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话时分》 第1页 [现代情感] 《童话时分》作者：黛画【完结+番外】 文案：作为一名天体物理学家，周淮初活了二十八年，从未想过，他也有一天会为了个女孩子而兴师动众，理智全无。 “我向来信奉科学，从不会去迷信，可最近却越发觉得自己被人下了蛊，轻易便让我魂不守舍，寝食难安。” 鹿萧愣住：“被谁？” 周淮初唇角微勾：“你。” *八岁年龄差，he。 *男主左腿残疾。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婚恋 业界精英 励志人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鹿萧，周淮初 ┃ 配角：路人甲乙丙丁 ┃ 其它： 第一章 2016年5月12日，晴。 汶川地震八周年。 那是一场百年不遇的灾难，数秒之间，山河破碎，房屋倾塌，波及范围之广，多达数个省市地区，一时间举国哀痛。 锦城市延东区，有一座5.12大地震遗址中心，当年那片吞没无数鲜血和生命的土地，如今剩下的只有铭记在废墟之上的历史遗迹。 每年来这里祭奠的除了当年失去亲人的家属，还包括一些游客。无论是哪种，也许都存着一些敬畏和惋惜的心态。 五月草长莺飞，繁花似锦。 锦城天气不错，遗址公园周围一圈梧桐葱绿繁茂，来参观的人络绎不绝，偶尔还会有人从门口店家处买几支菊花祭奠遇难同胞。 鹿萧站在遗址正中央，眼前巨大的灰色石碑上雕刻了一块钟表，时间永远定格在那天下午14点28分。 而石碑之外，布满金黄色菊花的一层层台阶上，有一大束百合，极为引人注目。 想来也是特意买来祭奠亲人。 鹿萧环顾一周，走上前，蹲下身，把手里拿着的菊花也放了上去。 当年她跟父母分别前的最后一面，父亲一脸笑意说的那句话，仿佛还在眼前。 “今天放学爸爸给你做红烧鱼。” 哪里知道，那句话，便是这辈子听到最后的声音。 自此，这么多年过去，红烧鱼的味道，她却再也没有尝过。 从遗址大门出来，路过门口小商店买水，听见周围几个人对着外面议论纷纷。 她顺着视线看去，不远处停着一辆黑色宾利，大概很少能见到这种名车，周遭好些人都忍不住侧目。 一名年轻男子正从车前走了过来，停在超市店家面前，十分有礼貌的颔首示意。 “这是我们先生的一点心意，希望您能收下。” 鹿萧一看，那男子手里正拿着一叠百元大钞。 店家似乎也被男子的举动吓了一跳，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便左右拒绝：“不用，不用，这怎么好意思，我就是举手之劳，哪里有要钱的道理。” “您不用客气，我们先生说了，您帮了我们，这是应该的。”男子顿了下，蹙起眉，“再说了，您不收，我过去也不好跟先生交代。” 鹿萧不知他口中的先生是谁，只见店家朝宾利的方向看了眼，这才犹豫着把钱接了过来，然后连连道谢。 “那……那我也就不推辞了，替我谢谢先生，祝您和先生一路顺风。” 男子点头，这才离去。 等人走远了，身后不断有人出声调侃。 “老杨，你做了什么好事？” 老杨抓耳挠腮：“没什么啊，那人就打听了点八年前的事……” 哪里知道轻而易举几句话，突然给这么多钱，他自己也吓到了。 …… 见状，鹿萧好奇心起，转头看向前方那辆宾利，此时，司机正在关车门，从缝隙望去，鹿萧注意到一名西装笔挺的年轻男子正坐在里面。 距离太远，她看不清长相，只觉得车窗关闭的一瞬间，那人似乎若有所觉地朝她这边扫了一眼。 鹿萧一愣，只一眼，她却没来由心虚起来，便连忙收回视线。 下一秒，司机开火，宾利迅速驶去。 * * * 在锦城仅仅逗留了一天，第二天一早，鹿萧便起程回校，一个小时后，她回到江临。 五月中旬，气温直线上升，北方的天气已经十分闷热，江临市日头高照。刚下车不久，她便接到一个电话。 是之前约好的一个翻译面试。 刚拿起手机，对方便问：“请问是鹿小姐吗？” “是。” “是这样，之前约好下午两点面试，我跟你确定一下，你下午能过来吗？” 鹿萧回答：“可以。” “好，那我们两点见。” 挂了电话，来不及回学校，她便直接上了地铁。 一点五十，鹿萧顺利到达面试地，她抬头看了一眼，万分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对方告诉她，2号线终点站c口出来，正对面的工作室就是面试点。 然而…… 现在的情况是，对面略显偏僻的地方，除了几家小商店，只有一栋双层小楼，装修十分……奇特。 夸张的墙色，涂鸦般的大门，顶部还挂着一张巨大的黑灰色招牌，书写了几个中英文大字—— tony创意造型工作室。 再下面还有一行小字附语：你的魅力，tony来挖掘。 第2页 鹿萧：“……” 这就是所谓‘很学术’的地方？ 难不成俄罗斯的tony老师都来中国发财了，还要为此专门寻找俄语翻译？ 鹿萧站在门口正纠结着要不要进去，对面玻璃门突然走出一个人，看到她时，对方明显一愣。 几秒反应过后，他开口：“鹿小姐？” 那是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男子，一出声，鹿萧便听出是最近几天跟她电话联系的人。 这下想走也来不及了，鹿萧点头。 想了想她又犹豫着问：“tony老师？” 这称呼，男子明显嘴角一抽：“……” 然后像是特意给她解释：“我叫韩睿。” 鹿萧点点头：“鹿萧。” 进了工作室，里面一个人没有，韩睿给她倒了杯水说：“你很准时。” 鹿萧接过杯子：“谢谢。” 韩睿走过去，坐在对面沙发上，从上到下将鹿萧整个人打量了一番。 眼前的女孩，穿着一件白色的小裙子，运动鞋，皮肤很白，鹅蛋脸，一头黑发散落背后，凭良心说，长得很漂亮。 只是…… 韩睿想了想开口：“坦白说，我有点惊讶。” “惊讶？为什么？”鹿萧一愣。 “在我们急需俄语翻译的时候，于老师推荐了你，我原本以为是他带的研究生，或者已经从事俄语的职业翻译。”韩睿一笑，“却万万没想到，是这样一个看起来……” 他蹙起眉，似乎在斟酌用词，表情也有些难以置信。 鹿萧问：“看起来什么？” “……很像未成年。” “……” 虽然很无语，但—— “谢谢。” 韩睿诧异：“谢什么？” 鹿萧：“夸我年轻。” “……” 这回无语的人换成韩睿，鹿萧分明看到他脸部肌肉动了又动，她心里平衡了。 “其实，我也很惊讶。” “哦？”韩睿一笑，端起面前的水来了兴趣，“怎么说？” “于老师告诉我，需要翻译的对方，是搞学术的……”鹿萧抬眼环顾四周，“嗯……他倒是没说是人体毛发学……” “噗……” 韩睿一口水刚到喉咙，没忍住差点全咳了出来：“……咳咳……” 没等他说话，鹿萧又问：“这里的托尼老师是俄罗斯人？” “……” “你的翻译工作跟托尼老师没有关系。”韩睿指着二楼落地窗外，“看到不远处那栋灰色建筑没？” 鹿萧顺着他视线看了过去，然后点头。 “那是江临市科学院。”韩睿看她一眼，目光带了些许自得“不用我说，你该知道科学院是什么地方。” 鹿萧一阵诧异：“科学院需要俄语翻译？” 韩睿摇头：“不是。” 鹿萧这才放心，就说嘛，科学院要翻译什么样人才没有，找她这种菜鸟？再说，就算他们敢要她现在的水平也未必敢接。 “是私人需要。” “什么人？”鹿萧问，“你吗？” “不是，我是助理。” * * * 在问了一些专业性的俄语问题之后，韩睿似乎觉得不错，给了她一叠复印资料，让她三天内翻译完毕发到他邮件，算是测评，第一次试用之后，再给准确答复。 鹿萧一一应答，这才从工作室出来。 对面就是地铁站，她从背后扯过双肩包，在里面翻找公交卡，明明刚才来之前还在用，这会儿却半天也找不出来。 她皱着眉头，边走边找，一不留神，迎面便撞到一个人身上。 那人身材高大，她又走得急，不由自主往后倒退几步，怀里的双肩包也没拿稳，里面资料顿时哗啦啦散落一地。 没来得及给人道歉，她立刻慌慌张张蹲下去捡。 就在这时，有脚步声匆匆赶来，那人略显紧张地问：“周先生，您没事吧？” 那位周先生开口。 “我没事。” 极为澄澈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冷淡，好像能在平静的湖水上泛起涟漪。 鹿萧恍然抬头，这才发现，那是个气质十分出众的男人，他穿一身深灰色的西装，白色衬衫的领口处系工整的温莎结，很明显刚从某个正式场合出来。 可能是因为前几天江临市连续下雨的缘故，他手里拿了一把合着的伞。 是那种现在的年轻人很少会用到的黑色长柄伞，十分古早的款式。伞柄握在他手里，另一侧的伞尖撑在地上，足有一米多长，将将到他大腿处。 大概看她神情有些焦急，男人淡淡问：“需要帮忙吗？” 她愣愣地看他，一时竟没反应过来。可能看她没说话，下一秒，他笔直的双腿在她面前缓缓蹲下，然后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将散落在他脚下的几张资料捡起来递给她。 第3页 鹿萧抬头，瞬间看见一张十分出挑的脸。 他眉眼深邃，轮廓分明，长长的眼尾仿佛会勾人一般。 彼时，鹿萧的脑海里只有一句话。 “这世上，果真有妖孽。” 第二章 很多年以后，鹿萧对那个下午的印象依然记忆犹新。 蓝天白云，夕阳西下，众人敬仰的周淮初，一身西装笔挺，绅士却疏离地问她。 “需要帮忙吗？” 那时候还未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以至于后来很多次谈起这次初遇，鹿萧总能想起一句话：有匪君子，如圭如璧。 而此时，场面仿佛定格，也许看她长久没有反应，男人终于开口，他眼尾微微上挑，轮廓分明的脸上浮起几分未及眼底的淡笑。 “看够了吗？” “……” 明明是平和的声线却偏偏带着一股不易察觉的冷淡。 鹿萧登时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一直盯着他看，她略显尴尬地接过男人手中递过来的几张俄语资料。 “谢谢。” 想起自己刚刚撞了人，她又连忙道歉。 “不好意思，刚才走得急，你没事吧？” 男人没说话，微微蹙起眉，撑着那把伞，有些吃力的起身。 身后那个年轻人还在担忧：“先生，你真的不要紧吗？腿有没有不舒服？” 男子淡淡开口：“没有。” 鹿萧这一看，虽说只是正常步行撞了下，然而看他的神情，再加上那年轻人一脸紧张的样子。她还真有些害怕。 不会真把人撞伤了？她头这么铁？ 这么一想，她刚要出口询问，那年轻人却有些不耐烦地看她：“你这小姑娘怎么走路的，把人撞出毛病怎么办……” 他张着嘴还想说什么，男人却侧头，平静地瞥了他一眼，那人立马悻悻地住嘴。 可鹿萧被这么一说，却觉得很尴尬，“真的很抱歉。” 男人这才抬眼，由上到下扫了她一遍，此刻两人都站着，鹿萧发现他足足比她高了一头，压迫感十足。 下一秒，他开口：“以后注意点，今天路上没有车，但并不是每一次都有这么好的运气。” 他微微低头，嗓音平和清冽，那双深棕色的瞳仁看着她，仿佛真带了几分叮嘱的意味儿。 话音落地，没等鹿萧反应，他便转身离去。 鹿萧：“……” * * * 从面试地点出来，下午六点终于回到学校。 刚进宿舍门，还没等她坐稳，室友徐思雨立刻把凳子拉到她身边。 她一脸不可思议：“你不会真去找兼职了？” 鹿萧拿着一瓶矿泉水，嘴里模糊不清的‘嗯嗯’两声，边喝边回答。 徐思雨又问：“就是之前于老师给你介绍的？” 鹿萧点头：“我刚面试回来。” “情况怎么样？” “还行……” 徐思雨好奇：“在哪面试的？” “……一个很厉害的地方。” “俄企？”可是国内俄企好像很少。 “不是。” 鹿萧歪着脑袋想了想，为了符合‘很学术’这个定义，她尽量想了个真实又高大上的名字：“嗯……是一个从事人体表皮毛发研究的工作室。” 果然，下一秒，徐思雨立刻惊叹：“这么厉害。” 鹿萧极为真诚地点头。 徐思雨：“叫什么名字？” 鹿萧：“托尼发廊。” “……” 徐思雨差点从椅子上掉下去！ 几分钟后，鹿萧把自己的面试见闻一五一十说完，徐思雨一拍桌子，下了定义。 “这么古怪，是不是骗子？” 鹿萧摇头：“于老师介绍的，应该不会吧。” 徐思雨点头：“所以，还有一种可能。” “什么？” “有隐藏的大佬” 鹿萧仔细想了想，又是发廊又是科学院又是助理的…… 她眼前立刻就浮现了一个表面乡村非主流的杀马特托尼老师，实则是暗藏在国家重要单位的科学大佬。 别说，还真像那么回事！ 正胡思乱想着，一边徐思雨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等挂完电话，徐思雨直接对鹿萧说：“方婷婷失恋在酒吧喝醉了，撒酒疯呢，老板说再没人去接她，他就要报警了。” 鹿萧问：“在哪？” 徐思雨：“夜海。” 夜海是这片最大的一个酒吧，话说完，两个人立刻就出发。 他们在江大读大二，俄语系。小语种向来是女多男少，整个系一共只有五十五个人，男女比例居然罕见地达到了1比10。 鹿萧宿舍一共四个人，不出意料地全是单身。 每每谈起这个事，徐思雨总是能唉声叹气地表示，早知道这种情况，还读什么小语种啊，四年大学怕是一次恋爱都谈不了。 对此，几个舍友纷纷点头，表示强烈赞同。 然而，一年不到，方婷婷便率先交上男友，对方居然还是俄语系的一个师兄，难得的帅哥，且人也十分健谈，常常甜言蜜语把方婷婷哄得合不拢嘴。 第4页 曾经热恋期，也是羡煞旁人。后来，自从师兄毕业，两个人争吵不断。 结果，前几天就真闹了次分手。 幸好离得不太远，半个多小时后，她们到了夜海。 晚上七点多，夜生活还没开始，酒吧人还不算太多。刚一进去，鹿萧就被里面嘈杂的音乐惊住，空气中到处弥漫着酒精的味道，舞台中央几个人正在伴着音乐扭动身体。 灯光摇曳，气氛暧昧不已。 找了一圈，却没找到方婷婷，电话也打不通。 徐思雨只好走到吧台，看见一个男的问他：“你们老板呢？刚才打电话让我们过来接一个女孩。” 那人恍然：“是那个叫什么婷婷的？” 徐思雨点头：“对对，就是，她人在哪？” 服务生想了想，然后朝里面一指，“好像去包间那边了。” “包间？”鹿萧震惊，“哪个包间？” “客人要去哪，这我哪知道，你们自己去找找。” 两个人一起顺着他指的方向过去，尽管这是市中心很正规的一家酒吧，可到底是年轻女孩子，喝了酒保不准会遇到些什么人。 从吧台往右走，有两排包间，两个人刚想着要怎么挨个去敲门的时候，方婷婷的电话突然打通了。 徐思雨怒气冲冲：“方婷婷你在哪！我们都在酒吧里面了！大晚上你乱跑什么，出事了谁负责？！” 这边声音太嘈杂，听不清对面在说什么，徐思雨示意鹿萧在这等着，她拿着手机又往边上安静的地方走远了些。 就在这时，鹿萧旁边的一个包间门突然打开，有服务生进去送酒。 鹿萧随意向里看去。 包间内，七八个人均是西装革履，坐在一起，觥筹交错，谈笑风生。而这一群人中，独独有一人坐在最里面的角落。 男人手里夹着一根烟，双腿交叠，半倚在沙发扶手上，指间一缕微弱火光忽明忽暗，他不发一言，与周遭的喧嚣形成鲜明的对比。 眼前烟雾缭绕，模糊了他的轮廓。 可尽管如此，鹿萧仍然一眼便认出来，他的气质和相貌实在令人难忘。 原来是他。 不知为何，眼前这种迷离的情景，她却陡然生出一股遗憾：这么个落俗的地方，真是白瞎了这浑身出尘的气质。 就在她胡思乱想间，对方似乎若有所觉，突然朝她这边扫了过来。 烟雾散开，神色渐渐清晰。 那是一张格外出众的脸，他眉眼深邃，棱角分明。纵然身在暗处没有丝毫表情，却仍旧能在一群人中散发光芒。 鹿萧心下一跳，连忙有些心虚地收回眼神，可是那举动太过迅速反倒显得刻意，于是她又自然地挺平脸看了过去。想着之前只有短暂的一面之缘，况且灯光这么暗，那人也未必认出她。 果然，等她重新看了过去，他已经冷淡地收回视线，目光又重新虚渺地落在对面半空中。 半天之内，见到两次。 真是奇怪的缘分。 她收回心思，朝着前面看了一眼，徐思雨居然已经带着方婷婷走了过来，而且身后还跟着她们班一个男生，张浩。 她连忙走过去，方婷婷手里有一杯酒，鹿萧掰开她的手把酒拿了过来。 也顾不上问什么原因，他们先扶着方婷婷离开。 鹿萧去吧台结账，老板还好心规劝：“你们这种小女孩，就乖乖在学校学习，装什么大人泡吧喝酒？” 这话刚好让前面醉醺醺的方婷婷听到了，扭过头大喊：“谁是小孩？你才是小孩。” 她这一转身，用力太大，恰恰碰到鹿萧……以及鹿萧手里那杯鸡尾酒。 鹿萧没站稳，顺势往后一倒，扑通一声—— 倒在一个人怀里，然后那杯红色的血腥玛丽也一泄而出，顺着那人的西装流了下去…… “对不起，对不起……” 道歉之余，鹿萧朝那人胸膛看了一眼，不由感叹，啧啧，真不愧叫‘血腥’玛丽。 下一秒，只听酒吧老板出声：“周先生！” 鹿萧心头一跳，立刻从对方怀里起身，然后抬头一看。 “……” 怎么又是他？ 鹿萧：“抱歉。” 顿了两秒之后，那位周先生没有丝毫感情地开口：“第二次？” “……” 果然还是认出她了。 * 还好这位半天之内被撞两次的周先生比较宽宏大量，在她连连道歉后，并没有为难她，甚至她提出可以支付干洗费，他也没接受。 也许人家压根看不上那点钱。 从酒吧出来，已经快八点，夜色降临，正是交通最繁忙的时候，这片又是繁华地带，他们三个人带着一个喝醉了的方婷婷，站在酒吧门口，等了好一会儿，也叫不到车。 正当无奈之时，那位周先生却突然走了过来。 鹿萧看去，他沾了酒渍的西装外套正拿在手里，身上穿了件白衬衫，下午那工整的领结也早已消失，领口的风纪扣微微敞开。 霓虹灯下，倒添了几分慵懒的性感。 他在她面前站定，看了看旁边几个人，低头问：“你们是学生？” 第5页 鹿萧还没开口，徐思雨眨着花痴的眼睛：“嗯，我们是江大的。” “江大？”他似乎微微愣了下。 然后抬手，看了下腕表，平淡地说：“这里很难打到车，如果不介意，我可以顺路带上你们。” 明明是说给他们几个人的话，可他却偏偏看着鹿萧一人。 鹿萧犹豫着怎么拒绝：“这不好吧……” 徐思雨：“有什么不好的，在这里等车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可是……”鹿萧靠近她，低声说，“会不会有危险？” 徐思雨：“什么危险？你害怕什么？” “……” 鹿萧嘴角一抽，拜托你那么大声要死吗？ 哪知那位周先生突然回头看了她一眼，似乎觉得有那么一丝好笑。 下一刻，他伸手从自己皮夹里掏出一张证件，递到鹿萧面前：“你可以放心。” 那是一张身份证。 街边昏暗的光线下，鹿萧看了一眼，只见姓名那一栏上三个字。 周淮初。 第三章 鹿萧心里感叹。 不得不说，这个名字配得上他那张脸。 不过，虽说他给了身份证，但这好像只能证明他的身份，却无法抹去她内心的顾虑—— 万一真是坏人呢？ 坦白说，他气质太好，相貌出色，神色又平白给人一种安全感，似乎成为坏人的概率实在太小。 然而，有句古话，人不可貌相。 鹿萧以为，不能怪她想得太多，而是看多了社会版新闻，在对方几乎算个陌生人的情况下，实在不得不小心翼翼。 于是她委婉拒绝：“……不用麻烦了，我们自己再等等。” 话音刚落，这边醉醺醺的方婷婷突然开口：“我不要等！我要回宿舍！我要睡觉！” 鹿萧：“……” 这边，周淮初仿佛还能看出她的顾忌。 他倒也不勉强。 然而徐思雨只想赶紧回去，况且他们这么多人还有个张浩，也没什么怕的。 见这情形，她连忙说：“那周先生就麻烦你了，我们可以付车费。” “不用了。” 说话间，周淮初向对面招了下手。 鹿萧看到，下午她见过的那个年轻人走了过来。 小陈看到鹿萧也愣了下，然后问周淮初：“先生，怎么了？” 周淮初说：“你去把车开过来。” 小陈又看了看站在一边的鹿萧几人，这才应了声。 不过，鹿萧心想加上张浩他们三女一男显然是无法挤上同一辆车的，可能正跟她有同样的想法，张浩开口：“你们先带方婷婷回学校，我自己可以去前面等公交。” 鹿萧还没说话，周淮初突然侧头说：“一起走。” 张浩正要说什么，小陈已经开车过来。 鹿萧一愣，怪不得周淮初说一起走。 眼前停着的是一辆很少见的黑色加长商务轿车，品牌她不认识。 徐思雨闪着一双大眼，夜色下也掩盖不了激动的目光。 她歪头靠近鹿萧耳朵：“嗬！今晚这是碰到真土豪了？” 可能眼前这一幕对于普通学生来说真的太虚幻了，张浩张了张嘴，颇有些惊讶地盯着那辆车。 而车主人显然并没察觉这边的异样，周淮初平静地看过来。 “上车。”他说。 几个人这才扶着方婷婷上了车。 车厢前方左侧有个类似沙发样子横在里面的长座，恰恰可以坐三四个人。而车尾部还有两个单人座。 周淮初是最后一个上车的，鹿萧注意到他上车的时候，左手撑了下座椅。 不知是否是错觉，她总觉得，他上车的姿势有些缓慢，好像并不像正常人那样轻松。 思及此，鹿萧不由自主去瞥了一眼他的腿。 笔直的包裹在西裤之下，很修长。 再一想他走路的样子，跟正常人并无二致。 好像并没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 * 车厢内十分安静，也许对面的人气场太过强大，他们几个包括张浩在内，都宁愿挤在那张长座椅，也没人坐在周淮初旁边空着的单人座上。 他不说话，他们也没人敢吭声。 而且，很明显，这位周先生也并非是能热场子的人。 他一直很平淡地坐在那，没有丝毫言语，不冷淡但也绝对不热情，有一瞬间，鹿萧甚至觉得这个人会突然同情心泛滥要送她们，完全是因为酒劲儿在，脑子不清醒。 车窗外，城市里的万家灯火一一驶过，时间过得异常漫长，气氛一时有点压抑。 不过还好，十几分钟后一道铃声响起，打破了沉默。 鹿萧拿起手机一看，对徐思雨说：“是童菲。” 电话刚一接通，童菲的声音立刻传来：“你们三个跑哪去了？！我从图书馆回来，宿舍居然一个人都没有！” 往常在一起她们只夸童菲声音清脆明亮，唱歌好听。然而此时，安静的车厢内，她高音频的声音几乎能让周围人都听到，鹿萧第一次觉得十分刺耳！ 第6页 她把手机稍稍拿远了点，然后说：“我们去酒吧接婷婷，她喝醉了。” “喝醉了？”童菲一副怒其不争的语气，“又是为了那个什么渣男师兄？” 鹿萧默认。 童菲立刻愤愤地一棒子打死所有人，“臭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 “……” 话刚落，只见一直沉默望着窗外的周淮初，突然看了过来，没什么表情的扫了她一眼。 显然什么都听到了…… 鹿萧尴尬不已：“……” 只好讪讪地笑了两声。 童菲又问：“你们现在在哪？” “一个……好心人的车上。” 童菲来了兴趣：“男的？” 鹿萧嗯了一声。 “帅不帅？！” “……” 江大俄语系，什么都缺就是不缺花痴。看了眼对面的周淮初，再不挂电话她怕是要尴尬死了。 鹿萧想了想，嘴里吐出个俄语单词，满足了童菲的好奇心。 “kpacaвчnk” 意思是，美男子。 * 大约半个小时，车子停在江大，徐思雨和张浩扶着方婷婷下车，鹿萧走在最后面，刚下车就见徐思雨扭过头来挤眉弄眼不停给她使眼色。 鹿萧：“……” 这什么意思？眼看着徐思雨嘴巴都抽到耳朵边了，鹿萧只能问。 “你中风了？” 徐思雨：“……”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一声轻笑。鹿萧回头看去，周淮初不知何时也下了车。 徐思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狠狠瞪了她一眼，“我先带婷婷回宿舍，你去车里把我俩包拿上。” 然后她冲着下了车的周淮初甜蜜蜜一笑，语气极尽温柔：“周先生，今天晚上真的很感谢你，多亏了你，要不然我们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鹿萧：“……” 这态度对比强烈到简直不忍直视。 周淮初随口道：“不客气。” 徐思雨话说完便跟张浩扶着方婷婷一起先行离去。 鹿萧从车里拿了几个人的东西，然后出来给周淮初道别。 “周先生，那我也先走了。” 周淮初微微点了点头。 “再见。” 好一会儿，鹿萧走了几步，不知为何，又莫名回过头来，却发现周淮初并没有返回车中，竟然是跟在她身后走进了江大校门。 鹿萧一阵诧异：“周先生，你……” 她犹豫着怎么问他。 周淮初看了她一眼，显然了解她的想法，他淡淡解释：“你放心，我不是跟踪你。” 他神情淹没在夜色里，像在自语似的，徐徐说：“我记得从这个门进去，前面就是江大的篮球场。” “嗯，是有几个快荒废的篮球场。”鹿萧点头。 他微微诧异，停下来问她。 “荒废？” “是呀，因为操场后面都有很多新的篮球场了，那几个旧的当然就没什么人去了。” “那挺可惜的。”他淡淡说。 见他知道的那么清楚，鹿萧有些奇怪：“你也是江大毕业的？” 周淮初应了一声，然后说：“毕业快十年了。” 鹿萧一愣，扭过头看他，嘴里脱口而出。 “你这么老了？” 看不出来啊。 也许是喝了酒的缘故，他的声音磁性中带了几分暗哑。 “我只是上学早。” 哦…… 夜凉如水，周围很静。 与白天的闷热不同，八点的江大，微风习习，路两边的梧桐叶微微摇晃，顺着月光倾泻下来，在几盏路灯光下交相呼应。 而她和他的影子在地面被拉得斜长。 五分钟不到，已经走到主教学楼旁边，路上的学生渐渐多了起来，鹿萧想着托词跟他再见。 “周先生，前面就是那几个篮球场，你可以去看看，我就回宿舍了，今天真的很感谢你送我们回学校。” 他看了她一眼，点点头。 鹿萧刚准备走开，又想起来什么，回过头说：“对了，真的很抱歉弄脏了你的衣服，。” 不知是否是错觉，鹿萧只觉得她说完，周淮初突然唇角一动，语气中竟染了一丝淡淡的调侃。 “抱歉就不必了。” 他看她，徐徐说。 “希望不会被撞第三次。” “……” 第三次啊…… 鹿萧很尴尬，扯着嘴角笑了笑，几乎脱口而出给他保证。 “周先生放心，绝对不会有第三次的。” 她想也许是她此时的表情太过笃定，反倒显得有些…… 可笑？ 总之，她这句话说完，一直在前面走着的周淮初突然抬眼看她，似乎来了兴趣。 夜色下，他微微上挑的眼尾仿佛会说话一般。 半晌，他一笑，平淡地说：“但愿如此。” 第四章 第7页 回到宿舍，方婷婷倒头就睡，等到第二天，经鹿萧和徐思雨反复回忆，她这才迷迷糊糊想起昨晚发生的事。 方婷婷无比惊讶，出口第一句话就问：“这是真的吗？” 徐思雨白眼翻上天：“当然是真的！你是没见你喝醉的样子，要不是张浩在酒吧刚好碰到你，不然被哪个不法分子拐走了见不见得着今天的太阳都不知道！” 方婷婷：“我是说……真的有帅的妈都不认识的土豪送我们吗？” “……” 两秒过后，徐思雨：“你昨天不是还为爱伤神，借酒消愁吗？怎么一听说有帅哥立马就精神起来了？” 方婷婷眨着眼睛抵死不认：“我有吗？可是前男友是谁，我已经不记得了啊！” 鹿萧：“你赢了。” 方婷婷粲然一笑，倒像是当真一扫阴霾，忘了前些日子一直萎靡不振的状态。 一直坐在一边的童菲不知想到什么，突然问鹿萧：“对了，我还没说你呢，昨晚打电话好好的你干嘛说俄语？” 她揉揉鼻子：“害我还反应了老半天。” 鹿萧说：“你声音那么大，我不是怕被人听到吗？” 当事人在场，还跟一群花痴评判人家相貌，怪不好意思的。 童菲脑袋一歪，乐了：“那你怎么就知道人家听不懂俄语？” 鹿萧：“……不会这么巧吧。” 童菲一耸肩：“那可说不定。” “……” 就算知道也没啥，反正那人应该也不会再见了。 一提起俄语，她便想到还有那几份面试资料需要翻译。 晚上坐在自习室，鹿萧把那些文件拿出来，大概看了下，突然眉头一皱，有点为难。 坦白说，因为父亲的缘故，她一直认为自己俄语不错，在江大俄语系里也向来成绩出色。于老师会推荐她去做这个翻译工作，必然也是对她水平的认可。 而且那天面试的时候，韩睿问了她一些相关问题之后，她都能对答如流，韩睿好像也很满意，当即问她，两份文件，三天时限，可以翻译完吗？ 鹿萧想都没想便应声接了下来。 然而…… 今天这份俄语文件里，刚看了第一页前几段，她就已经有好几个词汇不了解。 有点悲催，早知道当时就该仔细看看。 她拿了本俄语大辞典，挨个翻译了几个不常见的名词，却觉得好像更复杂了。 比如： Аctpohomnrчactnц 粒子天体物理 temharmatepnr 暗物质 he6echыnглa3 天眼。 最后这个，鹿萧倒是明白，因为它前面还紧跟着一个词kntancknn连下来意思是，中国天眼。 鹿萧彻底惊讶了，她拿着那几张文件再往后翻了翻，粗略的看了下，基本能判断，这就是个物理学资料。并且完全称得上于老师口中所说——很学术。 不！ 应该说，以她浅显的水平来看，那真的已经是相当学术了，学术到她翻译起来都要小心翼翼。 再联想到之前，韩睿说的话，所以…… 对方果真有可能是什么科学院大佬？ 这么一想，鹿萧拿着那几张印满俄语的a四纸，陡然就生出一股神秘又……兴奋的感觉来，甚至连带着做起翻译来都变得格外珍视。 鹿萧发誓，她虽在读大二，然而家庭使然，从小接受父亲与舅舅的俄语双重熏陶，这种情况下，她自从上了大学就接了很多兼职翻译。 自认基本都能应付的如鱼得水。但唯独这一次，她觉得是自己做得最难却最有成就感的一次。 三天后，顺利把译成文件发到韩睿留的邮箱。 晚上八点多，韩睿回复。 大意是，他初步看了下翻译内容觉得很满意，但具体情况还得等他老师来处理。而至于他口中的老师。 韩睿说，受邀去参加莫斯科大学座谈会，飞俄罗斯了，目前不在江临，让她过几天等结果。 以前她小的时候，舅舅就在俄罗斯留学，常常一年半载回不来，可只要每次回来，她必然缠着他，讲那些在俄罗斯的趣事。 舅舅只会颇为无奈地说，你要让我讲那些好玩好看的热闹，那我还真没见过什么。 年幼的鹿萧总会鄙视地看他，撇着嘴问，你不是整天都在俄罗斯吗？那你都知道些什么？ 舅舅乐了，眼里发着她当时还不理解的光芒说，我知道量子领域，知道星云说，知道朗道和明斯克，更知道浩瀚宇宙和星空长河。 也是从那时候起，她便知晓，俄罗斯有座莫斯科大学，那是与美国麻省理工一样，是物理学最为厉害的世界一档大学。 因此，此刻鹿萧觉得，能受邀参加莫大的座谈会，又是韩睿的老师。 她想，那这个人必定是个受人尊敬的老教授。 能给这样的人翻译边缘资料，几乎有了一种荣誉感。 可谁知期待了一周，都没有收到回复邮件，鹿萧心里不免有些失落。不过，被大佬拒绝好像也算是预料之中？ 如果说一个最起码五六十岁的科学院大佬看不上她小儿科的俄语水平，好像也能理解！ 第8页 这么一想，那点失落感顿时烟消云散。她便也不再想起这件事。 时间很快到了5月底，这个周日，表弟顾辰生日。 顾辰自小跟鹿萧关系好，提前几天便打电话让姐姐一定答应回家陪他过生日，六七岁的小孩，正是最会缠人的时候，鹿萧便答应周末回家。 周五下午没课，中午鹿萧就坐车回了宁都。 七年前，舅舅放弃自己挚爱的物理研究，突然下海经商，虽然他从没说过具体原因，但鹿萧心里一直都知道，他是因为责任。 对舅妈，对自己，更对她已逝的父母。 舅舅向来聪明，从小到大一直很出色，做任何事都能所向披靡。 也因此，虽然中途从商，但凭着毒辣的目光和那股不服输的毅力，几年下来，商场上也早已混得风生水起，在宁都，人人见了都要礼貌的喊一声，顾总。 下午三点，鹿萧回到蓝海公馆，这是宁都有名的别墅区。 她刚一走近，就发现家门口停着一辆黑色加长轿车，鹿萧一愣，看了好几秒，远远望去，却莫名想到那天晚上周淮初的那辆车。 再仔细看了，确实挺像。 但……这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 然而，她终究是低估了老天爷的幽默程度。 别墅栅栏内，家里的阿姨过来开门，一看到鹿萧，刘姨笑容满面：“萧萧回来了，顾先生刚才还在念叨你呢。” 鹿萧甜甜叫了一声：“刘姨。” 然后她指着门口的车，奇怪地问，“是有客人来了吗？” 刘姨点头：“好像是顾先生好朋友，以前没见过，也是前脚刚到。” 鹿萧哦了一声，这才推开大门，进了一楼客厅。 而客厅里，却并没见到有什么客人，刘姨说，“顾先生和朋友在书房。” 鹿萧：“那我先回房间放东西。” 话说完，她抱着自己的包，低头就往二楼房间走去，刚走到楼梯口，一脚踩空，迎面撞在一个人身上。 惊魂甫定，鹿萧抬头，立马便怔住。 二楼宽阔的复古楼梯上，那个她刚才还在想的周先生，此时正出现在她身后。 看到她的时候，他似乎也微微愣了下，只一瞬，又立刻恢复平静。 见她愣怔的神情，他那张帅的惨绝人寰的脸上，反倒突然勾起一抹淡笑。 不得不说，这笑容太好看，以至于，鹿萧觉得，周遭的一切似乎都暗淡了下来，包括那从窗外照射进来的阳光。 好像要闪瞎人眼…… 下一秒，周淮初眼尾微挑，十分悦耳的嗓音在她耳边徐徐说：“第三次了？” 明明是极为平和的几个字，怎么她硬是听出点促狭？ 鹿萧陡然清醒过来，第三次！ 半个月前，那天晚上是他说的，希望不会被撞第三次！ 这个人居然记得？！ 正不知所措之时，舅舅的声音突然从前方传来。 “淮初，你没事吧？” 然后，舅舅蹙眉看她，“这孩子，多大了，还这么冒冒失失的！” 鹿萧有点尴尬。 周淮初微微一笑，看起来十分宽宏大量地对舅舅说：“没事，都是孩子，难免活泼好动。” 鹿萧：“……” 怎么她听着就这么奇怪呢？ 然而，舅舅显然不这么觉得，反倒指着她给周淮初介绍。 “我外甥女，萧萧。” 周淮初点点头，抬眼极为平淡地扫了她一眼，绅士又礼貌地说，“你好。” 鹿萧：“你……好。” 这情况，舅舅看起来好像有些为难，他看着周淮初纠结道：“这可有点麻烦，论辈分你是我师弟，怎么说萧萧都该叫你一声叔叔。可是，这论年纪你比萧萧也大不了多少，怕是把你叫老了……” ？？叔叔？ 她没听错？一个看起来只比他大个七八岁的男人，还要叫叔叔？ 不过，鹿萧抬头看了眼站在她面前的周淮初…… 西装笔挺，光风霁月，卓然出尘。 这么绅士有礼，成熟稳重的男人，看起来就很气度不凡的样子。 必然不会那么小家子气，跟一个外人注重什么辈分不辈分的吧…… 况且，他肯定也不想别人把他叫那么老。 嗯，一定是这样！ 然而…… “叫叔叔吧。” 还没等她想完，下一刻，周淮初坦然开口。 他看她，嘴角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中国人还是要按辈分来。” 想法破碎！ 鹿萧：“……” 她想她抽搐的嘴角一定出卖了她不情愿的内心。 反观周淮初，他却神色平静，明明看不出有一丝捉弄的意思。 可为什么…… 她会觉得他就是故意的呢？ 第五章 现在的情况是这样的，一楼宽阔明亮的客厅内。 舅舅和周淮初坐在主沙发两侧，而鹿萧正坐在对面的单人座上。 拜周淮初那句‘叫叔叔吧’所赐。 向来最宠她的舅舅瞬间便忘了他们二十年来可亲可爱的舅甥关系，果断投奔这位师弟。按照他的意思开口。 第9页 舅舅看了看她，一脸催促：“这孩子，怎么不问候人，快叫周叔叔啊！” 鹿萧：“……” 她张了张嘴，有点纠结。舅舅笑了笑，对周淮初说：“萧萧年纪小，平时被我宠坏了，你别见怪。” 周淮初浅笑，反倒十分淡定从容地替她找借口。 “没关系，小孩子都这样。” 鹿萧：“……” 这还没叫呢，长辈的气质就拿捏的死死的。 迫于舅舅威慑，她终于被逼无奈，嘴角一抽，只好不情不愿地叫了一声。 “周……叔叔好。” 周淮初抬眼睨她，果然唇角微扬，难得地笑了。 然后，他低沉好听的嗓音徐徐吐出两个字。 “嗯，乖。” 鹿萧：“……” 乖个屁！你以为哄小孩吗？ 她发誓，她一定是眼花了，否则，为什么她会看到之前一直寡言淡漠的周淮初眼里那浓浓的促狭？ 所以，这人是在捉弄她？ 呃…… * * 下午，舅舅以师兄弟难得相见为由硬是留了周淮初吃饭，这位周先生倒也真是不把自己当外人，也不推辞就留了下来。 饭桌上，鹿萧食不知味，她在想，周淮初会不会告诉舅舅他们之前就见过呢？甚至还是在那种情况下。 她当然是不希望说得，以舅舅一直以来对她照顾的小心翼翼的个性，如果他知道她居然大晚上跑去酒吧，男男女女，还带着一个喝得烂醉如泥的同学。 这……想想都知道会是怎样一种惨烈的场景。保不准明天舅舅就要三堂会审，飞到江大把徐思雨几个人挨个盘问。 鹿萧思绪飞扬，胡乱想着，可看一眼对面的周淮初。嗯，面色平静，坦然自若，看都不看她一眼。 完美地呈现出，与她丝毫不相识的样子。 看起来貌似是她小人之心了…… 如此想着，鹿萧稍稍放心，从桌上夹了一口牛肉放进嘴里，嚼了两口，刚想往下咽，却突然顿住。 只见周淮初突然抬头，他坐在她对面，淡淡扫了她一秒，又看向舅舅，状似不经意间说起：“前些日子我回了趟江大。” 鹿萧奇怪地看他，不知道他要说什么。 舅舅一听，立刻就来了兴趣，放下筷子说：“是吗？怎么样，这么多年没回来，江大变化挺大的吧？” 他指了指鹿萧，“我听萧萧说江大又在建新的科研楼，上个月好像还有项物理研究获奖了……唉，现在国家教育好了，人才一代比一代多。” 舅舅话刚说完，又恍然觉得好笑。 “你看我还给你说这个，这些你不比谁清楚。” 鹿萧左右看看，只当两人都是江大毕业，师兄弟谈起母校，叙旧而已，反正跟她无关，这么想着，她又低头夹菜。 说来也怪，今天刘姨的红烧肉做得是格外好吃。鹿萧刚夹了一块。 耳侧突然传来磁性悦耳的嗓音，她抬头，正好对上周淮初看过来的眼神。 鹿萧一愣，只听周淮初徐徐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之前我好像见过萧萧。” 鹿萧手一抖，筷子差点没拿稳。 不过还好……肉没掉。 可还没等她把筷子重新握紧，周淮初又说：“好像是个晚上，跟几个学生一起，喝得有点醉……” ‘啪嗒’一声。 这次红烧肉掉了！ 鹿萧：“……” 她抬眼看他，只见周淮初神情平淡，英俊的眉微微蹙起，语气仿佛当真带着点疑惑。 他揉揉眉心，状似纠结的样子：“是在什么地方见的？我想想……” 鹿萧生怕他此刻记忆力飙升，会不小心把‘酒吧’二字吐出来，于是，她连忙尴尬地笑笑，试图浑水摸鱼，然后装傻：“呵呵……你看错了吧，我最近没有跟室友一起出去玩。” 周淮初还没开口，舅舅板着脸问：“真的？” 鹿萧猛力点头：“当然了，舅舅，你知道的我胆子小，晚上不敢出去，再说了我之前不是跟你说我接了个大翻译吗？很忙的，哪里有时间出去玩。” 以舅舅多年来对她管教的严厉程度，鹿萧有点无奈，还是怕舅舅担心。 果然，下一秒，舅舅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老生常谈：“萧萧啊，你一个人在外面上学本来舅舅就不放心，你可千万别跟些不三不四的人出去学坏，要不然舅舅怎么跟你爸妈交代……” “……” 鹿萧头疼，这番话这些年她不知听了多少遍。 “知道了舅舅，我哪里能学坏，再说我今天是第一次见到周先……呃，周叔叔。” 她说完却有些愤愤地看着周淮初，试图以眼神来做无声的反抗，两秒后，后者反倒浮起一丝淡淡的笑意。 而后周淮初突然话锋一转：“那可能真是我认错了。”他看她，语气竟带了些调侃，“仔细想想，对方看着比萧萧瘦一些，白一些，脸小一些。” 鹿萧：“……” 第10页 这位先生请你不要这样明里暗里吐槽人好吗？！ 摆明了就是故意的…… 不过好在经周淮初这么一说，舅舅终于不再唠叨。 一顿饭过后，刘姨在收拾餐桌，舅舅跟周淮初要出去见几个老友。表弟缠着鹿萧要提前看他的生日礼物。 鹿萧只好带着他上楼，等她上楼间隙，似乎还听到楼下传来议论声。 舅舅说：“萧萧这孩子，跟你遭遇挺像，也因为这个一直被我宠着……” 身后传来清冷的声音：“她父母呢？” “不在了……” “也是那次地震？” “嗯。” …… 鹿萧恍然回头，看了眼周淮初，同一时刻，他仿佛若有所觉，也抬眼看了过来。 几米的距离，四目相对，英俊的眉眼下，他目光中仿佛有深不见底的意味。 只在这一瞬间，鹿萧心里蓦地一动，一股似曾相识的感觉浮上心头。 说不清，道不明。 晚上，等她再次出来的时候，周淮初已经离开，正当她暗自庆幸，舅舅却突然告诉她一个消息。 “我跟你周叔叔说了，让他明天回江临的时候把你带上。” 嗯？！！ 鹿萧：“为什么？！我不用他带。” 舅舅一脸奇怪：“什么为什么？他就是江临人，反正要开车回去，不是正好顺路？” 鹿萧：“我可以自己回学校啊！而且我不想坐他车。” 舅舅：“为什么不想？” “没有为什么，就是不想嘛。” 舅舅：“没有，你就坐！我都跟人说好了。” “……” “而且我还说了，你一个人在江临我不放心，以后有什么事，你都可以找他。” “……” 鹿萧垂死挣扎：“舅舅，你不觉得这样太麻烦人家了吗？” “有什么麻烦的？你也不用太拘谨，刘姨明天要回江临探亲，她陪你一起。” 这样啊……那好像还说得过去。 鹿萧点点头，只得应了下来。 可是为什么，第二天下午，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对于这种情形，她也很想不通。怎么她真就糊里糊涂坐上了周淮初的车？！ 好吧，坐上了也就不说了。 可是为什么会是现在这种状况呢？ 周先生那辆闪瞎人眼的商务车内，她坐在里面几乎不敢呼吸。 不是说好刘姨要一起坐车去江临探亲吗？就是因为有刘姨陪着她才没有坚持拒绝啊！可是为什么刘姨又突然改变主意下周探亲？ 搞得现在偌大的车厢里竟然只有她和周淮初两个人！ 而且舅舅居然一点都没有不放心！她难道就不怕她被拐卖了？ 虽然可能性很小，但…… 还有，为什么这位周先生要一直盯着她看？她明明已经尽力离他很远了，你看，车厢内部两三米长。他依然坐在尾部的单人座上，而她，为了不被他强烈的气场干扰，几乎已经坐到那个长座的最远端…… 退避三舍，不过如此吧。 此时此刻，鹿萧真心佩服司机小陈，每天就这么对着一个面无表情不冷不淡沉默地一个字都没有的男人，他居然也能心平气和的工作。 她思绪飞扬，万千疑问在心头荡漾，好一会儿，安静的车厢突然有人出声。 “你是不是在想，对面这个男人会不会把我卖了？” 鹿萧反射性点头：“是。” 沉默…… 车厢内又静了下来。 几秒过后，鹿萧陡然反应过来，她抬起头。周淮初正倚在对面的单人座上，右手撑着自己的额头，居然在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 想起他刚才的问话，鹿萧有点囧：“你刚才问什么我根本没听清。” 周淮初没说话，仿佛也不在意，淡淡的视线依然落在她脸上。 半晌都不见他出声，鹿萧只好开口。 “那个，周先生。”现在不在家她还是开不了口叫叔叔。 “你跟我舅舅认识很多年了？” 他点头，“嗯” “那……关于上次在酒吧的事你能不能不要告诉……” 她话还未说完就突然被他打断。 “上次？”周淮初开口，反问她，“我们不是第一次见吗？” “……” 她抬头，他就坐在对面，神色坦然，语气一本正经，好像真在问她似的。 鹿萧：“谢谢。” 周淮初突地笑了：“谢什么？” “谢谢你没在舅舅面前戳穿我。”她坦白。 他只“嗯”了一声，没说话，却仍然盯着她看。 好半晌，鹿萧实在没忍住开口：“周先生，你看我干什么？” 周淮初没有回答，却问她：“你叫鹿萧？” 鹿萧一愣，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这么问，但她仍然点点头。 “多大了？” 第11页 “……二十。” 他神情一动，却没说话，深邃的眉眼盯着她，目光中带着一丝淡淡的研判和审视。 总被这么赤裸裸看着，任谁都会不舒服吧！鹿萧有些不耐烦，刚想提醒，周淮初却忽然开口。 磁性的嗓音像带了些许探究在她耳边响起。 他缓缓问，“你觉不觉得，我们以前见过？” 第六章 以前无论看电视剧还是看小说，人物刚认识，为了尽快发展主配角的爱情，经常会有一句台词。 ‘我好像在哪见过你’或者‘你看起来好面熟，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如此略显俗套的话用了一代又一代却仍旧经久不衰。 甚至前不久，室友们一起追的一部热播剧里也有这么一句类似的话。 童菲看到后很不齿。“现在的电视剧，不知道学会创新，这都什么时代了，现实里真要有人追女孩子，哪还有人会用这么老套的梗。” 然而，万万没想到，鹿萧居然在这种情况下碰到，还是被这个人？ 当然，她倒不至于自作多情到认为人家是对她有意思，而且他看起来怎么都不像需要随便跟女人套近乎的样子。 所以，鹿萧很奇怪，又有点尴尬：“见过啊。” 周淮初眉头微动，便问她：“在哪？”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鹿萧：“不就是之前那两次，一次在地铁口，一次在酒吧？” 还都把他给撞了。 他顿了下，然后看她，点点头说：“也是……” 鹿萧：“什么意思？” 周淮初终于从她脸上收回视线，他侧眸看向窗外。 半晌，他说：“没什么。” ？？ 什么叫没什么？鹿萧被他搞得彻底糊涂了。可他不说，她也不好再问。 原本以为他不会再说什么，谁知过了一会儿，周淮初不知想到了什么，又突然侧头看她。 他问：“你昨天跟你舅舅说你在学校外面做翻译？” “嗯。” “俄语？” 鹿萧点了点头。周淮初又问：“能胜任吗？”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对这个感兴趣，但她仍然坦白回答。 “呃……大部分时候都可以。”她笑了下，“不过上个月的一次面试好像没过。” “为什么？” “不知道。”鹿萧想了想，又说，“可能因为对方工作比较学术，我的水平达不到要求吧。” 周淮初看她：“学术？” “嗯。”她眉眼晶亮，语气也显得有些夸张，“面试我的助理说，他们老师是江临科学院的，你知道科学院吧，就是国家搞科研很厉害的那种地方，所以他拿给我面试的资料里有很多专业术语，可能我理解的不太好，被刷掉了。” 她话音落地，不知为何，周淮初忽然唇角轻扬，长长的眼尾仿佛也染上了笑意。 他颇有些好笑地看她：“这么厉害。” 鹿萧点头，一脸认真：“我想对方的老师的应该是个老教授吧，那种白发苍苍，大隐隐于市看起来严肃板正的国家搞科研的大佬，这样的人要求高些也正常。” 她说了这么一大串的话，周淮初不知怎么偏偏从里面提取了一个词。 然后他挑眉，问她：“白发苍苍？” “对啊。”她看他，“有什么不对吗？” 周淮初笑了：“你怎么知道是个老人，也许对方很年轻。” 鹿萧摇摇头，颇为自信地否定了他说的可能性。 “不会的，那个面试我的助理看起来比我还大，他老师怎么也得五六十岁吧，而且你知道能去科学院那种地方，年纪应该不小了吧。” 鹿萧十分可爱的歪头想了想：“也许都不止五六十岁，或者是个耄耋老人，满脸皱纹，步履蹒跚，虽然年纪大了，但仍然废寝忘食战斗在科研一线受人敬仰的科学家。” 周淮初扶额：“……” 鹿萧看他神色不对，似乎很有些无语的样子。她连忙问，“怎么了？” 奇怪……她哪里说错了？ 他却只摇头：“没什么。” “……” 车厢内又重新恢复安静。下午四点多，汽车上了高速，窗外一排繁茂的梧桐飞速驶过，鹿萧看了好一会儿，看着看着就有点发困，她靠在座椅上终于忍不住闭着眼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出声。 鹿萧一瞬间清醒过来，恰好看到对面的周淮初正盯着她看。她这才反应过来，她这是在人家车上睡着了，立马坐直了身体。 周淮初说：“到江大了。” “啊？这么快？” 她居然睡了那么久？ 鹿萧回头从窗外看了眼，果然看到江大铁灰色的大门。她有点尴尬地拨了下头发，“你怎么不早点叫我。” 还没等周淮初开口，前面的司机小陈说，“鹿小姐，先生叫了你好几声了，你都没反应。” “呵呵，是吗……”她看向周淮初，“不好意思，我没听到。” 第12页 周淮初顿了下，居然一脸淡定地说：“没事，有的人的确比一般人嗜睡。” “……” 好吧，嗜睡什么的好像的确是有点。 话说完，她刚伸手准备推开车门下车，周淮初却已经打开车门。 鹿萧一顿：“谢谢。” 他点了点头，然后跟在她身后像是要下车。 鹿萧刚想摆手让他不用下来送她，可下一秒，他已经一脚踩地。 “其实你不用下车的。” 他没说话，身体突然也不动了，只低头看了下自己的左腿。 鹿萧分明看到他微微蹙起的眉，以及与之前的平静截然不同的，略显不耐的神色。 也许是察觉到不对劲儿，前面驾驶座上的小陈突然回头，看着周淮初的样子，他立马紧张了起来，“先生，你不舒服吗？要不要去医院。” 鹿萧吓了一跳，连忙问他：“你怎么了？” 这次周淮初终于开口，他淡声道，“我没事。” 鹿萧不确定：“真的？” 问了之后又觉得自己是不是管的太多。 可他似乎并没觉得什么，颇有点安慰的语气，“真的，你放心。” 鹿萧嗯了一声：“可能是太累了，那你赶紧上车，早点回去休息吧，我就回学校了。” 他这才点了点头，又收回自己刚才已经站出来的右腿，重新坐稳在车里。 鹿萧现在车外：“周先生，谢谢你送我回学校。” 他侧头看她，语气淡淡得，“不客气。” 不知是不是错觉，鹿萧只觉得他的脸色似乎也苍白了起来。 她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就准备走，可刚转身。周淮初又在身后叫她。 “鹿萧。” 略显醇厚的嗓音，带着一丝淡淡的清冷，他第一次喊她的名字，同样两个字，竟别样的好听。 鹿萧回头，只见他出众的脸上，那双深棕色的瞳仁看着她，徐徐说，“我就住江临，你以后遇到什么事都可以来找我。” 鹿萧呆愣了一秒，而后点头。 “谢谢。” 周日下午，许多学生从家里赶来，校门口来来往往人群很多，显得十分热闹。豪车在外，不停有人驻足，投来好奇的目光，她不敢再多待一秒，话说完便转身往学校大门走去。 可走了几步，不知为何，她又忍不住回过头去，几米远的地方，周淮初坐在车内，身体侧影正对着她，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却想起他刚才下车时的情形，只觉得莫名一股悲凉在他周身萦绕。 胡思乱想间，周淮初突然侧头看过来，隔着来往人群，视线在空中相交，鹿萧心头一跳，下一秒，车门关上，她迅速转身离去。 奇怪！什么悲凉？哪里来得这种感觉！ 第七章 鹿萧她们宿舍是江大最偏僻的一栋宿舍楼。进了学校大门，路过超市，她进去买了一堆零食和水果，然后一口气上了四楼。 推开宿舍门，徐思雨和方婷婷正围在一起看视频，是某个热门综艺，她进去的时候，两个人正发出无法抑制的大笑。看得太入神，以至于都没发现她的身影。 鹿萧走近几步，瞥了一眼，几个人的桌子上放了半个西瓜，一些瓜子，饼干，还有薯片之类的零食，旁边放着几瓶果汁，甚至还包括几根蜡烛。 鹿萧十分诧异：“你们要干什么？” 一出声，两人这才发现她，徐思雨立刻回头，瞪着眼睛：“走路没声音，你要吓死人啊？” “明明是你们看电视太专注了好吧，我推门那么用力都没听到。” 徐思雨问：“你刚才说什么？” 鹿萧指了指桌子上的东西：“这谁买的？” 方婷婷举手：“我！” “你干嘛？”鹿萧问。 “我买来请大家吃啊！” 鹿萧乐了：“你不是上个月刚过完生日吗？怎么又请客。” 方婷婷努力制止自己翻白眼的冲动：“谁说只能生日请客？” “那你是因为什么？” 方婷婷耸肩，语气飘逸：“因为我恢复单身啊！” “哦……”鹿萧歪着脑袋：“这叫庆祝分手？” 方婷婷：“……” “拜托你就不能说得有格调些？本小姐这叫庆祝自己彻底摆脱渣男！以后我就是自由的单身贵族！” 鹿萧笑了笑，放下包，抖了抖自己手里的东西，说：“刚好，我也买了些吃的，一起陪你庆祝。” 她又看着桌子上那些蜡烛，觉得奇怪：“这是干什么用的？” 徐思雨两手一摆，显得很无奈：“你没看楼下公告栏里的通知吗？今天晚上学校停电检修，所以我们把各自的台灯都拿出来充了电，又买了几根蜡烛。” “怎么又停电啊！” 鹿萧有点无语，最近一段时间天气很热，反倒三天两头开始停电。 徐思雨嘿嘿一笑：“其实停电也不是没有好处，至少今晚七点的签到开会免了！终于不用见导员跟班长那一起bb停不下来的嘴哈哈哈。” 第13页 方婷婷斜眼看她，嗤道：“我看你是心虚，不敢见班长吧” 徐思雨下巴扬起：“谁说我不敢了！” “你要是敢，为什么最近反而总躲着他？” “……” 两个人正打闹间，鹿萧问：“童菲呢？” 徐思雨：“出去买啤酒了。” 鹿萧惊讶：“还要喝酒啊？” 方婷婷奸笑：“光喝果汁有什么意思，喝酒才能酒后吐真言嘛！”她边说边捏徐思雨的脸，“你说是不是？” 徐思雨瞬间拍掉方婷婷的手：“……去去去。” 话音落地，童菲提着一袋子的罐装啤酒风风火火走了进来，她个儿高腿长一脚踢开门，随手把袋子往桌子上一扔。 “可累死我了！” 徐思雨一脸震惊：“童菲，你神经病啊！让你买四瓶，你买这么多是想喂猪吗？” “喂猪……”鹿萧立刻撇清，“那我不喝了。” “……” 然而童菲却对她们的话恍若未闻，只两眼放光说：“你们猜我今天在外面看到什么了？” “什么？” 童菲嘴角上翘，往椅子上一坐，“我刚才出去的时候发现学校外面停了一辆黑色卡宴。” 卡宴？ 方婷婷&徐思雨眨了眨眼睛：“卡宴是什么？” “……” 童菲：“你们能不能不这么无知，卡宴啊卡宴！还是一辆豪华加长版！就是那种一般只会在电视剧里看到的豪车！” 听到这儿，鹿萧心头一跳，却没说话。 徐思雨这才反应过来，长长‘哦’了一声，“原来你说的是车啊，我还以为是什么呢。” 她摆摆手：“这有什么，不是说了上次我们去酒吧接婷婷遇到了个真土豪吗？” 童菲来了兴趣：“诶，说不定咱们遇到的是同一个人呢，只可惜我没看到车里的人长什么样，不过想想都知道肯定是个帅哥……” 徐思雨坐在一边磕着瓜子嘲笑她花痴的样子，“你怎么就知道肯定会是个帅哥？难道豪门贵公子就没丑的吗？” 她又看向一直没说话的鹿萧：“你说是不是啊，萧萧？” “啊？呃……就是！”鹿萧歪着脑袋想着周淮初那张卓然出尘的脸，昧着良心说，“对啊，万一车里是个人神共愤满脸褶子的丑八怪呢！你还会这么花痴吗？” 对不起啊周先生…… 童菲顺着这个思路想了想，刚才还脑补的画面立刻烟消云散。 晚上六点多，班级群里果然通知，由于停电，本周日晚八点的例行班会取消。 群里一片欢腾。 六月的夜，已然很热，教学楼黑漆漆一片，只有偶尔几个宿舍有电子产品辐射出来微弱的光线。 9号楼423宿舍内，阳台的玻璃门打开，微风习习，倒是添了几分凉爽。四个人在地板上铺了两个瑜伽垫，中间再摆个小桌子，围坐在一起。 四周台灯亮起，几个人边吃零食边聊天。 老生常谈说起各自爱情命运时，童菲神神秘秘拿出一叠书。 “知道这是什么吗？” 鹿萧凑近一看，有点惊讶：“占星？” 方婷婷：“你要算卦吗？” 童菲：“……去去去，你能不能能跟上时代啊，这叫占星术。很有意思的你懂吗？” 方婷婷猛摇头：“不懂。” “……” 再一看鹿萧和徐思雨一脸迷惑的表情，童菲只好简而言之：“哎呀，总之我研究这个有好长一段时间了，算你们幸运，今天晚上就借着这个机会，给你们占一把。” 鹿萧犹豫：“我怎么觉得一点都不幸运？” 徐思雨表示强烈赞同：“我同意！” “……”童菲，“不管了，我就先随便挑你们一个人……” 她说完，大手一挥：“萧萧，就你了！” 鹿萧弱弱：“可不可以拒绝？” “不可以！” 好吧…… 鹿萧又问：“那我只有一个问题。” “说。” “你之前有给别人占过吗？” 童菲：“……没有。” 鹿萧：“……” 所以是用她来悲催的做实验的？ 由不得她后悔，童菲研究了一把鹿萧的星盘，然后说：“你想问什么？” 她又补充：“必须问爱情有关的问题！” 鹿萧想了想，随口道：“那……你就随便说说我的另一半会是什么样的人？” 童菲神情专注给她解释：“星盘显示，你宫内落星，是太阳落七宫！所以，守护星应该是太阳。” 鹿萧：“什么意思？” “这代表着你的另一半很大程度上可能是一位会让你一生都十分崇拜和骄傲的人，当然这也预示着，爱人会在你人生中占据不可取代的地位。往开了说，就是爱情，和配偶对你而言更多的是感性，而没办法做到理性面对。” 第14页 鹿萧有点无语：“你说了一大串，感觉根本没说到有关键用处的点啊！很多情感书上都会这么写，然后让人对号入座！” 童菲翻个白眼：“我还没说完呢。” 她继续：“……下降摩羯，对于适合你的另一半，必然是土星特质。所以嘛，你的那位肯定是个成熟稳重，虽然沉默却又不乏聪明的人，更精确点儿的话，应该说他很大可能会从事理科方面的职业……” 这次说的有鼻子有眼。微弱的灯光下，鹿萧眨眨眼睛，成熟，稳重，沉默…… 这些特点聚集在一起，眼前莫名浮现出一张脸，眉眼深邃，五官立体，冷淡却不冷漠。 呃……周淮初？！ 天哪，为什么她会想到那个人？！ 她摇摇脑袋，排除那些混乱的思想。然后问了个十分庸俗的问题。 “那长相呢？” 童菲一副不屑的表情看她：“肤浅！” “……” 鹿萧：“我本来就肤浅，你才知道吗？” 童菲：“……” 这该死的女人！ 徐思雨和方婷婷也在一边起哄：“对啊，你快说，长得怎么样？” 童菲：“这个嘛……有关外表的问题，对不起，本小姐推测不出来。” 徐思雨和方婷婷：“切～那说来说去又没个准的，还不如不说！” 童菲几乎咬牙切齿：“谁说没有！至少我能推测出来，萧萧的桃花在哪个方位！” 她们立刻来了兴趣：“哪里？” 童菲伸手指向窗外：“东南向。而且据我观测，这是个正桃花，目前正处于蓄力阶段！” “气运太旺，要么不显露，露则一发不可收拾！” 童菲说得一本正经，徐思雨和方婷婷也听得津津有味。只有鹿萧，摇摇脑袋，完全不置可否。 徐思雨看她：“喂！拜托你听了没有？” “听了。” 方婷婷：“听了，那你倒是说说看，打算怎么做！” 鹿萧无语凝噎，“什么东南方向正桃花，我天天跟你们在一起，身边连一个男的都没有，还什么气运太旺，我看我是气运太衰才对吧。” 童菲：“你再想想，你最近身边就真没出现过什么男的？年纪大的年纪小的，刚认识得都行啊！” 鹿萧歪头想了下，一脸正经：“还真有，最近刚跟一个男的混熟，关系发展还挺好。” “谁？” “门口卖水果的大爷。” “……” 几个人说话间，鹿萧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拿起来一看，屏幕上显示的是个陌生号码。 铃声响了三下，她犹豫着接了起来。“喂？” 对方顿了一秒问。 “鹿萧？” 鹿萧一愣，那样醇厚清冷的嗓音，尽管隔着电话，她仍然立刻便认出来。 是周淮初。 她回答：“是我。” 对面说：“我是周淮初。” “我知道，你有什么事吗？” 狭小的宿舍内，此刻十分安静，隐约听到对面传来的是男声，徐思雨几个人大气儿不敢出。 鹿萧起身走到阳台处，周淮初说：“我车上有一把钥匙，是不是你落下的？” 鹿萧一愣：“我去找找。” 她在书包里翻了下果然没找到，然后又拿起电话，有点不好意思：“好像就是我的。” 周淮初应了一声，然后说：“着急用吗？我明天给你送学校。” 鹿萧急忙拒绝：“不用不用，你在哪？我过几天没课自己去取就行了，而且我宿舍也有备用钥匙。” “这样也行。”他说，“那我一会把地址给你发过去。” 鹿萧点头：“好的。” 挂了电话，徐思雨和方婷婷连忙把她围着：“老实交代，这个男的是谁？！” 只有童菲开口就问：“他在哪？” 鹿萧惊讶：“什么？” 童菲：“我是说这个男的来自哪里？在什么地方？” 鹿萧不明所以。刚好周淮初的短信发了过来，她打开一看，正好是他发的地址。 她无所谓地念给童菲听：2号线，城南区，海亭公苑下车。 鹿萧：“怎么了？” 童菲：“这个地方，我知道。” 鹿萧一脸疑惑地看她。 童菲眼睛晶亮，伸手一指：“东南向，正桃花。” 第八章 放以前，鹿萧是从不会去信这些占术星座之类的问题，有时候看到别人研究，顶多觉得是对号入座或者巧合。 但经童菲这么一大串有板有眼的说辞，她居然没来由就心头微跳？以至于都顾不上去想周淮初是怎么知道她手机号的。 不过，她还没来得及说话。 徐思雨就在一边兴奋：“啊，真的吗？真这么准？” 她拉着鹿萧的胳膊：“你快说说，那男的是谁？我们认识吗？见过吗？” 第15页 方婷婷也开始起哄：“你什么时候有情况的？怎么都不告诉我们？” 鹿萧十分无语：“你们能不能先听我说一句？” “你说！” 鹿萧：“误会了误会了，没有什么桃花，我跟他不可能的！” 童菲不以为然：“怎么就不可能？” 方婷婷点头：“你怎么解释占卜的结果？” “这只能说明，占星用在我身上不准。” 她话音落地，童菲立刻反驳：“你可以质疑我的人格，但请不要质疑我的技术好吗？” 鹿萧弱弱：“可是作为一名合格的社会主义接班人，我怎么会信这些？” 童菲：“……” 徐思雨附上来：“你别啊，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好不容易有桃花，别再错过了好吗？” 鹿萧不忿：“谁说好不容易？我以前收过很多情书的好吗？” 徐思雨摆手：“那都是烂桃花，不算数的。” “……” 方婷婷坐在瑜伽垫上，拿了一瓶酒，催促她：“你别说废话，只需要坦白刚才打电话那男的跟你什么关系就好！至于可不可能我们帮你分析。” 徐思雨猛点头：“老实交代吧。” 看着几个人仍然紧追不舍，鹿萧只好说：“好吧，我承认，他的确跟我有关系。” 她轻咳一声：“他是我……” “喜欢的人？” “初恋？” “真爱？” 鹿萧：“叔叔！” 虽然不是亲的…… “……” 徐思雨咬牙切齿：“鹿萧！” “是你们逼我说的啊！” 方婷婷长久地叹了口气：“唉，白折腾了，还以为是帅哥，原来是个中老年大爷。” 童菲：“可是听声音不像五六十岁啊。” 鹿萧尴尬地笑笑：“呵呵，那是他声音显年轻，显年轻。” 一番话说完，这才堵上她们的嘴。 过了好一会儿，徐思雨想到什么，又突然问：“萧萧，你之前面试的那个翻译呢？怎么最近不见你说了？” 鹿萧摇摇头：“别提了，估计是水平不够，被刷掉了。” 徐思雨惊讶：“你这水平还不够？他们怎么不直接找中俄混血？你应该告诉他们，别看你没正式工作，但你从小就在俄罗斯待过，俄语比那些专业翻译差不了多少的！” “我觉得不止是俄语日常水平的问题。” 鹿萧想了想，说，“可能真是他们给的资料比较难，很多专业词汇出现在同一个句子里，我理解的不太好。” 徐思雨：“哪个方面的？” “物理吧。”她不太确定，“好像还有天文学相关？” 方婷婷皱眉：“这离日常生活也太远了吧，做起来又累，没面试上也正常。” 鹿萧点点头，“也是。” 可本来这么想着，谁知道第二天，鹿萧却突然得到个意想不到的消息。 中午回到宿舍，她刚打开电脑准备边看剧边吃饭。好久不登录的邮箱突然提示有一封新邮件。 鹿萧当即点开。里面显示的居然是上次面试的韩睿发过来的。 韩睿说，因为早上拨打她手机关机，所以才用邮件的方式来通知她。 他表示，前段时间他老师一直不在，所以没来得及给她及时回复，而现在老师已经从俄罗斯回国，并且对她的译稿非常满意。 于是，问她愿不愿意继续合作。 邮件发送时间，为一个小时前。 坦白说，有点惊讶。不过，这么好的机会鹿萧肯定不会错过。 她当即回复，表示可以。 二十分钟后，韩睿的电话便拨了过来。 “鹿小姐，你好。” “你好。” 韩睿说：“明天你有时间能过来一趟吗？我们签个录用协议。” 鹿萧想了想：“明天可能不行，周三可以吗？” 她周三上午没课。 “可以。”韩睿点头，“那我们周三早上十点见。” 鹿萧：“在哪见？” “跟上次的地点一样？” “托尼发廊？” “……” 就算隔着电话，也明显能感觉到对方无语的气息。 韩睿纠正：“是工作室！工作室！” 鹿萧连忙‘哦哦’两声。 * 挂了电话，韩睿从阳台走回工作区。 江临市科学院五楼。 与别的楼层鲜活明亮的现代化风格截然不同，这是一层装修极为古朴的办公区。两边均是灰白色的墙壁，中间过道隔着五六米的距离，十几间办公室分列两侧，交叉相对。 能在这里工作的，都是整个科学院在各自领域最为杰出的人，大部分都是一些年过半百的教授，但这中间唯独有一人不同。 韩睿走到第三间办公室前，深棕色的雕花门上挂着一块长方形木质铭牌，上面楷体书写三个字。 第16页 周淮初 再下面有一行英文。 astrophysicist 天体物理学家。 近几年国内人才大爆发，各地科学院科研人员呈逐渐年轻化的趋势，九零后初登舞台，给不少研究项目带来了不可或缺的创新力量。 包括韩睿在内，许多二十多岁的新鲜血液都进入学术领域，科学院内，实习研究员，初级研究员比比皆是。 两年前他仅仅二十四岁便硕士毕业，当时还有些沾沾自喜，认为自己智商高天资好，这么年轻便能顺利考入地方科学院，虽然做个助理研究员嘛，但谁不是这样一点点起步的？ 然而，哪里知道，这个世界，永远都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自见到周淮初的第一面起，韩睿那一丁点儿自负也开始变得羞愧了起来。 明明这个人只比他年长两三岁，却已经是莫斯科大学最年轻的客座教授，还是朗道奖章获得者，更是无数人敬仰的对象…… 二十八岁的年纪，不得不让人惊叹。 哲学家叔本华曾经说过，人才实现的目标普通人无法实现，而天才实现的目标普通人却连看也看不到。 那时候韩睿真正理解了一句话： 这世上，果真有人是上天赏饭。 思绪飞扬，韩睿抬手，轻扣几下面前的门，里面传来声音。 “进来。” 他推开门走了进去。 安静宽阔的办公室内，对面一张黑色木质长桌，桌身有细细的复古纹路，桌角也有一些轻微的磨损，后面还有一个十分高大的书架，里面被很多资料塞的满满当当。 韩睿恭恭敬敬开口：“周老师。” 周淮初从面前的一堆文稿中抬头，他带着副银丝眼镜，面色淡淡得：“怎么了？” 韩睿有些纠结地问：“您确定我们真的要聘用她吗？” 他一顿，看了眼手里拿着的资料。 坦白说，他跟在老师身边两年，一直知道他做事理智果断，不止在工作领域上的杰出成就让同行敬仰，包括他的为人处世也令人折服。 他从未见过他有像这次这样犹豫，或者说，冲动的时候？ 所以，韩睿才会再次来确定。 没想到他会问这个，周淮初怔了下，有点疑惑：“有什么问题吗？” 韩睿把手里那张资料递过去，说：“其实也没大问题，就是您应该知道鹿小姐还是个在校生，虽然是于老师当初推荐的，但我最近粗略算了下，以我们目前项目紧张的程度，如果用职业翻译的话，效率肯定会更高。” 周淮初点点头：“你说的对。” 韩睿愣了下，然后说：“那……我再把她退了？” “不用。”周淮初顿了顿，“她译稿水准很好。” “那效率问题……” 周淮初：“如果怕耽误时间，你就再另外找个职业翻译。” 韩睿彻底糊涂了：“可是这样的话，预支两个翻译，项目经费恐怕有些紧张，虽说翻译的工资不多，但长期如此总归也是一笔支出。” 况且，院里的任何项目哪个不是资金短缺，哪怕投入几百万，都基本只用于必要研究当中，其他方面分到的资金几乎微乎其微，甚至很多时候额外开销还得自己负担。 这种情况下，还得请两个翻译？ 韩睿显得很为难。 周淮初显然明白他的顾虑。他眼睑微敛，想都没想开口：“翻译工资可以从我个人账户扣。” 韩睿诧异抬头。 周淮初问：“还有问题？” “……没了。” 好吧…… 虽然奇怪，但老板都这样说了，他当然只能照做。 * 是夜，华灯初上，江临市霓光璀璨。 餐厅包间内，周淮初坐在靠窗的位置，侧头望向窗外。 他面色平淡，手里夹了一根烟，两指撑着自己英俊的眉峰，偶尔放下来轻吸一口，迎着呼吸，指间忽明忽暗，倒是跟他眉宇间那丝莫名的落寞相得益彰。 包间内十分安静，半晌，坐在对面的邵轩开口：“我记得你以前很少吸烟。” 周淮初一顿，抬头笑了笑：“现在也很少。” 邵轩还没说话，他又拿着自己手里的烟，反复看了看，淡淡道，“有时候烦了吸一根，也不错。” 烟酒这类东西，多了伤神，少了排忧。 “你烦什么？你一个天才科学家有什么好烦的？长相，金钱，地位你缺哪样？” 邵轩大喇喇往沙发上一靠，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哦对，还缺个美女！诶……我就奇怪了，在俄罗斯呆了那么久，怎么就不带个金发洋妞回来？” 周围好友不多，能调侃他的更少。 周淮初但笑不语。 邵轩也不在意，又问他：“走了这么多年，怎么突然舍得回来了？” 周淮初回答的十分官方：“为国效力。” 邵轩两手一摊，点点头：“真是个完美的理由。” 让人无法反驳。 两人坐了好一会儿，邵轩突然看他，仿佛不经意间提起：“当年的事，你都放下了吧？” 第17页 周淮初没说话，邵轩也没再问，时间一秒一秒过去。 不知何时，他把手上的半根烟摁灭在烟灰缸内，然后说：“我在尝试。” 邵轩心里一沉，想了想，还是问。 “淮初？” “嗯？” “你还有没有再找过那个女孩？” 周淮初怔了下，坦白说：“找过。” “她在哪儿？”邵轩问。 周淮初一顿，手里一杯红酒，他缓缓摇了两下，衬着包间内昏黄的光线，杯中液体转动，荡漾出一丝丝暗沉的波纹。 举起酒杯，半杯酒下肚。 他眉目冷静，看向窗外，听不出丝毫感情地说：“死了。” 第九章 周三上午一大早，鹿萧就起床收拾。 难得早上没课，几个室友都还赖在床上睡觉。她轻声轻脚去卫生间洗漱，等出来的时候，发现童菲已经醒来，正躺在床上玩手机。 鹿萧讶异：“我吵醒你了？” “没有。”童菲摇头：“我早都醒了。” 她一直拿着手机在看，边看边笑。 鹿萧问：“你在看什么？这么开心。” 童菲没回答，反倒神神秘秘地问她：“你知道咱们学校最厉害的是哪个系？” 鹿萧歪头想了想，说：“这个综合看的话我不知道，但光拿录取分数来说，应该是物理系？毕竟全国前三，而且以学校的待遇也能看出来学校最重视哪个。” 童菲叹了口气：“唉，以前总听学校里其他院的学生不服气，认为物理系资源太好，其他系仿佛不是学校亲生的。” 鹿萧一笑，江大作为全国顶尖综合大学，物理系更是数一数二，工程院和科学院都出了不少教授，院士。因此，江大一直以来对物理系各种待遇优厚，明明是学校人数最少的院系，却拥有最阔气的独栋教学楼，以及最多的奖学金和各种补助。 也难怪其他院的学生会愤愤不平。 鹿萧坐在书桌前梳头发，觉得有些奇怪。 “你今天怎么突然想起说这个？” 童菲回答：“前段时间我们学校不是有项物理学什么小行星之类的研究获奖了吗？学校宣传很厉害，还一度上了各种头条热搜。” 那段时间江大简直在各种赞美声中度过。 鹿萧点头：“这个我知道，怎么了？” “听说当时颁奖的时候是在莫斯科，各种物理届的大佬，其中还有一个中国科学家。”童菲语气惊叹。 “这么厉害啊？”鹿萧惊讶，“是谁？” 童菲摇头，“不认识，但听说是个青年教授。” 哦…… 这也没什么奇怪的，这个世上那么多牛逼的人物我们也不是都知道。 鹿萧疑惑地看她：“说了这么多，你到底想干什么？” 童菲眼睛一亮，这才说到重点：“我在学校官网上看到，那个科学家最近回国了，而且他今天就受邀到我们学校来开讲座。” 鹿萧起身，边收拾东西边疑惑：“嗯，开讲座就开讲座啊，这有什么神奇的。” 大学里每天不都有开讲座的教授吗？ 她抬头看着还躺在床上的童菲：“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居然对这些事情感兴趣？” 童菲还没说话，对面床上刚醒来的徐思雨却突然撇撇嘴说：“肯定是因为人家长得帅呗。” 鹿萧诧异：“你怎么知道？” 徐思雨：“我猜的。” 童菲：“靠！这都被你猜中。不过真的长得很帅啊！”童菲拿着手机，“他们说官网上有照片，我找找。” 鹿萧嗤笑：“我可不要天天看这些没有营养的话题！” 她背起包：“你自己慢慢看吧，我还有事要出去。” 她刚走出宿舍几步，还能听到童菲后知后觉的呐喊：“鹿萧！你说谁没营养了？！” “……” * 出了宿舍楼，在学校餐厅吃了早饭，鹿萧拿着一盒酸奶，走到校门口不远处的地铁站。 九点多，刚好错开早高峰，江大又是2号线前面几站，地铁里零零散散几个人。 在等地铁的间隙，旁边站了三个女生。二十岁左右，看起来也是江大的学生。 几个人不知道在聊什么，都是一副兴趣盎然的样子。 鹿萧本来在看手机没注意听她们说的话，可几个女生越说越激动，直到听到她们兴奋地说出一个词‘长得很帅’。 鹿萧难掩嘴角笑意，想着果然妙龄少女到哪的焦点都离不开帅哥。 可下一秒，又听她们说什么‘物理系’。 鹿萧一愣，难道跟童菲说得是同一个人？ 这么想着，她好奇地往身边看了一眼，只听女生a说：“我听我男友说，他真的超级厉害，十九岁就以全额奖学金去了莫斯科，后来没几年又去了美国，在同龄人还在读硕读博的时候，他居然已经满载荣誉成了导师，真是不可思议的人生。” 女生b这时嗤笑了一声：“切，这有什么，他在我们系本来就是个传说，而且你男友说得这些早就不新鲜了，江大物理系没几个人不知道的。” 第18页 a好奇：“那你说些新鲜的，让我们听听。” b回答：“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只是听说他家里背景很厉害，而且学校这次借着他回国的机会想要让他回江大开课。” “这么厉害啊？”a摇摇头，长长的叹了口气，“这种完美的人设简直就是人生赢家。老天爷怎么这么不公平，好事全让一个人给占全了……” b顿了下，有点犹豫：“也不一定全是好事。” “怎么了？” b皱了皱眉，语气沉了几分：“他身体有问题，挺严重的。” 这话一出，不止旁边两个女生，就连鹿萧在内，也不免惊讶。 她侧头看去，只见a诧异着开口：“啊？什么问题？” “他的腿好像……” b话音未落，地铁恰在此时停了下来，鹿萧不敢再耽搁下去，急忙上了车，那几个女生也走到隔壁车厢。 鹿萧想着刚才她们的话，心里竟莫名漾起一丝惋惜。 你看，上天果然还是公平的，一个表面再完美再让人羡慕的人，深扒下去，也总会有不为人知的一面。 半个小时后，到2号线终点，鹿萧走到上次面试的门口。 抬眼看去，玻璃门内，依然没什么人。 鹿萧暗自感叹，这个托尼造型工作室，好像生意很不好的样子。 她推开门进去，里面立马有个一头棕色的杂毛怪出来。 杂毛怪二十多岁，黑黑瘦瘦，看着像是刚睡起来的样子，半眯着眼睛对她说：“哟，美女，这么早做头发？” 不等鹿萧回话，他拉开面前的椅子，“算你有眼光，我可是这片最厉害的发型师。” 鹿萧：“……” “你是要剪头发还是烫头发，要做什么样的？唔……我们还是先洗头发吧。” 鹿萧本来就对这个店十分好奇，她问：“那个……你就是这里的托尼老师？” “是啊。”杂毛怪抬头，边说话边左右甩了甩自己的厚重的刘海，笑道，“怎么样，我这发型帅吧？” “……帅。” 刚从二楼走下来的韩睿偏偏听到这句话。他嘴角一抽，看向鹿萧：“说谎话会被雷劈的。” 鹿萧：“……” 杂毛怪：“哎，你怎么说话的，什么叫说谎话？你自己审美不行，还不允许别人夸我，我这店里好不容易来了个欣赏我的客人，你别给我吓走了。” 韩睿一笑：“就你那破手艺有哪门子客人，人家是来谈工作的。” “啊？真的吗？” 鹿萧尴尬地点头，杂毛怪顿时心塞难耐，一脸泄气。 上了二楼，韩睿直接拿出两张文件。 “鹿小姐，这是我们雇佣临时翻译的合作协议，如果你觉得没有问题，就在下面签个字。” 鹿萧从桌上拿起那张纸看了下，她以前接过不少译单，这上面写的一些条例，几乎跟以前大同小异，本没有什么问题。 但，不知为何，她突然就好奇。 “韩先生，我有个问题想问一下。” 韩睿点头：“你说。” 鹿萧说：“其实我之前一直以为你们会刷掉我，所以也没抱希望，但是为什么又突然录用我？” “而且根据你们的职业特点，需要的译稿一般都极具专业性，在这方面我显然并没有什么优势。何况我还是个在校生，时间上也没有办法做到尽善尽美。” 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韩睿一笑，给她解释。 “坦白说，你问的这些我之前也都考虑过，也因此认为你并不合适，但是……”他两手一摊，耸耸肩说，“就像我之前跟你说的，我只是个助理研究员，最终当然还是要看我老师的意见。” 鹿萧有点惊讶：“所以，录用我是他本人的决定？” 韩睿点头：“嗯。” 鹿萧低头看着那张合作协议，韩睿问：“你还有什么问题？” 她有点疑惑：“那这个合同是你跟我签？” “当然了。”韩睿笑道，“这些都是我来弄得，责任人是我。老师是个很厉害的大人物，主要重心在科研上，是不太管这些杂事的。” “……” 好吧，看在搞科研的老教授份上，她勉强接受他嘴里说的翻译是‘杂事’这个称呼吧…… 签完协议，双方各自一份。 出了工作室，鹿萧往地铁站走去，没走两步，手机便响个不停。 她拿起来一看，寝室微信群里，童菲跟徐思雨正在激情辩论。 童菲：我不管，我已经决定今天下午跟着物理系的去听讲座。 徐思雨：你就不怕真人让你失望？ 童菲：不会的，传闻不会有假，我有直觉！ 徐思雨：你怎么这么闲。 童菲：我本来就很闲啊，你不闲你天天在宿舍躺尸…… 徐思雨立刻急了：……谁躺尸了？我敢打赌，你去了肯定会大失所望，理科教授能有几个不地中海的？就算他很年轻，必然也早早就秃了！ 第19页 话说完，后面还附了一张网上很火的秃顶表情包。 童菲不屑：赌就赌谁怕谁，@鹿萧@方婷婷你们两个站谁，快下注。 方婷婷立刻回复：菲菲，我赌三包辣条支持你！江大工科男的颜值必须赶紧来人拯救！ 鹿萧拿着手机笑得不能自已，刚想给群里回复，身后突然有人出声。 “鹿萧。” 她看得太过专注，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猛地回头，惊魂甫定间，看见一张十分出挑的脸。 像第一次见到的那样，他穿着格外严肃考究，一身黑色西装，英姿挺拔，白色的衬衫上领口的风纪扣板正地扣在一起，再往下系着工整的藏蓝色领带。 鹿萧一愣，眼前没有光线，她却觉得非常耀眼。 下一秒，周淮初唇角轻笑：“看什么呢，这么开心？” 第十章 怔愣之间，她一时竟不知该怎么称呼他。只好晃晃手机白搭话。 “在跟舍友聊天。” 周淮初点头，瞥了一眼旁边的地铁站问她，“准备去哪儿？” “回学校。” 他‘嗯’了一声，说：“我送你。” 啊？ 鹿萧连忙摇头，“不用了，我坐地铁很快的，你忙你的，不用麻烦。” “不麻烦。” 呃？什么意思？ 他一顿，说：“车就在那边，我顺路而已。” 鹿萧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一眼便看到他的司机小陈的身影。 原来如此。 话说到这份上，她也不好再推辞：“那……谢谢。” “不客气。” 周淮初招手，小陈把车开了过来。鹿萧看了一眼，才发现好像是……换车了？ 之前那辆加长版卡宴不见了，现在面前的是一辆普通款黑色宾利。 来不及多想，周淮初已经打开车门，他示意她上车。 鹿萧：“谢谢。” 怎么感觉只要跟这个人在一起，她就总需要无限次的道谢？ 坐在车上，她暗自叹气，还是之前那辆车好啊，至少空间大可以离周淮初远一点。哪像现在这样，只能跟他并排紧挨在后座。明明浑身不自在，却一点都不敢动。 后悔坐上来了…… 车厢内异常安静，气氛一时有些压抑，鹿萧侧头望向窗外，佯装自己在看风景。 没一会儿，突兀的铃声打破沉默，手机又断断续续响了起来。 她急忙拿起来一看，群里又在热闹的聊天。 童菲：@鹿萧你怎么还没反应？到底站谁啊！ 徐思雨哀叹：萧萧，下注吧，管他输赢，我都好久没吃辣条了。 鹿萧这次终于打字回复。 鹿萧：真不想参合你们这种无聊透顶的话题！简直败坏我高冷骄傲的人设！ 童菲：所以呢？（黑人问号脸） 鹿萧：所以……我加注投思雨一票！（坏笑坏笑） 童菲：…… 徐思雨：感动。 她们聊得火热，鹿萧忍不住笑出了声。她收起手机，抬头，脸上的笑意顿时僵在嘴角。 呃…… “……” 差点忘了这不是在宿舍！ 旁边的周淮初此刻正直白地盯着她。 鹿萧心下一跳，“不好意思。” 周淮初好笑地看她：“我有这么可怕吗？” “啊？”她不明所以。 他脸色平静，嘴角一丝淡笑，竟直白地说：“为什么你每次总能给我一种‘视我如洪水猛兽’的恐惧感？好像每次看到我都很不情愿。” “……” 那是因为你总冷着脸，给人压迫感太强烈了…… 可这话怎么也不能如实说出口，鹿萧尴尬地拨了拨自己额前的头发，人家多次热心帮你，总不能还反过来吐槽别人。 她只好昧着良心说话：“呵呵……我哪有，你感觉错了，我觉得你人很好，跟你相处很轻松，而且你总是帮我，我每次见到你都很开心，怎么会怕你，你想多了？” 大概从没有人这么评价过他吧。 她话音落地，周淮初果真笑了：“是吗？” 鹿萧眨着眼睛，以自己前二十年从未有过的诚意点头：“嗯，是的。” 下一秒，周淮初眼尾微挑，徐徐道：“既然你觉得开心，那你肯定不介意我们一起吃个饭吧。” “……” 怎么办？她好想打爆自己的嘴！ 看她半天没有反应，周淮初颇为正经地问：“怎么了？” 鹿萧：“不想去。” “为什么？” “……我怕。” 周淮初：“怕什么？” “怕你……” 前一分钟还信誓旦旦表现出有友好相处意愿的鹿小姐，这一刻却瞬间把自己说过的话抛到九霄云外。 鹿萧抬头，分明看到周淮初微微勾起的唇角，以及眼里那丝毫不掩饰的促狭。 又在捉弄她！ 再往前看一眼，后视镜里司机小陈居然也在憋着笑！ 第20页 鹿萧：“……” 虽然很窘迫，不过，有那么一瞬间，她突然就觉得这位看起来严肃正经的周先生，好像也并没有他表面上呈现出的那样难以接近？ 看她不说话，周淮初突然问：“有好事发生？” 鹿萧不解：“什么？” 他低头瞥了眼她拿着的手机：“你从刚才就一直在笑。” “啊，这个啊……”鹿萧一笑，“是我的室友，她们在聊天。” 虽然他看起来怎么都不像是会八卦的人，但他似乎真的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的样子。 他疑惑：“聊什么？” 鹿萧歪着脑袋想了想，说：“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有一个教授，受邀到我们学校来开讲座，他好像很厉害，年纪轻轻就得过很多奖，是很多人的偶像这样子，宿舍有个女生觉得很神奇就想去听讲座，探一探真假。” 她话说完，周淮初居然微微笑了下，问她：“然后呢？” “然后，她们就在群里打赌。” 他好奇，“赌他是不是真的厉害？” 鹿萧摇头：“不是。” “是赌他到底长得帅不帅。” 周淮初：“……” 他大概没想到她们居然这么肤浅吧…… 鹿萧有点不好意思，解释说：“其实我们宿舍平时就这样，无聊经常闹着玩。” “无聊就赌男人玩？” 他扬眉看她，语气仿佛觉得很不错的样子，“哦，那你们的品味果然很独特。” “……” 鹿萧暴汗，早知道不说了！ 可周淮初又问：“赌注是什么？” 鹿萧：“……辣条。” 他好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么？” “辣条，就是吃的那个。”她重复。 好几秒之后，周淮初： “……” 不知是不是错觉，鹿萧总觉得她话说完，刚才还一直坦然淡定的周先生突然就以一种近似无语的表情看她。 鹿萧颇有些尴尬。 就在她以为他不会再说话的时候，周淮初却又突然问：“辣条多少钱一包？” 鹿萧惊讶：“你不知道吗？” “我出国快十年了，不太了解。” 哦。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但…… 她还是如实回答：“五毛？或者一块钱吧。差不多就是这个价。” “……” 他又问：“那你赌他到底帅还是不帅？” 鹿萧想了想，颇为认真地说：“你知道吗？去年我们系也来了个年轻有为的老师，学生们都传言他长得好看，我也见过，的确挺帅的！可是直到有一天，上课的时候，他的假发掉了……” 周淮初抬眼看她，她眨着眼睛，委婉地说。 “所以，我的大脑告诉我不能轻易相信理工科老师的发际线。” “你……” 周淮初动了动唇却没往下说，英俊的眉蹙在一起。 “我怎么了？”鹿萧奇怪。 “算了。”周淮初冷着脸：“没事。” 奇怪！是不是长得帅的人都这么阴晴不定？明明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像受气了似的。 她又不是说他秃顶！ * 半个小时后，车行驶到江大。 原本以为他会把车停在外面，可没想到居然径直要开进学校大门？ 鹿萧惊讶：“不用了，我就在这里下车好了。” 周淮初点头。 鹿萧：“？？” 点头是个什么意思？车怎么还是往里开了？ 周淮初看她一眼，解释说：“一会儿车会停在行政楼，你在那里下车。” 鹿萧疑惑：“行政楼？” 他颔首：“嗯，我有事。” 话说完，她还迷迷糊糊不解，车却已经停了下来。 鹿萧朝窗外看了一眼，高大的四层红棕色建筑，确实是行政楼，再一看，她心底一跳，暗叫一声。 不好！ 没来得及反应，司机小陈过来打开车门，鹿萧跟在周淮初身后下车。 而紧接着，她看到的场景，怕是过多少年都要记忆犹新！ 对面几米远，四五个中年人聚在一起刚从行政楼门口走出来，个个西装革履，精神抖擞，最关键的是这里面每一个人她几乎都认识—— 这不就是学校的几个领导吗？！！ 迷乱的思绪还来不及抽离，校长已经走到周淮初面前，语气格外欣喜：“淮初。” 然后，磁性而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她看到周淮初伸手与校长交握，绅士又礼貌地说。 “张老师。” 鹿萧一脸诧异！ 什么情况？ 张校长是周淮初的老师？ 如果她没记错，张青元校长好像应该是物理学教授，国家工程院院士吧…… 电光火石间，所有的事情突然联系在一起：舅舅在江大的师弟，张校长的学生，年轻英俊的归国物理天才。 第21页 以及他刚才在车上对她们宿舍赌注表示出的兴趣…… 所以，周淮初就是学校邀请的莫大教授？ 鹿萧：“……” 他还在跟几个领导说话，她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能尽量放低存在感尴尬地站在一边。 聊了一会儿，校长抬腕看了下表说：“刚好午餐时间，我们就一起出去吃个饭。” 周淮初笑了下：“哪里有老师请学生的，怎么说都应该我来。” 校长深感欣慰，指了指他：“你这孩子，做事还是这么周到。” 眼看着他们就要离开，鹿萧悬着的心终于放松下来。 然而下一秒，周淮初却不知为何，突然侧头看她，他缓缓问：“你是不是也没吃午饭？” 拜他所赐，周围一众领导的目光此刻都聚焦在她身上。 校长疑惑：“这小姑娘是？” 她还没说话，周淮初就无比坦然地开口：“一个朋友的孩子，也在江大读书。” 孩子…… 这满满的长辈语气。 鹿萧：“……” 她只好硬着头皮开口：“校长好。” 校长一脸和蔼：“好好，叫什么名字？哪个系的？” “鹿萧，俄语系。” 校长非常大方地赞美：“俄语啊，小语种好，好好学习，争取将来能进外交部。” “嗯。” 鹿萧尴尬地笑笑，觉得校长似乎太看得起她了。 校长又说：“既然都认识淮初，那你跟我们一起去吃饭。” “……” 纵然校长这么表示，但她是那么没有眼色的人吗？何况跟这些人在一起吃饭，估计只有‘味同嚼蜡’四个字。 鹿萧连忙拒绝：“不用了，谢谢校长谢谢各位老师，我已经吃过了，而且我正准备去自习，就不去打扰你们了……呵呵。” 校长连连点头，周淮初侧眸瞥了她一眼，这才跟着几个人离去。 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鹿萧终于长舒一口气。可她还没完全从震惊中回过神，身后却忽地有人出声。 “萧萧？” 鹿萧循着声音回头。 “……” 只见童菲，徐思雨，方婷婷正挨个站在旁边那棵大树前，看表情显然与她现在的样子同处一个频道—— 不可思议。 抱着一丝希望，鹿萧悠悠出口：“你们在这儿看了多久？” 童菲：“也……没多久。” 哦，那还好…… 徐思雨愣愣地说：“就……从你跟帅哥走下豪车到跟校长说话到他们邀请你吃饭一直看到现在。” 鹿萧：“……” 她真的要崩溃了！ 第十一章 宿舍里，童菲几个人坐在一排，以同样古怪又沉默的表情看着鹿萧。 鹿萧靠着椅子坐在对面，突然发现眼前这情景怎么那么像审问犯人？她的几个貌美如花的室友都是直勾勾盯着她，却都不说话，试图以眼神逼迫她就范。 越来越压抑的气氛下，还是鹿萧先开口：“你们这样看着我干什么？” 童菲眯起眼：“你说呢？！” 好吧…… 鹿萧：“要问什么就问吧。” 此话一出，像泄了洪的水库，霎时间，层出不断的问题滔滔不绝地向她泼来。 童菲：“刚才是什么情况？” “什么什么情况？” 徐思雨：“你居然瞒着我们谈恋爱！” “我没有！” 方婷婷：“帅哥，豪车，亲密同行？你是不是以为我们傻？” “本来就傻……” 三只一起：“萧萧，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 关键是她根本没有什么要坦白的啊！ 方婷婷又问：“你们认识多久了？” “也没多久，就见过几次而已。” “见过几次？”方婷婷嗤笑，“谁信啊！见过几次就坐人车上亲密同行？还邀你一起吃饭？” 鹿萧扶额，汗……怎么就说不清了呢？ 童菲：“怎么认识的？” 鹿萧想了想，尽量简单地讲：“这个怎么说呢？总结起来就是，我走路不长眼，把他撞了，后来又发现他是我舅舅的朋友，一来二去就认识了！” “那你既然认识他，为什么早上不直接告诉我们？” 鹿萧疑惑：“告诉什么？” 童菲怒气冲冲：“早上我跟你说的物理学家啊！你还装的什么都不知道，看着我们在群里弱智的打赌！” 鹿萧：“我冤枉啊！这个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 “真的？” “比真金还真！” 半天没人再说话，原本以为她们的盘问就此结束，鹿萧刚长舒一口气。 可就在这时，一直没说话的徐思雨却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愣愣的开口。 第22页 “萧萧，那个人是不是就是上个月我们在酒吧遇到，然后送我们回来的周先生？” 鹿萧无语：“你现在才想起来？” “真的是他？怪不得我说他怎么那么眼熟。”徐思雨震惊，又解释，“这不能怪我，对于一个脸盲患者来说，能记起来已经是靠他出众的外表了好吗？要是普通长相，只匆匆一面我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鹿萧还没说话，徐思雨狐疑，“所以，你跟他难道从那时候就眉来眼去了？” “你看着我的嘴巴！”鹿萧重复三遍，“没有没有我没有！” 徐思雨：“真的没关系？” 鹿萧举手发誓：“真的没关系，我就是今天去之前面试的地方恰好碰到了！” 她要是知道他就是什么物理教授，她死活都不会坐他车的！ 鹿萧话刚说完，童菲突然眼睛一亮，问她：“那他是不是就是我们占星那天晚上给你打电话的男的？” 鹿萧点头。 童菲咬牙切齿：“你不说他是你叔叔吗？” 鹿萧心虚：“我舅舅的朋友，叫叔叔没错啊，我又没说是亲叔叔……” 童菲：“……” 不过经童菲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她，刚才在车上怎么忘了问他，她钥匙的事情。之前说好她去取，这几天都给忘了。 她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发个短信问一下他，但想来想去，还是觉得等到周末再说吧，毕竟他今天在学校有正事，她也不好再去打扰他。 本以为经过这么一番折腾，大家都知道了这位传说中的江大天才长什么样子，赌注轻易出了结果，童菲的好奇心也会消失殆尽，可哪里知道，等到下午，她居然还叫嚷着要去听什么物理讲座。 几个人非拉着鹿萧一起过去，然而，还没走到图书馆，就已经看到大批大批的人流涌进。 多得是成群结队的美少女。 童菲愤怒：“我们学校的花痴太多了！” “肤浅！” “幼稚！” 鹿萧窃喜：“说得是你们自己吧……” “……” 最终还是没能去瞻仰一下周先生被众人崇拜的风采。 于是，童菲几个人要去逛街，鹿萧以今天太累了为由一个人回到宿舍，坐在电脑前，想起早上韩睿说会把这周翻译的稿件发给她。她登录邮箱，上面果然显示有韩睿的邮件。 她把稿件下载出来，然后打开粗略的看了一下。直到看到映入眼帘的那些物理相关的单词…… 鹿萧突然一惊，想起她跟周淮初第一次见面是在她面试的地方，而今天还是在那里！周淮初的职业也是物理，那附近又有个科学院…… 她就是再反应迟钝也该明白，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 仿佛陡然间，如醍醐灌顶，恍然大悟！ 鹿萧立刻给韩睿发了一封邮件： 韩先生你好，有个问题想问一下，您的老师叫什么名字？ 半个小时后，韩睿回复，果然是预料中那三个字：周淮初。 鹿萧：“……” 天底下再没有比她更笨的人了！ 带着完全的好奇心，鹿萧迅速打开网页，在键盘上噼里啪啦打出他的名字。 下面立刻出来很多个科技媒体以及学术杂志对他的报道，她向来不关注这些以前不知道实在太正常不过。 鼠标往下拉，最终箭头停留在百科上。 鹿萧忐忑地点开，里面一行一行记载：周淮初，男，28岁。 天体物理学家，宇宙学博士，本科毕业于江临大学物理系，先后以全额奖学金在莫斯科大学与麻省理工攻读宇宙学专业。 …… 15岁时周淮初以全国物理竞赛第一名的分数被江临大学物理系破格录取。 2014年在俄罗斯获得朗道奖章，是朗道奖设立以来首位外籍获奖者。 2015年初周淮初博士在广义相对论的预言下，通过天文望远镜以及微引力透镜的双重技术，成功观测到银河系外的一颗行星。 2016年，周淮初被特聘为莫大客座教授。 …… 鹿萧看得心潮澎湃，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 如果说在这之前，她对周淮初顶多是怀着好奇或者还有那么一点点像普通女孩子一样花痴的心态，可现在看到这些一一罗列出来的荣誉，她不得不承认，她心底一股浓浓的敬仰之情油然而生。 以前小的时候，不理解舅舅为什么要放弃物理科研转而下海从商。 身边也有很多人不明白，舅舅当时苦笑着说：这个世上，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很平凡，而仅有那百分之一的天才是用来改变世界的。 她想，她与周淮初大概就是百分之九十九与百分之一的区别。 这个下午，不知为何，鹿萧心境久久不能平复，在网上查阅了很多与他相关的事迹，尽管很多专业报道她根本看也看不懂，可字里行间仿佛就能感觉到他被人崇拜的力量。 看得越多，有那么一刻，鹿萧甚至觉得，她们之前只顾着花痴，对他出众外表的品头论足反倒像是亵渎了他的人格魅力。 第23页 她万千思绪乱飞，还来不及抽离。童菲，徐思雨和方婷婷恰好推开门。 鹿萧吓了一跳，扭头却看到徐思雨手里提着一袋子零食。 徐思雨伸手甩给她几包，“喏，给你的。” “这是什么？”鹿萧疑惑。 方婷婷眨着眼：“早上的赌注啊！思雨不是输了吗？” 哦哦，这样啊…… 鹿萧翻了下自己怀里那几包扔过来的东西，薯片，饼干还有…… 她惊讶：“还真有辣条啊？” 童菲瞪她：“还敢问！你投了思雨一票，你的辣条呢？” 鹿萧赶紧保证：“明天就买明天就买～” 几个人正欢快地吃着零食，鹿萧手机突然适时响起，她拿起来一看，居然是微信的添加好友认证。 打开微信，对方是个昵称叫z的人。再一看认证栏上写了五个字：我是周淮初。 呃…… 鹿萧点了同意，然后立刻打了一行字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微信？ 没两秒，周淮初回复：手机号搜索。 哦对……他上次就给她打过电话。 可她又奇怪：那你之前又是怎么知道我手机号？ 周淮初：你舅舅说的。 好吧。鹿萧刚想问他有什么事，那边就发来一条消息。 周淮初：你在干什么？ 鹿萧：吃东西。 鹿萧奇怪，他看起来也不像是无聊的人，无缘无故问这个干什么？ 她又问：怎么了？ 正想着，那边周淮初果然解释：你室友都在？ 鹿萧：是啊。 过了两秒，周淮初问：你们的赌注呢？ 她这才反应过来，他原来是在问这个啊。 鹿萧：我正在吃。 周淮初：吃什么？ 鹿萧：辣条啊…… 手速快于脑速的后果就是，话刚说完她就后悔了，果然，这次足足有几分钟，周淮初都没回复。 正当她纠结着要不要解释点什么，他却又突然发来一条消息。 周淮初：我的生物学朋友做过一项研究，结果表明含高安赛蜜，糖精钠，甜蜜素之类的食品吃多了人会变傻。而变傻程度跟廉价程度恰好成正比。 这是什么？ 鹿萧满头问号：？？？ 鹿萧：你说这个什么意思？ 他加她微信就为了告诉她做了个什么研究？他是不是找错人了？ 可周淮初却再也没回复。 呆愣了好一会儿，鹿萧才似乎明白他应该是在故意说给她听？ 于是，她后知后觉的发现，她一直以来说了很多他的坏话？甚至今天在车上直接暗示他是秃顶？！ 天哪！ 怪不得他在车上会是那种冷着脸的表情？堂堂归国博士，大名鼎鼎的天体物理学家，受国家重视，同行敬仰，学生崇拜，万千江大少女心中的男神…… 居然被她以一块钱一包的低价辣条拿来做赌注？ 这感觉就好像在说，他还不如垃圾食品…… 鹿萧迅速拿起手机百度，页面显示： 安赛蜜，糖精钠，甜蜜素是三种食品添加剂。 主要用于制作—— 辣条！！ “……” 他在骂她蠢！ 自此，鹿萧就明白了一件事，这位周大博士根本不像他表面看起来那么宽宏大量！ 第十二章 是不是所有高智商天才都是这样于无形中怼人，不但不带脏字还让人傻傻反应不过来？ 鹿萧默默捏了把汗，觉得以后见了他一定要谨慎一点，免得哪天不开心翻旧账。 不过转念一想，估计也没什么机会跟他再见面吧。就算是做译稿跟她对接的人一直都是韩睿，也不太可能直接跟周淮初本人打交道。 这么想着，鹿萧的心才算放了下来。 * 鹿萧发现，以前她做译稿的时候从来都是自信而专注，可现在拜周淮初所赐，她翻译个几句话就要小心翼翼，战战兢兢，生怕哪块不完美，被抓出把柄。 照理说，是熟人是不是应该更好说话一点？但不知为何，想起周淮初那张严肃又英俊的脸，她就觉得他是那种在工作上会要求到苛刻的人。 介于此，她甚至还在周五这天特地跑到书店去买资料！哪里能想到，她一个俄语系的居然有一天会需要买物理专用名词解析？ 高考的时候都没这么用功好吗？ 周五下午没课，三点左右，鹿萧背了个双肩包，走出学校大门。地铁站学生很多，到书店的时候，已经快要四点。 汉文书店规模很大，上下两层楼。在这片一个商业广场拐角处，偏僻却也安静。 老板是个三十多岁的青年男子，很热情。店内装修极为古朴，上下两层均是浅棕色的木质书架，楼内靠窗的边缘放着几张用小屏风隔开的沙发。除了一些来买书的人，偶尔也会有人坐这里查阅资料。 鹿萧去的时候店里恰好人不多，老板坐在一楼收银台后面整理放在手边的杂志。 她刚走进去，老板笑着点了下头。 店内十分安静，角落里还有三四个客人在认真阅读，鹿萧走到老板面前，低声问：“你好，请问这里有没有有关俄语或者物理学或者天文学相关的书？” 第24页 老板好像被她问住了：“……” 他有些无奈：“小姑娘，你说的这三种可差的太远了啊，你到底要哪个？能不能再具体点？” 鹿萧笑了下，有点尴尬：“就是有没有那种俄罗斯出版的物理资料，最好是中俄双语的。” “这我可不清楚。”老板想了想，指着二楼说：“不过，你去二楼找找，专业性分区都在二楼。” 鹿萧点了下头：“谢谢。” 她转身，走到楼梯口，迎面从楼梯下来两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子，两个人表情均是一脸惊喜，凑在一起边走边小声交谈，走到鹿萧身边时，鹿萧恰恰听到她们说的话。 “……真的好帅啊。” 上了二楼，可能由于这层都是各种专业领域的书籍，所以人平时就更少，此刻一眼望去，里面居然空空荡荡。 整个二楼分外安静，她不自觉就放轻了脚步。 三排书架，每一个分区都有专门的注释牌，一路向里走去，左侧一片便是外文类。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她需要的书。鹿萧勉强拿了本中俄特殊词汇解析，在手里翻看了几页，看见对面的物理分区，她正要往前走去…… 刚刚还安静的二楼，却陡然传出一声轻咳。她心下一跳，往左右看了一下，并没有人。 再静下心一听，好像左前方传来了轻微地翻页声。她一愣，刚才一直以为，这里只有她一个人的。 不知为何，好奇心突起，鹿萧循着声音看去，对面有一排书架挡着，却隐约可以看见一个身影。 她从面书架格挡里抽出两本书。 鹿萧瞬间愣住。 透过缝隙向里看去，对面物理分区的书架之前正靠着一个人。 那挺拔高大的身躯，分外出众的相貌—— 不正是几天没见的周淮初吗？ 寂静的下午，她和他之间隔着一排书架，他穿一件浅蓝色的衬衫，袖扣上挽，手里拿了一本书，微微低着头，额前的碎发刚好散落到眉间，与之前几次见面严肃考究的穿着相比明显肆意潇洒了许多。 窗外温柔的阳光照射进来，在他脸上渡了一层淡金色的光芒，随着他偶尔翻页的姿势，反倒多了几分慵懒的性感。 鹿萧愣愣地看着，一时间竟不知该做什么。 坦白说，她长这么大从未见过一个人有这么出挑的气质，就那么随意一站，周围的一切仿佛都要逊色。 好一会儿，身后响起脚步声，鹿萧这才清醒过来，转头一看，有几个人正从楼梯口走了上来。与此同时，周淮初也正要转身。 鹿萧心下一跳，赶紧拿着手里那本特殊词汇解析往楼下走去，不知为何，她就是不想被他见到。匆匆结了账，她没有多待一秒，直接走出书店。 然而…… 天不遂人愿，她刚走出去没几步，身后便有人出声。 “鹿萧。” “……” 光听声音，她就知道是谁。 鹿萧勉强转身：“……好巧。” 周淮初一笑：“是挺巧的。” 他从容地走过来，在她面前站定，低头说：“来买书？” 鹿萧点头，“随便看看。” 他‘嗯’一声，抬手看了下腕表突然说：“你还没吃晚饭吧？” “啊？吃饭？” 这才五点吃什么饭？ “嗯……”他好像并不在意她的反应，左右看了下问她：“你吃的惯俄餐吗？” 鹿萧条件反射性回答：“还好，吃过几次。” 周淮初点头：“前面有家俄式西餐厅，很正宗的莫斯科味道。” 他看她：“我们就在那吃吧。” 鹿萧慢半拍的发现，他这是要请她吃饭？ 她委婉解释：“其实我中午吃的很晚，还不是很饿……” 以他的智商想必肯定能理解她话中推辞的意思吧。 可是，他非但没理解，反倒说：“没关系。” “……” ？ 什么叫‘没关系’？ 鹿萧愣愣地还没说话，他侧眸，竟然毫不掩饰地说：“我挺饿的。” 鹿萧：“……” 这位天才，你饿你自己吃啊拉上我干嘛？我长得这么像陪餐的吗？ 然而，某位周先生显然对她脸上的表情无动于衷。 他又对她说：“离得很近，我们走过去。” 话说完不给她反驳的机会，他已经转身向前走去。 “……” 她只好默默地跟在他身后。 * 餐厅距离书店只有两三百米，站在门外，鹿萧抬头，店名字很直白，招牌上直接用中俄双语写了几个字‘莫斯科餐厅’。 店主是个常年居住在中国的俄罗斯人，所以店内风格都很独特，整体呈米色调，一二层中间打通，餐厅顶部中央挂着一台巨大的淡金色吊灯，璀璨灯光下，很有一股西欧风情，吧台前有一整面酒架，里面琳琅满目摆放着各种酒品，很符合大家对俄罗斯人民爱喝酒的传统印象。 两个人刚一坐下，服务生过来点单。 第25页 周淮初问她：“要吃点什么？” “你点吧，我随便。”鹿萧解释：“我对俄餐的了解仅仅只有红菜汤。” 服务生立刻热情的介绍：“那您可以尝试一下我们这里的莫斯科红菜汤，完全是按照国宴的标准做得。” 鹿萧：“……也行。” 主菜是周淮初推荐的，两份俄式炭烤猪排，一份红菜汤和马哈鱼，还贴心的单点了女孩子都爱吃的酸奶油。 等菜期间，周淮初看到她放在手边的那本书。 他问：“俄语的？” 鹿萧点头，刚想把书装进包里他却突然伸手：“我看看。” 她只好把书递给他。周淮初随手翻了几页，然后笑道：“特殊词汇？” 他看她：“你需要学习哪种类型的特殊词汇？” “……”她吐槽，“你明知故问。” 他扬眉，非但不介意反倒说：“如果是物理相关，我可以给你推荐一些俄语书籍。” 他还敢说！ 鹿萧狠狠瞪他：“你之前明明知道我在给你们做翻译，为什么不早告诉我？还有你那什么科学家的身份……” 害的她在他面前各种说坏话。 “我故意的。” “……” 他还真坦白！ 鹿萧：“你干嘛要故意？” 周淮初顿了下，说：“我记得你先说我老，又暗示我……”他好像有些无语，“发际线有问题？” “……” 鹿萧被雷了下，她抬头，他乌黑发亮的发丝十分完美的散落在额前。 “好吧，我承认我不该说你老不该说你秃顶更不该玩什么辣条赌注，可是……”她尽力辩解，“我当初又不知道我说的人就是你。” 她话说完，周淮初突然又说：“其实凭我跟你舅舅师兄弟的关系，再加上这么多巧合，我以为你应该能明白。” 他看她，居然颇有点无奈地说：“是我考虑不周，忽略了你的智商。” “……” 她觉得她快要炸毛了！ 智商高了不起吗？！ * 从餐厅出来已经六点多，鹿萧跟他道别：“我该回学校了。” 周淮初点头：“我送你。” “不用了。” “没关系，顺路而已。” “……” 又是顺路。 她好奇问他：“你住江大附近吗？” “没有。” 她一脸疑惑：“那为什么每次都能顺路？” “……” 他好像难得被噎了下。隔了好一会儿才说：“巧合。我回家会路过江大。” 哦，这样啊…… 他的车停在汉文书店前面，两人走过去，周淮初突然侧头问她：“你有驾照吧？” 虽然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但鹿萧仍然回答：“有。” 他点了下头，打开驾驶座：“你来开。” 鹿萧：“……” “我虽然考了驾照，可是我几乎没正式上过手啊！” 她不解：“你为什么要让我开车？” 周淮初顿了下：“因为我开不了。” “啊？” “……”她十分惊讶，“你居然不会开车？” 看着不像啊，他这种成熟精英，一表人才豪车都随便换居然不会开？ 大概她语气太夸张，他表情有些无语，强调说：“我只是开不了，不是不会开。” ？ 鹿萧眨眨眼睛：“有区别吗？” “……” “算了。”过了会儿，他抬手看了下腕表，“我们打车吧。” 两个人站在路口，鹿萧奇怪：“小陈呢？今天怎么不见他？” 之前每次他的司机都跟是在他身边的。 周淮初解释：“他中午临时有事，我让他离开了。” 敢情刚才要送她是因为这个。鹿萧后知后觉的说：“你是把我当免费司机了吧？” 周淮初唇角一勾：“……我不否认。” “……” 晚高峰伊始，两个人站在路边半天拦不到一辆车。 鹿萧提议：“要不我们去坐地铁吧？” 周淮初一愣：“地铁？” 他讶异的表情就好像从不知道世界上还有‘地铁’这个交通工具。 “是啊。”鹿萧奇怪着点头，又指向前方十几米远的地方，“那不就是地铁站，很近的。” 周淮初顺着她视线看去，顿了顿，这才点头：“可以。” 看他古怪的表情，她有些尴尬，不确定地问他。 “你不会……没坐过地铁吧？” 这也不是不可能，他们这些有钱人，不食人间烟火太正常了。 “……” 也许她毫不掩饰的神情显得很夸张，周淮初突然侧头。他们站在一棵柳树下，周围人来人往，他挑眉，徐徐说。 第26页 “二十一年前，江临地铁一号线通车，我恰好跟父母坐了第一班列车。”他看她，“那个时候你大概还没出生吧。” “……” 鹿萧：我闭嘴。 * 两人下了地铁站，正是周末，这块又是市中心，地铁上人潮涌动，拥挤不已。 “……” 看着乌压压一片，再一看旁边西装笔挺，卓然出尘的某位周先生，怎么看都跟这拥挤的人群格格不入。鹿萧后悔了，早知道不来了。 她有点尴尬：“没想到人这么多，要不我们还是出去吧？” 可反观周淮初，他倒是比她从容很多。 “没关系，进都进来了。”他看着周围一圈，莫名说了句，“有时候能挤地铁其实也挺让人羡慕的。” “羡慕？”鹿萧惊讶，“你怎么会有这种感觉。这有什么好羡慕的，地铁上都是人挤人，有时候站一路都没有座，很累的。” 周淮初仿佛没听到她的话，只是说：“我还挺喜欢的。” 鹿萧问，“为什么？” 他笑了下，低头看她，淡淡说：“有人气儿。” 哦…… 鹿萧感慨：“能这么说的大概率都是你们这些吃惯了山珍海味，想寻找调剂的有钱人吧。” 他倒没有正面反驳她的观点，只是问：“你没有钱？” 鹿萧还没回答，他笑，“以你舅舅的资产，你每个月的零花钱恐怕不比我的工资少。” “……” 他反问：“所以，你天天挤地铁也是有钱人需要调剂？” “……” 鹿萧：“你赢了。” 周淮初浅笑：“谢谢。” “……” 没过一会儿，地铁到站，两人一起上去。 后面跟着上来很多人，车厢越来越挤，她靠在另一侧的角落，而他顺势站在她前面。他本就身材高大，两人那样的位置，他整个身体把她护在里面，恰好隔绝了外面拥挤的人群。 她脸将将到他胸膛，这个姿势，近到几乎能感觉到他的气息。鹿萧耳朵莫名有点发烧：“谢谢。” 她听到他低低的‘嗯’了一声。 还好刚过了两站，就有人下车，他们身边刚好空了一个座，周淮初让她坐下。 汉文书店离江大将近二十站，整个路程足有四五十分钟。刚开始还没什么，可路程走了一大半，他还一直那样站着，周围也没有座位。不知为何，鹿萧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可一抬头他又一脸平常的冲她浅笑，她又觉得是自己错觉。 半个小时后，行车快到尾声，车厢内空了不少，鹿萧再次抬眼却不经意间看到他微微蹙起的眉以及略显苍白的唇色。 她陡然间就想起之前她在地铁站碰到的几个江大八卦的女生，其中一个好像有说他身体不好？鹿萧一愣，可具体哪里不好她又没听到。 此刻，她抬头。 “你要不要坐一下？”她说着就要起身。 周淮初伸手制止她。“不用。” “可是……”她犹豫了下，还是问，“你有没有不舒服？” 他低低的声音带了一丝安慰：“我很好。” 好吧，既然他这么说了，她也不好再说什么。等过了几站。她身边终于有人起身下车。 鹿萧赶紧说：“你快坐。” 周淮初点头。 两人坐在一起，快到江大的时候，地铁上人也越来越少，周围都是空位，他们对面只有一对年轻情侣。 好一会儿，鹿萧突然想起她译稿的问题，她说：“我想问你个问题。” 周淮初看她：“你说。” 她笑了下，抱着一丝希望：“我们现在也算熟人或者半个朋友了对吧？” 他眼里浮起一丝笑意，点点头：“嗯。” “既然如此，关于我译稿的问题你会不会因为我之前说你坏话就公报私仇对我要求很严格？” 周淮初摇头：“不会。” “啊，那就好……”鹿萧一笑。 可下一秒，他好整以暇看她，缓缓道：“我只会更苛刻。” “……” 无语凝噎！这人怎么这么爱记仇啊！ “唉……”她长长地叹了口气。 周淮初疑惑：“怎么了？” 鹿萧颇为遗憾地开玩笑：“我真替你未来老婆捏一把汗，要是以后跟你吵架，岂不是稍稍不注意就被你记仇加报复？” “未来？”他奇怪，“是谁告诉你我现在没老婆的？” 鹿萧愣了愣，诶？难道他已经结婚了？可是之前听童菲他们八卦明明说他是单身啊。 她眨着眼睛说：“你没看过江大论坛吗？万千少女早把你扒了个遍。” “……” 周淮初似乎被噎了下，然后又想起什么突然说：“你这么关注我？还去论坛看。” 鹿萧：“我就是无聊听舍友说得。” “……” 第27页 话说到这了，鹿萧就好奇：“你不会真的单身吧？” 长这么帅，不太像啊。 他看她，嘴角浅浅的笑，语重心长道：“小孩子最重要的就是学习，不懂不要随便管大人的事。” 这突如其来的长辈语气，深深地把她给雷了下。 既然如此，鹿萧顺着他的意思，当着那对情侣的面，声音拔高，十分恭敬的低头：“是，叔叔，你说的都对。” 她目光单纯：“毕竟叔叔活了四五十年懂得当然比我多很多……” 让你倚老卖老！ 鹿萧话音刚落，果然，下一秒，对面坐着的一对情侣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 此刻，她幸灾乐祸的眼里分明能看到周淮初僵硬的嘴角。 走出地铁站，鹿萧正处于满心得意当中，前面那对情侣中的女孩子突然侧过头来看她。她眨眨眼，十分可爱的说：“你叔叔真帅，都四五十岁了，可是看着年纪跟你差不多哎～” 鹿萧愣愣地听她口中的话，还没反应过来，身后突然响起一声轻笑。她回头，夜色里，霓虹灯昏黄的光线映照下，周淮初俊眉微挑，分明在好笑地看她。 “……” 四五十岁跟她长得一样？这位姑娘你会不会说话啊！ 鹿萧只好尴尬地笑笑：“呵呵……” 这边周淮初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突然看着对面的女孩，语气绅士而礼貌：“不好意思，让你们见笑了，我并不是她叔叔。” 他嘴边浅浅的笑，然后侧头看她，神色一本正经中竟陡然带了一丝丝装模作样的……宠溺？ 鹿萧一愣？ 这突如其来的笑意，为什么会给她一股触目惊心的感觉呢？！ 事实证明她的感觉是对的，下一秒他眼里一丝淡淡的促狭，清冷的声音在她耳边徐徐道。 “只是女朋友太贪玩，在开玩笑。” ？？？ ！！！ 鹿萧：“……” 她听到了什么？她是不是被雷劈了！ 一！定！是！ 第十三章 回到宿舍，鹿萧仍然处在当机状态中。 童菲坐在电脑前玩游戏看见她回来，顺嘴打了招呼：“一下午干嘛去了，现在才回来？” 还没听懂童菲的话，鹿萧胡乱的应了两声。 童菲奇怪地瞥她：“你嘴里含糊不清说什么呢？犯傻了？” 鹿萧愣愣地点头：“嗯……” “……” 根本顾不上回应，鹿萧往椅子上一坐，满脑子只有周淮初刚才说的那句话。 他居然猝不及防说她是他的…… 女朋友？！！ 怎么可以这么说？明明根本不是的！ 再一想他那微微勾起的唇角…… 鹿萧：“……” 开玩笑也不能这么开啊！ 可是…… 好奇怪，为什么她没反驳？为什么她居然不觉得生气？这完全不像她的作风啊，照理说，她应该在刚刚他说出口的时候就直接立刻果断撇清关系，然后狠狠质问他：“你为什么胡说八道！” 然而，只怪对方气场太强大，她已经被雷地完全忘记了说话。 坐在一边的徐思雨看着鹿萧越来越扭曲的表情，担忧开口：“萧萧，你发烧了？” “啊？没有啊！”鹿萧回过神。 徐思雨狐疑：“没有发烧，你脸怎么那么红？！” 什么？脸红？ 鹿萧一愣，伸手探了下自己脸颊，好像是挺烫的，再拿起桌子上的镜子一看。 呃…… 镜子里，面含羞涩，苹果肌粉扑扑的人，不是她是谁？！ 这情况不对啊！她不是应该生气愤怒吗！ 怎么能脸红呢！鹿萧摸着自己脸颊，觉得她一定是疯了…… 徐思雨吐槽：“你这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被人欺负了呢。” 鹿萧愤愤不平：“我就是被人欺负了！” “啊？” 话音一落，徐思雨立刻把椅子拉到她身边，不可思议地问：“你……被谁啊？是哪个王八蛋！” 鹿萧：“你干嘛这种表情？” 徐思雨不解：“我什么表情？” 鹿萧狐疑：“听到我被人欺负了，你居然两眼放光，一脸八卦？” “呵呵……”徐思雨尴尬，“我这不是以为是那种‘欺负’吗，哈哈，你懂得～” “……” 徐思雨话刚说完，床上的方婷婷立刻朝她扔下来一个抱枕，“你太猥琐了！” 被砸到的徐思雨揉着额头，没底气地解释：“我只是好奇嘛……” 后知后觉的鹿萧，越想越觉得咽不下这口气。她这才拿起手机打开微信，手指噼里啪啦迅速打了几个字。 鹿萧：周先生，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 没两秒，那边回：什么？ 鹿萧：乱开玩笑是会被雷劈的。 过了会儿，周淮初回复：所以，这算是诅咒？ 第28页 “……” 鹿萧坦白：你要这么理解也可以。 周淮初也不在意，问她：生气了？ 隔着手机屏幕鹿萧好像也能感受到他微微翘起的嘴角。 为什么只有寥寥三个字，她反倒莫名觉得他语气有点亲密？ “……” 鹿萧摇摇脑袋，她真的是疯了。 她回复：废话！你被人占便宜你不会生气吗？ 周淮初疑惑：占便宜？ 鹿萧解释：被别人随随便便说成女朋友还不是占便宜吗？ 这次还没等周淮初回复，她故意说：况且还是被你这么老的人…… 一想起他刚才在地铁站说的话，她气得打字都快了很多。也顾不上其他，只管一股脑把写的话发了出去。 结果，瞬间就后悔了，于是，迅速把最后这句撤回。 然而，周淮初回：……我已经看到了。 鹿萧：…… 她迅速挺平脸给自己辩解：我说的也没有错吧。 这边周淮初好像也并没有因为她的话不开心。 他只是说：吐槽完了？ 鹿萧：……完了。 周淮初这才问她：你反射弧这么长？现在才反应过来？当时怎么愣愣地不说话？ 鹿萧：…… 他又说：再说难道不是你先怼我的？我还不能还击？况且占便宜也是相互的，不能说我一个人吧。 “……” 虽然她不想承认，但这么说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鹿萧认输：……我说不过你。 * 这边原本送了鹿萧回江大之后，周淮初是准备回家的，然而刚进家门口，便接到邵轩的电话，说几个好友正在楼下酒吧小聚，他便又关门下楼。 于是，在收到鹿萧微信的时候，周淮初正跟一群好友在一起。 包厢内，热闹非凡。 他拿着手机坐在一边，想起刚刚临走前，鹿萧一副无语又吃瘪的样子，现在又无奈地控诉他占便宜，他便有些忍俊不禁，不由自主嘴角轻扬。 见这情形，邵轩惊讶：“哟，今天发生什么好事了？难得见你这么开心。” 周围几个朋友纷纷看了过来。 宋年身子凑过去，故意调侃：“是啊，跟那个小美女聊天呢？” 周淮初收起手机，转眼眼里已经一片清明，他淡淡说：“一个小孩。” 话说完，一群人八卦的心顿时消了大半。 宋年长长地叹了口气：“我当谁呢，原来是个小孩子。” “就是。”邵轩颇为失望地摇头，“我还以为我们周大博士终于开窍，沾了人间□□谈起恋爱来了呢……” 其余人也开始乱起哄：“对对对，淮初，以前上学的时候没见你恋爱就算了，怎么现在都出国这么多年了，也不带个洋妞回来？” 邵轩极为赞同：“那俄罗斯姑娘多漂亮啊……” 话音未落，对面一直坐着的孟珊神情一愣，她抬头看了眼周淮初，然后颇有几分不耐地对着邵轩几人说：“想找洋妞自己去找，别什么玩笑都带别人。” “呵……”邵轩嗤笑一声：“哟哟哟，孟师妹我可没说你，你反应有点大哦。” 孟珊脸色一红，有些尴尬。 面对一群人的调侃，周淮初失笑，以往这种问题他向来可以做到置若罔闻。只是今天…… 竟陡然来了几分兴趣。 他拿着手里那杯红酒，觉得自己大概是醉了，否则怎么会觉得恋爱也是件不错的事？ 良久，周淮初突然开口：“你们说的对。” 这些人都是在一起认识至少十年的老友，彼此之间的秉性十分熟悉，因此原本众人只是随口说说，也早已习惯了周淮初在一片调侃声中置身事外绝不参与的态度。 可此刻…… 包厢内却突然一片安静，邵轩和宋年几人都愣愣地互相看着对方，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他口中那句‘你们说的对’的惊人含义。 说时迟那时快，邵轩最先开口，立刻噼里啪啦问了一大堆：“你不会……真的恋爱了？对方是谁？我们认识吗？” 宋年也插着话头问：“难道真的是俄罗斯洋妞儿？” 周淮初挑眉轻笑：“我想我大概不喜欢外国的。” 不喜欢外国的那就是喜欢中国的了。 话音刚落，邵轩瞪着眼：“所以，你这算变相承认你——喜欢上了个女孩？！” 他话问完，包厢内六七个人几乎同时看着周淮初。 周淮初没说话，只淡淡一笑，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虽然没得到肯定答案，但于周淮初往常冷淡的性子而言，这神情已经再明白不过了啊！ 没否认不就等于默认吗！ 作者有话要说： 周先生有感觉了，鹿萧还在迷糊中。 我觉得男配助攻都该出来了 青衿扔了一颗地雷 一只小希灌溉营养液＋5 小耳朵图图灌溉营养液＋3 鱼化石灌溉营养液＋2 第十四章 （捉虫） 第29页 周淮初生平二十八年，幼年父母离婚，父亲再娶，母亲一心科研，极为注重教育，对他也分外严格。在她的教导下，他不负众望成为了让所有人都艳羡的所谓‘天才’。 十五岁上大学，一路保研保博，身边几乎没有一个同龄人，这么多年他从来都是在孤独中成长。再加上八年前那场举国震惊的地震，母亲意外丧生，而他也遭受了此生无法磨灭的伤害。 种种遭遇近在眼前，原本以为他这辈子大概也只会在寂寞中度过，身边好友大多比他年长，以前看着他们谈情说爱，却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为此动心。 甚至是……烦恼。 聚会散去，已近午夜十一点。 邵轩与他同处一个小区，两人走在路上。 邵轩觉得十分好笑：“以前总在想你要是恋爱了或者喜欢上了人会是什么样子，会不会跟对待刻板的科研工作一样，严肃，冷静，板正。” 他摇摇头：“可却万万没想到会是目前这种样子。” 周淮初斜眼睨他，勾唇笑：“目前？什么样子？” 邵轩双手一摊，耸耸肩说：“很显然，你现在的状态在犹豫或者说担心？” 周淮初笑了下，却没说话。 显然是默认了。 邵轩觉得很难以理解：“哎，我就不明白了，你一个著名物理学家，获奖无数，名利双收，又长成这样一副……嗯，祸害人生的模样，还有什么好犹豫的？赶紧上啊……” 周淮初颇有点无奈地看了他一眼。 长久的沉默后，他淡淡说：“我只是在担心。” “担心什么？”邵轩不解。 周淮初侧眸，夜色下，他眼里仿佛真带了一丝忧虑。 多年好友，邵轩立刻明白，他一愣，而后十分不赞同地说：“我的周大博士，你……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你一向那么自信果断的人，怎么会在这种事上钻牛角尖？” 邵轩愤愤地说：“喜欢上了就赶紧去追，别等到别人都把妹子追走了，到时候才后悔！” “追？”周淮初苦笑了下：“我拿什么追？” 邵轩一愣。 就看他目光望着远方，悠悠开口。 “拿我这样残缺的身体？” * 月初的时候，鹿萧把最新的译稿发给了韩睿，大概是由于知道了她翻译工作对象是周淮初的缘故，她一直小心翼翼外加紧张兮兮，生怕有任何地方做得会让他不满意。 等过了几天，韩睿还没给她回复，她不放心便给韩睿打电话试探着问：“你们老师看了我的译稿没有？” 韩睿奇怪：“怎么了？” 鹿萧一笑：“也没什么，就是好奇看看他会不会满意，毕竟是第一份正式稿件，有点紧张。” “这样啊，你放心肯定满意，我看过了基本上没问题。” 韩睿又说：“新的译单我发给你了，这次的，等老师看了之后，有什么问题我会联系你。” “那得等多久。” “这个不知道，我们老师生病好几天了，估计还得一周才上班吧。”韩睿说。 生病？ 挂了电话，鹿萧想了想，还是觉得应该问候一下。毕竟也算朋友？ 她给他发了微信。 鹿萧：听韩睿说你生病了，没事吧？ 等了好半天，周淮初都没回复。 她想着病号应该是在休息吧。 直到晚上的时候，她才收到了周淮初的回复。 周淮初：没事，感冒而已。 哦，感冒啊，那还好。 鹿萧想了想，又礼貌地叮嘱了几句：那你记得吃药，多喝热水，好好休息，祝你早日康复。 刚发完，又觉得是不是太官方了？ 还好，这次他回复的很快，也是十分官方的两个字。 周淮初：谢谢。 鹿萧：“……” 大家一起官方，也用不着太纠结。 * 还好没过几天，韩睿就给她回复，说老师看了她的译稿，十分满意，让她不用紧张，正常翻译就行。 鹿萧这才放心。 周六这天，作为班级学习委员的方婷婷要回家，鹿萧被方婷婷蛊惑，帮她去西校区研究生部送下学期的实习资料。 七月初的天气，江临市变幻莫测，中午出来之前还是艳阳高照，三十七度的高温。这才不到一个小时，外面突然就下起了雨。 夏季的雨向来来的狂烈，天空乌云密布，阴沉沉一片。 鹿萧从西校区大门出来，站在路边的一棵梧桐下躲雨，早知道早上出门前应该看下天气预报然后带把伞，她往两边看了下，学校后门附近连个大一点的超市都没有，就是想买伞也买不到。 豆大的雨点疯狂的打在脸上，鹿萧只好一路小跑着往前面的站牌走去。 下雨天气，很多人站在路边挡车，她刚走没两步，身边便缓缓停下一辆车。 雨越下越大，斜着打了下来，连睫毛上都沾了水渍，鹿萧眼睛微眯，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看到车门打开。 紧接着就有人出声：“鹿萧！” 雨水冲刷着声音，听不真切，她疑惑地看过去。 第30页 周淮初正坐在车内，看她仍然站在那里没动，他皱眉出声：“过来。” 他话说完，倾着身子似乎下一刻就要下车，还好身后有人拉了他一把。 然后，有个略显焦急的女声适时响起：“师兄！” 鹿萧一愣，这才快步走了过去，她站在车边笑道：“好巧啊。” 女子看到鹿萧，神情一动。 周淮初点了下头，英俊的眉蹙在一起，他语调拔高催促她：“上车。” 她‘嗯’了一声，赶紧坐了上去，还好雨刚下，并不是特别湿，她随手拨弄了两下额前的刘海。 左右看了下，这才发现这是之前那辆加长卡宴，车厢内，她跟周淮初坐在后面，对面还坐着两个人，一男一女，男子三十出头的样子，女的看着小几岁。 此刻两个人都盯着她看，那男的神色好奇，一脸惊讶，女的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从表面上看还算比较矜持。 鹿萧有点尴尬地冲他们笑笑。又看向周淮初没话找话随口说：“你换车频率有点高。” 一会儿卡宴一会儿宾利是要干嘛？ 周淮初仿佛没听到，只是冲对面坐着的男子说：“把纸巾递给我。” “嗯？纸巾？哦哦……”邵轩把手边放着的那盒纸巾拿过去，目光却仍旧不忘扫了眼鹿萧。 周淮初接过来把纸巾递给她。 鹿萧：“谢谢。” 她抽了几张纸擦了下脸上的水渍，听他问：“本科生不是在东校区吗？你来这里干什么？” 鹿萧答：“送资料。” 他看她：“出来怎么也不带伞？” 鹿萧笑了下：“早上不还是大晴天吗？我又不知道会下雨。” “你出门不看天气预报？”他一直盯着她的眼睛。 “现在还有人会时时注意天气预报？”她惊讶。 然后立马笑道：“哦对，我忘了，你跟我不是一个年代的人。” 周淮初似乎有点无语：“……” 难得看到他被人噎的状态，邵轩‘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几个人瞬间都朝他看去。邵轩有点尴尬。握拳抵住嘴角，轻咳一声。 他说：“抱歉，实在是没忍住。” 刚才上来急，又浑身狼狈，鹿萧只顾着跟周淮初说话，一时竟忘了对面还另外坐着两个人。 此刻被他这么一笑，鹿萧也有点窘迫，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邵轩好奇开口：“这位小美女是？”他看着周淮初，仿佛似有深意，“你还不准备介绍一下？” 周淮初神色如常，完全忽视他话外音，只平静的对鹿萧说：“我朋友。” 鹿萧点点头，看着邵轩跟他身边坐着的女子：“你们好。” 孟珊顿了下，礼貌地回了一句：“你好。” 倒是邵轩性格向来自来熟，他吊儿郎当开口：“你这介绍太敷衍了，不直接告诉我这小美女是谁吗？” 他不怀好意地问：“你们什么关系？” 鹿萧：“……” 这位先生恐怕不知道自己话里话外都快要溢出来的八卦语气。 果然周淮初还没说话，坐在一边的孟珊冷眼看他，嗤笑一声，“就你话多。” 邵轩委屈：“我这不是关心朋友的感情……咳咳……关心朋友的生活吗。” 鹿萧想，他多半是误会了，她扭头对周淮初低声说：“你最好说清楚，他好像误会了。” 周淮初看她，竟一脸坦然说：“误会什么？” “……” 看周淮初无动于衷的样子，她只好自己开口，匆忙解释说：“你误会了，我只是……” 不知道她当时是怎么脑抽了，竟脱口而出：“我只是周先生雇的翻译……” 跪了。 周淮初：“……” 邵轩一愣，好像十分失望的样子：“这么简单？” 鹿萧：“……是的。” 就这么简单。 原本以为她瞬间就解决了被人误会的尴尬，稳稳保住了周淮初高冷的单身贵族人设，他应该会很欣慰才是。 可是……这情况好像跟她想得不一样啊怎么他非但没有开心，脸色好像比平时还更冷淡些。 鹿萧：她没说错话吧？ 不过她这么仔细一看，突然发现周淮初今天的穿着…… 她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刚才一路狼狈，又跟他们说话，都没注意到他居然穿得好像是睡衣？ 那种衬衫式的棉质睡衣，浅灰色，他半倚在后座上，嘴唇偏白，神情也略显疲惫，头顶的发丝随意地散落在眉间，与往日严肃周正的的气质截然不同，此刻的他，整个人由内而外透出一股病态的散漫。 再一看，他腿上还盖着一件薄薄的毯子。虽说下雨了，但，大夏天的还要盖毯子？ 鹿萧一愣，想起之前韩睿说他病了的事。 她这才问他：“你感冒还没好吗？” 她觉得奇怪：“都快十天了吧？这么严重？” 第31页 周淮初还没说话，坐在一边的邵轩诧异出声：“感冒？” 看他疑惑的表情，鹿萧解释：“对啊，他前些天不是感冒了吗？” 邵轩看向周淮初：“哪里感冒了？你不是……” 他话未说完，周淮初适时打断，他看向鹿萧，平静的说：“我好多了。” “哦……那就好。”鹿萧狐疑地看了下邵轩的表情，又说，“你感冒这么严重就应该在家休息啊。” 她指着他身边放着的一叠文件，语气十分不赞同：“刻意去工作只会加重病情，你这么大的人还这么不爱惜身体。” 不知道这几句话有什么魅力，总之，她话说完，就看到周淮初突然浮起一丝浅笑，好像心情很好地样子：“我知道。” 话音刚落，就在这时，前方路口处，车子突然一个急刹。惯性使然，几个人一瞬间都向前倾倒，鹿萧一个没稳住，顿时倒在了周淮初的身上。 接着，前方传来司机小陈惊魂未定的声音：“真是吓死了，不知从哪冒出来一只猫，还好躲过了。” 鹿萧整个人的重心全部压在周淮初的腿上，她一顿，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可还没反应之际，孟珊突然紧张地开口。 “师兄！” 邵轩也在一边出声：“淮初？” 下一刻，周淮初的声音在她头顶上方响起，如以往那样从容：“我没事。” 他手轻拍她的肩，问她：“鹿萧？” 鹿萧赶紧起身，不可避免的将胳膊撑着他的身体，她有些尴尬，急急忙忙说：“不好意思，没撞到你吧……” 惊魂甫定，在坐起来那一瞬，鹿萧话还未说完，却陡然一愣。 想到刚刚那丝异样的感觉，她心跳加速，然后呆呆地几乎难以置信地将视线从他略显苍白的脸上划过，慢慢落到他腿上…… 他的左腿…… 她大脑一片空白：“你……” 周淮初却微微一笑，十分平静且温和地说：“没关系。” 他似在安抚，可她觉得自己的手好像都在发麻。 第十五章 鹿萧是一路呆愣着下车，然后呆愣着回到学校的。 寝室里，她的心久久不能平息。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变成那个样子，可是，一想到他那样一个完美的人，却遭遇到如此巨大的重创，就觉得很心酸的样子。 她长着大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的心情，一瞬间就对一个人产生了如此强烈的同情。 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怎么能是同情呢？ 明明他是那样一个出类拔萃，令无数人艳羡，崇拜和敬仰的人啊。 就算…… 就算是身体不健全，以他所获得的那些荣誉，以他独特的人格魅力，也完全用不着别人同情啊。 鹿萧在心里立刻否定自己，好像她那点怜悯都觉得是对他出色人生的亵渎。 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把之前发生的所有事迅速联系到一起。 怪不得他第一次去面试的时候在路口撞了他，小陈会那么紧张。 怪不得那次听到江大的几个女生讨论他时会用那样遗憾的语气说他身体有问题。 怪不得在书店那天他会说他不是不会开车，只是开不了。 …… 还有种种种种，甚至他之前说他羡慕能挤地铁的人她现在好像也能理解他话中的含意了。 她觉得自己简直就像个脑残，在所有细节表现的那么明显的情况下，让他跟自己去挤地铁，还让他站了一路，明明他都表现的很痛苦了，她居然也没发现有任何问题。 鹿萧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来形容现在的心情，诚然，这世上有无数身体不健全的人，可是放在他身上，为什么她会觉得那么难过？ 这一晚，一向沾枕头就睡的鹿萧，却辗转难眠。 第二天一早，她坐在电脑前打开网页，在上面输入周淮初三个字。 她记得上次在网上查他的名字，她看了很多很多资料，可是并没发现有报道提过他的身体问题。照理说，媒体应该不会放过这个点，虽然很多时候当事人并不太愿意，但不得不说遇到这种事，媒体的确喜欢塑造神人。 尽管你不喜欢，他们也有可能把你渲染成身残志坚的典范。 然而很奇怪，鹿萧这次依然重新翻找了很久，还是没有任何相关报道有说到他腿的问题，好像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在这件事上噤声。 不知为何，她居然莫名松了一口气，因为实在不忍心看到网上那些陌生人对他议论纷纷，好像觉得他是那样骄傲的人必然也不愿意外界只关注于这些事。 不过，安心的同时又不可否认，她自己又的的确确想要寻找一些蛛丝马迹。 鹿萧烦躁地关掉电脑，她觉得自己快要矛盾死了！ 不就是一个普通朋友吗？为什么她要这么介意？ 满脑子在胡思乱想，童菲从外面回来问她：“你这什么表情？” 鹿萧呆呆地问：“什么？” 童菲奇怪：“从昨天下午回来我就发现你不对劲了。”她把手里的东西递给鹿萧，“给，这是给你带的寿司。” 第32页 鹿萧接过来把寿司盒打开。 童菲又问：“说吧，遇到什么事了？” 鹿萧惊讶：“我有表现的这么明显吗？” 童菲有些无语：“你一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你当我不知道啊？” “而且，你整个人脸上就只写了三个字。” “哪三个字？” 童菲：“我很烦！” 鹿萧：“……” 童菲摆摆手：“算了，你不想说就别说了，我倒是有个事想说。” 鹿萧好奇地看她。 童菲把椅子往她身边拉过来，神秘兮兮地说：“我之前不是说过我有个关系很好的高中同学也考到了江大，她在经管系，你还记不记得？” “记得。”鹿萧点头。“怎么了？” 童菲解释：“我那同学之前老说我单身了二十年，她一定要给我介绍对象让我尽快脱单，我一直以为她就是开玩笑的，哪里会当真。” “所以，她前几天说周六找我出来玩，我昨天就去了。然后她有个男朋友，她男友还真带了一个男生过来。” 童菲有点不好意思，“她还神神秘秘地说要给我俩牵线，撮合我们在一起。” 鹿萧眨眨眼睛，笑了下：“不错啊，这是好事，反正你不是一直抱怨没男友吗？” 她又问：“那男生人怎么样？” 童菲想了想：“人不错，长得也挺好的，挺阳光一个人。但是很明显做朋友可以，我俩互相都不来电。” “哎呀，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 “……说了这么多，居然还不是重点？”鹿萧笑哭。“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 童菲一脸八卦的说：“你知道那个男生叫什么吗？” 鹿萧看她，只听童菲说：“叫——周竣。” 周竣？ 鹿萧奇怪：“这人是谁？我不认识他吧，你干嘛这种语气告诉我？” “哎呀，我当然知道你不认识他了。”童菲瞪着眼睛，十分惊讶地说，“但是你认识他哥！” 鹿萧还没说话，童菲一字一句出口：“周淮初。” 呃…… 鹿萧愣了下，确实没想到，周淮初居然还有个弟弟？ 童菲看着她继续：“而且他那个弟弟好像很崇拜他，我们吃饭期间没话说就随便聊起从江大出走的那些风云人物，他弟就张口闭口他哥哥，好像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周淮初是他哥。” “这很正常啊，他哥哥那么出色很难不让人崇拜吧。” 童菲又说：“可是后来他无意中说出来他哥哥身体不好。” 话音刚落，鹿萧心头直跳，下一秒童菲开口。 她很惊讶也很惋惜。 “萧萧，你知道吗？周淮初的左腿是残疾的。” 所以这句才是童菲口中的重点吧。 没有任何词语能准确形容她此刻复杂的内心。明明昨天已经清楚地知道了他的身体状况，可是当从别人口中听到‘残疾’两个字时，仍然让她觉得刺耳。 好像觉得那么惨淡的两个字被用在他身上，她连听都不想听。 她想，也许连上天都在嫉妒他，让那样一个卓然出尘的人，遭受那么严重的伤害。 * 再次碰到周淮初，已经是将近半个月之后。 七月中旬，暑假快速来临，一轮考试结束，学校准备清校。 俄语系最后一门考试安排在十五号，于是除开本地的方婷婷之外，其余三个人都在第二天回家。 原本鹿萧家离得最远，她早早就准备回去。 可是到了十六号，徐思雨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死活要拉着鹿萧和童菲去陪她逛街。 两人再三拒绝，却不敌徐思雨豆大的眼泪刷刷往下掉。 鹿萧急了：“这是怎么回事？不陪你看电影也不至于哭成这样啊，你别哭了我们去还不行吗？” 在她印象里徐思雨向来是那种大大咧咧，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的性子，认识两年可从没见过她哭的这么伤心过。 明明前几天还好好的啊。 童菲就冷静许多，单刀直入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两人越安慰徐思雨的眼泪反倒像断了闸的洪水，止不住地汹涌而出。 徐思雨惨兮兮地说：“我……我失恋了……呜呜呜。” “啊？”童菲惊讶地下巴都快要掉了下来。 鹿萧的表情也没好到哪里去。 她慢吞吞地问：“你……什么时候谈恋爱了？” 徐思雨：“……” 不过鹿萧话刚问出口，就突然想起之前那晚学校停电，她们几个在宿舍聊天，方婷婷吐槽徐思雨的话。 鹿萧讶异出声：“你不会真是跟……班长？” 徐思雨没说话，显然是默认了。 童菲怒气冲冲开口：“好你个徐思雨，枉我们拿你当亲姐妹，隐藏的够深啊，都失恋了我们才知道你居然还谈过恋爱！” 徐思雨弱弱解释：“我也不是故意要隐瞒的啊，只是觉得还没到时候……” 第33页 她说着又抽泣起来：“只是没想到我可怜的爱情才刚刚萌芽就被扼杀在土壤里了……” 鹿萧叹了口气，安慰她：“这种情况你应该感到庆幸才对，别伤心了。” “为什么？” 鹿萧说：“你想啊，照你说的，你的爱情现在才刚刚萌芽，要是真到了你把它养成参天大树的时候，到时候在一瞬间杀死它你得多疼啊，现在还好，就蚊子叮一下，明天就没感觉了。” 鹿萧心里暴汗，她也不知道哪来这么多道理，但都这会儿了，就算胡说八道也得装得一本正经。 徐思雨抹了把眼泪，愣愣地问：“真的吗？” 鹿萧狠狠点头：“比真金还真！” 这边童菲突然说：“你们发展到哪种地步了？” 鹿萧有点尴尬。 只见徐思雨歪着脑袋想了想说：“看了场电影？吃了顿饭？” 童菲又问：“kiss过没有？” “……没有。” “拥抱呢？牵手呢？这种最基本的总该有吧？” “……虽然我很想说有，但……没有。” 鹿萧：“……” 童菲怒吼：“……徐思雨！你这算哪门子恋爱啊！你告诉我你哪里失恋了！” 徐思雨嘴角一阵抽搐，“这么说来，好像也是哈……” 不过，她仍然说：“但是，你们两个还是得陪我去安抚我受到创伤的心灵！” “……” 于是，三个人一起直奔校外的商业广场。又是看电影又是ktv嗨歌，最后整个玩了一圈之后，才发现已经是下午四点。 等回到学校，一看到她们还在，宿管阿姨惊讶出声：“你们怎么还没走？” 鹿萧说：“我们明天走啊。” “明天就清校了，宿舍楼会封的。” “啊？”童菲问，“不是说十八号才清吗？学生可以待到十七号啊。” 宿管阿姨无语地指了指她们身后的小黑板。 鹿萧扭头，上面分明清清楚楚写着‘十七号之前离校’，并不是能待到十七号…… “……” 误会大了。 几个人只好迅速回到宿舍，还好行李都是之前收拾好的。一人一个行李箱，踏出校门。 三人分道扬镳，徐思雨家里在江临管辖区的郊外，校门口有公交直达。童菲离得远，直接表示她先不回家，在她小姨家呆一晚。 等徐思雨上车后，童菲对鹿萧说：“要不你今晚跟我先住我小姨家吧？” “不用了。”鹿萧立刻拒绝：“现在才五点，我刚在网上买了票，坐高铁回去，就四十分钟很快的。” 她明白童菲好意，但要住在别人亲戚家里，太麻烦了…… 童菲大概也能理解，便也没有勉强，她挥挥手：“那我走了。” “拜拜。” 告别之后，鹿萧上了地铁。 到江临高铁站的时候，已经傍晚，在自助取票机上取了车票，才悲催的发现，她来晚了，没赶上最近那趟车！再下一趟就要等到晚上八点多，回家的话太晚了。 然而这还不是最倒霉的，最倒霉的是，她刚从车站大厅出来，下台阶的时候一不小心就扭到了脚！幸好不是很严重。 不过有那么一瞬间，鹿萧仍然怀疑自己是不是该查查老黄历，看看她哪里犯冲了。 于是，这个傍晚，鹿萧一个人拖着一个行李箱，拿着手机一拐一拐地在车站外找酒店。 她长得年轻漂亮，皮肤白皙，穿着一件浅蓝色的连衣裙，乌黑亮丽的长发如瀑般散落在背后，这样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吸引了无数路人的目光。 不时有店家在门口拉客，问她：“小姑娘，住宿吗？” 鹿萧一一摇头，车站附近，鱼龙混杂，到底不安全，她在地图上找了附近一家星级酒店，准备打车过去。 她正朝前方走着，恍惚中，好像听到有人在叫她。左右看了下，却没发现任何人。她摇摇头，觉得自己大概是傻了，这种时候居然还能听到周淮初的声音。 可她刚转身，下一刻，便又听到有人出声。 “鹿萧。” 这次十分真切，是那个低沉磁性，半个月没听过的声音。 鹿萧回头。 六点多的车站，夕阳西下，周淮初站在对面，修长挺拔的身姿正徐徐向她走来。 落日的余晖温柔地洒在他身上，让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暗淡起来。 只在这一瞬间，她居然莫名有点感动是怎么回事？ 他在她面前站定，蹙眉问：“你在这儿干什么？” 鹿萧回：“我本来准备回家，来的太晚了，没赶上车。” 周淮初看了眼她身边的行李箱，说：“跟我走。” “呃……干什么去？”她惊讶。 他没有回答，反而反问她：“你不走，难道准备今晚就留宿在车站？” 鹿萧：“……” 她明明没有那么说好吗？还有，为什么她觉得他脸色很不好的样子啊。 第34页 鹿萧说：“我其实是准备到前面一家酒店去的。” 她补充：“星级的，应该很安全。” “嗯。” 周淮初只淡淡应了一声，然后顺势拉起她的行李箱。 他看她：“我车就停在对面。” 她以为他要送她过去，就说：“那行，酒店就在前面两三站路。” 周淮初没说话，只拉着她的箱子就准备走。 可是，在已经知道了他身体状况的前提下，鹿萧是怎么也不愿麻烦他做这些事的。 她连忙制止他：“不用，太重了，我自己来就行。” 不知道这话哪里说得不对了，周淮初突然停了下来，他站直身体，低头看她。 鹿萧一愣：“怎么了？” 良久，他微微叹了口气，缓缓说：“鹿萧。” “嗯？” “你对我不用这样。” 好半晌，鹿萧才明白过来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她这才松开手，周淮初便拉起她的行李箱，而她一拐一拐地跟在他身后。 鹿萧发誓她已经尽力表现的自然，然而没走两步，还是被周淮初发现了。 他回头，看着她的左脚，然后眉头皱得更深：“这是怎么了？” 鹿萧只好坦白：“刚才不小心扭到了。” “很痛吗？”他问。 鹿萧摇头：“没有，就一点点感觉。” 看他一直盯着她，她有些不好意思，于是赶紧补充说：“真没事，我可以走的。” 他点点头，看不出来是信还是不信，只拿出手机给小陈打了电话，让他把车开到这边。 然后周淮初极为绅士地替她打开车门，回过头看了一眼她的脚，不知道是想要扶着她上车还是抱着，总之，他刚伸手触碰到她的肩。 鹿萧下意识躲开，连忙说：“呃……我自己来就好。” 她觉得很汗颜，一个小小的崴脚，对比他而言实在太小题大做了…… 周淮初顿了下，收回刚伸出去的手，却没说话。 等她上了车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发现，这走得方向不对啊，跟去酒店刚好相反了。 她急急忙忙说：“走错了吧。” 小陈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没错啊。” 鹿萧提醒：“酒店的方向应该在东边？” 周淮初奇怪：“谁说要去酒店了？” 鹿萧惊讶：“那要去哪儿？” “回家。” 她脱口而出：“回什么家？” 他顿了一秒，然后敛了目光，侧头看向窗外：“我家。” “……” 谁要跟你回家！ 第十六章 回他家里？ 成年男女在一起， 这句话必然会引起无限遐想。 鹿萧坐在车里， 大脑飞快闪过无数种可能性。 今天如果说这句话的不是周淮初， 哪怕换成任何一个男人，她大概都会以为对方也许是有言外之意。 譬如说，对她有意思， 想追她？ 或者，单纯欺骗小女孩， 想图谋不轨…… 但是， 坐在面前的人是周淮初， 这么久以来，她已经完全能明白这位周先生的用意——面冷却热心肠， 分明就是爱多管闲事。 尽管这跟他本人高冷沉默的气质实在不符，可是除了这个，她再想不出还有其他原因啊！毕竟他之前很早就说过，你舅舅是我师兄， 你遇到什么事都可以来找我。 既然有这个前提在，她总不至于自恋的认为人家会对她有意思？ 况且，以他平时的态度，也不可能啊。 鹿萧思绪飞扬， 半天没说话， 周淮初突然问：“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 她纠结了两秒，还是问：“你为什么要把我带去……你家啊。” 周淮初反问：“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啊， 我明明已经找好酒店了。”她理直气壮。 他直接否定：“酒店不安全。” 难道你家就很安全吗？这句话她只敢默默吐槽。 她还没说话，就听周淮初继续道：“再说你脚扭了， 需要处理。” 话虽这么说…… 鹿萧：“可是，孤男寡女……好像很不方便。” 话音落地，他侧眸看她，好像难得无语的样子：“你想多了。” “……” 周淮初一脸正经说：“只是你舅舅之前特地嘱咐我，他离江临远，你遇到麻烦了让我照顾你。”他顿了下，像是故意让她安心似的，“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哦…… 看吧，果然还是因为舅舅的缘故。 他又说：“况且，我既然碰到你了，大晚上让你一个小女孩在外面，万一出了事，第二天我就是最佳嫌疑犯。” 鹿萧：“……” 虽然他话说得不好听，但不得不说，这个理由给的太及时也太充分，鹿萧最后那点纠结也在他说完这句话后烟消云散，顿时心安理得接受帮助了。 第35页 你看，人家说来说去只不过是不想放过任何有可能让他惹上麻烦的可能性。 这么一想，好像也不觉得有多麻烦了。 * 大约四十分钟后，车子停在一栋小区门前，透过车窗，鹿萧看了一眼，小区叫海亭公苑。他之前好像就说过。 小陈打开车门，周淮初先下车，然后问她：“要不要帮忙。” 鹿萧摇头：“不用，其实也不是很痛。” 他点点头，等她下车后，安排小陈：“你先把车开进车库。” 小陈应声离开。 鹿萧奇怪：“那我们干什么？” 他看了眼前方，对她说：“那边有社区诊所，去检查一下。” 鹿萧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前面一排街灯映照下，的确有一家社区门诊。 她点头：“也行。” 话说完，她就准备走，可刚走了几步，却发现他没动。 他看着她一瘸一拐的脚。 “怎么了？”鹿萧疑惑。 周淮初抬眼，夜色已暗，他们身后有一盏路灯，晕黄的光线洒在他俊逸的五官之上，连同那双深棕色的瞳仁好像都在微微发亮。 她一时没理解他表情的含意。 只听他说：“有点远，我背你。” 呃…… 鹿萧心头一跳，却连忙拒绝：“不用的，我可以走。” 周淮初好像完全没听到她的话，只是皱眉解释：“你已经走了一下午，如果再这样下去，只会更严重。” “任何时候都要爱惜自己的身体。”他神色如常地说，“不要像我一样。” 鹿萧这才理解他为什么会这么紧张，是因为能想到自己吧，因为亲身遭受过那种痛苦，所以哪怕是外人，哪怕只是仅仅一个小小的崴脚，他也会比常人在意许多。 他们站在小区口，周淮初下了台阶，微微弯腰，然后扭头看她，好像在催促。 “可是，你……”她犹豫了下，问，“背我不会难受吗？” 明白她话中的意思。 他一顿，敛了目光，淡淡说：“我还好，已经习惯了。” 不知为何，鹿萧没来由心脏一揪，连同之前童菲说的那句‘他是残疾’的话一起，从未有过的难过袭上心头。 是该有怎样的毅力，才能让他跟正常人行走并无二致，又是经过多少痛苦，才能平淡地说出我习惯了这几个字的？ 于是，她没有再拒绝，好像不想让他觉得她没有拿他当正常人。 鹿萧抿了抿唇，有些紧张地覆在他身上。下一秒，他温热的手掌握住她的小腿…… 她大气儿也不敢出。 一直到了诊所内，他才把她放在椅子上。还好周围病人不多，但尽管如此，仍然收到了对面几个正在打点滴的患者好奇的目光。 医生姓梁，三十出头的样子，看起来好像跟周淮初挺熟，从里面出来一看到他便热情地打招呼：“淮初。” 周淮初点头，然后看向鹿萧说：“你帮忙看一下。” 那个梁医生好像这才注意到她，他先是一愣，然后瞬间满脸好奇地问：“这姑娘你带来的？” 周淮初：“嗯。” 梁医生走到她面前，立马就注意到她的左脚：“怎么了？” 鹿萧回答：“扭到了。” 他看了两眼：“哟，脚踝都肿成这样了。” 她自己也吓了一跳，整个左脚踝，紫红一片，都快赶上小腿一般粗。 梁医生惊讶问她：“你怎么弄的能搞成这样？” 他边说，还用两指按了下。 医生手重，刚才一路坐车还不觉得，可这一按，疼痛立刻袭来。 鹿萧没忍住轻哼了一声。 “啧啧，疼的还挺厉害。”梁医生叹了口气，说，“现在还算轻的，你睡一晚明天试试，肯定下不了床。” 鹿萧还没说话。 站在一边的周淮初皱眉提醒：“你至少该对患者温柔点。” 呃…… “没事的。”鹿萧解释。 梁医生好像也不在意，反倒突然挑眉，意味深长地说：“怎么？心疼了？” 周淮初没说话，也不知道是默认了还是懒得解释。 鹿萧：“……” 汗，好像又要被误会了。 再一看，周围几个患者好像都听懂了这其中的含意，均是嘴角带笑地看看她又看看周淮初。 甚至鹿萧都能听到坐在她旁边的一对小女生在低声抱怨，“唉，这年头，来看个病都能吃到狗粮。” “……” 她好想仰天长叹，你们误会了啊！ 接下来，梁医生在一张药单上刷刷几下，然后递给周淮初，指挥他：“你跟护士去里面药房取药。” 周淮初扫他一眼，跟着前面那个护士姐姐过去。 本来是很正常的事，可鹿萧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果然他前脚刚走，那梁医生立刻低头，一脸八卦地问她：“小美女，你是淮初女朋友吧？你俩在一起多久了？真没想到，他终于学会追妹子了？” 第36页 所以，他是故意让周淮初取药，然后好盘问她？ “……”鹿萧解释，“你误会了。” “误会了？”梁医生一愣，然后下一秒，眼里就闪着光，“难道说是你搞定的他？” 鹿萧很尴尬：“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不是？”梁医生瞥她一眼，显然是不信的，“别逗了，我认识他这么多年，哪里见他身边出现过女孩子，何况还是亲自带回家……” 他像在自言自语：“我知道，你害羞嘛！不好意思承认。” 鹿萧百口莫辩，只得转移话题：“呃……梁医生，我脚伤不严重吧？” “不严重。”他摇摇头，又说，“但是要是过两天痛的厉害，你就得过来打针输液。” “啊？还得打针？”鹿萧一阵担心，“我最怕打针了。” 她话音刚落，周淮初便拿着药出来。 梁医生一看到他，立刻大着嗓子喊：“这位周先生，你女朋友好像很害怕打针啊，你晚上带她回去要好好上药，别严重了明天就真要打针了！” “……” orz！ 拜他所赐，此刻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向她聚焦过来，作为一个成年人，被吐槽害怕打针就算了，关键是他能不能不要把‘女朋友’几个字说得这么自然好吗？ 被人这样误会，另一位当事人肯定也很烦吧，鹿萧抬头，试图用眼神向周淮初求救，让他赶紧解释清楚，免得污了一世英名。 可是！ 为什么他看起来一点都不为之纠结的样子？！ 不纠结就算了，居然还能一脸从容地把药带出来对梁医生说：“我知道。” 那梁医生立马对她挑眉眨眼，好像在说，你看周淮初都默认了你还想否认？ 鹿萧：“……” 她真的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啊！ 直到临走前，梁医生又突然嘱咐，“哎，你这两天要注意不能下地走路啊！” 鹿萧乖乖答应：“嗯。” “对了，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他意味深长地说，“千万不能剧烈运动。” 完全没有听出他的言外之意，鹿萧只认真地点点头，“我知道，梁医生谢谢你。” 只见梁医生嘿嘿一笑，对周淮初说：“我说的意思，你懂得。” 周淮初没说话，扶着她转身就走。 直到走出门外，好像身后还能传来梁医生的笑声。 有一瞬间，鹿萧觉得，怎么他的笑容就那么猥琐呢。 * 从诊所出来，他背着她走回小区。 盛夏的夜色，梧桐繁茂，不时有蝉鸣的声音响起，一汪月牙高高悬挂在天空，周围繁星密布。 鹿萧从未想过有这么一天，除开爸爸之外，她会覆在另一个男人的背上，而且还是在这种情况下。 多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还好他住的那栋单元在前面，不到十分钟就到了。 出了电梯，他扶着鹿萧走出来。 他家住的高层。 周淮初刚打开门，客厅灯亮，一眼望去，整个空间都是安静沉默的灰色调，看起来就很符合他的风格。 不过，房子虽然很大，却很空，空到整个客厅里好像只能看到三四件家具，沙发，电视，矮几还有一台立式空调。 鹿萧有点惊讶：“你平时不怎么住吗？” 感觉很缺人气儿的样子。 他扶她到沙发上坐下，说：“这房子是我回国前才刚买的。” 哦。 原来如此，怪不得东西这么少。 鹿萧视线环视一圈，随口道：“装修倒挺符合你的气质。” “我什么气质？”他居然问。 鹿萧想了想，笑道：“高冷，孤独，然后严肃。” “所以，黑灰色调很适合你。” 他‘嗯’了一声，又忽然一顿，然后抬眼，盯着她的眼睛说：“我无所谓，这些以后不喜欢都可以改。” “哦，呵呵……” 鹿萧尴尬地笑笑。 改就改呗，谁家的不可以改，干嘛要特意说这个。 刚才一路过来到处都是人来人往，还不觉得有什么，但此刻，偌大的房间内只有他和她两个人，周围异常静谧。 鹿萧突然就尴尬了起来，可反观周淮初好像没事人一样，十分淡定地走来走去，不知道在忙什么。 他不说话，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一个人静静地窝在沙发上试图用最大的意念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过了一会儿，周淮初好像从某个房间出来，手里拿了一套新的睡衣和拖鞋。他说：“之前刚搬进来的时候买的，但是家里只有男士的，你将就一下。” 虽然他没别的意思，但总感觉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穿别人的衣服显得很……那什么。 鹿萧摇头拒绝：“不用的。” 她指了指自己的行李箱，“我有睡衣。” 他‘嗯’了一声，然后把拖鞋放在她面前，“那你把鞋换上，一会儿洗澡完了，我帮你上药。” 第37页 洗澡啊…… 这好像是个大问题。可是大夏天的又不能不洗。 唉，真的好后悔跟他过来。 她可怜巴巴地脱口而出：“我可不可以现在去住酒店……” 周淮初一顿，然后看她：“……” 他没说一个字，鹿萧却特别识相地说：“呃……我知道了，我去洗澡。” 周淮初放了洗澡水。然后在他还没来得及出手帮她的时候，鹿萧赶紧抱着睡衣一跛一跛地走过去。 开玩笑，她又不傻，难道洗澡还要被他扶着过去？ 等她再次出来的时候，他正坐在沙发上，背对着她，听到动静，他侧头看她。 鹿萧这才发现，他已经换了一身装扮，身上穿了一件黑色的宽松t恤，发丝还冒着水珠，好像也是刚洗过澡的样子。 她有点惊讶：“你洗澡了？” 他点头，解释说：“主卧还有个浴室。” 这样啊。 鹿萧掂着脚走过去看到客厅里窗帘被拉开，对面宽阔的落地窗外，是夜色下，江临市一望无际的璀璨灯火。 她惊讶出声：“从这里看到的夜景好漂亮！” “嗯。”周淮初一笑，“江临空气不错，天气好的时候，甚至还能看到夜晚的满天繁星。” 鹿萧走过去，说：“那这房子的位置选得真好……” 她话音刚落，嘴边的笑意便僵在脸上。 此刻，她站在电视机前，而他正坐在对面的沙发上。 他黑色的t恤下，穿了件深棕色的休闲短裤，大概刚洗过澡的缘故，他略显凌乱的发丝随意散落眉间，除开他冷峻的五官之外，整个人都显得比往日阳光青春了许多。 只可惜…… 那样出挑的外表下，却有着让人看一眼就会无比惋惜的伤痛—— 他左手边放着一根一米左右的黑色拐杖，短裤下，往日那双在西装包裹之下修长笔直与常人并无二致的双腿，此刻褪去伪装，留下的却是左侧大腿之下空荡荡的坚强。 纵然无数次想到过这种画面，可真正亲眼看到，鹿萧心里却是五味杂陈。 替他难过？心酸？还是无奈？ 她说不清楚。 周淮初仿佛没注意到她的神情，只看她一眼，平静地说：“过来，我帮你上药。” 鹿萧这才思绪抽离，陡然转醒。 她心里暗骂自己一声，为什么要表现的这么惊讶，明明应该跟正常人一样，走过去，然后像平时相处一样啊。 他坦然出声：“我不太方便，你小心点，慢慢走过来。” 她点点头，然后走到沙发前，在他身边坐下。 他好像完全不介意将自己的缺陷坦然暴露在她面前。 他低头，徐徐说：“把脚伸过来。” 鹿萧有点尴尬，身体没动。周淮初狐疑地看她，好像在催促。 她这才听话的照做。 他把那瓶液体打开，右手握住她的小腿，温热的指尖刚一碰触，她立刻一颤。 周淮初抬头：“疼吗？” 鹿萧耳朵一红，赶紧摇头，她长这么大，哪里有外人碰过她的脚，他坐在身边，微微低着头极为认真仔细地帮她上药，他们之间的距离近到她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沐浴露的香味。 他边上药边叮嘱她很多问题。 “……其余药都是一天三次。”他看她，“记住了吗？” “啊？呃……”她胡乱点头，“记住了。” 四目相对，近在咫尺。 发现她刚刚一直心不在焉的样子，周淮初不知为何，却突然浮起一丝浅笑：“感动了？” “……” 鹿萧坦白：“嗯。” 他笑意更深，好看的眼尾微微扬起，可还没说话，鹿萧又再度开口。 她语气极为真挚：“你让我想到我爸了，他以前也这样帮我上药的。” 周淮初：“……” 他瞬间敛了笑意，好像有点无语的看她一眼。 鹿萧：变脸可真快。 气氛突然沉默了起来，她发现只要他不说话，空荡荡的屋子一安静起来，她就会很窘迫。 于是鹿萧随便找话题试图缓解一下。 “小陈呢？”她问。 “回去休息了。” “他平时住哪？” 周淮初：“为了方便，他也住这里，在另一个单元。” “哦……那他一个人吗？” “嗯。” 鹿萧好奇，“他没有结婚吗？” 年纪不小了吧，看起来也块三十的样子。 她话刚说完，周淮初突然侧头看她，他皱眉，无端问了句：“你喜欢他？” “……” 跪了…… 她解释：“没有。” “那你为什么这么关心他？”他好像对这个问题很感兴趣。 鹿萧：“我这不是无聊嘛……” “鹿萧。”周淮初叫她。 “嗯？” 他顿了下，说，“我发现你的关注点很不对。” 第38页 “怎么不对了？”鹿萧疑惑。 “……我这里并不是只有小陈一个人。” 她愣愣地问：“可是我只见过你身边出现过这一个人吧？除了他还有谁？” 鹿萧歪着脑袋，却一瞬间想到：“哦对，还有韩睿！他是你的学生。” 他好像十分无语的样子：“你……” “我怎么了？” “算了！没什么。” “……” 他略显无奈和破罐子破摔的表情让她觉得他像是在无声控诉她就是块木头。 可是她没说错什么啊！ * 跟天才说话都这么累吗？无时无刻都让她觉得自己智商受挫。 所以还是早早睡觉的好。 周淮初把她安排在客卧，进了房间，原本以为睡在他家里，她会紧张到失眠，可谁知道，她几乎倒头就睡。大概由于累了一天的缘故，她居然一觉睡到天明。 第二天一早，鹿萧是被一股热流惊醒的。 她睁开眼，看着天花板，恍惚中才想起这不是在宿舍，她也没有回家，而是在周淮初家里！ 感觉到小腹胀痛，她几乎瞬间揭开被子，然后抓狂地看着身下的血渍。 还没等她缓过神来，门外响起扣门声。 她心一跳。 怎么办？她真的要疯了！ 第十七章 满脑子一片混乱， 无数个想法窜来窜去， 鹿萧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把床单揭了藏起来？ 继续睡觉假装没听见？ 或者把她书包里那瓶可乐拿出来倒在上面就说自己不小心洒了以此来作掩盖？ …… 可每一个理由都显得那么弱智。 还没等她想到该怎么办， 扣门声停下。仔细一听门外没动静，她刚松一口气，可下一秒， 周淮初的声音响起。 他很直接：“鹿萧，我知道你醒了。” 他顿了一秒， “如果你不开门， 我会直接进去。” “……” “等一下， 我马上出来！” 鹿萧只好慌忙起身，破罐子破摔走过去开门。 她把门打开一半， 整个人站在前面，几乎隔开了床上的视线。 周淮初已经西装笔挺地站在门外，她有点惊讶：“你起这么早啊！” 他点头，说， “我刚才好像听到你喊了一声。” 他目光瞥向卧室里面，然后问：“你在干什么？” 鹿萧故作坦然地说：“没……没喊啊，我平时睡觉不老实可能说梦话了吧，而且刚才迷迷糊糊的没听到你敲门。” 他虽然点了点头， 却没说话， 盯着她的眼睛，目光中是满满的研判。 鹿萧被他看得发毛， 便问：“你看什么？” 他这才出声：“你一会儿收拾一下出来吃早餐。” 她惊讶：“你做的？” “……小陈买的。” 好吧，鹿萧点头。“我马上出去。” 周淮初视线落到她的脚上， 嘱咐说：“你好好休息，不要乱动，中午我会让人给你送饭。” 中午？ 鹿萧奇怪：“那你干什么？” 周淮初：“我要去上班。” 他话刚说完，鹿萧眼睛一亮，兴奋道：“真的？” 周淮初已经要走的身体，却突然一顿，又转过来看她：“我去上班你有这么开心吗？” 当然开心了，你走了我就可以洗床单了…… “……” 鹿萧尴尬地笑，“没有啊，我没有很开心，我就是想说祝你上班顺利。” 周淮初看了她许久，才转身离开。 还好还好……看他并没发现什么，鹿萧心里一块石头终于落地。她扭头看了看卧室的床单，想着一会儿得尽快处理干净。 等她再次回过头来，却发现已经走到玄关处的周淮初忽然又回过头来看她，神色也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异样。 鹿萧疑惑：“怎么了？” 他敛了目光，不动声色收回视线。 “没什么。” 鹿萧正不明所以，他却已经走出房门。 说时迟那时快，周淮初前脚刚走，鹿萧关了卧室门，立刻换了衣服，在行李箱翻找了好一会儿，终于找到仅剩的两片卫生棉。 从卫生间出来，她扯开床单，抱着衣物，忍着脚痛，走到阳台的洗衣机前。 看了一下表，才八点不到，按照外面三十六七度的高温，在周淮初下班前肯定能不知不觉再把床单换上，一切恢复平静，他什么都不会发现，想想就觉得开心。 一切准备就绪，鹿萧刚准备把衣物放进去…… 开门声却偏偏在此时响起，她一愣，下一秒，就看到刚刚说要去上班的周淮初此刻又出现在她眼前。 鹿萧愣愣地看他：“你……你不是走了吗？” 周淮初手里提个袋子，他眼睑微动说：“我帮你买了些东西。” 他走到她面前，看她手里抱的衣物，说：“你放着，我来弄。” 第39页 所以，他刚刚就看到了？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鹿萧僵在原地几乎不敢动，任何语言都无法形容她此刻内心的窘迫。 可周淮初居然没事人一样，接过她手里的床单，然后放进洗衣机。 他也不看她，半晌，他抿了下唇，低头平静地说：“我没有买过，不太懂你平时会用哪种，就随便买的。” ？ 反应过来他话中的含意，鹿萧唰的一下，脸色爆红！ 她一个字也没说，几乎顾不上脚痛，迅速的，一跛一跛的拿了那袋东西奔向卧室，关了门！ 天呐！她真想拿块豆腐把自己撞死算了。 她趴在枕头上，感觉自己已经没脸见人了！ 卧室外还隐约能听到周淮初走动的声音，鹿萧翻了个身看着天花板，平复了好一会儿，她才伸手拿过那只黑色的塑料袋，打开一看，果然，全是卫生棉！ 大概真得像他口中说的那样，因为他从没有买过这种东西，所以里面一看就是从超市日用品区随手拿的。 如此私密的女性用品，也难为他一个大男人了。 鹿萧真是从没有想过，有一天会有一个男人会给她买这种东西。 除开尴尬和窘迫之外，其实，说实话，她还挺感动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淮初过来敲门，她心里又是一阵紧张。 走过去把门打开，就看到他蹙眉问：“你没有吃早餐？” “呃……” 她看了一眼对面桌子上放着的东西，刚才只顾着换衣服收拾床单，连饭都忘了吃。 鹿萧连忙说：“我现在去吃。” 他制止她：“凉了，我去热一下。” “……” 等他把饭热好，两个人坐在餐桌上，周淮初问她：“你今天感觉怎么样？” 她愣了下才理解他的意思，回答说，“还行，比昨天好了些。” “消肿了没？” “……基本消了。” 周淮初抬眼，摆明了不信：“我一会儿看一下。” “……” 鹿萧：“好吧，没消肿。” 他‘嗯’一声，说：“那等吃完饭，再去楼下看看。” “梁医生那吗？”她问。 “嗯。” 鹿萧立刻摇头：“不用去！我觉得都好多了，明天肯定就消肿了。” 周淮初一笑：“为什么不去？” “不想去。” 他挑眉：“你真怕打针？” “……” 说起这个，鹿萧突然想到昨天晚上在诊所的情景。 她问：“你昨天为什么不解释？” “解释什么？” “就是……梁医生误会我们的关系，你应该跟他说清楚，免得以后尴尬。” 周淮初轻笑，没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问：“你不是怕打针吗？” “……这两者之间有关系吗？” “有。”他一本正经说：“最起码他误会了，碍着我的面子，打针的时候会温柔点。” 鹿萧：“……” 第十八章 等吃过早饭， 鹿萧突然想起一件事， 她很奇怪：“你不是要上班吗， 怎么还不走？” 这已经迟到了吧？ 周淮初淡淡说：“我请假了。” “啊？为什么？” 他顿了下，神色如常地说：“不为什么。” “请了多久？”她又问。 “三天。”他答。 哦。 鹿萧随口道：“那你们科学院看起来也不是很严厉啊，随随便便就能请好几天假。” 他好像被噎了下， 过了会儿，才解释说：“我刚回国没多久， 工作压力不是很大， 在单位能做的研究在家里也一样。” 鹿萧点点头， 想到他那些令人惊叹的荣誉，突然觉得他到什么地方应该都会被特殊对待吧。 * 周淮初告诉她， 如果她不累的话，可以在客厅看电视，但是她脚伤没好，尽量不要乱动， 而他要去书房工作。 鹿萧都一一答应。 于是，她从行李箱找出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坐在客厅沙发上，刷网页。 刷什么网页呢？ 刷江临市科学院论坛。 好吧…… 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刷这个，可能实在太无聊， 就想看看他们这种国家科研单位的人天天都在讨论些什么。 等真正打开后才发现， 跟她想象中几乎一样——严肃，单调， 刻板。 一眼望去，整个主版页全是各种专业介绍和讨论， 偶尔有两三个其他方面的帖子也都是一些外人来发帖询问，某某项研究或者某某老师今年是否还会招人？ 鹿萧意料之中却又有一丝失望的准备把页面关掉。 然而，鼠标刚点到右上角叉叉，她却忽然一顿，居然又发现主版页最下方还有个生活讨论区，带着浓浓的好奇，迅速止住关网页的手，她点了进去。 果然，这个页面跟主版区简直天壤之别，帖子内容五花八门，从吐槽家庭生活到日常搞笑趣事，甚至还有八卦明星等等。 第40页 啧啧，鹿萧撇撇嘴，不禁感叹，这些平日里看着那么严谨专注的科研人员居然私下也会这么无聊。 她随手在里面翻了几个帖子，刷新了一下，突然发现有个旧贴被顶了上来，在这个小众论坛里，居然难得回复了两三百楼，帖子后尾还标了个【hot】的红色字样。 再一看主标题： 听说从莫大归国的周淮初去你们院了？就是那个在天体物理方面特别牛逼还得了朗道奖的国人。 听这语气很明显并不是江临科学院的工作人员。 鹿萧一愣，迅速点了进去，发帖日期显示三个月前，大概那会儿周淮初刚回国不久吧。 她看了下主楼内容： 不是说之前锦城天文台也在挖他吗？我还以为他会去天文台工作。 然后下面是很多人的回复。 1楼：好像之前是一直听说他要来，但我们院里还没给出确切消息吧？ 2楼：他这两年业绩这么牛，挖他的肯定不止咱们院，锦城想要也很正常。 3楼：我觉得他应该还是会回江临吧，毕竟他是江临人啊。 楼主：其实我还是希望他别去科学院，我觉得他应该去天文台，那里才是他的真正归属！ …… 23楼：呵呵哒，人家跟你什么关系？楼主这么关心？他爱去哪工作去哪工作，用得着你来规定人家的归属问题…… 楼主：无语凝噎，我跟他没什么关系就不能说一下嘛？至少他是我们江大物理系所有学弟学妹崇拜的对象，我也是其中之一。 看到这里，鹿萧才明白原来楼主是江大学生，她继续划着帖子往下看。 37楼：既然你也说了他是物理系的，那干嘛非要人家去天文台工作。 楼主：因为谁都知道他的主要成就是天体物理啊？你们难道忘了两年前他观测到了银河系外的行星吗？能准确观测并命名的系外行星很少吧？ 68楼：顶23哥，而且楼主你也是搞笑，观测到行星就要去天文台？他又不是单纯的天文学家。再说科学院哪点比不上天文台了？非得去那里才能实现价值？你口口声声是不是瞧不起我们院？ 72楼：强烈怀疑楼主说话的真实性，楼主要真是江大物理系的会因为一颗行星就要人家去天文台？你怕是不知道他观测的理论方法是爱因斯坦广义相对论和微引力透镜技术！ …… 鹿萧挨个往下翻，不知为何，这么个有些八卦意味的帖子，后来的走向越发有点撕逼的意思，可她居然越看越想笑，甚至还莫名心疼楼主，他自己大概也知道一张嘴抵不过这么多人，后面被怼的也再没什么回帖。 鹿萧拉着帖子慢慢往下看，拉到最后一页时，她手指顿了下。 上面显示。 273楼：弱弱地说一句，我觉得不管天文台不天文台，至少他不会去锦城那个伤心地工作吧？你们难道不知道他的左腿为什么截肢的吗？ 他在锦城受到了什么伤害？ 等她想再继续往后面看时，可惜因为这层楼是几天前才刚回复的，几个月前的那些人可能已经没有兴趣往后面去看，只有几个紧跟着的回帖都是跟她此刻一样的心情，问层主为什么？ 可是层主却再没说话。 鹿萧愣愣地反复地琢磨着那句话，一时竟也没弄清楚到底是什么意思。 正当她发呆时，身后突然想起周淮初的声音。 他问：“在看什么？” 鹿萧一个激灵，立刻回头看他，沙发后面，周淮初已经不像早上出门那般西装笔挺，他换了浅灰色的t恤和休闲短裤，像昨晚那样，左腿的义肢早已卸下不在…… 他坦然地出现在她面前，却并没有柱拐杖，而是坐在轮椅上。修长笔直的右腿跟左侧截然相反。 她心底一阵惋惜。 而他已经到她身侧，然后徐徐问：“你好像看得很认真。” 鹿萧赶紧摇头：“没有……” 周淮初扬眉：“这么紧张” 说完，他便侧眸准备去看她面前的电脑，鹿萧的网页还没关怕他看到，便瞬间‘啪’的一声把电脑关掉。 “……” 他好像有点无语的样子。 鹿萧只好呵呵假笑：“就……就女生一天看的那些八卦，没意思的。” 周淮初哪里会轻易相信，他勾起唇角：“可是我好像看到了我们单位的名字。” “……” 鹿萧笑：“你看错了，我在看我们学校的论坛。” “是吗？” “是啊。”她心虚地解释，“再说我能看你们单位的什么？我又不想进科学院。” 他点点头，却没说话。 在他打破砂锅问到底之前，鹿萧连忙转移话题：“那个，你平时在家里就用轮椅？” 可是问完她就有些后悔，觉得不该多嘴。 不过还好他并不介意，只回答说：“没有。” 他补充，“很少用。” “那你用什么？用手杖？”她想起昨晚沙发边那根黑色的只到腰际的拐杖。 他摇头：“也不用。” 鹿萧惊讶：“那你怎么走？” 第41页 难不成他还能单腿飞檐走壁，这屋子好像就他一个人，来来去去也不方便。 周淮初你大概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吧，他顿了两秒，然后抬眼看她，居然一本正经地说：“用蹦的。” 鹿萧：“……” 她在心里认真想了下他用一只右腿在偌大的客厅里蹦来蹦去，再一看他高冷严肃的表情，好像还真没办法把这两者联系到一起。 鹿萧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周淮初好像早已料到会是这种反应。 她又连忙说：“不好意思，只是实在无法想象你蹦蹦跳跳的样子，觉得有点……” 半天没等到她的下文，他疑惑：“有点什么？” 鹿萧眨眨眼睛：“可爱。” “……” 周淮初是怎么都想不到，活了二十八年，有一天会有人把‘可爱’这样的形容词用在他身上。 看他难得被噎得说不出话的样子，鹿萧成就感爆棚，喜不自禁，她歪着脑袋想了想解释：“就像兔子一样蹦来蹦去，所以很有趣……” 眼见着周淮初的脸色越来越黑，她非但没有为此感到愧疚，反倒笑容越加厉害…… 看她窝在沙发上，笑得不能自已的样子，原本一脸无语的周淮初好像忽然间也被感染了。 他微微叹了口气，嘴角也忍不住漾起一丝浅浅的笑。 周淮初不笑还好，他一笑，她便更加忍不住，越发肆无忌惮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平复了心情。 周淮初便问：“你中午想吃什么？” 鹿萧说：“我都可以。” 他点点头：“那我来决定。” 话刚说完，鹿萧突然皱眉，脸色一变，捂着自己小腹。 周淮初立刻便发觉了她的异样：“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没什么。”她摇头。 他没说话，只停顿了几秒，好像在观察她，然后平静地问：“你是生理期疼痛？” 鹿萧：“……” 她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周淮初语气很认真：“我带你去看医生。” 啊？ 鹿萧惊讶：“没必要，这是正常反应。” 他蹙眉问：“正常？” 她有点尴尬：“很多女生都有这种问题，很常见的，而且我也不是很痛，多喝点热水就好了。” “真的？” “真的，明天就好了。” 他顿了下，便没再勉强她，只是问：“怎么不找医生治？” “没什么大事，不用这么小题大做的。”鹿萧笑笑，然后脱口而出：“而且我们舍友说她妈妈告诉她结婚了就会好的。” “为什么？”他疑惑。 可话刚出口，周淮初似乎就反应过来，然后鹿萧注意到，他侧了下头没看她，脸上居然难得的也有一丝不自然。 她一阵窘迫，暗骂自己说话完全不经过大脑。 两个人突然都沉默了起来，偌大的客厅，刚才还十分愉悦的气氛好像瞬间便尴尬了起来。 鹿萧没话找话说：“我……我有点渴去倒水喝。” 周淮初出声制止：“我帮你……” 可他话还没说完，鹿萧已经站了起来，可能刚才太着急或者太尴尬，总之，她一时竟也忘了自己还有脚伤。 紧接着，剧痛袭来，没站稳的同时，下一秒…… 鹿萧猝不及防向前跌去，幸好周淮初眼疾手快，在她将将要倒地的时候拉了她一把。 于是乎，她便顺势倒入他怀里。 面面相觑，四目相对，他和她只在咫尺之间。 如此近的距离，她甚至还能看到他俊逸出挑的五官上，那长长的眼尾，仿佛会说话般勾人摄魄。 自认识他以后，鹿萧第无数次感叹： 长得可真好看！ 周淮初好像也愣了一下，盯着她看，那双深棕色的瞳仁里似乎还能看到她的倒影，鹿萧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心脏怦怦直跳。 好几秒之后，她才反应过来，连忙要起身离开。 可她身体稍稍挣脱，下一刻，他像有预料般，手臂用力，瞬间便把她再度带向自己。 鹿萧：“……” 她脸颊泛红，诧异地看他，细长浓密的睫毛下，单纯明亮的眼睛也染了一丝疑惑，好像在质疑他的举动。 周淮初心绪微动，沉寂了二十八年的心，从未有过这么热烈的躁动。 原本他之前一直想不要太过急切，但…… 就在这一刻，他想吻她。 心随意动，他向来不是甘于矫情的人。 他右手揽着她的腰，左手缓缓向上，然后，轻轻捏起她下巴，收紧腰间的手，把她带向自己怀里。 他唇边一丝浅浅的笑，缓缓说：“把眼睛闭上。” 如同蛊惑一般，他略显清冷的嗓音轻而易举扰乱了她的心绪。 闭上眼睛的一瞬间，鹿萧还在想，他要干嘛？ 可下一秒，冰凉温润的唇便贴上她的。 第十九章 唇齿相贴的一瞬间， 鹿萧心脏几乎破胸而出， 她陡然瞪大眼睛。 第42页 #￥@#*％￥*@％￥##*％ 她大脑一片空白， 好像有万千个乱码符号在里面奔腾而过。 ？？？！！！ 他……他在干嘛？ 她是出现幻觉了吗？ 鹿萧身体僵硬，已经完全忘了该做出什么反应，只能呆呆地被他揽在怀里。 与此同时， 周淮初扣在她腰间的手突然一阵用力，像在惩罚她的不专心， 她身体顿时重心不稳…… 好像压在他身上的距离更近了一点…… 他温润好看的唇还在她双唇上流连， 可被他一动， 她却恍然转醒，刚才一直宕机的大脑好像将将反应过来。 她挣脱了下准备起身。 可下一秒， 空荡荡的客厅突然传来一阵声音，紧接着，就有人推开门，有说有笑地进来…… “小邵还没结婚？回头阿姨给你介绍， 你们这些孩子现在怎么都这样？淮初是，你也是，这单身有什么好的？” “您应该先督促一下淮初，我好歹还谈了好几次， 他好像一直对这种事不上心……” “唉， 这孩子一天到晚只知道工作……” 反应过来即将到来的场景会有多么惨烈，鹿萧顿时警铃大作， 她瞬间从周淮初怀里起身，几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 挣脱了他的束缚。 然而…… 还是太晚了！ 那几个人已经先一步走了进来，并且非常清楚地观看到了他被她揽在怀里唇齿相贴的一幕…… “……” 好悲催啊…… 鹿萧听到身后‘啪嗒’一声，好像是钥匙掉在了地上，接着便传来一名男子诧异不已的声音。 “我，我没有走错吧……” 她尴尬地回头。 此刻，门口玄关处，正站着三个人。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妇女，还有一个跟鹿萧差不多大的年轻女孩，而另外一个便是之前见过一次的周淮初朋友邵轩。 三个人皆是一脸复杂地看着他们。 震惊，难以置信甚至还有几分一闪而过的……欣喜？ 她没有看错吧？ 面面相觑，一室静默。 大约眼前一幕太不可思议了，半晌都没人说话。 鹿萧侧头看了眼周淮初，他正微微蹙眉看她，表情疑惑中好像又带了点意犹未尽的样子。 呃…… 为什么会是意犹未尽？ 鹿萧立刻收回眼神，尴尬地坐在沙发上。沉默了好一会儿，还是邵轩最先开口。 他看看周淮初又看看鹿萧，愣愣的说：“你们……” 听到邵轩的声音，周淮初皱眉，似乎这才从刚才的心绪中抽离，他眉眼间难得闪过一丝不耐，然后在看清来人后才又立刻恢复如常。 他平静地出声：“你们来干什么？” 几个人都被噎了下，邵轩说：“那个……我刚出差回来，在楼下碰到阿姨，说你生病了，这不就过来看看你，没想到你们……咳咳……抱歉……” 邵轩话刚说完，一直站在一边的那个年轻女孩程依依眨眨眼睛，一脸笑意开口：“哟，哥，我跟我妈听你们院里的人说你这两天又生病休假了，我们这不马上赶过来看你。” 程依依嘿嘿一笑，意味深长地说：“原来不止没有生病，反倒比平时看起来精力更好啊～” 她话音刚落，鹿萧脸色爆红，觉得自己从手到脖子到耳朵，甚至整个身体都在发烫，简直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周淮初仿佛根本没听懂她的话，只是看向那名中年女子，神色如常地叫了句：“小姑。” 原来是一家子啊。 周芳萍这才后知后觉的点头。 三个人一起走了过来，周芳萍把手里提的东西放在桌子上。 在他们对面沙发上坐下，她看了看鹿萧，突然一脸嗔怪地对周淮初说：“你说你，交了女朋友，也不早点告诉我们，害得我天天操心，还有你爸爸，他也很担心你。” 一听‘女朋友’三个字，鹿萧顿时紧张了起来。她觉得自己已经快要窘迫到无地自容的地步，想否认，去不知道怎么去插话。 偏偏周淮初好像没事人一样，不知他跟父亲之间发生过什么问题，总之他说话的语气很淡：“我过段时间会去看他。” “嗯，这就对了。” 听他说完，周芳萍十分欣慰地点头。然后她又看向鹿萧，一脸慈祥地问：“小姑娘叫什么啊？多大了？还在上学吧？在哪上学啊？” 鹿萧：“……” 好像误会更大了。 好在她尴尬之余，坐在一边的程依依适时打断：“妈，哪有你这样刚认识就问东问西查户口吗？” 她附在她妈妈耳边低声说：“小心把人家吓跑了，我哥找你算账。” 鹿萧：“……” 她好像已经百口莫辩。 周芳萍好像这才恍然大悟，便止住问她的话，却转而看向周淮初：“淮初，你就不准备介绍一下吗？以后见了我连名字都不知道叫什么。” 周淮初顿了下说：“鹿萧。” 第43页 周芳萍这才满意地笑道：“啊，原来叫萧萧啊，多水灵的姑娘，名字也取的好。” 本来鹿萧跟眼前的人没任何关系，可目前这样的情形，面对一个长辈慈祥的问好，她总不能干巴巴不说话？ 于是，她只好干干地应了一声：“阿姨好。” “哎，好好……”周芳萍边说话边不停地打量她。 程依依在一边嫌弃地提醒：“妈，你能不能注意下长辈形象，克制一点！” 换来的却是老妈不耐的白眼。 鹿萧：“……” 她很无辜。 一屋子人坐在一起，面面相觑的尬聊状态中，除开周淮初本人面色从容外，其余人好像多少都有点尴尬，毕竟刚才那劲爆的一幕依然定格在大脑中。可偏偏周淮初向来不是有闲情逸致热场的人。 好半天之后，邵轩只好慢悠悠开口，明知故问地道：“我们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周淮初瞥他一眼：“你知道就好。” 周先生好像不止不顾及老友脸面，连自己姑姑跟表妹也不放过啊。 邵轩：“……” 表妹：“……” 姑姑：“……”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摆明了赶人啊！ 几个人不想走也不行。 主人不挽留，他们只好纷纷起身告辞，临走前，周芳萍指着桌子上她放着的黑色包装盒，说：“那是你爸爸让我拿来的，说里面是你妈妈以前的东西，让我交给你。” 周淮初点头：“我知道。” 走到门口时，周芳萍微微叹了口气，犹豫了下，还是说了最后一句话：“还有下个月的庆典，你一定记得要去。” 这次，周淮初没说话。 周芳萍看他，像一个长辈在劝慰：“你爸爸现在不年轻了，而且这个公司有你妈妈一半股份，她不在了，就只有你，难不成你要把你妈妈本该拥有的也拱手让人？” 鹿萧虽不知道这话具体指代什么，但她也是个成年人，自然也能听出这其中的意思，她站在身后偷偷看了眼周淮初。 他好像眉目很淡，也听不出什么情绪，只是说：“我会考虑。” 周芳萍点了下头，这才转身离去。 于是……等人一走，周淮初关了门，然后，偌大的屋子又只剩下他和她两个人。 更要命的是，他好像在盯着她看。 眉目舒朗，五官俊逸。 md，长得也太好看了。 更更要命的是，他低沉诱惑的声音正在喊她。 “鹿萧。” “……”她没应声。 他语气像在诱导，徐徐说：“你过来。” “……” 她不敢过去。 鹿萧仍然坐在沙发上没动，他缓缓向她逼近，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好像在看她的…… 双唇？ 周淮初说：“刚才……” 话还没说完，鹿萧陡然一惊，脸色瞬间又变得滚烫了起来，她语无伦次打断他：“我……我，刚才，没什么，我有点累……我要去房里睡觉！” 说时迟那时快，尾音未落，鹿萧立刻扶着沙发扶手起身，也顾不上疼痛，拐着脚就往卧室走去。 开门，关门，上锁，一气呵成！ 客厅里，周淮初看着她的动作难得失笑，她还上锁？防他吗？ 想起刚刚她在他怀里惊讶又满脸通红的样子，他嘴角禁不住弯起。 其实，直到现在他的心绪才稍稍平静了些，他刚才虽表面装得波澜不惊，可心底哪里还能做到从容不迫？ 周淮初轻捏眉心，到底是第一次面对感情，他感觉好像远远高估了自己的自控能力，明明之前想的好好的，一直明确告诉自己不要太过急切，要循循善诱。 但，一旦投入，原来这些都是没得计算的。 他摇摇头，觉得以鹿萧的个性，自己最近很大可能是要被冷处理了。 * 卧室里。 鹿萧趴在床上，整个人蒙着被子，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勉强减少一下她心里的一切复杂情绪。 刚刚那不可思议的一幕还在她大脑里不断重演，她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感觉。 周淮初居然亲了她？！ 亲了她！ 而且为什么她觉得她进来之前他的目光好像还在她唇上流连？ 啊啊啊好羞耻！ 鹿萧长了二十年，第一次发现自己居然这么‘缩头乌龟’？ 好吧，虽说这成语有点贬义，但用在此时太恰当不过了！ 她作为一个成长在开放包容自由的21世纪独立少女，居然被一个莫名其妙的吻吓到不敢出去见人？！ 她自己都要为自己感到无语了好吗？ 明明最应该的做法不是理直气壮去质问他，为什么要那么做吗？ 可是！ 为什么她一点都不生气！ 被一个什么关系都没有的男人无缘无故夺走了……初吻，她居然没有生气？！没有愤怒！ 甚至，还有一丢丢羞涩和……那一丝莫名其妙突如其来不想承认却偏偏存在的开心？ 第44页 她想她脑子一定被门夹了吧？否则为什么要把这件事跟开心这样的情绪绑在一起？ 鹿萧裹紧被子在床上滚来滚去，试图以此来分散注意力。 于是，在卧室当了一个小时的‘缩头乌龟’之后，鹿萧终于做出一个决定！ 她拖着行李箱，走到客厅，语气礼貌恭敬又……疏离：“……周先生，我要回家了。” 周淮初：“……” 他的猜测一点都没有错，他的确要被冷落了～然而，英明神武的周博士哪里会这么轻言放弃，何况再还没有准确把握她的心思之前怎么能让她轻易逃跑？ 周淮初皱眉，当即表示：“不可以。” “为什么？！”鹿萧惊讶。 “你脚伤还没好。” “……可是我已经放假了，今天再不回家我舅舅会担心的。” “他不会。” 鹿萧疑惑：“你怎么知道他不会？” 周淮初：“因为我已经跟你舅舅说了。” “说什么？” 周淮初顿了两秒，一脸从容地无耻了一回：“说你最近几天都要留在我这儿。” “……” 谁要留在你这儿！ 第二十章 鹿萧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她很崩溃：“你怎么能告诉我舅舅说我在你这儿啊？” 周淮初眼睑微动：“为什么不能？你脚伤没好难道要让他担心？” “可是你也不能直接说我跟你在一起， 万一他……” 他抬眼看她， 眼里好像有光：“万一什么？” 万一他误会了可怎么办！ 鹿萧：“没……没什么” 看着周淮初一本正经的样子，鹿萧只好拉着行李箱不情不愿的回到卧室，为什么她觉得这么奇怪明明两个人已经很尴尬了， 他应该早点让她离开才是啊！ 怎么反而去告诉舅舅？！ 而且，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 她最亲爱的舅舅居然还答应了他？就没有丝毫不放心吗， 这一点都不像舅舅的作风啊？ 鹿萧刚一坐在床上， 便拿起手机打了电话，舅舅一接通好像早就知道她要问什么：“萧萧啊， 淮初都跟我说了，你要在江临留一段时间。” 鹿萧惊讶：“周淮初怎么跟你说的？” 听了她的话，舅舅语气十分不赞同：“你这孩子，什么周淮初， 这么没礼貌，他是我师弟，你要叫周叔叔。” “……” 她才不要叫他叔叔，凭什么才大八岁就要比她大一个辈分！ 鹿萧撇嘴：“我不要叫！” “为什么？” “……没什么， 我就那么一说。” 舅舅点了点头：“那既然没什么， 你就在那好好帮忙。” “帮忙？什么忙？”她疑惑。 “淮初中午跟我说他最近需要一个俄语翻译，说是找你帮忙几天， 让我不要担心，他还说他给你安排了酒店。”舅舅奇怪， “你不知道吗？” 原来周淮初是这样说得啊，算他还知道分寸。 “我知道。”鹿萧赶紧答。 “那就行，那你就在那好好帮帮人家，毕竟他跟舅舅关系很好。” “可是……”鹿萧抱着一丝希望：“可是我很想回家。” 她试图以委屈的语气来做最后的挣扎。 然而她最亲爱的舅舅居然丝毫没有怜惜，反倒十分果决地命令她：“回家可以，等你翻译工作啥时候做完了再回来。” 鹿萧：“……” 舅舅变了，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她说什么就是什么的舅舅了…… 挂电话前，鹿萧突然不死心的问。 “舅舅。” “怎么了？” “你就不怕我被拐卖了？” 舅舅竟然很无语地甩出一句话： “有你周叔叔在，我放心。” “……” 她要崩溃了！ 直到挂了电话，鹿萧才发现，周淮初正靠在卧室门边，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他有点幸灾乐祸的样子。 鹿萧愤怒：“你偷听我讲话！” 周淮初扬眉，倒是一脸坦然：“难道不是正大光明的听？” “……” 想起舅舅刚才的样子，她很无奈，问他：“你到底给我舅舅下了什么迷魂药？他这么信任你。” 周淮初眼尾微微扬起，勾唇笑，然后没有丝毫羞愧地夸赞自己：“大概是我正直的人品让他不得不折服？” “……” 正直吗？为什么她一点都感觉不到？ * 由于她脚伤问题，晚上是点的外卖，周淮初特地问了下她的口味，两个人呆在家里，坐在餐桌上吃饭的时候，鹿萧莫名觉得，怎么一股突如其来的老夫老妻的感觉？ 她一定是疯了。 三菜一汤，竟意外地好吃，不像平时很多外卖的油腻感，有一股儿时家常菜的味道。 第45页 她舀了一口鲫鱼豆腐汤，有点惊讶地称赞：“这家菜很好吃，汤也很鲜。” 周淮初点头，说：“开了十几年了，以前我小的时候，父母都很忙，就经常在他们家吃饭。” 原来如此。 鹿萧低头继续喝汤，汤羹味道很浓，豆腐很软，鲫鱼也做得恰到好处，肉质鲜嫩，却难得没有一丝腥味。 周淮初看了她一眼，突然说：“你好像很爱喝汤？” “嗯。”鹿萧点头，“我从小就爱喝汤，我妈妈很会煲汤。” “那你很有口福。” “是啊。” 好一会儿，她突发奇想问他：“你会做饭吗？” 周淮初愣了下，然后摇头：“不会。” 跟她想象的一样，像他这种人哪里会做饭，鹿萧说：“哦，其实我也不会。” 她话说完，不知道周淮初想到了什么，好像一副思考的的样子，他徐徐说：“那看来以后做饭这件事是个问题。” 鹿萧不解：“什么问题？” 周淮初沉吟了下，没回答她，只是说：“不过没关系，这可以学。” 哦。 鹿萧惊讶：“你要学做饭？” “嗯。” “学做饭很麻烦的，你又那么忙有时间吗？” “没办法，总得有一个人会。” 他顿了下，随意瞥了眼她碗里已经快要见底的米饭，以及那满满一碗汤羹。 似乎挺头疼地说：“我觉得养……家的话，还是做饭比较划算。” 他无语的表情让她觉得好像她的食量是一个大问题。 可是这跟她有关系吗？她只是比普通女生吃的多那么一丢丢而已。 鹿萧尴尬地笑笑，然后又奇怪：“你的工资很少吗？” 吃个饭都要想什么划不划算的问题？ 可是，他那么著名一个科学家，又有那么牛的业绩，薪水肯定不会少到哪去吧。 周淮初回答：“还行，但搞科研的其实待遇并没有大家想象中那么好。” 她咬了一口肉，更加疑惑了：“可是你的车换的那么频繁，还都是豪车，应该价值不菲吧。” 还有这房子，这么好的地段。怎么看都不像穷人啊！ 他摇头：“那不是我买的。” “啊？” 他补充说：“我父亲送的。” 鹿萧：“……” 有区别吗？！ 晚饭吃完，她想起舅舅说的事，于是便找周淮初。 “你把需要翻译的资料现在就拿给我吧，反正我没事，一会儿就开始做吧。” 可没想到，周淮初倒是一愣：“什么翻译？最近没有翻译要做。” “……” 鹿萧奇怪：“不是你跟我舅舅说你最近急需翻译，所以让我留下来帮你？” “……” 周淮初好像轻咳了下，然后说：“没有。” “什么？” 他语气十分坦荡：“我骗他的。” 鹿萧：“……你干嘛骗他？” 他挑眉，倒是很理直气壮反问她：“难道你要让我直接说，你脚崴了，被我接回家，最近都要跟我住在一个屋檐下？” “……” 好吧，确实无法反驳。 于是，没有翻译要做的鹿萧，带着脚伤，无所事事之余，只能在客厅里看电视，而周淮初依然在书房工作。 不得不说，现在的电视用起来真是体验感很不好，虽说越来越智能了，可是真的是很麻烦。 她拿着遥控器左按一圈右按一圈，调到一个视频软件的电视客户端，找了一圈，好像并没什么好看的，于是，就随便找到一个实时轮播的分类，点了进去。 是一个怀旧频道，在轮播以前儿时那些热剧，现在正在播的好像是一部小时候看过的偶像剧，不过是个悲剧，女主最后死了。 那几年好像很流行，女主得了绝症这类剧情。 她看了好一会儿，没想到很久没看还真是很好看，一下就把人带入剧情当中，电视剧在播的是最后面几集，基调很压抑。 鹿萧看着看着，没忍住也跟着里面的人物哭了起来，演员出色的演技好像真的能让人感同身受，为他们的爱情而感动。 于是，等周淮初重新从书房出来的时候，就看到眼前这样一幅情景。 鹿萧哭的梨花带雨，眼泪婆娑，看起来当真是万分伤心的样子。 周淮初长了快三十岁，哪里见过这种场面？谁能想到，一向冷静理智，见惯了无数国内外大场合，在面对万千人演讲授课时都能所向披靡的周博士，却突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小女孩情绪弄得有点不知所措。 当即就僵在原地。 好一会儿他才出声：“你……” 听到声音，鹿萧立刻回头。 他英俊的眉皱在一起，神情似乎很复杂，有点担心又好像很头疼的样子。 鹿萧奇怪，问他：“你怎么了？” 刚哭过，她的声音还有点闷闷的。 周淮初过来坐到沙发上，然后仍然盯着她看。 第46页 鹿萧被他这反应吓了一跳：“你这什么神情？” 周淮初只说：“你为什么哭了？” 呃……原来是这个？ 她连忙擦了下眼角，刚想说话，可又被他打断。 他撇开头没看她，好像有一丝不自然：“如果是因为中午我吻了你……” “不是不是！” 怎么又开始说这个了！ 鹿萧连忙解释：“我只是在看电视，电视剧太感人了。” 他狐疑：“真的？” “嗯，真的。”她指着对面的电视机，“你看，女主角快死了，很惨的。” 周淮初顺着她的视线看了一眼，俊眉这才稍稍舒展一些。 他好像在斟酌该怎么跟她说，半晌，才终于道：“电视剧是假的。” “……” 鹿萧：“我知道啊，但是演的好总是会忍不住嘛，很正常。” 周淮初沉吟了片刻，突然奇怪的说：“你总是让我想起一个人。” 他看她：“你们很像。” 他专注认真的语气让她心头一跳，不知道为什么，他说完这句话，她莫名其妙心里忽然就有一丝不舒服。 好像被什么东西压到一样，有点闷又有点酸。 鹿萧没接话，也不知道是真的不感兴趣还是根本就不想听，总之，她觉得这话题一点都不好。 好在她没问，周淮初也再没说。 过了一会儿，鹿萧又想起他刚刚出来看到她在哭貌似是以为她在因为中午那个吻哭？ 她想，他是不是愧疚啊？ 她向来思维发散，又瞬间把这个吻跟刚刚周淮初口中那句‘你让我想起一个人，你们很像’的话联系起来。 所以，很有可能是他一时情急把她当成别人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她也太倒霉了吧！ 可是换言之，这样的话她好像也会轻松不少，不用总那么紧张的面对他，虽然心里闷闷的，但总比以后自作多情好吧。 想到这，鹿萧突然开口。 “对了……你不用再对中午那件……那件事耿耿于怀。”她尴尬地笑笑，“……大家都是成年人，你不用愧疚的，我都懂。” 他皱眉：“你懂？” “是啊。”为了打消他心中的愧疚，她胡乱地说，“呵呵意外嘛，孤男寡女在一起，难免发生意外，忘了就好了。” 周淮初：“……” 呃…… 原本以为她说完，他会轻松一点，可为什么她觉得，他的神色反倒更难看了？冷着一张脸好像谁欠了他五百万似的。 鹿萧只好再宽慰他，她觉得他的语气已经十分真诚了：“你放心好了，我不会计较的，再说我又不是没接过……吻，你就当什么都没发生，我不会拿这个找你麻烦的。” 怎么越说越诡异了？！ 他阴骛着一张脸，好像有把她吃了的冲动。 明明她已经保证不会计较了啊！你还要怎么样！ 鹿萧愣愣地看着他，满脑子不明所以。 周淮初向来波澜不惊的心境，被她三言两语弄得无法冷静。在她那番字字诛心的话里，他迅速抓住了其中一句—— “我又不是没接过吻” 接过吻？ 好半晌，他冷着脸问她：“你有男朋友？” 呃…… 是怎么跳到这个话题的？ 鹿萧坦白：“没有啊，怎么了？” 周淮初这才稍稍平静下来，没有啊，那还好…… 可瞬间又觉得不对，他又问：“没有？那什么叫‘我又不是没有接过吻？’” 哎呀，露馅儿了！ 不过干嘛纠结这个问题？ 鹿萧有点尴尬，挺起胸膛，满嘴胡邹：“……就不许我有前男友吗？” 她话说完，周淮初愣了下，好像脸色这才慢慢好了起来。 原来是前男友啊…… 不足为惧。 他顿时恢复平静，一脸淡然地吐出一个字：“哦。” ？？？ “……” 哦是什么意思？ 天才都这么阴晴不定吗？ 第二十一章 为什么提到前男友， 他反倒看起来一副很轻松的样子？明明刚刚还冷着脸， 怎么现在立刻就恢复如常。 虽说这个前男友是她胡乱捏造的， 但他应该不会发现吧。 鹿萧思绪飘扬，周淮初突然莫名其妙问了句：“什么时候的前男友？” “呃……”鹿萧想了想，随口胡诌， “大一吧。” 他盯着她，又说：“谈了多久？” “……大概三四个月吧。” 他点点头， 好像觉得不是很难处理的样子说：“还好， 时间不是很长， 应该造成不了大的影响。” 鹿萧满脸苦笑，他在说什么？ 可周淮初仿佛越发对这个话题感兴趣， 又问她“那你们是什么时候分手的？” “呃……分手啊……这个，是上个学期吧……” 第47页 “你们班上的同学？” “对啊。” 周淮初皱眉，又突然一副很麻烦的表情：“离得太近了……” “什么太近了？” 他没理她，只是问：“长得帅吗？” 鹿萧懒得想便随口说：“一般般。” 她看他， 突发奇想加了句：“没你帅。” 没想到她这话刚说完，周淮初瞬间眉目舒展，唇角勾起，那张帅的掉渣的脸上平时的淡定从容早已不在， 换上的却是一副十分自得的神色。 他尾调轻扬， 徐徐说：“不错。” “……” 第一次见人自恋到这种程度，拿别人前男友作对比都能这么开心。 鹿萧皱眉：“你查户口吗？” 周淮初勾唇笑：“无聊， 我就随便问问。” 她愤愤不平：“无聊就随便问人家前男友？我怎么没有无聊到去问你前女友？！” 周淮初愣了下，突然目光灼灼的看她：“你想问吗？” 他一笑， 又补充说：“不过，很遗憾，就算你想知道也没办法，因为我根本就没……” “谁想知道？你以为谁都像你这么八卦？”未等周淮初话说完，鹿萧便出声打断，“什么前男友前女友我才没什么兴趣听。” 她撇撇嘴，心底暗地吐槽，我才不要知道你跟你前女友的浪漫趣事，光想想就觉得莫名胸闷。 好半晌，鹿萧突然狐疑地说：“为什么我觉得你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虽然这并不算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但……”他侧头看她，“比起有现男友来说，已经算是好事了。” 好事？ 为什么她没有现男友居然是好事？ 嘲笑单身狗这么有乐趣吗？ 鹿萧气鼓鼓：“我跟你没仇没怨吧？我单身你用得着这么幸灾乐祸吗？” 周淮初挑眉，回答的很从容：“用得着。” “……” 话不投机半句多，这位周先生显然没有一丝嘲笑单身狗的愧疚感。 鹿萧撇开头，随手拿起电视遥控器，愤愤地换台。 什么人嘛这是。 她胡乱地按来按去，周淮初疑惑：“你干什么？” 随意换了一个轮播电影的频道，鹿萧把遥控器放下，然后看着周淮初：“刚才那个电视剧播完了，我换个另外感兴趣的。” “哦～”周淮初瞥了眼电视屏幕，然后尾调轻扬，嘴角一丝淡笑，意味深长道，“原来你感兴趣的是这种题材。” 什么意思？ 鹿萧不明所以地回过头，不看还好，这一看…… 这是一个视频软件轮播国外电影的频道，对面电视机画面上，此时，一对年轻男女正火热地抱在一起激吻。 天雷勾地火，脱衣，撕扯，互摸…… 没几秒，两人就从客厅到卧室，眼看着接下来还有一段床戏，鹿萧啪的一声，立刻关了电视，扔了遥控器。 国外电影尺度这么大啊…… 鹿萧：“……” 亿万脑细胞作证，她真的是随手放的！ 然而，周淮初却还在笑，她简直想拿块豆腐撞死算了。 他挑眉，明知故问：“怎么关了？” “……” 一片尴尬的氛围中，鹿萧只想赶紧消失，她扶着沙发起身，内心十分窘迫却还强装淡定：“不看了，呵呵，我要去洗澡了……” 话说完，她便立刻扭头就走。 周淮初看着她的身影，突然失笑，坐在沙发上沉思了一会儿，原本他不想要这么匆忙的。 想起她刚才口中说的那个前男友，他点了根烟，觉得自己现在毛躁的举动，像个半大小子，有点可笑。 不过，幸好只是个前男友，要真是现男友，恐怕那才是有苦说不出。 但比较头疼的是，这个前男友同班，天天在她眼前晃来晃去，难免旧情复燃。 想了想，还是觉得有必要加快进度。 他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给邵轩，开口就道：“我大概要让你帮忙了。” 邵轩不解：“帮什么忙？” 周淮初淡笑：“终身大事。” 了解了一番原委后，邵轩诧异之余，少不了调侃：“你这是万年不动情，一朝春心萌动，动手堪比宇宙光速？” 周淮初扬眉，显然不想否认。 他要是再不快点，以鹿萧迟钝跳脱的个性，怕是怎么都理解不了。 周淮初：“你跟宋年秦飞几个都提前交代一下。” 挂电话前，邵轩不忘嘱咐：“人家小姑娘家家的，你悠着点，别把人吓着。” * 从浴室出来，客厅已经没人，鹿萧奇怪地走近看了两眼，才发现周淮初居然坐在阳台。 前天晚上刚到这儿时，她就发现了，这个房里阳台似乎进行过改装，一直延伸到客厅一角，把能用的空间全吊高了顶，宽阔的玻璃窗外，放了一个木质矮几，两张小椅。 这都能说得通，但矮几右侧，有一个金属支架，支架后还有个一米高的三角凳。 第48页 她昨天还不懂那是干什么用的，但此刻好像有点明白了。 九点不到，夜色如水。 周淮初坐在矮几边，手里燃了一根烟，指间烟雾缭绕，淹没在夜色里，模糊了他的轮廓。 这个男人，总是透着一股奇怪的魅力。 譬如此刻，明明他发丝微乱，随意靠在椅背，早没了平时工作时的精神抖擞，要是放在别人身上恐怕就只剩颓废。可为什么在他这里，却偏偏有一丝散漫的性感？ 鹿萧站在客厅无语望天，造物主还真是不公平，同样是人，怎么差距就这么明显？ 她正胡思乱想，周淮初似乎有预感般，回过头来看她。 他颔首，声音很平和：“你过来。” 鹿萧愣了下，然后走到他面前。这才发现，矮几上还放着一瓶红酒，罗曼尼康帝。 还有旁边那个之前见过的支架上斜斜架着一个银白色的金属物品，有一个三角形的底座，上面是个圆筒形状，由细到粗，成六十度望天。 很像，以前物理书上见过的…… 想起他的职业，鹿萧瞬间眼睛一亮，问：“这是天文望远镜吗？” 她还没有见过这么高科技的东西啊！ 周淮初点头，然后笑了下说：“要看吗？” 她眉眼亮晶晶，有点小激动：“可以看？能看到什么？” 他起身坐到支架前方那只黑色的凳子上，鹿萧这才发现，可能因为他腿不方便，支架跟那个三角凳都是根据为他特意定做的，他坐在上面高度恰恰合适。 周淮初在上面调整了几下，然后说：“你过来站在我身边。” 她听话地过去。 凳子高，他身材也高，于是他坐着，她站着，却好像意外地合拍。 周淮初看她：“你试试，已经调好了。” 鹿萧小心翼翼地趴在镜口望天。 远处是江临市一望无际的万家灯火，夜色里，星空漫天，好像每一颗都近在眼前，又好像每一颗都能触手可得。 她从来没见过这么耀眼的夜空，忍不住赞叹出声：“好漂亮啊，也很神奇。” 看了一会儿，她突然扭头，一张脸上好像有止不住的兴奋：“宇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周淮初没说话，只静静地看着她。 这一刻，他觉得万千星空都不及她眉目晶亮。 鹿萧微怔，刚才她只顾着看星星，都忘了他就在她身后，而此刻，距离如此之近，她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香。 有那么一瞬间，鹿萧想，他是不是又想亲她？她大脑混混沌沌，觉得她大概要沉醉了。 不过幸好，下一刻，周淮初便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然后又坐回矮几旁，十分从容地从桌上拿起一杯红酒。 鹿萧脸色一红，随意说：“你很爱喝红酒？” 他平静答：“以前还好，最近有心事会喝两口。” 哦，鹿萧点头，不置可否，也没问他是什么心事儿。 气氛有一瞬间尴尬，正当她不知该说什么时，周淮初却再度开口。 他看她，忽然问：“你知不知道北宋有个诗人叫范仲淹。” 鹿萧点头：“知道啊，怎么了？” 他怎么突然问这个？ 他笑道：“他有一句诗，很有名。” 鹿萧不明所以，“什么？” 下一秒，就见周淮初抬眼，夜色撩人，他目光灼灼说：“酒入愁肠化相思。” ―――――― 第二十二章 为什么她觉得他赤裸裸的目光是在勾引她啊？ 可是说出的话却明明不是那个意思…… 可怜周博士一个人撩的飞起， 对面的妹子却丝毫不解风情。 而且更要命的是， 她居然还能一本正经开口说：“是吗？既然如此你给我也倒一杯吧。” 周淮初勾唇笑， 拿起一边的高脚杯倒了半杯酒递给她：“怎么突然也想喝？” 鹿萧无所谓地说：“你不是说酒入愁肠化相思吗？我也想试试看能不能怀念一下我前男友。” “……” 尾音落，周淮初顿时敛了笑意，递给她酒杯的手一顿， 又把酒拿回自己身边。 他嘴角难得一抽：“你还是别喝了。” 他无语的表情好像在说她简直就是块朽木！ 鹿萧皱眉：“为什么？” “没什么。” 周淮初顿了片刻，只神色如常的说：“你舅舅要是知道我大晚上让你喝酒， 可能会想杀了我， 为了我们的师兄弟情义， 我还是别祸害你了。” 鹿萧：“……” 神经病。 夏日的夜，好像总是静谧又让人安心。这里楼层很高， 空气很好，对面空荡荡的小区外，是一片被翠绿覆盖的公园，偶尔吹过一丝风， 比起白天的燥热凉爽了许多。 鹿萧坐在矮几另一边，他身侧的气息太让人安稳。 她歪着脑袋看他，发现他有一张极为让人沉醉的脸，昏暗的光线下， 他鼻尖到下颚的弧度显得格外好看。 好半晌， 鹿萧忽然叫他：“周淮初。” 她第一次喊他的名字，在这个寂静的夜晚， 明明同样的三个字，怎么从她口中说出来， 就偏偏带了几分撩人的意味周淮初心里一动，感觉浑身舒畅。 第49页 他侧头，眼里好像有光：“嗯。” 鹿萧脸上有一丝光晕，她好奇地问：“你名字很好听啊，谁给你取的？” “我父亲。”他答。 “有什么特殊的含意吗？” 周淮初想了下：“可能因为我是在淮城出生的，生日又在月初吧。” “你父母告诉你的？” “没有，我猜的。”他笑。 “……”她说，“那你猜的也挺好。” 他莞尔：“谢谢。” “你今年多大了？”鹿萧又问。 “二十八。” 她叹了口气：“好老啊……” 周淮初：“……” 万万没想到，有一天他会因为年纪的问题被喜欢的人吐槽。 鹿萧又看她，眼睛亮亮的，她好像今晚有特别多的问题。 “那你这么大了怎么还不结婚？你不着急吗？你父母不催你吗？” 周淮初一笑，突然以一种极为复杂的目光看她：“……我一个人着急也没用，可能还得再等两年。” “哦。” “那你有几个前女友啊？” 鹿萧话刚问出口，又觉得多余，于是摆摆手，撇嘴说：“算了，像你这张脸长成这样就不用说了……” 肯定有无数个吧。 她看他，心里无限吐槽，真是个祸害。 周淮初突然苦笑，一副很无奈的样子说：“我的脸怎么了？” “……没什么。”鹿萧瞥他一眼，很违心地说，“其实你长得也不是很帅，我们学校的男孩子多的是帅哥！” 说完，她还不忘补充：“……而且还年轻。” “……” 十分钟内第二次被吐槽太老，可以想见周大博士的脸已经黑成什么样了。 好半晌，他才突然挑眉问：“是吗？” 他嘴角一丝淡笑：“那我怎么记得有人认识我的第一天就说什么kpacaвчnk？” kpacaвчnk （美男子） 不得不说，正儿八经莫大留学回来的就是不一样，饶舌音被他说得这么正宗，尾音节微微上翘，真是好听的不行。 品味完他地道的莫斯科口音，鹿萧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 “……” 那天晚上从酒吧回学校她在他车上给童菲说得这个单词。 周淮初他居然现在还记得！！ 当时她以为他不懂俄语的，所以…… 现在真的是羞死人了！ 不过还好，夜色下，他应该看不清她尴尬的神色。 好一会儿，看她没说话，周淮初才开口，他目光灼灼问：“你今天晚上怎么忽然对我有这么多问题？” 他眼里好像都染着笑意。 鹿萧叹了口气，“我不是替江大万千少女打听八卦吗？” “……” 好吧，她成功地让他刚刚才浮起的笑意又瞬间消失。 周淮初甩出两个字：“无聊。” 那就说点不无聊的？ 鹿萧认真了不少，问他：“我之前在网上看到说什么你观测到了个系外行星？” “嗯。”他点头：“怎么了？” “我就是有点好奇。”她指了指对面支架上那台天文望远镜，“是用这个观测的吗？那我能不能看到？” 周淮初突然一笑：“不是。” 他摇头：“你看不到，那个观测方法比较复杂，而且还需要用到微引力透镜技术。” “那是什么？”她奇怪。 明明知道就算解释了她也有可能根本就听不懂，但他仍然仔细说给她听。 周淮初：“这是一种在上世纪六十年代才被提出的概念。简单点说，它是一种透镜现象，只在恒星中产生。但因为恒星光度会瞬间增强，所以我们通常情况下很难直接观测到他们所成的像，因此便会通过一些光度较弱的天体，比如个别行星，白矮星，恒星级黑洞等，在它们……” “……” 鹿萧狐疑：“你确定你真的是在往简单了说？” 周淮初愣了下，然后勾唇笑：“我忘了，你的脑袋瓜根本不适合听这些。” 脑袋瓜…… 干嘛要用这种……这种宠溺的语气说话。 听得她心里怪怪的。 “那你们天体物理学家除了物理还要学什么？” 周淮初想了想：“嗯……最重要的还有数学，宇宙学，逻辑学，天文学……” “……” 鹿萧瞪他一眼：“真是不给普通人活路。” 周淮初一笑：“领域不同，不用比较，你学的很多人也不会。” 也是。 她想了想，疑惑道：“不是说爱因斯坦的数学都不好吗？怎么你们还这么重视数学？” 周淮初笑了：“爱因斯坦自己说的不好跟你所理解的不好不是一个程度。” 第50页 “……” 好吧，可能天才口中的不好，在普通人眼中也是望尘莫及。 她百般无聊地看着对面的夜色，远处夜空中，群星遍布，只是白天云彩太多，看着不太清晰。 鹿萧像是想到什么，起身再次走到三脚架前，透过镜筒望天，看了好一会儿，她扭头问周淮初：“那我从这里能看到北极星吗？” “可以。” 他抬头望天，又解释，“但今晚天气不太好，而且这个观测方向不正。” 哦，鹿萧点点头。 周淮初问：“怎么突然想看北极星？” 夜色下，她眼睑微动，停顿了片刻，才开口说：“我听过一个关于北极星的传说。” 周淮初莞尔，大抵小女孩心思，他笑道：“是那个古希腊神话？极光的？” “不是。”她摇头，微微叹了口气，“是小时候我爸爸告诉我的。” “你爸爸？” “嗯。” 他愣了下，然后听鹿萧说：“我爸爸其实跟你学的还有点相关。” 她望他一眼，解释说：“他是个中学物理老师。” “我小的时候，一到夏天，总在老家的院子里听他讲很多很多关于宇宙星辰的故事，从宇宙大爆炸到无数个星系到八大行星，还有各种星座，小熊座，大熊座，北极星……” “后来上了中学，本来以为爸爸会成为我的物理老师，然而那时候他却已经不在了……” 鹿萧仔细想想，很汗颜，“不过我的物理成绩实在太差了，我爸要是当我老师教我肯定很无奈了。” 她摇头叹气：“有一次居然才考了五十分，开家长会的时候舅舅说老师可把他调侃了一顿，说我偏科严重每一科都好，偏偏物理每次都不及格，那老师认识他，知道他以前也是搞物理的，还特别笑话他说我物理不好他难辞其咎。” 周淮初嘴角一丝浅笑：“能理解你舅舅的无奈。” “……” 鹿萧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把这些事说给他听，自从父母去世，她已经很久没再提起过以前那些事，也许那场灾难给大家都带来了很多伤痛，因此他们甚少提及以前的事。 可这个夜晚，周淮初像个倾听者，就那样安静地坐在对面听她讲。他时不时地给她回应，语气很温和，让她觉得很安心。 鹿萧说：“后来我舅舅居然也在大学读了物理，而且他成绩很出色，毕业了就去俄罗斯留学了。” 她看他：“他是你师兄，这个你肯定知道吧。” “嗯。”周淮初点头，又问：“然后呢？” 午夜十点，周围很静。 她敛了双眸说：“然后没多久，我父母就过世了，我舅舅呢，突然放弃科研，下海从商了。” “我那时候还小，不太懂他为什么要那么做，长大了，他虽然没说过，我却自己能理解，他是为了承担责任。” 那个时候，舅舅才二十七八岁，鹿萧一夜之间失去双亲，唯一的亲人只有舅舅顾明远，而那个时候他又刚刚结婚，家里的一切化为乌有，拖着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还有妻子，仅仅靠当时国内科研工作者微薄的工资，根本没有办法生活下去。 过了好一会儿，鹿萧才说：“你知道五一二地震吧，当时波及范围太广，锦城也是受灾区域之一，我父母就是在那时候遇难的。” 周淮初突然问：“那你当时在哪？” 鹿萧看他一眼，说：“我在上课啊，那个时间点学生们基本都是下午第一节 课吧。” 她叹了口气：“不过，对比之下，我真的很幸运了，当时救援官兵赶来的时候，我还有一口气。现在很多人都不在了，我却毫发未损，活得好好的。” 周淮初‘嗯’了一声，问她：“害怕吗？” “当时应该很害怕吧。”她说，“但是这么久了，我都没感觉了。” 当时的情况下，教学楼瞬间倾倒，鹿萧和一群同学无一例外被掩埋在废墟之下，眼睁睁看着同学们一个接一个的生命逝去，活下来的寥寥无几。 在她奄奄一息的时候，终于等到最早一批消防部队赶来，才得以生存。 鹿萧话说完，才惊觉自己今晚居然说了这么多，还是在周淮初面前？ 他那样一个人怎么看都不像是喜欢听别人唠叨的性格。 鹿萧有点尴尬：“不好意思，一时没忍住，说得有点多。” 周淮初没接她的话，只是忽然看她，说：“你等我一下。” 鹿萧不明所以，就看他从阳台回去，不知道是去了书房还是卧室。 过了好一会儿，周淮初再次出来的时候，鹿萧却发现他手里还拿了个东西。 她侧头看了眼阳台上的支架，再看看他手里此刻拿的物体。 好像是个小一号的……天文望远镜？ 只是颜色不同。 他唇边一丝浅笑，递给她，语气很平和：“这个送给你。” “啊？”她惊讶，“送给我？” 他为什么要送她这种东西？ 第51页 “嗯。”他点头，说：“你以后可以在寝室阳台上随时观测北极星。” 原来是这样啊…… 可是…… 鹿萧很纠结，“这也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周淮初解释：“没有，这个很普通。” 她狐疑：“是吗？” “嗯。”他说，“这是我学生时代买的，很便宜。” 她随口问：“多少钱啊？” 他眼睑微动：“忘了，几千块吧，这个很适合初学者，而且它有移动脚架，你可以支在寝室阳台，也可以放到桌子上。” 这样啊，好像很不错的样子。 不过，鹿萧接过那个小型望远镜，有点疑惑：“天文望远镜还有这么便宜的吗？我以为至少得五位数以上。” 周淮初笑了下：“有的廉价的甚至几百块都不到，只有专业需求才会需要买特别贵重的。” 好吧。 “可是，什么传说，我就是随便说说的，就算真看到了北极星也没什么用。” 周淮初莞尔：“可我没打算随便听听。” 鹿萧：“……” 怎么办，她突然有点感动。 鹿萧抬眼看他，透过客厅的落地窗，他神色淹没在一片光线里，显得格外撩人。 有那一刻，她觉得他是在勾引她。 呃……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好脸红啊，她马上就要自作多情了。 周淮初看她，忽然笑道：“你的表情为什么这么诡异？” “……” 什么感动，什么勾引，瞬间没了。 鹿萧不解：“你好好的为什么送我东西？” 就算几千也不算小数目，况且也不能随便收人家东西。 周淮初挑眉：“因为我想请你帮我个忙。” “……” 果然啊！ 还是有求于人！ “什么忙？”她疑惑。 “明天再说吧，太晚了，你该睡觉了。” * 这一夜，鹿萧越发无眠。 前天晚上刚到周淮初家里，她没失眠；昨天中午被他无缘无故吻了一次，她也没失眠。 反倒今天，在一番深夜谈心之后，她居然睡不着了。 联想起之前发生的种种，从第一次相识后，周淮初好像真的对她很好的样子…… 酒吧外，主动送她们回学校， 书店门口，带她去吃俄餐， 车站的晚上，一片狼狈中，他带她回家，背她看病，上药，甚至买……生理用品。 还有刚刚，送给她望远镜。 最重要的还是那个……意外之吻。 做了这么多事，他又长得那么帅，天生一副诱惑人的相貌…… 她怎么可能完全没感觉？ 啊啊啊，思来想去，鹿萧震惊地发现，她是不是要喜欢上他了？ 有的念头一旦闪现就再也挥之不去。 于是，长到二十岁，从来没有过恋爱经验的鹿萧同学，悲催的拿起手机，打开网页。 某乎上有这么一个问题： ‘喜欢一个人会有些什么表现？’ 挨个往下看， 第一条，时刻想见他，总想偷看他。 第二条，心跳加速。 第三条，不反感他的任何接触。 第四条，会吃醋。 居然每一条都中了？！ 再仔细想想，昨天那个吻，她用手碰了下自己的唇角，好像现在还残留有余温。如果换了另外的人，无缘无故亲了她，她肯定恨不得打死对方，然后漱口刷牙，再咒骂他一万遍…… 可是，对他却没有…… 不但没有，好像还有那么一丝丝开心？ 啊……怎么办？ 她好像真的是喜欢上周淮初了。 照理说，想通了这件事，她最应该做的就是，迅速伸展拳脚，正视自己的感情，然后使出浑身解数把周淮初连哄带骗到自己手里。 怎么也不能像此刻这样当缩头乌龟啊？ 这根本就不能彰显她现代独立少女的魅力！ 然而，要是暗恋对象是别人还好，可是周淮初，无端有股迫人的气场，想让她拔足倒追，好像没有勇气。而且，他好像还有个忘不了的白月光。 鹿萧一个人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却越来越心烦。 最后忍无可忍，她拿出手机，想了想给童菲发了个微信。童菲向来是宿舍的夜猫子，这会儿肯定还没睡。 鹿萧：菲菲，才放暑假三天，我就经历了前二十年都没经历过的情感挫折。 果然，没两秒，童菲就立刻回复： “？？？你半夜不睡觉发什么神经呢？” 鹿萧叹口气：“我哪有，我说正事呢！” “什么正事？” 鹿萧坦白：我发现我好像喜欢上了一个人。 接下来，鹿萧把最近几天发生的所有事，以及之前跟周淮初之间的种种完整叙述了一遍。 于是，了解了一番原委后。 童菲说的第一句话居然是：“我就说我的占星很准啊！！你们之前居然还不信！！” 第52页 鹿萧：“……” 鹿萧头疼：“哪里准了？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正桃花，这是烂桃花！” “哪里烂了？” 童菲无语望天：“喂！周淮初哎，这你都嫌烂，你还想要正到哪里去？” 鹿萧：“我意思是，如果是正桃花，难道不应该是我们两情相悦吗？可现在显然不是啊！” 童菲狐疑：“怎么不是？照你刚才说的，他做的那些事明明就是对你有意思！” 鹿萧想了想，手指噼里啪啦打字：“我也不太确定，有时候觉得他看我的眼神不对，可是又怕是我自作多情。” 童菲：“你放心吧，周淮初要是不喜欢你，我把头拧下来给你滚雪球。” 咦……好血腥！ 鹿萧：“可是我总觉得就算他有点喜欢我，那也是因为别人的原因。” 童菲不解：“什么意思啊？” “因为他之前说我总让他想起一个人，还说我跟那个人很像，他说这话的时候那表情一看就是很怀念的样子。” 鹿萧越想越烦躁：“如果真是这样，我宁愿他不喜欢我，感觉好膈应，我凭什么当谁的影子？” 喜欢一个人就应该是全部，大家都是独立的个体，如果一颗心贪婪地想要容纳两个人，那要这种恋爱有什么意思呢？ 童菲说：“如果这样的话，那的确是个问题，能理解你。” 她问：“那你现在想怎么办？” 鹿萧：“我不知道？” 童菲想了片刻，说：“那我问你，如果周淮初还想再吻你，你还愿意吗？” 虽然她不想承认，但…… 鹿萧弱弱：“好像……是愿意的。” 童菲立刻出口：你完了。 鹿萧：“我还有救吗？” 隔着屏幕好像都能感觉到童菲怜悯的语气：“没有了，你死心吧，你早晚会被他制服的！” “……” 等过了好半天，童菲又发过来一条消息，内容极为简单粗暴。 “萧萧，我要是你，管他三七二十一，先上了再说！” “……” 这答案的确很童菲！ 纠结了大半个晚上，第二天一早，鹿萧惊奇地发现自己的脚几乎一点痛感都没了。 吃饭的时候，她问周淮初：“我记得你请了三天假？” 周淮初点头：“嗯，怎么了？” 鹿萧笑：“那你明天是不是就要去上班了？” “是。” 她心里一阵激动：“那正好，我脚也好了，明天我就回家了。” 话音刚落，周淮初吃饭的筷子一顿，他看她说：“明天可能不行。” “为什么？”鹿萧惊讶。 “明天你得再观察一下，长途劳累，万一没好彻底怎么跟你舅舅交代？” 好像挺有道理的…… “那我就后天再回去吧。” 周淮初一脸坦然：“后天恐怕也不行。” “……” 他解释：“后天小陈有事不在，没人送你。” “我可以自己坐车啊？” 他看她，好像挺无语的样子：“我答应过你舅舅会亲自把你送回家。” “……那大后天？” 周淮初似乎突然想起什么，说：“对了，大后天我几个朋友要一起去西山景区。” 鹿萧眨眨眼睛：“所以……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也要一起去。” “为什么？”她惊讶。 “因为你昨晚答应过帮我一个忙。” “这算什么忙？你们是去玩吧？” “算是工作的一种。” 他看她，一脸正经说：“因为我的助理，就是韩睿他最近家里有事请假了，所以，我需要一个人帮我。” 周淮初顿了下：“你知道的，我身体的原因，很多事情没办法一个人做……” 他平时是那样一个内敛坚毅的人，可是此时一谈起自己受伤的腿，他语气中却陡然一股自怜，大约也是跟那么多人在一起，别人都正常的在景区想干嘛干嘛，他却做什么都不方便，换谁都会多少有点失落吧。 这么一想，鹿萧突然一阵心疼，立刻就答应。 “那好吧，我陪你去，不过……”她疑惑，“我能帮你干什么？” 周淮初很淡定：“……帮我跑腿，提东西。” “……” 怎么一瞬间就觉得刚才的自怜失落都是装的呢？ 她又问：“那你们去西山景区做什么工作？” 周淮初一笑说：“观测流星雨。” 鹿萧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流星雨？” 他点头，说：“凤凰座流星雨，最大流量可达十六颗每秒。” 他灼灼地目光盯着她，唇角微微扬起：“你会很喜欢的。” 鹿萧瞬间把回家的事抛诸脑后：“那我也能观测吗？用你昨天送我的那台望远镜？” 第53页 他笑，“可以。” “那西山景区会不会人很多？我们能找到好的位置吗？” “我找了个秘密观测点，”他徐徐道，“只有我们。” 作者有话要说： 周先生：把妹子先拐到景区，然后独处，然后再…… 这一章很长了，本来以为今天能一鼓作气写到表白的，但发现写到景区流星雨太长了，尽量下一章表白今天快七千字了算双更吧，我真是上班摸鱼的时候都在写。 明天下午要去复诊，所以明晚请假明晚不用等更新，但后天依然双更，后天会写完表白激吻啥的哈哈哈尽量写的浪漫刺激点谢谢灌溉营养液和投雷的同学。 第二十三章 鹿萧长这么大还没真正看到过流星雨， 以前小时候见到的基本都是静谧的夜空中一闪而过的单一流星， 最厉害的也顶多就是连续几颗。如果说真正像周淮初说的那种一分钟十几颗几十颗的出现， 那她就真的只在电视里见到过。 于是，一听说要去看流星雨，什么要回家啊什么呆在这儿太尴尬， 这类问题便完全不值一提。 甚至为了不被之前的脚伤耽误她愉快的上山步伐，这几天鹿萧虽然脚已经没有痛感， 却仍然呆在房里， 按时吃药上药， 而周淮初便正常上班，她一个人倒是乐得自在。 不过， 想到之前他非要送她那个望远镜，虽然按照周淮初口中的意思是想让她帮忙跟他上山当跑腿才送的类似‘酬劳’？但他好歹帮了她那么多次，好像再白白收人家礼物也不太好。 因此，在去西山景区的前一天晚上， 临睡前，鹿萧从房间拿出一个包装盒递给周淮初。 周淮初问：“这是什么？” 鹿萧有点不自在：“礼物。” 周淮初愣了下，然后深邃的眼睛看她：“送我的？” “嗯。” 他唇角微微勾起，从她手里把盒子接过来：“谢谢。” 他俊眉微扬：“为什么送我礼物的？” 鹿萧无所谓地说：“回礼啊， 你不是都送我望远镜了吗， 我总不能这几天白白吃你住你还拿你东西，不过也就几百块， 不值钱的。” 她实在不知道能送他什么，还是今天趁着周淮初上班的时候才跑到对面商场买的。 周淮初莞尔：“没关系。” 他看她， 好像心情真的很好的样子：“礼轻情意重，我懂。” “……” 他撕开包装袋，愣了下，笑道：“杯子？” 鹿萧点头：“是啊，我又不知道你缺什么，思来想去，还是送个实用点的，多喝热水，对身体好。” 她刻板地解释。 周淮初一笑，居然一副十分不错的样子：“嗯，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良苦用心。” 他看她，“我会天天用它……喝热水。” “……” “那，祝你身体越来越好。” 话说完，她便立刻回到卧室，好像多待一秒都觉得气氛就要暧昧起来了。 * * * 第二天就是去西山的日子，吃过午饭，是小陈开车送他们的。 周淮初说流星雨并不确定会在未来三天哪一天出现，都只是一个概率，所以可能会多呆两天，并且告诉她晚上山上冷，让她拿两件厚衣服。 “那你的那些朋友们呢？”她问。 周淮初答：“我们直接到景区跟他们会和。” 哦。 鹿萧又问：“他们跟你一样都是研究天体的物理学家吗？” “不是。”他解释，“他们中间只有一个人跟我学的类似，就是你之前见过的邵轩。” 鹿萧点头：“他学的什么？” “工程物理。” “哦。”她又好奇，“那其他人都是干什么的？” 周淮初侧头看她，笑了下说：“嗯……这个范围就比较广了。” “比如说，有天文学家，自然学家，研究地质学的，甚至还有一个是考古学家。” “……” 这都是一群什么人啊！ 鹿萧十分悲剧的样子：“我后悔答应跟你过去了。” “怎么了？”他问。 “我本来在正常人中还算……挺聪明的，现在跟你们这一群高智商天才在一起岂不是显得我很白痴？” 不知道她说得话有什么不对，周淮初听完，突然唇角勾起，挑眉说：“原来你一直认为自己是聪明的？” “……” “难道不是吗？”她反问，“我从小到大除了败在物理上，其他科目可都是数一数二的，而且你用得着这么惊讶吗？” 他笑了下：“是，你其他方面的确很聪明，但感觉某些事情好像并不在这个范畴。” 某些事情？ “是什么？”她问。 他看她一眼，只是说：“或许开窍晚，以后就好了。” 她歪着头想了想他的话：“是说物理吗？” 她长长的叹了口气：“来不及了，物理注定今生跟我无缘，开窍就等下辈子吧。” 第54页 周淮初没说话，只是突然很头疼地看她：“鹿萧。” 他突如其来地叫她名字，她一愣。 下一秒，周淮初开口，语气分明带着浓浓的无奈：“以你的智商，要是有人喜欢上你，得费多少心思才能把你追到手？” “……” 好好的怎么突然说起这种事，而且明明他没说什么，怎么‘喜欢’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她就这么紧张呢？ 她本想不服气地怼他，可是看着他英俊的侧脸，微微勾起的唇线，却悲催地发现好像动心指数又上升了。 鹿萧心里暗叹：喜欢上你才倒霉吧。 两个小时后，顺利抵达目的地。 西山景区是江临市前几年刚开发的旅游景点。山并不高也不出名，但胜在景色好，空气也不错，山下还有个温泉。 而且比起周边几个名山名景，这块目前还算人少，七月份也并非旅游旺季，倒是乐得清静。 然而，可能因为有凤凰座流星雨的缘故，等到了景区才发现今天好像人很多的样子。 山下前面有一排排住宿吃饭的地方，一路开上去，透过窗外，鹿萧发现路两边都有不少人，在步行着往山底走去。 她惊讶：“我印象中这里人不是很多啊，怎么现在这么多？” 周淮初侧头望了一眼说：“可能都是来看流星雨的。” 鹿萧问：“那怎么办？这么多人我们会不会找不到合适的地方？山顶都会被人占了吧？” 周淮初一笑：“观测流星雨并不是非要站在越高越好，而且山顶很多地方凹凸不平，根本不利于拍摄，这是个误区。” “哦，这样啊。”她点点头顿时放心了不少。 过了会儿，她又问：“那之前你说你找了个观测点是在山上吗？” “没有在主山区，那里人太多了。”他说，“在景区下面一个没人去的秃顶小山丘。” “……秃顶？”这个词让人有点无语。 周淮初笑：“嗯，就是刚开发，有花有草，但树还没多少，看上去光秃秃的，所以没什么人。” “这样啊，那景色会不会差点。” “不会，树木等遮挡物太多了反倒会影响观测视野。” “那既然这个地方这么好，岂不是很多像你一样专业的观测者会从各个地方赶过去，然后那里人依然很多？” “不会。” “为什么？” “因为西山并非江临最好的观测点，专业的应该会去临湖。” 那就更疑惑了，鹿萧问：“那为什么我们不去临湖？” 她话说完，周淮初这次却并没立刻解答她的疑问，而是忽然侧头看她。 他微微蹙着眉，然后叹了口气，好像十分头疼的样子。 “鹿萧。”他叫她。 “怎么了？” “我是你的十万个为什么吗？” 他真挚的语气跟眼神仿佛真带了一丝疑惑。 “……”鹿萧幽幽开口，“我不问了。” 周淮初忽然一笑：“你该相信我，我考虑了很久才选在这个日子的，至于流星，肯定不会让你失望。” 选日子？什么日子？ “……我就随便问一下，能看到流星就行了。” 过了一会儿，车子停到景区下面最大的一个酒店，就在西山脚下，又是这附近唯一一家星级场所，设施很好，因此游客几乎时时爆满。 幸好来的时候，周淮初说已经让邵轩提前订了房间。 从车上下来，邵轩已经从酒店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帮男男女女，除了邵轩，鹿萧唯一认识的只有他旁边站着的那个年轻女子，之前在周淮初车上见过一次，好像叫孟珊。 此刻，无论见没见过，总之，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聚焦在她身上…… 鹿萧想低调都不行。 邵轩一见到周淮初便向他招手，然后几个人走过来。 “正说你呢，就到了。”邵轩说，“酒店我订好了，可以把东西放上去。” 周淮初点头。 另一个男的看了看鹿萧，一脸意味深长地问：“哟，淮初，这小姑娘谁啊？” 没人问还好，这一开口，其余人除了孟珊都跟着一起起哄。 “对呀，怎么我们之前从没见过？” “前几天听邵轩说你家里藏了个貌美如花的姑娘，本来还不信，今儿算真见着了。”那男的一笑，朝鹿萧瞥一眼，问道，“原来是你啊。” “……” 看这情形，是又被误会了！ 鹿萧哑口无言，想解释却还没开口就被周淮初打断了。 他仿佛完全没听到那几个人的调侃，只是侧头看她，说：“你的包呢？” 鹿萧一愣，这才发现下车的时候她没背包。 “……我好像忘车上了，你等我一下我去取。” 她话说完，便对着那几人尴尬一笑，然后飞快的转身，跑过去，还好小陈正在泊车，迅速走到车里，取包的时候透过车窗好像看到周淮初正在跟他们说什么。那几个人又往她这边看了两眼，均是一脸笑意。 第55页 等她重新过来的时候，便发现情况似乎已经很不同了。 好像大家的目光和表情都正常了许多，也没再有人说一些让人误会的话。 鹿萧想，八成是周淮初刚才趁她不在解释了吧。 嗯，算他还有点良心。 周淮初把他们俩的东西放进酒店房间，让她跟一群人在大厅先等一下。 于是，他不在这短短五六分钟，鹿萧独自一人瞬间便又一次接受了众人的调侃。 一群人中除了孟珊，还有另外一个年轻女孩，叫宋温然，二十出头，看起来只比鹿萧大个两三岁，人十分热情。 周淮初前脚刚走，宋温然便自来熟地坐到她身边：“你叫什么？” “鹿萧。” “哦，名字挺好听的，我叫宋温然。” “谢谢。” 宋温然又问：“你跟周淮初认识多久了？” “两个多月。” “哇，这么短？我还以为至少一年半载了。”她眼睛闪闪，“那这么说来周淮初还真是光速啊。” 鹿萧狐疑地看她：“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呵呵，都这样了还能误会什么？你们不是亲都亲过了吗？” “……” 鹿萧震惊！她怎么连这个都知道？！ 那天碰到她跟周淮初灾难现场的好像这些人里只有邵轩。鹿萧扭头看他，邵轩顿时心虚一笑，显然是默认了。 宋温然看着她的表情，十分惊讶：“所以，这件事真的是真的？” 什么真的是真的？鹿萧苦笑。 “天哪，是周淮初强吻你的吗？” 这位姑娘好像完全不知道尴尬为何物。 其余人虽然都没说话，但好像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那感觉就像不是他们不想知道，而是宋温然就是他们派出来的新闻发言人。 鹿萧连忙摇头：“没有。” 她立刻问：“那，难道是你强吻他的吗？” 她一副崇拜无比的表情：“鹿萧，你真的太棒了。” “……” 周围一圈人的神情好像都跟此时的宋温然如出一辙。 强吻周淮初这么有魔力吗？ 就算如此，她的名声也不能这么被毁啊！ 鹿萧赶紧否认：“不是的，我没有。” 然而，宋温然同学好像完全没听到她的话似的，只顾着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 她边说边夸张地感叹：“唉，要是周淮初以前那些师姐师妹的发现原来只要强吻他就能束手就擒，岂不是得遗憾死了。” 鹿萧无语凝噎：“……我说了我没有。” 她话音刚落，一直在一边坐着的孟珊突然起身离去。 鹿萧心里总觉得怪怪的，却又不知道为什么。 宋温然眨着一双八卦的眼睛说：“你知道吗？我今天真是第一次看到周淮初带女的出现，我之前还一直以为他性取向有问题……” “……” 不得不说，这句话成功让鹿萧笑了出来。 宋温然还想说什么，周淮初却已经走了过来：“这么开心？” 他问她：“说什么呢？” 宋温然及时看她一眼，摇摇头示意她千万别说出来。 鹿萧：“没什么。” 周淮初还想问，另一边的一个男子突然开口调侃：“淮初，听说你被人强吻了？” 周淮初难得愣了下，然后，果然看向她。 他唇角勾起：“你说的？” “……” 她简直要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鹿萧：“我没有。” 然而，某位周先生不但全然忽视她的话，而且居然还能一脸坦然当着众人面说：“我是自愿的。” 众人：“……” 鹿萧：“……” 好半天，邵轩幽幽开口：“你赢了！” 鹿萧迅速在心里表示无限赞同！ 周淮初一笑：“谢谢。” 鹿萧：“……” 好正直的一张脸！ 好无耻的一颗心！ * 酒店在景区山前，有一排排露营的地方，风景不错，不仅能看到不远处夜色下的西山，还能在外面纳凉，吃过晚餐，几个人在那里喝酒玩牌。 直到现在鹿萧才算把这些人的名字弄清楚，除开周淮初外，三个男人，分别是邵轩，宋年，秦飞，那个宋温然好像就是宋年的妹妹。 他们坐在一起，夜风吹来，开始玩起了俗套的真心话大冒险。 刚玩第一局，邵轩便输了，纠结了很久终于选了真心话。 宋温然不怀好意地问：“你是不是喜欢这里的某一个女生？” 咳咳……第一局就这么劲爆啊！ 邵轩有点尴尬，但也只好老实回答：“是。” 鹿萧看了一圈，就三个女的，她，宋温然还有孟珊。大家必然一瞬间都猜到了答案。孟珊的脸色好像也有一丝不自在。但在这一丝不自在之余，她居然把目光不经意间瞥向了坐在对面的周淮初。 第56页 呃…… 鹿萧愣了下，所以，孟珊对周淮初有意思？ 怪不得，刚才在大厅的时候，她会冷着脸离开，是吃醋了！ 那，周淮初呢？ 鹿萧看看坐在她身边的周淮初，昏暗的光线下，他的侧脸依然还是很英俊。 正想着，周淮初突然侧头问：“看什么？” “……没什么。”她一阵尴尬。 他却微微低头，附到她耳侧：“我不介意你光明正大的看。” “……” 谁要看你！ 这举动一来一去，自己不觉得，可看在别人眼里可却是实实在在的打情骂俏秀恩爱。 宋温然：“哥，我牙酸。” 宋年：“……我也是。” 秦飞在一边抚着自己额头：“你们好歹体谅一下单身狗的心情，刚吃完饭还要再被喂狗粮。” 鹿萧很囧。 可是周淮初居然还能微微一笑：“放心，不会撑死的。” 鹿萧：“……” 为什么她好像听到了众人咬牙切齿的声音。 第二局还没开始，突然又来了一个男人，好像叫江途。 江途刚坐下，便开口：“不好意思，来晚了。” 鹿萧抬眼看去，尽管在夜色下，也不难看的出，这是个大帅哥！ 她忍不住出声：“好帅啊！” 她语调不大不小，恰好一圈人全听得清清楚楚，包括……周淮初。 于是，整个场面静了两秒，大家的目光不约而同看向坐在一边正冷着脸的周淮初。 鹿萧：“……” 她是不是说错话了？可是真的很帅嘛！ 周淮初一本正经问：“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我说好爽啊。”她心虚地解释，“呵呵……玩游戏玩得好爽。” 众：“……” 好像又有人扶额倒地！ 邵轩笑：“……鹿萧，你应变能力不错。” 鹿萧囧：“谢谢。” “……” * 真心话大冒险继续开始。鹿萧运气不错，等到第五局的时候才输了一次。 联想到刚刚前四局输的人都选了真心话，而问题简直花样百出，她怕招架不住，按照他们的八卦性，万一有人问她一些无下限的事怎么办，犹豫之后还是选了大冒险。 可是，看着宋温然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她就后悔了。 果然，下一刻，宋温然开口：“大冒险——你现在必须当着我们的面吻周淮初。” “……” 天哪，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大冒险？ 大约周淮初也是没料到，宋温然话说完，他也微微愣了下。 然后他一笑，替她解围：“这个还是算了，她害羞，换一个吧。” 宋年也说：“温然，意思意思，玩玩就行了别太出格了。” 其余人也出来替她说话。 有一瞬间，鹿萧觉得好像是因为她，好好的游戏气氛都被破坏了。 宋温然倒也通情达理，只是非常遗憾地说：“那好吧，既然你不敢那就算了，我们换个真心话吧……” 谁说她不敢？她有那么怂？ 他之前都敢亲她，她为什么不能亲回来？ 反正她知道自己喜欢周淮初，亲一下又不会怎么样？ 都说冲动是魔鬼…… 于是，夜色下的九点，借着一点酒劲儿，鹿萧侧头，他出挑的五官就在她眼前。 她大脑不受控制，倾身碰了下他的唇。只有零点零一秒的时间，还来不及感受他的气息，她立刻坐直身体，恢复如常。 在她转身之前，好像隐约看到周淮初难得愣怔的神色。 然后，几乎瞬间，她就后悔了。 她觉得她一定是疯了！ 她只低着头，脸色发烫，完全不敢去看周淮初的脸色。 他大概也觉得她疯了吧。 周围人好像都被这一幕惊到了，除开孟珊复杂的神色之外，其余人好像都很乐意看到这样的情景。 宋温然一脸兴奋：“鹿萧，你简直太帅了！你搞定了最难搞定的人！” 呵呵……是吗？ 为什么她觉得他压抑的情绪一会儿就要爆发了？ 一群人后来的调侃鹿萧已经完全记不清了，只记得，最后是周淮初说得话。 他声音低沉，淡淡道：“她喝醉了，我带她去休息。” 至少从语气来说，还算正常？ 然后她就像个木头一样愣愣地跟他走了，夜色已晚，周围人好像也散了。 山间夏夜，凉风习习，不远处偶尔还能听到几声知了叫。 这样平和的夜晚，鹿萧的心却杂乱不堪。 直到回到酒店房间，她才后知后觉发现个大问题。 为什么两个人的东西在一个房间放着？！！ 这是什么意思？！ 鹿萧愣愣：“我房间在哪里？” 周淮初：“就在这里。” “……” 他解释：“邵轩说他订房的时候只订到了这几间，他们也是两个人一间。” 第57页 “……可是也不能我们两个人睡一起啊……要不我去跟宋温然挤挤？”鹿萧说。 “宋温然跟孟珊在一起，而且……” 周淮初突然侧眸看她，房内灯光明亮，此刻看到他深邃的目光，她居然有点不敢直视。 他唇边一丝浅笑：“谁说要睡在一起了？你想什么呢？” 呃…… 鹿萧疑惑：“什么？” 他笑：“你没发现，这是个套间吗？里面还有个小卧室。” “……” 好吧，是她傻！ 还好，他并没问刚才的事，只说让她早点休息。鹿萧悬着的心这才终于放了下来。 可是，她一个人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直到深夜两三点，都一直翻来翻去，脑子里全是两次接吻的画面。 果然，待在一起只会越陷越深。 啊啊啊……为什么她睡不着，他却睡得那么香啊！外面一点声音都没有。看来周淮初的心境很平和吗？被她亲了居然没一点反应！对比之下，她简直太弱了。 又过了一会儿，她有点渴，便悄悄起身，跑到套间外，他好像在床上睡得真的很沉，没有一点为之烦恼的样子，哪里像她失眠半晚上。 鹿萧轻手轻脚倒了一杯水，正想拿回卧室，却突然一顿，又转过身子。 放下杯子，她走到他床前蹲下看他，他正侧躺着，呼吸很均匀。窗外微弱的月光照射进来，让他脸部线条柔和了不少。 他的眼睫毛很长，眼尾很好看，鼻梁又高又直，第一次在地铁站撞了他，她就惊叹，怎么可以有人长成这种样子。 怎么办？想偷亲。 她觉得她可能真的是刚才喝了几杯红酒，喝醉了吧，不然今晚怎么竟想做些傻事。可是明明知道是傻事，为什么现在还想做？ 童菲说，我要是你，先上了再说，他长那么帅，反正也不吃亏。 上是不敢上，但亲……总可以吧？ 鹿萧试着叫他：“周淮初？周淮初？你睡了吗？” 没反应。 很好，他应该是睡死了。 心随意动，她活了二十年，第一次这么胆大。 趁着皎洁的月光，她低头轻轻吻了下他的唇。 双唇相贴，心跳如擂鼓！ 然而，她刚想离开，周淮初眼睛瞬间睁开。 他看她，径直开口：“你在干什么？” 鹿萧吓了一跳：“你……你没睡着吗？” 他清明的眼神明明就跟没睡觉一样，怎么可能像刚才睡死的样子？ “你以为你刚才晚上亲了我之后，我还能睡得着，嗯？” 他在问她，所以说，他其实跟她一样心乱如麻？ 鹿萧脸色爆红：“我……我要睡觉去了。” 她话说完便想站起身离开，可他哪里会那么轻易放开她？ 周淮初长臂一伸，揽过她的腰，便把她拉了过来，用力过猛，鹿萧重心不稳，瞬间便压在他身上。 “……” 她想动却怎么都动不了。 四目相对，毫厘之间。 周淮初微微一笑，像是故意问她：“为什么亲我？” 鹿萧：“……游戏而已。” 他笑：“好，那个我可以理解成游戏，那刚才呢？三更半夜的总不是游戏吧？” “……你看错了。”她心虚地胡扯。 他右手搂着她的腰，左手捏起她下巴：“萧萧，我可没睡着。” 他第一次叫她萧萧。 明明很肉麻，可是为什么又让她觉得这么危险？ 鹿萧坦白：“好吧，我承认我是亲了你。” 她直视他，不服气地说：“可那又怎样？你之前不是也亲我了，我们这样就算扯平了。” 周淮初唇角一勾，腰间的手突然一阵用力。 鹿萧一愣，下一秒，他迅速翻身而上，两个人的姿势瞬间变了样。 柔软的床铺，他压在她身上，月色下，他盯着她的眼睛，然后缓缓向下，看见她微微张开的双唇，立刻欺了上去。 鹿萧陡然瞪大眼睛，她几乎浑身僵硬。 这一次，他不再像之前那样蜻蜓点水，像压抑的什么东西忽然释放，夹杂着一丝酒香，他温润的双唇在她唇齿间反复磨砺，好像怎么也品尝不完。 在她唇间肆意亲吻了许久，鹿萧被他吻得喘不过气，他趁机顶开她牙关，舌尖开始来来回回扫荡。 鹿萧大脑被一切羞涩，兴奋，欣喜又尴尬的情绪笼罩，觉得刺激的心脏几乎都要麻木。 好一会儿，他才不舍地离开，他温热的气息还喷在她耳边，他笑，喘着气，好像一本正经地问她。 “怎么办？我觉得永远也扯不平了。” 第二十四章 永远也扯不平了？ 为什么好好的疑问语气她却觉得那么无耻呢？ 鹿萧愣愣地看他， 好半天才平复了呼吸：“……什么意思？” 他挑起她下巴：“你说什么意思？” 鹿萧扭头不看他， 故意说：“我怎么知道？” 他笑了， 也不反驳她，只是双眼紧盯她的唇，不知是因为刚刚亲的太久还是他太用力， 总之，此刻尽管屋内没有开灯， 可衬着月色， 仍然能看到她娇艳欲滴的唇色。 第58页 他忍不住低头， 在她唇上再次轻啄了下，然后勾唇笑：“感觉很棒。” “……” 鹿萧看他， 皎洁的月光下，他一副心情真的很好的样子，眼尾翘起，盯着她， 仿佛怎么都看不够。 刚才被他吻得大脑一片空白，好半天都混混沌沌，现在突然平复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们此刻的姿势…… 西山酒店， 凌晨三点， 静谧的夜晚，月光透光窗户倾泻下来， 温柔地洒在他和她身上。 偌大的床铺，她被他压在身下， 几乎动惮不得。 夏日衣物淡薄，两个人都穿着睡袍，松松垮垮，隔着布料甚至都可以感觉到彼此间肌肤的温度。 好羞耻啊…… 刚刚稍稍平静的心又开始狂跳不止，她的脸越来越滚烫。 鹿萧不自在地扭动了下身体，想要逃离他的掌控，可不动还好，越动他反倒越不让她离开。 “别动！” 他只好伸手抓住她手腕，皱着眉，好像在竭力压抑着什么。 “为什么啊？为什么不让我动？” 鹿萧不听，又想起之前他说的话，明明他心里有别人，干嘛还要亲她？还亲的这么……热烈。现在居然还压在她身上不走！ 越想越气，便扭动的愈加厉害。 可下一秒，周淮初突然勾起唇角，眼里带着一丝促狭：“萧萧，你在勾引我吗？” “……” 这是什么问题？他哪里能得出这个结论的？ 鹿萧：“你胡说！我哪里勾……勾引你了？” 他居然还敢质问她？ 她看着他英俊的脸，愤愤不平地反问：“明明是你一直在勾引我！” “我勾引你？” 他挑眉，问她：“你倒是说说我怎么勾引你了？” “……你送我回学校，请我吃俄餐，又背我看病替我上药，还……还偷了我的初吻！而且天天摆着一张妖孽的脸在我面前晃来晃去，这不是勾引是什么？” 一番话说完，周淮初突然失笑：“如果非要这么说的话，那好，我承认是我主动勾引你。” 是吧，呵呵…… 鹿萧看他，撇撇嘴说：“你承认就好。” 她躺在床上，下巴却扬起，表情一脸无辜：“所以，我们现在这种样子，包括我刚刚……喝酒亲了你，都是你自己造成的。” 她说得脸不红心不跳，丝毫没有心虚地全数推锅给他。 周淮初莞尔，不但没反驳，居然还能无比坦然地说：“我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 “不过……”他突然又看着她的眼睛，慢悠悠地説，“那你先给我解释一下，什么叫我偷了你的‘初吻’？” 鹿萧：“……” 她皱眉，暗骂自己一声，露馅儿了！ 她向来喜怒形于色，任何表情都能瞬间跃然脸上。 周淮初低头，左手食指摸了下她饱满的唇：“所以说，根本就没有什么前男友？” “……” 他指尖温热，像有魔法，刚一触及，便让她心跳不已。 周淮初唇角的笑意越来越深：“虽说有没有都无所谓，但……知道是初吻我还是很开心。” 他话音刚落，便再度覆上她的唇，不带一丝情欲，格外温柔细腻地，在她唇齿间辗转磨砺。 好一会儿，他才放开她，然后微微蹙着眉，趴在她颈侧喘息。他一直沉默着，什么都没说，似是在平复心情。 鹿萧有点奇怪，又被他温热的气息喷在颈间，痒得不行，便忍不住又扭着身体动了动，然后问他：“你怎么不说话？” 周淮初浅笑，在她耳边轻声附语：“你要是再动一下，我的理智可就不管用了。” 鹿萧表情愣愣地，一时竟没反应过来他说的‘理智’指的是什么？ “什么意思？”她问。 周淮初微微叹了口气说：“看得出来你没有谈过恋爱了。” 他笑了下，略显头疼地看她：“看来以后所有事情都得慢慢教……” 周淮初大概没想到这句话会让鹿萧很是不爽。他话说完，鹿萧瞬间就想起他那个什么白月光。 于是，她别过头不看他，愤愤不平地说：“是啊，我是没有谈过恋爱，我什么都不会，哪里像你，不知道都交了多少个女友，自然什么都懂！” 他每次吻她，都让她脸红心跳想逃离却又总是忍不住沉溺其中，那么娴熟撩人的技巧，经验得多丰富啊！ 她话说完，半天没听到周淮初回应。 鹿萧微微一愣，便回过头看他，却发现他正撑起身子，目光灼灼地看她，好像心情很好的样子。 鹿萧不明所以，就见他唇边一丝浅笑，说：“这感觉不错。” “啊？什么感觉？” 他的脑回路到底怎么长的？ 下一秒，周淮初看她，笑意很深。 他徐徐开口，十分愉悦地说：“萧萧，你在吃醋。” 第59页 “……” 第二十五章 吃醋？怎么可能？！ “我没有！” 她立刻否认。 周淮初眼里带着笑意， 慢悠悠说：“不要狡辩。” “……我哪有狡辩。” 鹿萧越想越气：“……反正不管怎么样我刚才说的话是事实啊， 你本来就经验丰富。” 这一句话说得让周淮初哭笑不得， 他难得叹了口气，十分头疼地说：“我哪来的什么经验。”他抬起她下巴，迫使她看向自己， 然后反问：“你是初吻，我就不是吗？” 呃…… 初吻？怎么可能啊？ 鹿萧不屑地瞪她一眼：“你别想骗我， 像你这种年纪， 初吻还在， 会被人笑掉大牙的。” “……” 一句话不止再一次嘲笑了他年纪，又嘲笑初吻。周淮初皱眉， 脸瞬间黑了不少。 不就比她老了八岁吗，她是有多怨念！ 夜色里，他捏了下她小巧的鼻尖，像在解释：“我哪里骗你了？先不说在国内外两头搞科研到底有多忙？就说我15岁就上了大学这件事你知道吧？” 鹿萧点头， 奇怪地说：“我知道啊，可是跟这有关系吗？” “怎么没关系？”他轻笑了下，“15岁才多大？15岁意味着从上学到工作我认识的异性都比我年长不少。” 这样啊，怪不得就连邵轩秦飞他们看着都是三十出头比他大了好几岁的样子。 可是…… 她像随口提道：“那个孟小姐不是跟你年纪差不多？” “孟珊？”他愣了下， 然后十分坦然地说， “严格意义上讲，她是邵轩研究生时的师妹， 我跟她只有近几年工作上的接触。” 他话刚说完，突然又看着她， 意味深长地笑道：“还说没有吃醋？原来你心眼这么小啊，那要不要我再给你解释一下宋温然？” 还没等她回应，他当真一本正经地说：“宋温然是宋年的妹妹，宋年呢以前跟我……” 鹿萧很尴尬，抢着话说：“谁要你解释啊，我就随便问一下。” “哦。”他笑，“我可没有随便听。” “……” 她又问：“可是你哪里像没接过吻的人？” 她嘴角一撇，吐槽说：“那么熟练……” 周淮初莞尔，无比从容地说：“那是因为在你面前，我无师自通。” “……” 脸皮真厚！ “不对，你不是还有白月光吗？”过了会儿，鹿萧又想到什么，突然脱口而出。 周淮初蹙眉：“什么白月光？” 他伸手在她额头轻点了下：“你这小脑袋，一天都在想什么呢？” 咦？没有吗？ 那既然如此…… 鹿萧呆呆地问：“所以，我现在可不可以认为你是在追我？” 他唇角扬起，露出一个十分好看的笑容，然后低头在她额间落下一个吻。他徐徐道：“是，我在追你。” 这一晚，凌晨三点，安静的卧室就他和她两个人。 他低沉悦耳的声音就响在她耳边。 我在追你。 光听着，就觉得好欢喜…… 她想，就算在夜色里，她微微翘起的嘴角恐怕都在泄露自己愉悦的心思。 她思绪飞扬，好一会儿，周淮初突然说：“萧萧。” 讨厌！干嘛叫的这么顺口！ “嗯？” 他低低的笑，却一本正经地说：“你要是现在不走，今晚可就再没有机会回卧室了？” 呃？ 鹿萧愣了下，抬眼看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跟他在一张床上，她居然还躺在他怀里！ “……” 她急急忙忙起身，胡乱拿起刚才倒的那杯水，立刻向里面卧室走去。 身后好像还能传来周淮初低低的笑。 “晚安。”他道。 “……” * 可能是睡的太晚，第二天鹿萧醒来时，已经快要十一点。她看了下表，吓了一跳，几乎瞬间便坐起身，然后推开卧室门走了出去。 周淮初不知何时已经起床，早已穿戴整齐地坐在沙发上。他手里拿了一本杂志，面前放了一杯水。 听到声音，他抬眼看她，淡淡说：“你醒了。” “……嗯。” 一看到他，鹿萧又想起昨晚的事，当时三更半夜天很黑，加上又喝了点酒，脑子不清醒还没什么，现在睡了一觉，大白天正面面对他，还真是有些尴尬。 好囧啊…… 果然还是不能喝酒。 周淮初问：“饿吗？” “还好，刚起床不是很饿。” “嗯。”他点头，“那等会儿直接去吃午饭。” 鹿萧点点头，又有点郁闷。 她问：“你怎么不喊我？我是不是起的太晚了？” 周淮初一笑：“还好，昨晚我们睡得太晚了，早上就没打扰你。” 第60页 “……” 请你不要说得好像我是跟你一起睡得好吗？ 看她愣愣站那，周淮初合上手里的杂志，扔在一边，然后喊她：“你过来。” “……” 鹿萧问：“过去干什么？” 他眼睑微动，一本正经说：“有事跟你说。” 哦，这样啊。 他声音很温柔，好像带着魔力，让她毫无戒心地走到他身边：“怎么了？” “再过来点。”他提醒，语气听不出丝毫不对。 鹿萧又走近了几步，她歪着头，疑惑地看他。 下一秒，周淮初抬眼，他唇角勾起，眼里浮起一丝笑，然后伸手突然揽过她的腰，手间用力，她顺着他胳膊转了一圈。 鹿萧惊呼一声，瞬间便到了他怀里。 惊魂甫定，这才发现，她已然以一种十分羞耻的姿势坐在他腿上。 “……” 他胳膊还放在她腰间，她动了下，却怎么都动不了。 鹿萧脸色发烧，瞪着他：“你要干什么？” 周淮初莞尔：“不干什么。” “……” 神经病啊！ 他看着她气呼呼又绯红的脸，低头便压在她唇上，一个长长久久的吻，他很用心也很温柔。 好一会儿，他才放开她，然后有点意犹未尽地笑道：“好了，你可以去换衣服了，我们一会儿出去吃午餐。” ？？？ 鹿萧愣愣地看他，所以，他这算是吃饭前还得再享受一番？ “……” 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吗？！ 真是太无耻了！ 看她一脸被雷劈了的表情，却迟迟没有动作，周淮初挑眉，明知故问地说：“怎么？还想再来一次？” 说着，他便要再度低头，然而，鹿萧却主动伸手圈住他的脖子。 他一愣，而后笑意瞬间及至眼底，低低的嗓音仿佛都带着愉悦：“这么主动？” 话音刚落，半秒未到，鹿萧却迅速直起腰，歪着脑袋覆上他的颈侧，然后立刻张嘴…… 咬了一口。 周淮初：“……” 不轻不重，却分明留下一排红红的牙印。 鹿萧迅速从他身上站起身，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痛吧？” 让你以后随随便便就享受！真以为她好欺负啊！ “你下次要是再这样，就别怪我还咬你。”她威胁他。 周淮初微微扬眉，他伸手摸了下，颈项处好像还留有一丝她唇齿间的湿润。 他摇摇头，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这算什么？情趣吗？” “没想到你还有这种癖好……”他笑她，居然一副十分不错的样子，“虽然是有那么一丝痛，但只要你想，我以后还是会满足你。” “……” 呸！ 鹿萧无语凝噎，真是不管什么事从他嘴里说出来都会变了味！ 不想听他说话，她立刻转身跑回卧室，等她换好衣服，两个人一起去餐厅跟大家吃饭，众人看到他们好像都有一瞬间愣怔，然后紧接着便是一脸意味深长的笑意。 鹿萧不明所以：“他们怎么了？” 周淮初挑了挑眉，笑道：“你咬我的时候就没想过会这样？” “……跟这个有关系吗？” 刚坐下来，邵轩就问他：“唉，看来你昨晚真的很累？” 周淮初一脸淡定，仿佛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还好。” “不是我说。”邵轩好像看了鹿萧一眼，然后低声道，“你这速度我真是甘拜下风？” 周淮初莞尔一笑：“谢谢。” “……” 鹿萧狐疑地抬眼看了一圈，却发现大家好像又正常了不少，低头点单的点单，喝水的喝水。好像刚才那些不怀好意的笑容都是错觉一样。 她多少有点无语，这时，坐在她身边的宋温然突然靠在她耳边开口。 “鹿萧，早上那会儿大家吃早餐，没见你人来，就很奇怪，周淮初就说你昨晚太累了，还没起床呢。” “嘿嘿……”宋温然神情跟刚刚的邵轩简直如出一辙，眼里也是满满的调侃，“现在能看出来是真的太累了啊！” 鹿萧皱眉看她，不解地问：“你在说什么？” “哎呀，你就别装傻了。”她嘿嘿一笑，“你们很猛嘛，周淮初的脖子都被你弄成那样了。” 她愣了一会儿，然后侧头看了眼身边坐着的周淮初。大家来玩都穿的比较随意，此刻他白衬衫的领口处的风纪扣开着，左侧脖子上分明一片浅红色的印子。 怎么看怎么像传说中的……吻痕？ 鹿萧从没谈过恋爱，可就在这一刻，她恍然大悟！ “……” 啊啊啊，她真的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可她还想试图做最后的挣扎：“你误会了。” 宋温然疑惑：“误会？” “嗯。”鹿萧学着以往周淮初从容不迫的样子，徐徐说，“是被蚊子咬的。” 第61页 宋温然：“……” “呵呵……是嘛。”她敷衍又尴尬地笑，过了会儿，然后说，“鹿萧，你当我傻子吗？” “……” 不，她自己才是傻子。 “噗……” 对面的邵轩突然笑出声来，他抬眼看向鹿萧，“不好意思，一时没忍住。” 然后，他瞬间敛了笑意，故作惊讶地回过头问周淮初：“咦？酒店有蚊子，我怎么没见到？” 周淮初面无波澜：“有，我们房间有一只。” “……” 第二十六章 周淮初说流星雨一般出现的时间都会在后半夜， 所以， 晚上也许会在外面一直呆到凌晨， 因此吃过午饭，大家不约而同又都先回房休息。 大概昨晚睡的不是很好，鹿萧中午休息的还算不错。 下午六点的时候， 周淮初敲门说：“我们该出去了。” 鹿萧疑惑：“现在就直接去观测点吗？” “不是，我们先去吃晚餐， 然后过去。” 哦。 她点头， 然后开始收拾自己的背包。 周淮初又问她：“中午睡的好吗？” “挺好的。”她微微一笑， “想到晚上能看到流星雨，我现在就特别激动。” 周淮初莞尔：“其实这种程度的流星雨并不稀奇， 你想看以后每年都有机会。” “可是我从来没看见过啊，第一次看总会很兴奋。”鹿萧想了想，“我以前就在电视上见过，感觉很神奇。” 他笑了下， “偶像剧吗？” 她点点头：“是呀，小时候很火的那个。” 周淮初解释说：“电视上都是假的，很少有像那么大流量的流星同时出现。” 鹿萧疑惑：“那你之前不是说我们今晚看的流量就很大吗？” “对，是很大， 可以达到每分钟几十颗。” 鹿萧惊讶：“那已经很厉害了啊！” 他侧头浅笑， “但要达到你说的偶像剧那种程度，还差的很远。” 她好奇：“那要是像电视里那样刷刷飘过真的跟下雨一样的得到多少颗？” 周淮初侧眸看她：“要是真跟下雨一样维持一段时间， 那就不叫流星雨了。” 她惊讶：“那叫什么？” 下雨不叫流星雨，还有其他名字？ 他勾唇笑：“叫流星暴。” “暴？是暴雨的意思吗？”她眼睛闪闪， “那是不是百年难遇啊？” “嗯。”他点点头说：“有记载以来，流星暴只出现过两次，一次是在1833年的那场狮子座流星雨，那是历史上最为壮观的一次超大流星雨，还有一次就是2001年的狮子座流星雨，当时媒体报道的也很厉害。” “2001年？”鹿萧惊讶，“这么近啊！” “那01年那次你见过吗？” 他一笑，然后说：“我很幸运，那是我第一次看流星雨，就遇到了传说中的流星暴。” “当时的流量多大？” “每小时上千颗。” 光听就觉得很疯狂。 鹿萧很遗憾：“可惜我当时很小，还不太懂，对于这件事都没什么印象。” 她随口感叹：“要是能近距离看到掉下来的流星长什么样就好了。” 周淮初笑了：“你看它干什么？” “好奇啊，不是都说对着流星许愿能成真吗？”她眨眨眼说，“我小时候总是在想一颗流星划过的同时有那么多人许愿，那它是不是背负了太多期待，不堪压力所以就掉下来了，然后就总在想我许过愿的那颗流星会掉在哪，变成什么样。” 说完，自己都觉得搞笑。 发现周淮初正看她，她解释：“小时候嘛，总是思维发散，想象力丰富。” 周淮初说：“掉下来都一个样，就是块石头。” “你见过吗？” “见过。陨石碎片并不少见。” 他又补充：“其实普通人还是不要期待见到它比较好。” “为什么啊？”鹿萧疑惑。 “因为掉下来可能会受灾。” “啊？这么严重？” “嗯，13年流星雨过后，俄罗斯切巴尔库湖地区就发现了陨石碎片，当地遭遇的陨石雨，导致一千多人受伤，许多房屋车辆窗户也被震碎，还要考虑到辐射水平……总之，还是不要见的好。” 听完他一番话，鹿萧尴尬地叹了口气：“这么美的东西背后也会有这么残忍的一面啊！” 周淮初一笑：“这都是小概率事件，不会轻易遇上的。” 他看她：“你不会被吓到了这就不想看了？” “怎么会？”鹿萧笑，“我这么乐观的人，必然只能记得流星美好的一面啊！” 他点点头，嘴角勾起：“也是。” 他笑：“如果你不想去了，就真的是让我白费苦心。” 第62页 “费什么心？”她狐疑。 “没什么。” “……” * 吃了晚餐，一群人都拿着行李去观测点。周围也有很多游客，带着东西准备上山。正如周淮初所说，他们走的方向人很少，好像大家都是想爬山的同时再在山顶看流星雨。 宋温然看了那些人一眼，说：“其实上山最不明智了，山上视野很差，又有很多遮挡物，他们根本就不懂。” 鹿萧想起他们这些人的专业。便问她：“你也是学物理或者天文学这类的吗？” 宋温然摇头：“我才没有，我看到理科都头疼，怎么会去学这些个消耗脑细胞的专业？” 鹿萧一笑：“可是那你懂的挺多的。” “我都是耳濡目染，听我哥他们讲的。”宋温然问她，“你学什么专业的？” “俄语。” “毕业了吗？” “还没呢，下学期才大三。”她说。 宋温然突然侧头，很诧异地道：“你多大了？” “二十岁。”她不解，“怎么了？” “你居然这么小！” 宋温然好像很惊讶，然后又很意味深长地低声说，“那看来，周淮初老牛吃嫩草，他要是早两年认识你，不得诱拐未成年吗？” “……” 仅有的两天相处，鹿萧已经很明白这位姑娘是典型的口无遮拦，不知尴尬为何物的性子。 不过还好她们俩走在后面，前面的人听不到。 宋温然笑了笑，又说：“反正不管怎么样，我觉得他跟你在一起好像变了很多。” “哪里变了？”她疑惑。 宋温然歪着脑袋想了想：“我虽然跟他不是很熟，但他跟我哥关系很好，以前他们这些朋友出去玩，我总经常缠着我哥带上我，那时候总觉得他挺可怕的。” “可怕？”鹿萧惊讶。 她是很难想到会有人把这个词放在周淮初身上，在她眼里，他虽然性子淡了点，但相处之后就发现他很体贴也很善良。 怎么会可怕呢？ 宋温然也有点尴尬：“就是，他很严肃又很少跟不熟的人说话，所以我有时候敢跟邵轩他们打闹，却从不敢在他面前放肆，他应该很凶吧？” “没有啊，他很温柔。”鹿萧坦白。 “啧……”宋温然撇嘴，“他要是不对你温柔，你能跟他在一起吗？” “……” 这么说也对。 过了片刻，宋温然像想到什么，又突然开口：“其实也能理解，他那种遭遇，换作任何人，可能都会难以接受，他能坚强地活下来，并且还这么出色，我觉得已经很让人佩服了。” 鹿萧愣愣地看她，一时竟完全不能理解她口中的话。 遭遇？ 是他的腿，还是其他？ “什么遭遇？”她脱口而出。 宋温然显然愣了下，她有点惊讶：“你不知道吗？就是他自己还有他们家那些事啊，他前些年好像消沉了很久，他现在跟家里的关系也不是很好吧。” 听宋温然说完这些话，有那么一瞬间，鹿萧甚至觉得她其实根本就不了解周淮初。他一直在她面前表现的温柔体贴，是江大万千学子心中崇拜的对象，却没人知道他心底的伤处。 宋温然有点纠结：“我是不是说的太多了？他可能并不想你过多担心他，可我却大嘴巴……” 她试图安慰她，想要把自己说出去的话圆回来：“哎呀，其实不管怎么样，只要你们现在幸福就好了，也用不着去管以前的事，毕竟谁都看的出，他真的很喜欢你。” 鹿萧点点头：“嗯，我知道。” 她并没有对宋温然打破砂锅问到底，因为觉得有些事，如果想知道，不应该从别人口中得知，他肯定会告诉她。 她抬头看了眼前面邵轩身边的周淮初，他手里提了两个行李包，来之前他开玩笑说要她跑腿提东西，其实他什么都没让她做。 他挺拔的身姿正徐徐往前走，仅从表面看跟周围人没有任何区别，如果他不去特意说，几乎没有人能看出来他左侧小腿带的是义肢。 不知道要经历怎样的磨砺和坚强才会做到如此地步，她觉得自己心疼的要死。 仿佛有感应一般，周淮初突然回头看她。 他微微笑了下，然后走过来，神色很温柔：“在想什么呢？” 她笑：“在想快走到了没有。” “快了。”他抬头看了看对面，说，“大概五分钟。” “嗯。” 几分钟过后，等真正到了观测点时。鹿萧才彻底明白为什么周淮初要把这块地方叫做秃顶山丘。 这也太秃了吧…… 好像刚开垦的荒地一样，除了一些稀稀落落的花花草草和一些大石块，整个一片几百米的地方就两三棵没长大的小树苗。 看起来跟空地也没什么区别。 不过也的确像他说得那样，很空旷，没有任何遮挡视野的东西，而且因为这块在整座景区最后面，几乎被抛弃的地方，所以也没什么人，很安静。 第63页 大家都开始在地上铺陈行李，鹿萧这才发现，好像他们手里都有…… 帐篷？ 她恍然想起，也许真的要呆一晚上，所以他们都有提前做准备。 鹿萧立刻回头问周淮初：“你带帐篷了吧？” 他点头：“带了。” 哦，那还好。 可是，又想起什么…… 她不确定地问：“带了两个吧？” 周淮初：“……一个。” “……” “噗……”邵轩说，“一个也够了，你们这对赶紧走吧，别在我们一群单身狗面前秀恩爱。” 咦？ 鹿萧奇怪：“我们不在这儿吗？” 周淮初笑了下：“这人太多了，我们呆上面。” 上面？ 鹿萧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才发现，这片空地的对面有个凸上去的独立小土坡，比这里高了十几米，而且除了一棵小树，周围什么都没有，居高临下，视野，风景都应该会更好吧。 她欣然跟着他走上去，然后看着他扎帐篷。 所以真的是只有一个帐篷…… 她越想越尴尬，觉得自己可以坐一晚上，直接不用睡好了。 “你在想什么？”他问。 “……没什么。” 周淮初说：“如果流星雨出现的早，后半夜我们再回酒店。” “那前半夜呢？” “那你就先睡帐篷。” 她犹豫了下问：“……那你呢？” “我？我还能睡哪？” 鹿萧脸色越来越红，周淮初却突然笑道：“你想什么呢？” “啊？” 他唇角勾起，一本正经地看她：“我当然呆在外面。” “……” 就会捉弄她！ 她顺手抓起身边一朵无辜的小红花，恶狠狠地向他砸去。 周淮初眼疾手快接了过来，他挑了挑眉问：“定情信物吗？” “……” 她很囧：“我不要跟你说话了！” 他微微笑了下，正好此时，宋温然走了过来问鹿萧：“现在还早，我要去咱们对面的山峰转一圈，你去不去？” 鹿萧朝对面看了下，不远处是西山景区里最矮的一处山丘，爬上去应该不到一个小时。 反正现在也没事，她说：“我还挺想去的。” 宋温然说：“那我在下面等你，你一会儿过来找我。” 鹿萧点点头，等宋温然走了，她又问周淮初：“你要不要去？” 他好像愣了下，然后笑了笑，说：“我就不去了，你跟她去玩，记得小心点。” “……嗯。” 她还想说什么，却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其实她刚才只是想着跟他一起，就那么随口一说，可话刚问出口就后悔了，他腿这个样子，怎么可能去爬山？她真的很想骂死自己！ “怎么了？”周淮初问。 鹿萧：“……我很抱歉。” 他突然顿了片刻，然后拉她到身边。 他站在那颗小柳树下，柳条微微晃动，落日的余晖洒在他身侧，让他比平时柔和了许多。 鹿萧抬眼看他，发现他真的很高，她好像只堪堪到他肩膀。 周淮初抬起她下巴，然后盯着她的眼睛：“鹿萧。” 他叫她。 “嗯？” 他露出一丝极为好看的浅笑说：“你不需要为这种事道歉，以后也不需要，知道吗？” “嗯。”她点点头。 “我没有那么脆弱，以后在我面前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考虑那么多。” “……” 讨厌！干嘛说得那么感动！ 她嘴角翘起，笑意忍不住爬上脸颊，山风习习，她几乎不敢看他的眼睛。 “鹿萧！我要走了，你还去不去了？” 宋温然在山坡下面喊。 身边还传来其他人的声音：“温然，打扰情侣肉麻是会被雷劈的。” 鹿萧：“……” 她立刻推开周淮初：“那我走了，你一个人呆在这儿。” “嗯。”他笑，“天快黑了，小心点。” “知道了。” * 说是西山里最矮的峰顶，实际上真爬起来还是很累的。周围来来往往许多人，她们两个女生，大概也是很久没运动，足足爬了一个小时，才堪堪爬到一半。 宋温然一手叉腰一手扶着边上一棵树，摇头叹气说：“不行了，我不上去了，你要去你一个人去吧。” 鹿萧自己也是气喘吁吁：“那我们一起回去吧。” 七点多，天色已暗，远处的天空开始浮起一两颗暗淡的星辰。 两个人正往下走，鹿萧突然一眼看到昨晚来的很晚的那个帅哥江途从山上下来。他步履匆匆，从她们身边走过。 宋温然看他：“江途，你这么快就从山上走了一圈吗？你不是比我们上去的晚吗？” 第64页 鹿萧：“你别说了，我们这体力，别人走两圈也不稀奇。” 江途脸色很淡，解释说：“我是学地质的，翻山涉岭很正常。” 哦，原来如此。 几个人一起走回原地。 周淮初正跟邵轩他们坐在那片空地上，地上铺了个垫子，周围放了一圈零食饮料。 看到她，周淮初问：“怎么样，峰顶风景好吗？” 鹿萧还没说话，宋温然说：“我们根本就没爬上去，这哪里是最矮的山峰啊，简直太累了，还是江途厉害，我们走了一半，他已经一圈都完了。” 鹿萧也一直点头，她眼睛闪闪看着江途：“是啊，江途你们学地质的体力都这么好吗？是不是总是需要到各个深山野外勘测？那岂不是很有意思？既能学习又能看风景？” 鹿萧同学好像完全不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只将满心好奇都放在对面的地质学家身上。 周淮初：“……” 可以想见，周大博士的脸色到底有多难看了。 邵轩调侃：“怎么样，周先生，在自己女朋友面前受挫的感觉如何？” 众人均是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 “……” 向来都是他看别人笑话，何曾被人这样调侃过？ 周淮初颇为头疼，伸手拉过鹿萧：“坐我身边。” “哦……”她问他，“怎么了？” “没什么。”他顿了下，面无波澜地说，“不要总是关注无关紧要的人。” 话说完，众人瞬间笑了。 秦飞：“我怎么发现醋坛子打翻了？” “……” 鹿萧一阵尴尬，可心里却乐开了花。 八点多，时间还早，大家坐在一起。几个男人突然谈起各自专业问题，他们大概涉及面多少会广一些，聊的很火热，包括孟珊。她好像难得是这群理科人才中的女性，听她说话也确实是干脆干练，毫不逊色。 相反，鹿萧跟宋温然却插不上嘴，就只顾着坐在一边吃东西。 期间他们谈到物理，宋温然就突然好奇说：“你能听懂哪怕一点点他们的话吗？” 鹿萧摇头：“听不懂。” “我也是。”她嘿嘿一笑，“我跟你说，我以前最怕上理科了，什么物理化学我通通及格线飘动。” 鹿萧笑了下，很诚恳地说：“那你比我强，我中学物理不及格是常事，有一次才刚刚考了五十分，我还记得要学什么电路问题，我死活理解不了。” 她话说完，好像觉得孟珊突然看了她一眼。 鹿萧一愣。 孟珊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说：“这难道不是常识？” 是吗？ 从来没有人说过，交流电直流电，怎么安装电路会是大众常识？ 孟珊话音落，好像场面有一丝略微的尴尬。这是她跟她主动说的第一句话，鹿萧却分明感觉出了里面的不友好。 她笑了下，有点窘迫地说：“如果是常识的话那我这些年能活下来也挺幸运的，我还一直以为只有专业电工才会懂得这些。” 孟珊：“……” 她脸色好像很不好看。 呃…… 鹿萧发誓她真的是很随意很真诚地说了下自己的想法啊，没什么别的意思的。 一瞬间的寂静之后，周淮初侧头看她，微微笑道：“没关系，这些事我们家里有一个人懂就行了。” 我们家里…… 鹿萧：“……” 谁跟你一个家啊！ 众人：“……” 邵轩捂着胸口说：“……你不秀恩爱会憋死吗？” 周淮初：“不会。” “那你干嘛时时刻刻不让我们好过？” 他唇角微扬：“我喜欢看你们憋死。” 鹿萧：“……” 众人，卒。 一群人说说笑笑，一直谈到了快十点，中途有人突然提起周淮初前两年的傲人业绩——观测到的那颗系外小行星。 宋年便说：“你那个德产的望远镜什么时候再带出来大家一起去天文台玩玩。” 邵轩点头：“那玩意儿是真牛，不管从光距，色调，视野都完美的无可挑剔。” 周淮初说：“下次出去的时候我带上。” 邵轩又问：“我记得你以前有个俄产的老玩意儿，小镜筒的现在都不用了吧。” “嗯。” 江途说：“那几年的俄产，现在市面上应该没几个了，也算稀奇。” 他们说得乱七八糟，又很专业，鹿萧在一边几乎没一句话能听懂，只是隐约能听出他们说的好像是望远镜？ 什么德产俄产小镜筒很复杂的样子。 邵轩说：“那应该值不少钱吧，出手说不定能换个新式哈勃。” “出手太可惜了，还是留着好。” “也是，就随便估个价……” 周淮初突然一笑，淡淡说：“也出不了手了，我送人了。” 第65页 “啊？” 他们好像都很惊讶。 “哥们，你送谁了，你不想要早说啊，我拿钱买啊！这玩意儿你也舍得送人？！” “是啊，亏大了吧！” 周淮初莞尔，“不亏。” 听他们说来说去，鹿萧好像突然明白过来。 她开口：“你们在说望远镜吗？” 邵轩点头，一副很惋惜的表情说：“你们家周先生居然把本世纪最具纪念意义的一台小型望远镜白白送了人，他这么败家你不管管吗？” 呃……什么小型望远镜？是送她那个吗？ 还有，什么叫‘你们家’啊！ 鹿萧疑惑地从身后的背包里翻出那个黑色的东西，然后问：“是这个吗？” 众：“……” 秦飞看向邵轩一脸鄙视：“败什么败家？人家这叫目光长远，前期投资好吗？” 邵轩一副五体投地的表情对周淮初说：“望远镜换老婆，你果然不亏。” 周淮初一笑，老婆这两个字怎么听怎么舒服。 “……” 她好囧啊…… 不过，邵轩很奇怪：“你把望远镜带过来干嘛？” 鹿萧：“看流星啊。” “……” 夜色里，孟珊嗤笑了一声，却没说话，那感觉好像真在嘲笑她似的。 鹿萧不明所以：“怎么了？” 孟珊说：“你不知道望远镜不适合用来观测流星雨？” “啊？”还有这种说法吗？ 她惊讶：“为什么？” 周淮初给她解释：“人的视野大约在150度左右，而望远镜最小的镜筒都在10度到20度，所以从望远镜看流星雨视野会缩小很多。” 他看着她，可说出的话却又像在刻意反驳别人。 “你不用管其他人，不适合不是不能看，它自然有它的用处，你可以用它看到单一颗流星最大最亮的尾巴，也可以在流星雨来之前观测其他行星，也可以观测月亮。想怎么用都是你自己的想法，不用听别人那么多规矩。” 他一番话说完，孟珊的脸色好像很难看。 “也是啊。”她点点头，却有点尴尬。 恰好此时，宋温然长长的打了个哈欠说：“我太累了，先去帐篷睡一觉，你们一个小时后叫我啊。” 于是，邵轩他们开始在夜灯下喝酒打牌，难得出来玩，几个人颇有一番不醉不归的气势。 周淮初跟她走到坡顶那棵小柳树下，一个椭圆形的帐篷早已搭好。 周淮初说：“现在才十点多，你可以先去睡觉，十二点我叫你。” “会不会错过了？”她问。 “不会，今晚流星雨出现时间会在凌晨一点到三点之间。” “那你呢？” “我就在外面陪你。” 鹿萧看了一眼，帐篷旁还有个充气垫，他打开挂在柳树上的夜灯，然后很娴熟地在周围点了一圈驱虫液。最后把电脑，还有几个测辐射的小型装备拿出来。他说：“我一会儿要开始提前做监测和记录，你可以安心睡。” 她点点头，又犹豫了下说：“……我陪你吧。” 他一愣，抬头看她。 夜风习习，她蓝色的连衣裙缓缓摇摆，周围静谧平和，明黄色的光晕映在她脸上，让人格外沉醉。这样的夜晚，一起等到天亮好像也很不错。 他轻笑：“好。” 于是，周淮初把她拿来的望远镜支到大石头前，她坐到那，高度刚好合适。 他叫她：“过来。” 鹿萧走了过去，他把镜筒调整好说：“你试试。” 她点头，透过镜筒，北方天空里，有一颗极为闪亮的星光。很大很闪很好看。 但……总觉得跟她想象中不一样。 鹿萧问：“是北极星吗？” 周淮初点头：“是。” 她靠近又重复看了几次，然后又用肉眼观看天空，略微有些失望。 周淮初问：“怎么了？” 鹿萧叹了口气：“感觉跟我想象中的不一样啊。” “哪里不一样？” “就是看不到轮廓，跟肉眼看到的差不多，就是能闪一点大一点，其他没什么区别。” 周淮初笑了：“北极星是恒星，是不可能看到轮廓的，就算用目前最强的光学望远镜看到的也只是一个更加闪亮的点。不可能像行星观测的那么清晰。” “是吗？”鹿萧很无奈，“跟你在一起显得我好无知啊。” 周淮初坐在那块大石块上，他拉她过来靠在自己身边：“你说的不对。” “怎么不对？” 他微微笑了下，纠正她：“你应该说，跟我在一起，你会变得很博学。” “……” 啧啧，有文化就是不一样，怎么同一件事，他说出来就那么好听？ 鹿萧：“也对，说不定哪天我也考个博士。” 他笑了。 好像跟他在一起一点都不觉得无聊的样子，他们就在外面的充气垫上坐着，偶尔说几句话，偶尔转动望远镜，偶尔看他在做记录。一直到了凌晨十二点，她才困意来袭。 第66页 周淮初在前面的那些装备上不知道干什么，她有好几次都要靠在身后的石块上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好像听到他在说话：“其实我之前有很长一段时间不想面对自己……” 她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好像也听不清他的话：“……什么？” 他后面说的，她却已经没有丝毫印象了。 好像过了很久，周淮初在叫她。 “萧萧。” “嗯？呃……”她混混沌沌的睁眼，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在什么地方。 “几点了？”她问。 “快一点了。” “啊？”她猛地清醒过来，“没有错过流星雨吧？” 周淮初笑了下：“没有。” “吓我一跳。”她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却发现自己身上还有他的外套。 鹿萧突然想到刚才睡觉前他的话：“我睡觉的时候你说了什么？我没听清。” 他摇摇头：“没什么，随便说说。” “哦。” 她本来还想问，却突然看到对面天空有一片光一闪而过。 鹿萧惊呼：“流星！” 周淮初莞尔：“是。” 他轻笑：“准备好，接下来一段时间不要眨眼。” 他话音刚落，对面又接着闪过两三颗，离他们十几米远的坡下，宋温然激动的声音也应声而起。 鹿萧忍不住感叹：“好漂亮啊，但是太快了！” 周淮初走到她身边，说：“流量还很小，再等等。” 鹿萧突然想到什么：“不行不行，我得赶紧把愿望想好。” 她回头嘱咐他：“你也想好。” 他点点头。 没过几分钟，对面繁星点点的夜空开始飞速闪过十几颗流星，带着绿色的尾巴，载满不同的期待，像要奔向东方的极夜。 鹿萧迅速合掌，心里默念早已准备好的愿望。 她笑得很开心：“你许愿了吗？” “许了。” “会成真吗？” “会的。” 鹿萧疑惑：“你怎么这么肯定。” 周淮初笑道：“这么多颗，总有一颗会让你成真。” “这么说也有道理。” 凌晨一点，西山景区，或许都带着寄托，远处的山峰上好像还能听到人们激动兴奋的呐喊。 相比而言，他们这边真的安静了不少。 周淮初突然在她身后开口，他低沉好听的嗓音，在这空旷的山坡显得分外悦耳。 “鹿萧。” 他叫她，突然就比平时多了几分诱惑。 “怎么了？” “对于一个物理学家来说，最重要的就是一切唯物主义和自始至终的科学至上。” “你……你在说什么？” 为什么她一点都听不懂？ 柳条晃动，灯光下，他看她，那双棕色的瞳仁好像比此刻的流星闪烁。 他浅浅的笑：“我向来信奉科学，从不会去迷信，却唯独觉得被你下了蛊。” “……” 鹿萧心怦怦直跳，可是他在胡说什么？ “我哪有……” 她话音刚落，对面天空亮光开始密集闪现，带着长长的尾巴，一颗接着一颗，当真如下雨般，让人应接不暇。 鹿萧惊呆了，从没看过这么明亮的星空！ 她正处于大脑兴奋状态中，周淮初突然伸手一把将她拉过，他圈住她身体，细腰盈盈一握，他左手扣住她颈项，然后不带一丝犹豫，低头吻住她的唇。 在她还来不及反应之时，迅速顶开她牙关，舌尖开始在她唇齿间恣意放肆地来来回回扫荡，好一会儿，她好像也慢慢地被他带入状态，忍不住开始生涩的一点一点的回应他…… 就在这一瞬间，好像有什么东西被点燃。 他开始越发用力的吻她，这是一个长长久久的法式热吻。直到她快喘不过气，他才恋恋不舍地放开她。 他覆在她耳侧喘息，然后低低地控诉：“短短两个多月，就让我魂不守舍，寝食难安，还敢说没有？” 他重新低头，质问她：“怎么，下了蛊，还不想负责吗？” “……” 她比窦娥还冤啊…… 鹿萧愣愣地问：“……你什么意思！” 周淮初唇角勾起。 山林间，夜色下，月光皎洁，流星璀璨。 鹿萧靠在他胸前，心脏怦怦直跳，耳边听见他说。 “萧萧，我在表白。” 第二十七章 凤凰座流星雨共计持续了两个小时， 在凌晨一点四十八分达到极值， 最大流量为14颗一秒。两个多小时共出现约六百多颗， 已是近几年罕见。 当天晚上媒体便开始热烈报道此次流星雨事件，朋友圈里也有很多在晒图片的。 鹿萧他们后半夜都纷纷回到酒店补觉，中午是小陈来接她和周淮初的， 其余人也各自开车离开，临走前， 宋温然还加了她微信， 说是以后要常联系。 第67页 晚上回到家里， 周淮初便嘱咐她早点休息。 “你明天是不是要去上班？”鹿萧问。 “嗯。”他点头，又说：“怎么了？” 她说：“那我明天就回家了。” 他没说话， 只是突然看她：“萧萧。” “嗯？” 他轻笑，慢悠悠地问：“你确定我们才刚确立关系，你就要离我而去？” “……” 这无耻的控诉，好像说的她有多不近人情似的。 鹿萧想了想， 只好说：“那要不我再陪你两天？” 周淮初笑了下：“这两天太累了，你先好好休息，明早我走之前会把钥匙给你留着，你起床了就自己出去吃饭。” 他补充：“你放心， 周末我会送你回家。” 她点点头：“嗯。” 他转身准备走， 又突然想起什么，回过头来嘱咐她：“明天不要趁我上班偷偷离开。” 鹿萧囧：“……我知道。” 于是， 直到这个晚上躺在床上，鹿萧还在混混沌沌中想， 哪有人会是那样表白的？ 小说，电影，偶像剧，她就从没有见过一个人表白说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话，结果却连一个表达爱意的词都没有出现！ 这根本不符合常理啊！ 如果真要表白，难道不应该直接说： 我喜欢你，我爱你这类话吗？ 或者再不济，也应该是直接表示，我想和你在一起，做我女朋友吧。 哪里像周淮初这样谈个恋爱还能扯上‘科学信仰唯物主义迷信蛊惑’？难道说高智商理科男的脑回路就是跟正常人不一样？说了那么一大堆她听不懂的话，最后她居然就只总结出一句：你要对我负责！ 鹿萧越想越无语啊，正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手机突然响了两声，她拿起来一看，是童菲的微信。 童菲开口就问：怎么样啊，这几天跟你的周大博士感情进展如何？ 鹿萧：…… 她这么神？想什么问什么？ 童菲神神叨叨又发过来一条：我夜观星象，发现你这两天桃花正旺，奈何自己智商不足，急需有人来指点迷津。 鹿萧：……哪壶不开提哪壶。 童菲诧异：不会真被我猜中了？ 鹿萧无语望天：对，你可真厉害！ 听她这么说，童菲立刻洋洋自得：那看来我以后光靠信口胡诌都能给人算卦了！ 她问：话说你们进展到哪一步了？前几天你不是说他吻了你吗？现在呢？ 鹿萧坦白：我们这两天去西山看流星雨了。 童菲问：就你们两个吗？ 鹿萧：不是，还有他的很多朋友。 童菲很惊讶：你们这是神速啊！这才几天不到，周淮初都带你见朋友了！你看我之前就说嘛，他肯定是对你有意思！ 鹿萧还没说话，童菲又问：那然后呢？两个人一起出去玩最容易擦出火花了！你们有没有发生点什么不该发生的啊嘿嘿……你懂得～鹿萧：……我懂什么啊！净胡说八道。 于是，鹿萧简而言之，总结了下这几天她跟周淮初的发展，告诉童菲。 过了会儿，童菲给她回复，隔着手机都能感觉到童菲激动的语气。 “所以说，他真的给你表白了？” 鹿萧想了想，虽然表白方式很诡异，但…… 她坦诚：的确如此。 童菲立刻问：怎么表白的？浪漫吗？有没有说什么萧萧，山无棱天地和，在天愿作比翼鸟只愿君心似我心这种话啊？ “……”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鹿萧皱眉：你从哪这么多肉麻的话！ 童菲：不是这样吗？那他怎么说的？我就很好奇，一本正经的理工科天才说起情话来会是什么样子。是只有智商没有情商吗？可是周淮初看起来不像啊…… 鹿萧如实说：我觉得他双商俱在。只不过…… 她很汗颜：我迟钝的大脑跟不上他的节奏。 “为什么？” 鹿萧叹气：你可能会大失所望，他前前后后说了很多话，但总结下来就最后一句最直白，我听明白了。 “最后一句是什么？” 鹿萧坦白：他让我对他负责。 童菲：……-＿--＿--＿-童菲一连串发来好几条问句：你把周淮初怎么样了？不会真像我上次说的那样？不上白不上，你把他……那个了？ 她话说完还附带一张超大的‘干得漂亮’的表情包。 鹿萧发狂：…… “童菲同学，你的大脑就不能纯洁一点吗？！” 童菲很委屈：这不能怪我吧？是你说他要你负责，我想不出除了这个还有什么事需要负责的。 鹿萧拿着手机翻了个白眼，想了想周淮初的话，她解释说：简单点说他的意思是，我让他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所以我得负责。 童菲：负责陪他吃饭哄他睡觉吗？ “……” 鹿萧：“童菲！！” “好好好，我不胡说八道了。” 第68页 童菲吐了吐了舌头，一会儿又略显失望：我还想他那么帅，全身上下偶像剧男主标配，表白也该风风火火，让人终身难忘。 鹿萧疑惑：偶像剧男主该怎么表白？ 童菲说：那至少也该是，先把你壁咚到墙角，然后邪魅狂拽一笑，狠狠地说——鹿萧，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女人！以后休想逃离我的掌心！ “……” 没有词语能够准确表现她现在的无语。 鹿萧：谢谢你突然就让我明白了周淮初的表白方式有多么完美。 如果周淮初真像童菲口中说得那样，又肉麻又中二…… 噫…… 她嘴角忍不住抽搐，光是想想，她就要鸡皮疙瘩满身飞舞了！ 童菲一笑：其实仔细想想，周淮初还是很浪漫的，说什么吃不下饭睡不着觉，这意思摆明了就是没有你他活不下去啊！啧啧啧，他手段很高嘛，先是把你拐到他家里上演独处时光，再趁机偷吻扰乱你的防线，最后再来一段流星雨表白，这么一来你那点段数怎么可能招架的住！ 鹿萧：“……” 童菲又问：那你俩现在就是真的在一起了？ 鹿萧：好像……是的。 她话说完，这次童菲没有立刻回复，而是突然给她拨了个电话。 卧室里，鹿萧接起手机：“怎么了？” 电话彼端，童菲完全一副很鄙视的表情，开口就说。 “萧萧，所以，才放暑假一周你就被周淮初连人带心地拐走了？” 她试图做最后的辩驳：“我其实……也没有那么弱……” 童菲不屑：“你不用垂死挣扎了，我已经预感到你以后凄惨的生活了。” “……” 好半晌，童菲怜悯地叹了口气。 “萧萧，段数差的太多，你小心再待下去会被吃干抹净。” “……” 第二十八章 在景区呆了两天， 几乎都没睡好， 回来这一觉鹿萧直接睡到第二天早上九点， 醒来的时候，周淮初已经离开，她走到客厅， 桌子上果然放着一把钥匙，鹿萧拿起钥匙站在那儿， 突然就有点晃神， 有些难以想象， 放假前，她好像还对周淮初没什么想法， 这才不到十天就确立关系了？ 想起童菲昨晚最后那句话。 “……” 发展的太迅速，好像是有点危险啊…… 午饭是在对面商场解决的，从外面回来，鹿萧百般无聊， 便坐在客厅看电视，可翻来覆去实在没什么好看的，正想着要不要再返回去睡觉，又突然想起来， 周淮初家里这么大， 她好像从来没有去他卧室跟书房看看。 实在忍不住好奇，但总不能偷着进去吧？正想着， 周淮初的电话突然打了过来。 她刚接通，他便问：“吃饭了没有？” “吃了。” “嗯。”他笑了下：“你在干什么？” “看电视啊。”她吐槽， “还能做什么。” “无聊吗？” “有点。”她坦诚。 周淮初顿了两秒，说：“要不然你过来找我？我让小陈去接你。” “找你？”鹿萧疑惑“你们院可以让外人进去吗？” 他轻笑：“外人不可以，但家属可以。” “……” “还是算了吧，我可不想被你们那些同事围观。” 光是想想那些八卦的目光就觉得尴尬，而且去他办公室，她依然会很无聊吧，还不如呆在家里自由。 “也好。”周淮初也不勉强，只叮嘱她，“你有事就给我打电话。” 她应声，然后突然问：“对了，我可不可以去你卧室或者书房看看？” 他一笑：“你随意。”又补充说：“想怎么看就怎么看，不用征求我的意见。” “……” 挂了电话，鹿萧便起身，这房子客厅很大，她这几天住的客卧跟主卧刚好分在客厅两端。 她走到周淮初卧室，推开门，跟客厅差不多，很空，除了一张床和一个灰色的衣柜居然再没有其他大件摆设。 只有床头柜上放了几本书，和一盏米色的台灯，周围墙纸上也是光秃秃一片，没有任何东西。 唉，真失望，好像也并没有什么看的。 鹿萧合上门，然后又走进对面的书房。一进去她就有点惊讶，因为对比而言，书房算是整个家里东西最多的地方了吧。 两面墙壁都摆放了高大的书架，里面是密密麻麻的书籍和资料夹，落地窗前有个棕色的原木书桌，上面放了一台电脑，然后是虽然繁杂但摆放很整齐的一叠一叠的文件，桌子上方还吊了三顶不规则挂灯。 很明显的工作狂风格。 唯一不同的是，桌前的并不是普通木质座椅，是个可以活动的轮椅，书架旁也放了两根黑色手杖，还有随时可以遥控的灯光，窗帘，以及墙壁旁接了水管的热水器，甚至包括一台自动咖啡机，也许这才是他独处时真正的状态吧，书房里所有的一切，都像为他特意设计，几乎尽力免除了一切他腿部的不便。 第69页 鹿萧走到对面的书架前，伸手从中抽了一本书，打开翻看一圈，她撇撇嘴，全是看不懂的专用术语，然后又把它放了回去。 旁边还有个书柜，但是里面却没什么书，每个玻璃隔挡背后都放着一台专业仪器，其中有一个是上次她看到他支在阳台的天文望远镜，以及几个小型模具，还有几件她不认识的黑色仪器，然后最右侧的一个格挡是空着的。 好像也没什么乐趣。鹿萧刚想出去，可转身前一秒，突然发现那个空着的格挡好像是有东西的。她打开玻璃柜门，里面是个反扣在底部的照片，不仔细看的话会以为里面什么都没放。 鹿萧伸手拿了出来，一共两张照片，第一张年代很久远，可能有二十几年了，里面的周淮初顶多六七岁，应该是跟他的父母拍的，一家三口他站在中间，小小年纪却已经难挡眉眼间突出的帅气。他的母亲站在他右侧，手搭在他肩上，笑得很温柔。 至少从当时看起来应该是很幸福的一家。 她又拿起第二张照片，这张年代就近了许多。 照片上，周淮初好像十七八岁的样子，穿了一身球衣，左手抱了个篮球，跟好几个大男生待在一起，眉眼间有些稚嫩，可个头却丝毫没有逊色。 那时候的他还有一条笔直修长的左腿…… 照片背景应该是江大体育馆，远处还挂着一条‘物理系篮球赛’的横幅，拍照的时候，大概比赛已经结束，周淮初额头发丝略显凌乱，可嘴角上勾，分明心情很好。 曾几何时，他也会那样让浑身上下的光芒外露，不去刻意遮敛，好像整个球场都在为他发光。 鹿萧拿着那张照片久久不能回神，他那么出色，在球场上必然也是英姿勃发，众人焦点吧，只是很可惜，那样的他，她却不曾见过。 她想起之前他从酒吧送她们回学校那晚，他跟在她身后，说要去江大的篮球场走走。 那时候他刚回国不久，听她说旧篮球场早已废弃还一脸惋惜。 现在想来，一个热爱运动，在球场上所向披靡肆意挥洒青春的人，在风华正茂之时却经历了那样惨痛的伤害，如今连许多正常的运动可能都无法进行。 对比惨烈，真的很让人心酸。 鹿萧不想再看下去，她把那两张照片重新放回原位，然后走出房间，给周淮初发了条微信。 “周先生，我晚上等你回来一起吃饭哦。” 他可能很忙，好半天才回复她：“好。” 于是，鹿萧又回到客厅看电视刷手机。一直到下午四点，她实在无聊，就跑回卧室在行李箱翻找了一会儿，终于找到放假前，她随口说回家无聊，徐思雨便硬塞给她的那两本书。 起初她是拒绝的。 但徐思雨的原话是：“你不要光看名字，内容真的很好看，男女主的感情很让人感动，作者描写的很好，我看的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我现在是这个作者的书粉，不好看你回来打我。” 强烈的安利下，鹿萧把那两本让徐思雨看得神魂颠倒的小说放进了行李箱。 此刻，她躺在床上把书拿出来，本来想当做催眠用，谁知道看着看着居然还真看进去了，果然如徐思雨所说，小说内容写的非常精彩，尽管她已经很困了，却仍然一口气看了几十章停不下来。一会儿跟着男主愤怒一会儿跟着女主生气，一会儿又为两人的感情感动。 一直等到剧情进行了一大半，男女主才算开开心心在一起。然后再进行一些……少儿不宜的运动。 看到他们终于解除误会，鹿萧也算替他们松了一口气，然后终于眼皮打架，撑不住沉沉睡了过去。 可能看的太入神，梦里好像她变成了女主，然后跟书里的男主不停的误会怀疑，最后终于忍无可忍甩了男主。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鹿萧睁了睁眼，好像发现眼前有个人影，是个男人。 对方还看着她，问了一句：“你醒了？” 她吓了一跳，瞬间清醒过来，然后看清了他的脸。 鹿萧惊讶：“你怎么回来了？” 周淮初笑道：“我下班了。” “哦，原来都这么晚了……” 她这才发现自己还躺在卧室，而周淮初就坐在她床边。不知道坐了多久，有没有看到她凌乱的睡相。 周淮初看着她说：“我好像听到你说梦话了？” “……” 好无语啊，她居然说梦话？ 鹿萧问：“我说什么了？” “听不清，就支吾了两声。”他问，“你是不是做梦了？” 她点点头，说：“我刚才睡觉前看了本小说，好像梦到我变成了女主。” “小说？”周淮初摇了摇手里的书问：“是这本吗？” 鹿萧愣愣地眨了眨眼：“怎么在你这儿？” 她伸手想要拿过来，周淮初却没给她。 他眉头微挑，又把床边另一本也拿了过来，他随意瞥了眼书名，然后嘴角带笑，慢吞吞地念了出来。 “霸道总裁轻点宠？” “……” “恶魔叔叔爱上我？” “……” 第70页 “嗯？”他勾唇笑，“你的喜好很别致。” “……” 鹿萧无语望天：“我要是说这些书不是我的，你信吗？” 他轻笑，显然不信。 她尴尬地解释：“其实虽然名字恶俗了点，但剧情还是好看的。” “是吗？”他扬眉，然后把书还给她，意味深长道：“原来这样的剧情就是好看……” 看他表情不对，鹿萧狐疑地拿起书，一看之下，脸色爆红！ 他翻看的页面，正是她之前看到的男女主解除误会后终于在一起的情节——是一场极为刺激的床戏。 作者描写的十分细致，从男主扯领带，脱衣服，上床，亲吻一直到两个人抱在一起缠绵，整场情节几乎占据了左右整整两个版面，什么撕扯，舔袛，抚摸甚至包括某些身体部位的描写比比皆是，真真是写的露骨又撩人。 “……” 作者君你可真是个人才！ 徐思雨你更是个人才！ 好羞耻啊…… 鹿萧几乎没眼看周淮初，她想，他不会以为这就是小黄文吧？ 鹿萧心虚：“呵呵，言情小说吗，都这样的。” “是吗？”他点点头，突然明知故问：“哦对，你刚说什么？你在梦里变成了女主？” “……怎么了？” 为什么她觉得气氛怪怪的？ “没什么。”周淮初像随口提到：“变成女主都做了些什么？” 鹿萧呆呆地看他，两秒后，恍然理解了他的言外之意。 她匆忙解释：“……我只是梦到我变成女主然后狠狠甩了男主，并没有，并没有其他的……” “嗯。” 他眼眸微动，听不出丝毫情绪。只看了她一眼，然后不知为何，忽然就开始了…… 脱衣服？！！ 鹿萧：“……” “你要干什么？”她不可思议地看他。 他没说话，深邃的双眸只直直盯着她。 脱了西装外套之后，他单手扯开自己的领带，动作莫名带着一丝情欲，接着开始缓缓地像是故意表演给她看，解了袖扣，再一颗一颗地解衬衫扣子。 露出撩人的锁骨和一小片胸肌。 鹿萧脸色发烫，越看越不敢看，越不敢看越想看…… 好性感啊…… 她第一次发现自己居然也是个色女？ 思绪胡乱飘扬，周淮初突然俯身压在她身上，一张俊脸尽在眼前。 呼吸相闻，他低头不带一丝犹豫地吻住她的唇，然后右手缓缓向上摸到她腰间。夏日衣物轻薄，她只穿一件宽松t恤，他轻松触及到她腰部细腻的肌肤。 几乎瞬间，鹿萧身体变得僵硬。 周淮初眼里突然染了一丝笑意，他放开她双唇，然后缓缓吻到她脖间，一系列动作都跟刚才的小说男主如出一辙…… 脱衣服，扯领带，解扣子，然后接下来就……羞耻y？ 鹿萧：“……” 她伸手抵在他肩处，正想着要怎么推开他。 然而下一秒，周淮初却突然停了下来。 他坐起身，轻点她额头：“下次要是再敢想别的男人，我可不会像现在这么容易放过你。” “……” 第二十九章 不得不说， 童菲的话说得实在太对了， 再这样下去， 没两天，她恐怕就要被周淮初勾引的色女本性暴露。 为了维护好自己的形象，她必须要尽快离开这个危险之地。 不过， 鹿萧发现害怕暴露本性的恐怕不止是她，因为自从下午周淮初回来把她压在床上进行了那一番……调情？之后他就开始变得有点不对劲儿了。具体是哪不对， 好像又说不上来， 但她隐约觉得周淮初有点怕她靠近…… 从外面吃了晚餐回来， 鹿萧在洗澡的时候还在想等会要非常坚决地告诉他，她明天要回家。 等她从浴室出来， 发现周淮初正坐在客厅，看到她的时候，他好像愣了下，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她的腿， 然后似乎微微蹙了蹙眉？ 呃……有什么问题吗？ 她疑惑：“怎么了？” 他抿了抿唇：“没什么。” 鹿萧不明所以地低头，好像没什么不对啊，她只是洗了个澡，之前总是穿的长裙长裤， 今天换了条短裤。 她仔细观察了下自己， 白色t恤下是浅蓝色牛仔短裤，穿戴整齐， 一切都很正常。 她无语了一会儿，拿着毛巾走过去， 也坐在沙发上，然后边擦头发边跟他说话。 “你在看什么电视？” “随便看的。” “哦。” 她看了他一眼，看他头发湿漉漉地，又随口问：“你刚才也洗澡了吗？” “嗯。”他点头，却不看她。 他好像跟平时一点儿都不一样，没什么兴趣跟她说话，只是盯着对面的电视机。电视上放的明明还是她刚才洗澡前找的一个综艺，根本就不是他会喜欢看的类型啊。 第71页 真是奇怪！ 鹿萧撇撇嘴，没趣儿地起身，笔直的双腿从他面前走过，他眼眸微动，仿佛看了她一眼又仿佛没看。 她走到浴室把吹风机拿到客厅，准备吹头发。 她头发很长，几乎到腰际，吹的时候歪着头一会儿朝这个方向一会儿朝那个方向。 没一会儿，一直沉默的周淮初突然说了一晚上最长的一句话：“过来，我帮你吹。” “为什么？”她扭头问他。 周淮初伸手把她手里的吹风机直接拿过来说：“我怕你会把头发吹焦了。” 鹿萧：“……” 她想起他一晚上古怪的神情说：“你这么心不在焉的，才更有可能把我头发吹焦吧？” 周淮初被噎了下，说：“你只要不晃悠，我就不会心不在焉。” ？？？ 鹿萧无语了：“怎么能怪我呢？我晃悠什么了？” “……没什么。”他嘱咐她，“坐过来。” “……” 鹿萧乖乖坐到他身边，他拿着吹风机，伸手拨弄她柔软的发丝，极其体贴的替她吹头发。 从发顶缓缓向下，她离他很近，近到几乎可以闻到她身上一丝淡淡的清香。吹到她发尾的时候，鹿萧微微弯下头，她只穿一件宽松短袖，他能看到她白皙的肩颈和细致的锁骨。透过衣领，甚至还有一小片胸前起伏的弧度在他眼前若隐若现。 周淮初有一瞬的愣怔，他一向认为自己是个极为自律的人，可是最近跟鹿萧单独相处久了却发现，所谓的自律自控其实也是因人而异，比如在她面前这些就完全不值一提。 下午回来，他看她拿着一本描写俗套又露骨的小说，本只想跟她玩笑打趣而已，并没真的有过不轨的想法，可不知为何，俯身将她压在身下一番亲吻之后，却突然有了一丝不好的冲动，幸好当时他不动声色地及时停了下来。 然而，有些心思没有发现还好，可一旦打开就总会挥之不去。 尤其是，她洗完澡一身清爽地出现，那一双笔直修长的大腿突然就在他眼前晃悠，浴室热气氤氲，她出来的时候，小巧的脸颊还有一丝淡淡的红晕，再加上她此刻坐在他身边诱惑的景象，越发让他躁动不已。 他不得不承认今天是有些心猿意马。 可她如此撩人，很难不让他乱想。 “……其实这个综艺挺好看的，很搞笑，我们宿舍经常一起看的……” 她嘴里还在不停的说着什么，神情一派单纯，全然不懂他在身后压抑难耐的情绪。 好一会儿，看他一直没说话，鹿萧突然回头，她眸色清亮，不带一丝杂念。 “吹干了吧？” 她这一回头，好像靠他更近了些，近到她锁骨处一颗性感的小痣他都看得一清二楚。 周淮初神色微动，他关掉吹风机，十分冷静地‘嗯’了一声，“干了。” 鹿萧点点头：“那我把吹风机放回去。” 她起身没有丝毫戒心地从他面前走过，拿了吹风机，放回浴室里，然后又走回客厅，没呆两秒又从他面前走过，倒了两杯水，继续走了回来。 她白皙细致的双腿不停地在他面前走来走去，周淮初皱了皱眉，终于忍无可忍开口。 他叫她：“鹿萧。” “怎么了？”她一脸疑惑。 周淮初表情很严肃：“你不要总是在我面前晃悠。” “……” 鹿萧诧异：“我哪里晃悠了？”她无语地看她，颇有一番他不识好人心的态度：“我只是给你倒了杯水。” 她把杯子递给他，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没想到周淮初又说：“也不要离我这么近。” “……” 鹿萧无语了：“刚刚是你让我坐过来的。” 她觉得很奇怪，便靠到他身侧疑惑地问：“你今天生病了吗？还是发烧了？” 话刚说完，她便狐疑地伸手去触碰了下他额头。 也不烫啊！ 她刚想把手收回，可周淮初突然一把拉住她胳膊，瞬间又把她拉到自己怀里。 “……” 鹿萧：“你有没有发觉你今天很神经质？” “……” 周淮初黑着脸，“你要是再这样我就不止是神经质了。” “……什么意思？” 他没回答，刚才拉她到怀里，此刻她靠在他身上，两条光裸的大腿就在沙发上。 周淮初喉结动了下，撇开脸不看她。 好一会儿，他叹了口气，突然说：“明天下午我送你回家。” 咦？她还没说呢，他居然主动让她明天回家？ 鹿萧眨了眨眼，有点奇怪：“你怎么突然又同意让我回去了？” 他捏了下她鼻尖，无比头痛地说：“因为你要是再不回去，我可能会管不住自己。” 第三十章 管不住什么的， 鹿萧睡了一整晚才恍然明白过来他的言外之意。 “……” 说实话， 有点脸红…… 第72页 不过反正就要回去了， 也就没什么了。 因为第二天周淮初还要上班，如果等他下班再送她回家的话就要到等到晚上，于是鹿萧再三表示， 她可以一个人坐车回去，考虑了很久， 周淮初才勉强答应。 晚上临睡前， 他突然给了她一把钥匙。 鹿萧疑惑：“这是什么？” “家里的钥匙， 我从邵轩那儿拿回来的。” 她不解地看他，周淮初解释：“这房子我回国前一直是邵轩照看的， 所以他有一把钥匙。” 鹿萧点了点头，怪不得之前那次周淮初亲她的时候，邵轩会跟他姑姑开门进来……原来是这样啊。 她问他：“可是你给我干什么？” 他笑了下：“以后这家里除了你跟我不会再有其他人有钥匙。” 鹿萧：“……” 干嘛说这么肉麻。 周淮初一脸正经地表示：“以前我一个人无所谓，现在情况不同。” “为什么？” 他看她一眼：“万一以后我们在家里想做点什么， 总不能又被人推门而入。” 做点什么…… “……” 这种聊天她是怎么都进行不下去。 于是连忙说：“好了好了，我知道了，钥匙我会拿好，你赶紧去休息吧， 我也要早点睡觉了。” 周淮初不知想到了什么， 沉吟了片刻，又突然反悔说：“我觉得你还是应该等到我下班， 我们一起回去。” “可是这样的话，你晚上又得赶回来， 很累的。” “没关系。” 她疑惑：“你为什么非得送我回去？” 周淮初笑了下：“因为我想我应该去见见你舅舅。” 鹿萧不解：“看他干什么？你又不是没见过他？” “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她不明所以。 他顿了下，忽然说：“我觉得我们的事有必要让你舅舅知道。” 鹿萧惊讶：“你什么意思？” “见家长。” 鹿萧：“……” 这怎么可以？！她根本就没想过这个啊！！ 她支支吾吾，不情不愿地说：“我觉得现在有点为时过早吧，还不到时候。” 周淮初：“怎么不到时候？” “呃……”她坦白：“好吧，其实是我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你要准备什么？” “……这个我也不清楚，但是……你知道的舅舅他肯定以为我只把你当叔叔的，我要怎么跟他解释呢……” 周淮初说：“很简单，你直接告诉他，我们接触久了，日久生情在所难免。” “……” 虽说的确是这样，可是就这么突然告诉舅舅，好像很难为情，况且他们才认识多久？ 鹿萧胡乱的说：“可是……你应该也需要心理准备吧，我这么做也是为你着想。” 他挑眉，失笑道：“为我着想？” 这小丫头片子，居然能把事情推在他身上。 鹿萧瞪着眼睛，十分无辜且真诚地说：“你想啊你跟我舅舅本来是师兄弟关系，你跟我在一起之后，突然就要比他矮了一截，难道你想现在就叫他舅舅？你能叫得出来？” 果然，周淮初难得有点无语：“……” 看吧看吧，他也不愿意，男人嘛，称兄道弟那么多年，谁也不想突然就比谁辈分矮。 鹿萧心底暗笑，觉得他肯定会打消这个念头。 然而，她大概忽略了周淮初遇事一向有异于常人的从容淡定。 他突然笑了下，居然一本正经说：“没关系，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我并不介意。” “……” 为什么跟她设想的一点儿都不一样啊！ 看来直接反驳是解决不了问题，鹿萧想了想，只好牺牲色相。她主动凑到他身边，环住他颈项，开始……撒娇。 她眉眼晶亮，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你就答应我嘛，这次是真的没准备好，下次再告诉他好不好？” 周淮初笑了下，捏起她小巧的下巴：“这算什么？” 他勾唇：“试图以色相来贿赂我？” “……” 鹿萧：“算是吧，你就说你答应不答应！” 好半晌，他终于微微叹了口气：“好吧，你赢了，我答应你。” 她瞬间展颜一笑，主动凑上去亲了下他的唇：“谢谢叔叔！” “……” * * * 第二天下午鹿萧顺利回到宁都，表弟一看到她便直接扑了上去。 “姐姐，你终于回来了，我都想死你了。” 六七岁的小孩，天天只想着玩，鹿萧只要一回家就缠着她不放手。 鹿萧伸手捏了捏他肉嘟嘟的脸颊：“不错嘛，伙食很好，胖了不少，姐现在都快抱不动你了。” 表弟眨巴眨巴一双大眼睛：“姐姐变漂亮了。” 第73页 鹿萧唇角弯起：“算你嘴甜，不枉姐姐回来还给你带了礼物。” “什么礼物？我要看！” “一会儿拿给你。” 她拉着表弟进了客厅，舅舅一看到她立刻就问：“淮初不是要送你回来吗？怎么没见他人？” 一听到周淮初的名字，她就浑身不自在。 鹿萧：“他在上班，我没让他送，太麻烦人家了。” “也是……”舅舅又问，“翻译工作怎么样？” 他有点疑惑，“做什么翻译，需要你呆一个星期？” 这话一出，鹿萧心头一跳，长这么大没几次会跟舅舅撒谎。 “呃……这个，就是他之前的专业翻译请假了，又有俄罗斯访问团过来，所以事情积攒的比较多，他也很忙……” 汗……幸好之前问过周淮初几句他工作的事，要不然现在真不知道怎么解释。 舅舅‘嗯’了一声，颇有些感同身受地说：“以前我还没转行的时候，搞科研的事情攒到一起的确忙得晕头转向，一天就睡四五个小时连轴转很正常。” 鹿萧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是啊是啊……” 好一会儿，舅舅像是想到什么，又突然问她：“对了，你在他那儿最近一直住在酒店吧？” 鹿萧愣了下，她眼睑微敛，点了点头：“……是啊，他很负责，帮我找了个五星级酒店。” 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她话刚说完，舅妈便略不赞同地瞪了舅舅一眼说：“这还用说吗？淮初之前不是都告诉过你他给萧萧找的酒店吗？不住酒店还能住哪儿？学校应该都封校了吧？” 舅舅点点头，笑道：“也对，淮初的人品我还是很信任的，以他的正直跟绅士总不至于让个小姑娘住在他那儿，这也说不过去。” “……” 正直什么的…… 鹿萧略微有些尴尬。 舅舅要是发现自己被打脸了会怎么办？他是不知道，他无比信任的师弟无耻起来基本是无人能及的。 * * * 蓝海公馆离鹿萧高中很近，回家第二天，她便骑着自行车跑到宁都一中晃了一圈，一中包括初中部跟高中部，当年她初二，地震过后，舅舅便把她转来了这里，起初的日子挺难熬，但好在同学们都很热情友好，一呆就是四五年，对一中的感情还是很深。 正是暑期，学校大门紧闭，门口许多时常惦念的小饭馆也都跟学生一样放假。鹿萧无聊地在周围转了一会儿，便准备离开。 临走前，好像突然听到有人出声叫她，她回头，居然很神奇地遇到了一个高中男同学。 “鹿萧！真的是你。”那男生个头很高，看到她眼睛一亮，便走了过来。 鹿萧惊讶：“沈励？” 沈励在她面前站定，笑得很阳光：“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 “是呀，好巧啊。” 沈励说：“我们好像差不多有……三年没见过了？。” “嗯，差不多。” “时间过得真快。”他感叹。 鹿萧奇怪：“你不是高三就出国了？还在日本吗？” 他点点头，又叹了口气说：“如果不是家里的原因，我根本就不想去日本。” 鹿萧不置可否，以前还做过同桌，时间久了，突然见到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沈励显然比她从容许多，他看她一眼，笑道：“你好像变漂亮了。” “……” 有点尴尬。 他问：“你现在要干什么？” “回家。” “你家在哪儿？” 鹿萧：“……蓝海公馆。” 沈励很惊讶：“我也住那片儿，我跟父母半个月前刚搬回来。” “太巧了。” “是啊。” …… 蓝海公馆是宁都有名的别墅区，到了家门口，沈励指了指对面那条道说：“我家就在那边。” 鹿萧点点头：“挺近的。” 沈励又问：“你暑假一直在家吗？” “应该是。” 他笑了笑：“那正好，我刚回国对这片儿都不太熟，家里人都忙生意顾不上，你有时间带我转转吧。” 鹿萧想着怎么拒绝：“也可以，但……我可能要带孩子。” 他一愣：“带孩子？” 鹿萧解释：“我表弟。” “哦，吓我一跳，还以为你这么小就结婚生子了。” 鹿萧：“……” 沈励说：“那等你有时间了我再找你。” 她应了一声，两人才各自离开。 好在沈励自己可能也就是随口一说，后来的几天也并没有真的来找她。 不过她也不是完全没有烦恼啊，鹿萧发现，才回家几天，周淮初基本上是早中晚雷打不动三个电话。鹿萧天天呆在家，有时候接个电话都要刻意避开，次数多了，家里人看她的眼神都古怪了起来。 第74页 鹿萧：“周先生，你不要一天打好几个电话，很不方便。” “……” 周淮初大概没想到，女朋友刚走不到一周他就被嫌弃了。 他顿了顿，突然问：“你在家忙什么？” “啊？怎么问这个。”鹿萧愣了下说，“没忙什么，就每天跟小孩玩玩，然后看看电视上上网逛逛街。” 他沉吟片刻，很幽怨的问：“所以，我是排在最后的？” “……” “就算这样也要被嫌弃？” “……” 她正想开口安慰，表弟突然跑到她身后，大着嗓子喊了一声：“姐姐，外面有个很帅的哥哥，说是来找你玩的。” 鹿萧：“……” 这么大声音干什么？！！ 果然，表弟说完，电话那端沉默了许久，然后问：“哥哥？” “……” 他语气很危险：“很帅？” “……” 鹿萧解释：“其实就是一个高中同学……” 周淮初没回应，只叫她：“萧萧。” “嗯？” 他幽幽开口：“我觉得没有名分还是不安全。” 第三十一章 名分什么的， 怎么听起来他那么哀怨呢？ 她只好安慰他， “会有的会有的， 你放心好了。” 他不知道在想什么，居然很好说话的应了一声：“嗯。” 挂了电话，鹿萧总觉得有点奇怪， 但也顾不上仔细去想，因为几天不见的沈励当真跑来找她。 她拿着手机跟表弟从二楼下来， 就看到正在一楼客厅坐着的沈励， 表弟说：“就是那个哥哥， 他说来找你玩。” 鹿萧看去，舅妈坐在沈励身边一脸温柔开心地询问着， 沈励都一一回答。 “……原来是沈家的孩子，萧萧舅舅跟你爸爸认识，还准备要合作呢。” “对了，我听说你跟你妈妈不是几年前就去了日本吗？” “是， 我们刚回国不久。” “这次回来呆多久？什么时候再回日本去？” 沈励：“不去日本了，我也不喜欢呆在国外。” 舅妈点点头：“也是，再怎么说还是国内好，那你的学业怎么办？” 沈励说：“我申请了理工大的交换生， 下学期就去报道。” 舅妈眼睛一亮：“是吗？那离江大很近啊！萧萧就在江大， 你去江临了可以找她玩。” 沈励一笑：“我也这么想的，就怕鹿萧到时候嫌我烦。” “怎么会……” 两个人相谈融洽， 鹿萧下了楼，一看到她， 舅妈就起身说：“萧萧，快过来，你同学都等你好一会儿了。” 舅妈很热情，好像对沈励也十分感兴趣。 “萧萧很少带朋友来家里，我还是第一次见有男孩子来找她。” 鹿萧：“……” 这情况，鹿萧想，八成是要被误会。 她走了过去，舅妈说：“你们聊，我带辰辰去院子玩。” 舅妈走后，鹿萧直接问：“你找我有事？” 沈励一笑：“也没什么，就是看你有空没有，前几天不是说好让你当个向导吗？你不会忘了吧？” 难道那不是客套一下吗？ 鹿萧说：“……其实这附近也没什么能转的地方。” 沈励好像完全听不懂她话里拒绝的意思，他无所谓地说：“我们可以去别的地方。” “……” 看她没说话，沈励这才说：“不过你今天要是有事儿就算了。” 他又问：“对了你早上有没有看高中群？” “微信群吗？我没看。”她问，“怎么了？” 沈励说：“也没什么，就是早上一群人突然喊着要聚会，不过暑假不比过年，很多人都没回家，所以就十几个人，约好就在后天。” 他问她：“你要不要去？” 鹿萧想了想：“都有谁啊？女生多吗？” 要是都是些男生她就不去了。 “应该不少，对了，还有白珊珊，陈涵她们，你们以前不是一个宿舍的吗？她们还一直在群里喊你。” 她有强迫症，看到消息提醒的红点就受不了，于是微信的群消息一般都是免打扰状态，早上她也没特意去看微信。 沈励又说：“大家好不容易聚聚，就几个关系好的同学，你不会这点面子都不给吧？” “……” 鹿萧：“我又没说我不去。” 反正在家也无聊，她想了想说：“我一会儿看一下群记录，要是珊珊她们也在那我就过去。” 沈励点了点头，笑道：“那我后天来找你，我们一起。” 她正想说什么，沈励又补充道：“反正我几年没回来，路都不太熟了，他们订的地方我都找不到。” 鹿萧：“那好吧。” 第75页 沈励临走前，舅舅刚好从公司回来，看到他也是一愣，然后表情便跟舅妈如出一辙。 幸好鹿萧反应够快，让沈励赶紧回家，否则怕是舅舅也要把沈励留下盘问一番。 等她刚从外面回来，舅舅立刻问：“那男孩是谁？” “一个高中同学。” “就这样？” “……就这样！我前两天才遇到的！” 舅舅：“哦，还以为你瞒着我们谈恋爱了。” “……” 鹿萧有点心虚，确实是瞒着恋爱了，不过是跟你师弟。真不知道舅舅要是知道了会是什么表情…… * 约好聚会的时间刚好是周五，地点在一中附近的一家酒楼。鹿萧提前出了门，沈励站在路口等她。 “我们一起走过去？”他问。 “坐车吧，走过去估计得有半个多小时了。” 两人站在站牌前，沈励突然笑道：“我发现你跟以前有些不一样。” 鹿萧惊讶：“怎么不一样了？” “好像不怎么爱说话了。”他想了下，说，“我记得以前我们坐同桌的时候总有说不完的话。” 鹿萧有点尴尬说：“人总会长大的。” 他点点头说：“可能也是因为我们很久不见了吧。” …… 一共十六个人，订了两桌。 一进包厢，一群女同学中，白珊珊一看到鹿萧立刻便向她招手：“鹿萧！这里，快过来。” 鹿萧走过去坐在白珊珊跟陈涵中间，三人高中住校同一宿舍，当时关系好的如胶似漆。大学却天南海北，这两年难得有机会聚在一起，女生们话头一开立马如泄了洪的水库，总也止不住。 男生们也在一边打趣调侃哈哈大笑。 说话间隙，对面的沈励突然看她一眼有点尴尬说：“我觉得我应该收回刚才的话。” “什么话？”鹿萧疑惑。 沈励说：“你并没有变得不爱说话。” “……” “哎……” 白珊珊掀了下她胳膊，趴在她耳朵低声说：“我怎么觉得沈励还是对你有意思？” 鹿萧制止她：“别胡说。” “我没有胡说啊，你不信问陈涵，谁看不出来？”白珊珊一笑，“没想到这小子还挺长情的。” “要不要试试发展一下？” 鹿萧瞪她一眼：“不可能。” “为什么啊？沈励长得挺帅的。” 鹿萧坦诚说：“因为我已经有男友了。” 而且我男友长得更帅！无敌帅！ 拜她这句话所赐，一晚上白珊珊跟陈涵说了八百次要看照片，两个人八卦的话题差点要把她淹没，幸好其余同学都在忙着喝酒聊天没人注意到她们这块的情形。可是鹿萧真的很无奈，她真的没有拍过周淮初的任何照片啊。 一顿饭吃了快两个小时，散场后，有几个男生要去网吧通宵，女生们都各自回家。 天色已晚，鹿萧站在站牌前，没一会儿沈励走了过来。 她有些疑惑：“你不去跟他们玩吗？” 沈励摇头：“不去了，太晚了。” 她哦了一声，站在那跟他一起等车，期间鹿萧一直觉得沈励有点古怪，好像有好几次都欲言又止的样子。 她想问又懒得问。 二十分钟后到了蓝海公馆，两个人一起步行走进去，沈励一直把她送到家门口，顾家别墅的院子外有一圈铁栅栏，上面爬满了夏日里繁茂的花草，遮住了院里的景象。 周围很静，静到有点可疑。 鹿萧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但又实在觉察不出来。 沈励还在说话：“……鹿萧，我想问你件事。” “……嗯，你说。” 她胡乱地点点头，心不在焉地往四周看了看，这一看，突然就发现前面几米远的一棵梧桐树下，停了一辆车…… 极为熟悉的宾利，看一眼就能想到车主人那晚电话里说要名分时幽怨的语气。 鹿萧：“……” 他真的来了？ 沈励说：“你还记不记得我出国前跟你说的话？就在学校操场花坛前……我觉得，我们现在可以试试……” “呃……啊？试试？” 鹿萧瞪着眼睛，一脸刚反应过来的表情：“不好意思，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 沈励：“……” 沈励刚想重复，院子里突然传来小孩的叫声。 “姐姐我看到你了。” 紧接着，舅妈匆忙走过来，抱着表弟说：“让你别打扰哥哥姐姐说话的。” 舅妈看到他们，十分热情地招呼沈励：“沈励啊，要不要进来坐坐。” 鹿萧：“……” 这种情形实在有点难为情，沈励连忙拒绝：“不用了，谢谢阿姨，我也该回家了。” 临走前，沈励还看她一眼说：“你好好考虑一下我的话。” 第76页 鹿萧哭笑不得，你说什么话了？ 她有点疑惑：“舅妈，你跟辰辰在院子干什么？” 舅妈说：“你舅舅他们在亭子里喝酒。” 他们？鹿萧愣了下，再看了眼前方的宾利，心突地一跳。他不会刚才一直就在院子里吧？ 正想着，她前脚刚踏进院门，就看到不远处的凉亭里，舅舅跟周淮初正坐在一起，当真是在小酌喝酒。 鹿萧：“……” 某人真的一声不响就跑来见家长了。 周淮初侧头看她一眼，嘴角虽挂着一丝浅笑，但她怎么觉得就那么危险呢？ 所以，他看到沈励送她回来了？ “……” 她好悲催啊…… 也不知道周淮初有没有跟舅舅说什么？但以目前舅舅舅妈的表情，好像应该没有？ 舅舅看她呆愣在原地，皱眉提醒：“你这孩子，越长越没礼貌了，见人不叫吗？” “咳咳……” 此时此刻，叫不出来也得叫。 鹿萧嘴角弯起一个僵硬的笑容：“周……叔叔。” 周淮初勾唇：“乖……” “……” 呸！ 能不能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她？这么赤裸裸的爱意会被舅舅发现的。 几个人进了客厅，鹿萧觉得很奇怪，周淮初这么晚了还不走吗？ 她正胡乱想着，舅舅突然指着二楼一侧的一个客房对周淮初说：“我让你嫂子把那边客房收拾了，你今晚就睡在那儿。” 鹿萧简直不可思议：“他今晚要留在这儿？！” “对，他过来开研讨会，晚上上高速不安全。”舅舅很奇怪地看她：“有什么问题吗？” “没……没什么。” 鹿萧哑然。 周淮初徐徐说：“打扰了。” 舅舅一把拍了下他的肩：“你这说什么话呢，我们多少年交情，还跟你师兄客气，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鹿萧：“……” 鹿萧偷偷看了眼周淮初，他嘴角带笑，哪里有一丝打扰人的觉悟？分明很开心嘛！ “……” 她觉得舅舅太纯良了，完全被他的假象给蒙蔽了！ 直到晚上临睡前，还一直都相安无事，周淮初也并没有像她想象中故意做些令她措手不及的事情，或许是她小人之心了？他真的只是今天恰好来宁都开研讨会？ 这么想着，鹿萧终于稍稍安心地躺上床。刚上床，她就给他发了条消息。 鹿萧：你今天真的是来宁都开研讨会的吗？ 没两秒，周淮初就给她回复。 周淮初：嗯。 鹿萧：明天走吗？ 周淮初：是。 啊，那还好，吓她一跳。这么一说她更加放心了不少。 她拿起手机十分轻快地打了几个字。 鹿萧：周先生，那你好好休息哦，晚安～（笑脸）（笑脸） 然而这次，周淮初却并没有给她回复。 鹿萧正奇怪，手机突然又响了一声，她打开一看，是他发来的消息。 只有两个字：开门。 开门？！ 她愣愣地看那两个字，一时半会儿竟反应不过来是什么意思。 周淮初又发过来一条：你是打算让我一直站在门外？当然，我很乐意被他们发现…… “……” 她瞬间清醒过来，急急忙忙下床，打开卧室门，周淮初果然就站在门口！ 她刚把门打开，他立刻倾身进来，然后瞬间又关了门。 鹿萧瞪大眼睛，低声说：“你疯了？” 卧室没开灯，借着一点窗外的月光，她能看到他俊朗立体的五官。 周淮初没说一个字，只一手搂住她的腰，一手扣住她手腕，瞬间便把她抵在墙壁上，然后低头，在她还来不及反应之时，吻住她的唇。 十天不见，他吻得异常用力，像是把思念全数托付于唇齿之上，夹杂着一丝淡淡的酒香，舌尖勾着她的，舔吮厮磨，辗转不已，直吻得她喘不过气，他才肯放开她。 他低头看她，两个人都在喘息。 鹿萧心脏跳动犹如擂鼓，好一会儿，他才问：“沈励？嗯？” “……” 她连忙解释：“就是一个普通同学。” “有多普通？” “就坐过几个月同桌。” 夜色里，他盯着她，语气很危险：“那……什么叫‘我出国前给你说的那些话你考虑考虑’？” “……” 八百年前的话，她早忘了好吗？！ 鹿萧坦白：“好吧……他以前是给我表白过……” 周淮初冷哼一声：“然后呢？” 唉……吃醋的男人真不好惹。 她迅速说：“然后我拒绝了啊！” “而且我发誓我自始至终没有丝毫动心！” “真的？” 她保证：“当然！” 看他脸色缓和下来，她甜甜一笑，主动凑上去环住他颈项撒娇：“你放心除了你，别人在我这里都是炮灰，不足一提不足一提……” 第77页 鹿萧心里雷了一下，生平第一次谈恋爱，为了哄男友开心，她几时也开始说起这么肉麻的话了？ 不过好在，他的男友很幼稚就喜欢听这些！ 她话刚说完，月光照射下，周淮初果然勾唇微微笑了。 他很满意样子捏她鼻尖：“算你嘴甜。” 两人正说话，门外突然有什么声音响起。鹿萧瞬间警铃作响。 周淮初问：“怎么了？” 她立刻上前捂住他嘴不让他出声。 周淮初：“……” 再仔细一听似乎只是窗户外的风声，鹿萧这才放松下来。 周淮初颇有些无语地拉开她的手：“放心，已经快凌晨十二点了，他们早睡了。” 鹿萧呵呵一笑：“也对哦。” 而且舅舅他们卧室都在一楼，也不会上楼吧。 这一惊一乍间，鹿萧不知想到什么，突然就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周淮初不解地看她。 她低声解释：“我们这样很像在偷情。” 周淮初挑眉：“跟叔叔偷情？” “……” 他一笑：“既然如此，那不如坐实了，偷就偷的像样点儿。” “啊？”鹿萧不明所以。 下一秒，他瞬间抱起她放在对面书桌上，他抵在她身体之间，勾起她下颚，语气诱惑又调笑：“来，今晚让叔叔陪你。” “……” 第三十二章 午夜十二点， 窗外树叶摇动， 偶尔有夜风吹过。她刚被他抱起放在书桌之上， 月光垂落在两人身上，能清楚看到彼此间眼里的情愫。 他凑近，她就紧张地向后仰着身子， 直到逼得她无路可退，周淮初才俯身把她圈在桌角跟自己之间。 鹿萧不自觉喉咙吞咽了下， 心跳加速地问：“你想干嘛？” 他勾唇轻笑：“你说呢？” “……” 他话音落， 立刻便揽过她的腰， 侧头亲吻她纤长细致的颈子，鹿萧在一瞬间僵硬。 他眼里好像还带着笑， 下一秒，唇间用力，在她颈子上长长久久地吮了下，然后又迅速放开。 鹿萧吃痛， 摸了下自己脖子，惊讶的问：“你在干什么？” 周淮初：“盖个章。” “……” 还好他并没在她卧室逗留多久，‘盖章’之后便转身离去，等到第二天早上， 鹿萧才发觉所谓盖章的意义。 她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左侧脖间的一小块暗红色印记， 如假包换的吻痕…… 这要是被人看到还了得？ 抹了一些遮瑕霜，刚从卧室出来就碰到周淮初， 他西装笔挺，一副衣冠楚楚的样子。 看到她， 他嘴角带笑，还能一本正经地问：“昨晚睡得好吗？” “……” 人与人对比实在太强烈，她就完全做不到如他这般坦然。 早饭时，鹿萧一直小心翼翼生怕被人一不小心就看到她脖子。不过幸好，她头发很长，披散起来，好像也没人注意。 舅舅一直在跟周淮初聊天，从科学院问到天文台，再从俄罗斯问到美利坚，好像对物理比对平时公司的事情还要上心。一聊起来就没完，还好没人会注意到她。她也一直乖乖坐着不说话尽量减低存在感。 然而没一会儿，舅舅不知想起什么说：“我昨天看到你那个男同学突然想到一件事。” 舅舅看她：“那是不是你以前暗恋的男孩子？” 鹿萧瞪大眼睛，差点把一口汤卡在喉咙：“？？？” “舅舅，你不要胡说八道啊，我哪有暗恋那个男生？” 她偷偷看一眼对面的周淮初，心里大汗淋漓，舅舅要是再说下去，她这位男朋友又要吃醋了。 舅舅说：“没有吗？我怎么记得你高二的时候还藏了一张男孩的照片？夹在书里天天傻笑？被我发现了还不承认。” 她哭笑不得：“我哪有？！舅舅你不要血口喷人！” 舅舅奇怪地看她：“没有就没有，你这孩子反应这么大干什么？” 反应再不大点，你师弟不知道又要怎么折磨我了。 她赶紧识趣儿地从餐桌上盛了满满一碗排骨汤，很有眼色地递给对面的周淮初，她笑得很甜：“喝汤……” 周淮初露出一丝渗人的笑，“谢谢。” “……” 舅舅还表扬她：“不错，懂事了，还知道给客人盛汤。” “……” 她要是再不体贴点儿，某人眼里的火恐怕就要止不住了。 吃过午饭，舅妈带着表弟去看一场暑期很火的儿童电影，舅舅跟周淮初坐在客厅，舅舅虽然早已转行，但大约心里对物理的热爱还是没能减少，因此难得看到周淮初，便接着早上的话对他们现在的科研内容聊了个仔细。 鹿萧百无聊赖地在院子里浇花，没多久，周淮初走了过来。 他还没说话，鹿萧朝他身后看了一圈，紧张地问：“我舅舅呢？” “有事去书房了。” 第78页 鹿萧点点头。 周淮初走到她身边，突然说：“萧萧。” “嗯？” “看来你的情感黑历史还很多？” “……” 她就知道他肯定会问！ 鹿萧连忙解释：“没有没有，是舅舅误会了……” “是吗？”他冷哼一声：“这次这个暗恋的男生又是谁？” “……” 鹿萧：“哎呀，年少轻狂不懂事，跟着舍友花痴学长，你就不要计较了。” 他嗓音低沉，跟她谈条件：“不计较也行，什么时候去给你舅舅坦白？” 鹿萧叹了口气，犹豫了下说：“要不明天或者后天或者再过两天？” 没等他说话，她又补充：“你放心，我都想清楚了，反正早晚都得说，等你走了我就告诉他。” 周淮初不解：“为什么必须要等我离开？” 她坦白：“因为你在场会影响我发挥。” 他失笑：“影响发挥？” “对。” 她很认真地点点头，“你在的话我可能会更尴尬，毕竟要组织好语言，还得应付舅舅舅妈的盘问，说那么多话很麻烦的。” 周淮初迅速抓住重点，一脸突然明白了的样子说：“原来你是嫌说话麻烦……” 鹿萧想了想：“呃……也可以这么说吧。” 一想到坦白之后，要面对舅舅无穷尽的问题她就头大。 鹿萧说话的时候一直在低头随意浇花，因此周围的情景，一概不清楚。说完之后，她抬头看他，发现周淮初不知道是看到了什么，目光恰恰从别处收了回来。 她有点疑惑，正想循着视线看去，他却突然搂住她的腰开口：“如果不用你说话呢？” “啊？”她还沉浸在被他抱住的惊讶之中完全不知道他话中的含义，只想挣脱他的束缚。 她紧张兮兮地问，“你干什么……” 周淮初低头看她，原本他是可以再等等的…… 但现在的情况一会儿又是男同学一会儿又冒出个暗恋的学长，他要是还没有名分的话是不是有点儿说不过去？ 况且，来都来了，不做点什么，好像也不甘心…… 他眉目很静，微微一笑，非但没有放开她，反倒迅速低头不带丝毫犹豫地在顾家别墅院子里吻住她的唇。 鹿萧瞪大眼睛，她完全不知所措，右手一松，花洒顿时掉落在地。 而他似乎也并没想奋力亲她，只浅尝辄止，几秒不到又重新放开。 鹿萧不可思议地看他，好半晌才震惊出口：“你疯了？！” 她低声问：“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鹿萧……” 她话还未说完整，就听到有人出声。 鹿萧愣了一秒，抬眼看去，沈励不知何时正站在别墅大门前震惊地看着他们。 “……” 鹿萧有点尴尬，只问：“……你有事吗？” 沈励同样很尴尬，他就是再傻也明白过来那俩人的关系：“……呃……没，没事，我先走了。” 眼前这种情形，任谁大概也待不下去，话说完，沈励风一般离去。 沈励一走，鹿萧立刻看向周淮初，质问他：“幸亏不是我舅舅，要不然我就死翘翘了……” 他唇角带笑。 鹿萧狐疑：“你笑什么？” 下一刻…… “咳……咳咳……” 她话音刚落，身后突然响起几声略显窘迫的轻咳。 呃…… 光是咳嗽鹿萧就能听出来是谁的声音。 她一秒一秒地十分不情愿地回头，她快崩溃了！！ 站在他们身后表情复杂的男人不是舅舅又是谁？ 她感觉自己像被雷劈了！ 这坦白恋情的方式实在太简单粗暴了！ 鹿萧看向一侧的周淮初，他眼里带笑，好像全在意料之中，可又微微蹙眉，一脸遗憾地问她：“唉，被看到了，怎么办？” 鹿萧：“……” 她愤愤地看他，他为什么刚才要亲她？！！ 周淮初仿佛知晓她的心思，却没有丝毫愧疚地说：“抱歉，刚才一时情不自禁。” 鹿萧无语凝噎：“你确定你这种态度是在道歉？” 他很真诚的点头：“我确定。” 鹿萧：“可是我怎么觉得你很开心？” 他笑得温和无害：“我有表现的这么明显吗？” “……” 无耻之徒！！ 被雷劈了的鹿萧突然发现，某人居然仅仅在十秒之内，既解决了家长问题又成功击退潜在情敌，全程居然还真的没有动用一个字？！ 这简直就是一吻双赢！ “……” 跪了。 第三十三章 鹿萧觉得很尴尬。 舅舅和周淮初已经到书房快半个小时了还没出来， 她完全不知道他们会说些什么， 也想象不出来舅舅会是怎样的情绪， 但以刚才舅舅的神情来判断，他似乎虽然震惊无语但好像并不生气？ 第79页 明明有更好的坦白方式，却偏偏选了最直接狗血的一种， 完全不给人心理准备，就算他真生气了好像也能理解。 鹿萧长长地叹了口气， 正胡思乱想着， 书房门被推开， 周淮初走了出来。 他眉目很静，神色坦然， 没有丝毫被质问后的尴尬窘迫之情，甚至在看到她时，还能对她微微扬唇笑了下。 而跟在他身后的舅舅几乎是同样的反应，全然没有一丝她料想中的冷着脸要跟她秋后算账的表情， 还能一脸平静地看她，嗔怪说：“萧萧，这事儿都是你不对，你怎么不早告诉舅舅。” 鹿萧眨了眨眼：“呃……我这不是害怕嘛？” 舅舅瞪她：“你这孩子， 我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吗？我还能吃了你……” 鹿萧张了张嘴， 还没开口，周淮初替她解围：“你别怪她， 是我考虑不周，这事做得有点仓促。” 舅舅笑了笑：“你不用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我自己的外甥女我还能不了解，她整天想东想西，思维跳脱，怕这个怕那个，没个成年人的样子。” “……？” 鹿萧难以置信：“舅舅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就这么数落自己亲外甥女吗？ 周淮初笑意很深，真不知道他给舅舅下了什么迷魂药。 舅舅奇怪地看她：“我说的不对吗？” “……” 就算是对的，也不能这么说啊，鹿萧愤愤不平：“舅舅，你到底站哪边？你难道不应该是狠狠地质问他为什么拐走了你的外甥女吗？” 舅舅哼笑一声：“拐走才好，省得我一天到晚怕你嫁不出去，现在正好有人收了你，我感谢还来不及呢。” “……” 此刻，她真的深深怀疑，舅舅是不是有什么把柄被周淮初抓住了？ 下午，顺利见完家长的周先生，终于要动身回江临。小陈开车来接他，临走前，舅舅舅妈居然很有眼色地让鹿萧一个人送他到门口。 站在顾家门前那棵大梧桐树下，鹿萧一脸好奇地问：“你跟我舅舅在书房说了些什么？” 周淮初一笑：“你想知道？” 她很真诚地点头：“非常想！” 她就想知道他到底是怎么给舅舅说的，搞的舅舅不但轻易接受了他们之间的关系，而且好像还恨不得现在就把她给嫁出去。 周淮初说：“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等你回江临了再告诉你吧。” “……” 分明就是不想说！ 鹿萧摆摆手，也不强求：“不说算了，你赶紧走吧。” 他笑了笑，低头在她唇上吻了两秒，嘱咐她，“开学前早点回江临。” “……” 鹿萧：“知道了。” * 暑期剩余的时间，鹿萧几乎都在周淮初发来的翻译文件里度过。 终于在某天晚上打电话时，她忍不住埋怨：“我好不容易放个假还要给你当苦力。” 他笑了：“男友有难，女友帮忙分担不是很正常？” 哪里正常了？ 其实分担也不是不可以，但她突然想到个很重要的事，便问他：“对了，你会给我发工资吧？” “……” 周淮初：“工资没有，要人一条。” “……” 鹿萧：“我不要，我就要钱！” 他难得很无语，过了半天却说：“你人都有了，还怕没钱吗？” “……” 好吧，这么说也有道理。 于是，挂了电话，她瞬间忘记起初的不甘又欣欣然地去当苦力了…… 不得不说，坦白恋情还是很方便的，至少她可以正大光明地跟周淮初天天微信电话聊天，不用再想理由搪塞舅舅。 不过舅舅的神色已经彻底变成了各种嫌弃，好像看她一下都觉得很碍眼的样子。 又一次打电话结束，舅舅一副深切痛惜的表情摇摇头说：“唉，真是女大不中留！” 鹿萧赶紧抱住他胳膊表忠心：“哪有，我还是最爱舅舅！” 舅舅笑着指了指她：“你呀……” 他叹了口气，好像陷入回忆当中，“真是不知不觉就长大了，要不了几年就要嫁人了，你爸妈要是看到这一天肯定会很欣慰。” 舅舅的话突然让鹿萧眼眶一热，他们已经很少提起她父母。 鹿萧说：“舅舅……我现在很幸福……” 舅舅点点头，摸了下她的脸：“好孩子。” 他想了想：“明年忌日，你带淮初去看看你爸妈。” “嗯，我知道。” 话说完，舅舅不知又想起什么，突然一副很感叹的神情：“说起来，淮初跟你的遭遇很像，真是奇怪的缘分。” 舅舅这么说了，鹿萧愣了好一会儿，才隐约想起很早很早之前，她第一次在家里碰到周淮初时，好像也听舅舅对周淮初随口提起以前的事。 当时周淮初好像挺好奇，原话是问：“她父母呢？” 第80页 舅舅说：“不在了。” “也是那次地震吗？” “嗯。” 时间久了，如果今天舅舅没有再次提起，她几乎是想不起来这件事的。可按照这个逻辑，所以，舅舅的意思是，周淮初的父母也跟她爸爸妈妈一样在地震中遇难了？ 可是不对啊，之前那次见他姑姑，他姑姑明明还说他爸爸很担心他。 鹿萧心里很奇怪，便问：“他怎么了？” 舅舅很诧异：“你不知道吗？” “我怎么会知道？” 舅舅说：“他没说过？” “没有。”鹿萧摇头，又补充：“我也没问过。” 舅舅了然，这才叹了口气道：“他母亲也在地震中去世了，而且淮初自己也是从废墟下九死一生。” 鹿萧心头一跳，莫名浮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她很震惊：“所以，他的腿……” 舅舅看她一眼，点了点头，很惋惜地说：“对，是救出来后截肢的。” 她愣愣地听着，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见舅舅又皱了皱眉，很奇怪地说。 “而且，他们当时也是在锦城。” 第三十四章 鹿萧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现在的心情， 也许有震惊也许有疑惑或者还有心疼， 总之情绪很复杂。她本想问得仔细点， 但舅舅似乎也不是特别清楚其中经过，只说了一句‘我只记得他们当时是去锦城天文台做试验，因此不巧遇到了地震。’ 末了， 舅舅又很疑惑：“但其实天文台当时的损毁并不严重。” 她只想着这些事情以后有机会了自己再问周淮初，但如果对于过去的伤心事， 他不想提起， 其实也能理解， 并不是所有人灾后都能抹去阴影，心理重建。 八月尾声， 假期剩余一周，晚上照常打电话时，鹿萧隐约听出点不对劲儿。 他虽没说什么，但往日清冷的声音听起来散散慢慢， 又有点哑。 鹿萧问：“你是不是生病了？” 周淮初也没想隐瞒：“还好，有点感冒。” 她皱眉：“怎么会感冒的？” “可能是这两天江临下了场雨，晚上空调开得有点低。” “这样啊……”她不放心，“你有去看医生吗？有没有发烧？” 周淮初说：“看了， 你忘了楼下梁医生跟我是朋友。” 见她没说话， 他安慰她：“不用担心，我没有那么脆弱。” 鹿萧这才点点头， “那你在家好好休息，不要总是忙着工作， 身体最重要。” 他笑了笑：“我知道。” 挂了电话，鹿萧反倒睡不着了，总觉得她不能就这么呆在家里，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 于是，纠结到第二天中午，她终于拉着行李箱，跟舅舅告别。 舅舅很惊讶：“不是还有好几天才开学吗？” 鹿萧：“哎呀，我提前去玩两天。” 舅舅还想说什么，却被舅妈一眼制止：“你怎么管那么多事，萧萧要去玩就让她去玩，也许早跟人约好了呢。” 顿悟过来后，舅舅瞬间一脸嫌弃，“好好好……赶紧走吧赶紧走吧，别让人等的着急背后说我棒打鸳鸯……” “……” 鹿萧嘿嘿一笑，拖着行李箱领命就走。 她没有告诉周淮初今天要回江临，一是怕他担心，二是也许想给他制造个惊喜？不知道算不算得上。 两个小时后，顺利到达江临，鹿萧坐了出租直奔周淮初住处。走到门前想敲门，又突然想起回家前那晚周淮初给了她钥匙，于是她从包里翻找了一会儿，径自打开门走了进去。 屋里很安静，对面遮光窗帘紧闭，光线很暗。 今天是周六，他应该没去上班吧，况且还在生病中。鹿萧走得很轻，把行李箱放在客厅，径直走到他卧室，她悄悄推开门轻手轻脚走了进去。 比起客厅，卧室好像更黑暗，几乎没有一丝光线，她适应了好一会儿，才看清楚周淮初果然躺在床上。床边放着一把黑色轮椅，床头柜上还有一杯水。 是她之前送的杯子。 鹿萧走过去，低头看了下，他好像睡得很沉，甚至能听到缓缓的呼吸声。不忍打扰病患先生休息，她起身准备先出去。 然而，刚转过身，下一刻，立马就被人抓住手腕，他稍稍用力，她脚下不稳瞬间便躺倒在床上。 几乎同时，刚才还沉睡的病患不带一丝犹豫欺身而上，将她反禁锢在自己身下，然后低头亲吻她双唇。 一系列动作如早有预谋般行云流水。 “……” 他不发一言，只用力吮吸厮磨，唇舌交融，足足一分钟，他才放开她。 他喘着气，声音在她耳侧响起：“好想你。” 鹿萧呼吸急促，刚才被他二话不说拉倒在床上，又突如其来一顿狂亲，本想一番质问，可在听完他的话后又瞬间变成了小羞涩。 喜滋滋甜蜜蜜。 黑暗中，她看他：“你就不怕亲错人了？” 周淮初：“门锁那么严，能进来的除了你还有谁？” 第81页 鹿萧想了想：“万一是强盗呢？撬门而入也不是没有可能。” 他突然笑了，抬眼捏她脸颊：“就是你这个小强盗。” “……” 好肉麻啊！ 她推开他身体：“不跟你说了……” 周淮初也不介意，只问她：“怎么突然来了？” “我……嗯，快开学了呀。” 他笑意很深，拉起她的手，吻了下她指尖，故意说：“嗯，是快开学了，快到还有一周，快到江大还没解封，快到刚回江临就来看我……” “……” 鹿萧：“好吧好吧，我承认我是因为担心你才来这么早的。” “你担心什么？” “担心你生病不好好吃药不好好吃饭，还总是放不下工作。” 听完她的话，周淮初眼里都带着笑，他突然说：“我很开心，总算不是一个人过生日了。” “……” 幸亏卧室很暗，否则她可能会害羞而死。 诶，等等，生日？ 鹿萧惊讶：“你今天生日吗？” 他点头：“嗯” 她有点懊恼，又说：“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如果我早知道还能准备礼物的。” 她之前也没仔细问过他生日，完全没想到会是今天，而且今天她要是还呆在宁都没过来，岂不是就错过了。 明明已经在一起了，却仍然让他一个人过生日，还是在生病的情况下，那她肯定会后悔死的。 周淮初把她抱在怀里吻了下她额头，他好像真的很开心：“不用，你来了就是礼物。” 好吧…… 他总是能在任何时候说出让人不甚感动的言语。 鹿萧很认真地想了想，问他：“那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我这几天可以给你补上。” 卧室很暗，他勾唇笑，看着她，似在开玩笑：“要你。” “……” 这种聊天哪里还能进行的下去？！ 她耳根很烫，却瞪他一眼，十分宽容的说：“看在你是个病人的份上，我就不跟你计较了，以后不许再胡说八道。” 他笑了笑：“嗯。” 过了一会儿，鹿萧伸手在他额头碰了下，觉得好像也不烧。便问：“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 刚说完，好像又有些后悔。周淮初面不改色：“刚才说错了，我其实很不舒服。” “……” 鹿萧问：“哪里不舒服？” 周淮初随口说：“头疼，可能这两天没吃好……还有点胃疼。” 她点点头，说：“那你好好休息。” 然后准备起身，他又一把把她捞进怀里，“别走，陪我睡觉。” “……” 鹿萧无语：“你不是不舒服吗？我去给你熬粥喝，养养胃。” 周淮初：“……” 总不能再次打脸说自己其实没有不舒服，胃也不疼。 千叮万嘱交代他在床上好好休息，鹿萧才从卧室出来，她把行李箱放到客卧，然后又拿了衣服，赶紧去洗了个澡，坐了几个小时的车，她都觉得自己身上粘腻，难得周淮初还抱着她亲了那么久…… 其实她来的时候，周淮初是刚刚才在卧室躺下，之前他本是一直在书房工作的。听到开门声，他本想立刻起床，可又突发奇想，想等着她自己进卧室看看她的反应。 于是，就有了刚才那一幕。 不得不说，发现她担心自己，为此而长途奔来，他心底是十分愉悦的。 此刻躺在床上，听到外面的脚步走来走去，浴室水流声匆匆，竟突然有了一丝许久未曾有过的安心。 虽在感冒中，却觉得身心无比舒畅。 半个小时后，鹿萧从浴室出来，吹头发的间隙，她想起什么，给童菲发了条微信。 鹿萧：周淮初今天生日，我现在才知道，你说我应该送个什么礼物给他？ 没多久，童菲回复。 童菲：送他喜欢的呗，你总知道他喜欢什么吧？ 鹿萧：……我也很想说我知道，可是我真不知道。 童菲很无语：一个都不知道？ 沉思了一会儿，鹿萧回：有一个，物理！ 除了物理还真没见他有表现出其他东西青睐的样子。 童菲：…… 童菲：那不如你直接问他自己想要什么？ 鹿萧：我问了。 童菲：他说什么？ 呃……总不能让她直接回答周淮初说的那句玩笑话‘要你’吧？ 那也太尴尬了…… 鹿萧：算了，我自己想吧。 本以为聊天到此结束，童菲不会再回复了，谁知过了一会儿，她又发过来一行字。 童菲：实在不行，你不如把自己献祭了。 鹿萧无语望天：…… 献祭个屁啊！ 放了手机，等头发吹干，鹿萧又走到厨房，打开冰箱找了一圈，还好，虽然食材不多，但煮粥完全可以。 第82页 等一切准备完毕，已经下午五点多。 她再到卧室看的时候，发现周淮初似乎很安静地躺在床上，神色有一点疲倦。 他叫她：“萧萧。” 鹿萧：“嗯？” “你事情弄完了没？”他问。 “完了。”她点点头，又说，“厨房煮的粥，大概半个小时就好了。” 他‘嗯’了一声，然后说：“过来，陪我躺一会儿。” 她听话的走过去，顿了顿，觉得病人很是可怜，于是又听话地掀开被子钻到他怀里。 “怎么了？”她问。 周淮初一笑：“没什么，就想抱着你。” 哦…… 他当真伸手从她脖间绕过，把她整个人圈住。 “……” 姿势有点暧昧，不过，好在也真的只是抱着。 周围很静，卧室里暗的如同深夜。 良久，他都没说话。似乎真的是挺累的，呼吸声均匀但有点沉，温热的气息十分有规律的喷在她颈侧。 时间久了……有点痒。 忍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住，鹿萧不自觉在他怀里动了动身子。 可他立刻出声：“你别动。” “……” 不动你试试啊，看看痒不痒！ 她虽心里这么想着，但身体也确实听话的静了下来。可是没过一分钟，他好像比起刚才离她更近，气息也更热。 痒得她觉得脖子都不是自己的，于是她又没忍住挪了挪身体。 这一次，周淮初直接伸手把她整个人扭了过来，面对面看她。 他微微蹙起眉，神色有点克制。 “……” 她摸不准他什么情绪，只觉得有点一触即发的样子，便问他：“怎么了？” 周淮初低着头，她在他怀里，腰很细腿很软，因为靠的很近，她胸前的隆起紧贴着他胸膛，还有她长长的睫毛，眨着一双眼睛，看起来天真又撩人。 昏暗的卧室，他觉得自己喉咙有点发紧。 却仍然强装淡定回答她：“没什么。” 哦…… 鹿萧：“那你先放开我，有点闷。” “嗯。” 他应声，可胳膊却没有丝毫松动的迹象。 他一点都不想放。 “……？？？” 鹿萧抬眼看他，无声的疑问。 周淮初不知想起什么，突然说：“萧萧，你不是想知道那天我跟你舅舅在书房说了什么吗？” “是啊，我现在也想知道。”她点头，又问他，“不过，你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周淮初忽略她最后一句话，只说：“他那天在书房说了很多，我都有很认真的去听，除了一些让我保证照顾好你的话之外，最后他还给我打了一剂预防针。”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鹿萧疑惑：“预防针？” “嗯。”他点头，然后顿了下，语气也不再像以往那样平静，“他说你还没毕业，让我做好措施。” 一句话说完，鹿萧先是愣了两秒，反应过来其中的含义后，瞬间耳朵发烫，脸色爆红。 她几乎不敢看他：“……你什么意思。” 周淮初抬起她下颚，尽管室内光线暗淡，她仍然能看到他眼里情潮涌动。 他声音突然有点哑，直接说：“我想越界。” “……”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想拒绝又不想拒绝，很矛盾的样子。 “你不是身体不舒服吗？” “……现在好了。” “我看你很累很没有精力的样子，不如……” “……有些事我很有精力。” 她还想再说什么，可他已经低头覆上她的唇，密密麻麻的吻，十分撩人地从她唇齿间缓缓移到脸颊，颈侧，耳廓…… 他吻着她敏感的耳垂，像蛊惑般喊她：“萧萧……” 鹿萧身体绷紧，双手不自觉抓紧他睡衣，她丝毫不敢动。 他灼热的唇开始在她白皙细致的锁骨上流连。 理智告诉她，应该停下来，但身体好像有了反应…… 她双手缓缓环住他颈项。 她闭着眼睛不敢看他，只觉得，接收到她的回应他的吻好像更热烈了些，手也没停下来，在她腰间反复抚摸，然后趁势袭进她衣服内侧，徐徐向上摸索了一会儿，好像是要解她内衣扣…… 他指尖温热，而她身体越发滚烫…… “……” 突然想起童菲那句‘你不如把自己献祭了’。所以，她现在真在献祭自己？ 怎么觉得就跟古代皇上生日，给皇上献宠妃一样？！ “……” ……一身鸡皮疙瘩都要掉了。 呃…… 可是千钧一发之际，好像有什么不对？ 咦？ 似乎是有声音…… ‘叮咚’“叮咚”“叮咚” 第83页 是敲门声！ “有人……”鹿萧睁开眼睛。 周淮初皱了皱眉，好像不想让她走神，她话没说完，他瞬间向上堵住她的唇，舌尖侵袭到她口齿间，逼迫她重新感受自己。 然而，外面的敲门声越来越大，想不注意根本不可能。 鹿萧已经完全清醒了过来，只觉得心里一阵紧张，她推了他一把，重复说：“有人来了！” “……” 周淮初叹了口气：“有人就有人，你以为真的是偷情，还怕被捉奸在床？” “……” 敲门声还在响起，可是被打扰了好事的周先生分明对门外汉很不耐烦，冷着脸完全不打算去开门的样子。 已经傍晚了，谁会来啊？ 鹿萧迅速坐起身，整理了下衣服，想也没想说：“我去开门吧。” 正说话着，门外声音突然断了，紧接着床头柜上周淮初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拿起来一看，眉头好像又蹙了蹙：“喂？” 鹿萧听不到里面在说什么，只听到周淮初一直在很平淡的回复。 “嗯，我在家。” “刚才在休息。” “你稍等。” 听内容，应该是敲门敲不开所以打电话了。 挂了电话，鹿萧问：“谁呀？” 周淮初：“我父亲。” “啊？” 他又说：“你去开门。” “……” 她可不可以不去啊…… 第三十五章 为什么让她去开门？ 况且还是在这种情况下？ 鹿萧犹豫：“我可不可以不去？” 周淮初：“刚才是谁非要去开门的？” “……” 刚才敲门声不绝于耳， 也不知怎的明明是正儿八经情侣间亲热她却无端有点做贼心虚的感觉， 一时情急， 只想制止他，想也没想就说要去开门。 可现在冷静下来，才觉得有点尴尬， 尤其门外站得还是他爸爸？ 鹿萧迟疑：“可是……我还没做好准备见你爸爸。” 周淮初点点头，说：“正好， 他肯定也没做准备。” “……？？” 鹿萧眨眨眼：“你在说什么？” 周淮初突然笑了下， “你放心吧， 他有最基本的修养，不会对你怎样的。” 她还想说什么， 可是总不能让人家爸爸一直呆在门外。于是只好迅速起身，在衣柜前的镜子上尽快整理了下仪容，还好刚才两个人只是刚刚开始还没到疯狂的地步，脖子上也没什么印记。 想起刚刚在床上她身体不自觉的反应， 鹿萧又默默瞪了罪魁祸首一眼，然后才跑出去开门。 周启昌前几天原本是出差在外谈新项目开发事宜，下午回江临前，便听周芳萍说周淮初病了的事， 又想起今天是他生日， 于是，下了飞机就让助理直接开到他的住处。 在门外按门铃按了几分钟也无人来开门， 他一度怀疑他是不是不在家，于是就打了电话…… 这会儿鹿萧走到玄关， 趴着猫眼看到一个中年男人，她深吸一口气，尽量表现平静地把门打开。 门外人西装笔挺，虽已年过半百，却丝毫没有一般中老年大腹便便的样子，他的状态十分精炼，眼神平静却很有压迫感，好像一眼便能洞察人心，表情也不苟言笑，十分严肃，眉眼间跟周淮初还真是相似。 气场太大，鹿萧刚做好的心理建设，瞬间就要蔫了。 周启昌看到鹿萧明显也愣了下，只是很快又恢复平静，他之前听周芳萍说过见儿子交了个女朋友，现在大约也能猜出个一二。 鹿萧尴尬地叫了声：“叔叔。” 周启昌点头，本没想说话，可顿了下，不知想起什么，又重新看她，然后好像在尽力表现出一丝跟他气质极为不符的和蔼微笑，问她：“淮初呢。” 鹿萧一愣，觉得他似乎也也不是很自在。她说：“……他在卧室休息。” 两个人走了进来，周启昌在客厅坐下，把手里提着的东西放在对面矮几上。鹿萧回头，这才看到周淮初坐在轮椅上从卧室出来。 他睡衣已经收拾整洁，扣子扣得整整齐齐，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全然没了刚才在床上凌乱的景象。鹿萧心里暗自轻叹，幸亏他还知道照照镜子把衣服穿好…… 父子俩互相看了看对方，好像都没什么反应。 默了两秒，周淮初先开口：“你来干什么？” 周启昌明显很不满意他这个问题：“什么叫我来干什么？我是你父亲，你生病了我来看你你就这种态度？” 周淮初没说话，好像也不想反驳。 见他沉默不语，周启昌又平静了下问：“身体怎么样？” “还好。” 他看了看周淮初的腿，态度尽量温和道：“最近江临一直阴雨天，如果感觉不舒服就早点去医院，不要硬抗。” 周淮初：“我没有不舒服。” “……” 周启昌皱着眉，还想说什么，但看了鹿萧一眼，大约见她在不好表现的太强硬。于是张了张嘴又生生把话头给吞了回去。 第84页 一直站在一边的鹿萧，面对这种僵硬的局面，显然十分不适应。 这会儿看到他爸爸的神情，她适时开口：“那个……叔叔，你们聊，我去泡茶。” 周淮初冲她点点头，她立刻跑回厨房，粥已经煮好，正在自动保温状态。她找了茶叶，准备倒水。 客厅里还能听到两人的声音。 鹿萧一走，周启昌看着她的身影，突然问：“我前段日子就听你姑姑说你恋爱了，公司新项目一直很忙，也没来得及问问。” 周淮初：“你一直很忙。” 周启昌想解释又觉得解释不出来什么，又说：“这姑娘多大了？看着挺小的” “你放心，成年了。” 周启昌：“……” 鹿萧：“……” 她躲在厨房都有点尴尬，从一开始不相熟时，周淮初送她跟徐思雨几个人回学校后来又处处帮助她，她一直觉得他是个很善良的人，平时对人也极为绅士有礼，可是真没想到他跟他爸爸关系居然这么僵。 好像两个人都刻意表现出很冷淡很不想跟对方说话的样子。 不过这其中，他爸爸显然比他更想缓和关系。 没过一会儿，他又说：“既然交女朋友了就应该正儿八经带到家里吃饭。” 周淮初顿了顿，难得没有反驳他：“我知道。” 话说到这里，好像两人都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周启昌皱着眉头，冷着脸很刻意的说：“公司还有事，我就不多留了。” “嗯。” 他正要起身，周淮初突然一顿，眼眸微敛，主动说：“生意固然重要，但应酬的时候尽量少喝点酒。” 鹿萧嘴角弯了弯，他心里还是很在乎他爸爸的。 周启昌明显愣了下，脸上居然有点不自在：“还好，我现在这个身份，不想喝也不太会有人劝。” 临走前，周启昌不知又想起什么转头嘱咐：“你身体不好就不要总是忙着工作，实在不行就别做那些破研究，整天累死累活挣不了几个钱，还像你妈……” 大约这句话又刺到周淮初了，刚刚才缓和点的气氛又迅速冷硬起来。 周淮初没等他说完就突然讽刺开口：“没关系，反正妈死后留的股份够我挥霍了。” “你……” 他抬眼，反问，“难道不是吗？” 周启昌自己刚才话说口就有点后悔，这会儿听到他讽刺的语气也不想生气，只淡淡留了句：“我走了。” 然后就头也不回的走出门外。 一室寂静。 周启昌一走，鹿萧才从厨房出来，周淮初刚才还绷着的脸突然很疲累的样子靠在轮椅背上，他眼睑微闭，也不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看到她出来，他微微笑了下：“过来。” 鹿萧乖乖走过去，他拉着她手腕。 她问：“怎么了？” “没什么。”他吻了下她的手，“是不是很尴尬。” 鹿萧坦诚回答：“是有点。” 他笑了笑说：“没事，以后也不用经常见。” 鹿萧半蹲在他身前，伏在他腿上，不知道要怎么安慰，想了想，只撒娇道：“好想你啊。” 周淮初扬眉：“你来了大半天了，现在才说想我？” “……不行吗？” “行，怎么不行。” “萧萧……”他突然叫她。 “怎么了？” 周淮初挑起她下巴，低头看她：“我觉得好像有事情没做完……” “……” “我们不能半途而废。” “……” 她耳根一红，在他亲她之前迅速起身：“……粥煮好了，我去给你盛。” 周淮初笑笑，就见她转眼就走到厨房。 等两人喝完粥，鹿萧又拿起一边矮几上周启昌刚放的东西。一个包装很严实的墨蓝色盒子，里面还有一层，全部打开后，鹿萧很惊喜：“蛋糕啊……” 她扭头，开心地对他说：“他记得你生日，专程给你送蛋糕来。” 虽然表面冷淡，虽然周启昌一句没提周淮初生日，但实际上他不但记得还特地买了蛋糕送来。 周淮初也微微愣了下，抿了抿唇没接话。 鹿萧说：“我本来还想着一会儿出去给你买的，现在不用了。”她看他，“我们就吃这个好不好？” 周淮初仍然没说话，却点点头。 天色已暗，客厅没开灯，她点了一根蜡烛在上面，然后催促他：“你快许个愿吧。” “不用许了。” “为什么？” 周淮初：“该许的愿看流星雨那晚许过了。” 他顿了顿说：“我没那么多愿望。” “这样啊……可是我有啊。”鹿萧，“你就当替我许吧。” 周淮初失笑：“还有这种做法。” “以前没有，现在有了，你快点吧，蜡烛要烧完了。” 第85页 “那你想许什么愿。” 鹿萧甜甜一笑：“就许周淮初天天开心。” 他笑了：“有你在我就会每天开心。” 许愿毕，蜡烛灭。 两个人吃了蛋糕，坐在阳台上看星星，前些天江临阴雨连绵，今天好不容易有个大晴天，晚上漫天的繁星璀璨。 鹿萧想起什么，突然忍不住笑了出来。 周淮初：“笑什么？” 鹿萧：“你知道吗？我刚才开门前，还神经质地想你爸爸会不会给我甩张支票，让我离开你。” 周淮初难得无语：“……你电视剧看多了。” “是啊，就是看多了，可是这真的是经典桥段了。” 他挑了挑眉，突然也开始开玩笑：“如果他真给你一笔钱，数目小你就加价，数目大你就收下，然后我们两个拿着钱一起远走高飞。” 鹿萧哑口无言：“……有你这么坑爹的吗？” 他笑笑：“他有那么大的公司，坑不了多少。” 说到这里，鹿萧歪着脑袋想了想，问他：“对了，我刚才就想说，我总觉得你爸爸很眼熟，好像在哪见过似的。” 周淮初解释：“应该是网上的新闻报道或者报纸之类吧。” 她很惊讶：“他这么有名？” “嗯，他是个很厉害的企业家。” 鹿萧点点头，突然想起他刚才说的话，笑道：“那这么说他如果给我支票，的确坑不了多少。” 周淮初瞬间笑了：“是的，所以，我们还是不要鼠目寸光，乖乖留下来吃分红。” “什么分红？” “公司每年的红利。”他解释，“我有我妈的股份。” 哦，这样啊…… 她一副理解了的样子，叹口气：“所以说，你其实也是吸血的资本家。” “……” 周淮初：“那你舅舅岂不是更吸血？” “……” 好吧，谁也别说谁。 夜色很静。八月末，一场雨过后，气温稍稍降低，风里竟然也有了一丝凉意。 鹿萧起身，从客厅拿了个毯子盖在他身上：“你别又感冒严重了。” 他拉着她吻了好一会儿。 不知过了多久，周淮初忽然开口说：“我有没有跟你说过，其实我还有个弟弟？” 鹿萧愣了下，想起之前童菲说的那个人。 她问：“周竣？” “你认识？”周淮初有点诧异。 “没有，我不认识。”她解释，“是我舍友，她一个同学的同学，他们在一起聚过。” “嗯。” 周淮初点点头，又继续给她说，“周竣跟你年纪差不多，跟我同父异母，我跟他关系并不亲近，但也没有不好，有时候碰到了会聊两句，那孩子性格挺开朗，他们也都很宠他，但他好像很怕我。” 鹿萧问：“为什么？” “可能因为我小时候凶过他。” 鹿萧侧头看了看周淮初，他还会凶人吗？ 她实在想不出他凶人的样子，她一直觉得他是那种外冷内热，不了解可能会觉得沉默高冷，但相熟之后会发现他有一腔温暖。 之前她甚至设想过如果以后他们发生争吵会是什么状态，可惜想了很久也想象不出周淮初愤怒的样子。 他英俊的侧脸陷在夜色里，声音清清淡淡：“我八岁的时候父母离婚，我跟了妈妈，但实际上他们两个人都很忙，很多时候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甚至姑姑都会轮流照顾我。后来我父亲另娶并迅速生了孩子只用了仅仅不到一年的时间，我一度认为是他们破坏了我原本的家庭。因此，我每次去我爸爸那态度都很不好，周竣那时候还小，小孩子习性，总是缠着我玩，我要么不理他，缠得紧了就会凶他，慢慢的我成年了，几乎不去爸爸那儿，周竣也长大了，有时候一年也见不了一次。” 鹿萧：“可是，我室友说过，周竣好像很崇拜你，他们聚餐的时候他一直恨不得让人知道江大毕业的物理学家是他哥哥。” 周淮初愣了下，很快又平淡地笑了笑：“如果没有这层关系，他也会是个让人欣赏的孩子，我可以在人后夸赞他，他也可以对别人谈起我，但彼此却不可能做到坦诚相待。” “这里面不止是上一代的感情恩怨。”他顿了顿，说，“身在这么大一个集团，还包括种种利益问题。” 鹿萧当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平常家庭有时候为了几十万的家产都有可能争执不已，更何况像他们这种。 周淮初皱了皱眉：“我有时候确实挺厌烦这些事的，但当初父亲白手起家，母亲所有积蓄甚至包括外公家的资助都有投入在内，公司刚有起色他们离婚，集团日益壮大，她又已经不在人世，我无法做到视而不见。” 客厅暖黄色的灯光透过落地窗映在他身上，鹿萧能清楚看到他喉头动了下，不知是不是想起这些事让他心情酸涩。 鹿萧心里一闷，只觉得有什么东西揪在一起，她甚至觉得周淮初比她身世可怜多了。虽然她爸爸妈妈都不在了，可是在的时候他们几乎是这个世上最幸福的一家，父母感情很好，又都把全部的爱都给了她。 第86页 到后来他们去世，舅舅舅妈又待她如亲生女儿，没有亏待过半分。哪里像他，小的时候父母都忙于工作把他扔给别人，后来离婚的离婚，去世的去世，自己又遭遇地震身体那样子…… 现在还得去面对一群人觊觎她母亲的股份…… 越想越觉得惨兮兮的…… 他们本并排坐在阳台前，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侧身半伏在他身上，然后轻轻吻他的唇。 吻了一下。 再吻一下。 再吻一下。 周淮初忽地笑了：“你干什么？” “想亲你。” 他解释：“我是很平静地想告诉你一些事情，并没有难过也没有……” 她再次用力一吻堵住他的话，可这次等她想走的时候，周淮初却不给机会。 他一手搂她的腰，一手按住她后颈，化被动为主动，开始一点一点舔袛她的唇，十分温柔，又像故意诱惑一般，吻着她的唇，再与她舌尖交缠，然后停顿一下，慢慢移到她唇角，如此往复。 不似以往让人喘不过气，可却十足的撩人。几番下来，鹿萧已然心跳加速，呼吸急促。 他很温柔地笑了下：“我们继续吧。” “嗯？继续什么？” “下午没做完的事。” “……” 色狼…… 鹿萧脸一红：“谁要跟你继续？” 她才不要呢！ 周淮初莞尔，又揉了揉她的脑袋：“跟你开玩笑的，快去回房间休息，都十点多了。” 鹿萧：“那你也早点休息哦！” “嗯。”他点头，“晚安。” “晚安。” 没过一会儿，客厅恢复平静，周淮初已经睡了。 鹿萧躺在之前她一直睡的卧室，在床上翻来覆去，却怎么都睡不着。 她满脑子都是晚上周淮初说得那些话，七八岁被父母被亲人塞来塞去这个照顾那个照顾，母亲去世父亲却另有家庭，十九岁又出国一个人独自呆在异国他乡，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坚强，心里有多孤单…… 越想越觉得他很惨，越想越觉得很心疼，越想越觉得…… 她很爱他。 她以后要一直陪着他。 一直到十一点多，鹿萧终于起身，她摸黑走到他卧室前，打开门进去。 周淮初还以为她遇到什么事了，立刻便问：“怎么了？” 鹿萧：“你没睡着吗？” “没有。” 她说：“我也睡不着。” 周淮初：“你过来，我哄你睡。” 他声音一直很好听，可是说这句话时偏偏带着一丝宠溺，像勾人一般，让她抵抗不住。 鹿萧走到他面前，他掀开薄被，拉她睡在自己身侧。 他伸手把她圈在自己怀里，吻了下她额头：“睡吧。” 然后开始轻轻地十分温柔地拍着她的背，当真像哄小孩那样。 她靠在他温暖坚硬的胸膛，他穿着宽松的对襟睡衣，领口向下露出一小片胸肌，鹿萧往前亲了他一下。 几乎瞬间，她分明感觉到他身体一僵，她唇角不自觉稍稍上扬。 过了几秒，周淮初突然伸手扣紧她的腰，刚才他怕控制不住，特意给两人间留了很大一截距离，可此刻，他手用力，她顿时被拉近，与他身体紧贴。 她身体柔弱无骨，好像怎么都抱不够。 他控诉她：“你在勾引我。” 她脸一红，却执拗地承认：“我就想勾引你，不行吗？” 他没说话，她好像听到他深吸了一口气。 黑暗中，看不清彼此的神色，周淮初顿了顿说：“萧萧。” “嗯？”她在他胸口画圈圈。 他迅速抓住她不安分的手，用仅存的最后一丝清明问她：“你知道你在干什么？” 她声音低低的：“……我知道。” 室内沉静了片刻。 然后她立刻感觉自己身上有一股突然袭来的气息，他双手撑在她身侧，把他禁锢在自己身下，接着便是铺天盖地而来的吻。 温润的唇覆上她的，舔袛，轻咬，吮吸，密密麻麻，直吻得她喘不过气，他才放开她，然后开始格外温柔地亲吻她小巧的耳垂，细致的锁骨，再一点一点往下…… 伸手解开她的睡衣扣，也许太过紧张，鹿萧立刻抓住他正深入的手，她脸很烫，咬着唇，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周淮初低头再次吻了吻她的唇，安抚她：“乖……” 他的声音很哑，却好像有魔力一样，她当真乖乖听话松手，任他为所欲为。 皎洁的月光从窗外透进一丝光线，好像能看清一点点彼此的面容。 他很热切，而她很害羞。 什么时候衣服被脱光的，鹿萧已经完全不知道，只觉得自己心跳加速，好像要从嗓子眼蹦出来似的。 与此同时，她也能感觉到他身下欲望的叫嚣，以及两人的情潮涌动。 彼此间的第一次，他前戏做得很足，十分有耐心地等她身体放松，神情迷离，才缓缓挺身…… 第87页 夜色撩人，气氛愈加暧昧。 不知过了多久，室内只留她清浅破碎的低吟和他低沉粗哑的重复—— “萧萧……” 第三十六章 一室安静。 云销雨霁过后， 直到第二天早上， 房内仍留有丝丝旖旎的气息。 周淮初侧身圈她在怀里， 他醒的早，可大概昨晚实在太累，鹿萧还睡得很沉， 呼吸均匀清浅，听着声音就让人感觉很温暖， 他唇角稍稍上扬， 目光一直盯着她看。 他一直都知道她长得漂亮， 是那种清纯明艳，微微笑着的时候又带点小俏皮， 却没有攻击性的漂亮。尤其一双晶亮的眼睛，长长的睫毛总是在他面前闪动，看得多了，他总忍不住想要去吻。 其实刚认识那会儿他对自己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要接近她就觉得有点讶异。 从小到大， 他一直比同龄人聪明许多，因为母亲的严格培养，在学业上一路所向披靡，终于不负所望， 成为了母亲一直期望的所谓‘天才’， 十五岁就上了大学，接收到了亲戚邻里间的各种艳羡和夸赞。 但在这种板正严肃的教育下， 也因此他几乎从未对学习之外的事情产生过兴趣，周围更很少有熟悉的异性。以至于活了二十多年， 却未曾有过恋爱经历。 再加上之前那场突如其来的灾难，陡然残缺的身体，让他曾经也的确消沉过，甚至一度以为因为这件事他可能会孤独终老，这辈子都不可能喜欢上一个人。 可不知为何，在见到鹿萧时，他总能从她身上看到一股莫名的魅力，总是吸引着他，让他想要靠近。 二十岁的小姑娘，很少有人能做到像她这样，经历了一场大灾，九死一生之后，亲人天人永隔，却仍然能这么乐观积极，对生活充满热情，好像只要看到她，他就会很开心。 因此，几次相遇之后，在发现自己似乎对鹿萧产生了不一样的情愫时，起初他也不是没有犹豫过，她那样乐观善良的一个女孩子，有一双他见过最明亮的眼睛，他会担心自己是不是能够照顾好她，甚至一向骄傲如他也隐隐有些不自信。 可他向来不是甘于矫情的人，在车站那天傍晚见她孤身一人，夕阳西下，瘦小的身体站在马路边，美好却柔弱。 就在那一刻，他心底那一丁点儿不知名的犹豫瞬间烟消云散，随之而来的便是强烈的想要拥有。 那是一种以前前所未有的体验，仿佛跟她在一起，他波澜不惊的生命也开始变得多姿多彩。 逗她，吻她，小小的捉弄她，任何一件小事都总能让他无限欢喜。 想到这里，周淮初微微低头在她眼睑轻轻吻了吻，她微微动了下，但仍然没有醒，只稍稍几秒又开始沉睡。 她眉头蹙的很深，脸色也还留有一丝疲倦。 周淮初心底轻笑，摸了下她紧锁的眉头。 昨晚他已经在尽量克制自己。 可尽管如此，她仍然会不舒服。 他哭笑不得，却又觉得心疼，只好一遍一遍哄着她，让她别怕。 沉睡前，迷迷蒙蒙中还能听到鹿萧嘴里在嘟嘟囔囔：“都怪你……” 周淮初忍不住失笑。 走神儿这一小会儿，鹿萧就醒了。 她眼神还有点疑惑，微微睁了睁，神情也带了一丝迷茫，好像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看起来十分可爱。 周淮初温柔地吻了下她额头，他微微笑着：“早安。” “……？？” 鹿萧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一闪一闪，过了两秒，等她清醒之后，脸色立刻染上红晕，一直从耳根烫到脖子。 昨晚一幕幕像播放电影片段般，重复出现在她凌乱的大脑…… 她简直难以置信，她居然也有那样疯狂的一面？ 太羞耻了！ 见他看着自己，鹿萧迅速低头，把自己埋进被子里。 周淮初被她的样子逗笑，觉得浑身舒畅，故意说：“现在知道害羞了？” “……” 鹿萧嘴硬：“谁害羞了？你才害羞了。” “你没有吗？” “没有！”她很坚决。 “哦，没有，那你从被子里出来。” 鹿萧支吾：“……等你起床了，我再出去。” 他笑：“为什么非要等我起床？” “……我不管。” 周淮初哪里会听她的，伸手拉了她一把，便让她面对面看着自己。 四目相对，她甚至能看清他眼里的调笑。 周淮初勾唇：“不害羞你躲什么？” “……” 鹿萧转移注意力，故作坦然的说：“我只是不想看到你。” 他挑眉：“为什么？” “因为……都怪你……”她噘嘴。 “好好好，都怪我，你说的都对。”他微微叹了口气，说，“可是，我怎么记得是你昨晚先勾引我的？” “……” 胡说八道！她才没有！ 他话音落地，鹿萧脸颊迅速滚烫，想挣脱可他力气太大，于是又顺势把头埋进他胸膛，总之就是不想正面看他。 第88页 周淮初失笑，直接就凑上前准备去亲她。 可马上，鹿萧就警铃大作，顿时拉起被子裹着自己，眼睛直直盯着他，恨不得离他有一万米距离，颇有一番他这个豺狼虎豹要是敢靠近一下，她就要用眼神杀死他的意思。 周淮初哭笑不得。 然而刚才那一动，牵扯全身，鹿萧极为难受地皱了皱眉。 周淮初立刻紧张地问：“怎么了？” 她没说话，神情还有点尴尬。 只几秒，他便了然，于是伸手拉她，还边哄着：“听话，过来，我不碰你。” 鹿萧这才放松警惕。 他抱着她到怀里，很温柔地吻了下她的唇，轻声问：“还不舒服吗？” 鹿萧：“……” 她嘴角动了动，却没回应，只闷在他怀里点点头。 周淮初又亲了亲她发丝，他很心疼地道歉：“对不起，昨晚都怪我。” “……” 她脸有点烫。 可周淮初不知想起什么，又突然准备坐起身。 “你干什么？” 鹿萧愣了一秒，脱口而出。见他下一刻就要掀开被子，瞬间反应过来，又迅速制止他：“不行！！” 她极为震惊无语又复杂地看他，仿佛他要做的事是天底下最荒唐不过。 周淮初失笑：“我昨晚又不是没看过。” “……” 鹿萧：“大半夜的那么黑能看到什么。” 哪像现在天这么亮。 他微微扬眉，心情越发愉悦：“你忘了，刚开始你不让开灯，最后你迷迷糊糊的我自己把壁灯打开了？” “……” 鹿萧瞪他：“你无耻！” 周淮初笑笑：“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不如再无耻点。” “……？？？” 鹿萧一惊，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只好说：“不准过来。” 他视若无睹。 鹿萧：“你……” 不等她话说完，周淮初就以吻堵住她的唇。 鹿萧皱了皱眉，想要推开他。 周淮初倒也不勉强，只放开她，吻了下她额头，在她耳边轻笑：“好了，别怕，今天早上不碰你，你再休息一会儿，我先去洗澡，然后出去给你买早餐。” 看他很正经的样子，鹿萧这才点点头。 * * 主卧就有个浴室，鹿萧之前特地留意过，里面一切都是专业设计，排除了所有对周淮初不方便的因素。等他进了浴室，水流声匆匆响起。她紧张害羞的心情这才稍稍平复下来。 昨晚她也不清楚到几点才睡的，只记得当时她已经很累了，而他却好像还很清醒。 “……” 越想越觉得尴尬，于是她转移注意力，胡乱地看看天花板又看看房里简单至极的摆设，然后就发现床头柜上有个东西。 鹿萧奇怪。 是个灰蓝色的小盒子，盒面很古怪，好像是刚刚拆封，外面还有一层塑料薄膜。 她有些疑惑，拿到眼前仔细看了下。 ？？？ ！！！ “……” 硬生生在心里默念了两个字，后面的内容她完全没眼看，那个蓝色的小盒子也如烫手山芋似的被她扔到一边！ 以前从未谈过恋爱的鹿萧同学，长这么大真真是第一次正儿八经见到传说中的小雨伞长什么样子！ “……” 其实早在昨晚的时候，她就想过这个问题，当时她也不太确定有没有做措施。 只记得刚开始的时候肯定是没有的，但因为时间很久，后面她就有点迷迷糊糊，中途好像记得周淮初停顿了一会儿，她完全没敢看他在干什么。 现在想来应该就是那会儿吧…… 正走神着，周淮初已经从浴室出来，于是，眼前便是这样一幅情景。 他亲爱的女朋友，长发如瀑，半坐着身体，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眉头微挑，坐到她身边，揉了揉她脑袋：“怎么了？” 他一出声，鹿萧顿时回过神来，然后把刚放一边的盒子扔到他身上。 直接控诉：“你这个预谋犯！” 预谋犯？！ 他蹙眉失笑：“这是个什么罪名？” 他边问边拿起她扔过来的东西，一看便立刻明了。 周淮初微微笑了下：“怎么能叫预谋犯呢？这明明是未雨绸缪。” 啧啧，成语水平可真好！ 鹿萧瞪他一眼：“……你什么时候买的？” 他轻咳了一声，很难得地浮起一丝不自在：“你回家之后，某次去超市的时候顺手拿的。” “……” 鹿萧“你还说你没有预谋。” 他倒是很坦然：“是以防万一。” “我们经常呆在一起，难免有情不自禁的时候。”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比如说昨晚。” 鹿萧脸色一红，“我才没有情不自禁……” 周淮初轻笑：“嗯，你没有，都是我，都是我。” 第89页 “……” 本来就是！ 第三十七章 吃过早餐。两个人坐在沙发上。电视上在放一部动画电影， 是鹿萧喜欢的类型。 周淮初拉着她窝在自己怀里， 她嘴里还喝着一盒酸奶， 看到精彩处，不时发出阵阵笑声。 窗外天气很好，阳光明媚。 恍然就有一种老夫老妻的感受。 鹿萧心里一甜， 侧头看他。 周淮初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拿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 会偶尔蹙两下眉头， 好像很认真专心的样子。 鹿萧便说：“你忙了就去书房， 不用陪我的。” 他笑了笑，亲了她一口：“我不忙。” 她疑惑：“那你看什么那么认真？” 她说着话就准备凑到他面前， 周淮初直接把手机递给她。 鹿萧接过来一看，上面显示的居然是手机上自带的日历软件，但并不是最近的日期。 鹿萧奇怪地抬头：“你看这个干什么？” 还专心致志地看了那么久？ 周淮初一本正经：“找个良辰吉日。” “什么良辰吉日？” 他没理她的问题，只笑了下说：“大学毕业应该都在每年六七月吧？” 鹿萧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问这个， 但仍然点点头：“对啊，怎么了？” 周淮初勾唇，他凝视着她，那双深棕色的瞳仁好像有不尽的情愫闪现：“所以， 我想看看等你毕业那年七月有几个适宜嫁娶的黄道吉日。” 鹿萧愣了一秒， 等反应过来之后，立刻从他怀里坐直身体， 她脸红心跳，却佯装不屑：“哼， 谁要嫁给你！” 想得到美！ 他反问：“你不嫁给我还想嫁给谁？” 鹿萧扬着下巴，故作淡定：“总之，我还没考虑好呢。” 周淮初失笑，突然捏了捏她鼻尖：“怎么，昨晚刚睡完现在就不想对我负责了？” “……” 鹿萧瞪他，想也没想说：“又不只是我睡了你。” 他眼里都浮起了一丝笑，“是，我也睡了你。” “……” “可是萧萧……”他突然一副很幽怨的语气，“我清清白白二十八年，你不能这样无情，至少得给个承诺吧。” “……” 为什么他就总能这样一派从容地无耻？ 鹿萧瞪他一眼：“你恶人先告状！” “我怎么就恶人先告状了？” 鹿萧：“你清清白白我就不是清清白白吗？我还没说什么呢你倒是先发制人……” 周淮初挑眉，再次提醒她：“昨晚明明我才是被勾引的那个……” 她愤愤不平，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可是享受的是你啊！我身体到现在还不舒服呢！” 他突然笑意加深，一直延伸到眼尾：“是吗？可我怎么记得后来你的状态也不错，还会主动在我挺……” 怕他再说下去她就要脸红而亡，于是，鹿萧迅速拿着手里未喝完的酸奶，就往他嘴里塞去。 鹿萧：“不许说话！” 周淮初微微叹了口气，把酸奶放到一边的桌上：“好了，不逗你了。” 他再度把她拉进怀里，语气也正经了许多，问她：“还疼吗？” “……有点。” “嗯。”他点点头说：“没关系，我们这两天尽快多做几次就适应了。” “……？？” 鹿萧惊呆了，这种时候难道不应该说你多休息几天吗？怎么他却是这种变态逻辑？ 到底是什么让她喜欢上这个男人的？！ 大约看她表情实在无语，周淮初笑了笑，很适宜地转移话题：“过几天，我们去我爸那儿吃个饭。” 鹿萧一愣，犹豫了下问：“是还有他现在的家人吗？你弟弟他们？” 他‘嗯’了一声，又怕她不自在，宽慰她说：“就见个面，最多一两个小时，你不用太拘束，也不用管他们，更不用想着要特意说什么话，反正我们以后也不需要跟他们有过多的接触。” 鹿萧点点头：“我知道。” 她想了想，又问他：“你跟你爸爸关系一直不好吗？” “差不多吧。”他很平静地回答，“其实他们没离婚前，我们关系也不是很好。” “为什么？” 周淮初解释：“我隐约记得六七岁之前家里还是一派和谐，父母感情也还不错。之后两年，可能是因为两个人理念越来越不同吧，公司刚起步，我爸天天忙着应酬工作，他便想让我妈辞职放弃理想，但我妈不答应，她正在事业上升期，一直忙着评职称，几乎所有时间都用在了物理研究上。” “两个人僵持不下，谁都不肯退让一步，因此他们会因为家里的各种琐事天天吵架，推卸责任。” 他顿了顿说：“包括照顾我的事情。” 鹿萧心脏一抽，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听他又继续道：“后来吵了两年，他们大概都彼此厌烦了，于是我爸，他应该算是出轨了吧，但我妈好像完全不在意，再然后他们终于离婚了。离婚之后我爸就迅速结婚生子……” 第90页 他苦笑了下：“……一直过得还挺幸福。” “我那时候小，总觉得是他抛弃了我跟我妈，怨念就越来越深，随着年纪长大，跟他关系也越来越差。以至于后来我妈都看不过去，她一再表示，他们是和平分手，当时没正式离婚一方面是因为两人都太忙要处理的事情很多，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对她评职称的考虑，她当时正在抢组里唯一一个副教授名额，因此不想被私事影响。 “但实际上他们早已分居，两人都默认不干涉对方新的恋情。” “可是，她虽然那么说，我却见她偷偷抹过好几次眼泪，可能多少也有些不甘吧。” 她往他怀里又偎了偎：“然后呢？” 他揽着她的腰说：“然后我们的关系就像你昨天看到的那样一直不冷不热。” 周淮初静了两秒，又突然说：“其实中间也有缓和过两年，但后来我妈去世了，我觉得她很可怜，再加上生前我爸一直各种冷嘲热讽，觉得她所做的研究项目完全是在浪费时间，他也一直在指责她把我也培养成了这个样子。” 鹿萧疑惑：“这个样子？是哪个样子？你明明是我见过最优秀的人！” 他忍不住唇角弯了弯：“很荣幸被未来老婆这样夸奖。” “……” 就不能多正经一会儿！ 周淮初微微叹了口气：“在他眼里，可能觉得我跟我妈这种严肃刻板的科研职业，累死累活又挣不了多少钱都是在浪费时间吧。所以，他一直想让我去公司跟他做生意。” 鹿萧疑惑：“可是，你做的这么出色，又得了那么多奖，明明挣得不少吧？他为什么要这么嫌弃？” 周淮初笑了下，他眉头微挑：“可能他很有优越感？挣得不如他就要接受批判。” 鹿萧：“……” 鹿萧想了想，她歪着头，难得用很笃定的语气干涉他的事：“我觉得你不应该做生意，就应该从事物理科研。如果你真去从商了，那该多可惜。不止你自己可惜我也会觉得可惜，甚至很多不认识你的人，那些把你当做偶像的学弟学妹们都会很遗憾的。” 他愣了一秒，好像从未想过她会说出这番话：“怎么这么说？” 鹿萧：“既然上天给了你天赋，就注定不想让你跟普通人一样。宇宙浩瀚，人类那么渺小，这个世界需要更多像你这样的天才来探索。” 她说话的时候眼睛很亮，语气有满满的崇拜，好像比他还要对自己充满信心。 “原来我在你心里有这么高的评价。” 他笑了笑，没等她说话，就侧身去吻她的唇，吻了一会儿，又好像不满足，手掌趁势探进她衣服内侧，在她光滑的背上左右摩挲。 在他将将要解开她内衣扣的时候，鹿萧推了他一把，她皱眉瞪他：“……你太坏了。” 简直就是个流氓，明明才刚刚起床不久就动手动脚，以后还了得。 周淮初莞尔，也不在意她的指控，倒是心情很好的帮她把衣服弄好，又吻了下她额头。 不知又想起了什么，过了会儿，他又突然提起他母亲。 “我一直没说过，我妈跟你父母一样，也是那场地震过世的。” 鹿萧微怔，她之前听舅舅说了，虽然舅舅也并不是很清楚，但她一直想着如果周淮初想说肯定会主动告诉她的，因此她也没有特地去问。 鹿萧：“她也在锦城遇难的吗？” 周淮初有点诧异：“你知道？” “嗯。”她点点头，“我听我舅舅之前提过两句。” 周淮初了然地‘嗯’了一声，然后解释说：“她当时是在锦城天文台出差，他们几个同事一起上山做测验，很不幸地再也没有出来。” 上山？ 鹿萧很惊讶，锦城她最熟悉不过，天文台附近只有个小山，地震后，山体滑坡泥石流，受灾非常严重，山底附近的居民也大多失踪至今。 那种情况下在山上做测验？ 她心底一惊，隐隐也能猜到她母亲最后的结局。 果然，周淮初沉默了两秒，然后说：“遗体最后也没找到。” 他突然低落的语气，让她忍不住鼻尖一酸，安慰的话堵在嘴边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出来。 鹿萧问：“那她的那些同事呢？” 周淮初说：“因为他们从头天晚上就上了山，可能早已呆在山林深处，一共七个人，救援队只找到了一具遗体，其余人连个遗物都没有发现。” 她静静地听着。 “当时我刚出国一年，五月份，莫大有个考察团要来访问，我跟着导师一起回国，因为行程安排很紧，回国三天我都没有机会见到我母亲，于是等到第四天访问团回俄罗斯，我休了几天假，立刻动身前往锦城。” “在那之前，我仅仅在四个月前的春节跟她匆匆相处了两天。”他极为苦涩地笑了下，“很不幸，我到锦城的那天刚好也是地震当天，不但没有见到她，我自己也是死里逃生，在废墟下几乎呆了三天三夜。” 鹿萧心底莫名一跳，一种极为复杂的感觉憋在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却又不明不白。 第91页 明明之前就听舅舅说了，他是在锦城遭遇地震。可这会儿从他口中仔细说出，却让她有一股难以言喻的震惊。 静了半晌，鹿萧看着他，才缓缓问：“所以……你的腿是在那会儿才……” 他很冷静地点头：“是。” 周淮初：“当时有一整块柱子压在我左侧小腿上，因为时间太久，我被救出去的时候奄奄一息，醒来发现已经截肢了。” 他语气很平和，不似刚才谈及母亲时的一丝苦涩，说到自己几乎已经察觉不到有丝毫别的情绪。 可他越是这样平静，鹿萧反倒越难过至极。母亲遇难尸骨无存，自己完好的身体又突然残缺，实在无法想象他是用怎样的心境度过那段日子的。 鹿萧上前搂紧他腰腹，将脸埋在他结实的胸膛，她柔声问：“还难过吗？” 他摇摇头，又宽慰地拍拍她的背：“年代久远，早已经没什么感觉了，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见上她最后一面。” 他静了两秒，“只是我母亲不在的这几年，觉得孤独了很多，父亲有了家庭，好像就只有我孤身一人。” 鹿萧抬头，扬起脸看他：“你以后有我了，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周淮初唇角翘起：“对，所以我现在连孤独都没了。” 他宠溺地捏了捏她脸颊：“就只有你。” 两个人静静地抱着，周淮初突然问：“你呢？现在还难过吗？” 鹿萧疑惑：“什么？” 他解释：“想起你爸妈还会很伤心吗？” 她坦诚回答：“刚开始知道爸妈不在了，我哭了好久，好些天都吃不下睡不下，但舅舅舅妈一直在我身边，他们对我很好，我没有缺失一点爱，后来也就不会太想这些事了。” “嗯，你舅舅舅妈的确很不容易。”他揉了揉她发丝又说，“锦城当年受灾挺严重的，你应该也是从废墟里被救出来的？那会儿害怕吗？” 鹿萧说：“其实我那时候还很小，可能本身胆子也太小，吓过头了，很多事情记得迷迷糊糊的也不清楚，当时我们那栋楼其实损毁十分严重，班里很多同学都不在了，救我出来的人说我居然能活下来并且毫发无损简直是奇迹中的奇迹。” 她皱了皱眉，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说：“我对废墟里的记忆真的很模糊了，好像刚开始很多同学都在哭喊，然后又好像有人一直在跟我说话，让我别睡觉，不过唯一记得最清楚的就是消防部队赶到我面前的时候。” 她叹了口气：“所以说，我应该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就算活下来的人，很多都要进行心理疏导，但我却因为没太多印象反而没什么心理阴影。” 周淮初抬起她下巴，很温柔地吻了吻她的唇：“这样也好，不需要想那些恐惧的事。” 他沉吟片刻，还想开口说什么，室内突然响起一阵铃声。 鹿萧看了一眼说：“你手机响了。” 她从对面矮几上把手机拿过来递给他。 周淮初：“喂？” “嗯，我知道。” “没关系。” “好，我会告诉她。” 只聊了不到两分钟，通话结束。 鹿萧大概猜了出来：“你爸爸？” 他点头：“嗯。” “怎么了？”她问。 “没什么，大概昨天多少有点不欢而散，打电话试探一下我的态度。”他笑了笑。 “……” 周淮初：“对了，他说让我下周末带你回去吃个饭。” “你答应了？” “嗯，我们刚才不是都说好了。”他笑道，“反正迟早要见的。” “……也对。” 他不知又想起了什么，突然又抱着她说：“萧萧，其实刚开始发现自己喜欢上你，我也不是没有犹豫过。” 她一愣，怎么都没想到他会有这种心思。 “为什么？” 周淮初轻笑了下：“可能第一次喜欢人，心里也没底，我身体又这样，会担心能不能照顾好你或者会不会反倒成为拖累。” 她很惊讶又觉得感动，“你怎么会这么想呢？你这么出色，喜欢我，我开心还来不及啊。” 她靠在他怀里，问：“那后来怎么又想通了？” 周淮初微微扬眉：“大概……情不自禁，控制不了自己爱上你。” 鹿萧脸一红，伸手拍他胸膛：“就会说好听的！” 周淮初勾唇：“好吧，其实是因为我突然就觉得，你这么傻，除了我好像也没有人能照顾好你。” “……” 感动不过三秒！ 不知过了多久，鹿萧窝在他怀里，低低地叫：“淮初。” 她第一次这样叫他，明明同样的两个字，从她嘴里说出，却像有着魔力似的，在他心上荡漾出丝丝涟漪。 他道：“怎么了？” 她语气很坚定：“以后我就是你的腿。” “嗯。” 他唇角微扬，下颚在她发丝上摩挲。 第92页 良久，她好像又想起什么，看着他的左侧大腿，突然抬头问：“还会痛吗？” 他摇摇头说：“不痛，都多少年了，只有偶尔天阴下雨或者长时间劳累的时候可能会有点感觉。” 这样啊…… 鹿萧有点不好意思，“那……你昨晚那样会累吗？” 毕竟那也是运动吧，他还运动的那么剧烈…… 周淮初微怔了一秒，随即反应过来，便立刻失笑。 他抬起她下颚，迫使她看着自己：“看来我昨晚不该早早放过你，让你现在还有精力怀疑我的体力？” “……” 鹿萧很无辜：“我没有，我只是觉得……” “觉得什么？” 她坦白说：“觉得你要是太累了，下次要不就我来吧。” “……” 他后悔了。 安静了两秒。 周淮初：“萧萧。” “嗯？” “我刚才说错了，我腿现在就很累。”他一副很真诚的样子，“今晚要靠你了。” “……” 第三十八章 到底是什么样的错觉才让她刚刚居然会心疼他， 怕他剧烈运动会累？ 她肯定是脑子短路神经质了！才会说出那句‘下次要不我来吧’？ 最关键的是周淮初居然还能做到前一秒还信誓旦旦自己精力旺盛后一秒却坦然反悔表示今晚要靠她？ 是要有怎样的淡定从容才能像他这样一本正经的打脸自己？ 强烈的预感让她觉得大概以后是怎么都躲不过这句话了…… “……” 鹿萧十分无语地看着对面这个男人， 思来想去只觉得自己能喜欢上他， 完全是当初没把持住，一时垂涎美色被他祸国殃民的脸给迷惑了！ 什么英俊多金，绅士疏离， 得奖无数却为人低调的高智商天才，通通只是表象！实则明明是表里不一， 刚在一起不久就已经人设崩塌的无耻之徒。 她眼珠子转来转去， 脸颊绯红， 完全一副被雷劈到的表情看他。 周淮初忍不住轻笑：“怎么？话是你说的，这才不到两分钟， 就后悔了？” 鹿萧这才回过神来，她十分羞赧地瞥他一眼，却嘴硬道：“谁后悔了！” “你没有吗？” “……没有。” 他点点头，忽然一把掐住她的腰， 稍稍用力，便把她从沙发一侧带到自己身体之上。 鹿萧惊呼一声，未来得及做出反应，下一秒， 她已然以一种极为羞耻的姿势跨坐在他的腰腹之间。 周淮初微微挑眉：“不后悔？” “……” “不后悔最好， 今晚就这样。” “……” 鹿萧耳根红烫，她可完全做不到像他那样无耻， 只扭着身体准备挣脱，可他不但没有丝毫松动反倒抱得更紧。 “你干什么？” “别动， 我就只抱着你。” 他闭眼埋在她颈侧，呼吸喷洒在她的皮肤上，有些痒。可他当真没有丝毫其他动作，只静静地抱着，像是嗅及她身上令人安心的气息，好一会儿，他的语气也极为轻柔。 “萧萧，我很幸福。” 一句话，她心底立刻柔软了起来，唇角忍不住弯了又弯，仿佛溢出一朵甜甜的花，正在温柔绽放。 * * 中午饭是在小区对面商场解决的。 两人吃完，周淮初突然提议要去超市买菜。 鹿萧很疑惑：“买菜做什么？” “除了做饭还能干什么？” “你会做饭？”她越发惊讶，又歪头想了想，“可是我记得你之前好像说过是不会的？” 周淮初笑笑：“也不是都不会，以前在莫斯科留学的时候，实在找不到好吃的中餐了，偶尔也会做一两次。” “味道怎么样？”她径直问。 “还不错。” 鹿萧顿时来了兴趣：“那今晚你要做些什么？” 他暧昧一笑，“给你补身体的。” “……” 等两人在蔬菜区转了一圈 ，周淮初挑了满满的食材之后，便推着购物车跟在鹿萧身后在其他区晃荡。 鹿萧走哪儿拿哪儿，对着一排膨化食品货架颇有一番要把上面每一样都扫荡一空的架势。 周淮初的表情显然越来越无奈，直等她扫到第二排那些果汁饮料时，他终于忍不住伸出了制止的手。 “不准买了。” “为什么？”她眨着眼睛看他，表情很疑惑地又重复了遍，“你为什么不让我买？” 他蹙了蹙眉，很头疼地叹了口气：“你知道你今天买的这些东西每其中一袋就有多少人体很难分解的毒素吗？你吃可以，一次买这么一大堆，还想再碰那些花花绿绿颜色古怪的饮料？” “……” 她嘴硬：“可是我以前也老这样，也没见怎么样啊。” “还没怎么样？昨晚才多久就虚脱……” 第93页 他话音未落，鹿萧眼疾手快，迅速伸手捂住他的嘴，以阻止他会说出其他更让人尴尬的话。她又往自己身侧左右看了下，幸好没人，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鹿萧：“好好好，我不喝了不喝了，我也少吃点！” 她愤愤地瞪他，尽量压低声音说：“这里是超市，大庭广众之下你什么都往外说！你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昨晚有多厉害吗？” 周淮初突然神情动了动，提醒她：“萧萧……” 鹿萧全然没有察觉不对，只生怕他又说出什么不可思议的话：“你闭嘴，不许说话！” 他难得无语：“……” 她接着刚才的话继续：“我身体虚脱难道不是怪你不消停？不要把罪名胡乱安在无辜可爱的膨化食品身上……” 说到最后还忍不住又加了句：“你简直口无遮拦……” 周淮初挑眉，“我口无遮拦？” “难道不是吗？” 要不是她刚才适时阻止他不知道他还会说些什么？ 周淮初也不反驳，只唇角稍稍弯起，表情好像看好戏一样盯着她身后。 鹿萧狐疑：“怎么了？” 他只笑了笑，她顺着他目光向自己身后看去。 “……” 要死了！ 什么时候她身后有人的？！明明之前特意看了没人啊！这一男一女是怎么出现的？ 还有，那位姑娘你为什么要一脸惊讶又暧昧地看着我……的男朋友？ 那两人大约也觉得尴尬，发觉鹿萧在看他们，便连忙转身，临走前，那姑娘居然还看看她身边的男孩，一脸嗔怪道：“你看看人家……” 鹿萧：“……” 等人一走，她马上质问他。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后面有人？！” “我以为我没资格说话。” “？？” 周淮初一脸无辜：“你不是让我闭嘴吗？” “……” 上天一定是看她平时过得太舒心，所以才赐了这样一个男友给她。 * 该买的东西都采购完毕，两个人过来结账。 大中午，超市人并不是很多，结账区也只开放了四五个收银台。 鹿萧跟周淮初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收银台的货架上很显眼的摆放了一排避孕套，她本没有注意，但周淮初想都没想拿了两盒扔到购物车，一眼就在她面前。 鹿萧瞬间脸一红，犹豫了下说：“你拿这个干什么？” 周淮初失笑：“你说干什么？”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除了跟你一起体验，还能有别的用处？” 她嘴角一抽，抿了抿唇又说：“我意思是……家里不是有吗？” 他眉头轻扬，好像心情很好的样子：“多多益善。” “……” 她还是不要说话的好。 这种聊天显然没法进行下去，鹿萧不理他，重新将目光放回前面的队伍，可不看还好，一看她又愣了下，这才发现紧挨着他们在前面排队的正好就是刚才那对小情侣。 大约是全程听了他们刚才的谈话，那姑娘又是一脸暧昧地看着他们，然后又略显羞涩地看了看她男友。 然而那男孩挠挠脑袋，仍然一脸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 鹿萧：“……” 从刚才开始女朋友就暗示了两次，可这位帅哥好像有点木啊。 不知为何，鹿萧突然就想起了身后的周淮初，仔细想想，才发现人家那个样子才是大多数人的状态吧？能有几个人像他那样表面温和无害，实则一肚子腹黑？ 周淮初问：“想什么呢？” 鹿萧沉吟了下：“我突然发现有个成语很适合你。” 他一笑：“什么？” 她一脸真挚的样子看着他的眼睛。 “衣冠禽兽。” “……” 第三十九章 晚上周淮初居然真的干净利落地做了四个菜， 而且很难得的是味道还挺好。 鹿萧很惊讶：“你怎么这么厉害？” 他看她一眼：“你指的哪方面？” “……” 毕竟吃人嘴短， 何况人家不止做饭还要洗碗， 她只好主动夸他：“你哪哪都厉害，我就没见过比你还出色的人。” 他笑笑，“吃饱了， 嘴就这么甜。” 她甜甜一笑。“不是嘴甜，我说的是真的！” 周淮初嗯了一声， 捏了下她小巧的脸蛋。双十年华， 她脸颊细致白皙， 骨肉均匀，满满的胶原蛋白， 大约触感太好，他捏了一下，眉目微动，又忍不住伸手再捏了捏。 鹿萧：“……” 她揉揉自己软软的腮肉， 反抗道：“你不要总是捏我，会捏胖的，脸会变大就变丑了！” 周淮初笑了声：“变丑了好，省得顶着这张脸在学校晃悠被哪个臭小子惦记上了。” 她无语地瞪他一眼， 又说：“我们系根本就没几个男生的， 要是男生多的话，在学校这几年我早恋爱了。” 第94页 一时口快， 说话没过大脑，刚出口就后悔了。 果然， 下一秒，周淮初就把她抱到怀里，低头盯着她：“你好像还很遗憾？” “……” 鹿萧连忙说：“没有没有，怎么会遗憾呢？”她伸手环住他脖子，“就算全学校男生加起来我也不会多看一眼的！我只喜欢你！” 他笑了笑，一副很无奈的语气：“你就吃定我拿你没办法。” 鹿萧嘴角弯起一个弧度，可周淮初又忽然话锋一转，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也不是什么办法都没有。” 鹿萧歪着脑袋不明所以：“什么？” 他没接她话，只拍拍她的背，“起来去洗澡，我们该休息了。” 鹿萧眨眨眼，又不确定地抬眼看看客厅里的挂钟。 “现在才八点，这么早睡觉？” 周淮初略显暧昧地说：“明天工作日要上班，睡太晚了可能会迟到。” “哦，这样啊……”她完全接收不到他眼里的讯息，只点点头，“那我去给你放洗澡水，你早点休息。” 听她这意思，是自己还不想睡？ 周淮初：“那你呢？” “我……”她抿了抿唇，如实交代，“我一会儿八点半要跟室友组队开黑……” 周淮初：“……” 万万没想到，有一天周大博士居然也沦落到要跟游戏争风吃醋的地步。 他深吸一口气，对着女朋友那张漂亮单纯的小脸扔出一句灵魂拷问：“游戏重要还是我重要。” “……” 她立刻不假思索：“当然是你重要了！” 他刚稍稍扬起了嘴角，又听她纠结道：“可是……我都答应了室友，她们三个都在，就缺我一个，这么没有诚信不好吧……” 周淮初没说话。 她抱着他脖子撒娇：“你就答应我嘛！” 他叹了口气，无奈地回抱着她：“那我等你。” “不用了，她们可能会玩很久的，你不是怕迟到吗？你先去睡觉。” “……” 他被噎了下，“你不跟我一起睡，我就不会迟到。” “为什么？” “没什么。” 鹿萧：“那正好啊，我今晚睡次卧。” “……” “反正她们玩游戏不知道要玩到什么时候，总不能影响你休息。” “……” 完全不觉得男朋友被自己冷落，鹿萧还不停催促：“你快去洗澡，感冒刚好，早点休息。” 不等他回应，她凑上去主动吻了下他侧脸：“晚安哦。” 静了两秒。 周淮初突然直接搂过她的腰，抬起她下巴，低头捕捉她的唇。舌尖勾着她交缠辗转，足足一分钟，他才放开她，然后无奈地说：“今晚就先饶了你。” 鹿萧脸一红，对他敞开一个胜利的笑容。 “谢谢叔叔！” 周淮初忽地笑了声：“这么喜欢叫叔叔？” 他一脸意味深长：“哪天晚上让你叫个够。” 鹿萧：“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 “……” 神经。 洗完澡，周淮初果然已经去休息，鹿萧关了客厅的灯，回到她之前睡得那间卧室，趴在床上。拿起手机打开游戏界面。 鹿萧是下午那会儿在宿舍群里看到童菲突然要大家一起陪她玩游戏的，遮遮掩掩半天才坦白说自己看上了一个游戏小主播。 据说主播长得阳光帅气，笑起来温柔好看，就住她家楼下，具体认识事宜不知道，总之童菲同学二十年未动凡心，终于在这几天之内火速坠入情网，正处于暗恋当中。以至于从不玩任何游戏的她，竟然为了所谓的共同话题，下了现在正火热的一款游戏。 除了童菲，其他三人之前都玩过一段时间，还算上手，鹿萧的技术也很不错。 可是再怎么不错哪能比得上人家专业主播啊。 鹿萧很奇怪，当即就问：“你怎么不直接找他带你？人家技术好，比我们几个菜鸟简直强太多了吧，而且还能借着机会熟悉熟悉感情。” 徐思雨方婷婷也表示赞同。 可童菲语气一派闲散，显然早有预谋：“你们当我没想过？我要在他面前维持我的单纯可爱小仙女人设，先找你们练练手，等我摸清门道之后，我再去找他带我就说我刚开始玩什么都不会。” “到时候，他一看我第一次玩居然这么快就上手了，岂不是被我聪明无敌的大脑给震撼了，瞬间就芳心暗许，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 鹿萧徐思雨方婷婷：“……” 鹿萧笑道：“一个暑假过去了，你脑子长进不少。” 童菲得意洋洋：“那是……” 徐思雨想了想问：“那我们陪你玩游戏当陪练，以后你们在一起了，是不是得犒劳我们啊？” 童菲大方开口：“必须的！江大对面的春月楼随你点。” 第95页 鹿萧一听春月楼，立刻条件反射，那可是她在整个江大附近吃过最好吃的饭店了。就算为了这个她也要为了童菲的爱□□业鞠躬尽瘁拼死拼活。 徐思雨跟方婷婷显然跟她有同样的想法：“菲菲，就为你这句话你要玩多久就玩多久！” 童菲嗤笑：“瞧瞧你们那点儿出息！” 鹿萧适时提醒：“食欲跟□□本质没有区别，你没有资格嘲笑我们！” 童菲：“……” 于是，几个人约好晚上八点半开局。 鹿萧拿着手机等了几分钟，其余三个人一起上线。 为了方便交流，开了语音，她呆在卧室床上，说话声不大不小，但房间隔音效果很好，主卧又离得远，周淮初应该听不到。 刚开始第一局，童菲两分钟就被僵尸一爪子毙命。 死翘翘之后，童菲大着嗓门喊：“卧槽，之前光看别人玩也不觉得有什么，怎么自己玩起来这么刺激！这是恐怖游戏吧？” 方婷婷点头：“是的，我之前玩了几天没玩了，就是觉得太恐怖了……” 话音刚落，一片废墟下猛然又跳出几只僵尸…… 方婷婷‘啊啊啊’的扔掉手机，画面里操控的人物被僵尸扑来，也直接躺尸。 惊魂甫定，方婷婷拍拍胸脯：“这大晚上的太锻炼心脏承受力了！” 最后就剩下鹿萧和徐思雨两人，鹿萧玩得时间久，技术还行，起初还是可以应付自如的，但被童菲啧啧呼呼左一句‘快看，打前面’右一句‘后面有人后面有人’，几番刺激下，脑子一乱，顾此失彼，打了僵尸，却没发现后方敌人组队来袭。 于是两人躲闪不及，被几个人迅速包围住，几枪毙命，活了十三分钟，血流成河的倒地。 鹿萧长长地叹了口气：“……菲菲，你那个小帅哥要是带你玩的时候，你可千万别这样喊来喊去。” 童菲不解：“为什么？” “因为他会想掐死你。” “……” 第一局结束，败的惨不忍睹。 童菲还在一边叨叨个没完：“为什么辣么温柔可人的小哥哥要玩这么可怕暴力的游戏啊？” 鹿萧解释：“这游戏就是这种风格，玩进去了是很有趣的，很刺激又很锻炼大脑。” 童菲一咬牙：“好吧，那再来一局。” “你确定？” “确定！” 徐思雨提醒：“那你要是死了，可别再叨叨叨了。” 童菲：“……我尽量吧。” 于是，又重新开始，直到玩了一个多小时，几局下来，童菲也没有刚开始那么害怕了，甚至还在最后一局打死了两个迎面扑来的僵尸。 得意洋洋之后，童菲终于开口大赦天下：“好了，今晚谢谢大家了，明晚我们继续。” “……” 几个人纷纷告别准备下线。 鹿萧还未放下手机，就感觉到身后有个气息突然将她笼罩，接着便是温暖结实的胸膛贴着她的背躺上了床。 刚从恐怖游戏里脱离出来，鹿萧的大脑还处在条件反射中，立刻身体一抖，手机掉在床角。 她惊了一跳，回头拍着胸脯说：“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游戏里的僵尸呢！” “僵尸要是长成我这样，你恐怕就不舍得杀了。” 她瞪他一眼：“……自恋！” 她刚才玩的太专心一直背着身子，他什么时候进来的她都不知道。 周淮初躺在她身后，伸手环在她腰间问她：“还玩吗？” 鹿萧摇头：“结束了，不玩了。” 她又觉得奇怪：“你不是都睡了吗，怎么又过来了？” “你不在我睡不着。” 鹿萧心里一甜，又故意说：“那你以前这么多年是怎么睡着的？” “这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 他宠溺地亲了亲她唇角：“不一样就是不一样，哪来那么多原因。” “……” 他看着她，语气听起来暧昧又带点委屈：“你陪她们玩游戏玩了这么久，我都没有打扰你，你要怎么补偿我？” “……” 鹿萧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安静空荡的室内，突然出现了第三个人的声音。 “萧萧……” 是童菲。 她忽然一愣，周淮初也微微怔了下，随即他迅速反应过来问她：“你退游戏了没有？” 鹿萧陡然回过神，她惊悚地坐起身，颤巍巍的拿起掉落在床角的手机。 一看之下，崩溃了…… 上面显示的果然还是游戏界面，而她们刚才开黑的房间里，四个人全！部！都！在！ 也就是说刚才她跟周淮初的对话都被她们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 “……” 啊啊啊啊！ 要死了！ 怎么办！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手机，脸色几欲滴血，一直从耳朵红到了脖子根，几乎无法想象她们现在震惊的神色。 第96页 鹿萧呆愣的过程中，徐思雨也像是刚回过神来，语气极为不可思议：“大晚上的……” 方婷婷接话：“一个男人……” 这种极端尴尬的情境中，不知为何，鹿萧突然就淡定了下来…… 鹿萧：“哦，你们都听错了，刚才那是电视里的声音。” 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童菲徐思雨方婷婷：“……” 周淮初：“……” 话音落地，不给三人任何反驳的机会，鹿萧迅速退了游戏，好像又怕她们在微信里不消停，她又心虚地关了手机。 然后耷拉着肩头，仰面绝望地往床上一躺。 她面色无语，越想越觉得尴尬，也顾不上周淮初就在身边，两条腿扑腾来扑腾去，嘴里还一直念念叨叨：“怎么办怎么办？！没脸见人了！我以后要怎么见她们啊啊啊啊！不活了！” 周淮初好笑地看她，伸手揽住她的腰，把她整个人捞到自己怀里。 他侧着身子：“别喊了，再喊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鹿萧立刻扭头：“都怪你，谁让你乱说那些话的？” 周淮初哭笑不得，捏着她的脸：“你自己忘了退游戏反倒过来怪我？” 她抿了抿唇：“……反正怪你。” “好好好，怪我。” 周淮初吻了下她额头：“好了，早点休息，睡一觉，明天就忘了。” “几点了？”她问。 “十点多。” 她点点头：“好吧，那睡觉吧。” “嗯。” 周淮初伸手关了壁灯。 屋内顿时一黑，显得安静了许多。 可鹿萧越想越尴尬，越尴尬反倒越睡不着。 周淮初吻了下她耳垂，温热的气息喷在她耳侧。 “睡不着？”他问。 “嗯。” 周淮初：“睡不着就别睡了。” 鹿萧：“……不是你催我早点睡觉的吗？” “……” 他没接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夜色里，鹿萧睁着眼睛看着黑漆漆的天花板，微微叹了口气：“我都能预想到现在我的微信肯定已经被她们敲爆炸了。” 他随意应了一声，好像注意力根本没在这件事上。 鹿萧：“不行，我还是要开机看看她们在说什么。” 话说完，她就伸手准备去拿床头柜上扔着的手机。 周淮初一把抓住她手腕，鹿萧眨了眨眼睛，摸黑看着他夜色下的脸。 “怎么了？” 周淮初：“别看手机了。” “为什么？” “看我。” 鹿萧愣了愣，一时竟没理解他的意思：“看你干什么？” 她话刚说完，他又把壁灯打开。然后迅速翻身，覆在她身体上，他无比专注地凝视了她好一会儿，目光中升腾起浓浓的暧昧。 反应过来他要干什么，鹿萧脸色很红，有点不自在的偏过头，可他又伸手把她脸颊扭过来，迫使她正视自己。 她能看清他喉结上下滚动，以及平日那双波澜不惊的眼里，此时情愫尽显，毫不掩饰的欲望翻滚。 他低头吻住她，在她唇上反复摩挲，然后缓缓往下，放在她腰间的手也开始不安分起来，他越是这样温柔撩拨，她越抵抗不住，渐渐地也开始神色迷离。 释放前的最后几秒，鹿萧听见他低哑的叫她。 “萧萧。” “嗯？” “吻我。”他说。 月色如水，夜里很静，气氛很好，她以让自己羞耻的亲吻来回应他。 第四十章 次日一早， 鹿萧迷迷糊糊中好像听到周淮初起床的声音。她掀了掀疲惫的眼皮， 隐约看到他的身影在眼前走来走去， 但她实在太累嘴里口齿不清的嘟囔了两句。 “几点了？” 她听见他回答，“快八点。” 然后他好像坐在床边，低头温柔地吻了吻她：“你再睡会儿， 等会儿起床记得吃早餐。” 她好像嫌弃他吵，皱着眉敷衍地‘嗯嗯’两声， 听见他笑了笑。然后室内重新安静下来， 没几秒她翻了个身又继续睡了过去。 后来不知过了多久， 鹿萧是被敲门声叫醒的。她不耐地拉起被子把自己蒙紧，试图堵住不绝于耳的门铃声。 然而对方好像做好了准备， 她不开门便誓不罢休，鹿萧只好迷蒙着一张脸起身。大约头脑还没清醒，她顺手拉过床边的睡衣套在自己身上，头发凌乱地跑去开门。 门刚被打开， 看到对面站着的人时，鹿萧愣了愣，迟钝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是谁。 周淮初的司机小陈。 小陈明显也怔了下，看到她睡眼惺忪的样子， 好像有点尴尬。 他把手里提的东西递给她：“鹿小姐， 周先生让我给你送早餐。” 呃…… 鹿萧点点头，好像这才清醒过来， 干干地笑了两声，她把他手里的东西接过来：“谢谢。” 第97页 鹿萧有点不好意思：“你敲门多久了？” 小陈说：“有十分钟了。” 他看她一眼又补充道， “周先生说，要是敲不开门就告诉他，他会打电话叫醒你。” “……” 哦。 “他还说让你趁热吃，别偷懒又睡觉。” “……” 她很尴尬：“呵呵……知道了。” 小陈一走，关了门把吃的往桌子上一放，鹿萧立刻拿起手机准备给周淮初打电话。 让司机特意来送饭？他真是完全不懂这种情形她会有多不好意思！ “你是想让我尬死吗？” 他笑了声：“不错，总算还能叫起来。” “……” 他又问她：“我怕你饿肚子，特地让人给你送早餐，你不感动反倒过来质问我？” “……” 好吧，还是挺感动的…… 她还想说什么，周淮初却催促她。 “好了，快去吃早餐，凉了不好。” 挂了电话，迅速洗漱一番，鹿萧坐到桌前边吃小笼包，边再次打开手机。 昨晚关机一夜，她怕她们几个会在群里叽叽喳喳个不停，可等她打开微信时，却意外地发现跟想象中好像全然不同？ 她的私聊安安静静。 宿舍群里，也仅仅只有几条消息。 方婷婷：“@鹿萧我们两天后开学见。” 徐思雨：“@鹿萧你这两天时间最好想好自己的恋爱陈述论文。” 然后是十几分钟后，童菲同学后知后觉发来的话。 “……所以，我是不是不该找萧萧玩游戏？” 方婷婷：“……” 徐思雨：“……” 鹿萧决定装死：“你们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几乎立刻，三个人同时回复。 童菲徐思雨方婷婷：“……” * 等晚上周淮初下班，两人吃了晚餐后，鹿萧便开始收拾东西。 他怔了下，问她：“你干什么？” 鹿萧看他，解释说：“我后天要回学校啊，把行李先收拾好。” “这么快？” 他沉吟片刻，又说：“不是九月初才开学吗？还有四五天吧。” 鹿萧边把自己的几本书放在箱子一角，边说：“提前两天去啊，打扫打扫宿舍，跟室友逛逛街聚个餐这样。” 他点点头，却没接话。 鹿萧突然抬头，她眼睛很亮，笑道：“你是不是舍不得我走？” “嗯。”他很坦然，“舍不得。” “……” 周淮初伸手叫她：“过来。” 她走到沙发边，拉起他的手：“干嘛？” 手间稍稍用力，周淮初便把她带到自己怀里，低头在唇上流连了一会儿，问她：“你舍得把我一个人扔这儿？” 她摇头，如实说：“不舍得。” “可是我总不能不去学校。” “我知道。”他微微叹了口气，埋在她颈间，“但还是舍不得。” “……” 鹿萧心里一甜，唇角忍不住弯了弯：“离得这么近，随时都可以见面啊。” “不够。” “嗯……那我周末过来陪你。” “不够。” “……那你要是哪天想我了，你就打电话，我立刻来陪你。” “天天都想。” “……” 她推了他一把：“我不跟你说了！” 周淮初轻笑：“好了，不逗你了。” 他想了想说：“后天周三，那我下班后送你去江大。” “嗯。”她点头。 周淮初又说：“那你都要走了，这两天是不是什么都要听我的。” “好。”她答应他。 “任何事情。” “嗯，任何事情。” 他忍不住笑了声。 鹿萧一愣，便对上他眼里的促狭，瞬间便明白过来他没安好心。 她哼了一声，从他身上起身又跑去收拾东西。 晚上十点，一番云雨过后，两人躺在床上聊天。 主卧有个宽大的落地窗，屋内关了灯，窗帘拉及一半，房子在高层，对面空荡荡一片，近处几乎没有同等高度的遮挡物。 鹿萧侧躺着身体，周淮初从身后环住她。 远处是江临市的一小片万家灯火，科技化的时代，江临难得空气很好，只要不是阴天下雨，夜色下，就总能看到繁星点缀的璀璨星空。 鹿萧不知想起了什么，突然说：“你还记不记得很久之前我跟你说我爸跟我说了个北极星的传说。” 周淮初‘嗯’一声，“怎么了？” “我爷爷奶奶去世的很早，我记得小时候他们都很宠我，我偶尔要是调皮做坏事了我爸爸凶我，我就向他们告状，他们一般都会帮我凶我爸，可是八九岁的时候，他们就相继去世了，我当时很难过，就觉得没有人疼我了，哭得很伤心。” 第98页 “我爸跟我说人死了其实并不需要难过，他们会在另外一个世界继续生活。就跟嫦娥生活在月亮上一样，爷爷奶奶也会生活在其他星星上。” “他说他跟我妈妈以后有一天也一样，然后他们会在天上看着我，就像我看星星一样。” 周淮初低头吻了下她脸颊：“然后呢？” 她想了想又说，“然后我问他，他们会在哪颗星球上看我，他说北边最亮的一颗。” “北极星？” “嗯。现在想想他完全是因为我只认识北极星才那么说的。” 鹿萧一笑：“真的好扯啊。” 她又想起之前的事：“所以我还跟你说要拿望远镜看北极星，想看看它的轮廓，结果你告诉我，北极星是恒星，就算光学望远镜也只能看到一个点。” 她想想就觉得好笑。 “当时虽然年纪很小，对死亡没什么概念，但还是知道这是假的，不过仔细想想，很多事情都是这样，明知道是假的还是会愿意相信，就好像明知道对着流星许愿并没有科学性但还是会因此而感到开心满足。” 周淮初下颚抵在她头顶，磨蹭着她发丝，他徐徐说：“这大概就是人们内心总是对美好的向往吧。” 她觉得他说得对，点点头说：“就好像我现在都成年了，每次看到天上那些星星，就总会想我爸妈到底有没有看着我。” 周淮初：“看着呢。” 她惊讶：“你怎么知道？” 他笑了下：“你不是说了，你爸告诉你了他们会生活在别的星球上吗？就像嫦娥一样。” 鹿萧侧头，在夜色下笑他：“亏你还是个天体物理学家，作为科学家，你还会相信这个？” 他低头啄了下她的唇：“你相信就好。” 他又补充：“科学可能很刻板，但情感并不需要，人不是机器。” 她很认真地想了下：“嗯，你说的对。” 她眼珠子看着窗外，滴溜溜转个不停，周淮初好笑地看她，又忍不住低头捏着她的下巴捕捉到她的唇，然后反复品尝，吻一会儿停顿一下，再吻一会儿再停顿一下，然后又移至她唇角，最后在探进她齿间，如此往复，撩人至极。 鹿萧静静地看他，在他停顿的间隙问：“你好像很喜欢吻我。” 他笑了声，回应她一个缠缠绵绵的热吻，然后说，“你也可以主动点，我会更喜欢。” “……” 她哼哼了两声，一副很开心的样子。 * 周三的傍晚，周淮初下班之后，两人吃了晚饭，他便送了鹿萧回学校。 已近八点，天色已暗。 开学的日子，许多学生都会提前来几天，成群结队，出来聚餐。此时正是夜宵时刻，学校对面的小吃街上来往行人络绎不绝鹿萧费了好大力气，才让周淮初同意只送她到校门口，让她一个人托着行李箱回宿舍。 临走前，他再次千叮万嘱。 “记得要想我。” “在学校不要总吃些垃圾食品。” “有事给我打电话。” “我明天下午会来接你出来吃饭。” 她一一点头应声，又好像很嫌弃地看他一眼：“请你保持好高冷沉默的人设，不要越来越唠叨……” 周淮初：“……” 丝毫没有觉察出男友的无语之情，鹿萧还在一边摆手问：“你说完了吧，说完我就走了。” 他眼疾手快拉过她手腕，“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鹿萧：“什么？” “离学校里的男生远一点。” “……知道了。” 一番话说完，她托着行李箱下车，走了几步，又想到什么，回过头跑到他面前，踮起脚吻了下他的唇，他微怔了下，脸上却笑意尽展。 她唇角弯弯，再次冲他挥手：“我走了。” * 除了鹿萧，宿舍里其余几人都是下午之前就已经到校。等刚走到宿舍门前，鹿萧深吸一口气。 该来的总要来，她一把推开门。 “我来了。” 宿舍各做个事的三人，突然一齐向她看过来。 静了两秒，气氛十分诡异。 鹿萧主动出击：“呵呵，你们想问什么？” 说时迟那时快，她话音刚落，被劈头盖脸一顿质问。 方婷婷：“你居然跟周淮初谈恋爱？还瞒着我们？什么时候开始的？” 徐思雨：“怎么对上眼的？他怎么跟你表白的？打游戏那晚你是不是在他家里？” 只有童菲嘿嘿直笑：“萧萧，看起来你们进展神速啊！” 鹿萧：“……”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从头到尾尽量简洁地把他们的爱情故事叙述了一遍，因为前两天早做了准备，现在说起来倒冷静了很多。 听完之后，徐思雨和方婷婷一脸同情地看她。 鹿萧皱眉：“你们干嘛这种眼神看着我？” 徐思雨眨了眨眼睛，一脸真诚的问：“萧萧，你有没有听过大灰狼吃小白兔的故事？” 第99页 “……” 小白兔…… 她一副明白了的神情挥挥手：“好吧，小白兔嘛，那我就当你们夸我单纯可爱不做作了。” “……” * 周五下午是跟周淮初爸爸约好吃饭的日子，周淮初一下班便直接来江大接她。 吃饭的地方就在他父亲家里，江临有名的别墅区。 在此之前，鹿萧还特地跟童菲她们几个跑到商场买衣服。虽然说周淮初一再表示让她不要拘束，随意一点，但毕竟是他父亲，而且又是第一次正式见面，她也不该跟在学校一样真的很随便吧？ 于是，千挑万选，最后买了一条俏皮可爱的连衣裙，颜色很素净，款式大方简单，但又不会太随便。 然后画了个淡妆，扎了个马尾，单纯不做作的乖乖女，应该算是长辈会喜欢的类型吧？ 一切收拾妥当，鹿萧往校外走去。 周淮初在江大东门口等她，原本是坐在车里，可坐了一会儿，又下车站在车外等。 今天江临有风，不大不小，夏末的天气倒是添了点凉爽。 他站在东门口一棵柳树下，目光一直盯着校门口三三两两的行人捕捉她的身影，他人长得帅身材挺拔，气质出挑，来来往往的女生忍不住纷纷侧目，多少都有点八卦之情。 这期间有个刚返校的女生独自托着个行李箱，背了个双肩包，手里好像还拿了一叠复印资料往学校走。 她走得急，路过周淮初附近时，不知怎么的手里一叠资料没拿稳突然就散落一地，秋风一吹，有好几张恰恰吹到周淮初面前。 那姑娘紧张的‘啊’了一声，然后蹲下身子去捡自己身边的掉落的纸张。捡完之后又看到周淮初脚下的资料，她愣了一秒，不知为何却尴尬地红了脸，迟迟没有走过去。 周淮初这才低头一看，好像才刚刚发现自己眼前的东西，他又看了那女生一眼，然后弯腰把那几张纸捡起来，递给她。 “你的？” 那姑娘点点头，大约是觉得他长得太好看，竟然有点不好意思，隔了两三米的距离，一时忘了去接。 就在这一停顿间，周淮初不知想起了什么，突然看着手里那几张复印资料，唇角浮起一丝浅浅的笑。 他不笑还好，一笑那姑娘更闪神了，还以为他在对自己温柔浅笑，顿时脸红滴血，走过去害羞地把他手里的资料接了过来。 然后甜甜的道谢：“谢谢。” 周淮初好像微微怔了下，似乎思绪刚刚抽离回来，听到那姑娘的声音又瞬间敛了笑意：“不客气。” 于是，鹿萧同学从学校出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情景，她帅惨了的男朋友，面前站着一个女生，他不知道在想什么，展开一丝迷惑人的笑意，惹得那女生害羞脸红不已。 鹿萧：“……” 想当初她就是一时垂涎美色把持不住，被这样一张脸蛊惑了身心。 其实本来到这里也就没什么事了，但那姑娘接了资料后，还没走，看看周淮初有点犹豫的样子，纠结了一会儿，她咬了咬唇，好像终于做了决定，正想开口再说什么。 却在下一秒，发现周淮初突然又笑意渐深，直及眼底，她怔了下，顺着他目光看去，只见到一个穿浅蓝色连衣裙的少女，一脸愉悦地向他走了过来。 她走得轻快，整个人骄傲又明艳，在周围一群人中看着很惹眼。 在距离还有几米远时，她小跑了过来，整个人扑到他身上，他瞬间把她抱住，然后…… 她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主动吻了下他的唇。 这姑娘还惊讶地没回过神。 下一秒，鹿萧粲然一笑：“叔叔，我好想你。” 周淮初失笑，知道她故意，却仍然很配合地说：“叔叔也想你。” 叔叔？ 世风日下，道德沦丧。竟公然在路边跟自己叔叔接吻。 那姑娘被雷了下，看他们的眼神也古怪了几分，大约心里浮起了几丝不好的想法。一秒不到就立刻拉着行李箱远离这对闪瞎人眼不知羞耻的男女。 等人刚一走，鹿萧立刻从他怀里挣脱开，她瞪他一眼，很酸地说：“净有小姑娘想往你身上扑。” 他笑了声，捏了下她脸蛋：“你不就扑过来了。” “哼。” 两个人坐进车里，鹿萧想起出校门看到的那一幕，问他：“你刚才干嘛笑得那么开心？” 周淮初怔了下，才反应过来她问什么，他唇角微翘：“我想起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 鹿萧想了想那天的情况，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她看他一眼：“你那时候多拽啊！” “我拽？”他失笑，“我拽还帮你捡资料，还在晚上送你跟室友回学校，你把一杯血腥玛丽倒在我西装上我都没跟你计较。” 想起那杯‘血腥玛丽’，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仔细想想，她跟他一天之内两次见面的情景都挺奇葩的。谁又能想到当时毛毛躁躁的她和浑身散着疏离的他之后居然会走到一起。 鹿萧叹了口气：“缘分可真神奇。” 他‘嗯’了一声，突然揽住她的肩说：“谢谢你那天撞了我。” 第100页 她忍不住嘴角弯起。 也谢谢你那天被我撞。 半个小时后，到了临水别墅区。 车一路行进到家门口。 开大门的是家里的保姆阿姨，鹿萧跟着周淮初一起走了进去，尽管他再怎么说不用拘束，她心里还是挺紧张的。 进了客厅，迎面走来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子，身材苗条，没有一丝臃肿，保养的很好，除了眼角几丝不易察觉的细纹，几乎看不到年龄在她身上的痕迹。 鹿萧一眼便猜到这是周启昌的现任妻子。 看到他们，程碧霞笑着开口：“淮初。” 至少从表面来看，她还算温和。 周淮初很有礼貌但也很平淡地叫了声‘阿姨’，鹿萧跟在他身后重复，才进门不到两分钟，她就觉得很压抑，周淮初大约能感觉她的不自在，他握着她的手紧了紧，似在安抚她。 客厅沙发上，周启昌起身问周淮初“下班刚过来？” 周淮初点点头，‘嗯’了一声。 周启昌又看了眼鹿萧，那张明明挺严肃的脸上，硬是在挤出一丝慈祥的笑：“饿了吧？晚饭都准备好了，今天可是你阿姨亲自下厨。” 鹿萧乖乖地笑：“谢谢叔叔阿姨。” 程碧霞从餐厅出来，说：“谢什么，以后都是一家人。” 鹿萧干干地笑了两声，心里却说不上什么感觉，就是觉得，虽然她说的是极为亲近的言语，脸上也有很温柔的笑意，但这种温柔好像只是客气的温柔，笑意也只是礼貌的笑意。 仿佛一切都未达眼底。 但这种家庭环境，好像能做到表面如此已是不易。 周启昌也顺着接话：“你阿姨说得对，自家人不用客气。” 周淮初薄唇轻抿，没说话，鹿萧简直如坐针毡。 好在吃饭的时候，一切就正常了许多，周启昌时不时问两句周淮初的工作问题，可能上次不欢而散之后，他这次多少有点顾忌，倒没对他的工作有过多评判，只是让他注意身体，不要太累。 而程碧霞也做足了一个长辈应有的样子，她很有修养，总是温柔的笑着，偶尔会给鹿萧夹菜，让她多吃点，也会夸她长得可爱漂亮。 只是，吃饭的间隙却一直没见周淮初的弟弟出现，鹿萧正觉得奇怪，旁边的周淮初就开口问。 “周竣呢？” 他话音刚落，周启昌便哼了一声：“谁知道这小子又干什么去了，前两天说得好好的，今天突然说什么系里篮球赛回不来，整天就是个骄纵的大少爷脾气，谁也不敢惹。” 程碧霞一笑：“再骄纵还不是你宠的？从小就惯着他，他现在那少爷脾气一大半都得怪你。” 周启昌像是懒得反驳，只看了程碧霞一眼，淡淡道：“说得好像你不宠一样。” 鹿萧愣愣地听他们说话，心里却是一酸，他们才是正儿八经的一家人，包括周淮初的父亲，他虽然嘴上那么说，可语气里分明是对周竣的溺爱。 鹿萧偷偷看了眼周淮初，不知是不是早已习惯如常，他脸色平淡，没有一丝波动。 没过一会儿，话题又突然绕到她身上，不知道是不是周淮初提前说过，倒是没人问起她父母，只是问了一些她学业的事还有关于舅舅的事。 她一一回答了几句，在提到舅舅的名字时，周启昌显然有一丝诧异。 周启昌：“顾明远？宁都做实业地产的顾家？” 鹿萧也很惊讶，却仍然点点头：“是。” 周淮初问：“你认识？” 周启昌‘嗯’了一声：“去年在宁都有个局，一起遇到过，当时我们谈的很融洽，还一直笑说有机会一定要合作。” 周启昌笑了下：“现在倒好，都是自己人，以后合作起来更方便。” 对于生意的事，鹿萧并不太懂，但她也完全知道顾家跟周氏二十多年的基业相比必然相差不少，但是从周启昌的表情和语气来看，他好像真的很欣赏舅舅。 周启昌一直不吝夸赞：“你舅舅是个厉害人物，年纪轻轻就自己打出一片天，我像他现在这个年纪的时候事业完全不如他做的这么出色，他目光独到，手段也很强硬，让人不服不行。” 鹿萧是怎么也没想到周启昌居然对舅舅的评价如此之高，不过，仔细想想，舅舅现在也才三十六七岁，下海仅仅八九年，能到现在这种地位也的确不一般。 都是商界翘楚，多少会有些惺惺相惜的感受吧。 鹿萧笑着说：“我舅舅要是知道您这么欣赏他，肯定也很开心。” 周启昌冲她笑了笑，“你这孩子会说话。” 他又问周淮初：“对了，怎么之前从没听你提起过你有这么个师兄？” 周淮初淡淡说：“好像我们也不太有机会说这些事。” 他们哪一次聊天不是几句匆匆结束，怎么可能会到能闲聊起各自朋友的地步？ 周启昌顿了顿，自知他说的是事实，便也没再问。只是对鹿萧很周到的说：“回去带我向你舅舅问好。” 鹿萧乖乖的点头。 这顿饭眼看着就要吃到最后，本以为就这么平平淡淡得过去。 第101页 可周启昌不知又想起了什么，突然很感叹地说：“在这个圈子摸爬滚打的越久，越是很难保持一颗不被利益熏陶的心，这一点，你舅舅就做得很好，他很低调地做了不少公益事业。没有为了企业宣传，完全出自内心。” 鹿萧很诧异地看他一眼，有点惊讶他会这么说。 周启昌适时补充：“前两年，我在锦城考察项目，听说他在事业刚走上正轨后，就给一所中学捐了一整栋楼，在我眼里你舅舅还是个年轻人，我还是挺震撼的。” 鹿萧觉得可能周启昌跟周淮初关系一直不冷不热，所以他是想要尽量在她面前扮演一个慈祥和蔼的长辈形象，因此恰好找到一个话题，便一顿饭下来几乎都在有一句没一句地用舅舅来跟她聊天。 相比之下，程碧霞跟周淮初都安静了许多。 不过，周启昌说什么她还是秉着对长辈的尊敬，很认真地跟他回应。 鹿萧解释：“因为我们都是锦城人，当年那场地震，锦城受灾很严重，其中最为惨烈的就是我们中学，舅舅以前也是从这个中学毕业的，所以感情很深吧，他两年前的确给我们学校捐了一栋楼。” 周启昌很惋惜地点点头，又看了周淮初一眼，大约也是想到了他母亲，他叹了口气：“那场地震的确让无数人家毁人亡，很让人难过，作为锦城人，你舅舅做得很好。” 鹿萧笑了下，随口说道：“他捐的那栋楼连名字都没改，本来校领导提议可以以他名字命名，但他拒绝了，还沿用了以前的名字，” 他们话说完，一直沉默的周淮初不知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愣了下问她：“地震的时候你已经上中学了？” 她点头：“是啊，初一。” 他想了下她的年纪：“十二岁，正常的话，不应该是小学六年级？” 鹿萧笑了下：“我早上一年学啊。” 他没接话只问：“锦城哪个中学？” “三中。” 他蹙眉，喃喃地重复：“三中……” 鹿萧正不明所以。 他又问：“你舅舅捐的楼叫什么名字？” 鹿萧想了想：“博学楼。” 他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每一个问题出口都无比认真。可当她一一回答完之后，他的神色突然又变得复杂起来。她试图从他细微变化的表情上能够分辨出是些什么情绪，可是很难，好像有震惊有突兀地了然又好像有怀疑…… 而那双一向波澜不惊的眼睛，似乎也突然处于游离状态，盯着她，一时竟忘了说话。 鹿萧发觉他不对劲儿，便也敛了笑意，问他：“怎么了？” 餐桌上，周启昌跟程碧霞也很疑惑地看着他。 周启昌愣了下：“淮初？” 周淮初反应过来，随即又迅速恢复平静，好像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摇摇头：“没什么。” 他眼眸微动，只淡淡说：“之前没听你说过。” 鹿萧觉得奇怪：“……也没必要特意说这个吧。” 再说他也没问过啊。 这个小插曲过后，周启昌又问了些什么，鹿萧都一一回答，只是周淮初好像变得更加沉默。 等吃过晚饭，周淮初送她回学校。坐到车上，他虽然表情已经正常，可仍然没怎么说话。 他一直看着窗外，好像神色仍在游离状态。 鹿萧想问他，可是又不想问。 还好，没一会儿，周淮初就跟她说话：“萧萧。” “嗯？” “关于地震的事，你还记得些什么？”他很认真。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又问这些，鹿萧仍然回答：“就是我之前跟你说过的那些，我记忆里已经很模糊了。” 接着她又把以前的话重复了一次。 这是她认识他以来重复的第三次，她只记得同学们在哭喊，有人在跟她说话，然后救援部队把她救了出去。 周淮初问：“所以，你当时就是被掩埋在那栋博学楼下？” 她点头，又很惋惜地说：“那栋楼是学校最老的一栋楼，年久失修，整栋楼的师生没多少活下来的。” “在上什么课？” “数学自习。” “是什么人再跟你说话？” “我记不清，应该是个老师吧？反正是个男的” “他跟你说了些什么。” “好像让我别睡觉……” 周淮初问完这几个问题，便没有再说话，他的神情突然开始变得有点……似乎是茫然。好像是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做什么？ 夜色里，宾利行驶在宽阔的马路上，窗外两侧有霓虹灯一一闪过，在他脸上勾勒出忽明忽暗的光影。 车内很静，鹿萧发现他脸色不太好，唇色有点白。 此刻她自己也有点不知所措。 她勉强干笑了下问：“你怎么了？” 他好像这才回过神来，摇头说“没什么。” “真的？”她狐疑。 周淮初笑了笑，好像自从刚才吃饭一直到现在，他是第一次展露笑颜。 第102页 他伸手揽过她的肩，又吻了下她发丝：“真的没什么，我只是很心疼你。” 明明没发生什么大事，可他这么一说，她居然眼眶一热，有点委屈的说：“我还以为你刚才怎么了呢，吓我一跳……” 他看她一眼笑笑说：“你胆子这么小啊，我只是听你说起当年，有些事不知道好奇而已，你吓什么。” 鹿萧：“真的吗？” 他握着她手指，低头吻她指尖：“真的。” “那你刚才吃饭的时候，为什么突然很沉默很心不在焉的样子。” 周淮初抬起她下巴，看着她眼睛给她解释：“吃饭那会儿，院里突然发来消息，说有个项目出了问题，正是关键时刻，这两天得迅速解决，还挺麻烦的，我当时听了有点烦。” 如果不出意外，周末他们肯定是要腻在一起的，可是他这个意思肯定是没办法呆在一起…… 下一秒，周淮初揉揉她脑袋：“抱歉，这两天可能不能陪你了。” 她安慰他：“没关系，工作最重要，你安心工作。” 车子行驶到江大东门口停了下来，小陈很有眼色的开门出去站在不远处一棵树下。 车厢内就他们两个人。 周淮初突然把她抱在自己腿上，此刻的他已经跟往日一样没有丝毫不对劲儿。 他低头吻她的唇，吻得很热烈，很缠绵，吻了一遍觉得不够，呼吸的间隙，又重复吻第二遍第三遍。直到好几分钟之后，他才缓缓放开她，然后额头抵住她额头，很温柔很宠溺的样子。 他很眷恋地叫她：“萧萧。” “怎么了？” “我爱你。”他突然说。 鹿萧心砰砰跳：“我知道。” “告诉我，你也爱我。” “……我也爱你。” 他盯着她：“你答应我，永远陪在我身边。” 她好笑地看他：“我之前就说过了啊。” “再说一遍。” 她无比真挚地看他：“我是你的，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 “不会抛弃我。” “嗯，不会抛弃你！” 她说完，他又抱住她，在她唇上辗转厮磨，舌尖探寻到她的开始不断交缠，他抱得很紧，像要把她整个人揉进自己身体。 临下车前，周淮初对她说：“萧萧，周日下午我来接你去吃好吃的。” 她笑了下，又想起他出问题的项目：“你周日下午能忙完吗？” 他沉吟片刻，很笃定的语气：“能。” 她迅速抱着他脸颊亲了一口：“那我们去吃之前吃过的那家俄餐。” “好。” “我要吃两份酸奶油。” “好。” “我还要喝伏特加！” “好。” 他都一一答应，鹿萧这才开开心心地下车，他目送她进了校园，然后看着她身影消失在重重教学楼之后他才重新回到车里。 等小陈坐上驾驶位。 周淮初立刻说：“去锦城。” 小陈很惊讶，看了下表晚上九点，到了锦城估计已经深夜。 他不确定地问：“现在吗？” “嗯。” 得到肯定他也不再犹豫，直接开车出了城，上了环城高速。 在车上的时候，周淮初久违地拨了个号，等对方接通，他直接说：“高律师，明天我们见个面。” 挂了电话，他又在锦城订了酒店。 一切准备完毕，周淮初靠在后座椅背上，他蹙起眉，又略显疲累地捏了捏眉心。 一时竟不清楚到底是太累了还是太过紧张。 如果事情真像他预料中那样，他几乎无法想象，他要怎么面对她，他更要怎么面对自己？ 车急速行驶在高速，路两旁有不断的树木匆匆闪过。 他闭了闭眼，深夜周围寂静无比，却始终无法让他的心冷静下来。 第四十一章 车程三个小时， 将近凌晨十二点才抵达锦城。 到了提前订好的酒店， 周淮初嘱咐小陈第二天还有事情， 让他早点休息，不要太累。 小陈应声，然后把车泊好。 进了酒店房间， 洗澡之后已近深夜一点，周淮初坐在窗边， 皱眉点了根烟。从晚上吃完饭到现在他仍然思绪烦乱， 焦躁着一颗心始终无法平静。 夜色幽暗， 时间一秒一秒流淌过去，指尖的火光燃至烟蒂， 他沉默的抽完一整根，摁灭在烟灰缸。然后拿起一边的手机，打开微信。 上面的聊天记录显示的还是十点多那会儿，他们互道晚安。她让他好好处理工作问题， 但要注意身体不能太累了。 他宽慰她不要担心，又叮嘱她在学校好好吃饭。 很普通却很温暖的对话，光看着就让他觉得很安心…… 只是不知道这样的安心还能持续多久。 他想起刚才给高律师的那通电话，他约了第二天见面。 高律师很诧异地表示：“周先生， 真是很巧， 我正打算这两天联系您。” “联系我？” 第103页 “对，您之前交代的事情突然有了新进展。” 几乎一瞬间， 他心下一跳，便猜到了他说的新进展指的是什么。 他想打电话听听她的声音， 可转念一想已经这么晚了她早该睡了，于是又放下手机，重新燃了一根烟。他沉默孤独地陷在沙发一角，明明真相近在眼前，却恍然有点不敢去触碰。 如果真像他预料中那样，他能隐瞒她一辈子吗？ 又或者她知道了，那她会不会离开他？ 他心绪烦乱，一直到深夜三点，才逼迫自己入睡。 * 车程三个小时，将近凌晨十二点才抵达锦城。 到了提前订好的酒店，周淮初嘱咐小陈第二天还有事情，让他早点休息，不要太累。 小陈应声，然后把车泊好。 进了酒店房间，洗澡之后已近深夜一点，周淮初坐在窗边，皱眉点了根烟。从晚上吃完饭到现在他仍然思绪烦乱，焦躁着一颗心始终无法平静。 夜色幽暗，时间一秒一秒流淌过去，指尖的火光燃至烟蒂，他沉默的抽完一整根，摁灭在烟灰缸。然后拿起一边的手机，打开微信。 上面的聊天记录显示的还是十点多那会儿，他们互道晚安。她让他好好处理工作问题，但要注意身体不能太累了。 他宽慰她不要担心，又叮嘱她在学校好好吃饭。 很普通却很温暖的对话，光看着就让他觉得很安心…… 只是不知道这样的安心还能持续多久。 他想起刚才给高律师的那通电话，他约了第二天见面。 高律师很诧异地表示：“周先生，真是很巧，我正打算这两天联系您。” “联系我？” “对，您之前交代的事情突然有了新进展。” 几乎一瞬间，他心下一跳，便猜到了他说的新进展指的是什么。 他想打电话听听她的声音，可转念一想已经这么晚了她早该睡了，于是又放下手机，重新燃了一根烟。他沉默孤独地陷在沙发一角，明明真相近在眼前，却恍然有点不敢去触碰。 如果真像他预料中那样，他能隐瞒她一辈子吗？ 又或者她知道了，那她会不会离开他？ 他心绪烦乱，一直到深夜三点，才逼迫自己入睡。 * 次日上午十点，周淮初准时出现在君恒律师事务所。 会客室里，高律师很客气：“周先生，很抱歉还麻烦您特地跑来锦城，按理说，本该我亲自到江临给您回复。但这两天手边刚好有个很棘手的案子，因此耽误了不少时间，真不好意思。” 周淮初淡声说：“没关系。” 他单刀直入问：“你昨天说我要查的事情有了新进展？” “对。”高律师点头，拿出手边的一叠资料，解释说，“您让我找的那两个人应该算是找到了。” 高恒之是大约半年前见到周淮初的，当时周淮初刚回国，来锦城找他的时候，高恒之有点惊讶。因为周淮初并非为了某些刑事案件或者民事纠纷来咨询律师。而只是单纯地问他，能否调查一些事情。 细聊之下，才发现他居然只是想在锦城找到两个人。 律师这个行业人人精准，敏锐，自有自己的人脉圈子，想调查一些事情并非难事，更何况锦城县小，周淮初又提供了姓名，这样看起来似乎十分简单。 而这位周先生又出手阔绰，高恒之想也没想便接了下来。 可几番周折，才发现事情远远没他想象中那么轻松。而周淮初口中所说的一些细节也很难与他查到的东西重合在一起。 久了，高恒之一直在想，这中间是不是出现了误会。 而周淮初亦如此，他也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记错了一些细节？ 高恒之话说完，周淮初问：“应该？” 高恒之应声，解释说：“对，我个人认为这次没有差错，之所以说‘应该’还是为了严谨性，毕竟我是个律师。因为有一点还是跟您之前的叙述有出入。” 周淮初神色如常：“哪一点？” 高恒之看他一眼，打开手里的资料夹，翻了几张说：“您让我查的两个人分别是鹿良山和鹿佳思，在您的表述下，他们是父女。” 周淮初嗯了一声。 得到肯定，高恒之继续：“当初您找到我之后，大概半个月，我就查到了鹿佳思的全部信息，但因为跟您口中鹿佳思鹿良山的父女关系无法重合，所以迟迟不能确定。这一点，我记得当时我跟您回复的时候，您很确定地再次重复了一遍，他们就是父女。因此为了搞明白这个节点，一直拖到了现在。” 高恒之笑了下，神情颇为自信：“周先生，不瞒您说，我在锦城生活工作小四十年，做律师行业也十五六年了，自诩人脉和能力都还不错，为了查清这件事，我几乎动用了能动用的所有关系，包括局里的朋友。” 周淮初抬眼，点了点头，“谢谢。” “您客气了，这完全是我分内的事。”高恒之看他，思考了下说，“我说这个的意思是，我认为这次查到的结果不可能再有错了，而中间的出入应该就是您一直把鹿佳思搞错了。” 第104页 周淮初眼眸微动：“我知道。” “知道？”高恒之观察了下他的表情，随即突然又了然地说，“所以，您这么匆忙来找我，是已经弄清楚了一些事？” “嗯。” 其实早在昨晚吃饭那会儿，鹿萧说了那些话之后，他就已经在想他是不是哪里搞错了，之后送她回学校的路上又问了几个问题，再加上，刚认识鹿萧那会儿他就总觉得哪里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他向来聪明，所有的事情迅速联系到一起。 三中，初一，数学自习，博学楼。 有个男人一直跟她说话，叮嘱她让她别睡觉。 于是，真相呼之欲出…… 周淮初神色平静，他看向高恒之：“你继续。” 高恒之应声，接下来，他几乎把这几个月所有调查的细节都叙述了一遍。 高恒之低头看着手里那叠文件：“按照您口中所说，当年地震时鹿佳思只有十几岁，在锦城三中正读初一，她的父亲名叫鹿良山。这个查起来比较简单，我拜托人在锦城三中的档案馆调查了一番，发现当年的初一一班的确有个叫鹿佳思的女生，不过很遗憾，她当年就已经遇难。” “这一点，我当时查到的时候就已经给您说过吧。” 周淮初点头，也正是因为高恒之说过这个，他才一直以为她是真的死了。 高恒之说：“但奇怪的是，我后来发现鹿佳思的父亲并不是鹿良山而是叫鹿峰，并且也已经在地震中遇难，但因为您十分肯定她父亲叫鹿良山，我甚至还想过鹿峰是不是有过曾用名，可年代久远，鹿峰一家几口全部遇难，几乎无从下手。” “于是，我又换了个方向，直接从鹿良山查起。” 他略显无奈地笑了下：“锦城虽是个小城，但好歹也有二十多万人口，鹿姓可能在其他地方不多见，但在锦城实在太普遍不过，十个人里找出四五个姓鹿简直稀松平常。” 他看他，随口说，“像我太太，她就姓鹿，我们工作室也有好几个姓鹿的。所以从这方面来讲，能准确找到你想找的鹿良山不容易。” 这次，高恒之边说边把其中一张资料递给周淮初。 他继续：“我找了局里的朋友，查了一遍，这张资料上显示，整个锦城，叫鹿良山的，目前在世的和当年遇难的，以及年纪符合条件的，差不多有两三百个，要进行逐一排查并且还要查到各自的家庭状况，除了正儿八经的公安部门调查案件，几乎很难实现。” “但很巧的是，在锦城三中的的档案馆的遇难人员纪念表里，我看到一个遇难老师，就叫做鹿良山。” 高恒之话说完，周淮初眼里一动。 他低头看着那张高恒之递过来的a4 纸，上面清楚记录了鹿良山的一些资料。 男，锦城三中物理老师，地震当日遇难，家里只留一个女儿。 周淮初问：“然后呢。” “然后，更让人惊讶的是，这个鹿良山有个女儿，他女儿当年就在三中初一一班，而且这个女孩还活了下来，是当时为数不多活下来的学生，但这个女生并不叫鹿佳思。” 其实话说到这里，周淮初已经完全明白。 高恒之继续说：“而就在一周前，我原本在查手里一个案子，在一个与案件相关的当事人那里发现他有收集报纸的癖好，于是我高价买了地震当年的一叠报纸。本来并没抱什么希望，但却意外地有了很重要的发现。” “地震那段时间全国各地的媒体都有无数个相关救援报道，锦城三中作为锦城受灾最惨烈的地方，锦城各地媒体必然相当关注。” 高恒之突然从文件夹最底部抽出来两张泛黄的报纸截片，顺着桌面缓缓推至周淮初面前。 周淮初怔了下，这是谈话及此，他唯一没有想到的事情。 高恒之示意：“这张报纸里面就有关于鹿良山女儿救出来时的报道。” 周淮初接过那片显然已经尘封在记忆里的报纸，他低头看了下。 报纸最底部有篇报道，虽然淹没在一片政府工作，赈灾物资，救援部队以及很多救人英雄事迹的报道之中，版面很不起眼，但他仍然一眼就认出来—— 损毁惨烈的博学楼下，那个穿着三中校服，被众人围在一起，抬着担架，打着点滴，扎个马尾，头顶的粉色发箍早已灰尘满布的女孩，不正是当年他徒手去救的人吗？ 原本时间久矣，那女孩的面容也早已模糊不堪，可此刻重新再看…… 周淮初拇指在那张报纸上摩挲，他想起，之前她每每在他怀里浅笑妍妍，娇俏明艳的样子。与此刻昏黄的纸张上那稚嫩憔悴的脸重叠在一起。 当真恍如隔世。 高恒之直接问：“所以，她是您要找的那个女孩吗？” 周淮初：“是。” 他话出口，随之而来的便是高恒之长舒一口气，好像纠结许久的事情终于得到确认，又好像一直攻克的难题突然解决。 总之，高恒之心里的疑惑瞬间一驱而散，他笑了笑说：“周先生，现在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事情已经明了，这女孩跟你之前要找的鹿良山的确是父女关系，但有一点你从头至尾都搞错了，她并不叫鹿佳思。” 第105页 周淮初眼睑微敛，明明已经清楚却仍然十分平静地问：“叫什么。” 高恒之抬眼：“——鹿萧。” 周淮初喉头不自觉吞咽了下，抓着纸张的手也紧了三分。 高恒之适时开口：“所以，现在一切都可以毫无漏洞的串联起来，当年你救的女孩叫鹿萧，她的父亲就是鹿良山，根本跟那个鹿佳思并无任何关系。” 周淮初抬眸，深邃的双眼看向他。 高恒之仿佛立刻就理解了他的意思，他顿了顿，郑重地下了最关键的一句定论。 “而这个鹿良山，也的确是跟你母亲那件事里的鹿良山。” 呵……果然这么讽刺。 周淮初沉默地闭了闭眼，他心里五味杂陈，酸涩不已。 其实在来之前他早就料到事实如此，只是真的听到最后这一句话，却仍然让他情绪复杂难耐。 他想起昨晚临走前，他在车里跟她热吻，让她再三保证不会抛弃他，可事情到这里，他却不敢想象，如果有一天她真的要离开他，他该怎么做？ 思绪及此，周淮初唇色发白，人生前二十八年，从没有如此后悔做了一件事。 如果早知他们会在一起，他当初就不该去调查这一切。如今知道了答案，可就像一颗定时炸弹，以后总要时刻担心，会不会随时引爆。 高恒之看了看他的表情，有点担忧：“周先生？你没事吧？” 他说：“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周淮初淡淡开口：“没事。” 他抬眼看向高恒之说：“高律师，关于我母亲的事……” “这个您放心。”高恒之语气专业又诚恳，“我做律师十几年，保护隐私是最基本的职业操守。” 周淮初这才点头。 出了君恒律师事务所， 小陈看他脸色很不好，便犹豫了下问：“先生，要不要去医院？” “不用。” 小陈：“那我们接下来去哪儿？回江临？” 周淮初顿了顿，说：“去天文台。” 第四十二章 车程行了半个小时， 便到了天文台。 锦城天文台后面的翠山， 就是母亲当年遇难的地方。 周淮初站在一侧山脚， 对面山峰层峦叠嶂，树木郁郁葱葱，山花烂漫， 川流回合，当年灾难遗留的痕迹早已不复存在。 此刻， 他心绪复杂难辨， 只觉得胸口闷涩不堪。 地震当时， 锦城通讯交通全部中断，救援部队还未赶到， 整个三中孤立无援，陷入一片死寂。 他在三中发现鹿萧的时候已是深夜时分，她在废墟里面奄奄一息，口齿不清， 她一直让他别走，说周围的同学一个个都没声了，她在下面很害怕很恐惧。 为了不让她睡过去，他一直在不停地跟她说话， 他告诉她他会救她， 安慰她不会有事，她一直拉着他的手语无伦次， 一会儿说她不想死，说同学都不说话了是不是都死了， 一会儿又说她爸爸也在这栋楼里上课，她很担心她爸爸。 于是他安慰她，你爸爸叫什么？你放心，我会帮你去找他。 她说，她爸爸叫鹿良山。 彼时，他心里一惊，因为在此之前，鹿良山这个名字那几年他已经听了无数次，而他所知道的那个鹿良山也的确就生活在锦城，并且也真的有个女儿。 可为了进一步确定，他沉声问她，哪个鹿？ 她奄奄一息答，小鹿的鹿。 于是，他已经可以肯定那就是他知道的鹿良山。 后来他又问了很多问题，比如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家住哪儿。 他不断地跟她说话，以此想要让她保持注意力，尽量不要睡过去。 可一连问了几遍，她几乎都没有再出声，他才发现她还是体力不支晕了过去。 现在想来，他后来会误会她叫鹿佳思，完全只是因为，他救她的时候，发现她身上一直有本书，上面写了初一一班鹿佳思几个字。这么多年根本没有细想过这有可能只是别人的书。 于是，当时在确定她爸爸就是他之前一直想找的鹿良山之后，除开最开始看到一个小女孩孤身被埋废墟之下的可怜，同情之外，也因为母亲对鹿良山的所作所为，他心底浮起一丝愧疚。 因此，再没人帮助之下，他基本上是徒手去救的她。 却万万没想到后来的许多年，这件事，几乎成了他心里的一道魔障。 没有几个人知道，他是为救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女孩。 才被余震掩埋，九死一生，最终失去了一条腿。从此，很多事情做起来都无法像正常人那样方便，在复健的过程中，他经历了常人所无法想象的身心双重折磨。 为此那两年他无尽消沉，也不是没有质疑过自己，到底值不值得？ 他不是个圣人，每每深夜，曾无数次在纠结，他拼了命去救的人到底有没有活下来，如果她活下来了，那她的人生中有没有一丝丝会想起他？ 不是后悔更不是想寻求报恩，只是…… 想清楚的知道她因为他而得救，而活了下来，从此生活的好好的，这样可能也是为自己残缺的身体找点慰藉。 第106页 好歹他是真的救了一条命，没有白白浪费一条腿。 然而，几个月前当从高恒之那里得之她仍然遇难之后，他多少有些意难平，觉得命运无常，上天不公，他费尽心力，却还是没让她得救。 原本事情到了这里，已经可以告一段落，再去纠结也已没了意义，可万万没想到，当年那个小女孩居然就是鹿萧。 他救活了她，多年以后，她爱上了他。 听起来好像是个多么让人感动的故事。 可偏巧不巧，她却是鹿良山的女儿，震惊之余，倒是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当年他没少因为鹿良山的事情跟母亲争吵，质疑她，怀疑她，讽刺她，甚至一度因此，他跟母亲冷战了近半年时间。 因为他到现在都无法想象，自己一直敬重的母亲，居然为了一己之利，用尽一切肮脏的手段，害的鹿良山名声尽毁，差点坐牢…… 这件事憋在心里多少年，几乎已经没几个人知道了。 对面是一望无际的山林深渊，母亲的遗体直到现在还葬身于此。好像有风吹过，明明是夏末的天气，却偏偏带着一丝凉意，直及他心底。 他酸涩地想，是报应吗？ 周淮初孤身站在山前一脚，虽面上沉默冷静，可心里却犹如翻江倒海，五味杂陈。从昨晚到现在，不过十七八个小时，却突然接收这么多不可思议的消息，纵然他有一颗再怎么坚毅的心，一时间也很难消化。 手机铃声适时响起，是她拨来的电话，他拿起来看了一眼，喉头涌动，想接起来听听她的声音，却始终无法按开绿色的接听键。 他现在还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她。 这世上向来没有不透风的墙，也没有永远隐藏的真相，如果他要隐瞒她，又能隐瞒多久？ 铃声响了一分钟终于停了下来，手机屏幕重新恢复平静。 * * * 江大校园里。 周六周日，是学校新学期的报到时间，鹿萧拨完那通电话之后，只以为就是他项目出问题，工作很忙没看到，等空下来就会给她回复。 于是，她什么也没有多想，跟着室友们报完道，还出去逛了个街，聚了餐，一直玩到傍晚，却还没有接到周淮初的电话。 她心不在焉，一直抓着个手机，时不时地看一下，生怕错过他的消息。可周六晚上等了一晚上，他仍然没有给她丝毫回信。 她想，就算工作遇到天大的问题，总不至于连睡觉休息的时间都没有？ 鹿萧有点担心，晚上十一点的时候，她再度给他拨了个电话。 却只有机械的女声提示，您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 一直到周日早上仍然没接到周淮初打来的电话，原本下午，他们约好他来接她一起去吃俄餐。 可是现在鹿萧却有点犹疑，她甚至想他还会不会来…… 盯着手机看了一上午，都没有丝毫消息。 她了解他，知道他从来不是那种不负责任没有诚信的人，因此，她就是再怎么迟钝，也隐隐觉得有事情发生。 焦急之余，鹿萧忽然灵光一闪，想起了之前面试她的韩睿，她拿起手机翻找了下，找到韩睿的号码，便给他打了电话。 铃声三响之后，对面接通。 鹿萧直接问：“韩睿，你好，我是鹿萧，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韩睿笑了下：“怎么会不记得？就是我面试的那个小翻译嘛。” “嗯。” 韩睿问：“怎么了？你有事吗？” 鹿萧犹豫了下说：“我想问一下，你们周教授现在在科学院吗？” 韩睿有点奇怪：“不在，今天是周末啊，他应该在休息吧？” 鹿萧愣了一秒，又问他：“可是，你们不是有什么研究项目出了问题？” 韩睿仔细想了想：“没有，最近什么都进行的很顺利，好像没遇到麻烦。” …… 挂了电话，鹿萧直愣愣地看着手机，有点发呆。 如果她没记错，周五晚上周淮初送她回来的时候说的明明是，他工作出了问题，急需要去解决。 所以……他在骗她？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为什么要对她撒谎？ 好像从那天晚上在他爸爸家吃饭开始他就不对劲儿了，可具体哪里不对劲儿，她又说不上来…… 鹿萧思绪纷乱，坦白说，现在除了担心之外，她还是有点难过的，说不清楚到底在难过什么，也许只是觉得他好像在刻意隐瞒她一些事。 而她却什么都不知道，突然越想越觉得有些心酸…… * 这个周日，中午开始，江临天气突变，明明早上还是艳阳高照，中午却突降暴雨，短时间内狂风大作，明明是中午十一二点天色却暗的跟晚上差不多。 宿舍楼道内不断有人在惊叹天气变脸速度快如闪电。 童菲从外面淋了一身雨急匆匆跑回宿舍，她边换衣服边吐槽：“这什么鬼天气啊，早上还好好的，现在怎么就跟龙王要淹了江临一样，雨大就不说了，这妖风阵阵的，怕是都能把人给卷走！” 方婷婷很无奈：“我觉得这雨势要是不减弱，一会儿肯定要停电。” 她转过身给几个人叮嘱，“你们最好现在把手机都充好，免得一会儿连个手机都玩不了了，干坐着无聊……” 第107页 她不说还好，话音刚落，宿舍的灯管瞬时一灭，随之而来的，是整个楼道里不绝于耳的哀叹声——为什么又停电了！ 童菲&徐思雨：“乌鸦嘴！” 方婷婷：“……” 她很无辜好吗？ 三个人你一句我一句说话，鹿萧却半天都在陷入沉默。 她心情低落地趴在床上从阳台窗户往外看。 楼下有许多淋得像落汤鸡一样的学生不断奔跑着跑向宿舍楼，对面的男生楼，有成群成群的人在疯狂起哄。 狂风卷雨，电闪雷鸣，整个校园笼罩在一片昏暗之中。 真像是电影里的世界末日。 这样的天气，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鹿萧拿起手机想着还要不要再给周淮初打电话，却发现手机已经自动关机了。 她昨晚一直没睡好，拿着手机不停地翻看，心绪烦乱中也没想着要去充电。鹿萧把手机随手一扔，整个人仰面躺在床上，发呆地看着宿舍的天花板。 她胡思乱想觉得要是周淮初等会儿来接她，给她打电话打不通该怎么办？还在想她要不要站在学校门口等他？可是没一会儿又觉得他是不是不来了…… 鹿萧正烦躁不已，宿舍里，童菲坐在自己书桌前，还在一边不停念念叨叨。 “怎么办？我手机也快没电了啊啊啊，什么时候会来电？” 徐思雨叹了口气说：“估计要等雨停了，我刚才在楼道听有人说不止学校，对面那些商铺也没电，暴风雨袭来，应该是整个这一片的变压器坏了吧，这种情况，怎么着也得雨停了才能修。” 方婷婷幸灾乐祸：“还好我有先见之明，手机充饱了哈哈哈。” 童菲刀一般的眼神立刻剜了过去：“你闭嘴！” 方婷婷继续嘚瑟：“嘿嘿，就不闭！” “……” 没有电，宿舍昏暗一片，鹿萧躺在床上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听她们聊天。 童菲无聊地看着浏览器推送的消息：“……我省今日下午多地出现暴雨甚至大暴雨，江临，锦城，淮城等地降雨量都达到了每小时17毫米，并伴有五级以上大风，省气象台紧急发布暴雨蓝色预警……卧槽！这雨大成这种鬼样子！哎，你们看路上都发生车祸了，好惨烈啊……” 车祸？ 鹿萧陡然愣了一秒，没来由心脏一跳。 她迅速坐起身，给童菲要了手机，“拿过来，我看看。” 童菲奇怪：“看什么？” “你刚才看的新闻。” “你手机呢？” “没电了。” 童菲把手机递给她。 鹿萧接过来一看，是江临市当地交通微博实时发布的消息。 暴雨中，雨势很大，几辆车挤在一起车头车尾均已变形，周遭地面虽被雨水冲刷，却仍有血迹斑斑。有警察在周围处理，路上很多车都堵在雨幕中。 官微提醒大家，这个时段尽量避免出门，堵在高速上的车辆也请耐心等待，交警正在尽快处理。 仅从官微上放出来的两张图片来看，并没有那辆她熟悉的宾利，鹿萧顿时放下心来，可马上又觉得自己胡思乱想的程度简直搞笑，江锦高速上，周淮初又没去锦城，她真是心乱如麻，怎么会想到他？ 她把手机还给童菲，自己却怎么也坐不住了，起身下床想找找充电宝还有没有电。 时间一秒秒过去，最后情急之下，突然想起来可以用笔记本给手机先充电。 低电量一过，鹿萧立刻打开手机。系统刚反应过来，就有短信不断提示，她打开一看。 果然，上面有十七八通未接电话。全是周淮初一个人打来的，基本上都是间隔不到十分钟就有一通。 看到这里，从昨晚到现在一直焦躁的一颗心终于安静了下来。鹿萧几乎立刻给他回了过去，然而，这次周淮初那边却一直无人接听。 等过了几分钟她又拨了过去，铃声响了快一分钟，终于被人接起来，却并不是周淮初的声音。 是小陈。 电话里小陈似乎很着急很激动，说话不清不楚：“鹿……鹿小姐，是你吗？” 鹿萧一愣，“是我，” 她又问，“周淮初呢？” “周，周先生他……我们在路上出车祸了。” 车祸二字一出，鹿萧心脏猛跳，大脑一片空白。 她半晌才反应过来，直愣愣地问：“怎么会发生车祸呢？！人呢？那他人呢，你们现在在哪？” 小陈的语气好像很愧疚，言语也不利索：“我们刚到医院，我没什么事，但周先生他，我也不知道他好不好……现在医生正在检查……” 她心里揪在一起，手指紧紧地攥着手机：“他到底怎么了？！” 小陈说：“我不知道，我本来说今天雨太大就不回江临了，但周先生说下午必须赶回来，说要跟你吃饭……总之，周先生现在还在昏迷，我已经告诉了他父亲……” 也许刚经历一场生死考验，小陈还处在心惊胆战中没回过神，整个交流中，他几番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 第108页 事情到这里鹿萧真正发慌紧张不已，这种天气他却一直惦记着跟她约好要吃饭，她自己却在那儿胡思乱想。 她深吸一口气，问他最后一句话：“你们在哪个医院？” 小陈答：“江临市第三医院。” 挂了电话，鹿萧立即起身，此时她再怎么心慌意乱，也只能强自镇静下来，拿了背包收拾东西，准备直接去医院。 见她神情不对，又听到刚才她谈话里隐约提到了车祸二字，几个室友都有些担心。 童菲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鹿萧直接说：“周淮初出车祸了，我要去医院。” 她话说完，三个人都满脸震惊，随后又马上安慰她，让她不要太担心。 也许紧张过度，鹿萧收拾东西的时候，手都在不自觉颤抖。 她满心满脑都是之前他们在一起时，他温柔宠溺的样子。她无法想象，他要是真出事了她该怎么办？ 徐思雨看她的样子，问：“你现在真要去医院？” 鹿萧点头：“嗯。” 童菲朝着阳台外看了一眼，犹豫道：“可是现在外面的天气，很危险啊，要不你等雨小了再去？” 鹿萧摇头，“我放心不下。” 这种时候她怎么还可能乖乖坐在宿舍？ 她转头看她们，交代说：“我晚上应该不回来了，你们不用给我留门。” 童菲点头，本来还想劝她，却终究欲言又止，想了想只说：“那你小心点。” 鹿萧应了一声：“我知道。” 第四十三章 从宿舍楼出来， 屋外狂风浪卷， 暴雨如瀑。天气昏暗至极， 整个校园几乎很难找到几个人影。鹿萧紧紧攥着把伞一口气跑到地铁站。 可能下雨的原因，地铁里人潮如织，大多都是一身雨水狼狈。 一路坐到医院， 她大脑仍在一片慌乱当中。 病房里，她显然是最后一个才到的。 在医院处理完一切手续， 周淮初父亲刚走， 邵轩站在病房门口正在跟小陈说话， “你也受伤了，早点回去休息。” 小陈有点犹豫：“我没事， 就皮外伤，周先生他……” “没关系，这里有我。” 两人正说话着，突然注意到鹿萧慌慌张张的身影走了过来。 看到邵轩， 鹿萧直接问：“他人呢。” 邵轩示意了下对面的病房：“在里面。” 鹿萧径直推门，于是，他们又跟在她身后走了进去。 病房里安静地有点可怕， 周淮初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 左手还在输液， 他眉头微微蹙起，看起来有一种病态的疲倦。 鹿萧紧张地咬着嘴唇， 整张脸也毫无血色：“他怎么样了？” 看她的样子，邵轩马上安慰：“淮初没事， 你别太担心了，医生说只是轻伤。” “轻伤？”她呆呆地问，“那为什么他还没醒？” 邵轩解释：“医生说撞到了头部，有轻微脑震荡，很快就醒了，再等等。” “真的吗？” “真的。”邵轩微微笑了下：“难道医生还会骗人？” 鹿萧这才点了点头，然后在病床边坐下。 过了会儿，她才想起扭头问：“怎么会出车祸呢？” 邵轩看了眼床上沉睡的周淮初：“我们出去说吧。” 鹿萧‘嗯’了一声，跟在邵轩身后走出病房。 在门口站定，她这才注意到小陈左手手腕有擦伤，可能刚处理过，用一层薄薄的纱布包裹着，他脸色也不太好，额头处还有一小片淤青。 鹿萧问：“你还好吧？” 小陈摇头：“我没事，就一点点皮外伤。” 鹿萧应了一声，又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陈这才从头到尾解释了一遍。 “今天锦城大暴雨，很多地方都跟淹了一样，车辆很难通行，我本来想着第二天再回江临，但是周先生说他下午跟你有约，中午那会儿你手机又一直打不通，他好像很担心，于是也没办法，我们就冒雨回来了。” “天气很暗，视野不好，我开的也慢，本来一路都好好的，可谁知道在刚进城的路上发生了连环车祸，我们当时离得挺远，又不在同一个道，但还是受到了波及，旁边一辆车侧面向我们开来，我当时只专注地看前方，根本没注意到，于是躲闪不及时，还是被撞了……” 听完他的话，鹿萧终于明白过来：“你是说，你们这两天一直在锦城？” 小陈并不知道周淮初之前是跟她怎么说的，只点点头：“是啊，周五那天晚上先生就让我开车连夜去了锦城。” 鹿萧点了点头，知道了这个，也没再多问什么，只是叮嘱他：“你也受伤了，回去休息吧。” 毕竟自己开的车，他什么事都没有，老板却还处在昏迷中，小陈还是有点不放心：“可是，周先生他……” 鹿萧知道他的心思，便说：“没事，他醒了我会告诉你。” 小陈应声，这才准备离开。 第109页 等小陈一走，鹿萧又看着邵轩说：“邵先生，你也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就够了。” 邵轩问：“你不用回学校吗？” 鹿萧摇头：“不用。” 她又补充，“我等他醒了再回去。” 邵轩想了想也只好答应：“那也行，我就不打扰你们，明天我再过来看他，你有事处理不了就给我打电话。” 鹿萧点点头，“我知道。” 他们走后，周围重新恢复安静。 她一个人坐在病床前，慌乱了一天的思绪，此刻才稍稍平复了一点，她皱眉看着他沉睡的面容，满脑子都在想，他为什么要去锦城？去了锦城怎么不告诉她？ * 在医院待到晚上，外面的雨也小了许多，期间周淮初的爸爸又过来了一次，看到她在这里，还特地让助理从外面带了晚餐。 虽然周淮初还没醒，她心里难过，食之无味，却也不能不吃。 吃过饭，周启昌让她回学校，说医院这边他让人来照顾，但她还是拒绝了。 大概周启昌也知道劝不动她，便也没再多说什么，只交代有任何事就告诉他，说他随时会过来。 鹿萧都一一应声，然后又重新回到病房。她握着他的手，低着头趴在床边。 明明医生已经说过没什么事，可她心里却仍然很担心。她胡思乱想着，一直到晚上八点多，突然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叫她。 “萧萧。” 鹿萧一愣，随即立刻坐直身体，她抬眼，才发现周淮初不知何时已经醒来。 那双深邃的眼眸虽还带着一丝病弱，却清明了不少，他看着她又重复了一遍：“萧萧。” 原本从知道他出事，她一直处于精神紧绷状态一滴泪都没流，可这会儿他醒了，就这么两个字，突然让她整颗心都放松下来，瞬间便忍不住眼眶一热。 她伏在他身上，既开心又委屈：“你知不知道，你吓死我了！” 他还有点苍白的脸上缓缓牵起一抹笑，摸了下她脸颊说：“吓什么，我又没事。” 鹿萧抬头，吸了吸鼻子：“我去叫医生。” 话说完，她刚准备起身手腕就被他攥住，她回头，不解地看他。周淮初手间却稍稍用力，她瞬间又被他带的伏在他身上。 鹿萧：“你干什么？” 周淮初微微笑了下，他面上还有点疲累，嗓音也很清淡：“叫什么医生，先别去。” “为什么？你刚醒要检查……” 他没说话，只径直堵住她的唇。温润的触感覆上她的，带着一丝病态的清凉，开始反复舔吻。她本想推开他，可又忍不住沉溺其中想给他回应。 唇齿纠缠了好一会儿，他才恋恋不舍地放开，然后抬头在她额间落下一个吻。 他声音很温柔：“好想你。” 鹿萧最看不得他这样温柔宠溺的说话，立刻便让她没出息地又开始掉眼泪，明明才刚两天不见，怎么她却感觉好像隔了很久似的。 看到她一哭，周淮初急了：“怎么好好的就哭了？” 他摸着她脸颊，轻声安慰她：“乖，别哭了，我不是好好的嘛……” 他越是这样安慰，她反倒越想哭，从昨天到现在的委屈突然齐齐袭上心头，她边啜泣边道：“你昨天都没接我电话，我还以为你怎么了呢？” 他身体一僵，唇边浮起一丝苦涩：“昨晚我喝了点酒，脑子不清醒，昏昏沉沉到今天早上，立刻就给你回过去了。” 她想起中午看到手机上的那十几通未接来电，擦了擦眼睛。 周淮初抱着她，语气很愧疚：“抱歉，不该让你担心。” 他倾身吻了吻她眼角的泪痕，看着她的眼睛：“我保证，以后不会了。” 鹿萧这才点了点头，又想起什么，问他：“那你为什么要喝酒？” 他沉吟片刻，只随口说：“可能工作有点烦。” “真的吗？”她问。 周淮初笑了下，“真的，你不要担心。” 鹿萧盯着他的眼睛，想问他很多话，想弄清楚他这两天去锦城干什么了，可是话到嘴边又想起他才刚醒，于是只点点头说：“那我去找医生。” 周淮初‘嗯’了一声。 * 医生过来对着周淮初检查了一遍，又仔细问了几句，最后说：“醒的比预料的快，明天再观察一天，没什么问题的话，后天就可以出院。” 听了医生的话，鹿萧终于彻底放下心来：“医生，谢谢你。” 医生点了点头：“应该的。” 然后又嘱咐了两句，就离开了病房。 主治医生前脚刚走，周淮初便叫她：“过来，坐我身边。” 鹿萧走过去，依言在他床边坐下。 他半坐着身体，揽过她的腰，让她靠在自己怀里，下颚抵着她发顶温柔地摩挲。 鹿萧问：“怎么了？” 他笑笑：“没什么，就想抱抱你。” “嗯。” 她就静静地靠在他身上让他抱着，好半晌，她才低低地说：“你去锦城了。” 第110页 陈述的语气。 周淮初顿了顿，说：“嗯，周五那天晚上去的。” 他倒没有隐瞒她。 鹿萧从他怀里抬头：“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还撒谎说你工作出了问题，要不是我担心你打电话给了韩睿，我都不知道……” 周淮初叹了口气：“是我不好，我只是不想让你担心。” 她又问，“那你去锦城干什么了？” 他沉默了片刻，似乎有点欲言又止的样子，最终却只是把她抱紧了几分，说：“……其实也是工作的问题，我去了趟锦城天文台。” 鹿萧有点怀疑：“是吗？” 他笑了笑：“是，不信的话你可以问小陈，问他我们是不是去了天文台。” 她想了想又问：“那为什么我问韩睿你工作是不是出了问题，他都不知道？” 周淮初神色如常，解释道：“那是锦城那边的项目，他一直没有参与，又是周末难得休息，我就没有打扰他。” “这样啊……”鹿萧点点头，又看看他，有点责备地说，“那你以后干什么必须跟我说清楚，要不然我会担心的。” 他揉了揉她发丝，又从怀里抬起她下颚，低头温柔地吻她唇角。 “我知道，以后不会这样了。” 第四十四章 鹿萧请了两天假白天在医院陪周淮初， 晚上回学校。 观察了一天之后， 医生确认没有问题， 第三天上午，周淮初便顺利出院。 下午回到家，在医院呆了两天， 一番洗漱之后，她陪他躺在床上休息。 这几天， 鹿萧一直在医院学校间奔波， 可能太累了， 说是陪他休息，没一会儿， 她倒是先睡着了。 卧室极其安静，遮光窗帘紧闭，光线十分暗淡。 两人都穿着睡衣，他圈她在怀里， 她枕在他臂弯之间，呼吸清浅均匀。 微弱的光线下，周淮初反复打量鹿萧那张清丽的脸颊。 她双目阖在一起，睫毛细长浓密。他之前每次与她亲近， 都会忍不住端详她的神色， 害羞，青涩， 偶尔也会有一点让人欲罢不能的热情，总之任何一个表情似乎都能让他沉溺。 这几天他想了很多， 最初是打算找机会把一切都告诉她，但真正见了面，天天相处，越快乐就越发难以开口。 最后，他觉得还是不要说得好。 他侥幸的想，如果他不说，这件事应该也没人知道，以后他们会呆在江临或者更远的地方，总之，不会有什么机会去锦城，而且只要不是刻意调查，应该也不会翻到那些陈年旧事，何况他母亲和她父亲都已经离世，想要隐瞒似乎也并不是很难。 既然如此，那么有没有可能一辈子瞒下去。这样的话，她可以永远那样快乐，不会因为知晓此事而痛苦纠结。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不用担心她会因此而离开他。 思绪及此，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个很自私的人，自私地想要掩盖他母亲当年对他们一家造成的伤害，自私地只想把她留在身边。 周淮初微微叹了口气，低头亲吻她发丝，他手臂收紧，把她又往怀里揽了几分。 自私就自私吧，他只知道他很爱她。 * 这一觉，不知道睡了多久，鹿萧是被身体一阵异样的感觉给惊醒的。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隐约看到周淮初正覆在她身上。 睡衣扣不知何时早已被他解开，而他双手撑在她身侧，正极为缠绵地吻着她细致白皙的颈子…… 她这才反应过来那种异样的感觉从何而来。 鹿萧脸色瞬间滚烫起来，大脑立刻清明了不少，她双手迅速抵着他的肩。 “你……你在干什么？” 发觉她醒了，他看她一眼，没说话，只低头堵上她的唇，一下一下，在她唇上辗转磨砺。吻了好一会儿，好像觉得不够，他突然抬眼，一双深邃的眼眸蕴着化不开的温柔，像要勾着她一起沉醉其中。 他叫她，“萧萧。” “嗯？” “回应我。”他说。 静了两秒，屋内暗淡的光线下，她环住他颈项，主动凑上去亲吻他双唇。 翻云覆雨，比起前几次的生涩，她这次放开了许多，也明显尽兴不少，她跟随他律动的节奏，毫无保留地跟他一起领略到极致的巅峰。 辗转许久，待他彻底释放后，他低哑的嗓音还微微喘着气：“萧萧。” 余韵未消，她面颊仍然潮红，心跳也如擂鼓：“怎么了？” 周淮初平复了下呼吸，突然吻了下她耳垂，像诱惑般在她耳边徐徐说。 “嫁给我吧。” * 她永远记得那天下午，屋外阳光明媚，卧室里却昏暗如夜晚。他们刚经历一场鱼水之欢，他抱她在怀里，往日清冷的嗓音温柔至极地吐出那几个字。 明明没有丝毫浪漫的情景，她却陡然生出一股感动。 然而此刻。 鹿萧猛然眨了眨眼睛，半天都没反应过来要说什么。 见她一直沉默不语，周淮初倾身低头看她，却发现她正一脸愣怔的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忍不住笑了下，捏着她脸蛋：“怎么？吓到了？” 第111页 鹿萧这才回过神，她摇摇头，说：“周淮初。” 她很少连名带姓地叫他。 “嗯？”他把她脸颊上的一缕发丝顺到耳后。 她呆呆地问：“所以，你是在求婚吗？” 周淮初唇角弯起，低头啄了下她的唇：“是，我是在求婚。” 得到肯定的回复，鹿萧的脸迅速滚烫了起来。她有点不好意思，却又强装淡定：“哪有人会在这种情况下求婚的？！” 刚做完床事，突然来这么一出。恐怕世上再没第二个人是这样子了吧？真不知道他脑回路是怎么长的。 周淮初微微扬眉：“这种情况怎么了？谁规定不能这时候求婚的？” 鹿萧嫌弃地看他一眼：“你想啊，以后每次回忆起求婚的时候别人想起来的都是些什么浪漫啊感动啊，而我脑子里浮现的却是我们刚刚疯狂……那什么的景象。” 她脸一红：“很尴尬的。” 周淮初莞尔，像故意逗她：“这样正好，刻在你的记忆里，以后每到求婚纪念日，我们都身体力行的回顾一下。” 鹿萧：“……” 可她又想到什么说：“可是，等我们有孩子了，万一他们问起我们的恋爱往事说到求婚的时候，我怎么解释？我总不能直接说——” “那是一个屋外阳光明媚，室内却极其黑暗的下午，爸爸妈妈做了……咳咳，那种事之后，缠绵悱恻，一室旖旎……” 她话还未说完，周淮初却突然轻笑出声，他轻点她额头：“你这脑袋一天到晚都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她嘴里嘟囔：“这不是乱七八糟好吧……” 周淮初重新圈她在怀里，他摸着她柔软的发丝，一副温柔缱绻的样子说：“萧萧，我是认真的。” 鹿萧埋在他胸膛，听他那么说，她唇角忍不住弯了弯，心里软绵绵地，觉得好像一辈子都会这样幸福下去。 她刚想说话，可他却突然拉起她左手。 下一秒，指间一阵清凉，好像有什么东西滑到了手指根部。 鹿萧微微怔了下，然后低头，他不知何时像变戏法一样，迅速将一枚戒指套在她无名指上。 她眼里一热，惊讶地看他：“你……什么时候买的？” 周淮初微微笑了：“你暑假在家的时候。” 他很坦诚：“原本想的是等你明年毕业了再求婚，但我现在等不及了。” 屋内暗淡至极，可她却仍然能看清他深情专注的目光。 他语气格外认真，又无比郑重：“萧萧，把你交给我，我向你保证，未来的路无论平坦或艰难我都会陪你走下去。我会用我全部的智慧和生命来照顾你，爱你，给你幸福。” 鹿萧心潮涌动，鼻尖一阵酸涩，想说话到了嘴边却又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呆呆地看他。 周淮初勾了勾唇：“怎么？感动了？” 她眼里还有泪光盈盈，坦诚地‘嗯’了一声。 他微微叹了口气，吻了下她眼角的泪花，目光中也有浓浓的情愫显现，：“那你就答应我。” 鹿萧吸了吸鼻子，微弱的光线下，格外认真地凝视他的眼睛，她点点头说：“好，我答应你。” 周淮初拉起她的手，亲吻她指尖：“答应了，你这辈子就是我的，以后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放手，你更不能反悔。” 他沉吟片刻，突然说：“如果某一天你因为一些事决定不打算要我了，那我也不会允许你离开。” 鹿萧愣了愣，又觉得好笑：“你干嘛说这个，我怎么会不要你。” 周淮初似乎被噎了下说：“我是说，如果，万一……” “没有万一没有如果，我想不到这世上还有什么事能让我离开你。” 她伸手环住他脖子，抬头吻他的唇，笑得很烂漫：“你放心好了，我爱你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不要你。” 他这才展颜一笑：“你要记住你的话。” “嗯，记住了。” 过了一会儿，周淮初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从怀里低头看她。他眼里蕴着一丝笑意。 鹿萧不明所以：“你怎么了？” 他唇角上扬：“你答应了我的求婚，那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老公。” “……” 老公…… 鹿萧顿时脸一红，撇开目光不想看他。 周淮初却捏起她下巴，迫使她看向自己。四目相对，毫厘之间，他目光温柔缱绻，深情不已，她陡然觉得他专注着看她的时候，眼里似有万千星光，浪漫极了。 她感觉自己马上就要沉溺进去了…… 然而下一刻，周淮初忽然勾唇，缓缓地极为肉麻地喊了一句—— “宝贝儿……” “……” 他轻咬她耳垂：“叫老公……” 她要收回她刚刚的想法。 这么无耻，她沉溺个大头鬼啊！ 他掐她的腰，像诱惑又像威胁：“听话，就一句……” 第112页 鹿萧：“……老公” “乖……” 他低低的笑，手掌也迅速不安分起来：“老公饿了。” 鹿萧脸色滚烫：“……那我出去给你买吃的。” 她刚想起身，他却立刻又把她压到身下：“……不是那个饿。” “……” 神经病！！ 第四十五章 晚上吃过饭， 周淮初在浴室洗澡， 鹿萧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他出来的时候， 发现她眼睛盯着对面的电视机，表情随着剧情变化一会儿笑一会儿皱眉，看得很是认真入迷。 周淮初好笑地问：“又是什么霸道总裁轻点宠？” “……” 她瞬间想起之前被他看到她看的那几本徐思雨的玛丽苏小说， 他居然记到现在！ 鹿萧无语地看他一眼：“这是一部偶像剧好吗？男女主都是医生，哪来的什么霸道总裁？” 他挑眉：“好看吗？” “好看是好看， 就是太虐心了。” “嗯。”他坐在她身侧， 右手把玩着她颈间的一缕发丝， 随口问，“怎么虐心了？” 他想起她天天就会看那些情情爱爱的狗血剧情， 上次还看到哪个女主死了，把自己看得哭了老半天。 周淮初问：“这次又是谁得绝症了？” 鹿萧瞪他一眼：“这个不是悲剧，你别咒男女主好吗？” 他笑了笑，听她叹了口气说：“剧情其实也挺老套的， 就是男女主相爱，但是双方家人见面之后就极力反对，想拆散他们不让他们在一起。” 周淮初不知道为什么来了兴趣：“为什么？” 他发散思维，想着电视里常有的桥段：“门第问题？主角之一家境不好另一方是豪门？” 鹿萧摇头：“不是， 就是上一辈恩怨， 原来男女主父母很多年前就已经认识了，中间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 就变成仇人了，双方父母都不赞同他们在一起。” 她话说完， 周淮初愣了一秒，原本搭在她颈间的手也收了回来，他半天没出声。 鹿萧侧头看他，有点疑惑：：“怎么了？” “没什么。”他想了想，说，“那结局呢？他们在一起没有？” 鹿萧摇头：“不知道，还没更新完呢。” “不过，目前男女主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所以女主就听她父母的话，要跟男主分手。” ‘分手’二字一出，周淮初心下突地一跳。明明知道她只是在讲故事，但仍然让他不自觉喉头发紧。 他‘嗯’了一声，状似随意地问了一句：“那你觉得女主应该怎么做？” “这还用说吗？我是看剧的，观众当然都希望男女主还是幸福的在一起。” 他点点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鹿萧又说：“不过，希望归希望，可观众又不是女主……” 他微怔，侧头望她，好像很认真的样子：“那如果你是女主呢？你怎么做？” “如果我是女主啊……” 鹿萧歪着头，还真专心思考了会儿：“设身处地的想，我完全能理解她的做法，而且我觉得现实中大多数人也会跟她选择一样吧？毕竟再怎么相爱，也改变不了父母被害的事实。” 她话音一落，这次周淮初却半天都没再说话，他心口一阵酸涩，感觉胸腔好像堵了一块东西，上不去下不来，憋得难受。 鹿萧奇怪：“你今天怎么突然对这种狗血剧这么感兴趣？” 他眼眸微动，神色如常地说：“我无聊随便问问。” 鹿萧想了想，突然好奇道：“那你觉得女主要分手的做法对吗？” 似乎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周淮初愣了下，沉默两秒，然后说：“没有什么对错，都是个人选择，从理智上讲，她的任何决定都应该被男主尊重。” “但……萧萧。”他直视她的眼睛，像要看进她心底，“人都是自私的，爱情更自私，如果我是男主，我不可能做到那么理智。” 她就随口一问，可他格外郑重的神情让她心底莫名一跳。 鹿萧看他，十分轻松地说：“哎呀，你不用这么认真，就放心好了，电视剧嘛，最后肯定会大团圆结局的，再说现实里哪有这么狗血的事。” 周淮初忽然很笃定的说：“嗯，你说得对。” 肯定会幸福的在一起。 鹿萧点点头，又回头继续看电视。 周淮初看她无比专注的样子，蹙了蹙眉，停顿了下终究还是开口制止：“你别看了。” 她一愣，诧异地眨眨眼睛：“为什么？” 他抿了抿唇，随口说：“陪我聊天。” “聊什么？” 他拿起遥控器随意换了个台，突然问：“毕业了，你有什么打算？” 怎么忽然就提起这么正经的话题啊，她还真没怎么深想过。 鹿萧：“嗯……应该是找个翻译工作室？或者俄企？再不行的话就考研教书？” 第113页 可她马上又自己否决：“不过，我的性格肯定不适合教书。” 周淮初：“为什么？” 她笑了笑：“因为我大脑跳脱情绪冲动，又没什么耐心，教不好人的。” 他唇角稍稍弯起，点点头说：“不错，挺有自知之明。” “……” 鹿萧嫌弃地瞪他：“有你这么当男朋友的吗？” 周淮初一笑：“我是你老公，不是男朋友。” “……” 早知道就不该这么容易答应他的求婚！ 过了会儿，他又问：“那你有想过以后要呆在哪个城市吗？我们一起留在江临还是去别的地方？” 鹿萧无所谓地说：“这个都可以啊，江临，宁都，或者回老家锦城也行，反正只要我们在一起就行了。” 可周淮初不知为何，却皱了皱眉，很认真地开口：“我不喜欢锦城。” 她怔了下，随即又立刻想到他当时在锦城遭遇地震，自己失去一条腿，妈妈又葬身深山到现在都没找到遗体，以为他是不想去这个伤心地。 她便说：“不喜欢我们就不去了，那我们就留在江临好了。” 周淮初‘嗯’了一声，可又想起她刚刚对那部电视剧的评论，无端就有点后怕。 于是，想了想，觉得索性不如彻底离远点。 他看她突然说：“要不我们出国吧？” 鹿萧很惊讶：“出国？” “嗯。”他点头。 她凝视他认真的表情，愣愣地问：“去哪里？” “随便哪里都可以？你想去哪里？”他思考了下说，“要不就去俄罗斯？我对那里比较熟，你专业学的又是俄语，应该很容易就适应了。” 他沉吟片刻，好像真的在设想：“莫大那边其实一直想让我留下来的，我可以在莫大工作，然后把手里的股份卖了，我们出去逍遥快活。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一辈子不工作也可以，我们会过得很幸福。” 这次她愣了好一会儿，完全没想到他居然想得这么长远。 周淮初看她：“你觉得怎么样？” 她才慢慢回过神，说：“也可以，反正只要我们在一起就行。” 他这才注意到她愣怔的表情，忽然就意识到，自己真是越发自私，为了怕被以前的那些事影响，居然想就那么拉着她到一个她根本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让她放弃现在所有的亲戚和朋友…… 他真为自己这种想法感到不耻。 周淮初忽地牵起唇角，又把她搂在怀里说：“还是算了，我就是随便说说，我们还是呆在江临，你的朋友我的朋友都在这里，做任何事情都方便。” “真的吗？” “真的，国外其实并不好，光吃饭就是个大问题。”他笑了笑，“你这个吃货，怎么可能在祖国以外的任何地方生存下去？” 鹿萧瞪他一眼：“吃货怎么了？我们国家的东西本来就好吃！” “是是是，就是好吃，我在国外都呆不惯，没有中餐我们都会死翘翘的。” 鹿萧笑了下，突然又想起了什么说：“其实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 “什么？” “你这种天才，最好还是不要出国了，好好呆在祖国，用你的智慧为国效力。不要让我们国家人才流失。” 他失笑，吻着她额头：“好，我听你的！” * 第二天，鹿萧就回到学校正式开始上课，周淮初总共也没休息几天，便回院里工作。一切步入正轨，每天还是会打打电话聊聊天，他偶尔晚上会特地来接她出去吃饭。 又一个周末，两人还特地去了上次出车祸前本来约好要去吃的俄餐。同一个地方却是完全不同的心境，第一次来的时候她还没跟他在一起。 吃饭间隙，周淮初问她：“国庆节有什么安排？想出去玩吗？” 鹿萧点头又摇头。 他失笑：“你这是什么表情？” “本来是挺想出去玩，但一想到到处人山人海的，还是算了吧。” 周淮初沉吟片刻提议说：“要不我们出国玩？” “可是，我没有护照，现在办时间有点紧吧。” “也是。” 他又说，“那我们就在江临周边找个小地方转转。” “嗯。” 他不知又想到什么说：“找机会把护照办了，等你放假的时候我带你出国玩。” 她好奇：“去哪儿？” “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鹿萧想了想说：“去莫斯科可以吗？最好去莫大看看，我想知道你上学的地方是什么样子的。” 周淮初笑了笑：“好。” 她问：“莫大美吗？” “嗯，不错。”他说，“我上学那会儿还老有文章把莫大评选为欧洲最美的五所大学之一，而且它的主楼是世界上最高的大学教学楼。” 他笑道：“还总被人戏称为太阳升起的地方。” 鹿萧顿时来了兴趣：“这么神奇，那我一定要去看。” 第114页 “嗯。” * 原本说好在江临周边玩，可计划不如变化快，真到了国庆前夕，周淮初却突然被通知临时加班，他们要迎接一个国外的科研访问团，他是主要负责人。 再怎么不情愿，也只能认真工作。 三十号晚上，他抱着她说：“我看了下行程，访问团只来三天，也就是说我们还有四天时间，到时候再出去。” 鹿萧点头：“嗯，那这几天没事我先回趟家。” “也好，反正我上班你一个人在这里也无聊。” 于是，国庆假期前几天，鹿萧回了趟家。原本是打算直接回宁都的，表弟也早早喊着要姐姐陪他出去玩。 但买票的时候，她想了想，又突然先买了江临去锦城的票，打算去看一下父母，下午再从锦城折返宁都。 锦城城西的墓园，是当年找到父母的遗体后，他们被一起安葬的地方。 国庆期间，到处人都很多，就连平时冷冷清清的墓园也有三三两两的人借着假期来祭奠亲人。鹿萧在附近花店买了一大束白菊，距离上次她过来看父母，差不多五个月了。 虽说她一直过得很好，舅舅舅妈也确实用尽所有来爱护她，但此刻蹲在墓碑面前，童年记忆里的一幕幕重现在脑海，仍然忍不住胸腔溢出浓浓的酸涩。 她想亲自告诉他们，他们的女儿现在生活得有多幸福。 以前爸爸总开玩笑说：我女儿这么可爱，以后长大了会嫁给哪个臭小子？ 鹿萧低头看了看左手上那枚在日光下闪烁的戒指，嘴角漾起一丝笑：“爸爸妈妈，我来是想告诉你们，有人向我求婚了。他是个很优秀的人，人品好，事业出色，长得还很好看，跟爸爸你一样帅。” “他叫周淮初，对我很好，我也很爱他。” “他说他会用生命来照顾我爱护我，我已经答应嫁给他了。” “我下次会带他来看你们，你们见到他肯定会很开心。” “还有，我现在真的很幸福，你们在那边可以放心。” …… 鹿萧吸了吸鼻子，把所有想说的话说完，然后起身离开。 回到宁都，舅舅照常问了几句她在学校的情况，第二天，她还跟舅妈一起陪着表弟去看了电影，又去游乐园玩了大半天。 晚上，鹿萧翻来覆去却怎么都睡不着，可能是刚去墓地看了爸爸妈妈，很久没见，她满脑子都在想小时候的一些趣事。 回忆里的一些东西，现在想来既幸福又免不了心酸。 辗转反侧，快十二点，她才终于睡意袭来，沉沉睡了过去，可睡了不知道多久，却做了个梦。 梦里一直是小时候父母带她一起出去玩的场景，印象最深刻的是，七八岁她生日，看中了邻居家小孩的一只口琴，尽管她不会吹，父母还是给她也买了一只。 一觉醒来凌晨四五点，却怎么都睡不着了。 鹿萧起身，开了灯，打开书柜，看到那个一直放在最下面的深棕色木质箱子，陈年旧箱，上面挂着的锁子还是那种最古老的黑金色的锁，很明显已经很多年了。 箱子从她小时候有记忆起就跟很多物品一样在家里放着，后来慢慢长大，很多东西都被替代，这个木箱却一直没被淘汰，仔细算起来到现在也该有十七八年了吧，比她也小不了几岁。 再后来，锦城遭遇地震，家里的房子已经彻底不在，寻找遗物的时候，就找到了一些琐碎的物品，和这只箱子。 鹿萧把箱子从最下面拿了出来，她记得那只被压坏了的口琴就跟很多遗物一样放在这里面。 她拿起钥匙，伸手插进锁孔，旋转。 过去与现在，箱内与箱外，像尘封了多年的往事被缓缓揭开。 第四十六章 卧室里， 鹿萧坐在书桌前， 把箱子打开。 里面其实并没什么贵重的东西， 当年地震过后，舅舅陪她回家，老巷子里， 周围一连串挨着的房子全都倒塌，灰尘飞扬， 砖瓦破裂， 几乎都挤在一起， 根本难以分辨。 在老房子倒塌的废墟上找了整整两天，其实也没找出多少东西。 除了一些到处的瓶瓶罐罐， 随处可见破碎的家具衣服外，唯一几个能值得收藏纪念的就是她那只已经被压坏了的口琴，妈妈一条断了的项链，家里的一本老相册。 以及爸爸书房位置一个柜子里面的倾倒出来的几本书籍文件。 这么多年来， 她其实已经把这个箱子翻了很多遍了，小时候刚开始接受不了父母去世，总是没事就拿出来找找看看，好像那样才能让她觉得他们还陪在身边。后来慢慢长大， 悲伤随着时间冲淡， 箱子也落上尘埃，被藏在她记忆里的一角。 上次把这些遗物翻出来的时候还是去年她生日那晚。 鹿萧从里面拿出那只银灰色的口琴， 只有二十几公分，细细长长， 被找出来的时候琴身已经变形，现在也有锈迹斑斑，她以前试过好几次，已经没办法吹出正常的音调了。 不知道有没有可能拿到哪个乐器店去修修？ 口琴下面放的是那个老相册，米色的雕花硬板封面，很厚实，像a4纸那么大，找遗物的时候，最幸运的大概就是找回了这本相册，并且里面的照片大多都完整地保存在一起。 第115页 相册里，有她小时候的百日照，一岁照，爸爸跟她在公园的游乐场骑旋转木马，还有在老家门前他们一家三口，拍的全家福。 每看到一张照片，回忆的一幕幕好像就会在脑海里重演。 鹿萧一张一张往后翻，除开他们一家三口的，还有一些爸爸妈妈年轻时的照片，舅舅的少年照，甚至还包括几张大概是父母工作时跟朋友的合照，里面很多人她都不认识。 她看着看着就不自觉嘴角弯起，直到看完最后一页，才把相册放到书桌旁边，然后把箱子往前拉了拉，准备去找其他东西。 可箱子太重，书桌位置紧恰，她这一动，突然把一边的相册给挤得掉在桌子下面。 鹿萧弯腰去捡，却发现有一张照片恰巧被抖了出来，正躺在地上。她伸手把照片拿起来。 她有点疑惑，好像没怎么见过，是爸爸年轻时的工作照。 可能也是因为相册比较大，很多老照片都很小，空间不固定，有时候就会有几张挤在一起，尤其是父母很多不重要的工作合照，都被放在最后面，大概她以前也没怎么注意。 眼前这张照片上，人很多，男男女女足有十几个，站成两排。 彼时，爸爸还非常年轻，不过二十七八岁的样子，精神抖擞，意气风发，虽然站在边缘，却仍在一群人中显得极为出彩。 鹿萧笑了下，从小她就觉得她爸爸长得很帅。 照片的背景好像挺眼熟，她凑近，才发现一群人身后的建筑物上居然有‘锦城天文台’几个字。 鹿萧愣了愣，又对照着照片上十几个人穿得统一的工作服，她皱眉仔细辨认了好一会儿，才发觉，衣服左侧的印章上隐约也能看出天文台几个字。 所以，这些人都是天文台的工作人员？ 可是不可能啊，爸爸明明跟天文台没有任何关系。 她奇怪地把整个相册又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想再找出几张相关的照片，却怎么都没找到。 鹿萧心里很疑惑，拿着那张照片又看了好一会儿才把它放下。 然而…… 刚放下一秒，脑子里却好像陡然有张脸闪过，很眼熟。她愣了一秒，又迅速把那张照片重新拿到眼前，很快就注意到了那个人。 照片左侧第一排，站着一个女人，三十出头，相貌出色，身材苗条，笑得温柔典雅，很有气质。 这个人…… 鹿萧皱眉，心里是满满的抑制不住的惊讶，如果她没有看错，这……好像是周淮初的母亲？ 她记得她曾经在周淮初的书房看到过他妈妈的照片，她妈妈是那种几乎一眼看去就会让人忘不了的气质美人，更不必说他眉眼间还与她有两分相似。 因此，她基本上可以十分肯定这就是他母亲。 可是，越是确定鹿萧反倒越迷惑和震惊，她听周淮初说过他母亲是跟他一样从事科研工作的教授，这个她一直都知道，她出现在天文台并不稀奇。 然而，为什么会跟她爸爸牵扯在一起？她怎么都觉得应该是八竿子打不到的两个人为什么却会出现在同一张照片中。 不知为何，鹿萧脑海里突然就想起周淮初前段时间的异样。 明明没发生什么事，可她却无限紧张了起来，好像有什么东西憋在胸口，极为难受。 鹿萧抿了抿唇，迅速放下照片，看了下箱子里剩余的物品，那都是地震后，从爸爸书房位置的一个还没被完全损毁的书柜里找出来的文件，还有几本爸爸手写的中学物理备案。 曾经觉得这完全只是留一个跟爸爸有关的念想，因为都是一些工作资料，她几乎没什么兴趣去翻看，整理好之后，就静静地躺在箱子数年。 然而此刻，鹿萧盯着这些东西看了好一会儿，却总觉得心里有一股没来由的烦躁。 鬼使神差地，她伸手用力搬起整个箱子，反过来倒扣。 顿时，箱子里所有的资料，文件，物品齐齐倒在卧室地板。 她蹲下身子，挨个去找，试图找出一丝丝和天文台，和周淮初妈妈有关的任何印迹。 可是很难，全都是一些很普通的物理，学校，教书等相关文件，她就是再傻也能分辨出来这些都没什么用。 鹿萧泄气地坐在一边，刚想把这些东西收拾起来，却陡然发现那几份署名为物理备案的资料夹里，有一个下面好像还有一个棕色的纸袋。 纸袋折叠在一起，跟几个棕色封面的备案本几乎一模一样。 鹿萧迅速把纸袋抽出来，上面写了两个字，档案。 她没有丝毫犹豫地把里面的文件一一翻开，刚拿出第一张，一眼就看到了几个词：上诉，陷害，法院。 然后又准确地抓住了两个名字：鹿良山，赵明芝。 她心脏急速跳动，总觉得有天大的秘密藏匿其中。 她几乎是屏住呼吸去读里面的内容，等一口气看完档案里所有的文件之后，事情的经过已经一清二楚。 鹿萧几乎瘫倒在地，她大脑一片空白，已经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长长久久地愣怔之后，鹿萧才回过神来，然后所有复杂的情绪——震惊，愤怒，悲伤，怨恨尽数袭上心头。 她低头再看了一眼那三个字，赵明芝。 如果她没记错，周淮初书房里那张全家福的照片底下一角就写着他们一家三口的名字：周启昌，周淮初，以及…… 第116页 赵明芝。 事情发展到这里，鹿萧已经完全明白了。包括之前一些搞不懂的事情，现在好像也都可以瞬间把发生的一切联系到一起。 怪不得那天周淮初会突然对那部狗血剧那么感兴趣；怪不得他会那么郑重地说什么‘如果他是男主’的话；怪不得他会那么执拗地说他不喜欢锦城甚至要她跟他一起出国；怪不得…… 他会再三表示，如果有一天她因为一些事想要离开他…… 虽然她并不知道他是怎么弄清楚这些细节的，但有一点，她几乎可以断定——周淮初早就知道了这件事，可是却一直在隐瞒她。 卧室一片狼藉，鹿萧坐在地板上，整件事情可怕可笑的程度，已经让她呆滞地做不出其他表情。 她心脏揪在一起，思绪震惊而慌乱，直到凌晨六点多，她才艰难地动了下僵硬的身体。 她面无表情地把地上最初那些东西一个一个整理好原封不动的放进箱子，再把箱子锁好放到书柜下面。 然后把单独拿出来的那张天文台门口的照片跟那封档案装进包。 * 十二点不到，鹿萧已经到了江临，拿出钥匙，开门，进了周淮初家里。 他还在加班，屋内没人。 她径直走到书房，打开之前那个书架，从最里面拿出那张他的全家福。 上面那个女人笑得温柔优雅，跟那张天文台照片里的不正是同一个人吗？ 鹿萧内心难过地几乎想笑，明明知道已经不用再去证明，刚刚却还傻傻地仍然侥幸地想抱着一丝希望觉得自己是不是搞错了？ 她怎么都没想到，昨晚睡前他还温柔地跟她聊天，他们还互道晚安，她一直沉浸在幸福之中。可一夜之间，老天爷就跟捉弄人似的，一盆狗血当头泼下，完全让她不知所措。 从书房出来，鹿萧坐到客厅，给周淮初发了条微信。 鹿萧：我到江临了。 周淮初迅速打电话过来，语气有一丝诧异又有点惊喜：“怎么这么早来了？我以为你明天才回来。” 她‘嗯’了一声。 周淮初笑了下：“来了正好，访问团等会儿就走了，我下午应该能早点回去，你在家等我。” 鹿萧勉强牵起嘴角，“好。” 此时此刻，她悲哀的发现，自己居然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话，不过还好，他似乎很忙，很快便挂了电话。 下午四点，周淮初果然提前下班，刚进门，看到她站在客厅，他似乎什么都没觉察到，只径直走过去，跟平日里一样，搂住她的腰，把她圈到自己怀里。 他语气很撩人：“想我吗？” 鹿萧没说话。 他好像也不在意，又极为宠溺地揉了揉她发丝，问她：“饿了吗？对面商场新开一家餐厅，中午你打电话的时候我订了位置，等会儿带你去吃。” 鹿萧仍然没出声，也没其他多余动作。 他抱了一会儿，又把她从怀里稍稍拉开，然后抬起她下巴，他眼里情愫尽显，看着她的唇，低头吻了下去。 可刚吻一秒，鹿萧就推了他一把。 他一愣，随即又微微笑了，捏着她的脸蛋：“怎么，几天不见害羞了？” 她抬眼，没什么表情，只定定地望着他，然后说。 “周淮初。” 她叫他，声音很僵硬，语气也再没有之前那样温柔缱绻。 周淮初微微怔了下，这才发觉她的异样。 他心口一跳，便问她：“怎么了？” 鹿萧盯着他的眼睛，缓缓抬手，把手里的照片递到他眼前，单刀直入地问：“你认识照片里这个人吗？” 第四十七章 客厅静得出奇。 鹿萧手里拿着的是那张天文台大门前的照片， 有她父亲， 也有他母亲。 照片里明明十几个人， 可他却一眼看到他的母亲赵明芝。 周淮初喉头不自觉发紧。 两秒后，他唇角浮起一丝极涩的笑，嘲讽地说：“其实我早该知道会有这一天， 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他虽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可这句话出口根本无需多言。 鹿萧最后一丝希冀落空， 她一字一句说：“所以， 你真的早就知道了？” 但是却一直瞒着她！ 周淮初点头：“是。” “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很坦白， 直接说：“怕你会离开我。” 鹿萧心底一酸，忽略掉他低落的语气， 问：“那你就不怕我早晚会知道吗？这种事真能瞒我一辈子？” 周淮初唇边有淡淡的自嘲：“萧萧，你觉得在你面前，我可以做到那么理智吗？” 他牵起一抹极为勉强的笑：“我是怕，可是却也难免有侥幸心理， 我以为当年的人都已经不在，只要我不说，你大概也不会知道。” 鹿萧沉默了许久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她把从家里带来的那封档案递到周淮初面前：“这是从我爸爸的遗物里找到的。” 她苦笑了下：“我一直以为我爸爸就是个普通的中学老师， 现在才知道他年轻时候那么厉害， 竟然是锦城天文台的研究员，最不可思议的是他还跟你妈妈在一起工作， 不过他应该算比较出色的后辈吧，你妈妈当时已经是教授了。” 第117页 “回过头仔细想想， 其实很多东西都是有迹可循的，我现在才明白小的时候，跟爸爸一起在院子里看星星，为什么他会对着远处的星空经常露出那种我当时还看不明白的黯然神伤，还有我妈妈，有一次学校组织我们去天文台的科技馆参观，回来之后我特别开心地在饭桌上说着我见识到的东西，可是平时总是陪我热情聊天的父母却意外地一起沉默……” 她越想心里越觉得难过。 周淮初从她手边接过那封档案打开看了两眼。尽管他并未仔细看完，可仅从前面的一些内容就清楚地记载了当年的天文台教授赵明芝是怎么盗用她组里最有天赋的研究员的学术成果，事发后又怎么反过来设计陷害，一步步让鹿良山身败名裂，最后又是如何联合别人在鹿良山提出上诉时，利用他的家人威胁他主动接受处罚，放弃上诉…… 档案袋里装的那叠文件就正是鹿良山当时准备上诉的材料。 原本一个物理届天才就这么毁在她手里。 呵…… 恐怕到现在都没人知道，当年人人敬重的赵明芝教授居然是个欺世盗名的大骗子。 事情到这里，周淮初心里讽刺至极，哪怕是他对母亲的所作所为也是极为不耻。 良久，他开口：“恨她吗？” 他指的是他母亲。 鹿萧顿了顿，坦诚说：“是。” 她从小是在充满爱意的家庭长大，一直生活的幸福快乐，尽管父母离世，可在之后的日子里也没有缺少丝毫亲人的爱，她前二十年的人生里几乎没有怨恨这个词，可现在面对这种事情，她却不可能做到熟视无睹。 “嗯，我知道。”周淮初说，“这本就是她做错的事，这么多年来对于你父亲的伤害现在也没有办法去弥补，你怎么恨她都可以……” 他握着她的肩，极为恳切地说：“但是，不要恨我。” 鹿萧摇头，语调很平静：“没有，我没有恨你，这不是你的错。” 他一顿，随即有点紧张地问她：“真的吗？” “嗯，真的。”她点头。 她话音一落，周淮初心下立刻一松，迅速把她拉到怀里，他下颚温柔地磨蹭她发丝。 “萧萧，我爱你。” 鹿萧没说话。 他低头很认真地看她，“说你也爱我。” 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放心。 鹿萧抬眼，毫不躲闪地对视他希冀的目光：“周淮初。” 她说：“我爱你，很爱你。” 他一愣，眼里迅速浮现亮光，脸上也几乎有一丝欣喜闪过。 他刚想说话，可下一秒，鹿萧又再度开口：“可是，无论我多么爱你，这件事横在我们中间，我也无法说服自己继续跟你在一起。” 周淮初身体一僵，“什么意思？” 她咬了咬唇，别开脸，不看他：“你知道的。” 刚才还未及眼底的欣喜瞬间消失殆尽。 他定定抬眼，往日那双深棕色的眼眸里，刚刚那一丝亮光也渐渐散灭，随之而来的是一汪深潭里异于往常的平静。 他直直注视她的眼睛，仿佛要将她看进灵魂深处。 “所以，你还是打算不要我了？” * 下午五点，客厅有落日的余晖照射进来，却再也不像以前那样柔和美好。 他用那种低落失望的语气，说出那样一句话，让她近乎产生了一种她很残忍而他很可怜的感觉。 鹿萧整个身心都难过地揪在一起，可是纠结许久，最终却只能说：“对不起。” 三个字，已经无需多言。 周淮初皱眉，眼里是至极的痛苦，他胸腔晦涩难耐，喉结上下涌动，长久的沉默之后。 他脊背僵直，淡淡的，平静的，却不容拒绝地开口：“我不同意。” 鹿萧看他，一时哑然。 他一向是个做事极为成熟冷静的人，在她面前也一直很温柔体贴，从没勉强或阻挠过任何她的想法，可这次，却突然间像个孩子一样幼稚，倔强，明明知道他们之间的问题有多严重，他却仍然执拗地重复了一遍：“我不同意。” 鹿萧咬了咬唇，低着头，不想看他这个样子。 “这种事情你同意与否也没有意义。” “怎么没有意义？！” 他皱眉看她，试图用一切其实并不那么有道理的话来尽力挽回，“我说不行就是不行，难道你忘了，你说过不管发生什么，永远都不会抛弃我！” ‘抛弃’这两个字眼太过刺耳，她连听都不想听。 “我没有。” 周淮初盯着她：“没有什么？你现在不就是打算离开我吗？这还不算抛弃？” “萧萧，你答应了我的求婚，就不能反悔。” 他拉起她左手，想放在她眼前提醒她，可却陡然发现，她细长白皙的手指上，已经空空如也。 他心里顿时一惊，嗓子干涩，艰难地吞咽了下，问她：“戒指呢？” 鹿萧敛了双眸：“我放到书房了。” 不用多说，他也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第118页 也许已经到了崩溃的临界点，这次，周淮初反倒半天都没再说话。 鹿萧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抬眼，尽量平静地看他：“周淮初，如果我不知道这件事，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可是我知道了，我就不可能做到视若无睹，我现在也没办法心平气和的来面对你，如果我不管不顾继续跟你在一起，那样子我会觉得对不起我爸，我一辈子都不会心安，而这个心结也会永远隔在我们中间。” “这件事换做任何一个人身上，恐怕都没法忽视父母的伤害，轻轻松松就跟仇人的儿子在一起。” 他下颚绷紧，仍然没出声，整个人沉默萧瑟地站在一边，完全看不出他的心思。 鹿萧静静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说：“我要回学校了。” 她说完，便拿起自己的包就要往门外走去。 可刚走到玄关，周淮初突然迅速过来，一把把她拉到自己怀里。 他眼里略过一丝慌乱：“我不许你走。” 他是那样一个高傲的人，可却近乎恳求地在看她：“不要走好吗？不要扔下我一个人。” 鹿萧挣脱了下，他却抱得越紧，像要把她揉进身体，他低头，留恋而慌张一遍遍地吻她的额头，眼角。 间或夹杂着他喃喃地重复，“不要离开我。” “周淮初，你这个样子我会很难受。” 他没回应，而她还在他怀里不停地挣脱。 在她面前他一向温柔体贴，可此刻，惶恐过头心底却忽然浮起几分怒气，他扣住她手腕把她抵到墙角，看着她的唇吻了下去。 可她分明蹙了蹙眉，迅速侧过脸，毫不犹豫地避开了他的吻，他的唇将将擦过她脸颊。 周淮初一愣，他们在一起这么久，面对他的亲近，她何时这样强硬地拒绝过他？ 他松开自己的手，嘴角也浮起一丝晦涩的笑：“不让我碰你吗？” 她没说话，脸侧在一边，完全不敢看他的眼睛，好像只一眼她就要崩溃。 鹿萧：“你真的要我心里难受死？” 他闭了闭眼，抱着她的身体，双臂收紧了几分，然后又把她放开，整个人像突然颓废了下来。 周淮初自嘲地笑：“你赢了，我的确看不得你有丝毫难受，是我不好，我只自私地想把你留在身边，却没想这件事把你夹在中间会让你有多为难。” 他嘴边一抹苦涩：“你说的对，换作任何人，恐怕也没办法接受跟仇人的儿子在一起。” 他英俊的面容崩在一起，终于平静地开口。 “我尊重你的决定。” “但是萧萧……” 他看她的眼睛，说了最后一句话，“无论怎样，我会等你。” * 从小区出来，回学校的路上，鹿萧再也没忍住，从今天凌晨知道事情真相，她一直被各种震惊，愤怒，不可思议的情绪占据，几乎忘记了悲伤。可现在在见完周淮初之后，突然所有难过齐齐袭来，整个人抑制不住地哭了出来。 一路奔回江大，国庆假期，学校里人很少，宿舍也没人。 鹿萧趴在桌上，低低的啜泣。 晚上的时候童菲突然也提前回校，看到她时，童菲很惊讶：“你怎么也来了？” 童菲说：“你之前不是说国庆假期要跟你家周大帅哥出去玩吗？” 鹿萧勉强笑了笑：“不想去了。” 她这样的表情，童菲迅速捕捉到异样，“怎么了？” 童菲绕着她仔细看了一圈：“萧萧，你哭了？” 她不说还好，这么一说，鹿萧反倒又控制不住，眼泪好像又想往外涌。 可她仍然摇头：“我没事。” 童菲无语：“别撒谎了，你根本没有撒谎的技能。” 她问：“你跟周淮初……你们吵架了？” 鹿萧没说话。 童菲叹了口气，拍拍她的肩：“好吧，你不想说就别说了，但是别气着自己啊，也别把什么都憋在心里憋出病了。” 鹿萧：“我知道。” 童菲看她一脸抑郁的样子，在一边打开电脑，说：“别光坐那儿想那些不开心的事了，越没事干越爱胡思乱想，过来跟我一起追剧！” “我最近发现一部虽然很狗血，但看着真酸爽的年度青春虐恋剧！看得我停不下来。” 鹿萧突然问：“什么剧？” “就那什么我跟你什么的约定，哎呀名字还挺拗口的。”她边想，边把剧集找出来，说，“喏，就这个。” 鹿萧看了一眼，正好是她上次跟周淮初谈论的那部剧。 距离上次谈论已经一个多月了，剧也早已经完结，结局也自然是像她之前说得那样大团圆。 只是电视剧毕竟是电视剧，跟现实总归是不一样的。 鹿萧说：“这个剧我之前追完了。” “是吗？”童菲边打开一集便说：“我最近才刚看，现在刚看到女主要跟男主分手那里。” 鹿萧心莫名一跳。 童菲随口吐槽：“这编剧怎么想的这种故事，你说现实里会有这么巧合的事吗？也就电视剧才敢这样写吧，相爱的人最后却发现父母居然有巨大的恩怨。” 第119页 鹿萧‘嗯’了一声，过了会儿，又突然很认真的问：“你说现实里要是真发生类似的事，甚至比这个恩怨还深，那该怎么办？” 童菲停顿了下，还真想了想回答她：“现实要是真这样那男女主肯定就真拜拜了，毕竟谁能接受父母被害，跟仇人的孩子谈恋爱？我看过网上的剧透，这剧最后也就是双方父母解了心结，一方原谅了一方，两个主角才在一起的。要是现实，哪来那么多原谅。女主要是不心疼自己父母舔着脸跟男主在一起，早被人骂死了吧。” 鹿萧很勉强地笑了下。 说得其实挺对的。 她要是不管不顾跟他继续在一起，她自己也原谅不了自己。 * 国庆假结束，时间迅速来到了十月中旬。 鹿萧每天除了上课就是把自己关在图书馆上自习，好像生怕脑子有一丁点儿空闲的时间，就会忍不住想起周淮初。 其实起初的几天，他还给她打过几次电话，不过她都没有接，她怕自己会忍不住想去见他，会忍不住沉溺在他给的温柔里。 她想起那天她走之前，他说得最后那句话——我会等你。 多么沉重的四个字，可她却受不起。 * 晚上周淮初从院里出来已经是九点多，小陈过来接他。 周淮初坐在车里，一路无言，他看着窗外，整个人一动不动，脸上也没什么表情，淡漠的像一个雕塑。 借着车窗外路两边急速闪过的灯光，小陈从后视镜里偷偷看了周淮初一眼。 他在他身边做司机这么久，一直都知道他是个外冷内热的人，平时虽然话少了些，可其实却意外地很好相处。 只是…… 小陈心底有些奇怪，最近总觉得周先生哪里不对劲儿，具体他也说不上来，只是发现他好像变得比以前更加沉默。以前虽然面上看着高冷但实际上很绅士有礼，偶尔还会与人开个玩笑，可不像现在，整个人完全像冰封了一样，从头到脚，不苟言笑，连带着发梢似乎都透着一股冷厉的气势。 整个一周周先生每天都加班到很晚，接来送去，总是被低气压环绕，他甚至总共没见他说过几句话，天天如此，他都觉得瘆得慌。 联系到最近也没见过那位鹿小姐，小陈也是结了婚的人，稍微想想，就只当是小两口吵架了。 他这么想着，车恰好快开到了江大，最近每次路过江大，周先生总是让停在校门口不远处等着，等什么，小陈其实心里也清楚，只是等了这么多天，却从没见那位鹿小姐出来过。 想到这里，小陈刻意放慢速度，车极为缓慢地行驶过江大，他又从后视镜看了一眼。 果然，周淮初正侧头看向校园，他眉头微蹙，脸上也终于有了一丝起伏。 车子在将将要越过江大继续驶向前方时，周淮初突然开口：“停车。” 小陈应声，车子停在路边一棵树下。 周淮初说：“你先回去休息。” 小陈犹豫：“可是一会儿……” 周淮初似乎也明白他的想法，他解释：“我会打车回去，你不用管我，我有事。” 小陈原本还想再说什么，可老板发话，他也只好点头照做。 周淮初从车里出来后，直接向江大校园走了过去。 夜色里，他孤独的身影仿佛与周遭的黑暗融为一体，透过车窗看去，有那么一瞬，小陈觉得，他的老板怎么挺可怜的。 不过也就真的只存在了一瞬间，小陈顿时就打消了这种可笑的念头，有钱有颜有别人羡慕不来的工作，哪来的什么可怜…… 他还是可怜可怜自己的房贷吧。 开火，发车，迅速驶离江大。 周淮初独自一人走在江大那条通往废弃篮球场的小路上，九点多，这条路上人很少。 他想起他第一天见到她那个晚上，从酒吧送她和室友回学校，她跟他当时就走在这条路上，那会儿谈起他毕业快十年，她居然很惊讶地毫不掩饰地说他老。 思绪及此，周淮初唇角忍不住稍稍弯起，可马上，他又缓缓敛了笑意。 很多事情，越有对比，才会发觉失去有多么痛苦。 秋日的夜晚，有风吹过，带着丝丝凉意，浸透他心底。 再往前走了几步，才发现已经不知不觉走到了后面的几栋宿舍楼，他记得她之前好像有说过她住的宿舍是9号楼，她们宿舍的阳台正对着一个篮球场。 此刻，对面那栋楼上正好写着个9号公寓。 那是整个学校最后一栋公寓，后面紧挨着的的确就是篮球场。 按照她的叙述里大概的方向，周淮初左右看了下，最后在公寓后方的一棵树下站定，刚好在那个篮球场前面的正中央，周围没什么人。 他侥幸地想，她会不会路过阳台时或者透过窗户一眼就能看到他？ 前面七八米远的公寓正门前，时不时有学生从外面往回走，昏暗的路灯光下，他定定地注视了一会儿，抱着一点点希望，试图从那些三三两两的人里找到她的身影。 每出现一个人他都会看一眼，足足看了二十几分钟。 可是没有。 周淮初皱了皱眉，心下有些烦躁，他伸手点了一根烟，指间烟雾缭绕，稍稍缓解了纷乱的思绪。 第120页 他抬头又看向对面整栋楼，十点不到，几乎每一层的宿舍都灯光明亮，可那么多盏灯，到底哪一盏才是照着她的？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有脚步声响起，隐约有女生的谈话声。 待她们走进，那两女生明显看到了周淮初。 借着一点路灯光，周淮初瞥了两人一眼，随即又淡漠地收回视线，整个过程脸上没有丝毫起伏。 夜色，男人，烟雾。 大约这场景实在太魅惑，那两个人都是一愣，呆呆地看了他好几秒，这才转身，可往前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回过头再看了看。 女生小声惊叹：“学校有这种人物？” “不知道，但是，真的好帅啊。” 一直到进了宿舍楼，那两个人还在不停议论。 “看年纪不像本科生吧。” “别想了，也许人家在下面等女友呢？！” “唉，可是真的是个好有感觉的男人……” 鹿萧刚从卫生间出来迎面就听到那两个人的对话。 她愣了一秒，脑子不知为何，瞬间就闪现出周淮初那张脸。可马上又觉得自己可笑。 回到宿舍，鹿萧直接躺上床，其余几个人也都在安静地各自玩手机。她睁着眼睛看着宿舍的天花板，沉默了几分钟，终于还是起身。 她迅速下床，径直走到宿舍后面的玻璃门，掀开窗帘，推开门，走出去。 鹿萧站在宿舍阳台上，往外看去。 尽管光线昏暗，她仍然一眼便看到对面那棵梧桐下，陷在一片阴影中的周淮初。 近日天气不好，远处天空星光黯淡，秋日的夜色里，有梧桐叶从空中飘落。 人与景。 整个画面，孤独而萧瑟。 第四十八章 周淮初也几乎在一瞬间便看到了她。 他正对面的某间宿舍， 她披散着长发， 瘦小柔弱的身影站在楼上。他甚至看不清她的五官， 却很肯定她也在看他。 他在一楼草地，而她在四楼阳台。 夜幕之中，遥遥相望。 陡然就有点心酸。 周淮初手里攥着手机想给她打个电话， 想让她下来，想抱抱她， 却终究没有打下去。 他唇角稍稍上扬， 对着上方的鹿萧， 在夜色里露出一抹很温柔的笑。 鹿萧一愣，借着篮球场哑黄的灯光， 隐约看见他故作笑意的面容，她鼻尖一酸，没敢再看下去，转身进了宿舍。 拉了窗帘， 隔绝窗外的一切。 躺在床上，强迫自己入睡。 周淮初又独自站了一会儿，他自己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好像觉得多站一会儿就能多感受她的存在。 在夜风中又燃了根烟， 静静吸完， 他才又顺着那条路走出江大。 * 十月底的时候，江临一年一度的高校篮球赛进入尾声， 据说往年的冠军争夺赛总是毫无疑问地在理工跟科大之间产生。而身为江临高校top1的江大，却屡屡在体育届败北。 然而今年却不知走了什么运， 一路披荆斩棘，势如破竹，出人意料地挺进了决赛。 一众江大学子简直要激动地泪洒球场。江临高校篮球联赛开展了十年，这可是历史唯一一次啊！平日不关注这些体育信息的文科少女也纷纷表示要去加油助威。 上午十一点多，俄语系下课之后，几个人走在路上，童菲说：“昨晚跟你们三个说的事都记住啊，今天下午哪儿都不能去，乖乖跟我去体育馆！” 徐思雨和方婷婷都一一点头：“知道了，你说八百遍了。” 鹿萧倒是愣了下，问她：“怎么了？去体育馆干什么？” 童菲很无语：“看来我昨晚说得话你根本就没往心里去啊！” “你说什么话了？”鹿萧疑惑。 这下不止童菲，徐思雨和方婷婷也狐疑地看她：“萧萧，你不觉得你最近很奇怪吗？整天心不在焉，就跟丢了魂儿似的。” 鹿萧淡淡笑了下：“还好吧。” 她又问：“到底去体育馆干什么？” 童菲重新跟她解释一遍昨晚已经说过的话。 “你知道我们学校进篮球赛决赛了吧？” 鹿萧点头：“知道啊，怎么了？” “他们两天后要正式比赛，今天下午在体育馆有场热身赛。” 鹿萧奇怪：“可是……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方婷婷瞪她：“鹿萧同学！你到底有没有点集体荣誉感？我们当然是给他们去加油助威了！” 徐思雨嘿嘿直笑：“再说了，这不还能看到许多帅哥吗？” 方婷婷嗤笑一声：“得了吧，别人看帅哥还行，萧萧整天对着周淮初那张脸怕是早免疫了吧。” “也对……” 提起周淮初，徐思雨突然想到什么，随口问道：“萧萧，你是不是跟你家大帅哥吵架了？最近都没见你出去约会……” 鹿萧没说话。 童菲看她明显不想聊这个话题的样子，伸手推了推徐思雨，偷偷提醒她。 徐思雨顿时反应过来，觉得自己是不是说了不该说的话，便立刻转移话题：“啊……那我们先去吃饭吧，等会三点直接去体育馆。” 第121页 见鹿萧最近一直一脸抑郁的神情，童菲叮嘱她：“你今天下午必须去！别给我想什么理由，体育场的气氛很热烈，换换心情也是好的，再说你就当帮我表弟加油喽！” “你表弟？”这又是谁？ “我表弟在校篮球队，这次比赛的主力啊！” 鹿萧点头：“知道了。” 几个人边说边往餐厅走去。 俄语系的教学楼通往学校餐厅的路上，要越过大半个校园，她们走在路上说说笑笑。 走到一半时，童菲却突然一愣，拉了拉鹿萧的胳膊：“萧萧。” 鹿萧不明所以：“怎么了？” 童菲说：“你往前看。” 鹿萧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她们站得位置是整个校园最中间的一个花坛，对面不远处是江大物理实验楼，有五六个人正从实验楼出来。 周围有三三两两的学生结伴路过。 鹿萧定在那儿忘了挪动脚步，徐思雨和方婷婷也顺着视线望了过去，顿时惊叹出声：“萧萧，那不是周淮初吗！” 她们一说话，鹿萧瞬间回过神，她眼眸微动，低声说了句：“我们走吧。” 方婷婷疑惑：“为什么啊？你不要去跟他打招呼吗？” 童菲拉着她们就走：“打什么招呼，没看人家跟一群老师在一起吗？很明显在工作，萧萧怎么去打扰？” 徐思雨：“也是哈，那我们……走吧？” 鹿萧点了点头，原本她们是要直接从物理楼那边通往学校餐厅的，但此刻她却拉着几个人转身，硬生生从另一侧的花园小道穿了过去。 等刚一站定，身边就传来徐思雨无语的吐槽：“你怎么见自己男人跟耗子见了猫似的，这么鬼鬼祟祟。” 鹿萧没说话，刚刚在外面她很怕被周淮初看到，几乎没怎么敢看他，等现在真正走到花园里，她才敢穿过层层树木直直地注视着他。 对面是一排排海棠树，十月底，叶子泛黄，零零散散的飘落下来。 秋日的阳光温柔明媚，树木枝叶相互掩映。 透过缝隙，周淮初跟一群中年男人站在一起，不知道他们再谈些什么，周围几个人都忍不住笑得十分开怀，而他虽没有像他们那样笑颜尽展，却也仍然挂着一丝淡淡的笑，很有礼貌地跟旁边人说话。 她正出神地看他，周淮初却突然抬头，像是有感应一般，朝着花园的方向看了过来。 鹿萧心里一跳，瞬间收回视线，侧过头，快速跟上童菲几个人往前走的脚步。 等过了一会儿，她平复心绪，再次朝着对面看去时，物理楼门前已经空无一人。 他应该没看到她吧。 这条路很狭窄，也很偏僻，平时路上人就很少，此时很多人还没下课，周围除了她们几个几乎没有其他人。 鹿萧跟在她们身后，低着头往前走，没走两步，却忽然顿住。 周淮初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就站在她们正前方，像是刻意在那等着。 看到这个情景，童菲眼珠子一转，立刻有眼色地说：“那个，萧萧，我们就不等你一起吃饭了，先走了哈。” 话说完，不等鹿萧说话，她迅速拉着徐思雨和方婷婷跑开。 等人一走，这条路上此刻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不知不觉，距离上次她在阳台看到他那晚已经过去半个多月。 周淮初很温和地笑了下：“饿了吗？我带你出去吃饭。” 鹿萧抬眼，刚才离得远不清楚，现在近距离看了，她才发现，他好像瘦了不少。 她摇了摇头：“不用了，我在学校食堂吃。” 周淮初‘嗯’了一声：“那我陪你。” 沉默了一会儿，鹿萧出声提醒：“周淮初，我们已经分手了。” 他顿了顿：“我知道。” “那你不要再这样子了。” 他没说话，好像想要抱她，可刚伸手对面就走过来几个人，一路有说有笑，走到他们面前时，还很好奇地看了几眼。 等那几个人走远了，周淮初说：“萧萧……” 他正想说什么，手机却又响了起来，他蹙了蹙眉，有点不耐地接过，然后淡淡说：“行，你们先去，我等会儿就到。” 很明显他今天是有工作来学校。 挂了电话，鹿萧看他：“不要耽误工作，我先走了。” 她没等他回应，就径直奔着前面的大路走去。 她并没去食堂，而是一路走回了宿舍，等童菲几个人回来之后，看到她还有点惊讶。 “咦？你这么早就回来了？” 徐思雨：“我还以为你会跟周淮初出去吃饭呢。” 鹿萧摇头：“没有。” “怎么，吵架还没和好？哎呀……你看看他刚刚那个样子明显半路来截你的，就那张脸你也忍心跟他生气？” 鹿萧笑了笑，不置可否，也不想讨论他。 好在她不说话，也没人再问。 等到下午四点，她们都跟着童菲来到体育馆看球赛，一场热身赛却也打的十分精彩。 童菲的表弟梁恺果然是这次校队的主力，人长得也不错，在场上打得很卖力，休息间隙也不忘时不时对着观众席展露笑颜，惹得周遭女生眼冒桃心，不停有人给他加油助威。 第122页 徐思雨边吃零食边星星眼：“你这表弟挺会儿来事啊！阳光大男孩一枚，要不是我不搞姐弟恋，早上去拔足倒追了。” 童菲哈哈大笑：“我要是把你的话告诉我表弟，又得够他在寝室炫耀一番了。” 方婷婷也来了兴趣：“你表弟哪届的？” “比咱们低一届。” “哪个系？” “物理系的，好像还是个什么牛逼哄哄的宇宙学专业？” 方婷婷随口提：“那不就是鹿萧她家大帅哥最强悍的领域？” 童菲愣了愣：“咦？好像还真是啊。” 徐思雨适时开口：“这次十年难遇进了决赛学校好像还挺重视的，就今天这场热身赛后面好像都有老师在看。” 童菲笑道：“毕竟江大学子被骂弱鸡书呆子骂了多少年了哈哈哈，学校年年体育倒数，就指着这次一朝雪耻。” …… 鹿萧坐在一边完全没什么心思看球，一场比赛一个多小时，她甚至都没看清梁恺到底长什么样子，也根本没听到她们之后的谈话。 比赛结束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夕阳西下，一群人三三两两地走出体育馆，等人快走完了，梁恺走到童菲面前跟她聊天。 对面一群大男生穿着一身白色球衣，身上冒着汗珠，发丝凌乱，却显得青春洋溢。 这样的场景鹿萧陡然就想到了她之前见过的周淮初大学时的那张照片，背景也是江大的篮球馆，也是那样意气风发，恣意张扬，浑身上下光芒外露，耀眼得不行。 他那时候应该也像这样是整个球场上最夺目的焦点，必然也会被万千少女崇拜。 思绪飞扬，她想着想着就忍不住唇角弯起…… 从外人眼里看着，就好像她正展露容颜对着身边的梁恺粲然一笑，或许她笑得太过明媚，就连梁恺自己也愣了愣。 下一秒，梁恺笑道：“怎么，看到帅哥傻眼了？” 鹿萧一愣，才反应过来问：“……怎么了？” 梁恺好笑地看了她几秒，又看看童菲：“老姐，你这室友有点可爱啊。” 童菲不耐地瞪他一眼：“呸，少拿你那屁话来唬学姐。” 鹿萧想起自己刚刚在发呆，有点尴尬地解释，“我刚才只是在想事情，根本没注意到面前站了人。” 梁恺笑了下，不知道听没听懂她的话，他站在她面前，鹿萧坐在座位上，他居高临下看她两秒，然后突然弯腰伸手，鹿萧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也躲闪不及，等反应过来时，他已经从她头顶拿了一片东西递给她：“喏……” 鹿萧狐疑地接了过来：“这是什么？” 她仔细看了会儿，才发现那是个长长的闪着光的丝线？ 她不解地看向梁恺，他耸耸肩解释说：“啦啦队刚才跳舞的丝带，掉你身上了。” 鹿萧：“……” 她皱了皱眉，心里暗骂一句神经病！ 童菲立刻啐他一脸：“滚滚滚，人家可是有主的人，收起你那些恶心人的招式，别整天见人就撩。” 童菲又对鹿萧说：“别理他，这家伙见了长得好看的女的都这样。” 梁恺无语：“老姐，有你这样吐槽自家弟弟的吗？” 几个人正说话着，身后突然一阵动静，梁恺看了看对面，吊儿郎当的笑意顿时收敛了不少，他站直了身体，礼貌地喊：“杨教授，周教授。” 周教授…… 鹿萧怔了怔，然后回头。 周淮初不知何时，居然也出现在篮球馆，她不知道他看了多久，只见他面无表情地走了过来。 明明没发生什么，可鹿萧却忽然有点心虚地往后缩了缩。 周淮初极淡地扫了她一眼，又看了下她手里的丝带，没说话。 第四十九章 他们身边还站了其他几个老师。 那位杨教授笑得很和蔼热情， 跟球队的人随口说了几句话， 大意就是他们听说有比赛随便过来看看， 还表扬了他们这次给学校挣足了脸面，让江大扬眉吐气。 一群大男生受到鼓励，顿时个个笑得傻兮兮。 只有梁恺却看向周淮初， 语气正经了不少：“周教授今天是来指导新实验的吗？” 周淮初‘嗯’了一声。 梁恺丝毫没察觉出来不对，他看着周淮初的神情， 分明像追星女孩见到了自家爱豆， 崇拜地眼冒星光， 好像还特意想跟他再说几句话。 “我也是物理系的，您每一次发表的论文我都有读过， 很受启发。” 周淮初点点头，面色挺淡。 梁恺只好识趣地没继续说话。 他们在一边寒暄，鹿萧跟徐思雨几个人坐在座位上，周淮初就站在她旁边， 她低着头几乎不敢挪动身体。 等过了一会儿，没见他有什么动作，鹿萧才偷偷抬眼，可好像有感应一般， 周淮初忽然同时向她扫了过来。四目相对， 鹿萧却愣了一秒，他的表情很淡漠， 眼里很冷，是那种她从没见过的冷， 好像马上就要冰冻到她心底。 只一瞬，他又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整个过程脸上没有丝毫起伏，从头至尾也未跟她说过半句话。 第123页 鹿萧心里一颤。 几分钟后，周淮初跟着一群老师离开。 等人一走，童菲立刻问梁恺：“你认识周淮初？” 梁恺用一种很无语又很肤浅的眼神看她：“废话！物理系会有人不认识他吗？” 童菲又觉得奇怪，“你为什么要叫他周教授，他不是咱们学校的教授吧。” “回国前他是莫大的教授，虽然不是我们学校的老师，但以他的资历，我总不能直呼其名？而且学校不是让他来授课吗？他要是以后真来江大教书，我过两年就去考他的研究生，近距离跟偶像接触，得到他的真传，成为物理届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哦……你想得到挺美。”童菲怜悯地看他，“可惜，我看你智商不允许。” “……” 梁恺满脸不服气，“谁说的！” 童菲笑：“你看你偶像人家刚刚根本就不想搭理你。” 童菲这么一说，梁恺倒是想到了什么，看着体育馆外走出去的身影，有点古怪地说：“我之前其实见过他，上次学校让他来给学生们指导，他当时不像今天这样的，他面上看着不怎么说话，其实很平和，人也很幽默，跟学生们还偶尔开开玩笑，大家都很喜欢他，怎么今天这么冷淡……” 童菲乐了：“我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啊？”梁恺问。 “谁让你乱撩人？” 梁恺挠头：“什么意思？” “没什么。” 等人彻底走完了，她们才一起走出体育馆，时间已经六点，秋日的天色暗的挺早，外面已经有路灯亮起。 体育馆在整栋校园的末尾处，从大门出去，再往后就是一圈还未建起的空地，周围草木茂盛，有秋菊盛开，还有一圈泛黄的海棠树。 梁恺边走边说：“姐，今天我请你们吃饭，你们要吃什么？” 童菲扭头对她们说：“快点菜，这家伙是大款，机不可失！” “真的吗？” 童菲还没说话，梁恺笑道：“真的，你们随便点，就当感谢你们来给我加油助威！” 徐思雨和方婷婷顿时一乐，立刻商量着要去学校对面哪家饭店搓一顿。 梁恺突然侧头看了鹿萧一眼：“哎，美女，你呢？有什么想吃的？” 鹿萧说：“我随意，都可以。” 她话音刚落，没走两步，周淮初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径直走到她面前，拉着她的手就把她拽到那一圈海棠树边。 其余几个人一时没反应过来，都愣愣地看着他们的身影。 鹿萧挣脱了下：“你干什么……” 他一个字也没说，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然后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扶着她颈项，不给她任何反抗的机会，低头直接吻了下去。 不远处站着的几个人都惊呆了！ 方婷婷低声叫：“啊啊啊……” 徐思雨星星眼：“md！太帅了！谁来强吻我啊！” 梁恺整个人都傻眼了：“姐，这什么情况？” 童菲笑嘻嘻：“情况就是，我看你以后八成是考不上你偶像的研究生了。” 梁恺睁大眼睛，还没回过神。 童菲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拍拍他的肩：“弟弟啊，听老姐一句劝，别整天见人就撩，谁知道你撩的是不是你未来师娘呢？！” “师娘？” “是的。” “……” 梁恺哭唧唧，怎么会这种样子啊！ 童菲拍了他一把：“别看了，这么多人在这儿电灯泡太闪了，赶紧走！” 她话说完，几个人马上识相地离开。 * 深秋的晚上，寂静的夜色，学校最后面那片荒草杂生的空地上，周围几乎看不见人影。 他抱着她强硬又贪婪地吻了很久，双唇紧贴，他毫不费力便顶开她牙关，然后渐渐深入，像要把这一个月来的思念尽数化于唇齿之上。 鹿萧睁着眼睛不断地想要推开他，却始终没能让他有丝毫松动的迹象。 周淮初看了她一眼，好像嫌弃她不专心，他扣住她的腰把她更近地带向自己，夹杂着一丝苦涩，舌尖用力地来来回回扫荡。 他一向是个很冷静自律的人，可这一刻什么冷静什么理智全都灰飞烟灭，他只知道他嫉妒，发狂的嫉妒，明明心里很清楚她跟刚刚那个男生根本没什么，却仍然忍不住生气。 气她对着那个人笑，还笑得那么灿烂。 气她刚刚连看他都不看，还装作不认识的样子。 气她还准备跟着那个人一起去吃饭。 活了快三十年，他觉得自己突然间变得很幼稚，很傻，就算是儿时好像也没有这么毛躁过，明明知道这样不对，可他还是控制不住地想要爆发。 鹿萧皱着眉，怎么都无法挣脱，只能任由他在她唇上为所欲为。良久之后，终于趁着他意乱情迷间，用力推了一把。 她有点生气，语气也有些凌乱：“你不要这样子。” “哪个样子？”他故意问，作势又想亲她。 第124页 她却迅速别开脸，平复了下呼吸：“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为什么？” “我不想看到你。” 周淮初扭过她肩膀，低头想跟她对视，“萧萧，你看着我，你说实话，真的不想见到我吗？” “真的假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一看到你，就会想到你妈妈做得那些事。”她转过头，毫不畏惧地盯着他的眼睛，直白地说，“周淮初，我心里有怨气，你不明白吗？” 他喉结上下翻滚，想说话却堵在胸口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鹿萧脸色很平静：“其实你不来找我，我一个人在学校也没有那么难过，可是一见到你我心里就会难受，看到你这个样子我会更难受。” 她这番话说完，周淮初身体顿时变得僵硬，嗓子也有点干涩，长长久久的沉默之后，他才缓缓开口。 “对不起，是我不好。” 他的确不该这样子，明明很清楚她心里的纠结，却还总是让她为难。 他整个人像突然垮了下来，昏黄的路灯光映在他脸上，晦涩痛苦的表情她看得一清二楚。 秋风萧瑟，如同他此刻僵直的背影。 临走前，周淮初说了最后一句话：“我答应你。” * 大约那天晚上是彻底消灭了他心里仅存的一些期冀，此后很久鹿萧当真都没有再见周淮初出现过，舍友看她整天的状态，也或多或少都猜到了什么，都很识相地对周淮初这三个字闭口不谈。 今年江临的冬日来的极晚，直到十二月底才堪堪下了第一场雪，整整持续了三四天，气温直降到零下十几度。 因为临近寒假，雪停之后，这个周末，室友们一致商量着要去西山滑雪。 鹿萧想起她和周淮初当时在西山看流星雨的情景，便跟着她们一同前往。 雪下之后，整个西山银装素裹，分外妖娆。 因为是周末，滑冰场人也很多，她们进场的时候，刚好有人从里面出来，走近之时，童菲戳了她一下说：“你看对面有个帅哥好像在看你。” 鹿萧愣了下，抬眼看去，隐约发现有个挺眼熟的人就站在对面。 那人应该也看到了她，擦肩而过时，还向她点头示意。 鹿萧一时没反应过来，只淡淡笑了下，等走开之后，才忽然想起那好像是之前她在西山见过的周淮初的一个朋友，好像是个地质学家，叫江途。 童菲来了兴趣：“谁呀？认识？” 鹿萧简单解释：“一个朋友的朋友，也算不上认识。” “哦哦。” 她心想是不是周淮初也在，进滑雪场的时候还特地到处留意了下，不过并没有，她这才反应过来，他的腿根本不适合做这种运动。 童菲和徐思雨玩得很娴熟，方婷婷跟鹿萧技术就显得生疏许多，时不时引起一阵笑声。鹿萧有点尴尬，她心思也没在这个上面，几番下来，告诉她们说她要去酒店等她们，出来的时候直接打电话联系。 童菲几个人正玩得兴起，随口就说：“好的好的，知道了。” 也没人再管她。 从滑雪场出来，鹿萧并没回酒店，而是径直走到不远处山脚，上次他们看流星雨的那个小山坡。 第五十章 从滑雪场出来江途坐在车上， 突然想起刚刚那张脸…… 最近科学院一群同事没少私底下议论周淮初， 说他跟变了个人似的， 整天阴沉沉地不像样，手底下的一些助理，研究员干起活来也都战战兢兢。 这种情况明眼人一看便知， 江途默默吸了根烟，拿起手机给周淮初拨了个电话。 十几秒后， 周淮初的声音出现在听筒：“怎么了？” 江途直截了当：“我在西山滑雪场碰到你那个小女友了。” 周淮初沉吟片刻：“我知道了。” * 前几天下雪， 这两天雪停之后， 西山上特地来看雪景的人不少，鹿萧一路走过去都能碰到三五成群上山的人。 雪天路滑， 西山景区东西双峰巍峨险峻，管理人员甚少，因此只开通了主峰道让游客通过。 而看流星雨的地方恰好就在西峰山脚附近，一片还没有开发好几乎没人会注意的小山丘， 当初会选在那里也是因为视野空旷，人烟稀少。 走了半个小时，鹿萧终于走到地方，此时山丘之上， 白雪覆盖， 皑皑一片。完全不同于夏日枝叶繁茂，花草丛生的景象。 时间过得很快， 不知不觉半年都要过去了。 她走到之前他们搭帐篷的那棵树旁边，想起那晚凌晨流星雨来临， 他表白时说的那种情话，不由自主就笑了出来。可笑了没几秒，又鼻尖一酸，有种想哭的冲动。 他们已经两个月没有见过彼此，其实这段时间她自己还是想了很多，无论她怎么怨她妈妈，她也不得不承认她根本没有办法舍弃对他的感情。 她心里很矛盾很困惑，却没有人能给她建议，更没有人能替她解开心结。她很想告诉父母问问他们她到底该怎么做？ 鹿萧深吸一口气，看了看对面的天空。 “爸爸，如果我告诉你，我真的很爱他，纠结了这几个月，我还是想跟他在一起，你会不开心吗？会怪我吗？” 第125页 明明知道不该去想这些，可仍然会忍不住思念他，想他深情的眉眼，温暖的怀抱…… 心好痛。 * 今天天气并不是很好，下午四点多，天色有点暗，在山丘上只待了十几分钟，鹿萧就准备回酒店。 她顺着刚才那条路往回走，上来的时候满脑子心事，倒是没注意，现在仔细看了才发现周围荒芜一人，虽然对面不远处就是景区的大门，她甚至还能眺望到许多人影，但一个人走在这上面还是挺害怕的。 越想心里越发毛，连带着脚下的步子都匆忙了许多。正胡思乱想着，前面突然十分应景地一声巨响，鹿萧吓了一跳，瞪着眼睛往前眺望，好像是半山腰厚厚的积雪压坏了一整根树枝掉了下来。 惊魂甫定，她暗自庆幸还好没有被砸到，这么想着，顿时加快步伐往前走，有点后悔一个人大雪天的跑了过来。 等她急着走到一半时，这才发现，旁边她走过来那条路上竖了一个指示牌——雪天路滑，未开发区域，禁止入内。 可能前几天下雪的缘故，指示牌被积雪覆盖她刚才过来时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会儿倒在地上她才堪堪看清上面的字样。 可看清之后，心里反倒更加紧张。 不过还好，马上就要走出去了，她继续往前走，然而，天不遂人愿，没走几步，山顶不断有层层滚落的积雪跟石块，远远看去，不远处正对面的出口几乎已经被封。 鹿萧越发慌乱，拿起手机想给童菲她们打个电话，却悲催的发现根本没有信号。 她叹了口气，想起旁边还有个小路，只好心惊胆战地拐了个弯，继续往前走。 * 而这边，童菲几个人从滑雪场出来的时候，已近五点。 她们原本是准备晚上住一晚，第二天再回学校，于是四个人订了两间房。徐思雨和方婷婷一间，童菲跟鹿萧一间。 等童菲回到房间，打算休息一下找鹿萧一起去吃饭，可是却发现她并不在里面，人不知道去了哪里。 她有点奇怪，拿起手机给鹿萧打电话，三次之后都是无法接通。 童菲这才有点着急，跑过去找了徐思雨跟方婷婷。 “她刚才说的很清楚，她在酒店等我们，让我们出来电话联系，可是电话现在根本打不通啊。” 徐思雨又用自己手机试了几次，都是同样的结果。 “会不会她等不到我们就又跑去滑雪场了？” 方婷婷说：“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几个人这么想着又快速从酒店出去，准备到滑雪场附近找一圈。 于是，周淮初到的时候一眼便看到对面有几个女生在一起，他瞬间便想起来那是鹿萧的室友。 等刚出了酒店门，童菲边走边说：“可是为什么手机一直打不通？她要是在滑雪场，应该会给我们打电话的。” 对面一群人正从西山主峰脚下走出来，徐思雨看了两眼，忽然说：“会不会她也进山了？山里信号不好。” 童菲很着急：“就是怕这个，她一个人进什么山？而且一会儿天就黑了，出事了怎么办？！” 她话音刚落，身后突然有人出声：“出什么事儿？” 几个人都吓了一跳，一回头才发现居然是周淮初，他正一脸严肃地看着她们。 他旁边站着的方婷婷一时惊讶出声：“周，周……” 她周了半天却说不出话，周淮初蹙了蹙眉，直接问：“鹿萧呢？” 徐思雨尴尬地说：“不知道去哪了，我们也在找。” 童菲看他着急的神色，从头到尾尽量简洁地解释了一遍。 “我们一起去了滑雪场，中途萧萧先出来了，说会跟我们电话联系，但现在却找不到人。” 见周淮初正要拿出手机，童菲说：“已经打了十几遍了，无法接通，我想是不是她进山了，这两天主峰上看雪景的人很多……” 本来刚刚还不觉得有什么，这会儿看他们一脸严肃的神色，徐思雨也焦急了起来：“要不要报警啊？” 童菲解释说：“成年人了，消失个两三个小时，怎么会出警？我们还是先自己找找吧。” 听完她们的话，周淮初朝对面看了一圈嘱咐说：“你们先去滑雪场再找一圈，找不到就去主峰脚下等着，雪天晚上会封山，如果快封山的时候她还是没出来，就去景区保卫科，听懂了吗？” 童菲点头，又问：“你呢？” “我去找她。” 至于去哪儿找，童菲没问，她们只按照周淮初说得一一照做。 * 在西峰山坡上正往回走得鹿萧丝毫不知道外面大家焦急的情景，她走得很快，这条小路一路畅通无阻，只是眼见着天色越暗，心里越来越害怕，走几步就想回头往后看一看，总觉得后面是不是会有什么东西跟着她。 不怕洪水猛兽，就怕灵异鬼神。 从小就没少看这种鬼故事，前段时间还看了个小说，说有的山上阴气重，尤其那些没开发的地方，没有人烟，孤魂野鬼怨气很深，专挑上来的人吸阳气。 当时看的时候就当普通小说看个乐呵，根本不会多想，此时却满脑子都是黑衣黑发面色惨白伸着双手要来抓她的山鬼。 第126页 越不想去想，那些画面反倒越往她脑子里蹦，鹿萧快速往前走，隐约能看到远处景区的灯光。可走得太快了，脚下不稳，一不小心就滑倒在地，整个人磕到雪下的石块，疼得要死。 等她还没抬头的时候，余光却仿佛看到对面有个人影在动，紧接着便是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近。 她简直快要吓晕了过去，顿时就忍不住喊了出来：“啊——” “萧萧！” 周淮初立时走近，抱着她的肩，他焦急地问：“怎么了？” 她好像什么都听不到，只捂着脸边喊边挣脱：“啊——” “是我！” 周淮初一路走过来，心里紧张焦急慌乱，一直不敢去想万一她要是出事了他要怎么办。 此刻看到她这个样子又是心疼又多少有点哭笑不得。 他低头静静地看她，握住她的手，声音放得很轻柔：“你看清楚，是我！别怕。” 鹿萧听清他的声音，这才慢慢放松了下来，抬头确认是他，她顿时哭着喊：“你吓死我了！” “我刚才还以为是鬼呢！” 周淮初把她拉到怀里，轻抚她的背：“对不起，是我不好，我来晚了。” 他慌乱焦急过后，听到她那样嗔怪的责备恍然又想到了从前，心里既心酸又有点想笑。 他轻抵着她额头：“萧萧，我有点开心。” 她不明所以地抬头，周淮初低声解释：“你很久没有这样跟我说话了。” 鹿萧愣了一秒，才发现自己还靠在他怀里，于是马上推了推他，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周淮初苦笑了下：“早知道我就不该多嘴。” “什么？” “我不说话，你是不是还能多抱我一会儿？” “……” 鹿萧没接他的话，抿了抿唇，问他：“你来这里干什么？” “找你。” 她一愣：“找我？” “嗯。”周淮初解释，“我听江途说在滑雪场见到你了，我就立刻赶了过来，后来碰到你的几个室友，她们正在到处找你。” “哦，她们吓坏了吧。” 他顿了顿，看着她：“我才是真的吓坏了。” “你不知道我刚才一路过来找你有多担心，我害怕你会出事，又害怕你还是不愿意理我……” 鹿萧别过脸，忽略掉他的话：“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猜的，因为我前段时间也来过。” “哦。” “我们走吧，她们还等着我。”她说完就准备起身。 “嗯。”周淮初看看她问，“你可以走吗？要不要我背你？” 她刚才倒在地上磕了腿，那一下很疼，其实也没大碍。 鹿萧摇摇头：“不用，我没事。” 而且雪路这么滑天气这么冷，她反倒很担心他的腿。 “嗯。” 周淮初也没勉强，只扶着她起身，两个人一起并排走在山路上。 原本鹿萧刚刚走得就已经离山脚不远了，此刻走了几步，手机已经有了信号，她立刻给童菲她们回了电话，报了平安。 此时夜幕已彻底降临，周围空无一人，白雪皑皑，他们静静地走在这条路上，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单独相处过了。 虽然没怎么说话，但于他而言，已是难得的幸福时刻。 短短的七八百米路，周淮初心里陡然就有点不太甘心，觉得似乎不能轻易放过这个机会。 他想了想，终于开口说：“我从小到大来过西山无数次，你知道为什么只有这一片这么多年还没有开发吗？” 鹿萧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说这个，但她仍旧配合地问：“为什么？” 周淮初步子放慢了些，声音低了下来，语气也很认真：“因为这边一直……闹鬼。” “啊？！！” 鹿萧瞪着眼睛，身体顿时一抖：“你……你别吓我啊！” 她话说完，嗓子吞咽了下，还朝着四周悄悄看了看。 周淮初面色十分严肃郑重：“我怎么会用这种事骗你？小的时候，听老人说这边没有开发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它是一片巨大的乱葬岗，江临七八十岁的老人大部分都知道。” 他伸手指了指身后的山丘：“到处都是坟头，包括我们现在站的脚下。” 他话音落，旁边山壁上有一处树枝被积雪覆盖，此时居然十分应景地掉了下来，‘扑腾一声’落在他们身后。 鹿萧吓得顿时扑到他怀里：“啊——怎么办？！！你听，你听，什么声音？！” 夜色里，周淮初伸手缓缓搂住她身体，把人往自己怀里又带了带，他点头：“我听到了。” 鹿萧埋在他温暖坚硬的胸膛，什么分手了，什么要保持距离全部在恐惧面前抛诸脑后。 她整张脸被围巾遮了大半，从他怀里微微抬头，只堪堪露出一双眼睛说：“我以前看灵异小说，里面讲乱葬岗晚上阴气最重，一群孤魂野鬼等着路过的人吸阳气！” 第127页 他之前总说她整天看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现在却陡然有几分感谢。 他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嗯，说得挺对的，尤其要是不小心踩在人坟头上也许回家了都会带些不干净的东西。” 他这么说了，鹿萧的腿都要站不稳了。 她无比紧张地说：“那我们赶紧走吧！” 她话音刚落，周围突然没来由地刮起一阵风，阴风阵阵，山壁上四处雪花簌簌飘落，又是一阵奇奇怪怪的声音。 鹿萧快要崩溃了：“不会真的有鬼吧？！” 周淮初突然低头说：“你脚下……” “啊？啊啊啊……怎么了怎么了？” 她什么都顾不上，脑子就想着周淮初说得踩在了人家坟头上的话，顿时整个人跳起来挂在他身上。 黑夜之中，周淮初脸上分明有一丝笑意，却仍然十分严肃地说：“别怕，我抱着你。” 他迅速横抱起她，还不忘认真叮嘱：“搂紧我，很快就到了。” 鹿萧也没有挣脱只紧紧地搂着他脖子，整张脸埋进他胸膛，她声音闷闷的：“……一会儿走到外面你放我下来。” “嗯。” 等一路出了小山丘，走到外面平坦的景区大门前，开始有明亮的灯光显现。 感受到有光线照射，鹿萧从他怀里抬头，看到已经过了大门，四处都是人烟，想起刚刚吓成那样，此刻人一多，心里平静下来，她多少有点尴尬：“……你放我下来吧。” 周淮初低头看她一眼，很平静地说：“不放。” “……” 她在他怀里扭动了下身体，他却丝毫没见松动。 鹿萧：“你怎么这样啊！” “听话，周围都有人看呢，到酒店我放你下来。” “……” 等到了酒店，童菲她们刚才接完电话，就在大厅门口等他们，见她被周淮初抱着出来，三个人焦急的心顿时放了下来。 童菲开口：“萧萧，你急死我们了？” 周淮初把她放下来。 鹿萧赶紧道歉：“我下午只想进去转一圈就出来，哪里知道大路被封了，一路走小路，想给你们打电话报平安，可是又没信号。” 童菲问：“你人没事吧？” 鹿萧摇头：“没有没有。” “那就好。” 鹿萧跟她们说完，就朝大厅里走去，周淮初瞬间拉了她一把：“你要去哪儿？” 鹿萧脸有些红：“我要去上厕所！” 她上山前喝了很多水，憋了好久了！ 周淮初这才‘嗯’了一声，说：“我们在这儿等你。” 鹿萧没接话。 等她人一走，周淮初突然看向童菲几个人：“我想请你们帮个忙。” 具体什么忙他还没出口，徐思雨眨眨眼：“我知道，大帅哥，你放心吧，我们就是你最好的助攻！” “……” 周淮初：“谢谢。” “呵呵，客气了客气了。” 于是，鹿萧就上了个卫生间，五分钟不到的功夫，一出来就被告知…… “酒店没空房了。” 第五十一章 结局（上） 酒店没空房， 跟她有什么关系？ 鹿萧一脸疑惑地望着她们：“什么意思啊？我们不是提前订好两间房了吗？” 童菲呵呵笑：“这个嘛， 我们是订好了， 可是你男人他没有啊！” 鹿萧皱眉：“……什么你男人？！别胡说八道。” 会不会说话啊！ “哎呀，你就别在意这些无关紧要的点了，总之， 我今晚跟徐思雨和方婷婷挤一起，另一个房间就留给你们了！不用谢， 我走了。” 话说完， 不给她留任何反驳的余地， 童菲风一般溜走。 “……” 鹿萧只好看看周淮初：“小陈送你来的吧？” 周淮初点头：“嗯，怎么了？” “那你应该能回去啊， 现在才六点多，还早，不必留在这儿。” 周淮初问：“那你跟我回去吗？你走我就走。” “……我跟你回去干什么！” “那我也不走。” “你……” 鹿萧看他，多少有点无语， “那就算你不走，也不能跟我住一起，像什么样子？” 周淮初语气很正经：“我也不想，可是酒店不是没房了吗？况且， 我为了找你大雪天的从山上走了一圈， 现在腿还疼。” 他不说还好，一提自己腿疼， 鹿萧顿时就心疼起来，她侧头看了看， 语气也有点担心：“真的很疼吗？” 他很真诚地点头：“真的，我没骗你。” 他这么说话了，鹿萧也不好再拒绝，便跟着他一起进了酒店房间。 可房门刚刚关上，周淮初就扣住她手腕，把她抵在门上。 鹿萧一惊：“你要干什么？！” “我不干什么。”他低头凝视她的脸，目光很专注，“我就是很想你。” 第128页 鹿萧没说话，别开脸不想跟他对视，可他瞬间又捏着她下巴，把她脸扭过来。 他语气很心酸：“萧萧，你就一点都不想我吗？” 比起刚才在景区的昏暗，此时屋内灯光明亮，她才近距离看他。他还是那么好看，可是脸色却不太好，好像刚生过病的样子，下颚很坚毅，眉目间也多了几分颓废。 鹿萧心里瞬间就心疼不已，她没回答他刚才的话，只是问：“你最近身体怎么样？” “不好。”他摇头，又故意说，“很不好！你要是再不理我，我就要死了。” “你！”她觉得这种聊天根本就进行不下去，“我不跟你说了。” “我没有骗你。” 周淮初拉起她的手，放在自己唇边吻了吻，“你好好看看我，我真的不舒服。” 鹿萧抬眼，仔细观察他，这才发现他不止脸色不好，嘴唇也有些发白。 她皱了皱眉：“你怎么了？真生病了吗？” “嗯，这两天发烧了。”他坦白。 鹿萧想起最近江临气温直线降低，又一直下雪，他身体本来就不怎么好，之前夏季的时候也是天气突变，他就连着烧了几天。 而且这种阴冷的天气，他的腿总是会很痛，这种情况下，他刚才还跑到雪山里去找她。 她顿时就有点想哭，责备又愧疚地看他：“你都生病了，还要跑来找我！你是大人了不是小孩，这么不关心自己身体吗？” 周淮初微微笑了下，苍白又疲累的脸上突然现出一丝淡淡的欣喜：“你心疼我是不是？” 他越这样说话，她就越心酸，几个月不见的思念突然在此刻爆发，话也说得很直接。 “你明明知道我会心疼，还要故意这样问。” 她泪盈盈的双眼盯着他，马上就让他的心揪在一起。 “怎么哭了？好好好，我不那样问了，你别哭……” 周淮初低头，凑到她面前，极为温柔地吻着她眼角的泪珠，又从她眼角缓缓下移，吻她脸颊，鼻尖，一路吻到她唇角，然后停了下来。 房间里很安静，静到他们可以听清彼此的呼吸。 他温柔而专注地凝视她饱满樱红的唇，刚从山上下来，外面天气又冷又湿，她唇上还隐隐透着一丝丝薄薄的水珠，十分撩人。足足看了好几秒，周淮初才重新低头，温润的唇带着雪天的潮湿冰凉，覆上她的，双唇柔软娇嫩的触感，这几个月他不知想过多少次。 他缓缓地极为温情地在她唇间辗转，吻了几秒然后停顿下来，看着她的眼睛，在她的注视下又再度低头，继续亲吻。 如此往复，撩人至极。 几番下来，鹿萧也有点情不自禁，她被他抵在墙角，双手不自觉抓着他腰间，闭着眼睛，一下一下回吻着他…… 这一瞬间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心间重燃！ 接收到她的回应，周淮初立刻收紧她的腰，唇齿之间，也不再满足于最初的浅尝辄止，他开始略带一丝疯狂地极为用力地顶开她牙关，渐渐深入，在她齿间来回扫荡。 良久之后，他放在她腰间的手也开始不安分起来，顺着她毛衣底端探了进去。 手掌带着丝丝冬日的清凉，触及腰间皮肤，鹿萧身体一僵，瞬间清醒不少，她伸手轻轻推了推，阻挡他继续深入。 周淮初收手，离开她的唇，他低头见她面颊染上一层薄薄的绯红，目光却移至一侧，完全不敢看他，他笑了笑，伏在她肩上平复呼吸。 大约过了半分钟，他才彻底放开她。 “我饿了。” 鹿萧抬眼，听他又说：“你应该也没吃晚饭？” 看他脸色很疲倦的样子，她说：“那你先休息，我出去买吃的。” “不用。”他拉住她的手，“酒店有送餐服务，你陪着我，哪儿都不要去。” 见他执意如此，鹿萧也没反对，她点点头，跟他坐在沙发上。 虽然是很普通很正常地坐在一起，但因为很久没有这样单独相处过，卧室里又很静，再加上刚刚那番极致勾人的亲吻，此刻暧昧过后突然就有点尴尬。 鹿萧没话找话：“你为什么要来滑雪场找我？” 周淮初看了看她，略显苍白的嘴唇轻启：“只是凑巧听江途说你在滑雪场我就过来了，如果他没碰到你，我原本也是打算这两天去学校找你。” 她抿了抿唇，想起之前她明明很强硬地表示让他不要再来找她。这两个月他也照做了，怎么现在突然就反悔了。 鹿萧问：“找我干什么？” “我是想告诉你，下个月我就要去俄罗斯了。” 她心头莫名一跳，抬眼看他。 周淮初唇角突地浮起一丝浅浅的笑：“只是出差。半个月而已，不是要呆在那儿。” 被突如其来地戳中心事，鹿萧脸侧过一边，撇撇嘴很口是心非地说：“你不用跟我说这些……” 他非但没有生气反倒因为她的反应心情愉悦起来，他搂着她到怀里，没给她机会挣脱：“萧萧，我很开心，你心里还是很在意我对不对。” “……” 第129页 她忽略掉他的话，又问他：“你就想特地告诉我你要去俄罗斯出差？” “嗯。”他点头，说，“你记不记得之前我们说过寒假要带你去莫斯科，你不是说想去看看莫大吗？下个月你放假了吧？” 这件事她自己都不记得了，他居然还特意跑来跟她说。 鹿萧摇头：“我不去了。” “为什么？” 她顿了顿直白地说：“我们现在这种关系，根本不适合一起单独出去。” 沉默良久，周淮初微微叹了口气，语气无奈中又透着股心酸：“我其实也猜到你不会跟我去，但还是想试试。” 他道，“萧萧，你心里很清楚，无论你把话说得多么决绝，我们根本没有办法放下彼此。” 鹿萧没接话，因为他说得对，她无法反驳。 周淮初吻了吻她发丝：“你不想去，我也不勉强你，只是至少想告诉你我最近要出远门，好像这样子我也能安心一点。” 他这样温柔，搞得她有点贪恋又有点不自在，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在酒店送餐的服务生正好敲门进来。 两人吃过晚餐，周淮初靠在沙发椅背上，他前几天的确是生了一场病，一路过来找她，紧绷着心绪，这会儿放松下来，才发觉很累，他微眯着眼睛，眉头轻拢。 鹿萧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心里不自觉就有些担心：“你还在发烧吗？” 她伸手在他额间碰了碰，还没仔细感觉出温度，就被握住手，他睁开眼看她：“不烧了。” “嗯。”鹿萧又问，“最近工作很忙？” “本来不忙，但是你不理我，就变得很忙。” 她哭笑不得：“这什么逻辑？” 周淮初一脸认真：“因为你不理我，所以就算我不忙也得找工作麻痹自己。” “也因为你不理我，我就吃不下睡不好，工作又累心里又伤心难过，所以，才会生病发烧。” “……” 鹿萧：“你，你就强词夺理！这么说来全都怪我？” “不是怪你，是怪你不理我。” “……这有区别？” “有。你只要不理我，我就会活得很不好，非常不好，所以，你如果真的有一点点心疼我，就回到我身边。” 鹿萧没说话，她的确很心疼他，可是立刻回到他身边，她又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不到。 周淮初叹了口气，把人揽到自己怀里：“萧萧，你用上一辈的过错惩罚了我好几个月，折磨得我很痛苦，可是我也很委屈很冤枉。” “我知道当年的事情已经没有办法弥补，他们都已离世，可是我们还活得好好的。我相信你父亲那么爱你，他一定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女儿活得那么痛苦。我可以像你父亲保证，我会尽自己生命里的一切来让你幸福，不会让你受到一点点伤害。” 鹿萧沉默良久，他抬起她下巴，让她看着自己：“萧萧，难道你真的不想要我了？你心里真的不想跟我在一起？不爱我吗？” “我……我是想跟你在一起，可是……” “没有可是。” 听她这么说，他把她往怀里又紧了紧，低头迅速吻了吻她额间：“想跟我在一起就回到我身边，让我爱你，照顾你。” 她埋在他胸膛，脑子里很纠结。 周淮初还在问她：“好不好？” 鹿萧言语间终于开始松动：“……那你再让我想想。” “想多久？” 她顿了顿说：“等你从俄罗斯回来吧。” “好。” 他拉起她的手放到唇边吻了吻，语气很温柔，“等我从俄罗斯回来我们就重新在一起。” “……” 鹿萧有一丝无语，她提醒他：“我只是说我想想，有两种可能性，并不是一定答应跟你在一起。” 他却坚持着开口：“除了在一起，不会有其他可能的。” “为什么？”她问。 周淮初抬眸，神情十分认真：“我原本不想用任何事情来绑架你，也不想给你再增添烦恼，但如果我从俄罗斯回来你还是坚持要分手折磨我又折磨你自己，那我就只好用其他办法把你绑在我身边。” 他突如其来郑重又严肃的语气让她奇怪不已。 鹿萧狐疑问：“什么办法？” 周淮初默然两秒，忽然没来由地说了一句：“总之，我这条腿必须让你来照顾。” “……你在说什么？” 前言不搭后语。 周淮初眼眸微动：“没什么。” 她有点无语地看他：“你是不是发烧还没好？” “……” 他没说话，鹿萧又看看他的左腿，联想到刚才雪地之中他还一路把她抱了出来，就以为他是此刻腿不舒服，顿时就很愧疚。 “腿疼吗？” 他看她一眼：“疼。” “那怎么办？”她瞬间着急起来。“有药吃吗？” 第130页 “你陪着我，我就不会疼了。” “……” “你最近不在，我天天疼的要死。” “……” 鹿萧：“我不跟你说话了！” 晚上休息的时候，鹿萧到底还是跟童菲她们挤在了一起，房里终究是只剩下周淮初一人。 第二天那三人早早就离开酒店，十分有眼色地说不想当闪亮的电灯泡。于是鹿萧是坐着周淮初的车回的学校的。 原本经过昨晚一番谈话，周淮初见她思想有所松动，对他也没有那么抗拒，想趁势追击，利用生病把人再拐到家里，但寒假前夕，恰逢学校考试周。他只好乖乖让路，再三叮嘱她，他从俄罗斯回来就来找她。 * 一月中旬，学校正式放假，周淮初也的确去了莫斯科出差，临走前他还强硬地找她过来吃了顿饭，告诉她，这次可能不止半个月，等他回来估计就到年关了。 等人走了，鹿萧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之前那几个月周淮初一直默默听她的，可他突然像现在这样要是真执拗起来，她根本拿他没有办法，这样子想着瞬间就觉得好像跟在一起也没什么区别。 她心里乱乱地回了宁都。 舅舅看到她马上就数落了一番：“你还舍得回来啊，从国庆节走了这都三个多月才回家。” 鹿萧：“……我不是上课忙吗？” “上课忙就可以忘了舅舅舅妈？你舅我年纪大了，你都不心疼心疼常回家看看？” “……” 卖惨也不能罔顾事实，鹿萧忍不住提醒：“你才三十五，不是五十三……” “……” 见舅舅难得吃瘪，舅妈瞬间就笑了，就连表弟也在一边笑得咯咯叫。 * 在家里待了一段日子，尽管当初走之前，她再三要求他不要打扰她，让她自己静静地思考人生。然而周淮初在莫斯科仍然总不忘时不时给她发几张照片。 时间久了，她多少也悟出点他的意思，既做到了承诺没打电话打扰她，却又不甘心几十天在她眼里消失的干干净净，只好以照片替代，让她赌景思人。 正想着，手机微信里收到一条新的消息。 她打开一看，是张新的照片，被白雪覆盖的圣瓦西里大教堂外，夜幕之下，流光溢彩，远处隐约可见有外国情侣在情不自禁的接吻，不得不说，拍照技术不错，整幅画面唯美的居然让她也有点向往。 “……” 鹿萧撇撇嘴，关了手机。 年关将近，距离周淮初从俄罗斯回来的日子也没几天了，早上他给她发了走得这段日子里唯一一条不是照片的文字微信。 周淮初：两天后我回国。 像在无声提醒她，做决定的时候到了。 第二天晚上九点多，舅妈哄着表弟入睡，舅舅却难得来卧室找她。 舅舅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拿起鹿萧放在桌上的一个小相框，里面是她跟父母的一张全家福。 舅舅看了一会儿，突然有点感慨说：“小的时候，你遇到不开心的事情或者偶尔调皮弄坏某样东西不敢告诉你爸妈，就总会偷偷跑来找舅舅帮忙，开家长会你爸妈忙，也是舅舅经常去学校，那个时候总觉得你小屁孩一辈子都长不大，哪成想，现在才转眼间，都是个要嫁人的姑娘了。” “可长大了也有长大的坏处，你现在就算不开心了，也很少再跟舅舅分享。这原本是人成熟的必然经过，可是，在舅舅眼里你仍然是个孩子，舅舅当然不想看到你把难过的事情一个人憋在肚子里。” 舅舅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跟淮初闹别扭了？” 明明没说什么煽情的话，鹿萧却突然眼眶一热，泪珠立马就在眼圈打转：“舅舅……” 舅舅抬眼看她：“萧萧，你爸爸的事淮初都跟我说过了。” 鹿萧愣了愣，很是诧异地问：“他告诉你了？” 舅舅点头：“上个月的时候，淮初特地来了趟宁都，从头至尾把所有的事情都说了。” “坦白说，刚开始我也十分震惊。”舅舅皱了皱眉，“因为这件事发生的时候你才刚出生不久，我也还在上高中，那时候，你爸妈刚结婚一两年，起初我听说你爸爸突然从天文台离职，还很不理解，问过他好多次，你爸妈对外都只说因为你刚出生，天文台的工作经常忙得回不了家，怕你妈一个人顾不过来，他才主动辞职的。” “那时候我小除了惋惜，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 舅舅叹了口气，揉了揉她脑袋，极为郑重地说：“萧萧，你不要用上一辈的过错来惩罚你们，你爸爸是个极其宽容温和的人，对他而言，这个世上没有什么会比你的幸福还重要，如果他还在世，必然不会让你和淮初来承受痛苦。” 舅舅走后，这一晚，鹿萧一夜未眠。前半夜她脑子里都是爸爸妈妈那十二年来对她温柔宠爱的笑脸，以及爸爸总是说希望她一辈子幸福快乐的话。 后半夜又辗转想起认识周淮初以来的种种，想他最开始送他回学校陪她坐地铁，想他明明自己腿不舒服还背着崴脚的她看医生，想他带她看流星雨在雪地里一路去找她，想他一直温柔体贴的样子…… 第131页 * 次日清晨，鹿萧拉了行李箱收拾了两件衣服，已是大年二十九，周淮初的飞机是在今天下午六点到达江临。 他曾经跟她说过，自从父亲有了家庭，母亲去世，他每年几乎都是一个人孤零零的过年。过年本是团圆，一个人就没了意思，平日里他早已习惯了孤独的滋味，可每每总是在除夕夜万家团圆灯火璀璨的时候总忍不住感伤…… 看她拉了箱子出来，舅妈很是惊讶：“萧萧，都要过年了，你这是要去哪儿？” 这次，反倒是舅舅一脸神色如常，似乎早已料到的样子。 舅舅问：“想通了？” 鹿萧点点头：“过年了，我想先去一下墓园。” “好孩子。” 她抿了抿唇，似是在思考，停顿了两秒，然后开口说：“舅舅舅妈，后天除夕我可不可以不回来。” 舅妈一愣：“除夕不回来要在哪儿？” 舅舅笑了笑：“去吧，不用回来。” 第五十二章 结局（下） 鹿萧坐车先去了趟锦城墓园， 看了看爸爸妈妈， 把自己的决定坦诚地告诉他们， 然后从锦城去往江临。 年关最后两天，车上人很多，还好省内市级间的通行， 票还是比较好买的，凌晨那会儿她已经订好了高铁票。 到达江临的时候已是下午三点多， 市里张灯结彩， 处处都是喜庆祥和的气氛。 小区里里里外外都挂上了灯笼， 她一路走到周淮初家门口，对面的一家人已经早早贴了春联。 鹿萧在包里找了一会儿， 摸索到钥匙，把门打开走了进去。 几个月没来，入眼还是之前那样简洁空荡的场景，只是不知为何， 隐约透出股颓废感，她想大概是因为她看到客厅矮几上烟灰缸里满满的烟蒂吧。 鹿萧有点心酸，他就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吗？ 她把行李放好，他出差了快二十天， 房子没人住， 总觉得缺点人气。茶几和桌子上也隐约有一层薄薄的灰尘。 鹿萧从头到尾彻底打扫了一遍，然后洗了个澡， 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已经是下午五点，他七点的飞机， 估计八点就能到家。 早上的时候，他还给她打电话说晚上的飞机很晚才到江临，所以会在第二天去宁都找她。 鹿萧静静坐在客厅等了一会儿，可能是刚才打扫有点累，她索性进了卧室，睡在床上。被套床单都是她刚刚才从衣柜新换的，可是她却觉得仍然有他身上让人安心的气息。 不知不觉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天色已暗，窗帘未拉，对面窗外还有远处的灯火闪烁。 鹿萧在床上发呆，然后起身看了下时间，才六点多，为了打发时间，她到处转悠，从主卧转到次卧又从次卧转到书房。 书房明显比起她之前来的时候凌乱许多，桌子上堆满了书籍资料，摆的高高的两摞。 冬日气温低，桌边还随意放了一块羊绒毯子，大约是他平时盖腿用的。右手侧还有半杯未喝完的水，鹿萧看了一眼，那还是她之前送给他的那只有点可爱却看起来根本就不适合他的杯子。 整个画面透露出的景象就像他之前说得那样他在不停地工作，以此来阻挡内心的烦躁。 鹿萧坐在他平时会坐的办公桌前，想象他工作时严肃而专注的样子，一时又是心酸又是想笑。 他是不是睡不着的时候会工作到深夜？ 他是不是生病了还在坚持看资料？ 他是不是坐在这里的时候也会想她？ …… 她坐了几分钟就起身准备离开，可刚站起来就发现毛衣一角挂在书桌右手边的抽屉上，她伸手把抽屉稍稍拉开，毛衣线头取出，然后再想把抽屉合上的时候，却突然顿住。 抽屉里端端正正地放着一封信，是那种很古老的信封，封面几乎空空荡荡，只有两个写的极其飘逸潇洒的字——鹿萧。 很明显是写给她的。 鹿萧把信封拿了出来，盯着看了足足有一分钟，犹豫到最后，还是决定拆开看。 既然是写给她看的，那早晚他应该都会给她的。 信并没锁封，封口敞开，里面厚厚两张纸，鹿萧抽了出来，缓缓打开。 入目的是跟封面同样行云流水，恣意洒脱的字体，见字如见人，这样一手好字，让人忍不住就想起他那张极其出挑的脸。 她唇角弯了弯，低头这才去看信的内容—— 萧萧： 在写这封信之前，我仔细想过很久，原本并不想用这样的方法来把你留在我身边。如果你没有执意要离开我，我的本意是打算一辈子隐瞒下去，毕竟以你的性子，知道这样的事情，只会徒增烦恼和愧疚，你那么善良可爱，而我自然只是想让你一直过得幸福快乐，我并不愿意看到你为这件事而心酸自责。 然而，经历了最近这段时间的折磨，我却变得很害怕，害怕我从莫斯科回来之后你仍然不管不顾明明爱着我却还是决绝地要离开。 因此我只好先写好这封信，把多年前那场地震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讲给你听。 …… 鹿萧光看到了前面几段内容就已经心跳加速，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她胸口直接涌了出来。 第132页 以前从未想过的一些事情，突然在看到这些话的时候，电光火石间好像就有了某种联系。她太阳穴突突直跳，总感觉记忆深处隐藏的某些东西要从她大脑里被连根拔出…… * 晚上七点左右，周淮初从江临机场出来，小陈早早就已经等在外面，在莫斯科出差二十几天，又辗转转机，十几个小时飞行，他也有些疲倦，刚上车就靠在椅背上假寐。 尽管很累，却还是满脑子想着她，又有些担忧明天去找她，她还会不会执意要分手。 他捏了捏眉心，略有些烦躁地睁开眼，朝着窗外看去。 腊月二十九的晚上，春节将至，各处都是红灯高挂，热闹非凡。又是一年团圆时，这世上好像只有他是年年春节，年年孤家寡人一个。 八点不到，周淮初到家门口，开门走了进去。 刚走到玄关处，身体却陡然顿住，屋内二十天没人，他却分明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气息，还混着一丝极淡的酒香，在屋子里弥漫。 周淮初转身，直直向客厅走去，酒味越来越浓重。 他在她面前站定，她整个人就蜷缩在沙发上，双臂圈住自己的腿，将脸埋进双膝之间，身侧的矮几上放着一瓶红酒，她没有开灯，整个人陷入一片昏暗之中，孤单可怜的让人揪心。 “萧萧。”他叫她。 她好像这才发现他，她抬头，屋外的光线照射下，他分明能看到她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 看到是他，鹿萧瞬间又泪光盈盈：“你怎么才回来？我等了你好久了。” “你什么时候来的？”周淮初在她身边坐下，他拥她入怀，很愧疚的说，“是我不好，我回来晚了。” 他把她从怀里抬头：“喝酒了？” 她点头：“我从你书房酒架上随意拿了一瓶。” “嗯。”他很温柔地说，“这瓶不好喝，太苦，你要是想喝，我给你拿一瓶甜的。” 她扬起脸，一双眼睛盯着他，啜泣着问：“你为什么总要对我这么好？干嘛总是这么温柔地跟我说话。” 周淮初唇角浮起一丝涩涩的笑意：“因为你是你，我这辈子注定要被你吃定。” 她有点感动，却又更加难受，她吸了吸鼻子，直接问：“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 “告诉我……当年是你救了我，告诉我你为了救我失去一条腿，告诉我好让我补偿你！”她本来一直强忍着，可此刻越说越伤心，便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 听到她的话，他身体僵硬，想问她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又一眼看到她身后那封掉落在地上的信，顿时什么都明白过来。 他不知道她是怎么把那封信翻出来的，但是他后悔了，他根本不该写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让她这么难过，这么痛苦。 “对不起萧萧，我只是不想让你愧疚，不想让你觉得欠我什么，更不想看你这么伤心。” 鹿萧抬眼看他，故意说，“周淮初，你怎么可以这么坏？！你对我这么好，一个人承受这么多，我之前还那样决绝地对你，你还说你不想让我愧疚，你分明就是想让我愧疚致死！” 她用这样委屈又难过的语气质问他，让他整颗心都揪在一起，他伸手把她抱得更紧。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我做的不对，我不应该这样，但是，萧萧，你也不要愧疚好吗？不要难过不要哭。” 客厅一片昏暗中，他低头凝视她，眼里一片晦涩。 “你一哭，我就很懊恼，我会自责，你知道我的本意不是这样的，我只是想让你过得快乐，那些事都已经过去了，救了你，能让你活下来是我这辈子做得最正确的事，你如果还是觉得心里过意不去，那就给你报答我的机会，以后好好跟我在一起，让我幸福，好不好？” 她与他对视，他总是能把任何事说得这么让人感动。 周淮初忽然很郑重地问：“萧萧，你现在告诉我，你还要我吗？” 都这种时候了他还明知故问这种话。 鹿萧没回应他，默然两秒，径直环住他脖颈，主动上前，吻住他冰凉的唇，以行动回答他的话。 她吻技生涩，根本毫无技巧可言，一双手在他脖子后面紧了又紧，身体也不断往他怀里钻，似乎是想要离得近一点吻得更容易些。可她越是这样，他反倒越是受不了。 没两秒，周淮初眼里便暗沉了不少，他瞬间化被动为主动，一手扣住她颈项，一手掐着她细腰，开始肆无忌惮地在她唇齿间掠夺。 吻了一会儿似乎觉得不够，他整个人把她压倒在沙发上，，没有丝毫停顿地亲吻她双唇。 不知过了多久，在两人都情动之际，他才堪堪用尽残存地最后一丝清明，抱着她起身。 鹿萧双颊绯红，不知是酒精的作用还是其他，他把她放到卧室的床上，然后亲吻她额头，又准备起身离开。 她却陡然伸手拉住他的手，大约她刚刚喝了不少，此刻眼神都有些飘忽。 他停下脚步，温柔地吻了吻她指间，安抚她：“听话，我坐了十几个小时飞机，要洗澡。” 他又低头吻了下她的唇：“乖，等我。” 第133页 再怎么醉意熏然，她也听懂了他这句等我的意思。 等他再次出来，便没有丝毫犹豫，覆上她身体。或许是刚刚那瓶酒的作用，鹿萧显得比以往放开许多，会主动勾着他脖子送吻，情到深处时还会嘤咛几声。没两下便让他喉咙干涩，体内欲望翻滚。 彼此间很久没有如此亲密接触。于是，压抑了几个月的情愫在这一刻爆发，像平静了许久的海面一阵波涛汹涌，狂风浪卷，热烈地一发不可收拾。 一番结束，两人都有些累。 酒意散去，鹿萧闭着眼睛躺在床上昏昏欲睡，周淮初半靠在床头，低头看她一眼，拨了拨她脸颊上的几缕发丝。 他刚才过来的时候顺手也拿了一瓶酒，就放在床头，此刻伸手倒了半杯，一口一口小酌。 没几分钟，鹿萧又重新睁开眼，她望着他：“你喝酒干什么？” 周淮初微微笑了下：“助兴。” 她好像有点疑惑，一时不知道他在讲什么。 他解释：“我有点不尽兴，你休息一下，等会儿我们再来一次。” “……” 看她羞涩又有点无语的表情，他忍不住唇角弯了弯，低头在她额间又吻了吻，“辛苦了。” 鹿萧：“……” 翻云覆雨，一室旖旎，这一晚注定是个无眠之夜。 * 第二天就是除夕，往年除夕周淮初不是在单位的各种实验数据里度过，就是一个人孤零零在在家里看文件。 可今年，却因为有了鹿萧，忽然间就觉得房子不再是房子，而是个真正的家。 昨天晚上运动过于激烈，早上鹿萧醒来的时候已是九点多，身边早已没了周淮初的人。她伸手想拿手机给他打个电话，却突然发现无名指上的戒指不知何时又被他给带了上去。 她将手指凑到自己眼前，今日天气应该很好，窗帘背后隐隐透出一丝光线，折射在指间那颗钻上，耀眼的不行。 她唇角上扬，幸福的感觉似乎又在心里荡漾。 周淮初恰好在此时买早餐回来，看到她正对着那枚戒指发呆，他走过去，坐在床边，握住她指尖，让她手指微弯，他低头在那枚戒指上吻了吻。 “以后不可以随便把戒指卸下来，说不要就不要，知道吗？” 她点头：“嗯，以后不会了。” 吃过早餐之后，两人去超市买食材，周淮初说晚上要在家里做年夜饭。无论做得好与不好，总归比他以往这么多年在别人团圆之际，却一个人独自随便点外卖好。 到对面商场的时候，鹿萧突然想起说：“我们是不是应该买新衣服？过新年穿新衣，我从小到大都是这样的。” 周淮初想了想，自懂事起，他好像就没怎么听过这个说法了：“好，我们去给你买。” 她挽着他胳膊：“不行，你也要。” 他笑笑：“嗯，我也要。” 大商场还是有很多服装店并没关门。两人走走挑挑，一路转到头，大包小包提了一路。 鹿萧乐坏了，现在才发现有个衣架子男友是个多么拉风的事情，走哪儿试哪儿，每一件都能穿出自己独特的气质，引得柜姐看着她的目光中都带了阵阵艳羡。 晚上两人一起，她洗菜打下手，周淮初切菜做菜。虽说他之前说过他会做的就那么几样，但不得不说，聪明的人只要认真学做什么都不会太差，新学的两道大菜到他手里也处理的游刃有余，更难得的是味道还不错。 他们还在超市顺便买了一盘现包的饺子，又打开了电视。 除夕之夜，有菜有肉有汤有饺子，还有春晚，这才叫齐齐整整地过年。 吃饭间隙，周淮初看着她边吃东西边看两眼电视，时不时跟着春晚里的演员露出几丝笑声，恍然间就有点感动，还好，未来的一生他都不会再孤单。 两人依偎在一起守夜，快到凌晨十二点的时候。 周淮初忽然说：“萧萧，谢谢你。” “谢我干什么？” “谢谢你来到我身边，如果没有你，我不知道自己还会独自度过多少个日夜。” 她鼻尖一酸，靠在他怀里说：“以后年年岁岁我都会陪着你。” 陪你看流星雨，陪你去莫斯科，陪你在冬日白雪覆盖下的圣西利亚大教堂外接吻，陪你一起做每年的年夜饭，看每年的春晚…… 她话音落，零点的钟声响起，电视里主持人和演员们在齐声欢腾，客厅对面的落地窗外，江临市灯光璀璨，远处好像有烟火在夜空中盛开。 周淮初在新年的钟声里亲吻她额头。 趁着盛开的烟火，他徐徐说：“新年快乐，周太太。”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撒花！！今天我是早早更新的作者！ 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还有两三章甜甜的番外明天或后天更～另外专栏接档文《日月星河》求个收吧～～ #^＿^# 第五十三章 番外（一） 那一年， 是他们在一起过的第一个除夕。 第二天大年初一， 两个人躺在床上直到九点多周淮初还不愿意起床， 一直抱着她在怀里，闭着眼睛窝在她脖子根，明明清醒得很可就是不起来。自己不愿意起就算了， 还死活不让她起。 第134页 鹿萧第三次推了推他：“你放开我，我要起床。” “……起这么早干什么？” “哪里早了？都已经日晒三竿了好吗？” 周淮初埋在她颈间， 呼吸洒在她耳边， 他声音低低的：“我有点累， 陪我再躺会儿。” 他不说还好，这么一说鹿萧不知想起什么， 顿时就笑了。 周淮初在她身后吻了吻：“你笑什么？” 也许是大早上，鹿萧还没彻底清醒，说话也不过大脑：“我以前看小说，男主都是一夜七次不带歇的， 你怎么才两次就累了？” “……” 他没说话，也没什么动作，只跟刚刚一样安安静静地埋在她颈间，至少从此刻表面上行为举止来看， 他似乎并不介意， 对她的话也没什么反驳的兴趣。 鹿萧见状，丝毫没有觉察到不对劲儿， 还自顾自感叹了下：“果然小说跟现实出入还是很大啊……” “……” 刚才一直假寐着的眼睛微微睁开，周淮初沉默两秒， 语气很危险：“你好像很失望？” “……” 什么啊，她哪里失望了？ 鹿萧立刻摇头，“没有没有，我只是觉得小说太假了，感叹一下，正常人哪有那么厉害。” 她话说完又想到他经常动不动就感冒发烧生病的，于是还颇为贴心地劝他，“再说你身体不好，以后就不要总是大半夜还折腾。” 原本是好心解释，可这些话听到她未来老公的耳朵里就全变了样！ 正常人哪有那么厉害——意思就是他不厉害！ 再说你身体不好——这就是暗示他身体不行！ 周淮初眉头蹙了蹙，抿着唇没说话。可搂着她腰间的手却开始不动声色地缓缓下移。指腹摩挲着她光滑的皮肤，让她身体忍不住一阵颤抖。 鹿萧侧过头看他，“你又想干什么？” 他根本没说话，原本两人都侧躺着，他从身后抱着她，此刻她突然扭头过来，他没有丝毫犹豫吻住她一早上说个不停的嘴。 “唔……” 两个人身体光裸，想要做点坏事，实在太容易不过。没几秒，鹿萧陡然一惊，身体瞬间僵住，她脸色爆红，甚至有点不可思议地看他，他居然就从她身后…… “……你无耻。” 周淮初笑了笑，倒是没反驳，吻着她耳垂，一层一层的呼吸喷洒在她耳畔：“为了你的幸福，无耻点也不是不可以。” 又是一番折腾，结束后已经是十一点多。 周淮初心情愉悦精神满足地起床，鹿萧反倒躺在床上累的不想动了。 她愤愤地瞪着他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觉得好好的大年初一，早上居然什么也没干就做了那种事，这未来一年的兆头简直太不吉利了！ 周淮初看她神色羞赧又气鼓鼓的样子就有点好笑。 他捏她脸：“你这什么表情？” 鹿萧坦白：“我就是觉得好好的新春佳节就这么被糟蹋了。” “……” 周淮初颇为无语地睨她一眼，“什么叫糟蹋？” 他暧昧地提醒：“你刚才那会儿的反应可不是这样……” 被他一说，鹿萧耳朵一红想发作又发作不出来，只好拉起被子把自己整个人蒙在里面。 她声音闷闷的：“……你不许说话！” 周淮初唇角微翘，望着她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了一个粽子，他笑了笑，终于说了最关键的一句话：“一夜七次根本不符合人体科学性，但你现在应该明白，你老公一次顶别人七次。” “……” 神经病啊！ 大年初一早上，折腾了那么老半天就为了证明他很厉害！就这么记仇，这么小心眼吗？！ * 中午吃完饭，鹿萧突然想起件事说：“今天过年，你是不是应该给我发压岁钱？” 周淮初微怔，过了一秒似乎才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压岁钱这个词他差不多得有十七八年没听过了吧。 他挑了挑眉，有点好笑地说：“压岁钱不该是给小孩子发的吗？周太太，你都多大了？” 鹿萧看他一眼，神情很认真：“不是的，小时候我爸妈说压岁钱会给到我结婚，他们不在了，我舅舅舅妈也还是每年都给的。” 他略微有点意外，想了想说：“他们都是你的长辈，哪有老公给自己老婆发压岁钱的？” 她目光专注，倒是颇为正经地反问他：“可你不是我舅舅师弟吗？刚开始还总让我叫叔叔，不是长辈是什么？” “……” 好吧，他竟无言以对。 财迷劲儿上来，鹿萧又长长地叹了口气，一副很吃亏的样子：“仔细想想，结婚就没有压岁钱这件事太让人难以接受了。” 默然两秒，她脱口而出：“我觉得我还是越晚嫁人越好。”她侧头看他，忽然很真诚地说，“要不我们还是晚点结婚吧。” “……” 周淮初脸一黑，越说越离谱了，照她这个样子搞不好毕业的时候还真脑子一抽不想嫁了怎么办？ 第135页 他十分无奈地搂着她：“你这个财迷，就光记着那点小钱，你怎么不想想压岁钱哪里有聘礼多？” 咦？好像是啊…… 鹿萧眨眨眼睛，瞬间来了兴趣：“聘礼多少？” 周淮初笑笑，没说话。可过了会儿把自己所有家当都要拿出来了，银行卡，资产证明，股份授权书，还有什么他得奖的奖金证书，嗯，还有钱包加身上总共找到的一千三百七十二块五毛现金。 鹿萧眼冒金光：“哪些是聘礼？” “都是。” “啊？真的吗？太多了呵呵……” 嘴上虽然这么说，她的手却克制不住地准备拿来仔细琢磨一番。 可周淮初却适时制止：“给你可以，有条件。” “什么条件？” 他唇角微勾，“法定年假过完等民政局上班了，立刻就去办手续。” “……” “可是，我还没毕业啊。” “本来大学又没规定不让结婚，何况你也就剩半年了，早晚都得嫁，你不如早点嫁过来，好早点享受你的聘礼。” 他继续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试图用尽方法让她大脑短路。 鹿萧愣愣地问：“那我要是答应你，从今天起这些钱是不是就归我了，我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他唇角上扬：“对。” 看着面前那些她还没有总计不知道会有几个零的聘礼，鹿萧脑子一热，迅速被钱财蒙蔽了双眼。 见她有所松动，周淮初眼角带笑，不错，他就要的就是这种效果，要她头脑发热，不会思考，冲动之下乖乖去领证。 下一秒，鹿萧果然出卖了自己的灵魂，一咬牙：“好，我答应你！” 第五十四章 番外（二） 脑子一时短路， 被金钱迷惑了心智。结果就是， 年假刚过完， 她果然就变成了名副其实的周太太。 那几天周淮初周身上下都笼罩着一层愉悦的氛围，并且迅速一脸理所应当地要求她彻底搬过来住。 鹿萧忍不住说他：“你注意点形象，不要开心地过头。” 他微微扬眉， 却说得一脸坦然：“费尽心思好不容易才摆脱单身，成为人夫， 再怎么开心也不为过。” “……” 鹿萧无语又无奈地瞪着眼睛瞥他， 周淮初笑了笑， 完全忽视她的眼神，又再次提醒她：“趁着这两天， 我们把你的东西搬过来，先搬宁都家里的，等开学了，再搬学校的， 反正剩最后一学期了就别住校了。” “……” 鹿萧皱眉：“你干嘛这么急着要我搬过来？” 她这话刚问出口，周淮初就深深地瞥她一眼，似乎是一脸的‘你问的这是什么弱智问题’的表情。 他沉吟两秒，忍不住反问她：“丈夫要求跟妻子住一起难道不是很正常？再说刚结婚你就忍心让你老公独守空房？” 好吧…… 鹿萧撇撇嘴：“你这身份转换地真是丝毫不拖泥带水。” 刚领完证就一口一句老公。 周淮初笑笑， “你也可以转换地快一点。” 鹿萧没接话， 只当没听见，可是没一会儿， 又想起来什么：“你不是要上班吗？哪有时间陪我搬东西？” 再说她前几天去家里拿户口本跟舅舅说他们要领证，舅舅已经黑着脸说太快了好吗？现在再这么着急搬东西， 舅舅要打她了！ 她试图悄无声息不着痕迹地拖延日期：“我觉得吧，先不用这么急，你工作这么忙，而且我下学期准备论文答辩要毕业，学校也很忙的，还是住校比较好。所以，等七月毕业了再彻底搬东西吧。” 周淮初略微思忖片刻，点点头说：“嗯，你说的也有道理。” 难得他会同意，鹿萧眨眨眼笑了笑：“我说的没错吧？呵呵……” 可马上，他又看她一眼，唇角上扬，突然话锋一转说：“那就索性都不用搬了，反正对面就是商场，你需要什么我们现在就去买。” “……” 有钱了不起吗？！ 看着他眼里抑制不住的笑意，鹿萧突然就觉得自己把自己给卖了，当初在一起的时候被美色迷惑，现在又利欲熏心还没毕业就成了□□。 越想越觉得有种羊入虎口的感觉。 * 临近毕业，身边同学都在忙于应聘，小语种也不像前两年那么吃香，俄语系工作并不是很好找，尤其还是本科生，周围有不少同学都找了跟专业不相关的工作。 宿舍里，徐思雨考了研究生，九月继续读研倒不必为此烦恼。 童菲签了一家中俄合资的工程公司，听着好像有个俄企的名号，实际上翻译需求很少，其他该做不该做的都需要去做。 鹿萧找工作犹豫不决的时候问过周淮初。 周淮初的意思是，“反正你现在年纪还小，二人世界我也没过够，不急于生孩子。因此，如果实在找不到工作，也不必过于纠结，本来现在的翻译市场也挺难做，无论是外包的翻译公司还是工作室大多都需要研究生以上学历。” 第136页 “所以，你可以继续深造，在江大读研，或者如果以后想步入同传这个方向，那现在的俄语水平自然不够，可以申请去俄罗斯留学，当然，我到时候会陪你去。” “不过这些都挺累的，我觉得实在不行，你干脆不要工作了，我养着你。” 原本她自己很迷茫，根本没想过这么长远的东西，也就随口一问，可听他居然很认真并很仔细地说出这些话，她突然就一阵感动：“你怎么为我想了这么多？” 他唇角带笑，很温柔地看她：“谁让你是我老婆。” 鹿萧心里一热，顿时扑到他怀里，甜甜地叫了一声：“老公，你真好，我爱你。” 一句话就叫的他心里荡漾不已，捏着她下巴缠缠绵绵地吻了好一会儿：“那你要怎么感谢你老公。” “嗯？” 他暧昧地笑了笑：“我今晚有点累，你来吧。” 鹿萧愣了一秒，理解了他的意思，她脸一红马上说：“……你累了就不做了，反正我不行。” 他揉了揉她脑袋：“听话，总归该有第一次。” “……” * 虽说犹豫归犹豫，但好在毕业前夕，鹿萧终于找到了工作，而且还是一家翻译公司，果断没辜负大学四年的学业，干了本职工作。她原本开开心心，打算八月报道正式走入职场。 然而，六月底的某一天，日风和丽，阳光明媚，在宿舍的鹿萧刚点了一份外卖，正准备大快朵颐之时，可一打开，看到那些油腻腻的肉，胃里突然没来由地一阵翻腾，忍了几秒，终于还是忍不住去了卫生间，干呕了两下，也没呕出什么。 等再次出来，看到那份红烧鸡块却怎么都没胃口吃了。 鹿萧皱了皱眉，明明她之前是个十足的食荤者啊，怎么突然对着她以前那么爱吃的鸡肉居然都吃不下了。 宿舍里此时就她跟童菲两个人，她跟周淮初早已领证的事，她们是都知道。 于是，童菲看着她的反应，没有丝毫犹豫便问：“萧萧，你该不会是有了吧？” 鹿萧一时没反应过来，脱口而出：“有什么？” 童菲：“有宝宝啊！” 童菲这话一出，鹿萧愣了好一会儿，脸色也有点茫然。 她承认她是有点被吓到了，但心里还是觉得不可能。 晚上回到家里，鹿萧坐在客厅沙发上仔细回想了下。 虽然他们半年前就领了证，但她到底没毕业，而且周淮初也再三表示，想等过几年再要孩子，所以，他们每一次不管再怎么激动热烈都不敢忘记做好措施的。 按道理，不应该怀孕啊，可是…… 诶？等等！ 鹿萧想着想着，突然眼睛瞪大，她想起来上个月的时候好像有那么一次，周淮初单位聚餐他被逼着喝了不少，回家的时候，她刚洗完澡，就穿了个睡裙，头发湿漉漉的刚从浴室走出来…… 于是，他眼里一黯，什么话也没说，直接上去抱住她借着酒意逼她就范。她被他撩拨得不可自拔，两个人就那么在沙发上翻云覆雨。 客厅灯光大亮，她整个人一览无余，鹿萧记得当时，她还说他果然是个衣冠禽兽。 结果，他一笑，颇有几分变态地说什么‘是禽兽就该做点禽兽会做的事，我不能白白担了这个罪名’。 做得太急，又在客厅，一直到最后几分钟，他才十分克制地从她身体抽离，从卧室拿了东西，又重新过来…… 家里此刻虽然没人，可这么想着，鹿萧整张脸又滚烫又无语地揪在一起。 难不成就因为是进行到后面才带了小雨伞，所以就怀了？她还是觉得不可思议，还傻兮兮地跑去网上查了下，似乎还真有这种可能。 于是，鹿萧心里一乱，还没来得及买试纸测结果，当即就拿起手机，给远在帝都出差的周淮初打了电话。 等那边一接通，她第一句话就是：“都怪你！” 被无端责怪的某人：“……” 第五十五章 番外（三） 听她一句没来由的质问， 周淮初失笑， 有点无奈地问：“为什么都怪我？我怎么了？” 鹿萧哼哼两声， 叹了口气直接说：“周淮初，我好像怀孕了。” 果然，她说完之后， 周淮初大概也很意外，他愣了两秒， 才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的？” “我今天吃饭的时候看到肉就很恶心， 还差点吐了， 而且我回想了下前两天也有点恶心，还总是嗜睡。” “嗯。”他继续说， “有没有买试纸测？” 虽然知道他看不到，但她仍然摇头：“没有，我刚才回来一路都在想怎么会怀孕，觉得很不可思议， 心里一乱，就忘了买。” 周淮初顿了顿，又说：“我记得你上个月的生理期就在这几天，没来吗？” “没有。” 周淮初‘嗯’了一声， 又想起她刚刚的话， 笑了笑问她：“怀孕为什么要心乱？” “因为我害怕，我才刚毕业就……” 他怔了下， 误会了她的意思，随即说：“怕什么， 我们是合法夫妻，怀孕很正常。” 第137页 “不是，我只是还没做好准备。”鹿萧坐在家中客厅，想得很长远，语气也十分认真，“我还不知道自己现在能不能做好一个母亲，我害怕会照顾不好孩子。” “不用怕。” 他一贯低沉醇厚的声音从电话彼端传来，无端带了几分令人安心的意味儿。 周淮初安慰她：“萧萧，你忘了，一切都有我。我会照顾好孩子，更会照顾好你。” 他沉吟片刻，好像已经开始计划：“我明天早上七点的飞机，不到九点就能到江临，原本有个科技方面的颁奖活动，我会把它推了，你就待在家里等我。到了家下午我带你去医院检查，你不要有压力，什么事都交给我，你只要放轻松快快乐乐地养好身体就行，我们一起迎接孩子的出生。” 明明没说什么肉麻的言语，可她突然就因为他这番话感动地有想落泪的冲动。 周淮初完全不知道她此刻内心被幸福溢满的情绪，只在一边继续说：“……我有个同事他妻子前段时间刚生完孩子，我们可以向他咨询一下月子会所，提前联系好到时候也不会手忙脚乱，还有保姆，月嫂这些都要……” 他话未说完，鹿萧吸了吸鼻子打断他：“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周淮初一笑：“周太太，这句话你已经问过无数次了。” 是呀，她的确已经问过很多很多次了，可是他仍然每次都能做得一次比一次让她感动。 可今天的感动之余，鹿萧又突然想起来问他：“你以前不是总说不想这么早要孩子吗？我还以为你会不太开心。” 怎么她告诉他之后，他非但没有跟她一样心乱郁闷，反倒很淡定地接受还提前安排了一切。 周淮初被她的话弄得多少有点哭笑不得，他叹了口气：“我怎么会不开心？之前只是觉得你还太小，我们才刚结婚完全可以晚几年，不想这么早又不是不想要，你既然有了，那是我们的孩子，我自然是开心的。” 鹿萧点点头，‘嗯’了一声，又有点胡思乱想地说：“那要是有了孩子，你会不会忽视我？” 她平时没少看网上那些新闻热点，八卦论坛里也总有不少当事人吐槽生完孩子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孩子身上，明明最辛苦的妈妈反倒容易被冷落。 于是，就脱口而出问了这么一句。 可刚问完又后悔了，觉得自己简直有点神经质，都这么大了居然还跟孩子争宠。 不过还好，她家老公似乎完全没觉得她有什么不对，还很正经地回答她。 “不会。” 他沉吟片刻，忽然叫她：“萧萧。” “嗯？” 周淮初顿了顿，吐出一句十分肉麻的话。“你永远是我的宝宝。” “……” 她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原以为这个话头就这么结束了，谁知道周淮初听她那么问了，突然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也很幼稚地问了一句：“那你呢？会忽视我吗？” 鹿萧歪着脑袋认真想了想，坦白说：“大概……会吧。” “……” 隔着电话，都能感觉到他冷着脸的状态。 鹿萧连忙笑嘻嘻地哄他：“不会哒，你放心好了。” 她学着他刚才的语气，很郑重的说：“老公，你也永远是我的宝宝！” 不得不说，这句话的确取悦到她童心未泯无敌幼稚的老公了。 周淮初唇角上扬，“算你嘴甜。” 鹿萧嘿嘿笑着，又想起来他刚才说的活动，“你明天的活动是做什么的？” 他尽量简单地解释：“科学院物理所年前的一个实验得了个省里的杰出科研奖，明天下午颁奖。” 周淮初这么一说鹿萧倒是记起来，他好像前段时间就提过两句。 “那你明天不要推啊，这么重要。” “没关系，我不去还有其他同事去的。” 鹿萧还是觉得不妥：“可是我想让你去啊，明明你才是功劳最大的人，不去多可惜。而且大家都去就缺你一个人也不好看。” 他还在思考，鹿萧继续说：“再说活动完了，我们再去医院检查也一样啊，我明天直接去活动现场等你。” 周淮初这才同意：“那你小心点。” “嗯，我会的。” 两个人仔仔细细在电话里谈了半个多小时，结果第二天一早，鹿萧上了卫生间却愣愣地发现她原本推迟了两三天的大姨妈居然又来了！ 她坐在马桶上有点无语，所以说，搞了半天，她紧张害怕又心乱然后好不容易宽慰自己迎接宝宝的出生，结果到头来，却是闹了个乌龙？ 这老天爷也太会开玩笑了吧！ 鹿萧拿起手机原本想立刻给周淮初打电话告诉他，可转念一想他这会儿应该正在帝都飞往江临的飞机上，等到了又得直接去院里参加活动，于是她又把手机放下。 还是等会儿见面了直接说吧。 脑子里想了想他知道搞错了之后肯定会哭笑不得的表情，鹿萧就有点尴尬，大概没人比她更傻了吧。 第138页 十一点左右，鹿萧坐车去了科学院，因为家属身份，她进去的时候也没人拦。 颁奖活动已经开始，科技方面的小奖项，不像娱乐八卦，不需要特别大的曝光度，只联系了几家本地媒体，很官方很低调地做采访报道。 鹿萧没进场，在不远处的休息室等周淮初。 他之前为了新实验一直忙得不可开交，不是加班就是出差，前段时间看得她好一阵心疼。这次他出差去帝都，他们已经快十天没见面了。 鹿萧坐在休息室等了二十几分钟，外面一阵人潮攒动，也有断断续续的声音响起。 她刚起身走出去，就接到周淮初的电话。 他问：“你到了没有，活动结束了。” 鹿萧回答：“我就在会场外，后门这边，没什么人。” “嗯，你在那别动，我过去找你。” 挂了电话，没几分钟，周淮初从会场后门出来，鹿萧一眼便看到他的身影。 怎么她突然就觉得他越发帅了呢！ 出差十天，之前还没什么感觉，这会儿看到他的人，才发现她有多想念他。想念到想立马冲过去扑到他怀里，然后吻着他。 不过这到底是单位，她可没那个胆量。 然而，她的亲亲老公可就没那么多顾忌了…… 周淮初径直走到她面前，面上神色如常，看不出有丝毫不对，只是默默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然后淡淡出声：“跟我来。” ？？ “去哪？” 鹿萧虽然那么问，却乖乖跟在他身后走过去。 对面不远处是物理组的一个小型会议室。 鹿萧奇怪：“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周淮初没说话，只推开门把她拉了进去，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又不是开会放幻灯片的时候，可是会议室里却遮光帘紧闭，一片黑暗，她甚至隐约听到有什么窸窸窣窣的声音。 但他好像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只把她抵在门边，在黑暗中盯着她的眼睛。 鹿萧被他看得发毛：“你看我干什么？” “你好看。” “……” 他挑起她下巴，暧昧地问：“想我吗？” 鹿萧：“不想。” 周淮初也不在意，只轻笑出声，然后低头迅速捕捉住她的唇，来了一个缠缠绵绵的热吻。 直到她快喘不过气，他才放开她说：“你不想我，可是我想你。” “……” 鹿萧没接话，他又说：“现在还早，等会儿带你去医院。” 鹿萧这才想起来还没告诉他，她有点尴尬：“那个……我跟你说件事。” “嗯。”他点头，“你说。” “我没有怀孕，之前是我搞错了。” 周淮初微怔，随即又失笑：“那你恶心怎么回事？” “可能那几天胃不好吧？” “嗜睡呢？” “大概前段时间毕业面试太累了……” 他很无奈地揉了揉她脑袋：“怎么这么笨。” 鹿萧看看他，又担心：“你会不会失望？” “不会。” 他笑道：“你现在还小，不着急，等你三十岁了再要也不晚。” 鹿萧想了想，忽然说：“我三十岁？到时候你都快四十了，那你岂不就是老来得子？” 周淮初：“……” 万万没想到会被老婆这么嫌弃！ 更万万没想到的是，鹿萧话音刚落，会议室灯光瞬间大亮，室内光景一览无余。 鹿萧瞪大眼睛，下巴都要惊得掉下来了。 她脸色滚烫：“你，你，你看……” 可她你了半天却一直说不出话，周淮初愣了一秒，顺着她震惊的视线转身…… 此刻，刚刚以为是空荡荡的会议室里却至少坐了有十几个人，全是科学院物理组的同事，有几个甚至还是他手下的助理研究员。 “……” 颜面何存！ 纵然平时再怎么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周教授，在这一瞬间，也难免有些尴尬。 然而同事们居然还十分此地无银三百两地齐声说：“……我们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也没听到……” “对对对，没听到你们谈话也没看到你们接吻。” “……” 鹿萧已经站不住脚跟了，整张脸窝在周淮初胸膛。 周淮初轻咳一声，以平生最强大的定力来完全忽视身后十几双好整以暇的目光，拥着她走出门外。 两个人前脚刚踏出去，门一关。 说时迟那时快！ 下一秒，室内就传来一阵阵爆笑，中间还夹杂着几句疯狂捶桌的笑声：“你不想我我想你哈哈哈哈哈哈哈……” “老来得子哈哈哈哈哈哈……” “……” 唉，可怜周教授冷淡疏离的人设从此再也维持不住，科学院下属后辈学生个个提起他都忘不了这一段佳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