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女与野兽]玫瑰色城堡》 第1章 chapter1 听说,村庄以西的大山脉上,有一座被上万亩玫瑰田簇拥的城堡,每当旭日东升时,城堡就会被映衬成华美的玫瑰色。 然而,如此童话的城堡里,却住着一条冷血、残酷、善变的蟒蛇。 有人说,这条蛇曾是身份高贵、相貌俊美的王子;也有人说,他是被女巫封印的远古邪神。 不管传说是真是假,我都必须前往那座城堡。 ——我的父亲途径城堡时,曾摘下那里的玫瑰,回到家后,他就一病不起。 我要去祈求那条邪恶的蛇,饶他一命。不管代价是什么。 *** *** 勒紧缰绳,我从马背上翻身下来。马蹄扬起,掀起灰黑色的尘土。我连忙抚摸着马儿的面颊,轻声哄它。它垂头打了几个响鼻,在我的安抚下,渐渐镇定下来,但说什么都不肯继续前行。我只好把缰绳系在一旁的树干上,一个人往前走去。 我从未见过如此邪异的景色:泥土是灰黑色,荆棘高大而茂密,地上盛开着五颜六色的花朵。乌鸦栖息在曲折的枯枝上,黑眼紧盯着我的动作。我硬着头皮,拨开荆棘和枝叶,提着累赘的裙摆,试图跨越过去。 然而这里的荆棘实在太过密集,无奈之下,我只好脱下裙撑,掰成两半,做成一把简易的开路手杖;然后,撕下裙摆包住头脸和手臂,深吸一口气,埋头冲向前方。奇怪的是,当我闭上眼睛时,这一路竟意外地顺利,只是回头看向来路时,已被一片浓稠的白雾遮挡。 算了,这本就是一场有去无回的冒险。想到这里,我咬着牙,继续往前。 令我没想到的是,传说竟是真的。这里真有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玫瑰花田,还都是花色艳丽的红玫瑰。馥郁的花香弥漫在空气中,让人有些眩晕。我意识到这个花香可能有迷惑心智的作用,将蒙在头上的布料往下拉了拉,遮住口鼻。 往前走去,一座外观宏伟而典雅的城堡出现在我面前。完全无法形容这座城堡的富丽堂皇,穹顶高耸直指云端,墙上攀爬着美丽却古怪的玫瑰蔓藤。两座巨大的雕像矗立在城堡大门前,镀金门环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尘。 这座城堡美则美矣,却过于诡异——你能想象吗?绯红色的玫瑰花簇拥在城堡的周围,城堡上方却凝聚着大片阴霾的黑云,甚至能看到惨白的闪电;明明花田的上空还晴朗得万里无云。这下,我有些相信这是一片被诅咒的土地了。 还要往前吗? 必须往前。父亲的病刻不容缓。 我闭了闭眼,尽量不去看那些诡异的黑云,走向城堡的大门,扣了扣门环。 本以为进去要费一些功夫,谁知大门竟自己缓缓打开了。 入眼是深红却破败的厚重地毯,走上去,还能感到过去那豪华而柔软的触感。进入城堡的内部,空间大到几近空旷,一座——是的,我从未想过有一天,会用“一座”去形容是室内楼梯,但那楼梯,确实宏伟得可以称作“一座”。它螺旋而上,直达城堡的顶部,至少有几十米高。我仰头看了几秒钟,都觉得头晕脚软。 壁炉正燃烧着,发出噼啪的声响。这里有人……还是蛇?抑或是不知名的怪物?一瞬间,我头皮紧绷,想到就要见到那条邪恶的蛇,恐惧是阴森的寒气攀上后背。 这时,有什么东西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吓得后退两步,抄起裙撑制成的手杖,猛地朝身后扫去。 一只修长的手接住我的手杖。 那是一个全身雪白的男人,他穿着纯白色银扣毛呢外套,戴着白色皮手套,脚上是一双鞣制山羊皮短靴。看他马甲上挂着的纯金怀表,身份地位应该不低,可能是个庄园主,或是高贵的贵族,反正绝对是个有钱人——有钱人来这里干什么?他的父亲也摘了这里的玫瑰吗? 我的思绪乱糟糟的。本以为会撞见蟒蛇,却看见一个高贵而俊美的男人。我垂下头,表情一定窘迫极了。 男人微微一笑:“不必如此慌张,小姐。我是人,活生生的人。” 我扯下脸上的布料,点点头,有些赧然:“不好意思,你没有受伤吧?” 他看见我的面庞,似乎愣了一下,随即笑了:“没有,我可是皇家的侍卫,怎可能那么容易受伤。” 我不知说什么好,只能傻傻地站在原地。皇家于我而言,实在太过遥远。 他对我的失礼不以为意,继续说道:“你呢?你一个弱女子,来这里干什么?我必须提醒你一句,这里的玫瑰尽管美丽,却摘不得,都被那条蛇施了巫术,摘下必得重病。” “可是……我的父亲已经摘了。”我低声说道。 他皱皱眉:“那真是不幸极了。” “有什么办法能救他吗?” “恕我直言,可爱的小姑娘。”他怜悯地微笑着,语气却变得有些冷漠,“摘下玫瑰的人,不管是男是女,是老是幼,都难逃一死。你不能指望那条不通人性的蛇,去解救你的父亲。听我的话,回家去吧。你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为你的父亲准备葬礼。听上去是有些残酷,但这是你身为子女,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只能这样吗?没有别的办法了?” 他的神色不耐烦起来:“我说了,那条蛇不通人性。赶紧回家去,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这一刻,他浑身散发出冰冷而强势的气场,让人难以呼吸。我不敢反驳他的言语,也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低头顺从地说:“……好。” 见我屈服,他的口气恢复了温和有礼:“抱歉,刚才的语气有些重,但我的出发点是好的。你要知道,不止你的父亲摘下这里的玫瑰,也不止你的父亲染上重病。所有能试的办法,我们都试过了,但无一奏效,还被那条蛇嘲弄了一番。我实在不忍心见你走上老路,语气不免重了一些,还请你原谅。” 我低声说道:“没事,我能理解。” “理解就好。现在天色不早了,赶紧回去吧。”他做出赶客的手势,仿佛自己才是这座城堡的主人,“对了,还未请教你的名字——你长得比这里的玫瑰花还要美,想必名字也很美丽。” “罗莎琳德。” “罗莎琳德……rosalind,盛放的玫瑰,真美。”他眯起眼,喃喃地说,“等我消灭这条蛇以后,就去找你。到时候,请你一定要见我。” 按理说,我应该脸红,但现在的我实在没心情应付他的调.情:“谢谢,我先走了。” 我垂头走出了城堡。出来以后,才想起他似乎没有告诉我名字。 算了,一个萍水相逢的路人而已,难道还真觉得自己能和皇室的人发生什么?我摇摇头,甩掉那些无谓的想法。即将失去父亲的悲伤填满了胸腔,令我步伐沉重。走了几步,我着实不甘就这样离开,来都来了,没有尝试过,怎么肯定那条蟒蛇真的不通人性呢? 我咬咬牙,再次向那座城堡走去。只是这一次,绕开了正门。 在城堡的周边找了半天,总算找到一扇狭窄的暗门。我蹲在地上,想要用力推开,然而刚一使劲,就发出一声尖锐的刺响,吓得我连忙停手,贴着墙壁僵硬地站直,冷汗大颗大颗地流下,生怕正厅的男人走过来,看见我还没离开。 幸好,这座城堡的隔音比我想象得要好太多。他应该没听见。等了一会儿,我再次蹲下去,继续和那扇暗门使劲。 这次我学乖了,一点一点地往外拽,这样只会发出非常轻微的声响,就是效率太慢。 半个小时过去,那扇暗门总算被我磨开。我小心地伸进一条腿,踩到地板后,才将两条腿都放进去。 进去后,强烈的铁锈味挤满了我的鼻腔。不知是真的铁锈,还是鲜血的味道。我本想扶着墙壁,却摸到密密麻麻的虫甲,差点尖叫出声。 最终,想要拯救父亲的念头,抵过了对昆虫的恐惧。我含着恐惧的泪,用裙摆包着手,扶着墙,慢慢往前走。 不知过去了多久——就在我快要被这些虫甲逼疯时,终于见到一点零星的亮点,快步走过去,却看见一个血迹斑斑的牢笼。 这里是哪里?城堡的地牢吗? 我屏住呼吸,刚想过去一探究竟,一个声音却响起,瞬间令我血液凝固:“兄长,还没想通么。难道你真以为会有美丽的女子爱上你,破解女巫的诅咒,把你变回从前那个意气风发的王位继承人?” ——是那个全身雪白的男人。他倚靠着石墙,神色嘲讽:“如果我是你,变成现在这副鬼样子,早就自我了结了,你却苟活到现在,看来你对王位的执念,还真是不小啊。” 没人回答他。 就在我以为他是个疯子在对着空气讲话时,一双金黄色的瞳孔在黑暗中亮起,是两盏冰冷却明亮的金火,照亮周边盔甲般坚硬的鳞片。接着,一个森冷、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 “滚出我的地盘,尤利西斯。” 看来传说是真的。 那条蛇真的存在……他也确确实实是一个身份高贵的王子。 第2章 chapter2 “我会离开,毕竟,兄长才是这座城堡的主人。”临走前,尤利西斯回过头,轻笑着说道,“对了,忘记告诉兄长,今天来了一个美丽无比的女人,看上去很有破解诅咒的希望……可惜,她被我赶走了。” 话落,他大笑着离去。我藏在黑暗中,露出一只眼睛,以为那条蛇会震怒,会暴起冲过去将他咬死,但它至始至终都待在牢笼里,一句话也没有说。 眼下这个情形,让我有些迷茫,为什么这条蛇和传说中的不一样,它——或者说,他真的是传说中那条冷血、残酷、善变的蟒蛇吗? 我正踌躇着要不要过去,那个低哑的声音却再度响起:“窥视者,和你的主人一起滚。” 糟了,他知道我在这里!一瞬间,冷汗遍布额头,但很快,我就强行冷静下来,他知道我在这里,却没有出手杀我。要么是他不像传说中那样滥杀无辜,要么是他无法滥杀无辜。不管是哪种可能,我现在都是安全的。想到这里,我定了定神,拿起一盏烛台,小心地靠近牢笼。黑暗中,那双金黄色的瞳孔冷冷地迫视着我:“滚。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真不愧是兄弟,连威胁人的口吻都一模一样。我心想,然后毫不犹豫地将烛台对准他的面庞。 他竟然不是蛇——有手有脚,还有完整的五官。烛火勾勒出他的轮廓,他的五官看上去相当美丽,鼻梁高挺,眼窝极深,下颚线条凌厉而瘦削。见我拿烛台照向他,他侧开头,用手背挡了一下光线。漆黑而坚硬的鳞片覆盖在他的手背上,令人触目惊心。 半晌,他转过头,果然,脸颊两侧也覆盖着可怖的黑色鳞片。 “找死。”他低沉地吐出这两个字。一阵阴风向我袭来,不等我扔下烛台,向后跑去,他已站在我的面前,他身材高大而修长,穿着深蓝色的双排扣制服,里面是马甲和白衬衫,领边和袖口均绣着耀眼的银线。分明是高贵优雅的服饰,他却穿出一种阴森而野性的感觉。 他扣住我的脖颈,重重地将我压在石壁上:“不要以为我不敢杀你,尤利西斯的走狗——” 他的手指简直像冷血动物一样冰冷黏腻,口吻也阴沉扭曲,我不禁怀疑他的口中是否有蛇信在伸缩……空气渐渐从口鼻中抽离,头脑却急速运转起来,思考着脱身办法。几秒后,我脱口而出:“我是来拯救你的!” 话落,我恨不得咬断舌头,这什么谎话,还不如不讲。他却怔了一下,半信半疑地眯着眼,松了手,只是沉重的上半身还压迫在我的身上:“证据。” 哪有什么证据? 我一边懊悔为什么要说谎,一边结结巴巴地圆谎:“……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经常梦见这座城堡。梦里有个声音告诉我,只要我能拯救这座城堡的主人,就能获得数不清的财富和至高无上的地位……”说到这里,我拼命地咽口水,露出贪婪的神情,生怕他对我的说辞起疑。 大言不惭说要拯救自己的女子,却是因为金钱和地位而来。按理说,他应该愤怒,但他的神色十分平静:“真遗憾,这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头苟且偷生的野兽。” 或许我该安慰他不是野兽,然而,他确实有着野兽的特征——全身二分之一的皮肤都覆盖着蛇一般的鳞片,指甲兽类般弯曲着,金黄色的瞳孔,遇见强光时还会紧缩。我实在无法欺骗自己他不是一头野兽,拜金版的我也不行。 我想了想,小心翼翼地说:“虽然我没读过几本书,但也知道,野兽和人类最大的区别是,野兽没有人性。很明显,你是有人性……你是人类。” 他看我一眼,冷漠地笑了一下:“滚。”他转过身,径直用手指碾灭烛火,“在我没反悔之前。” 传说中毫无人性的蛇,是个有独立思维的人,发现这一点,我怎么可能离开? 我深吸一口气,大着胆子说:“我想留在这里!”直到找到解救父亲的方法。 “荒谬。”他说,“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和谁说话。” 接下来要说的话,绝对是我这一生的羞耻之最。我稳住颤抖的双手,揉了揉发红的面颊,走到他的面前。即使周围光线昏暗,也能感受到他冷漠而怀疑的目光。我的心跳快疯了,怦怦怦,简直能震破耳膜。硬着头皮牵起他的手,那滑腻而冰冷的触感令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为了父亲,我必须这样做:“我确实不知道你是谁……我只知道,你是我的梦中人。” 他的眼神是金黄色的寒冰。很明显,他不相信我说的话,一个字也不信。 不行,不行。除了握手,还要更亲.密一些。 吻他? 他虽然五官美丽,脸颊两边的黑色鳞片却密集而骇人,没有哪个女孩会愿意亲吻这样的一张脸,没有。 但是,我必须豁出去。 在他冰冷的注视下,我僵硬地说:“我、我是为你而生……”说完,将他推到墙上,在他还未反应过来时,踮脚亲吻了上去。 碰到他双唇的一瞬间,恐惧和羞涩在胸腔汹涌地回荡。我完全不知自己是该先恐惧,还是该先羞涩……很快,他的反应就冲淡了我复杂的情绪。他猛地将我推开,无措地用手捂住嘴,双颊浮起淡淡的红晕。是的,我能确定,他脸颊上的粉红色是红晕。 他近乎凶狠地盯着我,是一头暴怒的兽。我后退两步,以为他会拎起我的后颈,将我丢出城堡。但他什么都没做,什么也没说,转身向唯一的楼梯走去。 这是……同意我留在城堡了? 我犹豫一下,跟了上去。 奇怪的羞涩还滞留在心中……这可是我的初吻。正胡思乱想着,他忽然开口说道:“蓝伯特。” “啊?”我茫然。 他却不再说话,继续往前走。过了几秒钟,我才明白过来,那是他的名字,连忙说道:“罗莎琳德。” 他一言不发。 等下,“蓝伯特”寓意着“光明”,名字的主人却形似蟒蛇,久居在阴森不见天日的城堡里。 ……真是讽刺。他的过去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女巫会给他下这样恶毒的咒语? 不知不觉间,已走到城堡的三楼,这是一个“凹”字型的走廊,两旁是各式各样的房间。我已尽力压抑着好奇,但还是被那些华丽而宽敞的房间吸引了。这些房间以前是用来干什么的?有人住在这里吗?还是说,这座城堡,只属于他一人? 他领着我来到一间卧室。在此之前,我一直以为卧室就是有床的房间,这间卧室却有书房、浴室和更衣室,还有一个种植着玫瑰和月光花的露台。 “你住这里。”他说,转身准备离去。 “等下……”我叫住他,“谢谢你。”这句话是真心的。找到解救父亲的方法后,我一定会尽全力破解他的诅咒。就是不太可能爱上他…… “不必,记住你说的话。”他头也不回,声音低沉而冷冽,“拯救我。为我而生。” 第3章 chapter3 一转眼,过去了两天。我发现这座城堡不止它的主人奇怪……这座城堡本身也挺诡异的。它像是有生命。晚上睡觉时,我能听见有人在耳边细声低语,但一睁开眼,那些窸窸窣窣的声音就又消失了。 一来二去,我被折腾得有点神经衰弱,更令人焦虑的是,我翻遍了这层楼的书房,也没能找到解救父亲的办法……我开始怀疑住进城堡,是否一个正确的选择。 这日,我洗漱完毕,正要去书房继续翻看昨天没看完的书,刚一开门,就看见一张邀请函飘落在地。 那是一张浅金色的邀请函,散发着昂贵香水的气味。我捡起来,鬼使神差地放在鼻端闻了一下。那天,我似乎在蓝伯特的衣领上,也闻到过这种气味。 拆开一看,里面没有称呼,也没有客套,只有一句话: 今晚七点,大厅见。 甚至没有落款。 我拿着邀请函,头脑混乱一片。尽管过去了两天,想起那人身上冰冷而滑腻的黑色鳞片时……心脏还是会发抖。 我是真的害怕他。 将邀请函塞到枕头下,我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不知是否我的错觉,那些窸窸窣窣的声音再度响起。这次,我听见他们说: “她好像不想看见主人的邀请函……” “主人连称呼和落款都没写,太傲慢了,她肯定是不高兴了。” “你们都不懂女人。她一定是觉得主人不够有诚意,竟然没有亲自上门邀请。以前主人还是王子时,那些女人都是这么抱怨的!” …… 我有些头疼地捂住额头,这些声音到底是不是我的幻觉? 因为这封邀请函,我没心思再去书房,一个人待在房间里,静静地思考晚上该怎么办。 傍晚时分,天空变成深蓝色的海洋,卷起玫紫色的潮汐。我靠在沙发上,焦虑地看着书,时不时地看向房门。 正好这时,座钟指向六点钟,外面突然传来敲门声。我深吸一口气,打开房门,本以为会看见蓝伯特,却看见地上躺着一条玫瑰色的长裙。 这大概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华美的一条长裙:玫瑰色的轻纱笼罩在浅紫色的绸缎上,繁星般的钻石和橄榄叶状的黄金,交织在蓬松的裙摆上。没有鲸骨裙撑,裙子是由层层叠叠的、厚重却轻盈的白棉布撑起。 这是……给我的? 我看了这条裙子两分钟,最终还是没能抵抗住漂亮裙子的诱惑,把它抱进了房间。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如果父亲的病和蓝伯特无关,那我欠他的人情可太多了。以后一定要找时间还给他。 穿上长裙,我走到等身镜前,将手伸到背后拉上拉链,戴上两条长长的丝绒手套。这条裙子太大了,必须站远一些,才能看见镜中自己的全貌。 莫名地,我想起过世已久的母亲。村里的老人都说我长得像母亲,但母亲长什么样子、因何去世,他们却只字不提。 七点钟整,再度传来敲门声。我一下站直,愣在原地。直到第三下敲门声响起,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应该过去开门。 打开房门,蓝伯特站在门口。两天过去,他的气质有了很大的变化,不再像初见那样森冷阴沉——当然,也有可能是他的伪装。他穿着漆黑金扣的礼服,领子敞开,露出褶皱繁复的衬衣。看见我,他微愕了两秒,然后转头望向别处,冷漠地说道:“晚餐好了,下来吧。” 我有些迷惑:这么大费周章,只是想和我吃一顿晚餐? 点点头,我提着裙摆准备下楼,他却一把扣住我的手腕,简洁地命令道:“手给我。” 走廊壁灯是暖黄色,这次我将他的手掌看得清清楚楚。他不仅手背覆着盔甲般的黑色鳞片,指间还有一层透明的皮膜,指甲像蜥蜴那样尖利。后背不禁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我自我安慰着,亲都亲过了,现在不过是牵个手,怕什么…… 我抿着唇,赴死一般,将手放进他的掌心。 还是那么冰冷,那么滑腻,我打了个小小的冷战。他沉默地收紧手,牵着我走下楼。 走进大厅,我顿时愣住:新鲜的玫瑰花堆满长桌,白色长烛放置在首尾两端,桌上有冰镇的香槟、熟透的水果,还有来自深海的大虾,鹅肝外焦里嫩,庞大的熏火腿占据半个桌面,中间是一盆黑松露熬制的奶油浓汤……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丰盛的晚餐,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蓝伯特走过去,拉开一条椅子:“请。”说完,他却走到壁炉那边坐下,翘着腿,神色平淡地看书。 我愣了一下,没见过这么请人吃饭的。想了想,问道:“你不吃吗?” “你不会想和我一起用餐。”他说。 “一起吃吧……”我说,“你这样,我怎么好意思用餐?” 他合上书,瞥我一眼:“你确定?” “确定。” 他随手将书一扔,走到我的面前坐下,拆开餐巾铺在膝盖上:“希望不会影响你的胃口。”口吻倒是彬彬有礼。 接着,下一秒,他的动作震撼到我:他竟然直接拿起那只半米长的火腿,用牙齿粗暴地撕咬下一块肉,面无表情地嚼了起来,仿佛一只咬住羚羊后颈的猎豹。 我怔怔地看了半天,才想起来用餐。见我端起汤碗,他用腿上餐巾的一角拭了拭唇角,对着松露浓汤一扬下巴:“方便的话,给我也盛一碗。” 这种颐气指使的态度……倒是挺像王子的。我依言照做。 他喝汤时,安静不少,只是没喝几口,就忍不住伸出舌尖,像动物一样舔起来。大概是注意到我的视线,他放下碗,淡淡地开口说道:“我被女巫诅咒,若是不能找到一个真心爱我的女子,外形、性格,乃至生活习性都会越来越像动物。她说我的性格狡诈,于是给了我蛇的鳞片,又认为我冷血善变,给了我蜥蜴的眼睛和指甲。若是下一个春天到来时,还没人愿意爱我的话,我会变成一头四不像的怪物。” 突如其来的坦白,令我内心震动。 其实想想,他可能和我一样病急乱投医,一样绝望:我选择住进诡异的城堡,寻找解救父亲的办法;他选择相信陌生女子的胡言乱语,只为抓住破解诅咒的希望。某种程度上,我和他是同病相怜。 假如爱上一个人,就像是按下一个开关那样简单,那我肯定毫不犹豫地按下去。反正人的一生,不可能只爱一个人。破解他的诅咒后,我就能名正言顺地请他解救父亲了。 可惜的是,爱人或被爱都很困难。我不知该怎么接话,一时间,餐桌的气氛陷入凝固的沉默。 用完餐,他低垂着头,两根手指的指腹摩挲着餐巾,似乎在思索什么。 许久,他抬起头,覆着黑色鳞片的修长的颈上,喉结滚动了一下:“我想请你和我跳舞。” 第4章 chapter4 “……我不会跳舞。” 他皱皱眉:“什么舞都不会?” “是的。”我一脸赧然,“我出身乡村,父亲是木匠,没读过几年书,母亲……没人告诉我母亲是谁,但想来,她的家境和我父亲差不多吧。” 本以为他会嘲讽我的家境和无知,谁知,他垂头思索了片刻,抬眼说道:“这些都不是问题。不会跳舞,我能教你。问题是,你是否愿意与我共舞。” 我这时才发现他的眉骨高耸,眉毛和眼窝的位置极近,当他凝神看向一个人时,会有种强烈的侵略性,让人无法抗拒他的眼神和问话。 我承认,这一瞬,我忽略了他脸上可怖的鳞片,被他美丽而深邃的眉眼吸引。 “我愿意。”只是跳舞而已。 “跟我过来。” 他将餐巾扔到餐盘上,站起身,朝我伸出一只手。或许是因为他的坦白,或许是知道他本质是人类,这一次,我不再像之前那样反感和抗拒。 我握住了他的手。 他带我来到城堡的空中花园,这里的天空依旧铅云密布,周围却繁花似锦,满天星似的撒满了深红、嫩黄、浅紫、纯白的单瓣小花。头顶上是断裂成两半的石桥,桥墩爬满湿腻的青苔,瀑布般的夜雾从中倾泻而下。花园的前方有一个观景台,站在那里,能眺望到远方朦胧的山脉。 “……真美。”我由衷地称赞道。 他走向观景台,双手撑着栏杆,淡淡地说道:“如果你认为日暮途穷是一种美的话。” 我没想到他会这么理解,摇摇头正想解释,他却将一根手指压在自己唇上,同时另一只手打了个响指。 魔法般的事情发生了,不知从哪个角落传来羽管键琴和小提琴的合奏。结合周围的景色,简直就像是童话里的场景一般。我努力分辨着音乐的来处,提着裙子,想去花园的深处看看,蓝伯特走过来,扣住我的手腕。 大概是习惯了他掌心的温度,他的皮肤不再冰冷得那么突兀。男性和野兽的气息同时包围着我。我心跳得飞快。他低哑而冷冽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罗莎琳德。” 手心莫名渗出汗水,竟然不是冷汗。我僵硬地应道:“蓝伯特。” “手像这样举起来。”他举起一只手,动作流畅而优雅。不等我照做,他拿起我的手,一根一根手指地摊平,贴在他的手掌上。他的动作如此雅致,手却像爬行动物般丑陋可怖。看着他的手紧贴着我的手掌,一股怪异的感觉涌上心头。 “看着我。”他低声命令,“绕着我旋转。” 奇怪,太奇怪了。 可能是因为第一次跳舞,我发现男女一起跳舞,简直比接吻还要亲密无间,也不知那些热衷交际舞的淑女,是怎么做到面不改色和陌生男人跳舞的。 旋转完毕,他扣住我的两只手,像摆弄木偶一般操控着我的动作。我头脑一片空白,完全是下意识地跟随着他的动作。 很快,一支舞就结束了。刚好此时,夜幕降临。他低垂着眼,凝视着我的双眼,忽然开口说道:“我曾和很多女人都跳过舞。” 这句话宛如一盆冷水把我浇醒。 什么意思?他想告诉我,他曾经多么受欢迎吗?还是想和我说,他从前的身份多么炙手可热,多么高不可攀,不是我一个乡村女孩可以妄想的……一时间,我的脑袋乱糟糟的。最后,我有些赌气地想,如果不是同情他的遭遇,想帮他破解诅咒,根本不会和他跳舞。 然而,他轻启双唇,却说:“但是,都比不上和你这支舞。” 我怔住,所有莫名的、复杂的、混乱的情绪顷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为什么要跟我说这种话? 蓝伯特松开我的手,后退两步,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放在右胸,身姿挺拔地向前俯身,轻声说道:“很幸运认识你,罗莎。不管诅咒是否能破解,我都很感激你令我想起曾经做人的记忆。” 这句话像一块烧红的炭,炙烤着我的耳根、脸颊。我完全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整个人都有些无措。他似乎看出了我的窘态,点头告别,转身离去,将独处的空间留给我。 直到这时,我才从他的身上看见曾经作为王子的影子。他是那么彬彬有礼,气度高贵不凡,即使外貌已和怪物无异,也能想象出他曾经意气风发的模样。 这一夜,我辗转难眠。躺在床上,我捂着额头,满脑子都是病重的父亲,过了一会儿,头脑里竟浮现出蓝伯特金黄色的眼睛、覆着黑色鳞片的手指…… 那只丑陋的手,曾贴着我的掌心,曾扣住我的五指,曾扶住我的后腰……不行,不能再想下去了,还是先想想怎么解救父亲吧。心底却有一个声音在说:与其无头苍蝇似的在城堡里寻找解救父亲的办法,不如直接问蓝伯特,他能否救你的父亲。 从这两天的相处来看,他不像是冷血无情的坏人,只要我说出口,他肯定会救父亲。我也不知自己哪来的信心,但就是肯定他会出手相救。只是……他会不会误会我接近他的意图? 脑子彻底混乱。我一开始接近他,不就是另有所图么? 算了,在城堡里浪费的时间也够久了,明天就和他摊牌吧。 希望他能救父亲,也希望他能理解我的苦衷,还希望……没有了,先救下父亲再说。我吹灭烛火,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入睡。 次日一早,我刚睁开眼睛,就听见楼下传来异样的动静。这座城堡的隔音效果极好,关上窗户,连雷鸣和雨声都听不见。不知楼下发生了什么,竟弄出这么大的声音。我随手找了一件披风披上,走到房门前,将门打开一条缝隙。 一个清越悦耳的男性声音响起:“难得见你在大厅里待着,兄长。”过了片刻,传来朗笑,“你居然在看书?还是女作家写的爱情小说,难道你还奢望着有女人来救你?” 是尤利西斯的声音。面对他的嘲讽,蓝伯特只有一个字:“滚。” “你这副颓废的模样,是我登上王座之前最大的乐趣。我怎么可能放弃这个爱好。再说,我得看着你,以防你哪天想不开自尽。” 我脱下鞋子,推开门,光脚走到一个确保不会被他们看见的地方,往楼下看去。尤利西斯还是一身雪白,连腰间的佩剑都是白色。他坐在长桌上,抱着双臂,一条腿搁在椅子上。相较之下,蓝伯特的坐姿要优雅很多。他至始至终都靠在壁炉旁的躺椅上,双腿交叠,鼻梁上架着一副金框单镜,正神色漠然地看着手上的书。若是忽视他尖利的指甲、漆黑的蛇鳞,他绝对是一位比尤利西斯还要有教养的男士。 “你可以走了。我不会自尽。”蓝伯特说。 尤利西斯哼笑一声:“等你越来越像一头野兽时,我不信你不会有自尽的念头……”说到这里,他忽然皱起眉,“不对,有人来过这里,是不是?” 第5章 chapter5 蓝伯特冷冷地瞥他一眼:“你太放肆了,尤利西斯。” “我太放肆,然后呢。你是不是还要像从前那样教训我,把我的所作所为告诉父王,像小人一样挑拨离间?” 蓝伯特顿了顿:“你现在已经是王位继承人了?” “当然。因为最优秀的兄长变成了丑陋的野兽。不然像我这样卑劣的人,连觊觎王位的资格都没有。” 尤利西斯一直在挑衅蓝伯特,似乎想要他失控或暴怒,但蓝伯特的情绪始终静如湖水,毫无起伏。我记得一开始,他连尤利西斯一两句嘲讽都受不了,最近两天,他好像越来越理性冷静,越来越像一个修养出色的王子……这大概才是他本来的模样。 “既然已经是王位继承人,行事作风就要成熟一些。”蓝伯特头也不抬地翻开一页书,“你现在的样子,跟暴富的乞丐没什么两样。” 尤利西斯脸色一变,跳下长桌,拔出佩剑对准蓝伯特:“我真不知你哪来的自信教训我。” 我心中一紧,生怕剑尖划伤他。蓝伯特却毫不在意,用两根手指夹住佩剑:“多亏你请来的女巫,现在刀剑对我毫无作用。”话落,锋利坚硬的剑刃被他折断。 尤利西斯看着断裂的佩剑,神色变幻不定,半晌冷笑着说道:“我不管你用了什么办法延缓兽化……奉劝你一句,那都是徒劳的。诅咒只有当你和人真心相爱时才会化解。像你这种冷血到极点的人,怎么可能交付出真心,还是安心等死吧!” 蓝伯特侧头看他一眼,微微一笑说:“你怎么知道我不会?” 看着这个微笑,不知为什么,心口像被滚烫的热水淹没。我倒退两步,后背抵在冰凉的石柱上,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 尤利西斯的话……我能不能理解成,只有当他真心爱上一个人时,兽化才会被延缓?蓝伯特之前明明那么敏感易怒,这两天却表现得理智而清醒,会不会是因为……不敢再想下去,脑中却不能控制地浮现出答案:是的,他对你有好感,不然怎么可能那么回答尤利西斯。 想到这里,头脑停转,我再无法理性地思考问题。 我只能确定一件事情,那就是这一刻,打心底不愿让他知道,我接近他是因为父亲的重病。 ……可是,必须告诉他。我闭上双眼,顺着石柱滑坐在地上。钝痛是一块巨石,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尤利西斯走了。城堡的大厅重新恢复了宁静。蓝伯特坐在壁炉边上,继续平静地看书。我看了看他的身影,失神片刻,回到自己的房间,去浴室里洗了个澡。我竭力装作无事发生的模样,一心一意地思考着怎么跟他摊牌,可不管我怎么集中精力,脑中总是不自觉浮现出他微微一笑的模样。 这种不能控制自己的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 中午,蓝伯特走上楼,邀请我下去用餐。明明只是一个上午没见面,他身上属于人类的特征却更明显了:手指不再像蜥蜴那样狰狞尖利,变得修长而骨节分明,颈间两侧黑色的蛇鳞也少了许多,下颚到喉结的线条,愈发清晰优美。 我看他一眼,烫伤般移开眼。他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含着浅浅的笑意:“午安,罗莎。下去用餐吧。” 心跳快了一拍。可能是我的错觉,他的声音也变了,不再像最初那样沙哑,声线低沉动听,咬字典雅而古老,是典型的王室口音。 饭桌上,我垂头思索怎么跟他摊牌,有些心不在焉,只吃了一点点。他走过来,若无其事地在我身边坐下:“菜色不合口味?” 清冽却野性的男性气息包围过来。我手颤了一下,摇摇头。 “那为什么吃这么少。” 他是关心的语气,我却突然有些反感他这么说话,搞得我和他的关系很亲近一样……明明只认识了三天,吃了两顿饭,跳了一支舞而已。我抿抿唇,将餐盘挪远了一些:“胃口不好。” 说完就后悔了,正要说两句话弥补一下,却听见他轻声说道:“似乎冒犯你了,抱歉。” 为什么要道歉,为什么要重视我的感受……我的思绪简直一团乱麻。他顿了顿,继续说:“对了,我要离开几天。城堡里还有其他人,三餐会按时送到你的房间,不用担心吃住的问题。” 我只听见了第一句话:“你要去哪里?” 他沉思片刻,轻笑着说:“告诉你也无妨。” 这句话让我意识到,这可能是一件极其私密的事情。一旦听见,和他的关系就更加暧昧不清了。有些想让他住口,嘴巴却很诚实地闭着,等他继续说下去。 “你知道,蛇和蜥蜴都会蜕皮,而我拥有两种动物的特征,自然也逃不过蜕皮期。接下来几天,我会陷入半僵化状态,不能视物和行走。”他的口吻云淡风轻,似乎并不觉得这些是关乎死穴的秘密,“所以,我要找个地方把自己藏起来。” 他的态度如此坦然,我却觉得他的眼神、语气、气息,都充满了调.情的意味。他还是人类的时候,肯定有很多女人因他神魂颠倒。 想到这里,我胃口全失,失礼地放下刀叉:“……我吃完了。”不想让这句话显得太突兀,我又补充说,“你自己保重。” 他看着我的眼睛:“我会。” 我堪称落荒而逃。回到房间半个小时后,才想起,忘记跟他摊牌了。走下楼去找他,却怎么也找不到他的踪影。他大概已经离开了。 一股强烈的挫败感袭上心头。真是……白白地浪费了那么多天。算了,其实就算找到他也无济于事,他已经自顾不暇,哪有时间管我的父亲呢。既然他已经离开,我也没必要继续待在这里了。回家去照顾父亲吧。 找了一件兜帽戴上,我回头看了这座城堡最后一眼。不知是否那些奇怪声音的关系,这座城堡对我而言,不再那么阴森可怖,甚至显得有些亲切。想起空中花园的美景,想起那支舞,想起蓝伯特,我闭了闭眼,强压下即将离别的怅然,低声说:“再见……再也不见。” 打开大门,我头也不回地朝来路奔跑而去。一路畅通无阻。令我惊喜的是,马儿竟还在原地,看见我扬头嘶鸣一声。我不敢耽误,翻身上马,一扯缰绳:“回家!” 午后的阳光温暖而明媚,身后的城堡却始终阴云压顶,玫瑰花田一望无际,簇拥在它的周围,将城堡的石壁映成瑰丽的玫瑰色。 如此梦幻的颜色,如此梦幻的几日。 一路顺畅。回到村庄,看久了富丽堂皇的城堡内部,再看鳞次栉比的矮屋,不禁有些不适应。不想让村民知道我去过城堡,绕了一条小路回家。 把马儿关在马厩,我转身推开篱笆,正要进门,却看见父亲正一脸严肃地看着我。 我愣住,继而惊喜:“爸爸,你能走动了?” “这两天你去哪里了?” 我看了看四周:“进屋说吧。” 走进屋子,我先检查了一下他的身体,有些迷惑:“我记得我走的那天,你已经昏迷好几天了……这是怎么回事?” “你也知道我当时昏迷不醒!”父亲冷哼一声,“这几天你到底去哪里了?” 得知父亲的身体安然无恙,压在心头的巨石终于落地。随即,离开蓝伯特的怅然涌了上来。可能是因为骤然见到亲人,身边有了依靠,我鼻子一酸,想把这几日的遭遇全盘托出,但想到在大多数人眼中,蓝伯特都是邪恶而令人恐惧的,为了不让大病初愈的父亲劳心费神,我将倾诉都吞回了肚子里,说这几天只是外出找医生去了。 父亲告诫我:“最近不要到处乱跑,城堡里那条蛇好像发狂了,这两天咬死了好几个路过的行脚商。” 这两天? 这两天,蓝伯特一直待在城堡里,神情和外貌也变得越来越人类,怎么可能跑出去咬死人?极有可能是尤利西斯为巩固自己的王位,而散布出去的谣言。 想到这里,我想要为蓝伯特辩解,接着摇摇头,我为什么要为他辩解,父亲又不知道蓝伯特和尤利西斯是谁。反正父亲已经恢复健康了,就忘记这几天经历的事情吧。 就这样,我强迫自己回归正常的生活,平静地生活了一个月。 直到村庄发生一起意外,令我不得不回忆起和蓝伯特有关的一切。 第6章 chapter6 那是一个清晨,金色的阳光铺满街道,村民矮屋的阳台上,深紫色的风铃草正随风摇曳。 我刚从集市出来,篮子里还装着新鲜出炉的面包,就被一个人撞倒在地。他满脸惊慌,连撞到人都毫无知觉,继续往前跑,边跑边嚷道:“蛇来了,吃人的蛇来了!它就在附近,就在附近……大家快逃啊!” 吃人的蛇? ……是他吗? 关于蓝伯特的回忆,一下全部涌进脑海里。我以为自己忘记了,从那几天的经历中走出来了,谁知再度回想起来时,他的声音、手指、气息,甚至连冰冷的体温都清晰无比。 村民还没能立马联想到那座城堡,正在低声讨论那人是否被恶魔附身。我从地上爬起来,心神不宁地回到家,把篮子放在木桌上。又心神不宁地喂完马。我站在窗户边上,眼神复杂地看着正专心做木工的父亲。最终,还是没能抵御住想见那人的冲动,打算去附近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换了一身轻便的衣服,我戴上斗篷,带了一把小刀防身。想了想,又往口袋里装了几颗火石。留下一张纸条说晚点回来,我轻手轻脚地走出小屋。 避开村民活动的地方,我朝西边的城堡走去。本以为蟒蛇伤人都是尤利西斯放出来的谣言,谁知刚走进森林里,就听见几声扭曲的惨叫。 “是真的……那条蛇在附近!” “快回去,告诉村长,让大家最近不要出门!” “恶心的畜生!” 乌云般的忧虑压迫在心头,难道真的是蓝伯特在作恶吗?我拢紧斗篷,钻进灌木林,朝声音的来源处走去。还好脚上穿的是长靴,不然真没法及时赶过去。然而,还是晚了一步。等我到那里时,泥地上只剩下几具残缺的尸体。 眼见永远比道听途说要震撼一百倍。我闭上眼,屏住呼吸,拼命地吞咽口水,以防呕吐出声。但那几具血肉模糊的尸身,始终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蓝伯特不是已经恢复理智了么,为什么还…… 这时,有什么东西辗过杂草丛的动静响起,我睁开眼,警觉地看向身后。什么都没有。是错觉吗?绝对不是。 是蓝伯特?还是其他什么猛兽……我后退两步,握紧腰间的小刀,随时准备拔.出来。与此同时,那种辗过草丛的窸窣声响再度传来。我拔.出小刀,挥向身后,却只割断了几片失去水分的烂叶。 心中有些不安。这里的情形比我想象得要严峻太多。真不该冒失地来到这里。转身想离开,同一时刻,隐藏在黑暗里的生物发动了攻击,一条粗壮、竖着倒刺的蛇尾骤然朝我横扫而来。我险而又险地躲过。有那么一瞬间,还以为是蓝伯特想要杀我,直到我看清这条蛇的模样:眼瞳是浑浊的白色,蛇身长约三十米,倒刺鳞集,血红色的口腔长满了密密麻麻的牙齿。 这是一条真正的巨蟒。在它庞大的身躯前,我手中的小刀显得如此可笑,估计连它身上最柔软的地方都刺不进去。 为今之计,只有逃。 我深吸一口气,调动全身的力量,朝反方向跑去。那条蟒蛇就那么冷冷地盯着我,似乎断定我逃不出它的血盆大口。 不知跑了多久,我的喉咙里全是腥甜味,双腿也越来越沉重,到最后连普通的走路都在打颤。那条蟒蛇一直不紧不慢地跟着我,蛇尾经过之处,灌木和杂草全被夷为平地。 跑不动了。我跪在地上,急促地呼吸着,肺部已不堪重负。真的跑不动了。那条蟒蛇还在逼近,但我已经累到连手指都动弹不得,算了……都怪我自己太过自信,自以为了解来龙去脉,瞎跑出来一探究竟。不知道父亲得到我的死讯后,会难过成什么样…… 我平躺在地上,闭上双眼,等待死神降临。 黏稠的口水滴落下来,腥膻的气息喷在我的脸上。那条蟒蛇大概在思考如何下口。我紧紧地闭着眼皮,还是能感到一大片阴影扑面落下。 心口发冷。再见了,父亲。 再见了……蓝伯特。 下一秒,旁边传来巨响,似乎是树干轰然倒塌。阴影消失了,蛇口也迟迟没有咬下来。我小心地睁开眼,支撑起身体,望向声音的来源地,就看见两团黑影撕咬在一起。除了那条瞳孔发白的蟒蛇,还有一头金黄色瞳孔、蛇鳞漆黑如盔甲、四肢如蜥蜴的……怪物。 是蓝伯特。 记得我离开之前,他还好好的,整个人理性而优雅,变得越来越像人类……怎么一个月不见,变成了这副模样? 大量的尘土飞扬,砂石四溅,深绿的枯黄的树叶暴雨般倾盆而下。不知发生了什么,蓝伯特身上人类的特征,几乎完全消失,也因此他的胜算变得极大。巨蟒在他强硬有力的进攻下,渐渐无力还手,仰天嘶吼一声,闪电般滑向森林深处,逃之夭夭。蓝伯特缓缓直起身,冷漠地望着巨蟒离开的方向,一动不动,不知在想什么。 他一语不发,我也不知该说什么,就这么愣愣地看着他,直到发现他的手臂在滴血。 他被巨蟒咬伤了。我犹豫一下,轻声问道:“你还好吗?” 他回过头,神色淡漠地看向我,仿佛不认识我一般。 刚好这时,我的体力恢复了大半,站起身走向他:“……我帮你包扎一下吧。” 他似乎才听懂我在说什么,垂头看一眼自己的手臂,双唇微动:“滚。” 他对我一向彬彬有礼,现在态度骤然改变,心里不禁有些难过。不过,我也没什么资格难过,毕竟是我先不告而别,他厌恶我是应该的……想到这里,我忽然感到脸上火辣辣的,不好意思再待下去:“谢谢你救我一命。” “滚开。” 我点点头,羞.耻和难过抑制不住地冲向头顶:“好,我马上离开。” “慢着。”他走过来,呼吸粗重到间隔几米都能听见。他居高临下地注视着我,狰狞可怖的手指捏住我的下巴:“为什么要离开我。” 锋利而尖锐的指甲抵着我的皮肤,上面还有浓重的血腥味。他的眼神冰冷,气势比那条巨蟒还要危险:“你骗了我。” “我的父亲病重,我必须回去照看他……” “父亲病重?”他冷漠地笑了一下,俯身下来,“那你还来城堡里勾.引我。” 如此直白的羞.辱令我愕然,但终究是我理亏……正要平复下情绪跟他好好解释,一片阴影突然扑面落下,我想起刚刚那条蟒蛇的行径,条件反射地后退一步。 “很好。”蓝伯特低声说道。我摇摇头:“你冷静冷静,我们好好谈谈……”话音未落,脖颈被他单手扣住。心底凉了一大片,他居然想要杀我吗?然而,下一刻,两片滚烫的唇覆上我的嘴唇,他垂下头吻了上来。 这是一个充满攻击性的吻。他用力扣着我的下巴,令我动弹不得,虎口坚硬的蛇鳞压得我皮肤疼痛。他吻得毫不怜惜,像是要在这个吻里报复我一般,舌几乎探到我的喉中,极其强势地侵略着我的口腔…… 不知过去了多久,他松开我的下颚。我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他一把将我横抱起来:“跟我回去。” 我头还有些眩晕:“不行,我父亲会担心……” “我没跟你商量。”他口吻疏冷。 第7章 chapter7 一路上,不管我如何恳求,他都不予回应。 回到城堡,与我离开时相比,这里也发生了极大的变化:黑云阴霾得几乎化为实质,闪电时不时落下,劈中城堡宏伟的塔顶。穿过阳光明媚的玫瑰花田,气温骤然降到零下,风雪咆哮着翻卷,城堡的门窗和石墙都凝结着厚厚的冰霜。 看着这一切,我震惊得忘记了说话,怎么会变成这样……抬头望向蓝伯特,他一直看着前方,目不斜视,我只能看见他瘦削而凌厉的下颚。 走进城堡,他将我扔在壁炉旁的沙发上,找到医药箱,背对着我坐下,垂头察看手臂的伤势。一个月过去,他修长而雅致的手指变得关节粗壮,指甲锋利呈倒钩状。他似乎想包扎伤口,指甲却总是不小心勾到血肉。一来二去,他不耐烦地皱了皱眉,放弃包扎,仰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我踌躇了片刻,走过去,捡起伤药和绷带,半蹲在他的身边。不等我的手碰到他的胳膊,他突然睁开眼,冷冷地吐出一个字:“滚。” “包扎完就滚。”我打开伤药,将白色的药粉均匀地抹在伤口上,接着,剪下一截绷带,轻柔地缠在他的伤口上。做完这一切,我站起来,转身准备离开,他却扣住我的手腕,声音低哑沉戾:“你经常这样勾.引男人?” 这样的羞.辱不是一次两次了。我忍无可忍,回头怒视他:“没错,我就是这么恶毒的女人,喜欢在父亲病重时勾.引男人。劝你赶紧放我离开,不然小心被我算计得倾家荡产。” 话音落下,气氛陷入死寂。 这么恶语相向真没意思。我烦躁地转过头,准备甩开他的手,回到之前的房间休息。他却猛地加重了力道,用力把我拽向后方。我猝不及防,后脑勺差点磕到椅子的扶手。他一手接住我的头,俯身过来,另一手直接穿过我的膝弯,把我抱到他的膝盖上。 我胸口剧烈起伏,看着他平静的面孔,只觉得莫名其妙。 “你到底要怎样?” 他低眼看着我,眼中情绪复杂,除了令人心惊的占有欲外,似乎还有转瞬即逝的悲伤和绝望……不知这些情绪是否我的错觉,因为它们只停留了一瞬间,一瞬之后,只剩下浓烈的侵略欲。 “给你一个机会,”他淡淡地说,“勾.引我。” 也不知他是怎么面不改色说出这些话的。我更加莫名其妙:“没兴趣。放开我。” 他丑陋而可怖的手指划过我的额头、脸颊、下巴,最后,停留在我的嘴唇上:“留下来。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 我没想到我们之间的关系会变得如此畸形,明明一个月前还和睦相处……有那么一刻,沉重的懊悔填满胸腔,也许那时的我不该不告而别,可是不离开城堡,又怎么能确定父亲安然无恙。这是一道无解的题,留下是欺骗,离开还是欺骗。我忽然有些疲倦,闭上眼说道:“我不是故意要走,蓝伯特。我父亲摘了城堡的玫瑰,得了重病,我必须回去……” 他不带感情地指出:“所以,你一开始就是因为你的父亲而来。拯救我只是谎言。” 我艰难地挤出嗓音:“对不起。” “那个吻呢。” “……为了自保。” “很好。”他漠然地点头,重复了一遍,“很好。” “但是后来,我真的想过怎么样才能拯救你。尽管你被女巫改变了外貌,但你的本质是善良的……我能感觉到。你完全不像传说中那样冷血残酷。可你知道,爱上一个人没那么容易,不是动动嘴皮就能做到,我……”我越解释越混乱,“如果可以,我肯定选择爱上你,帮你破解诅咒。” “是么。你真善良。” 我大概又说错话了,正想多说几句补救一下,他却一把推开我,起身走向楼梯:“感谢你的坦诚,让我明白自己多么自作多情。” “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站住脚步,没有回头:“是么。那我问你,你喜欢我么?” 我顿时愣住。 这一个月来,无论我怎样压抑内心的情感,他的面容,他的声音,他的体温,甚至他颈间手腕的气味,总是不由自主地浮现在脑海里。这种不能控制的情感……算喜欢么? 我犹豫了两秒钟。他点点头,停顿一会儿,又摇摇头:“算了,还是不要自取其辱了。” “等……” 声音还未从喉咙里发出,他已头也不回地走上楼梯,身影消失在黑暗中。 我站在空旷的大厅,有些不知所措。 毫无疑问,我对他是有好感的。他是人类的时候,矜贵而富有涵养,身上有种我一辈子都接触不到的王室气质,只要是女人,都无法抵抗这么优秀的男人。那么……他是野兽的时候呢? 可能因为诅咒的关系,被兽化的他行事粗暴,讲话直白,丝毫不考虑他人的感受。但我竟不再像当初那样反感…… 是因为对他有好感,还是因为已经……喜欢上他了? 我捂住额头,愈发不知所措。 “要不要跟她说话?” “她是个骗子,欺骗了主人的感情!” “但她好像也没做什么……” 我敏感地抬起头:“谁在说话?” 长桌发出叮叮当当的碰撞声。这座城堡除了蓝伯特,还有别的人在?蓝伯特知道吗?一瞬间,我后背发凉,左右张望片刻,捡起一本蓝伯特没看完的小说,拿在手中,蹑手蹑脚地靠近长桌。 想象中凶猛可怕的怪物并没有出现,长桌上,只有一组造型精致的纯银餐具。我有些纳闷:“奇怪……声音就是从这里发出来的啊。” 这时,一只勺子弹了起来:“罗莎小姐。” 我吓了一跳:“什么东西?” 勺子清了清“喉咙”,当然,它的清喉咙,就是在餐盘上蹦两下:“我们是这座城堡的仆人,罗莎小姐。请容我介绍一下,这位,是茶壶太太,你之前的三餐,都是由她安排;这位,是城堡的管家,”它的勺柄指向墙上的座钟,钟摆摇出一声冷哼,似乎并不怎么待见我,“这位,是我的爱人,碗小姐。她熬的奶油松露汤可是一绝。” 我震惊半天,才接受了家具会说话的事实:“原来我之前听见的声音是你们……” “是我们。”勺子充满歉意地说,“打扰到你的休息,真是万分抱歉。” 我扶着桌子,摆摆手:“没事,你们找我……干什么?”难以置信,有一天我会对着一只勺子说话。 “不懂你们在想什么。”座钟冷冷地说,“难道你们以为这个村妇是主人的真爱?” “闭嘴吧,理查兹。主人爱上她了,你看不出来吗?诅咒解除只有一个条件,那就是两个人真心相爱,有一方没爱上对方都不行。现在,她是解除这个诅咒的唯一人选。” “慢、慢着。”我的头再次眩晕起来,“蓝伯特爱上我了?你们应该搞错了。我确实只是一个村妇……身上没有值得他喜欢的地方。” “孩子,我们都是陪伴主人长大的‘老人’。他是否爱上你,我们比他自己还清楚。”茶壶太太慈祥地说,“一个月前,因为你的出现,他的兽化其实已经停止,甚至开始消退,但后来你的不告而别,令他震怒和痛苦。在你离开的第二天,他就已查到你的住址和接近他的原因,却一直不曾去打扰你。如果不是你村庄附近突然出现巨蟒伤人,他根本不会靠近你居住的地方。” “……所以,他早就知道了。” 茶壶太太叹息一声:“正是因为知道,他才这么伤心难过啊!这一个月来,他兽化的速度快得前所未有,本来我们预计能活到明年春天,现在看来,能挨到隆冬就不错了。” 座钟说:“你跟一个骗子吐苦水干什么?死了就死了,我早就受够这副怪模样了。” “理查兹!”勺子警告地敲了敲桌面。 座钟哼了一声。 茶壶太太没理会他,继续说道:“现在,主人的情况非常糟糕,每到夜晚,他就会失去理智,像野兽一样只剩下狩猎的本能。为了防止自己出去伤人,他将自己锁在地牢里,哪怕浑身撞得血迹斑斑。他是一个好孩子,罗莎小姐。我在这里恳求你,给他一个变回人类的机会。”话落,它倾斜壶身,深深地鞠了一躬,头顶的壶盖“咣”地掉落在桌子上。 勺子晃晃勺柄,也倒扣在桌面上。其他家具看见,纷纷有学有样。一时间,城堡里砰砰咚咚,家具倒了一片。座钟看见,也沉默地停止转动,时针和分针垂下来,因为主人的命运而低头。 其实,就算它们不求我,我也会想办法让蓝伯特变回人类。只是,我还不清楚自己对他的感情到底是什么。我喜欢他吗?我……爱他吗? 他变回人类后,以我们之间的差距,能有未来吗? “我会尽力。”我低声说。 就是不知爱情是否有尽力一说。 傍晚时分,茶壶太太准备好晚餐,蓝伯特却迟迟没有下来。就在这时,楼上突然传来一声阴郁躁狂的嘶吼,伴随着重物倒塌的轰响。茶壶太太声音一变:“糟了,他提前失去理智了。罗莎小姐,你快找个地方躲起来,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第8章 chapter8 话音落下,家具们成群结队地朝地下室跑去。转眼间,城堡的大厅已变得空荡荡,只留下没有手脚的餐盘和勺子。我本想和家具一起跑进地下室,见此情景,迟疑了一下,帮茶壶太太把它们送到了壁橱里。 我以为这耽搁不了多少时间。谁知,刚护送餐具们回到壁橱,就看见一个高大的黑影从三楼一跃而下。我心中一紧,立刻朝反方向跑去。 蓝伯特单手撑地,急促地呼吸着,瞳孔已变成失控的血红色,看不见丝毫理性的情感。他低垂着头,耳朵尖像进入狩猎的豹子一样抖动,倒钩般锋利的指甲深陷地板,浑身上下散发着强烈的危险气息。 旋转楼梯的后方有个小房间,大概是为守夜的仆人而准备。我跑过去,握住门把手,摇了两下。没有打开。就这样耽误了两秒钟,蓝伯特已站在我的身后。 他的视力似乎变得极差,即使我站在他的面前,他的眼神也没有任何变化,反而耸动着鼻尖,仔细嗅闻着我的气味。他的兽化比我想象得还要严重,黑鳞像瘟疫一样蔓延,几乎覆盖他的全身,手指的骨骼已不能像正常人类那样弯曲。 我倒退一步,慢慢蹲下,想从他的臂弯下逃走。他的头却随着我的动作一起转动。 墙上的座钟忽然说:“没用的,他现在并不是用眼睛看你,而是根据你身上散发出来的热量,辨认你的位置。你逃不掉的。” 蓝伯特听到声音,“看”向座钟。它立刻闭紧嘴巴,连钟摆都不敢摇晃。 我身上散发出来的……热量? 是否说明,只要我身体变冷就看不见我了? 想要身体变冷,有两个办法,一是跑到城堡外面,二是……脱掉衣服。 谢天谢地,今天只穿了细棉布上衣和长裤,脱起来不像裙子那样费劲。然而,我刚解开一粒扣子,他就已敏锐地察觉,一把将我扑倒在地。他的指甲实在太过尖利,勾破了我的衣衫。我只感到肩膀一阵刺痛。血腥味弥漫。他把我的肩膀划伤了。 这时候流血,显然不是一件好事。我看见他垂下头,双眼始终毫无焦点,喉结却滚动了一下,做出吞咽口水的动作。 我头皮发麻。他想做什么?吸我的血吗? “蓝伯特……”我试图跟他交流,“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他眼神空洞,耳朵尖却抖了抖。也不知听见了没有。 血腥味在空气中涌动。他的头垂得更低了一些,鼻尖几乎碰到我的鼻尖。他的皮肤像寒冰一样冰凉,呼吸却像烈火一般灼热。我不禁打了个寒战,胳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大概是我的颤抖引起了他的兴趣。他的瞳孔红得更加厉害,双唇微动,舌头像蛇信一样滑出,差点碰到我的面颊。 眼看他的头越来越低,就要移到我的肩膀那里,我咬紧牙,又叫了他一声:“蓝伯特……” 他没有反应。 电光石火间,我用指腹沾了一点鲜血,递到他的唇边。他的头立刻随着我的手指转动。趁此机会,我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向宽敞的地方跑去。可惜,这个办法只能饮鸩止渴,没过几秒钟,他就像尾巴一样跟了过来。 跑的时候,肩膀的鲜血不小心滴在了地上。不得不说,高贵的气度是与生俱来的。即使已经失去理智,他也没有难看地扑到地上舔那些血迹,而是单膝跪在地上,用一根手指沾了沾,送到自己的唇边。要不是他的双眼始终毫无神采,我几乎要以为他已经清醒了过来。 看着他缓慢地舔着我的血液,一种异样的感觉在心头荡开。 太奇怪了…… 压下这种古怪的感觉。我利用鲜血滴落的位置,引导他和我一起走上二楼。随手推开一个房间的门,我把他哄骗进来,然后走到门口,转身准备逃出去。不知是我身上的血腥味更具诱.惑力,还是什么,他一把扣住我的手腕,将我压在墙壁上,冰凉的双唇沿着我的颈间,一路下滑,找到肩膀的伤口。 感到他的嘴唇覆在我的伤口上,我整个人都僵硬了,无力地推了推他的头:“蓝伯特……放开我,别喝我的血……” 借着走廊壁灯的光亮,我看见他的唇上浮着一层艳丽的血红色……那是我的血。 可能是惊吓过度,我的手脚越来越乏力,呼吸也越来越困难,总感觉全身的血液都被他吸走。不行,再这样下去,我真的要死在他的手里。必须要自救。可是,要怎样才能自救呢…… 不远处,有一座镀金的烛台,看上去分量不轻,如果全力击中他的后脑勺,应该能把他击晕过去。就看我有没有这个力气了。 我一手搂着他的脖颈,一手用力朝烛台伸过去。这时,我看见他将额头抵在我的肩膀上,用蛇信般舌头舔了舔我的伤口,停顿两秒,又舔了舔。他没有吸我的血,那他是在干什么? 帮我疗伤?安抚我? “蓝伯特,”我轻声唤他,“你有意识吗?” 他专心地舔着我的伤口,没有理我。 我拍了拍他的面颊。他看我一眼,侧头舔了舔我的手掌。 被他舔过的手掌一阵麻.痹。我甩甩手,有些无语:“不是让你舔我……” 他眼也不眨地看着我,眼神就像是真正的动物那样纯净。被他这么盯着,我的心跳不由快了一拍,想了想说:“你是不是饿了?” 他没有回答,却再次垂头舔了舔我的伤口,喉结滑动着,发出吞咽口水的声音。看来是真饿了。我也不知他能否听懂我的话,试探地问:“我下去给你拿吃的好不好?” 他没什么反应。这是……同意了? 我小心地把他推开了一些。他还是没什么反应。我松了口气,直接把他推开,朝门口走去。 下一秒,他低吼着把我扑倒在地,眼神变得冰冷而狰狞,两只骨节粗壮的手死死地扣着我的手腕,不准我动弹半分。 这算什么? 我有些头疼。 “我一会儿就回来。”我保证,“拿了吃的就回来。” 他冷冷地盯着我,滚烫的呼吸喷洒在我的脸上,双手的力道却松了一些。他不说话,我也不能确定他到底有没有意识。 就这么僵持了片刻,我在他冷冰冰的迫视下,慢慢地抽出一只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的眼珠左右转动了一下,然后不耐烦地抓住我的手。 应该是有意识的…… 我想了想,深吸一口气,抽出两只手,搂住他的脖颈。他始终冷冷地盯着我。我将他的头按低,在他的耳边说:“就算你不饿,我也饿了。求求你,让我去吃点东西好不好。等会儿就回来。”说完,在他覆着黑鳞的脸颊上,印下一个轻吻。 他看了我很久很久,就在我以为他同意我出门时,他突然垂头,用冰凉的双唇盖住我的唇。就像他失去理智般,这也是一个失控的吻,疾风骤雨一般侵略着我的口腔,牙齿反复啮.咬着我的下唇,有那么一瞬间,我几乎要以为,他想从我的唇舌间撕扯下一块肉。 幸好,他没有那么疯狂。半晌过去,他终于松开我,抬手指了指房门。 我擦了擦嘴唇,满脸通红地站起身。这人……果然是有意识的! 快要走出房门时,我回头对他说:“不要脸。”然后紧盯着他表情的变化。 他有些困惑地歪了歪头。 第9章 chapter9 我走下楼,一堆家具围过来,七嘴八舌地问我蓝伯特的状况怎么样。我想起那个疾风骤雨的吻,双颊微红:“他还好……就是,好像饿了。” 一个羽毛掸子关切地说道:“你肩上的伤要不要处理一下?不要逞强,我们都已经习惯了。主人变成野兽后,就是这么喜怒无常,连陪伴他二十多年的茶壶太太都会伤害,更何况你……你也不用太难过。我们都知道,主人他是爱你的。” 脸颊更热了,我轻咳一声:“我、我自己处理就好,你们帮我挑几样吃吧,我送上去。” 我本来只想拿几样吃的上去,但茶壶太太说蓝伯特的食量大得惊人,这点吃的根本不够他填饱肚子。我只好推了一个餐车上楼,顺便带上医药箱。 见我回来,蓝伯特看也不看餐车一眼,凑到我的身边,嗅了嗅我的面颊,伸出舌头舔了一下。 他的瞳孔还是血红色,犬牙比平时略长一些,舌头像蛇信般灵活。我无奈地看他一眼,擦掉他的口水,问道:“想吃什么?” 他却猛地沉下脸,连我端出鲜嫩肥美的羊膝骨都不感兴趣。 我看不懂他在想什么,把羊膝骨放在桌上,用小刀切了一小块,放在他的唇边。他一脸无动于衷。 我只能猜测着问:“不喜欢吃这个?” 他看我一眼。 “那你想喝汤吗?”餐车的最底层是奶油鸡肉汤,汤汁奶白,浮着鲜绿的芦笋末。我有些饿了,就先喝了一口。蓝伯特盯着我看了几秒钟,也凑过来,垂头用舌头舔了两下。 我正想给他重新盛一碗,他冷不丁抬头,舔了舔我的唇角。我满脸尴尬,刚想用袖子擦嘴,他的脸色就冷了下来,露出尖利的牙齿,恐吓般低吼一声。 “……”要是懂兽语就好了,不然我真的搞不懂他在想什么。我想了想,小心地问道:“你之前不吃羊骨,不会是因为我擦掉了你的口水吧?” 他冷冷地看着我,一副不知道我在说什么的模样。 他虽然行为举止都是兽的模样,五官却还保留着从前的清贵与雅致,肤色冷白,眉眼之间的距离极近,眼型刀锋般锐利,却有种勾人的美丽,下颚线条瘦削凌厉。看着他出众的长相,我越来越觉得自己的想法荒谬,他可是连喝血都不忘优雅的男人,怎么可能因为我擦掉他的口水,而闹脾气不吃饭。 这么想着,我擦了擦唇角。下一秒,就被他冷着脸按在地上,他呼吸粗重,似乎极为不满我的行为,低下头,仔仔细细地舔了一遍我的唇角。 “……” 看着他一边舔,一边眯着眼,露出吃到美味的享受表情,难以言喻的羞.耻顺着血液冲上脸颊,我恼羞成怒,推了他半天,才从他的压制下挣脱出来。 我怀疑他根本没有失去理智,是和城堡众人联合起来欺骗我。刚刚推挤之下,肩膀的伤又裂开了。我走到餐车边上,拿出医药箱,准备包扎伤口。他想跟过来,我下意识地呵斥道:“别过来!” 他站住脚步,神色迷茫,似乎不明白我为什么生气。 看着他的表情,我心乱如麻,不明白蓝伯特为什么对我唯命是从……其实直到现在,我都不太相信,他是真的爱上我了。 我和他才认识多久,他就爱上我了?他爱我什么? 他了解我吗?他知道我的过去吗?他从小接受什么样的教育,我从小看见的是什么……想要驯服一只野兽很容易,只需要耐心、镣铐和充足的水;对一个人产生好感也很容易,但好感到爱情的距离,却不是两三步就能跨越过去。 况且,我也不了解他的过去。我连他为什么会被女巫诅咒都不知道。 或许是我贪心。明明一开始只是想要父亲的病情好转,现在却想要王子的真心,了解他的过去。算了……我真是想太多,万一茶壶太太它们想错了,其实他并不喜欢我呢。失去理智后不攻击我,也许只是他心地善良。 包扎完肩伤,我转头看向蓝伯特,他竟还在原来的位置,眼神信任而纯净。心里顿时有了一种欺负小动物的愧疚感。我正想招手让他过来,他的视线移到我换下的绷带,耸了耸鼻尖,纯净的眼神立刻变成露.骨的饥渴。 “……”我把羊膝骨塞到他的嘴里,“你吃这个。” 吃完东西,我本想回自己的房间休息,但蓝伯特无论如何也不放我离开,无奈之下,我只好把毯子铺在地上,合衣躺了上去。他垂头看了一会儿,竟也去抱了一床毯子,打算铺在我的身边。 我连忙指了指床:“你睡那里。”他充耳不闻,继续铺毯子,然而铺的时候,倒钩状的指甲不小心勾到毯子,他没有发现,仍在埋头铺毯子,好半天都没能铺平整,最后烦躁地低吼了一声。 我忍不住笑了,倾身过去,把毯子从他的指甲上绕了出来,帮他铺好。 “晚安,蓝伯特。” 我正准备吹灭蜡烛,腰上一重,是他环住了我的腰。滚烫的呼吸近在咫尺。那种无法控制的急促心跳又出现了,我手指颤抖,声音也有些轻颤:“……蓝伯特?” 他将下巴搁在我的肩上,双唇微启,蛇信在我的耳垂上一触即逝: “晚……安……” 他压低了声音,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地说道。 我愕然回头:“你恢复理智了?” 他一脸天真地看着我。 这一晚在疑神疑鬼中度过。第二日,我被餐具进进出出的乒乓声吵醒,睁开双眼,第一眼看见的不是天花板,而是华美精致的床帐。我撑起身,就看见蓝伯特坐在不远处的深棕书桌上,正神色冷漠地看着一本书,手边是热腾腾的茶杯。 “你醒了。”他看我一眼,不带感情地说道。 他脸颊两侧的黑鳞似乎消退了一些,指甲也不再像昨晚那样尖利,至少能正常地端起茶杯。果然,他恢复理智后,我们的关系又降到了冰点。压下心头莫名的怅然,我点头答道:“早安。” 他没有回答,对着旁边的餐车扬了扬下巴:“早餐在那里,想吃什么自己拿。” ……我还是更喜欢野兽的他。想起昨晚他纯净的眼神,再看看他现在冷漠的脸色,心头的怅然像冷水一样漫开,我穿上鞋子,随手拿了一块面包,就想走出房门。 “站住。”他开口,“你去哪里。” “回房休息。” “这里就是你的房间。”他的口吻不容违逆。 “不了,怕打扰到你。”还未说完,整个人就已被他压在墙上。他的目光阴沉到可怕,低沉动听的声音也变得嘶哑起来:“你对‘它’那么温柔,对我却一个笑容都吝啬?” 我莫名其妙:“你在说什么?什么‘它’?” 他居高临下地对上我的目光:“当然是那个畜生。”我反应了半天,才明白过来,他口中的“它”是野兽蓝伯特。 “你……有昨晚的记忆?” 他不答,用一根狰狞可怖的手指划过我的面颊:“我看见‘它’吻了你这里,”划过耳朵、嘴唇,“还有这里、这里……”他低垂下眼,神色沉戾地盯着我的肩膀,“你还给‘它’喂了你的鲜血。你宁愿和一头畜生亲近,也不愿意和我共用早餐,对么。” “……我只是不想打扰你,再说,你们不是同一个人吗?” 他不置可否,俯身吻上我的肩头,又依次吻过我的嘴唇、耳朵……我一阵心慌意乱。最后,他的双唇紧贴着我的脸颊,轻声说道:“别让‘它’亲近你。” 他的气息急促而燥热,烧得我的耳根、颈间一片滚烫。我推开他,使劲擦了擦脸:“……不管你们是不是同一个人,你们都是一样的不要脸!离我远点,我不想见到你!” 第10章 chapter10 不敢看他,我转身跑上楼,回到自己的房间,“砰”地关上房门。摸了摸脸颊,仍然滚烫无比。 奇怪,太奇怪了,心脏疯了一般跳动,耳根热得像要烧起来般。我从未有过这种感觉,光是想一想他的眼神、嘴唇、呼吸,眼眶都会发热,有种想要流泪的冲动。必须承认,我对他的感情已经到了无法自欺的地步。我对他心动了。不管是正常的蓝伯特,还是变成野兽的他,我都心动了。 本以为心动之后,我会开始瞻前顾后,但奇怪的是,之前的顾虑都消失了,我不再顾虑和他身份之间的差距,不再顾虑他是否了解我,也不再顾虑我们能在一起多久,我只想告诉他,我喜欢他。 在露台坐了大半日,脸上的热度总算退了下去,心跳加速的感觉却一直没有消失。我拿了一本书,逼迫自己沉浸在书中的世界,却坐立难安,满脑子都是一会儿要和他共进午餐的情景。 假如我跟他告白,他会怎么回应? 这时,楼下传来城堡大门缓缓开启的重响。城堡的大门一向紧闭,是谁来了?我轻轻打开房门,走到长廊石柱的背后,与此同时,尤利西斯的声音响起: “兄长,我又来探望你了。” 大厅里,尤利西斯穿着雪白的军装,肩章垂着金黄麦穗般的流苏,身后是曳地白色披风,仿佛刚从某个重大庆典的现场赶过来。他看一眼长桌上的红玫瑰,笑了:“你竟然舍得摘下城堡外的玫瑰。真难得。” 蓝伯特的打扮与他截然相反,只穿着黑大衣和白衬衫,戴着黑色皮手套,非常简约。可能是兽化令视力变弱的缘故,他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框眼镜,纯金的细链垂至下颚角,绕进黑鳞密集的颈后,配上他美丽却凌厉的五官,有种优雅而粗野的性感。 他对尤利西斯的挑衅向来视而不见,今天却正眼看向对方,若有所思地说道:“你们提前祭拜了母后?” 尤利西斯的脸色一变:“你没有资格提起她!” 蓝伯特微微皱眉,走到尤利西斯的身边。两人对视,气氛一度剑拔弩张。蓝伯特却拍了拍尤利西斯的肩膀,沉静地说:“我记得这是我当年出征的军装,父王把它给了你,说明他已认可你王储的身份。” 尤利西斯甩开他的手:“我与父王的事情,不需要你评判!” 蓝伯特摇摇头:“母后只生了你和我,而你从小到大又没什么野心,导致我们和其他王室相比,兄弟间的感情更为纯粹。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你难免心性单纯,和过于想当然。” 我没听懂他的话。不是尤利西斯害他变成野兽的吗?他为什么会说尤利西斯心性单纯? 蓝伯特的口气就像是真正的长辈般语重心长:“你到现在还是小孩心性,你这样,怎么能治理好一个国家。” 这样高高在上、看似温和却嘲弄的态度,瞬间激怒了尤利西斯。他猛地拔出佩剑,压在蓝伯特的肩上,距离他的颈间只有一线之隔:“你竟然还有脸提母亲,和我们之间的感情?我是真的想不通,母后那样温柔善良的女子,怎么会生出像你这样虚情假意、冷血无情的人!” 蓝伯特握住剑刃,像掸去灰尘一般,把佩剑扔了下去:“孩子话。当你站在我的位置时,你会跟我做出同样的选择。” 我越听越糊涂,原来他们之间的矛盾……并不是因为争夺王位? “什么选择?你觉得,我会跟你一样冷血?”尤利西斯逼近一步,眼珠几近通红,“你告诉我,你当时在想什么?作为王储,你想要集中权力,所以驱逐女巫,我能理解;你想要扩张版图,侵占邻国的地盘,我也能理解……我不能理解的是,战场上,敌军用母后的性命威胁你退兵时,你宁愿选择牺牲母后,也不选择退兵?” 蓝伯特沉默了片刻,平静地说:“我要对士兵和边境的百姓负责。” “可笑,他们的命难道有母后的命值钱?我们是贵族,士兵们应为我们的安危而战斗到死!” “孩子的想法。”蓝伯特说。 “不要这么跟我说话!”尤利西斯声线阴抑,“是,你是比我理性,理性到能牺牲自己的母亲,换取贱民的安危,也比我睿智,将国家治理得井井有条,但哪又怎样?至少我不像你这样绝情!你知道么,当女巫问我,给你的诅咒加什么期限时,我想也不想地选择当你交付真心时……像你这样冷血绝情的人,怎么可能真正爱上一个人。直到老死,你都不配变回人类,只配待在荒郊的城堡里,当一头不见天日的野兽!” 原来,这才是蓝伯特变成野兽的……真相。 我看向蓝伯特。他单手摘下金框眼镜,揉揉眉心:“你真是个孩子。总有一天,你会理解我当时的选择。”口吻是我从未听过的冷酷。他对自己母亲的死亡,甚至没有一丝悔意。 作为平民,我该感激他大义灭亲的抉择。毋庸置疑,他是一个优秀的王储。作为他的爱慕者,我却有些迷茫。他虽然不像传言中那么夸张,但也差不多了……从某种角度上,他确实是一个理性到冷酷、无情到残忍的人。这样的男人,适合予夺生杀,适合决断杀伐,却绝不适合当亲人或情人。 战场上,他连生命的重量都能理性衡量……我不禁怀疑,在他眼里,我是否只是一个破解诅咒的工具? 毕竟,按照茶壶太太它们的说法,他已爱上我,而我也已喜欢上他。诅咒应该解除了才对。城堡却仍然维持原样,他也还是半人半兽的状态。或许……他对我从未动过真心。 想到这里,胸腔传来重石击中般的钝痛,想对他告白的心思熄灭了。我后退两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过了一会儿,外面传来敲门声。看来尤利西斯已经离开了。想到他可能从未喜欢过我,心沉重地下坠。我抱膝坐在床上,低声说:“今天没胃口,不用叫我。” 敲门声顿住。我以为他已经离去,松一口气的同时,情绪却更加低落。下一秒,房门被打开,我震惊抬头,就看见蓝伯特朝我走来:“怎么了。”他问,“哪里不舒服?” 他皱着眉,试了一下我额头的体温,伸手想摸我的肚子。我连忙后退了一些:“没事,可能早上吃多了。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吃多?你只吃了一块面包。”他好像真的很关心我,连我吃了什么都记得清清楚楚,“身体如果不舒服,必须告诉我,不能有隐瞒。” “好,好。”我点头,“你快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他看了我几秒钟,忽然问道:“你还在生我的气?” 头脑已混乱成一团,我完全是凭着本能在回答:“生什么气?” 他在我的身边坐下。我不想看见他,将视线移到其他地方。他一只手撑在床上,俯身下来,眼镜的纯金细链垂到我的脸颊上,在我的眼前轻晃。 我想要拂开那条细链,他却一把扣住我的手腕,淡淡地说:“变成野兽后,我其实没有失去理智,只是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权。” 我愣住:“那你当时……” “兽化的期间,我的本能被放大,身体完全被我的本能驱使。”他的声音低哑,“所以,我才会那么生气‘它’亲近你。” 也就是说,当时,他在本能地亲近我,本能地亲吻我,本能地想靠近我……是这样吗?心情再度混乱,我到底该不该相信他说的话。 “我不知道‘它’是否我的一部分……”他低头看着我,眼神是那么专注,有那么一瞬间,我是真以为他爱上了我,“我只知道,当‘它’吻你时,我很嫉妒,非常嫉妒。” 第11章 chapter11 我该相信他吗? 蓝伯特虽然气质谦逊,穿衣风格也不像尤利西斯那么张扬,身上的细节却臻于完美。他的衬衫永远系到最上一枚纽扣,袖扣是低调却珍稀的黑钻石;外套只穿深色,似乎并不想引人注目,只有接近他的人才知道,那些看上去毫无特色的衣服,剪裁别致到令人咋舌。 这样一个尊贵到骨子里、理智远远超过情感的男人……能相信他说的话吗? 我忽然不想深思下去,把头转到一边,用手撑着额头,装作很困的样子:“好困,想睡一会儿……你能出去吗?” 他没有回答。大概是生气了。 生气很正常,一番甜言蜜语后,听见的却是如此直白的逐客令,是个男人都会感到不悦,更何况他曾经位高权重……可能心里在想,我很不识好歹吧。 肩上一暖,是他将被子盖在我的身上。我转头看向他。金框眼镜刚好反光,挡住他的双眼,他整个人的气质顿时显得神秘又遥远。 “好好休息。”他转身走向房门,口吻恢复了以往的疏冷淡漠,“明天见。” 明天见? ……也是,晚上只能见到野兽蓝伯特。 我轻轻“嗯”了一声,闭上双眼,想要强迫自己睡着,却直到下午都没能入睡。原来喜欢上一个人,是这么令人烦恼,他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个动作,哪怕只是一转身、一抬眼、一个盖被子的细节、语气比平时更冷淡一些,都会让人反复揣摩良久。 记得十几岁的时候,我曾随大流暗恋过小镇上最英俊的男人……也不能算是暗恋,就是有过心跳加速的感觉。他的五官立体深邃,有一头漆黑浓密的头发,身材高大强壮,是很多女孩倾慕的对象。我去镇上采买东西时,曾见过他一次,确实有让人心动的魅力。回家后,一度怀疑自己也喜欢上他。只是这种心跳感来得快,消失得也快,几日后我再见到他,已变得心如止水。 现在呢? 仅仅是一个“他可能从未喜欢过我”的猜想,我就难受得吃不下饭。明明身体已经疲倦至极,却怎么也睡不着,满脑子都是他的言行举止……简直像是生病了一样。 不知辗转反侧多久,我总算睡了过去,做了一个梦。梦中的我去镇上买东西,刚好撞见猎人们满载归来。走在最前面的是那个曾令我心跳的男人。他粗犷地笑着,单手拎着一头死鹿,袖子挽到手肘,展示着自己强壮的肌肉。周围女孩发出昏厥般的叹息。不知以前的我怎么想的,竟觉得这种男人有魅力,现在再看,简直是一头散发着腥臭的雄马。我后退两步,想要逃离人群,却撞到一个人。回头看去,是蓝伯特。 他站在那里,与周围人形成强烈对比,就像是一颗被扔进鱼目堆里的白珍珠。他扣住我的手腕,垂头盯着我的眼睛,声音冷漠地问道:“你宁愿看他,也不看我?” 梦中的感觉无法克制,我心跳快到险些跳出喉咙:“你怎么在这里?”他逼近一步,形状美丽的鼻尖几乎碰到我的鼻尖:“你还没有回答我之前的话。” “……什么话?” “当你知道,我很嫉妒‘它’时,你是什么感受?” 我能有什么感受?当然是……脸红心跳。 我不自觉抓紧衣角,正要回答,却被一阵轰响吵醒。不知大厅发生了什么,这响声比尤利西斯过来时还要大,似乎有一个庞然大物正在撞击城堡的大门。我睁开双眼,发了一会儿呆,随即意识到事态不对,拿起披风走出房门。全城堡的家具都挤在城堡的大门,正在全力抵抗外面的撞击。我有些茫然,扶着栏杆,大声问道:“发生了什么?” 茶壶太太看见我,松了一口气:“你总算醒了,罗莎小姐!主人半小时前就失去了理智,现在不知道在什么地方!” 我愕然:“难道是他在撞门吗?” “当然不是!”座钟在家具堆的最下方,钟摆被撞得一摇一晃,“主人还没疯狂到这种程度,是尤利西斯那小子干的好事。他雇人到处散布谣言,说主人是那条伤人的巨蟒,现在外面全是前来剿蟒的愤怒村民!” “罗莎小姐,你赶紧带主人去地下室!他只听你的话。这里有我们呢!” 我皱着眉:“我见过那条巨蟒,和蓝伯特的外形差别很大……要不要我出面帮忙澄清一下?” “馊主意!”座钟一口否决,“你怎么知道他们是想剿灭巨蟒,还是想打砸抢劫?你没办法跟一群人讲道理。听我们的,赶紧带主人去地下室,这里有我们!” 可是,如果不澄清的话,岂不是坐实了蓝伯特就是巨蟒的谣言。我正想劝劝他们,下一刻,就被什么猛地扑到地上。后背撞到地板,疼痛爬满全身,冷汗一下就流了下来。我倒抽一口气,弓着身缓了半天,才渐渐缓过来。抬起头,就看见蓝伯特伏在我的身上,正冷冷地逼视着我。 我愣住。 怎么回事?白天时,他的兽化不是已经消退了很多吗?怎么一到傍晚,严重成这样子? 他的手掌大得不正常,几乎能盖住我整张脸,鼻息是滚烫的火焰,仅仅是伏在我的身上呼吸,就令我有种被烫伤的错觉。他用弯曲而锋利的指甲勾住我的领子,似乎想把我提起来。我连忙摇头:“不行,蓝伯特,这样不行……衣服承受不了我的体重!” 他冷漠而暴戾地盯着我,尽管没有言语沟通,我却看懂了他的意思:这样不行,那怎样可以? 一直被他压在地板上,太没有安全感了。我试图撑起上半身,后背还没有彻底离开地面,他的眼神瞬间警惕起来,喉咙发出低沉凶狠的声响。我只好又躺了回去,握住他的……已经不能称为“手”了,应该是巨爪。 “我知道你想带我走……”我尽量放柔声音,“但提衣领的话,不安全也很难受,能不能让我站起来,跟着你走?” 他一动不动地紧盯着我,眼神还是那么警惕。不知为什么相较于昨晚的他,今天的他态度特别恶劣,像我得罪了他一样。 他没懂我在说什么。我抬手,想给他比划。他以为我要攻击他,耳朵一下竖起来,后退两步,威胁般低吼一声。我只好放弃。 怎么办? 镇上一些经验丰富的猎人,在野外碰到无法战胜的野兽时,会竭尽全力让对方相信自己毫无威胁。首先要做的,就是丢掉武器。然后仰躺在地上,把最脆弱的地方暴露出来,做出臣服的姿态。千万不能逃跑,或背对着猛兽。这样猛兽就会失去攻击欲,上前嗅一嗅,或直接掉头离开。 我把手放在他能看见的位置,慢慢伸到他的鼻前。他狐疑地嗅了嗅我的指尖,见我没有攻击他的打算,侧头蹭了一下我的掌心。这是一个好的开始。我深吸一口气,握住他的爪子……明明上午看他的手,还是修长雅致的模样,怎么一个下午过去,就已像蜥蜴般恐怖丑陋了。 他紧紧地盯着我的动作,瞳孔时而放大,时而缩小,不知在想什么。我抓着他的手,搁在自己的肚子上,试图让他明白善意。 做这个动作,我其实也很忐忑:他的指甲太尖利了,现在又正处于失控的状态,只要他稍微粗暴一些,我就会被开膛破肚。 幸好,就算是野兽,也有轻重的概念。他垂头看了看自己的爪子,又看了看我的肚子,竖起的耳朵恢复了原样,喉咙也不再发出咕噜咕噜的低吼声。 他明白了我的意思。那就好。 这次,我撑着地板站起来,他不再像之前那样警惕和抗拒,但眼睛一直没有离开我的手脚,似乎一有不对就会把我扑倒。我指了指楼梯:“我们……”又指向他,“一起,去地下室,可以吗?” 说着,我试探着朝楼梯走去。他应该能懂我想表达什么吧。外面的人一直在撞城堡的大门,震响如轰雷。不知来了多少人,也不知他们在用什么东西撞击大门,连城堡内的彩色玻璃窗都在轻颤。 刻不容缓。我必须在那群人破门而入之前,把蓝伯特带到地下室——如果是上午的蓝伯特,我说不定还能跟他们解释一下,说他并非伤人的巨蟒;但他现在这副模样,我估计就算是说干了嘴巴,他们也不会相信蓝伯特不是那条巨蟒。 蓝伯特跟在我的身后,时不时低头嗅一下我的后颈,眯着眼,双唇间蛇信不受控制地一进一出,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我回头看到时,满脸莫名其妙,他竟然也会思考? 他对上我的眼神,耳朵再度竖起来,还以为又引起他的警惕,没想到他的面庞竟渐渐浮起一层浅淡的嫣红。 “……” 如果可以…… 我真想知道这个人……这头兽在想什么。 从城堡的三楼到地下室,路程只有几分钟,因为要引导兽化的蓝伯特过去,被延长成了十几分钟。但幸运的是,我们到地下室时,村民们还没有撞开城堡的大门。 空间一下变得逼仄而黑暗,他非常不适应,金黄色的瞳孔放大变成纯黑。我在墙洞里找到一盏烛台,驱散四周浓稠的黑雾。相较于一般潮湿肮脏的地下室,这里比我见过的最豪华的旅馆还要宽敞,地上铺着柔软的地毯,有沙发,有桌子,还有一张大床。 我将烛台放在桌子上,在沙发上坐下。不知城堡的家具会怎么对付那些村民,也不知那些村民会怎么对待这座城堡。 我有些出神,忽然,耳垂一阵湿.热。我捂住耳朵转头,就见蓝伯特的蛇信正好收回去。他坐在我的身边,视线落在我的唇上,眼神灼热得有些露.骨。 这次,我终于看懂了他在想什么,连忙摇头:“不可以。” 他的表情瞬间变得很失落,喉结滚动了一下,发出低低的“咕噜”声,若是不仔细听,还以为他发出了一声非常气馁的叹息。 “……”我往旁边坐去。 他跟着坐过来,垂头嗅了嗅我肩膀的绷带,继续灼热地望着我。我又看懂了他的想法,继续摇头:“不可以。” 他眉头紧皱,张开嘴,露出雪亮而尖利的牙齿。这种程度的恐吓我完全不怕:“不可以就是不可以。” 话落,他猛地将我按在沙发上,神情凶狠而躁戾。我心跳慢了一拍,还以为他被我激怒,谁知下一刻,他转了转眼珠,竟用头蹭了蹭我的侧脸,讨好地舔了一下我的脸颊,喉间恐吓的咕噜声,也变成了撒娇一般的低哼哼。 …… 他真的是蓝伯特的本能吗? 怎么能……可爱到这个程度。 我被他磨得没办法,差一点就要点头答应,这时,不远处忽然传来脚步声,一个青年男子的声音响起:“这里,这里有隧道!你们说,那条巨蟒会不会躲在这里面?” 第12章 chapter12 我被他磨得没办法,差一点就要点头答应,这时,不远处忽然传来脚步声,一个青年男子的声音响起:“这里,这里有隧道!你们说,那条巨蟒会不会躲在这里面?” “有可能。” “还管什么巨蟒?快来看这是什么——黄金铸成的糖缸!我活这么久,第一次见到糖块装在金子里面!” “嘿嘿,我这里还有一把金梳子呢。” 一个不赞同的声音:“你们都疯了!这里可是巨蟒的地盘!它的东西你们也敢拿?” “有什么不敢?我们来这么久,连条蛇尾巴都没看见。我看根本没什么巨蟒,就算有,也是一条吃糖梳头发的娘们儿巨蟒!” 话落,哄笑声传来,夹杂着一些粗鄙不堪的调笑。尽管这座城堡并不属于我,我还是感到了难以言喻的愤怒。下意识地望向蓝伯特。他却像没听见一般,正专注地盯着我的脸,见我的表情变难看,还以为我在排斥他的亲近,眼睛眯起,喉间的声音变得凶狠又焦躁。 “……”我连忙捂住他的嘴。 意想不到的是,他非常好哄,只是将手压在他的嘴唇上,他躁动不安的情绪就平定了下来,还伸出舌头,舔了舔我的手指。 滚烫的呼吸喷洒在我的指间,跟他的眼神一样灼热。我松手也不是,不松手也不是,只能继续僵硬地捂着他的嘴,祈祷着那群人快点离开。 谁知,他们竟说要来这边看看:“听说宝藏一般都藏在地底下,我们还是过去看看吧。” “这次谁也别跟我抢,就我没抢到好东西!” “什么抢不抢的,各凭本事。” 一瞬间,强烈的寒意爬上背脊。不敢想象这群人看到蓝伯特后的反应。他们如此贪婪,说不定会杀掉蓝伯特,彻底占有这座城堡。不管蓝伯特是否会受伤,我都不想和他们对上。虽然作为亲人,他过于理性和冷酷无情,但对于国家来说,他绝对是一个英明神武的帝王。他不该如此狼狈地出现在他的子民面前,也不该被他倾力保护的子民所讨伐。 我心情复杂,慌乱地寻找着藏身的地方。蓝伯特的头随着我的身体转动,嘴唇也在我的指间摩.擦,像在辗转亲吻我的指腹一般。复杂的情绪消失了大半,我无奈地看他一眼,放下手,在衣服上擦了擦。 脚步声越来越近,冷汗一颗一颗地流下来,我拿着烛台,照遍了角落,也没能找到合适的藏身之所。 怎么办? 那群人好像已走到地下室的门口,正在寻找开门的机关。如果机关隐蔽一些,我还不至于这么担心。可惜,机关就是石墙的空心砖,只要敲一敲就能发现。 怎么办怎么办…… 千钧一发之际,我的视线落到地下室的大床上。 这张床大约有三米宽,四脚都镶着镀金雄狮雕塑,深蓝色的床单坠着长长的流苏,垂至地毯上,挡住宽敞的床底。 只能躲在这里面了。 我拍拍蓝伯特的肩膀,凑到他的耳边:“跟着我。”他盯着我的嘴唇,耳朵动了动,也不知听懂没有。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想到那群人很快就会破门而入,我急得不行,干脆抓住他的手,把他往床底下推。 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眯着眼,不知在想什么。 我急死了,晃了晃他的手,压低声音说:“钻进去,听话。你被发现,我们——整个城堡都会有危险!” 我手心全是汗水,他却不慌不忙,垂眼思索了片刻,竟指了指自己的嘴唇。 ……都这个时候了,他竟然还想着让我吻他?我有些不可思议。 见我迟迟没有动作,他的眼睛眯成一条缝,露出尖利的牙齿,恐吓般发出低沉的呼噜声。有那么一瞬间,我真的很想把他丢在这里,挣扎几秒钟,还是搂住他的脖子,踮脚吻了上去。 他像一座覆盖着皑皑白雪的火山,皮肤冰凉,呼吸和嘴唇却是滚烫的岩浆。每次触碰他的唇,我的心都要抖一下,舌尖也像被烫伤般发麻。不敢在他唇上久留,我准备蜻蜓点水一下就离开。谁知,他趁机扣住我的后脑,深入地吻了过来。他的手掌巨大,几乎包住我整个后脑勺,倒钩状的指甲威胁一般,若即若离地碰着我的耳垂。我敢怒不敢动,只能站在原地任他施为。 幸好,在那群人进来之前,他放开了我,听话地钻进床底下。我松一口气,摸了摸红.肿的嘴唇,趴下跟了过去。 真是惊险,钻进床底的一瞬间,地下室的门也应声打开。蓝伯特终于察觉到不对,不再看我,双眼冷冷地盯着床外,耳朵时而敏锐地竖起,时而警惕地贴在两侧。我握住他的手,想要转移他的注意力,谁知一向容易被我吸引的他,竟丝毫没有注意那只被我握住的手。 我只好靠近一些,发出轻轻的气流声:“蓝……”他的耳朵轻微地动了动,不知是因为我的声音,还是床外混乱的脚步声。 这时,一个人朝床边走来。我的心跳漏了一拍。还好,还好,不是每个人都有查看床底的习惯。床垫往下一陷,那人坐在床上,顺便把包袱扔在脚边。不知抢了多少东西,“叮叮当当”一阵响,蓝伯特的耳朵几乎快与脸颊平行,眼神也越来越冰冷,像狩猎的蛇般充满攻击欲。 他伏在地上,轻手轻脚地接近床边。难以想象,他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手脚就像棉花一样轻盈。不管他有多厉害,我都不能让他冒险现身,连忙拽住他的手腕。 他冷漠地看我一眼,双唇间,蛇信快速地进出了一下,似乎在警告我松手。 ……说真的,我就是怕城堡的座钟,也不会怕他。我轻轻蹭到他的身边,对他摇摇头。 他不耐烦极了,一直“咝咝”地吐信,喉结滚动着,发出低沉躁戾的咕噜声,却始终没有甩开我的手,也没有伤害我。 他的低吼声虽然不大,却还是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有两三个人开始寻找声音的来源,其他人则在商议怎么把床脚的金狮子掰下来。 “床脚也是镀金的,要不把床脚砍下来一起带走吧?”一个人提议。 周围人纷纷点头赞同。 完了。 床脚一砍,先不说床垫砸下来,把我们两个砸伤,光是砍床脚的动静就足以激怒蓝伯特。他的利爪,他的牙齿,他的力量……已经和大型野兽没什么区别,这群人对上他毫无胜算。一定要把他逼成一头择人而噬的野兽吗? 我思绪一片混乱,不知该怎么办。 那群人说干就干,有人翻出一把斧头,二话不说地砍向床脚—— “砰!” 整张床都是一震。 蓝伯特的瞳孔泛红,已紧缩成针。 这绝对是我这辈子最紧张的时刻——头脑空白,想不出任何对策,只能靠着本能搂住他的肩膀,把他固定在原位。 “不行……”我在他耳边说,“冷静。” 他没有看我,瞳孔已紧缩到极致,从侧面看去,只能看到金色玻璃珠一般的眼球。 如果他骤然发狠,我肯定是控制不了他的。无奈之下,我只好捧住他的脸颊,勾头吻了过去。 刚好此时,又是一下—— “砰!!” 蓝伯特终于回头,针一般的瞳孔紧盯着我,似乎不能理解我为什么这么做。我直视着他的眼,加深了这个吻。他深深蹙眉,看了看床外,又看了看我,眼底有杀意,也有困惑,还有挣扎…… 最后,他对上我的视线,一动不动地看着我的眼睛,下定决心一般,双唇压在我的唇上,呼吸急促地、近乎凶狠地回应了我。 第13章 chapter13 紧张、恐惧、刺激……在空气中交缠、发酵。他的手臂重重地圈着我的腰,极其强势地侵占着我的口腔,唇舌像涂了迷.药一般,仅仅吻了几秒钟,我的头就有些发晕,一分钟过去,我的手已软得抬不起来。 “砰——” 又是一声重响,整张床都在震动。那群人骂骂咧咧:“这他妈是什么木头,怎么这么结实……” “好像是白坚木,斧头的终结者。” “怎么办?要不把床一起搬走吧?” 我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推开蓝伯特,望向外面。这群人的贪婪程度简直超出我的想象,想砍下镀金的床脚拿走就算了,竟连床都想搬走。那么大一张床,他们准备怎么搬? 下巴一痛,蓝伯特用两根手指箍住我的下巴,强硬地扳回原位。他似乎很不高兴,浑身散发着寒冷的气息,灼烫的呼吸喷洒在我的脸上,一声一声,清晰可闻。 “——什么声音?”有人察觉,警觉地问道。 我无奈地看向蓝伯特。他被冒犯一般,眯着眼,冷冷地看着我,表情竟带着控诉,仿佛在说:你凭什么推开我? 我将手指搁在唇上,示意他安静一下:“嘘。”他的眼珠泛着猩红,一错不错地盯着我的手指,不仅没有安静,反而像受到挑衅一般,呼吸粗重地低吼一声。 我彻底没辙,只能搂住他的脖颈,重新吻了上去。果然,只有亲吻才能使他平静。没过一会儿,他充满攻击性的躁动情绪就消失了,手臂再度圈住我的腰,头埋进我的颈窝,有些眷恋地蹭了两下。 …… 我无奈极了,一边轻拍着他的后背,一边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不敢有片刻放松。 “哪有什么声音,你是不是听错了?” “没有,我绝对没听错……这个屋子除了我们,还有别的东西。” “你们说,那条巨蟒会不会就躲在床底下?” 这话不仅让我感到紧绷,整个地下室的气氛都变得诡异起来。从床底往外望去,我看见不少人都抄起家伙,蹑手蹑脚地接近床底,有斧头,有木棍,还有磨得锋利的锄头……他们确实劈不烂这张床,但他们可以把床掀翻,劈死我们……不对,会被劈死的只有我。 尽管知道,这时候屏住呼吸已没什么用,我还是紧张到大气都不敢出,弓着身子,随时准备往后滚去,躲开迎面的袭击。 几只粗糙的手抓住床沿。也许下一秒我们就会暴露。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紧张,暴露之后,蓝伯特会怎么样?我会怎么样? 焦灼到一定程度,空气中像是点燃了一根引线,随时会引爆无法预知的后果。热汗浸透衣服,我却不敢表现出异样,怕蓝伯特察觉到不对,率先攻击他们。 怎么办,怎么办…… 真是太为难我了。为什么要我碰上这种局面? 就在我不知所措时,一个从容的男子嗓音响起:“你们在这里做什么。”一双纯白色的长靴走进我的视野。与周围粗制滥造的鞋子不同,这双靴子是鞣制山羊皮,做工精美,线条流畅而利落,双膝下方是两枚黄金制成的雄狮徽章。 是尤利西斯。 他怎么来了? 一个声音回答:“殿下,我们怀疑巨蟒就藏在床底下……” “是么。”尤利西斯口气淡漠,“那巨蟒是否也藏在糖缸和梳子里?” 整个地下室内鸦雀无声,所有人站得规规矩矩,不敢喘气也不敢反驳。尤利西斯戴上白色手套,握住骑士长剑,命令道:“把东西放回原位,然后,都给我滚。” 大概是黄金的诱.惑力太大,一分钟过去都无人动弹。过了一会儿,竟有人不怕死地问道:“殿下不是说巨蟒就在这座城堡里吗?既然是巨蟒的城堡,为什么我们还要把东西放回去——” 我发现,只有面对蓝伯特时,尤利西斯的气势才会被压倒。和普通人站在一起时,他的气势简直就像阴云压顶一样恐怖:“我何时说过,这是巨蟒的城堡?”轻描淡写的反问,令所有人都不敢再做声,“这里是皇家的地盘。敢拿皇室的东西,不想活了?” 一听可能丢掉性命,那群人吓得顿时作鸟兽散。我以为尤利西斯也会离开,谁知,所有人都走光后,他竟还站在原地,似乎在等什么。难道他事先知道我们藏在床底下?既然知道,那为什么还帮我们解围?他散播蓝伯特是巨蟒的谣言,不就是想看到蓝伯特被讨伐的画面吗? 我头脑乱糟糟的,闪过十多种想法。同一时刻,尤利西斯开口说道:“你的同伴都走了,你还留在这里?” 他以为我是那群人的同伙?想到这里,我镇定下来。不知为什么,蓝伯特对尤利西斯的声音不反感,也不警惕,随意地看了看床外,就继续埋头在我的颈窝。 如果我和蓝伯特现在出去,尤利西斯会不会把村民都叫过来,像惩罚异教徒一般,把我们送上火刑架?以他对蓝伯特的仇恨,极有可能。我不能让蓝伯特出现在他的面前。 想了想,我推开蓝伯特,将手指压在他的唇上,摇摇头,用气声说道:“不要出声。” 突然被推开,他沉着脸,表情很臭,也不知听进去没有。我只好抬起他的下巴,让他看着我的口型,继续用气声说:“不要出声,也不要出去。” 光是这样,他肯定不会听我的话。果然,他的视线虽然停在我的嘴唇上,神色却渐渐灼热又露.骨。这显然不是看我口型能看出来的表情。我有些无语。 与此同时,尤利西斯再度开口:“再不出来,别怪我不客气。” 重重压力之下,我只好故技重施,搂住蓝伯特的脖颈,狠狠地吻上了他的嘴唇。还记得第一次吻他时,我恐惧又羞涩,心脏恐慌地跳个不停,晚上甚至没办法睡好。谁知一个月过去,我竟变得这么熟练…… 一吻完毕,蓝伯特的注意力集中不少。我抓紧时间,重新说了一遍要求。 他若有所思地指了指自己的嘴唇,大概是觉得一个不够,想要两个。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心想还是一起上火刑架算了。 他看懂了我的拒绝,垂头丧气地往后缩了缩,不理我了。 不理我正好,刚好此时,尤利西斯等得不耐烦,大步走过来,想把我抓出来。我连忙手脚并用地爬出床底,举起双手说:“……我出来、我出来!” “是你。”尤利西斯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声音温和了许多,“那朵盛开的玫瑰。你还记得我么。” 我名字的含义确实是“盛开的玫瑰”,被他这么叫,却有些尴尬。我低着头,点头回答:“记得……你说你是皇家的侍卫。” “重新自我介绍一下。”他微笑着说道,“我是尤利西斯,北国的王子。” 我干巴巴地说:“见过殿下。” 他笑笑,没有回答。我迟疑一下,难道在等我行礼?不知皇室的屈膝礼,和普通的屈膝礼有什么区别……如果我做错动作,他会不会生气? 我尴尬又紧张,双手不知往哪里放。不仅是因为不懂行礼,还因为床底的蓝伯特。万一等会儿说着说着,他忽然钻出来向我索吻,那场面绝对比现在尴尬一百倍。 “你好像很怕我,”尤利西斯注意到我的不自在,却不像蓝伯特那样,会把独处的空间留给我,反而向我逼近几步,“为什么?” 我无路可退,只能一屁股坐在床上:“殿下身份高贵,我这种平民会害怕殿下的威压……很正常。” 他一只手撑在我的身侧,听见我的话,低低笑了两声:“就算是平民,也是比公主还要美丽的平民。还记得第一次见面时,我好像说过,你长得比这里的玫瑰还要美……可爱的玫瑰小姐。” 我听得头皮发麻:“叫我罗莎就好。” “罗莎。”他拇指扣着食指关节,顶起我的下巴,“你可否告诉我,如此美丽的你,为什么也会干偷盗的勾当。”他指了指我身上的披风,也指了指我脚上的靴子,“这个,这个,可不像你买得起的东西。” 我的心“咯噔”一下,手掌渗出冷汗。 糟了。我该怎么解释? 尤利西斯居高临下地望着我:“偷盗之事可大可小。盗窃皇室,却是会处以极刑。罗莎小姐,你怎么认为呢。” 或许是今天受到的惊吓实在太多,又或许是他的相貌和蓝伯特有几分相似,面对他的审问,我只觉得紧张,并不觉得危险和害怕。 “我……”我心念电转,“不明白殿下的意思。” “哪里不明白。” “殿下和我都知道,这座城堡根本没有伤人的巨蟒,殿下却刻意引导愤怒的村民来这里,允许他们破坏城堡的大门,冲进来打砸抢,现在却改口说,这里是皇室的地盘,不允许他们动皇室的东西……殿下,对这座城堡的主人,到底是什么感情呢?” 从他和蓝伯特的几次谈话来看,他是一个极容易被激怒的人,一旦暴怒就会转身离去。我却忘了一点:他会离开,只是因为他的谈话对象是蓝伯特。我和他非亲非故,身份地位相差那么多,一下戳中他的痛点,只会把自己送上死路。 明白这一点时,已经晚了。尤利西斯脸色一变,猛地拔出骑士长剑对准我,阴沉地问:“你知道多少。”脖颈一痛,是剑刃划伤了我的皮肤。 “我……”我懊恼地咬了咬舌尖,飞快地思考着怎么补救。电光石火之间,一团黑影从我眼前晃过,我根本没看清是怎么回事,就见尤利西斯的胸口被什么踢中,猛地向后飞去,撞到地下室的石墙上,手中的骑士长剑“锵”地一下,掉落在地。 蓝伯特站在我的身前,眼睛眯起,凶狠而沉戾地盯着尤利西斯,手指、手臂、背脊,动物受到刺激一般紧绷起来。 第14章 chapter14 尤利西斯擦了擦嘴角的鲜血:“原来如此……我就说,美丽的玫瑰小姐,怎么会做这样下三滥的事。原来,是接受了我兄长的恩惠。”他扶着墙,站起身,看了看蓝伯特,又看了看我,充满恶意地微微一笑,“玫瑰小姐,不知我兄长的滋味如何。他现在浑身上下几乎与野兽无异……” 话音未落,蓝伯特瞬间移动到他的面前,闪电般袭击他的脖颈。尤利西斯的反应速度也不慢,之前被蓝伯特踢到胸口,估计是因为猝不及防。他翻身往旁一滚,解开披风扔到一边,挽起袖子:“真是可笑,你对母亲见死不救,却为了一个下贱的乡村女人,对亲生兄弟下死手……可笑,太可笑了。” 我忍不住解释说:“他失去理智了,根本认不出你是谁。你误会了。” 尤利西斯刚要回答,就被蓝伯特一拳打中腹部,往后踉跄了几步,要不是他及时抓住地上的长剑,挡下蓝伯特刀锋般锐利的巨爪,恐怕已命丧当场。剑刃与利爪碰撞,发出刺耳的尖鸣。两人仿佛争夺地盘的狮子,紧盯着对方的双眼,手底下已爆出明黄色的火花。最终,还是蓝伯特的力量更胜一筹。他自上而下地冷冷俯视着尤利西斯,毫不留情地把长剑往下压,眼看下一秒,剑刃就要割下尤利西斯的头颅。 这兄弟俩的感情实在太过复杂,一个视兄长为死敌,甚至不惜动用邪恶的巫术,也要把兄长变成人人憎恶的怪物,却不准外人动用城堡里的物品……一个看似冷漠无情,失去理智后,却对造成这一切的弟弟毫无敌意。而且,现在打起来,也不是因为诅咒的事,而是因为尤利西斯伤了我。不管怎么样,他们的关系绝非看上去那么恶劣。 我想了想,低唤道:“蓝伯特!” 说我自大也好,自作多情也好,我感觉蓝伯特的内心深处,可能并不厌憎这个弟弟……现在失手杀了尤利西斯,清醒后大概率会后悔。 蓝伯特眯眼看我一眼,然后回头,继续压迫尤利西斯的剑刃。 尤利西斯抓着剑柄,指甲、手背、指关节均用力到发白,然而如此竭尽全力,却依旧难以抵挡蓝伯特单手的力量:“玫瑰小姐的好意,我心领了。但你这么叫我的兄长,就算已失去理智,以他那高傲不可一世的性格,是绝不可能听从你命令的——” 本来不想用那招的,但尤利西斯这话激起了我的胜负欲。他觉得我叫不过来蓝伯特,我偏要把蓝伯特叫过来,给他看看。我又叫了一声蓝伯特,这次,指了指自己的嘴唇。 蓝伯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接近脱力的尤利西斯。然后,在尤利西斯不可置信的目光下,缓缓松开了手上强劲的力道,走到我的身边。 骑士长剑“哐当”一声,掉落下来。尤利西斯瘫坐在地上,背靠石墙,低喘着说道:“这怎么可能……这不可能。” 就是现在。趁尤利西斯怀疑人生的时间,我抬头,飞快地亲了一下蓝伯特的嘴唇。 蓝伯特用食指关节擦了擦唇,蛇信在双唇间一进一出,胸腔震着低沉的“咕噜”声,不知是满意还是不满意。管他的,反正他已经过来了。 我走到地下室的门口,侧耳听了听地面的动静。很安静。村民们应该已经离开了。转身看向尤利西斯,他正若有所思地看着我,眼神充满探索的压迫感。 从他的眼神就能看出,他和蓝伯特接受了两种完全不同的教育。虽然蓝伯特的目光也有压迫感,但他的压迫感令人心生臣服,而不是像尤利西斯这样,令人如坐针毡般难受。这大概就是普通贵族和王位继承人的区别。 不想被他这么盯着,我正准备背过身去,蓝伯特的动作却比我还快,先一步挡在我的身前,目光冷冷地对上尤利西斯的视线。 尤利西斯低咳几声,笑起来:“可笑,太可笑了。曾经高高在上、目中无人、不近女色的兄长,为了尽快破解诅咒,竟像小狗护食一样护着一个女人。不知那些爱慕你的贵族小姐会怎么想。” 很明显,他在挑拨离间。 但这个“挑拨”戳中了我的痛处,也揭穿了我一直以来的隐忧——我不知道蓝伯特喜欢上我,是否有想破解诅咒的原因。 尤利西斯还以为我不知道蓝伯特被诅咒,笑了两声,语调轻慢地说道:“玫瑰小姐可能不知道,我这位兄长,曾是高贵的王位继承人,随父王拜访过好几个国家,十岁时就已精通数国语言,出色得令人嫉妒。他不仅熟背军事理论,政治手腕也强硬得令人咋舌,十七岁时,就已能将国家治理得井井有条,曾是我们国家的骄傲与未来……在我们那里,不说吟游诗人,就连几岁的小孩都会唱颂赞他的诗歌。他的头脑理性清醒,为了赢下战争,甚至连自己的母后都能牺牲。你说,这么聪明,这么不择手段的人,当他知道只有真爱才能化解诅咒时,他对你的喜欢有几分真心,几分利用呢?” 这些王室贵族,在玩弄人心方面简直轻车熟路,寥寥几句就把我说得沮丧无比。我之所以无法正常地面对蓝伯特,就是怕他利用我的感情……想到这里,我忽然想起,自己曾天真地想过,爱上他、拯救他,接着再抽身离去。真正喜欢上一个人后才发现,根本没有这么简单,光是想到喜欢的人可能会利用自己,心里就难受得要命。 难受归难受,不管怎样,我都不能露出软弱的一面:“感谢殿下的提醒。对了,殿下若是不想重复刚才的狼狈,还请尽快离去。”我把蓝伯特往前推了推,“这位可很不欢迎你呢。” 尤利西斯轻笑一下:“我会离开,但请你好好想想我的话。一个半人半兽的怪物,为了抓住一线生机,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你是很美,但除了美貌,你的修养、出身、学识……哪一样配得上我的兄长?你觉得,他凭什么喜欢你?” 他每一个字都像一个巴掌,“啪”地打在我的脸上。真是够了。他不走,我走。忍耐达到极限,我转身向出口走去。 原以为蓝伯特会跟过来,不知为什么,他还留在原地,冷冷地盯着尤利西斯。有种幻想破碎的感觉。原来,他刚刚会揍尤利西斯,并不是因为我,而是他们之间本就宿怨已久。我真是太自恋了,竟觉得自己能操控他的一举一动。 越想越羞耻,血液逆流冲上头脸,灼得脸颊、耳根火辣辣的。之前自己用亲吻引.诱蓝伯特听话时,真正的蓝伯特会怎么想?他会不会在暗中嘲讽我的自作多情? 不愿再想下去,我从地下室走到大厅,地上一片狼藉,显然经过一场恶战。家具们正在叮叮当当地收拾屋子。我对它们点点头,匆匆走上三楼,回到自己的房间。尽管尤利西斯已警告那些盗窃的人,值钱的东西还是少了一大半。 接了一盆冷水,我浸湿毛巾捂住脸颊,羞臊的热意总算消了下去,不再像先前那么强烈。说到底,一切的源头,还是因为喜欢了不该喜欢的人。 我和蓝伯特之间,不仅身份悬殊,知识与阅历也差距巨大。他对我抱有好感,可能只是因为在特殊的时间碰见了我。要是在他最意气风发时相遇,他可能都不会多看我一眼。 镇上有对男女,曾因为一起躲避猛虎,而互相产生情愫。然而,他们婚后不到一年,这段婚姻就几近破碎。男人找了情.妇,女人满腔幽怨无处发泄,几个月过去,老了将近十岁。父亲告诉我,越是惊险诡异的环境,越容易滋生错觉般的爱情。这两人就是相信了错觉,才会有如此悲哀的结局。我和蓝伯特大概也是这样…… 想这些真是难受。我放下毛巾,看一眼时间,已是晚上十点,打算去泡会儿澡就睡觉。 明天……明天认真跟他谈谈吧。不想再这样猜疑下去了。我告诉他心中的疑虑,他告诉我真实的想法,这样对两个人都好。 第二日,我一大早就起床。因为准备跟蓝伯特摊牌,我在更衣室里找了半天的衣服,可惜好多精致的裙子,都被抢走或是剪烂,只剩下几条颜色寡淡的长裙。我挑了一条珍珠色的裙子,裙边镶嵌着光润的珍珠,领边、袖口均绣着黑色蕾丝。穿裙子必戴手套,但我翻了很久,也没有翻到合适的手套,如果戴其他颜色的手套,会显得很奇怪。蓝伯特应该不会介意我不戴手套,反正只是两个人的谈话。 穿上裙子,我在梳妆盒里找到梳子、香水和发蜡,把发丝和橄榄叶花环状的珍珠头冠缠在一起。抹发蜡的时候,我不小心抹多了,谁知这个发蜡的味道如此强烈,顿时整个人香得像一朵移动的茉莉花,走到哪儿香到哪儿。想去洗头发重来,却已接近中午时分,算了,就这样下去吧。 走到门口,我忽然听见城堡大门被推开的声音。有人来了?难道又是尤利西斯? 推开房门,我走到三楼的栏杆前。大厅里站着一个人,却不是尤利西斯,而是一个美丽高贵的女子。她穿着宝蓝色的大摆裙,发髻高盘,头顶插着同色的翎羽,耳垂、颈间、手腕均戴着华丽昂贵的宝石饰品,被城堡内三盏水晶吊灯折射出浪漫的光辉,将她白天鹅般优雅的气质,衬托得更为出众。 我意识到,她应该就是尤利西斯口中“相貌、修养、出身、学识”,都能与蓝伯特相配的女人。 刚好此时,蓝伯特走下楼,与她打了个照面。他的兽化总是时好时坏,一夜过去,他再次变得与常人无异,指甲缩短,手指恢复修长与雅致,除了后颈的黑鳞,和瞳孔还是蛇般竖瞳,几乎看不出他曾化身凶狠的野兽。 他的视力还是很差,而且,好像在思考什么事,差点撞到那位女子。他站住脚,从大衣的口袋里拿出金框眼镜,夹在鼻梁上,看向女子。 这个过程中,女子一直微微笑着,天蓝色的眼中盈着泪花。 蓝伯特看清她的容貌后,停顿了两秒钟:“奥菲莉亚。” 看到两人对视,我变得很奇怪,心里像油煎火烤一样难受,恨不得走下楼把他们两个分开,或是挡住蓝伯特的眼睛,禁止他看那位女子。但我没有理由,也不可能这样做,只能憋着气,轻手轻脚地走到石柱后,闷闷地望着他们,听他们会聊什么。 奥菲莉亚的语气像云彩般轻柔:“如果不是尤利西斯告诉我,你被女巫诅咒……你是不是打算永远瞒着我?” 蓝伯特走到一边,摘下眼镜,用手帕轻拭着镜片:“尤利西斯?” “你不要生他的气。他说你被女巫诅咒,只有真爱才能破解你身上的魔法……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好歹我们是青梅竹马,我……”奥菲莉亚的双颊微红,“我愿意帮你想办法。” “是么。”蓝伯特的口吻不冷不热,我却觉得他热情如火,态度暧昧到快让我不能呼吸。没由来的酸意浸满心口,我简直想跺脚,为什么不直接拒绝她? “你觉得我没有拯救你的勇气?尤利西斯跟很多贵女都说了,但他们知道你会变成野兽后,都犹豫了……只有我,背着父母,偷偷驱车来到这里。”她脸上泛起回忆的微笑,“我记得这个城堡,那片玫瑰田原来是马场,对不对?小时候,我常跟着父母来这里赛马。那时,你虽然年纪不大,却相当威风,女孩们都不敢和你说话,只敢在角落偷偷议论你……殿下,多年过去,我终于鼓起勇气跟你倾诉少女心事,请你不要拒绝我的勇敢,让我住在这里帮助你,好不好?” 蓝伯特把眼镜夹在鼻梁,重新望向她,却久久没有说话,似乎不置可否。 看不下去,也听不下去了。再看下去,我恐怕要气死在这里。看了看身上素净却隆重的打扮,我懊恼得不行,为什么要穿成这样跟他吃饭?穿刚来那会儿的衬衫和长裤不行吗? 这时,奥菲莉亚的声音再度响起:“殿下,请你怜惜我,同意我的请求。” 想到蓝伯特可能会同意,愤怒和酸意同时冲昏头脑,我狠狠地跺了下脚,也不管是否会被发现了。 正准备回房换衬衫长裤,就听见蓝伯特不大不小的声音:“罗莎,下来用餐。” 第15章 chapter15 我转身,假装没听见,蓝伯特却略微提高音量:“下来,罗莎。还是,我上去请你下来。” 算了,不就是吃顿饭么。我沉默片刻,提着裙摆走向楼梯:“不用,我自己下来。” 下楼的时候,我感受到两道视线。一道是蓝伯特,我已能十分轻易地分辨出他的目光。另一道则是奥菲莉亚,她戴着深蓝色的手套,双手交握在腹前,有些好奇地打量着我。尽管没去过正式的社交场合,也知道不戴手套,是一件极失礼的事情。这位出身优越的贵族小姐,大概会认为我是一个行止粗鄙的村妇吧。还有蓝伯特……管他的想法干什么。我不自然地把手往后藏了藏,心里莫名焦躁。 “过来,罗莎。”蓝伯特对我招招手,“这位是兰开斯特公爵小姐。”奥菲莉亚微微一笑:“你好,罗莎。” 尴尬。该怎么告诉她,罗莎并不是我的名字,而是蓝伯特随口喊的昵称。像是看穿了我的想法,蓝伯特垂头沉思几秒,开口说道:“她是罗莎琳德,我的……”他停顿的地方实在令人遐想,我的心停跳了一下,然而他只是说,“朋友。” 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中焦躁和失落却越发强烈。我僵硬地笑笑:“见过公爵小姐。” 她浅笑着说:“跟殿下一起叫我奥菲莉亚吧。”我点点头,然后陷入无话可说的沉默。 与我的不自在截然相反,奥菲莉亚表现得相当自然,简直如鱼得水,似乎常年浸淫各种社交场面。每当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时,她都能迅速抛出下一个话题,让我不至于无措地站在旁边。这样善解人意的女子,根本没法让人产生恶感。我对她的观感,也从隐约的排斥变成感激和亲近。 若是蓝伯特需要王后,应该就是奥菲莉亚这样的吧。 中午用餐时,我更加坚定了这个想法。因为奥菲莉亚的存在,家具们上餐时变得井然有序。她像女主人一般,站在厨房到餐厅的必经之路上,给菜品浇上酱汁或摆上蔬果。 我问她是否需要帮忙。她微笑着摇摇头:“殿下在那边看书,你去陪他说说话吧。他一个人在这里住这么久,肯定很寂寞。这种事让我来做就好。” 这言语,这想法,这气度,不愧是贵族小姐。我不禁为一开始的排斥感到羞愧。转身朝蓝伯特走去,一个声音却在我耳边响起:“蠢,真蠢!被卖还帮人数钱……只有女主人才有资格安排菜品,她这是在用行动告诉你,你连做竞争对手的资格都没有。” 我抬眼望去,是座钟。它时针和分针都皱起来,一脸恨铁不成钢:“午餐有茶壶太太.安排,她站在那里只是动动嘴巴和手指,目的就是为了确定自己女主人的地位。你不战而退,连争取都不争取一下,真让我们这些看好你的人寒心……” “……什么?”听到最后一句话,我迷惑得不行,“你,看好我?” 座钟哼一声,晃晃钟摆,时针和分针八字胡一般扬起来:“不然你以为呢,我很讨厌你?虽然你有时候确实有些讨厌,行为也够粗鄙,但主人发狂时,连我都害怕得发抖,你却勇敢地迎了上去。要知道,人人都爱英俊富有的王子,却不一定爱他形容野兽的一面。” 我要怎么回答呢……当时想逃跑,却没来得及? “多谢夸奖。”我想了想,轻声说,“但是,奥菲莉亚比我更擅长做那些事,就让她去做吧。” 不仅是因为不想勾心斗角,更是因为不愿把他人想象得那么不堪。习惯用恶意揣测他人,就算一生顺遂平安,想必也会错过许多明媚温和的风光。奥菲莉亚可能是想确定自己女主人的地位,也可能是想帮一些忙。我更愿意相信是后者。 我花了点时间跟座钟解释。它沉默半晌,说道:“一个乡村女孩,能有这份觉悟,实在难得。” 既然他这么说,我有必要回答得深沉一些:“正因为我是乡村女孩,才能有这份觉悟。如果我看的风景再广阔一些,不一定能保持这份初心。” 话音落下,能感到座钟看我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尽管我还没能看见它的眼睛。告别座钟,我的脚步轻快不少,能被人认同和赞扬,心情真愉悦。不经意般望向蓝伯特,他仍坐在沙发上,姿势随性,正看着手中的硬壳书,书名是一串我看不懂的文字。黑发很久没有修剪,挡住他一半的额头,却令他的额头显得更加饱满,鼻梁也更高挺。即使身上有一半野兽的特征,这个男人依然如宫廷壁画般神圣而威严。 我在心中组织了一下摊牌的语言,准备用两句话概括,谁知走过去,还没来得及开口,他就举起一根手指压在唇上,漫不经心地合上书:“别跟我说话。” “啊?” 他把书扔到茶几的桌面,目不斜视地从我身边走过去,看上去似乎在生气。 但是,他一个字也不说,谁知道在生什么气啊。 我莫名其妙。 用餐的时候,本以为午餐的气氛会很不愉快,谁知只有蓝伯特一个人冷着脸。说实话,和奥菲莉亚相处,要比和蓝伯特相处轻松太多。她很会说话,也很会察言观色,绝不提敏感的话题。尽管知道这些对她而言,可能都是基本的社交技巧,我还是没忍住把她当成了朋友。 用完餐,蓝伯特把餐巾扔在餐盘上,转身上楼。奥菲莉亚想跟他说话,却被晾在一边。看着她落寞的背影,我心里五味杂陈,想安慰她,但不知该以何种身份。 她眼看着蓝伯特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垂下头,失落地说:“殿下像变了个人一样……以前的他举止优雅,绝不会这么无礼地离开餐桌。罗莎琳德小姐,你看见他颈后的黑鳞了么。尽管藏在衣服里,我还是看见了……真是太可怕了!驱逐女巫果然是正确的决定,巫术真是邪恶的存在!我背上长一颗火疖子都会恐慌半天,难以想象殿下现在心里的感受。” 大概是成长环境过于优越,导致她的心思就像百合花一样纯洁明净。不说男人,连我都被她的单纯善良吸引。只有铁石心肠的人,才会不喜欢她吧。 我走过去,想握住她的手安慰一下,却怕她觉得冒犯。谁知,她先握住我的手:“你在这里真是太好了,我一个人面对这种情形的话,恐怕会很难过。很高兴认识你,罗莎琳德小姐。你比尤利西斯殿下描述得还要美丽。” “谢谢,你也很美丽。”尤利西斯?怎么又跟尤利西斯有关? 更令我摸不着头脑的是,她的双颊竟透出几分粉红:“殿下跟我说,他的心上人是你时,我觉得不可思议极了……要知道,现在全国上下最炙手可热的就是殿下了。”她的话仿佛一道响雷,把我劈得神志不清,蓝伯特亲口承认,他的心上人是我?她不是喜欢蓝伯特吗?为什么表情那么欣慰? 我感到不太对劲,果然,下一秒,只听她继续说:“虽然比起蓝伯特殿下,尤利西斯殿下要逊色许多,但那是因为对比对象是蓝伯特殿下……在不少人心中,尤利西斯殿下依然优秀得不可企及。你能俘获他的心,真是太了不起了。能不能跟我说说,你是怎么让殿下对你动心的?我想在蓝伯特殿下身上试试……” 尤利西斯跟她说,他的心上人是我? 原来,她对我没有敌意,是以为我喜欢的人是尤利西斯?如果我这时告诉她,我喜欢的人是蓝伯特会怎样?忽然不敢深想下去,虽然我习惯把人往好处想,但并不代表不知道人性经不起考验。 我疲倦地笑笑,把这个话题敷衍了过去。打算去看看蓝伯特在闹什么脾气。走上楼,却听见一段悠扬却沉重的钢琴声。从未听过如此动人的音乐,既有教堂管风琴的厚重和洪亮,也有吟游诗人琉特琴的细腻与忧伤。 循着乐声,我穿过长廊,轻轻推开两扇大门,就看见蓝伯特坐在一架三角钢琴前。他低垂着头,两只修长而有力的大手,正举重若轻地敲击着琴键。一时间,琴槌击打的嗡嗡声不绝于耳。从他的背后望去,他颈侧的线条凌厉,肩背挺拔,每一根手指都像蓄力的弓弦般,充满强劲却优雅的力量。 本想跟他摊牌,告诉他心中的疑虑,再问问他的真实想法,看见这一幕,忽然不想知道他的想法是什么了。我跟他不合适,哪怕彼此都有心动的感觉,还是不合适。 我出身平凡,不是名门贵族,没看过训女手册,哪怕穿上最华丽的裙子,也不像一个淑女。我只会砍柴、种田、喂马,一双手不管再如何保养,还是布满劳作的痕迹。他一直养尊处优,哪怕骑马练剑,皮肤依然比我细致。 还是奥菲莉亚那样的女子最适合他。她出身高贵,接受过良好的教育,能帮他撑起门面,把宾客照顾周全……他们从小到大看见的东西是一样的,想必很多看法也一样,有很多共同话题。不像我……我是真的不适合他。 况且,我已喜欢上他,诅咒却没有解除,说明他其实……并不喜欢我。 真相其实一直摆在我的眼前,只是我不愿相信。 刚好此时,钢琴乐到达最辉煌最激烈的部分。他弹得很投入,没有发现我。我后退两步,轻轻关上门,转身离去。 回到自己的房间后,我换上衬衫和长裤,躺在床上,思考该怎么跟他告别。离开了这么久,父亲估计急坏了。蓝伯特并不是没人喜欢的野兽,就算奥菲莉亚不喜欢他,还有千千万万个奥菲莉亚排队来破除他的诅咒。我就不要操心他了。 想到这里,楼下忽然传来女子的尖叫声。 是奥菲莉亚。 发生了什么? 第16章 chapter16 我看一眼卧室的座钟,还没到六点钟,难道蓝伯特又提前兽化了? 翻身下床,想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又怕打搅他们的好事。万一奥菲莉亚正在用温柔和善良感化野兽蓝伯特,我贸然出现,岂不是很尴尬。 这么想着,我走到露台,双手撑着栏杆,打算等楼下的动静小一些时,再过去看看。城堡的上空始终积压着厚厚的灰云,闪电是惨白的鲨鱼鳍,时不时割破黑暗的浓雾。远方的山脉与村落,却沐浴在紫红色的晚霞中。这里凝聚着世间的最宏伟与最奢华,却是一片永不见天日的诅咒之地。 本以为尖叫很快就会消失,谁知几分钟过去,楼下的尖叫声却越来越惨烈: “救命——救命!谁来救救我……殿下,殿下!救救我!不要过来,走开,走开!” 为什么会是这个反应? 难不成不是蓝伯特兽化,而是城堡闯进了其他野兽? 有这个可能。如果是我上次撞见的那条巨蟒,奥菲莉亚会是这个反应,那就不足为奇了。 真该死,巨蟒闯入城堡,我却把奥菲莉亚一个人留在城堡的大厅。穿上窄紧的长靴,确保等会儿不会掉链子。我本想拿根棍子防身,然而找了半天,都没能找到木棍,最后只能故技重施,在衣柜里翻出裙撑掰断,用绳子绑成一捆结实的棍子。做完这一切,我拉开房门,冲出去喊道:“别怕,奥菲莉亚!我来了!” 眼前的一切却令我愣住:没有巨蟒,没有野兽,城堡的大理石地板上,只有一头面目全非的怪物。是蓝伯特。他瞳孔猩红,身上的衣衫几近残破不堪,手指骨诡异地弯折,四肢再度变得和蜥蜴无异,黑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满了他的皮肤。他这个模样,连我都吓了一跳,更别提第一次撞见他兽化的奥菲莉亚。 “罗莎琳德小姐……”都这时候,她还坚持喊我的全称,这姑娘有时候挺聪明,有时候却呆板得厉害,“虽然很希望你能救我,但这头……这头东西,显然不是你能对付的!你快去二楼把殿下喊起来,刚刚我叫了好多声,他都没反应,大概是睡着了!” 我站在原地,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有些不忍心告诉她,她心目中会来拯救她的殿下,就是眼前的怪物。 仅仅是犹豫了两秒钟,蓝伯特就已瞬移到奥菲莉亚的面前。她跌坐到地上,双手捂住面颊,指缝间漏出恐惧的泪光。兽化后,蓝伯特的身材变得异常高大,双腿长到不正常,原本他只比奥菲莉亚高一个头,现在,奥菲莉亚连他胸膛的高度都达不到。 他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眼中没有一丝理性的感情,只有最原始的狩猎欲,仿佛豺狼看山羊、猎豹看麋鹿。 大概是恐惧到一定程度,终于想起要反抗,奥菲莉亚一边后退,一边抄起身边的小玩意儿,重重地扔向蓝伯特:“别过来、别过来!你这头丑陋的怪物!我哥哥是北国最骁勇的骑士……你敢碰我一下,我哥哥会把你抽皮拔筋,做成壁毯挂在墙上!” 勺子、叉子、烛台、花瓶……依次砸在蓝伯特的身上,他的神色却毫无变化,都不用手背挡一下,似乎不痛不痒。 眼看无路可退,奥菲莉亚后背抵在墙上,脸上竟露出死志:“丑陋的怪物……我奥菲莉亚·德莎·兰开斯特就算是死,也不会让你凌.辱。”她拔.出一把镶满宝石的匕首,对准自己的咽喉,“罗莎琳德小姐,人都有自己的私欲,不管你出于什么原因,不敢去叫殿下对付这头怪物,我都能谅解你……但请你务必答应我最后一个愿望,把我送回北国的疆土,我要葬在兰开斯特家族的坟墓里。告诉我的家人,我死的时候完完整整,没被这头怪物伤害到一根毫毛!” 我没想到她会求死,连忙喊道:“慢着!”奥菲莉亚握着匕首,有些疑惑地望向我。 一两句话解释不清,再加上蓝伯特已走到她的身边,我拿出这辈子最快的速度跑到楼下,把手中的裙撑掷出去:“看着我!” 裙撑砸到他的后脑,“砰”一下掉在地上。蓝伯特缓缓转头,猩红色的眼冷冰冰地注视着我,瞳孔紧缩成针,远远望去就像是没有瞳仁一般,怪不得奥菲莉亚会如此害怕。他原本瘦削立体的面孔变成三角形蛇头,再看不见高挺的鼻梁和优美的嘴唇……他变成这样,难怪奥菲莉亚认不出他。不过,不能怪她,若是我事先不知道原委,估计也认不出来。 不知道他还有没有之前兽化的记忆…… “过来。”我放缓了语气,“到我的身边来。” 奥菲莉亚震惊地看着我:“罗莎琳德小姐,你为什么要对一头怪物这么温柔?” 我不知该怎么回答,犹豫半晌,还是决定告诉她真相:“他……不是怪物,是蓝伯特变成野兽后的样子。” 奥菲莉亚微微张嘴,不可置信地望向蓝伯特。她天蓝色的眼里瞬间盈满泪水,忧伤如寂寥的暮秋天空:“怪不得你刚刚站着不动,我还以为你不想救我……原来是这样。” 我沉默地摇摇头。 她擦了擦眼泪,喃喃地说:“殿下……怎么会变成这样,我还等着他加冕为王。”她伤感地望着蓝伯特的背影,“他本该穿着最庄严的白袍,戴上王冠,接受臣子和百姓的朝拜,而不是像这样浑噩地活着……他这样,”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还不如死了。” 我一直以为奥菲莉亚是善良的,她也确实是善良的,就连生死关头误以为我不想救她,都能宽容地谅解,然而如此善良的她,却觉得变成野兽的蓝伯特不该活着。 或许对于贵族而言,狼狈地活着,不如体面地死去。这应该也是她刚刚为何萌生死志的原因。 但我不能理解这种想法,蓝伯特兽化是暂时的,她要是真的喜欢蓝伯特,不应该同情他的遭遇,留在城堡想办法破解诅咒,帮他恢复原来的模样么。 我没机会问出这番话,因为蓝伯特已来到我的面前。他的唇形本来削薄美丽,现在却变得像蛇一样扁平丑陋。若是他这样吻我,恐怕我也会发怵。幸好,他没有索吻的打算,只是冷冰冰地盯着我,只要我稍稍一动,他的喉咙就会发出嘶吼,露出森白的牙齿示威。 真棘手,我不知道他是否还记得我。如果不记得我,贸然用亲吻安抚他,大概会被他一爪子挠死。 ……早知有今天,就去马戏团驯兽师那里学两手了。 我咽了口唾沫,试探性地伸出一只手:“蓝伯特……” 要是以前,我这么伸手,他肯定不会有什么反应,但今天的他格外暴躁,手指还未伸到他的视线范围内,他就眯起眼,磨牙一般龇牙低吼,鼻息是灼烫的火焰,喷洒在我的指尖。太烫了。我没忍住缩回手。 为什么他的情况一下变这么糟? 是因为奥菲莉亚的恐惧,还是因为……我放弃他了? 城堡上空的天气似乎和他的情绪有关,此时此刻,他浑身萦绕着阴沉与躁戾,天空的灰云也几乎低垂到地面,闪电划过,轰雷滚滚,暴雨是千万只鼓槌,激烈地击打在城堡的塔顶、彩色玻璃窗。很多时候,天气的好坏直接决定人的心情。听着滂沱的雨声,我的心情也逐渐焦躁。 奥菲莉亚的声音在雨声中响起:“罗莎琳德小姐!你不要离殿下那么近,很危险……他已经不是我们认识的殿下了!” 他的本性、学识、气度都还在,只是被本能和兽化的外表掩盖,只要诅咒破解,就能变回原来的他。为什么说他已经不是蓝伯特了? 我越发焦躁,深吸一口气,再次试探着伸手:“蓝伯特,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这一次,他没有过激的反应,甚至伸出蛇信碰了一下我的手指。有种被火灼伤的感觉。我忍着指尖的刺痛,想要抚上他的脸孔,安抚他过于躁戾的情绪,然而还未触碰到他的皮肤,他忽然单手扣住我的脖颈,猛地把我压在地上。 他似乎真的变成了一头野兽,失去了之前的所有记忆,眼睛时而凶狠地眯起,时而狡猾地转动,仿佛在思考要怎么处置我。 这时,我看见奥菲莉亚高举着匕首,从后面接近。她想要救我。这姑娘是个好人,就是思想过于死板了一些。我用尽全力朝她摇头挥手,示意她走远。 我的动作没能让奥菲莉亚停下脚步,反而勾起了蓝伯特的好奇。他另一手扣住我的双腕,鼻子轻微耸动,嗅着我手指的味道。他的手掌冰凉,呼吸却像滚热的沸水,烫得我紧握拳头。随着奥菲莉亚手中匕首的寒光越发接近,他对我的手指失去兴趣,目光转移到我的嘴唇上。 接下来的画面,光是想想,就觉得够惊悚猎奇的:暴雨倾盆的黑夜,阴森昏暗的古堡里,一个头颅如蛇、双手似蜥蜴、浑身长满黑鳞的怪物,扣住一个人类女子的脖颈,攥着她的双腕,俯身亲吻了过去。他们的身后,一个头戴蓝色翎羽、身穿华服的美丽女子后退两步,“哐啷”扔掉手中匕首,不敢置信地捂住嘴。 …… 一吻完毕,蓝伯特转了转猩红的眼珠,丑陋的脸上露出显而易见的愉悦。 第17章 chapter17 看着奥菲莉亚僵硬的表情,我其实也很僵硬,但蓝伯特的眸子一直紧盯着我,时不时用牙齿轻咬我的手背,仿佛只要我一露出害怕的神色,他就会暴怒发狂一般。 说来奇怪,我对他的吻并不恐惧,也没有想象中那么排斥,甚至看到奥菲莉亚的恐惧时,心里还有一种莫可名状的窃喜,感觉自己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至少看见他兽化的样子时,没有厌恶或逃跑。 半晌过去,奥菲莉亚终于回过神,颤抖着问道:“罗莎琳德小姐……你和殿下?” “我……” 这事三言两语讲不清楚,我下意识地撑起身子,看向她,思考着如何组织语言。谁知刚撑起身,蓝伯特双眼就射出警告的寒光,巨爪盖住我的肩膀,野蛮地把我推了回去,胸腔回荡着恐吓的低吼声。因为他的体型变大,低吼的威力也变得前所未有的骇人。地板、窗户、花瓶,甚至连头顶的吊灯都在震颤。 他这模样没恐吓到我,反而把奥菲莉亚吓得够呛。她晃晃头,捡起宝石匕首,再度对准蓝伯特:“不,它绝不会是殿下……殿下不会是这个样子,我印象中的殿下博古通今,理智而优雅,是世上最优秀和最出色的男人……这东西、这怪物、这头兽,怎么可能是殿下!罗莎琳德小姐,你不要被它迷惑了,它极有可能是女巫制造出来的幻影!” 记得蓝伯特说过,野兽是他放大的本能,他能听到和看见发生的一切。我刚想开口说话,只听一声森冷到可怕的嘶吼,蓝伯特竟松开了我,缓缓朝奥菲莉亚走去。他似乎被奥菲莉亚的话语激怒,眼中没有狩猎欲,只有浓重而血腥的杀气。 他的脚掌宽阔而狰狞,指甲是倒钩状的刀锋,每走一步,地板都会被震出蛛网般的碎纹。奥菲莉亚倒退两步,竟扬起匕首,试图去攻击他:“可恶的畜生,把殿下还给我——” 我大惊,根本来不及出声阻止她,她已纵身飞扑到蓝伯特的身上,把匕首插.进蓝伯特的心口。浑身的血液被冰冻般,心脏也如坠冰窟。然而下一秒,奥菲莉亚就被蓝伯特勾住衣领,狠狠往后一抛。 她像一条被扔上岸的鱼,后背撞在大理石地板上,重重地弹跳两下,咳出一滩鲜红的血。 我看了看奥菲莉亚,又看向蓝伯特,双脚完全不知道该迈向谁。手心渗出焦灼的热汗。这时,蓝伯特转过身,他的胸口毫发无损,黑鳞上只有极轻微的划痕。我松了一口气,接着,对上他毫无焦点的瞳孔。完了,他好像彻底失去了意识。 他看也没看我一眼,径直朝奥菲莉亚走去,随着步伐的前进,他的兽化逐渐加重,黑鳞雾气一般覆盖他的身体,指甲有生命似的疯长,目光是哨岗侦查时的白光,冷冷地锁定在奥菲莉亚的身上。 这一刻,我脑中闪过十多种混乱的想法:奥菲莉亚有不对的地方,但她罪不至死。 她是个好姑娘,只是被贵族刻板的教条框住,以至于她在蓝伯特这件事上,冷漠得近乎残酷……或许在她眼里,蓝伯特并非心上人,只是一个象征,一个图腾,一种荣耀,而兽化的他把这一切毁得一干二净,所以才这样无法接受。我之所以能如此轻易地接受兽化蓝伯特,并不是因为我比奥菲莉亚善良,而是因为蓝伯特不是我的精神寄托。他在我的眼中,只是一个过于出色的普通男人罢了……不管怎么说,不能让他杀死奥菲莉亚。不然,他和真正的野兽还有什么区别? 我快步冲到奥菲莉亚的身边,张开双臂,挡在她的身前。对上蓝伯特毫无感情的目光,我其实也有些腿软:“……你不能杀她,蓝伯特。” “感谢你的好意,罗莎琳德小姐。”奥菲莉亚虚弱地轻喘道,“我看得出来,你喜欢殿下。但这东西,显然不是殿下。殿下永远冷静理性,不会像这东西一样失控……记得从前,我和殿下他们一起去打猎,一支冷箭射中他的胳膊,他却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医生看到他的伤势后,商讨了半天,都没敢拔出箭支,最后,还是殿下自己把箭拔了出来。殿下在我的心中,就像神灵一样坚强伟大,怎么可能变得像畜生一样……” “诅咒能破解,他会恢复原样。” “但他这个样子,连我都害怕,谁会真心爱上他呢?”奥菲莉亚轻轻地问道,“你会吗,罗莎琳德小姐?” 差点就要回答“我会”。但要是我的爱能起作用,蓝伯特也不至于把奥菲莉亚吓成这样。我犹豫了两秒钟,不知怎么回答。 “罗莎琳德小姐,你是我见过的最勇敢的女孩了。连你都在犹豫,殿下是真的没救了。我想,殿下他也不愿意看到自己变成这样吧……” 见她又要把话题朝消极的方向引去,我连忙打断道:“这些话,你等他恢复后再说吧!” “他还能恢复?”奥菲莉亚诧异。 “当然,天亮后他就会好转。”我小心地上前一步,轻抚上他的后背。他的黑鳞本来都贴在皮肤上,此刻却受刺激般一片片竖起,一不小心就会划伤手指。我尽量轻柔地抚摸他:“我知道你不想伤害她,你还记得她是谁……你只是气愤她想伤害你,对不对?” 我只是尝试着安抚他,谁知他躁动的情绪竟真的平定了下来,竖起的黑鳞依次闭合。他垂下头,喉间回应般“咕噜”作响,蛇头向我靠过来。 奥菲莉亚不知道他的情绪已经平复,还以为他要发动攻击,尖叫着后退,手拽住我的脚踝,想把我一起拉走。 蓝伯特立刻调转视线,冷漠而警惕地看向她,发出恐吓般磨牙的低吼声。 有些心累。下楼之前,我以为蓝伯特会被奥菲莉亚感化,没想到两个人仇人般势不两立。善良而宽容的奥菲莉亚,更是差点捅死蓝伯特……这时,蓝伯特吐出蛇信,威胁一样,对奥菲莉亚展示着自己森森的獠牙。奥菲莉亚浑身发抖,随时有可能昏厥般,眼泪大颗大颗地掉在裙摆上。 有些怕出现更严重的后果。我想了想,踮起脚尖,搂住蓝伯特冷冰冰的头颅。 他森寒到可怕的目光投向我,低吼声还在喉间震动。尽管已被他吻过一次,近距离看他的蛇头,还是有些发怵。但为了使他平静下来,除了那个方法,我别无选择。 深吸一口气,我吻上他的嘴唇……身后的尖叫终于戛然而止,他也不再低吼,眼中的薄膜裹了一下眼珠,闭上双眼,等待投喂般安静地被吻。 十分钟后,我总算把场面控制住:蓝伯特坐在壁炉旁,垂头看着地上的烤鸡、羊腿、猪肉,一动不动,似乎在思考如何下口。奥菲莉亚披着薄毯,坐在沙发上,目光复杂地看着他。 我递给她一杯热茶。她轻声说了句谢谢,沉默一会儿,问道:“天亮之后,他真的还能变回来?” “能。” “他真的还是我认识的那个殿下?” 我想起以前蓝伯特单膝跪地,优雅用一根手指品尝鲜血的样子,说道:“是……你别看他这个模样,其实他还保留着作为人类时的习惯。” 说着,我们一起看向蓝伯特。这时,他似乎刚好研究出怎么吃那些东西,巨爪勾起一只烤鸡,嘴巴张开,蛇一样整个吞了进去。 奥菲莉亚:“……” 我:“……” 她摇摇头,裹紧毯子,轻叹道:“没想到殿下会变成这个样子。我真天真,还以为变成野兽,只是身上长一些蛇鳞而已……罗莎琳德小姐,感谢你今天救了我。” “不客气。” “介意我向你倾诉一下心事么?” “不介意,你说吧。” “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殿下会是未来的国王。他还未成年时,就表现出非同凡响的理智。他是我们这一代人的榜样,从小到大,我的愿望就是嫁给殿下,成为他的王后,让他没有后顾之忧地处理朝政……”她忧伤而迷茫地看向蓝伯特,“我一直以为自己是爱他的,哪怕他被女巫诅咒,也有信心破解他身上的魔法。但是,当看到他这个样子时,我第一反应竟是否定他的存在,认为他已经死去……我是不是很恶毒?” “你只是害怕而已。”我握住她的手,“你看,你现在不是已经没那种想法了吗?” 她低头喝了口热茶,苦笑了一下:“罗莎……我可以叫你罗莎吗?为了配得上殿下,我放弃了自己的生活,去看一些不喜欢的书,做一些不喜欢的事。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以为自己已配得上他,但就在刚刚,我发现自己缺少了一样非常重要的品质。” 她看向我:“勇敢。我没有你勇敢,敢去触碰他尖利的鳞片,敢去亲吻他丑陋的嘴唇,敢去挡下他的攻击……我也没有那么博爱,能毫无芥蒂地接受他的样子。”她放下茶杯,即使嘴唇被热茶润得嫣红,脸色依然苍白无比,“我太胆小了。” “这是人之常情,奥菲莉亚,你不必自责。” 她又看一眼蓝伯特:“看得出来,殿下很信任你,你也很喜欢殿下……你们很相配,我配不上他。明天一早,我就会启程回到北国。祝你们平安幸福。” 没想到她会和我产生一样的想法。出于同情,或是出于感情上的共鸣,我叫住她:“奥菲莉亚!” 音量没控制好,连蓝伯特都转头看向我。我连忙压低声音:“你是我见过的最优秀的女子,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心上人变成野兽……你千万不要这样自责。我能接受他野兽的模样,并不是因为我比你勇敢,而是因为我认识他的时候,他不是王子,也不是未来的国王。对我而言,他没有信仰和寄托的意义,只是一个被诅咒的男人。我对他没有任何憧憬和期待,所以,兽化与否都不会影响我对他的感觉。” 她站在那里,身形仿佛羸弱的桔梗花,却遥远而不可攀折。她垂头思索了片刻,微微一笑:“谢谢你的安慰,罗莎。你是我见过的最善良和最勇敢的女孩。”说完,她挺直背脊,转身走向城堡中央的楼梯,姿态优雅,步伐不紧不慢。 我揉了揉眉心,疲惫地跌坐在沙发上,长叹一口气。再抬起头时,竟看到蓝伯特坐在了我的身边。 大概因为奥菲莉亚的离去,他显得很放松,瞳孔扩大成圆形,专注看着我时,有种被他全心全意信任的错觉。 “……怎么啦?” 他缓缓凑近我的面孔,伸出蛇信舔了一下我的嘴唇。我推了推他的肩膀,满脸疑惑。他看向我的手掌,头低下来,似乎想蹭我的手掌,但头太大,无论如何也蹭不进我的掌心。他不耐烦地低吼了两声,最后,用扁平的蛇嘴碰了碰我的手背。 做完这一切,他转了转眼珠,表情得意又满足,继续去壁炉旁吃东西。 我莫名其妙,完全不知道他在得意和满足什么。 第18章 chapter 18 第二日清晨,我被敲门声吵醒。带着浓浓的睡意打开门,看见奥菲莉亚站在门前。 她戴着深紫色的斗篷,里面是英飒修身的骑装,发丝高盘在头顶。见我开门,她微笑着说道“我是来跟你告别的,罗莎。” 昨晚被蓝伯特缠着玩扔球的游戏,很晚才睡下,头脑有些迟钝,过了好一会儿,我才反应过来“现在就走” “我本就是偷跑出来的,再不回去,哥哥们会很担心。”她想了想,从衣襟上摘下一枚金狮徽章递给我,“这是兰开斯特家族的徽章。你以后到王都来,只要出示这个,就能畅通无阻。我的权力很小,只能送你这个了。” 这枚徽章沉甸甸的,光是用手握着,就知道含金量不低,狮子更是被雕刻得栩栩如生,胡须和毛发根根分明。这东西不仅价值不菲,还有家族的象征意义,我连忙塞回她的手里“你能把我当朋友,我已经很开心了这个太贵重,我不能要。况且,我不一定会去王都。” 一个低沉却冷冽的声音响起“拿着。总有一天你会去王都。” 听见这个声音,奥菲莉亚僵了一下。我转头,是蓝伯特。他已恢复正常模样,身高、头颈、手脚均变回人类的尺寸,金链眼镜夹着高高的鼻梁,披着深色的大衣,正抱着双臂倚靠在墙上看我们。 奥菲莉亚低头行礼“殿下。”我听见她的嗓音哑又涩,“昨天的事对不起。” “不必。”蓝伯特看她一眼,伸出一只手微微上抬,“不怪你。对未知的事物产生恐惧,是人之常情。” 因为蓝伯特的出现,奥菲莉亚变得异常沉默。这姑娘肯定又在后悔和自责。为了让她的心情轻松点,我收下那枚金狮徽章,搂着她的肩膀,送她走出城堡。蓝伯特站在城堡的大门前,下颚微抬,神色清冷地望着我们。闪电时不时劈下,冲垮浓重的黑雾。他高大修长的身影雕塑般,强势而冷硬。 走出玫瑰花田的范围,气温顿时升高不少,阳光也变得明媚和煦,微风送花香,翠草摇曳。一辆驷马马车停在前面,车夫正在低头打瞌睡。奥菲莉亚轻咳一声,他立刻惊醒,半跪行礼道“小姐。” “我真走了,罗莎。”奥菲莉亚戴上兜帽,回头对我微笑,“昨天说祝你们幸福,其实有些不情愿,毕竟我曾爱过他十多个春秋。但是,祝你们平安是真的。”她抱了我一下,“再见,我在王都等你们的好消息。” “再见,奥菲莉亚。”虽然只跟她相处了一天一夜,她高贵而大方的仪态,却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因为我和父亲是从外地迁居过来的,从小到大,我几乎没什么要好的朋友。她应该算是我第一个好朋友。 看着她登上马车,掀开窗帘对我挥手。眼眶有些发热,原来离别是如此令人惆怅。不知以后还有没有机会见面以我和她之间身份的差距,多半是没有了。我垂下头,吸吸鼻子,擦了一下眼角,朝城堡大门走去。 不知是否我的错觉,总感觉有人在暗中窥视我。站住脚,张望片刻,被窥视感又消失了。但是一往前走,被窥视的感觉又会出现。 是谁 尤利西斯还是别的什么人 我深吸一口气,握紧拳头,继续往前走,同时用余光瞟向四周。终于,在右边的灌木丛中发现一双黑色的靴子。尺寸不大,一看就是女人的脚。 她在那里偷看我干什么 似乎察觉到我的视线,黑色靴子转身就走。我犹豫一秒钟,还是追了过去,反正这里离城堡不远,若是情况不对,往回跑就是了。但就像有魔法相助一般,明明那双黑色靴子离我不远,却无论如何也追不上她。几分钟后,她跑进玫瑰花田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上万亩玫瑰花田是绯色的海洋,一望无际,记得这里的玫瑰有迷惑心智的作用,我不敢走进去,打算原路返回,却发现来路已被盛放的玫瑰淹没。 怎么回事 难道那个人是故意引我来这里想让我迷失在这片花田里 心口骤然冰凉。我告诉自己冷静、冷静,仔细回想来路即可,鼻腔却被馥郁的花香灌满,头脑也昏沉起来,根本无法理智地思考。渐渐地,我失去了对双腿的控制,开始在这片花田漫无目的地行走。突然间,所有玫瑰花瓣凋落、旋转,组成狂暴的飓风朝我袭来。冷汗从背脊流下,我想掉头逃跑都不能。被飓风袭击的一瞬间,我像是灵魂出窍,飘向一个未知的远方。 眼前是一个陌生而繁华的城池,中心屹立着一座典雅宏伟的教堂,塔顶的黑色十字架直指云端,管风琴神圣庄严的乐声响彻天际。教堂前的广场上,上万名民众双手合十,闭着眼睛,似乎在祈祷着什么。 我穿过他们,走进教堂的内部。色彩斑斓的神话壁画绘制在穹顶,最前方矗立着千万根金色音管,乐师身着白袍,神色肃穆。一对穿戴华丽的男女站在下方,男子头戴王冠,女子慈爱地抱着一个婴儿,目光憧憬地望着台上的紫袍主教。 紫袍主教一手握着权杖,一手捧着水晶球,正在闭目冥想,口中念念有词。许久,他猛地睁开双眼,看向女子怀中的婴儿 “神赐福予他, 他将拥有非凡的智慧,高贵的品德, 民因他而长寿, 国因他而兴盛。 他将是北国至高无上的王” 国王松了一口气,女子也露出欣慰的笑容,握住婴儿的小手摇晃了两下。就在这时,紫袍主教突然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瞳孔泛起可怕的猩红,嘴唇不受控制地开合着 “他将受到亲人的诅咒,恶毒的魔法, 兽性被唤醒, 魔鬼住进他的躯体。 他将拥有蛇的狡诈,狮的残酷, 被疯狂、愤怒、贪婪、嫉妒, 淹没清醒的理智。” 随着最后一个字落下,在场所有人都舌桥不下,震惊得合不拢嘴巴。半晌过去,国王沉重地开口问道“您的意思是,这孩子,将成为一个十恶不赦的罪人” 紫袍主教放下权杖与水晶球,擦了擦额上的汗水,摇头说道“他会成为北国最伟大的王。” “那后半段预言的意思是” 紫袍主教低叹道“我也不能断定那是何意。不过想来,只要他淡薄亲缘,时刻保持理性和头脑清醒,应该就能避开预言中的情形。” 说完,他转身离去。国王搂住女子的肩膀,轻声安慰着她。女子看看婴儿,又看看国王的面孔,捂住脸,小声地啜泣着。 国王的长相和蓝伯特有七分相似,女子的眼睛和嘴唇则跟蓝伯特一模一样他们是蓝伯特的父母我为什么会看见他的父母 这个想法刚从我的脑中闪过,周围的场景忽然改变教堂轰然垮塌,金碧辉煌的宫殿原地拔起。我看见的应该是蓝伯特的过去。果然,望不见尽头的柱廊上,小时候的蓝伯特正站在我旁边。这时的他大约只有七八岁,神态举止却极其成熟。他穿着长及膝盖的深色大衣,身姿挺拔如松,神情淡漠地眺望着远处的草坪。 我循着他的视线望去,一群岁数和他差不多的孩童,正在草坪上面翻滚打闹。他看了片刻,用食指关节擦了擦自己的鼻子,不知在想什么。这时,一个白袍老人走过来,弯腰行礼道“殿下。” 蓝伯特回过神,单手微抬“老师不必行礼。” “殿下在想什么” 蓝伯特拿出两只手套,一丝不苟地戴上,平静地回答道“母后让我学习克制本能,我刚在练习。” “练习的成果如何” “本能不过如此。” 老人笑道“即便是属下这个年纪,也不敢藐视本能。殿下若是真觉得本能容易克制,倒是天生的王者。” 蓝伯特淡笑了一下,转移话题“老师,跟我说说今日的课程吧。”话落,我看见他又瞥一眼草坪打闹的孩童,然后,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继续跟老人谈话。 原来他的理性并不是天性如此,而是被大主教的预言、王后的教导、身边人无时无刻地提醒与监视,慢慢塑造成一个理性的人,一个理性的帝王。 奥菲莉亚被刻板的教条禁锢住,而他身居高位,被万民瞩目,又何尝不是一种禁锢。 我想跟上他们的脚步,看看他在学些什么,周围的场景却再度改变黄沙漫天,灰黑色的城墙底下,敌军的兵马是密密麻麻的黑蚁,一个身穿黑色斗篷的女巫站在阵前,双唇微动,念诵着古老而诡异的咒语。随着她咒语音量的扩大,敌军的马儿眼中亮起可怖的红光,扬头长长地嘶鸣,士兵们的肌肉也夸张地膨起,箭篓里有了取之不竭的箭支。 这时,一个声音惊恐地喊道“糟了王后也在他们手里” “怎么办,原本我们还有些胜算,这下我们肯定要败” “不知道殿下会做怎样的决策” “相信殿下” 与此同时,女巫的声音也幽灵般响起“王子殿下,若想救下王后,很简单,答应我们两个要求。只要你做到,我们立马把王后完璧送回。” 我这才看见蓝伯特,他站在城墙的塔楼上,白色军装凌厉,曳地披风被狂风卷得猎猎翻飞,两边肩章金黄麦穗般的流苏也随风震颤。他眼神冷漠地看着女巫,轻微启唇“说。” “一,放弃边境十六个城镇,全部归入我国的版图。”女巫说道,“二,血祭三千普通士兵。三千条贱命,换王后高贵的性命,这是一桩非常划算的买卖。” 这两个条件不可谓不恶毒,只要蓝伯特点头应下,他就会失去军中的威望、民众的信任,但若是他不点头,就会失去生养自己的母亲。 我想走到他的身边,却始终只能远远地望着他的背影。但即使距离遥远,也能感受到他的痛苦和挣扎。他闭着眼,额前青筋突起,双手紧握成拳,人性和理性在他的头脑中交战。几十秒钟过去,女巫催促道“殿下,时间不等人,快做决定” 我看见他拿起一把十字弩,上面萦绕着浅蓝色的魔力,对准敌军阵前的女巫。女巫却冷笑一声“没想到殿下会玩这种小孩子的把戏。你那把魔法弩只能用一次,杀了我一个,我们将军会让你的母后生不如死” 话音落下,蓝伯特手上稳如磐石地转移了方向,瞄准阵前的王后。 王后高贵而清丽的面孔上,没有怨恨,也没有害怕,只有一抹凛然赴死的浅笑。 “嗖” 十字弩发射。 一击即中。 全场鸦雀无声,战场上只剩下战马的嘶鸣,和黄沙四起的声响。 蓝伯特把十字弩扔到一边,戴上白色手套,匆匆走下塔楼,声音冰冷毫无温度地下令道“带着女巫的头颅来见我。” 王后的鲜血,驱除了士兵们的后顾之忧,也激发出他们深埋在骨子里的血性。 一瞬间,战场的局面由必败扭转为必胜。 直到战场的画面消失,玫瑰花田的景色再度出现,鼻腔重新被馥郁的花香灌满,我仍未回过神。不管是尤利西斯,或是奥菲莉亚,还是我都从未真正地了解过蓝伯特。 他并不是一个理性到冷血的人。至少,尤利西斯口中那个宁愿牺牲母后也不愿退兵的人,不是他。 这一切,是那个穿黑色靴子的女人故意给我看的还是,这片玫瑰花田本身具有的魔力 若是前者,她为什么要给我看这些 有些头疼。我转头望向身后,之前挡住来路的玫瑰花已不见踪影。回去问下蓝伯特那个陌生女人是谁吧。如果是仇敌,那就不妙了。 走了一会儿,眼看就要回到城堡,手腕忽然被一只体温滚热的大手牢牢扣住。我愕然回头,是蓝伯特。他的呼吸粗重,声音阴郁低哑“你想逃走”,,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第19章 chapter 19 蓝伯特的脸色很差,眼底布满血丝。即使五官和体型没有改变,也能感到他正处于兽化的边缘。我下意识地看了看日头,还没到中午发生了什么他的状态为什么变得这么糟糕 可能因为兽化提前,他的控制欲变得极强。只是注意力有几秒钟没放在他的身上,他就像无法忍受般,用两根手指箍住我的下巴,强迫我对上他的目光,音量低得恐怖“回答我。这些天你去哪里了。” 我摇摇头“我没想逃走,只是不小心迷路了等等,这些天”忽然反应过来,我诧异地说,“我送完奥菲莉亚,就在往回走,路上看见一个可疑的女人,追上去,在花田耽搁了一小会我发誓,只有一小会,不会超过半个小时,怎么会是这些天” 他一语不发,冷冷地审视着我的表情,像猎豹观察逃跑的羚羊般,带着浓烈的占有欲。好半晌,他松开我的下巴,抬起手臂,低头理了理袖扣,看样子已恢复冷静“那片花田附着着魔力,最好别去。” 你不早说。我在心里闷闷地回答。想了想感觉还是自己的错,不该贸然地追过去。我清了清喉咙,心虚地开口“那个蓝伯特。” 他的视线扫过来“怎么。” “我离开了多久。” 他微垂下眼,喉结滚动着,却没有出声,好一会儿过后,才答道“三天。” 三天。怪不得他的情绪如此不稳定是否表明,我在他的心中其实很重要幻境中,他拿着十字弩瞄准自己母后的画面一闪而过,还能体会到他背叛人性时的挣扎,屈从理性时的痛苦。看到他的过去,我似乎更了解他了一些,又似乎离他的世界更远了一些。不知哪种感觉才是正确的。 从出生到大权在握,他一直活在周围人的监视当中,情感被禁锢在一个名为“理性”的模具里,被无数道期盼的目光冶炼成型。奥菲莉亚是他周围人的一个缩影。从她就能看出,他对于国家与民众而言,象征的意义远远超过个人。他看似高屋建瓴,却连释放本能的权力都没有。怪不得兽化只是放大了他的本能,就有洪水猛兽般的效果。 走进城堡范围的一瞬间,气温再度降低,寒冽的雪花飘来,乌云低垂压迫在塔顶。看着他挺拔修长的身姿,我想说些什么,却不知从哪里说起。犹豫几秒钟,我决定主动一些,跑过去,握住他的手“蓝伯特。” 他似乎已彻底恢复正常,看一眼我的手,平静地答道“嗯。” “我在花田里看到了一些东西” 本以为他会顺着我的话说下去,却久久没等到回音,正要开口询问,他突然反握住我的手,一把将我扯到高大的雕像背后,一根手指压在我的唇上“嘘,等会说。” 我一头雾水,却见他眼睛眯起,一动不动地紧盯着前方,只好闭上嘴巴。循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城堡前的雪地脚印杂乱肮脏,大门敞开一条狭窄的缝,内里灯火通明,时不时飘出碰杯声和谈笑声,甚至还有手风琴奏响的乐声。 有人在里面。 这时,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响起“都是老福特的功劳要不是他多了个心眼,边走边画地图,我们怎么可能这么轻松地找到这个地方。大家都举起杯子,敬他一杯” “嘿嘿,王子又怎么样,还不是被我们摆了一道” “大家吃好喝好,吃完去把上次没拿走的东西通通搬走什么皇室的东西不能拿,我就不信那帮好吃懒做的贵族,能找到我们”说完,这人打了个长长的酒嗝,引起一阵哄笑。 我看向蓝伯特。他的神色非常平淡,语调也无波无澜“我们走另一边。” 只是走另一边不去教训他们是因为恢复正常后,理性又回来了,还是因为统治者不仅需要严厉冷酷的手腕,还需要高尚宽容的胸怀我实在不懂他在想什么,要是野兽蓝伯特,肯定不会放纵那些人为所欲为。 他想带我离开,我却不想跟他走。只是他的力道镣铐般牢固,挣扎不掉,我干脆一屁股坐在雪地上。蓝伯特微愕地望着我,克制地压低声音“罗莎” 雪地又湿又冷,没坐多久,寒意便已侵入皮肤。我打了个哆嗦“殿下为什么不惩罚他们” 他似乎没有注意我称呼的改变,看一眼城堡的大门,缓缓地吐出一句话“没必要。” “我不相信殿下的本能也这么想。” 下巴突然被抬起,蓝伯特俯身下来,目光冷冷地对上我的双眼“本能你就那么喜欢那头野兽” 我并不是喜欢野兽,只是爱屋及乌。我动了动嘴唇,刚准备鼓起勇气说出这句话,城堡内忽然一静,一双打着补丁的树皮鞋出现在大门口“大家安静一下,外面好像有声音。” 我连忙闭上嘴,往里面坐了坐,把蓝伯特也拽到地上。他完全没领会我的好意,还在冷冷地注视着我。 “别扫了大家品尝美酒的兴致,小雨果这地方没地图根本找不到” 一个醉醺醺的声音“是啊,就算找到了,光是城堡前那些乱糟糟的荆棘,就够他们受的。大家还是喝酒,喝酒” “把门关上,小雨果。这天怪冷的” 树皮鞋犹豫一会儿,听话地拉上了城堡沉重的大门。 碰杯声和谈笑声也一并消失,城堡重新被死气沉沉的风雪与阴影包围。 趁此机会,我张开嘴巴,想跟他说个明白,他却猛地拽我起来,拖着我往前走去。想要挣脱,但他的手掌就像是枷锁一样,步子也跨得很大,我整个人像放不起来的风筝般,跌跌撞撞地跟在他的后面。 确定这个距离,即使大声喊叫也不会被那些人听见,我站住脚,试图一把甩开他的手。谁知甩了两下,都没甩掉。我恼羞成怒“蓝伯特” 他声线冷淡地回答“刚才不还叫我殿下么。” “你别这样。” “那你希望我怎样。”他转过身,眼神躁戾冰冷,一寸寸割在我的脸上,“像那头野兽一样,跟在你的身后,摇尾乞求你的爱意,被你用亲吻和抚摸控制。你希望看见我这样,对么。” 他的言语比风雪还要冻人,就算身处冰天雪地,我也感到浓烈的羞耻与委屈“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他扣着我的手腕,一步一步逼近我。我迫不得已把手肘撑在他的胸膛上。他的心跳声快到疯狂,呼吸也急促炽热“回答我。” 我也想问,他是什么意思。真希望这时候诅咒能被解除,呼啸的风停止,寒冷的雪不见,他手背、颈后的黑鳞通通消失。然后,我就能自信地告诉他,我多么喜欢他。但是没有,诅咒并没有被解除,城堡外的风雪反而越来越大,很快就覆盖了他的头顶、睫毛和肩膀。 他的眼睛是如此美丽,和幻境中的王后一模一样,目光却比风雪还要凛冽冰冷“什么意思,告诉我。” 可能是想得太多,头脑太过混乱,身体忽然一阵疲惫。我低下头,轻轻地说“我不希望你克制本能和冲动。这些人并不是北国的百姓,你不需要像王一样对他们负责,他们犯了错,赶走他们是应该的。我是这个意思。”不知为什么,眼泪掉了下来。我抬手擦掉,却越擦越多。泪水很快凝结成薄薄的冰霜,如果诅咒已经破解,根本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吧。原来他不爱我,不是我的错觉。 “我在玫瑰花田里看见了你的过去,知道你背负了很多,也知道你并不是一个理性到绝情的人。虽然野兽是诅咒的产物,我却能感受到他浓烈而炽热的情感。我相信,这样的情感也藏在你的心里。我并不喜欢野兽不对,其实,也有些喜欢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讲什么,风声太大了,刮得脸颊耳朵生疼,我一边说一边斟酌到语言,斟酌到最后,苦笑了一下,直白地说道,“算了,告诉你吧。我喜欢野兽,是因为我喜欢你。” 这一瞬间,世界仿佛只剩下风与雪的声音。 最后一丝希望破灭,他并不爱我,也不喜欢我。我已经这么直白地表达了感情,诅咒还是没有解除。不应该抱有希望的。 “我喜欢你。是不是很可笑因为你并不喜欢我。” 眼泪越流越多,我正要抬起手擦一下,下巴突然被抬起,视野被一片阴影取代,两片冰冷的唇覆盖下来。 一瞬间,心跳声完全淹没风雪的咆哮。有那么几秒钟,我脸颊滚烫到不行,还以为风雪已经消失,天地间一片春暖花开诅咒,是不是已经被解除了 然而,一吻完毕,我撞上的却是一双猩红的瞳孔。 蓝伯特变成了野兽。,,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第20章 chapter 20 我以为最糟糕的情况,也不过是被拒绝或被羞辱谁能想到,他听完后直接变成了野兽。 为什么 为什么会是这个结果是我的话哪里不对么还是说,他根本没听见我的告白,就被兽化夺走了意识。如果是后者,那倒好办,只要在他清醒的时候,重新说一遍就行了。就怕我愿意说,他不愿意听。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告白,却是这样糟糕的结果。看着兽化蓝伯特圆滚滚的瞳孔,时不时探出的蛇信,我长长叹了一口气,伸手挠了挠他的下巴。虽然更喜欢他人类时的模样,但必须承认,兽化的他更好相处。果然,只是挠下巴,他就满足地眯起眼,蛇头轻蹭着我的颈窝,发出“咕噜”的低吼声。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身躯多么庞大,也没有身为冷血动物的自觉。我被迫地搂着他,没过多久,手臂、肩膀就已冻僵。而他还在“咕噜咕噜”地撒娇,继续蹭我的脸颊。为了不被冻死,我推开他,双手抱着肩膀,打了个寒噤问道“好冷。你知道怎么进城堡吗” 没指望他能回答我。一边问他,我一边四处张望,试图找到被暴风雪掩盖的偏门。谁知,他理所当然地点头,表示知道。 一分钟后,我木然地指着城堡的大门“你的意思是,我们从城堡的正门进去” 他困惑地看着我,圆形的瞳孔令目光纯净无比,仿佛在问不从这里进去,从哪里进去 我扶住额头。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两个蓝伯特的性情截然相反,一个死也不走正门,一个只会用本能思考也要走正门既然如此,之前的争执意义在哪里 “你真想从这里进去”我问他。 他不耐烦地低吼一声,用行动回答了我大步走过去,一脚踹开城堡的大门。城堡内那些人还在喝酒作乐,高高举着玻璃罐子。一个矮胖塌鼻子的老头坐在门边,正陶醉地演奏着手风琴。 门被踹开,风雪咆哮着涌入。老头揉揉酒糟鼻,茫茫然地望向门外,却看见蓝伯特的蛇头、黑鳞、蜥蜴般的手脚。一刹那,老头的绿豆眼猛地瞪大,跌坐在地上,颤巍巍地喊道“巨蟒、巨蟒巨蟒来了” 心情复杂,想让他走正门,并不是想他被冠上巨蟒的名头。快步跟过去,只见城堡内狼藉一片,桌上堆满鸡鸭鱼的骨头,果核随处可见,陶瓷汤锅已经熬干,醉汉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老头瞥见我的身影,吓得倒退两步,恐惧地张大嘴巴。直到我走到水晶吊灯底下,他才闭上嘴巴“你是老木匠的女儿,罗莎琳德你没死大家都以为你被巨蟒吃了” 托生母的美貌,和一些长舌妇孜孜地宣扬,我在整个小镇颇有名气。只是,我的性格比较孤僻,除了父亲和商店的老板,很少跟人交流。 “我没死。”他们的所作所为实在太过分,我只能勉强保持礼貌,“如果方便,请转告我的父亲,我很安全,让他不要担心。” 老头似乎想问我为什么也在这里,却碍于蓝伯特冰冷强势的气息不敢开口。这时,一个年轻男子站出来,借着酒意,毫不客气地上下打量着我“你就是大家口中的罗莎琳德” 他的眼神令我感到冒犯。我皱皱眉,不想回答他。 年轻男子却不客气地继续问道“你能跟这头巨蟒交流还是用了什么特殊的药物,让它不伤害你” 男子的眼神和语气同样令蓝伯特反感。只听他低吼一声,瞳孔渐渐紧缩,射出冷漠的警告的光。所有人都倒抽一口气,矮胖老头更是双腿打颤。我抚上蓝伯特的后背,轻拍了两下。他顿时停止嘶吼,用蛇头蹭蹭我的脸颊。他的行为再次让所有人倒抽一口冷气。 不管他们混合着震惊和恐惧的眼光,我扫一眼周围的狼藉,淡淡地说道“你就这么喜欢问人问题好,那我也有个问题,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年轻男子的气焰弱势了不少“这座城堡荒废已久,我们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荒废已久可真敢说。”我踢了踢地上的包袱,“叮当”一下,大量的精致银制品倾泻出来,“我记得尤利西斯殿下说过,这里是皇室的地盘。你们闯进皇室的地盘,偷拿皇室的东西,不怕死罪临头” 一个醉汉大着舌头说“你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 我好笑地反问道“我为什么要包庇你们的恶行” “看在老木匠的份上,罗莎琳德,我们不介意你胡言乱语只要你发誓不把今天的事说出来,并砍下这头巨蟒的脑袋,我们还会分给你它的赏金” “这头巨蟒可值三十金币三十金币老木匠辛苦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钱吧。” “为你的父亲考虑考虑,大家都是一个镇子的,何必因为一座城堡,一头畜生闹得这么不愉快。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我沉默了片刻“这里不是我的地盘,我没资格做任何决定,但能帮你们问问城堡主人的想法。” 这句话犹如激起千层浪。所有人面面相觑,议论纷纷。就连躺在地上的醉汉都醒转了过来。 “城堡的主人在这里是皇室的人吗” “糟了糟了,怎么办” 有胆小的人表现出退缩“不管我的事,我听你们说这是一座废弃的城堡,才跟过来的早知道这座城堡有主人,我说什么也不会过来的要怪就怪提议过来的那个人,把大家都害惨了” “都怪福特那个老家伙,画什么地图” “够了,都安静”年轻男子愤怒地开口,“罗莎琳德,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制造恐慌。我们只是在这座城堡喝了几口酒,小睡了一会,也没干什么坏事,你就要把我们置于死地吗” 我看了看地上大大小小的包袱“没干什么坏事这些银器是” “不就是一些破银器么,还回去,都还回去这下总行了吧” 面对这些人,我有种说不出来的无力感,像对着鸡鸭弹琴“还是听城堡的主人怎么说吧。”搂住蓝伯特覆着黑鳞的脖颈,我踮起脚尖,在众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下,轻声问道“你愿意放他们离开吗” 兽化的他有时候能听懂我的话,有时候反应却极其迟钝。就像现在,我明明在问一个十分严肃的问题,他却半阖着眼,打了个小小的喷嚏,眷恋地蹭着我的掌心,似乎很享受被我搂着。 年轻男子的面庞青红不定,沉声质问道“太可笑了,你口中的城堡主人是这头畜生” “哈哈哈哈,你们看见没有她竟然在询问一头畜生” “罗莎琳德,你跟你那古怪的父亲有得一拼” 可能因为高高在上、予夺生杀的贵族不存在,大多数人都松了一口气。年轻男子再度开口“罗莎琳德,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大家离开这座城堡。但不管怎么说,巨蟒都不可能是这座城堡的主人。王子殿下说了,这座城堡归皇室所有,除非这头巨蟒是皇室的宠物。” “别跟她废话了,这姑娘明显脑子不好使” “一开始就不该跟她废话这畜生看上去没什么攻击性,不如直接砍下它的头颅,回去领赏” 这句话一出,所有人互相对视一眼,半蹲下来抄起武器,轻手轻脚地靠近我们。蓝伯特的瞳孔紧缩,露出森森的獠牙,喉咙滚出警告的嘶吼。水晶吊灯被嘶吼声震得摇晃,地板也在颤动,却没能阻止这些人想要夺取赏金的脚步“按住这头畜生,罗莎琳德” 我抿着嘴,上前一步,挡在蓝伯特的身前“你们不要激怒他。” “你们听见了吗她叫这头畜生他,不是它有意思,真有意思,难不成你把这头畜生当成了你的男人” “有这可能。难怪这头畜生在她的面前如此温顺,原来是尝到了女人的滋味” 这种羞辱真低级。我紧握双拳,却无可奈何。你可以说服一个人,却永远无法说服一群人。一个人可能会忏悔自己强盗的行径,而一群人只会变本加厉。要不还是让他们在蓝伯特那里吃点亏好了但若是这样,只会坐实“蓝伯特是巨蟒”的说法,真伤头脑。 就在这时,跌坐在门边的塌鼻子老头,突然哆哆嗦嗦地喊道“巨蟒巨蟒,外面还有一头巨蟒比这头大多了” 顺着他树皮般的手指望去,我看见之前撞见的那头巨蟒浑浊白色的眼瞳,三十米长的蛇身,倒刺鳞集,口腔是血红色,长满了密密麻麻的尖牙。,,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第21章 chapter 21 上次遭遇巨蟒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当时的我无论如何也逃脱不了它的追捕, 最后只能绝望地躺在地上, 等待被它吃掉。那种被死神追赶浑身发冷的感觉,这辈子不想体验第二遍。我无意识地后退两步,躲到蓝伯特的身后。 像是察觉到我的恐惧, 蓝伯特竟然主动走到我的前面, 挡住巨蟒浑浊的视线。他在保护我,还是本能地保护我。想到这一点,脸像着火般, 心也“怦怦”重跳了两下。 不妙的是, 巨蟒似乎对我们还有印象, 白瞳第一时间锁定我们,“咝咝”地吐着蛇信,倒刺兴奋地竖起,蛇尾一摆,朝我们急速滑来。 其他人很快意识到这头巨蟒的目标并不是他们, 于是赶紧蹲下来,摇醒睡在地上的人,准备一鼓作气跑出去。却忘了巨蟒有吃人的前科,最先跑出去的人成了移动的美食,只见巨蟒猛然张开血盆大口,喷出一团腥臭的白雾, 闪电般叼住一个人, 头一仰, 直接全部吞了下去。 看见这一幕,城堡外的人腿一软,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啊啊啊”想逃跑的人则刹住脚,站在门前恐惧又犹豫地张望。 随着巨蟒庞大的身躯越发接近,有人看了看蓝伯特,低声说道“那头巨蟒好像是冲它来的把它扔出去算了。” 我有些无语,想了想,拍拍蓝伯特的蛇头。蓝伯特不明所以,却懂了我的暗示,冷冷地扫他们一眼,喉间酝酿着威胁的低吼声。那些人吓得立刻闭上嘴巴,缩了缩脖子,不敢再看我们。 恐吓成功。我挠了挠蓝伯特的下颚,又抓了抓他的后颈,觉得他不要太好用。 与此同时,巨蟒倒刺碾压过雪地的簌簌声响越发清晰。城堡外人们抱作一团,绝望地瑟瑟发抖,有人已崩溃地痛哭出声。其实,他们并非陷入绝境,蓝伯特能救下他们,但是他们该救么 救他们与否,选择的权力居然握在我的手中。因为蓝伯特只听从我的指令。头一次知道,掌控生杀予夺,并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权力越大,需要权衡的东西就越多。或许有的人获得权力后能糊涂地下令,我却无法闭上眼,摸黑地决定这些人的生死。他们有的人也许是一个家的支柱,有的人也许是老弱双亲活下去的希望,有的人也许还要回家照料孩子 问题是,我不想让蓝伯特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一群与他无关的人。不能让别人去成全我的同情心。越想越混乱,越想越头疼,难怪蓝伯特能成为王储,他那颗理性到极致的头脑,对于一个国家而言,简直是珍宝般的存在。我的思维偏感性,顾虑太多,不能当机立断地做决定和他比起来,真是差远了。之前自以为是地评判他的过去,指挥他该怎么做,是我的不对。 这时,周围忽然传来惊呼。我抬头一看,一道黑影瞬移到巨蟒前,是蓝伯特。我还在为难踌躇的时候,他的本能已做出选择。 寒风灌满他的衬衫,雪花乱舞,不一会儿,他的头肩已是一片雪白。在庞大如山的巨蟒面前,即使是兽化的他,也显得有些瘦弱。可能是经历了一遍权衡生命重量时的为难,懂得了上位者抉择时的苦衷,这一刻,我回想起幻境中他站在塔楼上的画面,那时的他曳地披风与肩章流苏,也被狂风卷得翻飞不已忽然间,我明白了奥菲莉亚为什么会视他为信仰。这个男人,值得成为所有人的信仰。 之前,我把他看成一个过于优秀的普通男人,现在才发现,这个印象错了。普通男人最多只能保护自己的家人,而英雄会选择保护所有人。 他是英雄。 大雪是乌云扯破的盐袋,白色沙尘暴般席卷地面。蓝伯特的身影变得模糊不清,只能隐约看见他与巨蟒缠斗在一起。城堡外那些人傻了一般,愣愣地望着他,忘记了逃跑。我恨铁不成钢地走出去,大喊道“还不快进来” 他们这才反应过来,被冻傻的鸭子般,推推搡搡地往城堡内跑。巨蟒看见这一幕,暴怒地仰头嚎叫一声,蛇尾猛地一甩,两座雕像拦腰断裂,轰然倒塌在那些人前面。雪雾“砰”地四起,视域更加迷蒙,巨蟒趁机摆脱蓝伯特的袭击,嗅到血腥味的鲨鱼般,朝那些人急速滑去。血红色的蟒口破雾而出,即使距离它那么远,也能闻到那股腥膻恶臭的气味。 这个画面简直是噩梦中的场景黑云阴霾,闪电是天空的眼时隐时现,狂风咆哮,大雪如细沙,世界变得非黑即白。皑皑雪地上,几个人惊慌失措地爬向城堡,他们身后是惨白的雪雾,一张血盆大口从中间伸出,上面密密麻麻的尖牙令人头皮发紧。 不止城堡外的人,就连城堡内的人都被这一幕吓傻,好几个人瘫坐在地上,身上散发出浓重的臊味。 就在巨蟒即将吞下那些人的前一秒,一声震耳欲聋的低吼声响起,下一秒,地上积雪瓢泼般溅起,一只蜥蜴爪带着强大的力量遏制住巨蟒的头颅。巨蟒一口咬空,不甘地嘶吼着,被钉在地上的蚯蚓般扭动。蓝伯特自上而下地扣着它的七寸,纵身骑上它的头颅,如同一颗坚固的铁钉,将它牢牢地钳制在地面。 这一刻,他仿佛驯服野马的威严战士,即使头如蛇、身披黑鳞、手脚似蜥蜴,也掩盖不了他身上那种强势而英武的气场。有的人,就算被恶龙同化,也依然是勇士。 不知巨蟒是否有灵智,突然,我看见它白瞳一转,头颈一伸,张口想咬掉前面那些人的腿脚。虽然它吃人不需要咀嚼,口腔却排列着密集的尖牙,一口咬下去,那些人不死也残。如果蓝伯特想救下那些人,就必须松开它的头颈。这样它就能顺利逃脱。 然而,令我和巨蟒都没想到的是,蓝伯特手无寸铁,竟当机立断选择用手插进巨蟒的眼球。只听一声嘶吼响彻雪夜,黏稠肮脏的液体从巨蟒眼中喷出,腥臭的雨水般浇在那些人的头上。受伤使巨蟒爆发出惊人的力气,它痉挛地哀嚎着,扭动着身躯,混合着血与黏液的积雪纷纷扬扬。几十秒钟过去,它终于摆脱蓝伯特的钳制,急速逃向不远处的灌木丛。 城堡的大门前,原本是一座中型花园,种植着各式各样的花草,尽管都未盛放,覆盖着白雪的样子也很美丽,现在却尽数倒在地上,被巨蟒夷为平地。几座外观宏伟的雕像更是被蛇尾扫得粉碎。城堡本来就呈现出破败之象,此时此刻,更像一片被诅咒的腐朽之地了。 蓝伯特原本站在原地,几秒钟后,突然单膝跪在地上,头一直低垂着。我连忙跑过去,有那么一瞬间,心跳剧烈到耳膜都在发颤,难以言喻的滚烫感在心中蔓延开来。不知该如何形容这种感觉。 他的头顶、肩上、双臂全是腥膻的黏液,蟒血从他的下颚滴落。听见我的脚步声,他猛地抬头,瞳孔针一般紧缩,但在看见是我的一刹那,瞳孔骤然扩大成圆形,冰冷警惕的目光慢慢变得温和依赖。 他的鼻尖耸动两下,喉咙传出“咕噜咕噜”的声响,似乎在撒娇,想让我抱抱他。 这么脏怎么抱啊。我有些无奈,还是摸了摸他的下巴。他不满地哼哼两声,可能知道自己很脏,没有强行要抱抱。 这时,身后响起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我转头望去,是城堡内外那些人想要溜走。 “走什么”我搀扶起蓝伯特,扫他们一眼,“给我回去。我有话要说。” 他们畏畏缩缩地看了眼蓝伯特,搓着双手。有人大着胆子开口“已经很晚了再不回去,村里的人会担心。” “你们来之前怎么不怕村里的人担心”我模仿着蓝伯特的语气,冷冷地说,“给我回去。” 上位者的语气很管用。那些人被我震慑住,犹豫片刻,不情不愿地转身朝城堡走去。 走进城堡,我先让蓝伯特在沙发上坐下,然后拍了拍橱柜,叫醒装睡的家具。羽毛掸子悠悠醒转,看见狼藉的大厅,抱怨地说“早说了,那些村民不像是好人,你们还不信,非说他们是借宿的路人,还给他们准备吃的如果是借宿的路人,怎么可能带着武器过来,你说是不是,罗莎小姐啊他们还在这里” 羽毛掸子害羞地捂住脸,缩进橱柜里。其他人张大嘴巴看着他。半晌,还是那个年轻男子先出声问道“我没看错吧,羽毛掸子在说话” “我们之前吃的东西是这座城堡准备的” “这、这座城堡是活的”有人面露恐惧。 这句话引发不少恐慌。人们窃窃私语,看怪物一般看着我和蓝伯特。有人后退两步,拍拍脑袋,试图从梦境中醒来,有人一脸绝望,仿佛下一秒就会被城堡吞掉。 我把他们晾在一边,接过茶壶太太递来的热毛巾,走到蓝伯特的身边,轻拭着他头上快要干涸的血迹。蓝伯特兽化后,注意力不容易集中,头总是随着我的动作上下转动。让我啼笑皆非的是,那些人也像他一样,眼睛瞪得铜铃般大,呆若木鸡地看着我帮蓝伯特擦拭脸庞、双手和脚掌。 半小时过去,换了三条毛巾,五桶清水,他身上的脏东西总算被擦干净。看见他手上还有些被巨蟒倒刺划伤的小伤口,我拿过绷带,低头帮他包扎。 这一切都做完,有人忍不住发问道“罗莎琳德你跟这头,这头东西是什么关系” “它是你驯服的野兽吗” “这座城堡为什么会说话” “外面为什么还有一头巨蟒难道之前在村庄周围吃人的巨蟒是那头,而不是”说话的人小心地瞟一眼蓝伯特。 我斟酌着,回答了最后一个问题“没错,不是他。” “你还没告诉我们,你身边那头东西到底是什么” 一个中年男子踌躇着说道“罗莎,我曾跟你的父亲来往过一段时间你父亲人不错,就是脾气有些古怪,我希望你不要像他一样,总是做些奇奇怪怪的事情。这头东西或许现在秉性不坏,还能听从你的命令,但要知道,野兽都是不具备人性的。总有一天,它会脱离你的控制,反咬你一口。听叔叔们的话,回去吧,不要跟野兽走那么近。” 这时候倒自称是我的叔叔,刚才我被那么多人羞辱时却视而不见。我不想跟他们争辩,把他们叫进城堡,只是想封住他们的口舌,让他们回去不要乱说,并且他们还欠蓝伯特一句感谢。 “我只是想告诉你们,村庄外确实有巨蟒伤人,但不是他。”我轻挠着蓝伯特的下颚,他眯着眼,顺从地将蛇头放进我的掌心里,周围人看见后不由倒抽一口气,“他不是野兽,也没有被我驯服。救你们也不是我的命令,而是他自己的选择。我希望你们能感谢它,然后回去告诉镇上和村里的人,不要再来打扰他,以及尽量减少外出。如你们所见,那头巨蟒只是受伤,并没有死掉,贸然外出有丧命的危险。” 鸦雀无声。有人连连点头,保证再不会来这里;有人跟同伴交头接耳,半信半疑地望着我;还有人不客气地质问道“你怎么保证这头东西不会像那头巨蟒一样伤人” “没有他,你们已经死了。”我淡淡地说。 “说不定是巨蟒们的阴谋,为了吃掉更多的人”说着说着,那人的声量弱了下去,显然,这理由连他自己都说服不了。 “好,罗莎,叔叔们相信你说的话,这头东西不会伤人。”中年男子说道,“你也要听叔叔一句劝,不要与野兽为伍,你控制不了它们。别说你,就连镇上最勇猛的男人都不敢打包票驯服一头野兽你还跟它那么亲近,跟玩火自焚有什么区别” 我想了想,说“你们着急离开么不着急的话,天亮后再走吧。天亮后,一切都会揭晓。” 小时候,父亲曾跟我讲过几个童话故事。故事的主角都是被诅咒的王子,有的王子变小鸟,有的王子变青蛙,还有的王子变成不能言语的大树,但最终的结局都是诅咒解除,人们立刻对王子改观,女孩幸运地嫁给王子,从此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哪怕他们从未真正了解过彼此。 现实肯定不会像童话一样,人们的想法能在一瞬间改变。但还是那句话,我不愿把人们想得太坏。蓝伯特救了他们的性命,他们现在恐惧蓝伯特,只是因为蓝伯特的长相过于骇人,如果清晨来临,蓝伯特变回人类的模样,他们应该就能对蓝伯特产生善意吧。 他做了英雄,不应该还被当成怪物恐惧。 这一晚,城堡外的大雪没停过。可能是我的错觉,我觉得外面的天空不再那么阴霾。雪粒沙沙地拍打在玻璃窗上。 刚开始,村民们仿佛惊弓之鸟,一直挤在一起,有动静就会弓起身子,紧张地四处张望。但见蓝伯特和家具们始终没有伤害他们的征兆,渐渐地也就放松下来。茶壶太太不计前嫌地给他们倒了热茶。座钟“砰”地跳下来,两条细细的胳膊叉着腰,走到他们面前,长篇大论地教训他们,告诉他们偷东西不对。 这些人大多数都没读过书,座钟的言辞又长又啰嗦,还有些拗口,听得他们昏昏欲睡。座钟看见后,不满到极点,分针和时针紧紧地皱在一起。它蹦到塌鼻子老头旁边,命令他坐起来,演奏手风琴给这些人醒醒神。 塌鼻子老头吓了一跳,哆哆嗦嗦地奏响手风琴,分明是欢快的旋律,却演奏得如泣如诉。 值得一提的是,有了音乐后,人们的神经果然松弛了许多。他们捧着热茶,伴随着音乐,听着座钟的絮叨。有个人可能是过于放松,没忍住反驳了座钟一句。下一秒,他的脸就白了,缩进毛毯里瑟瑟发抖,大概以为座钟会发狂吃掉他。周围人也恐慌地看向座钟,警惕它突然发动攻击。但是座钟只是冷哼了一声“就你话多。” 事实胜于雄辩,我说再多的话,也比不过他们亲身经历。这些人本性不坏,只是被钱财迷失了神智,再加上恐惧野兽的本能作祟,对蓝伯特表现出恶意很正常。 发现城堡里的家具对他们没有威胁后,这些人渐渐放开,有人好奇地拿起座钟,观察它的构造,气得座钟胳膊腿乱蹬。有人走到羽毛掸子的身边,夸它的声音美妙动听。羽毛掸子害羞地扫了扫地面。它的情人勺子叮叮当当地跑过来,猛地弹起把那人赶走。还有人跟菜刀讨论起厨艺。城堡内一直是菜刀掌厨,好久没见到活人,它兴奋得刀刃一直在渗唾沫。 可能知道天亮后,理性的蓝伯特就会出现,兽化的他特别依赖我,缠着我喂他吃的。我只好拿起一只烤鸡,周围人冷汗涔涔地看着他一口吞掉,并且没有吐骨头。 吃饱后,他享受地眯起眼,打了个小小的饱嗝,巨爪指了指篮子里的毛线球。我看了看闹哄哄的村民,小声说“这样做会不会影响不好” 听见这话,他虽然没有明显表现出不满,瞳孔却渐渐紧缩,喉结震动,发出只有我一个人能听见的低吼声。 我只能硬着头皮陪他玩。 于是,一群高矮胖瘦不一、正在粗嗓门大咧咧聊天的老爷们儿,突然安静下来,转过头,大眼瞪小眼地看着我扔毛线球。那天晚上,只有我和蓝伯特两个人,玩玩扔球倒没什么,现在这么多人,真是太羞耻了。 我捂着脸,站在壁炉旁,用力把球抛出去。几乎是同一时间,一道黑影飞扑出去,蓝伯特动作敏捷,毛线球还未落地时,就已接到球。还好,还好,他没像小狗一样叼过来,还有几分作为王子的自觉。他捡起球,闪电般瞬移到我的面前,递给我,朝高处扬了扬下巴,示意我扔远一些。 我拿他没办法,深吸一口气,扔向二楼。就这样一来一去,一来一去我们玩了很久,其他人一直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们。我也不想这样,实在是被迫发球。 不知玩了多久,直到我的手臂酸得抬不起来,他总算放过了我,趴在我的腿上愿意睡觉。看着他放松的圆形瞳孔,我突然想起幻境中,只有六七岁的他,若无其事地偷看那些在草坪上打闹的孩童。他刻意压抑的那些天性,全都加诸野兽身上了吗 和野兽的他相处的时间越长,就越觉得他不止是蓝伯特的本能那么简单。他更像是蓝伯特被禁止的冲动与情感幼时想跟同伴玩闹的天性、拯救所有人的英雄梦以及,炽热而直白的感情。 理性与情感,克制与冲动,冷漠与炽热,牺牲母亲时的绝情,拯救诋毁自己人们时的奋不顾身到底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他呢 我第一次发现,一个人的性能如此复杂,如此迷人。 不知不觉间,天色熹微,远处山脉渗出橘红色的光芒。大地逐渐被火红覆没,只有城堡上空仍然乌云密布,暗沉得吓人。大厅内响起轻微的鼾声,有人已经睡着。我也有些困倦,揉揉眼,打了个呵欠。 忽然,有人发出惊呼,震惊地望着我的腿上。我低头望去,只见一缕金光精灵般环绕在蓝伯特的身上,三角蛇头慢慢后缩,化为瘦削立体的脸庞,下颚的线条由圆润变得凌厉,鼻梁高高地隆起,蛇嘴变窄,唇瓣吸收了花瓣颜色般,呈现出淡粉色。亲眼见证他变回人类,简直就像目睹一个奇迹,若不是他的颈后、锁骨和手背还残留着黑鳞,我几乎要以为诅咒已经破除。 其他人跟我的反应差不多,面面相觑,均在彼此眼中看见了不可置信。 “我说过,天亮后一切都会揭晓。”我轻声说,“他救你们,并不是什么巨蟒的阴谋,而是因为他和你们一样,是人类。听我的话,回去吧,告诉镇上的人,最近不要出来,巨蟒还在外面游荡。这次他能救下你们,下次就不一定了。” 长时间的沉默后,有人放下毛毯和茶杯,扯着同伴转身离去。令我惊讶的是,更多的人选择留在原地,搓着双手,不知道要干什么。 我问他们“你们不走吗” 中年男子尴尬地说“你说过,我们还欠它他一句道歉。” “大伙不是不讲理的人,分得清好坏,这个钟,那个壶,还有那个羽毛掸子对我们都挺好的,不说声谢谢实在过不去。” 说完,他们面面相觑,互相推搡着“谁先去”一分钟后,一个身材瘦弱,头发枯稻草般的雀斑少年站了出来“我先吧。”他挠挠头,走到我的身边,标标准准地向蓝伯特鞠了一躬,“我叔叔被巨蟒吃了领头的人一撺掇,我就来了。那个钟说得对,偷东西是不好的行为。我下次不会了,还有,谢谢他救了我。我不会说话,不知道怎么感谢最真诚,但我是真的谢谢他。” 有一就有二,中年男子也走过来,低声说道“要不是最近巨蟒作祟,收成不好,家中还有四张嘴等着吃饭,也不会干这种强盗的勾当。谢谢这位救了我们,回去后我一定好好劝说村民们。” 又一个人过来“不管他是人还是野兽,他救了我一命,就应该被感谢。”说着,他哈哈大笑起来,“我没前几位那么惨,过来纯粹是因为无聊,想来看看这座城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差点死在这里,还被巨蟒吓尿了裤子,真是丢人。” 我没想到他们会真的道谢,愕然的同时,心里还有一丝庆幸,幸好我坚持原则,不愿把人们想得太坏,不然这一幕十有八九不会出现。 这时,从我的腿上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不必客气。”我愣了愣,低下头,是蓝伯特醒了过来。尽管躺在我的腿上,他却身处王座般气势十足,语气沉稳“回去告诉镇上的人,那头巨蟒来历不明,极有可能是黑魔法制造。让他们待在家中不要外出,否则会有生命危险。” 同样的话,从他的口中说出来,感觉完全不一样。村民们根本不敢质疑,连连点头,就差写下保证书了。 村民们离开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城堡内都保持绝对的安静。最后,还是蓝伯特先打破寂静“扶我起来。” 恢复理性的他气场过于强大,有那么片刻,我不知怎么跟他正常地相处,愣愣地扶他坐起来。他皱皱眉,捶了捶大腿,责备般低声说道“少跟它玩乱七八糟的游戏。” 意识到他说的是扔球游戏,我脸上顿时一热,无言以对地点点头。 下巴忽然被抬起,他神情淡漠地注视着我,声线冷冽“为什么你跟它相处的时候,就那么温柔呢”他的面庞越来越近,呼吸也越来越近。我的心跳急促起来,还能有什么为什么,当然是因为更重视你一些。 我刚要说话,他突然松开手,皱着眉扯开手上的绷带,只见那些被倒刺划伤的小伤口,全部散发出恶臭腐烂的黑气。,,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第22章 chapter 22 黑气沿着他的手臂往上, 如同捉摸不定的半透明幽灵, 无孔不入地渗入他的皮肤,有一缕黑气甚至缠绕进他的眼中,金黄色的瞳孔渐渐幽黑,他却毫无察觉般,平静地把绷带绑了回去,然后,抬眼望向我。 黑色是神秘的颜色,他的气质本就疏冷而神秘, 瞳色变黑后, 身上那种来自上位者的威压更加强烈了。被他这么盯着,背脊莫名发冷, 我咳嗽两声, 指了指他手掌上的绷带“这个不要紧吗” “不要紧。”蓝伯特漫不经心地回答, “我们继续之前的话题。” 黑气还在蔓延, 无穷无尽般从他的掌心散发出来,爬上他的肩膀、颈部、下颚、鼻梁有一部分甚至钻入他的头发里。他的头发本就深黑,被黑气入侵后, 仿佛无月无星的黑夜般, 再无一丝光泽。 奇怪的是,黑气从他的掌心散发出来时, 是非常难闻的腐臭气味, 蔓延到他全身时, 却变成一种腥膻刺鼻的味道, 相当有攻击性仿佛雄性野兽求偶时的气味。味道如此浓烈,他却始终无知无觉。 情况不对,很不对。我无意识地往后坐了坐“什么话题” 他看了看我的位置,一只手撑在我的身侧,倾身过来,唇角冷漠地微勾“你希望我变得像它一样,对不对。” 怎么又开始谈论这个上次不是说清楚了么 见我不答话,他的眼神变得危险而充满侵略性“嗯” 哪怕我非常喜欢他的亲近,也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当然不是。你说过,它是你的本能我一直把你们当成同一个人。我只是不希望你过于压抑自己的本性和本能,那样过得太辛苦。我知道你跟其他人不同,肩负着特殊的责任与使命,但即使是普通人也需要放松你也一样。” 听到“责任与使命”时,蓝伯特的眼中闪过一丝轻嘲,又似乎只是我的错觉。短暂的沉默后,他点点头,云淡风轻地说道“说到底,你还是更喜欢它。” 黑气使他的眼睛几乎变成全黑,即使他没有表现出痛苦或其他异样,我还是觉得很不对劲,问道“巨蟒的倒刺是不是有问题我刚看见伤口上冒着黑气” “嗯。”他看一眼手掌,一脸无谓,“有人在它的倒刺上涂抹了毒药。” 毒药为什么他能用这么随意的口吻说出来我的心跳停了一拍,一想到他中了毒,浑身仿佛坠入寒冷低谷般发冷“会不会危及性命” 他看了一会儿我的表情,冷不丁出声命令道“抱住我。” “啊” “立刻。” 我怔了怔,不明所以地抱住他“怎么了” 他闭上眼,像兽化蓝伯特那样在我的颈间轻蹭了两下。不一样的是,兽化蓝伯特这样做时,跟动物撒娇没什么区别他的人类特征太过明显,高挺的鼻梁、凌厉的下颚、突出的喉结,都在提醒我,他是一个男人,一个理性而出色的男人。 北国未来的王在对我撒娇。想到这里,我全身都僵硬了,耳边只剩下自己激烈如暴雨的心跳声。不知过去了多久,他低沉而冷冽的声音回荡在我耳边“你知道七宗罪么。” 他的话题跳得太快,我愣了两秒钟才反应过来,正要回答,他却自顾自地说下去“傲慢、贪婪、嫉妒、愤怒、贪食、色欲、怠惰其中,孔雀是傲慢,山羊是贪婪,蝙蝠是嫉妒,狗是愤怒,猪是贪食,猴子是色欲,树懒是怠惰。有的部落惩罚叛徒时,会用这几种动物,以特殊的巫术炮制成毒药1,让叛徒体会犯下七宗罪的痛苦。不会危及性命,你放心。” “那你现在” “我现在”他的语气听上去很平静,咬字却令人感到浓浓不安,仿佛每一个音节都潜藏着疯狂与扭曲,“是嫉妒。” 我捧起他的脸颊,除了瞳色过于幽黑以外,确实没有其他异样。想到不会危及性命,我松了一口气“那要怎么做才能减轻你的痛苦” 他轻笑一下“你真想知道” 看着他的笑容,我心里一抖,害怕他说出一些难以完成的要求。他却撑起身,靠着沙发,手肘搁在扶手上,思绪飘向远方般,出了一会儿神,半晌才说道“小时候,我曾来过这里。你们国家和北国完全不同,巫术在这里得不到尊重,是罪名的代称,所有犯罪的、邪恶的女人都被称为女巫。” 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我点点头“以前确实有很多犯罪的女人,以女巫的罪名处以火刑。” “罗莎。”他忽然郑重地叫我的名字。 “啊怎么了” 他的语气平平淡淡“亲我一下,否则我会一直嫉妒它。” 我双颊滚烫,深深地吸气、吐气,飞快地亲了他一下。 他看了我一眼,短暂而平常的一眼,却再次令我面红耳赤。只听他继续说道“在北国,巫师曾是比王族还要受人敬重的存在。市面上一度全是关于巫术与炼金术的书册。农业与商业得不到重视,农民们纷纷丢下锄头,贱卖田地,倾家荡产地研究巫术。因为除巫术以外的商品滞销,其他国家的行脚商慢慢不来北国。渐渐地,即使北国大开国门,鼓励通商,欢迎外来人定居,最终还是变成了一个封闭的国家。有的人甚至把我们称为巫国。” 这是我难以想象的景象,竟然会有尊崇巫术的国家。有段时间,我们村庄的女人甚至被禁止穿深色的斗篷。只要穿黑色斗篷,手持木制手杖,哪怕不是女巫,也会被当成女巫抓走。蓝伯特的国家竟然盛行巫术,真是奇怪。 “后来呢我听尤利西斯说,你驱逐了女巫” 他笑了笑“举国上下,只有他觉得驱逐女巫是我的决策。想要驱逐女巫的人并不是我,是我的父王。当时,巫师的影响力过于强大,已经到了能随意抗拒国王命令的地步。为了集中权力,恢复王权的威慑力,他和大主教演了一场戏。” 大主教梦中那个身穿紫袍的主教吗 “刚好那时,母后生了我。父王和大主教替我编造了一个完美的身世。一个能使百姓长寿、使国家昌盛、神选的王,却将受到巫术的迫害,百姓还有什么理由不排斥巫术所有人都认为我是神选之子,是未来的王,却不知我只是皇室集权的工具。”他的口吻还是那么平静,指关节甚至随意地轻叩着膝盖。 原来这才是那场预言的真相吗 他从出生到成人所经历的束缚,只是一场关于权力的谎言 我张了张口,想要安慰他,却不知道说什么才能达到安慰的效果。假如我自以为背负着使命出身,为此牺牲了天性与自由,心甘情愿地被各种教条禁锢,到最后却发现是谎言,是骗局,我什么也不是。我会怎么想呢 大概会很难过,承受能力差者,说不定会崩溃。 他发现真相的时候,心里想的是什么呢 “因为预言的存在,北国所有巫师都被驱逐,关于巫术与炼金术的书册均被焚烧成灰。我的父王看似温和软弱,没什么大智慧,其实手腕比谁都强硬。为了使预言逼真,防止巫师卷土重来,他严格按照预言安排我的人生,禁止一切娱乐活动”说到这里,他撑着下颚,玩味地笑了笑,“你知道么,只要长年累月地经受巫术的洗礼,人体本身是能抵抗一部分巫术的。所以,一些小巫术,对上了年岁的大巫师不会起什么作用。” 我心中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那你” “谎言说上成千上万遍,就会变成真话。随着时间的流逝,知道预言真相的人,或老死或被处决。虚假的预言就成了神的指示。为了让我保持绝对理性,不被巫术迫害,也为了使国长久地昌盛,大臣们集思广益,想了不少好办法。七宗罪只是其中一种。” 幻境中我只能看见画面,听不见那些人的心声。我以为一切都如预言所说,蓝伯特是天生的、至高无上的王,肩负着重大的责任,被万民敬仰与期待,为了防止“魔鬼住进他的躯体”,才被禁锢本能和天性现在,却从他的口中听到另一种真相,才发现所谓的责任,不过是国王的谎言;所谓的未来,不过是虚假的预言;所谓的王,不过是政治博弈的牺牲品。但他所承受的和被禁锢的,却是真实的。 责任是沉重的。不是每个国王都会以国民的未来以己任,就像不是每个母亲,都会呵护亲生儿女一般。这么一想,他的过去简直是一出令人惋惜的悲剧假如你从出生开始,就以为自己肩负国家的未来,背上压着重大的责任,自愿牺牲娱乐、情感和自由,然而,随着年龄的增长,却发现这一切不过是一场骗局。预言是假的,责任是假的,所有的牺牲都毫无意义,只有被禁锢的本能与天性,是真的消失了。恐怕我会当场崩溃,他却用如此轻描淡写的语气说了出来 这个时候,不管说什么都会显得虚假。况且,我也不怎么会说话。想了想,只能离他近一些,再近一些,拍拍他的肩膀。 下一秒,蓝伯特忽然握住我的手,把我拉到他的怀中,低下头,盯着我的眼睛“你在可怜我么,罗莎。” 不知是否我的错觉,尽管他的模样看上去有些脆弱,身上却再度散发出那种危险的气息。像被猛兽盯上一般,我有些僵硬,但怕他多想,强行若无其事地说道“我怎么会可怜你呢你是我见过的最优秀和最出色的男人。哪怕预言是假的,哪怕我从未去过北国,你在我心目中,也是最适合的王。” “最优秀和最出色”他缓缓地说,“你对奥菲莉亚也说过这句话。” 我不是一个擅长言辞的人,能说出这番话已是不易。停顿片刻,我干巴巴地说“你们两个都很优秀。” 不知道这句话哪里出了错,他身上的黑气莫名越来越浓烈,那种雄性求偶般腥膻的气息越发强烈,他眼中的侵略性也越发明显“我不喜欢你提及任何人,哪怕是奥菲莉亚也不行。我想让你的眼中只有我。”话音落下,我的脸颊已如发烧般滚烫,他却用一根手指顶起我的下巴,继续露骨而直白地说道,“我记得我说过,你跟它亲近,会让我感到嫉妒,为什么你还要跟它亲近呢” 不行了。脸上感觉已经能烙铁了,心快要跳出胸腔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推了推他的肩膀“蓝伯特,你变得好奇怪,是不是七宗罪的关系” “罗莎真聪明。”他用冷静的语气说这种情迷意乱的话,真的要命了。 我喉咙发干,心跳一下重过一下“刚才是嫉妒,那现在是什么” “贪婪。” “那接下来,是不是还有怠惰贪食什么的” “没错。”他松开我,朝我微微一笑,“我已经想要吃掉你了。” 我打了个寒噤,感觉他这句话没有任何暧昧含义,是真的字面上的刚想说什么,两片滚烫如火烧的唇覆了下来,带着接近恐怖的占有欲,蓝伯特吻了我。 亲吻结束,他用大拇指关节擦了擦嘴唇,还是那般冷静的口吻“罗莎,你今天最好离我远些。”,,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第23章 chapter 23 看见他这个样子, 说不害怕是假的。但这时候离开他,让他一个人独处,会不会不太好虽说“七宗罪”不会对身体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但对精神的折磨肯定不会亚于身体受伤, 不然,怎么会有部落用这个惩罚叛徒。 我欲言又止。他若有所思地看了我半晌, 忽然开口说道“罗莎,你知道我最喜欢你什么吗” 听见这话,头脑停转, 我脸上的表情一定凝固了“什么、什么” 蓝伯特没有说话,大拇指和食指轻摩着我的下巴。这绝不是对待情人的抚摸,更像是抚摸一件被他全权占有的物品仿佛我不是一个人, 而是一头即将上桌的活牲。他是真的想吃掉我。 手心渗出密密麻麻的冷汗,我刚要捉住他的手, 让他冷静冷静。他却突然一把推开我, 撑着额头,深吸了两口气,然后头也不回地朝楼上走去。直到他的身影消失, 他也没有告诉我,究竟最喜欢我哪里。 想追上去,但想到他刚才失控般的眼神与手势, 又有些迟疑。还是等“贪食”过去, 再跟他接触吧。我喜欢他不假, 但并不想成为他的盘中餐。 中午时分, 蓝伯特终于下楼。他换了一件法兰绒睡袍,只系了一半的纽扣,黑发湿漉漉的,额前几缕发丝一直滴落水珠。 他走到主位,拉开椅子坐下。刚才只是远远地看着,并不觉得这身打扮有什么问题,近距离打量后才发现,这睡袍与他平时的穿衣风格完全不同,沿着胸膛往下看去,几乎能看见瘦削而结实的腰腹,上面覆着坚硬的黑鳞,泛着漆暗的光泽。 我不敢再看,尴尬地转开头。这时,蓝伯特的声音突然响起,是淡漠疏冷的命令口吻“去给罗莎拿件披风。” 羽毛掸子领命而去。我不明所以地望向蓝伯特,城堡内的壁炉一直有添柴,室内不仅不寒冷,反而有些闷热,完全没必要给我添衣服。 像是察觉到我困惑的目光,他头也不抬地说“我记得跟你说过,七宗罪包含色欲。” “嗯。” 他单手摊开餐巾,铺在膝盖上,若无其事地说道“哪怕没有看你,我也能感受到你每一寸肌肤散发出来的热气。若是不想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最好把你美丽的五官,和牛奶般的皮肤遮起来。”分明是夸张的称赞,他的语气却极其平常,仿佛在聊天气的好坏一般,“虽然不会减轻对我的折磨,但能让你被我注视和臆想时,觉得安全一些。” 他为什么能用这么正经淡然的表情,说这样充满欲望的话 我浑身僵硬如木头,低低地“嗯”了一声。刚好这时,羽毛掸子顶着斗篷,一蹦一跳地跑到我身边。我连忙接过披风,披在身上,鸵鸟似的埋头用餐。但就算披上深色厚实的披风,也能察觉到他有如实质般的视线。 他一直在看我。第一次知道,原来视线可以露骨到这种程度,哪怕身体没有接触,眼神没有对碰,光是被他这么看着,也能体会到被掠夺与被占有的纠缠感。 用完午餐,我逃似的跑下长桌。蓝伯特慢条斯理地用餐巾擦了擦嘴唇,回到二楼的房间。盯梢猎物般紧迫的视线总算消失了,我松了一口气。 但很快,我就发现,这只是一个开始。 下午的时候,楼上时不时传来重物倒塌的轰响。连蓝伯特这样擅长控制情绪的人,都难以抵抗毒药的作用,砸东西进行发泄,可见这个毒药,对精神造成的伤害,绝没有我想象得那么简单。 我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听不下去,打算去二楼看看是怎么回事,又怕打扰到蓝伯特。想了想,我找到座钟。它似乎读过很多书,是一位知识渊博的学者,不懂的事问他应该没错。 “巫术有关巫术的书都被皇家焚毁了,但是,”座钟用细长的胳膊捋了捋指针状的胡须,“殿下的藏书楼,存放着近十万册藏书,有的书从放进柜子里起,就再没有人翻过。你可以去翻翻看,说不定能找到未被焚毁的巫书。” 我只对一百以下的数字有概念,超过一百,在我的脑海中就是浆糊。跟在座钟的后面,我们穿过五彩斑斓的空中花园,爬满青苔的破败柱廊,走进西边的塔楼。这里的穹顶高到让人眩晕,地上虽然铺着深红色的地毯,却早已被茂盛的荆棘与玫瑰刺穿。枯叶旋转着飘落而下,踩上去嚓嚓作响。 座钟用力地撞开两扇大门,示意我拿起旁边的烛台。灰尘扑面袭来,古老的塔楼发出沉重的叹息。我试探地伸进去一只脚,用烛台照向周围,什么也没看见,内部过于宽广,一盏烛台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我摸索着找到其他烛台,依次点燃。 半个小时过去,藏书楼总算被烛光照亮。眼前的景象令人震撼,我完全不知怎么形容这一幕,书柜不知是嵌在墙上,还是石墙本身就是书柜,一直延伸到塔楼的顶部,最高处需要仰头才能看见。书册整齐地垒在书架上,犹如牛毛,一眼望去只能看到石砖般的书脊。看到这里,我对“十万”总算有了概念,但是 “这么多书,我要翻到什么时候”我震惊地问座钟。 “当然不会让你一本一本地找。”座钟蹦到书房中央的深棕色书桌上,指了指一本快比我手臂长的硬壳书,“这是书房的藏书目录,你找跟巫术有关的书名就行。” 我怔怔地点头,走过去,低头翻了两页,突然又想到一个问题“就算找到书名,要怎么才能把它们拿下来呢” 座钟指着距离我几百米的一扇暗门“走楼梯。” “” 从来没有想过,看书与找书也是一件体力活。花了两个小时的时间,我终于在藏书目录上找到与巫术有关的书名,又花了一个小时的时间,我把它们从书架上拿了下来。已是晚上八点钟,但我和座钟都不想回城堡的大厅。它不想面对野兽蓝伯特,我想彻底弄清楚“七宗罪”是怎么一回事。蓝伯特说得太过轻描淡写,真正的“七宗罪”,肯定不是他说的那样。 不知过去多久,看得我眼睛酸胀,总算找到与“七宗罪”有关的记载。果然,蓝伯特没有描述出它十分之一恐怖。“七宗罪”最早的发明者,是一名巫医。因为被自己治愈的患者出卖,被捕入狱,从此开始仇恨所有不会巫术的平民。他在监狱中发明了“七宗罪”,出狱后报复了曾被他治愈的所有人。巫医病逝后,一些崇尚巫术的部落拿到“七宗罪”的配方,用来惩治背叛部落的罪人。 下面是中术者的详细描述,以美茨南部落莫塞河一位被处决女巫为例 该女巫中术后,极度以自我为中心,无视一切禁忌与规则,不择手段达成目的;欲壑难填,想尽办法占有一切能占有之物;嫉妒所有五官优于自身者 我把视线移到“愤怒”上谨记,当中术者处于极端愤怒状态时,若不想中术者失控,最好将其关押于笼中,否则后果自负。 后面是一些举例,有的例子简直触目惊心,比如某地的东南部,一位中术者在极端愤怒的状态下,屠戮了整个村庄,连圈养的牲口都没放过。编者再三警告,如果不想造成严重后果,必须控制中术者的活动范围。 心底发凉,好像在我离开前,蓝伯特就已有了愤怒的征兆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合上书,我犹豫着要不要去看看他的情况。这时,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我呼吸一紧,嗓音干涩如砂纸“谁。” “是我。”蓝伯特的声音。 虽然很喜欢他,但不可否认,现在的他极其危险,非常危险,压下想要转身逃跑的冲动。我深吸一口气,走过去,打开藏书楼的大门。 蓝伯特正站在外面,穿着白衬衫和黑裤,垂头打量着我,目光平和却莫名充满侵略性。不对,现在已经是晚上,兽化的他却没有出现为什么 刚才他说话的时候,语气平静而沉稳,完全不像书中描述得那么可怕,是药效已经过去还是像他曾经说的那样,这种级别的巫术对他起不了什么作用。 他一直盯着我的脸庞,像是在用视线摩挲着我的皮肤。我被他看得头皮发麻,为了缓解这种针扎般不适的感觉,我迟疑了一下,开口问道“它呢” 既然兽化的他没有出现,是否说明,他的状况在渐渐好转 然而,蓝伯特却误会了我的意思。听见这话,他突然上前一步,把我压在藏书楼的大门上,声音阴沉得有些可怕“你就这么想见它” 这一刻,他的身上散发出来的压迫感令人难受。我连忙摇头,把他推远了一些“当、当然不是我只是好奇,以前晚上它都会出现,为什么今晚没有” “你说呢。”他轻淡地反问。 “不知道。”知道就怪了。 他强迫我抬起头,鼻尖顶着我的鼻尖,呼吸是烧红的炭火,烫得我抖了一下“还能有什么。因为我想要独占你的欲望,超过了本能想掌控身体的欲望。” “我比它更想占有你。”他握住我的手,眼中藏着某种森冷的隐秘的渴求,语气既像是撒娇,又像是恐吓,“你呢,罗莎。”,,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第24章 chapter 24 我能说什么 听见你比“它”更想占有我, 我很高兴 太羞耻了。但这句问话, 不管怎么回答都很羞耻。想了想, 我决定转移话题。然而不等我开口,下巴再度被蓝伯特抬起。雄性求偶般腥膻的气味钻入我的鼻腔,比这浓烈气味更难受的是, 他侵略到让人透不过气的目光。 “不要在我的面前走神。会让我觉得, 你又在想它。”他的声音低而冷淡, “别惹我生气, 罗莎。” “我没有” 他却无视了我的回答,松开我的下巴, 径直走进藏书楼。刚刚他站在阴暗无光的地方, 能看见的细节有限, 换到敞亮的地方后才发现,他身上的黑气已经严重到无法忽略的程度,发色和瞳色也越发漆黑。尽管他表现得非常平静, 我却紧张得连呼吸都在发颤。 他走到深棕色书桌前,用两根手指翻了翻书页, 抬眼看向我“你想了解七宗罪, 可以问我。” 没想到他连我看什么书都会在意。我语塞了一下,斟酌着答道“当时你的状态看上去很不好我怕打扰到你。” “原来是这样。罗莎真体贴。”他一脸云淡风轻地点点头, 然后,单手举起那本书, 唇轻启念了几句咒文, 只见一缕冥蓝色的火焰在书角燃起, 几秒内就将整本书吞噬得干干净净。焦灰飘零而下,堆在他的皮靴边。 他这是在干什么是在生我的气,还是,在嫉妒我看过这本书 更令我惊讶的是,他竟然会巫术。一直以为他是个理性而恪守成规的人,现在看来,他比我想象得要离经叛道很多。虽然表面上,他很排斥野兽的存在,但我总觉得,他和野兽之间有很多微妙的相似点。 这时,我看见座钟蹑手蹑脚地躲进书桌底下,细胳膊无助地抱着身体,时针和分针抖如筛糠。蓝伯特连一本书都会嫉妒,让他发现座钟和我同处一室,后果不堪设想。眼看他就要走到座钟的旁边,我叫住他“蓝伯特” 他站住脚,回过头“嗯” “那本书我还没有看完,你就把它烧了” “怎么,觉得我做得不对”蓝伯特的皮靴一转,与座钟擦身而过,向我走来。座钟如蒙大赦般,跌坐在地毯上,不停地擦拭着不存在的汗水。 “你做什么都是对的”我连忙说道,却因为过于紧绷而嗓音滞涩,“我只是希望你能跟我讲讲,这个七宗罪,要怎样才能解除。” “你想知道,我当然知无不言。想要七宗罪解除,有两个办法,一是满足中术者所有欲望;二是,等待三日,咒术会自行解除。”说到这里,他刚好走过来,那种强烈的压迫感再度袭来,“罗莎想对我用哪种办法呢。” “罗莎”,简单的词语,从他的口中说出来,却古典华丽犹如玫瑰盛放。我有些受不了,用冰冷的手捂了捂火烧般的耳根。 心跳了很久才想起来他刚说了什么。三日后才能自行解除这时间也太长了,但是,满足他所有欲望又不可能。 “还有其他办法吗” 他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头低垂着,看着自己的手指不知在想什么。半晌,他唤我的名字“过来,罗莎。” “什么” “到我的身边来。”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到他的身边。已经超过普通人交谈的距离,他却摇头“再近一些。” 我只好继续靠近他。他低头看了我片刻,突然扣紧我的手腕,把我拽到他的身上。我猝不及防,双手撑在他的胸膛上,危机感迅速爬满后背,不等我用力挣脱他的控制,下一刻,两片炙热的唇压了下来。太烫了,简直就是烧开的沸水,烫得我一激灵。我竭力挣扎着,却让他的控制更加强势。他一手捏着我的下颚,强迫我张开嘴,另一手握住我的两只手腕,不允许我有半分动弹,同时,双腿也封锁住我的退路。 这是一个生吞活剥般的亲吻。这一刻,我仿佛祭台上的活牲、被刀叉分食的羊排,贪食、嫉妒、愤怒甚至被压抑的本能,都在这个吻中淋漓尽致地呈现。 半晌过去,他离开我的嘴唇,用大拇指擦了擦我的脸颊“躲起来,罗莎。”他的指腹滚烫,声音却很冷,“不要让它找到你,也不要让它亲近你。” 我被他吻得有些迷糊,没能第一时间明白这句话的意思,直到被他扣着手腕,推出藏书楼,才反应过来。 如果说目睹他恢复人形,就像目睹一个奇迹,那么眼睁睁看着他变成野兽,则如同见证黑暗诅咒的降临。只见他站在藏书楼的中央,身形拔高,修长雅致的手指陡然变狰狞,指甲镰刀般锋利,黑鳞是密集的乌云,迅速攀上他瘦削的脸颊,很快,蛇鳞就覆盖了他一半的身体。刚好此时,惊雷响彻夜空,狂风暴雨就要来临。 我要怎么办 听他的话躲起来吗可是,座钟还在藏书楼里。 我后退两步,躲在藏书楼的门边,往里面看去。座钟被蓝伯特的变身吓得不行,正蜷缩在他的阴影里,被风吹雨淋般,牙齿嚓嚓打颤。对上我的视线,它用两条细胳膊做了个求救的手势。 要不是为了帮我找书,它也不会来藏书楼。蓝伯特不会伤害我,但会不会伤害它就不一定了。可是,想要救它,就必须引起蓝伯特的注意 要怎么做 这时,蓝伯特垂下头,不紧不慢地巡睃着,似乎在找什么。座钟爬到桌腿边,紧贴着书桌,动作看上去有条不紊,实际上三根指针已经急得打转。我看看四周,想找块石头扔过去,却没能找到合适的石头。犹豫几秒钟,我一狠心,在落叶堆上重重地跺了跺脚。 蓝伯特耳朵一动,立刻朝我走来。 与此同时,我转身就跑。 但我低估了这座城堡的宽阔程度,大大小小的塔楼林立,数不清的拱门与空中桥梁,我跑了半天,才跑出藏书的塔楼。回头一望,却见蓝伯特正站在高处的拱门后,高高在上地注视着我。今晚,他的兽化没有以前严重,蛇头并未出现,但黑色蛇鳞还是占据了他一半的皮肤。白衬衫因为他身形扩大,而变得残破不堪,焦土破碎的旗帜般挂在他的身上。金黄色的蛇瞳已变成漆夜色,看不清他的瞳孔是针状还是圆形,显得眼神冰冷而空洞,令人心惊肉跳。 同一时刻,闷雷滚滚,乌云如盖,暴雨马上就要来临。我环顾四周,实在不知道朝哪里跑。 就在我踌躇不定的时候,蓝伯特突然用双手撑着拱门的石栏,俯身下来,似乎想跳下来。心跳如同被按下暂停,拱门距离地面,起码有二十米高,就算他是野兽的形态,也难保不会受伤。幸好,他没有那么疯狂,只是用这个姿势紧盯着我,颈间线条紧绷,喉结震颤着,似乎在对我说什么。 雷声太大,我听不见他的声音。 直到闪电划过,轰雷停歇一秒钟,我才听见他的声音,竟然是一声比一声尖锐的山羊叫声。 他学山羊叫干什么 等,等下。 好像一些动物在寻求配偶时,会发出这种特殊的叫声在“七宗罪”的催化下,他现在极有可能是发情了。 想到这里,热意冲上脸颊。变成野兽的他就像失去了廉耻,竟然居高临下地对我发出这种声音真不该回头看他 趁着暴雨还未落下,我转身跑进不远处的柱廊。蓝伯特的身影也消失在拱门中。循着记忆朝城堡大厅跑去,但不知为什么,周围的景色总是那么相似。在第三次经过同一个拱门时,我终于确定自己迷路了。蓝伯特求偶的尖锐叫声渐渐接近,似乎就在我的身后,很快就会出现在我的面前。 很快就会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好像已经无路可走。 像是要雪上加霜一样,同时,暴雨也倾盆而下,不到片刻就汇成一条条湍急的小溪。草坪被冲刷成深绿,雨幕如此声势浩大,连粗壮的荆棘都化身为匍匐的臣民。狂风挟着雨水吹进柱廊,长裙和鞋子瞬间湿透,刺骨的寒凉游遍全身,我打了个喷嚏,看看前后,居然不知道往哪里走。 身体发冷的时候,就容易疲惫。我蹲在柱廊的角落,双手伸进衣服里,想要取暖,但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温暖的地方。渐渐地,手指冷到失去知觉。不想再跑了,就让蓝伯特找到吧。反正他不会伤害我。 头脑昏沉间,一双纯白色的靴子走进我的视野里,双膝下方镶嵌着两枚黄金雄狮徽章。迎着瓢泼的雨水望去,果然,站在我面前的是尤利西斯。他看见我狼狈的样子,惊讶地笑了一下“是你,玫瑰小姐。兄长呢,怎么不来为你撑伞,他最擅长呵护你这样柔弱的女子。” 想都不用想,绝对是挑拨离间。我把他的话当耳旁风,开门见山地问道“城堡大厅怎么走” “原来是迷路了。”其实,他身上的衣服也已湿透,剪裁精细的大衣浮现出大片的水渍,但就像是耐寒的松柏般,他表现得非常从容,“虽然你的模样很惹人怜惜,但很遗憾,我不会为兄长的情人指路。” 之前,蓝伯特说他是孩子,我还以为是一种嘲讽的方式,现在发现,他的想法与行事,果然跟孩子没什么两样。相较于蓝伯特所经历的、所承受的,他堪称毫无城府,思想直白又简单,一眼就能看穿。 懒得跟他多话,我思考了一下,言简意赅地说道“蓝伯特中了七宗罪,现在变成了野兽。” 话音落下,尤利西斯立刻忌惮地变了脸色“怎么不早说。”他弯下腰,握住我的双肩,想把我从地上拽起来,“他现在在哪里” 在地上蹲了半天,我的双脚早已麻痹,被他拽起来的一瞬间,没能站稳,踉跄了一下,跌在他的身上。一时间,两个人都是一僵。看得出来,尤利西斯不怎么喜欢我,我对他也没什么好感,下意识就想推开他。他却突然微微一笑,顺势搂住我,用指关节顶起我的下巴“我兄长有没有说过,你的身上有一种非常奇妙的味道,让人着迷。” 他说着,低头朝我靠拢过来。原来面对不喜欢的人的亲近,会感到浓浓的冒犯与不舒服。我用尽全力地推拒着他的肩,把头扭到一边。尤利西斯却像没看见一样,轻笑着说“不知你跟奥菲莉亚相处得怎么样她有没有跟你说,你是我的心上人呢。” “走开” “跟我回王都吧。”他带着虚假的温柔,微笑着说,“你这样美丽柔弱的女孩,应该被珍藏在皇宫中,用黄金与珠宝供养。在这里跟我那死板的哥哥待着,有什么意思呢。他只是一头没人要、没人爱的野兽,失去了地位与子民的爱戴,终日只能嘶吼和茹毛饮血你跟我回去,我会让你享受世间的最美好与最奢华你觉得呢,玫瑰小姐。” 我又不是傻子,怎么会信这种鬼话“放开我,尤利西斯” 尤利西斯的眼神倏地一沉“不要激怒我,罗莎琳德。被我看上,是你的荣幸。” 男女之间的力气差距太大,我推了半天,都没能让他的身体移动分毫。这时,柱廊的尽头忽然出现一条长长的影子。蓝伯特找过来了。心跳快了一拍,鼻腔酸酸的。从来没有哪一刻,觉得蓝伯特的身影如此让人有安全感。心中充满了底气,我抬头对上尤利西斯的双眼,微微一笑,一字一顿地说“不好意思,我没有看上你。” “你”尤利西斯阴沉下脸,重重地捏住我的下颚,猛地抬起来,俯身想要吻过来。没想到他会吻我,电光石火间,只来得及扭开头,正要抬起膝盖狠狠地顶过去,肩上骤然一轻。 只见蓝伯特瞬移过来,单手提起尤利西斯的后颈,狠狠地扔向拱门外的草坪。 “砰”地一声重响,水花四溅,看着尤利西斯狼狈地趴在雨水中,浑身泥点子,我忍不住笑出声,感到痛快极了,但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蓝伯特站在尤利西斯的位置,用蜥蜴般粗而恐怖的手指,抬起我的下巴,眼神冰冷地扫视着被尤利西斯碰过的地方,连呼吸都带着浓重的妒意。,,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第25章 chapter 25 “蓝伯特, 冷静” 他听见我的声音, 抬眼与我的目光碰撞了一下,然后垂下头,标记领地的雄性野兽般,鼻尖耸动着,仔细地嗅闻着我的脸颊、下巴, 喉结一直在震颤, 胸腔回荡着山羊般的锐响。一想到这叫声意味着那什么,我脸颊一热,心跳不由紊乱。 暴雨还在继续,雨珠豆大般沉重,一颗接着一颗鞭笞在蓝伯特的身上。虽然他的脸色很恐怖, 身形却替我遮去大半的风雨。要是他的眼神没那么冰冷, 呼吸没那么粗重,喉间也没有山羊叫就好了可惜, 现在的他和尤利西斯, 对我来说, 都是绝对危险的存在。 “冷静, 蓝伯特。”雨声和风声几近震耳欲聋,连我自己都听不见自己说了什么, 他的耳朵尖动了动,神情冷漠, 想必更是没听见。半晌过去, 他的视线最终停在我的下颚处, 指腹反复摩挲着那里的皮肤,似乎想擦掉尤利西斯的痕迹。可能因为中了“七宗罪”,他的手指跟嘴唇一样火热。我吞了口唾沫,想要后退,却在对上他充满戾气与嫉妒的眼神一刹那,僵在原地。 书中关于“愤怒”的警告,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心脏怦怦跳到发疼。如此寒凉的雨夜,我的后背竟爬满了冷汗。兽化的蓝伯特以前很容易被我安抚,有了“七宗罪”后,他的欲望与情绪均被放大,一切都变得不可控。 该怎么办 我忘了一个人。尤利西斯从泥泞的草坪上爬起来,不甘又忌惮地看一眼蓝伯特,一瘸一拐地想离开。但他的靴后跟拖着圆头银马刺,走路时锵锵作响,虽然在暴雨的掩盖下并不明显,然而蓝伯特的听觉十分敏锐,在他爬起来的那一刻,就松开我,瞬间移动到尤利西斯的面前,单手扣着他的脖颈,将他缓缓举高。 暴雨如注,犹如倒灌的海水,当头泼在他们的身上。两人全身均已湿透。尤利西斯的脸色惨白,发丝地贴在额前。他用力掰扯着蓝伯特的手指,双脚乱蹬,蓝伯特的手却牢固如枷锁,一分一毫都未曾撼动。 大地昏暗一片,雨幕急躁而激烈。尤利西斯再三挣扎无果,渐渐放弃了求生,绝望地闭上双眼。他的死活其实与我无关,只是不希望蓝伯特在野兽的状态下杀人。我蹲下来摸索了半天,终于找到一颗小石头,深吸一口气,扔到蓝伯特的身上,大喊道“过来” 谁知,他只是回头看我一眼,就继续冷冷地盯着尤利西斯。眼看后者的嘴唇发紫,就要因为窒息而昏死过去。我低咒一声,从柱廊的石栏翻出去,冲进滂沱的雨水里。鞋子被积水灌满,脚趾冻得像木头,只走了几步,就已察觉不到雨水的存在。该死的尤利西斯,老是选这种日子过来,害人又害己。要不是父亲从小一直教导我要善良,真的不想管他。 “过来,蓝伯特。”我擦了擦脸上的雨水,睫毛被打湿扎进眼里,难受得差点睁不开眼,“来我的身边,我需要你。” 本以为他会像前几次那样听话,然而,这句话不仅没有安抚他,反而让他躁动起来,只听一声愤怒的低吼,头顶的枝桠都被他的吼声震得颤抖。竟然不管用,怎么会 没有时间思考,我抹了把脸,跑过去,握住他的手臂,指了指半死的尤利西斯,对他摇摇头。他眼中的戾气一下更重,嘶吼着,却没有挥臂甩开我,大概是怕我不小心摔伤。还是跟以前那样不会伤害我就好。 压下心中的一丝愧疚,我双手扣住他的手臂,上马背一般翻身骑了上去。幸好家中养着一匹老马,我对骑马颇有心得,不然这种高度,不一定能爬得上去。搂住他的脖颈,我迎着雨水仰头,眯着眼对上他森寒的目光,本想继续劝他放开尤利西斯,心念电转,说出口的话变成了“亲我一下。” 闪电割破漆夜,照亮他颈间突起的青筋,身上密集的黑鳞。我看见他针一样紧缩的瞳孔,正冰冷无比地注视着我,酝酿的嘶吼声也越发低沉骇人。 他似乎明白,我向他索吻是为了救尤利西斯。真难办。我踌躇着,几秒钟后,一狠心捧起他的脸颊,主动亲吻了上去。因为怕只是蜻蜓点水,他不肯放下尤利西斯,我努力紧贴着他的双唇,牙齿碰着他的牙齿,试图吻得深入一些,夺走他的注意力。 就这么吻了片刻,只听一声水花四溅的声音响起,蓝伯特终于丢下了尤利西斯。他抖了抖我骑着的那只手臂,还以为他也要把我丢下去,谁知,他只是想换一个姿势,让我像小孩子一样,坐进他的臂弯里,同时另一只手扣住我的下颚。我以为他要回吻过来,呼吸一滞,然而他冷冷盯了我半晌,竟然把我的脸推开了。 第一次看见兽化的他的表情如此难看,即使眼珠变得漆黑,也能看出他的目光压抑而沉戾。察觉到我的视线,他再度把我的脸推开,磨牙低吼着,似乎在恐吓我,让我不要看他。 这是生气了 应该是,因为他一直报复性地在雨中行走,让我跟他一起淋雨。刚刚情况紧急,身体忘记了寒冷与疲惫,全凭一股气坚持下来,现在神经一松,忍不住靠在他的肩膀发抖。他看我一眼,不耐烦地推了推我的头。看来是真生气了,靠都不让靠一下。只是,被雨淋了太久,整个人好像有些低烧,我实在提不起劲撑起身。 软绵绵地环着他的颈肩,我低声跟他商量“别让我淋雨了好不好我好像生病了。” 他满眼不信任地看着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听懂,想了想,我捉住他的一只手,贴在额头上。他沉默半晌,抱着我转过身,朝屋檐下走去。 终于不用被雨淋得瑟瑟发抖。我松了一口气,转头见他还冷着脸,凑过去,亲了亲他的嘴唇。以前的他只需要一个吻就能哄好,现在却变了头兽似的,冷不防被亲了一下,他的眼神空白了片刻,随即就被冰冷的怒意占据。他低眼紧盯着我,露出白森森的獠牙,威胁地呵出一团团白雾,似乎只要我再靠过去,他就会发狠咬断我的脖子。 头脑昏昏的,思绪是浆糊,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竟然觉得他这个模样很可爱,搂着他的脖子,凑过去,又亲了他一下。他的神色一下变得晦暗无比,幽黑的眼珠转动着,重重地吸气、呼气,胸膛起伏剧烈,似乎非常生气。怎么能这么可爱就是再逗下去,他好像要发飙了。 我摸了摸他的头,正要出声安抚他,下一秒手腕就被他攥住,整个人被他推到墙上。兽化后,他比我高出太多,正常的角度根本望不见他的下颚,所以他没把我放在地上,而是让我坐在他的臂弯里,另一手捂住我的双眼。黑暗降临,一时间,只能听见急躁的雨声,以及比雨声更为急躁的呼吸声。我双手撑在他的胸膛上。他的心跳沉重而紊乱他要干什么 很快,一个凶狠而暴戾的吻落下来,覆在我的唇上。像是要惩罚我之前的行为一样,他吻得比暴雨还要密集深入。我被迫仰起头,下颚被他吻得酸痛不已,双腿也一阵阵发软。不知过去了多久,我眼前发黑,差点在这个吻里窒息,这时,他总算松开了对我的钳制,眼珠转了转,表情竟有些得意,仿佛赢下了某种比赛。 我只有一个想法“你厉害。”本来就在低烧,被他这么一弄,身体越发疲惫。我撑着额头,深深呼吸了很久,才找回平稳的呼吸频率。头实在太昏了,再这样下去,可能会昏睡过去。昏睡的我,和兽化的他待在一起,会发生什么简直不敢相信。我看了看四周,没能看出这是哪里,小声问他“能不能带我回城堡大厅我身体很不舒服。” 我怀疑他只愿意听懂自己愿意听的话,比如现在,他不愿意听我讲话,无论我说什么,他的神色都毫无变化,眼珠倒是灵活地转动着,视线一会儿停在我的唇上,一会儿对上我的目光,似乎想再来一次“比赛”。 我错了,真的不该逗他。看看周围荒芜的景色,我心中一紧,害怕自己会被亲死在这里。 呼吸逐渐发热,四肢灌铅般沉重,想抬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湿衣服铁一样罩在身上,虽然蓝伯特的体温很高,却不能像火炉一样为我热量。我搂着他的脖颈,努力凑到他的耳边,想哄哄他,劝他把我送回去,嘴唇和牙齿却也变得沉重无比,连一句简单的话都说不出来。 完了,我真的要晕过去了。真是糟糕的一天。 这个想法刚浮现出来,眼皮就控制不住地下坠合拢。记忆中,我看见的最后一个画面,是蓝伯特渐渐慌张无措的表情。,,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第26章 chapter 26 昏过去的感觉很难受, 尤其身上还套着湿透的衣服。不知是否因为低烧,四肢被禁锢般沉重, 曾在玫瑰花田体验过的灵魂出窍感又出现了。我又一次回到了那座陌生的王都。 这一次,我自上而下地俯瞰着这座繁华的城市,除去中心占据一半面积的大教堂广场,一眼望去,全是众星拱月般的棕红色矮屋。街道笔直, 呈放射状延伸至王都城外的森林。旭日东升,浅金色的阳光薄雾般笼罩在王都上空, 下方却莫名升起一缕又一缕的黑烟。 一般来说,梦境是没有逻辑的。人在做梦时, 视角也不可能始终固定。看着那一缕缕黑色烟雾, 仿佛有声音在我耳边说话般, 我心中突然冒出一个想法有人想通过这个梦,告诉我什么。 刚想到这里, 眼前的视域倏地转变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我身边是摩肩擦踵的异乡人, 他们神色激愤,挥舞着拳头,大声呐喊着什么。妇女们头戴白巾, 手提竹篮, 一边跟着那些人大喊, 一边朝前面扔鸡蛋与烂菜叶。 他们在说什么 下一秒, 我的听觉骤然开阔, 周围嘈杂哄闹的声音洪流般涌入耳朵 “驱逐女巫禁止巫术” “拥护神子必须禁止巫术” 一个女人抹着眼泪,哭喊着说“因为你们,我丈夫生意都没得做了,几十箱的货物烂在地下室里,没有行脚商要你们都是魔鬼的走狗你们想要所有人下地狱” 然而被他们驱逐与辱骂的,却是一个身形瘦弱的小女孩。她穿着异常宽松的黑袍,帽檐低垂,遮住她大半张脸庞,露出一个小小的下巴尖。烂菜叶从她的黑袍滑落,鸡蛋液沾满她的头发,她没有愤怒,也没有辩解,只是低着头,看着手中的黄铜色怀表。表壳有许多划痕,一看便知有了些年头。她一直握着那块怀表,仿佛它能给予她面对困境的无穷力量。 这一切,大概就是蓝伯特口中“驱逐女巫,集中王权”的场面。上位者在棋盘上,落下的每一颗棋子,执行在平民的身上,都会化为让人无法翻身的巨石。 平民心中没有“王权”的概念,去学习巫术,或许并不是崇尚巫术,只是想要活下去或活得更好,却莫名地触犯了上位者的底线,在这场权力与权力的博弈中,既被剥夺尊严,也失去了家园。 我穿过人群,走向小女孩,想看看她的表情。下一秒,她却突然站了起来。随着她的起身,周围场景也发生了改变棕红色的矮屋轰然垮塌,黄金般富丽堂皇的宫殿原地拔起,青石路被明净的大理石地板覆盖。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站在我的面前,她穿着白色的侍女裙,挂着黄铜色的怀表,头戴点缀着珍珠的花环。不知为什么,我只能看见她的打扮,看不见她的长相。 她接过同伴手中的木桶,匍匐在地,形容卑微地擦拭着地板。其他侍女游手好闲地抱着胳膊,一边看着她擦地,一边小声讨论皇宫中的传闻 “听说大殿下从不让侍女近身,是真的吗” “看情况。那边的侍女跟我说,入夜的时候,殿下从不让外人靠近他的宫殿,连侍卫都只能在外圈巡逻,但是白天侍女可以进去打扫。” “谁让你们讨论大殿下的这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禁止说大殿下的闲话。你们刚来没多久吧,不知道殿下是大主教预言的神子,身负重要使命,别说被我们近身,就是被我们讨论,对他而都是一种玷污千万别让大女官听见你们说这些。殿下承载着国家的未来,民众的希望。你,我,以及我们的父母,都要仰仗殿下的光辉。如此尊贵的殿下,怎么可能亲近我们这种下等人。” 听见“神子”一词,匍匐在地上的女子耳朵动了动。 这时,前方的走廊传来脚步声。闲聊的几个侍女立刻冲到女子的身边,跟她一起半跪在地上擦地。只见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渐行渐近,面部轮廓在阳光下逐渐清晰,是蓝伯特。他的鼻梁夹着金链眼镜,穿着笔挺垂落的白色大衣,领子镶嵌着小颗的翡翠与红宝石,却并不显女气,反而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尊贵气度。他没有看那些跪在地上的侍女,路过她们,就像是与尘埃擦肩。 始终安静匍匐的女子,却在蓝伯特走过的一瞬间,悄悄攥紧了双拳。 我感受到她身上迸发出强烈的恨意。她恨不得蓝伯特立即死去,为什么她胸前挂着黄铜色的怀表,难道她是我最开始看见的那个小女孩 与此同时,周围场景再度发生改变还是那座黄金般富丽堂皇的皇宫,侍女们却纷纷摘下头饰,换上黑裙,手捧蜡烛去往同一个地方。我跟在她们的身后,走到一个宏阔的广场。之前在幻境中出现的国王站在最高处,垂着头,目光沉痛地注视着水晶棺中的王后。乐队奏响悲伤的哀乐。仿佛要将棺中女子的灵魂带去天际般,成群结队的灰鸽飞向远方。 蓝伯特身穿黑色大衣,衬衫、长裤和靴子也均是黑色。他走过去,垂首给王后献上鲜花,却被尤利西斯当场打了一拳。 这一幕被所有人看在眼里,但无人敢上去劝架。尤利西斯赤红着双眼,浑身发抖,悲痛愤怒到极致“你为什么不救她你为什么不救她你不是神子吗你不是神选的王吗为什么连个女人都救不下来,如果是我,别说是三千普通士兵” 眼看尤利西斯的言语越来越过分,国王终于沉声呵斥道“住口,尤利西斯看在你是因为过度悲伤而口不择言,这次不惩罚你。但接下来的哀悼,你不必参加了。一个人去教堂,为你的母后祈福吧。” 尤利西斯冷冷地看一眼蓝伯特,理了理凌乱的衣襟,低声说“我也不想跟这种人一起哀悼母后。” 至始至终,蓝伯特都未曾开口。他站在宏阔广场的顶端,身形高大挺拔,气度如此高贵,这一瞬,却莫名比大教堂塔尖的雕塑还要孤独。 直觉告诉我,尤利西斯一个人的祈福并不简单,一定跟之前见过的女子有什么联系。我看了看蓝伯特,想拍拍他的肩膀,双脚却像有意识般,跟在了尤利西斯身后。 大教堂修建得异常庄严宏伟,即使是尤利西斯这样的成年男子,走在其中也显得渺小无比。拱形穹顶与罗马巨柱上雕饰着各种各样的神话,孩童模样的天使头顶光环,挥开神圣的翅膀。我忽然想到一点,信仰神与崇尚巫术,在本质上并没有区别。唯一的区别就是,神权能为王权开路,而巫术只会给予王权压力。 尤利西斯走到祭台前,掀开衣摆与腰带,竟真的跪下来,专心为王后祈福,一直到落日熔金都没有离去。侍女们前来送饭,也都被他单手打翻。夜幕降临,教堂内只剩下影影绰绰的烛光。一个女子的身影忽然出现在大教堂的门口,她的胸前挂着黄铜色怀表,双手端着银盘,上面没有饭菜,只有一把银壶,两只杯子。 尤利西斯听见她的脚步声,头也不回“滚出去。” 女子走到我的面前,面容模糊,果然是之前见过的那个女子。她微微一笑,跪在尤利西斯的身边,替两只杯子斟满酒液“殿下不想替王后报仇吗” 尤利西斯猛然转头,眯着眼看了女子半晌,缓缓说道“你不是皇宫的侍女,你是谁。” “我在皇宫里当了几年的侍女,如果不是侍女,还能是什么。”女子轻笑着说道,“殿下,您的兄长是神选之子,头脑与手腕均是顶尖,谁也比不上他。但就是这么一个出色的人,居然救不了自己的母后,你说可不可笑即使是野兽,都不会放弃生育自己的母亲,他却放弃王后,选择三千名普通士兵的贱命士兵们奔赴战场,不就是为了王后能活下来吗为王后牺牲,有什么不行” 她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一把小刀,割破自己的指尖,将鲜血滴进杯中。浓浓的黑气从里面冒出,尤利西斯却像失明了一般,对这一切视若无睹,接过酒杯一饮而尽,低声喃喃道“你的想法跟我一样。那些士兵本就该为母后而死是他,不想救下母后。” “没错,他虽然是神选的王,却自私冷血到这种程度。假如当时,他选择放弃王位与威望,选择救下王后,我不信王后会惨死在战场上,殿下您认为呢” 尤利西斯的双眼渐渐空洞“你说我该怎么办” “还记得那句预言吗”女子柔声说道,“是时候实现它了他将受到诅咒,兽性被唤醒,魔鬼住进他的躯体他将拥有蛇的狡诈,狮的残酷,他该受到什么样的惩罚,神早已宣判。”她将另一只斟满酒液的杯子,塞进尤利西斯的手中,“让他喝下这杯酒,十日后,他会像预言那样变成一头野兽。到时候,他不仅会失去在民众中的威望,就连注定属于他的王位,也不再有资格坐上。” 尤利西斯慢慢握住那杯酒。可能因为施加了魔法,无论他的手指如何颤动,酒液始终纹丝不动。 “去吧,让他喝下这杯酒。”女子说道,“这一切都是神的指示。神早已暗示过我们,他的结局是变成野兽,可惜大家都心怀侥幸,还认为是巫术的错。” 尤利西斯看了看手中的酒杯,起身走出大教堂。他的眼神时而清醒,时而空洞。我不知道他做这一切,是因为女子的蛊惑,还是因为对蓝伯特的仇恨,但就算是清醒的时刻,他也未曾放下手中的酒杯。 他本想乘坐马车回到皇宫,一抬头,却在大教堂的广场上,看见了蓝伯特的身影。 这一天,无月也无星,宏阔广场的尽头与深蓝色的夜空相接。风很大,蓝伯特的头发与衣摆都被吹得猎猎翻动。他听出了尤利西斯的脚步声,没有回头,低声问道“气消了么。” 尤利西斯的双眼清醒了一秒钟。 “不管你信不信,对于母后的死,我比你更痛苦。” 尤利西斯的眼神彻底清醒。 他缓缓垂头,看了看手中的酒杯,又回头望向大教堂前的女子。女子看见他已经清醒,却毫不着急,而是微微笑着对他点头,仿佛他们之间已经达成某种隐秘的共识。 “有多痛苦”尤利西斯说道,“证明给我看。” “你想我怎么证明。” “将王位让给我。然后,离开王都。” 蓝伯特却回答道“你不适合继承王位。” 这句话是一根针,瞬间刺破尤利西斯的自尊。他气得哼笑一声“是吗那谁适合别跟我说,是你自己。” 蓝伯特避而不谈这个话题“除了这个,我什么都能答应你。” “什么都能答应我”尤利西斯点点头,冷笑道,“好,那你去母后坟前自杀谢罪吧。” 蓝伯特皱了皱眉,回头看他“你不要胡搅蛮缠,尤利西斯。” “兄长,你总是这样自以为是。”尤利西斯收敛笑意,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我没有胡搅蛮缠,我是真的想要你死。” 蓝伯特闭了闭眼,转头望向前方,准备离开“无法跟你沟通。” “慢着”尤利西斯叫住他,将手中的酒杯递给他,“喝下这杯酒,我们再也不是兄弟关系。” 蓝伯特接过酒杯,因为他的眼睛始终看着尤利西斯,并未发现酒液有异样,也不觉得尤利西斯一直拿着酒杯有什么问题。他转了转杯子,仰头一饮而尽,擦了擦嘴唇,声音有些低哑“随你。但在我的眼里,你始终是我的弟弟。” 他把杯子还给尤利西斯,翻身上马远去。尤利西斯看着他的背影,神色时而痛苦,时而快意。在他们身后,女子浅浅笑了笑,戴上兜帽,消失在黑夜中。 十日后,皇宫所有大门紧闭,国王秘密召见了许多巫师。那些巫师或忐忑,或自信,或恐惧地走进一个房间,出来时均脸色灰败。国王沉着脸,挥挥手。巫师们的双腕被扣上镣铐,送往监牢。 最后一个巫师留着白胡子,看上去要高明很多,却仍然束手无策。就在镣铐扣上他手腕的前一秒钟,他灵光乍现般大喊道“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这不是巫术,是一种诅咒想要解除诅咒,办法只有一个” 话音未落,一股强大的外力将我推出梦境。仿佛溺水的人胸腔积水被挤出,我猛地睁开双眼,怔怔地望着天花板,低烧的昏沉、灌铅般的身体、过于沉浸梦境的恍惚很久很久后,我才反应过来,已经从梦中醒来。 比起上次在幻境中看见的一切,这次梦境更为直观地解释了诅咒为何发生。只是,是谁想让我看见这一切是这座城堡的魔力,还是蓝伯特身上的诅咒或是,上次在花田里看见的那个神秘女人 头脑还是昏昏的,支撑不起复杂的思考。我想了片刻,就无力地闭上双眼,想试试能不能回到梦中,听那个巫师把话说完。就在这时,房门被人推开,蓝伯特走了进来。他的瞳孔恢复了一些金黄,看上去不再那么幽黑,是否说明“七宗罪”已经消失得差不多了 我想撑起身,跟他说说梦见的过去,他却按住我的肩膀,指了指枕头,声音平淡地命令道“躺着。” 他在生气,为什么 下一刻,我想起野兽蓝伯特出现之前,他对我说的话,“不要让它找到你,也不要让它亲近你”完了,我不仅让野兽蓝伯特找到,还主动亲近了他。,,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第27章 chapter 27 回想起他之前因嫉妒而直接焚书的模样, 我吞了口唾沫,连昏沉的头脑都清醒了几分,飞快地思索着如何转移话题“蓝伯特” 他一只手撑在我的身侧,垂头打量着我,半晌, 视线落在我的唇上。不知是否“七宗罪”没有彻底消失的原因, 他的眼神幽深如霾晦的海面。我莫名想起梦中他高高在上地经过那些侍女的画面从前的他是如此尊贵,尊贵到每个面对他的人都会有一些压力。然而戏剧化的是, 他的尊贵是王权赋予的, 他蹇然的命运也是王权强行施加的。是不是每个接受命运恩惠的人, 都要以某种方式偿还回去 有些走神。连他什么时候在我身边坐下, 都没有发觉。我不自然地后退了一些, 问道“蓝伯特,你有听我说话吗” “在听,你说。”他的声音跟梦中相似, 却又不同。梦中的他声音低沉、平稳, 不带任何感情。可能因为欲望被无限放大, 现在的他无论是语气,还是目光, 都透出一种无法形容的情迷意乱,仿佛随时都会抛弃冷静与理智, 服从身体的本能。 不知不觉间, 腥膻味逐渐浓郁, 他缠着绷带的掌心重新散发出黑气。这是失控的前兆。我一边不动声色地后退, 一边说道“你能跟我说说你的过去吗” “我的过去”他终于正常了一些,看我一眼,“罗莎想了解什么。” 我其实有一大堆疑问,比如,下咒的女巫是谁,有没有抓住;他喝下尤利西斯那杯酒之前,真的没有察觉到异样么还比如,那天我向他告白时,为什么会突然变成野兽。 只是,随着对他的感情加深,顾虑也越来越多。最开始,害怕他利用我的感情破解诅咒;接着,奥菲莉亚的出现,让我明白彼此之间的差距,就算相爱,诅咒破解,也不会有未来;再然后,在花田中看见过去,了解到他并不是一个理性到冷血的人,又对这份感情升起了一丝希望,然而冲动告白之后,他却变成了野兽,直到现在也没有告诉我,他对我是什么感情。 真的很想问问他,到底有没有听见哪天的告白,对我是什么感觉,是喜欢还是爱如果有一点喜欢我,为什么不告诉我他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这些天的暧昧与亲近,是因为“七宗罪”,还是因为被“七宗罪”放大的本能 心里乱糟糟的,疑问一个接一个地涌到嘴边,然而,最后说出来的却是“我知道了你变成野兽的原因。” “尤利西斯说的”谈起罪魁祸首,他的口吻却相当平静,仿佛一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 刚开始,我也不能理解他为什么对尤利西斯如此宽容。后来,随着看见的过去越多,发现与其说是宽容,不如说是,他理性地知道这一切并不是尤利西斯的过错。这个男人正常的时候,头脑清醒得可怕,连我都能想明白的道理,他不会不明白。他和尤利西斯,就像刀刃与刀背。刀刃固然锋利,却是长时间磋磨的成果,假如没有那些磋磨,刀刃就会变得像刀背一样驽钝。 尽管只见了尤利西斯几面,他却给我留下了极深的印象傲慢、冲动、单纯。傲慢到极点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些自卑。蓝伯特没能救下王后,尤利西斯看似痛恨蓝伯特的无情,实际上可能只是在痛恨自己的无能假如他比蓝伯特出色一些,当初在战场上指挥千军的人,可能就是他。那么,王后说不定就能活下来。可惜,命运从蓝伯特被迫成为“神子”那一刻起,就已谱写好结局。 蓝伯特是王权的牺牲品。但是,深究下去,好像每个人都有牺牲。国王失去了妻子,王后失去了生命,尤利西斯失去了母亲,而蓝伯特作为未来的王,享尽殊荣,却牺牲得最多,不仅失去了亲情,还失去了人类的特征,终日只能幽居在远离家乡、不见天日的城堡里。 这一切,我作为局外人光是想想,都替他难过。蓝伯特的神色却毫无波澜,让人连安慰的话都无从说起。斟酌了片刻,我摇摇头,说道“是我梦见的。不知道为什么,我梦见了北国驱逐女巫的场景,还有王后的葬礼,以及”我看向他,“尤利西斯递给你的那杯酒。” 话音落下,腥膻味莫名减轻了不少,萦绕在他身上的黑气也潮水般退去,他的瞳色慢慢恢复金黄色。 因为他始终一言不发,我不知道他的态度是什么,只能循着本能说下去“奥菲莉亚来的那天,我本来决定放弃喜欢你,因为我们实在太不相配了。”感到他的视线移到我的身上,我垂下头,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我不是淑女,不懂礼仪,出身更是平平无奇。如果不是因为诅咒,我们根本不会相遇。我想不出自己有什么值得你喜欢但是后来,你变成野兽吓到了她,说来可笑,当时我有些卑劣地高兴,发现自己并不是那么一无是处,因为只要是你,不管是现在的你,还是兽化的你,我都能接受。” 他没有说话,过了半晌,还是没有说话。心中不安极了,但是已经说到了这种程度,已无法中途放弃“其实之前已经说过一遍,但我不确定你有没有听见现在,我再说一遍。”怪不得有的人喜欢说谎,坦白心声的感觉很不好受,鼻腔酸胀,眼眶发热,“蓝伯特,我喜欢你,非常喜欢。我的眼界不高,但我会努力理解你的想法” 说到这里,我终于敢抬头,环住他的腰,把脸埋进他的怀中。手指在发抖,心几乎跳到喉咙口,滚烫的泪水涌出眼眶“蓝伯特。” 他的心跳快而用力,每一下都牵扯得胸膛震动,却久久地不说一个字。不知过去了多久,他终于应了声“嗯。” 我闭上眼,鼓足勇气说道“如果可以我想替你分担痛苦。” 说完这句话,整个世界都安静了,连身体都轻了几分。窗外永不停歇的风雪似乎在空中静止。我吸吸鼻子,等待他的回答。几分钟后,下巴被他抬起。本以为他会像之前那样吻下来,他却只是冷冷地审视着我,手劲极大,眼中没有一丝感情,只有估量物品价值的淡漠。 许久,他松开了我的下巴,站起身,背对着我“罗莎,你离家那么久,不想回去看看么。” “什么。”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我错愕抬头。 他回头看我一眼,呼吸有些急促,目光却比梦中看侍女还要冷漠“你该回去了。” “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他低声重复了一遍,有些玩味地笑了笑,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听见他冷漠的声音,“看不出来么。你喜欢我,诅咒却没有解除,说明我们并不相爱。” 虽然曾想过这个可能,但自己的猜测,跟他的亲口承认完全不一样。心跳漏了一拍,浑身的血液流速变缓,仿佛被冻结了一般。我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张口好几次,都无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那你” 似乎就在等我这句话,他快速地答道“我不喜欢你。” 不着寸缕站在雪地中的感觉也不过如此。眼看他就要走出房间,我匆忙下床,拽住他的手臂,第一次用上质问的口气“蓝伯特,告诉我,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他手臂的肌肉紧绷了一下,还是没有回头“就算有,也与你无关。”他低头看看我的手,轻而易举地甩开我,径直朝外面走去,“马上离开城堡。别让我说第二遍。” 很快,他的身影就消失在我的眼中。不知道怎么形容心中的感受,明明屋内温暖无比,我却觉得如同身处冰窖,慢慢蹲下来,搂住双肩,还是觉得冷。我只好蜷缩成一团,双膝紧贴着胸腹,才感到暖和了那么一些。脑中有两个声音,一个告诉我,蓝伯特说的是实话,他真的不喜欢我;一个告诉我,他肯定隐瞒了什么是不是破解诅咒的条件,不止相爱那么简单 其实疑点有很多。比如,如果他不喜欢我,为什么要说那么多让人误会的话,又比如,如果他不喜欢我,中了“七宗罪”后,为什么会对我产生那么强烈的独占欲还有,为什么他的本能会控制不住地亲近我 只是,他不亲口告诉我答案是什么,这些疑点将永远是疑点,不会成为他喜欢我的佐证。 幸好,虽然已经难受得喘不过气,却没有狼狈地哭到眼睛红肿。可能因为潜意识还相信着,他是喜欢我的。 不,不对就算他不喜欢我,也不能这样卑微又难看地蜷缩成一团。我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用袖子擦了擦脸,站起来,换上自己来时的衣服,等脸色不再那么难看后,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楼下的大厅,壁火旺盛地燃烧着。蓝伯特仰靠在旁边的椅子上,双目微阖养神。他高挺的鼻梁夹着金链眼镜,链条垂至下颚角,滑进黑鳞密集的颈后。一切似乎又回到当初,陌生、猜疑、试探,仿佛彼此间从未亲密过。 真的要离开吗 明明前两天还站在他躺下的地方,陪兽化的他玩扔球的游戏等下,他清醒的时候能骗我,兽化后却不会。等到夜幕降临,如果兽化的他并不排斥我,就能证明他在说谎,把我赶走只是想隐瞒什么。 我一定要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第28章 chapter 28 不过, 若是被他知道我的想法, 肯定不会让我见到兽化的他。所以表面上,我还是要离开城堡。 想到这里, 我深深地吸气,缓缓地吐出来, 尽量若无其事地走下楼。鞋跟落在大理石地板的声音很响亮,回荡在过于空旷的城堡内。蓝伯特却像陷入了沉睡一样,始终闭着眼。和他相处了那么久, 我还不知道他的听觉跟猫似的敏锐,一点动静都会睁开眼。他在装睡。 走到他的身边,他还是没有睁眼。伸手拨开他的黑发,抚上他的额头, 皮肤一半冰凉,一半被壁炉炙烤得有些滚烫。我的动作这么出格, 他却连眼睫毛都没颤一下。既然他决定装睡到底,那我也不跟他客气。想了想,我弯下腰, 吻上他的嘴唇。 双唇相接的一刹那, 所有声音都消失了。我听不见壁炉里噼啪作响的柴火、咆哮怒吼的狂风、时不时撞向窗户的雪粒只能听见他突然变得急促的心跳声, 如此强烈, 如此清晰。假如心跳能传递爱意,那么这一刻, 他肯定是爱我的。听着他的心跳声, 我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 似乎下一秒,他就会睁开双眼,扣住我的后脑,像以前那样重重地回吻过来。可是直到亲吻结束,他都没有睁眼看我一眼。 沉默片刻,我转身走向城堡的大门。家具们无声看着我的动作,连一向多嘴的座钟都没有说话,只是低低地叹息了一声。就在我推门要走出去的瞬间,蓝伯特低沉而冷冽的声音响了起来“罗莎琳德。” 好笑,这时想起叫我的全名了。我压下心中翻腾的怒意,故作冷淡地回答“什么事。” 他走过来,握住我的手。有那么两秒钟,心差点从喉咙口跳出来,但是很快,他就松开了我的手,朝城堡的楼梯走去。 我低下头,看向手掌。他刚刚塞给我的,是一枚硕大的红宝石戒指,泛着红玫瑰般澄莹的光亮。因为戒面的红宝石过于耀眼,一眼望去,简直是一盏玫瑰色的小灯。 我莫名其妙,两三步走到他的身前,晃了晃红宝石戒指“这是什么。” “补偿。”他言简意赅,像是一个字也不想与我多说。 好,很好。就算他有什么苦衷,这样的羞辱也太过分了。我气得手指都在颤抖。他看了看我拿着红宝石戒指的手,皱眉命令道“你必须收下。” 有意思,他以为我会把这枚红宝石戒指扔还回去,以示清高么不我只会盯着他低垂的眼,说“不够。” 他对上我的目光一秒钟,又迅速看向别处“什么不够。” “一个红宝石戒指怎么够”我冷冷地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贫穷的乡村女孩,这个戒指有什么用,拿到小镇去当掉吗恐怕还没走出村庄,我就会被流氓洗劫一空。请殿下给点实用的。” 他沉思了一下,点头答道“你说得对。我会派人送几箱食物与衣服到你家。”像是无法忍受我站在面前般,他往前走了两步,侧头问道,“你还想要什么” “我家中只有一匹老马,殿下送我几匹骏马吧。” “好。”他答得很快。 “我父亲是做木工的,挣不了几个钱,殿下这么大方,不如再送我几袋金币。” “好。” 完全不知道这么说,是为了出一口恶气,还是为了让自己的形象变得更不堪。随着他的“好”越来越多,胸中翻腾的怒意消失不见,只剩下空荡荡的难受。我忽然一阵疲惫,只想快点走出城堡,等天黑见兽化的他。转身走向大门,但回头看了看他的背影,又觉得非常不甘。重新走到他的身边,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竟然再次步入卑微的泥沼里“最后一个请求,殿下。” “你说。” 我放缓呼吸,因为这时连呼吸都会疼痛“我之前说的话都是气话。我什么都不要,只想要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是真的不喜欢我。” 说出这句话,心跳剧烈到太阳穴都在突突发疼。他一改之前回答迅速的风格,过了半晌,都没有给我答复。随着他沉默的时间变长,心中无法控制地升起一丝期待,是不是不用等到晚上彼此的误会也能解开 下一刻,他转过身,走到我的身前。彼此的距离拉近,呼吸近在咫尺,却从来没有哪一刻觉得他是这样遥远。蓝伯特低下头,对上我的眼睛,金黄色的瞳孔冷漠疏远,是看陌生人的目光“我是真的不喜欢你,抱歉。” 心里“咯噔”一下。真好,太好了,又一次自取其辱。还好这次我有心理准备,表情不像上次那么难看,唇边甚至还挂着微笑“谢谢你告诉我。我走了。” “不管你是否需要,补偿都会送到你的家里。”他低声说道,口吻就像一个负责任的商人,“再见,罗莎。” 微笑再也维持不住,我走向大门,走了两步,站住脚“希望殿下不会后悔今天的决定。” “我从不后悔做过的决定。” “好。”我已经无话可说,“那么,保重。” 踩上大门前的深红地毯,茶壶太太叫住我,几个小茶杯顶着一件厚厚的斗篷,一蹦一跳地跑过来。茶壶太太叹息着说“外面太冷了,罗莎小姐。披上斗篷再走吧。” 蓝伯特干的好事,没必要迁怒它们。我接过斗篷,轻声道谢。 茶壶太太看了看蓝伯特的背影,又看了看外面冰天雪地的景色,似乎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摇摇头“一路平安,保重。” 我盯着它还有那几个小茶杯,冷不丁问道“难道你不想诅咒破除,变回人类吗” 茶壶太太正要说什么,被座钟打断“快走吧,乡村女孩,你已经来了这么久,诅咒都没有破除,结果不是很明显了吗” “是啊。”茶壶太太呼出一口气,“之前是我们看走眼了,主人并不喜欢你。你再在城堡里待下去,也是浪费时间。快走吧,罗莎小姐,天色不早了。” 就算它们知道真相,在蓝伯特的面前,也不可能告诉我。不为难它们了。披上斗篷,我戴上兜帽,走出城堡。 冷空气骤然袭来,寒风鼓起斗篷的兜帽、下摆。我拽紧斗篷的系带,迎着狂躁的风雪,艰难地往前走去。记得之前,我以为城堡的天气跟他的心情有关。如果天气真的能代表他的情绪,那他现在一定比我还要难受算了,为什么要帮他找理由,说不定天气越糟他越高兴呢。 走出城堡的范围,气温陡然升高,阳光明媚如金色薄纱,笼罩在一望无际的玫瑰花田。我看了看天色,已经接近傍晚,就在这里等太阳落山吧。 但是,只要一安静下来,满脑子都是与他有关的回忆。从最初的那支舞、被他从巨蟒口中救下、兽化后无意识地亲近、在奥菲莉亚面前的亲吻、暴雨夜的追逐和拥抱每一幕都历历在目,甚至还能回忆起他当时的心跳、气息和体温。 才分开不到十分钟,就已经开始想念他。 低头看向手中的红宝石戒指,怒火再一次窜满胸腔,真想扔到玫瑰花田里,让它跟那些玫瑰永远作伴。但好几次抬起手,都没能下定决心扔出去。一定是因为这东西太贵重才下不了手,换一个便宜的玩意儿,还在城堡的时候,我就能给它扔了。 这时,我突然听见座钟的声音“去那边看看,马上入夜了,可不能让她留在这里。” “你不要傻站在那里指挥我,”勺子不满的声音,“主人说了,是我们两个一起出来查看。” 座钟冷哼一声“我要是有脚,还用得着你” “我也只有一只脚啊” 座钟不语,目光在花田里巡睃了一圈,忽然开口“算了,那女孩看上去平庸无奇,头脑简单,实际上还挺有主见的,被主人那么羞辱,肯定不会再留在这里。我们还是回去吧。” 勺子气得蹦起来,吓了我一跳,它蹦得那么高,我差点被它看到。它愤愤地说“你就是想偷懒” 座钟已经一摇一摆地往回走“你勤快,你不偷懒。那你快把城堡周围都搜寻一遍,别让她留在这里。” 勺子气哼哼地追上去,大骂道“你当我傻我要去跟主人告状” 听见他们的对话,我抹了抹额头的冷汗,还好座钟偷懒,不然就被它们发现了。蓝伯特的思维太缜密,连我会偷偷留下都想到了。若是没有野兽的存在,我恐怕永远没有机会知道,他说的是真话还是谎言。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就在红宝石戒指的内圈刻了什么字母、用的哪几种工艺都被我琢磨出来时,太阳终于临近下山。橘红色的夕阳,紫蓝色的天空,深红色的花田眼前的一切美丽到呼吸暂停,可惜穿过这片花田,就是电闪雷鸣、狂风呼啸、冰天雪地。 我戴上兜帽,重新朝城堡走去。这次肯定不能从正门进去,幸好第一次来这里时,我走的就不是正门。 走到一半,一双黑色的靴子突然出现在我的视线余光里。转头望去,只见一个身穿黑斗篷、身材高挑的女人站在我面前,宽大的帽檐垂下,遮住她的五官。她一手握着由云杉制成的手杖,一手捧着骷髅的头骨,头骨的眼洞射出缕缕黑气,标准的女巫扮相。之前看见的那双黑靴子,应该也是她。 我后退一步“你是梦中的女巫” 她的声线浑厚,不像大多数女子那样尖细“看在你我有些渊源的份上,给你一个忠告,不要往前走。” “我们并不认识。” “我也没说我们认识。”她转身想走,“我只想给你一个忠告。如果你执意找死,那是你的事。” “慢着”我追上去,按住她的肩膀,“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究竟是不是梦中的女巫我之前看见的那些画面,是不是都是你啊”手掌像要撕裂开一样,她的斗篷不知施加了什么巫术,只是轻碰一下,掌心就被腐蚀出无数个小洞,鲜血混合着脓液流出。 女人站住脚,低声念了一句咒语。一道黑光闪过,掌心的伤口竟瞬间愈合。见我没事,她继续向前走去,很快身影就消失在花田中。 看着连伤疤都没留下的掌心,似乎刚才的剧痛只是一瞬间的错觉。那女人是女巫无疑,但她为什么要治愈我的伤口,还说是看在我和她有些渊源的份上,才警告我不要往前走 为什么不能往前走我和她又有什么渊源她究竟是不是梦中的女巫 我满脑子都是疑问。此时,天色已彻底暗了下去,蓝伯特应该已经变成了野兽。不管怎么说,蓝伯特都比身份不明的女巫安全一些。我最后看一眼她离开的方向,继续朝城堡走去。,,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chapter 29 穿过玫瑰花田, 进入城堡的范围。一瞬间, 如同走进一个不见天日的冰窖。大雪是细盐般的海浪,无孔不入, 几近遮天蔽日, 如果不用斗篷遮挡风雪, 连前路都无法看清。记得离开时,这里的天气还没有这么糟, 发生什么了 树木被狂风吹得几乎要连根拔起,我抬起手, 勉强挡住铺天盖地的雪粉, 眯着眼望向前方。城堡的大门紧锁着, 石墙凝结着尖锐的冰棱, 大理石台阶被风雪砌成一条平路。还好我不走那边,不然怎么陷进雪地的都不知道。 艰难地转向另一边, 按照记忆找到那扇狭窄的暗门。也许是因为没发现我从这里进去过, 也许是因为这扇暗门过于狭窄,它还是敞开的状态。伸进一只脚,像之前那样钻进去, 强烈的铁锈味挤满鼻腔。不知是否最近经历了太多事的原因,闻着铁锈味, 摸着凹凸不平的墙壁,我的心情竟然平静无比,完全没有最初那么恐惧。很快,就走到锈迹斑斑的地牢。正要沿着唯一的楼梯上去, 却听见一个雄浑的男子声音响起“野兽呢” 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我、我不知道它在哪里可能在休息。你们不是只要钱吗这里的东西都很值钱,随便拿两样就走吧。” “我要钱,只是因为你欠我钱。作为一名优秀的猎人,你看我像是缺钱的样子吗”马刺锵锵作响,男子似乎异常壮硕,不仅中气十足,脚步声也相当洪亮,“我来这里的目的是,狩猎最凶悍的野兽。” “它能单挑巨蟒不是你能对付的。” “你越这么说,我越感兴趣。前面去,带路。” 雄浑男子的声音很熟悉,但一时间想不起是谁。我屏住呼吸,轻手轻脚地靠近楼梯的出口,尽量贴着墙壁望过去。只见一个强壮如公牛的男人,正叉腰站在大厅的中央。他穿着猎人的紧身装,肩部、手臂、胸腹都覆着坚硬的盔甲,背着一把长刀,一个箭筒,手上拿着一把长弓,鞋子后跟拖着尖锐的马刺,这种马刺很容易让马受到惊吓,除了极其特殊的场合,几乎没人使用,他却当成装饰品装在鞋跟上。 看见他的正脸,我总算想起他是谁小镇最英俊的男人、女孩们眼中的梦中情人 他怎么来这里了 我又看向那个中年男人,长相有些熟悉,好像也见过。等等,他是前几天入侵城堡那些人之一,当时他还向蓝伯特道了歉,说如果不是因为巨蟒作祟,收成不好,要养家糊口,也不会来城堡干强盗的勾当那他现在是在做什么 答案已经很明显中年男子欠了雄浑男子的钱,把他带到城堡里,希望他拿几样值钱的东西抵债。谁知,雄浑男子被征服欲冲昏了头脑,一心只想猎到最凶悍的野兽,开始四处寻找蓝伯特的存在。 难道,蓝伯特提前知道这些人会来这里,所以才把我气走 不对,这些人闯进城堡,应该只是一个意外。如果只是外人入侵,他就要把我赶走,我根本不可能在城堡逗留那么久。 现在我该怎么办 怎样才能绕过他们,去找兽化的蓝伯特 幸好,他们没打算在大厅内久留,很快就走上楼,一个一个地撞开房门,提着油灯搜寻起来。我趁机跑上去,朝城堡后面的空中花园跑去。 走廊长而空旷,墙面雕刻着金色的浮雕,以前这里就像是黄金铸成的长廊,现在却变成了干枯的黄色,如同金丝马齿觅失去了水分。不仅墙上的浮雕变得黯淡无光,长烛也像要燃尽般昏暗为什么会这样 不安弥漫在心头,穿过走廊,我从空中花园走向另一座塔楼。阴风阵阵,黑云盘踞在城堡的塔尖,似乎随时会压迫下来。眼前时黑时白。我必须在闪电划过的一瞬间,记住正确的路线,否则很容易走岔。本想从另一座塔楼的桥梁,走到前厅的三楼,谁知一抬头,就在不远处的草坪上,看见了一头比老树还要粗壮的黑鳞巨蟒。 有那么几秒钟,忘记呼吸,连心跳都停止。乌云如盖,草坪因此被染成深蓝色,如同幽暗神秘的沼泽地。这是最佳的天然狩猎场所,除非云破日出,几乎不可能发现它的存在。双脚已僵成木头,我深吸一口气,活动了一下手指,正想掉头原路返回,这时,一道闪电划过,劈开浓重的夜雾,四周一下亮如白昼。我在转身的瞬间,对上巨蟒猩红如鸽子血的瞳孔。 等下,好像不是之前那头巨蟒。 这个想法刚从脑海中闪过,下一秒,它就出现在我的面前,居高临下地注视着我,瞳孔是两盏猩红的灯。身体已彻底僵硬。与它庞大如高楼的躯体相比,我的身板根本不值一提这头巨蟒到底是怎么出现的 与此同时,又一道闪电劈下。不知是否我的错觉,它的蛇头有种诡异的熟悉感,好像在哪里见过。它不会是一个可怕的想法在心中升起,我连忙摇摇头,不敢细想下去。 但是,这头巨蟒的一切行为都让我熟悉比如,我摇头的时候,它的蛇头也随着我左右摆动。如果它是之前那头巨蟒的话,估计已经把我吃掉了。它却只是自上而下地俯视着我,薄膜时不时包裹一下眼球,似乎在思索什么,蛇头的表情看上去有些躁戾。 难道真的是冷汗流满后背,我吞了口唾沫,小心而缓慢地抬起一只手。它的瞳孔立刻紧缩成针,紧紧地盯着我的手,喉间发出可怖的恐吓低吼声。熟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这个低吼声非但没使我害怕,反而让我有种难以言喻的安心感深吸一口气,将掌心贴在它的蛇头上。黑鳞受到刺激般依次竖起,它冰冷而焦躁地盯着我,低吼声比轰雷还要浑厚,一声又一声,震得我身上的斗篷都在颤抖。 其实已经害怕得头皮发紧,但因为它始终没有伤害我,所以还没到双腿发软昏过去的程度。不过,它再这么低吼下去不被吓晕,耳朵也要聋了。就在这时,它突然垂下头,长长的蛇尾甩过来,将我拦腰卷起。冰凉的蛇鳞是一块块冒着寒气的冰块,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 巨蟒将头贴近我的颈项间,喉咙时而发出恐怖的低吼声,时而受了委屈般低哼哼,见我僵硬地一动不动,它眼眶的薄膜上下裹住一半的瞳孔,像人类那样眯起眼睛,用尾巴尖把我的手腕顶起,放在它的下颚处,自己在上面蹭来蹭去,竖起的黑鳞渐渐闭合了下去。 这样子撒娇,我已经能百分百确定,它就是蓝伯特。 所以,他赶我离开,是因为他兽化越来越严重,怕伤害到我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这时,一连串凌乱的脚步声传来,是大厅里的那些人。他们正朝这边走过来。走在最前面的,是那个身穿猎人紧身装的男人。他手提一盏油灯,到处勘探。身后的人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弄得他很不耐烦“前厅有壁炉,都去给我烧点火把过来,这边这么黑,就靠着一盏油灯,要找到天亮去快去,别他妈在这里傻愣着看我。” 蓝伯特听见他的声音,蛇头猛然抬起,猩红的瞳孔望着前方,就像被入侵地盘的雄性动物般,已闭合的黑鳞再次竖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更晚了更晚了,不好意思,这章有点难写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尧冶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野野子、cudia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尧冶 11个;y 2个;超丧的花妮吖、霈林、yeee、催什么、茯苓三斤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叶神专用打火机 11瓶;长安、hy8hexie、v、廿二日、s 10瓶;itte 8瓶;织鹤 6瓶;陌苏子、2828阿棠吖、南鸢、月满亦莹、鱼宝宝、吃刀子、闭眼听海 5瓶;超丧的花妮吖 4瓶;顾盼走来、喵呜一声扑倒你 3瓶;冥飞雪、酸奶味儿的元 2瓶;hyohyu、38321585、落花人独立、加更暴富、123123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chapter 30 我连忙搂住蓝伯特的蛇颈, 想把他的蛇头拽下来。然而晚了一步, 雄浑男子的听觉十分敏锐,几乎是蓝伯特抬头的一瞬间, 他就转过身, 高举油灯, 大步朝我们走来“谁在那边是怪物,还是野兽” 蓝伯特垂头看我一眼, 粗壮的蛇尾悄无声息地缠紧我的腰,一圈又一圈, 像是要将我藏在他的身体里般。他俯下庞大的身躯, 匍匐在地, 是进入狩猎状态的猛兽, 蛰伏在深蓝色的灌木草丛中,两只猩红如鸽血的瞳孔, 警惕而冷酷地盯着雄浑男子的身影。 雄浑男子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一边四处张望着,一边半蹲下来,放下手中的油灯, 轻手轻脚地从箭筒里抽出一支箭,架在长弓上“我知道你在附近, 敢不敢出来见我你这头胆小的野兽”话音落下,冷风辗过不远处的杂草,发出簌簌声响。雄浑男子立刻闪电般转身,瞄准那边, “咻”一下射出箭。他的力气极大,箭头插进土地后,箭尾的羽毛还在嗡嗡颤动。 这时,雄浑男子的身后忽然冒出星星点点的火光,是那些人举着火把从大厅赶了过来。浓稠的黑暗被驱散,如同一个不祥的预兆。雄浑男子接过火把,在惨白的闪电中,高高举起,提高音量吼道“胆小的野兽,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再不出来,我就火烧这座城堡” 中年男子吓了一跳,连忙劝道“你、你千万别这么做” “滚开,孬种” 雄浑男子不耐烦地踹开他,靴后跟的马刺划破中年男子的皮肉,鲜血喷涌而出,浸透他的衣服。中年男子一开始并不知道自己被马刺划伤,直到在闪电下看见潺潺的鲜血,才惊惶地哭喊起来。雄浑男子看也没看他一眼,向身后那些人招招手“别管这个孬种,我们继续。” 与此同时,闪电再一次刺破夜色,照亮渗进青石路缝隙的鲜血。这一幕简直就是噩梦中的场面。我低下头,看了看缠紧自己的蛇尾,扶着额头,完全想象不出安全渡过这次难关的办法。 虽然雄浑男子离我们还有一段距离,但只要他不是瞎子,发现我和蓝伯特是迟早的事。我看着蓝伯特的蛇头,一阵无力涌了上来。 他对我的视线,薄膜包裹了一下眼珠,像人类那般眨了眨眼。因为眼中的情绪与欲望非常单一,目光竟显得有些天真。想起之前他口吻疏冷说“我不喜欢你”的模样,再对比他现在依赖又眷恋的眼神,不可谓不好笑。 我轻叹一声,轻顺了顺他蛇尾的鳞片。然而不知碰了他哪里,他一下兴奋起来,像一只被主人纵容的宠物,巨大的蛇头靠拢过来,蛇信从扁平的双唇间滑出,在我的脸上留下黏腻的水痕。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抬手擦掉脸上的口水完了,心里竟然不怎么抵触。我的底线真是越来越低了。 见我并不反感,也没有教训他,他低低地“咕噜”两声,一会儿用蛇尾紧紧地缠着我的腰,一会儿用蛇头轻蹭着我的脸颊。他对自己有多么庞大完全没有概念,一个蛇头相当于我上半身那么长,我的手也只能堪堪握住他的蛇喙根本承受不了他的大型撒娇。再说,他的蛇鳞也太冻人了。没过多久,我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手指被冻成木头。他却沉浸在撒欢的愉悦中,蛇头着了火一样,在我的手上扭来扭去,哼哼着让我挠他。 “” 差点被他磨得忘记回城堡的目的。我固定住他的蛇头,直视着他猩红的瞳孔“你是喜欢我的,对么” 话音落下,我竟然在一张蛇脸上看见了逃避。他的眼神变得焦躁起来,长长的蛇尾从我的身上离开,不耐烦地甩来甩去。没想到他会是这个反应,我皱着眉,继续问道“你既然喜欢我,本能地想要亲近我,为什么之前要赶我离开” 我以为兽化的他再怎么逃避这个问题,也不过是扭来扭去,谁知他低吼一声,竟然钻进了旁边的树林里。我拔腿跟上去,但他的速度比猎豹还要快,不一会儿就消失在深蓝色的树林深处。他的黑鳞几乎与周围的景色融为一体,我又没有追踪猎物的经验,一下就失去了他的行踪。 没见过这么讨厌的蛇 我戴上斗篷的兜帽,环顾四周,不知道去哪里找他。就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喧闹声与脚步声渐近,不好,刚才的动静肯定引起了那些人的注意。背脊泛起凉意,我刚想蹲下,躲在灌木丛中,一道破空声响起,剧痛从腰上传来。我闷哼一声,伸手一摸,全是铁锈味的黏稠液体。再望向后方,箭羽正在我的眼底下震颤。我被箭擦伤了。该死,雄浑男子他们怎么来得这么快。 冷汗大颗大颗地冒出来,我深吸一口气,本想强撑着走进树林里,去找蓝伯特,但雄浑男子他们的脚程很快,不到片刻,我的身边就围满了人。雄浑男子走到我的面前,一把将我拽起来,扯下我的斗篷“女人”他顿了顿,“女人不在家里待着洗衣做饭,跑这里来干什么” 他拽着我的衣领,衣服顺势勒紧胸腹,刚好压迫在伤口上。疼痛使眼泪一下流了下来,我用力拍开他的手“放开” 但他的手臂就像是铁铸一般,牢牢地拽着我的衣领。随着伤口越来越痛,我连拍打他的力气都没有了。他看见我的眼泪,完全没想到我是因为他的动作而哭,单手把我扛在肩上“你是小偷,来城堡里偷东西的”他自言自语地说,“胆子真大很多女人一听我要带她们来城堡,就吓得连连尖叫,腿软得走不动路。你知道这里有巨蟒吗这头巨蟒毁了不少田地,很多人都因为它吃不起饭了呢。” 他明明知道城堡里的巨蟒,不是毁坏田地的那一头。我想反驳他,但他的肩甲硌在我的肚子上,怕一开口就难受地吐出来。 雄浑男子把我放在柱廊的地上,向后面挥挥手。一个男人送来伤药与绷带,然后嬉皮笑脸地站在那里,眼珠子在我的脸上滴溜溜地乱转。雄浑男子二话不说,一脚把他踹出去,走过来蹲下,要替我包扎伤口。 看在他给我绷带与伤药的份上,我摇摇头,没有跟他翻脸,虚弱地说“我自己来。” 雄浑男子站起身,语带调侃地问道“女人也会包扎伤口”仿佛在他的眼中,女人除了尖叫腿软和洗衣做饭,做什么都很稀奇。我不想理他,低声说“请你转过身去。”他竟然没有异议。我皱着眉掀开斗篷,鲜血已浸湿了两层布。还好,伤口不是特别大。动作迅速地包扎完,我抬头看向他。他竟然还背着身,口中念叨着“你住在哪里家里人知道你来城堡里偷东西吗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我不是小偷。” 他不以为然地点头“女人脸皮薄,我懂。” 总算懂了蓝伯特跟尤利西斯说话是什么感觉。我扶着墙,慢慢地站起来,说“谢谢你给我伤药和绷带。这座城堡有主人,你们快点离去吧,别像强盗一样逗留。” “有主人我怎么听说,这里只有野兽” “谣言而已。” “哦”他哈哈笑了两声,回头看我一眼,走过来,一只手撑在我的身前,“你是不是想告诉我,这座城堡是你的,你是被囚在城堡中的公主”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像是要蛊惑谁般,逐渐低沉沙哑。 近距离看他的五官,我发现他确实有当女孩们梦中情人的资本。他的眉眼深邃,鼻梁挺直,嘴唇棱角分明,下巴还有青色的胡茬,是非常有男人味的长相。若是单论容貌,他的长相只比蓝伯特略逊色一些,但两人要是站在一起比较,就能分出明显的高下。蓝伯特的气质尊贵出众,如鱼目中的珍珠;而他则像一头散发着腥臭的雄马,哪怕五官英俊,也掩饰不了他粗鄙的气质。 而且,不知是否因为经常打猎,他的衣服除了猎物的腥膻味,还有一股刺鼻的汗臭味,似乎很长时间都没有洗过澡。我有些窒息,要不是身体使不上劲,真想一口气跑到五十米外“离我远点” 他对我的抗拒视而不见,还在自信地搔首弄姿“问你话呢,公主。我救了你的性命,你要怎么感谢我” 我终于还是没能忍住“滚” 他愣了一下,满脸惊讶地上下打量着我,摸着下巴低声笑起来“有意思,你是第一个敢这么跟我说话的女孩。” 这已经不是自信了,是脑子有病。我深吸一口气,攥紧拳头,打算在他又一次靠过来时,狠狠地揍他一拳,再趁机逃跑。想法很清晰,就是不知道身体是否承受得住。果然,他说完这句话,像急于求偶的雄性动物般,双手撑在我的两侧,又一次靠拢过来。记得蓝伯特也做过这个动作,但当时的我心怦怦乱跳,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差点被汗臭熏晕过去。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簌簌的异响。我猛地抬头。也许是因为之前有过类似的情形,雄浑男子并没有当回事,还在对我卖弄魅力“怎么不说话了,小公主。对了,忘了自我介绍,我叫” 下一秒钟,一条粗壮的蛇尾挟着冷风朝他扫来。雄浑男子猝不及防,惨叫一声,整个人被蛇尾狠狠拍在罗马柱上。石灰暴雨般当头落下,电光石火间,我只来得及戴上斗篷,挡住飞溅开来的灰尘。本以为会被碎石砸几下,谁知,蛇尾灵活地一转,一圈一圈地缠住我的腰,想把我这样卷走。 雄浑男子看见后,喘息了两秒,竟然从地上撑起来,拔出身后的长刀,脚上一蓄力朝这边扑过来 我看得头都大了,连忙呵斥道“不要过来” 他却以为我是不想连累他,高声笑了笑“放心,救个女人的本领还是有的。去死吧,畜生”话音落下,他怒喝一声,猛然举起长刀插进蛇鳞中。 “噗呲”一声,刀尖插进蓝伯特蛇尾的瞬间,我的心像坠入深谷般急速下沉。幸好,诅咒使蓝伯特变得刀剑不入,长刀只是卡在了黑鳞与黑鳞之间。 蛇尾离地,雄浑男子却跑过来,奋力拽住尾巴尖,想要翻身上来,同时向我伸出手“把刀丢给我” 我不是一个容易动怒的人。父亲曾担心,我的心软和好脾气,会成为别人拿捏我的工具。虽然在这上面吃过很多亏,我却始终没能改掉心软的毛病。碰上假扮乞丐的老太太,还是会给她们一两枚铜币,曾经伤害过我的人,只要他们真诚地道歉与悔过,都不会再放在心上。但是这一次,雄浑男子是真的惹怒我了。 他自大、无知、不辨是非,明知蓝伯特不是祸害乡镇的巨蟒,还组织村民们闯入城堡中,狩猎所谓的“巨蟒”。这样的人,就算死在这里,也不值得同情。我拔出长刀,却没有递给他,而是对准他的脖颈。雄浑男子满脸惊愕“你做什么” 我一字一顿“最后给你一个机会,滚出城堡,别再回来。” 他愤怒得青筋突起“没有良心的女人,你的绷带和伤药都是我的,我才救了你” “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也不会受伤。” 他哑然一秒“之前是我不对你看,我现在不是在补偿你吗我想把你从野兽口中救下来啊只要你把长刀递给我,你我都会安全” “他不是野兽,是我的爱人。” 话音落下,天与地再一次彻亮,闪电割破厚重的乌云,雷声是震耳欲聋的咆哮。几秒钟后,暴雨倾盆而下。我不再迟疑,趁着雄浑男子惊愕的时候,挥刀砍向他抓住蛇尾的手指。他反应极快,立马闪开,尽管如此,还是留下了一截手指头。算是还了那一箭之仇。 这一刀用掉了我全部的勇气。不再看他震惊至极的眼神,我把脸埋在蓝伯特的黑鳞中,拍拍他的蛇尾。像是知道我在想什么般,蓝伯特巨大的蛇尾沉重地一甩,雄浑男子从上面翻滚着落下,砸在泥泞的深蓝色草坪上。 直到我和蓝伯特已经远去,他都还睁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瞪着我,仿佛听见了什么恐怖的传说。 作者有话要说  雄浑男子填空题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grace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我ks、尧冶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霈林、我ks、yeee、夜隐大人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玥夕 11瓶;我ks、世上最美的瓜 10瓶;朝生生 9瓶;装西瓜的拖拉机 5瓶;喝奶茶吗朋友 4瓶;晴转多云、梨舟骏、文斤欠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chapter 31 树林里, 雨势略小了一些。蓝伯特停止滑行, 将我放在一块岩石上,猩红的眸子看我一眼, 转身钻进了旁边的灌木丛中。我怔了怔, 以为他想离开, 连忙喊他的名字。结果他钻进去就不动了,只露出一截粗壮的尾巴尖在我面前甩来甩去。 这是干什么 闹脾气 腰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 我躺在岩石上,一头雾水地望着他。灌木丛低矮, 根本挡不住他庞大的身躯。盔甲般坚硬的黑鳞, 在刺目闪电下泛着锋利的冷光。我想了想, 捂着腰撑起身, 找到他埋在湿漉漉杂草中的蛇头,蹲下来问道“怎么了” 深蓝色的夜雾中, 他睁开一只眼, 如同亮起一盏猩红的灯。 “生气了” 他转动眼珠,冷冷地望向我,低吼着张开蛇喙, 露出尖利的牙齿,似乎想威胁我走开。 “是我惹你生气了么。” 话音落下, 他猛地抬起蛇头,攻击猎物般扑到我的面前,恐吓地嘶吼一声。因为动作过于迅猛,几乎掀起一阵阴风。然而, 除了头发被吹乱打湿,他这个动作没对我造成任何影响。换成其他蟒蛇,不,普通的蛇就足以令我害怕到尖叫,可是他一想到这具身躯的灵魂是他,我就无法产生半点恐惧。 “你不告诉我原因,”我伸出一只手,慢慢地靠近他的蛇喙,他的双眼一直冷冷地盯着我的手,却再没有做出恐吓的捕猎举动,“我永远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不想我回来” 他的嘶吼变得异常烦躁。我贴上他的蛇喙,低声问道“是因为真的不喜欢我,还是因为怕我陷入危险如果真的不喜欢我,那为什么在别人亲近我的时候,你表现得那么嫉妒” 这句话说完,腰上骤然一紧,蛇尾一圈一圈地缠了上去,绳子般灵活地捆住我的手脚。他往前一俯身,瞳孔猩红几近滴血,蛇信从他的蛇喙间滑出,冰冷而凶狠地扫过我的脸颊。 他的蛇尾摇晃了四周的树干,树叶震颤,甩下大颗大颗的雨滴。不知是因为腰伤疼痛,还是天气太过寒冷,我渐渐失去了试探的耐心。他能听懂我的话,不然之前也不会逃避地钻进树林我想弄清楚,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的理智与情感都做出逃避的选择。 “告诉我,你为什么一定要我离开” 密集的树叶是天然的大伞,挡住滂沱的雨水。但还是有几颗雨珠滑落下来,打在我的头顶、肩上。发丝已经湿透,地贴在背上。可能是低烧没有痊愈的缘故,头脑再次灌铅般昏沉起来。明知他说不了人话,我还是捧起他的蛇头,望着他针一般的竖瞳“你究竟喜不喜欢我。” 树林被闪电照彻,一道响雷劈下。他的眼中竟浮现出一种非常强烈的悲伤。 是错觉吗 这时,一个浑厚的女子声音响起“这个问题他回答不了你。”转头望去,是那个黑靴子女巫。她一手握着杉木手杖,一手捧着骷髅头,缓缓朝这边走来,斗篷与靴子不沾一丝雨水,“我在报复他,你以为所谓的报复,就是让他变成野兽,然后等待真爱之吻么。亲爱的,这并不是童话故事。”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骷髅头抛向半空中。骷髅头旋转着,化为一本封面镶嵌着头骨的硬壳书。她指了指我,硬壳书立刻飞到我的面前,自己打开,唰唰地翻页,牛皮纸黄的书页上,一行古老的文字飘出来,是灵动的黑色精灵,在夜雾中放出耀眼的光华 “若是十日之内,祭品未自愿献出生命,中术者将历经七宗罪,最后变为真正的野兽死去。” 不祥的预感升起,我看向蓝伯特,从女巫现身的那一刻,他就已陷入沉睡。 “什么意思” “想要破解诅咒,你必须自愿死去。”她深红的嘴唇翕动,硬壳书再度唰唰翻页,一行简单好记的文字浮现在我的眼前,“只要你念出这句咒语,诅咒即刻破除。但同样地,你也会失去性命。真心相爱并不是破解诅咒的条件,只是一个前提。你以为诅咒破除是浪漫故事的开端不,它只是王子殿下痛苦人生的开始。” “你为什么这么恨他” “罗莎,北国是大国,它的王做下什么决策,周边的小国都会纷纷效仿。而它大国的底气是巫术给的,后来却下令驱逐巫师,卸磨杀驴也不过如此。这么多年来,因为一个莫须有的预言,我像老鼠一样活着,不能去祭拜自己的家人,不能光明正大出现在自己的家乡,甚至连穿衣打扮都要遮遮掩掩。而你的王子,凭借一个预言过得比神还要尊贵,成为国家的信仰,所有人都对他顶礼膜拜凭什么” 她的红唇勾起一丝微笑“我花了两年的时间,学会这个诅咒这是最适合他的诅咒,因为他的身体里本就禁锢着一头濒临失控的野兽,我只不过是轻轻推了他一把。” 狂风吹乱树林,暴雨洪水般冲进来,浸湿衣衫、鞋子,也模糊了眼前的视野。随着她的话语,梦境中未能看完的过去在我面前重现镣铐扣上白胡须巫师手腕的一瞬间,他灵光乍现般大喊道“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这不是巫术,而是一种诅咒,想要破解诅咒,办法只有一个”冷汗从他的额上涔涔流下,他的嘴唇哆嗦着,“我在一本书上看到过破解的办法,只是时间间隔太久了,让我想想,让我好好想想” 国王一语不发,负着手等他的答案。 半晌过去,白胡须终于想出来“想要破解诅咒,必须先让殿下真心爱上一个女孩同时,那女孩也必须是真心爱他。” “然后呢” 白胡须擦了擦汗水“这是我年轻时看的禁书,里面的巫术多半已失传我能想起的只有这些。” 国王沉吟片刻,挥挥手。镣铐从白胡须手腕上移开,白胡须哆嗦着松了一口气。只听国王沉缓的声音回荡在殿堂内“召集全国所有适婚女子进皇宫。” 画面一转,我看见屋内的蓝伯特。他坐在一张白漆椅子上,周围的窗户全被木条封死,阳光从窗棂间渗透下来,照向他的身体。他的皮肤变得很薄,颈间、手背青筋突出,青色的蛇鳞埋在皮肉中若隐若现,完全长出来的蛇鳞,则变成漆暗的黑色。他看了看那些蛇鳞,突然用两根手指攥住一片,狠狠地拔了下来。即使他很会隐忍情绪,我还是看见了他额上的冷汗,和紧抿的双唇。 国王找了很多美貌女子,像用鸡鸭投喂野兽一般,把她们送进蓝伯特的房间。蓝伯特神色冷淡而倦怠,至始至终都没有看她们一眼。 转眼间,一年过去。蓝伯特的兽化越来越严重,有时候,国王在另一个宫殿与大臣议事,都能听见他躁戾而疯狂的嘶吼声。万般无奈之下,国王将他送去邻国的一个城堡中。马车队伍犹如长龙,浩浩荡荡地赶往那里。 当时,城堡的周围并没有玫瑰花田,只有一个空旷的马场。城堡的外观古朴典雅,石墙上种植着翠绿的地锦,旁边还有一块蓝宝石般澄净的湖泊。 跟他来到城堡的有几百号人,除去仆人,还有侍卫、乐手和歌剧演员。可能因为换了一个环境,他没再像之前那样闭门不出,在大厅中央搭建了一个舞台,命令乐手不间断地演奏,演员连轴转地演唱歌剧。而他坐在主位上,翘着腿,用两根手指夹起金链单片眼镜,漫不经心地观看演出。 一个夜晚,城堡的大门被敲响。仆人想过去开门,蓝伯特却摇了摇手指,示意演出继续。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乌云密布,电闪雷鸣,狂风挟着落叶倏地撞开城堡的大门。一个女人身穿黑色斗篷,手持杉木手杖,缓缓走进来“没想到你变成了野兽,还能这么乐观。” 蓝伯特注视着她,半晌,吐出一个词语“女巫。” “是我。” “你来找死。” 女巫轻笑两声“就算我死,也破除不了你的诅咒。我过来,是为了欣赏你狼狈的模样。”她环顾四周,视线犹如摧枯拉朽的寒风,除了蓝伯特,所有人都不敢与她对视,纷纷低下头,“我知道你们都是忠诚的仆人,但是大难临头,希望你们能为自己和自己的家人多考虑考虑。如果你们想继续留在这里,会跟这位尊贵的殿下一样,慢慢变成怪物。” “够了”座钟的声音响起,这时他还不是座钟,而是一个身材矮胖、留着两撇胡须的中年男子,“别在这里挑拨离间,我们都跟了殿下很久,不会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 “是么,你真是一个忠心的仆人。”女巫用手杖指了指他,“刚好,这城堡少了一个座钟,你就当个座钟,给王子殿下指明时间吧。” 一道黑光从女巫的手杖中射出,雾气般缠绕了中年男子的身体。他痛苦地惨叫一声,头颅、脖颈、四肢肉眼可见地缩小,最后变成一个深棕色的座钟轰然落地。 城堡内死寂一片,不少人吓得抖如筛糠,连滚带爬地跑出了城堡。刚刚还热闹非凡的城堡,转眼间变得落针可闻,留下的仆人都变成了滑稽的家具。 “众叛亲离的滋味怎么样”女巫看向蓝伯特,“你不要着急,这只是我曾经遭遇的一部分,还有很多,我会一一加诸你身上。” 往事到这里结束,我回到了暴雨滂沱的现实。看看彻底变成野兽的蓝伯特,又看看坚定复仇的女巫,觉得这一切简直荒谬至极。蓝伯特并不是“驱逐巫师”的主张者,甚至,他连受益者都不是,而是一个命运和女巫差不多崎岖的牺牲品。女巫将一切过错都归在他的身上,连报复都只报复他一个人,实在没道理。 我说出心中的想法,她却听见笑话般,大笑起来“你说他没有受益难道他没有享受身为神子带来的好处吗既然驱逐我们,是怕我们威胁到伟大的神子,不真的诅咒他一下,岂不是白白被驱逐了” 大笑之后,她的声音有些嘶哑,蕴着极致的森冷与平静“我的父亲,本来是一个钟表匠,因为钟表生意不赚钱,才开始研究巫术。那天,他花了一个银币,买了几本炼金术的书,又花了一个金币,买了一件昂贵的巫师斗篷,那件斗篷刚穿到我的身上,他就被卫兵们抓走,送上火刑架,慌乱之中,我只来得及抓住他佩戴的怀表” “他必须尝到失去挚爱的痛苦。这是他欠我们的。”说到这里,她转头望向我,“至于你距离十日之限结束,还剩九天,如果你不想为他献出生命,就好好跟他告别吧。” 说完,她转身想要离开,我捂着腰上的伤口,忍着剧痛,大喊道“慢着,你上次说,你和我有些渊源,是什么渊源” 她却像没听见一样,走进树林深处的迷雾中,身影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知不觉间,暴雨停歇。只有白天的时候,城堡才不会下雨。一夜过去了,不知道蓝伯特还能不能变回人类。刚想到这,一缕金光从我眼前闪过,散发着破碎星斗般的光芒,抖落在他的蛇头、蛇身、蛇尾上。不到片刻,他就恢复了人类的模样。 等他苏醒过来的时间,我一直在想,他这一生究竟经历了什么自出生开始,就是集中王权的工具,被迫承受了与他无关的崇敬、期望与仇恨。他的前半生不仅情感被禁锢,未来的命运也早已暗中注定。虽然听起来很荒谬,但直到被诅咒变成野兽,他才过上真正属于自己的人生。 女巫的书中写,“若是十日之内,祭品未自愿献出生命,中术者将历经七宗罪,最后变为真正的野兽死去”。 她说,现在还剩九天。 也就是说,他昨天才知道想要破解诅咒,必须让我献出生命 怪不得即使是兽化的他,也露出了那么悲伤的眼神。 假如我真的负气离开,十天后才想起回到城堡,是不是那时就只能看见他的尸体 眼睛酸胀胀的,很不舒服。我揉揉眼,再抬起头时,却对上一双金黄色的眸子。蓝伯特醒转了。黑发被树叶间的雨水浸得湿湿的,凌乱地贴在他的额前。他的唇色有些苍白,双颊浮着病态的嫣红,脸色看上去很不好。想起他之前做的那些事,我克制住关心的冲动,不带感情地说“你醒了。” 他漠然地看我一眼,转头看向别处,口气比我还要冷淡“你怎么回来了。”仿佛已不记得兽化时发生的一切。 我看着他的侧脸,说“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赶我离开。” 兽化时已经问过一遍,本以为这时候再问,他的神色会出现一丝异样。谁知,他的眼神平静极了,语气无波无澜“不是告诉你了么。” “想听你再说一遍。” 他皱眉看着我“罗莎,你一定要我把话说得非常难听么。我知道你从小失去了母亲,缺乏关心与关爱,但这么纠缠一个男人,只会适得其反。我本来只是不喜欢你,现在却开始厌恶你了。”他站起来,往前走了两步,又停下脚步,“希望你以后遇到喜欢的人时,不要再这么卑微了。” “我只喜欢你。” 他头也不回地摇头,继续往前走“我不喜欢你。” 我上前两步,抓住他的手臂“你还要瞒我到什么时候” 他看着我的手,语气冷漠而厌烦地命令道“放开。” “我知道破解诅咒的办法了。” 世界一下安静了,他手臂紧绷的肌肉也一寸寸松弛了下去。 眼眶发热,我垂下头吸吸鼻子,低声说“这就是你逃避我的原因吗你害怕我为你献出生命你太看得起我了,蓝伯特,我没有那么伟大。我很喜欢你不假,但我有自己的人生,有自己的梦想,有需要照顾的人,干不出奉献生命的傻事。所以,你没必要那么警惕我,也没必要与我保持距离。” 许久许久后,他的声音才从前面传来“我不想让你喜欢上一个将死的人。” “可是我已经喜欢上了。你的逃避不仅不会让我感到轻松,反而让我更加痛苦”我反握住他的手,和刚见面时一样,他的手背覆着坚硬的黑鳞,指间有层透明的皮膜,指甲蜥蜴般弯折,他的变化其实不大,变的只是我对他的感觉,“你如果也喜欢我,不如送我一个美好的回忆。” “我这个样子,怎么可能美好。” 我拿起他的手,一根一根地摊平他的手指,举到半空中,与他掌心贴着掌心“从你教我跳舞的那一刻,你在我的心中就是美好的。蓝伯特,我不懂喜欢与爱的区别。可是现在,我忽然想告诉你,我爱你,非常爱你。” 他对上我的视线,喉结狼狈地滚动着。几秒钟后,他反扣住我的手腕,将我推到旁边的树干上。残留的雨珠飞溅,枯叶簌簌落下。我低哼一声,还没来得及看见他的表情,就感受到他粗暴而炙热的亲吻。这是一个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要激烈的亲吻,却毫无心跳加速之感,只有苦涩,还有窒息一样的痛苦。原来吻也会传递痛苦。 “我一点也不想放你离开。”他抵着我的额头,呼吸急乱滚烫,“我想娶你,想让你一生都住在我的地盘里,用我的遗产,穿我的衣服,睡在我的房间里直到老死都在想念我。但我做不到那样对你,你应该拥有崭新的人生。”他顿了一下,“我也爱你,罗莎。” 这是一个令我心脏泛起剧烈疼痛的告白。 试图捉弄命运的人,终将被命运捉弄。他的一生,本来不用背负任何枷锁,那些预言,本来是为集中王权而虚构出来的文字,却莫名成为了他命运真正的走向。上颚和鼻腔一阵发酸,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将头埋进他的怀中,抽泣着大哭一场。 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间洒落,太阳不知何时升起。城堡的天气果然跟他的心情有关。看见这样的好天气,我却高兴不起来。这更像是一场回光返照。 还剩九天。我和蓝伯特都刻意淡忘了这个事情,开始像普通夫妻一样生活。本以为会很不合拍,毕竟我们之间的身份差距太大,很多习惯都不一样。然而,我和他过得相当平静。蓝伯特学识渊博不假,却不会以此贬低我,反而会耐心地为我解答一些常识性的问题。两天过去,我头脑里的知识飞速增长。除了这些,我们之间的吻也愈来愈多,有时候碰到他的双唇,就不想离开。因为每一次亲吻,都是未来珍贵的回忆。 我偷偷去过一两次藏书楼,希望能找到其他破解诅咒的办法,但是什么也没有找到。也是,他们肯定也想过这个办法,说不定这里的书都被翻了一遍。 这天清晨,我算了一下时间,还剩两天。蓝伯特坐在壁炉旁的椅子上,正在看书。随着兽化加重,他的视力越来越差,已经离不开金链眼镜。我走到他的身边,他也是先听见我的脚步声。 “怎么了。”他握住我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 “要不要和我一起回去,见见我的父亲。”我看了看他关节粗大的手指,也亲了一下,“我想让他知道你的存在。” “只要是让你感到高兴的事,我都会去做。”他微微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  提前回答评论区会出现的问题对,是he,he,he,he,he 这章前100有红包3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尧冶 1个;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尧冶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尧冶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霈林、七年之约、乐乐、夜隐大人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橘子 44瓶;奶盖该该 40瓶;叶神专用打火机 16瓶;世上最美的瓜 10瓶;今天太太更新了吗、清酒 8瓶;喵呜一声扑倒你 6瓶;浅末、づ白菜大头、索隆十郎 5瓶;顾兮念 4瓶;问酒、小茉莉 3瓶;刘至舒、、迷途知返、纣王偏宠妲己妖 2瓶;biubiu、の、涵胭、喵喵菁、hyohyu、怪华叫饼干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chapter 32 二楼有一间更衣室, 面积比两间卧室加起来还要大, 里面有一个占据整面墙的衣橱,打开一看, 是各种各样材质昂贵的衣服。我第一次知道男人能有这么多衣服虽然颜色都很单调, 除了黑、灰、白, 就是接近黑、灰、白的颜色。 我好奇地摸了摸那些衣服,有的衣服看上去笔挺而修身, 质地却如丝绸般细腻柔韧。蓝伯特让我随便找一件大衣。我还以为打开衣橱后,随手拿一件就行, 谁知找了半天, 才找到一件符合小镇风情的灰色大衣。最近几天, 他的兽化越来越严重, 我不想让他太过引人注目。想了想,又翻了件黑色斗篷出来。 走到楼下。他见我下楼, 走过来接过衣服, 动作干净而凌厉地穿上大衣。我失算了。哪怕他穿上最低调朴实的衣服,气质也依然尊贵出众。这样的人无论做什么,都会是引人注目的存在。 我示意他弯腰, 给他披上斗篷。那种比松柏还要坚韧挺拔的气质,总算淡下去一些。我环着他的脖颈, 踮起脚,给他戴上长长的兜帽。他的眼睛被阴影遮住后,鼻梁和嘴唇顿时变得格外醒目。看着他高挺的鼻梁,浅色花瓣般的嘴唇, 不知为什么,心里突然一阵难受。还记得被他赶出城堡那会儿,仅仅离开他十分钟,就已开始想念他。那时我以为这就是喜欢一个人的极限了,谁知现在才知道,原来喜欢一个人的极限,是他还在你的面前时,你就已开始想念他。 “别哭,罗莎。”下巴被他抬起,他的大拇指轻轻擦掉我的眼泪,我才发觉自己已经流了很久的眼泪,“能得到你,我的人生已经很圆满了。唯一的遗憾是,如果早知道我会早死,我不会带你回城堡。” 真的很想失声痛哭,但怕他比我更难过。我深深呼吸,摇摇头,露出一个难看的微笑“如果没有你,我的人生会单调很多你让我学会了勇敢,学会了爱人,让我看见了另一个世界假如重来一次,我还是会选择喜欢你,爱上你。” 他沉默了一会儿,握住我的手“没有我,你也会是一个勇敢的女孩。”他将我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地吻着,“我死后,你拿着奥菲莉亚的徽章,去王都找她,让她带你觐见国王。见到国王后,你拿出那枚红宝石戒指,告诉他你是我认可的妻子。国王会封你为女勋爵。到时候这座城堡,还有王都的一个庄园,都会是你的财产。这样,即便我死去,我的小玫瑰也能掌控自己的人生。” 眼泪大颗大颗地流下来,眼眶已经红肿,我想要说话,却发现喉咙已被哽咽堵塞住。他吻了吻我的额头,声音像哄小女孩一样温柔“你可以选择嫁人或不嫁人。如果要嫁人,记得选一个真正的绅士。爱上他之前,要郑重地考量他的人品。记住,如果他做不到勇敢、谦逊、虔诚、忠诚、慷慨、博学,那么他就不配拥有你。” 他明明是一个嫉妒心强烈的人,现在却如同交代遗言一样,告诉我要嫁给什么样的人我想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紧紧地抱住他,将脸埋进他的怀中,不一会儿,那里就湿透了。 我一抽一抽地说“我不要嫁给别人我只想当你的妻子。我会永远爱你,只爱你一个人。” 他一手搂着我的腰,另一手轻拍着我的后背,口气却很冷静,甚至有些残忍“爱不是永恒的,罗莎。我会永远爱你,也只是因为我马上就要死去。如果我跟你活一样久,可能一两年后,就会被其他优秀的女人吸引。你不要当傻姑娘。” 我哭得只剩摇头的力气。 他吻上我的双唇,却没有深入,只是覆着我的双唇,低哑而无奈地说道“现在你是我的。但是从后天开始,我希望你是你自己的。” 他没有说“我爱你”,也没有说动听的情话,更没有缠绵地吻我,我却突然觉得自己已被沉重到窒息的爱包围。 我们在大厅的壁炉旁依偎了一会儿。等我的眼睛不再肿得那么吓人后,一起走出城堡。蓝伯特从马厩里牵出一匹黑马,对着马鞍扬了扬下巴“上去,小玫瑰。” 最近,他总是这么叫我。每次被他这么称呼,除了明显的心动外,就是一阵无法遏制的、犹如刀割的心痛。我将一只手背到身后,用力掐着掌心,几秒后才控制住上涌的泪意。笑着走过去,我晃了晃他的手臂,撒娇说道“想要你抱我。” 他没有说话,忽然上前一步,将我拦腰抱起,放在马鞍上。“坐稳。”说完,他抬脚踩住马镫,翻身坐到了我的后面,扣住缰绳一甩。黑马被他驯服得很好,没有扬蹄,没有嘶鸣,速度不徐不疾。 今天的天气不怎么好,天空灰蒙蒙的,风很大,杂草海浪般起伏,发出潮起潮落的声响。一路无话,他似乎在专心控马。然而快要进入村庄时,他突然重重地把我搂进怀中,声音是濒临失控的嘶哑“我爱你,罗莎。” 我怔了一下“我也爱你。” 我看见他的手背青筋突起,他的口吻也像压抑了很多种情绪般复杂“之前说的都是谎话。哪怕我活着,也会一直爱你。这些天,只要一想起你会像这样爱上另一个男人,我就快被嫉妒逼疯。” 眼泪再次掉下来,我吸吸鼻子,无声地握住他牵着缰绳的大手。 到家后,父亲却不在家。后院的板车不在,他应该是去镇上兜售商品了。我把黑马牵到马厩,走进厨房,打开橱柜看了看,除了半条面包棍,竟然什么都没有。单身男人真不会过日子。我叹了一口气,挎着竹篮走出去,正要请蓝伯特帮忙看一会儿家,却发现蓝伯特正在跟我父亲说话。 他已摘下斗篷的兜帽,风度翩翩地站在我家的小院里,低声跟我父亲说着什么。父亲专心地听他说话,时不时地点点头,一句也没有反驳。我记得我只在厨房里待了一小会儿,这么快他们就打好了关系 我走过去,试图插话,却发现蓝伯特早已将这段时间的事情,交代得明明白白,还做了一番低调又靠谱的自我介绍。我木头似的站在旁边,看着父亲的眼神从怀疑变成欣赏,再从欣赏变成惋惜,最后惋惜化为了沉痛。而我还是一句话也没插上。感觉他一点也不想知道女儿这段时间做了什么,有没有吃苦,他只想从蓝伯特那里,汲取有关木工的知识。 我闷闷地出门买菜,回到家,进厨房,戴上蒙尘的围裙。客厅里,坐着两个我最爱的男人。到家之前,我从未想过他们会相处得如此和睦。 我的手艺一般,只会烤肉和煮汤。尽管如此,他们还是全都吃掉了。父亲找出一本书,想让蓝伯特解释一下上面的观点,但我们必须赶在傍晚前回城堡,他只好遗憾地收起了书。临走前,我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让蓝伯特先回去,我一会儿就跟上。他点点头,告诉我注意安全。我吻了他一下,然后,敲响了父亲的房门。 “谁。” “是我。” 父亲打开门,很诧异“你怎么还没走” 我无奈地说“您好久没见我,不该是这种态度吧。” 他叹了一口气,拿起桌上的眼镜,架在鼻梁上“能怎么办,你总归要学会独自生活的,我也得学会一个人独处。” 以前父亲总是说这样的话,告诉我,他没办法陪我一辈子可能因为后天就要失去挚爱,我第一次觉得这句话是如此令人心酸,差点鼻子一酸,掉下眼泪。 我擦了擦眼角。他拍拍我的肩膀,没有过多的安慰“找我什么事。” “爸爸,您是不是认识女巫” 他皱着眉,表情严肃起来“怎么忽然问这个,是不是谁告诉了你什么” 我把女巫的话告诉父亲。他搓搓手指,陷入了沉思,许久站起身,关上了屋内所有的窗户,然后从一个上锁的大木箱中,翻出一个小木箱。他把小木箱放到桌子上,拿出一圈叮叮当当的钥匙,找到一把锈迹斑斑的铁钥匙,打开小木箱的铜锁。“咔嗒”一下,里面竟然躺着一块黄铜色的怀表。 是梦中女巫佩戴的那块。我看看父亲,又看看怀表,脑中闪过几十种乱七八糟的猜测,差点脱口问道,难道那女巫是我的姐姐 父亲没注意到我古怪的脸色,拿起这块怀表,露出回忆的眼神“我一直没跟你说起你的母亲,就是不想回忆那段黑暗的历史。你的母亲是北国的巫医。北国驱逐女巫的时候,我刚好驾车经过那里,她跌跌撞撞地跑过来,希望我能救她一命。当时,她半边身子都被烧伤,看上去活不了多久。我动了恻隐之心,把她装进最下面的货箱里,带她逃离了北国。 “本以为只有北国驱逐女巫,谁知大国一带头,小国也纷纷严厉打击巫术,疑似女巫打扮的人一律被抓走,身上有烧伤痕迹的人,也会被带出去问话。幸好,你的母亲是巫医,在路上治愈了自己的烧伤,不然我和她都不可能活下来。 “我们度过了一段平静却又不平静的日子,时不时有漏网的女巫跑进村庄,但都被村民抓住,送上了火刑架。你的母亲因此每晚都做噩梦,经常惊醒,睡不好一个安稳觉。一天半夜,房门被敲响,我还没来得及去开门,一群人就闯进了屋子里。他们掀开被子,用长刀捅向床底,甚至连马厩的稻草都糟蹋了一遍,确认屋内没有其他人后,他们什么都没说,又去下一家进行搜查。我和你的母亲面面相觑,心中明白,国家又在搜查女巫了。那天快要天亮的时候,你母亲去打扫马厩,居然在一堆粪便中,扫出一个奄奄一息的女人。她在马粪中藏了一夜,直到天亮都没敢出来。 “你母亲帮她治愈了伤口,给了她干净的水和食物。除了谢谢,她没跟我们多说过一句话,也没有告诉我们她的身世背景,更没有问你母亲为什么会巫术。她在家中藏了半个月,风头过去后,提出要离开。临走前,她送给我一瓶药水,一块怀表,和一袋金币。我谢绝了金币,收下了药水和怀表。你的母亲闻了闻药水的气味,告诉我,这瓶药水能解除幻术的负面作用;怀表则被施了特殊的魔法,在危急关头使用,能让人重获新生,但是使用者会失去五年的寿命我记得我之前生了一场大病,所有医生都说没办法,喝了那瓶药水,才捡回了一条命。” 脑中嗡鸣一片,我撑着桌子,晃晃脑袋“等、等下,您刚说那个怀表能干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没跟大家说清楚,不是大家经常看见的那种追妻火葬场:3」因为蓝伯特也不是渣男,我就不剧透了。感觉自己好像用错了一个热词小声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野野子 2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夺命周四、人为刀俎我为五花肉、夜隐大人、尧冶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开心一笑、才不是我 20瓶;野野子 14瓶;李子万岁 12瓶;叶神专用打火机、沐洺、、寻夏、荆楚、寒玉笙歌 10瓶;刘至舒 8瓶;dy 6瓶;枝丫、阳光菇、长安、何一一 5瓶; 4瓶;づ白菜大头 2瓶;弄风、风习袅袅、怪华叫饼干、索玛丽、滑马、ary、hyohyu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chapter 33 父亲疑惑地看着我, 说“在危急关头能救命, 怎么了” 冷静,冷静。 把期望降到最低, 不然期望越大, 失望越大。我攥紧双拳, 深深吸气、吐气,手指却还是有些颤抖。拿起黄铜色怀表, 我仔细观察了一遍,欣喜是滚烫的涓流灌满了胸腔。没错, 这确实是梦中女巫佩戴的那块。 一时间, 我不知是先感叹世事如此戏剧化, 还是先庆幸好人有好报假如我的父母天性并不善良, 也就不可能救下女巫,更不会得到药水和怀表, 我父亲的重病就不会痊愈, 蓝伯特的诅咒更不会看见希望 当然,如果国王没有下令驱逐女巫,也就不会有后面的复仇, 更不会有我父母的相遇我和蓝伯特也不会相遇和相爱。命运有时候是那么荒诞,有时候却那么奇妙。 我握紧怀表, 转头问父亲“这个可以给我吗” “如果你需要,当然可以。” 从来没有哪一天像现在这样开心。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我发自内心地露出微笑,差点高兴得跳起来, 本想马上回到城堡,告诉蓝伯特这个好消息,但是回头看看父亲,忍不住跑回来,先给他一个拥抱。 他摇摇头,笑着拍拍我的后背。我抱得更紧了一些“对不起因为您一直不肯告诉我母亲的身份,这些年,我有过怀疑,有过埋怨,有过误解,我甚至想过她是不是一个坏人把我们都抛弃了。” “你跟你的母亲不仅长得一样,连性格都很相似,都特别善良。她是病死的,当年的烧伤太严重巫术尽管能遏制伤势恶化,后遗症却非常折磨人。但你的母亲没有埋怨和痛恨任何人。这块怀表我本来想在当时使用,但你的母亲严词拒绝了我,她不希望我用五年的光阴,换来她的苟活。”父亲长叹一声,“临终前,她抱着你不肯撒手,一直凝视着你的面孔。她希望你能健康、善良、勇敢,你都做到了。” 这一刻,总是模糊不清的母亲形象,终于不再是书中的陈词滥调,变得生动立体了起来。 今天简直是我的幸运日。 我吸吸鼻子,刚想说什么,下一秒,父亲却突然严肃地问我“罗莎,女巫告诉我这块怀表只有我和我的家人才能使用。你确定要为他献出五年的寿命吗” 我以为父亲要反对我的做法,毕竟没有父母会眼看着儿女做伤害自己的事,谁知,他只是说“如果你确定,并且做好了准备,那么你将是我见过的最勇敢的女孩,我为你的勇气感到骄傲。希望你不会后悔今天的决定。但是,在真正下决心之前,我希望你能思考清楚这些问题,你确定他没有利用你的善良吗你能保证他会永远爱你吗诅咒解除后,你们真的能在一起吗五年听上去很短,但是世界上有很多人,手握着成千上万的黄金,都换不来五年的寿命。你确定,他承受得起这份珍贵吗” 我沉思了一下,说“您和妈妈当时救那个女巫时,估计也没有考虑太多吧,毕竟一旦被抓住,迎来的就是灭顶之灾,可是你们还是毫不犹豫地收留了她我不知道以后会怎样,我也不想去思考以后,我只想做到现在无愧于心。” 父亲点点头,坐在椅子上,拿出手帕擦了擦眼镜“我并不是想教育你什么,只是想知道你的想法。你有自己的想法就好。” 我弯下腰,亲了一下父亲苍老的脸颊“爸爸,您把我教得很好。” 他摇摇头,似乎并不赞同我这句话,但什么也没说,只是叹息一声“我们的小玫瑰长大了。” 走出屋子,我最后从窗外看了一眼父亲的背影,将手中的怀表放好。用五年的寿命,换一个人的新生,这买卖任谁都会觉得划算。然而,真正做决定之前,还是有些忐忑和顾虑比如,我和他的感情是否能长久,诅咒解除后的生活是否顺利,女巫会不会继续报复他。不过,救人若是瞻前顾后,权衡利弊,就失去了救人的意义。至少这一刻,我想救他,我是不后悔的。 从马厩牵出马儿,我翻身坐上马鞍,朝城堡驰骋而去。过了今天,他的寿命就只剩下一天。我不想等到最后一刻,再解除他身上的诅咒,那样太不保险要怎么告诉他,我已经找到两全其美的办法了呢 回到城堡。随着时间的推移,这里越来越普通。阴沉密集的乌云消失了,狂风也停歇了,几尺深的积雪更是融化得一干二净。夕阳是吸饱了紫颜料的画纸,从地平线向天空中延伸渐变。上万亩玫瑰轻轻摇曳,是馥郁甜美的海浪,将城堡的石墙映衬成华美的玫瑰色。 把马儿安置在马厩,我走进城堡的大厅,视野突然一黑,双眼被蒙上一条不透明的黑丝带。熟悉而冷冽的气息包围着我,蓝伯特的声音在我的头顶响起“小玫瑰,能不能满足我一个心愿” 我眨了眨眼“你没有变成野兽” 他轻笑“可能它也想看你满足我。” 他这么说实在是太有歧义了。我忍不住瞪他一眼,却什么都瞪不到,只好问道“什么愿望” 本以为他会说“亲我一下”,或是“被我亲一会儿”这种简单的情话,谁知,他双臂用力抱住我,即使看不见他的神色,也能感受到他强烈而炙热的占有欲。 “嫁给我,罗莎。” 我怔住。 “我知道,这是一个自私的请求,因为我不会是一个负责任的丈夫,不能照顾你一辈子,甚至连完整的人都不算。”他轻抚着我的发丝,声音听上去沉稳冷静,却有种动情至深的温柔,“但我想完整地拥有小玫瑰,哪怕只有一天一夜。” 因为,他的寿命只剩下一天一夜。 就算已经知道了破除诅咒的办法,我还是流下了眼泪。正想告诉他怀表的事情,却怕他像我母亲那样拒绝。思考了两秒钟,决定隐瞒五年寿命的条件,等会儿当成一个惊喜送给他。 我还在想怀表的事怎么说,下一刻,整个人突然被他横抱起来,连忙搂住他的脖颈。他眼镜的金链垂到了我的脸颊上“去楼上换衣服。你自己换,还是我帮你换” “我、我自己来。” 他低笑一声“好。” 他把我送进了房间,点亮屋内所有的蜡烛,然后,绅士地退了出去。扯下黑丝带的那一瞬间,我看见了面前的长裙。有那么几秒钟,震惊到失语。这是一条纯白色的长裙,却不是无瑕的白色,而是透着花苞般水嫩的浅粉色。长长的裙摆拖在地上,上面点缀着由紫色、黄色、红色宝石组成的小花,腰际、裙摆边缘都镶嵌着星星点点的碎钻。烛光是柔和的轻纱,笼罩在裙子上。整条裙子呈现出梦幻的色彩。 今天也是梦幻的一天。 我换上长裙,戴上雾气般朦胧的白纱,捡起放在旁边的花束,推门走了出去。 和这条裙子一样,城堡的布置也非常梦幻走廊堆满了洁白的、绯红的、淡紫色的玫瑰花,深红色地毯从房间的门口,一路铺到城堡的大门前。 水晶吊灯的下面,蓝伯特站在城堡大厅的正中央。他穿着垂至膝盖的白色礼服,肩上是金黄麦穗般的肩章,长靴两侧镶着纯金质地的雄狮徽章。第一次见他打扮得这样隆重,但想到他是抱着必死的心态,送给我这么一场盛大的婚礼,我唇边的笑意就有些苦涩。 牵着裙子走下楼,我来到他的身边,握住他戴着黑色手套的手“蓝伯特”我想把全部事都告诉他,他却反扣住我的手腕,眼神温柔地看着我。看见他眼中令人沦陷的深沉感情,我的心狂跳了几下,忘记了说话。 他闭上眼,垂头吻了吻我的手背“真希望我现在已经老了。” 心中一痛,我摇摇头“别这么说” “其实我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我也曾痛恨过命运。但在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必须克制这种。普通人能唾弃神灵,我不可以,因为我是神子,是被神眷顾的人。普通人能抱怨命运的不公,我不可以,因为我出身皇室,享受着最优越一切。普通人能放纵自己,浪费时间,说一些不负责任的话,做一些不负责任的事我不可以,因为我是未来的王,说的每一个字,都必须对所有人负责。”他单手抬起我的脸,用大拇指擦掉我的眼泪,“身上的包袱太沉重,现在终于可以卸下了。所以,别为我难过。除了不能照顾你以外,我已经没有遗憾了。” 说到这里,他低声问道“那枚戒指还在你身上吗” 我哽咽着点点头。戒指和怀表放在一个位置,拿出来费了点时间。 他拿过红宝石戒指,低垂着眼看了片刻,神色温柔得不像话,许久,单膝跪在地上“愿意嫁给我么,小玫瑰。” 内心的感情快要满溢出来,我抽噎了一下,用头纱擦掉蓄在眼睛里的泪水“我愿意。”已经无法再隐瞒下去,我拿出黄铜色怀表,轻声说,“我也有东西要送给你。” 他轻皱着眉,似乎想问什么,我摇摇头,将一根手指抵上他的唇“我不会说复杂的情话,只希望从现在,你能为自己而活。”我弯下腰,掀开自己的头纱,覆上他的双唇,“因为你这条命是我给的。” 他紧紧地皱着眉,像是知道了什么,劈手想夺走我手中的怀表。这个时候,不方便跟他解释。后退一步,我紧握着黄铜色怀表,低声念出女巫书中的咒语。那句咒语又短又快,两秒钟就念完了。同一时刻,黄铜色怀表飞向半空中,绽放出耀眼到刺目的金光。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凝固,城堡内部被镀上一层辉煌的金粉,但很快,我就发现,那些并不是怀表射出来的金光,而是城堡本身的颜色。 穹顶的壁画是剥落了阴云的天空,壁画褪去晦暗的阴霾,恢复了原本的温暖色调。壁橱打开,十来个碗碟叮叮当当地跳出来,落地化为长相年轻的人类。长桌上,茶壶摇身变成慈眉善目的老太太,银勺子化为一个身材瘦长的年轻人,座钟从墙上跌落下来,趴在地上,变回了幻境中那个矮矮胖胖、留着两撇胡须的模样。 真好,诅咒真的解除了。转头望向蓝伯特,他窄瘦脸颊两侧的黑鳞,也在迅速地消退,手掌变回正常人类的大小。这些天经常梦见的场景,总算实现了。我不由露出一个开心的微笑。但是,蓝伯特却一脸震惊地看着我,满眼都是不可置信。 为什么露出这样的表情诅咒不是已经解除了吗 对了,忘记告诉他,因为有怀表的存在,我并不会死去。蹲下来握住他的手掌,我微笑着说“别怕,我不会死。” 没有声音。 怎么回事 再说一遍。 “别怕,我不会死。” 还是没有声音。 到底怎么回事 我低下头,想看看是怎么回事,却见自己的手指正在一点一点地变透明。很快,无名指就变成了空气的颜色。红宝石戒指坠落到地毯上。 为什么会这样 黄铜色怀表并不能这么用我父母都被女巫骗了吗 我吞了口唾沫,摇摇头,想跟蓝伯特解释,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慌乱袭上心头,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子。 但是,事已至此,已经没办法反悔了。能做到的,只有接受。对上他泛红的双眼,兽瞳消失后,他的眼睛恢复了原本的颜色,是海洋般深邃美丽的蓝绿色。真好,他总算不用受诅咒的折磨了。我一只手抚上他的侧脸,却不小心穿透了他的脸庞“好好活着,不要难过。”身体越来越透明,我怕到最后自己变成空气,连忙抱住了他,仰头用口型说道,“帮我照顾好父亲。我爱你。” 他一直没有说话,喉结剧烈地滚动着,眼神混乱而痛楚,死死地盯着我,像是将我铭记在骨血里一般。 没办法,我也没想到女巫会骗父母,用假怀表作为报答。不过哪怕是用自己的性命换取他的新生,我也是不后悔的。只是有些遗憾,不能陪伴父亲到老死。 但我相信他,一定会替我照顾好父亲。 最后,我好像真的变成了空气,飘到了城堡的上空。黄昏是天际线一场梦幻的大火。自上而下地望去,这座玫瑰色城堡华美瑰丽到令人叹息。 每个女孩都曾做过玫瑰色的梦境。因为他,我的梦境变成了现实。 意识逐渐模糊,彻底失去意识之前,我似乎与风来到一个遥远的国度,这里有庄严沉重的钟声,种植了满城的红玫瑰。每个路过这座城市的人,都在议论那些鲜艳盛放的玫瑰,却无人敢去触碰。 我看见国王让位,年轻俊美的男人走上教堂前宏阔的广场,垂下头,戴上了镶嵌着红宝石的王冠。 他的神色比寒冰还要冷冽,眼神是被极光染成蓝绿色的山巅银雪。正值初春时节,他却畏寒般穿着厚重的白色大衣,大拇指戴着象征着至高王权的黄金戒指。他接过权杖,转身面对广场上蚂蚁般的民众。 这样也很好。我的爱人,他有一个光明的未来。这么多人注视着他,他应该不会再寂寞。 直到很久以后,我才知道,原来女巫并没有欺骗我们,只是我的父亲理解错了意思失去五年寿命,并不是寿命缩短五年,而是失去了五年的时间。 可能有人还是不明白,那么,我直接点表达吧 我再次醒来,已是五年后。 作者有话要说  想要大家夸我暗示 这章随机掉落红包继续暗示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野野子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y、尧冶、夜隐大人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喵呜一声扑倒你 47瓶;单排快乐起飞 40瓶;40841953 20瓶;火红狐狸 18瓶;刘至舒 10瓶;王木萝 5瓶;锅盖头宇航员、沁黛 3瓶;大西蔗 2瓶;洛衍、苜蓿柿子、怪华叫饼干、流云、白智贤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蓝伯特番外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 我经常梦见这座城堡。梦里有个声音告诉我, 只要我能拯救这座城堡的主人,就能获得数不清的财富和至高无上的地位” 又做噩梦了。 不过, 能梦见她, 即使是噩梦也是美梦。 烛光昏暗, 笼罩在她深栗色的微卷的头发上,她的眼睛也是深栗色的, 如同过于香醇的果酒,嘴唇则是丰盈饱满的玫瑰色。他忍不住上前一步, 扣住她的手腕。她的皮肤如此真实, 如此细腻, 似乎真的紧贴着他的手掌。他的心不由一阵剧烈的绞痛。 与此同时, 她说出了那句令他恐惧至深的话“我是为你而生。” 话音落下,她整个人渐渐被空气染色, 与地牢融为一体, 化为一缕缠绵悱恻的清风,飘向他握不住、也找不到的地方。 诅咒破除后,蓝伯特在城堡里住了小半年, 没日没夜地看完了藏书楼里跟巫术有关的书册,试图召回罗莎琳德的灵魂。他自学了巫术、邪术、占卜术, 甚至找到神秘的伊比比奥人,见到了他们口中的黑巫觋。 那是一个身强体壮的黑皮肤男人,头发粗短,双颊纹着红、白、黑三条线。他穿着由花豹皮制成的长袍, 手中拿着萦绕着幽绿色魔力的法杖。听说,法力高强的黑巫觋,能在月圆之夜变成猛兽,指引人们找到逝者的灵魂。 蓝伯特在伊比比奥人的部落住下,与他们同吃同住半个月,终于等到月圆之夜。那天,所有人围在一起,手持火把,扔向中间篝火丛。黑巫觋低念着咒语,将幽绿色的法杖抛到半空中,走向炽热而鲜红的篝火。他每走一步,身体就会发生巨大的变化,四肢缩短,皮肤冒出厚而密的毛发,脸庞变短,猫一般的白色胡须伸了出来。到最后,他化为一头肌肉虬结的黑豹。 伊比比奥人手牵手,吟唱着朴实古老的歌谣,与黑豹一起望向远方。他们告诉蓝伯特,歌声停下后,逝者的灵魂就会从火光中走出,来到他的身边。 不一会儿,吟唱停止,法杖在空中释放出太阳般强盛的幽绿色光芒。然而,篝火中什么也没有。 罗莎没有出现。 她没有来。 蓝伯特站在火热的篝火旁,神色看上去很平静,实际上全身已像畏寒般开始战栗。 她没有来 为什么 仪式结束,黑巫觋恢复人类的模样,接住掉落的幽绿色法杖“有两个可能,一是,她的灵魂消失了,去了我召唤不了的地方;二是,她不愿意见你。” 后一句话是锋利的刀刃,划开了他心头陈旧的伤口。蓝伯特沉默片刻,低声问道“不能强制召回她的灵魂么。” 黑巫觋摇摇头“召唤魂魄的前提,是魂魄还在这个世上。如果她的灵魂去了一个未知的地方,就算是神灵也找不到她。”说到这里,黑巫觋变幻出一个小木匣,单手打开,里面躺着一颗拇指大小的水晶球,蛊惑说道,“如果你实在想念她,用这个也能看见她。不过,只能看到一个不会说话的幻象。” 蓝伯特接过水晶球,几乎是同一时刻,他的眼前就出现了一个深栗色长发的女子。她的眼睛是香气馥郁的栗色美酒,嘴唇是略厚的玫瑰花瓣。这个幻象真实得不可思议,连女子脸上细细的绒毛,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周围人看见后都暗暗吃惊,原来这个男人的心上人是如此美丽怪不得他疯了似的一定要见到她的灵魂。他们都以为他会重金买下这颗水晶球,然后,夜夜都不再离开这个幻象。他们见过太多被幻象迷惑的痴情人。谁知,蓝伯特与幻象对视了一会儿,就将水晶球放了回去。 他揉了揉眉心,声音低沉而惫倦“不是她。” 任何东西都取代不了她。 蓝伯特终于放弃了寻找罗莎的灵魂,回到了北国。 这两年,他一直在其他国家漂泊,走遍了欧洲乃至非洲偏僻的部落。北国的各方势力早已经过了一番大清洗,许多人已不认他王子的身份,甚至质疑他身为神子的真实性。 蓝伯特没有回应那些质疑。两个月后,他直接举办了一场隆重的回归仪式,邀请了王都所有的百姓。那天,本来风和日丽,蓝伯特走上高台后,却突然刮起了狂风,敲响了大教堂神圣而沉重的大钟。人们惊慌失措,还以为天灾即将降临,下一秒钟,狂风消失,太阳破开浓厚的乌云,照向高台上的蓝伯特。 是的,阳光没有普照大地,只照向了蓝伯特一个人。人们或迷惑,或慌张,或好奇地望向高台。人潮拥挤的地方,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神子回来了” 有人回想起大主教的预言,连忙诚惶诚恐地下跪,双手合十,祈求神子赐予平安。随着跪在地上的人越来越多,一些从未听说过预言的人也不明所以地跪下了。 从头到尾,蓝伯特没有说一句话,神像雕塑般站在台上,却令人们深信不疑神子的存在。当然,这要多亏国王的预言。如果没有国王的安排,他用再多的巫术,花再多的银币雇人喊口号,也是没用的。 不久后,国王退位。没人知道这位身体强健的国王,为什么会突然退位,但是民众并不关心,因为继承王位的人是“神子”。没人能违抗神的旨意,就连曾经至高无上的国王也不行。 蓝伯特即位当天,大教堂前的广场上,忽然刮起了无数片玫瑰花瓣组成的微风。那些玫瑰花瓣不知从何而来,也不知有多少瓣,突然就飘到了神圣庄严的大教堂前,将宏伟壮观的纯白色建筑,映衬成轻浮的玫瑰色。 人们匍匐在地上,想法各异,大多数人都以为新王会因为这个怪象而勃然大怒,然而,半个小时过去,新王都不发一语。有大胆的人悄悄抬头,就看见相当诡异而暧昧的一幕玫瑰花瓣仿佛有生命有意识一般,组成一个窈窕美丽的女子身影。女子从空中缓缓走到头戴王冠的新王面前,垂头吻上了他的嘴唇。 在所有人眼中,新王是理智、冷静的代名词,头脑如工艺卓绝的钟表般严谨精准,齿轮严密地啮咬着另一个齿轮,说话做事不带丝毫感情。但是这一刻,他却死死地盯着花瓣组成的女子,眼中泛着恐怖的猩红,似乎灵魂都被那些诡异的花瓣勾走,整个人踉跄了一下,差点从高台上摔下去。 那天以后,凡是目睹这一幕的民众都被秘密封口。然而,各种各样的传闻还是流传了起来。有人说,国王曾爱上一个法力强大的女巫,但女巫不爱国王,于是把他变成了野兽,但是国王依然痴心爱慕着她,女巫不忍,又解除了他身上的诅咒,但是再也不肯与他相见。有人说,那些玫瑰花瓣是一个善良的平民女子,因为帮国王破除了女巫的诅咒,而献出了自己的生命,刚刚是来向他告别。还有人说,玫瑰花瓣是掌管春天的女神,在天上看见年轻俊美的国王,忍不住踏着微风而来,献上一个萦绕着玫瑰花香的吻。 大多数人都相信最后一个的说法。 国王果然是神选之子。 半年后,人们开始对这位年轻的国王又敬又怕,不知如何评价他的政绩。他的行事风格冷酷而铁血,手腕强硬,不知用了什么办法,竟说服了内务大臣,重启巫觋部,收纳了许多巫术方面的人才。同时,他禁止民间学习巫术,大力鼓励农耕与通商,组织占卜师预言适合耕种的时间,预防自然灾害。很快,那些荒废的农田都种上了作物。 但是,他也有令人恐惧而迷惑的一面。他命令王都的花匠,在王都的每一个角落,都种上鲜艳火红的玫瑰。玫瑰不是国花,也没有神圣的寓意,价格更不便宜就连国王最忠实的拥趸,都无法理解国王为什么要浪费人力与财力,去做这么一件毫无意义的事情。更让人们摸不着头脑的是,玫瑰种完后,他禁止人们采摘与践踏,凡是损伤玫瑰者,一律以侵犯侮辱皇室论处。 人们对此议论纷纷。但因为国王只做了这么一件荒谬的事,倒也没有民怨四起。渐渐地,他们习惯了王都内到处都是玫瑰的景象,也习惯了整座城市火焰一般瑰丽的玫瑰色。很快,国王又下了一条荒谬的命令,禁止民众取名为“玫瑰”,包括“玫瑰”的衍生词。人们再度议论纷纷,不过,因为国王在其他方面足够英明神武,这些小荒谬渐渐被传为浪漫的爱情故事。 一年又一年,两年半的时间转瞬即逝。距离罗莎去世,已有足足五年。其他国家的人都忘记了大陆北边曾有个“巫国”,现在,每一个路过这个国家的人,都叫它“玫瑰色王国”。因为这里的玫瑰花实在太多了,居民的矮屋、宏伟的教堂、金碧辉煌的皇宫火焰般的玫瑰无处不在,整个国家的天空都是炽热的玫瑰色。 这天,深夜。一辆驷马马车停在皇宫的广场前,奥菲莉亚掀开帘子,从马车上走下来。年轻的侍女好奇又羡慕地打量着她。除了奥菲莉亚,任何一个女子都无法靠近国王。奇怪的是,奥菲莉亚已经嫁给了另一位公爵,还生下了一个孩子。她们都很好奇,已为人妇的奥菲莉亚,是怎么勾住国王的心。 奥菲莉亚脱下厚重的斗篷,接过女官手中的烛盏,穿过长长的走廊,走进一个偏僻却明亮的殿堂。这里没有蜡烛,只有一颗颗鹅蛋大小的夜明珠,整个殿堂被它们映照得亮如白昼。 奥菲莉亚很清楚,自己还能见到他,是因为她曾见过罗莎琳德。 那个美丽、纯真、善良、勇敢的女孩。 她没想到罗莎会为蓝伯特牺牲自己,更没想到蓝伯特对她的爱,会是如此深沉五年过去,她都已爱上了其他男人,他却还在等她,等一个已逝的人。 黄金般的殿堂内,深栗发色的女子画像随处可见,每一张都栩栩如生。哪怕知道这些画像都是蓝伯特亲手所作,奥菲莉亚的心中还是升起了一丝寒意。 这样炙热,这样恐怖的爱恐怕只有逝者才承受得起。 她单手抚胸,行了一礼“陛下。” 蓝伯特穿着垂至膝盖的长袍,头上是镶嵌着巨大红宝石的王冠。今夜,他的神色一改之前的不近人情,变得格外温柔,像是吝啬的人终于找到了珍稀而贵重的宝贝。 他静静地看着手中的红宝石戒指,黑发垂落了几缕,挡住他突出的眉骨,令他身上那种高不可攀的气质削弱了一些。 “我又梦见了她。” 奥菲莉亚沉默着。 国王只需要倾听,不需要回答。 “我知道总有一天,她会回到我的身边。”蓝伯特转了转戒指,声音低缓,蕴着难以言喻的怀念与疯狂,“这一次,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都会把她的灵魂留在身边。没有人能同生共死,但是只要她回来,从今往后,我和她的命运都会紧密联结在一起再也分不开。” 谁能想到,国王每一个荒谬的命令种下满城的玫瑰、禁止与“玫瑰”同名就连他一直未娶,都是因为曾经失去的挚爱呢 又有谁能想到,表面上理智冷静、英明神武的帝王,实际上早已疯得彻底。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夸得我好开心今天请继续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我ks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我ks 2个;ruer、yue、液、茯兔、北安、与君一梦、大清亡了几百年、夜隐大人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bb霜 48瓶;retion 40瓶;freertybajad、这个包子铺多少钱 20瓶;52赫兹 15瓶;kiyo一颗豆 12瓶;寻夏、静静的看文、南鸢、鲤鱼吐泡泡、灼灼太亮眼、嗷叽咕噜、一捧萤火、亚旋、阿烂啊q、月随、刘至舒 10瓶;泉泉小可耐 7瓶;卡里有十千元、narcissa、木性冷淡、づ白菜大头、不要再吃了啦、冥飞雪 5瓶;九、监督毒萝洗澡 4瓶;安知、苌泠、小小諸葛、顾盼走来 3瓶;曼达林、大西蔗、觉 2瓶;阿尧嘿嚯哈、、吃藕的丹、白苏同学、小小、楼七、醉可爱、青琴子、eunice、hyohyu、小面包和甜酒果、凛。、桦桐、怪华叫饼干、star、一只苏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chapter 34 我不会死。 别怕, 我不会死 像跌落在记忆长河中般, 手脚都被河水牢牢地锁住,连手指都无法动弹。我想睁眼, 眼皮却像被黏住一样睁不开。乱七八糟的声音涌入耳朵里交谈声、马蹄声、车轮碾过落叶的声响 “主人, 两位小姐要的东西都买到了。您真的只给三小姐带一根树枝吗” “嗯。”一个男子漫不经心的声音响起, “她跟她逝去的母亲一样,对这些东西都不在意。给她带珠宝或绸缎回去, 她反而会埋怨我对她不上心。” “好的,主人。再过半个月, 我们就能回到北国了。要不要给夫人写封信, 告诉她您在路上” 北国 蓝伯特 一瞬间, 所有记忆涌入脑海。我看见上万亩玫瑰花田、被铅块般阴云笼罩的城堡、恐怖狰狞的巨蟒以及, 诅咒解除时的万丈金光,和一双混乱而痛楚的蓝绿色眸子。 我似乎没有死。我还活着。 女巫没有骗我们。 猛地睁开双眼, 却被水波般闪烁的阳光刺得眯了一下眼睛。我记得诅咒解除后, 身体莫名变成了空气,飘向了城堡的上空。现在身体却好好的,还有知觉, 能握紧拳头对了,我在哪里 这时, 旁边传来翻书的声音。我艰难地转头望去,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装饰豪华的车厢内部,有小桌,有软塌, 还有沙发似的座椅。一个相貌端正的中年男人正坐在不远处,他穿着深紫色的衬衫,纽扣、胸针、腕表的表带均由黄金制成,看上去非常有钱。我还没办法自如地掌控身体,差点摔下去。他似乎极有修养,听见动静,也没有贸然看我,而是用一根手指将桌上的茶杯推过来“你终于醒了。润润喉。” 桌上只有一个茶杯,我不想和陌生人共用一个杯子,摇摇头,干涩地问道“你是谁”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他看我一眼,有些调侃地说,“你胆子未免太大,穿着婚纱就跑了出来。幸好碰见的是我,要是其他男人,见你昏倒在路边又长成这样现在是生是死都难说。” 我昏倒在了路边我看看身上的裙子,还是城堡里那件婚纱,只是裙摆沾上了不少泥泞。想撑起身,看一看车窗外的景色,双脚却使不上力气。我只好求助地望向中年男子“那个我不是逃婚,我住在瓦因村,我的家人和爱人都在那边,可以送我回去吗” 中年男子诧异地说“你在开玩笑么,小姑娘。瓦因村是一年以前的叫法,现在它和它的国家都归属北国了。整个村落已被一个大财主买下,准备修建成庄园,村民们早已搬到其他地方去了。你的家人和爱人怎么可能在那边” “一年前,怎么可能”我揉揉太阳穴,“我昨天还回过家。” “你已经昏迷了两天两夜。” “就算是前天也不可能啊。”头突然一阵剧痛,像要裂开一样,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画面宏伟庄严的大教堂前,年轻俊美的男人走上广场的最顶端,垂下头,被戴上镶嵌着硕大红宝石的王冠。他的神色如冰雪,眼神寒冽。他是蓝伯特。 我的心中升起一个可怕的猜测是不是怀表与女巫的诅咒相冲,导致诅咒破除后,我不仅失去了五年的寿命,还莫名昏迷了一年 不对,怎么可能昏迷一年,而毫发无伤。而且,我真的失踪一年的话父亲和蓝伯特会怎么想,他们会不会以为我已经死去甚至,已经为我举办了葬礼 要快点找到他们。但我连他们在哪里都不知道。不知脑海中闪过的画面是真是假,蓝伯特是否已当上北国的国王。 疑问太多,却不知怎么问出口。我要怎么说才不会让中年男子认为我是个疯子 这时,我看见中年男子手边放着一份报纸,还能嗅到油墨的气味。能在马车上看当天的报纸,这人果然是个有钱人。我迟疑一下,问道“能借我看下报纸吗” 这样问很奇怪,他却没说什么,伸手将报纸递给我。 头版是一个男人的侧身画像,他的眉眼距离极近,显得眸子冷峻而充满侵略性,头戴黄金橄榄叶编织而成的王冠,上面点缀着数颗鸽子血宝石,身穿黑色金线长袍。标题简洁却令人震惊宴会上北国向诸国宣战,发言称,诸王有两个选择,一是归顺,二是战败后归顺。这句话是谁说的不言而喻。我没想到蓝伯特当上国王后,会变得这么冷酷强势还以为像他这样的人会厌恶用战争解决问题。 中年男子见我一直盯着头版的侧身画像,摇头叹道“跟我那两个女儿一样,见到蓝伯特陛下就移不开眼了,整天做着嫁给他的白日梦。” 不知是否天气太过闷热的缘故,听见这句话,手心和后背竟渗出一层热汗,心跳也莫名加快。我吞了口唾沫,润了润干干的喉咙“陛下他娶妻了吗” “这下我相信你不是北国人了。”中年男子回答,“北国人都知道,我们的陛下从不近女色,连侍女都无法近身。”他笑了笑,“陛下是唯一还独身的国王,也是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个被邻国公主求婚的国王。这事说来好笑,那个公主打听到陛下将整个王都都种上了玫瑰花,并禁止民众取名为玫瑰,还以为陛下喜欢玫瑰,送了好几车玫瑰花到皇宫里去,当众向陛下示爱。谁知,还是被陛下拒绝了。” 我再度看向报纸上的侧身画像,说不清心里的感受。毫无疑问,将整个王都都种上玫瑰,禁止民众取名为“玫瑰”都是因为我。不知这一年来,他是怎么度过的。如果我失去他的消息一整年,肯定会难受到疯掉。不过,他这么理性的一个人,无论是知识还是阅历,都远超于我,应该不会难受太久。我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正要打开报纸,看向下一页,目光忽然被日期吸引。新元历1701年9月3日怎么可能是印错日期了吗 怎么可能已经过去了五年 我揉揉眼,再看过去,还是新元历1701年。不敢置信地翻到第二页,是北国今年农业情况的概述,上面说巫觋部已与农业部合作两年,总产量相比去年又翻两倍。接着,就是对蓝伯特这项决策的称赞,赞美他敢于打破陈规,让农民们都有事做,都有饭吃。再翻一页,画风突变,讲的是民众对北国皇宫异象的担忧。他们怀疑巫觋部在研究杀伤力巨大的魔法武器,想要挑起北国与其他国家的战争。内务大臣否认了这一说法。 再后面,则是一些民生相关的小新闻,比如花粉过敏的居民是高价购买抑敏的炼金喷剂,还是选择搬离王都,国家对此是否有补贴;还有一些关于王都的旅游宣传令我惊讶的是,许多人都将北国称为“玫瑰色王国”。 看到这里,我不得不相信,的确已经过去了五年。中年男子能说谎,眼前的报纸却不可能骗人,那么多需要时间去呈现的新闻,中年男子不可能为了骗我,而去专门印刷这么一份报纸。 距离诅咒破除,已经过去五年了么如果只是一两年,我还能说服自己,蓝伯特还爱着我。但是,五年。五年的时间足以改变太多。就连我自己都不敢保证,今年的想法能和明年保持一致,更何况是爱情这种容易退却激情的感情。我只能自我安慰,他禁止民众取名为“玫瑰”,将玫瑰种满王都,都是因为我。他应该还爱我。 不管怎样,先见到他再说吧。我折起报纸,看向中年男子“忘了自我介绍,我叫罗莎琳德既然瓦因村已经是北国的地盘,那我也算北国人吧。谢谢你救了我。能不能告诉我,如果想去王都该怎么走” “我就住在王都。路程很远,即使是最快的马车,比如我这辆,也还要半个月才能抵达。”中年男子眯着眼,上下打量了我片刻,“除了玫瑰,玫瑰的衍生词也被禁用。到了王都,你可不能叫罗莎琳德了。” 没想到王都会这么远。我斟酌着说“能不能麻烦你捎我一程我会按照市价付给你佣金。” “你看我像缺钱的人么。”中年男子轻笑一声,“看在你跟我女儿差不多年纪的份上,可以捎你一程。不过,你得把这身婚纱换下来。刚好,前面有个小镇,我这里也有年轻女孩穿的衣服。” “谢谢,真的太感谢你了。”我赧然地说,“这些我都会按照市价还给你。” 他摇摇头,不容拒绝地说道“不用。如果你真想感谢我,跟我的小女儿做朋友吧,她的性格跟你很像希望她以后不会像你这样,穿着婚纱偷跑出来。” “我没有偷跑。” 他却像没听见一样,仰靠在沙发座椅上继续看书。 午后,经过与中年男子的男仆交谈,我了解到中年男子叫洛克菲勒,都叫他洛克菲勒先生。是第一拨响应鼓励经商政策的人,因此被封为勋爵,是北国的新兴贵族。他现在能说是北国最有钱的一拨人,可惜并不被命运眷顾,原配在一年前病逝,因为担心常年外出经商,家中的小女儿无人照顾,便又娶了一个貌美能干的妻子,对方还带了两个继女过来。他告诉我,如有需要,可以在他的家里住一段时间。反正他家都是女人,不必感到不自在。 我问他“你不怕你的妻子多想吗” “我和我的妻子是合作关系,并没有爱情。”洛克菲勒先生淡淡地说道,“她想自己的生活变得更好,我想让自己的女儿得到照顾。我们之间只有利益,她怎么会多想。” 一个有钱的商人都会因为利益而结婚,一个国王会不会也我甩掉这些无谓的想法。等见到蓝伯特再说吧。 我们在小镇住下。洛克菲勒先生的男仆递给我一条苹果绿的长裙。我拿到裙子,有些不知所措,没想到这条裙子这么华丽扎眼,裙摆虽然不像身上这件婚纱那样,镶嵌了许多宝石,但金线与银线交错,边缘还镶着大小一致的珍珠,能看出来价值不菲。 我硬着头皮穿上,下楼与他们一起用餐。周围的人一直在看我们,时不时交头接耳。他们的口音不像洛克菲勒先生那样优雅易懂,带着浓重的乡音。我听了半天,什么也没听懂,忍不住望向洛克菲勒先生“他们在说什么” 洛克菲勒先生含笑说道“他们以为你是我的情人,都在羡慕我找了一个这么美丽的女孩。” 我涨红了脸“我、我有丈夫,先生。” 洛克菲勒先生垂头用餐,看不清他的表情“放心,我对跟我女儿一个年纪的女人没什么兴趣。” 接下来的日子,我有意与洛克菲勒先生保持距离,谣言却还是不胫而走。这都要归功于蓝伯特鼓励经商的政策,像洛克菲勒先生这样靠经商成为富豪的新兴贵族,是整个北国的大名人。只要是从商的人,几乎没有不认识他的。很快,各式各样的谣言就流传了起来。 等到半个月后,马车进入王都,连负责验收名帖的人都调侃了一句“洛克菲勒先生,您和您的情人终于回来了,现在恐怕连陛下都知道了您的风流韵事。” 我只能面无表情,假装耳聋。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蓝伯特拿着水晶鞋找老婆的情节不远了bhi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尧冶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超丧的花妮吖 3个;阿欢欢、jta、莳榆、小夜光、监督毒萝洗澡、夜隐大人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cotia 129瓶;空空 23瓶;素年锦时、登登等灯亮 20瓶;灼灼太亮眼 14瓶;28548080 12瓶;ishy、秋秋子、百里不见、jta 10瓶;我心狂野、吃蛋糕的奶油 9瓶;y 8瓶;做个海王美滋滋 6瓶;琦琦、白智贤、、旖旎、故渊、刘至舒 5瓶;zanzan 4瓶;仙女爷爷、大西蔗 3瓶;、霜序廿九、觉 2瓶;白苏同学、尔公子、西里奇、一只苏、冰糖葫芦、甜酒果糯米团子、大罗啦啦、26437514、无筝、eunice、a echt、青琴子、小小、voice、123123、春泥又护花十全大补药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chapter 35 虽然早已在梦中见识过北国王都的宏阔, 亲眼看见这座城市, 还是被震撼了。空气中氤氲着馥郁甘甜的花香,玫瑰犹如燃烧的火种播满了大地。远方绵延的山脉上,矗立着一座座气势宏伟的堡垒与高塔。这是一座古老却不陈旧的城市, 这是一座能摸到历史厚度的城市。这是他的城市。 马车驶到市中心,这里人来人往,有头裹白巾的女佣, 也有戴着鲜花宽檐帽的贵族小姐;有邋里邋遢的小商贩,也有坚持戴高帽穿披风的绅士。但是, 不管他们打扮得再怎么夺眼球, 都比不过广场喷泉池中央的白色雕塑男人五官美丽却神色疏冷, 一手握着骑士长剑, 另一手却捧着骇人的骷髅头。他穿着剪裁凌厉的军装, 外面是垂至膝盖的大衣, 披风曳地,雕塑底座刻着一行小字以此纪念北国巫觋部重启。 “这也是我敬佩陛下的原因。”洛克菲勒先生翻着书,忽然开口说道, “谁都知道,他曾遭受过巫术的迫害, 却仍能静下心来思考, 普通人能否与巫术共存。很多国家闻巫色变,恨不能彻底与巫觋划清界限, 他却深知堵不如疏, 制定了一系列法律法规, 既让巫觋得到限制,又让他们能行走于阳光之下,还改变了普通百姓的生活。”他叹息一声,“陛下真的很伟大。以前人们生病了,要么放血,要么只能服用水银丸,现在有了巫医,几乎没人去蒸水银桑拿了,大家都不再害怕生病。” 听见这番话,我的眼眶忽然有些发热。蓝伯特曲折的命运虽然不是巫术直接造成,却跟巫术脱不了关系。事情结束后,他却能如此冷静理智地权衡利弊,为巫觋正名,为百姓谋求福祉。他确实是一位伟大的帝王,也是一个让人不后悔爱上的男人。 我吸吸鼻子,悄悄地擦了擦眼泪,小声地“嗯”了一声。 洛克菲勒先生的庄园在王都郊外。马车经过市中心、商业街、大教堂广场,又行驶了将近半小时才抵达。他的家人早已并排站在大门前等他。最前方的女人戴着深紫色的宽檐帽,脸上罩着黑网纱,身材高挑,举着一把蕾丝遮阳伞。她旁边站着两个一高一矮的少女,脸蛋圆圆的,远不如她美丽,眼珠子滴溜溜转动,一直在斜瞟马车后面的货箱。这大概就是洛克菲勒先生的妻子和两个继女。 直到马车停下,我才看见洛克菲勒夫人身后还站着一个少女,她的粗辫金子般闪耀,眼睛是干净的蓝空,嘴唇很红,穿着浅蓝色的长裙。见洛克菲勒先生走下马车,她双眼立刻漫上泪水,情真意切地喊了一声“爸爸”她应该就是洛克菲勒先生口中的“小女儿”。 她的继姐们则像抢花蜜的蜜蜂般,嗡嗡地飞到货箱上,撑着箱子蹦蹦跳跳地喊道“我的裙子呢” “我的项链,我的项链是不是我要的钻石项链,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洛克菲勒夫人优雅地站在庄园的大门前,既没有像她的女儿一样失礼地扒箱子,也没有流下狼狈的泪水。她轻轻抬了下遮阳伞的伞檐,微笑着说道“欢迎回家。” 听着洛克菲勒先生小女儿的哭声,还有两个继女的争吵声。我进退两难,不知怎么走下马车。这时,洛克菲勒先生将小女儿推开,理了理衣领,低声说道“安静点,女孩们。有一位客人需要在我们家里暂住一段时间,罗温妮小姐,她是一位可怜的孤女,来王都寻亲,希望大家能待她和善一些。” 温妮估计是他临时给我取的名字。我犹豫了一下,硬着头皮走下马车。 两个继女叽叽喳喳的争吵声一下消失了。洛克菲勒夫人下颌微抬,似笑非笑地打量了我许久,不知在看什么。半晌,还是洛克菲勒先生的小女儿最先向我问好“你好,我叫艾丽莎。这是我的两个姐姐,红裙子的是蕾丝,绿裙子的是卡洛琳。” 话音刚落,她的两个继姐就吵了起来“你不想被她介绍,你说话呀,掐我干什么”“我什么时候掐你了” 难以想象,那么端庄优雅的女士,竟会生出这样的女儿。我点点头,假装没听见那边的打闹声“你好,我是温妮。” 洛克菲勒夫人微微一笑,说“温妮小姐,来者是客,欢迎你。”似乎并不介意我的到来。 走进大门,洛克菲勒先生的庄园大得离谱,光是花园的占地就超出了我的想象。红绿裙子追逐打闹着,一直喊着要礼物。艾丽莎安静地跟在洛克菲勒先生的旁边,绝口不提礼物的事。洛克菲勒夫人走在他们的后面,时不时用手帕擦拭不存在的汗水。 我不太喜欢这家人之间的氛围,无意在这里久住,只想快点见到蓝伯特。但想要见到一个国家的元首谈何容易。 进入主厅,一个女佣走过来,主动带我上二楼,将我引进一个布置典雅的客房,提醒我不能睡太久,马上就是下午茶的时间。我点点头,关上门,先去浴室梳洗了一番,思考等会儿怎么请求洛克菲勒先生送我进皇宫。 不久后,女佣敲门,告诉我下午茶时间到了。我在衣橱里找了一件颜色素净的裙子穿上,走下楼去。洛克菲勒先生正坐在主位上看报纸,见我下楼,不经意般看我一眼。红绿裙子尖叫着拉扯着上桌。艾丽莎在我的旁边坐下,轻声说道“王都很大,你想找一个人绝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容易。短则半年,多则几年。不过,我爸爸人脉很广,什么人都认识一些,你不妨跟他描述一下你要找的人在哪里,长什么样子,职业是什么,有没有什么显眼的特征。他一定会帮你的。” 洛克菲勒夫人吹了吹红茶,娓娓地说道“是的,找人不能急于一时。你先说说他长什么样吧。” 我握紧刀叉,呼吸停滞,连心跳都漏了一拍。该怎么说我要找的人是你们伟大的陛下,北国的国王估计会被当成胡言乱语的疯子。 “他在皇宫里做事,”许久,我斟酌着说道,“头发是黑色的,有一双蓝绿色的眼睛。” 我刚说完,红绿色裙子姐妹就尖声嘲讽道“皇宫里只有陛下是黑头发,也只有陛下的眼睛是全天下最迷人的蓝绿色。你这个村姑想攀高枝,想都别想” “对,陛下是我的。我一定会嫁给陛下,你想都别想” 说完,她们又因为谁能嫁给蓝伯特而争执起来。洛克菲勒夫人撑着额,挡住双眼,一脸头疼。 洛克菲勒先生皱眉看她们一眼,抖了抖报纸,说“皇宫里接近黑色头发的人有很多,但蓝绿色的眼睛确实只有陛下才有。会不会是你记错了。我明天会去皇宫述职,你描述得详细一些,我帮你问问。” 我很不喜欢他家的氛围。艾丽莎虽然待人温和,却毫无存在感,我看见她的手腕有青紫的淤痕,似乎经常被人欺负,洛克菲勒先生却不闻不问,像没看见一样。那俩姐妹明明不是洛克菲勒先生的亲生女儿,却穿得比亲生女儿还要华丽夺目,发髻的珠宝鲜花已快要堆不下,洛克菲勒夫人貌美强势,猜不透她的想法我不想掺和他家的事,只想快点见到蓝伯特,一咬牙问道“能带我一起去吗” 洛克菲勒先生还未答话,他的妻子先笑了“小姑娘,你果然是从乡村来的。”她的声音轻柔,不带丝毫轻视,我却觉得自己从头到脚都被她鄙视了一遍,“进皇宫可没你想象得那么容易,你不是贵族,也不是女巫,想要觐见国王,必须先向王都的官员递交申请书,还要出钱打点一番。我的丈夫能如此随意地进出皇宫,是因为他赚的钱够多,普通人譬如你,想进皇宫,简直比登天还难。” 听见这番话,我有些气馁,没想到想见蓝伯特竟这么艰难,头一次意识到自己和他的差距不是一星半点。但如果不想办法进皇宫,恐怕这辈子都没机会跟他见面了。要怎么样才能让他们相信我和蓝伯特的关系呢 这时,洛克菲勒夫人继续微笑着说道“温妮小姐,不是我们不帮你,而是不敢帮你。从前有个伯爵小姐,想见陛下想疯了,躲在她父亲的马车里,混进了皇宫。但是不知闯进了什么禁地,不仅这位伯爵小姐被处死,她的父亲也被剥夺了官职。皇宫真的不是想进就能进的地方。” 她都这么说了,我只好闭上嘴巴,准备喝完下午茶,去书房看看北国的法典,再想想其他办法。 谁知,北国的法律比我想象得要严谨太多,根本找不到漏洞可钻。忽然想起奥菲莉亚曾送我一枚金狮徽章,也许可以用它见到蓝伯特。 刚高兴不到一秒,我就想起当初换婚纱的时候,随手把它放在了城堡卧室的床上。奥菲莉亚是公爵小姐,翻了翻面见公爵的规矩,并不比觐见国王轻松。我不由更加气馁。 晚餐时间,我心不在焉地喝着汤。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巨响,仿佛什么大型建筑轰然倒塌,吓我一跳。洛克菲勒夫人再度用看乡下人的眼光扫我一眼,慢悠悠地说“巫觋部那群人迟早把皇宫炸了。成天不知道在捣鼓什么。” 红绿裙子姐妹对视一眼,红裙子问道“有人说陛下会巫术,是真的吗” 绿裙子急忙喊道“陛下就算会巫术我也要嫁给他,什么年代了,不准你们歧视会巫术的人” “少做白日梦。”洛克菲勒夫人轻斥道,“我对皇室又不熟悉,问你们爸爸去。” 洛克菲勒先生想了想,回答说“现在巫觋虽然都有正规的官职,还能领薪水,但是长时间修习巫术,仍会有后遗症,比如易怒、躁狂、梦魇、视力损伤陛下确实视力不太好,但那是老毛病了。他的行事比许多上了年纪的大臣还老练冷静,看不出是个易怒易躁狂的人,应该只是谣言。” 不知为什么,洛克菲勒先生的话无法说服我。想起市中心那个捧着骷髅头的雕塑,我心中升起一丝隐忧,想见蓝伯特的心情更迫切了一些。 用完晚餐,我找了半天,终于在花园里找到洛克菲勒先生。他拄着手杖,身形挺拔地站在花丛中,见我走过来,微笑着问道“住在这里还习惯么。”我开门见山地说道“洛克菲勒先生,请你务必带我进皇宫。” 他盯着我,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我以为你是个懂事的女孩,怎么会提出这么无礼的要求。” “我的家人在皇宫,他对我很重要,我必须找到他。” 洛克菲勒先生不再看我,转头望向前方,淡淡地说道“就算你找到你的家人,又能怎样呢” 我蹙眉“什么意思” “虽然捡到你的时候,你穿着一身镶钻的婚纱,但你并不是贵族出身的女孩,对吧。别着急反驳,我看人的眼光很准。就算你找到你的家人,又能得到什么呢。一个乡村女孩的家人,能在皇宫里做什么,他能给你金银珠宝,能给你漂亮衣服么”说着,他拄着手杖,一步步靠近我,“与其去找你那不中用的家人,不如留在庄园里,与我的女儿们作伴。我的夫人并不排斥你,甚至很欢迎你留下,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洛克菲勒先生,这不是满意与否的问题。你跟我非亲非故,我怎么好意思一直在这里叨扰你。” 他点点头“原来你是这个意思。既然你已经开口,那我就直说吧,你跟我死去的妻子气质很像,所以我才希望你能留下来。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说到这里,他倾身向前,似乎想握住我的手亲吻。 我吓得后退一步,愕然地说“洛克菲勒先生你,你不是说对我没意思吗” 他皱皱眉“再欲擒故纵下去就没意思了,小姑娘。你不是都默认那些流言了么。”他的表情有些烦躁,“我捡到你的时候,你正穿着婚纱,说明你要么逃婚,要么被人抛弃。你的名誉已经不清白了,除了我,还有谁会开出这么优越的条件留下你呢。你好好考虑考虑吧,不要辜负我一番好意。” 我完全没想到洛克菲勒先生会对我产生这种心思,更没想到洛克菲勒夫人非但不反对,还想撮合我和他。我看不懂这家人在想什么,只想逃离这个庄园,然而从那天晚上起,无论我去什么地方,都会有一个膀大腰圆的女佣跟着我。而且,就算逃出庄园,我也没有门路进皇宫。我一日比一日消沉颓丧,难道就算到了王都,也没办法见到蓝伯特吗 距离洛克菲勒先生与我摊牌已经过去了两天,我再没有跟他说过一句话。这天,所有人都在餐厅用午餐,庄园的门房忽然跑进来,上气不接上气地说道“主人夫人” 洛克菲勒夫人皱眉说“喝口茶再说话,一直喘气像什么样子。” 女佣递给门房一碗茶水。门房喝下后,深深吸气说道“主人,外面传来消息,占卜师帮陛下占卜了一次,说他日思夜想的女孩就在王都这些未婚少女中。陛下刚刚下令,皇宫将连续举办三天三夜的舞会,所有女性无须邀请就能进皇宫参加舞会,直到陛下找到那女孩为止。” 心差点跳到喉咙口,我小心地呼吸着,握紧双拳,才没有表现出异样。接着,就发现没有异样才是最大的异样。红绿裙子早就跳起来尖叫道“陛下终于要娶我,陛下终于要娶我了” 连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洛克菲勒夫人都诧异地问道“舞会什么时候举行” 门房回答“就在今晚,夫人。” 第37章 chapter 36 红裙子立马跳起来“那还等什么, 快去成衣店给我订做最漂亮的裙子记住, 是最漂亮的裙子” 绿裙子使劲推她一把,急急忙忙地说“我也要,我也要妈妈, 我也要最漂亮的裙子” 洛克菲勒夫人轻蹙眉头,斥道“推推搡搡的,像什么样子。你们这样就算进了皇宫, 也不可能被陛下青睐。”说到这里,她微抬下颚, 看向门房, “皇宫开放举行舞会, 相当于陛下公开选王后。估计成衣店早就被抢光了吧。只要是未婚的少女, 有谁不想被陛下看上呢。” “夫人远见。现在成衣店确实都关门了。” “还好, 你们爸爸前几天带了绸缎回来, 不然舞会上可就要出丑了。”洛克菲勒夫人不紧不慢地喝一口红茶,嫌弃地瞥一眼红绿色裙子姐妹,“你们想要什么样式的裙子, 什么款式的首饰,现在都给我想清楚。等会裁缝先生来了, 不要像上次那样, 吵得人家偏头痛都犯了。” “妈妈,我看见你抽屉里有一枚红宝石, 我要把它镶在额饰上”红裙子喊道。 绿裙子听见, 瞪大双眼“什么红宝石妈妈, 我也要,我也要” 洛克菲勒夫人的表情变得有些僵硬,半晌没说话。最后,是洛克菲勒先生出声镇压了两个女孩“够了。红宝石只有皇室才能使用,你们妈妈怎么可能有那种东西。都安静些,不然谁都不准去参加舞会。”说着,他突然看向我,“你们看,温妮小姐也是未婚少女,面对这样的喜讯却没说什么,从头到尾都很镇静。” 他这句话说得我背后冒汗,是我的表现太过反常了吗刚想说些什么补救,红裙子就嚷嚷道“她是从小地方来的,估计连陛下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哪有我们懂陛下的魅力,当然不会像我们这样兴奋” 绿裙子点头赞同说“姐姐,你的观点总算跟我一致了。只要是在王都长大的女孩,有谁不仰慕陛下呢。他的眼睛就像教堂广场的晴空一样美丽” “还有钱”红裙子尖声补充,“统治着整个北国,未来说不定还会统治其他国家” “是的她那不叫镇静,只是没见识而已” 我悄悄抹了把冷汗,第一次如此感激别人的嘲讽。要不是红绿裙子的“解围”,我真不知该怎么解释我的异常表现。 “好了好了。”洛克菲勒夫人挥挥手,皱眉说,“小鸟一样叽叽喳喳的,进皇宫后可不能再这样了。都怪你们死去的父亲,把你们宠成这副模样。”她揉揉额头,“反正舞会要举行三天,今晚的舞会你们就别参加了,待在家里好好学习礼仪,免得冲撞了陛下,在整个上流圈子出名。” 话音落下,红绿裙子不满的尖叫声几乎将屋顶掀起。 她只跟自己的两个女儿说话,完全忽略了我和艾丽莎。我不需要漂亮的裙子,也不需要学习礼仪,只需要一个参加舞会的机会。不知洛克菲勒先生会不会让我参加要是他阻拦我的话,我只能自己想办法。 等红绿裙子尖叫声停止,艾丽莎小声问道“母亲,我能参加舞会吗” “当然可以,亲爱的。”洛克菲勒夫人诧异地说,“你没听门房说么,所有女性无须邀请都能进皇宫对了,”她话锋一转,看向我,露出充满歉意的笑容,“温妮小姐,家里的绸缎不多了,如果你要参加舞会,只能穿我们的旧裙子,不知道你介不介意。” “不介意。”我回答。 “懂事的女孩。”洛克菲勒夫人微微一笑,又嫌弃地望向红绿裙子,“好了,女孩们,裁缝先生马上过来。你们裙子的样式想好了吗” 不能把希望全部寄托在这家人的身上,必须再准备一手方案。我闭了闭眼,尽量不去听耳边几近疯狂的心跳声,不动声色地给自己倒了杯茶水。捧着杯子,我仔细回想了一遍庄园的构造。洛克菲勒庄园很大,房门很多,每个女佣身上至少挂着二十把钥匙,唯一一个不需要钥匙、连通外界的地方,是一个比马场略小些的马厩。那里住着两个车夫,和五六个照顾马匹的男仆,二十四小时都有人把守。 如果洛克菲勒先生明天阻拦我去皇宫,我可以偷跑到那边,骑马逃出庄园,一个人进皇宫。但是做到这一点,有三个前提一是摆脱监视我的女佣,二是引开把守在马厩的人,三是知道从庄园到皇宫的路线。 真难。但是我得试试。 用完餐,我礼貌告别众人,回到卧房,强迫自己静下心看书。楼下的喧闹声一直没停过。红绿裙子一会儿嫌裙撑太宽,会影响与陛下跳舞,一会儿嫌弃首饰太淡雅,没有镶嵌闪耀的钻石。叽叽喳喳嚷个不停,不一会儿就被洛克菲勒先生训斥了。 趁他斥责红绿裙子这段时间,我打开房门。守在门边的女佣立刻问道“温妮小姐,你想要什么,吩咐我就行了。” 我晃晃手中的书“书看完了,我能去书房再拿几本吗” 女佣看看楼下,似乎想去征求洛克菲勒先生的意见。我无害地微笑说“洛克菲勒先生没说过不允许我去书房吧。现在他正在气头上,你去问他这种问题,他说不定连你一起训斥。我拿两本书就回来。” 女佣迟疑片刻,点头说道“好,请温妮小姐跟我过来。” 假如普通人走进洛克菲勒先生的书房,一定会惊叹,因为一整面墙全是书架,直达屋顶,需要搭小梯子才能拿到最顶端的书。但是见识过藏书楼后,这种程度的书架,已不能让我惊讶。女佣跟进来,站在书房门口,一动不动地盯着我。在她的监视下找王都的地图,不由有些紧张。幸好有在藏书楼找书的经验,倒不至于露出窘态。 先拿了几本爱情小说放在地上,我爬上小梯子,一本一本地找过去。这本不是,这本不是手心渗出热汗,终于,在第三层书架看见一张横放在书架上的图纸。掀起一个角看了看,是北国的地图。缓缓抽出一本书,做贼似的将地图夹在里面。我正要下梯子,这时,外面忽然响起脚步声和交谈声。 是洛克菲勒先生和他的男仆。 糟了 我紧张得直接从梯子上跳了下去。还好地面铺了一层地毯,高度也不高。我迅速将手中这本书藏在那堆爱情小说底下,拍拍身上的灰尘。与此同时,洛克菲勒先生也推门走进来“温妮,你怎么在这里” 我指了指地上那堆书,尽量若无其事地说“来找书。” “原来如此。”洛克菲勒先生点点头,看了看男仆与女佣,“你们都出去,我有话想对温妮小姐单独说。” 佣人们听话地退了出去。整个书房顿时只剩下我和他。望着他朝我走来的身影,一个疯狂的计划在我心中渐渐成形。 虽然能从庄园马厩那边逃出去,但那个计划太理想,稍有不慎就会失败。最稳妥不出错的办法,是得到这个男人的信任,让他自愿带我去参加舞会。他是个自信到刚愎自用的人,从他坚信我的“家人”地位低,也没有他富有就看得出来。 皇宫那么大,如果蓝伯特真的像他说得那样普通,找到他自然像大海捞针般困难。然而,估计洛克菲勒先生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我的“家人”,就是他口中“伟大的陛下”,此次舞会的发起人。 心跳沉重,一下一下,震耳欲聋。很久没这样忐忑和激动了,像小时候父亲允诺要带我去集市的前一晚。我悄悄握紧拳头,抬头望向洛克菲勒先生,微笑说“先生。” “罗莎。”他走到我的面前,抱着双臂,倚靠在书桌旁,一只脚的鞋尖立在另一只脚的旁边,“说起来有些可惜,你原本的名字那么衬你。要不是陛下下令,不允许有人取名为玫瑰,我一定会把你灌溉成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玫瑰花。对了,我之前的提议,你考虑得如何” 他的话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忍不住将指甲扣进肉里。放松,放松,装出势利眼的样子,让他放松警惕。 “洛克菲勒先生,这两天我认真地考虑了一下,你说得不错,我那个亲戚确实没有你钱,也不可能让我住在这么大的庄园里。但是,”我刻意停顿了一下,如果同意得太快,会引起他的怀疑,“我认为你并不会全心全意地对我。你是很有钱没错,却不可能花在我的身上。不然,刚刚洛克菲勒夫人说不给我做新裙子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帮我说话” 说完,我迟疑一下,噘了噘嘴。做完这个动作,心里顿时一阵恶寒。 他却很吃这一套,摸着下巴笑了“我说你在餐厅里,怎么脸色有些难看,原来是在怪我没有帮你说话。”他想了想,“我妻子的做法确实挺小气,家里的绸缎还有很多,几套裙子而已,完全够用。这样,等会儿我把裁缝叫过来,单独给你量身定做一套漂亮裙子怎么样” 上钩了。他也没有阻拦我去参加舞会。我深吸一口气,其实连手指都在发抖,假装冷淡地说“我不想抢你家人的风头,只想得到公平公正的待遇。我已经过了只听甜言蜜语的年纪了,如果先生真的喜欢我,还请拿出相应的行动来” 话落,半晌没有回应。我不由有些不安,第一次扮演这种类型的角色,不知有没有说错话,正准备搜肠刮肚地补救,下一秒,洛克菲勒先生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小姑娘,我们早点这么坦诚不好吗你要什么,我给你什么。想要公平公正的待遇是吧,好,我的女儿们穿什么料子的裙子,你也有一份。” 说到这里,他眯着眼,上前一步“我答应了你的要求,你是不是该给我点好处” 我受不了他的亲近,连忙后退一步。他冷下脸色“我已经承诺了你想要的,这是什么意思” “洛克菲勒先生,没有看见好处之前,我是不会交出自己的。” “行。”他拍拍手,松了松宝蓝色的领结,抬起下颚看我一眼,眼中全是势在必得的狩猎欲,“舞会开场之前,裙子会送到你的手上。你想要什么首饰,我也会送给你。希望舞会结束之后,别忘记你对我说过什么。只要你听话,我女儿有什么,你都会有。但若是你一直跟我玩欲擒故纵的把戏,别怪我强迫女人。” 说完,他离开了书房。我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跌坐在地上,手心、额上、后背全是热汗。 裙子漂亮与否并不重要,进皇宫才是我的目的。希望到时候不要出岔子。 虽然听上去他并不会阻拦我进皇宫,回到卧房后,我还是把王都的地图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不管怎么样,做两手准备总要保险一些。 晚上,洛克菲勒先生带了一个裁缝到我的房间来。不知是否明晚就能见到蓝伯特,太过紧张的原因,我把势利眼演得有些过头,一直让裁缝在裙摆上镶钻石,直到整条裙子变得俗不可耐才罢手。幸好洛克菲勒先生没有说什么,只是含笑看着我“我们小玫瑰长得那么清新美丽,口味却我帮你参谋参谋吧,穿成这样去参加舞会,只会丢我的脸。毕竟现在谁都知道,你是我的情人。”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鸡皮疙瘩再度爬满了全身。 睡前,我沉吟了一下,从里面把房门反锁了,又一口气把沙发推到房门的后面。做完这一切,我去浴室洗了个澡,本想躺在床上睡一觉,养足精神。但想到马上就能见到蓝伯特了,翻来覆去半天,怎么也睡不着。 对于我来说,只是半个月没有看见他而已他的眉眼,他的鼻梁,他的声音,甚至他身上的味道都还能回想起来。可对于他来说,足足有五年没见到我了。会不会认不出来我 万一,占卜师口中他日思夜想的女孩不是我怎么办那我岂不是真的要当洛克菲勒的情人去了 想着想着,我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半夜,突然被一阵开锁的声音惊醒。有人在用钥匙开门 我翻身下床,随手抄起一本厚厚的书,准备等他进门就给他一下。但我高估他了。“咔嗒”一声,锁被打开,房门却纹丝不动。似乎是力气不够,推不动门后面的沙发。半晌,我听见洛克菲勒先生低咒了一声“死婊子”接着,是他愤而离去的脚步声。 这事把我吓得够呛,直到天亮都没再能睡着。 第二日清晨,我将沙发推回了原位,若无其事地下楼用餐。洛克菲勒先生显然没睡好,眼底青黑,时不时阴沉地扫我一眼。似乎昨晚的事情,令他相当气急败坏。幸好这个屋子除了我,还有别人。很快,红绿裙子的追逐打闹就匀走了他的怒气。 这一天过得如坐针毡。不知看了多少次时钟,也不知偷看了多少眼洛克菲勒先生的表情。也许是我的小动作取悦了他,让他产生了误会,他并没有因为昨晚的事情生气太久,也没有决定将我禁足。傍晚时分,我终于听见了这一整天最悦耳的声音 “温妮小姐,马车已在大门外等候。这是您的裙子。” 我换上女佣送来的长裙。不知道洛克菲勒怎么帮我参谋的,这条裙子简直一言难尽,裙摆比孔雀羽还要绚丽,镶嵌着数十颗宝石,裙撑则只比房门窄一些。穿这条裙子去见蓝伯特,真是太糟糕了。算了,有得穿就不错了。 走下楼,所有人都是一静,许久都没人说话。我以为红绿裙子要嘲讽我糟糕的品味,谁知,她们对视一眼,竟然不满地嚎叫道“妈妈,她的裙子上为什么能有那么多宝石你不是说镶嵌太多宝石会变得俗不可耐吗为什么她的裙子看上去那么漂亮” 绿裙子不甘示弱地叫道“我不要穿身上这件裙子了我要穿她那件温妮,你跟我换” “一点规矩都没有”洛克菲勒夫人沉下脸色,“温妮小姐是客人,你们是主人,客人和主人穿的裙子能一样么。你们这样,陛下怎么可能看得上你们。” 这句话瞬间让红绿裙子安静下来,洛克菲勒夫人摆摆手,让她们先上马车,然后转头望向我“温妮小姐,家里只有两辆驷马马车,一辆已经被我丈夫占用了,另一辆车厢很小,坐不下那么多人。你和艾丽莎委屈一些,坐佣人马车可以吗放心,马车昨晚装饰过,绝对不会让人看出那是佣人乘坐的。” 我无所谓,只要能见到蓝伯特怎样都行,但没想到的是,艾丽莎竟然也毫无异议。 她不是洛克菲勒先生的亲生女儿吗为什么不为自己争取一下 洛克菲勒夫人听见我们的答复,下颚微抬,轻视地扫了我们两眼“懂事的女孩。”她伸出戴着宝蓝色手套的手指,轻点了点艾丽莎的脸颊,“我的女儿要是有你这么省心就好了。” 走上马车,因为裙撑的关系,我和艾丽莎隔得很远。直到马车驶进皇宫的大门,烟火照彻夜幕,辉煌的灯光渗进车厢,我才看见她在流眼泪。 察觉到我的视线,她立刻垂头拭掉眼泪“对不起。” “艾丽莎,你有委屈为什么不跟你爸爸说” “妈妈去世后,爸爸变了好多这两年,他一直在疯狂地赚钱,根本没有时间跟我说话,我也不敢去打扰他。妈妈告诉我,要善良真诚地对待每一个人。所以,我一直把继母当成亲生母亲看待,希望她能看到我的好可是,你也看见了,”艾丽莎轻声回答,“没用,一点用都没有。不管我怎么做,她都不喜欢我。温妮小姐,是因为善良没用,还是我不够善良” “可能很多人都觉得善良没用,”我想了想,微笑说,“但我能活着坐在这里跟你说话,并且跟你一起来到皇宫参加舞会,都是因为我和我的家人足够善良。”倾身过去,用手帕擦掉她的泪水,“不过,若是对方并不在乎你的善良,你也许该考虑换一种态度对待他们。” “谢谢你,温妮小姐。”艾丽莎吸吸鼻子,“舞会的时候,我会帮你打听打听黑头发蓝眼睛的人,说不定今晚就是你跟你家人重逢的日子呢” 我将手帕塞进她的手里,笑笑“好,谢谢。” 烟花在空中蓬然绽放,将周围映照成五彩色。不知为什么,越是接近那个人,心情越是平静。似乎所有尖锐的、嘈杂的、纷乱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一个平静的心声你马上就能见到他了。 走下马车,身边全是或高贵,或美丽,或娇艳的少女,她们的裙摆比烟花还要绚烂。红绿裙子看见我和艾丽莎,立刻翻白眼道“我才不和她们一起进去” “都是一家人,当然要一起进去。”洛克菲勒先生从马车上下来,他穿着严谨的三件套,拄着手杖,“分开进去像什么话。” 夜空阴沉无云,却成为五色烟火最纯净的画布。进入皇宫前,要走上千级台阶,两旁驻守着几百个面无表情的铁甲侍卫。皇宫外,是修剪得齐整的草坪,殿堂内水晶吊灯晶莹剔透,罗马柱高大宏伟,没有一处不装饰着昂贵的金箔,连楼梯的扶手都被漆成夺目的黄金色,远比梦中的景象要辉煌华丽。与人群走进长廊,两侧挂着历任君主的画像,画框镶嵌着兰开斯特家族的金狮徽章。 红绿裙子左看右看。红裙子指着金狮徽章说“这个我见过上次兰开斯特伯爵在歌剧院看剧,我看见他的靴子上镶嵌着这个徽章” 周围人都看过来,议论纷纷。洛克菲勒先生扶住额头,难得露出一丝窘态。洛克菲勒夫人压低声音,怒气勃发地说“这是人家的家族徽章,当然要镶在靴子上见到陛下之前,你们不许再说话” 整个王都的未婚少女都聚在这里,几乎是摩肩擦踵,浓郁的香粉气味令人窒息。我捂着鼻子,闷头往前走。这时,洛克菲勒先生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为什么好像怎样都无法打动你的心呢” 我尽量离他远一些,小声警告道“洛克菲勒先生,你的夫人还在旁边” “哪又怎样她已经默认我和你的关系了。”他说着,用力朝我挤过来,“你也是第一次来皇宫吧,连一向娇生惯养的卡洛琳和蕾丝都露出了丑态,你却表现得很平静。你的心里在想什么呢”他调侃地说,“难道只有陛下才能打动你坚硬的心” 听见这句话,我似有所感地抬起头。最先看见的是一双窄紧的短靴,他靠在高高的王座上,低垂着眼,漫不经心地转动着手中的水晶杯,身上是北国君王的黑色礼服,双肩垂着黄金麦穗般的流苏,下摆略长,垂至脚踝。 终于见到他了。 一瞬间,难闻的香粉味不见了,讨厌的声音消失了,就连人群都不再显得拥挤不堪。第一次知道,原来只是看着一个人,哪怕不跟他对视,不跟他说话,不跟他拥抱,也会觉得幸福。 “奇怪。”洛克菲勒先生循着我的视线望去,也看见了蓝伯特,“为什么陛下身上会有巫术的痕迹这个时候他用巫术干什么” 与此同时,蓝伯特突然抬起眼,瞳孔在水晶吊灯的照耀下泛着轻微的猩红,直直地望向了我。 第38章 chapter 37 可能因为见到他实在太不容易,与他视线碰撞的一刹那,鼻尖一酸,眼泪不由自主掉了下来。 多么希望他现在就能看见我,但心里很清楚,他不可能看见我我们之间的距离太远了。他坐在整个殿堂的最高处,几乎与水晶吊灯的位置持平,就算望过来,也只能看见攒动的人头和彩虹般斑斓的裙摆。果然,蓝伯特只是望了这边一眼,很快就移开视线,跟身边人交谈起来。 看不见是正常的,他的视力本就不好,能看见我才奇怪可不管如何自我安慰,眼泪还是掉个不停。真丢人。 “怎么哭了”洛克菲勒先生的声音再次响起,“是因为看见陛下太过激动了吗” 我低头,快速地擦掉泪水,他却将我的反应理解成了羞涩“真可爱,还会害羞。其实我第一次见到陛下时,反应跟你差不多。”说着,他一只手揽上我的腰,语调变得危险又暧昧,“这次你可不能再拒绝我了,可爱的小玫瑰。现在的你需要安慰,而我是安慰你的最佳人选。” 没想到他这么大胆,会当众跟我亲近。我紧皱眉头,暗暗使劲,试图推开他的手臂,却不敢太过用力,怕引起周围人的注意。洛克菲勒先生似乎看出我的顾虑,肆无忌惮地更近了一些。我看见洛克菲勒夫人回头看了我们一眼,却没有说什么。越来越受不了这家人了。真希望舞会马上开始,逃离这个可怕的家庭。 这时,前面忽然传来躁动,一个女孩惊喜地对同伴说“陛下好像一直在看我们这边” “是真的,陛下他过来了” “陛下真的过来了是真的陛下,活生生的陛下,不是画像也不是雕塑”有女孩已激动得流泪,“感谢神的恩赐,我居然见到陛下的真人了” “都噤声陛下来了” 听见蓝伯特过来,洛克菲勒总算不再尝试亲近我,一只手却还揽在我的腰上,另一只手拄着手杖,衣冠禽兽般站得笔直。 阅读提示系统检查到无法加载当前章节的下一页内容,请单击屏幕中间,点击右下角或者右上角找到“关闭畅读”按纽即可阅读完整小说内容。可能因为见到他实在太不容易,与他视线碰撞的一刹那,鼻尖一酸,眼泪不由自主掉了下来。 多么希望他现在就能看见我,但心里很清楚,他不可能看见我我们之间的距离太远了。他坐在整个殿堂的最高处,几乎与水晶吊灯的位置持平,就算望过来,也只能看见攒动的人头和彩虹般斑斓的裙摆。果然,蓝伯特只是望了这边一眼,很快就移开视线,跟身边人交谈起来。 看不见是正常的,他的视力本就不好,能看见我才奇怪可不管如何自我安慰,眼泪还是掉个不停。真丢人。 “怎么哭了”洛克菲勒先生的声音再次响起,“是因为看见陛下太过激动了吗” 我低头,快速地擦掉泪水,他却将我的反应理解成了羞涩“真可爱,还会害羞。其实我第一次见到陛下时,反应跟你差不多。”说着,他一只手揽上我的腰,语调变得危险又暧昧,“这次你可不能再拒绝我了,可爱的小玫瑰。现在的你需要安慰,而我是安慰你的最佳人选。” 没想到他这么大胆,会当众跟我亲近。我紧皱眉头,暗暗使劲,试图推开他的手臂,却不敢太过用力,怕引起周围人的注意。洛克菲勒先生似乎看出我的顾虑,肆无忌惮地更近了一些。我看见洛克菲勒夫人回头看了我们一眼,却没有说什么。越来越受不了这家人了。真希望舞会马上开始,逃离这个可怕的家庭。 这时,前面忽然传来躁动,一个女孩惊喜地对同伴说“陛下好像一直在看我们这边” “是真的,陛下他过来了” “陛下真的过来了是真的陛下,活生生的陛下,不是画像也不是雕塑”有女孩已激动得流泪,“感谢神的恩赐,我居然见到陛下的真人了” “都噤声陛下来了” 听见蓝伯特过来,洛克菲勒总算不再尝试亲近我,一只手却还揽在我的腰上,另一只手拄着手杖,衣冠禽兽般站得笔直。 阅读提示系统检查到无法加载当前章节的下一页内容,请单击屏幕中间,点击右下角或者右上角找到“关闭畅读”按纽即可阅读完整小说内容。可能因为见到他实在太不容易,与他视线碰撞的一刹那,鼻尖一酸,眼泪不由自主掉了下来。 多么希望他现在就能看见我,但心里很清楚,他不可能看见我我们之间的距离太远了。他坐在整个殿堂的最高处,几乎与水晶吊灯的位置持平,就算望过来,也只能看见攒动的人头和彩虹般斑斓的裙摆。果然,蓝伯特只是望了这边一眼,很快就移开视线,跟身边人交谈起来。 看不见是正常的,他的视力本就不好,能看见我才奇怪可不管如何自我安慰,眼泪还是掉个不停。真丢人。 “怎么哭了”洛克菲勒先生的声音再次响起,“是因为看见陛下太过激动了吗” 我低头,快速地擦掉泪水,他却将我的反应理解成了羞涩“真可爱,还会害羞。其实我第一次见到陛下时,反应跟你差不多。”说着,他一只手揽上我的腰,语调变得危险又暧昧,“这次你可不能再拒绝我了,可爱的小玫瑰。现在的你需要安慰,而我是安慰你的最佳人选。” 没想到他这么大胆,会当众跟我亲近。我紧皱眉头,暗暗使劲,试图推开他的手臂,却不敢太过用力,怕引起周围人的注意。洛克菲勒先生似乎看出我的顾虑,肆无忌惮地更近了一些。我看见洛克菲勒夫人回头看了我们一眼,却没有说什么。越来越受不了这家人了。真希望舞会马上开始,逃离这个可怕的家庭。 这时,前面忽然传来躁动,一个女孩惊喜地对同伴说“陛下好像一直在看我们这边” “是真的,陛下他过来了” “陛下真的过来了是真的陛下,活生生的陛下,不是画像也不是雕塑”有女孩已激动得流泪,“感谢神的恩赐,我居然见到陛下的真人了” “都噤声陛下来了” 听见蓝伯特过来,洛克菲勒总算不再尝试亲近我,一只手却还揽在我的腰上,另一只手拄着手杖,衣冠禽兽般站得笔直。 阅读提示系统检查到无法加载当前章节的下一页内容,请单击屏幕中间,点击右下角或者右上角找到“关闭畅读”按纽即可阅读完整小说内容。可能因为见到他实在太不容易,与他视线碰撞的一刹那,鼻尖一酸,眼泪不由自主掉了下来。 多么希望他现在就能看见我,但心里很清楚,他不可能看见我我们之间的距离太远了。他坐在整个殿堂的最高处,几乎与水晶吊灯的位置持平,就算望过来,也只能看见攒动的人头和彩虹般斑斓的裙摆。果然,蓝伯特只是望了这边一眼,很快就移开视线,跟身边人交谈起来。 看不见是正常的,他的视力本就不好,能看见我才奇怪可不管如何自我安慰,眼泪还是掉个不停。真丢人。 “怎么哭了”洛克菲勒先生的声音再次响起,“是因为看见陛下太过激动了吗” 我低头,快速地擦掉泪水,他却将我的反应理解成了羞涩“真可爱,还会害羞。其实我第一次见到陛下时,反应跟你差不多。”说着,他一只手揽上我的腰,语调变得危险又暧昧,“这次你可不能再拒绝我了,可爱的小玫瑰。现在的你需要安慰,而我是安慰你的最佳人选。” 没想到他这么大胆,会当众跟我亲近。我紧皱眉头,暗暗使劲,试图推开他的手臂,却不敢太过用力,怕引起周围人的注意。洛克菲勒先生似乎看出我的顾虑,肆无忌惮地更近了一些。我看见洛克菲勒夫人回头看了我们一眼,却没有说什么。越来越受不了这家人了。真希望舞会马上开始,逃离这个可怕的家庭。 这时,前面忽然传来躁动,一个女孩惊喜地对同伴说“陛下好像一直在看我们这边” “是真的,陛下他过来了” “陛下真的过来了是真的陛下,活生生的陛下,不是画像也不是雕塑”有女孩已激动得流泪,“感谢神的恩赐,我居然见到陛下的真人了” “都噤声陛下来了” 听见蓝伯特过来,洛克菲勒总算不再尝试亲近我,一只手却还揽在我的腰上,另一只手拄着手杖,衣冠禽兽般站得笔直。 阅读提示系统检查到无法加载当前章节的下一页内容,请单击屏幕中间,点击右下角或者右上角找到“关闭畅读”按纽即可阅读完整小说内容。可能因为见到他实在太不容易,与他视线碰撞的一刹那,鼻尖一酸,眼泪不由自主掉了下来。 多么希望他现在就能看见我,但心里很清楚,他不可能看见我我们之间的距离太远了。他坐在整个殿堂的最高处,几乎与水晶吊灯的位置持平,就算望过来,也只能看见攒动的人头和彩虹般斑斓的裙摆。果然,蓝伯特只是望了这边一眼,很快就移开视线,跟身边人交谈起来。 看不见是正常的,他的视力本就不好,能看见我才奇怪可不管如何自我安慰,眼泪还是掉个不停。真丢人。 “怎么哭了”洛克菲勒先生的声音再次响起,“是因为看见陛下太过激动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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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名地,我想起了兽化后的他。心中不由生出一丝怅然,不知诅咒破除后,他与野兽是否已融为了一体应该已经是一个人了吧。不然,以他从前那样理性冷静的性格,怎么可能露出这种表情。可能是我太久没说话,他的眼神竟变得焦躁不安,看得旁边的侍从冷汗涔涔。我回过神,连忙说“好,你带我过去吧。” 他牵起我的手,带我下楼,走向舞池后的一扇大门。人群一瞬间变得鸦雀无声,目光芒刺般扎在我的后背上。第一次被这么多人注视,虽然明白他们的目光没有恶意,更多的是好奇或惊讶,我还是紧张得无所适从,甚至有些害怕。突然,手上一重,他加重了握住我的力道。 “别怕。”他头也不回地说,“我在这里,他们不会怎么样。” 自以为情绪隐瞒得很深,没想到还是被他发现了。刚想到这里,就听见他轻笑着说“我能感应到主人的情绪。”知道他说的是邪术中的“主人”,脸仍然红透了。他握住我的手,放在唇边轻吻了一下“你的喜怒哀乐,都能影响到我。” 这么浪漫的话,如果不是以牺牲他的身体为代价,我大概会很高兴听见他这么说。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穿过殿堂的长廊,密密麻麻的长烛拖长了身影。经过一座座空旷的花园、宫殿,头顶的烟花还在绽放,舞池里小提琴与羽管键琴的合奏却渐渐遥远。他带我来到一个偏僻的宫殿,这里没有站得笔直的铁甲侍卫,也没有黄金烛台与戴着假发的男仆,更没有深红色的奢华地毯。要不是带我来这里的人是他,换作其他人,我恐怕已经转身跑走了。 这时,他突然低低地笑出了声音。 我不明所以地转头看他“怎么了” 他对上我的视线,目光温柔得就像我是他唯一 quot 阅读提示系统检查到无法加载当前章节的下一页内容,请单击屏幕中间,点击右下角或者右上角找到“关闭畅读”按纽即可阅读完整小说内容。“嗯。” 面对侍从,蓝伯特恢复了冷峻而威严的帝王态度“吩咐下去,舞会十二点结束。在此之前,所有人不得提前离开。” 如果不是一路上看了太多关于他治理国家的英明报道,他这个强势到强横的口吻,更符合史书上暴君的形象。令我愕然又好笑的是,说完这句话,他低头看向我,神情竟像犯了错的小男孩一样紧张“跟我过来,好不好。” 莫名地,我想起了兽化后的他。心中不由生出一丝怅然,不知诅咒破除后,他与野兽是否已融为了一体应该已经是一个人了吧。不然,以他从前那样理性冷静的性格,怎么可能露出这种表情。可能是我太久没说话,他的眼神竟变得焦躁不安,看得旁边的侍从冷汗涔涔。我回过神,连忙说“好,你带我过去吧。” 他牵起我的手,带我下楼,走向舞池后的一扇大门。人群一瞬间变得鸦雀无声,目光芒刺般扎在我的后背上。第一次被这么多人注视,虽然明白他们的目光没有恶意,更多的是好奇或惊讶,我还是紧张得无所适从,甚至有些害怕。突然,手上一重,他加重了握住我的力道。 “别怕。”他头也不回地说,“我在这里,他们不会怎么样。” 自以为情绪隐瞒得很深,没想到还是被他发现了。刚想到这里,就听见他轻笑着说“我能感应到主人的情绪。”知道他说的是邪术中的“主人”,脸仍然红透了。他握住我的手,放在唇边轻吻了一下“你的喜怒哀乐,都能影响到我。” 这么浪漫的话,如果不是以牺牲他的身体为代价,我大概会很高兴听见他这么说。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穿过殿堂的长廊,密密麻麻的长烛拖长了身影。经过一座座空旷的花园、宫殿,头顶的烟花还在绽放,舞池里小提琴与羽管键琴的合奏却渐渐遥远。他带我来到一个偏僻的宫殿,这里没有站得笔直的铁甲侍卫,也没有黄金烛台与戴着假发的男仆,更没有深红色的奢华地毯。要不是带我来这里的人是他,换作其他人,我恐怕已经转身跑走了。 这时,他突然低低地笑出了声音。 我不明所以地转头看他“怎么了” 他对上我的视线,目光温柔得就像我是他唯一 quot 阅读提示系统检查到无法加载当前章节的下一页内容,请单击屏幕中间,点击右下角或者右上角找到“关闭畅读”按纽即可阅读完整小说内容。“嗯。” 面对侍从,蓝伯特恢复了冷峻而威严的帝王态度“吩咐下去,舞会十二点结束。在此之前,所有人不得提前离开。” 如果不是一路上看了太多关于他治理国家的英明报道,他这个强势到强横的口吻,更符合史书上暴君的形象。令我愕然又好笑的是,说完这句话,他低头看向我,神情竟像犯了错的小男孩一样紧张“跟我过来,好不好。” 莫名地,我想起了兽化后的他。心中不由生出一丝怅然,不知诅咒破除后,他与野兽是否已融为了一体应该已经是一个人了吧。不然,以他从前那样理性冷静的性格,怎么可能露出这种表情。可能是我太久没说话,他的眼神竟变得焦躁不安,看得旁边的侍从冷汗涔涔。我回过神,连忙说“好,你带我过去吧。” 他牵起我的手,带我下楼,走向舞池后的一扇大门。人群一瞬间变得鸦雀无声,目光芒刺般扎在我的后背上。第一次被这么多人注视,虽然明白他们的目光没有恶意,更多的是好奇或惊讶,我还是紧张得无所适从,甚至有些害怕。突然,手上一重,他加重了握住我的力道。 “别怕。”他头也不回地说,“我在这里,他们不会怎么样。” 自以为情绪隐瞒得很深,没想到还是被他发现了。刚想到这里,就听见他轻笑着说“我能感应到主人的情绪。”知道他说的是邪术中的“主人”,脸仍然红透了。他握住我的手,放在唇边轻吻了一下“你的喜怒哀乐,都能影响到我。” 这么浪漫的话,如果不是以牺牲他的身体为代价,我大概会很高兴听见他这么说。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穿过殿堂的长廊,密密麻麻的长烛拖长了身影。经过一座座空旷的花园、宫殿,头顶的烟花还在绽放,舞池里小提琴与羽管键琴的合奏却渐渐遥远。他带我来到一个偏僻的宫殿,这里没有站得笔直的铁甲侍卫,也没有黄金烛台与戴着假发的男仆,更没有深红色的奢华地毯。要不是带我来这里的人是他,换作其他人,我恐怕已经转身跑走了。 这时,他突然低低地笑出了声音。 我不明所以地转头看他“怎么了” 他对上我的视线,目光温柔得就像我是他唯一 quot 阅读提示系统检查到无法加载当前章节的下一页内容,请单击屏幕中间,点击右下角或者右上角找到“关闭畅读”按纽即可阅读完整小说内容。“嗯。” 面对侍从,蓝伯特恢复了冷峻而威严的帝王态度“吩咐下去,舞会十二点结束。在此之前,所有人不得提前离开。” 如果不是一路上看了太多关于他治理国家的英明报道,他这个强势到强横的口吻,更符合史书上暴君的形象。令我愕然又好笑的是,说完这句话,他低头看向我,神情竟像犯了错的小男孩一样紧张“跟我过来,好不好。” 莫名地,我想起了兽化后的他。心中不由生出一丝怅然,不知诅咒破除后,他与野兽是否已融为了一体应该已经是一个人了吧。不然,以他从前那样理性冷静的性格,怎么可能露出这种表情。可能是我太久没说话,他的眼神竟变得焦躁不安,看得旁边的侍从冷汗涔涔。我回过神,连忙说“好,你带我过去吧。” 他牵起我的手,带我下楼,走向舞池后的一扇大门。人群一瞬间变得鸦雀无声,目光芒刺般扎在我的后背上。第一次被这么多人注视,虽然明白他们的目光没有恶意,更多的是好奇或惊讶,我还是紧张得无所适从,甚至有些害怕。突然,手上一重,他加重了握住我的力道。 “别怕。”他头也不回地说,“我在这里,他们不会怎么样。” 自以为情绪隐瞒得很深,没想到还是被他发现了。刚想到这里,就听见他轻笑着说“我能感应到主人的情绪。”知道他说的是邪术中的“主人”,脸仍然红透了。他握住我的手,放在唇边轻吻了一下“你的喜怒哀乐,都能影响到我。” 这么浪漫的话,如果不是以牺牲他的身体为代价,我大概会很高兴听见他这么说。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穿过殿堂的长廊,密密麻麻的长烛拖长了身影。经过一座座空旷的花园、宫殿,头顶的烟花还在绽放,舞池里小提琴与羽管键琴的合奏却渐渐遥远。他带我来到一个偏僻的宫殿,这里没有站得笔直的铁甲侍卫,也没有黄金烛台与戴着假发的男仆,更没有深红色的奢华地毯。要不是带我来这里的人是他,换作其他人,我恐怕已经转身跑走了。 这时,他突然低低地笑出了声音。 我不明所以地转头看他“怎么了” 他对上我的视线,目光温柔得就像我是他唯一 quot 阅读提示系统检查到无法加载当前章节的下一页内容,请单击屏幕中间,点击右下角或者右上角找到“关闭畅读”按纽即可阅读完整小说内容。“嗯。” 面对侍从,蓝伯特恢复了冷峻而威严的帝王态度“吩咐下去,舞会十二点结束。在此之前,所有人不得提前离开。” 如果不是一路上看了太多关于他治理国家的英明报道,他这个强势到强横的口吻,更符合史书上暴君的形象。令我愕然又好笑的是,说完这句话,他低头看向我,神情竟像犯了错的小男孩一样紧张“跟我过来,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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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会不记得。就是因为那支舞,对他产生了无法自控的情愫。回想起当时的情景,我露出一抹微笑,点点头。他也微微一笑,一只手负在身后,另一只手抬起,掌心面对着我。脸颊一热,心跳震动了耳膜,乐声渐渐变得模糊。与私下跳舞的感觉完全不同,每做一个动作,都会被成千上万的人看在眼中。光是举起手贴上他的掌心,心脏就几乎快要跳出胸腔。 旋转完毕,他的手掌握住我的腰。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前一倾。感受到他掌心的热量后,忽然就安心下来了。然而,他下一句话再次令我心跳加速“忘了和主人说,”他的神色正经,语气平静,“诅咒能让我感知到你的想法,但你的情绪也能感染到我。”他轻笑道,“所以,主人的心不要跳得那么快。” 我忍不住一阵耳热,几秒后,突然反应过来,这大概就是那个诅咒的用处,巫婆靠情绪感染的方法控制村民虽然愿意对他共享自己的想法与情绪,但并不想因此控制他或影响他。这个想法刚从脑海中闪过,他就垂下头,快速地吻了一下我的嘴唇。 意识到他知道我在想什么后,脸颊微红,他却没有调侃我,也没有说甜言蜜语,只是与我额头抵着额头,眼神像对我心醉神迷一般,低声喃喃地说“能被罗莎爱着,真是太幸福了。” 心脏悸动的同时,忽然很后悔五年前的决定,如果我当时能把话说清楚,告诉他我不会死去,这五年来,他会不会过得轻松一些说不定就不会选择诅咒自己,用这样极极端的方式将我留在他的身边 我以为他会回答我的想法,谁知,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凝视着我的眼睛,搂着我,专注地跳完了这支舞。 乐声结束,午夜的钟声随之响起,庄严沉重,昭示着上一秒钟已是昨日。身着金色制服的男仆主管,高声宣布舞会已经结束。大部分人都已有序地离去,剩下一些胆大的女孩子,还滞留在原地。一个裙子点缀着碎钻的女孩子,悄悄地看我一眼,又敬畏地看向蓝伯特,小声问道“陛下,她就是您日思夜想的女孩吗” 她这句话大约取悦了蓝伯特,他微微笑着,态度温和有如和蔼的长辈“是的。” 女孩面露失望,低低地“哦”了一声。她旁边一个穿着玫红色大圆裙、手持羽毛折扇的女孩子嗤笑一声。我看见她的手套镶嵌着一枚小小的金狮徽章,应该是兰开斯特的家族成员,跟蓝伯特关系匪浅,怪不得对他并不是特别惧怕。 玫红裙上下打量了我片刻,和身后的女孩说了几句话,两人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虽然听不见她们在说什么,但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在嘲讽我。没兴趣在这种事上计较,蓝伯特却冷冷地扫向她们。一个眼神就让她们止住了鸭子般的笑声。蓝伯特的贴身侍从上前一步,厉声训斥道“对未来的王后不敬,不想活了么。立即道歉。” 玫红裙不可置信地说“我给她道歉我爸爸是兰开斯特的公爵,姐姐是约克公爵的夫人,我才不要给她道歉还有,陛下什么时候说她是未来的王后了你知道她是什么身份吗大家都在说她是一个没有背景的乡村女孩,还当过别人的情妇,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当王后你一个小小的侍从,谁给你的权力胡言乱语” 话音落下,蓝伯特冷漠而沉稳的声音响起“我给的。她确实是我亲自迎娶的王后。” 玫红裙倒退两步,泪水瞬间弥漫眼眶,仿佛受到了人生中重大打击。 蓝伯特虽然喜怒无常,却不至于跟一个头脑简单、娇养放纵、不到十六岁的小姑娘计较。他口吻淡漠却暗含警告地说道“你父母太纵容你了。回去告诉兰开斯特公爵爵,好好管教一下自己的女儿。这次是警告,下次再羞辱王后,就是重罚了。” 说完,他牵起我的手,准备带我离开这里。这时,身后的玫红裙却像崩溃一样,大声质问道“陛下,您跟这种女人结婚,考虑过我的姐姐吗她爱你爱了十多年,相貌、学识、身份哪一样比不上她她以为你是不想结婚,才嫁给了约克公爵这个女人不清不白地跟洛克菲勒厮混了半个月,所有人都知道她是洛克菲勒的情妇,这样低贱、放浪、媚俗的女人,哪里配得上陛下陛下跟她在一起,简直是在羞辱全王都所有倾慕陛下的未婚女孩” 她说话如此放肆,吓得旁边几个女孩面无血色,抖如筛糠,纷纷离她远了一些,毕竟洛克菲勒被砍下手臂的事才过去不久。玫红裙倔强地挺直背脊,盯着蓝伯特的背影,执着地想要一个答复。 蓝伯特没有看她,垂首吻了一下我的手背“你在我心中,永远是最善良和最勇敢的女孩。” 当于一记耳光,狠狠地打在她的脸上,气得她眼泪大颗大颗地往外涌,揪着裙摆使劲跺脚。 我以为这女孩会放弃质问,到了这个份上,再问下去就是自取其辱。她却提着裙摆,跑过来,扬着头,泪流不止地说“陛下,我和我的父母一直很尊敬您但不得不说,这些年您越来越唯我独尊了自从您即位后,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没人敢问老国王和尤利西斯殿下去哪里了,也没敢问巫觋部到底在研究什么,更没人敢统计这两年来北国侵占了多少地盘,扩张了多少疆土,杀了多少人。您是明君不错,可却是一个让人发自内心畏惧的明君” 一道白光闪烁而过,蓝伯特给她施加了禁言魔法。他释放魔法的时候,神色沉戾,蓝绿色的眼犹如能看见海底的海面般骇人。 “送她回去,半年内禁止进入皇宫。”长的梦境,时间不曾流逝,日月也不曾更替。对于蓝伯特来说,却是实打实的五年,六十个月的时间,将近一千八十六天。 有句话叫“日新月异”,每一秒钟人的想法都能改变,我对他的印象却还停留在五年前。不知这五年他究竟经历了什么,有了哪些令人心痛的改变,因为玫红裙说的那些话,根本不像他会做的事情。 本以为他会回答我的疑惑,因为他最擅长让我安心。谁知,直到送我回到那座白色宫殿,他都没有说过话。 过于美好的时光,总让人觉得不够真实。不知为什么,跟蓝伯特相处的这些天,我总觉得像泡沫一样轻盈易碎,似乎随时会从美梦中惊醒。让我非常迷惑的是,他从未留宿在我的宫殿,都是等我睡着后起身离开。心里很清楚,他渴望拥有我,就像我渴望拥有他一样,他却从来没有提出过那种要求,哪怕我已经明说过做好了准备。 这日,他在我的书房里翻阅公文。他将自己寝殿的东西都搬了过来,毫无顾忌地放在我这边。书房虽大,也被整理得整整齐齐,走进去却能感到身为国王繁重不堪的任务。可能有很多人觉得,作为一国之君,是世界上最幸运和最幸福的事,因为能得到所有人的鞠躬尽瘁。但那都是肤浅的看法,只有昏君才索取国家而不回报国家。蓝伯特尽管作风铁血,手腕强势,却是实实在在的明君。每天光是看他处理文书与公文,还有一些大大小小的地方事务,我都觉得疲惫。 有一次傍晚,我想等他处理完公务一起吃饭,不顾他的阻拦,走进书房,拿了一本书,躺在沙发上等他。结果看着看着,就不小心睡了过去,醒来已是半夜,月光泼洒了一地,大理石地板上是长长的烛影。他却还坐在书桌后,轻蹙着眉翻阅文书,见我醒来,无奈地摇摇头,说“晚餐已经热了好几遍了。”说完,他命令侍女们推着餐车进来,起身过来,亲自喂我吃了一些东西,然后又回到书桌前,继续处理公务。从那天起,我就很少打扰他办公。 今天,他的公务似乎不多,还没到晚餐的时间,便已处处理完。他走下楼,仰靠在沙发上,用修长的手指解开领口两颗扣子,揉了揉眉心。见我走过来,他指了指旁边的位置。我坐到他的身边,拿下他揉眉心的手,帮他轻揉太阳穴。他低叹了一声,将头埋进我的颈窝里,小动物般蹭了蹭。每次他做这个动作时,都不怎么像他,反而有些像以前的野兽“小玫瑰真好。” 我抱住他。他的肩膀很宽,腰却很瘦,最近更是清减了不少。拍了拍他的后背,我尽量温柔地问“要不要休息一会儿晚餐的时候我再叫你。” “不用。”他低声回答,声音却很疲倦。 这也是我的疑问之一,有时候他忙到深夜,分明已经非常疲惫,却不愿在我这里睡觉,宁愿走很长一段路,回到自己的寝殿,也不愿意跟我睡在同一张床。 半晌过去,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是我多心了吗我总觉得他不愿在这边睡觉,是因为睡过去后,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想到这里,手上的触感突然有些异样,低下头,就看见黑鳞如依次倒翻的多米诺骨牌,从他手臂、颈后的皮肤缓缓浮现了出来。他的眼皮动了动,接着,猛然睁开双眼,瞳孔变成了熟悉的金黄色。 是兽化的他还是什么 对上他充满侵略性的视线,我本能地想后退。他却眯起眼,像看见猎物的豹子,闪电般扑了过来,将我压在沙发上,反复地嗅着我颈窝的气味,紧皱着眉,露出领地被入侵的表情。我有些发蒙,直到颈窝传来湿热的触感,是他在试图用唇舌覆盖先前的气味,才激灵似的反应过来。 诅咒不是已经解除了吗为什么兽化蓝伯特还在 quot 阅读提示系统检查到无法加载当前章节的下一页内容,请单击屏幕中间,点击右下角或者右上角找到“关闭畅读”按纽即可阅读完整小说内容。,,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第41章 chapter 40 “蓝伯特,”我捧起他的脸颊,低喊他的名字,试图叫回他的理智。像是听懂了我的言语般,他缓缓抬头,瞳孔放大又缩小,对上我的视线。 我趁机仔细打量了一遍他的面孔。还好,还好,兽化没有五年前那么严重,只有后颈、锁骨、手背覆盖着少许黑鳞。如果他再次变成蛇头、蜥蜴手脚的怪物虽然我对他的感觉不会发生什么变化,但整个北国肯定会陷入混乱。 这时,轻柔的脚步声回荡在殿堂内。蓝伯特的耳朵尖动了动,低吼一声,搂住我的腰,猛地翻滚到沙发底下。像是要将我藏起来一样,他整个人完全覆在我的身上,目光冷漠而警惕地望向声音的来源。 很感激他本能地保护,但是,这声音一听就是侍女的脚步声,我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拍拍他的后背,用力将他的头按进颈窝里,清了清喉咙,问道“什么事” 侍女恭敬的声音响起“殿下,晚餐已经备好。” 蓝伯特的头不安分地动来动去,呼吸急乱而灼热地喷洒在我的颈间。差点没能按住他,我吓出一身冷汗,连忙说道“陛下睡着了,等下再用餐。” “是。”侍女单手抚胸,轻手轻脚地退了下去。 不等我松一口气,下一秒钟,蓝伯特骤然挣脱了我的钳制,撑起身,自上而下地注视着我,喉间酝酿着低沉凶狠的嘶吼声。不知道他在生什么气也不知道他还残留着多少理智,能否听懂我说的话。 我想了想,试探地说“我知道你想保护我,我也想保护你但你这个样子,不能让除我以外的人看见,明白吗” 他一下安静下来,眼珠转了转,似乎在思考我话语的意思。几秒钟后,凶狠又恐怖的低吼声消失了,他针一般的瞳孔扩大成圆形,朝我扬了扬下巴。 这是什么意思,让我挠他的下巴 没想到我还有见到他撒娇的一天。见我久久没有动作,他的眉头深深蹙起。如果是以前的蓝伯特,大概会低吼着催促,现在却垂下头,看着自己五根修长雅致的手指,露出沉思的神色。 他想干什么 这些天,我一直在想蓝伯特到底有哪些变变化。想过是不是我的“死去”,给他的性格造成了负面影响,也想过是不是统治一个国家的压力太大,所以他才会变得那么喜怒无常现在想想,他那些看似异常的举动,换在兽化蓝伯特的身上,就变得合理起来。 再看看兽化蓝伯特,跟以前的他比较,也有了很大的变化。从前,他只会依凭本能行动,喜怒哀乐都是直接宣泄,现在却学会了思考与忍耐。 这时,他突然用一根手指碰了一下我的下巴。我愣了愣,抬头看向他。他眯着眼,活动着五根手指,似乎在估量手指的灵活程度,然后,轻轻地挠了挠我的下巴。 “” 这是在跟我做交易吗 我该怎么做挠回去吗 我一阵无语,还是挠了回去。他立刻享受地仰起下巴,双眼微阖,喉咙里滚出满足的呼噜声。半晌过去,手指都挠酸了,他才恋恋不舍地允许我放下手。我揉了揉手指,正想休息一会儿,下巴忽然被他用指关节顶起。我连忙摇头“不用给我挠”话音未落,一个吻重重地覆在了我的唇上。 一个吻而已,我没有阻拦他,却没想到他吻得异常投入,双手牢牢地扣着我的肩,不准我有半分动弹。我终于觉得有些害怕,后退着,想推开他。他低低喘了两声,抬头看向我,眼中的光芒亮得摄人。不对,很不对,有种被埋伏在草丛中的豺狼盯上的感觉,直觉翻身准备逃跑,他却紧紧地抱住我,将头埋进我的头发里,像在忍耐什么一样,手臂绷得铁似的坚硬,胸腔瑟瑟震颤,喉间发出尖锐而危险的山羊叫声。 我瞬间明白了他想干什么虽然并不排斥那种事,但是,眼下这个情形怎么可能这些天,他想尽办法避开我,不就是不愿让兽化的他碰到我么假如在这种情形下,跟兽化的他发生了什么,光是想想清醒后他的怒火,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早知道事情会演变成这样,说什么也不会让他在这里睡过去。本来还想弄清楚他的兽化到底是怎么回事算了,先逃到安全的地方再说。 不知道那个诅咒对他是否有用,我在心中默念“睡过去”,一分钟后,他非但没有睡过去,箍住我的手臂反而越来越紧,喉间山羊般的叫叫声也越发尖锐,已经引起了外面侍卫与侍女的注意。 “殿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我转身捂住蓝伯特的嘴巴,努力平定了一下情绪,尽量平静地说道“没事,出去。没有我的命令不准进来。” “是。” 和兽化的他相处了那么久,深知他的脾气,想要摆脱他的桎梏,不能硬来,只能竭尽全力地安抚他的情绪。我深吸一口气,抬起他的头。他低低地吼了一声,眼眶已经发红,皮肤也烫得吓人,呼吸更是像炭火般滚热,喉结急切地滑动着,如同一头渴了十几天的小羊羔,近乎疯狂地渴求着一场甘霖。我不由有些心疼,然而,再心疼也不能纵容他胡来。 不过,给他一个吻还是可以的。我小心地坐起来,他的喉咙立刻发出威胁的低吼声,眼珠随着我的动作上下转动。我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轻声哄着他,倾身吻上了他的唇。双唇相接的一刹那,他微微颤栗了一下,眼中透出近乎兴奋的猩红色,颈间线条紧绷,重复着吞咽的动作。 没想到动情之后,一个吻也能让他的反应如此大,禁不住头疼等会儿怎么跟他分开,这时,我的视线落在了沙发旁的水晶球上。 动作必须慢,不能引起他的警惕。我一边回应着他野兽撕咬般的吻,一边慢慢挪到水晶球的旁边。 我强忍着拥抱他、安抚他的冲动,将手放在水晶球上。几乎是一瞬间,就来到二楼的走廊。 谁能想到有一天,我会为了不让蓝伯特吃醋,而拒绝他本人的亲近。 听起来就很古怪。 我摇摇头,走进一个房间,反手关上房门。与此同时,楼下传来充满怒意和焦躁的低吼声。本以为要过一会儿,他才能找到我藏身的地方,谁知不到片刻,他的脚步声就在我的房门前停下。 只见一道灼目白光闪过,门锁被什么腐蚀了似的,掉落在玫瑰色的地毯上,“滋滋”烫出一个黑炭色的小洞。蓝伯特单手推开房门,不紧不不慢地走了进来。 若不是他的眸子还是金黄色,他这副平静的神态,笔挺的身姿,优雅的动作我几乎要以为他恢复正常了。 看见我的一刹那,他的喉咙里再次发出尖锐的山羊叫声,接着,如同捕食的猎豹般扑了过来。动作闪电般迅速,以至于我只能看见一幅残影,然后就被他狠狠地压制在地上。他的双手铁铸般牢实地扣着我的肩膀,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金黄色的眸子逐渐变红,是濒临失控的征兆。 他垂下头,鼻尖轻微地耸动着,凑到我的面前。我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尽量放松身体,让他一寸一寸地嗅闻。半晌过去,他喉咙里呼噜声消失了,尖锐的山羊叫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断断续续的音节“好想” 足足过去几十秒钟,我才反应过来他在说话,不过,想起他以前兽化的时候,也曾说过话,就放松了下来“好想什么” 他看着我,眼中压抑着浓烈的渴望、疯狂和冲动,目光却像动物般纯净天真“小玫瑰” 好想小玫瑰。 有一个问题,我没想明白,如果他是蓝伯特的一部分,为什么他会保留兽化的模样 我久久没有说话,他眯着眼,露出和蓝伯特一模一样焦躁的表情,低低地嘶吼着,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地命令道“回答我” 我无奈极了“回答什么” “说想我”他愈发焦躁,双手一用力,竟然将裙子撕扯了下来。我身子一僵,瞬间不敢动弹,害怕稍微一动,整条裙子都会散架。蓝伯特闻了闻手中的碎布,一脸迷惑地俯身下来,仔细地嗅闻那里的皮肤。就在他侧过头,想要揭开剩下的布料时,时间如同被按下暂停,不知发发生了什么,他的手陡然停滞在半空中。我连忙捂紧裙子,从沙发上拿了一条毯子,披在身上。几十秒钟过后,他的手才放了下来。我看见他闭了闭眼,有些疲倦地揉了揉眉心,等他再次睁眼时,金黄色的瞳孔已变成了大海般的蓝绿色。 “你恢复了”我小声问。 他看我一眼,然后,烦躁地移开了视线,一拳打在地板上,声音低哑地说道“对不起。” “不用说对不起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回来后,我经常莫名失去意识。巫医诊断后得出结论,它本该随着你一起消失,但你用怀表活了下来,导致它也留在了我的身体里,五年后才苏醒。” “对你的健康有影响吗” “没有。” 我小心翼翼地问道“那它算不算你的一部分” 他一边说着,一边朝我走来,单手撑在我的身侧,另一手抬起我的下巴,压低了声音“一个身体,存在着两种性格,都想拥有你,都嫉妒和排斥对方,想尽办法地控制身体独占你是不是让小玫瑰恐惧了” 他说这句话时,尽管语气波澜不惊,神情却像沸水般极不平静,仿佛只要我点头回答说是,他就会做出什么恐怖的事一样。如果是以前,他露出这个表情,我可能还会害怕一下,但是现在已经跟他相处这么长时间了,怎么可能还会害怕他。一把打掉他的手,我看着他的眼睛,正色说“我永远不会恐惧你。” 他双眼闭合了一下,握住我的那只手,垂头亲了亲我的指尖“小玫瑰真好。” “这个有可能恢复吗”我想了想,问道,“或者说,你和另一个性格有可能融合吗” “不知道。”提起这个,他的声音变得冰冷无比,“可能会,可能不会。可能一辈子都是这种见不得人的、跟爱人无法厮守的怪物。” quot 阅读提示系统检查到无法加载当前章节的下一页内容,请单击屏幕中间,点击右下角或者右上角找到“关闭畅读”按纽即可阅读完整小说内容。,,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第42章 chapter 41 “可能会,可能不会。可能一辈子都是这种见不得人的、跟爱人无法厮守的怪物。” “不准再说这种话”我皱皱眉,难得用上训斥的语气,“不管你是否恢复,不管你的外表是人类还是野兽,你在我的眼中都永远不可能是怪物你再这样说,我要生气了。” 这句话说完,蓝伯特突然将我推到沙发的靠背上。后背被重重地撞了一下,我吃痛地低吟一声“你”还没来得及抬头看他想做什么,下一刻,两片温热的唇近乎野蛮地堵住了我的唇。这不像一个吻,更像是在拼命确定我的存在。他一边粗鲁地吮吸着我的双唇,一边用手掌扣住我的后颈,反复地摩挲有心跳的位置。不知过去了多久,直到我的头开始发昏,他才停下动作,额头抵着我的额头,低喘着说道“对不起。” “为什么又说对不起” “我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无法给你正常的夫妻生活。长此以往,你肯定会觉得厌倦。如果真的为了你好,也为了你的幸福,其实我该放手。”他顿了顿,似乎想到了什么,呼吸变得混乱而粗重,“但是,我做不到。光是想一想你和其他男人说笑的画面,都会感到难以抑制的嫉妒和愤怒。” 可能因为知道他不会伤害我,他的占有欲不仅没让我觉得害怕,反而让我感到心疼。主动环住他的颈项,我亲了亲他的脸颊,尽量放柔声音安抚他“别这么想,你是最完美的丈夫。就算你放我离开,我也不会离开你。” 他沉默着,将额头抵在我的肩上,平定了很久的呼吸。等他再次抬起头时,已恢复了冷峻而威严的神情。他拿起桌上的魔法铃晃了晃,侍女们很快走上楼,无声而迅速地收拾了残局。我看见他走进衣帽间,换了一身简约的衣裤,戴上金链眼镜“刚才是不是吓到小玫瑰了” “我不会被你吓到。”虽然确实出了一点冷汗。 他笑了笑,命令侍女将晚餐送过来。吃完饭,我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劝他留下来倒不是害怕野兽出现,而是担心第二天,他醒来后吃另一个自己的醋。 正在犹豫,他却已经披上了黑色大衣,戴好皮手套,走过来,俯身吻了一下我的额头“晚安,小玫瑰。” 我担忧地看向他“晚安,蓝伯特” 不等我把话说完,他捧着我的头,再度吻了过来。只不过这一次,吻的是我我的嘴唇。 一吻完毕,他的声音听上去很冷静,眼中的情绪却混乱而挣扎,有嫉妒、占有欲,还有克制的情欲“不要挽留我,我不想让他得逞。” 我只能看着他头也不回地走进浓稠的夜色中。 很担心蓝伯特的精神状况,总觉得他会在另一个自己的影响下,行为越来越失控。在这样浓浓不安的氛围下,一日,蓝伯特突然在朝会上宣布已和我结婚的事,然后,破格封赏了我的父亲,并称择日举行封后典礼。消息传出去后,新旧贵族乃至普通民众一片哗然。 本以为一个毫无背景的乡村女孩,成为一个国家的王后,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谁知两日后,一个曲折离奇的爱情故事忽然在民间流传了起来,取代了那些反对的声音。 故事里,我是一个善良如天使的女孩,勇敢地献出了自己的生命,破除了女巫的诅咒,救下化为野兽的蓝伯特。所以,蓝伯特才对我如此情根深种。后来,因为感动了无所不能的神,我活了过来,被洛克菲勒勋爵带回了王都。缘分、命运,以及神的指示,让我和蓝伯特再次相遇。 这个故事,一下让我从最低贱、最放浪、最不堪的女孩,变成了最幸运、最善良、最勇敢的女孩。尽管还是有很多人不相信这个说法,但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出,北国国王必须娶我的其他理由。 封后典礼的前一日,我见到了奥菲莉亚。她才从附属国的庄园度假回来,得知我的消息后,立刻前来探望我,还带了一封玫红裙的道歉信。我想了半天,才想起玫红裙是谁。 拿出那封信时,她表现得比信的主人还要抱歉“对不起,罗莎。莉娜被我和我父亲惯坏了。她是我母亲最后一个孩子,生下她后,我母亲就难产去世了。所以这些年来,我们一直都比较纵容她我母亲和陛下的母后又关系匪浅,陛下看在前王后的面子上,没有严惩她。不过,我回去后,已经教训了她一顿,希望你不要介意。” 玫红裙只比我小两岁,性格却像是小十岁不止,我怎么会跟一个娇纵过头的孩子计较,摇摇头说“没事,我没有放在心上。” 她摇摇头,轻叹一声“你没懂我的意思。我想说的是,王都的势力错综复杂,每个人背后,都有着如同树根般虬结的背景你在乡村里长大,不明白这些势力之间的较劲与制衡,尤其是当下这个情况,敌国虎视眈眈,陛下想想要扶持新贵族,肃清旧贵族尸位素餐的风气。表面上是莉娜在针对你,实际上想要针对你的人,是那些盘根错节的新旧势力。” 奥菲莉亚垂下眼眸,喝了一口热茶,说道“这两年,陛下变了很多,从前的他绝不会如此频繁地征战,扩张疆土。我亲眼看着他越来越阴晴不定,越来越喜怒无常失去你后,他变了太多太多。我和他毕竟只是上下级的关系,有些话说不出口,你是唯一能靠近他、安抚他、影响他的人,但我又怕你落入其他人布置的陷阱中。若是碰到什么不懂的事,尽管来问我,我一定会竭尽所能地帮你。还有,要保护好自己。” 听见这番话,我顿时想起当初为什么只跟她相处了一天,就认定她是值得结交终身的朋友。五年过去,她已经嫁人生子,却仍像初见时那样真挚善良。 在薰衣草色的花园里,我和奥菲莉亚手挽手聊了很久,喝了两壶花茶。本想向她打探一下老国王和尤利西斯的消息,但聊到一半,蓝伯特处理完公务,过来陪我们一起聊天。我只好把话吞进肚子里,继续聊北国的风土人情。 话落,气氛诡异地静了一下。 该怎么回答 你的陛下因为另一个自己的存在,至今不愿与我睡在一起 短暂却尴尬的沉默后,我干咳两声,正要敷衍过去,蓝伯特忽然扣住我的手腕,一字一顿地说道“只要罗莎,想,什么时候,都可以。” 奥菲莉亚没有发现异常,我却感到了强烈的不对劲,有那么一刹那,头皮发紧,呼吸都停滞了一下。一点一点地低头看过去,只见他扣住我的那只手,手背逐渐覆上盔甲般漆暗坚硬的黑鳞。 另一个蓝伯特掌控了身体。 令我震惊的是,他的学习能力强悍到恐怖的程度。上次看见他,他还无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只能发出低吼声或山羊叫,现在却能模仿正常人进行思考和回答。尽管知道他是蓝伯特被压抑的本性,甚至可以说是同一个人,只是性格不一样,我还是禁不住遍体生寒。 quot 阅读提示系统检查到无法加载当前章节的下一页内容,请单击屏幕中间,点击右下角或者右上角找到“关闭畅读”按纽即可阅读完整小说内容。,,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第43章 chapter 42 为防止他继续说出一些惊人之语,我连忙站起身,送走了一脸莫名其妙的奥菲莉亚。回到花园后,见他没有胡乱走动,而是肩背笔直地坐在玻璃花房的水晶椅上,顿时松了一口气。 不知谁教他的这个坐姿,一手搭着椅子的扶手自然垂下,另一手的指关节轻抵着自己的下巴。如果是清醒后的他做这个姿势,会显得威严帅气,现在的他只像一个模仿大人动作的小朋友,因为他的眼神实在太单纯懵懂了,没有多余的情绪与,仿佛只能看见我一个人。 本来想问他为什么会出现,思考片刻,又觉得没什么好问的。他的来历,他的性格,甚至他的想法,他的行为我都能揣摩得一清二楚,只是以前的他无法开口说话,现在突然能流利地表达自己的想法了,吓我一跳,才觉得他变得陌生吓人起来。 可能是我无意间表现得有些疏远,他看了看自己手背上的黑鳞,像被暴雨淋得狼狈的小动物般,垂下头,情绪低落地说道“小玫瑰是不是不喜欢我。” 这种感觉太奇怪了,像伤害了一头凶狠危险却无比忠诚的雪狼。我轻叹一声,走到他的身边“没有不喜欢你。” 他看我一眼,迅速地低下头,顿了顿说“亲近我。” “什么” 他再次抬头,目光还是那么纯净,眼珠却开始泛起骇人的猩红“我要你亲近我。” 遍体生寒的感觉重新出现,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会对他产生恐惧感了。人都害怕过于极端的事物。他看我的眼神太过纯净,只有动物才会露出如此单纯的眼神,因为它们单一,只知道满足食欲与生存欲。相较于动物,人类的要复杂太多。蓝伯特很爱我不假,却很少露出兽化的他这样直白的目光,仿佛我是除了食欲、生存欲之外的第三种。 我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蓝伯特” 他站起来,身形骤然高过我许多,自上而下地俯视着我“失去你我比他更痛苦。”他停顿一会儿,眼珠转动,似乎在思考如何用词,“他不让我占有你,我也不会让他拥有你。” 不知不觉间,我已退到了玻璃花房的边缘。他一步步接近我,眯眯着眼,紧盯着我的嘴唇,逐渐露出猛兽捕猎前夕的神态。以前只需要安抚一个他,现在却要安抚两个。我不由有些心累,飞快地思索如何转移话题。几秒后,灵机一动,握住他的手“你饿了么。” 果然,兽化的他保留了动物的一部分习性,注意力也像动物那样容易转移。听见我的话,他愣了一下,点点头。 我吻了吻他的唇,柔声哄他“陪我用晚餐吧。” 不知道他喜欢吃什么,我让厨房鸡鸭鱼羊肉都送了一些过来。餐桌是长方形,他本来应该坐在主位上,却坚持要坐在我的旁边,纠正了几遍,都没能纠正过来,顶着侍女们或好奇或吃惊的目光,随他去了。 有些担心他会不会像之前那样一口吞掉烤鸡,他也确实单手拎起烤鸡看了看,似乎在估量烤鸡的大小,见我不赞同地摇头,又皱着眉放下烤鸡,撕扯下一块外焦里嫩的鸡肉,野蛮地嚼了起来。 我禁不住失笑。平时和蓝伯特用餐,总感觉有些压力,因为他无论吃什么,都是细嚼慢咽,绝不会发出半点声音,刀叉也不会失礼地碰到餐盘。虽然他并不介意我的吃相,但和他用餐的时候,难免有些局促。现在他却看着我的脸色吃饭,有种位置颠倒的满足感。 这时,他冷不丁放下烤鸡,冷冷地扫了我一眼。还以为是我的笑声伤到了他的自尊,正想道歉,却听见他声音冰冷地说道“我不喜欢你想着别人。” “啊” 他转过头,一动不动地紧盯着我,双眼因为过于发红,已经有些暗沉“我不喜欢你想着别人。” 我试图跟他讲道理“可是在我的眼里,你们就是同一个人啊” 不知这句话令他想起了什么,他猩红色的瞳孔骤然紧缩成针,掀翻椅子,猛地扑了过来,狠狠地将我压在地毯上。尽管有绵密柔软的地毯缓冲,我还是被他撞得脑袋嗡嗡作响,忍不住怒道“蓝伯特” 抬起头,却看见他有些无措的眼神,心又软了下来,轻声说“你弄疼我了。” 他犯了错似的垂下头,看了我的眼睛很久很久,艰难地发出一个音节一个音节“他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好,我是他的另一面,知道道,他所有无法诉诸口的隐秘的,阴暗的。你是不是以为他是因为我才会变成这样”像是要让我看清楚般,他缓缓地摇头,“不是的他是掌控身体的一方他能影响我,而我,不能影响他。” 怪不得当蓝伯特对我的独占欲变强时,兽化的他也会想尽办法地控制身体独占我。怪不得他们会互相嫉妒,互相排斥,因为他们共享着一个想法 想不出安抚他的话。本以为诅咒破除就是结束,没想到他还要承受分裂的痛苦沉吟片刻,我决定用以前让他平复情绪的办法,撑起上半身,捧起他的脸颊,轻柔地吻了过去。他看着我的眼睛,混乱滚烫的呼吸却渐渐平缓了下来。 用完晚餐,他像粘人的小动物一样,跟在我的身后,我去哪里他去哪里。因为他眼中的情绪太过单一,充满了全心全意的信任,一旦被拒绝,就会露出迷茫可怜的表情,我实在狠不下心拒绝他,只好让他留下来。 以前他对我撒娇时,兽化都非常严重,要么头变成恐怖的蛇头,要么手脚是蜥蜴的形状,现在的他眉眼美丽,鼻梁玉石般挺直,轮廓凌厉而冷峻,只要不说话,就有种由内而外散出来的强势气场。我受不了他用这副长相撒娇,骨头都软了,硬着头皮点点头,帮他一颗一颗地解开扣子。 刚帮他脱下外套,就看见他的眼珠子转来转去,无法控制地露出得意的表情。一下就明白了他刚刚是在演戏,本想一把推开他,还是帮他换上了浅色的法兰绒睡袍。 “好啦,睡觉吧。” 说完,我亲了一下他的侧脸,转身钻进被窝。谁知,一分钟过去,他都没有跟着钻进来。心脏“怦怦”地跳了一下,我抓紧被子,心想不会这么倒霉吧在这种时候变回去。用被子蒙住半边脸,一点一点地转过头,我撞进了一双清冷如海水的蓝绿色眸子里。”他一只手撑在我的身侧,用手指抬起我的下巴,不带任何异样感情地说道,“该怎么惩罚小玫瑰呢。” 这一晚,我感受到了蓝伯特勃发的怒火。虽然早已有准备,却还是有种血液沸腾,汗水都被熬干的错觉。他扣着我的双腕举过头顶,令我动弹不得。视野海浪般起伏,我看见他眼中怒意与嫉妒浓重得吓人“说爱我。” 我浑身几乎发烧般战栗,低声啜泣着“我爱你。” 听见他的话,我羞耻得双颊充血,恨不得当场晕过去。半晌,实在受不了了,才小声地说道“我、我只爱你一个。” 一直到晨光熹微,他才放过我,亲自打了一盆热水,用热毛巾细致地帮我擦拭了一遍身体。劳累到连手指都抬不起,心中却有种异常充实的感觉。不知是因为他的爱意太过炙热,还是亲密无间地得到了他。我现在只有一个愿望那就是希望他不要因为另一个自己,而重陷痛苦。 昏昏沉沉间,我听见他低沉而冷冽的声音响起“我知道它是我的一部分,可每当看见你对它温柔时,还是忍不住嫉妒和愤怒。” “我也爱你。” “我希望你幸福、快乐,再也不被过去困扰。” 他将我额前凌乱的发丝拨开,低声回答道“好。” “我会爱你一辈子,你不要多想” 他顿了很久,吻了一下我的额头,温柔地说“晚安,小玫瑰。” 翌日中午,我被侍女叫醒,梳洗,换上王后的服饰,一条纯白色的长裙,没有裙撑,裙摆是完全撑开的孔雀尾,长长地拖在地上。她们为我戴上一层又一层的珍珠项链,头发全部高盘在头顶,插上黄金打造的橄榄叶王冠,一颗水滴状的红宝石垂落在额心。 封后典礼在大教堂的广场上举行。高台之下,人群如同黑蚂蚁般拥挤在一起。蓝伯特身穿穿白色礼服,领口、袖口和腰带均绣着昂贵的金线,两边肩章垂下黄金麦穗般的流苏。 人群爆发出一阵欢呼声,大片大片的白鸽振翅起飞,玫瑰花瓣细雨般飘落下来。如果画面在此定格,想必是童话故事的完美结局,可惜没有。 “嗖” 一支箭陡然朝我射来。 “尤利西斯。”蓝伯特看清楚箭支尾部的标记后,嗓音无比森寒地开口,回荡在宏阔的广场,“我记得你犯下的是叛国罪,被逐出北国,未经允许永不能回来,哪怕是你的后代。” 人群哗然。我环视一周,没有看见尤利西斯的身影,却能听见他嘲讽的声音“放心,兄长,我对你的王位不感兴趣。只是想提醒你的枕边人一句你知道他是怎么对付我、我的父王和女巫的吗如果你知道,我不信你有勇气喜欢上这种人。还想提醒你的子民一句,你们的国王虚伪、冷血、假仁假义他的真面目残酷到令人发指,你们在这种人的统治下,不觉得恐惧心慌吗不怕夜里睡不着觉吗” 蓝伯特头也不回地勾勾手指。身后的侍卫翻找半天,递上一把萦绕着魔法光芒的十字弩。他接过,将手中的箭支插上去,眯着眼对准广场中的某一处。 “嗖” 整个广场鸦雀无声。封后典礼在紧绷的气氛中结束。走下高台,随处可见身穿铁甲巡逻的侍卫,蓝伯特是真的动了杀心。为什么明明之前尤利西斯间接导致他变成野兽,他都没有这样动怒是因为我吗尤利西斯那些话又是什么意思 脑子嗡嗡乱响,思绪混乱。我找到奥菲莉亚,把她拉到一边,低声问出了上次没能问出地问题。 “老国王和尤利西斯是怎么回事” quot 阅读提示系统检查到无法加载当前章节的下一页内容,请单击屏幕中间,点击右下角或者右上角找到“关闭畅读”按纽即可阅读完整小说内容。,,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第44章 chapter 43 奥菲莉亚的身子僵了一下,脸上露出明显的忌惮。虽然她不是一个城府深到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但还是第一次看见她露出这样的表情。身后,是铁甲侍卫靴后跟马刺锵锵刮在地板上的声响。我没有催促她,静静地等着她回话。 许久,她上前一步,撑开手中的深蓝色蕾丝小阳伞,挡住周围若有若无的目光,轻声说道“不知道殿下有没有看过一幅油画。画中,一个容貌姣好的女王身穿长满耳朵与眼睛的礼服。女人都是爱美的,那个女王却允许画师将自己画得如此诡异,殿下知道为什么吗” 一开始,我没有明白她的意思,直到看见周围不少人都在悄悄地看我们,才反应过来。她应该是想说,皇宫中早已遍布蓝伯特的耳目女王为什么允许华美的礼服上长满耳朵与眼睛因为她想看见和听见一切。 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会瞒着蓝伯特去了解一些事情。但他现在的精神状态,实在太令人担忧了。之前我一直以为,是因为女巫的诅咒,另一个蓝伯特才被催生出来。如今想想,或许另一个蓝伯特早就存在,诅咒只是引爆隐忧的导火索。 我双手捂住脸,试图用冰凉的掌心让自己冷静下来,故作轻松地说道“不知道。你是说,有一天我也会穿上这种衣服吗如果我不想穿怎么办” 奥菲莉亚懂了我的意思,微笑着说“殿下和我一个想法,我也不喜欢那种样式的衣服。时候不早了,下午三点钟时我会来拜访殿下,到时候再和殿下细聊。” 我握住她的手,郑重地说“我等你过来。最近王都不太平,你要小心。” “殿下也是。”奥菲莉亚收起小阳伞,朝我微微屈膝,提着裙摆转身离开。 回到王后的寝宫,侍女为我脱下厚重的披风,我边走边摘下橄榄叶黄金王冠,放在侍女手中的托盘上。正准备上楼换一条简便的长裙,一抬头,却看见蓝伯特坐在殿堂中央的沙发上,右手撑着额头,黑发垂下来几缕,盖住他的眼眸。 是睡着了吗 我轻手轻脚地抱起一床绒毯,想要盖在他的身上,还没来得及摊开毯子,他听见动静,倏地睁开眼,扣住我的手腕,声音有些沙哑地说道道“罗莎。” “我在。” 他似乎刚做了一个噩梦,总是理性冷静的眼神显得有些空茫。过了半晌,他松开我的手腕,双肘撑在膝盖上,十指交握抵住额头。从这个角度望过去,他的下颚线条格外凌厉分明,但因为眼睫毛过于长而浓密,神色莫名透出了一丝脆弱。 “我想知道你对我的看法。” “什么看法” 他闭了闭眼“什么都可以。” 我在他的身边坐下,揽住他宽阔的肩膀“你不是能感知我的想法吗我怎么看你,你不知道吗”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没有回答。 “我不懂政治,评判不了你那些政策的好坏,但我看得出来,是你给了那些巫觋一个名正言顺行走于日光底下的机会,是你给了那些农商一个重振家业的机会,是你给了这个国家重新焕发生机的机会。我来到北国后,几乎每个人都在说,你是一个伟大的帝王,你也确实是一个伟大的帝王。” 我用指腹摸了摸他的鬓角,像刚长出来的胡茬一样坚硬而扎手“对我来说,你是值得相伴终生的爱人,是完美的丈夫。”吻了一下他的侧脸,我用上哄小孩子的语气,“是罗莎琳德做梦都不敢梦见的圆梦人。” 话落,他突然拽住我的手腕,用力将我扯进他的怀中。一片阴影覆盖下来,还以为他要吻过来,然而没有,他只是静静地拥抱着我,双臂一直在收紧,力道沉重到让人喘不过气。短暂的沉默过后,他松开了我。像鲜花在土壤里汲取了足够的养分般,他恢复了波澜不惊的淡漠神情。 只见他站起身,随手拿起搭在一边的白色大衣,披在身上,慢慢地扣上不小心松开的鸽血宝石袖扣,俯身吻了一下我的额头“晚上再陪小玫瑰。” “好。” 他目不斜视地往宫殿外走去,走了几步,又停下脚步“就算有一天,你认为我不再值得相伴终生,认为我不再是完美的丈夫,不再是你的圆梦人我也不会放手。” 看着他头也不回地走远,力气被无形的力量抽空了一般,我瘫坐在沙发里,紧握双手。越来越想知道老国王和尤利西斯到底怎么了,但并不是是因为猜忌或害怕他,而是想弄清楚他的想法与变化,想帮他从这个危险的状态中走出来。爱上一个人,只会希望他越来越幸福,而不是眼看他在痛苦的泥沼中越陷越深。 下午三点钟,我换了一套便于活动的深色调骑装,戴上镶着白绒毛的刺绣斗篷以作掩饰,在寝宫的花园里坐了许久,终于等到了奥菲莉亚。 我和她交换了一下眼神,手挽手在皇宫里绕了好几圈,借助复杂的地形甩掉了身后的侍女与侍卫。等到身后彻底不见人影后,奥菲莉亚眉头微蹙,表情严峻起来“上次我没有说清楚,不是不想告诉你真相,而是不知道怎么说罗莎,你对陛下重要到什么程度,可能你自己都无法想象。之前我说,失去你后,陛下变了很多很多不是的,我怀疑自从你死后,陛下就疯了。” 我愕然。 她走在前方,带着我穿过圆拱形的柱廊,开满鲜艳红玫瑰的花园,最后,在一根三个成年男子都无法合抱的罗马柱上,用兰开斯特的家族徽章打开了一个暗门。深不见底的旋转楼梯出现在我眼前。奥菲莉亚拿下暗门凹槽里的一盏烛台,低头走进去。 我紧跟了上去。暗门在我们身后无声合拢。 “你消失以后,陛下变得越来越残酷无情。”奥菲莉亚轻柔的声音回响在阴暗潮湿的甬道内,“重启巫觋部,不仅是为了控制和规范巫觋的存在,主要的作用,是为了找到你的灵魂。这些年,陛下几乎将所有和招魂有关的巫术都翻阅了一遍,什么方法都试过,但不管怎样,都没能召回你的灵魂。他想过放弃,将自己投入到繁忙的公务中,可就算忙到双眼布满血丝,他还是忍不住一遍遍地摩挲着你曾戴过的红宝石戒指。” 我下意识地握住戴着红宝石戒指的那根手指。,但我发现,时间除了加深他对你的思念,和失去你的痛苦外,并没有起到淡化一切的作用。” 奥菲莉亚轻叹一声“当时我想,这样深沉到近乎恐怖的爱意,恐怕只有死人才承受得起。罗莎,你实话告诉我,听了这些,你觉得害怕吗” 我站住脚,仔细分辨了一下内心的情感,有震惊、心疼、后悔、无奈唯独没有害怕。 “不害怕。” 我斩钉截铁地回答“真话。” 她笑了笑“可能这就是陛下深爱你的原因吧。他变成野兽时,你没有对他产生畏惧和偏见;他性格大变后,你还是没有对他产生畏惧和偏见我虽然敬重和仰慕陛下,看到他这一面后,还是产生了恐惧的情绪。” 不知道怎么回答。我并不是从头到尾都没有惧怕过他,只是在发现他不会伤害我后,就不再害怕他的任何一面。我为什么要害怕一个不会伤害我的人 一时无言,我沉默地听着和奥菲莉亚的脚步声。 “陛下应该和你说过他的过去。” 见我点头,她看向前方,继续说道“从前倾慕陛下的时候,我对他的性格理解得很肤浅,以为他生来如此理性,如此冷静,头脑天生像机器一样严谨,后来才知道,他命运中的荣耀与崎岖,都是老国王强加在他身上的。” 本章节 我压低了声音“我知道。” 老国王的预言是一把锋利的刻刀,既雕琢了蓝伯特的出身,也让他的命运从此千疮百孔。 “陛下也知道,只是以前的他理性大于情感,就算和老国王有龃龉,也不会直白地宣泄出来。所以他们之间,一直勉强维持着和平。但你的消失,打破了这份微妙的和平。” 奥菲莉亚停在两扇巨大的石门前,再次将金狮徽章放进一个凹槽里。 石门缓缓开启,最先映入我眼底的,是一条比我手腕还粗的铁链,上面爬满了斑斑的锈迹。奥菲莉亚似乎不便过去,将手中的烛盏递给我。我接过烛盏,小心地靠过去。未知的恐惧令心跳加速,影响了平稳的呼吸。不不知道这么粗的铁链绑的是什么这时,一双金黄色的竖瞳在黑暗中亮起。我第一反应是兽化蓝伯特。 然而下一秒钟,就知道不是。只听一声愤怒而嘶哑的咆哮,铁链叮当作响,一头浑身长满黑鳞的怪物猛地朝我冲过来。我倒退两步,后背撞在石门上。怪物没能冲到我的身边,很快,它就被沉重的锁链拉扯住,只能露出尖锐的獠牙,示威般对我发出嘶吼声。 “出来。”奥菲莉亚轻声提醒。 怪物似乎认识奥菲莉亚,听见她的声音后,嘶吼愈发洪亮和暴怒。锁链锵锵当当,鞭笞在石墙和泥地上,掀起沙尘与碎石。我深吸一口气,连忙退了出去。奥菲莉亚取下凹槽内的金狮徽章。形容狰狞的怪物消失在合拢的石门中。 “没错,他是老国王。女巫的下场和他一样,在另一个地牢里。”昏暗的烛光里,奥菲莉亚的眼中浮现浅浅的哀伤,“尤利西斯殿下本来也是这个下场,但他侥幸逃走了。罗莎,其实我一直在想,陛下这么做究竟是对是错。或许只是因为从前的他太好,所以,只要他稍微表现得残酷冷漠一些,就让人觉得无法接受。就像人们无法容忍好人做坏事,却会称赞做好事的坏人一样。” 从深不见底的地牢里走出来,我头脑里始终回响着奥菲莉亚的问题。蓝伯特这么做,究竟是对是错。他只不过是把别人曾施加在他身上的,用同样的手段还回去了而已为什么都觉得他变得残酷冷漠了 不过,无论他的做法是对是错,我都不希望他被仇恨和痛苦困扰太久,也不希望他再因为诅咒而胡思乱想。我想让他变好,不是因为害怕他的残酷冷漠伤害到我,而是这样他能活得轻松一些。 回到寝宫,已是傍晚时分,空气中氤氲着馥郁甘甜的玫瑰花香。落日是玫瑰色的火焰,燃烧在宏伟矗立的塔顶上。我揉了揉面颊,装出迷路半天的懊恼表情,准备把侍女敷衍过去,谁知刚走进殿堂,就对上一双美丽的蓝绿色眸子。 quot quot 阅读提示系统检查到无法加载当前章节的下一页内容,请单击屏幕中间,点击右下角或者右上角找到“关闭畅读”按纽即可阅读完整小说内容。,,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chapter 44 我吓了一跳,正要回答,却注意到他手掌的绷带已经很久没换了,走过去,握住他的手仔细看了看,对旁边的侍女说“去把医药箱拿过来。” 蓝伯特静静地看着我的动作,如同一头试图相信羚羊的猛兽,似乎只要我露出防备或恐惧的目光,他就会毫不犹豫地咬断我的脖子。习惯了他这种目光,我小心地拆开他的绷带,因为一个下午没换,干涸的鲜血已经跟绷带黏在了一起。我对上他的视线,轻声责备道“为什么不及时更换绷带。” 他一动不动地盯着我的双眼,似乎手掌的伤口是无意间沾到的红色颜料“忘了。” “我怕弄疼你,让巫医过来处理可以么。” 他终于低头看了一眼绷带,平静地回答“不用。” 心里“咯噔”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出声阻止他,他已将绷带连着血痂扯了下来,随手扔到一边,把血淋淋的伤口递到我的面前“好了,你包扎吧。” 就像自己伤口的血痂被活活撕开一样,我也感到了撕裂般的剧痛。胸口剧烈起伏着,想生气,想发火,想质问,想甩开他的手不管,但最终我什么都没有说,沉默地打开医药箱,帮他涂好药水,剪下一截干净的绷带,细致地缠好,打结。 用剪刀剪下多余的绷带,我刚准备松开他的手腕,像怕我逃跑一样,他反手紧紧地扣住我的手腕,将我扯到他的身前,一字一顿地问道“你还没告诉我,你下午去哪里了。” 我抬头,与他的目光对碰。他像处于失控的边缘一般,眼眶泛红,眼珠犹如蓝绿色寒冰铸成的囚笼般,禁锢着各种各样的复杂情绪皇宫里果然遍布他的耳目,他应该已经知道我下午去做什么了。既然如此,为什么要再问一遍他在想什么呢是不是以为我会隐瞒下午的行踪,害怕他,欺骗他,然后远离他如果我能这么轻易地对他产生恐惧的情绪,早在他变成巨蟒时,就逃之夭夭了,何必等到现在。 “我让奥菲莉亚带我去见了老国王。”我答道。 他似乎没想到我会如此直白地回答,微微怔了怔。 我轻轻呼出一口气,用另一只手抚上他的面颊“你是不是在想,我会指责你的行为,认为你不该这么对待老国王看来你还是不怎么了解我。蓝伯特,父亲虽然从小教我要善良,却没有教过我用善良去衡量和要求别人的行为。” 他没没有任何反应,一直怔怔地看着我。 “我没你想象得那么好,也没你想象得那么无私善良。我是一个普通到极点的女孩,其他人有的私心我也有,其他人逃避的东西我也会逃避,其他人害怕的东西我也会害怕。我没变成过野兽,没有长时间待在不见天日的城堡里过,不知道被人用怀疑、惊恐、畏惧的眼光看待是什么感受,也不知道经历七宗罪有多么痛苦。你知道,你感受过,经历过你选择报复,那是你的事,我不会多嘴半句,但我希望报复之后,你能从压抑的状态中走出来。” 我再次轻呼一口气,不知为什么,声音有些颤抖“答应我,可以么。不是害怕你,而是你这个样子,我真的很担心很担心。” 说完这句话,他看了我半天,忽然重重将我扯进了怀中。直到他用大拇指擦了擦我的眼角,才发觉已经流了很久的眼泪。 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难过。突然发现,无论是什么人,尊贵或贫贱,都难以摆脱过去的伤痛。好比我,童年时光看上去无忧无虑,实际上布满了失恃的阴云,总是在悄悄地思考,为什么别的小孩都有妈妈,而我只有爸爸。因为缺少母亲的陪伴,长大后看似坚强勇敢,其实非常需要爱人的呵护和关爱。表面上是蓝伯特离不开我其实,我也很需要他留在我的身边。 只是,互相依偎取暖的感情固然可贵,但我希望能和他一起熬过人生中的寒冬,迎来春天,而不是被对方越来越冷的体温,抽走最后一丝暖意。 我回抱过去,将下巴抵在他的肩上,放柔声音说道“我知道从过去走出来很艰难但我会一直陪着你,寸步不离地陪着你,直到你走出来为止。” 长久的沉默后,他嗓音沙哑地问道“是不是我这个样子吓到你了。” “我说过,你什么样子都不会吓到我,而且,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耐心地哄了许久,终于把他哄好了。简直就像是哄一个别扭的小男孩。本以为他会留在这里用晚餐,谁知,他站起身,穿上搭在椅背的白色大衣,告诉我还有公务没处理完。我一阵无言,所以,他是忙公务忙到一半,听说我去看了老国王,连公务都不顾了,冷着脸匆匆过来问罪 再三嘱咐他要及时更换绷带。他一脸俨然地点头,一看就知道根本没有听进去。送他走到宫殿门口,他看向前方,一边扣上鸽子血般鲜红的宝石袖扣扣,一边用只有我才能听见的声音说“想听你说爱我。” 我愣了愣,无奈地踮起脚,捧住他的头,亲了一下他的侧脸“我爱你。” “我也爱你。”他扣好袖扣,系上衬衫最顶端的一颗扣子,垂头看向我,“再亲我一下。” 这句话他没有压低声音,周围的侍女与侍卫虽然雕塑般目不斜视,但我确定他们听见了。想到他上午还在众人面前高高在上地予夺生杀,现在却像沦陷在爱情里的青涩少年般索吻。心重重地悸动了一下,我揉了揉滚烫的面颊,再次踮脚,亲了一下他的侧脸。 那枚金狮徽章递到蓝伯特手里时,他正在我的书房里办公。高级调查官双手献上金狮徽章,蓝伯特的面容隐藏在小山似的文书后,我看不见他的神色,只能听见他冷漠而平稳的声音“加强巡防,登记每一个出入王都的流动人员。他不可能这么轻易地死掉。” 说完,他停顿了几秒钟,接过高级调查官手中的金狮徽章。 高级调查官单手抚胸,领命离开。书房内安静下来,我看见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板上影子动了动,蓝伯特仰靠在椅子上,抬手揉了揉眉心。我刚要过去帮他按摩放松一下,他就挺直背脊,手握羽毛笔,继续处理堆积如山的公务。 不知尤利西斯是真的葬身在火海里,还是用障眼法逃脱了追捕。王都的巡防已严密到每一只蚊虫出入都有登记,却始终没能找到尤利西斯的行踪。三个月后,蓝伯特确认了尤利西斯的死讯,将那枚徽章放在尤利西斯曾穿过的衣服上,葬进了皇家的墓地。时间太长,他都会吃醋,冷冷地扫奥菲莉亚一眼,用眼神示意她别来得太频繁。 另外,通过三个月的相处,我发现了一个规律,只要他觉得安全感不够,或是生气嫉妒到一定程度,另一个蓝伯特就会出现。可能是因为长期的理性教养,让他无法直白地宣泄感情,另一个蓝伯特是他过度被压抑的本能,弥补了这一缺陷,能做一切他本人想做不便做的事。虽然很头疼要应付两个他,但好在两个他都很好哄倒不至于过得焦头烂额。 转眼间,我迎来了在北国的第一个新年。按照北国的习俗,王后要主持祭典,为子民祈祷新的一年无病无灾、风调雨顺。蓝伯特的母后去世后,祭典的主持一直都由国王代劳。现在,我占了王后的位置,自然得承担主持祭典的责任。 我本来跃跃欲试,但在看完厚厚一叠主持祭典的说明后,无法抑制地产生了退意。这也太麻烦了吧居然连王后每个步子的距离,每个动作的手势都有明确的要求,做错一个都不行。我简直头大如斗,几乎是哀求地望向蓝伯特“好多太详细了,我肯定记不住,真的必须由我主持吗” 我跌坐在沙发上。 他无奈地坐在我身边,将我揽进怀中“你平时太少管事,除了几个常来书房的王臣,和贴身照顾你的侍女,外界都快忘记我有个王后了。前天邻国的使者来访,还以为我已经娶妻是谣言。这样重要的时刻,你忍心让我孤身一人去主持祭典么,嗯” 他的呼吸轻拂过我的额头,微扬的尾音钻入耳朵里,化为怦怦的心跳。按理说,已经在一起那么久了,不至于再像懵懂少女一样,对他的一举一动如此着迷但现实就是,怎么也抵抗不了他的魅力。他的头发,他的眼睛,他的鼻梁,甚至是他的手指,他的气息,都让我深深地沦陷 等我反应过来时,已经点头答应了下来。看着比我两根手指并排还厚的书册,我心里甜蜜又后悔。祭台下,跪在地上的王都民众变成了密密麻麻的黑点。 蓝伯特身穿黑色礼服,戴着黑色皮手套,接过我递来的火种,扔进大理石打造的祭坛里。 刹那间,橙红色的火焰猛地冲上天空,跳跃在他线条凌厉的侧脸上。 “祭典开始。” 我看见跪在地上的民众慢慢起身,将手中的魔法灯盏抛向天空。以前巫觋部还未重启时,这些灯盏都是被放进运河里,后来发现这样做,对运河下流的污染太过严重,于是,蓝伯特命令巫觋部发明并量产了这些能飞向天空的灯盏。 这一幕堪称如梦如幻。不知何时,天上飘起了晶莹的雪花,然而当雪花落在灯盏上时,却没有熄灭灯盏的火焰,而是触发了淡蓝色的保护魔法罩。只见橙红色的灯海之中,时不时闪过淡蓝色的魔法光芒,映衬着冰天雪地的景色,辉煌美丽如同大教堂穹顶的金色绘画。 我悄悄地靠近了蓝伯特,握住他的手,微笑着说道“希望每年都能和你看见这样的景色。” 他本来在看着那些灯盏轻轻拊掌,听见我的话,低头看向我,声音变得温柔入骨“我也是。” 一个体态修长的男人骑着雄鹰的颈部,他身穿宽松的黑色斗篷,衣摆猎猎抖动着,眼珠猩红,脸颊纹着古怪的飞鸟纹身。 是尤利西斯。 本章节 “兄长,我回来报仇了。”他缓缓开口,口音也变得极其古怪刺耳。 蓝伯特上前一步,将我扯到他的身后,眯着眼看向尤利西斯“你投靠了敌盟” “敌盟”是一个统称,由一些想对抗北国却实力不强的小国家组成,它们仿照北国的政策,组建了巫觋部,却因为没有北国强大的影响力,只吸引到一些走投无路的邪术士。不知是蓝伯特的策略太过正确,顺应了时代的趋势,还是邪术容易在短时间内掌握,“敌盟”一年比一年强盛,似乎已经有了能与北国分庭抗礼的规模。 尤利西斯淡笑一声“是啊。因为我的故乡,在我最痛恨的人统治之下。” quot quot 阅读提示系统检查到无法加载当前章节的下一页内容,请单击屏幕中间,点击右下角或者右上角找到“关闭畅读”按纽即可阅读完整小说内容。,,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chapter 45 尤利西斯脸上的飞鸟纹身,代表他已经是邪术士的一员。我曾在一本书中看到过关于邪术士的描述。邪术与巫术不同,邪术的门槛很低,只要向撒旦表明忠诚,献祭自己的灵魂就能修习,而巫术有一定的门槛,并非人人都能学会。且长期修习邪术,容易出现惊悸、幻觉等症状,性格也会变得偏激阴沉。 听说,“敌盟”的巫觋部为了控制新加入的邪术士,会在他们向撒旦表明忠心前,举行一个黑色弥撒,所有自愿成为邪术士的人,必须向神灵吐唾沫、残杀婴孩,毒死附近村庄的牲畜1只有做到这些,才有资格修习邪术。不敢相信尤利西斯因为所谓的“仇恨”,走到了这一步。 我一直觉得他和蓝伯特都是王权的受害者,说不清谁对谁错,他却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在蓝伯特的身上,究竟是真的看不见真相,还是只有这么做,才能从找不到目标的仇恨里解脱出来 我忍不住提高音量说道“尤利西斯,你真觉得这一切都是蓝伯特造成的吗” 尤利西斯淡淡地回答“你是他的妻子,当然以他马首是瞻。我不跟你废话。” “这么多年来,你所痛恨和痛苦的,不就是战场上那一箭么”我走上去,第一次在数万人的面前讲话,奇异的是嗓音并不颤抖,大概是因为蓝伯特就在旁边,无须担忧和惧怕什么,“难道你要一个王储,未来的王,为了自己的私心,去牺牲无辜士兵的性命吗士兵们虽然发誓要效忠皇室,为皇室献出性命,但战死沙场,和被自己的上峰推出去送死是两码事” 若是以前的尤利西斯,恐怕脸色早已巨变,现在却轻描淡写地答道“是,他是救下三千条贱命的圣人,是英武威严的帝王没人能指摘他的做法,但在我的眼里,他就是亲手杀掉母亲的仇人。”说到这里,他低下头,快速地念诵了一段咒语,缓缓变幻出一把短剑,“尊贵的王后殿下,难道你能否认是他亲手杀死自己母亲这一点吗” 我皱紧眉头“你简直是在强词夺理,一个人用一把刀杀掉你们的母亲,你不去找那个人复仇,反而决定摧毁那把刀你不觉得自己的想法很可笑吗” “你错了。”尤利西斯翻腕握握住短剑的剑柄,同时扣住雄鹰颈部,直直地朝祭台俯冲而来,“他就是杀死母后的那个人,若是他当时愿意放弃王位,愿意亲手杀掉三千条贱命母后不会死的。兄长,你为什么像个懦夫一样躲在女人的后面,看她为你孤军奋战,这可不是国王的作态呢。” 雄鹰的巨翅掀起一阵阵狂风,险些扑灭祭坛的火焰。两侧的铁甲侍卫早已手持弓箭,蓄势待发地瞄准尤利西斯。我深吸一口气,刚想说话,蓝伯特却握住我的手,轻轻摇了摇,神色平静地看向尤利西斯,说“我对你已经无话可说。” 与蓝伯特同吃同住了那么长时间,他每一个眼神,每一句语气,每一个动作我都能快速地读懂,这显然是长辈对晚辈失望透顶的口吻。 尤利西斯却像被嘲讽一般,弓起身体“我真是受够了你这副高高在上的态度你是不是以为自己真的是神子,所以才轻蔑和无视一切,故作高尚到连自己生母都能放弃假如我告诉你,你并不是神子呢” 我听不下去了“尤利西斯,有时候并不是因为身份才去做一件事情,而是这个身份能做什么事。当士兵们将性命托付到你手上时,你怎么能对他们不负责这不是神子与否的问题,而是你是否有人性。你想救自己的母亲,可以理解,但你为了自己的母亲能活命,就放弃三千条活生生的性命,难道你以为自己的选择很符合人性吗蓝伯特说得对,你是真的不适合王位,你的思想太简单,连我都能想明白的问题,你却从始至终都只看到肤浅的表面。” 尤利西斯颈间青筋突起,沉戾着一张脸,驾着雄鹰猛地朝这边冲过来,像是要同归于尽一般。 千钧一发之际,蓝伯特却丝毫不慌乱。他挡在我的身前,看向一个铁甲侍卫。一秒钟的时间,铁甲侍卫就已明白他的意思,双手奉上弓箭与箭筒。蓝伯特一手持弓,另一手闪电般插上箭支,拉开弓弦对准尤利西斯。 我有些担心。蓝伯特手中的弓箭不带任何魔法气息,会不会近不了尤利西斯的身 我能想到的,蓝伯特也想到了。他根本没打算用这把弓箭杀死尤利西斯。只见他的动作平稳而利落,眼神凌厉没有半分犹豫,接连连射出三支箭,每一支箭都让尤利西斯左支右绌,不到几秒钟的时间,就差点被箭支逼得从雄鹰上掉下去。 如果我是他,这时肯定选择驾驭雄鹰,飞出弓箭的射程。毕竟蓝伯特手中只有普通的弓箭,他飞远一些,弓箭就奈何不了他了。但尤利西斯的想法一向难以揣测,竟控制雄鹰飞到祭台的上空,直接从雄鹰上面跳了下来。 几乎是一瞬间,周围所有铁甲侍卫拔出骑士长剑,指向他的脖颈。 尤利西斯单膝跪在地上,抬头不自然地微笑了一下“兄长,你是不是很疑惑,我为什么会这样恨你” 尤利西斯手握短剑,缓缓地站起身“你以为我真的没有野心吗你以为我不想成为万人之上的王吗你以为我是心甘情愿地沉溺于音乐和绘画吗” 蓝伯特单手示意铁甲侍卫后退,接过一把骑士长剑“既然你想要王位,为什么不去争取。” “我想过争取母后却说,我不适合那个位置,你比我更适合她说,你是天生的王。”尤利西斯如同穷途末路的雄狮般,瞳孔赤红,半蹲着慢慢接近蓝伯特,“我信了这句话,放弃了争取王位的想法,直到你亲手杀死我们的母亲你不是天生的王吗你不是天生就适合这个位置吗为什么你连救下自己生母的办法都想不出来我恨你无能,更恨自己无能,早早放弃了争夺王位的权利,只能眼睁睁看着你送母后去死” 蓝伯特闭了闭眼,轻吐一口气,有些疲倦地说道“你真的从未长大过,弟弟。” “最后一次纵容你。要怎样你才能放下那些无谓的仇恨。” 尤利西斯一字一顿地说道“和我决斗。你杀了我,我就能放下了。” 这显然是不公平的决斗,谁也不知道尤利西斯还有什么绝杀的筹码,邪术士一向以诡谲著称。蓝伯特却答应了下来“好。”我的心顿时提到喉咙口,刚想摇头否决,就听见他平淡地命令道“保护好王后。” 话音落下,两人瞬间缠斗在一起,长剑与短剑重重碰撞,发出锋刃摩擦的刺耳声声响 我被铁甲侍卫团团围住,进退不能,只能旁观他们激烈的打斗。尽管祭台的面积不小,但那是相对于其他观景台而言,跟传统的比武台相比,祭全无法畅快淋漓地施展手脚。他们的决斗,与其说是打斗,不如说是在悬崖边徘徊。 蓝伯特的力量更胜一筹,然而他的武器并未经过魔法的锻造,光滑的剑面很快就爬满了蛛网般的纹路。 尤利西斯无不嘲讽地笑道“想不到国王如此寒酸,连一把像样的长剑都没有可千万别说我是趁人之危。” “能打败你就行了” 蓝伯特没有回答,一秒钟后,他骤然松开手中长剑。只听“哐当”一声,长剑掉落在地,碎裂成数块。他侧身避开尤利西斯的正面袭击,闪电般绕到他的身后,一脚狠狠踹向他的后背。尤利西斯反应不慢,短剑迅速凿向大理石地面稳住身形,翻身躲开蓝伯特沉重的一脚,拔出短剑重新扑了过去。 气氛紧绷到极致,不知是铁甲侍卫挨得太过紧密,还是高台空气稀薄,从他们打斗的那一刻起,我的心就没有恢复过正常频率。 只见蓝伯特侧身一避,同时快步后退,唇微动念了一段咒语,缓缓从空中抽出一把骑士长剑。尤利西斯看见后,怔了怔,讥讽地笑道“神子修习巫术,多么可笑。” 话落,两人两次闪电般缠斗在一起,武器一致后,剑锋相接摩擦的刺耳声响,让人牙齿一阵发酸 不管怎样,尤利西斯都拼不过蓝伯特的力量与招式,不到片刻就节节败退。他咬紧牙关接下蓝伯特力道磅礴的一剑后,无法控制地倒退几步,撞到了祭台的石栏上。 天色灰暗,细盐般的飞雪逐渐变成鹅毛大雪,旋转着,飞舞着,沾在他们的头顶、肩上。祭台之下,大多数人已跑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些看热闹或关心帝王安全全的民众。 几番打斗下来,两人均已挂彩。蓝伯特黑色礼服被划破好几道口子,最深的一道鲜血已凝结成硬块。尤利西斯则比他更狼狈,除了身上的伤口外,连颈间都被划了几道血痕。 乌云如盖,风雪不知疲倦地怒吼咆哮。蓝伯特礼服的下摆在风中猎猎翻动,发梢沾满了晶莹的雪花。他身形挺拔地立在风雪之中,长剑直指尤利西斯的心口“看在你我是至亲的份上,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你发誓,永不涉足北国,我饶你一命。” 尤利西斯低低地喘息着,可能是雪花太过密集的缘故,我看见他的眼中竟然有复杂的情绪一闪而逝“晚了,兄长。” “我们之间,早已经是不死不休。就算你愿意放过我,我也不愿因你的施舍,而苟活下去。”他一边脸色苍白地说着,一边捧着血流不止的手掌慢慢后退,“你让我的后半生笼罩在丧亲之痛中,那么,我也诅咒你一生都无法逃脱丧亲的命运你将无人送终,无法延续自己的后代,无人继承偌大的王国” 说到这里,他整个已走到石栏的边缘。我看不见蓝伯特的表情,只能看见尤利西斯翻过祭台的石栏,在茫茫云海中,回头看了一眼蓝伯特“我不会是你最后一个死去的亲人。” 最后一个字还未彻底飘散在空气中,尤利西斯展开双臂,像翱翔的鸟一样,跳下了祭台。雄鹰尖锐而悲愤地嘶鸣一声,却没有俯冲过去救下他,而是在空中焦躁地来回旋转、扑腾翅膀。 这一回,尤利西斯应该是真的死了。 蓝伯特摇摇头,扔下手中沾血的骑士长剑,将我揽入怀中,侧头命令道“找到尤利西斯的尸身。” 铁甲侍卫抚胸领命。 他将头抵在我的肩上,低低地吐出一口气“小玫瑰,我有点累了。” quot 阅读提示系统检查到无法加载当前章节的下一页内容,请单击屏幕中间,点击右下角或者右上角找到“关闭畅读”按纽即可阅读完整小说内容。,,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chapter 46 他将头抵在我的肩上,低低地吐出一口气“小玫瑰,我有点累了。” 听见这句话,鼻子骤然一酸。一直以来,哪怕公务再繁忙,肩负的责任再沉重,命运对他再不公,他都没有说过这样的话。他是英明尊贵、杀伐果决的帝王,也是一个顶天立地、无坚不摧的男人,很少有这种精神都透出疲惫的时刻。现在,他却告诉我,他有点累了。 我想紧紧地抱住他,却怕弄疼他身上的伤口,只能尽量放柔声音“都过去了,累了就休息一下吧,好不好” 不知他有没有听见我的话,他靠在我的肩上,一直没有动弹,我也不想催促他,安静地站在原地,等他调整好状态。他在我的肩上待了很长很长的时间,长到咆哮的风雪停歇,一缕金色阳光破开阴霾灰暗的云层。 与此同时,一个铁甲侍卫跑过来,称已经找到尤利西斯的尸体。 我皱皱眉,想让他待会再过来,蓝伯特却已直起身,恢复了常态,头也不回地走向大理石楼梯“带我过去。” “蓝伯特”我忍不住担心地叫住他。 他站住脚,没有回头看我,而是侧头吩咐旁边的铁甲侍卫“护送王后回去。” 他一边说着,一边扯下血迹斑斑的黑色皮手套,随手丢到一个铁甲侍卫的手里。至始至终,他都没有回头看我。我理解他现在沉重复杂的心情,所以只是站在原地,看着他高大挺拔的背影渐行渐远,融入一望无际的北国雪景里。 尽管蓝伯特没有明说,但看得出来,尤利西斯的死亡对他打击很大。之后的一段时间,除了必要的时刻,他几乎没怎么说过话。毕竟是血肉相连、从小长大的亲生兄弟,即使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他也一直没有放弃跟尤利西斯和解可能是因为他对尤利西斯只有失望,没有仇恨。 至于尤利西斯的诅咒,巫觋部紧急查阅了上,却始终没能找到类似的诅咒。经验丰富的巫医也帮蓝伯特检查了身体,除了他自己下的诅咒外,并没有查到其他诅咒的痕迹。最后,巫觋部得出结论,尤利西斯没有诅咒蓝伯特。 这个结论让尤利西斯的死,变得更加扑朔迷离。有时候,连我都在想,他对蓝伯特究竟抱有怎样的感情他这一生究竟在仇恨和痛苦什么 不过,不管诅咒是真是假,尤利西斯的目的都已达到。他想让蓝伯特后半生笼罩在失去至亲的阴云中哪怕巫觋已经断言,蓝伯特并没有被诅咒,但是,万一呢 尤利西斯用自己的死,将诅咒变成了一个谜。一个永远无法找到答案的谜。 就像他生前到底在痛恨什么一样。 新元历1702年1月7日,尤利西斯的尸体取代了那枚金狮徽章,葬进了皇家的墓地里。没有举行葬礼。 那是一个冰封雪盖的清晨,雪花细盐般飘落,冻得人手脚打颤。蓝伯特举着一把黑伞,身着黑色大衣,站在墓碑的旁边,神色淡漠地看着侍卫们铲土,开馆,放入僵冷的尸身。没有悼词,没有默哀,浇上泥土后,下葬便已结束。 这些天,他一直没有表现出异样的情绪,正因如此,我才更加担忧他的状况。 “蓝伯特。”我快步走到他的身边,本想劝慰他,但天气太冷了,刚喊出他的名字,就禁不住打了个冷噤,“你不要” 还未说出剩下的话,他突然扯下围巾,缠住我空荡荡的脖颈,又扯下皮手套,握住我的手,皱眉说“这么冷怎么不说。” 我摇头“也不是很冷。” 他垂下头,将自己的皮手套细致地戴在我的手上,直到我的手掌彻底暖和起来后,低声说道“对不起,这段时间没有照顾好你。” “别这么说,你把我照顾得很好。”我抬起眼,看着他清冷美丽的蓝绿色眸子,认真地说道,“真要说谁没照顾好谁的话,应该是我没照顾好你这些天,我只能眼看着你这么难过,却没办法帮你分担痛苦。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 他看了我一会儿,突然扣住我的后脑,狠狠地吻住了我的唇。他的双唇冰凉而柔软,几乎和雪花一个温度,感情却是一如既往的炙热而滚烫。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这不像是一个缠绵悱恻的亲吻,更像是在向我汲取力量,似乎他已经精疲力尽,只有通过确认我的存在,才有力气继续面对接下来的事。 当日下午,蓝伯特命人将老国王从深不见底的地牢,带到了我的书房里。 “陛下。” 四个铁甲侍卫把浑身被黑布裹住的老国王,推到书房厚实的深红色地毯上,单手抚胸退退了出去。 蓝伯特在一堆文书中抬起头,看了一眼老国王,却没有立刻过去,而是对我说道“小玫瑰,过来。” 老国王本来在地上安静地蜷缩着,听见他的声音,顿时拼命挣扎起来,喉咙里发出仇恨而嘶哑的低吼声。 我深吸一口气,走到蓝伯特的身边,尽力不去听那些凄凉可怕的嘶吼声“怎么了。” 我翻了翻那些纸张,都是需要国王批阅的文件“签上我的名字” “嗯。”他低沉地答应了一声,俯身吻了吻我的额头,朝老国王走过去,单膝跪地说了几句话。 我垂头,打开其中一份文件看了看,是巫觋部申请拨款的文书。硬着头皮读了几行,一个字都没有读进去,注意力全在蓝伯特那边。但是,他们谈话的声音太小了,蓝伯特又背对着我,根本听不见在说什么。 心不在焉地签了几份文件,如坐针毡。好半晌,实在坐不住了,正想走过去,光明正大地听他们谈话,蓝伯特却站起身,吩咐侍卫进来,把老国王送出去。 新元历1702年2月15日,老国王逝世。在葬礼上,我才知道,当时蓝伯特给了老国王两个选择,一是忏悔自己做过的一切,二是像蓝伯特一样,住进不见天日的城堡里,等待陌生女子的救赎。老国王选了第二个。 蓝伯特将他送往附属国的一个城堡里,设下禁制,让他不得随意离开,然后,在附近的村庄散布谣言,说城堡里住了一头冷血邪恶的怪物。 听到这里,寒意突然从脚底蔓延到头顶,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当年,蓝伯特住在玫瑰色的城堡里,从未伤害过附近的村民,却始终有关于他伤人的传言到后来,甚至出现了一头与他形似的巨蟒,多次祸害周围的村落。究竟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为之 蓝伯特早就告诉过我,他的父王只是看似温和软弱,实则手腕比谁都强硬。或许,老国王才是是那个理性到冷血的人,不然怎么可能为了集中王权,而选择让亲生骨肉成为一枚棋子显然,在他的眼里,权力比血缘更为重要。这样一来,什么都能说得通了。 为什么王后会被敌国的势力抓走,是皇宫的防守如同虚设,还是有人故意让其如同虚设为什么两军对峙时,最终决策的权力在蓝伯特手上,而不是老国王的手里为什么尤利西斯从头到尾都认为,蓝伯特才是杀害王后的真凶 答案已经很明显。老国王见蓝伯特的威望一日比一日强盛,隐隐有了取代他的趋势,为了保住头顶的王冠,放任王后被绑架。他本以为蓝伯特会不惜代价救下王后,这样一来,不管蓝伯特付出的代价是什么,民众都会对他失望透顶。然而,让他和尤利西斯都没想到的是,蓝伯特竟毫不犹豫地射杀了王后,选择保住三千名士兵的性命。 在这个动不动就坑杀俘虏、流血漂橹的时代,蓝伯特的选择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他在民众眼中的形象不禁更为英明伟大。 不敢细想下去。越是细想,手脚越是冰冷。怪不得蓝伯特能原谅尤利西斯,一再给他回头的机会,却没有放过老国王。 权力是如此迷人。没有权力,社会、国家乃至小小的家庭,都将不复存在。然而,权力也是如此危险,每个试图独揽权力的人,终将被权力反噬得一干二净。 二月份,温暖的春日已不再遥远。我看见一棵常青树的枝桠已冒出细嫩的绿芽,是枯败而灰暗的景色中,一缕过早醒来的春光。 寒冬迟早都会过去,春天迟早都会到来。 这时如果有人经过,恐怕会吓得坐地不起,毕竟我和他才参加完老国王的葬礼。 他怔了怔,低下头,看着我的眼睛,用大拇指和食指轻擦了一下我的唇角,俯身亲吻了过来,却没有深入我的口腔,而是用双唇轻覆着我的唇,声音温柔而黏糊,仿佛一个意乱情迷的大男孩“没有小玫瑰我该怎么办。” 我轻拍他的手臂,柔声哄他“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我也不会让你离开。” 像宣誓一样,他低声回答。 quot 阅读提示系统检查到无法加载当前章节的下一页内容,请单击屏幕中间,点击右下角或者右上角找到“关闭畅读”按纽即可阅读完整小说内容。,,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chapter 47 老国王逝世后,一切就像尘埃落定。我和蓝伯特的生活渐渐恢复了平静。也许是因为阻挠和波折都消失了,曾经的隐忧又冒了出来。我开始担心自己的学识与阅历不够,和蓝伯特的话题会变得越来越少,最后成为表面和睦、貌合神离的夫妻。 也不怪我会这样想,蓝伯特最近太忙了,“敌盟”虽然没有发起战役,却一直在毒害北国边境村落的牲畜,牧民们至少损失了上万头牛羊,许多靠养殖为生的牧民都已吃不上饭。 好几次,我去书房找他时,他都在训斥巫觋部负责人支援不及时,地方官员思维僵化,不会随机应变。与跟我说话时的语气大相径庭,口吻威严而强硬,令人大气不敢出。巫觋部负责人是一位耄耋之年的老者,却被他训斥得连头都抬不起,盯着地板连连点头。 我本想离开,他却在门口看见了我的影子“小玫瑰,进来。”语调一瞬间温柔了不少,听得书房内几位被训斥半天的官员,都诧异地瞪圆了眼睛。 我只好硬着头皮走进去。他一只手握住我的手,另一只手合上书桌的文件,丢到巫觋部负责人的面前“记住我刚说的话,滚出去。” 巫觋部负责人捡起地上的文件,求之不得地退出了书房。另外几位官员尾巴似的跟在他的身后,也离开了。 有种打扰了他正事的愧疚感,我不安地说“没想到你这么忙” “这些事本不该由我决定,底下那些人太废物。”他眉头微蹙,用指关节轻叩了两下桌面,似乎有些烦躁,看向我时却换上一副温柔的表情,“小玫瑰找我什么事。” 和国家大事比起来,我的事显得微不足道,找他只是想问一个语言方面的问题。我发现,北国虽然有自己的本土语言,但上流圈子都是使用法语交流,而我对法语一窍不通。前两天皇宫举行舞会,有两个女孩在我面前用法语聊了半天,我一句话也没有听懂。那样尴尬的场面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于是,下定决心想学习法语。 只是,我没有蓝伯特那样聪明的头脑,从零开始学习一门语言等于折磨,再加上法语比母语要困难太太多,学起来相当吃力。这种吃力在了解到他十岁时就已精通数国语言,变成了一种怎么也追不上他脚步的惶恐。 他语时,口音标准而优雅,有一种无论如何也模仿不来的古典贵气。我模仿了半天,口音还是那么蹩脚,不禁一阵泄气“已经不知道是这门语言太难,还是我太笨了。” 蓝伯特轻笑“小玫瑰已经学得很快了,当年我学得快,是因为周围人都用法语交流,法语算我的第二母语,所以学起来比你轻松。” “不管怎样,你都比我要厉害太多。”我垂着头,沮丧得不行,“很怕以后,我们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大,话题越来越少两个人的距离越来越远。” 他沉吟了片刻“我的比喻可能不太恰当。你觉得树和水有话题么,它们之间的距离是否遥远” 我迷惑地说“树和水怎么会有话题它们又不会说话,就算可以说话,身处的环境也不同,水只能看见水能看到的东西,树只能看见树能看到的东西它们应该聊不到一起。” “但是,树不能离开水。”他朝我微微一笑,“很多时候,并不是要学识、阅历、出身一致,才能算得上相配。对于树而言,他不需要水多么能说会道,只要她一直存在,他就能活下去。” “可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而且,你怎么知道树和水没有话题”他轻拍了拍我的手背,“树看不见水里的东西,水也不知道陆地发生的一切,他们可以聊的有很多。相反,树与树之间反而没什么话题,他们眼前的风景一样,早已失去了聊天的兴致。” 我突然明白了他想说什么。他想告诉我,虽然我与他的差距像树和水那么大,但是对他而言,我就像水对树一样重要就算曾经看见的风景不同,也并不妨碍我们相知相爱。我不需要盲目地追赶他的步伐,急切地看见他看过的一切,只需要和他分享彼此的见闻就行。 一直惶恐不安的心终于静了下来。我不再急于求成地想要提升自己,但也没有放下学习和进步的计划。 新元历1702年五五月,粉嫩芬芳的桃花还未从枝头跌落,一个苍茫静谧的夜晚,北国对“敌盟”驻扎在边境的势力发动了袭击。夜袭的计划由蓝伯特制定。在此之前,他曾亲自前往边境考察了地势,修改了地图上几个细微的错误,依照边境的地理环境,和巫觋部几名巫师擅长的巫术,制定了详细而周全的进攻流程,最好和最坏的情况都有预测。 在这样迅猛与周详的进攻下,“敌盟”自然失守,巫觋部俘虏了近二十名邪术士回到王都。 蓝伯特准备亲自审问他们,却被一名资深的巫师拦住“陛下,这些邪术士都是敌盟的精英,有一名邪术士最擅长迷惑心智和制造幻象陛下最好不要接近他们。” 蓝伯特云淡风轻地回答道“知道了。”然后,还是去地牢审问了那些邪术士。 因为不便暴露身份,审问俘虏的过程中,他都穿着深色斗篷,宽大的帽檐遮住上半张脸,只能看见凌厉优美的下颚。他回来后,在殿堂内的沙发上坐了很久,一直没有脱掉斗篷。我走过去,掀开他的帽檐,却对上了一双猩红色的瞳孔。 将近一年的时间过去,兽化的他行为举止已越来越像一个正常人,除了兴奋和失控的时候,很少再发出野兽的低吼声。 我在他的身边坐下,摸了摸他的鬓角,全是湿漉漉的冷汗“怎么了” 他低垂着头,慢慢地说道“我做了一个梦。” “梦见我回到了过去,却没有碰见你。” 每次看见兽化的他,都难以控制心中的怜爱。我凑过去,亲了亲他的脸颊,小声哄道“梦都是假的,你已经碰见我了。” 本章节 他缓缓地点点头,还是低垂着脑袋,也不知听进去没有。 我想了想,问道“你为什么一定要亲自去审问那些邪术士呢” “成为邪术士,等于将灵魂献祭给撒旦。凡是背叛撒旦旦者,邪术士会追杀他们生生世世。他们有办法知道同类的转世在哪里。”蓝伯特低声说道,“我想找到尤利西斯的转世,给他一个幸福圆满的家庭。” 如果这句话,是从正常的他口中说出来,真挚的程度会大打折扣我会怀疑,他是否故意这么说,为了让我安心。兽化的他单纯没有城府,能这么说,证明他是真的放下了。 不管是放下了所有的仇恨,还是放下了对尤利西斯的失望或其他感情只要开始放下,那就很好很好。 新元历1702年七月,蓝伯特在北国一个偏僻的小村庄里,找到尤利西斯的转世。回想起初见尤利西斯时,他俊美无俦的相貌,高贵优雅的气度,再看看眼前瘦得干巴巴的小婴儿命运真是难以捉摸。看来,每个灵魂都是平等的,再尊贵的灵魂,也会投生到穷苦的人家。 他坐在简陋的小木凳上,手肘撑着摇晃的木桌,却像坐在镶满红宝石的王座般威严,问了一些再家常不过的问题,比如这家人的年收入、田地亩数、是否有积蓄男人满头大汗加一头雾水地回答了。蓝伯特沉思了片刻,说“我会派人过来,教你们一门手艺。你们以此为生吧。” 男人懵了,不懂是什么意思。临走前,他鼓起勇气喊住蓝伯特,跑过来说“一门手艺比一块金子还重要金子有花光的时候,手艺却能源源不断地赚钱。这份礼物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蓝伯特顿了顿“机会只有一次,你确定” “我确定。”男人说,“我想不出自己做过什么事,能得到这么一份大礼实在是受之有愧。您给那些有需要的人家吧” 蓝伯特久久不语一言,就在那对夫妻满脸忐忑,以为他要因因被拒绝而发怒时,他摇摇头,低笑着叹息了一声“你们能这样想,很好,非常好。” 说着,他翻身上马,微微笑着对我一招手“小玫瑰,走了。” 我耐心地跟那对夫妻解释道“他的意思是,你们的孩子能有你们这样的父母是他的福祉。希望你们能一直保持这样的想法,有什么困难,可以跟地方官员讲。神会保佑你们幸福一生。” 新元历1702年十月,“敌盟”土崩瓦解,其中两个最大的国家都已向北国投诚,剩下一些被邪术士操控的小国家,还在苦苦支撑。蓝伯特没有派兵去围剿那些邪术士,因为附近村庄的村民对他们早已积怨,光是普通民众的怒火,他们都已承受不起。 这一年来,在蓝伯特的悉心教导下,我读了不少或艰涩或浅显的书,思想和举止都成熟进步了很多,不再整日患得患失,担心自己追不上他的脚步。每天光是看书学习,都有些忙不过来,早已没空去思索那些不会发生的事。 我在慢慢变好的同时,他也在变好。可能是我给了他足够多安全感的缘故,他不再动不动地嫉妒旁人,也不再一遍遍地确认我的存在,但有时候,我离开他的视线久了,他还是会变得焦躁不安,不过,相比起之前的情况,已经要好太多太多。 和他走上宏伟开阔的祭台,看着星星点点的橘红灯盏飞向天空,回想起上次祭典时的情形,那次祭典进行到一半,魔法灯盏还未彻底飞上天,就被尤利西斯打得七零八落现在,他的转世都要满一周岁了。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这样想挺好笑,我忍不住笑出了声。 “在想什么”蓝伯特低沉温柔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尽管是寒冷的冬日,时光却温暖而悠长。 我悄悄地握住他的手,微笑着说“在想我真幸福,能遇见你真幸福。” 本章节 正文完 quot quot 阅读提示系统检查到无法加载当前章节的下一页内容,请单击屏幕中间,点击右下角或者右上角找到“关闭畅读”按纽即可阅读完整小说内容。,,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第49章 chapter 1 “公主殿下,海上这个天气最适合跳舞了。你看,他们在甲板上跳得多开心,为什么不加入他们” 我低头翻了一页书,淡淡微笑了一下“比起跳舞,我更喜欢看书。” “是么。”他也笑了笑,“公主殿下最喜欢什么书呢。” 这人是邻国的王子,脸长得一般,脸皮却相当厚实。我已经表现得这么冷漠,他却像没长眼睛般,看不出我的疏远,三番四次地凑过来强行找话题。 我沉思片刻,说“看过的书有很多,但要说最喜欢什么书,一时间想不出来。不过,让我记忆深刻的故事倒有一个,美女与野兽。” “美女爱上野兽的故事挺有意思的。” “不仅有意思,而且匪夷所思。”说到这里,我轻蔑地上下打量他一眼,“因为我要是美女,绝对不会爱上一头丑陋的野兽。” 世界终于安静了。我欣慰地吁一口气,垂头继续看书。 相较于跳舞,我确实更喜欢看书。不知道为什么,从能记事开始,我就有一种非常紧迫的感觉,想要看书,想要学习,想要进步不然就会有种要被丢下的恐慌感。说不清这种感觉从何而来,似乎有个优秀到极点的人站在前方等我,若我不加紧提升自己,他就会离我越来越远。一想到他会和我拉开距离,一股强烈的恐慌就会攥住心脏,难受到无法呼吸。 父亲说,我这种学习态度,如果是王子,将来必定大有作为。我当时琢磨了一会儿,说了一句特别有哲理的话,我学习不是为了一个功利的结果,而是想要自己变得更好。说完我自己都震动了。 说起来,看了那么多书,走了那么多地方,但最喜欢的故事确实是美女与野兽。说不出喜欢这个故事的原因,可能是因为“透过丑陋的外表,看见一个人璀璨而珍贵的灵魂”的意象特别美吧。 手上这本书是一个水手的航海日记,刚看到“暴风雨来袭,帆船摇晃,人们只顾着尖叫”,一颗沉重的雨珠突然打湿了书页,接着,越来越多的雨珠砸落下来,模糊了后面的字迹。 在海上,下雨可不是一个好征兆,更遑论这雨珠如此饱满,如此沉重。抬头望向天空,果然铅块般乌云如盖,沉甸甸地压在白色的三桅帆上,一副风雨欲来的景象。副舵手站在舱门大喊“都进来别待在甲板上” 我合上书,正准备快步走进船舱,一只手却横过来扣住我的手腕“公主殿下,甲板摇晃得太厉害了,还是我牵你吧” 我甩开他的手“不用,几步路的事。” “公主殿下,这时候千万别逞强”他像甩不掉的牛皮糖般,又黏了过来。 维持十八年的良好修养在这一刻破碎。我紧皱眉头,没忍住用力推了他一把。谁知强风加暴雨下,他的身体就像纸片一样轻飘飘,顺着甲板急速朝栏杆滑去,不到几秒钟,半个身子就挂在了船外。直到这时,他才涨红了脸,一只手扒着栏杆,杀猪般哀嚎起来。 这种人真是害人害己,但毕竟是我不小心把他推过去的犹豫一秒钟,我扔掉手上的书,提起两边裙子打了个结,艰难地逆风走过去,朝他伸出手“另一只手给我” 不知道他父母是怎么教他的。他看看浓黑如墨的大海,又看看我的胳膊,不争气地抽噎了起来“我、我害怕手抬不起来” 废物 我会一点骑士剑术,力气还行,不过仍然不敢贸然跑过去救他,因为在暴风雨的作用下,帆船会左右摇晃,如果一边被海浪抬高,另一边就会被雨水冲刷成一个滑腻的斜坡。到时候,就算我力气再大,也会被帆船甩出去。 害怕什么来什么。刚想到这里,另一边猛地被海浪推高,那边甲板堆放的物品,犹如坐滑梯一般,“噗通噗通”地砸进水里。废物王子半边身子都浸在冰凉的海水里,一时间,尖锐的嚎叫声回响不绝“救命救命” 几个水手想过来帮忙,尽管他们身强力壮,恐怕也不是大海的对手。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快速地思考着,命令他们“那边的绳索,拿过来,系在我的腰上,我过去救他你们拿好这一头” 他们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将绳子系在腰上后,我终于敢放开手脚了。不过,并没有莽撞地一下冲过去,而是等雨势略小一些后,在海浪把另一边推高时,心一横,从甲板上滑过去,一把扣住废物王子的手腕,再借助海浪推高这边的力量,狠狠地把废物王子扔向那几个水手“接住他” 计划是如此完美,当那几个水手接住废物王子的一刹那,我差点想为自己的机智鼓掌。然而很快,我就发现了一个致命的问题那几个水手和废物王子差不多废物。 为什么这么说呢 因为他们,接住废物王子的同时,松开了手中的绳索。 废物王子得救。 我被大海一口吞没。 掉进海水里后,才发现海水是如此冰凉,细棉布裙子是如此沉重,冷铁般勒得我喘不过气。 太冷了,思绪渐渐变得混沌,手脚像是绑着千斤重的冰块般,连最基本的扑腾动作都无法做到。很不情愿就这样死去可是,没力气也没精神再挣扎了。 如果有下辈子,我绝对不要和废物王子同乘一艘船。 就在这时,身体突然一轻,有什么东西托住了我的腰。我听不见声音,也看不见画面,只能隐约感觉到那东西像人类的手指一样,有修长的骨骼,但并不怎么灵活,好几次都没能抓住我的衣服,最后,它似乎是游到了我的脚底,握住我的脚掌,将我托举到了海面上 这是我将死之时的错觉么。 下一刻,新鲜空气争前恐后地涌进肺部,鼻腔滞涩的感觉总算消失了。但因为在海里待得太久,虽然有意识,却没有自主呼吸的能力。眼看又要像掉进海里一样,重温窒息的感觉,我急得不行,却只能像个旁观者一样,等着新鲜空气被一丝丝抽离,肺部被艰涩感塞满。 还好,我并没有彻底失去意识,不然照他这个按法,不一定醒得过来。半晌过去,喉咙一呛,一口积水不由自主地喷了出来。我艰难地撑开被睫毛粘住的眼皮,却先被阳光刺了一下眼睛,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救我的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如果我是个爱幻想的小姑娘,这时肯定会联想一些浪漫的爱情故事掉进深海,生死千钧一发之际,却被神秘人救起,送到了安全的海边按照小说情节的走向,救我的人要么是个冒险家,要么是条俊美的人鱼,不管他是谁,我和他注定纠缠不清。 然而回到现实,我却只觉得胆寒。那么恐怖的暴风雨,连三桅帆船都被掀得摇晃不止,就算是经验丰富的水手,也不敢保证能在这样猛烈的暴风风雨中存活。那个冒险家得是强壮到什么地步,才能如此轻松地救下我如果是人鱼,那就更可怕了。这几年,新发现的大陆上,人吃人的现象屡见不鲜,同类尚且能吃掉同类,谁能保证人鱼不会吃掉我呢 拧干湿漉漉的头发,我抹掉脸上的沙子,张望了一下四周,是一个从未见过的荒岛,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家。直觉告诉我,在这种荒岛上,最好不要碰见同类。 幸好父亲不怎么约束我,成年以后,我去过不少地方冒险,有一点独立生存的本领,不然冷不防来到一座荒岛,真没办法生存下去。 抛开廉耻,我脱下又湿又重的裙子,平铺在能照到阳光的岩石上。尽管在脱之前,做了很多心理准备,但当浑身一丝不挂时,还是感到了强烈的羞耻。算了,活着和廉耻,总得选一样。 简直不知道该不该回头。与此同时,更糟糕的事情出现了,树林里居然传来了马蹄声 这座荒岛有人 怎么办 海风吹拂过来,我却丝毫不觉得寒冷,后背反而冒出大颗大颗的冷汗。 尽管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指甲却是尖锐而锋利的倒钩状,手指与手指之间,还有一层透明而黏腻的薄膜像是两栖动物手脚上的蹼。 救我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是人还是怪物 我不敢出声,也不敢反抗激怒他,任由他单手抱着我来到海滩上。他把我放在岩石后面,直到此刻,我才看见他的全貌。 他绝对不是人类,却像人类一样,有眼睛、鼻梁和嘴唇。他的手脚修长,尤其是腿,已经长到不能随意放置的程度。如果一个普通男人,身材像他这样完美,绝对能称得上高大英俊。然而,他的后背长满了淡蓝色的鳞片,背脊还有一条蓝绿色的透明鳍,美丽,罕见,却可怕。 他没有眼皮,低头专注刨沙坑的时候,白色的薄膜会包裹一下眼珠,看上去就像是眨眼一一般。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也不知道他想做什么,恐惧堵塞了喉咙,半晌才能发出一点干涩的声音“你” 他立刻抬眼看向我。 我往后缩了一下。 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越近,我犹豫着,要不要丢下他找个地方躲起来。他突然停下了刨沙坑的动作,俯身过来,一手揽住我的腰,另一手穿过我的膝弯,把我横抱起来,然后,扔进了沙坑里。 “” 搞不懂他在做什么。 像是埋宝藏一样,他认认真真地把我埋起来,守在我的旁边,两只湿漉漉的手掌扒着岩石,露出一双眼睛,一动不动地望向树林那边。 他也听见了马蹄声,知道树林里有人过来,所以刨了个沙坑把我埋起来,守在我的旁边他在保护我 可是,他为什么要保护我还是说,这种怪物天生乐于助人,只要是不小心掉进海里的人类,都会像这样保护他们 思绪乱糟糟的,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马蹄声终于停下,一个带着浓重西欧口音的声音响起“这些印第安人真有骨气,宁愿自杀也不愿意出卖族人。” “再审问不出那些人的下落,我们的口粮就要吃完了。” “真想念家乡的葡萄酒,还有家乡的漂亮姑娘在这地方,整天只能喝牲畜的血液,真的快吐了。” “你们看,这里有女人的脚印” 旁边的人顿时大呼小叫起来“女人,这绝对是女人的脚印不管是印第安女人,还是被带走的西班牙女人,我都要了” 听到这里,心骤然凉了大半。最糟糕的情况,不是漂流到一座荒岛上,也不是在荒岛上碰见同样求生的人类,而是漂流到一座正在上演屠杀的荒岛。虽然我的国家并不热衷殖民,但只要是出身皇室的人,多多少少都知道一些殖民背后的丑恶。这些自诩文明人的士兵,像屠宰牲畜一样,屠宰那些印第安人没想到会漂流到这样一座岛上,真是棘手。 同一时刻,他们似乎发现了我们的藏身之处,正在朝这边走来。 听见他们靴后跟马刺拖在地上的锵锵响声,我吞了口唾沫,紧张得呼吸都有些困难。 quot 阅读提示系统检查到无法加载当前章节的下一页内容,请单击屏幕中间,点击右下角或者右上角找到“关闭畅读”按纽即可阅读完整小说内容。,,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第50章 chapter 2 但很快,我就发现,更需要担忧自身安危的是那些人。 他们刚靠近岩石,只见一道蓝绿色的影子,如同海洋里凶猛可怖的白鲨,瞬移到他们的面前。我看不见具体的画面,只能听见此起彼伏的惊恐惨叫声。那些人像毫无反抗能力的沙袋般,被重重抛起,“砰”地砸在地面。整个过程绝对没有超过五秒钟,那些身强体壮的士兵就被接连撂倒救我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见识了这样吓人的场面,按理说,我应该害怕,应该逃跑可就像被一股神秘力量钉在海滩上一样,我心中有种无法克制的渴望,我想知道,救我的是什么。 这个想法刚从脑海中闪过,那道蓝绿色影子就回到了我的身边。他垂下头,冷不丁张开口。吓了我一跳。他的牙齿也像白鲨般细而尖利,口腔是干净的粉红色。当他上下颌打开时,能看见双颊被刀割开似的鳃。 他要干什么 终于下定决心要吃掉我了吗 下一秒,他毫不犹豫咬破了自己的手腕。腥膻的鲜血流下,他俯身过来,用另一只手捏住我的下巴,将那只手腕递到我的唇边。我连连摇头“我不渴不想喝血,你不要唔”他强行将鲜血灌进了我的嘴里。 身体在这一刻产生了奇特的变化。视野骤然变开阔,连天边一只海鸥的毛色都看得一清二楚,听觉也变得极灵敏,能听见潮汐之下鱼群在游弋、沙滩里一只蟹在爬行、丛林深处昆虫在鸣叫以及,身边的怪物近乎疯狂的心跳声。 “我怎么了” “我们缔结了血契。现在,你是我的未婚妻。”他突然开口,声音低沉而冷冽,竟然十分动听,顿了顿补充说,“我叫蓝伯特。” 我满脸愕然,一时间,简直不知是先震惊他会说话且有名字,还是先震惊自己竟成为了他的未婚妻不不,血契是什么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缔结一个血契我脑中嗡嗡作响,半晌问道“血契是什么” “缔结血契后,你能得到我的的视力、听觉、嗅觉,能在海里自由地呼吸和说话,身体能抵御极寒与高强度水压。” 没想到全是好处。我斟酌了许久,小心翼翼地说道“谢谢你的好意,但我更喜欢在陆地上呼吸和说话。” 自以为这句话说得没什么问题,蓝伯特却像被冒犯一样,低吼一声,猛然张口露出尖细的牙齿“你必须和我回海底。” 明明会说人类的语言,却像野兽一样不讲道理。我皱皱眉,刚想说话,突然间无数画面涌入脑海里种满玫瑰花的国度、被映成玫瑰色的城堡、透明水晶制成的高跟鞋 一个青年男子的声音“小玫瑰,我说的永远,是永生永世我们的命运将永远联结在一起,再也不分开。你会怨恨我吗” “不会。”我听见自己的声音,“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怨恨你。” 这是什么 回到现实,却发现已经被蓝伯特横抱起来,正在朝海洋里走去。来不及顾及还没有穿衣服,我慌张地勾住他的脖颈,急声阻拦他“别求你了,我们就在陆地上说话好不好” 他看我一眼,口吻强势而不容违逆“我说了,你必须和我回海底。” 再度被海水浸泡,感觉果然跟之前很不一样。海水像失去了力量般,不再拼命地挤压我的四肢,而是跟空气似的包裹着我的皮肤。我动了动手指,居然没感觉到阻力。这就是血契的作用吗 这时,他忽然松开我,双脚微摆,游到我的面前。意识到身体还裸着,连忙捂住要紧的部位“你想干什么” 他看了我片刻,看得我头皮直发麻,然后,低声念了一段咒语,只见几点金光从海底窜起,犹如传说中的精灵,一丝丝、一缕缕地环绕在我的身上。我惊疑不定地看看他,又看看自己,不可思议的景象发生了,我竟然穿上了一条透明鱼鳍般丝滑的裙子,裙摆像是生长在海底的冷色调水草,飘逸、摇曳。 他的举动再一次出乎我的意料,我喉咙有些些干涩“谢谢。” “不客气。”他淡淡回答,“你的裸体很美,但在北国,只有需要交配时,才会袒露出彼此的裸体。” 我“” 即使是在冰冷的海洋里,也能感到滚烫的血液涌上脸颊,我结结巴巴地说“陆、陆地上也是这样的刚刚是特殊情况。” 为什么人不能被海水撞晕 我涨红着脸解释半天,总算让他明白我并没有交配的想法,不等我松一口气,就听见他若有所思地问道“怎样才能让你有” 我有些恼羞成怒地说“在我的国家,男人若是决定追求一个女人,起码会让她了解自己的出身、学识和财力。我现在只知道你的名字,你的姓氏、出身、学识甚至连你的国家是什么样都不知道,就和我讨论这种私密的话题你是不是太不尊重我了” 头脑混乱极了,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但莫名说得很有底气。蓝伯特怔了怔,薄膜包裹了一下眼珠,似乎不懂为什么被训斥。他的眼神尽管大海般深邃疏冷,比人类的国王还要冷静强势,却始终有种动物的懵懂纯净,让人不忍苛责他的行为,哪怕他的言辞确实逾越了。 心中升起一股想要安抚他的冲动。不知这股冲动从哪里来,似乎安抚他、包容他、温暖他,已经成为生命中无法摆脱的本能。他说再过分的话,做再过分的事,我都不会跟他计较好奇怪,太奇怪了。我为什么会产生这么奇怪的想法是因为血契吗 我用力地晃晃脑袋,想把这些想法甩出去,故意冷漠地说道“我根本不了解你,你也不了解我,我们做不了夫妻,你还是放我回陆地吧。” 他的表情本来有些无措,听见这句话,眼珠却开始泛红“你是我的妻子。” “我不是。” “你是。” “我不是。” “你是”他的轮廓俊美凌厉,身材高大强壮,手臂、胸膛、腹部均覆着结实而紧绷的肌肉,语气却比小男孩还要幼稚,“你就是我的妻子。” 与海面、浅海的景象完全不同,越是接近海床,阳光越熹微,到最后彻底被漆夜般的海水吞没。若是没有缔结血契,我估计会变成一个不能视物的瞎子。 多亏血契的存在,我得到了蓝伯特敏锐的视力,看见与陆地大相径庭的景色一只只水母从我的身侧游过,它们是绽放于深海的烟火,美丽、绚烂,令人目不暇接;大片大片的鱼群从我头顶掠过,有的鱼身材纤薄,呈刀片状,有的鱼竟在竖着游动除了这些,还看见一丛丛色泽艳丽的珊瑚,美极了,忍不住想过去摸摸,却被蓝伯特拦住“那些是珊瑚虫的尸体。你喜欢抚摸尸体” “不喜欢。” 穿过幽深可怖的海沟,一座宏伟壮丽的建筑出现在我的眼前。第一次知道,海底的建筑能修建得如此雄伟,每一根罗马柱都擎天般高大,上面爬满了水苔与绿藻。殿门前驻守着上千名侍卫,均身着铁盔重铠,骑着黄金瞳的海马。 “你” “他是我的前世。”蓝伯特看穿了我的想法,简洁地回答。 “前世”我想了想,好奇地问道,“你怎么知道他是你的前世,因为你们长得一模一样还是说,你有前世的记忆” 他却轻吐一口气,说道“我没有前世的记忆。” 他和这片海域萦绕着太多秘密了。刚好,我又是一个好奇心很重的人。他越是闪烁其词,我越是被吸引“你之前说这里是北国,你能和我说说北国吗我看你和普通人类长得差不多,和传说中的人鱼完全不一样你为什么会住在海底呢” “为了一个人。”他侧头,盯着我的双眼,“占卜师说,我和她会在海洋中相逢。” 不停地追问半天,总算从这个闷葫芦口中拼凑出来龙去脉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名为“北国”的国家,盛行巫术与占卜术,他们国王甚至成立了专门的巫觋部,为巫觋编造名册。这个国家强大无比,版图一度扩张到太平洋。 我听得入神,津津有味地总结道“所以,这个海洋里的北国,是那个国王的杰作就因为占卜师曾说,他和他的妻子会在海洋中相逢,于是他就在海洋里建造了一座王国,一世又一世地等着他的妻子”正要称赞一下这个传说够精彩,够离奇,突然反应过来,蓝伯特之所以会把我带进海里,就是因为他坚持我是他的妻子。 有些尴尬。要怎么告诉他,我虽然喜欢听这些乱七八糟的传说,但其实并不相信前世和转世的说法呢。不过,要说完全不信,也不至于,毕竟连住在海底的人类都出现了,我有前世也不稀奇。只是不想为一个虚无缥缈的前世而活。 就在我斟酌如何劝说他把我放回陆地时,一个声音在我们身后响起“陛下,你终于回来了。今天我们救下一个人类女孩,她居然能像我们一样在水中呼吸和说话,真是稀奇。” quot 阅读提示系统检查到无法加载当前章节的下一页内容,请单击屏幕中间,点击右下角或者右上角找到“关闭畅读”按纽即可阅读完整小说内容。,,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第51章 chapter 3 回头望去,说话的是一个海鬣蜥,长得丑陋又怪异,深灰色皮肤,圆鳞密集,看得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不知为什么,它扁平的上下颚和蜥蜴似的小爪子,我竟然觉得很可爱,还想过去挠挠它。等我回过神的时候,已经走过去,伸手抓了抓它的下巴。 海鬣蜥立刻后退两步,小爪子抱住丑丑的头“你、你是谁你不是北国人” 我笑了笑,刚要自我介绍,一个冰冷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她是我的未婚妻。” 蓝伯特走过来,占有欲十足地揽住我的腰,冷冷地瞥一眼海鬣蜥。一个眼神而已,竟让长相凶猛的海鬣蜥吓得打哆嗦,没过一会儿,就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失去了声息。我吓了一跳,挣开蓝伯特的手臂,蹲下摸了摸它的心跳,不敢置信地对蓝伯特说“你、你好像把它吓死了” “海鬣蜥一族能控制自己的心跳,最擅长装死。” “真的”我狐疑地看看他,他眼神平淡地回望过来,不像说假话的模样。但是,过了十秒钟,我再摸海鬣蜥心脏的位置,还是没有心跳“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它都没有恢复正常心跳,会不会真的被你吓死了” 蓝伯特抱着双臂,居高临下命令道“起来。”话音刚落,我手底下的海鬣蜥动了动,幽幽醒转“未来的王后殿下,您能不能别再摸我了陛下的怒火我实在承受不起。” 我先是尴尬地松开手,然后诧异地说“你的心脏居然能停跳那么久,真厉害。” 它爬起来,骄傲地挺挺胸“当然,我们海鬣蜥最长的装死纪录可是一个小时1,这是我们在大海中救命的本事。” 好奇怪。它每个动作,我都觉得特别可爱难不成,我天生就喜欢蜥蜴正考虑要不要捉一只海鬣蜥做宠物,它居然再次瘫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不用说,肯定又被蓝伯特吓到了。我有些无奈地望向蓝伯特“你为什么总吓他” 他定定地看了我一会儿,说“它蓄意勾引你。我忍不了。” “”我无语半晌,“你可能对勾引这个词有什么误会。” “如果它没有勾引你,你为什么要挠它的下巴。” 这一点确实是我考虑不周,毕竟就算是陆地人,也会因为地区不同而风俗迥异,也许在海洋人眼里,挠下巴就是示爱呢我只好道歉说“对不起,我没有考虑那么多,挠它下巴是因为觉得它长得很可爱。你不要多想,我不会被一只海鬣蜥勾引。” 蓝伯特听完点点头,沉默了。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希望这个话题能就此揭过。虽然海鬣蜥真的挺可爱,但我并不想成为第一个被它勾引的人类。谁知,过了片刻,他却神色俨然地问道“那你不挠我的下巴,是因为我不可爱吗” 我被他堵得说不出话,差点想抓头发,无语半天,实在想不出让他消停的话,只好走过去,伸手挠了挠他的下巴“好了,陛下,你很可爱。请你不要再提起这个话题了。” 他的下巴和我想象得一样,全是棱角分明的骨头,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单论手感的话,确实不如肉乎乎的海鬣蜥舒服,但不知是否因为他的眉眼美丽到锋利的程度,挠他的下巴的时候,我的心跳不由自主快了很多,一声一声,连呼吸都有些紊乱。几秒钟后,我吞了口唾沫,放下手“陛下,刚刚海鬣蜥好像是想向你禀报什么事,你要不要问问它” 话音未落,手腕陡然被他拽住,脚步不禁向他的方向踉跄了一步。接着,两片比海水还要冰凉的唇落了下来,覆在我的唇上。他一手扣住我的后脑勺,另一手揽住我的腰。为了不和他贴得太近,我双肘撑着他的胸膛,用力拉开距离。 他没有侵入我的口腔,只是静静地贴着我的唇,像是在等什么一样。第一次在海水中接吻,原来即使缔结了血契,海水也没有变成隐形的空气。他的唇依然染了海水的味道,像眼泪一般苦涩。心脏重重地跳了一下,胸腔莫名有些疼痛。 不知过去了多久,直到我听见座头鲸悠长而动听的鸣叫,接接吻终于结束。 他抬起我的下巴,我对上他的双眼。这一刻,他的眼睛竟变成了浓郁的深蓝色,声音也压抑得吓人“小玫瑰。” 是我的错觉吗 仅仅是瞳孔颜色的改变,竟有种他变了个人的感觉。 他没有回答我,双脚微动,游到半空中,居高临下地抛下一个命令“海鬣蜥,送王后回寝宫。” 绝对不是我的错觉,他威严的气势变强了很多。只见上一秒还在装死的海鬣蜥,快速爬起身,恭敬地说道“是,陛下。” 蓝伯特微微颔首,白鲨一般游走了。他的眼神、反应、语气和最开始的他,怎么也不像是同一个人。我忍不住小声问海鬣蜥“你们陛下是不是”脑子有点问题。 海鬣蜥犹豫一下,说“王后殿下,您看出来了” “我们北国自建立之初,就只有一个王,就是蓝伯特陛下。” 我琢磨了一会儿“也就是说,你们的制度和藏传佛教一样,首领的位置只传给活佛的转世,你们北国的王位,只传给蓝伯特陛下的转世”见它点头,我不由纠结起来,“那你们陛下娶妻生子怎么办要是生了孩子,他的孩子该怎么称呼他的转世,他转世的孩子又该怎么称呼前世的孩子”说完,自己都被绕晕了。 海鬣蜥说“不管哪一任陛下,他们从不娶妻生子,直到找到他第一世的王后。” 他的王后指的是陆地北国的王后 我的心情禁不住有些复杂,这个海洋北国,处处遍布历史痕迹,看上去至少已存在了几百年。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这么痴情的男人吗为了和心爱的女人相遇,甚至不惜在海洋中建造了一座王国,一世又一世地等她的转世到来。我父亲已算是世间少有的、痴情的、开明的男人了,但在我母亲去世十年后,还是续续娶了一位年轻的王后。因此,我一直以为痴情的时限不过十来年,谁知竟然有人愿意等一个转世几百年。 我想了想,试探地问道“那他刚刚” 海鬣蜥毕竟是动物,虽然能口吐人言,思维却远不如人类敏捷,随便试探一下,就试探出了真话“我们一直有两个陛下,一开始和我们说话的是二陛下,刚刚吩咐我送您回寝宫的,是真正的陛下。” “两个陛下” 幸亏我之前了解了一下北国的往事,不然根本听不懂它在说什么。海鬣蜥的意思是,蓝伯特有两个人格,一个冷静威严,一个单纯躁戾。陆地北国覆灭的原因,极有可能是前一个人格因为王后逝去而消失了剩下一个单纯躁戾的人格,带领北国走向没落。 听到这里,我觉得大概率是史学家为了掩盖陆地国王的昏庸,而瞎编的历史传说。怎么可能有人拥有两种截然相反的性格虽然刚刚蓝伯特的眼神确实挺诡异的。 前往寝宫的路上,我有意无意地向海鬣蜥套了很多话。比如,海洋北国的风俗和禁忌。海鬣蜥沉吟片刻,说“禁忌倒没有,硬要说一个的话,那就是” 话未说完,一条斑马纹海蛇游过来,凑到海鬣蜥旁边小声说了几句话。海鬣蜥愤怒得背鳍都竖了起来“立即将她打入水牢。” 海鬣蜥说“北国是宽容的国度,我们接纳海洋人类、人鱼一切依靠海洋生存的动物,但是,我们也有不能触碰的禁忌,那就是禁止与女巫交易。之前救下的人类女孩,她能在水中呼吸和说话,同族都惊奇不已,,刚刚发现她并不是人类,而是一条被女巫改造的人鱼。我要上报陛下,请求陛下治她死罪。” “为什么”我蹙眉,“陆地北国不是盛行巫术吗” “我也不知道,但是陛下一定知道。他是整个海洋最聪明最博学的人,王后殿下若有疑问,尽管去找陛下,他一定会为您解答。” 整个海洋最聪明最博学的人 游了许久,终于见到海洋北国的寝宫。我也算去了不少国家,见识了不少富丽堂皇的宫殿,但看见这座寝宫后,还是吃了一惊。整座寝宫如同闭合的蚌壳,闪烁着七彩晶莹的光泽。从正门进去后,殿堂内部却并不狭窄,反而相当开阔。一只散发着幽蓝光芒的水母位于穹顶上方,照亮整个殿堂。我仰头看了一会儿,揉揉酸涩的眼睛,犹疑地问海鬣蜥“你们用水母当吊灯这样对水母来说,会不会太残忍了。” “这是水母造型吊灯,并不是真正的水母。你们陆地没有这种款式的吊灯吗” “没有。” 绕着寝宫游了一圈,我忽然发现一个致命的问题“你们北国人不睡床的吗” “那为什么我的寝宫里没有床” 海鬣蜥奇怪地看我一眼“您当然是和陛下睡在一起啊。” “”它说得太理所当然,以至于有那么几秒钟,我不知道该如何反驳,等我想出反驳的最佳言语时,最佳的反驳时间已经过去了。我只好放弃反驳,问了一个劲爆的问题“你们有两个陛下,我和谁睡” 本以为会看见它震惊无措的表情,然而,可能是两个陛下的存在过于深入人心,它的回答比我还要劲爆“不知道,应该是哪个陛下掌控了身体的控制权,您就和那个陛下一起睡觉。” 我“” 很好。 quot 阅读提示系统检查到无法加载当前章节的下一页内容,请单击屏幕中间,点击右下角或者右上角找到“关闭畅读”按纽即可阅读完整小说内容。,,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第52章 chapter 4 海洋北国对我来说,是一个全新的文明。一般来说,人们对于新文明的态度都会十分微妙。就像红种人被发现后,如何处置他们的争论至今都未停止。皇室只愿意用屠宰或奴役的手段迎接新文明。 我和那些傲慢的皇室不同,并不想屠宰或奴役他人,只想了解一下海洋北国的历史文化,以确定自己未来的命运走向。 所幸,这座寝宫就有一间书房。海鬣蜥离去后,我蹲在里面看了几个小时的书。还以为陆地和海洋会有文化隔阂,真正看他们的书时才发现,他们和我们使用的文字差不多,就是一些专用术语还在使用法语的写法。不过,我学过几年法语,还算能顺畅地读下去。 一开始,我只是想看看正史,结果看着看着,手里的史书就变成了杂史。不得不说,北国的野史比正史要有趣太多。几乎每个史学家都会调侃一下蓝伯特和他第一世的王后。当然,不是每个史学家都拥有一颗浪漫而幽默的心灵,也有不少阴谋论冒出。最广为流传的一个阴谋论认为,第一世王后身上,可能携带某种能令海洋人强大的东西。所以,蓝伯特才如此执着地想要找到她。 我看了半天,也觉得这个说法最令人信服。可能因为从小听了太多皇室的丑闻,我始终不信一个王能痴情到这种地步。国王的人生不说跌宕起伏,至少也是日理万机的。还记得我母亲刚去世时,我父亲尽管悲伤至极,却连多哀悼一天的时间都没有,堆积如山的公务需要他去判断和处理而人们一旦忙碌起来,怀念过往的时间就会变少。持续几百年的痴情或许存在,但绝不会出现在国王的身上。 看完荒诞北国史,正准备接着看导致王朝覆灭的爱情,一个声音从我身后响起“我好像来得不是时候。” 一天以前,我并不记得这个声音,但今天过后,绝对对这个声音刻骨铭心。我合上书,回头干笑了一下“蓝伯特陛下。” 蓝伯特站在书房的门口。他穿着海洋北国特制的衬衫,由一种浸水而不易变形的绢布制成。衬衫领子驯服地贴在他的颈项间,显得他的颈子尤其修长。他似乎特别偏爱红宝石,衬衫的纽扣、袖扣、胸针,还有小指上的戒指均镶着鸽血般鲜红的宝石。。我悄悄把书插回书架,没话找话地说“我们国家的人也特别喜欢红宝石。” 他慢慢地走过来,每一步都稳稳地落在地面,不似在海水中走路,反而像在陆地上漫步。 “那你呢。”他问。 “我当然也喜欢,只是一颗色泽纯正的红宝石太难得,每一颗都汇聚着人民的血汗。我喜欢红宝石,却不喜欢劳民伤财地得到红宝石。”说到这里,忽然反应过来说错了话,我连忙道歉说,“对不起,陛下,我没有指责您的意思我离家太久,皇家礼数忘得一干二净,有时候口无遮拦,请您不要介意。” 他摇摇头,低声说“我不介意。” 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他在细细地品读我说过的每一句话,似乎我是个德高望重的传教士,而他是我最忠诚的追随者,我说的每句话,他都如闻神音,反复揣摩。 我和他只见了一两面,他就摆出这副态度实在是怪异极了。按理说,我该警惕才对,可是只要看着他的眼睛,心中就会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悲伤,无论如何都警惕不起来。我捶捶额头,深吸一口气,那种奇怪的悲伤总算散去了一些。 过了半晌,他才开口问道“你说,你离家太久为什么家里人对你不好么。” “没有,家里人对我很好,是我自己想出来见见世面。我喜欢看书,只是文字虽然神奇,却远不如亲眼所见。女人的一生是那么乏味,除了嫁人就是生子,我想在嫁人之前,多看几眼这个世界。” 他低垂着头,轻抚着小指的红宝石戒指,微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他的笑容再度令我感到强烈的悲伤。有那么一瞬间,喉咙堵塞,胸腔也堵塞,说不出一字半句。等我能顺畅呼吸时,眼泪已大颗大颗地流下,却没有融入海水,而是一颗一颗地飘浮在海水中。我不由有些尴尬。蓝伯特却没有露出异样的神色,而是温柔地问道“怎么了” 强烈的悲伤再次袭来,这一次,简直心痛如绞。眼看海水中的泪珠越来越多,我一边尴尬,一边悲伤,忍不住捂住脸,抽抽搭搭地说“我、我也不知道怎么了陛下,二陛下之前和我缔结了血契,是不是这个血契有什么副作作用啊我、我好像一看见你,就特别想哭怎、怎么也停不下来。” “血契不会导致这种情况。” 真棒,更尴尬了。 我红着眼,憋住一口气,试图把抽噎吞下去,谁知不仅没能把它吞掉,一口气没能吐出来,反而把耳朵堵住了。这下好了,泪水模糊了视线,抽噎到语不成调,连听觉都变朦胧了起来。什么都没有发生,却哭成这个鬼样子,真是够丢人的。 不知过去了多久,也许只过去了一两秒钟,我抬头,对上一双充满侵略性的金黄色眼睛。 一个低沉而冷冽的声音回荡在我耳边“我曾和很多女人跳过舞,但是,都比不上和你这支舞。” 说完,男人转过身,准备离开。我吸吸鼻子,无法控制地喊出一个名字。幻觉中,男人并没有回应我。身边却很快传来了回答“我在。”清醒过来,我看见蓝伯特关切的眼神,才知道刚刚竟然喊了他的名字。 他站在我的身边,俯身下来,轻拍了拍我的头顶,几乎是无奈地说“别哭了,小玫瑰。” 这一晚,蓝伯特没有离开。第二天,无论是鱼还是人,看我的眼神都相当暧昧。谁能想到这一晚,我们什么都没有做。我难受地哭了一个晚上,而他静静地陪了我一个晚上。几次想劝他离开,可是不管怎样都说不出口。 我不是一个会逃避心中感情的人,哪怕这个感情会令我难堪。必须承认,在我莫名悲伤的时候,蓝伯特的存在令我心安。 难道我真的是历史上那个第一世王后 quot 阅读提示系统检查到无法加载当前章节的下一页内容,请单击屏幕中间,点击右下角或者右上角找到“关闭畅读”按纽即可阅读完整小说内容。,,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53、chapter 5 对一个只见过几面的陌生人产生特殊的感情,换作以前,我怎么也不信这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然而,就是如此真实地发生了。 海底其实不分昼夜,但因为大部分海洋人都是从陆地而来,为了让他们维持正常的生活作息,蓝伯特在一座偏僻却盛产宝石的岛屿上,找到一颗巨型夜明珠,命令海底的能工巧匠,将它打造成一颗光芒四射的人工太阳。每当海面旭日东升时,负责“日出”的海洋人就会撤掉夜明珠上的深色厚布,海底会在一瞬间变得敞亮无比。当然,并不是所有海洋生物都能适应陆地的作息,有的鱼类不能见光,夜明珠的光芒便不会照射到那里。 除了人工太阳,“日出”之时,大教堂的钟声也会传遍北国每一个角落。蓝伯特看一眼窗外,低头对我说道“我要去参加朝会了。” 哭了一整晚,喉咙已沙哑得不行。我咽了好几口唾沫,声音才变得正常一些“陛下慢走。” 蓝伯特顿了顿,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什么都没有说。他站起身,走到书房的门口。只需要几秒钟,他的背影就会彻底消失在拐角处。 本以为一晚上过去,那种奇怪的悲伤会减轻不少,谁知不仅没有减轻,反而愈发强烈。 眼看他就要离开我的目光,恐惧是一只大手攥紧我的心脏,就像伴随我长大的、要被什么丢下的那种恐慌感一样,我情不自禁地站起来,喊住他“陛下” 他停下脚步,略微回头“嗯” 话语涌到嘴边,我却吞吞吐吐起来“我、我真的是你第一世王后的转世吗” 过了半晌,他才低声回答“你不是转世。” “噢、喔,哦。”我讷讷地点头,说不清心里是惊讶还是失落,“我知道了,多谢陛下解答。” “你就是第一世王后。”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向前方,身影渐行渐远,很快就走出了我的视线范围。 假如他没有那么刻意地停顿一下,或许我还能自欺欺人地认为,没对他产生特殊的感情。但是,刚刚的反应连我自己都骗不过去。在他回答我不是转世时,那一刻的心情明显失落到极点,可当他说我就是第一世王后时,情绪又莫名愉悦起来。就算我不是第一世王后,也已对他产生特殊的感情。不管是好感还是什么。 因为家庭庭教育的关系,我想要什么就会去争取。父亲只有我一个孩子。我和他都知道,未来王国要么由继后的儿子继承,要么落到我的丈夫手上。但无论是哪一种结果,他都不希望我成为一个被动的接受者。 记得他第一次跟我说这句话时,刚和继后举行完盛大的婚礼。然而,婚礼结束后,他却没有去和年轻美丽的王后温存,而是找到我,带我来到母亲最喜欢的花园里。我父亲是一个好国王,却不是一个懂女人心的丈夫。我提醒他,这样做会让继后多想。他却说“我首先是一个父亲,其次才是国王和丈夫。” 我呵呵笑了笑,觉得他做父亲其实也不是特别成功,但是,他接下来的话却影响了我一生。他说“罗莎,你是我见过的最勇敢和最上进的女孩,如果你不是女孩,绝对会是一个优秀的国王。不管你将来的命运如何,不管你是否会成为妻子或母亲,我都希望你能面对困难,而不是逆来顺受。” 我听了深受震动,倒不是因为这番话非常有哲理,而是我父亲的态度,让我倍感鼓舞和感动。那天,他说可以答应我一个愿望,算是他续娶的补偿。我沉思了很久,说想去其他国家走走。 这一走,就是几百个日夜。因为王国公主的身份,每到一个国家,我都会受到隆重热烈的欢迎。相较于那些漂泊无依的冒险家,我的旅途顺利而愉快。虽然没有亲身经历疾苦,但随着阅历越来越丰富,我渐渐懂得了父亲话里的含义,懂得了面对困难和逆来顺受的区别。 好比现在,逆来顺受的人会等蓝伯特告知真相,而我打算主动去了解第一世王后的身世。 本想等蓝伯特朝会结束后,直接问他有关第一世王后的事迹,但直到中午时分,朝会都还在进行。我只好找到海鬣蜥,希望它能带我去北国最大的藏书楼。 海鬣蜥递来一个“我都懂”的眼神,小爪子划着海水,带我穿过爬满水苔的巨型雕塑、华丽壮观的宫殿群,和大型鱼骨铸成的城门。一座气势恢宏的塔楼出现在我们眼前。走进去,只见书册多如牛毛,石砖一般垒得整整齐齐,环形书架一层又一层地贴在石墙上,延伸到塔楼的顶部。这景象令我震撼,但莫名有种很熟悉的感觉。 海鬣蜥絮絮叨叨地介绍道“这是陛下的藏书楼,有近十万册藏书。不过,大多数都是从陆地带来的,已经不能看了。工匠们正在紧急修复和装订,,一楼是已复刻完的藏书,王后殿下想看什么,是属下帮您找,还是您自己爬梯子上去” 这一次,我没再反驳它“王后殿下”的称呼,对它摆摆手,游到“本国历史”的区域,专注地翻起跟第一世王后有关的书籍。和上次看故事的心态不同,这次我有明确的阅读目的,翻阅的速度快了很多。我看书有一套自己的办法先看目录,再看关键词,最后快速浏览一遍,靠关键词抓取需要的信息。不到半个小时,第一世王后的人生已在我脑海中成型。 原来,她就是童话美女与野兽的原型。只是,除了破除蓝伯特身上诅咒的事迹外,她的出身与性格可以说平平无奇,没有在 正史上留下一言半语,似乎是个平凡到平庸的女人。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普通至极的女人,让一个功勋足以扬名千载的君王,放弃了自己的国家,甚至放弃了在陆地上生活在海底建造了一座全新的王国,只因占卜师曾说,他们会在海洋中相遇。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绝不相信这是真实存在的史实,正史肯定忽略了一些重要的细节,以至于第一世王后的形象显得如此单薄平庸。 接着,我又翻了几本根据第一世王后事迹改编的爱情小说。果然,当描述的文字变得细腻优美时,第一世王后的形象立体丰富了很多,但读下来,还是会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这几本小说的文风差异极大,女主角的性格也各有不同,但她们都会不约而同地纠结同一个问题蓝伯特一世会爱上她,究竟有没有感激她破除诅咒的原因。不知为什么,每次看到这里,我都会摇头笑出声音。 很快,白天便已过去。海鬣蜥游过来,告诉我蓝伯特陛下邀请我共进晚餐。我点点头,然后抽出一本记述第一世王后生平的史书,准备去问问他这本书的真实性。 那是一个暮色温柔却令人感到落寞的黄昏。男人站在观景台上,他穿着垂至膝盖的黑黑色大衣,领针是拥有红宝石眼瞳的黄金雄狮。他的神情淡漠而威严,看不出任何异样,我却察觉到他的情绪低迷。走过去,我将手覆在他的手背上,柔声问他“怎么了心情这么差。” 他顿了一下,难得露出凝重的表情“不知道怎么说。” “不像是你会说的话。到底怎么了” “我不想要后代。” 他微微垂头,轻吁一口气“我知道这个决定对你来说并不公平。所以,如果你想要孩子,我不会拒绝。” “你先告诉我,为什么。” “我是一个有缺陷的人。” “你没有缺陷。” 这是一番荒谬的言论,只要活在这个世界上,无论男女都会认为延续后代天经地义,他却先思考能否承担起延续后代的责任。 我还在思考他的观点是否正确,画面中的我却点点头,无条件同意了他的想法,搂住他的腰,轻柔地安慰道“没事,不是每一个男人都必须当父亲,也不是每一个女人都必须做母亲。生下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固然很美好,但若是无法尽到做父母的责任,也许不生育才是正确的。你只是做了一个和大多数人不同的决定而已,没什么的。” 他低垂着头,很久都没有说话。我就站在他的旁边,直到暮色四合,夜幕降临。好半天,他忽然反握住我的手,紧紧地。我无奈地望向他,问道“又怎么啦。” “有时候很痛恨自己,不能给你正常的生活。” 明明已经快满四十岁了,却还是会说一些没有安全感的幼稚话。我拍了拍他的后背,轻声哄他“你在我的身边,就是最好的生活。” “王后殿下,陛下的寝宫到了。”海鬣蜥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我猛地回过神,差点没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刚刚看见的是什么 第一世王后的过去吗 作者有话要说完了完了完了这个番外感觉收不住了 quot 阅读提示系统检查到无法加载当前章节的下一页内容,请单击屏幕中间,点击右下角或者右上角找到“关闭畅读”按纽即可阅读完整小说内容。,,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54、chapter 6 到了这地步,如果我还不承认自己和第一世王后关系匪浅的话就是在故意装傻了。 看来,我真的是她。 一时间,心情不禁五味杂陈。 进入寝宫前,要经过一条罗马柱支撑起的拱廊。傍晚时分,巨型夜明珠被盖上深色厚布,光线顿时变得黯淡非常。海底无法生火,海洋人却离不开光明的存在。于是,“照明官”应运而生,由一些能发光的深海生物担任。 与水母造型的魔法灯盏不同,一个“照明官”能发出的亮光有限,所以,“照明官”往往是扎堆行动。好比现在,上百个水母飘浮在珍珠白的宫殿群上方,焕发出幽蓝色的光芒。 走进宫殿,脚下是镶嵌着贝壳与珍珠的地板,金色穹顶上绘制着海洋王国建立的恢宏历史。侍女们身穿鱼尾般莹润的衣衫,手捧魔法灯盏,静静立在两侧。 蓝伯特坐在餐厅长桌的主位,膝上铺着特制的餐巾,四个角随着水流轻轻浮动。他头微垂,神色漠然地翻动着桌上的文书。一个金发红肤的海洋男人站在下面,满脸紧张地望着他。 过了一会儿,蓝伯特将文书扔给他,略微赞许地说道“不错。” 红肤男人激动地答道“谢谢陛下的赏识谢谢陛下的赏识” “你先下去,明日朝会再过来。” “是属下先告退了” 不知是被红肤男人的反应感染,还是已经确定自己是第一世王后的缘故,与蓝伯特目光对碰的一刹那,我紧张地吐出一串泡泡,然后想起在海洋北国的文化里,这是相当失礼的行为,跟陆地的随地吐痰没什么两样。我不由懊恼地捂住嘴,耳根一阵滚烫,简直无法抬头见人。 幸好,蓝伯特没有说什么。他指了指右下一个位置“你先坐吧。” 我双颊通红地坐下,背脊挺得笔直,手规矩地放在膝盖上,有种和德高望重的长辈吃饭的感觉。 “上次没能好好了解你。你说,离家太久,是因为想出来见见世面。那么,能不能和我说说,都去过哪些地方,有没有碰见危险。”说到这里,他看一眼我手上的书,笑了笑,“或者,聊你想聊的话题也可以。” 他的态度太温和有耐心,与面对红肤男人的冷淡疏离完全不同。我发现了,只要与他共处一室,不管他说什么、做什么,我都会有种想哭的的冲动。连忙低下头拆餐巾,但还没来得及把餐巾铺到膝盖上,眼泪已一颗一颗地浮在海水中。 “对对不起,我又失控了。” “没事。”他的口吻始终温柔无比。 为了缓解莫名掉泪的尴尬,我说了一些游历欧洲的趣事。还好我去的地方够多,说上几个小时也说不完,不然又是吐泡泡,又是掉眼泪,根本没脸和 他正常地共进晚餐。 蓝伯特一直静静地聆听我说话,时不时抛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疑问,让我能继续说下去,不至于表演独角戏。偶尔,他也会简短地分享一下自己的见解。寥寥几句话,便令我受益匪浅。他确实称得上海底最聪明最博学的人,很多看法比我父亲都要高瞻远瞩。聊着聊着,我就忘记了本来的目的,恨不得把人生中遇到的困惑都写下来,请他帮忙作答。 他轻笑一声“是把我当老师了么。” “以陛下的学识,想当谁的老师都可以。” 他却摇摇头,用眼神示意侍女们上餐,说道“但我不想当你的老师。” 他没有说出潜台词,我已明白他想要说什么。我停顿了很长时间,斟酌着语句“陛下,我今天看见了一些前世的画面。或许,我真的是您第一世的王后,但是不管怎么说,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说到这里,不知为什么,我的心也开始隐隐作痛“我在藏书楼看了很久的正史,大概知道了第一世王后是一个怎样的人您必须承认,她和我的性格相差得太多太多。听说,她是乡村出身,没有接受过优良的教育,我不想诋毁出身低微的人,可要知道,经历决定性格,性格决定命运,我和她性格不同,面对人生的岔路时,绝不可能选择同一条路” 他突然打断了我,语气变得有些急躁“你想说什么。” 我深吸一口气,直白地说道“陛下,请您接受一个事实,第一世王后已经死去,就算我是她的转世,也不会是她本人。” 话音落下,整个金碧辉煌的餐厅都安静下来,只剩下侍女们上餐时沉闷的响声。我低头等待他的回答,组织着接下来的语言。本想在他回答之后,说“但是我对你很有好感,如果你也对我这个人感兴趣的话,我们可以相处一段时间试试”,谁知等了半天,他都没有开口说话,我忍不住抬头望向他。 他的五官没有改变,气质却陡然寒冰般冷冽,眼珠的色泽逐渐变淡,蓝绿色的玻璃珠一样疏冷通透。 尽管早已知道他有两个人格,亲眼看见这一幕,我还是吃了一惊,试探地问道“是二陛下吗” 他盯着我的眼睛,寒声说道“我不会放你离开,死了这条心吧。” 这句话令我语塞了片刻,半晌才想起要说什么“我并不是想离开,只是想告诉您,我或许是第一世王后的转世,但绝不可能是她的本人。您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跟他解释不清楚。一拳打到棉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我扶着额,想了想说道“二陛下,您能让陛下出来吗” 这话不知触碰了他哪根神经,他的眼神沉戾得接近恐怖“有什么话非得跟他说。” “我只是觉得跟他好解释一些再说,你们不是同一个人吗” “他是他,我是我。在他的眼里,我只是一头跟他共享身体的畜生。” 他眯着眼睛看着我,眼珠一点一点地变红。 “但是”在他冰冷目光的压迫下,我加快了语速,“不可否认的是,前世的一些事还在影响着我的感情和选择,不管是前世未尽的纠葛也好,还是你本人对我的吸引,我都愿意和你相处一段时间。到时候,如果你对我这个人感兴趣,而不是因为前世而喜欢我我就愿意和你在一起。”终于能松一口气,我轻声问他,“这下,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他陷入了沉默,刺猬应激般的情绪总算平复了下来。 许久,他低声说道“明天下午,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到那时,如果你还坚持这个观点,我会解除血契,放你回到陆地。”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不太想写这种情节,又感觉必须写不然小玫瑰的心理变化会缺一块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尧冶6个;我ks、忆笙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搬个火车站40瓶;路边的汤 quot 阅读提示系统检查到无法加载当前章节的下一页内容,请单击屏幕中间,点击右下角或者右上角找到“关闭畅读”按纽即可阅读完整小说内容。,,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第55章 chapter 7 这场对话可以说是不欢而散,到最后,他都没能明白我的意思。或许,只是不想明白。回去的路上,我一直在想,自己和第一世王后的关系我和她究竟能否算作同一个人。 早在很小的时候,我就察觉到自己的与众不同无论学什么,都要比普通人迅速一些。但若说我是个天才,却又没有其他天才那样举一反三的头脑。 打个比方,我学法语的时候,法语已不在上流圈子流行,我的父母也没有法国皇室的血统,我却学得轻松至极。但并不像在语言方面有独到的天赋,倒像是勤学苦练多年的结果。因为,同样是语言,德语和西班牙语,我至今都不怎么熟练。 除了法语学得飞快以外,我的学习态度也积极得离谱,什么书都想看,什么问题都想追根究底之前,我一直以为这是我比较好胜的原因,现在想想,如果我真的好胜的话,怎么可能容忍父亲迎娶继后,将王位拱手让给他人。毕竟,父亲曾多次暗示我,我满足王国继承人全部条件。 所以,我和第一世王后到底是什么关系前世那些过往,究竟有没有影响我这一世的生活 虽然我的心里始终没有一个明确的定论,但实际上,天平已悄悄倾向某一方。 本想回去睡一觉,第二天再思考这些令人头疼的问题。然而走到一半,头脑就被数不清的疑问填满。我迫切地想知道,前世与今生的联系以及,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今生才会被前世影响。想了很久都想不出答案,我干脆调转方向,朝藏书楼游去。 已经接近半夜,藏书楼的管理人却还在值班,是一个红鼻子蓝皮肤的老头。见到我,他一脸意外加敬重“王后殿下,这么晚还过来读书。” 我高深莫测地点点头,问道“如果我想了解陆地北国的文化,该去哪里找书。” 他指了一个方向。我说了声谢谢,游过去,皱眉寻找起来。假如我的行为真的被前世影响,必然跟巫术脱不了干系。不知道翻了多少本书,也不知道找了多少层书架,直到巨型夜明珠被撤去深色厚布,代表“日出”的恢宏钟声响起,我才从一堆书中抬起头。 简单地说,没有任何一种巫术能绑定前世今生,因为从巫术的角度来说,前世与今生已是两个截然不同的灵魂。但是,有一种邪异的咒术,却能将两个人的灵魂联结在一起,从此以后,生生世世都不会再分开。 这个咒术的门槛极高,且在施法的过程中,双方必须自愿,有一方想法法不坚定都会失败。上面说,就算施法成功,也会出现后遗症,比如一方失去了前世的记忆,或一方的灵魂在转世时湮灭破碎反正从古至今,几乎没有成功的例子。 然而,一旦成功,两个人就再也无法分离。咒术不能更换施法对象,也不能取消施法,若是有一方变心或改变想法,只能这样生生世世地痛苦下去。 看到这里,我终于知道,之前看第一世王后的历史时,心里那种荒谬感从哪里来了。因为,无论是史书,还是有艺术加工的小说,都在竭力渲染蓝伯特对第一世王后的深情。几乎没有文献提到第一世王后对蓝伯特的感情。如果这个咒术的记载属实的话,那么第一世王后对蓝伯特的感情,绝不比蓝伯特对她的浅淡 怪不得蓝伯特一直强调,我就是第一世王后本人。 我心情复杂地合上书,对红鼻子老头打了声招呼,拖着连续熬了两夜的疲惫身躯回到寝宫。不知是熬夜的时间太长,还是看了太多关于转世的书籍,我再次梦见了前世的景象。 寂夜深沉,星斗闪烁,银白色的月光灌满了宏伟殿堂。一个抱着头盔的年轻将军找到我,满脸不好意思地说道“王后殿下,陛下好像醉了都怪我们。不过,我们也没想到像陛下这样的强者,居然会喝醉。” 我愣了一下,站起身,就看见蓝伯特被两个盔甲武士架过来。他头微微垂下,黑发汗湿而凌乱,遮住高挺的眉骨。除了双颊有些酡红,他的神情沉静而威严,几乎看不出醉态。我立刻迎过去,命令他们把蓝伯特送进寝宫。听见我的声音,他低沉地问道“是小玫瑰么” “是我。”我握住他的手,“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他思索了几秒钟,摇摇头,又点点头。 我顿时急了“是哪里需不需要请巫医” 他缓缓抬起头,看了看身边的人,声音清冷地命令道“你们都下去。” 我一颗心瞬间跳到了喉咙口难道,他已经病入膏肓到需要保密的程度也是,他一向不喜欢对旁人倾诉,有什么事都积压在心底看他这个样子,也许已经病了很久很久,实在是药石无医,才选择借酒消愁。不然以他的性格,绝不会在除我以外的人面前喝醉。 武士们静悄悄地退下。很快,周围只剩下我和他。万籁俱寂,我听见他清晰而粗重的呼吸声,连忙挽住他的手臂,因为过于焦急,喉咙都有些沙哑“到底哪里不舒服” 他沉思了了半晌,一手揽住我的腰,另一手从我的肩上扣住我的后脑勺,将我的耳朵按在他的唇边“一晚上没见到小玫瑰,心里不舒服。” 我本来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听见这句话,脑中空白了一下“你” “嗯” 算了,不想谴责一个喝醉的人。我只能憋着气说“没什么,进去吧。” 他将我放在殿堂中央的沙发上,单膝跪在我的脚边,握住我的手,额头抵在我的膝盖上,很久都没有说话。 我等了一会儿,以为他睡着了,想站起来把他扶到二楼的床上。他却扣住我的手腕,喉结微微震颤,低低地出声说道“小玫瑰。” “我在。” “占卜师说我们下一世会在海洋中相遇。” 他静默了片刻,慢慢抬起头,直视着我的眼睛“其实不止下一世,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 心脏怦怦跳起来。不管和他在一起多久,他对我的吸引力始终没有变过。他的眼睛,他的鼻梁,他的嘴唇他的言行举止,都会令我心跳加速。 与他生活的时间越长,越理解“灵魂伴侣”的含义。虽然我们每天相处的时间不长,可只要待在一起就会觉得特别安心,特别舒服。我懂他每句话的潜台词,他懂我每个眼神后的小心思。他是我完美的丈夫,人生的伴侣,也是指引我灵魂的导师。外界都在说,我一定是个绝世美女,不然他怎么可能被我迷成这样。其实,我一直觉得,他才是那个把我迷得神魂颠倒的“绝世美女”。 回想起与他相处的每一天,眼眶莫名蓄满泪水,我反握住他的手,小声回答“我也是。” 他却摇了摇头,一字一顿地说道“小玫瑰,我说的永远,是永生永世我们的命运将永远联结在一起,再也不分开。你会怨恨我吗” 他为什么觉得我会怨恨他 我真的高兴都来不及。 “不会。”我轻声说,悄悄擦掉了脸上的泪痕,“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怨恨你。” 梦里的时间跨度极大,一转眼,我的手背已树皮般皱纹横生,手指也不再纤长细腻,关节变得粗大难看。 我老了。 蓝伯特也变成了一个两鬓银白、英俊威严的老男人。不知是上天更眷顾男性,还是他比我更懂得管理身材,他的身姿还是那么挺拔,脸庞还是那么清瘦,双腿还是那么修长。而我只要坚持挺直背脊两个小时,就会觉得非常疲惫。因此,他成了年轻女孩的狩猎对象,每天都会有各种各样的艳遇。 终于,又一次看见一个女孩摔倒在他的面前时,我忍不住火冒三丈,冷冷地训斥道“女官是怎么训练你的,连稳当地走路都不会现在北国正在举行博物会,你这个模样要是被附属国的使臣撞见,岂不是让附属国的人笑话,我们连一个得体的侍女都教不出来” 女孩一脸错愕,随即瑟瑟发抖地说道“我不是故意的,陛下可能是亲眼见到陛下的英姿,太过激动了。我我从小到大,最仰慕的人就是陛下了。毕竟,我们这一代人都是听着陛下的英明事迹长大的。” 明明是我在训斥她,她却对蓝伯特道歉,完全没把我放在眼里。大概是年纪大了,控制不住脾气,这么一点小事就把我气得够呛。我瞪了蓝伯特一眼,转身离去。还没有走出长廊,就听见身后传来女孩惊慌的哭喊声。我脚步停了停,没有回头。 回到寝宫后,没过一会儿,气就消得差不多了。我坐在花园的玻璃房里,有些后悔刚刚乱发脾气。 我难受地捂住脸颊,深深吸了一口气。 这时,一只修长清瘦的大手伸过来,握住我苍老的手掌,蓝伯特低沉悦耳的声音响起“还在生气” “没生气了。”我顿了顿,有些不确定地说,“蓝伯特,我是不是变了很多” 他在我的身边坐下,凝神想了想“确实变了很多。” 我气馁极了。果然,他也觉得我变恶毒了。谁知,他慢条斯理地说道“变得更爱我了。我很喜欢。” “你没有对那女孩怎么样吧” “知道你嘴硬心软,所以,只是逐出皇宫而已。”他垂头吻了吻我的手背,“傻姑娘,我们都在一起生活几十年了。我只会爱一个女人,那就是你。不要胡思乱想了,好不好” 我老成了这副德行,他还喊我“傻姑娘”,心里真是酸涩又甜蜜。年纪大了就容易伤春悲秋,看见不远处一朵紫罗兰跌落在泥土上,想到以后和他在一起的时间不多了,滚烫的液体突然漫上眼眶,我哽咽地说“蓝伯特你之前说的话还算数吗” “怎么哭了。”他无奈地说,用大拇指擦掉我的眼泪,“哪句话” 他一直在用大拇指帮我擦眼泪,低声回答说“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情绪难得崩溃一次,我像个小女孩一样嚎啕大哭,耳根和脖子都哭红了“但是,占卜师说,我们下一世会在海洋中相遇大海那么宽广,一个人是那么渺小,我感觉你会找不到我。” “没事,我会征服海洋,直到与你相遇。” 分明是夸张至极的情话,我却哭得眼睛都睁不开。扑进他的怀中,紧紧地搂住他的腰,我将头埋在他的衣服里。不一会儿,那里就被泪水浸湿了。 好半晌,我渐渐从悲恸般激烈的情绪中冷静下来,抬头看向他即使衰老也美丽的眼睛。 “蓝伯特,我会爱你永生永世。” 他捧起我的头,温柔地碰了碰我的唇“我也是,小玫瑰。” 梦境到这里戛然而止,我猛地惊醒。 quot 阅读提示系统检查到无法加载当前章节的下一页内容,请单击屏幕中间,点击右下角或者右上角找到“关闭畅读”按纽即可阅读完整小说内容。,,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第55章 chapter 7 这场对话可以说是不欢而散,到最后,他都没能明白我的意思。或许,只是不想明白。回去的路上,我一直在想,自己和第一世王后的关系我和她究竟能否算作同一个人。 早在很小的时候,我就察觉到自己的与众不同无论学什么,都要比普通人迅速一些。但若说我是个天才,却又没有其他天才那样举一反三的头脑。 打个比方,我学法语的时候,法语已不在上流圈子流行,我的父母也没有法国皇室的血统,我却学得轻松至极。但并不像在语言方面有独到的天赋,倒像是勤学苦练多年的结果。因为,同样是语言,德语和西班牙语,我至今都不怎么熟练。 除了法语学得飞快以外,我的学习态度也积极得离谱,什么书都想看,什么问题都想追根究底之前,我一直以为这是我比较好胜的原因,现在想想,如果我真的好胜的话,怎么可能容忍父亲迎娶继后,将王位拱手让给他人。毕竟,父亲曾多次暗示我,我满足王国继承人全部条件。 所以,我和第一世王后到底是什么关系前世那些过往,究竟有没有影响我这一世的生活 虽然我的心里始终没有一个明确的定论,但实际上,天平已悄悄倾向某一方。 本想回去睡一觉,第二天再思考这些令人头疼的问题。然而走到一半,头脑就被数不清的疑问填满。我迫切地想知道,前世与今生的联系以及,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今生才会被前世影响。想了很久都想不出答案,我干脆调转方向,朝藏书楼游去。 已经接近半夜,藏书楼的管理人却还在值班,是一个红鼻子蓝皮肤的老头。见到我,他一脸意外加敬重“王后殿下,这么晚还过来读书。” 我高深莫测地点点头,问道“如果我想了解陆地北国的文化,该去哪里找书。” 他指了一个方向。我说了声谢谢,游过去,皱眉寻找起来。假如我的行为真的被前世影响,必然跟巫术脱不了干系。不知道翻了多少本书,也不知道找了多少层书架,直到巨型夜明珠被撤去深色厚布,代表“日出”的恢宏钟声响起,我才从一堆书中抬起头。 简单地说,没有任何一种巫术能绑定前世今生,因为从巫术的角度来说,前世与今生已是两个截然不同的灵魂。但是,有一种邪异的咒术,却能将两个人的灵魂联结在一起,从此以后,生生世世都不会再分开。 这个咒术的门槛极高,且在施法的过程中,双方必须自愿,有一方想法法不坚定都会失败。上面说,就算施法成功,也会出现后遗症,比如一方失去了前世的记忆,或一方的灵魂在转世时湮灭破碎反正从古至今,几乎没有成功的例子。 然而,一旦成功,两个人就再也无法分离。咒术不能更换施法对象,也不能取消施法,若是有一方变心或改变想法,只能这样生生世世地痛苦下去。 看到这里,我终于知道,之前看第一世王后的历史时,心里那种荒谬感从哪里来了。因为,无论是史书,还是有艺术加工的小说,都在竭力渲染蓝伯特对第一世王后的深情。几乎没有文献提到第一世王后对蓝伯特的感情。如果这个咒术的记载属实的话,那么第一世王后对蓝伯特的感情,绝不比蓝伯特对她的浅淡 怪不得蓝伯特一直强调,我就是第一世王后本人。 我心情复杂地合上书,对红鼻子老头打了声招呼,拖着连续熬了两夜的疲惫身躯回到寝宫。不知是熬夜的时间太长,还是看了太多关于转世的书籍,我再次梦见了前世的景象。 寂夜深沉,星斗闪烁,银白色的月光灌满了宏伟殿堂。一个抱着头盔的年轻将军找到我,满脸不好意思地说道“王后殿下,陛下好像醉了都怪我们。不过,我们也没想到像陛下这样的强者,居然会喝醉。” 我愣了一下,站起身,就看见蓝伯特被两个盔甲武士架过来。他头微微垂下,黑发汗湿而凌乱,遮住高挺的眉骨。除了双颊有些酡红,他的神情沉静而威严,几乎看不出醉态。我立刻迎过去,命令他们把蓝伯特送进寝宫。听见我的声音,他低沉地问道“是小玫瑰么” “是我。”我握住他的手,“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他思索了几秒钟,摇摇头,又点点头。 我顿时急了“是哪里需不需要请巫医” 他缓缓抬起头,看了看身边的人,声音清冷地命令道“你们都下去。” 我一颗心瞬间跳到了喉咙口难道,他已经病入膏肓到需要保密的程度也是,他一向不喜欢对旁人倾诉,有什么事都积压在心底看他这个样子,也许已经病了很久很久,实在是药石无医,才选择借酒消愁。不然以他的性格,绝不会在除我以外的人面前喝醉。 武士们静悄悄地退下。很快,周围只剩下我和他。万籁俱寂,我听见他清晰而粗重的呼吸声,连忙挽住他的手臂,因为过于焦急,喉咙都有些沙哑“到底哪里不舒服” 他沉思了了半晌,一手揽住我的腰,另一手从我的肩上扣住我的后脑勺,将我的耳朵按在他的唇边“一晚上没见到小玫瑰,心里不舒服。” 我本来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听见这句话,脑中空白了一下“你” “嗯” 算了,不想谴责一个喝醉的人。我只能憋着气说“没什么,进去吧。” 他将我放在殿堂中央的沙发上,单膝跪在我的脚边,握住我的手,额头抵在我的膝盖上,很久都没有说话。 我等了一会儿,以为他睡着了,想站起来把他扶到二楼的床上。他却扣住我的手腕,喉结微微震颤,低低地出声说道“小玫瑰。” “我在。” “占卜师说我们下一世会在海洋中相遇。” 他静默了片刻,慢慢抬起头,直视着我的眼睛“其实不止下一世,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 心脏怦怦跳起来。不管和他在一起多久,他对我的吸引力始终没有变过。他的眼睛,他的鼻梁,他的嘴唇他的言行举止,都会令我心跳加速。 与他生活的时间越长,越理解“灵魂伴侣”的含义。虽然我们每天相处的时间不长,可只要待在一起就会觉得特别安心,特别舒服。我懂他每句话的潜台词,他懂我每个眼神后的小心思。他是我完美的丈夫,人生的伴侣,也是指引我灵魂的导师。外界都在说,我一定是个绝世美女,不然他怎么可能被我迷成这样。其实,我一直觉得,他才是那个把我迷得神魂颠倒的“绝世美女”。 回想起与他相处的每一天,眼眶莫名蓄满泪水,我反握住他的手,小声回答“我也是。” 他却摇了摇头,一字一顿地说道“小玫瑰,我说的永远,是永生永世我们的命运将永远联结在一起,再也不分开。你会怨恨我吗” 他为什么觉得我会怨恨他 我真的高兴都来不及。 “不会。”我轻声说,悄悄擦掉了脸上的泪痕,“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怨恨你。” 梦里的时间跨度极大,一转眼,我的手背已树皮般皱纹横生,手指也不再纤长细腻,关节变得粗大难看。 我老了。 蓝伯特也变成了一个两鬓银白、英俊威严的老男人。不知是上天更眷顾男性,还是他比我更懂得管理身材,他的身姿还是那么挺拔,脸庞还是那么清瘦,双腿还是那么修长。而我只要坚持挺直背脊两个小时,就会觉得非常疲惫。因此,他成了年轻女孩的狩猎对象,每天都会有各种各样的艳遇。 终于,又一次看见一个女孩摔倒在他的面前时,我忍不住火冒三丈,冷冷地训斥道“女官是怎么训练你的,连稳当地走路都不会现在北国正在举行博物会,你这个模样要是被附属国的使臣撞见,岂不是让附属国的人笑话,我们连一个得体的侍女都教不出来” 女孩一脸错愕,随即瑟瑟发抖地说道“我不是故意的,陛下可能是亲眼见到陛下的英姿,太过激动了。我我从小到大,最仰慕的人就是陛下了。毕竟,我们这一代人都是听着陛下的英明事迹长大的。” 明明是我在训斥她,她却对蓝伯特道歉,完全没把我放在眼里。大概是年纪大了,控制不住脾气,这么一点小事就把我气得够呛。我瞪了蓝伯特一眼,转身离去。还没有走出长廊,就听见身后传来女孩惊慌的哭喊声。我脚步停了停,没有回头。 回到寝宫后,没过一会儿,气就消得差不多了。我坐在花园的玻璃房里,有些后悔刚刚乱发脾气。 我难受地捂住脸颊,深深吸了一口气。 这时,一只修长清瘦的大手伸过来,握住我苍老的手掌,蓝伯特低沉悦耳的声音响起“还在生气” “没生气了。”我顿了顿,有些不确定地说,“蓝伯特,我是不是变了很多” 他在我的身边坐下,凝神想了想“确实变了很多。” 我气馁极了。果然,他也觉得我变恶毒了。谁知,他慢条斯理地说道“变得更爱我了。我很喜欢。” “你没有对那女孩怎么样吧” “知道你嘴硬心软,所以,只是逐出皇宫而已。”他垂头吻了吻我的手背,“傻姑娘,我们都在一起生活几十年了。我只会爱一个女人,那就是你。不要胡思乱想了,好不好” 我老成了这副德行,他还喊我“傻姑娘”,心里真是酸涩又甜蜜。年纪大了就容易伤春悲秋,看见不远处一朵紫罗兰跌落在泥土上,想到以后和他在一起的时间不多了,滚烫的液体突然漫上眼眶,我哽咽地说“蓝伯特你之前说的话还算数吗” “怎么哭了。”他无奈地说,用大拇指擦掉我的眼泪,“哪句话” 他一直在用大拇指帮我擦眼泪,低声回答说“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情绪难得崩溃一次,我像个小女孩一样嚎啕大哭,耳根和脖子都哭红了“但是,占卜师说,我们下一世会在海洋中相遇大海那么宽广,一个人是那么渺小,我感觉你会找不到我。” “没事,我会征服海洋,直到与你相遇。” 分明是夸张至极的情话,我却哭得眼睛都睁不开。扑进他的怀中,紧紧地搂住他的腰,我将头埋在他的衣服里。不一会儿,那里就被泪水浸湿了。 好半晌,我渐渐从悲恸般激烈的情绪中冷静下来,抬头看向他即使衰老也美丽的眼睛。 “蓝伯特,我会爱你永生永世。” 他捧起我的头,温柔地碰了碰我的唇“我也是,小玫瑰。” 梦境到这里戛然而止,我猛地惊醒。 quot 阅读提示系统检查到无法加载当前章节的下一页内容,请单击屏幕中间,点击右下角或者右上角找到“关闭畅读”按纽即可阅读完整小说内容。,,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