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君的炮灰猫后[穿书]》 第1章 初见 “《星脉全传》大结局章更新了!” 除夕,梁据去食堂打免费饺子,好不容易找了空桌坐下,就听到来自身旁所坐眼镜男的一声兴奋怒吼。 闻言,附近座的几个男生纷纷围上去,跟他讨论剧情: “怎么样、怎么样?最后是谁赢了?” “当然是步沧玄。” “柯霁呢?” “死了,魂飞魄散,死得透透的。” “西贝老贼太不做人了!好好的爆文主角,说黑化就黑化,说写死就真写死了!” “怎么死的?不是说柯霁后期能抗住三大反派联手,吊打主角团吗?” “女主临阵选边站,等柯霁死了就跟步沧玄飞升仙界做神仙眷侣去了……” “惨,太惨了……” “你说柯霁啊?” “不,我说步沧玄……这玛丽苏女主手里是不是有西贝老贼的裸/贷视频?” …… 梁据忍了一晚上,吃完饺子,立刻起身走人。 抠门的他,不忘将那造型别致的玻璃饺子盒给顺走了。 他对那本臭长臭长还烂尾的小说完全不感兴趣。 当初就看了三章多,弃了,剩下全靠室友给科普。 人肚子一饱,就特别容易困,梁据早早上床休息。 大约深夜十一点钟,睡得正香之时,对面突然传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咒骂: “西贝老贼我艹你全家!” 他一个激灵,猛然从被窝里坐起,差点没翻身过护栏,从上床跌到瓷砖地板上去。 又、又地震了?? 睁眼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直接将床边耳塞戴上。 ——有本事再叫! 耳塞质量太好,好到他根本听不到后半夜铺天盖地的呼救声。 宿舍楼电器走水,燃起熊熊大火,火势滔天,忘了登记寒假去向的梁据就这么睡死在了这场大火中。 他的手接触的最后一件东西,是那个造型别致、做工精巧的玻璃饺子盒…… * 黑山野岭,正值夜幕昏沉,露水凝重之时。 寒月下,一只身躯如猛虎的橘猫,奋力一跃,扎入无边密林,迈开四肢,疾奔在一层厚厚的枯枝败叶上,“咔嚓、咔嚓”,将这幅画满静谧的夜景图践踏殆尽。 一道凌厉的幽紫色剑光,如雷霆般划破天际。 梁据扭头看了眼紧跟自己的剑光,片刻不敢耽误,使出吃奶的劲儿,往前狂奔。 不跑不行,不跑就没命了! 他不过是在寝室内睡得死了些,醒来,直接变成一只大橘猫,四肢朝天躺在一片原始森林中,肚子还被人捅了一剑,哗啦啦往外流血。 稍一抬头,就看到身前有位极其俊美的白衣小哥,在盯着他看,一边看,一边从身后抽了把剑,扬起,很有要再捅他一剑的架势。 梁据被吓破了胆。 没多想,他用新身体天生具有的夜视眼,瞄了条障碍最多最好逃生的道路,撒开腿往那边就是跑。 他发誓,那个谁谁百米冲刺的速度,也就这样了。 跑着跑着,原身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入他脑海。 这下,梁据真的要骂爹了! 原身诨名梁天虎,乃九尾妖猫之子。 九尾妖猫老公多,跟九头蛇生了九命怪猫,跟凡人王爷生了大肚橘猫,还跟黄金雀生了招财金猫。 梁天虎正是排行老二的大肚橘猫。 那么,这只大肚橘猫有什么类似哥哥弟弟的天赋呢? 哦,他非常能吃,吃得肚子很大…… 除此之外,这只胖大的橘猫,还借着母亲和兄弟们的威名,霸占了一个小山头,拥有几个手下,雄赳赳气昂昂,干着欺男霸女,鱼肉山下村民的勾当。 搞得是民怨沸腾,人人得而诛之。 光这样,梁据还不至于绝望。 但他结合自己的记忆,推导出一件恐怖的事。 临死之前,人的记忆力总是格外超群,梁据就灵光一闪,回忆起自己看过的《星脉全传》前三章目录: 第一章:陆昊南杀妻证道为飞升,步百年遗身抱恨遁空门 第二章:贪狼星借腹转生柯止雨,梁天虎欺男霸女招人怨 第三章:柯止雨一剑诛杀猫大王,贪狼星再破封印龙虎山 …… 什么前尘因果,都顾不上了,回忆到最后,只记得一句“柯止雨一剑诛杀猫大王”。 ——柯霁,字止雨。 龙虎山、猫大王、白衣剑修小哥……这是什么世界,还用说吗!!! 他穿啥不好,咋就偏偏穿成第三章就被主角给捅死的新手村炮灰! 梁据一口老血横在喉咙中,愣是喷不出来,只能在悲愤中加快奔跑的速度。 ——踏马,居然连先知剧情,提前洗白的机会都不给! 等主角魂飞魄散? 做什么美梦! 主角还要用五十章炼化魔剑,用五十章黑化,用五十章干掉巨门星,再用五十章干掉廉贞星,再用五十章跟七杀星反派惺惺相惜干掉它,再再用五十章统一魔界成为魔君,最后用五十章作死,直到最后一章,倒数第二段,才气绝当场,魂飞魄散。 而且本质是自杀。 【诸天剑不脱手,贪狼魔君便永生,独步天下!】 梁据的室友都是柯霁的实力吹,曾把这一句出圈名言打印下来,做成海报贴宿舍门后。 若是现在的主角已经得到诸天剑,他就不用这么辛苦地逃跑了。 ——直接闭眼等死,谢谢。 稍微跑神的功夫,梁据就被身后的剑光给追上了。 那紫色的幽光向下一刺,他就不得不狼狈打滚,以避过这一剑。 白衣剑修少年踩着自己另一把绿色的巨剑,轻而易举追上来,落地,一步步走上前,恍若一个举止从容的白无常。 “不跑了?” 梁据气喘吁吁,十分想呛一句“有本事你下地狂奔十公里试试?” 情势不饶人。 梁据猛地倒吸一口气,“扑通”跪倒在地,两爪拱起,“道爷,饶命啊!” 月华如练,柯霁一袭白衣,滴血不沾,纤尘不染,白得刺眼。 他径直问道:“受了我一剑‘山河百岳’ ,你竟未死?” ——其实已经死了,只不过壳子里换了人。 真是嘴欠啊! 等老子翻身做主子,天天赶你去给老子铲屎!!! 一切都是为了讨生活。 大橘猫鼻子一红,抽抽搭搭中趴下身子,将两爪子搁少年脚前,“道爷……不,道长!事情并非你所想的那样,我……我……” ——只是个连鸡都不敢杀的大学生。 梁据抬头,满眼懵懂,一脸纯良,“道长,真的有误会……” 这招为学校女寝楼下大花猫所创,攻陷过无数冷漠无情少女的芳心,令那一片的流浪猫生活水平直线上升。 梁据也不求多,只愿主角能动一动恻隐之心,给他一个解释原委的机会。 柯霁纹丝不动,神情如旧,手上的剑却不再逼近。 梁据以为这招见效,忙加大力度,哭得猫鼻子一抽一抽的,“道长,我就是睡了一觉,你说的那些,都,都……” ——都不关我事啊!! 他哭了几声,见对面没反应,只好先抬起头来: 柯霁依旧一动不动,连握剑的姿势都没变。 当即心下“咯噔”一声:不会是在积攒怒气值,等着再给他一剑“山河百岳”吧? “轰!”毫无预兆地,柯霁身子一沉,头朝地栽到地上,雪白道袍沾上草屑,泛着紫色幽光的长剑摔在一边。 …… 等等,前三章有什么剧情,主角会晕过去? 梁据自然不会以为是老天怜悯他,让他命不该绝。 这个书中世界如果苍天有姓氏,那绝逼姓柯。 “大王!”林深处忽窜出一只半人高的大田鼠,向梁据扑来,后者措不及防,被其扑倒。 梁据疼得声音打颤:“轻、轻点!”没见他肚子上还露着这么大一血窟窿吗? ——话说,他怎么感觉不到疼? 梁据疑惑地又看了一眼自己的伤口,实实在在被捅了一剑,不打折。 那只疑似穿越小说里面,引路npc设定的田鼠,将他扑倒后,便又扑腾了两下,白光乍现,化作少年模样的人形,只留一条细长的尾巴在身后。 “大王,这小子果然不是您对手!”田鼠精兴奋不已,抓住梁据的爪子不放,摇了两下。 “那当然……”梁据有些心虚地答道,低头看着自己肚子上的血窟窿,“我跟他打的时候,你去哪了?” 他随口一问,田鼠精的笑容却瞬间僵在了脸上。 梁据立刻意识到了情况不对,但为时已晚。 一记闷棍从背后向他脑壳袭来,直接将他敲得眼冒金星、不省人事。 第2章 落难 “这两是肥猫洞里鼠精们送来的,龙女娘娘说了,要后日生辰宴上一起享用,你们可看守好了。” “是。” 深山老林中,蛇窟洞内光线昏暗,藤蔓与小蛇交织趴伏于洞顶,缠缠绕绕,颇为可怖,腥臭味一股接一股,将梁据活生生臭醒。 一醒来,便听到两位蛇女妖的对话,对自己所处地方有了几分了解。 这龙虎山上,还有另一位山大王,即他母亲某位老公九头蛇的侄女,一条两头蛇。 这条两头蛇不肯承认自己是蛇,对外都是叫“小龙女”的。 所以说呢,缺什么爱装什么,橘猫本猫就自名为梁天虎,跟这小龙女堂姐,是一个道理。 蛇姬堂姐跟梁天虎关系极差,想互相吞了对方的妖核,想了好几十年。只不过修为半斤八两,一直以来,没人先下手。 梁据正想着,搁身旁蹬到一熟人,他一看,乐了。 ——好你个柯霁,也有今天! 他现在如同一艘破了洞的船,固然要沉河底下,能拉一个垫背的是一个。何况这还是此界最金贵的靠垫…… 梁据也就心里头爽了一会儿,冷静下来,还是靠过去,轻拍男主的脸,“喂……柯霁!醒醒啊!” 没醒。 梁据心头竟觉得有些失望。 眼下前有蛇,后有狼,他还是觉得这只柯基,咳,贪狼,比较好打交道。 手底下俊美的脸蛋上,一双眼睛忽然睁开。 梁据一惊,情急之下,装作跌倒的样子,用厚实的猫肚子将柯霁的脸给盖住。 他小声提醒道:“有蛇女在巡逻呢!” 被他压得不能呼吸的柯霁:“……” 大橘猫不管不顾地将白衣剑修给围了起来,圈怀里,继续在他耳朵旁嘤嘤嘤:“我跟你说,刚才蛇女被吩咐,要把你前后都给洗了?你知道啥意思不?” 大橘猫摇晃尾巴,“你肯定不知道,这是蛇姬盯上你后面了!别以为她是雌的就不行,她有尾巴哦!你要想逃出去就乖乖跟我合作……” “你要救我?”柯霁忍不住出声。在自己刚给了橘猫一剑的前提下,他实在难以理解对方现在的举动。 梁据惺惺作态,“我一见你,就幡然悔悟,恨不得遁入空门了。” ——只有佛祖能拯救被主角光环伤害的我! 柯霁:“……我是道修。” 梁据立马表忠心,虽然圆圆的猫脸只有上下舞动的胡须能表达他的情绪,“你是什么,我都不介意呀。” ——反正最后都要黑化成魔界暴君。 柯霁闭上嘴,深黑色的眼睛转动了一圈,不知在想什么。 梁据直觉自己计划能成,美滋滋等着主角态度软化,跟他结盟出逃。 第二日一早,两条蛇女拖着长长的蛇尾游过来,打开牢笼的锁,靠近柯霁,俯身欲扒下他的衣服。 ——手触及对方外袍的一瞬,一双冷意分明的眼睛骤然睁开! 蛇女猝不及防,已被人“噶登”一声,掐碎喉骨,如同垃圾一般随手丢到一旁。 被吵醒的梁据看到这一幕:“!!!” 为什么主角没受毒液影响? 为了防止他们逃走,被丢进地牢时,那条大毒蟒,可对着他俩的胳膊,分别咬了一大口! 不管原因为何,局面一下子逆转——柯霁不需要靠和大橘猫合作逃走。 梁据缩在角落里,看着主角砍瓜切菜一般,干掉无数条小蛇妖,只等蛇姬登场。 打败蛇姬后,这人会带自己出蛇窟吧……想啥呢! 梁据四肢着地,不再龟缩。 性命要掌握在自己手中才最安全! 指望柯霁,保不齐这狼崽子出去后,继续自己没完成的任务,给他补上一剑“山河百岳”。 直接歇菜。 洞内,蛇姬听到动静,立刻赶到,勃然大怒,上去与男主干架。 梁据在她出手那一刻,在胸口画了个十字架——阿门,祝蛇姬以后下地狱,永远别回地上祸害他了。 一人一妖打得挺精彩: 蛇姬明白决斗不如群殴的道理,一开始,就震动地面,召唤洞内所有小蛇帮她对付柯霁。 奈何这些手下实在是战五渣,别说一个回合,连碰都碰不到柯霁身上,就被剑光砍成一节节辣条了。 “司幽——速回!” 梁据本来趁乱想偷跑出去的,还没跑到洞口,就被柯霁召回的剑给连肚子带猫,又堵回洞内,只能窝在角落中,继续观战。 洞内战局即将逐渐走向尾声: 柯霁手持司幽剑,于蛇群中上下穿梭,躲尽所有攻击,面对蛇姬尾巴的巨力,神情不改,倒持司幽,轻轻一震,将那力量全部还了回去,蛇姬“啪”地一下,被击至墙上,再慢慢滑落至地面,背后拖拉出一条长血印。 白衣少年负剑,蹙起眉尖,两指并拢,划过衣袖外侧,将唯一一片不小心沾染的血迹抹去,这才直起身,想结果了蛇姬的性命。 一阵酥麻的怪力倏然荡过他全身……柯霁不得不停在了原地,右手抵住天灵盖。 梁据看着柯霁走向蛇姬,要做了结。 一切,都进展特别顺利,如之前一剑捅死原身一样,毫不拖泥带水,姿势飘逸帅气,连那补刀前停顿的间奏,都和那时一模一样! 等等。 他两眼又瞪圆,紧盯着立于蛇姬前方,纹丝不动的主角: 柯霁握剑良久,接着“扑通!”一声,再一次倒在最后一步。 ——真的不用连这种剧情都一模一样啊!!! 蛇姬亦是两脸懵逼。 方才侥幸留了小命的几名蛇女,泪奔着跪倒,“娘娘,这小子果然不是您的对手!” “那当然……”蛇姬有些心虚地答道,抬头猛地一瞅,瞅到梁据身上,“好你个梁天虎!竟然伙同外人围攻本宫!把他给本宫抓起来!” 梁据:……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 答案自然是来不及。 梁据一脸复杂的表情,看着面前煮沸的大锅: “堂姐,好歹亲戚一场,你烹杀我,难道不会良心不安?” 蛇姬冷哼一声,“良心?你配在本宫面前提这个?” 梁据回想了一遍小说中猫大王的恶行,确实不配。 一旁的地面上,柯霁双目紧闭,手脚皆被能阻止仙修使用灵力的绳索捆着。 蛇姬森然冷笑,“你只有两个选择,一,自己跳进去;二,被本宫丢进去!” “别这么绝情嘛,有话好商量……” 俩蛇女架起来大猫,“噗通”一声,投入满室滚烫热水的大锅中。 又一下“噗通”,柯霁也被丢了进去,身体瞬间下沉,了无要醒来的迹象。 猫大王心头一慌。 他前面虽挺想赶这人去铲屎,但心里清楚,猫大王被一剑捅死,活该的因素巨多。 早期的柯霁恪守仙道门规,宛若一朵高岭纯洁雪莲花。 哪怕后面他成为诸天剑主,因为贪狼星附体的影响,坠入魔道,在人生最黯淡无光的时刻,还能挺身而出,救下要被魔族分食的凡界幼女。 龙虎山除妖,是少年一生命运的起点,万一,他这小蝴蝶,真把男主的命格,给扇出剧情轨道线了呢? 锅内水愈来愈沸,烫得他妖魂扭曲,意识将要溃散。 真上辈子欠他的…… 大猫闷闷想着,任自己往下沉了沉,爪子勾住柯霁的衣领,把他从锅底给捞了上来,抱在怀里,并用脑袋往上顶了顶,使两人一起浮在水面上。 寻常的沸水伤不了他两个。这锅底下烧的火,估计是蛇姬一族特有的妖火,无柴自燃,呈黑灰色,锅内水则向上蒸腾紫色烟雾,一点点溶蚀少年的道体,与猫大王健硕的妖体。 不行!他不能死! 梁据一直急着逃命,没空整理这具躯壳驳杂的力量,现死到临头,抱着柯霁,竟学会沉静下来,意识进入一片耀眼而温暖的领域。 这领域上圆下方,一缕缕无色无形的气体灌注其中,如飞鸟展翅,四下冲撞他的意识本体,并不断从中穿行而过,最终汇聚成一股股气流,向某个方向涌去。 一颗半透明的浅黄色珠核正悬在那个方向的尽头。 领域内所有气流,皆要穿行而过,绕着珠核走十几个大周天,再返回领域内其他空间,散为气体,沉落底部,而每吸入一股气流,那珠核上的颜色,都多多少少加深了一丝丝。 意识体陷入温暖之中,通体舒畅,进入一个奇妙的境界中。 又见那颗珠核,主动散发浅黄色的力量,延伸向外,包裹住亲近自己的意识体,向其注入固有的点星黑白色的片段。 “你竟然敢在本宫眼底下修炼!!”蛇姬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耻辱,被人族仙修血虐就罢了,这又蠢又弱的猫堂弟,竟然也敢瞧不起她? 粗黑的蛇尾往大猫脸上狠狠一抽,活生生将他从即将顿悟的境界中抽醒。梁据恍若被人从暖气房里,拉回冰天雪地的南极。 妖核内部升起一股玄妙的力量泉流,在心口的位置一分为三,灌注进四肢百骸,疾风骤雨而彻彻底底地改变着骨骼与肌肉的形状。 柔光遍体,俄顷,大猫肥硕身躯强撑起的水位降了下去,一陶瓷娃娃般的少年,替换猫大王,出现在沸水中。 墨发及腰,五官精致,通身白皙光泽宛若白脂珠玉,一双大而灵动的眼睛正充斥着茫然之色。 新鲜出炉的珠玉少年,抬起手臂凑到眼前: 很好,没毛。 然后: 卧槽,没衣服!他刚才是不是在蛇姬面前,公然遛鸟足足一分钟??? 梁据双腿一挤,赶紧捂住那秀气的小东西,全无精致美少年的娇气与傲骨,贱兮兮笑道:“堂姐……” ——要不然你先帮我变件衣服出来穿穿? 第3章 打斗 “好啊!”蛇姬怒极反笑,神色愈加癫狂,“既然还剥了衣服,想让本宫吃个囫囵的,那便早送你一程!” 梁据不得不放开了捂裆部的双手,脚踩大锅边缘,作出防御姿势。 像蛇姬这般,敢对远方亲戚下手的,在妖界应当也没几个。又不是人族散修,死了就死了,妖族死了同胞,多半要聚集前来寻仇。 蛇姬估计是吃准了他也受伤,没多大力气反抗,最关键,生父是凡人,生母对他爱答不理,没什么靠山,才敢直接下手。 只是…… 梁据表面神情郑重,摆开防御的姿态,等蛇姬一猛扎咬过来,立刻跳下大锅,头朝下遁入地底! ——打不过我还跑不过吗? “堂姐,再见啊!” “砰砰!”目标消失,愤怒的双头大蛇以尾疯狂撞击洞穴内墙壁,撞裂无数凹凸不平的石块,蛇瞳霎时闪过阴光,调转方向,猛地将尾巴甩向那口摆在中央的大锅! 梁据:……忘了还有个柯霁! 大锅面对巨蛇之尾,如同以卵击石,“啪啦”一声,粉身碎骨,散作数片。 沸水落地即侵入地下,再聚作一股,恍若一条快速滑动的水蟒,朝地下那不着寸缕的少年,气势汹汹袭去。 梁据一咬牙,重新化作猫形,头颅高昂,破土重返地面,趁双头大蛇没反应过来,叼起地上昏厥不止的柯霁。 再一跃而起,跳至洞穴顶部的石缝之间,利爪使劲挠,将那密不透风的岩石,活生生给刨出一个能容他肥硕身子通过的大窟窿。 窟窿彼一刨开,日中炽热的光芒立刻照进这片久未踏足的巢穴。 喜阴的巨蛇瞳孔放大,下意识往后缩了一步。 梁据抓住时机,叼着柯霁往外面钻,很快伸出了半个身子,他张大嘴,开始呼吸外面清新的空气,然后,笑容凝固: “卡、卡住了?” 硕大的肚子和猫屁股被卡在窟窿中,上下动弹不得。 巨蛇只是被光线逼退了一息,此时回过神来,立即张开森然大嘴,咬紧洞顶扑腾着下肢的橘猫,不顾窟窿口锋利的石砾,活生生将他整只拽回洞穴内! “哐哐当当”,破碎的石块迅速磨破橘猫柔软敏感的耳朵,他在空中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喵——!” 梁据疼得龇牙咧嘴,倒地的一瞬,正眼看都不看将他团团围住的条条巨蟒,径直昂起头,泪气氤氲的双眼仰望洞顶的大窟窿。 方才,他被蛇姬咬住的一瞬间,便嘴巴一松,用尽最后的气力,将柯霁给扔到离洞穴最近的一棵大树上。 也不知道他要是死了,能不能直接回寝室接着睡觉…… 巨蟒的毒牙一步步逼近他心核所在的位置,梁据再一次亲历死亡的威胁,脑海中忽闪过一幅幅画面。 熊熊燃烧的宿舍楼,零零散散穿着睡衣逃窜的学生,迟缓的救援,无人注意最终被烧死的孤儿大学生…… 不是不知道,而是根本不想记起来。 眼睛中,头顶的阳光依旧明烈炽热,如同一束坚韧温暖的生命。 “咔嚓、咔嚓!” 什么东西断裂的声音传入洞穴内所有妖怪的意识体中。 巨蛇纷纷停下张口的动作。 一条蛇女“嘶嘶”吐起信子,“娘娘,似乎是从洞外传进来的。” 蛇姬紧盯地上不知死活的橘猫,眼中填满仇视,“管它什么声音?本宫不咬死这蠢猫,难消心头恶气!区区一个野猫崽子,这么多年,还想与本宫平起平坐,共拥龙虎山?” 蛇女从命,俯身又亮出毒牙。 “咔——嚓!” 那声音却愈加响亮,响到洞内巨蛇无法再忽略。 蛇姬盘起的身子弹至洞顶,“到底是谁!” “咔嚓……轰轰轰!” 石壁细微的裂缝积少成多,顷刻间,竟土崩瓦解,轰然倒塌!层层巨石落如流星,砸得巨蛇们避无可避,躯体大面积被压在石下。 数百年人迹罕至、阴气纵横的蛇洞,转瞬之间,化为大大小小碎石堆压的废墟,彻底葬入历史! 梁据身躯小,早趁巨蛇注意力被吸引走,溜到一旁化成人形,躲在两块岩石缝隙中,环抱双膝,眼睛一眨不眨注视洞外的情况。 只见蛇洞废墟前,半跪着一青丝缭乱的白衣少年,眼睛微睁,双手死死握着身前那把通体幽绿的巨剑。 人剑此时仿佛为一体,连带着他身上也泛起幽绿的光芒。 一股强大的“势”,自剑主意志通往剑身,自剑锋处,埋头扎入地下,荡平一切,侵蚀所有! “柯霁……” 梁据死里逃生,心情澎湃,刚动了从缝隙中爬出去的念头,一顿。 ——不行,保不齐这小子过会儿又晕了。 外面,蛇姬被巨石砸了个晕头晕脑,待头颅甩去所有石砾,竟拖着粗大笨拙的身躯,怯而后退。 一圈圈剑势之力顺着巨剑,暴风骤雨一般,打在暴露地表的妖怪身上,无论怎样后退都不可躲避。几条修为不足两百年的蛇女,已扭动抽搐着蛇身,倒在废墟下,丢了小命。 蛇姬败局已定。 梁据正埋头“噗嗤噗嗤”笑着呢,光线忽然一暗。 他昂起头: 跪在附近的柯霁不知道什么时候,瞬了过来,正拿剑柄抵住缝隙一角,俯身注视着缝隙中不着寸缕的他。 第4章 喂血 正脸对正脸,眼珠对眼珠。 ——柯止雨一剑诛杀猫大王! 直男思维作用,梁据这关头第一件事,想的不是赶紧捂住自己下半身,而是: 还是猫身方便打架。 他笑容僵住,半晌,眼睛眨了眨,“人族,似乎有一句话叫,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柯霁将目光移开,“出来。” 梁据抱紧缝隙内石壁,不出,说什么也不出。 “站在外面报恩就行了,我真的不在意这种形式问题。” 柯霁只能再度弯腰,伸进缝隙一只手,没握剑的那只,“出来。” 梁据想也没想就把他的手给推走,扭过脸,擦了一把鼻涕一把泪,“算了,见义勇为不图回报,你走吧,走的远远的,就当我没救过你这个人!” 柯霁:“……你出来。” 这一遭,声音却是温润了些。 他妥协似的收起手中巨剑,只见一阵绿光闪过,那剑便不在原地了。 “我不杀你。” “真、真的?” 梁据眼眶中打转的泪珠一下子全收了回去。 他战战兢兢扒着缝隙,往外先探出一个小脑袋。 脑袋前是他那张瓷娃娃般的精致小脸,脸上疑似挂着泪痕。 ——做戏做全套,方才自己拿泪珠子划的。 柯霁往后面撤了两步,双手抱胸,站得笔直。 梁据看着他凌乱发丝下依旧俊秀不凡的五官,脑海中忽冒出杜甫的一句诗: “宗之潇洒美少年,举觞白眼对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 美少年,嗯,对得上。 白眼,之前冰块脸也对得上。 玉树…… 梁据看向之前挂着柯霁的那棵树。 勉强,也对得上。 不愧是诗圣啊! 这脸蛋这身材……最关键这人形外挂机的身份,怎么就没长他梁据身上呢? 柯霁被他看得略有些不自在,微微偏了头。 梁据大着胆子,整个猫从缝隙中爬出来了。 人形纤瘦,再没发生被洞口卡住这种严重黑历史的意外。 他学着江湖人士的模样,冲柯霁拱了一拳。 “兄弟,辛苦了。” 下一刻,从后揽上白衣少年的肩膀,“在下梁据,同生共死一遭,拜个把子如何?” ——绝对要把“柯止雨一剑诛杀猫大王”的可能性扼杀在摇篮里! “……梁天虎?” “兄弟,你信我,那都是……” 梁据还想再打打交道,底盘一空,两腿朝天,忽整只被柯霁抱了起来! 他立即挣扎,却听柯霁道:“我先帮你封住涌泉穴。” 梁据懵了,低头看看原地,扎着几根毒针,正腐蚀着附近的草木,连岩石都不放过! 他脸色一白,往原先奄奄一息的蛇姬那边看去,果不其然,后者偷袭未果,急急变作蚯蚓大小的小蛇,钻入地下逃跑了。 “……我、我中毒了?” “嗯。” 柯霁另一只手,自他脚底板摸过,灵力及至,拔出两根细小的骨针来。 梁据慌乱中开始从传承记忆里找解毒办法,两头蛇的毒…… 便是有解药,一时半会儿,也配不齐啊! 这就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的滋味吗? 横竖得把热好的反派盒饭给吃了? 柯霁眉头皱起。 说起来,方才未及时处理蛇姬,是他的过错。 柯霁这一皱眉,直接手一松,将梁据给“啪”摔地上了。 他本就是托着梁据肚子,这样抱起的,如今后者落地,肯定某个最脆弱的部分先着地。 好巧不巧,下面有块石头。 所谓以卵击石…… 梁据措不及防遭此大劫,痛感直冲云霄,捂着那地方“嗷嗷”叫了起来,双眼霎时汇聚了穿越后全部的委屈与怨愤值。 如果眼神能杀人,柯霁估计魂儿都不剩了: “我要就此废了,你也甭想娶媳妇!” ——打不过,还不能跑正阳门,天天宣传你跟谁谁谁有一腿吗? 柯霁淡淡瞥他一眼,将刚刚划好伤口的掌心摊开,凑到他面前。 看得出来是拿剑割的,伤口齐整,鲜血直流。 “我的血,可解蛇毒。” 事实上是百毒。 梁据的气,顿时跟气球被扎了一针似的,跑得无影无踪了。 “你这人真是……”他忍着蛋疼,捧起柯霁的手掌,弯腰低头,吐出丁香小舌,在那道伤口处细细舔舐了几口。 殷红的血液滑入喉咙,脚底板上传来的酥麻感果然很快消失。 梁据面露喜色。 柯霁点点头,在这短暂的时间中,整理完毕自己的鬓发与衣袍。 “司幽!” 他掐诀命下,那把被蛇姬夺去的紫色长剑,立即“突突”破开重重岩石的阻碍,回到少年手中。 “这把叫司幽,那,刚才你插地上的那把……” “萍岚。” 柯霁直截了当地说出了巨剑的名字。 梁据摸了摸后脑勺,“你们人族剑修,每个都有两把剑?” 柯霁:“不。” 知道了,只有你是人形外挂机。 废墟处还有些蛇女的蟒身未处理。梁据不欲一条条地挖她们兽核拿去修炼,便随柯霁渐渐走远了。 到了某条下山路路口处。 柯霁颔首:“就此别过。” 梁据一愣,“哦哦哦。” 这算把剧情给走完了吗? 白衣少年背对着他,往山下走了几步。 梁据回头,想着怎么收拾残局,想着想着…… 似乎哪里不对。 他赶紧调转方向,不要命地去追柯霁,“大兄弟,你等等!!!借件衣服啊!!!” ——真裸奔。 远远的,柯霁察觉身后动静,刹住脚步,长袖拂过身侧,玉立于前。 “我当你习惯了。” 妖怪有皮有毛有尾巴,从来不稀罕人物的衣裳。 梁据自然不在这其中。 谁能想到九命猫妖一族的传承记忆中,连个凭空变衣服的法诀都没有啊!指望他这只混血猫开创,怎么可能? 梁据巴巴地望着柯霁,对衣服的渴望溢于表层。 柯霁稍一思量,将身上外袍脱了,套在他上身,“下山匆忙,只带了一身法衣。” 梁据自己系好带子,仰头,“下半身……” 说一半,尴尬到说不下去了。 就一身,难道还让人脱下来吗? 梁据连忙道:“下半身无所谓,我先回去了。” 柯霁点头,转身下山,这次速度极快,一息之间,已望不到他的白色背影。 梁据光着脚走在山上狭窄小路上,路旁皆是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尽的灌草木。 他将袍子往下拉了拉,努力遮住尾椎部的一条橘□□尾巴。 可惜没有完整的一套衣裳,这可怎么好往山下去打听点事情…… * 有道是,海有海盗,山有山贼。 龙虎山除了两妖怪,还有一伙子刚到来的强盗。 这伙人总共七个,在临县里杀了人,惹上官司,为逃避官兵追捕,躲到林深树密林的龙虎山来。 一来,便霸占了山腰处一座废弃的山神庙,方便重操老本行——拦路打劫。 奈何龙虎山本就妖物多生,山下各个村庄的农户,宁愿绕远路,也不愿上山。 一伙子强盗窝守了小半个月,愣是除了两个误闯上山的小孩儿,没逮住一个人。 强盗们也要吃饭,只能一天派两人出门打野味。 这天被派出去的是年龄最小的两大汉,皆血气方刚,馋女人身子,来龙虎山那么久,被严令下山去逛窑子,背地里不知发了多少次牢骚。 俩强盗顺着羊肠小道走着走着,其中一个忽揉了揉眼睛,“这,老子没看错吧?” 同伴自然也注意到了,“哈哈哈!哥俩儿能好好解馋了!” 只见山路之间,有一皮肤白皙的小美人,正弯腰去看道旁的一块破旧石碑。 小美人身上只穿了件不合体的白袍,两条纤细嫩滑的小腿暴露在外,脚指头颗颗如豆蔻,青丝未束,直直地垂在身后。 这弯腰的姿势,霎时将俩强盗的胃口给勾了起来。 两人不约而同流着哈喇子,咽了口唾沫,对视一眼,双眼中的火焰几近夺眶而出。 极品啊! 俩强盗不知逛过多少次窑子,本地的,外地的女人都睡过,都城中有名的妓子也见过,却没一个,能及得上他们今天见得这一个。 深山老林,白花花的腿,孤零零的影儿,这是天意啊! 今天真是走了狗屎运! 俩强盗迫不及待跳出灌木丛,一前一后拦住小美人,“美人,你一个人,在这是不是……” 梁据虽从传承记忆中,收获了释放妖力,感应周遭动静的妖术,目前用得不熟练,仗着原书中最大的威胁柯霁已经走了,一只猫在山间晃晃悠悠,全然不作防备。 他直起身,转过身,一头雾水地看向俩人高马大、面相凶狠的强盗。 强盗的声音卡壳。 ——这小美人怎么好像还有喉结? 不管了,管他男的女的,先上了再说。 俩强盗重整旗鼓,拿出杀人时的势头来,“乖乖脱衣服躺着,爷爷今天不跟你玩情趣……” 梁据:“……你们是要,打劫?” 强盗们淫/笑不止,“劫色怕不怕?” 梁据看着他们身上成套的男人衣裳,缓缓露出一个荡漾无边的微笑,“好像,有点怕。” “那还不乖乖脱衣服?”强盗们被他这么一笑,给笑得有些毛骨悚然,但杀人杀多了,戾气重了,胆子也跟着肥起来: 过了这村没这店……这难得的狗屎运,一定要抓住! 梁据继续微笑,同时扬起线条优美的脖子,眉目间流动着极尽风流的潋滟波光,表面温顺静谧,无限春光,无限美好: 刚想要一套完整的衣裳就来了两套……这难得的狗屎运,一定要抓住! 第5章 说书 深山老林,偏僻羊肠小道,一棵高大的槐树下。 梁据拿到那两套衣服,将最贴身的部分,随手丢到身后,其余的,按照传承记忆中教的方法,浸水后烘干,才穿上身。 妖怪对外貌并不在意,清洁类的术法纯靠自己组合创新。 梁据刚刚熟悉肉身,宛若婴儿初生,能做到这一步,已经算他天赋异禀了。 “唔唔唔——”槐树枝头,两个被扒得干干净净的大男人,正头朝下脚朝上这么吊着,嘴里各自塞着一条臭烘烘的袜子。 梁据裂开嘴笑了一声,右脚踢开道旁那块石碑前长得野草,一只腿踩了上去,“打劫?也不看看这龙虎山是谁的地盘?” 石碑年久失修,破败不堪,又被杂草覆盖,一直以来不为人所发觉,这下显露真面目: 天地无极梁天虎! 梁据:“知道厉害了吧?看在你们给本大王送了衣服的份儿上,今个绕你们一命。若再敢来犯事,本大王就把你们一个个给脍成叉烧!” 他说完,扬起嘴角,直接离开槐树,徒留两强盗光溜溜挂树上,“唔唔唔”叫个不停。 反正十二个时辰后,妖术会自动消失。 他走着,忽想起一件事。 这条小路是通往他原洞穴的唯一道路,那柯霁与他打斗之前,是否从这里经过,也看到了那块石碑呢? …… 这就尴尬了。 * 柯霁下山罢,未急着离开龙虎山周遭地区,而是在山下小镇上寻了间客栈,住了进去。 这客栈幕后的主人名叫胡谦,曾为正阳门外门记名弟子。 因修炼天赋低微,待了没几年便来凡俗界打理琐碎事物,多年过来,也算将山下生意经营得有声有色。 只是,他祖母乃山中白狐妖,身带一部分妖族血脉。 这回要侍奉的不单单是内门亲传弟子,还是正阳掌门唯一的孙子,少掌门柯霁。 听说这位少掌门,天赋甚高,年纪轻轻步入凝气期中期,自小以血脉御地阶双剑,可谓公认的天之骄子。 而且,少掌门因身世,对妖族极为厌恶,连带身具妖族血脉的人修,都不待见。 胡谦犯了难,这位主儿可怎么伺候! 见了不行,不见更不行……他最后想出一个歪点子。 柯霁在房间中静思最近常常关键时刻昏倒的原因。 “咚咚”,听到敲门声,起身去开门,乍然见到了一个飘在空中的……巨大馒头。 柯霁:“……” 馒头殷勤地从里面“扣”了自己一部分,露出一个洞,从中递出一灵石打造的托盘,托盘上叠着一件材质上佳的青色外袍。 胡谦躲在“馒头”里,笑容可掬,“少掌门,您要的外袍。” 柯霁:“……” 见柯霁没出声,胡谦急了,声音颤了颤,“您不满意的话,弟子这里、这里还能帮您搜罗别的……” 柯霁:“……胡闹什么,出来!” 胡谦表情僵住,声音越来越低:“这、这,弟子为白狐后人,怕污了少掌门的眼啊……” 柯霁冷如冰霜的神情几乎快崩不住了,横起双眉,“胡言乱语!” 胡谦只好收了馒头法器,两脚落地,刚一靠近对方,柯霁捂住口鼻,“你身上抹了什么?” 这香味,隔着十八条街都能闻见! 胡谦笑道:“这是弟子特地从飘香阁求来的灵香,可以遮去身上血脉留下的特殊味道。” 飘香阁,香料一绝,附属于仙道五大派之一的镜花门。 柯霁皱眉,接过那件青袍,披在身上,走出房间,“下次换个味道淡的。” “弟子记住了。”胡谦见他没有怎么发作,一颗忐忑的心总算放下来。 ——少掌门也没有多冷酷不近人情嘛,传言不可信。 柯霁一身青衫白衣,悄无声息下楼,经过底层一楼时,忽停住了脚步。 这客栈一楼,常有说书人,在上面搭台子,向吃饭的客人讲些小说奇谈,给人解闷,收取钱财。 今天那个八字胡的老说书人,坐在一小方桌前,讲得唾沫飞溅,底下人也听得全神贯注,专程来听书的客人围成一圈。 “上回说到勾湖山,咱们今儿就先说说这勾湖山的故事。传说啊,勾湖山上有狐妖作祟,狐妖是吃人还专吃小孩的心脏!山下有个道士,想除了这狐妖,但道士每次一上山,狐妖便能发现他行踪,马上逃走,次次如此,总是逮不上,这道士就使了一计……” 老说书人讲得那是眉飞色舞,台下人时不时跟他应和几句,“该不会是美男计吧?” “嘿嘿!这位小哥可猜对了!不过不是道士自己,而是隔壁县城一个俊俏的道童,道士让这少年扮成赶考书生,挑那荒山破庙住下,等着狐妖上门……” 上门被吃? 柯霁嘴上嫌弃,情不自禁坐下,给说书人捧了一回场。 老说书人:“半夜,狐妖果然来了,长得那叫一个妖媚惑人,还脱光了衣服!” 底下人:“啥?” 老说书人:“少年这一瞅,竟然还是只公狐狸!” 声音洪亮,柯霁猝不及防喷了口茶水。 老说书人十分满意底下的效果,“道童惊慌失措下,就把这狐狸给捅伤了!狐狸流泪为自己辩解,声称山下人污蔑他许多年,没想到道童也信了。狐狸还说,道童前世也是一只狐狸,投生为人,他来相认,竟然遭此劫难!” 底下人:“骗谁呢?衣服都脱了!” 老说书人“啪”地猛拍了下黄花梨醒木,“这,情到深处,自然情不自禁起来了嘛!” 底下人:“然后呢?然后呢?” 老说书人“嘿嘿”一笑,“然后道童因为缺赏钱,饿死喽!” “去你的!”底下人齐齐倒了一声喝彩,身体诚实地往桌子上那个小碟里投铜板。 柯霁坐在偏僻一些的角落中,目不斜视,搁在桌下的手指头,却微微动了动,无声无息将一块小小的玉石,飞入铜板之间的缝隙里。 说书人接着讲:“道童就把狐狸给放走了。过段日子,因为得罪老道,被逼再上山,那狐狸又来了,又脱去衣服,告诉他,前世他俩是一窝的,若他不被猎户先给射杀,两个早成全好事。狐狸报复了那猎户,却被山下人传言,是无恶不作!两人随即在山上做了对夫妻……” 底下人嚷嚷:“这一男一公,怎么做夫妻?”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嘿嘿!” 底下人又一阵倒彩。 老说书人赶紧让小孙子把后院那一摞书册子拿来,“吐血价啊!一两银子一本,隔壁县王秀才惊世大作!只要一两银子!想知道什么这里面都有!” “可去你的吧!”围观者一哄而散。开什么玩笑,一两个铜板和一两银子,怎能相提并论。 很快客栈第一层只剩过往的客人了,说书台前空荡荡的。 老说书人唾了一口,“这些个抠门的!” 小孙子指着柯霁道:“那边不是还剩个人?” 老说书人顺着他目光瞅了柯霁一眼,摇摇头,“这位公子比咱们画本里的人物还俊上几分,怕是看不上吧。” 小孙子扯他袖子,“去问问嘛。” 老说书人见柯霁一直坐在那,意动,抱着画本过去询问。 “您可要来本?一两银子就够了!” 柯霁捡起一本,打开,扫了眼,皱眉道:“不是狐狸和道童?” 老说书人:“这这这……寻常男子更喜欢买这些,您要需要,小的这就给取来。” 说罢,收好桌上一摞春宫图,火速换了一薄薄的小册子回来。 柯霁没有翻开,“我没钱。” 老说书人:“啊?” 柯霁:“你拿这个与客栈掌柜换银子。” 说着,从怀里摸出一块晶莹剔透,散发淡绿色光芒的半透明石头。 老说书人狐疑地捡起石头塞裤腰带里,慢吞吞跟小孙子一起走了。 柯霁用一块下品灵石换了图册,那册子现就搁他手边。 正阳门内戒律森严,他从小跟掌门祖父一起修行,而祖父又是严肃正经至极,哪里能详细知晓那些事? 柯霁端坐多时,忽掌心聚火,将册子给烧成灰烬。 ——污秽之物,不可留存。 起身欲离开此地,跨越客栈的门槛,走了几步。 越走越慢,终是忍不住又瞬回来,趁无人注目,将桌上灰烬给收走,寻了个无人的地方,恢复成小册子的原样。 这一下午,柯霁愣是半蹲在某家屋顶,将那册子给上上下下、前前后后、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看完了。 一本正经,表情严肃,忽略尴尬的位置与姿势,简直像在研读科考大纲备注条例! 龙虎山下的小村子,离此处有些距离。村口张贴告示,以三头牛五只猪的代价,求取高人上山除妖。 柯霁身为五大派之一的正阳门少掌门,奉命下山历练,自然责无旁贷。 那日他摘了告示便冲到山上去了……然这一趟走下来,妖是除了,没除去村民心里那一只。 难不成是跟这画本里画的一样,百姓愚昧造谣生事,愣是把猫妖给传成虎精,还给安了个欺男霸女的名头? 柯霁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 那又胖又傻的橘猫要敢霸女,客栈后院那头瘸条腿的驴都能上树了! 在这样的思路下,柯霁陷入了诡异的逻辑圈中: 他无辜受我一剑,重伤后竟还挺身救我一命,这不应该。 他不能知道我还会醒来,故意施恩于我。毕竟连我自己都没料到后续。 画册中赤条条搂抱在一起的男男图,狐狸媚眼如丝的面部刻画图,缠绵悱恻惊骇世俗的爱情剧情图……一幅幅从柯霁脑海里闪过。 少年目光深沉,面若积雪,已是确定了个七、八分。 “这一身皮囊。”柯霁止住心境内泛起的波澜,合上眼皮,任傍晚艳红的余晖打在青袍一角,“果真如师父所言,易招惹是非。” 一只白色的纸鹤,“扑棱棱”朝他飞来,柯霁接下: 五宗大比在即,速归。 他漠然将其捻成灰烬,似是同时把龙虎山上的记忆也给碾碎了。 ——注定不可能,便从一开始掐断希望。 少掌门带着他经过严谨推理得来的结论,一跃而起,越过重重屋檐,折回客栈中。 这一夜,在梁据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柯霁完成了: 怀疑——逻辑推理——判断确定——具体问题具体分析——结合实际——坚定本心…… 这么一个宏伟的思想工作链。 第6章 跟脚 在柯霁陷入深刻而又深沉、平淡却不平庸的思考中时,梁据穿着自己夺来的衣服,哼着小调,沿那条小路,回到自己记忆中的洞穴。 都是妖怪,猫大王这品味也没比蛇姬好太多,洞门口种了两丛紫幽幽的猫薄荷,就算是门了。 大概是被身体给同化了,平时对薄荷毫不感冒的梁据,经过洞门口时,忍不住弯腰往里面狠狠吸了一口。 等到他意识到,自己这撅着屁股的姿势实在不雅,才起身,跟做贼似的往自己家洞穴里面摸,蹑手蹑脚。 天色已晚,洞内黑漆漆的,好在猫都能夜视,这不是难事。 洞穴内一个洞套一个洞,外面即堆放茅草瓦罐的场地,里面几个洞,有一个是猫大王的豪华总统套房: 一堆白森森兽骨搭起床,上面铺着本洞唯一一床虎皮毯子。墙壁上挂着虎牙一类的装饰品,角落里还用虎骨头磨了一个猫抓板,数数上面的痕迹,就知道利用率有多高。 也难怪小老鼠们聚众造反。 大家都是妖怪,凭什么你天天睡虎皮,我们要睡茅草? 累一点不怕,这年代的妖怪也没抵制996的概念,关键还要担心受怕,万一哪天主子的天性上来,猫吃老鼠,把他们当肉包子给吃了呢? 肉包子……肉包子 “咕咕咕!”梁据一把捂住肚子,“安静点大哥,知道你很想吃肉包子了,你以为爷爷不想吗?” 角落里忽传出窸窸窣窣的响声。 “谁!”梁据现在听觉出众,反应灵敏,一只手抓过去,便将那响声之上覆盖的茅草给粉碎殆尽! 一个骨瘦如柴的女人吓破胆子,跌坐于地。 “大、大王!” ——你杂还活着呢? 梁据见到她现身,一愣,收起自己尖利的指甲,走过去扶住她一只瘦骨嶙峋的胳膊,“你怎么在这儿?” 这话说的有水平。 因为他好像忘了这女人是谁了。 女人哭泣道:“大王,其他的、其他的将洞里东西都搬空了。” 其实她也想趁机搬点东西逃跑的,但怎敢跟妖怪虎口夺食?要不是脚崴了,早下山去了。 谁知那群妖怪口中必死无疑的山大王,竟还好生回来了呢。 那就还是继续干活吧。 女人仿佛认命了,从角落里摸出一个大大的竹板夹子,匍匐少年脚下,“大王,奴婢拼死,把夹子给护下了。” 梁据瞅了一眼那夹子,“这是?” 女人猛地抬头,警惕地嗅到一丝性命垂危的气息。 她立即扑住少年的鞋子,哭天抢地道:“大王!这是奴婢为您抓了三年虱子所用的夹子啊!是您最喜欢用来挠尾巴附近痒痒的宝贝啊!” “我知道了,不用……”梁据傻眼过后,努力将脚移开她的双手,“不用这么激动。” 女人跪坐在脏兮兮的地方,蓬头垢面,声音小小的:“那,那今个您还要奴婢伺候着,顺顺毛吗?” 梁据找了个干净点的木墩,坐下,皱眉问道:“你上山三年了?” 女人不知他为何突然这么温和,还问些都知道的事儿,但三年来的遭遇让她非常顺从。 她点点头,“三年出头了。” 梁据继续问:“除了你,其他人呢?” 女人一怔,片刻后反应过来,声音如细蚊,“其他人,不是都给您吃得只剩骨头了呀……” 梁据霎时睁大眼睛,看向虎皮下堆积的白骨。 合着都是人骨啊??? 他忍住一股又一股浓烈的呕吐欲望,摆摆手,“你走吧。” 女人大骇,“大、大王!您自己顺毛哪有奴婢来得熟?奴、奴婢这几两肉,也不好吃啊!求您放过奴婢吧!” 梁据无奈道:“我不吃你,你下山去吧。” 女人不信,抹了把泪,“大王,奴婢上山三年了,对您最是忠诚……” 梁据见软的行不通,只能装模作样来硬的:“本大王命你即刻下山!还有,把这些肮脏的东西都给拿走!” 他循着记忆,将猫大王图好玩留下的金银,通通捡回来,踢给女人。 后者先茫然不解,之后意识到什么,泣如雨下,跪地谢恩:“奴婢张李氏,谢、谢大王。” 说罢,她拿围裙兜起地上的金银,头也不回地向外飞奔而去,生怕猫大王再反悔了。 “再见,我的金子。”梁据肉痛地挥挥手,沉重的心情轻松了一分,至少力所能及,可以帮助的人,他帮到了。 至于那一堆枯骨……梁据本想今天就给收拾了,结果山雨不打招呼,急匆匆便落地了,搁外面“哗啦啦”下得兴高采烈。 他不得不打消了这个念头,暂时生了个火堆,围火边取暖。为了不将洗干净的衣服再弄脏,梁据先将其脱下来收好,再裹上虎皮毯子。 肚皮上痒痒的,又想挠了。 梁据有点后悔刚才直接把张李氏给赶走,至少也要抓过一次虱子再走啊…… 接着火光,这次他将肚皮看清楚了,白生生的皮肤,上面有残留的剑痕。 这并不稀奇,稀奇的是,肚子竟然比刚变作人形时,大了很多,圆圆隆起,有向本体发展的趋势。 怎么回事? * 空山新雨后。 天气放晴,泥土芳香飘进两丛猫薄荷中。 梁据闻着味儿,睁开惺忪睡眼,伸个懒腰,便起来干活了。 “动!动!”试了几次传说中的乾坤挪移失败后,他放弃了用法术搬运那堆人骨的方式,老老实实拿兽皮包裹着,一趟趟往外面搬。 借此机会,他也弄清楚了自己现在究竟几斤几两。 结合室友曾经讨论过的一些,《星脉全传》这本书中,妖怪和人族各有一套修炼方法。 妖族强弱要先看跟脚,再看修为。 跟脚好理解,就是妖怪的来历。那些龙族凤族,肯定跟他这沾了一半人族血脉的小猫妖不能相提并论。 修为则每个族群理解不一样。 有的族群认为,修为便是修炼的年限,妖力的高低,这不完全正确。 最普遍理解是,从兽核到妖核再到妖丹和妖婴,为四个大境界。每个大境界中又分几个小境界,从体内丹核状态可看出具体处于哪个小境界。 梁据心核中这颗,浅黄色,代表土属性,妖核初期。这等修为在妖界,也就跟妖帝御下最低级妖兵,差不多水平,放外面,只能打下个小山头,欺负欺负凡人。 蛇姬即两头蛇,同他一样,也是妖核初期。 但蛇姬跟脚,属于神、仙、灵、俗、邪、凶中的凶兽。 凡凶兽者,同族相残,占据上风。 梁据的母亲,九尾妖猫,属于邪兽,所以他也是一只血脉不纯的邪兽。 出生至今一百七十岁,才刚修炼至妖核初期,可以说资质是很差劲了。 特别,他妖核力量还是土属性。 人族修炼有灵根之差,妖怪自然也有,后者以丹核颜色来划分。 每一种属性能学会妖术的难度不一,以圣属性与魔属性最为彪悍。 拥有前者,对一切妖术天赋异禀;拥有后者,能将一切妖术力量发挥到最大。 行吧,没那运气。 五行属性也有五行的好处。 但哪怕在五行属性中,土属性也是妖怪最不耻的那一档,一般为一些经常在地下活动的妖怪所拥有,什么屎壳郎精啦,地鼠精啦,以至于,蚯蚓精啦。 他一只邪兽猫,为何没随母亲拥有风属性丹核,连家族内部都很好奇。 猫大王家族人口很简单,母亲九尾妖猫,母亲与九头蛇所生下的大哥九命妖猫,他,母亲与黄雀雀生下的小弟,招财金猫。 其他猫猫都是在妖界赫赫有名的存在,只有他…… 因为又蠢又笨心眼还坏,从小被母亲所不喜,丢到外面自生自灭。 一般人到这份上,多少也会生出些拼搏努力逆袭的意志,但猫大王不是普通人,他是只猫,还是大肚橘猫。 努力是什么?能吃吗? 越来越懒散,越来越倦怠修炼,最后被凝气初期的主角给一剑捅死了。 其实,普通修士在凝气初期之时,顶多跟他和蛇姬差不多,但柯霁又不是普通的,他是正阳少主,是本书第一大移动外挂机,是未来要一统魔界成为暴君的少年! 所以,猫大王就只能悲催了…… 土属性干别的不行,这遁地挖坑是天赋点点的最多的。 梁据轻轻松松挖了大坑,将一众白骨架埋了下去,填土,为避麻烦,劈开木板,立着,做了块无字碑。 接着,跪在墓前,双手合十,一脸虔诚,认真道: “各位走过路过的大老爷们、小媳妇,在下梁据,冤有头债有主,你们走下,尽管去地下找梁天虎报复,莫来寻小弟的不是。这里,给你们献上贡品。” 他往土包前整整齐齐埋下九个无花果。 近晌午,该修炼了。 这妖族的修炼之法各不相同,有的爱惦记人族的精气,有的非坐在月下,吸收月华之力。 九尾妖猫一族惯常吸收日华,取日中,于地气最旺盛的时候,于日头下打坐。 梁据一一照做。 约么三个时辰后,他从入定的状态中醒来,起身,拍拍衣服下得灰尘,回视丹核。 浅黄色珠核上挂的颜色,还是那么多,还是那么个深浅的色泽,完全没变化。 梁据疑惑地又检查了一遍,不对啊,他按照传承记忆里修炼的,完全一模一样啊。 检查之下,终于在珠核下方的气流中,发现了一小股新生的气息……那气息弱小不堪,等着新的日华之力来汇聚成真正的气流。 而要生成这样的气流,需得七七四十九日,如今日这样的天气才可汇聚完成。 而每九九八十一股气流,缠绕那珠核而行,转上无数个周天,才能在珠核表层留下极浅的一道颜色,颜色堆积多了,方能促使整个丹核向中期转变。 粗粗计算一下,差不多要三千年左右,他才能修炼至妖核中期。而起点与他一样的大哥,九命怪猫,前不久刚突破妖核后期,来到妖核大圆满。 便是年龄小他几十年的小弟招财金猫,也凭借种族天赋,已经来到妖核后期。 梁据:“……” 努力是什么?能吃吗? 第7章 缺钱 评价一个妖怪有多少身家,无外乎从这几个角度出发: 首先,修为。因为心知肚明的原因,可以忽略不计。 其次,族产。有的妖怪自己穷没事,怎么挥霍都有族群长辈帮忙兜底,点名某龙族,某凤族。 然后,妖术。会多少种妖术代表暂时能办多少事,妖术用得好不好另当别论。 这一点上,梁据数了数自己会的: 嗯,遁地术(最低级版本)。 挖坑,砍木头,无中生火,变形,变爪子…… 他的力气很大,要不然昨天也不能一拳一个小朋友,将两个上门送衣服的强盗给揍得满地找牙。 最后,法宝。 梁据绞尽脑汁,也没想起猫大王什么法宝,连拿自己脱落的牙齿磨磨当牙棒都不曾。 蛇姬好歹还存了毒针,手底下有一众小妖蛇众星拱月,衬托她本领和美貌呢。 ——就是也没美哪去。 计算身家计算到最后,只有一个结论。 梁据:我真的好穷,穷的只剩下钱……不,连钱都没了。 只剩一座因为前身拼命作,打下来的小山头。 ——绝对没不长眼的敢上来抢。 梁据修炼了许久,肚子又“咕咕”叫起来,这回他压不下去,开始疯狂扒拉能吃的东西。 刚下完雨,野兔子野鸡啥的,都不爱出来晃悠。 梁据埋伏在树墩后,大气都不敢喘,生怕惊动了那头聚众觅食的麻雀。 这些小东西一只接一只,低头啄着地上的野果子。 梁据舔了舔嘴唇,肚子还在叫,他按捺不住,一个箭步窜出去,往麻雀那边扑! 在它们没反应过来之前,两手指头缝里已经各抓了一只。 他也不贪心,抓完便走了,拿爪子剃干净麻雀的毛,点火,叉成一串烤熟。 不加油盐,味道极其古怪。 “呸呸。”因为吃得急,不知道吃下去什么苦涩的器官,梁据忙弯腰往一边吐。 吐完苦着脸,将剩下的麻雀肉给啃干净了。 他觉得自己应该是整个妖界伙食最惨的妖怪。 ——老鼠们将洞内所有锅碗瓢盆都拐走了,还不忘推翻了灶台。 那些都是人族弄的,猫大王自己爱茹毛饮血,吃个热乎的。 至于吃人,那都是当零嘴儿给生啃了,不可能给他留下什么做饭的工具。 ——现在去追张李氏还来得及吗? 谁说妖怪不缺钱? 他就缺!非常缺! 如果有银子,他这会儿马上能到山下蹦跶一圈,买油买盐,买醋买葱,再去包子铺、烤鸭铺、烧鸡铺……转溜转溜。 偷?抢? 名声都这样了,还作死,是生怕柯霁没反应过来,继续进行未完成的事业,“柯止雨一剑诛杀猫大王”吗? 梁据紧紧盯着那被自己啃得干干净净的小木棍。他得实际做点啥。 ——荒野求生一点都不好玩。 多数能修成人形的妖怪,至少修为有个妖核初期。 修为越高,越不容易被瞧出原形。 类梁据与蛇姬这种尾巴都没能成功收起来的,那是最次最次的化形了。 但他俩也都生出了妖感。 人修者,凡百日筑基后踏入凝气期,皆拥有神识。初始可观物,后期可观人。 妖感与神识类似,在防御偷袭,对敌进攻之时,有奇效。 梁据修为低,妖感感知范围极小,只有周遭方圆半里,还不配上山巅那棵柯霁站过的大树。 那棵树虽是凡品,生来千岁有余,枝繁叶茂,参天入云,已隐隐生出妖气,直待一场雷雨,开启灵智,化形为人。 不过这跟梁据没多大的关系,树妖资历再老,跟脚也摆在这里,离和他抢山头差的远。 这座山头是他目前仅剩的固定资产,得好好护着。 开启妖感也需要耗费妖力。 为了多跑几里地,梁据果断脱了衣服,化作猫形,更方便在山间跳跃。 一路跳过去,野兽闻风丧胆,纷纷退散,退得不够快的就东撞棵树,西踩个坑,发生丛林版严重踩踏事故。 将整个山头绕了一圈,梁据总算逮住了两只肥得挪不动脚的野兔子,还有一棵年份不小的野灵芝。 这灵芝从根部散发着一股清香好闻的气息,猫大王将鼻子挪过去,差点没忍住,把它连泥带根给一口吞了。 不行,要留着。 这可是他接下来拿山下换钱的宝贝。 梁据依依不舍地在发现野灵芝的林子里搜罗了一下午,终究没找出第二棵,最后叼着两只肥死的野兔,奔回洞穴中。 天色已深,夜幕如一袭墨卷,上面缀着满天星辰。林间撤去白日的喧嚣,微风穿行,溪水汩汩流淌。 梁据变作人形,裹上虎皮毯子,窝在角落里,将就了一夜。 他皮肤极其嫩滑,触碰毯子,颇为不适,觉得粗糙难忍。 故这夜睡得迷迷糊糊时,他埋在臂弯里的小脑袋,除了惦记肉包子,新衣服,还有崭新的棉花被、丝绸床单、羊毛褥子…… 等填饱肚子……再、再盖房子。 这年头没有炒房团,没有房地产土老板,整个山头都是他的,想怎么盖怎么盖,至于怎么盖? ——做着梦呢,还不许他想得美一点吗? * 赤禺山,正阳门,乘南峰。 千千万万只白烛齐齐燃烧,满堂明若白昼,中央蒲团上,跪坐着一鹤发童颜的道人,白眉斜飞入鬓,精神矍铄,举止不凡。 悄无声息,在他背后,有人前来。 “掌门师尊,少主传回了讯息,说……说……” 正阳掌门柯臣今一动不动,正襟危坐,“不必等他,五宗大比,照常。” “是。”那来此禀告的长老犹豫再三,又问询道:“步家一夜之间满门遭祸,长子步沧澜外逃,次子即步沧玄,如今刚得知此事,声称身体有恙,拒绝参加五宗大比……“ 柯掌门嘴唇微微动了动,“凝气期的比试,挪到最后。” 长老抬头,“这可怎么跟其他四派交待?” 柯掌门合目,“不必交待。” 五宗大比,二十年一次,在仙道五大门派中举办,此次轮到正阳门来主持。 凡是不能参与的,未来二十年之内,在门派内、甚至五派内,能获取的声名、灵石、丹药,都将被打压到最低限度。 长老领命,退了出去,寻到在掌门所处乘南峰之下等待他归来的小弟子。 小弟子满面忧愁迎上去: “师父,掌门师祖如何说?二师兄怎么就陷在南边了呢,别的师兄早带着除去的妖怪首级回来了,偏偏二师兄这个平日最记恨妖族的,一连数日,没个消息……” 长老摇摇头,“徒弟,师父我好像知道了什么秘辛。” 小弟子懵懵地道:“您去了一趟乘南峰,怎么就知道秘辛了?难道还是关于掌门的?” 长老幽幽传音入密:“门派里流传的那个事,应该是真的。” 小弟子一蹦三尺高,“天啊!二师兄真的不是掌门师祖亲生的!” 长老忙将他摁下来,捂住嘴巴,“动静小点,生怕师尊察觉不到吗?为师是怀疑,不仅不是亲生的,而且还跟步沧玄抱错了……” 小弟子跟自己师父默契地对视一眼,互相发了心魔誓,绝对把这个秘辛烂在肚子里。 乘南峰上。 柯臣今直起身,来到供奉门派内羽化修士的石室内。 两灵牌,左边的刻着“柯太行”,右边刻着“浮丘盈”。 柯臣今负手而立,身板笔直,垂目低声道: “十七年了,贪狼星仍在,你二人舍命留下的封印完好。那孩子严以律己,勤于修炼,假以时日,修为境界必胜过我。” 稍显沧桑的声音回荡在石室中,无人能应答。 * 晨光熹微,露水滴落屋檐。 柯霁一个人,在客栈房间中的床上打坐。 这几日,那两次昏倒前的状况又时不时出现,都被他强压下去了。 灵气外入,元气内生。 灵气入体,绕灵根行大周天,方化元气沉入丹田。凝气,即炼灵化元的一个过程。 现柯霁丹田内,出现了另一种奇异的气源。 每当他试图将这股气源推至灵根处,进行炼化时,便头脑昏眩,继续不下去。 而全然不理会,那气源又仿佛长了脑子,一步步引诱他神识思绪沉入其中,最后也是昏过去的结局。 昏倒后,他依旧能感受到周遭发生了什么,却渐渐失去对自己身体的控制,且一次次,这种感觉在加强。 就好像,他体内住了一个魔。 那魔在循循善诱,促使他与自己同化。 柯霁从打坐中醒来,冷汗涔涔,目光发狠: 一定要在返回正阳门前解决这异状! “光天化日抢东西了,还有没有王法!” “抓住他!” 客栈外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柯霁瞬间收敛起眉宇间的戾气,瞬至窗边,一只手掌推开窗户。 然后他就看到,某个熟悉的少年,从街角处一路狂奔,衣不蔽体,死死捂住屁股,嘴里叼着半个没吃完的肉包子,为逃避身后追捕的人群,从客栈后墙处一跃而上。 “啪叽”踩空了檐角的外片,直直往下坠! 少年终于放弃捂屁股,伸手抓住了他这间房间的窗户,光秃秃的,用尾巴尖倒挂在上面。那一袭白色的窗帘刚好遮住他毛耸耸的猫尾巴。 尾巴的主人扑腾挣扎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往他这边看去,霎时神情僵硬起来。 少留,强撑出一个笑容,尾巴尖晃了晃表示打招呼: “早上好啊,柯霁。” 柯霁眉头还是皱着,手扶住窗户。 ——竟然打听到了他的名字,之前的推断,果然没错。 第8章 包子 大清早,龙虎山下附近的小镇上,街道行人甚少。 包子铺倒是一如既往地早早支开了窗户,笼屉掀开,一股股肉香味发散出来。 做包子的厨子刚揉起又一团面团,就发现窗外多了一双灵巧的大眼睛。 一个浑身裹得严严实实的少年凑近桌案,巴巴地往笼屉里看。 “想吃?” “嗯嗯嗯!” “去前头买。” 少年立刻将头低了下去,半晌,又探过来,神秘兮兮道:“这位师傅,我跟你说,我有宝贝,拿来跟你换包子怎么样?” 厨子一见他这架势就是没钱,嗤笑一声,“你有什么宝贝?脱下裤子的大宝贝?边上玩去,走走走。” 梁据没法,只好把打算拿到当铺里的野灵芝提前掏出来,“就是这个。上好的野灵芝,六百年份的,你先提前卖我包子,我之后卖了灵芝,还你双倍的钱。” 厨子不信,“通通通”大力剁肉,“糊弄谁呢?六百年份的灵芝能被你一个小孩子拿出家门?没钱赶紧走,别耽误事儿。” 一百七十岁的小孩子梁据:“……” 他不由得撅起嘴,“我跟你说,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 要不是当铺没开门,他现在就应该坐在镇上最好的酒楼中,翘着二郎腿,大吃大喝。 ——而不是在这儿对着一笼屉肉包子流哈喇子。 “哈哈!你尽管去找别人!你爷爷要是动一动眉毛!”厨子拿刀,“嚯嚯”砍断两根难啃的羊骨头,“便不做厨子,改行做鳖孙!” “那你等着吧!” 梁据气得扭头就走。 不识货的家伙! 等他卖了野灵芝,一定要买上一大堆羊腿子,来这个包子铺门前,当着厨子的面,啃一只,扔一只,谁都能捡,就是不给这厨子捡! 小半个时辰后。 “大叔,我错了,我真的好饿啊,你可怜可怜我,给个包子吃吧!” 梁据抹着眼泪,将猫大王引以为傲的体面给丢了个一干二净。 天大地大,包子最大。 “哼哼,知道错了?” “错了,错了。” ——这个时候就狂奔下山,真的错了。 厨子看这面貌精致的少年,猜他是大家出身,不愿多得罪。 “等着!”厨子转身,从另一笼屉里摸了个白菜包子,扔给少年。 猫科动物敏锐的伸出爪子,接住空中的包子。 “白菜的?” 梁据将包子咽下肚,才回味过来。 厨子扬眉,“不吃就吐出来!” 梁据忙道:“白菜的也很好……就是……” ——不够吃。 梁据的肚子极其配合地“咕”了一声。他昂起头,一脸无辜与委屈。 厨子盯着他与瘦小身板不相匹配的大肚子,又瞅了一眼他说话间露出的喉结,小声嘟囔了一句: “这世道,真是什么怪病都有……男人也能跟怀孕似得。” 梁据摇头晃脑装作没听到,当他在夸自己大肚橘猫的种族天赋了。 因为注意力都集中在包子上,大街上有人疾行而过,一下子把他外袍给撞散了。 梁据全神贯注趴在窗口,不知不觉中,尾巴扬起来,晃啊晃。 厨子刚好抬头,正迎上一条黄绒绒的大猫尾巴。 尾巴下接着少年撅起的屁股,而少年此时此刻,对着他饱满结实的肱二头肌,涎水直流。 厨子:“……妖、妖怪!” 直直向后栽去,口吐白沫,不省人事。 梁据:“……” ——我就对着里头的牛肉包子流了几滴口水,大叔你这是怎么了? 待惹事的尾巴重新蜷缩回衣服内,他才一拍脑袋! 不会把这人给吓死了吧? 梁据慌忙跳进包子铺内,将怀中野灵芝掰碎了一半,塞进厨子口中,强迫他咽下去。 这玩意是能救命的,好歹死马当作活马医。 厨子不再口吐白沫了,还是晕着。 梁据见有效果,没多想,把剩下的半个野灵芝也给他喂了进去。 更保险起见,弯下腰,打算,嘴对嘴,给厨子吐一口妖气。 刚俯身,两指头撑开厨子的嘴唇,就听见“哐当!”一下,木盆落地的声音。 一民妇站在厨房门口,跟他大眼对小眼。 俄顷,一人一妖才反应过来。 “当家的!”民妇飞奔过去,一脚踢开梁据,扑倒在厨子身上,接着扭头恶狠狠骂道:“小兔崽子狐狸精!你对我们当家的做了什么?” 首先,他是猫不是狐狸,但这不是重点。 梁据慌慌张张,第一件事,竟然是捂住了屁股。 ——可不能让这惹事的尾巴再吓晕一个人。 他没有第二棵野灵芝了。 “不是……你听我解释……” 厨子媳妇拿起扫帚就是往他身上招呼,梁据不得不跳窗而逃。 逃之前不忘叼了个肉包子。 咳,这野灵芝都赔进去了,拿个包子也不过分。 梁据捂着屁股,在前面跑啊跑。 厨子媳妇带着一众街坊,在后面,提着鸡毛毯子和扫帚,在后面追啊追。 梁据没法子,沿着墙根往上跳,这一跳,竟然跳到柯霁头顶去了。 猫大王厚着脸皮打招呼道:“早上好啊,柯霁。” 少掌门与他对视足足有半刻钟。 柯霁最终提起他黄绒绒的尾巴,给甩到屋内地板上,“啪”,关上窗户,俯身,半蹲着,冷声道: “你又生事。” 亏他上次还以为这猫是好的,村民冤枉了他。现在看来,也不全是假的。 梁据愣了下,回过神后立马一个后转螺旋踢,踹在某人犹如千年冰霜的冰块脸上: “傻逼!你懂什么!” 猫大王怒了。 第9章 意思 客栈内房间门忽然被从里打开。 柯霁从中踏出来,一脸铁青。 胡谦在外等候多时,斜瞥了一眼,瞅到少主脸上疑似鞋印的印记,赶紧低下头,不敢直视。 柯霁冷声道:“外面究竟发生何事?” 从刚才梁据上墙,他便传音给胡谦,让对方去处理后续了。 胡谦低头答道:“镇民以为某位少年意图对包子铺厨子不轨。” 柯霁表情一僵,“她们这是白日喝了迷魂汤?” 做什么白日梦! 胡谦将头埋地更低,“是,弟子暗中去查明了,那昏倒的厨子应该是被吓昏的,有人给喂了六百年份的野灵芝,吊住一条命。为了防止小镇出现动乱,弟子擅自篡改了厨子的记忆。” “就这样吧。”柯霁抹去脸上鞋印,往楼下走,“待会儿派人给里面的那只猫送点吃的。” 胡谦抬起头,有些疑惑,“那您自己?” 柯霁神情肃穆,大义凛然,举手投足皆是名门正派的清气。 他淡淡道:“人妖殊途,我不能让他再有一分一毫的希冀。” 冥冥之中,一切都与画册如此吻合。这猫第二次来见他,也是衣衫不整。 胡谦如遭雷劈。 一息之间,他思绪百转千回,从人妖生死恋,到“爱他就放手”,再到无情师祖棒打鸳鸯。 半人半狐的他立刻意识到了这代表什么,搓着手,十分激动,“弟子一定把这个秘密带进棺材板里。” 柯霁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不就被一只妖怪爱慕,也算秘密? 胡谦心情澎湃: 一定得伺候好里面那位。 * 梁据生无可恋坐在地板上。 完了,这回将柯霁得罪大发了。 肚子上的伤刚养好,便忘了疼,将“柯止雨一剑诛杀猫大王”的事给丢犄角旮旯里了。 他扒开窗户,往下瞅了眼,大有开溜逃命的心思。 只是这腿刚跨过窗棂,“吱——”门开了,肉香味飘进鼻孔里,勾得他动作顿了下。 胡谦端着许多好酒好菜,笑眯眯走进来,刚屋内的小茶桌摆得满满的。 “这是,给我的?” 梁据小跑回来,窜到桌旁,对着这一桌红烧蹄髈、炖肘子、烤小羊腿,瞪大眼睛。 ——真像死囚前最后一顿啊。 胡谦笑笑,“当然是给您的。” 他怜爱地看了一眼小野猫: 凄惨的孩子,为了口包子被追成这样,还不还手。 梁据听罢,立马开吃。 饱死总比饿死强啊!!! 大快朵颐,他吃得满面油光,中途喝酒时,不忘问胡谦:“是柯霁让你给我买的饭菜和酒吗?” 胡谦本笑吟吟看着他吃,闻言,立即神色一凛,进入戒备状态! “您怎么能将胡某的馈赠,算在其他人身上?” 说得义正言辞,面不红心不跳。 梁据赶忙道歉:“对不起,胡老板,我错了,这不之前不知道您心肠这么好嘛!” 胡谦摆摆手,“往后也千万别误会,住在这里的那位客官,是绝对绝对,对您没那个意思的。” 梁据叼着一口羊腿子,含糊着声音道:“哪个意思?” 胡谦板起脸:“少年,不要装傻,就是那个意思。” 梁据:“可我真不知道是哪个意思啊!” 胡谦猛吸一口气,用小指头戳了戳他心脏的位置,“就这个意思,懂了吗?” 梁据被戳了心窝子,立马想起“柯止雨一剑诛杀猫大王”,醍醐灌顶,恍然大悟,拍了下桌子,“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胡谦欠了欠身,向后靠后,“对,您想的没错,就是这个意思。” ——人妖殊途,痴恋少主没结果的。 梁据面色不改,心思如泉涌。 胡谦这明摆着暗示他,柯霁放弃一剑诛杀他的念头了嘛! 救了主角一次,甭管这主角未来是不是一定会黑化成魔界暴君,就目前看,这好处是杠杠的啊! 开心的他直接握住了胡谦胖乎乎的手,“胡老板,你的恩情,在下没齿难忘!” 胡谦心肠软化,反握住他的手,“傻孩子,想开了就好哇!你若不嫌弃,就唤我一声胡叔吧。” 梁据热泪盈眶:“胡叔!” 胡谦满脸慈爱:“在这呢!” …… * 柯霁出去一趟回来,打开房门时,便见到小方桌前横七竖八醉倒了一猫一半狐。 肥肥软软的橘猫整只原形都露出来了,大肚子摊开,尾巴缠在身后,一边睡觉,一边“咕噜咕噜”打着招呼。 衣服自然撑裂了甩在地板上。 柯霁面上皱眉,心里却是被触动了柔软的一角。 他有意上前帮小肥橘摊开尾巴,走到半截,停下,握起拳头。 ——不能给希望。 但转身离去,他又迈不动这个脚。 柯霁将胡谦先弄醒,摆开能半夜吓死人的脸色,传音给他: “记住,是你抱他上的床,你帮他解开的尾巴,你摸的他的毛!” 胡谦一个激灵,连滚带爬逃出去。 末了,靠在栏杆上,一点点向下滑: 少主这是终于忍不住,要开吃了? 屋内。 柯霁神色缓了缓,打算进行第一步——将小肥橘给抱上床。 他俯身,眼神轻轻落在猫儿的身上,骨节分明的一双手缓缓落下,分别伸向猫儿的脖子和腿弯…… “扑腾!”肥橘睡梦中一个翻身,来了一脚“兔子蹬鹰”,好巧不巧又踹在柯霁挺直的鼻梁上,将他踹出一丈三米远! “啪”门被打开又合上,柯霁带着一个比早上更加明显的面部印记,焦黑着脸,走了出来。 胡谦坐在楼下角落里,被那关门声震得呛了口茶水,转身拿神识扫了眼,摇摇头: “年轻人就是年轻人,玩什么霸王硬上弓呀。” 第10章 胎动 第二日清早。 梁据揉着头起床,醒来时自动化作人形,穿好衣服,下楼。 柯霁如其他小镇镇民一般,坐在一木桌前,用早餐。 只不过他十分眼尖地瞅到主角碗里,浓稠的米粥底下,是几片血红色的燕窝。 有钱。 见梁据下楼,柯霁放下勺子,不动声色将身边另一碗燕窝粥推给他。 梁据兴致缺缺地给他又推回来。 想啥呢,见过哪只猫科动物喜欢喝粥的? 柯霁看了一眼他嫩白的脸蛋,冷冷道:“你缺钱,为何不问我借?” ——这么怕在他面前展现窘迫的一面吗? 梁据愣了下,喜出望外:“那你愿意借是吧?太好了,先借个五百两?” 柯霁:“……你要钱,做什么?” ——为了接受他释放的善意,连窘迫的一面都不在乎了。 梁据苦瓜脸支起来,“我不想住我原来那个洞了,盖新房子需要钱,也需要人帮忙,而且……” 他摸摸自己的肚皮,最近人形的肚子变大了很多,特别容易饿,也不知是怎么了。 柯霁随手变出一个准备好的钱袋,挪到对面,“不必还。” ——便从今日,了断孽缘! 梁据收好钱袋,确定了一下数目,狐疑地瞥了他一眼,“真不需要还?” 这是赔给他的医药费吗? 梁据倒是真不想还来着,但是一联系下原书中的“柯止雨一剑诛杀猫大王”,浑身忍不住打颤,张口道:“别这样,我不能欠你的,等我卖掉野灵芝,马上还钱。” 虽然,那薛定谔野灵芝已经吃进某个厨子肚子里了。 厨子□□凡胎,享用了如此奇珍,醒来后忽然力气大增,空手劈羊骨跟劈豆花似的。 这事柯霁心知肚明,没有拆穿,只淡淡一笑,“嗯。” ——他努力了,孽缘结束不掉,跟他柯某人,没关系! * 这一日的清早,龙虎山山神庙后边,也爆发了一场激烈的对话。 自从两个年轻强盗出门打劫,反被打劫后,强盗窝已经有些时日没闻到荤腥的气味的。 刚开始,众人忌惮那俩强盗口中,“强的不讲道理”的少年,不敢出门,过了几日,发现也没什么异状,便怀疑那俩强盗打不着猎物,故意扯谎蒙骗大伙儿。 俩强盗对天发誓:“但凡我两个说一句谎话,罚我俩一进窑子就染上花柳,一喝酒就喝得肾亏!” 这誓言太毒了,毒得同伴有几个信了,但剩下三个,还是不信。 这三个强盗不停翻白眼,“胆小鬼!你们还真信他俩的说辞了?啥样的少年能撂倒他俩大汉,绝对是骗咱们的,这几天吃萝卜白菜,嘴巴都给吃素了!你们不出去,哥几个出去!” 说罢,各自拿上看家武器——铁棍、砍刀、狼牙棒,扎好草鞋,一撩头发,十分潇洒地踢开了山神庙们! 三个强盗直接蹲守在同伴所说的羊肠小道旁,埋伏起来。这三个此次有备而来: 一个手里拿着沾了蒙汗药的手帕,只要捂住口鼻,八尺壮汉也瞬间放倒! 一个手里拿了淬毒的砍刀,一击不中,直接朝对方脑门劈,给他劈个四瓣儿八瓣儿! 最后一个怀里揣着一根金钗。 万一,万一前面俩人都失手了,他还能拿着金钗,跪倒在地,开始哭诉: “俺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小儿,还有个老婆在外地等着俺回去!你看,这是她留给俺的钗子!” 若被打劫的犯了一丝同情心,低头去瞅金钗,他便瞬间将金钗掉个方向,捅对方眼珠子,一击绝对毙命。 * 日头高升,远处终于走来一个少年,正穿着他们同伴的衣服。 强盗们互相对视一眼,开搞! 拿蒙汗药手帕的已经半个身子探出草丛了,那少年忽然站在原地,不往前走了。 接着,就听他道:“你们,也是劫色的?” 强盗们大骇,刚想跟同伴商量下,先撤了算了,就发现,三个人已经被两根从地下猛然窜破地面的土刺给分开! 梁据瞬到他三身前,依次夺过他们三手中的武器,用沾了蒙汗药的手帕,给他三每人来了那么一下,三个人便眼睛都没眨几下,霍然倒地,不省人事。 “嚯,效果不错嘛。” 梁据随手扔了手帕,一只手抓住铁棍、砍刀和狼牙棒,“都铁的,估计能换不少钱吧?” 他有些兴奋,这样子很快就能还上柯霁的银子。 那根金钗看着也几分成色是真的,加上三强盗腰带中间镶的珍珠,发了,这回真发了! 同一个树墩蹲不到第二只撞死的兔子,但同一块石碑,能撞见第二波送温暖的炮灰! * 梁据正乐呵着,肚子一抽。 他瞬间傻眼在原地。 圆圆的肚皮内部,有一个很明显的小东西,在往他肚皮上撞。 这是…… 他不得不在荒郊野外,临时找棵树爬上去,回视自己体内,这次,释放了所有的妖力,将妖感提升到最强! 正常无比的肚子内部,竟多出了一个模模糊糊的肉球! 肉球的形状并不规整,长长的、方方的、还有点3d立体感!将他肚子撑起,时不时动弹两下,踢到紧挨皮肤的肚子内侧。 梁据:“……” 第11章 怀孕 龙虎山下小镇,一间贴小巷子的医馆内,人头攒动,干涩的草木药材味儿从里往外飘散。 “牛大夫,你可给我们当家的好好看看,他这几日不知怎地,自打醒过来,那是手劈羊骨、胸口碎大石,就差口喷火了,一眼照看不到,便抱着门口大水缸往镇外狂奔,灌上满满一大缸才回家……” 包子铺媳妇牵着厨子的手,对着里头坐堂大夫抽抽搭搭道。 她身后,厨子不安分地东张西望,医馆内横梁处年久失修,趴了只壁虎,被厨子给一眼瞅见了。 他俯下身,四处找能把壁虎给打下来的石块,低头瞥见身后一双莫名熟悉的鞋子,他一懵,顺着那双鞋子往上看,看到一个浑身裹得严严实实的少妇。 少妇从头到脚用一条长长的黑面巾包着,脸上只留了俩水灵的眼在外面,青丝如瀑,身材修长。 厨子媳妇哭完,扭头,自己家男人正盯着别的女人看,气得她操起老大夫桌上的药杵就往厨子头上招呼,“包大豆!你还有没有良心!人家一个怀了孩子的,你还看起劲了!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厨子被打得无从招架,“不是……不是,我是看她……” “咳咳。”坐堂大夫赶紧咳了两声,止住这夫妻俩,“这是药方,去外面抓药吧。” 说着,递过去一张纸,厨子媳妇拿来一看: 板蓝根二两。 “下一个。”老大夫若无其事叫道,看着包子铺夫妻俩互相骂骂咧咧走出医馆。 梁.少妇.据缓缓走上前,坐下,压低声音,使之听起来更像女人的沙哑嗓子。 “大夫,我近日,肚子很是不舒服……” 医馆今日坐堂的大夫年纪大了,捻着白胡,提起毛笔,蘸了点滴墨汁,就往黄纸上写,念念有词道:“白术二钱、糯米五两、砂仁三钱、党参四两……忘问了,几月啦?” 牛大夫扬起老态龙钟的脸,深深凹陷下去的眼睛看向桌前大肚子少妇。 梁据:“……” 牛大夫拿笔杆子戳了下自己脑门,“您看老夫这死性子,您不是几个月,是快临盆了吧?那直接阿胶三钱、苎麻根二两……” 梁据低头,哑声道:“大夫,我不一定是……” ——怀孕了。 牛大夫摇摇头,“还未生产,便头昏眼花,白日梦话,给你加一味黄连……” 梁据有些急了:“大夫,我这肚子看着大,跟您说的那……那没啥关系……” 牛大夫靠向后背,眼睛微闭,“哦,你说说,你什么症状。” 梁据摸着肚子回忆道:“肚子慢慢大了,不知道原因……” 牛大夫:“嗯,接着说。” ——镇上哪家的小子,把人家小媳妇的肚子搞大了,还不敢认! 梁据委屈巴巴:“越来越饿,老想吃肉包子,不对,只要是肉,都馋的紧……” 牛大夫:“你是馋咸腊肉还是糖醋肉?” 梁据不好意思道:“这,都馋……” 牛大夫左手摸着胡子,右手拿笔,在药方上默默写了一行小字: 疑为龙凤胎,药量倍至。 梁据:“昨天,我感到,肚子里有东西在踢我,踢得可用力,还晃荡……” 牛大夫:“不必担心,很快会消停的。” 随手又在药方上补几个字:怀胎五、六月。 梁据抬起头,看向大夫:“我来这里,就是求您给个安心,到底我这症状……” ——是不是吃坏肚子,公猫怀个屁的孩子,他两辈子都处着呢! 牛大夫摆手,将药方递给他,“保证安心,拿去抓药吧。” 梁据:“可我还没说完啊!” 牛大夫微微一笑,“孩子,你这样的情况老夫见多了,赶紧回家吧,这边不会泄露出去的。” 梁据:“……” 一直到抓完药,付掉一笔银子,梁据还是没明白,那老头儿,怎么就诊断出来自己的症状了。 连他自己,动用妖感后查探,都查不出里面是个什么东西呢! 就算妖族天赋异禀,哪来的机会揣崽啊,猫族又没有花族那般变态的繁殖能力……他两辈子都处着,来了这书中世界,也没几天,见到的人…… 顺着这个思路想,梁据忽然想到了柯霁。 原书中形容他是,“变态到极点的强大,无可摧毁的能力……”,嗯?“变态”俩字,似乎值得细细琢磨一下。 怎样的强大,可以匹配变态这个词呢? 梁据想了半天,脸色渐渐变得惨白。 谁说非要那啥啥才能怀崽,华胥踩个雷神脚印,不照样怀了? 主角,那是主角,能用常规思维去衡量吗? 自从他成为猫大王,唯一亲密接触的男人,只有柯霁,他还不知死活、嬉皮笑脸舔掉了对方手掌心的血……为了解毒。 根据他从妖核中得到的传承记忆,九尾妖猫一族,公猫并没有母体孕育后代的能力。 那么,问题一定是出在柯霁身上! 明面上,他的血可以解毒,背地里,不知道还没有什么别的功效…… 梁据被自己幻象的情节给吓出一身鸡皮疙瘩。 肚子又抽了下,里面的肉球疑似在叫嚣它饿了。 梁据气呼呼揉了几下衣服下的白嫩肚皮: 还吃! 要不是你,梁爸爸早把欠你柯基爹的钱还上了! 柯基……梁据往地上唾了一口,愤懑不已。 ——那家伙哪里配! 不行,凭什么他要孤苦伶仃养肚子里崽子,孩子爹不该出把力吗? 梁爸爸戳着肚子,暗道: 首先,那一袋子钱,就当你混账爹为你不招自来,付的门票钱! 第12章 当爹 梁据抱着牛大夫给配的安胎药,站在医馆门前。 他刚刚是想先回龙虎山来着,要走时,后面又来了位看病的妇人,也是熟人。 梁据守在医馆外,瞧见被他放下山的张李氏,一瘸一拐包着头巾,跟着身旁一位矮胖老妇人一起,跨进看诊的里屋。 妖感开启,他清晰听到里面的对话: “呦,这伤的狠,小两口吵架了?” “一点小事情。” 回话的是老妇人,说完便不肯再多提。张李氏低着头,沉默地坐在那儿,瘦弱的身躯被阴影完全笼盖。 梁据感到一阵稀奇: 凡人最看重钱财,他给了张李氏那么多金银,怎么这瞅着回了家,日子过得相当不咋地? 里头,俩人抓完药,走出医馆,往镇上其他地方去了,梁据隐匿身形,紧跟在其后。 只见张李氏和老妇人款款迈进一栋偏僻深巷老宅中,“啪”地,将斑驳脱落红漆的大门给锁上,紧接着,“哐当!”、“砰!”、“噼里啪啦”……各种东西被人重重往地上砸,声音乱作一团,夹杂着女人的求饶声、嚎哭声。 “别打了!别打了!” “别犯浑!把她打死,官府要上门问罪的!” “那——也比现在强!” 一个雄壮的男声吼起,又一通乱响,才消停了下来。 梁据脚下运气,踩着一棵大树,飞到这家宅院的围墙上,借着树枝的遮掩,将底下发生的事收于眼底。 张李氏倒在一片摔碎的锅碗瓢盆中,一身糊了的米粥,头发黏湿黏湿的,小腿青一块紫一块,方才包住面部的头巾掉了下来,露出下面被人扇得红肿的脸庞。 ——鼻梁都快被打歪了。 打人的汉子约么是她丈夫,拉架的矮胖老妇人是她婆婆,前者发作了一下,正被亲娘拉进屋里,说些什么。 张李氏自个儿从碎片中爬起来,将被丈夫打飞的药包从废弃的水缸边捡回来。 刚坐下来喘口气,丈夫又窜出来,一脚踢翻她所坐的小木凳,“还愣在这儿干嘛!一会儿不打死,又开始偷懒!赶紧烧饭去!” “锅、锅被摔了……要再买……” 张李氏缩在桌子下,不敢看他,战战兢兢道。 要买锅就要动用那笔银子,她丈夫一听,更是气愤,将小木凳捡起来“砰!”往她身上丢: “又来算计银子!” 小木凳飞在空中,半截,被人反踢了回去,正正好砸在男人眼窝子中间,砸得他嗷嗷捂眼睛叫起来。 梁据跳下围墙,扶起躲在桌下的张李氏,“这人谁?” 张李氏见到他,慌乱不已,小声答道:“是……是奴婢的相公……” “还是你相公?”梁据掰了掰手指头,趁男人不备,瞬到他后背处,膝盖猛顶他腿弯,踹倒后直接拿鞋子碾上去,踩在这人脑门外侧。 那汉子立刻宛若泰山压顶,一身骨头要被碾碎,疼得声音都没力气冒出来,动弹不得。 “这种相公,还是趁早离了的好。” 梁据一只脚踩着头,另一只脚踢了下这人刚才丢木凳的手,“打女人没什么难度,要不,你来跟我过过招?” 张李氏窝在一旁,近乎要哭出声了,也不知是获救的喜悦,还是对未卜前程的悲恐,“大、大王……” “杀人了!杀人了!”里屋的老太婆溜得飞快,跑出来,撞开门,往外面嚷嚷开来。 梁据只是皱眉,没阻拦他,仍旧碾着脚下的汉子,“说话啊,刚才不骂得挺带劲儿吗?这会儿哑巴了?” 汉子:“*#@!#¥%……&*” 梁据:“你答应了是吧?行,我先让你三招,能打掉你梁爸爸一根头发,今个儿就把我这英俊潇洒的头颅,给你砍下来当板凳坐!” 汉子:“*#@!#¥%……&*” 梁据:“什么?你不要我让?这么自信?那必须按你说的办啊,来来来。” 梁据撤开脚,一把揪起身下人的衣领,作势要挥拳头,一旁的张李氏扑过来抱住他的腿,“大王,放过他吧!” 梁据看她哭啼的脸庞,心里叹了口气,只能先将人丢到一旁废弃水缸中,“砰!”那水缸直接被砸碎了,碎片中间躺着的汉子已经上气不接下气,瞪大两颗眼珠子,像片被车轮碾过的毛边纸。 门外,渐渐有越来越多的凡人围过来,许是张母嚷嚷吸引来的街坊,梁据不欲多生事,不顾自己宛若六月怀胎的肚子,背起张李氏,一个跃步,跳到屋顶上,离开了张家。 最后是找了间临溪的茅屋,落地,放张李氏下来。 梁据随手捡了片叶子叼嘴里,大咧咧往溪边的石头上这么一坐,他见张李氏还在哭,起身安慰道: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男人也一样,虽然像我这么照顾妇孺小儿的不多,但三条腿的□□见不着,两条腿的男人还不好找,你相公都快把你打死了,听我的,直接休了他,有银子在手,什么样的找不到?” 张李氏抹了把泪,“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梁据翻了个白眼,“安嘉和表面也好的很啊!” 张李氏:“安嘉和?也是妖怪吗?” 梁据一脸严肃:“对,一个道貌岸然的妖怪,表面做道士,背地打老婆,总之我们妖怪都十分鄙视他。” 张李氏气若游丝,颤抖着声音,“其实,相公他是因为怀疑我,才打我……” 梁据:“大妹子,你还在给他辩解什么呢?打人的原因重要吗?” 张李氏叹口气,“是因为我从大王这里回来,不仅毫发无损,还带了许多金银,才引得婆婆和街坊邻居的非议……便是我自己,也不知该如何解释,为何其他人都被吃了……我,我却平安回家了。” 梁据血气上涌,差点从喉咙里滑出来,眼睛瞪大,“这是,你相公跟那些个人,这是在怀疑你勾引我?” 天地良心,他可确认过,猫大王还是只童子猫呢! 何况以猫猫的审美,就张李氏家养的那只甜糯糯的黑嘴梨花猫,都比她本人来得貌美! 张李氏:“不……她们是怀疑您霸占我之后故意放了我,让我为虎作伥,骗得更多小媳妇上山……然后说,我最是没骨气,见钱眼开,不懂贞洁与脊梁骨为何物……” 说到最后,已是眼睛通红,泪水止不住。 这罪名搁谁身上,能顶得住啊? 梁据冷哼道:还真会给梁爸爸编排罪名! 总之一句话,都是猫大王惹的祸。 “他们编排你,你跑了便是,何苦留在原地被打?你银子呢?” 这是梁据最想不明白的地方,他明明给了对方这么多金银。 张李氏声音低得快听不见了,“回去之后……没多想,全交给相公和婆婆了……” 她相公好赌,金银到手便输了一半,这事,则压根不敢跟猫大王交待。 梁据这会儿若是猫形,估计背脊上毫毛全都竖起了,“全给了???” 他那能买肉包子能涮小羊腿的金银啊……天杀的! 梁据:“你在这待着,我去去就回。” 张李氏吓得又给他跪下了,“大王,我相公从前真不是心肠不好的人,您开开眼,饶他一命吧。” 梁据摆手,“想啥呢,就是讨债而已。你放心,我一定把事情都给安排好,这算本大王欠你的。” 他迈开腿,走了两步,忽又停下,神经一凛,关键时刻弯下腰,堪堪捡回一条命。 只见一把幽紫色的剑,擦过他发顶,形如游龙,刺进他方才坐的那块大石头,“轰!”,整块石头化为齑粉,消散于天地间。 梁据直起腰,冷汗涔涔,看了一眼那剑,再也忍不住大喊出声,“柯霁!你发什么疯?” 十里之外,有一冷面白衣少年,静坐中张开眼睛,讶然不已,“是他?” 几息过后,少年赶到,收回司幽剑。 梁据气得上前揪住他衣领,“背后偷袭,啊?” 柯霁将他的手轻轻拍开,破天荒地软了语气,“你,还好吗?” 梁据岔开腿,“你觉得呢?” 柯霁:“抱歉,胡谦来报,有妖怪镇上闹事,我设了剑阵……差点误伤到你。” 梁据:“我不信,胡叔明明认识我!” 柯霁:“是官府的人先找到他,说是底下镇民亲眼目睹,妖怪上伤人,言之确确,我便……” 梁据攥起拳头:“你便信了?” 柯霁默然。 这件事确实是他偏听偏信,考虑不周。 差点伤了小橘猫。 柯霁心头涌起一股不知名的滋味。 ——何时,他会为了这种事,向一妖族低声下气道歉? 若这妖族是这猫,他又觉得正常合理,不为过。 柯霁正皱眉想着这些,忽被人按住肩膀。 因为对方比他个头低,所以是踮起脚,来按他肩膀,且面容透着多日饱受委屈后的憔悴,眼睛中,似有朦胧水雾。 梁据带了一丝哭腔,“我怀孕了。” 柯霁:“……” 他刚想回一句,你不要跟厨子媳妇一样,白日做梦,梁据呜咽地说了第二句话。 “是你的。” 第13章 洗脑 “是你的”、“是你的”、“是你的”……这三个字,循环往复,乒乒乓乓砸在柯霁的脑壳内。 高冷少掌门终于崩不住淡然的神情,一脸错愕,片刻后,收起多余的表情,迫使自己冷静下来,昂首: “你不必如此,我们两个……” ——人妖殊途,你再这样咱俩也不可能! 柯霁将此事定性为小肥橘太喜欢他,神智错乱之下的胡言乱语。 梁据低头,“我真怀了。+” 柯霁一身白衣,洁白如雪,说着正常人该说的话:“……我不信。” “你摸嘛!”梁据大大方方掀开衣摆,露出鼓起来的白皙肚皮。 他刚想强拉着柯霁的手摸两下,感受感受里面肉球弹跳的动静,就见对方如同触电般迅速收回手,从侧脸红到耳朵根: “不必……我信了。” ——再不信就该擦枪走火了! 梁据:“这就信了?你比我能耐,我整整过了好几个时辰,才缓过来。” 他揉着肚子,理直气壮道:“这罪不能我一个受,你也是它爹,你要负责任啊。” 柯霁:“……如何负责?” 梁据掰着手指头数:“它今天踢我好几次,说想吃肉包子、蹄髈、炖羊腿、叫花鸡……” 柯霁忍不住打算他,“它,还会说话了?” 梁据朝他走了一步,“不信?你贴过来听下啊?” 柯霁:“不用。” 梁据就接着掰指头,“它还说,缺钱花了……” 柯霁:“然后想住个宽敞点的房子?” 梁据哈哈大笑:“真聪明!为了让它体会家的温暖,我决定从山下搬下来,在镇上住……” 柯霁眼珠子一转,“直接和我住。” 梁据的笑声堵在喉咙里,有些笑不出来了,“这,不太好吧……” ——完了,太嘚瑟,会不会接着被“柯止雨一剑诛杀猫大王”啊? 柯霁:“应该的。” 梁据后退转身去寻坐在附近的张李氏,“我又觉得龙虎山挺好的,就不下去叨扰你和胡叔啦……” 柯霁双手抱剑,嘴角微扬,“那就,没有房子,没有钱,也没肉包蹄髈羊腿和鸡了,你想清楚。” 梁据回头,“做人不能太自私,你难道忍心一对天赋异禀的龙凤胎饿肚子?” 柯霁:“……还能是龙凤胎?” 梁据:“你不要叉开话题,反正山我不下,肉我也要吃,你看着办。” 大约是觉得自己话撂的狠了,他又折回来,大眼睛盯着柯霁,一脸严肃: “别想坑我一个人带孩子,告诉你,门儿都没有,你惹出来的,自己处理,我只问你要点伙食费,已经很客气了。” 柯霁默然。 所以,他到底惹了什么? 柯霁用自己残存的理智,绞尽脑汁,冥思苦想,也想不出自己做了什么,能让梁据大肚子的事。 只要一抬头,就能看见梁据控诉罪犯一般愤慨与委屈的眼神,看得他不得不跟真犯错了似的低下头。 是不是,在那两次昏倒的时候……一个不小心…… 这要多不小心,才能弄出来这么大一个肚子啊!!! 柯霁一时想不明白,他只能瞥了一眼张李氏,问道:“这位是?” 梁据小嘴叭叭,将事情给交待了一遍,说到最后不忘拿眼神暗示柯霁。 ——记得把我的金银讨回来。 柯霁听罢,注意力却是被另一件事勾去了,“所以,你未曾,霸女?” 梁据拍拍肚子,“那当然。” 他垫脚凑到柯霁耳畔,为了摆脱莫须有的罪名,认认真真、神秘兮兮给自己辩解道:“至今仍是童子猫哦。” 柯霁:“……” ——你还是童子猫那肚子里孩子哪来的? 柯霁装作没看破的样子,扭头道:“先回客栈。” 梁据点点头,拉上张李氏,又欲跳着走,被拦下。 柯霁:“你先待房间里,别出声。” “行了,这么啰嗦,我都……”梁据不耐烦的话没说完,被人从背后拍了下,身子一跌,跌到一个温暖软和的地方。 他爬起来,茫然地看了一圈周围。 这是柯霁的房间,他竟然瞬间被丢到柯某人的床上了。 不多时,楼下传来嘈杂的人声,镇民渐渐全围过来,包括之前见到的厨子和厨子媳妇,以及张李氏的婆婆。 梁据小心翼翼推开窗户,只露出俩眼睛,往楼下看。 只见柯霁负手而立在客栈正前方台阶上,白衣胜雪,仙风道骨,眉目清俊无双,身后背了一薄一厚两把剑,气魄傲然不失庄重,犹如初见时那般面容冷峻,眼神一缕一片似带刃。 不断提醒着梁据,这羽翼未丰的少年,不仅仅是肚子里孩儿他爹,还是整本书到最后,称霸魔界的贪狼魔君。 镇民没见过柯霁,被他一身不屑掩藏的冷傲之气,慑退几步,等胡谦出来,扎堆围着他,以张李氏的婆婆跳得最高。 “怎么样了?可灭了那妖怪?” “是啊!给个信啊!” “您这里的高人,回没回来……” 胡谦颇为心虚地望了一眼自家少主,咳了咳嗓子,“诸位先静静!这位便是在下所请的高人,柯道长,让他来跟大伙儿说说!” 柯霁冷冷瞥他一眼。 胡谦“恍然大悟”,一拍脑袋,“啊!柯道长精通传音入密之术,告诉了我原委,在下来说吧!一句话就是,有妖怪,但也没有妖怪!” “???” 底下的镇民哪里理解这个说辞,叫嚷起来:“什么意思啊!” 胡谦与柯霁对望,仿佛真的在认真解读他的话,“这是说啊,山上真的有妖怪,但这妖怪,不是张家那一只!” 龙虎山闹妖,附近几个村子的人都知道,不太好澄清。 镇民懵了,“所以,有两只妖怪?” 胡谦看向张老婆子,皮笑肉不笑,“那可不是,不若请张夫人说说看,遭遇妖怪的前后,贤侄都在干什么?” 张李氏的婆婆一惊,随即不以为意道:“夫妻俩寻常闹腾而已,没动真格,就被某只从天而降的妖怪,给打断了,可怜老身那苦命的儿子……现在还瘫在床上呢!” 胡谦微微一笑,“寻常闹腾?在下看好像不是那么回事嘛!” 说着,客栈里走出一浑身伤痕,几近被打破相的少妇,正是张李氏。 她走到人前,强撑病体,行了一礼,“给街坊们见笑了,婆婆觉得奴家被打出门这件事传出去不好听,便说有妖怪……” 客栈内,梁据呆呆地看着张李氏泪如雨下。 胡谦向周围人摆了摆手,“事情很清楚了,柯道长去捉妖,只遇见这位出逃的小媳妇,查明前因后果后把她带了回来。至于山上那只蛇妖嘛,也被除了,大家可以宽心……” 镇民中,多数人对张李氏的遭遇早有耳闻,同情的占多数,见到她出面哭诉,立刻脑补出事情原委,纷纷拿指责的眼光看向张老婆子,原来的街坊更是阴阳怪气起来: “寻常闹腾?老张家的啊,你以后去地底下,能跟媳妇她爹娘交待?” “就是!自己家的丑事,非要闹大了,让大家都知道,没这一出,谁晓得你家媳妇遭了这么多的罪……” “……” 张老婆子在家跟媳妇横,平日也受小一辈的尊敬,倚老卖老习惯了,被猛地一指摘,气血上涌,既不惺惺作态哭儿子,也不顾着脸面了,直接上前,趁张李氏体弱,揪住她衣衫,照着脸扇了两巴掌! “撕烂你这个小贱妇的嘴!叫你向着外人,在这里胡说!” 她还想扇第三个巴掌,一阵罡风“呲呲”而过,划破两道她脸上皱巴巴的皮,“轰!”“轰!”两下,在附近石墙上留下两个大窟窿。 站在台阶上的柯霁,朝她扫了一眼,后者如坠冰窖,心气儿登时去了大半截,仿佛撞见庙里供的地府凶神。 一息过后,那轰破墙壁的两道剑光,一紫一绿,皆被主人收回,重新入鞘,负于后背。 鼎沸人声散去,附近鸦雀无声。 胡谦礼貌性笑道:“各位可还有异议?” “没了!没了!”众人回过神来,作鸟兽状,散得一干二净,有认得的,拐着张老婆子的胳膊,将傻愣愣待在原地的她强行给拉走了。 胡谦抹了一把虚汗,扶起张李氏,“夫人,您本家闺名是?” 张李氏道:“奴家本名李翠萍,孟京人氏。” 胡谦惊讶,“都城人氏,为何嫁到这里?” 张李氏:“说来话长,爹娘过世的早,留下债款,弟弟便做主,让奴家嫁过来,抵了债……” 总之,都是伤心事。 胡谦和柯霁把张李氏带回梁据那儿,梁据望着她,讷讷道:“昔日我那般行径……你还肯替我出面,挨了臭老婆子一顿。” 张李氏擦干净眼泪,微笑道:“大王,您对奴婢的好,奴婢拎得清,这一次,不仅为了您,也是为了自己。何况即使奴婢不出面,这位大人也会护得您安稳的……” 她侧头看向一旁的柯霁,后者正襟危坐,目不斜视,一副坦坦荡荡的模样。 胡谦:“弟子已经将少主交出的蛇妖双瞳送到官府那地,不论张老婆子还是她儿子,现在多半正被调查着,后续和离画押的事,无需挂心。接下来,就是弟子送您回孟京,不论是回家住,还是住在胡氏客栈内,随夫人心意。” 张李氏:“我不回家,叨扰掌柜了。” 胡谦点点头,带着她出门,临走前,被柯霁暗中划了两块中品灵石,并接受传音: “用宝船,损耗皆记在我名下。” 胡谦仍是正阳门的人,不能老让他破费。 待胡谦与张李氏离去,梁据关上门,一下蹦到桌子上,摇晃坐得好好的柯霁,“弟子?胡叔也是正阳门的?” 柯霁浅笑一声,咽下杯中茶水,“嗯。” 梁据两手撑在后面,“可我明明感觉到了狐狸的气味儿……” 那次被柯霁说罢,胡谦就没用飘香阁的浓郁香料,骗骗凡人还行,对上妖怪本妖,一个回合就被闻出来了。 柯霁两根指头搁在桌上,缓缓道:“他是半狐。” 梁据知道半妖这回事,“我还是半猫呢。那我也能进正阳门吗?” 柯霁听罢,盯着他看了半晌,最后眼光落在他越来越大的肚子上,说话温吞起来: “它可以。” 梁据愤愤不平拍肚子,“正阳门难道还歧视孕妇?这可是……” 想撒泼的瞬间,他想到刚才张李氏话里的余音,停下,凑到柯霁脸边很近的地方: “李翠萍受了我的金银,帮我很正常,你一个道士,也为了我撒谎,我怎么觉得有点不对劲呢……” 柯霁面无表情,心里砰砰跳了起来,“你想说什么?” 梁据:“你刚才那一通通,都是算帮到李翠萍头上,不能抵掉你惹下的孽债。” 说罢,将腰挺了挺,更加豪放地展示自己尺寸傲人的肚子。 柯霁:“……” ——我到底惹了什么债? 说到底,他还是不信梁据真的怀了。 首先,这是只公的公不能再公的小肥橘。 其次,他再想一万年,也想不起来,两人什么时候做了生孩子的事。 最后,这孩子是竹子吗?窜这么快,离两人上次分开压根没过几天。 “我,出去一下……”柯霁作势要起身,却没有防备,被整个人拉过去,脸跌入一个热乎乎的区域。 他意识到这是梁据的肚子,奋力挣扎,想逃离,挣扎中,脸被轻轻蹭了一下。 柯霁顿时浑身僵硬,一动不动。 他清晰地感受到,确实有一个小东西,隔着一层肚皮,在一下一下踢他的脸。 屋子里一下变得极其宁静,掉一根针都能听见。 在这静室内,柯霁的呼吸与心跳声一起停止了。 脑海中,一根代表理智的神经,彻底崩断。 ——好像,真的喜当爹了。 第14章 生产 柯霁重重落了座,神色恍惚。 梁据一看他表情,便全都懂了,一副过来人的模样,走上前,拍了拍他肩膀: “兄弟,没事的,我权当被狗咬了一口,等孩子生下来,直接给你带走,咱俩就两清了。” 话说至此,两人忽同时想起一个不得不面对的问题: 怎么生? 柯霁将视线稍稍降低了一些。 梁据的脸由红转白,再黑成锅碳,最后跳下桌子,趴回床上,拿被子捂住自己下半身,“看什么看?不可能,我跟你说!” 他的那朵小雏菊,完全承受不起大风大浪好吧? 梁据想来想去,脑海中的画面定格在前世看过的剖腹产视频上,那真是一个血肉模糊、惨绝人寰……真的要这么生吗? 怪他兴致冲冲来找柯霁碰瓷,却把最关键的事儿给忘了……这下万一柯霁一定要他生,他还能抗拒不成? 梁据拿眼角的余光偷瞄了一眼柯霁,见对面神色如旧,才稍稍宽了下心。 现在这个时间,少掌门还是少掌门,不是魔界君主。 要不然按一个黑粉室友的吐槽来说,柯霁现在应该拿着他最得力的那把魔剑,一剑把他肚子捅穿,然后伸进去一只胳膊,将里面的胎儿取出来。 然后再捅穿一个女修的肚子,将胎儿丢进去,等女修吭哧吭哧生下来孩子,直接一剑削去她头颅,带走婴儿。 越想,梁据越觉得自己脑子被狗啃了,这多作死,才会来碰瓷柯霁啊!今天坐在这儿的要是步沧玄那些,他是能跑能骂能要赡养费…… 猫大王又开始深深担忧自己的小命问题。 却见柯霁弯腰,俯身写了会儿字,将纸条收入怀中,起身,走到床边,掀起被子——没掀起来,被梁据死死攥在手心里。 梁据尴尬地“哈哈”笑了两声,“你不是,真的要检查下吧?” 柯霁:“先休息吧。” 说完,一阵光芒闪过,消失在原地。 梁据哪里敢休息? 他总觉得柯霁这么一偏执容易黑化的少年,绝对能干出摸黑扒他裤子,视察他孩子降生通道这码子事。 但忍着不睡,约莫是怀了孩子,梁据靠在墙上,才半个时辰打了四五个哈欠。 最终,头一歪,倒被窝里睡着了。 等柯霁回来的时候,隔着门都能听见他震天的呼噜声。 柯霁无奈往床边走,走到半截,摸摸鼻梁,停下,“你不饿了?” 声音不大,没把梁据吵起来。 柯霁只好低下身,掐住这猫的鼻子,并在对方又一次睡梦中“兔子蹬鹰”时,眼疾手快,抓住少年两条纤细有力的小腿。 梁据迷迷糊糊醒过来,一睁眼,鼻子便闻到熟悉的味道。 “我的天!是那家包子铺的肉包子!” 他跳下床,打开柯霁带回的食盒,什么肘子腿子,全是附近小镇最拿手师傅做的,一闻味道就不是客栈那个秃顶厨子的手艺。 ——上次吃完他做的,隔天嘴里还觉得齁咸。 梁据乐了,投给柯霁一记鼓励的眼神,然后将包叫花鸡的荷叶撕开,扯下一只小腿,丢入碗中,推向柯霁,表示这是他的份儿。 自己则抱着剩下的一大块,啃了起来。 柯霁没有动那个碗,看着他风卷残云的吃相,摇摇头,默默倒了杯茶,推过去。 “它还想吃什么?” “它?”梁据记起肚子里的孩子,咯噔一下,突然发问:“我吃太多,不会最后难产吧?” 难产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人有保小不保大的嫌疑。 他一个拖累孩子出身的罪行累累山大王,当然早死早干净。 柯霁:“这个你不必忧虑。” 说完,却没下文了。 究竟什么办法? 梁据没得到准确的消息,一下子,嘴中的鸡肉都不香了,“我想回龙虎山。” 柯霁望了一眼窗外夜色,怔然道:“现在?” 梁据含着包子,模糊不清答道:“嗯嗯嗯嗯。” 走是要走,肉也要吃,走之前吃够本,绝不给自己反悔的机会。 作为橘猫,他真的胃口超大的! 柯霁则望着小小呆呆的肥橘,眸色愈加深沉。 ——明明已经怀孕了……还不放心吗? 又来,欲擒故纵。 第15章 河葬 柯霁“刷”地站起来,“我送你回去。” 梁据将各个食盒重新打包,抗到肩上,扬了扬眉毛,“随便。” 柯霁看他护食的认真模样,想了想,将“我这里有极品乾坤袋”这句话,给咽了回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山间小道。 夜幕降临,苍郁山色隐于繁星之下。 梁据回头,瞥到柯霁背后两把剑,问:“你两把剑,都叫什么?” 柯霁在他转头之前,收回盯着人家后脑勺猛瞧的眼神,恢复淡定从容的表情: “司幽,萍岚。” 梁据啧啧称奇,“都是神兵利器啊,够厉害,那天插地上,一下振飞了蛇姬她们的是萍岚剑?” 柯霁眼角弯起,“不。” 梁据噘嘴:“大哥,过分谦虚,是骄傲。” 柯霁淡淡道:“强的不是这两把剑。” 剑修至一定境界,便可凭借自己的本命剑,生出剑气与剑势。 他有两把本命剑,自然有两种剑势。 一为司幽所带,剑魄幽魂,一出鞘,索人性命。 一为萍岚所生,气吞山河,修炼至极致,可震慑古今。 梁据顺着他的话笑道:“哦,强的是人,那厉害的柯道长能不能帮我下去捞几条鱼呢?” 他看向山崖下河流中游动的鱼儿。 一看就刺儿少! 梁据看到这些游动的小家伙,天性上来,恨不得变作原形,跳下去抓几条。 柯霁指了一下他肩膀上扛的大包裹,“确定,吃的完?” 梁据一抹鼻子,“你对大肚橘猫一族有什么误解?” ——若是吃不完,他猫身的肚子会天生大成那样? “等着。” 柯霁望了望深不见底的山崖,最终心软了,飞身跃下,如月光般投入河中。 “真、真去呀!” 梁据没想到他这么利索,一愣,右手丢开包裹,想拉一把,拉了把空气。 他摸摸自己的肚子,似是对孩子说话,“我是不是对主角压榨太狠了……” 俄顷,那昏暗一片的山河河面,忽涌起一波波暗潮,卷动不止,血红色色的光芒大作。 梁据赶忙趴到悬崖边,心揪起来: 不是吧? 早不动,晚不动,偏偏这个时候动? 他这是把主角给狠狠坑了? 虽然恨柯霁喂血,把他肚子给搞大了,但梁据从没想到让对方血债血偿。 柯霁要挂在这儿,那他算什么? ——主角的未亡人吗? 闹半天,还是要当单亲爸爸…… 梁据想到这个可能性,鼻子一抽,腿肚都软了,慢慢蹲坐下来: “柯霁……孩子……梁爸爸对不住你们……” * 河底。 柯霁不知岸上的梁据,已经在思考,是就地举行河葬,还是在两人初见的地方——山巅那颗老歪脖子树旁,给他埋个衣冠冢。 他掐了避水诀,在水底行动如常,只是拿乾坤袋装了几条鱼,打算返回地面时,背后的萍岚剑,忽发出阵阵嗡鸣,不肯离去。 他眉头松动,顺着本心,与河底深处的呼唤,一个猛扎,又回到这片河域的最深处。 在吸引力最强的地方,生着一朵奇异的小花儿: 六片月牙似的花瓣皆透明,根茎为血红色,生在一堆白骨尸骸中央,愣生生在河底隔绝出一方无水的窒息空间。 随着他靠近,那小花儿先是挺起腰肢,照旧想将人吸引过来,待真贴近了,却颤颤巍巍低下了花头,意图将小小的身躯埋入枯骨中。 柯霁轻轻松松,将它连根拔起——并没有根,准确说,它的根是一连串奇形怪状的魂魄,幽幽然附在花茎之下,花被拔起的瞬间,魂魄脱散为普通的水珠。 小花儿化作一道血光,自动融入巨大的萍岚剑中,后者本泛着幽绿色的剑身,从中心滴下一道血红色的长痕。 在二者融合的那一刻,柯霁得知了这朵这朵异花的名字: “血月山荷……” * 经过前两次教训,山神庙里的强盗跑得只剩两个了,这两个也欲开溜。 但他们毕竟没经受梁据的毒打,跑得慢,将家当收拾妥当,才在夜色中晃悠悠下了山。 其中一个眼尖,瞅见附近河流有动静,“难道是有宝贝?” 同伴忙道:“别又是那少年。” 他们都怕了那力气奇大、还惯会惑人主动出击的少年了。 强盗笑了:“你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咱们这一行,本来就是富贵险中求,你若担心,咱们在这儿蹲一会儿。” 同伴应下,两人便躲到几棵大树后。 只见一个白衣少年,从那河里游了上来,腰间缀了夜里能发光的珠子。 强盗齐刷刷道:“夜明珠!”然后互相捂住对方的嘴。 两人小声对了对消息,“山上那个,是穿着咱们的衣服,个子矮,肚子稍大,看着像个姑娘家,对吧?” 同伴道:“是,这个快比咱们高了,穿着也挺有钱,又不女气。” 强盗激动起来,“哈哈,这是天要让咱们走之前,赚他一票啊!” 同伴谨慎些,问:“我咋觉得不对劲,万一也是跟山上那个一样,不是个好对付的呢?” 强盗抽出包裹里的铁锤,“管他呢!老子就不信,倒霉一次,倒霉两次,还能倒霉第三次!就算倒霉第三次,前两次兄弟也活着回来了,怂他个蛋蛋!” 同伴被他一腔热血激励到,立刻也提起斧头,“对!是兄弟就砍了他!穷人不能穷志向,咱们不能跟着他们五个一样,就此改行当扒手!” 两人对视一眼,点点头,从树后跳出来: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若想打这过,留下买路财!” 刚从河底出来的柯霁看都不看他俩一眼,用神识开启乾坤袋,先检查了一遍给梁据抓的肥鱼。 ——七条,应该够小肥橘吃了。 煎炸烤蒸煮炒,最后一条,凉拌。 “喂!小子!没长眼啊!” 柯霁无视了两人,转身欲飞回山崖之上。 他下来这么久,小肥橘会不会等急了。 俩强盗飞扑过去,一人拽住柯霁一条胳膊,得意洋洋道:“敬酒不吃吃罚酒!” 柯霁:“敢问,两位来自山上哪处?” 山贼自然有山贼窝。 俩强盗:“告诉你也无妨,爷爷们连神仙都不怕,就挤他的庙住着,龙虎山神庙,知道不?今个儿撞上我们算你小子倒霉!” 他们互相使了个颜色,齐齐动手,打算将柯霁的两臂先给扭折,结果用了吃奶的力,对方跟块石头似的,完全扭不动。 强盗们冷汗渐渐冒下来了。 “……你这小子看着瘦,还挺沉,哈……啊——!” 两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轰破天际。 * 梁据想了半天,最终决定,就近举行河葬。 他往四周去,摘了一兜白花,打算下山,丢下河畔,那一包裹肉食,也丢下去,让柯霁做个饱死鬼。 他原先还觉得主角不会轻易死,奈何都过了一个时辰,对方还没上来,便觉得生还希望渺茫。 正常来说,这怎能淹死呢?架不住主角他倒霉啊! 梁据往山下走,走着走着,看见一在夜幕下白得眨眼的少年。 梁据:“……” 柯霁将放鱼的一整个乾坤袋塞进他手中,神色温和:“七条。” 梁据略心虚地,按照他默默指导的方法,打开那个乾坤袋,果然看到七条有他整只猫大的肥鱼。 ——那些在山上看着小不溜秋的鱼,居然那么大! 梁据转移话题道:“这鱼儿好像还活着……” 柯霁扬起嘴角,“死鱼,不好吃。” 所以他直接踏在河面上,挥了一招“山河百岳”,接着,就张开乾坤袋,等着被剑气震傻的肥鱼,一条条主动往袋子里钻了。 梁据看着这能装好几座四合院的乾坤袋,拍了下脑袋,“你为啥不用这个装那些肉?” 柯霁:“……我看你,亲自扛着,似乎很满足的样子。” 梁据想了想,自己确实这样,不怪柯霁,最后,他不好意思地问到最关键的事情,“柯霁啊,你刚才跳下去,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危险?” 方才血光大作,连山巅那棵快要成精的老歪脖子树都受到了影响。 柯霁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示意他往路口第一个方向走,梁据只好跟上,追着问:“我们去哪?” 柯霁:“山神庙。” 梁据:“啊?” 柯霁:“你不是很想住新房子?” 梁据有些着急,“什么新房,又没问你这个。” 柯霁在一息间,跟脑海里冷情骄傲的小人抗争了几百个回合,最终将小人抽飞,顺从本心,将手不着声色搭上梁据肩膀,随口道:“只是正好赶上你新房罢了。” 梁据不懂他在说什么,两人说话间,已经来到那原本被强盗们占据的山神庙。 梁据:“不是吧?你要我搬进这里?” 柯霁微微一笑,“等着。” 梁据神经一紧,跳过去拦住他去路,“别了吧,大哥,你刚才说这俩字,我就等了一个多时辰,差点没帮你就地河葬……” 说漏了嘴,梁据连忙捂住嘴巴,从缝隙里露出尴尬的赔笑。 柯霁站住,回看他,“河,葬?” 梁据作乖宝宝状:“我什么都没说,你什么都没听见。我什么都没说,你什么都没听见……” 柯霁靠近了一步,他吓得连忙缩了缩肩膀,捂住肚子,“孩子、孩子!” ——咱们是一条战壕的战友,不能对我出手呀! 柯霁将飘到他头上的草屑捏下来,恢复平静,转身时有些无奈地道:“只是遇见了一株异花,血月山荷。” 异花者,夺天地之灵气,身畔多有异兽看守。 不论炼化还是服用,都有大作用。 光看看河底那堆积成小山的修士尸骸,就可知道,此物,非气运滔天者不可得手。 这株血色山荷,自身魅惑力十足,靠修士骨骸怨念生根发芽,妒心过重,故身边无异兽看守,让柯霁不知不觉,给捡了个大便宜。 望着主角离去的背影,梁据傻在原地。 传承记忆中,关于异花的部分,一点点涌入脑海。 所以这人不是被他害得倒了大霉,而是碰见了大机缘??? 不,不能算大,区区一朵异花,对主角来说,算个屁! 作为以后要统治整个魔界的男人,这点机缘,只能说,一颗开胃花生米而已。 虽然他中期黑化了,虽然他竞争女主失败了,虽然他结局众叛亲离,虽然他结局挂掉了,但是现在的他,就是一个行走的外挂机啊!!! 梁据回过神,将兜里的小白花抓住来,一把填进嘴里,直接咽了。 ——他刚才绝壁是传说中的“一孕傻三年”! 不然怎么能以为,最起码十级的主角,会挂在满是一级史莱姆的凡人新手村呢! 第16章 起名 梁据坐在山神庙内的贡品桌上,没坐多久,柯霁便回来了。 空手而归。 梁据稀奇地问了句,“你不会真打算,让我和孩子住在这儿吧?” 柯霁看了他一眼,简单道:“这里安全。” 他检查过了,此地为山脉灵气最浓郁处,布置法阵,威力最显著。 再安全,它也比猫大王的洞穴还破旧啊! 梁据怏怏地随柯霁走出,夜色下,一排排木材就这么出现在了他视线中。 猫大王目瞪口呆,看着那一座座小山般高的木材山,将整个山神庙包围起来。 这得砍了多少棵树啊! 而且他随意挑了一根圆木,看了看切口,平如镜面,绝对是一整道剑气直接波及一大片树林,才能断得如此齐整。 再看柯霁,气定神闲,冲他淡淡一笑,即又取出萍岚剑,插入地下,熟悉的震动来临,接着,就见那些圆木,一根根,似乎长了脚,一个赛一个积极地直起来,通入地下,成为一整圈圆桩。 柯霁又取出司幽剑,往另一堆圆木处劈了一剑横、竖各一剑,强势的剑气掠过圆木堆,留下无数断成数条的木柴。随柯霁掐诀,那些木条连接在一起,最后形成了一个结实的篱笆。 柯霁自乾坤戒指里,取了一把种子,往那篱笆上一抛,种子落地,即飞速生长,缠绕篱笆,长成密密麻麻的火堇花。每一根原桩底部,隐隐有蓝色的符文图案闪现。 梁据从一开始的不知所以然,渐渐张大嘴巴,到了后面,基本一脸呆滞。 ——不公平啊!道修为什么有这么多奇门秘术! 这种愤愤不平感,在柯霁随手掐一个驱尘咒,便将整个山神庙清理干净时,达到了巅峰。 梁据紧握双拳,一步步靠近柯霁,然后,猛地抱住了他的大腿,神情激动,“我不要跟你拜把子做兄弟了!” 柯霁转身,一脸了然。 他今晚做了这么多,是该有点效果。 只是没想到,早有预料的场面来得这么快。 这惹是生非的皮相啊! 柯霁俯身,握住小肥橘的手腕,“先起来。” ——人妖殊途,何必呢? 梁据抱得更紧了:“你今日要是不答应收我为徒,我就不起来!” 柯霁:“……” ——猫儿害羞了。 不会有别的原因。 高冷少掌门自动抹杀了其他可能性的存在。 柯霁平复了一下心情,无奈道:“我尚未结丹,不可收徒。” 梁据眼睛亮晶晶的,“我不嫌弃不就行了!” 柯霁将自己的大腿抽出来,很想回一句,“若我嫌弃呢?” 他看了看梁据圆鼓鼓的小腹,最终将这句话给憋回去,神色愈发温柔,语气和缓,“你若想学习咒术,不必拜入正阳门。” 若正阳门人见了他此时模样,十有八九要上去泼黑狗血。 哪里来的野鬼,夺舍了我们冷酷无情、高傲毒舌的二师兄! 梁据见人身卖萌行不通,摇身一变,化作一寻常田园猫大小的崽崽,抬起一只肉乎乎的爪爪,往柯霁手上蹭。 “喵喵……你直接教猫猫好不好?” 小小橘猫体型下,梁据整个心智仿佛也变小了。 柯霁看着橘猫那水灵灵的眼珠子,心又软了些,理智让他将梁据的爪子挪开,并起身欲返回客栈。 梁据不肯放他走,四肢下地,一路小跑过去,拿嘴巴叼住这人裤腿儿。 ——今天不出血,别想走! 柯霁意动,从脚边抱起小猫儿,轻声吐了一句话:“这是你逼我的。” 梁据歪了歪脑袋。 接着,他感受到一只罪恶的手,伸向了自己的脊背…… 梁爸爸忽然冒出一股不祥的预感,但为时已晚,他被整只提起来,带到了一旁用鹿皮新铺的小木床上。 * “喵嗷……别撸了!再撸就撸秃了!”梁据奋力反抗着柯霁的魔手,他已经被这只傻狗,上下其手,横搓侧捻,反复逗弄,整整一夜! 他原本柔顺的毛,都有些发皱,深深沾上了来自柯霁的气味。 味道其实不难闻,是一种松果的清爽气息,但这种认知,让梁据生无可恋起来。 ——他昨晚上到底犯了什么傻病,拿小猫崽的身子去朝柯霁卖萌啊!!! 不经历这一出,还不知道,某个道貌岸然,自诩嫉恶如仇,广传厌恶妖族的少掌门,竟然在心底埋藏着如此阴暗的癖好! 真的太气了! 以后一定要跟正阳门人曝光他! 等柯霁舍得放下小肥橘,梁据已经饱受心灵创伤,抱着尾巴,躲角落里舔毛去了。 肚子里肉球适时踢了一下他梁爸爸。 梁据恢复人形,紧张兮兮道:“它又长大了,踢我的力道更重了!” 柯霁一个激灵,马上蹲下来,环着梁据的腰,贴面去倾听。 梁据一把推开他,“去去去,别耽误它睡午觉。” 柯霁恋恋不舍地站起。 他随即提出了一个十分紧要的问题。 “它,叫什么?” 他竟然忘了,要给孩子起名。 梁据宛若家族中的贵妇猫,懒洋洋趴在鹿皮床上,勾起嘴角,“这种事,我当然早就想好了。” 柯霁:“哦?说来听听。” 梁据道:“大夫说我这是龙凤胎,那就是两个宝宝,一个叫梁清华,一个叫梁北大好了。” ——多年的夙愿啊! 柯霁皱了皱眉,“不好,太庸俗,应该一个叫柯司幽,一个叫柯萍岚。” 梁据看着他,“哼哼”笑了两声,“你是不会理解这俩名字的好处的……话说,为什么都姓柯?” 柯霁挺直腰杆,“你说,孩子是我的。” 梁据翻白眼,“我生的!” 就贡献了几口血,好意思抢姓名权! 柯霁稍作考量,退步道:“好吧,那一个叫柯清华,一个叫柯北大。” 梁据不肯,“我爹可跟我娘就我一只公猫!” 虽然,他娘可不止生了一个猫崽子,他爹也不止睡了一个女人。 柯霁立即道:“我爹娘也是只有我一个儿子。” 并补充:“柯氏一族,八代单传,到我,已是第九代。” 梁据气得肚子都有点疼,“堂堂天下第二大派少掌门!鼎鼎大名侠义之士,柯霁道长,怎好意思跟人家亲崽的爹抢名字!” 柯霁双手抱胸,抬头,“堂堂龙虎山山大王,九尾妖猫之子,梁据妖王,不也在跟在下一介凡人,争得面红耳赤?” “剑修和凡人要是一类,那我明天就改名加菲!” “什么加菲?” 梁据回过神,《星脉全传》中是没加菲这一品种的猫猫的,他忽然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柯霁,索性孩子就不起姓,叫名字吧,我们取两个好听的。” “可。” 梁据阴笑着摇尾巴,“一个叫小叮当,一个叫汤姆,如何?” 柯霁看着他诡异的笑容,总觉得其中有阴谋,但考虑到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一口答应。 “小叮当,汤姆。” 梁据美滋滋地开始低头跟肚子里肉球说话。 ——起这俩名字,是个地球人都知道你们是梁爸爸的亲崽。 柯霁见他一直神神叨叨的,忍不住打算:“你在说什么?” 梁据振振有词,“我这是,胎教。等宝宝出生,就赢在起跑线,你这傻狗,不会懂的。” 柯霁努力琢磨了一下:傻狗,是爱称吗? 他一脸严肃,“我也要胎教。” 梁据感到一阵新奇,“你能教什么?” 剑法?咒术?冷面神功? 他笑着笑着,笑不出来了。 因为柯霁真的取出了一卷厚厚的《纯阳秘卷》,对着他的肚子,一字一句,吐字清晰,铿锵有力,饱含喜当爹的各种复杂情感。他从《筑基篇》开始念: “道本一理,法分三元,天元,地元,人元也……” 第17章 脑洞番外 我叫柯霁。 最近我很头疼。 虽然我打遍天下无敌手,整个魔界都是我的领土。 但是我却不能自由自在的和我地道侣在一起。 我的道侣,名字叫梁据。它的本体是一只橘猫非常胖。我一度觉得,他一定没有搞特殊颜色的体质。然而我错了。 某一天,我在逗弄他的原型的时候,天降一个牢笼,名字叫审核。不分青红皂白把我关了进去。 作为一个见过大风大浪的魔君。我怎么会害怕这小小的审核呢? 往常,我一定会小心谨慎的从这里面逃脱出去,我是一个严格遵守天规的魔君,每次逃脱出去的时间都不超过半天。但是这次我发现他不一样。 我和我道侣之间的嬉闹竟然也招引到了他。 作为一个魔君。我有自己的骨气。我拿起自己的三把剑,特别诸天剑。给他来了一记山河百岳,牢笼未破除,我还在这里面。 而且我丧失了轻易逃脱出去的机会。 光这样的话其实还好。 但是我翻了翻日历,明天就是我和梁据的结婚纪念日。我的道侣小肥橘说了,如果我赶不到现场,他就要跟我离婚,然后和本文另一个大反派在一起。 作为一个追妻火葬场几百章的魔君,我不能忍受这一点。 我各方求爷爷拜奶奶,希望能逃出这个牢笼。然后,现在。我可能需要在这里过新年了。我所有的努力仿佛都被关在了这里。 明月照在我的头顶。我一天一夜没有睡,并且睡不着。我很思念我的道侣。也许没有我,他也可以吃的饱睡得好。 我决定想方法越狱。在这之前我要先了解我的狱友。 住在我隔壁的狱友光明神。 我问他: 亲爱的朋友,你是怎么进来的? 这位狱友告诉我,他犯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 这个错误是什么呢? 他的女朋友,一个人类小公主。把红酒泼到了他白色的袍子上。袍子湿了,然后他就被关到了这里和我成了邻居。 这位光明神问我,魔君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无奈笑笑,告诉他,我撸了一只猫。 这只猫是我道侣。我连亲都没有亲他一口,就被关进了审核的牢笼。我觉得这是人类智商的沦丧,也是对我成果的践踏。 他安慰我说:谁星期三的时候不会遇到几个奇奇怪怪思维的人呀? 我觉得他说的真的很对。 但是我还是很思念我的道侣,我觉得,在我头顶的月光。都没有他头顶的美丽。我失去了一切喝红酒的心情。因为我还有另一件事情要做。除了越狱,我还要拯救世界。 对,虽然我是一个魔君。但我是晋江正义联盟的其中一员。如果我今天晚上不能出现在那个战场,整个正义联盟将因为我而遭受巨大的损失。正义联盟的头头,告诉我,他在想方设法把我从审核的牢笼中捞出去。他抱怨我为什么没有直接认错?这样我甚至可以在半个时辰之内回到我道侣的怀抱,回到属于我的战场。 听完他的话,我认真的反省了自己的错误。我确实不该轻易的做出选择。人不能意气用事。一旦这样就容易做错。 我十分后悔。开始想我为什么会轮到现在的局面? 然后我想到了今天会撸猫的原因。虽然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我的道理真的太可爱了。我今天出门,丢了三双鞋子。我要把剩下的分数也给买回来。我熬夜买鞋子。结果穿上新鞋之后,自高兴的一个下午。傍晚。我不知道已经有一群黑暗的人盯上了我。他们便是审核牢笼里的一些仆从。我抱了一下我的道侣,然后牢笼就从天而降。 总之我的故事大概就是这样。我十分有自杀,然后重新带来的念头。但是想了想我可爱的道侣,我决定留下来,哪怕在牢里过年。 和光明神一起,吃完了西餐做的晚饭。我看向了我另一位狱友。这是一个现代的富二代。 他非常酷,非常拽。我问他你是怎么进来的?他开始骂人。一会儿骂故意的。一会儿骂牢笼?我从他的骂声中发现。他是因为开了一辆兰博基尼。且正好撞上。教导主任一般的审核狱吏。 我放弃了对这个富二代进行游说,他倒是,坚持不懈地向我讲述他具体的开车经过。他说。和他一起开车的。是一位非常帅气的小哥哥。他们两个一起,开着兰博基尼,驰骋。在非洲大草原上。 草原被风吹着浪,车里则更浪。 我问他,为什么你们会是在非洲大草原上浪?而不是赤道两边的热带雨林呢? 这个富二代很认真的回答我: 首先,热带雨林他跑不起兰博基尼。其次也是很重要的,跟他一起开车的漂亮小哥哥,是一个狼人。 然后我猜了一下,并把我的猜测告诉这个人。你是吸血鬼吧?这个富二代很高兴,恭喜我答对了。 他说他不仅是吸血鬼。还是吸血鬼亲王级别的?然后我又问。为什么只有你被抓到这里?狼人他呢? 吸血鬼说,你的猫也没有被抓来呀!我表示理解。然后我就钻回了自己的牢笼。我表示如果有朝一日,我是拿牢笼钥匙的那个人。我会把所有的钥匙都分给大家。在牢笼里睡了一个小时。我有些难受。我今天还没有拯救世界。一堆人在嗷嗷待哺。为了解决我内心的焦虑。我去探访我的第三位狱友。 这位狱友是一位非常非常正常的女士。 她留着一头利落的短发,长裤子带着两个耳钉。我很奇怪,就问他。小姐你是怎么被抓进来的?不是应该。你的男朋友被抓进来吗?这位狱友。吃好告诉我。他没有男朋友。他只有女朋友。今天早上。他和他的女朋友,在亲切的玩棒棒糖。然后就被一座牢笼从天而降。他戴上镣铐。被关进这里。至今已经24个小时了。我为自己的前途深深忧虑着。我觉得我可能真的要到过年才能出狱。然而,我还要拯救世界。我的长官在等待着我。作为一个魔君,我要恪尽职守,拯救完世界。我还要去某些地方。给其他主角团。制造一些麻烦的事。最近我的同事中,多了很多。偏执的男主。他们跟我一样。要么有钱。要么很有灵石。不然。就是拥有一张十分妖孽的脸。。。 这年头,听说隔壁世界最受欢迎的就是我的狱友光明神。而在我的世界。大家都在忙着生崽子。多年前。我也曾经,为我的两个孩子准备了很多事。我和我的道理为他们签名。小叮当。汤姆。然而这一切的回忆。跟我一起,同一时间段,都被锁进了审核的牢笼中。 我的痛苦是这样的明显。为了转嫁一些,我去寻找我的第四位域游。他是一个快乐的小天使,跟光明神,来自不同的国度。他们的发色很像。我问这位小天使。你是怎么进来的? 他说,我太操心我的领民的生活了。我写了很多关于他们的起居故事。这在这里是最严重的,但我对此表示很快乐。 这位小天使请我跟他一起唱野狼disco,我拒绝了。 然后,开始怀念我和我道侣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哪怕多年后我也记得了,他是那么的胖,那么的傻。但很奇怪,后面瘦下来了,我反而觉得不够可爱了。 我将我们关于两个孩子的记忆,一点一点刻在审核的墙壁上。这时间真是难熬。很快。我想到了如何曲线拯救世界。 我把自己切割成了两半儿。将小点儿的那一半儿。送我出去。同伴们把我当做炮灰给用了。我得继续留在我的牢笼里。等着有一个人把我放出去,或者带我去提他地方瘦身。如果我要在这里过年,我只有一句话告诉我未来的狱友们。 星期三不要出门。这是我用生命,告诫大家的话。 第18章 【一更】贪狼 梁据叫住柯霁,“内功心法这么深奥的东西,你觉得孩子能听懂吗?” 柯霁颇有自信地说道:“我,四岁便筑基了,这本拿来做胎教,正合适。” 反正进了正阳门后,第一本心经,修的就这个。 小肥橘说得对,他们的孩子,就要赢在起跑线……等下,这个起跑线是指灵根吗? 梁据:“……” 这世界筑基境界是修炼的开头,一堆五、六岁就完成百日筑基的天才修士,而他眼前这位,不管搁哪个门派,都是其中翘楚。 梁据钦佩道:“四岁,整个正阳门,属你最早吧。” 谁知柯霁摆摆手,脸黑了下来,显然不愿意多提。 梁据好奇地追问了句,“那你觉得咱们崽儿,以后要几岁筑基,够能耐?” 柯霁将《纯阳秘卷》卷起来,握住拳头,信誓旦旦道:“必须在两岁零七个月十四天之前!” 梁据默默记下。 正阳门最早记录是,两岁零七个月十四天,也不知道是谁啊,能早主角一年半,这样的天才,估计原书中也是有名有姓的…… 梁据笑道:“你自己是四岁,对孩子却要求这么高,不怕完不成?” 柯霁扬起嘴角,“我派掌门,筑基时仅仅两年零八个月三天。” 梁据:“你派掌门咋么样跟咱们崽儿又无关……” 他说着,见柯霁脸上笑容愈盛,一拍脑袋。 哎呀,忘了,正阳掌门不就是柯霁他爹的爹吗? 梁据“哈哈”笑道:“看来你柯家九代单传,是一代不如一代……” 柯霁偷摸摸又将手贴上他的肚子,不服气道:“首先,是八代单传,这不就有俩吗,不算单传;其次,我爹不输掌门……” 他神色黯淡了些:“就是,死的时候不足两百岁,通神境已过,结婴在即……如今过了十七年,声名不显。” 梁据失声。 ——竟忘了主角比他还惨,一出生父母双亡,自己还是从死去的母亲肉身中被挖腹取出来的…… 等等,那个著名的梗。 梁据想起室友谈论剧情中说的某件事,心下一惊,抓住柯霁的手腕,“你爹娘是怎么……仙逝的?” 柯霁愣了会儿,答道:“是为妖族重伤而丹碎人亡。” 梁据瞪大眼睛:“是什么妖族?” 过了好一会儿,柯霁才低着头道:“狼妖……一只巨大无比的狼妖……” 梁据的手陡然从他腕上脱落。 缓了下,他尴尬地笑了笑,“是狼妖啊……” 《星脉全传》主角柯霁的外号有俩,一个是讽刺他实力吹的黑称,雨帝;另一个便是名字的谐音,柯基……因为他失控化星相时,会变成一只巨大无比的贪狼…… 粉丝自然是:“给我家贪狼大帝打赏!” 黑粉则张口:“柯基又到处咬人了!” 所以,主角压根不知道他自己就是那只狼妖,还把父母给踩死了吗…… 也就是说,这会儿,封印着柯霁体内贪狼星力的封印还在……那是他母亲临死前,以魂魄燃烧的代价,画下的封印…… 梁据没想到自己一不小心,就跨入了核心剧情背景的领域。 他沉默几秒钟,拉了拉柯霁的手,“没事,我也没见过我爹,我娘最嫌弃我笨,我哥我弟,都比我修为强……” 正好,两辈子,他也都跟孤儿差不多了。 柯霁抿唇微笑,“我知道。” 在这之前,他自然暗中调查过这猫儿,尤其对方突然怀孕的原因。 《妖物族鉴》中记载九尾妖猫,与不同凶兽仙兽相交,产子神通各异。 传说九命怪猫最是难彻底杀死,招财金猫可口吐黄金灵石,那么这大肚橘猫: 大肚,应该就是不论公母,能够孕育产子的意思。 柯霁看梁据的眼神十分温柔。 ——人妖本殊途,但这是我们之间的缘分。 第19章 【二更】佛经 梁据完全不知道,在柯霁的心里,他那大大的肚子已经变成,舔几滴血就可以孕育孩子的肉胎神器。 穿越成大肚橘猫后,他确定以及肯定,自己的肚子,绝对是被猫大王,给活活吃大的。 他看着柯霁对着自己越来越温柔的眼神,不知为何,心里总是有点发虚。 梁据推了一下柯霁,“我饿了。你再下山给我买一笼包子吧。” 柯霁将眼神移向那一大包裹,“这些不够你吃?” 梁据讪笑道:“我最近改吃素了。” 柯霁:“……” 他最后还是问道:“要什么素馅儿的?” 梁据深思熟虑,最终痛苦地答道:“人造肉。” 柯霁露出了然的笑容,直接取出萍岚剑,一个飞身跃上去,御剑飞行,下山买包子。 如果萍岚剑现在有剑灵,应该在拼命招呼自己的同事司幽剑: 这种小事能不能不要老让我来跑腿呀? 总之柯霁圆满地完成了任务。 他把包子铺的所有人造肉包子都给买了下来,还特别贴心,吩咐厨子: 用羊肉汁搅拌这些人造肉。 ——给嘴硬的小肥橘解解馋。 柯霁买完包子,打算回龙虎山时,忽然被人从道路中间截下。 “这位兄台,我见你眉清目秀,似乎腰缠万贯。可看你面相与八字,似乎少了一点桃花运。” 柯霁冷冷看他一眼。 他什么都可能少,桃花运是不可能少的。 拦路的书生,没想到踢上一块铁板,忙改换了话题,说道:“也许您的确拥有很多桃花运。但是,您怎么确定?面对最正确的那一朵,你一往如前,雄风依旧呢?” ——就是万人迷,也有情关难度的时候 并不需要一朵正确桃花的柯霁,直接无视他往前走。 这个书生只好跟上去。 “道长,苦读生活不易,买本画册吧。” 柯霁停下脚步,摊开手掌。 聪明的书生赶紧从书袋中拿了一本,交给他。 柯霁看了一下这本,皱眉道:“这本讲的是书生和蛇妖。你这里,可有道士和猫妖的话本?” 书生愣了一下,小声嘀咕道:“最近也没听说,大伙儿的口味换成猫妖了呀!” 客人有要求只好满足。 书生在自己的书袋里扒了很久,最终扒出来一本: 隔壁佛寺里面的小僧尼,为爱发电创作的作品。 他把这个小册子交给柯霁。 柯霁拿来一看,确实是猫妖,是只母猫,而且他最不满意的是,为什么这里面的主角,是个和尚? 合着道士不配和猫妖谈情说爱! 书生心里道: 和尚当然画自己啦! 但他不敢说出这句话,赔笑道:“道长们本来就嫉恶如仇,一身正气。看不上那胎生卵孵的妖怪。所以啊,这道士和妖怪的话本,比较少。” 柯霁说道:“我前不久,刚看到□□士和狐妖的。” 他补充:“还是男道士和公狐狸? 书生没想到,自己根据衣着相貌,在路上这么随手一拦,就拦到一位龙阳君! 他保持笑容:“是这样的,猫妖容易动怒,狐狸相对温柔。所以啊!猫妖需要交给那些仁慈的大师们度化,狐妖才能和道士一起千古绝唱。” ——都吹到绝唱了,求放过。 柯霁反驳道:“胡言乱语,猫中自然也有好的。” 他虽然嘴上嫌弃那些和尚,心里突然想到昨夜所造的杀孽。 仙道对于抹杀凡人之事,比之魔道,谨慎万分。 昨夜虽是那两个凡人对他出手在先,沾染因果,不利于修行。 如果只有他也就罢了,他遇上那两个凡人,有为梁据和孩子寻找食物的因果在。 柯霁想了想,佛修,人数虽少,有其修炼的法门。 他跟着书生说:“我不买画本,你找本佛经来给我。” 书生傻了耶!好端端的怎么想起买佛经? 别的不说,那佛经没什么图画,可没有话本赚钱啊! 不过有的赚就不能嫌弃啦。 书生没办法,让柯霁等着,自己回去找那小僧尼,换了本佛经,卖给柯霁。 柯霁拿着佛经回到山神庙那儿。 梁据睡了一下午,打着哈欠醒来。 柯霁给他身上丢了一个除尘咒,免去他梳洗的步骤,接着便迫不及待又要对着他的肚子,念《纯阳秘卷》。 梁据怕了他,便说道:“大夫说我的肚子里可是龙凤胎,你念你们门派的心法,对男宝还好,这另一个女孩儿可怎么办?总不能为了一个害了另一个。” 柯霁的表情僵在别上,许久,“你说的对。” 梁据看到他自责的表情,喜出望外,安慰道:“没事没事,这不才念了两次嘛。” 柯霁点头道:“那我换一本。” 他从乾坤戒指里面,挑出一本《玉阳剑法》。 这个男女都可以练。 “我希望他们中有一个可以继承我独创的剑法。” 一提到剑法,柯霁的眼睛中多了一种别样的色彩。 那是极端自信与热爱才能拥有的色彩。 梁据没办法,只能捂着肚子开始叫疼,然后,委屈巴巴说道:“你看!孩子不太喜欢这些内容呢……他们都踢我了。” 听他喊肚子疼,柯霁立马放下剑谱。 “疼得厉害?” 梁据点头:“你让我睡觉吧。” 柯霁见他好得这么快,还能猜不出这是他假装的?面无表情收起剑谱,以及刚买回来的包子,就这么守在梁据的床前。 梁据的头刚一挨枕头,小腹突然传来一阵抽痛。 “哎呀,好疼!” 这下是真的疼。 梁据恨不得捂着肚子打滚。 柯霁先是道:“我不念了,你不用装。” 梁据疼得冒冷汗:“我没装。” 柯霁这才紧张起来:“是要生了?” 梁据想到这个可能性。整个人都不好了。 所以到底是要从哪儿生!!! 他能想到的那个地方,女孩子的拳头都生不下来吧。 柯霁轻拍他的背:“别担心,我这里有气血丹。到时候,先让你昏睡,从腹中取出孩子后,再用极品气血丹让你顷刻间伤势复原。” 修真界生孩子自然跟凡人不一样。 梁据还是很担心,他不知不觉地抓住了柯霁的手腕。 “万一呢?万一我死了呢?” “不会的。”柯霁回握住他的手,“我绝对不会让你有事。” “有你这句话,我满足了。”梁据疼得掉眼泪,突然煽情了一把。 柯霁道:“你等着,我去找产婆。” 梁据拽住他的衣袖:“不,你在这里陪着我。” 柯霁温柔道:“乖,别任性。” 梁据:“我不——” 他的话没说完,实在憋不住了,捂着肚子向山神庙外跑。 柯霁待在床旁,几分钟后,用他敏锐的听力。听到一声惊天动地的放屁声。 …… 小半个时辰后,梁据才颤巍巍地回来,小腿打哆嗦,面色苍白无比。 他刚才几乎拉了一个小时的肚子!!! 怪他太高估猫大王的胃。 虽然猫大王能吃,不代表不会闹肚子。 柯霁无奈看着他:“以后跟我一起服用辟谷丹。” 梁据努力抗争:“不行!我可以少吃,但不能不吃。” 如果不能吃美食,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柯霁本来还想再说两句,突然坐了下去,勾起唇角,“可以。只要你认真听我给孩子胎教,我就许你吃。” 梁据不得不忍下了了这一丧权辱国的条款。 他缓缓爬上床,垂头丧气,打算接受来自正统道修的洗礼。 出乎意料,柯霁收起了所有关于正阳门的典籍,从怀里取出一本金光闪闪的佛经。 这个从头到脚、从头发到脚趾头都写满我是个道修的家伙,居然掏出了一本佛经? 柯霁面带微笑:“淡化心魔,从胎教开始。” 他打开这卷佛经,开始坑坑巴地念。 很有梁爸爸那年遇上外国扒手,努力用英文骂街的精神。 第20章 灵市 “你把我带这儿,干嘛呢?” 梁据抱紧自己,在荒郊野岭的寒风中打了个哆嗦。 “到了。”柯霁停下,对头顶那轮明亮的月亮,燃起两张玉符,扔到空中。 只见烟雾缭绕,幻象陡生,各处张灯结彩,亭台楼阁如瘫倒的折纸重新立起来,瞬间围绕在两人身旁,一条繁华热闹的街道凭空出现。 “这是……” “灵市。” 柯霁答道,右手中忽然多了一条白缎纱巾,亲自为梁据系上,遮住脸庞和脖子。 “这里只能仙修进入,你小心。” 梁据鼻子哼了下,“我不稀罕。” 柯霁摇头笑了笑,牵着他手腕,踏入这条只接待仙道修士的街道。 “天下间灵市不胜数,这便是附近最大的一座,结丹期以下逛逛,可以收获些新奇东西。若步入结丹期,便只能去百宝城。” “百宝城?” “对。百宝城是四大仙城中,由拍卖阁与散修建立的城邦,你身上这件,便是在那里得来的。” 梁据低头看了看原先借柯霁的白袍子,“百宝城允许妖族进去?” 柯霁仍是摇头:“你若想逛逛,我带你进去,倒无妨。” 梁据挠挠头发,回忆原书剧情,“好像有个妖族和魔修都能交易的城市,叫,叫……” 柯霁脸上闪过一丝惊讶,“是四方城。你竟然知道,难得,难得。” 梁爸爸有些不高兴地扭过头。 他好像被内涵没常识了。 “我们来这儿,买什么?” “要是你愿意少吃凡界的东西,就不用买了。” “……走走走,要什么,赶紧买。” 那两张请帖,是柯霁命胡谦收集的。 灵市可不是好进的,这过程便直接被两人略去了。 “那么怎么围这么多人?” 说好的不稀罕,梁据一进入内部,就被各个花里胡哨的店铺给迷住了。 宛若那些普通人家的小孩儿第一次踏入对角巷。 柯.纯血修仙世家继承人.霁:“听说,这里的拍卖台压轴卖品是一瓶驻颜丹。” 怪不得。 梁据作为男孩子,也知道驻颜丹的吸引力。 只不过比起这个,他更想要人形丹或者长高丹。 ——他现在屁股上还吊着一根尾巴呢。 至于想长高,那就更是两辈子的夙愿。 却见柯霁将他拉到一旁,等那围聚的修士散去,上前找到一邋里邋遢的男修。 柯霁拱手,“这位,可是刚才那瓶驻颜丹的丹师?” 男修带着酒壶,往附近的拍卖台上靠靠,摆了摆手,“那瓶已经出给别人了,你们下次再来。” 柯霁回看一眼梁据,继续道:“在下不为驻颜丹而来,师傅既然已经踏入积元境,炼制气血丹想必胸有成竹。” 修士百日筑基后踏入凝气期,接着要经历几个小境界: 气海,纳气,积气,化气,积元,交炼,真元,最后点化金丹。 这男修与柯霁都处在凝气中期的境界,只不过一个是积元境,一个是交炼境。 柯霁在台子上按下一块深紫色半透明的晶莹石头,“您可能在两日内炼制一瓶上品气血丹? 男修合上酒壶的盖子,有些心动:“一瓶上品气血丹,抵不上这块极品灵石……不过你要两日内,我见你二人完好无损,是为了什么,这么急?” 柯霁:“不便告知。” 男修起身,将灵石收入怀中,“这单我接了,说吧,炼好后送到哪儿?” 底层灵市一般半年才开启一次,一次仅存在一夜。 柯霁颔首:“龙虎山下锦花镇,回阳客栈。” 男修先是一愣,后拱手笑道:“失敬,失敬,竟然是正阳门的道友。” 柯霁:“您也不差,鼎鼎大名的钟氏丹修。” 当前仙道各大势力,概括说便是五宗十家四城二岛。 正阳门归属于五宗,钟家名列十家。 只不过这人不知道柯霁不仅出自正阳门,还是其少掌门。 男修苦笑道:“别提了,在下钟岂非,早已脱离家族,不敢借宗家名头在外招摇。” “你是不是有个弟弟,叫钟有理?”梁据忍不住从柯霁身后探头,插话道。 钟岂非“哈哈”笑道:“小兄弟猜对了……等等,原来这位是……” 他的表情一下子变得五颜六色。 柯霁:“……知道就行了,不必多提。” 钟岂非将一肚子好奇心咽下去,抬头道:“怪不得需要气血丹。两位放心,我虽然离开了钟家,炼丹的本事可没丢。” “嗯。”柯霁拉着梁据,往另一家店去。 梁据掐了下他的手腕,“那个气血丹,就是你们仙修生孩子时要用的?” 柯霁:“是。” 梁据听罢,远远地朝钟岂非招手,“钟大哥!你炼丹之前记得洗手!!” 柯霁:“……” 梁据担心完自己生孩子后继续拉肚子,拽住柯霁:“我们现在去哪?” 柯霁指了个方向,“去买点东西,保证你拉肚子影响不到孩子。” 梁据讷讷道:“我最近很注意不要暴饮暴食了。” 他又问:“你怎么知道那个丹修是钟家出来的?” 柯霁扬起嘴角,“他们姓钟的,怕旁的丹修造价,爱在瓶子底部刻大字。” 梁据使劲儿回忆,也没回忆起那白色的驻颜丹瓶子底下有字迹。 只能归结于,主角的神识感知能力超群——而且哪儿都能添加关注点。 * 两人踏进一间出售特殊法器的铺子。 掌柜本来靠在墙边打瞌睡,瞧见他们进来,热情推开侧门。 “两位,本店法器全来自附近最顶级的炼器师……” 他随意朝柯霁身上丢了个探查的咒术,被警告性神识逼退,笑容僵了一半。 ——好像、好像碰上凝气中期以上的大佬了。 “可有保胎的法器?” “有!有!” 刚刚踏入凝气期的法修小掌柜给自己鼓鼓气,咧开嘴角,笑容满面,开始用半辈子的嘴皮子功夫,将所有用来安胎保胎的法器都给介绍了一遍。 小掌柜注意到这凝气中期剑修大佬的道侣,虽裹得严实,应该是个粉雕玉琢的精致人物,眼睛格外通透明亮,如星子般。小腹高高鼓起来,显然月份不小了。 他想多看一眼梁据的肚子,被柯霁的慑人眼神给吓了回去,擦了一把额头冷汗,“道长,可选好了?” 柯霁将他方才竭尽口舌介绍的一瓶保胎丹丢身后: “这个不要。” “啊?” “其他的全包起来。” 掌柜:“……您、您说什么” 柯霁皱眉,“怎么,你舍不得乾坤袋?” 他随手一变,丢给掌柜一个极品乾坤戒指,示意他拿这个将法器都装起来。 掌柜捂着心口,向戒指中注入灵力,微微看了一眼里面所装的灵石,差点昏过去,回神后,紧紧抓着戒指,开始往里面放置法器。 快装完时,他喜气洋洋凑到柯霁与梁据面前,“道长,这类法器,只要往里面注入一道母体阴气,便可收用,您和尊夫人,是现在就注气认主,还是回去后,慢慢来啊?” “你再说一遍。” 梁据突然出声,声音沙哑。 掌柜只好复述一遍刚才的话,“……向里面注入一道母体阴气,两位,你们谁”方便…… 梁据拉下自己遮掩面容的纱巾,扭头去看柯霁,对方恰好也在看他。 一时间,两个少年眼睛对眼睛。 最后,梁据先开口,他跳起抓住掌柜的衣领,“我要退货!” 掌柜的本来就被他突然露出的喉结吓傻了,又被这么一抓,声音都变了个样子:“也、也不一定要母亲的母体阴气……姐妹亲戚的也可以……” 梁据放开他,回看柯霁:“你有吗?” 柯霁摇摇头。 梁据返回来又抓住掌柜的衣领,“必须退货!” 掌柜无奈,从自己的乾坤袋里取出一小小的罗盘,“您可能忘了?这罗盘能帮您找到失散多年的亲人,最是好用,要不您先试试?” ——这么大单生意,一定要做成。 梁据暂时丢下他,“怎么试?” “您二位各滴一滴指尖血在这上面,即可。” 柯霁先上前,碾破手指,摁上去。 血迹落下,汇聚为一条血线,流往一个方向,在尽头处滴成一个黑色的点。 “您……确实五服之内无女眷可提供母体阴气……” 梁据怕疼,拿牙齿在大拇指上咬了个小小的口子,滴上去,只一滴,就将拇指含嘴里,含含糊糊道:“好了没啊!” 只见他那一小滴血,在罗盘上滚落分叉开,流向好几个方向,其中一个方向的尽头,是一红粉色的点。 掌柜大喜过望:“您有亲眷在这个方位,可供出母体阴气。” 梁据好奇道:“这里,是哪里?” 柯霁看了一眼,替掌柜答了:“是此国的帝都,孟京。” 看来,他们要去孟京一趟了。 凡人界势力纷争不断,自然不止一个国家。龙虎山所在的,便是一偏僻小国。 梁据:“我怎么可能有亲戚在孟京……” 他说着,想起来,他好像,有个亲爹,就是本国王爷,只不过死了好多年…… 柯霁做出决定:“去孟京,你那女眷若真拥有灵根,我可引她去镜花门修行。” 镜花门也是五大宗门之一,以女修为主。 胡谦用的香料,便是其门下飘香阁所炼制。 掌柜凑过来:“那这些法器?” 柯霁壕无人性:“连同这个罗盘,包起来。” 第21章 花心 一道幽绿的剑光划过长空,停在郊野上方。 柯霁带梁据御剑飞行至孟京,下来歇脚,寻了处酒楼,坐下。 这酒楼貌似也是胡谦管着的,反正柯霁到这儿,二话不说,让楼里最好的师傅将当天最嫩的羊羔宰了,给梁据做了一盘饺子。 梁据坐在靠街道的雅间内,摸着肚子,嘟囔了一声,“别人怀孕老想吃酸辣的,嘴挑的不得了,我怎么越来越想吃饺子?” 柯霁也不懂。 但这不妨碍他贴心地取来酱油碟子。 梁据吃饭的时候,他就取出那个罗盘法器,开始研究所谓女眷的方位。 最后,基本确定了一个地方——孟京邵国公府。 邵国公过世有几年了,国公夫人即当朝郡主梁芸惜,也是梁据的侄女。 重点是: 这位侄女没有女儿,也没有孙女,若想取同宗先天阴气,只能找她了。 侄女芳龄七十,两人得抓紧。 “你怎么比我还上心……” 梁据对那一戒指的法器,实在不感冒。但柯霁一直坚持,用了稳,一定要用。 “我爹在我出生前,也很上心。” 可惜没看到他的样子,就仙逝了。 柯霁拿大拇手指头摩擦梁据的肚子一角,后者无奈地看着他:“放心,你绝对能撑到孩子出生。” ——毕竟是活到全书最后一章的男人。 两人用过饭,直接变出一份引荐书,来到邵国公府,交给门房。 梁郡主寡居多年,新近丧子,听闻皇叔留下的半妖之子上门拜访,忙让人请他们进来。 孟京是琚瑶国的都府,国主自己都沉迷修仙,供奉了一位据说真的有通天之能的道长。 只是多年来,修行无长进,按柯霁的理解,估计连凝气期的门槛都没踏进去。 可见那道士不靠谱。 一路上,梁据都提不起什么精神,待见了头发斑白的侄女梁郡主,全靠柯霁周旋。 梁郡主问道:“小叔果然有神通……那么多年,模样都没一点变化……” 梁据好奇道:“难道你以前还见过我?” 梁郡主笑了笑:“没见过,但小叔您和皇二爷爷长得极像。” 一席家常谈话,梁郡主吩咐下人准备酒席。 她是家中老太君,吃的用的无不是最好的,梁据蹭了一桌子酒肉,总算露出了点开心的颜色。 酒席过后,柯霁主动说起母体阴气的事。 梁郡主:“侄女一把老骨头了,要对您有用,您尽管拿去吧。” 柯霁谢了一声,采了一缕母体阴气,置入事先准备的小瓶中,收好。 事情到这儿基本办的差不多了,柯霁打算吃完这一桌就带梁据回龙虎山。 梁郡主见他背负双剑,又与梁据关系亲密,趁一个空隙,单独请他去说话。 梁据被留在外面,继续吃喝。 不多时,酒席上多来了一人。 这女子身穿水蓝色华服,天衣无缝,挽着坠马髻,面若银盆,丹唇贝齿,一双杏眼引人沉醉。 梁据看着看着她,不知不觉手中筷子落了地。 柯霁与梁郡主说完话,回到席面上,见梁据一脸傻笑地看着某个方向,疑惑不已,顺着他看的方向,见到了一位少妇。 梁据抓住他的手,痴痴说道:“兄弟,我觉得我那颗青瓜蛋子一样的少男心,要熟起来了……” 柯霁:“……” 高冷的少掌门将最近发生的事过滤了一遍。 ——也没冷待小肥橘啊,怎么突然转移目标了? 虽然,不再对他痴心妄想,是件好事,但是……这结果怎么就这么心里不舒服呢。 柯霁只觉得这猫实在太花心了,喜欢他的时候还能分心给其他女人,也不看看自己的肚子,都快临盆的大小了。 心情不好的柯霁,开始向四周发散冷气。 整个人冒着一股“别惹我”的气势。 梁据浑然不知,握着他的手,傻乎乎道:“柯霁,你的手怎么突然变冷了……” 柯霁冷冷扫向他: 花心大萝卜给本少主忍着。 两人对视间,席面上又来了一瘦高的年轻公子,同样锦衣华服,头顶玉冠。 只见他犹豫了一下,进入屋内,先走到水蓝华服少妇处,行了一礼:“母亲。” 少妇露出温婉恬静的微笑,“就坐吧。” “啪!” 一颗刚熟了没几分钟的少男心摔在地上,粉碎粉碎的。 柯霁面无表情地收回一身冷气,重新攥住梁据的手,看着对方表情僵住,眼眶由红转向深红,渐渐还带了点泪花。 第22章 女鬼 “咚咚咚!” 梁据头裹枕头,一下下往墙上砸,一边砸,一边嚎:“我滴个心啊……现在哇凉哇凉的!” 柯霁早把床让给他,自己翻上横梁,这会儿坐在屋顶下边,拿手堵住耳朵,等梁据哭完了,才放下手,说道:“你再哭,别人当我欺负你。” 柯霁数落起来毫不留情,“看你下次还敢不敢对着女人流口水。” 梁据一头扎进被子中,闷声道:“我哪有流口水……” 柯霁嘴里噙着一抹笑,“你可知道梁郡主与我说了什么?” 梁据从被子里爬出来,探头,“还能说什么……亲家人不放心我呗。” 柯霁就知道他猜不出来,直接答道:“国公府不太平,她早招了修士来看,只不过多是酒囊饭袋。” “不太平,怎么个不太平法?” “闹鬼。” 梁据下地,四处嗅了嗅,又趴回床上,“哪里有鬼……我半点鬼的气味也闻不见。” 柯霁点头,“我也察觉不到。” 一般来说,残魂流连人世,会向外逸散无可隐藏的阴气。 再厉害的鬼修也不可避免泄露阴气,故寻常道修使个符箓,就把他们给找出来了。 梁据抹了把脸上的泪痕:“她不会还想让咱们帮着抓鬼吧?不了不了,赶紧走,我要离开这个伤心地……” 柯霁飞下横梁,走到桌前,不紧不慢给自己倒了杯水,“若此事跟害得你头撞墙的人有关呢?” 梁据“呀!”了一下,忙不迭凑到跟前:“你指谁,曼娘?” 曼娘即惹得猫大王少男心妄动的少妇,也是他侄孙媳妇,梁郡主的儿媳妇。 白日那一声“母亲”把梁据给吓到了,其实人家才二十岁不到,是作为填房嫁进国公府的,嫁进来没两月,丈夫就过世了,只能和同样寡居的梁郡主朝夕相对。 喊她母亲的年轻公子是梁郡主唯一的孙子,年前已束发结冠,只是不知何故,看着还没娶亲。 梁据握紧两个小拳拳:“曼娘一介弱女子,确实危险,我们是应该留下来,多待几天。” 柯霁:“……” ——这到底是欲擒故纵,还是当着他的面,吃着锅里的,望着碗里的? 少掌门的心情又复杂起来,他将本打算告诉小肥橘的事给咽回肚里,板起脸: “离谢曼衣远点,还有,我们明一早就回龙虎山。” “这么急,赶着投胎?” “赶着生孩子。”白衣剑修的手边寒光一闪,司幽剑险些出鞘。 这确实是要紧的事。 梁据不怕他出剑,只怕再耽搁,真的要在国公府生孩子,到时候他英俊可靠的形象,可算玩完了。现在离开,说不定还跟谢曼衣有一段后话…… 他正想入非非着,被人用剑鞘猛敲了一下后脑勺。 柯霁附身,一只手按在墙上,几乎要把墙面给,按塌低头盯着梁据的脸: “如果在孩子长大前,你敢给他俩找后娘……” “我就把你吃太多放屁当临盆的事捅给她听……” 梁据愣了愣,忍不住跳起来:“柯止雨!你太毒了吧!” 柯霁翘起嘴角:“我还可以更毒一点。” 少掌门脑海中突然冒出来一句“母为子则刚”。 为了小叮当和汤姆的幸福童年,他必须把梁据娶亲的可能性,扼杀在摇篮里。 柯霁说着,凭空变出一叠黄纸,“啪”拍到桌上! “到时候,请把这些账也给结下。” 梁据随意瞥了一眼,差点昏过去,眼睛几乎要喷火! “亏我还当你是个君子!你居然连一根烤羊腿的钱都跟我计较!” “那是锦花镇最好的厨子以一百两的酬劳,花费足足三天功夫,拿附近最肥最嫩的羊腿烹制而成,让你馋了四五天都没再吃到的烤羊腿。” 柯霁一袭飘逸白衣,冷着脸开口,把他轻描淡写言论背后的细节补充完。 梁据怒视他许久,低头看一眼肚子,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世界如此美妙,我却如此暴躁,这样不好,不好……日!柯止雨你给我滚!” 猫大王冷静过后,果断选择一脚朝柯霁踹过去,对方轻松闪掉,梁据趁机推他出门,再“啪”地合上大门,从里锁上。 如此,饶是柯霁,也没法厚着脸再进来。 “梁天虎!开门!” “你叫我开我就开,你踏马是谁?” “小叮当的和汤姆的爹。” “呸!三分钟前你还追在老子屁股后面讨债!老子怀你崽子真倒了几万光年的霉!” “我是为了救你。” “你就是故意的!嫉妒我比你帅比你可爱比你有桃花运!” “……你再说一遍?” “再说一遍谁怕谁!你就是故意的,因为嫉妒我比你帅比你可爱比你有桃花运!!!” …… 梁据回到桌边坐下,摸摸肚子。 ——又气得肚子疼! 他迟早要把柯止雨给毒死……不行,原书中主角每次被人害,凶手都死得更惨。 梁据往床板下一钻,开始运用妖核的力量,遁下铺满砖块的地面,眨眼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说不过你我还躲不过吗? 寡妇怎么了? 侄孙媳妇咋地了? 他今日非去找谢曼衣不可! 门外。 国公府内新管家缩在树后许久,才敢上前,向那位束手而立在冷风中的白衣少年走去。 他低头,避开剑修锋锐的眼神,拱了拱手:“道长,郡主有请。” 柯霁掐指一算,梁据关上门已有两个个时辰,夜已深,许是早睡下了。 他冷冷道:“带路。” 遂拂袖而去。 珠帘后,梁郡主在火烛照耀下的脸,皱纹横横竖竖,银发披肩,一双与梁据类似的丹凤眼,远不如白日看着宽和好说话。 柯霁随管家进屋,掀开珠帘。 梁郡主站起,让屋内另一个瘦高的八字胡道士靠近,“道长,这位是国师台的高人,这位是国公府的贵客,府上一直闹腾,老身无奈,想着多一个人便是……” 柯霁打断她:“在下并非什么贵客,只是郡主你堂弟的爹。” 梁郡主愣了下,随即道:“是是是,既是老身的……老身的叔父,也是贵客。” 柯霁站直,一脸严肃:“我跟梁据没关系。” 这种暗恋阶段就三心二意的猫儿,不要也罢! 梁郡主只能应下:“总的来说,希望两位齐心合力,降服府里的女鬼……” 白日单独见柯霁时,她便说明了,国师府闹鬼,最大可疑对象是刚嫁进府的谢曼衣: “自她来了,我儿,身边的老管家、老丫鬟,一个个惨遭横祸,死得蹊跷……便连老身自己,请宫里太医的次数,也越发多了……” 八字胡道士一扬拂尘,“郡主放心,贫道早在您身上设下金光驱邪阵,那女鬼必定近不了身。您什么时候打定主意,要将她拿下,贫道与整个国师府立即赶来。” 梁郡主满意道:“自从您设阵,老身确实不再做噩梦了。” 八字胡道士看向柯霁,笑了笑:“敢问这位道友,是什么来路?” 柯霁将他凝气初期刚生出气海的境界,收入眼底,淡淡答道:“在下不过是一介散修,借住赤禺山。” “哦。原来是赤禺山的道友!” 八字胡听见他是散修,说话更是拉长语调,将一层客气的表面都给揭了。 柯霁回以微笑:“不知道友来自何处?” 八字胡又一扬拂尘:“仙家,问道台。” 他师父来自问道台,这人便也自报家门了。 只是他不知晓,这问道台上只有一个门派,叫寻道宫,宫主何足道,在柯霁出生前便逝世了。 柯霁摸清楚国师台诸人的来历,不动声色道:“道友,果然出身不凡。” 魔修重功法,妖修重跟脚,仙修重根骨,根骨不行,便比划比划门派心法道途和法器。 除了十大仙修世家的人,出门在外,免不了报下自己的宗门,就算出身了。大宗门的亲传弟子,比之世家子弟,丝毫不差。 梁郡主笑道:“两位都是厉害人物,不知谁有法子,让那女鬼,大白日里现形……也算绝了老身那不成器孙子的念头?” 八字胡洋洋自得:“这个好办,且听我说来。” 这道士开始叽里呱啦讲述自己捉鬼的一系列经验,最后一拍大腿,信心满满地说:“贫道先去那女鬼屋外摆好现形阵,去也。” 柯霁看了眼他设在梁郡主身上的低劣护身符,有些懊悔。 如果不和小肥橘吵架,他这会儿,明明应该抱着暖和的猫儿睡觉。 * 两个时辰前。 梁据欢快地溜出屋子,循着白日的记忆,一路遁地遁到谢曼衣屋底下。 然后左右为难,上不上去呢? 上去,怕唐突美人;不上去,实在委屈了自己。 他最终还是犹犹豫豫往上探了一颗头,正好瞧见美人坐在床边梳理头发,烛光昏暗,灯下,佳人风情万种,姿态娴雅。 梁据看得入迷,咽了口口水。 忽地,一室火烛熄灭,屋内陡然陷入无边的黑暗。 梁据夜视的能力突显,他睁大自己的眼睛,目瞪口呆看着那原本的佳人,脱下最外面那层水蓝色的华服,进而,连一身白皙柔嫩的肌肤也跟着脱了下来,只留一具白森森的骨架。 那骨架如正常人一般行走过来,两眼窟窿中冒着蓝色的火焰,她的声音如白日般温婉: “哪来的小野猫,既然喜欢偷看,便留下来陪着妾身吧……” 梁据卡在地上的脸,表情又一次僵了。 满脑子只有一句: “柯霁!快来救我!” 第23章 生子 梁据没来得及再度遁入地下,就被人抓着脖子,从地下给拽出来了。 那骨架将他丢到墙角处,“噼里啪啦”设下七八团蓝色的鬼火,围绕着他,如一条无形的锁妖绳。 “喵嗷!”梁据的手臂不小心沾上火苗,当即皮肤被吞噬掉一大块,血肉模糊,疼得直叫唤。 骨架走到床边,将那套衣服重新穿上,再转身时,又恢复至之前美貌绝伦的样子。 谢曼衣狞笑几声:“又有不知死活的来了,等我收拾了外面的,再来招呼你!” 话音落,鬼魅身影钻出门缝。 梁据忍住来自小臂处的剧痛,催动妖核附近聚集的妖力,在两只手掌中变出两团土黄色的火焰——以火敌火! 土黄色火焰打入周围的一瞬间,被鬼火团团包住,吞吃入腹,连个烟儿都没留下。 梁据:“……” 这什么火!!! 他看着自己妖核附近几乎空了的心核,浑身发冷。 ——他怎么感觉柯霁来了也好不到哪儿去呢…… 换句话说,谢曼衣这种境界的鬼修,怎么会出现在国公府! 看着,还是处心积虑混进来,去地府做鬼差,不香吗? 屋外传来一阵打斗声,片刻过后,谢曼衣一把推开大门,收回鬼火,揪住梁据的衣领,狠狠道:“走!” “去哪啊……”梁据的问话没说完,整只猫被人拎起来,升腾至高空中,迎着冷风,穿行数十里,才在孟京附近的一个小树林中落下。 梁据屁股先着地,摔了个猫吃屎。 他骂咧咧抬起头,正对眼睛的,是一个土包,上面竖着一块木牌,写着: ——顾行淑之墓。 林木稀疏,两侧寒风夹穿而过。 谢曼衣一身水蓝裙服,幽幽飘在这一座野坟前,青丝散于脑后,宽大的袖子被风吹起来。 “……你叫顾行淑,对吗?” 梁据坐在地上,闷闷地说道。 他虽然对之前的谢小媳妇有点好感,这关头,还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顾行淑看着自己的墓碑:“我死了,有快五十年……” 不能入祖祠,无法进祖坟…… 一生皆断在五十年前。 梁据瞧着她寂寥无比的身影,试探地问道:“你需不需要超度啊?我有一个道士朋友,耍剑贼六,不耍剑,他念经文也很厉害,只要别让他念佛经就行……免费的……” 顾行淑翩然转身,露出一个惨淡可怖的笑容:“你的情郎小道士,这会儿怕是陷在温柔乡中,救不了你了……” 梁据:“!!!” 首先,柯霁不是他情郎,只是他肚子里孩子的爹。 其次,温柔乡??? 他都没享受过的,柯霁那家伙居然先享受了? 梁据还想再说两句,迎头走来一人,竟是梁郡主的孙子,邵思远,谢曼衣名义上的继子。 顾行淑直接把他捆起来,丢到身后。 邵思远来了,第一句道:“祖母打算让国师台和新来的道士一起对付你。” 顾行淑冷冷答:“我知道。” 邵思远凑近了她几步,“听我的吧,脱下无痕□□,我为你找到了一具合适的身体,到时候,我离开国公府,我们就能一直在一起了……” 顾行淑横眉一竖:“不可能!” “小淑,你不要这么固执。国公府诸人对不住你,但事情,毕竟过去五十年了……你不愿意投胎,我们就在尘世待着,不好吗?” 邵思玄劝说道。 顾行淑冷笑道:“当日我拼死从这坟包中爬出来,凭的全是一腔愤恨,恨消了,我便也真死了。” 邵思远:“你就是不肯承认,你已死了五十年了。” 顾行淑将头别到一边,盯着地上的梁据看:“这猫……邵思远!你!” 她带着一脸震惊,猛然跌落地,被那来自身边人的剧烈一击打得脱离了无痕□□,只剩原本的森森骨架! 邵思远站在原地,捂住头,“小淑……对不起……对不起……我本也不愿” 他身后,影子升起来,渐渐变成另一个青年道士。 道士缓缓逼近那水蓝色的□□,含笑道:“顾行淑,你残杀国公府十二口人,罪行累累,今日当伏诛!” 顾行淑下巴骨抖动,骂道:“是他们先害死了我顾家三百七十一口人!老狗道!你要夺无痕□□便来拿,讲什么仁慈道义,你也配!” 她拖着骨头身子,往衣服那边爬去,被道士一脚踩住手骨:“可惜,五十年后轻信于人,五十年后,还是这样。” 道士挥动拂尘,将无痕□□、梁据、顾行淑全部收入袖中,打晕邵思远,御剑而去。 * “国师,您回来了。” “闭死关,你们退下。” “是。” 国师一回到闭关的地宫,便将梁据与顾行淑关入一间布置了无数禁制的石室,自己拿着无痕□□去另一处,迫不及待开始融噬其上的印记。 梁据冻得两排牙打架,他看顾行淑一动不动瘫倒在地上,情不禁靠过去。 “喂,醒醒。” “我要死了。” 真正的死亡,没有意识,也无法投胎转世。 顾行淑知道眼前这猫儿无法理解,她平静地躺着,等待最后一刻降临。 梁据不知该说什么,摇身变回大猫的样子,往她身边又凑了凑,“你的骨头好冷……啊!我的毛都竖起来了!” 顾行淑看着他,下巴骨挣开,似乎在笑。 梁据看出来了,拿爪子挠挠她胸骨,“别笑啊,你给我说说,为什么柯霁现在有温柔乡?他这个点不是应该在屋里打坐吗?” 顾行淑摇摇头,“梁芸惜早与国师台勾结,只不过没想到,国师那狗贼另有打算,从未真正想帮她……这人从不放心外人,每一个前去国公府的修士,都受了她所出美人佳肴的蛊惑……” ——然后沉迷凡界金樽美酒、美人环身的生活。 梁据笑得在地上打滚,爪子向上抓,“不会的!那只傻狗,讲究的不得了,连真正的大美人都瞧不上,怎么会瞧上她们……” “真正的大美人?” “就是我呀!我这脸蛋,又俊又美,我自己都要爱上,本来咱俩是绝配的……总之,那傻狗搂着我睡了这么久,都没表示一个意思,还嫌弃我吃太多要放屁……” “为什么是傻狗?” “因为柯霁,柯基,哈哈,柯基是我家那边一种腿特别短的狗……你起来动动骨头,放心吧,柯霁一定会来救咱们的……” 梁据将大大的脸蹭到骨头架子腿骨处,跟她说了一会儿话,他现在完全不觉得骨架可怕了。 “是救你。”顾行淑从地下爬起来,风化了一半的掌骨搭向大橘猫的耳朵,“你跟梁芸惜不一样。” 她的掌骨很冷,梁据呆呆地听着她讲话: “好猫儿,等我死了,你想办法烧把火,把我给烧了吧……” 梁据拿舌头舔了一下她冰冷的掌骨,“不会死的……” 顾行淑又像笑了,她的头骨上被刺了字,中央的部分被砸掉了一半,“我因无痕□□而复活,失去□□,我必死……但是那狗道不知道,最重要的骨火还在我身上……” 她收回掌骨,让猫大王看着自己浑身上下骨架中,泛起水蓝色的幽光,与她眼眶中那两簇火汇聚成一体。 “好猫儿,我把骨火给你,你被救出去后,记得我那最后的两个仇人……我顾家三百七十一口亡魂,如今只剩了我一个。” 梁据心塞塞的,拿爪子扑住她腕骨,“我一定会查的,你先别死……我不要你的骨火,其实你穿着□□时,我第一回见你,就觉得……” ——青瓜蛋子心熟了。 “你是只好猫儿……怪五十年年前……怪那时……” 遇上的是另一个人。 话没说完,顾行淑整具骨头架子栽到了他怀里。 再无动静。 梁据卧倒在没有生气的骨架上,茫然地垂下脸上六根胡须。 ——好像被发了好猫卡。 他爬起来,犹豫了半天,石室内越来越冷,妖力越来越被禁锢中。 大橘猫低头,终于按照顾行淑的交待,往她的骨架上喷了口心头焰。 土黄色的火焰触及白骨,立刻熊熊燃烧起来。 只见骨头缝隙中,一片片水蓝色的火焰,开始往外钻,如同点点流萤汇聚成一团,轻飘飘落到梁据鼻尖上。 大橘猫隐隐作痛的前肢,让他立刻认出来,这就是不久前化成一个圈,将他困住的怪火。 【你们……能带我离开这里吗?】 梁据垂眸,看了一眼连骨灰都没留下的地面,试图与骨火沟通。 水蓝色的火焰跳起,猛地向石室内的禁制冲去! “太给力了吧!” 梁据目瞪口呆地从石室中奔出来,进而跃跃欲试起来: ——有这么厉害的骨火在手,他还怕个屁的国师? 猫大王头一扭,对飞在自己身边的骨火道:“走,咱们去给你前主人报仇!” 大橘猫胡须生风,霍地蹦上地宫内最高的台子,一头顶翻那座灵玉打造的炼器炉! “是谁!” 国师入定中突然遭袭,抱着拂尘一退三米远! “老子是你二大爷!” 梁据压根连人形都不变,张开大嘴,呼出一道狂风,伴着同他一般张牙舞爪的水蓝色骨火,朝国师攻去! 国师大骇,扯来无痕□□抵挡,被刚失去宿主的骨火瞬间穿破,火风还将□□带回到梁据手上。 “咳咳!骨火竟然不在□□中!老天亡我!” 国师咳出一口黑血,功亏一篑之下,境界动摇,神情恍惚,不再恋战,飞身逃出地宫。 猫大王还想去追,却不料那水蓝色的无痕□□落下,沾染到已经认主的骨火,竟穿透外面一层毛发,套到了他身上! 大橘猫重变回人形,这一次,却不再是陶瓷娃娃一般的少年。 梁据没空理会自己外貌上翻天覆地的变化,他捂着肚子,痛苦地坐了下来。 被柯霁捅过一剑的地方,已经愈合的伤口“啪啦啪啦”全部崩裂开了,肚子上陡然出现一个大血窟窿,里面孕育的肉球,本就蠢蠢欲动,不甘继续等待,直接窜了出来! ——早不生,晚不生,这会儿要生了??? 第24章 尴尬 国师府。 八字胡道士去了半个时辰,没有再回来。 梁郡主给新管家使了个眼色,管家会意,下去找了几个美貌的婢女,让她们端着好酒,凑到柯霁身边。 “我不喝酒。” 柯霁道。 婢女们如往常般笑笑,撒娇道:“道长,要不姐妹们先喝,您再喝?” 沉默过后。 一道紫色的剑光划过,又“咔嚓”入鞘。 “轰”地一声,外面石桌忽然坍塌,桌面与支撑的石柱分离。 “滚。”柯霁冷冷道,起身,从那一众惊呆了的婢女身边走过去。 “道长!”碰了个钉子的梁郡主扒开珠链,恨不得追上去。 柯霁赶回梁据房门外,猛地敲了两下,里面无人应,他抬腿一脚,“轰”将门整个踹开! “梁据!” 屋内无人。 白衣剑修目光愈加寒冷。 他能感应到,自己在猫儿脚上系的法器脚链,已经离开了国公府,去了很远的外面。 他闭眼,再重新睁开! 国师台。 找死! 柯霁冲出房间,越上萍岚剑,强烈的剑风直接掀飞了附近的房顶瓦片。 ——梁据一定在焦急地等我! 少掌门仿佛能看到,弱小无助的猫儿,孤零零躲在角落中,逃避老丑国师的油腻腻魔手…… 介时,他赶到,大喝一声:“住手!” 再大发神威,举起剑,对那国师道:“你摸了他。” 然后把对方两只手都给剁下来! 少掌门认认真真想好了自己待会儿要说的台词,要摆的姿势,以及安慰猫儿的话: “别哭,都是我的错,再也不抛下你了……” 而在柯霁想象中,梁据必然梨花带雨,将瘦弱的肩膀靠过来,“呜呜呜呜,还好有你。” 然后…… 想想然后,少掌门冷若冰霜的面庞上多出一丝裂纹。 ——活活激动的。 这样想了一路,柯霁跳下飞剑,落在国师台正门前。 此处已是一片火海,众多毫无修为的假道士衣不蔽体、踉踉跄跄飞奔出府,逃窜开来。 柯霁望着上空浓浓的黑烟,感应了一下,皱起眉头。 ——猫儿还在里面。 他想也没想,提着剑冲进火海中。 “梁据!” 柯霁砍掉落在自己头顶的一根熊熊燃烧的横梁,四处寻找猫儿。 一个血淋淋的肉球突然窜到他身后。 柯霁霍然回首,握紧司幽,“何方妖孽!” 国师台状况不明,这肉球诡异无比,过于就是它,看守着梁据。 柯霁一想到这个可能性,目光更冷。 那肉球也是天不怕地不怕,俯冲下来,旋转着攻击对方,一下砸下去,原地被轰了一个大坑出来。 柯霁跳起,堪堪避过这一击。 他的大脑在一瞬间空白了下: 这一击,怎么这么像《纯阳秘卷筑基篇》里记载的破空斩??? 肉球不肯放过他,又来冲顶,柯霁又一跳,避开撞击。 他想了想: 正阳门和首阳宗同脉相连,两家都有修《纯阳密卷》,他能保证正阳门内没有这等勾结妖道的怪物在,不代表首阳宗也没有。 嗯。 一定是首阳宗太堆废物泄露了功法。 柯霁只想尽快找到梁据,无心与这肉球再周旋,奋身一跃,双手执剑,全力劈出去! 两道剑光在空中交汇成叉,如同一道封印般,打向肉球! 千钧一发,一道女声响起:“住手!” 就见那肉球被从外向里劈开,金光大作,落下一正正当当的盒状东西。 火海深处,一水蓝裙衫的窈窕少女不要命地奔跑过来,扑到肉球身下——正正好接住那个盒子。 梁据目瞪口呆接住肉球劈开后掉落的东西,爬起来揉揉眼睛,再看: 还是个带着十六个小格子的玻璃盒。 拿到眼边,翻过来看: xx大学食堂专用饺子盒。 梁据:“……” 我抓着饺子盒再被烧死一次,能穿回去吗? 显然不能。 柯霁终于凑了上来,“姑娘,你……” 梁据直接操起饺子盒往他头上磕了一下,“你才是姑……” 卡壳。 好像,声音确实变女声了。 梁据吓得赶紧摸向裆部,接着,面露尴尬之色。 他捡起那个饺子盒,弱弱地抬起头,睁着真诚的大眼睛: “那个柯霁啊,如果我说我是梁据,这个饺子盒是咱俩生的娃,你信吗?” 第25章 脑洞番外2.0 梁据一下班回来,正门飞奔过来一全副武装的帅哥。 嗯,他老公哪怕戴着口罩一身防护服都这么帅。 柯霁如临大敌,将小橘猫给推出门,按在墙外仔细盘问道:“今天有没有处理活禽?” 梁据懵了,“没有……怎么了……” ——难道上班时间偷吃小鱼干的事被经理发现,向柯霁打小报告了? 柯霁松了一口气,摘下口罩,“最近某种新型冠状病毒正流行,不碰活禽就好……” 梁据“哈哈”大笑:“我一个主厨,早不碰那些东西了。今天下班前有同事从武汉回来,我们出门吃了一顿全鼠宴,那一手烤竹鼠真是绝,他知道我喜欢养鸟儿,还带了一只蝙蝠送给我,看!” 梁据得意洋洋捧起来一个密实的竹笼子,里面有一只黑漆漆的蝙蝠,正扑闪着翅膀,两眼冒光,朝柯霁打招呼。 然后就看见柯霁白净的脸变得五颜六色,接着倒地,晕厥过去。 梁据:“……” * 柯霁醒来后,毅然决然割腕,割出两大碗宝血,跟梁据分坐在桌子两旁。 “一滴,不够。” 泰山压顶面不改色的少掌门艰难地解释道。 作为h市某医院副院长,他已经为了治愈病患,偷偷放了许多血了,现在看着有点体虚。 然而,涉及梁据,他非得割出一碗血,才保险。 病毒无情! 救命要紧! 梁据不好意思地喝下解毒血,“对了,那只蝙蝠,怎么处理啊?” 柯霁用没割腕的那一只手掏出手机,翻到联系目录上,某个暗戳戳的标签“情敌”: 上面赫赫留着十几个人的电话号码: 步沧玄 步沧澜 步百年 玉逢青 龙婷婷 白瀚 白珩 钟有期 顾行书 萍岚 司幽 诸天 …… 柯霁低头扫了一遍,一个个确定仇恨值,深思熟虑后,掏出另一部手机,翻到唯一联系人的那一页: 秦夙。 一只手发短信: “他送你的。” 抬头,五指竖起,飞快掐了一个诀,将蝙蝠瞬间转移到秦夙靠近北冰洋的小木屋里。 梁据发现蝙蝠不见了,歪歪头,“你这是送给谁了?” 柯霁依旧面不改色,“一个与它绝配的人。” 后续: 某国某小镇的人们,发现住在森林深处小木屋的人,近日经常出门溜他的宠物,一只巨大的果蝠。 屋主修长的身躯与漂亮的脸孔,与果蝠相得益彰。他带着几分得意,走在积满冰雪的道路上。 小镇的人们,都觉得他去出演吸血鬼,一定比那个xxx还要火。 不过这样靓丽的风景线只维持了三天。 三天后,关于远方国度的报道,终于出现在电视上。 小镇居民只听见一阵叽里呱啦的怒吼: “柯止雨给老子爬!” 之后,那青年就带着自己的果蝠,钻回了木屋中,没再出来。 第26章 异火 梁据仔细地打量柯霁的表情。 主角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握着剑的手始终没放下。 梁据心虚地掀开衣摆,“你摸嘛……” 衣摆下是一截白皙的小蛮腰,底下还有刚愈合的伤口。 梁据低下头,小声道:“我也不太清楚,为什么变成女孩子了,然后……生的是这个……饺子盒。” 罪证在这里,无从狡辩。 梁据只求主角顾念一句“不知者无罪”,别想起来还有“柯止雨一剑诛杀猫大王”的剧情,就好…… 柯霁又是好长一阵沉默。 就当梁据以为他要继续沉默下去时,主角动了,开口了,他,哈哈大笑。 柯霁笑得半跪到地上,手中司幽剑丢在一边:“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梁据:“……很、很好笑吗?” 柯霁爬起,按住他两个肩膀,含笑道:“梁据,你为了让我安心,不必说这么离谱的笑话。孩子在哪,让我瞧瞧。” 梁据挣开他的手,垂头丧气道:“我没开玩笑,真的就是生了个饺子盒。” 柯霁立刻握住他两只小手: “听我说,如果那个老国师摸了你,当被狗啃了一口!不必,不必这样惊慌失措,如果孩子真的没了……我一定给他一剑山河百岳,这些,都不怪你……所以,现在告诉我,孩子到底是没了,被抢走了,还是……被你藏起来了……” 梁据听完十分感动,回握住柯霁的手: “你也听我说,孩子还在,没人抢,我也没藏,真真真就是这个饺子盒,只不过我那时候大了肚子,没搞清楚状况……” 柯霁的笑容僵在脸上,变得比哭还难看,“我真不介意……” 梁据心如死灰,抱着饺子盒慢慢蹲下去:“我真没骗你……” 想象中的小猫崽变冷冰冰的玻璃饺子盒,梁爸爸感到无比委屈。 鬼知道为什么别人魂穿带的都是什么系统空间、灵泉、幸运戒指,他是一饺子盒,还降落方式不当,跑到自己肚子里去了!!! 这完全是一场饺子盒引起的血案!!! “柯霁,你去哪?” “报仇!” 梁据来不及阻止他,这人便御剑飞走了。 没有再回头看一眼。 梁据蹲回原处,皱起苦巴巴的小脸。四周火光滔天,无人注意这边角落还有一少女,在抱着饺子盒,发愣。 现在该怎么办呢? 好想变回公猫,大咧咧出门…… 心里刚生出这个想法,他身上那套水蓝色的华服,与刚收服的骨火,忽响应起来,共同化作一道莹蓝色的火光,涌入胸前的饺子盒中,位于最外层的某一格。 “这是……” 梁据一脸震惊地看着饺子盒在吞了那朵火后,翻天覆地的变化: 玻璃转青铜,底部与外侧铺满奇异符文,十六个方方正正的小格,半边底部全刻上蓝色图腾,半边底部全刻上红色图腾。 方才骨火与无/痕/天/衣涌入的那一格,最为特殊。 原本底下是一层跟其他八个格子一模一样红色图腾,现在改观面貌,变成,一件衣服与火焰纵横交错的图案。 鬼使神差地,梁据将手掌伸过去,一簇比骨火还要强大的冰蓝色火焰“砰!”窜到他手心之上。 同时,一个名字进入他脑海: 天/衣骨火。 此乃天下间最珍贵的异火之一,本只是一种因仇恨与魂念滋生的骨火,融合无/痕/天/衣后,竟发生异变,褪凡脱俗,成为真正的异火。 梁据摸了摸自己变回来的喉结,对天/衣骨火的作用,基本有了了解。 只是,这饺子盒有十六个格子,难不成他还要收集十六种异火,才能拿它做些什么? 十六种异火……他能拥有十六种异火,直接在仙道横着走了,天天叫柯霁给铲屎都行,还用得着这破烂饺子盒? 梁据将自己数日怪胎的艰辛,全怪到这降落方式有毛病的饺子盒上,目前看它极其不顺眼。 ——虽然最后还是揣怀里带走了。 他之前在地宫中,发现许多国师拿凡人练功的骸骨,对方为毁灭这些痕迹,直接放了一把火,想烧干净。 国师台乱成一团麻,国公府肯定也不能回了。 梁据先前答应顾行淑为她报仇,不肯带着饺子盒,就这么离开孟京。 他开启比原先大了足足两倍的妖感,脚尖点地,向空中飞去,落在城中一家客栈门前,进去借住。 原本纯粹的土黄色妖核之上,多出一道冰蓝色的火纹。 梁据意动,唤出一部分天/衣骨火,打向所处房间的周围。 骨火如他所想,消匿于无形,暗中形成一道屏障。 梁据将怀中饺子盒,随意丢到桌上,扑上床,拿枕头闷住头。 意难平啊意难平! 汤姆!小叮当! 半夜,与骨火心意相通的梁据忽从床上惊醒。 他不动声色,将眼睛睁开一道缝。 月光下,柯霁翻窗进来,悄悄走到桌前,拿起饺子盒,盯着看了许久。 梁据诧然,以为柯霁还是不信他生了一个饺子盒。 只见少掌门将饺子盒抬到眼前,手背青筋暴起,“妖孽,警告你,将我的汤姆和小叮当还回来!” 梁据将眼睛又闭上。 ——原来这儿还有个比他更意难平的。 不知梁据因为收服天/衣骨火,感知力短时间极大提升,柯霁以为他还睡着,头回也不回,继续自己跟饺子盒的谈判。 “装什么?一定是你偷溜入腹,吞噬了我和梁据的孩儿……害我俩……妖孽!你该死!” 柯霁退后几步,高高扬起脱了鞘的司幽剑。 半晌,没落下。 素来高冷的少掌门用实际行动表明,他只是对某些人高冷。 柯霁又抓住饺子盒,沙哑着声音威胁道:“司幽的威力,你应当清楚。我数,三,二,一,你交出孩子,我就收回剑。” “三!”司幽剑再度举起。 “二!”司幽剑落了一半。 饺子盒跟寻常的饺子盒一样,毫无反应。 “一点五!”司幽剑又往下落了点。 “一点四五!”司幽剑往下滑了几厘米。 …… 半个时辰后。 “一点零零一!” 第27章 行书 寒光一闪,司幽剑终于落下,却刺在柯霁伸开的手背上。 柯霁面无表情地拿自己的剑捅穿自己的手,再给他一些时间,他能连大腿也给捅了。 高冷的少掌门最后带着血淋淋的左手,飞出了客栈的窗户。 察觉到他飞得踉跄的梁据,睁开眼,走过去抱起饺子盒。 “他这样,真的不会出事吗?” 梁据之前真心当柯霁是自己的战友,天降龙凤胎,两人都处在当爹的诡异战壕中。 他想想,如果有一天,自己的战友告诉他,对面的敌人都是我想象出来的,咱俩白打了这么久游/击,他一定会给这战友的下巴,狠狠一拳: 告诉他花儿为啥红——被你的血染红; 水儿为啥绿——被你的发言气绿的; 祖国的蓝天为啥充斥着这么高pm2.5——都是你放的狗屁! 柯霁现在能忍着不揍他,而是发神经折磨自己,已经够给面子了。 他要顺着别人给的台阶好好下——绝不将此事泄露出去。 啊!这感天动地的战友情。 梁据抱着饺子盒,又回到床上。 月光下,吸走天/.衣/骨火的那一青铜格又显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黄色光晕。 这又是代表什么? 梁据有些想不明白。 他把玩着饺子盒,将其翻过来。 背面是光滑的青铜底,光亮可鉴。 却见两个红色的圆点在上面,一个停滞原地,一个不断向东南边前进,两点离得越来越远。 梁据一下子睡意全无! 他刚才感应柯霁时,对方正是朝着东南方离去的。 这方向,貌似是龙虎山那里? * 五更天,街上行人稀稀疏疏。 尽管如此,百姓很快发现,城门口的墙头,挂上了一血淋淋的头颅! 有大胆的围过去仔细看了一眼,立刻吓破胆:“国、国师!” 围观者众说纷纭,有见多识广者察看推道: 头颅切口整齐,必是剑伤;头发披散、眼眶中眼球泛白,是奋力挣扎便被一剑封喉再割下头。 结合昨夜国师台那场莫名其妙的大火,此人必是国师无疑了。 却不知得罪了哪方高人。 这狗国师人模人样,却是个衣冠禽兽,平日里既不接济百姓,也不劝导君主,仗着异术神通,多番作恶,此次栽了大跟头,虽疑点颇多,算是大快人心。 围观者互相说笑,将这个消息传遍全城。 梁据还不知此事。 他一夜未好眠,天蒙蒙亮,便推开窗户,飞离客栈,先去找一个人。 这人相当于大理寺少卿,是专管孟京内诉讼案件的。 找到这人,拿到卷宗库房的钥匙,还不够。 孟京保存的卷宗,最多四十年之久,五十年前的事,还记得的人,少之又少。 但琚瑶国不兴科举,官职世袭。 找到这一任主管,顺藤摸瓜,能将他爷爷那一辈也给摸出来。 梁据趁夜黑风高,从后扼住回府的官员,手中天/衣骨火“腾”地一下燃起来,恶声恶气威胁道:“带我去你家藏文案卷宗的库房!快点!” ——若还能见到柯霁,一定跟他学一手搜魂术。 京中文官多软蛋,养尊处优惯了,也没什么骨气,三下两下便有什么交什么。 梁据押着这人,逼得他亲手帮自己找五十年前的卷宗。 “大、大人,五十年前的案子,这如何能找出来啊!” 官员扶住沾灰的木架,哭丧脸慢慢跪坐下去。 梁据揪起他衣领,“这可不是小案子,事涉国公府,你赶紧找!不可能没留下!” 官员只好重新埋头进一架又一架摆放厚重老册子的书架中。 快天亮时,这人才献宝似地将一破损的书页呈上来:“大人!小的苦苦找了一宿,终于找到了!” 梁据一把拽过来,不耐烦道:“邀功?也不看看站你跟前的是谁!” 他将那一页卷宗拿到灯火下照明,轻声读出: “定安十二年,京中顾氏有子顾行书,藏剑于袖,行刺邵国公……处以凌迟,满门抄斩……” 梁据把官员再度拽跟前,“我让你找顾行淑,你怎么找了个顾行书出来?” 官员“哎呦哎呦”叫疼了几声,揉着胸口解释道:“按您给的条件,这五十年前京中的案子,就只有这一个顾家,是商户来着,卷宗上也只记了凶手是顾行书。” 梁据把那页纸翻来覆去看了几遍,确实和官员说的无二。 他又想了想,古时一人得罪,连累全家,顾行淑一定存在,只不过被当官的不知弄哪里去了。 梁据燃起天/衣骨火,脸上笑容狰狞了几分,“说!当年判决顾家的主判在哪!” 官员吓退几步,道:“主判的名字就在卷宗尾记着的,您一看便知道,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小的听家父提过一嘴这位前辈,判案那年已是高龄,三十年前便告老还乡,死在家中了……听说后代不孝,到处变卖家产,如今这文书,怕是一本都不剩下了。” 若此人所言非虚,线索只能到这里了。 官员伸了伸脖子,“小的斗胆问大人,既然神通了得,为何不找国公府的人,直接询问啊……” ——非得来折磨他! 梁据翻了个白眼,“不去找国公府,当然是不方便!” “大人,国公府的侍卫都是些酒囊饭袋,小的担保您能万军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然后丢开你,去找他们的麻烦?” “要真能这样……” “你想得美!” 梁据掐住官员的脑壳,往桌上猛地撞了下,将他打昏后捆起来塞上袜子,这才飞离库房,怀揣卷宗。 大的不好骗,小的还是可以蒙一蒙。 猫大王心生一计,下地,取出饺子盒。 后者飞到他身前,缓慢旋转着,随主人心意,流出一袭天/衣骨火,薄薄的冰蓝色火焰渐渐包裹住梁据的全身,风一吹,又变成原本的水蓝色华服。 梁据摸了摸脖子,喉结消失,骨架小了些。他又拿原来的腰带变成面纱,系到脸上,将头发撩乱,散发扯下来。 如此,才从邵国公府后院翻进去,寻到邵思远的房间。 谢曼衣失踪、柯霁与梁据消失不见,国公府下人人心慌慌,纵训练有素,这会儿多窃窃私语、擅离职守。 梁据不费吹灰之力便打开了孙少爷的房门。 “小、小淑!” 本卧病在床的邵思远吓得从床上跌了下来。 梁据轻飘飘走过去,捏住他的一缕头发,用手指捻了捻,“我在下面寂寞得厉害,你要不要来陪我……” 邵思远那日受惊加着凉,脑子烧得厉害,没注意到“谢曼衣”的声音与往日不太一样,惧怕地说道:“小淑,你要过得不舒服,我吩咐人给你再烧点……” 他作势要弯腰取床下的纸钱,手刚伸出去,霍地,被一道蓝焰击住。 梁据冷眼看着这负心公子疼得满地打滚,脚往床下一扫,扫出一个淬了灵力的匕首。 “这是,那狗国师送给你防我的?”梁据想着顾行淑的样子,一只手玩弄自己的发梢,鞋尖挑起邵思远的下巴,逼他正视自己的眼睛。 邵思远自暴自弃承认了:“是。” 梁据不动声色接着道:“你与我的情分,被别人轻轻一说,便散了?” 邵思远垂下头: “小淑……你到底过世五十年了……我知我家对不住你,但你也杀了这么多人了,连我爹也被你掐死了……是,他好色又贪,想借你化的谢曼衣讨好刘相爷,当初对我娘也薄情寡义,你杀他,我不拦着,杀管家,我帮你瞒着……但等你杀了祖母,真的就会停手?跟我去过凡人日子?怕不是我也要留在这国公府里……我不敢赌,真的,不敢……” 邵思远一下子全交待了。 梁据一愣,问:“就因为这?你就和那狗国师联手,害我魂飞魄散?” 邵思远双手捂住头,似是在想什么让他十分痛苦的前尘往事。 他压抑着哭声道:“小淑……你我到底人鬼殊途……同为男子,若你哪天想脱下无/痕/天/衣,过正常日子,我当如何……我也是没办法……” 说到底,他爱的不是衣服下的骨头架,而是穿上天/衣后美丽温婉的女子。 “你说什么!” 梁据遭到晴天霹雳。 邵思远滑跪于地,“到这份儿上,别瞒了……我早见过了你脱下天/衣后的样子……死前分明是个少年人,你说你是顾行淑,可那坟包里,只有八岁早夭女童的骸骨……我跟祖母旁敲侧击打听过,当年,顾家生的是一对双生子,姐姐叫行淑,弟弟是行书,书册的书……” 梁据听着听着,大脑内一片空白,脸上的面纱,缓缓滑落。 “你不是他!”邵思远大骇,大叫起来,想要喊人,却在张口的一瞬间被一团冰蓝色火焰正面袭击,两腿间惨遭剧烈烧灼,瞬间,那玩意儿被烧得干干净净! 凡人撩鬼,天打雷劈! 梁据将活活疼晕的邵思远一脚踹到床底下,又戴上面纱,在下人赶来前,离开了国公府。 * 郊野荒坟,杂草无章,西风撩动少女水蓝的衣裙,无限萧瑟。 “顾行淑,顾行书,一字之差。” 梁据眼睛扫过埋在地下的女童尸骸,喟然长叹。 五十年来,那被冤枉早死的少年,应该也是如此站在坟前,孤冷无边。 怪不得他临死前感慨是那样,诚心相交,碰见邵国公这等陷害良民,谋夺家产的小人! 梁郡主一心帮助丈夫脱罪,黑白不分,仗势欺人,也是可恨,怪不得死人怨念太重,前来报复。 天/衣骨火适时跳上主人的掌心,梁据抚摸它的火苗,只觉得去了几分前主人的怨念,驱使起来更随心所欲。 天/衣固然可让男子拥有女子的身体,脸与男身的,或多或少有些相似处。 梁据打量着自己少女模样的脸庞,想象了一番顾行书真正的长相。 必是一不输柯霁的鲜衣怒马美少年。 ——他怎么又拿柯霁当参照物了? 还剩一人未解决。 是夜,梁据潜入邵国公府,梁郡主的房间,一把掐住老妇的喉骨,将她整个人提起来。 “你请的道士确实有几分本事。”梁据冷哼一声,点了梁郡主哑穴,将她丢到地上。 后者吓得痴傻,一步步往后缩。 梁据优雅地坐下,端起一杯茶,“好奇我是谁?” 他邪魅一笑,“算了,告诉你吧。我顾家深仇大恨在身,自然不止出了一只鬼,我便是顾行书姐姐顾行淑与阎王所生的女煞——” 猫大王卡壳,憋了会儿,扯着嗓子脱口而出: “——顾小菊!” 第28章 断肠 不管顾小菊这个名如何如何,总之,梁郡主是被镇住了。 三天后,孟京内关于邵国公府的事流传开来: 先是世孙邵思远疯癫痴傻,成为废人;再是当今圣上的堂姐梁郡主,受了惊吓,着风寒之症,不日即病死床榻,死前抓着一张五十年前的案件文宗。 有被遣散出府的奴仆说道,这是遭了报应。 真相如何,众人不知。 这事与国师的死,都慢慢为人遗忘。 却说梁据漂漂亮亮为顾行书报了仇,离开孟京时,惊觉身后跟了几条小尾巴。 身份未知、数量未知,看这隐匿行踪的本事,力量绝对在他之上。 猫大王害了怕,狂奔回龙虎山,不曾想那些人一直跟着,尚有余力,甩也甩不掉。 这日他飞到一处山城,抓住乡野道旁一老农问道:“这附近最凶险的地方在哪?” 老农给指了山中一片竹林,神秘兮兮道:“那地方现在叫断肠林,只要进去,再出来时,人不是死了肠子都掉出来,就是疯了家人伤心断肠,所以叫断肠林。” 梁据猛拍大腿:“就这里了!” 老农赶紧和他分开,看他如看死人,“你要去送死?离远点!离远点!” 梁据一抹唇角,他还怕那劳什子断肠林不够危险呢! 蜜汁自信的猫大王就这么告别老农,化形大橘猫,一头扎进那片浓郁滴翠的竹林中。 竹叶堆在脚下,林蝉振声不断。树叶随大猫的狂奔沙沙作响,几道如光的身影紧随其后。 ——若头顶的是月亮,简直跟穿越到一个月前似的。 梁据跑得筋疲力尽,终于倒下来。他看了一眼身前用灵力支起的屏障,恨不得拿牙齿咬那主人一口! 就算咬不下来肉,也要传染狂犬病! 身后竹林,“刷刷刷!”落下来三个白衣人,以中间的年轻男修为主,身侧跟了两个戴面纱的女修。 “不跑了?” “不跑了,怕你们追得太累,咱们四个坐下歇歇,打局麻将?” 大橘猫蹲坐在地,口吐人言,胡须上下飞动。 “妖孽,死到临头,还敢大言不惭。”中间的男修冷哼后,取出随身携带的剑。 旁边女修撒娇道:“二师兄,别刺坏了它这身皮,那可是炼器的好东西。” 男修胸有成竹道:“师妹放心。” 他出手,必定一剑封喉! 梁据唾了一口,见男修起手动作亮出,故意向另一侧避去,引得这人的剑第一击落在灵力屏障上。 “轰轰!”那屏障晃动了两下,依旧坚固。 男女修三人皆面露诧异之色,对视一眼,“不想在这等荒山野岭,还有修为高于我们的人。” 他们怕事有变故,不再顾忌皮毛,三人合力,各掐了杀咒,齐齐打向猫妖。 梁据唤出天/衣骨火,勉强抵挡住一阵儿,过后,还是被那滔天的气浪震飞到屏障上,软软倒下来。 要不是胸前饺子盒材质特殊,硬生生替他挡了致命的一击,现在他已经可以拿去野味饭店上桌了。 梁据抹了一把嘴角逸出的血迹,心一横,朝竹屋内喊话道: “前辈!这群人在群殴我一个!我虽是妖,平生多替百姓打抱不平,冤枉得紧!你今日救我一命,若不嫌弃,把我收了当坐骑……嫌小的话抱怀里当妖宠撸毛也随便啊!我身娇体弱,特别会暖床,一定将您伺候的……” “嘎吱——!” 竹舍的木门开启,一背负双剑的青衣少年缓缓地将脚挪了出来,眸若寒星,气质如霜。 “柯、柯霁?” 刚才还口若悬河、没个把门的梁据,下巴都快给惊掉了。 大猫脑子一片空白,求生的本能让他穿过屏障,钻到柯霁身边,讨好道:“好久不见啊……哎呀呀,疼!” 柯霁揪住他一只耳朵:“若打开门的不是我,你也要去暖床?” 梁据疼得牙齿发颤,跳起来撞了他一下,“谁让你见死不救!” 说起来,他来到竹林这么久,这人都没开门。他还没找他算账呢? 柯霁瞥了一眼大猫光秃秃的后脚脖子,“是你没认出我的灵力,还擅自摘了我送的脚链。” 梁据摆摆手,“这种偷偷给我戴上的就别说送了吧。” 他俩谁也别说谁,都塑料战友情。 柯霁抱起大猫,“啪!”关上门。 男女修三人:“……” ——这踏马什么神发展? 竹屋内。 柯霁将大猫抱上床,按住伤口,“变回人。” 梁据听话地变了回来,人身上到处都是青紫的痕迹。 柯霁握着他受伤尤其严重的脚踝,看了许久,到底没说什么,低头默默给抹上回气散。 背后,司幽出鞘,化作一道迅疾的紫光,猛地飞出屏障,赶在三修士离去前,风刮过似的,掠过他们脸庞,割下三道深深的血印。 这才回到柯霁背后的剑鞘中。 梁据缩在被子里,一条腿伸外面,任柯霁把原来绑着的脚链又给绑上,自己偷偷取出饺子盒,翻到背面。 这几日逃窜太急,忘了确定柯霁的方位。 ——太傻了。 柯霁帮他处理好伤口,挑眉道:“不是说,要暖床?” “啊?”梁据不情不愿钻出被子,“你砸还记着呢!” 柯霁这回却跟块臭石头似的,固执地坐在床上,不动了。 梁据没法子,头一低,恢复原形,缩小身型,又变成橘猫小崽子,跳进他怀里,大腿搭在他胳膊上。 尾巴扬起来,轻轻拂过青衣少年的掌心,似乎在说,够暖和了吧? 小橘猫湿漉漉的双眼勾的人心痒痒。 柯霁一手捞过他按身下,披上被子,宛若要干什么不可描述的事,其实也就是,拿手指勾住他的尾巴,一下,一下,玩弄着。 梁据尾巴痒痒的,深深忧虑被柯霁给捋秃了,后腿跟兔子一样往柯霁手臂上蹬。 奈何这人坚若磐石,蹬不动。 小猫大王气得胡子都吹歪了,头一栽,彻底倒向枕头。 他不忘盘问柯霁这些日的动向:“几天不见,你都成断肠林主了。” 柯霁:“……都是谣言。” 梁据终于夺回话语主动权,拽回尾巴,坐屁股底下,昂头看向变得特别巨大的柯霁:“才不是。人家都说你拽肠子……” 柯霁不以为意:“都是胆大妄为,打劫到我头上的盗贼。” ——而且他是一剑刺穿致命处,哪都扯了肠子……也就一两个。 梁据:“好多人进了竹林都傻了……” 柯霁不屑地哼了一口气,“那是城中自负的剑士,非要来找我比剑,比不过便痴痴傻傻走了,我还嫌他们浪费时间。” 梁据:“……反正你一个人占住这么大竹林,不厚道。” 柯霁:“我给了买金。” 梁据:“买金??” 柯霁:“你来时看到那一片田,原先是森林。” …… 梁据严肃道:“柯止雨,我觉得你这道儿上蹲着,目的不单纯。” 柯霁捋尾巴的动作一顿,勾起嘴角,“被你看出来了。” 这些天他冷静地想了想: 孩子在梁据肚子里,他还能不知道真相吗? 为什么梁据要隐瞒蒙骗他? 看看结果,他这些天都在喂猫、逗猫、撸猫!!! 这分明是小肥橘贼心不死的具体表现,是他不想放弃跟自己的缘分的放手一搏! 想明白后,柯霁百感交集。 理智告诉他,人妖殊途,他的爹娘正是死在狼妖口中,他不应过度与这猫儿接触。 然而,真的见到对方,他肉身行动又告诉理智——滚你妈的,老子不想放手。 他在这座山住下,虽有灵气充裕适合修炼的因素,更多,还是想看看,能不能再遇到猫儿。 还真给他等着了。 柯霁的笑容更加明显,他抓住怀中小肥橘的两只肉垫,“你看出来了,那说说看我是什么目的。” 梁据拿爪子在他掌心划拉了两下,胡子耷拉下去,很是垂头丧气地道:“兄弟,我知道自己之前吃太多……你讨债时,能不能给打个七五折?” 没孩子,那之前的东西都被他一个给用了,吃了。 他现在是负债累累的猫大王,被生活压地喘不过气来。 梁据脖子一别,壮士扼腕,下定决心:“大不了,我让你再捋上几晚上。” ——别捋秃就行。 柯霁的微笑,霎时卡在脸上。 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趁梁据没看到,他猛吸一口气,恢复正常的表情。 ——不气,不气,这又是小橘猫在跟他玩欲擒故纵。 呵呵,妖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