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她才是白月光(折春心)》 第1章 第1章 “喏,这个给你吃。” 破败的荒草庙里,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女从怀里掏出两个肉包子,小心翼翼的递给坐躺在草席上的少年。 少年的模样虽然有些狼狈,但长相白净,气质高贵,很明显与周遭的破败环境格格不入,而身上穿着的镶金祥云衣裳也告示他的出身不凡。 只是脚踝处歪歪扭扭地包了一层破布条,似乎是受伤了。 “快吃吧。”少女的脸上露出邀功的表情。 少年抬了抬眼皮,琥珀色的瞳仁透着光泽,他看看灰头土脸的她,又看看她手里的包子,嫌恶地别过头:“我不吃。” 少女以为他是嫌自己脏,忙说道:“我洗过手了,这馒头不脏的,你快吃。” “不吃,拿走!” 这狗脾气,难道她还能毒死他?少女也有些生气了:“这喷香的馒头你为啥不要吃,你知道我是费了多大的力气偷……买、买到的吗?” 这热乎乎的大肉包子,自己舍不得咬一口,一路饿着肚子专门为他带的,谁知这个小子居然这么不领情,真是一腔好心喂了狗! “看你也不似有钱的样子,这包子是你偷来的吧?”少年不客气的道。 一语说中。少女因为贫穷而感到羞愧,说话都有些结巴起来:“谁、谁说这是偷的了,赊账懂吗?赊账!这是我向老板赊来的,等我有了钱自然会还他!不过两个包子而已,你以为我买不起吗?!”梗着脖子把话说的理直气壮,又气哼哼道,“行,就你有钱!不吃饿死你算了,好心当驴肝肺!” “臭丫头,你懂个屁!”少年长这么大没被人奚落过,何况对方还只是一个小乞丐,简直有些恼羞成怒:“本少爷堂堂一个王侯世子,何时吃过这等下贱之食,还、还是偷窃来的?有辱身份,赶紧给我拿走!” “欸,我的包子。” 手里的肉包被挥落在地,少女见状赶紧拾起来,掸掸上面的灰尘,心疼得两眼汪汪,质问道:“你、你这人怎么这样,不吃就不吃,浪费才是最大的可耻!” 这两个包子得来不易,要是一个不慎被包子铺的张老三发现,或许会被当场打断手吧?想想就可怕,也不知道自己当时哪来的胆去偷包子。 越想越觉得自己不值,含着泪花儿,狠狠瞪向少年。 “做什么这么瞪着我?想打架吗?” “打女孩儿,不是男子汉大丈夫。” “谁跟你说,我是男子汉大丈夫的?”少年嗤笑一声。 “难、难道你是小太监?”少女惊讶,看向他的眼神就带了一点同情。 忍无可忍,少年往她头上推搡了一拳。少女挨了这一顿揍,果然老实了。 安静了一会儿,少年问:“你怎么不哭?” 少女吸了吸鼻子,道:“阿爹说,哭只会让事情更糟,所以不哭。” “你阿爹呢?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在这个破庙里?” “他们……不要我了。” “为什么?” “大概是觉得我吃得太多了吧?” “……” “包子你真的不吃吗?”少女咽了咽口水,望向他的眼神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天然娇憨。 少年微微一愣,心头无端的生出一丝波澜。 少女咽了咽口水,光闻着这股味儿,都能想象到咬下之后满溢出来的肉汁,味道一定美味极了! “说了不吃就不吃。”少年放不下身段去哄,微微阖上双眼,淡淡道,“你自己吃吧。” 少女心里有些失落,感觉自己拼命捂热的脸却贴了一张冷屁股,让人好生气馁,可是又不能拿他怎么样,谁让他长得好看呢? 她成天待在一群臭烘烘的乞丐群里,见惯了一个个蓬头垢面满身臭气,何时见过像他这样浑身香喷喷的人。这就好比在猪圈里呆久了,忽然有一天见到了人,便觉得惊为天人了! 更何况还是像他这般白净如雪的小公子,那眉毛,那眼睛,那嘴巴,无一不好看,无一不精致,就跟画里的白莲花公子似的,白得简直要透出光来。 她想起前几日看的小人书,里面有一段关于翩翩浊世佳公子的描写,大约记得是这样写的: 风姿特秀,俊美异常,他的肌肤美得像林子里的桃花儿,他的眸子像荡漾着微波的一池春水,令人忍不住浸于其中,细长的眉毛,高挑的鼻梁,尖细的下颚,那黢黑的眼眸笑吟吟,仿佛酝酿着某种情愫,他缓缓走过来,缓缓靠近,又缓缓地低下头,吻在了她倔强而脆弱的红唇上…… “呀,羞死人了!”少女害羞的捂住脸,捂不住的红云爬满了双颊。 “你的脑瓜子里又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不成个体统。”少年抱着双臂,乜了她一眼。 “谁、谁在想乱七八糟的东西了?我才没有呢。”少女吞吞吐吐。 “还狡辩?”少年也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一本翻得没边角的小人书,生出了一股作弄她的心思,半开玩笑道,“这是什么?小小年纪不学好,净学会看这些腌臜小本,本少爷都替你害臊!” “你你你你……” “你什么你,臭不要脸的。” “你凭什么拿、拿我的东西?快、快还给我。” 少年伸长了手,把小人书举得高高的:“还给你也可以,跪下来叫三声爷爷,怎么样,小结巴?” 少女瞪他:“你叫我小结巴?我可是你救命恩人呢,你这个小瘸子!” 少年低头去看她急眼兔子的模样,觉得甚是好玩儿:“丑丫头,你以为小爷这么狼狈是拜谁所赐?” “是、是我。”少女心虚的小声回答,忽又猛地抬头,忿忿道,“谁让你突然骑马从小树林窜出来,我一时害怕才把手里的东西扔过去。谁知道那马这么受不住惊,把你甩了下来,说起来也怪你自己马术不精!” “你还有理了?总之都因你而起,在府里下人没找过来之前,你须得好好服侍我,听到没有,丑丫头?” 还有那匹劳什子西域大宛马,居然扔下主人自个儿逃走了,看他回府之后怎么收拾这个畜生! 听他一口一个丑丫头的叫自己,少女立刻不服地道:“不许说我丑,我才不丑呢!” 少年不带正眼地瞥了她一眼,嗤嗤笑道:“你若不丑,那天底下岂不都是美人儿了?” 其实这一天下来,自己还未正眼瞧过她。一是这小乞丐浑身上下脏兮兮,有碍观瞻,二是她实在不起眼。真要说的话,也就那双眼睛好看点。 琉璃珠子似的晶莹透澈,仿佛一汪见底的泉水,凝望得久了会被吸引其中。 但除此之外,并无甚特色。 少女见他盯着自己瞧,心下一阵小鹿乱撞,同时又有些小欣喜,难道是自己太美,令他迷上了自己? 万一他跟自己求婚怎么办?要不要答应呢? “问你个问题。”少年道。 “我年已金钗,虽然无依无靠又没有嫁妆,但你若要娶我,也需得三媒六聘八抬大轿,少一抬都不行!还有礼金不能少于、少于十两,黄金!”且说且伸出十根手指晃了晃。 “抽风了么你?” “你、你娶人家难道不要给礼金的吗?戏文里可都是这样说的,谁谁家娶妻都是要给三十两的,你看我还给你打折了呢。” “娶你?”少年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就你这鬼样子谁会娶你,多喝点迷魂汤做梦去吧!” 少女被他奚落,不禁生出了一丝委屈的感觉。 少年道:“我问你,让你去府上传消息,你可传了?为什么还没有人过来寻我?” 少女心虚地垂下头:“我、我没找到你家……” “傻子,我写的纸条呢?” “丢了……” 少年无力地揉了揉太阳穴:“那总不是哑巴吧,不会找个人问问么?偌大个京城总能找着人领你过去吧。” 少女垂头,抓抓脑袋干笑道:“那些人嫌我身上脏,我还没开口问,他们就跑得远远的了。” 少年简直无奈,自己是造了什么孽要遭这样的罪,莫说那些冷饭馊菜,还要忍受与这个小乞丐共处一室,气煞爷也! “你吃点东西吧,”少女再次讨好的递上手里的肉包子,“一直不吃不喝怎么行,这样老饿着会没有力气的,脚上的伤又怎么好得快呢?” “哼,说了不吃就是不吃,本少爷说过的话绝对不……”大少爷一脸“不吃嗟来之食”的冷傲脸,但是肚子却一点面子也不给的“咕唧”叫了一声。 “还说不饿,肚子都在学青蛙叫了,”少女“扑哧”笑出声,将手里的肉包子递近一些,“吃点吧?” 少年看着那大肉包子,微微的动了动嘴。 知道他拉不下来脸,于是少女眨眨眼睛,很神奇的把泪珠把握在一个将落不落的程度,泪盈于睫就是形容这样的,她扁着嘴巴道,“这位小公子,奴婢知道您身份尊贵,吃不得这些市井之食,但您已经一天没有进食了,好歹吃一口吧,算是给奴婢一个面子?” 少年哼了一声:“你是什么东西,本公子凭什么要给你面子?咳,不过……既然你都这么求我了,那我就勉为其难吃几口吧。” 少女觉得他这口是心非的样子简直可爱,如若不是怕他恼羞成怒,真想在那脸蛋嘬上一口,那滋味一定比肉包子好多了吧? “好吃吗?” “嗯……还不错。” 见他吃的香,少女把最后一个包子递上去:“这儿还有一个呢,也给你。” 少年不客气的一把夺过,三两口就下了肚。 少女对着他一歪头,因为高兴,两只大大的眼睛笑成了月牙儿。 “笑什么,我吃相太差了?”少年抹了抹嘴,有点不好意思了。 少女连忙摇摇头。 “你要是回家了,以后我能经常去看你吗?”见少年的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少女说,“你放心,就是远远的看看你。” “看我做什么?” 少女笑了一笑,有些羞涩地:“因为你好看啊。” 少年白皙的耳垂浮现起淡淡的红晕,别过头:“你想来便来,我……随便你看个够。” “对了,我叫妙妙,你叫什么名字?” “……采春。” “采春,”少女雀跃,“真好听的名儿啊,跟你的人一样漂亮。” 少年道:“这是我的小名,只有亲近人才这样唤我。” 少女道:“那我可以这样唤你吗?” “嗯。”少年道,“可以。” “那我以后就叫你采春啦,嘻嘻。” 一个名字而已,竟然能让她欢喜至此。琥珀色的眼底微起了一丝涟漪。 “跟我回去吧。”语气既不是询问也不是恳求,就像是路边招了一只小野猫。少年对她说道:“莫说两个包子,你以后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少女眼睛里放出光来:“真的,想吃啥吃啥?” “当然。”少年阔气点头。 很快,府上下人寻着蛛丝马迹找了过来,少年被众星拱月般地抬了回去。 少女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是遇着贵人了。不过她向来迷糊,潜意识里觉得只要跟着这个少年就能有饭吃,再也不用饿肚子,于是简单收拾一下,也跟了上去。 幻想着即将到来的美好日子,整个人都充满了兴奋期待。 就像捡了一只阿猫阿狗回来,少年给她吃,给她住的地方。褪去身上灰扑扑的尘土,洗净了脸,少女显出了她原有的清秀面目。 在府里的那段日子,大概是她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光。两人日日相伴,感情迅速升温,如胶投漆,轻易拆不开。少年人的感情和体力充沛得像是朝阳,二人又是处于懵懂之际,终于在一天夜里初试云雨…… 而就在那之后过了不久,少女突然毫无预兆的不见了。最开始的时候,少年还会派人去找,但后来再没了消息。 一个无依无靠的小乞丐,又有谁会认着她的样子? 她就像下雨天坠落人间的精灵,在自己落难的时刻出现,却又在天晴时销声匿迹。 再伤心,时间也能冲淡一切。可她的一颦一笑,一嗔一怒,还有那梨花带雨的泪眼都存于脑海里,时时浮现,挥散不去,怕是今生都难以忘怀了吧。 第2章 第2章 怡兰苑,华灯初上。 “咏蛾、思思、若兰,快出来迎客,贵客来喽~~~” 妈妈尖锐的嗓音传遍了整个院子。 “妙妙,你这死丫头磨蹭什么呢,今晚要是还没有客人点牌,你就给老娘麻溜的滚回下人房!” “知道了妈妈。”孔妙嘟哝了一句“催魂呢”,拿起粉扑在脸上拍了个遍,接着把一朵硕大的、俗得不行的牡丹花儿戴在高耸发髻上。 面前的铜镜里映出一张死白死白的脸,鲜红鲜红的唇,那脸上的白.粉涂了足有一斤,走一步都漱漱往下掉。 孔妙抿抿唇,放下炭笔,又站起来朝镜子转了转——呵,完美。 她相貌平平,琴棋书画样样不会,唱个小曲儿还跑调,虽然在怡兰苑呆了有些年头,但之前一直干的都是下人活计,端茶倒水、打扫铺床,手脚还算麻利。 资质普通也没关系,她一旦开口说话,倒也是个活泼的,又有那么一点小风情,简单点来说,就是嘴甜、胸大! 前些日子妈妈让她挂了牌接客,可到现在为止也没人点她过夜。怡兰苑里美人如云,像她这样的青头只能舔着脸皮到处蹭桌角,跟客人们喝喝酒划划拳,若是遇上大方的还能得不少赏银。虽然比起其他姐妹挣得少,不过可比当使役丫头时候的工钱多多了。 “来啦来啦,贵客在哪儿呢?”推开房门,孔妙像只花蝴蝶般飞进了外头那一处娇笑清歌、淫言狎语的风月所。 今晚她一定要找个金主,把牌子亮出去! “哟,张员外,许久日子没见了呢。”孔妙挥着帕子朝一个顶着大肚子,浑身肥肉的中年男人身上软绵绵地靠去。 张员外正兴致勃勃,忽然间感觉眼前一花,仿佛是一只大号的五颜六色的扑棱蛾子飞了过来,在看到女人那脸上厚厚的一层粉时顿时就什么兴趣也没有了。 虽然嫌弃此女姿色粗陋,但是送上门的豆腐哪有不吃的道理。于是大手掌狠狠一拍,一脸淫.笑地说:“这不是妙妙吗?啧啧,胖了不少啊。” 再胖也没你胖啊!这个死猪真是一点也不懂怜香惜玉,疼死老娘了!孔妙暗暗翻了个白眼,忍着恶心,捏着嗓子娇嗔:“真讨厌,说人家胖不理你啦。” 张员外道:“小婊.子,莫非连爷的银子都不理了?” 一说到银子孔妙的眼睛顿时亮起来:“哪敢哪敢,爷您玉树临风、风度翩翩,翩……翩翩君子!奴家仰慕都来不及,怎舍得不理您呢?” 张员外听了奉承,很是受用的哈哈大笑。 孔妙宛如一根柔软的花蔓依上他的肩膀,瞟了瞟上头的房间,暗示道:“爷,不如咱们去楼上的厢房,让奴家好生伺候你?” “不急,一会儿爷还有正事。”张员外推开她。 孔妙绞着小手帕,泫然道:“爷这是有了新欢忘了旧人呐,今日约的哪个小妖精,叫出来让我瞧瞧眼,是什么样的小妖精勾走了您的魂儿。” 张员外道:“莫胡说,哪来什么小妖精,我约的是池公子。” “池公子?”孔妙在脑海里快速进行了一番搜寻,“咔”一下停在某个记忆点,“可是那位池太师的大公子,叫什么来着——池清修?” “正是。”张员外得意点头。 “唉哟我的个天,”孔妙挥着手里的熏香帕子,兴奋道,“张员外真是手眼通天、广交挚友呀,竟然能认识池大公子,真叫奴家刮目相看呢。” 张员外被她帕子上的浓烈香味给熏得连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孔妙收起帕子,凑过去道:“我的好爷儿,奴家能否也来沾沾光,瞧瞧这位池公子呢?” 张员外觑了她一眼,不屑道:“就你这鬼样子,也不怕吓着池公子。” 孔妙摸了摸头上的大牡丹花儿,腆着脸皮娇笑道:“说不定人家池公子吃惯了燕窝鱼翅,也想试试小鱼小虾呢?” “你省省吧,”张员外推开她,眼疾手快的一把抓住旁边的龟公吼道,“让你给老子开个大厢房,怎么还在这里磨磨蹭蹭的?等会儿怠慢了我的贵客,你就别想在这里干了!” 龟公哭丧着脸道:“对不住啊张员外,今晚来的都是贵客,大厢房已经没有了,要不小的给您换个小一点的?” “小兔崽子,刚不还说有一间,怎么眨眼就没了?” “那个大厢房被青青姑娘定了,说是今晚傅王爷要来,这……那可是傅王爷啊,小的真是得罪不起啊。” “不就是傅王爷么,有、有什么了不得的,咳……死兔崽子,还不快滚去开个雅间?” “是、是。”龟公机灵得跟泥鳅似的,“哧溜”一下就溜走了。 “妈的,净是扯后腿的废物!”张员外骂骂咧咧的转过身来,见孔妙还站在原地,瞥了她一眼,吩咐道,“你去帮爷上些酒菜,一会儿人就要来了。” “好嘞爷,放心爷,奴家一定把这事儿办得妥妥的。”孔妙得了个吃力不讨好的活,也不多埋怨,立刻把楼上雅间收拾出来,又马不停蹄地叫厨房安排上酒菜,刚忙活完,就听见楼下传来一阵骚动。 “唉哟我的个亲娘,那男人是谁?模样真讨人喜欢,瞧他摇扇子的动作,可真是风流得一塌糊涂呢。” “没见识的,赶紧把下巴的口水擦擦。” “姐姐快与我说说他是谁?在咱们怡兰苑可有相好啊?” “说你没见识还喘上了,我劝你打消这个念头,那位可是池太师的独子。” “他就是池清修?我听咏蛾姐姐说,他不能人事……哎呀真是可惜了,白瞎了这一副好皮囊。” “所以说老天是公平的,你看这些人生来就命好,身世好、模样好、文采还好,若是样样都好,那还让不让人活了。” “就是有点可惜了……要是能与这样的男人睡上一觉,让我减寿十年都愿意。” …… 孔妙探出头去张望,一眼就看见了楼下那个身姿高挺的年轻男子。 不怪她一眼就看到了,实在是这人太过出众。简直就像混在鸡群里的一只高贵白鹤,想让人忽略都难。 长长的头发用一根发带简单竖起,青丝滑亮,淡衣纤尘不染。 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他抬头朝楼上的方向看过来。 哎呀,好机会!孔妙赶紧运起脸上的全部肌肉,堆起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池清修的眼中似闪过一丝诧异。 孔妙得意的嘴角微微向上翘,呵呵,一定是被自己的美貌惊呆啦! 没一会儿,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旋即房门打开。一脸殷勤的张员外领着两个年轻公子走了进来。 “二位这边请,这边请。” “张自栋,你办事还算靠谱,这房间选的倒挺雅致啊。”一个穿着墨绿衣裳的英俊男子率先踏了进来。 来人直呼张员外的大名,又回头冲后面唤了一声,“清修,你进来啊,都到门口了还磨磨蹭蹭的做什么?” 池清修道:“冯三,你说带我来找乐子,就是来此处?” “你少揣着明白装糊涂,全京城最大的乐子不就是在怡兰苑吗?你不来这儿找乐子,还要去何处啊?” 说话间,几人走了进来。 “渴死我了,今日怎么总感觉燥热难耐。”那叫冯三的公子甫坐下就倒了一杯茶,仰头一饮而尽。 池清修也倒了一杯茶,并不喝,只是在手中把玩着,握着杯子的手指白皙秀长,瞥了一眼他道:“我看你是上火,浑身骚痒吧?” 冯三公子听了这话,哈哈大笑,一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一手摸着下巴道:“知我者莫如清修,你说咱俩今天玩些什么好?” 池清修喝了一口茶,没有回答他。 冯三公子没得到回应,转头冲一旁的张员外扬扬下巴:“老张,你怎的如此没有眼力见儿,入座许久也没见个漂亮姑娘,难道要我兄弟二人与你这个大老爷们儿大眼瞪小眼吗?” 张员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搓着双手赔不是:“是小人疏忽了,我这就去安排,两位公子稍等片刻,我亲自过去挑几个姿色上乘的姑娘来。” 说完一个箭步就冲出了门外,明明肥胖的身躯忽然变得十分灵活,一个眨眼就不见了。 房间内就只剩下了三人。 孔妙为了不让气氛冷却下来,取过酒瓶给他们倒酒:“久仰两位公子的大名,今日有幸能与你们共饮,实在奴家三生有幸。”以后说出去,也能羡慕嫉妒死那些人,呵呵。 “之前来过几次,为何从未见过你?”池清修接过酒,对她微微一笑。 孔妙见他主动跟自己说话,心下一喜,拍马屁道:“池公子身份贵重,哪是奴家说见就见的,何况苑里姐妹众多,个顶个的美艳动人,您又怎么会注意到奴家呢?” “姑娘的芳名是?”池清修眉目俊朗,一双桃花眼漾着浅浅笑意。 孔妙将香帕挥出一个好看的弧度,半遮在鼻端,摆出一个娇羞模样:“回池公子,奴家叫妙妙。” “这是你的花名,还是真名?” “是奴家的真名,奴家姓孔,单字妙。” 池清修低头抿了一口酒水,慢慢思索着又问了一句:“家中可有孪生姐妹?” 孔妙见他问得奇怪,心里就有些犯嘀咕,莫非这位池公子真人不露相,喜欢一次摘全一朵并蒂莲? “奴家……无父无母,无依无靠,哪来什么孪生姐妹,公子问得好生奇怪。”说着眯细一双眼睛,朝他飞了一个妩媚的眼风,“公子搭讪的方法好特别呢。” 池清修没有说话,只微微笑了笑。 “好,好,你可真不错啊。”一旁的冯三公子忽然抚掌笑道。 这话来的突兀,孔妙尚未领会,下一刻房门便被打开了,张员外领着十来个花枝招展的姑娘们鱼贯而入。 第3章 第3章 “站好,都站好。”张员外指挥着那一干莺莺燕燕,颇有龟公的架势。 “您二位瞧瞧眼,”他点头哈腰,一脸讨好地道,“这些个都是品貌拔尖的姑娘,不比外头那些庸脂俗粉,除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会唱小曲儿,最重要的是她们床上功夫了得,两位公子想让她们干什么,她们就干什么,嘿嘿。” “哦?让她们干什么就干什么?”冯三公子挑高了眉,指着其中一名穿鹅黄色衣裳的少女,饶有兴致地道,“你来说说,你能干什么?” 那少女被当众指名,微微一愣,随即脸上就有些发红,不知道是紧张还是羞涩的,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瞧她的样子显然还不适应这样的场景,只睁着一双秋水盈盈的大眼睛,无所适从地看着眼前这个痞气十足的男人。 孔妙认出她,是刚进院里没多久的小姑娘。约摸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因为长得清秀可人,进来的当晚就被一名财大气粗的猥琐男人看上,花一百两银子开了苞。 也是怪可怜。孔妙有心想解围,但又明白自己人微言轻,这种场合帮得了一时帮不了一世,总归要自己去经历。再说她们都受过师父的□□,懂得风月场上的三昧。 冯三公子笑眯眯地:“你该不会还是个雏儿吧?” 张员外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番,点点头道:“那有可能!” “雏儿就没意思了,上了床就哭哭啼啼的,本公子可懒得伺候。” 孔妙凑过去道:“讨厌处女的男子可是不多见呢,冯三公子喜欢什么样儿的姑娘,要不奴家给您掌掌眼?” 冯三公子转头朝这个跟自己说话的女人看了过去,眉毛一挑,像是打量一个物件儿似的上上下下地扫视着。 孔妙被他看得不自在,抚了抚头上的大牡丹花儿,朝他抛了个媚眼。 冯三公子不但没被迷住,还一副鸡皮疙瘩掉一地的样子。 什么反应啊这是,还以为他瞧上自己了呢。孔妙在心里嘀咕,难道他不喜欢豪放的女人? 晚风沉醉,丝竹之声袅袅响起。酒过三巡,雅间内的气氛渐渐热闹起来。 屋内中央,一个身形纤细的女子正翩然起舞。 长裙飞扬,极尽妩媚。 张员外满面红光,不停地敬着酒:“今天难得能邀请到两位贵人,鄙人真是不胜荣幸啊,这杯酒我先喝了,聊表寸心,您两位随意哈。” 冯三公子搂着一个容貌艳丽的女人,带着微醺的酒意,笑意慵懒,夸儿子似的夸奖道:“老张,今天这场子你操办的不错,本公子很满意。” “这是应该的,公子满意就好,”张员外眼睛转了一圈,脸上挂起谄媚的笑,“公子,这个……鄙人之前跟您说过的,想要给犬子捐个前程……” “哦,是有这么一回事,”冯三公子道,“不过这事儿你也知道,没有那么简单,如今朝廷选贤授官,对于官职的买卖严加约束,依我看,不如让令公子多读些书,只要比旁人略明白些,自然也跑不了一个官儿的。” “这话原也没错,只是像我们这种商贾人家,无祖上荫泽庇护,即便得个一官半职也要远放京外,大多不能任职京师呀,”张员外搓了搓双手,讪讪道,“冯三公子,我知道令尊乃太常礼院事,能否请公子从中相助,让犬子挂个有名无实的虚职呢?虽说意义不大,但也算是有了一份体面,鄙人届时必有重谢,必有重谢!” “这种鸡毛狗皮的事不必劳烦他老人家,”冯三公子一边和怀里的女人打情骂俏,一边抽空应付他,“回头我给你介绍一人,你去找他。” 张员外大喜:“那就多谢公子啦!” 推杯换盏间,高冠玉峨,皆是倾颓春色。 孔妙看了一眼池清修,见他面色红润,似有薄醉之相,便倚在他身侧,轻声道:“池公子,您怎么样了?” 池清修听到她的话,只是微微抬起头,眼神迷离地看向了她。 “您要去奴家的房间休息一下吗?”孔妙的声音微微有些紧张,话里的暗示已经很明显了。 池清修没有立刻搭话,只是抿着薄唇浅浅微笑,一手搭在桌上,一手握着酒杯,略作思忖,他低声道:“你回房等着。” 孔妙闻言,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就有些受宠若惊:“公子……这是要点奴家的牌吗?” “嗯。”池清修勾唇一笑,迷人的让孔妙忍不住一抖。 张员外见此情景,知道自己邀功的时刻到了。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回房洗干净等着!”又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财大气粗地嚷嚷,“好生伺候着,如有让池公子半点不满意,我可饶不了你!” 孔妙一看到银票,顿时双眼就放出光来,赶忙将票子揣进怀里,挤出一个媚俗而肤浅的笑容:“您就放心吧,奴家一定会伺候好池公子,绝对不会有半点怠慢。” 离开之际,孔妙听到身后的冯三公子吃吃笑起来。 “真没看出来,你竟然对这种胸大无脑的女人感兴趣。” 接下来池清修说了什么就听不到了。 孔妙也懒得听,她如今得了几百两银票,高兴地跟只花蝴蝶一样,翩翩迭迭飞回了房间。 关上门,小心翼翼地将银票掏出来,点了点,不多不少,整整三百两! 亲娘啊,她就算喝酒喝到死都攒不到这么多钱! “真是赚大发了!今天我是走了什么财运,头一次接客居然就遇到这种富贵主儿。” 孔妙真有心要将池财神的画像供在房中,日日顶礼膜拜。 一边哼着小曲儿,一边从床底下掏出一个木匣子,里面尽是她这些年辛苦攒下的财产——几张银票,外加一些碎银子。 虽然离她的赎身钱差着十万八千里,但是一点一点攒的话,总有一天能攒够的吧。 这些年她省吃俭用,每花一分钱都小心谨慎,生怕多花了一文,自己都要心疼上半天。 她这个年纪正是最爱美的时候,像苑里的其他姑娘,哪个不是将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的? 用的是上好的胭脂水粉,穿的是最时兴的衣裙。而她为了省钱,只能去街边的小摊上淘淘旧货,有些不合身的衣裳还得修改翻新一下。不过好在自己还算年轻条顺,就算穿着一身淘汰货,仍不至于太过寒酸。 “如今你一定是成亲了吧?新娘一定是个千金娇贵的小姐,与你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孔妙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嘴边流露出一丝苦涩——她本就出身微贱,现在更是身陷风尘,今生恐怕是再无见到他的可能了。 自怨自艾了一会儿,想起时候不早,估摸着那边的酒席快要结束了,赶紧起身打来几桶热水,将自己全身上下都清洗了一遍。 又坐到铜镜前,重新擦粉描眉、盘髻簪花,最后将一支玉钗子插进云鬓间。 孔妙满意地对着镜子左看右照,对自己妆后的五官还是比较有信心的,虽然比不上那些天生丽质的大美人,但至少不会令人作呕。 “该死的,我的那件轻云出岫呢?” 一阵翻箱倒柜,终于从一堆凌乱的衣裳中扒拉出一件衣服。 “可算找到了。” 这件杏子红纱衣,薄如蝉翼,穿到身上有一种若隐若现的朦胧美感,同时还能勾勒出美好而诱人的曲线。 今晚要是拿不下这个姓池的,我孔妙的名字就倒过来写! 孔妙又拉了拉衣服,故意微微敞露出一片洁白的肩头,带着一点欲盖弥彰的意味。 叩叩叩。 这时,门外传来不疾不徐的三下敲门声。 终于来了! 孔妙深呼吸了几口气,又松了松紧张的指关节,然后打开房门,柔弱无骨地倚在门框上。 “池公子,您终于来了,奴家等得好生辛苦呢。”笑靥妩媚,声音也是欢悦的。 “让姑娘久等了。”门外的池清修对她微微一点头,“有事晚了些,你还没歇息吧?” 孔妙‘咯咯’娇笑两声:“公子明知故问,你没来,奴家怎敢先睡?” “快进来吧,外头凉。” 池清修撩着衣摆,踏进房来。 孔妙看着他挺拔的背影,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又紧张起来——这种事跟划拳喝酒可不一样。 “公子渴不渴,要不要喝茶?” 孔妙没话找话,想借此来消散自己的紧张和不知所措。 提起茶壶,倒出来的茶颜色很难看,是最为低级的棍儿茶——以她抠门的性子自然也不可能花钱去买上好的茶叶。 果然,池清修接过来放到嘴边喝了一口,便微微皱起眉,喝了一口便放下了。 孔妙拨弄着鬓间的珠花,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是我疏忽了,知道公子要来,应该烫一壶好茶备着先的。” “无妨,”池清修握住茶杯,指尖轻轻敲击着杯沿,“在下的府上有不少好茶,信阳毛尖、君山白毫、祁门红茶,还有上好龙井,姑娘如果喜欢,下次我可以带一些来给你。” “那奴家在这里先谢过公子了,没想到公子也是爱茶之人。” “略有了解而已。” 第4章 第4章 月轮高高挂在夜空。 孔妙打来一盆热水,将巾帕打湿、拧干,然后递给他:“公子擦擦脸吧,奴家去铺床。” “嗯。” 趁她铺床叠被的间隙,池清修环顾了一下房内。原以为像她那般艳俗的女子,房内的摆设就算不是鲜艳奢丽,至少也该是大红大紫的,未成想她住的地方却是这样朴素——房间虽然不大,但布置得十分洁净简素,甚至有些朴素的过了头。 唯一的亮处,大概就是窗口的几盆无名花草,姹紫嫣红一片,倒是给寡淡的房间添上了几许明媚之色。 池清修拨弄着花盆里杂乱的枝叶,轻嗅几下道:“花草清香,倒是闻着舒坦。” 孔妙转过脸来道:“让公子见笑了,奴家闲来无事从墙角挖了几株来养着,没成想竟种活了。大概这个就叫无心插柳柳成荫吧。” 池清修含笑道:“在这样的地方能有如此闲雅心思,难能可贵。” “白天没事做,又不能在外面待的太久,只能没事找事干喽,”孔妙将床衾一角掖了掖,然后曼声道,“池公子,奴家已经铺好被褥,可以……歇息了。” 池清修兀自站在窗前,并没有动作。 “公子?”孔妙又叫了一声。 “对不起,在下有点走神了。”长身玉立的男人转过来,慢半拍的反应过来道。 “公子今晚喝了不少酒吧,都有些迷糊了呢,奴家扶您到床上躺一会儿。”孔妙将他引到床头,又蹲下身想替他脱去靴子。 池清修道:“我自己来。” 孔妙不明所以,抬起头道:“公子嫌奴家伺候得不好吗?” “不是,”池清修顿了顿,解释道,“我不习惯陌生人接触。” 孔妙道:“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共床头。那第一回咱们就熟了,怎还算陌生人?公子到了这儿就别害羞啦。”其实她也是紧张到不行,自己虽懂得风月场上的三昧,可从未接过客,怕池清修觉得自己功夫不到家,便做出许多风骚姿态,辗转逢迎。 池清修凝神片刻,细细打量着跪在地上的女人:“你一向如此?” 孔妙笑了一笑,道:“一向什么?” 池清修垂着眼眸沉吟,仿佛是在措辞:“对刚认识不久的男子……谈笑风生。” “公子这话问的,您以为奴家是干什么的呢,”孔妙把眼睛都笑成了月牙儿,“来这儿的客人哪个不是来找乐子的?若是奴家少言寡语,岂不缺少了很多乐趣,这钱要是白花了,下次就不会再找奴家了呢。公子觉得呢?” 池清修无言,视线不经意的慢慢往.下。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正好可以看到女人领口处,引人遐想。 冯三说她胸大无脑,胸大这个他倒是承认的。确实是——大! “你一天要接几个客人?”他又问。 孔妙脸上一红,不自觉的低下头:“公子是奴家接的第一位客人呢。” 池清修双眉微挑,不大相信的样子。 “公子,要不要熄灯?”孔妙睇了他一眼,事到如今再怎么强装镇定,脸上还是泛起了嫣然的红。 池清修点了点头,同意。 吹熄了灯,孔妙熟门熟路地抹黑上了床,从凉嗖嗖的被子底下探出一颗头来。 “哎,真冷。”刚嘟囔了一句,身后便有一具温暖的身躯靠了过来。 隔着薄薄的衣衫,孔妙清晰能感受到属于男性的宽厚结实。尴尬又紧张,热浪一波波往脸上涌。 “你在紧张?”池清修低低笑着,“真是雏儿啊?” “不瞒公子,其实奴家在进怡兰苑之前就已经是破瓜之身了。公子放心,奴家会好好服侍您的。”她并不觉得这件事有什么可隐瞒的,估计池清修也不喜欢处子。 毕竟处子青涩,在床上总不能够让人尽兴,不是吗? 池清修一手支起上身,一手漫不经心地拂过她的后背:“你今年多大?” “十、十八。” “来怡兰苑多久了?” “四五年了,”孔妙闷闷道,“奴家之前都是在后院干活,妈妈看奴家有些潜质,便让挂了牌。” 池清修扫了一眼她玲珑有致的身段,随口道:“的确有些潜质。”这个时候换了一般男人早就扑上来了,可池清修浑然一副悠闲样,仿佛真要跟她来一场聊星星聊月亮的促膝夜谈。 “公子,奴家的功夫不会比其他姐妹差的,一定把您伺候舒服!”孔妙低头近乎乞求的道,“就让奴家伺候您一次吧?” 池清修不置可否,问道:“你叫妙妙,可有什么妙处?” 煮熟的鸭子已经端上桌,绝对不能让他飞走。孔妙大着胆子倚过去,紧紧贴附着他的上身,吐气如兰:“奴家的妙处嘛,得需公子亲自开发细细研磨,方能体会哦。” 池清修依旧纹丝不动。 “你一个姑娘家,倒是比我这个男人还急。” “春宵苦短,不能浪费嘛。” “……” “公子可有什么避讳?” “没有。” “有什么喜好吗?” “没有。” “要不要奴家去取些助兴的东西来?” “不用。”池清修忍不住道,“本公子还没有到用那种东西的地步。” “那……公子要自己宽衣,还是奴家帮您呢?”大而明亮的眸子,满怀希望地望着他。 池清修似乎是恍惚了一下,微微眯起半醉的桃花眼:“姑娘的脸,与在下的一位故人很是相像。” “故人?”孔妙伶俐一笑,“是心上人吧?” 池清修仿佛是被她的话弄得呆愣了那么一刻,欲言又止——似乎想否认,却又说不出口。 “既然奴家长得像公子的故人,那不如今晚您就把奴家当作她,稍稍慰藉一下吧?”孔妙伸出两只手环上他的脖子,“好吗公子?” 鼻端满是女人温暖馨香的气息,池清修迷茫而又认真的凝视了对方,失神一般的,只觉得攀上自己的那双手腕皓白如玉,身躯柔软无骨,而那张有几分相像的面容,更是点燃了□□的一簇小火苗,让他口中干燥,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池清修闭上眼睛,然后强行推开了孔妙。 孔妙猝不及防的被猛地一推,手脚并爬的也跟着起来:“怎么了公子?” 池清修举手覆在太阳穴上揉了揉,似乎有些烦恼:“抱歉。” 孔妙委屈巴巴的道:“是奴家哪里伺候得不好吗?” “不是你的错,”池清修苦笑一声,“是我的问题,不怪你。” 孔妙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敢去拉扯他。雪白的颈低垂着:“奴家自知样貌简陋,不得公子欢喜也是情理之中,您若真要走,把之前的银票也带走吧。”说着拿出床底下的木匣子。 “不必,那钱……”池清修尴尬道,“那钱姑娘就收着吧。” “这,这怎么好意思?”孔妙紧紧攥着银票,干笑道,“好几百两的银票呢,毕竟我们什么也没有做,奴家不能白白拿这钱,若是让妈妈知道了,不好回答……” 池清修笑道:“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 “话是这么说没错,只是公子待了这一会儿便要走,妈妈那边知道了的话又要责备奴家没有服侍好客人,或许、或许还要撤了奴家的牌,将奴家打发回去重新做那辛苦的下人活计,”孔妙擦了擦眼角,嘴唇有轻微的颤抖,仍然一脸强颜欢笑的道,“不过没事,那些活儿虽说劳累些、脏苦些、饭食也差些,总比流落街头,做个要饭的乞儿强些。池公子,您走吧,不用在意奴家的!” 池清修心底蓦然一软,已经迈开的一只腿又收了回来,知道自己一时半会儿走不了了。 “那,在下陪姑娘坐会儿?” 孔妙心口堵塞,你都不睡我,留这儿干嘛? 痴男怨女共处一室,大眼瞪小眼? “算了,强扭的瓜不甜,这个道理奴家懂的,公子去吧。”孔妙怅然,单人房住了没几天,又要回去睡大通铺了,就知道自己没这好命。越想越灰心,简直灰心到了极处。 以为她是舍不得自己走,池清修咳嗽两声,说道:“在下的确还有事在身,不如这样,过几天我再来怡兰苑找你,到时若你还未接客,那我们就……” 孔妙眨了眨眼睛:“就怎么样?” “做你想做的事。” 孔妙的脸登时一红,什么叫做她想做的事,好像他就不想一样。不过不管如何,这个客人她算是成功拿下了。 孔妙道:“公子说过几天,那是过几天呢?” 池清修道:“过几天就是过几天。” “到底什么时候嘛?” “你好好等着就是。” “哦。” “那,在下先走了?” “奴家送您出去。” “不必。”池清修深深望了她一眼,然后转身向外迈步,临走前又替她掩好房门,最后才离去了。 第5章 第5章 翌日。 一番梳洗过后,孔妙舒展四肢,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夏日的清晨,还是很美好的! 往常这个时候,她不是忙着洗衣服就是打扫院子,难怪下屋的婢女挤破脑袋都想往上爬,这么舒服的日子谁不想过? 如今她在苑里挂了牌,从下人的队伍里脱列出来,尽管身份是最低档次的青头,但不管怎么说也算有了一间属于自己的小房间,再也不用跟十几个人挤一间大通铺了! 闻着早晨清新的空气,不由的心情愉悦,孔妙哼着不成调的江南小曲儿,跟只花蝴蝶似的翩跹起舞,一路来到厨房。 白天怡兰苑不开门,厨子们都去休息了,现下厨房里只有一个老妈子在忙活。 那些牌头大的角妓早就把嘴养得刁钻,嫌老妈子做的饭菜难入口,都在房内另开小灶。 但孔妙不在意,小时候她用野菜树根就能填饱肚子,如今有正正经经的饭菜吃,自然没有挑三拣四的道理。 “张婶儿,我肚子饿啦,有什么吃的吗?”孔妙一迈进厨房,甜甜的唤道。 “妙妙来了啊?锅里正炖着番薯粥呢,你等等,很快就好了。”张婶儿湿手往衣服上擦了擦,掀起锅盖,往里头扔了一些佐料。 孔妙凑过去对张婶儿说:“反正我待着也没事,帮你生生火吧。”说着在灶台边的小杌子上坐下来。 “使不得,你现在可不是丫头了,不用给我干活,要是被妈妈知道,回头扣我老婆子的月钱。”张婶儿挥手赶她,“去去,一旁歇着去吧。” 孔妙探头做了个鬼脸:“哪有那么严重,让妈妈扣我的便是。”说着熟练地往里头加了几根柴火,又用火钳推开灰烬,让火烧得更旺盛一些。 张婶儿见状叹了一口气,没再说什么,又径自忙碌起来。 “听翠兰说昨晚池公子来了,我忙着应付那朱县令,竟然错过了,真真可惜!”厨房外忽然传来一个娇媚的声音。 “怎么的,你与池公子相识?瞧你一脸遗憾。”另一个声音嗤嗤笑道。 “我自然认识他,我还与他说过话呢,”那声音带着几分得意的道,“那日我不小心将香帕掉到楼下,正巧被池公子捡到,他不仅亲自将帕子还给我,还与我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呢。呵呵,你都不知道他的声音有多好听!” “他只是替你捡个帕子,你就高兴的找不着北了?兴许他只是顺手捡的呢。” 孔妙一听到池清修的名字,便不由自主的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很快就分辨出了这两个声音的主人——若兰和思思。 若兰道:“你就嫉妒吧,哼!他若非对我有意,又怎会如此体贴周全,还冲我温柔的笑。” 思思道:“拉倒吧,他对你有意又怎么样,你不知道他不能那个吗?” “那个是哪个?” “就是那个呀。” “到底哪个?你说清楚。” “笨呐,就是男女之间那点事儿呗,听说他呀——”一阵哧哧咻咻的低声耳语。 也不知听她说了什么,若兰怒道:“别乱说!定是无中生有的事!咏娥这个小贱人竟敢在背后这么诋毁池公子,看我不撕烂她的嘴!” “无风不起浪,无根不长草,依我看这事儿未必是假的!”思思道,“否则那天咏娥与他共处一室,事后怎还是个完璧之身?这不就是明摆着的事儿,定是他不能人道呀!” 听到这里,孔妙不禁联想起昨晚的事,摸摸下巴,若有所思。 “放屁!”若兰道,“简直放屁!光凭这一件事怎能断定他、他……哼,谁不知道池公子品行高洁、洁身自好,八成是未曾瞧上咏娥这个小贱皮子,所以不愿碰她。要我说呀,她就是因为此事怨恨在心,凭空捏造了那些流言!” “这个……你说的也有道理。”思思话头一转,笑吟吟道,“莫生气莫生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咏娥这个小贱人爱嚼舌根,与她置什么气。” 若兰犹自气愤:“呸,也真是贱人不要脸了,怎么没闪了她的舌头!!” “哎,不说这个了。”思思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故作神秘的道,“对了,你可知道昨晚池公子进了谁的房间?” 若兰挑了挑眉:“谁?” 思思用帕子捂着嘴,凑到她耳边说了一个名字。 若兰瞪大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什么?她?!” “千真万确的事儿,不信你去问翠兰,她亲眼瞧见的。”思思笑得十分暧昧的道,“池公子待了一盏茶的时间就走了,依正常男人的速度算起来确实短了点,不过毕竟是那位池公子,能跟这样的人物睡上一觉,往后说出去也叫人羡慕,还能在怡兰苑里抬高身价呢。” 若兰咬了咬牙:“胡说八道,池公子怎会看上那种……那种粗俗不堪的女人!” 思思道:“我也是纳了闷,你看看她那个胸小的,那个屁股大的,真不知道池公子怎么看上她了。” “这还用想,定是那贱货不知道用了什么下作手段狐媚了池公子!” “就是就是,真是不要脸啊!” “咳咳、咳。”孔妙不小心被火苗呛到,灰头土脸的从灶台后面站了起来。 若兰和思思对视一眼,没想到竟然会有人躲在灶台后面。 在怡兰苑里讨生活,总要看人脸色行事。孔妙在这个趋炎附势的淤潭里泡得久了,早就学得茹柔吐刚、圆滑世故。此刻便陪着笑脸,迎了上去:“两位姐姐来的巧,这锅里正好炖着番薯粥,你们也过来盛一碗尝尝吧,味道可好了呢。” 女人的身份那样卑微,就如同院子里养着的猫猫狗狗般,即使被当面羞辱、冷嘲热讽,可为了好好的活,最后也只能选择向她们摇尾乞怜,不然往后的日子就更加举步维艰了。 “不必,我们回去吃。”若兰神色倨傲的道,“食物也分三六九等,这种低贱的食物与你倒是相配,你自己留着慢慢吃吧。” 说完这话,二人留给她一个鄙夷的眼神,径自扭头离去了。 “姑娘,番薯粥好了。”张婶儿在厨房里唤了一声。 “好嘞张婶儿。” 孔妙端着盛了番薯粥的碗,在院子里呼哧呼哧吃得满头大汗,很快碗就见了底。摸摸肚子,大概是觉得没吃饱,又要了一碗。 连吃三碗番薯粥之后,张嘴打了一个饱嗝,孔妙心满意足地抹了抹嘴巴。然而过了没多久,忽然感觉肚子一阵胀痛。 竟是刚才吃多了。 孔妙自己也知道这个暴饮暴食的习惯不好,但又控制不住。她当乞丐那会儿,总是长久的捱饿,大概是饿出恐慌来了,故而每当有吃的时候,总是想着能吃多吃一点是一点,最好连带着明天的份也给吃足喝足,但真到了明天,一准儿又饿得半死不活。 回了房,脱鞋上床,用被子把自己盖得严实,迷迷糊糊的闭眼就要睡觉—— 浓荫迎地,柳丝花影。 恍恍离离中,孔妙看到了一个身影。 池岸边,十七八岁的少年嘴角噙笑,一双狭长细美的眼睛显出灵动的英发之气,俊秀不可方物。 “快过来,给你看样东西。”少年遥遥地朝自己招手。 孔妙脚下踟蹰的当会儿,眼角一闪,便有一个娇小的身影已从自己的身侧跑了过去。 她微微一愣,那娇俏的人影儿再熟悉不过——正值豆蔻年华的少女,粉色缎带扎着两束辫子,脚步轻快,天真烂漫。 “你在这儿干嘛呢,管家大叔让我看着你,别老是乱跑,当心脚伤好不了,真成小瘸子啦。” “我就是瘸了,也能把你收拾服帖。” “哼哼。” “死丫头,你近日胆子越发大了,老跟我哼哼,你是猪吗?” “快说什么事,我还去忙呢。” “你忙什么?” 少女老实回答:“帮西岚姐姐喂鱼儿鸟儿,帮李嬷嬷缝衣服袜子,还要给管家大叔跑腿呢。” “他们叫你去你就去了?”少年翻了翻白眼,道,“白给人干活,又不给你工钱,这么上赶着做什么。” 少女低下头,用脚尖划着圈儿,小声道:“我在这里白吃白喝,总要干点什么吧。虽然帮不上什么忙,但心里能好受一点。” 少年闻言道:“他们在府里当差自有月例可领,你吃我的喝我的,不替我干活,反倒帮别人跑腿,这又是什么道理?”嘁嘁喳喳说了一通,末了又骂了一句“你是猪啊?” 少女被他说得羞愧难当,俨然感觉自己就是个忘恩负义之徒了:“那、那你让我干点儿什么吧。” 少年咬牙道:“你歇歇吧,累出病来还得花钱给你请大夫!” 少女一脸诚恳的道:“你放心,我身体棒着呢,劈柴挑水都不在话下。” 少年简直有些无奈了:“清闲点不好吗?” 少女道:“还是累着好,有活儿干,踏实。” 少年看着忐忑不安的她,却是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跟我在一起,哪次让你累着了,不都是我在干吗?” 毕竟岁小脸薄,少女脸上霎时飞红:“不要脸!” “你情我愿的事,有什么……欸,你快看,那里有两只乌龟。” “乌龟有什么好看的?” “你仔细看,是两只叠在一块儿的。”见她仍是一脸茫然不解,少年嘴角狡黠的勾了起来,“你看它们,像不像昨天晚上的我们……” 少女先是迷茫了一下,随即就明白过来,小脸红得如煮熟的虾子。 “哈哈,你这人真不禁逗,跟猴屁股似的。”少年捧腹大笑。 少女被他耍的团团转,羞恼不已,便伸手用力一推。 少年猝不及防地摔入水中。 “变瘸腿落汤鸡了吧?叫你戏弄我,该!” “臭丫头,你别跑,让我逮住你就完了!” “我偏就跑,瘸腿鸡,你来抓我呀,哈哈哈哈……”清脆的笑声萦绕在上空,洒落在院子里每一个角落,久久挥弥不去—— · 夜幕降临。 怡兰苑再次华灯初上,笙歌鼎沸,金碧辉煌。各式各样的灯笼高悬在飞檐下,照耀的整个院内灯火通明。 孔妙掐着指头数日子,等啊等,一天过了又一天,半个月的时间就这么溜过去了。池清修始终没有出现。 孔妙却并不泄气,她相信,池清修既答应了她,就一定会履行承诺!但随着日子的一天天过去,她渐渐有些不确定了。 既然不来,又为何要给她希望? 说什么过几日,大约是随便搪塞的一个借口吧。搞不好一离开怡兰苑,就把自己忘到后脑勺去了,而她居然还傻乎乎的相信了! 果然男人都是惯会巧言令色的骗子,连池清修也不例外! 孔妙暗搓搓拔着盆栽里的花草。让你骗我,让你骗我! 就在她拿无辜的花花草草泄愤时,妈妈顶着一张比鬼还白的脸走过来:“死丫头,还不快去接客,在这儿思什么春!” 孔妙吓得一激灵,忙腆着脸皮道:“我的好妈妈,女儿正在物色合适的□□人选呢,真的没有偷懒。” 妈妈吸了一口烟,吞云吐雾,冷笑道:“老娘混迹青楼这么多年,自问眼光毒辣,没想到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养你还不如养只狗,尽光吃不拉!再接不到客,就滚回你的大通铺去!” 一通劈头盖脸的臭骂,吓得孔妙赶紧溜出去招呼客人。花飞蝶舞地逡巡一周,眼角忽然扫到一个熟悉的人影,定晴一瞧,居然是冯三公子。 既然冯三出现在这里,那么……他也来了吧? 孔妙心头一阵狂喜,正要上前,眼前却是一花,一阵香风刮过。等她再瞧过去时,冯三公子的身边已经多了一个花枝招展的女人。 “冯三公子,瞧您满面春风的样子,近来可是有什么好事?” 冯三公子见了面前的女子,挑眉一笑:“咏娥姑娘?” 咏娥用香帕掩唇一笑,笑得那叫一个千娇百媚、颠倒众生:“都说贵人多忘事,没想到冯三公子记性这么好,还记得奴家的贱名,真叫奴家受宠若惊呢。” 冯三公子道:“本公子向来怜香惜玉,对于美人的名字,尤其是像姑娘如此有韵味的美丽女子,本公子自然印象深刻,难以忘怀呢。” “油嘴滑舌,真真调皮!”咏娥伸出一根纤纤玉指,风情无限的点了点他的鼻尖。 冯三公子摸了摸鼻子,勾起一个兴趣盎然的笑容。 “姑娘这手……生得好啊。不知道身上其他的地方,是不是也生得这般动人心肠?” “讨厌,说什么呢公子。”咏娥扭着水蛇腰,欺身靠近冯三公子,对着他软绵绵的耳语了几句。 “你要找他?”冯三公子笑笑道,“适才他喝了不少酒,大概是找地方吐去了吧。” 咏娥听了这话,脸上闪过一丝失望。 “美人儿,你心心念念的郎君不在这儿,不如考虑一下本公子吧,我可比他有情趣多了。”冯三公子冲她一笑,那形象几乎可以称得上“潇洒不羁”四个字。 咏娥娇艳的容靥一亮,转而妖娆笑道:“难得冯三公子垂青,那就请公子来奴家房间小坐片刻吧。” “片刻?”冯三公子笑眯眯的道,“恐怕不够呢。” “讨厌啦公子,好坏的。” 第6章 第6章 孔妙无精打采地往房间走去。一晚上卖唱卖笑,笑得脸部肌肉都直抽抽,却只得了几两碎银子,还不如花魁柳青青露个脸的赏钱。 低头经过花廊时,鼻端忽然闻到了一股清冽的幽香,孔妙能分辨得出来,那并不是花香的气味。 借着灯光,前方走来一个高挑修长的身影。 身形与池清修有些相仿。 虽然看不太清样子,但这人肯定不是池清修。 又走近一些,孔妙终于看清了男子的面容,还有他垂落如流云的黑发,那头发仅用一个玉冠挽起,长而美。 琥珀色的眼眸里似藏了满天细碎的星光,折射出浅浅的光晕,在雪白俊美的面庞上显得格外明亮,只是这双漂亮细长的眼睛此刻却冷如冰霜。 “让开。” 孔妙愣了愣,然后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竟然跟个傻子一样痴痴盯着他的脸看了许久! “本王与你说话,你是没听到吗?”声音虽动听,却不带感情。 “对、对不起,”孔妙连忙侧过身子让到一旁,紧张得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奴家失礼了,请公子莫要见怪……” 男人看也不看她一眼,径直往前走去。 二人擦肩而过时,孔妙又有了一个发现——他的个子极高。 身形笔直挺拔,颇有一番傲立于寒雪中的梅竹之姿,愣是将旁边娇小的自己衬托成了矮登登的小黄杨。 青年已经走远,孔妙还呆呆地立在原地,抬手摸了摸滚烫的脸,心跳乱成一团。 但她很快又为自己这个反应感到丢人,居然看一个陌生男人看得差点失了魂,难怪他的态度这么冷淡,遇上一个直勾勾盯着自己看的花痴,任谁都会很反感! 要不是这个人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孔妙还想碰碰运气呢,不过想想还是算了,万一他在怡兰苑里有相好,那相好若是个计较的,自己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毕竟抢客人,就是断人钱财,大家同在一个屋檐下讨生活,一般也不愿意去得罪别人。 回到小楼,孔妙正要推门进去,忽然感到腰间一紧,有人从后面把她抱住了。 “谁、谁啊?” 孔妙惊叫出声,同时又闻到了一股酒香,夹杂着男性的气息,兜头盖脸扑鼻而来。 正要回头看看是谁,可来人不给她这个机会,拦腰就把她抱了起来,踹开房门大步走进去,把她扔到了床上。 房里未点灯,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借着外头朦胧的月色,隐约看见床头立着一个挺拔高挑的身影。 “这位官人,想要奴家伺候开口便是,做什么一声不吭的?”孔妙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妩媚一笑,“你不出声,奴家也是要收钱的。” 刚说完,那身影就有了动作,刚迈出一步,就踉跄着向前扑倒在床边。 “别怕,是我。”那人说着便靠过来,口中发出含混的声音。 浓浓的酒香再次蔓延。孔妙终于看清了男人的面容。昏暗的光影下,那双桃花眼恍若覆上了一层水雾。 原来是池清修,瞧样子醉的不轻。 孔妙松了一口气,赶忙扶他坐下:“公子,你怎么醉成这样,到底是喝了多少酒啊?” “不多,两坛秋露白,”池清修道,“这点量还、还醉不倒本公子。” 吹呢,醉成这样还说自己没醉。 “奴家去给你端碗醒酒汤来。”还不等她挪起,就被池清修攥住手臂,屁股一沉又重新坐了回去。 池清修迷离蒙蒙地看向了她,口齿模糊道:“这酒醇香无比,喝过之后会有醉生梦死的感觉,你可要尝一尝?” “不不,公子好意,奴家心领了。”孔妙连忙摇头。 秋露白后劲大着呢,她酒量浅,光闻着那味儿都要醉了。 “那日的约定,可有做到?” 孔妙立刻明白过来他说的是约定是指什么。脸微微一红,她道:“回公子的话,奴家……恪守承诺。” 其实说起来也没客人点她的牌。苑里比她漂亮的女人一抓一大把,她只能在旁当个陪衬的绿叶,捡捡别人不要的漏。 吃屎都抢不到一口热乎的,说的大概就是她这样的吧。 “真的?” “真的!” 孔妙点头如捣蒜。 池清修恍惚笑了一下,眼弯如月,白皙的面容泛着淡淡的柔光:“很好。” 孔妙久等他不到,本来已经蔫巴的心,此刻又如重逢甘露般重新焕发了生机。 她千娇百媚的倚在池清修的肩头,佯装出三分楚楚可怜、七分娇嗔委屈的样子:“公子,你怎的这么久才来,可知奴家等得辛苦!” 池清修反握住她的手,凑过来,甜靡靡的酒香喷在她的脖子和脸上。他低低笑道:“怎么,想我了?” 是啊,想你的银票了!孔妙娇羞迎合:“公子品貌双全,是难得的郎君,奴家自然是天天想夜夜想,想得不能自持。那……公子呢,可有想奴家?” 池清修不假思索道:“想。” 孔妙差点笑出声来,好嘛,这个男人说鬼话的本领真是一点也不比她逊色。 肩膀忽然被压住,抬起头时,额头倏忽传来一阵柔软的触感——池清修吻了她。 虽然只是额头,但还是让她的心跳蓦地漏了半拍。 池清修低头看了她一会儿,接着微微侧头,薄唇再次靠近。 这次的目标是她的唇。 孔妙的心跳声加大、再加大,简直要跳出胸腔! 最后,她索性仰起脸,闭上眼睛,主动把自己的双唇送上去。 等着等着,预料中的亲吻久久没有落下来。一直撅着嘴巴求.欢的样子实在不太雅观,孔妙在疑惑中睁开眼睛。 池清修的身体一歪,重重压上了她。 一阵天旋地转,孔妙被压着仰躺在床,后脑勺重重撞在床板上,顿时一阵眼冒金星。 池清修是个长胳膊长腿的高大身量,此时压在她身上便如千斤重,竟是一动也不动了。 孔妙的呼吸差点被截断,满可以直接去见阎王了。费力的伸手推了推他:“公子,醒醒?池公子?” 回应她的是男人绵长的呼吸声。 这是醉死过去了?孔妙面对着这具活se生xiang的男性qu体,一下子没了主意。 盯着男人沉睡中的面庞看了半晌,忽然计上心来。三下五除二脱了自己的衣服,然后把池清修也如法炮制一遍。 池清修的睡相十分好,大概是喝了酒的缘故,面色红润,偶尔皱一下眉毛,睫毛随着均匀的呼吸微颤着。 孔妙挨着熟睡的男人侧躺了下来,伸出一根手指从他的眉间轻轻抚过。 桃花美目、乌睫剔亮。 ——跟记忆中的那个人实在像极了。 孔妙一时看的呆了,久久之后才回过神来。伸手轻轻抱住他,把头依靠在男人身上,唇边浮起了一个恬淡满足的微笑。 池清修这一睡竟然直接睡到了天亮。 孔妙不敢吵醒他,下床一番梳洗,然后蹑手蹑脚的下楼,来到厨房。 熟练地生起火,烧开水,煮了一碗阳春面。为了让品相好看一点,还在上面撒了一把切得细细碎碎的葱花。 孔妙低头闻了闻,香气四溢。喜滋滋的想,应该合他胃口吧? 端着盛面的瓷碗,脚步轻盈的回了房间。 此时房内的池清修已经醒了,正一手扶额,茫然的坐在床头。 “公子醒了,还以为你要好一会儿睡呢。”孔妙冲他举了举手里的碗,“怕您早上起来会饿,奴家特意去厨房煮了一碗面,也不知道合不合您的胃口。” 池清修身上只着了一件亵衣,领口微敞着,闻声抬头,看见她时脸颊上浮起了一层薄红。 “公子快来,面坨了就不好吃了。” 池清修欲言又止,拿过旁边的外衫穿上,在桌旁坐了下来。 “阳春面?”他看着那碗清汤光面,并没有马上动筷。 孔妙笑道:“这面虽然看着清淡,不过里面加了五钱猪油,味道很是鲜美的,公子赏个脸吃点吧?” 池清修原本并不打算吃这面,但看她眸子晶亮,一脸邀功的表情。盛情难却,只好执起筷子。 孔妙只手托腮,全神贯注地观赏对方吃面。池清修长得白净斯文,吃相也是相当优雅。 她把玩着腕间一串小巧的桃木珠,不知想起什么,忽然‘扑哧’一笑。 池清修疑惑:“姑娘为何突然发笑?” “还叫姑娘呢,”孔妙道,“昨儿晚上是谁‘小心肝小心肝’地叫人家呀,怎么下了床就变得如此生分?” 池清修干咳一声,放下筷子:“昨晚在下喝醉了,冒犯之处还请姑娘见谅。” “何止冒犯,简直热qing似火呢,您看看这儿。”孔妙指了指自己的脖子。 倒扣碗儿似的锁.骨处,有几点绯红印子,大约是位置特殊的关系,那红印子的来源就十分惹人浮想.联翩。 “这是……我弄的?”池清修诧异。 孔妙当然不会告诉他是自己掐出来的,心底暗暗发笑。 “公子快给揉揉嘛。” 池清修任由她拉着自己的手在那肌.肤上摩挲,在柔嫩温暖的触感中,心头生出了一丝不可名状的波澜,微微扭过头道:“男女授受不亲,这样恐怕不妥。” “有哪里不妥?” “毕竟我们才见过两次面……” “缘浅缘深无关乎见了几次面,咱们都在一张床.上睡过了,如果这样都不算深交的话,那池公子说,要如何才能够得上缘深呢?”孔妙绞着帕子道,“莫不是……您对奴家昨晚的表现不满意?” 池清修尴尬道:“昨晚的事我记不大清了,我们真的……行过周公之礼了吗?” “公子若是觉得没尝出滋味儿,那奴家可以帮您回忆一遍的。”孔妙一壁说,一壁勾下衣衫,“反正时间尚早,我们可以慢慢来。” “不必了!”池清修见状,连忙阻止她的动作,“还不知道姑娘叫什么名字?” “奴家之前介绍过的,不过公子贵人多忘事,想必是不记得了,那奴家再介绍一遍吧。”孔妙细语含笑道,“奴家姓孔,单字一个妙。若不嫌弃的话,公子可以唤我一声妙妙。” 池清修清了清嗓子道:“妙妙,既然我们……那个,我的事你可能不太清楚,你……” 孔妙用手指卷着头发,道:“公子的事,奴家全知道的呢。” 池清修闻言,似笑非笑的“哦?”了一声。 见他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孔妙自得地念道:“池清修,表字文嘉,虚岁二十有五,生辰是乙卯年六月初三寅时,父亲是当今太师大人,母亲是陛下的姑母。师从翰林院李成茂学士,嗨哟,池公子可真是正宗的名门俊秀呢。” 池清修静静听完,笑意忍不住扩大一圈。 孔妙将屁股往他那边挪了挪,笑嘻嘻道:“还有呢,池公子的未婚妻沈君怡,乃是沈将军的掌上明珠,听说她容貌端庄、性格爽直,与公子堪称一对璧人,很是般配哦。” “知道的挺多。”池清修端然含笑道,“莫说沈小姐的事,连我的生辰八字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你倒打听得仔细。” “这点事儿哪用得着打听,”孔妙不知道从哪儿翻出一本小册子,献宝似的道,“这是京城公子花名册,所有叫得上名头的王孙公子都记录在册。” “还有这种东西?”池清修随手拨了几页,只见上面详细记载了每个人的出生年月,父谁母谁,以及婚配与否。 孔妙眨了眨眼睛:“不知这样算不算了解公子呢?“ “……算。” 趁着气氛不错,孔妙又使出浑身解数与他嬉笑逗趣儿,惹得池清修眉眼弯弯,十分快乐的样子。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接着孔妙伺候他洗漱、穿衣。 第7章 第7章 “公子下回还来吗?”坐在铜镜前,孔妙一边替他梳理长发,一边笑盈盈问。 池清修从镜子里头看到女人的侧颜,五官虽谈不上多精致美丽,但杏眼桃腮,唇边时常挂着清艳的笑,望之令心情亦明亮了几分。 “这话今早你问过很多遍了,为何总问?” “……” “怕我以后不来了?” 孔妙略想了一想,便挑着好话说:“因为奴家喜欢公子呀,公子不仅长得俊而且性子又好,奴家想日日都能见到您呢。” 池清修垂下眼眸,复又抬起浅笑:“这几日有些忙,得空会过来。” 孔妙知道这话是在敷衍自己,但还是笑得满面春风:“真的吗?有公子这句话便好,您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奴家的房门永远为您敞开着。” 收拾妥当,池清修抖了抖袍子,穿上:“已经留宿太久,我先走了。” “那公子路上小心。”孔妙脸上挂着依依不舍的表情,送他到楼下。 池清修点点头道:“外头凉,你回房吧。” 孔妙正要说些什么,眼角忽然瞥到旁边花丛里有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忽然生出一股作弄心思,于是微微拔高声音,对池清修娇声娇气地道:“池公子,下回可千万记得再来啊,别让奴家太惦记您。” “嗯。” “您若是答应了,便亲奴家一下吧。” 池清修见她撅着个嘴,好像一只求食的雏鸟,不知道她搞什么名堂,只感觉哭笑不得:“这是做什么?” 孔妙不依不饶地撒娇:“哎呀,公子就亲亲奴家嘛。” 池清修沉吟片刻,然后俯下身,蜻蜓点水般的轻轻吻了一下。 “这样可以了吗?” “谢谢公子,公子慢走。” 孔妙倚着栏杆,目送男人的身影离开院落。 举目见片片花朵簇于枝条之上,拂面生香。孔妙顺手攀住一枝花蕙嗅了嗅,一股芬芳沁入心脾,不由叫人陶陶然的舒心,哼起永远不在调上的曲子: “梦里纠缠陡想起春闺里,算当初曾经得几晌温存。我不免去安排罗衾秀枕,莫负他好春宵一刻千金……” 正唱着,耳边传来不屑的嗤鼻声:“大白天唱些淫.词浪曲,恁的不知羞!” 话音刚落,斜刺里走出两名身姿窈窕的女子,正是若兰和思思两人。 孔妙忙笑:“清晨风寒露重,不如我烫壶热酒,两位姐姐一起去我房里喝杯吧?” 若兰绞着帕子,嫉妒得眼眶发红:“妹妹真是绝好的本事,居然能将池公子收入帐中。” 孔妙拿帕子点了点唇角,道:“若兰姐姐真会取笑,不过一夜露水情缘罢了。” 若兰见她一脸得意的样子,厌恶中夹杂着嫉妒,言语间就尖酸起来:“凭你这样的平庸姿色,人家池公子只是尝个鲜罢了,前脚走出怡兰苑,后脚便能将你抛诸脑后。有什么好得意的。” “姐姐说的是,”孔妙唉声叹气道,“谁叫我生得这般相貌,长相都是爹妈给的,也不能抱怨。哪比得上姐姐天生丽质。” “……” “哎呀,今日仔细一瞧,竟又觉得姐姐比昨天还漂亮上了几分呢,让妹妹好生羡慕。” 若兰向来知道自己年轻貌美,也知道那些男人爱她的千娇百媚,所以每天都会花大量的时间来保养脸蛋。 俏脸浮起一抹傲然之色,带着炫耀的口气道:“这是自然,每晚入寝前我都会用玉兰花凝膏敷脸,呵呵,皮肤自然要比普通人好上一点。不过凝膏价格昂贵,这样的好东西怕是你还用不起吧?” 一旁的思思娇笑道:“好东西自然要拿出来分享,我房里还剩下一些玉兰花凝膏,大家姐妹一场,不如将它送与妙妹妹吧?” “还是思思大方,对了,我那瓶凝膏也快见底,一并送与你吧?” “妹妹千万别客气,尽管拿去,对我们来说这都是小东西。” 孔妙心想这两人打发叫花子呢,快用完的东西居然还塞给她。看着她们一副施舍的高傲姿态,心里不禁就来了气。 “多谢好意,不过妹妹这张脸糙惯了,用不了好东西,”孔妙道,“对了,有一件事我想不明白,两位姐姐冰雪聪明,不知能否为我解惑呢?” 若兰扬起下巴:“但说无妨。” 孔妙笑一笑道:“两位姐姐如此貌美如花,可为什么池公子却依旧不为所动呢?莫非池公子有眼疾?” 若兰和思思哪儿能听不出她话里的嘲讽之意,杏眼圆睁,齐齐怒瞪向她。 “小蹄子狂妄,你意思在池公子眼里,我们还比不上你?!” “姐姐们不要动怒,这里面的缘由,难道你们不想知道吗?” “哼,你说,我倒要看看你会说出什么花儿来!” 孔妙妩媚笑道:“众所周知,你们一个长袖善舞,一个精通音律,两人合作的琵琶舞更是让人如痴如醉。这些才艺虽能勾起男人的欣赏之情,只是呢……” “只是什么只是,说话不要吞吞吐吐!” 孔妙上身微微前倾,仿若不经意露出脖子上的痕迹,微笑道:“只是男人来烟花之地,说来说去就是为了那事儿,妹妹我资质浅薄,无法在弹琴舞蹈一道上精进,便只能在这上面费功夫喽。” 见她居然把这种床榻之事拿出来议论,不由对她的鄙夷又多了几分。若兰冷冷一笑道:“照你这么说,池公子对你的表现很满意了?” 孔妙挺了挺胸脯,道:“自然是爱不释手的。” 领口开得有些低,隐约露出高耸的诱人轮廓。 若兰怒火中烧,低声叱道:“不知廉耻的下贱坯子!!” 但又不得不承认,若论身材,这小蹄子发育得确实不错,连作为女人的若兰也不得甘拜下风! 记得这个女人刚到怡兰苑时,明明还是个不起眼的咸菜瓜子,要不是脸长在前头,都分不清前胸后背。约莫是苑里伙食太好,那干瘪的身体渐渐就丰满鲜艳起来。 可惜败在一张无盐相貌上,否则也能混成一个香饽饽。 若兰原以为像池清修这样的人,多半喜欢温婉端庄的女子,所以一直以来在学习诗赋之余,又努力提升自己的才情气质,连言行举止也有意模仿官家小姐,以望有一天能得到他的青睐。 可万没有想到,那个长久思慕而不得的男人,竟会上了孔妙这个女人的床!旁人就算了,自己竟会输给这样一个只会吃腿儿饭的下贱货色! 这叫她如何气得过?! 思思见她气得青一阵白一阵,连忙出声安慰道:“姐姐千万别生气,你要是生气不就着了这贱人的道吗?她这是故意气你呢!” 若兰按捺不住心中嫉妒的怒火,娇喝道:“孔妙你这贱人,明知我对池公子有意,却还与我争抢,是何居心?!” “姐姐这话就有点强词夺理了吧,池公子一个大活人,自己长了腿,想去谁的房里就去谁的房里。我不是清倌儿,客人花了钱自然要满足他的需求。” “……” “拿钱不办事非怡兰苑的规矩,要是被妈妈知道了,可少不得一顿罚呢。” 孔妙心想,凭本事赚的钱哪有不要的道理? 若兰一时语噻,又找不到什么话来反驳,气得狠狠跺脚,指着她的鼻子痛斥;“你、你这肮脏下贱的女人,给他提鞋的资格都没有,怎么能与他、与他……同床共枕!” 孔妙笑语自若,浑然不介意她用这样犀利的语言来轻贱自己。 “若兰姐姐不要忘了,你我同在怡兰苑卖笑为生,说我肮脏下贱,那你自己呢?谁比谁清白,谁又比谁高贵了?” 说到底她们是一种人,只不过有人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为所欲为,对那些不如自己的人便极尽侮辱之事。 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无论男人还是女人,哪个不是凭长相把人分为三五六等?美貌是一种优势,有的人天生就是赢家。 “谁跟你一样,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进怡兰苑前是干什么的,呸!一个小乞丐,没人要的小贱种!”若兰因为嫉妒,言语就愈发尖酸刻薄起来,“定是克父母、克兄弟、克死全家,才流落街头当了要饭的乞丐,换成是我都羞于活在这世上,一头撞死得了!” 这话可有点犯了孔妙的忌讳,她攥紧了帕子,沉下脸来。 “就是!贱骨头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池公子是她这种人能肖想的?你我姐妹二人花容月貌,不知道比她漂亮了多少倍,凭什么就没有这样的好运气?”思思轻嗤道,“要我说啊,肯定是她在池公子的酒里下了合欢丸,不然就凭她那个姿色,哼!” 孔妙不禁气得冷笑:“合欢丸在怡兰苑属禁药,我断断是不敢用的。” 所谓合欢丸,就是名副其实的催.情药,服下之后整个人轻飘飘如在云端之上,只一味想干那事儿。 以前苑里有一个叫如燕的姑娘,姿色平平,才艺平平,不知受了谁的怂恿,竟然在客人身上使这下三滥手段。 据说那位不幸中招的倒霉客人亢奋了一天一夜。 最后如燕被乱棍打死。 那位客人缓过劲儿来,修养了一段时间,伤了身体不说,还落下一个心病,见到女人双腿就打哆嗦。 “合欢丸的价格堪比金子,我哪里买得起这么贵的东西。”孔妙道,“你们要污蔑我,也得拿出证据来!” “做坏事的人会把‘坏’字刻头上吗?做没做,只有你自己心里清楚!”思思像只鳖一样在这个问题上咬住她不放。 若兰抚一抚鬓边发丝,道:“俗话说得好,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妹妹千万珍惜机会,等哪天池公子腻歪了,可有你哭的时候!” 思思亦是挖苦道:“真是迫不及待想看到这贱人哭的那天了呢。” 冷嘲热讽了几句,两人朝孔妙甩了一个大白眼,然后扭着腰肢离开了。 孔妙撇了撇嘴,若无其事的回了房间,然后开始收拾床铺。 枕衾下面好像放了几张纸,上面似乎还印着“钱庄”字样。手一伸,摸出来好几张银票。 “池财神真够意思!”脸上的阴晦一扫而空,孔妙的嘴角几乎要咧到脑后去,抱着银票高兴地往床上一滚。 池清修给的这笔钱完全可以去找一名比她更漂亮的高级头牌。估计他平时阔气惯了,不知道像她这样的低等青头其实值不了这么多钱。 用手指沾了点口水,孔妙一边数,一边暗暗的想:等他下回再来,还他几张好了。 第8章 第8章 接下来几天,孔妙虽然没接到什么富贵主儿,但陪着一群大爷划拳喝酒也拿了不少赏银。 妈妈从外头弄了一批青头,这段日子忙着调.教新人,无暇顾及她,所以很是过了几天好日子。 这天洗完头坐在池塘边,孔妙拿着木篦子梳着半干的头发。梳通之后不急着扎起来,任它散着,一边眯着眼睛晒太阳,一边等头发干。 院中微风阵起,隐约裹来一阵熏人欲醉的菱香。对面的楼阁里,晨起未妆的女子倚在窗台上,神情懒散,曼声低吟。 孔妙也跟着哼哼呀呀唱起来,不过她那歌声就有点尴尬了,调子堪称是千变万化。假如那女子的嗓音是黄莺轻啼,那她就是几乎接近于驴叫了。 不过孔妙没觉着自己歌声不堪,正唱着,忽然扑鼻闻到一股猫骚味,转头一看,就见一只毛发滑亮的大黑猫蜷成一团,懒洋洋地眯眼窝在草垛里晒太阳,时不时用舌头舔一舔猫爪子。 “小猫猫,你也在这里躲懒呢。”孔妙无聊,就想过去逗逗它。 那猫睁开眼睛,乍见她披头散发的样子,吓得“嗷”一嗓子,尖利的爪子毫不留情朝她脸上挠去。 毫无预兆的出手,孔妙也是吓得不轻,脚下被石子一绊,整张脸都拍在地上,惊天动地的摔了一大跤。 “小畜生,看我不剁了你的爪子熬汤!” 那畜生仿佛听懂了人话,对着孔妙一顿龇牙咧嘴,喵喵怪叫,见她作势起来,立刻把屁股一撅,眨眼溜得不见了踪影。 “逃得挺快,让我逮着非拿你下油锅不可!”捂着磕破的下巴,孔妙骂骂咧咧,一张面孔生生变得雪白,再加上蓬头散发,就愈发像个女鬼。 “唉哟,瞧瞧这是谁呀?可吓死我了,还以为大白天哪儿冒出来一个女鬼呢。”一个冷嘲热讽的熟悉声音在身后响起。 “姐姐还没老呢,怎的眼睛就花了?这不是我们闭月羞花的妙妹妹么。” “看她这副失魂落魄的倒霉样,莫不是真被我们言中,被池公子抛弃了吧?哈哈哈。” 语气里尽是挑衅意味。 孔妙在心里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又是若兰和思思这两个冤家,这两人仿佛跟她杠上了,逮着机会就挖苦讽刺。 “妙儿妹妹,大白天你唱的哪出戏,就算要学杜丽娘还魂,也要看看现在什么时辰吧。”声音婉转,听得人浑身发酥。 这声音正是花魁柳青青。除了她,没人有这么绵软销魂的嗓音。 孔妙扒拉一下还没干透的头发,转过身来,干笑道:“方才洗了头,未来得及梳理,吓着各位姐姐了,真是对不住。” 柳青青不仅有一副好嗓子,还长着一头曼鬋如漆的长发,挽起的发髻上只以一朵紫鸯花点缀,随意而简约的装扮,更衬托出她娇艳无比的风采。 在面对面的对比之下,孔妙倏忽生出一股自惭形秽觉来,再加上此时未上妆,跟天生丽质的柳青青比起来,愈发显得自己其貌不扬的样子。 好比云与泥,蛤.蟆和天鹅。 接客时孔妙总是浓妆艳抹的,不过再怎么在脸上花功夫,她也没有与之一比的资格。 柳青青从来不化妆,连粉都不敷,皮肤好到连一个细微毛孔都看不见,是天生的莹润透白。 是人见了都要忍不住感慨一句:真是纯美出尘,我见犹怜啊。 身为怡兰苑的摇钱树,连妈妈都要巴结她,孔妙自然也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于是她归拢一下头发,脸上堆起讨好的笑容:“青姐姐方才那话真是抬举妹妹了,纵使要学杜丽娘,妹妹也要如姐姐般,有那一张好脸蛋才行,不然还真是活见鬼了呢。” 此话一出口,便有几人用香帕掩着唇,哧哧笑起来。 柳青青道:“你倒挺有自知之明。” 孔妙又道:“对了,青姐姐上次推荐的茯苓柔发膏果真十分好用,我只用了几次,原本毛刺刺的头发竟顺滑许多。” 三言两语,就把柳青青哄得绽颜一笑,颇有得色:“自然,我用什么都是最好的。” “那是那是,您是什么身份,若您都用得不好,那还有谁能用得好呢?”孔妙连连点头附和,“再说了,凭我们用得再好,也比不上姐姐万分之一的惊世之美呢。” 她这些年别的没学会,马屁倒是信口随来。 柳青青细巧的眉眼斜斜瞥了她一眼:“茯苓柔发膏非寻常物,产量稀少,价格更是昂贵,我瞧你许久都没有置换衣裳,手头应该拮据,这样贵的东西你能买得起?” 还不等孔妙回答,若兰语气讥诮地插嘴道:“她怎会用不起?青姐姐怕是有所不知,妙妹妹手段怎一个了得,能把池公子哄得五迷三道,成了她的闺中恩客。一个小小皂角算什么,哪天把池公子伺候高兴了,说不定就替她赎身享福去了呢。” “真的?”听了这话,柳青青终于肯拿正眼去瞧孔妙,上下打量了许久,讶异道,“看不出你竟有这等本事,那池公子清高得很,来怡兰苑几次都不曾对哪个姑娘心动过。” 若兰又妒又恨,一脸鄙夷地说:“这个狐媚子最擅长的事不就是勾引男人吗?见了男人就恨不得生在床上!” 柳青青听了她这粗鄙的言语,微微颦眉道:“若兰,你这话说的,岂不将我们这些姐妹都骂进去了吗?” 若兰忙道:“不不,我没有骂各位姐姐的意思,我、我是看不惯孔妙这个小贱人,她老爱出风头,勾引男人手段又下作。” 一旁的思思也道:“青姐姐,若兰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你可要小心些,这贱人能勾搭上池公子,说不定傅王爷也会被她迷惑去了!” 她们这么挑唆夸大,柳青青看向孔妙的眼神就带了一丝防备,语气很是不屑的道:“傅王爷眼高于顶,又怎会看上她?” 孔妙心里暗暗有些不痛快,碍于不愿树敌太多,嘴上自然是不露半句的,勉强扯着笑,说道:“姐姐貌若天仙,我怎敢跟您相提并论,再说池公子也好旁人也罢,都是出钱的大爷,逢场作戏寻个新鲜罢了,什么赎身纳妾,什么享福,妹妹不敢奢望。” 柳青青自恃貌美,原本就没把她放在眼里,经她这么一说彻底放下心来,笑吟吟道:“你倒是个通透人,想得明白,日后也便不会伤心了,”转头对若兰道,“你瞧瞧人家的觉悟。” 若兰急道:“她这是巧言令色!” 柳青青不置可否道:“这些官家公子素日见惯了娇女美姝,偶尔换换口味也正常,若兰妹妹,我知道你对池公子一往情深,但也不必太着急。” “青姐姐说的是,”思思笑模笑样道,“等池公子的新鲜劲儿过去了,以你的聪敏美貌,多多在池公子跟前晃晃,得到青睐是早晚的事。” 旁边众人也纷纷劝慰道:“就是,男人嘛,总归都是喜欢美人的!” 若兰被她们的话抬得飘飘然,眼珠子一转,娇笑道,“青姐姐,听说傅王爷今晚会来,你说他这次会点谁的牌呀?” “自然是青姐姐了,王爷哪次来不是找她,”思思推一推她,开玩笑地说,“你就别妄想啦。” “真是好生羡慕姐姐呢。”若兰笑容甜美道,“傅王爷风流俊美,是京城多少千金贵女爱慕的对象,姐姐有这等好运气,也别忘了提携提携姐妹。” 柳青青瞥了她一眼,抚一抚发髻:“说吧,又看上谁了?” 若兰娇羞道:“傅王爷的身边经常跟着一位小公子,长相十分俊秀,近段时间怎么不见他来了?” “司马深深公子?他家老太爷身体不适,一直待在府上贴身侍疾,估摸没有一两个月是出不了门的。” “那林公子呢?” “呵呵,说起林公子可巧了,他昨日还与我提起你呢。” “真的吗,他原提起过我?” “他说妹妹才艺双绝,今晚已在昙香阁设好宴,正寻思着想请妹妹过去,为他弹奏一曲‘鹊桥相会’呢。” 其他人莫不羡慕。 “嗨呀亲娘,听说这位林公子出手可大方了,若兰姐姐要把握住机会哦。” “是啊,要是把这位林公子服侍好了,说不定就把你接到府里享福去了呢!” “去去,你们少拿我取笑!” 一行人莺声笑语,续续不断,越走越远。 见她们走远,孔妙望了望水里的自己,碧色如镜的水面上,映出一张清秀脸孔,两条柳叶细眉。 自言自语:“我难看吗?” 又眨眨眼睛:“美着呢!” 手指在水里一过,打散了水中的倒影,端起木盆,独自回房去了。 第9章 第9章 又是一日金乌西坠,玉兔东升。 孔妙跟往常一样飞舞徘徊在一堆大腹便便的男人中,陪他们喝酒嬉闹、划拳逗乐,讲荤段子逗他们笑。 “有一个员外娶了三个老婆,一妻二妾,某天夜里与小妾行房时突然暴毙而亡,三个妻妾悲痛不已,绕尸而哭。员外的妻子抱住他的脑袋,哭曰:我的郎头呀!另一个小妾捏其足,哭曰:我的郎脚呀!剩下一个无可哭附,只得握其物,大哭曰:我的郎中呀!” 语毕,一群人哄堂大笑,气氛热烈。 不知道被灌了多少酒,孔妙只感觉脑子晕乎乎,整个人都天旋地转的。 “各位大爷,奴家实在喝不了了,饶过我吧,呕……”胃里一阵翻涌,忍不住告饶。 “快滚快滚,没用的东西,这点酒量都没有,真他娘扫兴!” 她赶紧从雅间退出来,找到一个角落吐个天昏地暗。今晚的酒菜全部吐得一干二净,差点把胃酸吐出来。 喝到吐出胆汁是常有的事,酒量倒是见长,不过绝谈不上海量。 孔妙掏出帕子擦了擦嘴,摇摇晃晃回到房里,补了个妆,又换了一件干净衣裳。再走出房门的时候,冷不丁凉风袭来,哆哆嗦嗦打了两个喷嚏,又抬手揉了揉鼻子:“真他娘冷!” 趁现在时间尚早,再去陪客人们喝几杯酒讨点赏银,要是运气好,说不定还能接到一个不错的客人。 这么想着,她低头疾步。 “哎,你们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点去碧庭阁!”走廊外,一个娇脆的声音响了起来。 “怎么了姐姐,看你一脸着急的,去碧庭阁做什么呀?” “傅王爷来了!”那声音兴奋地说道,“刚刚王爷发了话,说只要将他逗笑,那满桌子的金银首饰随便拿!” “真的假的?随便拿?” “真的!已经过去好多人,估计这会儿碧庭阁已经被挤得水泄不通了。” “那咱们也赶紧过去瞧瞧热闹吧,说不定运气好的话,还能得到王爷的赏银呢。” “哼,没骨气的,赏银算什么,若是能得到王爷的青睐,还愁没钱?” “啧啧,就你有志气!” 不知道是因为那句‘银子随便拿’,还是因为其他什么,孔妙仿佛受到了某种感召一样,迈开双腿,也跟着她们来到了碧庭阁。 门口挤满了黑压压的人头,一个个脖子抻得老长往里瞧。孔妙排除万难的挤了进去,过程中遭了不少人的白眼。 房间里有人在做着夸张的动作,讲着诙谐的段子。 桌子上铺满了玉镯金钗、香珠宝石、坠串珠钿,还有数十张百两银票! 见此情景,孔妙一双眼睛闪闪发亮,放出兴奋的光。 “王爷,您尝尝这葡萄,甜不甜?”柳青青将一颗剥了皮的葡萄递给旁边坐着的俊美男子。 男子张嘴咽了,蹙着眉头,面庞上亦带了一抹沉郁的华贵气息,任凭别人怎么插科打诨,就是不笑一下。 这位就是傅王爷了吧?孔妙不经意望过去,等看清他的面容时,眼睛比刚才更亮了几分:他、他不是上次遇见的美人公子吗? 孔妙想再挤进去一点,却是举步维艰了,无奈学着别人伸长脖子,此刻只恨脖子太短。 房间外,那一个个的脖子就跟拉长了颈的鹅一样,场面十分滑稽。再观房间里,一个妙龄女子正做着一系列夸张动作。 “……然后那书生很生气的说,我写一篇文章自然要比女人生孩子还不好受,那妇人肚子里的孩子能生得下来,我腹部空空,如何能写出文章?” 一阵陶瓷碰撞之声过后,那个正在说笑话的女子立刻噤声。 声音正是从傅春聆手中茶盏发出来的。 柳青青靠过去,柔媚道:“王爷,可是觉得翠兰讲的笑话不好笑吗?” “无聊至极,”傅春聆垂眸拨弄着茶盖,淡淡道,“偌大个怡兰苑,竟没个有意思的人?” “王爷莫生气。”柳青青一壁抚着他肩头,一壁扭头对翠兰喝道,“没用的东西,连个笑话都讲不好,还不赶紧退下去!” 傅春聆从首饰堆里拿起一支玉蝶翅步摇把玩着,长长的珠串在指尖沥沥作响。 那步摇做工精细,上面还镶嵌着一枚鲜红的玛瑙圆珠,华丽夺目,一看就知价值不菲。 孔妙直盯着那满桌的首饰玉翠,有些跃跃欲试。 “王爷,可否让我试试?”一道清凌凌的女声响起。 孔妙意识到那是自己的声音——身体已经先于大脑做出反应。 柳青青一抬头就看见了挤在人群中的孔妙,旋即柳眉竖起,不悦地娇声道:“王爷驾前如此大呼小叫,简直无礼,来个人把她给我赶走!” 被这一顿叱骂,孔妙顿时怯怯的缩回脑袋。 “让她进来。”傅春聆道。 柳青青愣了愣,娇嗔道:“王爷,这婢子失礼,就不要让她出来丢人现眼了吧,免得污了您的清听。” “无妨,让她进来。” “王爷~”柳青青道,“王爷今日是怎么了,为何非要听人讲什么笑话?您瞧她那个蠢笨样子哪是个会讲笑话的,还是将她赶出去吧。” “……” “对了,这壶里的茶快喝完了,奴家房里备了上好的碧螺春,要不王爷去……” 傅春聆将手中步摇随手一扔,道:“本王说,让她进来。” 他这话虽然说得平澜无波,但柳青青跟了他几年,多少知晓他的脾性,这模样显然是不悦了。她带着几分委屈道:“王爷别生气,青青知错了。” “方才是谁发话?” 孔妙连忙举起手,高声道:“我我我。” “进来。” 话音刚落,孔妙就感觉逼仄拥挤的周身瞬间放松开来,人群自动地分出了一条路。 大家落在她身上的眼神各异,有诧异、嫉妒、轻蔑、鄙夷,还有带着一副看好戏的表情看着她。 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小蹄子! 孔妙不想让自己在气势上输掉,挺挺胸脯,又理了理衣裙,款款扭动细腰,走了进去。 想看老娘出丑?门儿都没有! 第10章 第10章接第11章 孔妙漾起笑意,便带出两朵浅浅的梨涡,轻盈的福了福身:“给王爷请安。” 行为举止还算得体。 纵使她脸皮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是有些怯场。 偷偷拿眼去瞥那个英气男人,从进房间到现在,那脸就跟谁欠了他八百吊一样,浅淡瞳仁让他的目光显得过于疏离,冷如冰霜。 孔妙啊孔妙,你可千万不能紧张,一定要镇定,要是今晚在这里丢了脸,以后可就活生生成别人的笑靶子了! 这么想着,她挺挺腰板,露出一口洁白的贝齿,笑问道:“傅王爷,是不是奴家只要将您逗笑,这桌子上的东西就都全部归奴家所有呢?” “全部?”傅春聆听了她的话,不由得眉毛微挑,似乎是有些吃惊——吃惊于这个女人的贪婪。 孔妙点点头,粲然道:“不是说随便拿吗,那奴家全部拿走也可以吧?” “本王是这样说过没错,不过么……”他笑意轻蔑,“也要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拿走。” 孔妙决定豁出去拼一拼! 她往傅春聆的方向缓缓走近。上次在走廊,因为灯光昏暗,其实并没有看得太仔细。 现下周遭光亮通明,男人坐着,孔妙站在他面前,在灯火流离的浮光中,唯见他肤色白皙,双眉修长,一双眸子仿若琉璃,似天边最亮的那颗星子。 孔妙不知道该怎么阐述,总之就像罂粟一般,令人情不自禁地想要靠近、再靠近。 “你离本王这么近做什么?”傅春聆冷冷道。 他最厌恶别人用居高临下的目光看他,尤其对方还是一个青楼妓子。 孔妙默默给自己壮胆:“王爷,奴家想再确认一下,是不是无论用什么方式,只要把您弄笑就可以了?” “你觉得你能做到?”傅春聆带着一丝揶揄,抱着双臂,神情放松的往后靠去,那模样说不出的体态风流。 “得罪了。”说完迅速的伸出手,挠向傅春聆的腰间。 隔着衣料,能清楚感受到那完美的腰身线条,肌肉紧绷结实到没有一丝赘肉。 莫名的,面颊忽然熏红了起来。 这样的男人,想必能要了那些女人们的命吧。 傅春聆一时不备被她搔挠了几下,背脊上的神经一下变得酥麻,薄唇竟是弯成了一个很好看的弧度——但他很快反应过来,眉头一蹙,劈手就给了这大胆的女人一个耳光。 “放肆!” 孔妙被打得一个趔趄,来不及去捂被打的脸,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奴家、奴家冒犯,请王爷恕罪。” 傅春聆沉下脸来,但没有立刻发作。旁边的柳青青气得鼻子都歪了:“贱人好生大胆,竟敢冒犯王爷的玉体!来人啊,把她拖出去狠狠打一顿!” 孔妙一听这话,吓得连忙道:“王爷,您、您不是说过,只要将您弄笑就可以了吗,那、那您方才应该是笑了吧?” “本王笑了吗?” “笑了啊,”孔妙伸出两根手指,将自己的嘴角向上推了推,拉出一个不自然的弧度,用口齿不清的声音说,“这样……不算笑吗?” 傅春聆凤眼斜飞,弯出一个讥诮的笑:“本王竟笑得有如此难看?” “不不,王爷笑得很好看,”孔妙真是怕极他这让人背后发凉的笑容,生怕他突然发怒,慌忙之中,绞尽脑汁地想着各种溢美之词,“王爷、王爷您英俊风流、貌比潘郎,奴家从来没见过像您这样好看的人,笑起来的样子漂亮得跟朵花儿似的。” “婢子胆大,竟敢将本王比作花儿,”傅春聆微微俯下身,勾起她的下巴,“知道戏弄本王是什么下场吗?” 孔妙道:“奴、奴家并没有戏弄王爷,奴家说的句句诚心,就算给奴家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对王爷不敬啊……” “还挺会狡辩的,”傅春聆手上稍稍使了几分力,“可知罪,嗯?” 下巴被勒得发疼,孔妙忍着眼泪,望向他:“奴家知罪,求王爷宽恕!” “疼吗?”傅春聆稍稍松开一点。 “回王爷,奴家疼。” 细眉微锁,眸中莹莹含光,一双秋水盈盈的杏眼里流露出不安、无助与娇怯的光芒。 那种娇羞之色,却令人动心。 傅春聆的心头掠过一丝模糊的悸动,想抓住又说不清楚是什么——记忆深处,似乎也有一个人用这样的眼神看过他。 手指轻轻一动,将她的脸抬高,正对自己。 凝神端详了一会儿,却怎么也不能将那个清纯烂漫的少女,与眼前这个艳俗女人重叠在一起。审视良久,末了他转向前方,很不屑地轻轻哂笑了一声——怎么可能会是她呢? 孔妙被他看得全身发毛,不知道他在搞什么名堂。 “你叫什么名字?” “奴家叫——”她如上了羁绊的骡子,紧张得双手绞在一起,“奴家姓孔,单字一个妙。” “……妙妙?” “是的,”孔妙努力挤出一个笑靥,“王爷若不嫌弃,也可以这样唤奴家。” 良久,傅春聆终于微微笑了一下:“这名不错,是你的真名?” “回王爷,是奴家的真名。”孔妙瞄了一眼桌上的金银首饰,又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王爷您看,这些东西是不是……” “本王今天心情好,不罚你,也信守承诺,”唇线带着淡薄的微笑,示意了一下道,“桌子上的东西你可以随意拿走。” 孔妙兴奋地想要振臂欢呼,还想在他漂亮的脸蛋上香上一口,不过她要真这么做了的话,估计会被他一巴掌扇飞吧…… 孔妙高兴地直搓手,又非常谄媚的说出甜言蜜语:“多谢王爷,王爷大方如斯,真乃英雄也!” 傅王爷看着她脱下自己的外衣铺开,然后兴冲冲的把那些宝石金钗、银票碎银统统扫进去。 那贪婪的样子简直让人嗤之以鼻。傅春聆单手支颐,饶有兴味地看着她的动作。 他从未见过如此见钱眼开的女人,□□裸地将自己的贪欲表现在脸上,一点也不稍加遮掩,不知道该说她坦诚可爱,还是厚颜无耻。 “等等!”柳青青忽然伸出一只白嫩修长的柔荑,按住孔妙的动作。 孔妙停了手上的动作,有些紧张地道:“有什么事吗姐姐?” 柳青青心里简直恨得咬牙切齿,这贱人竟然当着她的面勾搭傅王爷!若不是顾及形象,早就想上去左右开弓扇死这个贱婢! 扫了她一眼,而后微微一笑:“我瞧里面有一支如意钗,与我新近买的一件百蝶霓裳裙很是相配,不知妙妹妹能否割爱,让与我呢?” “啊,是吗?我找找。”还以为她要干嘛呢,原来只是要一只钗子,孔妙松了一口气,低头在那一堆东西里面找了起来。 傅春聆道:“既然给出去了,哪儿有往回要的道理?” 柳青青道:“可那如意钗,奴家甚是喜欢呢。” “不过一支钗子而已,”傅春聆把她揽坐在大腿上,宠溺地伸手抚一抚她的额发,“红云阁新进了一批首饰,里面就有一支金丝八宝所制的玲珑钗,精巧雅致,倒是很衬你的裙子。” 柳青青粉面含春,抱住他的手臂撒娇道:“真的吗?就知道王爷最疼青青了。” “若是喜欢,本王明日吩咐人买来,送到你房里。” “只要是您送的,奴家都喜欢。王爷,这个时候也不早了,不如我们……” 傅春聆不经意似的瞥了一眼孔妙,口中应着:“好。” 柳青青转头见孔妙还杵在这里,不满的道:“你怎么还没有走,难不成要准备在这里过夜?” “我这就走,这就走。”孔妙把东西包成一团,动作麻溜地背在背上,点头哈腰的帮他们关上了门。 外头的夜渐渐深了,人群也早已散去。 半弯朦胧的月亮挂在天际,偶有几缕漏过树叶的枝桠缝隙,在光滑的鹅卵石上投下一片斑驳。 “小燕子,吱吱吱,面对房主窃细语,不吃你谷子,不吃你糜子,在你房檐下抱一窝儿子。” 背着小包裹,经过垂花拱门时,忽然瞥到角落里有两只小小的黑影。 孔妙收住脚步,仔细一看,哈,原来是两只野猫在一起呢。 这一幕让她感觉很有趣,于是饶有兴味地旁观了起来。看了没一会儿,隐约觉得其中一只很是眼熟。一拍大腿,不就是前几天险些抓烂自己脸的那只大黑猫吗? 这几天遍寻不着,原来在这里快活呢。哼哼,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 孔妙弯着腰靠近,准备吓它们一跳。 这两只畜生光顾着交尾,并没有注意另一个人的到来。 就在孔妙要出声吓唬它们时,冷不防身后有一股力量,把自己推搡到了墙壁上。 --------------- 【下接第11章,另有小甜饼剧情】 --------------- “啊——”孔妙吃痛,本能地叫出声。 熟悉清幽的香味一下自身后飘泛而来,暖热的呼吸轻拂过耳畔,让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背着的小包裹也随之掉在了地上。 孔妙发现自己已经被身后的男人严严实实地压在了他和墙壁之间。 她看不到他的长相,但能感觉到男人的个子极高。 生怕那人做出什么过分的举措,孔妙身体僵直,动也不敢动:“这位官人,可是过来寻姑娘的?要不您先放开奴家,奴家去给您挑几位漂亮的姐妹过来?” 男人对她的话恍若未闻,一只大手探向前面。 “唉啊……住、住手!”一丝疼痛传来,孔妙开始挣脱起来,“你这个登徒子怎么可以如此轻薄于我,奴家虽然卖笑风尘,但亦是洁身自好,你要是再这样我可要生气了!” “臭丫头,你轻易就拿了本王这么多细软,若让你这么白白走了,本王岂不是成冤大头了?” 这个声音是—— “傅王爷?”孔妙胆战心惊地想转过头,却被大力扳了回去。 身后继续传来男人的声音:“你拿走本王的东西,本王是不是也要从你身上得到一点回报呢?” 在“回报”二字上着重了力道。 “王爷想要什么回报?”孔妙的后背靠在一具温暖而结实的胸膛上,清楚感受到了那有力的心跳。 一想到身后的人是他,娇颜立刻透出淡淡红晕。 “你说呢?” “奴家不知道……” “不知道?”傅春聆坏笑着,俯下身凑到她的耳边,伴随着温热的气流,“你明明已经知道了,还撒谎,本王要罚你。” 孔妙道:“罚、罚什么?” 傅春聆笑着,同时手指加重力气。在碧庭阁时他就注意到她了,因为腰细,格外突显玲珑的曲线。 孔妙杏眸微闭,很快瘫软在了男人的手中。 傅春聆微挑起一边的眉毛,露出浅浅笑意:“有这么舒服?” 孔妙羞赧,小声道:“王爷如此丰神俊朗,便是清心寡欲的老尼姑也抗拒不了,奴家更是没这样的好定力,光是被您瞧着就受不住了呢……” “真会说话,哄得本王很开心。”傅春聆微笑着勾住她的衣领,轻轻一拉。 喉咙攒动,浅色瞳孔微微收紧。 孔妙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伸手想去推他。 傅春聆单手捉住她的双手,拉过头顶。垂眸瞥了一眼,嗤笑道:“你把本王的衣服弄脏了,该怎么罚你呢,嗯?” 孔妙咬唇羞愤道:“那……请王爷把衣服脱下来,奴家帮您洗了吧?” 傅春聆勾唇,笑着:“你都是这样勾引男人的?” 孔妙羞得闭上眼睛。 傅春聆低笑一声,腾出一只手解开腰封。 孔妙只觉得身上的力气一点一点都被抽去了,洁白的额头渐渐沁出细密汗珠,让她无法不嘤咛出声,面色惨白,声音极轻的开了口: “王爷,这是奴家第一次接客,到时能否请您为奴家翻个牌?” “你是处子?” “不……是……” 孔妙的声音轻得像是一缕风,也不知他听见没有。 傅春聆一声不吭,但动作却是渐渐温柔了下来。 月亮躲到了迭迭的云层后,只透出一丝微弱的光,拖出两个交织重叠着的人影。 第12章 第12章 傅春聆轻吐一口气,用手指拨了拨蹭乱的头发,扶扶领子,同时瞥了瞥那个脸色发白的女人。 “你还好吗?” 身子骤然遭受了一场,孔妙疼得两条腿都在颤抖,顾不上整理凌乱的衣服,慌慌张张蹲下,就要去捡散落在地上的首饰银票。 松松垮垮的领口,露出肩头的一点肌肤。 傅春聆轻咳一声,对她道:“你能不能,先把衣服穿好?” 女人仿佛充耳未闻,连头都没抬一下,兀自忙着去捡地上的东西。 见她无视自己,一丝不快涌上心头,傅春聆单手抓住她的胳膊,一把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哎呀,我的钗子镯子,还有银票……” 傅春聆箍住她的腰往怀里带,面上故作冷淡道:“再无视本王,这些东西都要收回来。” 一听这话,孔妙立刻睁大眼睛看他:“怎、怎么这样,你可是王爷,怎么能出尔反尔?!” 傅春聆冷哼道:“就你那点小伎俩,不罚你已是开恩。” 孔妙撇撇嘴道:“奴家事先再三问过,如果您不同意,奴家是不敢斗胆冒犯您的。” “那还是本王错怪你了?” 孔妙干笑一声道:“王爷高风亮节,怎么会错呢?要错也是奴家的错。要不,您从里面抽一张给奴家就成?” “那倒不必,本王说的话自然算数,”傅春聆的手撑在她耳边的墙壁上,把娇小的人影笼罩在自己的阴影里,低头迫近她,几乎是在她耳边说,“毕竟本王方才用过你了,而且用得很开心。” 面前这张俊脸让孔妙心中生出一种悸动,脸微微红了一下:“王爷开心就好。” “嗯。”傅春聆道,“把衣服穿好。” 孔妙‘哦’了一声,低头开始整理自己凌乱的衣裳。 “错了。” “啊?”恍然抬头。 傅春聆又重复道:“扣子系错了。” 孔妙立刻低头看去,衣襟处最开始的那个扣子系错,后边不可避免地跟着错,歪歪扭扭活像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孩子。 “这么大的人,扣子还能系窜了。” 扣子一颗颗被解开,再一颗颗被系回。 几缕赤黑发丝随着他低头的动作,不经意垂滑到了胸前。浓密的睫毛,高挺的鼻梁,漂亮的下颌,勾勒出一条深邃而完美的脸部线条。 孔妙盯着他的脸庞,傻看了很久。 傅春聆就像一个贤惠妻子在给自己的夫君系扣子,温柔地不得了。 “谢、谢谢王爷……” 傅春聆道:“是不是很感动?” “感动。”孔妙一颗心扑通扑通跳着,心情雀跃到极点。 傅春聆也露出一点笑容,用手指一指自己的薄唇:“感动的话就亲一下。” 这一瞬月华洒落,像一层金粉铺在那清俊而秀美的面孔上——他的笑容很熟悉,很令人怀念。 孔妙对上他戏谑的目光,一时有些恍惚。 傅春聆道:“不亲?那本王亲。”说完按住她的后脑勺,往自己的唇上摁去。 两人的气息彼此胶着,孔妙被他身上淡淡的香味迷得晕头转向,全身都变得酥酥麻麻。吻了一会儿,抬起手臂圈住男人的脖子,踮起脚仰头回应着,又将小舌伸出来轻轻碰了碰他柔软的唇瓣。 傅春聆立刻张嘴,将她的舌头卷了过去,尽情缠绵着。 唇与唇,舌与舌,相交翻搅的声音,在静谧的黑夜中听来尤为清晰、暧昧…… 林香暗结,夜冷风细。 孔妙被他吻得根本招架不住,浑身发软得靠在他身上,渐渐意乱情迷。 傅春聆轻轻嗅了嗅,便有一股女子身上的体香荡漾在鼻尖,将双唇移到她的耳边:“你的房间在哪儿,带本王过去,嗯?” 他那声音带着厚重的鼻息,有一丝慵懒,也有一丝暗哑。羞赧道:“王爷的体力真是好啊。” 傅春聆低低一笑:“这样难道不好吗?” 孔妙的脸滚烫得厉害。 “难道你想让本王在这种地方再吻你一次?”傅春聆勾起薄唇坏笑着,“趁本王现在还有兴致,好好取悦,赏你的可不止那点东西。” 孔妙一听这话,眼中发着光彩,正欲说些什么,一个柔媚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王爷……您在哪儿啊?” 是柳青青。孔妙回过神来,慌慌张张推开男人:“柳青青在找你呢,你快点过去吧,千万别被她发现我们。” 傅春聆道:“……” 孔妙抿唇道:“王爷,我们的事可以不要让第三个人知道吗?” 傅春聆道:“睡个女人还偷偷摸摸的,你把本王当什么人了?” 孔妙道:“您是柳青青的男人,若是被她知道我们这样……不好。” “本王不是谁的男人。”傅春聆抬手抚摸了她的面颊,道,“本王要宠幸谁,不宠幸谁,没人能干涉。” 孔妙眨了眨眼睛,道:“王爷不是很宠爱柳青青的吗,将来还要赎她做妾,您不怕她吃醋?” “本王是很宠爱她没错,但宠爱归宠爱,一个烟花女子又怎配给本王做妾?”傅春聆笑笑道,“她吃醋,难道你就舍得推开本王?” 孔妙道:“……” 傅春聆静静看了她一会儿,然后退开一步:“既然不愿意,本王不强人所难。” 孔妙有些羞于启齿:“可王爷还……”话还没说完,一件带着香气的外袍兜头盖在了她的脸上。 “你弄脏的,帮本王洗了吧。” “那、那洗好之后,我怎么还给你啊?”等孔妙手忙脚乱拿下衣服,再看过去的时候,就这样恍惚一瞬,那个瘦高的身影已经出了垂花拱门,拐过几个弯之后就不见了。 孔妙微微有些失落,紧紧抱着怀里的衣裳,低头嗅了嗅,顿时便有一股淡淡的香味沁入心脾。 也不知道一个大男人熏的什么香,不过这味道还挺好闻的,清香宁神,如冰天雪地中的梅花,清幽无比,若有若无。 春寒料峭。 “啊啾——”孔妙被凉风吹得一激灵,收拾好东西,匆匆跑回自己的房间。 洗了热水澡,换上干净亵衣,孔妙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意犹未尽的回想起方才一幕幕,越想越害羞,最后害羞的拉起被子盖住头,抱着被褥在床上翻来翻去,打了好几个滚。 也不知道下次还能不能再见到他…… 及至夜深疲倦了,才恋恋不舍地进入梦乡。 第13章 第13章 翌日清晨。 孔妙随意挽了一个发髻,连胭脂水粉都没涂,素面朝天就出了怡兰院。 街市行人摩肩接踵,川流不息。 算命大师不失机缘地在闹市里支起了摊位,摊边的竹杆上挑着一面白布幡。不一会儿摊前就围了好多人。 此外街道两边摆着各行各业的小摊,摊贩们大声吆喝,招揽生意。 一路上孔妙买了些小吃,晃晃悠悠地在街上逛着。 前方有一家大店铺,门首悬挂着‘百花阁’的匾额。 孔妙咽下嘴里的残渣,抹抹嘴巴,又低头理了理衣服,然后昂首走了进去。 “李掌柜,李掌柜的在吗?”把背上的小包裹解下来放到前台上,孔妙对着里头扬声喊着,“李大福,有好货到,赶紧出来掌掌眼呀。” “来喽来喽,”里堂的布帘一掀,一个续着两撇小胡子的瘦子走了出来,原本笑眯眯的脸在看到孔妙时,立马换上了一副不屑的表情,“原来是妙妙姑娘,来本店有何贵干啊?我这儿卖的可都是高档货色,看见没有?你要是想买便宜货,请出门左拐。” 孔妙知道这人一贯的扒高踩低,也不在意他话里的轻蔑之意,把小包裹往前推了推,笑着说:“李掌柜,我这里有一些品相不错的货,劳您架给瞧瞧,可以置换多少银子呢?” “你怕是没听清我刚才说的话,我这里都是给那些贵妇名姝们提供珠宝首饰的,全部都是大师们精心打造,就你这些小玩意儿……”小胡子摸了摸胡子,不以为然地拿起一件看了看,忽然睁大了眼睛,一脸吃惊,“哎哟!这……” 孔妙得意地笑了笑:“怎么样?值多少钱。” “这个么,容我再仔细看一下。” “你就说个数吧,我也不多要。” 小胡子转了转小眼珠子,咳嗽了一声,然后伸出三根手指晃了晃:“三百两,不能再多了。” 一听这话,孔妙不乐意了:“才三百两?你有没有搞错,光你手上这件如意金钗就值三十两了呢!” 小胡子“啧”一声,慢悠悠地说:“妙姑娘,这些东西再新那也是二手物件了,难不成还想让我原价收回啊?我这里是打开门做生意的,可不是什么救济堂!” 孔妙瘪瘪嘴,掏出帕子擦了一把辛酸泪,一边抛媚眼,一边矫揉造作地抽泣着:“李大掌柜,奴家的好哥哥哎,您就行行好,再给奴家多加一点吧,您瞧瞧我这可怜见儿的,为了攒点钱没日没夜地操劳,下巴都尖了啊……” 小胡子显然不懂得怜香惜玉,面无表情地说:“要是嫌给的少,你就到别处去看看,看是他们给的多还是我给的多。” “哎呀,好哥哥,不要这么无情嘛,再多给一点……” “三百两!要就把东西放这儿,我给你拿钱,不要就快点滚,别妨碍我做生意,走走走!” “走就走!”孔妙见装柔弱不管用,立刻把眼泪一收,拎起小包裹作势就要走。 走了没几步,左脚将要跨出门槛时,后面传来幽幽的声音:“再加五十两。” 孔妙嘴角扬起一个得逞的笑容,回过头抛了一个大大的媚眼:“成交!” “你等着,我去后头拿钱。”小胡子扔下一句话,掀开帘子去了内堂。 砍价这种事,她还从来没吃过亏呢! 人逢喜事精神爽,孔妙回身坐到一旁的椅子上,手掌撑直,上身微微前倾,两条细腿晃来晃去。 心想着一会儿拿到银票,该去买些什么呢?先去给自己置办几身行头吧,说起来她已经好几年没买新衣裳了,先前淘来的那些旧衣服都已经穿着有些小,尤其是胸部那里,勒得慌。 “池大哥,听说这家百花阁的首饰做工很是精巧别致,我们进去看看吧。”门外响起一个娇软柔美的声音。 孔妙转头一看,眨巴眨巴眼睛,看清了门口的人。 水墨轻衣,身姿挺拔。 不是冤家不聚头呀。 来人正是池清修,身旁还跟着一个容貌美丽的高挑女子。只见她梳着简单的桃心髻,斜斜插一枝翡翠簪子,细细的流苏垂着。 不肖细想,孔妙便猜出了她的身份——池清修的未婚妻,沈君怡。 不愧是将军之女,一双描得细细的柳眉飞扬而起,娟丽而英气。孔妙站在她面前,气质上就输了一大截。 两人走进店内,孔妙与池清修打了一个照面。 她朝他微微抿唇笑了一下。 但池清修目不斜视,径直走了过去,表情漠然的好像从来没有见过她这个人一样,连白眼都没赏个给她,倒是身旁的沈君怡狠狠瞪了她一眼。 真是要多尴尬有多尴尬,难怪他不搭理自己,原来娇妻是个醋坛子啊!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差点坏了他的事,连忙正襟危坐,眼睛直视前方,和那两人保持距离,连余光都不敢放过去。 “池大哥,你看这对耳环漂亮吗?” “漂亮。” “真的吗?” “真的。” “那你帮君怡戴上去,好不好?” “好。” 池清修一脸温柔的替她戴上。 两人站在一起,俨然一对恩爱小夫妻。就连他们低头耳语的样子都美得不真实,任谁看了都会认为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这时小胡子从布帘后面冒出来,往桌子上一拍,对孔妙道:“喏,这是银票。” 孔妙上前几步,笑盈盈地道:“多谢李掌柜的。” 小胡子看到旁边衣着华贵的二人,眼中精光一闪,立刻换上了一副谄媚讨好的嘴脸。 “唷,这不是池公子和沈小姐吗?您二位大驾光临,真是让小店蓬荜生辉!哎呀呀,沈小姐好眼光,这款杏玉嵌珠耳坠可是小店的镇店之宝呢,由江南的大师傅纯手工打造,一等一的上乘货色啊!” 哼,狗眼看人低。 孔妙把银票折叠好,揣入怀中,然后小心翼翼的按了按。 走出百花阁,她又往集市走去。 买了一根冰糖葫芦,边走边吃。走了一会儿,来到一个首饰摊前,拿起一支钗子问:“老板,这钗子多少钱啊?” “一两纹银。” 孔妙呸呸吐出几粒籽,然后把眼睛瞪的跟牛眼大,用一种很夸张的语气说:“什么?一两银子?你去抢好了,你这钗子是江南大师傅造的么,竟要一两银子?你瞧瞧这边角粗糙的,还有这上色,还有还有,这个珠子哪是什么珍珠啊,一看就是劣质品,哎哟,上面都裂开一条缝了呢……” 小贩一副头大的表情,知道是遇着人精了,赶紧打住她的一通聒噪:“行行,姑娘你是行家啊,这样吧,你说多少钱?” 孔妙伸出五根手指晃了晃。 小贩道:“五、五十文?” 孔妙道:“五文!” 小贩断然拒绝:“不行,五文太少了,这个价儿我进都进不来!” 孔妙道:“那我们各退一步,你说个数。” 小贩想了想,道:“小本买卖,最少三十文!” 孔妙笑眯眯道:“小哥是个实在人,不过我身边没有这么多钱,这样吧,算二十文好了。” 小贩咬咬牙:“行,二十文就二十文,给钱吧!” 孔妙喜滋滋地把战利品装进荷包里,沿街一路逛下来,又大包小包的买了不少东西。实在逛累了,她在街边的茶摊上坐下来,叫了一碗茶和一碟点心,垫一垫肚子的同时,顺便歇歇腿。 第14章 第14章 不远处的大榕树下,说书先生搭了一个小戏台子,正在声如洪钟地喷唾沫,一口气说了半个时辰。 这些说书先生走南闯北,见识广博,就算只是简单的花鸟鱼草也能说上老半天,一边说书一边表演,煞费表情,还手舞足蹈,蹦蹦跳跳,实在是有趣。 孔妙被他逗得呵呵直乐,笑得直捂肚子。 说书先生一段讲完之后,趁着喝茶的功夫,小书僮捧着盘子下来转悠一圈,围观群众纷纷将碎银子投进盘子里,到了孔妙这里,孔妙见状也只好摸出三枚铜板扔了进去。 小书僮看了看那三个铜板,又看了看孔妙,然后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转身走了。 居然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鄙视了,好气哦! 孔妙一瞥眼望去,就看见了对面酒楼二楼凭栏上坐着的男人,他手拿着酒杯,眼神飘忽,遥遥望着戏台子。 那一身优雅从容的气质吸引了不少女子驻足欣赏,瞧她们一个个脸颊泛红,春心荡漾的样子,孔妙不禁觉得好笑,把碟子里最后一块糕点塞进嘴里,然后拍拍手心,走进了酒楼。 “池公子,真巧呀,今天已经是第二次遇见你了哦。” 池清修闻声转过头,看向那个面容素白的女人:“姑娘是……” 孔妙在他旁边坐下来,歪着头嫣然一笑:“池公子真是贵人多忘事呢。” 池清修笑得和气:“在下与姑娘认识吗?” 孔妙心想,好啊你,还假装到底了是吧? 掏出手帕擦了擦眼角,用十分矫揉造作的语气道:“世间男子负心薄幸,没想到池公子也是如此,前几日还与奴家你侬我侬的,这么快就翻脸不认人了,真是让奴家好伤心呢。” 池清修略显错愕,但也只是片刻,恍然道:“你是怡兰苑的……” 孔妙眨眨眼睛:“奴家妙妙,公子想起来了?” 池清修笑道:“你这个模样,我一时没有认出来。” “还以为公子把奴家忘了呢。”孔妙抚了抚脸道,“只是没有上妆,差别很大吗?” 池清修道:“还好,仔细看还能识得。” “那公子觉得,奴家是上妆好看,还是不上妆好看呢?” 池清修道:“各有千秋吧,只是你现下这样,倒应了那句诗。” “什么诗?”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孔妙轻轻鼓掌,捧场道:“好诗,好诗。” 池清修依旧是笑,一双桃花眼亮亮的。 古相书说男人有桃花眼容易滥情,不过撇去面相不说,池清修的桃花眼还是很勾人的,那不经意散发出来的脉脉深情,最让女人魂不守舍。 孔妙忽然想起什么,低头从荷包里拿出几张银票:“对了,这是上次您给的过夜费……呃,给的太多了,奴家不值这么多钱的。” 池清修一愣,道:“这钱既给了,就没有必要收回来。还是……你以后不想再让我过去找你了?” “不是不是,”见他误会自己的意思,孔妙连忙解释说,“公子有所不知,怡兰苑的姑娘分三六九等,每个等级价钱都不一样,我是最低等的青头,公子给的这个价钱完全可以包好几个月了。” 池清修听了她的话,若有所思地道:“你的意思是,让我包你?” 孔妙感觉自己这个解释怎么听都有点上赶着的意味,微微红了脸,“奴家不是这个意思……” 池清修笑了笑:“那就这么说定了,除了那些银票,我会另外再送你一些首饰玉器,以后你就不要接其他客人了。可好?” “啊,这……”孔妙不知道自己是该惊喜还是意外,突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池清修要真包养自己,其他的先不说,至少自己以后可以不用再陪那些油腻的中年男人喝酒了!但转念又一想,要是让若兰知道了这事,肯定嫉妒得七窍生烟,指不定怎么给自己穿小鞋呢。 在怡兰苑树敌太多,以后肯定没好日子过。 孔妙有些苦恼地进退两难。 池清修微笑道:“这事还需你愿意,你好好考虑一下,我不勉强。” “奴家当然……”还没把‘愿意’两个字说出口,一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力量把她从座位上拉起。 刚一抬头,迎面就被掴了一巴掌。 孔妙顿时懵了,脸上火辣辣的疼,登时浮起五个红印子。 “好啊你个狐狸精,在百花阁的时候我就看你不对劲了,没想到还跟着我们到了这里,看我不打死你!” 见她的巴掌又要落下来,孔妙连忙大声呼喊:“沈小姐手下留情,您误会了,事情不是您想的那个样子!” 沈君怡冷笑:“误会?以为我这么好骗吗?” “我是卖簪子的,这位公子要买我的簪子来着!”孔妙绞尽脑汁只能想出这么一个借口。 “就你这些破东西,白送都不要!” 酒楼安静,这么大的动静自然引起了周围其他宾客的注意,议论声就跟苍蝇般嗡嗡地响了起来: “快看,那不是池太师的公子吗?叫……叫什么来着?” “池清修啊,旁边那位小姐一定就是他的未婚妻沈君怡,不过被沈小姐抓住的那个女的是谁啊?我竟不认得。” “哈哈,你们这群憨货,这还看不出来,一定是在抓奸呢。” “抓奸?你可别扯了,那个女的还没沈小姐一半好看呢。我要是池清修,我就选沈小姐!这么貌美如花的未婚妻,就算不碰,摆在那里看看也是人生一大乐趣,爽哉!” “你也就过过嘴瘾,人家沈小姐金枝玉叶,我们这些粗人连她的一根头发丝儿都碰不到。” “哎,可惜可惜……” 沈君怡娇美的脸上染上了一层薄怒,用力地瞪着孔妙:“你敢说刚才没有勾引他,笑得那么骚里骚气,以为我是瞎子吗?小贱蹄子,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大庭广众之下敢勾引我的男人,知道我是谁吗?” 孔妙捂着脸,颤巍巍地小声道:“知道,你、你是沈君怡,沈将军的掌上明珠。” 沈君怡冷笑道:“既然知道我是谁,还敢在老虎头上拔毛?勾引男人的我见多了,像你这种迫不及待送上门的,我还是头一次见。” 不愧是虎贲大将军的女儿,长年骑射拿弓让她的手劲比一般女子都要大,再加上个头颇高,全身都散发出一股高贵逼人的气势。 孔妙吓得大气不敢出一声。 “君怡,”池清修拦住她的手,声音是息事宁人的温和,“不要在这里闹事,这不符合你的身份。” 沈君怡看他一眼,所有的尖锐和盛气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全成了绕指柔的模样:“池大哥,虽然我们还未成婚,但你是君怡日后的夫君,这是不容置喙的事实,我绝对不能容忍别的女人勾搭你!” “你在胡说什么。”池清修笑着握住她的手,顺势把她揽入怀中,“君怡如此婉约可人,我的眼里怎么可能容得下其他女人。这位姑娘只是路过,与我交谈了几句而已,你问也不问清楚就将人打了,是不是该给人家道个歉?” “是、是真的吗?”沈君怡脸颊微红,凭她人前再强势,到底还是露出了几分小儿女情态。 “乖,给这位姑娘道歉。” 沈君怡拉不下脸来,上下扫了孔妙一眼,露出不屑的表情:“我身为堂堂沈家大小姐,何时给人低声下气道歉过?我偏不道歉!” 池清修拿她没办法,看向孔妙,嘴巴动了动,似乎在说“对不起”。 孔妙这一巴掌捱得够呛,不敢在这里碍眼,连忙说:“两位千万别因为我产生嫌隙,方才在百花阁是我认错了人,还请沈小姐担待则个,原谅我的冒失,我还约了朋友,先告辞了。” 几乎是狼狈地出了酒楼。 孔妙摸着被打的左脸,心想真是个不好惹的醋坛子,只是说几句话便吃了一个巴掌,若真让她知道自己跟池清修的事,还不杀到怡兰苑跟她拼命? 又叹了一口气。看来以后得离池清修远一点了,她还想多活几年攒点赎身钱呢。 趁着年轻能生养,以后找个老实人嫁了,就这么平平淡淡过日子也挺好。 第15章 第15章 当晚,怡兰苑的夜更加撩人。 笑声,酒香,琴音袅袅,断肠若许。 “妙妙,妙妙呢?还不快点过来给爷们儿唱个十八摸助助兴!” “好嘞!” 唱曲儿不是孔妙的强项,让她唱出天籁之音是不可能的,但把一首曲儿唱到能听还是没什么大问题,再加之她唱的时候小动作颇多,一会儿眼角飞翘,一会儿抿唇轻笑,撩拨的那些汉子心痒难耐。 “唱得好,唱得真他妈好!”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壮汉大手一抓,把孔妙揽到大腿上坐着,淫.笑道,“小骚娘们儿,唱个曲子看把你骚的,把大爷的兴趣都勾起来了。” 说着大手就要摸上去。 “奴家的爷啊,不要这么急色嘛,夜晚还长着呢,奴家敬您一杯。”孔妙侧身一扭,端来酒杯。 她今日新学了一个妆容,名为梨花淡妆,用梨花粉在脸上轻薄的敷一层,再蘸上些许胭脂,唇色是自然的嫣红润泽,容貌虽不姣丽,但一双眼睛生得十分灵动,仿佛会说话,不经意间的秋波一转,便似弥漫过的春水,说不出的媚态温软。 壮汉直勾勾盯着孔妙,就着她的手把酒一饮而尽:“好好,听小美人的,你让爷喝几杯爷就喝几杯,嘿嘿。” “大爷好酒量啊,奴家再给您满上。” “别把我灌醉了,等下干不了事儿,你可就爽不了了。” “您再喝多几杯嘛,奴家听说酒性可以让男人更加勇猛呢,”孔妙凑到他的耳边,吐气如兰道。 “你这小妖精,大爷等不了了,不行,先给我亲一口!”那满嘴的口臭扑面而来。 孔妙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眉,旋即腰肢一扭躲了开来,嘴上娇笑道:“别呀,我的爷哎,不要这么猴急嘛。” 那壮汉左亲右亲都没有得逞,不禁有些恼羞成怒:“臭□□,给老子装什么三贞九烈,亲一下都不肯,好好的兴致都给毁了,滚滚滚!”作势就要把人推下去。 孔妙见状连忙道:“别呀爷,奴家跟您开玩笑呢。” “开你娘的玩笑!”壮汉掏出银子“啪”一声扔桌子上,骂骂咧咧地,“不就是要钱吗?老子有的是,看见没有?给爷香一个,这锭银子就是你的了!” 孔妙看着桌子上白花花的银子,眨眨眼睛,又眨眨眼睛。 得,谁让咱人穷志短呢。 索性闭上眼睛,噘起粉嫩的红唇,一副任人采撷的模样。 预想中的那张臭嘴没有落下来。 正疑惑间,手臂忽然被一个极大的力道拽了起来,紧接着整个身体就撞进了一个温暖又宽厚的怀抱里。 “谁、谁啊?”孔妙摸了摸被撞疼的脖子,有些不乐意地想挣脱这人。 “不是让你不要接客了吗?”一个略带愠怒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孔妙听到这个声音微微一愣,抬起头就碰上了一对隐隐生怒的桃花眼,哑然:“池公子?” 池清修正要说话,那壮汉刷地站起来,瞪着一双铜铃般大小的眼:“你是哪家的兔崽子,敢来妨碍老子的好事?” 眼神凶狠无比,撸起袖子一副要干架的模样。 池清修用余光觑了他一眼,眉头微微一皱,不屑同他讲话。 “他妈的,识相就赶紧滚到一点去,不然爷的拳头可不是吃素的,劝你别自讨苦吃!” “……” “老子跟你说话呢,你他妈是哑巴啊?” 那壮汉生得虎背熊腰,站在池清修面前,简直就跟一堵墙似的,随时都要倾压过来。 池清修虽然长得高,但是一向养尊处优,那单薄的身板哪跟这种孔武有力的草莽大汉相比,真要动起手来的话估计只有挨揍的份儿。 不过话说回来,这大老粗白长这么壮实了,站起来居然还没有池清修的下巴高。 生怕那人动手,孔妙赶紧拦在池清修的面前,一脸讨好地笑说道:“这位爷,大家来怡兰苑都是找乐子的,可不能在这儿生事,影响到其他客人就不好了。这样吧,为略表歉意,奴家自罚三杯,再给您找个更漂亮的姐妹过来,这样安排您可觉得还行?” “行个屁!”壮汉勃然大怒,叫骂了起来,“你这个给脸不要脸的臭□□,爷看得上你是你上辈子积的德!居然还给老子挑起客人来了,怎么,见了这个小白脸就想把老子撂一边?” “……” “告诉你,你他妈要是敢离开这张桌子,老子今儿就砸了怡兰苑信不信?!” 孔妙被他这一顿劈头盖脸的咆哮,双腿不由自主的发软,要不是后背靠着池清修,铁定要一屁股蹲坐在地上了。 这大嗓门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众人纷纷侧目,本就吵杂喧闹的大堂,立即变成了闹市,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交头接耳讨论着,那讨论的内容无非就是“池公子怎么在给孔妙那个小蹄子出头?”“他俩之间真的有一腿啊”。 …… 孔妙现在没功夫管他们,眼前还有一个更棘手的麻烦要解决,面对比她强壮出许多的彪形大汉,腿肚子都在打转。 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搭上她的肩膀,微一用力,就把她隔到了身后。 “公子,”孔妙担忧地道,“您快走吧,这人惹不起的,您不必为奴家出头。” 池清修对她笑了笑,安抚性地拍了拍她。 壮汉还在粗声粗气的嚷着:“臭娘们儿,再给你一次机会,要么滚过来乖乖倒酒,要么老子在你漂亮的脸蛋上划上几刀子,你自己选一个!” “这位壮士,不如让在下来陪你喝几杯吧?”池清修淡定从容地在桌旁坐下来,倒了一杯酒,冲他微微一笑,但脸上却没有多大的笑意。 壮汉嗤鼻道:“谁要跟你这个臭男人喝酒啊,老子到怡兰苑是来找大姑娘的,你是大姑娘吗?” 池清修道:“在下自然不是什么大姑娘,不过既然都是过来消遣的,那这儿就不是阁下一人说了算。” 壮汉道:“你他妈什么意思?老子可是出了钱的,难道让这个□□过来陪爷喝个酒,唱个曲儿都不行吗?” “哦?”池清修淡淡地笑了一下,抬眸问道,“那阁下出了多少钱呢?” 壮汉被他的话噎了一下,然后咬一咬牙,从怀里哗啦啦掏出几大锭白花花的银子,又掏了掏,摸出一些零散碎银,豪气冲天地道:“这些够不够?” 孔妙探出脑袋瞅了瞅,不禁在心里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就那点钱,瞧这逼给他装的! 池清修把手肘搁在桌沿,撑着自己的下巴,薄唇往上弯了一下,却是没有说话。 壮汉一下子就火了起来:“你他妈笑什么?” “阁下这钱可以收起来了。” “臭小子,你、你这是瞧不起我啊??知道大爷我是谁吗?” “不知道。” “他妈的,你起来,老子要跟你单挑,看我打不死你!”那壮汉气得暴跳如雷。 孔妙张开双臂,出来打圆场:“您消消气,千万别冲动千万别冲动,你会后悔的!” 听了这话,壮汉恶狠狠地瞪她一眼:“后悔?有本事让老子后悔个看看啊,正好老子这辈子还没后悔过呢!” 这牛逼轰轰的王八之气唷,孔妙都看不下去了:“爷,不是我吓唬您,您今天要是在这里把这位公子打伤了,明天你就得蹲大狱吃牢饭去。” “你他妈给我滚开!!”壮汉猛地把她往旁边一推,又往手心里呸呸两声,指着池清修的鼻子嚣张骂道,“老子看你是真的活得不耐烦了,也合该你倒霉,大爷我这几天过得太清闲,骨头都紧巴了,正好拿你活动活动筋骨,哼哼,不给你点厉害瞧瞧,你都不知道马王爷长几只眼!” 池清修接住踉跄几步的孔妙,语气冷冷道:“马王爷几只眼,本公子确实不知,不过一会儿阁下见到他的时候,记得给回个信,告诉本公子他到底有几只眼。” “臭小子,找死你……”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四周突然涌上来一群训练有素的护卫,像包饺子一样团团包围住了他。 也不知道这些人从哪儿冒出来的,居然一下子就把这里围了个密不透风。 对方人多势众,壮汉顿时懵住,气势不自觉地就弱了下去。冒着冷汗,虚张声势道:“你们不、不要以为人多,大爷我就怕了啊,告、告诉你们我在少林寺学过武功,一个打十个都没在怕的!来啊,都上啊……” 池清修淡淡道:“这人太聒噪,把他扔出去。” “是。”那些护卫们立刻便有了动作,一拥而上。 实力悬殊太大,几乎是一眨眼的事情,壮汉瞬间就被撂倒,站着进来横着出去。 一场打斗,还没开始,顷刻间就烟消云散了。 孔妙甚至都没反应过来。 见事情解决完毕,池清修转身对她笑了一笑:“这里太乌烟瘴气,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有话与你说。” 说着便往后堂的院子走去。 孔妙见状,连忙颠颠儿跟上。 第16章 第16章 后院,小亭子。 “方才多谢公子了。” 孔妙垂眸道,“不过此事因奴家而起,公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为我出头,影响总归是不太好,倘若传到沈小姐耳中恐怕会有一场麻烦呢。” “麻烦?”池清修侧了侧头,“什么麻烦?” 孔妙小声嗫嚅了一句:“什么麻烦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她说的很小声,池清修微微笑了笑,轻轻抬起她的下巴:“还疼吗?” 孔妙明白过来他是在问白天沈君怡打她的那耳光,不提还好,一提起来脸上就隐隐作痛。她摇摇头:“不疼了。”虽然还有点红,不过上妆之后就看不大得出来。 “让你受委屈了,”池清修替她理了一下额头前的头发,又顺势别到她的耳后,微笑道,“白天我说的事,你可有考虑一下?” 孔妙歪头,不傻装傻:“公子说的哪件事?” 池清修道:“跟我装糊涂是不是?” 孔妙想了想道:“其实公子待奴家这样好,奴家说不动心是假的,就是怕……” 池清修道:“怕什么?” 还不是怕你那个跋扈的小娇妻,沈君怡掌力骇人,再来几巴掌自己还不被打成一盘猪头肉? 她对沈君怡是又惧又怕,但又舍不得池清修这个大财神。她试试探探的抓住了他一只手,垂头丧气的道:“奴家的脸虽然不金贵,可也经不起摧残,若连一张好面皮都没有了,在这怡兰苑岂不要喝西北风?” “……” “而且沈小姐眼里容不得沙子,奴家要是将她得罪了,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 见他还是不言语,孔妙的心下就已然明白几分。呵,居然是个怕老婆的! 甩开他的手,抚着鬓边道:“既然如此,公子若还存有一点怜惜之意的话,就不要来找我了。” 光是若兰和思思天天寻衅找茬就够自己头疼的了,再来一个沈君怡谁受得了?她还想好好的过几年攒够赎身钱呢,不必要的时候,实在不想惹祸上身。 “公子没有其他事的话,奴家就先去陪客人们了。” 池清修拦在她面前,低声问:“她打你,你是不是生气了?” 孔妙道:“奴家哪敢生气,沈小姐教训的对,我就不该勾搭你。” 池清修道:“可你勾搭了,难道不该负起责任吗?” 孔妙睇他一眼,忍不住娇俏笑道:“池公子有这样好的才情,有这样俊的长相,想要什么样的漂亮女人没有,何必缠着奴家?还是请您另寻他柳吧。” 池清修道:“那你说,让我去寻谁?” “随你去寻谁。对了,若兰不是一直对你芳心暗许吗?”孔妙笑着举荐道,“你可以找她去啊。” 池清修道:“可我要是说,偏要寻你这个口是心非的小妖精呢?” “谁口是心非了?” “你啊。” “我才没有呢。” 池清修似想起什么,从袖口处摸出一个小巧的锦盒:“看看这个喜欢吗?” “这是?”孔妙眼眸如波,光瞧这小盒子的精致程度,还未打开就知里面装着的肯定不是一般东西。 池清修示意道:“打开看看。” 打开一看,里面果然躺着两颗价值不菲的珍珠。色泽莹透,浑圆一致,几乎看不出有大小之别。 孔妙眸中晶亮一转,在心里快速的估算了它们的价值,得算出结果之后,欣喜若狂,她这是要发啊! 池清修眼底有温然的颜色:“这是东海玲珑珠,你可以将它们制成耳环,也可以打磨做一支钗子,随你喜好。” “真是好漂亮的珍珠啊,谢谢池公子。”孔妙的脸上洋溢着毫无掩饰的喜悦,笑得一双眼睛都快没了,哪里还记得刚才要走的念头。 踮起脚尖,在他的俊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池清修得了一个香吻,不禁莞尔:“我认识一个十分手巧的首饰匠,要不要我命人送去他那里制好给你?” “不用,这样就挺好的。”孔妙抿着嘴,藏不住笑意似的,“这么贵重的东西,奴家一定会好好收藏,可不舍得拿出来用了。” “只是个小玩意儿,有什么舍不得用,日后我再送你些其他的。”池清修弹了一下她的额头,低声笑道,“还要把我往外推吗?” 孔妙这人,未见得有什么姿色,就只是人精儿似的伶俐,此时便眼风一挑,妩媚笑道:“公子既是如此有诚心,奴家也不是不识情趣之人,今晚……公子让奴家做什么,奴家便做什么。” 池清修笑而不语,轻轻搂过她的肩膀,低声耳语道:“这话爱听,放心,本公子让你做的,必是能让两个人都舒心的事。” 天上没有掉馅饼的好事,东西自然也不是白给的。孔妙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手里的锦盒,低头任由他搂着自己的肩膀往房间走去。 “公子,不好了。”才走了没几步,一个身穿劲装的身影大步朝他们走来。 池清修停下脚步:“什么事不好了?” 护卫简言意骇的回道:“沈小姐来了。” 闻言,池清修不禁愣了一下:“她怎么来了这里?” “不知是谁去沈府报信,说您在怡兰苑跟一个叫孔妙的妓……”迅速瞥了一眼孔妙,改口换了一个比较客气的称呼,“的女子纠缠不清,还因此与人大打出手。” 池清修的眉峰微微皱起。 “现下她正在前厅里吵嚷,让鸨母把孔姑娘交出来,交由她处置。” 什么?孔妙心里顿时“咯噔”一下。这个处置的意思,到底是简单的处罚,还是直接处决?以沈君怡雷厉风行的脾气,估计是后者吧。 孔妙慌慌张张把锦盒塞回到池清修的手里,怯怯道:“池公子的心意,奴家怕是消受不起了。” 池清修连忙拉住她,然而动了动嘴皮,只叹了一口气道:“妙妙,待我解决好这边的事,再过去找你。” 孔妙心说,你个怕老婆的还出来寻花问柳,连累别人死得不够快是吗?话还没说出口,忽然听得遥遥传来一阵骚乱——居然是沈君怡气势汹汹的杀到后院来了,还不是单枪匹马来的,身边少说带了十来个身强力壮的仆役家丁! 这还得了,自己不死也得掉层皮啊! “简直胡闹!”池清修良好的涵养,也忍不住愠怒。 沈君怡行走如飞,带着人不消片刻就来到了后院,隔着三尺之远,玉手凌厉一指:“在那儿呢,给我抓住那个贱人!” 孔妙吓得花容失色,不自觉的向后退了两步。 池清修跨出一步拦在她面前,朝身旁的护卫示意了一下。 护卫做了个手势,一群人涌了上去。 “池清修,你居然敢当我的面护着这个贱人!”沈君怡双目发红,眼眶也发红,带着哭腔道,“今晚我跟你没完!” “君怡,你冷静!” “你让我怎么冷静啊?白天还跟我装模作样的,晚上就过来找她幽会了,你还敢摸着良心跟我说,你们之间没关系吗?!” 沈君怡气急败坏的想冲过去抓住孔妙,但他们一群人赤手空拳,又是临时召集而来的,哪是训练有素的护卫们的对手,次次都被挡了回去。 羞恼之极,沈君怡对着池清修又是一阵歇斯底里的怒喝。 趁他们纠缠不休之际,孔妙二话不说,掉头就跑,跑得那叫一个快,简直就跟后面有狗在追一样! 她一点也不担心池清修,一点也不担心。 以沈君怡对他的痴情程度,压根儿不会拿他怎么样。而且只要他肯动动嘴,说几句好听话,沈君怡再发狂发怒,到最后也会跟捋顺毛的母老虎一样,被哄得服服帖帖。 最后的结果嘛,当然是原谅他啊。 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皆大欢喜。 而她要是被抓住的话,大概率会被扎成筛子、打成残废吧。所以她跑得是心安理得、斩钉截铁。 此时不跑,是傻子! 第17章 第17章 孔妙如往常一样起了个大早,来到院子,将前几日浣洗过的衣服一一收进来,叠整齐。 忽然,她的手停在一件精工细绣的袍子上,袍脚还用金丝线绣着华美而简约的纹饰。 是那晚傅春聆留下的。 上面似乎还残留着淡淡的清香,孔妙把脸贴上去,深深吸了一口气,独属于他的气息瞬间将她包裹住。脑海里不由自主的又浮现起他与她低笑调情的画面。 孔妙两颊发烧,两耳发烫,只觉得一颗心怦怦跳着,几乎要溺毙在他的气息里。 心不在焉的站在窗前浇花,嘴角略微翘起,哼哼呀呀,那曲子依旧是毫不着调。 她这个人一贯惫懒,没有莳弄花草的爱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一个月能想起来浇两三次水就算不错了。 许是有了一席能遮挡寒风的屋檐,原本怯怯的小花苞渐渐开始绽放,蓬勃如云,呼蜂引蝶。 越是卑微渺小的东西,就越是奋力生长呢。 孔妙伸出手指,轻轻拨弄了一下花瓣。 无论身处怎样的逆境,只有拼命活着才能重返坦途,重新站在阳光之下啊。 那花蔓像是感应到了她的心绪,随风袅袅,愈发摇曳生姿。 收拾完屋子,肚子也开始咕咕叫。自打生活有所起色以来,她很少亏待自己的胃,饿了就要吃,于是当下也不迟疑,脚步蹭蹭地下楼,到厨房觅食去了。 刚到楼下,就听到院子里一阵莺声燕语的说笑声。 “那个林公子玩过这么多女人,居然跟个毛头小子一样,亏得本姑娘我阅人无数,又让他重振雄风,才不至尴尬收场呢。” 那声音软嫩清脆,可不正是若兰么。只见她坐在一群人中间,一脸得意的炫耀着。 “要不怎么说姐姐魅力非凡呢,让他把持不住了呗!” “那位林公子之前玩的都是淸倌儿,那些个嫩雏儿哪里懂什么技巧,又如何比得上姐姐的媚骨风情呢?” “嗨呀,那可不就是金箍棒掉进了盘丝洞,还想出来?哈哈。” 若兰用香帕掩着鼻子,嗤嗤低笑:“不是我说,你们别看林公子长得高高大大,其实啊——” 嘻嘻咻咻一阵低语之后,下一刻就如鸡鸭合鸣,人群里再次爆发出大笑声。女人们捂着帕子笑得花枝乱颤,一时间就跟进了麻雀窝似的,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另一个声音道:“我听说,这个男人的鼻子越高,能力就越强,林公子是个塌鼻梁,想来这话准没错儿!” “这么说来,那池公子一定很厉害了哦?” “你们谁跟池公子相好过的,快出来说道说道,他厉不厉害?” “问咏蛾去,她不是跟池公子待过一晚上么。” “那个小蹄子,问她什么也不说,嘴巴夹得比屁股还紧!” “她当然不肯说了,池公子压根对她不感兴趣。” “什么?对女人不感兴趣,那是对男人感兴趣喽?” “呸呸呸,别你娘的在这儿说风就是雨,造谣也该有个度!” “哎哎哎,别说池公子了,你们发现傅王爷的鼻子没有,那家伙又挺又直的,肯定※大活好。” “你试过了?” “我倒是想试,可没那机会!若是真有那一天,老娘定让他※仙※死!” “你们一个个都是吃饱撑的,没事干了是吧?!” 最后一句话是妈妈说的。 “妈、妈妈……” “妈妈早啊。” “在客人背后说这些闲话,我平日里是这么教导你们的?”妈妈顶着一张死白死白的脸,嘴里叼着一根用纯金打造的长烟杆,长眸斜斜一瞥。 “哎呀,我的好妈妈,姐妹们就是闲着无聊,坐着一起唠唠嗑嘛。”若兰笑眯眯的迎上去。 妈妈逡巡一圈,悠悠道:“青青呢?让她来我房里一趟。” 若兰回道:“可不巧,她现下不在这里呢。” “不在?” “对呀,傅王爷一大早差人过来,把她接走了。” “去了何处?” “好像是去安华寺上香。” “既是如此那算了,傅王爷的事要紧,”妈妈长烟杆一指,喝道,“好了,你们也赶紧散了,围在这里像什么样子!该练琴的练琴,该学诗的学诗,老娘这儿不养闲人!” “是。” 一群人顿时作鸟兽散。 “妈妈,女儿也想去安华寺上香。”孔妙眼疾手快地拉住妈妈,抿抿嘴角,企图让自己笑得自然一点。 妈妈用眼角睃着她,狐疑道:“你既非信女,也不尊佛道,去上哪门子香?” 孔妙笑道:“我不尊佛道,可是佛佑众生啊,再说去给佛祖上柱香,还管人信不信佛,给香钱不就行了。” 妈妈狠戳了一下她的额头,凉阴阴.道:“死丫头,别以为老娘不知道你这段时间摸空耍懒,还想去上香,再没人点牌,老娘先给你上坟!” “……” “当我这儿是客栈呢,翘起脚来当千金小姐。怎么的,是不是还要老娘亲自伺候你啊?告诉你,你这死丫头没这个命!” 安静地听她吼完,孔妙从厨房里倒来一杯茶,笑眯眯地递上去:“哎呀,大清早的妈妈生这么大气做什么,老这样生气可是会长皱纹的。来,喝杯茶去去火气。” 妈妈接过茶杯,觑了觑那茶,细眉一挑:“唷,雨前龙井?” 孔妙道:“不愧是妈妈,见多识广,一眼就看出来了。” 妈妈缓缓吸一口烟杆,又吐出,然后道:“不错啊你,最近傍上贵客了?连雨前龙井都喝上了。” 孔妙粲然一笑:“我哪买得起这样贵的茶叶,是池公子府上存货太多,喝不了,就顺便给我带了一些。” 妈妈听了她的话,那脸就跟翻书一样,立刻换上一张笑吟吟的脸:“这么说,这小子真看上你了?” 孔妙羞涩的低首,摸着耳垂上的坠子,没有立刻答话。 “妙妙啊,妈妈果然没有看错你,你还是有本事的,”妈妈笑得脸上的皱纹宛如开出了一朵金菊,道,“池清修是个难搞的主儿,之前姑娘们没少勾搭他,可全都是无用功。你是个有手段的,不比柳青青逊色多少,就是模样差了些,不然花魁也该轮到你了。” 孔妙立刻摆出一副谦虚的神色:“妈妈说笑了,我哪敢跟青青姐比,她天生丽质,纵使没有那些个手段,也多的是男人为她神魂颠倒。花魁之名,她当之无愧!” “说实话,妈妈挺羡慕你的,”妈妈绽开笑容,老脸上沟壑纵横,活像一只又瘪又黄的橘子,“我若年轻几岁,说不定也能与池公子来一段露水姻缘呢,呵呵。” 呵呵呵。孔妙面色不改,依旧笑着:“妈妈国色天香、华茂春松,就算是如今这个年岁,也是风韵犹存,羡煞旁人呢。” “死丫头,就知道拍马屁!” 孔妙笑道:“妈妈,这个安华寺上香的事……” “快去快回。”妈妈用烟杆轻轻点了点她的面颊,然后扭着细腰,边吐雾边往前走去了。 第18章 第18章 山间的银杏树分立两旁,毵毵枝叶如湘江的水一般延漫流长,清风拂过之处,荡漾沓浪。 尽头,一座恢弘的大雄宝殿矗立在其间,尽显庄严威武。 其实在六年前,安华寺并不叫安华寺,那时这里只有一座废弃的小破庙,残垣破壁,勉强可以遮蔽风雨。 孔妙甚至还记得,每当下瓢泼大雨的时候,雨水浇在屋顶瓦片上发出的豁剌剌声响,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 那一个个饥寒交迫的夜晚,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 如今再重回旧地,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不过才几年光景,这里早已一扫荒凉萧条景象,小破庙也已经拆掉重建,取而代之的是一座极其宏丽的广厦庙宇。 寺内香火鼎盛,香客不断,灵气充盈,伴随着香烟袅袅,隐隐有清润的梵音从远处传来。正殿中央稳坐着一尊威严四起的大佛,以慈眼俯瞰芸芸众生,令人顿生恭敬虔诚之心。 孔妙闲逛了片刻,然而并没有如愿看见那个身影。不死心又绕到后院,来回溜达了好几圈,努力表现出一副从容淡定的表情,想装成偶遇的样子来。但她把寺前寺后摸了个遍,连傅春聆的衣角都没看见。 孔妙气喘吁吁的坐在石头上,用手作扇,来回扇着,累死她了!真奇了怪,若兰明明说他们来了安华寺,怎么连个人影都没见着?难道她来的不是时候,他们已经离开了? 一想到这个可能,心中不禁一阵泄气。 “公子,老太爷的身体还没痊愈,咱们就这样出来好吗?”不远处传来一个声音。 紧接着另一道声音说:“不舒服就去找大夫,我又不会看病,天天让我待在府里,身体都快要发霉了。” 孔妙抬头看过去,就见一高一矮两道身影踱步而来。 走在前头的是一名身穿蓝白相间衣裳的年轻公子,五官相当俊秀讨喜,眉宇间流露出的英气与自信,又使他多了些男子气概来。 身后还跟着个唇红齿白的童子,作小厮打扮,应该是书童或者随从之类的人。 “也不能这么说,老太爷身体虚弱,有您在身旁,说不定他的病就能好得快一些。” “嘁,我天天在老爷子眼前晃悠,估计他都要嫌我烦了。反正侍疾这种事也不一定非我不可,不是还有大哥二姐吗?让他们来就行了。本公子还想看看外面的花花世界呢。” “也是哈,这段时间待在府里确实闷得慌,有时候实在无聊得紧了,阿善就在院子里数树上的大枣子。” “那你可真是有够无聊的。之前我不是送过你一本书,让你好好学着认字吗?为什么不看?” “这个……”叫阿善的男童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有认真学呀,那些字我从头到尾看过好几遍了,只不过它们认识我,我不认识它们罢了。哈哈。” 年轻公子摇摇头,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无奈:“以后出去,不要说是我司马家的书童。” 阿善跨下小脸,十分委屈地说:“阿善错了,辜负了公子的期望,阿善回去以后一定好好读书。” 沮丧了没一会儿,小嘴又闲不住似地说起来,“欸,不过话说回来,傅王爷也真是奇怪,为什么每次召我们来聚会,都把宴席安排在安华寺内啊,佛家不是清静之地吗?而且城内多的是大酒楼啊。” “有的吃还堵不住你的嘴,问题这么多。” “我好奇嘛。”阿善吐了吐舌头,“我听说这里原本是一个破庙,也不知道傅王爷为什么偏偏选了这里,若是重建露华寺的话,不是可以大大节省人力财力吗?” 年轻公子笑了笑,道:“这是他的一块心病了。” 阿善道:“心病?什么心病?” 年轻公子被他缠得心烦,抬手就在他的脑门上弹了一指头:“把嘴给我闭上!” 眼见着两人从面前经过,孔妙心里有了一个主意。 “司马公子,前面那位俊俏的郎君可是司马公子?” 那人听到叫唤,自然而然地转过身来,一脸狐疑地看向孔妙:“你认识我?” 孔妙心下一喜,看来她猜对了。 跟傅春聆相交密切的世家公子,又复姓司马的,那想必就是司马家的小公子——司马深深无疑了! “司马家的小公子,奴家怎会不认得?您真是太小觑自己的名声了呢。”孔妙尽量让自己的笑容显得妩媚一点,扭着细腰一步三摇地走过去。 司马深深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就落在女人的胸前——并非是他好色,而是那个地方太过显眼,以至于让人忽略了她的脸。 孔妙见他上钩,在心里得意一笑,声音便越发低柔妩媚,听得人骨子里发酥:“司马公子这是要去见傅王爷吧,能否让奴家与你们同行呢?” 听了她这话,司马深深终于把视线对准了她的脸,警惕的道:“我们素不相识,姑娘这样贸贸然跟着陌生男人,这恐怕于理不合吧?” 孔妙眨了眨眼睛,道:“你们不是去赴宴么,这种场合奴家最得心应手了。带上奴家,宴席上总不会太无趣的呢。” 司马深深见她行为举止轻浮,便已知她的来历,心里不禁有了些轻视,正色道:“在下是去和朋友会面,实在不方便带着姑娘。告辞。”语毕不再理会这个奇怪的女人,继续大步往前走去。 “哎,司马公子,别走啊,”孔妙想也不想的一把攥住他的手腕,“您等等嘛。” 司马深深没想到她会这么大胆,竟然大庭广众之下拉着自己的手不放。微愣之下,没有立刻甩开她。 “实不相瞒,其实奴家仰慕公子已久!” “你仰慕我?” “是啊,仰慕您。” 司马深深确定自己是遇上疯子了,不等他有所反应,阿善就跳了出来,小鸡崽护食似地拦在两人中间,又伸出一只手推搡孔妙:“你这个疯子,从哪儿冒出来的,离我家公子远一点!” 又转头对司马深深道,“公子,你切莫被这个女人迷惑了,她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呢,八成没安什么好心!” 孔妙笑模笑样地道:“这位小哥从何说起,奴家怎么就成黄鼠狼了?” “我看你不仅是黄鼠狼,还是个地老鼠!”阿善扬着下巴,双手叉腰道,“莫名其妙来搭讪,还想要跟我们一起同行,你这点小把戏可瞒不过我阿善的火眼金睛,哼,老实交代,你是想趁我们不备,行窃来着吧?” 阿善这个人,虽然平时废话多了点,不过关键时刻还是很能靠得住的。此刻司马深深听他说得头头是道,似乎是信了几分,手捂着自己腰间的荷包,看向孔妙的眼神也带了一点防备。 孔妙哭笑不得,看他们的样子显然是把自己当成女贼了。再这样纠缠下去也没意思,索性把话说开了:“公子英明善断,奴家也就不瞒您了,其实奴家就是想去傅王爷那里讨杯小酒喝罢了。” 司马深深道:“你要见王爷?” 孔妙点头道:“正是。” 司马深深这下连眼神都不给她,转头继续走。真是个疯女人,傅王爷也是她想见就能见的? “司马公子不要走呀,奴家要见他,是去讨要嫖资的!他欠我一百两没给呢!”不好意思啊傅王爷,暂时委屈你充当一下嫖妓不给钱的无赖啦。 司马深深果然停下脚步,蓦地回过头来,眼睛睁得老大,一副吃了大惊的模样。 一旁的阿善也是同样的表情。 “你胡说八道什么?”司马深深低声道。 “奴家可没胡说,不信您瞧瞧,这件衣裳是谁的?”孔妙从随身携带的小包袱里抖出一件墨色外袍。 “傅王爷是什么人,怎么会欠你那、那种钱?你要是再胡说,我可就不客气了……”他嘴里说着话,眼睛却不由自主的飘向那件外袍,不禁又是一愣——那确实是傅春聆的衣服。 孔妙抿嘴含笑,半真半假说了起来:“是这样的,那天晚上在怡兰苑,傅王爷喝醉了酒,然后不知怎么回事就死活拉着奴家不松手,哎,奴家就是干这行的,这种事怎么拒绝得了?所以无奈之下就顺着他的意思了。我们回了房间,奴家先是帮他脱了衣服,然后躺到床上,再然后我们就……” “行了,这种事情你不用跟我说得这么仔细,”司马深深摆了摆手,道,“这么说,你是去要债的?” “是是,”起了头,孔妙很自然的就继续胡诌下去,“他睡了奴家,第二天就拍拍屁股走人了,司马公子您给评评,天下哪有这便宜占?奴家纵然是个小小的妓子,那也是有原则有底线的。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得付嫖资,您说是吧司马公子?” 见这个女人说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的,还如此理直气壮,司马深深险些隔夜饭都笑喷出来。 主仆两人相视一眼,然后统一的认为此女胆大包天——居然敢讹到傅春聆的头上! 司马深深兴致盎然,挑眉道:“若是真如你说的那样,那这事本公子不得不管,也罢,今日我就权当做个好人吧。” 见他同意,孔妙心下一喜。又听他道:“不过王爷那个人可没我这么好说话,你要是说了谎,到了他面前是什么下场,你自己要想清楚。” 孔妙收起衣裳,笑眯眯道:“奴家怕什么,要怕也是他怕。万一那晚他在奴家肚子里留下些什么……哎,司马公子快些领奴家过去吧。这事若不尽快解决,时间长了可就说不清了呢。” 司马深深瞥了她一眼,若有所思道:“你方才说,是傅王爷喝醉酒,拉着你不放的?” 孔妙不假思索的道:“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大了。”司马深深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王爷他,从不喝酒。” 孔妙眼珠悠悠一转,笑吟吟道:“那或许是奴家喝醉了,记忆有些偏差,不过奴家陪他睡过,这事儿千真万确,不信公子可以当面问问他去。” 司马深深自然是不敢去问傅春聆。不过他长这么大,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不禁升起看好戏的想法。 收回目光,转向前方,继续大步流星的走去了。 孔妙松了一口气,擦擦额头上的冷汗,然后紧跟上去。 第19章 第19章 “到了,就在前头。” 前方苍松翠柏,遮天蔽日地掩映着一座云起亭台,把山水、亭榭、岸石融成一体,形成一个浑然天成的清幽环境。 入口处还有把守的士兵。 “司马公子。”守卫的人认出司马深深,恭敬地唤了一声。 难怪她找了那么久都找不到,原来在这儿啊。 傅春聆倒是挺会享受的,居然在这里开辟了这么一个依山傍水的幽静场所。 湖水飞泉,穿渠入亭。 亭子里隐约坐了人。 人还不少。 孔妙抻着脖子望过去,一眼就看见了那人——即使此刻是坐着的,也依旧能感觉到他的风姿秀逸。 今天傅春聆着一身墨绿色锦衣,长发如云,皆用一个蝶釉黑玉冠束起,那轻扬入鬓的长眉,微微飞起的丹凤眼,令他凭添几分清冷与高贵。 他本就是个很白净的人,肤色几乎如雪,很容易就让人联想起天山上、冰雪巅的一朵濯然雪莲。 再看其他人,也都是衣冠楚楚、穿着考究,应该都是名门仕族的子弟。 一桌子人谈笑风生。 不一会儿功夫,孔妙几人已然到了亭子里,这时她眼尖的发现柳青青也在里面,就坐在傅春聆身边。 那张脸蛋未施粉黛就已美得娇艳绝伦。只是现下她咬牙怒目,表情微微有些狰狞,生生破坏了这份美感——手中筷子死死夹着盘子里的一块肉丸。 而另一双筷子也同样不甘示弱地夹着这块肉丸。 那双筷子的主人乃是一名芳华少女,约摸十五六岁,一双乌黑溜圆的杏眸灵动活泼,此刻恶狠狠地,硬生生给瞪成了牛眼睛。 两人隔着傅春聆,暗中较着劲。 司马深深瞟了一眼孔妙,然后走过去,颇有风度的对柳青青笑说:“柳姑娘,劳烦您让个座。” 柳青青闻言微微一愣,蹙着柳眉,娇声不悦道:“司马公子,这里坐着的人这么多,为何偏要让奴家让座?” 司马深深好脾气地笑:“因为你离王爷坐的近啊。” 柳青青看了看对面快跟傅春聆黏成双生儿的少女,道:“若说离得近,云裳郡主岂不是离王爷更近?” 司马深深道:“郡主殿下金枝玉叶、身娇体贵,怎敢劳她大驾。” 柳青青道:“司马公子这是不敢得罪郡主,就拣我这个软柿子捏吗?” 司马深深依旧笑模笑样地:“是。” “你!”柳青青跺一跺脚,噘着红唇,对傅春聆道,“王爷,您看啊,司马公子太能欺负人啦,非要让奴家让座。” 傅春聆淡淡道:“那你就让吧。” 柳青青愣了一愣,还想要说点什么。对面的云裳郡主幸灾乐祸道:“王爷都发话了,你还不快点起来,磨磨蹭蹭地还要八抬大轿来抬你吗?” 柳青青脸色微微涨红,又不敢忤逆傅春聆的话,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缓缓站了起来。 司马深深见她腾出座位,回头朝孔妙招了招手:“你过来吧。” 孔妙听他叫自己,姗姗走过去。 司马深深按住她的肩膀,跟插秧似地把她按在了空出来的座位上,然后低头冲她眨了眨眼睛,那意思仿佛在说“我够意思吧”。 孔妙顶着背后柳青青的怒视:“……”还真是谢谢你了喔。 要是视线能化成实物的话,估计她的脊梁骨早已经被戳成了两截。 “司马,这是你新近的相好?”有人兴致勃勃发出疑问。 司马深深耸耸肩,道:“我不认识她。” “不认识你还带她过来,骗鬼呢?” 另一个人也嘿嘿笑道:“什么时候换口味啦,你不是一直都喜欢云裳郡主这种娇滴滴类型的吗?” 司马深深看了一眼云裳郡主,也没有做出回答,单是微微一笑,然后寻座位也坐了下来。 孔妙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紧张过,屁股下面就跟长出了刺儿一样,简直如坐针毡。 因为离得近,他身上那股熟悉的清香若即若离,幽幽的飘了过来。 偷偷拿眼去瞥男人,明晃晃的光影投在他侧脸上,肌肤如白瓷般愈见的透亮,竟是找不到一丝瑕疵。 秀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分明的下颚,勾勒出一条轻佻而完美的弧线。 忽然,她联想起今早若兰她们讨论男人鼻子的话题。 脸上不由的一阵滚烫。 对她肆无忌惮的打量的视线,傅春聆早已察觉,端起茶杯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修长的食指在杯子边缘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须臾,朝孔妙一瞥:“看够了吗?” 孔妙脸上顿时浮起红云,本想说几句客套话缓解下气氛,但因平日里说惯了马屁大话,话到嘴边就成了:“王爷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不怪奴家看呆了,就连树上的小雀儿看见王爷的风采,翅膀也都不扑棱了呢。” 一番话说的甚是谄媚,傅春聆还没什么反应,旁边的云裳郡主嗤笑出声,语气鄙夷地道:“这是从哪儿冒出来的马屁精,说话这般不知羞,本郡主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孔妙微微尴尬,旋即向她笑道:“奴家并非在拍马屁,是真的觉得王爷长得好看,郡主若不爱听,捂上耳朵便是。”左右不是说给她听的,不明白她挖苦自己做什么。 “本郡主当然知道王爷生得好看!”云裳郡主小柳眉倒竖,那模样带着三分张扬、七分娇憨,语气虽然跋扈,但因为她长相甜美,却也别有一种天真烂漫,“可他再好看与你也是没关系的,不准你再盯着他乱发花痴流口水,本郡主看着恶心!” 她流口水了吗?孔妙疑惑地用袖子去擦了擦唇角。 “傅春聆,你叫这个女的不要坐这里啦,一看她就不是什么正经女人,我不想看到她!”云裳郡主晃着傅春聆的手开始撒娇。 “没大没小。”傅春聆蹙眉道,“说过多少次,不许如此直呼本王。” 云裳郡主撇了撇小嘴,不高兴地嘟囔:“不叫名字,那叫什么?名字不就是让人叫的嘛。” 傅春聆道:“强词夺理。” 云裳郡主用力甩开他的手,哼道:“我偏不叫你娘舅,你算我哪门子娘舅。” 傅春聆道:“论辈分,这声娘舅你叫得不亏。” 云裳郡主道:“哼,我喊你一声娘舅,你敢答应吗?” 傅春聆道:“不敢什么?” 云裳郡主急了:“可、可你说过要娶我的啊,还亲我了呢。难道你想反悔?” 孔妙愣住,看看云裳郡主,又看看傅春聆。 傅春聆听了她这稚气未脱的话,露出一个啼笑皆非的表情:“那时候你才多大,旁的记不住,光记得这些。” 云裳郡主黏在他身上,撒娇撒痴道:“其他的我记它做什么,我只要记得你就行啦。你说过的话我都记得一清二楚呢,可不许你抵赖哦!” 傅春聆抬起手,秀长的食指屈起,磕了磕她的脑门,调侃道:“只是亲了下你的额头,这样就让你赖上本王了?” 云裳郡主道:“那你也是因为喜欢我,才亲的我呀,若不喜欢干嘛亲我,对不对?” 傅春聆叹了一口气,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你是个讨人喜欢的姑娘,没有人会不喜欢。” 云裳郡主道:“那你喜欢吗?” 傅春聆脸上露出一点笑意,道:“喜欢。” “我就知道!”云裳郡主抬一抬下巴,像只骄傲的小孔雀,语气是微含得意的欣喜。 孔妙想将包裹里的衣服还给傅春聆,可一想到物归原主之后,便再没有了能与他见面的借口,手上的动作就迟疑起来。 做了好几个深呼吸,那些话到了嘴边,却如鲠在喉,竟是半晌说不出来,直憋得一颗心砰砰乱跳。 这时,一个极爽朗的笑声从亭外传来:“采春,我来迟啦!” 第20章 第20章 孔妙乍闻此名,陡然乱了气息,脸上有一瞬间的震惊。 “实在抱歉,我来迟了!”来人步伐敏捷,像一只轻盈的猎豹,眨眼功夫就到了大家面前。 有人道:“哎呀,阮将军,你可算来了,让我们好等啊。” “路上有事耽搁,让各位久等了,我自罚一杯!” “是该罚酒!罚酒!”众人起哄。 转瞬之间,孔妙脸上的表情已经变得平静,只是微微颤抖的手指泄露了她此刻内心的紧张。 难怪她会觉得傅春聆眼熟。虽然之前就这样觉得了,可她一直不敢往这方面想。 一时且惊且疑。 把记忆中的两个人做了对比,除了头发变长,身段变高,以及脸型变化之外,两人确实相似处颇多。 若是采春长大,俨然就是如今傅春聆的模样! 她忽而生起一股难以抑制的喜悦,苦苦压抑的思念,几乎要从胸口破茧而出。 那厢傅春聆浑然不知她心底的惊涛骇浪。 “阮兄大胜回师第一日便被封为兵马大将军,如今贵人事忙,可是越发难请了。” “这是说哪儿的话,我这不是加急赶过来了吗?”阮夜真笑眯眯道,“再说你为我接风洗尘,我岂有不来的道理?” 他的五官轮廓分明,大概是长年征战沙场的缘故,眉宇间隐约带了点戾气,乍一看似乎是三十多岁的年纪,细看倒又年轻起来,模样其实还是很英俊儒雅的。 傅春聆笑微微道:“你是本王宴请的主角,再晚都等得,不过这罚酒阮兄可是逃不了了。” 阮夜真爽朗道:“自当该罚,多少杯我都领受。哈哈。” 说完这话,果真也不含糊,拿来酒杯就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仰头饮尽,紧接着又一口气连喝了三四杯。 “听说塞外的人个个茹毛饮血,酒量更是惊人,一喝就是一脸盆!将军也是不遑多让啊。” “佩服佩服,阮将军好酒量,今天我们一定要不醉不归啊!” 阮夜真抹嘴大笑道:“就这点酒还难不倒我,这些年领兵驻守在塞外,别的不说,酒量可是锻炼出来了。” “塞外常年寒苦,到了冬天雪虐风饕,患伤寒者没有成千也有盈百,阮兄着实受苦了。”傅春聆道,“今领兵踏马匈奴,六战六捷,功勋至伟,本王便以茶代酒,敬君一杯。” 阮夜真的脸上浮起笑容,摇摇头:“为君为国,这都是我应尽的本分,只不过尽忠职守罢了,王爷如此盛赞,我可是羞愧的很呀。” 其他人附和着说:“阮将军在塞外待了这么些年,一定对塞外的风土人情颇有了解,给我们讲讲吧,顺便也讲讲塞外的女人,哈哈!” 阮夜真毫不推拒,大笑道:“好说好说。” 饮宴直到这时才真正热闹了起来,一桌人恭维应酬着,说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云裳郡主插不上话,举着筷子挑挑拣拣,似乎是没有她看得上的菜色,最后百无聊赖的打了一个哈欠。 孔妙浸淫风月场所多年,最擅长应对这种场合,男人们在酒桌上应酬,她眼瞅着傅春聆面前的茶杯空了,便拿过面前的茶壶,替他倒满了。 傅春聆并没有拒绝,不疾不徐的端起茶杯,在低头喝茶之际,若有似无地扫了她一眼。 孔妙心头一颤,连带呼吸都有些发抖。稳了稳心神,勉强朝他轻媚笑了一笑,那眼波悠悠荡荡,流转中似有无尽的情思涌过,看他不够般地不愿移开视线。 傅春聆如今早已过弱冠,正是英气风发的年纪,举手投足皆比当年成熟许多。这样的男子,恐怕是全天下女子都趋之若鹜的良选吧? 可自己呢?恐怕多看他一眼,都是一种玷污吧…… 见他只是喝茶,果真一滴酒也不碰,孔妙奓着胆子凑过去,轻轻问:“王爷怎么不喝酒呢?” 傅春聆没有立刻回答。以为他没有听清,孔妙又凑近了些,重复了一下刚才的话:“王爷不喝点酒吗?” 傅春聆回答:“嗯。” 那回答是心不在焉的敷衍。孔妙也不在意,原本她的目的不在这儿,只是寻个由头跟他搭话罢了。 嘴里那话烙铁似地翻来滚去,在打转了好几圈之后,索性鼓起勇气,干脆把话问了出来:“王爷,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问完之后略有些紧张地盯着他。 傅春聆略抬了抬眼皮,淡淡答她道:“记得。” 虽是短短的两个字,却让孔妙再也无法保持冷静,伸出双手紧紧握住他的:“你……真的还记得我吗?” 傅春聆先是愣怔,随后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个嘲讽的微笑:“本王没有失忆,自然记得你。” 察觉到他的冷淡疏远,孔妙笑容一滞,犹豫片刻,还是忍不住试探地说道:“是我,我是妙妙,妙妙啊!” 傅春聆默了下,不动声色抽回自己的手,皱眉看她:“知道了,你无需如此提醒多遍。” 这话彻底把孔妙噎住了,面上难掩失望,尴尬了会儿,马上又恍然大悟——敢情他说的记得,是指那天晚上的事? 想起那晚情热旖旎的欢爱,脸上一阵热浪滚过。 “其实我是……”张了口却是无声,她忽然发现自己说不下去了——接下来她要怎么说呢?又该说什么呢? 即便自己说了,他会相信吗?就算相信了,以他如今的身份地位,会愿意接受一个勾栏院的下九流妓子吗? 这叫她不得不闭上嘴巴。 越是这样想,心就越沉下一分,一路沉下去,直沉到那黑不见底的深渊里去……最开始的兴奋喜悦,也早已转瞬不见。 她玉齿轻咬,若有所思,很快稳定心神,忽然庆幸没有一时冲动说出来,否则真不知自己该以什么面目面对他。 傅春聆见她欲言又止的模样,心里隐隐生疑,正要开口询问,这时阮夜真靠了过来,脸上带着几分酒意:“王爷怎么不喝酒?” 傅春聆只能暂时压下心里的那个疑虑,转而应付阮夜真去了。 孔妙默然垂下首,闭了闭眼睛,眼皮有轻微的颤抖——她等了这么多年,怎么都没想到两人再次见面,会是这样一番光景。 她在一边郁郁叹息,傅春聆不知她的心思,兀自与人谈笑风生:“本王不胜酒力,便以茶代酒吧。” 阮夜真道:“你这东道主若不喝几杯,可有点不厚道呀。” 傅春聆半开玩笑的道:“本王酒品不雅,一沾酒便没个形状,怕到时你招架不住啊。” “这么多年不见,怎么酒量没起来,反而还滴酒不沾了?” 阮夜真面色红润,兴致高昂的又道,“男人嘛,不会喝酒可不行,喝茶多没意思,没滋没味儿的,咱们兄弟二人难得重聚,怎么也得喝点酒助助兴。来,我敬王爷一杯!” 傅春聆抬手压住他,笑纹仍挂在唇边:“确实不胜酒力,阮兄就不要灌本王的酒了。” 阮夜真喝得有些上头,锲而不舍的缠着,看那态度,是铁了心要灌傅春聆。 “阮将军,不就是喝酒嘛,跟谁不是喝呢?”孔妙身姿一晃挤进来,挡在两人中间,拿出平日迎合客人的姿态,面朝阮夜真妩媚笑道,“不如奴家来陪您喝几杯吧?” 阮夜真愣了一愣,道:“你是……柳青青?” “奴家……”孔妙还未来得及出声,就被傅春聆不由分说一把揪着领子,塞回了座位。 “一个不懂事的婢子,阮兄别介怀。” 傅春聆有意无意将她挡在自己身后,隔绝了阮夜真直勾勾的视线,同时神色如常地唤来柳青青。 阮夜真一看到柳青青,迷瞪瞪的眼神顿时亮了几分。 柳青青见终于轮到自己出马,精神抖擞,千娇百媚道:“阮将军,王爷不陪您喝,奴家来陪您喝。怎么,莫不是看不起奴家吧?” “不、不……” “那奴家敬您一杯。” 她这一开头,旁人也跟着反应过来,席上立时一片活跃,一个接一个过来敬酒:“来来,阮将军,我们也与你喝!” 敬酒之声此起彼伏。几杯酒下肚,众人看他喝的痛快,纷纷叫好。 孔妙心里不甚服气,怎么她还给他丢脸了呗? 傅春聆眼角睃了孔妙一眼,按着她的手不肯松劲儿。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酒席差不多进行到了一半。 阮夜真方才被灌了不少酒,口齿开始含混,说话间微微放出目光瞥了一眼旁边的柳青青,嘴角翘起一个小弧度,低低笑道,“早就听闻王爷有一位红颜知己,乃是京城的当红花魁,艳名远播,我早就想见一面了。” “……” “今日一见,果然长得闭月羞花、倾国倾城。” 傅春聆嘴角噙着一点笑意,静静的等着他说下去。 阮夜真道:“我在塞外见多了平板身子的男人,已是许久没碰温香软玉啦。”说完主动举起酒杯与傅春聆的杯子一碰,仰头饮尽。 傅春聆嘴角微微一掀,竟是毫不在意:“阮兄既落花有意,本王自不会做那流水无情。” “那就多谢王爷美意了,”阮夜真低低一笑,“还以为你会不舍得呢。” “一个女人罢了,怎及得上我们兄弟之间多年的感情。”傅春聆笑笑,“别说本王,便是三殿下,只要阮兄开口,又有什么是在话下的?” 孔妙在一旁听得心惊,听傅春聆的口气,仿佛是要把柳青青当成一件拉拢人心的工具给送人了。 她有些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不怪刚刚傅春聆生气,她险些坏了他的事。 及至席散,傅春聆又寒暄了几句。 大约是喝了酒的缘故,阮夜真脸上的笑容就有些涣散,但举止洒脱,绝无酩酊糊涂之态。如来时一般,脚上龙行虎步,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了众人视线里。 这时,司马深深走过来:“王爷,云裳郡主就由我护送她回去吧。” 傅春聆微微点头:“好,有劳司马公子。” “才不好!”云裳郡主牢牢黏在他身上,“不行不行,就要你送!” 无奈之下,傅春聆抬手拎起她的后领,把她往司马深深那边一推,然后不理会身后的吵闹,径直领着随从,大步往亭外走去。 柳青青见状,连忙拎起裙摆一阵风似地跟上去,紧紧娇依在他身侧。 孔妙愣了愣,迟疑了一会儿也尾随而上。 柳青青见她跟上来,不禁拧起眉毛:“你怎么还跟着我们,当狗皮膏药还当上瘾了?” 孔妙轻声咕哝了一句:“我又不是跟着你。” 胆儿肥了,居然敢跟自己顶嘴。柳青青气得银牙暗碎,口气不善的道:“妹妹挺有本事啊,是个男人你都勾搭,先是池清修,今天又换成司马公子了?” 见她当着傅春聆的面提起池清修,孔妙神色微微一变,有些慌张地看向傅春聆——但他神情再平静不过,眸中波澜不兴,恍如根本没在意她们在说什么。 孔妙松了一口气之余,心情也是复杂难言,那感觉真是又心虚又失落。 出了安华寺,一辆马车正停在山脚。 “王爷。” “去怡兰苑。” “是。” 柳青青低柔问道:“王爷,今晚不去香竹小榭了吗?” 傅春聆道:“不了,先送你们回去。” 这个“你们”,显然也包括了孔妙在内。 柳青青一怔,旋即又露出惯常的娇媚笑意:“可只有一辆马车,三个人一起坐是不是有点挤了?” 马车宽敞结实,别说三个人,十个人坐进去也绰绰有余!孔妙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她的意图,摆明了是不愿意跟自己同乘一辆马车。 于是讪讪一笑:“既然如此,那奴家就自己走回去吧,反正也没有几步路。”望向傅春聆,强颜欢笑道,“傅王爷,那奴家……先告辞啦。” 说完之后,低着头绕过他们,缓缓向山下走去。其实她还是有隐隐一丝期待的,希望傅春聆能叫住自己。 可走出去老长一段路,仍不见有人追上来,心里登时就不是滋味了。 ——这个薄情寡义的男人,真让她自己走回去啊? ——提起裤子就翻脸不认人,这是个人能干出的事儿? 孔妙在心里把傅春聆骂了个遍,恨不得把包袱里的衣服扔到地上,再踩上几脚! 简直跟打翻了五味瓶儿一样说不出的难受。 不过……这也不怪他,身边有了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大美人,怎么可能还会分出心思管自己呢? 猛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笨蛋笨蛋!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你到底还在妄想什么啊! 眼中不禁酸涩起来,像小时候剥完洋葱又揉了眼睛,几乎要落下泪来。 可是,无泪可流。 茫茫然地走在林间小道上,孔妙神色伤感,也不知道自己要走去哪里。 又走了没两步,胳膊忽然被人攥住,重重撞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紧接着一个声音在头顶响起: “走路不看道,是想摔死吗?” 第21章 第21章 孔妙猛地抬起头,视野中就出现了一个清清楚楚的傅春聆——正皱眉看着自己。 她怔愣片刻,道:“王爷,我不是在做梦吧?” “大白天发什么梦?”傅春聆手稍一用力,就将她整个人揽到了怀里。 孔妙原本受足了委屈,可一见到他,脸上立时便扫去阴霾,转脸一笑:“我就知道你会来的。” 傅春聆挑眉看她,不知怎的,见她笑靥生辉,妙目得意,那小机灵的样子简直别样可爱,心头稍稍愉悦,也有心思开起玩笑:“你要是再往前走,凭你再妙,也不妙了。” 孔妙一时不能领会,顺着他的示意回头一看,只见就在距离四五步的地方,一个约两米深的大坑赫然出现在眼前! 刚才要不是傅春聆及时拉住,只怕自己此刻已经在坑底躺平了。不死也得半残啊! “谁这么缺德,居然在这里挖了这么大一个洞?”心有余悸地往男人怀里缩了缩。 傅春聆斜睨着她,似笑非笑:“山下的村民用来捕野猪的。” 孔妙咋舌:“那我岂不是差点成了野猪?” “你?”傅春聆打量她一眼,“你即便是猪,也是扮猪吃老虎的那个。” 孔妙听他还有闲心打趣自己,不乐意了:“谁是猪,谁是老虎?” 傅春聆唇角化出薄薄的讥诮笑意,反问她:“你今天大老远跑来,是专程来找本王要嫖资的?” 一听这话,孔妙就知道肯定是司马深深跟他说的,脸微微发红,干笑道:“奴家是跟司马公子开、开玩笑呢。” 傅春聆扬了扬眉梢,手上微微用力:“本王没记错的话,那晚只睡了你一次。怎么,那些东西不够抵?” “够够够,太够了,”孔妙连忙解释,“其实那些话都是故意诈司马公子的,就是为了能让他带奴家过来。” 傅春聆道:“为何跟来这里?”见她不言语,脸上又浮起一丝戏谑的笑,“想男人了?” 这话听得孔妙的脸更红了,她梗着脖子辩解道:“王爷太小瞧奴家了,除了男人,奴家就没其他事可想了吗?” 傅春聆道:“那你同本王说说,你来这儿做什么?邂逅?拉客?” 孔妙道:“王爷惯会说笑,哪有人在寺庙里拉客的。” “哦?是么?”傅春聆尾音轻扬,微微眯眼看着她道,“阮将军没瞧上你,是不是觉得很惋惜?” 孔妙愣了愣,讪笑着喃喃道:“哪儿能呢,奴家又不是来找他的。” 傅春聆道:“那你来找谁?” 明知故问,孔妙抿唇不语。 傅春聆逗猫似的捏了捏她的下巴,漫不经心道:“不是挺会说的吗,怎么不说话了?” 孔妙被他弄得发痒,又不敢乱动:“王爷想听奴家说什么?” 傅春聆原本对她的印象不深,若是现在没有见着她,恐怕早已忘怀,如今再看这女人粉面桃腮的,心里不禁又起了一点心思。 勾了勾唇角,从头到脚地打量她,目光缓缓地,肆无忌惮地掠过她的脸颊、脖颈,以及那令人想入非非的沟渠。 他能想象得到那把握在手中时的绵软柔腻的触感,眸子微黯。 手直接绕过她的后颈,将她整个人拉向自己,两人的脸只有一个拳头不到的距离:“本王想听你像那天一样。” “……”孔妙的脸立刻像是被火烧着一般通红。 “你这模样最是可爱。”在她耳边吹了一口气,“其实这些天本王一直想着你……” 被他这么一逗弄,孔妙几乎是软化在了他怀里,不忘委屈的道:“王爷既是想我,那方才在席上为何对奴家这般冷淡?” 傅春聆笑着,凑到她耳边道:“小妖精,本王多看你一眼都受不了。” 低沉诱人的笑声挠得心头直发痒。 孔妙这才破涕为笑,忍不住“咯咯”笑出声:“王爷别闹,痒。” “哪儿痒,本王瞧瞧。” 与在人前时不一样,现下的傅春聆会逗趣,会调情,一派风流慵雅。只要他愿意,就足以让任何女人为他神魂颠倒。 两人在林中野调无腔的调笑了一阵,孔妙简直眼界大开,同时被他搞得很有些春心大动。 傅春聆肩宽腿长,跟他接吻,孔妙要使劲踮着脚尖才能够得到他的唇。不由自主环住他的腰,樱唇微张,双眸半闭,等着那个吻落下。 可等了很久,也没有等来预料的吻,倒是感觉有一只手在自己头上蹭了蹭:“是本王太心急了。” 听到这一句,孔妙微愣,脸上泛起红润的光泽,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茫然望向他。 傅春聆伸手拂去她鬓边发丝所沾的一叶花瓣,垂头看了看她的神色,不觉低声笑道:“别这样看本王,这里随时会有人过来。” 孔妙满面赤红,忍着羞涩,目光微微一烁,欲言又止。 要不要告诉他呢?她为难地咬一咬唇,可自己已经沦落成一个卖笑为生的风尘女子,便是有心相认也没那个脸。若他知道,曾经的那份青涩挚恋变得如此不堪与面目全非,就算是他,也会对自己失望与鄙夷吧? 牵肠挂肚的人就在眼前,却不能告与他知,心中不禁酸微微的痛。 她的心底,到底还是生了一丝退怯。 “走吧,先送你回去。”傅春聆不知她心中所想,搂着她迈步向前走去。 孔妙弯腰低头,姿势怪别扭地跟着他往前走,小声道:“这样不太好吧?” 傅春聆耳尖地听到她的嘀咕:“哪里不好?” “王爷那马车不是坐不了三个人吗?”孔妙道,“要是送奴家回去,柳青青该不乐意了。” 不知她是玩笑还是醋意,傅春聆看她两眼,勾唇笑了笑:“小心眼了是不是?” 孔妙抿了抿唇,心里难免多了一分酸意,但又不愿意表露出来,只含了浅浅笑意道:“性子再平和的人,都免不了醋妒,更何况是柳青青这样心高气傲的花魁,奴家实在是怕……” “怕她刁难你?” 孔妙心道,原来你还知道啊。 她攥着手中的帕子,轻蹙柳眉,隐隐便有淡淡的忧愁盘旋在眉间:“王爷身份尊贵,又位高权重,自然不用看别人的脸色,可是奴家不一样,无论做什么事说什么话,都要谨慎再谨慎,要是不小心得罪人,处境可就堪忧了呢。” 傅春聆垂着眼眸居高临下地看她,目视片刻,忽尔笑道:“你觉得本王如何?” 孔妙愣了一下,不明白他问这个做什么,怔怔道:“这个……王爷自然是很好。” 傅春聆轻触她的鼻尖,声音不自觉地温柔起来:“本王既是如此好,那你觉得是应该讨好她,还是来取悦本王?” “……” “你细想想,谁对你更有好处?” 孔妙迟疑地望着他,不知该作何反应。 傅春聆弯起食指,对着她的脑袋一弹:“这还想不明白?” 孔妙捂着脑袋,终于反应过来:“王爷想点奴家的牌?” 傅春聆意味深长道:“可惜你不是处子身,不然本王还可以给你点蜡烛。” 孔妙讪讪笑了两声,正想说什么,一个柔媚的声音传来:“王爷,您怎么在那儿,让奴家好找啊。” 柳青青掀着车帘,待看到不远处的两人时,不由一愣,紧接着眼中闪过一丝恼怒。她竟然看到孔妙那个小蹄子依偎在傅春聆怀里,更气人的是,傅春聆也对她含笑低语,脸上的表情是从未有过的温柔亲昵。 难怪他刚才一声不吭跳下马车,原来是去找这个小贱人了。 柳青青胸口怒火中烧,一口银牙几乎咬碎,但又无计可施,只能强忍着不发作。 就在这会儿,两人已经来到了马车前。 孔妙看见柳青青,不知道怎么的就有些心虚,小声道:“王爷,我还是坐马车外面吧。” “为何要坐外面,想抢车夫饭碗?” “……怕挤着二位。” 傅春聆轻声而笑:“上去吧,免得有人腹诽本王不怜香惜玉。” 孔妙道:“谁、谁敢腹诽您啊?” 傅春聆双眉微挑:“难道你刚刚离开时,心里不是这么想的?” 孔妙怕对上柳青青那要吃人的眼神,低着头,双手攥着帕子,不见动弹。 傅春聆低头看了她一会儿,忽然上前一步,竟是把她拦腰抱起,强行送入了马车里。 孔妙大是惶恐,为防止身体往后仰去,只能伸手紧紧搂住了他的脖子。 “进去坐好,”傅春聆低头看她,嘴角微微勾起,口中淡淡道,“再不听话,本王就在这里吻你。” 孔妙生怕他会当着柳青青的面吻自己,吓得麻溜爬进马车里,尽量挑了一个最远的地方坐着。 不得不说,这马车里面还真是舒适奢华,就连悬挂着的帘子都是用极名贵的蜀锦织成,上面绣着大片大片的祥云图案,华贵无比。 车夫“嚯”地一挥鞭,马车碾过石子路,辘辘向前行驶。 车外风景如画,孔妙掀起帘子,假装看外面的景色看得津津有味。 傅春聆神情惫懒地斜倚在座位上,左腿搭上右腿,手肘撑在椅垫处,支着下巴,身体跟着马车摇摇晃晃。 车窗外的阳光细细碎碎地洒进来,深浅的光影渲染出了那大半张俊美的侧脸轮廓,这么看上去,他的鼻子那真是相当的秀挺立体。 他本就生得好看,再加上这样一个鼻梁,简直锦上添花。 怦然心动。 “王爷,可是有些乏了?”柳青青挪到他的跟前,眼神里的痴情几乎毫不掩饰,柔婉道,“奴家给王爷捶一捶腿吧?” 孔妙在心里微哂,看来心动的人不止自己一个人呢。 傅春聆“嗯”了一声,连说话都省了。 得到他的应许,柳青青立刻调整了一下坐姿,低眉垂首,然后很认真地开始自己的捶腿事业。 见到这情景,孔妙就跟吃了一筐酸梅似的,心里酸溜溜的不得劲儿。 但转而又一想,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以傅春聆的身份与长相,这些年来身边肯定少不了各种莺莺燕燕。 年少时的情深,再怎么如胶似漆的感情,时间一久就淡了,可她却想凭此唤起那早已尘埋了的回忆与爱恋,可怜又可笑。 只有她在苦苦挣扎罢了。 她和他之间,无论是爱与情、情与欲,都早已皆成过往,轻轻吹一吹,就会化作齑粉,飘散风里,最终只幻化为一个朦胧而美好的影子。 第22章 第22章接第23章 马车辘辘行驶在平坦的官道上,窗外的景色不断倒退。 约摸一柱香之后,马车进了城。 一直闭目养神的傅春聆忽然抬起眼帘,对柳青青道:“你去趟阮将军的府邸。若是他留你用膳,也要依他的意思。” 柳青青闻言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很快明白过来他的意思,脸色微微发白,咬着红唇道:“王爷,奴家可以不去吗?” 傅春聆漫不经心地的道:“为何不去?” 柳青青明眸绮丽,望着他恳切道:“青青只想服侍您一人,难道王爷不想让青青服侍在侧了吗?” “本王已经应允,你若不去,岂非让本王下不来台?” “可是……”柳青青的脸上有委屈之色,泫然欲泣道,“可是自打奴家梳拢以来,除了王爷,便再没被其他男人碰过,留着这具清白身子,从今往后只服侍您一人不好吗?” 面对佳人如此楚楚可怜的模样,傅春聆的脸上毫无动容之色,口吻依旧淡淡的:“阮将军对你青睐有加,你不该拂了他的意思。” “可是若奴家这身子经过了别的男人,便不再干净了啊,这样王爷也觉得无所谓吗?”见他不言语,柳青青又凄哀的道,“求您,不要把奴家送出去,奴家答应您,以后一定尽心尽力侍奉!” 傅春聆道:“你既要尽心,本王给你机会,却不要?” 柳青青死死忍着泪,道:“只尽心王爷一人,这样不可以吗?” 傅春聆端坐着,眼神依旧没什么温度,还带了两分讥讽:“你只是本王身边的一个玩意儿,是谁给你的脸,让你觉得自己可以挑主子?” 柳青青被他这话说得哑口无言,双唇颤颤,又不死心地道:“可这事也不一定非得奴家去呀,找、找别人过去不行吗?” 傅春聆冷冷道:“找谁?” “找、找找……”柳青青慌慌张张的,急欲找个替死鬼出来,然后她看向孔妙。 孔妙见她把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不动声色的往角落里缩了缩,尽量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柳青青气得差点呕出血来,咬牙切齿地道:“你缩什么脖子,也不瞧瞧自己是什么德行,让你去,人家阮将军能看得上?” 孔妙一声不吭,把头埋得更低了。 这时,马车缓缓停下,马夫在外面道:“王爷,将军府到了。” 闻言,柳青青娇躯一颤,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终于再也忍不住的簌簌落下。 稍稍沉默,傅春聆勾起她的下巴,缓和了一下声音,道:“本王已经知道你的心意,可有一件事你还没有弄清楚,阮夜真屡立战功,如今又受陛下器重,地位势力业已如日中天,三殿下若想成为储君,便须得到这样一个人的襄助扶持。” 顿了顿,又道,“而三殿下的利益与本王休戚相关,一荣俱荣,一损皆损。你,明白吗?” 柳青青凄哀垂泪道:“可王爷就算想拉拢他,也不能牺牲了我去啊,您是奴家第一个男人,这么久以来奴家这一片真心全给了您一人,您明明知道的啊……” 傅春聆漠然地打量她,忽的叹了一口气,伸手替她拭去泪痕,轻轻道:“若非不得已,本王亦不想出此下策。” 柳青青的容色一分分黯淡下去,咬着唇道:“那王爷以后……会嫌弃了奴家吗?” 傅春聆言简意赅道:“不会。” 柳青青得了这一句,心思稍定,这才露出几分娇艳笑意。 傅春聆拍一拍她的面颊,催促道:“好了,快去吧。” 柳青青一脸伤心欲绝地下了马车,在临去之前,还不忘用力瞪了孔妙一眼。 孔妙丝毫不以为意,只报以一丝嫣然的笑意。 于是马车里,便只剩下傅春聆与孔妙两个人。 马车启程,又继续往前行驶。车轮碾压着青石板地面,发出“骨碌骨碌”有节奏的声音。 柳青青走了,孔妙终于舒了一口气。抬起头,就见傅春聆嘴边衔着一丝笑意,好整以暇地打量着自己。 孔妙硬着头皮朝他撑出一张笑脸:“王爷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我脸上长花儿了?” 傅春聆静静凝视着她,忽然开口道:“你没什么话要跟本王说的吗?” 孔妙不明所以,愣了愣道:“不知道您想听奴家说什么话?” 傅春聆道:“有话就说,不要拐弯抹角。” 孔妙心思百转千回,想了好半响,才声细如蚊地道:“奴家并没有什么要说的……” 傅春聆见她吞吞吐吐,仿佛面有难色。略略沉吟,心中突然升起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但表情仍是不紧不慢的:“真的没话要说?” 见她不回应,心头疑虑更深,微微抿了下唇角,试探性地问出声:“你该不是……有了?” 听到他的话,孔妙先是疑惑,然后有点哭笑不得:“王爷想哪儿去了。” 傅春聆伸手抚上她的腹部,低低问:“真的没有?” 孔妙红了脸,道:“这个请王爷放心,事后奴家已经喝过避子汤了。” 闻言,傅春聆眉头微松:“如此就好。” 见他一脸紧张的样子,孔妙忍不住半开玩笑的道:“倘若奴家真怀上了您的骨肉,王爷打算如何处置呢?” 傅春聆瞥了她一眼,反问她:“你认为呢?” 孔妙一时语塞。 “等着本王给你封妃行赏,赐你荣华富贵?” 孔妙眨了眨眼睛。 傅春聆嗤笑一声:“想什么呢,多喝点迷魂汤做梦,也比这来得容易。” “……” “以你的身份,就算怀上本王的孩子,也绝无母凭子贵的可能,明白吗?” 这话就犹如一根冰冷的针扎在心上,孔妙疼得胸口微微收缩,垂下眼眸:“……明白。” “大点声,本王没听清楚。” 孔妙紧紧攥着手指,将心头的酸涩努力压下去:“是,奴家明白,奴家谨记王爷教诲!” 傅春聆满意的点点头,唇边带着淡漠的微笑:“明白就好,千万别让本王知道你还抱着那些龌龊念头。” 孔妙的身体轻轻一颤,用力咬住了唇。听明白了吗?孔妙,不要痴心妄想了! “其实王爷不必这么担心,”她深深呼吸了一口气,索性破罐破摔起来,“就算奴家真的有了身孕,也并不代表这孩子一定是您的!也许是那位李少爷的呢,呃……又或许是前些天那个赵公子的,再不然就是那位王大人的。” 傅春聆耳听她说出一个个名字,眸色沉暗,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胸口无端涌起一丝不快,不过很快就压下了,冷冷一笑:“想必姑娘的香榻上睡过不少男人,本王就睡了你一次,即使真有孕也赖不到本王头上。” “……” “何况就算真计较起来,大概连你自己都分不清是谁的种吧?” 孔妙扬了扬眉梢,道:“当然分得清,每次接客都有记录,而且事后也会喝避子汤。” 一时间不知道哪根神经搭错了,傅春聆问她:“你喝过几次?” “这个么……等奴家数数哦。”说完,果真扳起手指数了起来,“张员外那次,李公子那次,王公子那次……” 傅春聆不发一言地听她数着那些陌生名字,一想到这些名字的主人都曾跟她有过鱼水之欢,面色不由一点点难看了起来。 “够了!”声音低沉,带了愠怒。 孔妙吓了一跳,连忙噤声。 傅春聆烦躁的揉了揉额角。 孔妙偷偷去瞄他的神情,见他脸色难看,不敢再放肆,陪着小心道:“王爷,奴家跟您开玩笑呢,其实这些人都只是跟奴家喝酒猜拳,没做其他的。” 傅春聆微微抽动唇角,过了一会儿勾唇嗤笑,问她:“你跟本王解释这个做什么,你以为本王在吃醋?” 孔妙眨了眨眼睛:“难道不是吗?” 傅春聆愣了一下,霎时面庞微红,简直要恼羞成怒。 孔妙后悔不迭,暗道刚才真不该逞一时嘴上之快。 “王爷,奴家是不是惹您生气了?” 傅春聆揉着额角,没有作声。 略略犹豫之后,孔妙大着胆子去拉扯他的衣袖,用柔得能滴出水来的声音唤道:“王爷。” “又是做什么?”傅春聆皱着眉看向她。 孔妙朝他眨了眨忽闪忽闪的大眼睛,那脸上便显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来——这套手段是怡兰苑的女人们在男人身上惯使的伎俩,虽然娇揉造作,但很灵验! 就是不知道傅春聆吃不吃这一套? 孔妙眨巴眼睛,直眨出一层盈盈水光:“是奴家蠢笨,是奴家不会说话,惹恼了王爷真是罪该万死。” “……” “幸好王爷宽仁大度,不跟奴家一般见识,若换了旁人,只怕此刻奴家已经、已经……”说着哽咽一声,用帕子抹了抹眼角。 傅春聆没做声,等着她的下半句,等了许久都不见她开口,低头瞧了一眼,这才发现这女人垂首低眉,鼻尖微微泛红,长长的睫毛上挑着一颗泪珠子,一副泫然欲泣的娇弱模样。 傅春聆因为出乎意料,所以语气没来由地一阵柔软:“怎么哭了?” “奴家失态了,”腰肢一扭背对了他,抽抽搭搭道,“王爷别看,奴家的妆哭花了,难看得很。” 傅春聆挑眉,观察着她脸上细微的表情,神色松弛些许,伸手将她抱到身侧:“小可怜见儿,转过来让本王瞅瞅,是不是真哭成小花脸了?” 孔妙见他又开始与自己调笑,在心里松了一口气,欲拒还迎的推了他一下:“怪丑的,王爷别看了。” “乖,让本王看看。” “那,王爷若是看了,可别嫌弃奴家。” “不嫌弃。” 孔妙整理好表情,然后抬起头望向男人,鼻尖轻轻皱起,适时地做了一个羞愧的样子:“奴家姿色平庸,教王爷笑话了。” 傅春聆不说话,只怔怔的看着她,非但不觉得她姿色平庸,还被她这副半嗔半羞的模样勾得心神荡漾。 他缓缓将鼻子贴过去,轻轻嗅了嗅她的雪颈。 就在他指尖刚刚触及衣带的时候,孔妙按住他的手,红着脸瞥了一眼车外:“王爷,外面人会听到……” 傅春聆见她一副心虚的样子,翘了翘唇角,调侃道:“怕什么,难道还有人过来?谁敢?” 孔妙脸上带着淡淡的红晕,努力克制着羞涩。马车里,隔着一个帘子外面全是人,这简直和大庭广众之下没分别。 “王爷,别这样,住手,您再这样,奴家要喊了……” “那你倒是喊啊!” 就在一帘之隔外,车夫听得面红耳赤,不禁感慨:世风※下啊。 马车里。 “王爷,奴家给您讲个笑话吧?”孔妙用手挡着自己的身体,但还是被窸窸窣窣的解开了衣带。 傅春聆气喘吁吁的道:“这种时候讲什么笑话,把手松开。” 孔妙自顾自说起来:“今早院里的姐妹聚在一起聊天,说男人的鼻子越高,能力就越强,呵呵,真好笑啊……还、还说到您了呢。” 傅春聆挑眉:“说本王什么了?” 孔妙道:“说、说您……※大活好。” 傅春聆愣了愣,也不知是气还是笑,咬牙切齿的低声一笑:“那你要试试吗?” 孔妙简直想扇自己一巴掌,说什么不好,偏要说这个。 “奴、奴家不是试过了吗?” 傅春聆深深看她一眼,手捧着她的脸颊,一副情动难抑的样子,呼吸渐渐急促:“那我们再试一次?” --------------- 【下接第23章,另有小甜饼剧情】 ----------------- 尽管与他欢.爱的次数不多,但孔妙知道他擅会调情,并且技巧高超。 此时嘴上说着不要的话,可内心早已丢盔卸甲。 傅春聆看到她这般反应,多少有些自满。他向来自持身份高贵,鲜少屈尊降贵地取悦女人。 不过今天,他想让这个女人臣服在自己的手段之下。 孔妙极力想掩饰内心的悸动,软软无力靠在他身上,脸上泛出珊瑚一样的红晕。 傅春聆轻咬住她小巧的蝶耳骨,露出一脸坏笑:“方才还说不要不要,现在又来动手动脚?” 马车里虽然宽敞,但略有响动,便会被外面听得清清楚楚。在这种气氛下,竟然另有了一种隐秘与兴奋。 孔妙不敢发出太大的声响,只睁着一双波光潋滟的眸子:“王爷……” 傅春聆仿佛对她的反应很满意,语气就带了些慵软:“怎么了? 孔妙轻轻道:“……有些热,可要奴家为您宽衣?” “……” “可以吗?” “怎么不可以?”傅春聆轻笑一声,牵着她的手,慢慢地脱掉自己身上的墨绿色外衣,接着又解开腰间的玉扣子。 孔妙下意识的避开视线。 傅春聆见她这样,不禁调笑道:“又不是脱光了,你害羞个什么劲?” 孔妙捶了一下他的胸口,笑嗔道:“王爷真是讨厌,没的乱调侃奴家。” “上来。”傅春聆稍稍欺身过来,便把她整个人抱起。 孔妙的脸立刻就如煮透的虾子一般熟红,她又羞又窘。 “别动!”傅春聆低.喘一声,强硬扣着她。 孔妙搂着他的脖子,低头看了他一眼,这一眼内容复杂,真是又心动又抗拒,嘴上无意义的喃喃着:“不要……” 傅春聆暂时放下姿态,好脾气的哄着她:“上次那个吻你不是也很喜欢吗?这样的好处不想再来一次?” 孔妙回想起那晚的事,身子发软。索性闭了眼睛,面红耳赤道:“王爷,您可要温柔一点,求您怜惜奴家。” 此时此刻,傅春聆倒是挺愿意对她做出一番怜惜的,笑得一双细长凤眸弯起来:“这事须得二人相互配合,才能享受到最大的乐趣。本王是知情识趣之人,你也要好好配合,知道吗?” 孔妙害羞的点点头。 两个人额头对额头,鼻尖抵鼻尖,最后傅春聆轻轻的笑出声:“你以为骑马呢?” 孔妙死死攥着他的衣襟,鼓起腮帮瞪他,一副又是羞愤难当、又是难以启齿的模样。 说她骚,偏是骚得这样毫无心机,所以愈发显得格外勾人。傅春聆喉头攒动,伸手用力掰过她的下巴,歪头重重吻上去,急切又热情。 按在颈后的手缓缓滑到前面,轻轻摩挲她的脸颊。 上上下下的沉浮间,辗转着又将这个吻加深…… · 良久之后,云散雨收。 傅春聆的身心渐渐松弛下来,倒是重又恢复了镇定。见女人娇喘吁吁的瘫软在他怀里,轻轻勾了下唇角,低头取笑着:“舒服了?” 孔妙有力无气,还不忘拍马屁:“王爷※※精神,真叫奴家好生崇拜,哎哟,嘶——”马屁还没拍到马腿上,忽然哀哀叫唤了一声。 傅春聆道:“怎么了?” 孔妙羞于启齿的道:“……有点疼。” 傅春聆听得不觉失笑:“可是要怪本王不怜香惜玉了?” 孔妙小声道:“不敢。” 傅春聆忽然闷笑了一阵,唇凑到她的耳边,笑着低语:“还以为你喜欢这样的,那下次温柔一点?” 孔妙面皮火烧火燎着,抬头狠狠瞪了他一眼。可她的眼角湿润,面泛红晕,那眼神就显得软绵绵的,软得能掐出水儿来。 傅春聆暗骂一声“骚货”,扣着她的脑袋压下来,两人又是好一番纠缠。 看着面前这张雪白俊美的脸庞,孔妙忽然发现一个有意思的事,谁说只有肌肉壮汉才会更勇猛? 瞧瞧人家傅王爷,斯斯文文,秀气得跟朵花儿似的,不照样能把女人干得哭爹喊娘? “你的身子给过多少男人?”唇齿缠绵间,傅春聆突然问出这样一句。 孔妙愣了一下,闷闷道:“奴家的身子只给过您一个人。” 傅春聆把她的脸扳正面对自己,翘了翘嘴角道:“老实回答,不许撒谎!” 瞧他这样子,要是不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只怕要没完没了。她轻轻地咬住了唇瓣,声如蚊吟道:“王爷真要听实话吗?” 琥珀色的眸底闪过一丝复杂难辨的寒光,他想确定,可又不愿从她口中亲耳听到。 凝视她一会儿,不甚在意地笑起来:“罢了,不逼你,你接过几个客人,对本王而言根本无关紧要,只要能让本王高兴,是不是清白之身又有什么重要的,你说对不对?” 孔妙连忙绽开一个谄媚的笑,接着他的话茬说:“对对,王爷说的对。” 傅春聆勾唇冷冷一笑,握住她的手腕,稍一用力就把她掀翻下来,又恢复了他一贯在人前清冷的,高高在上的姿态。 孔妙不明白他怎么突然生起气来,正想说些什么,却被外面马夫勒马的声音打断了:“王爷,怡兰苑到了。” 傅春聆瞥了一眼外面,道:“整理一下衣服,下去吧。” “……是。”孔妙在心里暗暗撇了撇嘴,好一个拔x无情。 下了马车,忽然像是想起什么,连忙又小跑回来,站在车窗边搓着双手,冲着里面的人羞涩笑:“王爷,这个……” “哦,倒是差点忘了。”傅春聆笑了笑,掏出一张银票递过去,但这个女人只是羞答答地望着他,并没有要接过去的意思。 “不够?” 孔妙摇摇头。 “那是?” 孔妙指了指他腰间,抿唇道:“王爷可以把那个给我吗?” 傅春聆低了低头,见她手中指着的,正是自己随身佩戴着的比目玉佩。了然之后,便在心底嗤笑一阵,倒是个识货的。 他自然知道以这女人的身价,几两银子便可打发,不过因着对她有几分不清不楚的好感,再加上方才刚发泄过,身心和耳根俱是慵软,比起自身的舒服,一块玉而已,也就谈不上什么了。 于是不以为然地笑了笑,随手解下腰间的玉佩:“喜欢就拿去吧。” 孔妙欣喜若狂地接过来,没想到他真的会答应给自己。这可是上等的和田玉,价值不菲。 就算会让傅春聆以为自己贪婪无耻,她还是很想要一件他的贴身之物。 “谢谢傅王爷。”双手捧着玉佩,孔妙仰头冲他甜甜一笑。 她的笑容仿佛有着某种感染力,傅春聆的唇边也不自觉地弯出一个浅淡的笑意:“满意了?” 孔妙喜得直点头,颇狗腿道:“奴家谢过王爷大恩。” 傅春聆放下车帘,大约是白日的应酬消耗了不少精力,方才又做了那一番激烈运动,体力上似乎有些不支,将身体靠回柔软的垫子里,慵懒地扬了扬手,示意车夫启程:“走。” 一直目送着马车离开视线,孔妙才三步一回头,恋恋不舍的转身朝门里走去。 第24章 第24章 回了房间,孔妙简单洗漱一番,换了一身干净衣裳,又把换下来的脏衣服拿到院子里清洗。 夕阳西下,天光渐渐暗了下來。 孔妙呼哧呼哧地用手里的木棒捣着衣服,擦了擦额头的汗,正洗得起劲,忽然眼前一暗,晃过一个人影。 “我还道是谁在这儿洗衣服呢,原来是妙妙姑娘啊。”一个略带讥讽的声音响起。 孔妙抬头,就见若兰带着挑衅的眼神站在自己面前。 “不是勾搭上了傅王爷吗,怎的还劳驾您亲自洗衣服啊?” 反应过来她话里的内容,孔妙先是愣了愣,但马上又镇定下来,启齿灿然笑道:“若兰姐姐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 “听不明白?”若兰讥讽,“呵呵,少跟我在这儿装傻,我都亲眼看见了!” 孔妙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道:“你看见什么了?” “心虚了不是?”若兰一脸捉奸在床的得意表情,“方才送你回来的是傅王爷吧?” 孔妙不确定她到底看到了多少,握着木棒的手紧了紧,旋即笑道:“我今天去安华寺上香,碰巧遇到王爷,他好心送我回来的。” “上香?”若兰嗤笑一声,带了几分嘲讽之意,“怕不是借着上香之名,行勾引之事吧?” 孔妙眸中一动,只装作不懂,笑吟吟道:“姐姐,这话可不好乱说的。” 若兰道:“是不是我乱说,你自己心里清楚,你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的玉佩是谁的?” 孔妙表面镇定,心下却是一惊,抿着唇不知该如何作答。 若兰在心里不住暗暗冷笑,瞧这贱人的表情,估计自己猜的八九不离十。真是个不中用的东西,只是随便诈她一下就漏了泄。 其实她只看见孔妙一个人从后门回来,并且眼尖发现她手里拿着一枚玉佩。那玉佩非常之眼熟,她稍稍一想,就猜中了它的原主人。 是什么原因才会让傅春聆将自己的贴身之物赠给一个女人?这个中缘由,不肖细想都心知肚明。 若兰轻摇团扇,倨傲地看着她:“怎么不回答?是不想答,还是不敢答?” 孔妙依旧没吭声,只垂着脸,一下又一下地敲打着衣服。 见她不说话,若兰更加笃定了自己的想法,脸上更是掩饰不住的不屑与得意:“妙妙姑娘还真是个手段通天的主儿,先是池公子,如今可不得了,竟然连傅王爷都成了你的裙下臣,啧啧,怡兰苑的花魁怎么没让你来当?连我都替你觉得遗憾呢!” 那语气中带着三分尖酸,七分嫉妒,但仔细一听,若说是嫉妒,更像是发自心底的鄙夷。 “……” “你竟敢勾引傅王爷,难道不知道他是柳青青的男人吗?狗胆包了天啊你?” 孔妙用捣衣棒狠敲了一通,嘟囔了一句:“谁是谁的男人还不一定呢。” “你说,要是柳青青知道你俩有一腿,她会怎么对付你呢?”若兰眼底闪过一丝奸计的光芒,就像是抓住什么了不得的把柄一样。 孔妙听到这话心里就是一沉,勉强换了一副笑脸道:“若兰姐姐,真是冤死我了。傅王爷只不过是顺道送我回来,本是一片好心的事,怎么到姐姐嘴里就成了如此龌龊之事?” 若兰见她死鸭子嘴硬,冷笑道:“狡辩也无用,如果你没有勾引傅王爷,他怎么会专程送你一个人回来?还送你贴身玉佩?” 孔妙因为底气不足,一时语塞,愈发就显得做了亏心事——虽然,也确实做了。 暗道不好,若兰这小蹄子这次揪住她的小辫子,怕是不打算放过她了。 柳青青原就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万一这撬墙角的事捅到她跟前去,自己铁定是吃不了兜着走! 依她在怡兰苑的地位,不被折腾得褪一层皮都算是好的,就算悄没声儿的折腾没了,也断不会有人出来为自己说一句话。 若兰道:“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跟柳青青解释,这次你还不死定!” 孔妙心思转了好几个来回,很快镇定下来,决定先安抚住她,便露出几分讨好之意道:“哎,我的好姐姐,你非要说我勾引王爷,那就算是我勾引了吧,可王爷是何等尊贵的人物,他能瞧得上我?你这话说出去也要有人信呀。” 若兰道:“信不信,青青姐自有判断,就算王爷没有碰你,可你怀着这份龌龊心思就已经有罪!” 孔妙道:“八字没个影儿的事,我想就不要惊动青青姐了吧,而且她现下去了将军府,今晚怕是回不来了呢。” 若兰冷笑道:“她今晚不在又如何,你逃得过初一,还能逃得过十五?” “若兰姐姐真要去告状的话,妹妹也拦不住,不过咱们毕竟姐妹一场,何必为了一件小事闹得不开心呢?”孔妙笑盈盈地道,“我们可以有其他解决方法的嘛。” 若兰自认占了上风,摇了摇团扇,睨她一眼:“哦?你说说。” “这个……”孔妙一时还真想不出个法子来,笑的太持久,嘴角都有些僵住。 “不如这样吧,”若兰目光流转,忽而展颜一笑,“下回池公子过来,你把他引到我房里来。” “可万一……池公子以后不来找我呢,我也不能把他五花大绑了过去啊。”孔妙为难。 若兰没好气地戳了戳她的脑门,咬牙道:“那你不会想个法子吗?倒是把你平时勾引男人的小机灵劲儿使出来啊!” 孔妙无可奈何之下只能应允,妥协道:“好、好吧,不过我只能把他的人带过去,至于他肯不肯留在你那儿,我就不能保证了。” “这不用你操心,我自有办法让他留下来,”若兰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冷笑道,“别以为跟池公子睡过几次就得意忘形起来,就你这种姿色,本姑娘还能输给你?!” 孔妙讪讪地:“姐姐天生丽质,何必自降身份与我比呢?” “你也知道自己不配?!”若兰眯了眯眼睛道,“这件事儿你最好给我放心里,若不照做,可别怪我不念姐妹情分了。” 孔妙在心里翻了翻白眼,心想我能跟你有什么姐妹情分,嘴上道:“……知道了,姐姐。” “知道就好,现在可以滚去洗你的衣服了!”若兰伸手推搡了她一把,又朝她翻了个白眼,扭着细腰往前厅去了。 孔妙垂头丧气的站在原地,虽然口上答应了若兰,可到时池清修不过来了怎么办?毕竟以她的姿容样貌,真的没什么信心能够让他对自己流连忘返。 叹了一口气,拿起木棒,继续捣衣服。 终于洗完一桶衣服,孔妙又跑去厨房填饱了肚子,便赶着回房洗漱化妆。 彼时夜幕低垂,这个时候怡兰苑才刚开始它的热闹,前头的大厅早已灯火绚烂。趁现在过去,说不定还能赶上一桌呢。 回房时,房门是开着的。 孔妙愣了一愣,难道又是若兰过来找茬?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门。 踏进门去,就见一个英挺男人背对着她坐在桌边,手里拿着一件衣服,正低着头,似是在若有所思。 孔妙心头倏地一跳,等走近了看,才发现是池清修。 “池公子?”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总之感觉有些失落。 随即又松了一口气,心想: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正发愁怎么办呢,他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池清修听到声音,扭过头,正视了她:“去哪儿了?” 见他脸色似乎不大好,孔妙疑惑地看着他,接着视线缓缓落在他手里的衣服上,心里不由得一紧,那是傅春聆的衣袍——原本今天想还给他的,可出于私心还是没有给出去。 她有些心虚地道:“池公子,您怎么来了?” 池清修随手撂下衣服,朝她笑了笑:“不是说房门随时为我敞开吗,怎么,现下不欢迎我来了?” “没有没有,公子想过来随时可以过来,”孔妙连忙迎上去道,“奴家给您倒茶。” 池清修接茶的时候,顺势将她拉到腿上坐着,发出和悦的疑问:“妙妙,这些天我没来,可曾接过客?” 孔妙今天被傅春聆折腾得骨头都快要散架,忍着腿间的不适,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答道:“……没有。” “真的?” “……真的。” “那件衣裳是谁的?” 孔妙噎了一下,吞吞吐吐道:“是、是……我捡到的。” 池清修闻得此言,笑了一笑道:“妙妙,说实话,别骗我好吗?” 孔妙紧紧抿着唇,转而漾了一丝浅浅的笑意,捏了捏他的脸颊:“唉哟,我的池公子,吃起醋来真是可爱呢。” 池清修握住她不老实的手,微微皱眉:“别跟我打浑。” 孔妙道:“公子怎么不信奴家呢,真是奴家捡的。” 池清修与她对视了一会儿,半晌,似乎是叹了一口气:“你不想说,便罢了。” 孔妙心里侥幸,正庆幸躲过一劫,又听他道:“还记得我们之前的约定吗?” “……记得。” “你若没有遵守约定,接了别的客人的话,那我就不会碰你,也不会再来找你。”池清修细细打量着她,道,“明白吗?” 孔妙咬了咬唇,乖巧道:“明白了公子。” 池清修点点头,忍不住欠身过去嗅了嗅她的发间,闻得香气绵绵,几欲酥骨,微笑道:“好香,方才沐浴过了?” 孔妙双手搂上他的肩膀,轻俏的眨了眨眼睛:“刚刚奴家还在想呢,要是公子再不来,怕是奴家今晚的床上就要睡着别个男人了。” 池清修道:“你敢?” “这有什么不敢的……啊!”孔妙的话还没说完,忽然双脚凌空,被他整个人抱了起来,大步朝床上走去。 “公、公子,您要做什么?” 池清修低头一笑,眼里是蓬勃的笑意:“春宵一刻值千金,你说本公子还能做什么?” “可、可是沈小姐她……”孔妙忽然觉得紧张,急急拉住他的衣襟。 池清修以为她是担心沈君怡会像上次那样闯进来,吻了吻她的眉心,低声哄道:“放心,她今晚不会来打扰我们,我这次过来怡兰苑,谁也不知道。” 说话间把她放在床上,随后脱了靴子,翻身压上来。 床帘散下,遮住了两人纠缠在一起的身体。 “公子,池公子……奴家身体不适,今晚就放过我吧……”孔妙被身后的男人按着,嘴里喃喃哀求着。 她原先确实想勾搭池清修,可不知是因为方才若兰的话,还是因为别的什么,总之她无法接受在刚跟傅春聆缠绵之后,又立即转投他人身下。 池清修不知她此刻的心思,只是一味温柔的哄着。 “不,别……公子……” “妙妙,你……忍忍好吗?”池清修俯身低哑地在她耳畔开口,“这样两个人都能舒服……” 就在男人欺身压上来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一个声音响起:“妙妙,你在房里吗?” 听到这个声音,孔妙骤然变色,只觉得脑子都僵住了。 那个声音继续道:“本王进来了?” 第25章 第25章 没料到傅春聆今晚竟然会过来,孔妙诧异之下不免觉得后颈发凉,冷汗涔涔,濡湿了脖颈处的领子。 她僵直地缩着身体,望向池清修的眼神中就带了一丝乞求。 她怕,怕极了——她害怕被傅春聆看到自己在其他男人身下婉转承欢的下贱样子,到时他该有多厌恶自己? 池清修凝视她须臾,忽而明白了什么,目光也随着身体的热度渐渐冷却了下来:“你方才说的别个男人,就是他?” 孔妙哪里知道事情会演变成这样,她当然也可以随口说点好听的话来敷衍,可现下脑子里像是一片浆糊,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雪颈微垂着,不发一语。 池清修默然片刻,心下已经了然,淡淡一笑:“那衣裳也是他留在你房里的吧?” “……” “妙妙,我说过,不要骗我。” 孔妙羞愧得想找个地洞钻下去,嘴唇紧咬,道:“公子,奴家也不想骗你。” 池清修道:“那你还……” 没等他把话说完,“咚咚”又是一阵敲门声,外面的人似乎等的有些不耐烦了。 池清修被打搅了床上的兴致,胸中郁闷难平,到了忍无可忍之时,翻身坐起来,伸腿就要下床。 孔妙一眼瞧见,心里顿时慌张,想也不想的扑上去拖住他,急道:“公子要做什么?你要出去?” 池清修低下头来看她,那股气在胸间屏住良久,末了缓缓呼出去,他似笑非笑道:“难道你还要我躲着他不成?就算是这种事,也要有个先来后到吧?” 眼见事至如此,孔妙极力软语哀求道:“池公子,求你现在不要出去,别让他看到你……” 池清修心里很不是滋味,抬起她的下巴:“告诉我,他碰过你吗?” 孔妙浑身栗栗发颤,眼眶微红,咽了口唾沫,垂着脑袋坦白:“公子,我是骗了你。可你总也不来,我一个在勾栏院讨饭吃的妓子,不能一直等着你啊。” 见她如此情状,池清修说不生气是假的,可又于心不忍,那双脉脉温情的桃花眼就有了一丝伤怀:“他真的碰过你了?你喜欢他吗?” 孔妙飞快地向门口扫了一眼,而后把头低了下去,轻声道:“收钱办事,哪里谈得上喜不喜欢的。” 池清修道:“那好,你现在出去跟他说,让他以后不要再来找你。” “这、这……” “怎么,不愿意?” “这恐怕不太好吧……再、再说池公子不是马上要成亲了吗,哪能天天上奴家这儿来。”孔妙面色微红,支吾着不愿明讲,借口虽然苍白无力,语气倒是很笃定。 “我替你赎身。” 听到这话,孔妙微微瞠目,像是惊得呆了:“赎身?” “对,赎身!” 池清修一想到因为自己的疏忽,让她的身子被那些个脑满肥肠的男人占了去,心里就万般心痛,这让他心急如焚。抬手去刮她的鼻尖:“你这个小玩意儿,再不给你赎身,只怕日后要跟人跑了。” 孔妙眨巴着眼睛发怔,眼中闪过一丝动摇。 能跳出这个火坑,恢复自由身,不是她一直以来所期盼的吗?可她居然犹豫了。 此时门外已经没有了任何动静,傅春聆大概是离开了。 外头天色已然全黑,屋内没点灯,一切都是影影绰绰的。 月光荡荡,在房中漾出幽幽的昏黄光影,也在池清修清俊的面容上投上一层迷离碎光。 有一瞬间,孔妙在他的脸上,看到了另一个人的模样。 如果……如果是换了傅春聆,他也会愿意为自己赎身吗? 她无言的沉默了很长时间。 “你考虑一下,过几日我再来找你。” 留下这句话,池清修也离开了。 · 就这么忐忑不安地过了几天。 池清修这段时间没再来过,就连平时跟他穿一条裤子的冯三公子也不见踪影。 怡兰苑人来人往,传播消息的速度跟风吹似的,很快孔妙自然就知道了原因——池清修成亲了! 至于成亲的对象,当然就是那个当众掴了她一巴掌的沈君怡。 估计短时间内,池清修是不会来这儿了,想想也是,刚新婚燕尔,自然是陪着自己如花似玉的小娇妻,哪儿还有闲工夫出来寻欢问柳呢? 不过池清修来不来,她倒是没什么想法,就怕若兰会怪自己办事不利,到柳青青面前去咬耳朵。又风平浪静的过了几天,见无事发生,也没人给自己使小绊子,便暗自舒了一口气。 某天清晨,孔妙窝在床上正睡得香甜,迷迷糊糊之际,门口忽然传来一阵“哐哐哐”的砸门声! 那声音就跟炮弹炸开了一样,扰人清梦,并且还没完没了! “谁啊,大清早的催命呢?”孔妙连鞋子都顾不上穿,光着脚气呼呼的过去开门。 “敲你娘的门,还能不能让人好好睡觉了啊?!呃……青青姐?”看清门外站着的人后,孔妙愣了愣,马上换上了一张讨好的笑容,“姐姐过来找我有事?” 柳青青的视线凌厉扫过她的面颊,扬手就是一记响亮耳光。 孔妙猝不及防,应着力道往旁边一歪,半边脸颊立刻浮出了通红的五指印记,可见那力道是相当之大,幸好及时扶住门框才没有摔到。 而站在一旁的若兰伺机而动,一脚踹到了她的腿弯处。 孔妙捂脸跪下去,双眸大睁,惶恐道:“你、你们怎么可以随便动手打人?” “打的就是你,你这个不要脸的下贱坯子!”若兰狠狠啐了一口,“还不老实交代,你背着青青姐干了什么好事?” 孔妙有一瞬间的心虚,脸上便有些慌张。 若兰毫不掩饰脸上的轻蔑,说道:“我早就说过这贱蹄子最会勾引人的下作手段,也不瞧瞧她自己是个什么东西,竟敢绞尽脑汁的勾引王爷。” 这时,有人火上浇油的道:“前些天我还看见她衣衫不整地从王爷的马车上下来,但凡有眼睛的人都知道她干了什么勾当!” “天呐,大白天的就……还是在马车里,这贱人居然放浪到如此地步!” 孔妙不由变了脸色,身上开始冒冷汗。 柳青青面上蕴了几分怒意,伸手薅住孔妙披散的长发,咬牙切齿的露出了冷笑:“小贱货,就这么缺男人?我说那天你怎么突然跑到安华寺,原来是打着这样的主意。” 孔妙疼得眼泪汪了满眼,拼命摇头道:“不、不是的……” “你跟他睡过了?那天从安华寺回来是第一次吗?还是你们之前就好上了?”柳青青用力合拢手指,迫使她抬头,“说!” 这种情形下,孔妙要是一旦承认,非被柳青青剥掉一层皮不可!她抖如筛糠,额头全是豆大的汗珠,咬牙道:“我与王爷之间清清白白的,没有任何逾矩行为,姐姐千万不要听信他人的胡言乱语!” 若兰见她抵死不认,简直恨的不行,挤进房内翻箱倒柜的寻找了许久,终于在枕头底下摸出一样东西——正是傅春聆的玉佩。 “这个你怎么解释?”若兰得意的扬一扬眉梢。 柳青青几乎一眼就认出了那枚比目玉佩,的的确确是傅春聆的贴身物件,平日里极少离身。若不是有了男女肌肤之亲,他怎么可能平白无故送女人这么贵重的东西? 一双杏眼陡地透出凶狠,同时手上加重力道,扯紧了头发。 孔妙不由吃痛“哎哟”了一声。 “好你个狐狸精,竟敢还想骗我!” “求求你,轻点,好疼啊……” “疼?”柳青青不仅没住手,还用力薅了两下,怒不可遏道,“你们欢好的时候,他没有好好疼你?” 孔妙只感觉头皮发紧,还有指甲划过头皮时尖锐的疼痛,惊恐道:“没有……我们真的什么都没有做过。” “什么都没做就送你如此昂贵的东西,呵呵,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呢?”柳青青的笑容嫣然而森冷,凑到她的耳边,几乎是用咬牙切齿的声音说道,“他是不是让你爽上天了?你们在马车上用的什么姿势?” “……” “说啊!”柳青青揪着孔妙的头发就往门上撞去。 孔妙在这一撞之下登时眼冒金星,只觉得疼痛无比,声音中带了一丝压抑的哭音,已经再也无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我们……没有……真的,王爷他……” “把她给我带到湮屋。”柳青青厌恶地瞥了一眼哭得狼狈的女人,站起身来,朝门外的人示意了一下。 话音刚落,从门口呼啦啦涌进来好几个人,带头的正是苑里的两位□□嬷嬷。 孔妙怔了一怔,随即慌张挣扎:“你们要干什么?放开我!”挣扎中又被人用力扇了几记耳光,直打得耳中嗡嗡作响。 “干什么?”柳青青冷笑一声,唇红齿白间有彻骨的寒意,“既然你如此寡廉鲜耻,便只有让你受点教训,好明白一个道理。 什么东西该碰,什么东西不该碰,若是碰了不该碰的东西,你就该尝尝这后果的滋味儿!” 第26章 第26章 孔妙拖死狗一般的被拽了出去,出了垂花拱门,又穿过长长走廊,最后来到湮屋。 湮屋在后院的偏西南角,在怡兰苑里,这里就是不听话的姑娘们受罚的地方。 “进去。” 孔妙被推了个趔趄,扑倒在地上,又猛地从地上蹦起来:“你们要干什么?私自动刑,小心我告妈妈那儿去!” 尽管语气强硬,可终究知道无力自救,无奈之下只能将此时不知去向的鸨母抬出来。 “那你倒是告去啊,她老人家可精明着呢。你觉得她会为了你跟我作对吗?”柳青青的语气是毫不掩饰的轻蔑与不屑,“你算个什么东西!” 孔妙一时语塞,她也知道自己不算个什么东西。在这个各自为营的小院子中,她孤立无援,每日依靠涎皮赖脸谋得一丝生存之息,卑微如她,纵使今天被她们活活打死,也不会有人站出来为她说一句话! 思及此,孔妙身上一凛,心就往下坠了又坠。 她硬生生挤出一个十分难看的笑,道:“姐姐,妹妹实在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惹得姐姐如此大动干戈,连两位调.教嬷嬷都请动了,如果说是因为傅王爷,妹妹真的要在这里喊一声冤了!” 不等柳青青说话,后面的若兰一个大步冲了上来。孔妙一时未反应,被她狠狠攥住了胳膊。 “是我们亲眼所见,还能冤枉了你不成?”若兰的眼睛里闪着幸灾乐祸的意味,又开口挑唆道,“青姐姐,这小蹄子惯能使迷魂汤,把王爷迷得五迷三道,说不定把你送到将军府这个主意,还是她提出来的呢!” “……” “否则依着王爷对姐姐的宠爱,怎么忽然有了这个念头?定是她吹着枕头风!” 见她往自己身上泼莫须有的脏水,孔妙气急了,用力甩开她的手:“胡说八道,你这是污蔑!” “是不是污蔑,你自己心里清楚。”若兰也不甘示弱的扬起脖子,自以为把柄在手,说话也理直气壮不少,“就凭王爷送你玉佩这个事儿,你敢说没跟他睡过?我问你,你敢对天发誓吗?若有一句谎言,就教自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尸横荒野!你敢吗?!” 这个诅咒实在太过恶毒刻薄,孔妙当即没了语言。 若兰见状,一脸“就知道你不敢”的得意神色。 孔妙悻悻难言,此时的她犹如剥光了毛皮待宰的动物般,却又极力想挣扎一下,小心翼翼地看向柳青青:“青姐姐,我……” 柳青青看她这副吞吞吐吐的样子,就知若兰猜测的十有八九乃是真的,又想到那天这贱人依偎在傅春聆怀里巧笑嫣然的模样,顿时气到无以复加,面孔因嫉恨而略有扭曲,不复往日的娇丽容颜。 她向来自视甚高,因为清艳绝伦的长相,从来没把任何女人视为竞争对手。 细数这些年,傅春聆身边的女人除了她,别说正妃侧妃,连个侍妾都没有。 她总以为傅春聆对她是有点感情的,或许哪天动了恻隐之心,还愿意给她一个名分呢?可谁成想等着等着,竟然就等来这么一个贱货爬上他的床。 眸中闪过一丝怒意:“一个个都愣在那里干什么,手脚都不会动了吗?给我按住她!” 此话一出,就有人动手去扯孔妙的头发和衣服。 这帮女人身经百战,剽悍有力,打起架来一个顶俩,尤其对象只有孔妙一个,更是显出压倒性的气势来。 孔妙面对她们的围攻,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双手胡乱挥舞了几下,很快就被按到在地。 细嫩的脸皮在地面上摩擦,生生泛疼。 “求姐姐饶、饶我一命,”孔妙作出又急又悔的神色,“宽恕妹妹这一次吧,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不敢了?”柳青青在她面前蹲下来,冷笑道,“刚刚不是还死不承认吗?你要是继续顽抗下去,兴许我还能高看你一眼。不过贱婢始终是贱婢,打你我都嫌脏自己的手!” “姐姐,对这种贱货还多说什么,背着咱们勾引王爷的时候,怎么没想起来敢不敢的,只怕当时已经爽得直哼哼了吧。”若兰专捡着火上浇油的话说,又盈盈一笑道,“姐姐若是怕脏了自己的手,不如就由妹妹来代劳吧。” “那就有劳若兰妹妹了。” “呵呵,举手之劳,姐姐不必客气。” 孔妙艰难地抬头,眼见若兰高高扬起一只手,运足力气就要朝自己脸上扇来。下意识想躲,可此刻全身上下都被人钳制住,连动一动手指头都很困难,就更别提躲开若兰的毒手了。 知道自己躲不掉,眼底不由掠过一丝惊惶和害怕,但面上仍然强自镇定:“若兰,你公报私仇!!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告我的黑状!不就是因为我没有把池清修让给你吗?可我凭什么要让给你?烂了心肠的!不怪人家池公子看不上你,你就是一个扶不上墙的烂货!” 深吸一口气便算是喘息,又吼道,“有本事便打死我,若打不死,哪天等我翻了身,我就把你关进鸡笼,让那些鸡啄你的眼、啄你的嘴、啄你的黑心肠!你给我等着!” “小蹄子狂妄!”若兰被她这么骂,登时气得面孔都扭曲了,胸口翻腾起一股怒火,对着她的脸就是劈头盖脸一顿招呼。 “啪啪啪啪”。 巴掌打在皮肤上的声音,清脆有力,响亮得近乎刺耳,充斥着在场所有人的耳膜。 孔妙头上脸上火辣辣地疼,疼得几乎要落下泪来,她死命咬着嘴唇,不肯在她们面前落下泪来。 柳青青只冷眼瞧着,心里觉得万分解气,恨不能自己也上前给这女人几巴掌。 “不是要翻身给我好看吗?那你倒是翻一个啊!呵呵,小贱蹄子除了耍耍嘴皮子还会干什么?哦,对了,”若兰抓起她的头发往后拉扯,嘴角凝着快意的笑,“还会伺候男人。” 孔妙顺着她的力道被迫仰起头,唇角破裂,隐隐有血丝渗了出来,青丝纷纷散乱在脸颊,满头满脸的巴掌印。连番掴打之下,原本还算清秀的一张面孔已鼻青脸肿。 她有力无气地看了若兰一眼,唇边似凝了一朵冰花,冷笑着啐道:“是啊,你的池公子可是被我伺候得很好呢。” 若兰闻言,二话不说反手又是狠狠两个耳光:“贱人,不许用你的脏嘴提他的名字!” 到了这个时候,孔妙已经不再觉出害怕的情绪,甚至有点想笑,然而她张了张嘴,发现连舌头都是麻木的。 若兰杏眼含怒,狠啐了一口:“一心想着攀高枝儿的贱货,到了现在还如此乖张嘴硬。只不过仗着跟王爷睡过几次,就敢在我们面前抖威风。” “……” “青姐姐,她这是不把你放眼里啊!若哪天真让她得了宠,整个怡兰苑怕都要给她掀翻天了!” 柳青青一点也不关心怡兰苑是否会被掀翻天,但这个贱人想在傅春聆跟前得宠,只要自己没死她就休想!银牙紧咬,恨然道:“你是没吃饱饭吗?还不给我继续狠狠的打!” “还要打?” 若兰刚才在怒气与愤恨的驱使下,撒开膀子一通乱扇,心头是痛快了,可苦了自己这一双细皮嫩肉的小手。 柳青青怒气冲冲的一指身边人:“你来,给我接着打!” 那被示意的女子瞥了瞥被打得惨不忍睹的孔妙,犹豫了一下道:“再打下去这脸怕是要毁了吧,若是妈妈问起来,不好交代呀。” “没用的东西!”柳青青板着脸,冷冷道,“这个贱人连命都不值钱,毁一张脸又算得了什么?妈妈那边自有我担着,给我打,狠狠的打,打废这张脸,我看她还拿什么去勾引男人!” 不知道是不是“打废”两个字刺激到了孔妙,惊惶之下她又开始拼命的挣扎——到底还是挣脱不开。 “不要、不要再打了!”她双肩微微颤抖,急急辩白道,“那块玉佩是我偷的!” “你偷的?” “对!是我偷的!”孔妙忍着脸上的剧痛,极力克制着眼泪,点了点头,“我知道自己做错了,饶恕我这一回吧!” “姐姐,你千万别听她的,这贱人嘴里没一句实话,”若兰恨恨道,“该死的狡猾东西,就该拿大板子打烂她的嘴。” 孔妙慌乱的摇头,解释道:“不是我的错,是王爷他、他……”见柳青青有恼羞成怒之状,快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抿了抿唇道,“只要青姐姐肯消气,让我做什么都行。” “那你给我去死!”柳青青衔着一抹冷笑,伸掌上去便是一个干脆狠辣的耳光。 若兰见她又要挥掌打去,眼睛骨碌一转,忽然笑起來,抬手制止她:“姐姐,妹妹有一言,不知可否愿意一听?” 柳青青似乎不满她拦着自己,冷冷道:“说。” 若兰在她耳边低语了一阵。 “如此一来,既羞辱了她,又能教王爷看清这个浪货的真面目,岂非一举两得?” 柳青青眼底闪过一丝寒光,似笑非笑道:“此计甚好,那便依妹妹说的做罢。” 孔妙不知道她们又要搞什么名堂,心下没来由的一阵恐慌。 第27章 第27章 柳青青等人走后,湮屋的门又重新被关上。 光线一下子暗淡了下来,室内翳然无烛,有一瞬间的盲感。 待适应过来,孔妙才看清周遭的环境。这里除了一张冷冰冰的木床,再别无它物。 就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脸上又开始火辣辣的疼。孔妙摸了摸腮边,疼得倒吸了一口气,估计两边脸颊都红肿了。 好久没有受过这种皮肉苦了。 孔妙抽了抽鼻子,便闻到屋内散发着一股子霉味,这里不但光线昏暗,而且非常阴冷潮湿。她蜷缩身体在角落,微微闭眼,在这股潮湿冰冷的霉味中,仿佛又回忆起了一些往事,朦胧而遥远—— 小时候家里很穷,经常没有吃的,上头两个哥哥,下面还有一个嗷嗷待哺的弟弟,她那个老实巴交的阿爹每天拼命干活,也只换来几斗粗米。 最后为了省口粮,就狠心把当时年仅十一岁的她丢弃在破庙里。 泥泞的山路上,瘦小干枯的女孩跌跌撞撞地追在驴车后面,哭得声嘶力竭: “爹,娘!你们别走,别丢下我啊……我以后再也不跟弟弟抢东西吃了!我一定少吃饭多干活,求你们,不要丢下我……呜呜。” 坐在驴车上的人充耳不闻,一路绝尘而去。 自那以后,她成了无家可归的小乞丐。 白天去乞讨,讨不到饭时就与野狗抢食,夜里就蜷缩在破庙的草席上。 破庙里四处漏风,冰冷潮湿。她艰难度日,每一日都当成最后一天来过。 不知是佛祖尚存一丝悲悯,还是她贱命难死,竟然就让她这么日复一日地捱了下来。 直到有一天,她遇见了那个天仙儿似的漂亮公子。 迷花倚石的深苑里,一对少年少女在嬉笑追逐。 “站住!不准跑!” “我才不!你让我站住就站住,我又不是傻子。” “你、你居然把我推到河里,狗胆儿肥了啊?给小爷滚过来!” “我又不是球,干嘛要滚,哈哈,有本事你来追我啊。” 少年忽然迈开大步,手臂一伸,像拎小鸡仔儿一样拎住了她的衣领,得意大笑:“让你跑,你倒是跑啊!” 少女双脚扑棱了几下,迈动不得,只得哭丧着脸地道:“采春,你别生气了,我知道错啦。” “你还知道自己错了?”少年嘴角微微扬起,神色倨傲,“晚了!” 少女眨了眨眼睛,忽然说:“采春,你的脚怎么不瘸了?” 刚才光顾着追人,没有留意脚上的伤,步子就跨得大了,此时反应过来,便感觉到一阵钝痛就从脚踝处传来,少年的脸色微微扭曲。 “你把我放下来,我给你揉揉吧?” “我的脚万一要是好不了,你的罪就造大了,等着挨板子吧你!” 小心翼翼地把他扶到树下坐好,又伸出两只手放在嘴边呵了几口热气,待掌心温暖之后再覆上他的脚腕,轻轻来回按揉着。 少年伸直了一条长腿,半坐半靠在树干上。 他生得长胳膊长腿,虽然仍是个纤瘦的少年体型,但不难看出来,再过几年必然会出落成一名英挺而精神的俊美青年。 微微垂眸,乌浓的睫毛就在眼睑上投下一片浅浅的暗影。因为皮肤白,五官看起来便格外亮眼出色。 眉毛不时皱起,刚开始的时候还会因为少女的不知轻重,咕哝地骂上几句,后来就彻底闭上了嘴。 眼前的少女此刻眉目低垂着,专心致志地重复着手上的动作,秀鼻偶尔微微皱起,娇憨得惹人心怜。那两片唇瓣像是染了朱砂般,娇艳欲滴,仿佛正等待他人去采撷一样。 大概是头顶上投过来的视线太过炙热,惹得她抬起了头,有些紧张地道:“是我太用力了吗?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少年看她粉面桃腮,虽然知道她是无意的,可那水汪汪的眼神又勾引得他抓心挠肝。 “过来近点。” “干什么?” “过来给我亲一下。” “你真是……大白天的害不害臊?”少女羞赧地扭过头去。 “更害羞的事都做过了,亲个嘴怕什么,”少年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心情很好地大笑道,“我的小娘子,快点坐上来,让为夫亲亲你吧。” “谁是你的娘子啊。”嘴里虽然嘟嘟哝哝的,还是坐了上去,怕牵动他的伤处,很是小心谨慎地。 “把头抬起来。” 声音是难得的温柔,柔得就像四月里的一波春水。 少女抬头,正对上那双浅色眸子。在那灼热而又温柔的注视下,忽然感到一阵紧张。 少年轻轻捏了一下她的脸蛋:“闭上眼睛,不然我怎么吻你?” 少女抿抿唇,挺不好意思的笑了:“我想看着你,可以吗?” 少年轻轻嗤笑道:“为什么?” “因为……我不知道能在你身边待多久,想多看一眼是一眼,”少女咬了咬唇,“我是不是太贪心了?” 少年揽住她腰的手紧了紧,不再言语,歪头凑唇过去。并没有直接吻上她的唇,而是在小巧的眉峰间轻柔摩挲,灼热的呼吸喷在睫毛上,令她下意识地闭上了双眼。 转了几圈之后,最后才轻轻落到她的双唇上。 他的吻温柔而又充满耐心,让她一颗心“扑通扑通”乱跳,不知不觉间把全身重量都挂在了他的身上。 少年往后靠在树干上,一只手撑地,以使自己有一点支撑,另一只手则扣住她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又是一个将人神智搅乱的吻。 凉风吹过,拂在两人微微发烫的身体上,一阵舒爽。 少年细细地吻着她的唇,声音轻擦着她的耳膜:“对不起,妙妙。” 声音中饱含怜爱之情——她总是这样谦卑,因这谦卑的样子,更叫人心生怜爱。 少年将她的头按在胸口,紧紧拥住:“虽然我可能没办法娶你为妻,但你可以留在我的身边,我会一辈子护你周全!” 少女在心里喟叹,若非他受了伤,两人阴差阳错有了交集,可能她跟他万分之一的可能都没有吧。 “没关系的,”少女靠在他的怀里,耳根微微发红,“你不用跟我道歉,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你,我不是一个贪心的人,能够天天见到你,我就知足了。” 真的,这样就可以了! 少年揉了揉她的头发,低下头,满眼都是笑意:“那你愿意一直待在我的身边吗?这个一直,是永远哦!” 少女眨了眨眼睛,愣住。 他的头上是一片琼花疏影,满树的花潮开得煞是绚缦,衬得他的笑脸有一种不真实感。 而他的笑容就如同春日明媚里一道最灿烂的阳光,让她印象深刻,在以后的艰苦岁月里,在每一个寂寥冷清的夜晚,成了她此生唯一的慰藉。 · 孔妙合衣躺在木床上,冷得牙齿咯咯直颤。 半昏半睡不知过了多久,紧闭的房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打开,冰凉的风忽然灌了进来。 孔妙正睡得迷迷糊糊,听见声响,惊觉地一下子坐起身来。 “你还真是宽心得很吶,在哪儿都能睡着。”新荷翠色的裙边一闪,来人已俏生生站在床前。 轻快的声音如黄莺般婉转,此刻听来却尖锐而刺耳。 孔妙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垂散着头发道:“若兰姐姐过来有何赐教?难道是昨天没打够,现下过来要再补几个耳光?” 若兰缓缓抚了抚鬓发,手腕上一串玲珑双扣镯呤呤作响,唇角扬起讥笑:“好嘛,还有力气跟我顶嘴,亏我还特地赶来给你带了一个好消息,不过看你现在这副样子应该是不想听吧?” 孔妙在心里暗暗腹诽:直娘贼的,尽猫哭耗子假慈悲,你能带什么好消息来?嘴上又努力扯起几分笑色:“我当然愿意听了,若兰姐姐快说吧。” 若兰冷哼了一声,将手里提着的衣服朝孔妙扔过去——那是一件几乎接近透明的薄纱衣。上半身的领口开得很低,微喇的袖子也要短一些,而下半身则直接开叉到了腿根。 似乎已经不能称其为“衣服”了,只堪堪起到蔽体的作用而已。 孔妙看了看衣服,又看了看若兰,迟疑道:“这是……让我穿吗?” 若兰挑眉道:“不是给你穿,难道还是给我穿的吗?” 孔妙为难道:“可是这衣服也太……”暴露了吧? 若兰不耐烦地道:“可是什么可是,别磨磨蹭蹭的,赶紧换上衣服随我来!” 孔妙愣道:“去哪儿?” “去了你就知道,”若兰露齿一笑,似乎是很愉快的样子,“今晚有好戏等着你呢。” 孔妙的心里隐隐有了一些不好的预感:“什么好戏,妹妹听不明白,姐姐能否告知的详细一点。” 若兰眼神一眯,明媚如花的脸上隐隐透着迫人的寒意:“妙妹妹啊,你不是不知道,你干的那些苟且之事可把柳青青气得够呛,她原不想轻易饶了你,是我好说歹说,她才同意给你一次将功赎罪的机会。” “……” “你可别让姐姐一把子的热脸贴了冷屁股,识相一点对你来说没坏处。” 鬼才相信她会这么好心!孔妙抿着嘴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有了反应:“那你们想让我怎么做?” “很好,不枉我费了一番口水给你求情。”见她还算识相,若兰道,“现下摆在你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条就是让柳青青活活将你打死,然后席子一裹扔到乱葬岗,野狗啃风雨淋,啧啧,好不凄惨。至于另一条么……” “另一条是什么?”孔妙追问。但凡能活,她就决计不想死! “你不是喜欢勾引男人吗?今晚便让你好好施展本领。”若兰笑着,“那位林承浪林公子就是你今晚的目标,你若能成功将他勾到床上,那么你之前做的那些腌臜事儿,我们都可以既往不咎!” “让我勾引林公子?”孔妙诧异了一下,又踟蹰起来,“可是听说这位林公子专爱嫩货儿,我、我不好下手呀。” 若兰扬眉道:“机会已经摆在眼前,你自己好好把握。最后吃甜果子还是苦果子,你就自个儿掂量吧!” 孔妙沉默了一会儿,但也只是一会儿,她颤巍巍地伸手拿过那件薄如蝉翼的纱衣,开始穿起来。 既已知无力反抗,也只有承受下来。 换上之后,孔妙颇有些不自在,伸手护在身前。 “又不是黄花大闺女,还害羞个什么劲啊,”若兰忍不住举袖掩唇吃吃的笑了起来,“走吧,妙妹妹。好戏登场,你这个主角可不能迟到了哦。” 仿佛是很急切般,若兰一路提着裙摆疾走,只消片刻就来到了碧庭阁。 才到门口,就听见里头一屋子的欢男笑女,偶尔间又响起抚琴之声,曼妙歌声,十分热闹。 孔妙忽然生了退怯之意。 “抱歉啊各位大人,若兰来迟了。”若兰瞪了她一眼,示意她跟上,然后率先推门翩然进入。 孔妙在门口踟蹰,又听到房里的若兰在催促,终于咬牙一闭眼,豁出去似的跨了进去。 阁内珠帘掩映,人影微动,酒香与脂粉香缠绕出一地浓醉如梦。 孔妙一进房间,最先注意到的,就是坐在席间那名长相俊朗的男人。 因为此刻她目的性极强,所以眼睛只看得进林承浪一个人,而忽略了那双从她一进来就散发着寒意的琥珀色凤目。 第28章 第28章 适时一段歌舞完毕,在座人的目光隐隐浮起讥讽和轻蔑,只等着看她的好戏。 孔妙先是手足无措地站了一会儿,想起自己这趟过来的任务,便暂时把羞耻之心抛去脑后,深呼吸一口气,又挺了挺胸脯,姗姗向林承浪的方向走去:“这位不是林公子吗?奴家久仰了。” 林承浪见这女人自说自话的缠上来,只当她是过来讨酒吃的普通妓子,瞥了一眼,也没留心她。 直到她走到身边,忽然一个踉跄,不偏不倚倒在他的怀中:“哎呀!” 林承浪见状,顺势伸出手臂:“姑娘小心。” “多谢林公子,”孔妙娇靥红扑扑,水眸羞答答的望向他,“公子,您的手……往哪儿摸呢?” 林承浪微微一愣,这才发觉自己的手掌放在哪里。 孔妙颤抖了下,嘤咛起来:“林公子,别这样,这么多人看着呢,羞煞奴家了。” 林承浪瞅着怀里女人俏面含春的模样,挑了挑眉。 其实她的姿色不过尔尔,若换了平时自然不会多瞧她一眼,可因此时喝了点酒,血气一阵一阵上涌,再加上女人眉目含娇,若隐若现的曼妙身躯,不禁也有了些冲动。 依依不舍的松开手,温柔安慰道:“不好意思,在下冒犯了,我扶姑娘起来。” “谢谢林公子,”孔妙见他上钩,趁这机会在他身边坐下来,曼声道,“奴家给公子倒杯酒吧?” 殷勤地拎起酒壶正欲倒酒,冷不丁,蓦地撞见对面一张冷峻深邃的秀美面容。 孔妙手里的动作微微一抖,脸上的笑容也僵住。 尤其在看见她领口泄露的春光后,那双狭长的眼睛就更加阴沉了。 孔妙的眼神稍稍躲闪了一下,不敢和傅春聆对视,勉强假装若无其事的撇开脸,笑眯眯地对身边的林承浪道:“林公子,为表谢意,奴家敬您一杯吧?” 柳青青恨得咬牙切齿,用力绞着手中的绢子,原本她和傅春聆刚刚还如胶似漆的,可这贱人一来,傅春聆的注意力就全被吸引了过去,全然把她扔到一边。 她想不明白啊,自己哪里比不上这个只会张开腿伺候男人的下贱货色? “举手之劳,姑娘不必言谢。”林承浪说话的同时,眼角又忍不住飘到孔妙那傲人的胸前。 孔妙脸上堆起笑容,笑得极妩媚婉转:“方才若非公子出手,奴家可就出大糗了呢。您就赏脸喝一杯奴家的敬酒吧?” “敬酒?”林承浪闻言笑得眯了眼,低声调笑道,“本公子倒是很愿意与姑娘喝一杯合卺酒。” 孔妙脸生红晕,旋即又笑如春花:“只要公子愿意,奴家又有不肯的?旁人还道奴家好福气呢,能与林公子喝上一杯合卺酒,不知道多少人羡慕都羡慕不来。” “你这小嘴可真是抹了蜜啊。哈哈。”林承浪被哄得心情愉悦,酒意上来,当着众人的面就搂着她亲了一口。 孔妙虽然对此早就习以为常,但深知林承浪偏爱嫩雏儿,于是硬装也要装出一点羞涩之意来:“公子好讨厌,羞煞奴家了。” 余光瞥了瞥傅春聆,见他嘴边衔着一丝似是而非的笑意,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的表演,右手正握着一只瓷白茶杯。 脸上虽然是笑着的,可一点情绪也没有。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他的下一个动作,就是要把那茶杯掷在地上。 然而他始终没有动作,只是端坐在那里。 这时不知道是谁抚掌两下,丝竹袅袅之声又再次悠然响起,歌舞迎人。 那些白日里还衣冠楚楚的君子们,此时几杯黄汤下肚,马上就现了原形,一个个都搂着怀中的温香软玉耳鬓厮磨。 但顾及傅春聆在,并没有做出太逾矩的行为。 林承浪喝完几杯酒,望向孔妙的目光越来越放肆,探头凑过来:“你平时接客都穿成这样?” 呼出的热气扑到耳中,暖暖的,痒痒的。 孔妙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脖子,转而妩媚一笑,也同样轻声回道:“不瞒公子,其实奴家……仰慕您已久,但自知才貌平庸,苑里这么多漂亮的姐妹,公子定然不会注意到奴家,所以知道您今晚会过来,便想着出奇制胜。您瞧,奴家的法子可不就是好使?” 林承浪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 孔妙毫不回避的回视他,一边大胆的朝他抛媚眼,一边蹭着他的手臂。 大多男人都不会排斥送上门来的艳福,林承浪也不例外,理所当然地享受着女人主动的投怀送抱,饶有兴致的笑问:“敢问姑娘芳名?” 上钩了!孔妙喜形于色,声音愈发低柔妩媚:“奴家姓孔,单字一个妙,公子可以唤我妙妙。” “买你一夜多少钱?”林承浪问这话的时候,鼻息有点重。 孔妙偷偷去看傅春聆,见他正与旁人谈笑风生,似乎全然没注意自己这边的对话。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忍着心底的失落与酸涩,抿嘴笑道:“回林公子,奴家的过夜费很便宜的。” 林承浪扯起她的一缕秀发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笑道:“那,我们走?” 孔妙诧异道:“现在?” 林承浪道:“不行?” “行行,当然行,”孔妙忙道,“不过我们一起出去太过显眼,不如奴家先行一步,公子待会儿再过来?” 林承浪的表情有些莫名其妙:“睡个觉而已,何必如此偷偷摸摸,弄得跟偷情似的?” 孔妙的笑容有些讪讪,怕林承浪觉得自己矫情,接而失去兴趣,如此一来就前功尽弃了,于是便也不再扭捏,站起身来笑盈盈道:“那公子随奴家来……” 话还未说完,肩膀忽然一沉,一只大手从天而降,直接又把她拍回了座位。 孔妙心头一跳,仰头看去。 “酒还没喝完,二位这是要去哪儿?”傅春聆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她的身后。嘴角含了一缕微不可见的笑意,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孔妙浑身紧绷,支支吾吾道:“我们去、去……” “去干什么?” 他的笑容让人不寒而栗,孔妙有些害怕,可转念一想,自己和别的男人去干什么跟他有什么关系?她干嘛要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于是定了定心神,娇声娇气地道:“瞧王爷这话问的,这里是勾栏瓦肆,寻欢作乐之所,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能干什么?” 说完又要站起来。 可傅春聆的手纹丝不动搭着她的肩膀,令她一点也动弹不得。 掌心的温度滚烫,几乎要透过布料,将她的肌肤给灼痛。 孔妙心跳微微加快,脸上浮起一层薄薄的绯红,刚要说话,跃过他的肩头,看见柳青青的目光如刀尖一般狠狠逼过来。 回想起遭受过的毒打,她心有余悸,咽了咽口水,强颜欢笑道:“傅王爷,真是不巧,方才林公子已经点过奴家的牌了,您若也想点,今晚恐怕是没机会了呢。” 傅春聆薄唇紧抿,半晌道:“你若只是为钱,本王也可以给。” 孔妙愣了愣,旋即露出一个风情万种的笑:“这个么,凡事都讲究个先来后到,奴家已经答应了林公子,又怎能反悔再去应允王爷您?这不合规矩。” 傅春聆欠身向前,把另一只手也伸过去,按在了她身后的椅背上,高大挺拔的身躯微弯腰下来,直视她:“你是说,本王和林公子,你要选他?” 他就这样盯着她。 一双浅色眸子宛如漂亮的琉璃珠,浮波漾过,仿佛能照亮人的内心。 孔妙含情相望,连心跳都偷偷漏跳了一拍,前尘往事恍至心头,竟是不能回避。 视野有些模糊摇晃,她暗暗咬了咬舌尖,迫使自己清醒过来,又闭一闭眼睛,扭过头回道:“是。” 傅春聆双眉微蹙:“本王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仔细想想,再说与本王听。” 孔妙挑了挑眉道:“林公子这边奴家是不好回绝,难道王爷要插队不成?” 傅春聆闻言,瞥了一眼旁边的林承浪,不动声色道:“承浪兄,你的意思呢?” 林承浪见傅春聆朝自己发话,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图,忙笑说:“我怎么敢跟王爷抢女人,自然是王爷说什么就是什么。” “好。”傅春聆满意的点点头,朝孔妙勾了勾唇,“现在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不愿意!”孔妙快速的思忖了一瞬,立刻有如一条活鱼般,挣开了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 傅春聆似是没想到她竟然会拒绝自己,眼底闪过一抹错愕,低声道:“你有何不愿意的?” “就是不愿意!”孔妙转身圈住林承浪的手臂,“奴家觉得林公子英武强壮,十分有男子气概,奴家就喜欢这样的男人!” 她今天晚上一定要把林承浪睡到手,不然柳青青铁定不会放过自己! 傅春聆的笑,僵在了脸上。 林承浪的笑,变成了惊恐。 “不识好歹的女人。”傅春聆被当众拂了面子,骤然沉下脸色,“本王倒要看看,今晚哪个不长眼的敢碰你?” 孔妙毫不示弱的顶嘴回去:“碰过我的男人多了去,王爷不如把他们找出来,一个个揍过?” 傅春聆细长的眸子眯了起来:“谁能满足你,你就和谁好,是不是?” 孔妙愣了愣,还不等她说话,傅春聆就猛地把她搂了过来,嘲弄地笑:“那就别去找其他男人了,不论是身体还是银票,本王一个人就能满足你。” 孔妙听到自己的心在“砰砰”乱跳,仓皇间看了柳青青一眼,见她脸色铁青,一副要吃人的样子,而在座其他人也是神色各异。 不禁又窘又羞,急忙想从傅春聆的怀里挣脱出来。 “王爷想嫖,奴家还不愿意卖呢!” “为什么?是本王上次没有让你满意?” “不、不是的……” “那你为何还要找别人?” 孔妙心慌意乱:“因为、因为林公子……” “和林公子,定不及与本王,”傅春聆勾起她的下巴,“你不是也很喜欢的吗?难道你忘了那天,本王那天是如何让你心花怒放的?” 孔妙冷汗涔涔,极力想要避开他的目光:“不要再说了,我一点都不喜欢……” “不喜欢?”傅春聆轻轻嗤笑出声,“不喜欢你还搂着本王?你倒是满意了,把本王累得够呛。” 孔妙直觉得脸上像要烧起来,轻捶一下他的肩膀,羞愤道:“不要说了,不要再说了!” 傅春聆被打了也不恼,继续调侃她:“你都是这么口是心非的吗,用不用本王再帮你好好回忆一下?” “王爷,求你了,放开奴家吧。”孔妙羞得面红耳赤,“这么多人看着呢。” “你也知道这里有人,”傅春聆不但没有放开她,还故意作弄她似的猛地用力,把她抱的更紧了,俯身凑到她的耳畔,咬牙切齿道,“小妖精,你穿成这样,不就是来勾引男人的吗?” 第29章 第29章 “小妖精,你穿成这样,不就是来勾引男人的吗?” 孔妙心头一酸,侧过头不言语。 傅春聆打量了她几眼,目光忽然驻留在她的脸上——方才只顾着说话,加之房间内晦暗光弱,不曾注意她的脸。此时贴近了看,竟发现那娇嫩的皮肤上满是巴掌印,时间久了似乎消退一些,粉粉红红的一直延伸到颈部。 轻轻摩挲她的面颊,傅春聆问她:“挨了谁的打?” 孔妙手忙脚乱地挡住脸,小声道:“没挨谁的打,是奴家自己不小心摔倒的。” 傅春聆挑眉:“摔跤能摔成这样?” 孔妙瞥了一眼柳青青,那眼神既胆怯又慌张,低下头道:“王爷不要再问了。” 傅春聆不置可否,眼皮也不抬的淡淡道:“柳青青,你来说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话虽然是对柳青青说的,可眼睛依然看着孔妙。 柳青青不意他会质问自己,不觉愣了一愣——傅春聆很少连名带姓的叫她,既然这么叫了,说明是含了几分火气的,但他的表情又看不出一点异样。 她笑靥如花道:“王爷要奴家说什么,奴家怎么听不明白?” 傅春聆道:“你知道本王在问什么?” 柳青青目光流转,笑着道:“这个……左不过是苑里姐妹们闹了一点小矛盾,打打闹闹本就是常事,但闹得太过火,也是要依规矩责罚一顿的,否则偌大怡兰苑一个个的毫无规矩,岂不无法无天了?”说话间瞥了孔妙一眼,笑吟吟道,“妙妹妹如此告状,可是觉得我罚错了?” 孔妙怯怯摇头:“做错事就要受罚,姐姐自是罚的对,妹妹不敢有怨言。” 柳青青用绢帕掩在鼻端,不经意的遮住嘴角淡淡一抹冷笑。她原是想让孔妙当众出丑,好教傅春聆看清她放浪不堪的本性,从而唾弃远离她,可现在看来,事情却没有如她预料的那般发展。 这个贱人,平时看她不声不响的,一转眼居然学会装柔弱卖惨了。 都怪若兰出的馊主意! 旁边的若兰不经意对上她凌厉的眼神,心想今天这事要是搞砸了,估计柳青青同样也不会放过自己。于是语气嘲讽的对孔妙道:“在这怡兰苑里,哪个姐妹没挨过打受过骂,妹妹如此乔张做致,可不是瞧傅王爷来了就这般哼唧?” 孔妙见她又在那里挑唆生事,立刻不客气的回嘴:“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哼哼唧唧了?” 若兰见她居然敢跟自己呛声,不禁恼羞成怒:“你还觉得自己比窦娥冤了是吧?为什么不教训别人,就单个儿教训你?还不是因为你不知廉耻,背后勾搭!” 孔妙听了这话,不敢争辩,只好暂且忍气吞声。 “好了,王爷还在这里呢,你们如此吵嚷成什么体统?”柳青青的眼风斜斜扫过去,“若兰,你收声吧。” 柳青青嘴上说让她收声,可那眼神分明又是让她继续的意思。 若兰在心里暗暗忖度着,不敢把傅春聆攀扯进来,便道:“偷东西的贼子,有胆做没脸认!青姐姐忒心善了才会为你说话,我可没那么好糊弄!” 孔妙心里厌烦她,说话的口气就不大好:“你让我认什么?” 若兰扬起脸,道:“装什么蒜啊,那玉佩不是你偷的?昨天你自己都承认了!” 这玉佩明明是……孔妙瞄了一眼傅春聆,有些心慌气短的。 二人对视一眼,傅春聆道:“什么玉佩?” 柳青青用帕子按了按嘴角,假惺惺的打圆场:“在王爷面前胡说什么,越来越不懂规矩了!” “王爷,不是她说的那样,奴家没有偷东西。”孔妙急急牵住他的暗纹深青袖口,语气有些急促。 傅春聆低头看了她一眼。 仿佛是含了莫大的委屈,女人鼻尖微红,一双杏眸水波盈动,似乎一眨眼就能眨下一滴泪来。 楚楚可怜。 傅春聆明知道她是在装模作样,但就是很吃她的这一套。 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伸手将她拉过来,众目睽睽之下就把人抱到了自己的大腿上。薄唇微勾,声音清冷:“你说她偷窃,那赃物在何处?若是空说无凭,本王可要治你诬陷之罪。” 若兰稍露怯色,但又见傅春聆面上带笑,就想借机好好表现一番,也不深思,媚声媚气答道:“回王爷,赃物此刻就在奴家身上,若不是被奴家逮个正着,恐怕现下已经被她拿去当掉了呢。” 傅春聆言简意赅:“拿来。” 若兰立刻一脸谄媚地将玉佩递上去:“就是这个,您看看。” 傅春聆伸手接过,仔细一看,不禁眉毛微微扬起。 佩身白如凝脂,光泽通透,上嵌一颗浅灰色的玛瑙,底部还垂着一根攒金穗。 林承浪也探头过来瞧:“咦,这不是王爷的随身玉佩么,之前不见了一段时间,我还纳闷儿着呢,原来是在这儿。” 若兰道:“王爷您瞧,现成的贼赃在此,孔妙这贱婢不但偷了您的玉佩,还死不承认,您可要好好责罚她呀!” 傅春聆细长的眼眸似笑非笑,其中又蕴含了一点隐秘的笑意:“嗯,确实要罚。” 听了他这话,孔妙不由愣了愣,一脸委屈神色的道:“王爷,别人不清楚,难道您还不清楚吗?这玉佩分明就是您赏的,为什么还要罚奴家?” 傅春聆长眉微挑,用极是温柔的声音问她:“那你说,本王为何给你这枚玉佩?” “还不是、是因为……您那天、那天您……”那话仿佛是滚烫的,在口腔里滚了一圈,始终说不出口,她扭过头去,脸像是被火烧了一般。 “那天本王怎么你了?”嗓音低沉又温柔,“倒是说呀。” 孔妙简直不敢抬头,她几乎能感觉到背后有两道刀子一样的森冷目光戳过来,假如视线有形的话,八成她现在已经万箭穿心了。 傅春聆道:“你不说,是在等着本王罚你吗?” 孔妙气苦,还以为他是站在自己这边的呢,原来也跟柳青青她们一样,都变着法儿的为难自己。 低头绞着衣角,长长的睫毛如羽翼扇动,短短一句话说得跟舌头抽了筋似的:“那天……王爷……我们……” 傅春聆微微侧头过来:“没听清,说大点声。” 说个屁!孔妙颇想拿起桌上的茶壶浇到他头上。 “害羞了,不好意思?”傅春聆脸上又挂起轻佻的笑意,“那本王来帮你。” “……” 干燥温暖的大手缓缓抚上纤细的肩膀。 孔妙明显战栗了一下,周身肌肉蓦地紧绷起来。 傅春聆埋在她的颈侧嗅着,嗓音越来越蛊惑:“那天本王如此待你,你是如何回应的,嗯?” 孔妙微微抿紧干渴的唇,生怕一开口,自己的声音就颤抖得不成样子。 傅春聆轻笑道:“你若一直这样不说话,要如何跟她们解释呢?” 孔妙拼命摇头,羞得深深垂下脑袋,刻意避开了和众人对视的尴尬。她和他靠的这样近,他身上的香气不断飘入鼻间,理智也被搅成一团乱。 傅春聆眼神幽暗,余光瞥向众人:“你们还要看下去吗?” “……”在座的人俱是诧异与惊奇,呆呆地瞪了半天眼睛,一个个都好像忘记了怎么说话。 “还不满意?”傅春聆露出一个浅得不能再浅的微笑,道,“那你们好好看着。” 孔妙的脸色顿时涨红,攥着他的衣襟,脸上泛起桃红色的浮云,气息微颤的道:“王爷,不、不要这样……” “这不是开口了吗?”傅春聆不以为然的笑笑,“你好好表现。那天在马车上,你表现得可比现在好多了。” 孔妙窘得想在地上刨个缝儿把自己埋进去。 在座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集在两人身上。 孔妙双眼紧闭,强烈的羞耻心使得她呼吸困难,她咬一咬唇,心想他堂堂王爷都不在乎了,她一个没脸没皮的奴婢又在乎什么? 歌舞琴声什么时候停了也不知道,阁内气氛暧昧,光线总是昏暗朦胧,又隔着重重叠叠的流云薄纱,映在视线里的绰绰人影皆成了灰仆模糊的样子。 理智渐渐远去,孔妙双手紧搂住男人的脖子,喘气连连。 柳青青双手死死揪着绢子,一双美眸瞪得跟荔枝一般大小,那眼神仿佛要活吞了她。 贱人,这个该死的贱人!! 突然一声惊叫,孔妙差点从男人的身上跳起来。 傅春聆强而有力的双臂环住了她,防止她往后仰去,滚烫的指尖微微用力。 孔妙雪颈微扬,贝齿紧咬,饱满的菱唇便似盛开的花瓣,娇艳欲滴。 傅春聆脸上的表情依旧从容而沉静,单看他那张脸的话,决计联想不到其他。 孔妙浑身脱力,柔弱无骨的倚在男人胸前,微微抬眼便看到男人完美的侧脸,视线像是黏在了那上面,移不开分毫,面上也泛起一阵红霞。 傅春聆似是有所察觉,朝她瞥了一眼,轻轻勾了下唇角,这带着几分邪气的一笑,惹得孔妙抑制不住的发软。 傅春聆轻挑起她的下巴,道:“继续。” “王爷……”孔妙整颗心就像在春水中荡漾不已,连神思都几乎恍惚了。 耳旁依稀传来“哐啷”一声,盏瓷被碰翻,掉在地上之后骨碌碌滚出老远。有人小心翼翼地伏过去捡了,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孔妙浑身打了一个激灵,立时回过神来,脸上潮红褪去一半,将自己差点溺毙的意识扯回来几缕。 咬了咬唇,六神无主的去抓傅春聆的手臂,奈何扳不开,颤抖着嘴皮子道:“王爷,求你……饶了奴家……” 傅春聆笑了笑,终于停下手中的动作,漫不经心的歪了下头: “这个回答,你们还满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