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俘获一枚妖姬》 第1页 《俘获一枚妖姬》作者:尚成子 文案: 苏缘某日查阅古籍,无意中穿越成为那臭名昭著的苏妲己,遇到了不同于史实中六十岁的年轻大王。 苏妲己一下明白自己穿的是小说。在一系列事情过后,她暗暗发誓,除却俘获大王的心,还要改大王的作风,让这原本是末世的商王朝成就千古风流。 却不曾想,苏妲己还没想好如何让大王对她心动神驰,大王便把她压在席上,“爱妃想去哪?” 苏妲己媚手一勾,接话,“去大王心里。” “哦,爱妃这般说,是想挖孤的心么?”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乱说啊。 “那孤便给你。” 苏妲己:??? 这人怎么每天开口闭口都是挖心掏肺的,整个血腥得很。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甜文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帝辛,苏妲己 ┃ 配角: ┃ 其它:商纣王,一代妖姬 一句话简介:甜甜的恋爱~ 立意:撒娇就是道理! 变成妲己来找你了 考古学家考察,猜测历史上商朝的最后一个时期物阜民丰,最后一个皇帝帝辛的性情刚猛,好自用。帝辛三十余岁嗣位,当时商朝开国已经有六百年的历史,国力雄厚。 帝辛更是血气方刚,孔武有力,能手格猛兽,神勇冠绝一时,且能言善辩,还兼通音律。可惜性好美色,更刚愎自用,凭借丰沛的国力与自己过剩的精力,大举向东南方进攻,征服土地肥沃的人方部族。 …… 苏缘几天前翻阅古籍,看到上面商纣王的生平简介,一生许多人物,她其实记不太清,只记住了几个关键的。 “这纣王一生中,似乎就只有苏妲己是广为流传的后宫佳丽……虽然不好听就是了。” 躺在这张繁华甚至透出奢靡之风的席上,苏缘无语凝噎。 侍女端进一盆水来跪坐在她面前半个时辰了,那姑娘用手把玉盆抬高在苏缘不远处低着首,苏缘懒懒手撑在席上,又叹了口气。 “起来吧。” 那侍女却连头都不敢抬,跪在她面前一动不动,嘴里还轻声呼唤她一声娘娘,隐隐带有求饶之意。 是,她看完一部分商纣王的事迹,莫名其妙就晕了过去,穿到了苏妲己身上。 如今这苏妲己是帝辛的四妃之一,是有苏部落进贡给商王的礼物之一,以此表忠心。 商王原本还没见到她时把她随便扔在一个旮旯宫殿里面,也没来见过她。 可后来苏妲己出门一个机缘巧合下,商王一见到她,眼睛一亮,挥了挥大手,就把她直接提到了四妃之一的位份,可谓随性至极。 苏缘想了通,这具身体堪称红颜祸水,后世即使对她口诛笔伐,却也不曾否认过她的美貌。商纣王控制不住心动的频率这点她非常理解,就这身体放在现代,她身为女人都会心动的好吗。 不过苏缘也是无奈了,这帝辛大概脑子有毛病,她不过说了句她喜欢有水在室内,室内才不至于那般干燥,他就命人跪在此处整夜给她奉水,如今她说什么面前的小姑娘都不肯起,倒是她的罪过了。 想了想,她威胁道:“你若是不起,我便到那头的廊柱撞过去,如此你可起?” 听她有些威胁意味,小娩却觉苦恼,开口软软喊了声娘娘。她如今这模样,也只能大王放了命令,她才敢起来,不然就是借给她天大的胆子,天王老子来了也没用。 她深明利害,苏妲己显然也明白,已经派人去找大王要令的人过了这么久还不回来,室内又闷,她越发有些急躁,“那我撞了啊,你可得看好了!” 她作势要往廊柱撞,可等她头都碰到冰冷的柱子了,回头看,小娩依旧无动于衷地跪在地上。 苏妲己:“……” 作为一个没有一点权利的主子觉得有点没尊严,苏妲己有些尴尬的又坐了回去。 还不及她再多说什么,门上的珠帘摆动,苏缘感到一股凌厉的气势冲了过来,还闻到一阵香味,回过头,果然得见一人。 “下去吧。”历史上著名的商纣王,她见过一次,先前在围栏那边见到她一次就把她封为淑妃的豪爽皇帝她可不敢忘。 他并没有史实记载的六十多岁高龄,相反,虽然周身气度沉稳,但有着一张堪称小白脸的好长相,样子只有二十五有余三十不足。 苏缘掐指一算,她大概不是真的穿到历史里去了,可能穿的是野史或小说。 这野史的记载者看来与她审美相同。 听到商纣王的声音,面前的小侍女一抖,玉盆险些端不稳,站起身想退出去却因久跪腿软,又被她自己绊了一跤,吓得从台阶上就要往后跌到帝辛那处去。 第2页 帝辛虽好美色,但从苏缘来到这听到最多的便是他最不喜别人主动靠近,他喜欢亲自追捕猎物的感觉。 若是这小姑娘就这般倒在他身上,玉盆里的水再全速倒在他身上,以他这残暴的丧心病狂模样,后果不堪设想。 千钧一发之际,苏缘弯身上前一步,抓住她的手臂一抽。那侍女被她拽回来,堪堪坐落在地上,玉盆也随之摔在地上洒了一地的水,她被吓得深呼了好几口气,含着眼泪便开始向苏缘不停磕头。 苏缘:“……” 小姑娘怎么动不动就磕头,这奴隶制社会风气也太恶劣了。 帝辛的眼神看不出喜怒,却突然阴森森对苏妲己笑道,“这小美人很会当着你的面勾引孤……不过区区一个下人,也要劳动爱妃请孤过来么?” 苏缘说不上如何,就是背后一凉,连同跪着磕头的小侍女也觉大祸临头。 大王您似乎想多了。苏妲己心里还是默默道了句您真自恋,人家小姑娘看上你年纪大不洗澡所以勾引你吗。 听说苏妲己能够迷惑得商纣王为她做任何事。秉着试一试的心态,苏缘呼出口气,小姑娘泪流满面实在有碍观瞻,她看得心都一抽一抽的,遂起身柔柔环住帝王的腰,娇笑道:“大王,勾引这事……妾难道怕了她吗?不过黄毛小丫头,妾是想见大王才命人去请了大王您过来。” 低头看着怀中惊才艳艳的人儿,肤如凝脂,眉若粉黛,有着天生的媚意,帝辛也一笑,“哦,想见孤了。她惹着孤不开心的话,是要醢刑的……那不若你这美人替她承了这罪过,这样孤就不罚她了?” 苏缘脸色却一僵。 这怎么跟想象中不一样?大王这么轻易洞穿她的心意她有点难堪啊。 她用了毕生所学,电视剧中最矫揉造作的姿势去蛊惑这男人,腿无意勾着,手有益搭着,怎么这男人没有心生怜惜,或者被她美貌迷惑,进而言听计从什么的? 苏缘想了想,低头掩嘴轻笑,“哎呀,妾就一介女流,大王真是喜欢逗趣妾呢!” 看她面上故作娇羞,眼里却噙着惧意的模样,帝辛突然噗呲一声笑了出来,随即大笑,抓着她的手也一松,仿佛就差没在地上滚两圈了。 严阵以待的苏缘觉得自己智商遭受了侵犯:“……” 她不觉得这有啥好笑的……她是不是对这暴君有什么误解?他其实根本就是个智缺儿童吧? 随后当着苏妲己面,智缺暴君摆摆手,把那小姑娘送了出去,笑够了就转头盯着她瞧。 苏缘,应该说是苏妲己,默默避开了他的视线,后腿一弯,往御席里头缩。 为什么她有种不祥的预感?大王的眼神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剥了,还带清蒸的那种。 “你喜不喜欢珍珠?”突然,帝辛伸出手按住她的头,苏妲己猝不及防,被他摁在了原地。 不知道他忽然这一语有什么意思,苏缘想了想,女孩子大多数都喜欢亮晶晶的好看的东西,她也不例外,于是她点了点头。 似乎很高兴她的这个表态,帝辛又揉了揉她头发,“好,孤明日便派人建造鹿台,朝歌只一座摘星楼孤觉得实在不够。届时再备一些物件在鹿台里,供你尽情玩乐。” “!!!”苏妲己大惊。 什么,就是她无意中的一句话决定了商纣王这昏君的建造意图吗??那鹿台建造出来几乎就是供他们俩玩乐的好吗,后续这个鹿台的建造可谓是兴师动众——集各地名匠,聚全国财宝,整整用了七年时间,一座豪华壮丽的工程才算告竣。因为此,人丁死伤无数,百姓们怨声载道,却只为了玩闹…… 大王,万万不可!您想当遭人唾骂的昏君,我不想做那祸国妖妇啊! 她在心中就差拿着小白旗呐喊了,面上却不动声色,根本不敢说出她的想法。 大王的眼神显然早已计划好了这件事,不是看她要不要,只是问她一嘴喜不喜欢罢了。 历史走向显然并不会因为她的芯子被换了而生变故。 意识到这点的苏妲己突然有些害怕。 如果历史不变,那么她和面前这个男人的结局就是死,必死无疑的那种。可若是历史改变,这野史大致走向更改,会发生什么变故吗? 帝辛似乎没有注意到她的沉思,显然心情愉悦于她方才的回答,摸她脑袋的同时还捏了捏她的脸。 …… 商王文丁时,西伯受封为“牧师”,成为西方诸侯之长,后因权重遭忌,被文丁软禁绝食而死,西伯逝世后,姬昌——未来的周文王继位,施行仁政,国力日渐强盛。 苏妲己坐在王的寝殿,享受着淑妃娘娘的待遇,手上拿着蜜果,身上靠着商纣王上次亲自打猎打的狐狸毛,日子过得悠哉惬意。 第3页 但苏妲己自从想起了他们家大王的祖父已经对周朝未来开国皇帝的爸爸做了啥事以后,吓得从塌上滚了下去。 又想起来大王说的今日命人建造鹿台,她忙鲤鱼打挺起来,片刻不敢耽搁,她总觉得这祖宗要搞什么事情。 于是,她抓着外袍就跑出门去。 站在大殿门外等候,已经两个时辰了,朝会还没有结束的迹象,苏妲己有些急。 她听到里头传来物件摔落地板的声音,似乎是帛书。 “孤说建!” 她有些发愣,大王声音听起来似乎在发脾气。 后有一位老者的声音颤颤巍巍,却依旧坚定,“大王,这鹿台修建必劳神费力,现如今国库无盈余,若是修建,必将民不聊生、生灵涂炭呐!还望大王收回成命!” 话音刚落,摔在地上炸裂开来的声音,她听到大王原本暴怒的声音突地冷静下来,“好,好,姜尚。” 苏妲己微愣,姜尚?姜子牙? “来人,拖下去,行脯刑。”帝辛的声音平淡,仿佛在说什么早上喝粥还是吃鸡蛋这种简单的话。 殿内很快传来浓重的抽气声,似乎是十几个人同时抽气所造成的声响。 苏妲己几乎一下就想起来书本里的刑罚,脯刑,乃是把人杀死后晒成肉干的残忍酷刑。 不愧是商纣王,违背他的人都没有好下场。也不愧是他,这还是初期,暴虐倾向就已经克制不住了。 苏妲己突然一怂,忍不住想到,她既然不属于这里,若是继续按照历史发展,他们俩都死了,她会不会就能回去? 这么想着,她忽然不想来劝谏这个昏庸无道的暴君了,立即转身打道回府。 …… 可偏生有人不如她所愿,因为方才大喊而造成的沙哑声音从她身后远远传来,“爱妃……爱妃站在那里许久,不进来坐坐?” 苏妲己:“……” 为什么他坐在那么远的地方还能看见她,视力这么好吗? 苏妲己认命裹着衣服,转身跳过门槛滚了进去,看着帝辛的方向,晒晒一笑,旋即盈盈一拜。 突地,她听到大王抑制不住的笑声从头顶上方传来,“爱妃笑得别致,爱妃拜礼也……也如此别致哈哈哈哈……” 苏妲己:“……” 她又不是你们这的人,怎么知道你们是怎么拜礼的。而且她的笑怎么了吗?商纣王,您不知道美人微笑不露齿的吗? 她不禁抬头,看着大王想憋笑又憋不住笑的小白脸,抿了抿嘴,又低下头换了个拍袖跪礼。 拜完她就记起来了,这也不是商朝礼仪,她好像又拜错了。 大堂毫不客气再次响起大王的大笑声。 苏妲己:……大王您克制点,您面前的桌子好像要被您拍散了,有那么好笑吗?您刚刚那要杀人的劲咋突然没了呢? 大王笑够了,低头看去,看着娇小的美人跪在地上,旁边一群老奸巨猾的大臣们围着她,就跟一群狼围着一只小羔羊似的。不由啧了声,嫌麻烦般,“爱妃唤作……妲己,对,妲己,来,来孤身边坐。” 苏妲己回头环顾四周,见他们都一副不忍直视的神色,默了默,斗胆道:“大王,妲己觉得,跪着挺好的。” “嘶——”周围又是一片抽气声。 苏妲己现在不觉得他们看她的眼神像看狐狸精了,虽然有些史册这么记载她,但她真的是人,真真切切的人。他们现在看她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将死之人。 她立刻抬头,去找大王的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真做错了什么要被杀了。 “……” 看着她湿漉漉看过来的眼睛,帝辛心里狐疑,这美人似乎都不知道怕?什么话也敢说么,是不是脑子不正常? 别人听到他的命令二话不说就照做,谁敢不做直接拖出去连皮带骨一起剥了,皮碾成泥直接送到他们亲人面前逼他们吃下去。 他以前这招屡试不爽,只要有人违抗他,他就命人如此。久而久之,朝中除却那几个不省心的又不好去除的,朝野也没人敢再违抗他。 招了招手,帝辛拍了下身边剩余的座席位,笑道:“爱妃是要孤亲自请你过来吗?” 嘶——这回轮到她抽气了。 不敢不敢不敢,这货是这个国家的上上人,喜怒,还喜欢杀人用酷刑,她即使知道自己是妲己,但也不敢去挑衅他的权威。 这人喜怒无常的,鬼知道她本来应该可以活到他死后才死的结局,会不会不小心被这人一个心思就给改变了。他刚刚那表情那语气是在看她身上皮肉吧? 苏妲己一个提袖,就又一个美人提裳步步生莲走上高一阶的台子,乖巧坐在他旁边。 大王侧头瞥了眼她,举起爵饮了口,嘴角的笑很显眼。 第4页 坐在台子的视觉太好了,视角也好,以至于她能够把台下每个人对她毫不掩饰的鄙夷看得淋漓尽致。 苏妲己:“……” 果然这些人心里对她的认知还是狐狸精。 滥用职权商纣王 坐上台后,除却底下众人颜色变得清晰可见,帝辛的表情她也看得更清楚。 现在这个时期的帝辛应该是还挺喜欢她的。却也是许多昏庸事情的起始。 史书上,帝辛晚年再不像年轻时那般骁勇善战。反倒自以为是,认为天下物件他拥有的足够多,便纵情玩乐,整日沉迷于与她饮酒玩耍。 许多酷刑的建立,忠臣良将们的滥杀,酒池肉林的现象,乃至最后朝代的毁灭,都与他后期的好自用和荒淫暴虐行为相关。 而面前这位大王,即使正处于后期初始阶段,却正值大好年华,不是史书中六十岁高龄。 苏妲己勇敢猜测,她穿越的或许也不是野史,她先前的想法有出入,差点忘却了野史也是跟历史大致走向一致的,她穿越的大概是本小说。 帝辛看她,又饮了口酒,笑道:“爱妃看孤这般的眼神,让孤好生疑惑。” 帝王眼睛黑白分明,眼里却莫名与方才不一,失了笑意。 想起刚才自己思索他的过往和历史中的未来,可能是眼神不太对,苏妲己胆子一下就小了,从席上起身就立马伏地道:“大王明鉴,妲己的眼睛里从来就只有大王,而妲己眼里向来都是对大王的情,无其他事物。” “哦?”大王摩挲了下下巴,单腿屈膝而坐,另只手支在膝上,笑吟吟看她,“那你说说,你对我的情可有姜尚对我的忠谏之情多?” 一愣,苏妲己微微起身抬头,透过青铜材质的桌沿,看向那与她一样跪着的人。 大王此番话有试探之意,似为她是否有其他心思而试探。 这就是姜子牙吗?周朝的开国元勋,被周文王尊为“师尚父”的人。有记载说他是屠夫出身,可面前这位老人家头发半白半墨,身形不是她想象的魁梧雄大,反倒有文人的气质,似乎只要给他一根拂尘,他就可以化作仙人飘飘立世。 他身后站着两人,是听到帝辛指令进来的侍卫,正准备带他走,却因她突被唤而延迟了。 有些别类文书记载,这姜子牙是因劝谏被赐死,是她间接害得差点死去,导致后来逃离商朝归附姬昌,最后反灭了商朝,这都是她的里子功劳。 虽然不知道这段历史真实程度,苏妲己却认为她一个女人应该没那么大面子,让商纣王一君王对她如此。只能说是商纣王自己本身就属于昏庸之人,导致人心失散,姜子牙离开商朝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而不是她这一小女子。 可这本小说里确实是她一嘴导致,即使她只是个导索,她也觉有些愧疚。 毕竟她在这个世界里,这个世界的所有事物就都不再是人物纸上谈兵,而是真人真事,触手可及的。 便叩了一叩,用她从小到大最诚恳的态度面对帝辛,“妲己对大王的情日月可鉴,而这位姜大人同样对大王有情,忧心天下、关心黎民百姓疾苦才方才作此言,应不为刻意与大王作对心理。此乃妲己女儿家看法,大王聆听一二便是。” 她刚刚在门口听了那么久被帝辛知道了,矫揉造作显然也不是妲己所为之事。 她生来妩媚,许多事情从她口中吐出就已是韵味不一。她不怕自己的样子说出这些话不够动人,她的声线似乎就是为了迷惑君王所生,生来极具魅惑人心,她更怕的是被大王误会她别有用心。 虽然她心里也没底,这面前的大王是不是和传说中对她宠溺非常的商纣王一样,对她心生怜惜,以至对她言听计从。 毕竟此时商王对她只是喜欢,还谈不上多爱。 帝辛勾唇,看着面前瑟瑟发抖的美人儿,动了动手指,开尊口道:“姜尚,瞧瞧,孤的爱妃都为你发言,你当如何?” 那跪着的身着白色玄端的姜子牙在朝当官,也并不是不会趋炎附势的人。 可他心系百姓,方才他以为天降大祸于他,原本死路一条,却不曾想被这个从入朝歌以来,就被同僚们私底下暗骂祸国妖妇的苏妲己给救了,他心里大诧的同时往前一伏,“臣……多谢娘娘相言,臣……感激不尽。” 摆摆手,苏妲己是不指望他对她有多感激。害,她不过说一说罢了,多大点事。 即使她突然觉得自己好伟大。 哈哈哈。 大王在那姜公伏地时,就盯着苏妲己瞧,看着她望着底下人时眼里的好奇,到那姜尚回答完以后她眼里独特的矜持羞涩和抑制不住的得意,不由又一次笑出声来。 第5页 这笑声实在不合时宜。 被这笑声惊到的朝堂众人以为大王又生气了,再一次乌压压跪了一片,殿内噤若寒蝉,众人连呼吸都不自禁放轻了许多,头也不敢抬了,就看着自己眼前一尺地。 苏妲己也被吓着了,但不同于那些大臣的惊恐,她离得近看的也更清楚,她是被帝辛眼里对她藏不住的笑意给吓着的。 我草!别吧!她刚才干啥了吗,怎么大王好像对她更喜欢了一点。 大王伸出手,撩起她耳旁掉落的发丝,语气似乎都带了温柔,“爱妃可听见了,爱妃生来聪明伶俐,不妨说说你的想法,想要孤有什么做法,孤便都给你做了。” “……” 苏妲己动也不敢动,任由他对自己的脸蛋揉揉掐掐,连笑容都有些僵硬,“大王……自行决断便是,妲己女儿家不敢干预朝政。” 似乎又惹他不开心了,原本摸她脸的动作一顿,帝辛原本仿佛会笑的眼睛光芒也一下黯淡下来,蒙上阴沉,“孤让你说便说。” !!!这帝辛有完没完,她真的不想重蹈那历史上妲己的覆辙,她不想做什么干扰帝王,让帝王对她盲目听从的狐狸精!可他这样子她真的好害怕! “妲己……妲己的意思就是大王的意思,大王的意思也便是妲己的意思!妾不懂大王想要妾表达什么……” 抱着必死的决心,她猛地闭上眼快说一通说完了。 耳边落针可闻,唯独能听见的就只有自己的心跳声,世间仿若也只剩下她一个人。 须臾,她感到一只手在她的耳畔摩挲,手指穿过头发,带着轻缓的力道,搂过她的脖颈,一把将她带到那宽厚的怀抱。 白色弁服的布料蹭着她的皮肤,苏妲己这才有了清晰的意识,她这是被大王抱在怀里了。 “大……大王。” 这不合规矩啊我草!大庭广众下搂搂抱抱,成何体统……成何体统!这还在接受臣下朝拜! 大王显然没有这个觉悟,将昏君贯彻得明明白白,闻言还低头亲了一下她头发。 “……” 台下众人不知他们这经常暴躁杀人的大王怎么突然没了声响,却又不敢抬头,于是台上两人的姿势也未被瞧见。 苏妲己庆幸于此,却搞不明白大王对她除却语气转变极快,就连态度都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是为何。明明前一秒还在像逼问犯人一般随时准备杀了她的状态,下一秒就各种亲亲抱抱举高高仿佛她是人间至宝。 实不相瞒,她觉得大王不仅喜怒无常,脑子估计也有泡。 男人的下巴抵着苏妲己的头顶,闭着眼睛,一会后,又猛地睁开,手抱着怀中美人,身子连带着屈跪前倾的美人身一起摇着,像在哄小孩。 “那姜尚,孤就看在爱妃的面子上放了他,如何?” “!!!”苏妲己心里又一次大惊。 他不杀姜子牙了?! 如果真是如此,那么姜子牙在这部小说里也就不用逃亡,就不会在渭水之滨钓鱼遇到西伯侯姬昌——未来周文王的事件发生,后续许多事情都将消失,小说走向发生改变了吗? 草好劲爆! 帝辛哪里知道她在想什么,但见她掩盖不住的震惊和沉思,表情淡淡,“怎么不回答?是不满意?” 原本听到姜子牙可以免于一死的指令,众大臣心里正唏嘘,又听大王变幻莫测的言论,大家伙都下意识屏气凝神,竖起耳朵听那苏妲己还会说出什么令他们大跌眼镜的话来。 先前他们见大王被那妖妇迷得找不着北,连朝政都耽误了好几次,还以为大王至此沉醉不起,却不曾想刚才妖妇竟也作那人语为姜同僚开脱,着实令他们惊艳不已。 苏妲己与帝辛对视,从他的眼睛里看不到任何其他东西,除了她。 她有些发怔,“大王不若不仅放过他,还多听取他的意见,广纳谏言,不必听妾的一人之辞。如此这般也不辜负大王以往骁勇善战的美名,还能创出仁政的佳话来……” 帝辛不作言语,在听到这话的同时抚了下她的一只眼睛,竟又一次笑出声来。 一代妖姬苏妲己长了一双极漂亮的眼,一眨一睁都是媚意,眼波流转都是盛着春水一般,面若桃李,唇点朱,身段妖娆可人,乃是人间极品。 可她如今这单纯坚定的眼睛仿佛他多说一句违背她意愿的话都在欺负她一般,实在让他心生稀罕,竟让他失神了好一会。 苏妲己:“……” 大王似乎又开心了。 大王不是昏君吗?不是应该不喜欢有人对他说这种话,怎么她说出来大王对她似乎就差当众捧着她的脸吧唧吧唧一顿亲了。 她根本不懂大王的脑回路。 第6页 “就依爱妃的话,不建鹿台了,往后若是有人想对孤……大进忠言的话……” 惊讶于他的转变,苏妲己见他词穷,吹了吹枕边风,补充说明,“大进忠言的话,可以委婉点说。” 大王:“可以先夸孤一顿再说,孤若是心情好了,或许会认真听听。” 苏妲己:“……” 大王死性不改,脸皮厚得可砌城墙。 不过目前的结果却是最好的了。 下面众人不管真实想法是不是希望鹿台不建,姜子牙不死的,都迫于商王淫威,大声齐呼:“大王英明!” 苏妲己注意到姜子牙除了对大王必要的跪拜以外,对着她这头就是好几个猛磕。 或许是为了天下,也或许是出于私情,姜子牙对她能够影响着大王不走歪、不肆意妄为导致商朝大乱很是感激。 “……”她总觉得大王在调戏她,就是为了想看她如今被个可以当她爷爷的姜子牙磕头那羞耻度爆表的表情。 比如大王已经把她整个身子都抱在怀里的动作就可以看出,大王就是想看她在众目睽睽下羞窘的表情,石锤了! 苏妲己有些咬牙切齿。 美人病了 雨稀稀疏疏,从朝歌的天际边沿拉到宏伟的殿前,整整下了四天三夜,直到云朵破开天穹,这季节的雨才收了起来。 是梅雨天,地上潮湿,殿前却跪了一排的人,从殿前长阶到门槛处就足足跪了百号。 雨中有一人提着衣裳跑着台阶,不顾雨水急速往殿门去,一跑到殿门口,就跪下叩伏,大声呼喊,“大王——” 立即有人出来接应,侍从们匆匆跑着一传一,过了约莫两刻,里头才跑出来一位腰配玉的侍从,“何事如此慌张?大王正休憩,若无要紧事,不要惊扰着大王。” 从殿门到大王的席位,足足有一公里远,这人能这般快到殿门,想必是受了指令才拼命奔走。 那跪伏的人正是那晚的小姑娘,她抬起头,面露欲哭、惊慌之色,“烦请小郎官禀告大王,淑妃娘娘她头疼欲裂,口苦心闷,小疾医来看过,说是疾胸、疾首。” 疾胸、疾首分别是指胸口得病和头部得病。 这朝歌美人数不尽,妃子可就只那一位。 那腰配白玉的侍从一听,大骇,顾不上回复,就拼着剩下的半条命提起裳再一次跑回大王面前。 低头一拜,“大王——” 这声呼唤虽是极轻,却带了急促的音调。 殿内安静,足足占地几丈的席子旁有两位侍女正拿着狐貂铺在地上,室内炉里点着熏香。席上一人支着脑袋,姿势慵懒,呈阖眼状态,身上的白色玄端系着一条红色系带,随侍从跑来时刮来的风轻轻晃荡。 那人听到声音,动了动手指头,敲了敲膝盖,衣袖就伴着动作下滑,露出洁白的手腕来,依旧没作任何言语。 侍从会意,继续接着答话,“大王,这几日雨下得大了,听人说淑妃娘娘昨日淋了雨,今日便高热不退,胸口乏闷,头痛欲裂,想来是病得极重。淑妃娘娘自打来我朝后便许久没病了……” 虽是做了浮夸词藻,但淑妃确实是病了,他也就没说错。那侍从心道。 席上人敲打的动作一顿,缓缓睁开眼来,眼里映着窗外景色,闪着流光,像只猛兽复苏。 “她人在哪?” 一愣,侍从猛地瞪大眼睛。 他方才跑得急了,竟也忘了问那淑妃娘娘面前的小侍女,夫人在何处。 “这……大王,我……” 侧卧在席上的男人坐立起身,看着自己的手指头转了转,语气淡淡,“杀了。” 里间立刻涌出几个侍卫,把他支了下去。 那人被大王赐死,临死当头却也不敢叫喊,生怕惹来大王更加不悦烦闷,就不单只是一剑毙命这般简易。见大王给他个痛快,竟还有些谢恩。 大殿旁边侍女们一下跪了一列,殿内鸦雀无声,死亡的寂静氛围弥漫开。 大王把衣袖一掀,光着足就沿着画廊走去殿前。 一众侍女立时跟随,低首迈着小步,暗自却面面相觑。 是她们错觉吗?大王走路的步伐比平时快了许多,甚至带了一点慌乱,竟令她们有些跟不上。 …… 那殿前候着的小侍女没得到大王吩咐,也不敢起身,就跪在那跪了半个时辰。 她抬起眼睛焦急探索大王踪迹,等看到一袭白色衣袂飘飘而来时,不禁屏住了呼吸。 早就听闻大王的残暴之名,却从来没有人讲过大王生了一副天人之相。 她先前见过一次,却因为太害怕了不敢多看,如今仔细见着只觉要窒息。 等她回过神来时,就见大王眼神冰冷,似乎洞穿她心思,她一下就低首去,不敢再看。 第7页 “大……大王。” “你家娘娘呢?”大王的声音明显透着一股不耐烦。 那侍女再不敢耽误,起身为大王指路。 穿过重重宫墙,越过层层廊道,在一处山水静谧处,众人才见到一人坐在石头一头,脚踩在水里,发丝随风轻扬,端的是倾国之貌。 众人不禁震撼。如斯美人,如梦如幻,似是九天玄女下凡间,美得不真实。 那美人眼角一点痣,面容姣好,天工雕刻般的下颚,完美无瑕的身姿容颜,足以令世间无论男女为之沉沦。 她脚边一条红鱼顺着踢出的水花逃窜,美人脸上带着笑容,玩乐自怡,听到脚步声,才吓得回眸。 “嘶——”众人不自觉都放缓了神态,享受感官的舒适。 苏妲己从石头上一跃而下,看他们一副“天呐好养眼,我死了”的样子,不由咋舌,踩着水渍,裙上的水花落在地上,沿着水边台阶,一步步蔓延到那来势汹汹的大王面前。 低头,作下一揖,“大王……” 看着眼前美人绝色,帝辛却看出了她不施粉黛的脸颊透出别于日常天生粉的样子,透露出不正常的潮红来,皱起眉。 “病了?” 似是应昭他的问话,苏妲己还未答话,就控制不住胸腔的震动,咳了一声,身子一弯,便生生再剧烈咳起来。 帝辛眉头越蹙越深,身上气势弱了些,衣裳解了下来,就把苏妲己裹了个严严实实。 “病了不在殿里待着,还跑出来玩水么?” 听着他责问的语气却说着这般温柔的话来,苏妲己一愣,被大王搂过去,揉在怀里。 “大王……” 帝辛对上她的眼睛,心里又是一颤。 这小妖精,最会用眼睛惑人,湿润的眼睛犹如清晨里追逐日阳升起的麋鹿一般,带着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无辜单纯,透着莹润的色彩。 便随着心中的悸动,低头吻住她的眼睛。 旁边侍女们自打美人走上岸就不再敢抬头看,全都低首眼观鼻鼻观心。 苏妲己被这人一下吻懵了,好半响才反应过来,差点沉浸在这人营造的漩涡中。 “……大王何事过来寻我?” 大王又亲了她好几口,才松开她,眼睛紧紧攥着她的眼睛,“无事不能来寻你?” 苏妲己完全懵了。 大王今日与平常完全不一样。 往常他虽然喜欢对她又亲又抱又搂着睡的,但是从来没有用过这般缱绻的眼神看过她。 苏妲己摇了摇头,“大王想来自是可以的,这天下属于大王,而妲己……也在这天下的范畴。” 她现在已经能面无改色说出这种肉麻的话来,这一切还归功于大王。 见她一张一合的嘴,帝辛心里的欲望掀起惊涛骇浪。 却又被他压下去,“喝过汤没?” 应该是指那个医官送来的药吧,苏妲己诚实摇了摇头,“太苦了。” 帝辛便一挑眉,看了旁边候着的小侍女一眼,“有蜜饯。” 不相让,苏妲己也一闭眼,“那也苦。” 似乎好笑于她的娇气,帝辛问她,“那怎么样你才肯喝?” 嗯?苏妲己微愣。他知道她想干嘛?这么直接问出来好吗? “其实吧,我在宫里面实在无聊透了,想……” 听到这话,大王大手覆在她后脑勺,揉了揉,却直接打断她的话,“孤不是在陪你玩?” “……” 一撇嘴,苏妲己知道他明白她想出宫玩,却又这般逗弄她,可偏偏她又不敢顶嘴。 见她神色恹恹,兴致全失,大王搂着她返过身,侍女们立即撤到两旁,大王便继续搂着怀中美人穿越人群,“明日,说是有只白鹿,要从西边运来。” 苏妲己侧头看他,见他似乎在观察自己反应,她心里其实并没有多高兴,却还是装作高兴的咧开嘴笑了笑,表现出很感兴趣的样子。 大王看她,看着看着又是低头亲了口她脸蛋,“别摆出奉承孤的样子,孤看得出来。” 被他这一连番亲又一连番话整得没脾气的苏妲己一叹,停下脚步来,认真看他:“大王。” 帝辛挑了挑眉。 “我喝!”一阵咬牙切齿,苏妲己瞪着他。 这人咋能为了不让她出去玩,就这么哄骗又威胁她呢? 似乎是满意于这个结果,帝辛掀起嘴角,奖励般在她头发亲了亲,“爱妃让孤很欢喜。” “哦。”苏妲己翻了个白眼。 两人这一路拌嘴沿着回廊走过,再穿梭殿台,除却有一座几丈高的神像落在大殿中央,大殿与其他各处堆满珠宝不同,这里显得格外宽敞。 苏妲己看着墙壁上也都雕刻着神像,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突然想起来一事,“昨日有人对妾说,妲己来朝歌后,大王打算广纳佳人入宫。” 第8页 “……” 苏妲己弯弯眉眼,“大王今日去忙吧,大王日理万机,妾这边能照料好自己,病着也只是一时的,还能活着。” 搂着她的手肘一紧,帝辛低下身子,在苏妲己耳边笑道:“爱妃醋了?” 哦,并没有。苏妲己面无表情,甚至想一拳打死他。 帝辛便收敛了神情,吹着口气,在苏妲己耳边继续道:“不瞒爱妃说,那些于爱妃之前入宫的美人,孤……全给她们处死了。” “!!!” 苏妲己瞪大眼睛,猛地侧头看他。 这人咋动不动就杀人?那些人又没惹他,不过……是因为她吗? 苏妲己不敢深想。 离得近,苏妲己歪头,又一下动作迅猛收不回来,她一下把大王的鼻子撞得脸往后仰去,感受脑壳被磕疼的力道,不用想苏妲己都知道应该疼得挺钻心。 “……”妈呀! 苏妲己觉得自己离死期不远了。 两人同时停下步伐,大王头上的坠子摇晃,大手也抚着鼻梁,一时说不出话来,眼里只渐渐漫上阴鸷。 众人屏气凝神,生怕多落了个声音让此时的大王犯了杀戮。 “大……大王,我……妾给您揉揉?” 原本正在暴怒当头的帝辛起伏着胸膛,听到这声不知好歹的话,下意识手就要掐住她的脖子。他以前就是这么对后宫美人的。 可莫名的,在看到她惊恐的眼睛时,大王脑中神经却一颤,竟让他生出一股奇异之感。 手的动作收住,竟似脱了力,手臂没了命令一下垂在了身侧,衣袂也随着动作摆动。 “退下!”一声暴吼,殿中率先有侍女忍受不住这高压的氛围,腿软跪了下去,几乎是跪行着走。 帝辛眼里泛上血红,随手抽出旁悬挂的剑,握住剑柄,离他们俩近些的一个侍女难逃必死之局,随着一声尖叫,血花飞溅。 原本应是必死无疑,那人却没死。虽是无死,但她肩部到腰际被割落的一条血痕也足够她消受。 苏妲己看着剑上的血滴在丝绸地上,浸染了大片,白色的丝绸似绽放出芍药,画面映在她眼里,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低头才发现自己的手在抖,“大王,妾……妾暂且退下可……好?” 他没有杀她,已是意外。 方才那手伸过来,是想把她掐死吧? 不等他回答,苏妲己就站起身,手有些慌乱收拾着裙摆。因跪地,洒落在身侧的长发随着她起身的动作贴合在她脸颊,她却慌不择路,顾不得这些。 往前奔时衣角没抓牢一掉,她身子本就因病有些虚软,又受了惊吓,此时踩着掉下来的裙摆就是一跌,砸在殿里的地上,声音听得令人胆战心惊。 摔在地上,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却无人敢上前扶她。苏妲己有些万念俱灰,那感觉就像是从鬼门关门口路过,却因为她一个疏忽,直接落在了阎王爷手里一般。 苏妲己眼泪一下不争气涌了出来,混着她发热的脸颊,呼出的口气也是热的,她手支着地想要爬起来,却又一次摔下去。接二连三的挫折,身后恶魔般提剑要杀人的大王,她眼泪一下就拴不住绳,决堤而下。 她是害怕的。虽然是在书里,但她也怕死,怕疼。那人凶狠的盯着她瞧,巡视她周身,像眼神已经盯住猎物的猎豹。 有侍女不忍直视,闭了眼睛不敢看接下来大王暴躁提剑杀美人的场面。 殿内只剩下一片浓重的呼吸声和一股浓浓血腥味。 直到一道声音打破。 “起来。” 像是一道光打进无尽黑夜的心里,更像是光明之兽撕开黑暗的束缚。 苏妲己混着泪水和汗水的张开嘴,抬起头看向光晕中的男人。 “是觉得病没好想加重是不是?”这一声又要开始掩饰不住暴怒的迹象了。 苏妲己斗胆一下拉住那人的衣摆,几乎是瞬间,心里的恐惧就灰飞烟灭了,她一拽,跌跌撞撞得站了起来。 也不知道她突然哪来的勇气,大概就是他这一声,她就莫名笃定了他对她就是会包容、会特别对待,她也会无事。 那人见裳衣被面前人撕落也面不改色,一手就把美人衣襟一抓拽了起来,手一牢,美人遂被迫撞到他面前。 所有的怒气和不满,在见到美人梨花带雨又崩溃的模样,终是眉头蹙了蹙,剑陡然落地,手就先不受控制的擦去了这人眼角又滑落的一滴泪水。 “哭什么?孤罚你了吗?”大王眉头越皱越深。 苏妲己抽着气,回不上话,但还是使劲摇了摇头。 见她如此,男人脾气又上来了,“没罚,没罚你也哭成这样?!摔倒了爬起来便是,这地板多凉,还要孤来扶你起来你才肯起来,你是三岁孩童么?!” 第9页 苏妲己依旧什么话都说不出口,喉咙哽住,似有东西堵着一般,只能发出猫咪一般软软的嗯声。 你又没扶我起来,是我自己拽你衣服拽起来的。 帝辛一挥手,在殿中尽量降低自己存在感的众侍女这才松了口气,有人拉着那个倒霉的侍女,皆逃也似的退出殿里。 殿中除了地上血水积蓄的一小滩,就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男人看着面前美人汗流涔涔的模样,眉头皱得仿佛深不见底,眼角却带上了一点点不易察觉的柔色,有声音回荡在室内。 “孤的鼻梁,你看看,孤还没喊痛,你倒先哭得比孤还大声……不过杀个人,也怕成这样。”何况他刚还瞥了眼她,一时分神就没杀成功。 苏妲己模糊着视角,抬手揉了揉眼睛才看清了前方,男人的鼻梁还泛着红,有发青发紫的趋势。 “我……没想哭的。”就是一时接受不了你的发泄方式。 听到这话,声音还带着沙哑,可怜巴巴的,就差没有掰开心给他看看有多委屈。男人语气瞬时变得柔软了些,“是,看出来了,你就是爱哭。” 也不知道是不是大王动作过于温柔,还是空气中无意有着缱绻的气息,那美人胆子大了些许,竟模糊了方才当着她面有人流血的震撼,上前搂住大王的腰,埋头蹭着大王的衣襟,“是大王先凶妾的。” 她还带着病,柔弱的躺在怀里,声音嗡嗡在胸前作响,挠人心扉,大王觉得心里也跟着痒,这种感觉从未有过。 他的杀戮本应无休无止,直到殿内只剩他一人,周身血流成河。可看到她落泪,也不知为何,就是觉得一切都没必要了。 胸腔里有心跳嚣张着威胁主人,帝辛闭了闭眼想忽略,便一手小心轻抚着她的背,一手把她楼抱着离开那一处场地进入门内,动作有安抚之意。 “以后若是再这般对孤不小心些,便再不饶你……将你切成肉块炖给狗吃。” 最后一句又是贴着她耳朵说的。苏妲己原本停下来的眼泪被他这话一吓,又有要复苏的意向。 大王这回却没心软,斩钉截铁的语气昭示着他的言出必行。 便一撇嘴,苏妲己咳了几声,感觉哭了一场因痰而卡住的喉咙都好些了,抱着大王的腰,脑中还走马灯似的回放刚才片段,更害怕,就把大王搂得更紧了。 谁知她高烧还没退,病本嗜睡,脑中思绪太多更是让她记忆错乱,索性放空自己,搂着搂着结果就给睡着了。 被她当成抱枕的帝辛:“……” 是他刚刚提剑没震慑住她,还是他不够凶?怎么这女人不知道怕的? 他是不是该对她再凶一点? 帝辛心里沉思后一拍板。恩,是对她太纵容了,是该凶点。 于是他便干脆把她抱起来,往隔了两间的主卧走去,把她轻放在上面,还贴心的给她盖了被子。 盖完坐在床边的帝辛面露微笑,这样不给她抱应该凶一点了吧? 大王的问题 白色的帐幔洒下,月光透过窗户打在宽大的席上,帘被风舞动,声音清脆,回响在宽敞的殿内,似发出珑璁之音。 有下人踩着碎步,手上端着玉盘,走近帝王前面一尺地跪下,手抬高等待帝王的批准。 大王支着头架着腿闭目养神,一手拿着冰敷鼻,腿上躺着一人,两人身上盖着绣有神兽的丝织被,被子已经掉了大半在地面。 腿上那人翻了个身,脑袋动了动。 惹得帝辛缓缓睁开眼,视线落到美人露出的足,皱了皱眉,极嫌麻烦地啧了声,眼神一扫,旁边跪着添置暖炉的人就吓得跪行向前给美人把被子盖上。 其实美人已经睡了大半天,早过了该用膳的时间,但大王依旧没有任何起膳的心,他们做下人的也不敢催,便拖到天暗了,大王也没有起身的想法。 “烤鹅,烤鸭,烤鸡,烤红薯……” 在静悄悄的殿内,原本所有的一切声响都应显得聒噪,此刻的声音却仿佛给死寂的大殿增添了一丝生机。 所有人眼睛一亮。 他们因着大王还未用膳,他们也就不敢叫人轮班,这拖了许久,早就饥肠辘辘。 “大王!您……!”美人又翻了个身,脑袋刚好正对着大王低头审视她的目光,睡梦中猛地向前一挥拳,“你……!” 见她如此气愤,大王嘴角微扬,眼神带上了肃杀之气,似乎美人只要说哪里不对,他就能抽出旁边架子上的一把剑,杀了她。 美人另一只手也挥出一拳,两□□接,却渐渐松开成掌,甚至往前抓了抓。 “呜……”突然,一声极委屈的声音从她口中冒出。 帝辛:“……” 第10页 眼泪从她紧闭的眼角落下,滴在他腿上的裳衣,打湿了一小块。 大王眼里的杀意逐渐没落,浪潮平息,抬手轻拭去那条泪渍,摸着她还有些烫的皮肤,顺着她脸部肌理,摸到耳朵。 “想用膳了?”他的声音低沉,很有厚度,苏妲己梦中感受到什么,猛地抬手抓住他的手。 “你要去哪!” 怀中美人因他惊慌的样子很少见,除却被他威胁的时候才会出现,从来没有一次会在这般平和无危险的日子里出现过。 帝辛也不知为何,心里就是软了一块,他想,如果他此时能摸着自己的心脏,大概是一片软儒的,像脚踩着棉花一样。 便低头,轻声对她道:“朝歌如此,孤能去哪。” 似乎是安抚对了情绪,苏妲己皱着的眉头落了下去,手的力气也没那么大了,松松垮垮拉着帝辛的手。 这下大王又不高兴了,看她这模样是不打算醒来,“虽然孤这么说……但孤想走,你也留不住。” 又是一惊,帝辛很满意地看着她又紧抓着自己的手,得意的笑了笑,抬头吩咐道:“按照她刚才念的,都呈上来。” “喏。” 旁边跪了一会的男侍从自觉端上盘子里呈的一碗黑黝黝的浓汤。 帝辛看了眼她,挑了挑眉,旁就有人把它端到他手里,帝辛顺手接过,毫不犹豫一仰头,一口气把它倒了大半塞了满嘴,用手使了巧劲掰开苏妲己的下颚,动作虽轻柔,却不容置喙。 苏妲己被迫张开嘴,大王便一俯身,含了满口的汤顺着唇一张一合,全数落进苏妲己嘴里。 他原本不想如此,可是见她开始迷糊说梦话,到底还是看不过去。 这样躺着不管是吃东西还是吞水,都极为难受,苏妲己下意识反抗,手往旁胡乱抓了抓,却全抓了个空,没有分寸抓到大王身上,找不到支力点使劲,她脚便踹了踹。 大王也全抵住了,见她不肯吞药,便捏住了她的耳朵。 被这一呛,苏妲己的梦生生被打断,醒来第一感受就是被大王放大无数倍的俊脸吓得瞳孔张大,这一吓倒是有用,一下把一大口都咽了下去。 大王这才起身,又挑了挑眉,眼神似乎在嘲笑她挺没用。 苏妲己:“……” 她怎么也没想到啊,不过睡了一觉,差点就以为自己失了身。 大王已经坐直了身体,苏妲己坐起来在那呛了好一会后,见自己跟大王还贴身坐着,便猛地往旁边一滚,滚到另一头席上。 大王:“……你怕什么?是在怕孤吗?” 苏妲己被大王这一番无耻的行为给惊呆了,她完全没想到大王平常对她虽然也亲亲抱抱,但从未碰过她的初吻,顶多亲亲脸亲亲头发。 这回不但碰了,还差点来了个法式热吻。 她不该害怕吗?她差点就觉得自己要没了。 “大……大王息怒,大王威武雄壮,哦不不……大王英明神武,今夜您还是找别人陪着您吧,妾……妾怕病传染给了大王,妾……” 她有些语无伦次,甚至想问大王您是不是脑病又发作了。 但尚好理智还在,她最多就只想到了暂避风头这一点。 帝辛看她又往后退了退,一笑,似乎觉得她很有趣,撑着铺满棉絮的席,逼近了她。 苏妲己:“……” 她觉得如果在现代,大王一定是个霸总,还是那种会冷魅一笑,笑着勾起她下巴警告她“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那种霸总。 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大王直接拉着她长长的衣尾,根本不容她反抗的拉着那一角,把她整个人拖了过去。 苏妲己:草草草草草……!大王您真不想愧对我说的威武雄壮一词是不是!你这么刚猛做什么!!怎么有人可以凭借一小角的衣服把一个这么大个的人当鸡崽一样拖过去。 关键是这衣服质量还挺好,都不断?? 被拖到大王眼前一米不到的苏妲己:“……大王您有话对妾说吗?” 大王似乎对她不是很满意,“孤问你的问题,你还没回答。” 苏妲己轻“哦”了声,“妾不怕您的,大王。” 看着她诚恳的眼神,大王也掀起一笑,“给你次机会,说实话。” “……” 大王持续威胁,“还记得孤说的话吗?再犯一次,把你大卸八块,剁了,然后炖了喂狗。” “……”大王我觉得您多加了个规矩,给自己说的话也多加了个刑罚,你先前说的我一字难忘。 大王摸着她的脑袋,满面春风,笑吟吟的。 苏妲己:“……妾怕的。” 须臾,大王沉思了下,似在思考什么严肃的问题。过后就盯着她瞧,“怕什么?” 第11页 “……”您这让我咋回答,说怕您发疯发癫变成大傻逼然后整天想着杀了我吗? 这不妥。 “妾怕,大王总是凶妾……”千篇一律的话她信手拈来,抬头观察他的脸色,见他似乎对于她的回答不意外,便继续道,“大王您自己不知道,大王您凶妾的时候可凶了。” “哦。”这回轮到帝辛轻声道了个字。 他表情一点悔过的意思都没有,依旧秉承我行我素的快乐,似乎真的也就这么一问她,只是在问有什么错?并不代表我哪错了,我会改的。 就像是帝辛他明知道结果,但就是想看从她口中说出来,他自己会有什么心思。 不知道是不是嘴里剩下的汤药味过于苦涩,他突然不想跟她说话了,松开她的衣襟,甩了甩袖子脚踏在地板上。 大王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风也似的刮出了大殿,苏妲己看着望着,忽然默了。 精神病患者的想法大概和她是不一样的。苏妲己安慰了自己,不要去在意他最后的眼神。 已经半天没有下雨了,这时的窗台木头却又一次泛湿了,原本连绵的细雨难得倾盆而下,没有预兆,像是天公作怪,他自己输了场局,便大哭作闹,非要让这一片天下感受他的痛楚。 苏妲己莫名的,心中覆灭不去大王最后给她的眼神。 低头一会,抬起头来便见一队别于殿内穿着的侍从步履整齐划一碎步进来。 旁边一位端着玉盘的侍从低头见大王的衣袖离开视线,似乎是走了,因着平日里苏妲己态度极为温和,不少下人在她面前都不自禁会放松些,他上前端着盘子示意道:“娘娘,这还有小许的量,娘娘可要饮完?” 那玉碗被室内排排蜡烛衬得润中带血似的映在苏妲己眼里,微怔,想起帝辛给她喂药时的样子。 她只顾着想他对她占便宜,却忘了嘴里的味道是什么,他在做什么。此时一想起来,嘴里的味蕾立即似有所感,应念而发,在她口腔里跳跃着苦涩。 苏妲己摇了摇头,轻笑着推辞了。 那人便一颔首,往后小步轻退,再转身同样碎步而去。 闭了闭眼,苏妲己起身穿上衣袍,狐貂落在她肩处,原本想要说些什么保护动物为好,别杀这种动物的皮毛之类的话,突然想起来这是在小说里的商朝,有些怅然。 苏妲己觉得是这阴雨天影响,人也变得有些阴郁,原本明朗的心情似蒙上一层灰,拍不去,抹不掉。 不等她回过神,那一队人就早已在桌上排列好食膳,菜肴芳香四溢。 苏妲己席地而坐,旁有人跪坐着给她整理衣物,苏妲己抬眼看桌上的东西,想起自己的梦,突然发起愣来。 她来这里后,用两根发簪做筷子,被帝辛瞧见了,大笑着吩咐按着她的构思给她做了双玉筷。 原本苏妲己在历史上应该是帝辛在战场的军营中吃饭手有脏污,无法直接吃食,她突发奇想给他做的,如今提早时日,苏妲己琢磨,大概是预示着避免了最后那场周伐商吧。 希望如此。 在小说里,她不想再看到生杀掠夺。这样子显得她很圣母光环,但她是守法好公民,确实也无法理解他们的规矩。 总归来说,就是时间不足罢了,她不适应。 桌上的菜肴陈列整齐,都是她梦到的,馋嘴的,有些她甚至都没见过,看着极为好奇,便夹起一筷,放进嘴里。 这凤髓龙肝咀嚼的口感软嫩滑爽,入口即溶,咬下去肉汁四溢,哪怕只吃了一块,就足令人口齿留香,回味无穷。 果然只有美食不可辜负。 苏妲己心情就像这六月的天气,一下又晴朗起来。看着窗外阴沉沉的天都没有那么烦闷了。 互相治愈,彼此成就 一连几日,苏妲己再没见到帝辛的身影。 这是他的寝宫,如今却莫名成了她的。一众的仆从听从她的号令不说,连后宫的几位美人因着她住的宫殿,也不敢对她多加冒犯。 按例,又是晨间后宫美人们前来请安的日子。 照理说,她如今不过是妃子,即使身为目前后宫之长,承了王后的礼节也是不妥的。但也不知为何,苏妲己就是觉得那些美人对她恭敬是从,像是被人点了指令,必要隔些时日来她这里请安行礼,而不是出于自愿。 宫殿有下人摆上了大大小小的桌子,沿着宫殿两侧廊柱摆了七八十桌,桌子底下各铺了条毛裘,美人们给她请过安后坐下,这原本冷冰冰的玉的大殿内,一时增添了许多热闹气。 “娘娘今日可是休息不好?怎得气色如此苍白?” 苏妲己看过去,右侧一列第三位穿着一身水蓝,跟条鱼似的美人一手扶着下巴,向她这边状似担忧道。 第12页 苏妲己:老娘这发烧还在呢,头顶冒热气,跟蒸炉似的,换你你气色能好吗? 嘴上却假惺惺笑道,“有劳妹妹叨唠,本……姐姐只是未施粉黛,稍后添些脂粉就好。” 她本来要脱口而出的本宫一下收了回来,想了想真是罪过,她现在还不知怎么称呼自己。 “啊?娘娘还是施点为好,若是大王此时进来,见到了娘娘的病容,一时不高兴了,娘娘怕是……”左侧离她近的第二位轻抚了下自己的脸蛋,向她这边点头笑道。 “……”敢情你们今天来是给我整麻烦的,前几日见你们还对我挺恭维的,这莫名茶味飘香呢。 苏妲己根本没心情跟她们胡扯,见她们一人一嘴,聒噪得很,还比不上那些青铜器中倒入酒的声音来得愉悦动听。 见她不回应,下面立即开始了麻雀的共鸣,叽叽喳喳起来。苏妲己闭了闭眼睁开,看着殿内一众人暗中使劲的模样,不由庆幸帝辛给她的待遇极好,她可以有自己的寝宫,不像是他们这些人虽然各有分间,但到底都是一个宫的,这才生出这么多矛盾来。 距离产生美嘛。 她还注意到,有一妹妹人娇小,嘴巴倒是挺毒,句句都是刀,刀枪无眼,稍不留神,就是犯了大忌讳,直接能被禀告到大王那处,来个美人敬刀,香消玉殒的画面。 苏妲己心里暗道一声牛批,她就是个渣渣,各位大神你们继续,我观摩。 这种局面维持许久,旁有位侍女靠近苏妲己,正是近来被她传唤习惯的那位小姑娘,小名唤作小娩,“娘娘,小厘说,大王正在朝这边走来。” 小厘是大王贴身伺候的,据说自小陪伴大王。 “大王?”苏妲己有些意外,她已经都快忘了他的存在,日子过得潇洒自在。 “是,说是大王还牵了一头白鹿过来,那鹿通体雪白,好看得很。” 苏妲己想起前几日,他是这么跟她说过会运来一只白鹿,原本还以为他哄人的,没想到是真的。 殿内不知何时安静了下来,原本争奇斗艳的美人们纷纷顿住,抬头看突然严肃起来的淑妃。 不等她们想为何她脸色变得如此之快,门外有铃铛作响,接着传来呦呦鹿鸣声。 有一袭白衣卷进门里,一见到高位坐着的苏妲己,暴风卷过似的向她扑了过去。 “大……大王。” 被他撞了个趔趄的苏妲己下意识抓住大王白色衣袖,身上的毛裘落在了地上。 大王抱住她,她听到大王深呼吸了下,似乎在笑。 众人一时不明白这发生了什么,却都已经伏地跪着,彼此低头时面面相觑,显然受了惊吓。 “大王怎么了?这般急,这可不像您。” 她没说错,往日他就像是树懒一样,慢慢移动,慢慢喝酒……慢慢杀人。 可今日,他似乎又有些反常,与她第一天生病时一样不正常。 “爱妃可记挂孤?”帝辛手插进她发间,眼睛带着魇足的笑意。 苏妲己是正对着众人的,见两队士兵围着一只白鹿,那白鹿她看不太清,离得有些远,也不知道大王是怎么几步她还没注意到就扑到她身上的。 她还没回答大王的话,听他语气似乎很开心,便自作主张挥了挥手,小娩立刻明了她的意思,遣散了众人。 片刻,殿内只剩下关了门以后生分的鹿左右眺望后不知去向迷茫地坐在地上闭目,和在主桌旁被大王抱了个满怀的苏妲己。 苏妲己叹气,“大王,妲己是记挂您的。” 帝辛此刻笑得开心,似乎带着孩童的易满足,听着她的话,笑道:“当真?” “……” 侧头看去,大王和她对上了眼,苏妲己莫名的,心里有了愧疚。 他对她的时候,好像是不一样的,抱她的时候眼睛也是不一样的。 明明是个嗜杀的主。 苏妲己还是回抱住他,一口气叹了好长,“真的。” 大王便拍了拍她的背,蹭了蹭她的头发,“爱妃又在骗孤。” “……” 殿内一下安静下来。 苏妲己又叹了口气。 大王每次说的话总能让她不知如何去答,可他又爱问,偏偏她不回答他又不高兴,回答了他也不满意,最后都搞得她左右为难,不知如何着手。 久久,她动了动手,尽量用最温和的语气,柔声开口—— “大王明知道的,您想要妾说什么,妾都会说。您不喜欢妾说什么,妾就不会说……大王何必如此。” 帝辛跟她对视,久久不答。 两人僵持一会,大概是两人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当下局面,拥抱的双手彼此渐渐松开,立在身侧,最后只剩下一人倏然坐下,表情愈发冷峻。 第13页 “大王生气了?”蹲下,看着大王手搭在桌上轻敲,苏妲己有些惊讶。 听到这话,帝辛似乎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 苏妲己便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忽视心中那酸楚的类似于心疼的情绪,端着手走下台去,抬头看着殿内顶部吊着的人高的神像,微微皱眉,“大王,这个该除掉,哪怕为了您的安危,这个也实在过于危险。” 这个神像两百斤重起步,又吊在头顶,她先前就想提醒,只是忘了这回事——她平常不喜欢走这条路,大殿有侧门,她喜欢从侧门出去。 可看起来大王极喜欢这条路,虽然正门宽敞,但这个神像就是一个吊梁之悬,随时崩断的危险,她不能忽视。何况,这里也人来人往的。 “爱妃。” 原本以为他不会再说话的苏妲己有些意外,转过头去。 那人向她走来,带着天生的贵气,头上的冠冕随着他的步伐摆动,向她步步逼近。 苏妲己眉间忧愁渐渐散去,也笑道:“大王。” 帝辛的衣服其实很宽大,是帝王独有的燕居穿着,白色玄端无章彩纹饰,腰配玉带,幸得大王身姿挺拔,显得丰神俊朗,走路起来风徐徐,衣袖哗哗作响。 “孤就跟你挑明了,孤不喜欢你这样子,孤不喜欢你在孤面前摆着装着,在孤这里,你大可以放心大胆些,想说什么想做什么都随你。” 瞪大眼,与其说苏妲己惊讶于大王的言语,不如说她惊讶于大王对她的纵容。 这个冷酷的、冷血的帝王,在她面前,是个活生生的人,只是个会愿意为她改变自己的男人。 一阵沉默,苏妲己心中的那一丝郁结融了冰,随之沸腾起来,眉眼都点上温柔,“大王今日不需朝觐?” 帝辛点了点头,“孤今日看到白鹿运来,便先给你送了过来,忘了那事。” “……大王今日心情不错。” “嗯。”看到你是不错了些。 “大王用膳了吗?” “还未。”特意赶过来跟你吃。 苏妲己记得他以前都不吃早饭,深觉要改变他作息,“大王还是记得用早膳为好,用完后大王就去上朝吧,妲己也不留您。” 他们现在交谈似乎不知觉随意了好些,大王也平易近人得多,想了想,“好,听你的。” 微愣,苏妲己唤进小娩吩咐下去,看着下人摆了一张桌子立于大殿正中央,还有人拿进了一壶酒。 看到这个酒,苏妲己眉头就下不去,“大王这时也用酒吗?” 帝辛先喝了口刚呈上来的温水,抬头看了她一眼,“嗯,以前经常会用一些。” 她在现代的哥哥就是因酗酒出事,给她留了个阴影。 苏妲己便冷了脸色,“早上用酒对胃不好,你知不知道?!” 不明白她说的什么意思,大王却还是从善如流点了点头,大概听出了她不喜欢他辰时用酒的意思,也下意识忽视了她没有用敬称,“以后不用了就是。” 她脸色这才缓了缓,看到桌上的烧鸡,还是忍不住老妈子一句,“大王吃些粥吧,这些东西还是等你朝会后再用,大早上太油腻了也对胃不好。” 不知道她说的胃是什么意思,但他也不问。 大王把要送到嘴里的鸡肉放了下去,默默拉过桌角一碗在一桌佳肴中显得微不足道的粥,低头抿了口。 苏妲己也跟着喝了口,心情随着越来越明朗的天气,愉悦起来。 “其实……孤以前很不喜欢问别人事情,他们一回答,孤明知道他们说的是对的,心里也有这个答案,可就是觉得很不开心,控制不住想杀了他们。” 苏妲己嘴里的青菜嚼了一半,愣住,第一次听大王对她吐露心声。 大王抬头深深看她,“孤就跟你讲。” 原来这就是他之前问她她回答了,他又不高兴的原因。 “大王,不也没杀了妲己。”片刻,苏妲己轻笑道。 大王也似乎在思考这个问题,久之,随口说了句,“或许,你跟他们给孤的感受不一样。” 她便多嘴了句,“哪里不一样?”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的人,有什么不一样? “不知道。” 苏妲己不意外他的回答,甚至说是意料之中,便也低头继续吃,“得过且过吧,不用去计较那么多琐事,大王也不必纠结于他们的回答亦或妲己的回答,毕竟他们只是他们,每个人想法不同,或许有人对您奉承,也不过是他们想活命罢了。” 顿了顿,她继续道:“并不一定对您撒谎就是欺骗您或者没有真心对您,只不过他们的真心与您的理解……意义不一样罢了,大王不必对此感到难过。” 第14页 桌上陡然没了声响,只剩下苏妲己啜粥的吸溜声。 大王似乎又想了许久,才轻声道,“你说得对。” 寄给有苏部落的一封信 今日晴空万里,苏妲己摸着大王送的白鹿,喜笑颜开。 白鹿通人性,靠近它时眼睛会滴溜转着盯着她瞧,知道她没有恶意,便由着她对它肆意揉搓。 大王近日来的作息还不算特别规律,却相较于从前已是好了许多,就连早朝都上得频繁了。 大臣们私下感叹,如今说她魅惑帝王吧,又不全是,她把大王哄得开始有整顿朝政的欲望,这极好。 可若是说她忠谏帝王吧,大王每日都在她这处安巢栖息,甚至于把帝王寝宫赋予了她的名义,她想要天上的月亮他似乎都能眼睛不眨亲自上天为她取得,这实在是祸国殃民的举措,有别于以往的君臣有别论。 他们说归说,却没人敢到寝宫中指着她的鼻梁一通骂,就连往日最为深明大义的皇叔比干都不曾。 他们却不知,若是这些话传进妲己耳朵,她大概不会大发雷霆,只会在深夜悄悄从侧卧走到主卧,爬上大王的床,给大王吹枕边风,“大王明日也要努力工作呀。” 这样子,她认为或许大臣们会对她的言语风波消停些。 可大王每次被她吵醒,本就睡不安稳的觉,被吵醒了更是睡不下去,往往睁眼到天明,第二天还要早朝。 暴躁的大王睁眼下意识要抽过席边的剑,见是苏妲己,又是深吸了口气,手放下,把她拎到席子里侧,给她裹上蚕制丝绸,便把她搂了个严实,言语警告道:“再一次,绝不饶你。”说罢,还威胁地示意她看床边的剑。 苏妲己:“……” 后有段时间,她经常能听到流言蜚语,心里委屈的同时,每夜都如此叨扰大王,大王也一次又一次重复这句话,到最后忍无可忍,派人查了原因以后,便把反驳她、私下非议她的大臣都给杀了,一个胡说杀一对,两个胡说杀全家。 后来再无人敢把流言传出,就连私底下偶尔唠唠家常提到她一嘴也不敢大声谈论。 虽然她不知道这事,但原本祸国殃民这词不至于完全落到她头上的苏妲己无意中听小娩这个因她而胆大包天的家伙说起,坐实了这个名声。 苏妲己:“……” 但她回头看大王,见他眉宇间有着批阅轴卷过久造成的疲惫,原本想说什么,也不忍心再开口。 这个男人,在这短短数日,真的对她像是言听计从,甚至她只要说句她想要的,他即使上天入地似乎也能给她找来。 甚至于,改变了原本得一方天地后的骄傲自满的商纣王,他开始打理朝政,已是令她惊喜万分。 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 有苏部落营帐。 “族长,少酋去了朝歌,这么久没联系咱们,是出了什么事吗?咱们要不要再派人去探一探?” 火光在盆里跳跃,营帐简陋搭起,上面只放了个披着蛇皮的木头座椅。 座椅上一人手臂粗犷,身量高大,头上戴着的狐狸发箍昭示他的身份殊荣。 “少酋以往无论身处何处,总会跟咱们报备,我们的人这回派了几个密探,还未入朝歌便被人半路拦杀,这商王,也太不知好歹!” 说出这话的是一旁留着须髯的壮年,他名作廖猩,膝下无子,是看着少酋一路长大成人,如今还未见她在部落寻得良人,便被那好色的商王一路带回了朝歌。为此,他经常日夜辗转反侧,思虑许多,偶尔气急攻心还要饮许多酒喝得酩酊大醉才心里好受,对比苏妲己被带走一事,比之她的亲父亲——一族之长还要着急些。 那坐在阶上交椅的族长看着他俩,一叹,“小妲她是自愿前往,你又能奈她何?她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决定的事有几个可以改变的?” 话虽如此,廖猩气急,“我妲虽然玩闹心重了些,但大是大非她哪里拎不清?那日她请缨要前往朝歌也是你先批准的!就算她要去,你拦着,囚着她,她还能去不成?” 另一头老者看见廖猩控制不住怒气导致老毛病又犯了,边叹气边上前帮他顺背,“你话说的容易,你也不看看,当时兵临城下,咱们部落多少人死伤?你看看别的部落,那是灭绝了,因着少酋自荐,咱们好歹留了根,保住了弟兄们,族长当时也是无奈之举,毕竟这世上有几个人能置亲生女儿于不顾……” 他虽如此道,心里面也叹息不已。 他有个儿子叫梁雲,是部落里数一数二的枭雄,身强力壮能徒手劈石不说,多少部落姑娘垂涎他。可少酋身为族长女儿,且生来貌美,眉眼无意一勾,他儿子打猎回来时一看,魂就飘去她那了。 第15页 因着少酋仁心,这桩婚事又是对部落有益,他当初也是默许的。一直以来他都是把她当做准儿媳看待,谁知突发战争,少酋去了朝歌做那商王的妃,至此再无音讯,他心中又怎能不惋惜。 廖猩脾气暴躁些,闻言呸了声,“商王这杀千刀的,我妲那般好,他哪里配!” 族长也叹了口气,“我何尝没有去打探过小妲的消息,可那商王消息封锁极好,蛛丝马迹都没给留个。部落里前段有不少年轻才俊心里愤愤,还去姬昌那里去求兵马,打算一举攻下朝歌救回小妲,被我骂回来了……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商王当初是凭借什么让小妲心甘情愿为了部落前往朝歌的?这不是送死吗?” 在大帐中的几人不约而同沉寂下来,眼里忧愁浓重。 他们又怎能不知道,他们不会不自量力到那个地步。那日营前方圆百里他们都能听见轰隆隆的声音,起初以为是雷声,后来才知道是商朝军队的呐喊,那宏大的声势,如何能攻下,否则他们也不必把少酋献出去,如今还平白无故没了消息。 良久,大帐传来男人压抑的抽泣声,“我妲那么好,我平常对她说话都不曾大声过,那朝歌的商王,铁定让我妲受欺负了。” “……”旁两人无奈,看着男子汉大丈夫胡子留长长,身姿高猛却在哭,也不知说什么好。 尤其是苏护,身为苏妲己的父亲,他在廖猩面前不是第一次觉得自己对女儿的爱不够了。 “好了,行了,擦干眼泪,出去营里别让人笑话你,看看你,什么样子!”最后,倒是苏护圆了场。 梁兴也顺口接过话茬,给族长台阶下,“是啊,咱们这些大老爷们,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晚些请你喝酒!得了,别磨叽了啊!” 梁兴和苏护都拍了拍他的肩,他才徒手随意擦了擦眼泪,还没开口说什么,门外有人冲了进来,见他们这阵仗,一时愣在门口,不知道该不该进来。 苏护率先开口,“什么事惊惊慌慌的,不禀告一声就进来了。” 他们往日也没有禀告过啊。那进来的人心里犯嘀咕,也不敢把这话说出口,最后,摊开手里一卷帛书,递给苏护。 这帛书外绣有一只小狐狸,若是不注意倒是不起眼,可刚巧廖猩心里挂念着少酋,一见这封帛书,一激灵,“我妲寄来的?!” 那进来的人显然不知情,听到这话还愣了愣,“啊?” 见他那样,苏护骂了声,摆摆手让他滚出去,那人也便一吐舌,转身就跑了出去。 廖猩却格外激动,眼角还有泪花,此刻都沾染上喜悦的色彩,在昏暗的蜡烛下闪着光芒,“快快快,你们俩快过来,还说我磨叽,我妲送来的!赶紧的!看啊!” 苏护无奈一笑,梁兴也好笑,却也都急于知道苏妲己发来的帛书写了些什么,忙上前探头看着。 “爹爹亲启,女儿在朝歌很好,大王待我也极好,不日女儿就可以回来看你们啦。” 短短数字,看完,廖猩原本喜悦的眸子一下委屈起来,“我妲是不是忘了我,以前她每次都有问我这个叔叔的,这次咋就问你一个人?!” 苏护对他这孩子气的行为又好气又好笑,拍头给他一掌,“没看到小妲说的重点吗,她要回来!” 廖猩原本黯淡下去的眼眸一亮,“我妲要回来了!哎呀,我真是老糊涂了,我现在就去叫人备些她喜欢吃的东西去,哦不不……我自己明日去打猎,她喜欢吃兔肉,我给她打来。” 两人看着他这变化无常的脸色,目送他风风火火冲出帐内,又红红火火回来了。 苏护、梁兴:“……你又怎么了?” 廖猩一拍胸,“你看我妲的语气,像不像被迫写的!这语气,以前都亲昵好些,这次怎么如此生分,是不是我妲被那昏君给逼迫了,无奈下才只作此语!” 苏护一愣,他方才也只注意自己女儿要回来了,这时再看一遍帛书,才觉异常,“也是啊……小妲最喜欢唠叨,怎么此次只言片语就表达完全了。” 于是,原本只是廖猩一个人痛哭流涕,换成了三个老头子一起抱头痛哭。 “我妲啊——” “小妲,爹爹对不起你啊——” “少酋——” …… 此时坐在大王寝宫桌旁的苏妲己鼻子一酸,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喷嚏。 大王正在翻阅奏折,原本专心一意,听到这声,抬起头皱眉道:“昨晚你又没盖被?” 苏妲己赶紧狡辩,“我睡觉前每次都有盖着!” “那就是半夜踢开了。这夏白日炎热,夜晚却是凉风习习,怎得如此不小心?” 苏妲己无言以对,自觉理亏。 第16页 大王眉头皱得深,“以后你也别一个人睡了,到孤这里来,孤让他们给你衔接一席在孤旁边睡下。” 苏妲己:“!!!” 见她神色震惊,大王闲闲道:“你也不用着急拒绝,孤决定的事你没办法改变的。” 苏妲己:“……” 哦,她前几日想吃葡萄,也不知道对她说就是死也不吃那玩意的大王,是怎么面不改色抢着吃下她剥的那些饱满的果肉。 大王好香呢。 感谢你还在我生命里 某日清闲,苏妲己想起前些日子在大王腿上枕着的梦。 那是一派春意盎然的场景。 她看见万物复苏,花瓣朵朵盛开,有小溪潺潺之声,曲径通幽处,是一道古门,顺着小径往前走,门上有一兽形环,她叩了叩门,里头无人应答。 这般好的林子,鸟语花香,春意阑珊,出门几步外就是条清澈小溪,定是户极好的人家在此处栖居。 “有人吗?”她听见自己的声音。 里面依旧无人应答。 出于疑惑,她伸手试探性碰了碰门,没想到门在她的碰触下开了一条小缝,俨然是敞开之意,她微愣,想了下还是推开了门。 烤鹅,烤鸭,烤鸡,烤红薯……她闻见了这些味道。 门内不似屋外的岁月静好,与苏妲己所想不一。这里似乎久无人居,推门的时候她还被头顶的蛛网落下吓了一跳,扯开后,抬头便看见长了一丈的草遍布路旁,掩盖了屋子原来面目。 可她分明闻到了食物的香味。 她好奇,向前拨开杂草,步步谨慎,看见不远处那一座茅草屋,果真无人居住。 空气中都是一股霉味,带着灰尘扑了她满脸。 这是哪? 不等她多想,画面一转,她看见眼前景色转变极快。有光影闪烁,火光遍天,烧红了半片天空,兵器相撞的激烈声音从城墙下传来。 厮杀声,怒吼声,嘈杂混在一块,震耳欲聋,在苏妲己耳边炸开。怔然,还不等她弄清楚事态发展,有一人身着铠甲,猛地扯住她一只胳膊,把她硬生生拽得踉跄,“娘娘,您在发什么呆?周朝军队长驱直入,已经破了我朝东城墙,我朝已是强弩之末,您快些撤吧!” 周朝? 眼前人肩头两块圆盾,头上戴了盔甲,看不到相貌,但身上卓然的气质却难以掩盖。 苏妲己也抓住他胳膊,顾不得形象,嚷道:“大王呢?!” 那人一听这称呼,眼里闪过复杂,欲语还休,半响才支支吾吾道,“大王……大王先行离开了,娘娘您快撤吧,小的为您掩护!” 离开了??想到他对她的态度,不像是会临阵脱逃不带她的人。 一时明白了什么,她挣开那人的手,转身脱下身上突现的红袍,奋力往城头跑去。 路上经过了许多人,每个人瞧见她,神色都不同。有抬头一脸焦虑看她,也有满眼怨恨瞪着她的,但是更多的,却是冷漠望着她的。 苏妲己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如雷贯耳,打在胸腔。 路上每跑几步,她便要拉住一人询问,“大王呢?!” 但是无一人理会她,都装作被这锣鼓喧天的战况蒙了耳,甚至有些不屑地对她呵了声。 问了十几个,她已是无力也无心再去拉住一个人细问。 “咚——” 随着一声响,苏妲己一吓,几步上前扒住墙头石块,低头眺望。周朝有士兵已经抬了足有高大城墙一半宽粗壮的木柱开始撞城门,眼看这道防御就要守不住了。 她从帝辛带她看过的观星台俯瞰过城门,人从那远看只有一半椭圆的城门下经过,就是一个点。 从面目狰狞杀得血性爆发的一众士兵中,苏妲己眼睛瞳孔倏然漫上血红——她看见了一人的尸身。 那人身着白袍,插了满身的剑,连脑门都没被放过,睁着眼睛,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被这些周朝人拿了木锥钉在木柱上。随着他们搬木柱撞击城门,那深刺入他身体的剑便也跟着震动,剑声相鸣,苏妲己听到自己的心陡然坠落,发出让她身体不由自主抗议的碎裂声。 大王…… 她看着那尸身,甚至能想象出来他生前是怎样的形态。面对众人的指责,众人的欲杀之而后快,依然无所顾忌,看那些在他心中可笑至极的人,大笑着被万箭穿心。 “大王,你要去哪?”她听见自己喉咙发出破裂的声嘶力竭。 眼泪溢出,先是模糊了他的身形,再是只剩下血红一片,她动手抹去,再次视线清晰时,除却身旁一处盔甲晃动,只看得见指缝间的血红血渍。 原来是流了血泪。 怪不得这么疼。 于是,她从梦中醒来了。 第17页 醒来便见大王的脸,脑中神经一松,苏妲己深觉一切还在,一切都好。 这就好。 “想什么想这么出神?”有一人摇晃着她肩膀,探头问她。 苏妲己从回忆中出来,看着大王的脸,微微笑道:“大王,妾在想,明日妾回族里去,会多高兴呢。” 她原本差点忘了自己是有苏部落族长之女,结果无意中有次她看到一大臣携着他儿子前来拜见大王,才悠悠感叹,她好像忘了有娘家这一设定? 看着他们谈论要事,苏妲己充耳未闻,半天后抬起头才知道他们早就走了,大王已经命人给她放了许多糕点在手边。 她撒娇极为容易,何况只是回娘家,如今这有苏部落对朝歌称臣,有互惠互利的关系,她也敢于直言。 原本以为大王会再次给她绕晕,有一千万个理由不给她回去,却没想到大王随手翻点手中竹卷,头也没抬就答应了。 一切来得太过轻易,苏妲己至今都觉得不真实。之前她出趟宫他都不给,这回她要出朝歌,他竟然想都没想答应了? 苏妲己看着大王今日神态自怡,试探道:“大王允可妾孤身一人回去?” 大王挑起一颗葡萄,塞进她嘴里,“孤也要去。” 他眼神就是在印证,她真是想太多了。 “!!!” 看她这样,帝辛笑了笑,“怎么?孤不能去?” 这简直接近惊悚。 您之前要把我家拆了,虽然您没见过我,但您好色啊,我族因为送上了我这个惊天地泣鬼神的美貌少女,这才博得您一笑,松口放了我们。如今您说和解就和解,说去就去,那他们不是很没面子。 “哪里的话,您能去!” 她觉得脸皮遇上大王,变得越来越厚了。 大王笑容加深,手边装满葡萄的玉盆便被他推到苏妲己面前。 …… 第二天一早,苏妲己裹着白色裘衣,清晨的空气还清冷,小娩疾步向她而来,一股脑塞给她一个暖炉。 “娘娘先拿着,等到了巳时,天热了,小的再把她收起来。”见她一副没必要她没那么矫情的表情,小娩不等她把话说出来,抢先道。 见她是好意,苏妲己也不好推却,便把那紫色炉子抱着,精致小巧一个在手里,也没什么不方便。 两人等在大殿,等了许久,大王也没出来。 “小娩,你去看看,大王穿个衣服怎么这么久还不出来。” 小娩微愣,半响才轻声应道:“喏。” 她往里走去,里间有一处屏风,有人影绰绰,那人身边有许多男从给他依次按规矩穿上裳衣,正在别第四层。 不小心看到大王露出一小节锁骨的小娩来不及感叹,就赶紧躲了起来,大口呼吸的同时,她摸了摸脸,烫得让她有些难以适从。 “好了没?动作能不能快点?!”大王的声音带着不耐,隐隐带上一点怒气。 她看到有人虚软被吓晕了过去,小娩不敢再待,低着头快步跑回苏妲己旁边。 见她面红耳赤,苏妲己微愣,“怎么了?大王羞辱你了?” 帝辛毛病许多,除了对她有点人样,对其他人简直毫无人性,从来不顾及他人感受。 小娩莫名不敢看她眼睛,摇了摇头。 见她不肯说,苏妲己自然也不会再惹人嫌去多问什么。 被羞辱了,大概也是很难堪吧。 这么想着,她刚想亲自进去问问大王,没想到身后传来突兀一声,“参见娘娘。” 随即,有百人的声音齐声拜礼,对她叩拜,“参见娘娘——” 苏妲己没见过这阵仗,回头就被那百位身着朝服的或老或壮年的朝中官员给惊呆了。 顺着台阶,每层都有人跪拜,苏妲己声音一颤,“那……什么,免礼。” “谢娘娘恩典——” 苏妲己有点慌张,原来这就是做领导的感觉,太震撼了,可是感觉她没那能耐能控场啊。 过会,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们怎么都来了?” 有一壮年人向她作一礼,笑道:“娘娘,不知可否向您商讨,允诺大王三日后便返回?” 哦,原来这事。这朝堂不可一日无主,大王任性她竟也跟着晕头转向,忘了还有朝中大事大王需留下处理。 见他们众人都不敢要求大王留下不走,只是来拜托她劝谏大王早日返回朝歌,苏妲己并没有推辞。 不过,“不知道你们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大王留在朝歌,别跟我去那小地方了?” 呆愣住,那人手僵在原处,看着她,难以置信道:“大王不是听您的话才……” 一听,苏妲己脸色就黑了,大王真是给她戴了顶好帽子啊。 她讪笑,“我有那么大本事的话,早把大王迷得七荤八素了不是。” 第18页 那人看她,心里也犯起嘀咕。您确实就把大王迷得一塌糊涂啊。 嘴上还是道:“娘娘多有得罪,我们也都是关心挂念大王,才一时胡下判断,还望娘娘宽宏大量,不要介意才是。” 苏妲己被他这圆腔滑调给说得呆住,想了想说辞在脑子,刚想说出来,殿里就走出来那照例一袭白衣,夹着风,带着逼人的贵气。 “你们吓到孤的爱妃了?”见这场面,苏妲己与那不起眼的小侍女一同站在玄关处,众人又跪在那,在他心中,这一众大臣可都是看见肉就发疯的野狼,苏妲己个小羊羔,扔在里头多无辜。于是乎,大王毫不犹豫眼刀就扔了过去。 这才是真正的统治力吗? 苏妲己敏锐感受到,周遭一切都安静下来,众人神情都与方才不同,凝重非常。 倒是苏妲己率先摇了摇头,上前一步,“大王,他们都是过来提醒您早朝还要上呢,不若您留下,处理政事要紧,妲己一个人还带着小娩,能行。” 回家 大王听她这么说,微微皱眉,“苏妲己,你现在是打算真心实意的骗孤?” 那些大臣顿觉触了霉头,这当下他们过来干什么!来给大王的剑送人头的吗? 无一人敢先作声,都在等待苏妲己回答。 他从来没有直呼过她的姓名,感觉是有点生气了。苏妲己也有些苦恼,“大王,妾没骗您,一开始妾就不喜欢您跟随妾一同前往。除却妾本身不愿,想必妾的父亲也是如此想的。” 毕竟,谁会喜欢一个杀了自己族人又拐走自己女儿的昏君呢。 大王看着她,眼眸越深,眼底却越冷,“那孤穿这一身是做什么?上早朝吗?!” 他今日特意为了陪她回去,还换上了蓝色长衫,而不是代表帝王威仪的白衫。 他也已经有好一段时间没这么吼过自己,苏妲己微愣,看着周围人已经没人敢再开口,有些难堪,他虽然以往吼过,但也从来未在众人面前驳她脸面。苏妲己低下头,眼帘微颤,轻声道了句,“是妾说错了,大王想去……去就是了。” 大王的神态,似乎又变回了以前的样子,还是那个暴虐成性的大王,还是会动不动杀人的大王,她一点都没有改变大王。 想着,苏妲己低着头,眼眶就湿了。 百官叩伏着,甚至都能听见娘娘抽泣的声音,更是头不敢抬,逐渐,他们竟感觉到大王浓重的呼吸声突地就平静了下来。 “又哭了?” 苏妲己没抬头,也没应他。 一只手却不容她拒绝,将她搂了过去,把她圈在怀里后,大王的气息围绕她身边,道:“孤不喜欢看你哭,你以为孤的心是什么做的?铜吗?也是肉做的!也会疼……你知道吗?” 泪意浸湿眼睫,苏妲己囫囵点了点头,蹭着他衣服把眼泪擦干了。 又站了好一会,两人才分开,大王语气一改出门后的暴躁,知道自己刚才把情绪发泄在她身上了,“孤给你道歉,孤……只是想跟你回家看看,你家乡长什么样的,是不是如你父亲传书过来说的一样美。” 一愣,苏妲己蓦然想起,前些日她书里的父亲给她回过信,还描述了好些东西。烤全羊,羊乳,奶豆腐,风干的牛肉,还有广袤无垠的草原,在他的笔下栩栩如生。 她再抬头看大王,心态就不太一样了。 “大王只是想吃那些了?” 帝辛看她,也不惧在文武百官面前承认想吃有什么丢脸的,即使他都吃过看过,但他想着自己还没跟苏妲己一起去吃过看过,那便不算是都做过那些吧。 于是,他点了点头。 众官员:“……” 他们还记得大王带兵上战场前,可是大快朵颐了佳肴佳酿三天三夜,那草原许多还是大王亲自打下来的,怎么会没看过。 大王摇了摇淑妃娘娘手臂,人高马大的汉子像在撒娇,“爱妃,孤自小困在这朝歌的皇城,高耸的城墙阻碍了孤看世界的眼界,孤每日起身都是宫内的殿堂,无趣至极,爱妃可知道?” 众官员:好……好不要脸!这种一听就是胡茬,这天下都是大王的,大王想去哪哪有人敢拦着,他是怎么面不改色坦坦荡荡地说出来的这话的啊? 他们不信淑妃娘娘看不透大王这拙劣的伎俩! 大臣们不约而同暗暗看向淑妃。 淑妃娘娘一抬袖,见他如此,便摸了摸他的脸,面戚戚柔声问:“真的啊?那么可怜吗?”她在现代都去过那些地方吃过那些东西,而大王的朝歌方圆千里外都是草原,却没有亲自去看一看,吃一吃草原上的东西,真的好可怜! 众官员目瞪口呆,要给淑妃娘娘跪了:她……她信了?? 第19页 大王又重重点了点头,明明面无表情,却莫名给人感觉特别楚楚可怜,宛若被抛弃的孩子般抱住淑妃娘娘的手,拉着就不放,“爱妃现在还要留孤孤苦伶仃一个人在朝歌吗?” 苏妲己心里见他这一番动作,早就有了答案,摇了摇头,任由他拉着自己手,道:“大王,妾说了,您想去哪,这天下都是您的,想去便是,妾说不说让你去又有什么不一样吗?” 当然不一样,你现在说这话语气都不一样了。大王心里想着,面上不露声色,甜言蜜语道:“爱妃说出来,自然是更入孤心。” 众官员:……算了不留你们了,快走吧,有点呕。 说是过几日就回来,官员们也不再劝,只道大王保重。 两人上了銮仗,随着号角吹响,朝歌从远及近点燃了篝火,欢送着大王带着淑妃娘娘微服私访有苏部落。 坐在上面,苏妲己心想这也太隆重了,她就想偷偷回去就好了。回头看大王,便见大王灼烧般的眼神看着她,苏妲己微怔,就笑了笑。 她差点忘了,这是商纣王。现如今是想把一切最好的都给她的商纣王。 可他为什么这么喜欢她呢?苏妲己实在想不通这个。 只能说,爱情来了挡都挡不住吧。 大队行了两天,夜里,才到达了有苏部落。 有苏部落的夜火也点了起来,草原的天空跟别处果然还是不一样的,有着漫天繁星,也有着静谧的黑夜,风徐徐吹来,还能闻到青草的清香。 苏妲己被小娩扶了下去,手搭在车架子上,第一次见到自己的故乡。 重回故里原来就是这种感觉,明明只是小说角色的世界,她却觉真实经历过似的,她仿佛生来属于这里。 里头跌跌撞撞跑出来一个人,熊腰虎背的,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就把她抱在了怀里。 “我妲!!!” 苏妲己完全傻掉了,手抬也不是放也不是。这个男人身上有着熟悉的感觉,带着皂荚的香味,他的气息也令人很是怀念。 不出意外,她如果现在回头,一定能见到大王铁青的脸色。 果不其然,在她笑着挣开那人怀抱后,大王大步流星上前,一把把她单手拦腰抱起,再把她放在他身后,动作一气呵成,也不顾那男人震愕的脸。 苏妲己忍俊不禁地笑了。 帝辛回头瞪她,“你还笑得出来?” 苏妲己就从后抱住了他的腰,给他顺毛。 周围已经围了一堆的部落族人,不少人盯着帝辛虎视眈眈的眼神,似乎一声令下随时就可以扑上去。见自家女儿与商纣王这般亲昵,苏护却有些诧异。 大王毫不在乎,美人抱着他,他早就觉得这些人都是蝼蚁,不自量力,他们现在也不过是作虚势,纸老虎罢了。先前他挥兵南下时他们的脸色他可没忘,被逼着屈辱的忏悔,他喜闻乐见。 大王的笑意来源实在可怖,连苏妲己抱着抱着都觉得不对劲,抬头去看大王,探寻他的眼色。大王见她看了过来,蓦地正了色,掩去眼中的嗜血,对她笑道:“困了吧?” 这句话苏妲己没回答他,实在是她父亲和家乡的父老乡亲都盯着她看,她头皮有些发麻,虽然这些人都是善意的目光,但是太多人了,她确实有点怯。 明显察觉出她心意,大王摸了摸她头发,“不若你先去找你父亲说说话,再回来睡觉?” 要大王叫岳父是不可能的了,苏妲己认命,大王这样子已经是看在她的面子上了,肯屈尊降贵至此。 看了他们一眼,帝辛往后睨了眼,身后浩浩荡荡人马就跟在他身后进了门,这般多的人,在这明明有一千多营帐的有苏部落却显得有些拥挤,苏护想起之前有苏部落甘愿屈服的条款,又见他对自己女儿的用心似乎是真心的,便低头向他算是行了一礼。 这礼实在不够尊敬,但好在大王根本没有跟他深究礼仪的想法。大王回头看,给苏妲己一个慰籍似的眼神,笑了笑。 苏妲己站在原地,身边只有一个小娩,原本有些慌张无措,一个人站着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摆,此时看到大王向她传来的笑,不自觉身体就放松了许多,上前几步笑道:“爹爹。” 苏护行过礼,便见自己许久不见的女儿姿态丰盈,脸色红润有光泽,知道是吃好了,眼眶就有些发热,轻应了声诶。 倒是廖猩看不过去,他再次扑到苏妲己面前,这次没有给她个大抱,而是对她委屈道:“妲,叔叔我呢?叔叔没有问候的吗?” 苏妲己脑中有些茫然,她确实不知道这是谁,书上还有苏护这一角色,可没有面前这黝黑面孔又庞大体格的人,但她还是笑了笑,如他所愿的喊了声,“叔叔。” 第20页 廖猩立即喜笑逐开,笑得像个孩子,跑回苏护身边,大笑道:“你听见了吗?哈哈哈,我妲叫我叔叔啦!我妲没忘记我,你个老不死的,每天净吓我!” 梁兴被他逗笑,看向苏护,斥笑道:“廖猩说得对,行了你,少酋回来多高兴一事,干嘛红着个眼,少酋还以为你不喜欢她回来呢,还不快擦擦你眼睛!” 苏护随意抹了下,回头瞪他,“你还好意思说我呢,你自己先擦擦!” 三大老爷们,原本风雨不动如山,却为了区区一苏妲己都红了眼眶,苏妲己有些不可置信,却感受到了从来没感受过的家庭氛围。 她在现代说实在的,八大姑七大姨太多了,每次处关系跟上战场似的,稍不留神就说错了话要挨骂。这里不一样,她认识的人,认识她的人,都对她极好,是真心让她感受到世界原来如此美好。 她笑着,眼睛也跟着红了,跑上前去,抱住了他们。 这一小堆的人便哭了起来。 无人知晓的角落里,一人躲在那,狼毛披在肩上,他看到人群中那一婀娜多姿的人儿,只觉肝肠寸断,朝思暮想的人近在咫尺,他却没了资格再去拥抱她。 梁雲注意到,商王看她的眼神,爱意不比他少,可能少酋不知道,商王自己也没注意到,但所谓旁观者清。梁雲苦笑了下,还是扶着帐壁,自己拿着羊袋子喝着酒走了。 他还记得少酋说过,他们两个要一起过下半辈子,要在老得啃不动东西的时候一起赏月,要一起待部落的兄弟们好。时过境迁,少酋可能都已经忘了有他这一个人,心中被商王占据了大半。 他现在该以何身份出现在她面前呢?部落兄弟吗? 他不甘心。 双情敌? 夜晚,皎月高挂。现已入夏,燥闷的风从草原上刮过,携着青草香,飘入营帐内,营造着不算舒适却绝对惬意的氛围。 苏妲己脱了靴,见大王已经闭目,就爬上去腿压在大王腹上,轻声问道:“大王?” 帝辛没有应,似乎已经深陷梦中。 她便干脆躺在他肚子上,看着帐顶发呆,装作沉浸的样子。 许久都没有动静,但在一柱香后,身下的人还是动了动。果然是忍耐不住,苏妲己笑看了过去。 “大王。” 大王半睁开眼,看着黑暗中的美人,把手伸向她,遂把她抱了个满怀。 苏妲己微顿:“大王……怎么了?” 大王平日睡前只会摸摸她头发,再把她搂着睡,不会像这样看她一会又抱着她却不睡的。苏妲己心里暗道,是因为舟车劳顿两天太累了,还是因为爹爹他们些许不敬惹到大王了? 帝辛亲了亲她额头,不回答她的话,又闭着眼半响,对入苏妲己清亮的眸,才沉着嗓子问:“你是喜欢这个地方,还是喜欢朝歌?” 苏妲己被他搂着,能感受他胸腔震动,下颚抵在她额头,她还能看到他的喉结,很好看。随着声音一上一下,视线不自觉就能被吸引。 “大王希望妲己怎么回答?”一叹气,苏妲己知道大王又开始了,问答不问出结果来不罢休的那种。 把她搂得更紧了点,大王眯了眯眼道:“你觉得呢?” 哦,又有点生气了。喜怒无常这词就是为大王您量身定做的啊,您这是娇小媳妇脾气,得治! 腹诽完,苏妲己心知肚明他想要的答案,却依旧嬉皮笑脸道:“自然是这里。” “……” 摸着她头发的动作一顿,大王蹭了蹭她头顶,声音有些飘忽,“那孤呢?你不要孤了?” 恩?苏妲己爬起来,认真看向大王。 怎么了呢?为什么大王突然如此不安? 苏妲己回忆今天发生事宜,是她跟爹爹表现太亲密了他觉得自己存在感降低了,还是部落里的人都很喜欢她,怕她因为喜欢这个氛围而不舍得离开? 可能这些都不是,或者都是吧。大王性情敏感多变,常常有什么不开心的都不说,只动手杀人,或者偶尔向她透露一点。感慨归感慨,苏妲己睁眼看他,耐着性子把大王抱着她的手掰开了。 大王:!!! 看大王眼里波澜起伏,几乎要把她吞食殆尽,苏妲己坐了起来,把大王手拿着,眼睛边看着大王边轻啄了下。 亲完苏妲己就有些好笑。 被她亲了一下而已,大王的小媳妇脾气就没了,真的让人又稀奇又哭笑不得。 “大王,妲己呢,是大王一直护着的。所以……会一直陪在大王身边,直至大王腻味了妲己为止。或者某一天妲己离开了大王,那也不是本意,是迫于外界的。”想到现代,苏妲己叹了口气,她也不知道她是不是会突然就回去了,没发生的事情谁也说不准。 第21页 见他认真听,苏妲己微笑。室内昏黄的烛光很明亮,黑暗中人的感官会更模糊些,面部看起来柔和似水,连眉眼都会变得温柔许多。 大王还是大喇喇躺在坑上,闻言眼珠子转都没转,想起第一次见她的样子。火红的裙摆肆意飞掠,在廊道尽头的栏杆坐着,他以为那人要掉下去了,好整以暇等着,却没想到那人反身就跳下来了,迎着阳光抬起一笑。 那是一个极为纯粹的笑容,不含任何杂念,和宫内宫外他见过的所有女人都不一样,似乎她就是光,所有人都是暗,他眼睛里瞬间只剩下光。 不知道自己被他如何想的苏妲己再次压在大王身上,滚了一圈,见他还是不说话,就胆肥的捏住大王脸颊,道:“大王在想什么?想着何时就腻味妲己吗?” 小妖精。帝辛心里低笑,忍不住骂了声,把她搂紧,贴着她耳畔道:“孤不会承诺你一生爱你,也不能保证你此生都不会被孤腻味。但孤可以向你保证……若是你喜欢,将来你生了孩子,无论男女……他就是下一任的王。” 男人低沉的嗓音很有磁性,带着帝王霸气,在室内烛光的衬托下轻轻煽动,苏妲己觉得自己被他迷住了,眼睛有些离不开他。 他一向恣意妄为,从来不考虑别人的感受,也不在意别人的想法,只一味过着他认为的生活。就连古代的男尊女卑他都可以不顾,他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她第一次小心翼翼的考虑一个问题——她是被他归为他生活中一部分了吗? 这个问题她实在不敢想,大王对她是宠溺,但她觉得那不是爱。她也不知道大王对她是什么感情,可能只是一时喜欢?像喜欢宠物一样的情感,仅仅只是喜欢。 不过能被喜欢也很好了,苏妲己转而又释然地趴在他身上。 直至夜色深远,小娩进来按了烛火,帐内才再次从窸窸窣窣恢复安静。 过了片刻,在静谧的夜里,有男声悠悠传来:“爱妃喜欢这么躺着?” 女声带着百无聊赖:“恩。” “爱妃似乎是胖了,有些重。” “?” 有爬起来下床的声音,帐子又沉寂了会儿,才再没有声音传出。小娩在帐外候着,见没声了才退下,唤了其他人过来守夜。 帐内却突然再一次有了声响。 “爱妃别生气,孤错了……爱妃过来一起睡吧?” …… 次日,日阳升起。草原不同于朝歌,朝歌在辰时太阳是不大的,或者说即使很大也有宫殿遮掩,感觉还是不大的。而草原则不同,广袤的天地,它的太阳像是奔腾而来的烈马,带着热情和野性,从山坡边沿出来。 有苏部落在清晨有个习俗,那就是唱民歌,几乎重大宾客来访都会唱上一曲,还会拉起二胡。 “金杯银杯斟满酒,双手举过头,炒米奶茶手扒肉,今天喝个够。”洪亮的嗓音从帐外走过。 苏妲己迷糊地洗漱完后撩开帐帘,看着门外的一众士兵,讶异道:“你们每天都有这个习惯吗?” 队里有个小伙端上一盘手扒肉,笑道:“少酋,这是欢喜您回归。” “哦。”苏妲己瞧了会新鲜,不置可否。 那人再笑着说,“等会您与商王一起去主帐罢,那处摆了早宴,是您以往最爱的炒米锅茶!” 再次哦了一声,苏妲己眼睛就亮了。 她在现代吃过那个东西,想起来还觉得口齿留香。锅茶就是传统意义的奶茶,不过是咸的,然后加入炒米,会放一些奶制品,和着这人端着的手扒肉,确实是早餐绝配。 因着这个,她还特意亲自走进去唤大王起来。大王还躺在床上,明明已经醒了就是不肯起来。 “大王,咱们去吃您说想吃的那些。” 原本看她进来又要翻一个身的大王一听,立时坐了起来。惹得苏妲己一愣,今天大王动作还挺快。她刚要唤下人进来服侍,没想到大王上前一步扯住她手臂,就道:“你给孤穿。” “……”这么羞耻的事情还是别了吧。 大王见她神情,再重复一遍,“要爱妃……” 苏妲己赶紧一手捂住他的嘴,苦哈哈笑,“大王,妾不会啊。” 特别善解人意的大王挑挑眉,拉开她的手,“学啊。” “……” 穿一个衣服折腾了半个时辰,苏妲己有些虚脱地躺在坑上。 造孽啊!古代衣服怎么这么多,还讲究什么别扣,什么一层系这里,一层扣那里。往日看一堆人服侍大王她还暗暗鄙视过,觉得大王就是太过养尊处优,如今苏妲己觉得那些简直就是正常渠道啊,是该那样没错! 穿完,大王揪住她扎着的小发髻,轻拖着就往帐外走。 第22页 被迫跟头发行走的苏妲己:“……” 主帐内已经坐了一圈的人,都是有苏部落的长老长辈们。苏妲己一进去,瞧这大阵仗就蒙了。 倒是大王大场面见惯了,拉着她的手直接就往主座走去。 坐在主座的苏护看商王直挺挺就拉着自家宝贝女儿走过来,他看着两人牵着的手,眉头就狠狠皱起来。再看这商王意思是要坐往日他的标配,心里暗道他真是以为自己在部落里还是王了是吗?下意识就想大骂。 自然注意到他的意图,苏妲己心里惊恐今天真是万事开头难,大清早就这么难。遂赶紧给他使眼色。 自家爹爹是真傻假傻,没看见大王出行带了一笼的鸽子?他以为那是炖来吃的吗?那是那些苦口婆心的大臣以防大王不测说服大王许久装上的! 女儿眼神太显眼,让苏护想忽视都不行,他面色有些难看,但还是卖给女儿个面子,站了起来做到左侧第一座去。 某人淡然一笑,自得坐了下去。苏妲己以为大王这就算可以了,没想到他再次毫不理会众人吃了苍蝇般的神色,给了身边跟着的小厘一个神色。小厘会意,抬着离他近的一把椅子搬到主座不过咫尺的位置,拉开一点示意淑妃娘娘坐。 苏妲己:“……” 在众目睽睽下贴身坐真的好吗? 迫于大王淫威,苏妲己尴尬得脚趾刨地,讪讪一笑,还是亦步亦趋地坐下了。 坐了便罢了,众人吃了瘪般,就当作这是少酋的命令罢! 有部落的兄弟抬着十几个锅盛着锅茶,分别摆在围着长桌坐的每四人中间。 坐了一会也没那么拘束了的苏妲己见自家爹爹慈爱的目光传来,再看廖猩盯着她笑得跟花儿似的脸,她也跟着一笑,低头跃跃欲试想吃一口。 梁兴坐在苏妲己左侧下方两个位置,对面第一个是廖猩,他看了眼左手边的自家儿子脸色,深叹了口气。 太灼热的目光总是最吸引人的啊。你要是不收敛点,商王迟早都会注意到你。 他心里叹气,还是舍不得说出这句话,看自家儿子自嘲的一笑,心就软了。族长也终于说了开宴话后,大家都已经开始动手吃起来了。 喜欢一个人时,目光总是会随着心,似有若无去多看自己的心上人。 而苏妲己自认不算敏感,也不容易察觉别人对自己心意的人,也在吃了口手扒肉后,总觉得谁炙热得火烧般的目光似要洞穿了她。 她看向大王,以为是他。却没想到看到大王的眼睛晦暗不明,晃着杀意看向下桌一人。 苏妲己一怔,也跟着看过去,就对上了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睛。那眼睛,苏妲己感到自己背后汗毛立了一下。那眼神太像是想把她据为己有,却又谨小慎微地不舍她难过的意味。 苏妲己:“……” 苦情深情男二剧本吗?好可怜! 可她不自禁看向大王时,又是一抖,这回不是毛发竖起来了,而是毛骨悚然。她还说呢,为什么她看向梁雲觉得背后凉飕飕的,原来都是大王惹的祸。 乖乖,是不是男人对情敌也是很敏锐的? 她正襟危坐起来,望着大王轻笑着摇了下酒,“那位怎么称呼?” 众人吃着一顿,咬着嘴里的羊肉,抬头看向大王。梁雲也看向他,又看了眼苏妲己,才皱了下眉,起身点了下头算是礼貌示意,“鄙人有苏部落副长使,梁雲。” 苏妲己:咱们部落现在还算是俘虏吧?只是因着我的关系还算存活意义,你刚刚好像没有行礼…… 好嚣张!她好喜欢! 大王原本举着酒的笑一顿,含着不明意味看向苏妲己。 苏妲己:“……”大王你眼睛真不错。 在剑拔弩张的氛围中,苏妲己眼睛不敢乱瞟了,看众人盯着他们俩更尴尬,那就只好盯着被风吹动的门帘。 门帘上的狐狸还挺威猛的,苏妲己魂飞到天际,一只狐狸那么威猛做什么? 有一人这时掀开了门帘。苏妲己魂一下入体,满脸惊讶的看着来人走到大王身边。 “大王。” 他俯下行礼,是标准的周礼。 苏妲己:……这人长得挺好看,眉目温润又和善的,怎么会莫名给她一种不好的预感? 她娇媚一附身,勾住大王手臂,轻声探道,“大王,这是谁?” 帝辛眼也没低,动了下指关节,跪着的人就大声再叩伏道:“娘娘,小的名作姬考。” 哦。苏妲己淡淡:“姬考啊……” 等等你说你是谁?! “你是伯邑考?!” 看着淑妃娘娘震惊的跌在椅子上,就快要摔下去了,姬考脸微红。 他前些日有幸见过淑妃娘娘一面,天赐容颜,如梦如幻,商王喜欢确实不是没道理。 第23页 他不过看了两眼,也移不开眼了。姬考心里不止一次想过,等他朝有日得志,定要将这位美人请回去做他的王后。 伯邑考:娘娘竟然认识他,好开心好激动好兴奋。 苏妲己:天呐真的是天妒英才,伯邑考的死期竟然来得这么快。 她暗戳戳看向大王。这人就是杀他的罪魁祸首啊,伯邑考刚才那一瞥,苏妲己心疾都要犯了,那是什么眼神?那是爱慕的眼神吧?! 不,她不想做妖妃,也不想走什么剧情,她又想回家了,她承认她就是怂了。 史实中,大王分别作了千古流传的不堪两语。一语是周氏嫡长子伯邑考暗恋她被大王发现,将他烹杀做成肉羹,送到未来周文王面前,“圣人应当不会吃自己儿子做成的肉羹。” 当时周文王以为大王唬他,面不改色的就吃完了。苏妲己不用想都能猜到,大王一定是笑着看他吃完,然后才如沐春风地说出另一语:“谁说西伯昌是圣人?吃了自己儿子做成的肉羹尚且不自知。” 这才是周朝人愤怒的基础,演变成势力逐壮,最后一举推翻了商朝。 大王您可是杀了人家嫡长子啊。苏妲己心中流下惨痛的泪水。 帝辛在一旁不动声色,只是皱眉看着她一脸视死如归。他看事情跟她完全不一样,他就看到了面前两头狼正在虎视眈眈——他已经叼在嘴里打算吞下去还没下嘴的羊肉。 是没理由的杀戮吗? 苏妲己掩袖喝下锅茶,明明自己没做错什么,却莫名对大王有些心虚。 帝辛嘴角也带着浅淡的弧度,毫不掩饰的在众人面前勾住苏妲己脖子,脸贴近她脸,笑着呵气,“爱妃舞姿向来一绝,这天下女子怕都不如爱妃舞时的倾城风貌,不若爱妃来只舞助助兴?” 恩?苏妲己被搂得有点难受,狐疑看向他。 这昏君又打什么注意呢? 倒是她爹率先起身,敬了一礼,面露得意,显然明白自家女儿以往的傲绩,“小妲舞姿,在我们有苏部落有句老话,若有幸见一眼,必是醉生梦死!商王好眼光。” 苏妲己:“……”亲爹啊,我现在几斤几两你可能还不知道,牛批的那个是原本的妲己妹妹! 救命! 大王怎么会看不出她的想法,他压根就没看过她跳舞,又在说什么混话? 一直等着大王再开口给她个台阶下的苏妲己被脖子旁那只挠动她脸颊的手给吓住,抬头便见大王冷眼看着她。 苏妲己几乎是瞬间就懂了。 男人吃醋好可怕嘤嘤。 她认命爬了起来,果然就见伯邑考炯炯有神看着她,“……” …… 主帐是最大的,往常也会有歌舞助兴,比不过朝歌宫中日夜歌舞升平的壮观,但也不差,有着一个专门的台子。 大王似笑非笑,看了眼小厘,小厘就唤了跟随的舞女进来,给苏妲己伴舞。 有苏部落的众人跟傀儡一样被摆布,脸色都难看起来,但是看少酋似乎真的在思索该怎么跳的时候,他们也不好说什么了,毕竟他们族长那开心得要跳起来了的样子根本解释不了。 曾经,在部落都是梁雲这个大家口头上的未婚夫给苏妲己摆裙摆,此时见苏妲己出了趟帐内就换了身装备,梁雲身子不自觉就已经上前去了。 他手伸出去,却没想到被一个人捷足先登。 苏妲己有些忍受不了肩头的流苏,觉得有点痒,抬头就见大王眼里笑意盛然,直勾勾盯着她,不自觉就屏住了呼吸,帝辛就替她把流苏打成一个花结。 大王其实长的真的很好看,是那种第一眼看惊艳,长久看越来越耐看的那种长相,她不止一次觉得,若是扔在现代,大王轻轻松松就能吊打许多明星的颜值。 高高在上帝辛蹲下身去,为她把裙子铺好,打开褶皱,站起身来就见帐内众人表情很微妙。 “怎么了?”他问。 苏妲己:“……” 她哪里能说大王您好像太随意了点,身为帝王有点不合格啊,怎么能在臣下面前蹲下身给一个宠妃整理衣服。 大概大王觉得这都是他举手之劳罢了,为自己的女人理衣服都是理所当然的事,不存在什么男人尊严。 便摇了摇头,笑道,“没有,大王,您去坐,喝口酒啊。”最后一句她咬了咬字眼。 大王表情就变了,看了眼自己大早上又不自觉喝了几口的酒,怪不得当时他举起酒的时候苏妲己一直不笑。大王心里有点怪异,僵笑了下,自觉离巧笑嫣然的苏妲己远点。 …… 廖猩在苏妲己出去的时候也出去了一会,现在端进一盘肉,豪迈地拍了下苏妲己的后背,“我妲,看,叔叔给你打的猎,新鲜的,尝尝?” 第24页 苏妲己看那些舞女都准备好了,就点了点头,“好的叔叔,你们先吃着,我等下跟你们再一起就是了。” 她说是这么说,也没有一个人真去动筷,都默契等她一起。说起这个筷子,大王也不知怎么,出发前大发慈悲跟她说,这些七七八八的多送一些去你们家,爱妃说得对,用手直接吃确实不好,以后要普及常识。 苏妲己笑了笑,撩起裙摆,已经想好了就跳一首儿歌舞。 想罢,抬起手臂向着空中一招。 鼓声响起,有花瓣从旁边的舞女手中洒向苏妲己身上。 美人的身姿总是赏心悦目的,苏贵妃又是被称作万年难得一遇的大美人,随便动动手和腿都像是一幅画。 大家伙不约而同凝神看着,都不想错过一个细节。 但是,却总有人要打断这美好的一帧画—— 帝辛:“来人,杀了。” 苏妲己舞动的动作一顿,纤细手指指向空中,就抬在那处,看向大王:“???” 众人先是懵了下,接着哗然,纷纷起身,手拍在桌上,声音此起彼伏,大声斥骂商王。 小娩也有点发愣,看向随意坐着的商王,嘴张了张,想说什么为贵妃娘娘开脱的话,但是一转念想到自己如今的身份,忆起大王更衣的那一抹风情,脸微微发红,就收住了嘴。 小厘如常上前一步,跪地,“大王恩德永善,想弑在场的谁?” 身上僵硬的苏妲己往后退了步,腿笔直动不了,脸色隐隐有些发白。 大王撩开裙摆,起了身,好笑地嗤了下,看了眼小厘,似在问你不是明知故问?就走到她面前,嘴角还是那个笑,眼里却饱含嗜血,“爱妃说是谁呢?” 轰隆——似有晴天霹雳,打在苏妲己身躯,或者说更像熔岩,一层层似要把她熔没了。 “我……” 她想说什么,却说不上。 耳旁嘈杂,都是部落的兄弟们砸东西的声音,已经有许多士兵听到动静涌进来,围在他们两人之前,似在保护他们。 可苏妲己看着大王眼里近乎癫狂的杀意,看着这些士兵就像是来带她走的死神。 她嘴唇在发抖,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又是那个无助感,比她初入朝歌还要无助。可能是过往殊荣过盛,因此才有这种落差感吧。 “爱妃?” 耳边似在催促,死神的刀上悬挂的铃铛叮叮作响。 她心一横,用尽全力闭眼大喊,“妾喜欢您!妾就是个小人物,大王不要让妾一个人去地狱好不好!那边又冷又黑的……” 陡然耳边声音都消失了,她能感到男人靠她越来越近,气息牢牢把她包围,她颤栗着,腿软一下就要跪下去。 一只手却把她环在一个温暖的怀里,那人低着头,声音不徐不缓,“爱妃到底想说什么?” 她抬头,眼睛有些酸涩,这次却难得没有哭,“大王昨晚还问妾,是不是不要您了……” 顿了顿,她声音逐渐趋向哽咽,“可是为什么,今日大王就不要妾了呢?” 男人凝视她半响,眼眸微扩,嘴唇一动,神情不自觉藏点复杂,缓缓地,竟溢出笑来。 朝歌的士兵被那些部落的悍将们逼急了,往他们两人近了一米距离,眼看就要碰到他们了,大王却处变不惊地笑了,“孤要杀你?” 苏妲己抿了抿唇,轻声道:“难道不是吗……” 美人欲哭却忍着的模样楚楚动人,眼尾明显红透,却硬是咽着不肯漏出一声泣。 帝辛眼眸加深,动作也很符合他的本性,他的身子往前覆盖。 “唔……” 苏妲己被一只手桎梏住脑袋,腰被搂住,睁大眼,看到的是与她肌肤相触的睫毛,近在咫尺的脸,毛孔都能被看得一清二楚。 苏妲己有些无措,近乎窒息的感觉不好受,本能的就想往后退,却被男人再一次摁住,她抬起眼,就对入一双霸道的眸里。 眼色很浅,层次分明,深深浅浅,被光照着,像琥珀,又像是烈火。 原来深谭般的眼眸是真的存在的。苏妲己脑子里只剩下这句话。 “爱妃,学着气息衡动。” 人声鼎沸,有人拿了斧子砍过来,有人在阻止,乱象横生。 “狗王,放开我们少酋!” 士兵们奋力抵住最后一道防线,不让他们接近商王。而部落的兄弟们也不是吃素,有身形庞大的压过去,那些士兵就有些支撑不住摔在了地上;有的朝歌士兵还能跟他们势均力敌的,部落的悍将也毫不让步,拉了马匹进帐内,开始新一轮的厮杀。 总之,场面就是乱成了一团,人仰马翻。 明亮的室外光线透过帐顶照进来,在如此场景中,洒满花瓣的地上,只有两个人静止不动。 第25页 如水美人被一个阳刚气很足的男人用了大劲按在身前,两人耳鬓厮磨,却都睁着眼睛,男人的眼神更像是要把美人吃进身体。他们彼此都在尝试着把对方看在眼里,刻在心里。 直到有两人拖着一个女仆往帐外走,这混乱的场面才止住,众人不由地看向那被拖着叫喊贵妃娘娘的女仆,在那女人尖叫中,才发现自家少酋被商王当着他们面给轻薄了。 刚停的场面再度不受控制,不少人嘶喊着要上前拉开他们俩,其中一人为鼎盛,一个男子顶天立地,却哭出了声,是梁雲。 “小妲,小妲,你看看我!小妲!狗王!你放开她!你放开她!啊啊啊啊——” 不知多久,两人分开,苏妲己脸粉如胭,推开他,才发现自己嘴唇好像有点肿,她舔舐了下,果然有点疼。 遂瞪向罪魁祸首。 这人又是如此,从来不在意旁人的眼光,可是她在意啊! 帝罪魁祸首辛整张脸都是胜利的得瑟:“爱妃,孤也喜欢你。” “……” 大王您是三岁小孩吗?大家都看着,你这么说居心不良也太明显了! “大王,那您本来说的是要杀谁来着?” 帝辛这时特别腻歪,自家爱妃问问题自然全力配合,感觉自己当着两情敌的面赢了全世界,“爱妃以为是你?” 苏妲己一手隔开他,呵呵笑了下,皮笑肉不笑,“那您干嘛那么凶走过来?有病?” 见自家爱妃应该是真的非常生气,帝辛用了有生以来最轻蔑的笑,贴近她,“爱妃,这不是宣誓主……” “啪——” 凶名传播不止万里的商纣王脸上挨了一巴掌。 “……” 帐内大概上百号人在此刻都安静了,看向霸气的贵妃娘娘,她的发髻都散了,簪子掉落,头发被力气挥动,飘然在空中划开一道秀丽。 苏妲己被气昏了头,这回神智回笼,见大王被她这一打脸色阴沉下来,心里才后知后觉的有些发怵。 但她这回是真的要下定决心不轻易原谅他了。他要是不哄,她就绝对不自己主动跟他和好了。 次次都是她服软,大王见她眼泪才妥协,苏妲己知道自己现在是在什么社会,可是大王对她实在太宠了,她总是觉得他可以为她做到更好。 可能这就是恃宠而骄吧。 可是,当下她就是有着倔脾气,明明怂了却就是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阴笑的大王。 被自家媳妇奶凶到的大王:“……” 自家媳妇凶人的时候太可爱了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脸上火辣辣的疼,苏妲己是使了一半身子力气打的,这回脸上开始继上次鼻子发青以后,慢慢肿了起来。 帝辛是想要发脾气的,却没有了跟她初识时的动不动想杀了她的念头。他低头看到苏妲己也跟着他脸一起肿着的唇瓣,怒气突然就不气了,甚至有点甜滋滋的喜意从心底漫上来。 于是,他示威似的回头挑衅般挑了挑眉。 梁雲、伯邑考:“……” 怎么有人被打了还这么高兴?要不要脸? 苏妲己眉头蹙着,见他好像还没发现自己情绪不对,更冷声道:“大王要杀人不是很简单吗?吓唬妾也是,次次如此,大王是朝歌的王,妾是该……” 潸然泪下是不可能的,作作样子是可以的。 苏妲己一遮袖,作掩泣状,似有窦娥冤。 苏护眼尖,见自家女儿哭了,已经要控制不住扑过来了,都亏士兵拦着才没成,大王却特别淡然一笑,“爱妃别装了,不像。” 苏妲己:“……” 这人是不是没感受过童年爱的教育?她要不要还给他一个? 大王边使了巧劲地上前,搂着她往外走,边笑着开口,“爱妃,孤带你去看那个现在应该已经死透了的人,特别好看,血淋淋的美极了。” 他的眼睛里满是兴奋,苏妲己这时才想到了什么,她一捂嘴,“是……” 那个叫她的声音很耳熟,她当时被这脑子有深坑的大王吻懵了没反应过来,现在突然想起来了。 不会…… 大王又恢复了淡淡的神色,见她似乎惊恐异常,不觉有什么,很爽快回答她,“是的,就是爱妃想的那样。” 身后不少人已经停止了动作,都跟着他俩一起走出帐内。 清晨的光在此刻是怡人的,晒在身上是舒服的,照在血肉模糊的人儿上却是瘆人的。 苏妲己立在原地,原本还能忍住的眼泪突然就落了下来。 她其实说不上对她感情多深,就是想起了那个给她递暖炉的贴心人儿。 “大王杀人……杀她,是什么理由?” 他好像从没真正当着她面杀过人,只有见过血,帝辛微皱眉,“孤杀人,需要理由吗?” 第26页 却一顿,王的声音收紧,“……你哭了?” 在场的人看着地上一坨吸引了昆虫前来觅食的东西,脸色一变,彼此对视一眼,都不由五颜六色起来。 他们是打战的,狩猎的,看过不少场面没事,少酋也从来不怕这些。但是才刚吃完早饭,商王就让少酋看这么令人作呕的画面,这不是存心膈应人是什么?怪不得他们少酋脸色那么难看。 苏妲己泪眼模糊,地上的肉团也渐渐被她闭着眼睛屏蔽了,可她身子还是有些颤抖,转身就掩耳跑开了。 帝辛没说话,一直盯着人儿消失在视线,也不敢伸出手阻止。回头看他们众人神色,有些不解,“你们少酋以前没杀过人?” 众人齐同摇了摇头,“杀过。” 帝辛更奇怪了,不就是一个仆人,非亲非故的,随随便便可以买一堆进宫,“那她为什么那样?还……哭了?” 说什么话不要紧,挨什么打也不要紧,哭在帝辛看来就真的是大事了。毕竟苏妲己在宫里这几个月,虽然也哭过,但每次都不是无病呻.吟,是有因果的哭,从来不会无理取闹。 倒是一直没开口的廖猩上前一步,头次用温和的语气跟商王说话,“商王,我妲虽然杀过人,但秉性良善,从不会……这么无缘无故杀人。” 点到这里,理解靠人。 听到这话,帝辛脸色沉了下去,忽然就想到了那一次她第一次见血。 那次是惶恐不安,这次是什么? 是害怕吗?她害怕了吗? 帝辛甩开袖子,大步流星走开,朝着与苏妲己相反的方向去了。 小厘立即沉默寡言地跟上。 解除误会 帝辛从第一个营帐,找到了最后一个营帐,也没看见苏妲己身影。 就这么大个人,能去哪? 他握了握拳,深吸了口气,才冷静下来。 不该急,那人生气的时候,是最难哄的,更要耐着性子。 想罢,他出了大门,一队士兵就尾随他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 …… 草原中独特的圆形轮廓,湖畔,是孕育此方百姓的母亲河。 一人坐在石头上,石头很矮,她手揪着草,就往一旁扔,不知不觉已经揪光了一小片。 “吱吱——” 突地一声,从身后传来。 苏妲己的思绪万千都吓回了魂,向后看去。 草地软棉,泥土也是细腻的,踩过来就像是踩在水里。 那人手上拿着一束蒲公英,靠近她,低低笑道:“美人还生气?可不能生气,美人生气,天都要哭的。” 要是他一来说话轻浮些,苏妲己可能就不会理他了。 可他说话温温柔柔,嘴角还噙着君子般的笑,她就不好推辞了,“我没生气。” 来人正是伯邑考,温文尔雅彰显,说话声音很好听,“那美人何故坐这么久,若是鄙人不出声,可能还要坐一下午。” 苏妲己见他靠近,往右偏了点,离得远些,扁了扁嘴,“没什么……心情不好。” 她模样可爱和可怜都有,说没什么了又说心情不好,伯邑考不小心就笑漏出了声,“如此……鄙人有什么可以帮美人的么?” 他的眼睛,跟他浑身的儒雅不同,在苏妲己眼里,感觉就有点,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错觉。 她想起大王。 如果是他,一定不会问,直接就上手了,以实际行动让她消气。 可早上确实让她心寒了些,那个活生生的人,本还在她身前伺候,不过吃个早饭,她跳支舞,就莫名死去。 她心里这道坎,有点过不去。 她也不知道在生大王的气,还是恨自己在这个世界都这么长时间了,还没适应的气。 害,不得不说,恋爱真是令人头秃。 她没回答他的话,伯邑考自然不会再问,就陪着她坐在这湖畔旁,给她吹掉手中的蒲公英。 天地一线,触手可及般,天空都是澄亮的,映在镜面般的湖面上,好似水中捞月也不是不可行的。 她的头发此刻散乱披在身后,不过一会,有风吹来,就散开来。 人在此景,她真真像极了凡尘历劫的天女般,纯净如水,圣洁如冰。 也不知过了多久,苏妲己眼皮有些发胀,一直想事情,导致头脑昏沉,这也太不像她了。 想着,她拍了拍身侧,那不远处安静看她的人,礼貌笑道:“回去吧,我去睡一觉,有点累了,美人也是会累的嘛。” 她语气轻松,还开着玩笑,伯邑考也不会多说,两人就起了身,往营帐走…… …… “还没找到?” 帐外站着一个人,额角还有细汗,身上天然的帝王威仪令人不敢直视,却又不容忽视。 小厘跪着前行了一步,伏地道:“奴已经派人搜罗了营中所有,有苏部落外围一圈也找人寻了,并没有见到娘娘。” 第27页 话音刚落,帝辛嘴角咧开笑,头上的冠冕就被他砸在草上,发出闷响。 他不屑道:“区区一个部落,孤打下的江山,何止这一个?孤的妃,竟也能在这般狭小的地盘丢了!” 士兵都发着抖,心里祈求娘娘能早点回来,更害怕大王又要将他们其中的谁拉去杀了。 小厘多年服侍他,却也承受不住这个威严,忍了忍脖子流下的汗,他再次伏首,“大王稍安勿躁,娘娘不定是出去了一会,就回来了。这附近除了有苏部落以外都不会有其他人,大王大可放心。娘娘……应该就回来了。” 所有的话当然抵不过行动,刚说完,小厘就应召起身,带着来时大半的士兵,打算再找一遍,说不定是哪里漏了。 盔甲起身,在大王逼人的目光中,众人背脊发凉,却还是坚定不移往后走去。 忽地,一人抑制不住兴奋的高呼,“那是不是娘娘——” 众人先是听到他的声音,看向他,听到这话,齐刷刷就往门口看去。 苏护一直远远站着,也不作声,部落许多人在他后面,就一直看着商王忙前忙后,焦头烂额,心里本都想发笑,因为此方外围就一处消遣地——湖畔,他们知道自家少酋去了哪。 可当帝辛砸掉头上戴着的帝王象征后,面色都不由变了些,甚至疑惑不解。 他们少酋确是美貌惊人,可是商王再喜欢,也不会这般才对。 是他们对他荒诞行为没有深刻理解吗?还是商王真的爱上他们少酋了? 简直荒唐。 这一边,苏妲己提着裙摆刚进营内,就见某个人大步流星向她走来。 这一慌,她下意识就抓住了旁边。 帝辛这才注意到那跟着苏妲己旁边的是什么人,一看,怒火更甚。 他咬牙,“苏妲己,你躲孤可以,与孤说一声,孤就离你远些。你倒好!直接出了营,外面地儿多大啊,你也不怕什么豺狼虎豹吃了你!” 他咄咄逼人,苏妲己不适的皱了皱眉。 帝辛眼里似乎都跃动着两簇火焰,他嗤了声,冷笑,“另外,旁边男人是什么货色,你看清楚了么,也敢乱抓着?苏妲己,孤真是好瞧你!” 所有人听到这话,下意识屏气凝神。苏护见这仗势,也走了过来。 商王骂自己女儿,他听到了当然不舒服,当即也冷了脸,“我妲不需商王好瞧,我妲国色天香,大把男人就算她瞧不上眼,扔了,那也是无可厚非!轮不到商王指着我妲的脊梁骨这么骂!” “……” 苏妲己没说话,就像没听到自家爹爹的话,她只是想问清楚,“大王,您当真如此想妲己?” 所有人目光一致,看向帝辛。 小厘心里也暗捏了把冷汗。 他跟大王时间长了,虽然还看不清大王的本质,但是这段时间却也看明白了,大王对娘娘的情。 娘娘这话,可不就是一句话生死局么。 苏妲己眼睛从来没这么认真看过帝辛,她还是面无表情,却像是毅然决然,“请您回答妾。” 就在全部人以为商王会作化指柔的时候,他看着苏妲己,什么话也没说,猛地上前一步,就拉过她的手,向着营中而去。 苏妲己就想要个答案,他还没回答,她当然要问清楚,就跟着他一起去了他们住的营帐。 所有人呆若木鸡站立原地,看了彼此一眼,也不知道做何反应较好。 就都看向了族长。 苏护在这时,表情也没有一开始那么排挤了,他看了眼朝歌的士兵,见他们都训练有素地坐地等候,他就只好吩咐部落的悍将们回巢安顿。 *** “我不想跑了。” 在帝辛拉着她从营中又一次绕到营外的时候,突然放开了她的手,开始了夕阳下的追逐。 苏妲己:??? 她站在原地,还是控制不住发了脾气。 已经离得很远,这个位置看过去,整片营帐像小矮人的房子,他们有点像是睥睨众生的神者。 哦,当然,这是苏妲己的想法。 “累了?”帝辛看了她一眼,坐在了旁边的石头上,一改之前的暴怒,嘴角的笑很温柔,有点像神祗下凡,背后的夕阳在草原上的视野很大,通红中带着晕黄的光。 他先前行兵打战,想不出思绪的时候就会去跑一跑,不仅能控制情绪,脑中更能成就一片清明,下结论就有了思路。 于是,他给自家爱妃安排了一套控制情绪法。 瞧瞧,本来还有愤怒的,现在只剩恼怒了,多好。 苏妲己没回应,他坐的是这片地上唯一的一块石头,她还在闹脾气呢,自然不肯过去坐,摸了摸泥土,没有虫子,就席地而坐了。 她今天穿的真好看。 第28页 不愧是爱妃。 帝辛心道。 他见过许多美人,却没见过这么奇怪脱俗的美人,一颦一笑都能牵动他的神经。 “过来坐吧,地上坐着会着凉。”帝辛站起身,难得往旁边挪了挪。 苏妲己别过头,“近夏,不会。” 大王看她模样,就很利落走过去,一把将她抱起来,某苏被他强势的手锢住,也不能挣扎了。 于是,两个人又坐在了一起。 “……” “……” 相对无言。 帝辛:“孤晓得你是何用意。” 苏妲己沉默。 帝辛好歹是朝歌的王,即使是色王,他也有天成的贵胄风范,以前在朝堂经常自说自话,习惯了,她这点根本就不算什么。 帝辛伸出手摸她的头:“这样,孤与你定个约可好。” 这回,苏妲己终于有了点动静,轻蔑地回头瞥了眼,还是默不作声拍开了他的手。 大王一点都不恼,跟个女人在这方面计较什么,他锲而不舍的抬起手,“孤以后再让你不开心了,你就拿剑捅孤一下。” 大王心里想,这种好事,朝中大臣很早之前就想做了,给自己爱妃做,她应该会高兴。 当看到她欲言又止的表情时,大王自动过滤成被自己感动,欣喜得不得了,“那你要是惹孤不高兴了,你说怎么办?” 苏妲己:“……你是不是神经病?” 帝辛邪魅一笑,谦虚好学道:“什么叫神经病?” “是你。” 大王似懂非懂,点了点头。 …… 很多的小细节积少成多,苏妲己的小怨气也没那么大了。 她头上的发簪被她取下来,掰开大王的手,放在上面,“您杀人没有给我理由。” 她一直强调的是这个问题,她可以接受这个男人杀人,在这个小说中的奴隶制社会,很多酷刑只是她没有看见,但是她心知肚明,是大王不让她看见的,这次大王这么冲动,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尤其是她的面杀人,这个让她想不明白,也愤怒。 “若是您认为人命如您所说,微不足道,那么也请您杀了我。” 发簪的细微光芒,是宫中的巧匠测量她的发丝厚度,再仔细观察她的头型和脸型制造出来的,宫中珍贵的材料多了,她用的小到尿壶,大到整个宫殿,都是经过能工巧匠的手,用蚕丝刻纹路,用玉作盛器,一层层锻造出来。 她的称呼总是随心情改变,帝辛久久凝着她,手缓缓握成拳。 又慢慢张开,指尖敲击在石头上,他的语气却出奇的明朗,“他们,怎么能与你相比?这朝歌之大,有谁能与你相比?” “……那您杀小娩的理由是什么?就是因为她不配?还是因为您看她不顺眼罢了,因为个人情绪迁怒到她。” 瞧瞧,这女人总是用不温不火的语调,说着伤人心的话。 大王自认皮糙肉厚,好几次却还是被她伤到了,但是这回他发现了,苏妲己生气的时候耳朵会有点红。 挺可爱。 好似美酒晕染。 帝辛把簪子插回她头上,替她把掉下来的两根头发绕到后面去,围着簪子盘了几圈,直到不掉下来,才温声道:“因为她对你不好。” 他语调也是慢慢,“对你不好的,孤都替你除了,等孤百年后……或许不久后,你活得就不会那么累,要提心吊胆提防身边人。” “……” 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对她不好的都除了,这么嚣张狂妄的话,真是信手拈来。 苏妲己怎会看不出小娩对大王的一点小心思,虽然她没那么大度去让,也不会容许有人当着自己的面抢自己男人,但是她先前还是执着的认为,小娩还小,不过青春期萌动,不会有什么差错。 但是,大王次次处罚人,或者杀人,偶尔因为他心情,他会直接说就是心情不好,她不知道就罢了,知道了也无可奈何。 可大王说的理由是为她,这就有问题了。 “她怎么对我不好了?” 帝辛眉毛微挑,笑了下,“没看见么?孤的爱妃与她朝夕相处,竟看不见。” 苏妲己:停……别使用嘲讽技能了! 大王就耐着性子,拉过她的手,在她手指上点拨,给她数数,“她喜欢孤。在宫中时,给你下过药,是小厘那傻不愣登的玩意瞧见,但是没说破。前些日子,她还放飞了一些信鸽。今日,是孤给她最后一次机会,看你喜欢她,孤忍了许久,忍得心肝都疼,今日就算是考验下她,没想到,那贱胚子,对孤的爱妃这么没有主仆之情……” 苏妲己表情一直很淡,听到这句话还是忍不住被刺痛了下,“……” 她被他再次拥入怀里,他拿嘴蹭着她脸蛋,贴着轻笑,“孤的好爱妃,在孤的怀里就好。那些嘈杂的东西,不要也罢。不必伤心,背信弃主的东西,现在都没了,孤给你解决了。” 第29页 她埋着头,被他亲得有点痒,就躲了躲,见他是一副想更进一分的动作,便用手挡住他的手。 苏妲己:“你放开我!” 帝辛:“不。” “你飘了是不?!” 虽然不懂啥意思,但帝辛大概能猜出,他好整以暇圈住她,“那又怎样?” “……” 苏妲己:我草!她不想搞野战,那样真的好脏,她很嫌弃的。 某王眼睛像电灯泡,要把她吃进去。 苏妲己自认是个小怂怂,便转移话题道:“你说什么小娩放飞信鸽?” 原本蠢蠢欲动的帝辛,忽然就停止了动作,但还是固执的把苏妲己抱到腿上坐着。 苏妲己皱眉:“说话啊。” 帝辛:“爱妃想知道吗?” “……”不想知道问你干嘛? 大王也特别爽快,把她抱着身子转一个方向,牵着她的手,两根手指并拢,指着一个方向,“看到了吗?” “什么东西……那一坨黑色?不就是山嘛……等等!” 有苏部落周边,这片草原胜就胜在它的风景秀美,广阔无垠。 哪来的山?还是黑色的? 是…… 苏妲己眼眸急剧放大,“周朝?!” 自愿受俘 大王纠正她的话,“是周氏的军队。” …… 两人算是和好,携手回了营帐,就有人从远处跑过来,身上的貂毛轻摆,对着满脸愁容的苏妲己笑道:“小妲。” 见是梁雲,苏妲己收拾脸部表情,也微微点头笑,“恩,有何事?” 大王就站在她旁边,拿过下人递过来的水盆净了手,就抓着苏妲己的手也探进水里,一番清洗后,他才悠悠道:“有什么话现在还不说,是孤在不方便?” 替苏妲己把每根手指头擦干,大王蹲下身去,示意苏妲己爬上他的背。 苏妲己:“是爹爹有事吩咐?”说着,她就顺势攀上大王的背,头枕在他肩上,身子都开始犯懒。 已经傍晚了,天暗下来,有几个将士拿着火把奔走点火。 梁雲掐了下自己,才能勉强忽视苏妲己那依恋的姿势,他深吸了口气,继续笑道:“今晚外面起篝火,族长命鄙过来问问少酋去不去。” 某人在帝辛肩上懒洋洋动了下指头,才睁开眼睛,“你们都去吗?” 说罢,她先看向大王,见大王眉目清淡,应是没什么意见,就随口应了句,“那行,你晚点要开始了叫人过来说一声,到时候我们一起去。” 她语音刚落,大王转身就走,她被背着走了两步,突然想起来什么,回头看了眼,就见那头戴羽毛的男人隐在昏暗下来的天地间,那一副深不可测的笑容,不禁打了个寒颤。 注意到她抖了几下,大王脚步慢下来,“冷了?” 草原上温差大,晚上寒风刺骨,苏妲己抱紧他脖子,贴着他的脉搏,感受到他的存在,才轻声道:“我刚想问梁雲今晚有没有烤肉……怎么说,方才他看起来好可怕,像是谋划了什么大事。” 听着耳边的娇声,帝辛嘴角扯出一笑,道:“恩,确实谋划了大事。” “恩?什么意思?” 帝辛颠了颠,把她背高点,“今晚不是想吃肉?你父亲应是会备着,若是没有,孤亲自给你烤。” 他转移了话题,她觉得哪里不对劲,但自觉再问他也不会说,大概主要是他懒得说。 她心里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浓,还是不安的揪住帝辛衣领,“大王你是不是也要做什么事?” 两边的营帐离他们远去,他们走到最中间的一个帐内,帝辛把她放下地,在她唇边啄了口,“爱妃以为孤要做什么?” 苏妲己皱眉,想到那乌压压一片,“您要打周……周氏的军队?” 男人的脸色还是一般的淡,没有什么其他情绪,眼里只有面前的女人,“不打。” 不打?那他要做什么,坐以待毙?还是投降?这不是他的风格啊。 不过若是投降,他能活命,她也没其他奢求。 “大王不要做傻事,也不要扔下妲己一个人。” 他的表情真的太平静了,明明就是风雨欲来,他却像是运筹帷幄,不,更确切地说,像是看淡了人世,无论生死他已经不在乎了。 “哪怕是为了妾,大王也要好好的。” 她接近哭腔,急得跺脚,在帝辛眼里却只剩下可爱,他照常揉了揉她的头,“孤说过,孤不会给你什么承诺。” “但孤给你的,一定是孤认为最好的。” “……” 好了,八九不离十了,这个男人想牺牲自己做到什么事。 可为什么?他最近一段时间做的够好了,几个月来,这个男人一直在改变,对百姓好,天下苍生好,为什么没有什么挽回的余地? 第30页 她还说要改变这个男人悲惨的命运,那天晚上做的那个梦刻在她脑海里,她至今忘不了那个无畏的笑钉在冰冷的木柱上。 这人总是无所谓,约莫是从小享受太多,纸醉金迷看腻了,所以她才觉得自己这么的特别,在他看淡了的人世间,她在他心中何其重要。 “若是你要做什么伤害自己的事,给我什么所谓的最好,我跟你讲!我不需要!你听到了没!我不要!”她几乎是用吼着说出来的,她以为自己可以用很平和的语气,结果说出来却几乎声嘶力竭。 成年人的崩溃,原来真的只要一瞬间。 听着她无助的呐喊,帝辛还是那样子笑,竟还带上点痞痞的味道,“爱妃又生气了?” 苏妲己一把抓过他手臂,撸开袖子,在他手臂间狠狠咬上一口泄愤,“是,我就是生气了怎么样!你要惹我几次生气才高兴?!” 她被他抱在怀里,手上的痛目前之于他来说无痛无痒,先前是她于他而言不过一只喜欢的宠物,她失手伤他,他会想杀了她。但现在,这人确实就是他的心肝,他承认了,她就算要了他的命,他也无话可说,甚至可能还会问她几句,杀得开心吗?不开心他可以尽量撑着不死,让她杀个痛快。 他不知道这情愫应该如何,只知道眼前的人如他的母亲一般重要。 周氏?他可以容许他们践踏他的骨骼,不过一副身躯,他的魂魄就算分崩离析也不会屈服。 只要他们不伤她,好生待她,他认了。 …… 大王今晚很难得穿上了那身白袍,衣袖翩翩,在草原上的火把间很扎眼。 苏妲己沐浴较慢,晚点出来见他忽然换了身装扮,当即就什么话都没说,偏过头到伯邑考那头,没理他。 苏护拉着梁雲和身后一众长老,笑着坐在地上,在苏妲己旁边不远。 苏护吃了口羊腿,回头笑看向女儿,“怎么闷闷不乐的,是对这晚会不喜吗?若是不喜先回去也好。” 自家父亲讨好的笑很明显,苏妲己从不喜欢拂别人面子,就拿起酒小酩了口,回笑道:“没有,女儿很喜欢。” “那就好,若是肉不够了,再加!早上你叔叔亲自打得猎你没吃,他还伤心了好一会,这不!看你胃口有了,他晚上又高高兴兴出门搞了几只。” 苏妲己点头轻笑。 过了会,她才疑惑问,“叔叔人呢?怎么不见他人?是今日太累了先休息了么?” 正在啃肉的苏护看了眼她,便低下头,“方才他说要出门会儿,再打一只鹿,也不知道这么久了为啥没回来。” 苏妲己:“……哦好,那再等等,要是还没回来,要出去找一下的,会不会迷路了?” 苏护闻言,哈哈大笑道:“咱们草原虽然大,一望无际,但也是一眼就能看到底,咱们点了火,不会走丢。” “那便好,往后爹爹你们定个规矩吧,过了几时便不可出去了。” “好好好。”见女儿关心的眼神,苏护心里一暖,便点头应是。 苏妲己遂坐正了,看舞女击着小鼓,在火旁跳跃舞动,士兵们大声吆喝着叫好。 她不禁想起来,大王以前也曾征战四方,是否也是这般过日子,虽是刀口舔血,但是军队里的日子想必也是很快乐的,是独属于男人的那种快乐。 不自觉的,她还是转过头去看了,一转头结果就对上大王的眼睛。 苏妲己:“……” 她还是叹了口气,起身拍了拍草根,走到大王身侧坐下,就一把拉过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腿上,过了会,又拿着他的手在脸上轻蹭。 帝辛:“……怎么了?” 她今晚太不安了,是女人天生的敏感罢,他想。 苏妲己见周围人兴致高涨,也没人注意他们,便把头靠在他手臂,搂着他手臂,“妾大概也猜到大王想要做什么了。” 毫不意外,大王喝了口酒,“恩……孤要做什么?” 问到这里,苏妲己却扁了扁嘴,低下头去,“不告诉你。” “……” 两人靠在一起,谁也没说话,直到苏妲己吸了吸鼻子,她肩膀上就落了一件衣服。 良久,久到苏妲己以为大王坐着就能成石像了,陆陆续续有些人熬不住夜,先回去休息了,苏妲己才边吸鼻涕边小声道:“朝歌……怎么会到这个地步?” “……”男人没说话,只是顺着她肩膀轮廓,握住她肩头。 “朝歌繁华,大王做的很好了。”久久,天际繁星闪烁,柔柔带着嗡声的声音从她嘴里传出。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还是要走到亡国的地步,大王却丝毫不想加以阻止,苏妲己也不想再问,这是他的决定。 第31页 “那大王怎么办呢?妲己……又怎么办呢?以后妲己是否沦为战俘,被轻贱,也没有一个像大王一般会为妲己抱不平的人出现了。还是在以后,妲己也死了,大王也走了,下辈子,大王信下辈子吗?不……妲己错了,大王下辈子或许再也不想遇到妲己,这样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妲己。” 她说着,借着外衣罩在脸上,掩下眼底的委屈和舍不得,轻笑道:“或许,即使有下辈子,奈何桥上,大王也会毫不犹豫喝下汤,大王口口声声喜欢妲己,但是其实也并非只有妲己不可。” 她一直靠着,男人一句话没说,只是低头仔细数着她额角掉落的发丝有几根,抚着她说着说着睡着后的泪眼。 直到苏护向他点了点头,帝辛才笑了开来,如果苏妲己此刻还醒着,会看见一个与她梦里一般的那个笑。 依然豪放不羁、无惧生死、毅然决然。 他抱起熟睡的苏妲己,顺着踏过的路,步履沉稳的回到营帐,小心把她放在席上,身后就跪了一排的人。 他最后,看了心爱的人许久,也只是在她额角轻吻了下。 随即轻笑,语气莫名带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道:“天下人都瞧得出来孤非你不可,就你还傻傻以为孤不是……不要说下辈子了,孤连你这辈子都不想放过。” 随后,摆着衣袖,信步走了几步,又回头深深看了眼苏妲己,才慢慢走出帐内。 一出去,他就被外头等着的人绑了个结实。 大结局(一) “你们干甚?” 突兀一声,从营帐内传来。 门口等着的人先是一惊,才反应过来是苏妲己。 怎么会是她?她不是睡了么? 被五花大绑的大王位于人群中央,闻言没有回头,只是低头露出一笑。 苏妲己头发都披散在身后,迎着夜风肆意飞扬,她的眼里渐渐凝结冰霜,“明目张胆在我老巢虏人走,真是好大的胆子!” 哪来的走狗,当着我的面抢我男朋友,大王可忍妃不可忍! 她的话无疑让在场的人都愣住,过后才有人冷笑一声,“你是部落族长女儿又如何?你们朝歌的大王都甘愿臣服了,你这小小的宠妃,不过多久就会与那贩夫皂隶一般,或者更甚,一听见你是这商王的妃,可不就是街边老鼠人人喊打吗?……要不,你归顺我们,跟爷回去,爷还能疼惜疼惜你,这小模样,还免得被人轻薄了。” 人群中一人身着黑衣,与帝辛的白袍相对应,一黑一白,仿若黑白无常,是湛蓝色群中的扎眼存在,正是由他发出的声音。 苏妲己:这油腻大叔是谁?他说话怎么跟地沟油似的,笑起来也跟菊花似的,满脸肥肉。 但她只是抚着唇妖媚的笑,一改刚才那寒冰态度,用她自己都恶心的娇媚嗓音道,“呦,这是周氏的哪位哥哥,妾若是归顺了你,你是什么地位,可能保住妾?” 那人的肚腩撑大了衣服,向着苏妲己而去,他的手指上还长了密密麻麻的毛发,在苏妲己看来,他才像极了老鼠,还是被种族嫌弃的肥老鼠。 “你叫妲己对吧?” 苏妲己欠身一礼,淡淡笑道:“大人竟晓得妾闺名。” 她余光看向大王,果不其然看到他的手握成拳。 苏妲己:恩,不错,忍耐力又上升了,这种女朋友亲自打翻醋坛子的感觉不错。 苏妲己再接再厉,故意露出笑声来,眼睑掩饰下,她看向周围的火把。 这一处周围的士兵都死全了,远处的士兵根本就不知道这处遭遇了什么,也不知道有人伪装部落兄弟进来了。 大王想要凭一己之力,再多加个伯邑考给周朝作为交换,给这个朝代百姓一个安宁,想必还暗中操作一番让伯邑考对她更死心塌地,免于战争,她偏不如他所愿。 这男人,她说呢,这么喜欢吃醋,还能忍受伯邑考在他眼皮底下翻滚跳跃表达爱意,很能忍啊。他打算让新的朝代来临,她依旧是享受荣华富贵的妃子,伯邑考若是再深情点,说不定她一不小心就成后了。 漂亮!步的一手好棋啊。 想必他还说服了她爹一起计划。 苏妲己:被亲爹和男朋友联手送人当媳妇的剧情,这难道不是古早文标配?噫惹,这小说原来剧情走向这么狗血,她还以为她有神通之力,把小说剧情改变了呢。 可是大王忘了,部落除了她爹可以做主以外,还有个廖叔叔。 部落两大长老是左膀右臂,也是行使人。 可惜周朝所有人都以为廖猩会如众人所说一般,因为把她当女儿看待,为了让她更好的活着,会配合帝辛的计划。 殊不知,廖猩心里是想让她活得更好没错,但是更愿意遵循她的意见,若是她不喜欢,他就一定不会做。 第32页 简而言之,就是她开心,廖猩也开心;她伤心,廖猩一把鼻涕泪交加就来了。 因为廖猩的爱人,苏妲己从部落将士处了解到,就是死于他当初己见过重。 伤痛不能再来一次,廖猩在大王前往篝火宴时,就来找她谈过,问她想如何,她便说了,愿与大王荣辱与共。 “美人倾国,举天知,我这左将军的位份,还不足以拥美人入怀吗?保人……呵,轻而易举。” 啧,这油腻男人真的好恶心啊,那身上的肉,可以炸出一桶油。 苏妲己不动声色后退半步,娇笑道:“原来是左将军,久仰久仰。” 你谁啊,听都没听过,长的就是一张炮灰脸,学学咱主角,美貌天仙什么的……咳。 想着如何办的时候,大王突然咳了一声。 苏妲己脑补一断:…… 原本一直思量该如何叫士兵过来的苏妲己眼睛一亮,几乎是瞬间就想到了一个人。 小厘啊,鞠躬尽瘁的小人物,往往关键时刻都有大用处。 大王往日只要咳一声,他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飘到跟前,奉上一盏水。 苏妲己正默数秒数,小厘就从营帐后头小步过来,步伐较之平日快了些,但还是沉稳。 心里贼兮兮实则mmp的苏妲己还没向小厘使小动作,那肥头大耳的左将军就一挪嘴,“这哪来的狗奴才,这么没眼力见儿,挡在美人面前作甚。” 大王看了他一眼。 小厘:……我也不想这样子,可是大王不想让我家娘娘被你这么色咪咪盯着瞧,我不这样做,死得会比你直接杀了我还惨。 小厘不退反进,原本只是横了半个身在苏妲己跟前,听完这句话,干脆站在苏妲己面前,挡住了她整个人。 见状,苏妲己一喜:挡住她整个人更好,写字写字,她前段时间练的书法有用途之地了。 小厘蕙质兰心(?)、心领神会的领悟了苏妲己用手指在他背上写的字,退到旁边的时候,是被苏妲己拉到旁边的。 苏妲己的笑这时才变得一看就阳光明媚,信口雌黄道:“左将军,这奴才打小跟着妾,与妾感情深厚,方才以为将军要害妾,才如此做法,不是有心要冒犯将军的……” 小厘在她旁边,一言不发的后退了几步,不一会抬头见那所谓的左将军拉过苏妲己的手就要带着人走,知道是没打算搭理他这一个小奴才,就急忙往营帐后头快走。 苏妲己见小厘走远了,消失在营帐里,原本假惺惺笑着,任由这人拉着她的手,这时才把一双柔荑化作钢铁,狠狠在左将军手肘扭了下。 “啊——” 听到一声惨叫,伴随着这处的篝火暗下来,远处陆陆续续涌来一大群火光,是举着火把跑过来的部落和朝歌的士兵。 “你这娘们——真他妈该死!本将军就不该怜香惜玉!还以为你能老实点,跟了爷。” 苏妲己呵呵,你这是怜香惜玉呢?怜到床上的那种?方正我没学过什么医理,随便扭了下,也没用多大力吧,就用了吃奶的劲。 她退了好大步,见周朝的人把帝辛更加护在身后,她好笑地摇了摇头,“我在你们左将军手里刺入一根我们有苏部落秘制银针,细又短,但有剧毒,你们可以任由这个毒素发作,不过是一个时辰,大概他就会如一滩水般化掉。” 闻言,周朝的人大骇,有几人立马上前查看,见那左将军手肘没有丝毫东西,便对苏妲己冷声:“朝歌的妃子极会骗人,什么银针,我们将军的手一点事都没有,哪来的银针?” 那左将军也是一笑,“苏妲己?狐狸尾巴藏不住了?好,你倒是说说你的银针长什么样?还一个时辰死,呵……” 苏妲己的面部神经一绷,但随之便是大笑,她的笑容在一片凝重中很刺耳,“我都说了细又短,要是让你们肉眼就能瞧见,也不叫我们有苏部落起始以来的秘制了……左将军,你没觉得你自己的手肘处,动一下就痛吗?” 那原本不屑一顾的左将军闻言,脸色先是不屑,后却是一僵,旁边跟着他的两个副部,见他神情变了也跟着紧张起来,“将……将军?” 苏妲己笑很浅,恶意却是满满的:“感觉到了?” “……”那左将军不信邪,又动了动手臂,但是在黑暗中,那两人拿的火折子点近,也没看到针的亮光,怎会疼? 难不成这妖妃真的刺入什么细短的银针瞧不见的?是刺入骨头了? 众人脸色一变再变,心里皆感叹自古美色误人,红颜祸水又怎会变成绕指柔,更何况是这暴虐之王的妃。 …… 怎么会疼?哪来的什么银针? 只是苏妲己故意用指甲在那一处刮了一条,那处皮肤褶皱最多,叠在一起当然疼,皇帝的新装罢了,可这些人心神恍惚,又急迫带人走,这才乱了阵脚,换作平日苏妲己也不敢把握几分胜算。 第33页 可今日她有七分。 “你有解药?”那副部其中一人几步上前,狠拽过苏妲己的衣领。 苏妲己神色不变,暗戳戳看向身后,“自然有,我可是部落族长的女儿。” 说话间,火把已经近到跟前,周氏众人大惊失色,也不掩饰自己了,但还是紧紧排列一处,摆出阵型。 苏妲己在苏护震惊的凝视下,微微点头示意,才看向后头去部署完赶过来的廖猩。 廖猩向她点了下头。 苏妲己这才几乎虚脱的放松下来,今日过来的周氏军队,不过是一小部分,但这些人……就该死在这处!谁也别想活着回去通风报信。 今日一切,从她发觉大王不对劲开始,都在她的掌握之下,她不知道大王是否看出了她私下的小动作,但这男人不顾她的话还是如此做了,她却生不起气来。 这人是打仗打多了脑子糊涂了,以为自己的命不是命么? 但初衷是为了她,她以前怎么不知道大王是个恋爱脑? 须臾,苏妲己一拍手,笑嘻嘻从怀中掏出纸钱,洒在周氏左将军的头上,“恭喜恭喜。”你就快死了。 那左将军原本还一脸郁闷,却突然看向苏妲己,眼里是锋芒毕露,一派精明,苏妲己突然就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左将军拉着绑着大王的绳子走到她面前,她身后的将士们也警惕地往前走一步。 “带刺的美人,解药,以及放我们走,这人就给你,如何?” 苏妲己第六感总是隐隐约约,“就这?” 那你们这些人更别想活着离开这里了,我们外围的部落兄弟们是不会放过你们的,这么简单的条件吗? 她看向大王,帝辛一直在看她,此时看她望过来,只是挑了挑眉,苏妲己就首次感到与他心有灵犀。 解药——一块香甜可口的奶酪罢了,被她从袖中双手握着,大王也被他们押着送了几步过来。 苏妲己才突然想起来,“伯邑考呢?!” 帝辛被绑着,还一副尔等蝼蚁的姿态,闻言也没什么神态变换,也没回答她的问题。 苏妲己开始后退,心里咒骂:瞅瞅这狗男人,媳妇在狐假虎威,也不配合下,还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大结局(二) 却不知,若方才不是他的配合,左将军第一时间看向他,去探究他的举动,而他装出一脸惊恐的模样,又有何人会信了她的话。 小厘的出现,若是没有他的密音传召,又怎会如此顺利。 苏妲己脑瓜子嗡嗡的,转不动,想不到多高深的战术,又想找人问问伯邑考人在何处,却蓦然感到身后一人靠近,不许片刻,她就察觉脖子上有一冰凉刺骨。 “谁也别动。” 苏妲己眼眶骤震,“梁雲?!” 身后有一中年人的声音在此刻也格外苍白无力,似要断了气,“雲儿,你何须如此?那是少酋,你快……快把剑放下!” 梁兴还想上前几步,梁雲却抓着她,单手搂过她的肩,一手拿剑抵着她的喉咙,猛地连带她一起反身,“我看谁敢过来!” 部落将士们纷纷瞪大了双眼,两相对视,也不知平日阔达开朗,豪迈却又有礼的梁雲突然怎么了。 众人皆知他喜欢少酋。当初少酋主动请缨上朝歌,他硬是到族长跟前跪了两天三夜,不吃不喝,再硬的钢铁也熬不住这般的虐待自己身体,晕了过去,是部落的兄弟把他送回营帐。 但之后,梁雲就被梁兴囚禁在牢中,一日三顿亲自照看,以死相逼,他才含着泪一口一口的咽下去。 最后还是梁兴亲自告诉他,指不定少酋不日就能回来,哪怕希望渺茫,但少酋与他两情相悦,商王再喜欢也不过一时新鲜,只要他活下去,等到少酋回来,花好月圆的团聚就是咫尺之遥,轻而易举的事情。 他一直都是凭着这股信念,在寒夜里,如果又抑制不住发了狂似的想要到朝歌找她,他就以冷水泡桶,放入冰,一切杂念就会回归于那一个平日再冷,却依然会对他微笑的容颜。 “父亲!你骗我,你骗了我!小妲……她不爱我了!她喜欢上了别人,我以后怎么办?我能怎么办呢?我不如此我能怎么办呢!只要咱们归顺了周氏,小妲就是我的了……!”梁雲眼睛通红,像极了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溺水之人。 苏妲己眼睛往下看,能看见剑刃的锋芒,但那柄剑与她还是隔了一个指头的距离,代表这人也不想伤着她。 苏妲己心里的慌乱几乎是刹那,就稳了下来,她先安抚住梁雲的情绪,“不怎么办不怎么办,你看看这把剑一不小心就把我呼噜没了,怪可怕的,我让你押着,别拿剑对着我了成不?” 第34页 天呐,这把剑虽然跟她一小小小段距离,但要是这人一不小心手抖了下,她就别离于这个美好的人间了。 一手按着她的梁雲先是一愣,再就靠近她耳畔,犹如恶魔低语般,他轻声道:“你想去那商王怀里?呵……我偏不如你所愿。那商王有什么好,你对他如此念念不忘,怎么你就看不到我了呢?你以前最喜欢我了,什么事第一时间都来找我,会对我笑,会对我说话……” 苏妲己:“……”对你笑对你说话,难道不是正常人的交流技能吗? 大王好惨!大王背锅。 若真这么问,大王有什么好?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大王每次虽然恐吓她要杀了她,但他从未真正拿剑这般指着她,都是口头上的做法,她都能被宠得嚣张的上房揭瓦了。你可就不一样了啊,你这是病娇啊,你俩怎么比?这是实质性的问题好吗? 苏妲己心里暗暗有自知之明的拍了拍胸。 说着,这人就把剑离近她喉间,几乎是贴着她皮肤上的丝微毛发,她咽了口口水,就感到脖子似乎割破了皮,流下了点什么,浸湿了衣领。 苏妲己:我##*你大爷! 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深吸了口气,就连周朝的人都不例外。 竟拿剑指着一个女人,真是长见识了。 不过男儿志在四方,不拘小节方成大事。虽然他与周朝交易,说是这女人给他,就助他们新朝更替,但就目前来看,他看来也只是不甘心让这女人成了他人的怀中物,才跟他们周朝达成协议。 苏妲己心里一直素质三连,但表面她又要强装淡定,眼睛看了遍能救自己的人,但都看见他们忧心忡忡看着,上前一步这梁雲就带着她往后一步,退到周朝军队中间。当看见她脖子流血的时候,更没人敢上前,深怕这人再做出可怕的举动来。 苏妲己一直在不停的唠叨,深怕这是她最后一次说话,就要体会断头的快乐,“你冷静点啊,小伙子,做人呢,不要太急躁,凡事都要慢慢来的嘛,要动动脑筋……诶诶等等,是动动脑子,不是动手指啊,你……你小心点,这玩意一不小心就……沃日!” 突地,她感到身子被梁雲狠狠往前撞了下,他手中剑就顺着她被撞的弧线掉落在地上,随之,她闻见了那一股她初来朝歌时,某人携着众人闯进殿内,看到小娩跪于地上场景时的香味。 她只闻过一次,问过小娩,说那是只有见重要的人才会熏的一种香。 这回,她又闻见了。 帝辛把她搂入怀中,单手将她托着屁股抱起,另只手按在她背后,给她顺背,安定心神。 有没见过世面的人惊呼了一声,才反应过来是帝辛挣脱了绳索,踹翻了梁雲,把苏妲己抱入怀的。 一番动作利索,连串不带喘的,苏妲己从来没觉得大王身姿如此威猛。 她从未见过大王打仗,曾经只觉大王身姿高大挺拔,很有安全感,此刻她才真真切切体会到了大王以往驰骋沙场的威慑。 大王的声音有些冷,是坠入冰窖的刺骨,“孤首次瞧见在孤眼皮子底下伤到她的人……让你押着她已是极限,怎么?想得寸进尺?” 说罢,她与大王平视,大王就用那只安抚她的手收回来,从怀中摸索了几番,拿出了一条丝巾,给她按住伤口。 伤口不深,也就擦破点皮,但是可能是擦破面有点大,所以血才会是流下来的。 苏妲己一手接过丝巾,却被大王连带着手一起按住,苏妲己低头去瞧,瞥见大王身上带着的这条丝巾上,还有她当初用蚕丝突发奇想织的一个字——她现代的名字:“缘”。 她当初织完觉得好玩,还抓着在庭院中睡觉来着。谁知醒来就没了,她还以为被风吹走了,找了一会没有,也就作罢,没想到被大王不动声色拿走了,竟还小心翼翼放在怀里。 此时就愿意拿出来了啊,她说呢,睡觉的时候,她偶尔心血来潮帮他换衣服死活不愿意,还以为他单纯喜欢自己动手,信不过任何人。好几个月了,晚上在她面前他就没让小厘进来为他更过衣,原来是这回事。 苏妲己鄙夷。 是的,你没看错,就是鄙夷。 一大男人,偷偷摸摸拿走别人自己做的手帕,没见过新奇玩意她可以理解,但拿走不跟主人说,且还藏着掖着的,啧……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有什么特殊的癖好,喜欢女儿家的东西。 苏妲己眼睛里的意味太明显了,帝辛眉头一皱,觉得事情不简单,但他又看不透女人想法,以为她是觉得痛了。 他的语气就更冷,“小厘,杀了他们。” 苏妲己:?你叫谁?小厘不是走了吗? 第35页 他话音刚落,苏妲己就感觉头发一飘,原本看见大王毫发无伤就扳倒了梁雲的众人正唏嘘着,眼前画面一红,不过晃了一个眼似的,等他们看清,竟有几人腿软着跪在了地上。 苏妲己在他说完就被他单手从脑后捂住了眼睛和一只耳朵,另只耳朵被他的脸凑近,只听得见他的呢喃细语,“孤的爱妃,好大的胆子,竟戏弄孤,信不信孤将你立地正法。” 他的威胁显然对现在被他抱着的苏妲己不太有用了,苏妲己充耳未闻,全当他在对她撒娇(?)了。 等苏妲己反应过来周边的不对劲时,已经来不及了,她只感到这个男人把她整个头按入胸膛,被他抱了个严严实实,伴着他的走动,她被放开的双耳只听到梁雲的竭斯底里。 苏妲己赶忙抓住他的衣服,望进他的眼底,“您不会真要杀了他吧?虽然……好吧,我有点圣母,但是,方正等咱们回了朝歌,他也就与我们无关了,爹爹他们会管住他的,应是掀不起风作不起浪了……大王?” 大王吻住她一直盯着他看,灼灼逼人的眼睛,让她消停点,“小厘自会判断,可与孤无关。” “……好吧。”仁至义尽了,她也不敢过于强求。 他杀了周朝过来的全部人,苏妲己虽然没看到场景也没听见,但是那些人应是被永埋葬于这片厚土作肥料了。 小厘一直不言不语,只在关键的时候说上一两句话,她从来不知道他这么厉害,顷刻间就了解了那么多人。 她看着部落兄弟们看向他俩时惊恐的眼神,心里只暗道这抱着她的男人只怕是较于小厘有过之而无不及,否则也不会这么轻易能把她从武力值在草原上位列前茅的梁雲手中解救出来。 毕竟是打下了朝歌江山的男人啊。苏妲己崇拜。 不知过了多久,苏妲己再次被放在席上的时候,大王正在找药给她敷上,她躺着,眼睛直愣愣看着帐顶,才轻声问他,“您怎么突改了想法?” 帝辛坐在坑旁,苏妲己才瞧见他身上的白袍都是血渍,只有刚才抱着她的一面有所避免。 “因为爱妃说不喜欢。” “……”等等,这小媳妇语气,她怎么不信他会变这么乖巧。 “那伯邑考呢?不会被你送回去了吧,送到……” 苏妲己不过一个猜测而已,这是她最不敢相信的一个猜测,大王阴鸷不定的性格,怎会如此宽容大度。 没想到大王却点了头,“恩,与他签了文书,百年内不犯朝歌,孤也不犯他们,他以后算是你麾下的人了。” 苏妲己:“!” 就这? 什么就变成她麾下的人,她又没军队。她怎么感觉大王一直在把事情简单化的告诉她,其中怎么让伯邑考签署协议,怎么劝服,或者说是威逼利诱,她其实更想知道。 哦~她大概有m属性。 大王在她翘着二郎腿正思考着,已经给她敷好了,绑着脖子绕了几圈,厚重结实,看起来有点像没脖子的木偶人。 帝辛忍不住拍着床板:“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苏妲己被这笑声一吓,回头一脸迷惑看着大王:“???” 大结局(三) 苏妲己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 她动了动手,才感觉似乎被什么东西压着了,麻麻的快要没有知觉,那东西好似一个石头,硬邦邦的。 如果它没发出声音的话。 “爱妃……” 苏妲己:“……” “给我死开。” …… 苏妲己以为这种情节应该发生在男人身上更多。晚上睡觉会给心爱的女朋友压着胳膊睡觉,看着她的睡颜会很满足,虽然时间久了,没了新鲜感会觉得手臂被压着难受,那也甘之如饴。 她做梦……哦不,清醒着都没想到,这男人竟在她怀里躺了一晚上? 啧,她怎么更嫌弃他了,想起以前她怕他的怂样,越来越觉得过去的自己在做什么? 苏妲己踢了踢他赖在她肚子上的腿,半坐起来,把他整个人往墙那头推,“起来啦,太阳晒屁股啦!昨晚您不是说想回去了吗?” 大王抱住她手臂,脸蹭了蹭,“不是爱妃说要回去,孤才配合你的……” “……”有这回事吗? 苏妲己陷入自我怀疑。 ……好像是这么回事。 昨晚——她捧着自己的脖子,突然就哭了,觉得自己特别委屈,这段在家的日子本来挺开心的,莫名其妙发生了许多的不开心,她和大王也冷战了几回,还吵了。 还被爱慕自己的人用剑割了脖子(梁雲:你自己咽口水咽的,我他妈?),方正哪里似乎都在赶她走,好似这里不是她的家,在朝歌都没这么多事儿。 第36页 她一把鼻涕一把泪,糊了大王一脸,抱着大王的头哭唧唧,“帝辛,我叫你帝辛你肯定不会开心对吧!我就知道,我跟你永远不能平等,所以你还是会要我叫你大王……呜呜呜……” 看着掉下来的头发上的不明液体,大王:“……” 他说一句话了吗?怎么这女人巴拉巴拉一堆出来。 “你不是唤孤名了么?也没听你怎么用过敬称了,孤可是说什么又惹你不高兴的话了?” 大王被她压倒在床上,有点头疼,他以前没想到养媳妇这么麻烦,女人情绪咋这么多。 一会这个不行,一会那个不行,他以为她要月亮,结果她要的是星星。以为她端水进来是要喝水,结果她拿来敷脸。 女人真是麻烦。 苏妲己嘴巴瘪了瘪,更委屈,“你看!你不开心了吧!你不喜欢我叫你帝辛对不对?” 帝辛:“?” 他赶紧止住这不好的兆头,把苏妲己手按住,平躺在席上,“喜欢,孤都喜欢,爱妃说的、做的,孤都喜欢。” 好的,苏妲己的眼泪唰的一下就没了,脸上就要开出朵花来,“好,那咱们明天就回朝歌,不待在这里了,以后再回来。” “……恩?”大王有些意外,女人……转话题还挺快。之前是她要回来,如今又是她提议要提早时日走。 她喜欢逃避事情,他看得出来。比起让她克服自己的恐惧去面对,他一直都是在纵容她,说不出为何,就是不太喜欢看到她失望的表情。 “那就回去。” 罢了,她继续孩子气也挺好,方正他还没死呢。 以后他快死了,应该也会有个他俩的孩子,换个人把她当孩子罢了。如果他俩没有孩子,那……届时再说吧。 …… 过了情绪支配身体的夜晚,白天的苏妲己:“……” 她昨晚做了什么? 还哭了? 看着大王惺忪的睡眼,虽然有点可爱,但苏妲己更多的是负罪感……是她昨晚不睡觉去搞他的吧?他要往外面睡,让她睡里头,也不会掉下床。 结果她死活不肯,最后等大王妥协了睡里头,她又开始捏他的脸,动手掐他的脖子,“我要搞个情侣款。” 大王拍开她的手,忍了许久,低头看她。 “……”被眼神吓到的苏妲己乖乖收回手,躺在他怀里。 不一会又不老实了。 “大王,妾听旁人说,女人就寝是要哄着睡的。” 大王脑壳疼,哪个王八羔子说的?他非找时间去剁了他的手脚,嘴再给缝上。 “恩……” 苏妲己不依不饶,“大王给妾讲讲故事吧!神话故事也行!” 大王闭着眼睛,她的骚扰其实他完全可以不必要理会,睡自个的就好,他行军打仗也不是没有过这般吵闹的环境,就是比较轻睡眠罢了。 可当他睁开眼,看到一双黑暗中熠熠生辉的眼睛:“……” 鬼使神差的,大王轻声开口,“远古时代,有只黑魅,以食人肉为生,为了生存,他不得不在黑夜里……” “停!!”苏妲己缩了缩,虽然肩膀被大王搂着,但是莫名的感觉周围的黑暗凉风嗖嗖的。 怎么鬼故事发展了?他是不是故意的?!苏妲己磨了磨牙。 黑暗中大王微微一笑。 他当然是故意的。 …… 苏妲己有点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在半睡半醒状态的大王鼻眼间亲了亲,笑道:“夫君快起来。” “……”原本仿若活死人的大王,哗啦一声坐了起来,眼睛转过去,静静看着兴风作浪的苏妲己。 这眼神太过火辣,把她生吞活剥都不为过,苏妲己心里发怵,往后退了退,“叫……叫您又不起来,就只好这样子叫了……” 大王光着脚下了床,拿着系带步步逼近她,“夫君?” 苏妲己脸一红,随着他的步伐往后退,讪讪一笑,“哈……哈哈。” 我草!他要干什么?玩什么y吗?! 大王面无表情,“娘子退什么?小厘在外头守着,娘子不是喜欢叫夫君?等会好好……” 他的骚话怎么这么多!苏妲己脸红如虾,猛地尖叫一声,跑出帐内。 看着落荒而逃的佳人背影,徒留大王斜了斜脑袋,嗤笑了声,“……呵。” 一小妮子,孩子一个,小小年纪哪学来的这些? “小厘。” 小厘应声进来,弯腰低眉,“大王。” 大王拿过床旁的衣服丢给他,让他服侍自己穿上,“去查一查娘娘最近还接触了什么人,那些什么奴才的也换一批,净教坏她。” 换一批?小厘咋舌。 那不就是要杀一批? 不敢多言,小厘低眉顺眼点头,“喏。” 第37页 …… 大王的銮仗又换了批,但是因为人数多,苏妲己也没察觉出什么异样,回头不舍的看向自家爹爹和廖叔叔。 “你们二老要保重身体,不能做的事情千万不要强迫自己去做,还有……晚上不许出门了,规定个宵戒。” 苏护从善如流点了点头,揽住廖猩的肩膀,“好好好。” 廖猩没有说话,眼眶红透,硬是不肯说一句话,直到苏妲己看向他,他才泄露一声呜咽来,“小……小妲,好好待自己听到没有,商王现在对你是还不错,可要是以后待你不好了,你尽管回来,叔叔替你收拾他!” 帝辛已经进去了,闻言探出个头来,“呦,不劳你费心,若不是看在爱妃的份上,孤也早把你废了。” 苏妲己:“……”怎么这么幼稚? 唯一没有说话的只剩下梁兴了,他一直低着头,不敢看苏妲己。 苏妲己心里好笑,心想他也是个老可爱,老愧疚低着头算什么,“梁叔叔,谢谢您。” 被点名的梁兴抬起脸,吃惊的看着苏妲己。 他儿子伤了少酋,原本以为梁雲只是爱恋,那他不阻止,可是却做出这般背信弃主也不惜的事来,他不耻。现梁雲已被他囚禁在牢中,昨晚他越想越气,到牢中打了梁雲一夜,今天他因为年纪摆着,打得有点累,气喘如牛脸都涨红了,才先放过那个混账儿子,没想到少酋竟向他道谢。 大王看了他一眼,二话没说就放下了帘子。 苏妲己笑着,从怀中拿出一个令牌,交到梁兴手里,“大王今早与我说了,若是梁雲以后想改头换面,去朝歌做个一官二职的,就去找他。” “……”双手接过玉牌的梁兴激动的说不上话——部落不少人都是苏妲己的死忠粉,对梁雲此回伤着少酋诸多不满,以后他谋生,在部落相处怕是也难,如此真是雪中送炭了。于是,梁兴直直跪在地上,对着两人磕了个响头。 苏妲己一笑,她不想承这个礼,就让了开,让本就应该承的大王接收到他的诚意。 大王这橄榄枝很会丢啊。苏妲己心道。 若是直接给梁雲,想必他还会有逆反心理,觉得大王在可怜他。可是由她转手,再给他爸,这一回合意味就不一样了,是代表他惜才,愿意重用人才。 苏妲己上了车,回头去看部落的一切,感慨颇深,却觉得心境从未这般开阔。 “大王,以后咱们与周氏如何对立?” 大王给她换了个贴身侍女,是个年纪比她还要大些的,名唤作小笛,这回是大王亲自给她挑选的,看起来聪明伶俐,却又格外老实,不该说的话一句都不会说。 大王拿着酒壶子摇了摇,示意的看向她,当她又皱了下眉,他就放了下去,拿起桌上切好的桃子,先塞进她嘴里,再给自己塞了块,“恩……孤给他们分了一小块国土,位于朝歌西部,姬考回去,他们内部虽有争议,但他接受了孤给他的援兵,不日就会登基,白纸黑字约定了两国百年内互不相犯。” 他这回说的倒是很具体,苏妲己看向他,“那为什么不签订个什么……永久条款?百年……那你的子子孙孙呢?” 大王懒懒躺在被褥上,闻言拉过她的手轻抚着,“那就让他们那些后辈去操心。总不能孤神通广大到能左右他们的生存,他们自己的命运,自己把握。” 他的话有贬有褒,但是他说的也没错,苏妲己点了点头。那些子子辈辈该操心的事是该让他们自己操心,先人做的不过是引导的作用,那些人以后自己想要什么,就自己去争取。 忽然就释然了,苏妲己不禁想起来大王骗她的话,“妾还以为朝歌真的要完了呢。” “恩?”大王再懒洋洋应了声。 “是要完了啊。” 苏妲己赶紧坐起来,“啊?” 大王笑着张手,把她搂入怀中,“因为……没有后代的话,可不就是完了?” “……”她好像又被大王调戏了。 可他的眼神此刻很认真,她摸不太清他说的话真假,以及他实施这个的程度的快慢。 大结局四:那就做只鬼吧! 蜿蜒曲折的小道,宏伟高大的宫殿,空荡匀称的大道,一一呈现在行人的面前。 进了宫门,入目的便是大臣们的膜拜。苏妲己提起裙摆,一步步走下台阶,抬手放在大王宽厚的手掌中,微微一笑。 殿门大敞,按照苏妲己回途路上开玩笑说的迎宾,红色丝绸从几十级的台阶上方,一直铺到宫门口。 大王把她单肩搂过,笑道:“孤的王后,咱们回家了。” 苏妲己大惊:!!! 什么王后?她怎么就成王后了?! 第38页 宫女几十排列在道路两旁,合着前来迎接的朝廷众臣,“大王万安,王后娘娘万安——” 苏妲己:…… 原来他打的是这个算盘,怪不得他说以后她的孩子就是未来的王,确实当王后以后,她的孩子就是嫡子,当之无愧。 可是这当王后会不会太简单了点?? 苏妲己:“要不……咱们循序渐进慢慢来?那些在妾之后入宫的美人是那些大臣硬塞进来的吧,总要给个位份啥的……”说罢,一个嘴打折,她把脸别开去。 说出这句话,大度都是假的,只是她心里还是担忧大王这么大阵仗,该有多少人不满,要是搞个宫廷事变,原本就刚过亡国之难,也不知道大王会不会精疲力尽。 大王微微挑眉,把她的脸掰回来,“那些美人,孤送人了。” “?” 之前你跟我说那些美人你杀了,结果你说的只是于我之前入宫的美人。现在你跟我说送人了,也不过是你的谎言吧。 苏妲己置若罔闻,撇了撇嘴。 大王看她神色,就知道她心里所想,“孤说的……是真的!” 呸!渣男! “……爱妃,你是孤的王后,朝中众人是没有异议的,那些美人以后也不会有,孤说送人的也送给了周氏……这些美人也没表示出不愿……”他的表情越说越焉焉然,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其实朝中大臣向他献美人已成惯例,之于苏妲己前入宫的美人确实被他杀了。但之于苏妲己之后入宫的,每天那些朝廷中人都会送那么一两个过来,时日一久,又堆积成山,这才是苏妲己先前看到的,为什么还有来向她请安的美人的缘故。 众臣:……假装什么呢假装,你在还没出朝歌的时候提剑来我们家,逼我们顺从的时候,你咋就那么牛逼呢,现在在王后面前你就委屈了,你咋那么能呢你。不就不送美人了吗,说一句不就行了,还要杀杀杀! 苏妲己:“好吧,妾暂且相信大王。大王可是说了,妾不开心了就拿剑捅你,这句话妾也记得死死的。” “……好。” …… 介于先前大王说的睡觉一定要待在他身边,苏妲己傍晚就抓着自己做的软绵绵的枕头,颠簸颠簸地跑到大王床上,小手一摆,床上就成了她的战地。 “小笛——想喝酸梅汤!”苏妲己打了个哈欠,向着门外大喊。 门外立时传来一声应允,随即就是脚步声远去。 苏妲己闭着眼睛,等着大王处理政事后回来,却又不禁疑惑,最近似乎特别嗜睡,这才傍晚,按现代就是六点左右,她怎么会这么困? 想着事情,她闭着眼睛还是没忍住,睡了过去。 * “苏缘。” 恩? 苏妲己吓得睁眼。这是她现代的名字,谁在叫她?! 入目却是一个门,红色漆刷的,还是那个兽形环。 苏妲己一下想起来,是她之前梦里面的那个山间小径。 “是有人在里面是吗?”苏妲己心脏扑通跳的剧烈,小心迈向大门。 “你进来罢,先前你来的时候我不在,后来从这山间草木问了,才知道原来留下的那抹气息是你的。” 又是那个虚无缥缈的声音,好似从前方传来,但又环绕在周身,声音不太真实。 苏妲己心里暗道莫不是撞鬼了,等下要是个鬼脸扑过来,她要咋办,有狗血吗? 但她心里的好奇心更甚,她轻轻推开门,眼前白光一闪,她之前看到的所有丈高的枯草都不见了,只看见各种美食飘在空中。 苏妲己:哇哦,原来是米奇妙妙屋。 她脚踩进去门槛,眼前的美食刹那变换,又是一道白光,一袭红衣飘然而下,美食纷纷落在院内的长桌上。 这世上真的有神仙?她从哪来的? 苏妲己小声开口,“请问……我怎么会出现在这?” “还有,你是什么人?” 那一袭红衣脸上戴着面具,但并不可怕,是个憨态十足的狐狸。 女人缓缓转头,面具后的眼睛看向苏妲己,苏妲己立刻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传来,她好似笑了下,“你问我?你才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你怎么会问我是什么人,你又是哪块小饼干?” 被反问,苏妲己沉默了。 确实,她不属于这个世界,也已经想了无数遍,若是以后不得已与大王分离了,她自己如何生活,但是那些东西她目前潜意识总觉得离自己很远,不想去深入思考,只停留在表面上。 “那是你叫我来这个地方的?” 女人一挥手,身后的乌发就一扬,苏妲己的眼睛都是她飘逸的头发,直到回过神来,才看见面前飞起来两个牌子。 要说苏妲己此刻内心想法,那或许是——哇好秀的头发,是用了飘柔吧! 第39页 咳咳,言归正传。苏妲己还是被眼前两块木牌给惊了一下,因为他们跟鬼火似的到她眼前,防不胜防就被拍了下额头。 痛!苏妲己捂住额头,瞪向木牌。 这下却是让她愣在原地,好似被凉水当头泼下。 只因为两块牌子上分别写着——回去,留下。 苏妲己眼皮子一跳,看向那女人,“什么意思?” 女人对她的反应嗤之以鼻,笑了笑,“你不是心知肚明么?” 苏妲己立即僵了下,“现在就选?”她这么快就要回现代了? 大王……怎么办?她还没跟他说,他会不会急得到处找她? 女人凭空一点,一块牌子就飞到她面前,“是让你选吗?呵……自以为是,不过是让你拿走而已,另一个牌子可是我的。” “!!!” 女人看着她,看了许久,许是觉得无趣,手指似白玉,伸向脸上的面具。 苏妲己却想到了什么,脑中白光炸裂,脑子还没想好,话就遏制不住喊了出来,“别揭开!别!别!!!” 如果她猜的不错,那么这个女人一定就是—— 女人轻蔑一笑,格外不羁,“我凭什么听你的?” 手一别,脸上的面具就掉下来,落在地上,碎裂的声音很清脆。 苏妲己不可预料的,看着她骄阳似的面庞,与自己如出一辙,眼泪突然就下来了,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让她觉得生无可恋。 是苏妲己,她才是真正的苏妲己!是她之前还疑惑她怎么消失不见了的苏妲己! 那么她,是不是只能回去了? 在这里待了这么久,快要一年了,她自己都已经适应了这里的生活,差点忘了自己是个现代人,也忘了自己不是苏妲己。 她只是苏缘而已。 好似有电闪雷鸣,苏缘眼前水雾朦胧,嗓子有些干涩,但她还是动了动嘴唇,开了口,“你怎么会在这里?为什么突然想要回你的身份?” 真正的苏妲己看着她,眼里是魅,却溢出冷然来,“为什么?呵,他是我的男人,你也敢动!” “他?”她哪里动谁的男人了??? 苏妲己眼睑一低,似是不想提,却还是抿了抿唇,能看到她的脸颊微微有点红,“……梁……梁雲。” “……”此时倒换成苏缘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不爱梁雲,跟他也没有深切接触,自然不会去照顾梁雲的心情和感受。 可原来的苏妲己呢?他们两个是约定余生的爱人,即使被大王强行分离,也是心心念念对方的人。 说到底,是她把那根线扰乱了。确实也是她用这具身体,伤了苏妲己的爱人。 “所以你现在打算回来?那大王呢?”苏缘总觉得自己的心正在隐隐作痛,好似跟大王有心灵感应似的。 “商王?” 苏妲己向后靠了靠,熟练的倚在柱子上,“呵,他与我何干?我当初忍辱负重,现在可不怕,我恨不得杀了他!” “……”好了,聊不下去了。 苏缘深吸了口气,正视这个问题,“能不能打个商量?” “怎么商量?有什么好商量的?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不属于你的,就不属于你。我先前只是晕了过去,就被你占据了身体,现在只不过拿回来罢了。” 她的眼睛里有着幽光,像在说一件平凡的事情,却用着杀人的口吻。 苏缘也不想示弱,争取利益最大化,“我的身体在现代,我不知道怎么样了,但是……既然我能穿来这里,这里的人是不是也能出去?” 苏妲己本来很淡的表情变了变,“……然后?” “我不相信你只是晕了过去的说法,如果真是这么简单,我也不会这么轻易占据你的身体这么久。” “……” “所以是你无意中通过这个空间看到了现代的生活,是你向往,所以跟我互换了,对吗?” 好似被人撕破了什么,苏妲己淡然的表情龟裂了,但她还是稳了稳,“……呵,怎会如此?真是荒唐。” 苏缘脸色却不变,继续分析,“既然你是因为梁雲,不想看到他这副状态,不妨你把他一起带向我生活的现代,若是你哪天又想回来了,我们一起换下就好,意思就是若是我们其中一方在两个世界中想换回来了,就换,可以带着自己的爱人。” 苏妲己似有些犹豫,但是这个条件真的很让她心动。因为她从来没见过那么缤纷的世界,她想回来也不过是因为家人和梁雲,她向往那个灯红酒绿,“当真?你不会是骗我的,打算先骗我过去,然后你再不愿意……” 苏缘坚定的摇了摇头,“不会的,我也想我的家人了,偶尔回去看一看,你也可以回来,就像旅行一样,你在现代这么久了,旅行知道什么意思吧?” 第40页 原本狐疑的苏妲己先是微怔,突然就笑了开来,“你真有趣。” “……什么我就有趣了??” …… 这件事也就这么告一段落了,若是说还有什么,现在在这个世界的苏缘——苏妲己会告诉你,她们成为了好姐妹? * “你怎么那么困?不等孤就睡着了。” 一道声音从上方传来,苏妲己睁开眼,看到的就是一张放大的脸。 她脸黑了黑,“大王。” “恩?” 苏妲己斩钉截铁,“大王你是不是最近睡眠不足?毛孔都没以前那么细腻了,变大了。” “……” 虽然他不知道什么意思,但还是深刻感到自己的爱妃嫌弃他了。 他……怎么感觉家庭地位逐渐卑微? 今晚就证明下家庭地位好了! * 室内空气很暧昧。 “你想死是不是?这么狠作甚?很疼啊。” “孤……下次轻点。” “你还想有下次重的?” 想了想,思考了好一会,某人诚恳点了点头,“若真要死,牡丹花下风流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