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厉鬼的自我修养》 第1章 枉死者,是为厉鬼 明月透阴光,阴风吹柳巷。 月半鬼敲门,坟头婴灵唱。 要问客家去,曾识我归乡。 红芜赤着脚坐在一座连她都叫不出名的石碑上,哼哼着凄凄惨惨的魂曲,身上的红衣蹁跹,衣袂在阴风中翻飞,她惨白的小脸在月光下泛出森然冷色,两只白嫩的小脚还闲不住的摆动,脚上似乎绑了个叮当作响的铃铛,在凄厉的寒风中,更像是招魂的铃声,叮咚叮咚,森寒入骨。要是这时候路过一名樵夫,定是要大喊一声“女鬼”,也不定是尿了裤子还是吓破了胆子,然后仓皇而去。然而事实上,这个假设的确成立。 她的确是个鬼。 貌似还是个死前穿着红嫁衣的厉鬼? 也许是存在的时间太久太久,她早已经忘了自己什么时候见的阎王,自己生前又是什么身份,等她有意识的时候,她身上就穿着这么一件破烂的红嫁衣,脚上还有一双红色的绣鞋。但是过得久了,她嫌着那双鞋子麻烦,也就丢了去了,赤着脚飘荡在世间,见过了一个又一个王朝的兴盛覆灭,见过一对又一对的痴男怨女。这些年抓过她的道士有,觊觎她的精魄想跟她斗法的小鬼也有,无聊了她甚至还会趴到窗边吓唬小孩儿。 时间久了,就容易在时空中迷失自己,她前几百个年间趁着自己还有些记忆,给自个儿取了个名字叫“红芜”,要说这名也不是她的,是个惨死的□□,她亲眼见证了那几个龟公在把她丢在荒郊野岭之后还意欲不轨,她吓走了那群变态,那女鬼也就感激她把自个儿名字送她了。 想起这名字的来历,红芜还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想起这事她还真没由来的气。要说这世间万物皆有一死,而死后正是需要勾魂的使者引着亡者步入地狱,那日她救了红芜这名的原主人,却是第一次见到黑白无常来勾魂。不错,勾的正是这红芜原主人的魂,不是她的。 你问为什么,她也正纳闷,同样是死人,怎么她就不能进地府呢,要知道晃荡这几百年她早就过腻歪了。 结果人白无常谢必安面瘫着俊脸,公事公办的回一句,厉鬼不得入内。 哦,感情枉死的还得受着你们地府的歧视是吧。 死了这么久受气还是头一遭,铁了心要入地府的红芜从此跟黑白无常杠上了,你勾魂可以,必须把她给带走,不然你别想勾走谁的魂。 谁知人根本不买账,任由你闹腾得再厉害,还能把这世间的魂魄都给藏起来?于是红芜就开始了可耻的跟踪之旅,她死了这么久,跟着那群孤魂野鬼也有了些交道,软硬皆施自然是知道方圆百里哪家又有人死了。 这不,她屁股下面的石碑就是刚立上不久的新鲜货。 正想着,不远处想起了悠远的撞铃声。 “叮——”一声,一声,声声入耳催魂。 感觉到屁股下的躁动,红芜安抚似的轻轻拍了拍身后一团的空气。 铃声渐渐逼近,阴风中飘荡着一杖白帆,地上原本散落一地的圆形方孔的纸钱忽然被阴风刮起,夜晚的雾气凝重,朦胧之中,似乎有人缓缓走来。 红芜停下晃动的脚丫,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来了。 那人渐渐走近,在黑夜中显露了修长的身形。面无表情的冷峻面容,双眼死寂,头顶一方毡帽,写有“天下太平”,身着一身黑色的长袍,柔顺的黑发自然垂落在胸前。红芜笑眯眯地等着他走近,直到对方完全显露在月夜之下,表情开始怪异起来。 等等,黑色的…… 她大惊失色道:“怎么是你?谢必安呢!” 黑无常范无救面无表情的看着面前花容失色的红芜,尽管是脸色苍白的厉鬼,面容却是不得不说的精致娇俏。此刻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目瞪口呆的样子倒是让他多看了一眼。 “徇私枉法,被革职了。” 红芜此刻已经呆若木鸡了。 徇私枉法? 那个死古板谢必安? 红芜仿佛见鬼了的表情看着他,片刻的呆愣后,她一脸八卦的凑上前去挤眉弄眼的问道:“他把你们阎王爷老婆肚子搞大了?” 范无救的脸上有一丝的裂痕,神色复杂地看着她。 红芜却是倒吸一口冷气:“难难难……难道是把你们阎王爷肚子搞大了?” “咳咳咳。”范无救崩不住自个儿的脸,突然咳了出来,怒瞪了红芜一眼,愤怒道:“都不是!” 红芜撇了撇嘴,无趣地看着他:“那他干什么了。” 范无救也没跟她多说,抬手晃了晃手中的哭丧棒,红芜身后一团白花花的光芒骤然化作人形,飞到了他自己的手上。 红芜看着自己屁股下面的东西就这么被他轻易取走也没有多加纠缠,等着范无救晃了晃铃才把她的魂给撞回来。赶紧对着转身就要走回阴阳道的黑无常大喊:“那他怎么样了。” 兴许是问到自个儿兄弟,触及到了自己伤心往事,叹了口气,范无救回道:“发放了。” 发放了? 这是什么意思? 没头没脑的三个字红芜还没消化完,只见黑无常已经消失在了阴阳道。 留下她一个鬼患得患失坐在原地,喃喃低语:“那我剩下的年间可就不好玩儿了啊……” ********* 20xx年,下午17点15分。 c市碎尸案的现场,四周都是身着警服的警员,黄色的警戒线阻隔了门口好事群众的视线。单身的公寓,除了四处溅射的血迹外出乎意料的整洁,地上是四散的尸块,破碎的肢体斑驳淋漓。箫剑看着蹲在地上仔细翻查的白大褂男人,眉头皱的死紧。 直到旁边的小警员凑到他的身边,悄悄的告诉了他一件事。 没有找到尸体的头部。 他烦躁地捏了捏自己的眉,双手四处在兜里找着香烟,刚掏出来想要点上,却听见来自地上一人清冽的声音:“我并不想把你的尼古丁成分写入我的尸检档案,萧警官。” 说话的是蹲在地上检查尸体,穿着白大褂的男子。箫剑将刚叼上的烟头拿下,深沉地叹了口气:“怎么样。” “初步鉴定,死者女性,年龄在20-25岁之间,身体在节出现僵直,初步推断死亡时间已有6-7个小时,尸体为钝器所切,创口不均匀。死前没有剧烈挣扎的迹象,下/体干净,身上没有性/侵的痕迹,由于没有找到尸体的头部,具体的情况恐怕还得回去再议。”白瑾又翻了翻地上的尸块,那些尸块的皮肤已经呈现不同程度的硬化,但他还是发现了不同寻常的地方。他指着尸体的断肢说道:“看这里,手指只有中指,食指的指甲是整齐的剪掉,并且手上的指甲出现不同程度的磨损,经常做美甲,恐怕是性/工作者。” 箫剑一挑眉,也凑上去看了。 “我记得这条街的扫黄工作做得不错啊……”他还嘀咕着,只见白瑾已经站了起来,自顾自地把手上的白手套脱掉放进袋子里,抬脚就要走。箫剑赶忙叫住了他:“诶,你去哪儿!” “剩下的都是你们该考虑的问题了,我的工作已经做完了。”直到他站起来,落日才洒在他的脸上,整个人才清晰起来。那是一张相当冷峻的面容,白皙的皮肤,挺直的鼻梁,冷淡的脸上挂着一副边框眼睛,淡然得事不关己的样子让一旁的警员不由得侧目。 箫剑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要不等等晚点儿咱们一块儿下班去吃个饭,顺便讨论一下案子。” “不用了,该说的我都说了,案子你们自己决定。”白瑾的腿修长有力,脱掉白大褂内里穿了个套头针织衫,配上他的长腿的跟冷淡的面容,倒有一番禁欲的滋味,让在场一些年轻一些的警员都看得有些愣神。 这时,有人凑到箫剑旁边嘀咕:“诶,头儿,这新来的法医到底什么来头,这么我行我素的,直接插到局里不说,办案还看心情啊。” 这话刚说完箫剑就不乐意的瞪了说话的人一眼:“胡说什么呢,他就这性子。” 那人惊奇道:“霍,头儿你之前认识他啊。” 箫剑复杂地看着渐渐远去的背影,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还是咽了下去,换言道:“没什么,以前一起办过一桩案子。” 他看着那人修长的背影,仿佛曾经的那一幕又出现在了眼前,死亡,尖叫,崩溃。 若是没有那件事,恐怕他还不至于变成这样子吧。 ****** 事发的地方是一栋老式的居民楼,没有电梯只有楼梯,由于碎尸案的原因,警员跟人大都集中在事发楼层,而其余楼层大都空空如也,楼梯更是鲜少有人。而白瑾刚走到楼梯,便察觉了一股不同寻常的冷气逼来。 四月的天说冷不冷说热不热,可这楼道却是寒气森森,白瑾看了眼自己手背上竖立的汗毛,心中稍稍有些不安。 他仿佛回到了三年前的那天,同样是四月的春日,同样是刺骨的寒意,看见的却是一具死不瞑目的尸体…… 他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将自己拉回现实,空旷的楼梯在他的脚下,他一步步地走着,尽量地靠着墙,缓缓前进。 “滴答——”空旷的楼梯间,他却似乎听见了水龙头滴水的声音。 四周的寒气似乎更冷了,他的不安也在扩散,就在他加快步伐打算冲刺下去时,却听见了清晰地哭声,伴着清脆的水滴。 那是女人的哭声,就在他下一层楼道的拐角处。 “救我,救救我,求求你们救救我。” 警察就在楼上,楼下却有女人在哭泣。白瑾本来想抬脚往楼上走叫警察的,可女人的哭声似魔咒一般在耳边回荡,催使着他脚下的步伐步步往楼梯口逼近。 不,不。 他心里抑制着,脚下的步子却没有停,眼看就要过拐角,他却在楼道看见地上并没有女人的影子…… 他猛地停住,却似乎为时已晚。 “嘿嘿。” 他听见前方女人得逞的笑声。 然而却有一只手突然搭在了他的肩上将他拉住:“这位小哥你好像走错路了哟。” 那一瞬间他终于停下了步子,顺着那只苍白的手回头看去,是一个娇艳的女子穿着火红的衣服站在他的身后将他拉回了鬼门关。只是那名脸色苍白得吓人的女人在看到他的那一刻脸瞬间扭曲了:“谢,必,安,是你!” 第2章 晴天打伞的女人 白瑾正对着面前电脑中案发的照片沉思,忽然听见门外清脆的一声响动。伴随着一声惊呼,又是一阵噼里啪啦的轰然巨响。他有些见怪不怪的取下挂在自己鼻子上的眼镜,起身打开房门走进事发地。 取下眼镜的他面容更加清俊,那张脸仿佛不食人间烟火一般,他穿着白衬衫和居家的棉裤。因为不悦而微微眯起的双眼,此刻迸溅寒光。他审视着地上坐成一团的红色,哦,不,红衣女人。女人手里还抱着一堆的牛奶盒,面包片,地上的零食散落一地,面前的冰箱被塞得鼓鼓囊囊。察觉到男人危险的气息,她回头讪笑:“你家的冰箱……好像有点儿挤哦。” 根据案发现场表明,很明显这女人妄图用食物虐待他的冰箱,终于冰箱在空间有限的情况下不堪重负“坍塌”了。 这女人,难道是仓鼠吗? 他的眼神有些冰冷,带着说话的温度也低了几分:“这位小姐,私闯民宅是犯法的。” 更别说私闯民宅还来虐待他的冰箱。 而且还赖在他家三天了,不管他把门锁得再紧她都有方法进来,甚至晚上还能看见她穿着红衣四处飘荡的身子,真是不死也被吓掉半条命。 原本坐在地上还有些尴尬的红衣女人,在听见这话之后立刻站了起来,上下打量了一番,似是想到什么,嫣红的薄唇微勾,周身泛起丝丝旖旎的色彩。她的眼睛生得漂亮,眼波流转,一颦一笑都带着勾魂的妩媚,此刻捂嘴轻笑更是要了人的命,惹得白瑾不禁多看了好几眼。 他是第一次见着长这么漂亮的女人,神秘妩媚浑然天成,又因着那身红衣透着些许的危险气息,她一笑,他脑子就不由得空白几分,满脑子只有她开合的红唇:“这都过了几百年了公子还是记不住奴家的名字,奴家叫红芜,红,芜。” 她的嘴因为强调后面两字刻意停顿了会儿,成了一抹朱砂的艳红。瞧见白瑾失神的样子又是娇笑道:“都说黑白无常冷面无情,我看倒是未必,我仗着容貌缠了你几百年带我去投胎你不肯,如今投胎当了凡人倒是庸俗了。” 她轻笑的声音像银铃一般好听,可话中的讥讽白瑾却不觉得悦耳。他性子有些冷,却也是个正常男人,看见美人多看两眼也是人之常情,怎么在她的口中倒是成了她的裙下臣一样? 白瑾就是白瑾,就是投了胎骨子里也还是白无常的死正经,只是多了几分尘世。他看着巧笑嫣然的红芜,猝然冷笑:“我倒是不知道你追了我几百年,倒是我几百年都没多看你一眼,现在看你一眼也能让你上天了?” 自作多情。 剩下四个字他是用的唇语,但是效果却是不错,那个名字跟古时候青楼女子一样的女人正咬着牙看着他。他也不看她,只是大步走到沙发前,拿起座机电话按下几个数字。 “你干什么?”红芜忽然升起不好的预感。 “喂,你好,附六人民医院吗,麻烦转一下精神科,我这里有一位神智混乱的女病人……”他话还没说完,刚刚还在一旁故作优雅的女人顿时扑了上来挂断电话,恶狠狠地看着他:“白无常,我告诉你,我就是来找你算账的!姑奶奶的魂你还没带走呢就敢投胎当法医?你敢投胎姑奶奶就敢给你塞回去,信不信!” 女人愤怒的时候身后的红衣无风自起,倒真像厉鬼那么一回事。可白瑾是谁啊,他尸体见多,断肢残垣也见得多了,自然是不会被唬住。镇定自若地看了眼气得猫眼儿都瞪圆了的女人,慢条斯理地从兜里掏出了显示正在通话的手机。 “喂,警局吗,都听到了吧,这里有个神智混乱甚至可能低下的女病人闯到我家里来了。恩,对,就是滨河路223号楼。” 他什么时候报的警?刚刚是他在声东击西?还有刚刚他是在骂她智障吗!!!! 红芜看见他还若无其事地瞥了她一眼,气得忽然就笑了:“有本事啊你,白无常,看来你还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她蓦地抓住白瑾的胳膊,手一紧就把指甲陷进了白瑾的肉里。 白瑾手臂顿时猩红一片。 白瑾冷淡地瞥了她一眼,也没管手上的伤,只是皱了下眉,继续对着电话道:“警察同志请尽快赶来,病人现在情绪不稳,随时可能发疯。” 要说刚刚红芜还只是想吓吓他,这次是真炸了。她不知道白无常是不是喝错了孟婆汤,要不就是投错了胎,怎么这么闷骚古板的老古董嘴变得这么毒了?!短短十分钟的交锋把她压制得死死地不说,还气得她快七窍生烟了。 “好,好,我现在就送你去见阎王,看你死了还勾不勾我的魂!”气得已经快炸了的红芜将白瑾一把甩在沙发上,巨大的力气把白瑾摔得个七荤八素的,他一把跌倒在了沙发上,红芜随即扑了过来,带着凛冽的阴风,剐蹭着他的脸颊。他看着红芜越来越近的艳丽面容,以及她身后翻飞的红袍,凛冽的气势铺天而来,心中突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该不会……真的…… “咚咚咚。”这时,门口却突然传来了阵阵的响声。那声音沉稳,仿佛刻意放慢了声音,白瑾看见红芜明显一顿,耳边同时传来少年清冽的声音:“我说你们隔壁的造人能不能小点儿声,这都几点了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白瑾趁着红芜一愣,顺势一滚就躲到了门边,红芜还想追上去,只听门口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 那是门口的少年直接踹门的声音。 “再吵告你们扰民啊!” 随即就没了声响。 白瑾喘着气看着沙发边立着的红芜,还在想着这女人力气怎么这么大,要真打起来还真不是她的对手。正做着防备,却见红芜站在原地阴狠地看着他,咬牙切齿却不敢靠近。 她在怕什么? 白瑾有些疑惑,而事实上,红芜也的确怕着门口那几下猛踹。 倒也不是怕,而是有所顾忌,刚刚那几下敲门声看似毫无章法,却是让她嗅出了非比寻常的气息。 那群臭道士的气息。 尤其是最后那一下猛踹,他在警告她,别作乱。 哼,臭道士,坏她事。 她有些不甘心地看着已经站在门口的白瑾,终于勾起红唇冷笑一声:“算你走运。”丹寇的红指甲在她嘴角划过,带着一丝阴冷的诱惑,她忽然看着他蓦然一笑,“没事,你甩不掉我的,咱们来日方长。” 白瑾看着她笑得诡异,忽然,她嫣红的嘴唇撅起,在空中给他递了个飞吻,媚眼如丝,迷离的月色在她身后晕染,白瑾明知不可却还是不受控制地心快了一拍,他看见她魅惑的红唇微勾,轻笑一声,随即,从窗户一跃而去! 等白瑾回过神来的时候,偌大的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和满地的零食。 这里是二楼,她应该……摔不死吧。 白瑾揉了揉自个儿的胳膊,却意外地发现刚刚被红芜抓过的地方已经乌漆墨黑地一片了。他这才反应过来似的疼似的呲了下嘴。 这女人,指甲里藏了毒吗。 还真以为自己是古代为了换取情报委身权贵最后死于非命的□□吗。(你是怎么构建出这么一个荡气回肠的悲惨故事的==) 又想起刚刚那催命的敲门声,不确定那人是不是还在外面,白瑾转身开了门。 却只有空荡荡的走廊,和对面222号挂了个招财猫门贴的大门。 ***** 过了好几天那女人也没有再出现了,对门新搬来的邻居每天早出晚归,白瑾性子冷淡,也不喜欢去刻意的搞好邻舍关系,因此至今白瑾都没跟对门的少年打过照面。 日子一如既往的过着,白瑾每天泡在局里,解剖着各式各样的尸体,唯独头疼的,是那场碎尸案。四肢完全分散,体内器官正常,唯独没有头,这让他很难找到死者的死因。 直到一礼拜后,他接到了萧剑的电话。 清河路发生了一起凶杀案。 短短半个月内,c市发生了两起杀人案。其中一件碎尸案令人发指,发生在c市正东的位置,而这场凶杀案,同样的令人胆寒,却是发生在正西的位置。 等他匆忙赶到现场,四处已经拉起了警戒线,四周都是围观的群众。案发地是一个狭窄的小巷,白瑾接过白大褂披在身上,戴上手套走了过去,萧剑见了他赶忙起身迎上来:“死者女性,又是一起凶杀案。” “什么时候发现的。”他大步走了上去,萧剑在身后急切说着。 “早上晨跑的人路过发现的。” “晨跑?” 大早上的往这么偏僻的巷子跑? 现场比起之前的碎尸案更甚惨烈。下半身齐齐不见了,就留下光溜溜的上半身,头颈分离,所幸头还在。他蹲下身子仔细查看,死者浑身光溜溜的,除了伤口没有外部的伤害痕迹,只是眼睛向上翻起,露出大量眼白,嘴还大张着。 他伸出手把死者的舌头拉了一截出来,已经发青。 没有中毒,身上也没有多余的伤痕,只有无故失踪的下半身。 白瑾边框的眼睛泛着冷色,他一边继续摸着死者的手臂,一边说道:“年龄22-25之间,身体上肢出现尸僵,初步断定距离死亡时间5-6小时,创口不均匀,身上没有多余的伤痕,看来是直接死亡。至于死因……”白瑾看着死者脖颈分离间整齐的切口,眯眼说道:“应该是一刀砍头毙命。” “不是的哦~”就在他打算起身片刻,身后突然传来清铃般清脆的声音,“怨气冲天,是厉鬼所谓哦~” 这声音…… 他猛然回头,只见身后身着大红色嫁衣的少女,肤白凝脂,顾盼笑兮,手中执着一把红伞,在人来人往中显得异常扎眼。她却仿若无人般继续重复:“不是人为,是鬼做的哦。” 不知为何,白瑾觉得此刻的巷子,有些阴冷。 第3章 奇怪的邻居 “你怎么在这儿?”白瑾看着面前的女人出声问道。 而站在他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消失了好几天的红芜。 红芜此刻正笑眯眯地打着红伞,身上还穿着那身火红的嫁衣,□□的脚上还系了个小巧的铃铛。她明明站在那里,白瑾却觉得她像没有骨头一样,懒懒散散地,像是依靠着空气一般,歪着头看他。 “几日不见,甚是想念啊。”她的声音带着丝慵懒,懒散地走到白瑾身边,想要倚在他身上跟他调笑一番,却被他冷淡的躲过,被扑了个空的她撇了撇嘴。“我是来看你伤势的。” 伤势? 她不说白瑾倒还差点儿忘了,前两天这女人在他胳臂上抓了一爪,手上就黑了一片。他还想着这女人是不是指甲里有化学物品,研究半天也没发现,去了医院,医生也只说是普通的抓伤。再加上这两天那伤口慢慢张合,除了偶尔有些痒之外,他也就没有在意这事了。 “不劳挂念,我没事。”他一本正经回答的样子,倒是让红芜饶有兴趣地多看了几眼。要说白瑾还真是长得不错,白皙俊俏,身材又修长匀称,此刻穿着白大褂,带着边框眼镜,认真地看着手上的记录,倒是有几分禁欲的味道。 如果忽略地上的尸体就更完美了。 “哦,你确定?”红芜似笑非笑地看着白瑾,看他冷得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她,忽然有些幸灾乐祸说道,“那可不是普通的伤啊。” 她还故意拖长了声调,凑近了他。 可别怪她没提醒他啊,她是厉鬼,更是修行了自己都不知道多少个年头的厉鬼,身上的怨气可见一斑。而他被她这么一抓,再不加以重视治疗,不是去了半条命,就肯定是缺了一只手。 而他却好死不死地再次冷漠躲过了她好意地“问候”,那他到时候废了手可就别怪她了啊。 见他不理她,只是专心地研究着地上的尸体,红芜撇了下嘴,忽然冷笑:“别看了,遇上了厉鬼,瞬间心肌梗塞而死。” 她看白瑾半信半疑地回头看她,只好耸肩:“不信你送去解剖试试。” “眼仁向上翻,一口气吊在那儿没喘得上来,很明显是被吓死的。再说,身上乌漆抹黑的一片黑气,一看就是被厉鬼缠上的怨气。只是这鬼估计也是刚成形不久,要不就是还没完全成型,不然还不至于只是把他吓死。”她顿了下,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而是直接一口把他给吞了。” 白瑾僵在原地片刻,却是抬头冷漠地看了红芜一眼。红芜一眼就看出白瑾眼里的鄙夷,耸耸肩道:“信不信由你咯。” 而白瑾当然不信,他是典型的无神论者,在他看来红芜要么就是尚未涉世的中二少女,要么就是一刚从精神病院偷跑出来的疯子。疯子的话能信吗?不能!他当然是把她的话当屁一样的,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 原本他是这么屹定的,可事实却往往出人意料。 箫剑见白瑾一个人蹲在原地嘀嘀咕咕着什么,又时不时的往后看,不由得怪异地问道:“白瑾你在跟谁说话吗?” 这下轮到白瑾彻底愣了。 他不确定地看向箫剑,同时小心翼翼地问道:“你,看不到?” 箫剑莫名其妙的摇头。 白瑾这才猛然回头看向一旁笑得意味深长的红芜,她将一只手伞抗在肩上,另外一只手俏皮地向他打了个“嗨”的手势。而远处的箫剑,还一脸困惑。 她,真的不是人。 饶是白瑾这么一个处事沉稳的人都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她看见少女嫣红的嘴唇微微勾起诡谲的弧度,那双红唇也不知道是抹了胭脂,还是天生的桃红,水润的红唇在红伞的折射下显得可人妩媚,可白瑾却觉得,那双红唇,像是染了血。 “看,我早说过我是厉鬼的。” “你想干什么。”白瑾谨慎地看着面前的少女,看着她踮着脚一点一点跳到他身边,身上的红衣翻飞,她凑到他的面前,一把红伞将他们俩同时遮住,没了阳光的照射,白瑾只觉更加阴冷。 少女身上带着冷香,阴寒的气息逼近,那张惨白的脸猝然靠近吓得他本能一退,却被她一把抓住,她像是抓住猎物一般,带着胜利和掌握全局的笑容:“带你去死。” 稳操胜券的笑容,惨白的脸,鲜红的嘴唇。 这次是真的吓到白瑾了,少女的手不知何时松开,白瑾猛地后退,也不知道绊倒了什么,突然倒在了尸体上,俊脸正好对上地上尸体惨白而又死不瞑目的脸,又是吓得不轻。头一遭,不苟言笑的冰山法医被一具尸体吓得惊呼出声。 “白瑾,你干什么?”一旁箫剑惊讶地赶紧把白瑾拉起来,白瑾这才呆傻地回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看得他心里一阵发毛。“你……你要不先回去休息?” 白瑾精神恍惚地摇头,又木讷地回头,只见刚刚他掉下的位置早就空无一人,似乎刚刚出现的红芜只是他的一个错觉。 是幻觉? “嘶——”手上之前被红芜抓过的地方忽然开始隐隐作痛,他抬手看着乌黑一片的手,顿时心生胆寒。不光他,一旁的箫剑看了都诧异于白瑾什么时候把手烧伤得这么严重了。 又是一个日落的时段,白瑾走在回公寓的路上。他所居住的是高级的公寓,离他工作地方近,而且小区安保环境都相当不错,绿化也好,一般不会有什么可疑人出现。可他刚路过小区的亭廊,就看见树荫底下正有可疑人摆着摊,年纪轻轻的少年,穿着一身黄袍道卦,带着一副墨镜,身前一方矮桌,身后两幅白帆,左面写着算卦,右面写着辟邪。他身后还插了一把木剑,也不知道是不是电视上的那种桃木,他此刻正一本正经地拿着一个中年妇女的手,又掐着手算了算。 “唉,实不相瞒,这位女士,你这天生克夫命,要想你丈夫在医院平平安安活过这个月,难啊。”他还语重心长地叹了口气,少年老成的样子让白瑾不由得有些想发笑。 中年妇女闻言立刻泪目纵横,似是难过的一把抓住那年轻人的手。那年轻人很是不适应地愣了下,飞快地把手抽了回来,在妇女看不见的地方暗自擦了擦。中年女人心系丈夫,也没管这么多,赶忙道:“小道长还真是高人,我那丈夫的确在医院,而且医生已经下了好几次病危通知单了,这可怎么办啊。” 年轻人叹了口气:“也不是完全没法,只不过这是改命格的问题,害阳寿啊……” “求你了,我求求你了小道长,只要你愿意出手,你要我做什么都愿意。” 白瑾心里嗤笑,本来想转头就走的。这种江湖术士,局里抓了不知道多少个了,都是打着救人的旗号骗钱。骗术还想当不高明,这位大姐脸上愁容满面,女人犯愁还不是为了那点儿家庭琐事,加上这大姐小区人都知道是个丁克家族,没孩子。愁的也就只能是丈夫,稍微打听一下也就知道她家里什么事, 还真把这骗子当活神仙了。 不过也许是少年装老成的样子吸引住了他,反正白瑾是没如预想的转头就走,反而饶有兴趣的停下看他想干嘛。 “我也不能使唤您不是,这阵法做起来繁琐复杂,要做许多的步骤,我这两天还亏钱着房东房租,房东都说要把房子给收回去了,你说这让我怎么准备。”少年为难道。 “啊,没关系没关系,你的房租我出我出,我还额外给你一些补贴,你看这怎么样。”妇女赶紧接话。 “这……这房东出的房租可不少啊。” “一万块!我给你一万块怎么样!” “一万啊……” “两万!两万怎么样!” “两万啊……” “三万!” 见少年还是犹豫的样子,女人一咬牙,狠心道:“五万!这是大姐的血本了!钱都给我丈夫治病了,这不能再多了啊!”女人泪眼婆娑的样子倒是让少年心生不忍,似乎很勉强地摆摆手,“行行行,五万就五万吧。” 这话刚出,妇女立刻破涕而笑。 “那……那你什么时候……” “这我得准备准备,你先给我点儿定金,我给你个联系方式,你明天来找我,我跟你去医院做场法事,保准你丈夫瞬间生龙活虎。” “好好好.”女人感激涕零地从包包里拿过一沓红色的钞票,那年轻人接过还毫不客气地点了点数。 看到这儿白瑾已经没心思再看了,对这骗子的骗术嗤之以鼻。五万啊,对这大姐来说可不是小数目,尽管住这个小区的都不是缺钱的人,可这大姐的丈夫重病,她早就把家里的车子变卖了,听说连这房子都联系好买家了,换的钱早就砸进了他丈夫那无敌洞,此刻这五万块钱对她来说无异于是天价。这骗子也真下得去手。 看来明天局里又要多一个了。 第4章 自身难保 白瑾刚走到电梯口,按了按电梯,等了半晌,却发现显示的楼层一直显示在7层。他又不耐烦地按了按,发现电梯依旧毫无反应。想着前两天物业在门口张贴的电梯维修的告示,白瑾转身就打算走楼梯。 反正他住二楼。 就在此刻,旁边忽然伸出一只修长的白手,在电梯按钮处按了一下。白瑾正想提醒这电梯坏了,却听见耳边“叮——”的电梯声响。他一脸狐疑地转头看向旁边带着墨镜的男人。 黄袍道卦,身后插着两面帆旗,左面写着算卦,右面写着辟邪,身上还背了把木剑和一张……折叠桌子。 …… 这不是刚刚在门口算卦的年轻骗子吗。 那年轻人显然也注意到他了,带着墨镜的脸粗略地瞥了他一眼,又似乎发现了什么似的微微一愣,却又若无其事的转过头。 电梯到了,白瑾看他一脸坦然地跨进电梯,脸上带着墨镜,身后像是挂着两面帆旗和木剑,除去椅子还真像是台上唱戏的武将,他还冷漠地转头似是疑惑地看他,像是在问要不要进。 这寡言的样子跟刚刚巧舌如簧的骗子简直是判若两人。 白瑾进了电梯,发现电梯楼层早已被按了2,不由得又多看了那人两眼。 这不会……就是他那早出晚归的邻居吧。 “叮———”二楼也就在两个呼吸的瞬间到了,两人一前一后的踏出电梯门。又一前一后的走进走廊,那人似乎对白瑾是他的邻居一点也不敢兴趣,自顾自地掏出钥匙就要开门。按理说白瑾也不感兴趣来着,但还是忍不住开口:“你知道那五万块是人家的救命钱吗。” 那人开门的动作一顿,白瑾听见他毫不在意的声音:“知道啊。” “那是她仅剩的所有积蓄,车子房子变卖,她现在一无所有。”白瑾又是冷冷地强调,又见年轻人一耸肩,无所谓的样子。 “所以说是救,命,钱啊。” 刻意强调的救命二字让白瑾皱眉,他不是爱心泛滥的人,但是他也不喜欢看见一个小区人的救命钱被骗走。他是冷漠不喜欢理人,但不代表他冷血。 “五万块就值得那你拿走她的钱?” 那人忽然冷笑道:“五万块钱一条人命还不值?再说你怎么知道我救不了。” 白瑾若有所思地看着面前的少年,不知为何,他觉得此刻少年不似刚才的油腔滑调,倒还真有几分神秘莫测的样子。只见少年已经打开门把身后一大堆的东西丢了进去,抬脚就要进门,又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回头道:“倒是你,都被厉鬼缠上了自身难保,泥菩萨过河了啊。” 少年蓦然回头一笑:“手上的瘴气都快侵蚀你整个胳膊了还不知道。” 他意味深长的语气让白瑾大惊失色,正想要问个究竟,只听“啪”一声门响,只有门上的招财猫冲着他乐呵呵的笑。 白瑾摸不清对方什么底细,也不敢贸然上前敲门,只能看了那招财猫片刻,回了家。 一个走廊的距离,白瑾却觉得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温度。刚从走廊回到住所,蓦地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明明窗外是和煦的暖阳,屋内也是通透的阳光,可他没由来的觉得阴冷。想着刚才那青年人说的话,他也不禁陷入沉思。 不知为何,他隐隐觉得,那个人也许真有几分本事。 想归想,白瑾只是将这个疑问放在脑子里而已了。 夜晚,白瑾戴着金丝边框眼镜坐在电脑前,穿着服帖的丝质睡袍,手里还拿着一杯热腾腾的咖啡,袅袅的雾气升腾,朦胧了他淡漠的脸色。他一瞬不瞬地盯着电脑屏幕里血腥的画面,冰冷的镜片泛着冷光。 画面中是从警方拿来的现场资料,碎尸案与今日的凶杀案的照片对比起来碎尸案的现场显得更加整洁。整个房间除了尸体的狼藉出乎意料的整齐,说明并没有发生剧烈的打斗。而尸体仅仅是分了尸却没有四散藏起来,凶手甚至连现场都懒得掩饰,原原本本的现场一点儿挪动的痕迹都没有,却唯独少了头。 而凶杀案的死者表情惊恐,身体没有外部的伤痕,却是少了下半身。 如果说第一个案子是熟人作案,那么第二个案子也是吗? 白瑾不由得想到了红芜。 她说,是厉鬼所为。 可信吗? 想起她,白瑾又想起上午那一段不太愉快的记忆,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他将电脑一把闭上,疲惫的捏了捏鼻梁。想着时间也不早了,打算先睡一觉,明天再去问箫剑具体细节。 可事实并没有他想的如意,夜晚他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冷不防的觉得有东西在挠他,他半梦半醒间睁眼,差点儿吓得魂飞魄散。好家伙,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个披头散发的女鬼,立在他的床头,惨白着一张脸,呲着牙,头发还缠在他的脖子上,渐渐勒紧。 他这才发现呼吸越来越不顺畅,看着那女鬼眼里发绿,离他越来越近,他急得就要大吼,却是怎么也喊不出来。脑部的氧气越来越少,白瑾的眼睛都布满了血丝,舌头都开始往外吐,眼看就要不行了,他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猛地一抓那女鬼的脸,只听见“啊————”地惨叫,女鬼猛然松手。 而他,也在那一瞬间清醒了过来。 窗外清凉的清风吹拂进屋,吹散了他额头细碎的短发,他抹了一把头上豆大的汗珠,忽地松了口气。 是梦啊。 白瑾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喘着气拿着眼镜就进了卫生间。出来的时候还顺便洗了把脸,抬头一看镜子时却忽然顿住了。 他的脖子上,青紫的一条勒痕相当显眼。 不是梦。 真的有鬼。 耳旁忽然传来若有似无的铃铛声,还有女人低声吟唱的声音。好像某个深幽空间传来的呼唤,勾得人魂都要跟着去了。而白瑾仔细听了听,确定了这不是幻听,而是真真切切从客厅里传来的声音! 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滑落,白瑾靠着卫生间的门后悄悄地开了个缝隙,正好对着客厅的阳台上的红衣女子,正赤着脚坐在阳台栏杆山,火红的嫁衣在夜空中翻飞,她笑眯眯地看着自己手上的一缕黑发,轻轻动手捻了捻,那缕黑发也就化为灰烬了。 察觉到身后的异动,她蓦然回头,正好对上白瑾斜开的一条缝隙。 她的身后是整片的夜空,月光倾洒在她柔白的脸上,娇艳的红唇轻启,白瑾见她娇笑道:“还想着你会不会吓得屁滚尿流呢,看起来还不错啊。” 白瑾大大方方的房门给打开了。只是仍旧警惕的站在原地没有上前,双目迸溅寒光,审视着对面的女鬼。 “那恐怕让你失望了。”他冷然道。 红芜耸耸肩,撇了一下嘴:“显而易见。” “你这是谋杀。” “我倒是很希望你尽快死去,这样就能把我带走了。” 白瑾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也不想听懂,他只觉得自己不想再跟这个女人废话下去,于是开口:“不管你怎么进来的,现在请你出去。” 再不出去他的生命都要受到威胁了。 “尽管你说的很诚恳,但是抱歉。”红芜无赖地笑道,“在你将我带回地府之前,我是不会回去的。” “我是人。” “我不介意帮你一把把你变成鬼。” 白瑾突然大步上前,忍无可忍地上前将女鬼一把拉下栏杆,穿过偌大的客厅,将门口的大门打开,然后猛地将红芜甩出门口。 “我也不介意再一次把你丢出去。”很显然,在这之前他做过不止一次这样的事情了。 也没等红芜反应,白瑾后退一步就把门给甩上了,还专门反锁了,想着这下她总进不来了。 “你就这么对你救命恩人啊!”红芜的声音在门后传来,白瑾心里翻了个白眼,你是人吗? 见白瑾不理她,又大吼:“你被厉鬼给缠上了,你让我进去。” “放你进来才有鬼。” 感受到门后方的鬼气得跳脚,白瑾想想那场面忽然就很开心。不管怎么说,他都认定了红芜是想害他的,放着一个害他的厉鬼进来这不是找死吗? “要说人吧,也就是天真,怎么会想跟鬼斗呢?”白瑾刚转过头准备回去睡觉,只感觉身后有人在拍他的肩膀,他僵硬回头,只见明明已经被甩出门口的女鬼,此刻透过半个身子进来,笑眯眯的脸骤然放大,嘴角咧开一个奇怪的弧度,扭曲的表情在此刻看起来异常恐怖。 “现,在,呢。”她像一个索命的厉鬼一样一字一句说道。 第5章 我们来个交易 七天了。 那女鬼缠了他整整七天了。 白瑾眼圈乌黑地看着对门被贴在墙上笑眯眯的招财猫,笑眯眯的眼睛贱兮兮地看着他,一只肥胖的爪子高举,一只爪子紧紧抱着怀中的元宝。 犹豫片刻,白瑾还是像那只猫一样抬起手。正准备敲门,只听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动,门后忽然映入一张清秀俊丽的脸庞。那人仿佛刚刚睡醒,睡眼惺忪,一边开门一边扒拉着头上的道观,背后依旧挂着那两面左边写着“驱魔”,右边写着“辟邪”的帆旗,那把桃木剑被他松松垮垮地挂在腰间,看样子是正准备出门。 可少年微眯的双眼在看见白瑾那一刻瞬间精神了,眼冒精光,还幽幽的透着绿。他个子比白瑾矮,只看得见白瑾脖子的地方,还没来得及看见来人长什么样子,嘴倒是先一步吐了词儿:“算命50,写符100,驱鬼1000,先生您看您要来点儿什么?”就像是本能的反应,他嘴里喋喋不休地说着,脸上却还是没睡醒的木讷样,但就那一双眼睛倒还算烨烨生辉,就是透着绿光像个饿鬼一样。 白瑾张了张嘴皮子还没来得及开口,少年嘚吧嘚吧的嘴却停了下来:“是你?”声音陡然提高,似是不满。 那矮个子少年终于看清了白瑾的样貌,开口就道:“抱歉,不接。” 得,感情这小子还是个小心眼儿的。 被人拒绝白瑾倒也没觉得尴尬,他颇有些好笑的看着这少年就把自己路给绝了。他看矮自己半个头的少年,傲慢得像只小公鸡,开口道:“小道长还真是神机妙算,我可没说我是来驱鬼的。” 少年闻言面无表情地回头瞥了他一眼,嗤笑道:“我是最讨厌同你们这帮无神论者做买卖的,没有一颗敬畏神灵的心还想寻求神灵的庇佑,这天下可没这么好的买卖。”说完又学电视里面挥手赶人的模样有些不耐烦地继续道,“没事就去一边呆着,别挡了我出门财路。” 白瑾当然不让,这小伙子有些本事不说,他也的确是遇见麻烦了。如果能够真的把他屋子里的东西给弄出去,被他翻个白眼说几句倒也没什么。想着,白瑾就倚在了少年门口,他身长腿长的,少年一时也迈不出去腿,自然是愤怒地抬头怒视,却对上镜片的冷光,少年到嘴的话还是咽了回去。 “2万块帮我把屋子里的东西弄出去,让她别再来烦我。”白瑾冷冷地开口,洁白的针织毛衣同他的镜片一般折射冷光,刺得少年危险得眯起了眼。 “嗤,你们这些城里人还真喜欢拿钱砸人啊。”少年讽刺一笑,随手就将脑袋上的道冠扯掉,“行,你乐意站着就站着,这单生意我说不接就不接。”少年倔起来也是个暴脾气,扔了道冠就把门狠狠一扯就要关上,被白瑾一手挡住。 “3万。” “你霸道总裁啊,神经病!”少年嗤之以鼻,加大了关门的力道。 “5万。” “行,你乐意呆着就呆着,老子回房睡觉行吧!”见门依旧纹丝不动,少年放弃与白瑾抗争,转头就准备往房间走去。 “8万。” 少年回房的脚步顿了下。 “10万。” “老板你说吧,咱什么时候开工。” 没有停顿片刻,少年突然答应了下来,猛然回头,只见白瑾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不知怎地,少年心里突突冒着不祥的预兆:“我会跟你拟一份合同,事先我会先给你2w,如果事成,我会给你剩下的8w,要是不成……”白瑾蓦地笑了,“咱们警局见如何。” 玛德,过河拆桥就说的这种人!!! 少年几乎能听见自己牙齿嘎吱作响的声音:“你、放、心,这世上还没有我驱不了的鬼呢。” 白瑾一耸肩,轻松说道:“但愿,我还得上班,先走了。”他轻悠悠地步伐在空荡的走廊回响,少年瞪着白瑾离去的背影咬牙切齿。又愤恨地瞪了一眼白瑾房门的方向,片刻后,愤怒的脸庞转为了沉思。 其实他已经隐隐地感觉到了,这男人招惹的东西,恐怕不简单。他想起一礼拜前那男人手上乌黑的怨气,那么浓烈,没有几百年的道行恐怕残留不了如此之久。 方才他拒绝了男人倒也不全是因为他说的那么道貌岸然,而是…… 少年伸手捏算了一番,面色沉重。而是此次驱鬼,是为大凶啊…… “也罢,我倒是从被师父赶下山来很久没遇见这么有趣的东西了,倒让我来会会,你究竟有多厉害。”少年抱胸倚门而笑,清秀的面庞此刻显得有些艳丽妖娆,他身后的两面帆旗竟是无风自动,显得诡异异常。 ****************** 白瑾坐沙发上随意的看着这个自称是林止蔺的少年道士在他的客厅捣鼓着什么。只见少年在客厅四周竖了几根木签,将客厅围了起来,又用细红线串了铜钱做牵连,头尾都连接起来绑在木签上。红线极细,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若不是此刻阳光正盛,照在红线上泛起微光,连白瑾都会以为那铜钱是凭空飘着在客厅。少年一边围着客厅牵连红线,一边嘴里嘟囔着白瑾听不懂的话。白瑾想着估计是在念咒,也不打扰他,好整以暇地坐在沙放上喝着咖啡看他捣鼓。 听那个林止蔺自己说他这房子格局风水不错,客厅布局也是精巧,因此正好用红线在客厅摆一个阵,而只有在一个没有风水禁忌的屋子里这阵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 白瑾对于此事半信半疑,但这林止蔺却是拍着胸脯打包票说着绝对没问题。还颇为自豪的把自个儿家门报了一遍——青城山驱魔道长周一真的唯一传人。对于青城山白瑾有印象,是四川那边的一座名山,听上面是有一座道观,但还真没听说过什么驱魔道长周一真。但看林止蔺如此信誓旦旦的,白瑾也只是默然。 白瑾刚放下手中的咖啡,只见林止蔺像是忙活完了,抹了把汗三两步就走了上来一把端起他刚放茶几上的咖啡,咕噜咕噜两口就咽了下去。白瑾有洁癖,见他直接就喝了他的杯子皱着眉头正想发火,只见林止蔺完事还苦着个脸一脸嫌弃:“你少喝点儿这苦玩意儿,等会儿你可别去喝水。” 白瑾莫名其妙问道:“为什么不能喝水?” 林止蔺放下杯子朝他扬了下头:“想上厕所不。” “不。” “那你等会儿也去不了了,你到晚上都最好别动待在这儿。”又补充道,“别坏了我的阵法,这可是我祖师爷亲传,由我精心布置,万金难求啊,今天全给你搭这儿了,这我还没给你算里头,你最好别给我破坏咯,不然有的你哭。” 得,这意思是又得加钱。 白瑾半信半疑看着瘫倒在他旁边的林止蔺,质疑道:“你这阵法管用?” 这似乎惹得林止蔺不大高兴,鄙夷地看着白瑾嗤笑说着:“所以我说我最讨厌跟你们这些文化精英打交道,怀疑这怀疑那,说好听了是严谨科学精神,说难听了就是没见过真家伙,不识世面。” 白瑾不乐意地眯眼挑眉:“我可没说我没见过真家伙。” 林止蔺倒是对他另眼相看一般,半支着身子惊奇道:“哟,你见过?” 他原本想着白瑾一个新兴知识分子是不屑与这些鬼道打交道的,倒是没想到他还真见过,倒是引起了他的兴趣。可刮目相看还没两秒,他新奇的目光却被白瑾嘴角狡诈的冷笑驳回:“我解剖的尸体比你抓过的鬼还多。” “哟,你还是个法医啊。” 又凑上去好奇问道:“那你有没有什么新鲜事说来听听?” 白瑾狡黠地回头看他:“那你给我多少钱买我的故事。” “你钻钱眼儿里了,听个故事还要付钱。” 林止蔺说这话的时候脸不红心不躁,颇为正直的样子让白瑾嗤声一笑:“小道长这么刚正不阿,不如把我的钱也给免了,我就给你讲个故事。”又将长腿往前一伸,敲了个二郎腿舒舒服服地躺在沙发上,继续道:“反正除魔卫道是你的本职工作,白赚个故事钱也不亏不是。” 这乍一听是这么个理,但是林止蔺却是立马跟猫被踩了尾巴一样炸毛了:“四眼奸商,不带你这么过河拆桥的!” 这话刚说他就后悔了,这还有8w的命根子被这个‘四眼贼’拿在手里,他要是一生气,翻脸不认人自己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吗。 果不其然,白瑾听这话危险地递了他一眼,四周的气压都仿佛低了两度。林止蔺暗叫一声糟糕,还想着变着方缓和一下这尴尬的气氛,但见白瑾又跟没事人一样的一脸平和(并没有)地将桌子上的手机拿了起来,随机点开一张照片递给他看。 “哗。”照片递过来一瞬间,林止蔺被吓得差点跳起来。 他是驱鬼人,但是也没见过这么恶心的画面。他平时都只是跟师父在山上学学法术,咒语,下来也就是帮别人驱一些小鬼,或者做一些法事,哪里见过这种四肢分散的画面。 画面上赫然就是前两天白瑾接手的尸体,尸体支离破碎,血肉模糊,尸体的下半身被齐整的切掉,肠子流散一地,散乱血腥的现场让林止蔺有些反胃。他别过头表示不想再看,但是白瑾却是淡定地又划过好几张照片给他看不同角度的尸体照片。 “有发现什么吗。”他听见白瑾清冷的声音。 “乌漆抹黑的黑气在上面,再瞎我也能看出来是厉鬼干的,诶,拿开拿开,谁要看你这些玩意儿。”等到白瑾将手机拿开,又恶心得反胃了,“娘的,这也太狠了。” 狠得简直违反常理,就是厉鬼也不会像个变态杀人狂一样折磨人的,况且大部分的鬼魂都是守着地下的规矩,若是做了这么折磨人的事,说不定就被那死人地下的亲戚给吞掉了。 “除非……” “除非?”白瑾眼里闪过莫测的光芒。 “除非是不得了的恶鬼,道行了得,以生吞其余厉鬼为生。”林止蔺表情沉重,“这种恶鬼……不出世还好,一出世这恐怕……” “有把握除掉吗。” “啧,不好说,就是我师父也……”正说着,他突然警惕地回头看白瑾,见着白瑾镜片散发的冷光,不由得身后一凉,“你招惹的不会就是它吧……” 在林止蔺警觉地目光中,白瑾一耸肩:“不知道。” 林止蔺掐死他的心都有了。 第6章 青城派嫡传弟子 俩人相对无言的坐到半夜也没见着半根鬼毛。白瑾瞥了一眼一旁睡成一滩烂泥的林止蔺,滑开手机,时间正好显示到晚上12点。 估计今晚是不会来了? 白瑾这么想着,手里不由自主的点开了相册,血腥的图片又一次显示出来。白瑾淡定地双击图片放大,仔仔细细地看着每一处细节。依旧没有发现特别的痕迹。 林止蔺跟着那个女人说着同样的话,厉鬼所为。 白瑾垂着眼皮沉思,他想东西喜欢喝水,可现在桌子上的水杯内空空如也。因为林止蔺的警告,他没有再像平常一样接满水放在桌子上,正想起身,听见旁边低沉地音响:“别动。” 与此同时,一只手拉住了他的衣角。 空气中弥漫着不一样的气息,客厅内的一切显得异常的宁静,整个客厅充斥着风声,不大的呼啸声,仔细倾听,还有红绳上破旧的铜钱在微微颤动的低吟。 叮、叮、叮。 伴随着铜钱细微的响动,还有整个房间的风声,或者确切的说,是近在咫尺的风声,就像呼吸声一样,在你的耳旁喘息。 也许。 那就是在近在耳边的呼吸声。 他抬眼,透过电视机微弱的反射,白谨隐约看到自己脑袋旁边多了一个长发的脑袋,在电视机中对着自己狞笑。 “我去你大爷的!”原本应该在酣睡的林止蔺突然使出一招佛山无影脚,白谨能感觉到自己耳旁擦过的猛风,那怪物被他一脚踹得老远,跌到四周布满的红线上发出尖利的嘶吼。 这还不算,林止蔺就像英雄救美一样一个鲤鱼打挺就翻了起来把白谨一把拉到身后,右手也不知道忽然从哪个地方掏出桃木剑,左手掏出黄符,嘴里念念有词。一瞬间,黄符跟变戏法一样燃烧起来,白谨还惊奇的发现林止蔺身上还穿着道袍,下面就穿了一个大裤衩。 所以这些东西他从哪儿掏出来的啊????? 那厉鬼被他踹到在地又被红绳所伤狼狈的想要爬起来,又奈何四周都是布满了红绳形成了繁琐的阵法,一时间四处碰壁,像只无头苍蝇一样乱撞。周身瞬间缠满了红绳,那红绳也像是有灵气的,越缠越紧,伴随着红绳上的铜钱声响,像是催魂的摇铃一般。 眼看这厉鬼就要被制住了,可这厢林止蔺刚念完咒语甩出黄符,只见那厉鬼仰天长啸一声,猛然挣脱红绳,缠绕的红绳一出断裂,四处轰塌,繁琐的阵法顷刻间消失殆尽。 “卧槽。”林止蔺也是没想到这祖传的阵法崩得这么快,还来不及心疼他辛苦布置的阵法,那厉鬼气势汹汹的就要扑过来了。速度极快地向他们冲来。林止蔺条件反射地拉了白谨就往外面跑。 “你不是说这阵法没问题吗!”饶是白谨此刻也已经吓得有点懵,在林止蔺抓着他就跑的空挡大吼道。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他哪知道这鬼有这么凶啊!!!! 这哪是厉鬼,这简直就是煞神啊! “先跑,进了我屋子就没事了!”他那房子有天罡伏魔阵固体,又有许多的法宝物件,祖宗神像,那厉鬼就是再凶也进不去。最重要的是,他那老头子的至宝也在那儿! 白谨腿长先一步就跑在前面开道,林止蔺断后,两人刚跌跌撞撞冲出门口,发现整个楼道的灯光也开始忽闪忽明。 也就是那一瞬间,白谨不由得将场景与曾经重叠了起来。 他似乎又看到了那具在忽闪忽明的灯光下高悬的尸体。 林止蔺跑到玄关赫然撞上白谨的后背,发现他对着忽闪忽明的楼道脸色发白,不耐烦地就推了他一把:“快去开门啊!”把白谨推出去的瞬间,又把钥匙扔了出去。可刚丢出去钥匙,他就被身后的东西拉住脚踝,跌到后给拖了回去。 白谨反应极快地转身一脚踩住了林止蔺地上的手,顾不得地上林止蔺地惨叫,充分发挥了长手长脚的优势,捡起地上的钥匙就爬起来开了门,同时回头大喊:“快丢符!” 林止蔺也顾不得叫疼了,空出一只手就往大裤衩兜里掏符,可他符没摸到,倒是摸到了一头毛茸茸的头发,低头一看,喝,好家伙,那厉鬼白眼珠子绿脸的正瞪着他呢! “干你娘的瞪你妈啊!”林止蔺从小跟鬼打交道,从来只有他瞪鬼,没有鬼敢吓他。感觉被挑衅的暴脾气一上来,他伸出手就是往那厉鬼的眼珠子里戳。 他不知道它疼不疼,他只知道他手快被那四眼贼踩断了。 越疼他戳得越狠,手脚并用,使了命的往那厉鬼脸上踹。 娘的四眼贼叫你踩我,叫你踩我。 终感觉那厉鬼松了一点手,他立刻抓了兜里的黄符就往它脸上甩。 只听厉鬼一声惨叫,他立马手脚并用的爬起来就往家门跑。 “啪。”此刻关门的声音仿佛上帝给的妙音,两人贴着大门喘着粗气,听着门背后那厉鬼不甘心的怒吼,身后仿佛狂风大作般肆虐的声音响彻楼道,两人却贴着大门庆幸余生。 “林道长。” “啊?” “你在门口贴符了吗。” “……” “……” 空气瞬间凝滞,两人相对无言看着彼此半分钟。 “不,不会的,没符她也进不来,我,我这屋子可是有天罡…” “碰!”还没等他说完,铁门瞬间被穿了个洞。一个黑乎乎的脑袋就开始从外往里面挤! “卧槽你大爷!”林止蔺捡起地上的拖把就往那洞口捅,居然还硬生生地把那头给捅了回去! “看,我,我说,没事吧,哈哈。”白谨看着林止蔺强颜欢笑,头疼的抚上额头。 这叫没事? 还没等他俩喘过气,只听门背后“咔咔”地声响。 又怎么了?两人颇为无奈的对视了一眼,林止蔺还是决定透过猫眼去看。结果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那厉鬼居然只有个脑袋挂在那拖把杆上,张嘴一点一点地啃着!而且看她地速度很快就要啃过来了! “妈啊,妈啊。”林止蔺坐下来惊呼,“她居然在啃拖把杆。” 白谨彻底头疼了,他这都遇上了什么事儿。冷静下来,他沉静开口道:“你还有什么法宝能制住她吗。” 林止蔺肯定道:“有,但我需要时间。” 看白谨已经要发怒了,他赶紧说到:“不是我偷工减料不给你事先准备,是那东西作为我派镇派法宝不能随便祭出,而且还要用我们派人的血印才能开启,出一次就是开了天眼,容易折寿遭天谴啊。” “我拖住她,你赶紧去。” 林止蔺还想质疑就凭你个文艺青年你用眼神感化她吗?却看见白谨冷静沉着的样子,不知怎么,他心忽然也就定下来了。 “那好,你…保重。” 那一瞬间他看白谨的眼神简直就像在看一个就要抗战牺牲的伟人。他脑海里都快要响起悲壮的配乐了。被白谨一个眼刀子丢过来,赶紧灰溜溜地跑走了。 兄弟保重,你永远活在我的心底。 白谨伸着脖子透过猫眼去看,看那头已经啃了老大一半的拖把杆了。他慢慢滑坐下来,也不知道林止蔺一去需要多久,他能做的也是尽可能的拖延。 他环视四周,发现屋子里除了神像就是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林止蔺要知道自己宝贝法器被称作莫名其妙的东西非得气死),根本没有可以顺手用的。 正头疼,突然余光瞥到了角落的两面帆旗,一面写着驱魔一面写着辟邪。 陡然想起林止蔺背着这俩帆旗像是唱戏的滑稽样 “不管了。”死马当作活马医,现在他面前哪怕是个马桶刷他也没法嫌弃了。咬咬牙,白谨迅速的窜到了角落刚拿起帆旗,只听身后一声巨响,那颗脑袋已经挤了进来! 白谨抄起那幅驱魔的帆旗就捅了过去,直戳那脑袋的眼睛!“噗嗤”一声,那帆旗杆子居然直接捅过眼珠子穿过了头部! 那东西大叫起来,十分难受似的,凄厉的叫声仿佛要把人的耳膜撕破。 白谨见效一鼓作气地又用上了另外一面帆旗,步步推进,愣是硬生生地把那黑乎乎的头给推了回去! 两面帆旗插在门上仿佛镇门神一般。 用的力道不小,白谨几乎瘫软在地,刚跌落在地庆幸余生,还没来得及歇口气,“咔嚓”一声,两面插在门上的帆旗赫然断成两截! “驱魔”、“辟邪”同时倒下,同样倒下的还有白谨一向镇定的自制力。 那东西似乎学聪明了,一下一下用头凿门扩大洞口范围,待到范围已经足以它进出,它迅速挤进来就张开大口像白谨咬了过来! 白谨还倒在地上根本没反应过来,只能本能的抬手一挡,恰巧那东西一口咬在了白谨的手臂上! 一瞬间,白谨手上黑烟四起,那东西突然发出惨痛的叫声。 乌黑的烟气从它嘴里冒出来升腾,它迅速退开仿佛惧怕一般。 白谨被咬的呲牙,手上已经乌漆墨黑的一片,看不出原本的痕迹了。 可仔细看,那东西刚刚咬的位置…似乎是几天前那个疯女人留下的… “哎呀哎呀,我当什么不得了的祖宗出世动静这么大,也不过就是一只厉鬼嘛。”空气中突然传出女子的娇笑,白谨眼前红衣蹁跹,那张日夜相对的娇媚脸蛋看好戏般地朝他轻笑,“就是吃相…太差了。” 第7章 厉鬼的修养 红芜出现的瞬间,天地都仿佛失色了一般,她面若桃花,媚眼如丝,三分的灵气俏皮,三分的妩媚,还有三分说不出来的不怒而威。若不是她此刻笑吟吟地站在原地好整以暇地看着白瑾,那双娇俏的眼里充满了看好戏的眼色,白瑾差点会以为是上天派来救他的仙女儿,兴许还会爱上她,英雄救美,可是从古至今的爱情佳话。 可惜…… “我说什么来着,谢必安。恩将仇报想把我赶出去反倒是倒打一耙屎,现在念着姑奶奶我的好了吧,现在求我可还来得及哦~”可惜就是那张嘴实在是不讨人喜欢。 说来也奇怪,红芜出现过后那东西是死活不愿意靠近了,就守在门口跟个恶犬一样狂吼。 红芜得意洋洋地看着地上有些狼狈的白瑾,正想着谢必安你也有今天,还想在心里再像一些话本里的反派大笑几声,殷切地盼着地上的白瑾开口。只见他从地上站了起来,拍了拍土,扶了扶眼睛。清俊的脸上带着些遗憾,还有些难以言喻地……难堪。 红芜眼带笑意地等着。 “倒打一耙不是你这么用的。” “哈?”红芜愣了下。 “文盲。” 那双冷然的双眼透过眼镜仿佛鄙夷一般地轻瞥,惹得红芜火冒三丈,一口银牙被她咬得嘎吱作响,浑身散发出的可怕气息,让门口的东西更加忌惮得不敢靠近,只敢在门口窥探呜咽。 红芜正想发火,只听传来一声叱喝:“哒,妖孽这次吃你小爷爷我祖上一枪!”那声音如雷般震慑入耳,红芜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凌冽的风声带着逼人的气势,有东西直冲冲地往自己面门戳来! 什么鬼东西,打人不打脸啊! 红芜急转躲过面门那一刺,红衣却被钉在墙上,被束缚住整个人动弹不得。 这还没完,红芜恼火地望去,还没来得及看清来者何人,又只听“砰砰——”两声枪响,有符咒飞速奔了过来,弄得她浑身难受,突然铺天盖地又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面粉状的东西,把她双眼熏得睁不开眼睛。 “哟,还是一个艳鬼。”她听见一年轻少年的声音。 红芜多少年没受过这种委屈了,这些年想捉她的道士比比皆是,但是都被她收拾了个狗血淋头,后来道士们发现她也算安分,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算了,而现在这样被动的局势,近年来还真是头一遭。 她看不清,又被符咒和莫名其妙的东西钉在了墙上,恰在此时白瑾的声音响起:“住手,你抓错鬼了。” “哈?”那少年显然蒙圈了。 林止蔺即刻松开手中的□□,这才注意到门口还有另一个凶恶的脑袋,惨白的死人脸,两只眼睛已经被长杆给戳了过去。待定睛一看,他气得差点儿背了过去,娘的,地上那两面帆旗可是他祖传的招牌!全毁在白瑾这四眼贼手里了! 他这厢的怒火还没来得及发泄,只感觉一阵铺天盖地的怨气袭来! 动作快过脑子,林止蔺迅速推开白瑾,只觉眼前红光一闪。 面前那红艳的女子正怒气冲冲地看着自己,周身散发出黑红的怨气,这阵势,比门外那位强了不知多少倍。 “不妙……”意识到自己捅了篓子,林止蔺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 红芜速度快得惊人,眨眼间就攻了过来,林止蔺抄起手中□□就挡了第一下,同时掏出特质□□,“砰砰”地又开了两枪,里面迸发的东西不是子弹,却更像是石灰一样的东西,熏得满屋子里面乌烟瘴气。 “咳咳,小王八蛋,今天姑奶奶非得拧了你脖子。” “哼,来啊,小爷我正愁没宵夜呢。”林止蔺握着手中代代相传地红缨枪,硬是给自己撑了几分胆气。白瑾无语地看着他俩,又看见门外虎视眈眈地那位,一个头两个大。 “我说你们能不能先暂时停火。” “不能!” “不能!” 两人又同时一愣。 “你认识他?” “你认识她?” “……自己人。” “嘁,我可不管是不是自己人,得罪了小爷我照打。”更何况…还是这种难得的极品货色。这种厉害的鬼魂,他还真是下山头一遭遇见。 手中的红缨枪仿佛感觉到了他的兴奋,也在烨烨的发着红光。 红芜盯着他手中的□□,微眯双眼:“喂…小子,你手上这东西,可是邪物啊。” “我问心无愧就行。”林止蔺轻笑,说着就一把刺了过去,两人瞬间扭打成一团,竟然是打得不分上下。 而此刻白谨却发现原本应该在门口的那张脸已经不见。 “别打了,那东西不见了。”闻罢,两人竟然停下手,惊疑地望向门口,发现果然已经不见了。 “让他跑了这可不妙……”跑了第一次就肯定还回来第二次,谁知道这玩意儿折腾到什么时候。 突然凌冽的寒风破空袭来,林止蔺躲过暗叫声好险:“小子,别分心啊。” 他咧嘴一笑:“放心,还没打够。” 刚想冲上去,却听见白瑾冷漠地声音:“再打扣工资。” 林止蔺顿住不动了。 红芜好笑地轻挑眉,正想说句那姑奶奶我就不客气了。突然听见白瑾叹息地开口:“红儿,咱俩谈谈。” 她脚下一滑,差点儿没站稳。 红……红儿? 红芜一副见了鬼的表情看着白瑾。 阴险! 阴险! 停手的两人如是想到。 ******** 空气中不知觉地弥漫着一股尴尬的气氛,偌大的客厅,两人一鬼并排坐在沙发上,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只有中间一男子在茶几上倒茶清澈的水流声。 “上好的龙井,尝尝?”白瑾端起其中一杯递给身旁的一鬼。 红芜气恼一转头:“我喝不了。” 白瑾转头看向另一个卧在沙发上假寐的少年,少年冷冷道:“不喝茶。” 白瑾无所谓地耸耸肩,自个儿喝了起来。 “喂,我说你有屁快放,装着个文化人吊着人胃口叫什么事儿。”假寐的少年终于忍不住开口了,看着白瑾慢悠悠喝茶的样子是火冒三丈。 四眼贼,就会拿钱威胁他! 偏他还就吃这一招! 红芜也不吭声,安静地在一边看着美男品茶图,不得不说白瑾不光长了一副禁欲的好脸,那双拿解剖刀的手更是让人浮想联翩。杯中的薄雾升腾,迷蒙地雾化了他清俊的侧脸,细长的睫毛在雾气中隐约可见。 这家伙眼镜怎么就不起雾? 正想着,只见他突然转头,那双黑如深潭的眸子骤然撞进她的眼里,让她心不由自主快了一拍。 “从今往后你可以住在我这里。” 她看见他薄唇轻启。 “为……为什么。”其实她更想说就算你不允许我也能来去自如。 “本来我也拦不住你不是吗。”那双眼睛仿佛看透了她一般,噎得她讷讷地说不出话。 “但是相应的你得保证我的安全。”红芜一撇嘴,果然。 就知道这鸡贼没安好心。 “你要是不答应我可以让林止蔺在我房间布阵,保证你绝对进不来。”这话刚说,那边假寐的少年仿佛得到了万分的肯定一般挑衅地看着她。 “噗嗤,林志玲???”红芜突然轻声笑了出来,惹得林止蔺脸色一变。 “喂,妖女,你是不是……”他还想说什么,却突然收到白瑾一个警告的眼神。 想想他还没到账的8万块钱,他硬是忍了下来,赌气假寐。 那头红芜还在笑,近年来第一次笑得如此失了形象,想着本来漫漫百年寂寞难耐,她之前好不容易找到个能陪她玩的玩具,可惜了犯了规矩被贬投胎。这头找到了他,虽然这个条件与她来说可有可无,但是寂寞太久,也想找些有趣的事情解闷不是。 更何况…… 她略带深意地看着白瑾,谢必安现在似乎惹上了不小的麻烦啊。 难得法术尽失任她揉捏,她怎可不给面子:“好,我答应你。”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此番的念头是大错特错,任凭谢必安法术尽失,又怎么可能任由她揉捏。他现在可是白瑾啊…… 第8章 三人同居的日子 她错了。 她真的大错特错。 她怎么就忘了现在的谢必安是个鸡贼得要死的男人? 自那次谈话红芜算是住了下来,虽然这话只是口头上的形式,她来去自如。心里打着小九九偶尔能在半夜蹲在白瑾床头做点儿恶作剧,或者施个小法术捉弄他一下,想着生活真是如此多趣。 然而这些,都在第二天早上看见大包小包搬着行李往屋子里放的林止蔺时……破碎了。 “你怎么在这儿!”红芜暴跳如雷,抓着林止蔺的东西就想往外扔,奈何他那堆东西仿佛都施了法,她一碰就疼得要死。看他进进出出跟在自家一样,更是怒不可遏:“谢必安你给我说清楚!” 厉鬼的咆哮是不容小觑的,四周的茶具都颤了两颤。白瑾淡定自若地吃着早餐,说道:“我不知道,他自己死活要住进来。” 红芜恶狠狠回头看林止蔺,看他一副你奈我何的得意样子,简直要抓狂:“这是你家啊!” “你不也来去自如?”简而言之,你可以,他为什么不可以。 红芜噎词儿了。 “我,我可以保护你安全。” 林止蔺突然嗤笑:“我也可以啊。” “我还能陪你玩儿游戏啊!” “难道我不能?” “我还能洗衣做饭!” 白瑾突然插口:“我一般在局里解决衣服有洗衣机。” 红芜看林止蔺神色更得意了。 “我还能给你讲睡前故事,康熙野史!” “我能教他画符,还能讲欧洲史。”林止蔺硬着头皮说道,对于白瑾怀疑的眼神视而不见。 “我还能给他你给不了的!”红芜要抓狂了 “我也能,我还能陪他一起洗澡,你能吗。” 白瑾皱眉,好像走向有点不太对。 “我能陪他睡觉你能吗!” “……” “……” 空气突然安静了。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红芜立刻咬住嘴唇,在两人诡异的眼神下,老脸居然红了!她紧张地看着白瑾一副“防色狼”和林止蔺一副恍然大悟,说不清道不明类似“原来你是这种鬼的表情”,连忙矢口否决:“我我,我的意思就是普通的睡觉,你们想哪儿去了!” 林止蔺啧啧作声。 白瑾放下咖啡杯开口:“谢了,我不缺暖床的。” 又怀疑地看向她,“况且你……也暖不了啊。” 冷冰冰的鬼魂,放冬天不得冻死自己。 “你爱要不要!”被一口否定红芜脸上有些挂不住,又转头气冲冲地冲着林止蔺吼道,“你,爱住不住!”然后以光速消失在了偌大的客厅里。留下两个哑然失笑的男人。 “东西就这些?”白瑾收敛神色,看向自在地已经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少年,放松的样子好像这里就是他家。 “差不多就这些了。”少年窝在沙发里,舒服得想睡觉。 果然高档沙发躺起来就是不一样啊。 “那我去上班了,你看着她一点。” “得嘞,放心吧老板。” 要问林止蔺搬家的事儿还真不是白瑾逼他,是他自己一口提出来的,打着保护老板的招牌还生怕他不答应。要问为什么?一来林止蔺这家伙向来对捉鬼有异常的热情,尤其是法力高深的,虽然不喜欢白干苦工,但这次的女鬼实在引起了他的兴趣。 能一眼看穿他祖传法器的本质,况且法力高深至此还没丧失心智,实在是他拿来进修联手的好对象啊! 二来嘛……放着这边大好的房子不住,还不用交房租,他是不是傻? 等他把那边的房子退了又能大赚一笔。 你说他怎么就这么聪明呢?! 这生意稳赚不赔啊! 而白瑾,不费力就得到两个绝世保镖,这生意,更是不得了。 算来算去,没人心里都有一把秤,谁也算不过谁,只有红芜气呼呼地蹲在巷子口,觉得自己是亏了。 你说她怎么就这么想不明白着了那谢必安的道呢。 妄她聪明几百年还斗不过他。 红芜瘪瘪嘴,阳光下还撑着那把红色的伞,因为是厉鬼,周身散发的气息让周围的孤魂野鬼都不敢靠近。 这也就是她为什么死活缠着白无常不放的原因了。 漫漫百年,实在是太无聊了啊。 空气中传来烧纸灰烬的气息,红芜原本百无聊赖的靠在墙角,却依稀听见哀嚎地啼哭声,还有响彻街道的唢呐声。 是从另外一个街角传来的。 正东的方位,街角的上空盘旋着乌黑的瘴气。 隐隐带着红光,不详至极。 红芜想了想,那地方似乎是前几天发生分尸案的地方。 她又算了算,今天正好是凶案的头七。 送葬的长队在街角停留,一群人穿着白衣,跪在地上长哭,最前方是吹着唢呐的领头和抬着骨灰的两个伙夫。 唢呐声依旧,和死者家属的哭嚎声混合在一起。 红芜冷眼看着街角地上放置的香烛和黑白的遗像,还有两位抱着遗像不肯撒手的两位老人,以及,挂在其中一位老人脖子上不肯撒手的鬼魂。 “因为横死不甘已经连最亲的人也认不出来了吗……”似乎感觉到她的视线,那只有半截身子的鬼魂突然转头恶狠狠地盯着她。 红芜冷冷看了那东西一眼,那东西立刻瑟缩一下不敢再看。 几百年的厉鬼修为,哪是这种刚出的小鬼能惹的。 红芜本不是爱管闲事的人,她救人救鬼全凭喜好,冷心硬肠,不爱做吃力不讨好的事。 她打着红伞就要走,空中突然传来一声鸟鸣。 红芜皱眉抬头,好家伙,天空突然被庞然大物遮盖了一半,那东西有一身火红的羽毛,宽大的翅膀,身上诡异的长了九张人脸。 一只巨大的姑获鸟从天而降,飞鸟捉鱼一般快速地将那老人背上的鬼魂衔走,巨大的翅膀划过掀起诡异妖风,地上的纸钱突然四散飞扬,香烛更是直接扑灭。 周围的人吓得脸色都白了。 他们看不见鸟的存在,但的确是感觉到刚才的妖风。 两位老人以为是自己孩子在诉讼冤屈,哭得嗓子都哑了,但是那阵雁过无痕的妖风却是再也没有出现过。 直到周围的人都安定下来,两位老人都还没缓过神。 唢呐声响,送葬的队伍终于又启程,领头抬着骨灰罐,而后跟随着两位沧桑的老人,正午的烈阳照不散他们脸上低沉的阴霾,更驱不散天空中逐渐飘走乌黑的浊雾。那片黑雾盘旋在街角的上空,也就是事发地上方,可在姑获鸟衔走那小鬼的之后,空中的黑雾忽然升腾,缓缓往北边方位飘去。 街角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红芜兴味地看着那片往北边飞走的黑雾,忽地笑了:“有点意思……” 如果她没猜错,谢必安估计又有得忙了。 ******** 白瑾的局里对于这次发生的连环凶杀案件高度重视,却又毫无头绪,从尸检报告上看,清河路的那起凶案死于心肌梗塞,却被人分尸,下身惨遭分裂,并且丧失踪迹。现场只提取到了清早晨跑发现了尸体的目击人的脚印,其余的连指纹都没有提取到。而沙滨路老式居民楼内死亡的女人,更是离奇,不光头颅至今找不到,连尸体都没有人来认领,现在只能隔放在局里的停尸房晾着。 查不出线索,上面就给了他们大队极大的压力,这几天白瑾在局里加班加点开会分析材料忙得时常连饭都吃不上,晚上直到半夜才下班回家。 白瑾烦躁地捏了捏眉心,旁边的萧剑看不下去,夺过他手上的材料,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行了,回去休息吧。这都十点了你还没吃饭,这案子根本查不到任何线索,你现在就是把命搭这儿也是白忙活。” 白瑾烦得就是这一点,他现在明明有线索,可是不能说。 见他沉默不语,萧剑沉重说道:“也不能说完全没有线索,作案手法相似,很有可能是连环杀人案,不过我怀疑可能跟宗教有关,专挑年轻女子下手,还缺胳膊少腿的,我记得前段时间不是兴起了什么教,专拿人体器官祭祀。” 白瑾倒是有些诧异地看向萧剑,他倒是没料到没有任何可靠线索的萧剑能想到这个层面,的确,如果按照他的说法,那么如果是莫名的邪教培养小鬼杀人祭祀,也不是不可能。 “如果是连环杀人案,那么肯定还会有下一个目标,咱们要是能够摸清楚那凶手的底细,来个瓮中捉鳖,也是个好方法。”说着,一拍白瑾的肩膀,“不过这些都是我们的事了,你今天的工作已经完成了,剩下的交给我们,先回去休息吧。” 白瑾张嘴还想说什么,萧剑赶忙打断了他:“有线索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的,你就别管了先回去休息。” 萧剑执着的不让白瑾再劳神,拗不过他,白瑾这才下班回去。 然而等他打开自家大门那一刻,他恨不得砍了迈进来的那条腿。 屋子里面一片狼藉,沙发已经破碎,电视已经被劈成了两半,其余杂七杂八的东西更是七歪八倒,总之一片混乱。而在这片混乱当中,左边站着红衣翩跹飘荡在空中的红芜,右边站着手拿桃木剑的林止蔺,两人怒目而视,恨不得把对方劈成两半截。 “你们在干什么!”压抑了半天的怒火,白瑾终于爆发了。 “斗法。” “斗法。” 第9章 三人行,必有一死。 俗话说得好,擒贼先擒王,打蛇打七寸(这什么乱七八糟的……),三个人天生不对盘,没一个人是看对方顺眼的。这时候如果想让彼此融洽相处,形成一个稳固的三角形,那么,就需要一个稳健的支点,能够支撑起整个构架,将其余两个支点链接并且牵制的支点。 对于白瑾来说,这个支点就是林止蔺。 两个人为雇佣关系,身为老板的白瑾对于林止蔺来说拥有绝对的话语权。而林止蔺又是驱魔人中的佼佼者,虽然对红芜造成不了多大的威胁,但是结界的能力却是首屈一指,只要白瑾一声令下,红芜想要再出现在屋子里肯定是不容易的。 所以控制住林止蔺,就相当于控制住了整个局面。 三人再一次坐在了谈判桌上,不过这一次是在饭桌上。 林止蔺望着餐桌上琳琅满目的食物不由自主地咽了下口水,他倒是没想到白瑾这四眼贼竟然还有这么一手厨艺,看来那双手不光拿得了解剖刀,居然菜刀也是不在话下。 “西红柿炒鸡蛋?”白瑾拿着碗筷,询问似的看向红芜,像是再问她要不要吃。 红芜翻了个白眼:“吃不了。” “红焖狮子头?”白瑾又问林止蔺。 林止蔺怀疑道:“你会这么好心?” 白瑾一耸肩,似乎在说,爱吃吃,不吃拉倒。 “说吧,你又想算计什么。”红芜抱着手冷眼看着埋头吃饭的男人,神色有些不耐烦。而同样不耐烦的还有一旁的林止蔺,此刻正烦躁地敲着桌面。只是白瑾慢条斯理的吃着也不说,快把两人急死了。 眼看着两人耐心快要耗尽,白瑾碗里的米饭快要见底,这才终于开口:“沙发是从意大利特别定制的,你们所看见的那个隔断墙是金丝楠木制作,上面原本放着的倒数第二个瓷碗是道光年间官窑,还有一些乾隆时期的小玩意。cd架上一些唱片cd都是绝版的,电视机前几个月新换的,包括音响,影碟机,3d设备,还有我健身的器材,以及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折合人民币大概有125w,看在大家都是熟人我可以给你们打个八折,就100w好了。” 林止蔺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姓白的身为人民警察你哪儿来这么多钱!” “哦,对了还有我储物架前放着的那盆鱼缸……” 林止蔺咽了下口水:“多……多少钱。” “50块。” 不知怎么地他松了口气。 “不过里面那条鱼2w块钱。”说着白瑾还夹了一口狮子头,“减去我原本该支付你的10w块,你还欠我90w。” 林止蔺气得差点把桌子掀了。 这时一直冷眼旁观的红芜却突然笑了起来:“道光官窑?” 白瑾懒懒地一抬眼皮看她。 红芜忽然起身走到一堆破烂的瓷器面前,拿起来看了一会儿,嗤笑道:“虽然是薄胎薄釉,质地松软,不过这色彩不够精细,描绘粗糙,一看就不是大家之笔,另外……”白皙的手指忽然拿起另一块破碎的瓷片,上书“大清道光年制”六个大字。 “六字三行虽然是金篆书款青花瓷,写有退思堂制,虽然笔锋锐利,但是书记潦草,而且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金篆书款的可都是粉彩器啊……谢必安,你这恐怕是假货吧。”说完把瓷器往后一丢,拍拍手抱着肩挑衅地看着白瑾。 白瑾慢悠悠喝了口水:“我开的价可不是官窑的价值,那几个字是何绍基早年临摹之作,稀世墨宝,刚又被你这么一摔,我的损失又得翻一倍了。” 这次一人一鬼彻底哑口无言了。 红芜倒是无所谓,她一个厉鬼白瑾能拿她怎么着,但是林止蔺不一样啊,如果说之前是被白瑾用金钱控制住,那么现在简直就是签了卖身契一样,永无天日。 林止蔺怂了,叹口气摊在椅子上:“你想怎样。” “简单,以后安安分分的呆在屋子里,你们俩和平共处,我可以不追究这件事。” 红芜和林止蔺同时惊呼:“你会这么好心???” “当然,重新置办家具的钱从你工资里扣,另外再给我打两年的工。” 包吃包住,白瑾自认为这待遇不错了。 于是两人一鬼的针锋相对止步于林止蔺的妥让。 又于是,两人一鬼的同居生活正式拉开帷幕。 但白瑾有时候在想,自己是不是真的做了个正确的决定。尤其是当自己大清早起来上厕所会有一个睡得惺忪的少年大开门刷牙,当自己躺在被窝里正准备睡觉会发现自己旁边趴着一张惨白的鬼脸,自己做的饭还没吃两口就被横扫一光,家里的蜡烛总是莫名其妙的就消失,最让白瑾受不了的是第二早上起来发现林止蔺身上穿的是自己的内裤!每当这个时候,白瑾都会觉得当初做这个决定的自己是脑子进了水。 家里的家务从来都是白瑾自己做,但是多了一人一鬼之后整个屋子的生活垃圾生生多了好几倍。比如,林止蔺总是烧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把屋子弄得乌烟瘴气,而且灰烬从来不收拾。又比如,红芜总是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堆的零食,用火烧了过后再咔吱咔吱的边看电视边吃,地上一堆的垃圾从来不管。 白瑾每天回来没有热腾腾的晚饭,从来只有无穷无尽的垃圾。 他忍了又忍,忍了又忍,终于在这一天,变态了。 休假的周日,家里的门铃突然响了起来,林止蔺因为有业务所以出门了,家里只有红芜和白瑾。红芜躺在沙发上忽然一挥袖子,那还在响着的门铃的大门被猛然打开,只有门口一脸懵逼的萧剑。 和刚出卧室同样一脸懵逼的白瑾。 “行啊你老白,啥时候买的这自动门,够高科技的。”萧剑在门外笑道。 白瑾瞥了眼窝在沙发里翻着白眼的红芜,只得干巴巴说道:“先进来吧。” 萧剑进来了,自然是看不见红芜的,但是能看见地上刚被烧掉的一袋薯片,乌漆墨黑的一片看起来脏的不行:“老白不是我说你,你这生活作风有问题啊,你看地上这么脏你也不扫扫。平时看起来这么干净个人不是。” 他看不见红芜自然而然怪到了白瑾头上,白瑾瞪了眼窝在沙发里吃着薯片看好戏的女鬼,窝了一肚子火。 他倒了杯茶大步的上前,一把将沙发上的红芜拉了起来,另一只手拿起靠枕拍了拍上面的碎屑,看起来就像是帮人拍沙发上的灰:“坐。” 萧剑也不讲究,直接坐了下来喝了口茶。 “今天来是跟你说有了点线索。” 白瑾端茶的姿势一顿。 “我们走访排查了沙滨路周围的群众,发现那具无头女尸独来独往从来不跟周围邻居有过多的交集,她在一家酒吧工作,至于做的嘛……跟你推测的差不多,是个性/工作者,每天接触各式各样的男人,但是从来不跟任何男人有超过工作上的任何接触,而且……她自己本身也没有男朋友。” 红芜被白瑾拉起身后百无聊赖,就凑到萧剑身后听他说被害人的信息,听得好玩儿了忽地吹了下萧剑的耳朵。吹得萧剑瑟缩了一下脖子,她吃吃笑着。 “嘶,老白你这儿怎么阴风阵阵的。”萧剑抹着脖子说道。 白瑾警告性地瞪了红芜一眼:“继续说。” “哦,刚说哪儿了。对了,奇怪的还不止这些,后来我们民警继续排查,发现周围人几乎都不知道她家里的情况,从来没有见过家里人去找她。她的身份证也是早就过期的了,公安网里面查到的信息也仅有家庭住址,父母联系方式什么的一概没有,大概是个孤儿。” 红芜在身后突然闲闲插嘴:“大概不是个人。” “你闭嘴。” “啊?” “没说你。”白瑾扶额。 萧剑奇奇怪怪地看了他一眼,又左右看了下,确定没人后,疑惑道:“老白你不会鬼上身了吧。” “他是鬼缠身,不是鬼上身。”红芜乐道,咔吱咔吱吃着薯片,倚在沙发背上。 “继续说。” “……哦,另外你让提取的dna鉴定报告出来了,你猜最奇怪的是什么。”萧剑还紧张兮兮地想卖个关子,神秘兮兮地凑到白瑾面前,对上白瑾那张面瘫的冷漠脸又尴尬地冷笑两声,缩了回来,“我还是直说了吧,咱们把沙滨路的受害人dna结果放到数据库里面去比对,原本想找这姑娘的家庭成员,结果你猜怎么着,嘿,那姑娘的dna竟然跟清河路受害人的dna高度相似!” 大吃一惊的不光是白瑾,连咔吱咔吱吃着薯片的红芜也停了下来,一脸莫测地看着还在滔滔不绝说着的萧剑。 “两个受害人是亲属关系?”白瑾问道。 “原本我们也是这么想的,可是清河路那受害人的家属死活不承认,非说家里根本没有这么个亲人,相似度极高,简直就是双胞胎,可人家父母不承认。我们估摸着……会不会是他们家里有难言之隐,让人给寻仇了之类的?比如……婚外情情杀……?” “不对。”旁边的红芜突然开口。“肯定不是人做的。” “那两个受害人的信息比对你们做出来了吗。” “做出来了。”萧剑说着从怀里掏出两张照片,一张是青春洋溢的笑脸,另外一张只有一个老旧的黑白身份证件照,甚至有些模糊不清。 萧剑点了点其中一张身份证件照,说道,“这姑娘就是沙滨路的受害者,叫安捷,因为只有她过期身份证上的照片,所以……看不太清楚。这个姑娘叫卫拂晓,她爸爸是早年的老师,后来因为身体原因退休了,妈妈就是普通的乡下人,但是也读过书,家里还是很有文化底蕴。” 两张照片,其中一张青春洋溢,笑容灿烂,另外一张清秀可人,却是一脸冷漠。但两人乍一看的确有相似的地方,看起来的确像是亲姐妹这么一回事。 “卫拂晓是心肌梗塞而死,但是家里没有遗传的心脏病,并且安捷也是健全的,并没有发现心脏病的迹象,这事你比我清楚。” 白瑾吸了口气靠在沙发上,深沉地看着茶几上的两张照片。 是啊,他比谁都清楚这两个人的死因,一个死于心肌梗塞,另外一个……除了一瞬间的人头落地流血过多而死,他找不出其他的死因了。而同样阴沉看着那两张照片的还有红芜,神色莫名,忽地开口:“这不会是最后一个。” 白瑾闻言疑惑地抬头看她,红芜已经恢复之前的神态,悠闲地靠着椅背咔吱咔吱地吃着薯片。 “明天我打算去安捷工作的地方再去盘查一下,我这次过来就是跟你说一声情况。”萧剑觉得坐得差不多了收拾了东西就要走。 这时白瑾忽然站了起来,忽然说道:“我跟你一块儿去。” 萧剑点点头:“也行,我到时候还得再去一次案发现场,你跟着也好。” “你也去。”白瑾这时忽然对着萧剑身后咔吱咔吱吃着薯片的红芜说道,一脸不容拒绝的神色让红芜皱眉。 “啊?”萧剑一脸懵逼地看着白瑾。 老白啊老白,你果然是鬼上身了吧。 第10章 穿嫁衣的女人 c市的夜晚霓虹灯乱,四处洋溢着夜市的热闹与嘲杂,尤其是位于市中心最大的一个酒吧——禁果,更是在光陆离影中乍眼得很。当然除却酒吧靡靡,更让人觉得乍眼的却是门口一红一白的组合。幸得c市是开放潮流的大都市,对于这奇怪的组合但也只是看两眼算了。 萧剑嘴角抽筋地看着白谨和他身边一个穿着红色嫁衣的女人。 鲜红的嫁衣上还绣着繁琐神秘的花纹,一双鞋子早就不翼而飞,她赤着脚含着笑,就站在那里都叫人心神荡漾了。路过的男人纷纷侧目,时不时传来声声惊叹。 “你们这是…” 白谨麻木开口:“cosy.” ”这是你……“ “白瑾思索片刻,说:”大学同学,写变态心理小说来取材的。” 偏生红芜还十分配合的冲着萧剑笑得可人,萧剑想说些什么愣是憋了回去。 两人一鬼的奇怪组合进酒吧自然是引起了人们的关注,尤其是红芜还穿着鲜艳的大红嫁衣,又生得唇红齿白,就像是画里走出来的一样。进来那一刻,基本上是占据了所有男士的目光。 对于这些人能够看见红芜这事白瑾已经见怪不怪了,他出门的时候她就跟在他后边飘飘荡荡的,小区的阿婆见了差点儿被吓出心脏病。 原本白瑾是不愿意红芜现身的,但这大小姐脾气也是倔,鬼做久了要去蹭蹭人气,美名其曰见证个人魅力,听得林止蔺直在身后翻白眼。 钓凯子就钓凯子吧,说这么含蓄干什么。 萧剑轻车熟路的走到吧台敲了敲桌子,原本还在调酒的酒保应声抬头,立刻熟络地招呼道:“哟,萧哥。” 白瑾一挑眉,萧剑这小子踩点工作做的不错啊。 酒保还客气的看了他一眼,说道:“介绍来的新朋友啊。” “是啊,这不前两天说好了介绍人来给你们老板捧场吗。” “哈哈,喝点什么,老规矩吗?” “恩,来两杯。”萧剑说着又顿了一下,“白瑾你朋友喝什么?” 红芜正想图个新鲜要杯酒喝,只听见白谨说道:“不用了,等会儿会有人给她点。” 红芜一撇嘴,想着白谨也不知道是夸她还是损她,反正是认定他小气。 她死了这么久还没来过酒吧闻过酒气呢,可惜可惜。 红芜百无聊赖地听着那边两人跟着酒保攀谈起来,两个人也不急,不留痕迹地跟着酒保兜圈子,天南地北地谈了一会儿,等说到作陪小姐这事上,萧剑这才笑眯眯问道:“我听说你们这儿的公主个个水灵,怎么不见推荐几个。” 讲到这里那酒保神秘兮兮地凑上来:“这下边哪能有啊,最近扫黄严,保不准有几个便衣。要想公主要么那都得是多年的老会员,要么是熟人推荐,还得是上边些有头有脸的人才行,不然一般人也承受不了这价位不是。”酒保神秘地指了指头上隔空的房间,那是被特殊材质玻璃环绕不过,里面人能看见外面,外面人却窥探不到丝毫。“真不是我说,我们这儿公主质量绝对是c市最好的,不然也不会让这么多人惦记。” 看萧剑几人颇为感兴趣的样子,酒保又笑道:“怎么了,萧哥也想办个会员试试?” 萧剑惊讶道:“可以吗?” “嗨,这有什么不可以,只要萧哥你有钱,我跟咱大老板说一声,也算是熟人推荐了。” 这下正中萧剑等人下怀,立刻点头答应。还客客气气地道了声谢,说要请酒保小哥吃顿饭。红芜在旁边看着直觉得萧剑这人太精,恐怕他早就打听好了猫腻,这次就是来空手套白狼的。 不知不觉,她的目光又转向一旁闷声不吭的白谨身上。酒吧的琉璃瓦灯照在他深邃的脸上,投射出幽暗的阴影。他深沉地喝着酒,也不说话,好像一忧郁的电影明星一般。 恍然间,她似乎看到了当年初见谢必安的场景。 那张千年的冰块脸上一本正经,偏生还穿着白衣,戴着毡帽,唇红齿白,英眉星眸。那气质怎么也不像是个鬼差倒像是个天上的仙人。 和现在表里不一的腹黑不同,那时候他是真的冷。能把人冻到骨子里的冷漠,一颗心也是真真正正的木讷。 此刻他认真喝酒的样子突然与彼时重合,红芜忽然心生惋惜,可惜了这冰山帅哥的壳子,内里怎么就是一个腹黑鬼呢。 她还在想着,那酒保已经打过电话跟老板汇报完了。他放下电话笑吟吟地说道:“老板在二楼左转的会客室等你们,所有的会员都得由她亲自审过才行。” 萧剑连声应好,三人即刻就起身随着酒保一路上了电梯。 与一楼的奢靡喧哗不同,二楼虽豪华,却能感觉到明显的森严气息。刚到二楼打开电梯一瞬间,两个大汉迎面而立,吓了萧剑一跳。 二楼的走廊狭长,房间众多,每一个房间门口都有穿着黑西装的彪型保镖把守,尽管楼下是震天响地音乐,此刻也没有听到丝毫。 整个走廊静得能听见针掉落在地的声音。 酒保训练有素地走在前面引路,待走到一扇朱红色大门面前才停下。 酒保像门口站着的男人示意,男人直到听到耳机里传来的命令声,确认后这才放行。 萧剑心里暗想,一个酒吧有必要大费周章地弄得这么严密吗。 房间门打开了,有女人咯咯的笑声传出:“小九介绍的客人都还真是一表人才呢。” 那尖利的声音仿佛吃人的女妖,听得人不由自主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们循声望去,看见了棕色的真皮沙发上端着红酒的女人。那女人嘴唇涂的殷红,像是吸了血一样鲜艳。在他们进来那一瞬间,那双丹凤眼就像蛇一样缠了过来。 白谨进来的那一刻就感觉有滑腻的东西盯住了他。那个女人,看他的眼神仿佛就是一条蛇。 而且那种感觉…似曾相识。 “这位客人长得可真好看,需要坐下来喝杯红酒吗?”她晃了晃杯中的红酒以示邀请。 “不及老板娘您好看。”萧剑突然接过话,那位安娘这才把目光转到他身上,颇为受用地嘬了口红酒。 “我店里的规矩想必几位是知道的,能成为会员的都是非富即贵的人,几位虽然是小九介绍的,但我毕竟还是要把把关,更何况…两位还带着女人。”安娘眼角余光看着一身嫁衣的红芜。 红芜抱着手臂笑得风情万种:“难道你这酒吧开来还不让女人进了?” “那倒不是,只是成为会员的女士很少。” “那也就是有咯。” 安娘突然笑了:“有倒是有,不过都是有特殊需求的。小姐长得这么漂亮,倒是没想到这方面也这么想得开,不如你来我们这儿,机会更多啊。” 红芜笑道:“不缺钱。” 她根本用不到。 “来这儿的都是不缺钱的,不过是寻求一种刺激罢了。”安娘突然耸肩,“就像你穿的衣服,难道不是为了取悦自己吗。” 红芜挑眉想,那还真不是。 “不过小姐的嫁衣到还真是别致。” “这应该是明朝的款式。”房间里突然传来一声低沉的男音。 萧剑他们这才注意到女人对面的沙发上还坐着一个年岁已高老者,只是老者相貌普通头发花白,又加上安娘的先入为主,自然一时没有注意到房间里还有其他人。 红芜嗤笑:“你知道?” “布料极好,正红大袖衣,百褶裙锯,应该是明初仿汉的样式,但花纹却又不像是明朝的。” “但这衣服我却见过另外一套一模一样的,小姐可想知道它的来历?” 红芜一时没有回答。 或许说她已经出神了,这或许是她离死前的自己最近的一次,可她却怎么也兴奋不起来。 过了几百年,她对于过去早就没了过多的执念,过去如何干她何事,她只用自己自在就行。 老者戴着眼镜,充满学识的样子与酒吧完全格格不入。他慢慢地走进红芜身边,仔细观察:“那这位小姐您是否在网上看过五十年前的北京博物馆的图片?” “没有。” “恕我直言,您这身衣服上的花纹和我们当年在一座古城遗址古墓出土的衣物碎片花纹有些相似啊…” 红芜愣了半秒,轻笑:“这么多年的事大概是你记混了吧,我用不可能偷了国宝穿啊。” 老者连忙摆手:“不不,你误会了,我只是想弄明白这衣服的来历。这或许会解开我多年的心结。” “那我也只好说一声无可奉告了,这衣服什么来头我不清楚,但它早就是我的了。”她笑得无懈可击,客气又疏远。 老者见她并没有继续交谈下去的*只好一声叹气,从兜里掏出了一张名片递给了红芜:“这是我的名片,小姐请收下吧,如果以后想通了再来找我吧。” 红芜也不拒绝,收下了名片。 白谨若有所思的看着老者,一旁的安娘正要说话,只见门口有人匆匆进来,说道:“老板,下面有人闹事。” 第11章 生魂 禁果酒吧下面男人的惊呼声,女人的尖叫声不绝于耳,一位穿着道袍的少年拿着一柄桃木剑在酒吧内上蹿下跳,身后还背着两面被白布绑紧的帆旗,在跑动中虎虎生威。少年身后还跟着一串的保安想要抓住他,奈何少年个儿不高却灵活得像只猴子,滑得跟条泥鳅一样在人群中穿梭。 他背上两面帆旗要么是打到男人脸,要么是戳到女人胸,尖叫声此起彼伏,而少年还是视若无睹地四处乱窜,仿佛在追赶什么东西。 事实上,他的确在追一个东西,一个普通人根本看不到的东西。 终于,那一团白花花的东西终于停在了酒吧的角落,林止蔺赶紧掏出一个葫芦,也不顾周围人见鬼的目光,自顾自地动手就开始掐诀:“煌煌天威,予我之葫,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收!” “这是在干什么!”就在林止蔺刚要收了那东西的时候,一声尖利地女声突然响起,那声音刺耳,愣是吓得林止蔺手中一抖,刚祭出的葫芦正好掉在地上,被人家推搡间“啪叽”一踩——碎了。 “我靠,我的天机葫芦!”惨的还不只他的葫芦,他跟了一路的白色光球经过这一吓也一溜烟地跑走了。 为了将损失降到最低,林止蔺都已经忍痛放弃葫芦了,拔腿就要追,突然被人从身后拉住。 林止蔺这时候痛失宝物正在火头上,被人一拉住这脾气立马上来了。转身就是一套酷炫地武打动作,可对方显然也不是吃素的,动作干练,迅速,同时招招直打他要害。突然林止蔺被踢了一下膝盖,一下子跪在地上,那人立刻上前钳制住他。 林止蔺被迫抬起头,正好看见面前一个穿着低胸短裙的女人,丹凤眼,怒气冲冲地看着他,想来刚刚那一声尖利的吼叫就是她发出来的。 真是有够难听的。 他正想着,突然瞥到女人旁边两个抱着胸看好戏的一人一鬼。 “你俩…?”怎么会在这儿??? 恍惚间,他似乎想起今下午白谨跟红芜争吵穿衣服出门的事,好死不死地还正好要去酒吧。 似乎…还就是禁果 原来三个人目的地都是一样的啊! 他挣脱着就要起来,但身后的压力突然增大,同时伴着一声低吼:“老实点!” 林止蔺只好气愤吼道:“又是你熟人啊?!”这话自然是冲着在旁边看好戏的白谨吼的。 但那一人一鬼丝毫没有伸手帮忙的意思,似乎更热衷于看戏。 “哎呀,哎呀,这小可怜是谁啊,被压得死死的呢。”红芜似乎看热闹不嫌事大,捂着嘴偷笑道,眼角还看着地上的林止蔺。 “不知道。”难得的白谨意外配合。 “呀,那你说这么个小可怜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呢?”红芜又跟一个听了不可思议的明星八卦一样捂嘴惊讶道。 “可能来追主人了吧。”白谨的嘴角意外地有些上扬。 “放屁,谁来追你黑心的四眼贼,老子来工作的!”林止蔺听不下去两人的诋毁高声吼道,可那一人一鬼仿佛没听见一般,继续演着。 “呀,这里可是酒吧啊,怎么会来这里工作呢,难不成是…”红芜忽然长大了嘴,仿佛听见了不可告人的消息。 “放屁!红芜,你少给爷爷我造谣,回去你看我不跟你打个三百回合!” “哎呀呀,凶死了。”红芜拍着胸脯向身后的白谨靠去。 白谨被突如其来的投怀送抱弄得有些愣神。低头看去,但看红芜一脸坦荡,丝毫没有羞怯的模样,殷红的嘴唇依旧巧笑嫣然,眼里笑意妩媚,还带着一丝捉弄的俏皮。白谨不自觉地有点烦。于是他稍稍不留痕迹地向后撤了一步。 萧剑一脸无语地看着红芜,直觉得这女人戏真多。 倒是禁果的女老板说了句正经话:“这位先生,如果您是来消费的我就尊您是客人,给您安排最好的服务。但如果您是来闹事的话,那也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林止蔺嗤笑一声:“你这不已经不客气了?”又对着白谨大吼:“姓白的,要是你熟人赶紧让他把小爷放开!我还有正事呢!” 女老板闻言转头看向白谨:“这么看来你认识他?” 白谨冷淡道:“放开他。”这话自然是对钳制住林止蔺的萧剑说的。 萧剑在心底其实已经猜到三人是相识的,原本想多问,但想白谨恐怕有别的想法,于是打算回去再说。 可天知道这完全就是一个巧合! 此刻老板娘已经恢复了风情万种的模样:“既然都是客人,那我们一块上去继续刚才的谈话吧。” 林止蔺不耐烦地张口想说不用了,却被红芜抢白:“不用了,我们原本就是来凑热闹的,萧哥上去就够了,我和白谨还有事,就先走了。” 红芜突然一脸娇羞地抱住白谨的手臂,突如其来冰凉的温度凑上来让他有些躲避,可红芜立刻又贴了上来。除去的白谨一脸冷若冰山的脸,倒还真像一对情侣。 众人一副了解的模样,白谨已经选择沉默不辩解了。 林止蔺还在身后鄙视的翻白眼,他当然是一眼就看出两人在演戏,这白眼也不知道是在翻白谨演技太僵硬还是红芜演技太过。 两人微笑离去,红芜临走之前还跟林止蔺递了个眼神。 林止蔺心领神会,转头对几人懒洋洋道:“那我也不打扰你们办正事了,我也还有事先走了。” 也不顾身后一众目光,拿着自己的桃木剑就出门了。 “看来你今天说的大单子在这儿啊。”禁果不远处的轿车内,白谨坐在驾驶室内,红芜则在外倚着白谨的轿车向他招手。 林止蔺上前打开车门一脸嫌弃道:“你这女鬼是没骨头吗?”走哪儿都靠着。 红芜娇嗔笑道:“呀,女鬼怎么会有骨头。” “那你也别坐车了,没骨头坐不住,不如你贴在玻璃上还能飘回去。” 看不下去两人你来我往的无意义斗嘴,白谨终于开口问道:“发现什么了。” 红芜坐进轿车,懒懒地靠在窗边,说道:“没什么特别的,除了那个老板娘让我有些在意。” 白谨询问地看向她。 “嘶,那感觉…不像是人。” 林止蔺一脸莫名其妙:“我怎么没发现。” 红芜冷哼:“所以我说感觉啊…那眼神…真像蛇一样。” 白谨想起刚进屋子那一刻那女人目光滑腻缠上来的那一刻。 的确感觉很不好。 就像是被蛇缠住了脖子,无法呼吸。 “不过她但是说了一句有用的。”红芜忽然一笑。 白谨心有灵犀一般忽然开口:“安捷根本不是缺钱才来的。” 红芜点头肯定:“没错,她说过来这里的都是寻求刺激的。那么安捷如果真的缺钱也不会除了工作外跟其他男人没有任何接触,毕竟现在当个小三就能赚得盆满钵满不是。” “客户会员制森严我们根本接触不到其他客户。” “我倒是觉得越严说明这酒吧越有问题。” “你怀疑跟酒吧老板娘有关?” 红芜一耸肩:“酒吧有问题,负责人自然也逃不了,更何况…还不确定是否是个人。” 林止蔺一脸懵逼的听着两人分析,越听越听不懂,只是猜测跟之前的案子有关系。他听不懂索性也就不听了,转头看着车窗外的风景。 忽然,他像是看见什么似得大叫:“停车停车,快快快!” 白谨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吓得猛踩刹车,也不管此刻还是大马路上。 刚刹车,只见林止蔺立刻打开车门飞奔出去! 红芜在林止蔺冲下去那一刻也是红光一闪跟了上去。 留下白谨和身后汽车的不满的鸣笛。 林止蔺和红芜一人一鬼速度极快的在小巷中穿梭,红芜跟在身后发现林止蔺竟然是追着一团发光的光球! “生魂…?”红芜疑惑地看着林止蔺。 “没空解释了,先帮我抓住它!” 红芜闻言一个闪身加速就堵在了那团生魂面前,身后还有林止蔺拿着桃木剑。 “我现在身上没收魂的葫芦,你先把这东西吸取入体内,等我回去再拿葫芦装。” 红芜闻言皱眉,犹豫道:“我怕我会吞下去。” 林止蔺一愣:“哈?” 红芜有些烦躁一甩袖:“这种东西我控制不住。” 林止蔺这下手足无措了,这生魂现在伤不得,又捉不到,着实难办。 一人一鬼商量对策空档,天空忽然传来一声鸟鸣,红芜浑身一震,猛地抬头,发现不远处盘旋着一只巨大的姑获鸟。 那生魂听到鸟鸣似乎十分兴奋,浑身散发白光更盛,猛地向上飞去就要逃走。 “想跑?”红芜忽然飞起一把抓住白光,她身上煞气重,那生魂怕她,在她手上不敢造次。 “御鬼东西带了吗?”红芜忽然转头对着林止蔺说道。 “你…你怎么知道。”御鬼这种东西在正经除魔卫道人士看来是不耻的,他们除鬼,并且不屑于借用鬼魂的力量,认为这是对自己能力的不自信。因此大多数道士都不愿意让别人知道自己有御鬼的工具。 红芜嗤笑:“红缨枪都用上了,还会没有这种小东西?” 林止蔺懒得和她再论,从包里掏出一张符咒,咬破手指画了两笔,朝着红芜扔了过去:“接着!” 让林止蔺大吃一惊的是红芜接过符咒居然不是对着生魂,而是对着自己脑门啪的拍了上去,不一会儿那符咒就消失了。 林止蔺能感觉到自己已经和红芜心灵相通了,惊讶于她强大精神力的同时,听见红芜大吼:“快把那生魂吸收了!” 林止蔺回神,操控着红芜将生魂纳入体内。 那一瞬间,他能感觉到红芜体内翻涌着想要吞下生魂的想法。 他似乎突然懂了红芜为何突然朝他要御鬼的东西了,赶忙念决抑制住她的动作。 红芜似乎很难受地蹲在地上,这时白谨匆匆追了上来,看见红芜难受地倒在地上,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先走。”哪怕才到他也发现此地不宜久留。 红芜躺在白谨臂弯,拉着林止蔺虚弱说道:“我警告你小子,别想借此控制我,回去拿了葫芦就给我把符抽出来,不然我…” 林止蔺都不知道是该哭还是笑了:“大姐,你先顾好你自己吧。” 三人匆匆离开。 而上空盘旋的姑获鸟,早已不见了踪影。 第12章 苏醒的少女 三人忙不迭迟的赶回公寓,林止蔺刚打开门,白瑾抱着红芜一脚踢开了房门,将她放在沙发上。林止蔺冲回自己的屋子一番翻找。 “找到了找到了!”林止蔺怀里抱着一个葫芦,走到沙发面前将红芜体内的生魂吸了出来。那生魂从红芜嘴中吸出,红芜一阵难受得翻滚。白瑾看林止蔺的面色也不好受,仿佛红芜所受的遭遇他也正在经历,脸上豆大的汗珠滴落。 终于那生魂被吸了出来,两人一鬼皆是松了口气。 可在沙发上的红芜还不安生,一路上念念叨叨着要把符咒取出来,这刚取了生魂,立马就拉着林止蔺地袖子,虚弱道:“符……符咒。” 林止蔺哭笑不得道:“要命,你让我喘口气不行。” 红芜倔强地摇头。 林止蔺没辙,只好起身念咒,直到咒文重新浮现在红芜额头,林止蔺一把将那符咒给揭了下来。 “这么怕这玩意儿还怕我吃了你不成。”林止蔺对于红芜在这方面的执着表示无法理解,暗自嘀咕道。 红芜轻声说道:“我是怕我吃了你……” 那声音极小,林止蔺一时没有察觉,待要再问红芜已经不愿意再多说,摊在沙发上,不发一语。只有白瑾,在听见了红芜的低语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说说吧,刚怎么回事。”直到确认红芜无碍,白瑾起身坐到另一侧的沙发,金丝框眼镜内是疲惫的双眼。他仰头躺在沙发上,放松捏了捏鼻梁。 林止蔺将葫芦装好,开口说道:“还不就是我新接的客户,他家女儿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就一病不起了,去了各大医院看了都没效果。有人跟他说是撞了邪,就跑来找我。我过去一看吧,喝,三魂七魄活生生跑掉了一魂,这不是撞邪是什么。我就用了我们祖传的法术,一路追着那生魂跑到了酒吧。这不后来的事情你们就知道了,红芜为了替我把那东西带回来,硬生生吃了我一记御鬼符。“他说道后面越说越激动,慷慨激昂的样子。最后还猛然一拍还在沙发养神的红芜肩上,”兄弟你真是太仗义了,以后有事叫我!“ 红芜还在养神,被林止蔺突如其来一拍弄得十分烦躁:“谁是你兄弟,要不是有线索我哪有空管你那破事。” 白瑾敏锐地问道:“线索?” 红芜见白瑾好奇的样子,忽地笑得千娇百媚:“想知道啊,求我啊。” 白瑾一挑眉:“林止蔺。” “在!” “布结界。” “是!” “喂喂喂,谢必安不带你这么过河拆桥的啊。”红芜气得从沙发上跳了起来,白瑾看她还有这精力幽幽道:“不错,还有精力反抗,看来没有大碍了。” 红芜拿白瑾没辙,翻了个白眼,丧气地坐在沙发上:“我怀疑那生魂是下一个受害者。“ 白瑾眯眼:“为什么。” 红芜朝着林止蔺问道:”见到那姑获鸟了吗。“ 林止蔺皱眉:“没有……但我当时的确是感觉到了不好的东西。“ “那就是了,姑获鸟是带来灾祸的妖鸟,能够吸取灵魂,清河路的死者魂魄就是被那只鸟偷走的,今天它盘旋在生魂上方,我估计……下一个目标就是他了。” 林止蔺问道:“也不一定,你不也说了是吸取灵魂为食,只是单纯的出现在那里,万一只是来狩猎的?” “不,很有可能就是下一个目标。”白瑾忽然开口,镜片折射出清冷的光线,他一双冷静的双眸对上红芜认同的双眼,”如果只是单纯的巧合,那么那生魂怎么会恰好出现在禁果。“ 林止蔺这才恍然大悟点头,“对啊,生魂一般出现的都是生前留恋的地方。我追到生魂的时候它就是在酒吧里,肯定跟她生前脱不了干系。” “那生魂的住所在哪儿。”红芜忽然开口。 “北滨路。” 北边啊…… 红芜意味深长一笑:“那就更没错了,姑获鸟衔着清河路死者的魂魄一路往北边飞去。北滨路……可不就是北方。” “不过我倒是好奇了,第一个受害者跟这个生魂有什么关系,怎么都往禁果跑……”林止蔺沉吟道,又突然响起什么似的开口,“难不成……第二个受害者也……?” 白瑾冷然开口:“目前还不清楚,这就得看明天萧剑的情报了。” “这酒吧……不简单啊。” “所以这玩意儿怎么办?”林止蔺晃了晃自己腰间的葫芦。 还回去吧,正好给凶手投怀送抱,不还吧,人姑娘的命还在那儿吊着呢。 一时间,整个屋子里陷入了谜一般的沉默。 白瑾单手支着下巴看着红芜看了许久,那□□的眼神看得红芜心里发毛,直觉他不怀好意。 就在红芜受不住想要开口,只见白瑾突然笑了。 笑了?! 他笑了?! 一时间林止蔺跟红芜都看呆住了,白瑾生得唇红齿白十分好看,又有仙人一般的出尘气质,这冰山一笑可谓是百媚生。但两人看呆的却不是白瑾的容貌,而是白瑾这一笑,十分的渗人。 就像一只设好陷阱的狼一边微笑还一边引诱者小白兔跳下去。 两人身后不自觉开始冒冷汗。 “我倒是想到了个办法。” 请你闭嘴。 两人如是想到。 这一夜白瑾睡得不好,半夜反反复复醒了好几次,再一次醒来的时候他抬手一看钟表正好是三点。 起身准备去喝口水,刚打开房门,只见客厅的窗户大开着,红芜坐在窗台上。一身红衣翩跹,发丝如墨,她似乎并没有察觉到白瑾已经醒了,愣神地看着窗外不知在想着什么。 那出神的样子颇有些寂寥。 生存了百年,没有日夜,没有睡眠。所以才会在半夜捉弄他为乐? 只是难得这一次,她竟然如此安静。 白瑾想起红芜在沙发低喃的话语,那落寞的神情,倒和现在重叠了。 她生前一定是位绝世的佳人吧。 白瑾不知怎地脑海中浮现过这样的念头。 只是可惜…… 白瑾摇摇头,随即又将门关上了。 红芜听见微弱的响动这才回头看了一眼,那一眼饱含了太多的故事,颇有些孤独,又有些漠然。 ******* 这日风和日朗,秦家二老打开门时正好对上前几日帮忙替女儿辟邪的道长。二老赶忙将人迎了进来,只见道长身后还跟着一男人,身材修长,戴着金丝边框的眼睛,看起来斯文儒雅,很像电视剧里的医生。 “你好你好。”二老又是端茶又是送水,热情又有一些小心翼翼地恭维,生怕伺候不好。 红芜跟着两人进来却没有显露真身,直接飘荡进了这家女儿的房间,看到了床上昏迷不醒的少女。床边还有维持少女生命的葡萄糖点滴,和一盆新鲜的雏菊花。 少女脸色苍白,身形消瘦,却能看出是个清秀可人的少女。她安静地躺在床上,不知自家有母亲日日更换的雏菊,也不知自己已经沉睡很久。、 红芜看着病床上脸色苍白却清秀的少女,一时间也不知道在想一些什么。 客厅里,白瑾接受二老招待的同时,掏出两张照片询问道:“请问二老认识这照片上的两个女孩吗。” 两位老人接过照片仔细看过,却是摇摇头,表示并不认识。 白瑾和林止蔺也大概料到会如此,收回照片跟着两位老人说着生魂的情况。但在这时,房间的门锁却突然响了,二老不可置信地回头,只见自己已经躺了半个月的女儿这时正站在门口对着自己乖巧的笑着。 “爸,妈。“那笑容温柔又腼腆,的的确确是自己抚育多年的女儿! 二老确定自己没有做梦后赶忙上前将少女一把搂在怀里,少女的母亲嚎啕大哭,仿佛受了十分大的委屈一般。一边抚摸着她的头,一边擦着自己的眼泪。少女的父亲在一旁欣慰的站着,头上的发丝已经花白,眼里也同样噙着泪水。 一家三口团聚的温馨画面让人不忍打扰。 只是少女温顺腼腆的样子让白瑾和林止蔺二人有些迟疑,这怎么也不像是预想的样子…… 直到少女有意地朝他们递了个眼神。 两人了然。 果然是演技派。 一家团聚在秦家二老看来自然是少不了林止蔺的功劳,赶紧上前又是道谢又是塞钱,还频频挽留二人留下来吃晚饭。这一来正中二人下怀,也不多加推辞留了下来。 饭桌上最开心的当属林止蔺了,有饭吃有钱拿,虽然这事还没成,她女儿的生魂还没归位,但在他看来也是迟早的事。 秦家二老喜迎爱女,自然也是开心得不行,一场晚饭吃得其乐融融,只有这家女儿吃得有些心不在焉。 白瑾坐在少女旁边,看得出她吃得心不在焉,给她夹了好几块肉,趁着几人不注意的空档,悄悄说道:“以后吃不着了,多吃点。” 少女面上笑得温柔,却是暗暗横了白瑾一眼:“吃不着就吃你的肉。” 白瑾见少女恢复了之前的神态,嘴角不由得微微勾起弧度。 第13章 鬼打鬼 寒气森然的夜晚,空荡的房间只有床头一盏小灯忽闪忽明。凄冷的寒风吹进卧室,带着丝丝诡异的声响,像是女人的啼哭声,又像是咿咿呀呀的吟唱。 明灭的灯光照在少女熟睡的脸庞上,忽地感觉有东西滴落在额头,并且越来越稠密,少女才懵懂的睁开眼。醒来后的少女无意识地一抹头,粘稠的液体像是胶水,又像是人分泌的唾液。 少女抬头,赫然发现床尾站了一个黑影。 “妈……妈妈?”少女疑惑问道。 黑影不回答,似是啼哭又像是吟唱一般转身离开卧室。 床头的灯光忽明忽暗,少女看不见黑影的样子,却模糊地听出了母亲的啼哭。 她穿上鞋追出了房间,踏出房间门时一丝不起眼的红线上的铜钱忽然抖动。 “妈妈?”少女追随着黑影一路出了房屋,却始终追不上黑影的步伐。 追了许久,黑影终于停了下来。 双肩不住地抖动。 少女隐隐约约听见了啜泣声,她走上前不安地拍了拍“母亲”的肩膀,直到那抖动的幅度越来越大,她才察觉不妙。 她分明听见了嗤嗤的笑声。 黑影回头了。 那哪是她的妈妈,根本就是一个惨白死人脸的女鬼! 可更奇怪的是……少女没有一丝的惊讶,面无表情对着女鬼冷冷道:“演完了?” 女鬼有些楞。 她嫌弃似的上下打量了女鬼,说:“就你这招数姑奶奶我早八百年就玩剩下了。” 女鬼还没反应过来,只听一声叱喝:“妖女,吃你爷爷我祖上一记缚鬼网!”话音刚落,不知从哪儿来的一张巨大渔网从天而降,突然将女鬼牢牢罩住! 红芜速度更快,一个抽身就从少女的驱壳中飘了出来,没了灵魂支撑的*瞬间倒下,而红芜对着那缚鬼网施了法术让那女鬼动弹不得。 林止蔺穿着道袍忽然从天而降,除去耍帅的姿势,活生生一个林正英的翻版!他手持桃木剑站在红芜旁边,仙风道骨,俊男美女颇有一番除魔侠侣的味道。而直到红芜抽身,冲天的怨气迸发这才让女鬼清醒过来自己被耍了。 想要挣脱却被红芜身上的怨气压制得死死的,一时间身陷囫囵竟不能动弹。 女鬼突然说话了:“又是你!” “哟呵,认识?”林止蔺有趣地把桃木剑抗在肩上痞里痞气地上前打量了女鬼一番,“我走南闯北抓过的女鬼太多,你长得又没特色,我还真记不起来了。” “那是因为她用的根本不是一张脸。”空气中突然传来第二个人的声音(因为其他都是鬼啊!),声音清冽。寻声望去,白瑾正将倒在地上的少女扶好坐在墙角。 “还有你,不能随地乱扔尸体。”白瑾说这话时红芜不服气的翻了个白眼。 不就是没把这小妹妹的身体安顿好就跑出来了嘛。 而且人还没死呢!!! “你什么意思,她还会变脸?”林止蔺颇为好奇的凑上前观察,引来女鬼不满地怒视。 白瑾上前拿着林止蔺的手指将女鬼额前的散发撩开,对着女鬼可怖的眼睛指指点点,剖有一番司法鉴定课上解剖老师指导学生的模样:“你看看她眼睛这里,这里,还有这里。是不是有疤痕的印记。” “是诶。”林止蔺惊叹道。 “这是组织增生,也就是俗称的疤痕,但疤痕太过明显,说明创伤严重并且皮肤细胞恢复赶不上她的身体恢复速度。说明她好得异常的快,所以基本可以判定不是人类,但是按理来说也不该是鬼来着,所以可以肯定她不是人也不是鬼,可能就是一个寄生的怪物。” “老师,我不太懂。” “你不需要懂这个,你只用想想这些疤痕是不是有些眼熟。” 林止蔺想了想:“恩……好像是在哪里见过。” 忽然恍然大悟道:“哦,我想起来了!之前我替你捉的那厉鬼不就被你戳了好几个窟窿眼儿吗!” “林止蔺。” “恩?” “你也戳了。” “哦。” 红芜同情地看着被束缚住女鬼,可怜的同类,被拿来参观连做鬼的尊严都没有了。 林止蔺突然惊呼道:“难怪我说我那些看家法宝都对你没反应,原来你根本不是阴间的玩意啊!” 一句话把红芜也给骂了进去。 红芜不乐意地踹了他一脚:“你才是个阳间的玩意儿!” 林止蔺气得够呛,骂骂咧咧了一会儿。感情搞了半天抓的根本不是厉鬼,还浪费自己这么多法宝,最后钱没赚到倒把自己两年青春搭进去了。白瑾这个坑爹玩意儿,遇上他就没遇上过一件好事! 他越想越不服气,心里骂了白瑾好一阵子,又低头不爽地看着诡异看着他的“女鬼”,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开口道:“那,那她要不是鬼,这……这玩意儿……不就困不住她了吗。” 突然陷入了谜一般的沉默。 两人一鬼脸对脸,眼瞪眼。 只有地上被束缚住的“女鬼”嘴角诡异的笑容越来越大。 “嘿嘿嘿嘿。”地上的她突然发出桀桀的笑声,声音刺耳难听,像是催命的符咒。 “林止蔺快趴下!”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瞬间,红芜突然将白瑾扑倒在地,同时回头冲着林止蔺大喊。 可为时已晚,那“女鬼”忽然从地上一跃而起扑向林止蔺,再回头时,只有林止蔺站起身后诡异的笑容,和躺在地上毫无反应的一滩烂肉。 “被附身了……”难怪白瑾说她是寄生物种,这根本就是恶灵借用别人的肉身来借尸还魂的损招! “林止蔺”冲着白瑾撞了过来,一下把他撞在了墙上。红芜鲜红的嫁衣袖子一挥,将“林止蔺”撞飞了过去。对方似乎也意识到了红芜是个棘手的,抬手就用桃木剑向她打了过来! 红芜法力再怎么高强毕竟是鬼,是鬼就怕驱邪的东西,桃木剑劈过来的时候能避就避。 可更糟糕的是这“林止蔺”似乎还会道法,居然还画了个了符咒,朝红芜扔了过来! 白瑾速度极快的一把抱住红芜,幸好甩的是符咒不是剑,白瑾被扔了一记符咒也无大碍。 可这下“林止蔺”学精了,将符咒插在桃木剑中再一次刺了过来,想要一取两命!红芜推开白瑾硬生生接下了这一击,桃木剑刺透手掌那一瞬间,原本葱白的手指瞬间变得漆黑。 红芜发怒,怨气大涨,她虽怕,但不代表她打不过,撸了袖子就跟“林止蔺”打得热火朝天起来。 两人打了好一阵子打得不分上下,忽然“林止蔺”不知道念了什么诀,地上的缚鬼网腾地飞起,将红芜紧紧束缚住了。 “哼,这次我看你还……”那“林止蔺”话还没说完,白瑾突然一记左勾拳将他打趴在地上。 捉鬼用“林止蔺”的身体或许还行,但是捉人他就不能再用那一套只能肉搏了。 白瑾别看平时瘦弱,但其实注重锻炼身体肌肉发达,要是平时的林止蔺指定挨不了他两拳。可这次“林止蔺”却力大无比,白瑾原本占着上风如今却被他抵在墙角掐着脖子。 红芜被缚鬼网束缚住一时无法挣脱,只得尽量往白瑾身边靠,看着白瑾额头青筋凸起,眼睛已经布满了红血丝,她厉声喊道:“再撑一会儿,我很快就出来了!” 奈何她越挣扎那缚鬼网缠得越紧,红芜施的法术就跟拳头打进棉花里一样,毫无反应。 眼看白瑾已经快不行了,红芜一咬牙只好司马当做活马医:“你试没试过被女鬼附身!” 白瑾艰难道:“没……” “那把你第一次给我吧!”也没管白瑾同没同意,她低头猛地撞进白瑾的身体里。 红芜撞进来的瞬间,差点被白谨强大的精神力给排斥出去。那精神力十分奇怪,十分排斥她的闯入,且十分的暴躁不安,与他本人冷若冰山的样子截然不同。 红芜想要施法术强行御用身体,却被精神力强烈的反压,差一点就要被挤出身体。 白谨十分的不安暴躁,强烈的排斥外来灵魂的窥探。其抵制的精神力极强,一时让红芜无从下手。 眼看时间不多,红芜加大的施压,她听见白谨灵魂深处的怒喊。一瞬间,白瑾的喜怒哀乐全都浮现在她的眼前。 她似乎看到了有人上吊而死的画面。 还有白瑾的哀嚎声。 男人女人的脚步声,呼唤声。 白谨灵魂深处的不安在不断的放大,那份暴躁害怕让同属一体的红芜感同身受。 红芜忽然有些同病相怜的心软。 “别怕。”红芜轻声安抚道。 施压的法术突然收回,她用着精神力抚慰着白谨暴躁的灵魂。 直到感觉白谨暴躁不安的灵魂逐渐归于平静,红芜才全全掌控了身体。 时光像走马灯一样飞速回过,一阵强烈的窒息将红芜拉回了现实。 再睁眼是“林止蔺”狰狞的表情。 而“白瑾”睁眼的一瞬间形势即刻逆转,“白瑾”忽然恢复力气一般猛然抬腿将“林止蔺”一脚踹飞。在“林止蔺”倒地后,还追上前去一顿胖揍。 “林止蔺”知道不妙,抬手就要拿符咒往“白瑾”面门上甩。却被“白瑾”反手拧住胳膊,被迫靠在墙壁上。 “就知道你要玩儿这招。”“白瑾”得意笑道,“现在前辈来教你什么才叫做厉鬼的修养。” “林止蔺”想挣脱却被“白瑾”扣得死死的,又被猛地往地上一摔,他还没来得及爬起来,就被“白瑾”以奇怪的姿势束缚在地:“这是以色列擒拿术,身为厉鬼就该多长长见识。” “白瑾”在“林止蔺”的身上上下摸索,终于摸出来了一双红木筷子,在“林止蔺”大惊失色下,“白瑾”笑得狡黠:“看来这个你是知道了,身为厉鬼就应该知道有些身不是说上就能上的。” “白瑾”将红木筷子夹在“林止蔺”的中指出,往外使劲儿一撇,有一抹漆黑的身影立刻从他身上滚了出来。 “看老娘不打得你真身魂飞魄散。”“白瑾”拍拍手从地上站了起来。一缕红烟从“白瑾”身上飘出,抽身的红芜面色狠戾地看着眼前漆黑的魂魄。 没了肉身当挡箭牌的女鬼这下真的慌了,红芜浑身怨气施压一放,她化作一缕黑烟就想跑。 “还想跑?”奈何红芜动作快得惊人,迅速堵在了她的面前,手掌一挥就将她捏在了手上。 女鬼知道凶多吉少了,大概想拼个鱼死网破,于是奋力挣脱红芜手心想要打个你死我活。红芜出手狠毒,根本不给她多余挣扎的机会,几下就把她打得奄奄一息。 天空忽然传来一声鸟鸣,巨大的飓风袭来,庞然大物从天而降迅速从红芜手中叼过“女鬼”,直冲天际。 红芜愤怒地抬头,正好对上姑获鸟森冷的眼神。 姑获鸟翅膀煽动,火焰朝着地上昏迷的三人喷涌而出,红芜飞身上前设结界,可当火焰散去,哪里还有那大鸟的影子? “下次连你一块煮了吃了。”红芜恶声道。 第14章 你好像缺件衣服 白瑾醒来的时候正好听见林止蔺在旁边抱怨自己骨头都快要散架了,他醒来的时候头昏昏沉沉,四肢无力,。 一转头,跟林止蔺的熊猫眼对了个正着。 “哟,你醒啦。” 周围是熟悉的冷色,整洁的房间,自己正躺在熟悉的大床上。 最后的意识定格在了北滨路的小巷,醒来自己却在房间里。 看出了他的疑惑,林止蔺瘪瘪嘴说道:“别看了是萧剑把你弄回来的。” “萧剑?” 林止蔺一点头:“对啊,我醒来的时候萧剑就在旁边,红芜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我去把生魂归位了,他把你送回来的。” 白瑾抚头:“我睡了多久。” “三天。” 这么久? 白瑾诧异地一回头,看见林止蔺呲牙咧嘴的揉着脸:“你脸怎么了?” 林止蔺吸了口气:“不知道哪个龟孙子暗算爷爷,我现在浑身上下跟被人揍了似的,浑身疼,胳膊都抬不起来了。” 林止蔺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尤其是眼底乌黑一片,像是国宝一样滑稽。嘴角还破了皮,惨兮兮的。 白瑾想起来之前自己也打了林止蔺一拳,有些心虚,咳了一声:“咳,可能你昏迷的时候被人踩了吧。” 林止蔺呲牙:“嘶,不对啊,那天我明明好好的,咋就昏迷了呢。” “体虚吧。” 林止蔺想了想,死活也记不得当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只得啐了一声:“真倒霉,要我找到那王八羔子非咒他躺个十天半个月。” 白瑾不自觉打了个喷嚏。 “你不是吧,躺了三天不说还感冒了。”他看白瑾的眼神仿佛在说他肾虚。 白瑾支吾道:“体虚吧。” “得得,你好好休息,我去找找红芜那家伙跑哪儿去了。”林止蔺嫌弃地摆手。 白瑾惊讶道:“她还没回来?” 林止蔺耸肩:“我醒来就没看到她影了,她的伞也不见了。萧剑说是红芜打电话让他过来的,说是咱俩遇到劫匪了,过来的时候就只看见我俩躺在巷子里,还有秦璐璐。哦,就是那个生魂。”又气愤道,“你说她也不编个好点儿的理由,遇到劫匪?搞得萧剑事后还带我进了局子问话,非要问我那劫匪样貌特征,你说我咋编。我这人吧,又特别讨厌警察局,整个人在里面闷得……喂,你听见我说话了吗。” 白瑾回神,敷衍地点头:“我现在人还没清醒,你先出去吧。” 林止蔺对于他的逐客令不太满意,但是看他精神恍惚的样子也不好打扰,只好点头道:“也行,你好好休息。” 直到关门声响,白瑾才回想,他似乎在睡梦中听见了一声温柔的女声,在他回顾那段不堪往事的时候仿佛注入了一股清泉,暴躁不安的心得到安抚。 现在想来,那声音……似乎和红芜有些相似。 这时,突如其来的手机铃响打断了他的思绪,他看了一眼是萧剑的电话,接了起来,还没说话,对面已经提前一步说道:“你醒了,身体怎么样?” “我还好,这两天局里有事吗。” “我打电话就是要来说这件事的,之前的事情我查了,第二个死者也去过禁果酒吧,我怀疑那个酒吧跟某个宗教组织有关吧,那个老板娘似乎信什么教,叫什么来着我给忘了。反正是个邪门的组织,现在我们正在搜集资料向上面交代,等着搜查令了。“ 他又补充道:“还有一件事。” “你说。” “滨河路又死了一个。” “……”白瑾拿着电话的手一抖,他眼皮不停地跳动,咽口水问道,“是谁?” “秦璐璐。” “……” “这次是两只手没了,你身体刚好又要麻烦你跑一趟了。” “……好。” 白瑾挂了电话,脑子一片混乱。 他下床开门,像是踩在棉花上,对着客厅准备东西的林止蔺说道:“秦璐璐死了。” 林止蔺手中收拾的包裹啪的掉在了地上。 “不可能,我明明把她生魂归位了!” 白瑾遗憾摇头:“货真价实,萧剑刚来的电话。” 林止蔺傻了。 “具体到底发生了什么,可能只有红芜知道了吧。”他疲惫地倚在门框上,没有带眼镜的他此刻看来有些苍白,额头细碎的发丝垂落,像个病弱的美少年。 他回屋洗了个澡,整理了一下,重新把头发梳理了一下,戴上眼镜,恢复冷淡的精英样子,准备出门。 “我还得去局里看看尸体,先走了。” 林止蔺叫住他:“哎哎,我跟你一起去。” “你在家里等红芜。”他平静地说道。 林止蔺有些不放心,尽管他现在已经跟没事人一样了,但是脸色还是苍白得吓人。 可白瑾根本不给他机会,转身就把门给关上了。 林止蔺看着紧闭的大门眉头紧皱。 ******* 鉴定室内白瑾穿着白大褂,对着停尸台上的尸体脸色沉重。 听萧剑说秦璐璐是死在自家床上,面容安详。这次尸体没有分散只是双臂无缘无故不见了。 秦家的二老哭成了泪人,含泪替女儿准备后事。 停尸台上的少女正如萧剑所说面容平静,看起来没有一丝一毫的狰狞。双臂被齐齐从肩部切断,创口平滑,像是被利器一刀砍掉。 白瑾深吸一口气吐了出来,拿起解剖刀开始解剖尸体的胃部。 没有安眠药,也没有任何安定药物。 心脏也是完好无损,没有心肌梗塞的痕迹。 完美的死亡,在睡梦中安详死去。 “很可惜是吧。”红芜的声音突然在室内响起,白瑾回头,她面无表情地站在身后看着躺在停尸台上的少女。 “多美好的年华,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消失了。”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想问我之后发生了什么对不对。” 白瑾沉默地看她。 “我上了你的身,把林止蔺体内的女鬼打跑了。”她遗憾的摇头,“明明那女鬼已经没有精力杀她了,可她还是死了。” 白瑾突然开口:“你这三天去哪儿了。” 红芜有些诧异白瑾在意的居然是自己去哪儿了而不是少女为何死了。 她回道:“我在她身边守了两天。” 红芜这种冷心冷肺的人居然会在秦璐璐身边守了两天?是害怕她死吗? 白瑾有些惊讶。 她冷淡开口:“我守了两天,等来了姑获鸟,在我跟它打斗的时候,她就已经死了。” 白瑾迟疑开口:“所以你是认为……” 红芜眯眼:“肯定还有另外一只厉鬼。” 她接着说道:“我敢肯定之前那只女鬼被我打得没有半个月绝对恢复不了,我追着姑获鸟出去,等我回来,她已经死了。” 气氛凝重,一时间相对无言。 白谨又查看了一遍秦璐璐的尸体,发现秦璐璐的膝盖上有一块淤青。 “这是什么时候的?”白谨指着淤青问红芜。 红芜也莫名其妙:“不知道,我记得她腿上没这个啊。” 白谨掏出手机,将淤青拍了下来。 “你见过她的腿?” “我寸步不离的在她旁边,她换衣服我都没走。”红芜若有所思地托着下巴,“这就有意思了。” “行了,今天差不多就这样,跟我走。”白谨将手机收回兜里,不容拒绝道。 “去哪儿?” “回家。” 红芜楞道:“回家?” 白谨冷声道:“你还真打算赖在秦璐璐家了?” 红芜嘟囔道:“我以为你不乐意见我回去呢。” “我不乐意。” 红芜翻白眼,果然。 “我说我醒来的时候不乐意。” “哈?”红芜没懂。 白谨却不愿意再说,转身一遍脱着白大褂一边向外走去。 红芜急追上他的脚步,跟个狗皮膏药似得黏上去媚笑:“哎呀,再说一次嘛,什么意思。” 白谨头也不回冷声道:“啰嗦。” “白谨你跟谁说话呢?”法医鉴定科的同事奇怪的看他。 白谨这才发现红芜又把自己设定回了鬼魂状态,这样其他人就看不见她了。 “没有。” 白谨冷淡地回答。 出了警局,白谨才上下打量红芜:“你怎么不现身了。” 红芜憋嘴:“这不是你说这身衣服出去会吓着人嘛。” 白谨看着她委屈的样子,想她前两天还死活不愿意换这身衣服,现在倒是想到会吓到人了? “不然我给你烧件衣服?” “啊?”红芜被吓了一跳。 白谨走在前面头也不回:“就烧一条红裙子好了。” 红芜在后面木讷地看着他向远处走去,白谨走了一段路,发现身后的尾巴没有跟上来,一回头,正好看见她要哭不哭的表情。 “你…” “娘的,老娘哭不出来啊,白谨你是不是要把我卖了啊,你别这样啊,我虽然这鬼是缠人了点但是我也没害过你啊,我都几百年没人给我寄过东西了,你突然这样我心里发慌,我…” 白谨不耐烦地打断:“不要算了。” 他腿长,大步就下了楼梯,红芜看他快没影了赶忙又追了上去:“要要要,谁不要谁傻逼!” 门口守门的小警员看着白瑾一脸春风和煦得从楼梯上下来,尽管脸上还是面瘫的冰块脸,但周围的气场明显带着带着春风。 “这是中彩票了?” 第15章 厉害了我的高压锅 白谨是真的病了,他强迫拖着自己身体上了两天班后终于发烧病倒了。他身体素质自认为不错,可病如山来倒,现在只能像条死鱼一样摊在床上咳嗽。 林止蔺把这归结于鬼附身的后遗症,尤其还是红芜这样百年修为的厉鬼。 红芜穿着白谨烧的红裙子有些神色尴尬地站在白谨病床前。 “我也没想到你会病得这么惨…”她歉意地对着病床上眼睛都睁不开的白谨说道。 原本英姿飒爽的白谨此刻面色潮红,双眼无力地磕着,头上还贴着退烧贴,他抬了抬眼皮,无力地朝着红芜无所谓地挥挥手。 “咳咳咳咳。”吸了口气想说话一时没喘上来,白谨猛地咳嗽起来。 向来不怕事的红芜忽然有些手足无措,她慌张地上前想替白谨顺顺气,可她冰凉的手刚碰上白谨的身体,又把他冻得瑟缩了一下。 “行行行,你离他远点吧,你现在离他越近他越难受。”林止蔺拿着药进屋,把红芜拉开白谨身边。“你现在就是个病原体,你在外边老实待着就行。” 红芜感觉自己被嫌弃了,但看林止蔺娴熟地抬起白瑾的脑袋,喂他吃下药,又感觉自己在这儿实在是有些多余。无奈地叹口气,只好打开房门出白瑾的卧室。 “难不成我还真是个碍事的?”红芜站在房门面前嘀咕道。 但是她对于白瑾又存在那么一份的愧疚,要说白瑾生病和她没关系,她自己都不信。况且白瑾还给她烧了一条让她十分满意的裙子。 是的,是十分满意。 红芜站在镜子前转了个圈,欣赏着镜子中自己的美艳身姿,颇为自恋的摆了好几个姿势。 白瑾这人嘴虽然毒,欣赏水平倒是不错。 这条红裙子不是艳俗的大红色,是带着点俏皮的橘红的雪纺裙,轻盈的材质让她十分出尘,但眉宇间又透着妖娆的妩媚,肌肤塞雪,明眸红唇,活脱脱一个现代惑人的妖精。 “白拿他东西是不是不太好……”红芜这人就是这样,你对她不好,她能闹得你鸡犬不宁,你要对她好吧,她又觉得心里欠得慌,总想做点儿什么补偿。 思来想去,她决定给白瑾做碗粥。 反正弄砸了还有林止蔺吃,不怕浪费食物。 正在照顾白瑾的林止蔺突然感觉身后一阵恶寒,像是被厉鬼盯上一般,他莫名其妙地缩了缩脖子,觉得有点儿冷。 说干就干,红芜飘到白瑾的书房将笔记本抱了出来,调出食谱,认认真真看了一遍了过后,她觉得也没那么难。 毕竟她是个有修养的厉鬼,自然是聪明得很。 她自己这么觉得。 挑来挑去,她打算做比较简单的皮蛋瘦肉粥。 白瑾家的厨房一如他这个人一样,整洁得有些过分了,厨房台上除了一个灶之外,没有任何的东西。没锅,没调料,没材料。红芜东翻西找了好一阵子才找到了一些必备的食材和调料。 但奇怪的是,锅始终找不着。 红芜这人没耐心,她使了个法术,将所有的储物柜全部打开,当看见某个橱子里各式各样让人看花眼的锅时,震惊了。 “变态啊……”大的、小的、平的、矮的、铁的、紫砂的、带插头的、不带插头的……光那种跟电饭煲差不多的锅就有七八个,全部规规矩矩的被收拾在橱子里,就跟白瑾这人一样,有条理到变态了。 可红芜当了这么多年的鬼就没进过厨房,压根儿就不知道这些锅哪个是哪个,只得照着网上找了个差不多的,像电饭煲一样的锅,把它给掏了出来。 没找到插头,红芜自然而然地就把它归结为用来煮的了。 她按着网上食谱说的将白瑾家的大米一股脑地倒了进去,也不管比例是多少,反正在她眼里越多越好,在差不多把口袋里的米都倒光了,她接了一大盆的水就往里倒了准备煮,那时候的米被淹起来已经超过锅的四分之三了。 接下来切肉丝。她刀枪拿惯了,菜刀却没用过,蹩手蹩脚地把肉丝切得跟大拇指一样粗,拿起一袋盐巴就往上撒了半袋准备腌制。 她动作慢,这厢还忙活着,那边锅盖上面已经冒着水汽了,出气的小盖子不住地跳动着,红芜并没有注意到,一股脑的忙活着自己的事。等着腌制好肉,切好皮蛋,她拿起锅盖,一大堆的热气带着喷射的热粥冲她袭来。 红芜丝毫感觉不到滚烫的热气温度,一股脑的把东西倒了下去,又把盖子盖上了,而锅盖上的一个小盖子她却没有拔起来。 她还坐在厨房美滋滋的等着大功告成,想着白瑾看到这碗粥热泪盈眶的样子,想得正美,发现锅体因为排不了气开始剧烈的颤动。 红芜还在美梦中没醒过来,挂着傻笑半天没反应过来,直到“砰————”地一声巨响,锅里的万千米粒跟子弹一样射了过来! 这时的林止蔺刚端着热水准备往白瑾嘴里喂,只听见厨房传来剧烈的一声响动,那声音巨大,仿若平地一声雷,吓得他一个手抖将热水泼在了白瑾脸上! “啊。”白瑾被烫得惊呼出声,林止蔺被吓得赶紧放下杯子替他擦脸,这边还忙着,只听见厨房继续传来乒里乓啷地声音,甚至还有窗户炸裂的声音,更让人崩溃的是红芜在外面尖叫地喊着:“林志玲,你快出来啊啊啊啊啊!” 出大事儿了。 彼时两人心底已经有底了。 白瑾躺在床上无力地摆手:“快去看看……咳咳咳。” 林止蔺哪敢耽搁,放下手上的纸巾就往外跑。打开房门那一瞬间,他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老天,你是把炸弹搬来了吗。”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光是厨房,就连离厨房稍进一点的客厅,沙发,桌子,椅子上洒满了米粒,而且颗颗都跟子弹一样牢牢地钉在里面,有的甚至还被射进了墙里。厨房的两扇窗户已经全部牺牲,灶台更是破败不堪,黑乎乎的残骸看不出原貌,案发惨案的“尸体”遍布得到处都是。红芜拿着一个平底锅躲在角落,心虚地看着他:“我……我想给他做皮蛋瘦肉粥来着。” “你这是追魂夺命粥。” 红芜难得哑然没有反驳。 白瑾卧室的房门突然发出响动,红芜立刻警觉起来躲到林止蔺身后,直到听到一声压抑的咳嗽,她这才敢冒出头来,但是始终不敢直视拖着病体下床的白瑾。 因为不用看他的脸色已经感受到他周围可怕的气压了。 林止蔺看见白瑾的脸色差的不能更差,一口气差点儿没喘上来,难受得咳个不停。 “对……对不起。”他听见红芜在身后跟猫叫一样心虚地低吟。 不知怎地,他有点儿想笑。 一时没抑制住,他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被红芜恶狠狠地瞪了一眼。 白瑾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把那口气喘上来,他艰难地走到客厅打了物业电话,让人迅速来维修。 做完这件事,他不发一言地自己又踱回了房间,门“啪”地一声被关上,正如他的面容一般,带着火气。 不得不说,物业的办事效率很快,不一会儿就带着人来敲门。等维修人员进门看到这幅场面的时候,同样被震惊了。 “我这都十多年没见过这种高压锅爆炸场面了。”其中一个维修工人感叹道。 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送走了维修工人,看着劫后余生的厨房,林止蔺终于忍不住调侃道:“行啊你,没进过厨房还敢用高压锅。” 红芜愤怒地吼了一句:“林志玲!” 林止蔺警惕道:“干嘛。” 红芜突然松了刚才的怒容:“教我做饭啦。” 白瑾昏昏沉沉的躺在床上根本不知道外面又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只知道窗外的太阳似乎已经落山,他正想下床自己倒杯水,房门却突然开了。红芜穿着那条红裙子捧着一碗东西尴尬地站在门口,身后跟着似笑非笑的林止蔺。 他看见红芜磨磨蹭蹭地端着东西走了进来,刚想问这是什么,红芜喏喏道:“这是给你做的瘦肉粥。” 白瑾有些诧异地看着她:“咳咳,你做的?” 红芜跟蜗牛一样缓慢地点头,随即将东西往上递了下:“你尝尝。” 她面色潮红,像个给家长递试卷的孩子一样忐忑,白瑾询问似的望向身后的林止蔺,对方似笑非笑地朝他扬了扬下巴,示意可以吃。 意外地,入口那一瞬间竟然还可以。 白瑾抬眼看红芜期待的眼神,心一瞬间融化了。哪怕刚才她捅了这么大的篓子,他心里也没什么气了,甚至还有些喜滋滋的。 “还可以。”只是开口的声音装得太过冷淡。 红芜松了口气,听见林止蔺在身后邀功道:“那当然,名师出高徒。我可是从小就给我师父劈柴做饭,别的我不吹,这做饭的手艺我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红芜嗤笑:“得了吧,别什么高帽子都往自己头上扣,明明是姑娘我冰雪聪明好嘛。” “你还蹬鼻子上脸了,有你这么忘恩负义的嘛。” “我就忘恩负义怎么了。” “找打是不。” “来,你试试。” …… 白瑾看着两人日常拌嘴吵闹,头一次竟不觉得头疼,忽然笑了出来,嘴角挂起和煦的笑容,让一旁斗嘴的两人无意中一瞥,霎时看愣了。 我滴个乖乖,原来真正的妖孽在这儿啊。 第16章 青城派 几日前,林止蔺忽然接到了从青城山打来的电话,于是心不在焉了好几天。白瑾本来想找个机会问问,可这日的早晨,刚出房门白瑾就碰上了正在客厅收拾行李的林止蔺。 “你要出去?”白瑾问道。 “恩,离开几天。” 白瑾上下看了一眼,林止蔺并没有穿道袍,倒是穿了一身登山装备。他样子纤细清秀,清爽利落的打扮像是出去驴行的大学生。 这样子明显不是出去赚外快的。 “不是有单子吧。”白瑾淡淡说道,走到桌前倒了杯水喝。 林止蔺说:“我回青城山两天。” 回四川? c市离青城山说远不远,说近那也得坐四五个小时的火车。动车到成都的速度倒是挺快,但是依照林止蔺的抠门劲儿又实在是不太可能。 白瑾没说话,想着前两天林止蔺心不在焉的样子估计就跟这有关。 他不说话,可红芜却凑上来,兴奋说道:“走啊,走啊,一块去啊。” 林止蔺翻了个白眼:”你以为是去旅游的啊,我是回去办事。” 红芜无所谓地点头:“我知道啊,可我是去旅游的啊。” 林止蔺白眼都懒得翻了。 红芜还带上白瑾一起起哄,使劲儿捅了捅他的腰,白瑾病还没完全好,被她一捅肚子,瞬间又咳了两声。 “其实去的话也行,正好我们局里跟四川那边有一个交流会。”白瑾缓口气慢悠悠地说道。 不是他撒谎,这交流会是真的有,不过他脾气怪又孤高,之前的学术研讨会就推了好几个,这次局里也就知道这尊大神是请不动的,就把四川这边的研讨会给搁了下来,准备找个机会婉拒了。 正好,林止蔺忽然要回四川,红芜又闹着要跟着去,他想想,自己躺了这么久也是时候出去踏踏青了。 林止蔺看一人一鬼这架势是不到黄河心不死,铁了心要跟着自己回四川了。 他这是造的什么孽。 *************** 林止蔺跟着白谨刚到成都就有专人来接待,林止蔺心里吐槽着搞官僚主义的就是不一样,身体却诚实的享受着专车接送的待遇。 他们被到酒店一顿好吃好喝的伺候着,还为白谨配套了专门的房间。 那边的书记本来还想请白谨再好好参观一圈成都的景观,却被白谨拒绝了。 白谨本来应该是住在酒店里,但是第二天参加完了交流会就跟着林止蔺上山了,也不管成都局领导的热情挽留。 林止蔺只说他好好的金屋子不住非跟他上山受苦,到时候别后悔。 青城山位于都江堰的西南部,全山林木青翠,四季常青,诸峰环峙,状若城廓,故名青城山。 这日,红芜打着红伞与白谨林止蔺走在青城山的山道上,一路的青葱入眼让红芜只觉赏心悦目。 这么个钟灵毓秀的地方怎么就出了林止蔺这样个守财奴? 青城山分前山,后山,前山多为人文景点,多为道观,红芜本来还想凑个热闹,却被林止蔺嗤之以鼻:“前山那些个假玩意儿有什么好看的,连树都是后来栽的。” 拽着红芜和白谨上了一辆小三轮车,一路上了另一道蜿蜒的山路,看两人也没有嫌弃的样子,这才幽幽解释道:“青城派虽然说是在青城山上,其实严格来说是临近青城后山,不过那条路因为没有人为刻意开辟,所以去的人少,这条路都是只能到山脚,一会儿到了还有得你们受得。” 说到最后一副不听劝活该受的模样。 白谨从上了小三轮就眯着眼睛颠簸,这时候懒懒抬了下眼皮,说:“这么看来是在卧龙自然保护区那儿?” “差不多吧,明代以前是在前山的,后来那边的道观越来越多,先人不喜,就迁到了那边图个清净。” 红芜嗤嗤笑道:“这么说你们那儿还是个清幽的隐居地方,那你们怎么收弟子啊?” “到我师父这一任就只收了我一个徒弟,青城派轻易不出山不显露,不需要桃李满天下,只要有人把青城派的组学传承下去就行。” 红芜看他的眼神意味深长:“那你怎么出山的?” 林止蔺撇嘴:“被那死老头赶出来的,山里穷得揭不开锅了,先祖留下的产业被他拜了个精光,就把我踢出来赚钱了。” 红芜嘴角抽搐,难怪爱财如命到这样… 小三轮开了大概一个多小时,终于到了山脚下。与前山不同,这里人烟稀少,依稀能看见冒着炊烟的农户,山路全是泥泞的土路,而且道路狭窄,白谨一条干净的白色西装裤才走了一刻钟就已经全是泥巴了。林止蔺穿着登山鞋,运动裤,步伐敏捷走在前面,对着白谨幸灾乐祸道:“让你不住自个儿金屋,非得跑来遭罪,你们这些城里人啊,就是图新鲜。” 山路虽破,可景观可是一绝,没有人为的修饰,原生态的森林茂密参天,瀑布湍流飞疾,一路上甚至能看见好奇打量他们的猴子,温吞蹲着吃草的兔子。 莫约过了两个小时,终于走到了青城派的门前。青城派没有前山道观皇家修建的排场气魄,门口只有孤零零的一个鼎炉。 门前破败,积攒了许久的落叶,林止蔺面色如常地推门塌了进去,娴熟地拿了门后边的扫把扫了起来。 “你们先进来随便找地方坐。”他抬头说。 白谨红芜闻言踏入门槛。红芜刚踏进一只脚,只闻充耳的摇铃声,凛冽的寒风忽然冲她袭来,她极速向后躲去,又感觉腿上被什么东西给绑住,极其难受。 胸前突然被猛拍一掌,红芜不留神就跌出了门口。 大门砰地关上,平静得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错觉。 红芜气得不行,起身就要把大门给轰开,可手刚碰上大门,金光一闪,红芜被震在地。 有浑厚的声音忽然响起:“妖孽,休得入内造次。” 大门忽然从里边打开,林止蔺从里面跑了出来,对着空气大喊:“师父别动手,是我朋友!” 空气中传来一声冷哼,却不知从何处飞来一根绳索,将红芜牢牢捆住。 “好你个牛鼻子老道,我今日来只是为了拜访并无恶意,你倒好,不分青红皂白将人赶出去不说还想抓我,真当姑奶奶怕你不成?”红芜施动法术,却发现这绳索越捆越紧,这才发现这绳索恐怕是跟缚鬼网一样的东西。 那声音又说:“妖孽就是妖孽,哪怕法力再高又如何。” 林止蔺很纳闷,他师父原也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怎么今天就死活揪着红芜不放了? 红芜冷笑:“能用红缨枪那邪门的法器当镇派法宝的人居然会说这种话,真让人惊讶。” 红芜话刚说完,只听空气中一声冷哼,强烈的掌风袭来,红芜躲避不及,顿时又被拍飞出去。 “师父!” “红芜!” 白谨和林止蔺惊呼,白谨上前托起红芜,在看见红芜难受的脸色时,脸怵然黑了:“这话该是我们说,不分好恶,法力再高又如何。” “小伙子,你可别给自己找麻烦。” 白谨冷笑:“威胁不够,还想袭警?” 白谨目光森冷:“我看老人家才是别给自己找麻烦。” 林止蔺看着事态已经趋向不可控发展,赶紧掐诀念咒想放红芜出来。 “孽徒,你敢?” “老头子我不知道你今天吃错什么药了,但他们是我朋友,绝不是你想的恶鬼。” “我说是就是,你还想造反?” 林止蔺忽然冷笑:“我想放就放,有本事你再把我赶下山去。” “好,好…”那声音气得发抖,忽然红芜身上的绳子一松,飞快的缠到了林止蔺身上。 “那你就给我滚到后山去,不到第八层不准出来!” 忽然传来一声鸟鸣,有大鸟从天而降,衔起林止蔺飞快的向后山飞去,很快没了影子。 大门内忽然传来平静的浑厚声:“进来吧。” 红芜觉得林止蔺他师父恐怕是个精分。 等真正见到刚才威风凛凛的人时,红芜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那个卧在凉席上,身上歪歪扭扭穿着道卦,手里拿着一壶二锅头,脸上许久未打理的胡子都缠在一起的老人就是刚才在门前一副“我很牛逼,我很酷”的人? “抱歉,我们走错了。”红芜拉着白瑾转身就要走。 可腰间却被白色的拂尘缠住,她听见身后慢悠悠地笑语:“小姑娘没走错,刚才那个很牛逼,很厉害的人就是我。” 白瑾眉头一挑,小姑娘? 红芜忽然笑了:“小伙子,我年岁加起来恐怕你得叫我祖奶奶。” 老头打了个酒隔,晃晃悠悠站起来。红芜立刻警惕地看着他,看他慢慢地靠近,然后……越过她,打开了她身后的电视。 “坐坐坐,随便坐,别客气。”他又卧在了凉席上,随意地朝他们挥了挥手,津津有味地看着电视。 红芜和白瑾看着周围杂乱无章,一时真不知道往哪儿坐,到处杂乱的堆放着乱七八糟的法器,酒瓶子。 红芜觉得自己仿佛看到了老年时期的林止蔺…… 第17章 相拥 白瑾面无表情的听着耳边嘻嘻哈哈的笑声,老旧的电视机播放着新白娘子传奇,破旧的风扇艰难地发出吱呀的响动,无力的样子一如他此刻的心情。 “哈哈哈哈,林志玲居然还暗恋过女生。”红芜豪迈的笑声忽然响起。 浑厚的声音随后说道:“哼,可不是,屁大点儿的小孩儿天天跟着我往隔壁村跑,以为我不知道他那点儿小心思。后来他跑去偷了别人家种的黄花菜想给人送去,结果被人追了好几里地,追着打。” “后来呢,后来呢,那个二丫接受他了吗?” 那声音嗤声:“后来?后来他就被我拎上山了,十六岁的时候背着我偷跑下山,结果看着人家长成了1米8的高个儿壮小伙。” “哈哈哈哈哈哈,二丫是个男的啊!” “可不就是,那些天日日以泪洗面,饭都做得不好吃了。”凉席上的老人忽然吹胡子瞪眼,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红芜看他的样子,赶紧又给他倒了杯酒,“来来来,继续说说还有什么好玩儿的。” “我想想啊……” “咳咳。”白瑾忽然咳嗽两声,面色冷淡地看着红芜脸上笑得跟朵花一样。红芜被他凉凉地一扫觉得心底发凉,无辜地看着他。 红芜忽然懂了什么似的开口问道:“那你刚才是故意演给林止蔺看的?” 周一真(林止蔺他师父)闻言醉酒的姿态稍微收敛了一点,慢慢地坐了起来,说:“止蔺这孩子啥都好,就是太没追求了,我要是再不敲打他,青城派恐怕是后继无人了。” “你的意思是……?” 周一真遗憾地说道:“他还怨我当时把他丢下山,这么多年也没有打过一通电话回来。要不是我那天装病,这恐怕下次回来他只能看见我冰凉的尸体了。” “恐怕不是装病吧。”白瑾忽然开口,“你从刚刚开始另一只手就一直捂着自己胃部,你一直在喝酒可基本都是只在嘴上过一遍,酒瓶里的酒却并没有少,刚才起身那几步走得摇摇晃晃,一直躺在凉席上恐怕也不是懒,而是根本就站不起来。” 白瑾徐徐问道:“胃癌,对吧?” 周一真放下酒瓶忽地笑了:“小伙子眼力很好啊,那你猜猜我还能活多少年?” 他似笑非笑的样子突然和林止蔺重合,白瑾遗憾地看着他:“光凭肉眼我判断不出来,可问题是,林止蔺知道你还能活几年吗。” 周一真耸肩:“那臭小子五年前就被我赶下山了,怎么可能会知道这些。” “所以你才急着召他回来,把他丢在后山去历练……?”红芜迟疑地开口,她遗憾地看着周一真,倒是让他笑了:“你可别这么看着我,比起你这么年纪轻轻地就横死,我好歹好享受了好几十年的好日子呢。” 红芜觉得周一真跟林止蔺不愧是师徒,说的话都这么欠打,白亏她刚刚一瞬间泛起的同情心。 红芜没好气继续问道:“那后山是个什么地方,闭关思过的地方?” “不是的哦,那是百年的镇妖塔,稍有不慎就会死无葬身之地哦。” “咳咳咳咳咳。”红芜忽然吐出到嘴的白酒,见鬼地看着他,“你还真是他亲师父啊!” 把人往死路上逼,难怪林止蔺不亲近他。 周一真却桀桀地笑了,笑容诡异:“宁缺毋滥从来是我青城派弟子组训,如果他连这点都突破不了,就没资格当青城派的掌门,还不如死了干净。” “他不是你唯一的弟子,他死了谁来继承这门派?” 周一真无所谓道:“凡不能将青城实力发挥极致,倒不如让他灭门了,免得留得世人耻笑。再说,你怎么知道我徒弟就会失败?”他说道最后还颇一副我徒弟我放心的样子。 红芜觉得林止蔺他师父就是个疯子,这要搁社会上简直就是一个极端反动分子。 “那里面都是些什么妖怪。”白瑾问道。 周一真怪笑:“那里面都是和她一样的老怪物,几十年没闻过人味儿,堪比饿鬼。” 红芜不得不由衷感叹:“有你这样的师父真是林止蔺修来的八辈子霉运啊。” ************** 这日的夜里,白瑾刚收拾好屋子,听见窗外一阵敲窗的声音。他打开窗户看见窗户前站着的红芜,还没等她开口就说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这是林止蔺他师父的决定,他对徒弟的了解不比我们少,就算咱俩去了也是给那群妖怪徒增粮食。” 红芜竖了跟手指:“错,是你去会徒增粮食。” 白瑾将她竖起的那根白莹莹的手指拿了下来,红芜感受到白瑾温暖的温度脸上蓦地一红。 “你去也是白搭,你知道那地方在哪儿?” 红芜自信一笑:“那咱俩打个赌,我要是知道你就跟我去。” 白瑾被红芜带出了房间,路过主卧时听见响彻天际的呼噜声,他若有所思的看了红芜一眼,想着这老头睡得这么熟难不成是她捣的鬼。她在嘴角竖了跟手指,示意他噤声。嫣红的嘴唇微微嘟起,水润的红唇惹得白瑾有些口干舌燥。 他赶忙移开目光,由着那冰凉的温度将他带到了后院。等他回过神,正好跟着一只神雕侠侣中雕一样的大鸟大眼瞪小眼。 这只鸟,可不就是把林止蔺丢到后山的那只? 他看红芜一脸得意的笑容,忽然说道:“你买通它了?” 这鸟难道还会听厉鬼的话? 红芜笑着摇头:“没有啊,我把它揍老实了。”她妖娆的微笑显得有些骇人,一脸温柔的抚摸手下那温顺的毛发,看似怜爱的样子。 可白瑾却看到那只大雕在她手下瑟瑟发抖,发出哀鸣。 白瑾忽然有些同情那只可怜的大鸟。 “乖,快带我去你今天把你们小主人丢掉的地方。”红芜轻声温柔地抚摸手下的雕毛。大雕一声鸣叫,应承了一般,红芜翻身坐上雕背,同时向着白瑾伸手道:“上来。” 白瑾对于这飞行物的安全系数表示怀疑,但月夜下的红芜的确像个惑人的妖精,发丝在夜空中飘荡,白皙雪莹的肌肤在月光下透着月白的光,她坐在雕背上蛊惑一般地伸出手,白瑾不知怎地就将手递了过去。 大风起,庞大的巨鸟从地上起飞直冲天际,白瑾坐在红芜身后感受她飞散的发丝在鼻尖飘荡着惑人的幽香,他环着她的腰,心跳快得惊人。 这大鸟不知是何物,飞行速度极快,只消一眨眼,它便盘踞在一座高山之上。从上空看去,是一片茂密的原始森林,黑漆漆地没有一丝光亮,大鸟鸣叫一声,忽然俯身向下冲了过去。 “抓稳了!”红芜忽然抓紧白瑾环在自己腰间的手,俯身贴向雕背。白瑾感受到冷风拍打在脸上撕裂的疼痛,还有耳旁呼啸的寒风之声,可这些都不抵身前那凉意沁心。 心跳,更快了。 大雕将他们甩在了森林之中,而后趁着红芜还没抓住它,赶紧一飞冲天,一溜烟的跑远了。 很明显,他们被一只大鸟给报复了。 红芜没事,白瑾被重重地摔了下来,一时疼得没起得来。 “靠,看我回去不把它毛给拔光了炖汤喝!”红芜气得跳脚,转头看白瑾,难得见他狼狈倒在地上,脸上的眼镜早就不知所踪,一双漂亮的眼睛正茫然地看着四周。 白瑾没带眼镜整个人禁欲的气息轻了很多,因着他的脸长得极其漂亮,如今失了眼睛迷茫的样子,倒像是漫画里走丢的失忆美少年。 “这是哪儿?”白瑾茫然问道。 红芜丧气说:“不知道。但离林止蔺应该不远了,我感受到这里有阵法。” 两人在原地踌躇了一会儿,又因为这个地方乌漆墨黑的,实在是找不到出去的路。白瑾出来得及,手机充电宝也没带,眼看着联络工具被迫关机,红芜无奈地只好就地生火。 看着火堆中跳动的火光,红芜忽然笑了。 白瑾疑惑地看向她。 “这样倒像是回到了几百年前,好像也有个人这么跟我生火坐在林子里。” 白瑾眯眼,不是滋味的看着她,心里不受控制地冒起丝丝酸意。红芜又忽然皱眉想了想:“嘶,是谁来着,我记不太清楚了,好像是之前我救过的一个老大爷?” 白瑾冰山的脸有些破裂,嘴角抽搐地看她认真的回想:“你还会救人?” 红芜一耸肩:“心情好了就会救一两个人。我记得那个老大爷好像是来砍柴,然后差点被老虎咬了呢。现在都二十一世纪了,都不知道还有几只老虎在野外。” “嗷————”她话音刚落,光速打脸般,林子里传来一声虎啸。 红芜神色一愣:“不会吧……?” 白瑾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那眼里写满了乌鸦嘴的字样。 红芜怎么想怎么不对,她救的好像又不是一个老大爷,但是到底是谁,她又确实记不清了。想了半天记不起来,索性不想了。 湿气寒重的夜里,一人一鬼围着火堆昏昏欲睡,白瑾的感冒还没好全,时不时地能听见他压抑地咳嗽,那边倚着树假寐的红芜抬眼看他只穿了一件风衣,面色苍白的坐在火堆面前。 忽地,她起身说道:“在这儿待着。” 在白瑾疑惑的目光中,她消失在了黑暗中。 白瑾等了一阵还不见她回来,有些着急,但想着红芜临走前的嘱咐,还是耐着性子等着。终于过了一会儿传来悉悉索索的步伐声,白瑾一回头,好家伙,一只个头巨大的花斑虎正步步向他走来。 那双金瞳只消一眼就让人胆颤心惊,白瑾起身靠近火堆,随时准备一脚把火堆向老虎踹去。 可奇怪的是,老虎在原地踌躇地撂了撂蹄子,并不打算扑过来,而是轻轻地用鼻息喘叫。 像是……撒娇? 白瑾看它慢慢踱了过来,像是抚慰他一般,终于凑到了他的面前,把头在他的手背上蹭了蹭。 白瑾有些吃惊,但看老虎金色瞳孔里投射出的眸光,不知怎地,白瑾不确定的出声:“红芜?” 仿佛回应一般,花斑虎轻声嚎叫。 白瑾弄不明白红芜干嘛上一只老虎的身,直到它将他推翻在地,而自己又蜷缩成一团,紧紧地贴在他的身旁。 兽类厚重的皮毛贴在他的身上抵挡了夜晚凌冽的寒风,白瑾怀里抱着它,明显暖和了不少。 跳跃的火光中,一人一兽相拥而眠,竟是十分的温馨。 白瑾在这片暖意中,不自觉地睡着了。 第18章 镇妖塔 森林中忽然响起异兽的嘶吼,划破云霄。白瑾在睡梦中被猛然惊醒,附身于老虎身上的红芜站在一旁眺望远方。森林的一端,突然发出奇异的白光,红芜驼起白瑾朝着白光深处跑去。 直到白光的尽头,是一座高耸的宝塔,立于结界当中,宝塔上方的天空仿若星河般璀璨,散发着流光溢彩。 白瑾惊异的立于塔前,看着这奇观。 红芜从老虎身上抽身出来,神色凝重:“西周有镇妖宝塔,乃李靖遗留于世之物,镇妖塔高百余丈,以锁世间妖魔,塔部散光,乃妖力最为鼎盛之时……” 她抬头看着天上已经慢慢变红的月亮,声音低沉:“月全食,正好是逢魔时刻……林止蔺,恐怕凶多吉少了。” 红芜面色沉重,刚准备进去,白瑾一把拉住她:“我跟你一块。” 红芜想了想,点点头,拿起白瑾的手施了个法诀。白瑾的左手无名指有一丝红线和红芜的左手相连,只一瞬间,又消失了。 “如果在里边走散了,动动无名指,我会找到你。”红芜郑重说道,难得看她严肃的表情,倒是把白瑾逗笑了。 “我不会跟你走散的。” 红芜看着他自信的样子,哑然失笑。他或许还不知道现在逢魔时刻里面会有多危险,也许正如白瑾一开始所说,不过是进去徒增粮食罢了。 可是想想林止蔺一个人在里面,红芜不知怎地心情有些烦躁。 红芜将手放置于镇妖塔门前,一瞬间就被吸了进去。塔内第一层空荡荡的只有一个鼎炉,还燃着三柱香火,其中一柱已经快要燃烧到头。 “三柱灵香代表道家三魂,应该是林止蔺进来的时候燃放的。”只是其中一柱已经快要燃烧到头……红芜忧心忡忡的神色落入白瑾眼中,白瑾安抚性的握了握手中冰凉的双手。 “他会没事的。” 但愿…… 镇妖塔内部的结构繁琐,越是往上走,场地越是宽敞,第一层还只有一个孤零零的鼎炉,第二层已经有像样的家具,只是大多是石头样式,还带着若有若无的腥味。 只是依旧的空无一人。 直到上了第三层,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打开大门的一瞬间,一个巨大的血池映入眼帘,血池中翻滚着皑皑的白骨,有人皮吊在血池上方,地上还有一具穿着道袍的尸体,桃木剑立在尸体一旁,红芜踏入的时候不慎踩着他了,一瞬间差点以为是林止蔺。 白瑾忍着血腥味,蹲下身子查看一番,说道:“应该不会是他,这尸体大概也有百年了,衣物腐烂得厉害,尸骨的结构看来应该是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男子。” 他又看了看尸体的牙齿:“后槽牙磨损得厉害,应该是经常吃肉的,看来应该是比较有地位的人。” 仔细看了看,红芜和白瑾发现在场的根本不止这一具尸骨,还有一些是死在血池的边缘,似乎想要从里面爬出来,有的露了半截白骨在池子外边,有的只有一个头滚落在外。 “看来那老头没有夸大……”红芜后怕的想到林止蔺师父所说,如果不能将青城派所学到极致,就是死了也是活该。 看来……真的有掌门候选人死在这里的。 她忽然不知道是该庆幸林止蔺没有死在这里还是该担心林止蔺之后的路。 血池中忽然传来咕噜声,红芜敏捷地回头,发现一只触手飞快的从池子里伸了出来,直直朝着白瑾奔去! “趴下!”红芜声音刚落,白瑾赶忙低头,那触手险险划过白瑾头上,粘在了石墙上面。 红芜顺着触手看去,血池中忽然睁开了一双凶恶的眼睛,危险地看着他们。 红芜冷笑,直视着那双眼睛半晌,那东西似乎感受到了她的不怀好意,又伸出另外一只触手向她袭来。 带着腥臭的粘液,那东西缠上红芜的右手,红芜歪头轻蔑一笑,直直地看得那东西有些发慌。她忽然朝着池子里的东西奔了过去,左手划为利刃,掀起高浪,猛地就把那东西其中一根触手截成两半,打得血池里的东西哀叫连连。 “实相的别挡道,赶紧给我滚开!”她厉声叱喝。周身的怨气迸发,惊得池子里的东西不敢轻易造次,赶紧把触手收了回去。 它这是造的什么孽,刚才来一个小霸王,把它触手打断了好几根,现在又来一个煞神。 它疼得在池子里翻滚,红芜这才看见了池子里东西的原型。 竟然是一只丑陋的章鱼。 她嫌恶心地皱眉,拽着其中一根触手不放,用力一扯,就把那东西从池子里面拉了出来。 连着带出来的还有一池子的白骨。 没有了血池的遮盖,红芜才发现这东西更是丑得惊人,身上布满了乱七八糟的青筋,还有一些恶心的寄生虫。它睁着大眼看着红芜,眼里透着恐惧。 直到红芜把它扯了出来,白瑾才发现原来第三层通往第四层的大门在这丑章鱼的身后。他见红芜跟个女流氓似的踩在章鱼眼睛上,狠声道:“钥匙交出来,不然把你肠子都扯出来。” 那章鱼抖抖抖,把嘴里的钥匙给吐了出来,红芜捡起钥匙,打开大门,直接通往第四层。 第四层与前三层不同,通往第四层有一个冗长的回廊,红芜顺着阶梯一路往上,发现越走越奇怪。 似乎又回到了原处。 “难不成你个厉鬼还能遇上鬼打墙?”白瑾对着红芜说。 红芜脸色沉重:“不,这是塔内的阵法,防止上层的妖魔下来的。” “这么说,只对你们有作用?”白瑾很快掌握重点。 红芜点头。 “那简单,我往上走,你在这儿等着。” “不行!”红芜矢口拒绝。 白瑾回头轻笑:“有什么不可以,我说过我不会跟你走散的,等上去了我会动无名指将你带上来。” “不是这个问题,你根本不知道上面有什么,万一……” “不会有万一。”白瑾忽然打断了她,“我信你,不会有万一。”白瑾直视着红芜的双眼,眼里有微光闪过。 红芜讷讷地看着他,他这是把命都交给她了吗…… “白瑾。” “恩?” “你要是死了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白瑾突然笑了:“瞎说什么,我这不还没死吗。” 他抬手想摸红芜的头,却在空中突然顿住了,迟缓地收了回来:“我只怕……上面会有止蔺。” 红芜笑着摇头:“他不会在这儿的,我们打赌。” “好,我们打赌。” ******** 白瑾一路向上,身后是红芜忧心忡忡的目光。没有红芜在身后跟着,一路果然通畅了不少,很快他就到达了第四层,只是出乎意料的,第四层什么也没有。 不,确切说,是现在什么也没有。 只有崎岖的山石,他似乎进了一个洞窟,石头上斑驳的布满了黑红的斑点,他心里浮现不妙的感觉,蹲下身掏出身上习惯必备的验钞灯,黑暗中,发出了绿色的光点。 果然,是血迹。 根据痕迹来看,大概已经过了四五个小时了。 这血液是谁的,不言而喻。 他动了动左手无名指,红芜出现在身后,在看见地上东西的时候,脸色有些恍惚。 “这是……林止蔺的?” 白瑾凝重的点头。 仿佛印证一般,上空突然传来怪兽的嘶吼,一人一鬼对视一眼,直接朝着第五层直奔而去。 踹开第五层的那一刻,红芜眼都红了。 林止蔺浑身是血的躺在门前,半截身子已经被含在了九头怪兽口中,眼睛无力的磕上,白瑾甚至能看见他无神的瞳孔。 第19章 有熟人,走后门 “孽畜,给我滚开!”空气中突然传来一声叱喝,九头兽被不知名的鬼火打得嗷嗷大叫,不自觉就吐出了嘴里的东西。它愤怒地一抬头,正好对上另一双怒气喷发的明眸。那女子一身火红的嫁衣,站在门口冷冷地看它不怒自威。 九头兽也不是吃素的,一个纵身就猛地就扑了过去! 红芜冷笑迎身而上,一鬼一兽顿时打得不可开交。红芜身小灵活,流窜在九头兽的背间,绕得九头兽一时找不着目标,只能被打得哀叫连连。 白瑾看红芜拖住九头兽步伐,上前将昏倒在地上生死未知的林止蔺拖了回来。一摸鼻息,完了,没气儿了。 只有脉搏还有微弱的跳动,此刻林止蔺的目光涣散,双眼无神地微瞌,明显半条命已经去了。 白瑾不敢耽搁,撸起袖子就往林止蔺的胸前做按压,还不停地给林止蔺渡气。 约莫过了两分钟,非但不见任何效果,林止蔺的瞳孔已经开始慢慢地放大了。 嘴角渐渐渗血,白瑾已经不敢再做任何施救动作了。一摸林止蔺的劲动脉,只有一丝丝微弱的跳动表示还活着,但明显没有刚才的跳动。 吊着微弱的一口气愣是没死,但是哪怕还有最后一丝执念,身体也已经撑不住了。 他使劲拍打林止蔺的脸,同时高声喊道:“别睡,别睡,林止蔺你别放弃,别睡!” “红芜!”白瑾没辙了,只有高声对着还在打斗中的红芜喊道。 红芜回头,看着林止蔺的样子心里已经知道了个大概,林止蔺恐怕已经拖不下去了。 一咬牙,她转身就拽住了九头兽的其中一个头,眼中凶恶的红光大盛,嘴里幻化出可怕的獠牙…… 白瑾一心呼唤着林止蔺,防着他睡着,再没有回头关注红芜的战况。直到听见一声划破裂空的凄厉惨叫,还有一声*撕裂的声音。 那画面白瑾恐怕这辈子都忘不掉。 青面獠牙的红衣女鬼,嘴角滴着鲜红的血液,她的眼神里透露着凶光,嘴里还叼着刚从巨兽身上咬下来的头,殷红的鲜血铺满了整个地面,散落在地,像是午夜噩梦中魔鬼散布的诱人玫瑰。一滴一滴,娇艳似火。 她回头看白瑾那一眼,凶恶得像只噬人的恶鬼。 九头兽疼得在地上打滚,却再也不敢上前造次,红芜浑身是血地一步步走进白瑾,走到他身边,触碰到他冰凉的手,感觉他的手一颤。“你怕?”她问。 她冷笑一声,没等白瑾回答,从他手中接过已经神志不清的林止蔺。 她抬手从他身体上划过仿佛检查一般,忽然奇怪的咦道:“怎么只剩一魂一魄了。” 白瑾复杂地看了眼红芜,只说道:“已经没气了,按理说应该已经死了,但是很奇怪居然还有一丝微弱的脉搏。” 但很明显,这丝丝气也撑不了多久了。 红芜瞥见林止蔺手中紧紧攥着的红缨枪,似乎已经知道了什么,施法往红缨枪上一过,仿佛确定什么一般笑了:“真不知道该说这东西是害了他还是救了他。” 白瑾奇怪地看她。 “止蔺的确已经死了,而且魂魄恐怕已经被勾走了。”她笑得意味深长,“不过这邪门的东西却愣是扣住了他的一魂一魄锁在枪内,充当灵媒。” 白瑾听不懂红芜在说什么,但是大概也知道了林止蔺的事似乎还有转机。看样子似乎是他的祖传法宝救了他:“还能活吗?” 红芜意味深长地看他:“魂魄一旦被勾魂使勾走,按理说就已经是半只脚入地府的人了。不过我也说了,是半只脚,况且这里还被扣了一魂一魄。”她忽然一笑,“要想让他活过来也不难,从黑白无常手里把魂抢回来就行。” 白瑾神色有些怪异。 为什么她说得一副很轻松的样子? 红芜起身拍拍手,说道:“勾魂使也算鬼要想把人带到地府也必须得闯过这镇妖塔,所以小志玲的魂魄只可能还在……”她指了指上方,又随手给白瑾和林止蔺画了个结界。“好了,你在这儿看着他,我上去会会老朋友。” 她转身要走,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忽然转身看向角落里瑟瑟发抖的九头兽,忽地笑了;“倒是忘了你。” 九头兽颤抖的看着她步步紧逼,其中一只头被她猛地拽住,它还想猛烈地挣扎,却被她像拎狗一样,拎着它的头就往外面拖。 白瑾见她笑得一脸潇洒,心里突生不安,忽地叫住了她:“红芜!” 红芜停住了,闻声留下一个冷冷地侧目看着他。 白瑾难得紧张地舔了舔唇:“刚才我不是……” “没关系。”红芜忽然笑了。只是笑意未达眼角,还透着丝丝悲凉,“那就是我过去的样子罢了……” 她的背影有些萧索,脸上却带着诡异的笑容,拖着九头的巨兽一步步向通往第六层的大门走去。白瑾只能听见一声吱呀的关门声,还有关门声后野兽凄厉的惨叫…… 良久,才归于平静。 白瑾的双手有些微微颤抖,他心情烦躁的低头看向躺在腿上的林止蔺,无知无觉,他突然有些羡慕他。 什么都不知道,真好。 那一晚上,白瑾坐在镇妖塔的第五层想了许多。 那边红芜的手上滴着艳红的鲜血,一步步走上第六层的阶梯,刚进入第六层,一个头戴黑色毡帽,上书天下太平,手里拿着哭丧棒的熟人映入眼帘。那人手上还绑着一处锁链,锁链的另一端,可不就是林止蔺吗!正面色冷漠,低眉顺眼的站在那人身后。 “嗨呀,范大先生好巧啊!”红芜扬着笑脸高呼。 那人正挥动着哭丧棒的手臂一僵,似乎十分不愿意听到这个声音,却又不得不转过头来确认。一张面无表情的死人脸转头对上一张笑容谄媚的女鬼脸,尤其是红芜脸上还都是斑驳的血迹,看起来十分的可怖。 黑无常的脸有些破冰,声音仿佛冬如冰窖:“你怎么会在这儿。” “这儿是镇妖塔啊,你说我为什么会在这儿~”她笑嘻嘻地贴了上去,黑无常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 “你想干什么。”他谨慎地看着她说。 不是他这么草木皆兵,是跟这个难缠的厉鬼打了这么多次的交道,早就知道她就是个祸害精,当初白无常还在的时候就跟个狗皮膏药一样甩都甩不掉,还一肚子坏水,现在无缘无故找上门,他可不觉得这厉鬼是来叙旧的。 “别这么慌张嘛,都是老朋友了。”她指了指黑无常手中的锁链,“我只想跟你要个魂魄。” 黑无常立刻厉声回道:“不可能。” “你看,你这就不给面子了吧。”红芜脸瞬间马下来了,“都是熟人我才跟你开口要的,你要是换做是其他人,我早就抢过来了,谁还跟你打声招呼啊。” 黑无常理都懒得理她,转身就要走,被她一把拉住,“听我说完啊,这魂魄不全你就是带回去了也不好交差,你还不如给我帮你无声无息处理掉了,省了麻烦事。” 黑无常公事公办说道:“不劳您费心,这魂魄是在生死簿上登了记的,必须得交到阎王手上。” “那好办,我去把你们那什么鬼玩意儿烧了。” “你敢!”黑无常气的都要跳起来了。 “我有什么不敢的,你们连这种魂魄都敢写上生死簿,也不怕以后天下大乱。”红芜瘪嘴说道。 黑无常怀疑看她:“你什么意思。” 红芜状似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你连这都不知道你就敢收啊,这魂魄现在可是凶星,他余下的那一魂一魄被那一把红缨枪给封住了,已经是枪魂了。你想想,一把上古凶物有了灵魄是多可怕的事,你要是留着这东西让他投胎转世了,以后他要是机缘巧合下又拿到了这凶物,到时候枪魂控制人,还不得闹得个天翻地覆?退一万步说,那枪魂要是有了意识,以后就是被心怀叵测的人拥有了,那多危险啊!” 红芜这鬼游荡世间久了,嘴皮子就越发厉害了,连实事带忽悠的一通说,她自己都快信了。 “你还不如把着魂魄给我,趁着那枪魂还没成熟,我把这两样坏东西都给一锅端了!” 黑无常也不傻,被她忽悠半天这才回过神来,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看她:“你什么时候这么心系天下了?” “我……我接受了爱国爱民的思想教育啊。” “……” “行了,你也别编了,要我给你也不是不行。”黑无常忽然松口,红芜一脸殷切的看着他。 “本来这魂魄收过来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生死簿上虽然有他的名字,但是渡那里却没有他的记录,他根本过不了忘川河。”他摇摇头,“看来就是你说的红缨枪把他一魂一魄留下来的缘故吧,不过他就是回去了,那也是个活死人,一魂一魄被强行抽离当了枪魂,他从此只有依靠那把红缨枪才能存活了。” 红芜一愣,复杂地看着黑无常身后没有意识的男子:“那他……” “放心还是跟正常人一样会生老病死,只是由于魂魄缺失无后是肯定的了,哪怕转世投胎也得找到红缨枪才能活下去。你确定他想过这样的生活?” 红芜定定地看着黑无常身后的魂魄半晌,那魂魄目光呆滞,面无表情,她想了很久,终于说道:“哪怕无后他也不会孤独终老,我们会陪着他的。就是转世投胎了,我也能把红缨枪送到他面前,他会长命百岁的。” 黑无常挑眉:“你们?” 红芜一愣。 “我既然卖了你一个大便宜,你也该有点回报不是。”黑无常忽然有趣地看向红芜。 红芜一脸疑惑地看他。 “我正愁着这第六层怎么过呢,你来得正好,我还缺个垫脚石呢。”黑无常的眼里透着狡诈。 他忽然侧过身子,亮出了身后那条冗长的小道。 红芜看见那路的一刻内心都是崩溃的,高呼:“卧槽,范无救你这个贱人!” 第20章 壁画 黑无常身后是一条血河,河上有无数妖怪的尸体堆积而成,形成了踏脚石,可偏偏只缺失了最后一步的踏脚石。红芜看着这底下流淌的血河,眼角不住抽搐,她没好气的对着黑无常说道:“这河水踏下去恐怕就成标本了吧。” 黑无常面无表情说道:“冥界忘川河水,青衣这老道还真是下了血本从下面偷来的。” 红芜皱眉:“谁是青衣。” 黑无常瞥了她一眼,冷淡说道:“青城派创始人。” 红芜一撇嘴,不认识。 “我说你刚才答应得这么干脆,就知道没好事。”红芜嘀咕说道,“也还好姑奶奶我留了一手,还真是运气好。” 黑无常奇怪地看着这个自言自语的女鬼慢悠悠地往门口走去,隔了大约一分钟,只见她手里拖着一个超过她十个个头的不明状物体慢慢地挪了过来。 黑无常定睛一看,好家伙,这分明是头九头的妖兽,愣是只剩了一个脑袋。它摊着任由红芜拖拽,似乎早就死去几时。 这怎么也是只百年的妖兽啊…… 黑无常看红芜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怪物,见她力大无穷地将妖兽尸体横空一甩,那妖兽在空中滑了个弧度,噗通一声坠落池中,正好是最后一块踏脚石的位置。 “搞定。”红芜拍拍手,一脸的轻松。 “按照约定,这个魂魄现在属于你了。”黑无常解开身后魂魄手上的铁链,同时将魂魄交到红芜的手中,“那么,后会无期。” 红芜思索片刻,忽然问道:“你们生死簿上有记载秦璐璐这名字吗?” 黑无常冷声说:“同名同姓的很多,你指的是几时的。” “北滨路,8月28日,秦璐璐。” 黑无常的表情一如既往冰冷:“没有。” “清河路,8月12日,卫拂晓。” “没有。” “沙滨路,7月28日,安捷?” 黑无常已经不耐烦了:“没有。” 红芜安静了下来,一双黑眸一瞬不瞬地看着他。黑无常觉得她目光渗人,正想说些什么,只见她扯嘴诡异一笑:“有意思,这些死者全都不在地府的名单范围。” 黑无常这才发现不对,问道:“你什么意思?” 红芜一耸肩:“你想知道啊,自己查咯。” 潇洒地一扭头,接过魂魄朝着黑无常挥手作别:“后会有期啦。” 那样子在黑无常眼里却像个无赖,黑着脸的他狠声道:“有你个头,别再让我看见你。” ********* 林止蔺以为自己是死定了,那头巨兽扑过来时他已经是强弩之末了,拼着最后一丝力气将红缨枪祭出,然后他就失去意识了。 当他醒来看见红芜笑眯眯的脸时,恍惚了半天。 难不成他也成厉鬼了? “真可惜。”他看见红芜嘴皮子在动,“你没死成。” 哦…没死成。 等等。 没死成? 他想撑起身子,突如其来的剧痛让他不得不躺了回去。旁边的白谨仿佛看智障一样的眼神,他按住他叱喝道:“乱动什么,还想再死一次?” 林止蔺突然想起了医院凶人的护士。 他躺在白谨腿上,使劲儿想想,不确定的开口:“我好像…看见黑无常了?” 红芜笑:“不是好像,你就是看到了。” 林止蔺纳闷:“那我应该死了?” 红芜说:“有熟人,走后门。” 林止蔺努力想了想,怎么也记不起来那黑无常长成什么样了,但是依稀中,他又好像听见了红芜的声音。 说的什么来着? 他死活想不起来了。 只是他心里明白,红芜和白谨为何会出现在镇妖塔,心里一暖,他由衷说道:“谢了。” 林止蔺挣扎起身,浑身虽然疼得难以言喻,可身上的血窟窿却神奇的不再流血。右手有暖流缓缓输入,他奇怪低头,发现右手还牢牢抓着红缨枪。 “以后这东西你可别离身了。”红芜见他一脸愣神,开口说道,“你现在还能喘气都是它强行扣留了你一魂一魄的缘故。” 林止蔺很快明白过来,他想起失去意识前,那种灵魂强行被剥离的感觉,这样看来,说不定就是红缨枪的缘故。 说他们祖传的红缨枪邪门,他之前还不全信,现在想想,哪有正儿八经的法器会强行扣留人一魂一魄的? 仿佛看出了他的顾虑,红芜笑道:“别太担心,它现在不还很听你的话吗。这可是难得的凶器,跟你合二为一更不得了了。” 林止蔺越听脸越绿,好像恨不得立刻把这红缨枪甩出去一样:“这凶器不会怀恨在心半夜爬起来抹我脖子吧。” 白谨冷笑:“你说的那是强盗。” 仿佛真有人抹他脖子一般,林止蔺抬手摸了摸脖子:“这才第六层,我还得再爬两层才能出去,真是我亲师父。” 红芜笑得狡黠:“不用担心,有人给你开路。” 林止蔺惊问:“谁?” 红芜口中的开路者,林止蔺心中惊呼的倒霉鬼,走在黄泉路上不自觉的打了个巨大的喷嚏。 他此刻的样子有些狼狈,头上的黑色毡帽歪歪扭扭,衣服经过一番恶战也有些破损,要不是他紧急召唤了渡开地狱门,自己说不定就留那儿了。 黑无常把这笔账都算在了青衣老道的头上,别的不学好学人弄什么镇妖塔! 想想那塔内的东西,黑无常不自觉的背部有些发寒。 他悻悻地捏了下鼻子,扬着哭丧棒在黄泉路上越走越远。 *** 红芜跟白谨扶着林止蔺一路向上,果然如红芜所说,第六层跟第七层都被收拾了个干净。 “有大腿抱着通关就是不一样。”林止蔺由衷感叹,惹来红芜一顿白眼。 “你们这些道士就是忘恩负义,你真正的救命恩人在这儿呢!” 林止蔺提高了嗓门:“你也算人?!” 红芜不乐意了,立刻松开还扶着林止蔺的一只手,林止蔺失去重心猛地一踉跄,正当扯到伤处,疼得呲牙咧嘴。 “姑奶奶,姑奶奶,都是我的错,你回来。”倒霉催的,他腿因为九头兽的猛烈一拍,似乎是扭伤了,现在只有依靠着红芜跟着白谨一人一鬼才能行走。 还是悲惨的单脚跳跃,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三人踏过第七层的石桥,那石桥极其窄小,四周布有嶙峋怪石,远处看上去像是怪物的爪子。地上翻涌着第六层的忘川河水,越往前走,那忘川河水里妖魔的尸体越多。 简直就像经过了一场浩劫。 石桥一路蜿蜒向上,不见尽头,三人行了许久,回头看去,惊讶的发现竟然离地面也有几百米远了! “这路不会是通往天堂的吧。”林止蔺纳闷道,一路向上始终不见尽头,那石桥似乎要顶破天际一般。 “会不会……是障眼法?”白瑾有了经验,不确定地问道。 这话一语惊醒梦中人,红芜和林止蔺忽然恍然大悟。 “行啊你,老白,跟道爷我混久了就是不一样,都知道障眼法了。”他得意地想朝着白瑾一拍肩,手还没落下,就被白瑾凉凉的眼神给吓了回来。 得罪老板这种事做不得啊做不得。 林止蔺抽出一只手,单手掐诀,嘴里念念有词。过一会儿,那手分别在两人一鬼间一抹,视野瞬间变了。 红芜的眼角控制不住地开始抽搐,就连林止蔺都惊呆了。 如果说底下几层是妖魔鬼怪汇集之地,那么步入第八层,就像是进了道佛合一的境界。 漆黑的洞窟内,嶙峋诡异的怪石,四面刻立的佛家十二天尊,正中道家玉清元始天尊、上清灵宝天尊、太清道德天尊三清分别立于正北、东南、西南。林止蔺掏出打火机点燃石洞内旁悬挂的油灯,忽明忽灭的灯火印着佛像怒目而视的双眼,样子十分诡异。 “看上面。”白瑾突然出声。 石洞上方,是一张堪比莫高窟升天的壁画。 彩色壁画上刻画的似乎是一群古代的人民,人们手里拿着叉子和网,四周散落着鱼一样的生物,似乎是在讲述人们以捕鱼为生。画中还有人死去,人们将死人悬挂在悬崖之上。又有一个穿着与其余人不一样的人,手拿权杖,在火堆间祈祷。 为什么说这是一幅堪比莫高窟升天的壁画?因为接下来的内容,是肃穆的佛影、飘舞的飞天……神秘庄严的群佛降临,占据了大量的篇幅。色彩鲜艳,画工精湛为之一绝。 在火堆中,一名女子一样的神明降临,她赐予了人们一样圆形的东西,样子像是……两条团在一起的鱼? 接下来的画面,似乎被谁给毁了,焦黑一片,画面戛然而止在降临的女子身上。 红芜盯着那女子半晌,突然开口说道:“我怎么觉得她这么眼熟?” 林止蔺突然嗤笑:“你该不会说这是你前世吧,拉倒吧,你是鬼,跟她扯得上什么关系。” 红芜喃喃地低语说:“我是说,她手里的东西。”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我好像……也见过。”一边的白瑾突然开口。 “喂,你们有没有觉得这个壁画……在动?” 第九层 林止蔺突如其来的话惹得一人一鬼对着壁画好一番琢磨。 “没有啊。”红芜就是歪着脑袋看也并没有发现壁画有什么异常。 “我刚刚明明看见其中一个佛像眨眼了!”林止蔺惊呼。 “按你的意思,这画里的佛像是真的?”红芜好笑地一回头,“那我岂不是就完蛋了?”她话刚说完,只见林止蔺和白瑾脸色变得煞白,一脸惊恐地望着自己身后。 红芜一回头,壁画上一只佛像探出半个脑袋立在自己身后。 他手里的琵琶一挥,红芜猛地就被打到了石洞墙壁边上。可邪门的是那石像边的十二天尊纷纷转了眼珠子看着被打在地上的红芜。 所有的佛像一时间全活了,壁画上有七七八八地佛手从上面神下来,那些佛像脸色狰狞,说不出的诡异。 “什么妖魔鬼怪,给小爷我速速退散!”林止蔺突然掷出手里的红缨枪,一把钉住了其中一只往红芜去的佛手!他冲着还在地上没起来的红芜大喊:“还愣着干什么,跑啊!你还真想魂飞魄散啊!” “我动不了!”红芜回头大吼。 真是个邪门地方,刚进来的时候就感觉到一股诡异的气息,现在身上似乎被东西给网住了一般,动弹不得。 白瑾二话没说上前将红芜抱起来就跑,林止蔺拄着红缨枪紧跟其后,但是由于腿受限制,只能奋力的单脚跳跃,也亏得他平时还算刻苦锻炼,否则此刻哪里跟得上白瑾的步伐。 两人一鬼跑了一阵,突然遇见了分岔路口,身后的佛像紧跟而来,林止蔺来不及考虑这么多,一把将白瑾推进其中一条石道上,说:“先走,我垫后!” “就你这残废样,你垫什么后,赶紧把我放下来!白瑾!你停下!王八蛋,你赶紧放我下来!”红芜越说越着急,白瑾闻言一点都没有迟疑地抱着她就跑,而且她越喊,白瑾步伐越急。“王八蛋,我让你放我下来!白瑾,你听到了吗,放我下来!” 林止蔺紧握着红缨枪都已经做好必死的决心守在岔路口了,拖着孱弱的身子倚在石道前,佛像一涌而来的时候,他慷慨激昂的大吼:“来吧,想追他们先从老子的尸体上跨过去!我不入地狱谁入地……” 他英勇就义的戏码还没演完,那群佛像根本理都不理他,直接越过他的身子直直冲进其中一条石道里。 林止蔺拿着红缨枪在原地呆愣了两秒,这才发觉自己被忽略了。 他在原地气得跳脚,又实在担心红芜那边的情况,转身猛地扎进了石道里。 然而这石道越走越迷茫,到处都是分岔的路口,他根本不知道白瑾抱着红芜往哪条路跑了,而且更奇怪的是,石道中的石头仿佛镜面一样的材质,将他的身子印在石头上,就像镜子一样。 他瞎转悠了许久,好像又回到了原地,脚疼得让他没法再继续走路,他只有坐在石壁旁边,等着白瑾到时候来找他。 哦,如果那时候他们还活着的话。 他喘着粗气,还担忧着白瑾跟红芜的处境,眼前突然出现一只大手,捂住他的嘴唇猛地将他往后一拖,整个连人带枪都一起滚进了石墙内! 石墙外是纷沓而知的佛像,他们耳听四路,眼观八方,脸色有些凶恶,在原地观察了久久才离去。 林止蔺转身就要给那手的主人一记“降龙十八掌”,转身一看,可不就是他心心念念的白瑾吗! 旁边的红芜倚在墙上面色不太好,似乎这里的空气让她极其不舒服,她倚着墙喘着粗气,声音有些沙哑:“第八层出口在哪儿知道吗。” 林止蔺的头摇得像拨浪鼓:“我师父只让我突破第八层,压根儿就没跟我说过什么出口。” 红芜看他的眼神带着同情:“镇妖塔最高的就是第八层吗?” 林止蔺为难说道:“按理说是这样……世人只知道这镇妖塔的第八层是最高境界,可其实我早些年翻阅青城派的章册,发现似乎还有第九层,但是那一层在哪儿我就不知道了,这么多年也只有青衣祖师窥探过其中门径。” “你师父……” “恩?” “还真是好样的……” 林止蔺真想说一句过谦,然而事实是他师父的确是个坑人的老贼。 林止蔺打量着房间的布局,发现这地方似乎是一个墓穴的耳室,这间耳室不大,空荡荡的中央只放有一具棺材,四周有长明的灯火挂在四壁,照得房间通亮。而更妙的是,他们所依靠的这面墙壁能够完全地看到第八层的所有情况,那面墙仿佛一个监视器一般,让人惊叹。 “你们怎么知道这石墙能穿过来的。” “误打误撞。”白瑾解释。 林止蔺点点头,起身对着墓室中央的棺材跃跃欲试,他搓了搓手,说:“你说这里面会不会有宝贝啊。” “我倒是觉得里面会有粽子。”白瑾冷声泼了林止蔺一脸冷水。 “怕什么,咱这里一个法医,一个道士,还有一个厉鬼,怕他一个粽子?”林止蔺不服气说道。 “不过我倒是奇了怪了,这镇妖塔里怎么会有这种地方?” 林止蔺托着下巴喃喃自语,对着白瑾和一旁倚着墙的红芜诱惑一般说道:“难道你们就不好奇?” 红芜此刻没什么好气跟他说:“你要是再捅个篓子我可没力气给你收拾了。” “开……开个玩笑嘛。”林止蔺干笑,不经意地一抬头,又是发现了一个新大陆,“喂喂,这不会又要出一堆的佛像吧。” 红芜白瑾闻声往上看去,墓室的上方,是镇妖塔第八层一模一样的壁画,可不一样的是这里的壁画所有的佛像都是闭着眼的,只有那个唯一降临的女子是睁开眼的。 更让人感到惊讶的是,这壁画后面一段,竟然完好无损。 林止蔺仰着头看得脖子都快酸了,发现壁画的后半段,是另外一群穿着不同衣服的古代人,壁画上花了许多的死人,看样子是爆发了极大的战争。穿着不同衣服的那一批古人拿着圆形的东西进献给了自己的国王,然后又是另外一批衣服的人杀死了第二批人,东西又归于第三批人。只是第三批人的服饰,怎么看怎么像是秦朝人…… “这好像是说的什么东西……被几波人抢来抢去的。”林止蔺觉得自己脖子快断了。 白瑾看了看,发现的确如同林止蔺所说的。 “你们有没有听见风声。”红芜突然说道。 林止蔺纳闷的说:“没有啊。” 白瑾思索片刻,开口:“虽然我没有听到,但是根据这墓穴里的灯火不灭应该能够断定是有空气的。” “那声音……似乎是从上面发出来的。”白瑾听了一会儿,发现的确是有呼呼的风声,但那声音不大,更像是谁的喘息声。他的个子高,站在棺材上正好能够够得着那幅壁画。 他把手放在壁画下面,感觉到微弱的风息。 他朝着红芜点点头:“有。” 白瑾试着将手凑近了一些,蓦地发现壁画的样子有些虚幻! 那情景,就像刚才碰见石壁被吸入进来一样! “不要!”红芜突然出声阻止了他,白瑾回头,红芜一脸恐惧地看着他放在壁画上面的手。 “不要放上去,我有预感,别放上去。”红芜突然开口说道。 白瑾有些纳闷,但看红芜紧张的样子,轻松地笑笑,从上面跳了下来,走到红芜的身边,摸了摸她的头发:“没事。” 林止蔺看着那边两人的互动,神色有些怪异。 他怎么觉得白瑾温柔得有些让人掉鸡皮疙瘩?是他的错觉还是白瑾吃错药了? 第22章 出塔 白瑾感觉到红芜身子轻微的颤抖,或者说是从进了这个屋子开始,她就极其的不适应。她一瞬不瞬地紧盯着那幅壁画,像警觉的野猫,十分地僵硬又恐惧。 那副画里有什么深意白瑾不知道,可白瑾记得刚才把手放上去那一瞬间仿佛要被吸进去的感觉,像是要进入另一个空间一般。 沉默地屋内,呼啸的风声愈发明显。 而且越来越近,就像是近在咫尺的喘息声。 怀里红芜突然跳了起来,大喊:“来了,快跑!” 红芜一下子跳起来拽起白瑾就撞出石壁,林止蔺紧跟其后,可始终按捺不住好奇回头看了一眼。 那一眼,他吓得魂飞魄散。色彩斑斓的壁画突然被撞出了一张人脸,张着大嘴,神色狰狞,壁画中有一只血红色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们,不甘的眼神充满怨恨和哀怨,张着的大嘴仿佛在呼唤着他们。 那双眼睛林止蔺觉得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他甚至感觉下一秒那张脸就要破墙而出了。 直到石墙外突然伸出一只手,猛地将他拽了出去。 他这才喘了口大气,原来刚才只看了一眼,他已经浑身动弹不了,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从壁画内伸了出来将他死死扣住,好像要把他拉到画中的世界。林止蔺身后已经被冷汗浸透,想起来这才后怕。 要不是白瑾拽他那一下,他可能已经被拖走了。 两人一鬼倒在地上还没缓两口气,林止蔺就眼尖的发现拐弯处冲进来的万佛了。个个手拿武器凶神恶煞,直直冲着红芜扑了过来。 “老子信了你的邪。”林止蔺撸起袖子破口大骂了句方言,“这还没完没了了,这帮玩意儿是gps自动导航的?” 林止蔺抓起红缨枪就要冲上去拼个你死我活,白瑾却轻轻制住了他,淡淡说道:“见过黑吃黑吗。” 林止蔺莫名其妙地看着白瑾怎么突然想起这一茬,只见白瑾拽着自己胳膊就往石墙内甩,与此同时甩进去的还有红芜,可他刚被丢了个头进去,就感觉自己脑袋都要被挤爆了。红芜被白瑾整个拖了进去,身子却被白瑾牢牢抱住护在身下。旁边是一瞬间涌进的佛像,狭小的屋子一时间被挤得满满当当,又在一瞬间被室内的壁画伸出的大手抓住了! 确切的说,是那只大手冲着白瑾的方位伸去,可白瑾身上还有一堆的佛像,那只大手满满当当抓了一堆的佛像消失在了壁画里。林止蔺这下反应过来了,费劲地伸手进来抓住白瑾的腿就往外拖! 壁画中的手又在瞬间伸了出来,奈何佛像太多,一时间怎么也抓不住白瑾。 林止蔺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总算是把白瑾拖了出来,两人也不敢多呆,起身抱着红芜转身就跑! 三人绕着跑了也不知道多久,林止蔺实在没力气了,撑着墙喘着粗气:“你……你们先跑,我,我歇会儿。” 白瑾将红芜放下来,看起来也累得够呛:“一直跑也不是办法,咱们先休息一会儿,看样子那群佛像应该暂时不会追上来。” 林止蔺还不放心地伸头往拐角望了望,直到确定没东西追上来才松了口气倚在墙上。 “真是邪门了,这第八层怎么跟个迷宫一样,也没个boss给我升级,门也不见一个。”林止蔺纳闷说道。 红芜这时恢复了些精力,瞪了他一眼:“谁说没boss,刚那群不就是?” 林止蔺立马直起背惊呼:“卧槽,祖宗,那帮佛像全是冲着你来的啊,怎么也不像是给我准备的boss啊。” 红芜想了想:“会不会……跟第五层一样。” “什么?” “这一层也许根本没有妖怪,是为了防止底下的妖怪跑出去设立的?”白瑾接着说道。 林止蔺想了想,似乎是有道理,但是随即又说:“不可能,刚才壁画里不还有一只怪物?” 说到这个红芜脸色都变了:“那不是这镇妖塔里的东西。” 林止蔺挑眉问:“怎么说?”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怕那东西,那声音是从壁画里面传出来的,就像是连接着另外一个时空。” “那佛像不也从壁画里跑出来的。” 红芜喃喃道:“不一样,这不一样……” 林止蔺纳闷:“哪儿不一样了,不都是从那诡异的壁画里跑出来的。难不成他还多了两只胳膊四条腿?” 红芜烦躁地一扭头:“我不清楚,反正我感觉就是不一样。” “砰————”红芜话音刚落,石道的另外一端突然传来一声巨响,那声音传来之处正好是他们跑过的地方。远处还传来庄严的梵音咏唱,强大的金光从不远处照射过来,照在红芜身上,没由来的多了好几个窟窿。 “卧槽,那边估计打起来了。”林止蔺惊呼,担心地看着被殃及池鱼的红芜。 他甚至能感觉到那边传来的圣光,周围秽气一扫而空,像是被净化了一般,而这净化的光芒,正好是红芜不适的源头。说来也奇怪,从进了第八层他就感觉到这周围没有一丝妖气,甚至还隐隐有圣光压制,如今看来,是周围的结界又加强了。 “你先进我葫芦里避一避!”林止蔺穿着破烂的运动裤,也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个葫芦,对着红芜就举起来了。红芜原本还有些嫌弃,但是周围这感觉让她更加难以忍受,没得选,一咬牙就自个儿进了葫芦。 白瑾有些不高兴地皱着眉头:“有这东西你早怎么不拿出来。” “嘿,我这不看你抱着红芜撒腿就跑吗,你哪给过我英雄救美的机会?” 白瑾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林止蔺手中的葫芦兀自晃了晃,红芜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你姑奶奶我还在呢,别想说我坏话!” 白瑾憋住了。 他简直就像抱了个冰箱在跑路啊! 那金光持续的时间不长,很快就归于平静。肃穆的佛音稍纵即逝,一切仿佛都是一场幻觉,周围的空气沉静得只听得见两人紧促的呼吸声。 **** 这次没了红芜跟着,两人走得就异常顺利,没有多余的岔路口,只有弯弯扭扭的甬道,走了莫约十分钟,两人却再一次回到了最初的地方,门口石像三清还分别背对伫立在三个面位,只是周围原本的佛像,却空了一大半,包括壁画中的佛像,也只有稀稀落落的几只了。 “这是经历了一场恶战啊……”林止蔺幸灾乐祸的样子就差没拍手称好了,他朝着面前三清拜了拜:“还是我祖师爷爷们好,这么大的动静都没惊动您仨,果然是风雨不动安如山的大神。” 他这头还拜得正起劲,头都不抬的虔诚,肩膀却突然被白瑾拍了拍,他听见白瑾冷笑:“你确定?” 他纳闷一抬头,正好对上元始天尊斜眼看他的目光,旁边两座天尊纷纷低头向他看来。 那绘了唐彩的石像在灯火下显得诡谲得很。 “白瑾。” “说。” “我真跑不动了。” “……” 那三清佛像还看着林止蔺,林止蔺都已经在思索自己要不要跳白瑾背上让他背着自己跑了,只见元始天尊忽地一抬手臂朝着林止蔺袭来。林止蔺腿脚不便,还没来得及迈开腿跑呢,自己到先打了个踉跄,只好拿着红缨枪挡在面前。 瞎猫撞上死耗子,那元始天尊的佛像只拿走了林止蔺的红缨枪,抬起来仔细端详,甚至还发出了奇怪的“咦”声。 三清石像顿时脑袋凑在一起,似乎在窃窃私语一般。 林止蔺猜着难不成这把红缨枪是三清的私藏物后来遗落人间,现在他们要物归原主了? 过了一阵,三清像是讨论完了,元始天尊忽然转过头,将红缨枪丢在林止蔺面前。 空气中忽然传来威严的声音,浑厚有力,像是自天传来:“上古有三罪,颓堕,弑杀,瞋念。此乃三罪其一,为弑杀,今尔造化为其精魄,本该囚禁于此,念尔为青衣后人尚无嗜杀之心,吾将与尔契机,望自重。” 话音刚落,三清归位,眼神也不再看向林止蔺,而是一如之前端正站在原地一般。 林止蔺还愣仲在刚才的幻象中没有反应过来,磕磕巴巴地朝着白瑾问:“他,他,他说的……啥,啥玩意儿?” 白瑾很快从惊讶中恢复过来,回头看了林止蔺一眼,淡淡说道:“给你留了后门,好自为之。” “不,不是,那三个什么玩意儿罪是啥?” 白瑾眯眼:“不知道……” 林止蔺手里拿着红缨枪也不知道该说是自家神灵好还是这后门开得忒不厚道,讷讷地摩挲着枪,嘀嘀咕咕说了句:“好歹开后门也光明正大一点把我送出塔啊……” 他话音刚落,只见刚才归于平静地三座石像突然各自向前一步走。 三清位置下面赫然一条狭长的甬道,透着徐徐的微风…… “……” “……” 白瑾和林止蔺面无表情地朝着三清拜了拜。 这后门开得忒明目张胆了。 第23章 争执 白瑾和林止蔺出来的时候第二天的太阳都高挂山头了,两人沿着山路行了大概两个小时,终于走出了后山。回到青城派,依旧是萧索的落叶满地,林止蔺他师父周一真坐在门口的台阶上一边喝酒一边逗着猴子,见两人风尘仆仆地回来,他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只是懒懒的象征性问了句:“回来了?” 林止蔺冷哼一声,也不跟他多说,杵着红缨枪就要往屋里走。 周一真喝了口葫芦里的酒,轻轻瞥了眼他徒弟手上的法器,样子有些微楞,随后又是一脸了然。他的动作幅度不大,林止蔺甚至头都不抬一下就往里走,白瑾扶着他,却注意到了周一真有些许遗憾的眼神。 “我说我这祖传宝贝去哪儿了,原来是被你偷拿走了。”周一真突然发难,将手里的酒葫芦往林止蔺头上扔了过去,林止蔺本来腿脚就不好,这被扔了下脑袋,又是一个踉跄。 他没好气的转头吼道:“死老头,你嫌我死得不够快是吗!” “哼。”周一真装作没事人一样仰头倚在门框上无赖说,“你要是死了顶多就是没人给我寄生活费,我祖传宝贝丢了那可是死了下去没脸见列祖列宗的事。” “不用了,我替你见过列祖列宗了,他说这宝贝归我了。”林止蔺懒懒一挑眉,那无赖样跟周一真如出一辙。 虽听起来十分无理取闹,可白瑾却知道林止蔺说的是实打实的事,见过道家三清,也算是见过列祖列宗了。他原本以为周一真会气得跳脚把脚下的橡胶拖鞋给丢过来,谁知道他一噘嘴,搂着猴子,状似遗憾的说道:“那就真是可惜了我那么好一把法器了。” 可他的样子却不像嘴上说的那么一回事,他抚摸着猴子的力道很轻柔,猴子舒适的躺在他腿上仍由他抚摸。 白瑾甚至能看见他嘴上欣慰的微笑。 或许,他们门派选取掌门的规矩并不是出了镇妖塔,而是得到红缨枪的认同? 谁知道呢。 忽地有庞然大物猛地从后院飞扑了过来,撞得林止蔺直接倒在了地上,那庞然大物浑身鸟毛,有着宽大的羽翼,像是神雕侠侣中的雕兄。雕兄亲热地扑在林止蔺身上四处蹭,蹭到林止蔺好几处伤口,疼得他哇哇大叫:“白瑾,你还看什么啊,赶紧给我把它拉开!” 白瑾回过神赶紧把林止蔺从地上救了起来,那雕兄不肯罢休还待扑上,那样子像是见到主人回家的宠物狗。 林止蔺不乐意了,看见这只将他丢到后山的雕兄气不打一处来,破口就骂:“好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亏我从小养你,你现在鸟翅膀朝外拐跟着那老头一起害我了是不是。你还有脸哭,你再哭一个试试,信不信我把你丢到后山去喂老虎!” 那只原本还威风凛凛的雕兄此刻跟个被欺负的小媳妇一样,期期艾艾地缩成一团,眼里眨巴着晶莹的液体,委屈巴巴的真像是被欺负的样子。 白瑾满脸无语地看着这一幕,发现这青城派出来的没一个正常的,就连这儿的鸟都不简单,不仅没原则还会装委屈! 林止蔺挂在腰间的葫芦兀自摇晃起来,红芜的声音从葫芦里传出来:“快把我放出来,闷死了闷死了!” 林止蔺这才想起这茬,刚要拿下葫芦,另外一只手更快的扯下他的葫芦。白瑾面色冷漠地撑着红伞,拿着葫芦,修长好看的手指扯下葫芦塞,一缕红色的烟雾从葫芦塞中冒出,在红伞下显现出娇媚女子的身形,那双俏眼笑弯了看着撑伞的男人:“你怎么知道我把伞放门后了。” “猜的。”白瑾的喉结忽然紧张的咽动了下。 红芜嗤笑:“不信,你该不会昨晚其实在跟踪我吧?” “没……” 门口原本正在逗猴子的周一真突然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说道:“他昨晚偷偷跟了你俩小时我看见了,丫头,他肯定喜欢你!” 林止蔺眼神狐疑地在两人间来回游荡,惊讶地发现白瑾的耳根突然变红了,脸上却还是风雨不动安如山的万年面瘫样,还没等他惊异过来,红芜突然大笑:“我就是相信范无救会喜欢我也不信他会喜欢我,小子你白活这么大年纪怎么还喜欢说瞎话。” 周一真吹胡子瞪眼:“我看姻缘很准的好吧,人称周一仙!” “周半仙吧。” 白瑾脸色铁青地把伞一把塞进红芜手里,他周围的空气仿佛结了冰,长腿一迈,飞快地进自己屋子,火气迸发一般,门啪地一声响动被合上了。 红芜无所谓地耸耸肩:“男人一个月总有那么几天心情烦躁,理解就好。” 林止蔺嘴角抽搐地说:“我怎么不知道。” “那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周一真突然插嘴。 “什么?” 红芜嫌弃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你不是男人。” “……” xxxx 青城山之行很快告一段落,白瑾因为还有未完的案子得赶回c市了,林止蔺尚未痊愈,只有躺在青城山上养伤,但他的伤好得奇快,原本身上被九头兽撕裂的腿伤已经结疤了,其余大大小小的伤也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在恢复,红芜推测这大概跟红缨枪有关。想到范无救说起林止蔺今后的命运,红芜没由来的有些心疼。 她跟着白瑾回了c市,一路上一人一鬼相对无言,白瑾看她的眼神却总是欲言又止。她坐在动车上看着窗外的景色,选择对他的眼神视而不见。 回到少了林止蔺的公寓,少了一个人跟她抢着零食,她悠然自得的打开电视烧了包薯片给自己,刚打开,就看见白瑾跟幽灵似的飘了过来,那看她的眼神似乎有些幽怨。 她干笑道:“我……我等会儿就把地给扫了。” 白瑾却没有呵斥她,脸色如常地坐在旁边的沙发上,跟她一起看电视。 电视里放着傻白甜的爱情喜剧,红芜却看得十分煎熬,一人一鬼全程静默地盯着电视,谁也笑不出来。白瑾坐在旁边就跟立了个冰块一样,自动把气压给压低了,空气中只有她嘎吱嘎吱吃着薯片的咀嚼声,为了缓解尴尬,她嚼得更大声了。 约莫又过了十分钟,白瑾突然开口了:“红芜。” 他突然这么一本正经的叫着自己的名字,红芜一时有些适应不过来,费劲地咳嗽得十分的大声。 “怎……怎么了。” “你觉得我怎么样。” 红芜被吓到了:“还,还行吧。”就平时嘴贱点儿。 “我们是朋友吗。” 红芜有些愣仲,这话似乎在哪里听过。她歪着脑袋想了想,不确定说:“是……吧?” “我一直以为,你死后的百年里肯定有一段无聊的漫长岁月,所以你才会在第一眼就缠着我。但我发现你似乎有很多难以言喻的故事,我观察过了,你能够残忍的徒手撕掉一只妖兽,也会压抑不住自己厉鬼的本能,你喜欢坐在夜晚的窗边回忆,却不喜欢别人提起你过去的故事。能成为厉鬼的都是生前经历过横死的可怜人,死后能够在世间游荡百年更是有自己的手段。我不喜欢问人过去的事情,但这些天你太反常了,我想我还是来问问你。”白瑾自己也没想到为何自己能说这么多的话,那日镇妖塔里的景象仿佛还历历在目,红芜满脸鲜血的样子他每每想起都是一阵心颤。 可更让他心颤的却是红芜冷落的眼神和孤单的背影,她的身子那么瘦弱,却仿佛背负了许多。 红芜敷衍笑笑:“你在说什么,我本来就只是因为无聊啊。” 看她还在嘴硬,白瑾闭上眼,叹气般地说道:“你要是有委屈,就直接跟我说吧。” 红芜收敛了笑容,目光冷然地盯着他。她扯出冷笑:“白瑾你未免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我有什么委屈需要同你说?我是厉鬼,这是在你决定留下我的时候就早该知道的,我手上沾了多少鲜血,你难道猜不到?” 她的目光似刀,冷得冻人,脸上笑得愈发诡异。 她忽然换了张脸凑近了白瑾,脸上惨白,眼睛黑成一片,呲着牙面目狰狞得像恐怖片的女鬼,白瑾睁眼那一刻被吓了一跳。 “现在知道怕了?”红芜恢复原脸,嘲讽地看着他。“白瑾,你是个普通人,你始终没有你说的这么伟大。” 白瑾恢复了镇定,定定地看她:“林止蔺也是个普通人,难道他也怕你?” 红芜皱眉:“你跟他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你还是不信任我对吗。” 红芜冷笑:“是,我不信你。” 红芜突然起身:“就像我不相信任何人一样。” 只消一瞬,红芜就消失在了屋子里,一缕红烟从窗口向外飘走。电视里还传来男女主角打情骂俏的欢喜声,可空荡的屋子里却只剩下白瑾对着空气兀自发呆。他看着屋子里那把挂在柜子旁边的红伞,久久没能回神。 第24章 阴兵借道 红芜已经消失半个月了。 无论白瑾用何种方法都再也找不到红芜的踪迹,只有门口柜子上挂着的红伞还证明着她存在过。 他一如往常的一个人生活,上班,下班,吃饭,睡觉。红芜的离开似乎对他并没有多大的影响,只是偶尔半夜起来,他会呆呆地望着客厅窗户的位置,就好像那里曾经坐了一位红衣翩跹的佳人,而他只用平静的等她回来。 白瑾时不时能接到从青城山打来的电话,从头至尾电话里只有林止蔺咋咋呼呼的声音,他只是时不时地“恩”两声,以示倾听。偶尔林止蔺问起红芜,白瑾也只是说红芜跑出去玩儿了。林止蔺再问红芜什么时候回来,白瑾凉凉的声音没有温度,他说,反正会回来。 林止蔺在那头似乎猜了个大概:“你俩吵架了?” 白瑾不作答。 “唉,女人嘛,哄哄就好了,你多给她烧两件衣服她就会屁颠屁颠回来了。” 那头的林止蔺似乎很有经验的样子,这头的白瑾面无表情地看着角落里一堆衣服的灰烬,冷声嗤笑:“她是女鬼。” “都一样,女人的天性不分三界。” “三界当中都没这么难搞定的。” 林止蔺在那边咂咂嘴,想想红芜盛气凌人的样子,心里默默认同着白瑾的话。 那还真是。 “那不然你再给她寄点儿零食?” “没空。” “哎哟,得了吧,指不准大晚上偷偷烧呢……”他话还没说完,白瑾已经啪的挂了电话了。那头的林止蔺对着电话莫名其妙地说了句:“还真是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这么暴躁啊……” 周一真的声音在门口大声传了过来,叫着他的名字,他拖着尚未痊愈的伤腿,一瘸一拐地走到大门前,毫无疑问外地看见了门口晒着懒太阳的周一真。 他这是倒了八辈子霉摊上这老头,受了伤还要被他当作劳役使唤。 周一真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吹吹胡子,慢慢说道:“我看你伤也好得差不多了,也就别老赖我这儿蹭吃蹭喝的了。” 林止蔺不是腿脚还不方便是真的想一脚踹上去,也不知道是谁从他16岁起就把他一脚踹下山去,美名其曰下山历练。鬼嘞!明明就是被当做可怜的杨白劳给这周扒皮卖命,每个月还要寄一大部分的生活费回来供他开销,现在回来修养两天还要被说是吃闲饭的。林止蔺真是气得头顶生烟了快。 “有事直说。”他没好气地说。 周一真也不跟他客气:“下山顺路去趟巫山,把我刚酿好的酒还有一些雪豆腐给我送到那边土家族村长手里头。” “巫山那可是在重庆啊,哪儿顺路了!”林止蔺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哪有让伤员这么跑路的? 周一真说:“哪儿不顺路,你坐个船就过去了,再坐个长途汽车站去重庆,再坐动车不就回c市了。” 林止蔺气得牙痒痒地看着老无赖,听他又说道:“小心点儿啊,我那酒可酿了好多年了,毁了可不行。” 林止蔺气呼呼地一瘸一拐回到门口,没好气地回头啐道:“摔了才好!” **** 这时的太阳斜挂西方,白瑾刚从局里回来,夏天的路途并不算美好,刚从车里出来就是扑面的热浪。他额头上细密散布着几颗汗珠,却是难耐地咳嗽了两声。 说来也奇怪,似乎自从红芜上了他身之后,他就老是感冒,大夏天的也不敢开着空调,前两天刚好没多久,这两天又隐隐有复发的趋势。 单元楼下,一辆蓝色的大卡车下有工人在陆续地搬运着箱子,家具,似乎又有新住户搬进来了。 他们看见白瑾客气地点了个头,白瑾礼貌性地同样点头示意,脸上却依旧面无表情。 “咳咳。”户外的热潮让他十分难受,他快速地进了楼里,按了电梯。 电梯却悲惨的停在14楼不动了。 就在白瑾纠结要不要转身上楼梯时,旁边男人的声音忽然传来:“大夏天的这是感冒了?” 白瑾回头。是刚才朝他点头的那工人,他头上遍布着细密的汗珠,手上还抱着个大箱子,笑得憨厚:“嘿,我们这儿也好几个感冒了的,就我身体素质好没染上,你们年轻人啊,别因为是夏天就大意,夏天更容易得热伤风啊。” 白瑾随意地点点头,却没有搭话。 那工人等了一会儿见电梯还停在14层,嘀咕道:“老夏他们也真是的,让他搬张沙发去14楼怎么还不下来。” “忙不过来吧。”白瑾说。 “有什么好忙不过来的,这家人都不在,就把钥匙丢给我们就走了。”那工人笑着说,“还是个年轻的漂亮姑娘,你说她一个小姑娘住这么大个房子也不嫌不安全。” “这小区安保工作挺好的。” 那工人点头:“也是,不过那姑娘也忒事儿了,本来早就该搬过来的,愣是拖了一个多月,咱来来回回都跑了好几趟。” 白瑾没再说话,直到电梯门开,电梯里是两个满头大汗,脸色惨白的男人。他们穿着一样的工作服,看起来似乎是旁边男人的同伴,看见男人那一刻,瞬间扑了出来:“大哥,你别上去了,我跟你说,那,那上边……” 两个男人中的其中一个突然拉住了那人的袖子,给他使了个眼色,示意性地看了白瑾一眼。 白瑾默然地进了电梯,随手就要把电梯门关上了。 刚才跟他搭话的男人最终还是没有上来,被同伴拖着不让上去。电梯门关上那一刻,白瑾似乎听到了其中一个男人慌张地声音:“大哥,那,那上边闹鬼啊……” 剩下的他就没听见了,电梯门啪的合上。 白瑾在电梯内思索了片刻,直到电梯到了2楼他都没有踏出去。 他的眼里有些波澜,呆愣了两秒,他飞快的按下了14层。 他说14楼闹鬼。 莫非…… 他心里也说不出是期望还是激动,从2楼道14楼短短的距离,他觉得像是过了很久。知道电梯门打开,电梯口外传来熟悉的温度。 冻至冰点的寒冷,完全不同于楼下火辣的热浪,踏出电梯门就像是进了冰窖一般。 那温度,就好像半个月前他日日熟悉的一样。 小区是新建不久,14楼的住户暂且只有一家,却似乎很久不曾回来了。整个14楼只有一家的大门是大开的,门口还有乱七八糟的脚印,白瑾想起刚才工人说的,主人似乎直接把钥匙丢给他们直接就走了。 白瑾踏入屋子,没有空调的情况下,这间屋子冷得冻人,整间屋子的装修风格有些阴沉,两层式的公寓,上下楼梯,却像是上个世纪的装修风格,墙上挂着尚未揭开画布的挂像,桌子,椅子,都是老旧的木头样式,刷上红色的木漆,像是80年代港片中的鬼楼。 上楼梯的地方挂着一面红楠木的镜子,雕花刻得十分精致,白瑾仔细看了看,上面还有些岁月的划痕,似乎是用了许久的样子。楼梯下方有一间小房间,正对着厨房的侧墙,不过厨房却是乌漆墨黑一片。 屋内的窗帘尚未打开,整间屋子暗沉沉,白瑾站在镜子前看了一会儿,从镜子里看见厨房的乌漆墨黑的门口似乎站了个白色的女人影子! 他回头看去,却并没有发现任何人。 走到厨房,依旧是黑漆漆的一片,厨房似乎还没有安好灯,白瑾摸索了半天也没有摸到开关。 他又站到楼梯前遥遥望了一眼,二楼黑沉沉一片仿佛怪兽的巨口,尽管是在白天也依旧没有半点阳光。 红芜真的会在这里吗? 白瑾其实心里有一股不安的感觉,直觉让他赶紧离开这里,可他却抱着微弱的希望在这里徘徊了半天,一无所获。 这里所有的风格都不是红芜所有的。 哪怕身为厉鬼,红芜却异常的喜欢阳光,她喜欢敞亮的地方,这种阴暗的地方她是很少呆的。 白瑾摇摇头暗想自己果然是想多了,抬头就慢慢地走出去了。 白瑾却不知道,就在他刚才的一步之遥,有两具新鲜的男尸隐藏在黑暗之中,悄无声息。 **** 这日的午夜,白瑾又一次醒了,他似乎是听见了摇铃的声音,声声催魂。在懵懂之中,他下了床,在客厅晃悠了一圈却并没有发现有什么情况。电视机依旧黑着屏幕,手机也安静的躺在桌子上,水龙头关紧了,楼上也没有动静。 他想着难道是自己听错了?正准备回床上时,那摇铃的声音又出现了,这一次他听得很清楚,尽管声音不大,他却觉得异常的熟悉。 一下,一下。 白瑾侧头,看见了之前林止蔺在屋子里布的结界,红色绳索遍布在屋子周围,绳索上是方孔圆形的铜钱,正一下一下的轻微颤抖,而那催魂的响铃声,正是从那儿传来。 “红芜?”白瑾轻声问了声,却很快反应过来,如果是红芜进来,这结界该是根本挡不住她才对。 不宁静的不光是他的屋子,他听见隔壁狗在疯狂的吠叫,可除此之外,他听不见任何其他的动静了。 白瑾打开大门,空荡的楼道没有人,空气中肃杀的气息凝重,林止蔺原本的大门上贴着的招财猫还在乐呵呵地看着他。 可从他打开大门的一刻,屋里原本轻轻抖动的铜钱开始剧烈震动,彰示着不祥。 白瑾瞥了眼窗外的夜晚,凌晨2点的街道空无一人,空中悬挂的冷月被乌云遮盖,楼道中的日光灯不定地闪烁,一切的一切,都让人觉得诡异。 白瑾将屋内兀自晃荡的铜钱隔绝在大门后,他拿着红芜挂在屋内的红伞,走到了电梯,缓缓按下了14层。 他有预感,这一切都是因为14层的缘故。 2层还有闪烁的日光灯照明,14层却是只有森冷的阴光从窗外投进来。出电梯那一刻,白瑾感觉到14层的温度相较于今天下午,更加冷了。 那家的大门依旧大敞着,屋内似乎有阴风吹出,将大门的门帘吹得翻飞。白瑾听见有“哒、哒”的声音从拐角处传来,似乎是从十四层的拐角的楼梯处传来。 那声音更近了,白瑾握紧了手中的红伞贴着墙站在敞开的大门旁,等着拿声音渐渐朝着这儿来。 楼道外的月光森寒,照在楼道中几乎只有临近拐角那一处有亮光,白瑾就是在这微弱的亮光中,看见了两排诡异的影子。确切的说,是踩着高跷,打着纸伞的影子。 伴随着“哒、哒”地声响,周围的空气仿佛都要窒息,白瑾贴着墙大气都不敢出,直到那两排影子渐渐接近,他惊得泄了一口气。 身后突然浮现了一张惨白的女人脸,一双修长的手猛地掐住他的脖子,另外一只手捂住他的嘴将他往黑暗中拖去!那两排踩着高跷,打着纸伞的黑影从他刚才所站的地方险险略过,他们将脸藏在了伞中,只一味彷徨地在楼道中走着。 白瑾注意到那两列影子似乎是鬼魂,没有脚,只有一节的高跷,他们的身体几乎要顶破房顶。空气中肃杀的气息随着那两列影子的略过,而稍稍减轻了。 可白瑾,却觉得更加糟糕了。 因为他的脖子上还掐着一只森白的手。 还有身后冰得像死人的温度。 白瑾没敢回头,他握紧了手中的红伞,随时准备回头来致命的一击。 他紧张地吞咽了下口水,无意中却注意到身边翻飞的红色衣角。 红色……? “我还以为你多大能耐呢,居然敢在阴兵借道的时候跑出结界,现在不也在我怀里瑟瑟发抖,小白瑾?”熟悉的调笑口吻,那千娇百媚的声音响起的瞬间,白瑾已经不顾一切的转身紧紧抱住了她。 “红芜……”白瑾喃喃地低语。 红芜被白瑾抱愣住了,正想开口调戏几句,蓦地听见屋子厨房处传来另一个奇怪的声音。 嘎吱,嘎吱,仿佛在咀嚼什么。 红芜危险地眯眼,拍了拍怀里的白瑾:“此地不宜久留,先走。” 门却“啪”地一声被紧紧关上。 红芜忽地冷笑:“这么想留我?那也得看看你的本事!” 红芜接过白瑾手中的红伞,猛地朝着不远处的镜子扔去,镜片应声而碎,似乎还能听见女人的尖叫声。 “长得丑就别出来祸害人了,这是姑奶奶给你的忠告。”红芜冷笑一声猛地将房门踹开,同时捂住白瑾的口鼻,一鼓作气冲了出去! 第25章 你关心我 空气中弥漫着微妙的气息,白瑾坐在沙发上握着双手,透过茶水间袅袅的水雾,略微紧张地看着对面的女人。对面的红芜随意地交叉着双腿坐在对面的沙发上,若无其事地看着指甲,身上换下了那身雪纺的红裙,穿回了曾经的大红嫁衣,繁琐的花纹溜着金边,看起来十分不俗。 “我……” “看来你没什么事了,那我先告辞了。”红芜突然打断白瑾刚起的话头,腿一伸就要站起来。 白瑾咬着唇边踌躇地开口:“你这两天一直没走,对吗。” 红芜的步伐顿住,蓦然侧身看着他,不语。 “你的伞还在我这儿,说明你白天根本走不远,晚上林止蔺设的结界这两天异常的安静,但是很奇怪,如果说14楼的奇怪现象是很早就有的话,那么结界不会安稳直到今晚,那么只能说明,外面还有一层结界。你刚刚能够这么及时的救下我,说明你一早就在那儿了。昨天我已经去过一次那个房子了,没有发现异常,但是按照今晚的状况来看,按理来说我昨天应该不能活着走出来的。” 红芜自始至终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白瑾眼神有些飘忽,他轻咬着嘴唇,似乎在搜索什么答案,却忽然又寻求了明路一般,坚定地直视着她:“你关心我。” 红芜忽地冷笑:“白大侦探,你是不是没谈过恋爱啊。” 白瑾诚实地摇头。 “那我告诉你,女生如果关心一个人呢,会恨不得每分每秒出现在他的面前,而不是躲躲闪闪。她们会花枝招展的打扮自己,也会明里暗里的表现出来。可是不巧,我对您呢,还真没那方面意思,我今天只是路过那里,顺手救了你而已,您就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她笑吟吟地走进白瑾,忽地将手臂撑在了他的上方,玩世不恭的样子像是对白瑾的所言嗤之以鼻。 白瑾的心因为红芜的话有些飘忽,却是强作镇定地直视着红芜,他发现红芜的眼睛其实是很薄凉的,透露着看尽世态炎凉的冷漠,眼底始终透着冷光。 拥有这样的眼神的,又怎么会关心人。 “那你告诉我,这是什么?”白瑾忽然抓起红芜的手举在面前,红芜手上斑驳着被灼伤的痕迹,但那些痕迹很奇怪,像一个奇怪的花纹,或者说,像是一般雕刻在木头上的花纹。 “你手上怎么会有跟我卧室衣柜里一样的花纹?”白瑾笑得意味深长,他该庆幸这样一个凉薄的人会关心他,还是懊恼于这小傲娇的死不认账呢。不过他可不怕,他有的是耐心跟她慢慢周旋。 每天早上,白瑾起床第一个动作一定是拉开窗帘,清晨的阳光透过玻璃照射进来直直地射到衣柜上,而那雕着花纹的衣柜恰好有一部分是镂空的,阳光照射而进,可想而知红芜手上的伤疤是怎么来的了。 红芜看他的眼神转冷,蓦地将手一抽,说:“白瑾,你以后的女朋友可真累。” 白瑾眼里带笑。 “衣柜冷,我的床比较暖和。” 红芜眯眼看着他腹黑的笑眼,没好气地直起身子:“留给你未来老婆吧。” 她起身刚想走,衣角却被拽住了,她回头,看见白瑾低着头拽着她的衣角,声音低沉:“我或许有一瞬间犹豫过,但那是我的本能。我现在可以为了你战胜它了,你回来吗。” 红芜愣住,她看不见白瑾的表情,却看得见那根拽着她衣角发白的手指。她应该是笑的,毕竟死皮赖脸追了谢必安这么久,从没见过他如此低声下气的样子。但白瑾跟谢必安不同,白瑾就是白瑾,哪怕那张脸再怎么像,他也比谢必安有血有肉多了。谢必安就是个古板到极致的人,他不会笑,不会痛,更不会低头,也不会有任何的情感。 从什么时候起,她不再将他视为谢必安了。她开始叫他白瑾,了解他腹黑,知道他的喜恶。哪怕现在,她能轻易的了解到白瑾现在是忐忑的。 那么骄傲的人啊…… 心里的怨气仿佛找到了泄口,忽然消散了。 她心一软,刚想开口,忽然听见白瑾在下方的憋笑:“毕竟少了你,我家的守财奴可少了不少乐趣。” “你,家,守,财,奴?”红芜的声音忽然拔高,她气得把袖子一拂,将白瑾的手甩开,“那你就守着你的林志玲过下半辈子去吧!” 她气呼呼地转头,没有等到预料中的挽留,却听见身后白瑾笑得开怀的声音。红芜难堪地一咬牙,飞速地走了。 谁再理他谁傻逼! xxxxx 白瑾毫不意外地在第二天早上看见了门口瞪着他的红衣女鬼。 “早啊。”白瑾若无其事地朝她打了声招呼,进了洗手间,身上还穿着蓝色的丝绸睡衣,脸上还有些没睡醒,他过了会儿出来神采奕奕,明显是洗漱完毕。在红芜的高压下又面无表情地进了厨房,过了一会儿端了两份煎鸡蛋出来,还神色自若地朝着红芜问了句:“要一起吃吗?” 红芜一扭头:“我回来拿我的伞。” 白瑾点点头:“我给你收进柜子里了,你找找。” 白瑾坐在餐桌上给自己倒了杯牛奶,淡定地吃着早餐,听见门口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也不为所动。 直到红芜拿着伞又出现在他的面前。 “找到了,那我走了。”她说。 白瑾点点头,抬头看了她一眼,示意知道了。 红芜见他这样子气不打一处来,扭头就走,走了几步,又像是想起什么,十分不甘心地回头吼道:“你没什么要说的了?!” 白瑾想了想:“一路顺风?” 红芜觉得白瑾这个人是不是人格分裂?怎么跟昨晚上那个“声泪俱下”挽留她的人不太一样?他难道不应该像电视上演的那样走上来抱住她,带着温柔的眉眼,深情地告诉她不要走嘛?现在跟谢必安那个王八蛋一样事不关己的样子是怎么回事啊? 他果然就是有人格分裂的是吧? 红芜觉得自己要疯了。 尤其是她还听见白瑾放下叉子,擦了擦嘴对她若无其事的说:“吃早点吗。” 她简直想在他那颗好看的脑袋上开一个口子。 吃吃吃,吃你个头啊! “吃!”红芜把伞一扔,气呼呼地拉开凳子坐了下去。接过白瑾递过来的打火机,一下子就点燃了面前的那份鸡蛋,直到鸡蛋变成乌漆墨黑的一团不明物,满前突然多了另外一份鸡蛋,红芜拿起叉子,仿佛戳的是某人的脸,恶狠狠地戳了好几下。 “牛奶还要吗。”面前突然多了一杯奶色的液体。 红芜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见他正笑意盎然地托着头看她。 接过牛奶往地上一洒,面前突然多了另外一杯牛奶。 红芜端起来就喝,嘴里还嘟囔道:“难吃死了。” 白瑾托着下巴乐道:“下次给你放点糖?” “不要,我乳糖不耐。” “那下次给你倒豆浆好了。” “要温的。” “好。” “不放糖。” “好。” “鸡蛋咸了。” “下次少放。” “还是油条比较好。” “不健康少吃。” “反正我已经死了。” “……” 红芜吃完后直勾勾地盯着白瑾起身收盘子,白瑾今天起床没戴眼镜,整个人温和了不少。他的眉眼很漂亮,精致得很,只是平时隐藏在眼镜之下,多了些锐气。 红芜看着他收拾也没有帮他的意思,全程刺人的眼神盯着白瑾的后背,直到白瑾收拾完终于忍无可忍地回头看她。 那一看,忽然乐了。 红芜原本魅惑的一张脸上平白无故多了一丝奶白色的痕迹在嘴角,她直溜溜地盯着他一瞬不瞬,那眼神配着嘴角的牛奶渍,显得现在的她痴痴傻傻。还有些与她本人十分不符的娇憨。 白瑾好笑地低头凑近了她,感觉到红芜整个鬼的毛都竖起来了般,紧张地盯着他。惹得他心里仿佛猫抓了似得痒,忽的就起了逗弄的性子。 红芜看他躬下身子越凑越近的脸,几乎能够看见他吹弹可破的肌肤,他的眼睛神色迷离地盯着自己的唇,那双好看的眼睛就像是天上夜晚闪烁的星,惹得她一阵口干舌燥,最要命的是,她甚至能听见自己几乎要破腔而出的心跳。 要了命了,死了这么久了还能有心跳? 她无意识地舔了舔自己口干的唇角,忽然见到白瑾陡然暗沉地神色。 像是随时要扑上来的饿狼。 完了,她动不了了。 白瑾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抚摸上了她的嘴角,原本嘴角还有些逗弄的弧度也陡然下沉,星光四溢的眸子阴沉沉地盯着她的唇,那只手在她嘴角摩擦的力度逐渐加大,他强势的样子像不可抗拒的国王,缓缓向她袭来。 直到突如其来的铃响,打断了这陡然而生的暧昧。 白瑾突然回过神来,红芜也猛地将他推开,他面色不好地拿起手机,说不出是因为红芜突然把他推开的烦躁,还是因为未能一亲芳泽的遗憾。 “喂。”他现在只想拧掉林止蔺的脑袋。 “快来巫山,我又撞见生魂了。” 第26章 巴东三峡 巴东三峡巫峡长,猿鸣三声泪沾裳。 巫峡自巫山县城东而起,途经46公里,至巴东县官渡口为止。自古以来无数的文人墨客惊叹于巫峡两岸险峻却绮丽的画卷,江流百转,行船穿梭期间,两岸的峰峦叠翠缓缓而过,尽管江道狭长,却又是别有洞天,每行至青山阻隔之处,必又是豁然开朗的一片回廊。 巫山人秉承了重庆人的热情好客,他们喜欢跟陌生人天南海北的谈着。白瑾跟红芜自重庆朝天门码头而上船,一路上听着一旁的巫山人操着一口蹩脚的塑料普通话,滔滔不绝地讲述着巫山迤逦的神话传说,或者是重庆地道的美食,巴东独特的风土人情。 “不是我跟你吹,我们那点儿虽然没得解放碑这一地带繁华,那也是难得的一道风景线。巴国文化在我们那儿还是保存了很久的哟,巫山神女的故事听过没得,那斗是我们那点儿的!”跟白瑾他们搭话的是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似乎是在朝天门做些批发生意的,每次搬运货物都是亲力亲劳,身上的肌肉看上去黝黑又结实,他说起巴东文化时,脸上还有浓浓地自豪感。 船行进了大宁河巴雾峡,峡内江流平缓,两岸山峦显然平缓不少,可江道却进入了瓶颈一般狭窄,从下方向上望去,能看见两岸匆匆而过的绿林,还有山崖上高悬的棺材。 那些棺材近湖面的是直接镶进了悬崖的石洞内,而有些还高悬于悬崖之上的,则是被镶进悬崖内的石柱拖起,场面惊奇,叹为观止。 红芜痴痴地盯着那崖面上的棺材,也不知在想什么,眼神迷离,似乎在思索又探寻不得的样子。旁边的巫山人看了,笑了出来:“神奇吧,这可是巴雾峡最出名的景观了,叫悬棺。说是西周时候为了保护先人的尸体不受兽人侵犯高挂的,哟,算起来,都有两千多年历史了。不过这都是官方说的,我们那儿可不是这个版本。” 白瑾感兴趣地回头:“怎么说?” “我们那儿说是春秋时候战乱不断,民不聊生的,为了防止人发死人财,就把先人的遗体挂在上面了,还请了专门的恶鬼镇压,俗称,棺山鬼。” “棺山鬼?” “是哦,你别看这巫山秀丽奇峻,晚上不知道会有什么东西哦,我小时候爷爷都不让我出门,我们村世世代代的流传着棺山鬼的传说。说是原本请来的是个大仙,不晓得怎么,变成恶鬼了。晓得巫山红叶吧,十一月到次年一月是最红的季节,据说,那都是被害死的人的鲜血染红的。” 白瑾乐了:“我怎么听说是巫山的气温给红叶创造了最好的生长坏境。” 那巫山人不乐意了:“那可不是,你见过哪儿的红叶能红得跟鲜血一样的,简直是邪门。” 白瑾不语挑眉点头,可一旁的红芜还愣愣地坐在一旁看着那悬棺。 白瑾碰了碰她:“怎么了。” 红芜回神摇头:“没,我只是觉得,我好像来过这里。” 白瑾挑眉:“这么多年,你哪儿没去过。” 红芜摇头:“我不记得了……” 旁边的巫山人见两人眉来眼去的笑说着:“小姑娘也太怕晒了,咱重庆的紫外线不强,况且今天又没大太阳,你打什么伞啊。” 幸亏三人坐在船舱外面,否则红芜在室内打着伞还真是显得更加怪异。红芜撑着伞,笑道:“我紫外线过敏。” 那巫山人惋惜地看了她一眼。 那可怜了这身白嫩的皮肤了。 行至傍晚,船终于到了巫山县的渡口,红芜跟白瑾刚出码头就瞧见林止蔺坐在渡口前的面摊,吸溜着一大口的面一边吃一边跟着他们打招呼。他旁边还坐了个老实巴交的中年男人,带着顶灰色的帽子,见了他们乐呵呵地笑着。 过了大半个月不见,白瑾瞧着林止蔺竟然觉得是胖了些,这小子在青城山上看来养得还真是不错。 “行啊你,在峨眉山上养得白胖白胖的。”红芜没忍住伸手捏了捏林止蔺脸上的肉,被他嫌弃地一爪子刨开。 “去去去,什么峨眉山,是青城山。”林止蔺不满地说着。要说他胖了其实也没胖多少,只是看起来没以前一样瘦得干巴巴的,长壮实了不少。仔细一看,似乎还高了? “你是不是长高了?”红芜狐疑问道。 林止蔺纳闷一摸脑袋:“有么。” 林止蔺一拍脑袋拉过旁边的中年男子,那中年男子近看大概也有五六十岁了,头上依稀有灰白的头发,朝着白瑾他们和蔼地笑着,一笑就是满脸的褶子:“这是巫山县土家族村的村长老邓,我这些天就住在他们家来着。” “你好,你好。”村长老邓亲切地将手伸出来握住白瑾的手,“听说你们从c市过来的,很辛苦吧。” “还好,巫峡风景不错。”白瑾客气说,“你好,我们是林止蔺的朋友。” “早听说啦,早听说啦,现在不早了不嫌弃就先去我们家坐会儿,正好吃一顿晚饭。” “那就麻烦了。” 巫山县的土家族村依山傍水而坐落,村长家住在特别的文化古镇,这一块是被保护起来的乡村,没有在城市里见过的高楼大厦,狭窄的青泥石板巷道,还有两边被石柱支起坐落于山坡之上的吊脚楼。村里来来去去总共就这么些人,都是乡里乡亲的熟人,突然来了一个白瑾这么个英俊的生面孔,再加上红芜艳丽的面容,乡亲们都好奇地打量着二人,还有人朝着林止蔺热情地打着招呼。 村长老邓家在石板最上坡路的地方,都说重庆是个山城,爬坡上坎的地方最是多,白瑾和红芜原本以为就重庆市朝天门那一块的楼梯已经够得受了,这一路走来,比起来就是小巫见大巫。一行人爬了不知多久,远远问到饭菜的香味,红芜鼻子灵,顺着饭香就走在村长前面摸到了大门。 “这家吗?”红芜站在一家敞着大门,门口还栓了一条小黄狗的人家问道。 只是那条小黄狗对她可就不友善了,呲牙咧嘴的冲着她像是随时都要扑过来。 没办法,谁让她是鬼呢。 “滚滚,走开,这是客人。”闻声从门里出来的女人盘着长发,穿着朴素,只是年岁似乎已大,精神似乎不大好,却还是打起精神朝着红芜笑道,“是林道长的朋友吧,快进来快进来,饭菜早就做好了。” “你这鼻子还真是灵,闻着味儿都能摸着人的家门,鼻子都快赶上地上的滚滚了。”随后而来的林止蔺看着红芜站在门口忍不住戏谑说道。一行人热热闹闹进了屋子,坐在内屋的饭桌上。 白瑾一进屋子,就闻到一股奇怪的类似中药的味道,像是家里常居病榻的人才有的药水味儿。 饭桌上琳琅满目的食物,红芜局促地坐在凳子上,门口的滚滚还在凶恶地朝着她的方向叫着,可她烦的却是面前堆积成山的食物,却一口都吃不了。倒霉催的是这家女主人还一个劲儿地给她夹腊肉:“多吃点,别客气,看你这么瘦,多吃点儿我们这儿特有的腊肉,可是养了好久的土猪,一般外面都买不到。” 红芜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只是尴尬地点点头,拿筷子戳了戳碗。 白瑾见状将红芜碗里的腊肉一把夹了过去塞进嘴里,面无表情地咀嚼。 林止蔺同时打着圆场:“我师妹练辟谷术呢,她不能吃东西。” 女主人遗憾地点点头,红芜抱以歉意地朝她笑笑。 “你师父以前啊,就不兴什么辟谷,多吃才好呢。”村长老邓接过话,像是想起来什么似得开口说道:“对了,正好你们都在,给你们尝尝咱这儿特有的米酒。” 巫山特有的山泉水酿成的米酒,倒出来的一瞬间香气四溢,红芜闻着都受不住了,却也只能眼巴巴地瞅着,见白瑾手里端着一杯,望眼欲穿的样子。 她可怜兮兮地扯了扯白瑾的袖子,白瑾看了她一眼,似有所悟地趁着人不注意,将酒洒在地上。 红芜的杯子无声无息满了。 乐呵呵地端起来就喝。 果然好酒。 难怪那老头肯一醉长眠。 酒过三巡,村长喝懵了,话头也开了。 “明天麻烦几位再跟我去趟族长那里了,也不知道族长的女儿什么时候才能醒,虽然依我看是悬啊。”老邓这话刚说,就被他老婆狠狠捅了一下,他赶紧收了话茬干笑。 “您不就是族长?” “嘿哟,我哪儿能是啊,我是村长,族长是咱土家族的族长,地位很高的。他家女儿前几天卧病不起,咱族里的大祭司都说了,那是被恶鬼抓去了生魂,得把生魂找回来才行。”老邓说道,往嘴里塞了口腊肉,继续说,“依我看哪是什么恶鬼啊,这都什么年代了,还兴那一套。但咱族里世世代代信奉的东西那不能一下子推翻,得慢慢来嘛。” 林止蔺苦笑点头。 红芜却在心中冷笑。 这位村长要是知道面前坐着的就是一位恶鬼真不知作何感想。 “那位族长家离这儿远吗。” “不好说,远还是不至于,但还得坐船,得过一个小小峡才能到呢。” 第27章 大土司 清晨五点左右一行人就收拾好准备出发去族长家,族长的家还得坐船途经一个小小峡,位于巫峡县东部。两人一鬼坐上了一艘小船,出发的时候朝阳初起,红芜掐准了时间点儿在太阳升起之时就打起了红伞,旁边的船夫还差异地看了她好几眼。 不同于从朝天门出发的客舱船,坐在这艘小船之上更别有一番风趣,走的也不是平常的江流道,似乎是另一条当地人熟知的江道。风景更为清幽,生态坏境更好,起早了还能听见猴子的叫声,红芜隔着岸朝着猴子挥手,那样子惹来林止蔺一阵嫌弃。 “你要是见过峨眉山那猴子,我保准你离这生物十米远。” 红芜斜斜地看了眼:“那是小志玲你长得不讨猴子喜欢。” “你讨猴子喜欢。”林止蔺翻了个白眼。 “几位是外地人?”船夫听着他们的口音搭话,转过头问林止蔺,“小伙你再说一次你叫什么来着?” “林止蔺。” “哟,河南人。” “哈哈哈哈哈哈。”旁边的红芜突然爆发大笑,白瑾憋得也难受,林止蔺整张脸都黑了,立马恢复了四川方言,说道:“四川人。” 船夫尴尬地笑笑,莫约过了半小时,小船缓缓停靠在一个小码头上。四周茂密的丛林,清晨还能听见清脆的鸟叫,一条幽深的小道顺着码头蜿蜒而去,几人告别了船夫被老邓一路领着进了泥泞的土路。 老邓居住的地方虽说是古镇,但也是经过现代改造的,而这条路就是原生态的村寨一般,一路上还能看见袅袅的炊烟,瓦状的吊脚楼。路上没有刻意铺过的石板,大多是人为踩出来的泥路,一脚踩下去刷了半天的新鞋毁了一大半。走了大约十多分钟才看见群落的村寨。 来往嬉闹的孩童也大多是不穿鞋四处跑的,妇女穿着左襟大褂,滚两三道花边,下边穿着边筒裤,头上缠着青襟。男人们也不爱穿鞋,就光着脚挽着裤腿在泥上踩着,身上穿着土家族特有的琵琶襟上衣,只是白瑾奇怪的发现这些男男女女好些个人都少了小拇指。男男女女看见老邓都热情地问好,同时还用好奇的眼神打量着新进村的三人。 哦,不,两人一鬼。 “我觉得他们就不会对我的嫁衣大惊小怪。”红芜瞅了半天突然开口说。 林止蔺和白瑾无言以对。 莫约走了十分钟,就看见了族长来迎接的队伍,男男女女手上拿着鞭炮站在土路上,把他们路过之处全部炸了个震天响,吓得红芜一个劲儿往白瑾背上躲。 身为厉鬼,最讨厌的就是鞭炮。 据说这是他们土家族的迎宾礼,去晦气,除恶鬼。 这话说出来白瑾和林止蔺都意味深长地盯了红芜好久。 族长是个年过半百的老人,老来得女,最小的女儿却一病不起,昏迷大约一个月了,听族里的大土司说,是魂被恶鬼勾走了。 三人走到族长家一看,喝,可不就是生魂跑了吗,就剩个空壳子在床上躺着。 红芜盯着床上睡得安详的土家族少女,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这大概躺了多久了。”白瑾问道。他上前翻开少女的眼皮看了看,发现瞳孔正常,体温和脉搏都是正常的,只是很奇怪的一睡不起,像是植物人一样。 这症状,简直跟秦璐璐一模一样。 秦璐璐…… 想到这里,白瑾突然和红芜的视线相撞,似乎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这个线索。 “一个月了。”村长愁容满面地说道。“不晓得怎么回事,那天吃了晚饭说自己困了,然后就再也没醒过来。也问过大土司,大土司说是恶鬼勾了魂,我这才写了信给止蔺师父让他想想办法。” “这样子才不是恶鬼勾魂,是生魂被撞出来了。”红芜突然开口,林止蔺与此同时地点点头。 “没错,如果是恶鬼勾魂根本没可能还能活着,这是碰见了不干净的东西生魂受损被撞出来了。仔细想想,您女儿之前有没有遇见过什么奇怪的事。” “这不可能,大土司说是恶鬼勾魂一定没错的。”族长旁边一个男人突然说,他十分肯定的样子让红芜直发笑。 “这事儿我可比你们大土司清楚多了。” 红芜轻佻地样子惹来土家族的人一阵不满,他们不客气地说道:“你凭什么这么说,我们大土司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他说是恶鬼干的那肯定就是了。” 这话一说,在场的人除了白瑾一行人都不约而同地点点头。红芜发现他们被洗脑得严重也懒得跟他们争辩,只有林止蔺继续说道:“那你们大土司就没说做什么法事?” 说到此处,族长脸色暗淡,沉痛地摇摇头似乎不愿意提及。只有旁边另外一个小伙子不忍心说道:“大土司说,必死无疑。” 红芜皱眉。 只是生魂被撞出来而已,不算必死无疑吧。 只是不知怎地想起秦璐璐无缘无故的死亡,红芜心里十分的不爽。 “有的救。”红芜正不耐烦之际,听见林止蔺突然说道。他这话一说,族长的眼睛一瞬间精神起来,旁边的人有些将信将疑,有些跟着一起期盼地看着他,看得他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只要把生魂找回来就还有得救。” 族长闻言一把握住林止蔺的手:“止蔺,拜托你了。” “只是你得告诉我您女儿到底有没有撞见什么奇怪的事,或者遇见奇怪的人。” 族长想了想:“没有啊……” “仔细想想。” 旁边的一个小伙子突然说:“对了,前段时间寨子里来了一个女人。” “女人?” “对,好像是来巫山旅游的,我还奇怪她是怎么找到我们这儿的,毕竟咱这儿与世隔绝,除了内族里的人很少有人知道这个地方,当时小洁还很热情地招待了她呢。” 经这小伙子一提,族长这也想起来了:“可那女人都是半年前来的了,跟这件事扯不上关系吧。” 白瑾摇摇头:“不,任何的线索可能都有联系。您还记得那女人有什么行为举止奇怪的地方吗。” 族长摇摇头:“那倒没有,只是那女人话不多,好像就是出来散心的。” 一时间陷入了僵局。 一行人在这儿待了一会儿,并没有发现其他的迹象。老邓走到族长面前安慰性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在他耳旁说了些什么,族长轻轻地点头,过了一会儿村长走过来对着林止蔺说:“那我就先走了,你们这段时间就在这边先住着吧,族长肯定是不会亏待你们的。” 他出门之时红芜突然起身说道:“我送您。” 林止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想不通红芜怎么突然想起送老邓,正想着旁边的白瑾衣角站了起来说道:“一起吧。” 林止蔺这大概是懂了,赶紧跟着两人一起走出去,刚送到路口,听见红芜问:“邓村长,有件事我从刚才就很在意了,那个大土司是什么人?” 老邓有些尴尬地笑笑:“大土司就是土家族世代相传的祭祀咯。” “听说他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嗨,你别听他们胡说八道的,这边的人都迷信,那哪是什么未卜先知啊,也就是蒙对了几次大事而已。不过那个大土司平时也不露面,我跟他也不怎么熟。怎么,你想见见?” 红芜撑着红伞在太阳下一笑:“是噢。” “那简单,你跟族长说一声他就能带你过去,不过我劝你还是别去了,那个祭祀怪吓人得很。” 红芜挑眉:“怎么说?” “人家算命看手相,他算命看骨相,你得给他一根骨头他才给你算。把自个儿骨头给他啊,村里人一半的人都是少了小拇指,那就是因为把小拇指的骨头拿去给他算命了。除非是他看中眼缘的人,能免费给你算算,你们可别学他们啊。” 林止蔺突然嗤笑:“小爷我就是个算命的道士还算什么命啊,就是想会会他而已。” 老邓笑着摇头:“反正我是不信这些东西,都二十一世纪了,咱大部分的土家族人都走出大山了,也就这个寨子的人还冥顽不灵,唉。” 又莫约走了一段路,老邓朝着他们挥挥手,示意别送了,自己找了个船夫上了船离开了寨子了。 白瑾站在山坡上望着远去的老邓,若有所思地说道:“我总觉得老邓很奇怪。” “你难道不应该觉得这个寨子里的人很奇怪吗。”林止蔺诧异地看他。 白瑾摇头:“不是,我刚进老邓家的时候我记得我明明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药味儿,按理说那是常年卧病在床的人家里才有的味道。但是老邓的神态上却一点也看不出来家里有人生病了。而且寨子里的人这么迷信,就他这么坚信无神论不觉得很奇怪吗?” 林止蔺想了想:“人家毕竟是村长嘛。” “那为什么不带着寨子里的人走出封建迷信思想反而任由他们发展呢?” 林止蔺想了想,好像有点道理。 第28章 大土司(2) 吃过午饭,下午时分,族长叫人拉来一头小骡子,后面还有一个板车,瘦弱的骡子,后面还有一大块的板车,怎么看怎么可怜,林止蔺都不忍心坐上去。 族长尴尬地笑笑:“那路烂不好走,咱寨子路很多稀泥路,外面车根本走不了,只好委屈几位将就一下。” 林止蔺连忙点头:“骡子好,骡子好,骡子环保。” 只是坐上去的时候林止蔺还是掂量了点,生怕猛地一上去把骡子压扁了。 红芜撑着伞瞧他轻手轻脚的样子乐道:“你这样子简直就像在心疼媳妇。” 林止蔺回头瞪她,旁边的族长接着说:“放心好了,这骡子虽然瘦了点,但可是大土司家的,拉个七八个人不成问题,放心上。” 林止蔺这才安心放下屁股,旅途颠簸,也不知道颠了有多久,坐得他昏昏欲睡,旁边白谨在跟局里打着电话,红芜盘着腿坐在板车上眯着眼假寐,林止蔺百无聊赖,跟族长有一下没一下搭着话。 “那个大土司家怎么离你们还这么远?” 族长说:“这是规矩,土司临近外沿保护寨子,咱就负责每次供奉一些东西就行。” 林止蔺奇怪:“供奉什么?” “有时候是些猪牛,有时候是些大米粮食,都不是些什么稀罕的东西…” 林止蔺点点头,骡子车又颠簸了约莫一个小时,远远看见半边厢房的立柱悬成吊脚楼,楼房下边养了些闲散的鸡鸭。 族长下骡车,走上吊脚楼,到了门口敲了敲,直到听见里面传来一声苍老沙哑的“进——”。 族长朝着他们招招手,林止蔺这才领着人上了吊脚楼。 屋内昏暗空荡,只有一张桌子几张长凳,还有一张古朴的床。一盏微弱的钨丝灯挂在屋梁上,昏暗的灯光下,一老人背对着他们坐在长凳上似乎在搓着苞谷。 “大土司,这是咱们村来的客人想来见见您。”族长拘谨地在老人身后说道,那老人搓苞谷的手一顿,忽然开口,沙哑的嗓子像生锈的风箱:“来了?” 那样子像是一早就知道他们会来一样。 林止蔺得空借着昏暗的灯光打量着家徒四壁的屋子,无意间瞥到墙上挂着的除了蓑衣弯刀,还有一串诡异的项链。 像是人的指骨相连而成。 林止蔺突然想到老邓说的,村里人拿自己幺拇指算命的事,没由来地打了个寒颤。 这算命法子简直邪门。 白谨把手插在裤兜站在门口,大土司放下手中的苞谷回头,白谨一低头正好撞进大土司一双眼白里。 没有瞳孔,一双眼仿佛被白色的东西遮蔽一般,灰朴扑的,却仿佛有魔力似的,怎么也移不开眼,就像被吸入了走马灯,脑海中最不愿意想起的场面飞速而过,上吊的尸体,混乱的人群,脆弱的呐喊。一时间白谨被吸入其中久久没有回神。 “诶!”突然被一股大力在背后猛然一拍,白谨的目光错开,迅速回神。刚刚大力将他拍回来的红芜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回头面色不善地看着长凳上的大土司。 “远来是客,坐坐。”大土司眼神似乎不太好使,只是凭空在屋内指了指。白瑾心有余悸地坐在长凳上,昏暗的灯光下,老人一双眼睛更是可怖,他的眼睛始终看着白瑾,过了好半晌,回头看了看其他两人。 哦,一人一鬼。 红芜始终警惕地盯着他,林止蔺也没放松,那老人盯他的样子就像是要将人溺毙的沼泽,总觉得诡异。 “我给人算命从来都是看骨相。”老人沙哑如同破旧风箱的嗓子突然响起,他从床边拿起一根权杖放在桌子前,权杖上诡异的牛头骨朝着白瑾,不知怎地让他十分不安,“但这位先生,我觉得你十分合我眼缘,想要知道自己的未来吗。” 白瑾听着挺想笑,这台词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像是林止蔺该说的,他刚想婉言拒绝,却被族长按住手臂,朝着他摇摇头:“不要拒绝,这是大土司的好意。” 白瑾就有些烦躁了,但如果拂了人家面子实在不礼貌。于是他给了红芜一个眼神安抚住她,对大土司说:“愿闻其详。” 大土司满意地笑了,他苍老的手摸索着握上了那根牛头权杖的两角,说:“把手放上来。” 白瑾将信将疑地把手放上去,刚放上去那一瞬间,他看见大土司的眼里的瞳孔突然张开了。 光影闪烁其间,他整个人忽地开始抽搐,嘴里喃喃自语,上方高悬的钨丝灯闪烁,白瑾一瞬间仿佛又回到了刚才的景象。只是这一次他看见被吊在上方的人……是他。 他吓得猛地将手收了回来,整个人愣在原地,迟迟没法回神,还停留在刚才的画面。 他脑袋一片空白,不断重复着刚才的影像,直到感觉旁边有人在不停地摇晃他,他才无知无觉地抬起眼皮,看见林止蔺在手心画了个符贴在他脑门,高呼一声:“收!” 他这才回过神来。 红芜警告地盯着老人,面色不善:“你做了什么。” 他要是意图不轨,她立刻撕了他。 大土司吐气几个来回,显得有些虚弱:“我看到了他的命运。” 白瑾的额头没由来地冒着冷汗。 “他会死。” 红芜一愣,惊疑不定地看向一旁的白瑾,过了一会儿,对着大土司咬牙切齿地说:“你什么意思。” 大土司虚弱地拍了拍胸口:“我看不到他的未来,我只能看到他的结局。” 林止蔺嘟囔插嘴:“人不都有一死吗。” 大土司却不肯再说,只是虚弱地摇摇头。 半晌,白瑾坐在位置上揉了揉眉头,压下心里的烦躁,朝着林止蔺说着:“问正事。” 一行人这才想起来此行的目的。 “听说……您断言族长孙女是被恶鬼勾走了魂?”林止蔺问。见大土司点头,随即又说:“为什么这么认为?” “没有为什么,棺山鬼需要新的祭祀品,阿瑶不幸被抽中了。” “棺山鬼?” 再一次听见这个名字,红芜有些恍惚,她总觉得太过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林止蔺在一旁问:“能详细说说吗。” 大土司朝着族长递了个动作,族长接过话茬,说:“那是巫山一带的传说,说是西边来的神灵,原本是守护咱们世代渔作的巴人,后来不知怎地堕落了,开始在巫山一带作恶。” “那是自古就有的传说。”大土司摸了摸手中权杖。 红芜笑道:“你不也说了这是个传说。”只是笑意并不达眼。 林止蔺接过话:“阿瑶只是被撞出了生魂,大土司。” 大土司却笑得诡异:“没用的,阿瑶的生魂就算是被找回来了也是必死无疑,因为她是棺山鬼盯上的猎物。” 一旁的族长痛心疾首暗自垂泪,红芜一行人却越来越觉得事情不对劲,可却又说不上来,红芜回头看了眼半边面罩在黑暗中的白瑾,他似乎神游天外,根本没在意大土司在说些什么。 他会死。 红芜心中一紧。 ***** 傍晚时分,一行人坐上了骡子车,太阳下得快,等到了半路的时候已经是乌漆抹黑的一片。族长在前面打着电筒赶骡子,骡子行得比人还慢,晃晃荡荡的一路,晃得林止蔺觉得有些晕车。 可旁边一人一鬼死一般的沉寂,让他不太好意思开口。 他没话找话说:“我怎么觉得那大土司说的不太可靠。” 旁边那一人一鬼还没说话呢,前面的族长听了回头叹息:“止蔺啊,我现在的希望全委托在你的身上了。你师父本事大,想必你的本事肯定也不小。那棺山鬼的言论我是不愿意信的,我就信你,你说我闺女能回来,那就能回来。” 林止蔺听着怪不好意思,只得在车上干笑。 前头族长还在絮絮叨叨的说着:“我闺女下周要还是醒不来,那按照族里的规矩就得入棺送悬崖,给那棺山鬼了。呸,我就是把闺女骨头烧了也不给那东西!” 红芜奇怪道:“那棺山鬼存在多久了。” 族长摇头:“几百年了吧,从明朝开始。” “明朝啊……” 到族长家的时候正好赶上饭点,腊肉的香气老远就飘了过来。 红芜瞧着白瑾似乎已经恢复往常的样子,赶在他下车前跳下车,将手在他面前一伸,调笑道:“太子爷,请。” 白瑾凉凉地看了眼面前递过来的白嫩手指,轻飘飘说着:“小太监不都应该跪在地上当板凳吗。” “呸,你想的美。” 话这么说着,白瑾却还是将手递了上去。 触碰到那凉凉的温度时,他的心里确实温暖的。 或许,死了也不错。 车上的林止蔺看着一人一鬼携手而去,头也不回,在车上郁闷地大喊:“喂,还有我呢,怎么不扶我下来?” 可惜没人理他。 晚饭是土家族的特色菜,香喷喷的腊肉,被煎得金黄的糍粑,还有糯糯的玉米,看起来朴实又可口。做饭的是族长的大女儿,名叫阮珠,长得珠圆玉润,笑起来温婉可人,似乎已经嫁为□□,最近回门来看看老父亲。 她热络地招呼着几位客人,刚忙完的手在围裙上擦了擦。 红芜无意识地瞥了一眼她的围裙,却发现她的裙子上似乎绣有个及其眼熟的东西。 双鱼一样图案。 就像镇妖塔内的那只一样。 第29章 唤魂 白瑾做了个梦。 他梦见自己小时候住的大院,那里有母亲慈祥的笑容,还有永远看不清正脸的父亲。又是一年的春天,父亲模糊的背影渐行渐远,身后站着憔悴的母亲,他无措的站在原地痴望。 身后的母亲拍了拍他,示意他回自家的院子。 过了一年又一年的春夏秋冬,父亲始终不见回来。母亲坐在院子里日日憔悴,却依旧挂着慈祥的笑脸。饭桌上的饭菜始终是温馨可口的。 画面突换。 场景开始支离破碎,整个时空仿佛被人狠狠撕裂开来,缝隙当中,看见饭桌上的母亲表情开始变得诡异,那张慈祥的笑脸渐渐变了味儿,嘴角的弧度不断扩大,几乎咧到嘴根。 脖子被母亲狠狠地掐住,男孩不断地哭泣,哭到沙哑。 “去死吧,都一起死吧!”他看见母亲张合的嘴中不断说着话。 场景再次转换,已经长大成人的他站在门口,木然地看着房屋上空高悬的尸体。 那双血红的眼睛死不瞑目地盯着他。 “下一个就是你。”那具尸体如是说。 “轰隆———”空中打了一道干雷,惊醒了睡梦中的白瑾。他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猛地从床上立起,心跳快到几乎要跳出来。惶恐地望向周围,只有空荡的房间和门口立着的黑影。 白瑾吓了一跳,随手拿起了旁边的东西走了过去,直到靠近,才发现原来只是一件蓑衣。 看来是自己神经太过紧张了。 白瑾缓缓地松了口气,这才发现刚才慌乱之中拿起的竟然是自己的腰带。 窗外的夜空划过道闪电,漆黑的夜瞬间被撕裂,就像是和梦中的场景重叠一般。白瑾面色苍白,他舔了舔干涸的嘴唇,走到窗边刚准备关上,院里一抹鲜艳的红色让他顿住了。 红芜穿着那身红色的嫁衣坐在栏杆上,一双莹白的赤足□□在空中晃荡,乌黑的长发在空中飘散,她仰着头,似乎在哼着小调,巴掌大的小脸还随着调子一点一点的。 白瑾看着这场面没由来地笑了,这场面就像是一个七八岁天真烂漫的女童,哪像一个几百岁的女鬼? 不知不觉,他的目光竟是如水般温柔,那双晃荡的赤足,那烂漫的曲调,竟是悄无声息地安抚了他暴躁的心。他心中竟然产生了一种旖旎,想要靠近她,想要将她拥在怀中,伸手摸摸她如丝的秀发,想亲一亲她凉白如玉的耳垂。 “再这么看下去姑奶奶可要收钱了。”红衣的女妖突然开口,一双温凉如水的眸子斜斜地瞥了过来。 简直要了命。 白瑾心里低啐一声,面上却是面无表情地靠近她,就像是怕吓跑了小兔子的大灰狼,夹着尾巴,缓缓靠近。 “做噩梦了?”他听见红芜浅笑的声音。 有这么明显? 见他疑惑的样子,坐在栏杆上的红芜轻笑,见他悠然自得的把手搭在栏杆上,装得若无其事的样子,红芜笑得更加呲牙咧嘴的:“下次要装镇定先把额头上的汗擦干净了,白*医。” 白瑾凉凉地看了她一眼:“梦到些旧事。” 红芜挑眉看了他很久,却是只字不言。 “每个人的心里总会有些黑暗,你也是,我也是。”这个如水的夜晚,白瑾心中萌发了倾诉的*,尽管旁边的女鬼并不是最佳的倾诉对象,可除了此刻,他想不出还有什么谁能让他如此放松了。 他看着自己修长的手指,这双手拿过手术刀,拿过氩气刀,最终却是拿起了解剖刀。 “我十三岁离开祖屋,母亲是大学生物教授,她教我拿起的第一把刀就是解剖刀,她会的很多,是个和善的人,希望我以后能够当个医生。” “只是可惜,她在我大学毕业那年就去世了,死于上吊。” 红芜的眉头稍稍皱了皱,却是依旧一言不发,安静地看着白瑾。 “法医的验尸报告上写是死于自杀。”白瑾忽地讽刺一笑,“可一个上吊自杀的人死时怎么会头部向上。”白瑾将头轻轻向上扬起,演示着动作。 红芜看他的喉头在微微颤动,眼神稍暗。 “这是绞刑的姿势,正常的上吊自杀是不会呈现这样的状况。可一纸报告就确定了我母亲的死因,我怎么也不甘心。” “所以你选择了法医?”红芜的声音在夜中显得有些清凉。 白瑾笑得凄凉:“对,我想弄清她的死因。” 红芜沉默片刻,说:“你的父亲呢。” 白瑾微楞:“我不知道。” 红芜皱眉。 “我不知道我的父亲是谁,我的印象里……根本没有他的影子,只有他来去匆匆的背影,我不知道他什么工作,我甚至……不知道他叫什么。” 突然安静了下来,白瑾再也没有说话,他呆呆地看着夜空,仿佛能在夜里勾画出父亲的模样。红芜见他痴痴的样子,一时也出了神。 “我不会让你死的。”良久,她突然说道。 白瑾浅笑回头,有些无奈:“我没在意那个大土司说的。” 红芜却不听,抬手施法术,她的手上赫然出现了一根红线,而红线的另一端,正好绑在白瑾的另一端手指上。 “还记得吗。” “恩。” “只要我还在,你动动手指,就能找到我。” “恩。” “白瑾。” “恩?”白瑾闻言疑惑地看着她的侧脸,见她笑得开怀,有些奇怪。 “不记得没关系,我也早就不记得了。”他听见她说。 “我不记得我生前,我不记得我怎么死的,我甚至不记得我是谁。”她的笑意越来越开怀,“我的名字是从别人那儿捡的,我的坟墓是我自己后来随便立的。记不得没关系,你记得现在就好。” “我怕我连现在都记不住……” 红芜忽然打断他:“那我帮你记。” 白瑾回头奇怪地看她,她是要干嘛? 要告白? 却见她突然嬉笑起来:“还有林止蔺。” “我替你们所有人记着,等到你们死了,我找到你们,再告诉你们,你们上一世都是抠门鬼。” 白瑾笑着说:“那你有的找。” “慢慢找咯,漫漫百年,总得找点事情打发过日子。”她无所谓地晃着脚,摇头晃脑的样子让白瑾哭笑不得。 两人静默的待了很久,白瑾忽然开口:“你从刚才开始就在哼什么。” “招魂曲。” 见白瑾不明白,红芜吹了声口哨,朝他妩媚一笑:“我从刚才就在想一个问题。” “为什么整个寨子会这么干净?” “什么意思。”白瑾问。 “太干净了,干净得一点污秽都没有。”红芜眼里的笑意渐渐凉了下来,“整个寨子没有一只鬼魂,干净得不可思议。就连正常死亡的鬼魂都没有,就像是极乐净土一样。” “你的意思是……” “别说阿瑶的生魂了,就连鬼魂都没有,怎么能把阿瑶的生魂找出来。” 白瑾闻言,奇怪地说:“会不会是那个大土司的缘故?” 红芜摇头:“不知道噢~” “不对,如果是大土司设了结界,按理说你也进不来的。” 红芜点头:“对的噢~” “除非……” “除非~?” 白瑾的镜片闪烁着冷光,嘴角泛起冷笑:“除非有人故意全都抓了起来。” 红芜一撇嘴:“说不定噢~” “那就有意思了。” 红芜嗤嗤地笑着,在夜空中两只脚丫晃荡得更厉害了,她的一双眼睛里弥漫着兴味,像是看到了什么好戏,又似乎在期待着什么。她身边的男人,白衣黑裤站在栏杆旁,脸上虽是冷冰冰的面无表情,眼里却泛着诡异的光。 有好戏了噢。 **** 这日的傍晚,天边的晚霞将将弥漫开来,沉醉的落日摇坠在山头,被落日染红的屋顶似穿了金纱。 林止蔺叫住了准备回屋的一人一鬼:“收拾一下,准备去唤魂。” 红芜和白瑾默契地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看见了了然。 这是找不到阿瑶的生魂,只好在夜晚由亲人呼唤,试着能不能将生魂唤回。 红芜点点头:“好,我去拿我的伞。” 虽是落日时分,但总归还是有太阳,对于她来说,再小的阳光都是煎熬。她的步子刚刚踏了回去,只听见外边有人在叫她。 “红妹子,红妹子。” 红芜皱眉,对于这称谓有些不舒服,回头一看,竟然是之前村长的媳妇,那日进村请他们吃饭的妇人。 她这时候找她做什么? 只见她抱了一个黑色的袋子,见到她笑得乐开了花:“幸好你们还没走,这是我从集市上买的厚衣服,可好看了,保暖得很。咱这巫山,昼夜温差大,虽说是夏天,但是晚上也要穿些的,我看你来的时候就穿了件单衣服,那肯定是不行的,就去集市给你买了一件,你看看。” 红芜见她把衣服打开,是一件红色的斗篷一样的外套,厚度刚刚适合微凉的夏夜穿,还有一个红色的帽子,看起来像是童话里的小红帽。 红芜笑着说:“那怎么好意思,其实我不怕冷的。” 妇人赶紧说:“那怎么行,你是林道长朋友,又是族长请来的客人,那我们肯定得照顾周到,你要是病了,我们多不好交代。收下吧,也不贵,就是一点心意。” 红芜回头为难地回头看了看白瑾,见他微微地点头,这才不好意思的收下了。 “那……真是不好意思了。”红芜说,“只是……还有一个问题。” “你说。” 红芜笑得诡异:“您是怎么知道我们马上要去唤魂的?” 那妇人的神色一变,显得十分紧张:“我……我哪知道啊,我就看你们要出去的样子。” 红芜了然一笑:“啊,这样啊,那真是麻烦您了。” 妇人笑得憨厚:“没事,没事。有空多来我那儿玩儿,我给你们做好吃的。” 第30章 唤魂(2) “阿瑶!”清寒的夜里,一行人提着灯行走在夜色的森林之中。 为首的老人头上裹着青色的巾帕,微露的两鬓斑白,他颤动的手放在嘴边,一声声地呼唤着生魂的名字。旁边的少女提着灯笼,整个人笼罩在红色斗篷式的外套下,乌黑的发丝被收拢在兜帽中,露出嫣红的嘴唇轻启:“这树林太大,生魂不定在一处一直待着,不如分头去唤,碰碰运气。” 老人身后的另一个穿着藏青色衣服的少女上前朝着他点头道:“老汉(爸爸),红妹儿说得对,楞个喊下去也不是办法,还不如分开喊试试。” 老人闻言点点头,说:“那好,我跟红小姐往这边走,你跟着止蔺他们一路朝着往野人山那边喊,注意安全。” 藏青色衣服的少女点点头,领着一行人跟着林止蔺准备走,那边的白瑾看了前方提着灯笼的红芜,轻声说了句:“我跟着止蔺走,你注意安全。” 红芜一笑:“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 林止蔺莫名其妙地说:“你跟着我干嘛。” 白瑾逗弄他说道:“保护你啊。” 林止蔺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夸张地搓了搓手臂,心里还想着白瑾这小子怎么gay里gay气的,真是有问题。 一行人兵分两路,分别从东面跟西面围树林唤魂。红芜跟族长往东边走,林止蔺跟阮珠往西边走。红芜提着灯笼越走越感觉不对劲,身体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压住了,十分地无力,族长见她脸色不好,有些担忧问道:“红小姐……怎么了?” 红芜捂了下自个儿脖子,觉得酸得厉害,却是笑着说:“没事,咱们继续喊吧。” 族长担心地点点头,说:“要实在累了你在这儿坐一会儿,我去唤就是。” “没事,走吧。” 也不等族长再说什么,红芜提着灯笼大步走在前方,族长见她如此坚持也不再说什么,踏着步子大步地跟了上去。 ***** “阿瑶!”阮珠走在最前方,清亮的声音在林中回响,却只有哑哑地乌鸦叫声回应并不见任何生魂的回应。身后的林止蔺用一种诡异地眼神盯着旁边高他半个头的白瑾,露骨的眼神终于盯得白瑾忍不住回头,清冷地目光中透露着不耐烦。 “你跟红芜……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林止蔺想了想找了个比较恰当的说法,凑近白瑾神秘兮兮地问。那眼神活像怀疑自家丈夫出轨的老婆。 白瑾瞥了他一眼:“没有。” 林止蔺将信将疑地挑眉:“最好是这样——”还恶意地拖长了声音。 白瑾莫名其妙:“干嘛,你喜欢我?” 林止蔺走着突然一个踉跄差点儿从山坡上滚下去,他大声咳了咳说:“胡说八道些什么,我是怕你俩出事儿!” 白瑾略带深意的眼神有些凉:“什么意思。” 林止蔺拍拍身上的外套,撇着嘴解释:“人鬼殊途,别怪我没提醒你。这种事,遭天谴的。” 或许是错觉,林止蔺说完这话时神色莫测地看了白瑾一眼,尔后恢复如初地就凑到阮珠身边搭话去了,没有看见身后白瑾一瞬间的呆滞和眼中的刺骨的寒意。 遭天谴吗。 夜晚红芜轻笑的侧脸和晃荡的赤足仿佛就在刚才,那凉薄的眼里难得有了一丝的情绪是为他流露,他甚至生出了亲近的念头,想靠近她,抚摸她。而这一切,都是不允许的吗。 白瑾提着灯笼楞忡在原地,林止蔺发现身边空荡荡的回头一看,白瑾站在夜色中神色莫名,他高声喊道:“喂,走啦!不怕被山猫叼走啊!” 白瑾低声回应:“知道了。” 那声音,有些沙哑。 一行人走走停停,呼唤了一遍又一遍,始终不见有任何的回应。林止蔺有些烦躁,他弄不明白,按理说如果生魂离开*,只需要最亲近的人打着灯笼在夜里呼唤生魂的名字,生魂就会顺着灯笼找到回去的路才是。可这么一路喊下来,根本没有任何反应。 “阿珠,前面就是野人洞了,咱要不别去了,万一里面有老虎或者山猫怎么办。”唤魂队伍其中一青年男子上前说。阮珠的神色也很犹豫,再往前走就是野人山的地界,那一片区域很少有人涉足,时不时有猛兽出现,现在又是大半夜,万一真的有山猫或者老虎,或者最不济的遇见了狼群,一群人没有工具,很有可能会造成伤亡。 她想了想,刚想说要不启程回去找父亲,只听旁边的林止蔺斩钉截铁说:“去,为什么不去,越不可能的地方越要去!” 那青年急了:“林道长你不知道,那片山头咱很少有人过去,大晚上的很多猛兽,这要是咬伤人怎么办。” 林止蔺说:“就是因为人少才更要过去,你们都不忘那边走怎么直到阮瑶生魂不在那边。” 青年被堵得没语言,可神色间还是有些畏惧,阮珠见了轻叹一声,说:“要不这样吧,我跟林道长他们先去前面探探路,你去找我老汉他们过来汇合,到时候再一起过来,万一真有老虎或者山猫,人也多一些不用这么怕。” 那青年赶紧拒绝:“不行,不行,就你们仨去我们怎么放心,万一我们赶不及过来你们不是就喂老虎了嘛,不行不行,绝对不可以。” 林止蔺不客气地的四川话都翻出来了:“瓜娃子,老子一个顶你们四五个,莫说老虎,老子熊噶婆都不得怕。” 那青年被他吼得一愣,还想反驳,又觉得林止蔺这道长凶得很,族长这么器重他自己不能跟他起冲突,可又担心阮珠,见阮珠对着他肯定的点点头,他才不甘心地把话咽回肚子,转身走了。 那青年带了一部分人走了,只剩下林止蔺三人提着灯笼继续往前喊。白瑾走着忽然回头朝着林止蔺问了一句:“你刚才说的什么。” 林止蔺慢悠悠地说:“我骂他智障。” “然后呢。” “老子牛逼牛逼最牛逼。” “……”白瑾不太想说话了。 旁边的阮珠闻言嗤嗤地笑着,说着:“林道长就是好耍得很。” “那是。” 不,明明就是活宝。 白瑾心里默默说道。 **** 红芜走着忽的觉得脖子更疼了,用手摸了摸,似乎在脖子处摸到一个小小的眼。 那是什么? 不光如此,整个身子仿佛像被抽空一般,身上的衣服就像是一座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她提着灯笼的手忍不住微微地颤抖。前方的族长见了担忧地说:“红小姐,不然……你还是休息一下吧。” 红芜摇摇头,疼得说不出话。 她觉得自己体内有什么东西被激发出来了,脑子热得发晕,整个身子又从无力到一股控制不住的力量涌现。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些可怕的画面,无数的小鬼在哭泣,而她,满手鲜血,面色狰狞站于期间。 “红……红小姐你还好吗?”族长十分担忧,见红芜似乎撑不住地将身子蹲下去抱成了一团,他就想走上前去看看她。 “别过来!”红芜忽然大叫,吓得族长立刻顿住了脚步。 可红芜的身子抖得厉害,就像是得了某种怪病,族长想着这位红小姐不会是中邪了吧? 或者……女儿的灵魂附体??? 这么想着,族长突然激动地大步上前,一下子拍了拍红芜的肩膀。 没有征兆的,红芜突然回头。 “鬼……鬼啊啊啊————————”族长身后有青年男子忽然地大叫,手中的灯笼不留神掉落在地也没来得及管,连滚带爬的转身就跑。 族长倒在打着哆嗦,伸出的手指不住地颤抖:“你,你……” 我? 红芜心生不妙,手忽然往脸上摸去,毫不意外地摸到了自己的獠牙。 该死。 更该死的是她居然快要控制不住自己了,体内诡异的热流不断的涌动,浑身充斥着嗜血的因子,叫嚣着嗜杀。见到族长倒在地上畏畏缩缩的样子,她简直想扑上去拧了他的脖子。 “快,快,恶鬼在那儿!”不远处亮起了大片的灯笼,明明是跟着林止蔺的另一拨人不知怎么回事跟着刚刚跑开的青年又回来了,见他们来势汹汹地靠近,红芜回头瞪了一眼族长,把他吓得不清。 青面獠牙的红衣女鬼,嘴唇红得像是喝了血,眼部的瞳孔扩大到几乎占满整个眼眶,族长被吓得说不出话了。 红芜已经没工夫管他了,撑着最后一丝力气就要起身,可身上的衣服仿佛压住孙悟空的五指山,重得她几乎动不了。眼看那些人越靠越近,千钧一发之际,红芜拼尽了力气将衣服猛地脱掉,只消一瞬,消失在无尽的夜空之中。 留下剩下的人面面相觑。 ***** 夏夜晚风也甚凉,林止蔺忽地打了个喷嚏。 “冷啦?巫山的昼夜温差大,是很冷的。”阮珠在旁边笑着说,温婉可人的样子让林止蔺不由得心中感叹,这要是没嫁人多好。 白瑾走在前头,忽然嗅到了一股强烈的腐尸气味。他朝着林止蔺打了个手势,自己循着味道一路找到了一个山洞口。 “该不会有麻老虎吧……”阮珠担心说道。 “别怕,就算有第一个被吃的也是他。”林止蔺笑着说。 白瑾把灯笼递给了林止蔺,自己打开手机的手电筒,缓缓朝着洞里进了去。 说不担心还是不可能的,林止蔺在外面拿着白瑾的灯笼伸着脖子张望,就要跟着进去,听见里面白瑾喊了句:“进来,有尸体。” “啥……啥尸体,麻老虎的还是山猫的。” 白瑾的声音此刻显得有些阴沉:“人的。” 第31章 尸体 浓烈的腐臭扑面而来,林止蔺差点被呛得哭出来,伸手捂着自己的鼻子慢慢靠近。地上的尸体已经重度腐烂,甚至能看到森森的白骨,以一种扭曲的姿态倒在地上,四周还有随腐臭气息而来的蝇虫,林止蔺忍着恶心看地上的白瑾面不改色的伸手查看地上的尸体,不由得对他刮目相看。 学法医的真是连人的本能都没了啊。 白瑾让林止蔺打开手机手电筒,自个儿拿着手机就“咔咔”地拍了起来。 他修长的手指捏过尸体侧面的脸,林止蔺手电筒照过来的时候恶心地惊呼出声:“喝,这腐烂得连他妈都认不出来了,脸上都生蛆了。”脸颊那一部分烂得能见白骨,白瑾对着脸足足看了一分钟,在林止蔺和阮珠惊恐的目光中将手伸进尸体的嘴里,似乎在摸索什么。林止蔺拿着手机别过头不想再看,简直恶心得要吐出来了。 这学法医的都是变态啊…… “是个男性,牙齿磨损严重应该经常吃肉,从形体样貌看应该是个中年男人,个子不高。”白瑾一边摸索着尸体的躯干,一边说着。 林止蔺见鬼似得看他:“烂成这样了,你还能看出形体样貌?” 白瑾凉凉地瞥了他一眼:“我看死人,你看鬼,都是一样的。” 林止蔺说:“我看鬼可不像你这么变态,上下其手的。” 白瑾不再理他,专心地检查尸体。 “奇怪……”白瑾忽然开口,“没有伤口,没有中毒迹象,简直就跟在睡梦中死亡一样。” 白瑾将尸体的嘴部用手撬开,用手示意林止蔺靠近一点,林止蔺捏着鼻子转过头去表示并不想看,但还是走到尸体旁边蹲下。 “后槽牙镶了牙套,有修补的痕迹,而且牙套磨损很轻,像是刚弄上不久……”白瑾出于谨慎还是掏出手机照了下来,他微微眯起双眼略带沉思地看着尸体,说:“看衣服像是村里的人,你们最近有谁走丢了吗。” 这后半句话显然是对着旁边站着的阮珠说的,阮珠抿着嘴上前仔细看了看,摇摇头说:“最近没听说谁走丢了啊……” “那有谁牙不好去看过牙医没。” 阮珠想了想,摇摇头:“这我就更不知道了,寨子里的人牙不好都是去找大土司,很少有人去看外面的牙医,更别说牙套了。” 白瑾觉得奇怪,不是寨子里的人,怎么这衣服跟土家族的衣服这么相似?蓝黑相间的圆领琵琶襟衣,下身穿着土家族特有的青、蓝布加白布裤腰。 “离你们最近的土家族寨子在哪儿。” “那可远了去了,得靠近石柱那边了,巫山就咱这一个村。” 白瑾想了想,觉得再这样想下去也没辙,于是起身说:“报警吧,荒郊野外发现尸体,总得报备一声。” 林止蔺赶忙点头,他已经快受不了这扑面而来的恶臭了。 *** 三人报了警,却因为深更半夜交通不便,警察局只能明天派人来,留了电话以备联络,三人准备启程返回寨子。 刚到寨子,就被一群人团团围住,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上来就把林止蔺跟白瑾狠狠制住,两人挣扎无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绑起来。 “我右眼皮在跳。”林止蔺对着白瑾说, “不用你眼皮跳了也知道麻烦来了。”白瑾朝着前方扬了扬下巴。前方原本不该出现在寨子里的村长领着大土司缓缓从族长的吊脚楼上下来,所有人的脸上带着愤怒和欲杀之而后快的表情。 村长走到林止蔺面前语重心长说道:“止蔺啊,你是好孩子,我们相信你只是一时被迷惑了,告诉我,那个妖女现在在哪儿。” 林止蔺听得一脸莫名,奇怪地看着村长:“什么妖女?” 村长的脸色瞬间变得不太好看:“族长念你是周一真道人的徒儿才手下留情,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白瑾冷笑:“这叫手下留情?”说罢,他扬了扬手中捆绑住他的绳索。 “你们将恶鬼带入寨子,没将你们一把火烧了已经留了情面了。”人群中不知道是谁突然大吼了一声,其余人仿佛是被挑动了情绪,猛地高涨起来,人人高喊着“烧死他们,烧死妖女!”。 “你们就是跟妖女是一伙的!” “阿瑶说不定就是被那个恶鬼吸走了魂魄!” “对,就是这样!” 林止蔺的脑子这下转过来了,他跟白瑾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想到了至今还没见到的人,不,鬼——红芜。 “这……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林止蔺讷讷地说着,可愤怒的人们根本听不进去他的话。一直以来信任他的族长也不见踪影,他不由得奇怪说道:“族长呢?” 立马有人回答了他:“你还有脸提族长,族长被那个恶鬼吓得丢了魂,现在在屋子里躺着起不来了!” 白瑾皱眉,觉得事情不太对劲,怎么这么巧族长就起不来了? “带我们去看看。”白瑾刚说完,就被村长打断。 “你们就别去看了,既然你们俩不肯说,那就先在咱这儿呆一会儿吧。”他朝着其中压着他们俩的几个壮汉使了个眼色,“带走。” 两人被押着去了一间窄小的茅屋,被锁在房内锁得严严实实的。目睹一切的阮珠这才缓过神来,急急忙忙地凑到村长旁边,说:“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林道长跟白先生一直都跟我在一起,怎么会害我老汉呢。” 村长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有问题的不是他俩,是那个女的。” “红妹儿?” 村长点点头,阮珠喃喃道:“怎么可能,红妹儿她……”又想起自己父亲的安全,赶忙说:“那我老汉怎么样了?” 村长摇摇头:“情况不妙,你去看看吧。” 阮珠急急忙忙地跑走了,村长神色莫测地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忽而难耐地捂着自己的腮帮子。 大土司转头看了他一眼:“怎么,牙疼,我帮你看看?” 村长赶忙摇头:“没事,没事,最近可能吃多了凉东西伤到了牙齿,过两天就好了。” 大土司也只是客套说了句,见他并不上心也就没说什么了,拿着牛头杖转身就走。 *** 林止蔺无聊地蹲在椅子上,见着坐在床边沉思的白瑾,更是烦躁:“你说我们会不会被他们拿去烧死?” 白瑾没看他,只是清冷的说:“不会,他想拿我们当诱饵。” 林止蔺也不傻,挑着眉头有趣说道:“拿我们来抓红芜?” 白瑾不说话。 林止蔺忽地笑道:”那还真是抬举我们了,红芜那是谁啊,成了精的女鬼,会为了咱俩回来?” 白瑾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幽幽地说:“那才是你该担心的,要是她真不回来,咱俩火场上见吧。” 林止蔺瘪了瘪嘴:“她不会这么无情吧,好歹小爷我也救过她几次。” “有没有觉得很奇怪。” 林止蔺被问得有点懵:“是挺奇怪的,无缘无故地被抓起来了。” “我是说那个村长。” “啥?” 白瑾的镜片泛起冷光:“一个无神论者为什么会这么断定一切都是恶鬼所为,还说是红芜吓走了族长的魂。” 林止蔺想了想,那个村长之前似乎的的确确一点都不信鬼神来着,还觉得村子里的人愚昧,怎么过了这么会儿态度转变就这么大了? “难道你想说那个村长被鬼附身了?” “鬼附身没有我不知道,但是他肯定有问题。” 林止蔺瘪了瘪嘴:“说这么多咱们怎么出去?” “等咯。”白瑾的表情忽然变得很轻松。 林止蔺莫名其妙:“等谁?” 白瑾的嘴角忽而泛起一丝自信的笑容:“红芜。” ***** 门口把门的土家族青年困倦地打了个打哈欠,这几日轮流守着屋内的两个人已经很不耐烦了,今天原本不该他站岗的,结果跟他轮班的小子又突然拉肚子不能来,苦逼兮兮地他只好继续坚守岗位。 可困意来袭挡都挡不住,他倚着门框稍稍闭了一会儿眼,感觉到旁边有人过去,他立刻睁开了眼睛:“是谁!” 来人被吓了一大跳,惊魂未定地看着他,那青年定睛一看,不就是族长他女儿阮珠吗! “我……我看里面两人几天没怎么吃饭,就带了点东西过来。”她糯糯地说着,温婉可人的样子让青年放松了警惕。 “那两人跟女恶鬼一伙的,你管他俩死活干啥。” 阮珠干笑:“这不是饿死了就没价值了嘛。” 青年想想也是,又觉得哪里不对劲,可是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只听阮珠又说:“这么两天你也累了,要不你在外面休息一会儿,我帮你进去看着,出来你再继续守着。” 青年觉得这样做不太好,可他确实已经困到不行了,于是点点头,让阮珠进去了。 “正好眯一会儿。”他靠着门微磕的片刻并没有注意到旁边的“探魂球”骤然变得血红。 林止蔺和白瑾正吃着手中的压缩饼干,这是之前白瑾以防万一带的,没想到还真在这儿派上用场。两人正就着白水吃着,只听一声门响,随后一声娇俏可人的女声响起:“哟,你俩看起来过得还不错啊,我这饭菜看起来是多此一举了啊。” 第32章 螳螂捕蝉 白瑾眼皮都懒得抬,拍了拍手中的碎屑,喝了口水说:“那麻烦您把饭菜摆出来吧。” 林止蔺嘴里还塞着半块饼干,眼睛睁得浑圆,狐疑地看着门口巧笑嫣然的“阮珠”:“红……红芜?” “阮珠”一撇嘴,没好气说:“不然你以为嘞。” 上前利落地将饭菜摆放出来,其实也没什么吃的,就是几个玉米粑粑还有一些青菜,虽说简朴,也比他们手上的饼干好了太多。林止蔺狼吞虎咽地吃着,嘴里嘟嘟囔囔地还不忘说着话:“你怎么身份被人给认出来了?” 红芜的脸色不太好,眯眼的样子带着狠戾:“姑奶奶被人暗算了。” 林止蔺一惊:“咳咳咳,谁啊。” 红芜瞥了一眼旁边淡定自若喝着白水的白瑾,轻飘飘地问了句:“你猜到了?” “老刘。”白瑾轻启嘴唇。 林止蔺睁大了双眼,不可思议地说:“怎么可能!” “也不敢确定就是他,只是现在他的嫌疑最大。”他将水杯放在桌面上,修长的食指在杯沿摩挲,“听他的语气似乎对族长很不满,如果借着红芜的手除掉族长,那对他来说是百利无一害的。” “可……他怎么知道红芜是厉鬼?” 白瑾的嘴角冷笑泛起:“这就得问他了……” 把守门的青年瞌睡了一会儿似乎是清醒了,三人还坐在凳子上吃着,听见门上传来的轻磕声,像是在催促红芜时间到了,赶快离开。红芜朝着门口应了一声很快转过头来低声说道:“明晚就是阮瑶最后的日子,如果她要是还不醒来肉身就得入殓了。我明天先上了阮瑶的身骗过他们再说,你们明天伺机行事,走为上。” 说完她很快地收拾好了桌上的“残局”,迅速恢复了阮珠的笑脸,朝着把守门的青年递了个微笑,提着篮子慢慢离开了。 只是青年见着“阮珠”离去的背影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上了阮珠身的红芜刚刚从吊脚楼上下来,就听到了老刘喊她的声音:“阿珠!” 红芜硬着头皮回头,学着阮珠的样子扯了个假笑,温婉的应了一声。 村长老刘今天穿了土家族传统的衣服,蓝黑相间的圆领琵琶襟上衣,也不知道刚从哪里回来,手里还拎着一只大公鸡。那公鸡看见她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让红芜条件反射地就想后退。 鬼最烦公鸡。 老刘走上前,叹息一般地拉住她的胳膊,说:“你上次给你嫂子做的那件衣服她非说小了,本来想自己改改吧,又觉得自己手艺不如你,怕把那上边的花纹弄没了,这不托我过来请你过去跟她指导一下嘛。” 提着大公鸡的手又往她胳膊上碰,红芜一下子闪得老远,老刘的表情有些错愕,说:“阿珠咋了。” “没,没。” “这大公鸡是大土司家的,我刚从那边过来他送了我一只,正好去我家还能给你宰了下酒,反正很快就回来了,不耽搁你老汉的事。”红芜忍着想躲开的冲动,忍受着那只大公鸡不停地在她面前晃荡。放之前她一准扯了那公鸡的脖子,可现在只能挂着阮珠的笑容应付着。 扮作阮珠的红芜状似思索了一下,就点了点头答应了。 老刘家一如之前一样的远,又坐了小船回到巫山县码头,一路上老刘对她和善地笑着,不停地说着感激的话,只是红芜却觉得那笑容着实诡异。 老刘家的那位见着她表情有一刹那的错愕,老刘让她去厨房准备一下,不一会儿自己也进了厨房,留下红芜一人坐在客厅里。 还是和上次一样,门口的那只小黄狗对着她不停地叫唤,她朝着小黄狗呲了呲牙,那狗很快就安静了,趴在门口缩成一团呜咽。 饭桌上的女主人并没有提关于衣服的事情,好似这件事情根本就不知道一般,只是一个劲儿地往她碗里夹菜。红芜也只装作不知道,端正地扮演好阮珠的角色。 饭点刚过,老刘拿了一杯热茶走了过来,红芜坐在老式的椅子上看他像是捧宝贝一样地端过来神色莫测。老刘看她坐在太师椅上手指轻敲桌面,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心里总觉得怪怪的。 “呐,这是刚炒的茶叶,你试试,等会儿还得麻烦你跟你嫂子好好谈谈了。”老刘觉得阮珠看他的眼神怪怪的,但硬是硬着头皮把茶给递了上去。阮珠定定地看着茶好几秒接了过去,笑得温婉。昏暗的灯光下,老刘觉得她的嘴唇像是渗了血。 “谢谢村长。” 看见阮珠喝了下去,村长笑得意味深长。 很快阮珠逐渐出现困倦,趴在桌子上缓缓沉睡,老刘笑得诡异,朝着身后的妻子递了个眼神。妻子有些犹豫,可还是一点头进了厨房,将那只刚杀的大公鸡的血端了出来,老刘沾了沾公鸡血涂抹在沉睡之人的额头。猛地,阮珠在睡梦中忽然开始抽搐,面部狰狞骇人,老刘的妻子似是受了惊吓猛地向后退了几步,只听得老刘一声大喊:“红木筷子,快!” 红木筷子猛地夹住睡梦之人的中指,猛然向后方别去。阮珠的面容立刻睁开了血红的双眼,猛地要往老刘身上扑过去,她的力气极大,一下子就把老刘挣脱开,三两下就把老刘钳制在地上,手掐在他的脖子上,几欲要把他掐死。 老刘的妻子慌慌张张跑到厨房,拿了一件红色的斗篷式的衣服,那衣服赫然就是之前红芜穿的那一件!老刘的妻子拿着衣服就往阮珠身上扑,红色的衣服罩上阮珠的那一刻,阮珠难受得大叫,她十分痛苦得松开老刘,痛得在地上打滚。 老刘即刻站了起来,解气般地朝着地上翻滚的阮珠踹了两脚:“让你能,我让你能。” 老刘的妻子拉住他:“赶紧去,一会儿别被人发现了!” 两人商量着拿了个巨大的麻布口袋,将阮珠装了进去。老刘不知从哪里弄来一辆三轮车,将装有阮珠的麻袋仍在后座,一路颠簸往山路开去。 约莫行了二十分钟,老刘把车一路开到一个偏僻的荒院,残破的地方根本看不出来住了人。窗外稀疏的枝桠上站了几只乌鸦,听见三轮车轰鸣的声音都惊得飞散开了。 老刘将麻袋抗进屋子,按照约定,掏出哨子吹了三声。屋内有人缓缓地出来,是一个穿着风衣,踩着高跟的女人,她的容貌隐藏在黑暗当中,清脆的高跟声停在老刘前方。 老刘将麻袋打开,阮珠的容貌赫然露了出来。 “这就是村外边新来的魂,都按照您的吩咐给抓来的。”女人的高跟哒哒的屋内响起,她在屋内转悠着似乎在打量着阮珠的价值。 良久,听见她清冽的女声:“怎么把人一块儿带来了。” “嗨,要抓她可真不容易,她附身在咱族长大女儿身上,我没辙只好连人一起带过来了。”他抹了把头上的冷汗,“您是不知道,这鬼是真的凶,不跟以前的一样。” 想起之前阮珠力大无穷甩开自己,还骑在自己脖子上,差点儿被她掐死就一阵胆寒。 那女人没吭声,老刘等了一会儿,轻声提醒道:“那个……这鬼我给你带过来了,我就先走了,你答应我的事可别忘了。” 那女人“恩”了一声。 老刘的笑都挤到了一堆,转身就要走。 “想去哪儿啊——”却突然听见一声让他冰凉刺骨的女音在背后响起,他见鬼地猛然回头,见身后穿风衣的女人同样被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 阮珠缓慢地坐起身子,回头诡异地看着他,只听阮珠阴阳怪气地笑着:“把人丢在这里就想跑,你也不怕我晚上趴你床头找你。” “你,你……” 老刘颤抖着手指着她,但见阮珠似笑非笑的表情,活像地里爬出来索命的恶鬼,吓得转身就跑。 只是没跑几步,又被人给堵了回来。 “跑哪儿去——”林止蔺笑得痞痞地倚在门口,一把红缨枪赫然插在门框上,正好挡住了老刘的去路。 老刘被逼得向后退去,慌张地看向身后的女人:“救……救命。” 女人一言不发站在原地,黑暗中折射出一丝冷光,那是从她脖子处架着的解剖刀发出来的。 白瑾挟持住女人缓缓地从黑暗中走出,镜片中狭长的眸子带着冰寒的冷意:“跟谁喊救命,恩?” 老刘被吓得跪在原地,话都说不出来了。屋外有人的身影缓慢出现,那影子越来越近,直到出现在门口,老刘吓得面如土色:“族……族长。” 红芜的脸突然出现在他的身后,伸手一把掐住了他的脸,冰凉凉地左手拍打在他的脸上,一字一句顿顿说:“如来佛的五指山都困不住姑奶奶,就凭你?” “好了,那让我们来看看这位女士究竟是谁吧……”红芜突然直起身子,慢慢地朝着那女人走去,直至走进了,面色忽然一变。 因为那个女人,根本没有脸。 第33章 姑获鸟 红芜愣了半秒,身后的林止蔺突然大步上前一枪直入那无脸女人的心脏。 没有血。 “嘿嘿嘿嘿……”那女人突然发出诡异的桀桀笑声,不知从何而起的火苗突然从心脏之处开始向全身蔓延。白瑾退后了一步,一群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女人在火中起舞。 “还没完,还没完,下一个就是你,下一个就是你,嘿嘿嘿。”她跌跌撞撞地像是要往白瑾身上扑去,可脚像是被烧成了一团,逐渐承受不住重量,缓缓向下坠。 下一个就是你。 白瑾脑海中又开始浮现出梦里女人上吊死不瞑目的样子,那双暴突的眼球死死地盯着他,不甘地一字一句说着。 她整个人被火焰包成火球,不停地四处乱撞。诡异的是,那身子就像是纸做的一样,渐渐地缩小,消散,尔后归于灰烬,散在地上留下兀自燃烧的衣物。 林止蔺上前蹲下去挑挑拣拣,从里边掏出了一点残存的纸片状符咒。 他惊奇地“咦”了一声。 “怎么样。”红芜在他旁边蹲下身子问。 林止蔺手指捻着那张小纸条,转头往红芜身上凑,红芜条件反射地跳的老远:“死孩子,你干嘛!” “这好像是傀儡咒。”他托着下巴沉思,又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仔仔细细地看着。灯光下,这纸片上的符咒仿佛渡了一层金色的砂,林止蔺伸手摩挲了下,有摩擦感。 “这符……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他喃喃地低语,符咒上画着的繁琐图案似乎不是一般的道家常用的符咒。“应该是个术士来着……” 他想了想,似乎这符咒的样子……好像在青城山上的哪个地方见过。 哪儿来着…… 他想了半天,死活想不起来,遂作罢,学着白瑾的样子将符咒的样子照了下来。旁边的老刘见着一时没人管他,爬起身来就打算跑,刚起身跑了两步,脚上突然被东西缠上,一个不留神摔了个狗啃屎。突然背部被东西狠狠压住,他一回头,红芜脚踩在他背上笑容满面。 “还不老实啊。”他听见她说。 “没有,没有。”他头摇得像个拨浪鼓。 红芜冷笑着蹲下身子,拍了拍他的头:“说说,你们捉鬼来干嘛。” “我,我真不知道啊,就这女人让我把寨子里的魂魄都收集起来,我就照做了。前两天,她又找上我,说村里来了新的魂魄是个极品,我,我哪懂这个啊,她说的我就照做,哪……哪知道得罪了您啊。”老刘躺在地上喊冤,说到夸张处还悔不该当初地拍地。 红芜根本不管他的小动作,只笑着问:“她许诺了你什么。” 老刘这个人,无利不起早,没有忠诚心,否则怎么会背叛村寨。要让他心甘情愿给那女人干活,那根本是不可能的。 老刘悻悻地抬头看了眼在门口一言不发的族长,声音忽地低沉下来:“她……她说之后会让我当上族长,谁……谁知道竟然是这么个鬼东西。”说道最后还愤恨地吐了口唾沫。 红芜听得了然,果然跟白瑾分析的一样。 原本之前老刘他老婆送她衣服的时候她就觉得不正常了,于是想将计就计,看能不能顺藤摸瓜把幕后黑手给揪出来,可谁知道,这所谓的幕后黑手,竟然一直只用傀儡跟老刘交流。 红芜又问了一些问题,发现这个老刘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利益熏心仍由别人摆布,红芜失了信心,单刀直入的问:“那些魂魄你全交出去了?” 老刘讷讷地说:“也没有,有一批货我还没来得及给她就被你们抓住了。她比较急着要你,所以我就先把你给了她。” 红芜眯着眼睛,面色怵然黑了下来。 这是冲着她来的啊…… 瞥见门口面容紧张的族长,红芜突然想起来这次的任务,又问:“阿瑶的生魂是不是在你手里。” 老刘讷讷地点头。 门口的族长忽地舒了一口气。 红芜觉得问得差不多了,把脚从老刘背上收了回来,对着族长笑容可掬地说:“问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就是你们自己村子里的事了,我一个外人不好插手。” 族长面容仿佛沧桑了许多,想起女儿遭了这么久的罪,他就寝食难安,当红芜前几日的夜晚突然找上他表明身份的时候他是震惊的,可林止蔺在一旁再三的打着包票说没问题,并将自己的计划全盘托出。爱女心切,他根本没有更多的路可走了,于是联手上演一出戏。 现在想来,真是由衷的感激。 “谢谢你们。” 林止蔺蹲在地上没皮没脸地笑:“我早说了吧,这红芜姑娘绝对不是什么恶鬼。” 闻言红芜心里忽然泛起一丝丝的苦涩。 不是恶鬼吗。 却是在一旁翻了他个大白眼:“马屁精。” 他蹲在地上笑嘻嘻的样子让红芜的眼角也泛上一丝笑意。 “走吧,这荒郊野外也怪冷的。”红芜拍了拍手,拖着地上的老刘就出了大门,红衣翩跹而起,好似山野中游荡的一抹孤魂。林止蔺抱起地上昏迷的阮珠紧跟其后,一张嘴又欠揍似的说:“你个厉鬼怕的不是冷,是寂寞吧。” 红芜瞪了他一眼加快步伐就打算离开,忽而像是想起什么,突然回头。 白瑾还隐藏在黑暗当中一言不发,只是定定地看着地上那傀儡的灰烬。 显然林止蔺也注意到了,对于刚光顾着贫嘴没发现白瑾有些不对劲竟然感觉到十分愧疚。脑海中这个一闪而过的念头让他有些不爽,于是他扬起嗓子中气十足地吼道:“喂,老白,傻了啊?” 白瑾抬头,神色如常,仿佛刚才的呆滞只是一场错觉。他迈开长腿跟上他们,清冷的声音好似山中的清澈的冷泉:“走吧。” 屋外稀疏的枝桠上还稀稀拉拉地停了几只好奇的乌鸦,在诡异的黑夜,时不时地发出难闻的哑叫,“哇哇——”地叫声好像哭泣的婴儿。红芜听得烦躁,没好声地说:“这乌鸦叫得真烦死了,跟婴儿哭一样。” 林止蔺走在前头古怪地看了她一眼:“哪有乌鸦叫,你听错了吧。” 红芜忽然顿住脚步,蓦地回头看去。 那屋顶之上,一只火红的大鸟与她双目对视,鸟有九头,每个头上都有一张人脸,密密麻麻的簇拥在一起缩着脖子十分诡异。更诡异的是,那只鸟对着红芜在笑。 身园如箕,十脰环簇,其九有头,其一独无而鲜血点滴,如世所传。 “是啊,那不是乌鸦叫……”林止蔺看见红芜嘴角的笑意十分渗人。 她怎么忘了,其声似婴儿哭的。 是姑获鸟啊—— ***** 幸运的是老刘还没把阮瑶的生魂交出去,赶在最后一天的期限之前,林止蔺将阮瑶的生魂归位了。老族长喜极而泣,看着渐渐苏醒的女儿激动得差点跪在地上,可劲儿朝着林止蔺等人感激涕零。一边道谢一边说着一定要好好招待他们,还吩咐族里的人准备篝火晚会,要庆祝阮瑶的重生。 只有红芜始终阴沉地盯着苏醒的阮瑶。 姑获鸟。 伴随着生魂又一次出现了。 而且看样子,这一切仿佛是冲着她来的。可这百年间她忘了太多的事,根本不记得自己有得罪过谁。唯一心有旧结的…… 红芜的眸子更冷了。 红芜阴沉的样子让白瑾注意到了,他疑惑地走到红芜身边,敲了敲桌面,瞧见红芜抬头,他漫不经心地问道:“有发现?” 红芜思索片刻开口:“之前萧剑说过,安捷的dna和卫拂晓的dna一致是嘛。” “对。” “秦璐璐的验过没。” 白瑾皱眉:“还没。” 他又问:“你问这个干什么。” 红芜笑得诡谲:“我怀疑这是第四个受害者。” 白瑾显然被吓了一跳,他在脑海中飞速地思索着这几个案子的相似之处,疑惑地说:“阮瑶在巫山没可能会去过禁果酒吧啊。” 况且还是个未成年。 红芜眼神转冷:“那就说明你们的思路一开始就错了。” 白瑾回想一番,思及秦璐璐的时候忽然茅塞顿开,他惊疑不定地转头看向刚刚醒来与父亲紧紧相拥的阮瑶,一字一句地说道:“是生魂。” 红芜点头:“没错,恐怕都被撞出过生魂。” “你怎么知道……”忽地他像是想起什么,问,“你又看见姑获鸟了。” 红芜冷笑:“阴魂不散啊……” 旁边的林止蔺注意到桌前的一人一鬼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他心里忽然有些滞涩,感觉像是受了排挤的醋意。他一敛脸上的喜色,猛地挤到那一人一鬼中间,质问道:“你们俩背着我嘀嘀咕咕什么,是不是说我坏话。” 红芜和白瑾没空理他,白瑾从兜里掏出手机,走到族长面前笑问:“请问,这三个人您见过吗。” 族长按捺下爱女失而复得的感动,拿过手机仔仔细细地看了两眼,摇摇头。 “不认识。” “咦,这位小姐有点像之前来村子那个啊。”一旁的阮瑶忽然指着其中一位说道。 而她手指的照片,是一张不怎么清楚的老式相片。 那照片,赫然就是安捷。 第34章 篝火 “你确定?”白瑾又问。 阮瑶思索片刻,细声细语说:“这照片太久了,我不敢十分确定,可是从轮廓来看,应该是她。” “是叫安捷吗。” 阮瑶这次肯定的点点头:“对对,就叫安捷。” 没跑了。 白瑾和红芜了然对视。 红芜忽然出声问道:“那她有没有对你做什么奇怪的事。” 阮瑶摇头:“没有,安小姐人很好,她说她是过来看红叶的,听有人说这边的风景比较好,就自己过来了。咱村里也很久没有外人了,对她也很热情,我还领着她到处逛了逛呢。” 再一细问,阮瑶就不知道了。她跟安捷萍水相逢,没有过多的接触,可红芜却觉得奇怪,一个没有过多接触的人怎么会无缘无故被撞出生魂呢? “喂,你们俩从刚才开始就嘀嘀咕咕地说我听不懂的话,现在又在说什么。”林止蔺不知从哪里钻到白瑾和红芜之间,面色十分不满,硕大的眼珠子滴溜溜的在他俩之间来回转悠,好似要把他俩的脸上看出一朵花来。 红芜朝着阮瑶笑笑:“好生休息吧,刚恢复身子别感冒了。”同时伸手按在林止蔺脑袋上,也不管他极力地想要扒拉开,起身拽着他的脑袋就往门口拖。 白瑾面色冷淡的起身朝着阮瑶点点了头,随着红芜一块出去了。 留下阮瑶一脸莫名看着一厉鬼跟拽儿子一样把人给拽出去了,剩下一个面瘫跟爸爸劝架一样横在他们中间,那场面,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真是奇怪。”阮瑶喃喃低语。 族长疑惑地看他。 阮瑶却轻声笑了出来:“要不是他们年龄相仿,我还以为是一家子呢。” 族长看着门口的两人一鬼,竟然跟着笑了。 **** “所以你们的意思,是阮瑶很有可能就是第四个受害者?”林止蔺倚着栏杆懒洋洋地晒着太阳,过了一会儿嫌着另一面没有晒着又翻了一个面。舒服的样子像是一只小动物。 “不仅如此,如果她真是第四个受害者,那么……”红芜此刻卖了个关子,她和白瑾心有灵犀地对视一眼。那饱含深意的一眼在林止蔺看来含情脉脉,他将两人眉来眼去的互动默默记在心里,总感觉以前自己太粗心大意了,竟然没有注意到两人的暗流涌动,这让他心里微微有些不爽。 怎么你俩凑一对儿了,他就落单的感觉。 “什么?”他没好气地打断。 白瑾接过话:“也就是说,既然那只恶鬼以灵魂为目的,那么肯定还会再来。” 上一次指的是什么,瞬间心知肚明了,毕竟是一段不太美好的回忆。不光他被恶鬼上了身,就连秦璐璐也无声无息搭了性命。红芜说,那只恶鬼还有同伙。然而自始至终,却根本没有见过第二个帮凶。 那只恶鬼的速度,法力均是上乘。只是很奇怪,它可以随意的变换身体,从某种程度来讲更像是一坨不明的生物,而不是更偏向于恶鬼,但又有恶鬼的法力,很难界定这个东西到底是什么。 林止蔺想不明白,但他师父从小灌输的流氓思想早已生根发芽,管他是个什么东西,照打就是了。 思及此处,林止蔺颇为信心十足地说:“那好,这一次把他们一网打尽。” “怕就怕又是一个傀儡。”红芜的神色转冷。 “说起傀儡……”林止蔺从兜里掏出手机,打开相册滑动一番,“这个傀儡咒我像是在哪里看过的样子……”他自然而然地把手机递到了红芜面前,没想到却惹来她一阵白眼。 “你是道士你都不知道我一个厉鬼从哪儿知道。” 也是哦。 林止蔺煞有其事地点点头。 那老白就更不用说了,麻瓜一个。 “我说。”林止蔺突然回头冲着白瑾开口,“你要不跟我学捉鬼吧。” 那语气就像是在说‘跟我学做菜吧’一样平和。 “我拒绝。”白瑾冷漠开口。 “为什么——”林止蔺感觉委屈。“我这是为你好诶,我跟小红不可能随时随地的在你身边。你一个法医最容易遇上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不学点捉鬼,学来防身也比你拿个解剖刀比划强。” 白瑾轻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倒是一边的红芜说:“谁说我不能随时随地陪着他的,对于他我随叫随到。” 林止蔺一脸见鬼地看着他俩,还颇为受不了地搓了搓自己手上的鸡皮疙瘩:“你俩身上的酸臭味真的是盖都盖不住了。” 红芜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白瑾并不反驳,嘴角甚至隐隐挂着微笑。 “看看,看看。”林止蔺大惊小怪地指着白瑾,“司马昭之心啊,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 白瑾觉得自己有必要趁着林止蔺睡着的时候拿针把他嘴缝上了。 ***** 为了庆祝阮瑶的生魂归位,获得重生,村里开始张灯结彩的准备篝火晚会。土家族的篝火晚会只有每逢传统节日或是重大喜事才会举办,每次举办必须得杀羊,剐猪,喝刨猪汤。少女们会打扮得光鲜亮丽在火丛中起舞,寨子里的汉子会搬出酿了陈年的老酒一醉方休。这日的傍晚,阮珠轻轻地敲开了红芜的房门,笑容可掬地将她拖到了自己的房间。 红芜一脸茫然地被她拖到屋内,二话不说拿起首饰衣服就往她身上装扮。她还懵了半天没回神,任由她在镜子面前被她摆布,等回神的时候,镜子里已经出现了一个精致可人的土家族少女。 明眸善睐,顾盼生辉。一颦一簇都带有特有的风情,她原本白皙又小巧的耳垂上挂有金银的繁琐玉饰,微微晃头,还能听见叮铃的清脆碰撞声。她愣在镜子前,倒是阮珠对于自己的杰作十分满意,连连称赞:“红妹子的底子好就是不一样,你看这稍微装扮一下,就跟从庙寺的画里跑出来一样。像个……吉祥娃娃!” 吉祥娃娃…… 吉祥??? 吉娃娃吧! 她可不觉得自己是个什么吉祥的东西。她抬手要把耳朵上的东西取下来,阮珠赶紧阻止了她:“使不得使不得,这耳环一戴上就是受了祝福的,除非是日后的夫家,否则不能摘。”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规矩。 红芜腹诽道。面上却是滴水不漏地笑着说:“我只是觉得这耳坠太贵重不适合我。” 阮珠笑得捂嘴:“怎么会不适合啊,妹子长得这么好看戴什么都是适合的。这耳坠是我代替我妹妹送的小小谢礼,林道长跟白先生都有的,不给你的话也说不过去。” 红芜迟疑:“那我这一身……” “啊,你不知道吗,今晚是篝火晚会啊,你们可是我们的上宾。” 红芜有些懵,想想之前族长似乎是说过有这一回事…… 就是被她忘了个一干二净。 阮珠早有所料地捂嘴笑,说着白先生一早就猜到她自己会忘,所以阮珠才想起来替她装扮。 红芜闻言心里有些别扭。 白瑾什么时候对她这么了若指掌了? 连她忘事这件事都知道。 不妙不妙。 这以后要是算起旧账来,她算不过他啊———— 她这厢还在兀自发呆,阮珠已经把她推了出去。篝火晚会的范围很大,几乎家家门前都是喜气洋洋的挂着鞭炮,村头最大的大坝上,围坐着一群群的男男女女,他们嬉笑打闹,歌舞成群,或是把酒言欢,或是对歌互吟。她走近一看,一眼就望到了正中央跟着几个小姑娘打情骂俏的林止蔺,不出所料他也换上了土家族的服饰,清秀的模样让他像个土家族纯情的少年。 只是红芜心里啧啧作响,暗自感叹年轻就是好。 把的妹子都是嫩得能掐出水的。 她心情不错难得不去找林止蔺的茬,只坐在原地看着男男女女纵情的舞蹈。红芜这鬼又媚,一身软骨头风情万种,一双媚眼微微一瞥勾得好几个小青年神魂颠倒,拔出不住邀她共舞。 心情好,难得寂寞百年有嫩得出水的小帅哥邀请,她莞尔答应了邀请,那妩媚一笑勾得请她跳舞的青年魂都要飞了。热情跳动的火焰中,她妖娆曼妙的舞姿,像是天生从火焰中诞生一般,她的身姿好似要和烈焰融为一体,一眉一眼皆是风情,似乎是在漫漫风沙当中掩埋的古城,神秘,又像是丝绸路上异域的舞女,妖媚。 脚上的铃铛叮叮作响,仿佛是沙漠中悠悠的驼铃,一时间,竟然像是产生了时空的错位感。 舞得累了,她朝着挽留的青年娇媚一笑,她不爱穿鞋,脚上的铃铛叮当作响,赤着脚刚准备回头休息,一眼撞进了一双压抑着火苗的淡薄眸子。 那人却是没有如同林止蔺一样穿着土家族的衣服,他一如往常的穿着白衬衫,带着金丝框的眼镜,与旁边的人显得格格不入。他淡定地端起旁边的酒喝了一口,眼镜却是一瞬间都没有离开过她。 那张轻薄的嘴唇轻启,无声地说着四个字:“你——勾——引——我。” 第35章 谢必安是谁? 他看见火光中的她踩着缓慢的步伐,仿佛从火光中走来,她穿着土家族的服饰,头发却是慵懒的披散在肩后,带着兴味的笑容一步步地靠近他,坐在他的身旁,妖艳的脸庞散着热烈的火光,让他几乎移不开眼。 她吐了口气,突然一笑:“这不像你啊。” 白瑾挑眉:“那我该怎样。” 红芜歪头想了想,俏皮的黑发搭在她的眼角:“我以为你跟谢必安一样,是个死板得要死的老古董,说一个笑话脸都能板得老长。几百年来就没正眼看过女人,也不知道还是不是只童子鸡,每天看见他都跟谁欠了他钱一样,周身的气压都要冻死人了……” “我从之前就很在意一个问题。”白瑾突然打断她,“谢必安是谁。” 他的脸色不太好,仿佛乌云压顶一般,眼睛的热度不知什么时候凉了下来,斜斜地看着她。 红芜一时语塞,脑子里打着结,原本想脱口而出的“不就是你咯”硬生生地咽了下来。 她虽然说了很多次,可是白瑾好像就没放在心上过,怎么现在突然想起来找这茬了?况且虽说谢必安就是他,可白瑾给她的感觉总与谢必安不同,谢必安是不食人间烟火的鬼差,白瑾却像是在一张白纸上添了些色彩的画卷。 哦,虽然这些色彩几乎是灰白的,还近乎没有。 可也总让她渐渐地不想把白瑾跟谢必安混为一谈了,总感觉……他是他,谢必安是谢必安。 如果说之前对谢必安心里还坦坦荡荡的话,这对白瑾……总感觉不如对着谢必安舒服。没错,就是舒服。总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扯着,说话都要过过脑子的感觉。 很不好。 红芜脑子突然有些发热,一时没有回答,白瑾等得不耐烦了,还“恩?”了一声。 不知道为什么,周围的气压似乎更低了。 红芜答不上来,心情也烦躁了,没了之前风情万种的姿态,跟个有着少女心事的姑娘一样端正坐在原地。她眼神有些飘忽不定,端了一杯桌子上的烈酒倒在地上,当桌子上的烈酒再次出现,她端起来就是豪迈的一口。 白瑾看着红芜面前空荡荡的大碗,神色冷然。 尴尬的气氛大约持续了好几分钟,红芜眼观鼻鼻观心坐在原地直骂自个儿有毛病,这不是怂是什么?怎么能在白瑾这家伙面前认怂呢!她还想开口缓和一下尴尬的气氛,空荡的碗里却突然多了一块肥美的烤羊肉。她刚组织好的语言瞬间土崩瓦解,看见碗里多了一把小刀,和一双修长好看的手,那两只手熟练的将碗里的羊肉划开分切成一小块一小块地。 她回头看见白瑾探过一截的身子给她认真地切着羊肉,清俊的脸庞好像画中印出来的一样,依稀还能看见细长的睫毛随着呼吸均匀地抖动,修长的双手挽起一截的衬衫,露出白皙的臂膀。 她听见旁边近在咫尺地声音:“可能有件事情我没跟你说明白。”他的声音有些清冷。 红芜有点懵。 “我喜欢你。” 红芜脑袋当即一空。 他淡定的眸子突然捕捉住她的双眼:“所以别提谢必安了。” 红芜张了张嘴,半天没吐出个词儿。 满脑子都是那句“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她愣了大概四五分钟,脑子稍微清醒一点了,可白瑾已经跟没事人一样收回刀子淡定地坐在原地,好像始作俑者根本不是他一样。 玛德,她刚才穿越了? 错觉错觉,肯定是错觉。 白瑾怎么可能会说这种话,她肯定是最近垃圾食品吃多了不消化,不然就是走火入魔了,这不好,这不好。 “不是错觉。”偏生还非有人来提醒她。 “放屁!”这种事情她能不知道吗,肯定是错觉! 刚吼出这句话,周围的人都齐刷刷地把眼睛聚焦在她的身上。可她却视若无睹,一脸受到了见鬼地回头瞪着旁边喝酒的男人。 “你……你说什么?”她声若蚊蝇,惊疑不定地看着他。 白瑾回头:“你的说哪一句,是‘我喜欢你’还是‘不是错觉’。” 在场的人冷不防地吸了口气。 他的声音不大,但周围的人差不多都能听到。不仅如此连看他们的眼神都带有丝丝暧昧的色彩。 红芜的表情都纠结了。 她几乎丧失了语言表达能力,只会“你……你……我……我……”地说了半天。然后,她终于放弃表达了。 坐在原地看着碗里的羊肉呆愣地思考了半天人生。 白瑾也不催她,看她呆呆地坐在原地竟是会心地笑了。难得见她没了盛气凌人的样子,会因为他的话愣在原地半天回不过来神,这样看起来,实在是可爱。 实在是……想将她拥在怀中再也不放开。 时间静默得仿佛过了半个世纪,红芜终于缓过神了,她木讷讷地叹了口气,像是思考出了什么,回头看他的眼里隐藏着深意:“咱俩人鬼殊途。” “意思就是你喜欢我了?”白瑾突然的话让红芜刚恢复的脑袋又是当即一空。 恩? 他的关注点是不是不太对? 她的意思明明是他们俩人鬼殊途啊!!!! 从哪里看出来她喜欢他的!!! 周围人诡异地看见那位穿着艳丽的红衣姑娘,脸已经快赶上她身上的大红色了。 红芜不光脸,她觉得自己脑袋都热了。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不喜欢我?” “我也不是……” “那你就是喜欢我。” “我……” 红芜快疯了。 她烦躁地一揉脑袋想不出个一二三,也放弃跟白瑾交谈,把碗一摔就一溜烟地跑走了。 留下目瞪口呆的吃瓜群众。 “小伙子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追啊!”旁边的大叔猛地一拍白瑾的后背,其余的人见了也纷纷跟着起哄。 “是啊,赶紧去。” “还愣着,妹子那是害羞了,快去追!” 白瑾没有犹豫,闻言朝着他们客气地点点头,起身拔腿就往丛林里跑去。 那厢的林止蔺还左拥右抱地吃着烤羊肉,喝着酒,听见对面起哄得厉害奇怪地抬眼一看。燃烧的火光模糊了他的视线,酒精又让他看的不真切,他只来得及看见一道红影一道白影相继跑远,不知状况地喃喃低语:“那边是在干嘛?” 旁边的妹子俏丽一笑:“可能又是一对痴男怨女吵架了吧。” 林止蔺恍然大悟地点点头,附和说:“该,该,秀恩爱的都是兄妹!” ***** 清冷的月色,红芜坐在河水旁,远处依稀传来篝火晚会的热闹声,晚风吹得她浑浑噩噩的脑袋清醒了些,她呆愣地看着河面,思绪一时飘远。 也不知该不该暗自说一声好险,差点就着了白瑾那小子的道。 她起身蹲在大石头上,脑袋埋进臂弯里,看着石头上细碎的蚂蚁。 她喜欢他? 她喜欢他吗? 红芜想了想,她不知道什么是喜欢,好像几百年来没喜欢过谁,没谈过恋爱,自己生前谈没谈过恋爱记不得了,反正死了过后这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说。百年间她学着戏本里说的,装成艳鬼勾引过几个书生,可那时的心情跟现在可不一样,彼时只觉好玩,可现在…… 红芜又烦躁地一扒拉脑袋。 她想不明白,她只知道从几个月前就被白瑾弄得心烦意乱的,她会想着白瑾脸上多一些表情,这跟和谢必安的心情是不一样的,和谢必安的相处就好像是找了一个玩具可以随心所欲的对待,可对白瑾……和他相处自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或许……真的是喜欢? 鬼……喜欢上人? 不明白。 “你再把头往下低一点就掉河里了。”身后突如其来的声音让红芜后背一凉,整块后背的肌肉都紧张了起来,她猛然回头慌张地看着身后的来人,见他一步一步地靠近,身子不由自主地开始往后缩。 白瑾见她的样子忽然停住脚步,皱眉叹了口气:“那边危险快过来……” 红芜看了一眼旁边与河的距离小声地轻语:“反正我早就死了……” “你不怕河里有水鬼和你打一架?” “那也是我赢……”她低语的样子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孩,白瑾不由自主地浅浅一笑。 红芜一抬眼,正好看呆了。 这幅皮囊,说实话,长得是真漂亮。 “过来。”白瑾的手突然伸过来。 红芜犹豫片刻,终究还是放了上去,手刚搭上边,就被一把扯了过去紧紧抱在怀里。她听见白瑾在她耳边轻语,不自觉地耳朵都发烫了。 “我是认真的。” “我也是认真的……” “你认真什么。” “我……能打过水鬼。” 白瑾抱得她很紧,仿佛要融进骨子里。拥抱住她的臂膀在不住地颤动,她听见他闷声地低笑。 红芜有些不满。 笑什么。 等白瑾稍微松开了她时,他已经摘下了眼睛,重新深情款款地注视着她。那一瞬间,红芜早已死去的心脏狂跳得厉害。白瑾的眼睛没有了眼镜的遮掩,那双黑眸里倒影着她唯一的影子,好像装下了整个世界。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你只管和我在一起,其他的交给我。” “我承诺不了你永久,可我这一生,属于你。” “我爱你,是真的。” 红芜觉得自己被妖精迷惑了。 她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不知道自己脑袋点没点,只知道等白瑾的脸越靠越近时已经来不及了。天空突然闪烁绚丽的烟火,那是篝火晚会最后的步骤,向天神祷告幸福。 温热的温度触碰上自己的时候,她脑海中只有最后一个想法————原来人类唇部的温度是这样啊。 第36章 死人 老刘死了。 篝火晚会后的第二天清晨送饭的时候,被人发现暴毙于关着他的屋子。 族长闻讯赶紧带人前来查看,还叫了大土司和白瑾他们。等一行人赶到的时候,老刘的尸体都已经出现尸僵了。白瑾没戴专业的工具,进屋子的时候没让任何人进来,不让任何人破坏现场,只让人报警,尔后进了屋子。谨慎地打量着屋子。 整洁干净,丝毫没有打斗的痕迹。 而且老刘就是死在自己的床上,就像在睡梦中死去一样。 他找人借了一副手套,上前开始着手于尸体的检查。 等警察赶到的时候白瑾已经在屋子里面呆了好一会儿了,来的两个警察,气喘吁吁,像是慌忙赶来。一个年纪已经中年,另外一个还很年轻,似乎是带新人出警的样子。那个年岁稍微大一点的警察看见白瑾的时候愣了半晌,直到白瑾自报家门,他客气的把手握了上去。 “c市来的法医啊,咱这小乡镇正好缺法医,每次都要层层上报才能申请,您在这儿真是正好。” 白瑾抬着自己戴着手套的手表示并不方便,那警员了然,笑着收回了手。 “尸体已经出现大面积尸僵,死亡时间应该在12-16个小时,如果没算错,应该是昨晚篝火晚会的时候。”为了让两位警官了解情况,白瑾再一次伸手检查尸体。 “死亡时间篝火晚会……昨晚上所有人都兴高采烈的,没人注意到他死了也是正常的。”门口的阮珠搀扶着族长突然插话。 白瑾继续说:“没有挣扎的痕迹,没有外伤,眼睑正常没有红点,也不是窒息而死。” 警员问:“那是……?” 白瑾起身:“初步怀疑是中毒,具体需要送到县里或者让市里来人解剖化验。” 年轻警员闻言神色怪异,就连门口的族长一行人脸色都不太好。白瑾以为他们讲究入土为安,于是说着:“老刘死了我表示很遗憾,但是查出死因是对死者的尊重,水落石出再入土为安也不迟。” 族长迟疑着说道:“不是这个意思……我们是觉得……这人就在眼皮子底下死的,也太蹊跷了,可能是……受了报应死的。” 这话白瑾当然能听懂,老刘之前被他们抓了个正着,偷卖村里人魂魄,还差点把阮瑶害死,所以在村里人看来是报应也不奇怪。但白瑾觉得凡事讲证据,如果真是证明不了老刘的死因,再归结于此也不急。再说,也不难保证老刘不是被村里人怀恨在心下毒害死的。两位警员也知道这个寨子里的人迷信,于是也不加反驳,只是他们的神色始终奇怪。 白瑾注意到年轻警员欲言又止的样子,于是他问:“怎么了。” 年轻警员想了又想还是说了:“这已经是第二起这样的案子了。” 白瑾和族长显然被吓了一跳,于是问道:“什么意思?” “就在前几天,我们派出所接到报案,说野人山那边有尸体,过去看的时候人都烂了,就上报给了市里,市里专门派了人来做鉴定,根本找不出死因……于是市里把它归位……失足坠下山崖……”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年长的警员捅了一下胳膊,似乎不赞同年轻警员就这么把政府的事情说出去。这不是变相的说着警局办事不力,找借口搪塞吗。 年轻警员很快闭嘴,只听见白瑾慢慢说道:“那警是我报的。” “我当时检查了那尸体,的确没有外力致死的迹象,但是尸体*得严重,大概死了大半个月了。你们也不用害怕,有什么说什么,虽然暂时查不出死因,但不代表真相不会水落石出,所以我需要你们尽可能地提供线索。” 这番话说得两位警员有些动摇,瞧白瑾的样子又的确是警局里法医的作风,再加上他冷漠的眼睛轻轻一瞥,总感觉有无形的压力。年轻的警员咬咬牙,轻声说:“其实……我从刚才就觉得奇怪,这死去村长的衣服跟那具尸体穿的好像,我还想着会不会是土家族的服饰大同小异。” 经他这么一提醒,白瑾这才仔细看着老刘身上穿的衣服,的确跟之前在山洞中见过的尸体衣服十分的相似。之前总觉得老刘穿的衣服有些眼熟,这样想来……似乎是同一件。 “你们土家族的衣服都是自己做的?”他回头问族长。 “有些是自家做的,有些是买的……”族长说。 也就是说不排除是在同一家买的衣服的可能。 这时,许久未言一语的大土司在族长的旁边忽然开口:“棺山鬼索魂,只要是他的猎物,谁也跑不掉。” 此话一出,自然是吓到了周围的人,包括两位警员。他们在巫山呆了这么多年,自然是知道棺山鬼的传说,脸色都不太好看、但出警这么多次的老警员还是强行镇定下来,勘测局势,给县里打电话申请调动人手。 大约到了下午,才从县里来了一些警察,还有一名穿着警服的法医,白瑾跟他们初步交涉之后,退出房间不打算插手了。 他的脸色不太镇定。 因为在第二次的检查途中,发现老刘的后槽牙有修补的痕迹,而那个痕迹,恰好和上一具在野人洞发现的尸体一模一样。 是巧合吗…… *** 白瑾回到住处的时候正好瞧见阴凉坝下面抢着吃糯米粑粑的一人一鬼,红芜倚着槐树而坐,跟林止蔺正斗嘴斗得不亦乐乎。旁边的阮瑶坐在一旁看着他俩嗤嗤笑着。许是他在一边站得太久了,阮瑶转头就发现了他,惊讶说道:“咦,白先生这么快就回来啦。” 那两只闻言自然回头望了过来。只是红芜看见他的一瞬间脸烧得跟个猴屁股一样,眼神躲闪开去,这让白瑾一早抑郁的心情顿时轻松不少。 “咦,你个厉鬼还脸红了?”林止蔺瞥见了大呼小叫,他不可置信地将手放在红芜额头上,被她一把拍开。 “老娘热的!” “啧,你个厉鬼热什么热,不会是发情了吧。” “噗——”正喝着水的红芜猛然喷他一脸。 “啊啊啊啊————脏死了脏死了。” 一如往常的鸡飞狗跳。 白瑾在心里悄然一笑,树下有几张藤椅和一张石桌,看起来像是避凉用的,他在靠近红芜的位置坐下,感觉到旁边的鬼瞬间僵硬。他不动声色地在石桌下方握住红芜的手,感受手心冰凉的温度,在酷暑下十分解热。 这个自动制冷机果然好用。 林止蔺没发现,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怎么样啊,这次的尸体是烂的还是青的,吓不吓人啊?” 白瑾好笑地看了他一眼,也不知道是谁因为上次的尸体出了阴影,死活不跟着去验尸。现在又一脸八卦地看着他,他起了逗弄的心思,于是轻飘飘地说:“烂了,脸上还长了蛆,眼珠子都被啃掉了。身子都出现巨人观,肿得跟皮球一样。” 他刚说完,林止蔺立马一脸恶心得表现出“还好小爷机智我没去”的样子。 一旁阮瑶也被吓得不清,脸色苍白地站起身,匆匆对着白瑾说:“我去给白先生倒一杯茶吧,你们先坐。”于是匆匆跑开了。 “看你把人姑娘吓的。”林止蔺不赞同地看他,又像是想起什么说:“她一个人没关系吗。”有了上次的教训他们可是时时刻刻地盯着阮瑶,毕竟这是被恶鬼给盯上的猎物,怕就怕稍一不留神这姑娘好的年华就没了。 红芜瞥了他一眼,懒懒地说:“你还能把她拴在身上吃喝拉撒都照顾着啊,这大白天的连我都不敢这么放肆别说那恶鬼了。” 林止蔺一想有道理,这红芜百年老鬼都怕的东西,那不知名的玩意怕是也没这么大本事。 “止蔺我问你。”白瑾突然一本正经开口,“如果一个人死了,还能再死一次吗。” 林止蔺说:“按理说应该不行,但湘西一带有赶尸人,是说能驾驭尸体,能把死在异地的尸体驭使回乡,不过那些尸体就跟丧尸一样,根本没思想。” 白瑾说:“我是说那种跟正常人无异的。” 林止蔺闻言,奇怪地看着他:“你确定那人是死透了?” “都已经腐烂了。” 林止蔺沉吟,摇头。 一旁的红芜也陷入沉思。 “哦,对了。”林止蔺突然掏出怀中的手机,给他打开了相册,“你们看看这个。” 红芜白瑾凑近一看,是一张残破的符咒,上面用金色绘了符咒。白瑾奇怪地看他,听见林止蔺说:“这是上次的傀儡咒。” 红芜瘪嘴:“我说看着怎么这么瘆的慌。” “我想了想还是去问了那个大土司。”见红芜怀疑的眼神,他赶忙说,“我不是对我自个儿不自信,我这是谨慎起见!” “继续说。”白瑾打断他。 “这符咒他也说不上来,只是说这上面的符咒是他们之前的巴国文字。好像是自古沿用但到了明朝左右的时候,突然失踪了。”林止蔺点了点手机屏幕,继续说,“我后来去大土司那查了点资料,似乎……这文字是巴国以前一个宗教流派的。” “更有趣的是……”林止蔺的眼睛黝黑仿佛深不可测,“那个宗教流派跟青城山有点关系。” 第37章 必死无疑 见白瑾和红芜不明所以的样子,林止蔺继续说:“这个流派跟青城派似乎是死对头,从明朝开始敌对,但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再也没有这个宗教的任何信息了。” 不知为何,原本一直很排斥符咒的红芜突然伸手接过手机仔仔细细地看着上面的符咒。她沉静的样子让白瑾有些不安,他伸手捏了捏手心中冰凉的温度,妄图抓紧些什么。 红芜的眸子微眯:“仔细一看,这符咒的样子很眼熟。” 林止蔺顿时想起来什么似的说:“对哦,你存在了这么久应该知道些什么。说说,说说。” 红芜却冷淡地说:“可我记不得了。” “我从之前就想问……”林止蔺迟疑地开口,“红芜你是不是生前受了什么刺激,所以什么都不记得了?你明明穿着红嫁衣死的,按理说是个有夫之妇来着……” 白瑾捏着红芜的手越来越紧,他脸色不郁却并没有打断林止蔺的问话。 红芜面色平静,依旧重复:“不记得了。” “死了之后这么多年的事情也不记得了?” 红芜摇头:“太久了,我早就忘了。人的一生连自己早年的记忆都不可能完全记住,更何况百年。” 白瑾稍稍松了口气,他淡然自若地喝了杯茶水,只是紧握着她的左手从未曾松开。林止蔺神色有些复杂地看着红芜,似乎在同情红芜,失去了生前记忆,就等于忘了自己生前的仇人,始终无法达成夙愿,步入轮回,所以才在世间飘荡百年之久而没能投胎吗。 他岔开话题:“不说这个了,阿瑶怎么还不回来,该不会真出事了吧。” 白瑾突然说:“你要真这么担心就自己去看看。” 林止蔺又坐了会儿始终不见阮瑶过来,坐不住,自己就进屋子去看了。少了林止蔺,气氛似乎有些暧昧,一人一鬼谁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在桌子下方牵着手。 良久,红芜开口:“我生前要真的是个有夫之妇怎么办。” “那是你生前。” 白瑾侧过脸看她:“我要的是你现在。” “可万一他找上门来怎么办……”这个设想说出来红芜自己都想笑,找上门,怎么找上门,是从土里跑出来,还是鬼还魂?红芜叹了口气,“我一旦恢复记忆我也会投胎的。” 白瑾显得毫不在意:“你要是投胎我就跟你一起去,他要是找上门我就先解剖了他。” 红芜一笑:“你可是人民警察啊。” 她话刚说完,白瑾已经贴近了她的脸,温热的呼吸喷在她冰凉的脸上,还依稀可见纤长的睫毛,白瑾的眼里蕴藏着暗涌,他悄悄地在她嘴边啃了一口,说:“不当也罢。” 红芜有些无奈,但不可置否心里却是暖暖的。 *** 饭桌上的族长热情地招呼白瑾等人,阮瑶阮珠忙进忙出准备着饭菜,席间一片其乐融融。族长在得知红芜是鬼魂后,还特意在每顿饭都烧了一炷香,供她食用。 其实红芜很想说不用,奈何族长热情难却,她只好味如嚼蜡闻着香。想着这跟热腾腾的饭菜想比差太多了。 巫山与吃食相关的东西都很独特的画有双鱼一样的图案,无论是饭碗还是围裙……红芜状似无意地问着族长:“这上边的两条鱼看起来还真是稀奇,是巫山的神兽吗?” 她这话问得族长进食的筷子一顿,却也不在意,仿佛不是什么重要的大事,说:“这上面画的啊,是我们以前的祖先勤劳的象征。” “哦?” “先人以捕渔为生,神灵见我们勤劳就赐予我们棺山玉佩,也就是这上边刻的东西了。” “这东西……拿来干嘛的?”林止蔺插嘴问。 老族长摇摇头,简要说:“只从先辈那里知道可以用来致富,让我们自给自足不受饥饿困苦,可不知道是干啥的。” 席上的人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红芜定定地看着碗里的双鱼,神游天际。 碗里突然多了一块鱼肉,是白瑾见她发呆放置在她碗里。 “吃不了闻闻香味也好。” 她把鱼肉扔他脸上可以吗。 “为什么是双鱼的样子?”林止蔺像个好奇宝宝,一边吃一边说着。 族长摇摇头:“这就不清楚了,只是自古传下来就是这个样子了。” “那玉佩呢,上交国家了?” 红芜拿筷子翻了翻碗里的鱼肉,闻了闻味儿,头也不抬的说。 “早就在战火当中被敌国抢走了吧,就跟英法联军入侵圆明园一样。” 林止蔺惊呼:“你怎么知道?” 红芜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并不回答,旁边的族长给了肯定的答复,那玉佩的确是早就失踪了,况且这个故事这是个传说,真假尚未定论,如何确定玉佩在哪儿呢。 *** 漆黑的夜里只有一抹月光射进屋内,有黑影飞速地从窗外飘过。 不过一会儿,那黑影顺着门缝隙慢慢泄入,像蛇一样缓缓爬了进来。 阮瑶在床上睡意沉沉,那黑影顺着床沿慢慢爬了上去,渐渐地整个覆盖在阮瑶身上。阮瑶在睡梦中睡得不好,仿佛有东西压着她似的,极其难受。 黑影将阮瑶整个包裹住,像是蚂蚁搬运食物一样将她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床上运下来,一路从地上略过林止蔺设置的红线,到了门口。房门豁然被打开,门外站着一个穿着风衣的女人。 在夜色依旧戴着宽大的帽檐。 她朝着地上的黑影招招手,那黑影瞬间缠绕在她的手上。 她力气很大,轻而易举将阮瑶托起来就准备走,刚下吊脚楼,对面槐树下的红色女鬼仿佛等待已久。 “你动作好慢啊。”她不满地抱怨。 那女人见势不妙,丢下阮瑶拔腿就跑。这个举动让红芜十分纳闷,她的目标不是阮瑶吗,怎么把人丢下了就跑了? 可她跑了没几步就被前方的林止蔺给堵了回来,林止蔺手里扛着红缨枪,笑得一脸痞气。 “你怎么还没长记性。” 被逼得无路可逃,那女人拼死往林止蔺身上扑过去,被林止蔺一记红缨枪钉在地上。 “上次驱鬼的东西对你没用,这他妈的总行了吧。”红缨枪不算驱鬼的法器,它十分邪门,破坏力强,三清曾说这是原罪之一,林止蔺原本也只是试一试,没想到还真一下子把她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以恶制恶,还是这招好。 那女人在地上不甘地咆哮,她手腕上的一串黑乎乎地东西顺着她的手就往林止蔺身上爬,林止蔺被吓了一跳,手一松,就把那女人放出去了。 那串黑乎乎的东西在林止蔺手腕间转动,他恶心地想把它甩出去,生怕又想上次一样附身在他身上。兴许是体会到了他的着急,红缨枪红光一闪,那黑影仿佛受了刺激一般一溜烟从他手上溜了出去。 林止蔺大喊:“堵住那黑影,那才是本体!” 红芜还来不及细想林止蔺怎么知道的,随手把阮瑶交给身旁的白瑾就追了出去,同时嘱咐:“千万别让她落单!” 白瑾一摸阮瑶的脖颈,还有脉搏的跳动。 他拍了拍阮瑶的脸,却是怎么也叫不醒她。 奇怪。 他在这边极力的唤醒阮瑶,红芜那边却跟那黑影打得不可开交,那黑影猛然化作人形,向红芜扑过来。 林止蔺一枪横在那黑影中间,将它打了个稀巴烂,可那黑影很快又重新聚合起来,跟泥鳅一样。 “还真是打不死的小强。”红芜恶狠狠地说。 “谁说打不死。”林止蔺一笑,“你看着。” 他掏出一记驱鬼的符咒,阴险一笑:“那女人不是鬼,那她本体还不是吗?”他一把将符咒插在红缨枪的枪头处,提了红缨枪就上去一阵打,配合手上的掐诀,打得那黑影节节败退。 红芜此刻看懂了,默契地缠住一旁的女人,根本不让黑影有近身的机会。一番进攻,她狠狠地掐住女人的脖子,往旁边一扯……刚才还是人样,一瞬间就变成了一张轻飘飘的纸,从空中飘落。 仔细一看,可不就是傀儡咒吗! 红芜讨厌符咒,不愿再看,转身加入林止蔺的战局。 那黑影见状打不过,反身就想溜,刚逃了不过百米,被红芜不知从何处伸出的红菱缠住,一旁的林止蔺当即一击,红缨枪瞬间穿过黑影,空气中传来一声不甘地怒吼,那黑影只一瞬间就四散开,再也没能聚合起来。 打死了之前那只恶鬼,总算也是出了口气。上次因为这东西真没少吃苦头,不光林止蔺被一顿暴打,就连白瑾也因此生了一场大病。 红芜林止蔺相视一笑,想着阮瑶这下总算是安全了。 只是谁也没想到,等回头找到白瑾的时候他已经一脸呆愣坐在原地,见着他俩,开口的声音带着丝不平静:“红芜,阮瑶死了。” 第38章 雨 红芜颤抖着将手往阮瑶的脖子处伸去,神色不明。 平静得如同死人一样。 或者说,已经是死人了。 “怎么会这样……” “那恶鬼……明明已经死了。”林止蔺在一旁不可置信道。 红芜始终没有说话,她看着沉睡在白瑾怀中的阮瑶,面无表情。 白瑾摇头,声音沉重:“从你们追出去的时候她的脉搏就渐渐变弱,就好像自然死亡一样。” “没有什么帮凶,红芜,我们一开始就错了。” 如果说之前红芜耿耿于怀于秦璐璐之死是因为还有帮凶的话,那么阮瑶的死就是给了她狠狠一巴掌!错了,一开始就错了,她们太执着于恶灵而被表象迷惑。根本没有什么帮凶,一切都早就是注定好的。 大土司说,阮瑶必死无疑。 这在当时的他们看来是可笑的胡言乱语,现在成了既定的事实。 阮瑶的确是死了,哪怕威胁她的唯一因素被红芜铲除也难逃一死。 就像是早就写好的结局。 没人能逃过。 只是可惜阮瑶的大好年华,还有老族长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苦楚了。 夜色如墨,乌云不知何时遮盖了明月,姑获鸟的啼哭声忽起,红芜神色不善地看着吊脚楼上伫立的鸟,那声音刺耳轻快,仿佛在嘲笑她一样。 九张脸上带有不同程度的耻笑,它高踞的头颅睥睨着她,就好像在盯着一个小丑。 这一切白瑾和林止蔺都毫无察觉,四周的一切仿佛黯然失色,只剩下她跟姑获鸟,冷冷地对视,无声中挑衅。 “看到了吗,这也是你们最终的结局。” 空中传来一声女音。 红芜冷哼,眼里带冷意:“放屁。” “你护不住的,这就是对你的惩罚。” “作为你遗忘的惩罚。” 红芜不再说话,她看着姑获鸟附身冲下来,飞速在阮瑶渐冷的尸体上略过,星星点点的火苗洒落,红芜抬手想要抓住姑获鸟的羽翼,手却被烧了个乌黑。 “红芜你的手!”一旁的林止蔺不明所以,只看见红芜的手被烧了个大窟窿。可她闷声不吭,只冷冷地盯着某个方向,那个神色……仿佛要吃人一般。 她眼睁睁看着姑获鸟那一团烈焰渐渐消失在夜空之中,手下阮瑶的尸体凉得透人,就像她自己的温度一样。 林止蔺想伸手替红芜看看被烧伤的手,却听见她说:“抱阮瑶回去,准备后事。” 阿瑶,抱歉,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 天色阴沉,淅沥地下着小雨。 屋内屋外挂满白色的布条,屋内阮瑶的亲属哭嚎声一片,老族长因为承受不住打击几次晕厥过去,只有阮珠和几个老婆子在屋内料理阮瑶的后事。林止蔺举着桃木剑超度阮瑶的灵魂,低吟着流利的咒文,大土司在里屋外的大堂吹着牛角唱丧歌,一片哀泣。 白瑾瞧见窗外倚着栏杆发呆的红芜,走上前,牵住她的手,他轻声安慰:“已经尽力了。” 被牵起的手依旧是焦黑一片,白瑾问了,红芜也不肯说,也不肯接受林止蔺的治疗,只肯呆呆地站在屋外,在沉思着什么。 白瑾没辙,只有拿起她的手反复摩挲,好像这样就能减轻一些痛苦一样。 过了一会儿,林止蔺做完法事出来,瞧见屋外的沉寂气氛,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他挠挠头,尴尬地开口:“那什么,红芜你的手真的不用我看看吗,万一扩散了怎么办。” “不用。”她突然开口。 白瑾林止蔺对视一眼,林止蔺了解白瑾的意思,又说:“你也别自责了,这也不能怪你,那这都是注定的,咱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红芜没理他,收回手,撑开红伞就离开了。 林止蔺无言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突然被白瑾拍了拍肩膀,他叹息着说:“她心里不好受,让她自己静静。” 林止蔺呲了一声:“我总觉得,她不该为了阮瑶的事情这么难受啊。” 白瑾看着他,示意继续说下去。 “你看,阿瑶虽然和我们相处了几天,但归根结底也只是萍水相逢。她现在不言不语也不接受治疗,这跟自残有什么两样,她跟阿瑶的感情有这么深?”林止蔺自我否定地摇头,“我可不信,她存在了百年肯定见惯了生离死别了。” 白瑾神色恍惚,一时也捉摸不透红芜究竟在想什么。 傍晚时分,屋内的人已经陆续出来开始张罗来慰问的人,阮瑶的屋里只有一个老婆子负责给阮瑶入殓。这时的红芜还不见回来,白瑾跟林止蔺在外面正想着要不要去找她,忽然阮瑶的屋里传来一声尖叫。 两人赶紧跑到屋里,见那个负责入殓的老人一脸惊恐地看着阮瑶的尸体。 阮瑶原本被盖在白布下的尸体突然塌了一块。 掀开的一角白布露出阮瑶半边惨白的脸色。 “身子……身子……不见了!”那老婆子颤抖着手指着阮瑶惊呼。 白瑾大步上前,在其他人还没来得及制止时一把掀开白布。 阮瑶的头,手,下半身完好无损地摆放在外,独独少截上半身。 “这……这谁偷的,太缺德了。”随即赶来的人都在门口被吓得不敢进来,轻声议论着。 只有白瑾面色如冰。 林止蔺也被吓得唬住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真的断肢残垣,面色苍白地就往白瑾身上靠。 “拿个身子干什么,又不能炖肉吃。”他刚说完,白瑾警告地看了他一眼,他意识到这话是不太尊重死者,赶紧闭了嘴。 “您刚才是不是走开了。”白瑾肃穆的神色把倒在地上的婆子唬住了,本来就被吓得不清的,这下更是语无伦次,张嘴就哇哇大哭。 白瑾被哭得烦躁,语气不太好地又说了一次:“您别哭了!” 那婆子被吓得一愣,回过神,迟疑地点点头:“是……是走开过。” “见着有人进来过吗。” 那婆子头摇得跟拨浪鼓:“我没,没见着啊。” “止蔺。”白瑾突然出声。 “去把大土司叫来。” “不是该叫族长……” 白瑾迅速说:“你觉得老族长还受得了这刺激吗。” 林止蔺恍然大悟,赶忙点头出去了。 不多时,大土司跟阮珠都进了屋子,瞧见这场景同样是一愣。阮珠瞧见眼泪珠子立刻就掉下来了,在阮瑶的尸体上哭成泪人,哭喊着“造孽”。 “大土司,您是能预见的人,能看出来这身子去哪儿了吗。” 那大土司摇摇头:“这我看不出来。” “那没办法,我只能报警了。” 这很明显,已经和之前的连环杀人案连成了一条线索,阮珠丢失了身体,安捷丢了头,卫拂晓没了双腿,而秦璐璐丢了双手……这一切拼凑起来,刚好成了一个人的组织部分。 “不行,不能报警!”还在阮瑶旁边哭成泪人的阮珠大声喊着,“阿瑶已经很惨了,大土司说这是棺山鬼作祟,报警有什么用,还不是要把阿瑶的身体送到你们警局去解剖,人都死了得让她入土为安。” 白瑾冷淡地瞥了他一眼:“你觉得她这个样子还需要解剖吗。” 阮珠一时无言以对。 “她不是第一个受害者,如果不查清楚,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抓不到真凶,你能让她走得安心?” “什么意思……不是棺山鬼做的吗。”阮珠木讷的样子让在场的人都有些心疼,劝说着白瑾算了。 可白瑾不听:“扪心自问,你真觉得这都是棺山鬼做的?” 阮珠一时失声。 “你父亲尚且不甘心就这么把女儿的性命交给那劳什子棺山鬼,就是是大土司的预言也要拼一把,你就这么认命地把一切归结于棺山鬼?” 林止蔺上前扯了扯白瑾的衣角,示意够了。阮珠撑不住崩溃的在地上大哭,白瑾不说了,转身丢下话,大步离开。 “明天我就回c市备案,你们准备好送阮瑶最后一程吧。” 林止蔺看着在地上哭得不成样的阮珠,安慰不是,不安慰也不是,纠结半晌,最终狠心一回头追白瑾去了。 白瑾的步伐大,走得快,林止蔺一路小跑追上,淅沥的小雨淋在他们头上,恍若未觉。 “诶,就算不是棺山鬼那也是恶灵干的,你报警有什么用啊。”林止蔺追到他身边问,白瑾一时没理他,径直走回自己屋子前开门,收拾东西。林止蔺见他爱搭不理,气不打一出来,把他地上的行李箱一脚踹开。 “我跟你说话呢!” 白瑾蹲在地上斜斜抬眼看他,神色不善,搞得林止蔺更加尴尬了。 “你跟红芜今天都咋了,这是轮流来大姨妈了?” 白瑾把衣服往行李箱内一丢,说:“如果真的一切都是鬼怪干的,那么它根本没必要趁着入殓的老人不在的时候动手。” “那不是因为……无缘无故有一块人肉自己跑动会很奇怪吗?” 白瑾站直了看他:“那你告诉我,傀儡符是怎么一回事。” 林止蔺恍然大悟。 “对哦,鬼怪根本不需要这个,而且看红芜那样子,十分厌恶符咒一类东西。”他想着白瑾这多读过书的脑子就是不一样,一脸崇拜地看着他,“那你怎么办,报警然后回c市?” “回c市备案,这边的警察暂时保留阮瑶的尸体一段时间。”他头也不抬,很忙碌的样子。 林止蔺叹息地摇摇头:“阮瑶她家人也真惨,给了他们希望又失望,这下倒好,连个尸体也不给留了。” 白瑾收拾东西的手一顿,眼神空洞。 “这次不会再让他们失望了……” “恩?” 白瑾没再重复那句话,突然说道:“尽快找到红芜,明天一早就走。” “明天————?”他的假期还没过够啊!!! 白瑾冷笑:“你这次叫我过来帮忙的账还没跟你算呢,延长你的打工时间。” 他的红缨枪呢?同归于尽算了! 第39章 归途 次日的清晨,白瑾和前来的警察一番交谈后与族长告别,准备和警察一同离开了。阮珠始终还是没有告诉族长阮瑶尸身不完整的事,只说阮瑶的死有蹊跷,需要警察进一步协助破案。老族长不甘心女儿走得不明不白,也就答应了。 林止蔺回头朝着送行的族长挥挥手,瞧见族长苍老了十几岁的样子,内心也是一片沉重。岸边的老人佝偻的背影让他没由得眼眶发热,想说些什么,却只能换作一声叹息。 下了渡口,还要开一段车路才能到巫山码头,来的警察小心的将阮瑶的尸身装进车里,分两路走,一路去巫山码头,一路去巫山县公安局。 一路上白瑾和警察交谈着详情,一边说还一遍拿笔记着什么。林止蔺百无聊赖的坐在警车上,等着这车将他们载到巫山县的码头。重庆这个时节正好为雨季,接连下了三天的小雨,路上稀泥巴多,林止蔺瞧着窗外的雨滴和在稀泥里,一时出了神。 车子忽然停下,驾驶警车的警员奇怪地“咦”了声。 白瑾和林止蔺抬头看向前方,清晨的雾霭中站着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女人,她打着伞,穿着高跟,在警车的前方示意地挥挥手,像是在寻求帮助。 “雾中有美人招手,小心是个女鬼啊。”林止蔺在后座叉着手打趣道。这话刚说完,就被驾驶座的警员堵了一句:“你见过大白天出来晃荡的女鬼。” “她这不打着伞吗。” 白瑾放下手中的白纸和笔,冷冰冰地开口:“林道长这么厉害怎么不算一卦。” 还别说,林止蔺还真掐诀算了两指头,跟着电视上的道士一样刚把大拇指点到无名指,豁然开朗,一本正经地说:“艳遇!” “啪。”白瑾手下拿来垫纸的书本突然拍在林止蔺头上。 “诶,诶,我这不开玩笑吗,你看从昨天开始就跟出丧一样,一张脸拉老长,不就是没找到红芜吗,那丫头机灵,看见我们走了会回来的。你还怕她一个鬼……” “恩?”驾驶的警员回头奇怪的看他。 白瑾警告地看他。 “归……心似箭的小姑娘啊,哈……哈哈。”林止蔺觉得自己脑子简直转得太快了,归心似箭这词儿都用上了!他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白瑾那一眼神简直跟要扒了他的皮一样。 白瑾和警员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车窗外已经响起了轻叩的声音。刚才站在警车前方的女人等不了他们在车上磨磨唧唧,就自己过来敲车窗。那警员把车窗摇下,客客气气地说:“这位女士,是遇见困难了吗,请问需要什么帮助?” 林止蔺在后方朝着白瑾挤眉弄眼,瞧瞧人家这人民公仆的态度! 白瑾理都懒得理他,继续看着纸上的线索。 “能把我送到巫山县码头吗,我急着去重庆火车站。”近看才发现那是一个漂亮的女人,俏丽的长发被雨水打湿,脖子上寄了一根嫩黄的丝巾,她化的妆有些浓却很适合一身黑色的打扮。这一身黑色正好正中林止蔺的心思,他在后座一个劲儿地点头:“真巧,真巧,我们也是去码头,还要去火车站!” 女人一笑,打开后座就坐了进去,带着一股湿气和独特切浓烈的香水味。 “阿嚏。”林止蔺没由来打来了个喷嚏。 “啊,抱歉,出门的时候香水洒在身上了,没来得及打理。”她朝着伸出指甲蔻红的手,“你好,我叫ang。” “jimmy。”林止蔺咳了一声就要递上手去。 “他叫志玲。”前排轻飘飘地响起四个字。 林止蔺气得一脚往前椅背踢去。 “损坏国家公物是可以拘留的。” 林止蔺瞬间老实了。 前方的警员不厚道地笑出了声,ang若有所思地看了前方的副驾驶一眼,发现那男人自始至终都没有回头看她一眼,不由得兴味一笑:“这位先生怎么称呼。” “不用管我怎么称呼,反正马上就要分道扬镳了。” 林止蔺以为ang会尴尬,干笑说:“别理他,这男人刚丢了女儿脾气不好呢。” 前方突然甩来一本厚重的书砸在他脑袋上:“你说谁是女儿!” 林止蔺捂着脑袋委屈不已:“难道不是吗,一天到晚跟老妈子一样瞎操心,不就出去野了两天嘛,急得跟什么似的,红芜又不是小孩子,她不欺负人就不错了,你还怕她出事。” 哪有人会担心厉鬼出事的? 还是个百年老鬼。 白瑾没说话,只是周身散发的寒气让驾驶的警员都想退避三舍,他接过后方递过来的书本,好声好气地说:“年轻人,想出去玩儿两天是正常的。很快就回来了。” “大概吧。”白瑾接过,敷衍着说了一句。 坐在后座的ang始终一脸兴味地看着他们,旁边的林止蔺在喋喋不休地跟她说话,她状似微笑着倾听,实则却一直瞧着白瑾的座位。从她的角度刚好可以看见白瑾在写着什么,白瑾的手骨节分明,修长美观,握着笔的手时不时还在纸上点点。 “这位先生写的东西好像很有趣啊。”她笑眯眯地问。 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握住笔一顿,扯过书在纸上一盖,敷衍说了句:“没什么。” “能看看吗。”ang不死心继续问。 白瑾冷冷地侧目瞥了她一眼,让人想怯而止步:“不能。” “啊~啊~终于肯回头看我一眼了啊。”ang却从容不迫地笑着,仿佛十分满意看到的局面,她兴趣十足的目光极具侵略性,让白瑾十分不爽。他不作声地回头不再看他,听见身后传来她的声音:“先生这可就不礼貌了啊。” 旁边的林止蔺感觉自己被忽略了,想不通怎么同样是帅哥,这女人就跟看不到她一样,就围着白瑾转。原本看白瑾对她爱搭不理的样子他还觉得白瑾不绅士,可她刚才说白瑾的话林止蔺怎么听怎么不得劲儿。他收敛了神色,突然直起腰杆,颇有些居高临下的意味。 “ang女士,你在我说话的途中打岔跟别人搭讪,不是也很不礼貌吗。”难能一本正经的样子,ang显然没想到林止蔺会突然发难。她迟疑的神色在林止蔺和白瑾之间来回转悠,忽然一笑:“抱歉,美国呆惯了就不注重这些问题。” 林止蔺慢悠悠地看了她一眼,倒在椅背上,漫不经心地回了句:“没事。”却不再与她搭话。 车内的气氛有些紧张,谁也不再开口说话。约莫过了一阵,林止蔺已经靠着窗户闭目养神了,白瑾坐在副驾驶座上出神地想着什么。车内适时响起舒缓的英文歌曲,车外飘洒小雨,警车一路驰向巫山码头。 *** 从朝天门码头到重庆北站得有好一段路程,白瑾和林止蔺到火车站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林止蔺本来跟白瑾提议吃了饭再走,可白瑾理都不理他提着行李直接就上了动车。林止蔺在后面骂着他无情无义,好歹他也替他出了口气,连口饭都不让吃! 他追上去,不乐意地说:“好歹我刚也算悬崖勒马,跟那美女翻脸给你出了一口气,你就这么对待我啊!” 白瑾头也不回,把行李放好:“你要真跟她有瓜葛才得小心了。” 林止蔺莫名其妙:“什么意思。” 白瑾侧目看他,脸上的神色严肃:“她身上有一股浓烈的福尔马林味。” “没有啊,我就闻到独特的香水味儿。” “福尔马林混着香水当然独特。” “什……什么意思?”林止蔺坐下来小心翼翼地看着白瑾。 白瑾递了他一个冷淡的眼神:“用这么浓重的福尔马林和香水十有*是想掩盖身上的气味。” 林止蔺似有所悟,他想了想,不确定的问道:“狐……狐臭?” “狐臭用香水就好了,干嘛用福尔马林。” “有道理。”林止蔺若有所思点头,“那……难道是……变态杀人狂魔?身上有血腥的味道,为了掩盖这个气味?” 白瑾又瞥了他一眼:“那个用消毒水就行了,谁用福尔马林。” “那……那是什么意思,难不成,那女人是从坟里爬出来的掩盖尸臭?” “不知道。” 林止蔺又想了想,摇摇头:“不对,这么漂亮的女人不像是从坟里边爬出来的。” 想到这里,他又摇摇头:”不对不对,红芜也漂亮啊,可她……” 他话还没说完,又是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白瑾的声音响起:“红芜跟她能一样吗。” 林止蔺捂着后脑勺哀嚎:“是是是,你家红芜最厉害最漂亮。” “不过我始终在意一件事。”白瑾看着窗外突然开口,“我总觉得她在哪儿见过……” “在……梦里?”毫无意外,他又受到了白瑾一记斜眼。 “不是就不是吧,管她是什么,听你这么一说幸好没扯上关系,要又卷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不给钱不说还吃力不讨好。”林止蔺揉了揉脑袋,突然肚子里面一声响动,他哀怨地看着白瑾,“我说,我是真饿了,你不是真不打算给我饭吃吧。” 白瑾看着手机,头也不抬:“没说不给你饭吃,等会儿餐车的饭自己买。” 林止蔺眼珠子提溜一转:“没钱。” 白瑾懒得跟他废话,把皮夹往他手里一塞,林止蔺瞬间喜笑颜开了。 然而他的笑容还没持续到十秒,耳旁突然传来清脆的高跟鞋响,伴随高跟鞋响起的还有一声熟悉的女音:“呀,还真是巧啊,你们也是这趟车啊。” 林止蔺愣愣抬头,手中的钱包无意识落下。 真是。 冤家路窄。 第40章 邻居 林止蔺和白瑾提着箱子刚走到公寓楼下,脚步突然停顿。 不为别的,只为楼下一抹熟悉的身影。 黑风衣,长卷发,高跟鞋。 就连林止蔺都不由得感叹:“这何止是冤家路窄,这简直就是阴魂不散啊……” 从巫山县分道扬镳,再到火车站相遇,原本已经是意外了。林止蔺还想着这肯定是最后一面了,绝对不会再见了,于是还笑眯眯地跟人dbye,刚分开一小时不到,屁股都还没从人萧剑车上坐热乎,这又碰上了。 林止蔺几乎要怀疑这女人跟踪狂了。 公寓前的女人显然也看见他们了,笑眯眯地打着招呼,林止蔺还在纠结要不要伸个爪子示意一下,白瑾已经视若无睹地拉起行李箱就往里走了。 那女人也不嫌尴尬,笑意盎然地跟在其后。 “你们也住这儿?”她指了指房子。 林止蔺见白瑾并没有搭理她的意思,迟疑地点点头。 “啊,那真巧,我刚搬来不久。”她笑得热情洋溢,再一次把手朝着林止蔺伸了出来:“那咱们就是邻居了,以后多关照。” 林止蔺适时想起白瑾的话,这女人身上一股福尔马林的味道,纠结着要不要把手伸上去,好似那手是洪水猛兽一般。所幸,恰在此时电梯突然到了。 “进。”白瑾这话明显是朝着林止蔺说的。 白瑾刚按下“2”的数字,一抹蔻红按下了“14”,白瑾一愣,别有深意地看了一样旁边的女人。 “你住14楼?” 似乎对于白瑾突如其来的搭话有些意外,ang转头看他好一阵才点头:“对,刚搬来的。” 此时白瑾看她的眼神就更诡异了。 电梯很快到二层,白瑾和林止蔺相继下电梯,林止蔺最终还是没忍住回头挥了挥手。那女人站在电梯当中,挥手示意,电梯的两门缓缓合上,她在合上的最后几秒,渐渐笑容诡谲。 进屋那一刻,林止蔺飞速换鞋整个人飞奔到沙发上瘫着,同时舒服地□□:“爽~还是家里好。” 白瑾看了他一眼:“以后少跟那女人接触。” 林止蔺撑起身子:“咋了,还真是从坟里爬出来的?” 白瑾冷笑:“恐怕是。” 林止蔺来精神了,瞬间坐直:“那怕什么啊,我可是道士,正好上去收了她!” 刚说完,他又偏着脑袋说:“不对啊,如果是鬼的话我能看出来啊。” 他抬头朝着走到冰箱边的白瑾问道:“诶,什么意思啊?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白瑾摇头:“不知道。” 林止蔺瞪大了眼睛:”不知道你还装得人五人六的。” 白瑾从冰箱里拿了一罐饮料,同时丢了一罐给林止蔺:“直觉。” 林止蔺嗤笑一声:“你这直觉又不是雷达,哪有这么准。”他喝了一口饮料,突然想起什么,“恩?你不是不喝这东西吗?” “红芜买的。” “红芜红芜,我今天听得耳朵都快起茧了。”仿佛真有茧子一样,林止蔺不耐烦地掏掏耳朵,“你俩是在一起了还是怎么着,天天腻腻歪歪的。” “恩。” “你恩什么?”林止蔺奇怪地看他。 “在一起了。” “哦,在一起了。”林止蔺淡定地又喝了一口饮料,“噗————你再说一遍?!” “你,你跟谁在一起了?” 白瑾没理他,自顾自地从房里拿了衣服就往卫生间走。林止蔺的哀嚎还在客厅响彻:“你去哪儿啊——” “洗澡。” 卫生间门“啪”的关上,留下林止蔺一脸懵逼的坐在原地。 他俩在一起了。 他俩在一起了。 他俩是不是要抛弃他了。 林止蔺坐在沙发上觉得自己头都快炸了。 在他手中紧握的饮料不自觉地倾泻,脑中一片轰炸后,只余丝丝地担忧。老白啊,看来上次我跟你说的你压根儿没听进去啊…… 人鬼殊途……真不是闹着玩儿的啊…… 热气腾腾的浴室,白瑾站在花洒下反复地勾动着左手的无名指,又说不出是沮丧还是失望地叹气。被雾气遮盖的镜子模糊映射他的身影,失神地依靠在墙边低语。 “骗子。” ***** 白瑾搓着头发从浴室里出来,瞧见客厅林止蔺已经窝在沙发上睡着了,手里还抓着遥控器,电视的声音传来的声音充耳不闻。这些天林止蔺东跑西跑的也没睡好,巫山的房间又潮湿,这下回了家,一下子就睡得死沉。 白瑾从他手中拿过遥控器刚关了电视,门铃声顷刻响起。 沙发上的林止蔺似有所觉,不舒服地嘟囔了一声,翻身把脸埋进沙发继续睡。 白瑾想着要是红芜早就穿墙而过了,怎么会按门铃。带着疑惑走到房门口把门一打开,门口的长发美人让他一瞬间想把门重新闭上。 “哎呀,别这么不热情啊。”ang在白瑾要关门那一刹挤进了屋子,进屋对着白瑾的房子一番打量,一边打量还一边点头,“装修风格内敛低调但是又奢华,是个有品位的啊。瞧瞧你架子上的那些瓷器,啧啧,古董吧。” “有什么事吗。”白瑾站在她身后,十分不满意她自来熟的样子。 ang对着他咂咂嘴摇头,控诉他的冷漠:“呐,邻里间的见面礼。” 原来她的手里还端着个蛋糕,只是进来的时候白瑾压根儿没往她头部以下细看,所以根本没注意到。白瑾随手把它接过放在门口的柜子上:“谢谢,你可以走了。” 他放好刚转身,那女人已经脱了鞋往里边走了,对他的话完全充耳不闻。 白瑾感觉很恼火。 她一边走还一边说:“虽然只有一层,房子格局却是很好啊,通风敞亮还宽敞,白先生真是年轻有为啊,这么年轻就买得下这房子。”她走到其中一间屋前,抬手就要开门,被白瑾一把按住门把。 “抱歉,私人卧室。”白瑾的眼里迸发森冷的寒意。 “啊~看一下不可以吗。” “不可以。” ang耸耸肩:“那喝杯茶呢。” 白瑾盯着她看了片刻,实在是想不通这女人到底搞什么花样,逐客令下了只当听不到,自说自话。哪怕现在白瑾一脸不耐烦她也只当看不到,笑着和他对视半晌。 “等一会儿。” 白瑾给她泡了一杯茶,她接过的时候闻了闻,会心一笑:“金骏眉,可遇不可求的极品啊。” 白瑾将蛋糕放在桌子上,见她奇怪的抬头,说:“茶叶蛋糕正好配套。” ang一笑:“你怕有毒啊?” 她直视着白瑾的双眼:“放心,这是我从楼下蛋糕店买的,你要是不信可以下去问问。” 白瑾洗过澡后就一直没戴眼镜,冰冷的眼神直视她片刻,说:“不用,ang小姐喝完就走吧,我还得收拾屋子。” 这次ang不再无视了,无奈地耸耸肩,两人相对无言待了一小会儿,客厅里林止蔺只有熟睡的轻鼾,她似乎感觉无聊,只待了几分钟时间放下杯子就准备走,等到了玄关处回眸一笑:“那就谢谢您的款待了。” “白先生……真是一个很有趣的人呢。” *** 林止蔺是被五脏庙里的锣鼓给叫醒的,这时天色已黑,白瑾坐在桌子边戴着眼镜在电脑边办公,他饿得不行,醒来就看见白瑾旁边桌子上的蛋糕了,爬起身来就舀了一勺子。 他正想问白瑾从哪儿买的味儿不错,嘴里又塞了两勺,听见白瑾冷冰冰的声音响起:“ang送的。” 林止蔺差点儿没把嗓子眼儿的蛋糕都给抠出来。 他咳嗽两声,朝着白瑾吼:“你丫早怎么不说!” 白瑾瞥了他一眼:“你不是吃过没毒了吗。” 林止蔺顺顺自个儿气管:“鬼知道是慢性还是急性的,万一还有潜伏期呢!你都说那女人不对劲儿了,那能有好事吗。” 白瑾把鼻梁上的眼镜摘下来擦擦,不打算再跟林止蔺斗嘴下去,他收拾好东西回屋子准备早睡,这两天不光是林止蔺,他也累得不行,再加上在巫山那两天根本没睡好,现在是看见床就想倒。 他正收拾着床铺,卧室里他只开了一盏床头灯,昏暗的房间,无意中他瞥见衣柜的镜子里折射出一个诡异的身影,正立在他的身后…… 他出了一身冷汗,猛然一回头,哪里有什么身影,只有一件挂在晾衣架上的大衣。 他暗嘲自己敏感,铺好被子就上床睡觉。睡至半夜,懵懵懂懂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自己脸上滑动,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床边赫然站了一个黑色的影子。 这次没跑了。 他一拉床头灯,昏黄的灯光下,红芜冷冷地盯着他。 “你带女人回来……”她话还没说完,突然天旋地转,原本还睡眼惺忪的白瑾此刻撑在自己上方,而她不知什么时候被他抱着扔在了床上。她还待再说话,白瑾铺天盖地的吻顷刻袭来,伴随的还有白瑾温暖的摩挲,仿佛要将她拆吃入腹。她待要问出的话被吞没在舌尖,白瑾压根儿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喂,老白,屋里的红绳又动了,你没事儿……”突如其来的闯入者立刻噤声。 两人一鬼,大眼瞪小眼。 屋内突然飞出来了一个硕大的枕头,砸得林止蔺刚忙闭门:“对不起对不起,不知道你们办事!” “别管他,咱们继续。”白瑾抱着红芜不撒手,身体力行地待要继续提着兄弟上岗,被红芜猛然一推。 “继续什么,你先跟我解释清楚我房门口怎么有女人的头发!” 林止蔺和白瑾提着箱子刚走到公寓楼下,脚步突然停顿。 不为别的,只为楼下一抹熟悉的身影。 黑风衣,长卷发,高跟鞋。 就连林止蔺都不由得感叹:“这何止是冤家路窄,这简直就是阴魂不散啊……” 从巫山县分道扬镳,再到火车站相遇,原本已经是意外了。林止蔺还想着这肯定是最后一面了,绝对不会再见了,于是还笑眯眯地跟人dbye,刚分开一小时不到,屁股都还没从人萧剑车上坐热乎,这又碰上了。 林止蔺几乎要怀疑这女人跟踪狂了。 公寓前的女人显然也看见他们了,笑眯眯地打着招呼,林止蔺还在纠结要不要伸个爪子示意一下,白瑾已经视若无睹地拉起行李箱就往里走了。 那女人也不嫌尴尬,笑意盎然地跟在其后。 “你们也住这儿?”她指了指房子。 林止蔺见白瑾并没有搭理她的意思,迟疑地点点头。 “啊,那真巧,我刚搬来不久。”她笑得热情洋溢,再一次把手朝着林止蔺伸了出来:“那咱们就是邻居了,以后多关照。” 林止蔺适时想起白瑾的话,这女人身上一股福尔马林的味道,纠结着要不要把手伸上去,好似那手是洪水猛兽一般。所幸,恰在此时电梯突然到了。 “进。”白瑾这话明显是朝着林止蔺说的。 白瑾刚按下“2”的数字,一抹蔻红按下了“14”,白瑾一愣,别有深意地看了一样旁边的女人。 “你住14楼?” 似乎对于白瑾突如其来的搭话有些意外,ang转头看他好一阵才点头:“对,刚搬来的。” 此时白瑾看她的眼神就更诡异了。 电梯很快到二层,白瑾和林止蔺相继下电梯,林止蔺最终还是没忍住回头挥了挥手。那女人站在电梯当中,挥手示意,电梯的两门缓缓合上,她在合上的最后几秒,渐渐笑容诡谲。 进屋那一刻,林止蔺飞速换鞋整个人飞奔到沙发上瘫着,同时舒服地□□:“爽~还是家里好。” 白瑾看了他一眼:“以后少跟那女人接触。” 林止蔺撑起身子:“咋了,还真是从坟里爬出来的?” 白瑾冷笑:“恐怕是。” 林止蔺来精神了,瞬间坐直:“那怕什么啊,我可是道士,正好上去收了她!” 刚说完,他又偏着脑袋说:“不对啊,如果是鬼的话我能看出来啊。” 他抬头朝着走到冰箱边的白瑾问道:“诶,什么意思啊?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白瑾摇头:“不知道。” 林止蔺瞪大了眼睛:”不知道你还装得人五人六的。” 白瑾从冰箱里拿了一罐饮料,同时丢了一罐给林止蔺:“直觉。” 林止蔺嗤笑一声:“你这直觉又不是雷达,哪有这么准。”他喝了一口饮料,突然想起什么,“恩?你不是不喝这东西吗?” “红芜买的。” “红芜红芜,我今天听得耳朵都快起茧了。”仿佛真有茧子一样,林止蔺不耐烦地掏掏耳朵,“你俩是在一起了还是怎么着,天天腻腻歪歪的。” “恩。” “你恩什么?”林止蔺奇怪地看他。 “在一起了。” “哦,在一起了。”林止蔺淡定地又喝了一口饮料,“噗————你再说一遍?!” “你,你跟谁在一起了?” 白瑾没理他,自顾自地从房里拿了衣服就往卫生间走。林止蔺的哀嚎还在客厅响彻:“你去哪儿啊——” “洗澡。” 卫生间门“啪”的关上,留下林止蔺一脸懵逼的坐在原地。 他俩在一起了。 他俩在一起了。 他俩是不是要抛弃他了。 林止蔺坐在沙发上觉得自己头都快炸了。 在他手中紧握的饮料不自觉地倾泻,脑中一片轰炸后,只余丝丝地担忧。老白啊,看来上次我跟你说的你压根儿没听进去啊…… 人鬼殊途……真不是闹着玩儿的啊…… 热气腾腾的浴室,白瑾站在花洒下反复地勾动着左手的无名指,又说不出是沮丧还是失望地叹气。被雾气遮盖的镜子模糊映射他的身影,失神地依靠在墙边低语。 “骗子。” ***** 白瑾搓着头发从浴室里出来,瞧见客厅林止蔺已经窝在沙发上睡着了,手里还抓着遥控器,电视的声音传来的声音充耳不闻。这些天林止蔺东跑西跑的也没睡好,巫山的房间又潮湿,这下回了家,一下子就睡得死沉。 白瑾从他手中拿过遥控器刚关了电视,门铃声顷刻响起。 沙发上的林止蔺似有所觉,不舒服地嘟囔了一声,翻身把脸埋进沙发继续睡。 白瑾想着要是红芜早就穿墙而过了,怎么会按门铃。带着疑惑走到房门口把门一打开,门口的长发美人让他一瞬间想把门重新闭上。 “哎呀,别这么不热情啊。”ang在白瑾要关门那一刹挤进了屋子,进屋对着白瑾的房子一番打量,一边打量还一边点头,“装修风格内敛低调但是又奢华,是个有品位的啊。瞧瞧你架子上的那些瓷器,啧啧,古董吧。” “有什么事吗。”白瑾站在她身后,十分不满意她自来熟的样子。 ang对着他咂咂嘴摇头,控诉他的冷漠:“呐,邻里间的见面礼。” 原来她的手里还端着个蛋糕,只是进来的时候白瑾压根儿没往她头部以下细看,所以根本没注意到。白瑾随手把它接过放在门口的柜子上:“谢谢,你可以走了。” 他放好刚转身,那女人已经脱了鞋往里边走了,对他的话完全充耳不闻。 白瑾感觉很恼火。 她一边走还一边说:“虽然只有一层,房子格局却是很好啊,通风敞亮还宽敞,白先生真是年轻有为啊,这么年轻就买得下这房子。”她走到其中一间屋前,抬手就要开门,被白瑾一把按住门把。 “抱歉,私人卧室。”白瑾的眼里迸发森冷的寒意。 “啊~看一下不可以吗。” “不可以。” ang耸耸肩:“那喝杯茶呢。” 白瑾盯着她看了片刻,实在是想不通这女人到底搞什么花样,逐客令下了只当听不到,自说自话。哪怕现在白瑾一脸不耐烦她也只当看不到,笑着和他对视半晌。 “等一会儿。” 白瑾给她泡了一杯茶,她接过的时候闻了闻,会心一笑:“金骏眉,可遇不可求的极品啊。” 白瑾将蛋糕放在桌子上,见她奇怪的抬头,说:“茶叶蛋糕正好配套。” ang一笑:“你怕有毒啊?” 她直视着白瑾的双眼:“放心,这是我从楼下蛋糕店买的,你要是不信可以下去问问。” 白瑾洗过澡后就一直没戴眼镜,冰冷的眼神直视她片刻,说:“不用,ang小姐喝完就走吧,我还得收拾屋子。” 这次ang不再无视了,无奈地耸耸肩,两人相对无言待了一小会儿,客厅里林止蔺只有熟睡的轻鼾,她似乎感觉无聊,只待了一小会儿放下杯子就准备走,等到了玄关处回眸一笑:“那就谢谢您的款待了。” “白先生……真是一个很有趣的人呢。” *** 林止蔺是被五脏庙里的锣鼓给叫醒的,这时天色已黑,白瑾坐在桌子边戴着眼镜在电脑边办公,他饿得不行,醒来就看见白瑾旁边桌子上的蛋糕了,爬起身来就舀了一勺子。 他正想问白瑾从哪儿买的味儿不错,嘴里又塞了两勺,听见白瑾冷冰冰的声音响起:“ang送的。” 林止蔺差点儿没把嗓子眼儿的蛋糕都给抠出来。 他咳嗽两声,朝着白瑾吼:“你丫早怎么不说!” 白瑾瞥了他一眼:“你不是吃过没毒了吗。” 林止蔺顺顺自个儿气管:“鬼知道是慢性还是急性的,万一还有潜伏期呢!你都说那女人不对劲儿了,那能有好事吗。” 白瑾把鼻梁上的眼镜摘下来揉揉,不打算再跟林止蔺斗嘴下去,他收拾好东西回屋子准备早睡,这两天不光是林止蔺,他也累得不行,再加上在巫山那两天根本没睡好,现在是看见床就想倒。 他正收拾着床铺,卧室里他只开了一盏床头灯,昏暗的房间,无意中他瞥见衣柜的镜子里折射出一个诡异的身影,正立在他的身后…… 他出了一身冷汗,猛然一回头,哪里有什么身影,只有一件挂在晾衣架上的大衣。 他暗嘲自己敏感,铺好被子就上床睡觉。睡至半夜,懵懵懂懂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自己脸上滑动,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床边赫然站了一个黑色的影子。 这次没跑了。 他一拉床头灯,昏黄的灯光下,红芜冷冷地盯着他。 “你带女人回来……”她话还没说完,突然天旋地转,原本还睡眼惺忪的白瑾此刻撑在自己上方,而她不知什么时候被他抱着扔在了床上。她还待再说话,白瑾铺天盖地的吻顷刻袭来,伴随的还有白瑾温暖的摩挲,仿佛要将她拆吃入腹。她待要问出的话被吞没在舌尖,白瑾压根儿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喂,老白,屋里的红绳又动了,你没事儿……”突如其来的闯入者立刻噤声。 两人一鬼,大眼瞪小眼。 屋内突然飞出来了一个硕大的枕头,砸得林止蔺刚忙闭门:“对不起对不起,不知道你们办事!” “别管他,咱们继续。”白瑾抱着红芜不撒手,身体力行地待要继续提着兄弟上岗,被红芜猛然一推。 “继续什么,你先跟我解释清楚我房门口怎么有女人的头发!” 第41章 人鬼殊途 白瑾皱眉盯着那几根金色的头发,突生不安。这头发……不会是ang的吧…… 他张嘴想解释什么,红芜已经先一步变了个戏法,头发瞬间消失:“你不用解释了,这玩意儿我先收着,跟你慢慢算账。” 白瑾一个头两个大:“这只是楼上的邻居下来送蛋糕的时候落下的。” “送蛋糕送到我房门口噢。” “不是……” “砰——”房门突然被撞开,白瑾、红芜双双盯着去而复返的林止蔺,他此刻抱着枕头,穿着大裤衩,在两人要杀死人的目光下强装淡定:“那什么,我怕有鬼跑我房间里面吓我,今晚我就跟你们睡了。” “你怕鬼?”那一人一鬼异口同声惊道。 林止蔺才不管三七二十一,将他俩一把分开就往床上挤,还拍了拍自个儿带来的枕头,扭着头说道:“我做噩梦了不行吗,赶紧睡觉,睡觉。” 他打定主意了,白瑾跟红芜本来就不是良配,那是要遭天谴的。他俩没意识到严重性,他知道!这等于一个是儿子,一个是女儿,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两个最亲的人误入歧途?不行,不行,绝对不行,绝对得盯紧咯! 红芜不知道打着什么主意,竟然豁然一笑:“那行,一起睡吧。” 她是豁达,白瑾就急了:“你跟着睡什么睡。” 林止蔺根本不管他俩争得什么,反正不让这对小鸳鸯单独相处就达到他的目的了,他安然躺在床上根本不管白瑾暗地的狠掐,只一个劲儿装死很快就入睡了,鼾声四起。 白瑾没辙,又不想让红芜和林止蔺挨在一块儿睡,再说她个厉鬼也不知道瞎掺和什么,睡什么觉。索性将她赶下床,整个房间就剩下他郁闷地对着林止蔺熟睡的鼾声。 这叫什么事! 他愤恨地踹了林止蔺的腿肚子一脚。 *** 这些天林止蔺跟盯梢似的时时刻刻盯着白瑾跟红芜,只要红芜在家,甭管什么时候,白瑾就是去洗漱他都跟着,直到他出门,林止蔺才消停,那阵仗就跟高中查学生早恋的班主任一样。最后白瑾实在受不了了,天天躲在局里,林止蔺也乐得自在,只要红芜在家不乱跑,他也安心地窝在沙发看电视,懒得管白瑾去哪儿。 然而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白瑾神不知鬼不觉地给红芜买了个手机。一来为了防林止蔺,省得他一天跟个盯梢狂魔一样盯着他跟红芜,说句话非得插几句进来。二来,防止红芜又无声无息撇下他跑了,连个鬼影都找不着。 这日傍晚,林止蔺在浴室一边洗澡一边哼歌,红芜坐在阳台的栏杆上吹着夜风。天气逐渐转凉,白瑾又陆续给她烧了些日常的衣服,虽然她是不怕冷不怕热,可是白瑾却说必要的时候得把她介绍出去。介绍给谁,她不知道。感觉到兜里微微震动,她掏出手机的时候嘴角挂着浅笑。 “喂。” “又坐栏杆上了?”电话那头是白瑾温柔如水的嗓音。 想起平时白瑾冷冰冰的样子,似乎和这声音判若两人。 “你这儿不高,荡着脚不舒服。”红芜嘟囔道。 “那以后给你换个顶楼的房子,随便你荡。”那边传来一声轻笑。 “得了,你还是直接烧给我一栋房子比较好。” “不要。” “为什么?”红芜感觉委屈,这都多少年没住过自己的房子了。想起来自己当年的房子还是鸠占鹊巢,占了一个死去孤女的房子,随后的一百年扎根在那儿,成了有名的鬼屋。 她正想着,电话里不多时传来白瑾宠溺的声音:“烧给你了肯定又一不留神就跑了。” 红芜一乐:“我要真想跑你也拦不住啊。” “我会把你整个灵魂捆起来的。”白瑾说这句话的时候很认真,红芜似乎能透过电话看见他冷然的表情,“哪怕下地狱。” 红芜倒是没想到白瑾有这样阴暗的一面,似乎触及了她深藏的记忆,恍惚间,似乎有人曾经说过同样的话。 哪怕下地狱—— 有这么一个人,又好像没有。红芜愣神片刻,电话那头有浅浅的呼吸声,她内心蓦地柔软,甜蜜一笑:“那不如你跟着我一起死好了,这样就没有人鬼殊途了。” 说这话的时候红芜纯粹的是说个玩笑话,她只是想逗逗白瑾,没想到电话那头只有浅浅的呼吸声,半晌,红芜尴尬地笑笑,尽管是开的玩笑,心里也没由来地失落。突然电话里传来他短促的声音:“好。” 红芜一瞬间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有甜蜜有惊喜有惶恐,她只是随口的一个玩笑,没想到白瑾竟然当真了。她已经死了,白瑾却还有大好的年华,他年轻有为,英俊帅气,这样的人她在世间见了太多,却都是舍不得自己现世拥有的一切,执着于生的。 只是没想到,白瑾竟然肯为了她死。 电话里又传来他的声音:“你等我把我母亲的事情处理完。” 白瑾的嗓音是轻松的,红芜虽然有一瞬间的动心,却觉得白瑾可能也只是嘴上一说。对于爱情,她始终保持着戒心,她不完全相信白瑾,或许在她看来,这段人鬼恋只是她漫漫百年的一段过客,一切的一切迟早会随着白瑾的死亡而化为灰烬。 白瑾对她的意义不一样,却还是没能完全让她放下戒备。 一只百年老鬼,怎么可能如此真心完全将自己奉献出去。 于是她敷衍着笑笑:“可别了,我只是开个玩笑。” “恩。” 看吧,果然只是随口的一说。 “红芜。” “恩?” “我想你了。”他醇厚的嗓音像是香浓的咖啡,令人回味无穷。红芜拿着手机的手一顿,忽然笑了。他从一大清早就出门,直到现在也没有回来,或许有躲避林止蔺的原因,也有工作实在忙得抽不开身。 只是他想她,已经够了。 她*的话语挂在嘴边还没说出口,旁边突然一股大力将她的手机猛然抽出,伴随着少年清秀的嗓音,红芜几乎要从栏杆上跳下来。 “你俩这次被我逮住了吧。”林止蔺湿着头发站在她的身后,眼神微冷,右手食指拇指夹着她的手机。 电话那头白瑾的声音微弱的传来,他似乎也听见林止蔺的声音了,没好气地说着什么。 林止蔺却不管,掐掉电话丢给了红芜,仿佛训话的主任一样,双手抱胸审视着她:“你俩暗通款曲多久了。” 红芜一耸肩:“一礼拜。” “行啊你俩,这革命保密工作做得够好啊。”林止蔺一听那还了得,简直就是不把他放在眼里,当即眼珠子一瞪就要扑上来。 红芜跟着他陪假笑:“消消气,消消气。” “我跟你说红芜,白瑾他是人不懂这些规矩我可以理解,你存在了这么久你会不知道人鬼殊途是个什么严重的后果?白娘子跟许仙,七仙女跟董永,这不用我说吧。” 红芜摸了摸鼻子:“你说的那些……都不是鬼啊……” 林止蔺不耐烦地挥手:“甭跟我扯这些弯道子,你们这种小情侣,放在古代,那是要被拿去炼丹的!” 红芜撇撇嘴不说话。 见她吊儿郎当的样子,根本就没听进去,林止蔺突然一本正经的站好。红芜原本还晃着脚丫,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突然林止蔺停下不讲了,她奇怪地回头,却见林止蔺神色凝重地看着她,少有的严肃。 这和平时的他完全不一样,甚至周围的气场都有些改变了,像一个真正的除魔卫道的道士,而不是他们平时咋咋呼呼的朋友。 “我最后再谨慎的跟你说一次,天,地,人,神,鬼,都有它应有的秩序,你跟白瑾结合,就是破坏了法界,是必定不会有好结果的。白瑾之前因为你的附身已经躺了很久了,你要是再跟他执迷不悟,你每跟他亲近一次,就会吸走他一分的精气。这是万物道法使然,不是你所能操控的。” “我知道你本事大,不惧这些报应,可白瑾只是一个人,怎么能受得住老天的报应。” 红芜停下晃荡的脚。 “你们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能看你们任何一个出事。” “你要是还执迷不悟……” 他冷冷地看着她。 “那别怪我收了你。” 夜里的风有些冷,红芜握着栏杆的手竟然都被冻得有些发颤。她坐在栏杆上呆呆地发愣,林止蔺一直站在她的身后,跟着她一齐吹着冷风。说不出什么滋味,只感觉像是一个梦,被人狠狠地打碎了。 林止蔺立在原地良久,那个栏杆上的身影始终一动不动,今夜的她并没有同往常一样穿着艳丽的红衣,而是穿着白瑾送她的常服。她低垂的脑袋遮住了她的表情,压根儿看不透她在想什么,孤单的背影显得有些单薄,好像随时都要掉下栏杆一般。 林止蔺有一瞬间的后悔。 那么骄傲的她,此刻像个被训了话的孩子,呆呆地愣在原地手足无措。 心头一软,他几乎想开口安慰,可夜风带来了她残破的细语,好像从喉管里一个一个挤出来似的:“我知道了。” 那声音。 委屈得很。 第42章 尾 白瑾觉得红芜最近好像在躲他。他只要稍微想亲近她一点,她跟躲瘟疫一样跑得老远。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几天,他耐不住性子想找她谈话,又奈何她滑得跟条泥鳅一样,说着说着就敷衍过去了,一不留神就又跑了。 这让白瑾很不满意。 他觉得媳妇太厉害了不是什么好事,掌控不住。于是某一天早上,他将还在睡梦中的林止蔺堵在房间里,在他的威逼利诱下,要林止蔺教他学法术。 林止蔺当时睡眼惺忪,一听白瑾要学法术,那精神头立马就来了。 这可是千载难逢占便宜的机会啊! 平时白瑾耀武扬威的样子,要是拜他为师,那他不就是师父了? 不过这次他学乖了,心里边打着小九九,面上却不动神色。装模作样地直起身子,好像真是一副掌门候选人的做派。殊不知此刻的他,头发凌乱,衣衫不整,被子还耷拉了一截在床边,装成一副老陈的样子十分搞笑。 他拿出之前忽悠人那一套,状似为难的沉吟片刻:“这要教你吧……也不是不可以。”、 白瑾等着他的下文。 “不过……你现在年纪也不小了,学起来可就不这么轻松了,我要是教你,那得花多大功夫啊。” “不如……你花点钱,我也就尽心尽力一些,辛苦一点就辛苦一点,多学是好事,你看这样如何啊。”最后那一句他睁着眼笑眯眯地问,仿佛此刻就是在数钱一般。 白瑾一早就知道林止蔺这财迷性子,对于他提出这种要求是一点也不奇怪,耐着性子问:“说吧,要多少。” 林止蔺比了个“1”的数字。 “一万?” 林止蔺摇摇头。 “十万?” 林止蔺狂点头。 “呐呐,我也不过分,这十万块本来就是你之前欠我的,算起来,我可不算占你便宜。”林止蔺委屈地咂咂嘴,心里始终忐忑。总觉得白瑾这铁公鸡不会这么容易就给他。 见白瑾毫无反应,他想着八成是没门了。没想白瑾一口爽快地答应下来:“行,十万就十万。” “真的!”林止蔺眼睛都在放光。 “不过我有要求,我要速成班。” 林止蔺升起不详的预感:“多……多速成?” “一个月。” “一个月?!!”这简直比坐火箭还快! 别说他,就是他们青城派历代也没有一个月就学成的,一个月甚至连入门都不行,况且他还不知道白瑾的资历如何,这一个月怎么想都不太可能。 “要是一个月我没有学成,十万块分文不少退给我。”白瑾说这话的时候根本没给林止蔺拒绝的机会,说完就走,让林止蔺想后悔都没地方后悔去。最后只能崩溃的在卧室扔着枕头大喊大叫。 “白瑾你这个扒皮鬼——————” 房门刚关上,白瑾和红芜诧异的视线对了个正着。红芜兴许是没想到此刻白瑾居然还在家,按理说现在他早去上班了,转身就打算跑,被白瑾一把拖住胳膊。 “你又往哪儿走。”身后传来白瑾阴沉的声音。 “我……我好像忘了去看一个老朋友。” “那正巧,我也要去看一个老朋友,一块儿。”他理所当然的说。 红芜赶忙解释:“我跟你看的又不是一个人,不用一块儿!” 白瑾根本不容她挣扎,冷笑:“可我要看的就是你也要看望的。” 他霸道地拦着红芜的身子就往门外拖,还顺便拿了门口的红伞。红芜正巧今天穿着常服,出门也不用换衣服了,拖着她就要出门。但红芜扣着房门板死活不松手,她不敢对着白瑾用法力,只好扯着嗓子吵林止蔺喊。 “志玲,救命,强抢民女!!!” 可屋子里的林止蔺呢,还懵着呢。沉浸在被十万块砸中的喜悦和一个月又要退款的悔恨当中,压根儿听不到门口红芜的鬼哭狼嚎。一个劲儿蒙着被子猛踹,也不知道是在踹谁。 最后红芜,还是被大灰狼强行架着下楼,塞进车里。 一路朝着荒郊野外开去。 说是荒郊野外,那还真是荒郊野外。 红芜紧张地看着白瑾车越开越往偏僻的地界跑,一路上的高楼大厦渐渐变成了荒芜的山地。偶尔还有坟包立在山头,白瑾面无表情的样子在红芜看来是凶神恶煞的,好像是要拐卖良家少女的人贩子,要拖到野外欲行不轨。 她紧张地把着门把,警惕地看着他:“你,你想干嘛。” 白瑾好笑地看了她一眼:“我能干嘛,你一个女鬼还怕我能对你干嘛?” “谁、谁知道你打什么主意。” 白瑾耸耸肩:“殉情。” 红芜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啥……啥?” “殉情。”白瑾重复一遍。 红芜这下慌了,一脸紧张地开着车门,然而车门早就被白瑾反锁了,她使了吃奶的劲儿也打不开。 “你,你别啊,我早就死得透透的了,你又要我再死一次啊!”她慌里慌张地说,还带着哭腔,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白瑾没搭理她,任由她闹腾。红芜见她闹腾了会儿没辙,就缩成一团贴着车门看他,那眼神幽怨,好似在控诉他一般。 车子开了不知道有多久,开进一片园林,白瑾停好车,对她说:“到了。” 红芜扒着车窗一看。 好家伙,这连陵墓地址都选好了!这是要葬了她,还是要葬了他啊!还真要殉情啊! 红芜慌了。 她怕白瑾想不开,更怕自个儿想不开。白瑾让她下来的时候她死死地扣住了方向盘,白瑾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她拖下来。 他撑着红伞,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带你见一个人。” 这样一听,红芜老实了。 此时已经是初秋,虽有太阳却不晒,大白天撑着伞的人更是不多见,白瑾一路替红芜撑着伞,无视着一路诧异的目光。走了一路,在一处墓碑前停住了脚步。 红芜定睛一看,照片上是一个温婉漂亮的女人,那双眼睛好似有魔力,只一眼,叫人心旷神怡。 她看见白瑾放下从车里拿下的雏菊,放在墓前,他的手在墓碑前摩挲,神情温柔如水。 这样的白瑾,真是少见啊。 红芜这样想着,竟然有一丝吃味。 可没人在她的墓前这么深情。 “妈,我来看你了。”红芜撑着伞惊讶地看着白瑾,蓦然联想到之前在巫山的小屋外,白瑾脆弱的神情。和此刻墓碑上的女人联系起来,她大概知道了个七七八八了。 “儿子不孝,还没有查清楚当年的真相,也始终没能找到父亲的踪迹。” “你走了这么多年,我也很少抽空来看你,这次是有件重要的事情告诉你。”难得他眼角带笑意,红芜甚至还吃惊于他温顺如绵阳一样的神情。 平时的白瑾是冷淡的,捉摸不透的。 这样的他,真是少见得很。 白瑾和母亲说了一些话,红芜始终安静地撑着伞站在一旁,旁边不少的野鬼在树荫下警惕地盯着她,她蓦然回头冷然一眼,那些小鬼立马老实地回头不再直视她的眼睛。 “这是你未来儿媳妇。”红芜正瞪着树荫下那群心怀不轨的小鬼,突然肩膀被白瑾一搂,陡然回神。 她尴尬地站在白瑾母亲坟前,也不知说什么好。 “放松一点。”白瑾拍了拍她僵硬的肩膀。同时打趣道,“能看到我妈的鬼魂吗。” 这么多年了怎么还能在陵墓看到。 红芜摇摇头。 闻言,白瑾的样子十分失望。 红芜瞧着他的样子,心里蓦地柔软了。她是鬼,可他竟然不计身份将她介绍给他九泉之下的母亲,不管出发点如何,她始终被他感动到了。 只是林止蔺的话始终在她心底埋下一根刺,她始终不会是白瑾的良配。或许某一天,她会离开他,这样,又怎么配得上儿媳妇三个字。尽管如此,可她此刻仍旧不愿放手,她说不清道不明,只觉得白瑾于她而言十分重要,可越是这样,她的理智告诉她越要放手。理性和情感在纠结,她能躲白瑾一天是一天,只是没想到白瑾会将她看得这么重。 真是幸福地烦恼着。 白瑾在这儿待到接近下午,回去的时候红芜回头看了一眼白瑾母亲的陵墓,那陵墓上不知何时飘荡起一个浅白色的影子,远远地伫立眺望着他们远去。红芜在白瑾看不到的地方悄然挥手作别,那身影又陡然消失了。 好像一切都是一个错觉。 她无意间的一回头还看见了一个穿着朴素的老人,戴着遮阳帽,红芜看不真切,却是觉得身影十分熟悉,他踌躇地站在树下,手里拿着一捧花,看着他们渐行渐远。 好像……在哪儿见过那个人。 *** 一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对于普通人来说,这或许就是一个长途旅行的时间,而对于林止蔺来说,这简直就是要他命的时间。 他感觉白瑾是在压榨他的剩余劳动力,每天大清早必定把他拎起来陪练,晚上下了班那肯定是不到他老人家满意不能睡。也不知道谁是师父,林止蔺原本想着丢他几本茅山术的符咒书让他先自己参谋,能不能有所造化就看天意。谁知道那小子脑子就跟不是正常人一样,当年他一个月才生生啃下的书,他三天就背下来了。 更让他大跌眼镜还在后面,修习道术这种事情原本就看机缘,如果与道家无缘,这辈子顶多也就能帮人看看风水,避避邪。可白瑾的天分在林止蔺看来实在是太过分了,就跟开了外挂一样。一般道士得学一年的基础法术,这小子居然半个月就学会了。 剩下小半个月就拿林止蔺操练了。 每天天还没亮必定在床头将他揪起来,晚上他下了班,林止蔺估摸着他该是精疲力尽了,谁知道还能拿他当试验品练到大半夜。他就奇了怪了,白瑾这家伙是神仙转世吗,天分极高不说,每天这么大的工作量还有空闲时间来复习那些咒术。 每到夜深人静的晚上,二楼都能发出林止蔺杀猪的叫声,楼上楼下住户反应好几次。最后憋得林止蔺只能忍着火烧或者刀刺的剧痛哼唧,他也曾经大喊过不公平。 红芜是厉鬼,拿她练法术岂不是更好? 结果白瑾拿他陪练得更狠了。 “别老呆愣在那里,记得跑动。” “认真对待,别总是掉以轻心。” “别往客厅跑,你又想赔钱吗。” 林止蔺瘫痪在偌大的储物室欲哭无泪。 更气人的是对于白瑾练法术这事,红芜十分赞同,每次看见林止蔺被白瑾折磨得半死就在旁边吧唧吧唧地吃着薯片加油助威。 这一个月下来,白瑾法术虽不能跟林止蔺相提并论,但只是应付个小鬼小妖怪没什么大问题了。也算是进入初级弟子的阶段了。 林止蔺每每都在想,白瑾这家伙,其实前世是上天派下来历劫的吧。 这天分,简直吓人啊。 而烦躁的不止是林止蔺还有红芜。 午夜梦回之时,她总能在一些时候想起一些奇怪的画面。有些是她所熟知的,有些,是她所不知的。 鬼魂一般不睡觉,可她最近却总觉困顿,总感觉有人在催眠她似的。每在支离破碎中醒来,都是惊魂未定。 梦里,有一脸鲜血的自己,和哭泣的孩童。她嗜笑着屠戮,一脸残忍。 梦里,还有一双温柔而宽厚的手,它扶起迷茫的自己,却又转瞬而去。 窗外沉沉的月色,还有倚着窗台而睡猛然惊醒的自己,大汗淋漓。 “我来接你了。” 梦里的声音如是而道。 第43章 再探酒吧 c市连环碎尸凶杀案连续登上好几次新闻热搜,并且有跟踪报道说这个案子在重庆范围也有发生,这个性质就变成了全国性的连环凶杀案了,引起了不小的恐慌。 这案子思来想去实在奇怪,白瑾和萧剑在局里讨论过了,安捷始终是这个案件的突破口,她的头去了哪里,她的身份到底是什么?他们走访排查了很多户人家,发现所有人对于安捷这个人都仅局限于“禁果”酒吧打工这一线索上。萧剑说,酒吧他也前后去了好几次,发现安捷对于自己身世之类的闭口不谈。她进酒吧的方式也很特殊,似乎是酒吧老板亲自带来的,没人知道是通过什么途经。 萧剑还说,那个酒吧老板就跟个老油条一样,对于安捷的来历只说是见她可怜给口饭吃,其他再问关于安捷的事情,她只说不知道。 对于安捷,他们还是没有任何进展。 白瑾疲惫地坐在电脑桌前拼凑着仅有的线索,他拿了一张白纸,上面写有安捷、禁果、巫山以及另外三个受害人的名字,期间画了一些链接的线。他特意将安捷圈了出来。电脑桌旁的咖啡已经不再冒着袅袅雾气,他毫无所查,定定地盯着白纸上的线索,卡了很久。 太阳穴突然被冰凉的手指触碰轻揉,舒缓的感觉从被触碰的地方逐渐散播到全身,疲惫感消散了许多,他放松地握住来人的手,回头轻笑:“怎么过来了。” “做噩梦了。”没想到白瑾会突然抓住她的手,红芜神色闪躲地想抽回来。 她原本想进来看他一眼就走,看他坐着写写画画,又一脸愁容,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鬼使神差地伸出手了。 见她想躲,白瑾根本不给她机会,一把将她拉进怀里。 “你还会做梦?”白瑾以为她在说笑,却发现红芜的确一脸怠倦,活像没睡好的样子,摸摸她的小脸,担心问道:“怎么了?” 手里的工作也放下了,只安心地抱着佳人。 红芜摇头:“我也不知道最近怎么回事,这几百年来我都没这么困过。”她摆摆手,“不说这个了,你在想安捷的问题?” 白瑾点点头,他指着桌上的白纸,又拿起笔画了两下,说:“安捷到过巫山,这是一条重要线索,说明这其中的两个受害者有所接触。” 红芜接着说:“不仅是这样,而且这些受害者都曾经被撞出过生魂。” 这倒是提醒白瑾了,他迟疑地问道:“对啊,如果受害者都被撞出过生魂,那么安捷……是不是也被撞出来过?” 红芜不知道,安捷已经死了很久了,况且对她的情况一无所知,如何能知道她生前是否有被撞出过生魂呢。白瑾地手一下一下地轻嗑在桌面上,继续说道:“技术部来过消息,说安捷的dna和阮瑶的对上了。” 红芜吃了一惊。 夜色中,白瑾的神色深沉:“这已经不是家庭的作风问题了,几个受害者的dna高度相似,简直就像复制人一样……” “这是什么意思?” 白瑾不急着回答,而是拐了个弯:“只有同一家工厂做出来的产品才会一模一样,它们的原料相同配方相同,只是销售渠道会各所不同。” 红芜想了想:“你怀疑……她们的来历都一样?” “我不确定,只有先把安捷的来历搞清楚了,才知道其他的原材料是不是来自同一个地方。”白瑾蓦地冷笑,“然而仅有的线索都指向‘禁果’酒吧,看来,还得再去一次了。” 红芜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想着总之是还得再去一次“禁果”。正想着,温热的手忽然抚摸上她的额头,她看见白瑾担忧地面容:“那你呢,做什么噩梦了?” 想起自己刚才做的梦,红芜呆滞片刻,慌乱的神色爬上她的脸,她躲闪开白瑾探来的手,闪烁其词:“没,一些旧事罢了……” 黑暗中的白瑾瞧见自己落空的手,神色未明。 热情退却,他询问的声音听起来异常清冷:“有关于谁的吗。” 不得不说,白瑾的敏锐程度十分的高,或许和他的职业有关。遮盖在阴影中的神色让他看起来有些阴沉,就像隐藏在黑暗中伺机行动的黑豹。红芜头一次觉得自己在他的目光下无所遁形,她有些窘迫,更想逃避,条件反射就要从白瑾的怀中跳出来,腰际却被一双大手紧紧按住,不让她逃离片刻。 “没,只是一些往事,我断断续续地记起来了一些。” 白瑾的目光盯在她身上就跟雷达扫射一样,让她十分不安。她像接受着审判,等他上下扫视了片刻,听见他的轻笑:“是吗,看起来你有事瞒着我呢。” 红芜迟疑地咬唇,最终摇摇头。 白瑾靠上来,无声无息环抱住她,他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边,要是平时指不定撩得她一阵心悸,可此刻,红芜只觉得像凌迟酷刑。她听见白瑾低沉地嗓音在耳边响起,薄唇若有似无地亲吻着她的耳垂:“红芜,别骗我。” 她神色复杂,脑海中的场景仿佛再一次浮现了出来,婴孩的鬼哭狼嚎,仿佛挂起的阵阵阴风,她猛然惊醒,深呼吸几下,拍了拍白瑾的肩膀将他拉开一段距离,她状似轻松一笑:“真没有。” 白瑾看了她许久,红芜越来越坐立难安,仿佛他腿上有钉子一样,不自觉地就在他腿上动。白瑾深沉扫视着她的眼神忽而变得灼灼,他握住她的腰际将她贴近自己,沉声道:“你别乱动。” 红芜不傻,即刻感觉到了他某处的躁动,立刻安静了。 刚还焦躁不安一瞬间心跳得极快,红霞慢慢在她的脸上蔓延开,逐渐要延伸到耳根子。 这一不注意……就要擦枪走火啊。 白瑾冷静了一会儿,叹了口气:“我知道林止蔺可能对你说了些什么,你最近才躲着我。可你放心,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知道,跟止蔺学了这么久的法术有一部分原因也是这个,我会拉小我们之间的距离,所以你别再逃避了。” 或许之前这话对红芜来说是一记安定剂,可此刻…… 太晚了。 原还蔓延霞红的红芜神色很快黯淡下来。 她敷衍点头,找了个借口就出去了。 如果真如你所说那就真好了…… **** 林止蔺始终对于那傀儡符很在意,他觉得自己肯定在哪儿见过那符咒,于是告假又回青城山了。白瑾倒也痛快,直接准了他回去,正好过他跟红芜的二人世界。 凉爽的夜晚,霓虹灯初上,“禁果”的大门闪烁着魅惑的光芒,靡靡之音从门内隐约透出。这是本市数一数二的酒吧,内里的狂欢仿佛和门外是另一个世界,踏入一步,空气都浑浊了起来。 红芜不喜欢跟人触碰,在群魔乱舞的时刻四处躲闪,迷乱的灯光让她看不清人群的缝隙。忽而有人猛然撞了她一下,那人抬头超她礼貌性一笑:“抱歉。” 那是个漂亮的女人,画着精致的浓妆,昏暗的酒吧内她一双迷离的眼睛流光溢彩,她的脖子上戴了一根黑色的项圈,下面吊有金属的圆环,十分性感。红芜随意地点点头,侧身想让她过去。擦身而过的时候,忽而有光照射过来,她无意地一瞥,见着那根项圈遮住的地方,似乎有一圈浅浅地痕迹露了出来。 很浅的痕迹,却是几乎围着脖子一圈,像是做过疤痕修复的刀疤。 这么长的刀疤? 她待要仔细看看,那光线早就移向别处,女人也在黑暗当中渐行渐远,留下红芜愣在原地。 “你怎么在这儿愣着儿?”白瑾走了一阵见她一直在原地不动,奇怪地看她。吵杂的打碟声几乎掩盖了他的声音,肤白貌美的美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旁边不断有男士用暧昧地眼光打量着站在那儿的红芜,白瑾威慑地瞪了那群人一眼,上前将她拉走。 他以为红芜哪儿不舒服,抬手摸了摸她的脸。 温热的触碰让红芜瞬间回神,她瞧见白瑾面色不善,条件反射问:“怎么了。” “把你放出来还真是只引诱饿狼的小白兔啊……”他放下手感叹,微微地醋意让红芜有些摸不着头脑。 见她不明所以,白瑾又笑了笑:“不对,是老狐狸。” 红芜可不觉得这是在夸她。她无语地看着莫名其妙突然吃醋的某人,竟然觉得有些可爱。 忽而就伸手捏了捏他的脸:“所以在老狐狸面前放尊重点,小狐狸。” 这突如其来亲昵的动作让白瑾一愣,他眼眸深沉,紧紧地盯着面前笑靥如花的红芜。这两天来第一次主动的触碰,竟让他一瞬间心神荡漾开来,他牢牢地盯着她的笑容,好似下一刻要消失殆尽。 红芜被他盯得有些发毛,堪堪地要收回手,忽而被旁边的酒保轻轻拍了拍肩。 这一碰不得了,白瑾跟红芜同时发射出杀人的目光,射向来者。 酒保有些尴尬,兀自干笑道:“这位小姐,有位老板有请。” “谁啊?” 酒保指了指二楼,顺着他的手指方向看去,一位花甲老人打开了二楼的窗户朝她举杯示意。 一瞬间,红芜想起来了。 那天在墓地的……好像就是他。 第44章 交换条件 二楼单独的包房跟楼下仿佛两个世界,安静绝伦。进屋一瞬间茶香四溢,茶几上还摆放着精致的香炉,雕花刻纹的檀木屏风之后,花甲老人带着眼镜,在弥漫的雾气中阅读着一本书籍。 这里更像是一间悠闲的茶楼,或者充满韵味只待有缘人的神秘古玩铺子。 总之不会像酒吧。 而坐在屏风后面的老人,也不仅仅是墓地中熟悉的旧人,更是早就有过一面之缘的故人。同样的酒吧,虽然屋子不同了,人却还是一样的。距离上一次来禁果已经是几个月以前的事情了,但红芜却还记得,那位告诉她,有她嫁衣残片线索的老人。 就是面前这位。 此刻他和颜悦色地放下阅读的书籍,替他们各自倒了一杯茶。白瑾轻瞥了一眼被他放在一旁的书籍,是有关于西域文化的。 “这位小姐,没想到咱们又见面了。”他和善地笑容带着真诚,将茶杯往前推了推。 红芜笑得意味不明,她不知道他所说的又见面了是指的哪一次,也不开口点破,倒是直截了当地询问他的意图。 “今日小姐怎么不穿那身嫁衣了?”他慢条斯理地问道。 红芜耸耸肩:“天冷,再说那衣服太扎眼。” “我倒是觉得,那衣服很适合您呢。”这恰到好处的尊称倒不会显得乱了长幼秩序,只觉老人是个有涵养的。而他从一言一行以及衣着打扮上看来,也的确是个饱读诗书有教养的老人。 只是这样有教养的人怎么会出现在酒吧呢? 红芜不着痕迹地轻笑:“那真是谬赞了,您是想问那嫁衣的来历吧。” 老人不动声色地笑着点头,对于红芜的识趣很满意。 “抱歉,无可奉告。” 老人也不生气,似乎对于红芜这样的回答在意料之中,他点点头,说:“小姐若是不想说,我也不强求。不过,您可知道,我国西域边境的一座古城内也曾出土过一件同样的嫁衣?” 白瑾端茶杯的姿势一顿,他悄然回头看了一眼静默地红芜,她的笑容逐渐收敛,仿佛出神一般盯着桌面。 那老人见她没反应,继续说道:“不瞒您说,那次的挖掘工作,我也曾有参加过。那是一座稀世的古墓,据说是西域一个古国王子墓穴。” 红芜抬眸看他,眼里平静无波:“然后呢,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老人摇摇头,对于她仍旧没懂他话中的意思而感到遗憾:“我们在挖掘的过程中遭遇了塌方,十多位考古工作者都被埋在了黄沙当中,只有几个人逃出来了。但那古墓始终成了我们的心头病,所以我的同志想再次回到西域,却没想到一去不复返。” 红芜状似漫不经心地听着,身子却绷得笔直。 “我想找寻老友的下落,也没有丝毫的线索。那座古墓就像是从来不曾出现过一样,茫茫的沙海,这几十年我去了无数次都没有找到。”提及此处,老人沉痛地摇头。 “那嫁衣,是我所见过保存最为完好的衣服,堪比当时的金缕玉衣,却没能挖掘出来,被同样掩埋在黄沙下面。我们回来后深感遗憾,仿造了大致相仿的嫁衣陈列在北京的博物馆。但据我所知,您的那件嫁衣上,应该还刻有文字,这却是我们不能相仿的。” “小姐您是否有去过新疆的罗布泊,或者……到过那个古墓?” “没有。”红芜回答得斩钉截铁,面色始终平静,好似这事跟她真的完全无关一样,就连白瑾都差一点信了。可白瑾却知道,红芜早就忘了自己从哪里来,如果真如这个老人所说,这件嫁衣的出处是西域,那么红芜,很有可能就来自于那里。 老人神色说不清是失望还是遗憾,只是最终的神情复杂。他慢条斯理地取下眼睛擦了擦,深不可测的抬头,似是利诱:“我知道你们在找什么。” 这倒是引起了白瑾的好奇,这个老人能够在禁果有这样的待遇,的确不简单,上次遇见他是与禁果的老板并肩而坐,那老板还对他以礼相待,想来也不是什么平凡的角色,此刻听他这样一说,倒是来了兴致,有趣地说道:“您说说?” “那位萧先生来了三番四次了,都是明里暗里打听安捷的来历。安捷是这儿的工作人员,我虽然不是很熟,却知道一些,如果小姐您能给我一些线索,我肯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红芜却笑了:“我是真不清楚您说的什么,您说的那地方我压根儿就没去过。” 老人笑着摇头:“不打紧,小姐只需要将那件嫁衣带来让我再仔细看看就行,那嫁衣,就是最好的线索。” 空气在这一刻凝滞,白瑾瞧见红芜放在膝盖前的双手紧紧地握成拳头,拳骨突兀,白瑾瞧着心疼,伸手握了上去,好好地揉了揉。 红芜紧绷的手忽然松懈下来,她轻快地答应:“好,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您说。” “你需要告诉我,这间酒吧跟你有什么关系。” 老人故作玄虚地一笑,喝了口茶,侃侃而谈:“这间酒吧的产业是我的,原本我是开的一间茶铺,后来儿子卧病再床我也就没心情管了就将茶铺出租了出去。” 这个答案显然是他们没想到的,红芜挑眉问:“那女老板呢。” “我只是个产权所有者,她是代理人,换句话说,这酒吧是她全权管理的。” 换句话说,这酒吧有任何问题也跟他没关系,因为他就是个甩手掌柜。 答得滴水不漏,很快把自己摘干净了。 红芜觉得这答案合情合理,点点头将问题引回正轨:“那么安捷……是什么来历。” “我偶然间见过这位安小姐,她和我的一位故人长得十分相似,我想,可能是她的后代吧。”老人笑得神秘莫测,这引起了白瑾和红芜的好奇。红芜示意他说下去,老人却摇头:“就这么说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不如这周六你带上嫁衣到我的家里,我给你看看当年的照片你就知道了。” 话说一半他又卖了一个关子,好像生怕红芜他们翻脸不认人。 白瑾始终有些顾虑,提出一同前去,那老人也答应了。 交谈之后,红芜觉得目的差不多已经达到了就要回去,那老人还想叫人送送他们被红芜婉言拒绝。 出了禁果的空气都清新了许多,红芜不知怎地忽然想起刚才擦肩而过的女人,那样子始终觉得非常熟悉,似乎在哪儿见过,却又不得而知。 白瑾朝她招招手,体贴地为上车的红芜系好安全带,红芜轻笑:“你给我系这玩意儿干什么。” 反正她再怎么也死不了。 白瑾倒车出去,瞥了她的胸一眼,不太高兴:“春光乍泄也不知道挡挡。” 红芜今天出门随便穿的一个低领薄毛衣,适合秋天,也很显身材,虽然不至于露沟,却露出了脖颈下一大片的风光,很是让人遐想连篇,再加上红芜本身妖媚的气质,在酒吧里跟个妖精一样,惹得男人频频侧目,白瑾醋坛子都快要打翻了。 当时白瑾买这衣服的时候没考虑到,红芜平时也没穿,今儿是头一次穿,哪知道穿出来是这个效果。 他只恨没多穿件外套披在她身上。 红芜知他吃醋嗤嗤笑着,原来是为了遮挡她外露的皮肤。 遮挡…… 不知怎地,红芜陡然想起那女人脖子上的项圈。 会不会……也是为了挡那道痕迹。 旁边的白瑾跟红芜说这话,见她走神,伸手在她太阳穴弹了下。 “你说什么?”红芜回头问他。 白瑾叹气:“我说,你怎么把嫁衣给他,你不会真穿过去吧。” 原来是这事。 红芜将头撑在车窗沿上,浅笑道:“那个简单,直接施个障眼法就行。” “能行吗?” “怎么不行,反正他只看嫁衣上的文字,那就给他看。不过他就算是看布料,那也是跟原版差不多的,只是不能永久保存罢了。” 白瑾看着红芜无所谓的样子欲言又止,他不知怎地心里始终不安。 “你真的……不在意那个西域古城的事?这可能跟你的生前有关……”白瑾试探地问道。 如果红芜真的回忆起一切,她是不是就会消除怨念,传世投胎了? 思及此处,白瑾内心忽而慌乱起来,他紧紧地握着方向盘,似有似无地瞥向红芜。 而红芜却无所察觉,只呆呆地望着车窗外的景色。白瑾不知道,红芜其实早就有所察觉,梦中的场景仿佛再现起来,漫天的黄沙中一路火红,似乎有人在尽头骑马伫立在山头,他高大的身子好似一座伟岸的山,烈烈的西风卷起他身后的长袍。数千的臣民俯首在地,高呼齐唱,那咏唱的圣歌仿佛要与天传递这普天同庆的日子。 她骑在骆驼上,脸上裹着红纱,额上一点嫣红。 她不记得了。 可她的身体还记得。 “红芜……”白瑾惊愕地看着她,在她的脸上抬手轻抚,手上赫然躺着一滴泪珠。 她……哭了? 第45章 父亲 周六之约如期而至,白瑾载着红芜开车缓缓驶进林荫大道内,林荫的尽头伫立着一栋复古怀旧的花园洋楼。今日的天气晴朗,晴空下翠绿的爬山虎几欲吞噬整面的楼墙,生机勃勃,宛如几分童话中的样子。 “这倒是个好地方。”阴凉,僻静,还有这绿油油的爬山虎,若是在夜里必定徒增几分诡谲。在红芜看来这几乎占满了鬼屋的因素,“一看就是*oss住的屋子。” 白瑾下车看着她打着伞垂涎地望着面前的洋楼,走上前忽而敲了敲她的脑袋:“几十年过后说不定你可以霸占来当鬼屋。” 红芜还真的认真想了想,觉得这提议她很满意。 按响了门铃,屋内有苍老的声音传来,不多时,屋内出来一个穿着正经的女人,好像是这家人的保姆。她恭敬地将他们迎进屋,低眉颔首走在前方,红芜朝着白瑾窃窃私语:“怎么一副资本主义做派,那老头真的是个考古的?” “海外归来的考古专家吧。” 有可能。 进屋茶香四溢,老人泡了一壶浓茶似乎等待已久,他的手边放着一本厚厚的笔记,见他们进来颔首笑迎:“快坐。” 红芜坐下也不废话,利落地将手中的袋子递上去。老人示意身旁的女人接过,他也不急着看,还是照着老规矩先给他们各自倒了一杯茶。红芜接过却不喝,她客气地放在一边,含笑地等着老人发话。 “之前几次见面匆匆,都没好好跟你们自我介绍,我姓陈,叫陈桐木。” 老人似乎有点来历,他刚报完自个儿家门白瑾颇有些惊讶的样子,放下茶杯,不确定的问道:“陈教授?您是xx大学的生物学的陈教授?” 那位陈老先生含笑点头。 瞧红芜困惑地盯着他,似乎并没有听过这老人的名讳,白瑾解释说:“这是国内有名的生物学家,地理学家同时在历史方面也很有研究,是当年国家考古队的核心人物。”说完他朝着老人谦卑说道:“常听母亲提起过您,求学的时候也拜读过您不少的生物研究著作。” 陈桐木自谦一笑:“我很早就退休了,现在只是在家中养养花,现在就只有对西域古城那件事还有些耿耿于怀,其余的,早就过去了。”他摇头叹气,好像并不想多说。 红芜瞧着老人的样子到觉得有些装模作样了,拐着弯儿把话题往西域古城那事上说,她装聋作哑,只装没听懂。白瑾也懂红芜怎么想的,她嘴一撇就知道是什么意思,只淡淡一笑,也是闭口不谈。 三只狐狸,谁也别想占谁的便宜。 “您说您的母亲常提起我?”陈桐木忽而想起说道。 白瑾点头,忽而正色:“是,说起来,我母亲还是您当年的学生。” 陈桐木笑得更和蔼了:“是嘛,你母亲叫什么名字?” “方长安。” 陈桐木脸上的笑容顿时一滞。 “啊,小方啊,你母亲当时可是我的得意门生,在生物学上有很高的成就啊。对了,她现在怎么样。” 白瑾的表情冷淡,轻声道:“她死了。” 陈桐木显然也没有想到,他神色惋惜,叹了口气:“那真是可惜了。” 空气忽而尴尬,陈桐木垂眸喝茶,红芜手指轻点膝盖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刚才陈桐木的反应没逃过她的眼睛,之前墓地里见到陈桐木的事情她并没有告诉白瑾,一来觉得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二来没有实质性的证据想着可能是个巧合。 但现在陈桐木的样子……很耐人寻味啊。 “您之后没再见过她了吗?”红芜笑问。 陈桐木视线从茶杯中放到她身上,遗憾摇头:“毕业之后她嫁给了我的另一个学生,我见她的最后一面就是他们的婚礼。” 红芜若有所思地点头。 “我的父亲……”白瑾突然插话,“也是您的学生?”他的手死死地按在膝盖,神情闪烁。 红芜突然想起来之前白瑾说过,他不记得自己的父亲。 如此看来,今日这是要挖开身世之谜了? 显然陈桐木也没想到白瑾不知道这件事,他惊讶地点头:“是啊,你父亲当年是系里最出色的学生,还是后来我们考古队的要干,只是后来发生坍塌……”提及此处,陈桐木表情沉痛。 “他……死了?”白瑾的声音仿佛从另一个悠远的空间传来,眼神颇有些空洞,红芜瞧着心里一紧,不动神色地伸手握住他的。 陈桐木赶紧摇头:“不是,不是,他是为数不多活下来的,但是回来之后他就退出了我们的研究小队,我去找过他几次,他态度坚决,我也就不强求了。只是后来听说他单枪匹马的找寻西域遗迹,再也没有回来。” “为什么……?” 陈桐木摇头:“这也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为什么他宁愿一个人也不肯再回团队。” 是啊,为什么他宁愿自己单枪匹马的干也不愿意再回团队。 红芜深不可测地看了陈桐木一眼,白瑾的父亲恐怕是发现了什么才选择脱离团队。 而且很有可能跟那个团队有关。 头一次的,红芜对这事感兴趣了,或许有一部分白瑾的因素,她紧紧地握着白瑾的手,冰凉的手心传来他暖暖的体温,也不知道是谁抚慰了谁的心灵。她听见白瑾沉默了良久开口问道:“我父亲叫什么。” “……白嘉措。” 白瑾的神色有一瞬间的恍惚,他似乎又回到了幼年的盛夏,他倚在母亲怀中乘坐在大树荫下,母亲捧着仓央嘉措的诗集一字一句的念着,声声入耳,仿若佛音安魂。 那一月我摇动所有的转经筒不为超度只为触摸你的指尖。 指尖的冰凉紧握住他,他回头对上红芜的清眸,忽然回神。 他心烦意乱,随意地点点头,却在嘴里反复咀嚼着父亲的名字。 白嘉措。 或许他的母亲曾经无数次在嘴边提过这个名字,只是别有深意,他从未听懂。 “陈教授,您要的东西我给您带来的,那我们要的呢?”红芜忽然岔开了话题。陈桐木跟他们说了这么久没把话说到正道上就算了,还把白瑾弄成现在这么魂不守舍的样子,红芜心里就悄悄地记了陈桐木一笔账。 说她无理取闹也好,护犊子也好,反正白瑾刚才那样子让她着实不爽快。 被厉鬼惦记,可不是个什么好事。 陈桐木一拍脑门:“哎呀,老糊涂,老糊涂了,这一聊起来就忘了正事。”他拿过手边的笔记本,从中取出一张老旧的黑白照片,上面还有星星点点 的白色破损痕迹。红芜接过相片,细一看,蓦然愣住了。 照片上是一队身着解放布鞋和军装的年轻人,其中陈桐木站在最中间笑容可亲,他身旁分别站有五男两女,笑容各异。 “这是之前我们考古队进沙漠的合照,这就是你的父亲。”陈桐木指了指其中一个男生。个子挺高,站在角落,似乎不怎么爱笑,和白瑾相似的脸上只有淡淡的笑容。 白瑾看着照片不语,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过那一个角落。 陈桐木的手随即又指向其中一个女生:“这,应该就是安捷的奶奶。” 白瑾的目光原本只是想一掠而过,却忽然顿住了,而同样愣住的还有红芜,死死地盯着陈桐木手指的位置。 那个人的样子他们并不陌生,白瑾曾经在巫山有过一面之缘,而红芜,却在酒吧有过一面之缘。 “太像了……”红芜喃喃低语。 “是啊,就是因为太像了我才猜测安捷是她的后代。不过这也只是我的猜测,我始终没有贸然去问过安捷,不过我想如果你们需要,这可能是一条线索。” “她叫什么。”白瑾沉声问。 “吴叶梅。” 陈桐木又说:“当时西域古墓塌方,她没能活着出来,她当时有一个小女儿,那孩子早年丧父,听说后来被亲戚接走了,安捷和她长得有八分相似,按照年龄来算,我想可能是她的孙女。” 红芜和白瑾对视一眼,纷纷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怀疑。 但无论如何,也是一条线索,有了安捷祖辈的信息,顺藤摸瓜,很容易就能找到安捷的来历。 “陈教授,这照片……能给我吗。”白瑾踌躇片刻开口。 陈桐木倒是很痛快的答应了,白瑾接过相片神色未明地收进皮夹。红芜看他黯然神伤的样子,实在难受。 这账还得算在陈桐木头上。 想着她诡异地回头看着端起茶杯恰要喝茶的陈桐木,消失一会儿的女保姆突然着急忙慌地从二楼下来,刚要靠近陈桐木,红芜稍稍一施法术,那女保姆突然脚一滑,手往前一伸就倒在陈桐木腿上,正好打翻他手中那杯茶。 “陈先生,抱歉抱歉。”红芜忍笑看着那保姆要爬起来,又一施法,那保姆又倒在陈桐木腿上,场面一度难堪。 她待要再作弄一番,忽而有温热的手按住了她不老实的手指,回头瞧见白瑾朝她摇摇头,神情严厉,像是训斥她一般。 那老头骗他就罢了,还让他这么难受,给点儿小教训怎么了?! 红芜瞪了他一眼,收手作罢。 “这么着急干什么?”等那保姆终于起来了,陈桐木搁置杯子,面色冷然问道。 “林生他……”保姆指了指楼上。 陈桐木擦身上茶渍的手一顿:“林生怎么了?” “林生他刚没呼吸了!” 陈桐木当即脸色一变,忙忙慌慌地就往楼上跑,竟然忘了楼下的两个客人。 红芜白瑾瞧事态不对原本想要告辞,但红芜不知为何,却鬼使神差地往楼上走了。 第五个生魂 陈桐木老来得子,原本因为他自己身体原因医生告诉他要想孩子恐怕困难,只是没想到在他五十多岁的时候妻子竟然怀上了,他妻子生他的时候已是高龄产妇,难产去世。好在孩子聪明,从小一路跳级,年纪轻轻就取得博士的成就。陈桐木为此更是把他捧到心尖儿上,可也不知道是不是天意弄人,这孩子生来体弱,从小多病,这两年更是得了怪病,一病不起。 此刻陈林生的房间乱成一团,女保姆急着在旁边打急救电话,陈桐木在一旁不断地按压陈林生的心脏,还不时瞥向一旁的心电机。 陈桐木此刻慌了神,陈林生的心电图逐步平缓,离死亡不远了。 头一次,他慌得按压的双手都在颤抖,几乎要瘫在地上。 此刻忽然伸出另一双纤长好看的手,接过他的位置,有力地在陈林生心脏处有节奏的按压,白瑾斩钉截铁的声音响起:“快去拿肾上激素,我帮你做心脏按压。” 陈桐木陡然惊醒,忙起身掏出针管和激素,然后缓缓注射进陈林生的身体。 白瑾的双手不停,重复着按压的动作。 约莫过了十分钟的不断抢救,陈桐木的心电图逐步恢复。 陈桐木瘫软在床边,老泪纵横:“谢谢,谢谢。” 白瑾将他扶起来,叹了口气:“您先起来吧。” 任谁也不会见死不救。 陈桐木一脸感激地紧紧握住他的手,看得出来儿子,真是他的全部。 出房门的时候红芜正站在二楼窗边,出神地望着什么。白瑾靠近了一看,见她愣愣地盯着后花园发呆。 “你在看什么?”白瑾凑近了问。 刚为了按压方便,白瑾将袖子挽了上去,此刻修长的手横在她和窗户之间,红芜一回头就能看见他白皙的手臂和细碎的绒毛。她估计也是起了色心,鬼使神差就摸了上去,摸得白瑾痒痒得。他握住红芜不安分的爪子,轻笑:“怎么了。” “看帅哥啊。” 白瑾捏了捏她的脸:“你不是天天看吗。” “我又没说你。” 白瑾脸一瞬间黑了,眼露寒光:“那你说谁。” 红芜回头似乎想要指谁,一瞬间,又顿住了,奇怪地“咦”了一声。 “怎么了。”白瑾挑眉看她。 “怎么……不见了。” 白瑾不信邪地探脑袋看了看,后花园里哪有人。 想着红芜估计是作弄他,他轻笑着摸了摸红芜的头:“先下去吧。” 直到白瑾转身就下楼,红芜依旧站在窗边窥探。郁郁葱葱的庭院只有成片的爬山虎攀附在墙头,或是赏心悦目的花草,红芜若有所思地看着这片景象,好像刚才在楼下的男人是个错觉一般。 不对劲…… *** 陈桐木家的庭院有一片葡萄架,葡萄架上葱郁的绿叶下阴凉舒爽,晶莹的葡萄垂涎欲滴,架下一方长椅,一青年男子椅坐其间,肤色苍白,他抬眸盯着葡萄藤上的一只蚂蚱,一瞬不瞬的目光有些许迷茫。 过了一阵,那蚂蚱兴许被盯得烦了,在男子的遗憾声中,一蹬有力的后退,消失在葡萄之间。 男人黯然垂眸,兀自坐在长椅上发呆。 “哟。”忽然,他听见传来的声音。他蓦然回头,正好对上身后女人似笑非笑的目光。 那女人穿着浅色的连衣裙,手持一把红伞站在他身后的空地,见他回头,懒散地抬手打了个招呼。 他回头看了看周围,发现确实没有其他人,于是抬手不确定地指了指自己,似是在问“是在跟我打招呼?”。 那女人点点头。 男人立刻惊喜地笑出来:“你看得见我!” 那女人走上前却没有收伞,她打着伞坐在男人身旁,颇为怪异。男人欣喜万分,想要搭话,却发现女人脸色惨白,身后偌大的空地上,只有一方长椅的影子。 根本没有这个女人的影子。 自然,也没有他的。 “你……也是鬼?”他轻声问道,身子隐隐往后挪。 那女人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和他约拉越长的距离,不怀好意地笑着:“是啊,不过跟你不一样,我是厉鬼。” 一听这话,那距离拉得更开了,男人警惕的盯着她,一双漆黑的眼睛竟像小鹿一般睁得浑圆。 那女人慢悠悠收回视线,说:“放心吧,不吃你,我对生魂没兴趣。” 听到这话,他的心顿时回落了,但听见女人说的后半句话,又疑惑地看着她:“……生魂?” 女人点头:“对啊,就是你。” “什么是……生魂?” “你不是还没死吗。” 男人恍惚地点点头,是啊,他还没死,却和死了没什么两样了。每天飘荡回屋对着病床上了无生机的自己,看着跟死了没啥区别。有时候看见父亲在屋里对着自己的身体说话,他在旁边回答,可没人能听见。 所有人都无视他,他飘飘荡荡了几年,孤独了好几年,这还算是第一次跟人交谈。 “陈林生,对吗。”忽然听见自己的名字从女人嘴里说出,浑身就像过了电一般,他楞忡地抬头看她,好像这名字跟他上辈子一样遥远。他木讷讷地点头,苍白的样子十分虚弱,好像随时要消失。 红芜上下打量他一番,发现这陈林生虽然虚弱,却是生了一副好皮相,他的长相偏阴柔,眼睛狭长微挑,放封建时代就似是肤白貌美的面首,弱柳扶风的样子简直是个病怏怏的美男。 见红芜□□裸地打量他,不自觉地他脸都红到脖子根,红得快跟红芜手中伞媲美。 “你……看我做什么。”她看他的样子就像是在菜市场选肉,瞧他值多少钱。 红芜啧啧摇头:“可惜了。” 陈林生听不明白。 “长这么漂亮死这么早可惜了。” 陈林生说:“我还没死呢。” 红芜恍然大悟点头:“啊,对,是快死了。” 陈林生无奈地摇头,他发现这女鬼性子可真恶劣。 “你不生气吗?” “生气什么。” “我夸你漂亮诶。”这要是放白瑾身上,他非得变着法的折磨她。 陈林生轻笑:“我没放心上,论这个,你比我漂亮。” 红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自谦地收下了这变相的赞美:“那倒是。” 有眼光。 这次轮到陈林生打量她了,他发现这女鬼虽然说话出人意料,但却意外的坦荡。在知道她没有恶意之后,他也乐意有个说话的伴儿:“你是怎么进来的?” 他忽然对红芜的来历十分地好奇,不知道为何周围并没有其他的鬼魂,他孤孤单单了这么久,还是头一次见到有外来鬼。 红芜耸肩:“受邀。” “……我父亲?” 见红芜点点头,他吸了一口冷气:“他们能看到你?” 红芜斜斜地看了他一眼:“我跟你不一样,生魂不能随意显身,除非是有阴阳眼的人或者道士,不然普通人是看不见的。” 见他若有所思的点头,红芜又问:“那你呢,你怎么成为生魂的。” 陈林生神色忽而黯淡下来:“我从小就体弱多病,这几年……怕是到了大限了,只不过是我父亲一直吊着我的命不让我走罢了。” 红芜暗自又打量了一番旁边坐着的陈林生,发现他的确跟之前的几个生魂不太一样,他有人形,还能说话,看起来的确不像是被撞出来的生魂。于是她问道:“你生前……没见过什么奇怪的女人?” “奇怪的女人?” “比如说……脖子上带了根项圈,长得很漂亮的女人。” 陈林生摇头:“我从读博士的时候身体状况愈发不好,就一直在家里养病,根本没接触过什么外人。” 看来是个例外…… 如果是被撞出来的生魂,那么要魂归*就很容易,就像小孩儿被邪祟冲撞了,需要亲人一路打着灯笼沿街呼唤名字才能回去这样的方法。但如果是自身原因而出来的生魂,那只有看阎王收不收了。 想到这里,红芜看陈林生的眼神不自觉的带了一份复杂。见他仰头看着葡萄架,忽而像孩子一般惊喜说道:“呀,在这儿!” 红芜奇怪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片翠绿的叶子上盘踞着一只通体翠绿的蚂蚱。她见陈林生笑意盎然地伸手想要触碰它,又忽然失落地收回手,只呆呆地看着。 “不是想伸手碰一下吗。”红芜说。 陈林生苦笑着摇头:“没用的,我碰不到。” 他的目光忽然柔化:“这种蚂蚱的后腿极有力,而且生命力旺盛。就像人们说的蟑螂,怎么也消灭不尽。我生前虽然体弱多病好歹还能触碰它们,可现在……”他无奈一笑:“我都不如它们了。” 红芜瞧了他片刻,忽而伸手将那蚂蚱从那葡萄架上摘了下来,放在陈林生面前:“你现在试试。” 陈林生半信半疑地伸手触碰,果不其然真的碰到了。他瞬间开心地笑了起来,那双狭长的凤眸此刻微弯,皓齿明眸,宛如天真的少年。红芜不动声色地瞧见他的笑脸,不由得暗自感叹果然张了一张祸水脸。 正想说什么,忽而不远处传来她的名字。 是白瑾在叫她。 显然陈林生也听见了,他诧异地看着她:“你叫红芜?” 红芜却没回答他,只是起身一笑:“我该走了。” 陈林生看见她越走越远的背影,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大喊:“你还来吗!” 红芜停顿片刻,撑伞回头:“大概吧。” 如果你老爹真有问题的话。 第47章 青诀 夜晚的c市依旧川流不息,来往的车辆拥堵在红绿灯前。闹市繁华,窗外星零的灯光照射在红芜的脸上。她撑着头倚在窗边,懒得跟没骨头似的,慢悠悠地跟白瑾简要说着第五个生魂的事情。 白瑾闻言猛然一踩油门,还在凹造型的红芜差点儿跟车窗来了个亲密接触。她恶狠狠地瞪着始作俑者,对方却笑得让她毛骨悚然:“你说的帅、哥就是他?” “是长得挺漂亮的……”可惜就是死得早。在白瑾“和善”目光下,红芜把后面半句话给咽了下去。 “还聊了一下午?” “没有——就是一小会儿。”厉鬼的直觉告诉她这时候不能逞强,只能认怂。她连忙摆手否认,见白瑾笑意渗人地回头继续开车,她不自觉地松了口气,余光瞥到方向盘上青筋毕露的手,红芜脑仁都疼了。 醋坛子。 思及此,她嘴角不自觉地泛起一丝甜蜜的微笑,暖意逐渐蔓延开来。 也很可爱,不是吗。 车子在一个暗自窃喜,一个兀自生气的诡异气氛中驶回了公寓,红芜几次三番想要缓解尴尬的气氛,可白瑾冷若冰霜的脸上写满了“生人勿扰”四个大字,一时让她无从下手。 可红芜是谁啊,那脸皮比城墙还厚,缠着谢必安几百年不罢休,又怎么会在此刻放弃。二楼的走廊,她大步上前将正要掏钥匙的白瑾困在臂弯间,抵靠在墙上。要说日本偶像剧就是害人,没事教坏小朋友就算了,现在还教坏了个百年女鬼。红芜一把将白瑾“壁咚”在墙边,白瑾手中的钥匙适景而落,呆愣地看着她伸出抓子挑起他的下巴。 “你干什么?”白瑾见鬼似的盯着她。 这是喝了陈桐木家的假酒了怎么着? “怎么着我的小可爱,吃醋了?”红芜不知道此刻自己笑得跟个二痞子,哪有半点电视上霸道总裁的影子。白瑾觉着她莫名其妙,还在气头上不太想理她,弯下腰就要捡钥匙。 红芜见他不配合,恶从胆边生,一把揪住白瑾的衬衫嘴就凑了上去。 接吻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白瑾这边还没回过味儿,红芜已经松开他笑得跟只偷腥的猫,平时慵懒妩媚尽数不见,笑得跟个二百五似的。 白瑾懂了,这丫头平时看得偶像剧深入脑髓,现在中二发作了。 他蓦然一笑,拉住抽身要走的红芜,困在怀中,笑意匪浅:“霸道总裁不是你这样的。” 红芜木讷地看着他,没回过神。 什么情况,她刚才不还是处于攻的地位吗!怎么这么快角色转换了! “是这样的。”白瑾看她的眼神逐渐深邃,红芜察觉不对想要跑时为时晚矣。忽而天旋地转,白瑾将她推在墙边,她还没缓过身后突如其来的冰凉,白瑾温热的吻已经铺天盖地的袭来。伴随着阵阵热浪的涌动,白瑾的攻势逼人! 这不能怂啊! 她刚才是攻方啊! 动作不到位,气势要到位。红芜不服输地按住白瑾脑袋就要一决雌雄,温热、冰凉的气息交互,舌尖相濡以沫地共存,一瞬间楼道里的气息都逐渐旖旎,暧昧的啧啧声响,年轻的男女摩挲地手就要进行下一步动作! “啪。”忽如其来的清脆打断了这一瞬间的疯狂。 头发乱得跟鸟窝似的,嘴里还含了个牙刷,下身就穿了个大裤衩子的林止蔺站在房门前目瞪口呆。 他刚听见门口传来一声钥匙的响动,又听见白瑾在说话,以为自己反锁了就从浴室赶紧跑出来开门。 哪知道看见了这么一幕热血澎湃的画面! 他脑袋当即一空,手里拿的漱口杯都不自觉地掉落在地。 而更尴尬的是红芜。 林止蔺走之前跟她怎么说来着,千叮咛万嘱咐让她跟白瑾保持距离,对她好对白瑾也好。结果今天白瑾这一吃醋她觉得可爱,脑门一热就做了对不起他的事(???哪里不对劲???),现在被捉奸在房门前,她脑子都空白了。 白瑾倒是面色如常地放开红芜,淡定地从地上捡起钥匙,还顺道捡起林止蔺掉落在地上,滚落到他脚边的漱口杯,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的眼神仿佛在控诉他破坏好事。 卧槽??? 他破坏好事! 要不是他阻止他们俩,鬼娃娃都生出来打酱油了好嘛! 林止蔺回神夺过杯子,见白瑾目不斜视地进屋换鞋,他又转头瞪向楼道的红芜。 红芜耸耸肩,走到他旁边同样拍了拍他的肩膀:“抱歉,情难自控。” “下次不会了。” 林止蔺想把手中的漱口杯都扔他俩脸上。 片刻之后,室内恢复了往常的氛围,电视机内依旧播放着脑残的偶像剧,红芜坐在客厅津津有味地看着,与往常不同的是,洗了澡的白瑾慵懒地坐在红芜身旁,头发还带着湿气,手放在红芜身后的沙发背上,聚精会神地看着她。 林止蔺觉得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酸臭味。 暗自翻了个白眼,他三两步走到他俩面前,拿起沙发上的遥控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关了电视。 “喂!”红芜不满意地大叫。 白瑾杀人的目光随即投射而来。 林止蔺难得顶住压力面无表情地站在他俩面前无所畏惧的样子,掏出一张符咒,摆在面前的茶几上点了点:“讲正事,讲正事。” 红芜朝他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依靠在沙发背上,正好枕在白瑾臂弯里。 “说。”白瑾冷然一瞥林止蔺。 “不是,我说你俩看见我回来就没有一点惊喜吗?好歹小爷我离开了这么一段时间啊。”林止蔺纳闷道。 “这就是你说的正事?”红芜的眼睛已经开始冒火了。 林止蔺一挑眉,义正言辞道:“当然不是。” 红芜一摆手,让他继续说。 看你能整什么幺蛾子。 林止蔺将茶几上的符咒拿起来,朝着红芜递了递,后者赶紧往后缩,白瑾一把拉住林止蔺的手:“有事说事,别动手。” 林止蔺想踹他脑子。 你现在不就动手了吗! 林止蔺甩开白瑾:“我说你就没觉得这符咒很眼熟吗。” 这么一说,红芜倒是定睛一看:“是有些眼熟……” 脑海中的一些画面飞驰而过,红芜一瞬间想起什么似得恍然大悟:“这不是那什么傀儡符吗。” 林止蔺得意一笑:“对又不对,这符咒的确跟傀儡符有些关系,却又不是傀儡符。” “怎么着,你找到它本家了?” 林止蔺点头:“我之前就说这傀儡符眼熟,果不其然,这符文,出自我们青城派。” 红芜脸色收敛,她一本正经地看着林止蔺:“这符文不是巴国以前一个宗教流派的文字吗?怎么还会是你们青城派的?” 林止蔺地神色有些意味深长:“还记得我之前说过这流派和我们青城派的死对头吗,我这次回去问了老爷子,总算弄清楚了。” 他继续说道:“我青城派与巴国有不可分的联系,当年的青衣祖师就是巴国宗教流派之人,后来逐渐辗转到蜀地,创建了青城派,这符文,就是我青城派早前的符咒文。” “青城派创立已久,最早可以追溯到明朝,与他一同创立青城派的还有另外一个人,也就是他的师弟——青诀。” 林止蔺谈及此处摇头:“这青诀道人早些年算是行侠仗义,也是斩妖除魔的义士,只是后来走上邪路,修炼邪术妄图长生,最终被青衣祖师逐出青城派。他叛出青城派后自建邪教,得到了不少的教徒支持,后来青衣祖师清理门户,却也没能斩草除根,他的邪术终究还是传承了下来。我们上次见的那傀儡咒,就是其中之一。” 白瑾忽然问:“他为什么突然想要长生。” 林止蔺耐人寻味的看了一眼红芜:“爱上了一个女鬼,妄图以长生长相厮守。” 红芜静静地看着他,面色一如既往苍白。 “他修炼的邪术是吸取他人的魂魄给自身续命,这在世上,是大逆不道的行为,遭天谴。”在红芜耳中,林止蔺的声音忽然空旷起来,似是从遥远的山谷传来的警钟声,在她脑子里炸开,回响。 “他魂飞魄散了吗。”她的声音如春日冷泉般寒冷。 “大概吧,三魂七魄被镇魂钉打碎,就算勉强拼起,也是残破不全的,跟魂飞魄散没什么两样了。” 林止蔺将傀儡符展开:“那傀儡符,可能就是他之后的信徒所做,这些案子,恐怕跟他的信徒也脱不了干系。” 白瑾点点头,他接过符咒仔细查看,发现符咒均为金砂所画,十分不易脱落。 “这金砂质地极好,恐怕一般人买不起,如果质地是一样的话,我去查一查这金砂的出售地和近期购买者。”林止蔺点点头,将符咒递给了白瑾,白瑾接过符咒迅速投入到工作中,回到房间将房门一关,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分析案情。 林止蔺别有所思地回头看向离开白瑾怀抱还依旧坐在原地苍白着脸的红芜,轻声提点:“或许你觉得我烦,可我最后再提醒你一次,人鬼殊途,那青诀的下场可能就是你的。” “魂飞魄散——” 红芜张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合上了,她双目晶莹地盯着林止蔺,在林止蔺诧异地目光中,缓缓说道:“我能怎么办,我真的……喜欢他啊。” 情之一字,最是难写。笔锋之力,不是单纯的一笔一划所能构筑,而是笔笔皆为心泣之血,鲜红凄惨。 林止蔺不懂,他或许活得不明白,却看得最透,红芜对于白瑾,恐怕的确是动了真心。只是这一切……都是天公不允的。 所有的教说在嘴尖化作一缕轻叹,他丢下一句“你好好想吧”离开了这让他糟心的客厅。 红芜窝在沙发中将头埋在双臂间,白瑾一出来就看见她跟鸵鸟一样的姿势,他好笑地上前拍了拍红芜的背部:“这是怎么了,改行当鸵鸟了?” 红芜迟迟没有抬头,白瑾察觉到一丝不对劲,他想要扳起红芜的头,却听见她沉闷的声音:“白瑾。” “恩?” 红芜忽然抬头,眼睛笑成一弯月牙:“我真的喜欢你。” 白瑾面色一柔:“恩。” 红芜忽然紧紧地抱住白瑾:“真的。” 白瑾心里暖成一片,同样紧紧地环抱住她:“恩,我也是。” 可他没看到在他颈边笑弯了眼眼角却逐渐溢出泪水的红芜。 第48章 孤儿怨 c市的僻静小镇有着一栋老式的建筑,是一家孤儿院。这家孤儿院由来已久,是早年抗战时期收留妇女儿童的福利院,后来新中国成立,政府出资将其改为孤儿院。苏珊就是这所孤儿院的院长,由于是政府出资扶持,孤儿院倒也安安稳稳存在至今。 这日风和日丽,苏珊在安排好孩子们的早饭后,提着扫帚在前院扫着初秋的落叶。不远处传来车轮摩挲的声响,她抬眼一看,大铁门外逐渐驶来一辆黑色的轿车,而后平缓地停留在门前。车上下来三男一女,其中一个还穿着警服,还有一个女人撑着红伞,几人下车瞧见苏珊礼貌一笑。 小镇上来外人不是新鲜事,毕竟是孤儿院,时不时有男女来领/养孩子,只是这几人穿着怪异,不像是来领/养的样子。苏珊虽为院长且年事已高,见过形形色/色的夫妻,这样的组合倒还是第一次见。她选择不动声色地等着他们上前询问,果不其然,不是来领/养孩子,而是办案的。 办案? 到孤儿院? “您好,我们是c市的民警,我叫萧剑。”穿着警服的男人掏出一张证件,苏珊似懂非懂地点头,转头打量他身旁的男人。身子高瘦,面容冷淡,戴着一副金丝边框的眼镜,他朝着苏珊微微点头:“白瑾。” 她又把目光转向另外的一男一女,男的还很年轻,好像刚出校门的大学生。女的年纪也不大,只是在红伞下的皮肤惨白得吓人,她冲着苏珊一笑,仿佛有魔力一般,苏珊直觉身后冷风直吹。她赶紧收回目光看着面前一脸正气的警官问道:“请问有什么事吗?” 萧剑直截了当地说道:“我们在调查一起c市的连环杀人案,有线索指出其中一名受害者从小生长在这所孤儿院,我们这次来是想来问一些情况,希望你们协助调查。” 苏珊爽快点头:“那是肯定的,这间孤儿院就是政府出资办的,现在政府需要我们,我当然有什么说什么。” 那撑伞的女人莞尔一笑:“那不如请我们进去坐坐,说不定得协助办案很久呢。”她笑眯眯的眼神好似有洞察人心的魔力,苏珊被她盯得后背发凉,木讷地愣在原地,面色有一闪而过的尴尬。 “怎么,不方便?”那女人似笑非笑地又问。 这下连萧剑都转头奇怪地看着苏珊。 苏珊连忙摇头:“哦,不,没有没有。几位跟我来吧,外面也怪冷的。” 白瑾一行人通过公安部的调查,发现吴叶梅的孩子当时是被送入了这一家孤儿院,于是大清早白瑾就叫上萧剑匆忙赶来。 穿过冗长的廊道,斑驳的墙面上挂着从建院以来的各位院长,以及众多的儿童,几乎都是黑白相片,早前的相片中有金发碧眼的外国人,林止蔺指着其中一张问:“这怎么还有外国人?” 苏珊头也不回地说:“这最早前就是英国人创办的福利院,后来才改为的孤儿院。” 红芜瞥见墙上其中一张相片,苏珊站在前任院长一旁,穿着那个年代特有的衣服,笑容温婉。 那时的苏珊还很年轻,看起来左右不过20岁。 “苏珊女士这么早就在孤儿院任职了?”红芜懒洋洋的声音响起。 苏珊的头颅倨傲地扬起,似乎极为自豪:“我从当年的教会学院毕业后就到这所福利院任职,那时候还不是院长。”她看那幅照片的眼神有些许怀念,站在面前轻轻摩挲片刻,有一瞬间的愣神。 “啊,抱歉,想到一些以前的事情了。”苏珊回神抱歉一笑,领着他们进了一间办公室。办公桌正对着窗户,倾泻的阳光洒在桌面照亮一片,同时也与房间的另一个处角落形成鲜明对比。 阴森黑暗。 那是阳光未曾照射到的角落。 红芜别有深意地多看了那角落一眼,又跟没事人一样照常落座。弥漫的茶雾升腾,室内茶香四溢,苏珊为他们沏好茶,坐在沙发的一边:“请问,是需要我们怎么协助?” 白瑾静静地喝着茶,雾气升腾遮盖住他的镜片,眼睛掩在其中,让人捉摸不透:“请问……这儿之前是否收留过一个叫安叶环(吴叶梅女儿)的孩子。” 苏珊问:“那孩子什么时候来的?” “50年前吧。” 苏珊摇摇头:“这孩子我没有印象。” 萧剑和白瑾面面相觑,萧剑问:“您在想想,会不会是您没注意过她?”孤儿院这么多孩子,她不能一一记过来也是正常的。 苏珊觉得有道理,于是乎道:“不如,我把五十年前左右的花名册给你们看看,你们找找?” 她绕到办公室黑暗的一角,残缺的阳光只透露出一面巨大的黑色柜子,而柜子的一旁,是无尽的黑暗。她站在大柜子前浏览,很快发现目标,搬来脚凳准备上去拿。萧剑见状赶忙起身:“这太危险了,我来吧。” 苏珊一笑:“没事,不高。” 的确是不高,也就踩在50厘米的凳子上。 取档案的时候本就残缺的阳光不动声色地像旁边移了些,只留下苏珊的半个身子悬在半空,黑暗吞噬了她,只看得见她高举的手摸索着书架顶端,她的手刚触碰上其中一份档案,苏珊的身子陡然一矮,像是被怪兽拖入黑暗之中,伴随着一声惊呼,众目睽睽之下她完全消失得无影无踪。 白瑾和萧剑赶忙起身赶过去,过去一看才发现,苏珊哪是消失了,而是突然从凳子上摔了下来。她倒在脚蹬下哀嚎,白瑾瞥见进门的左手边有灯光开关,他大步走去打算开灯,却发现整个房间一如既往的昏暗。 灯坏了? “没办法,那灯坏了好个月了,总是修了坏,修了坏。索性也就这样了,反正白天也能看见。”苏珊躺在地上哀嚎,见白瑾过去开灯,赶忙说道。萧剑使了把力想把她拉起来,却陡然触摸到粘稠的东西。 “你受伤了?”把苏珊拉起来一看,苏珊的胳臂好像是撞到了柜子门的铁把手,划开老大一条口子。 鲜血直流。 仔细一看,她的手上青青紫紫的遍布不少伤痕。 “啊,没事,我待会儿去医务室上点药。”苏珊无奈地摇头,轻描淡写道,“这几天总是这样,一不注意就是摔跤或者受伤,年纪大了,就是迷糊。”苏珊摇头。 白瑾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似乎隐约当中,他听见有人拍手的声音。 他环顾四周,发现并没有人拍手,红芜压根儿就没起身,坐在原地懒散地看着指甲。而林止蔺则是在一旁若无其事地喝着茶水。 兴许是对他们俩懒散又冷漠的态度太过恼火,萧剑没好气地对着坐在沙发上的两人说:“你们把老人家带到医务室去上上药,别老在那儿干坐着。” 林止蔺对于萧剑的指手画脚十分不满:“你是警察,你怎么不去?” “这跟我是警察有什么关系?” 林止蔺理所当然道:“为人民服务啊。” 萧剑一时语塞。 倒是红芜放下一直盯着看的手,伸出白森森地爪子拍了拍林止蔺:“走吧,尊老爱幼中华民族传统美德。” 林止蔺显然没想到红芜答应得这么快,他有些迟疑地看着她欲言又止。倒是红芜笑得一脸莫测,她竖起食指抵在唇边,似乎让他噤声。林止蔺会意还是吞下了到嘴边的话。 “行吧,那麻烦老人家带个路。”他不情不愿的样子让苏珊颇有些尴尬,她摆摆手:“没关系,一会儿我自己去就行了,咱们先来看看档案?” 她指了指手中拿下来的一个档案夹。 上面的标签都有些发黄,却被人很好地用纸膜包了起来。白瑾接过其中的花名册,翻了下,并没有瞧见有安叶环的名字。 也许只是一个化名? 想着,白瑾从兜里掏出手机,给苏珊看了眼安捷的照片:“这个人,您认识吗。” 苏珊的神色凝滞,却又稍纵即逝,只是这一切都没能逃得过两位民警的眼睛。白瑾若有所思地盯着她:“您认识,对吗。” 苏珊点头:“对……我认识。” “说说吧。” 苏珊舔了舔自己干燥的唇:“这……这是之前一个自称是我们这儿一个孩子的母亲,她想来接回她的孩子。” “是叫吴叶梅吗?” 苏珊点点头。 白瑾有些愣神,这时间线不对啊。 吴叶梅死了之后安叶环才进的孤儿院,如此,吴叶梅怎么可能来接走安叶环? 萧剑显然没懂其中的蹊跷,他继续问道:“接走之后呢?” 苏珊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 白瑾盯着她的眼神让她心里发慌,于是她开始称手臂疼痛,正要找个借口离开,忽然手臂被一双冰凉的手给握住。她抬眼撞进红芜别有深意的眼中,她笑容满面:“还是我跟林止蔺送您去吧,毕竟不安全。” 不安全? 怎么不安全? 苏珊没明白过来。 她被红芜的眼神一盯仿佛被施了法一样,浑身动弹不得,她总觉得这个女人很吓人,不光她的体温冰凉,就连笑意,都是凉得透人。她仿佛提线木偶一般,被她拖着离开。 萧剑在其后无奈地对着深思的白瑾说道:“老白你怎么找的这两人做室友,根本不靠谱。” 白瑾却恍若未闻,却问他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萧剑你刚才看见没有。” “看见什么?” “刚刚苏珊拿档案的时候……我好像看见一只小孩的手握住她的凳子腿。” 第49章 安叶华 萧剑身后陡然发凉:“白瑾你胡扯什么呢。”本就不暖和的屋子此刻阴风直冒,白瑾的半边脸隐藏在黑暗中看得不真切,萧剑没由来地咽了下口水:“哪有什么小孩儿啊。” 白瑾看了他片刻,忽而一脸轻松:“没事,我逗你呢。” 萧剑气得半死,瞪了他一眼,后者无知无觉地捧起一边的资料细细查看。五十年前的花名册中的确没有叫安叶环的孩子,他又翻到了一张老旧的相片,上面的孩子面色死气沉沉,一点没有孩子该有的童真。 “那个年代又吃不饱饭,没有父母,都是些可怜的孩子。”萧剑心里突然涌现出一阵悲哀,他拿过档案袋细细查看,发现资料少之又少。 白瑾铺开资料一一看着,残阳下肤色苍白,面色沉静,仿佛一副画作一般。萧剑被这幅美景迷住,一时恍惚,他忽然想起第一次见白瑾的时候他还是在校的医科生。那时候虽然给人冷淡的感觉却不至于冷漠,若不是当年他母亲惨死,倒也不至于现在这个地步。思及此,他叹了口气。 “你最近没休息好吗?”白瑾的脸色白得接近透亮,看起来憔悴了不少。 说起来,白瑾自从上次生病,那脸色真的是一天不如一天。 白瑾头也不抬,迅速翻看着资料:“没有啊,睡得挺好的。” “我看你不会是有什么病吧,哪天抽空去医院做个检查,预防一下也是好的。”更何况你现在面色惨白,都快赶上刚才那个叫红芜的女人了。 后面半句萧剑直觉咽回肚子里了。 总觉得白瑾和那女人的关系非同一般,他还是少说点为妙。 白瑾没有回答他,安静地看着资料。萧剑见状也不觉尴尬,老老实实地坐下来一起查看,期间有一搭没一搭地和白瑾交谈都被他自动屏蔽了。萧剑无奈,只好说去上厕所,白瑾这才点点头。 他前脚刚走出办公室,后脚白瑾就抽出其中一张资料单,那是孤儿院里孩子的病例报告表,其中一张名叫“安叶华”的孩子的死亡证明,其下方的签字处,赫然写有吴叶梅。 死因,心肌梗塞。 萧剑刚从厕所走出来走廊的灯光陡然闪烁了一下,面前突然闪过一道影子,他定睛一看,是一个圆滚地皮球从面前闪过。他想着可能是哪个小孩儿偷跑出来玩儿,于是上前想要将皮球捡起来,然而那皮球越滚越远,逐渐滚到了走廊深处的一个角落。 他一步步地走进,那皮球就滚得越远,越走鼻尖越是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 类似于血腥味。 不知怎地他心生不安,转头就要走,身后突如其来的一张孩子脸把他吓了一跳。 那孩子面色苍白,手里抱着皮球,目光空洞地看着他。她的瞳孔黑又大,仿佛一个黑洞。萧剑仔细想了想,总觉得这孩子有点眼熟。 “怎么了,小朋友……走丢了?”萧剑打起精神蹲下身子看她,是个穿着红裙子的小女孩儿。她身上衣服的款式老旧,不过小孩子,又是孤儿院的。萧剑一时没有警觉过来。 那孩子看着他一动不动,忽然一笑。 她上前拉住萧剑的衣服,硕大的眼睛扑闪着奇异的光芒,她笑得甜蜜,牵着萧剑的衣袖往黑暗深处走去。 萧剑也糊里糊涂的就任由这孩子拉着走,她似乎要把自己带到某个房间,昏暗的走廊,若隐若现的孩子哭声随着他脚步的逼近逐渐清晰。萧剑发现不对劲时,想转身就走,却被这孩子拽得死死的,手劲极大。 一个孩子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更可怕的是,他发现自己已经不能动弹了! 房门前,那孩子低着脑袋看不清表情,萧剑心里却清楚这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那孩子正要开门,忽然听见一声女人的轻笑,那孩子吓得浑身一抖。只闻似曾相识的女声说道:“萧警官是不是走错地方了,办公室在那边。”那话音刚落,萧剑一把甩开牵住孩子的手。 他竟然能动了! 他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不远处的灯光下,红芜倚着墙壁指着一个方向慵懒地笑道:“那边——” 她笑意很浅,甚至还带了些冷色。 萧剑大步走到她的旁边,回头一看,哪里还有什么孩子的身影! 他顿时大惊失色,想要拉住红芜的手赶紧离开,却被她迅速闪过:“快去吧,白瑾等着你呢。”她依旧笑着说。 “你……”萧剑还想说什么,但见她一脸坚定,仿佛不容拒绝。 “你跟我一块儿走。”此地不宜久留。 萧剑不管不顾地拉住红芜就走,触碰上她冰凉的温度时,他自个儿不由得一颤。 好凉! 红芜对于他的举动很是不满,皱着眉头被他拉到了办公室前。她迅速抽回手转身就要走,却突然被萧剑叫住:“你不是去送老太太去医务室了吗。” 红芜耸肩:“没大碍我就回来了,白瑾说你不在让我来找你来着。” 萧剑看她的眼神深幽莫测,他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一字一句地问道:“你该不会不是人吧?”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他自个儿都被吓了一跳,刚才触碰到她的手时陡然闪过的念头就这么问了出来。不仅如此,这个女人只要是出门在外必定打伞,联想起她之前一身红色的嫁衣,还有刚才的场景,这一切都彰显着红芜的怪异。 他看见红芜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他,不言不语,似乎是默认。他心里突然跟猫抓一样发毛起来,背后陡然战栗,他甚至觉得……这女人下一步动作就是冲上来咬断他的脖子。 时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红芜突然“噗嗤”一声笑出来:“想什么呢,我只是体温偏低对阳光过敏罢了,怎么到你嘴里就不是人了。”她朝着办公室扬扬头,“快进去吧,白瑾找你。” 萧剑最后还是进屋了,临走之前依旧是将信将疑地回头看了红芜一眼。在他关门那一刹那红芜笑意盎然的双眼逐渐冰冷下来,她冷冷地盯着走廊尽头的黑暗,又堪堪走了过去,一字一句道:“你有怨念不得投胎想要害人我不管,但是这几个人不能碰。” 走廊里静谧无声。 红芜冷笑:“识相点,不然我让你灰飞烟灭。” 回答她的是突如其来的童谣声,在空荡的走廊回荡,诡异异常。 “挑衅我?”红芜一挑眉,突然伸手凭空一捏,仿佛掐住了某人的脖子。她的眼里闪烁着红色的凶光,那童谣声戛然而止,甚至还能听见些许地呜咽声,“我现在就可以送你一程。” “红芜。”清澈的男音忽然响起,红芜回头,林止蔺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她,“因果循环,咱别管。” 红芜也正有这想法,刚才不过是吓唬一下这小鬼,她突然松开手,冷哼一声:“记住我说的。” 他们来也从容去也不迫,那片黑暗中仿佛有着什么,又仿佛没有,一切归于平静。 推开大门,屋内白瑾和萧剑面色沉重,见他们进来,白瑾将手中的资料递给红芜:“安叶环早就死了。” 闻言红芜和林止蔺相继皱眉,看着手中的资料脸色也渐渐阴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安叶环变成了安叶华,可死亡证明最后的名字的确是吴叶梅。吴叶梅又只有这一个独女,很明显安叶环就是安叶华。 林止蔺却说:“这会不会是同名同姓的人。” 萧剑点头:“有这个可能。” 白瑾缺摇头:“那个院长说过吴叶梅接走了她的孩子,可证明上却说安叶华在孤儿院死于心肌梗塞,如果是这样,为什么苏珊不告诉我们。就算安叶华不是安叶环,可同名同姓的人会有这么多?” “你的意思是……” “有人在说谎。”白瑾的镜片折射出冷光。 “谁?苏珊?”萧剑条件反射回答。 不,还有陈桐木。 在场的另外两人一鬼心中同时闪现出这一念头,他们彼此相视一眼,除了萧剑一头雾水,其余人心里心里大概了然。 但还是得有人回答萧剑的问题,白瑾含糊其辞:“大概吧,得调查一下才能知道。” 红芜拿起桌子上七零八落的照片,历代孤儿院的合照都在上面了。黑白相片上一张张小脸阴沉冷漠,萧剑无意中瞥见其中一个孩子的脸,突然大惊失色。他一把拿过照片仔细观察前前后后看了好几篇,确认无误后,才惊声道:“那孩子……真的是死了吗。” 白瑾点头:“从报告上来看,的确是死了。” “多大?” “7岁。” 萧剑脸上血色全无,他指着照片上一张黑白的小脸:“这孩子……我刚刚见到了。” 红芜和林止蔺面面相觑,同时在对方脸上看见了了然的神色。 没跑了,刚才那小鬼就是安叶华。 第50章 谁在说谎 苏珊紧张地坐在凳子上,一旁的茶早已不再冒着热气,屋子里弥漫着怪异的气氛,面前的四个人或坐或站,只是同时神色各异地看着她。她紧张地搓搓手,开口:“吴叶梅的确是来接过安叶华,不过那孩子有先天性心脏病,被接走后没几天就死了。” “那你之前怎么不说。”林止蔺倚着桌子冷冷地盯着她。 “我……我根本不知道你们在找这孩子啊。” “那么……”白瑾忽然开口,“在吴叶梅接走安叶华之后你就没再见过她了?” 苏珊摇头:“没有了,这报告单还是当时的公安局给我的。” 白瑾和萧剑对视一眼思考着这话的可信度,又盘问了一些问题,而苏珊除了知道吴叶梅的名字和相貌外在再也不知道其他的事情了。大约过了两个小时,已经差不多到了中午的饭店,直到林止蔺喊饿,一行人才就此作罢准备回去。 期间趁着萧剑不注意,红芜告诉了白瑾刚才发生的事情,白瑾走在后面略微沉吟,问道:“不如你去找那孩子问问?” 红芜连连摇头,就连林止蔺也不赞同:“天道有常,不能跨界。有些冤屈都是有因果的,我和红芜之前之所以不想管苏珊是因为她是小鬼的目标,也许就是她寻求的果,如果我们贸然干涉,下面会来人的。” “什么意思?” 红芜瞥了一眼林止蔺,说:“意思就是每个世界有每个世界的法律条款,只能在既定的规则内办事,那小鬼索命十有*是苏珊欠她的,她用她自己方式让她偿命我们不能干涉,同样,她也不能跨界提供给我们线索。” 林止蔺别有用意地看了红芜一眼:“觉悟挺高啊。” 红芜冷笑:“那还不是有你天天在耳旁敲打。” 白瑾看不惯他俩打情骂俏地样子,森冷地轻瞥林止蔺:“那你替人驱鬼难道不是干涉厉鬼索命?” 林止蔺义正言辞道:“那可不一样,我是收了钱的,那收了钱就是定了契约,我也算是当事人了,怎么不能干涉!” 饶了这么一大圈白瑾算是明白了,说得这么义正言辞还不是因为苏珊没给钱才不干涉。 白瑾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师父教没教过你要以除魔卫道为己任?” 林止蔺懒散地摇头晃脑:“我师父只教过我别干吃力不讨好的事,那些个自命清高的老道有几个长命百岁的?呸,都是短命鬼。” 得,这贪财还说得理所当然头头是道。白瑾已经懒得和他争辩,转头对着红芜说道:“走吧,去吃饭吧,别管他。” “诶诶诶,我说她又吃不了你叫她干嘛?叫我啊!”林止蔺不服气地大喊,好歹之前也是他喊的饿好嘛,怎么现在还没他的份了?由于他的声音太大惹来前面萧剑的回眸,他回头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白瑾的目光已经淬成一柄寒剑,快要将他千刀万剐了。林止蔺赶忙摇头:“没没,红小姐肠胃不好医生说吃不了辣 的。” 萧剑若有所思地点头看了看他俩身后笑而不语的红芜:“不如……我请你们去吃饭?我知道一家港式餐厅还不错,不辣的。” 红芜婉拒:“不用了,你们去吃吧,我还有些事先回公寓了。” 萧剑还想说什么,却被林止蔺打断:“就这么定了,我知道一家火锅店不错的,咱们走咱们走。”红芜笑笑被他拖上车,白瑾驾车一路到了公寓门口。红芜下车打开伞的瞬间瞧见了白瑾依依不舍地眼神,她没忍住转身透过车窗伸手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我走了哈。” 白瑾自然一笑:“嗯,路上小心。” 旁边萧剑和林止蔺见鬼地盯着他。 直到红芜消失在拐弯的小道,他还进行着注目礼,那目光缠绵,让另外两人都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林止蔺不由得讷讷自语:“我怎么觉着像是送主人上班的狗狗……”最后一个感叹词他还没来得及说出来,汽车突然猛然甩了个弯,林止蔺被吓得紧贴后靠背:“你你你,你干嘛???” 白瑾冷然道:“去吃火锅。” 这哪是去吃火锅,这是要把他送去火葬场的架势啊。 正午的太阳高悬却不晒,红芜撑伞走过绿荫。公寓楼下的女人戴着一顶黑色的宽大帽子,穿着大风衣,红芜原本从她身边走过,余光忽然瞥见她脖子上的丝巾,她走到大门前上上下下看了好一阵这个女人,记忆突然闪现一张脸和现在重合。 “这位小姐有事?”那女人笑着问道。 “我们……在哪里见过。”红芜意味深长的眼神仿佛扫描仪,脑海中重合的那张脸突然让她有一瞬间了然。 这……可不就是安捷? “是吗,我没印象呢。” 红芜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前几天的禁果酒吧,可不就见过?” 那女人想了想,莞尔一笑:“好像是呢。”她也不是就站在原地给红芜看,踩着高跟倨傲地打开大门走进公寓。关门前还朝着红芜甩了下头:“一起?” 电梯前红芜试探性地问了下女人的名字,那女人若有似无地瞥了她一眼,态度有些轻慢:“ang。” 红芜也不生气,不留痕迹地恍然大悟:“噢~” ang,可不就是安捷? 电梯到了,两人前后踏入电梯,她看着女人从容不迫地按下14的数字,眼中深意更甚。 “你是二楼的住户?”那女人突然问道。 没等红芜点头,她又自言自语说道:“二楼倒是有个小帅哥很有趣呢。”她状似遇见可口的猎物一般,香艳的舌尖轻舔过嘴边,眼里的兴味浓厚,好像盯上了一块肥美的羊肉。 一层楼的距离也就几个呼吸间的时间,红芜在电梯开门的刹那陡然说道:“再有趣那也是有主的,不该惦记的,别惦记的好。” 她蓦然回首,一双妖媚地桃花眼笑意冷然:“再见,安捷。” 兴许是没听清,又或许是装聋作哑,安捷笑容不减,依旧站在门前笑意斐然:“嗯,再见。” *** 热闹吵杂的火锅店,火红的油汤翻滚折腾飘香四溢,上面飘荡的几粒干辣椒和花椒让人食欲大增。林止蔺吃得热火朝天,恨不得把头都埋进油碟里,萧剑作为土生土长c市人,吃了几口就有些受不了这辣度。 萧剑端着水,看着旁边泰然自若的白瑾,想了想忽然问道:“小白啊,那红小姐……是你什么人呐。” “咳咳咳咳。”正吃着的林止蔺突然咳嗽起来,白瑾默默递给他一张纸巾还难得好心地拍了拍他的后背,同时冷淡问道:“怎么了?” “啊,没有没有,我只是对红小姐有些好奇。”萧剑赶忙说,“毕竟……这还是第一次见有人跟你这么亲昵。” 白瑾没理他,自顾自地吃着。 萧剑又问:“那……这红小姐……可有什么来历?” “咳咳咳咳咳。”突如其来的咳嗽声又打断了萧剑刚酝酿好的情感,他没好气地放下筷子,瞪着桌对面的始作俑者:“还能不能吃了,你想一个人吃包席吗。” 林止蔺连忙摆手:“抱歉抱歉,我被辣着了。” 旁边突然递过来一只水杯,那只修长的手一眼就能看出是谁,林止蔺接过就喝了个底朝天。白瑾抬眼轻瞥萧剑:“止蔺吃饭是有些急躁,见谅。” 这突如其来的护犊子架势让萧剑猝不及防,好像要是他敢说一个不字,白瑾大概会起身就走。他也没好再说什么,只是纳闷白瑾似乎对他那两个室友格外的宽容? “没什么特别的来历,只是身体比一般人虚弱,对阳光有些过敏。”白瑾轻描淡显地说着,萧剑却听得眉头紧皱,虽然和之前红芜说的差不多,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想了想,忽然问:“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红小姐……似乎能看见鬼魂。” 林止蔺审视了下局势,忽然开口说道:“其实吧……那些所谓的鬼魂身体虚弱一些的人或者临近大限的人都有可能看见。红芜只是身体比一般人虚弱而已,也有可能会看见。” “也就是说……的确是有鬼了?”萧剑敏锐地问道。 白瑾横了林止蔺一眼。 林止蔺知失言也就闭嘴了。 “别听他胡说八道,他这人装神弄鬼的。”白瑾试图挽回局面,可这念头就像是在萧剑脑海中扎根了一样,他紧追不放:“最近这几起案子我也好好想过了,是有些悬乎,我本来是想跟宗教祭祀扯上关系的,直到最近上面来人。” 白瑾夹菜的筷子一顿:“什么意思。” 萧剑叹了口气:“这事还没准头,我也是猜测的。前段时间上面突然派了一组人来专门接手这个案子,但是这群人跟我们交接的时候说我们手头的资料都是没用狗屁,这局里技术鉴定部的老张不服气就跟他们发生了些口角被革职了。我后来偷偷找局长谈过了,他也不清楚这群人是什么人,只是最上面直接派下来的。” 萧剑神秘兮兮地指了指上方:“最上面啊,那是什么概念,要不是国家级的重大案件那都是要层层审批的,这波人倒好,说分下来就分下来了。我后来偷偷跟着调查了,我发现这伙人来历好像是不怎么简单。” 林止蔺此时听得兴起,赶紧问:“什么来历啊。” “应该是mms的人。” “啥……啥玩意儿?”林止蔺磕巴问道。 白瑾面色僵硬:“国土安全局……” 林止蔺倒吸一口冷气:“卧槽……fbi啊???” 想想又不对,fbi是美国的啊。 “小白,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还记得以前局里流传的一些话,有个专门破获各种灵异案件和诡异悬案的部门。” 白瑾恍惚道:“749局……” “没错,就是749局,所以我觉得这案子越来越跟那方面靠近了,直到今早上我遇见了安叶华的鬼魂,我估计……*不离十了。” 第51章 猜想和可能 吃过饭白瑾浑浑噩噩地回到家中,红芜一如既往窝在沙发上看电视,瞧见他俩回来了只是懒懒地抬了下眼皮。有时候林止蔺形容红芜像只猫还挺对的,昼伏夜出,傲慢不亲人,你对她好吧,她对你爱搭不理,对她不好吧,她报复心还重,非得搅得你天翻地覆。白瑾对她可算是掏心窝子了,前段时间眼看小日子过得如胶似漆,这两天她又不咸不淡的一如往常。 真是让他又爱又恨! 白瑾一本正经坐到红芜身边,生怕她没注意到似的还咳嗽两声,偏生红芜这次眼皮都不抬一个。林止蔺见状在旁边轻声冷笑:“这是入了定的如来佛,早就皈依佛门六根清净了。” 白瑾寻思着这十有□□又是林止蔺搞鬼,回头正要威逼利诱,只听旁边的女鬼开了腔:“我就是如来佛也守不住这块唐僧肉,遭着楼上妖精惦记。” 林止蔺听闻这话味儿着实不对,想着之前回家那一出,将信将疑地问:“你……见着了?” “嗯,见着了。”红芜面色不改,“肤白貌美,手长腿长,跟50年前早该死的人长得一模一样。” 这么一说林止蔺来劲了,凑到红芜跟前被一掌拍开:“别碍着我看电视。” 林止蔺也不生气,悄咪咪地跟做贼似的:“这么说……楼上那玩意儿还真是安捷?” “十有□□,虽然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但是孩子都死了这么久了,没可能还有个长得一模一样的。” 白瑾问:“那万一是个转世投胎的?” 这倒不是没可能,转世后长得一模一样的大有人在。 林止蔺挺直了腰板,虚张声势地比划着什么:“那不会,如果是转世投胎哪会这么妖里妖气的,身上黑气沉沉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还有我第一次见着她就浑身犯怵,那肯定不是个什么干净玩意儿。” 白瑾也没拆穿林止蔺第一次见面就差贴人家身上的蠢样,只是若有所思地问红芜:“你有别的想法?” 红芜抬手换了个台,指了指自根儿肩窝子。白瑾宠溺一笑,立刻给她拿捏到位,手法刚中带柔,就连林止蔺眼里都带着羡慕,这不愧是学医的…… “舒服吗?” “还行。” “咳咳。”林止蔺瞧不了他俩腻歪样,稍加暗示。红芜冷眼瞥了他一眼,这才悠悠说道:“安捷的脖子上有一道痕迹,我看着……不像是疤痕。” “像什么?” “像粘合的痕迹。” 话音刚落,红芜的眼底寒光四射,周遭的空气仿佛降了好几个温度。白瑾的手也不自觉地缓下来,他低着头思索,那一瞬间,他的脑子飞快的转动,就像千万颗螺丝在运作,顺着红芜的提示,他陡然想起几个月前的那起无头女尸案。 始终没有找到的头…… 还有和安捷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 一个疯狂的想法在他的脑海中形成,一瞬间他似乎能解释得通之前的所有疑点,但又稍纵即逝,他又似乎抓不住了。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的漫长,白瑾的声音才响起。 “头……”终于,他干涸的喉咙开始颤抖,“被安在了安捷的身上。” 红芜没有吭声,安静的房内能听见细针掉落的声音,整个屋子仿佛陷入了怪异的空间。明明电视声就在耳旁,他们却无所察觉。红芜幽凉地眼神好似陈述着一个不可窥探的诅咒,他们只是稍加触及,就已经被卷进了另一个无法言述的空间。她沉坐在原地,像一个入定的老僧。 这样的空气仿佛要将人窒息,在另一个空间和领域。 “哈!”林止蔺突然的大喝拉回了白瑾的神智,他陡然松了一口气,瞥见旁边的红芜已经不再似刚才诡异的样子,而是懒洋洋地依靠在沙发上,冷冷淡淡地看着他。 林止蔺难得神色紧张地吞咽了下口水:“刚……刚才那怎么回事?” 原来不止是他,林止蔺也感觉到了。 红芜摇摇头:“不明白你们在说什么。” 白瑾揉了揉头:“没事,可能突然被吓着了。” “等等,我不太明白。”林止蔺突然打断了他的话,“照你的意思是,安捷杀了自个儿把头安在自己头上?” 红芜摇摇头:“死的那个人没身份,就连身份证都是在尸身上搜刮出来的,谁知道那是谁。又或者……那的确是安捷,而现在楼上那个人是谁……可就不知道了。” “嘶————”林止蔺吸了口冷气,伸手抚摸下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你这么说得有点吓人啊。” “吓人的,可能不止这个。” “啥?” 沉默些许时间的白瑾突然开口说话,沙哑的声音像是从地底里爬出来似的:“也许卫拂晓、秦璐璐、阮瑶……也是这么死的。” 林止蔺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愣愣地看着白瑾。 “你……你是说……”良久,他才跟失声了一般惊叫,“楼上那个,是……是前几个死者的身体组装出来的?!!!!” 红芜凉凉地瞥了他一眼:“你声音可以再大一点,这样她听不到。” “可……不对啊。”对于红芜的劝告他恍若未闻,已经陷入了自己的思维怪圈无法自拔,“那如果真是这样,秦璐璐和阮瑶是怎么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死的,难道……那女人会咒杀?” “撞出生魂是信号,就像午夜凶铃的录像带是线索一样。”越说他越觉得有可能,还煞有其事地顺带思索了一下这是哪门的功法。忽然,他恍然大悟一般:“难不成真是青诀的后人?” 白瑾半信半疑:“那门派擅长咒杀?” “不知道。”林止蔺答得十分顺口。 白瑾拿起靠枕就往他头上招呼。 “不知道你瞎扯什么!” 林止蔺抱着头嗷嗷大叫:“那难不成你知道吗!” “不知道。”在林止蔺鄙夷地目光中,白瑾又淡定地补充道:“但我觉得没这么简单。” 他缕了下思路:“你们可还记得在巫山死的可不光是阮瑶。” “还有一个人。” “谁?” “老邓。” “他不是暴毙吗。” 白瑾瞥了他一眼:“那你还记不记得那天晚上在山洞发现的尸体?” “记得啊,脸稀巴烂简直没法看,提起来我就想起那味儿……”林止蔺状似恶心地捂了捂鼻子,还很嫌弃地看着白瑾那双手。 啧,那双手可真是什么都摸过了。 大概明白他想的什么,白瑾没好气地冷瞥他:“那你知不知道那山上死的腐尸和老邓死时候穿的衣服一模一样。” 林止蔺想了想,虽然没什么印象,但被白瑾这么一提好像还真这么一回事。之前抓老邓那一天,他身上穿的衣服看起来是有那么一丢丢眼熟。可这也不能和那死尸相提并论啊!他摆了摆手,说:“巧合吧,巧合吧,土家族衣服都那么回事。” 白瑾冷笑:“那么后槽牙都带了牙套有修补的痕迹也是巧合?” “啥?!”林止蔺惊呼出声。 他不傻,白瑾这么一提,他一瞬间就想起来了。 是了,在山洞的那具死尸,后槽牙有修补的痕迹,当时白瑾还问他来着。这下就更让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你等等,你等等,你让我想想,让我想想。”他抱着头冥思苦想,脑子虽说没有白瑾和红芜转得快,可林止蔺也是歪脑筋多的人,不多时就想出了答案,可他却没敢说出来,只敢傻愣愣地看着白瑾:“你……你的意思是,老邓死了两次?” 白瑾高深莫测地看着他:“我可没说。” “那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林止蔺期待地看着他,却见那薄唇轻启:“我也不知道。” 林止蔺真的想打他了。 “是不是同一个人得等dna报告结果。”白瑾忽然起身,“到时候连同金砂的消息一起传过来,我缕缕线索,看能不能得出个答案。” 林止蔺扫兴地看着他:“那得等多久?” “很快,我去写份报告。”白瑾说完进屋收拾衣服准备洗澡去了。 林止蔺看着沙发上恢复看电视状态的红芜欲言又止,他还没来得及说话,红芜倒是先开口:“保持距离,人鬼殊途,会遭天谴,小的铭记在心,大人您去洗漱吧。” 林止蔺颇为满意地点点头。 孺子可教,孺子可教。 瞧着林止蔺屁颠屁颠回屋的身影,正要换频道的红芜不由得翻了个白眼:“白痴。” 浴室门打开蒸腾的热气翻涌而出,白瑾踏出浴室条件反射瞥了一眼沙发,见那一抹红色还老老实实地窝在沙发里,他安心一笑。 没打扰她看电视的雅兴打开卧室门准备写报告,他刚打开电脑,无意中瞥了一下摆放在旁边的水杯,动作瞬间凝滞。 他打开房门问:“红芜你回来的时候进我房间了?” 红芜头也不回:“没有啊。” 白瑾的神色瞬间阴沉了。 正巧林止蔺从卧室出来,瞧他脸色不好顺口问了句:“怎么了。” “有人进过屋子。” 第52章 现实与梦境 封闭肃杀的房间,来来往往的人脸上一片暗沉,每个人木然地干着手中的活计。白瑾穿梭期间,他们像是根本看不见他一样,再仔细一瞧,自己细胳膊细腿的,这分明是回到了从前! 坐在一张老旧的办公桌上的一位妇女,带着秀气的眼镜,样貌温婉美丽,齐耳短发,不停地翻阅着什么。见他过来连忙紧张地将他抱起来,左顾右盼确认没有人注意到他们,抱着他匆忙离开。 从始至终他们没有说过一句话。 时空的回廊漫长而又令人窒息,那间房子离他越来越远,逐渐变成了一个亮点,周围是无尽的黑暗,好似进入了隧道当中。被母亲抱着不知道跑了多久,突然一道亮光闪过,周围的场景焕然一新,是一个郊外,一个戴着帽子的男人接过他将他塞入轿车里,母亲紧随上车。汽车飞驰而去,仿佛身后有猛虎野兽在追赶,年幼的他只能看着母亲在一旁紧张地颤抖。 双手还紧紧地将他扣进怀中。 那间小屋子里有人追出来,在疾驰的汽车后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起床了。”依稀间,车子的前方忽然是一片光明。伴随着一声男音,白瑾被刺眼的亮光弄醒,林止蔺含着牙刷的脸近在咫尺。白瑾手疲惫地搭在额头上,另一只手将他拍开。 “喂,难得见你赖床啊,不上班吗。”林止蔺嘴里含着牙刷说话不太利索。 白瑾自顾自起床穿衣:“做梦了。” “哦,梦到啥啦。” 他刚问完,白瑾凉凉地看了他一眼,林止蔺后背一紧:“不想说算了,算了。”为免白瑾的起床气殃及到他,林止蔺赶紧脚底抹油开溜。 洗漱,吃饭忙完白瑾赶到局里正好到点,周围人诧异于难得他也有晚到的时候,却没人敢上前跟这个冷面法医搭一句话。也就只有萧剑泰然自若地上前跟他打招呼,上前拍拍他的肩膀说:“局长有事找你。” 白瑾疑惑看他。 萧剑看了眼周围,悄悄说:“估计是我昨天跟你说那事儿。” 白瑾点点头,进了办公室。 刚进门,局长亲切地招呼他坐下。办公桌前不光有局长,还有一个身材高大,背对着他的男人,翘着二郎腿。那男人看起来已有五六十岁,模样沉稳,引起白瑾注意的是这男人回头看他那一眼意味深长的笑容,好像老早就认识他一样。 “白瑾,这是专门负责这段时间连环凶杀案专案组的组长,傅成安。”局长笑着解释,白瑾闻言心底顿时了然。局长又指了指白瑾打趣道:“咱局里的镇局法医,白瑾,负责这案子的解剖和资料分析。” “久仰大名,果然是年轻有为。”傅成安坐在原位置上笑意满满却不伸握手礼,白瑾也不甚在意这事,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直截了当问:“有事吗。” “哦,白瑾你把尸检报告还有一些资料分析给傅组长交接一下,还有一些细节再好好说说。”看得出局长对这位傅组长很是客气,向来铁面的包公今天竟然和颜悦色地交谈,似乎还想把办公室让给他俩,起身就要走。 “尸检报告我一会儿签字再交给你们组的法医就行,不劳组长您亲自跑一趟。” 局长对于这种不咸不淡的态度有些不满:“那不行啊,今天傅组长就是想要更加了解案情才来找你的。”说完,局长靠近他悄声说:“再说,是傅组长指名点姓要找你,那肯定是有要紧的细节要谈,你可不能敷衍了事啊。” 上司说话哪有不从的道理,白瑾尽管不太耐烦还是答应了。临走前局长一张脸笑得开了花,还好好招呼着傅组长茶水不够尽管开口之类的。傅组长自始至终只是含笑看着白瑾。 白瑾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皱眉道:“我去给你拿报告,劳烦傅组长等一会儿。”他刚起身,傅成安也跟着起来,同时说道:“正巧我也没什么事,跟你一块儿去吧。” “报告都是重要机密场所,非局里人员禁止入内。”白瑾不咸不淡地说着。 傅成安也不生气:“可能白警官还有些不清楚,我们是直接调任到c市公安局的重案组,按理说,也算是这里的人了。” 白瑾轻描谈写地瞧了他一眼,见他满眼笑意和蔼的样子,也不再反驳他的话。打开大门的瞬间,所有人都见着他们的冷面法医脚步生风地往外走,后面跟着一个五六十岁的笑面虎,步步紧逼。 萧剑有些担忧地想上前,却被身后的局长按住摇头。 白瑾进办公室翻找了一些资料,放在一个盒子里,身后的男人进门左右打量了一番似是来玩儿的。他收拾好后将箱子递给他,却见那男人清点了一下笑道:“白*医,这不对吧。” “怎么不对。” “这资料……怕是少了吧。” 白瑾回答:“目前掌握的资料就这么多。” “包括你电脑里的那些灵异数据分析比吗。” 此话刚出,白瑾猛然回头怒视他,眼镜折射出冰冷的寒光,那男人却不惧,依旧笑意盎然,白瑾这才仔仔细细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进我家的人是你?” 傅成安耸耸肩:“不算是我,我只是远程遥控,毕竟年纪大了,有些体力活干不动。” 见白瑾跟警惕的豹子一样盯着他,他随意一笑:“别紧张,我知道你私下在调查着什么,这也跟我们的方向一致,既然如此,何不加入我们的队伍,这对案件的发展有着巨大的推动作用。” 白瑾冷冷地看着他:“我想不用了。” “可你现在手上有的资源,根本没法跟上案件进度啊,那金砂的来源,还没查出来对吗。”他像是掌握了全局一般笑着,“我们需要你手上的资料,而你,需要我们手上的资源,不是吗。” 白瑾盯着他看了片刻,突然将箱子扔在一旁:“那看来这些资料对您来说是没用了,我先走一步。” “白瑾。”傅成安突然叫住他。 “不想知道你母亲的死因吗。” 这句话就像一记重锤猛然锤在白瑾心间,这是日日夜夜缠绕着他的梦靥,如今被人光明正大的暴露于阳光之下,他止不住地颤抖,愤怒。他忽地回头凶恶地瞪着他:“你在说什么。” “我说。”他突然停顿片刻,满意地看着白瑾紧张的面容,似乎极为享受,“你母亲的死,和这件事情有关系。” “你凭什么这么说。”母亲死了这么多年,除了警方单方面的尸检报告从来没有人敢如此断言他母亲的死。 “凭我是你母亲多年的同事。”傅成安胸有成竹地挑眉,悄悄地靠近了他,“还凭我是你和你母亲的救命恩人。” 他宽厚的手忽然抚摸上白瑾的柔软的头发,目光忽而变得慈祥:“白瑾啊,都长这么大了。” 白瑾冷冷的目光像一柄刀子,一刀一刀剜在他的脸上,而他却像是无所察觉:“撒谎,我母亲是生物教授。” 那男人慈祥的目光顿住,仿佛变脸一般阴沉地望着他,他一声冷笑,按在白瑾头上的手不自觉地用力:“你母亲是749局的要员,749局,记住了吗。” 他顶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你母亲……真的是一位勇敢的女士,为了你为了你父亲,不惜背叛我们。” “你撒谎!”白瑾忽然大吼。 “我是救了你和你母亲的恩人,是我带着年幼的你还有你母亲逃出来的,你记住,现在你母亲打乱的平衡,由你补回来。”他猝然的冷笑稍纵即逝,一瞬间又恢复了和蔼和亲的笑容,他慈祥地手拍了拍白瑾,“好好想想吧,我已经知道金砂的出处和买家了,至于怎么办,就看你的了。” 他意味深长地笑容在白瑾看起来是那么扎眼,傅成安离开了房间,只有白瑾对着地上的箱子发呆。 他突然困扰地抱头蹲在地上,久久没有起身。 “妈妈……”良久,空气中传来一声低咽。 已经十点了,客厅的时钟滴答响动,红芜来回踱着步子烦躁不已,一旁的林止蔺见了不耐烦地说:“行了行了,你要真不放心就自个儿出去看看。” 红芜立在原地片刻看着林止蔺,盯得他都快起鸡皮疙瘩了。正在林止蔺要反抗的时候,红芜拿起伞就要出门。忽然大门门锁转动,白瑾憔悴的面孔赫然出现在面前。 “诺,说了没事吧。”林止蔺努努嘴,被红芜瞪了回去。 白瑾却不对劲,按照平时来说,白瑾回来即使是面瘫脸也会打起精神跟红芜说话的,但奇怪的是现在回来一声不吭直接把自己关进屋子也不知道在干嘛。红芜和林止蔺面面相觑,直觉事态不对。 “诶,要不你去看看。”林止蔺戳戳红芜。 “这下不怕人鬼殊途了?” 林止蔺板正脸看她:“说正事儿呢,谁让你往那方面扯了,不去拉倒。”兴许是白瑾的情绪传染给了他,林止蔺脾气也不小,被红芜噎了转身就走。 而无辜的红芜纠结片刻还是摸进了白瑾的房间,却见他只是坐在电脑面前发呆,手里还拿着电话,似乎刚打过电话不久。她无声无息地飘荡在他的身后,冰凉的手抚摸上他的脸颊。 “红芜。”白瑾忽然开口。 “嗯?” “我知道金砂的去处了。” 第53章 你为什么不来看我 金砂的来源很奇特,是一种西域特产的矿物质,它不属于重金属类,是金属化合物矿物,确切的说,是属于玉的一类。这也就解释了为何白瑾怎么查也查不到金砂来源。 而更让白瑾没有想到的是,这金砂的特定供应商,是政府。 这种金砂产自西域罗布泊一个边陲小镇,是当年一个考古队发现的,这考古队也就是陈桐木所带领的团队。这种金玉十分罕见,又有极高的研究价值,便很快被国家控制起来交由749局进行研究。而随着时代变迁和发展,科研工作被暂时搁浅,当年的边陲小镇早已荒无人烟,要想再找到这种金玉已是十分困难。 而当年开采的大量金玉,则由749局和当年的考古队共同保管。 傅成安敢打包票说这金砂不是出自749的金玉,那么唯一的可能性,就只有陈桐木所带领的考古队了。 红芜听闻金砂来源竟也不吃惊,而是摆出一副“果不其然”的姿态:“就知道那老头有问题。”她拍了拍白瑾的肩膀:“放心,今晚上我就去探探他的底。” 白瑾揉了揉头:“也不一定就是他,当年他们可是一个团队,你就是去了也问不出什么。”他似乎很累,总是捏自己的鼻梁放松。 “你今天好像不太对劲啊。”红芜眯眼审视白瑾。 白瑾疲惫地撑着脑袋:“我改天再跟你说。” 瞧他现在的样子似乎更想一个人呆一会儿,红芜心里头有些不是滋味。这种时候不都是应该扑到爱人的怀里诉苦吗?怎么这人跟个闷葫芦似的? 但红芜终究还是没有缠上去问个究竟,白瑾空洞的眼神让她心底有些发颤,到嘴边的话千回百转咽回了肚子里。她叹了口气轻抚白瑾低垂的头,蹲下身子张开双臂环抱住他。 白瑾始终一动不动,冰凉的鼻尖触碰到她的脖子竟是让她轻叹:“怎么身上比我还凉。” 她又说:“我很快就回来你乖乖的早点睡觉。”她像哄孩子一样的轻抚安慰,有些别扭却又温暖。白瑾埋首在她的脖子间过了一会儿才从鼻腔发出“你要去干什么”。 红芜神秘一笑:“山人自有妙计,你就别管了,早些睡。” 白瑾把着她的手抬起头,清俊的容颜近在咫尺:“你别自己行动,万一被他发现……” 他话还没说完,嘴边已经被冰凉的食指覆盖,红芜嫣红的嘴唇缓缓勾起:“我像是打草惊蛇的鬼吗,我就过去探探他的底细。” 白瑾始终皱着眉头看她。 倒是挺少见到白瑾焦虑不安却又呆傻的表情,一直以来都是镇定自若的他此刻像是卸下了面具,让她心猿意马。红芜的眼神不由得软化,她凑近轻啄白瑾一口,在他还没回神之时勾人一笑:“我很快回来。” *** 红芜找房间很快,更是搜索的能手,她丝毫不费吹灰之力地就摸进了陈桐木的房间。漆黑的房间,陈桐木沉睡在大床之上,大红色的嫁衣整齐悬挂在大床旁,正对着一面镜子,煞是诡异。 金丝滚边的红裙,繁琐神秘的图案,还有……嫁衣旁面目狰狞的脸,都被一一投射在镜子之中。红芜望着镜中的自己冷笑,这陈桐木也真是够胆的,竟然把大红嫁衣正对着镜子,也不怕半夜起来被吓个半死。 窗外淅沥地开始下着小雨,床上的陈桐木也逐渐睡得不安稳。在房间搜索一圈无果的红芜看着在床上陷入梦靥的陈桐木诡异一笑,她凑到陈桐木地枕头旁边,忽地吹了口阴气。 随后陈桐木也不知梦见了什么,竟然开始“手舞足蹈”起来,隔空挥舞着,嘴里还念念有词! “不是我害的你,不是我!” “你别过来,别过来!” “长安,长安你别过来!” 长安?是白瑾的母亲方长安? 红芜望着陈桐木的眼神顿时凶恶起来,好你个死老头子,竟然害了白瑾的母亲? 红芜对着梦靥中的陈桐木咬牙切齿,几欲想一口啃下去,可转念一想,这兴许是个好机会。又凑近了趁热打铁问道:“我死得这么惨,都是因为你!” 显然这话起了作用,在梦境中沉浮的陈桐木不由得痛哭,他张嘴呜咽道:“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你为什么要害我!”红芜继续问道。 陈桐木痛苦地晃了晃脑袋,又呜咽地说了几句话,红芜凑近了仔细听了半天也没听出个所以然来,只是依稀听见几个词:“出卖”、“胁迫”、“玉佩”。 出卖和胁迫她能懂,应该是有人胁迫他,他出卖了方长安? 可这玉佩是什么意思? 红芜又问:“什么玉佩,说清楚!” 这下陈桐木彻底说不清了,说了一大堆话都是听不懂的梦语,窗外忽然吹来一阵凉风,猛然吹醒了他。红芜掩身在黑暗当中,冷眼看他慌张地起身冲到一旁的衣柜查看嫁衣,好像生怕它丢了一样。 他抱着嫁衣,将脸埋在其间,双手紧搂,嘴里喃喃低语:“还好,还好。” 豆大的汗珠悬挂在他的额间他却恍若未觉,只痴迷地望着手中的衣服。红芜恶寒地看着他的举动,想着这幸好当初给他的仿冒品,不然这得恶心死她。 陈桐木于噩梦中惊醒,此刻坐在床边回神。红芜隐藏在黑暗当中正想着要不要出去给他一记“兴奋剂”,只见他带上嫁衣突然起身走出了房间,红芜紧跟其后,见他来到书房。将嫁衣铺开在桌面上,自己拿起笔记本对照着嫁衣在抄写着什么。 红芜凑上去一看,他似乎在抄写嫁衣上的图案。 难不成这还是一份藏宝图? 可她左看右看也没看出这是藏宝图的迹象,倒像是画画,由他自上而下的抄写下来,更像是一种文字。 红芜若有所思地盯着那嫁衣,竟是出了神。 不一会儿陈桐木从书架上取下一本手札,里面夹有一张黑白照片,仔细一看,是出土的嫁衣残片。陈桐木又仔细对照了一番,确认无误后,继续抄写。 大约到了凌晨4点,他才放下笔休息。 说来也奇怪,陈桐木大晚上不睡觉跑来抄图案。红芜自然而然地将他的举动和刚才陈桐木的梦靥联系到了一起,他如此赶时间地抄写,只能说明这嫁衣上的图案对他而言是十分重要的事情。 而且,迫在眉睫。 红芜将这些暗暗记在心里准备离去,再拖下去清晨第一缕曙光就要降临了,到时候对于她可不是什么好事。或许这几天她可以试试在陈桐木这儿蹲点试试,打定主意后,红芜穿透房门准备离去。 与书房的灯火通明不同,小洋楼的其他地方依旧是漆黑一片,只有依稀的月光照射。红芜飞速从楼上飘荡而下时,面前突如其来地黑影挡住了她的去路。 她条件反射地抬手就要袭击,却在看清来人时突然一顿:“是你?” 来人身形修长消瘦,低垂着脑袋,对于红芜突如其来的袭击恍若未觉。他缓缓抬起头,睁圆地眼珠委屈地盯着她,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红芜被他这么一盯,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好歹这么大一个人了,用这样水灵灵地眼神望着她实在是肉麻。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飘荡在陈桐木沉睡的儿子的生魂——陈林生。 “你来了。”那语气不像是好客的主人,也不像是热情的问候,更像是哀愁的怨妇,久待夫归。 只是红芜和他无亲无故,也弄不明白他这突如其来的语气是闹哪一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胡乱点着头。 “你为什么不来看我?你说过你会来的。”这仿佛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他晶莹地眼里写满了哀怨,俊美的脸上像是被抛弃的宠物犬一般忧伤。红芜歪头想了想,始终没想起来自己什么时候答应过他。 更让红芜想不明白的是,之前见陈林生的时候明明是儒雅翩翩的贵公子,怎么一转眼像是一只大型博美犬了?红芜没细想,比起这边她更赶着回去,并没有过多的心思和陈林生牵扯。 察觉到她要走的架势,陈林生赶忙拉住了她,声音忽然拔高两度:“你又要走?!” 红芜这才察觉不对莫名其妙地看他,月夜下陈林生的魂魄周围散发着微弱的黑气,睁大的双目带着丝丝猩红。他紧紧地抓着红芜,像是抓住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样。 红芜危险地眯着眼看他:“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了。”之前见他浑身还散发着纯洁的白光,是个干净的魂魄,而现在……似乎已经被玷污了。 基本上离真正的鬼魂不远了。 陈林生慌张地摇头看她:“我不知道,好像有人在控制我。自从上次见过你之后我就变得很奇怪,每天都想见到你,每天都想着你什么时候来,我等了好久都没有你的消息。我想你是不是在骗我,然后我就……”他不安地看着她,却见红芜的眼神始终冰冷,他嚅嗫道:“我……很奇怪吗。” 第54章 带我走 红芜猛然伸手拍在他的脑门检查他的灵魂,却突然被一股力量给弹开。 而且这股力量十分强大,竟然一时让她无从下手。 这下红芜终于正视起来了,她谨慎地打量着面前的陈林生,对方却十分享受这种目光像只猫儿一般眯着眼,呢喃道:“我等了你好久,始终不见你来,你去哪儿了?有没有想起过我?” 红芜看他举止奇怪,再加上刚才那股力量威慑,一时也没有反抗他,任由他把着自己的胳膊。倒是若有所思地问道:“你最近是不是遇见了什么人?” 陈林生一愣,摇头:“没有。” 红芜似信非信地盯着他看了半晌,倒是把陈林生的脸皮看了个通红,就连说话都开始结巴了:“怎……怎么了?” 红芜莞尔:“那……陈先生是受了刺激?怎么和之前……不大一样了?” 陈林生原本还羞怯的眸子瞬间染上几分哀怨,语气幽幽:“这恐怕得问你……” 红芜一愣:“我?” “不是说好会再来看我的,怎么一去不复返,如果不是我今天在这儿逮了你,你是不是还想跑了?”说到最后眼底隐隐闪过一丝凌冽地气息,瞳孔的红光稍纵即逝。 红芜没留神,只是头疼绕了半天怎么又绕回来了? 她有些好笑地说:“陈先生我跟您只是一面之缘而已,还不至于得天天凑您跟前现眼吧,再说,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虽然年纪大了可她脑子却不糊涂,她可清楚记得那日临走之时她说的明明是“大概吧”。 什么时候成了他嘴里的会去看他? 陈林生不乐意地皱眉:“你想耍赖?” 红芜张嘴还没说话,只听陈林生瘪嘴像个撒娇地小孩:“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红芜纳闷地望着他,她怎么了? 红芜一时无语,思来想去觉得自己没必要跟他在这儿耗费时间,白瑾还等着她呢!二楼忽然传来响动,惊得红芜噎回到嘴的话,她现在是鬼,倒是不怕别人能看到她,只是从书房出来的陈桐木站在二楼的台阶上久久没有离开,双目一直看着这个地方。 就好像。 能看见她一样。 陈桐木从楼上而下直直穿过她的身子,捡起沙发边放着的一本书,还叨叨咕咕地说:“我说找了半天没找着,原来在这儿。”说吧还一边摇头晃脑地上楼了,看上去竟然有些疯疯癫癫的。 红芜心有余悸地松了口气,还想着这陈桐木怕别是个阴阳眼,这样看来,似乎是自己想多了。 而在一旁的陈林生自然也没放过红芜的任何表情,许是想到了什么点子,狡黠一笑:“大半夜的跑来,你别是为了偷窥什么东西吧。” 偷窥这词实在不好听,尽管她现在干的勾当的确和这词有些关联,但红芜还是本能不想承认,她双眉一蹙,没好气道:“我光明正大的进来,算什么偷窥?你看见有人拦我了吗?” 陈林生依旧笑眯眯地眼带春风,有些无可奈何,却又“贴心”地没有戳穿她,而是话锋一转,道:“说不定,我能帮你呢。” 红芜实在不想和他多扯,可忽然听见这么一句,原本掉头就要走的脚步忽然停下,转身狐疑地盯着他:“你在说什么?” 陈林生慢条斯理地说:“我可以帮你。” “呵,有意思,你能帮我什么。” “我爸知道的东西,我也知道。” 红芜倨傲抬头:“那你可知道我想知道什么?” 陈林生不说话了,一双漆黑地眸子幽幽地盯着她,好似要望进她灵魂深处,将她所有的一切都看个透彻。他反手一指二楼的房间,温笑道:“父亲自前些日子你来过后日日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也不知道在干什么,我好奇跟进去看过了,一件嫁衣,一本手札,现在又拿了个本古西域文字集,他早年的事情我也知晓一些,十之□□……跟西域古墓那事儿有关。” “继续。” “而且你选择大半夜的来访,说明你来得很着急。如果是真要调查什么,你也不会挑选我父亲睡着的点来,他要是醒着活动,不是更有利于你搜集信息?”他越说越兴奋,一双眼睛在黑暗中烨烨发光。 而红芜越听则越觉得陈林生这人很有趣,他和白瑾地一步一步来推敲不同,他能将目前的有利信息搜集起来迅速地得到一个答案,这脑子……的确不愧对天才之名。 “还有呢。” 见红芜起了性质,陈林生忽然卖关子闭口不谈了,而是笑容和煦地转口说道:“我要是全说完了就没意思了,你要是还想听,不如答应我的条件事后从长计议?” “那就不知道林大公子想干什么?” 他懒懒伸手撑着下颚,动作没由来的妖媚,那双眼睛跟勾人似的盯着她:“我啊——想让你带我走呢。” 倒是没想到这个请求,红芜一愣。 “在这小洋楼呆久了哪儿也去不了,好不容易逮到个同类,又是个十天半月见不着的,不如你把我带出去,反正对你来说也就是举手之劳。”他撑着下巴地另一只手在放花瓶的架子上轻点,一双眼含笑而视,竟让红芜一时犹豫起来。要说这买卖的确划算,把对方儿子拐走了就等于掌控了对方的命根子,但是这送上门的命根子谁知道是糖糕还是剧毒。 “这可是你爹(还沉浸在古代称呼中没有回过味儿来)啊,你就这么卖了他?” 陈林生缥缈一笑:“倒也不算卖,只不过我也想知道那里面到底有什么玄机而已。” 红芜沉吟片刻,依稀瞥见窗外的落红,再拖下去只怕还没回去天就亮了。而且谅他也不敢耍什么花招,红芜思及此处,朝着他点点头:“我可以将你带回去,但是你要是最后一点用处都没有……” “我让你永不超生!” **** 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屋子的时候,红芜回来了。那时林止蔺刚从床上爬起来,扯开窗帘准备伸个懒腰,突然从窗外扔进一团火红色的东西吓得他跳得飞起,定睛一开,那一团火红色地东西窝在身后的黑暗中,还没好气地甩着手。 “nnd,差点儿就赶不上了。”那团红色的东西突然开口说话了。 林止蔺惊魂未定地拍了拍胸口,拿一旁的晾衣架戳了戳那团红色的东西。 那晾衣架瞬间被拍飞到了天花板上钉住。 “吓死我了……红芜你说你回来也不打声招呼。”林止蔺松了口气。 红芜瞥了他一眼:“这不跟你打招呼了?” 林止蔺冷笑:“这方式有够特别啊。” “白瑾呢,我有事跟他说。”红芜拍拍身上并不存在的土,起身问道。 “昨晚上连夜出去了,也不知道干嘛去了。”林止蔺砸了下嘴,“呀,等会儿早饭可咋办啊。” 红芜一愣:“出去了?” 这么晚了他能去哪儿? 林止蔺点头:“对啊,你前脚走了没多久他后脚就跟出去了,也不知道干嘛去了,脸色不太好。” 红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想起走之前白瑾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忽然担心起来。不是让他在家早点睡觉了吗,怎么还偷跑出去了! 林止蔺突然叫住正要开门出去的红芜:“诶——等等!” 他突然凑到红芜跟前,伸鼻子嗅了嗅,突然抬眼警惕地看着她:“你身上怎么有一股生魂的味道?” 红芜惊奇地看着他,倒是没想到林止蔺的鼻子这么灵,还能闻出魂魄的味道:“你还能闻出这个?” 林止蔺骄傲地说:“这是我们青城派收徒的标准,你要是闻不出来就算半个瞎子,有眼睛都没用。”意识到话题跑偏了,突然一本正经地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是不是外边有相好的了!” 红芜刚觉得林止蔺还有点儿用处,现在只想给他一巴掌。 抬手间,一抹白烟从她宽大的袖子内飘出,飘飘荡荡最后成了个人样,那人样一看还肤白貌美,好一个俊俏儿郎样! “乖乖……你还拐卖啊。”红芜只觉林止蔺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倒是陈林生温和地解释:“是我跟着她回来的。” 林止蔺狐疑地望着红芜,红芜以手扶额:“一会儿跟你解释。” 这一解释就是一个小时,林止蔺坐在沙发上不怀好意地看着陈林生,后者则是一脸好奇地打量着四周,并无所察觉。林止蔺想了想突然笑着贴上去:“我说,这屋子你也不能白住,不得交点房费?” 陈林生和善地看着他,似乎觉得有道理一般点头,可随机又说:“但我现在是个魂魄,怎么给你房费。” “那简单,给你家人拖个梦让他送钱来。”林止蔺说。 陈林生为难道:“这……恐怕不行,我可不会托梦。不过我可以答应你,等我醒来会给你一笔钱。” “鬼知道你什么时候……” “一百万够不够。” 林止蔺到嘴边的话咽回去了,讷讷地点着头:“够……够。” 整个上午,红芜都瞧见林止蔺即将兴奋得要飞起来的样子,她无奈地摇头,若有所思地看着陈林生。 而陈林生似有所觉,朝她温顺一笑。 第55章 嫉妒 门口啪嗒传来开门声响,林止蔺踩着拖鞋噔噔噔就冲了上去,一个劲儿喊着:“老子有钱赎身了,再也不用受你这个扒皮鬼奴役了!” 刚开门的白瑾一脸莫名,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耳旁传来一声轻笑。他转眸看去,轻笑之人温润无害,长相阴柔,一如阳光下温和的茶花,见他望过来恰到好处地谦逊一笑。 白瑾看了他两秒,不乐意地目光顷刻转向林止蔺。 后者幸灾乐祸地暗暗指向沙发上的红色影子。 红芜? 这男人要是林止蔺带来的还能想到是被忽悠来的冤大头,这要是红芜带来的可就是能亮红灯的“敌军”了。 红芜也不急着解释,倒是后来者自报家门:“你好,我是陈林生。” 这名字有一瞬间在白瑾脑子里飞速闪过,他很快想起来为何面前这男人看起来眼熟了,这张脸曾在陈家病床上有过一面之缘。可一想到红芜跟眼前这个男人畅谈了一下午还称赞他的容貌,白瑾心里颇有些稍纵即逝的酸意。 “陈先生身体好了?”白瑾不咸不淡地问,自顾自地脱鞋进屋,好似在唠家常一般地对话。 “那倒是没有,我这次来的是本体。”陈林生笑道。 白瑾脚步一顿,神色复杂地望向沙发上的红影,意有所指地说:“陈先生该不会是看上我家的饭菜自己飘过来的吧。” 陈林生尴尬地瞥了一眼沙发上屁股安稳如山地红芜:“其实是红芜带我回来的,白先生……该不会不欢迎我吧?”他问得小心翼翼,好像生怕惹得白瑾不高兴。这样的态度倒是让白瑾一时不太好为人,赶他走不近人情,让他留下说实话他心里也膈应。 屎都端你面前来了还要问你一句臭不臭,这不是典型的白莲花套路吗。 可白瑾这人偏偏不吃这套,除了他的老领导他谁的面子都不给,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个弧度,冷言道:“那就是觉得我这儿饭菜不错了?陈先生待会儿吃了饭再走吧,我给你单独烧一份。” “白先生您误会了,我是想在您这儿暂住一段时间。” 那人笑眯眯地眼神不怀恶意,也不知道是单纯还是心机,压根儿没在意白瑾闻言难看的脸色,添油加醋地对着红芜温润一笑:“红芜可是答应了我呢。” 此话刚出,坐在沙发上的红芜整个腰板儿都僵硬了,头也不敢抬,装作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充耳不闻一旁的战火。 这时候林止蔺也觉出味儿来了,饶有兴致地倚着门框看着白瑾的背影和那人高深莫测地虚笑。他甚至隐约能看见白瑾身后悄然升起地黑色火焰。 谁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两个男人一个女鬼也可以! 他看不见白瑾的脸,只听见白瑾森冷地声音:“抱歉,这里我说了算。”瞧瞧,这是真发火了。 林止蔺砸吧着嘴心里暗想。 陈林生闻言黯然地垂下眼眸,哀怨地看着沙发上风雨不动安如山地红芜,一言不发。而另外一道凛冽的目光也同时射向沙发上的她。也不知道是心虚还是愧疚,红芜觉得快被这两道激光给射死了,这才投降的扔下遥控器点头道:“是是是,是我带回来的。” 陈林生松了口气,欣然一笑。 而白瑾脸色更黑了。 简直阴得要下雨。 “可陈林生待这儿是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 “什么条件。”这事不光白瑾想知道,林止蔺也好奇得不行。 红芜叹口气:“他会协助你调查陈桐木的事情,包括那金砂。” 白瑾不乐意地挑眉:“你觉得我自己调查不出来?” “我不是那意思……” “那就让他回去,我自己能解决。”许是真踩着老虎尾巴了,白瑾神色冷漠只淡淡瞥了她一眼就回了卧室,只留下凝滞的空气。 林止蔺朝着红芜耸耸肩表示爱莫能助,自个儿钻进厨房找吃的了。 看来今早上的早饭是只有自力更生了。 红芜无力地瘫在沙发上,感觉些许无力,突然有冰凉的触感在她太阳穴揉捏,力度还十分到位,只闻那略带歉意的声音响起:“抱歉,因为我……把你们闹得不愉快了。” 红芜冷静地睁开双眸,一瞬间,那双眼睛竟然和白瑾冷然的双眼重合起来:“陈林生。” “嗯?”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玩儿什么把戏。” 她冰冷地双眸直视着他,像是一柄刺透人心的寒剑。 陈林生不慌不忙地笑吟吟看着她,似乎并没有听懂:“嗯?” 红芜也不戳穿他,只是冰冷地看了他许久。可那陈林生自始至终都是不慌不乱的,手中的力道拿捏得恰到好处,嘴边的笑容更是入木三分,好像沉浸在温日中的茶花,始终温暖如阳。 可惜红芜的声音依旧冷如冰山:“看来只能委屈你离开这里了。” 他像是妥协,又像是哄着她:“好了,我知道这件事情让你为难。其实我能出来已经是万幸了,我会自己找个地方落脚。” 红芜正想着他哪有这么好说话这么快就妥协了,只见他突然躬下身子,凑到她的耳边轻语,暧昧地唇齿在她耳边似有若无的撩拨:“只要你抽空的时候来看看我就行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红芜感觉面前的陈林生跟第一次见面有些不太一样了,就像现在,他的嘴角明明是带着笑意,可不知道为何,红芜却总觉得带着丝……邪恶。 不再如一如之前所见的纯洁干净的灵魂。 他的目光像蛇,黏糊糊地在她脸上上下扫视,暧昧地表情带着勾引和诱惑,他鼻息喷出的气息丝丝颤动,好像很是兴奋。那双原本按动在她太阳穴的手缓慢而绵长地在她脸上游移。 红芜一瞬间竟然不能躲,不是被外界限制地拘束,而像是心灵上的枷锁。 因为这种感觉,竟然似曾相识。 “*&%#急急如律令!”原处突然飘来一张黄符,打得沙发上的一对男女惊跳起来。红芜摔着手上被打得乌黑的手,愤恨地看向厨房门口的某人破口大骂:“林志玲,你神经病啊!” “我是提醒你别做些道德败坏的事。”林止蔺掂了掂手中的土豆,淡然自若地说着。 红芜怒火中烧正准备发作,突然对上厨房不远处另外一双冰冷的眸子,瞬间一桶凉水浇下熄了火。 白瑾站在房门前冷冰冰地看着她。 白瑾不发一言,转身进了屋子。 林止蔺掂着土豆转身进了厨房,走前还威慑性地甩了甩手中的一张黄符,似乎让她注意着点。 红芜有火发不出,憋着一口闷气愣是差点儿气到吐血。 “红芜……”偏生一旁还响起不安分的声音。 “滚。”红袖一甩,大门瞬间敞开。 陈林生揉着同样被打伤的手,神色忧愁地看着她。见红芜不为所动,甚至没有再多看他一眼,他才低下头,神色黯然地点头离开了屋子。 *** 红芜神色不安地站在白瑾房门前,客厅的林止蔺啃着苹果瞧她把手举了又举,终于没忍住上前替她敲了两下。 红芜嫌他多事,一个劲儿拧他。 “诶诶,我这是好心当做驴肝肺是吧,照你这样下去那得等到下辈子啊。” 其实红芜也是知道的,可林止蔺敲下去那瞬间她都想找个地缝钻了。 可等了半晌,房门愣是没反应。 就在红芜思来想去要再敲两下的时候,房门毫无预兆地开了,白瑾穿着白色薄毛衣,带着眼镜,手里拿着资料似乎正准备出门。 “你……你去哪儿?”红芜问道。 白瑾淡然看了她一眼:“警局。” “我跟你……” “不用。” 说话间他已经走到了玄关处,穿上鞋子也没等红芜再说什么,开了门就出去了。 房门“啪”的一声被关上,红芜楞忡地站在原地。 林止蔺觉得空气都稀薄了起来,他实在不知道如何应付这场面,就说他俩不能谈恋爱了,这一吵架遭殃的肯定就有他! 他试图调节缓和气氛,竟然干巴巴地说:“这门……还真经摔哈。” 红芜死死地盯着那门,好似有仇一般。 “其实……晚点儿就没事了,夫妻哪有隔夜仇嘛。” 红芜回头瞥了他一眼:“我跟他还不是夫妻。” “……啊,是是。” 红芜跟丢了神似得走到沙发边上呆坐着,这一呆竟然就是一天。期间林止蔺试图以各种方法安慰她,调节她,均以失败而告终。她就呆愣地坐在原地一动不动,手上握着遥控器,目光却无神地盯着电视。 林止蔺最后也放弃了,拿着土豆在一旁啃。 夜,在这样的寂寥中降临。 底楼下的男人仰望着二楼明亮的灯光,嘴角嗜起意味深长的轻笑。 “呀,这位帅哥一个人可觉寂寞?”耳旁突然传来一声娇俏声音,他循声望去,是一位身着黑色风衣,脖颈处带着一副丝巾的女人。 他阴柔的脸上挂着无害的笑容:“是啊,无家可归,真是寂寞呢。” “要是不介意,何不到我家去坐坐?”那女人媚眼如丝,抬手间竟然挑起男人的下颚。 “那可劳烦了。”男人温润一笑。 第56章 棺山玉佩 明亮的灯光下,白瑾凝神贯注地挥动着手中的解剖刀,一旁的实习生看他灵动的双手,不由心生敬畏和钦佩。乐-文-等记好手中的笔记后,在白瑾问了句“记住没”后,他赶紧点头。 “啊,对了,师父,刚才有位傅警官找您。”他瞧见白瑾脱手套的动作一顿,又说道,“我说您现在可能没空,让他下午来找您。” 白瑾有一瞬间的愣神,又很快恢复了手中的动作,他冷淡的说道:“没事,下次让他直接进来找我。” “啊,好的好的。” “还有。” 正收拾东西的实习生凝神听着。 “不用叫我师父,直接叫我白警官就行。”颇有些冷淡的语气倒是让实习生感到有些尴尬,他讷讷地点着头,目送着白瑾一路走远,依稀只见飘远的白大褂衣角,不自觉地喃喃道:“原来传说中不近人情是真的啊。” “这样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也不知道哪种妖女才镇得住。”实习生耸耸肩,自说自话。 要说傅成安也不是能安分等到下午的人,白瑾刚从解剖室出来不久就在办公室门口遇上了。确切说,是被他在办公室门前给堵住了。傅成安斜斜地倚着门框,抽着烟,跟个二痞子似的朝他吐了个烟圈:“咱俩谈谈。” 白瑾不怎么吃这一套:“抱歉,上班期间不谈私事。” 傅成安意味深长一笑:“也不算私事,就跟你聊聊该聊的。” 他悄悄地凑近白瑾,浓重的烟味瞬间扑鼻而来:“昨天你跟我打了个太极,今天你小子可跑不掉了。”要说白瑾这小子真的是狡猾得很,就连他都差点被白瑾耍得团团转。 在他抛出了这么诱人的条件过后,白瑾竟然依旧油盐不进,甚至还跟他耍心眼。昨晚上打电话说做个交易,会把手上独有的资料给他,没想今早凌晨送到手下的竟然只有半份的验尸报告? 白瑾甚至还处变不惊地回答,可没说是给一份的资料。 翻脸不认人这套,白瑾这狐狸耍得可真是溜。 想起来傅成安还有些想笑:“倒是没想到师妹这么文静瘦弱的女人会有这么一个狡诈机灵的儿子。” “傅警官也不差,能坐镇749局几十年也是老奸巨猾。” 傅成安倒是不恼,笑道:“咱也不说这些有的没的,找个地方坐下来谈谈,对你也没坏处。” 此时正值饭点,傅成安和白瑾选了离警局不远的一个中档饭店,随意点了几个菜。白瑾没怎么动筷子,毕竟坐面前的人不对,吃饭也不怎么香。傅成安见他没什么食欲,也就直接进入正题了。 他给他倒了杯茶水,说:“白警官,虽然年轻有为聪明过人,但总是投机取巧总是不妥当,你要是再不做一些实质性的举动,怕是说不过去吧。” 白瑾将面前的茶水往前一推,随意地敲了敲桌面:“光说不做,这怕不仅仅是说我吧。” 傅成安兴味盎然地看着他:“怎么说?” “傅警官口口声声说是我母亲故人,更是为了案子着想,却从来没有告诉过我实质性的东西。我可从头到尾都还是一头雾水,这可怎么帮您呐。”他懒散地依靠在椅子上看着他,像一只养精蓄锐的豹子。 傅成安敛笑看他:“白瑾,你三两拨千金的本事我见过,倒是没想到你空手套白狼的技能也不差啊。” 白瑾随意地耸耸肩。 傅成安看他的目光渐冷:“一份力都不肯出就想从我这儿知道消息,你怕是胃口也太大了吧。” 白瑾突然冷笑:“傅警官难道从我那儿窃取的资料少了吗,我收些本钱也是应该的。” 傅成安状似恍然大悟道:“原来白警官介意的是这个啊,那事的确是我不对,我在这儿先行道歉。”说完他示意性地举了手中的茶杯喝下,“不过白警官,跟我们合作早些破案不是皆大欢喜么。” 白瑾的神色微冷:“我可不知道你们想做什么。” “这话什么意思,你别是对我们有什么误会。” 白瑾盯着他的目光好似一把冰刃,将他刺得体无完肤:“既然是我母亲的故人更是救命恩人,那你可知道我母亲怎么死的?” 傅成安一时没能搭上话,他的神情有一瞬间的恍惚,白瑾见了更是冷笑:“怕是傅警官知道得再清楚不过了吧。” “我听不懂你什么意思……” “分明是谋杀,却被鉴定为自杀,我想过母亲也许是得罪了权贵,直到您告诉我她是从749逃出来的,我才确定了她的死因。”白瑾酝酿着的怒火,几乎要喷涌而出,“如此着急抹杀我母亲的存在,怕别是被我母亲知道了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吧。你说,这样害我母亲的组织,我怎么能进?” 空气几近窒息,傅成安甚至喘了好几口大气,他握着香烟的手微微地颤抖。对面白瑾还像一只蓄势待发的豹子牢牢地盯住他,让他没有来的心慌。他烦躁地深吸了一口香烟,隔了许久,才开口说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洗耳恭听。” 傅成安将香烟吸尽,抹了把脸,深沉地说道:“你母亲……的确是749的罪人,这事儿,是她不地道。” 白瑾冷冷地看着他说下文。 “但也不全是她的错,她也是被逼无奈,所以我才会帮她。”傅成安苦笑道,“这事儿说来话长,再往细了说能扯到几千年前去。” “傅警官。”白瑾突然开口,“有时候获得利益是需要代价,你不说清楚,我很难答应你的请求。” 傅成安沉默地看了他许久,目光深幽,仿佛有不可窥探的神秘:“那你可知道,交换秘密也是需要代价的。” 白瑾忽然潇洒一笑:“那是我的事,傅警官不用操心。” 傅成安思索良久,叹了口气:“我真是欠了你们母子俩的。”他无奈地摇摇头,“你可知道棺山玉佩?” 听起来很是耳熟,可白瑾却没想起来究竟是在哪儿听过的。 “那是出土在西域的古文物,有极高的研究价值。不是在于它的价值连城,而是在于它的特殊功能。”傅成安的声音突然小了,表情也变得神秘莫测起来,他一本正经地继续说道,“传说那是属于旧时巴国的圣器,是他们代代相传的宝物,早年间在四川地段出土的一个墓里发现了一面壁画,上面写有棺山玉佩的传说。说是在战国时期战火连天,那时的巴国人为了避免祖先受到战火牵连就把棺材葬到了悬崖上,得名棺山葬,还专门请了神仙来守护亡灵。” 那一瞬间忽然福至心灵,白瑾的脑袋里不知怎么地就忽然响起了在巫山阮珠说的话:“先人以捕渔为生,神灵见我们勤劳就赐予我们棺山玉佩,也就是这上边刻的东西了。” 白瑾的神情自然落在了傅成安的眼里,他警惕地问道:“怎么,你知道?” 白瑾抬了抬眼皮:“你继续说。” 傅成安点点头道:“那时的巴国人以捕鱼为生,那时渔具少,巴人生活困苦,那位神仙见他们勤劳,就赐予了他们棺山玉佩,能够让他们自给自足安家乐业。起先我们也很困惑这一块玉佩如何安家乐业,直到后来……”提及此处,傅成安留了个悬念,他转话说道:“不过这玉佩给他们带来的不仅仅是富足,还有灾难,后来……” 后来战火纷飞,巴国终究还是被楚国所灭,那块玉佩自然也就落入了当时的楚王手中,没想到之后秦国横扫六国灭到了楚国,那块玉佩,又落入了秦王手中…… 所有的线索飞速的串连成线,白瑾在脑海里自动讲述完了这后半段的故事。 果不其然,傅成安随后又说了一模一样的话语。 而这之后所言,分明就是之前在镇妖塔内所见的壁画内容! 他虽是惊讶,但还是困惑地问道:“那玉佩……怎么会在西域被发现的?” 傅成安摇头:“这我们也不知道,但这玉佩的的确确是从西域王子墓中发现的。拿回来后,我们就发现了这玉佩不同寻常之处。” “这玉佩……能够复制所有的活物。” 白瑾震惊的看着他。 “复制?” 傅成安摇摇头:“不对,确切的说,那玉佩是一个时空转换器,它能将平行时空中的东西转换到现在来。也就是说,它能复制活物之前的状态。” 白瑾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他脑海中突然有了另外一个可怕的联想,离奇死亡的秦璐璐,阮瑶,还有在寨子里突然暴毙的老邓……以及那具明明死在老邓之前却和老邓死后一模一样的尸首。 “你的意思是……”白瑾不确定的问,“它能将活物从过去传送过来?” “对,也就是说,它能穿越时空,不过是从平行的世界将生物传送过来。”傅成安继续解释道,“发现这个玉佩的功能是因为我们无意当中复制了一只羊,没想到本体的羊死后没多久,另外那只被复制的羊也死了。” “所以……” “所以我们断定,那玉佩,是将羊半个小时之前的状态复制过来了。” 白瑾的脑子瞬间轰然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