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个锤子仙》 第1章 001 天色青灰,长满紫蓝色植物的沼泽里薄雾隐隐腥风阵阵,一片静谧。 许如己一边用树枝抽打着挡在面前的杂草一边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湿黏的泥浆往前走,嘴里把这狗日的穿越骂了一百遍,正准备骂一百零一遍时,右侧突然一阵地动山摇。 她一脸懵逼地看过去,就看到原本一片平坦的地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拱起一个巨大的山包,山包上还凸起一只巨大的独角。 “什么鬼?”她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这有些玄幻的一幕,直到—— “昂——”那巨大的独角下突然裂开一张长满尖牙的大嘴,发出震耳欲聋的兽吼声。 许如己瞪大眼睛,看着泥浆水像雨一般哗哗地往下流,那张奇大无比的腥臭大嘴像个倒扣的巨锅一样向她当头罩来。巨大尖利的犬齿让她在触目的瞬间心里便只剩下一个念头——自己这小身板给人家塞牙缝大约刚刚好。 脑海里一片空白,在绝对的体型碾压面前,她连反抗之心都提不起来,没腿软地跌坐在地还是因为她已经吓傻了。 眼看就要被兽口吞没,一把长刀忽然从长空劈落,刀身火光冲天直耀云霄。满目辉煌中,巨兽哀声如雷,轰然倒伏。 一切都不过发生在交睫之间,许如己眨了眨眼,直愣愣地看着从半空中缓缓落下,轻盈踏足兽尸的人。 这是个男人,身形瘦长,宽袍缓带,站在巨大的兽尸上居高临下 ,未尽的火焰余晖映着他一袭绣有金色花纹的黑衣如旌旗猎猎,华贵神秘。 许如己:“……”这狂拽酷炫吊炸天的出场方式,这冷艳高贵欲升仙的人物形象……所以她这到底是穿越到了一个什么样的世界?修仙?游戏? 这儿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那人轻飘飘从兽尸上下来,落在她面前三尺之地。 许如己一抬头,对上一张能让颜狗当场阵亡的脸,当即确定,这肯定是一场游戏!除了游戏人物,哪个真人能长成这样啊? 她熬夜玩游戏猝死,所以罚她穿进游戏受虐吗?可是她玩的是糖果消消乐啊。 “多谢大侠救命之恩!”凭着有限的从古装电视剧里学来的礼仪知识,许如己装模作样地向他拱手一礼。 来人一双轮廓狭长眼尾上挑、虹膜呈紫金色的妖异长眸冷冰冰地注视着她,一言不发。 许如己:? 难不成是个npc?npc不可能有这样的颜值吧?如果npc都有这样的颜值,那玩家角色的颜值得多逆天才能超过他啊? “你是玩家吧?你的脸捏得真好看,就是表情看上去好凶,要是嘴角这里弧度再稍微往上一点点就好了。”许如己一本正经地跟对方说。 对方维持着方才那冰冷的表情,眉头还微微皱了起来。 许如己摸摸鼻子,暗忖:看来是个不大容易接受别人意见的。 “大侠,请问新手村往哪里走啊?我想我可能走错地方了。”不然不会连把木剑都没领到就遇上这么大一头怪兽。 对方眉头皱得更紧了,但依然没有开口。 许如己:“……”什么鬼,难道麦克风坏了说不了话?可这不是游戏世界吗?还需要麦克风才能说话?她也没连麦克风啊。 “打扰了,告辞!”站在一个陌生人面前自言自语什么的也太尴尬了,许如己熬不下去,转身想走。 “你又在玩什么花样?”身后突然传来一道让人耳膜发痒骨头发软、磁性十足的低音。 许如己惊诧地转过身,看着对方那张与她方才听到的低音炮极不相符的年轻俊美的脸庞,一脸茫然:“我没玩花样啊。” “呵!”玄翼微微侧过身去,披散的长发被风吹着遮住了半面脸颊,只露出高挺尖秀的鼻头如玉琢的一般。 他不屑地眯着浓黑的长睫,语气不无嘲讽道:“为了试探我的实力,你也算无所不用其极了,我敬爱的母亲!” 晴天霹雳!而且不偏不倚正好劈中许如己,当场就把她给劈得脑袋发懵外焦里嫩。 “什、什么?我警告你不要乱叫啊,不然我告你诽谤!”虽然上辈子她是过得自我了些不学好了些,但未婚生子这种事情她还是从来没有考虑过的。 玄翼不再跟她废话,伸手一搭她的肩就带着她腾空而起。 许如己仿佛瞬间经历了飞机起飞降落一般,脑中还晕着,双脚倒是踏到了地面上。 她稳住心神睁眼一看,当场就想骂娘。 那家伙居然又把她带回了她初初醒来的那个冰洞里! “我不要呆在这里!”见那家伙把自己丢在这个冰洞里就想走,她忙追上去道。 这个冰洞除了洞顶地上那一圈犬牙似的的冰笋,便只剩一张石床和那些奇奇怪怪的青金色藤蔓,没有食物又冷得要命,留在这里等死吗? “不想在这里,你想在哪里?”玄翼低眸看她。 靠得近了,许如己才发现自己的身高居然只到这男人的胸。这个身高差距,不用开口自己气势就得先矮人一头。 许如己后退两步,伸手扶着一棵冰笋,踮起脚尖道:“我不管,我本来已经离开这里了,是你把我带回来的。你得负责带我离开这里。” “凭什么?”玄翼眼神冰冷。 “凭什么?就凭我是个人,你无缘无故关着我,这叫非法拘禁!犯法的知道吗?”许如己一边说一边心里直犯嘀咕,直到现在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穿到了一个什么地方,这个地方法律健全吗? “呵,呵呵呵……”玄翼闻言,居然笑了起来。当然,就凭许如己涉世不深的人生阅历也能看得出来,他这是皮笑肉不笑。 短促地笑了几声后,他表情再次冷了下来,抬步向许如己走来。 看着他那漂亮得不似真人,也冷厉得不似真人的紫色眼眸,许如己不知自己为何心里那般害怕,竟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结结巴巴道:“你、你想干嘛?我告诉你我、我还没成年呢,你不会是个变态吧?” “忘了当初动辄几十年上百年将我关起来练功的日子了?你关我可以,我关你就不行?凭什么?就凭你是我娘?”他越说表情越是凶厉,到最后,原本如玉一般的双颊上竟然隐隐浮现出如火焰又如藤蔓一般的紫色纹路。 许如己心里慌得一批,却还是输人不输阵地大声道:“谁是你娘?都说了让你不要乱叫,你聋吗?” 玄翼突然一掌挥过来。 许如己一声尖叫,闭眼抱头,却没感觉到疼。 她睁眼一看,玄翼那一掌打在了她身后的洞壁上,将上面不知多厚的冰层都给打裂了。 见他并不会真的伤害自己,许如己又抖起来了。 “你还敢朝我动手,你怎么这么能耐呢?来呀,打呀,打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啊!不打你就是我生的!呸呸,不打你也不是我生的!” 玄翼的脸色愈发苍白起来,那双漂亮的紫色眼眸怒焰沸腾像是要吃人。 但他终究还是不吃人的,握紧了拳头盯了许如己片刻,他转身便走! 许如己一下子蹿到他前面,向着山洞口猛冲,却被人从后面一下揪住了衣领,往后拖去。 “我不要留在这里!”情急之下,许如己一把抱住他的胳膊,“我会冻死的,我会饿死的。虽说我不是你娘,但我好歹也是一条命啊。你刚救了我,现在又要把我关在这里等死,做人不能这样反复无常知道吗?” “放手!” “不放!” 许如己话音刚落,忽觉胳膊下面一空,刚刚被她抱住胳膊的人居然凭空消失。 她暗道不妙,朝着山洞口就冲过去,谁知不知撞到什么,被重重地反弹回来,摔得七荤八素。 她懵头懵脑地爬起来,小心翼翼地走到空无一物的山洞口,伸手去摸,又被弹回来。 摔了两次屁股生疼的许如己坐在地上,又气又急又无奈。想起自己上辈子摊上渣爹自暴自弃最后落得个英年早逝,虽然有幸重新再活一世,但刚开局就可预见这辈子也是hard模式,她忍不住悲从心来,头一仰嘴一张就坐在那儿嚎了起来。 站在洞外的玄翼听到洞中传来的嚎啕之声,惊疑万分。走过去一瞧,见许如己毫无形象地叉着腿坐在地上,就更不敢置信了。 怎么回事?若是她,无论如何也不会这般不顾形象吧?难道这回真不是她乔装?是他认错了? 不可能,那种溯本同源的感觉他不可能会弄错。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心口一阵悸痛,玄翼伸手捂住,体内灵气乱窜经脉发胀,灵台又开始不稳了。 且不去管洞里那人如何,他席地而坐,双手结印,开始调理内息。 许如己哭了半天也没人理她。她从昨天穿来至今还没合过眼,在沼泽里跋涉了将近一天时间也是累得够呛,发泄过后困意上涌,干脆往后一倒,就这么躺在地上睡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反正醒来时天还是亮的。 许如己揉了两下眼睛,感觉又冷又饿。 她爬起身来,抖抖索索地挪到洞口,伸手去试探,什么都没有,好像洞口那层会把人弹回去的东西已经消失了。 “哎,那家伙总算是良心发现了!”许如己一下子蹦出山洞,站在洞前一边眺望山下一边转脖子扭腰扩胸原地跑,想让差点被冻僵的身体尽快暖和起来。 在离她不远的结界里打坐调息的玄翼看着她豪放的动作:“……” 做完了热身运动的许如己四下一看,不见玄翼,开心道:“人不在,正好开溜!”提着裙摆就往山下跑。 就坐在山道上的玄翼瞧着她直愣愣地往自己的结界上撞,手指微微一动,原本无影无形的结界顿时便凝出了实质。 他的结界都是攻击性的,若不改动,人一旦撞上,估计会被弹到山下去。 许如己瞧着原本空无一物的山道上咕咚一声冒出一个巨大的倒扣的果冻,吓得往后一跳。 她看不见坐在结界里的玄翼,见四下无人,便小心翼翼地伸出食指去戳了下那个水汪汪亮闪闪的半圆形物体。 表面滑润润的,触感q弹,真的很像果冻啊!这么大一只果冻!透明的,也不知是什么口味? 管他什么口味,先吃了再说! 饿昏了头的许如己张开双臂幸福地扑了上去,张嘴就是一顿啃。 完全啃不动啊!而且…… 她后知后觉地伸舌头舔了舔那滑溜溜的果冻表面,这也完全不甜啊。 结界里的玄翼实在看不下去她扑在他结界上所做的种种蠢态了,便将结界一收。 第2章 002 毫无准备的许如己当即往前一扑摔了个狗啃泥,差点把两颗漂漂亮亮的小门牙都磕掉。 她一抬头,看到盘着腿老神在在坐在她面前的玄翼,大怒,一骨碌爬起身来指着他道:“你这个人怎么这样?” 玄翼抬脸看她,面色如雪双唇朱红,一双漂亮的紫眸无情无绪:“我怎样?” “明知我饿还弄个假果冻在这里骗我,害我白高兴一场不说,还摔个大跟头。亏你长得这么好看,心肠也太歹毒了吧!”上辈子既然能作到把自己作死,这辈子许如己自然也不会说改就改。 玄翼移开目光,不为所动:“少耍花样,回洞里去。” 许如己察言观色,见他表情还算平静,立马蹬鼻子上脸。 “我不!”她在他面前一屁股坐下来,对上对方隐隐转冷的眼神,把头一扭,气鼓鼓地:“我饿!一饿就不听话。”言下之意,想让我听话,你至少投喂先。 玄翼不理她,重新合上眼继续调理内息。 许如己:“……” 看他如恶狗般挡在道中,显然是不想让她下山。许如己瞧着他盘腿而坐双手结印的姿势,心里思量开了:挡道就挡道,为什么要摆出这个造型?电视剧里倒是经常看到高人摆这个姿势练功,但看来看去,也没什么能量波动嘛!难道,只要摆出这个造型就能有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 左右闲着也是闲着,许如己便学着玄翼的模样盘起腿来,双手笨拙地掐着手势放在膝上。 过了半晌,果然发生了意想不到的事情。 “咕噜噜——” 许如己腹鸣如雷。 玄翼愣了一下,睁开眼,看向许如己的腹部,似在确认刚才听到的声音是否是从那里发出的。 许如己的肚子也是争气,就在他灼灼的目光下发出一道更嘹亮悠扬曲折婉转的鸣叫声。 玄翼眉头皱起,看着许如己,识别度极高的低音炮仿佛结了冰:“你又练了什么邪术?” 许如己:??? 这哪来的不识人间疾苦的地主家的傻儿子啊? “肚子叫是因为饿了,跟邪术有什么关系?”许如己这会儿算是明白了,怪不得这人一见面就逮着她叫妈,可着是个脑子有问题的。 这可麻烦了,脑子有问题就不能跟他讲道理,那她要怎样才能脱身? 肚子又叫了一声,许如己问玄翼:“你觉得这声音好不好听?” 玄翼懒得理她,闭上眼继续静心调息。 许如己:“说说嘛,说嘛说嘛……” 玄翼不堪其扰,“不好听。” “那我们去吃东西吧,吃饱了就不会叫了。”许如己赶紧道。 玄翼听着她诱哄一般的语气,忽然就想起了那一年。 他刚刚结束三十年的闭关,想见小兵。母亲和颜悦色地派了个侍女说带他去找小兵,然后把他带到了未驯化的八级魔兽的聚居地。 他苦战数日身负重伤逃回家里,迎接他的不过是母亲的冷嗤:“如此不堪一击,也配做我的儿子?还不滚去练功!” 于是又是五十年的禁闭。 睁开布满阴翳的双眸,正好对上一双充满期待的水汪汪亮晶晶的大眼睛。 所以这次,您又想顶着这样和善的面具用什么样的陷阱来折磨我的呢?我敬爱的母亲? 玄翼看着许如己,表情平静,“你想去哪里吃东西?” “当然是去饭店……”见玄翼皱眉,许如己忙补充道“小吃店也可以,要不……找个路边摊……” 她最后在对方厚重得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的低气压中闭上了嘴。 玄翼这才道:“娘若再这般故弄玄虚下去,儿子可没法如你的意。” “我……”许如己条件反射地想澄清自己不是他娘,一张口又想起对脑子不好的人讲道理没用。 将他的话在脑中过了两遍,她猜测他是听不懂她的话,于是选了种最简单明了的说法:“去……有人的地方。” 玄翼眼神颇具深意地看了她一眼,一言不发,搭着她的肩就腾空而起。 这次不是瞬间的飞机起飞与降落了,这次是实实在在地在天上飞! 许如己瞪大了眼睛,看着脚下飞速后退的沼泽、原野和一些长着些五颜六色高大植物的版块,努力消化着这毫不科学的事实。 她现在无依无靠,不掉下去全凭肩上那只手吊着她,说实话很不舒服。但不舒服她也不敢发表意见,否则万一他手一松…… 可喜的是飞了一会儿之后许如己就看到地面上出现了类似人类房屋的建筑,可见这里还是有人类居住的。 玄翼见身边之人没声音,便停也不停地从人类聚居之处的上空掠过。如此掠过了大约三个规模比较大的人类聚居地,在看到第四个时许如己终于忍不住了。 “下面就有人啊,我们为什么不下去?” 玄翼垂眸瞥了眼下面那架着几个火堆围着一大圈人的地方,带着许如己落了下去。 正是开饭的时候,围着火堆的屠魔帮帮众正大口吃肉大碗喝酒,见天上突然落下两个人来,皆是一愣。 许如己正好站在一口煮肉的大铁锅旁,闻着铁锅里源源不断飘过来的肉香味,空无一物的肚子闹腾得更欢了。 玄翼不动声色地瞥了眼她响个不停地肚子。 许如己瞪他一眼,伸手捂住自己的肚子,环视一圈旁边百来双或戒备或杀气腾腾的眼睛,讪讪地举起一只手,刚想跟众人打个招呼,不料变生肘腋! 站在她身边的玄翼突然发难,双袖一振便震飞了一圈人。 现场顿时人仰马翻锅倒汤溅一片狼藉。 许如己呆若木鸡。 上百号人中也并非都是全无反抗之力的,玄翼一振袖子之后,还有那么二三十人抽出各种各样的武器鬼吼鬼叫地扑上来。 广袖轻扬,玄翼素白修长的双手掌心向上动作优雅地轻轻一抬,那二三十个扑上来的人便身不由己地飞上了半空。随着那双手忽的掌心一翻往下一按,二三十人重重地摔下来,力道之重甚至将地面砸出了许多人形深坑。 四周烟尘四起哀呼不断。 玄翼这才转过身来面对许如己,冷冷道:“所以今天你给我准备的,只是这些不堪一击的货色?到底是你有病,还是我有病?” 许如己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咽了口唾沫,厉声指责:“当然是你有病!我们不过就来蹭个饭而已,你打人做什么?” 玄翼:? “不可理喻!”他一甩袖子,就这么头也不回地飞走了……走了…… 许如己:“……”只听说过坑爹的,想不到还有坑娘的,这下惨了! 周围被震倒的人慢慢地都爬了起来。 许如己转身,有些僵硬地迎上一张张蓬头垢面怒意勃发的脸,讪笑:“各位,这……这都是误会,误会!” “都给我们造成这样了,误会你老母!”有人高举着狼牙棒扑过来。 许如己倏的往地上一蹲,双手抱头,大喊:“别打脸!” …… 一刻之后,乱糟糟的打斗现场勉强收拾干净,百十号人还是围成一圈,不过如今中间围着的不是火堆和煮着肉的大铁锅,而是被绑在椅子上的许如己。 或许是忌惮刚刚离开的玄翼的实力,他们并没有打她。 头上缠着绷带胸前吊着胳膊腿上还裹着夹板、看起来在刚才一役中摔得尤其惨烈的屠魔帮帮主马傲天坐在许如己的正对面,和旁边百十双眼睛一道将她从头到脚从脚到头看过数十遍之后,终于口音浓重地开了口:“你是谁,从哪儿来?刚才那人又是谁?” 许如己有问必答配合得很,“我叫许如己,从你们知道的那个地方来,刚才那人,说了你们可能不信,他是我儿子。”她想过了,怎么说自己都是和那家伙一道出现的,那家伙把人家打成这样,不管自己怎么撇清都不可能全身而退,倒不如承认是他娘,这样的话,这些人顾忌他的武力,说不定还不敢拿她怎么样。 “你骗鬼呢?瞧你这女娃娃小手小脚,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一张脸嫩得能掐出水来,年纪顶多不超过十五岁,就敢说刚才那位是你儿子?你生得出这么大的儿子吗?”有人提出质疑。 我当然知道我生不出他这么大的儿子,不过人家非要认我当妈,我有什么办法? 许如己翻个白眼,气定神闲地胡诌:“这位仁兄,这不管是看人还是看事,都不能只看表面。你现在看我小,觉得我生不出那么大的儿子来,但其实我原来不是这么小的,只是练功出了岔子,才会从一个大手大脚前凸后翘风情万种的中年美妇变成现在这样。” 听闻此言,人群中的女人们眼睛都亮了,迫不及待地问道:“那你练的是什么功法?”练功出了岔子就能返老还童,这样的岔子凡是女人都愿意一直出下去! 许如己:“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 众人面面相觑:这样装逼的功法他们怎么都没听说过?不应该啊。难道是近年来外面刚出来的功法? 交头接耳半晌也没讨论出个所以然来,马傲天又问:“那你师从何派?” 许如己:“逍遥派。” “哦……”周围响起一阵意味不明的声音。 许如己好奇地发现,自己一说出“逍遥派”三个字后,周围那些男人的眼睛竟然比刚才女人们的眼睛更亮,且当下便有几人扭头向马傲天为她求情:“帮主,依我看要不我们就留下她吧。她一个小姑娘家家的,练功出了岔子,儿子又丢下她不管了,也挺可怜的不是?” “就是就是,而且她儿子那么厉害,咱们要是能留住他娘,不也等同于添了一员大将吗?关键时刻若是能拉他来助阵,咱们再对上三大宗的人,也就不会毫无胜算了。” 叽叽喳喳巴拉巴拉。 许如己暗忖:看来这个世界真有逍遥派啊,而且这个逍遥派应该是名声挺响人缘挺好的,要不怎么一报名头就那么多人替她说话呢?这算不算歪打正着?嘻! 第3章 003 鉴于大多数男帮众都提议留下许如己,而女帮众们……女帮众们保持沉默。她们虽不待见逍遥派的女修,但她们想学那一出岔子就能返老还童的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想想看,只要练了这门功夫,孩子都二十岁的妇人还能变成十四五岁小姑娘的模样,那是何等的吸引力啊! 男人算什么?就算屠魔帮的这群歪瓜裂枣全都被这个逍遥派的女人纳入囊中,只要她们能返老还童重返青春,什么样的男人没有?就是三大宗的男人也可以肖想一下的嘛! 于是事情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许如己身上的绳子被七手八脚地解开。 “经我们商议决定,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屠魔帮的一员了,对此,你可有什么意见?”伤势严重的马傲天语气骄矜地问许如己。 如果不加入肯定会被打死的。 许如己:“没意见。” 马傲天点头:“很好。我屠魔帮众,都是当世俊杰。帮规什么的我就不多说了,只一条,要在秽泽鬼沼生存下去不是易事,所以每个帮众每个月上交给帮里的帮贡不得少于五十个无属性七品灵石。你,”他用完好的那只手指指许如己,“也一样。” 许如己点头如捣蒜:“好的好的。”其实听不太懂。 对她的乖觉甚是满意,马傲天不再多言,一挥手,说了句许如己最想听的话:“重新造饭!” 众人得令,一哄而散各忙各的。 许如己松了口气,又忍不住左右张望。 也不知那家伙跑哪儿去了。虽说不讲理了点,但好歹长得好看,脑子不好的小蝌蚪找妈妈什么的也挺可怜的…… “小许。”身边有人叫她。 她回神,转头一看,原来是马傲天。 他这一过来,原本表现得对她不再关注的帮众呼啦一声围过来一圈,一个个都目光灼灼地看着许如己。 “看什么看,都干活儿去!”马傲天粗着嗓门道。 “帮主,我们活儿都干完了。”众人嘿嘿笑道。 马傲天对这帮没眼力见儿的帮众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在手下搬来的椅子上坐下,他对许如己道:“这里久不见生面孔,大伙儿难免稀奇了些,你习惯了就好了。” 许如己看着周围那一圈写满八卦的脸,心里默默吐槽:我不习惯也没招儿啊。 “没事的帮主,以后大家都是一家人了嘛。”她甜甜笑道。 有道是有奶就是娘,给饭吃的当然就是一家人了。 马傲天对她这个态度十分满意,道:“小许啊,刚才人太多,有些问题有可能涉及私密,我不太好当众问,但是呢,又不得不问,所以现在就来问你一问,还希望你如实回答。” 许如己扫视一圈周围那至少二位数的眼睛和耳朵,再看一眼马傲天,无语凝噎:所以帮主你觉得现在不是当众? 马傲天大约被她看得有些尴尬,咳嗽一声道:“既然是一家人,也就不用计较那么多了。其实呢,我就想问一问,小许你为什么要进这秽泽鬼沼?” 许如己:“……”这叫她怎么回答,她上辈子一闭眼,这辈子再一睁眼,就在这里了呀。秽泽鬼沼?听名字就不是什么好地方呢。 “这个问题,很重要吗?”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她只好先拖延一点时间。 “很重要。”马傲天严肃脸,周围那一圈看热闹听八卦的也不约而同地点头赞同。 看他们这一本正经的模样,许如己有些麻爪了。 她当然不可能直截了当地告诉他们自己是个借尸还魂的,要编个理由么,编什么理由好呢? 一个人会因为什么理由去一个陌生的地方?走亲戚,上学,旅游?对了,就是旅游!这个借口简直完美得毫无破绽! “实不相瞒,这里风景特殊,所以我是来旅游的!”风景真的很特殊,草都是紫的蓝的,树都是红的黑的,如果地球上有这么个地方,想必也会成为猎奇者们的旅游胜地。 许如己觉得这个借口很正常很自然,不曾想马傲天和周围那群人听了,却都是一副不可置信的呆滞模样。 过了好一会儿,马傲天才回魂一般问:“旅游,是我想的那个意思,游览山川吗?” 许如己:“对对对!” 众人呆滞的眼神瞬间变成了看傻子的眼神。 “那令郎……也是跟你一道来旅游的?”马傲天试探问道。 “那倒不是,我先来他后到,大约是来找我的。” “大孝子啊!”许如己话音方落,众人便齐齐高声赞叹道。 许如己:??? 来找自己正在旅游的妈就是大孝子了?这年头孝子这么好当的吗? “小许啊,如今你既加入了我们屠魔帮,那令郎是不是子随母便呢?”马傲天问。 许如己:“……这不太好说。当初我练功走火入魔时,就是他在为我护法。据说当时我狂性大发,神志不清中打到了他的头,所以他现在,这儿,”许如己指指自己的脑袋,“有点不好使,否则也不会不问缘由见面就打啊。” 众人闻言,纷纷露出遗憾之色,好不容易来了个可以与三宗之人相抗衡的高手,想不到是个脑子有问题的。 马傲天叹息一回,环顾四周,问道:“马上要开始荒猎,腾不出人手来盖房子,你们谁家还有空房间,先收留小许住几日。” “我家我家,我家有!” “我家也有!” “许姑娘来我家吧,我父母给我盖了一个大院子娶媳妇用,我还没娶媳妇,都空着呢。” “是啊,小许去了你小子不就娶上媳妇了吗?想得倒美。” 许如己看着那几个男人嘻嘻哈哈推推搡搡的,伸手一指:“就去你家借住吧。” 被她点中的胖丫头顿时一蹦三尺高,脸上的肥肉都跟着抖了三抖,大呼小叫地转身就跑:“爹,爹,许姑娘答应住咱们家啦!” 许如己:“……”不就借住几天,用得着这般高兴吗?怎么感觉这儿的人都有些神经兮兮的。 因着有了这层借住关系,开饭的时候那胖丫头便很自来熟地挤到许如己身边坐下了。 许如己咬了几口烤肉,腹中饥饿稍微缓解了些,转头问她:“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 胖丫头吃得满嘴油汪汪,一双陷在肥肉里的小眼睛艳羡地看着许如己,道:“我大名叫郝寿,小名叫屯屯,今年十六。许姑娘,你长得好美。” 好瘦?这体型配这名字,嗯……也算是一种美好的期许吧。 “你们每天都这样一起吃饭吗?”许如己问。 “不是的,因为过几天要荒猎了,今天正好是动员大会。” 荒猎?又是个听不懂的新名词,不过后面还有大把时间,许如己也就不打算在吃饭的时候问了。 她不问,小胖妞倒问开了。 “许姑娘,我想问你一个关于逍遥派的传说,你会不会觉得冒犯呢?”小胖妞眼神闪烁地小声道。 “你都说了是传说了,冒犯什么呀,问吧。”许如己大方道。 “我听说,你们逍遥派的女修,要睡服两百个男人才能出山,是真的吗?”小胖妞小小声地问。 这个许如己知道。 “那两个字不念shui服,念shuo服。念shui的时候本身就代表说服两个字,所以后面就不用再跟服字了。以后记住了啊。”许如己喝了口肉汤,自得自己的语文基础还是打得挺扎实的。 小胖妞眨巴眨巴小眼睛,期期艾艾道:“可是,我说的是睡觉的睡啊。” “噗……” “许姑娘……” “你别说话!” “为什么?” “我觉得我被冒犯了!” “……哦。” …… 入夜,许如己睡在小胖妞家堆满了旧书的阁楼上。原本小胖妞想邀请她一张床大被同眠,许如己敬谢不敏,最后只能入住阁楼了。 床是小胖妞用旧书给她摞成的,许如己现在对自己穿来的这个世界一无所知,难得的主动看起书来,而且效率奇高,几个小时就看了二三十本,都是从床铺下面抽出来的,其结果就是…… 她半夜翻了个身,床就塌了。 “嗯嗯?什么鬼?”许如己懵头懵脑地从一堆旧书里抬起头来,一眼看到自己身边坐着个黑咕隆咚的影子,吓得一声尖叫。 “谁啊?大半夜跑到女孩子的卧室里来,要不要脸?还不快滚!”睡意瞬间被吓跑,许如己一骨碌坐起身来,抱着被子大叫。 那黑影不动,也不理她。 两人就这么面对面地坐在地上僵持半晌,许如己道:“你别动啊,有种你就别动,让大小姐我看看你到底是何方小贼!” 她斜着身子抖抖索索地摸到一旁将灯盏点上,暖黄的烛火亮起,许如己也松了口气。 “怎么是你啊?大半夜的跑我这儿来干嘛?”她瞪着盘腿坐在地上的玄翼问。 玄翼睁开眼睛,斜了她一眼,语气平静,“脑子不好的我,除了跟着自己的母亲外,实在不知道该去哪里?” 第4章 004 许如己:“……”谁啊,嘴这么快,就这么一下午的功夫小报告都打到正主那儿了? “你不要听人嚼舌,你脑子哪儿不好了?正常的很。对了,这么晚了,你吃过饭了吗?”许如己生硬地岔开话题。 玄翼盯着她看,直到把她看得毛骨悚然了,他才开口道:“你要给我吃饭?” “如果你没吃饭的话,当然要吃啊。你到底吃过饭没?”见话题被自己成功岔开,许如己暗喜。 “没。” “那我去厨房看看还有什么吃的。” 许如己风风火火地下了阁楼来到位于一楼的厨房里,见小胖妞晚上擀的面还有剩,就想着下碗面给他吃算了。 往锅里舀水的时候她忽然反应过来,这非亲非故的,他还曾经把她关在冰洞里,擅自给她升辈分还对她凶巴巴,她为什么要亲手下面条给他吃? 反正床也塌了,离天亮估计也没多少时间了,干脆去小胖妞的房间里对付一下好了,管他在上面饿死。 将水瓢一扔,她转身就走。 来到厨房门口,忽又想起,那日在沼泽,是他救了她的命。若不是他脑子不清楚将她认作是他娘,想必她会对他很感激,毕竟是救命之恩呢。 脑子不好,貌似也不是他的错…… 许如己站在门边抠了会儿门框,转身回到厨房里,继续往锅里舀水。 片刻之后,她端了一碗香喷喷的面条咋咋呼呼地来到阁楼上。 “快,快拿去,烫死我了!” 好在玄翼接碗的动作快,否则许如己可能就要把面碗丢他身上了。 “你可有福了,前世今生,你是第一个吃到我许如己亲手做的面条的人。”许如己双手捏着耳垂坐在他面前气鼓鼓道。 玄翼恍若未闻,只垂眸看着手里那碗什么添头都没有的素面发呆。把许如己手指都烫红了的碗,他端在手里却仿佛根本没有感觉一般。 “喂,你烫不烫啊?喏,给你本书垫着。”过了一会儿,许如己良心发现,递一本旧书给他。 “不必。”看过了面条,玄翼又开始琢磨许如己给他的筷子,在他眼里,那就是两根细细的小木棍而已。 许如己看他抓着那双筷子,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麻爪样,瞪眼:“你该不会不懂怎么用筷子吧?” 玄翼不吭声。 许如己看着他谪仙样的脸,感慨:“我的妈,还真是不食人间烟火啊?” 让不食人间烟火的漂亮男人吃她做的面,她忽然生出些诡异的成就感来,遂心情甚好道:“我教你。” 这样那样。 一刻之后,看着再次掉落在玄翼衣摆上的面条,许如己颓然:“我觉得,我直接喂你可能更简单些。” 她一把拿过玄翼手里的筷子,带着壮士断腕般的表情从碗里叉出一筷子面条,道:“头低下来点,不然汤都滴你衣服上了。”说实话真想给他围个肚兜。嗯?肚兜,好像哪里有点不对。小孩子围着吃饭的那个是叫肚兜吗? 许如己思维有些混乱地摇摇头,见他真的乖乖低下头来,就把那筷子面条塞他嘴里。 他叼着面条不动。 许如己:? “你吸啊,往里吸啊。”她道。 玄翼就那么叼着面条抬脸看她。 能想象吗,一个绝顶美貌的男人,嘴里叼着一筷子面,面条直垂到下巴下面,汤水淋漓的,就那么眼巴巴地看着你。 怎么可以傻得这么可爱! 许如己忍住笑,嘟起嘴做吸面条状,道:“学我,就这样吸,吸。” 好在这个一教就会,他一下子把面条吸进了嘴里,还发出“卜”的一声。 “你还是吃东西的时候比较……平易近人。”许如己心里都笑翻了,努力维持着表情不失控道。 玄翼没说话,似在仔细品味面条的味道。 看他衣服也被面汤面条祸祸得差不多了,许如己才用筷子卷着面条给他吃。 玄翼见还有这种不用吸的吃法,看她的眼神顿时颇具深意。 “看什么看,我这是向你演示面条的第二种吃法。”许如己义正辞严道。 玄翼收回目光。 一碗面条本来就没有多少,教他使用筷子的时候又洒了一半,剩下的没几口也就喂完了。 许如己将碗筷往旁边一放,信心十足地问他:“好吃吗?” 玄翼:“不知道。” 许如己:“……你不是都吃了吗,好不好吃你不知道?” 玄翼:“不知道。” 许如己那个生气,暗想这人真是个智障儿童,这么大的人了连个场面话都不会说么?说一句好吃又不会少块肉。 “现在我是借住在别人家,所以这些面啊菜啊都是借别人的知道吗?你身上有没有灵石?”既然得不到精神上的回报,那你就给我物质上的奖励吧! “没有。”玄翼回答得十分坦然。 “你穿得这么好,怎么可能一块灵石都没有?”许如己不信。 玄翼:“那种无能的人类才需要借助的修行之物,我要来作甚?” 许如己:? 这句话里面所包含的信息量貌似有点大啊! 玄翼低头看看自己一身的狼狈,伸出右手,食指朝着自己一指,整个人瞬间变得干干净净焕然一新。 许如己小嘴张成个o型,这会儿也顾不上什么信息量不信息量了,扑过去将他从上到下从里到外仔仔细细看一遍。嘴上的油光没有了,下巴上的汤汁没有了,衣服上的面条和汤汁留下的污渍也没有了。真的是干干净净焕然一新! “你你这是什么法术?”她问。 “清尘诀。” “那能不能给我也来一下呢?”许如己期待道。 本以为到了有人烟的地方可以舒舒服服洗个热水澡呢,谁知小胖妞居然说这里清水十分宝贵,就给了她一小盆水让她擦洗擦洗,还一脸的肉疼样。 她一个在沼泽里跋涉了将近一天、整整两天都没洗漱过的人,一小盆清水能洗得干净吗?她又不是小金鱼。 玄翼抬起修长白皙的食指,指尖氤氲一小团淡蓝色的光芒。他将手指朝许如己一点。 许如己只看到那团淡蓝色的光芒朝自己飞过来,然后便是浑身舒爽得一个激灵。 这种感觉好到无法形容,若一定要形容,那便是瞬间洗了澡洗了头洗了牙洗了肠胃还顺道去了死皮清洁了毛孔从内到外一尘不染的感觉。最妙的是,做了全套清洁工作皮肤还完全不紧绷不干燥! 许如己这一刻的舒爽之情无法言表,以至于她抽风地一把攥住玄翼的袖子道:“你要是经常给我用这个清尘诀,我就认你这个儿子了!不过,你得先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玄翼原本还温和的俊脸在听到她最后一句话时,蓦的冷了下来。 他一把甩开许如己攥着他袖子的手,原地消失。 许如己愣了半天,捶地大骂:“你个喜怒无常的巨婴!” 第二天许如己起得有些晚,下楼时却见桌上还给她留着早饭,有粥有菜有麻团有蛋,颇为丰盛。 郝寿的老爹郝强听到她下楼的动静,不知从哪个角落钻了出来,一张老脸笑得跟朵菊花似的,打招呼道:“许姑娘起了,昨夜睡得可好?” 许如己:“还行吧,昨晚我儿子来吃了碗面,待我有了灵石,与借宿费一起一并结算给你。” “小事而已,不值一提。”郝强引许如己到桌边坐下。 许如己拿了筷子在手,环顾一周,问:“郝寿呢?” “那丫头闲不住,外面玩去了。不必管她。”郝强陪坐一旁,两只手交叉着握来握去,欲言又止。 许如己扭头看他:“怎么,你有事啊?” 郝强嘿嘿笑道:“是这样,有桩挣灵石的生意,我想与你商议一下。” “什么生意?” “你知道,这年头,留影石的市场还是挺大的,特别是刻录了俊男美女的留影石,卖得特别好,毕竟凡是修真之人,谁也不缺那么几块灵石。若是做成空灵像,连凡人都会买回去当神仙供着,那挣得就更多了。我观许姑娘天姿国色仪态万方,若是能刻成留影石,必然大卖。不知许姑娘可有合作意愿?”他观察着她的神色道。 空灵像什么的许如己听不懂,但他的意思她大概听懂了。这什么留影石大约类似照相机,他问她愿不愿意拍个写真去卖? “若是我愿意合作,你能给什么价?”许如己咬着麻团问。 “第一次我们先少刻录一些,这个数如何?”他伸出一只手。 “五块灵石?”许如己问。 郝强忙道:“许姑娘说笑了,五块灵石如何说得出口,五十块无属性七品灵石。” 刚好一个月的帮贡。 许如己琢磨开了,虽然这是无本起利的事情,但这具身体毕竟不是她自己的,而且会买美女写真集的男人,没人的时候会对着写真集做些什么真不好说。 想想都一身的鸡皮疙瘩。 许如己刚想拒绝,郝强又试探问道:“许姑娘,令郎的容貌也是万中无一,若是他愿意,我们可以长期合作啊。” 许如己眼珠一转,对啊,让那个智障儿童来拍不就行了,女孩子对自己的爱豆到底是会比男人矜持些的。 “若是他来拍,什么价?” 郝强又伸出一只手。 “也是五十灵石?那……”许如己一个好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郝强忙澄清道:“不不,是五百灵石。” 那个好字顿时噎在许如己的喉咙口上不去下不来。 “凭什么他愿意刻录就有五百灵石,我只有五十?难道他比我美貌十倍?”许如己火大地将筷子往桌上重重一拍。 “不是不是,许姑娘误会了。”郝强一个头两个大,万万没想到做娘的竟然会嫉妒儿子身价比自己高。 “是这样的,在人物留影石这行,一向是女修的购买力比男修大。你知道的,男修嘛,有时候比较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肖想不上,他们就会把灵石用在提升自己修为方面,毕竟除了相貌之外,实力也是男人吸引女人的一大资本嘛。女修则不然,这越是容貌平凡的女修,就越是爱购买相貌俊美的男修的留影石,毕竟,嘿嘿嘿嘿……” “嘿什么嘿,我说你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男修大多脑袋清醒懂得抉择,而女修就脑子进水全是花痴是吗?”许如己高高挑起眉梢道。 “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见许如己怒了,郝强忙连连摆手否认。 “那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你好好说,想好了说,再敢胡说八道,小心我代表月亮消灭你!” 郝强目瞪口呆。 代表月亮消灭他?所以说,这许姑娘其实不是逍遥派的,而是拜月教的吧? 第5章 005 这时救星来了。 郝寿突然风风火火地从外头跑进来,满面红光,“爹,赵姐姐今天肚子不舒服,想让我代她跟队去百花谷购买驱障丸。” 跟着她进来的一名脸色蜡黄的女子向郝强拱手行礼:“还请郝叔通融。” “这……”郝寿犹豫。 “哎呀爹,你就让我去嘛让我去嘛!自从来了这里,你还从来没有让我出过远门呢。”郝寿跑过来扯着郝强的袖子撒娇。 “不是我不让你去,只是这路途遥远……” “爹,又不是我一个人去,不是还有别人嘛,你就让我去吧!” 郝强被缠不过,只得点头:“好吧好吧,那你要答应我,路上千万小心。” “嗯嗯!”郝寿开心得猛点头,转身看到许如己,又道“许姑娘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长长见识?” 上辈子许如己最不喜欢的就是上学,如今死了穿越到另一个世界,不用上学了,她却一时不知该如何打发这长日光阴了。想想留下也无事可做,便一口答应下来。 郝寿见她应了,分外高兴,过来拉着她道:“走,我们去问老胡再要个面罩。” 三人出了门,那位身体不舒服的姑娘自己回家了,许如己一边走一边问郝寿:“为什么要面罩啊?” 郝寿说:“从这里去百花谷的路上要经过一片鬼竹林,竹林里终年笼罩着毒雾,不戴这种特制的面罩是会中毒的。” 两人去此次的领队老胡那里为许如己讨了个褐色的像是丝麻编成的面罩,一行七男四女十一个人就上路了。 队伍里另外两名女子年纪都在二十往上,似乎不爱跟郝寿这等小丫头搞在一起,两人一边说话一边走在队伍前面。 许如己一边走一边观察四周环境,落在队伍最后面,与她并排的便是郝寿。小丫头一直捧着块手掌大小的扁平石头在瞧,偶尔还发出嘿嘿的笑声,仿佛那石头里有花似的。 “诶,看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许如己用胳膊肘拱她一下。 郝寿道:“留影石啊。” 许如己:“留影石,给我瞧瞧。”今天听郝强说了一早上,还没见过实物呢。 郝寿犹豫了一下,看样子仿佛有点不舍。 “不过是块石头,你还怕我给你弄坏了不成?”许如己抱着双臂道。 “倒不是怕你弄坏了,只是……唉,好吧,给你看给你看。”郝寿一脸割肉的表情将石头递给许如己。 许如己将石头接到手里,翻来覆去地查看一番,老大不解:“这不就是块石头吗?你方才到底在看什么?” 郝寿瞪大小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许如己道:“不是吧,逍遥派那么穷啊,连块留影石都买不起?在外面,天地之间灵气充裕,这留影石可是能作为门派之间通讯工具使用的呀,许姑娘你居然连留影石都没见过?” “这个,主要是我没见识啦,跟人逍遥派没什么关系。你快告诉我这个到底怎么用?”许如己讪讪道。 郝寿伸过来一只小胖手,肥嫩的手指在留影石上轻轻一点,教许如己:“就像这样,输一点点灵力进去就好啦。是不是很简单?” 许如己:谢谢你,不会。 那块青黑色的留影石在被郝寿点过之后,光滑的表面居然泛起层层涟漪,就像电脑打开了屏幕一般,缓缓浮现出四个古色古香的字来——仙门四少。 “来了来了要来了,快看,元宗大师兄萧疏!”随着郝寿的轻声尖叫,屏幕上出现一位高冠博带剑眉星目、手持一把半尺来长的白玉小算盘、笑容和煦仙风道骨的年轻修士。 许如己挑眉:敢情还是个mv? “这就是元宗云徵长老座下首徒萧疏,听说过吧?你看他看过来时的模样,就好像我是他的全世界一样,啊,好害羞!”郝寿在一旁捧着脸激动得喋喋不休。 许如己沉默一瞬,问了她一个跟眼下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你昨天看清楚我儿子的模样了吗?” 郝寿一愣,不明白她为什么现在要问这个问题,一脸迷茫:“没有啊,你们落地时刚好背对着我,后来我被掀了个跟头,光顾着找掉了的兔腿去了。” 许如己松了口气,还以为自己审美出现问题,所以觉得此人不如那个智障儿童好看。原来郝寿这丫头昨天根本没见到智障儿童的脸,所以才会为这明显稍逊一筹的男色激动成这样。 萧疏摆了几个潇洒不做作的pose之后就退场了。接下来出现的是一名背负长剑双眸如潭,高鼻薄唇面如寒玉的年轻修士。 “啊啊,剑宗宗主座下二弟子月见风铃,他好凶哦,可凶也凶得这么好看,嘻嘻!”郝寿继续发花痴。 “月见风铃?这是名字?”许如己问。 郝寿点头:“是呀,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许如己只是没想到这世界也流行四个字的名字罢了。 第三个出场的倒是让许如己眼前一亮。 这是个如云如雾,又如深谷幽兰般空灵的少年。看模样也就十八九岁,手持一柄青色的油纸伞,一身一尘不染的白衣配上他干净的面容清澈的眼神,有种不容旁人亵渎的圣洁气质。 “这……” “啊啊啊,元宗云徵长老最小的徒弟檀栾!听说他是一株兰花精,我也好想养一株兰花等他成精!”郝寿尖叫。 许如己:兰花精么?这世界真奇妙! 最后一位出场的是一名戴着蓝色头冠,身穿蓝白相间道士服的年轻道士。他背着一把装饰精致华丽典雅的长剑,手持一根雪白拂尘,面容俊美笑容俏皮。不同于前面几个只是单纯站着被人从各个角度拍,他非常主动地挥动着那根雪白的拂尘,动作优雅身形飘逸,一会儿变出来一堆符箓,一会儿变出来一堆丹药,嘴唇一开一合似乎还在说着什么…… “啊啊啊啊啊,这就是我未来的道侣,玄宗抱朴子长老座下首徒余清云!许姑娘,别的你都可以抱走,这个千万别跟我抢。”郝寿一把夺过许如己手里的留影石,将之捂在胸口一脸陶醉道。 许如己:“……就容貌而言,这个也不比前面几个胜出啊。你为何偏偏中意他?” 郝寿将留影石小心翼翼地收进怀中,看着许如己语重心长道:“许姑娘,你儿子都那么大了,怎么还是不懂得怎么挑男人呢?这男人光脸长得好看有用吗?光实力强有用吗?没用。两个人过日子,最重要的是男人会挣灵石。你买法器,买漂亮法衣,买好吃的灵食,哪样不需要花费灵石啊?这仙门四少就容貌而言确实难分高下,但就挣灵石的能力而言,我道侣余清云,绝对是这个。”她竖出一枚短粗的大拇指。 许如己闻言,不免对郝寿刮目相看:小丫头看着年纪跟她上辈子不相上下,在男人这块想得挺长远啊。她就从来没想过自己将来要找什么样的男人。可能是渣爸留给她的阴影太深,自小她便觉着所有男人都不是好东西,都不值得付出感情托付终身。 “这么说,除了最后一个,其它三个都很穷?”赶路无聊,许如己有一搭没一搭地跟郝寿找话题聊。 郝寿抓了抓脑壳,道:“倒也不能这么说,剑宗家大业大,月见风铃又是剑宗宗主座下爱徒,这灵石自然是不缺的。元宗那两位就……反正我听闻三大仙门中,元宗是最穷的,就连这两位之所以肯刻留影石,都是为了门派分红被迫出卖色相呢。” “门派分红?什么东西?”许如己问。 郝寿惊异地看着她,道:“许姑娘,你到底从哪里来的啊?怎么比我这个自幼生活在秽泽鬼沼的人知道的还少呢?三大仙门同气连枝,一千多年前的诛魔大战让三大仙门都实力大损。为了振兴门派,剑宗开始售卖他们锻造的剑,玄宗卖符箓和丹药,顺带帮人看风水驱邪什么的,元宗卖灵食。 “后来三家一合计,就一同开了个商铺,叫积玉堂,把东西放在一起卖,挣了灵石再一起分。元宗的灵食效果是很好的,就是味道差,一直卖得不好。时间久了,一起分灵石的剑宗和玄宗难免觉得吃亏,就对元宗说,你们灵食卖得不好,得弄点新鲜东西来卖,不然就不带你玩儿了。外头的人都说元宗是看脸收弟子的,门中俊男美女特别多,这不就把好看的推出来刻留影石去卖了么。” 许如己喷笑:“这个元宗的弟子真是惨。” “谁说不是呢?不过他们也是活该。听说三大仙门中就属元宗的弟子最不上进,好在一百多年前出了个仙门第一杀将容与,否则说不定连三大仙门之一的地位都保不住呢……” 许如己一边赶路一边听郝寿讲这些仙门之间的轶事八卦,倒也津津有味。 中午大家就在路上休息了一会儿,随便吃点东西,然后继续赶路。 今天又是个阴天,许如己根本分不清上午下午,也估摸不出来到底走了多久,只觉得腿酸,就问郝寿:“还有多久到啊?” 郝寿道:“听说过了鬼竹林再走差不多三四里路就到了,可是鬼竹林在哪儿呢?” 话音刚落,领队的老胡便停了下来,将大家叫到一处道:“前面便是鬼竹林了,大家把面罩戴好。切记,在通过竹林的时候,千万不能碰到鬼竹。” 众人应是。 许如己小声问郝寿:“万一碰到鬼竹会怎样?” 郝寿说:“我也没见过,只是听说,万一碰到鬼竹,鬼竹的竹节就会爆开,释放出一种人一闻就会死的毒气,就跟鬼沼的雾气一样。” 一行人戴好面罩,往前继续行走片刻,一大片红雾弥漫的竹林出现在众人面前。 第6章 006 其实要以许如己的眼光来看,前面那一大片植物与其说是竹子,还不如说是甘蔗。因为这所谓的竹子并没有枝条,一根鲜红色的光杆到顶,只在顶部生了一丛黑色的叶子。那些徜徉林间的雾气颜色比竹竿本体的颜色稍微淡一些,丝丝缕缕的,倒像薄纱一般。 十一个人一个跟着一个小心翼翼地走进林中,郝寿因为体型肥硕,走得尤为谨慎小心。 许如己刚来这个世界,看什么都好奇,见那些竹子表面光滑如玉,颜色又红得纯正,还想着要是能用这样的竹子盖间小竹屋,一定很好看。 许是雾气有毒的关系,这林中并没有鸟兽,安静得可以用一片死寂来形容。地上铺着厚厚一层黑色的叶子,人行走其上沙沙作响。 刚刚来到竹林深处,四周地表之下忽然蹿出来十几道黑影。 “有埋伏!快跑!”老胡一声大喝,刚刚还弓腰踮脚走路的几人瞬间跑了个精光,只余一大片被他们快如疾风的步伐带起的落叶如鹅毛大雪般纷纷扬扬地从半空洒落。 许如己站在这一片黑色的鹅毛大雪中呆若木鸡。 “你们帮主不是说,屠魔帮众都是当世俊杰吗,就这样?”许如己木呆呆地问一旁同样木呆呆的郝寿。 “对啊,识时务者为俊杰啊。”郝寿看着四周持刀逼近的黑衣人,抖抖索索道。 许如己:“……受教了。那你怎么不跑啊?” “你是我带出来的,我得对你负责啊。”郝寿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前面那个胖的,不想死就赶紧滚!”已对二人形成包围之势的黑衣人中有人大声道。 “许姑娘,你别怕,我会保护你的。你们不要过来啊,强抢民女什么的我最讨厌啦。”郝寿将许如己护在身后,哭唧唧道。 许如己见她怕成这样还硬要保护自己,有点感动,想叫她先走,自己留下跟他们周旋周旋,实在不行不是还有这些鬼竹吗?大不了同归于尽。 可对方显然没这个耐心等她交代遗言,冷笑一声:“是你自己不识时务,可怪不得我们了!”说着便一刀向郝寿砍来。 “ 你们真的别这样啊!我要膨胀啦,我真的要膨胀啦!呜呜呜——”郝寿放声大哭。 许如己见那刀都砍过来了,她还站在那儿哭,忙伸手想将她推开。可惜两人质量相差悬殊,一推之下郝寿纹丝不动,许如己自己却摔了一跤。 还没爬起来,一股温热的液体浇到她身上。 她心中一惊,下意识的以为是郝寿被刀砍中,鲜血溅到了她身上,仓皇地抬头去看。 这一看却发现她还好端端地站在那儿哭呢,只是这哭得声势有些浩大。那眼泪就跟喷泉似的从她那双小眼睛里飞洒出来,刚刚溅到她身上的温热液体不是什么鲜血,就是她的眼泪。 那个想砍她的人显然也被她这阵仗给唬得愣住了,呆呆地高举着大刀,并没有砍下来。 郝寿一边张嘴大哭一边跺脚摇头,眼泪四处飞洒,溅了离她最近的许如己一身,她自己更是浑身湿透。可就在她浑身湿透之后,她的体型居然真的开始膨胀,身上的衣物脸上的面罩相继崩开,一根根半尺长钢针样的尖刺从破碎的衣物里伸了出来。 未几,嘭的一声,一只几乎与人等高的巨大的刺鲀出现在众人面前。它硕大的圆球体型一暴露出来,直接就挤断了几根鬼竹。这些鬼竹发出啪啪的声音,竹节纷纷爆开细缝,鲜红色的雾气像鲜血一般从细缝中流淌出来,周围雾气的颜色瞬间便浓了几分。 “是你们自己不听劝,可怪不得我了!”刺鲀尖叫一声,带着一身让人望而生畏的尖刺凌空漂浮着猛的就向周围的黑衣人撞去。 许如己只觉一阵眼花,耳边全是鬼竹被磕碰后啪啪爆开的声音,四周雾气越来越浓,以至于她渐渐看不清那些打劫的人影,只听到一阵阵惨叫和匪首招呼众匪撤退的声音。 不过须臾,战斗便已结束,鬼竹林重新安静下来。 许如己一个人站在浓稠如血的雾气中,大喊:“郝寿,郝寿!” 良久,前方才传来一个微弱的声音:“我在这里……” 雾气太浓,许如己磕磕碰碰地徇声走过去,依稀踩到一个软软的东西。 那东西瞬间惨叫一声:“啊!谁踩我?” “是我。”许如己蹲下身来,伸手扇开一些雾气,这才看到地上躺了一条体长将近一米的大鱼,全身的尖刺全都朝尾部收起,贴合在体表。额头宽宽的,眼睛大大的,小嘴尖尖的,长相还挺萌。 “你没事吧?”地上那条鱼小嘴开合地问她。 “我没事。”许如己道,“你呢?” “我有事。” “怎么了?哪受伤了?我瞧瞧。” “我的心受伤了。我被那群臭男人看光了,我对不起我的清云哥哥,呜呜呜呜呜……” 许如己:“……” “你先别哭,这四周雾气好浓,你快变成人形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许如己道。 “不行。” “为什么不行?” “我灵力耗光了,没法变成人形了。” “那我抱你出去吧。”许如己费力地将那条鱼从地上抱起来,抱怨“你好重。” “喂,我刚刚救了你的命!”郝寿大叫。 “你撞断了那么多根鬼竹,好在我戴了面罩,不然没被他们杀死也被你给毒死了。对了,你化成原型就可以抗毒的吗?”许如己问。 郝寿僵硬了一秒,道:“不能。” 许如己只觉胳膊一沉。 “喂喂,郝寿,你别装死啊,这样更沉了我抱不动!”许如己哀嚎。 郝寿没声音。 “我勒个去,不会真死了吧?该死的鱼也不会闭眼,对了,看鳃,妈呀,腮完全不动啊!救命啊!” 许如己抱着郝寿狂奔出鬼竹林,心慌意乱中也不知自己到底跑了多远,直到前方出现一个山谷,一位看上去十八九岁的女孩拿着把小铁锹带着一头硕大无匹的狼在山谷前的菜地里挖萝卜。 她挖出来一根萝卜,那狼就帮她叼到菜地外面的空地上,比狗还听话。 “救命啊!救命啊!”许如己一路疾奔到菜地旁,气喘如牛。 挖萝卜的女孩子抬起头来,竟是个眉目如画的大美女。 她站起身先是看了眼许如己,眸中闪过一丝惊艳之色,然后又看她怀中抱着的鱼。 “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看到拎着鱼到我百花谷来求医的。你这鱼特别好吃吗?看它的鱼刺都长在体表,貌似有些特别之处。” 许如己边喘边道:“这鱼……成精了,不能……吃。” 女孩子娥眉一皱:“那你带它来作甚?馋我?” 许如己:“……”这挺漂亮一女孩子,怎么满脑子都是吃啊? “不是,正是为她求医,她中了鬼竹的毒。” “哦?”女孩子闻言拍了拍手上的泥,过来看了看许如己怀里的刺鲀,道“跟我来吧。” 她带着许如己进了谷,打开一道木头做成的低矮栅门,迎面便是一大片种满各种蔬菜和草药的田地。田地旁边一大圈种的都是花和树,倒是许如己上辈子见惯的红花绿叶的模样,不过不知为何样子都有些蔫巴,不太鲜活。 穿过田地中间石板铺就的道路一直走到最里面,是几个直接从山壁上开凿出来的山洞,洞口最右边搭着一个简单的小房子,房顶有烟囱,看样子像是厨房,房子门口放着一口大水缸。 “你先把它放里面吧。”那姑娘指着水缸对许如己道。 许如己依言将刺鲀放进缸中的清水里。 厨房里的人大约听到外头有动静,一边喊着师妹一边走出门来,是个眉清目秀气质温雅的少年。 他一看到许如己,目光便定住了。 许如己一愣,暗想瞧他这模样,莫非我脸上有花? 恰穿过来到现在还没照过镜子,这里有一大缸水,许如己干脆就着水缸里的水面瞧了瞧自己现在的模样。 这一瞧她自己也愣住了。 这哪是脸上有花,明明是长得像朵花!一个人长成这样,也太逆天了吧? 不待她细看,便听带她进来的那姑娘道:“师兄,拿账本。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最后一句话问的是许如己。 “我叫许如己。” “师兄,快记上,许如己欠百花谷清水一缸,合计,五个八品灵石。” 许如己:??? “不是你让我把她放水里的吗?” “废话,这是条鱼,你不把它放水里,不等毒死也干死了。”那姑娘振振有词道。 “可是放水里她好像也没好转啊。” “废话,这不还中着毒呢吗?” 许如己:“……”这逻辑好像没毛病。 季青林道:“师妹,旁的待会儿再说,这位许姑娘的手还在流血,先给她包扎一下吧。” 邵玉雯眯眼:“哟,平日里最是抠门的师兄今日怎么也大方起来了?红鸾星动情窦初开,看上这位许姑娘了?” 季青林一张斯文俊雅的脸庞顿时涨得通红,外强中干地斥道:“你胡说什么!”真是实力表现什么叫欲盖弥彰。 “如此便更不能给这位漂亮的许姑娘赊账了。”邵玉雯忽的一个转身,朝许如己一伸手,“解药谷中有,二十个五品木灵石一粒,若是其它属性的灵石,得额外再加五枚九品的兑换手续费。一手交灵石一手交解药。” 还真是被郝寿说中了,哪儿都要灵石,干什么都要灵石啊。 “我没有灵石。”许如己老实道。 邵玉雯瞪眼:“你没灵石就敢来百花谷求医?欺负我们现在势弱,想求霸王医啊?信不信我把你打出去?” 许如己:“你一个挺漂亮的女孩子,怎么跟个炮仗一样,一点就炸呢?我是没灵石,但我也不是她亲人啊。她有爹,你把她救了,扣下来,叫她爹带灵石来赎人就是了。屠魔帮的人这两天要来这里换什么驱障丸,她也是屠魔帮的,你问他们要也行啊。” 邵玉雯疑惑了:“换驱障丸……中了鬼竹的毒,你们莫不是在来的路上遇上了什么变故?” 许如己简略地将事情讲了一遍。 邵玉雯听完之后,面色微变,与季青林对视一眼,问许如己:“既如此,她都中毒了,你为何没事?” “我不是说了吗?她变形的时候面罩崩掉了,我一直戴着呢。后来出了林子我嫌跑的时候戴着面罩喘不过气来了,才把面罩扔了。”许如己道。 “什么样的面罩?” “就是那种像麻布做成的褐色的面罩。” 邵玉雯听完,神色大变,倏的跳后一步,手一扬一把寒光闪闪的长剑便出现在她掌中。 她用剑指着许如己厉喝:“那种面罩只能勉强隔离鬼竹林的薄雾,根本扛不住鬼竹爆出的剧毒。你没有中毒,只有一种可能——你是渎生族!” 第7章 007 许如己看着杀气毕露的邵玉雯,一脸懵逼:“什么渎生族?” “不要装傻了,你知道我在说什么?既然你这魔物自己送上门来,就别怪我不客气了!看剑!” “住手!” “等一下!” 季青林和许如己同时开口。 许如己看季青林,后者有些尴尬地收回视线。 “师兄,你不要被美色冲昏了头!”邵玉雯恨铁不成钢道。 “你说我是渎生族的魔物,有什么证据?难道就凭我能扛鬼竹的毒?那说不定是我体质特殊呢?”许如己道。 “渎生之血,可解百毒。渎生之骨,可以诛魔。你说你不是渎生族,好。”邵玉雯看一眼她被刺鲀的刺扎破,伤口还没止血的手,道“你把你的血滴一滴到水缸里去。” “滴就滴,谁怕谁?”许如己把手伸到水缸上,滴了一滴血在水中。 过了一会儿,原本一直跟死了一样没动静的刺鲀突然动了一下,头两侧的鱼鳃开始缓缓翕动,竟是活了。 许如己:“……” 季青林见状,一时神色复杂。 邵玉雯冷笑:“如何?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要说?该不会说你体质特殊,刚好和渎生族一样不惧这秽泽鬼沼的各类毒物,又恰好和渎生族一样,血都可解百毒吧?” “就算我是那什么渎生族,我又没做过坏事,你凭什么杀我?”许如己不忿道。 “自古正邪不两立,你是魔,我是人,我们天生就是敌人。”邵玉雯道。 “什么是魔?心肠歹毒为祸天下的才是魔,我既没有害人之心,也没有害人的能力,算哪门子魔?就算我是魔,你是人,你我初次见面,无冤无仇,我都没有生出害你之心,你却要杀我,你和我之间,到底谁更像魔?” “我身为修士,自然有这个责任除魔卫道。今日任你巧舌如簧,也休想动摇我的立场!” “哦,既然说到立场。”许如己眸光一转,看向一旁那只巨狼,道“这只狼也不是普通的狼吧,看它体型硕大牙尖爪利面相凶厉,肯定是一只魔狼。你怎么不杀它,还和它作伴?” 那狼闻言,朝许如己翻唇呲牙低声咆哮。 “你看,不仅听得懂人言,还恼羞成怒,肯定是被我说中了!”许如己指着那狼道,“你要杀我却不杀狼,岂不是证明在你们这些声称要除魔卫道的修士眼中,人还不如畜生?” “牙尖嘴利!我先割了你的舌头,看你还如何喋喋不休?”邵玉雯说不过她,举剑来砍。 “师妹且慢。”季青林忽的拦在许如己身前。 许如己忙抓住他的袖子道:“大侠救我,我真的没有害过人。” 季青林脸又红了起来。 邵玉雯气得要命,声音也大了起来:“师兄,你真要护着这魔物?” 许如己从季青林身后探出头来:“我又不会害人,你留着我多好,毕竟我一滴血就值二十个五品木灵石呢。” 邵玉雯一愣。 季青林这才得空说话,“师妹,稍安勿躁。你莫不是忘了,师父她……” 邵玉雯一个激灵,对啊,她真是猪脑子,她怎么忘了,娘她当初就是因为中毒身体才一日日虚弱下去,以致如今躺在床上人事不省。若眼前之人真是渎生族,那她……是不是能救娘亲一命? “可,若她真是渎生族,我们……”邵玉雯还是有些犹豫,渎生之骨可以诛魔,就凭这一点渎生族对仙宗的意义就非同一般。若许如己真是渎生族,单凭她们百花谷绝对留不住她,消息一旦传出去,说不定她们百花谷还会被扣上通魔的罪名。 “师妹且仔细想想,许姑娘身上并无一丝魔气,若不是她自己暴露了能扛鬼竹之毒的秘密,你会发现她是渎生族吗?”季青林道。 邵玉雯:“你的意思是,我们瞒下这一点,便无人会发现她的秘密。” “若她真没有害过人,又有何不可?” 邵玉雯一咬牙,收起长剑道:“那她要能救了我娘,我才同意留下她。” 季青林当即从怀中拿出一只小瓷瓶,将瓶中原本装着的小药丸倒在一方干干净净的青色帕子里收进袖中,对许如己告罪道:“许姑娘,得罪。” 许如己认命地将那只受伤流血的手递给他。 季青林用小瓷瓶收集了几滴她的血后,就匆匆跑到山洞里去了。 邵玉雯拿着伤药和布带,心不甘情不愿的过来给许如己包扎伤口。 “你真的没有害过人?”她一边动作娴熟地给许如己包着伤口一边问。 许如己眼珠子一转,道:“我说没害过你就信啊?告诉你,我不仅害过人,还吃过人呢!” “你——” “噗哈哈哈哈哈!” 不等邵玉雯发作,许如己自己先笑得前仰后合了。 “我说你这个人真有意思,别人说了又不信,还非要问……啊!你好毒!” 邵玉雯狠狠勒了下布条,把许如己痛得尖叫一声,这才不紧不慢道:“你尽管耍嘴皮子,等哪天我信了你的话,就把你交给剑宗的人,到时候放血剥皮抽骨,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许如己头皮一炸:“这么狠?其实你和那什么剑宗的人才是魔吧?” 邵玉雯扬起手,凶巴巴道:“别以为师兄护着你我就不打你……” 结果还没打下来,挂在厨房檐下的一串竹制风铃无风自动一阵脆响。 “有人来了。”她立刻撇下许如己,身轻如燕地向山谷入口处掠去。 许如己探头看了下水缸里虽已活过来,但看上去仍晕晕乎乎的郝寿,顿了顿,转身也向山谷口走去。若来的恰是屠魔帮那帮子“俊杰”,还得让他们把郝寿带回去呢。 至于她,就不回去了。 当她傻么?今天在鬼竹林埋伏的那些人叫郝寿滚开,证明他们真正想劫的人是她。她才穿来这个世界多久?见过几个人?原来她没往这方面想是因为她不知道自己有什么被劫的价值,可刚才那女孩子说她是渎生族,血能解毒什么的,这就有被劫的价值了。 想来定是屠魔帮中有什么人瞧出端倪,把她给卖了。 方才那帮人逃得那叫一个干净利落,要说他们不知情?谁信? 现在看到她好端端地出现在百花谷,那些人表情定然特别精彩。 抱着看好戏的心态,许如己几乎是雀跃地蹦跶到了山谷口。谁知抬眼一瞧,来的却不是屠魔帮那些“俊杰”,而是一个腰佩长剑的白衣公子,身后还跟着几个虎目龙睛的中年人,看着来者不善。 但那白衣公子对邵玉雯的态度却是挺好的,许如己到时,只听他说了句:“……雯妹妹,怎么说我们都算是一家人,何必为了个魔物闹得不愉快呢?” “少姐姐妹妹的乱叫,谁跟你是一家人?你说她是魔物就是魔物?证据呢?没证据就想从我百花谷把人带走,我看你是久不流血皮痒了吧?”邵玉雯唰的一声亮出长剑。 许如己:??? 刚刚还斩钉截铁说她是渎生族是魔的人是谁啊?不过对方这对谁都呛的小辣椒性格真是对她胃口啊! “邵姑娘,你这是代表玄宗向我剑宗宣战吗?”白衣公子身后有人看不下去,高声道。 “哎哟,看把你能耐的,不过是被丢进秽泽鬼沼的弃子而已,还想代表剑宗呢?这么厚的面皮怎么不拿去做刀削面?” “你——” “噗——”许如己实在忍不住喷笑出声,然后众人都扭头向她看来。 “呃,我就吃个瓜而已,你们请继续,继续……”她讪讪地挥手道。 “雯妹妹,便是此人了吧?你看她的长相,哪一点像人?”那白衣公子对邵玉雯道。 “哪一点不像人了?再说了,这像不像人也不能光看长相,关键还是要看干不干人事!”邵玉雯呛完了白衣公子,又回头对许如己吼道“你来干嘛,还不回去看着你的鱼!” “哦,马上回去!”许如己从善如流转身就走。 谁知这时身后忽一道利器破空之声,许如己还不及回头去看,便觉右侧胸口一阵剧痛。一支带血的短箭穿过她的身体钉在不远处一棵树干上,被血染红的尾羽还在微微颤动。 温热的血从被洞穿的伤处哗哗地涌出来,许如己茫然地伸手捂住伤口,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到底遭遇了什么。 身后传来邵玉雯的惊天怒吼:“邵丹凤,你敢偷袭!我打死你个臭不要脸的!” 许如己僵硬地慢慢转过身子,就算要死,她也要看清楚到底是什么人杀了她。 第8章 008 一名穿着水红色长裙的少女骑着一只五彩凤鸟从空中缓缓落下,将手里那只小巧精致的弩机随意地扔给随同前来的侍女。 她拔出腰间佩剑,轻慢地瞟了眼半身已被鲜血染红的许如己,那眼神不似在打量活人,而是在打量什么物件,对邵玉雯道:“想打,可以啊。不过到时候她若是流血致死,你可不要说她是死在我们手里的。” “凤儿,你怎能如此?”白衣公子也是此时才回过神来。 “莲哥哥,你又偏心。我之所以这么做,还不是为着雯姐姐吗?这魔物我们今日是一定要带回的,雯姐姐不肯放人,我们在这里吵吵闹闹的,岂不是扰了百芳主静养?到时候万一百芳主有个好歹,雯姐姐再反咬一口,我们剑宗和玄宗,恐怕就要交恶了。我一箭就可避免这许多麻烦,你还怪我?”邵丹凤嘟起红艳艳的嘴唇,一脸委屈地看着景莲生。 邵玉雯此刻却无心看她做作的模样,她皱紧了眉头看着许如己。这个渎生族就如她自己所言那般,根本毫无自保之力,自然也就没有害人之力。若今天让她被剑宗的人带走,后果不难预料,就是她刚威胁她的那样,放血剥皮抽骨。仙门的人一向是这样对付渎生族的。以前她没有亲见,觉得没什么,反正仙魔不两立,人类落到魔物手中,下场也未必能好到哪儿去就是了。 可今天…… 她忽的回身,几步掠到许如己身边,扶住因为失血过多摇摇欲坠的她就要往谷中去。 “你当真不肯放人?”邵丹凤一下跳到两人前面,拦住去路。 “滚开!”邵玉雯怒斥。 “既然姐姐这般不通情理,那就休怪我手下无情了。”邵丹凤挥剑就向邵玉雯刺来。 “凤儿,不要胡闹。”景莲生抢步上来,用剑鞘挡住邵丹凤的剑。 邵玉雯扶着许如己,避开两人疾步往谷中冲。 “把魔物留下!”景莲生身后的中年人又来拦截。 恰此时季青林听到喧哗声赶了过来。 邵玉雯怒火攻心,将许如己一把推到季青林怀中,道:“带她去止血!”回身就与那些人战至一处。 季青林如何放心她一人与众人混战,心急之下给许如己的伤口施了个止血术便将她暂且安置在树下,起身去与来人理论。 “景公子,我玄宗与你们剑宗一向交好,何以今日这般不分青红皂白欺上门来?” …… 他并没有发现,他那对常人有用的止血术,并没能止住许如己伤口的血流之势。 许如己坐在树下,只觉浑身越来越冷,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难道又要死了吗?为什么啊? 就算上辈子天天咒自己的爸爸早死好继承他的遗产是有违人和,所以让她早死来惩罚她。可是这辈子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呢,为什么就这样莫名其妙死了啊? 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醒醒,快醒醒……”一片昏聩中,隐约听得有人叫她醒醒,声音很熟悉。 可是许如己已经无力说话了,只在脑子里想了想:你是谁啊? “我是慕长情。” “慕长情……是谁啊?” “我是……你现在在我身体里。” 许如己愣了愣,勉强反应过来后,吓得清醒了几分。她之所以觉得这个说话的声音熟悉,是因为这个声音就是她穿过来后说话的声音。 发现对方能读懂自己的想法,她又在心里问对方:你是这具身体的主人? “是。先别说话了,现在情况很危险,我们必须化作原型离开这里。” 许如己:?化作圆形?你这身形,可以想圆就圆想方就方? 慕长情:“……我待会儿会控制身体,你别害怕。” 她话音落下,许如己只觉得哪里一空,然后一阵轻松。 这种感觉很奇妙。瞬间那些疼痛寒冷她都感觉不到了,精神也好了起来。而与此同时,她也感觉到这具身体动了,不知是发生了什么变化,视角突然低了下来,向前平视的时候,只能看到人的小腿。 周围惊叫之声接连不断,大家都不打了,都一脸惊诧错愕地看着她,也不知到底在看些什么。 然后视野猛的晃动起来,两侧景物飞速后退,竟是瞬间便出了山谷。 身后那些人在追砍她,许如己能听到刀剑砍在身上叮当作响的声音,但也许是失去了身体控制权的缘故,她并感觉不到疼。 她被晃得眼花缭乱,忍不住问:“我们现在在干什么啊?” “逃跑。”慕长情言简意赅。 “那为什么这么晃啊?” 慕长情这次没回答,因为后面追杀的人见刀剑伤不了她,开始用法术往她身上招呼。 她猛的回头,朝追杀她的人喷出一大口冰蓝色的火星子。 追在最前面的人被火星子溅到,顿时鬼哭狼嚎地大声哀叫起来,那声音惨得不像是被火星子溅了一下,而像被人抽骨吸髓了一般,听得人毛骨悚然。 许如己此刻特别的毛骨悚然,因为刚刚那一回头,她看到后面是一大截雪白雪白的蛇身。 怪不得视野这么晃,蛇在地上游动的时候,蛇头可不就是晃来晃去么? “慕长情,你你你、你是蛇?”说来奇妙,只是魂魄状态居然也能大着舌头说话。 “不是。” 许如己松了口气。 “我是龙。” 龙?你骗鬼呢?哪个龙是这么光溜溜的一根啊? 许如己的魂魄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许如己悠悠醒转。 入目是一片有些眼熟的紫蓝色植物。 她扭了扭头,忽然感到又累又疼,回头一看。 “啊啊啊啊啊——”一道略显稚嫩的惨叫声惊破天际。 “你在叫什么?”良久,一道有些虚弱的声音在脑海响起。 “我怕蛇我怕蛇啊啊啊啊啊啊!”许如己情绪激动,却又一动都不敢动,“你为什么又把身体的控制权给我啊?我不要我不要!” “我说了,我不是蛇,我是龙。” “姐姐你不能因为我没看见过真正的龙就睁眼说瞎话啊。龙有四肢的好吗?你有吗?求求你快把我挤出你的身体吧!我真的好怕!” “我做不到。你来不是我请的,我自然也不能把你赶走。” “那你既然没死,我为什么会占据你的身体啊?” “我不知道。” “啊啊啊,我为什么会穿到一条蛇身上?物种都不一样啊。贼老天,你干嘛不直接让我去死啊!” 许如己哭哭唧唧地闹腾了半天,稍稍平静下来。 慕长情这才道:“你为何这样怕我,我比方才那些伤害我们的人类更可怕吗?” 许如己:“……”这个问题问得好。 “是本能,本能知道吗?女孩子一般天生就怕蛇啊老鼠之类的。” 慕长情不说话。 “喂,我说,你快控制这具身体啊,我可不会游。”许如己道。 “不行了,我现在太虚弱,控制不了这具身体了。” “啊?那现在怎么办?你有什么认识的人……或者蛇吗?” “你继续往前,到一座雪山脚下,看看华英在不在那里。”慕长情道。 “雪山脚下?”许如己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那雪山顶上是不是有个满是冰笋的冰洞?” “对啊。” 许如己大头磕地,“我前两天刚离开那里,山脚下根本没人好吗……等等,你说的那个华英是不是你儿子啊?穿一身黑袍,紫色的眼睛,脾气很臭?” 慕长情:“原来我昏睡期间,竟与华英生了个儿子么?” 许如己:“……”这话怎么听着怪怪的? “你快带我去见见他,拜托了。”慕长情虚弱的声音听起来特别可怜。 许如己冷漠脸:“可以啊,你先把这身体恢复成人形。” “现在没办法变成人形,没有灵力了。” 许如己瞬间崩溃:“我不听我不听!啊啊啊啊啊!” 两刻之后,许如己还是以蛇形态游到了雪山脚下那座黢黑的小木屋前。不然怎么办,难道烂在沼泽里发臭吗? 慕长情一看到小木屋前那棵已经枯死的鬼爪一般的树,顿时激动起来。 “啖魔若果都枯死了,华英一定离开很久了。我好不容易能看见听见,能说话了,华英却不知去了哪里。我……呃。” 脑子里忽然没了声音。 “喂,慕长情,慕长情?喂,你别吓我啊,你就这么晕了我怎么办?喂!”任许如己如何喊叫抓狂,脑海里再也没有回应了。 许如己挺尸般一条蛇笔直地躺在屋前空地上。她拒绝盘起来,因为她还不想把自己吓死。 现在怎么办?没法变成人形的她,到底该怎么办? 就这么躺在这里饿死算求! 第二天一早,玄翼从雪山上下来,就看到一条浑身泥浆的大白蟒直挺挺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虽不知她为何变成这个形态,但一脉同源的感觉让他不至于认不出她来。 许如己自是瞧见了他,但穿到一条蛇身上的事实让她生无可恋,自然也就懒得理他。 玄翼绕着大白蟒走了三圈,忽的不知从哪儿抽出那把至少两米长的火焰长刀,道:“哪来的妖物挡道,看刀!” 许如己昂头大喊:“逆子,我是你娘!”就算想死,一砍两段这样的死法未免也太惨了些,她不想体验。 “你总算承认了。”玄翼瞬间收起大刀,竟是饶有兴致地来到她堪称硕大的蛇首旁,蹲下身看着她道“如何弄成这副狼狈模样?被他背叛了?” “喂,看别人倒霉你至于这般幸灾乐祸吗?”现在这形态不能送免费卫生球给他,许如己很是不爽。 “若换做旁人,我是没这个兴致。但是自作自受的人,我自然是乐见其成。” “你既如此不待见我,何必巴巴跟着我呢?一别两宽老死不相往来不是更好?” 玄翼闻言,面色微沉,兀自走到一旁盘腿坐下,没说话。 一人一蟒在沉默中僵持了一会儿,许如己觉着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遂开口道:“喂,你帮我变成人形呗!” 玄翼闭着双眼,恍若未闻。 许如己调转蛇头往沼泽方向游去。 身后传来低音炮:“去哪儿?” 许如己得意洋洋:“饿了,去吃老鼠。以后你就有个生吞老鼠的娘了,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玄翼脸色发青,抬手便扔了一团白光过来。 瞬间化回人形的许如己低头一看,一片裹着泥浆的白花花。 “啊啊啊啊啊!你这个臭流氓!”略显稚嫩的女高音再次响破天际。 第9章 009 玄翼不知从哪儿弄来一套女子的衣裙,隔着小木屋的窗子递给躲在里头的许如己。 许如己接过衣裳,龇牙咧嘴地穿好了,慢吞吞地出了门,无精打采地坐在门前的木头台阶上。 说来也是怪,化作蛇形的时候,伤口明明只是有一点点疼,可化为人形之后,居然疼得要命。虽然已经不再流血了,但还是觉着虚得很。 “你给我使个清尘诀吧。”她倚在门框上,表情恹恹的。 玄翼给她扔了个清尘诀过来。 原本应该飘飘欲仙的舒爽感觉都被伤口的疼痛给冲淡了大半,但好歹身上干净了,人还是觉着舒服些。 “谢谢你啊。”许如己道。 玄翼面色有些不好看,沉声问道:“谁伤了你?” 许如己抬头:“怎么,你要给我报仇啊?” “自然。” “他们人很多的,你打得过吗?” 玄翼面色更差了,盯着许如己道:“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般瞧不起我。” “你这个人怎么听不出好赖话呢?我明明是在担心你好吗?”许如己道。 玄翼并不领情,冷哼一声背过身去。 许如己抿了抿唇,走过去伸出两根手指扯了下他的袖子,道:“我们去报仇吧。” 有仇不报王八蛋,有人愿意为她出头干嘛不去? “对方人多,我打不过。”玄翼抱起双臂道。 许如己:“……” 这小心眼死傲娇! “去吧去吧,蚍蜉再多,也撼不动大树。”许如己从他身旁探出一个头看他。 “你才是树。”玄翼斜眼瞥她。 “行行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许如己讨好地笑。 玄翼满意了,带着许如己升空。 两人也算是熟识了,许如己这回没让他拎着自己的肩膀,先一步抱住了他的胳膊,他也没反对。其实不抱也行,因为这次许如己明显感觉脚下有什么东西托着自己,但抱着毕竟更安全些。 一开始气氛算得上祥和温馨,但没保持一会儿,两人就吵了起来。 “你到底看到没有?” “你飞得这么快我怎么看?当我的眼睛是卫星能全球定位啊?” “你能不能不要老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你听不懂怪我咯?” “不可理喻!” “忤逆不孝!” 玄翼被气着了,带着她直直地落到地上,一把抽出自己的胳膊,丢下她转身就走。 许如己瞧着他是要撂手不管的模样,在他身后大声道:“言而无信王八蛋!” “反正我忤逆不孝,你找你孝顺的儿子去吧!”玄翼头也不回道。 许如己那个生气,心道:果然男人靠得住母猪能上树!不管就不管!稀罕!待我自己学了本事再去报仇便是! 她转身往与他相反的方向走。右胸上伤口疼痛,她走一会儿歇一歇。 这什么破秽泽鬼沼就像个未开发的大荒地似的,哪哪儿都是五颜六色奇形怪状的各种植物,还长得特别高特别茂盛,连条路都没有。她身上带着伤,走得别提多艰难了。 没一会儿她就走不动了,坐在草丛里长吁短叹。 “慕长情啊,我求求你快醒来把我赶出你的身体吧。我现在就想做个阿飘,我本来也应该是个阿飘啊。做阿飘多好,不会疼不会冷不会饿,走路都只需要用飘的。想报仇,半夜飘到那些坏家伙的房里吐舌头吓死他们就好了。慕长情,你听到没有,快醒来啊慕长情!” 脑海里安安静静一点反应都没有。 许如己颓然往后一倒,手压到一株通体翠绿色,却诡异地长着黑色斑纹的植物的黄色花朵。 那黄色花朵形状很像月季,被她一压,碎了,好像是脆的一般。 许如己也是饿昏了,竟觉得那黄色的碎片不管是形状还是厚薄,都跟薯片很像。 反正百花谷那个小辣椒说她是渎生族不惧这秽泽鬼沼的所有毒物,所以许如己干脆利落地摘了一片脆脆的花瓣,放嘴里一咬。 口感果然嘎嘣脆,只是入口时有股呛人的辛辣味,忍住那股辣味细细咀嚼,居然是甜的。 甜辣味薯片! 许如己瞬间打开进食开关,坐在那里一顿大嚼。吃完了手边这株花,还翻身钻到草丛里去搜寻。这野生之地,植物种子一年接一年的掉落发芽,什么东西都是一长一大片。 玄翼找过来时,就看到她撅着个小屁股钻在草丛里找花吃。 他伸手捂额,暗暗揣测她在屠魔帮说的那些话是不是真的?因为练功出了岔子,所以才性情大变成了这样? 谁能想到,曾经那样冷漠威严,就连眼神都从未柔软半分的人,沉睡醒来后,竟会变成了这样? 怨,自然还是怨的,恨,也自然还是恨的。只是面对这样一个她,他再恨再怨,又能有什么意义?她根本什么都不记得了。 许如己摘了几枝花,一回身见玄翼默不作声地站在那里眼神复杂地看着她,吓了一跳。 “你干嘛呀?人吓人吓死人知不知道?” 她一激动动作大了点,牵扯到右胸的伤口,顿时便蹙着眉头伸手去护。 定然是练功出了岔子,否则她不可能弱成这样。 他虽怨她,但她毕竟是他的生母,容不得旁人践踏欺负。 俯身,他动作轻柔地将她扶起,道:“走吧。” 许如己:“去哪儿?” “为你报仇。” 许如己见鬼一般看他,正想问他是不是一贯这样反复无常,一想起他脑子不正常,也就算了。 “行吧。”她摘下一片花瓣递给他,“喏,给你吃。” 玄翼当然不想吃什么花花草草,但面对精神失常的母亲,难免会比平时更迁就些。 他将花瓣接过来,当着她的面放进嘴里咬了一口。 许如己睁大眼睛看着他。 他并没有什么表情,也没有吐出来,任何味道对他来说都是新奇的,包括辛辣味。 许如己看他嚼着吃完了,问他:“好吃吗?” 玄翼:“不知道。” 许如己平衡了。 傻子就是不知道东西好不好吃,不仅仅是针对她下的面条。 两人再次升空,这次许如己一眼就看到了远处那片红雾缭绕的鬼竹林,当即道:“就在这周围有个山谷,我们先去山谷中问一下,射伤我的人住在什么地方。” 玄翼带着她绕着鬼竹林周围低低地飞,很快就找到了百花谷。 两人直接降落在谷中,正与季青林郝寿在厨房前围着桌子吃早饭的邵玉雯乍见两人及两人正在吃的花,一口粥喷了出来。 季青林也愣住了。 郝寿直勾勾地看着玄翼,嘴里叼着的肉包子掉在了桌上都不自知。 为免她担心,邵玉雯与季青林并未告诉她许如己受伤化蛇遁走一事,只是告诉她许如己有事先走了。 “许许许姑娘,这才分别一夜,你从哪儿找这么好看一道侣啊?和你真是男貌女貌天生一对啊!”郝寿激动地站起来道。 “别瞎说,这是我儿子。”许如己知道身边之人爱听这个。 玄翼果然没什么动静,但桌边的三人直接石化了。 “你、你儿子?开玩笑的吧?”邵玉雯惊诧地看着从外表来看至多十四五岁的许如己道。 “骗你们作甚?儿子大了,不常跟我在一起,才让我昨日孤立无援之下吃了大亏,今天他是来给我报仇的。我们来这里就想问问,昨天射我一箭那女的,她家住哪儿?” 邵玉雯一听这话来劲了,“报仇?好啊好啊,有道是有仇不报非君子,来来来,我告诉你她家住哪儿。” “师妹!”季青林站起身,看了玄翼一眼,总觉得此人那双紫金色的眼瞳看着不似人类。不过昨天许如己都众目睽睽之下化作一条雪白的大蟒蛇了,也没必要去纠结她儿子是不是人的问题。 “许姑娘,昨日未能护住你,实在对不住。”他转过身向许如己赔罪。 “我不怪你们。他们人多势众,你们才两个人,与我也非亲非故的,昨日这位姑娘能拦着不让他们把我带走已是仁至义尽了。”许如己道。 “师兄,你罗里吧嗦的到底想说什么?难不成还要为邵丹凤那些人求情啊?”邵玉雯不满道。 “师妹,事情不是你想得这么简单。邵丹凤她娘是秽泽鬼沼里面唯一的铸剑师,她爹又是……她家门下附庸众多,又是剑宗的人。且不说许姑娘他们寻仇而去能否占到便宜,即便今天真的让他们报了仇出了气,只要剑宗仍在,便是后患无穷。”季青林说着,对许如己和玄翼拱手道“还望许姑娘与这位公子三思。” 许如己还没说话,玄翼便淡淡道:“你的意思是,要永绝后患,需得将人都杀光了。” 季青林一怔,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许如己:“诶?我听着也是这个意思啊。” 季青林:“……” 邵玉雯看着自己师兄难得的窘态,乐得哈哈大笑。 “不过你放心,我许如己没那么嗜血残暴。谁用箭将我射个对穿,我也在同样的位置将她射个对穿,并叫她给我磕三个头认一下错,这仇就算报了。你们若知道那女的家住哪里,便告诉我吧。”许如己道。 邵玉雯看热闹不嫌事大,举手道:“我我我,我知道,你们稍等一下,我去取纸来画图给你。” 片刻之后,许如己拿了画着邵丹凤家住址的地图和玄翼离开了百花谷。 季青林看着还在向空中挥手的邵玉雯道:“你也太胡闹了,你知道他们那里有多少人,就不怕许姑娘他们有去无回?” 邵玉雯浑不在意道:“你看他俩像傻的么?若没这个实力,敢口口声声要打上门去寻仇?” “啊,我想起来了!”郝寿嘴里含着肉包子口齿不清道,“许姑娘跟我们说过,她儿子脑子不太好使。” 邵玉雯:“……” 这时一旁的山洞口传来一道孱弱温柔的女声:“雯儿,林儿。” 邵玉雯猛的回身,看到手扶着洞口花藤站在那里的纤弱少妇,双眸瞬间湿润,扑过去道:“娘!” 第10章 010 许如己和玄翼循着邵玉雯给的地图很快便寻到了剑宗之人所在的云宁山。 这里果然如邵玉雯所说的一样好找,别处都是黑乎乎暗沉沉的,唯有这座山,云遮雾绕金光罩顶,一片祥瑞。 “诶,你说,天上又没有太阳,这山上哪来的金光?莫不是有什么宝物?”许如己好奇地对一旁的玄翼道。 “剑阵而已。你先在此呆着,待我去破了这护山剑阵再迎你下去。”他施了个小小的术法,许如己身周便出现了一个圆形的泡泡,将她整个人罩在里面,稳稳地悬浮在半空,还瞬间隐身了。 许如己隔着透明的泡泡看着他负着双手衣袂翩飞地向山顶金光闪耀之处飞去,就如两人初见面时一般轻盈一个落足。 就这么一个像蝴蝶栖落花枝般的轻盈落足,竟然一脚就踏灭了那像太阳一样耀眼的金光,与此同时,一个巨大的倒扣住整座山的淡金色罩子浮现了出来。 许如己看着这一幕,只觉得莫名熟悉。想起山道上那个突然出现的果冻…… 她一头磕在泡泡上,心想磕死算了,总比丢人死的好。 就这么一晃神的时间,她再抬眸,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口。 被玄翼踏在脚下的那个巨大的罩子竟然化作了数不清的飞剑,从四面八方朝着山顶的玄翼攻击。这要是被射中,只怕连骨头渣子都不会剩下吧。 许如己瞬间后悔了,她不该顺水推舟让玄翼来给她报仇。他脑子不好才将她认成是妈,她又不是他真妈,凭什么让人为她来冒险拼命啊? 上辈子老有人骂她不懂事没教养,她从来都是嗤之以鼻。但现在,平生第一次,她从内心深处觉得自己真的不懂事,没教养。 眼睛不受控制地湿润,模糊了视线。许如己用袖子拭干眼眶,倔强地看向云宁山顶。玄翼还活着,他抽出了那把火焰长刀用来抵抗那密不透风的剑阵,地面上也有人不断地拿着长剑飞至山顶加入战斗,那些飞剑并不会攻击他们。 “慕长情,你给我出来!不是已经修成人形了吗?人白素贞那么厉害,你怎么这么弱啊?怎么办?他要是死在这里可怎么办?”许如己扒在泡泡壁上六神无主地自言自语。 玄翼的身影快到看不见,她只能凭那点火光判断他的位置。 眼瞧着加入战斗的剑宗之人越来越多,她的心也越揪越紧。 忽然,云宁山顶火光冲天,那声势,仿佛有人在同一时间往那里投了上百颗□□一般,巨大的火浪一层层一圈圈地以玄翼为中心向外扩展激荡。数不清的飞剑在火焰中化为乌有,而那些围攻他的人则像被汽车撞了一般四散跌落。 山顶只剩下玄翼一人当风而立。 他收起火焰长刀,手掌向这边一抬。 泡泡被牵引着向他那边飘去。 许如己在泡泡里面看着他独立山巅,黑发黑袍,玉面紫眸,打心底里觉着他这一刻真的是帅呆了。 到他身边之后,泡泡就消失了。 玄翼疑虑地看着眼眶发红眼里还噙着泪花的许如己,问:“怎么了?” “我没事。”许如己不好意思地侧过脸用袖子揶了揶眼睛,问他“你呢,有没有受伤?” 玄翼眸光睥睨:“这些凡夫俗子怎配伤我?娘多虑了。” 许如己:“……”这中二的语气是真实存在的吗? 玄翼带着她自空中降落到半山腰,这里正是这座山上建筑最密集之地。 半山腰那座一看就知道是用来练武的宽阔石台上像是晾饺子般铺满了伤者,许如己放眼一看,昨日带队去百花谷的那位白衣公子竟然也在伤者里头,看了没找错地方。 “你们是何人?何故攻我云宁山?”其中一位看起来伤势略轻的中年男子拄着手中长剑站起身来,伸手拭去唇边血迹,看着玄翼与许如己问。 “爹,她就是昨日在百花谷逃走的那名渎生族。”景莲生咳出一口血,对那中年男子道。 此话一出,众人望向许如己的眼神顿时就变了。 “既然他已经说了,也就省得我再多费口舌。邵丹凤呢,把她交出来。”许如己冷着脸道。 石台上一名中年美妇闻言,面色微变。 “你若想报仇,找我们便是,抓你是我下的命令,并非她一人所为。”景建峰道。 许如己看着他道:“你倒是有些担当,但昨日去了那么多人,伤我的只有她,我就找她。识相的就赶紧把人交出来,如若不然。”她看向坐在地上的景莲生,意有所指“我可不敢担保会迁怒谁。” “这位姑娘,昨日凤儿伤你,确是她的不对。但冤家宜解不宜结,我只此一女,愿倾尽家财换她周全,不知姑娘可否考虑一下?”那名中年美妇忍着伤势缓缓越过众人来到许如己面前。 “师妹。”景建峰蹙眉唤她。 霍祉君道:“师兄不必多言,总不能让大家为凤儿一人受过。” 许如己思量开了,虽然如今这局势对己方有利,但若对方坚持不肯交人,难道她还真的打死一个两个的来逼迫他们吗?他们找茬在先,她如今打上门来算是扯平,应该不算结仇,但若真的杀了他们的人,这仇可就结定了。 她倒是无所谓,反正原本就是异世来的阿飘一个。就怕将玄翼连累得更深。 再者射邵丹凤一箭不过是出口气,若能换成灵石什么的,肯定更实惠啊。 既然对方愿意花钱消灾,她不拿白不拿。就是不知道到底是几品灵石最值钱…… 管他的。 “好啊,那我要一万枚最高品级的灵石。”许如己答应得干脆。 霍祉君松了口气的模样,还对许如己与玄翼深深地作了一揖,道:“多谢二位通融,我这就去准备灵石。” 许如己欣欣然:发财了! 然不等她开心到头,变故突如其来! 那霍祉君竟然趁着起身的瞬间,双腕一振,从袖底甩出两条火蛇样的物件直扑许如己与玄翼二人。 双方本来就离得极近,这一下根本避无可避。 许如己只觉一股灼热到烫人的气息直扑面门,还没反应过来,耳边突然一声惨嚎。她惊慌中定睛一看,那两条火蛇竟然回扑霍祉君,而且那也根本不是什么火蛇,而是铁水。 “找死!”玄翼面露憎恶地一甩袖子,抬手就欲取霍祉君性命。 “不要杀人!”许如己慌忙拉住他。 滚烫的铁水浇到皮肉上,皮肉瞬间被烫熟,被铁水的重量坠着往下掉,须臾之间,方才还美艳动人的一个中年女子,这会儿已经被毁容毁得形同恶鬼。 许如己看得胃里一阵抽搐,身后却又传来一声嘶叫:“娘!” 接着又是那道熟悉的利箭破空之声。 不过这次有玄翼在身边,背后这道暗箭并未能伤到许如己。玄翼头也没回,不过手指动了动,身后又是一声惊叫,接着传来人体倒地的声音。 许如己回身一看,见邵丹凤肩部中箭倒在地上,登时大怒,环顾众人道:“乱杀无辜出尔反尔暗箭伤人!就你们这样也配称三大仙门之一?如果仙门之人都像你们这样,那我情愿入魔!呸!恶心!” 她叫骂一通,又让玄翼将众人暴揍一顿,然后两人大摇大摆下了山。 许如己心情很不好。 在她看来,这世界的生存环境已经很险恶了,想不到人心更险恶,连所谓的仙门正派都是这副德性,这世界真的还有救吗? 什么狗屁剑宗,以她看来,不如叫贱宗更为合适! “你怎么了?”玄翼见她垂着脑袋一声不响地走在旁边,有些奇怪。 “没怎么啊。”许如己回过神来,打起精神。旁人再渣,自己也得活下去不是? “谢谢你帮我报仇。想不到你这么厉害,堂堂一个贱宗,居然被你三两下打得落花流水,真是太牛了!”因为心里愧疚,许如己狂夸玄翼。 玄翼面上一副不在意的淡然:“不过是群上不得台面的蝼蚁罢了,不值一提。”下巴却明显比平时抬得高了些。 许如己心觉好笑,问他:“你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娘?”她想好了,既然他神志不清就想跟自己的娘在一起,那在他恢复正常之前她就权且假装是他娘好了。虽说她没生过孩子,但老话说得好,没当过人娘,难道还没见过娘跑吗? “什么样的娘?”玄翼似乎不太理解她这句话。 许如己解释给他听:“今天你不是给我报仇了吗,作为奖励,我决定要做你最想要的那款母亲。每个孩子心里都会有一款自己最想要的母亲的样子吧?有的孩子希望自己的母亲温柔些,不要那么凶,有的希望自己的母亲强悍些,至少能打得过父亲揍得过小三。就……诸如此类的。你心里想要一个什么样的母亲?” 玄翼出了会儿神,给出答案:“我就想要一个最平凡最普通的母亲。” 许如己看着他,心中感动不已:果然孝顺啊,知道她平凡无奇,所以就提了这么个算不得要求的要求。否则万一他说想要个跟他一样武力值爆表的母亲,她还真是没招。 “行吧,我知道你的诉求了。”许如己老气横秋地拍了拍他的肩,“我会努力赚灵石给你买房子娶媳妇。等以后你有了孩子,如果有需要,我也会帮你带的。” 第11章 011 两人重新回到百花谷,恰那头巨狼叼了只长着两个脑袋的鸡过来给邵玉雯。 玄翼一见那头狼,顿时激动了。 “小兵!”他猛的冲到巨狼身边,看样子竟是要去拥抱它。 巨狼被他惊了一跳,迅疾地退后两步,对他龇牙咧嘴低咆不已。 玄翼一愣,不死心地追过去:“小兵,我是玄翼啊,你不认得我了?” 许如己:意外之喜,终于知道这家伙的名字了。 巨狼浑身银灰色的长毛炸起,一边低咆一边转着圈地往谷外退去。 “小兵,你怎么了?你看看我,我是玄翼啊!”玄翼亦步亦趋地跟着它。 巨狼一脸牙疼的模样转身往谷外撒腿狂奔。 玄翼风一样追过去。 邵玉雯拎着那只双头鸡一脸懵逼地站在原地看着许如己:“怎么回事啊?” 许如己摊手:“别问我,我也不知道。” 这智障儿童既然能把她当成是娘,把一头狼当成是朋友或者别的什么亲人也没什么稀奇的。只希望他不要哪天认个爹回来就好。 她左右一顾,问:“我朋友呢?” “方才屠魔帮的人来换药,她跟着他们回去了。你们去过云宁山了吗?结果怎样?”邵玉雯忽然想起这茬,兴致勃勃地凑过来问。 “还能怎样?把他们暴揍了一顿呗。邵丹凤又在背后用箭偷袭我,结果射中了自己。她娘用铁水偷袭我和玄翼,结果被毁容了,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许如己兴致缺缺道。 “霍祉君被毁容了?”邵玉雯神情一时有些怔忪。 “雯儿。”林长芳从山洞中出来,看向面生的许如己。 邵玉雯瞬间回神,走过去道:“娘,这位就是我跟你提过的,许如己许姑娘。” 林长芳道:“既是客人,又是恩人,你怎么不请人坐下奉茶,光站着聊天呢?” 邵玉雯赖皮道:“我这不是还没来得及吗?” 林长芳嗔怪地瞪她一眼,对许如己道:“许姑娘,里面坐吧。” 许如己跟着林长芳来到山洞中,发现这虽是山洞,但里面方方正正的,四壁平整,布置得文雅素净,还种植着一些耐阴的盆景。右手边有通往上面的阶梯,看起来还有二楼,采光也不错,看着倒像是别墅一般。 林长芳引她在一张造型古色古香的茶几旁坐下,给她斟了一杯清茶,看着她神情温和道:“我姓林,名长芳,是此间主人。外面那位是我女儿邵玉雯,还有一个徒儿季青林。昨日之事我已听说,他俩修为低微照顾不周,还请许姑娘见谅。” “你徒儿已经就此事跟我道过歉了,我都说了,不怪你们。”顿了顿,许如己义愤填膺道“我听说玄宗和剑宗都是仙门三大宗之一,为何为人处事这般大差别?那剑宗的人简直心肠歹毒厚颜无耻,也好意思自称仙门大宗?到底是修仙还是修魔啊?” 林长芳叹气,道:“让许姑娘见笑了,剑宗也不是人人都是这般的,只是身在秽泽鬼沼的人,心境自是比不得外面那些人开阔。” “若是嫌这里不好,搬走便是。哪有因为生活环境不好就变坏的道理,我看他们就是人性本恶。”许如己忿忿道。 林长芳神情微愣。 “怎么,你觉得我说得不对?”许如己问她。 “不是。只是,我有些不明白许姑娘口中所说的搬走,是指搬到哪里去?”林长芳道。 许如己觉着她这问题实在奇怪。 “自然是搬到远离这秽泽鬼沼的地方去啊。” 林长芳眼神错愕,道:“如此说来,许姑娘你并不知道,这秽泽鬼沼,乃是能进不能出之地?” “什么叫能进不能出?”许如己好奇问道。 “这秽泽鬼沼本是魔族紫魔分支——渎生族的放逐之地。一千五百年前,渎生族因亲近人族而遭当时的魔尊帝幽厌弃,被放逐至这秽泽鬼沼。为囚禁他们,帝幽给这秽泽鬼沼下了禁制,活的能进,死的不能进。死的能出,活的不能出。”林长芳解释道。 许如己倒吸一口冷气,愣了半晌,忍不住问道:“既然此地是那渎生族的放逐之地,那你们仙门中人,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呢?” 林长芳:“……”还能为什么,自然是为了猎杀渎生族。 当初帝幽一句“渎生之血可解百毒,渎生之骨可以诛魔”,成功地让渎生族和人族这对昔日好友反目成仇。在这场灭族之战中,他们人族,才是见利忘义贪婪无耻的那一方。 两刻之后,季青林与邵玉雯合力整治好了午饭,四人坐在厨房外头的桌边用饭。 邵玉雯瞧着许如己眼神发直地扒拉着碗里的饭粒,轻声问她娘:“她怎么了?怎么跟丢了魂似的?” 林长芳摇摇头,道:“吃你的饭。” “啊!”许如己突然叫了一声,桌上其余三人都停下筷子来看着她。 “可不可以给玄翼留一份饭菜?”她道。 季青林道:“许姑娘放心,我已在厨房里为玄翼公子留了一份饭菜。” “谢谢你啊。”许如己觉着这位季师兄真是体贴周到。 “不必客气。”季青林耳根微红。 林长芳见状,问许如己:“不知许姑娘接下来有何打算?” 邵玉雯插嘴道:“什么有何打算?当然是留在我们百花谷啊。反正她儿子那么厉害,也不怕剑宗那帮人来报复。许如己你愿意留下的吧?” 许如己思量着道:“留在哪儿倒是无所谓,我就想多挣点灵石。” “你要挣灵石还不是简单,反正你又不怕毒,这里很多药材在外面价格都很高,只不过因为它本身的毒性或者生长环境有毒有价无市。正好我娘是木灵根修士,又是学医的,善于妥善地处理药材,你采回来了她可以帮你加工和保存啊,只要收取一点点辛苦费就行了……” “雯儿,不要胡说八道。”林长芳斥道。 “不算胡说啊,我觉得这个方案很可行。那个林……阿姨,如果你不反对的话,我们不妨就这样合作。”许如己对这个地方的人事物可谓两眼一抹黑,玄翼又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瞧他的模样除了干架之外估计也不懂得生活方面的事。她现在急需熟人带路。 “许姑娘,不是我不愿意帮你。有句话不知你听说过没有,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不管是你不怕毒的本事,还是血能解毒的特质,都将使你成为众矢之的。我百花谷若与你合作,自是会受益良多,可一旦出事,我百花谷势单力孤,只怕又会如昨日一般,难以保你周全。和平时受你恩惠,危难时却不能相救于你,这样的事,我不能做。”林长芳道。 邵玉雯虽性格风风火火的,却也不是那不懂事的,听她娘这么一分析利弊,顿时也沉默了。 许如己想想也是,本来自己只想叫人家帮个忙,万一到头来连累了人家倒是不好。 “那你可有什么建议?”她问林长芳。 林长芳思索了片刻,道:“就在我们这山谷后方不远处,有片蠹丝林,林子里面的蠹丝虫吐的丝剧毒无比,人沾之即死。目前外头还没有解药能解蠹丝虫的毒。既然你不怕毒,那不妨考虑去蠹丝林安家,如此便不用担心有人上门找麻烦。我还可授你一套灵织术,你随身带些毒丝,在外面若是遇敌,毒丝配上灵织术,也算是有项自保的手段。” “那可太好了。林阿姨,你真是个好人。以后你需要什么药材,只要我能采的,尽管跟我说。”能有自保手段这一点对现在的许如己来说可是太重要了。 “我果然没有看错你,够意思!”邵玉雯一巴掌拍在许如己肩上,差点把许如己给拍趴下。 对面季青林看着她无奈地笑。 林长芳也笑道:“不必了,你对我有救命之恩,这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救命之恩?哦,你是说我的血救了你?那也是举手之劳而已啦。”许如己笑呵呵道。 三人在融洽的气氛中用完了饭,玄翼还没回来。 林长芳让季青林和邵玉雯去侍弄药田,自己带着许如己进了山洞。 “听雯儿说你没有修为,可否让我察看一下你的状况?”林长芳问。 许如己坐在她对面,道:“你随便看。” 林长芳忍不住又笑了下,觉着许如己这女孩子说话不知为何总是那么容易让人发笑。 她闭上眼,气沉丹府,灵聚双目,再缓缓睁开眼睛看向坐在对面的女孩子。眼前所见已不是女孩子美丽的皮囊,而是一副清晰的骨骼脉络图。 她细细地查看半晌,闭上眼收聚灵力,又缓了好一会儿,才再次睁开眼睛。 “林阿姨,你的面色看上去有点差。”许如己道。 林长芳摆摆手,道:“之前在床上躺了太长时间,身子有点虚而已,没关系的。许姑娘,你不是渎生族。” “诶?真的吗?玉雯说我和渎生族一样不怕毒,又和渎生族一样血可以解毒啊。” “虽则如此,但你的确不是渎生族。” “有什么证据吗?” “你体内有丹。渎生族是魔族部落,魔,是没有内丹的。” 许如己一惊:“体内有丹?你看清楚了吗?别是什么肿瘤或者结石吧?在哪个部位啊?” 林长芳失笑:“我看得很清楚,就在你的丹府内,有一团小小的丹元,还没凝聚成丹,但确实是丹元。只要你继续修炼,成丹只是时间问题。” “丹府?在哪儿呢?”许如己低下头,四处乱摸。 林长芳道:“我们人类的丹府在脐下,你的丹府,在左胸,紧挨着你的心脏。比较奇怪的是,你的右胸也有丹府,但丹府内并无丹元,丹府旁边,还有器官缺失的痕迹。” 许如己听懵了,问:“你的意思是?” “你五脏俱全,但右边胸腔却有脏腑缺失的痕迹,鉴于你左胸丹府与心脏傍生的情况来看,我怀疑,你原本应该有双心双丹。只是右边的心脏与丹元被人取走了,所以你才会孱弱至此,毫无自保之力。”林长芳道。 第12章 012 被人挖走了一颗心?这样还能活? 许如己感觉自己要晕倒了。 她伸手摸向自己的右胸,却不慎碰到被箭射穿的伤口,当即疼的一皱眉。 “既然我不是那什么渎生族,也不是人,那我到底是什么啊?蟒蛇妖?”许如己问。 林长芳摇头,道:“普通的蟒蛇妖断不可能有双心双丹府。说实话,我亦不知你到底是什么物种。” “那你可以指导我继续修炼吗?” 林长芳再摇头,道:“妖的修炼方式和人是不同的,不过这秽泽鬼沼里面也住着妖族,改天你若愿意,可以找他们讨教讨教。” 许如己点头,又道:“那我还没有成丹,可以学你说的那个灵织术吗?” 林长芳道:“可以的。你虽然还没成丹,无法在丹府贮藏灵力,但你的骨骼里面蕴含着不少灵力,灵织术只学第一层操控丝线的话,只需要很少的灵力就可以了。你现在身上有伤,不宜动用灵力,待你养好了伤我再教你也不迟。” “行吧。”许如己垂头耷脑的,还不知这伤要养到什么时候。她又后悔今天在云宁山把人打了之后没顺手拿点医药费回来了。 她出了山洞来到邵玉雯和季青林正忙活的那两亩药田旁边。 邵玉雯一见她便凑过来道:“许如己,你早上吃的那个花在哪儿摘的,还有吗?” “干嘛?你也想吃啊?已经被我吃光了。”许如己道。 邵玉雯一噎,道:“你吃的那花是一味炼丹的好材料,名叫虎纹金霜,单朵卖到外面去至少这个数。”她比了个八的手势,然后一脸鄙夷地看着许如己道“你居然就这么叭叭叭地给生吃了,你属羊的吗?” “你懂什么,那花很好吃的,跟薯片一样。不过你说的这个数,到底是多少啊?”许如己问。 邵玉雯道:“八个三品灵石。” 许如己挠额头,道:“其实我一直不太明白,到底是几品灵石比较值钱啊?” “当然是一品灵石最值钱了,每品灵石与次一品灵石的兑换率以百数计……” “你别跟我说那么多,你就直接告诉我,八个三品灵石能买什么吧?” “你说你现在最想买什么?” “我想买一栋房子,带院子的,至少能住两个人的那种。” 邵玉雯一脸城里人看乡巴佬的表情:“就这样的房子,在这秽泽鬼沼里头,八个三品灵石能买一千栋。” 许如己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顿时瞪成了牛眼。 她一把拽住邵玉雯道:“你会飞吧?你带我飞,我带你去摘花!” 邵玉雯高兴地将手里的小锄头一扔,道:“好啊好啊,等一下我先取个驾云符。” 她刚把符取出来,玄翼从谷外回来了,神情郁郁看上去不太高兴的模样。 许如己松了邵玉雯迎上去,问道:“你怎么啦?” 玄翼看了她一眼:“小兵不认识我了。” 许如己:“……慢慢来嘛,很多事情是急不得的。你吃饭了没有?给你留了饭菜呢……” 邵玉雯捏了驾云符在手里,瞧着许如己就这么跟玄翼走了,忍不住喊道:“喂,不是说去摘花?” 许如己回头:“以后再说,我先带玄翼去吃饭。” “他这么大人了,饭不会自己吃啊?” 你别说,他还真不会。 “以后再说啦!” “喂!儿子在这儿又不会跑,花可是有花期的啊!一千栋房子一朵啊!这两个白痴!有灵石都不挣,气死我了!”见许如己没有回头之意,邵玉雯只得把驾云符重新揣回怀中,拿了小锄头继续去药田里锄草。 许如己带着玄翼来到厨房,从锅里拿出温着的饭菜,让玄翼坐下,端了碗筷给他喂饭。 “为何不是上次那个形状?”看着碗里一粒粒的米饭,玄翼问。 “上次那个是面条,这个是米饭啦,张嘴。我说你到底吃什么长这么大啊?米饭和面条都不认识。”许如己有口无心。 玄翼含了口米饭在嘴里,下意识地想回一句“我吃什么长大还有谁比你更清楚吗?”想起她失忆,又生生把这句话和米饭一起吞了进去。 “喂,你怎么不嚼的?这饭粒虽然小小的,但也要嚼碎了再咽下去啊,你就这么直接吞下去,不难受吗?”许如己好奇地看着他。 吞了上千年的丹药,这点小小的米饭算什么。 但看她耐心地一口一口喂自己,玄翼还是听了她的话,将米饭嚼碎了再咽下去。然后他发现原本无味的东西,嚼碎了之后,居然有点甜。 “吃点蔬菜。”许如己喂了他一筷子她自己也不认识的菜叶子,中午她吃过,口感滑滑的有点像上辈子吃过的木耳菜。 玄翼把菜叶子一含进嘴里就顿住了。 “怎么了?”许如己问他。 他一偏头,将菜吐在了地上。 “喂,干嘛,你还挑食啊?” 玄翼蹙着眉头,道:“恶心。” “恶心你也不能吐地上啊,这是别人家的厨房。”许如己感觉自己真的像在教育儿子。 玄翼表情很臭地一抬手,掌心喷出一道火焰直击地上那团菜叶,瞬间毁尸灭迹。 许如己:“……” 好吧,虽然随地乱吐菜叶不对,但既然他自己打扫干净了,那就这样吧。 她夹起一块瘦肉递过去:“你再尝尝这个。” “不吃了!”玄翼推开她的手起身就往外走。 许如己张口结舌。 熊孩子这就生气绝食了?什么毛病,狠狠饿上一个礼拜就好了。不吃,她还不想喂了呢!谁还不是个宝宝呀?哼! 她将碗往桌上重重一顿,双手叉腰。 眼看他黑色的衣角消失在门外,她又想起他在云宁山顶衣袂翩飞的样子。 人家都顶着千万把剑去给她报仇了,她就为了人家一个臭脸一句气话就放弃喂饭了? 跺了跺脚,她端着饭碗追了出去。 玄翼心情不好,见她端着饭碗跟在自己身后,问:“你做什么?” “给你喂饭啊。” “我说了不吃了。” “你不吃是你的权力,但给你喂饭是我当娘的责任啊。”许如己一脸理所当然道。 玄翼蹙眉呛她:“现在知道自己有责任了,你早干嘛去了?” 许如己:“我早……早不是不会当娘吗?” 这显然是句无法反驳的话,以至于玄翼都噎在那儿了。 许如己趁机扯着他的袖子往厨房里拖:“走啦走啦,要生气吃完饭再生也不迟啊,乖!” …… 云宁山,除了受创最为严重的霍祉君邵丹凤母女外,稍有些地位的人在处理过自己的伤势之后都不约而同地来到了位于最高处的议事厅。 作为如今被困秽泽鬼沼的剑宗这一支的掌权者,景建峰的面色尤其难看。 眼见议事厅中人差不多到齐了,他开口道:“诸位同门,想必大家都知道,自千年前我们剑宗为保卫正道护佑苍生派人进入秽泽鬼沼狩魔至今,从未遭逢如今日一般的重创。渎生族除了其王族之外,战力普遍不高。而最后一名渎生族王族魔头,也早在百年前便已陨灭。今日此人修为之高,可谓前所未见,最关键的是,他身上既无魔气亦无妖气,所以我怀疑,他乃是我仙门中人。只是无从判断其身份,还望各位能凭今日所见,各抒己见。” 厅中诸人交头接耳议论片刻之后,有一人道:“景长老,旁的看不出什么,只是他那柄火焰长刀,传说中,我们仙门里确实也有这么一柄。” 景建峰略一思索,道:“你是说,元宗容与的那把落梅刀?” 又有一人道:“可是落梅刀怎会在此人手中?传言容与号称当今仙门三宗第一杀将,战力无人可及,谁能从他手中夺得落梅刀?” “假如此人就是容与呢?” 现场静默一瞬,又爆起争吵。 “不可能,如今这会泽鬼沼还有什么?元宗宗主脑子坏了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把门下第一战将打发到秽泽鬼沼来吧?” “你忘了进这秽泽鬼沼的除了是被师门派进来的之外,还有一种便是犯了事无处可去躲进来的。” “他有这般战力,真要是犯了事哪儿不能去,非得进这有进无出的秽泽鬼沼作甚?若是有生之年等不到乾坤碑修复,那可就只能生生耗死在这儿了。” 一句话勾起了众人最沉重的心事,厅中顿时又静默下来。最后还是景建峰打破了这让人心生绝望的气氛,道:“听闻这容与深居简出,除了元宗包括其师云徵长老在内的几个人外,根本无人知道他长得什么模样,光凭一把只有耳闻没有亲见的火焰长刀,倒是不好断定此人的身份。” “师伯,有一个人也许能帮我们确定此人到底是不是容与。”议事厅门前突然传来一道年轻的女声。 众人回头一看,却是邵丹凤负伤而来。 “哦?不知你口中所言,是何人?”景建峰道。 “此人名叫郝强,现居屠魔帮,原是无定门的一名长老。传闻他就是因为用留影石刻到了容与的模样被容与追杀,这才迫不得已逃进了秽泽鬼沼。他的手里,说不定就有刻有容与模样的留影石。”邵丹凤道。 景建峰闻言,偏头对一旁的景莲生道:“既如此,莲生,你速速带几名弟子去屠魔帮将这个郝强连同留影石一道带回来。” 景莲生领命。 邵丹凤满目恨意道:“师伯,若确定此人便是那容与,定要传信给主宗责令元宗派人来清理门户,为我娘亲报仇!” 景建峰道:“这是自然。” 第13章 013 饭后,许如己让玄翼带着她往百花谷的正北方向飞,没一会儿就看到一片主体颜色是粉紫色的林子。 两人落在林子外头,许如己看着眼前那一株株犹如电影阿凡达中生命之树的巨大垂柳,忍不住惊叹:“我的妈,真是造物之神话!这也太好看了吧!” 这些大垂柳的枝条又长又茂密,随风轻舞的时候,就仿佛有生命一般。 许如己着迷地上前,用手指拈起一缕缠在细软枝条上的淡紫色丝线,暗想:这就是蠹丝虫吐的丝?果然我碰了完全没事嘛! 她一转头,看到玄翼伸手拈起一根枝条,大惊,冲过去打开他的手道:“小心有毒!” 玄翼看自己捏过枝条的手,问:“哪儿有毒?” 许如己看他手指好端端的,没发黑也没腐烂。 嗯?林长芳不是说这丝剧毒,人触之即死吗?为什么玄翼没事?难道他恰好也能抗毒? 想到这一点,许如己眼睛微微瞪大:这么巧?不会这慕长情真是玄翼他娘吧?可听听慕长情说的那话,“昏迷期间生了个儿子”,这也太不靠谱了。 到底是不是? 许如己想得脑袋发懵,最后一拍脑门儿,是不是关她屁事啊?反正她现在先扮演好他娘的角色,其它的等慕长情醒来再说。 玄翼在一旁看着许如己奇怪的动作,心道她此番恐怕真的是伤得不轻,以至于神智昏聩至此,做出这许多不可思议的言行来。 要不要……设法给她治一治呢? 不要,他一点都不怀念以前那个娘。现在她这样虽然不正常,但他喜欢这样的。 如果可以,他希望她一直这样不正常下去。 许如己往林子里走,心想怪不得林长芳说住在这里就不需要提防有人上门找麻烦了,这些树的枝条生得密不说,地上还落了厚厚一层,人踏足进来,根本不可能完全避免与这些枝条接触。 她拂开一片缠着青白色细丝的枝条,看到粗壮的树干,登时头皮一麻,只见上面粘满了青白色的指面大小的圆球,其规模,说一眼绝杀一个密集恐惧症毫不为过。 许如己神经粗壮,伸手就摘了一颗下来,发现质地就跟水果软糖似的。 放在鼻尖闻了闻,一股淡淡的腥味。 什么东西? 她只知道桃树上会分泌胶质,叫桃胶,还有个文雅的名字叫桃花泪。难道这玩意就是这种树分泌的树胶? 看着仿佛可以吃的样子,但总算那股淡淡的腥味冲淡了她把东西往嘴里塞的欲望。 回身看到玄翼也在探索这片神秘又美丽的树林,许如己抬手就把手里的东西向他扔了过去。 树胶正中玄翼的肩膀。玄翼低头看了看滚落在地的青白色树胶,又侧过他那张不需要化妆不需要滤镜直接可以拍成画报的脸看了看许如己,无动于衷。 许如己也是虎,迎着他的目光从树上又摘了个树胶去砸他。 玄翼:“……你在做什么?” “跟你玩啊。”许如己道。 “玩?”玄翼从地上捡起她刚砸过来的树胶,扬手给她砸回去,正中许如己的脑门儿,问“就这样?” “对啊。”许如己揉了揉被他砸红的脑门,又摘了颗树胶给他砸过去,被玄翼抬手接住。 玄翼给她扔回来,正中她的脑门儿。 许如己再砸,又被他接住。 玄翼扔回来,正中她的脑门儿。 如此这般,几次之后,许如己终于忍不住爆了:“你见好就收啊,哪有次次爆头的?你看你把我脑门儿给砸的!” 玄翼皱眉,仿佛她无理取闹似的,“不是你要玩的吗?” “我那是在逗你玩。” “那你为何又生气?” “你老盯着我的脑门儿砸干嘛?” “你不喜欢吗?” “我神经病啊喜欢被人砸脑门儿?” “你不喜欢干嘛不躲?” “我……”许如己无语了,暗道可着我刚才左右摇晃在你眼里不是躲,而是在模仿不倒翁么。 “你就那么直愣愣地站在那儿,我还以为你在给我当靶子,当然要每次都砸得精准。”玄翼理不直气也壮。 许如己:“……”行吧行吧,她也是疯了才会想着跟一个成年人体格的智障儿童玩这种游戏。 她心累地转过身往林子里走。 玄翼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跟上去扯住许如己的胳膊。 “你又干嘛呀?”许如己无奈。 玄翼瞧着她的额头,还真是红了一片。 他伸手,掌心运动灵力,自她额上红肿处轻轻抚过。 许如己感觉自己的上半个脑袋有种正在洗热水头的舒适感。 玄翼却是眉头微皱,她额上的红痕并未因为他用灵力帮她治疗而消失。换言之,他的灵疗术对她来说并不管用。 他不信邪,催动更多的灵力抚过她额头。 这次洗热水头的感觉漫延到整个头部,许如己只觉毛孔舒张,浑身都感受到一股温温的暖意,比刚才更舒服。 红痕还是没有消失。 这是为何? 玄翼心中不解,预备收手。 “别收别收,刚刚你对我做了什么,好舒服啊,再来几次嘛。”许如己一把拉住他的手道。 刚刚对她做了什么?舒服?不就是想给她疗伤却没成功吗? 玄翼为她的话疑惑了半晌,试探地输送一些灵力给她。 许如己欢喜得眉开眼笑:“对对,就是这种感觉。”就是这种感觉,风轻了,花开了,看世界都更清楚了呢! 玄翼却猛的收回手去,道:“你倒会偷懒,想要灵力,自己修炼去!” 原来这就是灵气入体的感觉啊,果然飘飘欲仙,难怪修炼也叫修仙。 许如己噘嘴:“小气鬼,我都给你喂饭了。” 玄翼一听就恼了:“你给我喂饭怎么了?你给我喂饭那是应该的。” 许如己也恼了:“什么叫我给你喂饭是应该的啊?你要是才一岁,我给你喂饭是应该的,你都这么大了,我给你喂饭还叫应该?” “你若是在我一岁的时候就给我喂饭,我何至于到现在还要你喂!” “……就算在你一岁时没给你喂饭,那也不是我的错啊。” “不是你的错,难道是我的错?” “不管是谁的错总之不是我的错!” 两人大吵一架,玄翼生气地离开了。 许如己闷闷不乐地靠着树干坐下,真实地体验了一把什么叫有心无力。 “我自己都四岁就没妈了,怎么去给别人当妈?就算假装也装不像。慕长情,慕长情,你别装死行不行?你儿子我真的应付不来啊,你快醒醒吧!” 这时耳边忽传来细细切切的声音—— “……那个大的两脚怪走了,小的两脚怪坐下了。” “不仅坐下了,还一个人嘀嘀咕咕的。两脚怪真奇怪。” “就是,嘿嘿。” “嘻嘻。” 许如己举目四顾,除了满眼随风轻舞的柔软枝条外,根本不见半个人影。身上汗毛一根根竖起,她大声道:“谁啊?快出来!我警告你别装神弄鬼啊,我儿子天下第一厉害,惹恼了我让他一根指头捏死你!” 林中寂静了一瞬,随后爆发出更热烈的讨论声。 “小两脚怪听得到我们说话诶,难道是同类?” “怎么会是同类呢?你看她长得那么大,还没翅膀,丑死了。” “可如果不是同类,她为什么能听到我们说话啊?以前来的那些两脚怪,任我们喊破喉咙都跟聋子似的。” “就是,我看她就是同类,可能是长畸形了,也可能是吃了什么奇怪的东西才会变成这样。” “哎呀,我们在这儿猜来猜去也没什么用,不如直接下去问问她。” “对对,下去问问她。” 话音落下,几只食指长短,长着蝴蝶的翅膀蜜蜂的脑袋膨胀蜻蜓的腹部的昆虫飞到许如己身边。 “喂,你是不是我们的同类啊?”当先一个翅膀为粉蓝色的昆虫舞动着头上锤子一样的触角问。 许如己一脸懵逼,严重怀疑自己是不是产生了幻觉。这鬼地方连虫子都会说人话? “你们看她又不说话了,看来不仅畸形,还是个傻子。”粉蓝色三不像对自己的同伴说。 “嘻嘻,是呢。傻子!” “傻子!傻子!” 这些鬼昆虫居然异口同声地嘲笑起许如己来。 许如己那个生气! “你好漂亮啊,可不可以过来一点让我仔细看看?”许如己盯着那只粉蓝色的三不像傻笑道。 “诶?你们看,傻子也知道自己长畸形了,没我们好看呢。”粉蓝色三不像得意地落在许如己的袖子上,像蝴蝶一样合起翅膀,道“大傻子,我问你……” “傻你个头,你们才是一群傻子!”许如己倏的伸手捏住它的翅膀将它抓住,恶狠狠地呲出几粒白生生的小牙齿道“谁是你们的同类?我是你们的天敌,看到这牙了没,嚼你们一口一个,一顿要吃一百个才饱啊。” “啊啊啊啊!” “她不是同类,是天敌,快喷丝毒死她!” 剩余几只三不像同时翘起尾部对着许如己就是一顿狂喷。 许如己霎时被喷了一头一脸地各色细丝。 她一把撸下头脸上的细丝,冷笑道:“都说了是你们的天敌,怎么会怕你们喷出来的丝?说你们是傻子你们还不信。” “啊啊啊啊!” 几只三不像见喷丝没用,尖叫着一哄而散。 许如己低眸看向手里的小粉蓝,小粉蓝抖得跟触电一样。 “别吃我,求求你别吃我。” 许如己十分和蔼地:“不吃你也行,我想把你的翅膀折下来做成首饰戴头上。” “不要啊不要啊,你想要什么我们给你织,不要折我的翅膀。”小粉蓝哭喊道。 许如己抓住重点:“你说什么?你们会织东西?” 小粉蓝两只锤子样的触角点得跟百倍速的磕头机一样,道:“最初我们的主人豢养我们,就是为了让我们织东西的。” “你们还有主人?是谁?” “不知道,我生下来就没见过我们的主人,只是听老一辈说我们以前是有主人的。” 玄翼虽是负气离开,但心里到底担心一个不慎她又叫旁人给伤了,就这么回来又觉面子上过不去,于是便隐身回来了。 回到蠹丝林便见许如己坐在地上对着一只虫子在那儿自言自语,想想曾经威风八面不可一世的人变成如今这疯疯癫癫的模样,他沉默了一瞬,过去在她身边坐下了。 第14章 014 “既然你们会织东西,那先织个简单的来瞧瞧。”许如己捋了下自己披散的长发,道“就先织个发带吧。” “好的,好的,那你先放了我。”小粉蓝连连答应。 “放你可以,你别想着逃跑啊。你要是敢逃跑,我就砍光这里的树,让你们无家可归。”许如己威胁道。 一旁的玄翼侧着脸看她,见她对虫子说得煞有介事的,仿佛真能跟虫子交流一般,他再次陷入了要不要设法给她治疗的天人交战中。 小粉蓝本来是打的她一放手就逃跑的主意,见她这样说,只得垂头耷脑地答应了。 许如己放开它。 小粉蓝飞到林中,呼朋唤友,不一会儿就召集了十几只小伙伴。 许如己就看到十几只三不像在空中一边吐丝一边转着圈地飞来飞去,不时变换位置,像是在跳一支复杂的舞蹈,如此跳了大约有一刻钟的时间,小粉蓝用它蝉一样长有细小倒刺的对足勾着一根长长的发带回到许如己面前。 刚才以为许如己是在发神经的玄翼:“……” 许如己接了发带在手。这条发带主体颜色呈深红色,上面还有浅金色的藤蔓花纹,实在很难想象一群虫子会有这样的审美和构思。或者,这是它们以前的主人对它们的训练深植在它们的记忆里代代相传的结果。 “好漂亮啊!再来一条行不行?”许如己夸赞道。 小粉蓝:“……”它有权力说不行吗? 在它们织第二条发带时,许如己以指作梳把自己的头发梳到头顶,用发带绑了个高马尾,瞬间感觉清爽不少。 自穿过来后她的长发便一直披着,如今一扎起来,从额头到后颈垂下来一圈毛茸茸的细发,细嫩雪白的脖颈完全露了出来,小巧玲珑的脸部轮廓也更清晰了,两只白生生的小耳朵像两个白玉装饰般点缀在两侧,怎么看怎么可爱。 目光触及她粉润嫣红的唇瓣,玄翼有些别扭地别开眼,觉得自己母亲这次的化相有点过分。 一刻之后,另一条一模一样的发带织好了。 许如己将发带藏进怀中,对小粉蓝道:“好了,这两条发带就算你们送我的见面礼,以后大家都是朋友啦。作为朋友,我也想送你们一份见面礼,你们想要什么?” “要什么都可以?”小粉蓝惊喜。 许如己很是义气道:“当然,只要是我能弄来的。” 一群虫子顿时激动了。 “要那种果子!” “黑色的!” “壳很硬的!” “有尖刺的!” “里面是红红的!” “有核的!” “很好吃很好吃的!” 众虫七嘴八舌,许如己听得头昏脑涨,抬手制止众虫:“停!你们派个代表出来慢慢地仔细地说,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果子?” 没想到众虫听了她这句话,直接扇着翅膀飞进林子深处不见了。 许如己:“……”这群虫子抽什么风?见面礼不要啦? 她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服上沾上的细丝,正准备跟过去瞧瞧,便见十几只虫子合力抬着半个黑色的壳吭哧吭哧地飞了过来。 “就是长着这种外壳的果子!”小粉蓝做最后总结。 许如己接了壳翻来覆去地看,这壳果然是黑色的硬硬的,表面长有尖刺。这里只有半个,整个的话,大概得有篮球那么大。这是果子?瓜也少有这么大的! “这么大,表面还有硬刺,就算我找得到,又该怎么拿过来呢?”许如己举起自己白嫩嫩的双手,“我这手可禁不住扎。” 众虫商议一阵,又在空中跳起舞来。 这回花的时间大概是织发带的两倍。两刻之后,一只由七种颜色的丝线编织成的七彩网兜从空中落了下来。 小粉蓝激动地狂扇翅膀:“就用这个装。” 许如己手里拎着那足以闪瞎人眼的七彩丝兜,向众虫举起大拇指:“你们真是冰雪聪明考虑周到。” 众虫原地转圈圈:“那是自然哒!” “那今天就这样吧,我还要去找我儿子……对了,寻常人中了你们的丝毒,要怎样才能解毒啊?”许如己问众虫。 众虫听到这个问题,嘻嘻地笑得特别贱。 最后还是小粉蓝代表发言:“吃下我们的排泄物就好啦。” 许如己看着它头上那两根晃得欢快的触角,一脸的一言难尽,但还是问道:“那你们的排泄物在哪儿啊?” 小粉蓝道:“在树干上啊。” 许如己扭头看向树干上那密密麻麻的圆球,所以,她原先以为的树胶,其实是这些虫子的粑粑? 说实话她有点想吐。 “我们每只虫的毒素都各不相同,中了哪种颜色的丝毒,必须吃下相同颜色的排泄物才行哦。”小粉蓝好心又自豪地补充道。 行吧,涨知识了。 许如己折了几根缠着不同颜色虫丝的柳枝,又摘了几颗对应颜色的粑粑球,告别众虫出了林子。 “也不知那家伙又跑去哪里了,什么时候回来?算了,给他留个言吧。” 不知是不是虫丝太毒的缘故,这片树林边缘有差不多两三米寸草不生的空白地带,许如己捡了个石头在地上划。 “玄翼,我去百花谷了。你不生气了就来找我哦。许如己留” 她留完字,拍拍手走了。 跟在她身后的玄翼看着那排狗刨一样的字迹,表情就跟许如己刚刚听说虫粑粑是解药时如出一辙。 许如己拎着那半个瓜壳走了一会儿便气喘腿酸的,抬头看看远处百花谷上那座高山,仿佛还是那么远。 “真是看山跑死马,我还不如马呢。怎么哪哪儿都是草啊?怪不得都要修仙,路太难走了,修仙了才可以飞啊。不行,待我挣了灵石得赶紧先买个坐骑。” 跟在她后头的玄翼听她说要坐骑,便随手折了片草叶,掐个诀化作一头疾风兽放在她前进的路上。 许如己走了一会儿之后,拨开面前茂密的杂草,差点撞上一只长着尾巴的毛绒绒的硕大屁股。 “……”她慢慢猫下腰,蹑手蹑脚地想从旁边绕过去。 绕到一半,那头长着翅膀的巨兽扭过硕大的脑袋,青面獠牙地冲她“和蔼”一笑。 “啊啊啊,救命啊!”许如己尖叫着夺路而逃。 玄翼:“……” 不动声色地将前面给她扫出一条道来,他又用草叶变了匹马放在路边,暗思这次总不会被吓跑了吧? 许如己好容易从草丛中钻出来,惊魂未定,看到面前突然多了条没有草的平整大路,路旁还站着一匹纯白色的漂亮骏马,顿时乐了。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否极泰来?”她过去围着马转了几圈,瞧瞧周围没人,大声喊道“有没有人啊?没人我就把马骑走了啊。” 自然是没人应她的。 她想了想,还是觉得把马直接骑走不妥,这马背上有马鞍,显然是有主人的。于是又在地上划字,说借马一用,要找马可去前面的百花谷。 留了言,她心安理得虎了吧唧地往马背上爬。 可一来她上辈子就没学过骑马,二来她现在的身量就是个十四五岁还未长成的小姑娘,小胳膊小腿的,能爬上这高头大马就有鬼了。 玄翼在旁边瞧着她折腾半天爬不上去,恨不能上去托她一把,又怕暴露行藏,又急又气,低声自语:“笨死算了!” 许如己累得气喘吁吁,知道自己今天没人相助是爬不上这匹马了,只得站在一旁一边望马兴叹一边教育还是没反应的慕长情:“我说慕长情啊慕长情,你可长点心吧,原型那么长一条,化作人形居然连匹马都上不去,你说修这人形干嘛呢?” 休息了一会儿,她用脚蹭掉地上留的字迹,撇下马继续往前走。 没一会儿,路边出现一只大狗。 许如己停下脚步,与它四目相对。 “我警告啊你啊,别过来听见没?这么宽的路,咱们各走各的井水不犯河水。”许如己道。 狗不动。 许如己离它远远的,沿着路边往前走。 那狗突然窜过来,倒是不扑咬她,只是一个劲地往她□□钻。 许如己一个思维正常的女孩子哪里想得到一只路遇的野狗会主动来驮她啊?当下便一边抡起装着瓜壳的网兜砸狗一边骂:“怎么的,你一条狗还想耍流氓啊?看我好欺负是不是?信不信我砸烂你的狗头吃狗肉火锅?” 大狗昂昂叫着跑远了。 许如己胜利地把网兜往肩上一甩,昂首挺胸继续上路。 跟在后头的玄翼以手扶额,心道:长相凶恶的疾风兽不行,骑不上去的马不行,骑得上去的狗也不行。行吧,你就自己走着吧。 许如己一开始拎着网兜,一会儿拖着网兜,再一会儿将网兜往地上一扔,自己也往地上一坐,以手扇风,“不行了,走不动了。” 本想看着她自己走的玄翼见状心下又有些不忍,只是他心里全是些可止小儿夜啼的凶兽形象,而他娘现在这绿豆胆,连最温顺的疾风兽都能把她给吓跑了,可如何是好? 对了,方才那大马她爬不上去,那他把马腿变短一点问题不就解决了吗? 于是许如己抱着小腿脸搁在膝盖上休息了一会儿之后,再抬头,就发现面前出现了一匹……让人一看就忍不住要发笑的马。 那马身长跟刚才看见的差不多,但马腿大约只有狗腿那么高。 “这简直是为我量身定制的啊。”许如己拎着网兜跑过去轻轻松松地往马背上一跨,马儿便迈动小短腿颠颠儿地跑了起来,别说,还跑得又快又稳。 许如己心情大好,昂首道:“不管是哪路神仙给的方便,谢谢啦!” 玄翼看着骑在那匹搞笑的短腿马上瞎乐的许如己,第一次发现自己疯癫的娘亲居然这般可爱,真是匪夷所思。 第15章 015 屠魔帮郝强的屋外,一群人围成一圈好奇地探头探脑。 屋里,景莲生正拿着一块留影石反复观看,郝强苦着脸站在一旁,郝寿站在他身边啃鸡腿。 这块留影石只刻录到了很短的一段影像。漫天的火光中,一个披着红色斗篷,脸的上半部分罩着银色面具的男人倏的转过脸来,接着画面动荡不安,然后就没了。 景莲生将这短短一段影像看了数十遍,也没能看出个所以然来,只一遍遍地被男人转过脸时那股扑面而来的无形煞气和威压冲击得神经紧绷。 说来也怪,这男人的银色面罩将他整个额头包括眼睛全都罩住了,看不到眼睛,只是一段影像都能给人以这种让人浑身战栗的威压,这才是真正的强者。这个三宗第一杀将,名不虚传。 “你真的没有看到他的脸?”景莲生问郝强。 “真的没有,就这么一段影像,离他一个山头那么远的距离拍的,可还是叫他发现了。要不是老夫师出无定门,有开瞬移门这项保命绝技,这条命只怕早就交代在那儿了。纵然如此,我也没能逃过他的追杀,这不就躲进秽泽鬼沼了吗?唉,别说了,说多了都是泪。老夫此生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接了这单子要命的生意。”郝强说着,还真抹了把辛酸泪。 “刻录容与这单生意,你是从何处接的?”景莲生问。 郝强道:“积玉堂啊。元宗为了保住本宗在积玉堂的份额,同意积玉堂可以刻录元宗长老以下任何弟子的留影石,以作销售之用。容与作为仙门第一杀将,实力强大深居简出,外面人只闻其名却不识其人,对他的兴趣远远高于旁人。听说元宗松口门下弟子随便积玉堂刻录留影石,好多人都提前去积玉堂交了定金预定容与的留影石。可是容与此人连元宗的人寻常都见不到他,积玉堂哪有这个本事去拍到他的留影石?这帮杀千刀的可不就找上我了么。” 景莲生见问不出什么有效的信息,就带着那块留影石回云宁山去了。 景建峰看了他带回来的留影石,又给手下人传阅了一遍。 众人都跟景莲生一样,根本无法根据这块留影石里的影像判定今日大闹云宁山的人是不是这个容与。但是留影石里容与身处的火海,和今日那人在山顶靠着那柄火焰长刀制造的火浪委实太过相像,最后景建峰拿定了主意:“半个月后就是与外面的交易之期,到时候我们叫本宗的人去元宗确认一下,那个容与,到底在不在元宗。” 秽泽鬼沼有进无出,如果容与在元宗,那秽泽鬼沼里的这个,定然就不是容与了。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许如己骑着短腿马赶到百花谷时,刚好赶上吃晚饭。 “如己,你找到蠹丝林了吗?”饭桌上,林长芳问许如己。 “找到了。”许如己道。 “感觉那边如何?可以安家吗?” 许如己摇头:“那里挺漂亮的,不过安家就算了,树枝太密了,而且里面的虫子超级聒噪。我也想过了,如果旁人存心想找我麻烦,不管我住在哪里都没用,我总不能一直窝在家里不出门吧。所以解决问题的根本还是在于要找到修炼之道才行。” “你说得很对。”林长芳点头道。 “哼,说得轻巧,找到修炼之道,你好像忘了个关键问题。就算你找到了修炼之道,也需要灵石给你提供灵力才行,这秽泽鬼沼里头,可是一丝灵气都没有的哦。就你这样为了带儿子吃饭玩耍连八颗三品灵石一朵的虎纹金霜都不去摘的人,我看你这辈子想靠修炼出头是没希望了。”邵玉雯还在不忿今天许如己放她鸽子的事。 许如己不理她,只问林长芳:“林阿姨,你说现在外头没有能解蠹丝虫之毒的解药,若是有的话,能卖多少灵石一颗呢?” “既然是救命的,那就难以估量了。生命可贵,灵石不过身外之物,为活命,便是倾尽家财应该也在所不惜。”林长芳道。 许如己这才得意地朝邵玉雯一挑眉。 邵玉雯一顿,道:“你什么意思?你找到解药了?” “当然。” “真的?在哪儿?”邵玉雯急切道。 许如己故意卖关子:“不告诉你。” 邵玉雯气得,盯着她要夹的菜抢。 林长芳笑骂:“雯儿,不要胡闹!” “林阿姨,这些菜都是你做的吗?真好吃。”许如己抢到一只蒸饺,整个塞在嘴里,鼓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林长芳道:“我厨艺最差了,这些啊,都是林儿做的。我早就说,若是在外头,他就该拜到元宗门下去,有他的手艺加持,说不定元宗的灵食就能卖得好了。” 坐在许如己对面的季青林微微红了脸,道:“师父说笑了。” “我觉得林阿姨说得对,听说元宗是看脸收弟子的,季师兄你长得好看手艺又好,指定一拜一个准。”许如己道。 林长芳乐不可支。 季青林面红过耳。 邵玉雯叫了起来:“喂喂,要不要这么自来熟啊?蹭饭也就算了,连师兄都叫上了。这是我师兄不是你师兄,你算哪门子师妹啊?我娘答应收你为徒了吗你就乱叫?” “林阿姨既然说要授我灵织术,那便是我半个师父,季师兄就是我半个师兄,我就乐意叫他师兄,你管得着吗?” “这么说我也是你半个师姐,来,叫声师姐听听。” “你想的美。” “找打啊你!” 一桌吵吵闹闹地吃完了晚饭,邵玉雯帮着季青林收拾了碗筷,回到她娘的洞府中,只见桌上放了只细颈花瓶,瓶中插了几根散发着淡淡荧光的细软柳条。 “这什么呀?还挺好看。”邵玉雯伸手就要去碰触。 林长芳忙打开她的手,道:“毛手毛脚,这是蠹丝林的柳条,上面这散发荧光的就是蠹丝虫吐的丝。” 邵玉雯一惊,这玩意儿触之必死,可不是开玩笑的。 许如己笑眯眯道:“没关系的雯雯,你想摸就摸,我这儿有解药,保管你死不了。” 邵玉雯瞪她,“你先把解药拿出来我看看。” 许如己就把长得像水果软糖的虫粑粑拿出来放在桌上。 林长芳三人好奇围观。 “这就是解药?”邵玉雯表示怀疑,“从哪儿来的?你反正百毒不侵,怎么知道这是解药呢?” 季青林却道:“师父,你觉不觉得,这东西看着有点眼熟?” 林长芳起身去嵌在墙壁中的置物架中一阵翻找,从一只小盒子里翻出一块留影石来,输了灵力进去翻阅半天,拿过来给许如己季青林三人看,道:“看着,仿佛就是此物啊。” 许如己探头一看,果然上面那颗珠子看起来就跟自己拿来的虫粑粑一样,再看看左上角的名字——计都魔珠。 名字这么拽?许如己一时又不确定了。 “是同一种东西吗?”她问。 林长芳指尖微划,翻到后一帧画面,只见上面写着:计都魔珠,因产自魔界计都城而得名。质软,味腥。遇日则僵,遇水则溶,遇金则成齑粉,药性尽失。为极其稀有之解毒圣品。类属:一品地宝。需求期限:永久。 “林阿姨,这是什么啊?”许如己问林长芳。 林长芳叹了口气,道:“这是我们每个仙门弟子被派来秽泽鬼沼之前,门派下发的灵药百科全书。” 许如己:“……” “娘,所以说,这个计都魔珠到底值多少灵石一颗?”邵玉雯迫不及待地问道。 “因为极为稀有,所以一旦有人偶然得到,一般都是放在积玉堂拍卖的。娘进来之前,听闻积玉堂曾把一颗计都魔珠卖出了一千一品灵石的的高价。” 邵玉雯和许如己面面相觑,邵玉雯抬手就把桌上那几颗虫粑粑全都捏在了手里,先捏捏,再闻闻,然后丢了一颗在茶杯里,又拔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将另一颗一切两半。 “质软,味腥,遇水则溶,遇金则成齑粉,所以虽然秽泽鬼沼无日月,我们没法验证遇日则僵,但还是基本上可以确定,此物就是计都魔珠的吧?”邵玉雯激动得俏脸绯红。 目睹了全过程的季青林点头道:“我觉得可以。” 许如己附和:“我也觉得可以。” 邵玉雯一把抓住许如己的双肩迫使她转过身面对自己,看着她双眼放光。 许如己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你你你,你想干嘛?” “发了啊啊啊啊啊!”邵玉雯猛的抱住许如己又蹦又跳。 “我的伤啊啊啊啊!”许如己惨叫。 邵玉雯忙放开她一顿道歉,见没出血,又按捺不住激动问道:“所以此物你到底从哪里弄来的啊?” “就在蠹丝林啊。” “只有这几颗吗?” “什么呀?到处都是,随随便便都能撸一麻袋。” “不行了不行了,我幸福得要晕倒了,肩膀借我靠一下。”邵玉雯倒在许如己肩上。 林长芳见女儿那样,一脸无奈。 许如己则是一脸的嫌弃,可惜身上有伤不能乱动。眼珠一转,她心里冒出个坏主意,道:“林子里多是多,但我身上有伤,短期内应该不会再去取这什么计都魔珠回来了。” 邵玉雯倏的坐直,看着她道:“这可不行。再有半个月就是与外面的交易日了,你不想要灵石修炼啦?” “可我这伤也确实不能出力啊,要不你帮我。”许如己道。 邵玉雯犹豫:“我自然很想帮你,可是我又不是百毒不侵……” “那简单啊,你先吃了这些解药,不就不用怕毒丝了吗?” 邵玉雯看着手里剩下的三颗计都魔珠,颇为不舍:“一颗一千一品灵石,我吃半颗行不行?” “不行,你得都吃了,且不够呢,一种颜色的计都魔珠只能解与它同色的毒丝的毒。你先把这三颗吃了,到时候到了林子外头,我再去取别的颜色的给你吃。吃完了解药你就自己去林子拿计都魔珠吧,想拿多少拿多少。”许如己道。 邵玉雯抬眼看她娘。 林长芳道:“你若真想去,便听如己的。” 许如己赞赏地看了眼林长芳:不错不错,坑的一手好女。 “这么大一颗,我也咽不下去啊。”邵玉雯拿起一颗青色的计都魔珠道。 “不是遇水则溶吗?口水也是水啊。你先放嘴里瞧瞧。”许如己双眼亮晶晶地怂恿她。 为了灵石,拼一把吧! 邵玉雯深吸一口气,忽略那令人不悦的腥味,将那颗青色的计都魔珠塞进了嘴里。 第16章 016 三个人六只眼一眨不眨地盯着邵玉雯。 她嘴巴蠕动了几下,右腮鼓出一个大包,含混不清道:“这也没溶啊。” 许如己提议:“那你嚼吧,反正上面也没说怎么服用,嚼碎了说不定更好吸收呢。” 邵玉雯深觉有理,便大力嚼动起来。 许如己心里乐翻了天,故意问她:“味道怎样?” 邵玉雯皱眉摇头:“不好吃,有股青涩气,腥味儿还重。” “既如此难吃,还有两颗就一鼓作气都吃下去吧。”许如己道。 邵玉雯也觉得长痛不如短痛,接连把两颗都塞嘴里一顿大嚼咽了下去,伸手就要拿茶杯喝茶。 许如己忙阻止她道:“遇水则溶药性尽失啊,这会儿你还是不要喝水了,免得前功尽弃。” “好吧。”邵玉雯忍着满嘴的腥味儿坐回了椅子上。 许如己瞧她眉歪眼斜的模样,实在是忍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邵玉雯以为她幸灾乐祸,不爽地看着她。 许如己挪到林长芳身边,挽着她的胳膊道:“林阿姨,你知道这所谓的计都魔珠,其实是什么东西吗?” 林长芳问:“你知道?” 许如己看着邵玉雯边笑边道:“我当然知道,这计都魔珠,其实就是蠹丝虫拉的屎,哈哈哈哈!” 邵玉雯:“呕——” 许如己大叫:“别吐啊,吐出来也不值钱了!” 邵玉雯声震屋宇:“许如己你敢骗我吃虫屎,我杀了你!” …… 邵玉雯恶心得不行,有她娘和季青林护着,她又揍不到许如己,气得早早回自己的洞府睡了。 许如己来到洞外,从地里拔了棵青叶子的菜喂拴在道旁树上的矮腿马。 矮腿马不吃。 “从下午到现在都没见你吃东西,你不饿吗?还是,你不喜欢吃这个?”许如己跟矮腿马说话。 “它是人借外物用灵力变化而成,自然不会饿。”身后传来林长芳的声音。 许如己转身。 “你若是不累的话,跟我进洞,我教你辨认几种有用的草药,他日你若在外头看到,可以采了留着交易灵石。”林长芳道。 许如己看了看无星无月暗沉一片的夜空,对林长芳道:“谢谢林阿姨,不过我现在有点事,还是下次再学吧。” “也好。”林长芳回自己的洞府去了。 许如己转身往谷外走。 到了谷口的栅门外,洞府那边的灯光就映照不到了,四周一片漆黑。草丛里偶尔有一两棵会发光的植物,但一旦拔起,光亮就会消失。 “玄翼,你出来吧,我知道你在这里。”许如己对着空旷一片的夜色道。 周围没有动静。 “除了你,还有谁会对我这么好呢?还变马给我骑。今天下午是我不对,不该跟你吵架。”她又道。 眼前人影一闪,玄翼背对着她出现在她的右前方。 许如己可没这闲情逸致去欣赏他每根头发丝都写满了傲娇的背影,过去亲亲热热地拉着他的袖子就把人按倒在一旁的杂草丛里。 “坐这里,我有好东西给你。” 听说她有东西要给他,本来想挣扎的玄翼就乖乖坐着没动了。 许如己从怀里摸出一个纸包,展开,露出三只蒸饺,递给玄翼道:“这是我今天晚饭吃到的,我觉得可好吃了,就给你留了三个。我的手刚刚拔过菜,脏了,你自己拿着吃。” 玄翼抬手给她来了个清尘诀。 许如己浑身一个激灵:“……” “好吧,我喂你。”感觉自己仿佛做了神级皮肤护理的许如己心情甚好地拿起一只蒸饺摸黑去喂他,怼到了他的脸上。 玄翼在两人面前的空地上悬空化出一簇火苗,这下光线够用了,许如己精准无比地将蒸饺塞进了他的嘴。 或许是被她一直藏在怀里的缘故,这蒸饺吃起来还是温热的。 他在吃的时候,许如己就坐在旁边看着他。想起他说的那些话,想起他这么大了连筷子都不会用,猜测他娘也许比她爸更渣。她爸渣归渣,因为要名声的缘故,也从没敢在物质上亏待过她。而他,显然是在物质上都被亏待过的。 见他吃完了一只,她又塞了一只给他。 玄翼鼓起一边的腮帮子,样子有点可爱,问她:“你现在怎么不问我好不好吃了?” “反正你每次都回答不知道。” “你只问过两次。” “好吧,那这个蒸饺好不好吃?” 玄翼顿了顿,就在许如己以为他要说不好吃时,他说:“你亲手做的面条好吃。” 许如己有些诧异,说实话她并不认为自己下的面条比季青林做的蒸饺好吃。但转念想到这可能是母亲光环加持,心里又有点同情面前这个看上去缺爱缺得厉害的男人。这可能就是所谓的同病相怜吧。 “那……好吧,等以后我们有了自己的房子,你喜欢吃的话我就经常下给你吃好了。”反正下面条也不费事。 玄翼点点头,把最后一个蒸饺也吃了。 “我还有一样东西要送你。”许如己从怀里摸出那条发带。 玄翼认出是下午在蠹丝林她让那些虫子织的第二条发带,原来是给他的。那时他们刚吵了架不欢而散,她心里还会想着他…… 他心里几乎是陌生地生出了一股暖意。 “你既然能变出一匹马来,能不能变一把梳子出来?”许如己看看他披散的长发,问他。 玄翼随手掐了片草叶子,递给她一把木梳。 许如己就站到他后头给他把头发梳起来。 头皮上传来温柔舒适的感觉,玄翼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这种感觉让他仿佛回到了很小很小的时候,那时候母亲还会对他笑,在他乖乖吃下成罐丹药的时候。会奖励地摸摸他的头,在他能扛住万蚁噬心的痛苦而不哭的时候。还会允许小兵陪他玩,在他举着小小的木剑以遍体鳞伤的代价杀死那些幼生魔兽的时候。 那是他有限的记忆中最开心平静的一段时光。而今,似乎比那时候还要开心平静…… 灵台中躁动的灵力似受情绪影响,慢慢地安静平稳下来,胸口疼痛减轻,玄翼就这样不知不觉地入了定。 许如己帮他把满头长发绑好的时候,就看到他坐在原地闭着眼睛不动不语,仿佛睡着一般。 坐着也能睡? 她不放心地把手指伸到他鼻子下面,感觉到微微的气流,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在他身边坐了一会儿之后,她开始困得东倒西歪,找不到枕头,干脆把头搁他腿上,就这么睡了过去。 半梦半醒间,她身子越蜷越紧,朦胧间感觉躺在上辈子自己的床上。 她发着高烧,却觉得无比寒冷。 家里空无一人,渣爸带着小三上位的后妈和他俩生的女儿出去吃饭庆祝生日去了。 “冷,冷……”她无意识地呢喃,不知道身体和内心,到底哪个感觉更冷一些。但是她知道,没人能够温暖她,这样的冷,只能她自己慢慢地熬过去,熬到死,又或者病好为止。 可是这次却不一样,她喊了两声冷之后,立刻就有一团暖意包围了她整个身体。仿佛有人将她放到了铺满了棉花的阳光下晒着,从内到外的坚冰都给晒化了,化作一股暖流流进了血管里,温暖着全身。 她觉着舒服,也就真正地陷入了黑甜的沉眠。 “许姑娘,许姑娘!” 许如己也不知睡了多久,只隐约听得有人唤她。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才发现天都亮了,喊她的是季青林。 “许姑娘,你怎么睡这儿啊?”季青林满脸忧色。 许如己睡眼惺忪地四顾,见自己居然睡在谷外萝卜地旁的杂草丛中,而且只有自己一个人。 “你看到玄翼了吗?”她问季青林。 “没有,我出来时只看到你一人躺在这里,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 没看到玄翼,是又躲起来了?可是昨晚他不是不生气了吗?还说她下的面条好吃来着。 难道是她做梦? 她伸手摸了摸怀中,藏着的蒸饺没了,发带也没了,没掉在草丛里,那就应该不是做梦啊。 “许姑娘?”季青林见她发愣,又唤她一声。 “啊,我没事,没事。”许如己爬起身来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尘土,对季青林道“走吧。” “许姑娘,我有一物想送给你。”季青林迟疑半晌,还是鼓起勇气道。 “什么啊?”许如己上辈子一群狐朋狗友,男女都有,她又是个不把钱当钱花的,朋友间互送礼物是经常的事。所以一时间也没觉得季青林要送东西给她有什么不妥,只想着下次也送个礼物给季青林便是。 季青林磨磨蹭蹭地从袖中拿出一条串着一颗黄色的鸽蛋大小石珠的绳子,递给许如己,耳朵粉粉的道:“这个……送给你。” 许如己看了看,道:“手链吗?我觉得有点丑诶,你还是送给别人吧。” 季青林脸一下子涨得通红,有些结巴道:“不、不是,这是纳珠,我只是觉得,你可能用得上。你不要就……” “那珠?纳珠?是我想的那个纳珠吗?能装很多东西的纳珠?要要要,我当然要了!谢谢季师兄!”许如己立马开开心心地从季青林手里拿过那颗珠子,仿佛刚才嫌它丑的不是她一样。 季青林见她嫌弃时是真嫌弃,开心时又是真开心,也是无奈,刚想教她这纳珠的使用方法,空中遥遥传来一阵衣袂响动。 “哼!凤儿说时我原本还不信,想不到你们百花谷,竟然真的跟这妖女沆瀣一气!”一位面容英挺的中年男子带着六名看上去只有七八岁的童子御剑而来,轻飘飘落在百花谷山谷口,气势凛然地看着季青林与许如己冷声道。 上来就被喊妖女,许如己真想上去挠他一脸,但想起自己的实力,又默默忍下了。 季青林在原地僵站了一会儿,竟然上前行礼:“见过太初真人。” 第17章 017 邵光宗瞥了季青林一眼,冷淡道:“既然你还叫我一声太初真人,便退开些。” 季青林看了看身边的许如己,不但没退,反而上前两步将她挡在了身后,对邵光宗道:“真人,我师父已然确定,许姑娘并非是渎生族。且她与剑宗的误会应该也已告一段落。不知真人此来何为?” “告一段落?她趁我不在将我妻女伤成那般模样,她不死,此事如何告一段落?我最后一次警告你,速速让开!”邵光宗冷眉喝道。 “不让又如何?” 季青林还未说话,一道骄横的声音插了进来。 许如己不用回头去看便知是邵玉雯那只呛口小辣椒。 “太初真人如今真是威风啊,光天化日打到我百花谷门前来了。怎么,是要杀人?还是要灭门啊?”邵玉雯提着剑冷着脸来到季青林身边,对身后的许如己道“你先回去!” 现场气氛僵硬,许如己深知自己留下也帮不上忙,闻言便像只螃蟹般斜着身子一边往谷中溜一边提防有人偷袭。 邵光宗看着眼前出落得越来越光鲜夺目的少女,眼神复杂,开口道:“玉雯,此妖所喷之火星能让人神魂受损,极度危险,万不可留在身边。你不要任性。” “是吗?可我只知道,在我娘病体沉疴奄奄一息之时,是她出手相助。而你……呵!事到如今,你有何脸面来跟我说她极度危险?”邵玉雯冷嘲道。 邵光宗眼看说不通,许如己又快溜进谷中,干脆不再废话,手一结印,身后六名童子忽然动了起来。四名跳出来围住季青林与邵玉雯两人,还有两名凭空消失,下一瞬就在许如己的身边冒了出来。 许如己跑着跑着撞到两个五六岁的孩童,抬手就想把他们推开。可看到他们幼小无害的模样,人性作祟,就愣了一下。 就这么一下下的时间,其中一名孩童忽然一把抱住她的腰。 许如己这才发现这孩子全身僵硬,力气大得出奇,好像不似活人。 腰上传来的痛感让她估摸着自己大约掰不开这孩子的双臂,就想拖着他往谷里跑。可这孩子那双脚仿佛长在了地上一样,任凭许如己如何挣扎拖拽,他纹丝不动。 另一名孩童趁她不能动弹动作奇快地将一个金属制成的项圈往她脖子上一卡,一拽镶在项圈上的铁链就把许如己拽倒在地,拖死狗一般往谷外拖去。 邵玉雯见她那般容易就着了道,一时又急又气,一剑刺向身边的孩童。那孩童身形诡异地一转,倏的消失在她剑下,邵玉雯不过一眨眼,出现在她剑下的竟然变成了季青林,吓得慌忙收敛攻势。急攻急收之间差点把自己憋出一口血来。 季青林那边的情况与她一样。 邵光宗见两人被童子困住,便过去接了拴住许如己的铁链,想把人带走。 这时从百花谷方向快如闪电般疾射过来数根银针,邵光宗数处命门均在银针攻击范围之内,迫得他不得不旋身避让。 林长芳衣带翩飞而来,落地的瞬间,瘦长白皙青筋隐现的手一把抓住了邵光宗手里那根铁链。 那边邵玉雯在应付童子的间隙看到林长芳出来,心中顿时一急。她娘病卧在床两年多,这好了才没几天,哪能动用灵力与人对战? “长芳,孩子们不懂事也就算了,你不会也要护着这妖物吧?”邵光宗看着面前瘦弱清丽的女子,冷硬的面容柔软了半分。 林长芳自然知道自己眼下的状态不宜与人动手,便是动手,也绝不是眼前之人的对手,所以她也不废话,上来便道:“我听闻霍祉君毁了容。” 邵光宗目色微沉,没说话。 “七曜玉容丹能助她恢复到至少八成以上。你放了她,我给她炼药。”林长芳道。 “七曜玉容丹的材料极其难寻。”邵光宗似乎有些怀疑她是否能够说到做到。 林长芳看了看地上的许如己,对他道:“她会帮我寻齐。” 邵光宗看着地上的许如己,有些犹豫。 林长芳见状,唇角弯起一丝有些讽刺的笑容,道:“她不过是个夺舍的,对她夺的这具身体,乃至这个地方毫不了解。你带她回去若是为了想从她口中知道些什么,我劝你还是作罢。” 邵光宗这才收了许如己颈上的金属项圈,对林长芳道:“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便饶她这次。一个月后,我来取药。” 说着,又看了眼还在与他的童子打斗的邵玉雯,召了六名童子御剑离开了。 邵玉雯气愤地跑过来,面色铁青道:“娘,你做什么要向他服软?还答应给姓霍的炼药?你中了毒躺在床上日渐虚弱的时候,他们何曾管过你的死活?” 林长芳没理她,只俯身将地上的许如己扶起来,问:“许姑娘,你还好吧?” 邵玉雯抬头一看,见她脸上脖颈上数道划伤,皱眉道:“不过是些小伤,我说你也够没用的,刚才为什么不化作大蟒蛇跑啊?上次跑得多快?”说着抬手就给她来了个灵疗术,结果毫无作用。 “不要胡说。”林长芳斥了邵玉雯一句,又道“她体质特殊,我们的灵疗术对她不管用。走吧,先回谷中清理一下伤口。” 几人回了谷中,林长芳将许如己的伤口擦洗了下,灵疗术对她不管用,草药什么的自然就更没效果了,于是只能就这么晾着。 季青林准备早饭去了,许如己一个人坐在药田边上闷闷不乐地拔田埂上的草。 邵玉雯被林长芳说了一顿,又被打发来药田里锄草,一脸郁卒地拖着锄头来到药田边,看到许如己,便过去往她身边一坐,道:“怎么了?生我气啊?” 许如己摇头。 “那是在生你自己的气?” 许如己摇头。 “那你这副半死不活的死样子干嘛?” “要你管!” “嘿,你这个死丫头,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啊你!”邵玉雯伸手欲掐她,看到她嫩嫩的小脸上那些在地上摩擦出来的伤,又没下得去手。 两人沉默地坐了一会儿,邵玉雯忽然道:“刚才来的那人,是我爹。” 许如己:“……” 她转头看邵玉雯:“我以为是邵丹凤的爹。” “她也是邵丹凤的爹。” 许如己皱眉:“所以你娘是小三?” 邵玉雯听不懂:“什么小三?” “就是勾搭别人丈夫的女人。” “当然不是了。你想死啊这么说我娘。”邵玉雯到底忍不住掐了她一把。 许如己揉着胳膊道:“谁叫你有话不一口气说完。” 邵玉雯回过头去,看着药田道:“所有被派往秽泽鬼沼的仙门弟子,都是为着狩魔来的。渎生之血可解百毒,渎生之骨可以诛魔,就为了这个,哪怕知道秽泽鬼沼这个地方能进不能出,也有很多人为了各种目的前仆后继地进来。我爹是个散修,当初应该是自愿进来的。我娘是玄宗的医修,奉师门之命进来辅助其他各宗的道友诛魔。 “一次诛魔行动中,我娘救了我爹,我爹借养伤之名在我娘的药庐中躺了一个多月,待到伤好,人也好上了。后来他们结成道侣,一起建了这个百花谷。我爹是颇有名望的炼丹师,我娘是医师兼药师,两人在一起相得益彰,日子也过得很好。一切的改变,都发生在有了我之后。 “很多在这里出生的孩子,父母都会放弃让他们成为修士,因为这里的天地之间没有灵气,要想成为修士,一切修行的灵力都要从灵石中获得,这个代价太大了,大到普通人根本无法承受。其实以我爹娘赚取灵石的能力,支持我筑个基还是可以的,但是当时我爹刚好要冲击元婴境大圆满,不想把灵石浪费在我身上。而我娘则觉得我爹已经是元婴境了,以后还有许多岁月和机会可以冲击元婴境大圆满,何必跟自己的女儿争夺这一朝一夕的时间?她就想让我成为修士,这样我就可以活更长的时间。 “两个人就因为这个吵翻了。后来剑宗那个铸剑师霍祉君的道侣在一次荒猎行动中意外身亡,我爹就和我娘解除了道侣关系,转而和霍祉君结成了道侣,再然后,邵丹凤就出生了。自从我爹离开后,我娘在我和师兄面前一直表现得一切如常,但我知道她时常郁郁寡欢,她对我爹没能完全忘情。直到,我爹把邵丹凤的筑基庆功宴,安排在了和我三十岁生日的同一天。” 邵玉雯笑了下,一转头对上许如己瞪得溜圆的眼睛吓了一跳,连最后的总结陈词都忘了,道:“我知道我爹很不是东西,但你也不用惊讶成这样吧?” 许如己道:“我不是惊讶你爹渣,真正让我惊讶的是,你这个顶着张十八九岁大姑娘脸的老女人,居然已经三十多岁了?!” “老、女、人?!许如己你他娘的有种再给我说一遍!”邵玉雯气得掐住她脖颈前后摇晃。 许如己被她掐得舌头都吐了出来,忙道:“没种没种,你快放开我。” 邵玉雯放开了她,转过脸看着别处神情有些别扭道:“我把他老底都撂给你了,你也别难过了吧。大不了,等你儿子回来了叫你儿子再去把他揍一顿好了,不过就是个元婴,你儿子肯定打得过。” 许如己这才反应过来她跑过来罗里吧嗦地说这么多,居然是为了安慰自己来着。 “既然你都撂老底了,我不撂一下好像不够意思,干脆也撂了吧。其实你娘刚刚跟你爹说我是夺舍的,没说错,我真的只是个夺舍的。” 许如己说完就看着邵玉雯,谁知邵玉雯毫不惊讶,道:“这谁看不出来啊,就你那一问三不知的样儿,看着也知道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许如己:“……” “玄翼也不是我儿子。” “这谁看不出来啊,就你和他相处那样儿,跟人家小年轻谈道侣似的。哪对母子要是像你们这样,那就出大事了。”邵玉雯哼哼道。 许如己捧头,原来一直以来自己所有的遮掩和隐瞒,在旁人看来,都不过是皇帝的新衣罢了。 第18章 018 吃早饭的时候,许如己对林长芳道:“林阿姨,做那个什么玉容膏还缺哪些药材,你列个单子让雯雯陪我去找吧。” 林长芳还没点头,邵玉雯先跳了起来:“凭什么是我啊?我才不去。”想到这药是给霍祉君那个女人做的,她就恨不能掺点毒-药进去。 许如己:“咦?我还以为你很想跟我一起去摘点别的只有我能摘的草药呢。既然你不愿意……” “我去!咳!毕竟,师兄要留下来做饭。”邵玉雯找了个听起来无法反驳的出尔反尔的理由。 在场三人谁不知道她的德性,不过一笑了之。 饭后,林长芳给了许如己一块留影石,上面有此番要找的药材的图片,又给了邵玉雯一张地图,几张符箓,一些丹药和干粮清水等东西以备路上不时之需。 “你们此番去的地方都是荒猎过几遍的地方,应是没什么大型魔兽。雯儿你记住只在我给你圈定的范围内寻找即可,不要仗着如己不怕毒带她乱走。天黑前一定要回来,不要在外头过夜。”临走,林长芳叮嘱邵玉雯。 另一边季青林则在教许如己如何使用那枚纳珠。 纳珠的使用方法很傻瓜,用一点点灵力破开纳珠表面自然形成的结界就可以把东西塞进去了,从里面取出东西原理也是一样。这个自是不难说清楚的,就是教许如己如何从体内导出灵力到指尖花费了不少功夫。 好容易两人出了门,邵玉雯祭出驾云符的同时又开始骂爹,是真正意义上的骂爹。 许如己听了半晌才明白原来林长芳养了一只带有隐身功能的坐骑,名叫玉顶红,是一只仙鹤。既然是灵兽,那自然是要服食灵草的,林长芳中毒病倒之后,邵玉雯这个半吊子种不出那么多灵草,邵丹凤趁此机会带了几枚对林长芳的病体有益处,但价值远逊于玉顶红的丹药来把那只鹤给半买半抢走了。 “好啦省点力气吧,以后再买一只就是了。一千颗一品灵石才买一枚的计都魔珠你都吞了三枚了,还在乎一只几百灵石就能买到的灵兽!”许如己如是安慰邵玉雯。 “你还敢提?”邵玉雯正有气没处撒呢,借此机会就在符箓化成的云中将许如己一顿捶。 她正捶得爽,冷不防旁边飞来一脚,一下子就给她踹下了云头。 许如己转头一看,却是玄翼一脸戾气地站在她身边。 她这一转头,玄翼看到她脸上的伤痕,顿时更来气了,咬牙道:“竟然还挠了一脸花?”纵身就跃下云头收拾邵玉雯去了。 “哎,不是,这真的是个误会呀呀呀!”许如己趴在云头上一边朝下张望一边无力地喊道。 可惜没人理她。 驾云符是可以设定目的地的,待云头落下后,许如己看到追来的只有玄翼一人,大惊:“你把她打死了?” 玄翼看着她那一脸一脖子的伤痕心里就焦躁,昨天被他砸过的额头还起了淤青,让她一张水嫩嫩的小脸看起来尤其惨烈, “你怎么一没看住就受伤!”玄翼冷着脸凶她。 许如己一愣。 “这怪我?你一大早跑哪儿去了?”她更大声地给他凶回去。 三天两头的被人打上门当她愿意啊,这破身体又跟弱鸡一样一点自保之力都没有,她一腔郁卒之情还没处发泄呢。凶她?她个子矮不代表声音小好吗? 玄翼被她吼了,想到她脑子不清楚练功又出了岔子,没把她看好确实自己有责任。 他转身,一脚踢飞旁边一块茶几大的石头,怒道:“我这就去杀了太初真人!” 许如己:“……”所以邵玉雯为了保命把她爹供出来了?可以的,这塑料父女情。 眼看玄翼风风火火的说走就要走,她一把抓住他的袖子道:“你又走了,把我一个人撂在这儿?” 这时邵玉雯终于驾云赶到,从云头上下来就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许如己上气不接下气道:“你还有没有人性啊,那么大的误会也不跟你儿子解释清楚,要不是我反应快,这会儿就出了人命了知道吗?” “你飞得那么快,我也得来得及澄清啊。”许如己一脸无辜。 邵玉雯想起自己被玄翼一脚踹飞的“英姿”,恼羞成怒又不敢造次,只得瞪了许如己一眼。 许如己立刻对玄翼道:“你看,这又是个待你一走就会对我下手的,你还是留下来陪我采药吧。” “喂喂,谁要对你下手啊,许如己你别胡说啊。”邵玉雯慌忙澄清道。 “闭嘴!”玄翼毫不怜香惜玉地喝止她,转而问许如己“要采什么药?” 许如己把林长芳给她的留影石拿给他,自己就和邵玉雯走到一旁茂密的草丛里去翻找草药。 “喂,你是不是故意想害死我?”邵玉雯压低了嗓音凶神恶煞地问许如己。 “你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好吗?不找借口留住他,难道真的让他去杀你爹啊?”许如己道。 邵玉雯不说话,只伸手折了根野草在手里,表情有些不甘。 “好啦,别想这些烦心事了,趁我还在赶紧多摘点草药屯着吧。这附近好像没什么危险的样子。”许如己道。 “那是当然,我娘给我们划的都是相对安全的地方……等等,什么叫趁你还在的时候,你准备要离开?”邵玉雯看她。 许如己点头,道:“我受够了三天两头被人找上门来虐的日子了,还连累朋友。等到这次找齐了做玉容膏需要的药材,我会和玄翼离开这里。” “去哪儿?” “反正我和他都不怕毒,就去个有毒的一般人不敢轻易去的地方咯。” “去多久?” “不好说,那得看我什么时候能修炼成为一个所向披靡的一代大妖!”许如己斗志满满道。 “就你?恕我直言,要是这样的话在我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你吗?”邵玉雯抱着双臂挑着双眉道。 “你过分了啊,是不是又想引起我儿子的注意,啊?” 两人斗了会儿嘴,后知后觉地发现身边有点安静,回头一看,哪还有玄翼的踪迹? “行吧,又不见了。儿大不中留啊!”许如己叹气道。 话音刚落,人已经跟风一样出现在她面前。 玄翼递上一把草药,道:“还有两种方圆百里都没有,去别处找找吧。” 许如己接过他手里的药草,愣愣地问他:“你怎么知道还有两种方圆百里都没有啊?” 一旁邵玉雯激动而又恭敬道:“肯定使用神识探查分辨过了。这么短的时间探查这么大的范围,前辈,您的修为至少已经是合体境了吧?” 玄翼瞥她一眼,一副懒得搭理她的模样,转身就走。 难得卖好却碰了一鼻子灰的邵玉雯灰溜溜地回到许如己身边。 许如己见她那憋屈样觉得好笑,低声问道:“怎么连前辈都叫出来了?这样咱俩岂不是差辈了?” 邵玉雯拧眉道:“你个冒牌货少来占我便宜。我那个老死不想跟他往来的爹今年三百多岁了,不过化神境前期而已,就这都已经算是散修中的天才了。你这个宝藏儿子若是合体境,就比他高了整整两个境界,再上一个境界到了大乘境,只要乾坤碑一修复,就可以渡劫成仙了,绝对担得起我这声前辈。这样的大能居然管你叫娘,我告诉你你占大便宜了知道不?赶紧趁他脑子不清醒的时候好好培养一下感情,省得以后人家清醒过来你死得难看。” 许如己略一沉思,严肃脸道:“我觉得你说得很有道理。” 两个人就跟在玄翼这个疑似合体境的大能身后,高高兴兴地采了一天的各种草药野果。 傍晚回到百花谷一看,谷中却来了不速之客。 “小许许许!”郝寿一看到许如己,高兴得直跳。 许如己一看她爹郝强居然也在,问:“你们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郝寿委屈道:“前两天剑宗的人来了一趟,问我爹关于外头那个元宗杀将容与的事。帮主听闻我爹当初居然能从容与手下逃脱,非说我爹藏了什么了不得的逃命法宝,要他交出来供帮里使用,以后就永远不用交帮贡了。我爹交不出来,他们说我爹藏私,就把我们父女赶出来了。” 郝寿在说话的时候,郝强就在旁边默不作声地打量与许如己一同回来的玄翼。 可惜玄翼全副注意力都在见他回来想要偷偷溜走的魔狼身上,根本没分给他半个眼神。 “你们若要投奔的话,附近也有不少规模不下于屠魔帮的帮派啊,干嘛来我们百花谷?”邵玉雯道。 郝寿小小声道:“这还不是因为小许许在这儿嘛。再说你也救过我的命,你们人类不是老是说,救命之恩要以身相许吗?” 邵玉雯目瞪口呆,连连摆手道:“救你命的是你口中的小许许不是我,你不要找错人报恩。” 许如己刚想问她为什么几天不见自己在她嘴里的称呼就由正儿八经的“许姑娘”变成了肉麻兮兮的“小许许”?耳边忽传来一道陌生的像是十四五岁男生公鸭嗓的嘶哑声音:“别过来啊,你有病啊!” 第19章 019 许如己惊讶地四下寻找,发现能发出这声音的唯有正从玄翼身前逃开的那匹魔狼。 “诶?几天不见,你都会说话啦?”她对魔狼道。 魔狼傻在那儿,旁边郝寿邵玉雯包括刚从厨房出来的季青林也都一脸呆愣地看着许如己,唯有玄翼心急地问:“他真的说话了?他说什么?” 许如己瞧着众人表情,心中忽然有了个猜想:该不会,在场的只有我听得懂这狼说话吧? “它说,你好久没来看它,它生气了。”既然旁人都听不懂,许如己自然是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了。 魔狼见她竟然胡乱翻译自己的话,一时气急,冲她恶声恶气:“你也有病!” 许如己忙对玄翼道:“它说要你抱它一百次才肯原谅你。” 玄翼懵了:“可它根本不肯让我碰啊。” 魔狼盯着许如己翻着嘴唇低咆。 “他又说什么?”玄翼听不懂魔狼的话,表示很捉急。 “它说给你个眼神自己体会。”许如己狼语八级。 玄翼弯下腰伸手抚摸魔狼毛发粗硬扎手的脊背,以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柔语气道:“小兵,你别生气了,娘她已经失忆了,以后,再不会不许我跟你一起玩了。” 魔狼气急,扭头一口咬在玄翼手上,把许如己惊了一跳。 谁知玄翼那白皙纤长的手居然比它尖利的狼牙更坚固,那么狠的一口咬下去,连块皮都没破。 玄翼目露怜惜:“好吧,既然你想咬我,我让你咬。”他主动卸下了手上皮肉的防御力。 狼牙破开表皮嵌入肉中,鲜血溢出。 “玄翼!”许如己看着揪心,忍不住唤他。 “是我欠他的。”玄翼道,“他要怎样都行。” 许如己不明白,就算玄翼把这头魔狼错认成了以前的宠物,但是一个人能欠一头宠物什么? 魔狼却啪嗒一声四肢着地地趴下了,不,与其说趴下,不如说不受控制地瘫下,并且瑟瑟发抖,口中发出像小狗一样的哼哼声。 这哼哼声落在许如己耳中,赫然是——“魔尊饶命!” 魔尊饶命? 许如己觉着这问题有点大,以至于结结实实地吃了顿晚饭她还是没能够将这四个字消化在肚子里。 今天三个人在荒猎区游荡了一天,大的魔兽没遇到,小魔兽玄翼杀了不少。邵玉雯顾家,能吃的全都装进纳镯带回来了。所以晚饭后大家都在处理这些兽肉,除了许如己和玄翼。 玄翼是没人敢叫他来做这些事,而许如己则因为不会。 她看了一圈,最后还是选择去邵玉雯那边打听消息。 “诶,你给我说说魔尊的事呗。” 正在处理兽皮的邵玉雯侧过脸瞥了她一眼,道:“怎么突然对魔界的事情感兴趣了?” “林姨不是说这秽泽鬼沼能进不能出是因为被那个魔尊帝幽给下了禁制么,我就想啊,既然一个魔尊能下禁制,那另一个魔尊是不是能解开他的禁制呢?”许如己道。 邵玉雯叹了口长气,一边刷兽毛一边道:“这种好事你就别想了,自帝幽之后,魔界就没出过魔尊了。不然怎么说帝幽是魔界不世出的最强魔呢。” “帝幽真的死了吗?” “听我娘说当年诛魔大战只是消灭了帝幽的魔身,因乾坤碑碎裂之故,并未能彻底地诛灭他,他的魔魂被三大仙宗合力镇压在某处。等到乾坤碑修复,将他的魔魂也诛灭之后,他下的禁制就会失效,若到时候我们还活着,就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了。”邵玉雯道。 “那他的魔魂不会跑出来吗?比如说夺舍再生什么的。” “大姐,那是帝幽,你以为他的魂魄是随便什么肉身都能承受得了的吗?魔不入轮回,一般来说身死就会魂消,所以每一个魔对自己的肉身都是看得极为要紧的。他们的魂力都与肉身的修为相匹配,且魔魂与魔身的契合紧密度要比我们人类大得多,稍有差池不是魂消就是身亡。若真如你说的那般简单,帝幽可以随便夺舍重生,魔界恐怕早就打过来救他的魂魄回去了。” “既如此,那帝幽为什么身死却没有魂消呢?” 这个问题终于把邵玉雯给问住了,她思虑半晌,道:“不清楚,或许,是因为他太强了?来,帮我把这个拿去晾起来。” 许如己从她手里接过清理干净的一块皮毛去晾在竹竿上,看了眼正和魔狼一起往谷外走去的玄翼,回到邵玉雯身边向她求证:“所以说现在这世界上根本没有魔尊,是吗?” “是。帝幽肉身被诛灭魂魄被镇压后,上一届魔界之主是魔王鬼舆。鬼舆死后,现在魔界的掌权者是他的大儿子——魔太子戮神觉,根本没有魔尊。” 许如己暗暗舒了口气,心中又觉得好笑,不过一头魔狼的话,自己还当真了。 百花谷地方虽大,但大多是田,房屋有限,晚上许如己就没让林长芳他们安排住宿,自己和玄翼带着魔狼去了蠹丝林。 虽然还有两种草药没能寻到,但可喜的是她找到了蠹丝虫喜欢吃的那种瓜,往纳珠里放了好几个。 晚上的蠹丝林美得像是童话世界,许如己喂了魔狼一滴血,魔狼就能和他们一起进入蠹丝林了。 小粉蓝那群虫子看到许如己带来的瓜,高兴疯了,听说许如己要织吊床,发动了百来只虫子一会儿就给她织好两张,然后高高兴兴吃瓜去了。 许如己让玄翼帮她把相邻的三棵树上的粑粑球都摘下来扔进纳珠,把吊床绑上去。许如己自己睡一张,玄翼搂着那头魔狼睡一张。 自从咬了玄翼一口之后,那头张嘴就“有病”的魔狼仿佛一下子变成了小狗,玄翼让它往东它不敢往西,让它咬狗它不敢咬鸡,哪怕怕得瑟瑟发抖,也坚强地任由他搂着躺在吊床里。 许如己伸手拨弄着垂到眼前的荧光柳条,把目前自己所发现的这具身体的优势列举了一下:一,不怕毒,血能解毒。二,能听懂兽语,呃,还有虫语。三,能变身,虽然目前她还不会,而且还有些抗拒,但权且算上去吧。完了。 分析下来,第一点会招祸,第二点没啥用,除非她学会御兽,第三点勉强能逃命。再加一个误把她当娘的大能,综合下来,弊大于利。 修炼迫在眉睫。 明天继续去采药吧,不管怎么说灵石还是要换的。虽然她现在纳珠里有许多号称计都魔珠的虫粑粑,但她并不准备都拿出来去交换。不管什么东西,多了就不值钱了,这点道理她还是懂的。 “玄翼,我们明天继续去采药吧。”她说。 “好。”与她成犄角之势的另一张吊床上传来简短的回答。 次日一早,许如己一觉醒来,发现身上被扔了许多各式各样的发带帕子披帛什么的,轻薄柔滑美如烟霞,让人想起传说中只有鲛人才能织出来的龙绡。 “主人,你醒啦?”一只蜜蜂大小的长着粉蓝色翅膀的三不像飞到许如己面前欢快道。 许如己:“小粉蓝?” “是我是我。” 许如己瞪眼:“你怎么变得这么小?” 小粉蓝嘻嘻笑:“吃了主人带来的圣果变异了呀。我们都变异了。” 呼啦一声,一群虫子飞到许如己面前,只只都跟小粉蓝一般大小。 许如己:“……” “所以变得这么小有什么用呢?” “我们能让丝变硬,就像这样。”小粉蓝对着树干一翘尾部,粉蓝色的丝线穿树而过。 小粉蓝高兴道:“以前只有误闯进林子的动物可以滋养这些树,以后我们可以出去狩猎了!就会有更多的小树苗长出来。” 许如己:“……”她怎么有种闯了祸的感觉? “所以其实你们也吃肉?”她试探问道。 “我们不吃肉,我们吸树汁,当然,我们最喜欢吃的就是主人带来的圣果啦!” “因为我带了那些果子给你们,所以,你们叫我主人?” “对呀对呀,谁投喂谁就是主人。” “那你们能不能答应我,出去狩猎的时候,不要狩猎像我这样的两脚怪?他们主动攻击你们除外。” 小虫子们异口同声:“是,主人。” 许如己有些头痛地收拾了一下它们送给她的礼物,出了林子,发现玄翼正拿着一只小鹿模样的野兽喂魔狼。 “玄翼,我们去百花谷蹭早饭吧。”许如己招呼他。 玄翼蹲在魔狼跟前,头也没抬,道:“等小兵吃完。” 许如己瞧他那耐心的模样,实在忍不住好奇,过去蹲在他身边问道:“所以你到底欠小兵什么啊?” “我欠他……我欠他……”玄翼连说了几个“我欠他”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面上却露出痛苦之色,伸手捧头,“我想不起来了。” “行行,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反正小兵已经找回来了,以后好好对它就是了。”许如己忙阻止他继续想下去。 魔狼一听魔尊没吃早饭在等它先吃早饭,哪敢耽搁,连皮带骨狼吞虎咽地吃完了那头野兽,跟着两人一同去了百花谷。 到了百花谷,许如己先拿了二十颗计都魔珠给林长芳,算是感谢她一直以来的帮助与照顾。邵玉雯和季青林每人也分了五颗,又拿了十颗给郝寿,回报她当初在鬼竹林的相救之恩。 郝寿转头就把那十个计都魔珠给了她爹郝强,郝强这个老江湖自是有见识的,看到那十颗计都魔珠差点没把眼珠子都瞪出来。 许如己见状,毫不客气地问他拿了十块空白的留影石。自从季青林教会她从体内导出灵力到指尖后,使用留影石对她来说也不是什么难题了。 林长芳经过一夜的斟酌,还是决定收留郝氏父女,谷中需要盖两间屋子。 饭后,邵玉雯被她娘留下来帮忙筹备盖房事宜,玄翼带着许如己和魔狼出去寻找昨天没找到的那两种草药。 第20章 020 对玄翼来说,根本就不存在所谓的危险区,所有地方在他面前都是安全区。加上两人都不怕毒,没有了邵玉雯拖累,两人是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根本毫无顾忌。 魔狼作为秽泽鬼沼的土著,除了蠹丝林这种少见的毒得逆天的存在,大多数地方它还是能够自由出入的。于是快乐的一家三口(大雾)在秽泽鬼沼毒物遍地的无人区玩得甚是尽兴。 帮林长芳找齐了做玉容膏的草药后,许如己也没停下每天跟玄翼出去游荡的步伐,一来跟在他身后到哪儿都如入无人之境的感觉实在太爽,二来嘛,她发现自从和“小兵”团聚后,玄翼好像一下子年轻了好几岁,而且脾气变得超级好,一起出去徒步确实挺开心的。 两个人一起在长满了半人高人头大的类似蒲公英那种植物的荒原上疯跑,摇得飞絮如雪,让跟在后面的魔狼打了一路的喷嚏。在河边用盘子那么大的贝壳打水漂,玄翼打的水漂能飞到对岸去把树都削断。玄翼飞到巨大的树上去掏哈密瓜大小的鸟蛋,许如己流着口水将蛋煮熟了磕开才发现里面是已经成形的雏鸟,最后都便宜了魔狼。 玩嗨了晚上都不回去,就睡在荒原上,反正有玄翼在不用担心安全问题。 又是个露宿野外的晚上,玄翼照例在近旁悬空点了一簇火苗用来照明。 许如己让玄翼给她施了个清尘诀,舒舒服服地挨着魔狼腹部暖烘烘的绒毛把头枕在它前肢上,一张张地翻看留影石上她给玄翼拍的照片。很多都是玄翼和魔狼的合照,玄翼搂着魔狼笑得特别阳光,像个真正的无忧无虑的少年,和她初见他那会儿的阴郁暴躁判若两人。 “笑起来可真好看啊!”许如己看看留影石,再偷偷瞄一眼就在不远处打坐的玄翼,莫名感觉有些不好意思,收起拍他的留影石转而看起她自拍的留影石来。 照片上的女孩子长了双不太浓但眉形十分好看的眉毛,弯弯地拢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鼻子不高不矮笔直秀气,一张小嘴粉嘟嘟水润润的,带着婴儿肥的小脸没什么棱角,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是精致的圆润。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许如己总觉得这点婴儿肥是她穿过来之后胡吃海喝养出来的。 “不是错觉,就是你养出来的。” 脑海中忽然响起的声音惊了许如己一跳,随即反应过来:“慕长情,你醒了?” “嗯。” “什么时候醒的?” “就这两天。” “这两天?那你怎么现在才出声啊?” “……我想起了一些事情。” “想起什么了?玄翼到底是不是你儿子?” “我不知道,有些事情我忘记了,一时间想不起来。我只记得华英,大河蚌,还有一个戴面纱的女人……你可以摸摸他的脸吗?” 许如己:“摸谁的脸?” “他的脸。” 许如己后知后觉地抬眼看向不远处的玄翼,下意识地想拒绝:“摸他的脸?为什么?” “以前我没有五识,不知道华英长什么样子,只摸过他的脸。我想知道这个人长得像不像华英。”慕长情道。 “你想摸,那你掌控这个身体,你自己去摸。”许如己虽然大大咧咧,但是摸男孩子的脸这种事情,她觉得自己有点做不来。 “我天生不足,如今又少了一魂一魄,勉强掌控这具身体只会让我更虚弱。”慕长情声音弱了下去。 许如己如听天方夜谭。少了一魂一魄,难道人真的有三魂七魄? “说到这个,你这个身体好像还被人挖去了一颗心脏和一颗丹元,你知道吗?” 慕长情:“隐约有些印象,是那个戴着面纱的女人救了我,她对我说……说……元宗有什么人欠我一段因果,说以后遇到困难可以去找他。” 许如己把留影石塞进纳珠,随手折了根草叼在嘴里边咬边道:“她哄你的吧,这秽泽鬼沼能进不能出,怎么去元宗找人啊。” “我可以出去,我出去过。” 慕长情一句话把许如己惊得坐了起来。 “真的?你出去过?难道是她们骗我?”她激动地在脑中问慕长情。 “不是,一般人确实出不去,但是我可以。因为我不是人,我是神兽蚀龙的后代,我的半神血脉让魔尊帝幽的禁制禁不住我。” 无星无月的夜空一片漆黑,许如己却觉着前路一片光明,“还有这等好事?” “怎么了?”耳边忽然传来玄翼低沉磁性的声音。他见许如己好好的突然坐起身一动不动,以为她哪里不妥。 “没事。”许如己回了他一句,继续在脑中迫不及待地问慕长情“我说你既然是个神兽,怎么混得这么惨啊,又是被人挖心掏肺又是被人压着打的。” “我说过了,我先天不足,生来便气弱血虚没有五识,若非遇见华英,我早就已经死了。所以你可不可以帮我去摸一摸他的脸,我真的好想知道他到底是不是我和华英的孩子。”慕长情的声音可怜兮兮的。 许如己想了想,道:“你先告诉我你这破身体要怎样修炼才能变强。” “不需要修炼,只需要长大,长大,就会变强。”慕长情道。 许如己不信,问:“真的?那怎样才算长大?你现在这么弱,又是多大呢?” “华英说,长出翅膀就算长大了。我现在还没长翅膀。” “所以你现在还没长大,就是幼年期咯。你们神兽幼年期也能生孩子?”许如己提出灵魂拷问。 慕长情:“……也许呢。求求你了。” 她都用上“求求”了,许如己不好意思再拒绝,瞄了两眼重新开始打坐的玄翼,她清了清嗓子,唤他:“玄翼。” “嗯?”玄翼睁开眼看着她。 许如己一本正经道:“我可以摸摸你的脸吗?” 玄翼:? “为何?” “就……就想摸一下。”许如己感觉有些口干舌燥。 “那你摸吧。”玄翼道。 没想到他答应得这般痛快,许如己呆愣了一下,才龟速地挪到他身边,伸手向他的脸探去。 玄翼目光平静地看着她。 许如己紧张得要死,手还没碰到他的脸,指尖都开始感到发麻。 “你闭上眼睛!”她努力控制住自己的声音不要发抖。 玄翼似乎觉着她现在的样子很有趣,笑了一声,闭上双眼。 许如己在脑中问慕长情:“怎么摸啊?” 慕长情道:“你也闭上眼睛,头发,额头,眉毛,眼睛,鼻子,嘴唇,下巴,都要一一摸过。” 许如己手悬在玄翼额头上方,距离不超过两厘米。 他很安静,就那么闭着眼静静地坐着,随便她怎样的模样。 她却始终下不去手。 他以为她是他娘才会允许她摸他的脸,可她到底不是。而且她也不认为慕长情是,哪有女人生了个孩子自己没记忆的?她甚至连一个救过她的陌生的蒙面女子都记得,却不记得自己的儿子? “我觉的这样太麻烦了,不如我直接问他吧。”许如己在脑中对慕长情道。 “……你想怎么问?”慕长情问她。 “简单。” 许如己收回双手,开口问道:“玄翼,你爹呢?” 玄翼明显顿了一顿,缓缓睁开眼:“我爹?” 他露出思索之色。 “对,我应该是有爹的,我记得他。” 想了片刻之后,他忽然开始有些神经质地自言自语,“他很忙,我们很少见面。但每次见面,他都会拍我的肩,叫我修炼不要太辛苦。我记得他……后来……后来……”他猛的抬起脸来,以一种比初次见面更为凶厉的目光看向许如己。 “是你,是你杀了他!你杀了小兵!啊——”他毫无预兆地抬手,一掌结结实实地打在许如己胸上。 许如己直接被他打得横飞出去,仿佛噩梦再现,上辈子本来因为年幼已经记不太清的遭遇车祸时的感觉突然清晰无比地回到了她的脑中。 那种失重的无助感,锥心的疼痛,茫然无措的恐惧和迷茫……她感觉有温热的液体不受控制地溢出嘴角,然后就失去了意识。 …… 醒来时她发现自己又变成了蟒形态,沉在一片黢黑的水底。 这次的伤显然比上次被箭射穿的伤要沉重许多,变成了蟒形态许如己还是能很清晰地感觉到疼痛。 想起自己受伤前一幕,许如己忍不住心中难过。 玄翼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遇见的第一个人,也是在这个世界上第一个带给她安全感的人。可是,正如那句话说的,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他能因为把她错当成娘而保护她,也能因为把她错当成娘而伤害她。 他与她之间从来都不是正常的情谊,一切,都不过因为他脑子不清醒罢了。 “长情,慕长情。”她在脑中呼唤这具身体的真正主人。 脑海中一片沉寂。 想起上次化蟒后她也是沉睡了很久,许如己不再试图叫醒她,而是自己摸索着往水面游去。 她依然害怕现在的这个形态,但是她更怕死。 水面很亮,那是一种自从许如己来到这个世界后从未见过的亮,这种明亮只能让许如己想到两个字——阳光。 许是这片水域不深,她扭动了四五下身子,头便露出了水面,恍若隔世的温暖阳光洒在她冰冷的头部鳞片上。 仰头看天,天是干净澄透的碧蓝色,一轮耀眼的太阳挂在上面,不见云彩。 环顾四周,岸边长着绿树,树丛下开着不知名的各色野花,都是她上辈子熟悉的那种样子。 秽泽鬼沼无日月,所以,她这是出来了?真的……离开秽泽鬼沼了? 第21章 021 忍着体内伤痛,许如己扭动尾巴。看着很远的岸边,须臾便至。 她爬上岸,卧在岸上茂密的野草和灌木丛中不想动弹。 嘴里有点硌硌的感觉,她吐出来一看,却是她那枚鸽蛋大的纳珠。想来是她被玄翼打伤昏厥后,慕长情接管了身体,化做原型带她逃离了秽泽鬼沼。所幸她逃跑之前还知道咬下这枚装着全部家当的纳珠,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许如己蛇信一吐,将那枚纳珠又卷回口中,继续瘫在草丛里。 说实话她现在有些迷茫,就像穿来这个世界的第一天一样,茫然,还有点害怕,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林长芳邵玉雯她们都在秽泽鬼沼,只有她一个人出来了,一个人面对这完全陌生的世界。 受着伤,没有自保之力,并且再也等不到玄翼来找她了。没有半神血脉,他出不来。 虽然被他一掌打成重伤,但她没办法去恨他。趁他脑子不清醒假装他娘沾了他的光,那么自然也该承担与之同来的后果。这就是她该承担的后果。 听他发狂前自言自语,是他母亲杀了他的父亲和他的朋友小兵,怪不得会被刺激得精神失常了。只是不知道他真正的母亲现在到底在哪里。 许如己心里说不清是一种什么感觉,像是舍不得,却又不得不舍得。反正挺难过的。 在草丛里瘫了一会儿之后,她感觉尾巴尖有点痒痒,回头一看,一条笨鱼正在嘬她垂在水里的尾巴尖。 她一甩尾巴,看着那条被她一尾巴抽晕了翻着肚皮浮出水面的大胖鱼,忽然也就没那么害怕慕长情的蟒型本体了,至少比人形的有用些。 颓归颓,食物还是不能浪费。许如己回身叼起那条胖鱼,慢吞吞地在岸上游动起来,想找个有遮蔽物的地方尝试一下自己能不能变成人形。 纳珠里有两套新衣服,是林长芳用灵织术给她织的。之前在秽泽鬼沼里,因为玄翼天天给她用清尘诀再加上她懒的关系,还没穿过。 不行了,一想起玄翼她就不由自主地难过。也不知以后还能不能再见面,万一他的记忆永远停留在她杀了他爹和小兵这一点上,见她一次打她一次就完了。 游了半晌,许如己渐渐发现了蟒型的好处,如果是人形,她绝不可能在受着伤的情况下走这么久还不觉得累。 这里虽然已经是秽泽鬼沼的外面,但看起来还是荒无人烟的模样,树木植被长得十分茂密。 许如己缓缓在草丛中游过,惊起一只正在趴窝的羽毛绚丽的野鸡。 野鸡逃走后,许如己看了看鸡窝里的蛋,想起自己目前只有一张嘴能带货,而这张嘴现在还叼着一尾鱼,遂作罢。 又往前游了一会儿之后,迎面碰上一只身体长长尾巴也长长的动物,这动物体型不大,遍体黄毛,脸长得有点像老鼠,嘴里正叼着刚才逃走的那只野鸡。 这其实就是一只黄鼠狼,只是许如己从未见过活体黄鼠狼,故而认不出来。 黄鼠狼看着草丛里露出来的那颗巨大蛇头,也是呆住了。 这是它的地盘,什么时候冒出来这么一条巨蟒它居然不知道? 对于蟒这种东西,它其实有着天然畏惧,它们总是出现得无声无息,攻击力强,在它还没有修炼成妖时,其实也能算是它的天敌之一。但现在它修炼成妖了,也就不那么害怕了。最重要的是,它并未从这条蟒身上感受到类似同类的那种妖气,一条没有成妖的大蟒,在如今的它眼里自然是不足为惧。 不过,看它嘴里叼着一条肥鱼,貌似又跟普通的蟒类有所区别,或许是什么特殊物种。 想起那个喜欢猎奇的仙门中人,黄鼠狼将嘴里的鸡往地上一放,冲着许如己:“吱吱吱吱!” 许如己:“……”什么鬼,她连虫子的话都能听懂,这么大一只动物的话她反而听不懂了?这是什么特殊品种吗? 她也把嘴里的鱼往地上一放,问:“会说人话吗?” 黄鼠狼一愣,然后它就地打了个滚,再起身,就变成了一位唇红齿白笑容可爱的黄发少年。 他装模作样地向着许如己作了个揖,笑出两颗小虎牙道:“小妖黄鼬,见过前辈。” 许如己却只觉得辣眼睛,她别开头,问:“你没衣服吗?” 黄鼬眼中闪过一丝疑光,一般而言,它们妖族并不介意对方赤身露体,毕竟只是化形而已,只有在与人类打交道时才会因为顾及对方虚伪的礼义廉耻而随便弄身衣服穿上。但这条蟒却在意……有趣,有趣! “是小妖失礼了。”黄鼬迅速从随身携带的纳宝中翻出一套衣服穿上,然后才问“不知前辈从何处来?” 许如己回过头来,见他穿戴整齐之后,除了那头黄毛外就与人间十六七岁的少年郎别无二致,心中暗暗称奇,口中却道:“你不用管我从哪里来,我只是路过。这是什么地方?” 黄鼬道:“这是绿苑长春与秽泽鬼沼接壤之处——凋零山隅。” 许如己:“绿苑长春是什么地方?” 黄鼬心中更惊奇了,这蟒能口吐人言,却不是妖。 “绿苑长春,就是三界之一的妖界。” “那仙界该往哪边走呢?”许如己又问。 黄鼬伸手指了个方向。 “多谢。”许如己叼起鱼,往他手指的方向游去。 虽然这只小妖看上去无害,但毕竟没人会把坏人两字写脸上,如今她孤身一人,不对,是孤身一蟒,更要小心些才是。 黄鼬不远不近地缀在许如己后头,掏出一块留影石对着大蟒一顿狂拍,还录了一小段视频,然后划出通讯录,在一长串联系人名单中点开一个头像是一张符箓,名字为“出入平安”的联系人,将照片和视频一股脑儿都发了过去,配文:上仙,偶得稀有极品灵兽一只,通体雪白眸色赤金,游动如电,能口吐人言。看在多年老交情的份上只卖您五百个四品风灵石,要吗? 很快留影石便闪了两下白光,这是有消息回来的信号。 出入平安:体型太粗尾巴太短,扣分。鳞片太白不耐脏,扣分。口中叼鱼乱吃东西,扣分。游动轨迹不是标准的s形,扣分。综上,三百个四品风灵石,不能更多了。 “奸商!”黄鼬恶狠狠地咒骂一句,爪子在留影石上飞快划动:这条灵蟒声如少女,特别柔嫩娇嗲,四百个四品风灵石。 出入平安:三百五,不能更多了。 黄鼬:算了,我再联系一下元宗的那个二道贩子好了。 出入平安:四百就四百!等着,我现在就来验货! 黄鼬这才勾着唇角收起留影石,去追前面的大蟒。 他并不担心大蟒跑掉,刚才他给她指的方向,乃是他的猎场,只要她进了那片花海,嘿嘿! 许如己游着游着,就看到前面出现了一片一望无际的花海,各种颜色的柔嫩花朵在绿草上迎风招摇,一眼望去,美不胜收。 她并不知道眼前乃是一个幻阵,变成蟒型之后,嗅觉也迟钝了许多,闻不到迎风吹来的阵阵浓香。反正她百毒不侵,心中也就没有多少顾忌,就这么游了进去。 这里风景优美,正好她游到现在有那么一点点疲累了,干脆就在花丛里瘫成一根面条,稍作休息。 “啊哈哈,小蟒蟒,现在感觉怎么样啊?”黄鼬不知从哪个角落忽然钻了出来,扭着他比常人细软很多的腰肢站在许如己面前一脸得意地看着她。 许如己:“……”这妖是有什么毛病吗? 她也不吱声,就这么瘫在地上静静地看他表演。 黄鼬只当她是被他的迷-药给放倒了,放肆地在她身边蹲了下来,伸手抚过她身上冷玉一般的鳞片,口中啧啧道:“看看这鳞片,质如冰雪毫无杂质,不似凡品呐!” 许如己心中暗道:你这小妖倒有几分眼光,这可是神兽的鳞片,自然不是凡品。 “四百还是卖亏了,待会等他来了,我还得跟他讲讲价才行。”黄鼬自言自语。 许如己:?卖亏了?四百?四百什么?四百一品灵石吗?可着我身价还不如一颗虫粑粑? 黄鼬抚着她光滑冰凉的蟒头,看着她赤金色的竖瞳说:“小蟒蟒啊小蟒蟒,你也别记恨我萍水相逢就把你给卖了,我这是送你去享福呢!仙门傻子多,你只要随便糊弄糊弄,他们就会把数不清的灵果灵食端到你面前来供着你,哪还用吃这些毫无灵力的死鱼啊?就比如说我今天给你找的这个主顾吧,别看他外表道貌岸然,内心其实龌龊得很,就喜欢听女孩子娇滴滴的声音。我跟你讲,上次我捉了一只仙音鸟,声音就像人间十五六岁的少女一样,我就花了半个月时间教它说了一句话——道长天下第一帅。结果这傻缺就花了一百个四品风灵石把那只市场价也就值十个八品无属性灵石的仙音鸟给买走了,哈哈哈哈!” 许如己:“……” “所以说,你不用怕,你的声音比那只仙音鸟还好听,他指定喜欢。待会儿你见了他,就跟他说‘道长天下第一帅’,这傻缺必然会好好待你的。”黄鼬一副为许如己考虑的模样道。 “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你咯。”许如己声音凉飕飕地道。 黄鼬一怔,一句“你怎么还能说话 ”没来得及问出来,身处的迷阵已被人破除。他转身一看,忙换上一副讨好的笑容:“上仙,您来了。就是这条蟒,您过过目。” 来人高冷地“嗯”了一声,仙姿隽永步履骄矜地缓步踱到许如己面前。 许如己一抬眼,哟,这面孔好熟悉啊! 脑子里略一回想,惊了,黄鼬口中的这个资深声控,不就是小刺鲀郝寿的终极爱豆——仙门四少之一的余清云吗? 第22章 022 这会儿的余清云可不像留影石上看起来的那般平易近人,他绷着张俊脸,一副高高在上目下无尘的模样,眸光睥睨地瞥了许如己两眼,对黄鼬道:“看它目光呆滞,必是灵智有限,四百还是太贵,三百五。” 黄鼬苦着脸道:“上仙,咱们也不是第一次合作了,您这样可不够意思了。这就是一条蟒,眼珠子又不能转,目光能如何灵动呢?您若真看不上,那我还是联系……” “我给你脸了是不是?”余清云侧眼横来,一副要强买强卖的恶霸模样。 一般来说,这样装逼是要被打的。可惜黄鼬这小妖与他实力相差太多,当下就被镇住,噗通一声跪下道:“行行行,上仙你说多少就是多少。”反正是捡来的没成本,卖一块灵石也是赚。 余清云这才收敛气势,对黄鼬道:“你先让它开口说句话我听听。” 黄鼬心道:就知道你个老变态不会忘记这个。 “小蟒蟒,这位上仙就是你以后的主人了,你只要跟了他,以后可有享不尽的好日子。还不快跟主人打个招呼?”黄鼬笑眯眯地对许如己道。 许如己如他所愿地开口,声音对余清云而言不啻天籁,内容却是——“余清云,你身为玄宗弟子,居然勾结妖物贩卖良家少女,我要去玄宗告你!” 余清云仙气飘飘的高冷表情瞬间开裂,他惊得往后一跳,看看地上的大蟒,手中雪白的拂尘微微颤抖地指向黄鼬,仪态尽失地惊疑质问:“这是怎么回事?” 黄鼬结结巴巴:“小妖、小妖也不知道啊。” 余清云很快冷静下来,藏在袖中的手借着宽袖掩护悄悄地给自己贴了张变身符,瞬间就变成了一位娇俏艳丽的女子,手里的拂尘也变成了团扇。 她用扇子掩着口嘻嘻笑道:“是我不好,不该化作仙门四少的模样,平白污了人家的名声。只是没有想到余道长的威名已经响亮至此,连区区一头灵兽,竟也仰慕他俊逸无双的容貌。” 黄鼬在一旁看着他这一顿操作猛如虎,整只妖都僵在那里目瞪口呆。 许如己:“……”什么鬼?余清云怎么突然变成了一个女的? 那女子素手一扬,抛给黄鼬一袋子灵石,娇娇道:“这头灵兽知美丑有灵性,就给你四百吧。” 黄鼬大喜,接住袋子道:“多谢上仙。” “还不快滚?”女子美目一横。 黄鼬作个揖,化作原型叼着袋子一溜烟地滚了。 女子一步三扭地来到许如己跟前,拈起一张符箓,道:“不要再肖想余道长了,没有我这样的美色,任何与他有关的念头,对他来说都是一种亵渎。”说着便将那张符往蛇头上一按,口中轻喝:“收!” 微风拂过,草叶微摇,大白蟒头上顶着一张符,好端端地呆在原地。 余清云心中生疑:兽符没用,难不成是妖? “哎呀,刚才一时不慎拿错符了,重新来。”找好借口,余清云又掏出一张降妖符,往许如己蛇头上一拍,口中轻喝:“收!” 大白蟒好端端地呆在原地,甚至还体贴地问他:“你又拿错符了?” 余清云面色有些难看。降妖符也没用,总不会是人吧? “收!” 这回他连借口都懒得找了,直接一张符往大白蟒额上贴去。 许如己冷眼看着那女子动作豪放地倒退一步,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嘀咕道:“不是兽,不是妖也不是人,那到底是什么?难道是仙?” “收!收!收!”深吸一口气,她猛的上前,一连又贴上来三张符。 许如己瞧瞧有点遮挡视线的符箓,暗忖:小损样儿符挺多啊! “这不可能!”见大白蟒贴了满头的符箓还好端端地呆在原地,女子崩溃地仰天大吼一声,瞪着大白蟒问“不是兽不是妖不是人不是仙不是魔也不是鬼,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许如己声音脆生生的:“你猜?” “妖孽,你别得意!看我终极绝招!”女子又掏出一张符箓,一狠心咬破舌尖,噗的喷了口血沫在上面,普通的符箓顿时金光大甚。 她嘴里叽里咕噜地念了一大串咒语,最后大喝一声:“万物皆收!”气势万千地将那张金光闪闪的符箓往许如己的蛇头上重重一拍! 大白蟒一双金色的竖瞳略显呆滞地看着她,女子回以同样呆滞的凝视。 小风儿卷着落叶凉飕飕地刮过,衬着嘴角挂着一缕血丝站在那儿的女子神色特别的凄惨。 “这、不、可、能!”她瞪着许如己,噗的又喷出一口血。 许如己拱了拱蛇头,道:“大姐,是你的符箓不管用吧?” “笑话!我余清云画的符箓若是不管用,这天下还有管用的符箓吗?”见对方质疑自己的专业能力,余清云一抹嘴角血迹,大怒道。 许如己:“……” 余清云:“……” 察觉自己说漏了嘴,余清云索性也不再伪装,又变回了那年轻道士的模样。 许如己:所以这位大哥因为刚才被她叫破了身份变成女人来骗她,然后又自己暴露了?看来小刺鲀这个爱豆不仅是个声控,还是个逗比。 “余道长,你的符箓到底有没有用,验证一下不就知道了?”许如己说着,将贴满了符箓的蛇头朝他腿上一怼,口中学他叫道:“万物皆收!” 咻的一声,余清云消失了。 “诶?人呢?”许如己扭动蛇头四下寻找。 “真不见了啊?被符收了,还是趁机逃了?”许如己正嘀咕呢,不远处的草丛里传来一声响动。 她竖起上半身往那边一看,原是那只黄鼠狼好奇心重,余清云叫它滚,它滚了又悄悄回来躲在草丛里偷看。结果看到余清云没能把那大蟒收了,反倒是大蟒蛇头一拱把余清云给收了,惊得爪子没拎住灵石袋子,掉在草丛里发出了响动。 “好啊,原来是你这小妖!站住,你别跑!” 黄鼠狼见大白蟒发现了它,叼起地上的灵石袋子就跑。这可是连仙门中人都搞不定的蟒,谁知道她到底是何方神圣,虽然他成妖了,但该逃还是得逃啊。 许如己扭动身体飞速地追了上去。这小妖长着一副纯洁无害的脸,结果干的却是贩卖人口的勾当,今天不教训它一顿,以后还不知有多少误闯此地的女孩子会被它所害。 虽然她还没想好她现在一条蟒能怎么教训那妖,但管他呢,先追上再说。 一黄一白两道身影一逃一追,渐渐跑出了青翠一片的山林,周围的树木植被渐渐变黄变枯,最后变得寸草不生。 许如己鳞片坚硬,在石林中游动也不觉着疼,那黄鼠狼又几乎跑出残影,她一门心思只想追上它,一时没发现周围环境的改变,直到她准备穿越一条石沟时,身体忽然失重。 石沟对面的大石头上,惊魂未定的黄鼠狼看着大白蟒瞬间消失在那条石沟里,得意地腰肢一扭,道:“在我的地盘跟我斗?我打不过你我还坑不死你么?哼!” 它叼着灵石袋子身形轻快地跑走了。 许如己还在往下掉,她想张嘴大叫,又怕掉了含在口中的纳珠,索性就这么一声不吭。 她一声不吭,底下却有人叫了起来:“大家戒备,有魔物从上面来袭!” “大家一起上,跟它们拼了!” 许如己听到声音,低头往下一看,吓得魂飞魄散。下面十几个人正举着各种兵器等着她,那阵仗,等她掉下去插在他们的兵器上,敲个锣就可以直接开始舞龙灯了。 “啊啊啊啊救命啊!”这会儿她也顾不上那些身外之物了,张嘴呼救。 嘴一张,纳珠果然就掉了出去。 好在她呼救之后,就在她快要被他们做成刀穿大蟒之前的零点零一秒,一朵巨大的白色花影将她稳稳托住,轻轻放到人群后面的一块空地上。 本来准备在她落地之时就冲上来一顿乱砍的众伤残转头看向带队之人。 有人提出疑问:“檀栾上仙,你这是什么意思?” 身穿黑袍手持银枪的少年面容白皙干净,眼神清澈嗓音纯净道:“无谓乱杀无辜,它并无恶意。” 檀栾?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但这会儿许如己也顾不上去想这个名字耳熟在哪儿,她急着找她的纳珠呢。别的不说,她和玄翼的留影石还在纳珠里面。 众人见那大白蟒落地之后,并无攻击的意思,只在地上乱扭乱拱,且身上也确实并无魔气,也就不再管它,继续跟着檀栾在幽深诡异的洞窟里寻找出口。 走了一会儿之后,身后传来少女娇嫩焦急的声音:“我的纳珠不见了,请问各位有谁见过我的纳珠吗?” 众人回头一看,是那条大白蟒跟在他们后头,幽暗的洞窟中,一双金色的蛇眼亮得像两盏明灯。 “你这妖物好不知趣,饶你一命还不知足,跟过来找死啊!”人群中有一男子恶声恶气道。 “饶我一命的是檀栾上仙,跟你们有什么关系。我掉下来时只有你们在下面,如今我的纳珠不见了,除了被你们捡去,还能去哪儿?堂堂仙门中人,连路不拾遗都做不到吗?快把纳珠还我!”瘸着一条腿野蛮生长到十六岁然后一朝猝死的女孩子可不懂得什么叫忍气吞声,听对面人语气不善,便语气更不善地给人怼回去。 “找死!”这些仙门中人虽是轻重不一地负了伤,但自忖对付这样一条蟒蛇还是不成问题的,当下便有小一半的人抽出兵器要向许如己逼来。 第23章 023 “住手。”檀栾道。 声音并不大,但众人却还是停了下来。 有人抗议:“檀栾上仙,这妖物身上虽无魔气,但毕竟非我族类,她无中生有阻我等脚程,说不定就是与魔物合谋故意来拖住我们的。” 檀栾看着人群后面那条大白蟒,声音轻缓笃定:“它只是想要回它的纳珠,还请不慎捡了纳珠的道友物归原主。” 众人闻听此言,一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早就听闻元宗的檀栾上仙能窥人心辨真假,莫非是真的?” “什么意思?” “就是说,他能知道别人心里在想什么,自然也就能分辨别人口中所说的话是真是假了。” “哈?那我们在他面前岂不是全无秘密可言?” “就是啊,好可怕!” …… “檀栾上仙,你看这大蟒额上贴满我玄宗的符箓,想必是从我玄宗弟子手下逃出来的,即便有纳珠,那也必不为它所有。依我之见,不妨将它擒住,交由我带回玄宗发落,不知上仙意下如何?”一名身穿道袍的男子对檀栾道。 檀栾看着他,表情一如既往的随和平静,“这就是你拿它纳珠不归还的理由?” 众人闻言,纷纷去看那道士。 道士脸庞涨红,强辩道:“檀栾上仙,虽然我们是友宗,此番罹蛛涵洞一役我们出师不利你来相助我们也甚是感激,但即便如此,你也不能与妖物沆瀣一气血口喷人啊!” 这时前方山洞壁上突然冒出一只硕大的绿蜘蛛,带有剧毒的螯肢闪电般刺向离它最近的一名女修。 站在女修对面的人瞧见了这一幕,惊声尖叫。 檀栾动作优雅地一抬银枪将毒蛛刺死,看着那名道士道:“把纳珠还给它。” 四周开始出现窸窸窣窣的异常动静,看着死在地上的那只毒蛛,众人紧张起来。 很快便有人做出了选择。 “我说王道长,你要是真拿了纳珠便赶紧还给那条蛇,大家都因为你站在这里走不了,万一毒蛛包围过来出了事,是你能负责还是玄宗能负责?” “就是啊,三宗之中你玄宗也不是最穷的,怎么眼皮子这么浅呢?” 叽叽喳喳。 最终那姓王的道士终是扛不住大家的压力,臭着脸拿出纳珠扔给了许如己,然后一个人脱离队伍气冲冲地朝前方走去。 许如己衔了纳珠在口中,看着那护着众人重新开始往前走的少年,心道:不管怎么说,这仙门四少里至少还有一个靠谱的。 这洞中毒蛛甚多而且体型硕大,被檀栾护着的这些人好像修为都不算高,一路全靠檀栾一人一枪为他们开道。 许如己默默地跟在他们后面。 没走多远,便见道上倒了一个人。 众人走过去一看,惊叫:“是王道长!” 檀栾蹲下身查看一番,对身后众人道:“已经断气了。” “怎么会?被毒蛛蛰了吗?” “诶,你们看,他手里拿了块女人用的帕子。”有位女修蹲下身去想捡那块帕子。 “别动,他就是被那块帕子毒死的。”许如己出声道。 女修一惊,忙站起身退到同伴身边。 “你怎么知道?”有人回身问那能口出人言的大蟒,态度戒备“莫不是你记恨他刚才拿了你的纳珠,故意设计害他?” “我故意设计害他?他配吗?像他这样爱贪便宜的小人到处都是,那帕子我一共也没几块,对我来说谁轻谁重一目了然吧?肯定是他贪墨了我纳珠里的东西,故作生气脱离队伍查看到手的赃物,没想到这帕子有剧毒,所以才中招惨死,关我什么事?你们最好把他的纳珠给我,否则万一别人碰了里面的东西又伤了性命,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许如己哼哼道。 众人面面相觑,有一位与玄宗关系比较好的女修质问许如己:“你好端端地在纳珠里放那么毒的帕子做什么?还说不是心怀叵测?” 许如己:“雨女无瓜。” 女修:“什么?” “既然文雅的你听不懂,我也只好说直白一点了。就是关你屁事啊!我的纳珠我爱放什么就放什么,他死是因为他偷了我的东西,而不是因为我在纳珠里放了有毒的东西,这点道理想不明白?” “你——”女修气急,被同伴拉住。 “这条蟒言行甚是怪异,且别与它争论,小心与王道长一样遭它暗算。”同伴道。 女修恨恨地一甩袖子:“我只是气不过。再说它一直这样跟着我们也怪让人瘆得慌的。” 同伴偷偷向她展示了掌心一件东西。 女修一愣,随即眉开目笑,转身不再理会许如己。 前面檀栾已经用术法将王道长的尸身收起,道:“继续前行,有什么事,待出了这涵洞再说。” 对此大家均无异议。 许如己继续跟在队伍后面,她也想离开这个鬼地方。 可是游着游着,前面的队伍忽然不见了,原本的一条大道也变成了两条小道。 “怎么回事?”许如己停在岔道口左看右看,最后选了左边的一条道游了过去。 队伍中,跟许如己吵架的女修回头一看,不见了大白蟒的踪迹,欣喜地对同伴道:“你果然厉害。” 同伴骄傲地一昂头,道:“不过是个畜生罢了,稍通人性便妄想与我们人类平起平坐,简直做梦!” 过了大约小半个时辰,一行人终于走出了幽深腥臭满是毒物的罹蛛涵洞,纷纷向檀栾道谢。这时天际远远飘来一点星光,须臾便至眼前。落地,却是位云鬟雾鬓、手持莲花香斗,发簪上站着只拇指大小通体雪白的仙音鸟的美人。 众人一见,知是元宗大长老云徵座下唯一的女徒弟云慧音,忙上前见礼。 檀栾也上去行了一礼,道声“师姐”。 云慧音看着檀栾,目光温软柔美,簪上仙音鸟代她开口,声音婉转:“诸位不必多礼。四师弟,你无碍吧?” “无碍,多谢师姐关心。烦请师姐护送诸位道友先回玄天悠境。”檀栾道。 云慧音目光一凝,仙音鸟问:“四师弟,你不回去?” “我还有事,暂别。”他回身又往罹蛛涵洞去了。 “指定是找那条大白蟒去了。” “檀栾上仙也未免太心善了,不过是只畜生,走丢就走丢了,好不容易出来了还回去找它。” “就是。” 一名女修见云慧音看着罹蛛涵洞的入口,目中似有忧色,上前道:“云师叔,您要不要与檀栾上仙一同进去看看?我们自行回去就可以了。” 云慧音收回目光,“不必了,小小罹蛛涵洞,他一个人应付得来。我先送各位道友回去吧。” 成群结队地进去,结果一无所获还负伤出来的众人顿时面色都不太好看,强忍着祭出各自的飞行法器,与云慧音一道往玄天悠境的方向飞去。 檀栾再次回到罹蛛涵洞,方才队伍中人的小动作他并非没有察觉,只是当时的情况他也实在没有更多精力去照顾那条大蟒。 破除那人施在路上的小小阵法,他循着大蟒游过的痕迹一路寻去,没多久就隐隐听到女孩子的哭喊声。 “救命!有没有人啊?救救我!呜呜呜呜……” 檀栾迅速循声赶了过去,顺着七弯八绕的溶洞,好半天才赶到声音来处。 这是一个圆形空旷的山洞,四面都有洞口,仿佛是这罹蛛涵洞的中心区域。 洞中气味十分腥臭,地上乱七八糟地堆着各种骸骨,有动物的,也有人类的。 就在这骸骨堆中,一条白色巨蟒紧紧缠着一只体型是普通毒蛛五六倍大、通体红色的巨蛛在那哭喊。 饶是檀栾一向沉稳淡定,此刻看着厮杀胜利的一方毫发无伤地在那儿哭得惨兮兮地喊救命,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然而对于许如己来说,刚才经历的一切实在是太可怕了,说是毕生噩梦也毫不为过。 她顺着洞中小道游啊游,不知不觉就游到这里来了,看到一只大得要命的红蜘蛛。 它想后退逃跑,可它进来的那个洞空间狭小,根本容不得她调头,而红蜘蛛却朝她扑了过来,那两根火红色的巨大毒螯朝着她就是一顿戳。 许如己怕得一批,也许是在这身体里待久了,不知不觉便多了一些本能。生死搏杀的紧要关头,她就本能地用长长的蟒身缠住了那只巨大的蜘蛛,并用力绞紧。 红蜘蛛那长着两只毒螯的巨大口器就在她头旁边,绞紧它身体的时候,她就看着那丑陋的器官在那开开合合地试图咬她,甚至还能感觉到它心脏的快速搏动,它长着硬毛的附肢在她的躯体间挣扎摩擦。 这种感觉恶心极了,但她又不敢放开,对方七手八脚地盘她,用巨大毒螯刺她的感觉更恶心。 就这样坚持了没一分钟,她就崩溃了,嚎啕大哭了好一会儿才开始断断续续地喊救命,一直喊到檀栾出现。 “檀栾上仙,救命!”看到檀栾出现,许如己抽抽噎噎地向他求救。 根本没有机会出手相救的檀栾不太适应道:“你……可以松开了,它已经死了。” “真的吗?”许如己这才安静下来感觉了一下,蜘蛛好像真的不动了。 “真的。”檀栾确定。 许如己飞快地松开它,歪歪斜斜一阵风似的卷到檀栾身后,这才惊魂未定地从他小腿旁边探出一个蛇头来看着被她缠死的蜘蛛。 蜘蛛尸体上散发出点点红色的荧光,重型卡车那么大的一只蜘蛛很快就变成了茶几那么大的一只,口器旁边还掉着一块巴掌大通体血红色的东西。 “那是什么?它把自己的心脏吐出来了吗?呕——”许如己真的忍不住要吐了,可她好久没吃东西的一条蟒实在是没东西可吐,只能干呕。 檀栾却上前徒手捡起了那块血红色的东西。 许如己惊:现在的美貌小哥哥口味都这么重的吗? 第24章 024 “你找到了血娲精玉。”檀栾将那血红色的东西递给她。 许如己往后缩:“这什么呀?我不要,你要你拿走吧。” 檀栾耐心地跟她解释:“这是修补乾坤碑的必要材料。罹蛛涵洞位于绿苑长春与秽泽鬼沼的交界处,环境险恶且没有多少天材地宝,之所以还被各宗列为试炼之地,就是因为传说这里有血娲精玉,只是从未有人找到过。如今你找到了它,可以拿去跟仙门中人交换你想要的东西。” 许如己闻言,身子稍微舒展了些,昂起蛇头道:“檀栾上仙你不就是仙门中人吗?我可以拿它跟你做交换吗?” 檀栾迟疑了一下,问:“不知你想交换些什么?” 许如己道:“交换你护送我去元宗。” “你想去元宗?为何?” “我有个朋友,说元宗有人欠她一段因果,我想去元宗帮她找到这个人。” 檀栾想了想,道:“我们先出去,此事我需得征询一下我师父的意见。这个先还你。”他又把那血红的东西递给许如己。 许如己忙别开头道:“你拿着吧,我不想用嘴叼着它。” 一人一蟒七拐八绕地出了罹蛛涵洞,许如己一抬头,发现走在前面的少年变了样。 刚才一身黑袍手持银枪的美貌小哥哥,这会儿已经变成了那个手持青伞一身白衣的缥缈少年,就跟她当初在留影石上看到的一样,一尘不染,清纯圣洁。 “你稍等一下,我给师父传个讯息。” 一尘不染的缥缈少年面不改色地从怀中摸出一块留影石,对着地上的大白蟒点了点。 许如己:不知为何,看着这一幕,总有种古装人物拿着手机的错乱感。 一霎烟雨檀栾:图片。 一霎烟雨檀栾:师父,这条蟒在罹蛛涵洞找到了血娲精玉,说愿意送给元宗,条件是我带它回元宗,它要帮它朋友找人。 明吾峰云徵:带她回来。 一霎烟雨檀栾:是。 檀栾收起留影石,对许如己道:“我师父同意了。” 许如己道:“檀栾上仙,你先帮我化成人形好不好?”这眼看要去仙宗了,初次露面她不想给人留下的第一印象是条大白蟒。 “你能够化成人形吗?”在檀栾眼中,眼前这条大白蟒并无修为,这也是他一开始便坚信它无害的原因。 “可以的,我只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想起第一次被玄翼化成人形时的窘态,她忙又补充道“但你要先背过身去。” 檀栾依言背过身去,道:“若是你真的可以,那你只需以强烈的意念便可控制形态变化。你不妨自己先试一试。” 强烈的意念? 许如己拼命地想:我要变成人!我要变成人!我要变成人!!! 一睁眼,看到一片熟悉的白花花。 下一刻,胸口一阵撕心裂肺的闷痛传来。 瞄一眼离自己只有几步远的白衣少年,许如己咬着唇,从纳珠里取出衣裙快速穿上,然后才放心地往地上一倒。 “檀栾上仙,你可以回身了。”她哼哼唧唧道。 檀栾转过身来,看到地上躺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感觉十分稀奇。没有修为也可以变成人形? “你受伤了。”他道。 “显而易见。”若是有力气站着,谁愿意脏兮兮地躺在地上啊? 许如己觉着这具身体最蛋疼的一点就是,蟒形态和人形态的抗病痛能力差距太大了。蟒形态她还能生龙活虎地绞死卡车那么大的一只蜘蛛,一变成人形态,居然痛得连站都站不稳。 雪白的衣角如流云轻移,檀栾走到许如己身边。 他人一靠近,许如己就闻到一股沁人心脾的花香,很浓烈,但因为极其好闻,所以并不让人觉得太过馥郁,反而只想寻香而去一闻再闻。 许如己觉着好受了些。 檀栾抬手,掌心氤氲出带着花香的淡淡水汽,丝丝缕缕地笼住许如己的上半身。 许如己只觉痛得好像裂开的胸口一阵清凉,顿时舒服不少。 “你伤势严重,我的灵疗之术好像对你作用不大。我先带你回元宗,见了师父再做计较。”檀栾道。 “等一下。”许如己挣扎着起身,将因为她变成人形而散落在地上的几张符箓捡起来往怀里一塞,这才对檀栾道“现在可以走了。” 檀栾幻出一朵花影,让许如己坐在上面,带她升空往元宗的方向赶去。 转眼来到元宗上空,许如己从上往下看,只看到茫茫云海中数十座山峰星罗棋布,看不清全貌。 檀栾选了其中一座山峰落了下去。 峰顶景色一目了然,光秃秃的一块大岩石,边上长着一棵枝干虬结亭亭如盖的老松,松下盘腿坐着一名中年男子。呃,确切来说,是一名中年美男。 中年美男眉目秀致气度温雅,气色却不是很好。 “师父。”檀栾上前行礼。 云徵睁开双眼,表情和蔼地看着檀栾,“回来了。” “是。”檀栾拿出血娲精玉,问“师父,此物如何处置?” 云徵道:“拿去给你大师兄,然后回去休息吧。” 檀栾答应着告退了。 云徵这才看向始终坐在一旁一言不发的许如己,打量良久,问道:“你是谁?” 许如己知道林长芳邵玉雯她们都能看出她是个夺舍的,这位元宗的长老自然也不在话下。所以他这句“你是谁”问的是她许如己是谁,而不是慕长情是谁。 “我叫许如己,性别女,年龄十六,籍贯……说了你可能也不知道,反而会怀疑我是胡诌。总之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也不是主动窃据这具身体的。如果你还想问更多,可不可以先帮我治一下伤?”许如己强忍着伤势连珠炮一般道。 云徵默了一瞬,果真没有再问,而是抬起手将许如己吸到身前,背对着他,一手轻轻按上她的背心。 许如己顿觉一股暖流包围全身,感觉有点像当初玄翼给她输送灵力,但更为温润和平稳。 胸口的疼痛感在呼吸之间便减轻了不少,片刻之后,几乎痊愈。 云徵收了手。 许如己深吸一口气,又抻了抻胳膊,惊奇地回过身对云徵道:“为什么旁人对我施展灵疗术都不管用,你的灵疗术就管用呢?因为你修为高吗?” 云徵并未回答她的问题,只问:“慕长情呢?” “你认识她?难道你就是她说的那个欠她一段因果的人?”许如己问。 云徵看着她。 许如己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问:“喂,你怎么了?怎么突然不说话?” 云徵做了上千年的元宗大长老,还没见过这般不知礼数的小辈。考虑到这女子并非他元宗弟子,他沉住气,重复:“慕长情呢?” “你先告诉我你找她做什么,我再告诉你她在哪里?”许如己道。 顿了顿,她神色一凝,狐疑地看着云徵道:“她的身体被我占了,你又不知道她在哪儿,第一反应难道不该是她已经死了吗?为什么听你的语气这般笃定她还没死?你和她到底什么关系?” 云徵:“你的话很多。” “是你的话太少了,我这是与人正常交流的话量。”许如己抬着下颌道。 云徵很不适应这般聒噪的小辈,却也不可能真的和她计较,只道:“她是我的关门弟子,这些年她虽然杳无音讯,但命灯并未熄灭。” 许如己惊讶地张大小嘴。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她在哪里了。”云徵道。 “她还在这具身体里,只是她说她少了一魂一魄,无力支撑这具身体,现在昏睡中。”许如己老实道。 事实上她心里还在尖叫:慕长情她居然是元宗云徵长老的关门弟子,那檀栾岂不是她师兄?可是从檀栾刚才的表现来看,他似乎并不知道自己有这么个师妹啊。 “你夺舍之时,她身在何处?身边还有何人?”云徵问。 “我醒来时,她在秽泽鬼沼里的一处冰洞中,身边并没有什么人。”许如己下意识地不想告诉他玄翼之事,“后来我到处游荡,遇见了玄宗的林长芳前辈还有她的家人,靠她们庇护在秽泽鬼沼生活了一段时间。再后来剑宗的人说我是渎生族,和那个太初真人一起到处追杀我,长情醒来化作原型逃出了秽泽鬼沼,然后便又昏睡过去了。之间跟我说她忘记了许多事情,只记得要来元宗寻求帮助。” 云徵听罢,半晌不语。 “喂,云徵长老,云徵长老?”许如己是个片刻不得闲的,见云徵垂眸不语,又聒噪起来,“你倒是说个话呀,现在怎么办?你有没有办法救她啊?” “你希望我救她?”云徵问她。 许如己觉得稀奇:“她既然是你徒弟,如今她魂魄受损,难道你不救她?” “若是她好了,你这舍可就夺不成了。” “这本来就是她的身体,她要是好了,自然是还给她啊。我总不能为了霸占她的身体让她去死吧?” 云徵面色稍霁,觉着眼前这小辈虽是没礼貌了些,聒噪了些,但本性并不坏。 “你先在此休息片刻。”云徵丢下这句,便消失在许如己眼前。 许如己左右看看不见人影,想起玄翼生气时也总是这般原地消失,忍不住撇撇嘴:“会原地消失了不起啊!” 云徵其实并未离开,只是在身周设了道与外界完全隔绝的结界,并在结界中施展了灵通术。 一名白发白须脸庞清癯的老者影像出现在结界中。 云徵恭敬地向他行礼:“师父。” 玄霄:“寻我何事?” 云徵道:“禀师父,蚀龙已寻回。她被人带去了秽泽鬼沼,少了一魂一魄,失了仙心与仙灵丹,如今只剩一颗魔心与魔灵丹。” 玄霄伸手抚须,道:“能把蚀龙从我元宗眼皮子底下偷走,挖走仙心与仙灵丹再送回来,此人的本事与目的都不可小觑,必须详查清楚。” 云徵颔首:“是。” “当年你为了圣魔之心与慕华英定下血契,与蚀龙同喜同悲,同伤同命。如今这蚀龙失了仙灵丹,要修行,便只能修魔,你打算如何应对?”玄霄问。 “她如今的魂力无法支撑肉身,被人夺了舍。我打算先将夺舍之魂从她肉身中分离出来,如此她要养魂便是极长的一个过程,修行之事,若她有痊愈的一天,再议不迟。”云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