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新传》 迷迷糊糊来红楼 在丫鬟婆子的轻声呼唤中,睡在床上的小姑娘揉揉眼睛,慢慢地爬了起来。在乳母王嬷嬷的服侍下穿好衣服,早已有三四个小丫鬟捧了沐盆、巾帕、靶镜等物在旁等候。看着姑娘起来了,那捧盆的丫鬟赶紧端着沐盆走至跟前,其他几个小丫鬟也都赶紧走过来,在旁捧着巾帕并靶镜脂粉之饰等姑娘梳洗。 起床的小姑娘探出来头看着水盆发愣,并不忙着梳洗。已经到了这个世界一年了,可是每次看见自己的这张脸还是能够看傻了,活脱脱的一个美人胚子,而且这个美人绝对是百分之一百二十的大美人,正是曹雪芹笔下的那个“秉绝代之姿容,具稀世之俊美”的林妹妹——林黛玉。 “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泪光点点,娇喘微微。闲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这是曹雪芹对林黛玉外貌的描写。 当年夏小夏看到这段文字的时候总也想像不出来这个红楼梦里最美丽的女子应该是什么样子。后来看到了83版电视剧之后虽然觉得外貌可能还稍稍有点不足,不过差不多也就应该是那个样子了,但是穿过来之后才发现当时自己觉得不错的扮演者和现在自己看到的比起来,那可是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林黛玉的美丽根本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虽然现在年纪还有点小,还未长成,眉宇间犹自带着几分稚气,但是已经足以能够让人从这张面孔猜想出长大成人之后的绝代风华。和她的外貌比起来,曹雪芹的文字描写都显得有些苍白,不过描述出十分之一二而已。 不过到现在为止夏小夏也没弄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穿过来的,似乎一切都是好好的。正走在街上,忽然之间就跑到年纪幼小的林黛玉身上来了,而且这个穿越也没有失忆的迹象,林黛玉的记忆清清楚楚地在自己的大脑里展现。这边则是因为弟弟去世,林黛玉伤心地哭晕了过去,再醒过来就是自己了。两个人都没有死,出现这种状况的穿越应该是夺魂吧。 林黛玉本来就是一个心灵比较脆弱的人,因此造成了她对身边的事物敏感,易动感情的性子。夏小夏一个二十多岁的成人灵魂,在二十一世纪长大,又不是温室的花朵,心智还算成熟,到了一个这样性子的年纪幼小的林黛玉身上,自然把她的灵魂夺去了,从而摄取林黛玉的记忆,两个灵魂融合在了一起,夏小夏和林黛玉即使同一个人,又不是一个人,有着双重的个性,不过因为是夏小夏的灵魂比林黛玉的灵魂强势,所以现在林黛玉的身上夏小夏的个性占着主导地位。 前世的夏小夏是独女,是个极恋家的人,从小到大上学全都选择离家最近的学校,就连考大学都是选择本城市的,从来都不住校,每天宁愿挤地铁,然后再换乘公交花费一个半小时的时间在路上。可是到了这里,“梁园虽好,终非故国”,再说各个方面都不适应,因此夏小夏曾经想法设法找回去的方法,奈何都是徒劳无功。 尽管夏小夏再不愿意,也只能乖乖地留在这里了。一眨眼的功夫,一年就过去了。因为想家,再加上两个人的灵魂是融合,尽管后来的灵魂占有主导地位,可是还是或多或少地保留着原来的林黛玉的一点个性,因此让现在的林黛玉的眉宇间尽管不再因为春花秋月而伤春悲秋,却因为想家及其他原因而难得舒展开来。 虽然欣喜有着无比的美貌,良好的家世,可是一想到林黛玉最后红颜薄命,香消玉殒的悲惨结局,夏小夏无论如何都高兴不起来。自从林黛玉的弟弟已经夭折之后剧情已经开始了,家里为林黛玉请的老师贾雨村已经开始就馆,林夫人也已经久病在床,一想到林黛玉今后要那么凄凄凉凉的死去,夏小夏心有不甘。现在自己是林黛玉了,在没有回家的之前,绝对不能让自己寄身的这个皮囊消失。 夏小夏坚信,自己既然能够莫名其妙地跑到这个世界来,那么总有一天再睁开眼之后就会发现自己又回去了,不过在没有回去之前,要好好地看好这份孱弱的身躯,不能不明不白地挂了,否则自己就魂飞魄散,永远都回不了家了…… 变成林黛玉的夏小夏呆呆地望着水盆发愣,王嬷嬷看着自己奶大的这个孩子又开始发呆了,这个症状这一年来几乎每天早上都上演一遍,开始还以为是有了什么毛病,现在大家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王嬷嬷也不说话,径自上前与这个林黛玉挽袖卸镯,又从一边的小丫鬟那里拿过一条大手巾来,将自己姑娘面前的衣襟掩了,伸手向面盆中准备帮助她盥沐。 “雪雁,这水凉了,这个天气怎么不多加点热水,虽然已经是春天了,可是天气还是冷的很,凉水洗脸会激到姑娘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姑娘身子弱,现在夫人正病着,要是姑娘再病了可了不得了。” “妈妈,我也知道这个天气,巴巴地倒的滚水,没承想竟然还是凉了,我这就换过。”雪雁面对王嬷嬷的指责自然不敢抱怨说是因为姑娘发呆的时间而造成水凉了,赶紧示意一旁拎着滚水的小丫头上前倒水。 梳洗完毕,又有个小丫头端上来一碗糖水冲鸡蛋递给林黛玉。这糖水有清热润肺,止咳作用。前世的夏小夏虽然是化工专业毕业,可是父母却是医生,一个是中医,一个是西医。夏小夏是个早产儿,开始身体不是很好,总是生病,但是父母为了让她有个健康的身体,没少给她食补,最后把身体养的棒棒的,一年到头都不生什么病。耳濡目染之下,再加上对此有感兴趣,夏小夏曾经有过对此做过一些研究,因此夏小夏对于一些食疗保健也是非常熟悉,有些心得。 原装的林黛玉有咳疾,最后是甚至都咳嗽出血来了,因此《红学》专家们一致断定林黛玉最后是因为肺结核而亡。只是林黛玉从小就开始咳嗽,咳了那么长时间才死亡,那么一开始她的咳疾并不是肺结核,大概是支气管炎之类的病症,只是因为一直都没有得到有效地治疗,最后才发展成为肺结核的。 夏小夏穿来之后,为了保护好这个皮囊,就算不能回家也不想魂飞魄散,那么最最重要的任务自然就是养好身体,她对病怏怏的身体可不感冒。于是搜罗记忆,开始了养肺止咳的大工程。 俗话说“是药三分毒”,就算当初林黛玉的身体没什么不好,这些年的药吃下来,在身体里累积的毒素也对身体造成了损害。夏小夏可不想当个药罐子,做个风吹吹就倒的主。何况中药可是非常难喝的,能不吃还是不吃的好。 夏小夏不是医生,就凭她那三脚猫的水平,根本无法给自己开药治病,再说如果她给自己开方的话,也根本无法对别人解释,自然会引起别人的怀疑,这个世界对于子语乱神还是深信不疑的,夏小夏可不想把真相说出来被人当做怪物给打死。 何况不是还有那么一句话嘛,“三分病,七分养”,这后天调养也是非常重要的。长期吃药就会无形中损害了胃口,造成食欲不振,吃不下东西,因此也就不能充足地从食物中摄取身体所需的养分,这样会造成身体虚弱易生病,病了之后就不得不吃药,恶性循环之下,身体怎么能好的了。 生鸡蛋冲热水1,再加上白糖,搅匀,再倒入已经绞取的姜汁,调匀,每天早晚各喝一次,这是一个民间的偏方,补虚损,治久咳不愈,治支气管炎、治肺结核,非常有疗效。燕窝银耳汤,冰糖炖雪梨,薯蓣粥、萝卜猪肺汤。蜜枣扒山药。杏仁猪肉汤、荸荠百合羹等等一系列养肺、止咳等食物开始出现在林黛玉的餐桌上。 非常普通的食材只要搭配方法和制作手法不一样,就能具有调养身体的功效,而且不会引起任何人的疑问,此林黛玉这一年来食物上的变化没有引起众人的怀疑。都是一些寻常的食物,没什么奇怪的吃食,也都是平常要吃的,只不过稍稍变换了一下口味而已,在众人看来不过是大家小姐对于食物的一些小小要求而已。 不过夏小夏为了不引起身边的人怀疑,还是循序渐进,慢慢地对自己的食物做出调整,不想因为大幅度的变动而引起不必要的疑虑。该感谢自己穿到了大富之家,尽可以调换着花样吃也没人说什么,反而因为以前这个身体健康状况不好,在加上心思过重,食欲也不是很好。现在看见“林黛玉”有了胃口,有了想吃的东西,林父和林母自然满心欢喜地满足女儿的要求。 喝了鸡蛋汤水汤,林黛玉(自此往后夏小夏全部改称为林黛玉)走出房门来到前厅跟父亲林如海用过早餐,就去房中看望母亲贾敏,看着躺在床上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的林夫人,林黛玉不禁双目含泪,哭了起来,到了这个世界一年来,林家夫妻待自己爱如珍宝,让自己在这个异世界也感到了浓重的亲情。不过林黛玉哭不仅是为了贾敏,也是想起了另外一个世界的母亲,不知道自从自己失踪之后,母亲他们变成了什么样了呢,一时间悲从心来,泪如雨下。 “姑娘,看夫人今天的气色比往日都大好呢,看样子就要好了,姑娘万不可如此哭哭啼啼的让夫人心中悲伤。”王嬷嬷赶紧劝着林黛玉。 林黛玉在王嬷嬷的劝阻之下,赶紧止住泪,又和强打着精神的林夫人说了几句话,看到林夫人脸上露出疲累的神色退了出去。 煞费苦心做筹划 走出房门,林黛玉抬头看看外面明晃晃的太阳,转身走到厨房亲自为林夫人煎药。守着红泥小炉上的药罐,嗅着弥漫在空气中的淡淡的药香,林黛玉微微叹了一口气,心中明白林夫人的病是好不了了。不是因为剧情的安排,而是因为林夫人的病其实一大半是心病,药医不死人,这药治得了病,治不了心,在去年独子夭折之后,林夫人的精神就垮了。 丧子之痛致使林夫人的心中落落寡欢,郁郁成结,整日呆在已经死去的孩子房间里追思不已,茶饭不思,身体越发虚弱,终于在春天的时候病倒了。心病还须心药医,要想林夫人的病能够好起来,除非一年前死去的孩子死而复生,否则再高明的医生只能治病却治不了心。 过了几天,林夫人的病不见好转,反而越发地沉重,在王嬷嬷的提议下,得到父亲的允许,林黛玉到庙里去上香许愿,祈求佛祖的保佑,保佑林夫人的病能够快点好。 其实作为从二十一世纪而来的人,对于这些所谓神明的庇佑,现在的这个林黛玉是一点都不相信的,但是在这个世界里,女孩子出一趟门大为不易,只有出去上香拜佛才能出去一趟,因此尽管林黛玉心中对于请求神佛让它们保佑林夫人的病快点好这一说法嗤之以鼻,可是她也不敢表现出来,被人当作异类怪胎不说还有一顶“大不孝”的帽子扣到头上。 对于能够走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也让林黛玉大为欢喜,每天就在高高的围墙之中实在是让人腻烦,再说她想在上香之后顺便出去看看,因此就有了这趟出行。 跪在泥塑的万丈大日如来面前,林黛玉拈香跪拜,在祈求神明保佑林夫人身体健康的时候,希望能够让自己回家。虽然不相信神明的存在,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不然自己怎么会莫名其妙地就跑到这里来了,因此林黛玉在祈求的时候无比的虔诚。 烧完香,拜完佛,林黛玉在主持派过来的小沙弥带领下带到后面的静室里休息,小沙弥自顾去准备斋饭。林黛玉没有躺在床上休息,而是走出了房门,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说是静室,实际上是个独门小院,小院的门关着,门口外面里有家丁牢牢地把守着,门口里面则是几个粗使的婆子坐在一条横着的板凳上,一边闲磕牙,一边看门。然后在她们的这边站着一溜小丫头,是进不了屋内伺候的那种,预备着林黛玉要使唤的什么东西的时候由大丫头出来召唤人的时候答应着。 林黛玉看到这个阵仗,心中这才明白,为什么一向看管自己甚严,生怕自己有个行差踏错的王嬷嬷听见自己想出去走走并没有阻拦,原来是这样,自己根本走不出这个小院,就算勉强仗着姑娘的威势不等王嬷嬷从房间里走出来拦住自己之前闯出去,只怕背后也会背这些婆子和丫头们当做谈资说了出去,传扬开来不仅自己的名声被毁就连整个林家的名声也都毁了。 这个世间最重的就是女儿家的名声,明朝的大清官海瑞不就因为女儿饿得受不了,接受了一名好心男子的馈赠为了保全名声而把女儿关在屋子里活活饿死了嘛。因此林黛玉看到这个阵仗非常干脆地打消了想出去的心思,前世看到的那些《西厢记》《牡丹亭》等等才子佳人的书都是骗人的,名门闺秀想要落单碰见一个翩翩公子哪有那么容易,根本就是作者的杜撰,骗骗那些不明所以的人的。 知道无法走出去的林黛玉回房,闷闷地倚在榻上想着自己的心事。从林夫人的这个样子来看,只怕离逝去的日子不远了,父亲最近频频和贾府书信往来,就算自己反对,随着林夫人的去世,恐怕还是自己这个冒牌的林黛玉还是要去贾府。如果去了贾府,人多是非大,虽然自己没经过,没吃过猪肉总看见过猪肉跑吧,自己若真是无依无靠地孤零零地投奔过去,虽然不至于像原来的林黛玉活着那么处处陪着小心看人眼色过日子,但是那种寄人篱下的滋味自己也受不了。 再说贾府将来可是要被抄家的,当时正牌的林黛玉在那个时候已经魂归离恨天,自然没什么事情。可是现在林黛玉这个身体经过自己这一年小心翼翼地食疗,感觉已经好多了,只要持之以恒下去,虽然不能让身体像前世那么康健,但是也绝不会就因为肺结核而死。到时贾府炒家,自己这个寄住在贾府的亲戚必然会被赶出来,那时自己一个孤苦无依的弱女子出路又在何方? 思来想去,这个冒牌的林黛玉也没有想出个好结果。自己不过是个小女子,没什么大的野心,要是能找到回家的方法更好,要是找不到只想平平安安地过一辈子。只是离了林府,脱开贾府,要想在这个世界过活,那么衣食住行样样都是要钱的,没有钱可不行。 自己抛头露面去经商,先不说条件不允许,就自己这张如花似玉的脸,只怕就是招灾惹祸的根本。士农工商,商者就连身处贱籍的那些高门大户的奴仆都瞧不起,不管家里多有钱,上街的时候连件绸缎的衣服都不能穿在外面,只能躲在家里偷偷地穿。顶着这张脸去经商,背后没有靠山,不等赚到钱财,这张脸就会使自己成为那些纨绔子弟狎玩的对象,从而成为某个豪门公子的玩物。因此必须要有人帮自己打理,出头才行。 对,就是要有人才行,她就不明白了,为什么当初正牌的林黛玉到了贾府就带了王嬷嬷和雪雁两个人,难道她就不明白吗?身边多几个得用的人才能在贾府那样的家族里生存下来,只依靠贾母那不靠谱的宠爱在贾家过活是不行的。谁知道年纪大的老封君什么时候过世,不管地位有多高,日薄西山的人是根本不能作为大树来依靠。 不过貌似正牌的林黛玉是一个是个不谙世情的小姑娘,她怎么可能会想到这些,而林父想来也认为自己的女儿在外祖母家不会受到委屈的,到哪里什么都会给安排好的,全然地信任岳丈一家。一个大男人自然不会细心地想好一切,因此就把细节问题给忽视了,却不知道有的时候细节决定成败。 若干年之后,她再回首往事,就觉得很奇怪,为什么当时自己不把内心的想法对林家夫妇讲出来呢,毕竟林家是钟鼎之家,而林父又是现任的巡盐御史,古代的盐铁都是国家专卖,林父之职不仅权力极大,也是大大的肥缺,而林家有只有林黛玉这么一个女儿,所有的财产不都是林黛玉的嘛,那自己已经成为了林黛玉,不也就意味着这笔财产就是她的了,只要安心的坐享其成就可以了,为什么还要煞费苦心的去鼓捣呢? 几经思考,最后得出结论,当时的自己不过才来的这个世界一年,尽管感动于林父林母对自己的好,可是自己虽然顶着个林黛玉的皮囊但是心中并没有把他们当做父母一样看待,总有一种“偷”来的感觉。就是这种做贼心虚的感觉让她不想把自己心中真实的想法说给林父林母听。 其次,因为这个世界的子语怪神之论调,她怕自己把这些想法说给林父林母听,让他们心中产生怀疑,为什么一个书香门第家的女儿,自幼禀听规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怎么会动了商贾经济这般低贱的念头,毕竟这个时候商人的地位极其低贱,像林家这样的官宦之家虽然名下也有商铺,可是还是瞧不起商人,不屑于“与民争利”,而林黛玉这么一个娇怯怯的闺阁女子怎么会突如其来的有了这么个想法,怕他们认为自己是怪物而怀疑自己的身份,面对他们的质问,到时自己无法自圆其说,他们认为自己是异类而将自己幽闭起来或者扫地出门。 再者,从二十一世纪而来的自己,因为对这个世界没有归属感,因此自己就把自食其力,靠别人不如靠自己等新时代的女性理念带入其中。还有,尽管林黛玉家境优渥,而且按照道理林家的财产也都是属于她的,可是在书中原来的林黛玉一无所有,吃穿用度,一草一纸都是在贾府供给,每个贾府那可怜兮兮的二两月银就是她所有的收入来源。这个实在是给这个冒牌的林黛玉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因此在她的潜意识之中是认为林府没钱的,全然忘记了如果林府没钱的话,她这一年来富贵无比的生活从何而来?…… 综此种种,这个林黛玉决定自己更生,努力创业,想办法赚钱。只是说说容易,做起来可就难了,至少人就是一个大问题! 咳,一个小丫头和一个嬷嬷就是当初林黛玉从林家带到贾家服侍自己的人,真是少呀。尽管这个嬷嬷非常疼爱自己奶出的这个姐,处处维护着林黛玉,教导林黛玉成为一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按照她的老思想),也不仗着自己的身份作威作福,可是在贾家她根本说不上话…… 一个嬷嬷?林黛玉的眼睛亮了,她突然想起自己的这位乳母可是有儿子的,听王嬷嬷说她的这个儿子在城里的一家绸缎铺里当伙计,更重要的是他还略施几个字,能够算账。这些条件难得,如果可以的话,可以让嬷嬷的儿子代替自己出头经商似乎不失为一个办法。 林黛玉越想这个办法越有实施的可能,因为王嬷嬷不是家生的奴才,在林黛玉下生的时候从外面买进来的,是卖断的死契。因为是死契,那么就没有赎出去的可能了,可是王嬷嬷和她的儿子来往的还是比较密切的。 近在眼前的选择 林黛玉开始考虑经商赚钱攒私房钱的问题,不过因为她不可能抛头露面,那么必须要找个可以信赖的人帮着她打理,左思右想之下,林黛玉想到了奶娘王嬷嬷的儿子王通。 当初王嬷嬷因为丈夫意外被砸死,刚出生三个多月的小儿子也跟着染病死了,这个世界的医疗条件,不管是大户人家还是贫苦人家所生的孩子能够顺顺利利养大成人的少。为了给小儿子治病王嬷嬷花了一大笔钱,孩子死了,可是为了治病所借的债不会随之消失,而且一个孤身女人要想养活自己和儿子两张嘴也太难了。为了还债和能够养活儿子,王嬷嬷托相熟的人说情把儿子送到绸缎庄当伙计,然后狠心把自己卖到林府做奶娘,这样每个月的工钱加上自己的卖身钱就可以捎出去还债和抚养孩子。 王嬷嬷的儿子王通也知道自己母亲的不易,因此逢年过节都来看望王嬷嬷。尽管林家从来没有难为过自己的母亲,王嬷嬷的吃穿用度和林黛玉差不多,但是毕竟是奴仆,王通当然起过把自己的母亲赎出去的念头,虽然卖的是死契,只是要好好求求的话,林家也不会难为自己,只是要把王嬷嬷赎出去的身价钱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呢,他根本拿不出,他平常花的还是王嬷嬷的月钱呢。 王通在绸缎庄做活计前五年是学徒,不算是正式的伙计,管吃管住没工钱,这五年的年头还没满呢。就算林家不要钱,甚至有可能连身价钱都赏了,可是赎出去又怎么办呢?当年为了葬父亲和给死去的弟弟看病,除了光杆两个人之外家里所有的东西都已经卖了,房屋一间地无一垄,王嬷嬷出来的话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这些年王通自己一直都是住在他当伙计的那家绸缎庄的阁楼上,他还没有出师,没有工钱,把王嬷嬷赎出来,没有了王嬷嬷的收入,吃饭的问题怎么解决?综此种种,王通就不得不打消了把自己母亲赎出来的念头。 林黛玉曾经在去年的年节上在王通探望王嬷嬷的时候,见到过这个王通。按照规定男子不得进女子的院子,尽管林黛玉年纪还小,王通也不得入后院。不过山不来我就山,林黛玉就偷偷地跟在王嬷嬷的后面,没有了王嬷嬷的管束,其他的丫头对于林黛玉的不恰当行为自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此林黛玉见到了王通,而被王嬷嬷发现的林黛玉也受到了好大的一番训斥。 林黛玉对王通的印象不错,长得憨憨厚厚的,一副老实的样子,可是又透着几分机灵。后来闲聊的时候王嬷嬷也曾经提起自己的这个儿子,每个父母提起自己的孩子都带着几分自豪,认为自家的孩子是最好的,谁也比不过,林黛玉自然也知道这一点。不过从王嬷嬷的话中透露出的信息这个王通虽然不算个人物可是倒也还算不错。 这个时代讲究的是“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因此虽然说是当学徒,拜师之后师傅也不会主动去叫你什么东西,只是把你当作一个白干活的人使唤。绸缎庄却不管这些,设定的五年学徒期限到了,如果你没有学成,那么你就只有卷铺盖走人的一途。这师傅的良心要是好的呢,就会间或着教你个一招半式;要是师师傅良心不好,那么只有你把师傅伺候的高兴了,心情好了,看你顺眼了才会在旁边教你个一兴半点,剩下的大部分都是自己从旁偷师。 当初拜师的时候王通不走运,拜的那个师傅心眼不正,因此王通学起来可是很困难,但是王通心里有算计,平时跟在师傅的后面不言不语,却认真仔细地观察师傅平日里对待客人和查验绸缎的一举一动,记在心里,在讨得了师傅的欢心的时候把自己的不解拿出来询问,因此比一起拜师的师兄弟门水平要高出大一大截,可是为了不引起师傅的疑心,王通故意藏拙,保持在和师兄弟一个水平上。 在这个年代,读书是有钱人家的事情,对于穷人来说是一个非常奢侈的想法。虽然从来没有想过要读书做官,可是王通也知道识字是有着莫大的好处的。不识字的人,冒着风吹日晒,顶着雨雪,在外面累死累活地出卖自己的劳力赚钱,就这么勤劳赚得那几文钱还不一定填饱自己和家人的肚子。而识字的则是悠哉悠哉地躲在房间里,风吹不着,雨打不着,日晒不着,只是稍稍动动笔杆子就赚到了足以养家糊口的钱。 两厢比较,王通自然想识字,因为如果识字的话,将来成为正式的伙计,一旦表现的好,主人要是提拔的话,自己就有了机会,不识字的人则是根本想都不要想,只能老老实实地做一辈子伙计。 王通对自己的将来也有着其他的打算,因此他不时地买点小礼物送给账房先生或者买点酒菜请请账房先生,请他教自己识字算账。俗话说“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家的嘴短”,再说,王通和账房先生并没有什么利益冲突,不用担心他抢了自己的饭碗,因此账房先生也就稍微地教了王通一点,多年累计下来,王通也能识字算账了…… 自己的孩子都是母亲的心头宝,王通自然也被王嬷嬷看成心尖子一般,因此一旦话题涉及到王通,平日里话不多的王嬷嬷也如同打开了话匣子一般,滔滔不绝,总想着把自己儿子的优点全都展现在众人面前。 孩子自然是自家的好,王嬷嬷自然不会说王通的坏话,林黛玉在和王嬷嬷的交谈中,把王通的事情摸了个七七八八,从王通的行为处事上和他对待已经卖了死契的王嬷嬷的态度上对于他的品性也稍微有所了解,虽然有点滑头,但是本质上还是很质朴的一个人,没有仗着和王嬷嬷和林家攀上关系,走林家的门路,还是踏踏实实的在绸缎庄学徒。不过林黛玉从王通识字算账的想法上推测出王通并不甘于做一个小小的伙计,他心中有着不甘于人的念头,只是苦于手中没有本钱,没有机会。 不过王通这人,他的野心也并不大,只是能够有房子住,能吃上饱饭,每天赚的钱除了能够养家糊口还有点盈余就行了,可是因为身处在社会的最底层,人有没有长才,普普通通而已,所以这样的愿望也很难实现。 在历史的洪流中,像王通这样没什么大本事的小人物非常常见,纵然有点小聪明,勉强能混个嘴圆肚饱,心中也有着想向上爬的念头,因为才能并不出众,自然也不会也“贵人”的赏识,只能乖乖地在绸缎庄跑腿。也想做买卖,奈何手中没钱,而且就他一穷二白的身份,也无从借到本钱,就算有赚钱的机会放在眼前也只能白白地放过,抓不住。 现在林黛玉缺人,虽然林黛玉可以找到无数的人才,可是对于这些找来的人,林黛玉根本不熟悉,也无从谈起如何控制,而林黛玉的身份又让她无法到外面去结识更多的人。何况在用人之前,林黛玉最先确定的是为她所用的这个人是否忠实可靠,然后才能谈其他。综合着比较起来,王通算是目前林黛玉最好的选择。 人选已经确定,林黛玉开始思考怎样和王嬷嬷和父母说这件事。再者,就算确定了人选,也该打算一下,自己准备做什么生意?本钱何来?……一时间林黛玉觉得分头乱序,头绪纷杂,脑袋乱糟糟的,千头万绪,需要考虑的事情特别多。 “姑娘,吃饭了。”雪雁打断了林黛玉的沉思。寺庙里精致的斋菜已经送了上来,摆好。林黛玉和随着来的人吃过饭之后,休息了一会儿,和雪雁、王嬷嬷一起坐在翠璎八宝华盖车上,走在回府的路上。 “……你们这两个小贱人,竟然还敢跑……”伴随着粗鲁的喝骂声,林黛玉的这一行车驾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王嬷嬷掀开帘子询问前面的人。 “回王大娘,前面一家妇人在打骂她的两个女儿,阻住了道路。”跟在车边的一个粗使婆子从前面的小厮中得到事情的始末赶紧回话。 就在说话间前面的情势又发生了变化,只听见一个杀猪般的叫声喊着:“哎呀,我的亲娘喂,可了不得了,死人了,撞死人了——” 中年妇人坐在地上撒泼,一旁两个少女倒在地上,浑身血迹斑斑。那中年妇女双腿伸直坐在地上,双手不住地拍地坐在地上,呼天抢地:“我知道你们有钱有势,可是也不能这么欺负人!就算我女儿一时挡住你们的路了,也不能就这么直直地撞上来吧,现在把她们撞伤了,这可怎么办哟——” 随着妇人的喊声,聚过来一帮看热闹的人,那妇人哀嚎着,看见人过来的差不多了,就更大声了。“——我的亲亲好女儿哟,你们怎么这么命苦,怎么敢这么下狠手,可怜呀,我的女儿!老天爷,你睁睁眼,怎么就不给我们穷人做做主!你们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中年妇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着林黛玉这一行车驾的暴行,披头散发地在地上打着滚,然后站起来冲着林黛玉所坐的车冲过来。当时在前面的小厮和婆子想拉住这个妇人,奈何这个妇人是惯做这个的,身子一扭一躲,避开了抓捕,一下子就钻到了林黛玉的车前。 “这个世界怎么这么没有天理,你们不是就这样伤了人连个说法都没有,就想这么离开了吧?夭寿哟——”妇人跑到车前大声地嚷嚷着,面对往外拉她的仆妇使劲地挣扎着不肯离开,她不是傻瓜,这行队伍里就这辆车最豪华,坐的一定是主子。 “过往的大爷们,你们可得给我这个孤儿寡母作主哟,这哪有撞了人什么事都没有一般就想来离开的,真是没天理呀……”妇人一边往前闯,一边煽动旁观的人。 车里的三人自然都听见了那妇人的喊声,雪雁年纪幼小,不知道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该怎么办,疑惑的眼神落在林黛玉和王嬷嬷的身上。林黛玉听见回话说开始是妇人打骂女儿阻住了道路,因此车马停了下来,然后又演变成自家车马撞伤了人,脑子一转,立刻就明白了事情的真相,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出来一趟,竟然遇见了古代的“拆白党”,好笑之余林黛玉自然想下车去看看。 路遇拦路虎阻路 上香回来的林黛玉在路上遇见了市井无赖常用来诈骗钱财的手段,不过今天碰见的则是一个妇人带着她的两个年岁和林黛玉差不多的女儿行此手段。看着那妇人在前面咋咋呼呼地叫着热闹,林黛玉正打算下车前去看看。 “姑娘别动,这大街上人来人往的,姑娘可不宜抛头露面,没白了让人笑话。”王嬷嬷阻止了林黛玉掀帘子的举动,饱经世事的王嬷嬷自然也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她认为这不是林黛玉所该知道的,能处理的,因此她下了车准备处理这件事。 这就是当下的“讹大户”,街上常有那么一帮闲汉,看见有大户人家出行,就弄个人故意撞上去,然后一伙人跑出来嚷嚷着“撞伤了人啦”“仗势欺人”之类的话,威胁着要见官,堵在路上不让人离开,除非这户人家掏出钱来才了事。 不过这帮闲汉也是有眼色的,他们知道什么样的人他们惹得起,什么样的人惹不起,因此他们出手的对象一般都是地位低下的商贾人家,这些人有钱而且宁愿破财了事也不想去见官,对于官家从来都不敢沾惹,所以他们从来不会找地面上官面最大的林家的麻烦。只是不知道这妇人和她的女儿们怎么会不开眼找到了林家,难道她们在做这种事情之前都不打听打听行道的,只怕是刚开始做这种事情。 那妇人正拼命挣扎摆脱仆妇的挟制,大声嚷嚷着,就看见车上的葱绿色软帘一掀,从上面下来一个四十多岁穿着打扮不俗的妇人。 “夫人,一看你就长得面慈心善,就如同那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一般。你可要给我老婆子做主,讲讲道理呀,你的车撞伤了我的两个女儿竟然想一走了之,各位街坊邻居都可以作证。可怜我的两个女儿到现在是生是死还不知道呢……”看见自己闹腾了半天,终于车上下来了人,那妇人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一股大力气一下子挣脱了仆妇,跪到了王嬷嬷面前哭哭啼啼,只听见嚎声,不见半点泪水,舌灿莲花一般说了一大篇,不忘扯上旁观的人做旁证。 看热闹的人看见终于从车上走出人来了,也七嘴八舌地议论了起来。 “哎呦,这青天白日的,不管怎么地撞了人也没有就这么一走了之的,难道真的没有王法了不成。” “就是,就是,王子犯法还于庶民同罪呢。” …… 也有些老成人的人看着事情不太对,似乎眼前的这一幕很像那些专门敲诈富户捞“油水”的情形,皆闭口不言,静看事态发展。 王嬷嬷把妇人和旁观者的话一字不漏地收到了耳朵里,皱了皱眉头,看着眼前这个衣衫因为刚才在地上撒泼打滚而满是尘土,头发凌乱的妇人,她虽然心里清楚地知道这个情景不过是这个妇人准备勒索一笔钱财而已,不过为了保险起见还是问了一句:“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最前面担当开路马车上驾车的车夫这个时侯也已经走了过来,听见王嬷嬷的问话赶紧回答:“王大娘,我在前面走得好好地,是她在路边责骂着她的孩子,堵住了道路,我勒住了马,把车停了下来,然后是这个妇人把她的女儿对着车推了过来,根本没有撞到她的女儿,而是她们自己撞上来的,可是这个妇人非说撞到了。” “歹命哟,我怎么可能会对我的孩子下这样的毒手呢,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会遭天打五雷劈的。就算有钱有势也不能这样欺负我一个死了丈夫的寡妇呀,老天爷,你睁睁眼哟……”那妇人一番唱作俱佳否认了车夫的控诉,还拿出巾帕拭去眼角拼命挤出来的泪水。 王嬷嬷打量了一下跪在自己眼前的妇人,虽然鼻涕眼泪一大把,可是面上不带一点悲容,一边正在努力地从眼里挤出泪水,一边还利用眼角的余光偷偷地打量着自己。王嬷嬷不理会妇人的哭诉,示意一旁的仆妇把那两个还躺在地上的少女带过来。 两个蓬头垢面的少女在几个婆子的拉扯下一瘸一拐地被带到了王嬷嬷的面前。王嬷嬷看着少女走路脚步蹒跚,身上的衣服有着血渍的样子,轻皱了一下眉头,再看看四周围观的人,心中暗自思忖,不能在这里耽搁太久,事情必须赶快解决,要是再耽搁下去,一会巡城的兵丁过来,不管谁有理谁没理,都要到衙门里问话,车上的姑娘可是去不的衙门的,好好地大家闺秀怎么能够见官呢,不能毁了名声。 “姑娘,当时我们的马车撞过来,伤到你们哪里了?”既然这妇人一口咬定被撞到了,那么就问问这两个当事人伤到哪里好了,表示一下关切之意实在不行,先掏出钱来解决了,事后在重新调查也好。 两个少女听见王嬷嬷的问话,抬起来看了慈爱的王嬷嬷一眼,又低下头,什么都没有说,保持着沉默。,她们的不语让刚才那妇人之前的种种举动全部成了笑话。 “还用问,你看她们现在的样子就知道她们的伤势不清了,现在她们不说话完全是被你们给吓住了。夫人,你看看她们身上……”那妇人看见两个孩子不吭声,从旁大声插言。 “我在问她们,不是在问你。”王嬷嬷不悦地打断了妇人的话。 “你们这连个死丫头,赔钱货,贱骨头,夫人问话为什么不赶快回答?你们想和你们那个死鬼老爹一样吗?作死哟,你们个天杀的!还不快说!”那妇人走上前用力推搡着两个女儿,,伸手狠狠地拧了下去,伸脚用力踹向她们,嘴里还不满地咒骂着。 两个少女面对母亲的责骂似乎已经麻木了,身体受到踢打,倒在地上,慢慢地爬起,呆呆地抬起了头,看着王嬷嬷,依旧是一言不发,眼睛如同一汪死水,没有任何生气。 “妈妈。”雪雁从车上下来走到了王嬷嬷的面前,然后凑到王嬷嬷的耳边低语了几句话。王嬷嬷闻言,神色一变,狐疑的目光落在了两名少女的身上打了个转,坚决地摇摇头。 雪雁看到王嬷嬷的拒绝,有贴近王嬷嬷的耳边说了了什么,然后只见王嬷嬷想了想,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看到王嬷嬷点头,雪雁完成了任务,转身回车。 王嬷嬷打断还在喋喋不休的妇人说:“行了,就这样了,剩下的事情你和胡大娘去说吧。”然后招手叫过来一个胖墩墩的妇人,指着那妇人和她的两个女儿交代了几句转身上车了。 “哎哎,这怎么什么都不说就走了,有钱就了不起呀,我要打官府去告你们,告你们仗势欺人……”那妇人看见王嬷嬷上车着急起来,双脚蹦着,跳着,喊着,放着狠话。怎么能就这么走了呢,这还什么都没说呢。 “好了,吵什么,要告的话我家老爷就是官你去告吧。”胖胖的胡大娘不耐烦地打断了那妇人。 满意地看见刚才还大嚷大叫的妇人惊讶地张大了嘴,胡大娘又开口:“王大娘刚才把事情都交代给我了,我和你说就行了。” “跟你说,你能做的了主吗?”那妇人听见胡大娘的话,狐疑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打量着。 “我做不了主,我只不过是按照姑娘的主意做事罢了。”胡大娘满眼不屑地看着那妇人,说:“好了,别在这里戳着了,像什么样子,我们到那边去说。” “姑娘?”那妇人疑惑地重复着,刚才出来的那位夫人难道还没有出嫁,可是不像呀,头发不是已经按照妇人的发髻一般梳了起来。难道最后下来的小丫头才是能够做主的人?那自己刚才巴着那个先下车的妇人说了那么半天话,费了那么大的力气有个什么劲?演得那么一出给谁看呢?…… 胡大娘利目一扫,立刻猜出了妇人的想法,不屑地撇撇嘴说:“胡想什么呢,我家的姑娘是那么好见的。你们母女三人跟我过来,还是赶快把事情办完了才好。” 看着眼前的三人,胡大娘有些不耐烦了。那妇人虽然再怎么愚笨,也从胡大娘的嘴里得出了一点信息,那就是刚才她看见的中年妇人和随后而来的少女都不是正经主子,真正的官家小姐在车里就根本没有出来,而且这个胡大娘是遵从这个官家小姐的意思来和自己交涉的。想到此,妇人的脸立刻阴转晴,满脸笑容地拉着两个女儿跟在胡大娘身后。 …… 车里,王嬷嬷满眼不赞同地看着林黛玉,劝说着:“姑娘,都说了不让你管这事,你怎么还插手?再说你要那两个丫头做什么?府中要买人自有牙婆领来,添人进口自有规矩,尽管姑娘身边是该添了两个人了,可是也不能随随便买人入府,何况是那两个不清不楚的丫头。等夫人过一阵身上的病好一点之后,那个时侯唤过牙婆来,想要什么样的姑娘还不随便,何必这么草率地买人进来呢。” 开始因为林黛玉的年纪小,再加上林夫人要求严,比较挑剔,所以林黛玉的贴身就放了王嬷嬷和雪雁这两个人,其他小丫头和婆子倒是一大堆,都近不了身。王嬷嬷是奶娘,雪雁说是伺候林黛玉的,其实说成玩伴差不多,因为她的年纪比林黛玉还小,开始的时候有好多事情做不了,都由王嬷嬷一手包办了。只是随着雪雁的年纪稍稍大了些,才开始学着伺候人。 随着林黛玉的年纪家渐长,林夫人也打算在林黛玉身边再放一两个人,只是这人也不是说放就放的,总没有个合适的人选。若是这人不合适,不着三不着四的,没得仗着林黛玉的势淘气,还不如不放的好。后来随着林黛玉的弟弟病死,林家夫妇和林黛玉大受打击,而林夫人因为伤心独子的夭折,心情一直闷闷不乐,最后病倒在床,往林黛玉身边补人这事就耽搁到现在。 对于王嬷嬷的话林黛玉并不认同,在她看来,其实不管是从牙婆还是人贩子或者通过别的其他途径买来的奴才都是一样的,没有必要一定执着于牙婆。何况这事能不能成还不一定呢,虽然那妇人对两个女儿的态度不好,但是那毕竟是她的孩子,怎么可能会卖呢,想到这里,林黛玉心中不由有那么几分后悔,这事做得也太莽撞了。 奴才身份有不同 回到家中,洗去路上的尘土,林黛玉正坐在榻上等王嬷嬷把自己的头发擦干,雪雁从外面蹬蹬地走了进来,说:“姑娘,胡大娘把刚才的两个丫头领进来了,正候在檐下,来问姑娘如何处置?” “咦?还真买来了?”林黛玉有些惊讶,本来当时她也不过只是那么突如其来的一个想法。不是万分迫不得已的情况下,谁会卖儿卖女,骨肉分离不说,还让自家的孩子沦为奴才去侍候别人。 当时马车在街上被人拦下,王嬷嬷下去解决问题,林黛玉悄悄地将车帘挑开了一点缝隙,从中静看着事态的发展。林黛玉在那两个少女在母亲的责骂下抬头的时候,看见了俩人的一双眼睛皆是一汪死水,似乎这个世上的所有事情都已经被她们看破,不惧生死。什么样的经历让花般的少女眼睛这般没有生气,林黛玉动了好奇之念,看着那妇人对自己的女儿打骂不休,下手狠毒,心中对那两个少女有了恻隐之心,一时口快让雪雁下车告诉王嬷嬷自己要把那两个少女买回家。 在这个时代,奴仆的户籍是要另行造册的,即所谓的“贱籍”。虽然说是“宰相家人七品官”意思就是说就算是宰相家的门房品级都堪比七品的官,可是那不过是仗了宰相的权势,门房的地位才水涨船高,其实说到底这个门房还不过是个奴才。 就算奴仆混得不错,比如当上管家、管事之类的,有钱也可以蓄奴婢,在律法上并没有明文禁止。可是律法也明文规定“良贱不婚”,也就是说,贱民和良民是无法进行婚配的,如果有人私下成婚,一经发现,除了受到非常严酷的处罚之外,本来身为良民的那位也根本被打为贱籍。因此身处奴籍的女子根本没有资格给良民做妻,哪怕你是宰相家里出来的丫头嫁给个平头百姓都没有资格,当然给别人做妾不在此论之中。 奴仆地位极其低贱,主人就将之打死,按律也是不究的,因此常常有些奴才因为一些根本算不上理由的理由而被主人家打死,或者只是因为主人心情不好在奴仆身上撒气而打死的情况,这些对于主人来说根本没什么大碍,只是传扬出去主人的名声不好听罢了,会让人背后指指点点说什么残暴不仁,虐待奴仆等等。打死了奴仆,好点的主家丢几两银子大发慈悲般赏点东西让家人将尸体领回去发送;要是恶劣点的主家不管死活不说,甚至还会对仆从的家人追讨身价钱,因此造成奴仆一家家破人亡的情况也时有发生。 综此种种,但凡有一丝活路,谁都不愿意卖儿卖女,让自家的孩子去做奴仆。谁知道自己的孩子会落到什么人家里去呢?要是个仁慈之家还好,要是那苛待奴仆的,这罪可有的受了!因此林黛玉让雪雁告诉王嬷嬷她要买人,雪雁一下车去传话她就后悔了,觉得自己怎么会堕落到这样子,竟然视买卖奴仆如此自然,被这个万恶的社会给潜移默化了。 话已经说了出去,也收不回来了,就算后悔也没用,林黛玉心中暗自思忖,我这边买人,人家没准还不卖呢,抱着这样的想法安慰自己。因此听说胡大娘竟然把人买了过来,林黛玉很是惊讶,她想了一下说:“雪雁,把胡大娘叫进来,我有话问她。” 雪雁按照林黛玉的吩咐出去传话,胡大娘走到外间给林黛玉请安,隔着门槛站在外面不忘里走了,按照规矩,胡大娘还没有资格进里屋。 “回姑娘,我已经按照姑娘的吩咐,把人给买过来了,而且已经定了契约,是死契。”“死契”两个字胡大娘咬得格外地重,说着话拿出两张契纸递给一边的雪雁,雪雁接了过来,转手递给林黛玉。 林黛玉接了过来,看着两张薄薄的纸上,半晌没言语,然后抬头问:“胡大娘,那个妇人就这么把她的女儿给卖了?”林黛玉话里除了有点不敢置信之外,还有着另外一层意思就想问问是不是仗势欺人,运用例如威吓,恐吓等等之类的手段让人家把女儿卖掉的。 林黛玉虽然没有明说,可是她的言外之意也被胡大娘听明白了。胡大娘赶紧解释:“姑娘我们是什么样的人家,买个人还要那么费事。老爷和夫人的善心整个姑苏府都是有名的,虽然来扬州时间不长,可是怜下的名声也已经传扬出去了,这不知道有多少人削尖了脑袋想往府里钻呢,何必费什么手段呢。这妇人非常干脆地把她的两个女儿全都卖成了死契不说,而且特别注明了‘今后生老病死于家人再不相干’。” 在胡大娘看来,像林黛玉这般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富家小姐自然无法理会这贫民家卖儿卖女的事,却不知道林黛玉理解归理解,但是她在二十一世纪所受的教育根本让她无法接受把人当做货品一样买卖,而且还为自己到了一个“好主家”做奴才而欣喜的心态。 听了胡大娘的话,林黛玉这才拿起卖身契看了起来,果然后面特别注明了这么一句话。林黛玉嘴角泛起一抹苦涩的微笑,说:“胡大娘,一会儿就让雪雁领你到账房去支六十两银子,给那个妇人吧。你出去时让两个小丫头领进来见我。” 闻言,胡大娘满脸堆笑,眼里为了发一笔外财而高兴。这两个丫头的身价钱一共是六十贯,而林黛玉让她到账房里去支六十两银子,表面上这是一样的,因为按照规定一贯钱等于一千文,也就是一贯钱等于一两银子,不过因为银产量太低,故而极为贵重,实际上一两银可换钱千余文而有余,因此这六十两银子拿到手大约能够多出几贯钱,这钱就落到了她的荷包。 林黛玉自从来到这个世界还没什么用钱的机会,对于货币的兑换她是从书中看来,可是实际市面上货币兑换怎么操作她完全不清楚。林黛玉之所以让拿银子,是一片好心,觉得六十贯铜钱沉甸甸的不好拿,银子轻便省事,对于其中的猫腻一无所查。 胡大娘答应着,并没有立刻退下,说:“姑娘,你要看那两个小丫头本来也没什么,只是这两个丫头身上脏的很,等我把她们带下去,洗干净,然后换了干净衣服再来可好?不然她们身上的虱子之类的脏东西弄到姑娘的房里可就不好了。” 林黛玉从窗子望过去,看着站在檐下的两个少女不仅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而且整个人都是蓬头垢面的,是该打理得干净一些,林黛玉想了想说:“好吧。雪雁,你跟胡大娘在去账房支银子的时候顺便把她们送去洗澡,等支完银子之后你再把她们两个领过来,不然她们刚来,不认识路。” 雪雁答应着,和胡大娘一起走了出去,叫走了站在檐下的两个女孩子。 “死契?”林黛玉看着手上的卖身契,喃喃自语。她可没忽略胡大娘说签的是死契的时候话中有那么一点炫耀邀功的意思,死契不就是说不能赎嘛,又有什么好邀功的? “姑娘就这么随随便便地把人买回来可是有些鲁莽了,我们之所以从牙婆手里买人,是因为牙婆都会对手中的人简单□一下。不过现下夫人病着,姑娘身边缺人是事实,想来夫人不会说姑娘什么。等夫人见过她们,要是觉得还可以,这两个人□□是可以放到房里的。”王嬷嬷从旁淡淡地插言。 嗯?为什么?林黛玉满是疑惑,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望着王嬷嬷。她可没忘记在路上的时候王嬷嬷可是坚决反对的,怎么这会子又改变态度让自己把她们放到房里了? “这两个丫头签得是死契,她们会一心一意地跟着你的。”王嬷嬷解释着。 啊?林黛玉还是满脸疑惑,不明白为什么她们会一心一意地跟着自己? 王嬷嬷看着林黛玉还是满心不解的样子,详详细细地解释了起来。 原来所谓的“死契”并不仅仅是只不能赎出来,只能一辈子在贱籍的意思,更重要的是死契实际上代表着被卖的那个人和过去的家彻底地断绝关系,他(她)只属于买他(她)的主人家,主荣亦荣,主辱亦辱。换句话说,就是他们的命运和主人的兴衰荣辱牢牢地在拴在了一起,就算想反抗都不行,因此他们不得不把十分的忠心奉献给主人,因此签死契的奴才身价银比较高,但是主人家也更愿意使唤这样的奴才。 比起那些签活契的人来说,“死契”的奴才相对私心比较少,忠诚度高,因此很多大户人家身边的贴心奴才都签得是“死契”,要不就是“家生子”。其实所谓的“家生子”也不过是签了“死契”的奴才在主人的安排下结婚之后生的孩子罢了。签了“死契”入了贱籍的奴仆,世代都是这个身份,所生的子子孙孙都是奴才。众人皆知死契所代表的意思,因此卖身签死契的人也比较少,除非走投无路。 林黛玉听到王嬷嬷的解释,看着手中薄薄的两张纸上鲜红的手印,轻如柳絮的纸似乎一下子变得有千金重,两个未成年的少女一辈子的命运就这么被这两张薄薄的纸决定了。林黛玉一下子觉得全身的力气似乎都被抽尽了,将卖身契递给王嬷嬷说:“妈妈,帮我收好吧。”她实在是不想再看见它了。 “姑娘,你看,这死契上还有着特别注明‘今后的生老病死于家人概不相干’,这也就更多了一层保障,有了这么一句话,她们再也没有赎出去的可能,因此姑娘尽可以放心的使唤她们。”王嬷嬷接过卖身契,指着特别注明的那一条说,意思就是说这两个丫头的家人已经不要她们了。 林黛玉听明白了王嬷嬷的意思,微微叹了一口气,她实在是无话可说了。其实说是卖了死契和家人再没有丝毫关联,可是骨肉亲情乃是人之天性,怎么能够隔得断,因此就算卖了死契的奴仆也和家人有着来往,只是他们基本不可能被赎出去,只能一辈子身处贱籍。 林府不会苛待下人,对待下人也很宽厚,就算是奴仆卖了死契,如果奴仆的家里有了钱,求一求,也未尝不是不能赎出去,甚至有可能连身价钱都赏了。但是如果死契里有了这条特别说明就意味着你干脆死了被赎出去的心思吧,你的家人已经决定不要你了,按照死契的要求和你把关系断得干干净净的了,绝对不会和你有一丝联系,让你在府里自生自灭。 雪雁带着洗干净的两个人过来了,领着她们到外屋。两个少女对林黛玉请安,林黛玉这才发现,这两个小丫头原来是双胞胎,长得一模一样,如果不是被告知,左边的是姐姐,右边的是妹妹,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既然人已经买来了,又留在自己的房里,那么就得说些什么吧,不过好像没什么好说的。林黛玉轻咳了一下嗓子,想了想说:“我也没什么要求,只要你们守住规矩就行。” 王嬷嬷看到林黛玉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说了这么一句话,有些不满地皱了皱眉头,不过她并没有对林黛玉的做出批评,转身看着站在外屋的俩人问:“你们叫什么名字?” “锦绣。” “珊瑚。” “名字倒是还不错,那么就不用改了。” 林黛玉曾经听见过家里的仆人为他们的子女起“大妞”“花”“朵”呀之类的名字,让她一阵恶寒。按照原来她读红楼地位印象,似乎里面的女孩名字都很好听,很雅致,亲身经历之后发现大不一样,俗气的名字比比皆是。不过她可不想自己屋里的人顶着那么恶俗的名字,这两个小女孩的名字还在能接受的范围内。 “奴婢过世的父亲是个秀才。” “不管你们以前的身份是什么,从现在开始你们就是姑娘这屋的人了,你们要记住自己的身份,学好规矩,不能给姑娘丢脸。”王嬷嬷到底还是训斥了新来的这两名小丫头一通。 收拾行囊进京都 身穿重孝跪在林夫人的灵堂前,林黛玉难抑悲痛,泪如雨下。尽管林夫人不是自己灵魂上的亲生母亲,可是自己成为林黛玉之后,林夫人对自己关怀备切,视若明珠;重病在床时,依旧对自己呵护备至,让自己一点也没有因为在不同的时空而缺失母爱。 除了悲痛之外,林黛玉心中还有几分愧疚,因为林父和林母所给予的对象是他们的女儿,并不是自己,这幅躯体里的灵魂已经被自己夺取了,只是这个秘密却无法付诸于口,将是永久的欺骗。 忙乱的一天下来,林黛玉在丫头的服侍下沐浴更衣。顶着半干的头发,林黛玉身着小衣坐在窗前。“雪雁,你告诉门外的小厮一声,让他告诉贾先生一声,因为母亲过世,我哀痛过伤,本自怯弱多病,如今触犯旧症,这几天我就不去上学了,请先生自便吧。” 听了林黛玉的话,雪雁领命而去。林黛玉轻叹一口气,当初因为友人推荐再加上这个贾雨村的学问不错,所以林父请他教导林黛玉读书。只是现在的自己不是当初的那个林黛玉,因为前世看书的时候就非常厌恶贾雨村的道貌岸然和市侩的嘴脸,所以心中无论如何也无法向原来的林黛玉那般对贾雨村生出尊敬的念头,因此从成为林黛玉之后,自己总是想尽办法逃课,不过好在原来的林黛玉身体极怯弱,因此也是三五不时地请假,难以持续上课,再加上贾雨村本来就馆之意也不是为了教导子弟,因此对于林黛玉上不上课,他根本不在意。 林黛玉无意识地转着手腕上的玉镯,黛眉紧蹙,这次逃学,可不是因为不想去上课,而是因为需要好好思量一些事情。林夫人过世的当天,林父就已经派人紧急送信给贾府了,按照日期计算,贾府已经收到贾敏去世的消息了,那么只怕来接自己过府的人就该到了,自己就要离开林府,去贾府了。 钱财方面倒是不用发愁,前些日子自己已经和王通有了联系,已经达成协议,自己出资让王通帮助自己打理生意,所做的正是穿越发财之“秘”计——制玻璃。做玻璃还难不倒自己这个化工毕业的大学生,而且所需材料简单,成本低,回报高。这方面全是瞒着家中暗中进行的,就连王嬷嬷都不知道。 王通现在已经到京都前去探路,准备在那里开店经商。王通对王嬷嬷所用的说辞则是有一家长年和绸缎庄打交道的老客商看中了他,给了较高的工钱让他跟着他做生意,用现代的说法就是王通被“挖角”了。尽管王嬷嬷满心不舍,可是她还是知道“好男儿当以事业为重”这个道理,再说身为母亲的谁不盼着自己的孩子出息,自己一个无能的老婆子帮不上自己的儿子,现在儿子有这么一个好的机会,怎么可能让孩子放弃,因此王嬷嬷泪眼婆娑地送走了王通。至今一提起来,还是眼泪汪汪的,在她看来,自己的年岁越来越大,儿子这么一别,不知道再见经年,她是否还在? 王通离开的时候,林夫人还卧病在床,本来林黛玉以为自己还有时间可以在谋划一番,可是没想到王通走后的第三天林夫人就过世了,留给她的时间实在是太少了。如果可以,林黛玉真的不打算去贾府,她只想安安静静地过自己的日子,不想在贾府那么错综复杂的环境中生活,实在是太累了…… “姑娘,老爷叫你呢,让你到书房去见他。”雪雁从外面回来走进房出声打断了林黛玉的纷飞的思绪。 林黛玉点点头,在锦绣和珊瑚的服侍下换了衣裳,奔书房而去,走进书房。看见因为林夫人的去世而头发半白,老态毕露的林如海,心头一酸,世上三大不幸“少年丧父,中年丧偶,老年丧子”,这丧子,丧偶一年多时间内全都被林如海赶上了,这巨大的悲痛怎么会不压垮了他。 “玉儿,我通知了你外婆家你母亲过世的消息,今天上午贾家派人给你母亲吊丧的人来了。贾家吊丧的人还捎来了你外婆的信,信上说她想接你去贾府生活。我想了想,在外婆家你会受到更好的照顾,因此我同意了。我打算让贾先生护送你去你外婆家,你好好准备一下过几日安排好一切就出发。其实也没什么好准备的,你外婆家什么都有,只是你外婆家是百年世家,不比自家人口简单,人多规矩大,你自己小心一些。”林如海慈爱地看着林黛玉说着。 果然来了,林黛玉心中幽幽一叹,再一听林如海话,林黛玉更是郁闷之极,什么叫“没什么好准备的,你外婆家都有”?人家有不如自己有好不好?何况到贾府去,按照贾母的说法“上上下下都长着一双势利眼”,就这么什么都不准备投奔过去,就算上面有贾母这座大靠山明面上不会有人说什么,可是不代表在背后不会说三道四。林黛玉就不明白了,平日里看着林如海为人处世满厉害的,八面玲珑的,怎么在这种事情上就这么不开窍呢,真是读死书了。 林黛玉虽然心中早知道按照原著自己是要去贾府,可是毕竟现在已经有改变了不是吗?原著里可没有她的存在,因此她想做一番努力,如果能够就此不去贾府,当然更好,她实在不想去。 林黛玉斟酌半天,开口:“父亲,外婆的心意女儿自然是知道的,可是女儿实在是不想也不能离开。现今母亲刚刚过世,家中无人主持,而父亲也随着时日的流转年纪愈增,正是我这个做女儿的承欢膝下,以尽孝道的时日,父亲大人,你让我怎么忍心,又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离开父亲……” 说着,说着,林黛玉悲伤地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她想起了自己在异世的父母,古语说“父母在,不远游”,可是如今的自己不仅离开了父母,无法尽孝不说,就连想见上一面都是不可能,看着林如海斑白的发鬓,苍老的面容,不知道自己的父母在为自己的失踪愁白了多少头发,怎样地牵肠挂肚呢。 林黛玉拿帕子拭泪,虽然夏小夏夺魂,可是原来的林黛玉灵魂并没有消失,反而是二者的灵魂融合在了一起,因为夏小夏灵魂的强势,所以大部分体现出的都是夏小夏的个性,只是对于原来林黛玉细腻,敏感等诸多个性也或多或少的有所承继,特别是爱哭的这一点十成继承了**成,本来的夏小夏不是个容易落泪的孩子,可是现在的她因为有着林黛玉的灵魂,常常一些事情就让她不由自主地哭了出来。 林黛玉的话虽然让林如海很感动,可是林如海虽然满心不舍,不过依旧坚持自己的意见,执意让林黛玉去贾府。在他看来,自己一个大男人,镇日忙于公务,根本无法照顾好体弱多病的林黛玉,也担当不了教导之责,反而不如送到贾府去,那里是林黛玉外婆的家,有诸多亲戚照看,还有众多兄弟姐妹相伴。再说林家虽也系钟鼎之家,书香之族,但是比起贾家这般百年礼缨诗礼世家来说,还是小巫见大巫。为林黛玉的未来做打算,由贾家这般钟鸣鼎食之家,翰墨诗书之族教育女儿岂不是更为得力,何况在林如海看来,贾家并不是外人。 几番能交谈下来,林黛玉发现自己根本更改不了林如海的决定,自己去贾府是去定了,无奈地一叹,既然这是注定的,那么只好这样吧。不过走出房门,极度郁闷的林黛玉还是伸出中指朝下,诅咒了一下老天。 接下来的日子里,众人开始收拾东西为林黛玉去贾府做着准备,一阵忙乱。林如海让林黛玉自行准备去贾府带的东西,完全放手不管,而林黛玉也毫不客气,尽可能地能带的全都带着。 “姑娘,四季衣服是要带走的,可是这些布料就没必要带走了吧?”雪雁指着放在柜子里的布料问着。 林黛玉扫了一眼说:“带走,都带走。” 那些布料全都是非常珍贵的,稀有的花纹和织造手艺,全都是历年所积下来的,价值不菲,怎么能不带走,放在这里白白地发霉做什么。再说,整个林府就自己一个孩子,虽说所有的财物都是自己的,可是在书中林如海去世之后,林家的财产也都化为乌有,不知所踪了。再说,自己走后,林如海不理家事,林夫人已经去世,那么当家作主的必然是府中的几房姬妾中的某一位,不带走,留给她们挥霍不成? 雪雁闻言有些为难地看看偌大的一堆布料,再看看林黛玉坚定的神色,无奈地指挥着小厮搬运东西。自从开始收拾东西以来,林黛玉恨不得要把家搬空一般,不仅房里的东西全都大包带走,就连仓库都没有放过,全都翻了一遍,值钱而又轻便的东西全都搜刮一净。林黛玉的行为给人感觉似乎她并不是只是去贾府住几年,而是长期住下一般。 一晃就到了启程的日子,林黛玉泪洒林如海,带着奶娘、雪雁、锦绣和珊瑚,跟着荣府几个老妇人登舟而去,林如海以起复贾雨村感谢他对林黛玉的训教之恩和护送林黛玉到京之情,因此路上还有贾雨村,不过他带着两个小童在另一只船上,船只尾随林黛玉的坐船而行。 晚上吃过饭,林黛玉坐在船舱里在灯下静静地想着心事。自己到了贾府之后,身边侍候的人不会少,可是并没有什么的得用的人。除去贾府的人,只有自己带的这四个人,王嬷嬷和雪雁算是比较贴心的,但是都在府里呆了多年,跟自己一样围在高墙中。锦绣和珊瑚不过刚刚来到自己的身边,日子还浅,也不足以大用。 王嬷嬷再没入府之前还算在外面呆过,有那么点人情世故的见识,可是因为是自己的奶娘,在府中很是有一些体面,因此奉承她的人多,需要她低头的时候少。再者王嬷嬷不善言辞,个性也相对比较刚直,欠缺圆滑,常常无意中得罪人而不自知。在林府这样的个性有自己这个大小姐做靠山,这没什么,可是到了贾府,却不行。 雪雁则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根本连府门都没走出去过几次,和府中的人打交道除了自己房间的几个人之外就是林夫人房间的几个大丫头,根本没和多少人接触过。再者她要是犯了错,大家一则是看在她是侍候自己的份上,再则念在她年纪还小,也都是轻拿轻放了。这样的两个人带到贾府,在贾府那样复杂的大环境中,并不能帮助自己尽快地融入其中。 一想到今后在贾府的人际往来,林黛玉就有些头痛,自己也不是一个交际手腕高超的人,要想面面俱到,真是难呀。看来实在不行,干脆就学原来的林黛玉那一套,入自己眼的和她来往,不入自己眼的那么就敬而远之好了,何必处处去讨好呢,多累呀,自过自己的日子岂不是更好。想到这里林黛玉释然了,为自己今后在贾府的人际关系中定下了相处之道。 是谁给谁下马威 自登船之后,王嬷嬷因为极度晕船而不适,忙乱了好一阵子,再加上后来考虑到贾府之后的一些事情,林黛玉从进入船舱之后还没有出去还没有好好看看沿途的风景呢。想好了自己今后在贾府的为人处世之道之后,林黛玉透过细格窗楞看见外面的月色很好,心中主意已定的她想出去赏月。 雪雁端着汤盅撩着帘子从后舱走了进来,看见林黛玉正要走出船舱,赶紧说:“姑娘,你这是要做什么?” 被雪雁的叫住脚步的林黛玉,转身走回来准备喝养生汤,身体可是“革命”的本钱。林黛玉坐在刚才的椅子上,说:“我刚才打算出去看看月亮,今晚的月色很好。” 雪雁一边将汤盅放在桌子上,一边说:“姑娘,那可不行,你这样出去会让人笑话的,妈妈刚才可是叮嘱我了,让你不要做出失礼的事情,到时让贾家的人说姑娘不通礼数。” 正在喝汤的林黛玉听了雪雁的话,一下子呛住了,咳嗽不已,口中的汤汁一半呛进了嗓子,一般被林黛玉吐了出来。看到林黛玉的眼泪都咳了出来,雪雁赶紧递帕子,招呼锦绣和珊瑚准备衣服,因为林黛玉把汤吐到衣服上了,必须换衣服,身为大家小姐是不能穿有污渍的衣衫的,一点污迹都不可以。而且如果主子的衣物脏了,服侍她的人就这样任由主子穿在身上也是失职。 林黛玉接过雪雁递过来的巾帕,拭去嘴角的汤汁,无奈地叹了一口。虽然说大家闺秀不得抛头露面,这王嬷嬷是不是要求的过了,本来想趁着月高风清的时候站在甲板上看看四周的风景的,却没想到王嬷嬷是因为晕船而不能出屋了,可是竟然还派个雪雁来盯着自己。自己又不是真的林黛玉那样的大家小姐,平日里没有条件足不出户那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可是现在看着自己只要掀开帘子走几步,就有大自然美景可以欣赏却还要被关在屋子里,实在是让人难以忍受的事情。 锦绣和珊瑚捧着衣服过来了,林黛玉无奈地叹口气,回房换衣服,换好衣服出来之后,站在窗边,看着外面发呆。虽然不想理王嬷嬷的话,可是理智告诉林黛玉不行,自己不能在路上出“笑话”,这个船上可不仅仅是自家的人,还有贾府的人,真是不能随心所欲呢。虽然自己对于这而所谓的礼数不屑一顾,可是自己就算不为自己的名声考虑也得为林府、林如海和已经去世的林夫人考虑吧,总不能因为自己而被人看轻。林黛玉现在忽然有些理解为什么原来的林黛玉在贾府要处处小心了,毕竟有的时候自己代表的不是一个人。 不管是在古代还是在现代,“孝道”都是非常重要的,如果是自己的还无所谓,一旦因为自己的缘故而牵扯到家人,不管是古人还是现代人都无法接受吧。看来刚才自己想的在贾府的处世之道还不足够呢,还要小心、谨慎、低调……一想到这些,林黛玉就觉得头大如斗,心中不免埋怨林如海,他的脑袋到底是怎么想的,难道不知道在家一日好,出门千日难?那里再怎么不是外人可是毕竟不姓林! “东船西舫悄无言,唯见江心秋月白……”林黛玉轻吟着诗句,月上中天,湖边除了自家的船只外,还七零八落地停着几只渔船,船上的渔人在辛苦劳作一天之后早已经进入梦乡,四周一片寂静,从窗子望去,湖边的芦苇在秋风中摇摆着,一片肃杀之气。 “姑娘,天也早晚的了,也该早些安置了,毕竟身子要紧。”锦绣拿着一个大氅轻轻地给林黛玉披上,柔声说。 林黛玉经锦绣这么一提醒,发觉自己站了这么半日也感觉到腿酸了,紧了紧身上的大氅,慢慢地移动脚步,在榻上坐了下来。珊瑚端了一盏茶出来,林黛玉伸手接过来,轻啜了一口放下,伸了伸腿,就站了这么一会儿还真是酸痛呢,这副身体还真是病弱,可以和“豌豆上的公主”相媲美了,就算林黛玉曾经有过趁着这个机会干脆偷偷离开的念头也打消了,就这样的富贵身子在自己没有经济基础的时候是无法离开的,因为没有名贵的药材和精美的食物,柔软的衣物,这幅身躯恐怕就会在离开后不久就寿终正寝,告废。尽管自己心中有着吃苦的准备,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呢。 一夜好眠之后,接下来的行程顺风顺水,弃舟登岸之后贾府接林黛玉的轿子和接行李车辆早已经等候多日了。来接林黛玉的周瑞家的看着从船上下来了的林黛玉赶紧迎了上去,笑容满面地请安给林黛玉道辛苦。 林黛玉微微点点头,并没有说话,她知道周瑞家的在贾府的管事婆子里身份不低,只是不管怎么样,自己是小姐,是主子,没有必要对一个下人笑脸相迎,初次见面还是要拿着些身份,不能让人看轻了去,就算日后要打好关系,也不能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掉了身价。 周瑞家的对于林黛玉的冷淡不以为意,胖胖的脸上虽然带着笑容,只是眼中的却没有多少尊敬的神色。人刚从水中到陆地会有些不适应,为了让林黛玉不致于太劳累,因此周瑞家的安排让林黛玉一行人先到驿馆中休息一天,第二天再赶路,对于周瑞家的安排林黛玉也不得不说安排的很周到,让人感觉非常贴心,让人不由自主地在心底对她产生好感。 在房间里洗了个舒服的热水澡,擦干了头发,珊瑚正在帮着林黛玉梳妆,传来敲门声,跟着还有周瑞家的声音:“林姑娘,我可以进来吗?” 林黛玉示意一旁的雪雁去开门,把周瑞家的请进来。周瑞家的进来之后,给林黛玉请过安,开口:“回姑娘话,因为林姑娘带了这么多的行李,所以这拉行李的车带的少了,没法拉没处放的,这就会耽误了行程,毕竟如今回府上再派人叫车过来也是来不及了……” “周大娘,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本来是你的事情没做好,却来怪我们姑娘东西带多了。我们姑娘只不过把随身使的东西带了一点半点过来,这要是都带过来的话只怕我们的姑娘岂不是有了更大的不是了。都说姑娘的外祖母家赫赫扬扬的,比我们林家强百倍,怎么周大娘眼皮子这么浅,就这么点东西都没见过,还在这里抱怨行李多?”锦绣不等周瑞家的把话说完,给她好一顿抢白。 周瑞家的听了锦绣的话,脸红了,讪讪的。林黛玉不由地向锦绣投去赞赏的一眼,她发现锦绣这个丫头嘴皮子的功夫和察言观色的本事可是不小呢。 林黛玉也知道周瑞家的其实心中并没有怎么瞧得起自己,林府和贾府虽然都是诗书礼仪之世家,可是林府无论是在朝堂上、财势上、权势上和历史上甚至人丁上,在古代衡量一个家族兴旺与否,要看这个家族的后代,林府的嫡系一直人丁不旺,到了林黛玉这一代更是只有林黛玉这么个弱女子,林府在很多条件上都差着贾府一层,比不上贾府的地位。之所以将自己这一行人安排的妥妥当当,不过是因为尊奉贾母的命令而已。 世上就是有这种人,虽然是奴仆,就因为在豪门望族家工作而觉得比在那些比自己服务的主人家权势低一层的富贵之家的主子还要的高人一等,却忘记了自己所拥有的体面和尊贵不过是外人看在他们主人的权势而给予的,否则谁会肯高看身属“贱籍”的他们一眼。在他们的眼中,主子还分“厉害”和“不厉害”的两种,那些得宠的,有权势的,个性强悍的诸如此类的主子就是厉害的,是要小心翼翼地侍奉的;剩下的就是那些不厉害的,因此就会有“奴欺主”的事情发生了。 周瑞家的偏偏就有着这样一双挑主的眼睛,看到林黛玉柔柔弱弱的,虽然刚见面的时候冷淡,在她看来不过是大家闺秀的矜持而已,况且刚从“乡下”来,对于住在京都里面的人统一认为是在乡下,在官吏中流传着“宁做京城一小吏,不到外地做巡按”这样的一句话,虽然有些夸张了,可是居住在京都的人都觉得比住在外地的高人一等,统统认为外地的人是“土包子”。 林家又比不上贾家,因此周瑞家的对于林黛玉就有些瞧不上。 周瑞家的对于林黛玉带着这么多的行李,竟然使行李车都不够用而感到有些意外,不管是先雇车还是怎么解决,反正回府之后,跟主子回复的时候都表示她的差事没做好。当时周瑞家的出府的时候可是拍着胸脯对主子作着保证的,这么回去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嘛,因此周瑞家的话里就把那么一丝不满带了出来,有意无意之间,话里话外给林黛玉一个“下马威”。 看着周瑞家的遭锦绣抢白而从红变青,又变白,林黛玉赶紧开口:“锦绣,你说的什么话,周大娘见识老的很,怎么可能会这么点东西都没见过。倒是我们这些人没见识了,明明外婆家什么都有,偏偏还收拾了这么些东西,不仅让周大娘准备的车不够用了,还没白地让周大娘笑话我们的小家子气。偏偏你还在这里胡说,还不赶紧给周大娘赔不是。” 林黛玉一番绵里藏针的话让周瑞家的脸色更好看了,看见锦绣听见林黛玉的话给自己施礼道歉,赶紧闪开,陪笑着说:“姑娘这话可让我的老脸挂不住了,其实本来就是我的不是,是我思虑不周。我这次进来是讨姑娘的示下的,因为现回府叫人派车再送回府时间太长了,要是姑娘一时有用的着的东西被耽搁了,可就不好了。因此我的意思就在码头的车脚行里雇几辆车帮着姑娘运行李,不知道姑娘意思如何?” 林黛玉看着周瑞家的态度转变,知道也不宜将周瑞家的逼得紧了,适当地给点颜色看看,让她知道自己不是好欺负的就行了,见好就收。于是笑着说:“周大娘是个主意老的,就按周大娘的主意办吧。” 周瑞家的听到林黛玉答应了,稍稍松了一口气,本来还以为林黛玉会继续难为下去呢,没想到却这么容易就吐了口,看来这个林姑娘虽然外表看上去柔弱,可是心里却很有盘算呢,不好惹。“林姑娘放心,这些车脚行在运姓李的时候我会亲自看着的,绝不会出一点差池。” “那就让周大娘费心了。”林黛玉含笑端茶送客:“珊瑚,帮我送送周大娘。”周瑞家的慢慢地退了出去,林黛玉歪在床上小憩。 我命由我不由天 珊瑚送周大娘回来,回到房间撇了撇嘴说:“像她这种人眼里没有主子,不懂尊卑的奴才就该给点教训,让她知道姑娘的不好惹才好。” “就是,就是。”雪雁和锦绣两个也不约而同地出声附和。 “好了,你们也别拿这个说嘴了。”本来在周瑞家的走后上床合目休息的林黛玉睁开眼睛,在雪雁的服侍下起身,背靠着枕头而坐说:“这事情就到此为止了,今后你们绝对不能在不依不饶下去。要记住我们在贾府的身份不过是个客,就算不看别的也得看着他们背后主人面子,那可是我外祖母家,不能太过分了。或者是你们觉得姑娘我有资格做出‘客欺主’这样的事情来吗?” 林黛玉不软不硬的几句话一下子点醒了几个人,雪雁赶紧点头作着保证:“姑娘,放心,我们明白。”锦绣和珊瑚两个人也跟着作出保证,保证会有分寸的。 林黛玉的目光从雪雁到锦绣和珊瑚的身上慢慢地扫过,在锦绣和珊瑚的身上多停留了几秒,慢吞吞地说:“你们知道就好了,那我也就不多说了。” 对于雪雁,林黛玉倒是不怎么担心,她从小在林府长大,对于世家的规矩都是知道的,再加上她胆子不大,基本上不用担心她到贾府会闯下什么祸事。 相反需要的担心的就是锦绣和珊瑚,这两个人买来的时候,眼中一片死寂,仿佛看穿了生死一般。到了自己的身边之后,开始还有些小心翼翼,但是感觉到不会有人伤害到她们之后,少女活泼天真的天性露了出来,可能是因为认为最坏的都曾经遇见过了吧,所以她们有点天不怕地不怕,敢说敢做。 锦绣和珊瑚两姐妹在林府的时候因为是自己身边的人,所以府中的人对她们多有包容,可是进了贾府就不行了。其实这样的性子也不是不好,只是有的时候说话行事是不能任意妄为的,需要看场合和对象,特别是在贾府那样错综复杂的环境。 “姑娘,放心,我和妹妹心中非常感激姑娘把我们从‘火坑’里救出来,我们是签了死契的人,到了贾府我们绝对会按照规矩谨慎行事,绝不会给姑娘惹麻烦的。”锦绣看出了林黛玉的疑虑,赶紧说。 林黛玉点点头说:“锦绣,珊瑚,你们最好记住今天所说的话,关于你们的过去发生过什么,我没兴趣探问,也不想知道,因为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对于我来说,最重要的就是你们的今后,如果有一天你们要是触犯了我的底线,那么到时不要怪我不留情面,我已经事先警告过你们了。” 自从跟在林黛玉身边,锦绣和珊瑚还是头一次看见林黛玉如此疾言厉色,忙不迭地点头答应。再过上了安逸舒适的生活之后,她们绝对不想回到过去那种提心吊胆的日子。一旁的雪雁也被林黛玉吓住了,她也是第一次看见林黛玉如此有威势地说话呢。 看到自己的话已经达到了预期的震慑效果,林黛玉无意再多做纠缠,说:“妈妈的身体现在怎么样了?” 自从启程登船之后,王嬷嬷就晕船,每天吐得昏天黑地,每天只能躺在船舱里的床上不能动弹。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折腾,她的身体非常虚弱,因为王嬷嬷根本吃不下东西,而且就算勉强吃下去一点,又挖肝搜肺般地全都吐了出来,而且吐得最后胃里空空的,甚至都把胃液吐了出来。要不是林黛玉用盐和糖冲成水,让王嬷嬷慢慢地喝下去,补充一点养分,否则王嬷嬷恐怕会因为脱水而亡。现在船终于到了岸,脚可以踏上实地,王嬷嬷也顾不上失礼不失礼的问题,没有和贾府的人打招呼,直接进房休息。 “回姑娘,我刚才已经去看过了,请的医生也瞧过了,说不要紧,好好养几天就好了,也开了方子,现在妈妈已经睡着了。”珊瑚赶紧回答。 林黛玉想了想说:“明天赶路没问题吧?” 按照王嬷嬷现在身体的情形,林黛玉也知道最好是好好休息几天再赶路,可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王嬷嬷只不过是个奴才,就算是自己的奶娘又如何?周瑞家的根本不会为了她而耽搁路程,就算在自己的强行要求下,周瑞家的勉强答应了,只怕王嬷嬷反而会被人看低,认为她是个“仗着奶过姐”而自高自大的一个奴才,给贾府上下留下这个印象,将来王嬷嬷还如何在贾家立足?何况王嬷嬷也是个要强的人,一向以自己是个安分守己,忠于职守的好下人而自豪,如果她得知自己在别人的眼中变成了那样的一个人,只怕会羞愧致死吧。 “回姑娘,王嬷嬷说了,没问题,让姑娘不要为了她而耽误行程,她当不起,再说贾老太君恐怕已经等姑娘等得望眼欲穿了,请姑娘体谅贾老太君的心情尽快上路。”珊瑚听到林黛玉的问话,赶紧将王嬷嬷的话转述给林黛玉听。 林黛玉闻言,叹息了一声,不出自己所料,果然是这样呢。林黛玉想了一下说:“我记得我们的行李中有上好的人参,将它找出来给妈妈煮汤喝,好好补补身子。然后明天上路的时候,雪雁你和轿夫好好说说,让他们悠着点。” 人参可是大补之物,是上好的恢复元气的东西,不是有“人参吊命”之说嘛。既然明天上路是不可避免的了,那么尽可能地在别处给王嬷嬷最好的照顾。 雪雁闻言,露出为难的神色,说:“姑娘,人参是有,可是这行李一大堆,我让我到哪里去找人参呀,要慢慢找的,时间上又不允许。” 林黛玉眉头一皱,知道雪雁说的是实情,那么一大堆行李,谁知道当初收拾东西的时候把人参收在了哪里,就算记得,那么一堆行李乱放成了一堆,怎么从那么一堆中找出放着人参的那一个,何况也根本没有时间慢慢地一个一个行李去找,明天就要出发了。 “好了,既然无法从行李中找到的话,那就这样吧,你到药店去买些人参回来给妈妈补补。”林黛玉吩咐着。 “是。”雪雁答应着转身就要离去。 “你回来。”林黛玉又叫住了雪雁,她恍惚记得薛宝钗在和王夫人一次谈话中说起过外面卖人参的常把芦须根和人参切成段混在一起卖,不管薛宝钗说得是不是真的,林黛玉觉得还是谨慎地好。 “这方面你不是很懂,不在行的话容易被骗,因此不要买散的,买整只的回来,也不用买参龄太久的,只要一两年就可以了,多买点,按照一日三餐熬成汤给王嬷嬷喝。”林黛玉想了想说。 参龄太久的老参可当不起王嬷嬷一日三餐按照嚼萝卜那么吃,再说自己也没有那么大的财力来支持,而且王嬷嬷的身体也当不起那么大的补力,何况进补也是要循序渐进的,没有“一口吃死个胖子”一说,否则对身体有害无益。 诸事安排妥当之后,林黛玉用过晚餐上床休息,第二天起床,林黛玉梳洗完毕,一行人上轿开始像贾府进发。一路上舟车劳顿,终于进了城。 隔着纱窗,林黛玉细细打量京都的繁华,不愧是京都,繁华热闹之处绝非扬州所比。其实不管是那个世界还是这个世界的她都没有好好欣赏过扬州,时间倒是有的是,可是根本没有机会,就算好不容易出一次门,也是前呼后拥,丫鬟婆子一大堆,守在她的跟前,根本没法出去好好看看扬州,因此从头至尾对扬州也只是停留在书上的诗句“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的模糊印象中,不过根据林黛玉扬州有限的几次出门,对扬州只鳞片爪的印象,和现在京都浮光掠影的影像相比较,也能看出京都其街市之繁华,人烟之阜盛绝非扬州可以同日而语。 看着,看着,林黛玉转过头,不想再看下去了,她微微地叹了一口气,就算京都更繁华,更热闹又如何,自己也不可能随心所欲地满街逛。不要说逛街,就连走出府门的可能性都微乎其微,自己不过是从那个林府这个“小笼子”跳到了贾府这个“大笼子”而已,这满街的繁华热闹都与自己无关。 林黛玉一想到自己今后要在贾府过上好长的一段日子,就不由自主地叹了一口气。自从到了这个世界之后,感觉自己叹气的次数比上在另一个世界的自己二十几年叹气的次数都多,照着这样发展下去,林黛玉觉得自己最后不等到按照原著那般咳血而亡,反而先因为叹气过多而未老先衰,从而早衰而死。 林黛玉感觉到自己的轿子转了几个弯,然后在一个空旷之地落了下来。终于到了,轿子已经进了荣国府的门了。接着林黛玉感觉轿子又被抬了起来,继续前进,此时林黛玉的心不受控制般“怦怦”地直跳,如同鼓槌擂鼓一般,心跳声林黛玉听的清清楚楚,甚至耳膜也跟着心跳声而震荡着。虽然早已经做过了心理准备,可是真到了眼前,林黛玉觉得自己还是紧张,如果自己能够摆脱掉原来林黛玉悲惨的命运,或许还有走出荣国府的那一天,可是如果自己还是无法改变本来的林黛玉命运的话,那么这个容荣国府就是“埋葬”自己“活棺材”了。 轿子又走了一段路,停下了,然后轿帘被掀起,一婆子伸出手来扶林黛玉下轿。轿中的林黛玉深吸一口气,平稳一下自己激荡的心情,然后伸出自己白皙的手搭在婆子的手上,慢慢地从轿子中走出来。 走出轿子的林黛玉非常敏锐地感觉到了一众婆子落在自己身上打量和评估的目光,林黛玉对此皆视而不见,坦然自若。她抬着头望望蔚蓝的天空,微微眯了眯眼,心中幽幽一叹:“荣国府,我来了。” 眼前雕梁画栋的建筑就是原来的那个林黛玉“步步留心,时时在意,不肯轻易多说一句话,,多行一步路,惟恐被人耻笑了他去。”的所在,可叹她那么小心谨慎,最后却还是在花季的年华中死去的荣国府呀,在这里埋葬了人生中最美好的的青春岁月。从此自己就要在这里开始一段生活了,林黛玉看着自己今后生活的环境微微有些失神。 “我不管你现在是林黛玉还是夏小夏,你都给我听好,现在我以苍天为证,我发誓,我绝对不会像原来的你那样任人揉搓,是圆是扁全由别人说的算,最后凄惨地死去。我绝对绝对不要,我的人生我做主,我命由我不由天,我一定会尽力活出我的精彩来。”林黛玉扶着婆子的手,一面在她们的带领下,在院内东绕西绕,往正房大院贾母的住处走去,去拜见外祖母,一面暗自咬着牙,心中默默地发誓,她无论如何也不要接受既定的命运。 得见贾府一众人 在婆子的带领下,林黛玉穿堂过巷,来到了贾母的正房。在房外服侍的丫头看见林黛玉人来了赶紧一边殷勤地打帘子,一边进房通禀贾母林黛玉的到来。 林黛玉刚刚迈步进房,就被听到林黛玉来了之后心急难耐而迎了出来的贾老太君抱在了怀里,嘴里哭喊着“我那苦命的女儿就这般去了,留下我苦命的外孙女,可怜你年纪这般幼小就没了母亲,苦命的儿哟……” 林黛玉能够深切地感受到贾老太君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切,一想到自己的离奇经历,不管是林夫人这个母亲还是在另一个世界的母亲,如果自己回不去了,那么自己也算是一个失牯的孩子,都无法陪伴在两个慈爱的母亲的身边,不由得也悲从心来,珠泪滚滚。 在跟着过来的众人劝解下,贾母和林黛玉都止住了眼泪,然后林黛玉开始给贾母行大礼正式拜见外祖母,又在贾母的介绍下见过了邢夫人,王夫人等一干长辈。跟着贾母吩咐丫鬟婆子把府中的三位姑娘叫过来,要介绍给林黛玉认识。 被介绍认识的长辈面对林黛玉,众人不管是真心也好还是假意也罢,反正都是笑脸相迎,殷勤地问候着林黛玉的家人和她旅途的辛苦。林黛玉含笑礼貌地一一对长辈请安打招呼,被贾母拉着默默地坐在她的身旁。 世家大族采用联姻的方式来巩固自己的家族,让其更兴盛。可是林夫人已经过世,虽然现在林父还在,可是林父年将半百,林府人丁单薄,除了林黛玉之外再没有其它亲支嫡系子孙,林府早已经式微,不足以成为贾府的助力。再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何况林夫人这个女儿也已经死去了,那么作为林夫人的女儿——林黛玉的到来对于贾府实际上并没有什么益处,只是满足了贾母的拳拳慈爱之心。 “孝”字大于天,尤其是像贾府这样的世家,“忤逆”这两个字是绝对要不得的,否则一旦这个大帽子扣下来,就算不被御史弹劾,就是世人的眼光和唾沫星子也能淹死人,前程尽毁。因此不管贾府的其他人对于林黛玉的到来抱着何种态度,都不能违背贾老太君的意见。 林黛玉看看身边鬓发如银的贾老太君,目光落在两个人交握的手上,那双温暖的手正慢慢地摩挲着紧握在她手中的自己的手,注视着自己的眼中闪着和蔼慈爱的目光,再对上下面人的一干笑脸,林黛玉心中一阵恻然。 不管这些人究竟对自己抱着何种心态,对于自己的到来究竟是喜还是有着其他的情绪,也不管以后事态发展如何,现在在自己身边的贾老太君这会儿可是真心疼爱自己的。至于其他人嘛,反正随着自己在贾府的时日久了必然就知道他们的态度了,不是有句话“日久见人心”嘛。 正思忖间,贾府的三位姑娘在丫鬟婆子的围绕下掀帘子走进来的时候,林黛玉的目光落在了进来的三位姑娘身上,虽然这贾府的这三位姑娘比不上自己出色,可是也是顶尖的人才,何况自己以后也要和她们朝夕相处,是自己的伴呢,倒要好好看看。 在大舅母邢夫人的介绍下,林黛玉和贾府的三个姑娘贾迎春、贾探春、贾惜春互相认识,彼此见礼之后,林黛玉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贾探春的身上,与原著中描写三姑娘精明、能干、利害无关,虽然三个人都是美人坯子,可是在三姐妹中,贾探春的存在感明显比其他两位要强许多。 “眼睛是心灵之窗”这句话用在贾探春身上最为合适不过。贾探春身上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她那双如葡萄般的大眼睛,一闪一闪的宛如天上最亮的星星,灵动异常。有那么一双眼睛,就算是相貌平庸些也丝毫不会逊色于人,因为人都已经被她的眼睛所吸引,无暇顾忌其它。何况贾探春的相貌和身段也很出色,有了这双眼睛自然而然地让她在三姐妹中独拔一筹。 众人归坐,闲谈。贾老太君搂着林黛玉说:“我可怜的儿,这般娇弱,我这里正在请太医配养生的丸药,回头给你好好看看,好好养养,不然等过几年大了回家去,你父看见你还是这般病弱的话,该抱怨我这个老婆子了。” 由于贾老太君的话头引到了林黛玉的身上,众人自然也跟着聊到了林黛玉的身体健康,毕竟大家谁都不是傻子,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林黛玉的娇弱。林黛玉面对众人的关心的询问,实在是不想多说,对于自己的身体状况她非常清楚,毕竟在扬州的时候名医可是看了无数,说法都是大同小异。 这副身体绝对不是单单吃药就能够吃好的,林黛玉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早已经对此制订了周全的养生计划,绝不能胡乱地在中间被打断。其实经过她这段时间的食疗,这副身体的健康状况已经好多了,只是先天底子薄,再加上她的养生大计本身就是一个非常漫长的计划,需要时间,才能慢慢地显示出效果,因此林黛玉现在看上去依旧是弱不禁风,似乎有着不足之症的样子。 正在林黛玉感觉实在是难以应付众人询问的时候,从后院赶过来的王熙凤从外面出声解了围。看着恍如众星捧月一番被一众丫鬟媳妇围在中心走进来的王熙凤,林黛玉对着王熙凤一身富丽堂皇的打扮有点吃惊。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林夫人亲自教导林黛玉的世家礼仪规范,在穿衣打扮上更是一再告诫林黛玉千万要记住一个“雅”字。穿衣配色,钗环首饰的搭配都不能流俗,只有那些暴发户才会满头珠翠,插金带银,生怕不知道人家有钱似的,存心炫耀。 现在的林黛玉是两个灵魂的融合,有着原来林黛玉的聪颖,在加上另一个灵魂在异世界的不俗见识,更是将林夫人的教导领悟得非常彻底,并发扬光大。林黛玉曾经戏言,如果自己回到原本的世界,以现在自己对衣食住行细节上的讲究,绝对是个不折不扣的小资。 不过让林黛玉惊讶的并不是王熙凤的华贵打扮,不管怎么说王熙凤也是出身于大家,打扮虽然称不上雅致但是也没俗气到哪里去,还是知道一点分寸的。让林黛玉吃惊的是王熙凤一身金灿灿,沉甸甸地首饰顶在头上竟然没有丝毫影响她的行动。高高挽起的发髻必然填充了假发,再加上头上首饰的重量初步估计至少得有两公斤以上。看着王熙凤修长白皙的脖子,林黛玉都怀疑她怎么能够支持得住,一整天这么顶下来会不会脖子酸痛,到时会不会因此得颈椎病。 对于王熙凤的打扮,林黛玉完全是少见多怪了,其实像王熙凤这样的打扮都是正常的,比她恐怖的大有人在。这主要是林黛玉来到这个世界于外界接触过少的缘故。看着王熙凤的打扮,林黛玉庆幸和林夫人学着装打扮的时候,林夫人强调的是“雅”。因为这个字,就意味着林黛玉不过戴着太多的首饰,只有那么一两件起个“画龙点睛”的作用就可以了,不需要弄成像王熙凤头上那样的阵仗。 其实按照林黛玉的想法,什么都不戴才好呢,从另外一个世界来的她从来都是清清爽爽的短发,最怕累赘了。如今有一头长长的青丝不说,还要戴首饰,实在让人不舒服,也不习惯。林黛玉曾经想就如同以前看电视的时候那个小龙女的发型,什么都没有,只是简简单单地分出几绺黑发绾起,剩下的披散在肩就好了。不过林黛玉试探着把想法对林夫人一说,立刻遭到了林夫人的反对,告诉她女孩子那么素净是犯忌讳的,大家的女孩就算是带孝期间头上也不能光秃秃的,也要戴几件银器的首饰。 尽管林黛玉心中已经知道来人就是王熙凤,是贾琏的妻子,王夫人的内侄女,虽然是大舅家的却在而就家里掌家理事……是荣宁两府里最最厉害的角色,不过还是不动声色,等贾母笑着介绍了之后才见礼。王熙凤则是笑嘻嘻地一过来就亲亲热热地拉着林黛玉的手,细细地打量着林黛玉一番。 在王熙凤打量自己的时候,林黛玉也偷眼看着王熙凤,再和王熙凤交谈了几句之后,林黛玉不得不赞叹王熙凤是个交际高手,让人如沐春风,方方面面似乎都为你想到了,让你根本找不出一点不是来,话里话外都让林黛玉有着宾至如归的感觉。而且王熙凤的情绪转换变脸速度之快也让林黛玉瞠目结舌,刚才还在那里哭林黛玉的母亲呢,眨眼间就换成了一副笑脸去奉承贾母,而且更绝的是,明知道她不是真心为林夫人的过世而哀伤,为林黛玉而惋惜,但是却很难让人对她的虚伪生出恶感,因为她的语气和表情之真诚根本无法让人认为她是在作伪。 王熙凤来了之后,林黛玉又和众人坐了一会儿,然后按照礼节去拜见两位舅舅。先是由邢夫人的带领着去拜见贾赦,尽管林黛玉按照礼数过来了,但是贾赦并没有见到自己的这个外甥女。林黛玉婉拒了邢夫人的留饭,拜别邢夫人,去见二舅贾政。偏巧贾政不在,也没见成。倒是王夫人拉着林黛玉叮嘱了很多话,话题的主角就是她的儿子——贾宝玉。尽管王夫人嘴里将贾宝玉说得很是不堪,但是眼里的宠溺和慈爱及话外对贾宝玉的维护可见一斑,天下慈母心都是一样的,孩子怎么着都是自己的好。 对于这个贾宝玉,林黛玉可是非常好奇的,一个长于脂粉堆的英俊少年,家里财势双全,又是被家中捧在手心中的宝贝疙瘩,那可是“捧在手心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得天独宠,正是所谓的“天之骄子”,身世地位如此显赫,偏偏脑袋没有长在头顶上,反而很喜欢结交那些身处贱籍的优伶,厮混于平头百姓中。 不过好奇归好奇,林黛玉可没打算和贾宝玉上演一个“木石姻缘”。或许在曹公的笔下,贾宝玉是非常好的,对他持着赞扬的态度,不过现在的这个林黛玉的观点则认为一个没有力量,根本不能守护自己身边至亲至爱的男人,不管是因为什么理由,什么原因,这个人身上有多少优点,在她眼里都是不值一提,对于这种人她都是深恶痛绝的。不过林黛玉也明白把所有的罪过都归咎于贾宝玉身上是错误的,因为有些事情完全是时代的局限而造成的,可是这也并不代表什么。 林黛玉含笑静静地听着王夫人数落着贾宝玉的“恶行恶状”,这哪里是在控诉,其实是一个母亲再向外人诉说着自家孩子的调皮罢了,尽管话中对贾宝玉没有一句好话,一口一个“孽根祸胎”,可是王夫人表情和语气中流露出的却是对贾宝玉的疼宠,和天下所有的母亲一样看着自己的孩子犯错之后流露出的慈爱与无奈,或者还带一点“恨铁不成钢”的怨气吧,毕竟贾宝玉目前的所作所为在众人的眼中看来都是不务正业。 宿命这般难改变 静静地聆听着王夫人对贾宝玉的数落,林黛玉不时地插上几句,让话题继续下去,对于王夫人提醒自己要和她那个“混世魔王”般的儿子保持距离,林黛玉忙不迭地点头答应。或许这是一番透着溺爱的善意絮叨,或者这是一个善意的提醒,不管王夫人是出于一种什么样的心理对林黛玉说这番话,林黛玉都忙不迭地应允,对她来说和贾宝玉保持距离是非常愿意的事情。对于贾宝玉,现在的她避之惟恐不及,她根本无心和贾宝玉上演一出“木石姻缘”。 就这么一直听王夫人说着贾宝玉的事情,直到小丫头提醒贾母那里传晚饭了,王夫人这才住嘴,拉着林黛玉去饭厅。或许刚才的谈话拉近了一点王夫人和林黛玉的距离,一路上王夫人一边走,一边向林黛玉介绍贾府的布局,特别提点林黛玉一下现在荣国府当家理事的王熙凤住的屋子。 吃过饭,众人散坐在一起闲聊,随着一个丫鬟的传话说“宝二爷来了”,小丫头的话音未落,林黛玉就看见一个面团般粉雕玉琢的少年走了进来。纵使在另一个世界里,林黛玉见到过不少花样美男,自认对于帅哥已经免疫了,可是林黛玉的视觉还是好好地受了一番冲击。 真是养眼呀,难怪赵姨娘那样刻薄的人提起贾宝玉的时候也不得不承认他“长得得人意”,可能因为长期厮混于女孩之中,眉宇间带着一丝脂粉气,但是这并没有给人一种他长得很女性化的感觉,相反,贾宝玉长得倒是一片阳光,像冬日里的旭阳照在身上的感觉,让人非常舒服。这样的“矛盾”无损于他的外貌,反而更增添了他的魅力,让人觉得他就该是这样,那是理所应当的。 在贾母的介绍下,贾宝玉和林黛玉相互见礼。贾宝玉落座之后,还是不错眼珠地盯着林黛玉,一脸的若有所思。对于贾宝玉行在自己身上的“注目礼”,林黛玉并不介意,在她原来的世界里,一个男子对一个女子有这样的表现,说明这个女子出色才会被人如此欣赏,女孩子心里反而会很高兴,并为之自豪。可是这里不行,林黛玉的身份在那里摆着,她是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纵然和贾宝玉两个人是表兄妹,可是“男女授受不亲”,贾宝玉的行为很失礼,她不能不做表示,否则会被人看轻。 看看众人谈笑风生,似乎还没有注意到贾宝玉的眼神一直地在自己身上,林黛玉无奈之下拿起桌案上的茶盏,用碗盖轻轻抹去浮在茶碗上层的茶叶,轻啜一口,然后将身子稍稍挪了一下,身形微微往后靠了靠,躲在了贾母的身后。 果然林黛玉的如此举动惊动了贾母。贾母关切地目光落在了林黛玉的身上表露询问的意思,林黛玉没有说什么,只是把身子又稍微向后挪了挪,完全躲在贾母的身后,让她替自己遮挡住贾宝玉的目光。果然,贾母感觉到了贾宝玉直射过来的视线,贾母人老成精,一下子就明白了林黛玉躲到自己身后的原因了。 “宝玉,你这么一直盯着你妹妹做什么?你妹妹被你看得都害羞了,真是失礼。”贾母含笑不痛不痒地责备着贾宝玉的无礼行为。贾母的话也成功地让屋内众人的目光全都落在了贾宝玉和林黛玉两个人身上,这两个“玉”一下子成为了众人注目的焦点。 贾宝玉从林黛玉身上收回目光,有点困惑地说:“嗯,这个妹妹有些眼熟,我好像在哪里见过。”贾宝玉为自己辩解,解释着他为什么会一直盯着林黛玉看的原因。 闻言林黛玉含在嘴里的茶一下子呛住了,林黛玉脸涨得通红,才勉强把岔了的气顺过来,没有把嘴里的茶喷了出来。刚刚和贾宝玉见面的时候,贾宝玉没有说出这句话来,林黛玉自己也没什么感觉,因此她还以为因为自己“夺魂”的缘故,“木石前盟”已经作废了,没有用了,却没想到这会贾宝玉还是把这句话说出来了。 贾宝玉之所以仍旧感觉到林黛玉因为当初只是“夺魂”,由于当时夏晓夏的灵魂强势,所以是她的灵魂吞噬了原来的林黛玉的灵魂,不过原来的林黛玉的灵魂并没有消失,只是和夏晓夏的灵魂融合在一起了。现在的林黛玉实际上说夏晓夏和林黛玉的合二为一,只不过因为夏晓夏灵魂的强大,所以更多的表现出夏晓夏的性格特质而已。 因为林黛玉体内绛珠魂的存在比较微弱,以至于贾宝玉刚开始见面的时候没有立刻认出来,不过贾宝玉还是隐隐约约地有所感觉,因此落座后才一直盯着林黛玉不放,最终还是被贾宝玉这块“灵石”认了出来。因为贾宝玉觉得面前的林黛玉有几分熟悉,宛如在哪里见过一般,却又感觉似乎互不相识,因此目光才会一直落在林黛玉身上不移开。在听到贾母的话时,贾宝玉也意识到了他这么目不转睛地盯着一个少女不太妥当,就老老实实地把自己的感觉说了出来,不过就是因为有些陌生,因此他的话中有着那么几分不确定, 林黛玉低着头,装成一副羞涩的样子,思绪百转。怎么办?怎么办?难道自己真的逃不开“木石姻缘”悲惨的宿命吗?才不要!被贾宝玉的话搅得林黛玉一时慌了神,她拿起茶盏抿了一口清茶,定定心神。不怕,不怕,就算贾宝玉感觉到了“木石前盟”又如何?一个巴掌拍不响,只要“襄王有心,神女无梦”就可以了。 这里林黛玉刚刚定下心神,贾宝玉已经自来熟地坐到了林黛玉的身边,笑道:“林妹妹可听见老祖宗刚才的话了,既然我看着林妹妹面善,那么就把林妹妹当做旧相识,现今不过是远来重逢可好?” “嗯。”林黛玉轻轻点点头表示同意,刚才贾母和贾宝玉都说了什么,她根本没听,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看见林黛玉应允,贾宝玉眉开眼笑地又说:“我看妹妹眉间若蹙,刚才老祖宗也说妹妹尚没有表字,那么我送妹妹两字——‘颦颦,这两个字极妙,一书上说:‘西方有石名黛,可代画眉之墨,现今林妹妹眉尖若蹙,取这两个字,岂不两妙!不知林妹妹意下如何?” 林黛玉听了贾宝玉的一席话,目瞪口呆,赶紧婉言谢绝:“宝哥哥的一片好意赠字,不该推辞,本该接受。只是家父在我离家前曾经言及等他日我归乡之时,他将亲自为我取字。为人子女者不能在父母身边服侍反而离家在外已是大不孝,因此我不敢再有不孝之举,所以请恕我难以拜领。” 表字,又称字,是人除了名字之外,取的与本名意义相关的别名。用来在社会上与别人交往时使用,用来供社会上的人来称呼,以示相互尊重。一般情况下,人成人之后都会有表字,男子是在冠礼时取字,女子许嫁时取字。字有的是学堂里的师尊而取,有的是家中长辈或者请外面的长辈取的。号呢,也有自命的,也有别人送的。 取字对于这个时代的人特别是豪门世家的子弟来说是件非常重要的事情,绝不能轻率而视之。在举行冠礼以示成人的时候,有点身份和地位的家都会举行一个仪式以庆贺自家子弟成年,仪式的大小由家族在社会的地位而决定,举行冠礼之后的子弟由家中德高望重的长辈或者请来社会上有名望有地位的大儒来“赐”字。就连这个“字”也是斟之又斟,经过慎重考虑的,甚至考虑经年,绝不是轻率,随随便便就能取的。 因为男尊女卑的社会现实,女子取字没有男子那么繁琐麻烦,一般人家的女孩也就只有名没有字了。大家闺秀,乃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锁在深闺的女子,基本上用字的机会比较少,不过家里讲究的,也会在女孩出嫁的时候由家中父母“赐”字,以彰显家族乃是诗书礼仪大家,尊规守礼,不过这个字就相对草率的多了。 取字,多数都是长辈给小辈而取,偶尔有同辈亲密至极之人有赠字之说。不过尽管林黛玉和贾宝玉是亲表姑兄妹,但是两个人只是初次见面,贾宝玉就冒冒失失地给林黛玉取字,行为实在是有些唐突。 林黛玉拒绝的非常巧妙,众人都知道,林如海膝下只有林黛玉一女,爱如珍宝,把她假充养子,故此林如海早早向林黛玉提及日后取字一事也在情理之中。林父还是贾宝玉的长辈,贾宝玉无论如何是不能和林如海相比较的。在座的诸位谁也挑不出来不是,反而觉得林黛玉懂事受礼。 贾宝玉听了林黛玉的回答,有些不高兴地说:“妹妹看上去这么灵秀的一个人,怎么这么迂腐,就算姑父知道我为妹妹取了表字难道他还会说什么不成,不过就是一个字嘛。” 听了贾宝玉的话,林黛玉心中无奈地叹着,果然是视礼教为无物。她明白贾宝玉的不高兴不是因为林黛玉没有接受这个字而不高兴,他不悦的是林黛玉把“孝”字挂在嘴边。在他看来,不过是取字的一件芝麻小事,却让林黛玉一副大帽子扣下来,让人心中不快。 “快别胡说,这是你妹妹知礼的地方,你怎么能够如此数落你妹妹。”听到贾宝玉的话,贾母开口训斥着。 贾宝玉微微嘟着嘴,无趣地叹了一口气,看了林黛玉一眼,转移话题:“妹妹可有玉没有?” “没有。”林黛玉犹豫了一下给予了否定回答。话音未落就看见贾宝玉伸手把胸前挂着的玉摘了下来,摔在地上。伴随着贾宝玉的动作,立刻就引起了屋内的一片混乱。 林黛玉端坐不动,如同看一场闹剧一般看着贾宝玉闹着,众人以贾母为首,好言哄着他,至于大家说了些什么,她混乱的脑子根本一个字都没有听清。 此刻林黛玉的头脑有些发懵,不是说“一只蝴蝶在巴西轻拍翅膀,可以导致一个月后德克萨斯州的一场龙卷风”嘛,但是似乎自己这只蝴蝶的翅膀并没有改变什么,该发生的全都发生了,尽管过程可能有些不同,可是结果却没有改变,那么自己究竟能不能改将来自己悲惨的结局? 在贾母的安抚下,贾宝玉重新带上玉坐到了林黛玉的身旁,刚才围上去的众人也都一一回坐。回神的林黛玉眼尖地发现落座之后王夫人刚才看着自己的眼神有那么一丝的不悦,虽然是一闪而逝,可是她还是清清楚楚地扑捉到了。 看到贾宝玉没有任何觉察地笑容满面地谈天说地,林黛玉是满心的无奈。这位小爷真是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这会他倒跟个没事人似的,全然不知他刚才引发的那场风暴已经殃及到自己,打破了自己下午和王夫人好不容易建立起的那么一点和谐关系。 贾宝玉把命根子一般的玉狠狠地摔在地上,这要是有个好歹可怎么办?让王夫人将来去靠谁?王夫人不会去怪他那个任性的儿子,自然会把满心的不满全都着落在自己身上。其实开始自己也想回答“有玉”,可是在座的都是知根知底的,怎么撒谎?自己回答“没玉”的时候,心里还存着侥幸,希望由于刚才的“取字”风波引起的不快让贾宝玉不会为此做出什么不当的举动,只是没有想到宿命就是这般难以改变。只是自己究竟招谁惹谁了?为什么要到这里来受这无妄之灾? 双玉相处即有时 碧纱橱里间,林黛玉看着贾母派到自己身边的丫头紫鹃,原名鹦哥的女孩子正在忙里忙外,张罗来张罗去的,而她从家里带过来的几个人除了将王熙凤派人送来的藕合色花帐,并几件锦被缎褥之类的东西收拾好之后就只能在紫鹃的指示下做些事情,相对比较清闲。不是她们不做事,只是她们根本找不到头绪,不知道东西如何摆放才符合规矩。 贾宝玉从里间挪出来,林黛玉住进去,这一番折腾可是大阵仗,这屋子里都该摆些什么,什么东西放在哪里诸如此类的讲究除了紫鹃之外,林黛玉带过来的几个人都不知道贾府的规矩如何,也不知道屋里缺什么,短什么,而且缺的东西去和府里的哪个媳妇婆子索要……因此不得不听从紫鹃这个“家生子”的调派,不过这么一来,紫鹃就隐隐约约地奠定了林黛玉房里大丫头的位置。 其实贾母将紫鹃给林黛玉的用意并说不是她所说的林黛玉身边服侍的人老的老,小的小,林黛玉不会遂心省力,因此才将身边的一个二等丫头给她。那不过是个借口,王嬷嬷和雪雁跟林黛玉多年,对她的生活习惯,脾气秉性了如指掌,而锦绣和珊瑚这两个虽然跟在林黛玉身边日子浅,可是聪明伶俐也是有眼色的,服侍得不错,从头到尾林黛玉根本不用操心,只要乖乖的做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米虫就可以了。 贾母之所以把紫鹃派到林黛玉的身边,其实用心良苦。因为从今以后林黛玉要在贾府生活,必须要尽快熟悉贾府的整个情况才行,紫鹃她是贾府的家生奴才,对贾府的各种情况了如指掌,有紫鹃在一旁提点着林黛玉需要注意的事情,就能够让林黛玉尽快地融入到贾府中来,再说林黛玉身边有紫鹃这么一个贾府的家生奴才在身边,将来和贾府内的奴仆打交道方便多了,她不同于林黛玉从南边带过来的人,两眼一抹黑,只能满头乱撞,人际关系等方面都需要重新建立。贾母把这样的一个人派到林黛玉的身边,林黛玉真的省心不少,不得不得承认贾母考虑的非常周到,紫鹃这个丫头绝对不是随意指派的。 …… 一阵忙乱之后,房间已经整理的差不多了,或者在随后的日子里大家整理林黛玉带过来的行李的时候,可能会从中拿出些东西摆放出来,不过那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细节,整个房间的布置大体也就这样了。丫头们收拾好屋子,铺好床,林黛玉洗好澡就上床休息了,这一天下来,她也乏了,头沾到枕头上立刻就睡着了。 林黛玉睡着了,王嬷嬷和雪雁她们三个随后也各自休息了,这些天的路赶下来,她们也累了。紫鹃将林黛玉房内的灯除了一盏床头灯全都熄灭,伸手拔出头上的簪子,将亮着的灯烛捻拨了拨,让灯火暗了下去,然后再套上大红的灯罩,整个房间立刻笼罩在朦胧的烛光中,紫鹃将簪子在头上抿了抿,又插在头上,走到外间,看见除了贾宝玉身边的袭人之外,其他人也已经入睡。两人相视一眼,轻手轻脚地走到房门外。 “你们的那位也睡了?”紫鹃先开口明知故问。 “嗯,折腾了一晚上,这也才躺下。”袭人叹道:“这位林姑娘可真厉害,我们这位爷虽然一向那么任性,可是像今天这般把那块比性命还珍贵的玉那么说扔就扔,这般狠绝的态度还是第一次见呢,就因为林姑娘没玉这么个不是理由的理由,那玉那般珍贵,岂是别人说有就有的,这府里的姑娘不也都没有嘛,也没看见我们这位爷这样闹过。这刚还是第一次见面就这么热闹,将来随着林姑娘在这府里住久了,还不定闹出什么样的故事呢。” 当晚贾宝玉和林黛玉见面,摔玉的事情袭人和紫鹃作为有点身份和地位的丫头,都在跟前服侍,两个人也把当时的那一幕全都看在了眼里。 听了袭人的话,紫鹃有些不以为然地说:“这可怪不到林姑娘的头上,林姑娘刚来,怎么知道宝二爷的性子,这府里的人谁不知道只要二爷的性子上来,惯是有天没日的,没法子,我们这个做下人的只好尽力劝着呗。” 袭人苦笑着:“你刚还说这府里的人都知道二爷的性子,怎么又说这样好笑的话来,你说就我们爷那样的人哪是肯听人劝的人呀。说不得只好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多操心了。” “我们做奴才的服侍好主子本来就是应该的,主子要是那点不好,自然就是我们的不是了,多操心也是原本分内的事情。”紫鹃听出了袭人话里淡淡地抱怨,神色平静地说。 闻言,袭人脸色微红,她自然知道只有服侍好主子才能是在府中站住脚的必要条件。她服侍的主人——贾宝玉,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将来他必然是荣国府的主人,而跟在他身边的袭人的前程也都着落在贾宝玉的身上,毕竟她当时被卖进府里的时候卖得是死契。 袭人虽然没有读过书,不识字,可是主荣奴荣,主辱奴辱这个道理她还是知道的。偏偏,贾宝玉不是个让人省心的主子,性情乖僻,有些痴性,故此她每每规谏宝玉,心中着实忧郁。如今林黛玉才刚来,就来了这么一出,这时日久了还不知道将来会怎么样呢,现在的贾宝玉已经让她操心不已了,照这个情形看下去,以后还有得她操心的日子呢。尽管这事情是贾宝玉的不是,可是她是贾府买进来的奴才,自然不好说自家主子的不是,因此袭人心中的那么一丝不满也就着落到了林黛玉的身上,可是却被紫鹃给顶了回来,偏偏紫鹃说得理直气壮,袭人又反驳不得。 袭人讪笑着,抬头望望天,转移话题:“这也好早晚的了,我们也去歇息吧。”不等紫鹃回答就起身回房去了。 夜深人静的时候时候,贾府上上下下的主子几乎都已经安歇了。荣国府南边倒座三间小小的抱厦厅,北边一个粉油大影壁,后的小小一所房室灯光犹自亮着。王熙凤卸掉簪环,大红描金牡丹的毡毯盖到胸下,背靠着枕头歪坐在炕上。她从娘家带过来的陪嫁丫头平儿站在地上侍候着,周瑞家的站在地中央向王熙凤交卸差事。 王熙凤仰头合目假寐,听周瑞家的一五一十地回禀她到码头接林黛玉一行人的差事。等周瑞家的说完了,王熙凤睁开眼睛,扫了恭恭敬敬地站在地下的周瑞家的一眼,轻轻地对周瑞家的挥挥手,示意没她事情了,她可以下去了。 送走了周瑞家的,平儿盘着腿坐在炕边上,一只腿还在地上,从一旁小丫头端过来的托盘里拿起沏好的参茶递到王熙凤的手中,笑道:“奶奶,你怎么看?” “什么怎么看?” “就是林姑娘呀,这个林姑娘看着娇娇弱弱的,心里倒是很有算计呢。她身边的那几个丫头也不可小看。” “话都让你这个小蹄子说了,我还能说什么。她可是我们贾府出去的姑奶奶的女儿,是姑奶奶□出来的,要是太弱了反而让人奇了怪了。我虽没见过这位姑奶奶,可是我曾经在老太太跟前听过大太太和太太提起过,那位在家当姑娘的时候就是个厉害的角色呢,出嫁这么多年,岂不越发地历练出来了。其实不用周大娘说就看今晚上她的表现,就知道她心中是有几分成算的。” “那老太太巴巴地把人大老远地接过来,是什么打算?”平儿将王熙凤喝完的茶盏接过来,放到一边,想了想问。 王熙凤放平枕头,躺下,不耐地翻了个身,,拉了拉从身上滑下去的毡毯,神色略有些不耐地说:“现在还不好说,就算老太太就那个打算,可是这里面还关着太太呢。他们的年纪还小呢,先看几年再说吧。” 王熙凤的话没有说得太明白,可是她话里隐晦的意思,平儿已经听出来了,贾老太君现在年事已高,谁知道哪天她就说不定会驾鹤西去,就算贾老太君有什么打算,如果到时太太要是不愿意,那么这一切都会有变数,事情还不能盖棺定论。 平儿看着王熙凤准备歇息了,挥挥手示意一旁侍候的丫头、媳妇、婆子都退下,然后她也蹑手蹑脚地准备退出去,走到门口的平儿又被王熙凤给叫住。 “今后你留着点心,给林姑娘的东西都要盯着点,要好的,只要是家里姑娘有的,林姑娘那里都要有一份,只能多绝不能少。”王熙凤细心地叮嘱着。 “是。”平儿点头答应着,看见王熙凤没什么事情了这才转身离开。 山中岁月长,不觉人间已千年。林黛玉到了贾府之后,安心地在贾府过着她的小日子,平日里看看书,浇浇花,养养鸟,喂喂鱼,做做针线,再不就和迎春、探春、惜春三个坐在一起聊天,或者陪在贾母的身边,日子过得悠闲自在。要说有什么不满意的就是贾宝玉的存在了。 林黛玉对于贾宝玉真是彻底无语了,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贾宝玉对林黛玉真是千好万好,千依百顺,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必然要给林黛玉一份,要是数量少的话,他自己都不要,全都留给林黛玉,要是有什么新奇的玩意也是第一个拿过来给林黛玉分享。对林黛玉好的几乎没有话说,可是这样的热情偏偏林黛玉消受不起,而贾宝玉似乎又是一个根本不知道拒绝为何物的人,不管林黛玉怎么明示暗示,贾宝玉都好像听不懂,依旧是该咋样就咋样,不受丝毫影响。林黛玉气恼至极,摆出脸色给贾宝玉看,这位又以为自己哪里做得不好了,反而加意地小心,俯首低就。 林黛玉知道贾宝玉最厌恶人家和他谈仕途经济那一套,有时候林黛玉都想直接和贾宝玉谈论这个话题,让他直接对自己生出隔膜好了,只是在这方面林黛玉一直都秉持着个人有个人的想法,有着自己的生活态度,别人无权帮助他人决定他的人生走向,贾宝玉选择怎么样的生活是他的事情,她不赞同他的生活态度,却不代表着她想干涉贾宝玉的人生,因此关于仕途经济这方面的话在林黛玉的嘴边来回了好几次,最终她还是没有把话说出口。 面对这样的贾宝玉,不管你怎么对待他都笑嘻嘻地,根本不生气,一点刚性都没有,反而依旧对你笑脸相迎,这样造成的结果除了平白让林黛玉生一肚子闷气,再也没有任何效果。林黛玉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毕竟做客在贾府,实在不好恶言相向,打也打不得,骂又骂不得,不看僧面看佛面,再说贾宝玉也确实没有做错什么,只是自己不认同他而已,要是能够离开贾府,那么怎么对待贾宝玉都行,既然她不能离开贾府,那么就以平常心,就以对待平常人的态度对待贾宝玉。 这样的情形持续了一段时间之后,林黛玉终于想通了,其实造成现在的情形除了贾宝玉的问题之外,她自身也有问题,因为不想和贾宝玉发展出“木石姻缘”,所以她对贾宝玉在心里上总是有点敬而远之,虽然表面上没有表现出来,可是贾宝玉应该能够感觉出来了。 因为感觉到林黛玉体内的绛珠魂的缘故,贾宝玉非常希望和林黛玉搞好关系,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惹林黛玉讨厌,他在自身上找不到错处,不过他还是想法设法想讨林黛玉的欢喜,让她对他的印象改观。而林黛玉越不想搭理他,他就越认为自己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做错了,因此才让林黛玉对他的印象这么不好,因此也就越想改变林黛玉对自己的印象,如此循环下去,本来林黛玉的想法里是想让贾宝玉离她远一点,却没想到适得其反,反而让贾宝玉更围在她的身边打转了。 众人皆醉我独醒 刚进府的时候林黛玉和贾宝玉初次见面时贾宝玉的表现,让林黛玉有些心惊胆战,她发现虽然事情的过程有些改变,可是最终的结果还是回到了原点,林黛玉害怕这般和贾宝玉纠缠下去,到最后还是落得个像原来的林黛玉一般凄凄惨惨的结局。因为不想落得那么悲惨的命运,所以林黛玉进贾府之后,面上虽然对待贾宝玉友善,但是心里却是有意识地疏远贾宝玉。 林黛玉对贾宝玉疏离的态度自然被贾宝玉感觉出来了,因为感觉到林黛玉体内绛珠魂的缘故,贾宝玉对于林黛玉的疏离丝毫不以为意,反而格外殷勤小意地对待林黛玉。面对贾宝玉的行为,林黛玉实在是无可奈何,尽管林黛玉要远着贾宝玉,可是两个人就住在贾府,又都住在碧纱橱里,低头不见抬头见,林黛玉又能躲到哪里去呢。而林黛玉也不能做得太招人痕迹了,众人看到贾宝玉对林黛玉这般好,而林黛玉却不领情,未免给人一种不识抬举的感觉,何况现在林黛玉的人是在人家的地盘上,在确定她还无法离开贾府独自生活的时候,不好太过分。 纠结了很长一段时间之后,林黛玉想明白了,越是疏远贾宝玉,按照贾宝玉的个性就会黏得越紧。经过思考,林黛玉反省了一下,自身也有错,她实在是有些过分在意那个所谓的“木石姻缘”了,先不说现在两个人的年纪还都不大,未来事态怎么发展还不能预测,再说就算贾宝玉还是不忘“木石前盟”的话,那又怎么样,她体内的灵魂并不是那个单纯的绛珠草魂,最终只会落得个“流水有意,落花无情”的结果罢了。 想明白之后的林黛玉再和贾宝玉相处就非常平和自然了,两人的关系日渐融洽,变得非常和睦,这种结果对于贾母来说是非常喜闻乐见的。想通之后的林黛玉端正了心态去对待贾宝玉,摒弃了“有色眼光”,带着一颗平常心去看待贾宝玉,她发现贾宝玉也并不是一无是处的。 别人评价贾宝玉“惯会在女孩子身上下功夫”,林黛玉认为还真是恰如其分。贾宝玉对女孩子真的是非常体贴,细心,周到。从衣食住行到衣饰簪环,胭脂水粉……别人想不到他几乎全都想到了,细致到了极处。这种服务不管落到谁的身上,都感觉非常舒服。 贾宝玉的个性在女子面前惯会伏低做小,整天“好姐姐”“好妹妹”的蜜语甜言,虽然有些时候还是会有些公子哥的脾气,可是他对待女孩子的态度要比其他的人好上百倍千倍甚至更多,他对女孩子的关心爱护在这个男尊女卑的世界是非常稀少的,甚至可以说是独一无二的,因此特别受女孩子的欢迎,他在女孩心中的地位是独一无二的,在加上英俊的外貌和傲人的家世,怎么会不让那些女孩子趋之若鹜?暗许芳心? 贾宝玉每天在女孩中间厮混,他可以不理任何俗务,但是林黛玉却不能,不管林黛玉气质怎么飘逸出尘,宛如仙子一般,实际上她还是要食人间烟火的。此刻林黛玉正在房里翻看王通送过来的账簿,看得眼睛有些累了,抬头看着挂在檐下的笼中叫得欢快的八哥,换换眼睛。 自从她们这一行人到了京都之后,前些日子王通来到贾府寻亲,王嬷嬷是既高兴又意外,没想到在京都竟然可以看见儿子。虽然王嬷嬷是奴才,可是王通却是有着人身自由的百姓,只是这并不能湮没他们母子的情分,谁说做奴才的不能有自由身的家人。如今王通在京都行商,听说母亲在荣国府,来相见是理所应当。 当今陛下以“孝”治天下,虽然王嬷嬷卖身为奴,可是谁也无法阻止王通的孝道,不让他见自己的母亲。何况贾府乃是诗书礼仪世家,怎么可能会做出阻拦别人尽孝的这种事情,自然放王通进府见母。 趁此机会,林黛玉隔着帘子交代了王通一些事情,让他尽量每月的月中来看往王嬷嬷一次,三个月交账一次。林黛玉特意叮嘱王通做生意的时候一定要求稳,不能把摊子铺的太大,毕竟玻璃实在是一件很惹眼的生意,毕竟现在世人还把这玻璃当做西洋物品。林黛玉不可能站出去,贾府也不能成为依靠,如果太扎眼的话,没有强硬的后台,那么这个摊子就会守不住了。 林黛玉让王通出面为她经商赚钱的事情不可能瞒过王嬷嬷,因此林黛玉主动和王嬷嬷说了,只是林黛玉也没有尽说实话,只说她有一点钱,因为王通现在走南闯北的经商,见得世面多,因此把钱给王通让他帮自己赚点私房钱。虽说现在住在贾府,每个月都有月钱,一切供给都是贾府提供,偌大贾府也不差花在她们身上的这点钱。再者她要是用钱,开口的话贾府也一定会尽量满足。只是林黛玉认为还是不好过于麻烦贾府,她毕竟是客居在贾府,还是自己手里有一点活钱才好。 其实林黛玉离开林府的时候,除了带走了她房中和林夫人留给她的所有值钱的金帛细软,她还曾经到账房里支了两百两银子,再多她就不敢支取了。给林如海的说辞是带着母亲留给自己的东西作念相,而自己这一去不知道要在贾府待多久,虽然贾府什么都有,可是毕竟不如用惯的东西自在,因此把自己的东西尽可能带着了。至于那二百两银子,则作路上花费用。贾府的自然带着盘缠,可是路上要是有点什么事情需要用钱,来接的只是几个比较体面的婆子,并没有主事之人,这边贾雨村担当护送任务,可是一个大男人,再说毕竟不是自家人也不好开口,带些以备后用。林如海本来就不耐这些俗物,再加上林黛玉言之有理,他也就应允了,一切按照林黛玉的意思来。 没有支取更多的银钱究其原因是林黛玉怕被林如海心中生疑,去贾府的盘缠不用林黛玉操心,一路上林黛玉花费二百两绰绰有余,拿太多她就不好解释,拿那么多的钱做什么。按照林如海的想法,林黛玉到了京都,住在贾府,养在深闺,几乎足不出户,一切都有贾府供给,就算是有钱都没出去花,再说这个时候的林黛玉年纪不大,在林如海的眼里还是个小孩子,她只是住亲戚,带那么多钱做什么。来自于另一个世界的教育,让林黛玉有“不会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的观点,狡兔三窟。 对于林黛玉的说辞,王嬷嬷没有表现出尽信,也没有表现出不信,她对于林黛玉的行为不予置评,采取了就当做什么都没有看到的处理方式。当然王嬷嬷也知道林黛玉的这种行为是不符合大家闺秀的行为守则的,只是在贾府住了一段日子之后,王嬷嬷也明白客居他家的不易,再说林黛玉所用之人乃是她的儿子,因此王嬷嬷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整件事情,现在仅限于林黛玉和王嬷嬷知道,作为一个共同的秘密,两个人谁都没有向第三个人说起。 林黛玉拿起放置一旁的鸟食,喂着笼中的八哥,看着八哥在她的逗弄下欢快的叫着,似乎很兴奋,目光落在在廊下玩耍的小丫头身上,看着她们笑语盈盈的脸,林黛玉幽幽地发出一声轻叹。 曾经她也想把平等、自由、人权等思想传播出去,像那些到了异世界的“牛人”一样改变这个世界,可是当她巴巴地把这些思想先向身边最亲近的人王嬷嬷和雪雁灌输的时候,才发现根本是“痴人说梦”。几千年根深蒂固的思想哪是她这么一个无权无势,什么都没有的小姑娘可以改变的。 先不要说那些当权者会反对,就连被压迫的阶层在听到她的言论的时候,第一个反应就是她是不是疯了,精神不正常了。尽管林黛玉已经自认为用最谨慎,并没有太直白,言论应该能在众人接受的范围了,可是还是预料错误。不等她说完,王嬷嬷就厉声喝止林黛玉,数落着她从哪里听来的疯话,在这里胡说。 当时林黛玉看着王嬷嬷和雪雁惊恐万分,如同看着一个疯子一般看着她的目光,心一下子就凉了,如果她们两个人不是一直跟在林黛玉身边,是林黛玉最亲密的人,只怕早已经认为现在的林黛玉精神有问题,才会如此大逆不道,要赶紧关起来才好。 面对王嬷嬷的怒斥,林黛玉只好装作惶恐地“承认”,借口她是在一本杂书上看到的这些“昏话”,并且当着王嬷嬷和雪雁的面胡乱地找出一本书烧掉,并发誓再也不看了。反正王嬷嬷和雪雁也不识字,自然不知道林黛玉烧的是什么。 一场风波悄无声息地化为无形,王嬷嬷再三叮嘱雪雁不能把林黛玉的胡言乱语说出去,否则就卖了她。看着王嬷嬷疾言厉色非常严肃的样子和雪雁面对王嬷嬷的威胁忙不迭点头表示绝对绝对会把它们全都烂在肚子里,林黛玉本来想改造思想的沸腾的热血也冷了下来,彻底地放弃了改变的念头,她恍然大悟,那根本是她这样的一个小女子做不来的事情。 盯着在笼中蹦蹦跳跳欢快的笑着的八哥,林黛玉出神。其实世人都是生活在这个社会中的笼中鸟。笼子鸟做久了,人再把笼门打开,想把鸟放飞,可是却不知道这鸟已经没有了飞翔的能力,只能呆呆地望着天空发呆;或者是它们已经不想再飞出去辛苦地觅食,经受日晒雨淋,风霜侵袭,只想老老实实地呆在笼子安逸地享受主人的喂食;或者这鸟从来也没有起过要走出笼子的念头;或者这鸟早习惯了笼中的生活,走出去反而无所适从了…… 可笑自己还想做那个打开笼门的人,先不说自己根本没有那个能力,就算打开了又如何?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它们都不会也离不开。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其实林黛玉之所以不象以前一样小心谨慎,冒着被人怀疑,不像刚到这个世界的时候那么谨言慎行,而是说了那些在他人眼中的“疯言疯语”。实在是因为随着在这个世界的时日越久,回家的希望越来越渺茫,这些都让林黛玉越来越孤独寂寞,偏偏她的这份孤单是难以言表的,众人皆醉我独醒,这种精神层面上的孤独让林黛玉日渐无法忍受,大家的价值观、世界观诸如此类的观点根本不一样,有些事情在别人看来是理所当然的,本该如此的,可是林黛玉却无法接受。 原来在林府的时候,因为林家人丁单薄,人口简单,而林黛玉又是林家正经的主子,府中的事情还大都在发生在林黛玉可以接受的范围内,到了贾府情况则是相反,人多是非多,虽然是主子,只是她是一个客居的身份,让她能够从旁看见很多她以前看不到的事情。正是这种冷眼旁观的态度让林黛玉看到了很多阴暗面,对她的心灵造成了很大的冲击,她无法接受,因此才会打破她一贯的谨慎,冒冒失失地开口。 经过王嬷嬷和雪雁的教训,林黛玉明白了,萤火之光根本无法照亮整个黑夜,她根本无法担当起“救世主”的责任,拯救世人,构建世界大同,还是老老实实地做她的千金大小姐林黛玉,眼睁睁地“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1好了。大环境无法改变只能尽力让自己去适应这个环境了,然后在尽可能地情况下去帮助别人。 不能改变这个世界,可是林黛玉一定要改变原来的林黛玉凄惨的命运,她的要求也不高,只是一个平凡的女子所能拥有的平凡幸福而已。只是她也清楚,改变自己既定命运也是一件非常有难度的事情。有些事情并不是一蹴而就的,需要时间慢慢来。种子春天种在地上,发芽成长都需要时间,只有到了秋天才能收获。 现在林黛玉心态已经平和很多,不会心急了,她明白“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谨记“滴水可以穿石”的道理,只要她慢慢地一点一点地做着努力,最终一定会改变原来的林黛玉命运历程。 闻薛家人进京都 林黛玉对着廊下的八哥出神,想着她以前一些可笑的想法,竟然想着改变这个社会,实在是大白天说梦话。不管封建制度怎么腐朽,哪怕已经从内到外散发着腐烂的气味了,她也不会是那个扭转乾坤的人。还妄想着改变这个世界,其实她连自己身边人的想法都改变不了,真是天真呀!还是踏踏实实地过自己的日子吧,让自己的生活安宁幸福就好…… “林姐姐,照你这样喂鸟的话,只怕没两天这鸟就死了,而且一定是被撑死的。”探春带着丫头走过来,笑着调侃着。 林黛玉回神,这才发现自己手中的鸟食已经所剩无几,那可是半个月的鸟食,不知不觉竟然差不多全放进鸟笼的食碟里了,偏偏这只鸟也笨,嗉子吃得已经鼓得不能再鼓了,它还在不停地吃。 看着笼里的八哥瞪着乌溜溜的眼睛傻傻地看着自己,林黛玉失笑摇头,招招手,将廊下的一个小丫头叫了过来,将手上的鸟食递给她,吩咐她将鸟笼里的鸟食清理出来,看着点,至少今天不能给它水喝,否则按照它吃得那么胀的情况,要是再给它水喝,必然会被撑死。 叮嘱小丫头之后,林黛玉才转头含笑点头示意和探春打招呼,让探春先到房里坐,林黛玉洗了手之后进屋于探春对面而坐。 探春放下手边的茶盏,打量了一下林黛玉,关切地说:“林姐姐今天的气色不错,既然出了屋子就该到外面转转,多走动走动对身体也是好的。” 贾府的众人都知道林黛玉的身子不好,需要好好休养,因此林黛玉大半的时间都是闷在房中。其实林黛玉的身体并没有她向贾府的人所说的那么虚弱,相反,经过林黛玉制定的养生计划,她的身体越发地康健了起来,只是林黛玉的外表生就一副看上去弱不禁风的“病美人”的样子,因此给大家造成了误解。 林黛玉之所以说自己的身体不好,是因为她不善交际,更主要的是她不想去去应付那些看着贾母疼她而围上来表示关心借她而讨好贾母的人虚伪的嘴脸,戴着面具对着他们林黛玉嫌累,可是若是流露出真实的情绪,又未免得罪人。尽管林黛玉不会委屈自己去讨好别人,可是也不代表她就愿意给自己树敌,因此林黛玉就以身体不好为借口,婉拒了某些人的“好意”。 知道探春是真心的关心自己,林黛玉微微一笑,开口:“嗯,本来是想到外面走走的,去看看二姐姐、三妹妹和四妹妹,只是走到廊下看见八哥还没有喂,就想喂过了再去,没想到三妹妹反到先来了。” 探春站了起来,在房内随意走动,看见架上垒着满满地一摞摞书,不禁皱了皱眉,随手拿起一本翻了翻说:“几天没到林姐姐的房里,又多了这么多的书。林姐姐也该注意点,这看书却又是最耗费心力的事情了,本来身子就不好,岂不是雪上加霜,这书呀,林姐姐还是少看点的好,身子要紧。” 林黛玉的目光落到了桌案的书上,没有说话,心中暗自叹息。这里又不同于她原来的世界,什么都没有。弹琴下棋,作画吟诗,以至描鸾刺凤,斗草簪花,低吟悄唱,拆字猜枚……这些东西偶尔为之还可以,次数多了就没兴趣了。无事可做的话也不能老是坐着发呆,那么除了看书还能做什么,其实她也想做点她来的世界里的一点玩意消磨消磨时间。 当初在林府的时候,刚开始,林黛玉认为她不会在这个世界久留,一定能够回去。每天关注的就是一件事,就是她什么时候回家去,除此之外她什么都不放在心上,浑浑噩噩地度日。在这个世界停留的时间变长,林黛玉虽然心中对于回家还抱着期待,可是也慢慢地融入到新生活中了,这个时候林黛玉她自己和林夫人开始相继病倒,林黛玉开始调养身体,照顾病人,筹划她的将来,根本无暇顾及其它。 等到了贾府,林黛玉除了跟在她身边的几个人之外根本没有认识的人,不管是她还是伺候她的人都无法出府。就算有什么想法和主意也需要实施的人,可是林黛玉缺少的就是执行的人,因此只能让大好的主意埋藏在脑海之中,看书打发时间了。 看着林黛玉不说话,探春也没有在这个话题上更多地纠缠,虽说女子无才就是德,可是像她们这样的大家小姐还是要读书识字的。探春也知道读书不是一件坏事,再说林黛玉看的书也不是什么不能看的**杂书,该说的她都已经说了,也不宜在过深的说些什么。 “林姐姐还不知道呢吧,薛姨妈一家也来京都了,早已经在路上了,我早晨向太太请安的时候,听说姨妈一家只怕这两天的工夫就能到。”探春转移话题,向林黛玉说着她新得来的消息。 林黛玉听了探春的话,微微有些愣怔,薛宝钗要来了,嗯,也差不多该来了。 “其实按照行程薛姨妈家的人应该已经到了,只是因为姨妈家的兄弟薛蟠在路上因为和别人争夺一个丫头而打死了人,因此耽搁点了时间。姨妈家还有个姊妹,名唤宝钗的,年纪和我们相仿,姨妈家的这个姊妹可是非常出色的……” “宝二爷、二姑娘和四姑娘来了。”房外小丫头的声音打断了探春的话,跟着贾宝玉、迎春和惜春进了屋,林黛玉赶紧起身迎客让座,招呼锦绣奉茶。 三人坐下,贾宝玉抢着说:“刚才我们去找三妹妹,约三妹妹一起来看林妹妹,却没想到三妹妹竟然早就来林妹妹这里来了,我和二姐姐、四妹妹扑了个空。我们进屋的时候听见两位妹妹正说得热闹,聊什么呢?” “我和林姐姐正在说薛姨妈一家进京了,谈到了薛姨妈家的姊妹宝钗,偏巧说到这里二姐姐你们就过来了。”探春在林黛玉身旁坐下说着。 “嗯嗯。”贾宝玉兴奋地点头说:“我也听说了,前太太还说舅舅升了九省统制,奉旨出都查边,举家离京,太太正愁又少了娘家的亲戚来往,感到有些寂寞,可巧姨娘一家就来了。我可是听太太说薛姨妈家的这位姑娘和我们年纪相仿,是个非常出色的人呢,今后我们又一个姐妹日日相伴,玩耍嬉戏,真是喜事。” 迎春笑笑说:“宝玉,只怕你的如意算盘要落空了,姨妈举家到京,他们在京都自有房产,自然不会住在我们府中,如何日日相伴?” “咦?”刚才还因为多了个姐妹而兴高采烈的贾宝玉听到迎春的话,立刻收敛了笑容。 “二哥哥,二姐姐说得有道理,你可是无法如愿了。”惜春看着贾宝玉一下子如同泄了气的皮球的样子也跟着说了一句,雪上加霜,落井下石。 “是呢,是呢。”探春跟着附和着,又踩上了一脚。 林黛玉看着贾宝玉有气无力的样子,开口:“那也不一定呢,姨妈家虽然在京都有房产,可是毕竟多年未曾居住,是要打扫收拾的,不会马上住进去的,到时姨妈家一定过府拜访的,届时只要老祖宗和太太把姨妈家留下不就行了。” 听到林黛玉的话,贾宝玉的眼睛立刻变亮,神采飞扬了起来,欢快地说:“还是林妹妹想得周到,确实是这样,我这就去求老祖宗和太太去。”边说边站了起来,起身就往外走。 “等等,二哥哥——”探春看着贾宝玉急急忙忙的样子想叫住他,可是没有用,贾宝玉对于背后的喊声充耳不闻,眨眼的功夫就跑出屋外了。 探春对着已经看不到贾宝玉身影的空荡荡的空气无奈地叹了一声,转身对林黛玉说:“都是林姐姐的错,二哥哥这么一去又不知道生出多少故事来,你又不是不知道二哥哥那听风就是雨的个性,偏偏还说出那么一番话来。” “怎不么又成了我的不是来了?”林黛玉面对探春的指责又好气又好笑,说着:“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这又有什么错?还在这里数落着我的不是?你们姐几个是不是也该反省一下,刚才你们三个合起伙来欺负宝玉的事情为什么不拿出来说说?” 就算林黛玉不说,薛姨妈一家也会住进贾府的,这是不能更改的事情。既然如此,自己干嘛要长久地对着贾宝玉那张垮下去的脸,她可是和贾宝玉都住在碧纱橱,虽不称不上“日则同行同坐,夜则同息同止”,可是也差不多了,实在不想让贾宝玉垂头丧气的样子影响自己的心情,因此林黛玉才多了那么一句嘴。 “什么欺负?我们也只不过是说出事实罢了。”面对林黛玉的指责,探春不服气地反驳着。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彼此就都少说一句吧,宝玉的性子大家都知道,就算林妹妹不说等姨妈一家来了之后,他也会求老祖宗和太太把姨妈家的女儿留下的。”迎春开口打着圆场,阻止林黛玉和探春的斗嘴。 “姨妈家的宝钗这次是到京备选的,听太太说她年岁虽大不多,然品格端方,容貌丰美,而且行为豁达,随分从时,我们大家所不及。只是二姐姐三姐姐,什么是备选?二姐姐和三姐姐你们也都很出色,不一定会比姨妈家的宝姐姐差,为什么没入选?还有为什么也没有林姐姐的名字?”惜春在一旁插言不解地问道。 “这个备选我听太太和凤姐说好像是因为当今陛下崇诗尚礼,征采才,除聘选妃嫔外,降不世出之隆恩,凡仕宦名家之女,皆亲名达部,以备选为公主郡主入学陪侍,充为才人赞善之职,和大姐姐当年进宫的情况差不多。我们府上因为已经有了大姐姐在宫里,所以这次就没有我和二姐姐的名字。至于林姐姐嘛,我就不清楚了,林姐姐是林家的人,有什么消息都会传到林父,没有林姐姐的名字应该是姑父那面的问题吧。”探春详细地向惜春解释着。 没有才好呢,谁愿意到那个鬼地方去。貌似除了自己这个“明白”的,其他那些名门闺秀不想进宫的只怕寥寥无几,在她们的眼中进宫意味着荣华富贵,光宗耀祖,光耀门楣…… “我们大家所不及?”这个“大家”指的是谁?迎春、探春、惜春都是贾府的姑娘,绝不是拿她们来比较,那么其实这个“大家”指的就是自己吧?自己貌似连面都没和薛宝钗见过,怎么就被拿来和她做起比较来了呢?林黛玉听了惜春的话,细细思忖着。 “姑娘们在这呢,薛姨妈一家已经到京进府了,现在就在前厅和老太太、太太们说话呢,老太太让我请各位姑娘到前面相见。”贾母身边的大丫头鸳鸯掀着帘子走进来,说着。 迎春三姐妹和林黛玉听鸳鸯传话薛姨妈一行人已经进府,贾母叫她们赶去相见,不敢怠慢,赶紧起身,一起往前厅走去。 薛林两位各不同 薛姨妈一家已经到京入贾府,正在前厅和老太太、太太们叙话。贾母身边的丫头鸳鸯传贾母的话,让迎春三姐妹和林黛玉到前厅和薛姨妈及薛宝钗见面。四人不敢耽搁,从林黛玉房里出来,奔向前厅。 林黛玉跟在迎春三姐妹后面进屋,先拜见了薛姨妈,然后和薛宝钗相互见礼。施礼之后的林黛玉非常仔细地打量着薛宝钗。对于这个在红楼中一直拿来和林黛玉相提并论,被拿来比较,较劲,最后赢得宝二奶奶宝座的少女她可是好奇不得了,薛宝钗是林黛玉在红楼里最想见的人物中前三名之一。那两位凤姐和贾宝玉都已经见到了,今天和薛宝钗也终于见面了。 薛宝钗无疑是个美女,生得肌骨莹润,举止娴雅,不过她的美丽不同于林黛玉的美丽,单看外貌的话,两个人春兰秋菊,各擅胜场,难分上下。通身来看的话,立判高下,林黛玉略胜一筹,这是因为林黛玉气质空灵飘渺,风姿绰约,宛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而薛宝钗明明白白地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个人,仙子和人是无法比较的。打个比方,一个技艺高超的画师给林黛玉和薛宝钗同时画像,画好了之后与真人相比较,薛宝钗和画像不差什么,可是画师却无法在画像中准确地表露出林黛玉的神韵,因此画像和林黛玉还是有着非常大的差距。 贾政和王夫人及贾母都挽留薛姨妈一家人住在贾府,薛姨妈本身也有住在贾府的意愿,因此薛姨妈稍微推辞了一下一家人就贾府的梨香院住下了。薛姨妈在贾府住下,最开心的反而是贾宝玉,因为薛宝钗住在贾府,就可以日夜相伴,如愿以偿了。 对于薛宝钗的到来林黛玉自认为对她没什么影响,她的日子还是像以前一样,只是她身边的人却不这么认为。 这天,锦绣从外面气哼哼地走进来,将从王熙凤那里拿来的龟苓膏放在林黛玉眼前,说:“姑娘,这是刚才我路过琏二奶奶的房子,琏二奶奶把我叫住,让我带给姑娘的,说是这东西滋阴补肾,清热养颜,对身体最好不过,可是梧州进上的滋补之物呢。琏二奶奶还说姑娘先吃着,她那里还有,等吃光了再打发人到她那里去取。” 林黛玉从手上的由王通从外面带来的医书中抬起头,伸手拿起一盒,端详着说:“嗯,收起来吧。这是好东西,不过偏寒性,女子性属阴,不宜多吃。” “看了这么多王嬷嬷的儿子从外面帮姑娘买的医术,姑娘懂得可真不少,估计都能成大夫了,只可惜姑娘是个女儿身,不能就诊,否则就姑娘的聪明一定会成为一定名医。”锦绣听林黛玉这么一说,再看看她手中的医书笑着说。 “一代名医?”林黛玉将手中的医书放下,笑道:“哪有那么简单。除了能了解一下我们平常所吃的食物一些特性,再就是打发一下时间罢了,这些医书对我再也没什么其他的用处了。” “望闻切诊”一窍不通,表现相同的症状可是病因却不一定相同,生病吃药是讲究“对症下药”的,就算把书中理论全都记住,可是没有实际经验,也不过是“纸上谈兵”。中医的博大精深如果不需要老师的指点和实践,只凭埋头看书自学就成成才,是那么好掌握的,在未来的世界也不会被削弱,似乎有被西医所取代的架势。 “倒是你,刚才气冲冲地进来在外面是谁给你气受了?竟然把你气成这样?”林黛玉可没忘记锦绣刚才拿东西进来的时候样子,好奇地问。 “没,没什么了。”锦绣吞吞吐吐地有些不想说。 林黛玉看着锦绣,无奈地轻叹一口气,难道她不知道就是这个样子才让越发地让人想知道嘛。林黛玉探询的目光对上锦绣,问:“对我还有什么不好说的吗,要是被人欺负了我会给你做主的。” “才不是呢。”锦绣嘟着嘴说:“要是她们欺负我还好说了,大不了就和她们吵喽,我也不是省油的灯,谁怕谁!我只是气不过那些小丫头们在背后议论姑娘你……” 锦绣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用手掩嘴,满脸惊慌地盯着林黛玉,一副嘴快闯祸了的样子。 林黛玉笑笑,不以为意地说:“既然话已经说到这里了,那么就说下去好了,我倒是想听听她们在背后是怎么说我的,我很好奇呢。” 锦绣小心翼翼地看看林黛玉说:“那姑娘听了不要生气我才敢说。” “我看起来是那么小气容易生气的人吗?”林黛玉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慢地喝着。“别磨蹭了,快说吧,我可是洗耳恭听呢。” “就是,就是,就是我听见那些小丫头们在背后说姑娘你比不上宝姑娘随和大方,说姑娘眼里没人,瞧不起她们这些下人……反正都是说一些姑娘不好的话。” 林黛玉听了,看着鹦鹉学舌的锦绣满脸不忿的样子,笑笑说:“这也值得你生这么大气,别人怎么看我都是别人的事情,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们清楚就是了,与那些不相干的人何干。你气性怎么这么大,要是因为那些外人胡乱嚼舌头就生气的话,只怕早晚有一天你就会被别人气死。” “我生气不是因为这个,姑娘是什么样的人我们当然非常清楚,不错,她们不了解姑娘才在背后胡说八道我自然不高兴。但是这不是让我生气的主要原因,让我生气的是她们为什么一定要拿姑娘和宝姑娘相比较,宝姑娘这刚来才几天,怎么就知道她比姑娘好了?再说就算宝姑娘好,也用不贬低姑娘吧,为什么抬宝姑娘的同时要贬姑娘,我是气不过这个。要不是不想给姑娘惹麻烦,我一定要和她们辩个是非曲直不可!” “跟那些糊涂人计较岂不是失了身份,幸好你还知道分寸,不然我决不饶你,那些人糊涂你也要跟着糊涂起来,可真就丢我的脸了。”林黛玉看着气愤不已的锦绣说。 “姑娘——”锦绣看着林黛玉听了她诉说的事情,不仅不气不恼,气定神闲,反而说了她一顿,有些懊恼地喊着。 “好了,锦绣,不要再说了,你要记住我们府的地位,我们只是客人,因此对于主人的态度我们不能过分计较,难道你忘记了我们在进府之前我警告过你们的话了吗?今后再听见那样的话你就装作没有听到,要么就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就好了,不必在意。好了,没事,你就下去吧。”林黛玉开口打断了锦绣。 锦绣看看林黛玉眉间带着一抹愠色,上齿轻咬下唇,不情愿地闭上了嘴,转身离开。 看看锦绣的背影,林黛玉幽幽一叹,锦绣和珊瑚是双胞胎,因为容貌、身型、声音都一摸一样,偏偏两人的服饰和打扮都是一模一样,因此除了林黛玉和王嬷嬷之外没有人能够分出她们。为了分辨她们,锦绣和珊瑚头上都有一只一模一样的碧玉点玺红宝石簪,不同的是锦绣簪在右边,珊瑚簪在左边,贾府的人就根据这两支簪子簪的方向来辨认她们。 其实这两个双胞胎虽然容貌一模一样,可是个性确差了十万八千里,姐姐锦绣反而比不上妹妹珊瑚沉稳。锦绣个性率直,快人快语,一旦被她认同的人她就不容许别人说这个人一点不好,守护到底。妹妹珊瑚则是个性沉静,只有在她信任的人面前才能敞开心扉,畅所欲言,侃侃而谈,在外人面前则是沉默寡言,属于问十句才能回答一句的主。因为这样不同,大相径庭的个性,所以两个人通身散发出的气质略有不同,林黛玉就是凭借这个来分辨她们的。 凭借外貌的优势,两个人也调皮,常常互换身份,只是她们作弄的对象只有获得她们认同的林黛玉、王嬷嬷和雪雁,就连紫鹃她们还没有接受。不过她们的恶作剧往往都被林黛玉和王嬷嬷识破,最后只有呆呆的雪雁上当受骗。 锦绣这样“护短”的个性让林黛玉心中感到安慰,自从两姐妹来到她身边之后,林黛玉从来没有跟她们说过“从今之后我们就是好姐妹,我会把你们当做亲姊妹一样看待”或者“只要你们好好干,忠心地服侍我,将来我绝对不会亏待你们”诸如此类的话,只是林黛玉接受的教育和所成长的社会是“人生而平等”,因此她自然而然对待她们的态度就带有这种“平等”的味道。不管身份上有着多大的差距,人没有不希望被别人平等相看的,因此锦绣和珊瑚两姐妹在一段日子观察林黛玉的态度不是作伪之后就死心塌地跟着林黛玉了。 锦绣出去之后,林黛玉端起茶盏喝茶,这才发现杯中早已经被她喝空了,林黛玉把手里的茶杯放下,站了起来,推开关着的窗子,看着外面的景色,林黛玉发愣。 其实听到锦绣转述的那些小丫头的话,要说林黛玉没有情绪是不可能的,她也没做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也没招谁惹谁,平白无故地被人家拿去和薛宝钗比较,薛宝钗被人家天上地下的夸了一痛,而她则是被人痛踩一通,放到谁的身上都不会高兴。貌似这种情况以后还会继续下去,明里暗里地都会比上一番,似乎不可避免。 “宝姑娘随和?”林黛玉自语,重复着众人对薛宝钗的评价。这些人呀,真不知道怎么看人的。其实薛宝钗是很冷的一个人,只不过因为长了一张柔和的脸,因此她的冷不易被觉察而已。说薛宝钗随和倒不如说她根本不在意她们才对,就是因为不在意,所以才可以不嗔不怒,温柔相待,因为人家根本没有把你放在心上…… “姑娘是在想锦绣说的话呢吧?”王嬷嬷从外面走进来看见沉思的林黛玉问,解释着她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情。 “啊?”林黛玉回头看见王嬷嬷,有点意外她怎么会知道自己想的事情。 王嬷嬷把手里的包袱放在桌上,说:“刚才我准备进屋的时候,看见锦绣眼圈红红的受了委屈一般从房里出去,我询问之下锦绣就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全都告诉我了。 “这是通儿让我捎给你的。”王嬷嬷指指包袱说,不等林黛玉说什么,她又说:“其实造成这样的结果姑娘也有责任,谁让姑娘镇日闷在房中不出去,自然怨不得人家说你清高孤傲了,人言可畏呀。” 面对王嬷嬷的慨叹,林黛玉苦笑一下,清高孤傲是原来的林黛玉的,自己绝不是清高孤傲,其实自己也没资格说薛宝钗冷,自己更是冷漠,这冷是一种“避世”的冷,因为预知了贾府大厦将倾的命运,所以不想和这里更多的人产生感情纠葛,以免将来自己离开的时候心中会有不舍,会伤心,会流泪,因为不想在他们身上投注太多的感情,所以避得远远的。清高?或许也有一点,因为和这里的人找不到精神层面的沟通,所以不想和他们交谈,不想和他们打交道,不想看见他们虚伪的嘴脸…… “妈妈说的原因不是最重要的,其实最该怨的是姑娘这张脸,这通身的气度……”珊瑚从外面走进来插言。 “你胡说什么,姑娘的容貌怎么也成了错处?”王嬷嬷看着林黛玉秀美绝伦的五官,不悦地斥责着。 “妈妈,我可没有贬低姑娘的意思,我说的可是好话。姑娘人比花娇,翩然出尘,宛如仙子,自然让人觉得有距离感,感觉只能远观,不可靠近。妈妈是姑娘身边最亲近的人,从小看着姑娘长大,这是看习惯了才不觉得姑娘这容颜有什么问题,像我和姐姐现在还好,开始总觉得姑娘不可亲近。”珊瑚赶紧解释着。 是这样吗?听了珊瑚的话,林黛玉侧头看着房内巨大的穿衣镜里自己的身影,翩然若仙。自己恍如仙子,而薛宝钗则是一个人,仙与人相比,人自然更愿意接近人了,对于仙则是敬而远之。或许这也是自己没有宝姐姐得人心的原因之一。 人间疾苦几人识 林黛玉听着王嬷嬷和珊瑚分析她为什么比不上薛宝钗不得人心的原因,到了最后发现差不多全都是她的问题,薛宝钗反而没有任何毛病。对于这个结论,林黛玉感到既无奈又好笑,阻止了两人继续对这个话题说下去,走到桌案上,打开王通通过王嬷嬷给她捎的东西。 “咦?”珊瑚看见包袱里的东西发出一声惊呼,然后拿起其中一件,左看看,又看看,奇怪地说:“这些都是些什么?怎么这么奇怪?” 王嬷嬷也瞪大眼睛看着包袱里的东西,都没有见过,这次包袱里面的东西不是书,而是一些形状奇奇怪怪的东西,材质更是五花八门,有木的,竹的,瓷的,还有一盒圆溜溜五颜六色的木珠…… 不等林黛玉说话,贾宝玉和史湘云就从外面跑进来了,贾宝玉人还在屋外就喊:“林妹妹,新近我从外面得了一个好玩的东西……” 贾宝玉兴高采烈地走进来之后,目光落在林黛玉身上,跟着就看见了桌上摆着的一大堆东西,刚才的大声立刻悄没声息,静静地站在一边,将刚才还举在手上准备给林黛玉看的东西一下子藏在了身后。 “二哥哥,你怎么不拿出来给林姐姐看呀。”跟在后面的史湘云进来之后,看见贾宝玉站在那里不说话,催促着。 史湘云看见贾宝玉对于她的话没反应,立刻就跑到林黛玉身边告状:“林姐姐,二哥哥欺负人,刚才他跟我炫耀说他新得了一个好玩的东西,我要看看他死活都不肯,,非要先给林姐姐你看,偏偏到了这里他又不可拿出来了。林姐姐,你看看二哥哥啦,他就知道欺负我。” 林黛玉没有理会史湘云的抱怨,问:“云妹妹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林黛玉对于史湘云的出现在贾府有点奇怪,虽然史湘云一年有近乎一半的时间是在贾府度过的,可是史湘云前些日子因为薛姨妈一家的到来被贾母接了过来住了好长时间,刚刚才离开贾府回史家没两天,怎么这么快又来了,以前史湘云来得虽然比较勤,可是中间间隔还没有从来没有这么短过。 “我刚到——”史湘云下意识地回答林黛玉的询问,“林姐姐,那个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宝哥哥手里的东西啦。” 林黛玉闻言笑笑,其实史湘云不说她也能猜个大概,失去了父母的孩子成长在豪门世家也是不容易,这边贾母却非常疼爱她,而且还有很多玩伴,相对来说要自由的多,在加上来了一个温柔体贴的宝姐姐,史湘云自然更喜欢在贾府了。 其实有的时候,林黛玉也不得不说人与人的缘分很奇妙,有些人可能天天见面也没什么感觉,如同陌生人一般;而有的人却在第一次见面就能够生出好感来,宛如多年不见的好朋友。薛宝钗和史湘云的关系就属于后一种情况,史湘云第一次见薛宝钗就喜欢上她,跟在薛宝钗身后姐姐前姐姐后的,史湘云完全把薛宝钗当成了自家有血缘的亲姐姐,比和林黛玉的关系明显亲密得多。 “咦?”史湘云看林黛玉不理她,无趣地皱皱鼻子,目光落在桌案上,看清上面摆放的东西,奇怪地问:“林姐姐,这些东西是什么?我怎么一样都不认识?” “这是魔方、华容道、西洋棋、跳棋、飞行棋、五子棋……”林黛玉为众人一一介绍着她让王通帮她制造出来的东西。 在贾府安定下来之后,联系上了王通,实在是无法忍受单调枯燥生活的林黛玉开始搜肠刮肚尽力把她所在的那个世界一些能在闺房里玩耍的游戏想出来,然后把做法画了出来和游戏的玩法说明全都写明。见王通的时候林黛玉将这些东西给他,并让他根据图样把这些东西作出来。 不过林黛玉也知道这些东西做好之后送进府,这个世界只有她一个会玩可不行,会引起别人怀疑的,因此林黛玉让王通这些东西分开,每样做出一个样品,与玩法和制作的图纸一起包好,然后想法子卖出去。不求钱多少,只求能够迅速普及,这样再把东西送进府来之后就不会引起任何怀疑了。 当时王通还想着制作这些玩具赚上一笔,被林黛玉阻止了。首先是这些东西推出后会非常受大众欢迎是不错,可是制作简单,非常容易仿制,等大家看到这其中的商机之后,只怕仿制品就如同雨后春笋一样冒了出来,不管是在哪个世界林黛玉从来都不怀疑那些造假者的能力,就算以国家为后盾还无法遏制那些造假者,何况没有任何势力背景的王通呢,他对此更是无能为力。 再者这些东西虽然小,可是和玻璃一样都很扎眼,还是保持低调要紧。不过林黛玉也吩咐,等这些东西已经开始在市面上出现之后,王通也可以在铺子里出售这些东西,这时再出售这些东西已经不会引人注意了。林黛玉还建议,再贩卖这些游戏的时候,为了保险起来,最好乔装打扮一番,或许委托可靠的人出面,王通躲在幕后为妙。 对于林黛玉的建议,王通全都认真地听了进去,并身体力行,所以王通一直等到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才托王嬷嬷把那些早已经做好的玩具打着“孝敬姑娘”的名义送进来,林黛玉等这些东西等得花都要谢了,现在看见,不由得喜出望外,终于不需要整日对着书本了。不是不喜欢看书,可是再喜欢的一件事情,要是天天做,也有厌烦的时候。 林黛玉笑眯眯地介绍完这些游戏的名称,看见贾宝玉、史湘云、王嬷嬷和珊瑚惊讶地看着她,林黛玉被看得有些莫名其妙,开口:“怎么了,我说错了什么么?” 史湘云抢着说:“林姐姐,你真厉害,这些东西我一个都叫不出名字来,你竟然全都知道。林姐姐你是怎么知道的,谁告诉你的?” 林黛玉听了史湘云的话一下子愣在了那里,不知如何回答史湘云的问题。天呀,高兴过头露马脚了,乐极生悲呀。果然是“福兮祸之所伏”,老祖宗的话真是有道理,诚不欺我。自己一个养在深闺中千金大小姐,连府门都没怎么出过,怎么可能如数家珍般就把这些东西的名字给说出来了,这下引起别人的怀疑了吧,这可怎么办? 林黛玉干笑着,飞快地转动脑筋解释着:“嗯,嗯,其实我——我也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那个,那个——我曾经在一本书上看见过这些东西的图片,因为图片上东西的样子比较奇特,所以就记住了,刚好看见这些东西和我看过的图片是一样的,所以,所以就顺口说了出来,我也是瞎猜的,就算是叫对了名字也是盲人骑瞎马——乱撞,撞上的。” 话说完,林黛玉觉得自己的背后出了一身的虚汗,看看其他人的表情,林黛玉心里有点打鼓,也不知道蒙没蒙过去。不管了,反正就是这样,爱信不信,我说的就是事实。 “哦,原来是这样。听林姐姐这么一说,我觉得这本书很有趣,林姐姐你给我找出来,我也要看看。是吧,二哥哥,你也一定很感兴趣吧?”史湘云听了林黛玉编造出的借口,立刻表露出了对林黛玉口中书非常大的兴趣,开口向林黛玉索要,不忘拉上贾宝玉一起陪绑。 “那还是老早以前看的呢,看完之后就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等回头我让丫头们找找,也不知道找不找的到,要是找到了我派人给你送去。”林黛玉忙不迭地点头应允。 “对了,刚才你不是说宝玉有东西要给我们看,结果又被他藏起来了。宝玉,是什么?”林黛玉不想在刚才的话题上纠缠,赶紧转移话题。 “也没什么,就是游戏华容道了,本来以为是个新奇的东西,所以才拿来给林妹妹看,却没想到林妹妹这里早已经有了。”贾宝玉边说边把藏在身后的手伸了出来。 林黛玉从贾宝玉的手中拿过来,又从桌案上将自己的那个挑出,贾宝玉的那个华容道和王通“孝敬”林黛玉的这个根本不可同日而语。林黛玉的那个只是普普通通的几个木块组合在一起,上面简单的几个篆字写着“曹操”、“孙权”、“刘备”、“诸葛亮”、“关羽”……三国的英雄的名字。贾宝玉手中的那个似乎是上好的釉瓷烧就的,而且木块上是人物的脸谱,每个脸谱的旁边用隶书标注的名字,看上去精美无比。与之相比,王通送进来的那个除了寒酸就是寒酸。 “哼,真小气,送这么丑里吧唧的东西过来也不嫌丢人。”史湘云自然也看到了林黛玉手中两个华容道的天壤之别,嫌弃地看了一眼那个简陋的华容道说。 “嗯嗯,就是,就是,既然要送也要送点好的,这样的东西怎么配得上林妹妹。”贾宝玉也出言附和着。 林黛玉眼尖地看见王嬷嬷随着史湘云和贾宝玉的的话有那么一瞬间难堪,微微叹了一口气,这两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孩子呀,和“百姓无栗米充饥,何不食肉糜?”的晋惠帝似乎也没什么区别,而且说话伤了人都不知道。 其实让王通送这样的东西进府是林黛玉的意思,像贾宝玉手里那个制作精美的华容道价值不菲,这些日子通过贩卖玻璃所获得银钱王通送那样的东西也不是送不起,可是如果王通送那样的东西进府,等到时大家玩游戏的时候,必然会因为受欢迎而这些东西被传扬开来,呈现在众人眼前,不是所有的人不知道“油米贵”的。什么样的身份送什么价值的东西,送出与身份不相符的东西来,那么王通当日进府认亲时所说的他现在是给一名海商在京都的铺子里做伙计的身份必然被人们所怀疑,到时“西洋镜”岂不被戳穿了。 “‘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东西不在贵贱,只在于心意,难为妈妈家的哥哥想着我这个作妹妹的,送了东西来给我解闷,我感激还来不及,怎么还敢嫌弃呢。”林黛玉一边开口打圆场一边使眼色让珊瑚把王嬷嬷拉出去,免得这两位再说出什么不好听的来。 珊瑚收到了林黛玉给她使得眼色,赶紧使个借口拉王嬷嬷出了屋子。 “我可没有说错,虽然心意是重要,但是林妹妹你的手那么好看,又白又修长,这叫‘缥色玉芊芊’,偏偏送来的是这么粗俗不堪的东西,就是和林妹妹不配,简直是侮辱了妹妹……”听了林黛玉的话,贾宝玉不服气的辩解着。 “好了,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人家的一片心意……”林黛玉听着贾宝玉的侃侃而谈,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怒火.真是无聊,这种小事也值得大谈特谈,整个一个吃饱了撑得慌。再说一个从来没有亲手赚过一文钱的“寄生虫”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批评别人,林黛玉神色不耐地打断了贾宝玉的话,连敷衍的心思都没有了。 “林妹妹——”看见林黛玉突然地疾言厉色,贾宝玉不明白他又怎么惹林黛玉生气了。 “林姐姐——”史湘云也被林黛玉的怒火吓到了,轻声唤着林黛玉。 林黛玉深吸了一口气,平稳了一下情绪,算了,也不是不知道他们什么德行,不是早就知道他们是什么样的人了嘛,何况这只是一件小事,何必生那么大的气。再说这个世上最让人懊恼的事情就是,你这边生着气,偏偏你生气的源头那人还不知道你为什么生气,反而会觉得你喜怒无常,这不是一件很悲哀的事情嘛。 林黛玉强笑着说:“我们不讨论这个了,这不是有好多东西呢,我们一样一样地看看怎么个玩法,顺便玩一下。” 史湘云和贾宝玉相互看了一下,有志一同不再提及刚才的话题,当做什么事情没有发生,投入其中。真是孩子脾气,不一会儿两人就玩的得兴致勃勃的了,把刚才的不愉快抛至九霄云外。 比较之后的结论 尽管早已经熟知王通送过来的这些游戏,可是林黛玉佯装和贾宝玉及史湘云研究了一下游戏的玩法,然后三人每种游戏都玩了一下,不可避免的,在有胜负的游戏中,林黛玉将贾宝玉和史湘云杀得大败。史湘云和贾宝玉兴致上来了,连晚饭都没有好生吃,开始是在林黛玉房里,后来吃过晚饭战场转移到贾宝玉房里。 林黛玉一开始还和贾宝玉、史湘云一起玩,后来贾宝玉和史湘云已经掌握了所有游戏的玩法,吃过晚饭之后,林黛玉就没和他们一起凑热闹,坐在房间里自顾地打着棋谱。 王嬷嬷亲自端茶过来给林黛玉,放在一边。林黛玉从棋盘上抬起头来,赶紧说:“妈妈怎么又亲自来做这种事情,我以前不是已经说过了,今后这种事情尽管交给雪雁她们就行了。” 林黛玉自在荣府以来,贾母万般怜爱,寝食起居,一如宝玉。迎春、探春,、惜春三个亲孙女倒且靠后。贾府姑娘房里的规矩是每人身边除自幼乳母外,外面另有四个教引嬷嬷,除贴身掌管钗钏盥沐两个丫鬟外,另有五六个洒扫房屋来往使役的小丫鬟。林黛玉从家里带来王嬷嬷、雪雁、锦绣和珊瑚,再加上贾母给的紫鹃,因此林黛玉现在房中有以紫鹃为首的雪雁、锦绣、珊瑚四个大丫头,外亦如迎春等例。 房里人多差轻,王嬷嬷年已四十有余,这个时代的人在这个年纪已经算是老的了,而且貌似这个时代的人身体也都比较脆弱,因此林黛玉就叮嘱王嬷嬷不用做什么事情,以免因为一时脚滑或者手滑磕到碰到就不好了。而且林黛玉也特意把话说给了紫鹃这一干丫鬟听,因此林黛玉看见王嬷嬷端茶过来有些意外。 林黛玉一边起身站起,一边让王嬷嬷坐,真心地说:“妈妈,其实你就做好我房里的总钥匙,帮我管好下面的这些人就行了,平日里真的不用到跟前伺候了,我生受不起。 王嬷嬷将托盘递给一旁的小丫头,坐下,笑了笑说:“姑娘的心意我知道,不过只是端一杯茶而已,还累不着我这个老婆子的。” 听了王嬷嬷的话,林黛玉也不好说什么,拿起了一旁的茶慢慢地喝着。 “姑娘今下午虽然让珊瑚拉我出去,可是姑娘说的维护我那个笨儿子的话我还是听见了。我知道姑娘是一片好意,可是姑娘也未免太毛躁了些,怎么能当众给宝二爷和史大姑娘没脸呢。亏姑娘老是叮嘱雪雁她们三个说现在是在客中,要小心行事,本来看着姑娘行事这么老成,我还挺高兴的,怎么这会到了自己身上就属炮仗的,一点就炸了,根本把自己叮嘱别人的话就忘了呢。”王嬷嬷数落着林黛玉。 “妈妈——”林黛玉不服气地想辩解。 “我明白姑娘的心思,是怕我受委屈。姑娘是吃我的奶长大的,虽说姑娘是我的主子,可是说句冒犯的话,在我心里我把姑娘当成我的女儿一样看待,老爷和夫人待我不薄,如今夫人过世,老爷不在姑娘身边,就算姑娘做错了什么这满府里的人看在老太太的面子上,和姑娘是客人的身份也不会对姑娘进行说教。而老太太一想到姑娘年纪幼小就失去了母亲的份上,对于姑娘也只有疼的份不会说什么。”王嬷嬷打断了林黛玉说。 王嬷嬷顿了顿,继续:“就算姑娘不愿意听,我也只能仗着奶过姐,倚老卖老地说说姑娘几句。我们做奴才的受点委屈算什么,何况这也算不得委屈。宝二爷也没说错,通儿送的东西的确比较粗陋,和姑娘的身份不配。姑娘今后万不可再为了我们这些奴才对宝二爷史大姑娘恶言相向,没得因为我们反而和宝二爷他们生分了,这不好。我知道姑娘维护的心就可以了。亏宝二爷和史大姑娘好肚量,没和你计较,否则我可是难堪了,这在别人眼里还不得说我这个老婆子怎么不安分,挑唆哥和姐吵架拌嘴呢,那我可真真是无地自容了。” 王嬷嬷噼里啪啦讲了一大堆话离开了。林黛玉看着王嬷嬷的背影,轻叹着,是特地过来和自己说这些的吧,不然怎么这么长时间没有看见别人进来, 林黛玉从棋盒里拿出一枚棋子,无意识地在手中把玩着,细细品味着王嬷嬷的每一句话。对于王嬷嬷的话有些林黛玉不敢苟同,可是她也不得不承认有些话说得有道理,自己真是有些毛躁了。 史湘云和贾宝玉从小都长在深宅大院,长在蜜罐里的他们平日里吃的,穿的,用的……无不精美华丽。对他们来说,东西的价值高低与否并不重要,雅而不俗才是最重要的,因此他们挑剔王通送的东西也是理所当然的。 尽管林黛玉外表上展露的是青涩的年纪,可是这副少女的身躯里面住的是一个成人的灵魂,而且接触过社会,对于生活不易有所感触,明白一些世情。但是贾宝玉和史湘云却是货真价实的不谙世事的少男少女,拿成人的思考模式和要求来衡量他们,拿她所经历里的社会阅历来要求他们,拿林黛玉所在的那个世界的标准准则和这个世界的作比较,这对他们也未免有点太不公平了,是有时代局限性的。 林黛玉伸手将棋盘上的棋局抹了,锦绣过来收拾起棋盘和棋子。林黛玉走到贾宝玉房里两个人玩游戏,看了一会之后,林黛玉回到房里自顾玩着魔方。 “姑娘,这时辰已经不早了,该歇了。”紫鹃将床铺好,走到林黛玉身边说。 林黛玉从手里已经拼好三面的魔方里抬起头来,看看房里的钟,吓了一跳,没想到都这么晚了。自林黛玉来了之后,史湘云以往来贾府都是和林黛玉同塌而眠,这次也不例外。林黛玉在房里没看见史湘云的身影,就问:“云妹妹还没回来呢?” “还没。”紫鹃边回答边沏了一壶滚滚的茶,收好,预备晚上谁想喝茶的时候喝。 “你们也不派人去催催,这都什么时候了,明天她还起不起了。”林黛玉说着。和史湘云住过那么多次,她可知道史湘云睡眠不足也不行,必须要睡够了,睡饱了才能起床,而且有个冬天喜欢赖床的习惯。 “我已经派雪雁去了好几次了,可是史大姑娘玩得正在兴头上,不肯回来。史大姑娘身边翠缕和婆子们怎么劝她她都不听,宝二爷这会子也正和史大姑娘玩呢,也没睡,袭人姐姐她们也催了好几次,可是两个人谁都不肯停。现在雪雁还在宝二爷的房里呢,要不,我去一趟好了。”听了林黛玉的话,紫鹃赶紧说。 林黛玉一听,皱了皱眉头,起身,说:“算了,还是我亲自过去一趟吧。”她要是不亲自去,估计谁去都没用,都从贾宝玉那里叫不回来史湘云,就算史湘云想回来,贾宝玉还不一定放人呢。 闻言紫鹃赶紧给林黛玉穿衣服,拿手炉,林黛玉裹得严严实实的了出去把史湘云给硬拉了回来。 林黛玉和史湘云回来进房,脱去外面的大衣服,紫鹃赶紧给两个人端上热茶,让两个人驱驱寒气。 “真好玩,真有意思,真不想回来。”史湘云意犹未尽笑嘻嘻地说。 “偏这么个急脾气,都玩疯了,愿意玩明天再玩就是了,没见过你这样玩的,又不是以后就玩不了了,再好玩总有玩腻的一天,这早晚了你不睡别人难道不睡了。”林黛玉数落着史湘云。 林黛玉睡觉比较轻,一般身边的人有什么动静就会把她惊醒,惊醒之后倒也能继续入睡,只是需要时间比较久,而且这种半夜醒来之后再睡总也没有一觉到天明的睡眠质量好,身子感到疲累。 “对了,姑娘,才刚才东府的珍大奶奶打发人过来说,因为花园里的梅花开得好,因此和蓉大奶奶一起请姑娘和史大姑娘明个过府赏花,问两位姑娘去不去。偏巧两位姑娘那会子都在宝二爷那里,我就让人在外面等着,这会子等姑娘的回话呢。”紫鹃一边帮着林黛玉脱衣裳一边说。 不等林黛玉回答,史湘云先抢着说:“不去,不去,想看花什么时间去不得,明天我还要玩游戏呢。” 去宁国府,林黛玉心中也不太想去,问:“你知道明天都谁去吗?” 紫鹃看出了林黛玉的不情愿,笑道:“回姑娘,不管谁去都没什么相干。其实珍大奶奶不过是找了个名目让两府的女眷大家聚一聚罢了,去不去也没什么要紧。” “既然是这样,那么紫鹃你帮我回了吧。”林黛玉听紫鹃这么一说,立刻拒绝了。 史湘云和林黛玉盥洗之后,上床休息,一夜好眠。第二天,史湘云还是赖了一会床,林黛玉已经吃过早饭了,她才起床。 洗漱完毕,匆匆忙忙地喝了几口粥,史湘云就往外跑,找贾宝玉去玩了。不一会儿,史湘云垂头丧气地回来了,林黛玉看见她萎靡不振的样子,问:“怎么了,不是说去找宝玉一起玩游戏的吗,怎么回来了?” “二哥哥去东府了。”史湘云撅着嘴说。“真讨厌,早知道这样,应该早告诉二哥哥一声,让他不要去那边,这都没人和我玩了。” “怎么会没人,这满府里还找不到一个陪你玩的人,再说估计下午的时候宝玉也就回来了,那个时候在玩也不迟呀。”林黛玉对于史湘云的抱怨有些不以为意。 “林姐姐,你陪我玩吧。”史湘云拉着林黛玉的胳膊晃动着撒娇地说。 “我还有事,你找别人吧。”见识到史湘云玩疯了样子,林黛玉毫不犹豫地拒绝。 “嗤。”史湘云松开拉着林黛玉的手,懊恼地跺跺脚。 “姑娘,昨天你来的时候就说要去看宝姑娘的。”翠缕在一旁小声地提醒着史湘云。 本来从家里出来到贾府的时候,史湘云就念叨着要去看薛宝钗,可是后来被游戏给吸引住了,没有成行,这会不去再待何时! “对呀,而且我还可以和宝姐姐一块玩。那样,林姐姐我先走了,我去看宝姐姐。”史湘云听了翠缕的话,恍然大悟,笑着拿起游戏就走了出去。 还真是说风就是雨的性子。林黛玉看着史湘云的的背影默默地摇摇头。 “姑娘好像不怎么喜欢东府呢。”紫鹃端过来一盅冰糖炖雪梨走过来说。 “哪有。”林黛玉赶紧否定。面对林黛玉的回答,紫鹃笑笑不语。 表现得那么明显吗?竟然被看了出来,的确是不喜欢东府。不过确切地应该说是不喜欢这两府里的男人,特别是宁国府的男人。虽然说男女有别,可是林黛玉还是不可避免地见过了这两府里的大大小小贾家男子,将贾府这些男子全都看过,林黛玉不由得慨叹,在他们身上一点看不出有担当,有责任的男子汉的样子。除了贾政板着一张脸,做出一副道学的样子,其他的人不管老的少的看上去就是不折不扣的纨绔之徒,目光混浊淫邪,皆都是一副酒肉财色过度的样子。比较起来贾宝玉在这些人中就“鹤立鸡群”“出类拔萃”了,怪不得贾母那么疼他,只有他还勉强像个样子。 质本洁来还洁去 宁国府的珍大奶奶尤氏携儿媳妇秦可卿邀请荣国府的女眷过府赏花,林黛玉和凑巧到贾府小住的史湘云都没有去。史湘云打着和贾宝玉在继续昨天玩从林黛玉这里拿过来的游戏的主意,才没有去东府,偏偏等她兴冲冲地去找贾宝玉的时候,贾宝玉已经去东府了,让她败兴而归。后来在身边丫头翠缕的提醒下,史湘云才想起来本来刚到贾府的时候她是想去看薛宝钗的,不过因为痴迷于游戏而耽搁了,因此带着游戏去找薛宝钗去了。 史湘云走后,还林黛玉一个清静,紫鹃端炖盅给林黛玉询问顺便林黛玉是不是讨厌东府,尽管林黛玉给了否定的回答,说她不讨厌,其实林黛玉却如同紫鹃所说不喜欢东府,确切地说她不喜欢东府的贾珍父子。 尽管林黛玉和贾珍贾蓉父子两个见面的次数不多,可是他们的眼光让林黛玉很不舒服,那目光虽然遮遮掩掩的,可是依旧充满了□,如同一把刀在剥着林黛玉的衣裳。林黛玉发现他们看所有女子的眼光差不多都是如此,差别只在于是否有所掩饰而已。 相比较而言贾蓉稍比贾珍好上那么一点,因为贾蓉年轻,长得也算齐整,倒也算是个翩翩公子,只是一双邪气的眼睛破坏了他的形象。不过他的眼神还有那么点清明,可能是沉浸于酒肉财气中时间还稍微短了一些,不同于贾珍的看见他的眼神给你的感觉就是他想把你扑到, 不过让林黛玉受不了的是贾蓉整日里如同女孩一般涂脂抹粉,身上的熏香浓郁的香气在三丈以外都能嗅得到。这个时代有些富家公子哥也做女子一般,涂脂弄粉的,洒香描金的招摇过街,反而以为美。对于林黛玉来说,除了明星和唱戏的之外她可以接受男子化妆,但是在现实生活中,在她的身边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一个男子像女子一样敷粉调脂,那会让她想到“人妖”,感到极不舒服。 林黛玉不禁庆幸贾宝玉唇红齿白,脸上不需要弄那些东西,否则和那样的一个贾宝玉朝夕相处,她绝对受不了。林黛玉完全不知道,其实贾宝玉之所以没有染上那样的恶习还完全归功于她。虽然林黛玉没有明白表示,可是言谈举止及眉眼之间全都对此表现出了她的深恶痛绝,别人可能没有所查,对于贾宝玉这个心细如发,而且又特别关注林黛玉的言行的人来说,自然就发现了。林黛玉不喜欢,那么贾宝玉对此自然也就敬而远之了。 不过提及东府,林黛玉立刻想起了贾蓉的妻子秦可卿。对于秦可卿的大名林黛玉可是如雷贯耳,至今还记得曹公对她的判词“情天情海幻情身,情既相逢必主淫。漫言不肖皆荣出,造衅开端实在宁。”对于这个和公公“扒灰”,最后□被发现,羞愧上吊而亡的女子林黛玉第一次见的时候很是吃了一惊。 秦可卿的样貌与林黛玉想象中的不一样,在林黛玉看来,秦可卿生得一定非常妖媚,所以才让贾珍冒着“不伦”的风险把主意动到了她的身上。看到秦可卿之后,林黛玉才发觉与她所想大不然。 秦可卿五官单单来看并不出色,但是非常古典,组合在一起却有一种说不出的韵味,非常受端详,越看越好看。再加上她身上有一种楚楚动人我见由怜的气质,让人见了特别是男子见了就油然而生一种保护欲,这些在秦可卿身上构成了另外一种风情,形成了她独特的魅力。秦可卿袅娜纤巧,个子不高,可是骨肉匀称,娇躯纤浓合度,该瘦的瘦,该丰满的地方丰满,称得上性感,浑身散发着成熟女性的风情,绝非林黛玉这种青涩的果子可以比拟。更重要的是秦可卿的声音非常好听,软软糯糯的,令人一听,说不出的舒适,配上秦可卿满脸的温柔,更让人如同饮酒一般,如痴如醉。秦可卿非常明显地证明了“八分容貌,加上十分的温柔,不逊于十二分的美女”这句话。 秦可卿为人处事平和稳重,整天笑意盈盈的,很得两府下人和长辈的欢心。只是每次林黛玉见到秦可卿都觉得不自在。或许是因为知道秦可卿最**的事情,不知道是不是心里作用,林黛玉总觉得秦可卿是苦中做笑,在秦可卿的玉眸中总是淡淡地笼罩着一抹难以形容的哀愁是去驱不散的。 每次看见秦可卿,林黛玉都不可避免的想到秦可卿悲惨的结局,偏偏林黛玉又什么都不能说,什么都不能做。和自己的公公“扒灰”这种事情不管是在林黛玉原来的那个世界里,还是在这个世界里都是违背伦常,让人发指的罪孽,没有人能够接受。林黛玉就算想帮秦可卿也无从帮起,总不能跑到她面前直接把这件事给捅出来吧,到时只怕死的不仅是秦可卿了,林黛玉没准也会把小命给搭进去。而且这件事情林黛玉也不能和别人说,不管多么亲密的都不可以,姑且不管人们相不相信林黛玉所说的真伪,人们首先怀疑的是一个未出阁的大家闺秀是从哪里知道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的,而且这也不是林黛玉这样的姑娘该知道的事情。 有的时候想想,林黛玉又怨恨秦可卿自身的不争气,软弱没用。林黛玉不认为这件事是秦可卿心甘情愿的,可是既然不愿意,为什么还要和贾珍搅到一块?假如是自己的话,抵死不从,“牛不肯喝水他怎么强摁头”,事情闹大了,两边不都没好处不是吗?不管“里子”烂成什么样了,面子还是稍微顾及一点的,遮羞布不会那么明张目胆的扯下来的。 林黛玉不相信秦可卿不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难道她不知道“纸是包不住火”的,不管做得怎么隐秘,事情总会有暴露的一天,当府里那么多人的眼睛都是瞎子不成。事情大白于人前的时候就是她秦可卿身死之日,既然反正早晚都是个死,那么我宁愿清清白白地死去,也不要被人玷污之后,背个恶名而死,那样太不值了!质本洁来还洁去…… 幽幽地一叹,林黛玉拉回飘飞的思绪,或许是自己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吧,虽然自己不是一个“普度众生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可是那毕竟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呀,从头到尾都明白事情的始末缘由,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如花般的生命在自己眼前开始慢慢地枯萎,走向死亡,自己却无能为力,这种滋味真是不好受。 用过午饭,睡过午觉,林黛玉伸了个懒腰,将前几天做得还剩几针的荷包拿过来准备把它做完。飞针走线之余,林黛玉心中不由得带有几分庆幸,幸好另一个世界的她性子安静,相对来说算是一个“宅女”,因此才能在这高墙中生活下去,否则真有发疯的可能。现在的林黛玉可是琴棋书画,针绩女红样样精通,典型的大家闺秀,名门千金,可是其实林黛玉非常清楚,她不过是披了张古人的皮而已,行的还是现代的事。 “姑娘,前几天你画的花样子很好看,我看见珊瑚姐姐绣在衣裳上增彩不少,我想做条裙子打算开春的时候穿,姑娘帮我画个花样怎么样?”紫鹃端着茶走进来,笑着说。 林黛玉点头答应,放下手上的针线,紫鹃早已经把桌案上的纸笔准备好,站在一旁研墨伺候。 “紫鹃,你去把你准备做衣裳的布料拿过来,我看看,不然怎么帮你花花样。”坐在椅子上的林黛玉不忙着下笔,吩咐着。 紫鹃答应着,出去了,不一会儿拿回一块五彩描金百蝶绛红色的轻纱布料递给林黛玉。林黛玉看了看,摸摸了,开始伏案画了起来。 半晌,一副缠枝海棠花图落于纸上。林黛玉一边在紫鹃端来的水中洗去手上的墨渍,一边说:“这幅海棠花图用浅黄色的线勾一下大概的轮廓就可以了,不必要一针一针地绣出来,那么反而不美。” “嗯,为什么?”紫鹃不解地问。这绣花还从来没有听说过把大体框架勾出来,不全都绣上去的呢。 林黛玉知道无法和紫鹃解释西洋画法的精要,想了想说:“你这裙子颜色本就深,上面的花色也繁复,实不宜在上面再添绣样,因此我才选了缠枝海棠,之所以不全绣上,只勾轮廓,岂不闻‘惟恐脂粉污颜色,写就女儿浅淡状’。” 林黛玉这两句诗一吟出,紫鹃立刻求饶说:“姑娘可别给我掉书袋了,明知道我不识字还在这里说这些我根本听不懂,我找姑娘说的做就是了。” 紫鹃欢欢喜喜地拿着林黛玉画的花样子出去了,看着紫鹃出去的背影,想着她刚才说的话,林黛玉心中一动,自己房里这些丫头貌似就连父亲是秀才的珊瑚和锦绣也不识字,自己既然闲来无事,教她们识几个字也是好的,改变不了她们为奴作婢的命运,但是教她们读书认字似乎和她们是否是奴婢无关,每个人把自己的名字认得会写不也是一件好事。林黛想了又想,觉得这件事可行,但是她也没有立即付诸行动,而是决定探探众人的口风再说。 “林妹妹在吗?”伴随着贾宝玉的声音,他的身影掀着帘子进来了,坐在榻上林黛玉的旁边说:“林妹妹,今天我去东府在那边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遇到了神仙……” “二哥哥到我这里就是想和我讲做梦遇仙的故事吗?”林黛玉不耐烦听贾宝玉的讲述,没等贾宝玉往下说就打断了。真是个无事忙,自己什么时候和他要好到这种地步了,竟然连一个有趣的梦也要分享地步。林黛玉不知道应该说她不记得了贾宝玉曾经梦到过太虚幻境。 本来兴高采烈的贾宝玉被林黛玉这么一泼冷水,高涨的情绪就立刻下来了,嗫嗫地说:“其实我除了遇仙,我还到了一所好大的房子里,看到了很多画和诗词,听了很多歌曲,只是,只是那些内容我不太记得了。” “二哥哥既然不记得了,那么也不必说了,我这会可有正事要忙。”林黛玉对着贾宝玉晃了晃手上未完成的荷包。 “好妹妹,这个荷包做完了给我吧。”贾宝玉看见荷包,眼睛一亮,立刻开口索要。 “不给,二哥哥要是缺荷包和府里的绣娘或者你屋里的人说一声,自然就有了。怎么就要我这个,难道我的就是好的不成。”林黛玉一口拒绝。 “妹妹的东西必然是好,我就要妹妹的这个,好妹妹,给我吧……”贾宝玉不死心地哀求着。 “不给,不行,绝对不行!”林黛玉一点口都不松。 …… “二爷这么会的功夫又跑到这里来了,老太太叫二爷呢,还不快去。”袭人从外面进来打断了贾宝玉对林黛玉的歪缠。 听说贾母叫他,贾宝玉赶紧起身离去,袭人也跟着离开。林黛玉看着袭人,不知道是不是眼神的问题,林黛玉觉得今天袭人的腰挺得比以往那个直,脚步的声音比以前要响,说话的口气也比以往要硬气一些…… 林黛玉摇摇了头,打断了脑中的胡思乱想,绝对是错觉,怎么可能,应该是和平常没两样的。她低下头继续缝制着手中的荷包。 蓬山此去无归路 贾宝玉兴致勃勃地想把他做梦遇见神仙的事情告诉林黛玉,只是他刚刚开了个头没等说什么就被林黛玉给打断了。贾宝玉看见林黛玉不想听,也就止住了话头。他看见林黛玉手上作的荷包,开口索要,林黛玉拒绝,正在两个人纠缠之时,袭人传话说贾母找贾宝玉,贾宝玉这才丢开手,去了贾母的房。林黛玉看见袭人觉得似乎和以往不太一样,但是具体是哪又说不上来,她想了想自认可能是错觉也就丢开了。 看着林黛玉在房里左翻右找,到处搜寻,从外面进来的雪雁站在一旁问:“姑娘在找什么呢?” “前几天我做得那个荷包,就是那个荷包,雪雁你看见了吗?我记得当时我就把它收在枕边了,怎么不见了?”林黛玉向雪雁比划着荷包的大小,有些疑惑地说。 荷包做好之后,林黛玉往里面装了些安神醒脑的生津丸,一并放在枕边,准备困顿的时候,嘴里含一颗,这会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姑娘别找了,姑娘的那个荷包早就被宝二爷给拿走了。”紫鹃从外面走进来说。 “他什么时候拿去的?”林黛玉闻言一愣,就是怕贾宝玉把它拿走,林黛玉才放在枕边的,不管怎么说那都是女子的闺床,因此贾宝玉也不敢乱翻。 “前两天史大姑娘不是收拾东西回史家,史大姑娘从姑娘的枕头边上拿起这个荷包被宝二爷看见了,就被宝二爷抢去收到怀里去了。”紫鹃抿着嘴笑着说。 “那你怎么不告诉我。”林黛玉有些气恼地地质问着。 “我就是说了姑娘还能从宝二爷手里要回来不成?既然要不回来了,我又何必说了惹姑娘不开心。再说我以为姑娘老早就会发现呢,没想到过了这么些天姑娘才发现。”紫鹃掩嘴偷笑着。 林黛玉气鼓鼓地看着紫鹃,不得不承认她说得有道理,既然是贾宝玉拿去的,想从他手里再要回来那是绝无可能的了。林黛玉想了想,无可奈何地撒开了手,反正不是自己送的,他拿去就拿去吧,虽然说那些才子佳人的书中,女子常送些荷包之类的东西给心上人,可是表兄妹之间送个荷包也隶属正常,不一定非要代表什么特殊的含义的。 想开了,林黛玉就丢开了手,转头问雪雁:“给父亲的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吗?” “嗯,都收拾好了,姑娘给老爷做的四时衣裳和鞋袜都已经打好包了,我过来问一声姑娘还有什么给老爷带的东西,要是再带什么现在还来得及,收拾好的东西还没送出去,都摆在外面的屋子里。”雪雁赶忙回答。 林黛玉想了想,说:“将埋在树下的梨花白挖两坛给父亲捎去。告诉这次去的人,这酒年头虽短,却是我亲手酿的,而且又是素酒,喝了不伤身体,敬请父亲浅酌,就当女儿承欢膝下,尽孝的一点心意……” 碧纱橱外面种着几棵梨树,刚来到贾府的时候,林黛玉大部分是为了好玩就伙同贾宝玉、迎春三姐妹利用这几棵梨树酿了几坛酒埋在了树下。本来大家都已经忘记了,可是前一阵子不知怎地贾宝玉想起,挖出了一坛,大家尝了一下,味道倒也不坏,有点类似于后世的果酒。 说着,林黛玉的眼泪流了下来,这里的父亲自己惦记之余还能在贾府和林府的书信往还的同时捎些东西过去,表表孝心,可是在另一个世界的父亲却…… 看着林黛玉珠泪滚滚,紫鹃赶紧劝着:“姑娘快不要这样,姑娘自从到了这府上,逢年过节,四时节气都送东西过去表示自己的孝心,姑老爷的衣帽鞋袜全都是姑娘亲手缝制,从不假外人之手,收到东西的姑老爷自然会明白姑娘的心意的,当初姑老爷送姑娘到府上也是为姑娘考虑,因姑娘年幼无人教导才送过来的,也是一片爱护姑娘之心。姑娘若是这样,岂不辜负了姑老爷送姑娘来府上的用意。” “不是这个样子的,不是这样的,你不知道,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林黛玉哽咽摇着头,已经泣不成声。她的泪不是为了林父而流,她现在是在为另一个世界的父母而哭。她想回家,想回家,不想呆在这个冰冷的地方,小心翼翼地过日子,应付着一堆本来和她没什么关系的人…… 紫鹃发现她越劝林黛玉哭得越厉害,赶紧将示意一旁的雪雁将王嬷嬷请进来。王嬷嬷进屋之后,什么都没说,只是走上前,轻轻地将林黛玉搂在怀中,轻轻地拍着她的肩头,让林黛玉尽情地哭出来。过了好大一会儿,林黛玉才止住哭声,只是情绪还十分激荡。 王嬷嬷看见林黛玉不哭了,也没有出言劝慰,她怕一开口又会勾起林黛玉的愁绪,到时眼泪又止不住地流了下来。王嬷嬷努力想着什么事情转移林黛玉的视线,环视了一下四周说:“我记得姑娘前几个月曾经给老爷做件外袍,那里面可是衬着姑娘亲手抄的《金刚经》,那可是在佛前开过光,为老爷祈求平安的。不知道可包起来了?” 对于鬼神之说,林黛玉并不相信,眼看就是林父的五十整寿了,为了求心安,表示心意,林黛玉还是斋戒沐浴三天以示虔诚,亲自在绢纱上抄写了一遍《金刚经》,并在京都著名的普陀寺佛前供奉了七七四十九天,然后将这娟纱缝在给林如海做的袍子里,以保佑林如海平安长寿。 紫鹃闻言来到衣柜,将林黛玉给林父缝的那件天蓝色的袍子拿了出来,笑着说:“可是这件不是。我们收拾了这么半天,觉得已经把所有的东西都收拾起来了,还是把它给忘了,亏妈妈心细,否则事后发现再送一趟可是我们的不是了。” 经这么一打岔,林黛玉的情绪略有所平复,她跟着大家又把东西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确定这回已经齐全了,没有什么东西落下了,回身到房给林如海提笔写信。 本来林黛玉觉得她有满肚子话要和林如海说,可是真正提起笔来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腹中千言万语却都难以落于笔下,最终林黛玉还是和以往的家书一样,除了写一下她在贾府一切安好之外就是问候了一下林如海,简单的嘘寒问暖之后就停笔不言了。 将家书封好,递给紫鹃,林黛玉站在窗前看着紫鹃和锦绣带着信和收拾出来要带给林如海的东西指挥人手送到凤姐那里。 王嬷嬷看着林黛玉眼圈又红了,开言劝解:“姑娘又何必这样自苦,我们不过是在府中住上几年,等姑娘稍微大了一点,我们就可以回去了,到时和老爷阖家团圆岂不是一桩美事。现下姑娘这般模样,伤了身子岂不是不值。这身子才好一点,可要注意。” 听了王嬷嬷的话,林黛玉眼泪无声的流了下来,不管是回林府还是回她原来的那个世界,都回不去了。对于另一个世界的父母来说,虽然自己还活着,可是他们去看不见,摸不着,自己也无法回去。而作为林黛玉,从离开贾府的那一天就已经注定没有归路了,再见林如海只怕就是他身死之日。尽管早有这个认知,只是一想起来,林黛玉心中还是难受,自己是个没有家的人。身如飘零燕,难有安心之处。 “林妹妹——”话随人声,贾宝玉从外面走了进来,看见林黛玉的模样,赶紧上前询问:“妹妹这是怎么了,难道谁欺负了你不成,你告诉我,我告诉老太太去。” 看见贾宝玉进屋,王嬷嬷示意屋里的雪雁和珊瑚出去,将空间留给贾宝玉和林黛玉两个人。 “好好的谁敢欺负我。二哥哥也未免太大惊小怪了些,我只不过是刚才灰眯了眼。”林黛玉赶紧说。 贾宝玉看看林黛玉,不放心地说:“林妹妹要是受了委屈千万别憋在心里,尽管告诉我,我给你出气,告诉老太太给你做主。” “那要是老太太不能给我做主呢,你又当如何?”林黛玉听了贾宝玉的话,心中叹息着,只有小孩子受了委屈,才会去找大人告状,让他们给自己做靠山。可是这小孩子却没有想过要是万一哪天这靠山不在了他可怎么办? “怎么会?林妹妹这话让老太太听了会伤心的,老太太可是很疼你的,就连二姐姐她们都要靠后站呢。”贾宝玉并没有听懂林黛玉话的意思,赶紧反驳着。 林黛玉无奈地看了贾宝玉一眼,这个呆子,平日里脑子不是很灵透的,怎么这会反而犯起了傻劲呢。“不用二哥哥提醒,我知道老太太疼我。我是说假如,这‘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说句大不敬的话,这哪天老太太不在了,我要是受了委屈可怎么办?” “那我告诉太太去,让太太给你做主,林妹妹你放心,到时太太一定会给你做主的。”贾宝玉不加思索地回答。 林黛玉轻叹一口气,她就不明白为什么贾宝玉说得怎么就这么笃定,这么坚信王夫人就会站在她身后,给她当靠山。林黛玉看了一眼贾宝玉,决定让这天真的公子哥看到一点世路的残酷。虽然到目前为止林黛玉不想贾宝玉发展出什么特殊的关系,但是围在贾宝玉身边的不止她一个女孩,还有很多清俊的女孩,她不希望这些女孩最终成为贾宝玉天真不知世路的“殉道品”。 “二哥哥说的可是轻巧,你怎么就知道太太就一定会为我做主?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果到时候太太不肯为我做主怎么办?” “那,那,那我就好好求求太太,太太别不过我的哀求,一定会为你做主的。”贾宝玉想了一下迟疑地说。 “那如果太太不听你的哀求到时又该如何?”林黛玉毫不留情地戳破贾宝玉的最后一丝幻想。 “那,那——”贾宝玉踌躇着着说:“不会的,不会那样的,老太太和太太最疼我,我的要求她们一定会答应的。对,一定会答应我的。” 贾宝玉说话的底气明显不足,最后一句话用非常大的声音喊了出来,一脸坚信不疑的样子,不知道他是在说服林黛玉还是在说服他自己。 林黛玉看看贾宝玉摆出一副确信贾母和王夫人不会拒绝他的样子,心中涌起一股无奈,眼前的这位一向在府中“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予取予求惯了,虽然因为自己的话信心有所动摇,可是还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不见棺材不落泪,并不太相信贾母和王夫人会那么无情,会有拒绝他的那么一天。 关于这个问题,林黛玉不想再和贾宝玉多费唇舌,千言不如一事,事情胜于雄辩,再说贾宝玉并不是傻瓜,只是一时接受不了林黛玉的话,他必然会去想的。林黛玉已经在他的心里洒下了种子,至于这个种子长势如何取决于贾宝玉想得是否深入彻底。 贾宝玉看着林黛玉,犹豫地想开口,蠕动了几下嘴唇,最终还是闭口不言。 “姑娘,东西已经送到琏二奶奶那里了,琏二奶奶那里有客,是平姑娘出来跟我们说的,说琏二爷已经吩咐这些东西晚上就能装船,大约半个月之后就能送到姑老爷手中了。”从凤姐那里回来的紫鹃向林黛玉报告情况。 “扑哧!”在一旁的锦绣笑了,说:“‘都说朝廷还有三门穷亲戚’,这话可是一点没错,刚才我偷着看了一眼琏二奶奶的客人,一个穷孤老婆子领个孩子,八成是来打秋风的。” 林黛玉白了锦绣一眼,斥道:“就你话多,还不下去。”挨了骂的锦绣调皮地吐了一下舌头,回身走了下去。 林黛玉看着贾宝玉纠结着刚才她的话,有些不忍心,对这个脑袋里不装事的人一下子冲击太大了。她走过了去拉着贾宝玉说:“好了,二哥哥,有什么想不通的也不急于这一时,以后慢慢地想就是了,我们到你房里去玩游戏去。” 自从王通送给林黛玉的游戏被众人看见之后,立刻府中几乎人手一份,样子都比林黛玉的好看。贾宝玉的各种游戏更是制作的精美无比,本来贾宝玉还想送给林黛玉一套漂亮的,被林黛玉拒绝了,还是继续用着王通所送的游戏,用她的话说只要不影响玩就行了。 小心谨慎为哪般 林黛玉以玩游戏为借口拉着贾宝玉来到他的房中,刚走进屋子袭人就迎了出来,对贾宝玉嘘寒问暖:“二爷这么冷的天穿这么单薄就跑出去了,也不小心点,外面天寒地冻的,要是冻坏了回头老太太和太太又该数落我们这些下人偷懒,不经心了。这有滚滚的茶,二爷快喝一碗驱驱寒气,麝月赶快给二爷拿热毛巾来,秋纹快点把手炉给二爷拿过来。” 袭人一边倒茶一边遣兵派将,林黛玉静静地在一旁含笑不语,看着众人围着贾宝玉转。 “袭人,我只不过去了林妹妹那里呆了一会,没在外面,一点都不冷。”贾宝玉笑嘻嘻地接过袭人递过来的茶,转头让着:“林妹妹快进来坐。妹妹身子弱,这毛巾就先给妹妹用吧。”边说贾宝玉边把麝月递过来的热毛巾转递给林黛玉。 林黛玉也不客气,接了过来,擦了一下脸,然后把毛巾扔给一边的小丫鬟,这是袭人也倒了一杯热茶给林黛玉端了过来。 林黛玉接了过来,端起茶钟,用盖碗撇去茶叶沫子,啜了口茶,略带些惊讶地说:“这是枫露茶吗?味道似乎要比我的喝着好些,看着颜色也好,二哥哥往茶里加了什么吗?” “其实这茶和妹妹的一样,也没加什么,只是这枫露茶要沏上三四次才出色的,这应该正好是第四次,所以味道和颜色都正好。”贾宝玉忙忙地解释着。 旋即贾宝玉开口挪揄着林黛玉:“林妹妹这会知道了,这茶下次沏好,喝过之后可要留着了。万不可像以前吃茶的时候沏上两遍差不多就倒掉,真是浪费呢。” 林黛玉抿着嘴笑道:“宝哥哥是怎么知道枫露茶的特点的呢?该不会是节省舍不得把喝了两三遍的茶叶倒掉才发现这个特性的吧?” “是呀,你怎么知道?”贾宝玉双眼发亮,做出一副看我多值得夸奖的样子。 “扑哧!”林黛玉忍俊不禁,看见贾宝玉因为她的笑声而有些懊恼的样子,强忍住笑意说:“二哥哥要是节省起来的确让人佩服,只是奢靡浪费起来更是让人佩服到了极点。二哥哥,你自己掰着指头算算,什么水晶缸,玛瑙杯你砸了有多少,比这茶叶贵几百倍的价值都出来了,这会子怎么偏偏这么吝啬起来了,这一点子茶叶比起那些来说值什么?少冲或者多冲一遍两遍又有什么要紧?二哥哥就算节省也不应该在这个上呀。” 林黛玉的一席话说的贾宝玉面红耳赤,贾宝玉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林妹妹,就会打趣我。我知道我说不过妹妹,我们还是来玩游戏吧。茜雪,把收起来的游戏拿过来,我和林妹妹要玩。” 听到贾宝玉的吩咐,一个眉清目秀穿着水红色坎肩的少女把一个盒子端了过来,放在林黛玉和贾宝玉两人面前的桌案上,跟着打开,所有的游戏都整整齐齐地放在里面。 林黛玉的目光立刻被里面那个漂亮的九连环所吸引,由玉雕琢而成,看上去如同一枝玉做的簪环,做工精巧让人叹为观止。林黛玉伸手将九连环从盒子里捡了起来,玉质的九连环触手冰凉沁心,还真是奢侈呀,竟然是由一整块上好的羊脂白玉雕琢而成,一点瑕疵都没有,对着阳光看去,玉中仿佛隐隐约约有水光在流动。 就这么一只九连环只怕拿出去也够普通人家吃穿一辈子了,林黛玉拿着九连环心中暗自思忖着。 “这个是前些日子外面送的,原来的那个因为我解了好长时间解不开,一时性起被我给砸了。妹妹若是喜欢这个,这个就送给妹妹了。”贾宝玉看着林黛玉拿着九连环左看右看,误以为林黛玉喜欢,就开口将它送给了林黛玉。 “送给我?”林黛玉对于贾宝玉这么直接地把这个九连环送给她感到有些惊讶。 “只要妹妹喜欢,我的东西尽可以拿走。再说这个东西也没什么特殊的,只是做工还算能够入眼,既然妹妹看中了,那么就拿去吧。”贾宝玉忙不迭地说道。 平日里林黛玉对于贾宝玉拿过来讨她开心的所有的东西都是淡淡的,一副没什么兴趣的样子,现在贾宝玉好不容易看见林黛玉有感兴趣的东西了,贾宝玉自然赶紧双手奉上,何况这个东西对贾宝玉来说又不过是个不起眼的九连环而已,这样的东西他要多少就有多少,也没什么忍痛割爱一说。 林黛玉听了贾宝玉的话,这才反应过来,眼前的这位看东西的时候是从来不以价值来论的,对他来说喜欢的,就算一文不值也是好的,没兴趣的,哪怕是价值千金万金在他眼中也不过是一堆垃圾,或许这就是人们说的“千金难买心头好”的另一种诠释。尽管现在林黛玉也是大家子女,可是她还是不没有这种视“千金如土”的感觉,也不习惯,只是林黛玉的这种表现在别人的眼里看起来则是小家子气了。 就在贾宝玉和华容道,林黛玉和九连环较劲的时候,周瑞家的捧着一个小匣子走了进来,给两个人请过安,开口:“林姑娘在这里呢,姨太太着我送花给姑娘带来了。”边说边把手中的小匣子往林黛玉跟前送了送。 “什么花,拿来我看看。”贾宝玉放下手中正在玩着的华容道,伸手从周瑞家的手中的匣子里拿出两只娟做得假花来,一只粉色的,一只深红色。 “姨太太说这是宫里传出来的拿纱堆出来的花,是新鲜样法,市面上根本看不见,这可是姨太太特地送过来给姑娘带的。”周瑞家的带点讨好的意思说着。 林黛玉就贾宝玉的手上瞥了一眼,花扎得不错,栩栩如生,只是在另一个世界里林黛玉看见过比这更精巧出奇的假花,因此在林黛玉的眼中这花也没什么特别的。 “麻烦周大娘了,让周大娘这么费心真不好意思,其实周大娘将花交给我房里的丫头就行了,害得周大娘特地再跑一趟,真是生受不起。”林黛玉含笑向周瑞家的道谢。 在林黛玉向周瑞家的道谢的同时,也点明了她明白周瑞家的讨好的举动,周瑞家的送花必然是先去她的房中去了,可是林黛玉不在,从丫头的口中得知林黛玉在贾宝玉的房中,因此周瑞家的就拿着花巴巴地送了过来,其实周瑞家的完全可以把花直接交给林黛玉房中的丫头们,随着花留下话就可以了,而周瑞家的现在这么做完全是在向林黛玉卖好。林黛玉把话点在那里,表示她明白了周瑞家的用心,也领情了。 听了林黛玉的话,看着林黛玉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周瑞家的脸上不免带点讪讪之意,她这么做得最主要的目的并不完全是向林黛玉卖好,更是做给别人看的,表示她对林黛玉的敬重,虽然林黛玉只是说破了她的小心思中的一点,但是在林黛玉的目光下,周瑞家的感觉她所以的小心思都已经被林黛玉看透,无所遁形,只是林黛玉并没有全说破而已。 对于林黛玉和周瑞家的两人之间的情形贾宝玉懵懵懂懂,完全不明白两个人再打什么哑谜。他把手里把玩的花扔到一边说:“对了,周大娘,你是做什么到那边去的?你在姨妈家看见宝姐姐了吗?她最近在家里做什么呢?这些日子都看见她过来玩。” 正觉得尴尬的周瑞家的听见贾宝玉的话,如逢大赦一般,赶紧回话:“太太在姨太太那,我因为有事回话到了那里。宝姑娘这两天身子不大舒服,在家里休息呢。” “哦。”贾宝玉点点头,转身叫人:“你们谁去姨妈家看看宝姐姐,就说我和林妹妹派你们去请姨太太和宝姐姐的安,问问宝姐姐的身体情况,就说本来不应该如此失礼,应该亲自前去问候的才好,只是这两天我的身子也不大舒爽,因此等异日在亲自前去探望。” 一旁侍候的茜雪听了贾宝玉的话,答应着,转身正要离开,被林黛玉给叫住了。自从薛宝钗进府之后,不久,“金玉”一说就开始在贾府慢慢地流传,如今已经贾府已经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林黛玉自然知道这个说法是从薛姨妈的口中说出来的,但是也是经过王夫人默许的,否则这不过是两姐妹的私房话,如何能够传得两府人尽皆知。 薛姨妈和王夫人她们打得什么主意,林黛玉也略知一二,不过林黛玉不明白的就是,不是说薛宝钗进京是备选来的,可是为什么到了京城一点动静都没有?在林黛玉的认知里,如果真是要入宫的话,还是要有些礼仪方面的东西要学习的,皇家的规范和大家的还是有不同之处的,探春曾经透过一丝话风说过当初元春入宫的时候府中曾经专门请过通晓皇家礼仪规范的教养嬷嬷上门教导。 可是薛宝钗顶着个“备选”的名字进京之后就悄无声息了,跟着传出“金玉”一说,林黛玉只能推度可能是薛姨妈舍不得把薛宝钗送进宫,因此舍弃了“备选”之名。只是“金玉”一说这么传了开来,不管林黛玉愿意不愿意,都被卷进去漩涡的风暴中心去了。 姨表兄妹和姑表兄妹中的两少女都是出色的美人,而且和贾府都沾亲带故,家族联姻的时候除了利益婚姻之外,还习惯于亲上加亲。薛宝钗和林黛玉本来就被人拿来比较,现下更是让人猜测她们之中的两位谁会是未来的宝二奶奶。没有人会去问这两人的意见,她们愿意与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贾府当权者的意见,薛宝钗和林黛玉两个只是一枚在别人手中的棋子而已。从现在的迹象表明,贾母和王夫人心中的人选似乎并不是一个人,因此下面的人除了关注当权者的风向之外,更关注两位未来“宝二奶奶”的一举一动,并由此推断这两个人哪个和贾宝玉更投契一些。 林黛玉对于背后的议论也有所耳闻,她知道自己无心于贾宝玉,也不想给别人提供谈资,让他么生出什么其他的想法。何况今天这事情又是涉及到薛姨妈那面,她不想由贾宝玉的举动让那边敏感的神经做出什么联想。 “二哥哥,你要问候宝姐姐是你的事情,与我不相干。二哥哥连我的意见问都没问,径自替我做了主,现下二哥哥让你的丫头代你去看望姨妈和宝姐姐,还捎带着我,这像什么事情。你是你,我是我,我们两个是独立的个体,二哥哥又如何知道我的意思呢,再说我就算不去也自会派我的人前去,怎么轮也轮不到二哥哥手下的丫头呀。”林黛玉没有理会站在一旁等候林黛玉示下的茜雪,神色淡淡地对贾宝玉说。 “林妹妹的话怎么说的这么生分,自妹妹来了之后,我们同行同坐,夜则同息同止,亲密友爱如同亲兄妹一般,怎么此刻到分你我来了?”贾宝玉听了林黛玉的一番言论惊讶地说。 “二哥哥说得是什么混账话,我什么时候不和二哥哥分你我来着?我们之间从来都是你是你,我是我,又怎么是到了此刻才分的你我?兄弟姐妹之间要好自然是要好,我也知道二哥哥对我好,但是我还是我,你还是你,我们两个无法混为一谈,彼此还是单独的个体。特别是现在我们得知宝姐姐病了,派人去探望理所当然,而现在二哥哥却只是让你的丫头这么捎带着我,未免让人觉得我在敷衍于人,没有诚意。”林黛玉神色认真地说。 “林妹妹你多心了,也未免太小心谨慎了,宝姐姐才不会挑这个理呢。”贾宝玉赶紧说。 “宝姐姐不挑理是宝姐姐的事情,那是她心胸宽大,可是我去不能仗着宝姐姐豁达而这么做,让人说我的不是,说我林家教出的姑娘不知礼。”林黛玉反驳着贾宝玉。“小心驶得万年船”,要不是因为你,我才不必这样呢! 贾宝玉听见林黛玉把林家都抬出来了,再一细想林黛玉的话也有那么几分道理,也就闭口不言了。 “茜雪,你去姨妈那里,只管把你家二爷的意思带到就可以了,不用带上我。”林黛玉吩咐着站在一边一直等着的茜雪。 “就按林姑娘说的去吧。”贾宝玉看见茜雪把询问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开口说。 茜雪得到贾宝玉的允许,这才答应着,转身离开。 林黛玉的目光跟着落在了一直站在一边的周瑞家的身上,说:“周大娘,这里没有什么事情了,你也自顾忙你的去吧。” 周瑞家的笑着答应着,慢慢地退了出去,走出大门,回头望望,刚才的种种尽收入他的耳中,几番接触下来,她不得不慨叹着林黛玉的玲珑心思。 亲密信任非一般 “林妹妹,你是没看见,天下竟然有这般人品出众的人物,人品行事最是使人怜爱。和他一比,我竟成了泥猪癞狗了,自愧不如,就连凤姐姐都说我被比下去了………”贾宝玉在林黛玉的房里不住嘴里夸着。 拿着一本《山河志》看得正有趣,看书的兴致却一再被打断的林黛玉实在忍不住了,把手中的书放下,略带些无奈地说:“二哥哥,你能不能停停,一大早过来就在我耳边不停地重复着这些话,说得我耳朵都要长茧子了。不就是蓉大奶奶的娘家弟弟秦钟人物出挑些而已,值得你这么一夸再夸吗?这幸好是你昨天回来的比较晚,要是回来的早的话,只怕我的耳根从昨天开始就不得清净了。” 听到林黛玉的抱怨,贾宝玉“嘿嘿”地笑着,有些不好意思地狡辩着:“我有说了有很多遍吗?好像没有,我怎么不记得了。” 紫鹃端茶进来,笑着插言:“我可是替二爷记着呢,从二爷一早跑到我们这里来,就不住口地夸赞东府蓉大奶奶家的弟弟,这话说了不下有十几遍了,怨不得我们姑娘都烦了,就连我们这些下人也都听腻了。” 紫鹃将托盘放下,将一盏茶放到林黛玉面前,将另外一盏端起端到贾宝玉面前又说:“二爷说了这么半天的话,快润润嗓子,一会儿好接着再夸。不过依我说,二爷其实不应该在我们姑娘面着说这些话,这些话说给蓉大奶奶听,我相信蓉大奶奶不管听多少遍都不会腻烦的。” 贾宝玉被紫鹃的一席话说得很不好意思,接过茶,顺势喝了起来,然后放下茶盏说:“其实我是高兴,因为没想那样的人物竟然肯和我这个和他一比差到天上地下的人物结交,我已经禀明了老祖宗,秦钟要和我一起到家塾上学读书。等异日他过来拜见老祖宗或者有其它机会,到时我让林妹妹你见见秦钟,看过之后你就知道我今日夸赞之语所言非虚。” 偏巧王嬷嬷走进来听见了贾宝玉后面的话,王嬷嬷不等林黛玉说话,就不悦地说:“二爷说的这是什么话,闺阁中的女子怎能轻易地抛头露面,和一个素不相识的男子见面成何体统?二爷把我们姑娘当成什么人了?” 听了王嬷嬷的话,贾宝玉涨红了脸,一声不出,他这会子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林黛玉看着贾宝玉涨紫了的脸,心中略有不忍。林黛玉明白贾宝玉交了新朋友心中喜悦,想和她分享的心情。因为兴奋,贾宝玉没有多想,话脱口而出,因此说了稍微不恰当的话,其实这在林黛玉看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在这个世界,除了贫民小户家的女孩子为了生计而不得不出来。再就是娼妓戏子之流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抛头露面。 好人家的女儿特别是大家闺秀是不能随随便便和男子见面的,就算是亲戚都不例外。贾宝玉算是个特例,这是因为他和林黛玉两个人算是自小一起长大,而且贾宝玉自幼就喜欢在内帏厮混,贾母溺爱,无人敢管,再加上林黛玉在贾府是客中,因此两人之间就没有那么多的避讳。 “妈妈,你也不要怪二哥哥出言莽撞了,他绝不是有意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二爷,素日里他都是有口无心的,这次也是一样。”林黛玉出言为贾宝玉辩护,在林黛玉看来其实这算不了什么大事,王嬷嬷根本用不着这么大惊小怪的。 贾宝玉正懊悔他自己说话莽撞造次,亵渎了林黛玉,生怕林黛玉生气的时候,听见林黛玉为他解围,赶紧说:“好妈妈,是我鲁莽了,一时口快就说了出来,可我绝对绝对没有亵渎林妹妹的意思,望妈妈见谅。” 王嬷嬷看见贾宝玉非常真诚地陪着不是,再思量现在自己这伙人的处境,因此也就不好再说什么,深深地看了贾宝玉一眼,说:“紫鹃,跟我去看看,姑娘的衣裳收了还没熨,你帮着我一块料理料理。” 王嬷嬷叫走了紫鹃,两个人慢慢地退了出去,房间内只剩下林黛玉和贾宝玉。 看见王嬷嬷走出去,贾宝玉轻吐一口气,放松了下来,转头左看右看了一下,观察一下动静,做出一副神秘的姿态问林黛玉:“对了,林妹妹学识渊博,博闻强识,你可知道什么是‘扒灰’吗?” 听到贾宝玉的问话,林黛玉手里的茶杯一下子倾倒,里面的茶水尽数泼在了裙子上,含在嘴里的一口茶一下子呛在了嗓子中,吞也不是,咽了不是,脸色憋得通红。 贾宝玉赶紧上前,拍着林黛玉的背部,轻抚着。林黛玉咳了一阵,好不容易顺过气来,拿出帕子拭去呛出的眼泪。 “林妹妹。林妹妹,没事吧?”贾宝玉关切地问。 林黛玉直起腰,看着贾宝玉,想了想,小心翼翼地问:“二哥哥,你从哪里听到这话的?” 是谁在贾宝玉面前嚼舌头了吗?林黛玉做着推测,旋即做出否定,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不管是哪个知道的人绝对不会在贾宝玉面前说这个,那么只能是贾宝玉无意中偷听到了,那么他还听到了些什么? “就是昨天我和凤姐姐去东府晚上坐车回来,我在车里听见东府里的人说的。当时我问凤姐姐,凤姐姐不仅没有告诉我,反而疾言厉色地训斥了我一顿,说那不是好话,不过是醉汉的胡沁而已。我估摸着‘扒灰’应该是骂人的话,而且比较恶毒,只是它到底是什么意思我还是不知道,除了林妹妹我再也想不到能问的人,妹妹你知道吗?” 听完始末,明白原由的林黛玉看着贾宝玉一派天真的脸,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种话既然他已经询问过王熙凤,那么王熙凤必然郑重警告过他不能再说,可是贾宝玉竟然还是拿来问自己,对自己的信任和亲密非同一般。尽管自己已经在远着他了,可是贾宝玉对自己的态度还是与众不同。这话自己知道归知道,可是无论如何这两个字的意思也不能从自己嘴里说出来,将来贾宝玉不管从谁的嘴里知道意思也不干自己的事情。 林黛玉板着脸,佯装生气地说:“二哥哥你整天在外面走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而且二哥哥知道不是好话,还拿来问我,难道我像是知道这种话的人吗?看二哥哥的样子仿佛我一定知道似的,二哥哥是从哪里断定,又是如何断定我知道的?” 贾宝玉无从断定林黛玉是真生气还是假生气,看见林黛玉摆出一副气恼的样子,赶紧低下姿态,软声告饶:“好妹妹,我错了,再不敢了,妹妹就饶了我这一遭吧。” 在贾宝玉的再三央告下,林黛玉的神色逐渐变缓。贾宝玉看见林黛玉不怎么生气了,赶紧转移话题:“对了,珍大嫂子请我们后天过府看戏,听说这是珍大嫂子特地从外面请来的戏班,到时妹妹想看什么尽管点,过过瘾。” 看戏?林黛玉一听见这两字就头疼,到这个世界这么长时间,林黛玉勉强自己尽力习惯这里的生活,到现在各个状况还算好,只除了看戏一事。咿咿呀呀的没有字幕林黛玉根本就听不懂在唱什么,而且这个世界里的那些戏曲改编的故事林黛玉基本上都已经烂熟于胸,一点新意都没有,根本引不起她的兴趣。刚开始到这个世界,看戏的时候林黛玉不感兴趣,还可以研究一下这些戏子的扮相和行头,可是这些场看下来,所有的打扮大同小异,林黛玉早已经没有了研究的兴致。 现在看戏对于林黛玉来说是个非常难受又不得不忍受的差事,全府上下特别是女眷,不喜欢看戏的几乎没有,不过这也难怪,毕竟这个时代的女子生活的圈子非常狭窄,基本上都在高墙中,看戏可谓是一项高雅而又难得的消遣。只是让林黛玉坐上大半天欣赏着不知所云的东西,实在是个苦差事。什么唱腔优美与否对于林黛玉来说近乎对牛弹琴,在她看来所有的人都差不多,没什么分别。 “对,看戏,这次老祖宗也要去。妹妹整日闷在屋子里,正好借此散散心,听听戏,消遣一下。”贾宝玉进一步说着。 林黛玉对于贾宝玉的话不予置评,如果可以,她宁愿在房里看书,也不愿意去看戏,更可况还是去宁国府,林黛玉更不愿意。 到了后日,尤氏亲自过府来请,本来林黛玉还想推辞不去,可是贾母非常有兴头,因此林黛玉虽然不情愿也跟着过府看戏去了。林黛玉之所以去看戏是看着贾母兴致勃勃的样子,不想扫了贾母的兴,毕竟贾母是林黛玉在贾府生活的大靠山,还是要适当讨好一下的。 本来在男宾那里安排了贾宝玉的位子,可是他不耐烦坐在那里,跑到女眷这里打混,尤氏又指使丫头在这边给贾宝玉安排了一副座头。可是贾宝玉也不肯在这边好好地安坐,在男宾那边和这边两面乱窜。 林黛玉强按着性子看了两折戏,实在忍不住了,看看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戏台上,悄悄地起身走了出去。林黛玉身边没有跟着一个人,就这么单独一个人在宁国府内信步走来。 宁国府林黛玉也没来几次,而且每次来林黛玉基本上就和大部队在一起,从来没有乱走过,这次林黛玉就这么胡乱走着,也没个丫头领路,她也不知道自己走到哪里了。林黛玉看看相仿的亭台楼阁,发现自己迷路了,找不到回去了的路了。 林黛玉摸索着,绕过一块大的假山,和一个慌慌张张地跑过来的小丫头撞了个正着。巨大的冲力把单薄的林黛玉给撞到在地,那个小丫头连看也没看跌倒在地的林黛玉一眼,就忙不迭地跑了。 “这么慌张做什么,后面又没有老虎,谁还会吃了你不成?”跌倒在地的林黛玉起身,望着跑远的小丫头的背影,不满地嘀咕着。 林黛玉微眯了一下眼,刚才撞她的恍惚是这府里蓉大奶奶秦可卿的贴身丫头瑞珠。她不在秦可卿的身边伺候,乱跑什么?咦?刚才好像在席上也没看见秦可卿的身影,不应该呀,今天这府上可是有客,她身为长房长媳,怎么能够不出来招待呢?也没听说她病了呀,再说就算是病了,秦可卿可是个好强的性子,只要能下床,听说贾母在这边,不可能不会过来请安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妹妹,你怎么在这里,紫鹃和雪雁两个找你找得好着急。”贾宝玉从一侧走过来看见林黛玉惊讶地说。 贾宝玉的话打断了林黛玉的胡思乱想,林黛玉回神过来,看清眼前的人,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刚才觉得气闷就出来走走,不想就走到了这里,这会子正想回去呢。” “那我和你一起过去。”贾宝玉和林黛玉并肩而行,一起往戏台的看台上走去。 “你说珍大哥怎么搞的,我们在这里看戏,他这个主人却不见了,刚才薛大哥还说看见珍大哥一定要好好惩罚他不可……”贾宝玉絮絮叨叨地讲着男宾方面的事情。 “姑娘,原来和宝二爷在这里,可是让我们好找,姑娘就是要走也该和我们说一声,害我们着急。”紫鹃远远地走过来,抱怨着。看见林黛玉和贾宝玉单独在一起,目光在两个人身边转了转,眼中带着几分了然。 林黛玉对于紫鹃的眼光视而不见,也无心计较紫鹃言中之意,径自回到看台上,坐到位子上,虽然是看戏,可是思绪却已经跑了十万八千里。 双玉探病薛宝钗 林黛玉跟着贾母到东府看戏,看到一半不耐烦的林黛玉出去走了走,被贾宝玉找回来的林黛玉回来坐到看台上,表面上是在看戏,实际上神思飘渺。 林黛玉就这样胡思乱想一直到戏台上的戏演完,大家在宁国府吃的午饭。贾母年纪大了,感觉有些累了,因此回荣国府休息。尽管贾母离开的时候,说大家不必跟着她一起离开,尽可以继续看戏。尽管贾母这么说,王夫人、林黛玉和贾宝玉还是跟着回来了。 林黛玉懒懒地躺在床上,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王嬷嬷从外面走进来,看见林黛玉这么没什么精神的样子说:“姑娘不要总是闷在屋子里,也该出去走走,发散发散,像这样老闷在房里会生病的,而且才吃了饭就这么躺着,对身子也不好。” “我倒是想出去逛逛,可是能去哪?”林黛玉闷闷地说。不管去哪都是在这个高墙之内,根本走不出去,这样的话去哪和在屋子里呆着有什么区别。 “这倒也是,姑娘一个人逛花园也怪孤单的,偏偏三位姑娘还都在东府看戏没回来。”王嬷嬷不明白林黛玉的意思,径自慨叹着。 王嬷嬷知道林黛玉不喜欢看戏,因此才回来的,贾府的三位姑娘还在继续看戏,林黛玉还真无处可去。尽管贾宝玉也回来了,不过王嬷嬷认为“男女有别”,礼教大防还是要讲的。贾宝玉主动找上门来无从拒绝,无话可说,她不赞成林黛玉去贾宝玉那里,尽量能少去就少去。 “对了,前几天姑娘从宝二爷那里回来不是说宝姑娘病了,姑娘应该去探望一下,顺便散散心。”王嬷嬷也不管林黛玉愿不愿意,径自帮林黛玉做着决定,给林黛玉找来出门的衣裳。 无可奈何的林黛玉起身,打扮妥当,带着珊瑚,转出东角门至东院,往梨香院来。刚至院门前,只见贾宝玉的奶娘李嬷嬷正对着他房里的几个小丫鬟在台阶旁说着什么。林黛玉略有些意外,没想到贾宝玉也来了。 香菱眼尖看见林黛玉,赶紧打帘子请林黛玉进屋,喊着:“林姑娘来了。” 林黛玉进屋,就看见薛姨妈正在外屋和丫鬟们打点针线。林黛玉赶紧请安,薛姨妈一把拉住林黛玉,热情地说:“可怜我的儿,难为你惦记着我们,这么冷的天这么单薄的身子跑过来,要是病倒了,冻坏了你我们可要向老祖宗请罪去了。” 听了后面薛姨妈玩笑一般的话,林黛玉轻抿了一下嘴,笑笑,没有继续接薛姨妈的话,转移话题说:“前几日听说宝姐姐身体不爽,不知现在怎么样了?可大安了?” “也不是什么大病还让你这么惦记,亲自过来,她现在在里间呢,你进去瞧瞧去吧。”薛姨妈慈爱地说。 林黛玉掀着帘子进去,看见里间只有贾宝玉和薛宝钗两人就近而坐,而贾宝玉将脑袋凑到薛宝钗身边正说着什么。看此情景,林黛玉微一愣怔,自己这么冒失地进来不会是打搅了什么好事了吧。 旋即林黛玉笑自己胡思乱想,因为秦可卿的事情而将别人都想的那么不堪。薛宝钗也是个大家闺秀,是典型的封建礼教的卫道者,何况外间还有薛姨妈,这两个人青天白日的能做出什么事情来,顶多是贾宝玉闹着又要吃胭脂之类的事情了。不过房里就薛宝钗和贾宝玉这两个人,而且两个人又坐得这么近,似乎也于礼不合,不太符合薛宝钗的个性呢。 林黛玉所思所想不过电光火石的功夫,薛宝钗看见林黛玉进来赶紧起身让座,喊着莺儿倒茶。莺儿端茶进来,向贾宝玉和林黛玉一一奉茶,最后一杯端到薛宝钗面前,薛宝钗接过茶,嗔道:“宝兄弟过来就让你去倒茶,等林姑娘来了这茶才倒来,这幸好不是外人,不和你见识,否则岂不让人笑话死。倒茶倒了这么久,到哪偷懒去了?” 莺儿赶忙辩解:“姑娘可冤枉莺儿了,莺儿怎么敢偷懒,实在是今天的茶炉子火不旺,过去的时候水还没开,因为等水开沏茶才耽搁了一会儿。” 贾宝玉看着莺儿满脸委屈的样子,大不忍心,赶紧说:“其实我和林妹妹不过是前后脚而已进门,这才多大会的功夫,多点时间。再说茶炉子火不旺,水不开能怎么能怪到莺儿的头上。” 听了贾宝玉这么说,薛宝钗说:“今天幸亏是宝兄弟和林妹妹来,知道是茶炉子的问题,不知道的自然以为你偷懒等客人来齐了上茶。” “宝姐姐这话说的对,我要是知道二哥哥也来,我就让二哥哥等等我,我们搭伴一起来了,这样我们过来的时候水已经烧开了,莺儿也就不用挨骂了。”林黛玉笑着说。 “来来,前些日子人家送过来些上好的茶果,味道不错,你们来尝尝。”薛姨妈在外面收拾好一桌上好的细茶果摆了进来,打断了三人的谈话。 吃过茶果,众人又围坐在一起闲聊,香菱走进来说:“回太太,晚饭已经预备好了,是这会子摆上来还是等一下。” 薛姨妈转身看看时钟,说:“这会子就摆上吧,我们娘几个边吃边聊。这也好早晚的了,要是再等一会时间就更晚了,外面还飘着雪,太晚回去天黑路滑不好走。” “咦?”贾宝玉听了薛姨妈的话奇怪地说:“下雪了?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林黛玉白了贾宝玉一眼说:“我来的时候都已经下了好大一会雪珠了,你难道不知道?没看见我穿着斗篷过来的。” “我来的时候天虽然是阴的,可是还没下雪呢。”贾宝玉老老实实地回答,旋即转头问他的小丫头:“可曾回去取我的斗篷预备着?” 李嬷嬷上前回话:“哥儿放心,我已经吩咐小丫头去取斗篷了,现在天也早晚的了,哥儿既然打算在姨太太这里留饭,天又下雪,说给那些小幺,让他们散了去吧。” “就听妈妈的。”贾宝玉答应着。说话间,晚饭已经摆好,贾宝玉入席挨着薛姨妈而坐,薛宝钗坐在他的另一边。 “我的儿,你吃呀,这桌上你喜欢什么尽管吃,桌上没有的,你还有什么想吃你尽管说,姨妈家别的没有,一顿饭还是吃得起的。” 贾宝玉也毫不客气地说:“前两天我和凤姐姐去东府珍大嫂子那边,那边糟的好鸭掌鸭信,我觉得好吃,不知道姨妈这里有没有?” “我当什么好东西,你喜欢吃这个,我这也有,香菱你快去取些给宝哥吃。”薛姨妈听见贾宝玉喜欢这口,一迭声地叫着香菱去取。 香菱取来,摆在桌上,薛姨妈赶紧夹了一个放到贾宝玉面前的吃碟里说:“来,我的儿,快尝尝,我这个做的好不好?” 贾宝玉夹起放入口中,咀嚼着,有点意犹未尽地说:“姨妈家的味道也不错,只是这个东西需得就着酒吃才好。” 闻言薛姨妈赶紧吩咐:“香菱,去,快到我屋里将我柜子里收藏的好酒拿出来。” 林黛玉看着薛姨妈围着贾宝玉这阵子忙活,对于贾宝玉的要求是有求必应,心中暗自好笑,都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这头八字还没一撇呢,就这样了,要是真成了她的女婿,还不知道怎么样呢。不过说不定薛姨妈已经把贾宝玉当成女婿看待了。 等香菱取酒回来,薛姨妈给贾宝玉倒上,李嬷嬷突然从中插了一杠子,横拦竖挡,不允许贾宝玉喝酒,贾宝玉百般央求都不松嘴。薛姨妈眼睛闪过一丝不悦,嘴角含笑不软不硬地说了李嬷嬷几句,又让小丫头拉她下去喝酒,这才使李嬷嬷松了口,贾宝玉最终如愿以偿。 看着贾宝玉说只喜欢吃冷酒,被薛宝钗教训了一顿,告诉他喝冷酒伤身,而贾宝玉也听从薛宝钗的意见将酒暖过才饮。看到这一幕,林黛玉一愣,这时雪雁从外面走了进来,给薛姨妈、薛宝钗和贾宝玉请过安,说:“姑娘,紫鹃姐姐看姑娘去了这么长时间,怕姑娘冷,让我给姑娘送手炉来了。” 林黛玉含笑接过雪雁递过来的手炉,问:“就你一个人过来的?” 雪雁点点头说:“我自己一个人打着灯笼过来的。” “那你先别走了,在外面和珊瑚一起等着,等会儿我们吃完饭一起回去。”林黛玉吩咐着。 雪雁点头答应着退了出去。 贾宝玉这头吃酒吃得正是心甜意洽之时,李嬷嬷又走过来阻拦,贾宝玉不肯撒手,屈意央告,李嬷嬷没办法祭出了“杀手锏”:“二爷可要小心,今老爷在家,小心老爷考察二爷的学问。” 看着本来说说笑笑,兴高采烈的贾宝玉一下子蔫了下来,薛姨妈扫了李嬷嬷一眼,说:“别怕,别怕,我的儿,来姨妈这里没好吃的,吃两盅就怎么就吃出罪过来了,你尽管吃,万事我给你做主,吃醉了就在姨妈家住下,跟我睡。” 听了薛姨妈的话,李嬷嬷不好说什么,目光落在了林黛玉的身上说:“林姑娘也在,出言劝劝我们小爷,林姑娘是知道的,他性子可恶,吃了酒更弄性,没的为了他的一口酒,把我赔在里面,挨老太太和太太的骂。” 林黛玉一直就坐在薛宝钗身边安安静静地吃着饭,贯彻执行“食不言”的政策,没想到还是受到了“无妄之灾”。看到由于李嬷嬷几句话,薛姨妈、薛宝钗和贾宝玉的目光都落在了自己的身上,林黛玉觉得刚才还觉得可口的饭菜一下子味同嚼蜡。 将口中的饭菜咽了下去,林黛玉开口:“我倒是想劝呢,可是我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姨妈这里不是外人想来吃点酒也不妨事的。刚才妈妈也说了二哥哥的性子可恶,他哪是听人劝的,我可不想平白地碰一鼻子灰。再说姨妈刚才也说了万事都有姨妈呢,妈妈干脆也和我一样,偷个懒,把事情全都交给姨妈,任由姨妈处置好了。至于我,我还是安安静静地吃我的饭好了。” 听了林黛玉的一席话,李嬷嬷叹道:“得,算我刚才白说。” 薛宝钗笑道:“林丫头从吃饭开始就一言不发,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话说的讨巧,两面都不得罪,真真厉害。” 林黛玉面对薛宝钗的调侃,依旧保持沉默,以“一默应万变”,不过看着在一边傻笑的贾宝玉,林黛玉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只要和他沾上边,似乎就必然要牵扯上自己,躲都躲不过去,他倒是在一边尽可能的自在。 薛姨妈对着李嬷嬷说:“行了,你个老货,就别在这里胡搅了,一会兴致都被你搅没了,你下去吧,到时老太太她们问起你就往我身上说就是了。” 跟着几个小丫头在薛姨妈的示意下,走上前,把李嬷嬷给拉走了。转头,薛姨妈又开始哄着贾宝玉,贾宝玉鼓起兴头,又吃了几杯。到底薛姨妈不敢让贾宝玉吃得太多,醉酒伤身,随后做了解酒的酸笋鸡皮汤,让贾宝玉痛喝了两碗,又哄着他吃了半碗碧粳粥,不至于空腹,喝酒之后不吃饭也伤身。吃完了饭,又酽酽的沏上茶来让贾宝玉吃了,茶能解酒,双重保险之下,薛姨妈才略略放了心。 饭毕,林黛玉又坐了一会儿,等跟着她的丫头吃完饭,起身告辞。看见林黛玉要走,贾宝玉也起身跟着林黛玉一起离开。 小丫头捧着衣裳过来,薛姨妈亲自为贾宝玉整衣,将贾宝玉从头到脚打扮利落,又端详了一会儿,看到没什么差错,这才罢手。 尽管贾宝玉和林黛玉身边的丫头、婆子一大堆,可是薛姨妈还是不放心,这两人都是贾母第一看中之人,特别是贾宝玉,那可是贾母和王夫人的心尖子,命根子。从她这里出去到到家,绝对不能有任何闪失差错,否则这责任薛姨妈担不起。 薛姨妈亲自将贾宝玉和林黛玉送出院门,又命两名媳妇好生跟着贾宝玉和林黛玉,再三叮嘱她们一定要把他们安全送回才行。林黛玉一行人已经走出好远了,林黛玉回头,看见薛姨妈还站在院门外没有进屋。 心思纯净如水晶 林黛玉和贾宝玉一行人从薛姨妈家里出来,在丫鬟婆子和薛家的两名媳妇的伴随下走回来,两人并没有直接回房,而是先到贾母那里绕了一下。对于贾母来说,贾宝玉一刻不在她眼前她都不放心,生怕贾宝玉磕到碰到,有个什么闪失。贾宝玉今天出来的时候贾母还在午睡,没有当面告知,而这一走又是大半天,怎么也得到贾母处让她看看,这个宝贝孙子依旧完好无缺,让贾母放心。 到了贾母的房外,贾宝玉自顾先进了房,林黛玉停下脚步,转头对薛家跟过来的两名媳妇说:“一路上辛苦两位姐姐了,现在我们已经到了,请两位姐姐回去吧。” 薛家的两名媳妇相互看了一眼,薛姨妈叮嘱她们要把贾宝玉和林黛玉安全送回家,主要是怕贾母担心,现在两人没有回家,而是到了贾母这里,事情更圆满了。两名媳妇向林黛玉福了一福,笑道:“那我们就偷偷懒,向姑娘告个罪,就送姑娘到这里,先回去了。” “天黑路滑,两位姐姐慢走。”林黛玉点头,目送着这两名媳妇离开,跟着转身进屋,给贾母请安。贾母已经从贾宝玉的口中得知他们二人去了薛姨妈那,而且是在那里吃过晚饭回来的。看着贾宝玉醉意醺醺的样子,贾母随命他回房去歇息,不许再出来了,吩咐跟在贾宝玉身边的人好生伺候着,因此注意到李嬷嬷不在眼前,奇怪地问:“怎么不见李□跟在宝玉身边?” 身为奶娘比起其他的奴才来说更体面一些,在主子面前也有说话的份。特别是李嬷嬷又是贾宝玉这个贾府“众星捧月”一般人物的奶娘,体面更是不同寻常,李嬷嬷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更是以此为凭仗而变得自大又霸道,在贾宝玉的房里近乎“横”着走。此刻跟在贾宝玉身边的众人听见贾母问起李嬷嬷的行踪,惧怕李嬷嬷的他们,哪敢说在薛姨妈那里李嬷嬷看见阻拦不了贾宝玉吃酒,也就撂手不管,自顾吃个心满意足然后回家去了。就算说了有什么用,李嬷嬷顶多挨贾母一顿骂,而李嬷嬷不免记仇,贾母这里人多嘴杂的,是保不了秘的,事后被她知道是谁说出来害她挨骂的,事情还不定怎么样呢。众人赶紧说:“刚才李妈妈还在呢,这会可能有事出去了。” 贾母不过随口一问,听见众人回答了就罢了。被贾宝玉听见,想起在薛姨妈家李嬷嬷的所作所为,他不耐烦地说:“问她作什么,没她更好!”踉踉跄跄地走了出去。 贾母这边还没有吃晚饭,林黛玉看到贾母这里摆晚饭了,比较忙乱,禀明贾母也出来了。林黛玉从贾母房里出来回房,路过贾宝玉的屋子,偏巧看见贾宝玉和晴雯站在门外面说着什么,林黛玉看着贾宝玉脱了斗篷,穿着单薄地站在风口上,无奈的摇摇头,醉酒的热身子吹了冷风很容易得病的,到时贾宝玉病倒了倒不要紧,可是跟着倒霉遭殃的又该有一大片。 林黛玉紧了紧身上的斗篷,走了过来,跟贾宝玉打着招呼:“二哥哥,老太太不是让你回房休息,你怎么又跑出来来,这么冷的天连件厚点的衣裳都没有穿。” 贾宝玉携着晴雯的手,转头看见林黛玉,笑着说:“好妹妹,你帮我看看,看看这三个字哪个好?” 一旁的晴雯笑着插嘴,调侃着:“你看我们二爷这记性,这三个字还是我们二爷早上起来没去东府之前写的,只写了这三个字吩咐我们把它贴在门斗上然后丢下笔就走了,我巴巴地亲自登高爬梯的贴上,手都冻僵了,可是我们这位爷在外面绕了好大一圈回来都把这茬给忘了。” 贾宝玉面对晴雯的调侃丝毫不以为意,笑嘻嘻的说:“好妹妹,你帮我看看到底好不好?今我去姨妈家的路上遇见家里的人,他们还夸我的字写得越发地好了,还跟我讨呢。” 林黛玉仰头看着门斗上贴着的“绛云轩”三个字,端详了半天,平心而论,贾宝玉的字还算工整,只是柔媚有余,笔力不足,缺乏硬朗之气,没有风骨。 上乘的书作,无不强调要有“笔力”,要求刚柔并济,方圆兼备,《颜真卿述张长史十二笔意》上说“用锋常欲使其透过纸背。”及“王羲之书祝版,工人削之,笔入木三分。”都是说明笔力之于书法的重要,人们为此曾用“力透纸背”与“入木三分”这种夸张的说法来形容一个人的笔力遒劲。 一副字笔力不足就已经落了下乘,无论如何也称不上是好字,贾宝玉的字因此也只能说勉强可看罢了。尽管林黛玉看出了贾宝玉字的缺点,回首看着贾宝玉一副“人家夸我的字好,要和我讨”沾沾自喜,亟待夸奖的神情,林黛玉不想给贾宝玉泼冷水,跟着附和了一句:“写的不错,个个都好。” 随口说了一句,林黛玉不再理会贾宝玉,转身回房了,本来林黛玉过来只是提醒一下贾宝玉注意身体,义务已尽,她的身体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调养已经没有以前那么虚弱不堪了,可是还是比普通人要弱上几分,需要时时注意,因此没作停留。 回房,洗过澡,换过衣裳,林黛玉散着头发坐在熏笼上,随手拿起一本字帖翻看着,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贾宝玉的字,再想想贾宝玉的神情,不由地叹一声真是个笨蛋!连真话假话都分辨不出来,别人不过是奉承他而已,他倒好,“给个棒槌就当成针”了,还拿来炫耀。他为什么都不想想,要是他不是荣国府的继承人,贾母视他不在“如珠如宝”,还会有那么多人围在他身边,趋之若骛争相讨好奉承于他吗? 古语说“贫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贾宝玉也是个聪明人,怎么就不明白个中道理呢?本朝中字写得好的名士也不是没有,你一个黄毛小儿又不是天赋出众,亦不是对书法苦练过,就算写得稍微好些又能好到哪里去?人家为什么不去寻那些名家反而向你讨,还不是因为你身世显赫,出身富贵,讨你欢喜,有所图。如果不是为了利益,否则的话,谁认得你是谁呀,只怕和你倒在地上都无人问及! 想到贾宝玉傻傻地分不清别人对他好是因为他的地位或者还是他这个人,林黛玉无奈的摇摇头,不过她也明白这个责任也不全在贾宝玉身上,贾宝玉自出生之日起就被众人捧在手心里,长到这么大,一路顺遂,从来没有受过半点波折,一堆人围在他身边讨好他,奉承他得这种情况对他来说早已经习以为常了,何况人心难测,他的年纪又轻,见识少,让这样的他来分辨理解在他身边的人到底为什么对他好实在是有点勉强了。 不过这样的贾宝玉也有这样的好处,因为不知世事,所以对所有的人差不多都真心相对,不分地位贵贱与否,一视同仁。对林黛玉来说,尽管她明白有的人对她好并不是真心,而是为了讨好贾母,可是对于贾宝玉,林黛玉可以百分之两百的确定,贾宝玉对她的好完全出自于真心,纯净的如同透明的水晶,不含一点儿杂质。这样的贾宝玉究竟好不好,真是无法说得清,或许要看对象是谁,才能作出判断吧! 对着这样的贾宝玉,林黛玉可以卸下心防,不用有太多的顾忌,虽然不能完全的随心所欲,可是至少不用藏着掖着,说话半吞半吐,想三句说一句。其实如果不是担心走得太近而造出“木石姻缘”一说,林黛玉觉得她可以和贾宝玉更亲密一些,目前来说贾宝玉还算是个不错的朋友,在错综复杂的贾府中,算是一个可以说话的人,勉强可以成为林黛玉的“蓝颜知己”。 胡想乱想的林黛玉等头发全干,扔掉手中没翻几页的字帖,上床休息了,一夜好眠。第二天起床,林黛玉正在对镜梳妆,贾宝玉兴冲冲地从外面闯了进来。 “妹妹今可是起晚了,我都已经给老祖宗,太太和老爷都请过安了。”贾宝玉取笑着。 不等林黛玉说话,给林黛玉梳妆的锦绣歪头看看身后时钟的时间说:“我们姑娘还是平日的时辰起的床,不是我们姑娘起晚了,而是二爷起早了,今天二爷有什么高兴的事情吗?难得看到二爷一大早有这么好的兴致。” 贾宝玉坐下来看着林黛玉梳妆,接过紫鹃手中的茶,随意地说:“今天我要去家学上学念书去,东西袭人都已经帮我收拾好了,一会儿就走,我是来辞妹妹的。” “啊——”林黛玉闻言很是诧异,贾宝玉最是厌恶“仕途经济”这一套,就连在他最怕的父亲贾政面前都不肯伪装,流露出厌恶读书做官的态度,今天怎么转性了,说起读书竟然兴高采烈的。林黛玉猛地转头看向贾宝玉,因为动作突然,正在给林黛玉梳头的锦绣促不及防,攥在手中的头发一下子拉痛了林黛玉。 听见林黛玉的痛呼声,贾宝玉把手中的茶碗随意一丢,赶紧跑到林黛玉眼前说:“好妹妹,没事吧?”转头,疾言厉色地怒斥锦绣:“你是怎么服侍姑娘的,这么点事情都作不好,笨手笨脚的……” 锦绣面对着一向对她们和颜悦色,笑闹无忌,似乎从来都不生气的贾宝玉如此愤然的样子,惊吓得说不出话来,原来贾宝玉也是有你逆鳞的,不能触犯他的禁忌,否则前一刻还是亲切可人,笑脸相迎的他眨眼间就会对你怒目而视,变脸之快让人目不暇接。 “二哥哥,我没事,原是我不好,听见你这么有兴致要上学读书感到惊讶突然扭头才会拉到了头发。”林黛玉看着气哼哼的贾宝玉赶紧解释。 贾宝玉没有理会林黛玉,瞪着锦绣,气怒未消地说:“……这样的死奴才就该撵出去才好……” “好了。”林黛玉明白贾宝玉心疼自己的心思,听了贾宝玉的话,看不惯他的态度,有些不悦地打断他说:“二哥哥就不要不依不饶的了,我刚才也说了错不在锦绣,再说锦绣是我从南边带过来的,是我的丫头,要怎么处置也轮不到二哥哥。再说要怪的话,追根究底,二哥哥才是罪魁祸首,是你突然说去读书吓了我一跳的。” 贾宝玉想想林黛玉的话有道理,看见林黛玉似乎因为他的言行而有些气恼,知道自己有些越俎代庖,这才罢了,不过他还是恨恨地扫了锦绣一眼,仍旧带有一丝怒意地说:“罢了,妹妹说算了就算了吧。妹妹房里的人我自是不好多口的,可是妹妹也不能太纵了她们,否则会被惯得不成样子,让人笑话。” 闻言,林黛玉暗暗地翻了个白眼。这话谁都有资格说,就你没资格,谁不知道你屋里的人被你纵得才不成样子,几乎每个人都能对你大小声,你到还好意思跑到这里说别人。不过林黛玉不想和贾宝玉讨论这个,转移话题:“二哥哥今天对读书表现的这么有兴致,想来是准备‘蟾宫折桂’了……” “什么折桂不折桂的,妹妹是知道我的,我最讨厌那些东西了。我高兴的不过是能够和秦钟,就是我上次和你说的东府蓉大奶奶的娘家弟弟,我们能够在一块相伴罢了。你也知道的,我天天圈在家里,能说不能行,家里根本不放心我出去,行动不自由。自从上次在东府和秦钟见过之后,虽然投契,我出不去,他进不来,想见秦钟没有读书这个幌子千难万难,不定什么时候呢,不然谁喜欢去读那个劳什子的书去。”贾宝玉打断了林黛玉,解释着。 “对了,老祖宗和太太也都见过秦钟了,也都夸他好呢。”贾宝玉向林黛玉炫耀着。 林黛玉听了贾宝玉的解释,哭笑不得,事实真相原来如此,她正纳闷奇怪着,这位小爷什么时候变得对读书这么上心了,敢情人家只不过把学堂当成他和朋友相聚的地方,在贾宝玉眼中这学堂不过和茶楼酒舍一样而已。 看了看时辰不早了,该走了,贾宝玉又不放心地叮嘱林黛玉几句,让她闷的话找迎春三姐妹或者他房里的袭人晴雯等去玩,按时吃饭,注意休息,等他放学之类的话,才恋恋不舍地转身离开去学堂。 天地是那么辽阔 贾宝玉絮絮叨叨地叮嘱林黛玉注意这个,注意那个,似乎不是去上家学读书而当天晚上就能回来似的,宛如要出门很长时间一般。贾宝玉说了半晌,最后又低头想了一下,觉得没有什么遗漏了,才恋恋不舍的离开去学堂。 将贾宝玉对林黛玉的关心从头看到尾的紫鹃笑着说:“看宝二爷眷恋的样子,这幸亏姑娘不是个男子,姑娘要是个男的,只怕宝二爷一定是走到哪里带着姑娘到哪,一时一刻也不要分开。” 紫鹃中的话有所指,林黛玉装作没有听到,不予理会,自顾对着镜子端详妆容。 锦绣手轻抚着胸,长吁一口气,说:“刚才吓死我了,没想到平日里和我们笑笑闹闹一点架子都没有的宝二爷生气起来竟然这么恐怖,我还以为就宝二爷的个性不会对我们女孩子生气呢。自从到这府上可从来没看见看见宝二爷这么严厉的一面,就因为把姑娘的头发扯痛了,这位爷就变了脸色,可见宝二爷有多么看重姑娘你。姑娘就是有一丝一毫的不适都牵着这位小爷的心,让他心疼。” “锦绣,你要是不说话,没有人把你当哑巴。”林黛玉从镜子中看着站在她身后笑语晏晏的锦绣,神色淡淡地说。 林黛玉心中懊恼紫鹃和锦绣拿贾宝玉说事,只是不管怎么说紫鹃是贾母给的,而且又是贾府的人,隔着一层,比不得从自家带过来的,况且紫鹃也是一片热诚真心为她,林黛玉不好直言相斥,借数落锦绣的机会顺便敲打着紫鹃。 自从紫鹃到了林黛玉的身边,对林黛玉尽心尽力,可谓是处处为林黛玉。林黛玉对紫鹃也很好,不过紫鹃的地位没有像在原来的那个林黛玉身边地位那么超然,两个人的关系还远远没有达到无话不谈的地步。 对待紫鹃林黛玉并没有比从家里带过来的人更好多少,虽然态度还是有些偏向,但是也没有偏颇到哪里去。现在林黛玉身边可不像原来的那样只有雪雁一个人,还多了锦绣和珊瑚。如果林黛玉偏爱紫鹃的话,必然会造成她们心中的不平衡。如果只有雪雁一个人,就算心中有不满,按照雪雁胆小的个性是不会出什么事情的,可是加上锦绣和珊瑚就不行了。如果林黛玉过于偏向紫鹃,那么她从家里带过来的三人很有可能结成小团体来和紫鹃对抗。 不过完全“一碗水端平”是不可能的,先不说是人心中都会有好恶,自然会不由自主地表露出来,再者众人现在毕竟生活在贾府,在某些事情上林黛玉相对更要倚重紫鹃一些,这种情况雪雁、锦绣和珊瑚几个也都明白,再加上紫鹃全心全意对待林黛玉,对她们几个也很好,一段时日之后她们也由开始的不服气,不情愿,到后来心甘情愿地承认了紫鹃在林黛玉房中第一人的地位。 随着贾宝玉的年岁见长,关于贾宝玉的亲事也开始被提上了日程,赢得了越来越多的关注。关于未来宝二奶奶的人选贾府私底下更是众说纷纭,不过众多说法中支持外聘的比较少,大多人都倾向于内定的多,至于内定的人选就是林黛玉和薛宝钗两人中之一。目前在更多的人心中都认为在这两人中是林黛玉的可能性最大。只是这都是在底下的猜测,这种想法藏在心里,从来没有人拿到明面上来说,更没有人将这件事情拿到当事人面前挑明。 对于紫鹃来说,她生于贾府,长于贾府,贾宝玉在贾府的地位有多特殊,多金贵她自然全部都看在眼里,在紫鹃的心里,贾宝玉生得俊美,家世显赫,对待女孩子又温柔体贴,实在是万千少女得良配。自林黛玉来了之后,贾宝玉对林黛玉的态度林黛玉的房里侍侯的人全都看在眼里,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看出贾宝玉对林黛玉怀着什么样的心思。 在薛宝钗和林黛玉这两位宝二奶奶的候选人中,林黛玉房里的人自然希望是林黛玉成功晋位。可是林黛玉虽然不讨厌贾宝玉,可是对待他的态度也没有多热络,在她们看来以林黛玉的家世背景,尽管林黛玉生得花容月貌,可是就算是外聘出去也不会找到比贾宝玉更好的了,比不得这里从小儿一处长大,脾气情性都彼此知道,而且贾宝玉拿林黛玉非常知重,对她知疼知热的,可是林黛玉似乎对此无动于衷,因此让她们不由自主地为林黛玉着急,忍不住出言提醒。 听着自己屋子里的人接二连三的把自己和贾宝玉放在一起说事,林黛玉心中极是恼怒,先不说她根本没有那个意思。就算她有这个心思,身边的人也应该不露半点声色,而不是这样言行无忌,拿它来调侃林黛玉。怀着这样的心思,尽管不会对外人直接说明,可是平日的言行举止必然会带出一点半点,而这些必然会被“有心人”看在眼里。由此及彼,这些人怎么想林黛玉可想而知。 林黛玉从梳妆台前的椅子上起身,转过脸看着紫鹃和锦绣,两个人的神色尽收眼底,看样子刚才自己的话并没有收到什么效果。面对她们的不以为然,林黛玉幽幽一叹,罢了,有些事情还是及早说清楚的好,免得她们为自己操心,自己还难领情。 “我这会没事,我给你们讲个有趣的故事,锦绣你去把其他的人叫过来。”林黛玉走上前拉着紫鹃和锦绣在一旁的桌椅上坐下,吩咐着。 看见人来齐了,林黛玉开口:“话说有只青蛙它一直都住在一口井里,一天它吃饱喝足,蹲在井栏上正闲得无聊,就在这时有一只大海龟往它这边走了过来。青蛙就对海龟说:‘我的住所又大又宽敞,非常舒适。旁边那些小虫、虾和蝌蚪根本无法和我相比。我就是这口井的主人,你为什么不到这井里来参观一下呢?’” 林黛玉端起手边的茶,喝了一口,润润喉咙,扫视了一眼一边听得入迷的人继续说:“那海龟听了青蛙的话就想进入井中看看,可是它的左脚还没有完全伸进去,右脚就被井栏绊住了。海龟后退几步,问青蛙:‘你见过大海吗?’青蛙摇头说没见过。海龟就把它所见到的大海情景说给青蛙听:‘大海要比湖泊还要大上好几倍,水天茫茫,无边无际。海的广大,岂止千里;海的深度,何止千丈。古时,十年九涝,海水没有加深;后来,八年七早,海里的水,也不见得浅了多少。海是这样大,以至时间的长短、旱涝的变化都不能使它的水量发生明显的变化。住在那样广阔无垠的大海里,才是真的快乐!’” 讲完了故事,看着听得入神的丫头们一眼,林黛玉意味深长的地说:“我们坐在井底所看到的天也不井口那么大,实际上天空无边无际,天这么大,外面的世界很精彩,我们何必执着于井口那么大的天呢。” 说完了话,林黛玉不再理会听了面前各有所思,神情各异的众人,起身离开。走出房门,林黛玉深吸一口气,抬头仰望天空,心中慨叹,是呀,世界这么大,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够走出这荣国府,不再生活于这高高的围墙之中,现在自己就好比折翼的鸟,虽然心中极度渴望在天空中自由自在地飞翔,只是却心有余而力不足,徒唤奈何! 林黛玉在贾母那里厮混了半晌,又顺便到王熙凤那里坐了坐,闲聊了几句,林黛玉看见自她进屋之后,前来回事的丫鬟婆子不断,王熙凤事务冗杂,就辞了出来。正要回去的时候,看见夭亡的贾珠之妻李纨的贴身丫鬟素月从那边过来,看见林黛玉忙请安说:“原来林姑娘在这,可叫我好找,我们奶奶有事请姑娘过去呢。” 李纨,字宫裁,亦系金陵名宦之女,父名李守中,曾为国子监祭酒,也是诗书之家,无论男女皆读书。偏到了李纨之父这里,认为“女子无才便有德”,故让李纨只不过读些,,等三四种书,认得几个字就行了。 李纨乃是贾宝玉的亲兄弟贾珠的妻子,贾珠早亡,遗留下一子,取名贾兰,刚刚五岁,已开始读书启蒙。李纨青春丧偶,居家处膏粱锦绣之中,竟如槁木死灰一般,一概无见无闻,唯知侍亲养子,外则陪侍小姑等针黹诵读而已。 “你们奶奶找我?”林黛玉听说李纨找她感到有点奇怪。这个眼中除了侍亲养子之外基本上什么事情都不管不问的李纨竟然有事主动要找林黛玉,让林黛玉感到意外。 跟着素月来到李纨的房中,看见贾兰正在一边抱着本《诗经》认字,李纨在一旁指点着。看见林黛玉进来,李纨赶紧迎了上来,招呼碧月上茶。 待林黛玉坐下,李纨拿出一块淡紫色的薄棉锻说:“前些日子我看见妹妹给紫鹃的裙子画的花样,即素雅又好看,我很喜欢,想让妹妹帮我画一个。这外面得的来来去去就那么几个花样子,实在是穿腻了,想要个新奇点的,我知道妹妹比不得我,读的书多,才情好,故此才麻烦妹妹。” 林黛玉忙不迭答应,想着李纨寡居的身份,给她设计了一套幽草清兰的花样。慢慢的画着花样,林黛玉随意打量着空荡荡除了生活必需品基本上没有什么特殊摆设的房间,特别是梳妆台面前胭脂水份一丝全无,就连首饰也多是素雅的样式,无不展现着屋主寡居的身份。不管来几次,这房间里的摆设和布置都没有什么大变化,总感觉有点死气沉沉的,没有朝气。画完了花样,林黛玉接受了李纨的感谢,告辞而去。 一步一步地走在回房的路上,林黛玉暗自思忖着,李纨心真如槁木死灰一般吗?李纨不过比王熙凤大了几岁,二十出头的年纪正是女孩子一生中最好的年华,没有不爱美的。可是李纨能怎么办?她是个寡妇,纵然再有不甘,身份已经注定了她必须把这“美”给深深的藏起来,因为她知道在贾府这样的大家庭里守寡,她的一举一动不能让人背后说三道四,不能让人挑出一点的不是来,她的名声和清白不容人玷污。可是不管怎么抑制,追求美的天性还是完全压抑不住的,让林黛玉帮她画新花样就是最好的明证…… 天地是那么辽阔却难以恣意驰骋,而只能圈在着这小小的一方土地之中。贾府呀,真的差不多是□棺材,不知道还要埋葬多少女子的青春年华。林黛玉喟然一叹,亏自己还有心情在这可怜别人,如果自己逃不掉的话,只怕也是其中的一员…… “姑娘回来了。”正在廊下给八哥添食添水的紫鹃看见林黛玉的身影赶紧招呼着。林黛玉进房,歪在榻上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 “紫鹃姐姐,你听说了嘛,昨晚上宝二爷把他房里的茜雪给撵出去了。”锦绣站在门口说。 “怎么可能?茜雪已经跟在宝二爷身边好几年了。”紫鹃有些不相信地追问:“因为什么?” “我也不大清楚,只是听宝二爷房中的小丫头含含糊糊的说好像不过就是因为一碟豆腐皮的包子和一碗枫露茶。”锦绣轻声说着:“宝二爷也真能狠得下心来,好几年的情分,因为那么点小事说撵就撵了,一个女孩子被撵出去能作什么?” 紫鹃闻言不说话,这个时代的女子除了到大户人家作丫头之外基本上再没有其它正经得谋生手段。何况茜雪已经在贾府多年,现在她的差使是人多差轻,而且吃穿比一般寒薄小户的大家小姐都强,被撵出去之后在想找到这样体面的差使不亚于难如登天。 “平日里看着宝二爷还好,没想到也不过如此,所以说平时看着他对姑娘千好百好都没用,谁知道要是真正娶到家又会怎么样?因此不管现在宝二爷怎么温柔体贴都没用,谁知道……”锦绣带着点“有眼无珠”“识人不清”的语气说着。 “姐姐你快住嘴,别在这胡说八道了。你还真如姑娘所说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不是哑巴,我看就欠把你嘴给缝上,姑娘今天都已经很不高兴了。不要说姑娘讲的故事的意思你不明白,姐姐你就省省吧,姑娘的事情姑娘自己有主意着呢,再说就算操心也轮不到我们这些作奴才的,今后关于姑娘的事情不得在瞎说了,小心有一天姑娘生气把你撵出去事小,要是狠下心来把你再给卖了我看你怎么办?”珊瑚走出来警告锦绣,话虽没有指明,可是将紫鹃也一并带着。 锦绣听了珊瑚的话立刻闭上了嘴,目光下意识地从窗子望向屋内,像她们这样的奴婢买卖可是如同流水一般,只会往低处走,所在的地方会越来越不堪,更有那主子心地不好的,转卖的时候直接把她们卖到妓户,那可就是永世不得翻身了。 真正心思无人晓 林黛玉歪在榻上,听着外面锦绣、紫鹃和珊瑚的谈话,估计她们以后绝对不会再议论她和贾宝玉的事情,有时候旁敲侧击要比直接说明的效果更好。接着听下去,林黛玉恍然,原来事情都已经发展到这里了。 当年她大学读的是工科,那时迷的是金庸、古龙和温瑞安,对于鸳鸯蝴蝶派不感兴趣。最后一次读红楼的时候还是高中,那个时候年纪小,也不是很懂,只是看个热闹,读的时候是囫囵吞枣,半里半片的读了下来。这么些年过去了,对于里面的主要人物和重要事件还记得,可是事件的发生时间,一些细节及旁支末叶的人物的结局都记得不是很清楚了。 当时在薛姨妈家吃酒的时候,林黛玉就恍惚觉得似乎有什么事情没有想起,只是后来被李嬷嬷那么一打岔也就忘记了,丢在了脑后,这会想起来了,就是贾宝玉喝醉酒使性子,打碎茶碗撵茜雪的事情。 书中曹公对于茜雪着墨不多,只是寥寥几个字就带过去了,可是自从林黛玉来到贾府之后,茜雪就在她眼前转悠来转悠去,相处了这么久,茜雪早已经不是曹公笔下那个出场次数少的可怜只留下一个空洞的人名的印象了,林黛玉不由得暗自懊悔竟然把改变她命运的这件大事给忘记了。 林黛玉轻叹一口气,要是她记得的话,当晚在贾宝玉房间里多留一会,没准就能改变茜雪被撵的命运。正像外面锦绣她们所说,被撵出去的茜雪再到哪里去找和在贾府一样工钱的好差事! 林黛玉纠结茜雪被撵她没有帮上忙,不过转念一想,早出去了也好,现在出去,虽然不能在贾府里继续过舒服日子,到了外面可能会吃点苦,受点罪,可是至少免了将来贾府被抄的时候跟着受牵连的结果,估计那个时候的后果绝对远远不如被撵出府。 想通了林黛玉释然一笑,又感叹造化弄人,这想出府的出不去,不想出府的却出去了,要是能和茜雪换换就好了。从窗子向外望去,林黛玉看着蔚蓝的天空,白云朵朵,眼中带着无限的希冀,脸上挂着期待的微笑。 她已经把出府要过的日子都想好了,在京都附近的乡镇或者其它城市附近的市镇买个小点的宅子,用王通开铺子赚的钱安安静静的过日子。她是个恋家的人,也不一定要整日的往外跑,就在家中看看书,写写字,或者和几个至交好友还有到那时如果还跟着她的雪雁、锦绣和珊瑚几个嬉戏玩耍,那时王嬷嬷就让王通接过去,好好享享清福,静极思动的话就偶尔出去走走,要想不引人注目的过日子绝对办的到。 对于林黛玉来说,贾府只是她一个吃饭睡觉的栖身场所,是个布置豪华,设施一流,几乎应有尽有的驿站,但不是久留之处,因为这里不是家。尽管贾府富丽堂皇,在这里锦衣玉食,而且围绕在林黛玉身边的人也不少,可是林黛玉就是对这里生不出一丝归属感。 贾府给林黛玉的感觉空旷冰冷,没有一丝一毫家的温暖。不过这个难怪,探春就从曾经说过“一家子亲骨肉,一个个象乌眼鸡似的,恨不得你吃了我,我吃了你”。住在这个无时无刻彼此都勾心斗角,充满算计、仇恨、倾轧、争夺、欺诈的地方,心情怎么可能放松的起来。甚至连个和府上没有什么大利益纠葛的小丫头都发出“这个地方本也难站”感叹,何况处于漩涡中心的林黛玉,实在是太累了。尽管身边这么多人,可是真心相对的又有几个?如何让林黛玉对这里产生感情。 离开贾府,有了自己的家,自己改变不了大环境,可是在自己的家里,不用为了礼仪而讲究,不用为了讲究而做作,喜怒哀乐不需要压抑,可以随便展露自己最真实的情绪。上面没人管束,下面没有众多的眼睛盯着,时刻找你的错处,自己是自己的主子,多好!不过目前这个也只能在脑海里畅想一番,真正实现的那一天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 林黛玉轻叹一声,随手翻开《乐天诗集》中的一页,一首以宫女的角度而写的充满“宫怨”的《后宫词》映入眼帘。“泪尽罗巾梦不成,夜深前殿按歌声。红颜未老恩先断,斜倚熏笼坐到明。” 看到这首诗,林黛玉心中一时有所感,提笔按照乐府辞的格式写了一首《笼中鸟》1:“啾啾复叽叽,香笼锁鸟儿。金盘多甘软,玉叶斗琼枝。无意常举首,上望心有疑:天高高几许?新绿可有时?若言足且乐,双翅生何为?” “姑娘,宝姑娘来了。”伴随着紫鹃的声音薛宝钗从外面走了进来。林黛玉赶紧放下手中的笔迎了上去。 “妹妹这是在作什么?”薛宝钗看见桌案上摆着的笔墨纸砚,一边问着一边走近,随手拿起了桌案上墨迹未干的纸张。 林黛玉一面上薛宝钗坐,一面笑着说:“我刚才读了一首白乐天的宫词,想到历朝历代描写后妃宫女的生活的所有的宫词都是一个意思:对君王恩宠的期盼及君恩薄厚的幽怨。不知道有多少如花般的女子被锁在深宫高墙之中,怀揣美好的希望而虚耗青春。我觉得挺没意思的,就胡乱诌了几句以寄一时感慨。” 薛宝钗低头细细读着拿在手里的诗,读毕,眼中闪过一抹异彩,开口说:“妹妹这首《笼中鸟》写得好,借物明理,以词达意,深入浅出,通俗易懂,而且文意深远……更难得的是独辟蹊径,诗中没有旧有宫词中的不甘,哀怨、愤恨之情,帝王的琼楼玉阁在妹妹得眼里似乎一钱不值,大有‘粪土万户侯’之意。不慕荣华,反而向往宫外的生活,带有‘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的心思,志趣高雅,非常人所能及,让人叹服。” 薛宝钗对林黛玉的这首诗说了一大篇好话,只是林黛玉还是从薛宝钗的眼中看出了不以为然,甚至带有一丝讥讽,觉得林黛玉故作清高。尽管薛宝钗掩饰得很好,可是对于薛宝钗极为关注的林黛玉还是捕捉到了。 不过林黛玉也不求薛宝钗理解。在薛宝钗这样的女子她们的接受的教育和认知中,能够光耀门楣,壮大家族才是最重要的。偏偏林黛玉的这首诗中却表露不愿呆在在人们眼中代表者无上权势和荣耀的皇宫,反而希望在外面自由自在的生活,这能获得以“备选”身份入京希望入宫获取荣华富贵,从而振兴薛家的薛宝钗认同才怪了。只是薛宝钗会做人,就算心里不以为然,也不说破,反而大赞林黛玉志趣高洁。 林黛玉知道薛宝钗对自己的赞扬不是她的真心话,可是听起来还是很舒服,对于薛宝钗的真正态度,林黛玉也浑然不在意。话不投机半句多,志不同道不合,她知道让一个思想道德世界观和自己大相径庭,甚至在某些方面背道而驰的人理解自己简直是天方夜谭,痴人说梦,反正她也从来没有寄希望薛宝钗能够理解自己。 再说其实林黛玉这首诗也并不是为那些锁在深宫的女子而写,她是为她自己而写,在她看来,贾府对她而言就如同那些呆在深宫里的宫女一样,此诗不过是林黛玉借那些锁在深宫的女子抒发胸臆,表露自己的愿望而已。 薛宝钗正和林黛玉两人谈论诗词的时候,紫鹃从外面端茶进来,然后两个人随意而坐,闲谈了一番薛宝钗告辞而去。 日子匆匆如流水,转眼贾宝玉已经上学有一段日子了。挺奇怪的,这贾宝玉不去上学,整日在林黛玉身边打转,林黛玉嫌他呱噪,耳朵不得清净。这贾宝玉一上学,林黛玉的耳边倒是没人喋喋不休了,林黛玉反而有些不太习惯,看不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心里感觉有点空落落的。不过这种失落与感情无关,只是长期相处的朋友乍一分开的感觉而已。 “姑娘,我刚才去琏二奶奶那里去东西,听说东府的蓉大奶奶病了,而且已经有好一段日子了,只是蓉大奶奶要强,一直瞒着不肯说,强自挣扎着,现在是实在挺不住了,这才倒了下来。姑娘要不要去看看?”紫鹃从外面回来对林黛玉说。 “秦可卿病了?”林黛玉从王通带过来的账本上移开视线,略带惊讶的说。是真病了还是心病?林黛玉可没忘记那次她去东府看戏时中途出来碰见慌慌张张的秦可卿身边的丫头瑞珠,后来碰见了贾宝玉,从他的口中得知贾珍不在席上,不知所踪。如果林黛玉这个时候还不明白发生什么事情的话,那么她真是个笨蛋了。 “纸是包不住火的”,既然已经被瑞珠撞见,只怕瑞珠再小心翼翼,恐怕言行举止中也无法像原来的那般自然,而秦可卿又是个心细如发的人,再加上她本来就有心病,没有事情还能“疑心生暗鬼”呢,何况已经白于人眼前,瑞珠不自觉的流露出的端倪必然被秦可卿收到了眼底,她要强好面,如今这样的丑事落入身边人的眼里,今后秦可卿还怎么在众人面前说嘴? 就算瑞珠对秦可卿的态度没有改变,依旧恭敬有加,秦可卿也无法像以前一样在瑞珠面前摆出主子的款来,而且心中必定认为瑞珠瞧不起她。除了这些,秦可卿必然担心除了瑞珠之外,还有谁知道这件事?杯弓蛇影,邻人偷府,此刻只怕在秦可卿的心里该认为所有的人都知道了,她无颜面对众人,或许心中带有一丝侥幸,觉得只是她自己吓自己,疑神疑鬼而已。进退不得的她只有病倒一途,十分病里只怕是三□上有恙,七分是心病。 “我就不过去了,回头让妈妈代我过府问候一下,就说我本来想亲自探望的,只是这两天身子也不大好,恐犯了旧疾,需要静养,等我一好了在去看望她。”林黛玉想了想吩咐紫鹃。她不喜欢到东府去,而且这个时候她也不想看见秦可卿,对于秦可卿的命运林黛玉觉得是即可叹可恨又惋惜,既然自己什么都作不了,帮不了,又何必徒增伤心,眼不见心为净吧。 紫鹃对于林黛玉的回答丝毫没有表示出意外,似乎一切都在预料之中,点头答应着。却也没忙着下去,笑着说:“我给姑娘说件有趣的事情,今我碰见李奶奶,听她说,我们的二爷如今可不得了了,在学里和其他的学生大打出手,狠狠地打了一架。我都不敢相信,也无法想像二爷像街上的贩夫走卒一样粗鲁的和人动起手来的样子。姑娘你们不是常说什么君子动口不动手嘛,二爷那么斯斯文文的一个人怎么会和人动起手来了,好大的气性,不像二爷的个性,也不像二爷平日的所为。” 李奶奶?林黛玉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紫鹃口中的李奶奶就是贾宝玉的乳母李嬷嬷,她的儿子李贵跟在贾宝玉身边。想来贾宝玉在学里打架的事情就是他说给李嬷嬷听的。 “这又有什么好奇怪的,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想必是学里的人惹怒了他了呗。再说你当二哥哥个性有多好,他的脾气一上来,又倔又硬,才不好惹。”林黛玉不以为意的说。从头至尾她也没觉得贾宝玉的脾气有多好,那是头顺毛驴。 紫鹃看见林黛玉神色淡淡的,一点也没有放在心上,也就不再说什么了。虽然上次林黛玉借着讲故事从侧面告诉她们今后不要将自己和贾宝玉相提并论,但是紫鹃还是有点不死心,毕竟在她看来贾宝玉是那么出色,林黛玉不可能无动于衷,只是女孩子的矜持而已。况且贾母对待林黛玉疼爱非比寻常,就连迎春三姐妹都靠后。而林黛玉也有家,如果不是贾母和林父都有这个意思,何苦巴巴地让林黛玉弃家到贾府。 紫鹃不同于林黛玉从南边带过来的丫头,她是贾府的人,贾母将她给林黛玉使,林黛玉对她好,可是有一天林黛玉要是离开,紫鹃不跟着,感觉对不起林黛玉对她的情分,若是跟去,她的全家又都在贾府,她抛弃不下。因此在她看来,林黛玉若是嫁给了贾宝玉,事情就两全其美了,不过现在看来,紫鹃知道自己真的是白操心了。 算了,反正以后的事情还早着呢,现在就算说什么都说不准,且走且看吧。再说他们的事情也不是她这么一个丫头能管得了的,再多嘴多舌下去没准会被林黛玉所厌弃,还是趁早撒手,专心做好自己的本职就好。紫鹃心中拿定了主意,转身出去。 旦夕祸福难预测 看着一阵风似的跑进屋的贾宝玉眼圈红肿的样子,因为犯了旧疾,卧病在床的林黛玉奇怪的问:“这是怎么了?好像哭过了?因为什么?” 贾宝玉没回答林黛玉的问题,凑近看看林黛玉的脸色,说:“今气色看起来好些了,妹妹可觉得大好了?要是觉得身子还不好,我跟老太太、太太或者凤姐说说,再换个大夫给妹妹看看,现在家中走的这起子大夫看病开方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吃了他们的药也不怎么见效。” 不待林黛玉回答,贾宝玉又说:“对了,东府蓉儿的媳妇病了,冯紫英推荐了一位大夫过来,将蓉儿媳妇的病症说得头头是道,很有条理,要不我们把他请过来给妹妹看看,我这会子就过去问问珍大哥那医生的地址,回头就打发人去请。” 贾宝玉说着起身就要付诸行动,面对贾宝玉这种“说风就是雨”的个性林黛玉颇为无奈,赶紧叫住了他:“不用了,二哥哥,不用了。” 看见贾宝玉站住了身形,林黛玉赶紧说:“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病要好哪有那么快,刚才二哥哥不是还说我的气色看起来比原来要好,这就说明我的病快要好了。何况这是旧疾,难以去根,不管什么样的医生看过之后,开方吃药都是以调养为主,家中常走的大夫多年诊治下来,熟悉我的病情,明白需要忌讳的药材,所以开的药都是有针对性的,新换了大夫不熟悉我身体情况治病开方可能反而不美。” 听了林黛玉的话,贾宝玉低头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也就不张罗换大夫了。转身拉了个绣墩在林黛玉床边坐下,说:“妹妹的精神看上去还好,能不能和我说说话,我心里怪闷的。” “到底怎么了?我看二哥哥你进来的时候神情就不对。”林黛玉在紫鹃的帮助下背后垫着装满花瓣的枕头,起身靠在床而坐,问道:“今是东府贾敬舅舅的生日,你不是和太太过府祝寿去了,怎么没在那边吃酒看戏跑了回来?” “我刚才和凤姐去看了蓉儿媳妇,她形销骨毁,看着让人都心疼,偏偏她说她未必熬得过年去,这话说的让人听了忍不住心酸,我受不了了,就跑了回来,所以来找妹妹说说话。” 听了贾宝玉的话林黛玉忍不住苦笑一下,秦可卿的病要真是病那还好说,只可惜是心病,心病难医,况且到了现在这个地步,谁都是无能为力,只能听天由命了。 林黛玉轻咳了几声,说:“二哥哥也不用太担心了,想来蓉大奶奶不过是因为缠绵病榻比较久,心灰了,才说的那么不吉利,其实应该没什么事情,病人嘛,因为生病自然而言的想法都会悲观一点的,这点我最清楚了。刚才你不是还说有人推荐过来一个好大夫,这个大夫将蓉大奶奶的病诊的一清二楚,既然如此,只要对症吃药,没有不药到病除的。” 尽管林黛玉清楚的知道秦可卿的结局,秦可卿心病不除,她的命大罗神仙也难救。可是林黛玉不能说给贾宝玉听,贾宝玉到她这里是寻求安慰,找心安的,可不是让他的心更加乱的。再说就算说给贾宝玉听,贾宝玉能帮什么忙,反而会让人知道自己有“预言”生死的能力,到时自己就惨了。 不是林黛玉不相信贾宝玉不能保守秘密,实在是贾宝玉要是知道秦可卿必死的结局,以他的个性必然会流露出来,从而被众人知晓。毕竟现在宁国府正在不予余力的请名医诊治秦可卿,而秦可卿在林黛玉的印象里似乎并不是这个时间去世的,现在正是她生死难测的时候突然言之凿凿的说她死定了,秦可卿活着的时候人们认为你在咒她,等到她死了,人们看到最后结果果然不出所料,那个时候如果不让人起疑才怪了,而且这种事情也根本解释不清楚。 果然贾宝玉听了林黛玉的话立刻喜笑颜开的说:“可是我没有妹妹明白了,白担心了,还哭了一场,惹妹妹笑话了。” 林黛玉轻咳几声,盯着贾宝玉为祝寿换得光鲜的衣服,说:“二哥哥要是没事的话还是去那府吧,不管怎么说东府给贾敬舅舅过生日,你这么半途离席未免对今天的寿星不恭敬。” “没事。”贾宝玉丝毫不以为意的说:“妹妹多虑了,今天的寿星根本不在席上,还在家庙清修呢,怕耽误了修行,才不会到这红尘中来,那府里现在不过就是一些自家的亲戚好友罢了,我过不过去都没什么关系。” “话是如此,可是你这么半途离席,我看二哥哥这么慌慌张张的跑回来,估计也没跟任何人说一声,待会太太和跟在你身边的丫头小厮们找不到你该着急了,你还是回去打个转的好。”林黛玉劝着。 “我知道二爷惦记我们姑娘,可是我们姑娘现在在病中,正是需要好好休息的时候,二爷在这里我们姑娘也无法好好将养反而还要强打着精神陪二爷,我们姑娘的身子这才刚好一点就这么耗神,二爷看我们姑娘在病中也该体谅一点才是。再说二爷就算不过去,也该派人到那府上告诉一声,不然那府上到时找不到二爷岂不乱成一团。” 经过林黛玉和紫鹃提醒,贾宝玉这才想起当时他看到秦可卿病弱的样子,探病出来心中郁郁不快,就下意识地跑回来找林黛玉,忘记了告诉一声。贾宝玉再看看林黛玉似乎也没什么大精神的样子,关切的说:“那妹妹好好养着,我还是过去一趟好了,等我从东府回来再来看妹妹。” 看着贾宝玉离去的身影,林黛玉想着贾宝玉来找自己的原因和因为自己几句话迅速由阴转晴的心情,暗叹,还真是个单纯,心里存不住事情,而且也很好哄弄,仿佛从来不知道用脑去想想,这点从上次自己想家却被他误认为受委屈那时的一番谈话之后的表现就看得出来。当时贾宝玉还表现的忧心忡忡,可是过后几天就跟没事人一样,,该吃吃,该睡睡,该玩玩,似乎当日所说的话根本不存在一样,也不知道贾宝玉到底想了没有? 或许贾宝玉想过了,只是站在他的立场上他也想不出什么解决的好法子。因为时代的局限性,贾宝玉无法找到出路,找到解决的办法,他厌恶仕途经济,不想出仕做官,他想摆脱加载在他身上的桎梏,可是他又能逃到哪里去,他根本无法摆脱自己的身份,甚至在某种程度上还不得不依附自己的身份,毕竟是这个身份提供了他优渥无忧的生活,所以只能逃避女儿的温柔乡里吧?在众多女孩子的包围中过得随心所欲就好了,就如同他曾经说过的话一样“我每天只要和姐妹们一同吃,一同玩乐,别的什么也不想就心满意足了”。 现在在贾宝玉心里,林黛玉是他最亲密最信任的人,精神上的知己。因为他有些在别人看来大逆不道,有悖常理的叛逆之语都能在林黛玉那里得到接受,能够得到共鸣,甚至有的时候林黛玉寥寥数语,就如同温柔的春风抚过一般,抚去了他心里的恐慌和不安,从而得到心灵的宁静。因此贾宝玉有什么不开心,不痛快的事情都下一意识的来寻找林黛玉,在林黛玉这里寻求心安,这次秦可卿的事情也不例外。 靠在床上胡乱想着的林黛玉突然一阵急咳:“咳咳——”,挖心倒肺的。看见林黛玉又是一阵咳嗽,紫鹃赶紧上前轻拍林黛玉的背,锦绣递过一盏茶说:“姑娘赶快压压吧。” 林黛玉接了过来,小口的抿着,珊瑚端着一盅热气腾腾的药进来,说:“姑娘吃药了。” 林黛玉看着眼前乌漆麻黑散发了难闻味道的药碗,皱了皱眉头,没办法,为了病尽快好,捏着鼻子喝了下去,看着林黛玉喝完药,紫鹃赶紧递过一盅清水说:“姑娘快漱漱口。”林黛玉接连漱了好几遍还觉得嘴里发苦,锦绣端过来蜜饯,林黛玉拿了一个含在嘴里才觉得稍好些。 吃了药,林黛玉躺下闭上眼睛打算小憩一会儿,紫鹃给林黛玉盖好,掖好被角,看着林黛玉合目休息,对屋子内的锦绣和珊瑚使了个手势,三人轻手轻脚的走出了屋子。 “咳咳——”林黛玉又是一阵咳嗽,躺在床上,唇边泛起一抹苦笑,本来听说秦可卿病了,因为不想看见这么一条鲜活的生命在自己眼前消逝,讨厌那种先知却无能为力的感觉,林黛玉借口“犯了旧疾”而不过府探病,却没成想,真病倒了,不知道这是不是老天对自己说谎的惩罚。本来还以为这副身体经过自己这么长时间的调养没什么大问题了,没想到只不过吹了一点冷风就病倒了,还是这么病弱,看来是不能有一丝一毫的疏忽大意。 林黛玉的病在经过精心的调养下,慢慢的痊愈了。这日林黛玉披着衣服歪在榻上看书,紫鹃从外面走进来说:“这好好的,怎么瑞大爷突然就没了?” “紫鹃你刚才说谁死了?”林黛玉好奇的问着。 “就是宝二爷这一辈的兄弟,叫贾瑞的,乃是家学先生的孙儿,今年不过二十多岁,年纪轻轻的,而且平日里看着身体很好,也没听说有什么病症,这怎么突然就死了呢。”紫鹃满心不解的说。 “贾瑞?”林黛玉想了想,没什么印象,不知道这个人是谁。 “这也怨不得姑娘不记得,没印象,实在是贾家的人口众多,单排在‘玉’字辈宝二爷的兄弟就不少,他们又不进内帏,姑娘自然不认识。不过前些日子我到琏二奶奶那里去取东西当时琏二奶奶不在,我等了一会,还碰见瑞大爷着,那时他看起来还是好的,怎么这么几天就死了,想来是什么急病,不然绝对不会这么突然。”紫鹃微微叹息着。 林黛玉笑了笑说:“要不怎么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呢。” 到了这年冬底林黛玉的这句话果然一语成谶,林黛玉正在房里和紫鹃、珊瑚、雪雁几个打双陆,鸳鸯过来告诉林黛玉贾母找她。 林黛玉跟着鸳鸯来到贾母房里,请过安在贾母身边,贾母将一封信递给林黛玉。林黛玉看到贾母沉重的脸色而略有些心慌,接过信看到是父亲的来信,赶紧打开。林如海信上说他身染重疾,所以特地写信接林黛玉回去。 贾母看见林黛玉看完了信说:“既然这样我也不好从中阻拦,你尽快收拾收拾,回头我叫你琏二哥送你去。” 林黛玉点点头,答应着,辞别了贾母回房,赶紧收拾行李准备上路。 贾宝玉得到消息急匆匆的赶来,看见林黛玉房间里一片忙乱,略有些焦急的问:“妹妹这就要走吗?” “家父病重,我这个作女儿怎能耽搁,当然是越快越好了。”林黛玉一边指挥着丫头们收拾东西一边回答。 “那个,那个妹妹什么时候回来?”贾宝玉跟着又问。 “这我怎么知道?也许就不回来了。”忙乱的林黛玉什么不耐的回答。这边忙的不象话,他还在这里添乱。 “什么?不回来?”贾宝玉闻言大惊,上前一步,凑到林黛玉跟前说:“妹妹不是说笑吧?怎么可能不回来……” 抱着东西走过来的紫鹃赶紧拉着贾宝玉到一边说:“二爷,这里忙乱的很,而且姑娘心情不好,你就不要在这里添乱了,快回去吧。” “可是,可是林妹妹说她不回来了,这怎么可以……”贾宝玉焦急的说。 “怎么会不回来,老祖宗特地派琏二爷跟去不就是要把林姑娘带回来,姑娘心急随口说说你也当真。”紫鹃安抚着因为林黛玉的话而焦灼不安的贾宝玉。 贾宝玉听了紫鹃的话,一想也对,都怪他一听说林黛玉要走就乱了方寸,脑袋都不知道转弯了。贾宝玉看看忙碌的林黛玉,不再打扰,闷闷的离开。 很快林黛玉和贾琏都已经收拾好,准备妥当,而一应土仪盘缠,不消烦说,贾母也早已经命人准备妥贴。作速择了日期,林黛玉辞别了贾母等人,带领仆从,登舟往扬州去了。自从知道林黛玉要离开,贾宝玉的心中就满是不舍,不想让林黛玉走,可是父女天伦,根本无法阻拦,偏偏他又无法跟着去,因此心情抑郁,一直闷闷不乐。 父慈女孝叙天伦 留紫鹃在贾府,林黛玉带着王嬷嬷、雪雁、珊瑚和锦绣一起回扬州。此刻林黛玉手轻杵下巴坐在舱房,眉头微蹙,忧心着林如海的身体,尽管大家一致劝她放心,可是怎么放心的了,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在最近的来往的家书的林如海从来没提过他生病的事情,估计是和自己一样,都是报喜不报忧,现在只怕情况严重的不行了,才写信来的。 林黛玉轻叹一口气,站了起来,走到窗边透过窗子望着江面,自己还是很自私,明知到林如海的结局,可是却依然在这里为他担心忧虑,甚至希望能够有所改变,寄希望能从天而降一名神医将林如海的病情治好,甚至觉得这封家书不过是林如海想念自己,将自己叫回去的一个借口,又或者是……反正就是无法接受林如海病重的事实。与之相比,自己对秦可卿的命运反而接受的太平静了,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秦可卿死去,什么都不作。真是不比较不知道,一比较才发现自己还真是冷血自私呀! 远远的传来丝竹管弦之声,林黛玉有点疑惑的问:“这个声音似乎是从后面琏二哥的船上传来的,怎么回事?” 尽管林黛玉和贾琏是亲戚,可是毕竟男女有别,何况贾家这么个讲究的世家,因此林黛玉带着她身边的人和贾琏分别乘坐两艘船,贾琏的船就跟在林黛玉船的后面不远处。 王嬷嬷走过来没好气的说:“那是琏二爷在院子里包的小戏子,被琏二爷带在了船上,这哪是送姑娘回家的样子,真是不象话。”话里话外全都是不耻贾琏的为人。 林黛玉听了,笑笑,无语,倒也没觉得有多意外。贾琏就是那么一个好色之徒,在府内有王熙凤管者还忍不住“偷嘴”,何况这天高皇帝远的,王熙凤也没有通天之能,眼睛和手都伸不了这么长。而贾琏身边带的必然是自己的亲信,不用担心向王熙凤打小报告,贾琏自然要趁此机会乐和乐和。只是让林黛玉没想到的是,这才刚上船,贾琏就这么迫不及待了,而且一点都不避讳。 “妈妈,和艄公说一下,让他尽可能的快,如果可以的话,晚上行船也可以,船钱加厚。”林黛玉想了想说。贾琏怎么荒唐她不管也管不着,但是她可是心急如焚,等不及了,恨不得马上到家,因此不允许船慢悠悠的走,如同观街赏景一般。 “嗯,我知道,这就去和艄公说。”王嬷嬷明白林黛玉的心思答应着,出了舱。 贾琏就这样一路宣淫,幸好还知道点分寸,在快到了扬州的前一晚将船上的人都撵了下去。 林黛玉下了船,跟着坐轿回府,到了家里从角门入府,下轿,府里的总管林忠迎了出来,将贾琏迎了过去。 林黛玉看见林忠带着贾琏这一帮人去安置,心中一阵发慌,难道林如海已经病到无法下床的地步了吗?否则贾琏来了,他不可能会连面都不露,尽管是亲戚,可是也太失礼了。 心慌的林黛玉什么礼仪形象都顾不得了,也不理会后面下人的呼唤,三步并作两步的就往林如海的住处跑去。 跑到林如海的房门口,林黛玉猛地停下了脚步,平复一下因为激烈的运动而激荡的情绪,突然涌上一种近乡情怯的情绪,林黛玉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推开房门,走了进去。看见二姨娘托着下巴坐在林如海的床边打瞌睡。林黛玉的脚步声惊醒了她,二姨娘正要开口说话,林黛玉将右手的食指放到嘴边示意二姨娘噤声,然后蹑手蹑脚的靠近床。二姨娘看见林黛玉过来,站了起来,也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将空间留给这对父女。 林黛玉坐在床边,看着被疾病折磨的只剩下皮包骨头的林如海,一股热泪禁不住涌出眼眶,如同断线的珠子一般,怎么都止不住。 “是玉儿回来了吗?”瘦削苍白的林如海感觉到似乎有人在他身边哭泣,声音不同于他的几名姬妾,费力的睁开眼睛,虚弱的问。 “是的,父亲我回来了。”林黛玉捂着嘴,想掩饰住自己越来越大的哭泣,对着林如海喊出了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以来最真心真意的一声父亲。 “别哭,别哭,我这不是好好的,哭什么,哭坏了我的玉儿一双美丽的眼睛我可是会心疼的。”林如海费力的举起手拭去林黛玉脸上的泪珠,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让我看看我的玉儿这些年长大了没有,变漂亮了吗?不哭了,哦——” 听到林如海如同哄小孩子一般哄着自己,林黛玉拿出帕子胡乱的拭去脸上的泪珠,勉强挤出一个微笑,点头说:“嗯,我不哭了。父亲你快好起来。玉儿不走了,永远陪在父亲的身边……”虽然说是不哭,可是林黛玉就是无法抑制住眼泪的流淌。 林如海虚弱的笑笑说:“我的病我清楚,是好不了了,能够拖到再见你一面已经是不易了,只是为父遗憾的是不能看到我的玉儿出嫁……” “爹爹,你不要这么说,你一定会好的,我马上就张榜寻医……”听到林如海如此说,林黛玉心中泛酸,忍不住打断了林如海的话,珠泪滚滚。 “丫头,到了我这把年纪早已经把生死看开了,死对我来说也不一定是件坏事。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了。当年圣上备选,爹爹考虑到你年纪幼小,而且我已经是风烛残年,就没让你去参选。你可知道但凡进宫的女孩,除了才貌出众之外背后还要有家族势力,可是父亲已经天不假年,无法为你提供家族支持,何况这会我已经看穿名利富贵,林家风光也好,衰落也罢,不能把这么一副担子交到你的肩上,这对于你来说太沉重了,为父希望你能活得轻松一点,这是为父的一点私心,你不会怪我这个父亲吧?” 林黛玉闻言早已经泣不成声,只能拼命的摇头。她完全明白林如海的意思,当年林家也曾袭过列侯,刚开始侯爵三代而夺,后来因为当今陛下龙恩浩荡,又沿袭了一代,到了林如海,已经是第五代,林如海是从科举出身。因此林家虽系钟鼎之家,却亦是书香之族。如此家族自然希望家族鼎盛,门楣荣耀,只可惜林家支庶不盛,子孙有限,现在林家的族长并不是林如海,但是林家的领军人物却是林如海,因为只有林如海高居朝堂,林家家族的其它人都居江湖之远。 林如海一旦过世,那么林家这个家族就衰落下去了。要想重新振兴林家,那么“备选”是个非常好的机会,可是这个备选对于进宫女子的才貌和门第都有严格的要求,整个林家符合要求的只有林黛玉一人,但是林如海知道自己不久于人世,林黛玉孤零零一个人在宫里,他虽有几门,却与林如海俱是堂族而已,没甚亲支嫡派的,这些人才不会管林黛玉的死活。 如果林黛玉进宫得宠了,那么他们必然会攀附上来,如果林黛玉若是不得脸,自然就置之不理,生死由她了,尽管都姓林,可是到了林黛玉这里都已经是差不多出“五服”的亲戚,就算林黛玉有什么祸事,除非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否则抄家灭族都和他们没什么关联。 备选名额有限,符合条件的名门闺秀太多,自然就被争得头破血流。相对于进宫来说,林如海不想让林黛玉进宫自然是比较容易的事情。不过女孩子,没有几个人拒绝了入宫飞上枝头的诱惑,更何况林黛玉所受的教育也是以家族利益为重,而林如海如今所行所为却于他以前所教导林黛玉的背道而驰,在别人眼中看来甚至林如海潜意识也这么认为,林如海没有让林黛玉入宫备选,等于断了林黛玉的青云之路,他不知道林黛玉本身就不愿意入宫,因此林如海才会有此一问。 看见林黛玉摇头表示不怪他,林如海轻叹一声说:“事已至此,你就算怪我也无济于事了……” “爹爹,你这样说岂不是要折杀玉儿嘛,玉儿知道父亲是的安排都是为了我好,玉儿怎敢对父亲有半点怨尤。玉儿现在什么都不想,只希望父亲能赶快好起来,这就足够了。”林黛玉打断林如海的话,双手握住林如海瘦骨嶙峋的手,将它贴在自己的脸上。 “在外祖母家怎么样?外祖母一家对你好不好?虽然你的来信上总是说在那里一切安好,可是为父总是有点不放心,担心你在你外祖母家不习惯。”林如海幽幽的说:“这两天不知怎的总是梦见你的母亲,双目含泪的望着我,埋怨我没有照顾好你。” “那是父亲太过思念母亲而又过于忧虑玉儿产生的幻觉,女儿在外祖母家生活的很好,外祖母一家人对女儿都疼宠有加,几个表姐妹相处也非常友爱和睦,一切都很好,就连玉儿身子也大有好转,很少犯病了,不信父亲看看我,现在是不是气色非常好,而且珠圆玉润了好多。”林黛玉站起来,转了个圈,让林如海能够彻底的看清她,林黛玉将贾府的生活全拣好的说给林如海,不想让林如海因为把她送到贾府而感到后悔。 看着林黛玉神轻气爽的样子,似乎在贾府真的是一切安好,林如海露出了非常欣慰的笑容说:“那就好,那就好,我的玉儿也变得活泼了许多,这我就放心了,将来到了九泉之下看见你的母亲我也有了交代。” “爹爹——”林黛玉嗔道:“再不许说这种不吉利的话了,我还准备侍奉你到老呢。” “好好,不说了,不说了。”林如海转移话题:“玉儿这次回来是谁送你回来的?” “是琏二哥送我回来的,一路上琏二哥都安排非常妥当。他已经被林忠领到客房去安置了,父亲要见见吗?我这就叫人去叫。”林黛玉才想起来过了这么久,就算林如海在怎么病着,怎么也该见见贾琏,否则实在是太失礼了。 “不必了,我现在不想见,等我想见他的时候再派人去把他喊过来。我现在想和我的女儿多呆会儿。”林如海阻止了林黛玉。 “好,那我就陪父亲好好聊聊天。”林黛玉也顾不得失不失礼了,这个时候病人最大。 林黛玉开始努力的将笑话和一些生活中的趣事给林如海听,也顾不得是哪个时代的事情了,只要林如海开心就好。基本上都是林黛玉说,林如海躺在床上嘴角含笑静静的聆听,慈爱的目光一直落在林黛玉的身上,间或插上几句。一时间,房间气氛和谐,其乐融融。 林黛玉不知道她究竟说了多久,似乎把她脑海中想到的所有觉得好笑有意思的事情都说尽了,而且说的口干舌燥。林黛玉就这么一直说,一直说,在林黛玉的声音中林如海躺在床上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看着林如海的睡容,林黛玉停下了,盯着林如海瘦削苍白的脸好一会儿,慢慢的起身,将被角给林如海掖好,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 出房的林黛玉找到管家林忠,告诉他,让他转告贾琏,因为林如海病重,身体不适,今天恐怕没时间见他了,因为林黛玉是女眷,内外有别,不方便出面接待,所以缺什么少什么,尽管和林忠开口,贾琏一路上旅途劳累,今日就好好休息好了。林黛玉又反复叮嘱林忠一定要妥善照顾好贾琏一行人之后,因为旅途劳顿,径自回房休息去了。 天塌地陷无所依 安排妥了贾琏的事情,林黛玉也感到旅途劳累,打算回房休息。尽管刚才和林如海聊天的时候觉得林如海虽然看上去病弱,可是精神还好,不过终究还是不放心,最后将林如海旁边的隔间收拾出来,林黛玉想就在那里躺一躺,休憩一下再去照顾林如海,在休息之前林黛玉叮嘱侍侯林如海的丫鬟婆子一旦林如海有什么不适马上到隔壁去叫她。 听说林黛玉回来而赶过来三姨娘和四姨娘恰好听见林黛玉的吩咐,赶紧说:“姑娘放心去休息吧,我们和二姨娘三个人轮番上夜,守着老爷,要是有什么不对我们一定会马上通知姑娘的。” “姑娘,这一路上船是昼夜连行,风尘仆仆,姑娘因为担心老爷的身体一直都没有好好休息过,现在看见老爷了,也该放下心好好休息一下了,否则姑娘要是再病倒了,怎么照顾老爷?只有休息好了才能更好的照顾病人。”王嬷嬷看着林黛玉满脸疲色说。 “是呀,姑娘现在已经到家了,还有什么不安心的,还是好好的睡一觉,养好精神好照顾老爷。姑娘尽管去休息,我和锦绣、珊瑚三个先替姑娘守一晚。”雪雁也上前代表锦绣和珊瑚劝着。 在众人的一再劝说下,林黛玉勉强接受回房小睡一会儿。多日来的忧心和旅途奔波确实让林黛玉这副瘦弱的身躯感到劳累不堪,洗了个舒服的澡,林黛玉不等头发干透就一头栽倒在床上睡着了。正睡的好梦正酣的时候,林黛玉被王嬷嬷大力推醒,林黛玉勉强睁开眼睛,满脸困意的看着王嬷嬷,呵欠连天。 “姑娘,老爷他,老爷他——没了。”王嬷嬷老泪纵横的向林黛玉报告着。 “什么?”林黛玉一骨碌起身,身上所有的困倦听到这个消息立刻不翼而飞,不敢置信的睁大眼睛,摇着头说:“你胡说,不可能,不可能,下午爹爹还和我有说有笑的呢,怎么可能——” 林黛玉边说边穿衣,急切中一只胳膊无论如何伸不到外衫的袖子里去,林黛玉急得满头大汗,王嬷嬷赶紧上前帮忙,嘴里说着:“姑娘慢点,不着急……” “混蛋!”林黛玉在王嬷嬷的帮助下终于伸进去了,听见王嬷嬷的话怒骂:“你说的是什么混帐话,怎么能慢点,是能慢点的事情吗?你真是越老越糊涂了!” “爹爹出了事情为什么不早点叫我,害得我连爹爹最后一眼都没有看见,他老人家走的时候我都没有在身边,没有送他最后一程……”林黛玉越说越后悔,泪水夺眶而出,悔不该来休息,早知道就应该回来之后寸步不离的守在林如海的身边,可是事已至此,有钱难买早知道,只能任由悔恨盈满心头。 林黛玉不等完全穿好衣服就往外跑,王嬷嬷在后面边追边说:“不是我们不叫姑娘,实在是老爷自下午和姑娘说话睡着之后就在也没有醒过来,是我们守夜的时候觉得不太对劲,贴近老爷的鼻息之后发现老爷已经没了,老爷完全是在睡梦中没掉的,走的非常安详,没有任何痛苦……” 林黛玉没有理会王嬷嬷在后面的絮叨,三步并作两步的闯进了林如海的寝室,只见三位姨娘正对着林如海的遗体哭哭啼啼,林黛玉一下子扑到林如海的身上痛哭失声。 以前林如海还在的时候,林黛玉并没有觉得林如海有多重要,这个时代讲究严父慈母,林如海尽管心里很疼爱林黛玉,除了临死的这次见面这么和蔼之外,以前对待林黛玉的态度还是比较严厉的。林如海每日忙于公务和对外交际应酬,加上建立严父的形象,林黛玉到了这个世界之后和贾敏相处的时间要比林如海长的多,因此林黛玉对于林如海的感情并没有对贾敏的感情来的亲近。 在贾敏过世不久,林黛玉又被送到了贾府,林黛玉根本没什么机会和林如海建立感情,甚至林黛玉以前认为林如海对她来说根本无关紧要,只是林如海这么一死,林黛玉突然觉得顶在她头上的天塌地陷了,泰山崩于顶,心中突然觉得茫然无所依,这才发现林如海在她心目中根本不是可有可无,而是一座能依靠的最坚实的大山,可是现在这座大山轰然倒塌,林黛玉觉得自己就如同一根无根的浮萍,在茫茫的大海中,根本不知道该漂向何方。 “林妹妹,现在可不是哭的时候,怎么也得先让姑父入土为安吧?”得到消息的贾琏也顾不得内外之别了,急匆匆的赶来对哭得昏天黑地的林黛玉说。 林黛玉闻言,这才从林如海的身上爬起,刚才她惊闻林如海的死讯方寸大乱,这会痛哭一场,稍微发泄了一下,激昂的情绪平复了好多,已经能够有条理的思考事情了。林黛玉满脸悲凄的对着贾琏福了一福说:“琏二哥说的极是,只是我们祖籍姑苏,宗族和宗祠都在那里,况且家母也葬在姑苏,父亲只是因为被圣上选派扬州巡盐御史才来到扬州的,魂归异乡已是不得已,因此必须让他老人家落叶归根,所以我想扶灵回姑苏,和母亲合葬在一起。” 贾琏闻言,看了看林黛玉一眼说:“我本来也是这么打算的,正如你所说,姑母和宗祠都在这里,断没有让姑夫埋骨他乡的道理,那么就这么安排吧,只是这里怎么办?” 贾琏的话是有所指的,现在的这所房子乃是官宅,随着林如海的过世,将被回收,而扶灵回苏州之前,必须要把这里的一切安置好,包括家人,财产等等诸如此类的事情。林黛玉看着一下还在林如海床前哭哭啼啼的三位姨娘,听见贾琏的话,三个人抬头飞快的瞟了一眼贾琏和林黛玉两个,又继续大声嚎哭了起来。 “琏二爷放心,我们老爷早就料着这一天,把财产处置,下人的出路和几位姨娘还有姑娘,总之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就等琏二爷主持了。”满脸悲容的管家林忠走上前,拿着帐册就要递给贾琏。 “等等,林叔——”林黛玉出言阻止了林忠,说:“现在先不忙着说这个,这个等把父亲的事情安排好了再说,逝者为大,父亲还在床上就这么躺着,他的身后事还一点都没有安排,就先忙着讨论这个不妥吧。” 贾琏闻言赶紧把伸出去接帐册的手缩了回来,干笑着说:“还是妹妹说的是,倒是我欠思虑了,这些先不忙不忙,姑夫的身后事最要紧,最要紧。” 林黛玉看着贾琏虚伪的笑容,心中觉得恶心,垂下眼帘,遮住了眼中的不屑和讥讽,转身对林忠说:“林叔,这方面我也不太懂,你是府里的老人了,一切就由你操办起来吧。” “是,姑娘。”林忠答应着,退了出去,忙去了。 “我也去帮忙。”贾琏笑着也跟了出去。 林黛玉走出房间,仰望天空深吸了一口气,从今往后真的就剩自己孤零零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了,只有自己一个去努力,去奋斗,遮风避雨能成为依靠的没有了。林黛玉感觉到眼里的湿意,闭上眼睛,过了良久才睁开,张开的眼睛里一片清明,带着坚毅。 “老爷真是糊涂,处理自家的事情怎么能交给琏二爷呢,姑娘又不是不在?”锦绣在林黛玉身后小声的嘀咕着。 “你胡说什么。”王嬷嬷白了锦绣一眼说:“姑娘年纪还小,而且又是一个女孩子,有些事情处理起来是需要在外面跑的,难道你让姑娘这么个大家闺秀出去抛头露面吗?自然是需要个男人出面而且能当家作主的来料理,琏二爷是自家实在的亲戚,自然是不二人选。” 林黛玉将王嬷嬷和锦绣的话一字不漏的全都收进了耳朵,林黛玉苦笑一下,王嬷嬷所说的只怕和林如海所想差不了多少,不过也难怪林如海这么想,一个平素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十几岁的闺阁千金,怎么能够出门去办事,也的确无法让人放心。 只是不知道该说林如海是不是书读腐了,书生意气,竟然这么相信贾家,不过也是,比起林家那些已经比较遥远的亲戚来说,贾家的血缘比较近,而且貌似林黛玉在那里生活的也很不错,托付给贾府要比林家那些已经没落的人家好多了。或许林黛玉一直以来的报喜不报忧的平安家书和回来之后对贾家的描述更让林如海对贾家更加深信不疑,才托孤的。 不过林黛玉也知道除了王嬷嬷所说的这些事情,还有一点应该是林如海把她托付给贾家最重要的原因。这个时代的婚姻聘家讲究门当户对,林黛玉尽管出身官宦诗书礼仪之家,怎奈林如海和贾敏都已经身死,而林家其它亲族先不论疏远,大多都是白丁,若是将林黛玉托付给林家亲族,纵然媒聘将林黛玉出身如何夸耀,基本上还是无法嫁入高门大户,若是托付给贾家,以贾家往来的门第,和林黛玉的出身,林黛玉以贾家的亲外甥女发嫁,倒是可以嫁入合适的豪门世家,尽管林如海没有让林黛玉入宫备选,那是他深思熟虑过后的结果,不代表他不希望林黛玉入宫,只是条件不允许而已。在婚嫁大事上林如海是不可能让林黛玉随随便便嫁掉,他当然会作出身为父亲所认为最好的安排,至于林黛玉是不是喜欢这个安排并不重要,因为婚姻大事讲究的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林黛玉的个人意愿根本不在考虑之中。 忙乱了几天,终于把林如海的事情安排的妥妥当当,只差把林如海的棺柩运回苏州安葬了。林黛玉、三位姨娘及贾琏和林忠还有一些有头有脸的管事聚集在会客厅里。按照林黛玉的说辞是既然林如海已经对家里诸事作出了安排,那么就把大家都叫来,一起听听,以示公正,况且要是有什么异议还可以提出来。而且林如海在病中,可能会有些事情思虑不周,大家聚在一起查漏补缺,出了什么事情也好一起解决。 林黛玉的一番说辞立刻得到了三位姨娘的赞同,而林忠也认为林黛玉言之有理,尽管贾琏神色看上去颇为不快,但是在大家都没有异议的情况下,他也只能附和。因此这个时候众人也就没什么男女大防的忌讳,全都聚在了会客厅。 林忠拿着账本站在中央,开始将林府的财产包括田地、房产、商铺、古玩字画、金银珠宝等等一项一项报给大家听。林黛玉扫了众人一眼,发现每个人都支着耳朵听得格外的仔细,全神贯注,生怕听漏了一点,而贾琏的右手还在他坐的太师椅椅背上画着什么,林黛玉一想,明白了,这是在计算林府总财产呢。看着众人的嘴脸,林黛玉端起手旁的茶碗,装作喝茶的样子,掩住嘴角的冷笑。 林忠将林府的所以财产报完,三姨娘第一个跳出来说:“林总管,这财产不对吧,老爷做了这么多年的官,再加上林家历代传下来的财产,怎么就这么点家私?你该不是藏匿下了吧?” 听到三姨娘这么说他,林忠立刻捶胸顿足的辩解:“老爷为官清廉自守,有目共睹,这些财产除了祖传就是历年所积,自然比不上那些贪蠹之流的家产。何况天地良心,我不到十岁就进了林府,四十多年来只当这里是我的家,一直兢兢业业,忠心耿耿的,再说我无儿无女,老家也没有任何亲人,我贪渎林家的财产作什么?三姨娘的话太亏心了,如果三姨娘不相信,我林忠可以赌咒发誓,我若是贪了林家一文钱,就让我双手烂掉,出门被雷劈,不得好死……” 几十万两家私还觉得少,真是够贪心不足的。林黛玉看着林忠都要哭出来了,赶紧上前拉着了林忠赌咒发誓的手,说:“林叔快别这么说,我信你,父亲也是知道你的忠心的,不然不会把这些事情托付给你。” 林忠颤颤巍巍的站起来,听了林黛玉的话,满脸感激的说:“只要姑娘相信我的清白,我就没有白活,对得起老爷的托付了。” “嗤!就会在这里说好听的……”三姨娘对于林忠的一番说辞表露出不相信,目光对上林黛玉寒光凛凛的双眼,缩了缩头,后面的话就咽了回去。 说到底,这府里正经的主子只有林黛玉一个,像她们虽然是姨娘,可是还是奴才,这种场合本来没有她们出场的份,只不过因为林黛玉的特许才能够到场听一听,要是把林黛玉给惹恼了,可没什么好果子吃,净身撵出去的可能也不是没有,虽然她们是林如海的姬妾,可是却没有生下个一儿半女,在府里她们的地位不比有体面的管事们强多少。若不是看在她们侍侯林如海多年的份上,再加上林如海待人宽厚,这些人才对她们恭敬几分,否则她们也不敢这么放肆。再者虽然说林黛玉是个小姑娘不需要害怕,可是她后面可是站着贾府呢,贾府的人也在场,林黛玉年纪小,又不经世路,她的那份最终还不都落到贾府的手里。从贾府的人来看,他们更是巴不得少个人来分呢。 三姨娘想通了一切,乖乖的闭上嘴,不再说话,净等着林忠继续往下说。 算盘拨的震天响 林忠一项一项的报完林家的财产,三姨娘第一个提出异议,觉得有些财产被林忠给密下了,就在林忠表忠心的时候林黛玉站出来支持他,觉得讨不了好的三姨娘这才悻悻然的闭上了嘴。众人听着林忠继续讲述林如海的安排。 “虽然说现在府上的家财算起来近五十万两,可是大多是田地、房屋、商铺及珠宝古玩等这些实物,若是马上变成现银,可就折价了。因此按照老爷的吩咐,所有实物作价七折折合成银子,有些实在是难以一时出手的就作价六折或者五折分散着和银子一起分为三份,每份为十万两,还有些余头,老爷吩咐这些零头做老爷扶灵归乡路上的使费。” “零头是多少?怎么也得给出阁具体数字让我们知道知道,这一两银子也是零头,一万两和十万两比起来也是零头,这零头到底是多少呀?”三姨娘插言问道。 “七百二十九两三钱。”林忠顿了顿,继续:“老爷说林家的宗祠多年失修,也该重新修葺一下,而且祖茔虽四时祭祀,并无一定的钱粮,家塾虽立,也无一定的供给,因此其中一份拿出来修宗祠,剩下的钱在祖茔附近置些祭田,每年祭田的产出除了做祭祀供给之费之外,剩下的钱粮供家塾之花费……” 不等别人说话,林黛玉叹道:“这个爹爹思虑的周全,这样一来不仅祭祀可永继,而且进可攻书课读,成青云之路,退则回家读书务农,也是一条后路。毕竟祭祀产业是连官也不入的。” 本来其他人有什么想法听见林黛玉这么一说也都不好意思说了,再者毕竟林家的宗祠是大事,如果提出异议,岂不是不敬祖宗,那可是大不敬,在座的诸位除了贾琏之外都是林家的人,谁也不想一个“不敬不孝”的帽子扣下来,而贾琏在林家宗祠一事上根本没有发言的余地,宗庙之事对于林家家族来说类似于国家社稷大事,他不好插口置喙。 “姑娘年纪还小,还有几年才能到出阁的年纪,偏偏老爷和夫人都已经驾鹤西去,所以这第二份老爷留给姑娘作将来添妆之资。” “三位姨娘服侍老爷多年,老爷的意思是诸位姨娘要是愿意守的话,跟着灵柩一起回苏州和宗族住在一起,家用另给。要是不想回苏州的话,每个人两万两千两银子作安家之费,各人房里的金银细软衣服也全都可以带走,尽可以各谋其它的出路。” 林忠念完了所有的安排,三位姨娘相互看了一眼,三姨娘轻咳了一声说:“林管家,我和二姨娘四姨娘三个人不过拿了六万六千银两子,这剩下的三万四千两到哪里去了?” 林忠敛眉肃穆站在地上说:“三姨娘,这其中的三万两老爷说了,因为他和夫人两人天不假年,让贾老太君白发人送黑发人,无法进孝,这就勉强当作老爷和夫人对老太君的一点孝心了。” “哼!”三姨娘从鼻子里不屑的哼了一声,说:“说的那么好听作什么,还不是因为姑娘将来要住在人家家,所以拿钱去卖好呗,不过老爷可真大方,一送就送三万两银子。姑娘在他们家能吃几个,花几个,再说又能花几年,就算不拿一分一毫又怎么了,给自己嫡亲的外甥女花点钱有什么舍不得的,这在外人眼里看来是‘帮着林家养女儿’,结果还不是巴巴的林家拿钱自己养,只是糊弄外人罢了。我们姑娘就是闭着眼睛再怎么扑腾也扑腾不了三万两,撑死三千两顶破天了,剩下的还不都是便宜了别人。” 不等别人说什么,贾琏就开口:“三姨娘这话说得就不对了,这是姑夫对老祖宗的孝心由不得你这么糟蹋。我们贾家难道是缺钱的,慢说才三万两,就是三十万两,三百万两我们贾府这会也是能拿的出来的,难道我们贾府眼界就这么窄,不过几万两银子就花了眼。林妹妹已经在我们府里住了一点日子了,姑夫并没有拿钱过来,我们贾府也不曾上门讨要。林妹妹就在座,三姨娘尽可以问问,我们贾府这些日子可曾有一丝薄待了林妹妹?” “琏二爷既然这么说,那么可见是不希罕这几个钱的了,那么走的时候还是不要带走的好。”三姨娘毫不示弱的说。 看着在三姨娘的话下贾琏面露尴尬之色,张嘴欲言,只是刚才话说的太满了,这会要是说再要这钱的话,就有贪图的意思了。林黛玉看出了贾琏的为难赶紧开口解围:“这钱琏二哥要是不带走的话,留下来给谁?我可是不敢要的,这是父亲和母亲大人都外祖母的拳拳孝心,在座的可当不起父母此心此情。再说琏二哥要是不带走的话,想来是嫌弃银钱太少,只是再少也是父母的一片心意,就看在我九泉之下父母的这份孝心上,琏二哥就勉为其难的带上吧。” 贾琏听见林黛玉这番说辞,赶紧就驴下坡,说:“林妹妹的话太过了,不管怎么着都是姑夫和姑母对老祖宗的心意,哪有我嫌弃的份,我一定会把姑夫的意思好好转达的。” 听见贾琏的话,三姨娘知道这意思就是这三万两银子贾家就已经收下了,心有不甘,张口欲言,一旁的四姨娘伸手轻轻的拉了拉她的衣袖,使了个眼色,提醒三姨娘,眼前的这位她们是惹不起的,还是不要把人给惹毛了好。 “那剩下的四千两要做什么?”三姨娘又打起了剩下银子的主意。 “剩下的四千两用来遣散府上的下人和奴仆……”林忠老老实实的回答。 “什么,就遣散下人就要用四千两银子,老爷可是真够大方的。”三姨娘尖声打断了林忠的话。 “老爷说了,家里的人都是在府上呆了多年的老人,素日里都是在府上出过力的,不能临到最后,让诸位说个林府不好的来,再说四千两银子看着是不少,不过按照人头分的话,每个人最多也不过百十两银子,毕竟好多人都是拖家带口的。” “吓,真是不错,一个人在府上当差,全家都能拿到遣散银子,这要是人口多的,岂不是就能发上一笔小财,老爷可真是心善,十足的慈悲人,只是……”三姨娘不依不饶的说着。 “三姨娘,你不觉的你的话太多了吗?”林黛玉冷冷的插言打断了她的话。 “哎哟,我只是实话实说,夸奖老爷也有错了?”三姨娘冷笑着说:“我们比不得姑娘,是老爷的亲生骨肉,自然最厚的一份是留给姑娘的。可怜我们好歹和老爷也同床共枕了这么些年,不过才分得了两万多的银子,我还有大半辈子要过,这点银子够干什么,当然是能争一点是一点的了,只是可怜我们在这府里熬了这么长时间,早知道是这个结果,老爷去的时候我也跟去了才好……” 看着三姨娘拿帕子拭泪,惺惺作态的样子,一直按捺着脾气的林黛玉终于忍不住了,说:“本来我听三姨娘的意思是要出府自谋出路了,现在看来可是我想错了,三姨娘和父亲感情这么好,自然是要给父亲守着的,那么三姨娘的话倒是也不错,还有大半辈子要过,这么点钱可能真的不够用。没事,等三姨娘和我们一起到了苏州,见过宗族,我将我的那份拿出一万两给三姨娘作日常花费之用,若是日后三姨娘再有短缺尽管找我要就是了,我一定会毫不吝惜的。” “好姑娘,那我可真是谢谢你了……”三姨娘听说林黛玉要给她一万两银子惊喜万分,赶忙起身道谢,忽然明白了林黛玉话中的意思,惊惶的说:“不,不,我不去苏州,我不去苏州,我也不要姑娘的钱……” 这个时代的规矩,像三姨娘她们这般作姨娘的,她们并不是正经八百的主子,也还是奴才身份,可是一样是奴才,论起体面来还不如有头有脸的管事。,只不过因为是老爷房里的人,看在老爷的面上,所以大家才尊称一声“姨娘”而已。而她们尽管和老爷同床共枕,但是夫妻这两个字是万万用不到她们身上的。老爷过世,正配呢理应守的,屋里人愿守也是有,不愿意守的就放出去另嫁的也有。 林如海和贾敏夫妻情深,对于这些屋里人的情分就一般,再加上她们膝下由虚,并没有一儿半女将来可以依靠,这守就没什么意思了。再说林如海给了她们一大笔钱,而这边遣散家仆,必然会把她们的卖身契还给她们,她们从此不再是奴才的身份,尽可以拿着这笔钱到外面去嫁人作正正经经的夫妻,又何必在这边守着,依旧当奴才,而放弃了作主子的机会。 况且按照林黛玉的说法,要到苏州见过宗族然后守着,见过宗族之后,也就意味着这个守寡铁板钉钉,永远反悔不得,以后要是行差踏错的话,自有族规处置,这个时代对守寡要求可是非常严苛的。 两厢比较,谁会傻的为一个没什么特别感情的死人守寡,纵然有钱又怎么着,一个寡妇绝对是有钱没出花。再说以她们的身份回到宗族守寡,一个奴才,纵然有钱也是任人揉搓,是圆是扁全由别人说的算,她们去当“冤大头”的角色。只要是稍微有点脑子的都会作出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 “既然三姨娘不想要我的银子,那么你就给我乖乖的闭嘴,别有的没的在这里瞎搅和。”林黛玉对于三姨娘作出的选择毫不意外,转向二姨娘和四姨娘说:“两位姨娘是什么意思?是出府还是跟我们一起回苏州?要是去苏州,刚才我和三姨娘说的话在你们身上也全都有效。” 见林黛玉询问她们,二姨娘和四姨娘不约而同的说:“谢姑娘费心了,我们商量了一下,我们家里还都有亲人,打算去投靠他们,就不陪姑娘去苏州了。” 林黛玉闻言点了点头,说:“既然如此,那么我也就不强人所难了。父亲将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众位要是还有问题尽可以提出来。” 本来三位姨娘欺负林黛玉年纪小,不知世路,而贾琏又是亲戚,一个大男子也不好和她们妇人一般见识,因此二姨娘和四姨娘就推三姨娘出来,希望她能歪缠一番,她们躲在后面,若是能争出来些东西自然她们也有份,没有只给三姨娘一个人的,若是争不出来,她们乐得看笑话。只是林黛玉刚才那么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整治的最难缠的三姨娘变得老老实实的。而她们也看出来了,虽然林黛玉年纪小,但是绝对不是那么好欺负的,也都悄无声息了。 站在厅里的林忠想了想说:“姑娘,三位姨娘,虽说是遣散下人,只是到底还是要几个人跟着老爷的灵柩回苏州,那么这府里的人怎么个留法还请示下。” 二姨娘笑了笑说:“这个我们可作不了主,还是请姑娘拿主意吧。” 林黛玉想了想说:“林叔看着先留下几个得用的跟着回苏州,其余的都打发了吧,我还要回外祖母家,根本带不了几个人。” 林忠答应着就要退下,林黛玉又叫住了他,然后转身跟贾琏说:“琏二哥,虽然东西分是分出来了,可是我那份里的实物还是请琏二哥出面帮我折现了好。若是不变现银的话,先不说这方面的事情断没有我一个女孩子抛头露面打理的份,不久之后我就扶灵到苏州,然后回到京都,千里之遥也无从管理。所以还请琏二哥帮忙,只是琏二哥于扬州地头也不熟,一时找买家也不是那么容易,偏巧林叔于扬州的各个情面都能拉上关系,我希望在他的帮忙下能尽快出手,我们也好尽快上路不是。就多多拜托琏二哥了。” 跟着林黛玉对着贾琏福了一福。林黛玉知道,这些房产等物在折价的时候已经压到最低,就算在怎么出手,也不会低于内部折出的这个价钱,贾琏从中经手必然会有所沾落,但是有林忠在一旁,他也不敢行事太过分,沾点就沾点吧,不然辛辛苦苦跑这么一趟,除了给贾府赚回去三万两银子,他要是什么也没落下,必然不甘心,到时若是弄出其他的事情来,林黛玉担心难以应付,还不如直接给他一个弄钱的机会,只要帐面上不低于十万两就行了,剩下的他随意。 贾琏听见林黛玉一说,喜笑颜开,他也不是不知道其中的关窍,赶紧说:“好说,这是应该的,我也知道妹妹心急,我会和林管家尽快找到合适买主的。” 贾琏本来经过这一系列事情,对林黛玉有点刮目相看,觉得林黛玉蛮厉害的,但是现在这么一看,觉得林黛玉还是天真了点。 林黛玉将外事托付给贾琏之后,转身对三位姨娘说:“我娘那里还留下一些簪环首饰并没有入帐,父亲说是全都留给我,过几日和几位姨娘一别只怕再见经年,几位跟我到房里去挑几件首饰作个念相吧。” 当年林黛玉去贾府的时候,把贾敏比较珍贵的首饰带走了一些,但是还遗留下一部份,这次回来,林如海全都给了林黛玉。三位姨娘闻言也都开心不已,毕竟这算是一笔外财,苍蝇虽小,可是剜到碗里也是肉,何况她们也知道贾敏的首饰个个价值不菲,几人笑容满面的跟着林黛玉一起向她的房间走去。 看的长远想的深 林黛玉冷眼看着三位姨娘在锦绣拿出的首饰匣子里挑挑拣拣,看着这个也好,那个也不错,一副挑花了眼的样子,最终每个人挑了几件首饰,意犹未尽的看着满匣的首饰,恋恋不舍的告辞而去。 “姑娘,这都是些什么人呀,一个个贪心不足的,你怎么把夫人的首饰给这种人。”锦绣一边往首饰匣里收拾着散落在桌面的首饰一边不满的嘀咕着。 “有什么关系,这些东西不过是外面的人送给母亲来的,母亲嫌弃俗气,从来都没用过,白收着也是收着,倒不不如作个人情送给她们,我也落得个好不是吗?何况这几年我不在府上,她们代我陪伴在父亲的身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些东西就当我谢谢她们这几年替我侍侯父亲的辛劳好了。” 当年林夫人教导林黛玉的时候的时候讲究的就是“雅致”两个字,因此这些俗气的首饰林黛玉也用不上。因此这些东西只能熔了金银作银钱,而上面的宝石取下来重新镶嵌,如此折腾一番也没什么意思,反倒不如像林夫人一样留着赏人,做人情。 林黛玉起身从一堆首饰里挑出一个由紫檀瑁玳簪,举到眼前,细细的把玩。这个是贾敏生前最钟爱的首饰之一,出自顶级匠人之手,上面巧妙的镶嵌着九朵梅花,梅花形态不一,盛开的,半开半露的,含苞待放的,而每朵梅花又是用九颗一般大小的南海檀珠所制成,取“九九”之说。 南海檀珠不同于寻常的珍珠,而且散发着淡淡的清香,据说还有宁神清心之功效,每颗价值约百两。只是檀珠生长极为缓慢,难以长成像普通的珍珠拇指度那般大小,数量也极少,因此若是寻到像林黛玉手里拿的这个,大小比得上大麦粒,而且色泽质地完全一样,真是难得又难得,已经算是稀世奇珍,只是因为檀珠时日过久,光泽微有些黯淡,在加上底托紫檀看上去黑不溜秋,平平无奇的样子,三位姨娘挑选的时候都不约而同的对它视而不见。 看了良久,林黛玉将簪子插在头上,轻叹一口气,可叹三位姨娘挑选首饰的时候拼命睁大眼睛,尽量要选取价值最高的,最后拿到手上的全是镶着宝石亮闪闪沉甸甸的金银之器,这个珠宝首饰绝不是最大最亮就最贵重的,雕刻琢磨,种种巧思,才是首饰珍贵的根源,她们根本不知道就这么一根簪子顶得上这一匣首饰得价值还绰绰有余。可叹林黛玉为了看看这三个人眼光,特地从贾敏得首饰匣中拿出这么一根簪子,没想到竟然是白费功夫。 “姑娘犯得着卖好给她们吗?她们是什么人,是什么身份,她们也配?再说侍侯老爷本来就是她们应当应分的事情,有什么功劳而言,还谈什么苦劳。”锦绣对林黛玉得说法非常不认同。 “啊?”走神的林黛玉回过神来,一脸的茫然。 “锦绣说的不错,老爷对几位姨娘也太厚了,每个人一给就是几万两,这在哪个府上都是没有的事情。”王嬷嬷从外面走进来听见锦绣的话也附和着。 “爹爹可能想的比较长远,几位姨娘都不是由家生的奴才挑上来的,是从外面进来的,我恍惚记得好像不知道谁说过,说是父亲到扬州来做官,几位姨娘的家人也都跟过来了,这些人的底细我们到底不清楚,而且他们混迹于市井,偏偏父亲过世,我年纪幼小,又是个女孩子,且刚从京都回来,什么情况都不熟悉,琏二哥虽然跟着过来,可是对于这里得情况也是两眼一摸黑,什么都不知道。若是内宅不安,内外串连的话,只怕这个家就不得安宁了。”林黛玉慢慢的说着,揣摩着林如海的心思。 “那也不用给那么多,给个几百两,几千两撑死了,哪有上万两给的,那些可都是姑娘的钱,我怎么看着姑娘一点都不心疼。”快嘴的锦绣抢着说。 林黛玉笑笑说:“有什么好心疼的,岂不闻古语云‘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再说爹爹也有留给我呀,我的那份比她们三个加起来都多,又何必得陇望蜀呢。三位姨娘在府上这么多年,你当她们都是傻子不成,只怕林府有多少钱她们一清二楚,比府内的帐房还要明白,这个当口,她们是那么好打发的,若是让她们不满意了,她们可是什么都豁得出去,虽然说灵柩要运回苏州安放,可是这些日子前面前来吊唁的各个大家也不少,真要闹起来不就让别人看我们笑话了,说林家的家风不谨,人还未入土为安,这就为银子自己打起来了,她们可以不要脸面我们林家还要呢。” “那倒也是,几位姨娘也很意外自己竟然分到了那么多的银子,其实心里已经很满足了,当时在厅上不过打量着姑娘小,好哄弄,所以人心不足,看能不能闹着再要点。可是听见姑娘那么一说,固然是害怕姑娘带她们回苏州给老爷守寡,可是更怕姑娘生气把她们的银子给要回去,毕竟她们的身份在那摆着,不过是仗着是老爷房里的人,才让姑娘称她们一声‘姨娘’罢了,她们可不敢真把自己当成主子,姑娘是没看她们那么紧张的样子,可是真知道害怕了。竟然把那些银子看得比命还重要,这样也好,被那些银子完全拴住了,也就不会起什么其他的怀心思,免得坏了老爷的脸面。”王嬷嬷在一旁赞同的说。 越是大户人家,越要讲究面子,就算里子早已经破烂不堪,可是脸面还是要顾的,就如同一个穷汉,家里甚至已经揭不开锅了,可是出去的时候,还是要逞强和邻里说吃的好饱。不仅是这个时代的这样,在自己所来的那个时代也是这样,一直以来的风气都是如此,俗话说的“人活脸,树活皮”不就是这么个意思。林如海身死,内宅却因为家产打了起来,不管林黛玉怎么处置几位姨娘,在外人的眼里林府都是笑话一桩。 林黛玉回想着当年被林如海抱着学字,写自己的名字的情形。当时林如海感叹自己的聪颖,又惋惜自己不是一个男孩,早晚要嫁人,否则林氏家族后继有人。 谈到家族的时候当时林如海语重心长的说:“世家名门这些百年望族的传承并不是依靠宗祠中的那一块块的祖宗牌位,也不能依靠给后代留下多少万贯家财。尽管圣人曾言“子不语乱力怪神”“**之外,存而不论”,不过神鬼一说毕竟是玄幻之事,谁也没见过,作不得准,所谓的牌位不过是后人对先人寄托哀思之物而已。而钱财田产这些死物,若是遇见败家纨绔的后代,纵是有金山银山也会被败光。对于传承百年的豪门望族,家族名誉才是后代子孙的安身立命之本。家声不毁,清誉不倒,就算家计已经败落,纵然一切都丢了,家族的子弟也都能给它找回来。只是可惜,世人大多不知道这个道理,反而孜孜不休的追求那些死物,真是可叹,可惋。” 当时自己刚刚到这个世界不久,对于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抱着抵触的情绪,对于林如海的话根本是有听没有懂,反而在心中暗暗嘲笑他。现在回想起来,再看看林如海对身后事作出的种种安排,不得不赞叹一声,以这个世界的评价人的标准,林如海自己的这个父亲算是出类拔萃,睿智的了。 听到王嬷嬷将三位姨娘说得如此不堪,林黛玉笑笑说:“其实她们也是可怜人,无儿无女,将来的后半生也就靠着这几个钱呢,她们紧张些也是应该的,再说不管怎么说她们和爹爹都是夫妻一场,爹爹无法安排她们以后的生活,给她们些钱傍身也是应该的,何况钱谁不爱,虽然说视金钱如粪土,可是这天下只怕没几个人能够做到,至少我就做不到,因为我深知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 平心而论,林黛玉对于这几位姨娘的行为虽然不屑,对她们的人品感到不耻,瞧不起她们近乎钻进钱眼的样子,可是却也能够理解她们,她们不过也是几个想抓住幸福的可怜的女子而已,尽管她们认为抓住了钱就是抓住了幸福,但是那是她们愚昧无知,不过人生难得糊涂,做人太清醒了也不好。 “姑娘说什么呢,哪有个大家小姐这么直接了当说自己‘爱钱’的,让人听了笑话姑娘俗气,哪像个诗书礼仪家出来的大家闺秀,不知道的还以为不定是哪个暴发户或者商贾之家出身的。就几个屋里人而已,凭她们的身份也配和老爷谈什么夫妻之情,姑娘说的这话更是没的让人笑话,老爷的妻子可是姑娘的母亲,那可是老爷三媒六聘明媒正娶的大家小姐。她们的出身,连正经摆酒开脸都的仪式都没有,拿什么和夫人比?姑娘怎么这么糊涂,这话若不是我亲耳听到,都不敢相信是从你的口中说出来,将几个屋里人和自己的母亲相提并论,抬举那几个,岂不是侮辱了夫人,这话让人听了去还不知道怎么在背后议论姑娘,说姑娘连这点礼仪都不懂,到时就连九泉之下的夫人都会跟着一起被讥笑,说是她生养的女儿竟然认屋里的人为母亲……”王嬷嬷听见林黛玉的话立刻疾言厉色的训斥了林黛玉一通。 林黛玉说几位姨娘和林如海的父亲之情,就是承认她们是林如海的妻子,那么就等同于变相承认她们是林黛玉的继母,在这个伦理阶级非常明显的社会,林黛玉的说辞自然会让人嘲笑。 看着林黛玉被训的灰头土脸的样子,锦绣忍不住偷笑起来,她发现林黛玉似乎很害怕王嬷嬷,对于王嬷嬷十分发怵,不过她也明白,任谁听见王嬷嬷这么长篇累牍的说教都会受不了,而偏偏王嬷嬷又是抓住了林黛玉的“小辫子”,说的都有道理,让林黛玉不听都不行。 锦绣带着几分看好戏的心态插嘴:“姑娘刚才可是说错了,这可不是‘几个钱’的事情,那可是几万两银子……” “我教训姑娘你浑插什么嘴,看看你们没大没小的样子,都是姑娘惯的,姑娘之所以变成今天这个样子,都是被你们带坏了……”王嬷嬷认为林黛玉只所以说出这种不分尊卑的话,完全是总跟锦绣她们在一起不□份玩闹的缘故。 听到王嬷嬷捎带着锦绣一起教训,林黛玉微微侧头和低着头作出一副恭顺状的锦绣两人偷偷的的交换了一下视线,彼此的眼中都是“我被你牵连了”的意思。 “好了,妈妈,我知道错了。”林黛玉最终还是忍不住出言打断了王嬷嬷,上前拉着她的手说:“其实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她们毕竟跟了爹爹多年,怎么也是有感情的,父亲过世,屋里的人愿意守的也不是没有,她们之中若是有一个愿意守的,我就打算送父亲的灵柩回苏州安葬之后,我们就在苏州老家定居下来,我会在心里把她当作母亲一样看待,只是终究难以如愿……” 对于几位姨娘林黛玉还真是没有像王嬷嬷她们那样分得那么清楚,在这个世界男子三妻四妾份属平常,在林黛玉看来她们不过就是排序不同而已,却没想到引起了王嬷嬷好一番说辞。林黛玉不想继续听王嬷嬷的陈词滥调,因此想出这番话,没想到说到后来,林黛玉动了真感情,忍不住哭了出来。 “姑娘还是趁早打消在苏州安居的这个念头,这几个姨娘可不是守的住的人,这守到半路上到时在出点事情,可真的是自己打自己的嘴了。反正老爷身死屋里人不守出去的也不是没有,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她们只要出府以后就和我们林家再也没有半点瓜葛,将来就是捅破天闹出什么不堪的事情也和我们没有半点关系,丢的也不是我们的脸。再说老爷平日里待她们不薄,临了临了又给了她们这么多银子,她们却对老爷的过世没有半点表示,这样无情无义的人还是趁早滚了的好,抱着银子过去吧,姑娘可不能在她们出府之后与她们有沾染,本来按照规矩她们出府再与林家半点瓜葛,出什么事情也粘连不到我们林家,可是姑娘在她们出府之后在和她们来往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王嬷嬷听了林黛玉的打算赶紧劝说她打消这个念头,仔仔细细的讲述这着屋里人出府的规矩,感觉有点和府内的丫头遣散一样,其实也就是这样,本来她们的身份就不是主子。 王嬷嬷一口气说了那么一长串话,歇了口气继续:“再说老爷也没有什么嫡系旁支堂兄弟,苏州的那几个亲戚也是极远的,族中也不都在苏州住,各省流寓不定,姑娘住在那里连个正经的亲友都没有依靠,孤儿弱女怎么能不受欺负,谁放心的下。而且我听林忠说前两年不知道为什么老爷和族长起了争执,本来以前老爷似乎就和族长之间有些不愉快,这下子两个人之间更是弄僵了,老爷连苏州的祖宅都卖了,如此行为,如果不是老爷身居高官的话,只怕都会以‘大不孝’之罪逐出族谱,姑娘想住在苏州的想法是好的,可是那是不行的。” 如此说来,只怕苏州那里真没有什么正经的亲族了,估计就和贾雨村和贾府这样的关系差不多。前两年和族长起争执估计是为了让自己进宫“备选”的事情,想来想去再不会有其他的事情让以家族利益第一的林如海和族长起了争执,只是父亲在想什么,为什么卖了祖宅?这种行为只能出现在“败家子”的身上,在世人的眼里更是大不孝的罪过,父亲倒是将他当年所讲的那套世家传成的理论贯彻到底了…… “姑娘这一天下来也是累了,躺下歇歇吧。”锦绣看出林黛玉眉宇间带着疲色关切的说。闻言,林黛玉点点头,是感觉累了,从回来到现在一直都没有好好休息过。林黛玉躺在榻上,锦绣抱过被子给林黛玉盖好,和王嬷嬷一起走出了房间,留给林黛玉一个安静的空间去休息。 一环一环又一环 林黛玉合目休息,迷迷糊糊似睡非睡之间听见门外似乎有说话的声音,随口问道:“谁在外面?” “姑娘醒了?”锦绣从外面进来,看见林黛玉睡眼惺忪的歪在榻上探着头,知道吵到了林黛玉,赶紧解释:“是林总管在外面要见姑娘,我跟他说姑娘睡了,让林总管等姑娘醒了再来,正说着就把姑娘吵醒了。” 林黛玉听说林忠在外面要见她被锦绣拦住,一骨碌起身下地就要跑出去,突然想起自己刚刚睡醒,衣衫不整,鬓发凌乱的样子,赶紧趿拉着鞋一面急匆匆的跑到梳妆台前,一边吩咐:“锦绣,你让林叔在外厅稍等一下,我一会就出去。” 锦绣瘪了瘪嘴有些不情愿的低声说:“早不来,晚不来,姑娘自从回府就没有好好休息一刻,现在好不容易休息这么一会,又来打扰,什么事情这么急,就不能等到一会再说……” 在珊瑚的帮助下对镜梳妆的林黛玉侧过头瞟了一眼锦绣说:“你在那里嘀嘀咕咕什么呢?还不快去!” 锦绣答应着走了出去,林黛玉也在珊瑚的帮助下梳好头,换好衣服走了出去。林忠恭恭敬敬的站在外厅中,看见林黛玉走出来,赶紧打千行礼。 “姑娘,这是老爷留给姑娘的东西,我脑子糊涂了,直到今天才想起来,这就给姑娘送过来了,只是没想到扰了姑娘的休息,真是该死,该死。”林忠将手上拿着的一个普普通通,貌不惊人,就算扔到街上都不会有人注意捡起的一个如同首饰盒般大小的木盒递了过来。 站在林黛玉身旁的锦绣刚想伸手接过来,林忠托着盒子的手微微一转,锦绣扑了空,林忠又把盒子往前递了递,林黛玉伸手接了过来,笑着说:“自我回来之后再加上父亲去世,里里外外全都靠着林叔支撑,事务冗杂,难有暇隙,一时想不到也是有的,我怎么敢怪林叔,倒是该谢谢林叔,难为林叔一直这么费心,忙里忙外的……” “话是不错,可是姑夫既然还有东西留给妹妹,林总管你不早拿过来本来就是他的不是,林妹妹倒也不必这么大方,这都是他应当应份的事情。”伴随着声音贾琏大步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三位姨娘。 “是,是。”林忠忙不迭的点头,一脸诚惶诚恐的说:“琏二爷说的是,老奴可当不起姑娘的谢,这些本来就是我的分内之事。” 林黛玉并没有跟着说什么,神色淡淡的转移话题:“琏二哥,你有事?” 贾琏笑了笑说:“我是想和林妹妹商量一下关于姑夫扶灵回苏州的事情,路上遇见了几位姨娘就一起过来了。”贾琏说着话,目光落在桌上的匣子上,故作惊奇的说:“咦,这是什么东西?里面装得应该是姑夫留给林妹妹的宝贝,这个我可是好奇的很,想先睹为快,林妹妹不会介意吧?” 虽然贾琏是在出言询问林黛玉,可是在他问话的同时已经打开了匣子,里面装着的三本用楷书抄写的工工整整的线装书,贾琏拿起来一看,是《孝经》、《女则》、《女诫》这三本书,立刻没了兴趣,随手翻了翻,没发现有什么异常,对上林黛玉通透的眼神,贾琏讪笑着将书放下说:“这又不是什么好东西,姑夫作什么巴巴还特别的送给你?” 林黛玉冷眼看着贾琏的举动,对他的询问不予回答,看着探着头张望打量着这几本书的几位姨娘,林黛玉心中突然涌起了一股悲哀之情,在由眼前这一幕推及到贾府,她无语了,只觉的心中凉意不住的往外冒。 “琏二爷,这些东西本来应该是姑娘出阁的时候由夫人教导姑娘的,但是夫人早逝,而老爷又不好直接教导姑娘这个,于是我家老爷亲手一字一字抄写预备将来给姑娘用,不成想,老爷也没等到这一天,老爷的病越发的沉重,担心姑娘赶不及回来,因此就把这个托付给老奴,让老奴转交给姑娘。”林忠在旁详细的解释着。 “这写的到底是什么呀?”二姨娘和三姨娘、四姨娘几个交换一下目光,忍不住问了出来,她们都不识字,不过在林府待了这么久,也知道一些珍籍是非常值钱的,因此也并没有小看这几本书。从贾琏和林忠的话中又听不出什么端倪,只知道这是林如海留给林黛玉的东西,在她们的想法里既然是林如海给林黛玉的,那么应该是值钱的物件,所以忍不住问了出来。 “是老爷亲手抄写的《孝经》、《女则》、《女诫》,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不过对于我家姑娘来说则是无价之宝。”锦绣看着几位姨娘的嘴脸忍不住在一旁插言,在贾府闲来无事林黛玉曾经教手下的这几个丫头识字,因此锦绣现在也能认出眼前的这几本书是什么。 三位姨娘虽然不认识字,可是对于这几本书还是听说过的,当下相互看了一眼,也就不说话了。 “几位姨娘到这里有什么事情吗?”林黛玉温言询问,这几个刚离开自己这里不久,又跑回来作什么? “哈哈,那个,那个——”几位姨娘听到林黛玉的问话,眼神左右乱瞟,尴尬的笑着,最后还是把胸无成算的三姨娘推了出来说话:“那个,我们本来凑巧遇见了琏二爷,听琏二哥说要和你商量一下扶灵回苏州的日子,我们就想来听听。” 林黛玉听了这话,看着眼前三人的神态,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不管怎么说她们都曾经是林如海的妾室,只要林如海的棺柩停在这里,林黛玉不走,她们就不能出府,但是现在她们是钱也有了,剩下的自然是期盼自由了,对现在的她们来说林黛玉这伙人离开自然是越早越好,因此就想听听林黛玉扶灵启程的日子。 “这个我也不清楚,要看琏二哥手边的事情处理的怎么样再说。”林黛玉将皮球扔给了贾琏。 贾琏轻咳一声说:“我正要和林妹妹说这件事,如今诸事已经安排妥当,后日就是吉日,若是那日启程不知道林妹妹这里来不来的及?” “后日?”林黛玉听了略略有些惊讶,贾琏将林黛玉托付给他的商铺一类的实物这就安排妥当,太快了吧?林黛玉把目光落在了林忠的身上,看见林忠敛眉肃目,眼观鼻,鼻观嘴,垂着头一言不发,对于林黛玉落在他身上的探询的目光似乎一无所察。 林黛玉低头想了想,沉吟了一下说:“一切就按照琏二哥的安排吧,我没有异议。”早走也好,免得对着这几个人,生一肚子闷气。 “既然林妹妹也同意,那么就这么定了,这两天里林妹妹也收拾一下东西,准备一下好上路。”贾琏看见林黛玉应允,叮嘱了几句就起身告辞,三位姨娘得到她们想得到的结果也离开了。 送走了其他人,林黛玉看着站在一旁一声不吭的林忠,开口:“林叔,刚才琏二哥说诸事都安排妥当,那就是我托琏二哥办的事情都办好了?” 林黛玉有点不敢置信,时间太快了,本来时间就很仓卒,怎么就这么点时间就全都处置好了,实在是让人不敢置信,毕竟那些产业越是急于出手的话价钱压得就会越低,这点贾琏不会不知道,况且不是几百几千两的事情,纵然贾琏在大手大脚,也大方不到这种地步。 “回姑娘,琏二爷在这虽然是初来乍到,可是在扬州人面上也有认识的人,琏二爷已经把这些事情委托给甄家在扬州的负责人,让他慢慢查访,一点一点的出手。”林忠想了想,又说:“姑娘,琏二爷把家里所有的商铺,田产等死物全都换过去,托付给甄家,让他们去变卖了。” 闻言,林黛玉身子一震,带着几分怀疑说:“你说琏二哥把所有的产业全都拿去了,包括宗祠和几位姨娘的那份,她们没说什么?那么拿走之后补上的银钱从哪里来?” “是的,所有的都被琏二爷拿去了。几位姨娘只要拿到手的银钱数目不变,对她们来说无所谓,更何况她们更希望是银子而不是那些死物,她们觉得自己去变卖的话是卖不上什么价钱的。至于银钱方面,似乎琏二爷是从甄府那里支取的银钱补上的。”林忠老老实实的回答。 “一群蠢货!笨蛋!”林黛玉忍不住低咒。是真没脑子,自己变卖产业乃是迫不得已的办法,父亲过世,自己一个女孩,年龄又小,而且不在这里停留,要进京都住在贾府,山高皇帝远,鞭长莫及,根本无法管理。何况自已一个女子,也没有抛头露面的道理,这些产业虽然有买卖承局,总管,伙计等人,可是就连林如海在世的时候还有些人拐骗,如今只剩下自己这么一个孤女,只怕作手脚的更多,如果不变卖只怕最后所剩无几,全都被手下的人给蒙去。若是依靠贾府来管的话,还不如直接送给他们的好,何苦还要这么费事。 自己是没办法才变卖的,可是这几位姨娘怎么这么糊涂,她们出府之后有家人,而且已经是嫁过人,再者小门小户的也就没有那么多的讲究,完全可以把这些东西攥在手里。难道她们就不明白“鸡生蛋,蛋生鸡,生生不息”的道理吗?银钱攥在手里又不会生钱!她们不像这么傻的人呀,怎么就这么蠢,连这个帐都算不过来!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林黛玉虽然对几位姨娘竟然只要银钱不要产业的有些不悦,不过那是别人的人,她也不想深管,但是关于宗祠的那份她还是要过问一下的。 “回姑娘,就在姑娘托付琏二爷变卖你的那份中产业的时候,琏二爷做的决定,当时老奴想本来老爷的意愿就是拿钱回苏州置祭田,修宗祠,因此里面的产业变卖换成银钱也好,就应允了。至于几位姨娘那里,应该是琏二爷亲自去交涉的,几位姨娘是惹不起琏二爷的,再加上这些产业中的揽总们哪个不知道几位姨娘的底细,只怕几位姨娘就算留下产业,也使唤不动他们,若是辞了他们,换人,有些东西也不是一时一刻就能接手的。”林忠耳尖的听见了林黛玉对几位姨娘的责骂,明了林黛玉的想法,详细的解释着。 林忠顿了顿,继续:“关于这个事情本来我想着刚才见姑娘的时候就禀明姑娘的,没想到还没说几句话,就被琏二爷他们给打断了,后来就不劳老奴说了,姑娘已经问到了。” 林黛玉听了林忠的话,沉默了一会,目光落在桌上的几本书上,拿起来随手翻看,状作不经意的问:“林叔,爹爹托你把这几本书给我的时候还说了些什么?” “老爷说希望姑娘仔仔细细阅读,最好一字一字的看,不能丢下一句,特别是每章的开头,乃是讲女子淑德德重中之重,千万不能忽略。至于尾段,无关紧要,跳着读也无妨。”林忠慢慢的一字一句的说着。 “谢谢林叔,我知道了。”林黛玉含笑点头向林忠道谢。 “如果没什么事情,老奴告退了。”林忠边说变往外走。 “锦绣替我送送林叔。”林黛玉吩咐着,将书和匣子一起拿着进了里屋。进了房间之后,林黛玉拿起书开始仔仔细细的看了起来,并没有什么异常,又拿起书架上的《孝经》、《女则》和《女诫》与林如海抄写的一一比照,一模一样,一字也不差。 这是怎么回事?林黛玉烦躁的将书撇到一边,仰着头,合目想着林忠转达林如海的话,不对,既然要求仔仔细细额阅读,一字一字的看,不能落下一句,为什么后面反而说可以跳着读,这话也太蹊跷了? 林黛玉只觉的脑海中灵光一闪,赶紧拿起林如海抄的书,按照她刚才所想读了下去,读完之后,按照书中交代的办法,将匣子的底层给打开,最上面就是林如海给林黛玉的一封书信,林黛玉打开仔细阅读,再看着里面的东西,又打开匣子的盖,看清里面的东西,目瞪口呆。 发了一会儿呆,林黛玉按照原法将匣子收拾好,这匣子虽然貌不惊人,可是绝对是出自巧匠之手,因为重量和底部及盒盖的厚度都与普通的匣子差不多,而且接缝之处非常严密,如果不说,根本无法看出它是中空的。想来林如海为了这个也是费了一番苦心的。 林黛玉又仔仔细细的将林如海留给她的信看了一遍,然后将信焚烧,看着在自己眼前花成灰烬的信件,林黛玉转身推开窗子,望着窗外,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可笑几位姨娘得了大宗的银钱,兴奋不已,原来不过是为他人作嫁衣而已。可笑自己还在那里猜度来,猜度去,原来都不对。 本来还以为林如海仁厚,对贾家信任不已,却没想到所谓的信任也不过这么薄弱。也是呢,不管怎么样,如果他活着,纵然林家衰落,但是他还是身居高官的,贾府也不能轻视,但是一旦身死,林如海宦海多年,怎么会不知道人情如纸,人走茶凉的道理。 面对林如海的种种在某种程度上可谓是狠绝的安排,林黛玉知道自己无权也无法批评,因为他所有的苦心安排,全都是为了自己——他唯一的女儿未来而考虑。拳拳慈父之心,别人都能说林如海的不是,只有她不能。 得助力如虎添翼 在贾琏确定了扶灵到苏州的日子之后,林黛玉利用这两天时间将除了确定要跟着一起去苏州的几个家人之外全部遣散,随着发放的遣散银子还有卖身契一并给众人。 到了启程的那一天,林黛玉将三位姨娘的契书也还给她们,看着她们欢天喜地的样子,林黛玉心中有些不忍,一想到小匣子中的秘密,林黛玉忽然觉得自己有点残忍,希望永远都不要有用到那个的那一天,有了希望之后并且认为已经把希望变成现实最后却发现不过是幻梦一场,那样的话还不如一开始就没有希望的好。 一路上顺风顺水到了苏州,安顿好之后,林黛玉就在贾琏的带领下来到林家宗祠,见到了林氏族长。因为林如海卖掉祖屋的行为,虽然因为林如海身居高官没有除族谱,但是林氏族长对于林如海归葬林氏祖坟的要求还是有些不情愿。当初林如海是官,没办法,惧怕他的权势,无法于族谱中除名,可是现在林如海已经死了,而且人死如灯灭,又没有男丁支撑门户,只留下林黛玉这个一个孤女,因此林氏族长对于林如海归灵一事诸多推辞。 商量了很久看到还没有结果而不耐烦的贾琏亮出了贾府的背景,而林忠又在一旁将林如海关于对宗祠的安排说了一遍,林氏族长考虑了半晌才勉强答应。林黛玉对于林氏族长满心感谢,她知道,虽然贾琏亮出了贾府的背景,让林氏族长有几分忌惮,但是如果林氏族长态度强硬到底,贾琏也可能会无可奈何。在这个社会,宗族的力量是强大的,甚至在某些地区宗族的族规还要比国法大,这种情况就连官府都插不上手,只能睁一只言闭一只眼,无形中默认,何况贾琏不过是个亲戚,在这种事情上也不好过分出头。林黛玉也庆幸,林氏宗族的衰微,否则只怕事情真的不好办了。 安葬好了林如海之后,精神一下子放松的林黛玉因为连日奔波,自从出了贾府之后就没有好好休息的她病倒了,无可奈何之下林黛玉留在苏州养病,等病好之后再上路。贾琏将林黛玉留在客栈里养病,自己则是花天酒地无所不为,玩的痛快极了。 这天林黛玉觉得身子已经好了很多,吃了药,让珊瑚将林忠请过来,珊瑚答应着出去。林黛玉起身梳妆,换了衣服,坐在位子上静静的等着林忠的到来。 林忠跟着珊瑚进来了,林黛玉示意所有的人全都退出去,房内只留下林忠和她两个。林黛玉随手给自己到了一杯茶慢慢吃着,说:“林叔,你也坐下吧。” “还是不用了,谢谢姑娘,我还是站着的好,在姑娘面前哪有我坐的位置。”林忠毕恭毕敬的回答。 林黛玉微微笑着说:“我心里可从来没有把林叔当作奴才,林叔对林家所作的一切我点滴都记在心头,我看林叔还是坐下的好,我们可能要说上很长时间,让林叔一直这么站着我过意不去。” “姑娘快别这么说,这一切都是我该尽的本分,至于坐就不坐了,姑娘放心,就这么回话一点问题也没有。” “既然林叔这么说,我也不勉强了。按道理说林叔不坐,我也应该站起来才是,只是我现在大病初愈,身体支持不住,所以请林叔见谅,我就这么坐着了。”林黛玉笑语晏晏的告着罪。 “姑娘说的哪的话,别看我老胳膊老腿的,可是身子骨结实着,怎敢和姑娘比金贵,姑娘尽管坐就是了。” 林黛玉将手中的茶一饮而尽,放下茶盅装作不经意的问:“林叔你什么时候来到府上的?有多久了?” “回姑娘,我来府上已经快四十年了,当年家乡发大水,闹饥荒,我和家人逃荒出来,路上家人全都病死了,我被当年偷偷出府玩耍的老爷所救,带进府来,那年不过九岁,开始从最低下的小厮坐起,后来一点一点往上升,后来做过老爷的贴身小厮,伴读,帐房,最后到了总管,一干就是十几年。”林忠言语中对于当年林如海的救命之恩全是感激之情。 “那也就是说林叔在府外再没有家人了,家乡也没有了吗?” “当年的家乡因为河流改道,早已经被冲毁,找寻不到了,而一起出来的家人也都死了,老奴在府外再没有一个亲人,从来是把府上当作自己的家。” “现在父亲已经安葬,府中的下人已经全部被遣散,跟着到苏州的这几个,回头拿到路费也都径自回家了。关于以后林叔那林叔有什么其它的打算没有?不知道能不能和我说说?”林黛玉含笑终于说到了重点。 林忠听见林黛玉的问话,低头沉吟了半晌才说:“姑娘就不用为我操心了,老爷早已经给了我一大笔钱,这些钱我以后的日子就是什么都不作,整日吃香的喝辣的,都花不完。” “可是我觉得林叔绝对不想后半辈子混混噩噩的就那么醉生梦死的度过,我刚回来的的时候,林叔不是还说‘自己是个闲不下来的人,一旦闲下来就觉得浑身不舒服,会生病’,所以我才想问问林叔离开林家之后打算作什么?” “我年纪已经大了,虽然是个闲不住的人,可是也不想操太多的心了。只想找个有山有水的地方,盖间房子,买块田,种种地,晒晒太阳,偶尔钓钓鱼,就这么悠哉悠哉的过后半生就心愿已足。”林忠低头想了想,带着向往的神情说出一番话来。 听了林忠的话,林黛玉心沉了沉,她听懂了林忠话的言外之意,林忠在林府四十多年,又跟着林如海许多年,多年下来,宦海中的尔虞我诈,大家族的勾心斗角都见识了不少,甚至林忠也曾经身处漩涡之中,林忠的话里虽然没有明说,可是已经表露对这一切的厌倦,想过一点平静的生活,这让林黛玉本来想打算把林忠带到贾府的计划落空。 虽然林黛玉没有说明自己的意图,可是林黛玉也能够猜出眼前这位历尽沧桑睿智的老人已经猜出了自己找他的用意,所以用这种方式婉拒了林黛玉想延揽他的意思。只是林黛玉还是有些不死心,实在是她身边可使用的人太少了。而林如海既然在身死之后将身后事托付给林忠可见林如海对他的为人是多么信任,更重要的是林忠也并没有辜负这份信任,证明他完全是个可靠的人,不管才能如何,单是这份可靠就已经弥足珍贵。何况林忠有着丰富的社会经验,熟悉人情世故,如果能够留他在身边,那么必然是一大臂力。 只是自己这里虽然是急需林忠,可是林忠却不想趟这趟浑水,一想到此,林黛玉眉头微蹙,有点一筹莫展,人家不愿意,自己也不能强迫对方。真是可惜了,本来还想着有林忠的存在,将来离开贾府到社会上生活一定会省事不少。离开贾府?林黛玉机上心来,既然林忠不想掺和到大家族的事情里去,也不代表着不能为自己所用,林黛玉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当下林黛玉也不绕圈子,直接了当的说:“既然是这样,对于林叔所描述的日子我也很向往,那么就请林叔也在旁边帮我买房置地好了,现在林叔也闲下来了,时间也比较多,那么不介意帮我管管吧?” 林忠听懂了林黛玉话的意思,震惊的看着林黛玉笑意盈盈的脸,不敢置信的确认:“姑娘所说的不是我所认为的那个意思吧?” 林黛玉点着头,站了起来用非常确定的语气说:“不错,正是林叔所想饿那个意思,我是要离开贾家。” “为什么?”林忠还是难以相信,毕竟像林黛玉这样一个千金小姐,在贾府锦衣玉食,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按道理来说应该是顺心如意的,怎么会有离开贾府的念头呢?尽管林黛玉神色郑重,可是林忠还是难以相信,总觉得林黛玉在说笑。 林黛玉嘴角泛起了一个苦涩的微笑,背对着林忠幽幽的说:“林叔在府上多年,跟在爹爹身边想必见识过不少大家族的明争暗斗,这些并不比仕途上的争斗风险小多少,不仅是主子在争,在斗,就连地下的奴才也是互相倾轧。林家人口简单,但是不代表就风平浪静,只是我不知道而已,可是从这次回来发生的种种事情就可见一斑。” “林家就这么几个人还这样,贾家人丁兴旺,人口众多,各方势力错综复杂,林叔尽可以尽可以想象这里面的明争暗斗该是什么样?当初爹爹还在,我在贾家不过是客中的身份,就算留的再久,客人总有离开的一天,因此贾府上上下下对我还算客气。可是现在父亲过世,我再到贾家就是个寄人篱下的孤女,和原来的客人身份大不一样了,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在贾府那样的环境下生活是何种情形自然不言而喻。就算我不说,我想林叔也明白,我不离开贾府,在那里受那个罪做什么?”林黛玉转过身,看着林忠意味深长的说。 对于林忠这样饱经世故的老人,林黛玉知道要想让他为自己所用,知道自己就不能再有什么藏着掖着的,必须实话实说,只有坦诚相见,才有可能让林忠为自己所用。 “姑娘也不要说的这么悲观,老爷不是已经安排妥当了,何况姑娘也不是一无所有,手里不是还有老爷留给你的钱嘛,俗话说‘有钱可使鬼推磨’‘钱可通神’,有这笔钱姑娘在贾府的日子不会那么难过的。”林忠勉强安慰着。 “呵呵——”林黛玉闻言失笑,说:“林叔也是经历世事的老人了,怎么还说这种话,就是有了这笔钱才更让人烦心,无依无靠的一个孤女手里有着一大笔钱,怎么不令人垂涎三尺……” 林黛玉看着林忠微微皱了皱眉头,满眼不赞同的,赶紧说:“当然我没有指责父亲的意思,父亲留给我一笔钱是好事,若是一分钱都没有,吃穿用度全都花费贾府,纵然贾府不少这几个钱,可是绝对会有人议论纷纷。因此我只能说在贾府那个环境,我有钱是错,无钱也是错,不管怎么样都是麻烦,而我偏偏最不喜欢的事情就是麻烦,因此我想从贾府中出来,过点安静平和的日子。” 林忠不语,半晌才说:“可是姑娘,老爷安排你到贾府是有用意的,到现在我也就顾不得唐突的问题了,老爷实际上是希望,是希望,希望……” 看着林忠希望了半晌都没有希望出来,林黛玉笑吟吟的接口说:“父亲是希望我在贾府,借助贾府的门楣给我找个门第相当的归宿,对不对?”到了这个地步,也没什么不可以说的了。 看着林黛玉这么落落大方没有一丝羞意的将自己的终身大事就这么直白的讲出来,林忠非常惊愕,重新打量着林黛玉,从来没有一个女孩可以豪爽到谈到自己的婚事不带腼腆和不好意思的,对于林黛玉林忠在心中作着重新评估。 林黛玉没有理会林忠的错愕,反而转移话题:“林叔,关于爹爹对于身后的种种安排我想你应该大多都参与了,知道的**不离十,那么爹爹当初将那个小匣子给你的时候说过什么没有?” “老爷当时吩咐我看姑娘的表现,对于府内事务的处理能力斟酌着将东西送给姑娘,如果我觉得姑娘的表现不满意,那么就可以将匣子底层中藏着的银票全部取出交给贾府的来人,然后毁掉匣子和里面的信,就当这个小匣子从来都不存在。”林忠老老实实的说。 林黛玉打量着林忠的神色,看见他神色真诚,不似作伪,知道林忠说的完全是实话。不过也是,到了这个地步他也的确没有说谎和隐瞒什么的必要了。林黛玉拿起桌案上早已经凉了的茶,掩饰住自己心中激荡的情绪,原来林如海也没有全都告诉林忠,其实在那个小匣子里,夹在底层的银票固然是重要,可是藏在盖里的才是真正的“护身符”。 情绪缓和下来,林黛玉切入正题,,满含期望得说:“林叔,说了这么多,我还不知道林叔肯不肯帮我这个忙?” 林黛玉手下根本没有什么得力的人,要是林忠真的留下帮她,那么林黛玉可就是如虎添翼了,她可是真心得希望林忠能够接受自己的请求,在等待林忠的回答的时候,林黛玉心中七上八下,感到有点紧张,生怕林忠拒绝。 林忠想了想说:“姑娘既然看中我这把老骨头,那么我就再为姑娘为马前卒效劳一段时间,只是姑娘现在就要离开贾府似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如果和琏二爷说,琏二爷可是不敢也绝对不会让姑娘走的,若是偷偷离开的话,只怕必然会引起轩然□,到时贾府动用官府的力量来寻找姑娘都是有可能的。” “这个林叔尽管放心,我暂时不会离开贾府的,毕竟什么都没有准备好,就这么冒冒失失的离开太鲁莽了,就算要离开也要一切都准备好才能离开,否则连个落脚之处都没有,虽然不至于流落街头,可是我也不喜欢住在旅店里。再说当初我是由贾府的邀请堂堂正正的走进贾府,我也没做什么亏心事,离开的时候我自然也要在贾府所有人的目光中挺胸抬头光明正大的离开。”听见林忠愿意为自己做事,林黛玉由衷的高兴,赶紧说。 虽然林忠答应留下,林黛玉也知道这个是有条件的,他不会跟着自己进府,不过林黛玉觉得这样也好,林忠留在府外安排其他的事情,这是一步暗棋,发挥的作用甚至比把林忠放在明面上还好。 跟着林黛玉和林忠又商量了一些事情的细节,彼此的联系方式等等,林黛玉给了林忠一万两银子,就放手,声称今后所有的事情全都托付给林忠,自己做起了甩手掌柜,面对林黛玉的全盘信任,林忠也表示绝不会辜负林黛玉的信任,一定会把事情安排好。林忠和林黛玉敲定了所有的事情,林忠看到自己在林黛玉房中耽误的时间已经太长了,不在过多停留,告辞而去。 剥丝抽茧知真相 送走了林忠,林黛玉回房,目光落在林如海托林忠送过来的小匣子上,轻轻一叹。走上去,拿起匣子,将里面放着的三本书拿出来。轻敲匣子,发现匣子底部的声音和四壁的声音不太一样,而盒盖却没有这种现象。盒盖和底部都是中空的,相对于底部的平直,盒盖两面却是弯曲的,但是明显盒盖的机关要比底部设计的更巧妙,就算能够发现底部的,想发现盒盖的秘密却比较艰难,而如果不按照独特的开启手法打开这个机关,夹层里的东西就会被毁掉,而这两个机关开启的手法却不一样,设计这个匣子机关的人真是匠心独具。 林黛玉轻抚上匣子的盒盖,陷入沉思,从刚才林忠的话中可以得知,林忠也只是知道这个小匣子底部的秘密,并不知道这个盒盖里也藏有秘密。林黛玉相信林忠并没有隐瞒,而且东西已经全都在林黛玉手中,林忠也没有隐瞒的必要。 看来父亲对身边的林忠虽然表现的是最信任,可是还是有防备的,只让林忠知道其中的一个秘密,而将另外一个秘密隐藏。不是有人说过说谎的最高境界就是“十句话里九句是谎言,再加上一句真话就能够骗过大多数的人”,而林如海则是“十句话里九句都是真的,只有一句是假的,岂不是能骗尽所有的人”,从林忠忠心耿耿的表现就可以看出了,就是林如海这一番表现,当年的救命之恩,加上“全然的信任”骗得林忠掏心掏肺。只是可惜,可惜,林如海内心深处却并不是这样。 就如同整个林府的财产分配一般,明面上的财产分配不过是个“障眼法”,就算大家争个头破血流也无所谓,在林父看来,身为大家闺秀饱受诗书熏陶,又没有经过世事的林黛玉对于这些钱财是不会放在心上,因此对于别人分多分少都不会在意,而其他人的争产则可以让林黛玉清楚地看清这些人的嘴脸。尽管林黛玉不是像林如海所想的那样诗书礼仪之家出身那么的清高,对钱财不屑一顾,可是她却的确对于分给别人的钱财不感兴趣,从而最终达到了林如海费尽苦心安排之后的目的。 俗话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这话说的可是一点都不错,林如海虽然是不是那些贪赃枉法,恨不得“刮地三尺”的官员,可是也不是清廉如水的官员,宦海沉浮二十余年,要说没有积攒也的确说不过去。众所周知盐铁重利,而且是国家专卖,身为巡盐御史的林如海只要手稍微松上一松,从手指缝里淌出去的就够那些贩盐的大商贾吃喝一辈子了,这些人怎么会不好好巴结孝敬一下林如海这个上司。 分产时三姨娘当时对账面的财产提出异议其实并没有说错,历代积攒下来的财富和林如海多年为官所积,相对账面上的数目是有点少了,林忠的一番说辞虽然堵住了三姨娘的口,可是却没有从根本上打消贾琏的怀疑,因此贾琏到了自己房门外听见林忠说林如海托他给林黛玉东西,所以不等丫头通报,就这么不顾礼仪的闯了进来,甚至还不经林黛玉的同意而查看林如海留给林黛玉的东西。 贾琏的一番查看并没有发现什么,他并不知道这个匣子底层和盒盖的秘密,不得不说林如海玩的这套“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把戏不错,明面上的资财不过是其中的一小部分,林家的大部分财产全都在这个匣子里。丢根肉骨头在明面上,转移目标,让那些如狼似虎的人前去争夺,真正的肉却已经被林如海藏得严严实实,留给了林黛玉。 如此说来,林黛玉忽然想到,就连明面上分给林黛玉的那份银子其实林如海也并不是给她的,而是通过林黛玉的手间接交给贾府的。林黛玉手里的这笔银子,到了贾府必然会被人觊觎,不过他们不会明仗执火的去抢,不过绝对会想法设法从林黛玉手里拿到这笔钱,只是为了能够顺利的拿到这笔钱,贾府的人对林黛玉的态度就不会太差。 在分家产的时候林如海已经让林黛玉看清楚了这些人为了钱财的丑恶嘴脸,推此及彼,以林黛玉的玲珑心思自然就知道贾家的这些人打的是什么主意。只要林黛玉周旋的好,这笔钱足够支撑到林黛玉长大,直至出嫁的年龄,从而由贾府安排合适的人家嫁出去。林如海知道,就算贾府内部再怎么不堪,也会顾及脸面的,不可能随随便便把林黛玉嫁掉,一定会给林黛玉找个门第相当的婚事,至于嫁妆的多寡那倒是无所谓,无需计较,有林如海留下的这份秘密资财就足够了。 林如海的打算和计划不可谓不周密,虽然他告诉林忠说看林黛玉的表现在考虑是否给林黛玉这个小匣子,但是只要没什么大问题,一般情况下林忠都会把这个匣子给林黛玉的,至于林黛玉是否能够领会他遗留下话的含义,这个就无法是他所能估算到的。因此为了保险起见,才将底层的秘密告诉林忠,如果林黛玉细心一点,考虑的周密一点,自然不会让林忠这样一个老人离开,只要把林忠留在林黛玉身边,就算林黛玉没有猜出他话中的含义,有林忠在,自然就会知道这个匣子底层的秘密,从而也能发现匣子盒盖中的机关。 若是林忠或者其他人见财起意,将底层的银票取出也没关系,盒盖里的钱财虽然比不上底层的,可是也足够林黛玉生活无忧,尽享富贵了,何况里面还有更重要的东西,只要盒盖里的秘密不被发现,没有被拿走,这些落到林黛玉的手中今后林黛玉的生活基本上就万无一失。 可是林如海怎么保证这个匣子就一定会被交到林黛玉的手中?林黛玉略一思索,不仅感叹,林如海对于人性的弱点可谓是看得真是透彻。 发现匣子底层的秘密,拿走里面的钱财,一定是林黛玉所认识的人。人心不足,纵然底层中钱财比林黛玉手中的还要多,可是对于贪墨这钱财的人来说,只有嫌钱少的,绝没有嫌钱多的,绝不会仅拿了那钱就甘心的,必然会打林黛玉手中钱的主意。 还有什么比拿着林如海亲手抄写的《孝经》、《女诫》、《女则》更能拉近和林黛玉的关系,能够让林黛玉对人生出好感,更绝的是那个匣子的盒盖上也刻着一行“送给我的女儿——黛玉”这样一行字,这字也是林如海亲手刻上去的,下面还有他的签名“父林如海留”。 这样一件东西,也是讨得林黛玉欢心的一件工具,拿走底部夹层的钱财,若是不想林黛玉发现匣子底部的秘密,只要让工匠将匣子的底部换成实心的,盖子是不能毁掉的,否则就没有意义了,那么就可以把这个东西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送给林黛玉,从而进一步牟取林黛玉手中的钱财。 当然也可能拿到藏在底部夹层中的钱之后将这个盒子毁掉,这样的话,吞没林家财富的事情就不会留下一丝一毫的把柄,林如海不会没想到这种结果,只是这种可能性不大,不过尽管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也还是有可能的,只是林如海不管怎么算计,都会有漏洞,他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对着人性的弱点赌一把。 果不其然,林如海赌赢了,而且赢得非常漂亮,因为林忠从头到尾都对得起他的托付,他之后的种种安排并没有用上。推敲出真相,林黛玉不仅感叹林如海的苦心,种种安排,层层叠叠,一环连着一环,往往你以为到这里就已经到底了,让人难以穷根究底,根本想不到后面还有玄机,目前所见不过是冰山一角而已。 面对这种情况,林黛玉已经无话可说了,除了佩服之外就是佩服,平日自诩自己也是个脑袋灵光的,可是就算再给她三个脑袋,也做不出林如海这样的举措,真是“小巫见大巫”!林如海真是不折不扣的老狐狸呀,把所有的人都算计到了,每个人都在局中,如果不是有那么电视剧的熏陶,和林忠及林如海书信的提点,林黛玉根本揭不开这包裹在层层迷雾中的真相。 林黛玉突然想起原来的林黛玉,不知道原来的历史上林如海是不是也是这样苦心孤诣的为林黛玉做出了种种安排,林忠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忠心不二?应该没有什么变化,毕竟自己这只蝴蝶的翅膀就算再怎么改变,林如海的心机和爱女之情也不是蝴蝶的翅膀能够扇动的,可是为什么原来的林黛玉却什么都没有呢? 一想到那个只因为薛宝钗几句好话就和她推心置腹的林黛玉,林黛玉无奈的笑笑,当年林如海算计来算计去,就没算计到自己的女儿单纯,没有任何心机,清高,守礼……把所有的事情全都交付给跟着她来的贾琏处理,她则是不管不问,只是径自沉浸于林如海过世的悲伤中,因此林家的财产就落到了贾琏的手中。综此种种由不得林黛玉不想,其实最后造成原来的林黛玉悲惨命运的,她自身是不是也要负上一定的责任?人都是会长大的,等她终有一天会盘算着有关银钱方面的事情之时,那个时候已经为时晚矣! 不,其实林如海也曾经考虑到这种情况,刚才林忠不是说“林如海让林忠看林黛玉的表现,对于府内事务的处理能力斟酌着将东西送给姑娘,如果觉得不好,就把底层中藏着的银票取出交给贾府的人,然后毁掉匣子和里面的信……”林如海做出这样的安排则是希望贾府看在这巨大的财富面前,对林黛玉好些,只是他终究枉费了心机,他怎么能够寄希望于吃肉的狼一下改吃起了素! 至于是林忠不满意林黛玉的表现将钱取出给了贾府的人,还是由贾琏从林黛玉那里看见这个匣子,从而发现了底层的秘密最终得到钱财,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贾家到底是得到了这笔财富。不过盒盖里的东西,林如海不会自爆其短,告诉林忠,貌似在原来的剧情里,贾家的人也没有得到这个。要是得到了,贾府不会日渐衰落,不过,谁知道呢?毕竟在这个社会君权至上,帝王的喜怒哀乐,臣子的兴衰荣辱都是系于他一人之身,君恩的厚薄谁能说的清,政治风云变幻也不是那么简单就能左右的。或许贾府的衰败和得没得到那个盒盖里的东西没有任何关系,倒是是不是已经无法探究了,这将成为一个永远的秘密,难以探询明白。 林黛玉轻敲盒盖,暗自思考着,或许自己也该做些安排,毕竟“狡兔三窟”,“不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才是相对比较安全的做法,不是吗?若是这样还落得个“鸡飞蛋打”,也实在是对不起林如海煞费苦心的一番安排! 又休养了几天,林黛玉的病已经大愈,贾琏就算再留恋扬州的风花雪月,也知道该上路了,林忠和跟着扶灵来的几个林家旧仆拿着发放的路费也都四散而去,林忠按照和林黛玉的计划安排所有的事情去了。 走之前林黛玉来到林如海和贾敏夫妻两人的墓前辞行,在他们夫妻的墓前,林黛玉久久站立,出了好一会儿神,却一滴泪都没有流,让本来认为林黛玉一定会大哭一场的众人有些惊讶。告别了林如海和贾敏夫妻两个,林黛玉转身离开,踏上了回贾府的路程。 路闻喜事急回府 林黛玉和贾琏一行人踏上了回贾府的归程,一路上林黛玉沉默寡言,众人都以为林黛玉心伤于林如海的去世而情绪低落,这种事情用言语是难以开解的,只能静静等待林黛玉的心情好转,不过众人因此行事说话都格外谨慎,小心翼翼,生怕惹林黛玉不高兴,所以林黛玉所在的船上不由自主的被一股低气压所笼罩。 贾琏在回去的路上则是故态复萌,依旧是不忘寻花问柳,林黛玉对此则是不予置评,而王嬷嬷则是气愤填膺,对于贾琏的行为颇有微词,只是王嬷嬷管不着人家,何况贾琏也不可能听她这个一个连主子都算不上的孤老婆子,因此王嬷嬷也只能暗自生着闷气。因为贾琏的缘故,开始的行程非常慢,常常一天也走不了多少,林黛玉对此倒是没有任何异议,对她来说越晚回贾府越好,最好能够不回去才好,不过林黛玉也知道现在不回贾府那是不可能的。 一路上林黛玉和贾琏就这样走走停停,走到一半他们遇见了进京陛见的应天知府贾雨村,因为贾雨村曾经和林黛玉有师从之谊,而林黛玉年纪还小,因此也就没有讲究“男女大防”的忌讳,林黛玉也直接和贾雨村见面,并且对着贾雨村行了表示尊敬的师尊大礼。 贾琏和贾雨村见面,自然要在凑到一起吃吃喝喝,总算两个人顾及到林黛玉的存在,并没有召来歌伎,只是简单的吃酒聊天。席间贾雨村和贾琏完全忽视了林黛玉,林黛玉基本上被彻底无视,完全把她当做透明人一般。贾雨村妙语如珠,和贾琏谈笑风生,对于贾雨村的表现,林黛玉不得不从心中佩服,语言的艺术在贾雨村这里得到了非常好的体现。 贾雨村对于贾琏的讨好巴结可谓是不露声色,让你一点也不觉得他是在奉承讨好对方,可是他所讨好的对象却感觉到贾雨村的字字句句每一句话都说的那么恰到好处,正好说到你心中的痒处,让人不由自主的对他心生好感,于不知不觉中拉近了彼此的关系。看见贾琏随着和贾雨村谈话的深入,眉开眼笑,对待贾雨村的态度也越发的热络起来,不一会就已经称兄道弟起来,表现得十分投契,态度亲密的宛如亲兄弟一般。 静静地听着贾琏和贾雨村杯酣酒热的言语,林黛玉看着腰圆背厚,面阔口方,剑眉星眼,直鼻权腮生就一副堂堂相貌的贾雨村,心中不由慨叹,如此的相貌,却是个不折不扣的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本是胡州人士,不过和祖籍金陵的贾府同姓而已,绝对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关系,可是他对着别人却声称“若论贾氏家族起来,寒族人丁不少,自东汉贾复以来,支派繁盛,各省皆有,谁逐细考查得来?若论荣国一支,却是同谱,但他那等荣耀,我们不便去攀扯,至今故越发生疏难认了”。 话说得冠冕堂皇,让人觉得贾雨村他不屑于攀附权贵,可是细细究来,贾雨村话里话外都透露着他和荣国府贾家乃是同宗同族,甚至关系一下子追溯到了东汉年间,都说同一姓氏,五百年前是一家,这个可好,一推推到千年之前去了,就算让人反驳也难也辩驳,谁难道还考究族谱考究到东汉年间去,因此贾雨村这话可说的真是滴水不漏,就算找到错处也无可奈何。 只是贾雨村行事也真像他话里所说的那般就好了,什么“不便去攀附”,自从林如海把他推荐给贾政之后,可真就结结实实的抱住了贾家的粗腿,靠上了“四大家族”这棵大树,由贾政推荐到了应天府任职知府之后所做的就是将薛蟠的杀人命案糊弄事主,草草了结之后赶紧飞书向贾家邀功,随后贾雨村必然少不了和四大家族联系,增进感情,只是林黛玉身在内宅不知道而已,否则为什么刚才贾雨村说他这次虽然是进京陛见,不过因为因为王子腾多次上本推荐,所以此次述职之后贾雨村将留在京都补京缺。 看着言谈之中贾雨村得意洋洋的神情,林黛玉明白,在官吏中流传着“宁做京城一小吏,不到外地做巡按”的话,虽然有些夸张,可是也说明在做官的心里对于作京官的渴盼,而也从侧面说明了作京官是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大家都想留在京城,可是京官的职位有限,自然要争个头破血流,最终留下的除非坐在龙椅上的那位钦点,否则都是背景深厚者。只怕为了这个位置,贾雨村没少在四大家族的主事者身上下功夫,而他们也乐得多一个自己人,成为臂膀。毕竟贾雨村才学还是有的,当年他就是科考中举的。 第二天贾雨村果不其然加入了贾琏一行人的队伍之中,因为贾雨村要回京述职,所以行程并不能像以前那么散漫,走半天歇半天了,不过走的还是不快,因为一路上贾雨村给贾琏介绍了不少的当年和他一起科考中举做官的同年。 这日贾琏和贾雨村又出外访客,不到午饭时间贾琏和贾雨村就急急忙忙的回来了,林黛玉正在奇怪为什么今天没有在访客那里留饭,就听见贾琏手下的一名小厮上岸之后急匆匆的离开,然后贾琏吩咐船家赶紧开船,并且叮嘱船家昼夜兼程,不能有丝毫耽误,钱不是问题,并为了证明他所言非虚,扔给船家一个银锭子。 看着贾琏不同以往的行事作风,林黛玉很是错愕,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让贾琏这么急于回府,似乎不是什么坏事,因为贾琏的嘴已经笑得合不拢,眼角眉梢全都是喜意。贾雨村则是不住口的向贾琏道喜,不过这个疑问很快就被揭晓了,原来贾琏和贾雨村去拜访贾雨村的这个同年的时候,听他说贾元春晋封为凤藻宫尚书,加封贤德妃,诏书都已经下了,而且据说皇恩浩荡,听说还可能准许后妃省亲,因此贾琏听见这件喜事,连饭也不得吃,辞了出来,赶紧回府。 后面的路在贾琏归心似箭,心急如焚的催促下,不几天的功夫就走完了,林黛玉和贾琏一靠岸没有丝毫停留就坐轿直奔贾府。中午的时候到了贾府,林黛玉见过贾母和王夫人之后,刚刚回到房间,贾宝玉就一头闯了进来,看见林黛玉,欢喜的说:“林妹妹你可终于回来了,你不在府上我都要闷死了,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跟在后面的袭人一面向林黛玉道乏,一面话中有话的说:“林姑娘你是不知道,自从林姑娘离开之后我们二爷是吃饭饭不香,睡觉睡不好,心心念念的惦记着姑娘,恨不得当初就跟着姑娘一起去了。就连大小姐这样的大喜事在宝二爷的眼中都无关紧要,只是前两天听见琏二爷派回来报信的小厮听他说林姑娘一切安好而且就在这一两天回来这才有点喜色。” 正在整理东西的林黛玉转过身直愣愣的盯着袭人,一言不发,足足有十几秒钟,看着袭人在自己的注视下神色变得有些不自在,心中有点发毛的时候,才开口:“不管怎么说我和二哥哥都是姑表兄妹,再说又差不多是从小一起长大,如今我在外,二哥哥牵挂一些也是正常的,难道亲人相互之间惦念不是正常的吗?要是二哥哥对于没有丝毫想念的话只怕我反而会觉得心寒,认为二哥哥是个冷血无情的人呢。只是袭人姐姐的话说的也未免有点夸张了,我看二哥哥的神色好的很,一点也看不出我走的这些日子吃不好睡不好的迹象。” 袭人闻言立刻不语了,要是再说下去这话就变得非常直白了,这里这么多人,而且不只是林黛玉和贾宝玉的房里的人,听说林黛玉回来了,各房里派人来问候的丫头进进出出的,保不齐这话要是传出去,不仅损坏贾宝玉和林黛玉的名声,而且王夫人一旦知道这话是从她嘴里说出去的,她将来的打算就立刻化为乌有,而她多年累积的“老好人”形象也会瞬间分崩离析;要么就是被指控为,希望贾宝玉是个冷酷无情,没有手足亲友之情的人。反正这两种结果对袭人来说都是极为不利的,因此袭人判断清楚形势,立刻闭口不言,找了个借口离去了。 看着袭人的背影,林黛玉心中暗叹叹,想来袭人是真的恼了自己,才会不顾平时的小心谨慎说出那么一番含沙射影的话来。这个时候的袭人和贾宝玉已经有了肌肤之亲,尽管袭人的身份还没有过到明路,而且也没有得到贾府的承认,但是袭人心中一定是爱极了贾宝玉,因此才不顾自己的贞洁,要知道这个时代女子的贞洁可是大于天,想用身子拴住贾宝玉,怎奈到了最后袭人却发现,贾宝玉心心念念的都是林黛玉,对她不过是□而已。 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甚至是希望的无限大,她也知道,也清楚,也明白,就算林黛玉真的嫁给了贾宝玉,和她也不是一个层次上的,两个人根本没有可比的,但是涉及到男女之情事,没有人可以潇洒的置身度外,就算袭人在大方,在大度,在老实,不计较,要让袭人不嫉妒林黛玉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所以才会有袭人刚才那段半含酸颇有深意的话。 看着眼前玉树临风的贾宝玉,林黛玉虽然什么话都没有说,可是心中对他也有几分恼意,自己真是衰,刚回来就碰见这样的破事,罪魁祸首就是眼前的这位,风乍起,吹皱一江春水。 贾宝玉对于林黛玉和袭人你来我往的一番暗藏锋芒的对话浑然不觉,在他看来不过是寻常的问候罢了,他上下打量了林黛玉一番,开口:“这么长时间不见妹妹,妹妹生的越发的好,更见超逸……” “宝二爷说的是什么话?”锦绣不等贾宝玉对林黛玉的溢美之词说完,插言打断:“我们姑娘不是出去游山玩水,而是奔丧,宝二爷到这里本来是问候我们姑娘的,可是我却没有听见一句诸如‘路上辛苦有否,身子是否康健,不要过于沉浸在父丧之哀思之中’诸如此类的问候之语,反而一上来就说我们姑娘的好,我们姑娘哪里好了?这么长时间的奔波劳累,而且中间又大病了一场,茶饭不香,越发的瘦了,怎么到了宝二爷的口中就是‘超逸’,这读书识字名利的人就是比我们强,说话都是文绉绉的,只是我怎么听怎么觉得不对味呢?” 锦绣的一番挖苦和抢白让贾宝玉脸上的神情有些尴尬,他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言语失礼,偷眼向林黛玉瞧去,想看看林黛玉有没有生气,只是林黛玉脸色平静,根本看不出她心中所想。 “妹妹病了?可大好了?”贾宝玉一边问着一边伸手到袖中拿出北静王所赠给自己的鹡鸰香串珠,递到林黛玉眼前有点讨好的说:“好妹妹,这可是我偶然得的,特地留给妹妹的,虽然是个小玩意,倒也别致,而且又是御赐之物,就给妹妹日常戴吧。”想借此讨得林黛玉欢心。 林黛玉扫了一眼,对上贾玉宝的神情,似笑非笑的摇着头说:“这是什么臭男人拿过的东西,我可不要!”鹡鸰香串珠收入怀中,他明白刚才林黛玉的话里的“臭男人”就是指的他,说得就是他,看来林黛玉还是生气了,一时之间贾宝玉和林黛玉之间冷场了。 正在贾宝玉想找些什么话来圆圆场的时候,王嬷嬷走过来说:“宝二爷,多谢你亲自来看望我们姑娘,只是我们这里现在正在收拾屋子,打扫卧室,安插器具,忙乱的很,姑娘根本无暇和你坐下来好好的说说话,而现在这种情形待客也实在是失礼,等我们收拾好了,回头让我们姑娘再请宝二爷过来,那时在正正经经的说话。” 王嬷嬷的辞客令让贾宝玉找到了台阶,贾宝玉赶紧就驴下坡,告辞:“那妹妹你们先忙,等闲了我再过来。” “闲了也别过来,这里不欢迎你!”锦绣对着贾宝玉的背影嘀咕着。 “锦绣——”林黛玉的声音不高,但是带着几分警告的意思喊着锦绣,意思是告诉她不要太得意忘形,这里可是贾府。 锦绣这个丫头爱憎分明,而且对林黛玉也是无比忠心,当初府内的人私下都在议论林黛玉和贾宝玉是一对,而锦绣听了这些私底下议论也觉得十分在理,何况贾宝玉长得人物出挑,因此锦绣也觉得贾宝玉不错,就自顾撮合林黛玉和贾宝玉。后来在林黛玉以一个小故事表明自己的立场之后,锦绣就慢慢的转过弯来了,这心态变了,看人的眼光也跟着就变了,再看贾宝玉,当初觉得样样都好的贾宝玉现在则是浑身上下全是缺点,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面对锦绣的这种矫枉过正的心态,林黛玉也无可奈何,只能尽量约束她,不过有的时候林黛玉也不得不承认她是有意的,因为锦绣说出了她心中想说却不能说的话,就是这样锦绣没少让贾宝玉吃瘪头。偏偏碍于林黛玉的面子和锦绣抓的又都是自己的错处,贾宝玉反驳不得,因此他拿锦绣也是无可奈何,只能乖乖的闷头吃哑巴亏。 接收到林黛玉的警告,锦绣悻悻的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会注意分寸的。 “姑娘,这些东西可怎么归置?”珊瑚指着一旁林黛玉带的几箱子土特产品和各色小玩意及笔墨纸砚,各色笺纸,香袋,香珠,扇子,扇坠,胭脂花粉及一些布料等物。 林黛玉扫了一眼说:“你们和妈妈好生归置归置,除了留一些自用之外,其余的就都送出去吧,不管怎样,毕竟是出了一趟门,什么都不给大家带可是说不过去。” “可是若是都分出去只怕不够。”珊瑚看着东西有些为难的说。看着东西是不少,几大箱,可是架不住贾府的人多呀,根本不够分。 “谁让你上上下下都送了,我也犯不上都去讨好,不过是有名的那几个而已,具体名单你们和紫鹃商量去好了,我就不操这个心了。”林黛玉当起了甩手掌柜,叫着雪雁径自去整理她带回来的许多书籍去了。 两厢计议作谋划 贾琏自从回府之后先去逐一参见了众人,并将林如海的事情向相关的人作了一些交代,才得空回房。王熙凤因近日多事之时,忙的也是无片刻闲暇之工,不过贾琏远路归来,夫妻又是几个月未见,少不得抽出时间,拨冗接待。夫妻之间久别重逢闲聊,贾琏少不了要多谢王熙凤在他不在家的时的操持劳碌。 贾琏的话正中王熙凤的下怀,王熙凤立刻正话反说,一个劲的批评她在秦可卿去世帮着掌管宁国府的事情,虽然一直在强调自己做的不好,希望贾琏在见到贾珍时能够为自己说两句好话找补一下,可是王熙凤说话的时候却是一脸的得意之情,完全是带着炫耀之意向贾琏诉说着自己的“丰功伟绩”,贾琏虽然庸俗但是并不意味着他糊涂,听不出王熙凤话里真正的意思,静静地含笑听着得意洋洋的王熙凤说话,也不打断。 王熙凤向贾琏炫耀完了,然后夫妻二人聊着一些家常里短,不知怎地话题引到了薛姨妈家的香菱身上,贾琏叹息好模样的香菱给薛蟠做妾实在是太委屈了,王熙凤带着一丝醋意调侃着要拿平儿将香菱换过来,小厮传话说老爷在书房等贾琏过去议事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贾琏议事回来,王熙凤命人摆上酒馔来,夫妻对坐,边吃边聊。贾琏告诉王熙凤现在全家都要为贾元春省亲的事情而忙碌。王熙凤又问了一些关于省亲及盖省亲别墅的事情,贾琏说得也不清不楚的,因为很多事情现在还没有定下来,正在商量之中。 正说着,贾蓉和贾蔷过来了,找贾琏和王熙凤说事。贾蓉告诉贾琏夫妻,已经决定从东边一带,借着东府里花园起,转至北边,丈量三里半的面积建造省亲别院。地址确定,下面的事情就是采办所需的材料和采买相关的人员。 贾琏听说由贾蔷领头下姑苏聘请教习,采买女孩子,置办乐器行头诸事,随口问了一句这项银子从哪里出,当听到贾蔷说从江南甄家收着的五万银子里取三万先用着,贾琏龇了一下牙花子,不再吱声,微叹了口气。而王熙凤听了这话,眉头微挑张口欲言,又把话吞了回去,最终什么都没说,计议已定,众人散开各自忙去了。 王熙凤忙到晚上回来,盥洗完毕上床,第一件事就是开口询问被吵醒的贾琏:“什么时候甄家收着我们家五万两银子,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从回府之后就一直没休息,一路上的奔波再加上一天的劳累贾琏是又困又乏,他拉了拉身上的被子,翻个身想继续睡,随口答道:“那都是赖管家的帐,我怎么知道?就算要问你也该去问他,怎么反而来问我?” 王熙凤伸手拽走贾琏的被子,不让贾琏睡成,说:“别在这里跟我打马虎眼,装糊涂,打量我是傻子呢,我现在管家,我是识字不多,可是账面上的事情你觉得赖大能蒙过我去,要是五两,五十两,甚至五百两也就罢了,那可是五万两银子,他要敢不告诉我,瞒着,你信不信,他的两条腿一定会被大折了,而且会被人从贾府给扔出去!” 贾琏闭着眼睛扯着被子,还想装糊涂,说:“这事我是真的不知道,或许是早以前甄家由收着的没入账……” “放屁!”王熙凤打断了贾琏的话,冷笑着说:“合着还真是把我当傻子了?这么一大笔钱要是没入账,赖大他这个管家那早就做到头了,凭他有多大的体面,不管祖上是伺候祖辈多年的老人,也早被撵出去,要么管家的位子早已经换人坐了,今时今日哪还能轮到他?再说就算甄家收着我们的银子,贾蔷要使就尽管支取好了,作什么特地来告诉你一声,你又不是账房,想必这钱和你有什么关系吧?” “那你说是怎么回事?”贾琏对于王熙凤的推测不予承认,一骨碌坐起来,盯着王熙凤再三强调着说:“这事反正我就是不知道!不知道!”然后伸手从一旁拽过另一条被子仰倒在床,拿着被子蒙上了头。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看着贾琏到现在还不肯说实话,道明事情的首尾,依旧藏着掖着,王熙凤也恼了,冷笑着说:“这事你要不知道别人就更不知道了,你当你在这里死赖,不肯承认,我就不知道这笔钱是怎么回事?你可是才去了江南一趟,跑了扬州和姑苏这两个地方,不要告诉我,这次到江南你就只是把姑父安葬,送归祖坟,其余的什么都没做?林妹妹还小,林家又只剩下她这么一个人……” “呼——”贾琏一下子就把被子掀开,伸手捂住了王熙凤的嘴,低声说:“你做什么?小点声,这种事情是能声张的吗?” 尽管王熙凤心中曾经做出过这种猜测,但是亲耳听见贾琏的承认,猜测得以证实,王熙凤还是感到有点不可置信,伸手将贾琏捂着自己嘴的手拿开,小声的问:“这钱真是林家的?父亲、二叔和珍大哥那里都知道这事?” “你当我吃了熊心豹子胆,没有人做主我就敢打林家的主意?我疯了还是傻呀,要是没有人让我这么做,将来这事情抖出来,我还想不想姓这个‘贾’,我还想活呢!”贾琏神情严肃的说。若是他私自谋夺林家的财产,将来事情败露,轻则逐出宗族,重则可能就要赔上性命,这其中的关节厉害贾琏还是知道的。 “那老太太知不知道这件事情?”王熙凤随口一问,旋即觉得自己问了一个蠢问题这事谁敢让贾母知道。王熙凤也知道自己失言,又悄声询问:“那你从林家拿了多少?不会就这五万两吧?还有吗?林妹妹那里有多少……” 贾琏给听见王熙凤问这事贾母知不知情的时候给了她一个“你真笨”的眼神,说:“五万两自然是不止……” “那可真是太好了,虽然大姑娘进宫封妃是件高兴的事情,可是这一省亲,这花费可就难开销,银子从哪出我可是犯难的很。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家里的进项还是当年祖宗在的时候置下的,如今人丁众多,生齿日繁,事务日盛,其日用排场费用,又不能将就省俭。这笔花销拿倒是拿得出来,只是一下子拿出那么多银子来,说到底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我估摸着这下子可赔狠了,现在有了从姑父那里拿来的银钱,倒不用那么担心了。”王熙凤笑着打断贾琏的话,她是由衷的高兴,贾府如今外面的架子虽未甚倒,但是内囊却也尽上来了,如今又添了这么一个花费的大事,事情本身没问题,是件好事,只是好是好,可是对于财政紧张的贾府来说银钱方面又是个难题。况且现在王熙凤掌管着荣国府的管家大权,要是真的在她手里赔尽了。以王熙凤的争强好胜的个性,将来可是没脸,也没有了说嘴的地方。 “不用担心?”贾琏对王熙凤的话嗤之以鼻,说:“你高兴的也未免太早了,你当姑父是傻子,你刚才也说林家就林妹妹一个,他怎么可能会不做任何安排?” 对上王熙凤凝固在脸上的笑容,贾琏继续:“省亲一事要想办的圆圆满满,没个百八十万两银子是不成的,就我从林家得的那些根本不够用,窟窿还大着呢。” 对上王熙凤疑问的眼神,贾琏一五一十的向王熙凤讲述了他这趟江南之行的经过,并特地将林如海的安排非常详细的做了说明,然后说:“我是老着脸将林家房屋、田产、商铺这些死物全都拿过来,托甄家变卖得的银子。” “姑父倒真是大方,跟在姑父身边的人可真是有福,一出手就是两万多两银子,这笔钱要是给我们该有多好呀。”王熙凤慨叹着。 “林家已经孝敬老祖宗三万两了,我们是什么人,就算要留也是给林妹妹,我们这些人可是算不上数的。”贾琏靠在枕头上慨叹着。 王熙凤闻言默不作声,贾琏的话说的实在是在理,觊觎林家的钱财不过是因为林家除了林黛玉之外再无其他人,本想趁着林如海身死府中混乱的时候捞上一笔,却没想到林如海在他们回去的当天就身故,差点赶不及不说,而且林如海竟然老早对他的家财做出了周到而详尽的安排,林黛玉看上去不言不语,可是心有成算,让他们的计划差点成空。 “林家给老祖宗的三万两想必老祖宗不会放在心上,只要和老祖宗说一声,说省亲需要银子,这笔钱尽可以拿去用,只是跟着一起运回来的还有林妹妹的十万两银子,回头你给林妹妹送过去,至于怎么处置还是要林妹妹自己拿主意,我们总不好明枪执伙的连问都不问一声就直接放到我们的银库中,况且那上面可贴着姑父亲手封的封条,要打开的话也得林妹妹同意才行。”贾琏话里有话的和王熙凤说。 林如海留给林黛玉的这一份资财六万两银子早已经装进六口银箱,而且林如海亲手写就封条封好,其余的珍宝古玩和变卖实物所得的银子也都一并装箱跟着林家送给贾母的银箱运回,人进了府,这些东西自然也被运了回来,只是因为比较忙乱,还没有送到林黛玉那里去。 “那这事老爷他们是什么个意思?”王熙凤想了想追问着。已然回到府中,再和林黛玉交涉,贾琏自然不便出面,而这事两位太太根本不能涉入其中,而尤氏又隔着一层,不是合适的人选。既然要她动手,自然要将事情问个清楚明白,这样怎么做事,心中才有谱。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罗嗦,到了府上,那么多眼睛盯着,要是老爷他们不同意,动手岂不是比在江南更难。本来不想这么快的,只是没想到家里出了这么一件大事,迫不得已。银子我可是费劲巴力的特地给运回来的,现在情况不比江南,你可小心着点,这是瞒上又瞒下的事情……” 贾琏伸手指着正房那面,意味深长的说:“上面的那位知道了也没什么,不过拼着一顿打骂,这个可是涉及到脸面的东西,总是不好声张。可是要是下面哪个黑心的仆役知道而走了消息,我们贾家百年的名声可就毁于一旦,要是再被哪位看着我们贾家不顺眼的官奏了上去,那么可就不妙了。就是有那起小人,这没缝的蛋还要捉缝下蛆呢,我们总不能自己把把柄送上去。” 王熙凤自然听明白贾琏话中的意思,这事必须做的机密,点点头,答应着。她也躺下合目准备睡觉,闭上的眼睛又睁开,伸手推了推身边的贾琏又问:“哎,你说,林家总共就五十多万的家财这可能吗?我刚才算了一下,就算祖上没有传下来什么,这姑父作了这么多年的官,家里人口简单,花费也没有我们这么大,最后就这么点家财似乎不太对吧?” 贾琏打了个呵欠,睁开眼睛,懒洋洋的说:“我也觉得不对,可是我细心察探了一下,又翻了翻账目,也没看出什么端倪来……” “你真是糊涂,像姑父这样的积年老吏,要想做本让别人看不出来的假账还不易如反掌,亏你还在官场上混了这么久,连这个都想不到。何况做得还是他们林家的账本,要想不让人看出来,那岂不更是小菜一碟,手到擒来的事情。账本是死的,可人是活的,你只要好好盘问一下那个林忠,就可以知道实情了,他在林家呆了那么多年,又是林府的总管,不可能不知道林府情况的,两厢对照一下,你不就知道了吗?”王熙凤不满的责备着贾琏。 “好像就你聪明的似的,难道我会没想到?”贾琏不服气的反驳着:“那也要他肯说才行,我威逼利诱,软硬兼施,什么法子都用过了,偏偏那个死老头子犟的很,一字不露,而我的手段又不能太过分,那时林妹妹对他可是倚重的很,他要是在林妹妹那里说上几句,到时我岂不是尴尬!” “哼,真没用,凭他怎么厉害,也不过是个奴才罢了,难道还能让他翻出你的手掌心?”王熙凤语带不屑的说。 “说的轻巧,他是奴才,可是他是林府的大总管,他不肯说,我能拿他怎么着?绑了他,捆了他?还是杀了他?我倒是想,只是不管怎么说那是在林家,行事总不是那么便宜。林妹妹虽然到了咱们家总是不声不响的,可是那位心中也不是没有算计的,只是吃亏在年纪轻,没出过门,不知道世路,因此才将那些实业交付给我变卖,我才得了那些银钱。要是事情做得不机密,被林妹妹知道,她要是猜不出我打得什么主意那才怪了,日后我怎么见她?何况林忠那个老头行事非常谨慎,不轻易离开林府,就算想下手也难以找到合适的时机!”贾琏听见王熙凤这么贬低他,气急败坏的辩解着。 “都是借口,你就不会动动脑子,说你蠢你还不愿意,在江南没有办法,没机会,有顾忌。你把他带回来,带回府上,到了我们的地盘,林妹妹在内宅,根本无从得知他的消息,那时我就不信他还能怎么样,还不乖乖的说实话。”王熙凤把贾琏的说辞批评的一无是处。 “你也不要太一厢情愿了,我倒是想让他来,可是人家不愿意,安葬完姑父人家就自顾离开了,都没有知会我一声,只是去和林妹妹辞了行,你让我上哪里去找他,他去哪里了谁都不知道,你让我怎么把他带回来?”说了这么久的话,贾琏也累了,神色疲倦的说。 其实也是因为贾琏当时只顾得花天酒地,把这事给马虎了,不过他自然不会在王熙凤跟前承认他的疏忽,否则王熙凤必会追究下去,那么他在江南的荒唐事一旦被王熙凤知道,必然会打翻醋坛子,家宅不宁。 “要让他来这里,还管他愿意不愿意,只要悄悄地不被林妹妹发现绑来就是了,那样到了家里就更是省事了……”王熙凤依旧不依不饶的说。 “好了,快睡吧,明天还有的忙呢,那事情已经了了,人都已经不见了,现在再说什么也没用了……”贾琏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翻了个身,拉拉被子,含糊不清的说,倦意袭来,话音渐低,径自睡了。 王熙凤没有理会贾琏,睁大了眼睛,心中盘算着,几乎一夜未眠,直将至五更的时候才胡乱的打了个盹,天明鸡唱,急急忙忙的起来梳洗忙去了。 失望知己终难成 林黛玉头疼的看着坐在自己房中垂泪不已的贾宝玉,不耐烦的趁着无人注意翻了个白眼,看着贾宝玉依旧没有停止的样子,无奈的说:“好了,二哥哥,哭了这么长时间也该好了。难道没有听过‘男儿有泪不轻弹’,一个大男人这么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林妹妹你真是无情!我怎么不知道林妹妹是这般无情无义的人,真是让人伤心!”贾宝玉拿出帕子拭去脸上的泪水,指控着林黛玉,眼中充满了对林黛玉的失望。 “抱歉,我就是这么一个无情的人,你才知道?”林黛玉对于贾宝玉的指控无动于衷,或许原来的那个伤春悲秋,心中爱着贾宝玉的林黛玉可以和贾宝玉同悲同喜,但是她没有那个时间也不想浪费那个感情。 林黛玉扫了一眼,看见听了自己的话神色越发悲伤,满脸失望之色,眼中除了失落就是失落,没有任何光彩如丧考妣一般贾宝玉,心中暗叹,只怕此时对于自己贾宝玉是满心失望,本来还想从自己找寻安慰,却没想到他所认为的“知己”竟然是如此冷酷无情。 “我,我真是白认识你了,你竟然是这么一个人,真真是白认识你了!”贾宝玉站起来跺着脚,恨恨地说。 不等林黛玉说话,一旁的锦绣看不过去了,抢着说:“宝二爷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什么叫白认识我家姑娘了?我家姑娘怎么无情无义了?她和你刚才说的那个病去的秦钟只不过听你提过几次名字而已,见都没见过,什么关系都没有,对着这样的一个人你让我家姑娘和你一样对他的死而产生悲戚的感情,宝二爷不觉得强人所难吗?” 看着在自己的一段抢白下哑口无言的贾宝玉,锦绣依旧不依不饶:“我们家姑娘对你的这位好友的死无动于衷在你看来是无情无义的表现?可是我家老爷过世,姑娘不仅为此大病一场,至今依旧伤心不已,可自从我们回来,这些天宝二爷却连问都没问一声,也不见半点悲色,我家老爷和宝二爷还是至亲,二爷这番表现倒是有情有义的很!而我家姑娘倒也是没有白认识二爷一场!” 锦绣没有说错,自从林黛玉重新回到贾府,满府的人除了贾母之外,没有一个人问及林如海的过世的事情,也没有一个关心林黛玉的哀伤之情。是,从回来的那天开始探望问候的人倒是不少,不过大都是些客套话,面子情,走走过场而已。就连在整个荣国府最真心相待的贾宝玉都不曾提及,其他人更不要说了,或许在他们的心里,林如海的死不过是千里之外,芥豆之微,与他们没有任何关系,因此也根本无需挂心的小事而已,谁会关注这微不足道的事情呢,又怎么可能会考虑林黛玉的心情! 锦绣的一番嘲讽和挖苦让贾宝玉 一次次铩羽而归 林黛玉坐在在书案前仿着林如海的笔记专心的抄着《孝经》,一连抄了几页,林黛玉揉揉了悬空的手腕,提笔在砚台上蘸好墨,正要落笔,就听见门外传来一个响亮悦耳而带着几分威严的声音询问着紫鹃:“你家姑娘在吗?” 听出是王熙凤的声音,林黛玉心一慌,手一抖,一个漆黑的墨团掉在了抄写了一半的纸上,这张纸废了,林黛玉将笔放好,随手拿起污了的纸团成一个团子,一不小心又把放在书案上的茶碗给碰翻了,那本来是紫鹃看见林黛玉在写字,端过来预备她喝的,没想到现在被林黛玉碰洒,水流了一书案,林黛玉手疾眼快的拿起林如海抄的《孝经》,还好,没有被打湿,一旁伺候的珊瑚赶紧收拾书案上的东西。 正收拾着,紫鹃打着帘子,王熙凤从外面走了进来,身边一个人都没带,就连常跟在她身后的平儿也不见。林黛玉赶紧迎了上去,让座,招呼着上茶。王熙凤坐下,打量着屋子,最后目光落在林黛玉的身上,嘴角含笑的说:“本来妹妹回来的时候我就应该过来看看妹妹,只是妹妹也知道,自从大姑娘晋封为贤德妃后府上要忙的事情比较多,所以一直抽不开身,现在好不容易得空了,呆在屋里也是怪闷的,所以就过来看看妹妹顺便说说话。” “真是不敢当,琏二嫂子人精明能干,自然少不了为老太太和太太分忧,能者多劳,不像我,病病歪歪不说,而且呆呆笨笨的,就想想帮忙也是有心无力,不帮倒忙就好了。”林黛玉听明白了王熙凤话中的夸耀之意,顺着她的话说。 说着紫鹃端茶过来,林黛玉亲手奉茶,王熙凤赶紧起身接过来,客气着:“真是不敢当,不敢劳烦妹妹亲自动手,这些伺候人的事情随便妹妹屋里哪个丫头拿过来就行了,妹妹亲手奉茶岂不折煞我。” 林黛玉笑笑没说话,坐下,端起茶碗,慢慢地用茶盖抹去浮在水面上的浮叶,低下头轻啜一口清茶。她清楚地知道王熙凤的来意,对于贾府打她银钱的主意在江南的时候她就已经一清二楚,而且她也明白贾琏不过是个跑腿的,绝对不是主使,因为贾琏虽然坏,可是他还没有这么大的胆子。这是因为林家不是简单的人家,而且准备抓贾家短处的人家也不少,况且林家还和贾府有着至亲,因此这事一旦露出来,毁的不仅是贾府百年声誉,就连贾府的前程都能折进去。 想通了这几点,林黛玉就明白贾琏纵然再贪财也不敢赌上家族前途,若是背后没有人支持,贾琏纯粹就是有贼心没贼胆,绝对不会对林家下手。因此林黛玉从江南回来就已经做好了贾府要算计她手中钱的准备,因此王熙凤孤身一人而来林黛玉就知道 主导权在我手上 王熙凤出面想谋取林黛玉手中的钱财,只是试探了几次都未果,又一次未能如愿的王熙凤回到自己的屋子大发脾气,身边的平儿提出了自己的看法,认为林黛玉可能已经看破王熙凤屡次找她的意图,只是给王熙凤装糊涂而已。 闻言王熙凤暗自思索,觉得平儿的这种推测很有可能,因为她知道林黛玉是个心有成算的主,对比自己的异常,发现了也分属正常。只是如此一来,贾府的打算岂不落空了?那省亲的银子又该从哪里着落?耽误了省亲怎么办?……王熙凤一想到这些,立刻愁眉不展。 “奶奶倒也不必这么忧心,我不过就是这么一说,林姑娘也不一定就知道,要是林姑娘知道奶奶的打算怎么还能如此平静面对,那可是她的嫁妆银子,所有的财产呀。”平儿看见王熙凤眉头紧锁,赶紧开口安慰,分析着。 王熙凤摇摇头,没有说什么,以她的眼光来看,林黛玉有的时候是不能拿常理来衡量的,虽然看上去循规蹈矩的,但是王熙凤就觉得林黛玉的心绝对不像她的表现一样那么安分。王熙凤微叹一口气,这个时候也不是理会林黛玉是什么人的时候,她现在头疼的是事情要是不赶快解决,到时不仅失了面子,只怕在府里的地位也会大减。 “奶奶何必这么麻烦,其实我觉得你尽管和林姑娘直接挑明就是,你就告诉她,因为大姑娘省亲,要盖园子,还有人员采买,购置东西等等很多事情,府中银钱周转不开,暂时向她借银子使使,等将来府上有钱了,再还给她不就好了。”平儿不见王熙凤眉头舒展,想了想出着主意。 “你觉得我这么说林妹妹会相信?这话任谁听了还不认为是我在直接开口向她索要她手中的钱财,而这钱一旦落到我们的手中就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复返。林妹妹不是傻瓜,你觉得她会答应?”王熙凤立刻否定了平儿的意见,认为这是一个馊主意。 “本来不就是要谋夺林姑娘的财产,干嘛还遮遮掩掩的,再说我不是已经说是借了嘛,又没有直接开口索要,怎么就不行!”平儿心中略带不满轻声嘀咕着。 王熙凤的耳朵尖,听见了平儿的话,白了一眼平儿没好气的说:“就你说的简单,林妹妹不是个简单的角色,既然讲明是借,那么她要求立借据怎么办?万一找老太太做保人怎么办?这事是不能让老太太知道的。还有这中人要找谁?这人可是要和贾林两家无关的人氏,一旦涉及到其他的人,这件事情必然会被宣扬出去,别的先不说,贾府已经落魄到了和孤女借债过日子的地步,而这个孤女正是贾家的外甥孙女,这个消息传出去,这满府的脸面往哪里放?况且要是传到府上对头的耳朵里,在这上面做做文 相对依旧占上风 王熙凤屡屡谋算林黛玉手中的钱财未果,正在和平儿商量办法的时候,林黛玉从外面走进来,直言不讳地告诉王熙凤,从江南的时候她就已经看破贾家的意图了。接着林黛玉和王熙凤彻底摊牌,告诉她,林家隐藏着的财产的秘密,王熙凤正欣喜得到林家这笔钱财的时候,林黛玉微笑着告诉王熙凤这钱不是那么好拿的,因为她可是有要求的。 “林妹妹可是说笑了,我不过是个被推到台前跑腿的,能做了什么主,何况我上面还有老爷、太太和老太太,有什么事情妹妹也该求他们,有老太太、老爷和太太在,哪有我当家做主的份?”王熙凤一听见林黛玉有要求立刻推托,以她的精明自然知道林黛玉主动把隐藏的财产说出来,而且这么痛快的把钱拿出来,那么提出的要求一定非常棘手难办,她如果答应的话可能就会被林黛玉拉入一个非常深的泥沼,甚至可能爬不上来。 “凤姐姐,你当我不敢去找他们是不是?老爷和太太和你虽然是一丘之貉,只是他们还是要做良善人,这事躲还躲不过来,怎么好沾上身,自然最后还是推到你这里来了,而你们这事不是要瞒着老太太吗?怎么这会子不怕她老人家知道了?”林黛玉冷笑着说,满眼则是对于老爷和太太既要当□又要立牌坊行为的不屑。 “好妹妹,这事要是说给老祖宗可就是要了我的命了,我知道妹妹心善,一定不会把这事说给老祖宗的……”王熙凤一番唱作,摆出一副哀兵的姿势说。 “好了。”林黛玉神色不耐的打断了王熙凤的表演,开口:“凤姐姐,你也别在这里苦情了,其实明说了好了,这事就算捅到老太太那里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还当这真是什么有脸的事情,要是闹开了,你们贾家也不用做人了,老祖宗就算不为别的,为了贾府的百年声誉,也自然会把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再说你真当老太太年老糊涂,要不是老太太出面,我难道真是有钱没处花,才给你们送钱来的。” 王熙凤和站在地上的平儿闻言一愣,没想到贾母竟然知道这件事,她们相互看了一眼,多年主仆的默契让她们关注同一个问题,是谁走漏的风声,这可是府内非常机密的大事,只有数的几个人知道,正像林黛玉所说,贾母知道还不要紧,可是若是传到外面去可就糟了,那后果可不堪设想,一定好好彻查一下。 “好了,别胡思乱想了。”林黛玉看出了王熙凤主仆二人的所思所想,解释着:“没有人走漏风声,这事参与的人都知道事关重大,谁会出去乱说,老祖宗知道是因为凤姐姐你开口和老祖宗要林家孝敬给她的银子缘故,你虽然插科打诨,说辞巧妙地把这笔银钱要到了手。这里凤姐姐你 开始着手作安排 “雪雁,姑娘回来了,快打帘子。”站在廊下的紫鹃看见林黛玉袅袅的走过来,回头对着屋里喊着。 林黛玉进了房,紫鹃领头走了进来,跟着几个小丫头捧着盥洗巾帕之物,走到林黛玉面前说:“姑娘,洗洗脸。”在紫鹃的服侍下林黛玉洗了脸,脱掉外衫慵懒的歪在榻上,锦绣、珊瑚和雪雁三个赶紧围了上来服侍。 珊瑚看着林黛玉满脸疲色,走过来轻轻的揉着林黛玉的太阳穴,林黛玉微闭上眼睛享受着,身心全部放松。和王熙凤的一番唇枪舌战实在是耗费了太多的精神,尽管林黛玉是做好了充足的准备过去的,而且一进门就直截了当的告诉王熙凤她已经看破了贾府所有的算盘,从精神和心理上给王熙凤施以压力,再利用贾府对于她手中的钱财不敢明争只能暗夺,而贾府又是有求于人,在这几种优势中面前已经注定林黛玉和王熙凤的交锋是站在不同水平线上的。 就在这种情况下林黛玉依旧不敢有丝毫懈怠,咄咄逼人,因为她清楚地知道王熙凤的精明厉害,手腕的高超,王熙凤只是被林黛玉的突袭和跟着挑明的真相一时打乱了阵脚,若是给王熙凤喘息的机会,只怕就会让王熙凤找到机会进而翻盘。 两人你来我往,在林黛玉步步紧逼,不肯丝毫松懈的情况下主导权一直被她握在手里,可是从头到尾林黛玉的神经都绷得紧紧的不敢有一点懈怠,直到走出王熙凤的屋子她才算松了一口气。 回到自己的屋子林黛玉整个人放松了下来,这么一放松,精神的上疲累就涌上来了,林黛玉在榻上轻叹一口气,自己还是不适合这种“斗智”,真是费死脑细胞,要是这么来上几回,就不用别人对自己动其它的心思了,自己已经先累死了。 “姑娘怎么累成这个样子,不是去送钱去了吗?怎么看上去像是打了一场大架似的,看了真是让人心疼。我就不明白了,姑娘干什么这么忍气吞声,乖乖的把钱拿出来,就是不给他们又能怎么样?难道还吃了姑娘不成?”锦绣一边跪在榻前给林黛玉轻捶腿一边不满的抱怨着,她就奇怪了,哪有去送个钱送成精疲力尽的,而且一去就是大半天,要是送完钱闲聊也不会变成这样,到底是做什么去了? 关于贾府想要夺取林黛玉手中钱财的事情,林黛玉并没有隐瞒她从家里带过来的这几个人,不过众人皆懵懵懂懂的,所知不多。至于紫鹃,不是林黛玉想对紫鹃隐瞒,而是紫鹃非常乖巧,每次一感觉到林黛玉要和众人商量什么事情或者说些不适合她听的话题,紫鹃就找个借口躲出去,在廊下作针线帮着林黛玉守门。 对于紫鹃的举动,林黛玉非常理解,毕竟紫鹃的身份在那里,她是贾府家生子的奴才, 鸿门宴尘埃落定 屋里林黛玉正拿着《道德经》手把手的教珊瑚识字,平儿从外面掀帘进来,身后还跟着个小丫头。林黛玉看见平儿赶紧放下手中的笔,笑着迎了上去。 “这是外面才进的从树上刚下的新鲜果子,我们奶奶说是送来给姑娘尝鲜。”平儿笑意盈盈的指着身后跟着的小丫头捧着的一盘果子说。 “多谢平姑娘费心,让琏二嫂子这么惦着真是过意不去。这事随便叫个丫头过来就好了,怎好意思劳烦平姑娘亲自跑一趟,真是让我受不起。”林黛玉示意跟着过来的雪雁将果子接过去,一面客气着一面让平儿入座并招呼着紫鹃倒茶。 “姑娘快别这么客气,我不过一个伺候人的,可受不起。”跟在王熙凤身边见识到林黛玉厉害的平儿面对林黛玉的热情表现的有点不安,紫鹃从外面端茶进来,平儿道谢接了过来说:“我就不坐了,还有事,其实我是替奶奶请姑娘来了,府上前些日子请了一个会做苏州菜的厨子,这会子快到吃饭的时候了,我们奶奶借花献佛,想请姑娘中午到她那里吃顿便饭。”平儿道出她到这里的真正来意。 林黛玉下意识的转头看看西洋钟的时间,点头说着:“可不是快到吃饭的时间了,那么我就不客气了,叨扰琏二嫂子了。” 林黛玉只身一人跟着平儿来到王熙凤的屋子,正是上菜的时候,王熙凤春风满面的招呼林黛玉坐下,将屋内伺候的丫头婆子全都撵了出去,只留下平儿在一旁伺候。林黛玉静静地看着王熙凤忙前忙后,招呼着,目光落到眼前丰盛的菜肴上,色香味俱全,菜是好菜,只怕筵无好筵,眼前这场,和“鸿门宴”也相差无几了。 因为林黛玉不喝酒,王熙凤虽善饮,也不好强求。席间,王熙凤对林黛玉亲热无比,宛如林黛玉刚来贾府的第一天,王熙凤为林黛玉亲自布菜盛饭,伺候林黛玉布吃饭,这会儿夹了块东坡肉放到林黛玉的吃碟里,让着:“妹妹快尝尝,觉得怎么样?这厨子的手艺还是不错的吧?” 林黛玉夹了一筷子放入嘴中,细细品尝,点点头赞着:“嗯,味还行,还算地道。” 王熙凤和林黛玉你来我往的漫无边际的又闲扯了好半晌,饭都已吃得差不多了,王熙凤还没有说出她请黛玉吃饭的用意,最终黛玉不耐烦了,她一点都不喜欢谈正事之前有的没的先瞎聊一大通,最后在慢慢的转入正题。或许有的人觉得这样矜持,显身份。身份越尊贵越喜欢这一套。虽然林黛玉有的时候不得不入乡随俗,可是她还是不喜欢这样弯弯绕绕的,直接奔向主题有什么不好。 “我知道琏二嫂子管家事忙,所以还是不要浪费时间了,二嫂子找我有什么话就直说 绵里藏针来防御 林黛玉和贾宝玉在屋子里聊天,贾母的房里一个小丫头在门外探头探脑,锦绣看见了,问:“干什么呢?有事进屋回事,没事就别在这里缩头缩脑,跟做贼似的。” 林黛玉听见锦绣的话,歪着头问:“锦绣,是谁?让她进来吧。” 那小丫头进房陪笑说:“回林姑娘,我是老祖宗房里的,我只是过来看看,并没有什么事情。就是老祖宗让我看看宝二爷这会在哪,若是在林姑娘这里,老祖宗让宝二爷就和林姑娘一处顽顽,说是让老爷拘半天,让宝二爷开心一会子,让林姑娘和宝二爷不许拌嘴,不许扭了宝二爷。” 林黛玉笑笑,贾母的这些话本来就是随口那么一说,根本不必特别来说一声,这个小丫头特地跑过来明白是来卖好的。林黛玉对着紫鹃使个眼色,让她把这个小丫头拉下去吃果子,联络联络感情。每个人都想往上爬,小丫头想当大丫头,大丫头当混个姑娘的名份……一山望着一山高,这样的情况下哪房哪屋就要看主子的手段了,否则真是连一点秘密都没有。 “老祖宗真是的,还特地派个小丫头来传话,我还当是什么要紧的,原来就是这种无关紧要的,这还值得特地叮嘱。”贾宝玉听见小丫头的话觉得贾母操心太过。 林黛玉微叹一口气,眼前的这位还真是只看事情的表面,从来都不肯往更深了想想。贾宝玉的房里那么多伺候的丫头,他的身份在府里又是不同凡响,独一无二的地位,再加上贾宝玉的相貌和温柔体贴的性子对那些怀春少女莫不是巨大的磁力,只怕他房里想往上爬怀着别样心思的丫头更多,而贾宝玉又是不是一个能管人的主,只怕贾宝玉的一举一动只要有心人想知道就没有不知道的,特别是对于那些掌权者来说。 “对了,今天二舅舅怎么有时间问你的书?”林黛玉没有接贾宝玉的话,她的心情不好的,不想继续那个话题,免得对着贾宝玉的单纯气上加气,转移话题。 “父亲现在忙得哪有那个时间,是我近日思念秦钟,老祖宗看我心情不好,就常让我到园中逛逛,以排遣忧戚之情。谁知道今我正要出来就在园子门口遇见了爹爹带着一帮门客要进去,就跟着逛了半天。”贾宝玉解释着,只是正好被“抓包”凑巧而已。 “哦,这么快园子就已经竣工了?”林黛玉知道贾政带着门客进去一定是视看,看看有什么不妥当的再改,这就说明了园子已经盖得差不多,让林黛玉觉得觉得有点意外,动作挺快的嘛。 贾宝玉闻言点点头说:“嗯,差不多工程都已经竣工了,就等大老爷和爹爹看了之后,觉得有什么不妥当再改改,或者在小处有些增增删删的,不过不会再有什么大动作了。” 跟着逛 矛盾复杂的心理 林黛玉、贾宝玉和迎春三姐妹在林黛玉房里玩了一会,众人出房,来到王夫人处。平日里把家事基本上托付给王熙凤的王夫人现在也忙的没什么闲暇时间,来回事的人更是络绎不绝。 看见林黛玉他们过来,早已经在王夫人这里的薛宝钗反客为主的招呼起了众人。薛宝钗从金钏手上拿过茶来一一递到迎春三姐妹、贾宝玉和林黛玉的手上,递给林黛玉时,对上林黛玉的明眸,不知怎地薛宝钗脸一红,赶紧解释着:“姨妈现在事多人忙,无暇顾及到你们,所以我才帮忙招呼着。” 林黛玉笑笑不语,其实王夫人忙乱一时顾不到他们,薛宝钗从中帮忙本就无可厚非,谁也不会就此说什么,有什么其他的想法。王夫人对此更不会有什么话,没准反而会赞薛宝钗有眼色,会做事,那起子专会奉承跟风的小人自然会跟在王夫人的后面夸薛宝钗有眼力架。本来是非常自然的事情,只是让薛宝钗这么一解释反而露了痕迹,让人觉得有那么一丝古怪不对劲来。 林黛玉的笑而不语似乎更让薛宝钗觉得有点不得劲,她当下也端起一杯茶坐在一旁默不作声。林黛玉看着薛宝钗的举动无奈的端起茶用茶碗掩饰住嘴边的苦笑,不是她不想说话,实在是她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以两个人现下的身份来说,林黛玉说是错,不说也是错,根本没有解决的办法,因为薛宝钗纯粹是心病。 纵然林黛玉对于贾宝玉没有“淑女之思”,只是婚姻大事向来就是由父母长辈做主,哪有女儿家自己做主的。林黛玉双亲已逝,林如海将林黛玉托付给贾家就有让贾家帮着择一门合适的婚事的意思在里头。本来贾母似乎就有想把林黛玉许给贾宝玉的念头,现在贾家又把林如海留给林黛玉的嫁妆吞没,贾母这个想法更是愈加明显,虽然没有挑明,可是这个意思下面的人都看出来了。 之所以没有挑明是因为林黛玉和贾宝玉年纪还小,谈婚论嫁还早了点,何况要是挑明的话,林黛玉就不能住在贾府,未婚男女结婚之前是不能见面的,未过门的媳妇是不能到婆家来的。因此要是定下来的话,林黛玉就要搬出去住直到嫁进来才能再入贾府,让林黛玉孤身一人出府居住,而且一住就要等到嫁娶的那天大家才能见面,这让贾母怎么放心,自然是不肯的。 贾母没有挑明还有一层顾虑,那就是王夫人的态度。在大众眼里王夫人对于林黛玉和贾宝玉的婚事的态度暧昧,虽然没有表示赞同,可是也没有直接表态反对贾母的意思,就这样含含糊糊的,因此众人也都以为王夫人对这门婚事乐见其成。 可是贾母心里清楚王夫人对待这门婚事是不赞同的,因为贾母在众多场合曾经当着王夫人的面关 谁输谁赢有分晓 到了十月底,关于元春省亲的事情贾府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已经做好。色色斟酌,觉得万事妥当之后,贾府择日奏本恩请元春省亲,圣谕下达,定下于次年正月十五上元之日恩准贾妃省亲。贾府领此恩旨,虽然依旧忙乱,可是终究不比前一阵子,现在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已经准备好了,不过是再次查漏补缺,检查看看有无一些遗漏不当之处而已。 此时王熙凤告诉林黛玉道观业已经建好,她抽出空暇,坐车带着林黛玉、珊瑚两个走了小半日来到城南。到了建好的道观前,林黛玉下了车,绕着道观走了一遭,点点头,环境清幽雅致,更难得的是道观的位置也不偏僻,左右还有民舍,只是离贾府稍微远了些,从贾府出来快马加鞭估计也得一个时辰,要是坐车就更慢了。不过这正遂了林黛玉的心思,而且王通开的商铺就在城南,因此这个位置反倒更加便利。 “林妹妹觉得如何?要是觉得还好的话,我这就命人加紧塑三清祖师的像,大约半个多月的时间就能全都弄好。”王熙凤征求着站在正殿门口四处打量着的林黛玉的意见。 “这些日子以来多谢凤姐姐费心,我这里谢过了。”林黛玉对着王熙凤施礼道谢说:“三清像就不必塑了,已经可以了。这里再收拾收拾,打扫干净,挑个日子我打算就送珊瑚过来。” “不塑三清像?”王熙凤听见林黛玉的打算,满腹疑窦,奇怪的问:“妹妹何必这么心急就把人送来,虽说是为了姑父姑母才起的这道观,可是这没有三清像的道观像什么样子,就算人过来也没用。” 不等林黛玉说话,王熙凤真心劝着:“就算心急也不是这么个心急法,其实塑个像也不过半个多月的事,要是命令工匠加紧赶工的话,也就是十天的事情。妹妹就算在等至多也不超过一个月的时间。妹妹还是再等等吧,你看这哪家的道观庙宇里是不供奉佛祖三清祖师的,这观里没有到时岂不让前来的香客笑话不成体统。” “凤姐姐,我建这道观本来就是不为了求神拜佛,乃是为了祭祀逝去的父母,若是供奉三清祖师的像在这里才是不成体统。”林黛玉反驳着王熙凤。 王熙凤闻言张口结舌,迟疑着说:“妹妹不是打算把姑父姑母的灵位供奉在这道观里吧?若是那样,可真是有点,有点……”王熙凤说不出来“有点”什么,但是她总觉得那么做似乎不太妥当。 闻言林黛玉摇摇头,看见林黛玉不会供奉林如海和贾敏的灵位王熙凤稍微松了一口气。 “《易经》中,天为乾,有天父的含义;地为坤,誉为地母的意思。‘天’又代表了天命、天意、天道、天然、苍天、天神、天子等等之意。古语云‘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省亲之所思所感 自从十月底贾府上表恩准次年的正月十五元春回府省亲,贾府就一直忙乱不已,连年都没有好生过,皆翘首期盼着府上的这件大喜事赶快到来。 林黛玉对于大家的心情一无所察,对于这件盛事更是抱着无可无不可的态度,她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操心。虽说已经送珊瑚出府,期间林黛玉只不过出去了一次,和珊瑚商量了一些事情,就再也没有去过。珊瑚还没有完全掌控道观,林黛玉不好频繁出入,以免不慎走漏风声,有些事情必须等珊瑚在道观站稳脚跟之后才可以展开,因此目前林黛玉所需要做的除了等待就是等待,别无他策。 时间飞逝,转眼元宵在迩,自正月初八日,府上就开始忙了起来,宫里已经派人出来指点相关事宜,这不仅是贾府的盛事,也要一并昭显皇家的威仪。 看着从宫里出来的太监狐假虎威颐指气使和贾家的人在他们跟前唯唯诺诺的样子,被硬拉来的林黛玉于无人注意的处翻了个白眼,真是无聊。转头看着学着如何进退跪拜等礼仪的贾氏三姐妹和薛宝钗,这么冷的天她们鼻尖都沁出了细密的汗珠,看着她们的认真,林黛玉也不得不按捺住不耐烦,跟着学了起来。 从正月十四开始贾府的人就紧张起来了,为省亲准备的物品明明已经检查了很多遍,已经妥妥当当的了,可是众人依旧不放心,吩咐人再检查,再检查,最后还是非要亲眼看过检查一遍才算,这样折腾下来,这一夜贾府通宵不眠。 正月十五初鼓开始就众人就打扮妥当,开始准备迎接元春归省。这一等直到华灯初上才有动静。林黛玉和薛宝钗两个外戚,跟着迎春三姐妹和贾宝玉站在一起行事。贾妃打前游幸省亲别墅,林黛玉一行人跟在后面。 自从这园子建成,这还是林黛玉第一次进园,看着眼前的锦树银花,灯火辉煌,说不出的富贵风流气象,林黛玉心中暗叹,这就是王熙凤说的俭省,若这样算是俭省,不知到本来他们想弄成什么样子?难道是自己的在俭省的认知上和贾府的人存在着差异? 跟着贾妃的队伍后面整个走下来,林黛玉彻底无语了,真是非常奢华的场面,就这一晚银子花的就如同流水一般,真不知道俭省到哪里去了。都说有钱烧的没处花才会摆富,现在贾府的经济都已经到了捉襟见肘的地步了,他们还这样做,到底想干什么?现在打肿脸充胖子将来吃亏的还不是自己! 队伍到了省亲正殿停下,贾妃开始一一接见府上的众人,林黛玉和大家坐在一起等候召见。林黛玉侧着头打量着四周,只见飞镂插空,雕梁绣栋,金窗玉槛,说不尽的一副金碧辉煌的富丽景象。 看此状况林黛玉不由得心中暗叹,为什么经过她郑重其 去道观遇疑解惑 贾元春回宫,贾府次日见驾谢恩,回奏归省之事,以及府内收拾省亲动用之物又是一阵忙乱。况且因为省亲一事,荣宁两府连日来用尽心力,真真人人力倦,各各神疲,内眷大多偷安躲静,趁此休息一下。外面男丁们则是彻底放松下来,自然要玩乐一番,已补以前因为忙乱无暇寻乐之憾。 在省亲事情过后几日,因为元春省亲夹在中间,再加上珊瑚还没有掌控道观,林黛玉不过在十一月去了道观一次,腊月和年节都没过去,因此林黛玉禀明贾母,带着雪雁和王嬷嬷及贾府的几个下人,坐着车直奔三清观而去。 到了三请观,在雪雁的扶持下,林黛玉下了车,率先走进观中,王嬷嬷自去安排好跟着来的下人。上次匆匆而来,林黛玉并没有到正殿而来,而是直接奔向后殿和珊瑚商量正事,因此这正殿林黛玉还是第一次看。 林黛玉走进上明下暗的雕花格子的大殿,一眼就看见了壁中间挂着五彩装成的“天地”二大字,虽不是名家手笔,可是笔力雄劲,挥斥方遒,倒也有大家气度。前面设一张朱红雕漆的香几,几上有一副黄金炉瓶,炉边有方便整香。收拾的整齐别致,不落窠臼,一派大方,林黛玉看了之后心中暗暗点头。 雪雁上前,铺好垫子,林黛玉上前,以左手拈香注炉,三匝礼拜,拜毕回头。 收到消息赶来的珊瑚说:“知道施主过来早已经收拾出一间静室来,还烦请施主跟我来。”场上除了自家人之外还有些知客的道姑,纵然珊瑚已经控制了整个道观,可是为了避免麻烦,林黛玉和珊瑚还是做出一副观主和施主之间客气疏离的态度。 在珊瑚的领路下,几人七拐八拐的来到珊瑚早已经准备好的房间,众人进了房来,林黛玉只说要休息,打发了王嬷嬷和雪雁,独自在房中。过了一会珊瑚亲自端茶进屋,在林黛玉对面坐下。 “这房间位于后殿最边上,位置相对偏些,可是却是自成一局,和旁的房间隔得远,等闲人都不会到这里,我知道姑娘是爱清净的,在这里绝对不会有人来打扰。这房间也是我按照姑娘素日的喜好亲自布置的,这屋子除了姑娘之外再也不会住第二个人,姑娘尽管放心。”服侍了林黛玉这段时间,她知道林黛玉个性好静喜洁,自然按照林黛玉的喜好来安排一切。 林黛玉笑着点点头,打量着珊瑚的气色,关切的问:“最近可还好?这些日子可还适应?” “姑娘放心,不管怎么说这里都是我说话做主的地方,一切都好。倒是姑娘可好?姑娘没有又受委屈吧?”珊瑚知道比起自己来,林黛玉在贾府的日子虽然吃穿不愁,可是却不一定好过,因此关心的询问。 林黛玉闻言轻笑着,说:“整个 事事相连难省心 道观里收留的智能和林黛玉打照面之时引起了林黛玉的怀疑,开始珊瑚对此并不以为然,毕竟她已经和智能相处了这么久,没看出智能有什么不妥,相反,智能一直表现的安分守己,而且还帮了她不少忙。林黛玉不过只见了智能一面就说人不老实,纵然智能生的好些,可是林黛玉下这样结论,在珊瑚看来未免太武断了,因此和林黛玉驳了起来。 争论到最后珊瑚被林黛玉有理有据的说法说的心服口服,心中对于智能的来历也起了疑心,她知道林黛玉对于道观的看重,更明白林黛玉特地把她送到这里的意义,若是在智能身上出了事情,连累到道观,只怕届时林黛玉的一番心血都白费了,她的罪过就大了。珊瑚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赶紧诚惶诚恐的向林黛玉道歉,准备马上去查智能的来历。 林黛玉慢声斯语的叮嘱珊瑚如果真查到智能来历不妥,为了道观名誉也切不可声张,事情是要悄悄处理的。看着珊瑚点头表示记下的样子,林黛玉心中一声长叹,虽然珊瑚平日里表现沉稳,不过是和她手下的那几个人比较而言,现在一出来做事就看出来了,虽然以前在市井是打过滚,但是终究还是年纪轻,没有经过事,缺乏历练。 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林黛玉手下数来数去就那么几个人,比较起来根本没有比珊瑚更得用的人,所以只能“矬子里拔将军”。只是珊瑚这个样子终究是让人放心不下,而她又被关在府里,行动不由自己,根本无法常常出来盯着这里。 将来若是林黛玉还没有出府,这头又出了事情,无法扭转,岂不一番心血都付之东流。左思右想,林黛玉都没想到个好的解决法子,说不得只能自己累点了,尽量想法子盯着。珊瑚则是希望她“吃一堑长一智”,以后行事要多多思虑才好。不过幸好,两下通信没有什么问题,否则可就更郁闷了。 “对了,我们都来了这么长时间了,怎么还不见奶兄到来,珊瑚你可派人通知了吗?”林黛玉看着珊瑚惶恐的样子不想在智能的事情上多做纠缠,这个事情还是等调查完了之后再说好了,她岔开话题问道。 珊瑚出府,王通的事情自然不能对她隐瞒,林黛玉对珊瑚讲了事情的大概,让她知道有这么一回事,两厢各自为政,互不干涉。自从建好道观珊瑚出来之后,林黛玉就通知王通,每个月的账本依旧如同往日一样通过王嬷嬷送进府内,只是林黛玉出府到道观时,两人碰面,商谈一下商铺的事情。 自从开始行商以来,除了初始对经商方针有过一点建议之外,限于身份和环境及条件,林黛玉只能看看王通交上来的账簿,根本无法过问商铺经营状况。如今林黛玉能出府,自然要当面向王 自重者人必重之 林黛玉、王嬷嬷和雪雁三人一路上默默无语,车上气氛显得很微妙,林黛玉和王嬷嬷各有所思所想,对此不以为意,还好。雪雁对车上奇怪的氛围大为不惯,觉得非常不自在,偏偏又不敢说话,也不好问为什么,只好努力的缩在车厢一角,淡化自己的存在。 到了贾府,不等车停稳,雪雁就跳下了车,平日里王嬷嬷必然会对雪雁不合规矩的行为说教一番,今日却没有一言半语。三人回到林黛玉房中,紫鹃和锦绣迎了出来,伺候林黛玉洗去路上的风尘。 回来之后,林黛玉托懒没有去前面吃晚饭,只在房中自用,饭毕,随手翻了几页书消磨时间,消了食,就换衣卸妆,盥漱,宽衣安歇。 翌日,林黛玉依旧懒懒的,闷在房里不出去,用过午饭,林黛玉借口歇午把所有的丫头都打发出去,躺在床上发呆,屋内静悄悄的,脑子一片空白,什么都不想想。 “林妹妹,林妹妹——”贾宝玉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一腿跪在床上,伸手在林黛玉的眼前挥动着,招呼着发呆的林黛玉。 “二哥哥,这大中午的你在屋子里睡午觉,四处跑什么。”林黛玉看着贾宝玉,知道他这么一来自己想清静清静的想法落空了,颇有些无奈的说。 “天这么短,中午睡了晚上还怎么睡,再说我不过是到妹妹这里,哪有乱跑。”贾宝玉拽过个枕头在林黛玉身边躺下,两个人一并歪在床上。 “起来!”林黛玉看着贾宝玉挨着自己躺下,伸手推贾宝玉说:“你这么和我躺在床上像什么,若是让人看见传出去还不定怎么编排我呢。” 其实林黛玉对于这些男女大防并没有那么多忌讳,只是她知道自己在贾府处于风口浪尖上,一举一动皆备有心人收在眼里。其实她对贾宝玉没什么,偏偏贾宝玉喜欢亲近她,可是在那些人眼里,他们不管是不是“流水有情,落花无意”,只看他们想看的,想听的,因此林黛玉不得不避讳。 “林妹妹,什么时候学起了外面那些迂腐的想法,我们是亲姑表兄妹,又是自小一起长大的,自然要比别人亲密一些,妹妹又何必这么忌讳。”贾宝玉在林黛玉再三推力之下稍微离着林黛玉远了一些,还是没有起来,不以为意的说。 看着贾宝玉赖在自己的床上不肯起身,林黛玉冷哼了一身起来下地,斜倚在榻上,说:“二哥哥这话和外面的泼皮无赖差不多了,我们纵然是亲密,可也比不上二哥哥家里的几位姊妹,这青天白日的你若是和那几个姊妹躺在一处,不要说让别人看看就是二哥哥你自己觉得可是像话?” 林黛玉以迎春三姊妹来相比,这三人除了惜春是东府贾珍的妹子和贾宝玉血缘稍微远了一点,迎春是贾宝玉的亲堂兄 吵闹纷争无休止 贾宝玉在林黛玉的提醒下风风火火的跑出去找贾母要求派人把史湘云接来。尽管已经看到了很多次,林黛玉对于贾宝玉这种想到了就马上去做的作风还是有点不习惯,无奈的摇摇头。 “发生什么事让宝兄弟这么着忙?”在门口和急急忙忙的贾宝玉擦身而过,连个招呼都没来得及打的薛宝钗走进来问道。 看见薛宝钗到来,林黛玉赶紧起身让座,一面招呼紫鹃上茶,一面回答:“二哥哥说好些日子没见云妹妹,很是想念,因此去找老祖宗,要派人把她接过来住几天,大家聚聚。” “哦。”得到答案的薛宝钗略点点头,没有说什么,对于史湘云的到来无可无不可。 看着薛宝钗略显冷淡的反应,林黛玉心想要是她的这幅表情让一直把她当做亲姐姐来看的史湘云看了心中不知道该是什么滋味,差不多半年未见,竟然一点表示都没有,不比陌生人强多少,不知道自此之后史湘云对薛宝钗热情的态度会不会从此减半? 带着几分恶意林黛玉想着,旋即自嘲的笑笑,自己现在的一大摊子事情已经弄得焦头烂额了,竟然还有心情扮圣母,去考虑别人,真是“咸操萝卜淡操心”! 紫鹃掀帘进屋上茶,薛宝钗捡个搭了灰鼠皮垫的花凳坐下,和林黛玉闲聊着,贾宝玉又跑了回来,进屋看见薛宝钗赶紧打招呼:“咦,宝姐姐也在?” “难道林妹妹这里就只准你来不许别人来吗?”薛宝钗含笑和贾宝玉开着玩笑。 林黛玉正在吃茶,听见薛宝钗的话脸不由自主的抽搐了一下,幸好被茶杯掩盖住,怎么觉得这话听起来有点不是味道呢。赶紧问:“云妹妹什么时候过来?” “我让老祖宗马上去接,老祖宗说今个有些晚了,明天就打发人把云妹妹接过来。”贾宝玉回答着,转身对薛宝钗说:“话说我还没谢谢大姐姐回家的那天宝姐姐的提点呢,可是要好好谢谢了,宝姐姐可谓是我的‘一字师’了。” 贾宝玉正色的向薛宝钗道谢,感谢她在元春省亲时对自己的提点。 “宝兄弟何必如此生分,当日在作诗的时候已经谢过了,何必一谢再谢,其实我不过就是略微提点一下而已,没帮什么大忙。虽然娘娘不喜欢宝兄弟的故典,可是用了也没大多错处,宝兄弟不嫌我多事我就非常感谢了。” 薛宝钗微微笑着,目光转向一边的林黛玉说:“其实宝兄弟倒是要好好谢谢林妹妹才是,林妹妹可是帮助宝兄弟在限时内完成诗作的功臣,我可是比不得的。” 薛宝钗点出当日林黛玉帮助贾宝玉作诗一事,既然要道谢的话两相比较林黛玉的功劳更大,怎不见贾宝玉向她道谢,未免让人觉得贾宝玉在对待她们两人的态度上有远近之分。虽然没 看戏演戏戏中戏 林黛玉从贾宝玉房里回来,倚在榻上暗暗想着心事,虽然她想在王通一事上做到两全其美,只是这话说说容易,做起来可就难了。林黛玉在软榻上翻来覆去的思索,一直都没有想出好的解决办法,忍不住询问:“紫鹃,妈妈走了多久了?她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正在熨衣服的紫鹃抬头说:“妈妈今天早晨走的时候不是向姑娘告别着,她不是说正月里左右无事,而她又很长时间没有和王大哥见面了,所以这次出去要住上几天。” “怎么,姑娘可是有事要找妈妈?要不我出去说一声,派人把妈妈接回来?”紫鹃试探着问。 “不必了,我没什么事情,不过白问一声而已。”林黛玉拒绝了紫鹃的建议,王嬷嬷这才刚走没多久,在林黛玉看来好像过了很长时间,心中有事悬而未决,总觉得时间特别漫长,度日如年。 “珊瑚那边有信过来吗?”林黛玉想了想又问。 紫鹃笑了笑,将熨好的衣服叠起收好,说:“姑娘才从那回来,这么短的时间她能有什么信来?姑娘尽管放心,虽说珊瑚一个人在外面,可是她也不小了,又不是那不知世路的,在庙里也有人帮衬着,不会出什么事情的。” 林黛玉没说话,幽幽一叹,虽说做不到“视金钱如粪土”,可是她倒也没有把钱看得特别重,只是在王通这件事上她还真就为难了。如果王通真要是背弃了她,她把铺子全都给了王通也无妨,她并不是心疼那钱,近百万送出去了连个响都没有她不也是这么受过来的。 现在铺子虽然做大了,可是本着林黛玉一开始制定的“稳”和“低调”的原则,现在撑死了也不过就是二三十万的家底,林黛玉已经从中得了不少,比起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好太多,只是让林黛玉咽不下的就是胸中这口闷气。 正如珊瑚所说,如果没有林黛玉绝对没有王通今时今日,她将王通一手扶持起来,如今王通出人头地,却想连交代都不交代就把她一脚蹬开,林黛玉怎能不气闷…… 转身林黛玉就嘲笑自己,还不知道事情怎么样,就在这里胡思乱想,虽然自己曾经说过“虑事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只是她还是觉得自己把人想的太恶太坏了,而且自己也是个欺软怕硬的主,贾府这么欺负自己都没说什么,还不是把银钱乖乖奉上,到了王通这里,就因为他是自己奶娘的儿子,无权无势的,所以心不甘。若真是背弃了,人家好歹也为自己拼死拼活了好几年,比贾府两手一张强百倍。 晚饭的时候林黛玉到了前面胡乱吃了一些,陪着贾母和王夫人坐了坐就回来了,打了一会棋谱就卸去簪环,自顾睡去,因为一直胡思乱想,思绪万千,林黛玉辗转难眠,直到过了四 怒罚众人跪廊下 林黛玉、薛宝钗、史湘云和贾宝玉几个在薛宝钗的房里玩了一下午,到了前面和贾母、王夫人、邢夫人一群人吃了晚饭。史湘云留下话来到晚上要到林黛玉房里住,就跟着薛宝钗走了。 回房紫鹃传话给守门的婆子,林黛玉坐在棋盘前,不下棋,也不打谱,只是拿着棋子在棋盘上乱摆,心中杂乱。就是谁是谁的棋子,谁又和谁在下棋,谁即下棋又是棋子,棋盘又在哪里…… 史湘云挟着一股冷风带着寒气从外面冲了进来,看见坐在棋盘前面的林黛玉,径直坐在她的对面,将棋盘上的棋子一抹,兴冲冲的说:“林姐姐,都说你身子不好,整天做这个费脑子的事情,我们来赶围棋玩好了。” 看着拿起棋子在棋盘上摆开的史湘云,林黛玉笑着点头同意,开玩笑:“好呀,很久没听见你的‘幺爱三四五’了,‘爱’来‘爱’去的,挺想念的,今天正好温习一下。” 听到林黛玉打趣她,史湘云嘟着嘴说:“我知道我说话咬着舌头,‘二’叫不出来,被听成‘爱’,不如林姐姐伶俐,你是个好的,我是比不了,可是你也别忘了‘天外有天,山外有山’,自然‘人外有人’,纵然林姐姐你再好,比你好的也不是没有,也犯不着老拿这个打趣我呀。” 虽然史湘云没有说比自己好的那个人是谁,可是林黛玉也能猜出来,除了薛宝钗之外再无第二个人选,感觉到了史湘云有些不悦,林黛玉笑笑,不再说话,抓过棋子,打算开始赶围棋做耍。 当年读书的时候就对史湘云的咬舌头印象非常深刻,后来见面之后听着她一口一个“爱哥哥”的叫着贾宝玉,将其娇憨展露无疑,更惹人爱怜,所以林黛玉总该学史湘云这一无伤大雅的“缺点”,挪揄她。 只是今日史湘云如此回击,不仅表露了她对自己的这个“缺憾”的介意,而且拉来了别人准备和自己打对台,林黛玉不想和她辩论薛宝钗的好与不好那种没有任何意义的事情,干脆直接不接话,闭口不言。 林黛玉不往下说,史湘云也聪明的把刚才的话题搁在一边,两个人低头玩着,只是两个人都保持沉默,一时之间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微妙的张力。 “林妹妹,云妹妹,我来找你们玩来了。”伴随着贾宝玉的声音跑了过来,打破了室内微妙的气氛。林黛玉对于贾宝玉的到来非常感激,忙不迭的起身,让座,招呼着,并将所有做耍的游戏拿出来三人凑到一起玩乐。 三人笑闹和闲话快到三更,袭人连着派人催了三四次让贾宝玉回房休息,贾宝玉都置若未闻,最后袭人都忍不住亲自出马来催。 贾宝玉长时间没和史湘云见面,两厢见面恨不得将多时未见的想念之情一时全都补上,况且现 天给捅破了一点 因为一早贾宝玉擅闯自己闺房的事情,本来还想忍耐,给他留点面子的林黛玉收到珊瑚的信,听了晴雯转述袭人的话,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终于爆发出来,将屋里侍候的人包括紫鹃在内全都罚跪在廊下。 林黛玉对房里下人的这一处罚不多时就传遍了贾府,引起了轩然大波。迎春三姐妹、薛宝钗、和贾宝玉及午睡醒来的史湘云在汇集在林黛玉屋子里。对于她们的到来,林黛玉根本视若未见,自古捧着一本书研读。 看到林黛玉摆出的姿态,众人面面相觑,不明白她想做什么,终究贾宝玉忍不住了,开口:“林妹妹,你这是想做什么?就算她们中的人返错,也不该‘连坐’,你怎么把所有的然都罚了,妹妹这般行事未免有些心狠了。” 林黛玉从眼角的余光中看见贾宝玉一脸对自己行为的不赞同,指责自己心狠的时候又有点小心翼翼,生怕惹怒了自己,心中暗自好笑,干脆地将他晾在一边,不接话。 “林妹妹,就算下人们不懂事惹你生气你又何必跟他们一般见识,他们不过是地位低贱玩意一般的人物,喜欢就逗弄逗弄,不喜欢了就丢在一边就是,真要和他们计较开来岂不有**份,妹妹平日看上去可不是这么小性的,怎么今天反而如此行事?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惊动了老太太和太太们可就不好了。”薛宝钗看见林黛玉不搭理贾宝玉,赶紧开口为贾宝玉解围,话中绵里藏针。 “林妹妹,这天寒地动的,虽然还都穿着棉衣,可是跪在冷冰冰的地上这么长时间,这腿怎么受得了。已经跪了这么长的时候,想来她们也知道错处了,妹妹消消气,让她们起来吧。若是再有什么不好,训斥一番也就算了。”一向在众人面前沉默少语的迎春从窗外看去,跪在外面已经嘴唇发紫,脸色苍白的一干下人心软的求情。 跟着屋里的众人七嘴八舌的全都出言劝阻,林黛玉一概不予回答,也不松口,只是摆出一副看书的样子,其实心思早已经跑到十万八千里。林黛玉早已经决定,这次不闹则已,要闹就要闹个大发的,沸沸扬扬的才好。反正已经动手了,不把天戳个窟窿,让自己好好透透气怎么心甘。包括眼前的这批,会得罪多少人,又有多少人嫉恨自己,已经不在她考虑范围内。 众人发现不管怎么说什么,林黛玉都以沉默相对,根本不予回应,她们不过徒费唇舌而已。就算再迟钝也发现事情不对,当下一个个都闭口不言,惊疑的目光落在林黛玉身上,打量着,心中暗自揣度着林黛玉究竟想要做什么。 “老太太和太太来了。”身材高挑的探春从窗子望去,只见贾母搭着王熙凤的手,后头王夫人跟着 余波荡漾有打算 送走了贾母一行人,林黛玉让一直跪在地上下人起来,自顾回屋,托腮沉思。冷静之后发现今天这事闹得可真是不小,自己的性子一向是沉稳的,怎么这会就这么拢不住火,如同火山爆发一般,霹雳啪啦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说出来了,这场火过后还不知道众人该怎么看自己?府上真就打算这事就这么烟消云散还是暗地里有什么打算?府上以后的生活怎么办…… 其实林黛玉的大爆发也不是没有缘由,自进贾府后除了开始两年她年纪小,薛宝钗还没有来,而林如海也在世,她不过是做客贾府,虽然偶有些小难堪,但是也还过得去。自从年岁渐大,薛宝钗来了之后不遂心的事情越来越多,在父亲过世之后一下由客人变成寄人篱下更是变本加厉。 在贾府的日子,林黛玉过得越发艰难,整日里小心翼翼,时刻注意着自己的言行,遇事忍气吞声,还要不时注意防备着暗处飞过来的冷箭,难受极了。偏偏这种郁闷至极的心情根本无处无法更无人能给她排解,她总是保持沉默。将所有的所有藏在心里,压抑着。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泥人尚有三分土性’,当导火索被点燃的时刻,林黛玉就如同冰封下的火山一下子喷发出来,难以控制,又在王夫人的推波助澜下,她也顾不得“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长期憋在心中的委屈喷薄而出,口气又冲又硬,咄咄逼人,甚至口不择言,想到什么说什么,完全不去想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也不顾忌什么身份地位及其后果。只是尽情宣泄。 林黛玉有些头疼的揉了揉额头,发泄之后倒是觉得解了不少气了,可是今后怎么办?就算想低调都低调不起来了?王夫人是彻底得罪了,反正以前她就不喜欢自己,因此得罪了也就得罪了吧,不妨事。可是贾母那里,还有贾宝玉,一干姊妹,满府的下人…… 这边林黛玉正暗自懊悔着,那边贾母一众人离开走到前面各自散去。回到房里,贾母歪在榻上,鸳鸯带着几个丫头赶紧伺候着,捶腿,捏肩。 贾母闭着的眼睛微微睁开,说:“鸳鸯,你觉得宝玉怎么样?今这事你怎么看?” 跪坐在榻上正在给贾母捏肩的鸳鸯闻言手停了几秒,继续,笑着回答:“这我哪里知道,我一个奴才可说不好,既然老太太问,奴才就大着胆子说说。宝二爷自是好的,很是知道高低,在外面礼数没有错过,只是因为在家中,所以行事有些随便。” 鸳鸯边说边想,斟酌着:“林姑娘背井离乡,一个人孤零零的住在这里,未免有些不自在,再说女儿家清誉要紧,因此小心一些也是应当的。想来今这事不过是林姑娘和宝二爷吵架,两人不好对打,林姑娘拿着屋里 庆生辰又出事端 王通的事情尘埃落定,王嬷嬷注意到屋里所有的下人都不良于行,好一点的似乎膝盖不能回弯,僵硬的很,差一点的一瘸一拐的,询问之下才知道是林黛玉罚众人跪于凉地上半天所造成的后果。了解了始末缘由之后,王嬷嬷深叹林黛玉行事孟浪,不过事以至此,况且林黛玉也认识到了过错,因此她也没再说什么,叮嘱林黛玉和下人不管外面多少风雨都不要理会,以不变应万变,各尽本分,过自己的日子即可。 林黛玉这一闹也不是没有好处,至少现在她屋里的人再也不敢小瞧她,是言听计从,服帖的很。因此不管外面怎么议论,林黛玉和她屋里的人该做什么还做什么,宛若事情和她们不相干似的,对于那些想从她们的口中打探消息的人更是缄口不言。 自那之后,众人面对林黛玉时皆默契的不提及当日发生之事。迎春三姊妹不知道是不是受了贾母或者别人的吩咐对林黛玉的态度如同以往,不远也不近。薛宝钗虽然面上依旧是淡淡的,还是不免露出几分喜色,对林黛玉的态度比原来热情几分。 和林黛玉住在一起的史湘云进进出出,总是在林黛玉不注意的时候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她,摆出一副似乎想说什么又不说的样子,难为情的样子。对史湘云的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林黛玉早就注意到了,只不过无心理会,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 最让林黛玉诡异的是贾宝玉的态度,每次贾宝玉看见她都是一脸哀怨,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满是对她的控诉,仿佛林黛玉欠了他几百万钱的样子,对此林黛玉更是视而不见,心中更是远着贾宝玉了,因为贾宝玉的表现出来的姿态明明白白的说明他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他竟然归罪于林黛玉,两个人自那天之后至今未交谈一语。 自灵魂融合之后,林黛玉表现得更多的是夏晓夏灵魂的特性,不过原有林黛玉的灵魂也有所保留,因此对“木石姻缘”本也有所感应,只是伴随着对贾宝玉的一次又一次的失望,这种感应慢慢地被夏晓夏的强势一点一点的切断,再加上原来的林黛玉的个性中有着爱较真的毛病,较来较去,原有的灵魂对贾宝玉的好感也逐渐被消磨殆尽。 正月二十一是薛宝钗十五岁及笄的生日,贾母本就喜欢她稳重平和,又有感于众姊妹及贾宝玉和林黛玉底下的汹涌暗流,因此拿出二十两子意思意思给王熙凤借着给薛宝钗过生日的由头让大家吃酒看戏的时候走动走动,联络联络感情,从而和好如初。 王熙凤拿着鸳鸯递过来的二十两银子似假还真的抱怨着:“老祖宗疼薛大妹妹的心大家都知道,谁也不敢争什么。只是少不得还要请大家说说看,评评理,果真要是拿不出也就算了, 一番计较终谋定 薛宝钗和史湘云、林黛玉几个正在和贾宝玉谈禅,打机锋,贾母派人找他们,元春从宫里送出个灯谜让众人猜,猜好之后写明答案,然后每人做一个送进去。四人赶到贾母房中,迎春三姊妹、李纨和贾环正围着一盏专为灯谜而制的四角平头白纱灯乱看猜谜。 诗词一道以薛林为上,林黛玉天性聪敏,看见灯上的这首七言绝句,并无甚新奇,简单容易,随手写下答案之后将自己的灯谜做好,交到送灯出来的太监手退到一旁。薛宝钗还在那里不住口的称赞娘娘的灯谜难猜,故意寻思,表面功夫做的深入人心。 灵魂融合后最彰显旧有林黛玉个性的就是诗词歌赋一道,平日里她就常常吟诗作对,不过因为此时心胸不同彼时,豁达许多,因此诗词不同不似原来那么悲苦,不过由心性环境而定,她的诗词欢快明亮的也不多。林黛玉的灯谜清净悲苦还可以理解,没想到所有的姊妹所做都是不详,特别是在正月里欢庆之际作此悲戚之语,难免让人觉得忌讳。众人不觉,还一味的说笑嬉闹,林黛玉想到贾府今后之命运,在座的悲惨结局,忍不住伤悲感慨,回至房中只是思索,翻来覆去竟难成寐。 史湘云在贾府又玩了几天才恋恋不舍的离开,虽然史家是自己的家,可是在她看来还不如在贾府自在,因此史湘云离开的时候提醒贾宝玉要多想着去接她,若是贾母忘记,就在一旁提醒着。送走了难舍难分的史湘云,林黛玉暗自感叹着各人有各人难念的经,转身回房,锦绣赶紧递给她一封信,是珊瑚写来的,才到的。 坐在书案后林黛玉抽出信来一目十行的看了下去,简单的问候之后,信上主要写了两件事,一件事智能的事情已经了了,被悄无声息的送走了,并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还有一件就是自从林黛玉上次离开之后就有一对异姓兄弟到道观里打听她,开始并没有引起珊瑚的注意,但是最近他们频频出入道观,道观里从珊瑚这个观主到下面的伙工杂役全都被他们询问个遍。虽然下面的人所知不多,她也告诫过不许乱说话,可是这两个人似乎从众人的支零片语中也有所斩获,已经盯上道观了,珊瑚也摸不透他们想做什么,因此来信告知。 林黛玉放下信之后,第一个念头就是贾府的人注意到自己了,旋即否定。珊瑚的来信说的分明,对方打听的是自己,可是好像自己也没什么值得引人注意的,为了王通那里的生意,也不对,毕竟那里自己从来都没有出面,全权由他做主,不要说外人,除了王通之外,就连商铺里的大大小小的伙计都不知道自己的存在,根本不可能。那么这两个人打听自己做什么?她冥思苦想,想破了头也 屋舍挑选有文章 贾宝玉兴致勃勃的告诉林黛玉元春从宫中发下谕旨,为了省亲所建,被她游幸过的大观园不必封锁,让他和一众姊妹到大观园里居住,现在王熙凤正在遣人进去各处收拾打扫,安设帘幔床帐。比起贾宝玉的兴高采烈,林黛玉反而没有那么好的兴致,对她来说只要是在贾府,不管住在哪里都一样。 “嗯,我要去找老祖宗,看看她那里有什么好东西拿过来我们好用。”贾宝玉喜笑颜开的盘算着,一阵风般的冲了出去,和端茶进来的紫鹃撞了个正着。 一碗热茶全都泼在了紫鹃的身上,作为一个大丫头,紫鹃是受过训练的,服侍主子的时候不能有任何差错,就算出事也要自己担着,绝对不能让主子出事。 贾宝玉一溜烟的跑个没影,林黛玉无奈的摇摇头,走过去,一边关切的问:“烫的怎么样?”一边叫着锦绣赶快拿烫伤膏来。这会正是脱了棉衣换单衣的季节,花季少女正是爱美的年纪,早早的就穿上了薄衫。偏偏天气还是凉的很,喝茶还要喝热的,这么一碗滚茶尽数泼在身上怎么会好受的了。 将托盘上翻倒的茶碗扶起,放好。靠墙而立的紫鹃被烫得眼泪在眼睛里直打滚,强笑着说:“姑娘,没事,没怎么着。” 林黛玉无奈的一叹,就算烫坏又能怎么样,贾宝玉毛毛躁躁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再说也根本不会有人为了个奴才而责罚他,不过是个奴才而已,怎么可能会比主子还金贵。相反要是这碗茶倒在了贾宝玉的身上,只怕事情就大了。 拉着紫鹃到床边坐下,林黛玉开始动手解紫鹃的衣衫,说:“这可不是要强的事情,不是闹着玩的,赶快脱下衣衫来看看。” 一开始紫鹃紧紧攥着胸襟不肯撒手,最终拗不过林黛玉,解了开来。锦绣拿着烫伤药走了过来,看见紫鹃娇嫩的肌肤从胸向下一大片通红,最上面还起了几个水泡,锦绣拿着药膏轻轻的摸上去,尽管力道已经尽量的轻了,可是紫鹃还是不可避免的发出痛呼声。 看着锦绣上玩药,林黛玉把一块上好的白麻布剪成一条一条的,递了过去,叮嘱锦绣:“用这个给她包好,不要缠的太紧,要透气。” 紫鹃包好伤,林黛玉将剩下的麻布和药膏一并递到她手上,说:“拿着,烫伤可不是就上一次药就能好的了的,勤换着点,伤口切勿沾水。正好我们要搬到园子里去住,你也不用在跟前伺候了,就指挥下面的媳妇婆子们收拾东西就行了。” 虽然紫鹃她们吃药也是公中出钱,但是用药要比林黛玉这些主子次一等,况且她又是伤在那羞人的地方,也不好向大夫启齿,因此紫鹃接受了林黛玉的赠药,对于她的吩咐答应着走了出去。 “要搬家?搬到园子里去 东风西风不相容 贾宝玉在林黛玉房里玩耍之后离开,锦绣一面收拾茶具,一面撇着嘴说:“这宝二爷真是一点记性都没有,到姑娘房里依旧是不管不顾的,这性子明显就是属于‘记吃不记打’。” 林黛玉笑笑不语,如果说一点没改也不对,至少早上起床和晚上安歇的时候过来不会直愣愣的闯进来了,知道要人通报一声。不过这个也可能因为屋里伺候的下人记住了教训,那个时候他想进来,每每拦住他后向内通禀的关系。 因为潇湘馆狭窄,王嬷嬷回来也不过短短停留个几天,又出去了。如今住在园子里,盯着的眼睛比少了不少,王嬷嬷平日里在屋子里也是深居简出的,因此园子的人都不怎么注意她,她进进出出方便不少。不过为了不引人注目,林黛玉还是叮嘱王嬷嬷暂时留在外面不用回来了,什么时候购置了合适的宅子,什么时候再回贾府,然后领着林黛玉打着去道观的名义看房子去。 王嬷嬷听从林黛玉的吩咐再次出府,在外奔波不停,除了时不时的递消息进来,果真没回来。林黛玉也知道置产之事急不得。买房置地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就算在后世想买到地段好,交通便利,居家方便那样称心如意的房子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跑了一年半载都是有的,何况在这里。而且林黛玉身份又在那里,高不成,低不就,更是挑剔的很,况且京城不比别处,鱼龙混杂,更不能随随便便,因此林黛玉只能按捺住性子等待,祈求不要让她等太久,事情能够顺利办好。 在大观园的日子平静而底下暗藏波涛的过了过去,转眼春暖花开,大观园按照元春的吩咐多多种树栽花,这项花木工程已经派定了廊上的贾芸。为此王熙凤特地派人通知各门各户,到时花匠进园,小心门户和衣衫,不要乱跑,姑娘们出来走动也要谨防被人看了去,因此一时间众姊妹白日尽量做到足不出户,藏于深闺,等匠户们傍晚下工,才各处走动。 这日林黛玉推窗看着西边映日的红霞,心情上来,出房沿着花荫走来,闲看落花夕阳。走累了,准备回屋,路过怡红院,看见贾宝玉房里的秋纹和碧痕嘻嘻哈哈合提一桶水,撩着衣裳,趔趔趄趄,泼泼撒撒的说笑着进院。 看着一桶水几乎洒了一半,林黛玉轻摇着头走过去,怡红院里传出斥骂之声,一时停了脚步,细细听来。 “……没下流脸的东西!我说派你去催水,你推三阻四的,说是有事,让我们去,原来就是等这个机会,准备趁屋里没人的时候好走到宝二爷眼前去,显着你,一里一里的,不就上来了。呸,你也不拿镜子照照自己,难道我们倒比不上你了?就你能,也不好好看看自己,看看也配递茶递水不配!” “回 病中读书起风波 看着赵姨娘和贾环的遭遇,想到整个贾府里作了姨娘的根本没有几个好结果,林黛玉发出了“宁为贫家妻,不为富家妾”的慨叹。 锦绣听了之后不以为然的说:“姑娘说的理是那么个利,做姨娘要在主母面前立规矩,连孩子都不是自己的,一辈子抬不起头来……这些哪个心里都是有数的,没个不知道的。可是姑娘你想想这府上不说有体面的大丫头,就是那些伺候在屋里的小丫头,一个个锦衣玉食的,生活不比那些寒薄人家的姑娘小姐差。” 锦绣停了停,想了想又说:“姑娘不是常说一句‘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现在也是这么个道理,府上事少人多,不要说重活,就连轻巧的活计也做不了多少,一个个养尊处优的,生活如同在天上。既然都在天上了,谁又愿意再回到地下去,日日为生活满足口腹而奔波劳累?累得蓬头垢面的,整日里为几个小钱而计较的日子?” 锦绣看着沉默不语的林黛玉叹了一口气说:“姑娘你想想,本来不过就是个丫头,是个奴才,就是伺候人的,纵然是有几分体面,可是毕竟朝不保夕,岁数到了是要拉出去配人的,这好生活不定哪天就要结束了。作了姨娘虽然也是奴才,可是那不一样,先不说是半个主子,对她们来说更就意味着将这富贵生活长久的延续下去,至于以后的事情她们虑不了那么多,只顾眼前要紧。再说宝二爷又是那么个模样,那么个性子,家世又好,怎么不让人心动,惦记着,自然要争个头破血流。” 锦绣不是傻瓜,跟在林黛玉的日子也不浅,在她教导之下也认了几个字,读了些书,有了些见识。况且她的身份是个丫头,更是将贾府下面的暗流看的一清二楚,林黛玉说这话是高屋建瓴,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她则是切切实实的从身为奴才,那些丫头的角度出发,说的就是她们的心声,她们的想法。 这个世上不慕荣华,不喜富贵的人是少之又少,况且已经在掉进蜜罐中的她们怎么舍得离开,出去接受风餐露宿的苦楚。何况身处贱籍在婚姻方面受到了很多限制,纵使有像赖嬷嬷家这样伺候了贾府三四辈,现在也有了偌大的家业,称得上是财主的奴才,毕竟僧多粥少,嫁入那样的人家为正妻的机会还没有成为姨娘的机会大。 听锦绣长篇大论的一说,林黛玉觉得自己还是把事情想简单的,做丫头不过是一张临时的饭票,随时都有作废的可能,作了姨娘基本上就是一张长期饭票了,况且对象又是贾宝玉这样年轻潇洒,温柔体贴的公子,为什么不愿意?如果位置对调,没准自己也会做出和大家一样的选择,毕竟志气这个东西难当饭吃! “锦绣,对未来你有什么打算? 为山九仞见功成 “姑娘,王嬷嬷回来了。”正收衣服的锦绣看见风尘仆仆的王嬷嬷从廊那边走过来,赶紧告诉林黛玉,虽然她不清楚林黛玉派王嬷嬷在到外面去做什么,但是她知道林黛玉这些日子就是因为一直等不来王嬷嬷的消息显得焦躁,这个对林黛玉应该很重要,因此看见王嬷嬷回来赶紧通传。 林黛玉闻言,大喜过望,从屋里三步并作两步的跑了出来,迎上王嬷嬷,迫不及待的问:“妈妈,那事情……” 王嬷嬷慈爱的拍拍林黛玉的手,安抚她焦急的情绪,打断了她:“姑娘,别急,我们进去慢慢地说。” 拉着王嬷嬷的手进屋,坐下,林黛玉热切的望着王嬷嬷,整个人如同巴望着肉骨头一般的小狗,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的奶娘。 看着林黛玉眼中的期望,王嬷嬷忍不住笑了起来,从来没有见过她这个样子,不忍再吊着她的胃口赶紧说:“姑娘,放心,都办妥了。宅子位于东西街交界,原本是朝廷里一个大官退下来修建的荣养之所,后来合族回祖籍,变卖之后转手了几遭,位置可是堪堪好,不知道姑娘什么时候有时间去看看?” “还等什么,自然是马上就去。”听说房子已经买好,林黛玉一刻都等不了了,起身就要出去看看。 “姑娘——”王嬷嬷看着林黛玉亟不可待的样子,赶紧拉住她,说:“姑娘稍安勿躁,这天都这么早晚的了,就算要出府也要明天了。这么长时间都等了,难道还等不下这会,姑娘按按性子吧。” 听了王嬷嬷的劝诫,林黛玉觉得自己实在是有些急躁了,现在这事情都是瞒着贾府慢慢进行的,在府中自己行动又不自由,做不得主,要是就这么跑出去,可真是为山九仞功亏一篑了。不过这些年心心念念盼着的事情有了结果,也难免让林黛玉欣喜若狂,失了沉稳,乱了方寸。 一晚上林黛玉也没好生睡,心中总是盼着天亮,东方刚刚发白的时候林黛玉就起来了,收拾妥当,用了早饭,就去给贾母请安,顺便请求出府。 征得贾母的同意,林黛玉以给父母拈香的名义出府去了道观,下了车,安置好贾府跟着出来的人,林黛玉就让珊瑚雇好车,和王嬷嬷带着锦绣从后门直奔买的院子而去。 王嬷嬷买下的这座院子,以大小而论,只可以算中等,可能是房子原来的主人特地请名家设计的,幽静严谨,显示了与众不同的雅致和宁静。地理位置适宜,左邻右舍王嬷嬷已经打听过了,住的并不是高官厚爵之流,或是一些薄有资财,只知道吟诗作画,清闲的京官;或是一些因为种种原因远离朝廷,再难起复的清流,或者一些远离权势,在家荣养的官员,或者一些好慕诗书礼仪之家的富贵大家。 这既不临近闹市 滴翠亭与泣残红 虽然有金丝攒珠凤这么一个不愉快的小插曲,但是并没有影响了林黛玉的好心情。一想到终于有了自己的家,她就乐开了花,一连好几天都没有睡好,不是筹谋着在房间添点这个,就是在房间添点那个。 晚上睡不好,白天林黛玉也是精神奕奕,看不出疲倦的样子。心情好,看什么都是好的,本来园子就是被精心设计的,如今春暖花开,花红柳绿,满园春色看在林黛玉的眼中,更是增添了几分春色。 欣赏着眼前的精致,林黛玉觉得有些累了,远远地望见前面的滴翠亭,穿花分柳走到亭子中,挑了个位置坐下歇脚。靠在边角的廊柱,从栏杆向外望去,河边凉风袭来,林黛玉觉得风吹在身上很舒服,十分惬意,睡意慢慢地涌上来,不知不觉林黛玉倚在栏边睡着了。挂在亭边的轻纱在风中翩翩起舞,遮住了她的睡容。 林黛玉刚开始睡的很是香甜,后来睡梦中感觉到似乎有人在她的耳边唧唧喳喳的说个不停,吵得她不得安眠。睡的不安稳的林黛玉恍惚中似乎听见说话的人说起了她,睁开睡眼朦胧的眼睛,迷迷糊糊的下意识开口:“我又怎么了?” 一句话说完刚才还有些吵闹的环境立刻变得鸦雀无声,静的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林黛玉在这别样的安静中醒来,用手轻掩嘴,打个呵欠,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如同木雕泥塑的两个丫头,似乎是贾宝玉房里的人。 这两个人一个叫红玉的,一个叫坠儿,具体是不是这个名字林黛玉也不能确定,因为贾宝玉房里的人太多了,除了来来去去跟前晃动的那几个人的名字之外,眼前这两个明显是进园子之后才挑上来上不去台面的小丫头,不是自己房的,记不住名字是很自然的。 对上眼前两个丫头奇特的反应,看着她们张着嘴,目瞪口呆,很是惊讶的盯着自己,林黛玉第一反应就是检查自身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没发现什么问题。不得其解的林黛玉顾不上奇怪,直接了当的问:“你们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怎么一个个都如同被是了定身法一般,傻呆呆的。 年纪比较小的名字叫坠儿的似乎反应了过来,指着林黛玉,又指指外面,迷惑不解的问:“宝姑娘不是说林姑娘你刚才蹲在亭子旁的河边弄水,这会你怎么在这里?” 听了这话,反倒是林黛玉满头雾水,大为不解伸出头去,看见亭下河水淙淙流过,远处薛宝钗的身影,疑惑的说:“什么水边?我不知道,我本来就在这里的,刚才迷迷糊糊睡着了,恍惚听见有人提到我,我以为是在叫我,我这才醒过来,你们进来的时候没看见吗?” 闻言两个人面面相觑,对于自己的粗心大意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刚才一心想找个隐 言有深意带双敲 手中把玩着王熙凤刚打发人送过来的攒珠累丝金凤,林黛玉心思飘远,王嬷嬷捎信进来,房子里里外外都已经收拾好了,新粉刷的墙壁也都干透了,该添置的东西也都添得差不多了,她正在扫尾,人现在就可以搬进去住了。 有一搭没一搭的拨弄着凤上的珠子,林黛玉幽幽一叹,虽说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可是这东风却不是那么好“借”的。虽然这府上有的人巴不得自己离了他们的眼前,可是却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离开的,有人盼着她走,自然也有人要留。何况她不想偷偷摸摸的,当初堂堂正正的进来的,就要大大方方的离开。 “姑娘,宫里娘娘赏了端午的节礼,我刚才出去去老太太那里,顺便帮着姑娘拿了过来。”紫鹃从外面回来端着一个礼盒说。 “知道了,收起来吧。”心烦的林黛玉不感兴趣的挥挥手,吩咐着。反正左右不过就是那些东西,根本没有一丝看的**,相比这个,她现在想的事情更重要。 锦绣从外面气哼哼的走进来,林黛玉看见了,将手中的凤随手丢进首饰盒,问:“怎么了?好好的谁又惹到你了让你回来给我们脸子看?” “我哪敢给姑娘脸子看,我就是气外面那起嚼舌头的,明明姑娘和宝二爷什么都没有,还在那胡说八道,亏姑娘还特地声明过,难道他们的耳朵都是被狗吃了不成。”锦绣嘟着嘴不满的抱怨着。 林黛玉起身,倒了一杯茶递给她挪揄着:“润润嗓子吧,虽然天还不是很热,可是我看你的心火也快把自己烤干了。” 锦绣毫不客气的接过来,一饮而尽,旋即反应过来不妥当,满脸惶恐,赶紧说:“怎么敢让姑娘倒茶给我,我越距了………” 皱了皱秀气的小鼻子,抗议着:“不带姑娘这样打趣人的,我知道我脾气不好,可是我也不会给姑娘惹是生非,添乱的。” 锦绣虽然脾气直,可是她也知道分寸,明白什么当说,什么不当说,对什么人说什么话,可以冲谁发发小脾气,如果没有个心数的话,林黛玉早就把她打发了,否则在贾府这样的环境中,留在她一个孤苦无依的弱女子身边岂不是帮自己惹祸。 雪雁从外面领进来个小丫头说:“姑娘,这是宝二爷房里的紫绡,来给姑娘送东西来了。” 紫绡上前福了一福,捧着礼盒上前说:“我们二爷说这是他得的,姑娘喜欢什么就拿什么。” 林黛玉扫了一眼,紫绡手里捧的是才刚宫里赏下的端午节礼,笑着婉拒:“不用了,回去告诉你们二爷,这东西我也得了,让你们二爷留着自用好了。” 送走了紫绡,林黛玉歪在了榻上,锦绣探询的目光偷偷的,以为不引人注意的落在林黛玉的身上,一副好奇兮兮,满腹疑 千辛万苦脱篱笼 端阳佳节,蒲艾簪门,虎符系臂。对于贾府更应该是一件盛事,不过本来应该是热热闹闹的气氛不知道为什么席间却十分的冷淡,但黛玉无心关注于此,她现在满心全都是怎么才能顺利出府,因此席散无心和众姊妹闲话,匆匆回房。 不知道一向最疼女孩的贾宝玉犯了什么癔症,这才给了袭人一个窝心脚,转过身又因为一把扇子训斥起了晴雯,房里两个最得意的丫头都有了不是。晴雯那个火爆脾气,怎么受得了这个,不免有些恃宠生娇,跟贾宝玉顶了起来,最后七绕八绕的把袭人也绕了进去,言语之间翻排起她和贾宝玉的那点龌龊事。 贾宝玉这边闹得人仰马翻,甚至都闹着要把晴雯撵了出去,袭人都跪下求情,对此林黛玉充耳不闻,严厉约束她房里的人去管闲事,传闲话。对大嘴巴的锦绣更是严加训斥,不过似乎效果不显,再者她对贾府的事情也不能完全无所闻,因此只要不出纰漏,对锦绣的行为也就听之任之了。 不过对于锦绣传回来的贾宝玉撕扇子做千金一笑,讨好晴雯的事情,林黛玉恍然未闻,不管不顾。人家爱拿乔作势,爱低声下气,完全于己无关。不过虽然面上不显,林黛玉心中还是有些思量的。晴雯经过这么一闹,虽然在贾宝玉心中彻底奠定了大丫头的地位,可是那些隐晦的话根本惹恼了袭人。 虽然袭人为晴雯不惜下跪求情,那不过是为了展现她的贤良,其实心中不知怎么嫉恨她呢。袭人和贾宝玉的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碍于贾宝玉和袭人两人的名声,谁也不肯拿到台面上来说,偏偏晴雯不管不顾,说了出来,这哪是能说的。就算是为了争宠争地位,可要有了算计才是,如果晴雯还是这样下去,将来有的她哭的。虽然林黛玉欣赏晴雯真性情,可是对于她的这般作为也不喜欢。 端午次日史湘云的到来,更是给林黛玉乱上加乱,少不得抽出功夫来陪。看见史湘云将上次她打发人送过来给众姊妹的绛纹石的戒指又带过来的四个给袭人、鸳鸯、金钏、平儿。林黛玉的那个得了之后就给了紫鹃,而薛宝钗的给了袭人,当时锦绣还愤愤的为伺候薛宝钗的莺儿鸣不平,拿着别人的东西不心疼,去讨好笼络外人,冷落自家人。 林黛玉当时只是抿嘴一笑,没有和锦绣解释薛宝钗打的什么主意,袭人可是贾宝玉身边第一人,要想做宝二奶奶,自然要把他身边的人收拢在自己这边,不然满府这么多大丫头,怎么谁都不送,偏偏给了袭人,她又是哪点特殊,不过就是身后有个好主子罢了。 对于贾宝玉是否拿着他得来的金麒麟,像他看的那些野史外传上那般才子佳人都因小巧玩物上撮合 一切都刚刚开始 到了新家将东西收拾好,林黛玉虽然已经看过一边宅子,可是还忍不住又走了一遍,回到屋子里,摸着房里摆置的家俱,环视已经收拾整齐的住处,难以言表的喜悦涌上心头。 一想到终于脱离了贾府,从此之后,贾府的风风雨雨,与自己再无干系,心里对未来充满期待,新的生活开始了,林黛玉只觉得看什么都是好的,就连空气都觉得不一样。倒在床上,兴奋地用头蹭着柔软的被褥,手舞足蹈。 从外面进来的王嬷嬷看见林黛玉这般孩子气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从小到大林黛玉都像个小大人似的,还没有个这么幼稚的行为。“姑娘,姑娘外祖母身边的鸳鸯姑娘带着几个嬷嬷过来看姑娘来了。” 被王嬷嬷看到自己这么不成熟的举动,林黛玉有些不好意思,闻言,有些惊奇的说:“我这才离开到了这里,老祖宗怎么就派人过来了,她们来做什么?” 旋即色变,难不成贾母反悔了,想让她回去,才不要!只要让她出了那个门,任凭贾府的人说的天花乱坠,自己也绝对不会再回那个鬼地方。不是说,就此和贾府断了联系,只是不会再寄人篱下,偶尔回去小住做客倒也无妨。 看见林黛玉有些色变,王嬷嬷明白她担心什么,赶紧说:“姑娘不要担心,并不是让你回去。她们过来完全是不放心姑娘,谁让老太太一松口,你就这么心急,迫不及待的连夜收拾东西就搬了过来。老祖宗根本没预料到姑娘会这么快,对于姑娘的住处、环境还有房子怎么样诸如此类的事情都一无所知,就这么让姑娘住过来怎么放心,自然是要派人看看的。” 林黛玉听了王嬷嬷的解释释然。也是,当时贾宝玉那么一闹,自己也跟贾母说了那么多的话,毕竟年纪老了,精神不济,所以答应自己离开贾母就不再深问什么,在她看来以后还有时间,若是不合适,可以在另觅他处,谁承想自己走的这么急。不过对于自己这么匆匆忙忙的离开贾家,不知道贾母心中会不会有什么其他的想法。 “妈妈你将鸳鸯和那几个嬷嬷带到花厅里来吧。还有紫鹃那几个小蹄子怎么也不见?”林黛玉起身,将镜袱揭起,照了一照,只见两鬓略松了些,忙开了妆奁,拿出抿子来,对镜抿了两抿,收拾好了,准备出去见客。 “紫鹃她们几个到了新地方,兴奋地不得了,逛个没够,我想着反正鸳鸯她们是带着老太太的吩咐来的,也是要好好看看宅子的,所以就让它们几个带着鸳鸯她们好好看看,免得回头还要带着鸳鸯她们四处走,耽误工夫。”王嬷嬷将自己的安排一一说了出来。 “嗯,这样也好,我也累了,再陪她们逛也逛 独自过日子琐事 到了贾府看过挨打的贾宝玉之后,拿着贾母给的田契,歇过了午林黛玉就匆匆忙忙的回了自家。按照道理说贾母已经把她离府名正言顺的说了出来,林黛玉应该去各个房头去辞一下,描补描补。 毕竟最开始离开的时候她算是不告而别,只是林黛玉无心讲这些虚礼,反正以后还是要和贾府来往的。再说一一拜访下来又不知道要耽误多长时间,家里还有众多杂事需要她料理,比不得从前有暇。 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虽然林黛玉不必像贫苦人家一样,为了生计而四处奔波,但是独自开门立户还是有些意想不到的事情需要处理。零零碎碎的琐事处理好了,家里上下一切都安排妥当。 紫鹃从外面进来端着一盅清热去湿,润肺化痰鹌鹑去湿汤放到正在看帐的林黛玉面前。林黛玉放下手中的账册,新买来的小丫头春杏和夏荷立刻有眼色的打来一盆水,端来干净的巾帕。 洗过手,拿帕子擦干,林黛玉端起汤盅慢慢地喝汤,点着头说:“这汤味不错,没忘记给妈妈端一盅吧?要是还有,你锦绣和雪雁都尝尝。” 自从搬出来之后林黛玉就上下吩咐过,王嬷嬷平日里的吃穿用度比照自己,不得怠慢。紫鹃他们这些老人是知道,且不说林黛玉是她自小奶大的,就是这么些年跟在她身边尽心尽力的情分也是她们比不了的,自然一概应允,后进的人虽然不明白情由,可是也都是极有眼色,自然萧规曹随,因此整个宅子下上都敬着王嬷嬷,很是有体面。 “姑娘放心,妈妈的那份早就送过去了。这汤灶上还有一点,不过只怕不够我们,我也不和她俩抢了,就给了锦绣和雪雁两个喝吧。”紫鹃知道王嬷嬷在林黛玉心中的地位,行事自然要周全。况且王嬷嬷纵然林黛玉敬着她,却是个不肯干吃饭不做活的,无可奈何之下,林黛玉将厨房这块交给了她。厨房里自然要巴结好了这个顶头上司。 “如今出来了,跟在姑娘身边,几乎是想吃什么只要跟姑娘或者妈妈说一声,基本上就能吃到嘴。再说就算住在贾府,虽然比现在艰难,就这么一碗汤也算不得什么。何况现下,更是瞧不上眼,都给雪雁好了。”锦绣从外面掀帘子进来,嚷嚷着。 正如锦绣所言,现在当家理事的是林黛玉,吃食全由己心,紫鹃她们几个跟在林黛玉身边的大丫头,想要吃什么,只要和林黛玉说一声,或者知会王嬷嬷一下,只要不过分,没有不满足的。 “瞧你这个轻狂样,才搬来多久就成这个样子了,不像话。,虽然现在自己住着舒心,可是也不能一点样子都没有,难不成离开贾府的那晚白跪了。”林黛玉笑中带嗔的敲打着。 锦绣闻言有些不好意思,低 田园家舍惊一场 林黛玉是端午节过后离开贾府的,天气本就热,在新家过了一段可心的日子,这天越发的热了起来,又因为搬家搬得匆忙,也没有预备冰,差人出去买,如今正是暑热的时候,冰块都是抢手的东西,家家都要用,因此市面上的冰以林黛玉这样的无依无靠的人家就算是有钱也没处买去,就算好不容易托人高价买了那么一点半点远远不够用。 开始还因为房子宽敞,又用井水洒地降温,勉强过了一段日子,到了后来热的过不得了,身上都起了痱子。林黛玉知道玉寒凉,能降温,忙不迭将收起来的玉器摆出来,终究不管用。紫鹃也热得受不得,装作不经意的告诉林黛玉说她哥哥说的郊外的村庄要比城里凉快的多。 林黛玉立刻就听出了紫鹃的弦外之音,忙不迭的要到郊外去避暑。王嬷嬷开始坚决不同意,觉得大家小姐这么出门不成体统。经不住林黛玉软磨硬泡,不住的软语央求,又看到她身上虽然用了好多痱子粉,可是依旧不见消褪,反而越发的厉害。 从小到大林黛玉哪里受过这个苦,王嬷嬷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又亲自带人跑到那边收拾出来,准备住处,又查看了四周的环境,觉得勉强还过得去,这才答应林黛玉出去避暑的要求。 定下来后,王嬷嬷就安排着紫鹃、雪雁和锦绣还有春杏与夏荷两个小丫头跟着过去,她自己就不去了,留下看家,家中没有个主事之人不行。犟不过她的林黛玉也知道王嬷嬷她说的在理,家里不能没人主持,只好带着紫鹃她们几个和车马行打招呼让她们派车送她们过去。 自从搬出来之后,因为全院上下就那么几个人,又大多是女儿家,没有天天向外跑的道理,所以没必要养车马,打轿子,因此就挑选左近街上信誉好,服务周到的轿子店和车马行的积年老店立了帐,出入由他们负责,约定三节结账。 为了让王嬷嬷放心,林黛玉和紫鹃一干人全都带着纱帽出门,分坐在两辆车上带着一车的东西,慢悠悠的向京郊走来。其实林黛玉也不是特别娇气的人,虽然热,真要挺挺也就过去了,实在是王嬷嬷管得严,她在家里闷得慌,因此才要出门,想着感受一下田园气息,相比于每天关在二门里,在外面上自由一些。 坐在车中颠簸了一上午,终于在午饭前赶到了庄子上,刚到地头,紫鹃的哥哥嫂子就迎了上来。这个庄子还是老早以前建的,原来不过是给管事们落脚的地方,虽然后来陆陆续续的又扩建了几个院落,有些墙几经风化,几经修补,看上去灰扑扑的。一溜五间连脊的青砖青瓦正房,东西两排厢房,又盖着一排倒座,用竹篱编的围墙围了起来,看起来有些不伦不 情中情让人为难 林黛玉这厢一团忙乱的收拾行李,找车,准备回京。那边从农庄离开的兄弟两个慢慢地打马走在官道上。南峰垂头丧气的说:“费了这么大的力气这么长时间才见到人,怎么没说两句话就辞了出来,再呆一会也是好的。” 从农庄出来的之后一直沉思不已的端木瑾闻言轻扫了一眼南峰,淡淡的开口:“这次相遇本来就是意外,这么长时间寻找下来难道你感觉不出来,那位姑娘出身不简单,所以这次能和她碰面并且面对面交谈已经是难得的机缘,再呆下去,就算在那里再呆多久都不会和那位姑娘再见面了。” 南峰神色有些沮丧,听了低着头,半晌不出声,似乎对费了几多辛苦才见面,时间竟然如此短暂,而且说了不多几句话很是不甘心。沉默良久,抬起脸说:“大哥,我们什么时候再去拜访一次那位姑娘,就算其他的探听不到,至少也要知道个姓名。有了姓名其他的在慢慢打听也不迟。” 端木瑾只是催马扬鞭疾行,不答。见到真人被喜悦冲昏头脑的理智渐渐回笼了,多年在外奔波,见识过的人不知有己,可笑和天下形形色色的人都打过交道,在他们面前不动如山的自己刚才的表现如同初出茅庐的小子,手足无措,言语混乱,表现足以让人笑掉大牙。 听了南峰的打算,端木瑾脸上浮起一抹苦笑,刚才南峰的表现和自己也半斤八两,只怕那位小姐对自己两人的观感不比登徒浪子好多少,再次拜访吃闭门羹的几率为百分百。再说未婚女子的闺名哪是能够被外人得知的,何况还是陌生男子。眼前浮现出林黛玉秀丽的脸庞,端木瑾只觉得心怦怦直跳,赶紧摇摇头,停止胡思乱想,催马快行。 端木瑾的心思和南峰的打算林黛玉无从得知,她仅把和这两个人的相见当做农庄生活的一个小插曲,一个意外而已,并没有太放在心上。只是她不在意,并不代表别人不在意。回来之后,描述郊外生活的时候,林黛玉一时说漏了嘴,虽然看见王嬷嬷铁青的脸色,她非常警觉的住了嘴,不肯往下再说。可是王嬷嬷还是从紫鹃雪雁一干人的口中得知了详细的情形。 “纵然那庄子附近人烟稀少,鲜有人来,姑娘也不该如此大意,身边一个人都不留,就那么出去开门,这像什么话?不成体统!”王嬷嬷明了事情始末,又惊又怒的板着脸,训斥着。 “妈妈——”林黛玉伸手抱住王嬷嬷的胳膊撒娇:“不是没事吗?就不要教训我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虽然嘴里告着饶,其实林黛玉并没有把这个事情看得有多重,对于王嬷嬷的训斥颇不以为然。 尽管来到这个世界这么多年,可是在另一个世界里接受的 叹命运无能为力 林黛玉和紫鹃到了贾府见过贾母之后就进了大观园,踏入潇湘馆。上次刚刚搬走就被鸳鸯接过来不算,这次才真正是她搬离贾府的回归。 房间收拾的整整齐齐,并没有因为她不在而偷懒,东西还都是她用惯了的,摆放的位置也都按照她的习惯放好,明明非常熟悉的一切却让林黛玉陡然生出一股陌生的感觉。 紫鹃忙着归置带过来的东西,林黛玉坐在窗下常坐的一张椅子,望着窗外的几竿翠竹发呆。 迎春三姊妹、薛宝钗和贾宝玉听见林黛玉来了相约一起过了来,不等进门,贾宝玉愉悦的声音就从门口传来:“林妹妹,林妹妹,我们来看你来了。” 林黛玉听见赶紧起身迎了出去,和众人厮见,让进屋,众人围坐在一起亲亲热热的说话。 探春仔仔细细的打量着林黛玉一回说:“林姐姐的气色看起来不错,身子可大好了?我听说林姐姐最近一段日子没有在京?” “多谢三妹妹惦记,这阵子倒是没有犯病。”林黛玉含笑回答:“前一阵实在是耐不得京里的暑热,倒是乡下比较凉快,所以就到京郊住了一段日子,见识了一下田园风光。” 探春和林黛玉这么一问一答,迎春也细细的看了林黛玉一番,关切的说:“嗯,林妹妹看起来气色的确不错,老太太说林妹妹搬出去是为了养病,若是好了就该搬回来,住在外面总不如府里舒适自在,要是缺什么短什么更是麻烦。” 闻言,林黛玉端着茶杯准备喝茶的手一僵,差点将茶倾了出来,虽然早已经虑到回贾府之后会有人说到让她搬回来的问题,只是没想到最先开口让她搬回来的不是贾宝玉而是迎春,林黛玉自然知道她是真心的关心自己才这么说的,干笑着,转动脑筋想着推却的说辞。 “就是,就是,林妹妹身子既然好了还是搬回来的好,住在外面多不方便。”贾宝玉听了迎春的话忙不迭的附和。 “最近虽然没有再犯病除了调养得当之外也还没到季节,我这病大多于每岁至春分秋分之后复发,所以不得大意,还是要好好养养。”林黛玉找着借口委婉的拒绝:“其实住在外面没有你们想的那么不堪,一切供给都很充足,而且老祖宗和凤姐姐也常打发人送东西过去,根本不缺什么,我并没有受什么委屈。” 对于林黛玉的话众人颇不以为然,在他们的想法里,林黛玉不过住在一个奶娘的家里,就算王嬷嬷家计不错,也不过是个土财主。撑死了和在贾家世代为仆,也积下一份家业,回到家也能呼朋唤奴的管家赖大家一样,纵然有几个钱,因为位份低,还是比不过贾府。 林黛玉自然能看出众人的想法,也不开口 内帷中男女大防 到了薛姨妈生日这天,因看贾母高兴,薛姨妈就借了贾府的地方摆了酒分别在内外请府上的人吃酒看戏,很是热闹。只是贾宝玉在内帏厮混惯了,只有刚开始的时候在外面吃了一盅酒,呆了还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跑了回来,坐在林黛玉身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她说话。 “林妹妹,上次五月初三薛大哥生日,宴席上有不知道从哪里寻来的这么粗这么长粉脆的鲜藕,这么大的大西瓜,这么长一尾新鲜的鲟鱼,这么大的一个暹罗国进贡的灵柏香熏的暹猪。这次姨妈做寿不知道薛大哥又寻些什么样别样的吃食过来。”贾宝玉看见林黛玉对他所说的话题不感兴趣,尽力在脑海中搜寻新奇的话题以图引起她的注意。 林黛玉扫了一眼贾宝玉,看着他双眼亮晶晶的望着自己,如同一心讨好主人,希冀能赏下根骨头的小狗,心中轻叹,不过还是硬起心肠,不冷不热的说:“二哥哥说的哪里话,好像我们大家给姨妈并不是真心给姨妈过生日来,而是专门来吃东西来的,这还没开席二哥哥就开始盘算着了。只是二哥哥怎么想是你的事情,可不要拉上我,我可是专门过来做寿的。” 贾宝玉碰了一个不软不硬的钉子,讪讪的笑道:“林妹妹说的是哪的话,我也是来给姨妈做生日的,刚才一说不过是顺便想想而已。那鱼和猪不过新奇难得,瓜和藕倒是难为怎么种出来的,只是纵然东西虽然新奇,味道并没见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一旁的探春看见贾宝玉碰壁,出言解围:“纵然东西再新奇,再大,也不过就是瓜和藕,味道难道还有什么不同?鲟鱼和暹猪咱们这样的人家也不是没吃过,顶多烹调手法不同罢了,可是鱼做不出鸡的味道来。” 探春这么一搭话给了贾宝玉台阶,他立刻借竿子=下坡,忙道:“还是三妹妹说的是,就是这个样子。” 三人转头看戏,不再罗嗦。只是贾宝玉终究是个坐不住的,座位上如同有钉子一般,稍稍安稳了一会儿,在林黛玉这里他不想自讨没趣,又一溜烟的不知道跑到了哪去了。 台上一折《牡丹亭》演的正好,里面扮书生柳梦梅的那个小生的真是风流潇洒,将一边的杜丽娘都比了下去,看戏的这些个人更是不住口的夸赞。贾母带着老花镜在下面也说:“这个扮柳梦梅的小生生的可真是俊美非凡,难怪那杜丽娘看中了她,想要嫁他,唱的也不错,姨妈可知道这是哪个戏班,扮小生的叫什么名字?” 薛姨妈带着几分得意的说:“这个戏班是蟠儿从外面请来的,一应事体都是他操持的,我一点都没有加以过问,恍惚听蟠儿说这个戏班叫什么云升班,至于这个小生的名字真的 古诗词言物托意 林黛玉走进席间,站在外面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一下心情才重新回到座位上。探春细心的察觉到她的脸色有些不好,关切的低声询问:“林姐姐可是身子有些不舒服?看着脸色不好,要是觉得不舒服就回潇湘馆歇歇吧,你和我们不一样,不必在这里硬撑,礼物到了人就是不坐席也没关系,何况你的身子弱大家都知道,绝对不会怪你的。” “没事,是刚才回来的时候一不留神脚滑了,差点没摔了,吓了一跳,一会儿就好了。”林黛玉笑着婉拒。伸手从盘子里拿出一块糕点慢慢地放到嘴里品尝,一搬出去再回来顿时就不一样了,可是外来的客了。 台上一出接着一出的热闹戏演下来,探春也有些受不住了,悄声说:“林姐姐,这出《小八义》唱下来唱得我有些头疼,我也出去逛逛去,一会儿就回来,要是有事就先帮我应着。” 林黛玉点头答应,探春悄悄起身走了出去。林黛玉伸手拿起旁边的茶碗,轻抿了u,看着台上插科打诨的诙谐戏,叹了一声,女儿女儿的生日是按照贾母的喜好来操办,到了母亲这里依旧这样,热闹戏,甜软的糕点……这样百般讨好难道都不累吗?不知道是不是要等到薛宝钗嫁入贾府之后才算是个头? 过了一刻钟,探春带着几分愠色回来,坐在位子上神色犹有不愉。林黛玉笑笑问道:“这可是怎么了?难不成出去这么一会儿还有谁给你气受不成?还是谁又惹到了你?” 说话间,目光落在偏角处,赵姨娘一直在那边坐着看戏,贾环也跟着在后面,在探春离开的时候都在原位上,除了这两个人林黛玉不知道还有谁能气到一贯精明厉害的探春。 “我才到外面转转的时候正好看见入画捧着个食盒走过,我好奇之下多问了两句,才知道四妹妹竟然不在这边,托辞身体身子不爽回了去。既然身子不好呆在藕香榭里休息也就是了,她倒好,偏偏跑了出来,就在沁芳闸那里嬉戏,这会想着吃点心,又不喜欢席上的这些,所以让入画到厨上要去。那边正是人来人往的,要是让人看见了去,传到姨妈的耳朵里,岂不是让人说她不懂礼数,我说了她两句,不服气,起了争执。”探春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讲来,言语中表露出对惜春的执拗无可奈何及不快。 薛姨妈过生日,借贾府的地界摆酒唱戏,请了大家来。在自家的地盘上自然可以随心所欲,只是今日这地界被薛家借了去,算是薛家的了,惜春是贾家的人,这么半途而去,不同于林黛玉和探春的走开一下下还会回来,她这样做未免有些伤薛家的脸面。 不过身体不爽而离去,有了这番说辞大家自可以见谅,可是这个“身子不 秋爽斋结海棠社 摆弄的手中的音乐盒,比起另一个世界看到的那些精美的,眼前的这个实在是太简陋了,根本不值得一看,可是林黛玉知道,这个东西在这个世界的价值。翻开拜帖,看见上面元徐再思的《折桂令》,忍不住念出声来“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呆呆的望着窗外,真像王嬷嬷说的每天风雨不改的送礼过来,伴随着礼物送过来的自然还有炙热的情诗,纵使自己这边没有任何回应,他那厢也是日日不落,而且每日的礼物从来都不重复。 有的时候林黛玉都想,恐怕没等历朝历代的情诗写完,他那边送的礼物就该重样了,毕竟哪来那么多新奇别致的小东西,却没想到自己还是小看了他,坚持了这么长时间依旧花样依旧层出不穷,没有重复,不知道明天是会送什么过来,还真是期待呢。 林黛玉没有意识到她已经不知不觉的习惯每天收到不同的小礼物了,并对此产生了期待。其实习惯是个非常可怕的东西,会让人渐渐上瘾,难以戒除。 将音乐盒和拜帖妥善的收好,林黛玉坐到了绣架旁埋首飞针走线。旧日在贾府节日里看见贾母将珍藏的“慧纹”拿出来赏玩,恍然想起自家中也有那么一两件,收了起来,赶紧找出摆上。因世人对这“慧纹”格外的推崇,为此专门将“慧绣”中的“绣”字隐去,因为这“绣”字不能尽其妙,用一“绣”字,似乎唐突了,特特改为“慧纹”。 将家中藏着的“慧纹”摆了出来,林黛玉细细看过,果然没有平日里看到的那些绣品之匠气,别具一格。一时起了好强之念,自认绣工不差,琴棋书画虽然称不上精通,可也算得上是熟识,左右也无事,决定照着“慧纹”仿绣一幅来比比孰优孰劣。 一个花瓣还没有绣完,雪雁手里拿着一副花笺从外面进来,“姑娘,贾府派人来接姑娘过府小住,还带来三姑娘的一张帖子。” 林黛玉放下手中的针线,起身接了过来,拿在手中匆匆一览,笑道:“起诗社?没想到三妹妹倒是个雅人。”记忆中原来的大观园的少女们是曾经成立了个诗社,但是不记得发起人和时间了,如今得到了解答。 收拾好换洗的衣物带着紫鹃和锦绣来到贾府,见过贾母,在潇湘馆安置好,林黛玉就出门直奔秋爽斋。看见只有迎春和惜春在,微微一怔:“三妹妹不是要起诗社,怎么就来二姐姐和四妹妹,其他的人还没有到吗?” 看见林黛玉走进来,迎春和惜春都拍手笑道:“真是岂有此理,这路远的倒比这近的来的还快,等一会宝姐姐和宝玉(二哥哥)来了,一定要罚他们。” 侍书端茶过来,探春亲自为林黛玉捧茶,笑道:“倒不怪他们,是我的不是,我是按 一日千年岁月长 因一开始结诗社的时候把史湘云忘记了,待到林黛玉说等她回去之后在家中邀上一社,提起贾宝玉和史湘云曾经去过她家,这次把她想起,因此贾宝玉急急忙忙求贾母把史湘云接过来。因当天已晚,第二日午后史湘云才来。 史湘云也是个爱玩的,昨天就在袭人打发给她送东西的宋嬷嬷口中得知众人结社作诗,自然心中想着要凑这个热闹。一到贾府,见过众姊妹,就先依韵和了两首,然后嚷嚷着明天做东道,先邀上一社。众人看见史湘云兴致高昂,也有了兴头,应允着要扰她的雅兴。 至晚,史湘云没有像往常一样和林黛玉歇在一起,被薛宝钗邀往蘅芜院去安歇。史湘云和薛宝钗在灯下计议如何设东拟题,诸事安排众人无从得知。到了次日史湘云才告诉诗社成员,并先不作诗,而是先请贾母和王夫人等赏桂花,吃螃蟹,等大家都散了之后才轮到海棠社上场。 筵席摆在藕香榭那边,山坡的两棵桂花开的正盛,河里的水也清亮,四面有窗,布置的很是雅致。众人看了赞不绝口,贾母更是夸奖史湘云做事妥帖。史湘云没有藏私,老老实实的告诉大家这都是薛宝钗的功劳。 闻言,刚才还夸赞不停的贾母顿时转身和身后的王熙凤说话岔开话题,似乎刚才史湘云的话没听到一般。听说是薛宝钗预备的,又得到贾母的夸奖,本来王夫人和薛姨妈都面带喜色,看到贾母的反应之后,对视了一眼,笑颜从脸上消褪。 虽说现在林黛玉已经搬出去了,但是在贾府小住的时候依旧是小心翼翼,谨言慎行,生怕有行差踏错。虽说将来贾府是要垮的,可是只要它还没有倒霉,这府上有多都是她的长辈,她一个孤女还是没有什么力量与之相抗的。若是在这里呆的几天,被人挑出不是,挨训斥还是好的,要是着了眼,又想在她身上打什么主意的话岂不糟糕,因此林黛玉宁可小心一点,也不想找那个罪。 此刻看见史湘云对薛宝钗满心推崇,满眼都是濡慕之情,不由得暗叹薛宝钗会做人,当日王夫人和薛姨妈为了将薛宝钗许给贾宝玉,费劲心思编了一个“金玉姻缘”的说法,可是百密一疏,忘记了除了薛宝钗的金锁之外,史湘云这边还有个金麒麟。史家是贾母的娘家,也是至亲,两人年纪也相当,无论是身份地位年龄还是人物都不弱于薛宝钗。如今看起来,“金玉一说”中的另一“金”已经被薛宝钗完美的解决。 史湘云也是从小和贾宝玉长大,要说她对贾宝玉没有淑女之思可能性不是很大。当日贾宝玉从清虚观里得了块和史湘云一样的金麒麟,拿给史湘云看的时候,因为袭人曾经从小服侍过她,言语中就曾经暗 再离贾府划界限 离了贾府再回来小住,林黛玉不是很适应这里的日子,虽然并没有搬出去多久,她都奇怪当初自己在贾府是怎么熬过来的,现在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刘姥姥离开的次日林黛玉就向贾母辞行要回家,贾母留了又留,让她再多住几日,终究却不开情面,林黛玉答应再住几日离开。正说话间史湘云从外面进了来,给贾母请过安,指着林黛玉说:“大嫂子派人正在园子里找林姐姐,谁承想林姐姐也不说一声就跑到老祖宗这里来了,真真让人浪费时间白费工夫。” “云妹妹这话我可是不解了,我过来虽没有告诉大嫂子,可是大嫂子要找我自然派人先去潇湘馆,紫鹃和锦绣都在,她们是知道我来老祖宗这里的,难道这人回去连传句话都传不了?这么点小事都做不了,这样的废物奴才还留着作什么?真该打发了才是。”林黛玉听着史湘云的话中带刺,虽然不知道自己如何惹到了她,但也毫不客气的反击回去:“我怎么不知道如今我要去哪里都要事先向大嫂子报备过才行?虽然是亲戚,可是我想大嫂子绝对不想也用不着操心这个吧,我又不是监牢的囚犯。 史湘云听见林黛玉的话神色为之一变,赶紧凑到她的身边,从斜背面倚在林黛玉的背上,环着她,摇晃着,央告着:“林姐姐,我的好林姐姐,可是我说错话了还不成,你就看在我根本就是有口无心份上原谅我吧。不要怪我好不好,我只是心直口快,随口说说而已,不要生气了,啊?” 林黛玉一面将史湘云搭在她身上的手拔拉下来,轻推她离自己一臂距离,起身,一面无奈的说:“云丫头,你快放手,别晃我了,我都被你晃得头晕,离我远点,我身子也不结实,禁不起你这么靠。我可没那么小性,才不会为这么点小事犯得着生气。倒是你说了大嫂子找我,可是有什么事吗?” “我也不清楚,只知道大嫂子正四处找众人呢,可能是想着再邀一社也未知。”史湘云摇摇头说,“反正我们只要过去不就知道了。” 在史湘云的邀约下,两人辞别了贾母,一同往稻香村来。到了院子外面李纨屋里的大丫头素云赶紧迎了上来说:“我们奶奶正要打发人去找林姑娘和史大姑娘呢,可巧两位姑娘就过来了。”一面说一面向里面通报。 史湘云和林黛玉进屋,看见诗社的众位皆在,李纨看见她们进来,招呼着坐下,笑道:“这社才起,四丫头就起懒脱滑,嚷嚷着要告假,所以才找你们商量商量,看看怎么办才好,要是给假给长时间。” 带着刘姥姥逛园子的时候,因为她随口一句,贾母就命惜春将这园子画了下去,回头送给刘姥姥,让她带回家去给外面的人看。一方面炫耀贾家的财 茶楼意外再相见 “姑娘,下雨了,我们现在跑到城东这边,要是回家还有一段路,需要点时间,要不要找个地方避避?”车夫忍不住出声询问着里面的三个人。 闻言锦绣从车窗帘子的缝隙向外看去,不知道什么时侯下起了雨,而且这雨下的很大。外面跟着的几名仆从虽然带着雨具,奈何这雨下的很急,又迎面刮着风,雨随风走,又是秋季,因此站在雨中顶着风赶路可是不好受,所以仆从提出了停下来歇息等雨小了或者停再走的要求。 锦绣掀开车窗的帘子,一股冷风夹着秋雨过来,吹在脸上,让人一激灵,清醒不少。林黛玉从紫鹃的怀里起身,拭去脸上的泪水,做着手势,示意一边的锦绣说话。 锦绣赶紧扬声对车夫说:“还是不歇了,这天好早晚的,这雨来的又急,越下越大,没有个停的迹象,众位还是辛苦些,赶紧往回赶吧。等到了家,烧个热水,洗个热水澡,换了干净的衣服,我让厨子烧了热热的姜汤,烫了热热的酒给几位道辛苦,那个时候要是雨没停,几位大可以住下,明再回也行,否则就这么在外面,一停留,拿着热身子裹着湿衣服可容易做病。” 送她们回来的这几位都是贾府里的仆役和婆子,贾府人多差轻,所以大家都是比较奸猾的,纵使老老实实的做事也得落到主子的眼才是,因此全身湿透的他们可不想吃这个苦,自然要想躲过去才是,话里虽然没有明说,可是要不是锦绣的说是要绕城一圈也不至于落到这个地步,虽然没有指明而抱怨,可是因此话中不免带着几分强硬。 锦绣一番话说的入情入理,又给大家画了老大的一个饼,让他们没有了借口,当下向前赶路,因此心急回去,这车走的反而比没下雨的时候还快些。快走到城西的时候,只听见“咯噔”一下,车内的三个人向左歪去,层层叠压。 不等三人坐稳,询问出了什么事情,外面的车夫的声音传来“姑娘,还是下来吧,不能走了,这车坏了。” 闻言锦绣让林黛玉和紫鹃现在车里坐着,她拿着伞跳了下来,仔细打量了一番,掀开车帘说:“姑娘,这车左边的轱辘坏了,看样子要修好也要等一阵子,我在这里盯着,这旁边有个茶楼,姑娘到那边等着车修好再走,不然这又是风又是雨的,在外面怎么待。” 随着锦绣的话,几个婆子赶紧打着伞围上来,林黛玉和紫鹃下车,往边上的茶楼走去。只两三百米的路走过来,林黛玉脚上的绣花鞋就湿了。这个茶楼算不上什么档次,没有单独的雅间,全都是散座,不过因为下雨,店中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客人,林黛玉到了楼上早有婆子招呼店家收拾好一张靠窗的桌子,侍候林黛玉坐下,边上摆着抬过来的大屏风 首选重要的一条 “姑娘,今是那边琏二奶奶的生日,听说老太太兴致可好了,老早就让府上上下凑份子拘来的钱用来给琏二奶奶过生日,姑娘在那边的时候和琏二奶奶素日也是要好的,况且还有着老太太的面子,姑娘不亲自过去,只打发锦绣和雪雁带着嬷嬷过去似乎有些不大合适吧?”紫鹃端着一盅鹌鹑汤进来,委婉的劝着坐在绣架旁的林黛玉。 听见紫鹃的话,林黛玉笑笑不语,她明白虽然紫鹃一家从贾府出来了,可是多年行就的关系网让他们对于贾府的一些风吹草动还是能洞悉的,现今身为荣国府掌家理事的王熙凤过生日的大事自然不可能一无所知。因此紫鹃看见林黛玉在这样的日子里没有亲自去,只打发了两个小丫头做代表,感觉不是很妥当,因此婉转的劝诫着,希望林黛玉认识到错误。 林黛玉明白紫鹃的好意,毕竟在所有人的眼中,她这么一个无权无势的孤女自然要和贾府密切来往,做个依靠才好。她停下手中的针,将绣品于摆在一边作比对的慧纹比了比,因为在绣架前坐的时间长了,头低的有些酸,伸手揉揉了后颈。 起身,接过一旁小丫头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擦手,坐在桌案边上喝汤,林黛玉喝了几口鹌鹑汤,手中的汤匙在汤盅里搅了搅,又放下,微抬起头看着静静站在一边的紫鹃说:“今后我们和那边的走动不会像以前一样了,就算我过去基本上也不会留宿,都是当天去当天回来……” “姑娘可别吓我,这是出了什么事情,怎么好好的和那边生分起来,就算有什么好歹老太太不是还在的嘛,她是最疼姑娘的了,断不会让姑娘受委屈,前些日子我们从那边回来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嘛,怎么这会姑娘说出这种话来?”林黛玉云淡风轻的说出和贾府生分的话可是吓了紫鹃一大跳,紫鹃有些急了,赶紧问着。 当日林黛玉和贾母的对话在林黛玉回来之后没有和任何人提起,紫鹃她们都不知道,况且在她们的想法里,虽然林黛玉搬出贾府居住,可是将来还是有很多事情要仰仗贾家,因此绝不能因为搬出了就逐渐生疏起来。 紫鹃有这样的想法并不是没有道理,俗话说“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自来只有小门小户无权无势者去依傍在豪门之下的,没有高门上感着去和下面的攀扯的,所以身为若是弱势群体的林黛玉应该好好的抱住贾府这条“粗腿”才是,背靠大树好乘凉。 况且贾府里也不是所有的人都待见林黛玉,有些人觉得林黛玉的存在非常碍眼,巴不得将她推得远远地,眼不见为净,不来往才好,没想到林黛玉竟然送上门去了,若真照她所说的行事,岂不正如那起人的意。紫 束身网以退为进 大大的雪浪纸铺在桌案上,林黛玉拿着大号的狼毫笔,醮饱了浓墨,正在挥毫泼墨间,紫鹃从外面拿着一卷画轴和一张拜帖走了进来。 在一旁伺候的锦绣看见紫鹃进来,笑道:“今天那个呆瓜又送什么来了?还真是锲而不舍,真是风雨无阻,痴心一片呀……” 林黛玉斜了锦绣一眼,锦绣缩着一下舌头,知道自己的胡说八道让林黛玉不悦了,赶紧打住。 一首《水调歌头》写完,林黛玉才放下笔。一旁的小丫头看见林黛玉停手,赶紧端过水盆,林黛玉洗了手,擦干,将紫鹃放在一边的卷轴拿了起来,展开。 一张卷轴端端正正的楷书抄录着林黛玉在茶馆里吟诵的《秋窗风雨夕》。这首词当时林黛玉吟诵的时候,端木瑾凑巧在隔壁听见了,因此林黛玉对于他抄录下来送过来并没有什么惊讶,毕竟过目能诵虽然令人惊讶,可是也算不得什么惊人的本事,除了自己,贾府里也有几个有着这样的能力。 随手将手里的卷轴丢在一边,林黛玉漫不经心的拿起另一个卷轴,打开,愣住了,上面龙飞凤舞的抄录着唐刘禹锡的两首《秋词》。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 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 山明水净夜来霜,数树深红出浅黄。 试上高楼清入骨,岂如春色嗾人狂。 林黛玉低吟出声,慢慢地将画轴摆放在桌案上,林黛玉眉眼含笑,右手举起,在虚空中,临摹着。刘禹锡的这两首秋词在一干文人的悲秋伤怀的情绪中,唱出了昂扬的励志高歌。 全诗气势雄浑,意境壮丽,融情、景、理于一炉,表现出的高扬精神和开阔胸襟,唱出的那曲非同凡响的秋歌,配上端木瑾不拘一格,笔走游龙的狂草,更是将这份昂扬之气展现的淋漓尽致。先不说诗,但看这字就能非常清晰的感觉到迎面而来磅礴的生机,让人的情绪不自觉的被提了起来。 端木瑾是费了好一番心思的,当日听到那首《秋窗风雨夕》的时候,不也说过辞是好辞,可是悲了些,所以才特地从众多写秋的诗词中挑了与众不同的这两首抄了送过来的,虽然没有明言,可是安慰鼓励之意不言自明。 这几个字写得也大气,酣畅淋漓,虽然不知道是出自端木瑾或者是他人之手,但是林黛玉很喜欢,临摹了一遍又一遍,正入神间,紫鹃从外面进来,说:“姑娘,贾府的平姑娘来了。” 林黛玉一怔,自从上次和贾母长谈拜别之后,她就一直都没有再到贾府去过,贾宝玉和一干姊妹问起,都托病说是身体不好,犯了旧疾要好好将养,出不得门。 得知因由,众人听了对于林黛玉的不来也就无可奈何,并没有人怀疑这是她的托辞,谁 错综复杂水深深 从贾母房里回来,林黛玉没有拜会其他人的心思,带着人直接回潇湘馆,坐在熏炉边上静静地想着心事。 紫鹃倒了一杯热茶给林黛玉,试探着问:“姑娘,这会子还有些时间,姑娘要是有暇还是到各处走走才是,毕竟姑娘好长时间没过来了,免得让人说姑娘眼里没人。” 林黛玉捧着茶盏,盯着辈上袅袅上升的水气,冷然一笑道:“挑理就挑理吧,就算我去了也不一定落在什么好。反正人家不都说我‘孤高自许,目无下尘’,我眼里就只有老太太又怎么了?‘雀都知道往旺处飞’,谁让琏二嫂子现在管着家,自然要去拜拜了。” 紫鹃听林黛玉这么一说,怔了一下,自从林黛玉来到贾府,行事皆是处处留心,小心谨慎,就算是心有不甘,可是也从来没有这么明枪执仗的宣之于口,不过紫鹃也明白,这是林黛玉没有把她当做外人,不避讳,才当着她的面说的。 其实林黛玉之所以说出这样的话,不过是心中对贾府的不满长期积压之后的宣泄罢了,一直小心翼翼,将对贾府的所有情绪都压抑在心底,以今日之事为引子,情绪到了临界点爆发出来,因此在自家人面前忍不住发出了不忿之声。 对于林黛玉的遭遇紫鹃都是看在眼里的,虽然林黛玉的有些行为她并不赞同,但是贾府对其的不公,紫鹃还是知道的,她秉性忠厚,心中也暗自为林黛玉鸣不平,只是身为一个下人,哪有她说话的余地,因此她依照旧日林黛玉的习性提行了一句,听自家主子这么一说,她也明白林黛玉的个性,如今性子上来了,说什么都是白费唇舌,轻叹一声,不再多言。 林黛玉并不渴,抿了几口热茶,将茶碗放到一边,拿过手炉,双手在手炉上摩挲着,目光幽远,身死飘渺。今时今日贾府的举动将林黛玉心中对这府上最后一丝温情消磨殆尽,在她眼中,贾府已经化身吸血蚂蝗,牢牢的叮住了她,不将她的血肉吸食殆尽,剥皮拆骨全部都吞进肚子里誓不罢休。 事实也的确如此,就连一直护着她的贾母其实也是帮凶之一,只不过她不同于其他人那么□裸的露出凶残的真面目,打着温情脉脉的温情牌,其实根本是“温水煮青蛙”,殊途同归而已。谁让贾母先是贾家的老祖宗,然后才是她的外祖母呢。虽然都是祖母,可是一个“外”字已经把她和贾母之间泾渭分明的化为两方壁垒,贾母在不伤自家利益的情况下,对她这个外孙女自然千娇百宠,可是一旦涉及到利益,自然又是另一幅嘴脸了。 虽然早已经认知到这一点,可是事到临头心理上还是不能接受呀,林黛玉轻叹出声,虽然屋内温暖如春,可是她从心里到 府中另一个另类 清早林黛玉梳洗,没有看见锦绣,眉毛微挑,目光里透着询问。 紫鹃一边从首饰盒里捡了一只小的滴翠凤钗帮林黛玉插在头上,一边笑道:“才起床的时候我去看了,锦绣那个家伙还闷在房里抄书呢,整整挨了一晚上还差好多没有写完呢。这下也够她受的,她不过就认识那么几个字,如今让她抄那么大的一大篇子一百遍,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交上来呢。” 听出紫鹃委婉的为锦绣求情的意思,林黛玉笑了笑,从梳妆台上随手捡起一枝绢花,把玩着,似笑非笑的说:“紫鹃,昨锦绣说的话你也都听见了,也实在是不像话了点。她个性直爽,一向有什么说什么,这是优点也是缺点。如今我的情形是什么样子你也不是不清楚,若不磨磨她,让她长点记性,明白这里不是自家的地方,只怕她有的苦头吃。我现在顾及自身都难,可没办法护你们周全,我可不想回去的时候身边少一个人。” 紫鹃听见林黛玉这么开诚布公的把话说明白,虽拒绝了她的求情,可是点出了由此可能出现的后果、其实林黛玉说的这些,紫鹃心下也明白,只是觉得林黛玉这次惩罚有些重,加上锦绣的哀求,她却不过情面才出口讨情。一想到若是任由锦绣的性子来的后果,不寒而栗,强笑着点头说:“姑娘说的是,我明白,这是为锦绣好呢。” 做奴才的那点体面都是主子给的,在主子的眼里她们不过就是阿猫阿狗一类的存在,命如草芥。林黛玉不比她们,不管怎么着,好歹还是个主子,在贾府的压迫下还有挣扎的空间,她们可是没有一丝反抗的余地,只能任人宰割。想到此,紫鹃也恨不得林黛玉赶紧和贾府择清,回到自家自过日子的好。 “我也不全是为了锦绣,她是我的丫头,若她有事,我只怕也难脱干系。以前我在这府里是小心谨慎,不过还能安然度日,如今我可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是不容许有一丝闪失差错。” 林黛玉将手中的绢花随手扔到花匣中,不无感慨的说:“我们在外面过了一段时间安逸的日子,乍一回来就不适应了,这府里可不比外面,能随心所欲。你一会去看看锦绣,提点一下她,她虽然性子直,不过也是能拎的清的,知道事情轻重,只不过是被外面安生日子迷了眼,一时没反应过来而已。” 紫鹃赶忙答应,明白林黛玉的意思。大家没搬出去之前,每个人心中都如同压着一块大石,因此行事格外的小心,压抑着过日子。出去了,大石挪开,畅快的生活着,如今再回来,一时之间这心态难以调整,因此林黛玉才会惩罚锦绣,告诫紫鹃,让她们明了当下状况。 说话间,已经梳洗完毕,刚刚用过早饭,贾宝玉就跑了过来, 诗社接风引话题 见到众人称赞不已的薛宝琴,林黛玉心中也不由得赞一声出色,不过与薛宝琴的娇俏灵动相比她更喜欢邢岫烟的温厚和顺。不过她虽然心里爱敬邢岫烟,面上依旧是淡淡的,待她与他人一般无二。 贾宝玉和锦绣都说贾母很是疼宠薛宝琴,从表面看来的确如此,贾母对她宛如当年林黛玉刚到贾府之时,就连贾宝玉也要靠后,风头一时两无,看到自家亲戚如此被贾母青睐,王夫人一向板着的“晚娘脸”也不由得露出几丝笑意。雀捡旺处飞,贾府的下人们看见薛宝琴在贾母面前如此得脸,又是王夫人那边的亲戚,因此忙不迭的赶上前讨好奉承。 薛宝琴入了贾母的眼锦绣并没什么想法,不过看到贾府的下人们趋炎附势,围在薛宝琴身边讨好卖乖有些看不过眼。特别是这些卖俏的下人们在府内大肆宣扬什么薛家二姑娘怎么怎么聪颖,生的怎么怎么漂亮,待人接物又是怎么好,府上无人能及之类的话语传到她的耳中让她大为不忿,私下里为林黛玉抱不平。 对于在下人里面传的闲话就是锦绣不在她耳边提林黛玉也有所闻,相比锦绣的不平,她的心态倒是平和的很,就算把薛宝琴夸出花来也和她不相干。对于这种府内上下满口对薛宝琴的溢美之辞的情形林黛玉觉得似曾相识,当初薛宝钗刚到贾府的时候情况和现在倒真是有些类似,这样的情形难道是巧合?不过为了不引起麻烦,林黛玉还是叮嘱锦绣关于类似的话不可再说,免得被他人听见引起误会,认为是她心有不忿嫉妒薛宝琴。 林黛玉拿着本棋谱一边打谱一边琢磨着按照当日平儿话中的意思自己这次来贾府本来是小住,只是肉已经到了嘴边哪有不吞下去的道理。自己已然被盯上,恐怕轻易脱不了身,不是那么好离去的,没准小住变成了“常驻”其实如果花钱能买平安,她倒也不介意把手中在大家眼中明面上的那些银钱散了出去,只是那是个无底洞,根本填不满,若是这次如了他们的意,那么下一步又不知道该打自己什么主意了?就算自己一穷二白了,不是还有副好皮囊呢嘛! 一想到自己这次退让妥协之后可能出现的结局,林黛玉不寒而栗,捏在手中的棋子掂量再三才拍在棋盘上,自己要做个下棋的人,绝不是任人揉搓的棋子。 锦绣带着一股冷风掀着帘子从外面进来,跺着脚,一边将双手放在嘴边取暖一边嚷嚷着:“这天真冷,自从入了冬已经下了好几场雪了,总也没有今天的大,从早晨开始就下雪珠一直下到现在也不见有停的架势,反而越来越大……” “既然知道外面冷,怎么就不管不顾的就这么闯了进来,也不说在外间暖和一下,若是姑娘被你带进来的冷气激到 余波荡漾波不平 当日因为贾母和薛姨妈说的隐晦,态度又自然的宛如闲聊一般,一点都没有议亲时该有的庄重,所以除了王夫人和凤姐因为在跟前所以将事情的始末听得明明白白,知道的清清楚楚,诗社中众人虽然也呆在一旁,只是众人说说笑笑打打闹闹,除林黛玉之外对贾母这边的谈话有所关注之外,其他人根本没有注意。 众人虽然当时不知道,可是不代表以后没听说,毕竟当时在贾母王夫人和薛姨妈三人身边可是有不少丫头婆子们伺候着的。 有那心思灵透的将贾母和薛姨妈的话略微琢磨一下自然就明白了,而且这事主子也没有吩咐不得外传,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圈子,有那么几个交好的手帕交,在朋友中间都有着炫耀的心理,知道了别人不知道的关于主子的事情,况且贾宝玉的婚事一向是府中的重重之中,自然而然的这事就在下人中传了开来。至于府中的主子有几个知道的,那就看个人的本事了。 消息一向灵通的锦绣第一时间就知道了这个消息,自然免不了议论几句。“没想到老太太想让宝二爷聘琴姑娘为宝二奶奶难怪老太太对琴姑娘那么好,原来打的是这么个主意,可是若是这样的话,那宝姑娘怎么办?”谁都知道王夫人和薛姨妈想让薛宝钗嫁给贾宝玉的。 “老太太也就露了那么一丝口风,薛姨妈说琴姑娘已经许了人家,也就撂开了,这关宝姑娘什么事?紫鹃精神全部放在了手中快要完成的络子身上也没多想,接着话茬随口说道。 “怎么不管宝姑娘的事?这满府谁不知道太太和薛姨妈的打算?如今老太太要妹妹不要姐姐,就算事未成,可是日后只怕宝姑娘想成为宝二奶奶可就难了,就算他们薛家丢得起这个人,贾家难道还不要脸面?何况这些大户人家不是最讲面子的嘛!” 锦绣撇撇嘴,说:“除非是姐姐人过于不堪,否则就算是小门小户也没有妹妹先许人家,姐姐还待字闺中的道理,虽说不是亲姊妹,可是也不是那么回事呀?还自称什么大户人家,一点规矩都没有,要不说怎么是商户呢,真真不知道让人说什么才好!” 旋即又叹道:“宝姑娘若是做不成宝二奶奶,可怜今后这边薛姨妈有的忙了。唉,当初是媒人蜂拥而来,主动上门,现在是连影子都见不到一个,这宝姑娘的年纪看着是一天比一天大了,再拖下去说不得就成了嫁不出去的老姑娘,没办法,只好女方主动托媒人了,真是羞于出口呀!”虽然表面上是惋惜,可是话里话外透着一股看笑话的意思。 先不论姊妹中姐姐没有许人,妹妹就先定下人家不符合规矩这一说,按照贾母露出的意思,相中了薛宝琴,虽然事 贾府虽好非归处 锦绣收拾好炖汤的材料,将它交给小丫头,看着小丫头答应着接了过去,自在一边看着火开始炖汤。锦绣伸了个懒腰,走进里间一屁股坐在林黛玉的对面,叹道:“真是憋屈的慌,本来已经离了这,谁承想又跑了回来,什么时候是个头呀!” “不知道,不过看样子我们恐怕要在这过年了。”埋头把惜春央她裁的鞋样的林黛玉没抬头打到,话中带着一丝无奈。 啊!锦绣惊叫出声,仰头叫道:“要在这里呆上那么长时间,真要了我的命了。”又叹了一口气说:“姑娘离家﹝林黛玉一行将外面的宅子称之为家﹞这么长时间王嬷嬷一定不放心了,只怕已经按捺不住了,估计这两天就该过府来看姑娘来了。” 旋即眼睛一脸,用有些讨好的语气说:“姑娘,王嬷嬷来了必然不肯走,可是家里也不能没人主持呀,不然那些小丫头们都该没了王法,王嬷嬷留在这里,我回家去吧。” “那恐怕不成。”林黛玉抬头,看着可怜兮兮望着自己,整个表情如同摇尾想要肉骨肉的哈巴狗一般的锦绣,语气淡淡的说:“前两天我就给妈妈捎了心,告诉她我这里安好,她不用过来,安心守好家,免得被贾府的人趁着我不在抄了底,毕竟我的东西都在那边。妈妈知道事情的轻重,自然不会留在这边,就算过来也不过看看我还是要回去的。你年纪轻,身份也不够,压不住贾府的人。” 随着林黛玉的话,锦绣垮下了脸,有气无力的趴在桌子上,幽幽的说:“可是我都想家了,想家里的每一个人,家里的一切,就连空气我都觉得想念家里免得,我觉得家里面的比这里的好多了。” 林黛玉看见锦绣颓废的样子默然无语,她又何尝愿意呆着这,可是自从贾府把她接过来,至今不见动静,仿佛自己就是被接过来小住一般,可是越是这样,自己越是走不脱, 锦绣看见林黛玉双眉紧蹙,愁容不展的样子,赶紧打个哈哈,转移话题:“姑娘,没事,我就是那么一说,你不用放在心上,这里吃得好,穿的好,……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你不用安慰我,到底好不好你我心知肚明。”;林黛玉忍不住叹道:“并不是衣食不愁就代表好的,大家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吧。” 知道自己糊弄不过去的锦绣点头赞同,轻叹一口气,“在这里我真的是一刻都不想多呆,在这里呆着我宁愿到珊瑚那里吃斋念经。” 珊瑚?听见锦绣提起珊瑚,林黛玉将手中的笔和剪刀放下,望着窗外在白雪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翠绿的湘竹,珊瑚也是个问题呢,总不能让她在道观里呆一辈子吧,可是怎么才能让她出来呢? “妙玉师傅送姑娘的这枝梅花虽没有诗社那天宝二爷折回来的 冰霜雪剑严加身 知觉迷迷糊糊中总觉有细细的声音在敲击窗棂。让林黛玉从沉沉的梦中醒来,却见自己正躺在软榻上,身上盖领着一领猞猁皮大毛斗篷。紫鹃却正坐在床边熏笼上低头作鞋。 林黛玉翻身坐起,打了个呵欠,问道:“紫鹃,外面可是又下雪了?” “姑娘,你醒了?”紫鹃忙忙的放下手中的活计,倒了一杯递给林黛玉说:“天倒是阴沉沉的,看着要下雪的样子,不过并没有下。” 林黛玉一面接过来茶来吃,一面望着窗外,雾蒙蒙的,看不太清,笑道:“我刚才梦中似乎听见雪扣窗棂,如今没下,果然梦中的事情做不得准。” “那是风扣窗棂的声音,外面的风可是不小呢,这天气越发的冷了。还说呢,我这才离了一会儿,姑娘怎么就在塌上睡着了,连件大衣裳也不披!虽说屋里有炭盆,可是也不能什么都不盖呀,饶是冻着了,可是怎么好?”紫鹃将早早放在熏炉上烘的热乎乎的秋香色盘金装锻貂鼠对襟大衣裳给林黛玉披在身上说:“姑娘快把这件大衣裳穿上,这才睡醒,身子正热,可不能受风着凉。” 林黛玉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乖乖的穿上衣服,伸手拢了拢头发问:“紫鹃,我睡了有多长时间?” “姑娘睡了有一个多时辰。本来我看姑娘睡着了想叫醒姑娘,可是自从到这边姑娘每天晚上翻来覆去的都睡不好,这次想来是累了,又难得睡的这么熟,还是不惊动的好,所以就任由姑娘这么睡了。”看见林黛玉醒过来紫鹃示意小丫头上前侍候,一面帮着林黛玉梳洗一面回答。 听到自己睡了这么长时间,林黛玉心知这段时间自己真是累了。自从贾府以后她不仅时刻提防着贾府的算计,还要谋算着在贾府即将到来的浩劫中顺利脱身,又筹谋着看看能不能让在贾家的大难之中少几个受到牵连,就算不能挽救至少少受点罪也是好的,然后又要应酬贾府的众人,极耗心力,就林黛玉那先天不足的身体,没有病倒都已经是幸事。 “自入冬以来一连下了好几场雪了,今年冬天比旧年都冷,虽说带过来了大毛衣裳,可是姑娘的身子弱,还是要厚实些才好,可是穿的太过臃肿也不像话,所以我想着把那件雪裘拿出来,姑娘你看如何?”紫鹃将林黛玉手中的巾帕接过,转手递给一边侍立的小丫头问道。 怎么把它给带来了?闻言林黛玉皱了皱眉,掀开茶盅喝了一口,放在一边,等侍候的小丫头都下去了才开口:“那件雪裘据说乃是当年太祖打天下时从北国的皇宫内库中的宝库所得,用的全是雪貂不说,还是采用其腋下最为细密厚实的那一点的毛织就,为了这么一件衣裳不知道费了多少 谋划不成事不谐 林黛玉有理有据的婉拒了王熙凤借钱的请求,将王熙凤噎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有心更改借钱的数目,可是刚才话说的又太死,况且改了钱的数目,没有拿到王夫人要求的五万两,就算事办成了她在王夫人跟前也落不得好,如此一来,她又何苦做那费力不讨好的事情呢。可是就这么离开,又心有不甘,没有钱就这么回去,先不说在王夫人那里讨不到好,就是现今府中各项事情都在那里张着手要银子,小来小去的贴补一下还可以,她还有大方到把私房银子拿出来给府上过年的地步。 王熙凤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时,林黛玉叹了一口气又说:“凤姐姐是知道的,父亲过世之后,家中的东西有跟着家父家母一起入土的,剩下的是卖的卖,分的分,散的散,丢的丢,到了我手中早已经所剩无几,不过幸好留下的还都是颇有纪念的物品。现在我手中除了有数的那几个银钱之外,也就是家父家母留下的这一点念想了。身为林家后代子孙,偏偏又是一个闺阁弱女,不能振兴家业已是大不孝,若是将父母的遗物再给发卖,我哪里还有脸称自己是林家人?更无颜面对世人!” 林黛玉这话说的有些严重了,王熙凤赶忙说:“好妹妹,这话可就有些过了,真真让人当不起。再说我的意思是将姑父姑母的东西拿去抵押,等有了钱马上就赎回来,绝对妨碍不到什么。” 赎回来?还赎的回来吗?东西到了你们手里根本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林黛玉虽然满心腹诽,可是面上一点也不显,“凤姐姐,我虽不管事,可是闲时曾经听宝姐姐说过,这典东西也分死的和活的两种,按照凤姐姐的说法,既是活当,那我想问问要当多长时间,什么时候赎?府上又指望着哪一项银子来赎?凤姐姐也给我分说明白了,也好让我心里有个底。” 林黛玉的一连串问话让王熙凤一时语塞,赎?压根就没起过赎的念头有什么好说的,再者刚才为了借钱,王熙凤哭穷,将府里的状况说的一清二楚。除非天降横财,否则府里根本没有赎的银子。 王熙凤看着林黛玉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心中恍然,知道自己就算说出个天花乱坠来也蒙混不过去,林黛玉心明镜似的知道这边是在谋夺她的钱财,既然对方心知肚明,那么有些话王熙凤也就不好说了,一时之间室内陷入了僵滞的气氛之中。 身为过来人,王熙凤女子出嫁,男方除了看女方的家世门第及女子的才貌之外,还有一项重要的评价,就是女子的嫁妆。女子的嫁妆多寡与否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决定着她在夫家的地位与话语权。 林黛玉虽然顶着个书香世家,百年望族的名声,可是因为父母早亡,族中又没有得势的亲戚 薛氏言辞设陷阱 “姑娘,吃药了。”紫鹃端着新熬好的药外面走进来,柔声说。自王熙凤在王夫人的支持下谋算林黛玉手中钱财未果之后心力交瘁的林黛玉终于忍不住病倒了,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心事重重的她病总不见好,缠绵于病榻。万幸的是因为年下事务繁杂,王夫人虽然不死心,可是忙于交际应酬的她没有时间谋划,这事就暂时撂下了,林黛玉也讨得了一时的清净。 林黛玉盖着灰毛鼠皮的毡毯斜倚在榻上,手中拿着本诗集。伸手接过紫鹃递过的药盅,一口喝下。紫鹃赶紧将准备好的清水递过去让林黛玉漱口冲去口中的苦味,接着又递上蜜饯。 林黛玉随手捡了一个桃脯放在嘴里,示意紫鹃拿下去。锦绣又拿过一个靠枕放在林黛玉身后让她更舒服点。林黛玉靠在榻上继续翻看着手中的诗集。 、 “林妹妹今日的身体可大好了?“贾宝玉从外面走进来,坐在黛玉常坐的搭着灰鼠椅搭的一张椅上关切的问。仔细的打量了一下林黛玉的神色,点点头说:“今日神色看上去要比昨日好多了,妹妹若是有什么想吃的尽管开口,若是凤姐那里没有,我帮你向太太老太太那里要去。” 听到凤姐和太太几个字,锦绣立刻炸毛了,冷哼一声道:“倒不用宝二爷那么费心了,就算拿来东西敢不敢吃还是回事呢?费那个心还不如直接拿钱到院子里的小厨房让柳嫂子买回来的安心。” 、 锦绣的冷嘲热讽让贾宝玉有些错愕,他皱了皱眉,不明白为什么锦绣说话总是夹枪带棒的。只要她一来,,锦绣就不给他好脸,说话也没好声,贾宝玉也不清楚他到底怎么惹到她,就算再怎么小心,俯意贴就锦绣都不买帐。 “二哥哥,你看暖阁上的那盆单瓣水仙开的怎么样?”林黛玉看着贾宝玉又无缘无故的挨了锦绣一顿排头,知道锦绣是把对贾府的怒气撒到了贾宝玉的身上,不过她不赞同这种做法,“冤有头,债有主”,何必牵连他人,扫了锦绣一眼,示意她管好自己的那张嘴,开口转移话题。 贾宝玉的目光落到暖阁之中的一玉石条盆上,里面攒三聚五栽着一盆单瓣水仙,点着宣石,极口称赞:“好花!这花开的漂亮,香气清雅,真是好花!” “你家的管家赖大婶子送琴妹妹两盆腊梅,两盆水仙,琴妹妹转送了我一盆。如今我病着,整日吃药,这屋子里有一股药香,反而把这花香搅坏了,干脆转送给你好了,你那清净,省的有杂味来搅它。” 贾宝玉赶忙推辞,笑道:“我房里已有两盆,虽不及这个,可也是好的,没奈何抢了你的去。何况这是琴妹妹送你的,你若是送我岂不是辜负了她的心。再说如今 两下周旋不吃亏 到了贾母的正房,并没有他人,贾母看见贾敏的遗物,立刻老泪涟涟,抱着林黛玉大哭起来,林黛玉也陪着痛哭一场。 借此机会林黛玉将来意一说,“我知道老太太满心疼我,只是我那边已经有了老太太给的紫鹃。大嫂子那边兰哥长大了,想必是缺人手的,所以我擅自将藕官送到大嫂子那边,还请老太太不要怪我。” 此时贾母伤感于女儿的早逝,对林黛玉满心怜惜,听她这么说:“人是给你的,你愿意给谁使就给谁,不过一个粗使的小丫头而已,也做不了什么,何必当什么正事和我说。我还没赞你想的周到呢,我都疏忽了,一晃兰哥也长大了。” 林黛玉笑笑不语,若是不告知你,等你从别人嘴里得知的时候心中就该不是滋味了,况且谁知道本来简单的一件事经过他人的嘴里告诉你会变多复杂,变成什么样子。 贾母又道:“因宫里太妃薨,家里有爵,有诰命的每日不仅要入朝随祭,停灵二十一日后还要跟着请灵入先陵,这路上来来回回差不多就要一个月,到了入地宫又得一月光景。这样一来,东府和这边家中都没有主事之人,我们不在的这些日子你可要注意身体,若是有那下人作怪,你不好辖制的,等我回来告诉我,我给你做主。” 林黛玉忙不迭的点头答应。不管贾母和林黛玉之间有多少芥蒂,贾母如何为了贾家的利益打算而选择损害林黛玉的利益,心中毕竟疼爱她的,虽然这疼爱比不过对贾府的关注,可是谁让她是先是贾家的人,然后才是林黛玉的外祖母。身为贾家人自然要先为贾府打算,明白此节的林黛玉心中对于贾母的不满也就烟消云散了。 说话间,薛姨妈、王夫人、尤氏和李纨带着众姊妹进来。众人坐在一起闲话,谈及明天跟着太妃的灵柩到先陵的行程。王夫人赶忙禀告贾母众人出门的行李和车一应都收拾妥当,跟去的下人也都定好了。 贾母皱着眉听了半晌,显然对王夫人的安排不是很满意,等王夫人说完,慢慢的说道:“这也罢了,要是凤丫头起得来这事早就安排的妥妥当当的,何必等到这时,还要我过问。” 贾母虽没明说,可是听话听音也听出意思来了,王夫人心中恼怒,面上不显,依旧露出一副恭敬的姿态,强笑着说:“我们自是比不上老太太巧,自然还要老太太多多教导。我思忖着府中的姑娘一向是养在老太太身边,如今老太太不在府中,我们又都不在家,虽托了东府珍儿媳妇帮着照看,可是除了我们这边那府上还有一大摊子事,珍儿媳妇就一个身子,精力有限,我就想着让薛姨妈过来帮着照看照看姑娘们,分担一点。” 王夫人一副 因赌而加速败亡 林黛玉睡觉本来就轻,加上心中有事,更是辗转难眠。因为家里主事的都不在,虽说贾母他们就算在也不怎么深管大家,可是众人还是宛如倦鸟出笼一般,没了束缚,整日里笑闹玩乐。 夜里休息不好,白日又要和大家一起玩闹,林黛玉强撑着身子,打起精神,不让人看出端倪,免得生出事端。这日林黛玉谢绝了惜春的邀请,躲在家中养神。睡意朦胧间听见吵闹声,林黛玉起身,坐在一旁的紫鹃看见她醒了赶忙拿过一件大衣裳给她披上,问:“姑娘才睡着怎么就醒了?可是要吃茶?” 林黛玉摇摇头,听见外面的喧哗声越发的热闹,微蹙着眉头,问:“这声音似乎是从隔壁传来的,这是怎么了?好像打起来了?该不会是二哥哥身边的丫头打起来了吧?” 紫鹃侧耳听了听,声音是从怡红院传出来的,哭闹叫骂声混在一起根本听不出什么,“我也不清楚,要不我派人去看个究竟?” “这会我们还是不去凑那个热闹的好,就算现在不知道,回头锦绣也能打听个详细,我们等着听她讲述就是。”林黛玉披衣下床,不肯沾惹是非。 虽然锦绣比较“八卦”,可是她也知道分寸,各房发生事情的时候她绝对不会凑上前看热闹,免得被波及到,惹祸上身,直到事情得以解决,湮没无息后才会“不经意”的去探知事情始末。 锦绣从外面挑帘进来,听见林黛玉喊她的名字,笑道:“好呀,你们趁着我不在眼前,背着我说我什么坏话呢?”转头看见林黛玉慵懒困倦的样子,锦绣问道:“可是动静太大吵得姑娘不能安睡?” 林黛玉不语,径自倒了一杯茶慢慢地吃着。 “这怡红院是三天一吵五天一架,也不知道宝二爷怎么受得了?袭人这个大丫头是怎么当的,竟然连下面的人都辖制不了,还想着当姨娘呢,就这样,我看悬哟!”锦绣有些幸灾乐祸的说。 紫鹃笑道:“你整日里说嘴说只要你想知道这府里的事情就没有不知道的,你知道这是为了什么闹得这么凶?回头打听了给我们说说,以前不管怎么闹好歹还知道遮掩一下,这府里老太太太太们不在,也就不管不顾了,这动静也未免太大了点吧。”边说边对着怡红院的方向努努嘴。 嗤!锦绣不屑的哼了一声说:“就算不用打听我也能大概知道个**不离十。宝二爷那房里还能有什么事情,左右不过争风上位,你踩我,我踩你,你给我下个绊子,我背后抹黑你一下,下面的小动作升级,开始撕破脸皮大打出手了呗。” 锦绣一屁股坐在林黛玉的对面,撇撇嘴说:“这种事情在怡红院上演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只不过这次好像动 旅人归来有定计 把玩着手中象牙花名签子,看着上面一片空白,林黛玉靠在床头,若有所思。今晚怡红院里为贾宝玉庆祝生日的夜宴上除了自己抽了一张花签损坏作为替换的空白签之外,其它人的花签似乎和原来的没什么不同。想起原来林黛玉抽的那只芙蓉花签及签上的诗句,心神恍惚,将“莫怨东风当自嗟”在心中翻来覆去默念,暗自出神。 “姑娘,这都三更了,若是再不睡,明个白日又该没精神了,什么事这么急,就等不得明天再想,这么晚了姑娘还是不要如此耗神,身子要紧,要好生保养才是。”紫鹃看见林黛玉出神,忍不住劝道。 林黛玉点点头,又看了一眼手中的花签,放到枕下,仰面倒下,盖好被子,合目养神。 次日平儿张罗还席,尤氏带着侍妾佩凤和偕鸳过来凑趣,人一多,更是热闹。林黛玉看到史湘云有些鼻塞的样子,走到她身边悄声问:“看你好像不舒服,可是因为昨天吃酒醉卧青石板灯时受了凉?” 史湘云听见林黛玉提起她昨天因为吃多了酒睡在芍药圃的糗事脸不禁一红,低声说道:“不妨事的,回头我叫厨房熬一大碗姜汤,热热的喝下去再睡一觉就没事了。” 林黛玉看史湘云兴致勃勃的样子也不好打断,走到一边,随手折下手边的话,轻扯手中的花瓣静静地看着众人笑闹。 中午大家在榆荫堂安席吃酒取乐,正顽笑间,东府的下人慌慌张张的跑过来报信:“老爷宾天了。”众人听了唬了一大跳,林黛玉心中明悟,来了,来了,随着贾敬的死,贾府正是拉开了崩塌的序幕。 林黛玉无从理会贾府如何为贾敬的死亡而忙乱,她带着她身边的人自在潇湘馆闭门过自己的日子。虽然因为贾敬的过世,让王夫人没有余暇找她的麻烦,她又多了些时间筹谋脱身之策。可是也正是贾敬的丧事,举丧的人情往来中越发显得贾府银根紧缺,而贾府能够拆兑地方已经全都想遍了,再挪借是难上加难,如此窘境,林黛玉这么个“金矿”在王夫人的眼中自然格外显眼。 虽说见招拆招,可是林黛玉一想到自她来贾府之后王夫人层出不穷的手段,还是忍不住叹口气。 “姑娘,好消息!好消息!”锦绣从外面兴高采烈的跑进来,跑的有些急了,停下来还大口喘着气。 靠在灰鼠搭椅上的林黛玉微微坐起,笑道:“什么好消息让你这么高兴,看你乍乍火火笑不拢嘴的模样,成什么样子。如今满府为东府的大老爷戴孝,小心被管家娘子们看见少不了要教训你一顿。” “姑娘也未免太小心一点,戴孝是不假,可是就连大老爷正经的亲生儿子也未见悲声,这满府的人有几个 话不投机半句多 坐在窗前,盯着映在窗纱上的婆娑竹影,林黛玉怔怔的出神,半晌回过神来,将手中厚厚的信件又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看完后长叹一声,拿起火绒点燃,信纸慢慢地化为灰烬。 林忠归来,可是因为林黛玉被困贾府,他又进不来。无可奈何之下,林忠只好将他这些年的经历及林黛玉托他办的事情大略的写在纸上,托王嬷嬷捎了进来。 思及林忠信中的言语,想到自身的处境,林黛玉有些气闷的随手从一旁的书架上拿起一本书胡乱的翻起来。没看见几句,就听见院外莺儿在说话。紫鹃忙迎了出去,莺儿进来请了安,示意跟在身后的小丫头将手里捧着的东西放到桌上,笑道:“我家大爷到外面转了一圈,带了些各地的土特产品,我们姑娘让给姑娘你送些过来,让姑娘见了也欢喜欢喜,全当回了家乡一趟。” 先不说东西的丰厚,单里面全是姑苏淮扬的土物能看出这份礼物是花了心思的,林黛玉赶忙道谢。送走了莺儿。林黛玉坐在桌前,摆弄着那些小玩意,心中五味陈杂,一时之间忍不住伤春悲秋起来。 林黛玉正在暗自流泪时,只听见小丫头在院内说:“宝二爷来了。”说话间贾宝玉挑帘进屋。林黛玉虽然急急忙忙拭去眼角的泪水,可是哪里来得及,被贾宝玉撞个正着。 看到林黛玉脸上的泪痕,又看到桌上摆着的东西,贾宝玉心中明白是什么缘故,想要劝解张张嘴又不知道怎么说。近来贾宝玉感觉和林黛玉有些生分,他又找不到原因,询问林黛玉未果,问袭人,袭人认为“就是这样才正常,如今两个人都大了,自然不能像小的时候那么无所忌讳,亲密无间了”。可是贾宝玉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每次见到林黛玉他都有满肚子话要说,偏偏见了面,又什么都说不出来,贾宝玉郁闷极了。 贾宝玉也不等让,径自坐到林黛玉对面,看到林黛玉虽然不再悲戚,可是依旧眉头轻蹙,脸笼轻愁。这一副西子捧心的姿容让贾宝玉目不转睛,盯着林黛玉一时竟痴了过去。 “宝二爷?宝二爷?……” “二哥哥?二哥哥?……” 紫鹃和林黛玉的一起将贾宝玉叫醒,贾宝玉回过神,想起刚才心中对林黛玉的臆想根本就是亵渎,羞愧难当,再抬眼看见紫鹃似笑非笑的望着他,脸越发的红了,转头看见林黛玉有些恼怒的脸,只觉得脸红的都能滴出血来,而且烧得慌,就连耳根都火辣辣的。 贾宝玉脸憋得通红,想着挑个话题以转移刚才的尴尬。只是大家整日关在府中,玩在一块,府里什么人发生什么事基本上都知道的清清楚楚,贾宝玉搜肠刮肚都想不到合适的话题。正着急间,目光落 计划中变生不测 听完林黛玉的吩咐,王嬷嬷有些不解的说:“姑娘,照你的意思林管家带回来的象牙,瑁玳,香料,宝石一次性出手?这是为什么?我们又不等钱用,大可以分批买卖,不然我们可吃大亏了。” 林黛玉笑道:“换这些东西花的那点茶叶和丝绸才值几个钱?这么转手十倍的利润都不止,何况我们还留下一部分价值更大的精品在手里,哪里吃亏了?一次性出手虽然价钱上要便宜,损失些,可是至少省了很多麻烦,免得留在手中被人惦记。再说能吃下我们这批货的自然是知名的商家,这样的商家有信誉,不用担心赖账,付不出钱来。” 王嬷嬷想了想,笑道:“还是姑娘考虑的周到,要是分批出手,被人注意上,倚势强卖了去,那可就真亏大了。” 正说话间,锦绣从外面进来,笑道:“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琏二奶奶竟然把琏二爷在外面偷着娶的二房给领了进来,还送到了稻香村大奶奶那里。以琏二奶奶平日里的厉害,真不知道今天是哪个弦不对,犯起了糊涂。”既然是在外面偷着娶的,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不知道得了,干嘛接进来给自己添堵。 林黛玉闻言笑着摇摇头,经过这些年的教导和历练,锦绣虽然有了成长,可是还是太嫩。把人放在外面让他们逍遥快活,还不用在正房面前立规矩,王熙凤怎么肯,人自然是要放到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才行,否则无论有多厉害手段不也白搭。 王嬷嬷吓了一跳,忙道:“作死哟,国孝家孝在身竟然纳妾,还府里还有没有规矩?歹命哟,都说‘礼出大家’,这哪里像是大家出身的公子做派?老爷把姑娘送到这里来除了依亲之外更是来学规矩的,府中这般行事哪里配教导姑娘,真真让人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不教坏姑娘我就阿弥陀佛了。” 锦绣满脸的不屑:“真要跟他们学能学出什么好来,要不人家怎么说这整个府也就门口的石狮子是干净的。切,这府里乱七八糟乌烟瘴气的脏事还少了,真真让人说不出口。前几年琏二奶奶生日,琏二爷把下人的媳妇偷上手,被琏二奶奶撞个正着,闹了起来,琏二爷恼羞成怒,嚷嚷着要杀了琏二奶奶,都闹到老太太太太那去了,行事荒唐,丢大人了……” “既然知道说不出口还在这里嚼什么舌头?”王嬷嬷厉声打断她的话:“快别说了,没的污了耳朵。姑娘还没出阁,这些腌臜事不仅不该说给姑娘听,就连你们也不该打听,就算知道也都要装作不知道,还当什么好事不成,跟着瞎起哄。” “谁稀罕去打听,事情闹得那么大,要想让人不知道都难……”挨了训,锦绣觉得有些委屈,不满的嘀咕着, 风雨欲来风满楼 “谁看见我的那件鸭蛋青藕色牵牙的缎子袄了?”紫鹃在衣柜里翻了半天,也没找到那件衣裳,忍不住问道。 下面的小丫头相互看了看,没有人应声,坐在窗边做针线的锦绣抬头说道:“是只有袖口绣了缠枝海棠的那件吗?” 紫鹃点头道:“对,就是那件,那是贡缎的。早先姑娘赏我那么一块料子,我一直没舍得用,今年拿它作了一件袄,还没上身怎么就不见了。”言语中带着懊恼和心疼。 看见紫鹃着急的样子,锦绣忙道:“你还是再仔细找找,不可能丢的,这屋里根本没几个人能进来。”能进屋的这几个都不是做贼的人。 紫鹃皱了皱眉,道:“我都找遍了就是没找到,那衣裳从做好后我还一次都没有上身呢。” “这屋里一直有人也不可能让外人进来拿走。”锦绣停下手中的针线,起身准备帮着紫鹃一起找找。 林黛玉从外面进来,看见紫鹃和锦绣两个再衣柜里翻找着,询问之后,道:“那件衣服你不是让王嬷嬷带回家去了吗?收拾的时候你还说在这府里也穿不着。” 经林黛玉的提醒,紫鹃才恍然想起,拍着额头自嘲:“看我这脑子,竟然忘得死死的。” “好好的,怎么想起找衣服来了?”林黛玉有些纳闷地问。 紫鹃有些犹豫,不过知道此事瞒不住,林黛玉早晚都会知道的,“这季的衣裳别的院子早就都得了,只有我们这里没有。我和锦绣这样的大丫头有没有都无所谓,至少每人还有几件衣裳,可是下面的小丫头……所以我想着把我们的旧衣裳找出来改改给下面的人穿,翻检的时候没看见我的那件衣裳……” 一听说下人们没有这季的衣裳到这会还没得,林黛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以前王夫人指派王熙凤苛待林黛玉的时候,王熙凤嘴里虽然应着,实际上却阴奉阳违,实在却不过顶多延迟几天罢了。如今王熙凤竟然和王夫人同流合污,想来因为尤二姐的事情把她得罪狠了。 林黛玉想了想说道:“既然服侍我一场,我虽然没什么好东西给她们,可是几件衣服还是给的起的,你们也不用找了,拿钱出去托人买料子回来给她们作就是了。今后短了什么,你们也不用声张,只悄悄的拿钱补上就是。”这不过刚开了个头,以后还有的克扣。门禁松也有门禁松的好处,只要有钱,拿钱出去买就是。 大家的东西大部分都让王嬷嬷带走了,只留下必要的生活用品。锦绣和紫鹃也没留几件衣裳在这,再给小丫头们几件,就更没几件了,该不够穿了。 凤姐院里,平儿正在和王熙凤说话:“奶奶纵然怨林姑娘,扣下她院里丫头的份例也就罢 蠹虫们自拆楼台 林黛玉坐在窗前看书,锦绣端着洗干净的果子从外面进来,道:“刚才我到老太太那里去,回来的时候和晴雯撞个正着,哭的厉害,撞到了我连句话都没说。” “你看她是从哪里来的?”林黛玉从书中抬起头,捏了一个果子放入口中问道。 锦绣有些不确定的说:“好像是从太太房里那个方向出来的,我没太注意。” “这又是唱得哪出戏?”林黛玉思忖着,想起一事,心中一惊,倏地站了起来。 锦绣吓了一跳,道:“姑娘,这是什么了?” 林黛玉又坐下,无力的挥挥手,道:“我没事,你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会儿。” 锦绣仔细的看了林黛玉一下,没有发觉不对劲的地方,这才退了出去。 望着窗外,明媚的阳光透过窗纱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可是林黛玉心中却一片冰冷。暴风雨就要来了,她能够清楚地感觉到风雨来临的声音。贾府这个看似高高的高楼大厦,地基早已经被一帮蛀虫蛀的千疮百孔,发出吱吱的声音,哪怕一个幼儿身处手指轻轻的推一下就能轰然倒塌。可叹住在里面的人犹不自觉,还在里面可劲的折腾,生怕它倒的还不够快似的。 心思重重地在贾母处用过晚饭,想到晚上抄检大观园,林黛玉坦然一笑,自己行的正,做的直,无所畏惧!只是可叹在座的这么些人,皆都鼠目寸光,只看到眼前一点的利益,只有探春这么一个明白人。“这样大族人家,若从外头杀来,一时是杀不死的,这是古人曾说的“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必须先从家里自杀自灭起来,才能一败涂地!只可惜根本没有人听得进去。 抄检大观园的背后则是大房和二房的角逐,下人们分帮拉派,争权夺利,背地里造言生事,调拨主人,加大两房之间的缝隙。两面不和,互相争斗,下面弊处丛生,人心涣散,各谋私利。贾敬之死拉开贾府这座高楼倒塌的序幕,查检大观园则是前兆,接下来就是崩溃了,不知道到时候在座的还会不会这么心思各异的,明争暗斗。林黛玉有些嘲讽的看着众人。 饭毕众人坐在一起闲话,春困秋乏,贾母年纪又大,安睡的比较早,大家也就散去了。回到潇湘馆,林黛玉洗完澡,又要洗头,紫鹃忙劝道:“天好早晚了,一会儿就该睡了,这会洗头,可是难干,湿发入睡明个该头疼了。” 林黛玉冷笑道:“我倒是想睡,可是只怕有人不让我安寝。” 紫鹃虽然不解林黛玉为何如此说,但也知道必有缘故,林黛玉不肯深说,她也不再问,打水让林黛玉洗头。 林黛玉洗好头,散着头发,坐在榻上看书。林黛玉这个做主子的不睡,一 私下设谋巧作套 吃午饭的时候,因为林黛玉没有到前面去,贾母派人送过来一碗是鸡髓笋给她,林黛玉已经吃完饭了,就把那菜给了正准备吃饭的紫鹃和锦绣,自坐在一边吃水果。 锦绣一面喝汤,一面说道:“真是奇怪了,收到甄家抄家的消息这府上慌乱的很,生怕被牵连到,到处走门路打探消息。怎么太太那里却一点顾忌都没有的将甄家送来的箱笼尽数收下,我这个做丫头的都知道此事做不得,她这个大家出身的太太难道不知道其中的厉害吗?” 林黛玉从旁插话,问道:“你这是听谁说的,可是真的?” 面对质疑,锦绣道:“哪里用听人说,是我亲眼看见的。今天一上午太太那院忙的就是这事,摆在院子里的箱笼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抬进屋里。放在屋外的时候,这府里好多人都看到了。” 林黛玉无语了。财迷心窍,就算府上拮据的差不多要靠当当过日子了,可是也不能把收下甄家寄存的东西呀。不过多想,也能想出王夫人打的是什么主意,甄家要是彻底起不来了,那么这些财物就可以昧下,不还了。就算甄家闹了起来也不怕,破落的甄家哪里斗得过国公府。若是甄家东山再起,就这冒着大风险帮忙藏匿财物的情分怎么也得好好感谢一番,这感谢自然不是空口白牙,少不得万八千的。而且还可以暂时挪用一些,以缓解府上银钱危机。 林黛玉就不明白了,这王家是怎么教女儿的,好歹也是四大家族之一,怎么会愚笨如此?也不想想甄家现在是什么情形?官场上锦上添花的事是少之又少,痛打落水狗的事情反而时常发生。 自认为事情做得隐秘,不被人知晓,却不知道在朝廷里皇帝的态度是第一风向标,甄家不得圣心被抄,自然会有很多人关注甄家的一举一动,希望能够抓住甄家错缝,再给一击。想来贾家收纳甄家财物一事早已经被人探知,恐怕回头就会禀报给今上。皇帝不喜甄家显而易见,你却和他背道而驰,不招皇帝生气,让其厌恶自家才怪! 就算甄家藏财于贾府的事情不被外人察知,可是进府之后也当小心行事才对,这府中之人可是藏不得秘密,如今这事已经满府遍知,又如何能保证家里的人不会泄露出去? 其中利害关系林黛玉不相信王夫人一点都没有想到,可是她到底倚仗什么这么有恃无恐的做出这种事情?凭借国公府的地位还是因为女儿在宫里贵为皇妃?国公府的地位并不能保障这一点,女儿身为皇妃也不能! 虽是有个爵位,可是家族后继力量跟不上,除了贾政这个正经八百需要进衙办差的,再没有一个人有正经的官职,不过是花钱买个官,没实缺,图个面子 自救之从而得救 在贾府就没有永远的秘密,虽然王夫人竭力隐瞒,可是一应事体她总不能亲力亲为吧,少不得要交付于他人之手。尽管王夫人使用的都是心腹之人,也再三叮嘱不得泄露半点风声,但是消息还是走漏出去了,被林黛玉知道。 过不几日,王夫人派人叫林黛玉。林黛玉到了王夫人的屋子,发现屋内除了王夫人还有几个艳妆丽服的女子赫然在座。林黛玉一进屋,这几个女人的目光就落到了她的身上,上下打量着,评估着,林黛玉心中肚明,知道这几个女人所为何来,不过面上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给王夫人请安问好。 王夫人笑容满面的指着下面坐着的几个人给林黛玉介绍:“林丫头,这是从我的老亲,说起话来提起了你,听说夸你才貌双全,就嚷着要见见你,我想着反正都是自家亲戚,没有那么多避讳,就把你叫来了。”鬼话连篇。 因为这事要瞒着,所以王夫人就和这几个相看的人说,像他们这样的人家出身的姑娘进入王府里伺候虽然荣耀(根本是奉承王府的话),可是说出去毕竟不光彩,所以先不要说破,免得姑娘难堪。先看看人,若是满意了她回头在和姑娘说,若是相不中,这事就当作没发生,提也不要再提。相看的人收了王夫人的礼,再加上王夫人的话说的也在理,就应下了。 王夫人说完,这几个女人就把林黛玉围在了中间,把林黛玉浑身上下一看,又拉着她的手瞧了一遍,目光放肆的就如同评估市场上卖猪肉的一般,林黛玉何曾受过如此羞辱,心中又羞又怒,不过总算神智保持清明,知道不是发火的时候,强自压下心中的怒气,任其摆布。 好不容易看完了,这几个女人相互看了看,目光交错间得出了结果,对王夫人示意,表示已经有了结论。王夫人把林黛玉打发出去,林黛玉施了一礼退了出去。 从王夫人的院子里走出来,林黛玉只觉得心里竟是油儿酱儿糖儿醋儿倒在一处的一般,甜苦酸咸,竟说不上什么味儿来了。身子竟有千百斤重的,两只脚却象踩着棉花一般,早已软了。等在外面的紫鹃和锦绣迎了上来,看见林黛玉脸色煞白,身子晃晃荡荡的,赶紧上前搀住林黛玉,问道:“姑娘,这是怎么了?” 林黛玉只是摇头,什么话都不说,锦绣看见林黛玉神态萎靡有气无力的样子,偏有什么什么话都不说,急的都要哭出来了,咬牙切齿的说道:“姑娘是从太太房里出来才变成这副模样的,我去找太太问个究竟?” “你给我回来!”紫鹃厉声叫住了锦绣,喝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添乱,你算是哪颗葱哪瓣蒜,竟然敢去质问太太?赶快扶姑娘回潇湘 兴师问罪为哪桩 坐在马上,林黛玉从马车的帘子望着渐行渐远的贾府,看着繁华热闹的宁荣街,心中几多感慨。终于出了贾府的门,锦绣欢喜的在车上坐不住,不时东动动,西看看,紫鹃实在受不了了,笑道:“你且安生一会吧,屁股跟长钉子似的,没看到空间就这么大,坐三个人已经够挤的了,还把行李也放在车上,够挤的了,你还这么动来动去,岂不更不舒服。” “那怪我吗,本来就是因为觉得不舒服才要动动的。”锦绣听了紫鹃的好老老实实的坐好,嘴上不服输,“对贾家的人真是无话可说了,送姑娘离开就准备了这么一辆马车,连人带东西一块装,幸好姑娘有先见之明大部分东西早早的就让王嬷嬷带走了,我们只需把必需的和金银细软收拾就可以的了。否则要是留在贾府,冲今天这架势,得有很多东西都带不走,从而便宜了他们,要是那样我岂不怄死了。” 林黛玉稍微移了移因为地方狭窄伸不开腿,一直蜷着有些发麻的腿脚,对于锦绣的的抱怨深有同感,她也知道这是王夫人的手笔,她既然离开贾府,今后王夫人就算想难为她恐怕也难,以王夫人的个性,绝对不会介意在她离开的时候给添点小麻烦,让人心里不痛快的。 终于忍耐到了三清观,锦绣迫不及待的跳下车,不管不顾,撒腿就往观里跑。对于锦绣像个野丫头似的没规没距的举动,紫鹃无奈的摇摇头,先林黛玉下车,将车上的包袱拿下放在地上,然后掀起帘子把林黛玉从车上搀下来,打发了车夫赏钱,拿起东西跟在林黛玉后面进观。 走进大门没几步,收到消息的珊瑚迎了出来,两下见过,一同走进三清观里为特别为林黛玉留置的居处。众人落座,珊瑚迫不及待的问道:“我刚才听锦绣说姑娘这次出来就再也不回贾府了,可是真的?” 林黛玉点点头,道:“是真的,我也先不回家,在这里给父亲母亲办场法事,如果在这期间没有处理完手头的事情,那么我可能还要在这里住上一段时日,你这里本不在红尘中,偏我一来,就把你拉进凡尘俗事,可还方便?” 珊瑚笑道:“姑娘说的这是什么话,有什么不方便的,整个三清观都是姑娘的,我不过是替姑娘管几天罢了,哪有做主子的问下面人住在自家方便不方便的。不过姑娘要是住在这里,可有一项不太便利,就是沾不得荤腥,姑娘身子不好,若是吃斋的话,可能会对身体有些妨碍。” 林黛玉有些好笑的说道:“你这是哪里听来的歪道理,照你这么说,那些高僧们都吃了一辈子斋,也没见有什么问题,怎么到我这里,只是吃上一些时日就有妨碍了。” 珊瑚赶忙辩解道: 天高海阔奔新生 林黛玉和贾宝玉分宾主落座,贾宝玉把玩着手中的茶盅,道:“听说妹妹正为姑父姑母办法事,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我会尽力帮忙的。 “多谢费心,一应事体早已经准备好了,没什么可帮忙的。”林黛玉神色淡淡客气的拒绝。 听到林黛玉疏离的语气,贾宝玉赶紧起身对着林黛玉作揖,道:“妹妹可是还在生刚才的气,若是这样的话,我在这里赔罪了,还请妹妹大人不记小人过,宽宏大量原谅则个。” 面对贾宝玉的表现,林黛玉心中发出无奈的叹息,有些事情事后知道错了,再道歉是没有用的,因为错了就是错了,就算道歉也不能弥补挽回些什么。只是在满府娇纵中长大的贾宝玉根本没有认识到这一点。林黛玉忽然想起以前她曾经看到的隔海的小岛采取“英才教育”成长的孩童与中国“蜜罐”中长大的孩子的一场比赛,过后教育界的有识之士大声呼吁“狼来了!”,比起那些蜜罐中长大的孩子,贾宝玉更是有过之而不及,“爱之适以害之”,这句话用在贾宝玉身上再恰当不过了。 贾家满府都把贾宝玉当作凤凰一样捧着,就算贾政教训贾宝玉,也只是为了让贾宝玉在仕途经济上上进,除此之外根本没有人教导贾宝玉为人处事的道理,这种情况长大的贾宝玉没有误入歧途,像贾家那些纨绔子弟也算不错了,只是这样宠溺养出来的贾宝玉在已经从根本上没有了成才的可能,根本担负不起振兴贾家的重担。 幸亏不等贾宝玉正是步入社会,贾家就已经获罪被抄,否则贾家在贾宝玉身上寄予的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当贾宝玉表现出来的能力不足,宛如绣花枕头一般,那时老太太和贾家其他人对贾宝玉又该是什么态度呢?若是贾府不再以贾宝玉为中心,面对满府人的失望,贾宝玉又是什么反应?林黛玉忽然有些遗憾不能看到多年以后的这种情形? 林黛玉心中虽心思百转,不过面对贾宝玉的赔礼还是要客套的,“二哥哥说的是哪里的话,我也知道二哥哥是心疼二姐姐的遭遇才口不择言的,只是希望以后二哥哥做事之前还是要先想想才好,万不可像这此这般偏听偏信。”旋即又装作好奇的问道:“只是奇了怪了,我在舅舅家虽不是一向与人为善,可是也自信没有和谁结了仇,不知道谁在背后这么编排我,致使谣言传到了二哥哥的耳中,从而引发今天这场误会,二哥哥可知道这人是谁吗?” 闻言贾宝玉涨红了,支支吾吾道:“我也不过是从下面伺候的人嘴里听见支零片语,也不清楚到底是谁传的话。”无论如何他也不好意思说出这话是从自己的母亲嘴里说出来的。 林黛玉在贾 番外一 哄睡了一双儿女,看着躺在床上的儿女天真而可爱的睡颜,林黛玉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满足感,给孩子掖好被角,林黛玉吩咐一旁伺候的奶娘、嬷嬷和丫头守好夜,轻轻的退了出去。回房之际,又想起了什么,转身左拐,看见那边的厢房灯还亮着,轻叹口气,无奈的摇摇头,走到厨房亲手做了羹汤。、 林黛玉虽然不讨厌亲手做羹汤,可是却不喜欢厨房里的味道,做好工作,吩咐厨娘看好火候,回房沐浴一番,换下沾了油烟的衣服,这才端着做好的吃食来到厢房,推门而进。坐在大大的书案后面正奋笔疾书的中年男子抬头看见林黛玉,赶忙起身,走过来,道:“这么晚了怎么还过来,这都什么时辰了,你身子弱,还是早些安寝的好。” 边说边伸手接过林黛玉手中的托盘,嗅到爱妻身上沐浴的清香,明了妻子习惯的他爱怜的望着林黛玉,心疼的说道:“这些事情自然有丫头婆子去做,你又何苦这么亲自动手,那一大堆下面伺候的人难道是让他们白拿钱不干活的不成!”话里带着几分怒意。 了解对方责怪的是对下人,是在心疼自己,早已习惯每当自己动手做些什么都会上演的这一幕,林黛玉无奈的摇摇头,嗔道:“你还知道晚?这都什么时辰了?孩子早都睡了,大家都累了一天了,偏你还在这忙。虽说不能耽误公事。可是身体更为要紧,还是要张弛有度才是。” 面对林黛玉的嗔怪,中年男子讪笑着不语,径自拿起放在桌案上的夜宵慢慢的送入口中,忙不迭的点头啧啧赞道:“好吃,真好吃——” 林黛玉面对其装傻行为是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白了对方一眼,娇嗔道:“你呀,就会装糊涂糊弄我。” 中年男子笑笑,转移话题:“你可是从两个孩子那里过来的?这个时候两个小家伙早已入睡了吧?这两天忙得很,白日无暇,每每见他们的时候已然已经睡下,还不知道怎么抱怨我这个做爹爹的呢。他们自小生活在南边,这两天可还适应京城的气候?” 看着夫君提起一双儿女眉开眼笑的模样,林黛玉想到那两个小家伙也忍不住眉眼弯弯,笑道:“早已经睡了。这边天气虽然比不得家那边暖和,不过两个小家伙倒也没什么不适。只是他们正是爱玩的年纪,素日里又惯是会淘气的,在南边你又一有空就带着他们出门闲逛,如今把他们老老实实的拘在家里哪里是呆的住的?开始还好,这两天把整个院子玩遍了就闹着要出去,今天一整天都缠着我闹着要出门,闹得我都头疼,好说歹说才劝住了。” 听林黛玉似假还真的抱怨,男子虽然眼未见,也能想的到这两个磨人的小家伙怎么淘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