定了一个最年轻的男演员。 对方经验不足，表现平平。 在其他组的衬托下，甚至都够不到演员的这条线。 会被淘汰，也是意料中的事情。 没有被淘汰，而且拿到了比预料中要好的成绩。 江若蕊和蔺向晨的表情很开心。 离开休息室，前往舞台。 大家短暂地离开镜头前。 一些有的没的不能说的话，基本上都趁这个时候说了。 “我当时预感到‘长安街’要淘汰一个人了，别的不说，他们做的努力真的不够。”蔺向晨回头，看了眼走在最后的那位要被淘汰的演员，惋惜地叹了口气。 江若蕊抬起脸，笑道：“我是真的很高兴，能和哥哥姐姐分到一个组。幸好第二期这一场是个人赛，不用担心我做得不够好，拖你们后腿。” “小蕊年纪这么小就这么厉害了，将来到了我们这个年龄，所获得的、学习到的东西，也肯定比我们厉害多了。” 顾时宴摸了摸她的脑袋。 在对于江若蕊时，她真的感觉这个姑娘就像是她的妹妹。 十几天的排练交情，两人早就结下了友谊。 前几天在微信上，她们还约定了下个周末，晚上一起去看江若蕊新上映的电影。 长廊走到尽头。 一台冰冷的机器也正对着他们的方向，扫过来。 顾时宴调整好表情。 从容不迫地站上了舞台。 再次面对现场的五千观众，她的心情早已从第一期的忐忑，变得平静许多。浅浅地呼了口气，按着排队的顺序，顾时宴从箱子里，抽出了一个写了编号的球。 上面标注的是9号。 也就是她今天所表演的作品。 《月色也温柔》。 巧的是，这一部电影的原著，依旧是作家沈习然老师的。 比起现在的《横生》，五年前写出的《月色也温柔》，算得上是他的成名作。 那时候，沈习然的文字技巧还青涩，描述的感情的细腻程度和个人特点，已经隐隐彰显出来，再加上超绝的灵气—— 这本书一经贩售，就被抢购一空。 后续出版社给开的二印数量，直接十万打底。 半年之后，则是直接突破了线下图书的出售记录。 作品的名字越大，给演员的压力也就越重。 顾时宴垂在身侧的手指稍稍动了下。 她将抽到的球，递还给工作人员，手里握着刚领到的台词，朝导演组点头，确认了自己已经准备好。 三秒倒计时后。 屏幕上开始出现她所要扮演角色和片段。 “这样的我，你也要选择吗？” “喜欢你，只是因为是你而已。未来会变成什么样，我们都不知道。但当下，我爱你，想和你在一起。” 是被誉为经典片段的男女主对话。 她饰演女性角色。 出于节目效果考虑，她还需要在现场挑选另外一位男演员，和她配戏。 顾时宴没接触其他演员。 蔺向晨的表演好坏，对她的分数没有任何影响。 可一个对不上戏的对手，对于她自己来说，也是难事。 而唯一值得信任的，则是和她在第一期，经历过彩排折磨的蔺向晨。 她自然选择了他。 由于是考验临时反应能力，剧本在大致走向不变的情况下，允许自由发挥。 一分钟倒计时过后，表演正式开始。 顾时宴迅速进入角色，笑意盈盈地看向对方，轻声说出台词。 女人的眼底亮晶晶的，满眼都盛着爱意。 只需要注视她一秒，似乎就能忘记自己身处在哪里，而是不由自主地跟着她的指引，去做每一件事。 表演结束。 全场静默了几秒钟。 却在几秒钟后，爆发出了更胜的掌声。 那一刻，顾时宴知道。 她是真的，做到了。 第75章 有关风月(六) [74] 从开始的忙碌, 到最近的得心应手。 顾时宴适应能力也极强。 一步步的习惯了, 这样来回奔波的生活和忙碌节奏。 电影《横生》的第三卷也拍摄结束。 演员和工作人员, 已经习惯王导的性格和做事风格。配合起来也愈加得心应手。 《表演学》的录制, 也一期期的进行中。 现在网络上的质疑声, 凭着她的实力, 已经被淹没了一大半。 但仍有人不甘心她的前途一帆风树, 也有人眼红她近期在综艺节目上的大放光彩，通过见不得人的手段, 找了水军和职业黑粉来带节奏, 散布编造的种种黑料。 幸好，前路终于有光。 她的心态也逐渐平稳与强大。 对于微博下的评论消息, 顾时宴能够坦然地面对。 现在哪怕有记者故意针对, 她也能不动声色地笑笑, 三言两语将它化解。 如果说, 《表演学》前五期的节目, 她是稳定发挥。 而第六期的时候，就是顾时宴试图突破自我了。 她选了一个与她的形象反差极大的角色，前前后后下的功夫, 比前五期花费得, 要多得多。 只可惜，现场评分出来, 是全场最低。 可网络投票，她却是单人最高。 这一来一回的票差，直接将顾时宴拉到了第三, 同时也免于了淘汰的危机。 事后，夏茹对她说过了这么一番话。 “尝试突破自己，这是每个人演员在瓶颈阶段都要做的。你还有很大的上升空间，不必太过于着急做后面的事情，很多角色，离开了你得心应手的范围，它就会变得难做起来。揣摩一个角色需要大量的时间，‘表演学’给的时间太短，只有短短一周。你准备不充足，也没法准备充足，从这个条件上，你就没办法做成功。” “顾时宴，学会慢慢来，不要急于求成向别人证明自己。” “你要记得——演戏是自己给角色一个满意的答卷，而不是别人出给你的考题。” 最后那句话，她记了很久。 虽然没有从节目中淘汰，顾时宴却明白，所谓网络投票，都是在消耗大家对你的喜欢。 如果有一天，她的能力配不上这份喜欢了。 他们是不是就会毫不犹豫地转头离开了？ 带着现场投票最后一名的失落心情，顾时宴出发，去了林篱家里。 男人从梁语那里，得知了她比赛的结果。 早早的安排好了公司的事务，专门去陪着她。 推开门时，林篱一眼就看见顾时宴坐在吧台前，面前放着酒瓶与杯子，开了瓶威士忌。 她的眼圈泛红，半醉不醉地半趴着。 身上只穿了件单薄的吊带。 整个人瘦弱到轻轻一折就会断掉似的。 他有些心疼地把人抱进怀里，安慰道：“不想那些了，不用管那些人，你已经做得够好了。” 她握着杯子，晃晃脑袋：“不，不够的。” 顾时宴瘪了下嘴，很委屈地皱了皱眉，声音沙哑，带着哽咽：“我做的……远远不够。他们不投给我，肯定有他们的……理由。我，我不好……呜。” 林篱伸手夺下杯子。 这会的她，身子软成了一滩泥。 轻轻转过来，就落进了他的怀里。 男人只感觉她的一只手臂环住他的腰，另一只手死死地扯着他衬衫的一块布料，价值上万的私人订制款被她这么折腾，他也不恼，任由着她使劲。 只是最后，林篱感觉自己身前的那块布料，被滚烫的液体给浸湿。 停下拍后背的动作，他仔细听。 顾时宴是在哭。 她哭得也很小声，一点点抽泣着。 口中还断断续续地嘟囔着：“破节目……再也不要去了。” 酒精上头，整个人都烫得要命。 林篱无奈地抱住她，顺着她的话哄道：“好了好了，我们不去了好不好？我们马上就给节目组打电话。不就是一个节目，有什么好上的。” 没想到，他说完这句话。 面前人抬起了脸。 她哭得小脸通红，鼻尖也红红的，眼角沾惹着泪水，发丝凌乱地粘在连上，丝毫没有形象可言，瞪着眼，使劲地盯着他：“……你为什么不让我去参加节目？” 林篱：“……” 林篱自我感觉，像是经历了一场无妄之灾。 他也不知道。 他只是顺着话讲罢了。 幸好。 顾时宴哭了没多久就停下了。 她整个人累到直接在他怀里睡着。 林篱抱着她，小心翼翼地放在卧室床上。 从梳妆台上找来了卸妆水和卸妆巾，轻柔而仔细地擦过她脸颊的每一处，事后又拿了热毛巾，擦了擦她的手。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他坐在床边。 抬手将她挡在眼睛上的碎发，别至耳后。 在酒精的作用下，顾时宴睡得很熟。 至少今晚，她不用再去想这些乱七八糟有的没得的事情了。 林篱低低松了口气。 放在床头的手机亮了一下。 他打开来一看，是徐助理刚发来的消息。 [老板，有人在背后恶意操纵水军，买了对顾小姐不好的热搜，集齐营销号开始恶意带节奏说她……演技不精之类的话，要不要解决一下？] 林篱眸色渐深。 当初，微博这个东西，还是他为了了解顾时宴的动态而下载的。这会打开微博，热搜的第二条，就是“顾时宴差点被淘汰”这样的话题。 网友的言论转变一向迅速。 今天能因为一个好的片段表现，被圈粉。 明天就能因为一处缺点，而来骂人。 跟风评论。 评价娱乐圈向来只会有“戏子”之类的词汇。 且说过分的话，从来不用顾虑后果。 这是网络的弊端。 一颗颗居心叵测的心，藏匿在无数id之下。 究竟是真路人还是水军带节奏，也无从得知。 林篱迅速地扫完了几条，同时也看到了一些相当不好的言论。 他垂下眼，给徐助理发了条消息。 [撤热搜，明早之前完全处理掉。辛苦了。] 时间之所以是明早。 也是他想保护她。 她永远不用看见这些阴暗的事情，这些东西，他永远帮她来处理。 做她身后的背景。 也做她任何决定的底气。 …… 事情悄悄解决得很成功。 第二天起床的顾时宴，因为宿醉，脑袋昏沉沉的。 她顺手摸到枕下的手机，点开微博热搜榜一看，上面干干净净，不仅没有她的名字，连关于“表演学”的半个字都没有。 当初参加综艺时，李曼有跟她说过：“节目组为了宣传节目，是一定会挑当天的热点话题，买热搜的。” 第六期的话题，可不就是她表演失误吗？ 可现在，从上刷到下。 都是关于食物的热搜比较多。 什么炸鸡的做法啦，牛奶麻辣烫啦，如何在家做烧烤，教你轻松搞定芒果千层…… 看得她都饿了。 亏她还忐忑了一晚上，不敢看手机任何动态。 合着根本没有买关于她的话题。 顾时宴心中的一颗巨石落下。 她心情颇好的起床，走出卧室就看见林篱正在厨房，忙着早餐。 看见她后，男人笑了下，低声催促道：“先去洗漱吧，早餐一会就做好了。” 顾时宴点头：“嗯。” “对了。”他拿起玻璃杯，询问她，“早上想喝什么？牛奶，咖啡，还是豆浆？” 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顾时宴觉得因为昨晚喝酒太多的缘故，有点水肿，选择没犹豫：“黑咖啡吧。” 排水又消肿。 林篱笑了笑：“好。” . 4月18日。 《表演学》节目，录制进行到第九期。 而顾时宴在《横生》的戏份，则是在四天后，正式杀青。 女二最后的结局，凄惨却也绝美。 她死在了她最爱的人的怀里，胸口绽放着血花，艳丽而唯美。脸庞带着笑容，仿佛是安详得睡着了一般。 而男主一生以来的第一滴泪，也是为她而流。 至此，别无他愿。死而无憾。 在表演前，顾时宴曾多次幻想过女二死时候的样子。 她一生用尽感情心计，在各类男人身旁周旋，却只是在他身旁久久地停留过。更没曾想到，在设局陷害别人的同时，她也把自己给搭了进去。 顾时宴每每阅读小说这一段时，都为这个角色久久地唏嘘。 可真正到了现场，走进那富丽堂皇的大厅。 她把自己，代入这个角色，感受情感时，才恍悟—— 这也真的是女二最想拥有的结局了。 镜头前。 顾时宴垂下手，软软地倒在地上。 身下，大理石的地板刚好的一簇牡丹从的形状。 她穿着白色的长裙，唇角染着绯红的鲜血，胸口的血开出了一朵妖冶的花。 像着剧本上的那样。 她伸手想触摸到他的脸庞，却因为失血过多，眼前一片模糊不清。在意识薄弱中，感受到了他怀抱的温度，闭上了眼睛。 “卡——” “恭喜顾时宴角色杀青！” 副导演拿着大喇叭，喊了一声。 顾时宴缓了一会，从戏份中缓过来。她借着工作人员的力，从地板上起身。 王导走过来，很高兴地与她握了握手：“时宴，今晚别墅里，帮你准备了一场小型的杀青宴，人数不多，你别嫌弃。刚好过几天，全剧组就在白港的场地戏份完成，就要转移阵地了，也算是提前庆贺了。” “哪里的话。‘横生’的整体拍摄还没结束，一个角色杀青，能有宴会已经足够了。” 顾时宴弯腰，给王佳导演鞠了一躬：“说到底，还是谢谢您当时愿意选择我，我才有了这个机会。” “哎，别跟我太客套。”王导扶起她，“那个综艺，我也看了，你在里面表现很不错。刚好之后三期，都是决定前往决赛的关键时期，你在‘横生’的戏份结束，刚好留时间好好钻研演技。” 他拍了拍顾时宴的肩膀，鼓励道：“好好努力，下一部戏如果有合适的角色，我一定找你！” 顾时宴弯了弯眼睛，应声：“好。” 第76章 有关风月(七) [75] 顾时宴从拍摄场地出来, 就看见不远处站着林篱。 男人怀里抱着一大束鲜花。 粉玫瑰、满天星、白色的洋桔梗……还有一些她叫不上来名字的。 迎面走过去, 就是很淡的花香味。 工作人员都在忙着收拾道具, 不会有人刻意往这边看, 顾时宴也就拉着他。两人朝着更偏僻的一处地方走去。 停下脚步。 她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你怎么来了？” 林篱将手里的花束递过来, 顾时宴接了个满怀：“来祝贺你, 饰演的第一部电影角色成功杀青。” 他不想错过她人生中的每一个重要时刻。 这次过后, 还会有无数次杀青。 这一次，下一次, 每一次。 他都愿意陪着她, 和她走过记忆里，所有美好的时刻。 末了。 林篱抱住她, 把人拥入怀中。 光是男人的体温, 就能让她倍觉心安。 花束被顾时宴单手抓在一边。 她举了一会, 手有点酸, 脸颊也有些泛红。 他仍旧没松开抱紧她的手。 顾时宴微微动了两下, 轻声道：“那个，花有点重，我快举不动了。” “嗯？” 他松开手臂。 顾时宴轻轻“呀”了声。 她白裙子上未干透的血浆, 不知何时沾到了他的外套上。 幸好是深色系的, 不太能看出来。 林篱笑了笑，把外套直接脱下, 挂在臂弯里。 “没事。回去洗洗就好了。” 看见她脸上还挂着愧疚之色，他抬手，又摸了摸她的脑袋：“是我主动抱你的, 你抱歉什么？” “再说了。” “外套哪有你重要。嗯？” . 回去的路上，顾时宴已经换好一件干净的外套。 她没坐公司安排保姆车。 而是直接坐在林篱身边，跟着他的车，回到了别墅。 时间刚好六点半。 正值饭点。 而杀青宴地点，就在王导的别墅。 移开客厅的茶几，在餐厅拼了两张长桌，几位演员和重要工作人员都坐着，桌上摆着刚到的火锅外卖，辛辣的红油漂浮在汤上，边上是还未完全煮开的牛油火锅底料。 无数辛香料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散开来。 令人一下子食欲大开。 顾时宴推开门，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十来个工作人员正在热热闹闹地张罗着后续。 开酒的开酒，买饮料的提着塑料袋刚走回来，还有把外卖盒子的盖卸了，一排排摆好，放在桌子上的。 今天这顿聚会的主角。 自然是结束戏份，将要离开剧组的顾时宴。 仔细算了算，从去年十月开始集训，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快七个月的时间。她和这些人每天都朝夕相处着，脸也都认熟了个七七八八。 场控组的一个姑娘看见她来，直接把人拽到了桌子旁坐下。 “主角来了！” “快坐快坐，之后我们就要赶到昌丘去拍摄了。想想在白港呆了大半年，这会心里居然有点舍不得。” “害，谁不是呢。王导的别墅住着那是真的舒服。” “我看你啊，是放不下这住的地方喔！” “哈哈哈哈哈哈，昌丘那地方，全是树，虫子又多，条件哪能比得上这里啊。” 餐厅里笑声一片。 此刻，顾时宴放下比赛的压力，保持着轻松的心态，和所有工作人员围坐在一起，守着桌子上摆着的两口火锅。 锅已经完全开了，诱人的香气在餐厅里弥散开来。 腾腾的雾气，熏得道具组组长的眼镜都起雾了。 对于林篱的身份，顾时宴心里稍稍有些犯难。 说他是自己朋友？可是这又是组内的杀青宴，带人来好像不太合适。说他是工作人员吧，现场又没几个记得他的。 最后，还是王导走过来，给他们解了难。 “来来来，跟大家介绍一下。‘横生’的投资商，林先生。副业是心理医生，之前时宴受伤的时候，你们有部分人估计见过他。” 这么一提，大家都恍然大悟起来。 “他是当时最先进去的那个医生。” “什么医生不医生的，人家不是还投资了我们电影吗？” “是喔，那就应该是投资商兼医生吧？” 大家嘀嘀咕咕地讨论着。 梁语坐在顾时宴的身边，机灵地起身，把自己的位置给让了出来：“林医生，你坐这边吧。上次帮了时宴姐的忙，还没来得及好好谢谢你。” 林篱笑了，低低说了句：“好。” 男人假装正经的走到她身边，和她点头打招呼。 落在后的那一刻，垂落的手指却无比自然地牵住她的。 却因为在桌子底下，谁也不会注意到这里。 这感觉，倒像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偷偷搞点事情。 顾时宴的耳尖隐隐发烫起来。 她倾过身，悄悄给梁语竖了个大拇指。 小姑娘“嘿嘿”地笑了声，为了刚刚的聪明之举，决定给自己奖励两盘肉。 作为主角。 顾时宴坐在中间，被劝着倒了点酒。 桌边的一圈摆着好些菜。 光是气氛，就能让人整个开怀起来。 王导之后还有事情要忙，这会站在桌边，给她敬酒道谢：“第一眼见到你，我就知道你适合这个角色。现在想来，半年前试戏的场景，还历历在目。顾时宴，我觉得你虽然不是在场里演技最好的，可真当是最有灵气的那个。演艺这条路，说长也长，说短也短，希望你之后事业一帆风顺，演技也越来越好。” “好！” “导演说得在理。” “来一口干了！” 几个工作人员开始跟着瞎起哄。 王导也不含糊，小半杯白酒面不改色地下了肚，之后摆了摆手：“走了。你们放开吃，菜不够喊小林继续点。” 这就是想让大家承他人情的意思了。 林篱点头，站起身：“大家今天吃尽兴，等会需要什么，直接跟我说就好。” 等到人重新在位置上坐定。 顾时宴托着下巴，偏过脑袋看向他：“那我今天要多吃一点。” “吃吧。” 他顿了顿。 后半句压着嗓音，低低在她耳边晕开。 “挑贵的点，我养得起。” . 结束了《横生》这边的事务，顾时宴的时间一下子变得空闲不少。 除了准备《表演学》的参赛题目，更多的，她则是在跑行程，拍摄时尚杂志，或是接受相关专访。 热度，也从原先的小透明，变成了二线的艺人。 前段时间，微博粉丝也突破了一千万的关卡。 无论走到哪里，都有人叫得出她的名字。 《表演学》第十二期拍摄，不同于前面十一期。 最后一期，节目采取的是电视与网络同步直播的方式。 同步播放，同步投票。 再由现场和网络票数相加，选出这一季的“演技之王”。 经历过前面重重困难的十一期，最终留下来的，只有三个人。除了顾时宴之外，其他两人分别是青年演员苏正和范宛儿。 范宛儿和她一样，都是科班出生。 而苏正路子比较野，是在无数片场里，摸爬打滚得出来的经验。 两人的实力都不容小觑。 而在剧本的选择上，顾时宴在最后一期，也准备突破自我——饰演一位魔术师的助手，也就是魔术女郎。 她会在水中，和箱子一齐沉入巨型鱼缸底部。 表演箱子的锁真的打不开，她被困在里面的一系列反应。 当然。 这只是表演。 为了她的安全，节目组会在旁边备上救生员。 以及在沉水箱子中，设置一个防水的求救按钮。 如果发生不测，顾时宴只需要按下那个按钮，专业的救生人员都会第一时间过来，将她救上来。 最后一期，准备的时间也比往常充分许多。以往节目需要提前录制，延迟一周播放。他们准备只有一周的时间。而这一次，则是足足有十三天。 这同样也代表着，为了保证直播时候不出错，顾时宴需要花更多的时间，在节目的现场彩排。 …… 这天晚上，顾时宴回林篱的公寓。 他还没回来。 家里静悄悄的。 顾时宴打开灯，手上提了袋水果，走到厨房挨个清洗，准备晚上做个沙拉。挑出桃子切一半的时候，林篱回来了。 回到家，看见她在。 他几乎是第一时间放下笔电，走到厨房洗干净手，接过了她手上的水果刀：“这些小事，以后放在那里我来就好。” 顾时宴软声应了句“好”，也不离开，就在旁边站着，偏着脑袋，看他动作迅速的搞定蜜桃，已经伸手开始处理苹果，动作漂亮且干净利落，做着，看起来比她轻松多了。 “做饭是天赋吗？” 她问他。 顾时宴没工作最落魄的那段时间，也不是没尝试过自己做饭。不是味道太差，就是毁了厨具。最后总结下来，买厨具的钱比她点外卖支出要多得多。她就再也不尝试了。 他日常工作那么忙，看起来，也不像是会细心钻研料理的人。 切好苹果，林篱挑了一块捻起来，喂给她，顾时宴配合地一口咬下，他笑道：“好像是有那么一点天赋在的，随便搜个菜谱照着做，出来的味道也不会太差。” 口中的苹果片，味道清甜。 她感慨道：“会做饭真好啊，好喜欢会做饭的人啊。” 大学时候有个室友也很会做饭，经常会带着点盒装的东西到宿舍分给她们吃。红烧肉、酸辣柠檬鸡爪，顾时宴一直都很羡慕，有做饭这个技能的人，对于林篱也不例外。 得知他还会做饭后，她就更觉得他哪里都好，哪里都完美了。 林篱停下手上的动作。 他突然回头望向她，笑了笑。 俯下身，轻轻啄了一下她的嘴唇，低声道：“我也喜欢你。” 第77章 我关于你 [76] 5月16日。 《表演学》最后一期, 直播开始。 顾时宴的节目, 被安排在了最后。 不仅是因为她做冠军的呼声最高, 节目组有意让她作为压轴表演, 同时, 也是因为顾时宴选择的剧本里面, 道具设置是最复杂的。 在搬运道具的时候, 会插播一段小广告来遮盖现场情况。 顾时宴只需要在后台安心等着，工作人员叫到后, 和她的助演嘉宾一起上台就行。 休息室内。 有一个电视, 实时播放舞台情况。 范宛儿的表演进行到一半，由于紧张, 她已经接连出现两次失误的情况, 皆是没有第一时间接上台词。第一次是自己反应过来的, 第二次, 则是旁边人拍了她一下, 她才连忙继续往下说。 决赛心理压力对选手来说，是个不小的障碍。 顾时宴并非不紧张，而是在有压力的情况下, 李曼和林篱早就分别给她打过预防针—— 李曼说：“公司对你这次进决赛, 已经非常满意，接下来无论拿到第几名, 都会给你庆功和嘉奖。” 而林篱则是完全站在不同的角度：“名次和结果不重要，你享受表演的过程就好。” 没有名次压力。 没有非要争夺拿第几名的想法。 顾时宴从心态上，就比别人放松不少。更别说这次表演, 她台词倒背如流，彩排排练过十几遍了。 可以的。 一定可以的。 她给自己打气，加强心理暗示。 在等待间，范宛儿已经完成表演。 下面就该苏正上场了。 苏正的表演，顾时宴在彩排期间见过两次，是很正统的那种家庭剧，婆媳之间的关系，他作为丈夫夹在中间，两边为难。 小细节的冲突酝酿成大的争吵。 整个剧本是萦绕生活展开的，对观众来说，尤为亲切。 顾时宴在休息室内的反应镜头，已经足够。 征询了下工作人员的意见，她拿起台词本，一段一段的复习起来。 快速的过完两遍。 房间也在这时被敲开。 “时宴，可以准备候场了。” “好。” 她应了一声，放下剧本，对着镜子整理好衣服和发型，跟着她的表演团队，穿过长廊，往舞台的方向走去。 巨型鱼缸被推上台。 观众席一片喧哗。 距离太远，顾时宴听不清底下在说什么。 梁语站在她身边，双手捏拳，给她加油打气道：“姐姐加油，相信自己，你一定可以的。加油加油加油！” 顾时宴点头，把自己的随身物品交给她。 领口别上话筒，发射器从衣领后方穿下去，牢牢绑在腰上。她深呼了一口气，做好准备。 主持人握着话筒，站上台报幕：“接下来，是一位万众期待的女演员。她以自身的实力，打破了外界的流言蜚语。成为新一代实力演员小花。今天，她给我们带来的剧本名字，叫《魔术女郎》，大家掌声欢迎——” 台下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帷幕渐渐升起。 她迈着步伐，踏上楼梯。 与她搭戏，扮演魔术师的，不是别人。 而是陆星裕。 十几天前，他得知顾时宴在《表演学》上的节目，就要寻找业内年轻的男演员做嘉宾，便自告奋勇地和她报了名。 结果两人试了一场。 配合度还不错。 也就定了下来。 李曼的意思，是陆星裕人气很高，极为利于帮她争取网络投票的优势。而顾时宴倒是觉得，只要合适，这个角色由谁来演都可以。现阶段，只不过是刚好陆星裕符合这个人选。 她无心借用别人的人气。 陆星裕却是奔着这个目的，来帮她的。 毕竟之后，两人因为林篱的关系，会经常见面。 都算是一家人了，在娱乐圈自然是彼此帮扶。 今天晚上，他穿了一件华丽的燕尾服，黑色的礼帽戴上，整个人又绅士且帅气。一出场，台下的姑娘们都抑制不住声音，尖叫声一片接着一片。 陆星裕戴着白色手套，伸出食指，贴近唇边。 轻轻“嘘”了一声。 整个场子立马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屏着呼吸，等待着台上两人下一步的动作。 陆星裕为了这个节目，中途也去学习了魔术。 顾时宴穿着一身全身偏紧身的衣服，上了台，走到他身边，他配合的摘下礼帽，反转了下帽子，从里面变出一束玫瑰花来，引得台下的粉丝又是一阵尖叫。 几段对话和搭配魔术做铺垫，下面开始迎来整场剧本的关键。 “鱼缸中，将被缓缓注满水。”顾时宴点点身后的玻璃，红唇微弯，自信一笑，“而我，将会在这箱子里，为你们扮演实时逃生。” “我的天，太酷了吧。” “这个演戏的节目竟然可以突破成这样啊！” “晕了，我出来之前还和室友说，我一定不会被顾时宴圈粉，结果她刚这么自信的说这句话，我敢说我的心脏真的被狙击到了。” …… 现场的氛围被点燃。 在这舞台上，顾时宴就是主宰。 是当之无愧的queen。 她顺着梯子，缓缓踏上最高点，脚尖划过鱼缸的水，泛起一片水花。 照着之前彩排过的无数次那样，顾时宴躺进一个透明的长箱，大小刚好够一个成年女性蜷缩起腿，陆星裕将箱子盖好，锁上。由于里面带有部分空气，只要在规定时间内演完这些，再成功将人救上来，就不用担心呼吸的问题。 舞台上的部分打光黯淡下来。 只有靠近巨型鱼缸那块，还亮着光。 周围做了不同灯光效果的点缀，使得整个场景拍出来，又唯美又好看。 箱子缓缓沉下。 顾时宴手指摩挲上箱子的四壁，开始寻找逃脱出去的方法。 她很巧妙地用尾指，勾住最上方的锁。 一点点转动着。 转到最后一圈时，发现锁似乎被什么东西给卡住，再也动弹不得。到这里，和剧本的设定是完全一样的。 顾时宴最后一下转动时，保留了转的弧度。 在扮演尝试，试不开后，她的表情适时的流露出惊慌。 她抬手奋力的去拍箱子的四壁。 箱子带着她的人，缓缓地沉入鱼缸的最下方。 顾时宴仰起头，呼吸着箱子中最上方的空气，心中计算了一下时间，准备再次尝试开锁。 她伸出手，再次勾到锁扣。 但，令她诧异的是，无论她接下来怎么转动，锁扣都紧封上的。 ……这是，怎么回事？ 顾时宴的表情流露出一丝慌乱。 摄像头还对着她，面前数千名观众，关注着她所有的表情和举动，他们提着一颗心，大气都不敢出。 她继续抬手拍箱子。 试图发出求救声。 刚一出口，大量的水透过箱子的缝隙，灌入其中。 顾时宴硬生生呛了一口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只要一张口，就会被淹没。 她开始再次拍箱子外壁，原本用来求救的按钮，却在她背后。 再怎么努力，也够不到。 完了。 她是真的完了。 所有人会把这真实发生的她被卡住呼吸不了的情节，当做是演戏，没有人会注意到箱子里的空气已经越来越稀薄。她屏着气，蜷缩在水箱内快要支撑不住。 顾时宴不甘心地再次伸出手，碰触那个锁。 往日里灵活无比，三秒就能打开的东西，到了今天，不知为何变得异常笨重。 无论她怎么使劲，怎么挣扎。 都转动不了最后一个轮。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被卡住似的。 陆星裕在侧方站着，握着浴巾，一直等待着她出来。 从他那个方向看过去，鱼缸里的一切都是死角。只能看到她被水挤压，虚幻的影子。 而夏茹，虽然就在她的正前方。可评委并没有事先翻阅剧本的权利，自然也不清楚，这一切，究竟是设定演戏，还是真实。 又或许，在他们看来。 这本身就是一种真实。 顾时宴觉得眼前暗了下来。 仿佛被人用手，蒙住了眼睛。 一切都看不见，一切也听不见。 她静静地躺在那个盒子里，握着锁的手一下子滑落，背靠着箱子坐下来的同时，好像无意中碰触到了什么。 眼前模糊不清的人影晃动着。 不过也没关系。 这么睡去，好像也挺好的。 …… 表演当晚，林篱预定了现场第一排最好的位置，也是在最中间离她最近的位置，一眼就能看到她状态的那种。公司临时有急事，抽不开身。匆忙赶到现场时，人的状态已经不对了。 林篱当机立断，通知导演组关闭直播机器。 同时找了个笨重的铁器，冲上台。 一把砸碎了巨型鱼缸。 透明的玻璃飞溅到周围，里面满着的水哗啦一下朝外涌来。 男人面色铁青，深深瞥了一眼在一旁脸色发白的陆星裕，什么话都没有说，一下一下，玩命儿似的锤开了那把锁。 之后抱起顾时宴，第一时间带人去了医院。 陆星裕跟在他的身后，沉默得一句话不敢说。 兄弟之间，还是第一次这么陌生。 做完检查。 医生出来对他们说：“人没什么大碍，就是精神方面，可能会失常。毕竟听你们讲，当时情况不妙，病人可能会有一种自我封闭心理。当然，这一切只是我的猜测，我是建议等人醒了，一切再说。” 到场五个人。 林篱，陆星裕，李曼，梁语。 还有一位《表演学》的副导演。 听完这句话，副导演松了口气。 梁语站在旁边，眼眶红得像是快哭出来。 而李曼经历过太多大风大浪，此时虽然表情不太好，但基本的礼节还没忘，客气地对医生点头：“好，谢谢您。后续发现什么状况，我们会再来询问您的。” 陆星裕垂着头，低声道：“哥，你打我吧。” 林篱冷瞥着他，不说话。 “都怪我……我，我没守好她……” “我对不起你。” 这句话刚落，林篱阴着脸，二话没说，侧身挥过一拳打在他脸上。而陆星裕，真当不躲不闪，硬生生地挨下那一拳，被打得身体后退，晃了两下，唇角流出一抹鲜血。 “你该对不起的不是我，是她。” 说完这句话，林篱便绕过身，进了病房。 梁语愣愣地看着这一幕，震惊大于悲伤的那一刻，连抽泣都瞬间止住了。 最后还是李曼出声：“行了。挨完这一拳心里的愧疚减少点，后续公司和节目组还要发声明，你经纪人那边肯定也很头疼吧。早点回去吧，真想好好做补偿，等顾时宴醒了再说。” 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 受牵连的，不仅是《表演学》节目组。 可能参赛选手背后的公司，南都电视台，所有工作人员，都得好好盘查。 究竟是道具组的失误。 还是人为的事故。 得等之后的调查结果了。 …… 林篱走进病房，低头去看躺在病床上的女人。 她脸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 穿着病号服，就这么安安静静地躺在病床上。 像个瓷娃娃。 美丽，脆弱，毫无生机。 林篱怨陆星裕没守好她，下水那么长时间，毫无常识，一点发现不对劲的影子都没发觉。 可他又何尝不怨恨他自己？ 如果他能早点来节目现场，或是对公司的紧急事务不管不顾，推辞到明天处理，是不是这一切……都会不一样？ 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林篱垂下手，一种失落无力感，涌上他的身体。 他低下头，手指轻轻抚过她的脸颊。 逐渐清醒过来。 他得去为她，做点什么。 林篱给徐助理发了条指令，握着她冰冷的手，在床边坐下。 . 不同于病房内的安静。 外面的世界，早已乱成一团。 电视台内，收尾的工作人员忙成一片。 而网络上的质疑声也不断涌来—— 有些具备医学常识的网友看了现场直播，惊讶地在个人账号发了数条消息： [这真的是演戏？？？] [□□特么看到人不行直接昏过去了啊？] [有没有搞错啊，节目组都以为这是假的是演戏吗？怎么没有人管啊……] 他的微博后方，有了一条最新的评论。 [博主是不是学医的啊？现在网站直播通道还没出来，但是我看直播的时候，习惯性录播了，我觉得顾时宴小姐姐第二次开锁的时候，状态就不是特别对了，可以发片段给你看一下吗？] 十几分钟后。 微博再次更新。 [反复确认过片段，第二遍开锁的时候，她的瞳孔有微怔的感觉，这个震惊的状态看上去，不像是演出来的。] [那就是确实道具失误，出现事故了。] [难怪中间突然插播广告，现在直接跳过颁奖这一步，开始播放电视剧了。] [是，以前第一季的时候，完全没出现过这种状况。] 网络上猜测纷纷。 有现场参与录播的粉丝也忍不住发表感受，在官方粉丝团得到确切实证后，已经一齐去星能娱乐的官方账号下评论，纷纷咬定要个说法，也需要他们反馈顾时宴现在人到底怎样。 一些不怕事的，更是直接上传了有一男子砸下玻璃救人的场景。 舆论越传越可怕。 有更甚者，甚至把整件事推导成了一桩蓄意谋杀案——顾时宴是因为窜得太快，太红实力又好，招人嫉妒，这才引来的杀身之祸。 一时之间，前五个热搜，有三个是关于顾时宴的。 还有一个，写的是“表演学道具失误”。 此番动静，自然也惊动了上头。 在舆论和上面的镇压下，《表演学》节目组和星能娱乐公司连夜开会，组织发表声明。 表演学节目官方：很抱歉，由于道具检查失误，导致演员顾时宴受伤，目前节目组内部，正在对接触道具人员逐一排查，相信我们，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 星能娱乐公司：感谢大家的关心，我司演员顾时宴现已在医院，接受专业的治疗与检查。医生告知我们并无大碍，目前人尚在溺水昏迷中，我们也同样盼望着她能尽快苏醒。届时，公司也会发送微博，第一时间告知大家。 李曼作为经纪人，手里的电话几乎要被媒体打爆。 她干脆打开飞行模式，谁也不理。 盯着《表演学》节目组排查人员，势必要搞清楚晚上的意外，究竟是人为，还是无意。 . 当晚焦急的，还有顾父顾母。 老两口每逢周六，就守着电视看节目，今天也不例外。 看到节电视上，给完顾时宴闭眼的特写镜头后，突然插播的广告，两人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还以为就是个广告。没想到一连十几分钟广告放过去，电视上直接通知，开始播放电视剧了。 当时，顾母只觉得奇怪。 顾父随便猜测道：“可能节目组想把女儿的节目，留一半到下一周再公布吧。” 时宴人气高，演技又好。 节目组想保留热度，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顾母接受了这个解释。 收拾东西，去洗澡。 没想到澡还没洗一半，家族群里已经率先炸开来。 [时宴呢？时宴怎么样了？] [这孩子怎么都不说话啊。] 顾爸爸推推眼镜，在屏幕上写下一个“？”发送出去。 语音来的飞快，是他二哥的声音。 [老顾！快联系下你女儿，大事不好了！囡囡刚跟我说，她看到微博上的视频，时宴可能溺水了！] [可不能吧？那么多人看着呢。] [是真的！你赶紧看这个视频吧！] 一个视频发送过来。 别人不知道这陌生男子是谁，可顾父一眼就认出来，是那天时宴带回来，说是男朋友的林篱。 林篱都在了，时宴一定是出事了。 顾父的神色一下子慌乱起来。 他翻出通讯录，率先拨出了顾时宴的号码。 在连续两次一分多钟无人接听后，他手指颤动着，往下滑动，拨给了林篱。 …… 病房内，林篱的手机一阵震动。 他已经挂断过五个电话了。 前五个电话，来电人都是公司董事，或是认识他的媒体。 而这个，备注不一样。 是“她的父亲”。 他拿起来看了一眼，望向病床上的顾时宴，走去外面接电话。 李曼和陆星裕已经离开。 梁语正坐在病房外面的椅上，垂着脑袋，再也没有往日的活泼欢脱。 见到林篱出来，她下意识地缩了下身子。 “林医生……” 梁语红着眼，轻声问他：“我可以进去看看姐姐吗？” 助理算是艺人最亲的人。 让她进去，和顾时宴说说话，也许会很快醒来吧。 他垂眼，点了点头。 梁语抬起手背，擦擦眼泪。 打开房门走进去。 病房门再次关上。 他划开接听键，低声道：“叔叔。” “小林啊，叔叔阿姨刚得知这个情况，也看到了你们的那个视频，时宴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什么问题啊？我打不通时宴的电话，她现在……还好吗？” “叔叔，顾时宴在医院，我在陪她。医生说目前没有什么危险，但是她还在昏迷状态，没有苏醒。”林篱抿紧唇线，“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她。” 电话那端一阵沉默。 末了，还是顾母接过了手机。 “小林啊。” “嗯。您说。” “你方不方便告诉下我们医院的地址，我和她爸，想去看看。你知道的，我们这看不见人，放不下心来。” 林篱看了眼时间，这会已经是凌晨十二点了。 让两个五十多岁的长辈连夜奔波，太过于劳累伤身，相信顾时宴也不愿意她爸妈为了她，累到这种程度。 “今天已经太晚了，我明天喊人去接您可以吗？” “可是……”顾母欲言又止。 林篱捏了捏鼻尖，垂下眼，声音沙哑：“您放心，有我在，绝对能照顾好她的。她肯定也不希望叔叔阿姨过于劳累，您和叔叔先休息一个晚上。明天一早我就喊人过去，可以吗？” “……那好吧。” 电话那头传来迟疑的应答。 林篱透过门上的透明玻璃，看向房间内。 梁语正握着顾时宴的手，不知道絮絮叨叨地在说些什么。 . 这一夜，漫长煎熬。 林篱几乎不知是怎么挺过去的。 他凌晨三点的时候，还强撑着精神，没想到入夜再深些，他已经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睡着了。梁语的情况稍微比他好一些，是在旁边沙发上睡的。 抬腕看了眼时间，刚好八点半。 林篱盘算着顾父顾母应该快到，托助理连夜买的洗漱用品，就在卫生间放着。洗漱一番，拿清水泼了泼脸，他完全清醒过来。 顾父顾母都是极为同理的人。 看见他强撑着憔悴的模样，知道事情并不在林篱身上，看见女儿仍在病床上闭着眼，彼此强撑着说了几句话，相互扶持着走了。 节目组那边的揪人，也得出消息。 最迟下午，就能给他们一个完整的答复。 处理道具失误是一方面，可《表演学》的“演技之王”奖项，也仍要给大家一个答案。 节目组直接去掉了后续的繁复流程，干脆利落地在微博上，公布各评委的打分，和网络投票后台数据。 顾时宴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也是当之无愧的“演技之王”。 仍然有人，用最大的恶意去揣度别人。 [不知道是不是她自己演得一出戏。] [楼上的我笑了，这本来就是一出戏好吗？只是不巧沦落成了现实。所有行动，都一举一动都记录在镜头之下，顾时宴会拿自己生命开玩笑？有本事你也来一个，我看看？] [呵呵，公司说人昏迷你们就都信？万一人家躲在什么地方生龙活虎的，就等着你们同情心泛滥和关注呢？] 这种猜疑，在一天后被官方火速打脸。 电视台已经抓住了动手脚的工作人员，和背后指使的人是谁。消息一经公开，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内部斗争果真是不容小觑。 滕清和喻岩的派系争别，早就在台内是公开的秘密。 所有人都知道这两人之间不对付，甚至年轻时候，彼此在办公室内还大打出手过。 而这一次，便是滕清搞得鬼。 他被审讯的时候，面色阴沉，直言道：“我是指使那个人，在道具里动了手脚，可我只想给喻岩的节目组一个教训， 第78章 复工1 林篱想, 无论顾时宴拥有什么样的愿望, 他都会去帮她实现。 哪怕是天上的星辰与日月。 只要她开口, 他便奋不顾身, 在所不辞。 在去《横生》试映会的第三天, 林篱空下时间, 打电话给了李曼。对方也是个会为顾时宴着想的人。在跟公司沟通复工事项之前, 林篱决定，先找她聊一聊。 两人约了公寓附近的咖啡馆见。 由于双方时间都很紧迫。 一见面, 林篱便开门见山的同李曼, 询问了这个问题。 “我觉得你的考量是对的。前天，我和她去完‘横生’的试映会, 时宴跟我说, 她想复工, 不再想这么继续逃避下去。” 林篱抿了下唇, “无论是为了病情, 还是为了她。我都想放手，让她试一试。” 李曼点头：“我知道了。” 她打开手机，进入邮箱, 扫了一眼最近发送过来, 有意谈合作的一些商家与品牌。 “时宴休息了半年，业内更新换代的速度极快, 网友的忘性也大。”李曼苦涩地笑了笑，“近期没有什么很好的合作品牌，可以展开商务。直接拍戏, 不稳定因素又太多。我这边是建议从平面拍摄入手吧。” 平面拍摄，一般会分为几种情况。 第一，是公司内部拍摄，用于艺人给公式照，或宣传图。 第二，则是接大牌推广合作，由一件，或几件物品展开拍摄，之后发布微博和刊登杂志内页。 第三，便是直接拍摄时尚杂志，封面或内页，全凭品牌能力、明星个人表现力和话题程度说话。其中，也会有小部分的个人访谈、拍摄趣事，和照片一起，放在内页。 而平面的拍摄地点，室内大于室外。 李曼在心里仔细权衡过这几点，才提出的建议。 林篱或多或少也都了解一些。 他垂眼，“嗯”了一声：“这个不错。” 到时候，他也会全程陪在她左右。 务必不会有任何安全问题。 交流好初步发展，林篱起身，同李曼辞别。 与对方约定好，有合适的拍摄工作，会第一时间打电话给他。 咖啡馆位置距离别墅不远。 临回家前，他从咖啡馆里买了一小块甜点带回去。 因为精神的缘故，顾时宴的胃口一向不是很好。汤或是面之类的东西，都只能吃一点点。即使是在家的这段日子，也没有变胖半分。 甜的东西，容易让人心情愉悦。 他想让她多开心一些，多笑一点。 …… 回家，打开门。 林篱提着纸袋，放在餐桌上。 撩开窗帘一看。 她正窝在阳台的秋千上晒太阳。 秋千是藤条编的，里面扑了柔软的垫子与一层薄毯。 大抵是温暖的环境容易让人安心下来，顾时宴偏着脑袋，避过阳光，微微闭着眼睛，唇瓣无意识地微张着，怀里紧紧抱着一只熊。 一切静谧且美好。 看得林篱心里，也添了几分暖意。 顾时宴难得睡个好觉。 他也不忍心去打扰。 男人轻手轻脚地走回客厅，将甜点从纸袋里拿出，暂时放进冰箱的冷冻里。 换上拖鞋，走回阳台。 林篱掩上阳台的门，在她身边坐下。 抬手，用影子，遮住照着她眼皮上的阳光。 . 李曼的动作很快。 没几天，就给了他回复。 “我和公司详谈了顾时宴复工的事情，领导那边和我的想法是一样的。暂时不接触拍戏，但是凭着她现在的精神，平面工作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我这边准备了两个活动企划，已经发去你邮箱了。你可以从中，挑选一个你觉得更合适的。毕竟，她的情况，没有人比你更清楚。” 林篱打开笔电，刷新了一下邮箱网页。 果然，一封新的邮件正在收信箱里躺着。 他点开扫了一眼。 这两份活动企划做得很详细，每个部分都有标注出来，已经超过了一个经纪人该做的范畴。而李曼，绝对是真心实意的去考虑每一个细节的。 顾时宴是不幸的。 她无意中搅进电视台内部斗争，溺水导致精神失常，至今还在康复阶段。 可她又是幸运的。 出了事，身边还有无数朋友在陪伴着她。 就连微博上，顾时宴粉丝自行组织起来的后援会，至今也还在坚持更新动态，把近期播放电影《横生》里顾时宴出场的片段，剪辑做成动图，又或是精心调色做成长图。 她们还会每个月定点去做公益。 去关爱老人，关心弱势群体，开展性教育，教导女童何如保护自己。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原本的基于顾时宴本身。 林篱沉默了半晌，低声道：“李曼，谢谢你。” 电话那头的人怔了一下，随后又迅速反应过来，嘴硬，假装不在意道：“谢我做什么，我这可都是领工资的活。行了，你赶紧看看，和她商讨一下。明晚之前给我一个答复，我好安排。” “好。” 挂断了电话。 林篱开始仔细研究起两个活动企划来。 一个是中规中矩的品牌拍摄，合作项目是最近刚推出的新色号口红。而另一个，则是签约手游代言人，需要cos游戏角色形象，是古风的装扮。 除此之外，两者给的费用也不同。 品牌推广拍摄是10万，而手游代言，对方公司给出的价格，是二百万。 无论她继不继续工作，他都养得起她。 林篱直接无视了这条信息，开始从其他角度，进行比较。 但，看了许多。 也想了许多。 他始终犹豫不决，也在思考，要不要让顾时宴自己，来做选择。 抬眸看了眼坐在沙发上的女人，林篱合上电脑，走到她身边，圈住她的腰，把人搂进怀里：“之前，你不是和我说想去试试工作吗？我联系了李曼，现在有两个选项，要不要听听看。” 发丝蹭过他的下颚。 顾时宴抬起脑袋，眼底亮晶晶地望向他：“真的？” “当然。” 林篱的手指拂过她的发丝。 这半年多以来，她连理发店都没有去。 头发的长度已经披散到了腰间。 “一个是口红拍摄，一个是手游代言，需要cos游戏形象。”他拍了拍顾时宴的背部，示意她集中注意力听，“想选哪个？” 前者中规中矩。 后者，似乎听起来，更有挑战一点。 顾时宴轻声追问他：“那，第二个……会不会需要拍摄游戏人物的小短片呀？” 林篱知道，她是想演戏了。 看完《横生》，顾时宴表达出这样的想法，一定是因为她想和原来一样，体验不同的人生，突破自我去饰演每一个角色。 但，她又乖得要命。 知道自己目前的状况不适合演戏，所以拐弯抹角地问他，能不能有一丁点能和剧本、人物要求有关的东西。 林篱当下就心软得一塌糊涂。 他摸了摸她的脑袋，低声告诉她：“有的。” “真的？” 顾时宴直起身，握住他的手指，期盼地望着他：“那……就选这个好不好？” “好。” 他很快答应。 . 与李曼敲定好项目，签好合同。 很快。 拍摄的企划，定在了这周五。 由于是顾时宴发生意外后的第一次工作，公司尤为重视，不仅将原本在带另外一个小艺人的梁语喊了回来，同时也给他们配了两名保镖。 都是专业公司找的，能打能防，还会游泳。 艺人的注意事项，李曼也事先与对方公司团队，进行的交涉。 原本有一套服装，是要求在海边拍摄的，现在也直接更换了地点，直接在室内弄绿布，后期p就可以了。 而林篱，会作为工作人员。 与她一齐同行。 当天上午，一行人像护着个宝贝一样，领着她进了化妆间。就连化妆师，都是之前与她关系熟稔孟昕昕。 两个小时后，妆发完全搞定。 顾时宴手放在身前，动作有些拘谨。 刚出来的那一刻，就足以惊艳现场的所有人。 “天，她也太好看了。” “当初我设定阎念这个游戏角色时，我还以为永远只能存在于游戏里，没想到居然真的有人能扮出她的美啊……” “可不是，这么放眼望过去，简直就是阎念本人吧。” 周围的赞美声低低地传入林篱的耳朵。 他望过去，心猛地跳了一拍。 从来没见过顾时宴这副模样。 日式改良的和服，长度披散到地面。侧边单边开叉到大腿，露出女人修长白皙的腿。而腰带部分则是加长的设计，在后面系了个超大的蝴蝶结，腰肢纤细而柔软。 而领口部分也张扬得要命。 她手捏日式折扇，半露出肩，精致的锁骨上戴着那条细细的项链，银与皮肤的雪白交相辉映，让人望上一眼，便再也不能移开视线。 红唇一弯，浅浅一笑。 就是这条命给她，他也毫不犹豫。 被惊叹声吸引，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 林篱的太阳穴突突地跳动起来，脸色差得要命。 拍什么捞什子广告，他恨不得把她裹得严严实实，立马就带回去。李曼发给他的活动企划书里，怎么没有写是什么样的服饰？ 林篱冷着脸走过去，脱下西装的外套。 轻轻披在顾时宴肩膀上，他给周围的保镖使了个眼神，扶着她的肩膀，带着人走出了人群。 第79章 复工2 [复工2] 拍摄正式开始。 顾时宴一开始有些束手束脚的, 放不开。 她真的已经很久没有面对镜头, 展露过自己。 光是摄影棚内走过的人影, 就足够让她心慌, 更别提两边亮着的打光设备——像是一个吸引人聚焦的点。所有人的视线都在她身上停留, 即使知道是善意的、赞叹的, 她依旧没有放松下来。 连续几个动作过去。 摄影师虽然没有明说, 但低头看显示器的那刻，紧皱地眉头已经表示, 他对拍摄出来的成品, 并不太满意。 阎念的角色画风，是偏妖娆艳丽的。 这会的顾时宴, 虽然在按照摄影和工作人员的意思, 挑着唇笑。 但表情上, 没有任何攻击力。 这半年的休息, 林篱将她保护得太好。 每天只需要安心躺着, 便什么都可以不用过问。连接收到的一切外界信息，也是经过筛选后，交到她手里的。 顾时宴现在对接触陌生人, 除了防范之外, 便是小心翼翼。 情绪上。 一时之间，很难转换过来。 李曼也知道她状态不对, 挥挥手，跟负责人沟通了几句，简单清了场, 随后走过来，同她沟通道：“是不是不太能放得开？” 顾时宴点头：“……嗯。” “现在呢？” “好像，好了一点。” 顾时宴对着李曼笑了笑。 眼底的闪过几分自责。 说要来拍摄、恢复工作的也是她，结果到了现场，无能为力的也是她。 这样下去，只会耽误别人的工作。 顾时宴垂手，抿了下唇。 强撑着露出一个微笑。 她轻声说了句：“我去下洗手间。”随后，两只手费力地提起裙摆，匆匆往洗手间走去。 …… 来洗手间，自然是个借口。 衣服这么繁琐，看起来就很贵重。 万一不小心拖地弄脏了，也会给服装组的工作人员造成麻烦。 顾时宴锁好洗手间的门，连强撑都暂时失去了力气。 她恢复成面无表情的状态，在水池边站着，看向镜中的自己。 镜中的女人美丽，但是看起来毫无精神气。 发髻将她的长发完全绑起来，露出纤细修长的颈处，黑色的服饰上，大片大片绣着各种各样颜色艳丽的花。 但，都与现在的她不符合。 手指紧紧捏成拳状，连带着指甲也似乎要深陷进手心肉里。 顾时宴深呼了一口气，对着镜子，一遍遍地练起表情来。 与此同时。 林篱正在摄影棚内，同摄影师交涉。 “虽然这个要求，对您来说可能很抱歉。”他顿了顿，“但是等下，您可不可以把单反给我，由我来完成后续拍摄。” 摄影师觉得这人莫名其妙：“你谁？我凭什么要听你的，主办方喊我来完成摄影，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徐助理在这时出现。 他递过去一张自家老板的名片，并且不动声色地往摄影师手里，塞入一张银行卡。 摄影师：“！！” “我们老板是嘉宇集团的现任ceo，由于一些特殊原因，陪顾小姐来进行这次拍摄。顾小姐的情况有一些特殊，她患有轻微的社交恐惧症，所以在陌生人面前，很难放开。” 徐助理胡扯了一堆，随后讲到这次说话的重点：“卡里的金额，是十万块钱，密码是123456。我们老板想试试拍摄，棚里现在没人，您不用多做什么，在一旁指导就可以了。如果成片出来，您觉得拍摄效果不行，那我们再商议，可以吗？” 摄影师被这一大段话，绕得有点头晕。 但该听见的重点，比如说“十万块”和卡密是什么，都没有错过。 现在有钱人的癖好可真是奇怪啊…… 主办方现在又不在。 剩下的人员里面，看样子都是这位的熟人。 摄影师大胆地交出了手上的设备，点头哈腰道：“您请，您请——” 按照计划，成功拿到了设备。 徐助理询问道：“老板，等下拍摄您亲自上吗？” 不需要他来提供帮助吗？ 林篱“嗯”了一声。 他看向手里的单反，摆弄了一些按键，复习起一些基本操作。 “不是我的话，我怕她不安心。” . 顾时宴自认为练得差不多了。 她从洗手间出来，便看见旁边有一道影子在等着。 顺着望过去，是梁语。 小姑娘半蹲着，撑着下巴，一脸担忧地看过来，见到她出来，立马跳起来，走上前帮忙提上裙子。 顾时宴侧过脸：“林篱让你在这儿等我的？” 梁语讪讪地笑了：“林医生也是担心姐姐嘛。当然，我也是很担心姐姐的！他这么一提，我就赶紧过来了。” 他们都害怕她做出什么不理智的行为。 怕她想不开或是情绪失控。 但她哪里会这么做呢。 一想到这个世界上，有林篱，有她的家人，有她的朋友，还有许多一直素未谋面但是坚持喜欢她的人，顾时宴就觉得好像今后再大的困难，也能顽强挺过去似的。 顾时宴笑了笑，没再说话。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着。 回到拍摄场地，顾时宴这才发现，眼前捧着单反的人，已经换成了她的男朋友。 而原先的摄影师摘下帽子，捧着一瓶可乐，坐在场地的角落，手机游戏正打得欢快，光是表情，就充满了中奖的喜悦。 ……才这么一会。 发生了什么？ 她不解的看向林篱。 男人挑起唇角，和她解释道：“没什么，摄影师觉得我拍得更好点，他主动把这重担交给我了。” 徐助理在旁边附议的点头。 “……” 感觉有点很奇怪。 顾时宴走到幕布前，站好了位置。 不知是她的练习起了效果，还是因为对面站着林篱。接下来的拍摄，不可思议的顺利。 她一丝一毫紧张的情绪都不见了，只是依照着李曼的指示，顺利的摆出各种各样的姿势。挑衅的、满不在乎的，又或是站在那里，轻飘飘地朝镜头瞥上一眼，便已足够勾人。 拍摄满三十张。 徐助理喊摄影师过来，查看片子。 等待了两分钟。 摄影师的表情已经产生了多样的变化。 他惊讶地翻开第一张，望着上面艳丽妖娆的女子，一瞬间产生了“她就是阎念”的念头，再往后翻下去，吃惊的倒抽了一口凉气。 照片上的女人手捏折扇，半遮住脸庞，笑意缱绻，眉眼间满是勾人的魅色。 一连翻到最后。 摄影师激动地捧起单反，大声宣称道：“太棒了，太棒了。这就是我心中的阎念啊！” 专业人士得出了满意的结论。 顾时宴微微松了口气。 她穿着和服，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休息。 裙边开叉露出来的腿，在椅子边缘悬挂着乱晃。 白皙纤直，甚是惹眼。 林篱弯下腰，提起开叉裙的两边，交叠在一起，把露出来的地方，挡得严严实实：“盖好，冷。” 顾时宴眨了眨眼，很想出声反驳他，摄影棚内开了空调，气温足足有二十四度。话到了嘴边，她又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轻声问他：“你是不是不想让我露腿呀？” 他点头：“是。” “那你是不是觉得我腿上的疤很丑，很不好看？” 她抿了下唇。 多亏他之前送的那瓶药膏的功劳，腿上的疤痕已经淡了许多，但一些长出来的新肉，是完全没办法用药膏抹掉的，真想消失，只能通过医美去恢复。 有时候，顾时宴自己也选择眼不见为净，多穿长裤。 可这种拍摄时候，服装是由对方公司指定的。她就算再怎么不情愿，依旧得直面它。 创伤会让人情绪变得脆弱。 也会让人无故落泪。 知道她会多想，林篱也不准备多说些什么，而是想用行动，来直接证明。 他一把抱起人，往洗手间方向走去。 顾时宴失声叫了一下。 等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被男人前抱着的姿势搂进怀里，他的双手托着她的腰，脚尖勾了下洗手间的门，便啪地一声，隔绝了外面几人八卦的视线。 “……” 她吞了下口水，问他：“怎么了？” 林篱将她放在洗手池边上，冰凉的大理石隔着层布料贴近，让顾时宴的背部，轻微颤了一下。 似乎很喜欢看她这样有点不知所措的模样。 他挑了挑唇角，和她解释道：“向你来证明我自己。” 顾时宴：“……嗯？” 他半蹲下身，掠开她的衣角。 腿部那道弯弯曲曲的疤痕，完全显露出来。 像是狰狞的蜈蚣，也像是被荆棘丛刺过的印记。 是她努力跳好芭蕾的勋章。 也是他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她，最先碰触她的地方。 每一处伤口的深度，他都记得清清楚楚，给她擦药的时候，连一道细微的划痕，都仿佛是有刀在他的心口狠狠刺下。 林篱想。 当时的她，还没爱上他。 一定不知道自己有多痛。 但没关系，她知道他有多爱她，这就够了。 垂下眼帘，半弯下身。 林篱握住她的脚踝，和之前无数次上药时所用的棉签的那样，虔诚地轻轻吻上她的伤痕，由下至上。 从此。 荆棘丛盛开出来了蔷薇花。 而她，拥有了他。 第80章 复工3 [复工3] 从洗手间出来, 顾时宴依旧是被人抱出来的。 她脸色通红, 脑袋埋进男人胸口。 不敢去看众人的表情。 尤其是李曼。 她几乎没法想象, 领导见她和林篱单独进了卫生间, 会不会猜测两人在里面到底做了什么。 好在外面围观着的人, 除了那位摄影师, 其他都是对顾时宴与林篱的情况, 知根知底的。李曼背过身去不说话，梁语眼神八卦得像探照灯, 扫射过来。 徐助理面带微笑, 继续塞给摄影师一张银行卡。 摄影师自觉自己收了别人的钱，乖乖封口。 迎面撞上两人出来, 也当做没看见, 抱着笔电走去外面的工作室, 准备把令他惊叹的成片, 拿给负责人看看。 林篱将顾时宴放在椅上。 女人的头发乱了, 露出来的一侧雪肩因为公主抱的原因，侧着敞得更开了，雪白的弧度几乎快要掩盖不住。 他靠在她身边, 帮顾时宴重新整理好衣服。 咬她耳朵：“害羞了？” 她轻哼道：“……嗯。” “没做的事, 晚上我们继续。” 林篱笑了笑，折过身走回出来的那条路。 为了附和人物设定, 顾时宴脚上穿着的，是木屐。刚刚走半道的时候，木屐打在脚心, 一晃一晃的就掉了一只。这会她缩着脚，翘着脚尖搭在另外一只脚上，等着他拿回来。 拾到木屐，林篱弯腰捡起，走回她面前，捏住她的脚踝，把木屐套上。 抬腿之间，裙边一闪。 白皙纤细的腿上，吸吮过的吻痕露出。 顾时宴微微捂住脸，忙不迭地将裙子盖好。 摄影师将成片汇报上去，得到了直接通过，开始拍摄下一套的指令。梁语看这边两人卿卿我我的差不多了，过来汇报工作进度。 “时宴姐，可以拍下一套了。” “好。” 被梁语扶着起身，顾时宴重新回到化妆间。 更换服饰、道具与妆容。 第二套拍摄的衣服是纯白色的，多半采用纱类很轻薄的布料，看上去仙气满满。 趁着孟昕昕给她化妆的时间，顾时宴开始了解这个角色和背后的故事。与阎念不同，这个角色名为禹荷，是游戏里数一数二的女神向正面角色，拥有治愈一切和感化伤痛的能力。 如果说，阎念是邪念的化身。 而禹荷，则完全象征光明。 对方负责人找了两个完全相反的形象，交给顾时宴扮演。 还真是对她的实力有自信。 而她，也得好好努力，不能让对方失望不是？ . 下午四点。 拍摄完美结束。 两套服装的拍摄成片拿到手，对方公司负责人格外满意。知道顾时宴情况特殊，不便与他交流，他便握着李曼的手，说了个不停。 “感谢感谢，两个角色都很满意，我们老板也是。成片我们会拿去做后期，到时候月底宣传，还请你们多多留心。” 李曼点头：“那是自然。” 在回去路上，顾时宴打开了微博。 她的微博已经足足半年没有更新过。 上一次自动更新，还是《表演学》拿“演技之王”，系统自动更新的结果。 一刷评论区，按最新时间线排序。 出来的一水评论，都是等待她的粉丝说的话。 最后一个留言，是五分钟前。 [姐姐现在在做什么呢？是在继续养伤，还是有了其他活动？我好想你啊，《星星落进你的眼里》拿出来刷了无数遍，准备等《横生》正式上映，也邀请自己身边的朋友多看几遍。几位主演都有在各地跑宣传，可是姐姐却始终没有出现……唯一不敢拿出来看的，就是《表演学》最后一期了。唉……] 看见这段话，顾时宴心中一动。 还是有人在等待着她的。 顾时宴想了想，决定发送一条新的微博。 今天在化妆间时，孟昕昕极为满意的拉着她，拍了好多照片，挑选几张没有露全身的，应该可以作为预热使用。 几分钟后，微博更新。 梁语一刷首页，就看见了顾时宴的照片。 女人一身月白色的衣服，抿着唇笑着，对着照片比了个一个剪刀手。配字只有一句话。 [我回来了。] …… 顾时宴恢复工作的消息一出。 没过半个小时，立马登上了热搜第三。 有很多人不知道她的名字，也有很多人对她消失的这段时间，感到好奇。有人联系上她出事时，公司发表的声明与后续，猜测了一些情况，开始做了不同的推想。 顾时宴这半年没有工作，没有曝光。 是不是代表，她在那场事故中，受的伤害很深？ 也有人回复：没事别瞎想这些有的没的，事情能不能换为思考一下。你突然天降灾难，还能正常学习正常工作？别逗我了好吧。可能人家就只是找了个地方静养身体呢。 这才明显是正常人的心态。 星光娱乐官方号很快转了顾时宴的微博，回复道：[欢迎回来~]。 . 顾时宴恢复工作。 话题度一概超过公司和李曼想象。 一晚上关于她的热搜，直接就爆了三个。 分别是“顾时宴”、“顾时宴恢复工作”和“顾时宴用半年时间去做了什么”。 最后那个，话题浏览数和讨论数，都是最多的。 看来，网友对明星的私事感兴趣程度，依旧不减。 不少杂志和访谈看中了顾时宴本身的话题度，纷纷朝李曼抛来合作的橄榄枝——前提是本人需要接受访谈，涉及一些网络上最近大家都好奇的问题。 数量不少。 有好些，都还是准一线女刊。 这对未涉及时尚圈的女演员来说，着实是个好的机会。 机会虽好，可李曼却不敢亲自应下。 她吊着合作方的本事，一项一流。 这会挨个接下来，询问对方的合作事项，并且提前要到了采访中提问的稿子。在经过她自己的一轮筛选过后，统一发给了林篱。 [李曼：新发了几个杂志封面合作给你，有时间看一下。] [李曼：这几家杂志社，信誉都不错，不用担心采访会涉及上面之外的话题。再加上到时候，我会在旁边全程盯着，中途不会出任何岔子。] [林篱：好。辛苦了。] 林篱刷新网页。 果然在邮箱里，看到了三四来封新转发过来的邮件。 [李曼：对了，有一个很特殊的工作，是和以往的节目方式不太一样的。我觉得很适合她，但是依旧想先来问问你的意见。] 这么一说，他也有些好奇。 [林篱：是什么？] [李曼：自录制的一个节目，没有工作人员也没有现场观众。她只需要自己摆好摄像头，在镜头之下，分享自己一天的生活就可以。读书、吃饭、或者是晒阳光，做什么都行。] 这倒是个相当不错的提议。 既有曝光率，还能解除网络上那群人的疑惑。 一举两得。 林篱垂下眼，回复道：[这个应该是可行的，到时候，我会再问问她。] [李曼：好。这个不急，你只需要月底之前给我回复就好。] [林篱：嗯。] 结束与李曼的沟通。 林篱看了眼时间，居然已经是深夜一点了。 这个点，顾时宴应该已经睡着了。 他合上电脑，放轻脚步走去卧室。 床上的人已经睡了，一本书打开倒着放在枕边。 床头柜上，小夜灯还散发着微弱的暖光，不亮，却刚刚好能看清她的睡颜。 顾时宴睡得不是很安稳。 这会不知道梦见了什么，她紧皱着眉，嘴唇微张着，呢喃的话语微弱，凑近仔细一听，却也什么都听不清。 还是不安着。 林篱帮她掖好被子，将露在外面的手臂，重新塞进被子里。拾起倒放的书籍，拿起柜子上的金色书签夹进去，合上放好。 做完这一切，他关上夜灯，坐上床沿。 在她身后睡下，将人搂进怀里。 似乎寻找到了温暖的来源，怀中人自动自觉地更替了睡姿，反手抱住他，腿也自然的蜷缩挤进来，鼻息一下一下，喷拂在他颈间。 林篱叹了口气。 看来他今晚，是不用睡了。 …… 第二天早上。 顾时宴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下意识地摸向床边。 以往的早晨，林篱一直醒得比她早。李嫂一般不会在早上打扰他们，而他会起来做好早餐，再喊她起床。 结果她看了眼时钟。 已经早上九点多了，林篱还没起床。 是不是因为晚上处理公司事务，忙到太晚？ 她想了想，决定抢先一步起床，精心做一顿早餐，给他准备一份惊喜。 半个小时后，厨房传来一阵响动。 有东西“哐当”一声摔碎在地上，听起来像是玻璃的声音。 林篱是听到厨房动静，被惊醒的。 他一下子睁开眼，一看身边，顾时宴不在，脑中闪过几个不好的念头，掀开被子，踩着拖鞋下了床，快步走出房间。 厨房内，女人半蹲在地上，表情苦恼地望着被她打翻的沙拉酱。 除了玻璃碎片，酱也溅得到处都是。 这可怎么收拾呀。 顾时宴抿了一下唇，想办法从边上拿了个筷子，低头往垃圾桶里拾玻璃碎片。没想到筷尖还没触碰到碎片，她就被人拉着手臂站起来了。 是林篱。 男人见她手上握着筷子，隐隐松了口气。 林篱拉着她的手，把人安顿到沙发上坐好，低声道：“没事，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 随后，他打了李嫂的电话，简单的说明了情况。 没两分钟，李嫂带着手套和工具，下来打扫卫生了。 顾时宴在沙发上坐着，林篱弯腰，握住她的手，挨个手指检查她有没有伤到。在没有发现任何伤口时，他紧绷的神情明显放松了下来：“今天怎么想起来早起了？” “我看你还睡着，就想起来给你一个惊喜，做个早餐。” 没想到惊喜反倒变成了惊吓。 她在抹酱的时候，手一滑，靠近台面边缘的沙拉酱掉下去，摔了个粉碎。不仅厨房弄得一团糟，还直接惊动了还在睡觉的他。 这下惊喜也没了，人也醒了。 厨房这种地方，上辈子一定是和她命中反冲吧。 林篱低声叹了口气，在她身边坐下，把人拥入怀里。 “以后这种小事，都可以交给我来做。时宴，我们住在一起，是要过一辈子的。”他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搂着她的腰，又亲了下顾时宴的鼻尖。 “你可以每天无所事事，也可以钻研演技，投入进你一切喜欢的东西里面。” 顺势而下，亲了亲她的嘴唇。 他笑道：“以后赚钱养家照顾你这件事，交给我就好，知道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了！！ 第81章 恢复日记1 [恢复日记1] 顾时宴曾多次梦到过这个场景。 蓝色的, 一望无际的海。 没有任何镜头, 也没有任何方向。 她坐着一片孤舟, 漂泊在海面上, 有浪花不停的拍打在船身上。 顾时宴缩在小船的中央, 没有木浆, 也没有任何借助划船的工具。她不敢低头去看海面, 生怕下一面就会迎来滔天巨浪，将她卷入海底, 却也不敢仰头去望天空。 因为, 那是和海水一样的颜色。 不知道漂泊了多久，也不知道究竟过了多长时间。 周围蒙上一片雾气, 什么都看不清楚。 害怕的东西还是终于到来。 迎面的巨浪将她卷入海底, 生出藤蔓状的植物将她层层裹住, 正动弹不得时, 眼前冒出一个黑色的巨大深渊。 洞内像是隐匿着无数吸力。 像是湍急的水流中心显现的漩涡, 她死死的扒着洞口边的一块石头，支撑不住快要被黑暗吞噬。 当整只脚被吸入黑暗，顾时宴快要绝望时—— 海底却突然照进一束光。 一个熟悉的声音跃入她的耳畔, 低低地喊着她的名字。 “顾时宴。” 她一下子就醒了。 …… 顾时宴睁开眼睛, 眼前还是熟悉的卧室布景。 窗帘没有完全拉上，留着的一条缝隙刚好照向她眼睛这里。 她躲避光线, 睡着的位置，往下沉了沉。 偏过头，林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 正侧着身，望向她。 “做噩梦了？” 他问道。 顾时宴点了点头：“……嗯。” “难怪从刚才就看你一直皱着眉头，睡不太好的样子。”他伸手抚了拂她的眉间，想驱散她的噩梦似的，“梦见了什么？” 她往他那个方向挪了挪，环手，抱住他的腰。 眼神放空，想了一会，摇了摇头：“记不太清了。好像是在海面上，周围有雾，什么也看不清，最后掉进了一个黑洞里。” 听见一连串的几个关键词。 林篱神色动了动。 海、黑洞，还有雾气…… 果然还是跟之前事故的阴影有关么。 最难过去的就是心理这一关，在白天，他可以给到她安全感，可入了夜在梦里，除了抱紧她，林篱还真的不知道有什么别的方法，可以让她心绪平静下来。 他拍了拍她的后背，询问道：“要不要有时间去寺庙拜拜，求个平安符什么的。我小姑很信这个，等会起床吃过早餐，我们一起去问问她。” 就算没有用，替她求个心安也是好的。 顾时宴应了一声“好”。 随后又赖在他怀里，心安理得的多睡了一个小时。 她没有信仰。 在这个世界上，她所愿意相信的，除了自己与父母亲，唯一的那个人，便是林篱。 . 补够睡眠，顾时宴慢悠悠地起了床。 洗漱，吃早餐。 今天桌上摆着蒸饺和虾卷，李嫂今早起来刚弄的，在楼上做好了，端着下来送给了他们。 吃完早餐。 两个人并肩，坐在沙发上。 林篱点开手机通讯录，找到小姑，点下视频电话。 上次去林家，顾时宴与小姑只打过一个照面。 对方手腕上戴着的佛珠，倒是颇吸引她的目光。 但吃饭时，两人的位置间隔实在过远，也就没有打招呼。 现在突然联系，不会太突兀吧？ 顾时宴脑子里胡思乱想了一堆，在她犹豫间，视频已经被接通了，小姑那方的脸，清晰的出现在屏幕上。 见到他的亲人，紧张情绪依旧在所难免。 她闪了一下身子，求救般的眼神看向林篱。 男人笑着揉了下她的头发，顺其自然地询问道：“小姑，吃完早饭了吗？” “我五点起床，六点就吃过了。” 小姑把手机置放在桌上，也知道现在年轻人不睡到个九点，压根起不来，便也没多管林篱的这句问候，直问道：“说吧，找我什么事？” 他的这位小姑，平日信佛。 可说起话来，却是直爽。不曲曲绕绕的。 “是这样的，时宴最近睡得不太好，夜里经常会做噩梦，我想带她去寺庙拜一拜，求一个平安符。” 这下提到她的名字，想不出现都不行了。 顾时宴举起手，和小姑打了个招呼：“……您好，我是顾时宴。” 没想到看见她，小姑的脸色也柔软了下来。 去年发生的那件事，林家消息来源广，人脉也众多，不用特意告知，也能通过自己的途径来了解。 当初顾时宴出事时的第三天，小姑就帮她去寺庙烧过香。 期盼她能尽快醒来。 结果第三天的下午，人还真的醒了。 “时宴啊。最近身体怎么样？好点了吗？” 顾时宴忙道：“谢谢您，已经好多了。” “行。在家也要多注意，没事多休息。烦心事全部交给阿篱来做。”对面的中年女人停顿了一会，继续说道，“你把手机给林篱，我来和他说地点。” “好。” 顾时宴点头，把手机递给身边人。 林篱很快记下了地点，和上山后需要历经的流程，和小姑简单又寒暄了两句，便挂断了电话，转头看向她。 “来吧。我们收拾一下就出发。” 顾时宴惊讶了一下：“这么快？” 她还以为问完地点，会过几天再去。 林篱笑了笑：“刚好我们也有一周没有出门了，权当是一起出去散散心了。” …… 这个男人，简直是个不折不扣的行动派。 花了十分钟换衣服，半个小时收拾东西，剩下的一个半小时，他几乎是坐在沙发上，不急不躁地耐心等她忙好。 等顾时宴换好衣服，化完妆从卧室里出来。 林篱抬腕看了眼表，低低笑了声：“我看我们吃完午饭再去，比较妥当。”说着，又给李嫂打了电话。 顾时宴看了眼时间，有点心虚。 已经是十一点半。 幸好李嫂早有做准备，中午是个简易的小火锅，汤底都已经煮好调味，蔬菜与肉类放进去涮一涮就就能吃。 顾时宴最近胃口不好，居然也跟着吃了不少。 吃完午饭，她走去玄关处换鞋，正犹豫今天搭配什么好，林篱已经拿了一双黑色运动鞋，摆在顾时宴的面前。 “换这个。” “……” 顾时宴望了望今天穿的这一身衣服，怎么看，怎么觉得和这双运动鞋不配。但林篱在旁边盯着，她也不可能做其他选择。 女人弯下腰，踩进运动鞋里，伸手想要系鞋带时，身边有另一双手已经率先抢过这个活，给自己揽过去。 顾时宴眨了眨眼，再看了眼运动鞋，突然意识到什么：“等会得去爬山吗？” 都说寺庙一般都建在山上。 林篱都让她穿运动鞋了，下午的路程，一定很辛苦吧。 “差不多。”他言简意赅地解释，“不至于说山，但是为了彰显你的诚意，台阶很多。” 原来是这样。 她轻轻“喔”了一声，看着两边鞋带被人系好，扶着林篱的肩膀，站起身来。 . 一个小时后。 他们到达目的地。 顾时宴仰起头，抬头望着台阶，感觉这么一眼看过去，看不见终点。 “小姑真的和你说地点是这儿吗？” 她左右看了看。 这个地点，算是南都比较偏僻的一块了。 台阶两旁种植着树木，时不时的有下来的行人经过他们的身边。 林篱点头，牵起她的手：“对。她说这里，是求平安符最好的地方。因为道路艰辛，往往有人半途而废。” 她有点怀疑林篱口中的“有人”，指得就是自己。 顾时宴对她的体力，丝毫没有自信。 但，来都来了。 怎么也不能空手而归。 她跟着他，一层一层的往上走着。 台阶每隔一段，会有一个用来休息的凉亭。顾时宴在第二段路便累得不行，拖着林篱进去坐了一会。 有下来的阿姨也刚好在这休息的。 她顺口问了一句：“阿姨，这里距离寺庙，还有多远啊？” 阿姨指了指这里，又指指上面：“这里啊，一半都没到呢。” 顾时宴泄了气。 可没一会，她又拉住了林篱的手臂，带着人从凉亭里走了出来。 他问她：“休息好了？” “没有。”顾时宴摇头，“腿还是好累。但是感觉在这样休息下去，天黑都走不到顶。” 林篱有点诧异她的态度转变，跟在她的身边走了几步台阶：“其实也没关系的，可以多休息一会。哪怕今天拿不到平安符也没事，下次可以我来帮你拿。” “那怎么行。” 顾时宴回头看他，表情意外的认真，“姑妈既然这么和我们说了，就代表也是她的一片心意。她是你的亲人，我不想浪费她的好意。我不仅要亲手拿到它，还想在今天就拿到，拍给她看。” 听到她这么说，林篱怔了一会。 片刻之后，男人舔了舔唇角，低低地笑起来。 以前的顾时宴，好像真的有点回来了。 认真，坚定，给自己定了一个目标，那就绝对不会服输。 哪怕遇上再强大的困难，也会勇敢直面它。 学习芭蕾的时候如此，《表演学》尝试突破自我的时候如此，现在也如此。 这是她最好的样子。 也是他最喜欢她的样子。 林篱快步走回顾时宴的身边，跟上她的步伐，笑着问：“那我背你走一段？” 第82章 恢复日记2 [恢复日记2] 有人主动揽过她上阶梯的一半辛苦, 顾时宴弯眼笑了笑, 自然没有拒绝。更何况, 这人还是她的男朋友。 是她要相伴一生的人。 林篱弯下腰。 她攀住他的脖子, 趴上男人的背部。 他稳稳托住她的腿, 问她：“搂紧了？” 顾时宴圈起手臂, “嗯”了一声, 林篱背着她，一步步的往上走去。 林篱背着她一段, 她自己下来走一段。 就这么走走停停。四十分钟后, 两人总算是抵达到了寺庙入口处，看见了山门。 照着小姑之前叮嘱的流程, 两人先去主殿, 跪上软垫, 点燃三支上了香。叩拜许愿时, 林篱的第一个念头, 便是她此生无忧无虑健康平安就好，其他任何都不重要。 睁开眼，他侧过脸去看身旁的女人。 她依旧闭着眸子, 不知心中在默念着什么。 袅袅的青烟在二人面前升起, 他率先起身，走到她身边。 没一会, 顾时宴也完成流程。 抬起头，便望见了身旁的男人。 他向她伸出手，拉她起来：“许了些什么愿望？” 顾时宴抿唇笑了下：“一些关于我们的。” 光是听见“我们”这两个字, 他的心里就涌上一阵暖意。林篱没再继续深问下去，牵住她的手，慢慢走出主殿。 这会正值阳光明媚，是冬季一天中最温暖的时刻。 两人在主殿旁边，也看见了售卖的平安符。 据说都是已经开过光的。 顾时宴上前看了一会，里面大致分为三种，生肖、佛祖与菩萨。她站在前面犹豫不决了好一会，抬起头问他：“你觉得哪种好？” 林篱也不清楚各类的区别，但还记得小姑对他说的话：“要不要试试看挑一个最合的眼缘的？” 她想了想，也是。 拿了一个最靠自己右手边的。 刚好就是她的生肖。 付完款，塞进口袋里。她说：“睡觉塞进枕头下面，应该就不会做噩梦了吧？” 林篱点头，拥着她出了寺庙。 趁这无人的凉亭处，俯下身亲了下她的唇，低声道：“一定不会了。” 在公共区域，顾时宴脸有点发烫。 她视线扫了身后一圈，很快的踮起脚尖，手臂勾住他的脖子，回敬一个吻回去，末了，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唇。 “借你吉言。” …… 在下山的路上。 顾时宴突然挣脱他牵着的手，低低“啊”了一声。 林篱偏过头去看她：“怎么了？” 她摸了摸口袋，掏出手机和平安符：“来之前还记得拿到手要拍给小姑，结果差点忘了。” 顾时宴点开相机，刚要按下拍照。 手机已经被人迅速从手里抽走，按下锁屏，塞进了他另一边的口袋里。 林篱不动声色地再次牵住她的手，塞进口袋里。 “回去再拍吧，路上拿东西手冷。” 是吗？ 顾时宴倒是觉得自己的手，还挺暖和。 她抬头，朝他的下颚线看了一会，突然上前，踮脚，咬了一口男人的下巴。 他吃痛，“嘶”了一声。 却还是怕她没站稳，圈住了她的腰肢。 “老实说，早上你提议和我一起去寺庙就很奇怪。”顾时宴盯着他，慢吞吞地说着，“大下午的，没事出来求什么平安符啊。但是现在，我有点想明白了。” 林篱挑眉：“想明白什么了？” “你是不是在家里藏人了？” “……” 佩服女人的脑回路。 他失笑出声，抬手敲了下她的脑袋：“一天天的想什么呢？我和你整天在家里，就算是藏人也没地方可以藏——把人塞哪里，床底下？衣柜里？” 这两处都不太现实。 因为公寓卧室那张床，床底高度才30厘米。 别说一个成年人，就是一个孩童，想做到都挺艰难的。 而衣柜就更不可能了。 自从她搬进来，家里东西是一天比一天多，衣柜也被塞得满满当当，没有任何空余之处可以站人。真有这地方，早就被她塞上十几条裙子了。 顾时宴只有出自女人的第六感，手上却无任何实证。 这会脸埋进他的胸膛里，闷声道：“我不管，我觉得你肯定是有事情在瞒着我，你得告诉我。不然我就在这呆着，不回去了。” 这个小无赖。 林篱低头看她，表情无奈。 话说出口，却有了诚心逗她的成分：“真在这儿呆着？” “……” “真不跟我回去？” “……” 她点了点头。 “好吧。”他松开抱住顾时宴的手，有点遗憾，“那我就一个人回去，享受这份惊喜了。” 果然是有事情瞒着她。 但，惊喜……？ “不行。” 顾时宴打断他的话，从身后跳上他的背部。 巨大的冲击力让林篱的身子踉跄了一下，他抱住她的腿，幸好两人现在站着的地方是平地，要是换做台阶，这会肯定两人都像滚动的圆球，直直的摔下去。 他听见女人凑近他耳边，咬了下他的耳垂。 认真又有点赌气地说：“林篱，你这辈子都别想逃离开我。我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是要注定黏着你的。” 林篱低笑出声。 他背着她，重新踏往下山的道路。 低声说了四个字。 “求之不得。” . 在回去的路上，顾时宴坐在副驾驶上，一如既往的睡着了。 今天光是去寺庙，一来一回，就已经消耗掉了她巨大的体力。 平时在家，她的运动量根本达不到这么多。最经常的活动空间，往往也是卧室、客厅、阳台，这几个地方回来转悠。 当初买下这处公寓，纯粹是因为距离他公司近。 可有她在，却不能这么将就。 刚好公司最近的事务，也正在逐步进入正轨。他不需要每天亲自坐镇，也依旧可以正常发展维系下去。 或许，是时候换一个大一点的环境了。 想到这里，他下了驾驶位。绕到另一边，打开车门，解开她身上的安全带，把人从座椅上抱起来。 挡在顾时宴身前的那条阻碍一下子消失，她只觉得自己身体一轻，被人抱入怀里。紧接着，便是男人身上熟悉又好闻的薄荷味传来，她没忍住，多嗅了两下。 睁开眼，就看见林篱笑了笑，问她：“放你下来自己走？” 大抵是惊喜让她自己来拆的意思了。 顾时宴点点头。 他半弯腰，托着她的膝盖的就手臂率先垂下。 她的脚尖点在地面上。 半靠在男人的身上，支撑好了平衡。 顾时宴站在楼道里，轻声问道：“我要不要来点仪式感，先猜猜惊喜会是什么东西？” “行啊。” 他勾唇，一副等她来猜的模样。 鉴于林篱之前两次送她的，都是饰品。 顾时宴这次，也就大胆地在这个区域内猜测：“耳坠有了，项链有了，戒指有了。这次可能是个手链或者脚链？” 手链还挺正常。 但脚链，她是怎么想得出来的？ 林篱扫了眼她的脚踝，女人的纤细白皙，确实还挺适合戴这些东西，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你喜欢？那我下次送你。” 下次？ 看来这次不是这些东西啊。 她扒着手指，继续不死心道：“都说女人包治百病，上次没轮到包，这次总应该有了吧？” 林篱手插着兜，依旧神神秘秘地对她摇了摇头。 还不对啊—— 她有些泄气，打开密码锁区域。 “不猜了，我还是直接看吧。” 没想到滑动锁盖的那一瞬间，屋子内隐隐传来几声动静。 声音不大，她听得不是特别真切。 这声音，是……？ 顾时宴有些诧异的转过头，林篱笑了笑，示意她不要犹豫，直接开门。 果然。 她刚一打开门，玄关处就有一个灰白灰白的身影，一溜烟的窜过来，“喵喵喵”的小声叫着。又白又软的毛蹭着她的脚踝，顾时宴惊喜地轻呼出声，拿手挠了挠它的脑袋和下巴。 居！然！ 是一只猫！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林篱口中的惊喜，是一只猫咪。 还是一只毛茸茸的，看起来黏人又可爱的要命的美短，腹部到耳朵的部分是全白，而背部到尾巴，则是浅灰色的。仔细打量过去，它的瞳孔是灰蓝色的。此刻正眨巴着眼睛，一脸无辜地望着她。 顾时宴觉得自己的心都要化了。 她在大学时期，就有想养宠物的念头。 可惜那会住在宿舍，养宠物是学校严令禁止的。 结果大学毕业，进娱乐圈。拍戏，工作，整天片场公司家里连轴转，再想去养宠物时，早就没了这个时间和精力。它们一生都陪伴给主人，顾时宴也想好好对待。 想到不能整天的去陪伴它们，让它们在房间内孤单单一个人呆着。 她就觉得，还不如不去养。 没想到这会，林篱却是率先实现了她这个心愿。 她盘起腿，在地毯上坐下，抱着这个小宝贝搂在怀里。林篱从背后抱住她，问她：“喜欢吗？” “喜欢。” 顾时宴重重地点了下头。 他看着她笑，看着她拿起逗猫棒，咯咯地去逗它玩，连刚睡醒的困意都不见了，被取代的，则是真真正正的的好心情。 这在心理学上，算是情绪转移的治疗方法。 人长时间身处在一个环境下，容易对周遭的环境产生厌倦，需要新鲜的事物来进行情绪调节。 而猫，就是这次送给她的，最大礼物。 林篱换了个姿势，改坐到她对面。 他问她：“有想好给它取一个什么名字吗？” 她轻轻地“啊”了一声，捏着逗猫棒的手垂下，认真思考起来：“叫小小篱怎么样？” 林篱挑起眉：“你确定在床上的时候，不会叫错？” “……” 意识到他在说什么。 顾时宴一瞬间耳尖都红透了。 她手指并拢，给脸颊扇了扇风，试图让脸上的温度尽快降下来，同时轻轻踹了他一脚：“你知道我说的不是那个意思。” 林篱又开始笑。 最后，还是顾时宴瞥见桌上剩了半袋子薯片，没吃完。 她举起灰白灰白的小家伙，有点惋惜道：“我们小宝贝，爸爸不同意你和他叫一个名，不过没关系，我们以后就叫薯片吧。行不行薯片，嗯？” 薯片挥了挥爪子，喵喵叫了两声。 抗议的样子直接被视为了无效。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卷耳、地缚灵投喂的地雷~ 临临分成两口送入嘴里，嘎嘣嘎嘣的嚼完吞下了 打了个啵啵味的嗝 =3= 第83章 舆论风波1 [舆论风波1] 这天午后。 顾时宴抱着薯片, 在阳台上晒太阳。 近几天天气都很好, 寒冬很快就要过去, 即将迎来春天。从阳台望出去, 楼下光秃秃的树木, 已经重新长出了嫩绿的新叶。而她对于盒子和水的阴影, 也快要消散干净, 可以正常使用家里的浴缸了。 公司的事务很忙，林篱最近都在外面奔波。 今天抽出时间, 在家里陪着她。 男人捧着笔电, 在她身边坐下。 由于背着光，上面黑乎乎一片, 什么也看不清。 先前, 顾时宴还以为他是要到她身边来办公, 为了让薯片不打扰他, 还特意把它抱进了怀里。 结果几秒钟后, 林篱将屏幕亮度调到最高，又调转了一个方向，大部分面朝向她。 顾时宴眨了眨眼, 反应过来。 这是让她自己挑选工作的意思了。 先前拍摄的手游代言, 她扮演的角色一经发布，就立刻收到了玩家和粉丝的好评。不少人光是看角色图, 就被勾起了兴趣，三日之后，手游的下载量直接占据了排名榜的第一。 这是她商业价值的实打实的回馈。 再加上先前消失了半年, 无数网友都对她好奇得要命。 随便发条微博，在热搜上都是直接“爆”了的状态，可想而知，话题量与参与人数是有多少了。 顾时宴依旧是不太接触网络的状态。 可并不代表她对发生的事情，都一无所知。 她认真地看了几眼屏幕上的内容，诧异了下：“是杂志封面拍摄的邀约？” “对。经过李曼筛选的，大概有五本，我又确认了一遍，挑了三本出来。你可以详细的看一看，每个杂志的主题都不一样，内页所写的有访谈，也有拍摄趣事，可以根据你的喜好来再进行挑选。” 说着，林篱将鼠标塞到她手里。 目前的状态，是她在家休息几天，然后中间会有一次工作。 不是特别忙，但是也不会至于太清闲。 是刚刚好的样子。 三本杂志的企划看下来，顾时宴的内心，已经不能用惊讶这样的词汇来形容了，而是完完全全的不可思议。 演员接触时尚圈第一本，就可以登上准一线封面。 这种话说出去，谁敢相信？ 顾时宴睁大眼睛，拍了拍林篱：“……我竟然收到了‘tide’的封面拍摄邀约。‘tide’！准一线诶！我去年在休息室的时候，还听见有模特跟同行抱怨，国内准一线杂志卡人都严格的要命，没点真实名气没点表现力的，杂志社根本不会要。难道是最近选人水准降低了？” 她有几分自我怀疑。 林篱笑着望向她。 郑重地回了一句：“当然没有。” 女人递过自己胳膊，放在他面前，抿抿唇：“阿篱，我觉得我现在一定是在做梦，你掐我一下好不好？” 她胳膊纤细，晶莹白皙，皮肤下隐隐透着紫色的血管。 轻轻一折就会断了似的。 他怎么舍得。 林篱按下她的手，搂过她肩膀，在顾时宴的脸庞处亲了一下，低笑道：“还觉得现在是在做梦吗？” 顾时宴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他没看懂，抬手点了点她的鼻尖，问：“什么意思？” 她笑了。 眼睛里带着点小狡黠，一字一顿地告诉他。 “是听懂了，但是想让篱篱再亲亲我的意思。” 话音刚落，身旁的男人眯起眼眸。下一秒，他直接将面前笔电放在一边，捞出顾时宴怀里的薯片，放在秋千上，毫无征兆地抱起她，穿过客厅，走向卧室。 顾时宴失声尖叫了一下。 冷静下来时，她已经被人放在了床上。 他摸了摸她的头发，哑声道：“说这种话撩拨我，你最好做好奉陪到底的准备。” 顾时宴身子抖了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个词触碰到了他的开关。这会像是兔子一样，缩在床上，仰起头，环住他的脖子，讨好地亲了亲他：“现在还早，我们继续谈工作好不好？” 林篱挑了挑眉，不说话。 伸手去解衬衫的扣子。 垂眼时的表情，宠溺且温柔，像是就此点燃了一把火焰，烧得她不知所措、无处可退。 细碎的吻落下时，顾时宴听见他低喃了一声。 “现在才知道老实一点？” “……” “晚了。” . 顾时宴被翻来覆去地折腾了一下午。 最后累到精疲力尽，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没想到一睁眼醒过来，已经是晚上七点多。 林篱开了盏小夜灯，抱着笔电坐在她身边，处理公司的事务。听到她这里传来动静，转头望去：“醒了？” 她揉揉头发，“嗯”了一声。 刚坐起身，就感受到腰后和腿部传来的酸痛。 她“嘶”了一声，心中暗骂身边男人了句禽兽，林篱在床头放下笔电，又转过身来吻她。 “饿吗？”他问她。 顾时宴被吻得七荤八素，含糊不清地应了句“饿”。 他伸直长臂，打开卧室的灯。 再次亲了亲她樱红的唇，问道：“那我打电话给李嫂，让她下来做饭好不好？” 她点点头，打了个一个哈欠，斜靠在他的腿上。 顾时宴还困着，但是着实已经睡不着了，这会躺着，脑袋里就在瞎想自己看见的那三个封面邀约。 除了《tide》之外，还有两本是二线刊。 分别是《时尚ing》和《wonderful》，前者的企划名字她很喜欢，叫万物复苏，有一种逐渐醒来的感觉，和她当下的状态也很类似。相比之下，《wonderful》就普通得多了，是一期简单的流行趋势企划，对她来说没有什么吸引力。 顾时宴翻了个身，半趴着望向他，捧着脑袋：“我接两个杂志封面好不好？‘tide’是我一定要的，另外一个，我觉得‘时尚ing’主题策划我很喜欢。” 林篱应了声“好”，随后拿起电脑，从工作界面切换到邮箱，帮她看了眼拍摄时间：“刚好，‘tide’是下个月月中拍摄，‘时尚ing’定的时间是24号。” 两者之间行程毫不冲突。 中间还可以有几天时间，她可以休息。 简直完美。 顾时宴心中一阵轻松。 “对了，还有一个综艺节目，是李曼觉得不错的。”林篱把人拉至身边，她靠在他的肩膀上，他在键盘上按了几处快捷键，切换到下一封邮件中。“我看了没什么大问题，所以让你自己来做定夺。” 她探了探脑袋，念了下屏幕上的文字：“没有摄像没有工作人员？——这一天，全程靠我自己来拍摄？” 顾时宴伸出手指，从他的手臂下方伸进去，按了两下向下键。 在邮件的最末尾处，看见了节目的全称。 《全天预告》。 还真是全天预告。 顾时宴想了想，觉得节目形式不错：“我觉得还蛮好的，到时候是不是会有工作人员来家里送录制设备给我们啊？” 林篱附议道：“应该是。” 她“喔”了一声，紧接着又想起来什么，往林篱怀里凑了凑，压低声问：“那要是你在家被发现了，他们会不会被吓到啊？” 林篱低低笑了下。 手指圈住她的发梢，卷在指尖上把玩，一本正经地回答她：“那我到时候可得藏藏好，别被人看出来。” 顾时宴一个没绷住，笑得往他怀里倒去。 . 新工作的事情，就此拍案定下。 由于《全天预告》拍摄起来，应该也很有意思，顾时宴便没推辞，跟着《tide》和《时尚ing》的拍摄一起应下。 没想到节目组动作很快。 这个月刚过，他们就管李曼要了顾时宴家里的地址，说第二天要送设备过来。 李曼知道她和林篱同居的事。 也知道家里什么东西都是现成的，她已经习惯呆在这里，并不打算换地方录制，欺骗粉丝和观众，便事先提议提早过来，帮着她一起收拾东西。 至少把一眼看出来就知道是男人的东西，暂时收纳起来。 等节目录制结束，再物归原位。 顾时宴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节目播出，出现男人的蛛丝马迹，很快就能被网友扒出来。 到时候舆论的风向，很可能会变成“她消失的那半年隐婚生孩子去了？”“结婚度蜜月啊，那看起来那件事对她的影响也不大嘛”之类的言论。 伤痛是真的。 沉寂了很久一段时间才重新出发，也是真的。 李曼不想让她被无故攻击，也不想让她承受诋毁和谩骂。 这都只是她。 一个演员最简单不过的情感生活罢了。 …… 晚上八点。 家里的门铃被按响。 顾时宴走去开门，一看门外，果然是李曼。同时跟着来的，还有梁语。 两人手中，一人抱了一个整理箱。 仗势不小嘛。 李嫂晚上刚好做了些曲奇，一进屋就能闻到奶香味。顾时宴和梁语招招手：“来尝尝，这都是刚做的。” 小姑娘鼻子嗅着味儿，立马就走过去了。 梁语没尝过李嫂甜点的手艺，一口咬下去，好吃得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整个人都幸福得直冒泡。 战斗人员顿时减少了一位。李曼皱皱眉，眼睛扫了圈屋子：“他人呢？” 这个他，自然是指的林篱。 “知道你们要来，被我劝说今晚晚点回家。当着他的面收拾属于他的东西，这种感觉应该奇怪……” 顾时宴看了眼时间：“现在应该还在公司加班吧？” 梁语咬着曲奇，在心底默默同情了林篱一秒。 被女朋友勒令加班，有家不能回，还要把关于他的东西全部收起来……林医生可真惨啊。 作者有话要说：林总：tat 第84章 舆论风波2 [舆论风波2] 林篱的东西, 本就不多。 顾时宴住进来之后, 黑白灰色调为主的家里, 增添了不少其他的颜色。 玄关处的鞋架扩大地盘, 直接多买了一个新的放置在旁边。进门后, 置物架上摆着绿植。而餐桌上, 插着盛开的鲜花。冰箱上有两三张超可爱的冰箱贴, 还有几个粘在下方的便签条，上面写着“今天想吃烧烤”, 另一种字迹说“不可以”之类的话。 所有都装点得生机勃勃。 一看就是个男女主人很用心经营生活的样子。 李曼对这一切装点着爱意的屋子, 直接选择了无视。率先选择进了卫生间，将男士的洁面乳、护肤品统统丢进箱子里, 牙刷这种刚需物品, 则是放在了镜子后的柜子里面。 相比起李曼, 客厅这边的战斗力, 低得多。 梁语手里握着曲奇, 慢吞吞地收拾东西。顾时宴则是每收一样东西，就都能想起，这个东西的来历, 或是和林篱发生的关于这样东西的记忆故事。 三个人花了两个小时。 全部收拾完了。 李曼则是回到玄关处, 走过每一条道，用眼睛再次检查了一遍。 “行了, 那今天就这样。制作组跟我说明天下午快上门的时候，会给你提前打电话，别忘记看手机。明天我就不上门了, 但是我会喊梁语过来，协助你拍摄。” 顾时宴应声道：“好。” 说是没什么东西，可两个整理箱依旧被塞得满满当当。四个人合力，一人抬起一半送往楼上，放在了李嫂的客厅里。 临走之前，她在厨房里找到了一个密封的小盒子。 装了一些曲奇给梁语带回去。 小姑娘眼睛亮晶晶的，连连道谢：“谢谢姐姐！明天我几点来找你呀？” 语气小心翼翼的。 一副生怕打扰她和林篱幸福时刻的模样。 顾时宴轻轻笑了下，想起来上次回去之后，梁语就一直对李嫂的手艺念念不忘：“中午来吧。到时候和我们一起吃个饭。” “好的！” 送走李曼和梁语。 没想到转头，就在过道看见了刚回来的林篱。 男人微笑着和两位打招呼，随后门一关，轻轻抓住她的手，就把人按下了玄关处的置物架上：“时宴。” “……嗯。” 他亲了亲她的嘴唇，低声道：“别忘了你在电话里是怎么答应我的？” 从一开始，这种“胁迫”就是带着交易的。 交易的东西，自然是对他的补偿。 至于具体是什么…… 男人习惯性地拉开床头柜，寻找保护措施那样东西，却发现全本塞得满满的抽屉，现在空无一物。 他沉默了一会：“这是怎么回事？” “当然是怕节目组的工作人员来放摄像头，不小心翻开床头的柜子。”她说得理直气壮，“万一看见了一抽屉的……那我面子往哪儿搁？” 林篱被气得牙痒痒。 却偏偏还拿她毫无办法。 只能解下衣服，顺势走去浴室冲澡。 半个小时后。 他吹干头发，从浴室里走出来。 林篱走回床边，帮她盖好被子，将人把人搂紧怀里，闭眼上镜，无奈低叹道：“睡觉吧。” 感受了一会他身上的体温。 她从他怀里冒出了个头，轻声问道：“真不做啦？” “不做了。” 顾时宴“喔”了一声。 过了一会，又突然说：“……偶尔吃次药也没关系的。” 抱紧她的男人睁开眼眸。 他低头，以吻堵住了她的嘴唇，有史以来第一次语气严肃，对她警告道：“顾时宴，别想着这些有的没的。我在你身边一天，就不可能做出半点伤害你身体的事情。” 吻落。 林篱又飞快地补充了一句：“你自己也不可以。” 心在这一刻，被什么东西填满。 顾时宴唇畔弯起一抹笑容，缩在他怀里的脑袋又往下低了低，鼻腔酸涩了一会，眼睛里又有什么温热的液体迅速涌出来，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轻轻应了一句“好”。 不再提起这个话题，伸手圈住他的腰，紧合到像把自己嵌入他的怀里去似的。 …… 一夜好眠。 早晨睡到自然醒。 睁开眼的时候，她迷迷糊糊地看了眼时间。 十点半。 差不多可以起床了。 顾时宴翻了个身，手指穿过被子底，习惯性摸了摸身边。 床单上还带着余热，可人不在卧室里。 她又赖床了十分钟，掀开被子，慢吞吞的前往浴室。 刷牙，洗脸，护肤。女人敷了张面膜，探了个身子往外望去，林篱正坐在沙发上抱着笔电不知道在敲些什么。 他见她醒了，看了眼时间。 十点半是个略微尴尬的时刻。早一点可以吃早饭，晚一点可以吃午饭。而卡在这个不中不晚的时间，照着她那小胃口，早饭随便吃点什么，午饭可能就吃不下了。 林篱还不知道中午梁语会来家里蹭饭这件事。 这会依旧征询她的想法，准备跟着她的时间点来：“要不要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顾时宴摊平整张面膜，努力不动嘴的回答道：“不了，我这会也没法吃。等一会梁语到了我们直接吃午饭吧。” “嗯？” 他挑了挑眉。 她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告诉他这件事，坐在他身边：“梁语会协助我拍摄，所以我就邀请她今天和明天来我们家吃饭了。这件事我跟李嫂说了，但是忘记告诉你了。” 注意到“今天和明天”这件事，林篱又叹了口气。 还得辛苦他，再忍两天。 . 梁语来时，时间刚好十一点半。 李嫂刚把菜从楼上端下来，今天有客人，菜式比往常更丰富了些，做了三荤两素，一个小炒，还有一份萝卜排骨汤。 好吃到梁语比平时多盛了两碗饭。 吃完饭。 林篱按照说好的，出发前往公司。 而顾时宴和梁语则是坐在沙发上，逗薯片玩。 女孩子对这种毛茸茸又柔软的生物，毫无抵抗力。 光是这么一会，已经围着薯片拍了好几十张照片，顾时宴挑了张好看的，点开微博发送出去。与此同时，她也接到了来自于节目组的电话。 是一个男声：“喂？请问是时宴姐吗？” 她点头：“是我。” “是这样的，我们车已经到楼下了，一会就能上楼，您现在在家吗？” 梁语在旁边用口型问她：“是不是到啦？” 顾时宴点点头，挥手示意梁语先去开门下去，随后继续和电话内人说道：“在家的。你们在单元门门口吗？我已经让我助理下去找你们了，一会儿就到。” 对方连连应了几声“好的”。 随后挂断了电话。 梁语走到玄关处，正在换鞋。 顾时宴抱着薯片，对她说道：“他们就在楼下，估计来的人不多，这边进过道还挺绕的，你顺带下去带个路吧，如果找不到人，那再给我打电话。” “行。”小姑娘点点头，临走前又挠了挠薯片的下巴，“放心吧姐姐，保证完成任务。” 她在家等了一会。 没过五分钟，楼道里传来声音。 “是这边，往右走再左拐就到了。” 顾时宴脸上挂着礼貌性的笑容，在看到陌生人出现在她面前时，身体还是轻微颤抖了一下，脚不受控制地往后退了一步：“你们是‘全天预告’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吧？谢谢，辛苦你们了。” 放下纸箱，两个工作人员摆了摆手，直接示意说“没事。” 事先了解过公寓的房间数量，他们带来的录像设备，总共有六个，有两个角度是固定放在客厅的，一个卧室，一个阳台，还有一个是客房但是已经作为书房来使用的地方。 剩下的那个，便是最便捷小巧的一个gopro。 需要握在手里，便可以跟着她的行动来录制到第二视角的全程。 虽然预定说是一天，但是为了防止后期剪辑素材不够，节目组给的需求时间，是一天半。 在工作人员离开之后，她便可以正式的进入到拍摄。 并且持续到第二天晚上。 有晚上睡觉或是不方便的情况，可以直接拿遮挡物来蒙住镜头，或是按下下方的暂停键。 半个小时后，五个摄像头全部摆设完毕。 工作人员也就此离开。 梁语拿起gopro示意自己已经准备好，顾时宴坐在沙发上，笑着给自己打了个板，和镜头打招呼：“嗨，大家好。我是顾时宴。这段时间我开始恢复工作，相信大家对我的日常生活也很好奇，所以在今天，参加了‘全天预告’的节目。” 顾时宴笑起来。 在对面的梁语脸上也憋着笑。 节目形式虽然新颖，却和一个人对着镜头自问自答没有任何区别。 她象征性的给自己鼓掌，按照定好的流程，从旁边抱起了正在乱走动的薯片。 “先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个是我们家的新成员——薯片！我们薯片是个男孩子，刚到我们家两个星期不到。来，薯片宝贝，朝镜头打个招呼。” 顾时宴握着它的一只爪子，朝镜头处挥了挥。 薯片像是听懂了她的问话似的，“喵喵”叫了两下，乖得不像话。她打开茶几下方的抽屉，从里面掏出一袋子猫零食来，喂给它。 挠了挠它的下巴，顾时宴抱着薯片，往阳台处走去。 “接下来是我每天呆的最多的地方——” 她伸手，展示了阳台一圈。 梁语也跟着她的手势，拍摄起她身后的阳台布景。 “阳台这个地方，是我个人很喜欢的。这个藤椅秋千是去年八月份的时候买的，每天可以在这边看看书，喝喝茶，也会躺在这里晒太阳。而铺在上面的这个绒毯，也陪了我有大半年时间了。” 这两样，都是林篱买的。 她那会怕水，还很怕冷。 夏天的房间，她可以做到不开空调盖着绒毯过一整天。 林篱一摸她的手，往往都是冰的。 一开始，他也不习惯不开空调的日子，后来为了她，硬生生地挺过了那个盛夏。实在热得受不了，会拿把小扇子，扇子上面，印着她的脸。 ——是他《表演学》第五期，在录制场馆门口凭借票跟她的后援会领的。 一想到这些，顾时宴忍不住笑起来。 她还记得自己《横生》首映的那个夜晚，在电影院和他说的话。 他陪着她走过了最难熬的酷暑，一路到了寒冷的严冬。光是随便讲几件事情，脑海里面想着的，就满满的都是他。 而眼下，已经快是春光明媚，万物复苏的季节。 真希望她也快点好起来。 大胆的，放开身心的，全心全意的去爱他。 梁语看着对面的女人说着说着，忽然凝固了动作，压着声音提醒道：“时宴姐？你怎么啦。” 她回过神来，笑着摇了摇头。 …… 节目拍摄很顺利。 第二天晚，节目组来收回了拍摄设备。 来的那还是那两位二十岁出头的男生，林篱那会其实在家，被顾时宴催促去洗手间呆着。 门关上，她站在洗手间门前，佯装镇定地和他们询问节目播出时间。 对方回复她：“地点单一，就在嘉宾的家里，所以剪辑花费的时间比其他节目要少一点。节目组预定了一位嘉宾后天拍摄，不出意外的话，下一周就轮到你的节目了。” 他解释得很详细。 即使顾时宴这会三心二意的听着，依旧弄懂了意思。 “我知道了。”她笑了笑，“谢谢你们，这两天辛苦了。” 临走前，两个人捧着设备，在玄关处换鞋。同她搭话的那个男生远远地望了一眼茶几。 从刚才拆设备的时候，他就注意到——茶几上面摆着的公文包，明显是男士的。鞋柜门没有关好，有处是半敞开着的，从缝隙中，可以望见一双未被完全收纳的男士皮鞋。 但他什么也没说。 收敛回视线，一声不吭地走出了公寓。 第85章 舆论风波3 [舆论风波3] 顾时宴全然没有发现对方的视线。 她在玄关处等了一会, 直到完全听不见那两人的脚步声, 才隐隐松了口气, 重新走回洗手间门前, 敲了敲门。 “人走了。” 门内传来锁扣嘀嗒落下的声音。 男人一身西装走出来, 领带也好端端的系着。 表情无奈。 他前脚刚进家门, 节目组的人就打了电话过来。情急之下, 林篱只能加快换鞋速度，扔下手头上的东西, 匆匆忙忙走向浴室, 连换身居家服的时间都没有。 平时在公司不苟言笑的继承人，在家居然落得如此下场。 要是传出去, 他手底下那群人都会觉得不可思议吧。 知道林篱这几天东躲西藏, 为了陪着她录节目, 回来第一件事情就是陪着她检查关闭的机器, 其他一句话都不敢说, 生怕某个机器没处理好，直接被节目组录到相关，再被有渠道、有门路的人拿来利用威胁。事情涉及到关于她的人生安全, 他不得不慎重对待。 顾时宴抬手, 帮他解开领带。 轻声哄道：“阿篱，就这一次, 之后我们再也不接这种节目了。” 听出来她话里的潜意思，林篱摇了摇头：“我不生气。” “还说自己没生气。” 她踮起脚尖，用手指戳了戳他表情很淡的脸, “我知道，这两天你也辛苦了，之后生活就可以恢复原样了。笑一笑，不要面无表情嘛。” 林篱握住她的手指，低头，在顾时宴的手背上亲了一下，唇边的弧度稍稍勾起：“我只是有点担心他们有没有发现什么。” 毕竟他当时进洗手间，也很匆忙。 锁上门才意识到自己把公文包丢在了外面。 但再想出去藏起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节目组的人已经来了。 顾时宴顺着他的视线望去，那个黑色的公文包与周围的摆设格格不入。在一堆粉色可爱的物品中间，显得尤为突出。 “应该没事吧？” 她猜测道：“也许看到了，也会当做是我爸或者经纪人的。毕竟没有人规定，只有男生才能用这种又大又重的黑色公文包嘛。” “嗯。” 林篱点了点头。 事情已经发生，也扭转不回来，只能合理去假设别人并没有在意这个小小的公文包了。 希望只是他自己多心。 . 一周后。 顾时宴录制的《全天预告》如期播出。 节目是网络综艺。 但是在眼下流量最大的菠萝视频播出的，收看的人数也不少，在站内的热播和话题程度，都属于第二。 第一，则是菠萝视频自己拍摄的古装网剧。 名叫《盛宴》。 结果顾时宴那期播出的当天，两者之间的排名直接交换更替。 看完节目，大众的好奇心纷纷得到了解答，开始在评论区下方建起高楼来—— [咦，发现她还蛮有梗的。] [哈哈哈哈哈本来以为我和明星之间有壁，结果看完节目，发现她就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子，和镜头说话，然后认真分享自己生活，过好每一天的状态。] [上面那位醒醒，壁还是存在的。你有这个颜值的美貌？？] [我好喜欢她怀里的薯片啊！又软又可爱！就是镜头不多，每次都得从夹缝里面去找。] …… 等等等等。 诸如此类的言论还有很多。 第二天下午，李曼查看完网络反馈，心里也隐隐松了口气。 ——预计的效果达到了。 大家对顾时宴的种种猜测得到解答。 而有一间不大的房子，一只陪伴的猫，家里还有一个厨艺超棒的阿姨，简直是大家的理想生活状态。 原先那些负面的声音，已经被新的言论淹没。 在节目中，顾时宴也简短的提了些那半年发生的事。 每天会吃三四瓶不同的药，因为是溺水，所以对水的阴影是最大的，以至于有段时间她整个人看上去都是糟糕的状态。 伤痛的事，但是被她用开玩笑的语气带过了。 光是这么一点细节，注意到的人就没办法再继续用恶意揣测顾时宴。 一切都在往更好的方向上发展。 李曼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身子向后倾去，整个人放松下来。 刚想收拾下东西，准备下班。 隔壁的同事来到李曼身旁，敲了敲桌子，压低声音道：“你看到那帖子了吗？” 李曼被问得一愣：“什么帖子？” “你还不知道啊？”同事左右望了一眼，确认没什么人，才继续和她说，“今天中午发在八卦组，关于顾时宴的。我来发给你，你赶紧看看，想办法处理一下。事情发酵久了，对艺人声誉影响很大的。” 李曼的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 对面同事很快给她私发了一条链接。 李曼拿起包的手再度放下。 她简短地向同事道了声谢，重新坐回位置上，绷紧身体，一行一行的看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地缚灵投喂的地雷~送上热情的啵啵啵 今天是因为卡文导致有点短小的临临qwq 明天会努力粗长的！ 第86章 舆论风波4 [舆论风波4] 帖子标题是—— [有人看了gsy那个新上的那个综艺吗？] 事先声明, 楼主没有深扒明星居住地址及隐私的想法。只是节目看下来, 发现了几个小细节……感觉自己好像摸到了一点不得了的事情。 下面交代一下模糊坐标。 白港市常住居民, 从出生开始就在白港市的某小区呆了十三年, 上高中的时候搬到了这片区域, 离顾时宴住的地方很近。 你如果问我要证据, 不好意思, 为了楼主的人身安全和明星个人隐私，没有。但是看过综艺, 镜头不小心扫到窗外的第一眼, 我就认出来这是哪里了。 附上一张我打过码的综艺视频截图。 这图，可能对你们来说, 就是个不起眼的景色。 正常小区都有这种设施, 外墙颜色也都很常见。但对于楼主来说, 真的不一样。每天上下班都要从这里走过三四次, 最近小区花坛里的迎春花开了, 和视频里模糊的一角显示的一片淡黄色，一模一样。 楼主也是第一次遇上这种事。 居然能有明星和我住得这么近。 再仔细一看户型，对比了一下当年开发商拿给我们家的宣传单, 楼主就更确信心中的想法了。 当然, 这不算什么。 下面开始放真正的大瓜。 去年十二月份，大概是三个月前, 楼主出门下去扔垃圾，碰见了一对情侣。那姑娘的模样我看着有点眼熟，当时就觉得像顾时宴。因为天太冷, 加上她裹得太严实，只能看见一双眼睛，身形也没办法确认，楼主也没往那个方向去想。 她身边的男人倒是看了个清楚，个子很高，长得很帅，穿着件黑色羽绒服，里面套着身西装，气度不凡。手腕处戴着r家的表，是季度新款，大概五十万出头吧。 别问我为什么这么清楚，因为上新的当晚楼主对着图舔了无数遍。但、是，没有钱买！ 楼主当时还在心里想，估计被口罩遮住的后面，女孩子长得也会很好看，毕竟这年头颜值都是门当户对的。 这只是个开始。 没想到半个月后。 楼主又遇到那对情侣了。 白港市那天下雪了，但第二天是个罕见的，有太阳的日子。午饭后，楼主在阳台上晒太阳玩手机，觉得心累走到窗边，结果一低头就看见他们站在楼下。 男人牵着她的手，陪着她在楼底下踩雪。 你们没看到那个画面真的不知道是什么样子。 太太太太宠溺了，比电视上演的偶像剧还要甜个一百倍。我发誓我绝对没看见过那么好的男人。 她蹲下来想团雪球，他就和她一起。 戴着手套雪球没法成形，他也不让她摘手套，自己把手套摘下来，帮她滚了一个很圆的球，最后堆了一个很小的雪人。 楼主当时实在没忍住，站在楼上拍了一张照片。 现在挂出来给你们看看。 这应该还不算太确切的瓜。因为照片只有两个背影，没有正面。但是半个月前，楼主下班回来，迎面遇上了顾时宴和她的助理。 是的，就是那个叫梁语的小姑娘。 我记得有人拍到过她，仔细一翻，是大半年前机场照片，站在她身边的那个。当时一起出镜的，还有夏茹和夏茹她助理。 这次可以完全确定，先前遇见的，就是顾时宴本人了。 证据在这里。 拍了一次她和助理穿的衣服。 后来这套衣服，她有后来发过自拍，找了一下，刚好是最近的。 说到这里，整件事情的重点，大家应该已经明白了。 一，是顾时宴住得离我很近。 二，则是她恋爱了，对方是个很帅的男人。 [用户16：34：35重新编辑] （有人私信了我，上图补充。） 不知道大家是否还记得，在半年前顾时宴录制《表演学》时，溺水沉进水底，后来是有一个男人冲上前砸碎了玻璃，水流了一地。 有在现场的观众拍摄了视频，后来视频被流出来，组内不是还讨论过这个人是谁吗？现在对比了下视频的侧脸，和我在她身旁看见的那个男人，楼主很责任的告诉你们，这就是同一个人。 是的。 顾时宴可能录制《表演学》时就恋爱了。 男方绝非普通人。 如果顺着有钱人这个思路查下去的话，说不定还能找到更多线索。 …… 帖子下方的评论，议论纷纷。 [我的妈，这可真是个惊天巨瓜。] [不是还有人说，当时砸玻璃的那位是热情观众吗？现在打脸不？] [盲猜一条，也许顾时宴当时溺水，除了道具坏了之外，还有一个隐情——自己感情发生破裂，导致她不想活了，或者是当众给对方一个颜色看看。] [层主观点不太对吧，不管是楼主帖子叙述，还是视频……都能表示那个男人非常喜欢她啊。] [……我和你们的感觉都不太一样，我觉得他们好甜喔。如果真的是男帅女靓，而且交往对象还大有来头的话，倒是希望他们公开。时宴妹妹的演技真的很好，我会祝福她的。] …… 看完帖子。 李曼只觉得一阵头疼。 她深呼吸了几下，让自己的状态冷静下来，以最快的速度打电话给了公司公关部，示意他们下一批水军，引导一下帖子的风向。 同时，也打电话给了林篱。 接到电话时，林篱正和顾时宴在一起。 两个人一齐动手，在厨房做晚餐。 听见李曼简要的叙述了个开头，林篱心中就升起不好的预感。他看了眼顾时宴，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低声说道：“你把几样菜洗一下，记得不要碰刀，我去阳台接个电话。” 顾时宴没发现不对劲，笑着应道：“好。” 他径直走去阳台，在李曼说完全部事情经过后，脸色沉了下来：“被称作住在附近的居民拍下来的？” “是，而且据对方说，不是偶尔一次遇见，而是三个月内遇见了三次。我觉得对方真的有心，并且想到去八卦组发帖的话，绝对不是偶然行为。” 听见李曼的分析，林篱也陷入了沉默。 她说得没错。 普通人就算是遇见明星，也不会想到拍照片留证据，或是去网络上发帖。私下和朋友交流或是当面和明星打招呼，才更为符合正常人的行径。 除非，这本身就是一个蹲点的记者写的东西。 而且从照片拍摄角度和清晰度来看…… 都不是手机可以做到的。 看来，他们的住址已经被人知道，并且对方对他们的动向，掌握得一清二楚。现在指不定拿着镜头或是望远镜之类的东西，正在盯梢着他们这里。 公寓这个地方，已经不太安全了。 林篱撩开窗帘，望向外面，心中隐隐有了结论，询问道：“你们公司可以解决多少？” 李曼沉吟片刻：“公司能做的不多，只能引领帖子风向，尽量把言论扭转过来。再去和粉丝团那边打招呼，让他们多多辟谣。” “够了。” 他沉声道：“剩下的事情交给我来办。我会找人黑掉帖子，禁止二次传播，和平台交涉那边，就交给你了。” 李曼点头：“好。” 简单定完解决方法，林篱低头给徐助理发消息。 顾时宴几样东西都清洗完毕。 她在厨房等了一会，见男人站在阳台上，依旧没有回来的意思，便走过来，推开门问道：“是出了什么事吗？” 林篱抬起眸，笑了下，找个了其他的理由：“公司上的一些事务，处理起来比较麻烦。我在和助理商量解决办法，再等我一会，马上就好。” 顾时宴收回视线，应声：“好。” 直觉告诉她，好像出了点不能让她知道的事情。 但顾时宴也不会自己去过问。 她站在厨房等了一会，自觉有些无聊，便拿了几个水果，开始捣鼓饭后的沙拉。切到一半，林篱从阳台走回来。 他走到她身边，自然地接过手里的刀，照着她弄到一半歪歪斜斜的水果，继续切下去：“其实弄这个有个诀窍，没必要一刀切完整个水果，可以先切一半，从中间下手，边缘这边就比较好把控了。” 圆滚滚的水果在他手中，变得听话又乖巧。 顾时宴看了两下，觉得自己会了，又想从他手中接过刀：“我会了！想试一试。” 林篱笑着把水果刀重新递过去。 她照着他说的方式，重新切了片柠檬。 果然好上手多了。 “时宴。”他突然喊她。 顾时宴应了一声：“嗯？怎么啦。” 林篱从后面抱住她，低下头在她嘴唇上亲了一下：“我前段时间就在看房子了，刚好这个公寓太小，空间不够给薯片搭猫爬架，这几天收拾下东西，换个地方住好不好？” 她放下水果刀，冲洗了下手。 抽了张纸擦干净手，转过身，仰起头看他：“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男人的身体僵硬了下。 他又很快笑起来，仿佛刚刚一瞬间的僵硬，只是顾时宴的错觉。林篱捧着她的脸，手指在她的脸庞上摩挲了下，他低声道：“别多想，只是想给我们换个大一点的环境，之后李嫂也可以直接在家里照顾你，薯片也有更大玩乐的空间，你也可以有更多的地方放置衣服。好不好？” 林篱语气柔软。 他低着头，视线与她平视。 鼻尖蹭了蹭她的颈处。 顾时宴经不住他这么弄，缩了缩脖子，咯咯地笑起来，最后轻喘着气，手指抵在他的胸膛上，缴械投降，连声应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明天就开始打包东西，但是在此之前——” 他放下手，挑起眉：“嗯？” 她指了指台面上的这些东西，指使道：“在此之前，你先去做晚饭。” 男人勾着唇笑了下。 “遵命。” 作者有话要说：安利一下基友的文《以甜制甜》~ 搜索书名或作者名织醉就可以看见啦！ 文如书名，真的超超超超超甜！ 第87章 公开恋情1 [公开恋情1] 这几天。 网络不□□宁, 现实也不□□宁。 家里的住址似乎被人深扒到, 李嫂光是出门买菜, 一回头, 就能看到不远处有闪光灯亮了下。她年近四十大几, 腿脚之前受过伤, 不能快走, 想揪人去警局也无能为力。 只能打电话告诉林篱，及通知物业, 让他们加强安保力度。 对此, 物业那边着实也很无奈。 他们已经对进出小区的外来人员都做了登记，如果出现扛着背包手里拿着可疑设备的人员, 也都会一一拦下, 逐一检查携带物品。可像是这种在对面商业楼架相机拍摄的, 着实不能归他们管理。 林篱去公司, 也差不多遇到了同样的状况。 车子行驶在路上, 经常会被陌生的黑色车辆跟踪。 对方穷追不舍，似乎不跟到目的地，拍摄到点什么就不甘心。徐助理这段时间开车技术进步, 也全靠他们的培养。 上路, 加大马力，七绕八绕。 总算是甩掉了尾巴, 无人上来拦截采访，顺利进入了公司。 嘉宇集团的公司规模，相当庞大。光是办公楼层数, 便有十六层，更别提手下那些员工了。 林篱进门的那一刻，明显感觉到。 周围的视线都落在他的身上。 讨论声一下子消失。所有人都安静下来，望着他这个方向。只有几个前台的姑娘回过神，照着往常的模样对他鞠躬：“林总，早上好。” 八卦之心，人皆有之。 更何况，在李曼和林篱采取措施之前，帖子的传播范围已经相当广泛。有好事者为了保留“证据”，选择了截图，留存在自己手机里，再进行私下传播。 他们是没法阻止这一块的。 从有人散播，到现在。 事态影响逐渐升级，正在转变成—— 顾时宴私生活被扒，有男朋友。 顾时宴的男朋友非富即贵，并非一般人。 答案出来了，顾时宴男朋友的真实身份是林嘉宇的孙子，嘉宇集团的继承人。 …… 接下来，很快就要发展到——顾时宴与林篱的恋情进行到哪一步？他们两个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交往的，交往了多久？女方究竟是情真意切还是为钱？是否所有女明星最后的结局只有两条道路，一是嫁给因戏生情的男演员，二是嫁入豪门？ 顾时宴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看见的舆论。 直觉告诉她，这几天似乎出了一些事情。 李嫂出门时直接嘱咐她把门关好，无论谁敲门，都不要开。阳台那边白天的时候，原本还会把透光的窗帘拉开，让光线进来。现在直接遮得严严实实，除了睡觉，屋子里其余时间都会开灯。 戒备太森严了。 她不用努力猜，就能想到最坏的结局。 住址被人扒到了。 原本只是好心拍摄一期综艺，结果事态却转变成了这样。 这是谁都没有料想到的。 李曼已经和公司一起，联系节目组，对播放的那期节目重新剪辑，窗外所有露出来的部分，要么剪掉，要么打上马赛克。 顾时宴坐在沙发上，拿起平板。 在微博的搜索栏上方输入自己的名字。 一瞬间，无数个关联词从她的名字后方跳出来。 第一个，便是“顾时宴恋情”。 第二个，则是“顾时宴林篱”。 第三个，则是“顾时宴进组横生另有隐情”。 点进去第三条，她这才想起来，林篱先前原来还投资了《横生》。当时早有风声一向不涉及娱乐圈任何的嘉宇集团，也突然投资了一笔。现在想来，应该就是他去办的。 她原先只是以为他和王导的关系，可以让他的旁听。但王导并非是这么没有分寸的人，难怪当时会在试镜现场看见他。 从她和林篱的感情，到关于她之前的事业。 所有人都在猜测着，用着自己的目光去看待事情。 还有人猜测，她是直接靠林篱，去拿下的《横生》中，女二的角色。不然只凭借顾时宴自己拍摄的网剧，怎么可能入得了王佳导演的眼？ 她抿了下唇，觉得有点无措。 随便点开广场上挂在第一位的那个营销号进去，便是一篇帖子的截图。往下拉，还能看到网友的言论。 [演技好有什么用，还不是嫁豪门去了……] [女明星最后的归宿不都是这样吗？至少人家顾时宴眼睛不瞎，人家嘉宇集团大少爷帅气又多金，要换做是我，我也喜欢。] [你们醒醒。男方那么情深义重，他们就不可能是真爱吗？] …… 用词比她想象中温和许多。 但依旧不是正常看待明星私生活的态度。 有那么一瞬间。 顾时宴直接想转发这条微博，附上一行字。 去讲述自己和林篱的点点滴滴。 编辑写了又删，连每句话的用词，都是小心翼翼，斟酌再斟酌的。 最后。 她冷静下来，退出了微博界面。 事情是会公开的。 但，不是意气用事的现在。 这个问题，顾时宴前段时间就有认真考虑过了。 演员与偶像性质不同，本身并不靠粉丝，而是靠自身演技、公司和经纪人的人脉之类的，去拿资源。所以宣不宣布恋爱，对她和她的粉丝来说，没有任何影响。 只是，她也确实不愿意再继续遮掩下去了。 如果就着这个机会公开…… 顾时宴垂下眼帘。 她点开聊天软件，给李曼发了很长的一条消息。长到几乎抵得上她这几个月使用聊天软件，打的所有字加起来的量，可能都还抵不过这一条。 发完后，她也不想去深想李曼会如何回答。 顾时宴撇开平板，放在一边。 抱着薯片，给它顺毛。 半个小时后，她收到了李曼的回复。 [你真的考虑好了吗？真的想好了的话，那就去做吧。] [我会在背后支持你的。] 顾时宴笑了笑，认真的打出两个字：[谢谢。] . 晚上六点，林篱准时到家。 李嫂已经准备好了饭菜，这会正在厨房里忙碌着一锅汤。 顾时宴走上前，接过他的外套，挂在衣架上，抬头望向他。林篱笑了，抬手摸了她的头发：“看什么？” 男人的状态有点疲惫，显然是最近的事务太多，导致他□□乏术。不仅要处理公司上的事务，还要处理这些事情之外的新闻与爆料，肯定很累。 她想了想，决定和他先坦白。 “我知道那件事了。” 这个话题，林篱一点都没意外。 手机和平板都放在家里，只要她想，她就可以通过这些渠道自己去查。 本来就没有打算瞒她。 只不过是想处理好一切，再去告诉她而已。 他牵着她的手，在沙发上坐下，低声问她：“你下午看了微博吗？” 顾时宴点头：“算是把事情了解了个大概吧。” 林篱说不出话来。 他根本没法想象自己的姑娘看见那些言论时候的模样。 网上对他们表示支持的声音很多，但同样嘲讽的力度也很大，如果是看见前者还好，要是见到的全是后者…… 他不知道她还能不能受得了。 林篱的心，跟着揪起来。 他紧紧地握住她的手，把人圈进怀里：“时宴，我们不去想那些了。他们要说什么就随他们去，你知道的，我爱你。” 顾时宴下巴搭在他肩膀处，轻轻“嗯”了一声：“我知道的。” 她圈住他的肩膀，郑重道：“阿篱。” “嗯。我在。” “我想问你一件事。” 林篱不曾迟疑，直接点了点头，耳旁的碎发蹭过她的脸庞，直接道：“好，你说。” “我想起来，在我试镜之前，业内有风声，嘉宇集团给‘横生’的电影做了投资。”她声音很轻，语调也放得很慢，手指从他的背部滑落下去，偏过头来，与他对视。 从他的角度看去，能看见她放大数倍的浅色瞳孔。 和匿藏在这片琉璃下的担忧。 她的手指捧住他的脸庞，两个人就此正视：“我想问你……当初是因为我，才去给‘横生’投资吗？” “嗯，一部分是因为你，还有一部分，是因为家里和王导的交情。”林篱看懂了她所在担忧的事情，“别担心，当初我并没有要求王导指定人选。角色是靠你自己争取来的，并不是因为我。” 他懂她的骄傲。 又怎么可能会轻易的抹去她的努力。 顾时宴松了口气。 压在她心上的一块巨石，就此瓦解。 她笑起来，拉近两人之间的间距，亲了他一下，同时却也因为网络上那些猜忌的声音，导致挤压在心上的不满情绪，直接发泄出来。 “我就知道会是这样。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他们能看见的，永远只是别人想呈现给他们的东西罢了。”顾时宴红着眼睛，扑进他的怀里，吸了吸鼻子，“明明就是很简单的我爱你，非要把所有事情都想得那么复杂。” 林篱弯起食指，勾掉她的眼角的泪，“是不是在网上看见有人说你带资进组了？还是有人说我包\养你了？” 她抿唇：“都有。” 说什么的都有。 顾时宴想了想，又抬起脸来，不高兴地哼了两声：“但是他们第二句话说得也没错，你是我男朋友，你不养我养谁？别的小姑娘吗？” “没有别的小姑娘，就你一个人。” 林篱见她情绪缓解了些，拍了拍她的后背：“王导今天下午还问我，要不要他发个微博，出面澄清这件事。我觉得需要先来问问你的想法，暂时没给他回复。你怎么想？” 提到王导，她又有些犹豫：“把王导扯进来，他会不会……” “想什么呢。” 林篱捏了下她的鼻尖，“就凭王导现在的地位，几句舆论能把他带跑偏？再说了，你的演技，大家都是有目共睹，说这些话的人，根本不讲究逻辑。” 男人轻飘飘的几句话，算是哄到了她心上。 她点点头，整个人挂在他身上，期间伸直手臂，从桌子上够了张纸，擦了擦眼泪：“那就麻烦王导了。” “这就对了。” 林篱笑起来，倾过身，在她的唇角亲了一下，“时宴，多依赖依赖我吧。” 第88章 公开恋情2 [公开恋情2] 王导工作室速度很快。 工作人员一上班, 便在微博上发布了盖过印章的申明。 简要概括一下, 便是批判网络不实传言, 给导演和演员带来负面恶劣影响, 工作人员已经开始收集证据, 做屏录和截图处理, 如果后续继续收到这些不实言论, 他们会采取措施，将发言的博主及个人账号, 统统集齐, 告上法庭。 这么一出，一些看好戏的博主纷纷哑火。 就连昨天还在网络上痛骂娱乐圈的口嗨喷子, 也悄悄删掉了自己的言论。 没过多长时间, 王导微博也上线了。到他这个地位的大导演, 一向不爱搭理这些事, 但是为了林篱和顾时宴, 解释一番，是必须要做的。 [导演王佳：从前天开始，就看见有人恶意抹黑好演员……我自己的作品, 一向爱惜角色和人物。试镜挑选, 都是各家影视公司自己选出拔尖的，再送到我这里来试镜……小顾很好, 除了她之外，没人能演出这个角色。敬请广大网友不要瞎猜了。人，是我自己定下的, 要是演得不好，谁说都没用。] 王导的这番言论，迅速打了好些人的脸。 评论区下方有不少网友跟着嘲讽—— [笑死，说顾时宴配不上这角色的，怕是没看过横生吧？] [他们整天上网，只知道说这说那的，哪有艺术鉴赏的能力。] [虽然嘉宇集团投了钱，可是顾时宴演得好啊！在我心中，那个角色就是属于她的，没人能演得出来那股气质。她之前不是还因为学芭蕾脚受伤迟进组了半个月？人家先前可是没有舞蹈基础啊。这群人要真是看不惯，有本事自己也去为了演好一个人物，钻研一下芭蕾？] …… 同天，星能娱乐公司也发布了申明。 [星能娱乐公司：近期，有网友散播关于我司艺人顾时宴的不实传言，侵犯艺人的私生活，偷拍、跟踪艺人私人住宅。在此，本公司做出郑重申明：请勿听信传言，多关注艺人作品，少接触私生活。对于性质恶劣、侵犯个人权益的，我们也绝不姑息。] 在两道申明同时发布后，往上对顾时宴的讨论度，果然下降了些。 但与此同时，网友们也注意到一个特殊的点—— 王导工作室澄清选人真实性，星能娱乐要求多关注艺人作品，少把视线放在艺人私生活上，换个意思岂不是，除了顾时宴和林篱是真的，其他都是假的？ 有粉丝窥见这一点，隐隐沸腾起来。 姐姐真的谈恋爱了。 对方有颜有钱，情深义重。 这个姐夫人选，她们相当满意。 . 下午，吃过午饭。 搬家公司的人上门了。 关于房子的事，林篱已经决定好。 他在城南，有一栋独栋别墅。虽然地区离市中心偏远，但胜在治安和环境都相当不错，地方开阔，搬过去，也更利于顾时宴病情好转。 早在前几天，他就已经叫人去那边收拾过。 由于长时间没有住人，清扫灰尘和更换新家具花费了一点时间。 搬家这才拖到现在。 这会要打包的，基本上都是他们的一些衣物，和生活必须品。搬家公司这会都是工作人员帮忙打包，完全不需要他们动手。顾时宴站在旁边看了一会，要了个小箱子，进房间整理自己的贴身衣物。 抽屉拉开，找到收纳箱。 她洗干净手，一件件叠好放进去。 最后找胶带，把整个箱子封口装上。 林篱在旁边给她递东西。末了，帮她把纸箱拿出去，同外面的物件放在一起。 从第一次知道这间公寓，到现在，已经快过去一年时间了。 这里每一个地方，都有着和林篱生活的缩影。 突然真的要走，顾时宴心里突然涌出了几分不舍。 “我们之后还会回来吗？” 她问他。 林篱郑重点头：“当然。等这次风波过去，请人把这里整顿一下。之后，它依旧可以作为我们在南都的短暂住所，到时候李嫂楼上的那一户我们也买下来，随时随地的，想过来就可以来。” 顾时宴笑了笑，轻声说了句：“好。” …… 新房子的地点，是真的比较偏僻。 从公寓出发到城南，大约花了一个半小时。 这次顾时宴上车，没有轻易睡觉，而是一路半敞开车窗，看看窗外的风景，顺带认认路，看看周围都会有些什么。 好在城南目前也在逐步开发中。 除了大型商场比较缺少之外，其他生活用品和超市，依旧一应俱全。 到了目的地，两人下了车。 一同过来的，还有帮他们收拾东西的李嫂，和搬家公司的人。 新房子的景色很好，前面有一大片小花园。 些许是长久没有人居住，花园里没有丝毫人工打理的痕迹，但那些花儿依旧开得旺盛，生机勃勃。 林篱拿出钥匙，推开门，牵起她的手：“走，带你进去看一圈。” 进门，便是从外面就可以看见的花园。旁边有一间透明的，纯玻璃材质的屋子，被用来当做阳光房。而从花园小道走过去，一个新的藤椅秋千，出现在她面前。 和原先家里的那个，几乎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新家的这个，带了遮光的顶棚。 而原先的，只是用两个简易的三脚架固定起来的。 顾时宴的表情有些惊喜。顺着小道走近一看，这个藤椅秋千材质很新，明显是最近刚刚完成的。 林篱站在她身侧，解释道：“怕你在新家不适应，所以特意装了和原来一样的秋千。”男人率先迈步走过去，坐秋千的一边坐下，抬手拍了拍另一边，示意道，“过来试试？” 她走过去，顺势靠在他的怀里。 身下铺着的垫子触感柔软，前后空间更大，这么一晃一晃的，竟然感觉比在公寓时，还要惬意许多。 顺着天边看去，红霞绚烂。 正是夕阳快要落下的时刻。 两个人默契得谁也没说话，就这么安静地躺在秋千上，享受着这无人打扰的片刻安宁。 直到太阳落下。 顾时宴这才坐起身，握住他的手。 “阿篱。” “嗯？” “我们公开吧。” 她侧过头，望向他：“这段时间我也想了很多，与其这么遮掩的过，不如直接坦荡空开。我想和你过完余生，认真结婚，再生一个属于我们的孩子的那种。” 女人表情认真。 看向他的那刻，眼睛里像是缀着星辰。 耀眼得让他移不开眼。 有笑意在唇边漾开，他弯起唇，凑近她，在她的嘴唇上轻啄了一下，低声道：“好。” . 当晚。 两人躺在新房的卧室床上。 林篱打开了微博，亮出了先前注册一直没改过用户名的账号。 顾时宴看着那一串乱码，哭笑不得。 “这样人家哪里知道你是谁喔？” 说的也是。 他认真地想了想，提议道：“不然我就今晚发完之后，再让管理公司微博帐号的徐助理转发一遍？” 这样辨识身份和可信度就都有了。 顾时宴觉得这办法还不错，便点头同意了。 两个人约定好，事先不做商量，各自打下彼此的文案，在末尾处艾特对方，再同时按下发送。 她早就开始思考关于公开的文案，这会打的速度也很快，一会就输入好了一行，把手机暂时放在一边，耐心等着林篱那边的动作。 而男人不知道输入了什么。 他一直静坐着，手指在屏幕上点点点，一副没离开键盘的模样。 等待和好奇心都使人焦急。 尤其像他这种打了长篇大论的模样，更是令她的求知欲，飙升到顶点。 顾时宴凑过脑袋去，想偷偷瞄一眼上面到底写了什么。林篱自然地闪过手臂，低头再顺便亲她一口：“乖，坐着。一会你就知道是什么了。” 十分钟后。 他也终于完成。 两个人一同倒数“三二一”，在“一”字落下结尾时，顾时宴按下了发送键。 微博动态就此刷新—— [顾时宴：余生就此只喜欢你。@sdiaih3uf8] 她与林篱两个人交换了手机。 女人揣着紧张而期待，用指纹解锁，亮起屏幕的那一瞬，呼吸都要静止，却发现只在屏幕上看到这么两个字。 [sdiaih3uf8：@顾时宴，我的。] 她捧起脸，原先的期待值太高，以至于看到只有这两个字，一下子有些泄气：“两个字为什么花这么长时间啊？” 林篱搂住她的腰，低声道：“你再看看评论呢？” 顾时宴一愣。 点开评论一看，大概有十几条。 都是他写给她的。 发表的时间都是刚刚。 [永远爱你。不止今天，不止现在。这一年，下一年，今后的每一年，每一天，都会这么一直一直喜欢你。] [喜欢到什么程度呢？大概提起顾时宴这三个字，看见关于她的照片、她的动态，听见她的声音，心尖都能开出花，喜欢也能溢出来。] [她就是我生命中最好的。] [别人就算给我一百颗、一千颗糖果，我也不愿意换。] [遇见她之后，所有的心动，都是属于她一个人的。] [顾时宴。] [我的姑娘，我的女孩。] [独属于我一个人的唯一。] …… 看到最后，顾时宴滑动屏幕的指尖都在颤抖。 她吸了吸鼻子，眼前被蒙蒙的水雾所覆盖。 觉得自己此刻被幸福包围，有无数柔软的云朵聚在她的身旁，只是轻轻触碰一下，她的心仿佛就要被融化。 顾时宴抬手，用指尖蹭了蹭眼角，有一瞬间很想笑，眼泪却因为微微弯起的眼眸，从眼眶旁边掉下来。话一出口，声音也哑的要命：“篱篱，你怎么能这么好啊。” “我发现自己越来越要喜欢你了。” 林篱从旁边伸出手，把人搂紧怀里。 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别哭。这个哭什么。” 她抬起通红的眼眶，轻轻拍了他一下：“还不是你非要写那么多煽情的句子，害得我感动得要命。” 他低笑了下：“好好好，是我不好。” 话虽如此，林篱却伸手把人搂得更紧了些。 顾时宴平复了一会情绪。 再次抬起头时，眼角的泪花迎上他的吻。 林篱垂下眼帘，用温热的唇亲吻她。 两个人倾身躺下，他动情地吻住她的唇，舌尖撬开她的齿关，有低低的喘息在她耳边晕开，男人的虎口扣住她手腕，手指在这一刻缓慢移动，与她十指紧扣。 他偏过头，往下探寻更多。趁喘息的空隙，在她耳边低声道了句“我爱你”。 顾时宴蜷缩起脚趾，给予他回应。 第89章 正式求婚 舆论风波过去。 顾时宴的事业却反倒更上了一层台阶。 近期商务代言的约谈变多, 就连综艺和递交到她手里的剧本, 数量也比先前翻了一倍。 顾时宴拍摄《tide》封面, 刚好是搬到新家后的第三天。 有了之前拍摄游戏代言的经验。 这一次, 她明显感觉自己的情绪, 比上次舒缓多了。 哪怕摄影师不是林篱, 她也能自如地面对镜头, 摆出各种pose。李曼这次依旧全程陪着顾时宴，在看见她的表现后, 心里明显也松了口气。 拍摄结束后, 便是短暂的访谈时间。 总共十个问题。 前九个问题，都是李曼筛选过的。 而最后一个, 则是顾时宴授意, 拜托杂志社问的。 自从她和林篱正式公开后, 网上质疑的声音顿时都小了很多。光是林篱那十几句告白, 就足够打他们的脸。更别说每句告白都如此情深义重了。 如今更是隐隐有趋势—— 不少姑娘在知道他们的恋情后, 都想办法找地方深入了解。就连先前故意曝光顾时宴恋情的那个帖子，也变成了她们磕糖的地方。 光是两个人牵手的照片，就能让她们嚎上一整天。 更有甚者, 为他们组建了cp超话。 超话名字就叫“临时（林时）”。 但简介, 却是这么写的：爱意永不临时。只要你在，我便就爱。 顾时宴知道后, 也被她们的想法惊讶了一番。 但更多的，还是感谢。 谢谢她们愿意相信爱，也谢谢她们会在有人质疑她和林篱的感情时, 站出来反驳对方。 如今，顾时宴也愿意坦白自己的感情经历。 “下面是最后一个问题。近期网络上，大家都很关心你的恋情，能说一下你和男朋友是怎么样认识的？两个人彼此刚认识的时候，有没有一些好玩的故事？” 小编的提问将她的思绪稍稍拉回。 顾时宴笑了笑，回答道：“我和他是试镜的时候认识的，那时候在王导办公室，我进去很紧张，一抬眼，就看见他坐在对面的沙发上。结果阴差阳错，王导挑中的戏份，刚好需要人来搭戏，我以为他不会答应的，没想到下一秒，他直接就站起来了。” 站在旁边的几个工作人员也纷纷笑出声。 “至于有没有一些好玩的小故事。”她顿了顿，脑海里回想起先前的情节，很快抬起眸子，弯起眉眼，“说一个他现在可能还不知道，我知道了的事情吧。” 小编点点头：“好。” “我那时候因为受伤，推迟了半个月进组。结果刚进组第一天，错过了彼此熟悉的时间，谁也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谁。完全是一个人加我的助理，很尴尬的一个状态。没想到当天，就有人以粉丝的名义，给我送了一车应援的食品来。” 小编记录下关键词，落笔时听见她说“有人”两个字，没忍住多问了一句：“这个‘有人’，指的是你的男朋友吗？” 顾时宴点头：“就是他。” “他当时穿着很厚的人偶服，过来和我握手，边上还真的给我像模像样的，帮我把我后援会组织人给叫过来了。后来我在化妆间遇到他，还被他唬住了。完全不知道他是来做什么的。 “但是呀，和他同居后的有一天，我在家显得没有事情做，就开始收拾衣柜。结果在最底下的一个抽屉里，发现了那套人偶服的衣服。事后回想起来，才知道那就是他。” 情节又浪漫又童话。 在场的好几个姑娘都低低惊呼起来。 如果有人愿意陪着你，逗你开心。在那么热的天套进一身人偶服里，只为了在剧组正大光明的握住你的手，和你说上一句话。 换做谁，都没办法不心动。 《tide》拍摄结束，在场的几个姑娘，显然已经转变成了她和林篱的cp粉，这会拿着手机，拿着明信片，都挤过来同顾时宴要合影和签名。 她也不恼，一一应下说“好”。 签完最后一个人。 顾时宴甩了甩有些发酸的手，把笔帽盖上，递还给对方。 对面的人彼此望了一眼，异口同声地对她说出了几句祝愿：“你们的感情可真好，希望之后也能长长久久的，有时间的话，记得多上一些恋爱综艺，给我们发糖撒狗粮哦。” 怎么还有人自己要求吃狗粮的？ 顾时宴挑起眉有些不解，却还是笑盈盈地应下。 . 离开摄影棚，坐上公司的保姆车。 今天拍摄站了一整天。 直到访谈时，才有机会坐下来休息一阵子。 有段时间没穿高跟鞋，她有些不太适应。 顾时宴弯腰揉了揉小腿肚。 梁语颇有眼力见的递过来一双拖鞋：“姐姐，换个这个吧。” 坐在副驾驶的李曼察觉到后方的动静，突然轻轻咳嗽了一声。梁语递拖鞋的手一哆嗦，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刚想把手缩回去，就被顾时宴给握住了。 “不是给我拖鞋吗？怎么又要回去了。” “……” 解释的话，梁语没能说出口。 想了半天，小姑娘憋了一个别的理由：“是这样的姐姐，我突然觉得，穿拖鞋有点影响你的形象。” 顾时宴看她的视线更奇怪了：“这会不是在车里嘛，除了你们还有谁会看我？” “……” 车内沉默了一会。 顾时宴拿过梁语手上的拖鞋，安安心心地换下高跟鞋，踩下平底。 脱离鞋跟的禁锢，她感觉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从后视镜瞥见梁语的表情，小姑娘一副有苦说不出的模样，李曼从前面发话了：“穿吧，到时候下车换回来。进家门再换拖鞋也不迟。” 梁语松了口气。 顾时宴疑惑地扫了她们俩一眼。 这一天天的，怎么都跟她鞋过不去。 难道是安排了记者在家里采访，所以需要她保持完美的形象？ 不可能啊。 想了一会，没得出答案。 顾时宴干脆放弃，低下头去看手机。 …… 临下车前，梁语果然又就把高跟鞋递回来，眼巴巴地望着她。 真是败给她们了。 顾时宴笑了笑，认命地重新换了双鞋，下了车。 李曼和梁语来都来了，自然是要邀请她们去家里坐坐，吃个饭什么的。只是她推开门，就察觉到了这不一般的氛围——别墅整个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声音。 换作这个点，李嫂应该在做饭了。 今天是怎么回事？ 顾时宴仍然不解。 没想到再探头望去时，梁语已经从背后推搡着她：“姐姐，我还没去你们二楼的卧室看过呢，今天去看看好不好？” 她笑起来：“卧室有什么好看的？” 不都是一张床一张衣柜？ 话虽如此，顾时宴还是带着她们俩上了楼。 她和林篱一个房间，另外两个人都有单独的一间，用于工作时回来太晚，以防万一的状况。 平时卧室的门都会打开来通风。 可今天，却紧闭着。 眼下，梁语催促着她快点开门，就连李曼，也笑着看向她，眼中是止不住地期待。 行动比意识更快一步。 顾时宴拧开门把手的那一瞬，已经有欢呼声在耳边响起。 有人提起门边的花篮，迎面对她撒了一把花瓣。 顾时宴还懵着，视线却不自觉地移到身后，去看那些焕然一新的布景。 墙壁上挂着相片，仔细望过去，有她单人的照片，也有林篱和她的合照，包括在剧组《横生》时候，为她办的庆功宴，两个人从相识到现在的一点一滴，都清晰地在顾时宴的脑海中回放。 她眼睛有些酸涩，转过身想问他们这是做什么。 没想到转眼间，门已经被梁语关上。而林篱就抱着一束花，穿着一身深色的西装，站在一边，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这会，顾时宴已经要猜出来接下来的后续了。 但她还是不可避免地心跳加速，眼眶微微泛红起来。 他走到她面前，握住她的手，将手里的花递给她。 笑着说道：“其实我想过很多次求婚的场景，都比现在这个要盛大。可是一想到万一有人拍摄，你会上镜头，会有别的人盯着你看，那这份记忆，就不是独属于我们两个人的了。” 顾时宴捂住嘴，激动的心情溢于言表。 接过那束玫瑰，她紧张且忐忑着，却不知道自己在此时说什么好。 林篱笑了下，从西装的口袋里拿出戒指盒，对着她弯下腿，单膝跪地。 盒子被他缓缓打开。 “从我第一次遇见你，就觉得我这一生非你不可。未来的路还有很长，我想和你一起携手，走完接下来的余生。时宴，你愿意嫁给我吗？” 戒指闪烁着璀璨的光芒。 她眼中盛上雾气，唇边的笑容却甜蜜的酝酿开来。任何言语在这一刻都是苍白无力的，顾时宴的大脑晕眩着运转着，用力点了点头。 “我愿意。” 对于她来说。 林篱这个人，已经成为了她生命中密不可分的一部分。 他陪她，携手走过最艰难的时刻。而她在大学时期的一抹笑容，无意识照亮了他的生命。 他们彼此信仰，彼此救赎。 穿过人流与山海，终是相遇。 而生命中缺失的那一部分情感，从此会不再遗憾。 因为他们拥有了彼此。 第90章 神明与少女 [你是拥有山川河海的神明, 而我是因与神明交错而发光的少女。——《溺水小刀》] . 再次遇见陆星裕。 梁语的内心, 又复杂又激动。 复杂的是, 她对陆星裕已经脱粉了。 激动的是, 她没进圈时, 不知道明星脱离精修是什么样。如今这样近距离一看, 果真是惊为天人。 完完全全就是她的取向狙击。 . 梁语是在一个初春, 认识的陆星裕。 那会少年还是个完完全全的新人，跟着公司里的前辈一起上节目, 乖巧地握着话筒, 站在后面，除了别人cue到的地方, 其他一句话都没有说。 梁语看节目, 一下子就注意到了他。 帅气腼腆, 笑起来又阳光得要命。 后来才知道, 那是陆星裕上的第一期节目。 公司叮嘱少说话多做事, 他就真的完完全全照着做了。 当时的她就在想，在这娱乐圈里，谁不想搏一搏镜头, 争出一下风采——怎么会有人能这么乖啊。 也是自那天起, 梁语开始把陆星裕划到了她的墙头范围。帅气又可爱的男孩子就得多多受人关注才行。她这么笑着，为他去新注册了一个微博, 列表里就此只关注了他一个人。 . 那个时候的陆星裕，其实还是圈内的小透明。 上节目排名在最后，如果遇不到好心的前辈或者主持人, 就一直一个人在画面的最角落，也不说话，就冲着镜头前笑。 梁语经常看着他的笑容，整颗心就开始软了。 她经常给他发微博私信，同他说一些看起来无厘头，但是又类似于心灵鸡汤的话。 [宝贝你要加油。] [你要勇敢一点，想办法在综艺节目里凸显自己的帅气。] [长得这么好看的一张脸不可以浪费，要多出来走动走动，多在镜头下曝光，听见了吗？] [啊啊啊今天新出的活动图可真帅。] [宝贝我爱你。] …… 那段时间的陆星裕，真的是太透明了。 透明到他每天闲的没事干，就会打开微博看私信。 微博那段时间，私信在查阅过后还是能出现“已读”的字样的。 有一天晚上，梁语洗完澡，顺手抓起手机，突然发现之前自己给他说的一些瞎话，前面统统标记上了“已读”，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却又带了点小欣喜。 可再翻一翻，前面说得那些话，她自己都没眼睛看。 梁语决心要扭转自己的形象。 又给陆星裕一连发了两条消息过去。 [加油，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陪你走到最高处，等你万丈光芒的那一天。] . 事情的转折就在这里。 年后，陆星裕前期练习跳舞的日子已经结束，他开始上选秀节目。 少年肯吃苦，整天没日没夜的在练习室。 为了纠正一个动作，甘愿放弃自己的睡觉时间，来努力做好它。 糖往往是奖励给努力又有天赋的人的。 陆星裕便是其中的那一个。 他成功在第三名出道，成为了万千少女喜欢的人。 光是在台上做个招手的动作，台下都能响起一片欢呼声。 他成功成为了耀眼的人。 梁语在这段时间为了他，也还算努力。 没日没夜的投票打榜，购买关于他一切的东西。 而出道之后，杂志封面与代言也纷纷袭来。 梁语光杂志就买了一百多本，更别说一些杂七杂八的代言。 如今那成箱的沐浴露现在还在家里躺着，她妈发愁得每天看一眼，周围亲戚邻居全都送了一遍，依旧觉得过期了也用不完。 最后还是她提出了一个绝妙好建议。 “过期了就不洗澡用了，当洗手液使吧。手哪有身体那么娇贵。” 她妈一听，觉得有点道理，就给亲戚朋友又送了一轮，并传达使用途径：“洗澡可以用，洗手可以用。要是还觉着用不掉，一天多洗几次手就行了。” 除了这么一箱箱为爱意囤货的沐浴液。 梁语家里还有十盒洗衣凝珠，五箱常温酸奶，和家里人一水儿的菠萝牌手机。 都是为他买的。 . 梁语也算兑现了自己的诺言，陪他走到了万丈光芒的那一天。 可他们之间的距离却愈加遥远。 陆星裕机场进出，必定有保镖贴身陪护。 之前会天天翻阅的私信，最近也不读了。 因为忙到，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来看手机，况且会给他发私信的人，数量也翻了可能一千倍之多。 有更多的人知道他的名字，这对他来说是一件好事。 可对梁语来说，却像是自己和小部分人一起珍藏了一件宝贝，每天小心呵护他，用爱意灌溉他，如今这件宝贝却再也藏不住了。 他被更多人喜欢，他被更多人关注。 至于阅读私信这种东西…… 梁语并不奢望能被看见什么。 也不会去想私联这种有的没得的东西。 说到底，她就只是个普通不过的少女，怀揣着憧憬和爱慕，藏匿进人群里就再也找不到的那种。 但经历过以前的时刻，就能清楚的知道现在和以前差距，究竟是有多大。落差心理始终存在，她也没法去好好喜欢他。 在他出道后的两个月。 梁语毅然选择了脱粉。 在这中间，她犹豫过，感慨过。看到家里一箱子关于他的代言，也沉默过。 但落差心理一旦存在，就没有办法去添补她。 梁语不想做一个丑陋的私生饭。 所以她选择退出，直接无视他的存在。 . 毕业后，梁语去星能娱乐公司投了简介。 做了一名普普通通的助理。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选择接触这一行，也许是想看看匿藏在爱意之下被遮盖的真相，总之她还是来了，义无反顾。 但再次遇见陆星裕，绝对不是她能预想到的事情。 少年就站在她面前。 他穿着制服。 米白色的针织背心，左胸口的位置绣着学院的校徽，肩膀处，有两条灰色的条纹。里面是一件白色衬衫，领口松松垮垮地个灰色的领带，帅得像校园里的风云学弟。 这么帅，不心动是不可能的。 梁语见到帅哥的第一眼就已经失语，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在看第二眼，她觉得自己的心，再一次地鲜活的跳动了起来。 可他只是礼貌地打招呼。 并不知道她为他做过什么。 也是。 无数人匿藏在id和头像背后，说着动情或是冷漠的话语，谁又能和谁对号入座？ . 梁语失落了一段时间。 可那也仅仅只是一段时间而已。 后来因为工作和顾时宴的关系，她再一次的遇见陆星裕。平日里在镜头前会扮酷的少年，私下里原来是这样子的。 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却也只是偷偷打量他。 并没有贸然上前去和他说什么。 只是，在陆星裕喊到她的名字，轻轻念出“梁语”那两个字时，她仍是可耻的心动了。 心脏跳得很快。 根本不受她控制的那种。 她其实很想去过问他，最近究竟过得好不好，事业上面怎么样。会有粉丝离他而去，也一直会有新粉喜欢上他——这都是世事常态。 也想亲口告诉他。 “我曾经为你买过很多的代言，包括我现在会用到的备用机，或是我家里多到根本还没用完的沐浴液。” 可是，说了又能怎么样？ 换来他一句礼貌性的谢谢吗。 梁语不敢想。 犹豫再三，她仍旧选择逃避。 陆星裕对她来说，已经变成了遥不可及的那颗星。 即使那颗星就在她面前，她也不敢做任何举动，只能默默地看着他发亮，然后随着他的成名火爆程度，再亮一些，她就心满意足。 . 虽然不想承认，但梁语自己心里清楚。 她或许从未真正意义上的脱粉过陆星裕。就连日常用到沐浴露，都没办法脑海中会浮现他的脸。 或许离不开的，一开始就是她自己。 他是神明，是她心中近乎完美的，最有吸引力也最为动心的人。 也是她藏在心底，喜欢的人。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这篇文到这里，就是真正意义上的结束啦。 很开心和大家一起走过的这些日子，这章留评都会给大家发红包。希望在今后的日子里，临临也能看见你们~ 推荐一下预收和自己下一本会写的。 《初见初恋》 陆时笙的成绩总要比许漾前上一名。 无论是班内排名还是年级排名，总能看见他俩的名字挤一块。 有一天， 老师问每个人下次考试的目标。 陆时笙简短的回答完“要进步”这三个字， 身后的许漾站起来了。 他面不改色的看了一眼排名，掷地有声的回答： “追上陆时笙。” 话一出口，班内当时一阵哗然。 陆时笙本以为他只是一时口误，没想到这个男人真的追了她五年。 - 《但是喜欢你》 那日在机场，蔚颜举起单反，透过取景器，对还是练习生的程满一见钟情。 自那天起，往后的每个下雨天， 她都能想到他。 - 送他录节目的那天，蔚颜陪着程满，从机场走到大巴。 她举着相机，戴着口罩。 对面扶着行李箱的少年偏了偏头，看着镜头，问她：“你要不要把口罩摘下来？” “为什么？” “不是说得有四个月的时间完全封闭式嘛。” 程满对着镜头伸出手，比划了一下她的脸颊，很轻地笑了声：“想记住你的脸。” - 漆黑的巷尾，少年从pocky盒子中抽出一根， 抿在唇边，低下了头。 她踮脚，仰起脑袋，咬住另一端。 ——便是一切心动的来源。 [点击专栏就可以看见~希望大家可以给我一个收藏] [超级超级超级爱你们！=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