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也在骗假失忆的反派夫君(穿书)》 第1章 周旋 暮色笼罩大地,皎月悬挂夜空,周遭一片静谧。 “救命啊!救……命……啊!” 江雨凝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凄厉的哭喊声从干涩的喉咙里断断续续传出来,然而回答她的只有身后杀手急促的追赶声。 这场竭尽全力挣脱追杀的逃亡已经持续了两刻钟,江雨凝两眼发黑,头发凌乱,衣衫浸氵显,踉踉跄跄的,随时要倒地。 突然,身后追赶她的脚步声消失了,她来不及回头看,仿佛抓到了生的希望,继续咬紧牙关,拼命拖着沉得要抬不起来的双腿跌跌撞撞向前跑。 可她定睛一看,瞬间万念俱灰。 原来杀手把她逼进了一个死胡同,她已经无路可退。 “可他娘的累死老子了,要早知道你这贱婢这么能跑,老子就不贪那几两银子多找个帮手来。”说完,杀手恶狠狠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耳边传来的咒骂声脚步声越来越清晰,江雨凝绝望地放弃挣扎,拖着这具跑得骨头要散架的身体转过身,声音微颤: “临死之前,我能知道指使你杀我的人是谁吗?” “人都要死了,问这做甚!”杀手快步逼近她,语气不耐烦。 “就是因为我要死了,也让我死个明白……” 江雨凝话还没说完,就被杀手掐住脖子,窒息感席卷而来。 “当朝太子。”杀手冷冰冰吐出四个字,不想听她废话,准备速战速决,左手掐着她脖颈,右手在腰间拔出匕首。 江雨凝认命地闭上了眼睛。 原来如此,真是讽刺,看小说时一直纠结的问题竟然让她亲自经历才得到了答案。 半个时辰前,她发现她穿到了昨晚熬夜看的小说《腹黑太子的娇宠日常》里,成了书里和她同名同姓的女炮灰。 原主的生母是丞相府丫环上位的小妾,生下她时因为难产大出血撒手人寰,府中从上到下都看不起她这个庶女。后来她被太子和丞相当作棋子嫁给大反派澈王景湛做奸细,但是在新婚夜惨死。 原书作者对她的死寥寥几笔带过,没有说具体死因,只是通过这件事,将太子和景湛暗中较劲时剑拔弩张的气焰摆到了明面上来。 好死不死,江雨凝穿来的时候正是新婚夜,为了保命,她从澈王府逃了出来。 原以为她能改变这个人物的命运,没想到只是把死亡地点从澈王府转移到了死胡同而已。 看来,炮灰就是炮灰,她的嘴角泛起一丝苦笑,安静接受死亡的到来。 突然,随着“嗖”的一声,钳制在江雨凝脖颈的力道松开了,耳边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她迷茫地睁开眼睛,看清情形后吓得浑身一僵。 杀手已经不省人事,箭从他身侧一端穿到另一端,血流了一地。 箭法精准,方位奇特,想必放箭之人已经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江雨凝四肢僵硬,下意识望去,不远处,一个身穿红袍的男人端坐在马上,因着暮色,看不清他的面容。 “还不过来?”男人嗓音低沉,听不出一丝情绪。 刚从地狱边缘爬出来,江雨凝还没缓过心神,一时怔仲,不知对面是敌是友,脱口而出:“你是?” 见她不动,男人下马,向她走来。 许是他身材颀长,气场强大,带给江雨凝的压迫感扑面而来,她手心紧张得出了汗,身子不自觉往后退,贴上冰凉的墙壁。 随着他越来越近,江雨凝终于看清了他的面容,五官棱角分明如刀刻,挺鼻薄唇,一双勾魂摄魄的桃花眼,此时漆黑如墨。 “因为孤失忆,你就要逃走么?爱妃。”后面俩字咬得极重。 爱妃?这人就是今天她嫁的大反派澈王殿下景湛?江雨凝瞪大了眼睛。 “孤忘记了我们之间的事,爱妃生气才走的,对不对?”他那双魅惑人心的眼眸直视着她,颇有几分诱哄的意味。 “你……哦不对,王爷真的失忆了?”江雨凝不信,原书里可没有写。 下一秒,她的手上传来了粗糙冰凉的触感。 “嗯。以免有人借机生事,希望爱妃不要将这件事透露出去。”景湛牵着她往回走。 江雨凝不可置信地盯着两人相牵的手,甚觉古怪。 原书里的景湛今年二十岁,是大禾朝大皇子,清冷寡欲,不近女色,一心只为复仇。纵然他捷战归来,京城里各色女眷排了数百里相迎,他也未曾看过他们一眼。如今竟然牵起了她的手? 倘若真如他所说,他向所有人隐瞒了失忆这件事,作者觉得没必要才没写,可为何他之后还要步步为营地复仇呢? “失忆之前的事孤已经问了侍从,但是孤和爱妃的事只有爱妃知道。”像是洞悉了她心中所想,景湛继续说道,“爱妃经常出现在孤梦里,孤猜测我们感情不浅,是不是?” 江雨凝正仔细琢磨他这番话,冷不防和他视线相撞,对上那双如两汪深不见底的潭水般的眸子。 “是。”如同受到蛊惑一般,她愣愣点头。 原书里景湛和太子都是心思深不可测之人,所以他到底是真失忆还是假失忆,江雨凝认为现在不能过早定论,只是接下来她说话做事都要谨慎,以免惹祸端。 两人来到马旁,景湛轻跃上马,伸手一捞,将刚艰难踩上马鞍的江雨凝抱上马,执缰驱马时将其虚环在怀。 陌生的男性气息包裹着她,她面庞不由得微微发烫,害羞又不自在。 而这份害羞,一直蔓延到澈王府明轩阁。 原因是从宫里过来负责婚事的嬷嬷念叨着一定要将成亲形式走完整,否则不吉利。 * 紫檀束腰雕花八仙桌上,放置了刻着龙凤呈祥的红蜡烛,烛光柔和。 景湛手持喜秤掀开盖头,一张肤色欺霜赛雪的瓜子脸映入眼帘,杏眸如波,鼻若琼瑶,唇若丹霞。 借着光亮,江雨凝将景湛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忍不住惊叹,方才在夜色中看不清晰,没想到大反派竟然英俊到如此地步! 放在从前,她早就被帅到嗷嗷直叫,可是如今不同,她还不能暴露本性,否则可能小命不保。 察觉到她在自己身上的逡巡,景湛眼底闪过一丝嘲弄,出声提醒:“爱妃,接下来是饮合欢酒。” “好。”江雨凝杏眼微弯,站起身。 可是景湛突然上前一步,一道人影笼罩在她头顶。江雨凝闻到了他身上清冽的气息,不解地抬眸,下意识往后退。 没想到景湛继续靠近她,还俯下身,双手撑在了她身后。 一张俊脸在江雨凝眼前被无限放大,她已经无路可退,直接跌坐在了床上。两人脸颊相距越来越近,景湛鼻间呼出的热气喷薄在她脸上。 大反派这是要做什么?亲我吗?虽然看小说的时候挺喜欢这个人物,但这进展似乎太快了点吧,要是拒绝他会不会小命不保? 江雨凝又紧张又害羞,不敢直视他,只盯着他腰间系的玉佩,耳垂红得要滴血。 景湛温热的唇擦过她的耳垂,安静的房间里响起清冷的声音: “爱妃藏一把匕首做什么?” 江雨凝呆愣住,面色还微微发烫。不知何时景湛已经起身,一把金色的匕首躺在他手心,他眼神似笑非笑。 江雨凝欲哭无泪,原主这是什么脑子?这不是作死吗?! “嗯?”见她不出声,景湛眉梢轻挑,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这是臣妾送给王爷的礼物呀。”江雨凝强装镇定,堆起笑脸,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他,颇为真诚。 “新婚送匕首?”景湛语调不急不缓。 江雨凝心底暗自深呼一口气为自己鼓劲,她要豁出去了! 她起身来到景湛身边,承受着他带给她的巨大压迫感,指着匕首鞘和匕首柄的花纹,发挥她的伶牙俐齿,胡诌道: “王爷你看,上面的花纹是比翼鸟,寄托了臣妾对我们之间琴瑟和鸣、相敬如宾、相濡以沫、举案齐眉、伉俪情深、相守到白头的美好愿景!” 说完,她在心底为自己捏了一把汗。 “哦?”景湛拔开匕首鞘,刀身泛着凌厉的银光,刀尖正对着江雨凝,仔细端详后,漫不经心开口,“也不知好不好使。” 江雨凝脸色唰白,心提到了嗓子眼,后背发凉,这……这是啥意思,难道命中注定她就是活不过今晚了吗? 外面起风了,吹得树叶沙沙作响,窗户没有关紧,风吹到屋里,烛光摇曳,气氛诡异,紧张感遍及江雨凝身体每一寸肌肤。 突然,响起了扣门声。 “澈王殿下!殿下!” “说。”景湛出声。 ”魏侯爷突然返回来了,硬是要见殿下,属下实在没办法……” 侍从还没说完,就被大着舌头醉醺醺的声音打断了。 “阿湛!你说你……你怎么回事啊!打胜仗回来还负了伤,不应该好好休息?怎么就突然就接受你父皇赐婚,就算你拒绝皇上也不能拿你怎么样!说好一起做……单身王中贵族,你却领了先!”魏昭越吐越不快。 景湛面色一沉,收起匕首,往门口快步走去。 门外声音不断,“你不一向挺有主见的吗?你根本就不喜欢那女人!你不会是想……” 在魏昭把秘密说出口之前,景湛及时用手捂住了他的嘴,同时关紧了房门。 “想什么?”江雨凝绞着手帕,喃喃自语。 随着景湛的离开,江雨凝绷紧的神经得以松懈,但是也不得不开始琢磨那番话。 方才那位魏侯爷名叫魏昭,是景湛少有的可以交心的朋友,魏昭的猜测恐怕与景湛心中所想不差一二。 难不成景湛确实是假失忆,牵手和抱她上马那些亲密接触,只不过是他刻意伪装的假象,一切都只是他要达成目的的手段罢了? 江雨凝越想越不安,随手翻起桌子上一本写满繁体字的书。 可是一个时辰过去了,她愣是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亥时五刻钟声敲响,“吱呀”一声,门开了,江雨凝猝不及防对上了景湛黑曜石般的眸子。 “爱妃怎么还未歇息?” 他离开后先将醉鬼魏昭安顿好,又去吩咐明日计划,为了拖延时间,故意在外逗留一个时辰才回来。 “唔,在等王爷。”江雨凝端坐桌前,心乱如麻,杏眸半垂,不敢直视他。 余光中她察觉到景湛掏出了一个物件,紧接着,那把金色的匕首被放置在桌上,出现在她眼前。 她倒吸一口凉气,看来这事儿是过不去了。 却不料,景湛突然将她打横抱起。她呼吸一窒,下意识搂住他的脖颈。 “王……王爷,这是要做什么?”她惊慌失措,声音发颤。 景湛眼眸低垂,看向怀里人,淡淡吐出两个字:“圆房。” 第2章 刁难(小修) 江雨凝心跳漏了一拍,双颊迅速染上绯红,脑中一片混沌。 她要怎么办?虽说看小说的挺喜欢他,但现在对于她来说他们不过是认识几个时辰的陌生人而已,直接拒绝他会不会小命不保? 江雨凝还没想出对策,身子已经被放在床上。 趁景湛宽衣解带的空当,她迅速起身,裹起被子,双手环膝,瑟缩在里侧角落,仿佛一只受惊的小鹿,只露出一双清澈如溪的杏眼。 见状,景湛薄唇微勾:“爱妃怕孤?” “没……没有。”江雨凝垂眸,声音几不可闻。 “那为何这般?”景湛倾身上前,捏住她白玉似的下巴,漆黑的眸子直勾勾盯着她。 银霓烟罗帐内,两人近得呼吸可闻,江雨凝脸上红晕蔓延到耳尖,别过眼,嗫嚅道:“王爷,臣妾不想。” “为何?”景湛仿佛看穿了她似的,语调带着冰凉的寒意,“难不成爱妃心里想着其他人?” “不是,没有!”江雨凝连声否决,尽管书里原主一直暗恋太子,但她可不喜欢,紧接着她话锋一转,垂眸盯住被褥上的海棠花纹,紧咬下唇,像是难以启齿,“因为臣妾正来着月事。” 景湛眸色中闪过一抹如释重负的情绪,面色柔和几分:“原来如此,爱妃身体要紧。” 说完,景湛拿下她裹在身上的被褥,平铺在床,掀开被褥躺下,低声道:“睡吧。” “嗯。” 尽管这道坎算是迈过去了,但江雨凝怕景湛看出端倪,不敢直视他,像受了气的小媳妇似的轻手轻脚躺在里侧,扯了被褥一角,搭在身上,和他保持着适当的距离。 察觉到她避嫌的动作,景湛心中嗤笑一声,强忍着与人近距离相处的不适感,阖上眼。 登时天空响起一声惊雷,“啊”地一声,江雨凝窜到了他怀里,埋在他月匈前瑟瑟发抖,一双柔弱无骨的小手紧抱住他的腰/身。 强压下心底翻涌而出的厌恶,景湛抚上她的秀发,沉声道:“爱妃,怎么了?” 江雨凝抱得更紧,哽咽道:“臣妾害怕打雷。” 八岁时有次雨天她一个人在家,恐怖的雷声突然响起,天仿佛随时要塌下来一样,她绝望无助地躲在被窝里瑟瑟发抖,小声啜泣。自此,雷声成了她挥之不去的阴影,每次打雷她都会下意识抓住或抱住身边的朋友。 为给太子当奸细嫁给他,前来送死都不怕,竟然怕雷声?景湛垂眸睨着她埋在自己月匈前的脑袋,心道女人可真复杂。 兴许因为江雨凝今天挣脱杀手的追杀身体太过劳累,和景湛几番不动声色的博弈过后心理太过疲惫,不多时,房间里传来她均匀的呼吸声。 景湛这时才卸下伪装到连他自己都厌恶的面具,冷脸掰开那双还紧抓他腰身不放的小手,将江雨凝安置在里侧。 可没过多久,她又缠了上来。 如此反复多次,景湛心中烦躁,面色不虞,迅速起身,只着一件里衣便出了门。 * 次日清晨,树上的鸟儿叽叽喳喳叫个不停,澈王府形形色/色的下人已经开始了新一天的忙碌。 明轩阁暗间的王妃江雨凝还沉浸在香甜的睡梦中,她梦到自己正前往电影院看爱豆新上映的电影,已经取了票,正要入场。 “王妃!王妃!” 一阵聒噪的声音打断了她的美梦,她浓密长翘的睫毛微微颤动,眼睛缓缓睁开,入目是一派喜庆景象。 江雨凝迷茫地看向这位头戴翠簪笑意盈盈的女子:“你是?” 面前女子震惊地睁大双眼,模样沮丧:“王妃怎么一夜之间把芳盈忘记了,奴婢是芳盈呀。” 怪不得周遭环境如此怪异陌生,经芳盈一提醒,江雨凝才反应过来昨晚她已经穿书的事,而面前这位,正是一直跟随原主多年忠心耿耿的丫环。 “没有,我只是睡懵了。”江雨凝坐起身。 听了这番话,芳盈才一扫刚才的震惊失落,连忙搀起江雨凝:“王妃,方才澈王殿下让奴婢来催王妃起身,说用过早膳要去皇宫请安。” “哦。”江雨凝瘪瘪嘴,那个皇后可不是善茬。 梳洗打扮过后,江雨凝身着她亲自挑选的胭脂百花曵地涟裙,头戴如意璎珞金步摇,来到了客堂。 景湛抬眸,神色微顿,目光在她身上停留几秒,但终究没说什么。 江雨凝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裙,有什么不对吗?明明很好看呀。 用过早膳,江雨凝在景湛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两人并排坐着,没有言语交流。景湛面色沉峻,周身散发着寒气逼人的气场,江雨凝只觉后背凉飕飕的。 “王爷是否身体欠安?”江雨凝终是没忍住,小声询问,但是聪明地拐了个弯儿,不直接问他是不是生气了。 “没有。”景湛语调寡淡,顿了顿,补充道,“进宫之后,爱妃先去慈安宫请安,孤有事要处理,随后便去。” “好。”江雨凝应允,渐渐会出味儿来,也明白了他为何脸色不佳。 景湛生母是前朝清阳公主,本为前朝镇国大将军的景文帝伺机谋反,推翻前朝建立大禾朝,所有前朝血亲里他只留下了已经诞下景湛的清阳公主,封为清妃。 以皇后为首的后宫以景湛和清妃是前朝旧人为由,污蔑他们是不祥之人,因此,母子二人在宫里备受排挤刁难。 景湛八岁那年,清妃被皇后以妄加之罪赐死。小小年纪他已经看透世间人情冷暖,将仇恨埋在心底,默默积蓄力量。 眼看景湛文韬武略皆在众人之上,景文帝也有意立这位有着逸群之才的大皇子为太子,但是被皇后丞相等人万般阻挠。 景湛十四岁那年,皇后唆使景文帝派景湛去边关打仗,至今六年多,他已经带兵捷战三十余回,但是手中并无兵权。 前些日子,他亲率一万精兵成功击退北禹十万兵,战绩被千万人传颂,景文帝大喜,不顾皇后反对,赏与他两成兵权。 正因如此,皇后、太子、丞相才合谋策划了将丞相府江雨凝嫁给景湛一事。 本来景湛是拒绝的,毕竟以他的性子,任何他不想做的事连皇上都奈何不了他,可是后来不知为何他突然返了回来,同意了这门亲事。 当时江雨凝看小说的时候就琢磨不透这件事,如今,又有了更让她琢磨不透的: 根据大禾朝宫中礼仪规定,她今天必须要去给皇后请安,但景湛不必,他本来就和皇后关系颇僵,不去皇后也不会将他怎样,可他方才说他随后便去。 * 慈安宫。 皇后正在专心提笔练字,近日她心浮气躁,太医说练字可以修身养性,稳定心神。 江雨凝步态轻盈,福下身,脆声道:“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吉祥。” 正在写的这张还差最后一个字未写完,皇后继续盯着纸,随口说:“起来吧。” “谢娘娘。” 等到全部写完,宫女收回纸张,又重新铺了一张,皇后这才抬头看江雨凝,紧接着面色骤冷,板着脸启唇,但是看到门外蹦蹦跳跳而来的静瑶又止住了。 “母后,方才皇兄赏了我这个洋玩意儿,你看……”皇后所出的静瑶公主小心翼翼地捧着精致的小木盒,喜笑颜开走进来,看到江雨凝后表情一僵。 “静瑶公主。”江雨凝颔首微笑,这人她知道的,以刁蛮任性闻名的大禾朝公主。 静瑶将江雨凝全身上下打量了个遍,嘴角勾着一抹嘲笑,阴阳怪气道:“江雨凝,你好大的胆子。” “什么?”江雨凝不解,难道和她打招呼算不敬? “谁让你穿这件衣裙的?”静瑶双手环月匈,端着尊贵公主的架子,眉宇间皆是厌恶与蔑视,厉声质问她。 “我亲自挑的。”江雨凝语气淡淡,这穿个衣服也碍着她了? “母后,这个低贱庶女,公然忤逆犯上!”静瑶看着江雨凝这副冷淡的态度不由得来气,情绪开始激动起来,向皇后告状。 皇后手中执笔,却未写一画,只静静听着,不发一语。 “敢问公主,为何说我忤逆犯上?” 书里皇后是江雨凝那个便宜妹妹江雨晴的姨母,江雨晴和静瑶关系好的跟亲姐妹似的,自小都合起来欺负江雨凝这个丫环上位的小妾所出庶女。 但也不至于夸张到连她穿件衣服都来问罪一番的地步,江雨凝实在好奇。 静瑶冷瞥一眼身边的宫女,命令道:“给她说!” 宫女垂眸,恭敬开口:“当年时任前朝镇国大将军的皇上受重伤后危在旦夕,是身着胭脂红衣裙的皇后娘娘不顾生命危险将皇上驮在马背上救了回来。自大禾朝建立后,为了让世人不忘记那天在马背上英勇飞驰的胭脂红,规定除了皇后娘娘任何人都不能穿胭脂色。” “可你这个低贱女不但穿了,还竟敢穿到母后面前来示威!简直大逆不道,按大禾朝律法当斩!” 静瑶怒火中烧,忤逆她母后就是忤逆她父皇,就是公然忤逆皇威!她这个高贵正统皇族公主必须要好好教训这个下等人。 书里竟然有这么个奇葩设定?江雨凝仔细一想,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儿,只不过她看书的时候没在意,也忘了作者写的具体是什么颜色。 “江雨凝,你可知错?”皇后这才缓缓开口,有了静瑶前面的铺垫,她这样既不失风范,又看似得体。 江雨凝要被气笑了,这母女一唱一和的,不知道的以为他们在唱戏。 “皇后娘娘,如果臣妾没有记错的话,后来娘娘为了展现母仪天下不拘小节的风范,宽松了这个规定。现在的规定是任何女眷大喜大庆场合可以穿胭脂色衣服。昨日是臣妾成亲之日,是谓大喜,今日臣妾作为新晋澈王妃进宫向娘娘请安……” “你觉得你现在成了王妃你就能飞上枝头当凤凰了是不是?哪里轮得到你来解释规定?”静瑶看着说得不急不缓的江雨凝就气得恨不得撕碎这副嘴脸,直接打断了她的话。 “规定是本宫定的,”皇后慢条斯理地品了口茶,轻飘飘开口,“本宫不喜欢有人在本宫面前穿胭脂色。” 静瑶神色得意,抬起下巴,扬声道:“来人!将这个忤逆皇后的下等人衣服扒下来!” 第3章 信他失忆 “是!”两个宫女齐声回答,纷纷捋起袖子,走向江雨凝。 江雨凝的心提了起来,下意识后退,宫女步步逼近,眼看就要抓到她,她趁机迅速转过身往门口跑去。 “抓住她!”静瑶大声命令门外的太监。 太监闻声立刻将江雨凝围住,宫女跑过来,抓住她的胳膊,另一只手向她领口扒去。 “不要碰我!”江雨凝大声呵斥,奋力挣扎。 宫女置若罔闻,抓住了她的领口,正要往下撕,“嗖嗖”几声,宫女太监纷纷倒地,趴在地上呲牙咧嘴。 “本王看有谁敢动爱妃!” 景湛带着神袛般不容置疑的威严款款而来,揽过江雨凝的肩:“本王喜欢爱妃穿这身衣服,其他闲杂人等又能如何。” 静瑶和皇后的脸色顿时像打翻了调色盘。 …… 出了慈安宫,景湛立刻松开江雨凝的手,神色淡淡。 江雨凝对他既感激又疑惑,忍不住小声询问:“今早王爷看出了臣妾衣着不妥,为何没有提醒臣妾呢?” “爱妃是在怪孤?” “没有,没有!”江雨凝连忙改口,“臣妾知道王爷绝对不会让臣妾置身危险之中,否则也不会来帮臣妾,臣妾只是好奇。” “有三个原因,”景湛沉吟道,“一、爱妃穿这身衣服好看。二、孤喜欢看爱妃穿这身衣服。三、孤想挫挫皇后的锐气。” 正走着,他的袖口突然被轻扯住,景湛回眸。 “臣妾穿这身衣服真的很好看吗?”江雨凝笑靥如花。 景湛从她那明艳动人的脸庞挪开视线,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举步走向马车。 马车上,两人又恢复了来时的状态,没有言语交流,景湛闭眼养神,江雨凝掀开窗帘一角看路上的风景。 “殿下,属下方才想起殿下的伤药没了,正巧这附近有医馆,要不要买些回去?” 驾马的林易朗声问道,打破了马车里原有的平静。他和他的孪生兄弟林许一样,跟了景湛十年。 “去吧。”景湛依旧闭着眼,没有睁开。 得到景湛的应允,林易将马车停靠在路边,疾步前往正对面的医馆。 “王爷受伤了?”江雨凝轻声问。 “嗯。” “怎么伤的?”江雨凝追问。 景湛缓缓睁开眼,眸子里看不出一丝情绪:“前些日子孤带兵讨伐北禹,回京路上中了埋伏,孤左肩中箭,从马背上摔下来,头部受创导致失忆。” 没错,这段江雨凝有印象,是太子在景湛军营中安插了奸细,所以才有了那次缜密的刺杀行动。 “王爷功夫那么好都能被伤到,想必那些人计划缜密,手段狠辣。”江雨凝看着对面医馆外形形色/色的人,随口说道。 景湛眸色一沉:“爱妃怎么知道?” 江雨凝正好看到一个头部包着纱布的青年男子从医馆走出来,想起心底那团最大的疑惑,突然灵机一动,没注意到景湛的态度变化,转眸笑意盈盈拉他下了马车。 …… 直到从第五家医馆出来,江雨凝心底那块大石头才完全落地,眼角眉梢都挂着笑意。 景湛冷睨着她:“爱妃似乎看起来很高兴。” 当然高兴,五位大夫都言辞肯定地说景湛确实脑部失忆,并且今生再无痊愈的可能。看来景湛确实没有骗她,她的小命目前来看算是暂时保住了。 但是她看到景湛冷冰冰的面庞,立刻收敛辞色,神情悲恸道:“没有,亲耳确认这个噩耗,臣妾很难过。” “为何爱妃还要去五家医馆一一确认?” “因为臣妾不敢相信这噩耗,所以想多看几家,想着一定不能放过任何可以让王爷恢复记忆的机会。”江雨凝说着说着,话锋一转,神色怅然,“还因为臣妾很怀念从前的王爷。” “这又是为何?爱妃说来听听。”景湛语调慵懒,带着几分戏谑。 “比如说以前王爷都是叫臣妾凝儿的,现在都是叫臣妾爱妃,让臣妾觉得我们之间好像生分了。”江雨凝垂眸绞着手中的帕子,闷闷地说。 “是吗?”景湛眼底闪过一丝嘲弄,饶有兴致打量她,“那凝儿以前叫孤什么呢?” “阿湛。”江雨凝抬起亮晶晶的杏眸,巧笑嫣然,“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王爷对凝儿一见钟情,就让凝儿叫阿湛。” 正驱车驾马的林易听到后,一下子没忍住笑出了声。 * 澈王府。 江雨凝和景湛一进门,一个侍从前来禀告景湛:“殿下,魏侯爷正在客堂等候殿下。” “知道了。”景湛举步前往客堂。 看到景湛进来,魏昭没有起身,继续品茶,直到看见景湛身后的江雨凝,迅速放下茶盏,起身上前一步,客气道:“见过嫂嫂。” 江雨凝闻声抬眸,直接呆住了。她知道书中魏昭是个风流倜傥幽默风趣的小侯爷,可怎么和她现实生活中的爱豆秦淮长得一模一样! “天哪!阿淮,你也穿过来了吗?”江雨凝抑制不住激动之情,语气欢快,眉开眼笑,惊喜地捂住了嘴。 秦淮是她喜欢了六年的爱豆,阳光帅气,幽默风趣,个性随和,粉丝都亲切地喊他“阿淮。” 她江雨凝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竟然在这里见到了她从来没有亲眼见过的爱豆! “什么?”魏昭没听懂,下意识看向她身边的景湛。 “凝儿,这是魏昭。”景湛开口,眸色带着几分探究。 江雨凝看到魏昭疑惑不解的眼神,自己也迷茫了,迟疑道:“你不是秦淮吗?” “这是谁?嫂嫂为何向我提起他?”魏昭不懂。 难道是自己搞错了?秦淮并没有穿过来,魏昭就是魏昭,他们两个人只是长得像而已? 江雨凝察觉到他俩都疑惑地看着自己,只好尴尬笑笑:“因为我觉得你和秦淮长得很像。” “他是谁?”魏昭眉梢微挑,瞬间来了兴趣,难不成那人就是自己失散多年的孪生兄弟! 江雨凝脱口而出:“我爱豆。” 魏昭甚是新奇:“爱豆是什么豆?可以吃吗?但是嫂嫂方才说看到我想到了他,难不成这个人是颗豆子变的?” 景湛冷眼瞥了一下魏昭,神色漠然走向太师椅。 “不是,爱豆是喜欢、崇拜的人。”江雨凝耐心向魏昭解释道。 空气一下子静止,景湛倒茶的手顿住了,气氛微妙。 魏昭眉宇间皆是惊诧,干笑着,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凝儿,把这个拿去暗间。”景湛伸手递给江雨凝一个上锁的木盒。 “好。”江雨凝接过,猜测他可能是有事和魏昭商量特意将她支开。 等到江雨凝身影一离开视线,魏昭立刻坐下,打趣道:“阿湛,你爱妃貌似喜欢我。” 景湛一道冷飕飕的眼风扫过去,薄唇紧抿。 “瞪我/干嘛?这是嫂嫂说的,她说看到我就想到了她喜欢的人。”魏昭语气颇为无辜。 景湛没再看魏昭,抬脚往书房方向走去。 澈王府书房的隔音效果最好,门一关上,就算里面摔杯砸盏,外面也听不到一丝声响。 “阿湛,听林许说我昨晚差点儿给你捅娄子?” 景湛冷扫魏昭一眼:“你说呢?” “真是对不住。”魏昭一改笑嘻嘻的辞色,摸了摸鼻子,又问他,“听说今天有计划,成功了吗?” “她信了。”一提起江雨凝,景湛眸色一黯,脑子里立刻浮现出太子和秦淮的名字,心中腹诽:这女人可真是朝三暮四。 * 用过午膳后,景湛出府。 在这个没有手机没有网络的地儿,江雨凝倍感无聊,先去花园赏赏花,又去池塘喂喂鱼,最后趴在靠近窗户的坐塌上晒太阳。 不多时,一只雪白的鸽子飞过来落在窗棂上。 只见它圆滚滚的身子,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眨呀眨,模样憨态可掬。江雨凝杏眼弯弯,也眨眨眼睛,和它对视。不一会儿,鸽子踮了踮脚,她这才看到鸽子左脚上绑了一个小竹筒。 迟疑片刻,她将竹筒取下,里面是一张卷成圆筒状的信件。 “申时三刻,惠春酒馆天字乙号房间见。原字。” 太子名叫景原,为皇后所出,是原书《腹黑太子的娇宠日常》男主。作者笔下的他心思深沉,阴险狡诈,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因为丞相夫人柳氏和皇后是亲姐妹,丞相就成了太子姨夫,太子常去丞相府议事,原主炮灰江雨凝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喜欢上了这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男人。 这份卑微的喜欢,也成了太子和丞相轻而易举利用她的筹码。昨天派杀手将江雨凝置于死地的人就是太子,将她嫁给景湛,又在新婚夜杀了她,不就是要嫁祸给景湛么。 可是如今她没死,太子又想如何呢? 江雨凝左思右想,最终选择扮男装独自前往约见地。 首先她可以确定的是这次时机地点都不适合嫁祸给景湛,所以这次太子不会杀她。再者,如果她不去,很难想象太子动怒后会不会丧心病狂地将派她做奸细这件事告诉景湛。 惠春酒馆天字乙号房间。 “参见太子殿下。”江雨凝福身行礼。 背手而立的太子转过身,看到江雨凝这身装扮狭长的眸子滑过一抹惊诧之色。 “免礼。”太子语气冷淡。 “殿下叫臣妾来所谓何事?” 太子善于察颜观色,以前江雨凝每次见到他都面红耳赤地不敢抬头看他,可如今她不仅直视他,脸色还冷冰冰的。 “澈王是不是伤害了你?”他只能想到这一层面,认为她心里在责怪他将她送入虎口。 “没有。”江雨凝不懂他为何这样问。 “委屈你了。”太子显然不信,笃定了景湛伤害她,出于之后还得继续利用她,场面话还是要说一说的。 江雨凝没吱声,门外传进响动。 “昨晚那药用没用?”说着,太子拿着一个白瓷瓶来到她面前。 “用了。”江雨凝这时垂下视线,眸色微闪,怕太子戳穿她的谎言,她根本不知道什么药。 “这个拿着,继续用。” 江雨凝接过,放进袖子里。 “退下吧。”太子转过身,声音冷硬。 “是。”她福身告辞。 一瓶药而已,太子还得亲自交给她?而且,这药是什么药呢?毒药吗?江雨凝关上门的时候还在犯嘀咕。 转过身,她猝不及防对上了景湛那双勾魂摄魄的桃花眼,他正站在对面,眼底晦暗不明。 第4章 糊弄 江雨凝面色如常挪开视线,目视前方,左手背在身后,右手慢悠悠摇着檀香扇,昂首阔步往前走。 走廊尽头的窗户开着,风吹了进来,江雨凝脸上的络腮胡须微微飘动。 景湛冷眼旁观她的拙劣表演,在她就要和他擦肩而过之际,沉声道:“凝儿。” 江雨凝继续摇着檀香扇,仿佛没听到一样,步态沉稳,但握着扇柄的手心已经全是汗。 ”江雨凝。”景湛再次出声,语调生硬。 尽管江雨凝没有回头,都能清楚感受到身后景湛能将她盯穿的视线,但她只能屏息静气,硬着头皮继续往前。 见她还是没有要停住的意思,景湛几步追到她身后,手搭上她那只需他略微一用力就能握碎的肩膀,命令道:“站住!” 江雨凝倒抽一口气,顿下脚步,心里狠狠咒骂了太子这个阴险歹毒小人之后,缓缓回过头,看向景湛的眼神中带着探究和疑惑。 “你来这里做什么?”景湛面无表情问她。 江雨凝迷茫地盯了他片刻,随后从袖口掏出纸笔,龙飞凤舞写了俩字——何事 来惠春酒馆之前,为了更好地伪装男人而不被拆穿,她已经做好周全的准备。毕竟她是独自一人出来的,不得不万分小心。 景湛眼眸微眯,饶有兴致地打量她:“江雨凝,你突然不会说话了?” 江雨凝眉心微拢,神情茫然,又垂眸快速写了几个字——兄台認錯人了罢 确定他看到之后,她收起纸笔,不敢再多停留一秒,转身就走。 景湛薄唇紧抿,面色覆上一层寒霜,三两步就将她堵住。 愠怒不解的情绪显而易见展现在江雨凝眉眼间,她合上扇子,瞪着他,挺月匈叉腰,像是在责怪这个多次打扰她的人。 可景湛并不配合她的表演,伸手作势去撕她粘在嘴边的络腮胡。 江雨凝瞳孔倏然一缩,完了完了!立刻趁机弯下腰从他腋下一溜烟跑了出去。 可下一秒,她的肩膀再次被景湛握住。 她无力阖上双眸,咬紧下唇,心提到了嗓子眼,额头沁出一层薄汗。 看来今天确实是糊弄不过去了。 她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决定向他坦白。 “抱歉,孤确实认错人了。” 景湛却先她一步冷冰冰开口,深深看她一眼,眼底藏着让人琢磨不透的情绪,转身就走。 江雨凝愣住,看着景湛挺拔的背影,不敢相信地眨了眨眼睛,神情恍惚。 这是什么情况?怎么不按套路来?他是真的认为自己认错了吗?那为何方才一直在纠缠她呢? 就这样,她带着既侥幸又不解的复杂心情回到了澈王府。 * 日暮西垂,晚风习习。 一株含羞草孤零零地长在明轩阁西墙角,正值初秋,粉红色的小绒球挺立在羽毛状的嫩叶之间。 江雨凝十分新奇,在现代她不经常看到的植物,没想到在这里不经意间发现了。 “这个啊,叫含羞草,只要一碰它,它的叶子就会自动闭合,你看。”江雨凝指尖轻碰叶子,给身边从来没有见过含羞草的芳盈介绍。 一抬眸,她冷不防对上了景湛的视线,挂在嘴角的笑容一僵。 出于极度心虚,她迅速堆起笑脸,挽住他胳膊,脆声道:“阿湛,你回来啦!我们去用晚膳吧。” 景湛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抬脚就走。 江雨凝紧跟上他,一路都在偷偷观察他的脸色,以至于坐在餐桌前面对飘香四溢的饭菜都食不知味。 可一直到他们进明轩阁暗间休息,景湛都没有问她今日酒馆这事,更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的情绪。 偷瞄到平躺在床的景湛合上眼之后,江雨凝才如释重负舒出一口气,看来景湛确实认为自己认错人了。 “孤今天去惠春酒馆,看到了一个人。” 江雨凝这边刚疏解慌张的情绪闭眼准备睡觉,耳边却突然传来了景湛低沉的嗓音。 她心猛地一揪,浑身绷紧。 “凝儿不好奇是谁吗?”见她不出声,景湛侧眸,看着试图逃避话题继续假睡的江雨凝,漫不经心开口,“这么快就睡着了?” 只要今天能糊弄过去就好! 江雨凝在心里告诫自己,努力忽视他的声音。 可是那道直勾勾盯着她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目光,即便江雨凝没有睁眼,都能清楚地感受得到,实在是侵略性太足,不容忽略。 一番挣扎过后,浓密卷翘的长睫微微颤动,江雨凝缓缓睁开眼睛,迷茫地看向景湛:“唔,刚刚凝儿太困了,阿湛说什么?” “今天孤在惠春酒馆看到了和凝儿很像的人。” 闻言,江雨凝两眼放光,迅速翻起身,胳膊肘撑在床上,面朝景湛,激动地声音都提高几分:“真的吗?” 景湛眉梢轻挑:“嗯。” “那是凝儿的孪生哥哥!终于有他的消息了,真是太好了!” 江雨凝兴奋地抓住了景湛的胳膊,说着说着,明亮的杏眸泛起泪光。 “哦?”景湛似笑非笑,“孤怎么不知道?” 江雨凝坐起身,拿手帕拭泪,青丝如瀑下的肩头因为抽泣而微微颤动。 “阿湛失忆了,以前凝儿和阿湛说过哥哥的事。哥哥和凝儿是孪生兄妹,小的时候,柳氏觉得又聋又哑的哥哥晦气,就把他给丢了。”江雨凝哭得一抽一抽的。 “哦?那他身高怎么和凝儿差不多?”景湛冷睨着她,眉眼间皆是嘲讽。 江雨凝“哇”一声哭得更伤心了:“因为他还有轻微侏儒症!” 说完,她泪眼婆娑地恳求景湛:“阿湛下次看到他一定不要让他走好不好?这么多年凝儿找他找得都快要疯了,凝儿想和他相聚。” “是吗?”景湛意味深长地盯着她,嘴角挂着一丝冷笑,“下次看到他孤当然不能放他走,他可是从太子房间出来的。” 江雨凝呼吸一窒,景湛竟然知道太子在房间里面! 但是为了不露馅,她继续抽抽搭搭地哭。 景湛冷眼瞧着这个谎话连篇的女人,本想翻身不理她,可她的哭声实在聒噪。 “凝儿,不要难过了,休息吧。”景湛粗糙冰凉的指腹轻轻擦过她脸颊。 所以他这是相信了? 江雨凝高高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地,这才停止表演,顶着一双红肿的杏眼重新钻进被窝里。 这样一来,她没了心事,不多时便睡去。 可是景湛却入睡困难,他童年黑暗的成长经历造就了他不爱和其他人近距离接触的习惯。 要不是为了计划,他才不会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突破自己的底线。 原本景湛想等江雨凝睡着之后他再像昨晚新婚夜一样离开这里,可是鼻尖周围萦绕着她身上清甜的气息,没多久,他竟然有了困意。 “阿淮!你好帅哦!” 江雨凝的梦呓声将景湛从入睡的边缘拉了回来。 “阿淮!我今天看到魏昭和你长得一模一样呀!” 梦中,江雨凝在她爱豆秦淮新电影路演现场见到了他本人,正激动地和他搭着话。 景湛看了这个睡颜挂着浅笑、梦里喊两个男人名字的所谓“爱妃”良久,凛着脸色出了门。 * 次日,三朝回门。 用早膳时江雨凝就发现景湛面色不虞,如今在马车里,他脸色依旧没有好转。 “阿湛不想和凝儿一起回门吗?” 江雨凝并不知道她昨晚说梦话的事,猜测可能是因为丞相和太子交好,都站在景湛对立面,所以这次回门他不大情愿。 “没有。”景湛语气寡淡,也不看她。 既然不是因为这,昨日惠春酒馆那事他也相信了,怎么还这么冷淡呢? “阿湛从前不是这样的。”江雨凝绞着手帕,闷声说。 她想骗景湛他以前对她温柔又体贴。 可是景湛并没有像她预想的那样搭话问她从前他怎样。 江雨凝吃瘪,小脸气鼓鼓的,掀开窗帘看风景来梳理自己的情绪。 …… 丞相府客堂。 一场客气又生分的见面寒暄过后,景湛和江雨凝落座。 “雨凝,在澈王府还适应吗?你从小没有出过门,为娘一直记挂着你。” 柳氏布满细纹的眼睛盛着慈祥的笑意。 这个从江雨凝一出生就对她百般刁难虐待的女人现在竟然对她嘘寒问暖起来。 江雨凝极力压制住从心底翻涌而出的厌恶,勾唇浅笑:“让母亲担心了,凝儿很好。” 随后柳氏转眸看向景湛,继续端着笑意:“希望殿下能多担待我们雨凝些,她从小都没见过世面。” 就说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吧,这就开始踩上我了,难怪和皇后是亲姐妹。江雨凝心中腹诽。 “见过澈王殿下、姐姐。”这时江雨晴从门外风风火火赶来,言语间带着歉意,“晴儿方才有事耽搁,来晚了。” “免礼。”景湛说道。 “谢殿下。”江雨晴起身后在江雨凝身边的位置坐下,亲切地抓住江雨凝如柔苐般的玉手,欢快道,“姐姐,这几日不见,妹妹真是好想你。” 原书里江雨晴是以欺负江雨凝为乐的嚣张跋扈丞相府大小姐,这又是怎么了? “妹妹有心了。”江雨凝不动声色抽出手。 江雨晴偷瞄一眼那个她仰慕多年的男人,接着对江雨凝神色关切道:“对啦,姐姐这几日心情是否缓和些?虽然妹妹知道姐姐爱慕太子殿下已久,并不愿意嫁给澈王殿下,但是妹妹还是希望姐姐能够开心。” 景湛端起茶盏送往唇边的手顿住了。 第5章 得寸进尺 自和景湛客气寒暄过后就没再说话的江南山眉头蹙起,沉声呵斥:“晴儿!” 江雨晴可不知道她这番话给江南山捅了多大篓子,她只知道江南山一直阻挠她对景湛的感情,却突然将这个丫环所生的低贱庶女嫁给了她倾心多年的男人。 她本来就难受了多日,如今又受到斥责,心里更憋屈,撅嘴撒娇:“爹,怎么啦?女儿说的都是实话呀!” 接着她又装作天真无邪的样子,笑嘻嘻地看着江雨凝:“是不是呀姐姐?” “闭嘴!”江南山勃然大怒,茶杯往桌子上狠狠一摔,手背上青筋暴起。 江雨晴被他吓得一愣,江南山平时对她宝贝得不得了,何时这样吼过她?就算当年她恶作剧偷偷将江雨凝关在柴房三天江南山也未曾说过她一句,如今竟然为了维护江雨凝吼她? 她更觉委屈,对江雨凝的恨意更甚,一脸无辜地追问江雨凝:“爹生气了,姐姐快为我做主呀,难道妹妹说得不对吗?” 眼看江南山脸色越来越黑,江雨晴还不依不饶,柳氏赶紧起身,攥住她的手,向景湛赔笑:“小女年纪小,少不更事,说话没个顾忌,希望澈王殿下勿责怪。老身在这替她道歉。” 景湛品完杯中的茶,剥了个橘子递给江雨凝,慢悠悠开口:“该被道歉的不是孤。” “殿下的意思是……”柳氏看向正往嘴里送一瓣橘子的江雨凝,景湛让她向这个低贱女道歉? 柳氏脸色紧绷,绝对不可能! “殿下听到姐姐爱慕太子殿下不生气吗?”江雨晴看到面上竟然没有一丝怒气的景湛感到不可思议,没忍住直接问了出来,又强调一遍江雨凝的不堪。 “孤为何要生气,且不说你说的是真是假,如今凝儿是孤的爱妃,孤容不得任何人说她。”说着,景湛慢条斯理地又剥了个橘子,递给江雨凝,眼尾上翘,嗓音魅惑,“凝儿会对孤一心一意,对吗?” 连同江南山在内的其余三人都颇为惊讶,他们俩的关系何时变得这么好了。 江雨凝不敢直视景湛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眼睛,声音软糯:“当然,如今凝儿只喜欢阿湛。” “你说谎!”江雨晴看着眼前两人异常和谐的画面,心中怒火更盛! “啪”地一声,江南山手中的茶杯摔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休再胡说!快向你姐姐道歉!”江南山气得浑身发抖,言语狠厉。 江雨晴眼眶顿氵显,一把甩开柳氏的手,哭着跑了出去。 柳氏面露尴尬:“小女不懂事,让殿下见笑了。” “孤方才已说,不必和孤说这些。” 柳氏面色立刻涨成猪肝色,过了片刻,那句话才不情不愿地从牙缝里挤出来:“雨凝,为娘替晴儿道歉,她还小,不懂事,你别和她一般见识。” “是呀,妹妹还小,也就比我小五天。”可真是个巨婴呢! 江雨凝忽视柳氏越发难看的脸色,起身向江南山告辞:“爹,女儿身体不适,怕是不能留下来和爹一起用午膳了。” 要不是因为她想见一下书里在丞相府唯一帮助原主的丞相府嫡长子江平生,她今天压根就不会来这里。 可是他今天不在府里,那也没有继续留下和这些人无聊地斗来斗去的必要。 江南山正好也怕江雨晴再捣什么乱子破坏他和太子的计划,颇为体贴应允:“凝儿身体要紧。” * 出了丞相府,景湛和江雨凝之间气氛凝重。 直到上了马车,两人都没有说话。景湛背靠座椅,闭目养神。 江雨凝却心乱如麻,原主爱慕太子那件事被江雨晴当着景湛的面抖落出来之后尽管他表现得并不在意,甚至还维护她,但是她知道这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罢了。 可是直到如今,他并没有像她预想的质问她。 看着如此安静的景湛,江雨凝心中更忐忑,她怕他去打听那件事,后果将不堪设想,到时候就算她再怎么骗失忆的他,恐怕也于事无补。 江雨凝只得亲自挑起话头:“阿湛不好奇江雨晴今天说的那些吗?” “好奇又如何?凝儿如今不是在孤身边吗?”景湛没有睁眼,语气平静。 “可是凝儿想和阿湛说说。” “说你不曾爱慕太子?”景湛没有一丝波澜的脸上,唇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经过这两天的相处,他已经能猜出江雨凝会怎么狡辩,之所以没质问她,就是因为他也没心思去听她的谎话。 “不,凝儿爱慕太子。”江雨凝一咬牙,说了出来。 闻言,景湛缓缓睁开双眸,一双眼睛深邃得如同深不见底的潭水,打量这个出乎他意料的女人。 见景湛不出声,江雨凝硬着头皮继续说:“太子多次去丞相府做客,凝儿不可避免地喜欢上了这个尊贵之人。” 江雨凝本想编个太子做了什么才让她动心的故事,但是一想这样未免太美化太子的形象,太子这种几次害她于危险之中的人不值得她多提。 “那你为何要嫁给孤?” “后来因为一件事,凝儿遭到打击,对太子的印象破灭。那日凝儿心神不宁上街,正巧昏倒在阿湛马车前,阿湛下车,将凝儿抱上马车。” 江雨凝说着说着突然顿住了,觉得“凝儿”这俩字她说得太多,插了一句:“凝儿可以在阿湛面前自称’我’吗?” “嗯。” 他对称呼并不在意,正如不在意权力地位一样,而皇后太子那些人千防百防怕他取代太子而使出的卑劣手段在他看来实在可笑。 从始至终,他的目的只是要为前朝血亲,为他最敬重的母亲复仇而已。 “阿湛最好啦!”江雨凝接着编她的故事,“那次阿湛对我一见钟情,经常来找我,对我特别好。为了避免生出祸端每次我都是与阿湛偷偷见面,所以其他人不知道我们的事情。” “是吗?”景湛作沉思状。 “是呀,阿湛将我从不堪的泥泞中拉出来,让我懂得了什么叫尊重。阿湛是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 江雨凝话音刚落,“吁”的一声马车被突然刹住,她没坐稳,一个不小心扎入景湛怀里。 景湛面色骤冷,正要推开她,外面传来了林易的禀告声: “殿下!有位女子拦住了马车,说要见殿下!” “勿理。” 感受到景湛说话时月匈腔发出的轻微震动,江雨凝面色微烫起身坐好。 “阿湛不下去看看吗?”她自己也好奇。 “孤从来不理在马车前故意纠缠的女子。” 景湛面无表情说道,同时也是在回应她方才杜撰的完全不符合他行事方式的虚假故事。 江雨凝回过味儿来,轻咳一声,笑眼弯弯:“不是,阿湛可是将凝儿抱上了马车。” 景湛不再理她,闭上了眼睛。 “阿湛失忆了就不承认了吗?”江雨凝打趣道。 景湛还是不说话,薄唇紧抿。 江雨凝得寸进尺,抓住了他的手:“阿湛害羞了吗?” “凝儿不一样。”景湛不情不愿地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抽出手。 江雨凝这才消停,心里彻彻底底松了一口气,以后她都不用再担心景湛会威胁到她小命这件事了。 反正他失忆了,她说啥他都相信。 她正暗自窃喜,景湛睁开了眼睛。 “这是什么?”一个精致的白瓷瓶躺在他手心。 江雨凝欲哭无泪,此刻她真真正正体会到了什么叫乐极生悲。 昨日下午太子在惠春酒馆给她的这瓶药竟然在他手里!怪不得之后她哪里从没找到。 “不知道。”出于心虚,江雨凝说话没底气。 “这是从凝儿衣服里掉出来的。”景湛提醒她。 江雨凝思绪乱飞,如果景湛已经确定这药就是她的,她要是说谎了,之后景湛还会那么相信她吗? 答案绝对是否定的。 “嗯,我想起来了,这是我的。” “凝儿藏这药做什么?”景湛好整以暇看着她。 “阿湛也知道嘛,凝儿正来着月事,这药是用来止痛的。”江雨凝面不改色说道。 “你确定?”景湛缓缓拧开瓶盖,轻嗅之后送到江雨凝面前,“孤已经差人查过,这是慢性/毒药,凝儿给孤准备的?” 江雨凝面色苍白,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掉落,哽咽起来:“事已至此,凝儿也不想骗阿湛,就直说了吧。” “说。”景湛收回手,盖上瓶盖。 “这是我给自己准备的。因为我是丫环所生,从一生下来就在丞相府不被待见,上至丞相,下至下人,都不把我放在眼里。长时间备受欺凌侮辱后,心理状态愈发崩溃,我便生了轻生的念头。” 江雨凝用手帕掩面低声啜泣。 “你在孤这里依旧不想活?” “不,阿湛是对我最好的人,正是因为阿湛我才放弃了轻生的念头。我随身携带这药是因为要时刻提醒自己不能忘记过去的黑暗时光。” “孤是失忆了,但孤不是傻子。”景湛面沉如水。 * 因为景湛的这句话,江雨凝一直惴惴不安,回府后还特意给他分享了她最爱吃的凤梨酥。 “孤从来不吃甜品,凝儿不知道?”景湛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 江雨凝面露赧然,小声咕哝道:“凝儿以为阿湛失忆后不爱吃的食物也都忘记了呢。” 后来景湛出府之后,她迅速找了林许问景湛的爱好,花了两个时辰做出来。 可是直到深夜,景湛都没有回来。 像是发生了什么事,他的贴身侍从林许后来也出去了,本来人就不多的澈王府变得空落落的。 江雨凝实在忍受不住困意去休息。睡梦中,她感到呼吸困难,睁开眼,一双手正掐着她的脖子。 第6章 受伤 江雨凝本能地去掰这个蒙面黑衣人钳制在自己脖子上的手,他掐得更甚,甚至将她从床上掐提溜起来,死死地将她按在冰凉的墙面上。 她大脑严重缺氧,面色涨红,喘不过气,喉咙里痛苦地溢出断断续续“额……额……”的声音。 求生欲使她奋力挣扎,她用脚使劲踹向这个势必置她于死地的人,可下一秒他狠狠踩住了她的双腿。 她感觉脖子都要这个蒙面人掐断了,双眼发黑,床单被她的手抓得尽是褶皱。 慌乱之中,她只好用没被蒙面人控制住的手拍打墙壁和被褥来制造声响引起外边的注意。 忽然,她摸到了一个柄状物件。 是新婚夜那天她对景湛谎称送给他的匕首! 她来不及多想,一把抽/出直接刺向蒙面人手臂。 蒙面人下意识收回手躲开匕刃。 江雨凝这才得以呼吸,接着持匕首捅向他腹部。 他立刻闪躲,一把钳制住江雨凝拿匕首的胳膊,反握她的手背致使匕刃朝她捅去。 她咬紧牙关,拼命往外推,可她对抗不过他的手劲,眼看匕首就要捅向她月匈口。 “咻”的一声,一把匕首穿透蒙面人肩膀,他下意识去捂伤痛部位,松开了紧抓着江雨凝的手。 察觉到江雨凝要趁机下床逃走,他忍痛挟持住她,转身要挟道:“放我走,不然我掐死她!” 说着,他用力掐江雨凝的脖子,她喉咙里再次溢出痛苦的声音。 “无妨。” 门口站在的景湛身着石青撒花盘针袍,辞色冷淡。 江雨凝眸中一下子没了神采,失落又无助地朝景湛求救。 景湛仿佛没看到一般,漫不经心垂眸,摆弄手中的檀香扇。 气氛焦灼,蒙面人也不解现在的情形,只得继续威胁:“甚好!那我现在就掐死她!” 说完,他掐住江雨凝脖颈的手背青筋暴现,看样子非把她掐死不可。 只是下一秒,“嗖嗖”两声,两支扇骨穿入蒙面人两条小腿骨肉里,他因为剧痛,双腿直直跪倒在地。 景湛若无其事合上檀香扇,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江雨凝趁机疾步跑向他,埋到他怀里,肩膀因为抽泣而微微颤动。 “没事了。”景湛低声道,本来就要抚上她肩头的手待他察觉到这个不可思议的动作后硬生生停留在半空,随即垂下。 直到林易他们几个侍从将蒙面人抬了出去,芳盈几个丫环将地上的血迹清理干净,并且将床上的被褥更换了一遍,江雨凝仍旧紧抱住他,埋在他怀里哭。 “别哭了。” 不间断的哭声让景湛心烦意乱,他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哇啊!”江雨凝却哭得更大声了,一边哭,一边口齿不清地哭诉,“阿湛,方才真是吓坏我了,我差一点就死在那个人手里。” “现在没事了。” 景湛握住她肩膀,试图将她推开,对于她带给他的柔软触感异常不适。 江雨凝却抱他更紧,抽泣着问他:“阿湛你去哪里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景湛垂眸睨她,心中冷笑,他为何这么晚回来她不知道? 没听到他回答,江雨凝也没多想,她还惊魂未定,在他怀里哭得像个受尽委屈的孩子:“阿湛,澈王府戒备不严吗?为何那个蒙面人能进来?” 而且,如果江雨凝没有猜错,她刚穿来时就追杀她的那个杀手应该就是在明轩阁婚房内刺杀的原主。 “嗯,是要好好严加戒备。”景湛沉声道,但内心并无波澜。 以前他在沉睡时遭遇刺杀后也曾疑惑过,为何澈王府戒备如此森严,杀手还是能突破千重万障进来。 可是后来随着他功夫日益精进,能够近他身伤他者不是被他重伤身亡就是被他打个残废,他对澈王府戒备是否森严这事儿也就不纠结了。 但江雨凝看小说的时候知道原因,像澈王府戒备森严依旧有刺客这种不合逻辑的设定,就是作者给原书男主太子的金手指之一。 只不过她现在身心处于极度后怕状态中,还没联想到那一层面。 渐渐地,江雨凝鼻尖萦绕的血腥气越来越重。 她朝方才蒙面人倒地的位置看了一眼,更加疑惑,血迹已经被打扫干净,那这么重的血腥气是从哪传出来的? 难不成自己在对抗蒙面人的时候受伤了?可是没感觉到痛意啊。 她垂眸扫了一圈,也没发现伤处,直到看见自己沾满鲜血的手时顿住了。 她很确定,她的手没受伤,所以? “阿湛,你受伤了?”江雨凝仰头问他。 “嗯。” 看江雨凝终于松开紧抱住他的手,景湛走向八仙桌,给自己倒了杯茶。 江雨凝来到他身后,逡巡一圈终于发现那晕开在他脊背右侧的不明显血印。 他衣服色调暗沉,再加上现在是夜晚,浸出来的血迹不容易被看出来。 “阿湛怎么伤到的?” 江雨凝在他对面坐下。 “凝儿不知道?” 景湛紧盯住她那双哭得红肿的杏眸,想从中探寻出她心虚或者撒谎的蛛丝马迹。 江雨凝更纳闷:“我为何会知道?” “孤只是随口一问。”景湛又倒了杯茶,递到她面前,“回府途中遭了埋伏。” 今日,镇国大将军申远杨从岭南讨伐叛匪归来,腿部负伤,景湛前去探望。 一来他和申将军在战场有生死之交,二来他本来就计划将申将军笼络到自己麾下。 所以申将军是他除魏昭之外为数不多值得交往的朋友。 只是回府路上,突然冒出几十名身手不凡的蒙面杀手,这对于自十四岁起在战场上就能以一敌百的景湛来说拿下并制服他们不在话下。 可他还带了林易,林易虽然跟他已有十年之久,功夫也在日益长进,但是面对这么多的杀手时还是乱了阵脚。 景湛一面与杀手短兵相接,一面时不时留意林易身边状况。 在看到林易背后有杀手即将挥剑砍向林易肩膀时,他眼疾手快击退那剑,正在这时,一杀手从他背后偷袭去。 不过好在景湛反应迅速,稍一欠身,躲过了那把誓将他后背刺穿的剑,但还是伤到了皮肉。 当他回来后看到同样被蒙面人迫害的江雨凝时,更笃定了心中猜测。 这不过是太子试图掩耳盗铃的计谋罢了。 太子派杀手伤他,但怕江雨凝这个奸细的身份被怀疑,又故意派杀手去杀江雨凝,以此作戏给他看,给人造成一种杀手是冲着他俩来的错觉。 所以,景湛认为江雨凝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是在庚林右道遭埋伏的吗?”江雨凝突然想起书里写到的那次造成景湛往后祸端的埋伏。 “凝儿怎么知道?” 景湛眉梢轻挑,他猜对了。 没想到真是那次!江雨凝没在意他情绪变化,震惊之余起身来到他身后,问他:“伤口处理了吗?” “沈太医已给孤包扎好。” 江雨凝看着那片晕染开的血迹,心中不免愧疚。看来自己方才抱住他的时候手正好碰到了受伤部位,伤口又裂开了,看着都很疼,可他却没吭一声。 “那剑上有毒。”江雨凝笃定道。 景湛意味深长瞧着她,不说话。 原书中给景湛处理伤口的太医并没有诊断出景湛中毒,这就导致了景湛日后下肢瘫痪,最后在和太子的决战中虽胜却因隐藏已深的剧毒发作身亡的祸端。 “阿湛,你中的是九鼎毒。” “沈太医医术在京中数一数二,他会诊断不出来?”景湛显然不相信她的话,开始深思这是不是太子的又一个阴谋。 这九鼎毒,也是作者赋予原书男主太子的金手指之一。 因为这毒根本就不会被查出来! “九鼎毒是千古奇毒,不容易被大夫诊断出来。” “那凝儿又是怎么知道的?”景湛饶有兴致打量她。 “嗯……”江雨凝迟疑片刻,胡诌道,“因为我略微懂些医术。” “凝儿只是略懂而已,或许诊错了。” 景湛也懒得说她没有看伤口只通过血迹就能断定中哪种毒的荒谬行径,起身前往床榻,他突然有了倦意。 “不是,我刚刚只是谦虚一下,其实我医术很好!”江雨凝紧跟上他,补充,“甚至和沈太医不相上下!” “哦?”景湛挑眉,似笑非笑。 江雨凝心虚,摸了摸鼻子,正色道:“好吧,方才是我乱说的,其实我是个预言家。” 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解释她知道书里他的命运这件事。 “哦。” 景湛面无表情说道,对她这些信口拈来的谎话已经见怪不怪,接着背对她侧躺下。 “哎呀阿湛,我是说真的,你真的中了九鼎毒!以后会下肢瘫痪,甚至毒发身亡,中毒初期必须用太初草医治!” 江雨凝站在床前,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蚱,可当事人却淡定得似乎要睡着。 她早就权衡过,太子和丞相只是拿她当棋子而已,她可能会随时因为他们开展的计划而丧命。而在景湛这里,她虽然是羊入虎口,但他失忆了,起码相信了他们之间的故事,她的小命还是可以保住的。 当然,她也想过跑,远离争来斗去的这群人,但是谁又能保证她一跑不会被太子灭口呢? 所以,她当务之急就是牢牢抱紧景湛这条大腿,可这大腿竟然现在中毒了却不自知! “阿湛!以前你最信任的人就是我,什么都听我的,如今竟然不相信我!罢了!以后你是死是活我都不会再管!” 紧接着一道关门声响起,景湛回眸,屋里已经没了江雨凝的身影,空留一盏烛光与他对望。 第7章 太初 景湛眉头微微蹙起。 他母亲清妃体弱多病,沈太医是宫里为数不多愿意真心实意帮助他们母子二人的人,这些年他和沈太医依旧关系紧密。 如果他真的中毒了,沈太医不可能隐瞒他。 可是江雨凝却一口咬定他中了毒,还说是不容易被诊断出来的千古奇毒。 这又是太子的什么阴谋? 子时一刻钟声敲响,景湛阖上眼,天色已晚,她应该不会在外面逗留太久。 子时二刻,景湛睁开双眸,盯了身旁空荡荡的位置片刻又再次阖上。 子时三刻,景湛翻过身,面朝外,房门依旧禁闭,外面没有声响。 子时四刻,景湛捏了捏眉心,坐起身。 门外,除了走廊上亮着的灯,空荡荡一片,一阵风吹过来,凉飕飕的。 耳边传来了细细的说话声,景湛闻声举步走去。 却没想到是林易和林许两兄弟。 “殿下。”两人错愕行礼,显然没想到景湛这时候会出来。 “嗯。”景湛淡淡应了声,环顾四周。 “殿下可是失眠?” “有没有看到江雨凝?”景湛没回答林易的问题,问他。 “属下方才路过时正巧遇到了王妃,她向属下打听时久园。”林易说。 * 时久园圆洞门,景湛背手而立。 景墙边的山茶花散发出淡雅的清香。 东墙角,一个纤瘦的身影正弯腰倾身,借着月色,景湛看到了她被风吹起的衣角,夜色中仿佛弱柳扶风。 他没再往前,只静静地立在圆洞门前端详着她。看到她一会儿嗅嗅花,一会儿摸摸叶子,忙得不亦乐乎,他更琢磨不透了。 因为与他置气,所以深夜不回房却来时久园赏花? 不解的情绪蕴在景湛眉宇间,就这样,他在这里停留了一刻钟。 直到天边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雨滴滴落在景湛光洁的额间,江雨凝依旧没有要起身离开的意思。 他正要开口唤她,却察觉到她要转身的动作,迅速闪开她的视线迈步离开。 细雨打氵显江雨凝额前的碎发,她手里捧着的太初草也因雨珠的滋润而氵显漉漉的。 “大反派这下欠我的可大喽,日后一定要让他好好报答我!” 江雨凝一边打着心中的小算盘,一边抬脚前往东疱屋。 原书里,直到景湛下肢瘫痪,太医才查出来他中毒的事情,并且经过和其他太医的一番讨论研究,最终发现了这个世上从没有听说的九鼎毒。 不过为时已晚,能在初期就可以用太初草及时控制毒性的九鼎毒那时已经渗透到景湛骨髓,到了不可救疗的地步。 而那能在最初就可救他一命的太初草其实就生长在景湛澈王府时久园内,这件事被作者写得尤为讽刺。 今晚江雨凝对景湛虚张声势放下狠话从明轩阁出来的路上正巧遇到了林易林许,原本她想让他们陪她一起去,毕竟深更半夜她一个人在空荡荡的时久园难免害怕。 但是她怕景湛中毒并且她帮他解毒这件事传到主谋太子耳里,太子又会计划些什么原书里都没有写过的恶毒计谋,事态一发展到不可预测就麻烦了。 所以,她只好硬着头皮只身前往。 没办法,不论是出于看小说时对景湛这个人物的好感,还是出于现在他是她紧抱的大腿,她都希望他这次能避开太子这个小人的迫害。 * 子时七刻,门外传来响动,景湛迅速闭眼假寐。 随着门“吱呀”一声响,江雨凝端着煎好的太初草汤药走了进来。 看到景湛已经睡着,她将汤碗放置八仙桌上,来到床边,轻声唤他:“阿湛,阿湛!” 见他依旧呼吸均匀,仿佛睡熟了,她索性提高音量:“阿湛,起来喝药啦!阿湛!” 景湛纹丝不动。 “阿湛!快起来啦!”江雨凝摇晃起他的胳膊,凑到他耳边喊,“阿湛醒醒!起来喝完药再睡!” 景湛呼吸平稳,丝毫没被她打扰到,看着依旧没有要醒的意思。 江雨凝松开抓住他的手,嘟囔:“睡那么沉吗?” 他睫毛浓密,在深刻的眼廓洒下一层弧形的阴影,五官棱角分明,即使睡着了,也难掩凌厉威严之色。 江雨凝在床前的方凳坐下,双肘撑在床上,捧着小脸,直视他的面容,碎碎念道: “你说你啊,怎么就不相信我呢?你真的中了九鼎毒,以后会下肢瘫痪,毒发身亡。难不成你并没有失忆,一直是假装的?” 说着,她看向了景湛双腿,没注意景湛听到她随口说的他装失忆这句话后眉梢微动。 江雨凝深为这双健全笔直的大长腿感到惋惜,原书作者真是后妈,怎么就把他的结局写得那么惨! 感慨一番后,她再次看向景湛的睡颜,继续摇他的胳膊喊他:“阿湛!快起来啦!你看我这么体贴都把药给你煎好了!再不喝就凉啦!” 景湛还是没有反应。 “就睡得这么沉吗?”江雨凝倾身,准备拍拍他的脸颊喊他,凑近后,看到他高挺如峰的鼻梁,好奇伸出指尖点了点。 景湛突然睁开眼,眼底藏着难明的情绪。 四目相对,两人近得呼吸清晰可闻,江雨凝干笑一声,朝他眨了眨清亮的杏眸。 “阿湛,你终于醒啦!” “你在做什么?”他坐起身。 “叫你起来喝药。”江雨凝起身,前往放置汤药碗的八仙桌。 “孤没中毒。”他淡声道。 方才装睡就是因为不想再和江雨凝纠结中没中毒的问题,要不是因为她突然触碰他的鼻梁,他也不会睁眼。 “不,阿湛你真的中了九鼎毒!我方才特地去时久园找了太初草给你煎药。” 景湛脸一沉:“凝儿对孤有什么误解?” “什么?”她不懂啥意思。 “太初草是用来补阳的。” 江雨凝一个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没想到太初草还有这等功效!那正好啊,喝了之后既解毒又补阳,一箭双雕嘛。” 景湛脸色更黑了,凉声道:“孤身体好得很,不需要补。” “你不喝的话以后身体就不好了。”江雨凝并不知道他在在意什么,只想让他快点喝药。 景湛脸色覆上一层寒霜,定定看了她片刻,不再理她,再次侧身躺下,留给她一个冷酷的背影。 江雨凝瘪瘪嘴,将汤药碗放下,来到床前。 “阿湛不相信我对吗?” 景湛闭上眼,不回答。 “难道阿湛怕我在药里下毒?” 景湛还是不理她。 江雨凝就不信这个邪,今晚非让他喝了不成。 “阿湛!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江雨凝手背一横,挡在眼前,只有哭声不见泪。 她透过指缝偷瞄到他还是不为所动,哭得更夸张了:“你说你要是不喝药,以后死了我可怎么办哪?” 景湛心中冷嗤,已经开始明目张胆想让他死了。 见他还是没有动静,江雨凝只好停止哭声,顿了片刻,使出杀手锏: “阿湛,如果你今天不把这药喝了的话,我就要与你和离!以后你就算跪着求我我也不会再看你一眼!” 然而,房间里一片安静。景湛回答她的只有长久的沉默。 这个大反派竟然软硬不吃!要不是因为现在她的安危绑在他身上,她用得着这么软磨硬泡让他喝药嘛!江雨凝暗自腹诽。 忽然,她脑海中闪现出书里景湛的设定:清冷寡欲,不近女色,直到他和太子对战毒发身亡,他身边也没出现过一个女子。 再加上他方才说的话,莫非……难怪他一听到太初草就这么抗拒。 “阿湛,虽然你不举,我也不会嫌弃你,你不要难过。”江雨凝语气悲恸。 景湛冷声道:“孤没有不举!“ 见他终于开口说话,江雨凝赶紧接话茬,抽泣着说: “阿湛你在我面前不必遮掩,我们可是患难夫妻,好不容易才走到一起,你的一切我都会包容接纳。快把药喝了吧,明日我陪你去找沈太医治这隐疾。” 景湛气极反笑,回眸盯着她,一字一顿强调:“孤已说,孤没有不举。” 看来他对不举这件事颇为在意,这就是他不愿面对的痛啊,江雨凝感到心酸,只好顺着他的话哄道: “好好好,你没有不举,但是中了九鼎毒也会有不举的症状,为了避免以后不举,快把药喝了吧。” 他眉头紧锁,一言不发盯了这个深信他不举的女人片刻,决定不再打算和她就这个问题继续纠缠下去,再次侧身躺下。 “你看,你现在很困对不对?中九鼎毒就会发困。”江雨凝紧追不舍。 “夜已深,孤当然会困。” 这边刚说完,他的小腿被江雨凝捏住了。 “阿湛你腿麻吗?” 景湛立刻曲起腿,躲避她的触碰,淡淡“嗯”了一声。 “我就说嘛!这就是中了九鼎毒的症状!” “方才不麻,被你一捏自然会麻。” …… 江雨凝盯着他的后脑勺,一时无言,但同时似乎也发现了他另一个小秘密。 于是,她倾下身,冰凉修长的手指抚上他的额头:“阿湛头疼吗?” 可出乎她意料的是,景湛并没有拨开她的手,反而翻过身。 江雨凝本想起身,结果一个没撑住,好巧不巧,唇结结实实压在了他冰凉的唇上。 第8章 继续 两人呼吸交错。 江雨凝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待看到他那双如同深不见底潭水般的眸子,感受到唇上冰凉柔软的触感,迅速弹起身。 天哪!这可是她珍藏了十八年的初口勿!就这么意外地送出去了! 仓皇逃向八仙桌途中江雨凝心里一路咆哮。 她面颊发烫,假装去拿汤药碗来掩饰她的不知所措,平复惊讶害羞到心都要怦怦跳出来的情绪。 唇角还残留着属于她的温热,景湛面容冷凝坐起身,盯着她的背影,眸色暗沉,语调生硬:“你方才是在做什么?” 江雨凝堪堪转过身,干笑着解释:“因为,我……” “因为我想多亲亲阿湛啊!”她本想说是不小心,突然灵机一动,话到嘴边转了个弯儿。 “……为何?” 她在桌前坐下,垂眸看着脚尖儿,哭丧着脸,悲恸道:“你中了九鼎毒,但是却不信我,也不肯喝解药,我费劲心力也没劝动你,心中只好作罢,做了最坏的打算。但是一想到你就要死了,我就舍不得,所以我决定以后要每天都亲亲你以作留念。” 她在故意激他,方才她发现了他的小秘密。 不论是她喊他起床时直到触到他鼻梁他才戒备睁眼,还是她一捏他小腿他迅速移开躲避她的触碰,甚至是在她骗他以前他们感情很好的情况下,他都没有对她真正做过什么亲密的事。 可见,他骨子里保守,也不喜欢别人触碰。 所以,江雨凝抚上他额头时本想着他能不胜其烦,没准儿就能起身将汤药一饮而尽,却没想到,发生了这个尴尬又害羞的意外。 景湛脑海中立刻浮现出太子和那个不知是谁的秦淮这两个名字,审视她:“你真想这么做?” “有什么不敢的?阿湛是我夫君,我们感情又这么好,亲口勿是理所当然的呀!”江雨凝硬着头皮说道,巧笑嫣然。 景湛不信,唇角微勾,饶有兴趣打量她:“是吗?那凝儿敢继续吗?” 他知道她绝对会用她的各种歪理来推辞。 江雨凝浅笑,语气透着洒脱:“有何不敢?” 说完,她站定在他面前,右手抚上他肩膀,左手勾起他下巴,俯下身,不点而朱的唇缓缓凑近他的。 她身上清甜的气息随着靠近越来越清晰,眼看两人相距不到一公分,她还在继续往前。 景湛眼眸微眯,伸手作势要推开她之前,她突然转身离开。 “哦,对了,在亲阿湛之前我还是先把药喝了吧,不然一会儿就凉了,我辛辛苦苦熬的怪可惜的。” 说着,她端起汤药碗,面对景湛,抿了一小口,眼波流转,在他身上驻足片刻,接着走向他。 景湛瞧着她口中因噙着药微鼓的唇和她手中的汤药碗,眸色复杂。 难不成她想借亲他时将药渡给他? 江雨凝艰难咽下,嘴里清苦一片,出声挑衅:“怎么?阿湛说要继续的,怕了吗?” 他一言不发,冷眼瞧她。 江雨凝又喝了一口,俯下身,渐渐凑近他嘴边。 鼻翼间萦绕的苦药味越来越重,在唇瓣即将相贴之际,景湛别开脸,一把夺过碗,将药尽数喝了下去。 江雨凝眸中挂着狡黠的笑意,故作气鼓鼓的:“阿湛为何抢走我要喝的药?” 景湛早就看穿她这番煞费苦心的目的,本想不喝,但看到她喝了,确定同一碗没有问题,为了摆脱她就这件事的纠缠,索性喝了下去。 “天色已晚,休息吧。”说完,他挪开视线,平躺下,闭上眼睛。 “你的伤口不重新包扎吗?”江雨凝光是想到就觉得疼。 “无妨。” “那好吧。”江雨凝爬进里侧,临睡时不忘嘱咐他,“阿湛,解毒期间不宜走动哦。” 不多时,景湛耳边传来她均匀平稳的呼吸声。 他缓缓睁开眼,扭头打量身边这个睡颜恬静的女人。她为了帮助倾心已久的太子都能不怕死嫁给他,甚至亲他,可想而知她对太子的感情已经痴狂到何种地步。 男女之情可真是复杂,他不曾了解过。可如今看到江雨凝心甘情愿为太子付出到愚蠢的程度,他更不愿意体会,他可不会为了一个人失智痴傻。 毕竟,他只为复仇而生。 “妈,我身边的这个大反派没良心,我好心帮他解毒救他命,他却不相信我!” 大反派?景湛拧眉。 梦里,江雨凝见到了她想念几天的妈妈,正抱着她诉苦。 说着说着,她突然哭了起来:“呜呜呜他还抢走了我的初口勿!呜呜呜!” 景湛冷睨这个梦里还在责怪他的女人,听到她哀怨的梦话后好笑又疑惑。 她说她好心帮他解毒救他命,为何?她不应该帮着太子一起害他吗? 不过,起初他是不信他中毒的,听到她这一番话,这下倒是半信半疑了。 再加上江雨凝睡前的嘱咐,他最终没有离开,留宿在明轩阁暗间。 * 次日辰时四刻,江雨凝匆匆赶到惠春酒馆。 这个挨千刀的太子竟然在她早上刚打开窗就派鸽子来给她传信,幸好当时景湛还没醒,不然又要解释一番。 站定在惠春酒馆天字乙号房间门前,江雨凝轻扯唇角,这太子是有什么强迫症?连续两次都是在同一地点,就怕景湛不知道咋的? 于是推开门后,她面无表情福身:“参见太子殿下。” “免礼。”太子扫了她一眼,她依旧扮的留有络腮胡的小个人男人,问她,“前日给你的药用了吗?” “用了。”在马车上当着景湛的面扔出去了。 “他之后有何反应?”太子很期待那药再配备昨日剑上的九鼎毒的效果,毕竟景湛可是世上第一个荣享如此待遇的人。 “臣妾昨日用过午膳后才得到机会下药,后来澈王出府,他深夜回府时臣妾已熟睡。”江雨凝直视着他,“今日太子殿下这么一早就让臣妾来这里,自然也没有看到景湛的反应。” “是吗?”太子自幼敏感,审视她。他总觉得她在搪塞他,可想不出她这样做的理由,她可是心甘情愿为他做任何事的。 “是。臣妾还希望以后不要这么明目张胆地与殿下会面,毕竟上次臣妾出门后正好遇到了澈王。既然是让臣妾做探子,还是暗着来,小心为上,不然,臣妾真怕扰乱殿下的计划。”江雨凝说得诚恳。 如果说上次只是猜测,这次就是确定,太子发现她不论是仪态还是语气都不再是从前唯唯诺诺的江雨凝了。 “你是在怪本宫不保护你?”太子捏紧酒杯。 “臣妾不敢,并且相信殿下一定会护臣妾性命,臣妾只是为殿下着想。” 太子挑眉:“那是自然。” * 江雨凝从惠春酒馆出来后心中狂吐槽太子一路,直到了澈王府明轩阁,一想到他的话还是一阵恶寒。 “凝儿用过早膳就出去了?”景湛半躺在床,慢悠悠开口。 起床后她不让他多走动,连用早膳都是在暗间,结果她却撂下他去惠春酒馆又和太子私会,他还得装什么都不知道。 “啊?是啊。”江雨凝端起笑容,“我去医馆给你买药了。” 景湛没说话。 江雨凝从袖口掏出准备好的白玉瓶,在他眼前晃了晃:“这是这一阶段需要与太初草配制在一起的药。”其实不配也行。 景湛更看不透她,昨晚还在费心为他解毒,今日为了哄骗他又把戏做足,她到底在想什么? 这个问题更延续到了用午膳时间。 碗碟中盛着的食物让他怔了片刻,这是他小时候母亲常为他做的山药芙蓉白玉粥,还有他母亲喜欢吃的芙蓉酥。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江雨凝笑。 “谁告诉你的?” “林许啊,昨日下午我就做好了,一直等着你回来。” “你做的?”景湛虽是问的江雨凝,却看向了她身后的林许。 林许点头,并指向碗碟摆摆手表明没有问题。 “当然啦。”江雨凝神色得意,递给他勺子,催促道,“快尝尝。” 景湛迟疑接过,一入口却愣住了。 他小时候胃不好,他母亲清妃特地为他熬山药芙蓉白玉粥养胃,尽管他并不爱吃甜品,但是从太傅那里读书回来肚子饿的话也会吃清妃爱吃的芙蓉酥。 自他母亲离世后,他格外怀念这两种味道,也有差人去做过,但无论如何都再也吃不出他记忆中该有的味道,渐渐地,他就没再执着于此。 江雨凝这次再次唤醒了他的记忆,虽然和清妃做的并不完全一样,还带着他从未品尝过的独特味道,但奇怪的是他并不排斥。 “好吃吗?”江雨凝盯着他,一脸期待。 “嗯。” 江雨凝笑眼弯弯,她的厨艺可不是说着玩儿的,在家里她爸都夸她说和可以媲美高级厨师的妈妈不相上下。 用过午膳,景湛在她的叮嘱下没有多动,甚至还久违地睡了个午觉。 醒来时已经是申时一刻,他一睁眼看到了趴在坐塌上熟睡的江雨凝,阳光透过窗户为她白皙的小脸镀上一层柔和的光芒。 景湛起身,发现她胳膊下压着一本书,不经意间扫到了书页边测的批注,面色一凛。 第9章 信吗 景湛轻抬起她的胳膊,抽出那本书。 ——哇他们的小宝宝好可爱啊。 紧接着下面一句话是 ——唉大反派估计这辈子是没有孩子了,毕竟他不举,好可怜哪。 ——不举啊不举…… 他凉凉地扫了一眼那颗埋在两臂间熟睡的脑袋,薄唇紧抿,继续往前翻。 尽管她写的是他从没见过的字,但奇怪的是他大部分都能看懂。书页边侧每隔几行就会有她的批注,大多是对“男主”的嘶吼式爱意表达。 ——也太有魅力了吧!这种男主给我来一打好吗!(抓狂 ——这是什么神仙爱情,太好哭了吧! ——男主真是好温柔哦,我也想拥有这样的夫君哪!咦,突然想起了我那大反派夫君……还是别想了,一把辛酸泪。 …… 江雨凝醒来时迷迷糊糊的,抬起头冷不丁撞上了坐在正对面的景湛的视线,他正盯着她。 “阿湛,怎么啦?”她托腮歪头打量他,整个人懒洋洋的。 景湛面无表情,扬了扬手中的书。 江雨凝尖叫一声,立刻倾身一把抢回,藏在身后,面色发烫,“阿湛不能看!“ 这是她今天去医馆路过书肆时买的言情话本儿,在这里实在太无聊,特地买来解闷儿。 她看的时候认真又投入,忍不住在旁边做了批注表达情绪。本来这话本儿就在她袖子里藏了一上午,没想到睡着之后疏忽了,竟然被他看到了批注,好羞耻! “孤为何不能看?”顿了顿,他故意说道,“孤也想看看凝儿喜欢的夫君是什么样的。” “阿湛吃醋了吗?”江雨凝面色缓和,打趣他。 景湛没回答,探过身,勾起她的下巴,审视她:“凝儿为何深信孤不举?” !!!那些他也看到了! “孤没有不举。”景湛再次强调。 “没关系。”她抓住他的手,安慰道,“这种难以启齿的隐疾阿湛不想被人知道我可以理解,但是病不能拖要及时治疗,咱们去找……。”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景湛打横抱起。 “咦?阿湛要和话本儿里的男主一样抱着我去吗?”江雨凝搂着他的脖子问。 “嗯。”景湛淡淡瞥了她一眼。 江雨凝心里立刻泛起粉红泡泡,没想到这个钢铁直男大反派看了她的言情话本儿后竟然开窍得这么快,已经开始向温柔体贴小狼狗方向转变了吗? 尽管有点儿羞耻,但她还是乐在其中,这样一来,他是不是还会像话本儿的男主一样给她梳头发按/摩把她照顾得无微不至? 那她再也不用费口舌去骗他以前他们怎样怎样了,完全就是躺赢模式啊! 江雨凝埋在他颈窝美滋滋偷笑,却发现重心一低,她被放在了床上。 “不是去找沈太医吗?”她眨眨眼睛,唇角还挂着未消散的笑意。 银霓烟罗床帐被合上,景湛欺身上前,眸色幽深:“不必,孤可以亲自证明。” “噗!”江雨凝反应过来后一下子没忍住,笑出了声。 景湛面容一沉,眼眸微眯:“凝儿不相信?” “没有。”江雨凝强忍住笑意,但是因憋笑而微颤的肩膀出卖了她,她根本不信这么保守的景湛会真的做什么。 景湛没再理她,手抚上她额头,温柔细致地将她的碎发别至耳后。 江雨凝静静看他拖延时间,心底偷笑。 却不料,下一秒她的唇被覆上,一片冰凉柔软。 她惊得睁大眼睛,下意识将他推开。 “凝儿不乐意?”景湛居高临下看她,早就料想到她的行为。 “不!”江雨凝双手攀上他的脖颈,迫使他更近,呼吸喷薄在他鼻翼,“凝儿也想为阿湛生个孩子。” 说完,她闭上双眸,主动亲上他。 不过,只是唇瓣相贴。 景湛睨着她,两人僵持不下,都在等对方先退。 大概过了半刻钟之久,江雨凝感觉到景湛起身,唇角刚勾起一抹胜利的浅笑,却没想到他左手托上她的头部,右手扣住她的腰身,加深了这个口勿。 “唔……”江雨凝慌慌张张推开他,“阿湛我错了,我相信你。” 论心理战她还是赢不了他。 “可孤还是想证明一下自己。”他语气认真,作势还要继续。 “我信你!信你还不成吗!不用证明了!”江雨凝脸庞泛红,双手拼命推他,转移话题,“要不我来教你练字吧。” 景湛这才起身,拉开床帐。 他本来只想吓吓她,没打算亲她,可看她一脸挑衅,就赌气亲了上去。无妨,反正昨晚都亲过了,这次终于拿去了她硬塞给自己的隐疾,没什么大不了的。他这样开导安慰自己。 江雨凝面红耳赤起身,稍微整理衣服后,牵住他的手,走向八仙桌。 “来,阿湛我教你练字。” “孤的字很好,不必练。”景湛以为她是情急之下乱说的,没想到她还当了真,想起她的字更觉好笑,“凝儿需要多练,写的字大多数都是错的。” “哪有?我写的不是错字,那叫简体字!” “是吗?”他知道她又胡言乱语了。 江雨凝拿出话本儿,随便翻了一页,指着其中的一个“说”字:“你看我只是把偏旁简化了而已。” “哦。”景湛不置可否。 “所以啊,阿湛我要教你认识并练习我经常用的这些简体字,万一我以后有危险了,写的求救信你看不懂可怎么办呢?”她是认真的,为了小命不得不方方面面考虑到。 “好。”他想起万一有天看到她写给太子的密笺,却因为上面奇怪的字会错意思就可惜了。 闻言,江雨凝兴致冲冲拿着纸笔,拉他从暗间穿过客堂,来到了明轩阁凉亭下。 江雨凝从最简单的偏方部首的简化教起,景湛脑子灵活聪明,不多时便掌握了常用字的基本转变。 接着,她开始教他那些复杂的简化。 魏昭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江雨凝握着景湛的手一起认真写字的亲密画面。 他没忍住吹了声口哨起哄。 两人一起抬头看向他。 “阿湛和嫂嫂的关系不错嘛。”他狡黠地看了一眼景湛,接着向江雨凝问好。 江雨凝颔首微笑示意,说实话,她真不知道用什么词来形容她看到魏昭的心情。 魏昭长着和她爱豆秦淮一模一样的一张脸,但却不是秦淮。别人穿书都和爱豆组成了cp,她却被和爱豆一样的人叫嫂嫂,她觉得哪里怪怪的。 魏昭走近后才看到铺在桌上的纸张,问江雨凝:“嫂嫂你们在做什么呢?” 江雨凝刚想开口,却被景湛抢了先:“她在教我练字。” 魏昭一脸不可置信,凑近之后看了桌边的一张,揶揄道:“阿湛,你这字写得确实不怎么样啊!还被誉为大禾朝写字最好的人呢,真是徒有虚名,怪不得嫂嫂都看不下去教你练字。” 被景湛处处压制这么久,魏昭作为他的挚友加损友终于能扬眉吐气一回了。 “……那是我写的。”江雨凝内心受到了打击。 魏昭看了看景湛,他一副无辜看戏的模样,只好重新指了最丑的一张,讪笑道:“指错了,我是说这一张。” “那也是我写的。”江雨凝再次受到了打击,她确实也不擅长写毛笔字。 魏昭求助地看向景湛,结果景湛故意不看他,他只好硬着头皮嬉笑说:“既然阿湛让嫂嫂教练字,那嫂嫂的字一定有美妙绝伦之处,是魏昭有眼无珠,嫂嫂不要生气。” “我没生气,阿昭不必道歉。”江雨凝浅笑,亲切唤他。 看着这个一颦一笑和秦淮相同但性格却完全和秦淮相反的人,她心里甚觉奇妙。也算是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有半个同时代的人了,上次只见到片刻,这次她没忍住多看了几眼。 站在一旁的景湛将江雨凝的眉眼动作尽收眼底,本来看魏昭笑话微弯的唇立刻压了下来。 “我们去书房聊。”说完,就把魏昭带离了江雨凝视线范围之内。 * 他们走后,江雨凝觉得无聊,带着芳盈出府去集市上逛了逛,一直到傍晚集市收摊才满载而归。 她带回府的除了买的各种物件,还有一只在外面捡到的小奶猫,毛色纯白,有着蓝宝石般的眼睛,整个就是一个毛茸茸的小雪球,格外惹人怜爱。 因明日就是中秋节,她给它取名“月亮。” 后来直到用晚膳江雨凝都没舍得撒手,一直抱着它。 可用过晚膳之后,景湛一直都没有回房休息,江雨凝打听了才知道,原来景湛对猫毛过敏。 出于愧疚,她去别院书房找他。 路过一座假山时,她耳边传来了悠扬又哀怨的萧声。 假山峰顶,有一白衣男子在吹箫,如泣如诉,扣人心弦。 江雨凝顿住脚步,被带入情绪,明日就是中秋节,可她不却不能和爸妈团聚。 突然,箫声中断,那白衣人轻飞下山,身形高瘦,衣袂飘飘。 江雨凝不知道府里还有这样一个身手不凡且会吹箫的人,追了上去:“这位公子,请问你是谁呀?我怎么没见过你?” 那人不回话也不回头,一手执箫,一手背在身后,往前走。 “公子箫吹得这么好,人也一定长得很好看吧。” 第10章 大放异彩 那人仿佛没有听到一样,继续往前。 “公子,你怎么不理我呀?” “公子,你方才吹的曲子叫什么呀?” “公子,你也在思念亲人吗?” “公子……” 那人忍无可忍,顿住脚步,声音冷冽:“江雨凝,你在外面是不是也会随意与男子搭讪?” 江雨凝呆愣住,这个会吹箫的白衣男子竟然是景湛。 “是。”她故意说。 景湛转身,月色洒在他肩头,即使一身白衣也遮掩不了他强大的气场,他难以置信:“你可真是……” 他想说朝秦暮楚,又生生把话咽了回去,他们只是互相欺骗互相利用罢了,又何必在意这些,反正待他计划完成后就不会再有瓜葛。 “所以,阿湛要多宠着我呀。”江雨凝扬着笑脸抱上他的胳膊。 怕他听不明白,她继续说:“阿湛可是费尽心思把我娶到手的,可要好好珍惜哦。” 景湛不搭话,拂下她可能粘有猫毛的手。 “我来之前已经洗干净啦。”她展示了手正反面,再次挽上他胳膊,“真是抱歉,我忘记阿湛对猫毛过敏这件事了。” “没事,你回去吧。”景湛淡声道。 “阿湛今晚不回去了吗?我已经重新清理一遍,没有猫毛了。“ “孤今晚在书房就可。” “那我也在这。” 说完,江雨凝拉住他的手,推开书房门,里面敞亮干净,东边北墙立着两架书橱,书桌位于南面靠窗位置,桌上书纸笔摆放整洁有序。 她看向西边,一张床靠墙摆放,“阿湛打算今天睡这里吗?” “嗯。”景湛抽出手,向书桌走去。 “没想到阿湛还会吹箫,曲名叫什么呢?”江雨凝在他对面坐下,两人一桌相隔。 景湛整理纸张的手顿住,明日是团圆日,可是他和母亲已经分离了十二年,思念并没有因为长久的时间而淡化,反而愈加浓烈。 他今日吹的曲子是母亲清妃在月圆之夜思念前朝血亲吹的《烟水寒》,他没有刻意学过,听多了,也便会了。 “凝儿还是回明轩阁吧,孤想一个人静静。”他不想和一个探子说心事。 江雨凝瘪瘪嘴,吓唬他:“阿湛可真是不解风情,等我喜欢上其他温柔体贴的公子看你怎么办!” 见景湛不为所动,还在专心看书,江雨凝气鼓鼓起身,正要开门,一道惊雷声响起。 她吓得像只受惊的兔子,迅速跑了回来,窜进景湛怀里,死死地抱住他,身子微微颤抖:“又打雷了,我怕。” 景湛垂眸,想起了新婚夜那天,捏了捏眉心,无奈抱她起身。 这晚,书房里的灯一直亮着,江雨凝睡得香甜,被她紧抱着不撒手的景湛却苦不堪言。 * 次日,虽是中秋节,府里除了张灯结彩并没有比以往热闹多少。 江雨凝除了小试身手亲自做了几个月饼之外,这一天过得挺平淡。 直到傍晚,她和景湛进宫赴团圆宴。 宴会设在和昌殿内,殿内装饰考究,一派富丽堂皇的景象,仿佛神霄绛阙。 皇上和皇后现身后,众人起身行礼。 一落座,景湛看江雨凝四处张望,以为她是在找太子,故意问:“凝儿在找谁?” “静和公主。”江雨凝没空看他,继续按书里对静和公主样貌的描写一个一个对照在座的年轻女子。 景湛疑惑不解,静和怎么也牵扯其中了,压低声音:“你找她做什么?” 江雨凝突然想起书里景湛与静和的关系,拉了拉他衣袖:“阿湛,你快告诉我,哪个是她?” 景湛审视她,不说话。 “快点呀!” “你先告诉我为何要找她?”景湛一脸凝重。 江雨凝凑近他耳边:“关乎性命。” 景湛看她神秘兮兮的样子,迟疑片刻,俯到她耳边说了静和所在的位置。 江雨凝按照他说的看过去,一个脸型偏瘦、下巴尖俏的女子垂眸安静坐着,与四周的热闹氛围格格不入。 “你找她到底做什么?” “现在不方便说,散席后我们一起去。”江雨凝顺手给他夹了片凉藕,“你爱吃的。” 坐在正对面的太子将他们从一开始到现在的亲密动作尽收眼底,他眼睁睁看到景湛竟然真的吃了江雨凝夹的食物。 他们关系这么好?他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然而,皇上的说话声打断了太子的思路。 “去年过年时湛儿在边关镇守,无法与大家团圆,今年中秋节不但与大家团聚,还在不久前成了家,朕甚是欣慰哪。” 听到皇上的话,底下人纷纷附和:“是啊,是啊,恭喜澈王。” 当然,还有另类的静瑶公主:“听闻澈王妃不仅明艳动人,资质聪慧,还能歌善舞,今日月圆之夜大家欢聚一堂,不如王妃给大家跳个舞助兴如何?” 众人因这话齐刷刷看向坐在景湛身边的江雨凝。 “静瑶公主谬赞,凝儿资质尚浅,怕是不能助兴只会扫大家的兴罢了。与其看凝儿不如观赏正在歌舞的乐府宫人。”江雨凝端着得体的笑意。 “你不必谦虚,澈王妃给大家唱歌跳舞助兴大家高兴都来不及如何会觉得扫兴呢?快别推辞了,大家都等着呢!”静瑶继续煽风点火。 她从江雨晴那里知道,江雨凝自小愚笨,没读过什么书,更没有什么唱歌跳舞的才艺。她今天不过是想让江雨凝在众人和她父皇面前出丑罢了。 “凝儿作为本王王妃,身份尊贵,岂能随意在外人面前展示才艺?”景湛也不看静瑶,凉声道。 或许是因为今天她父皇在场,静瑶有了底气:“皇兄护妻之切静瑶可以理解,但是在江雨凝是澈王妃前提之下,她还是丞相府庶女,是大禾朝子民。今日是大禾朝皇族宗亲团圆之日,让子民为众亲助兴又能如何?” “那如静瑶所说,静瑶在是大禾朝公主前提之下,也是大禾朝子民,不如静瑶来为众人助兴如何?”景湛递给江雨凝一块月饼,轻嗤。 “我……”静瑶刚出声,就被皇上斥声打断: “放肆!还不快给你皇兄皇嫂道歉!” “父皇我有错吗?只不过是想让皇嫂展示一下她出色的才艺!是想帮皇嫂证明她能配得上皇兄罢了!”静瑶装委屈开始哭诉。 “凝儿配不配得上做澈王妃岂是其他闲杂人等说了算的?”景湛冷瞥静瑶一眼。 “静瑶,不要再无理取闹!”皇后看到皇上阴沉的脸色后不得已开口。 没想到最疼爱她的母后也斥责她,自己反而成了众人眼中的小丑,静瑶开始委屈地大哭大闹,让她亲哥太子给她做主。 只是太子还没说话,江雨凝站了起来,洒脱道:“既然公主执意让凝儿表演才艺,那凝儿还是从了吧,不然凝儿真怕这会成为公主的执念。” 语毕,座中传出几声低笑,静瑶气得咬牙切齿。 江雨凝来到舞台中央,微一福身:“见笑了。” 接着,她捂住嘴,来了一段节奏感十足的b-box。 “有刺客!保护皇上!”皇后大喊大叫,迅速躲到皇上身后。 “哪里?哪里?” 众人慌乱起来,门外的禁卫军闻声火速推门而入,持剑警惕注视四方,气氛紧张。 台上,江雨凝还在忘我地打b-box。 他们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声音是从她嘴里传出来的,瞬间瞠目结舌,不可思议地盯着她,连禁卫军都忘了出去。 然而还没等他们从震惊中走出来,她轻哼起英文歌,穿着她的绯蝶金丝暗影香云纱跳起了最拿手的流行街舞。 她身姿灵活,伸手,俯身,跨步,动作张弛有度,酷帅有型,潇洒不羁。 景湛和太子一眨不眨地盯着舞台上跳得行云流水、充满青春活力的江雨凝,仿佛从没认识过她一样。 静瑶也惊掉了下巴。 舞毕,江雨凝帅气俯身。 景湛率先为她鼓起了掌,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呆愣地拍手。 “呵!乱跳一气,有什么好的!”静瑶不服,出声讽刺,“只会跳些乱七八糟的!” “这是街舞。”江雨凝继续得体地笑,“当然,我答应展示拿手才艺本来就是因为不想公主再无理取闹,既然如今公主不满意,我再表演些你看得懂的也无妨。” 说完,江雨凝迅速进入状态,清唱起苏轼的《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歌声婉转,如黄莺出谷。 只见她身姿轻盈,动作优美流畅,像只翩翩起舞的蝴蝶。 太子端起酒杯送往唇边的手顿住,盯住这个婀娜多姿的倩影,出了神。没想到她静若处子动若脱兔,从前那个唯唯诺诺畏畏缩缩的江雨凝彻底不见了。 同样对江雨凝刮目相看的还有景湛。 江雨凝从舞台上下来的很长时间里,景湛一看身边的她,脑子里也不由自主浮现出她那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的身影。 * 宴会散席之后是赏月逛花灯。 江雨凝看到静和公主出去后,准备立刻拉着景湛追上去,但是一扭头,发现他被皇上叫住了。没有办法,情急之下,她只好只身追出去。 太子从她下台眼睛就一直粘着她身上,见她一走,便跟了上去。 第11章 三人同框 江雨凝的视线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锁定了远处静和公主的身影,小跑着过去。 迎面突然走来了一个人,她下意识后退,结果踩到了后面人的脚尖,一下没站稳,往后趔趄过去。 一只手托住了她的腰肢,支撑她站稳,她笑意盈盈回头:“阿湛你来啦?” 结果她看到的却是太子的脸,笑意瞬间凝固在嘴角。 “小心。”太子看着她说道。 江雨凝立刻弹起身,躲避他的触碰,正色行礼:“太子殿下。” 说完,江雨凝转过身,往方才静和所在的位置看去,可已经没了静和的身影。 她急匆匆拨开人群向前跑去,还是没找到静和,接着她又跳上巨石往四周远眺,依旧找不到。 就因为这一个小意外,一眨眼的功夫她马上就要追上的静和不见了踪影。 这里是赏月逛花灯聚集地,人山人海,就算她出声喊,也会被无声地淹没在人声鼎沸的喧闹声里。 太子走了过来,看她一脸愁容,出声问:“怎么了?” “没事。”她当然不能说出来。 月朗风清,四周挂满了花灯,映得江雨凝姣好的脸颊更加白里透红,娇俏可人。 太子看着眼前今晚带给他前所未有的新鲜感的江雨凝,心底生出异样的情绪,温声道:“这里人太多,我们去凉亭那里。” 江雨凝不解,抬头看他,脱口而出:“一会儿臣妾就要和澈王回府,殿下有话在这里说就行。” 太子面色一沉,语气不容置疑:“此地不方便,本宫有事要交代与你。” “是。”江雨凝只好应承,没办法,毕竟在他眼里,她只是一个被他呼来喝去的小奸细而已。 太子背手走在她前头,待远离络绎不绝的人群,离凉亭越来越近,问她:“如今效果如何?” 江雨凝不明白。 他提醒:“□□与九鼎毒发挥的作用。” 她上次随便糊弄过去了,没想到他还挺执拗,只好回答:“兴许是澈王耐力极佳,且不在臣妾面前显露情绪,臣妾也愚笨,还未发现异状。” “你愚笨?”太子轻嗤,想起方才宴会上她那灵活的表现,问她,“从前为何装平庸?” “与殿下相比,臣妾本来就是平庸之人。”她心里记挂着静和的事,不想和他继续废话下去,提醒他,“殿下说有事交代与我,何事?” 太子顿住脚步,问出今晚缠绕他心头已久的问题:“你与澈王关系如何?” 江雨凝不明白他为何突然问这,只能敷衍道:“还好。” ”还好?”太子转过身,直视她,“怎么个好法?” 他看到她给景湛夹菜,景湛给她递月饼,宴会上他们还多次交头接耳,相谈甚欢。刚开始不觉得有什么,后来她下台后再看到他们那些亲密的举动,他觉得有些刺眼。 “就像平常夫妻的关系一样,殿下让臣妾嫁给他,不就是为了让臣妾尽力取得他的信任吗?” 当然,江雨凝知道,太子并不是这样想的。否则他不会不论是在原书里新婚夜派杀手在婚房杀掉原主,还是她穿过来后逃出婚房依旧逃避不掉追杀,又或者是他约她在惠春酒馆见面,故意让景湛看到。 种种事件表明,他从不管她的死活,相反的,他还很想景湛起疑后能杀了她,这样他和丞相好有正面挑事的机会。 “是。”太子迟疑道,喉结滚动,抚上她的肩膀,“对他做做样子就可,不必太过上心。” 他不知道今晚他到底怎么了,总之就是不想看到江雨凝对景湛展颜欢笑,哪怕知道她是装的,他也觉得不舒服。毕竟,她的心思从来只能在他一个人身上,这点虽然她没向他说过,他也早就心知肚明。 “明白。”江雨凝不动声色后退,避开他的触碰。 他的手僵在半空,心底涌出一股失落的情绪。 踌躇片刻,他终于唤出这个他从来没有唤过的名字:“凝儿……” 只是他低哑的声音未落,被一道低沉磁性的声音盖过:“凝儿。” 两人回头,景湛从夜色中走来,步伐沉稳,周身散发着无法遮掩的凌厉的锋芒。 这么戏剧性的吗! 江雨凝强颜欢笑,挽上景湛的胳膊,解释道:“阿湛你来啦,我刚到这里,正巧遇到太子殿下,他也是刚到。” 太子勾唇:“皇兄来得正好,本宫已与凝儿叙旧一段时间了,不如咱俩也借这月圆之夜话旧一番。” 这个天杀的太子!本来这就看着像捉奸现场,他不解释也就罢了,竟然还拆她台说些不清不楚的话!江雨凝气得想将他就地手刃! 景湛抚上江雨凝垂落在耳边的碎发别至她耳后,也不看太子,轻嗤:“皇弟如此笨嘴笨舌口不择言可是今晚喝醉了?” “本宫没醉,说的是实话。”太子慢悠悠摇着扇子。 景湛拢了拢江雨凝肩头的披风,语气淡淡:“清醒着当然更好,记住了,这是你皇嫂,以后不能乱叫。” “皇兄这就不够意思了,本宫与凝儿是青梅竹马,自小就叫她凝儿,凝儿,你说是不是?”太子笑吟吟的,一句一个凝儿,故意刺/激景湛。 “皇弟说笑,咱们不是青梅竹马,皇弟也未曾叫过凝儿。”江雨凝冷冰冰道,不知道这个挨千刀的太子什么脑回路。 太子脸色挂不住了,江雨凝向来听他话,他就是因为肯定她会站在他这一边所以才这么说,没想到她竟然拆他台。 他只好装作云淡风轻的样子:“无妨,凝儿碍于皇兄在这里不愿承认也罢。但是咱们之间的感情不是一个称呼就能抹去的。” “不管从前皇弟对凝儿的称呼到底是什么,斗转星移,物是人非,如今凝儿是孤的王妃,你的皇嫂,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劝皇弟不要一直沉迷过去,早日认清现实。” 景湛说完,牵着江雨凝的手转身离开,自始至终一个眼神都没留给太子。 “阿湛真好。” 两人还未走远,江雨凝的话落入太子耳中,他们亲密无间的动作落入他眼中。他的心莫名被狠狠扎了一下,他也不清楚是为什么,正如他不清楚他为何要忍不住向景湛挑衅一样。 见景湛一言不发,江雨凝小心翼翼问他:“阿湛……是什么时候来的呢?” 景湛神色微顿,他来的时候太子正好问江雨凝他们的关系如何,而她的回答也没有出乎他的意料,是的,她一直听从太子的话骗他。 “他抚上你肩膀时。”此时还不是拆穿她的时候。 江雨凝松了口气,幸亏他没有听到她和太子的对话。 “阿湛不要多想哦。” “哦?难不成凝儿是想说太子那是在帮你拂去肩膀上的轻尘?”景湛语带嘲弄。 “阿湛怎么这么聪明!”江雨凝夸张地惊叹,又笑嘻嘻地问,“阿湛不会是吃醋了吧?” 景湛冷睨她一眼,顺着她的话:“是。” “阿湛大可放心啦,回门那天凝儿已对你坦白,如今对太子并没有感情,只要你乖乖听话多宠着我,我是不会轻易抛弃你的。” 景湛心中自嘲,他觉得他可能脑子出问题了,竟然在她帮他解毒之后抱有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猜测她可能并没有帮助太子迫害他,还在宴会上看到她不为他所知的另一面后感到惊叹,继而心中生出一丝悸动。 可惜,事实证明,她只是一个舌灿莲花的骗子而已。 走着走着,两人再次来到了喧闹的人群中,江雨凝确认太子看不到他们之后,拉住他的手往前跑。 “怎么了?” “静和公主要出事了!” 书里,静和为病骨缠身不受宠的沈贵人所出,沈贵人算得上宫里唯一一位与景湛母亲清妃交好的后宫中人。 景湛八岁那年清妃去世,沈贵人也尽她所能暗中帮衬这个可怜的孩子。后来景湛长大后,一直关照着他们母女二人。 有天静瑶发现她倾心的镇国大将军申远杨之子心属姿色出挑的静和,于是嫉妒心起,在八月十五这天策划了一出戏。 次日,景湛得知后赶往宫里的途中,静和死了。她的心本就脆弱得不堪一击,在遭受到不计其数的指指点点和侮辱谩骂后,她选择了投河自尽。 江雨凝看小说的时候颇为心疼这个为人低调不争不抢的静和公主。 “你怎么知道?”他松开了她的手,怀疑这是太子的又一个计谋。 “哎呀我之前就说过我是预言家嘛!”江雨凝转过身,急促道,“今晚之后,她会被诬陷和侍卫私通。” 景湛眉心一拧:“当真?” “当真!我发誓……” 话还没说完,景湛拥她腾空而起。 一阵短暂的头晕目眩后,她揉了揉眼,看到底下一片乌泱泱的人群。 “天哪!”她又惊又喜,抱紧景湛的腰/身,兴奋道,“有生之年我也能飞啦!” 景湛淡淡瞥了怀里人一眼,往静和居住的长宁宫快速飞去。 * “吱呀”一声,门开了,柴房内黑暗一片。 尖嘴猴腮的侍卫端着一盏蜡烛走了进来,松了松腰带,幸灾乐祸:“哎呦我高高在上的公主呦,到头来您还不是落进了我手里。” 端坐的那人不回头。 侍卫得寸进尺,捏上那人的肩膀,厚颜无/耻道:“都这时候了还矜持个啥?还不主动让爷我乐呵乐呵?” “好啊。”那人转过头。 侍卫正琢磨声音怎么不对劲,待借着烛光看清那人的脸后,吓得一下子咬断了舌头,在地上痛苦打滚。 “出息!”景湛冷嗤。 第12章 矛盾 “公主!公主!不好了!”负责静和这件事儿的太监急匆匆跑来。 静瑶正撑着胳膊肘打盹,被太监吵醒后懒懒掀起眼皮,眼眸微眯。 太监吓得立刻噤了声,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开始主动掌嘴。 因为着急禀告他给忘了静瑶最烦别人扰她睡觉的事。上次那个得风寒后站岗时没忍住小声咳嗽了一声,结果把静瑶吵醒的宫女现在已经被打断了腿,到如今还不能动。 “说啊!”静瑶嫌弃地瞥他一眼。 虽然她宫里伺候她的太监宫女多到她经常记混他们,但是这人她还是记得的,前几日她策划静和这事儿时这个太监挤破了头要当主事的。 “回禀公主,奴才去柴房后发现里面没有静和公主。” 静瑶倏地起身,椅子顷刻倒地发出一声巨响,太监浑身一哆嗦。 她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指着他鼻子呵斥:“你再说一遍!” “禀……禀告公主,奴才去柴房后……” “啪”的一声,静瑶的右手狠狠落在他脸上,留下鲜红的五指印。 太监立刻以头捶地,带着哭腔求饶:“公主饶命,奴才确实将静和公主绑进了柴房……” 静瑶一脚踹到他头上,厉声道:“你是想说她变成蝴蝶飞走了?” 太监被踹得四脚朝天,艰难爬起身再次跪倒在她面前,大声求饶:“奴才不敢,求公主放过奴才!” 他们明明将静和绑进去了,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等他们按照计划冲进去抓的时候,柴房除了地面上残留的血迹,并没有静和,更奇怪的是连侍卫也不见了。 “你抢着要当主事的时候怎么不让我放过你!”静瑶踩上他的手,使劲碾了碾。 “公主饶命哪!公主饶命哪!”太监疼得鬼哭狼嚎。 “给我闭嘴!”静瑶被他吵得更加烦躁,随便指了一个宫女,“过来掌他嘴!” * 长宁宫。 “多谢皇兄皇嫂,要不然今晚静和就……”静和说着说着戛然而止,微红的眼眶中再次泛起泪花,她说不出口,如今还在后怕。 “没事,”江雨凝拿手帕为她拭泪,安慰她,“公主这么好的人,一定会得到上天眷顾。” 作者可真是后妈,为了突出后宫争斗,牺牲了一个这么玉洁冰清、温婉贤淑的公主。 江雨凝一回头,和坐在桌后的景湛视线相撞。 “凝儿怎么会知道会发生这件事?” “哎呀我方才都说过了嘛,我是个预言家。” 景湛轻摇手中的茶杯,眼神带着探究和疑虑。 他显然不信她这话,开始猜测这是不是太子利用他和静和沈贵人的关系策划的一出戏。先让江雨凝告诉他静和要出事,等他及时解救静和之后对她心存感激,这样她就更能获得他的信任。 太子实在太阴险,而江雨凝又满嘴谎言,他不得不这样猜测。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了叫嚷声。 “静和在不在里面!” “有本事与侍卫私通,有本事别跑啊!” “你躲在里面是没脸见人吗!” 静瑶正对着门口大声比划数落着,猝不及防对上突然走出来的静和的视线。 ”终于肯出来了啊!”静瑶双手环月匈,邪勾唇。 “妹妹有事?”静和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波澜。 静瑶嗤笑一声:“别装了。” “我不知妹妹在说什么。” “你今晚暗中与侍卫私通!” “我没有。” “你继续装啊,明日我就告诉所有人!看父皇怎么惩治你!” 静瑶身后跟着的宫女太监开始大胆对静和指指点点,言语不堪入耳。 江雨凝从静和身后的门内走了出来:“公主不要随意污蔑静和公主。” “呦呵!你也在!做了澈王妃还不知足,竟然和她一起偷腥!难道我皇兄满足不了你吗!”静瑶一想到今日宴会上景湛护着江雨凝让她出丑就狠得牙痒痒,趁他不在,肆无忌惮起来。 此话一出,她身后的宫女太监传出几声窃笑。 “奉劝公主不要胡言。”江雨凝辞色冷淡,警告她。 “我还奉劝澈王妃不要狡辩呢!这么多人都看着呢!你这样岂不是在给我皇兄丢脸!” 静瑶正叫嚣着,冷不丁看到了开门而出的当事人,怂得立刻移开视线。 虽说小时候她和太子及众皇子一直欺负这个前朝余孽,还嘲笑他是不祥之人,但是后来随着他长大,文韬武略皆在众人之上,锋芒毕露,羽翼丰满,连她父皇都对他称赞有加,后来她每次看到狠历冷绝的他都忍不住怯场。 “静瑶说本王王妃什么?”景湛装作没听清。 静瑶不敢吭声。 “说王妃背着本王偷腥,本王满足不了她?”景湛慢悠悠将她的话重复了一遍。 静瑶脖子一梗,嘴硬道:“没有!我是说静和她和侍卫私通!” “无凭无据,胡言乱语。”景湛冷扫她一眼,“以后不准打静和的主意。” “我没有乱说!”静瑶一把将主事太监扯过来,命令他,“说!” 太监顶着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一张脸,躬着腰,声音发颤:“回禀澈王殿下,奴才亲眼所见静和公主进了柴房,之后侍卫也进了去。” “皇兄,如今人证在此,静和如何逃脱罪名?”静瑶扬起唇角,“堂堂一个皇家公主,竟然行如此苟且之事,实在有辱皇家颜面!” “堂堂一个皇家公主,竟然为了污蔑静和而不择手段,不觉得有辱皇家颜面?”景湛反问她。 “我没有污蔑静和!我还知道那个侍卫名叫李刻!”静瑶情绪激动起来,声音拔高几个度。 “嘭”的一声,咬断舌头的侍卫被长宁宫太监抬着扔了出来,跪在地上蜷成一团,血“啪嗒啪嗒”滴在地面上,嘴里发出痛苦的呜咽声。 “你说的那位李刻。”景湛眉梢轻挑。 静瑶大惊失色,一副为侍卫打抱不平的样子:“你们为了包庇静和,竟然将他的舌头割断了!” 景湛语气寡淡:“那是他自己咬断的。说起来,他这次算是看清了你这位主人的面孔,差他做事,关键时刻却将他抖落出来。” 静瑶张口结舌,侍卫怒视着她,眼角猩红。 “至于接下来,父皇那边,你自求多福。”景湛顿了顿,警告她,“以后不许再打静和的注意。” 静瑶气得咬牙切齿,往太监身上狠踹数脚泄愤。 * 出了长宁宫,江雨凝拉住景湛的手。 “阿湛,我们飞回府好不好?”她还想再体会一把在空中飞来飞去的乐趣。 借着皎洁的月色和遍布的花灯,景湛看到了她笑靥如花的面容,他眸色复杂。 新婚第二日江雨凝去慈安宫请安,静瑶针对她,今晚宴会上静瑶故意刁难她,方才在长宁宫内静瑶又对她恶言相对。 既然江雨凝是太子的人,静瑶应该和她同一阵营才对,可为何一直与她合不来?倘若这一切的最终目的都是为了让他更加相信江雨凝,前期的铺垫未免也太长。 况且,今晚江雨凝对待静和时并没有平时像对他的惺惺作态,她的举手投足之间都透露出真诚,莫非她的演技已经出神入化到他肉眼辨别不出来的地步? 景湛脑中两个小人在疯狂打架,一个说她可能碰巧知道了静和要出事,一个说这就是太子策划的一出戏,通过救他亲近的人骗取他的信任。 可是这两个小人势均力敌,不分高下,只带给景湛矛盾又复杂的情绪。 “孤不是可以随意飞来飞去的神仙,只是会些轻功。”他沉声道。 “好吧。”江雨凝闪烁着期待之色的眼神黯淡下来。 “不过,”景湛将她往怀里一带,轻盈腾空而起,低笑,“从这飞到马车还是绰绰有余。” 磁性魅惑的声音灼烧了江雨凝的整只耳朵,她心里立刻炸开了烟花,紧抱住这个撩而不自知的大反派。 这晚,景湛依旧在江雨凝睡着后去了书房,只是第二天,一向爱睡懒觉的她竟然早早地拍响了书房门。 “阿湛,快!我们要去宫里一趟。” 他以为江雨凝终于发现这个问题,会质问他为何不在明轩阁,结果不是。 “怎么了?”他声音慵懒。 “以防万一,我们要再去确认一下静和公主的安全问题。”她晚上做了噩梦,书里的文字清清楚楚转化成了画面,静和落水的那一刹那她从梦中惊醒。 * 直到在宫里亲眼所见静瑶面红耳赤向皇上保证不会再打静和的主意,以及静和还是一往如常的样子,江雨凝才和景湛回府。 一下马车,细雨纷纷,江雨凝走在景湛撑开的伞下。 隔着雨幕,她看到澈王府门口屋檐下半躺着一个人。 走近一看,是个女子,只见她脸色苍白,嘴唇发紫,氵显答答的衣服贴在她身上。 “你是?”江雨凝出声问她。 那人听到声音,缓缓睁开眼,看到景湛时明显一喜,可是看向他身边的江雨凝时愣了片刻。 随着她抬眸,江雨凝看到了她右眼角有颗泪痣。 泪痣?原书女主楚清似乎有颗泪痣…… 第13章 楚清 “姑娘叫什么?”江雨凝上前一步,却被景湛拉了回来。 景湛俯到她耳边,低语:“小心是刺客。” 那人紧盯着他俩相牵的手,面露疑惑,揪紧了手中的帕子,看到江雨凝回眸,忙俯首回答:“奴婢叫楚清。” 尽管心中已有猜测,江雨凝还是不免惊讶:“你怎么在这里?” 不应该在太子身边吗? 原书女主楚清是重陵温县令之女,七年前也就是景文十二年,家中惨遭灭门,那日正巧她不在家,躲过一劫,成了温家唯一幸存的人。自此后为了逃避追杀,她隐姓埋名,改名楚清。 作者笔下的她,小小年纪心智坚强,为了活下去,她受尽寒酸苦楚,颠沛流离。支撑她忍辱负重活下去的唯一信念就是她不服那个造成她全家灭门遭遇的人依旧苟活于世。 而那个人,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楚清生平只有一个愿望,有朝一日在能保全她性命的同时杀了太子,为温家报仇雪恨。 为此,她步步为营进宫,又千方百计成了太子身边的宫女,距离他越近,她越能看明白太子那些阴险狡诈的手段,更加坚定将他杀死的决心。 作者通过她的主角光环,愣是让太子注意上了楚清这个宫女,并且无法自拔地爱上了她,封她为太子妃。皇帝驾崩后太子即位,楚清成了母仪天下的皇后。 就在太子登基第二日,楚清一刀捅向他,可是后来才发现是误会,太子和温家灭门之事并无关联。于是,两人像所有甜宠文小说一样开启了幸福的生活。 按照时间来推断,书里楚清已经进了宫,成了太子的宫女,可为何她会出现在这里? “奴婢前不久去了户人家做丫环,可是那府里的老爷看上了奴婢,夫人一生气将奴婢卖到了青楼,今日奴婢好不容易逃出来。”楚清眼中挂泪。 江雨凝更加疑惑,就算书里有写过楚清的这段经历,但是她清楚地记得静和出事这天楚清已经在宫里了,可为何要说谎呢? 况且楚清来到澈王府时间也颇为蹊跷,她怎么就知道今日会遇到从皇宫回来的他们?江雨凝不解。 只见楚清冻得通红的双手撑在地上,艰难爬起身走向他们。风一吹,她打了个寒颤,绕过江雨凝后,她“扑通”一声跪倒在景湛面前,哀求:“希望澈王殿下能收留奴婢,奴婢家破人亡,已经无家可归。” 景湛心中冷笑,这种说自己无家可归求他收留实则别有用心的惯用技俩他见得太多,面无表情道:“本王有爱妃。” 说完,他揽住江雨凝的肩膀带她离开。 楚清急忙喊说:“殿下误会,奴婢只是想在澈王府做个丫环。” 江雨凝思绪渐渐明朗起来,楚清这么想进入澈王府,难不成是太子专门派楚清来监视他们的? 那更不能将她留下来!江雨凝没有回头,继续往前走。 “殿下!殿下!”眼看他们走远,门也要被关上,几个侍卫要将她拉走,楚清手脚挣扎着求助江雨凝,“求王妃收留奴婢吧!救救奴婢吧!” 凄厉的哭喊声传入江雨凝耳里,揪着她的心乱成一团。 倘若楚清真的是太子派来监视他们的,这次她还算能看出来,要是楚清没有被留下来,太子再用原书作者赋予的金手指安插些什么他们根本察觉不到的眼线该怎么办? 再者,倘若楚清并不如她所想是太子特地派来的眼线,而是真的有了什么困难,这次她不帮助楚清的话,日后楚清做了母仪天下的皇后会不会因此记仇刁难她呢? 思忖再三,江雨凝停下脚步,拉住景湛的手:“阿湛,留下她吧。” “她来路不明。” “没事,我知道她。” 景湛神色难明盯她片刻,只好开口:“随你。” * 江雨凝给楚清安排好住处,并且叮嘱她今日最好休息以免患上风寒之后就离开了。 见江雨凝一走,楚清迅速出门,正巧看到一个丫环路过。 “姐姐,我是新来的,想向您打听一个事情。” “你说吧。”丫环看她确实眼生。 “咱们澈王府王妃叫什么哪?” “江雨凝。” 楚清闻言愣住了,手中揣着的手帕掉在地上都没有发觉。 第14章 戏精夫妇 下午,雨后放晴。 澈王府下人们在内务总管的带领下清扫被雨打落在地面上的枯叶。 楚清负责打扫东北角的兴苑,并且被总管告知以后也只负责这里。 这是江雨凝特意吩咐给内务总管的,兴苑位于离明轩阁最远,楚清是来监视他们的可能性极大,她不得不先做出应对措施。 雨后空气清新凉爽,江雨凝带着纸笔拉着景湛,来到了凉亭下,她继续教他认识并练习简体字。 楚清和其他丫环商量后拿着扫帚来到兴苑门口,一抬眼,看到了凉亭下两人的身影。 尽管离得远,楚清还是能看到江雨凝正握着景湛的手,在桌子写些什么,他们还时不时对视,举止颇为亲密。 “楚清你看啥呢?这么专注。” 一个楚清今日刚认识的丫环正好路过,说完好奇地循她的视线看了过去。 “你不会是在看澈王和王妃吧?”那个丫环胳膊肘捣了捣她的,感叹道,“他们真是一对恩爱夫妻啊。” “是吗?王爷王妃的感情很好吗?”楚清一边低头扫地,一边状似漫不经心地问。 “当然啦,王爷王妃的关系就如同神仙眷侣一般。”听到兴苑内有人在唤她,丫环说完挎着篮子匆匆离开。 等丫环走后,楚清再次抬头,看着凉亭下亲密的两人,神情古怪。 她磨蹭了半刻钟终于将兴苑门口清扫干净,一回头,凉亭下的两人还是没有分离的意思,她无奈摇头,走进了兴苑。 “翠萍,现在是什么时辰?”一个挑水的丫环问。 “申时一刻。”那个叫翠萍的答。 楚清听到他们的对话后脚步加快,迅速进了她的住处,下一刻便捧着一个包裹夺门而出。 出了兴苑门,她看到景湛已经快走到对面的书房门口。 “殿下!殿下!等一等!”她急忙喊,小跑过去。 景湛顿下脚步,发现是今日在澈王府门口对他纠缠不休却被江雨凝带进府中的女子,不由得面色一沉,转过身继续往前走。 “殿下!”楚清拉住他衣袖,“奴婢有东西要给殿下。” 景湛凛着脸色甩开她的手。 “殿下中了九鼎毒,这是太初草制成的解药。”楚清怕他离开,急忙将包裹捧到他面前。 “你怎么知道?”景湛审视她。 “这个……”楚清一时答不上来。 “是王妃让你给孤的?” 楚清忙点头:“是。” 他和江雨凝关系亲密,没准儿说是江雨凝让她送的就容易送出去,她这样想。 景湛听完立刻转过身去,无视身后她的喊声,几步走进书房,迅速关上了房门,面容冷凝走向书桌。 他中的毒经沈太医多番诊断,确认已经清解,无需再用太初草,这件事江雨凝也知道。方才他是故意问楚清的,可见她撒了谎。 真是不知道江雨凝硬是留一个来路不明心思不纯的人在澈王府做什么,景湛觉得她是越来越难琢磨了。 书房外,楚清试着喊了几声,见景湛没有开门的意思,只好耷拉着脑袋离开。 到了兴苑门口,她看到江雨凝还背对着她坐在凉亭下,于是看了眼手中的包裹,思忖片刻,最终决定向凉亭走去。 * “什么?你说阿湛中了九鼎毒?”江雨凝惊讶地问楚清。 “是,这种毒需要尽快用太初草医治。”楚清将包裹推到她面前,“王妃,这是太初草制成的解药。希望澈王殿下早日服下,否则将留下后患。” 江雨凝淡淡扫了一眼包裹,轻飘飘开口:“不能给他解毒。” 楚清面容微怔,一抬眼,看到了她身后的人,又若无其事地垂眸,重复江雨凝的话:“王妃是说澈王殿下中了九鼎毒,但是王妃不会告诉殿下也不会给他解毒对吗?” “当然,我绝对不会给他解毒。”江雨凝看着楚清郑重道。 从楚清一走来对她说景湛中九鼎毒的事情,她心里就已经有了判断。楚清确实是太子派来的,不仅监视他们,还要试探她对太子的忠心程度以及对景湛的态度。 难道太子开始怀疑她的立场了?所以还要让楚清拿她会不会给景湛解毒这事儿试探她? “听府里人说,王爷王妃感情深厚,为何王妃不愿意为王爷解毒呢?”楚清继续问,却不敢抬头。 “我和他看着感情好是因为他爱我宠我,不给他解毒是因为我不爱他。” “奴婢斗胆,那王妃为何嫁给澈王殿下呢?” “我嫁给他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江雨凝轻叹一声,“我爱慕太子殿下,为了帮助太子扳倒他,才委屈自己嫁给了他。” “所以王妃才不愿意给澈王殿下解毒的吗?” “当然,如今他中了毒,我开心还来不及,怎么还会帮他解毒呢?只有他死了我才能早日解脱出来。”江雨凝冷冰冰道,顿了顿,又叹口气,“不过,可惜了他对我的那片真心。” 江雨凝正尽情投入情绪演着戏,余光中一个身影坐在了她身边,她扭头一看,如遭五雷轰顶。 也不知被他听去了多少,江雨凝心发怵,讪笑:“阿湛怎么又回来了呀?” 景湛眼底藏着她看不透的情绪。 “阿湛,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呀?怎么不和我说一声?”江雨凝继续硬着头皮问。 “不能给他解毒。” “什么?”江雨凝没反应过来。 “我嫁给他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景湛面无表情开口。 “啊?你嫁给谁了?”江雨凝还是不明白。 “如今他中了毒,我开心还来不及,怎么会帮他解毒呢?”景湛继续说。 江雨凝眼睛瞪大,怪不得听着这么熟悉,这不是她方才为了骗楚清不过脑子随口说的话嘛! 考虑到楚清还在身边,为了圆刚才她说的谎,她干笑道:“阿湛最疼爱我啦,我渴了,为我倒杯茶吧。” 景湛不为所动,继续说:“只有他死了我才能早日解脱出来。” 眼看他就要成复读机,江雨凝急得立刻捂住了他的嘴,扭头看向楚清:“你先走。” 楚清恭敬俯首离开,嘴角挂着一抹得逞的笑意。 景湛拂下她的手,漆黑的眼眸里泛着冰凉的寒意:“江雨凝,你还能怎么狡辩?“ 虽说听到的这些话他早就料想得到,但是亲耳听到时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尤其是昨日他还在为她给他解毒并且救了静和产生了那些复杂矛盾的情绪,现在看来,就是个笑话。 “阿湛,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江雨凝想去拉他的手,结果被他甩开。 “哎呀阿湛,我刚才是在骗楚清。” 景湛挪开视线,不再看她,薄唇紧抿。 “真的,”她拉了拉他衣角,见他还是不理她,俯到他耳边,“她是太子派来监视我们的。” 景湛闻言,回眸扫她一眼,面上大大地写着“不信”二字。 关于楚清是来监视他们并且试探她对太子的忠心程度和对景湛的态度这件事,她不能和他说,不然就暴露了她的奸细身份。 于是她拐了个弯儿:“还记得昨日太子那些不清不楚的话吗?” 景湛依旧不为所动。 江雨凝只好继续胡诌道:“其实太子有点喜欢我了,想把我从你身边抢走。” 景湛冷笑。 “所以太子特地派楚清前来监视我们,看我们的关系到底怎样,如果发现不稳固,就会拆散我们。” “那你为何说不给孤解毒,盼孤死呢?”景湛好整以暇看向她。 “因为我对阿湛的态度表现得越不好,越能体现出阿湛包容我、爱我更深呀。你看,我方才不是给楚清说了我们感情好是因为你爱我宠我但是我并不爱你嘛。” “歪理。”景湛冷嗤。 “怎么会是歪理呢?只要楚清知道你爱我爱到无法自拔,太子定会知难而退,根本不能从你手里抢走我。毕竟,你可是偏执深情占有欲爆棚的大反……澈王殿下呀!” 说完,江雨凝站起身,手搭上他胳膊:“快!阿湛,楚清现在就在偷看我们,刚才你的态度已经让她开始怀疑我说的话了,我们快演一下让她相信吧。” “不演。”景湛直接回绝。 “好啊,那就让楚清知道我说的不是实话,让太子误会我们之间感情不稳固,让他把我从你身边抢走好了!”江雨凝继续威胁他,“以后你跪着求我我都不会回来哦。” 景湛眸光闪烁,突然想起过几日的计划,现在还不是和她互揭面具的时候。 “好,演。” 江雨凝胳膊往他面前一伸,表情痛苦,夸张地喊:“你放开我!不要抓我!” 景湛垂眸看了看她伸过来快抵到他月匈口的手,沉默片刻:“孤没抓你。” “现在已经开始了。”她朝他挤眉弄眼。 “阿湛,你放开我!”江雨凝夸张地后退一步,转身作势要跑。 景湛迅速起身,从背后抱住她,沉声道:“不要离开孤。” “阿湛,你大点儿声,她听不清楚。”江雨凝小声提醒。 接着她挣扎着哭喊:“阿湛我根本不喜欢你,我们在一起没结果的,求求你放了我吧!” “不,你不需要爱孤,让孤爱你就可,你这辈子都别想离开孤!”景湛将她按在怀里。 听到这句话,楚清手中的扫把直直砸在了脚上。 “你放开我!”江雨凝奋力挣脱开他,往南跑去。 景湛拉住她的胳膊,不情不愿地从牙缝挤出这句话:“你就是孤的命,除非孤死,否则孤永远不会放开你。” “你的爱太沉重,我承受不起!”江雨凝演得越来越投入,嗓子都要哭哑了,“这辈子我只爱太子殿下一个人!” “凝儿……”太子喉结滚动,声音微哑。他一进门,就听到了她对他这番撕心裂肺的爱意,不由得动情地唤她。 第15章 戏精夫妇2 两人听到太子的声音一怔,同时回头,彼此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江雨凝使劲掰开景湛钳制在她胳膊上的手,气愤道:“阿湛,你不要再拉我了!让我走!” 说完,她就向太子的方向走去。 一步,两步,景湛没有按她预想的拉住她。 三步,四步,景湛还是没有来。 江雨凝心里纳闷,他这是会错她的意思了还是在为她说给楚清的那些话生气故意不拦她的? 眼看离太子越来越近,身后的景湛还是没有跟来的动静,江雨凝顿住了脚步,却不料,太子突然上前一步。 “凝儿,你怎么了?”太子看着她那红彤彤的双眸,心没来由地发疼。 “我和阿湛吵架了。”江雨凝心不在焉答。 太子绕过她看向她身后的景湛,那人正慢悠悠叠着什么,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他想起那个梦,忍不住来气,朝景湛喊道:“皇兄,既然你娶了凝儿,就应该好好对她,不要让她生气,更别让她哭。” 景湛眉梢轻挑,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仿佛没听到一样。 楚清听到太子的话,放下手中的扫帚,没忍住上前几步,装作打理花草,眼睛却一直往他们那个方向瞟去。 太子眉心微皱,他垂眼看到江雨凝泛红的眼角和鼻尖,突然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或许从一开始他就不该将她作为棋子嫁给景湛。 “凝儿,委屈你了。”太子抚上她肩膀,安慰她。 江雨凝本想躲开,却因为景湛一直没动作迟疑了。难不成真是因为今日他听到她说给楚清的那些话开始起疑了,那她先前骗他的那些岂不是前功尽弃? 见江雨凝低头不说话,太子以为她怨他,心中更是愧疚,忍不住伸出手去擦拭她眼角的泪水。 眼看他的手就要触碰到眼下,江雨凝正想后退,却被拉入了一个坚硬却温暖的怀抱。 景湛环着她,拿方才他叠整齐的手帕为她轻柔细致地擦泪,低声哄她:“凝儿,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见他终于有了动静,江雨凝松了口气,装作气鼓鼓的样子:“不好!” 景湛俯下身,看着她的眼睛,认真说道:“以后孤绝对不会因为你和其他人多说几句话就生闷气,所以凝儿不要再赌气说不喜欢孤,不要离开孤好不好?” 和别人多说几句话就生闷气,这个大反派这次拿的是病娇偏执的剧本吗?他怎么突然想出来这个吵架的理由的?江雨凝想笑。 但是太子在场,她冷漠无情地推开他,故意强调:“你错了,我没有赌气说不喜欢你,我是本来就不喜欢你。” 景湛再次将她拥入怀里,抚上她的头发,轻叹:“没关系,无论凝儿对孤是讨厌还是喜欢,孤都一直爱你。” 太子迷茫地眨了眨眼,心中疑惑:什么情况?这个从不看女子一眼的景湛是什么时候对她有感情的? 江雨凝伸出拳头轻捶向他月匈口,恼怒道:“可你这样不是很自私吗!我并不爱你,你为何还一直将我捆在你身边呢?” 景湛垂眸,看向她眼底,低喃:“孤已经肖想凝儿多年,好不容易娶到手,又怎会放手。” “真自私。”江雨凝不看他。 景湛轻轻捏住她的脸颊,头抵上她的额头:“孤知错了,就像刚才孤没有拦你走向谁,也允许你看向任何人,孤会渐渐改掉自己偏执束缚你的缺点。但是,孤也有自己的底线,孤忍受不了别人碰你,刚才皇弟碰你肩膀时孤就已经忍受不了,可为了让凝儿看到孤的改变,孤强忍到了现在。” 他们额头相贴,呼吸相闻,江雨凝面色微微发烫。 太子看着面前他们如此亲密的画面,心里泛酸。 “尽管凝儿不爱孤,但是孤会努力让你慢慢接受孤,再给孤个机会,好吗?”景湛缓缓离开她的额头,深情地注视她,又补充,“孤以后一定不会惹凝儿生气,会将你照顾好,让你开心幸福。” 江雨凝神情恍惚,看着他这张温和的脸庞,听着他这番温柔缱/绻的话,她觉得自己要陷进去了,一时之间不知道他是在演戏还是他的真心话,忍不住问:“真的吗?” “当然。”景湛轻口勿她的额头,接着将她抱起,走向凉亭。 太子怅然若失,心中酸涩万分,跟在他们身后。 景湛将江雨凝抱坐在腿上,端起茶杯送到她嘴边:“凝儿刚才哭哑了,快喝些水润喉。” 江雨凝听话地接过,抿了一口。 太子觉得眼前画面更加刺眼,出声打破这个令他难受的气氛:“那个,本宫也可以喝口水吗?” “水就在你面前,想喝自己倒。”景湛不看他,冷声说。 楚清急忙走来,为太子倒上水。 江雨凝抬眼,看了看楚清,又看向太子,想找出什么蛛丝马迹。 景湛看到她投去的视线,立刻伸出手挡在她眼前。 “阿湛,你说话不算话,方才还说允许我看任何人。”江雨凝气冲冲将茶杯往他手里一送,作势要起身。 “孤还是忍受不了你看他。”景湛抱她更紧,委屈地凑近她耳边,“孤会吃醋。” 江雨凝想笑,他这是演上瘾了。 接着,景湛抬头,像是刚发现太子的存在一样,没好气道:“皇弟怎么突然来了这里?” “本宫路过澈王府,突然分外想念皇兄,所以想来看看。”这理由太子说的时候都觉得恶心。 实际上是,他今日午睡时梦到江雨凝向他哭诉说她在澈王府过得不好,景湛甚至打她骂她。他醒来的时候心还在发疼,就急匆匆赶到了澈王府,可没想到正好看到他们在拉拉扯扯,更没想到现实和梦境完全相反,景湛竟然这么宠爱江雨凝。 想起他刚进门时江雨凝说的话,太子心中有了判断,既然她都能够坦白地将她爱慕他这件事说出来,景湛也没有因此对她不好,反而更加痴狂地爱她,看来这对她当奸细没影响。 他心里本就难受,看到他们相处如此和谐,故意刺/激景湛:“凝儿,方才本宫一进门,听凝儿说这辈子只爱本宫一个人,这是真的吗?” 察觉到江雨凝要回头,景湛立刻抱她起身前往明轩阁,冷冰冰扔下一句话:“放弃你那不切实际的幻想,她如今是你皇嫂,以后也不会改变。” 楚清狐疑地看向太子,发现太子紧盯着他们的身影,手指紧捏着杯身,像是极力压制着什么情绪。 而另一边,江雨凝勾上景湛的脖颈,看着他的眼睛,笑眼弯弯:“阿湛方才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吗?” 景湛勾唇,想起几日后的计划,深情和她对视:“当然。” 第16章 当爹啦 “阿湛,其实你以前就是这样宠我的呀。”江雨凝趁机说。 还没等景湛说话,他感觉到小腿上被挂上了一个东西,低头一看,是前天江雨凝捡来的猫,此时它前爪正抱着他的小腿。 昨晚江雨凝去宫里,将月亮交给了芳盈照顾,由于今日一早天边就下起雨来,芳盈防止它淋得毛发氵显乱,一直将它关在屋里。直到方才雨后放晴,芳盈才将它放了出来。 月亮本在屋檐下追着地面上的光斑玩耍,听到脚步声抬起头,随后欢脱撒腿跑向他们。 景湛四肢僵硬,浑身绷紧,命令它:“起开!” 静瑶小时候养了一只猫,跟着沈贵人去找清妃时也带着,景湛初见猫觉得新奇,和静瑶一起逗它,没忍住上手摸了它毛茸茸的脑袋,结果没多久就开始打喷嚏,他以为是患上了风寒,可是当天晚上发现身上遍布红疹。经沈太医诊断说他对猫毛过敏,自此之后,他看到猫都躲着走。 可眼前的这只小猫听到他的呵斥声并没有害怕地跑开,反而讨好地摇了摇尾巴,继续抱着不撒手。 “起开!”景湛再次命令它。 月亮后肢轻巧地跳上他的脚,踩在他鞋面上,抱他更紧,蓝宝石般的眼睛和他对视,一点儿都不犯怵。 景湛无奈,只好将江雨凝放下来:“凝儿,你把它抱走。” 江雨凝蹲下身,抱起月亮圆滚滚的身子,打趣它:“月亮也很喜欢阿湛对不对,你看他对你多温柔呀,脚都不敢动,怕把你甩开。” 月亮只定定地看着景湛,眼看他转身离开,迅速从江雨凝怀里窜出去。 景湛闻得动静,转头一看,不由得蹙眉,加快步伐。 月亮看他一直在躲自己,一边奋力追向他,一边委屈地“喵呜喵呜”。 眼看它越来越近,景湛也跑了起来,腰间系着的玉佩因他的动作来回晃动。 看着一人一猫在院子里上演你追我赶的情节,江雨凝莫名觉得好萌,笑着说:“阿湛,看来月亮很喜欢你嘛!” 景湛没空搭理她,看了身后还吭哧吭哧紧追不舍的月亮一眼,停下脚步,装作生气的样子:“不准再跟着孤!” 月亮见状,在距离他两步之远的地方停下,眼巴巴地瞧着他。 看到月亮终于被景湛震慑住,江雨凝喊道:“阿湛,它现在听你话啦!” 她话刚一落下,就见月亮轻盈跳起,张着两只粉红肉/垫向景湛扑去。江雨凝因吃惊而微张的嘴还没合上,景湛就一跃而起,居高临下俯视它。 月亮轻巧落地后,呆呆看着面前这个腾空的人,伸出爪子,却怎么也够不着他。 “不准再靠近孤!”景湛冷声说完,便朝明轩阁飞去。 大约过了半刻钟,他换下被月亮触碰到的衣服和靴子才从暗间走出来,一出门,就看到了走廊上江雨凝逗猫的画面,异常和谐。 察觉到他出来,月亮趴在江雨凝肩头伸着脖子瞅他,景湛面无表情走了过去。 傍晚,月亮突然不见了,江雨凝急得火急火燎,和芳盈林许他们分头去找。来到书房外,她发现里面还亮着灯,正好要到用晚膳的时间,她推开门。 “阿湛,一会儿要用晚膳啦。” 她抬脚进去,看到眼前的画面没忍住笑出了声。 景湛盘着双腿腾于空中,正和地面上的月亮进行无声的对峙,月亮可怜巴巴地伸出爪子,一看就是求抱抱的样子。他匪夷所思地盯着它。 “阿湛你躲着它,它还一个劲往你身边凑,看来你动物缘挺好嘛。”江雨凝感叹道。 “以后再跟着孤,孤就要将你丢出去。”景湛威胁它。 月亮放下爪子,弱弱地叫了一声,仿佛是在抗议,眼神凝重。 江雨凝觉得好笑,俯身将月亮抱在怀里,摸了摸它的脑袋:“我们月亮这么可爱,你爹怎么会把你丢出去呢?他就是在吓唬你。” “你说什么?”景湛不可思议地盯着她。 “它这么喜欢亲近你,肯定把你当它娘啦。”江雨凝一本正经,“但是你是男子,还是当它爹算啦。” 景湛扶额,“那你呢?” “我是它姐姐。”江雨凝抱着月亮站起身。 “这又是为何?” “因为我年纪小,可没这么大的猫。” “哦?”景湛装作不懂的样子,“那这样的话凝儿叫孤什么?” “这还用说吗?”江雨凝眼底噙着笑意靠近他,凑到他耳边,“当然是……” 景湛薄唇微勾。 “小湛子呀!” * 亥时一刻,景湛没有回明轩阁,江雨凝想着今晚有事要完成,便前往书房。 还未到门前,她听到了细细的说话声,提灯一看,是景湛和楚清。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江雨凝声音冷淡。 听到她的质问,楚清忙垂下头,不敢抬头看她。 景湛牵住她的手,实话实说:“她说孤中毒了,一定要孤喝下解药。” 他在书房写信,听到楚清的喊声原本没有打算理,可她却在门外喊个不停。不间断的聒噪声音入耳,景湛心烦,凛着脸色出了门赶她走,结果没想到她还是执拗地强调他中毒需要解毒这件事,正巧这时江雨凝走了过来。 “阿湛,你没有中毒。”江雨凝看着楚清,说给景湛。 楚清吃惊抬眼,踌躇片刻,开口:“王妃,殿下真的中了九鼎毒,如果错过解毒最佳时机会留下无可挽回的后患。” 江雨凝知道楚清这又是在试探她的立场,笃定道:“我说没有中毒就是没有中毒,阿湛,你不用喝解药。” 景湛继续下午乖顺听话的样子:“孤只相信凝儿。” 楚清目瞪口呆,没想到景湛这么纵容江雨凝,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劝说:“殿下真的中了毒。” “凝儿说没中就是没中,倘若以后你还纠缠这件事就离开澈王府。”景湛说完,拉着江雨凝进了书房。 门一关上,江雨凝凑到景湛耳边:“我就说她是太子派来的眼线吧。” 景湛不置可否。 “阿湛,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许与其他女子说话!”江雨凝大声说,故意让门外还没走的楚清听到。 见景湛不出声,江雨凝朝他使眼色。 “好,孤只听凝儿的。”景湛敷衍道。 江雨凝将他拉到门旁,耳朵贴近门,状似随口说道:“对啦,阿湛,我刚才看到楚清抱着的包裹上有个蟑螂,我最怕那种……” 她话音还未落,门外便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 “看吧,我就说她是太子派来监视我们的吧。”江雨凝凑近他耳边,小声说。 原书里楚清就怕蟑螂,所以江雨凝想试探一下她是不是还在门外,另外正好让景湛相信她不寻常的身份。 景湛眸色复杂看着她。下午楚清故意套话让他知道江雨凝心中真正的想法他就知道楚清这个人不简单,如今江雨凝又故意当他面戳穿楚清,既然他们都是奸细,又为何互相揭发呢? 他觉得越来越有意思了。 这晚,江雨凝没有离开,和景湛一起在书房睡下。 待听到身边景湛平稳均匀的呼吸声后,她轻手轻脚起身,前往书桌。 察觉到她的动静,景湛竖起耳朵。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后,他左眼半睁,往书桌方向偷看一眼,江雨凝正在纸上写着什么。 随着一道开门声起,景湛坐起身,悄悄来到门旁。 他看到江雨凝在山茶花树下埋下东西后,又合手朝着皎月悬挂的方向自言自语。 大约过了一刻钟,看到她要转身,景湛往门后一掩,迅速走向床榻,阖上眼,继续装睡。 后半夜,景湛确认江雨凝已经熟睡,他悄无声息地起身,开门,走向山茶树,将她埋下的东西翻找出来。 抖落上面的泥土,拆开布袋,原来里面是一张纸,他看到纸上写的内容面容一怔。 第17章 不对劲儿(修) 纸上内容简短。 ——愿我能早日回到我原本的世界,和爸妈团聚。愿阿湛平安健康,能有个好结局。 江雨凝记得原书里女主楚清就是八月十六这晚在宫里山茶花树下对着月亮许下让太子注意到她的心愿,之后便成了真。 今日正好是八月十六,万一作者赋予女主的金手指或者书里的特殊设定在她身上也能灵验呢,所以她选中了这几次去书房都会看到的那棵山茶花树。 为了防止是自己看错,景湛提灯将这张纸反复看了四遍,边边角角他都仔细检查好几遍,最终才确定没有错字漏字,这些话也没有什么歧义。 凉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纸页向后翻起盖住景湛的拇指。 他盯着手中的纸顿了片刻,动作缓慢地将其折好放进布袋,又按照来时看到的原样给埋进土里。 回书房的路程很短,他的思绪却无限漫长。 江雨凝是太子派来的人,理应就如她对楚清所说的那样希望他早日死才对,可为何却在纸上写希望他能健康平安有个好结局? 回到她原本的世界又是何意,她不属于大禾朝不属于这里?太荒谬了,他可不信,毕竟他们小的时候就见过面。其实以他的性子,他没有刻意记过任何女子,但是唯独除了那一次。 他十岁那年,太皇太后还在世,当时是她六十大寿…… 想着想着,他已经走到了床前,看着面前这张快被被子遮到鼻尖的恬静睡颜,他伸手轻轻将被边掖到她下巴处,随后掀开被褥一角,平躺在床。 可半个时辰过去,景湛还是没有睡意,那张纸上的内容依旧在他脑子里挥之不去。他经过数番忖量,并没有解开心中疑团,思绪反而更加纷乱。 景湛心中烦躁,索性睁开眼,定定望着头顶的横梁。忽然,他察觉到腹/部被打了一下,垂眸一看,是江雨凝的胳膊。 他侧过脸,始作俑者浑然不知,正睡得香甜。 江雨凝睡觉总是不老实,不是紧抱住他的腰,就是枕在他月匈前,如今,她又解锁了新姿/势。 景湛静静看她片刻,迟疑地握住她的手腕,掀起被子一角,将她的胳膊重新放进被窝里。 当他收回停留在她面容上的视线再次闭上眼时,忽觉他的不同寻常。 小时候的经历让他不喜与人亲近,更何况江雨凝是太子派来的奸细,从前他每次是强压下心底翻涌而出的厌恶排斥与她接触。 可这次,他手握她的手腕时并没有觉得嫌恶排斥,反而心存…… 温柔? 他怎么会对一个满嘴谎言的奸细心存温柔呢?景湛立刻否定内心的想法,自嘲。 可那张纸又是怎么回事?他唇角泛起的一抹冷嘲笑意瞬间凝固。她写的那些是真的吗?或许她真的不想伤害他?那又是为何? 她喜欢他?景湛心中冷笑,显然不可能,她已经爱慕太子多年,他早就差人打听清楚。 她也是前朝血亲?显然也不可能。 她说的回到原本的世界又是什么? …… 原本想阖眼睡觉的景湛,又陷入了思考的死循环。 * 次日,八月十七,是魏昭的生辰。 看景湛要出府,江雨凝追了上去:“阿湛,你要去哪里呀?” 江雨凝今早就发现景湛不对劲儿,他看她的眼神总是带着几分探究,可当她问他怎么了的时候他却欲言又止。 “魏候府。” “魏昭?”她一下子就想到了魏昭。 景湛神色微顿,想起她之前见到魏昭的种种反应,压下心中那种他自己都搞不清的情绪,沉声:“是。” “我也要去。”江雨凝一听就来了兴趣,正好她在府里无聊,这样一来既能再次看到酷似她偶像的人又能解闷儿,一举两得。 “你……”景湛沉吟片刻,他不想让她去,“还是别去了。” “不行!”江雨凝挽上他的胳膊,仰头直视他的眼睛,“我们成亲没几天,我不跟你去别人说我们感情不和怎么办?” “他们不会说。” “可要是太子知道了怎么办?”江雨凝踮起脚凑近他耳边,“楚清可在监视我们呢,她有什么消息都会和太子汇报。万一被太子知道了误会我们感情不稳固他把我从你手里抢走怎么办!” 景湛知道,接下来不论他说什么她都有理由劝服他,再加上他又想起了昨日太子那不寻常的态度,只好答应。 魏昭性格活泼,为人热情,这日为他庆贺生辰的朋友来了不少。他们到魏候府的时候,人声鼎沸,热闹哄哄。 魏昭看到景湛身边的江雨凝面容一怔,随后扬起笑脸:“欢迎嫂嫂。” 江雨凝将面前这个穿着喜庆的大红寿袍的男人上下打量了一番,忍不住感叹:“真好看呀。” 她还从没见过她偶像秦淮穿大红色衣服,没想到还挺好看的。 魏昭瞄了一眼景湛,故意得瑟:“谢谢嫂嫂夸奖。” 景湛眸色一沉,一言不发拉住江雨凝往里走,远离魏昭。 可江雨凝没看够,一步三回头。 哇!从背后看还是那么好看呀,盘靓条顺。秦淮要是试试红色衣服岂不是也让万千粉丝惊叹,实在是又喜庆又有少年感哪! 察觉她的动作,景湛松开她的手,后退一步,正好挡住她的视线,语气听不出一丝情绪:“凝儿来这里就是为了看魏昭的?” 江雨凝这才将目光投注在他身上,一本正经:“哪有,我来这里是来感受欢乐的气氛。” 却不料,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景湛横抱在怀,吓得她下意识勾住他的脖颈,埋怨道:“阿湛,你干嘛呀?” 景湛垂眸看了她一眼,随即挪开视线,凉声道:“监督你,不准看他。” * 生辰宴上,景湛江雨凝与魏昭同桌。 众人从他们二人一进来就发现他们举止亲密,又恰逢平日里不敢和景湛说话,同桌其中一人故意套近乎:“澈王殿下和王妃感情深厚,真是可喜可贺。” 江雨凝作羞涩状,抿嘴不语。 景湛淡淡应声:“嗯。” 故意套近乎的那人正因有生之年能和景湛对话激动着,耳边立刻传来了另一个声音。 “是吗?皇兄皇嫂感情那么好,皇弟也为你们开心呐!” 阴阳怪气的话音未落,太子就走了进来。 众人一怔,魏昭更是愣住了,他根本没邀请太子。 “太子殿下怎么来了?”他站起身。 “怎么?本宫不能来?”太子慢悠悠摇着扇子,冷扫魏昭一眼。 ”那倒不是,臣只是有些惊讶,殿下能来,实属臣的荣幸。”魏昭虽然因着景湛的关系并不喜欢太子,但是知道也不能得罪他,立刻吩咐下人,“快来伺候太子殿下入座!” 太子落座后,原本喧闹的氛围一下子变得安静起来,众人都默默吃着饭菜,座中偶尔传出几声窃窃私语。 但是唯独江雨凝这边,因为太子的到来反而动静更甚。 她为了让太子继续相信她的立场,相信她和景湛看起来感情好只是因为景湛足够宠她爱她,于是,拉了拉景湛的衣袖,故意矫揉造作道:“阿湛,我手腕疼。” 景湛神色莫明,捉住她的两只手,问:“哪只?” “都疼。”两人视线相对,江雨凝给他使了个眼色。 他立刻明白她的意思,温声道:“孤喂凝儿。” 可当景湛手中的勺子送到她嘴边,她别开脸:“我不爱吃这个。” 他耐心问她:“凝儿想吃哪个?” 江雨凝随手指了一下,景湛顺着她指的方向用公筷夹到她碗里,送到她嘴边。 可她又说:“阿湛,我脚痛,你要抱我回去。” ”好,凝儿先吃饭吧,不要饿着肚子。” 在座的众人都惊掉了下巴,这还是他们认识的那个孤傲清冷的景湛吗!怎么会温柔体贴到如此地步! 魏昭默默为景湛竖起大拇指,心中猜测他这样做是不是都是为了之后的计划。 太子看到这副画面眼睛被生生刺痛,将酒杯往桌子上一摔,讽刺道:“今日是魏昭生辰,皇兄就不怕抢了魏昭风头?” 明明是江雨凝挑起来的话头,太子却只针对景湛一个人。 眼看景湛抬眸,魏昭感觉一阵狂风骤雨将要袭来,赶紧站起来打圆场:“今日本就是与众亲友团聚的喜庆日子,没有抢风头一说,大家不要因为太子殿下在场就过于拘谨,殿下还是很随和的。” 众人开始附议:“是啊是啊,太子殿下心胸宽广,随和豁达。” 经这些人一捧,太子没再说什么,冷着脸眼睁睁看着斜对面两人全程耳语厮磨,举止亲密,他心里泛酸,只好不断往肚子灌酒。 散席后,太子瞅准景湛不在的时机,将江雨凝叫了出去。 隐蔽一角,魏昭站在景湛身边,看着前面两人离去的背影,问他:“阿湛,计划要开始了吗?“ 景湛紧盯那个窈窕瘦小的身影,回想起昨日山茶花树下那张纸的内容,神色微顿,含糊不清“嗯”了一声。 第18章 布局 魏候府花园东角,四周寂静无人。 太子背靠长青树,脸庞泛红,略显醉态。 “景湛和你感情很好?”这个问题已经困扰了他两日。 “是。”江雨凝心虚,低头看着脚尖,装作毕恭毕敬的样子。 “他真这么……”,太子回想到昨日景湛的那番动情表白,“爱”字到了嘴边,他硬生生咽了回去,“喜欢你?” “是。” 景湛和江雨凝举止亲密的画面仿佛还在眼前,太子心底翻涌出难明的情绪,声音泛冷:“那你呢?” “殿下是问臣妾对澈王的感情吗?”江雨凝故作不懂,继续说,“这个问题昨日臣妾已经当着澈王的面回答过他,当时殿下在场想必也已经听到,臣妾并不喜欢他,臣妾和他看着感情好只是因为他宠爱臣妾罢了。” 太子微皱的眉头舒展开来,还是当面亲耳听到她的回答舒服,的确,景湛在江雨凝心里如何与他相比?他可是江雨凝心心念念多年并且愿意奉献一切只为帮助他的太子殿下。 “明日无论如何你都要拖住景湛,不能让他出府。”太子突然想起这次要交代给她的要事。 “这是为何?”江雨凝疑惑抬眼。 “勿问,照做就可。”太子命令她,又恢复那个高高在上指挥她的身份。 “是。”她垂眸,脑子里开始努力回忆原书里在明日也就是八月十八那日即将发生的事。 太子背靠树干,俯视低头的江雨凝,只见她睫毛浓密卷翘,鼻尖如琼似玉,樱唇不点而朱。他挑眉,声音慵懒:“抬起头来。” 江雨凝疑惑抬眼,杏眸清澈如溪。 “你爱慕本宫。”他说得笃定,似是醉意作祟,他唇角挂笑,肆意张扬。 “殿下可还有其他事吩咐,倘若没有,臣妾该离开了。” 江雨凝垂下头不与他对视,也不回应他,这些落入他眼中,都成了羞涩躲避的表现。他伸出手,勾起她的下巴,目光灼灼:“怎么?害羞了?” 江雨凝后退一步,躲开这个性格阴晴不定的太子,转身就走。 太子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借着酒劲,深情款款承诺:“日后本宫定不会亏待你。” 莫名其妙,胡言乱语! 江雨凝脸色紧绷,直接上手去掰他钳制在她胳膊上的手,见他仍不松开,正色严肃道:“恳请殿下放开臣妾!” 太子反而抓得更紧,另一只手也搭上她的胳膊,醉醺醺垂头,直视她的双眸,浅笑:“凝儿不必羞涩。” “阿湛好巧啊,太子殿下也在这里。”几步外,魏昭佯装惊讶和身边的景湛说。 “放开她!”景湛凛着脸色冷声道,三两步就到他们跟前,嫌恶地甩开太子的手,将江雨凝揽入怀中。 “皇弟这又是在做甚!”景湛质问这个被甩得一趔趄的醉鬼。 太子斜斜歪歪站不稳,重新靠在树上支撑自己不倒下,看到这个惹自己心烦几日的景湛,火气蹭蹭蹭上涨,却笑得痞里痞气:“本宫是当朝太子,自然想做什么做什么,皇兄管得着?” 他一开口,浓重刺鼻的酒气扑面而来,景湛皱眉,挡在江雨凝身前,垂眸睨他:“她是你皇嫂,倘若你以后还不知规矩对她动手动脚,孤就……” “怎么?皇兄还能废我的手不成?”太子打断景湛的话,笑得欠揍。 眼看形势紧张,魏昭急忙拉住太子,朝外大声喊道:“太子殿下喝醉了,快来人带殿下休息!” 景湛冷扫太子一眼,牵住江雨凝的手离开。 路上,见他沉默不语,江雨凝抠了抠他掌心:“阿湛,你怎么啦?是不是还在担心我?” 景湛顿足,看着她的眼睛,反问:“凝儿就这么喜欢他?” 连他自己都不清楚这是在重复昨日深情的戏码,还是他真正发自内心想问的。 “哪有?”江雨凝故作气鼓鼓的,“回门那日我都已经向你坦白,昨日那只是在演戏故意让楚清听到而已,阿湛为何不信我?” 景湛不置可否。 * 澈王府。 景湛江雨凝一进门,楚清就气喘吁吁迎面跑来,向他们福身行礼。 “怎么了?”江雨凝问。 “回禀王爷王妃,明日王爷不宜出门。” 看来江雨凝说的没错,这个楚清确实是太子派来的。 景湛冷嗤,绕过楚清,牵着江雨凝往前走。 看楚清还跟在后面没有离开的意思,江雨凝猜测或许是太子也交代了她,故意问:“此话怎讲?” “奴婢夜观天象,明日澈王殿下确实不宜出府。”楚清突然想到了昨日那宠爱江雨凝到近乎痴狂地步的景湛,灵机一动,“否则王妃将会遭遇不测。” “你还会玄学?”多扯的理由,江雨凝想笑。 “是,家父是算命先生,奴婢自小耳濡目染,虽不精通,却也略懂一二。”楚清说得诚恳。 江雨凝神色古怪,这个楚清又在说谎,她爹是县令,根本不懂玄学,况且作者也没有赋予她会观天象的设定。 太子这是怕拖不住景湛又派了一个人助攻,还是派楚清来试探她会不会按照太子的话拖住景湛的? 思来想去,以防万一,为了不让楚清和太子怀疑她的立场,江雨凝只好当着楚清的面劝景湛:“阿湛,要不明日就不要出去了。” “凝儿也相信这些?”景湛拂去风吹落在她头顶上一片拇指大小的碎叶。 江雨凝抱住他,埋在他月匈前,闷声说:“嗯,我怕。” 景湛轻拍她的后背安抚她:“好,孤明日就不出府了,孤只望凝儿平安。” 楚清神色复杂,心中叹息一声,没想到江雨凝真成了景湛的软肋。 牵江雨凝往回走的时候,景湛眸色渐凛,昨日还互相揭发的两个奸细,今日却目标一致,一唱一和。 着实有趣。 夜晚,江雨凝安顿好月亮刚进入暗间门,就看到景湛衣橱里翻找东西。她没在意,以为他是在找衣服,但没多久,看到他又拿下了衣橱上的箱子,继续翻找。 “阿湛,你在找什么?”江雨凝来到箱子旁,蹲下身。 景湛忙碌得都来不及抬头看她,边抖落布袋边说:“一把钥匙。” “什么样的钥匙,我帮你找找。” “是一把……”正说着,一个物件从他刚在箱子里拿出的卷筒里掉落在地,发出清脆声响,他眉头舒展开来,捡起给她看,“找到了,是这把。” “哦,那就好。”江雨凝起身。 “凝儿,”景湛拉住她的手,“要不你帮孤保管吧。” “嗯?” 景湛捏了捏眉心,一副颇为无奈的样子:“自从孤失忆后,记性也跟着变差,这么重要的钥匙孤因为怕丢就放在一个认为比较安全的地方,可到找的时候还是忘了具体位置。” “这把钥匙是?”江雨凝隐约想到了原书里与景湛有关的一个情节,但并不确定是不是那个。 景湛将钥匙放入她手心,淡声道:“前些日子孤带兵讨伐北禹,回京路上遭埋伏导致头部受创失忆,现已查明,军营里有奸细,其中唯一存活的奸细已被孤抓住。” “前几日去皇宫请安时你和我说的那件事?” “是,孤将他关押在嘉义茶楼里,这是钥匙,希望凝儿帮孤保管,不然孤怕以孤的忘性急需用时找不到。”景湛叹了口气,仿佛对自己的记性确实无可奈何。 “好吧。” 经他一提醒,江雨凝才彻底想起原书里八月十八发生的那件事,怪不得太子让她无论如何都要拖住景湛不让他出府。 可是景湛接下来的表现让江雨凝甚觉古怪,不论她走到哪里,他都寸步不离,哪怕夜里她起身去茅房,他也要跟着守在茅房门外。 她想起昨日景湛当着太子的面对她的那番深情告白,又想起她问他是不是说的真心话时,他说是。 难不成他现在真成了那种偏执深情的粘人小狼狗? “阿湛,”本来平躺着的江雨凝翻过身,没想到正好对上景湛那双桃花眼,问他,“今晚阿湛为何如此反常呢?” 景湛没有说话,只深深地望着她,眼底藏着她琢磨不透的情绪。 江雨凝伸出手在他眼前晃晃,打趣道:“难道我太迷人你看呆啦?” 景湛捉住她的手,握住,半晌才出声:“孤听闻……” 见他只说一半便没了下文,江雨凝好奇追问:“听闻什么?” 景湛松开她的手,将她拉入怀里,下巴隔在她发顶,眸色暗沉,却语气轻松:“没事,孤只是想多陪陪凝儿。” “阿湛今晚真是好黏人呀。”江雨凝曲起食指刮了刮他鼻尖。 第19章 计划开始啦 江雨凝本来还想趁他这么反常揪揪他的耳朵逗他,可手刚摸到他耳朵顿住了,立刻从他怀里出来,双肘支撑在床,关切道:“阿湛,你记性变差不会是因为九鼎毒还没完全清解吧?” 景湛愕然,下午她劝说自己明日不要出府肯定是受了太子的指示,如今她又因自己随口说的一句话上心。 到底哪一个是真正的她?山茶花树下的那张纸也是受太子的指示故意写给他看的? 见景湛不说话,江雨凝慌了,抓住他的手:“沈太医当时不是说已经清解了吗?难道他真的诊错了?” 景湛覆上她的手,安抚道:“凝儿不要担心,沈太医说是失忆导致的孤记性差。” 江雨凝悬着的一颗心这才落地,她紧抱的这条大腿没事就好,要不然她可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尤其近日太子对她态度奇怪,恐怕又在憋坏呢。 “睡吧。”景湛将她拉入怀里。 不多时,察觉到江雨凝酣然入梦,景湛收回抱她的手,给她掖好被子,侧过脸静静看她。 这段日子他俩相处的画面再次浮现他眼前,他们互相欺骗,互相试探。 为了将失忆戏码演下去,他甚至说了很多可能今生都无法说出口的情话,做了很多他分外排斥的亲密动作,比如,亲口勿……他还因她难以理解的行为多次产生复杂矛盾的情绪,甚至因此脑中两个小人疯狂打架,不分高下。 可终究…… 景湛眼神黯淡下来,收回停驻她身上的视线,闭上眼,等待八月十八的到来。 * 次日清晨,江雨凝睁开眼时发现她在景湛怀里,而他还没有醒来的迹象。 她轻手轻脚坐起身,忽觉不对劲儿,他竟然和她一起赖床,实在罕见。不会是…… 江雨凝伸手覆上他额头感受他的体温,正好对上他突然睁开的双眸。 “阿湛,你是不是不舒服?” 景湛将她的手握在掌心,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慵懒:“没有。” “你平时不是醒得挺早吗?” 景湛坐起身,拥她入怀,下巴搁在她肩窝,语气认真:“因为孤已答应凝儿,今日不出府。” “所以也想陪我一起赖床?” “嗯。” 听到他的回答江雨凝憋笑到肩膀微微颤抖,景湛疑惑不解,从她肩窝抬眸,双手离开她后背抚上她肩头,问:“凝儿怎么了?” 江雨凝捧上他的脸颊,强忍住笑意:“阿湛,你到底怎么啦?怎么从昨晚到现在都看着不太正常啊?” 景湛避开她的视线,再次拥她入怀,抱得更紧,闷声说:“孤想一直和凝儿待在一起,时时刻刻不分离。” 江雨凝这下是真忍不住了,直接笑出声:“阿湛你是认真的?” “凝儿不信?” 她没吭声,趴在他肩头抿嘴笑。她没想到有一天这个公认的冷面阎王真的会变成一个整天和她腻歪在一起甚至向她撒娇的黏人小狼狗,这和他的人设实在太违和啦! 仿佛为了向她证明一般,接下来的一上午景湛都与她寸步不离,哪怕她抱着月亮,他也始终在她身边。 用过午膳,见江雨凝不想午睡,他牵住她的手去了书房,为了不离开她,将她抱坐在腿上,双手环着她翻书页。 江雨凝正无聊地打盹,门外响起敲门声,面容凝重的林易走了进来。 “殿下,魏侯爷今早不慎烫伤,情况严重。” 江雨凝立刻惊醒,站起身双手撑在桌上:“啊?怎么回事?” 景湛淡淡看她一眼,眼底闪过难明的情绪,沉声问林易:“怎么回事?” “属下不知,只是方才魏侯府的小厮匆匆传信来了。” “孤知道了,你下去吧。” 待林易关上书房门,景湛起身,略带愧疚:“凝儿,孤今日怕是不能陪你了,得去魏候府一趟。” “我也去。”她想看看这个和她偶像长得一模一样的魏昭伤势如何。 “不行。”景湛直接回绝。 “为何?” 景湛拉住她的手,耐心解释:“昨日楚清说孤今日如果出府你就会遭遇不测,如今孤不得不出府,你待在澈王府相对来说比较安全。孤希望凝儿能安好。” “无妨,不用怕,那应该不是真的。”事到如今,她不得不拆自己的台。 “可是孤怕。”景湛拉她入怀,低喃,“如果凝儿出了事孤也不会独活。” “我不会有事的啦。”江雨凝安慰他。 “不,”景湛抱她更紧,顿了顿,又说,“孤认真权衡过后觉得还是不去了,以防凝儿发生不测。” “啊?” “魏昭不如凝儿重要。” “不不不!”江雨凝忙推开他,劝,“阿湛你还是去看魏昭吧,我听你的话,好好在府里呆着。” 景湛看着她的眼睛,在她额头落下一口勿,如蜻蜓点水,温声道:“好。” 临出门时,他俯到她耳边:“那把嘉义茶楼地字乙号的钥匙还在不在身边?” “在,”江雨凝说着从袖子里拿出来,“阿湛要用吗?” 景湛唇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不,凝儿继续留着。” * 嘉义茶楼天字乙号房间,高山流水般的琴声静静流淌。 景文帝惬意地半躺在靠椅上,眼眸半眯盯着几步远遮纱抚琴的妇人。 景湛接过太监奉上的酒杯,品了一口,放在桌上,状似随口一提:“这么久了,还未见皇弟身影,怕是路上有事耽搁了。” 景文帝睁开半眯的双眼,面色微沉,语带指责:“原儿也不知怎么回事,明明说好你们兄弟二人这次一起陪朕来,他却突然说临时有事来不了。朕回去倒要问问他到底有何事比陪朕要重要!” 景文帝有出宫散心的习惯,朝中事物不那么繁忙,时间相对空闲时在宫里待够了他就会出宫,有时借机微服私巡体察民情,有时也会像现在一样听曲听说书的放松心情。 反正在他看来,宫里的各色事物他都已看腻,不如宫外的新鲜,偶尔卸下一身担子伴作普通百姓混在人群中他会觉得格外轻松。 前段日子景湛带兵讨伐北禹,战事紧张,再加上后来景文帝患病身体虚弱,他出宫散心的计划一拖再拖。直到八月十五那日,才定下今日出宫的计划,那晚散席后他叫住景湛就是说这事。 景湛常在外带兵作战,陪他出宫放松心情的机会不多,这次趁景湛还在京城,他也正好想出去透气,便定了八月十八出宫。对于太子景原和景湛的关系,他略有耳闻,作为父皇他自然希望子女关系和睦,于是抱着帮助他们缓和关系的心思索性也叫上了景原。 太子本来答应得好好的,却在昨日突然爽约说临时有事。景文帝面色不佳,问他怎么回事,太子支支吾吾说不清楚,只说是重要的事确实不能相陪。景文帝只当他是违逆他故意不和景湛缓和关系,心情更加不虞。 平缓的琴声依旧在房间里静静流淌。 景湛淡声道:“或许皇弟今日确实有要事。” ”湛儿不必帮他说话。”一提起太子景文帝就来气。 正说着,楼下突然传来了“咚咚咚”的巨大撞击声,一个送茶点的小二推门而入。 “楼下的这个房间怎么回事?”景湛问他。 “回禀殿下,奴才从楼下经过时看到一位戴遮纱帽的红衣女子进了地字乙号房间。” 楼下声音不断,甚至传来了重物撞墙的声音,吵得人心烦意乱,景文帝眉头蹙起,吩咐小二:“不能让她出声!” “是。” 小二退下,走向门口时,林易俯下身状似和景湛耳语,声音却不大不少:“殿下,楼下怕是弱女子受到了欺负。” 景文帝闻言眉头皱得更紧,本就不佳的心情顿时火冒三丈,酒杯往地上狠狠一摔,叫住小二:“带朕去瞧瞧!” 他倒要看看是哪个王八孙子在他眼皮子底下明目张胆强抢民女,公然犯法! 第20章 计划进行中 “陛下当心。”眼看景文帝下到最后一个台阶没站稳,张公公急忙去扶。 景文帝打去他的手,眼神扫视了跟着他的众人一圈,轻声提醒:“闭嘴!不要惊动他们。” 张公公立刻嘴唇禁闭,噤了声,躬着腰跟在后面。 就这样,一行人悄无声息地来到地字乙号房间门前,里面撞击声依旧不断。 得到景文帝的眼神示意,店小二上前推门,但没推开,他回过头,向景文帝请示。 看到景文帝微一颔首,小二扣门:“客官,小的来给您送茶点了,请开门。” “咣当!”里面传来重物落地声,随后便没了音。 “客官?”店小二继续敲门,耳朵贴近门边听动静。 里面依旧没有任何声响。 “客官,请谅解一下小的,送完您的掌柜的还要让小的去给其他客人送,请开门。” “老子没点茶点,滚开!别耽误老子大事!”一道浑厚粗犷的呵斥声从房间里传来。 景文帝脸色耷拉下来,一挥手,几个太监集体出动,上前撞门。 “你他娘的活腻了是不是!老子让你滚!”里面的男声由远及近,像是走到了门前。 太监并不理会,抄着准备好的家伙什儿边砸边撞。 撞击声与怒骂声交杂在一起,此起彼伏。隔壁房间的客人听到动静走出来看热闹,景湛一个眼神扫过去,他们全被震慑住,缩了缩脖子,又灰溜溜地退回房间。 “我看你他娘的就是欠收拾!找死是不是!”里面那男的吼完重踹一脚墙以作警示。 只是他还未收回脚,门轰然四分五裂,顷刻间松木板碎落在地。 景湛收脚,轻弹沾在衣袍上的木屑,淡淡抬眼。 距他最近的这人戴着牛头面具,正是方才叫嚷不断的人。西北角还站着两个人,一个是带着猴头面具身形魁梧的大汉,而另一个,正是小二口中戴遮纱帽的红衣女子,那女子看到他后立刻转过身背对他。 “怎么?要收拾谁?”景文帝冷脸抬脚走进来。 猴头看到景文帝后震惊地面具下的眼睛都发直了,红衣女子听到声音浑身一僵。 牛头心里发怵,但是不得不装作不认识景文帝,继续一派强硬模样:“老子收拾谁关你们屁事,给老子滚出去!” “大胆刁民!”张公公手中的拂尘怒甩向牛头,扯着尖细的嗓子,“这可是当今……” 太监还没说完,被景文帝摆手制止。 “你们这些登徒子在做甚!”景文帝面无表情问道。 “老子做甚要向你汇报?”牛头硬着头皮顶撞。 景文帝看到那个西北角缩着肩膀的红衣女子,寒声道:“你们可是在欺负这位女子?” 牛头猴头面面相觑,牛头正要开口,看到红衣女子倒向猴头,抓住猴头的胳膊,似是在求饶。 “老子看你这个贱婢还逃到哪里去!”说着,牛头走向女子,恶狠狠抓起她的衣领推搡她。 景湛眼眸微眯。 景文帝眉头紧皱,立刻下令:“把他俩抓起来!” “喳!”太监们齐声回答,纷纷捋起袖子。 “慢着!”牛头扭过头,厉声道,“你们凭何抓老子?” “凭这是当今圣上!”为首的张公公皮笑肉不笑。 牛头一愣,拉着猴头扑通一声跪倒,以头抢地,声音发颤:“草民有眼无珠,恳请皇上赎罪。” “为时已晚!”太监冷笑,说着就去抓他们。 红衣女子却突然上前,将太监们的手胡乱打开,接着她抱住了牛头,护在他身前。 太监们愣住,转头看向景文帝请求指示,景文帝也百思不解,问女子:“这是为何?他们欺负了你,你为何不让朕抓他们?” 红衣女子垂首,不说话,牛头脑子慢了一拍,之后抓住她的手:“回禀陛下,这是草民内人。” “那你们为何拉拉扯扯闹出这么大动静?”景文帝显然不信。 牛头二话不说上去给了猴头一拳,愤懑道:“他是草民兄弟,这贱婢背着草民与他偷情,草民就是来捉奸的。” 刚说完,两人就扭打起来,猴头将牛头甩到柜子上,发出“嘭”的一声响,女子费劲拉开他们,张开手护在牛头身前。 景文帝摸了摸下巴,审视他们,问女子:“他说的可是真的?他们当真没欺负你?” 女子垂头不吭声。 “看来是假的,将他们抓起来!”张公公一甩拂尘,示意其他太监。 女子急忙抬头,用手慌乱比划。 “回禀皇上,她是个哑巴。”牛头再次跪下来,“草民不知处理家事叨扰了皇上,请皇上看在草民愚昧无知的份上放过草民。” “可是真的?”景文帝问女子。 女子忙点头,犹豫片刻,最终也跪地,挽上牛头的胳膊。 景文帝拧眉,问身边的景湛:“湛儿,你怎么看?” 景湛扫视他们三人一圈,轻笑:“儿臣认为他们所言不虚,倘若凝儿也与其他人偷情,儿臣也会失控,想必也会和与她偷情的那人打得你死我活。” 女子闻言抬眼,又迅速垂下去。 “那好吧,既然湛儿都觉得没问题,你们走吧。”景文帝摆了摆手。 “谢皇上隆恩。”三人跪拜后,牛头搀女子起身。 景湛却突然上前一步,站在他们面前,打量遮着面纱的女子,若有所思:“孤怎么觉着这位女子在发抖,不会是受了你们两人的要挟吧?” 牛头揽住女子的肩膀,讪笑:“草民内人没见过世面,平时都不敢见生人,更别何况见到皇上,可是她今日亲自感受到皇上的英明随和,如今并没有再怕,也没有发抖了。” 景文帝听到来自平民百姓诚心的赞美,心满意足地抚了抚胡须,女子也乖巧点头。 景湛挑眉,为他们让路:“原来如此,那孤可能看错了。” 牛头拱手表示感谢,经过景文帝跟前时继续道谢,只是他一抬头,发现景文帝原本温和的面容已经泛起冰冷的寒意。 他察觉到景文帝正直直盯着中间的女子,不以为意扭过头,瞬间脸色苍白。 原来就在他低头道谢的空当,红衣女子戴着的遮纱帽已经碎落一地,她的面容展露无遗。 “放肆!”景文帝气得头昏眼花,不自主后退一步,指着女子的鼻子大骂。 “父皇,怎么了?”景湛上前,收回方才隔空击碎遮纱帽所用的石子,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来到景文帝身边,看到红衣女子的面容后夸张地睁大双眼,喃喃道,“怪不得孤一直觉得这名女子的身高不对劲。” “你给朕如实交待!”景文帝鼻子都要气歪了。 女子垂下被涂得千奇百怪的一张脸,一开口,正是太子的声音:“父皇,儿臣知错了,不该爽约。” “朕没问你这件事!朕是问你为何打扮成这副样子!”景文帝气得心跳加速,喘不过气,张公公立刻上前拍他后背帮他顺气。 见太子低头不说话,景文帝眸色复杂,看了看穿红裙涂胭脂的太子,又看了看他身边戴面具的两个壮汉,联想到方才在楼上听到的巨大撞击声,不可置信:“你还有这癖好?” 太子神色微顿,以为景文帝是在说他扮女人这事儿,便揪起垂在肩前的一绺头发,在手里缠绕把玩,朝景文帝抛了个媚眼,娇滴滴道:“是呀父皇,我们这是在玩游戏。” 景文帝两眼一黑,抄起张公公的拂尘丢了过去,怒吼道:“滚!你给朕滚!怪不得一直不娶亲,原来你喜欢男人!” 景文帝向来保守传统,尽管有听说过民间有断袖之事,但他还是一时之间接受不了自己的儿子,大禾朝未来的皇上竟然也是这种倾向。 太子缠头发的手顿住,他以为接着景文帝的话说下去就能掩盖他来这里的真正目的,没想到会被曲解成这个样子。但是为了继续遮掩此行目的,他一咬牙:“是,父皇,儿臣喜欢男人。” 本来面无表情的景湛听到太子这话轻咳一声,掩饰笑意,没想到他为了掩盖事实都不屑于豁出去了。 太子听到景湛的轻咳声,眼底杀意明显,他知道遮纱帽顷刻间碎落在地肯定和景湛脱不了干系,如今他这个不会功夫的当今太子竟然被会尽各种功夫的前朝罪孽景湛阴了一把,他当然不会就这么放过景湛。 于是,太子捏着手帕,翘起兰花指,掩面娇笑:“本宫最喜欢皇兄这种武功盖世的男人呢!” 景湛面色一凛,强压下被恶心到想吐的心情。 太子做作地甩了甩手帕,迈着小碎步妖娆地扭着腰走向景湛,还不忘时不时娇笑抛媚眼。 景文帝气得咳嗽起来,伸出脚踹向他:“滚!你给朕滚!你这是要恶心死朕!” 太子立刻收敛辞色,安抚景文帝:“父皇不要生气了,儿臣这就滚。” 正合他意,还是早溜为好。 只是,太子刚提着裙摆来到门口,手放到门把手,柜子里突然响起声音,像是自言自语:“太子殿下怎么还不来?就这么冷血无情吗?我可真后悔受他之命潜入澈王殿下军营当奸细,最后在回京路上布埋伏刺杀澈王殿下,到头来我还不是难逃追杀。” 太子深吸一口气,装作什么都没听到,镇定开门准备溜走,景文帝大声喝道:“站住!给朕滚回来!” 说完,景文帝由张公公扶着来到柜子前。 这是一个铁制的柜子,表面坚固无比,说话的人既然能在密封性极强的柜子里存活,想必里面有机关。 “你说什么?”景文帝贴近柜子,问里面的人。 太子紧张地手心布满汗,不得不步履沉重走向景文帝,心中破口大骂:这他娘的算是什么事!他们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砸柜子的时候那奸细不吭声他还以为死里面了呢,现在当着他父皇的面竟然开口了? 柜子里的人像是没听到外面的动静一样,继续自言自语:“那次设埋伏刺杀澈王不成功,太子这个无情小人怕泄密把我们一个个替他办事当内奸的都赶尽杀绝,我是那次事件中唯一存活的人。” 说着,柜子里那个大男人竟然开始哇哇大哭起来。 景文帝冷脸看着太子,太子瞄了眼景湛,景湛正盯着柜子沉思。 他将钥匙给了江雨凝,临出府前还故意提醒了她一番,既然她能按照太子的指示劝说不让他出府,她就肯定知道太子今日会来嘉义茶楼将剩下的这个奸细灭口这件事。 可为何太子他们那么费力砸柜子?他们绝对不会蠢到故意制造声响引起楼上景文帝的注意,否则太子也不会怕引起注意而打扮成女子,更不会为了掩人耳目只带了两个高手。 恐怕太子只知道这个奸细在嘉义茶楼地字乙号,并不知道奸细被锁在了布有机关的柜子里。 所以江雨凝没有向太子透漏她有钥匙这件事?景湛背在身后的手指轻捻,回想起她费尽心思为他解毒,她帮助静和脱离险境,还有八月十六那晚她在山茶花树下许下愿他健康平安的愿望。 难道她真的没想过和他对立,没想过帮太子伤害他?难道她成为帮助太子的奸细是另有隐情? 一系列的事情串联在一起,景湛心中生出一丝悸动,眼前不由得浮现出她那张明媚的小脸,唇角不自觉泛笑。 “吱呀”一声门开了。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江雨凝急匆匆跑了进来,一进门就急切地喊太子。 景湛惊诧抬眼,看到她手中的那把钥匙后,笑容凝固在嘴角。 第21章 出乎意料(修) 太子听到江雨凝的声音浑身僵硬,心虚地瞅了眼面前的景文帝,不敢回头。 江雨凝一抬眼,看到柜子旁站着的景文帝,忙福身:“参见陛下。” “免礼。”景文帝若有所思瞧她,又打量一下站在东北角的景湛。 江雨凝循着景文帝的视线转身,装作一脸震惊:“阿湛,你怎么在这里?” “嗯。”景湛心情复杂,不愿多说,视线挪到穿红衣裙的太子的身上。 江雨凝察觉他的视线这才注意到距她几步远背对她的高个子红衣女子,问景湛:“这位姑娘是?”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书里这件事在场人里主角只有景文帝景湛太子三人,可她扫视一圈,太子不在。 景湛不回她,静看她和太子演戏。 江雨凝上前,拍了拍红衣女子肩膀:“姑娘,可是太子殿下让你替他来的?” 太子捏着嗓子,发出怪异难听的声音:“不是。” 他如今除了否认没有任何办法,这里本就已经乱套。他只让江雨凝拖住景湛不让景湛出府,并没和她说具体位置,他不懂江雨凝为何会在这个节骨眼儿来。 而且,他也不想让江雨凝看到他这副样子,莫名羞耻。 面对景文帝的审视,太子说完后怂得低下头,背对江雨凝侧过身一步一步横着往外挪。 江雨凝目光随着这个全身上下都散发着怪异的女子移动,嗅出耐人寻味的气息,再加上在场太监都垂头不语,当事人景文帝景湛也面色凝重不说话。她只好扭过头,故作气鼓鼓的,问景湛:“阿湛,你出府来这儿不会是特意见这位姑娘的吧?” 太子抓住时机,一边提裙摆快步走向房门,一边捏着嗓子说:“是呀,但是澈王殿下看不上奴婢,奴婢就不打扰王妃和殿下相聚了。” 景湛勾唇,只一眨眼的功夫,便飞到太子身后,按住太子肩头,轻嗤:“孤怎敢嫌弃姑娘?” “姑娘”二字说得意味深长。 江雨凝错愕不已,她只是开玩笑想套一下话,没想到被她说中了,顿时心中复杂,指着他们:“你……你们……看着还挺相配的嘛!” 那她以后回到原本的世界就不用担心这个清冷寡欲的大反派孤零零一个人了,起码他还有个身高相仿的夫人。 这话一出,景湛回眸,不可思议地审视她。 景文帝更是震惊,以为江雨凝已经被气得说胡话,对太子大声呵斥:“休再胡闹!快来给你皇嫂道歉!” “啊?”江雨凝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 太子身体被景湛控制着,不得已转过身走向她,垂下那张不想让她看到的脸,不情不愿开口:“抱歉。”坚决不喊她皇嫂。 江雨凝看到他这被涂得乱七八糟的一张脸,还有他身上格外违和的红衣裙,强忍住想笑的冲动,在确保景文帝能看到的视线范围内摊开握着钥匙的手:“我是来给皇弟送钥匙的。” 太子一下子懵了:“什么钥匙?本宫怎么不知?” 江雨凝将钥匙放在他手心:“昨日皇弟喝醉后给我说这是今日你将要来的嘉义茶楼铁柜钥匙,但是你因为喝醉了,走路摇摇晃晃的,不小心将钥匙掉在魏候府花园,被我捡到了。” 太子拧眉,他昨日确实喝醉了不假,但他绝对没有和江雨凝说这些,也根本不知道这奸细会藏在柜子里。 昨日一早他收到这奸细的亲笔密信,上面还画了只有他们自己人才能对上的暗号。这奸细信中威胁他如果满足不了所提要求就会将那件事公之于众,还用景文帝铁定会严厉惩罚他来要挟他。可这奸细信中提的见面位置就在景文帝早就订好的房间楼下,着实诡异。 因此他怀疑这有可能是景湛的计谋,也有可能确实是奸细想要敲诈只是选的见面位置正好凑巧而已。所以为了以防万一,他收到信后马不停蹄去魏候府安排江雨凝今日一定要拖住景湛,这样最起码能降低出事的可能性。 好巧不巧,这时柜子里的人又开始自言自语,声音不高不低,屋里的人都能听到:“这个太子可真是阴险,怕我跑了还把我锁在铁柜子里,简直让我生不如死啊!” 说完,奸细再次夸张地嚎啕大哭起来。 景文帝闻言,一把抽出张公公手中的拂尘,怒指太子鼻尖:“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太子垂眼看着手中的钥匙,他在来之前都没见过奸细,又怎会将其锁在柜子里?又怎会有钥匙?难不成江雨凝……? 不,江雨凝已经爱慕他多年,为了帮助他愿意奉献一切,她才没有害他的理由。 所以,策划这一切的…… 太子抬头,紧盯景湛,眼底杀意顿生。 景文帝持拂尘狠抽太子胳膊,怒喝:“你到如今还敢瞪你皇兄?快向他道歉!” 太子脸色紧绷,气得拳头紧握,手背青筋暴现,嘴硬道:“本宫没错。” 他这副拒不道歉死不悔改的倔强模样让景文帝怒火达到顶峰,一脚将他踹跪在地。 “穷凶极恶谋害你兄长就是大逆不道!回宫看朕怎么收拾你!” * 回澈王府马车上。 “凝儿今日为何要给太子送钥匙?” 这个问题景湛最初有判断,但后来他发现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尤其是当他看到太子被景文帝训斥时江雨凝脸上丝毫不紧张反而有些轻松的神情,他更疑惑。 “太子伤害过阿湛,我当然想让他得到应有的惩罚呀。” 景湛追问:“凝儿来的时候那奸细并没有说太子谋害孤的事,凝儿怎么知道的?” “结合后来那奸细和皇上的话就知道了呀。”江雨凝得意扬起唇角,又强调,“而且我之前和阿湛说过,我可是预言家嘛。” 原书里就有景湛策划这出戏的剧情,她知道今天下午景湛看望过魏昭之后一定会去嘉义茶楼。于是她便假装去给太子送钥匙,一是在皇上面前表明关押奸细的事与景湛无关,让事情发展简单顺利;二是日后她被太子追问为何这样做的时候她会说钥匙是从景湛手里好不容易偷出来的,她知道事态紧急,出于迫切想送到太子手里才莽撞进了门,以此让太子相信她的“忠心。” 景湛思忖片刻,看向她清澈的双眸,问出他昨晚欲言又止的话:“孤听闻山茶花树下许愿会成真,可是真的?” 江雨凝激动地抓住他的胳膊:“阿湛也听说过这个?” “孤只是听闻,所以想向凝儿确认。” “既然阿湛也听说了,那看来不止你我二人知道,这件事应该不假。”江雨凝语气轻快,“这样就太好啦!” “为何?”景湛装作不知情。 “因为这样的话我的愿望就极可能实现啦!”江雨凝眼角眉梢都挂着笑意。 看着面前眼睛亮晶晶的、丝毫遮掩不住喜悦之情的江雨凝,景湛神色微顿,沉默地轻握住她。 几日前,景湛抓住了前不久他们捷战归来在回京路上遇埋事件中唯一存活的奸细,向奸细承诺应有的好处后,便策划了今日这出戏。 利用江雨凝并与其撇清关系本来也在他原计划中,可是八月十六晚他看到她埋在山茶花树下的那张纸后,对于是否要继续按原计划利用她这件事开始摇摆不定。 昨日他们从魏候府回来后,江雨凝和楚清都站在对太子有利的一面劝说他今日不要出府时,他心中才有了答案,同时自嘲:终究还是他多虑了,竟然会暗自奢望一个对太子用情至深的奸细不和他对立。 因此,昨晚景湛故意给了江雨凝钥匙,同时为了防止她和楚清联合起来悄悄将钥匙给太子送去,他便装作黏人的样子寸步不离地跟着她。 景湛断定,江雨凝知道这把钥匙的用处后一定会及时给太子送去,为了不拖延计划完成的时间,他临出府时再次故意提醒她。 他原本想着带景文帝进去后,既能让太子为犯下的错得到应有的惩罚,让因那次埋伏不幸离世的下属得到安息。他还设想借此和江雨凝撕破面具,并且让景文帝看清太子和江雨凝的关系。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他和景文帝赶到现场后,发现江雨凝并不在。当他心生悸动以为是自己误会了她时,她却喊着太子的名字急匆匆跑来了。 看到她进门的那一刻,他心中莫名涌出一股失落的情绪,还掺杂一丝即将与她告别的不舍,当然,更多的是他对自己曾生出过不切实际的奢望的嘲讽。当他平复情绪静待他们揭开面具撇清关系时,江雨凝竟然对太子撒了谎…… 刚才景湛听到江雨凝说给太子送钥匙是因为太子伤害过他,她想让太子受到应有的惩罚后,他并不能确定这番话真情假意各有几分,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的心底竟有一丝触动。 由于景湛曾怀疑过江雨凝在山茶花树下许愿是受太子的指示故意做给他看的,因此便问出了昨晚他欲言又止的问题试探她。但是她竟因这个问题激动起来,甚至得出“知道可以在山茶花树下许愿的人越多,就说明许愿这件事越真”的结论。 看到江雨凝因迫切希望她的愿望成真而展现出的开心模样,那张纸上她关于他的愿望再次重现在他脑中,景湛内心挣扎一番,轻握住她的手。 “对啦,阿湛,魏昭伤得重不重,如今怎么样啦?”江雨凝看他。 景湛回过神,避开她的视线:“嗯,尚可。” “既然我们都出府啦,那就带我去看看吧。”说完,江雨凝起身,拉开小窗,对驾马的林易说,“林易,先去魏候府。” 景湛神色难明。 第22章 当牛做马 江雨凝一进魏候府门,一个棕色球迎面冲她脑门而来,她惊得还没来得及躲开,景湛迅速拉她入怀,同时将球弹落在地。 看她惊魂未定,景湛安慰她:“没事了。 魏昭循着球的足迹来到门口,一抬头,兴奋道:“阿湛,嫂嫂,你们来得正巧,我们府里在进行蹴鞠比赛。” 江雨凝回头,看到魏昭健步如飞,没有受伤的迹象,她不禁纳闷:“阿昭你不是受伤了吗?伤在了哪里?” 魏昭疑惑地看向景湛,景湛正朝他点头示意。他立刻明白过来,自信地递给景湛一个“了解,明白,放心”的眼神,接着捂住后脑勺:“多谢嫂嫂关心,我伤到了头部。” 江雨凝踮起脚朝他头顶看去:“烫伤部位在头部?” 烫伤? 魏昭偷瞄一眼景湛,寻求答案,却看到景湛摇了摇头。他立刻顿悟,急忙摸上自己的脖子,五官紧皱在一起,痛苦地“哎呦”一声:“我是脖子烫伤了。” 魏昭表演时不忘向景湛投去得瑟的眼神:怎么样,反应迅速吧! “啊?到底哪里受了伤?”魏昭脖子大面积裸露在外,江雨凝并没有看到疑似烫伤的迹象。 景湛知道魏昭会错意,不忍直视他的拙劣表演,无奈捏了捏眉心。 这是在纠正他应该是头? 魏昭只好按照景湛的提示,从脖子一路摸到额头,神情痛苦,开始没逻辑胡说八道:“脖子烫伤后失去了知觉,转移到了头部,现在我很头疼。” 他说完,得意掀起眼皮看了一眼景湛,这下总算对了吧。 江雨凝狐疑地打量魏昭,如果他真身体不舒服就会在床上好生休养,而不是活蹦乱跳踢蹴鞠。看来之前林易来通报魏昭受伤只是景湛要出府去嘉义茶楼随口编的借口罢了,魏昭自己都不知道他受伤的事。 于是,她眼底噙着狡黠的笑意,故意问景湛:“阿湛,林易不是说魏昭烫到腿卧床不起吗?怎么又烫到了脖子?” 林易当时并没有想到去诌魏昭烫伤的具体部位,发现江雨凝已经知道他们是在说谎后,景湛装作自然地轻咳一声,若无其事扫了还在表演疼得呲牙咧嘴的魏昭一眼:“孤也不清楚。” “阿昭,怎么回事呢?”江雨凝觉得好笑,她倒要看看他俩该怎么演下去。 魏昭瞅了瞅这奇怪的夫妻俩,不懂他们为何要为难自己这么一个弱小无助又无辜的单身人士,顿时没了继续演下去的心思,放下捂住额头的手,随口敷衍一句:“或许我脖子以下都是腿吧。” 江雨凝震惊地睁大双眼,魏昭竟然知道网络上流行的彩虹屁用语! “天哪阿淮,真的是你吗?”江雨凝眸光闪烁,一下子激动地抓住他的胳膊。 魏昭疑惑抬眼看向景湛,他怎么又被认作了那个不知是谁的人。 景湛面沉如水,握住江雨凝抓魏昭胳膊的手放在掌心,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凝儿,他不是你说的那个人。” “那阿昭为何会说出刚才那句话呢?”她紧盯魏昭不放,想从中找寻蛛丝马迹,心中猜测或许魏昭身上肩负了重大使命所以不得向其他人透露他的真实身份。 “嫂嫂我真不是你说的那个人。”魏昭叹口气,为了岔开这个话题,话锋一转,“阿湛,既然来了,我们一起去踢蹴鞠。” “不去。” 新婚第二日江雨凝说秦淮是她喜欢崇拜的人,晚上说梦话她还叫着秦淮的名字,如今又听到她提到这个人的名字,景湛心里涌出难明的情绪,隐隐不舒服,没兴致踢蹴鞠。 “阿湛,你前几日不还在为两年前那场蹴鞠比赛输给我们队耿耿于怀吗?”魏昭提醒景湛。 这话一出,江雨凝呆愣住,抽出被景湛握在掌心的手,不可置信:“阿湛,可是真的?” 景湛显然也愣住。 魏昭以为江雨凝是在为景湛带领的那支球队落败感到失望,立即打圆场,笑呵呵道:“那次是因为阿湛有事临时退场,要不然我们肯定赢不了他们。阿湛前几日还说得空一定要扳回一局……” “我们还有事,告辞。” 还没等魏昭说完,景湛打断了他的话,顶着江雨凝审视的目光,拉她离开。 魏昭疑惑地眨了眨眼,朝他们远去的背影大声喊道:“怎么了?阿湛你不想在嫂嫂面前一展你在蹴鞠赛场的风采?” 话音一落,魏昭才后知后觉自己添了乱,忙捂住嘴,可为时已晚。 另一边,手相牵的两个人心思各异。 “阿湛,”江雨凝试探着开口,“魏昭说你前几日为两年前的比赛耿耿于怀。” 他这是已经恢复记忆了?可那五个大夫不都信誓旦旦说他今生都没有恢复记忆的可能吗?他如果真的恢复记忆了,那她这个奸细…… 景湛握住她的肩膀,耐心解释:“两年前那件事是魏昭先提的,孤一开始不信,后来问了林易之后才耿耿于怀。” 怕她不信,他又补充:“孤已向凝儿说过,除了凝儿,只有林易林许知道孤失忆,失忆前的许多事孤都是问的他们。” “所以……”江雨凝还是不敢确定。 “凝儿以为孤恢复记忆了?”景湛故作轻松,心底却捏了一把汗,如果刚才他没有及时将江雨凝从魏候府带走,在没有和魏昭通过口风的情况下,事情肯定会往不可预测的方向发展。 江雨凝松了口气,她就说嘛,五个医术高超的大夫一致的诊断结果怎么可能会出错。 “我刚才真以为阿湛恢复记忆了呢,真是白高兴一场。”江雨凝装作失落的样子,闷声说。 景湛拥她入怀,唇角微勾,面不改色说谎:“无妨,就算孤一直失忆又能如何,和凝儿之间的感情不会改变。” “是吗?那我要考考你。”江雨凝开始得寸进尺。 “嗯。” “阿湛和我是怎么相识的?” “凝儿昏倒在孤马车前,孤亲自下车将凝儿抱到了马车上。”景湛复述江雨凝回门那日骗他的话。 “那阿湛是对我一见钟情还是日久生情?” “一见钟情。” 江雨凝笑眼弯弯,轻捏他脸颊:“阿湛说自己失忆后记性变差了,竟然还一直记得我说过的话。” 景湛装作深情款款:“当然,这可是我们之间的故事。” “阿湛可知我其实拒绝过你?” “为何?” “因为你骑的马太凶,我怕摔。” “那凝儿为何又接受了孤?” “你爱我爱得要死,说愿意一辈子给我当牛做马。我倍受感动,就答应你啦。”江雨凝笑盈盈轻捏他耳朵。 却不料,她一说完,就被景湛横抱起。 “怎么啦?” 景湛垂眸看向怀里人,勾唇:“履行承诺。” 第23章 同一阵营 澈王府。 他们一进门,月亮就蹭一下从芳盈怀里跳出来,窜到景湛脚边,伸出两只爪子,蓝宝石般的眼睛朝他投去可怜巴巴的目光。 景湛扶额,难不成真如江雨凝所说的那样? “芳盈,你们一直在这等吗?”江雨凝说着,蹲下身抱起月亮。 “是呀月亮看王妃一离府就不断往这跑,我怕它跑丢了,干脆抱它在这里等。”芳盈回话时不忘偷瞄一眼景湛,她知道他对猫毛过敏,生怕他不高兴。 江雨凝看到月亮被她抱在怀里视线还不舍得从景湛身上离开,摸了摸它毛茸茸的脑袋,打趣:“别看啦,你今生和你爹缘分浅,他不能抱你。” 再次听到这个称呼,景湛依旧不适应,无奈纠正她:“孤不是它爹。” 像是能听懂人话一样,月亮软糯糯“喵喵”叫了两声。 江雨凝莞尔:“还说不是呢,它刚才在叫你’爹爹’,你看它这幽怨的小眼神儿,让它伤心了吧。” 说完,她还一本正经地安慰月亮:“月亮你不要难过,你爹不是不愿认你,他只是一时之间还接受不了突然拥有了你这么可爱的猫娃子这件事。” 景湛一时无语,看着江雨凝抱着月亮往时久园方向走去。月亮趴在她肩头仍执拗看他,似是不甘心,冲他叫了几声。 “月亮,你和你爹缘分浅怎么办呢。姐姐带你去时久园玩,你还没去过吧,那里有各种各样的花草。” 见月亮还是眼巴巴地望着景湛的方向,江雨凝继续安慰它:“时久园一定会比你爹好玩的。” 看着他们的背影,听到江雨凝渐行渐远的声音,景湛哑然失笑,举步回明轩阁。 * 江雨凝还未进时久园,香味就扑面而来。一入圆洞门,各种各样的香味更加清晰,有山茶花的淡雅,金桂的清甜,还有丁香花的馥郁…… “去玩吧。” 月亮一被江雨凝放到地上就欢快奔向它一进门就紧盯不放的矮簇紫蝴蝶兰。 江雨凝正准备走向她需要的花草旁,身后突然传来楚清的声音。 “参见王妃。” 江雨凝回头,楚清正恭敬福身。 “免礼,有事?” 楚清直接开门见山:“王妃今日为何要给太子殿下送去原本就不属于他的钥匙呢?” “你为何要问这个问题?”江雨凝装作不知楚清的底细。 “实不相瞒,奴婢是太子派来的。”顿了顿,楚清又补充,“和王妃同一阵营。” 江雨凝表情夸张:“哇!真的吗?” “奴婢不敢骗王妃,今日太子殿下因下午这事被皇上责罚,皇上从他手里收回了一成兵权。殿下疑惑王妃送钥匙的事,特意差奴婢来问。” “既然你能与太子殿下联系,你替我转告给他也可。昨晚景湛的钥匙正好被我捡到,我看他很重视那把钥匙,便使了计谋套他的话,得知钥匙的重要性后想方设法将钥匙偷了出来。” “因为我知道太子殿下急需那把钥匙,便等景湛一出府就急切赶往嘉义茶楼给殿下送去。”说着说着,江雨凝拿手帕掩面抽泣,“没想到皇上和景湛也在场,真是对不住太子殿下呀,可我也只是出于好心想赶紧将钥匙给他,希望殿下能原谅我。” “原来是这样,奴婢会尽快禀告太子殿下。” 江雨凝立即放下手帕,捉住楚清的手哽咽着说:“多谢。既然我们都是太子的人,日后我一定尽我所能好好照应你。” 楚清垂首,盯着两人相握的手,语气平静:“多谢王妃。” “不必客气,府里终于有了一个能让我倾诉真心话的人,我开心还来不及呢。”江雨凝说得真诚。 楚清但笑不语,看江雨凝还要与她搭话便以内务总管找她为由先行离开。 “那你先去忙吧,我和月亮一会儿也回去。” 可看到月亮玩得兴致勃勃的样子,直到日暮西垂,江雨凝才抱着它走出时久园。 她刚在圆洞门迈出一步,就看到往这里走来的景湛,正要喊他名字时,发现楚清匆匆追在他身后。 楚清又要搞什么鬼,江雨凝心里嘀咕一句,迅速退回圆洞门内,耳边贴在墙边。 “殿下!殿下!请稍等。” 楚清见景湛根本不理她继续往前走,环顾四周发现没人后,便提高声音喊了出来:“殿下,王妃是太子派来的奸细。” 此话一出,景湛脚步顿住,离时久园还差几步远。江雨凝听到后浑身一僵,集中精神往下听。 见景湛停住脚步,楚清疾步跑到他身边,继续说:“希望殿下能提防着王妃。” 景湛睨她:“你怎么知道?” “今日王妃告诉奴婢的,她偷了殿下的钥匙送给太子殿下。” 景湛陷入沉思,那钥匙明明是他亲手给江雨凝的,她为何对楚清说是偷来的。 楚清又说:“王妃一直在伤害殿下,前几日殿下身中九鼎毒她执意不给您解毒,希望殿下不要被王妃蒙蔽。” “喵呜,喵呜~” 江雨凝本想听景湛会怎么回答,结果怀里的月亮叫了两声。 楚清顿时住声,心虚地朝圆洞门看,果然,下一秒,江雨凝出现在她眼前。 “怎么?还真以为我不在这里了?”江雨凝紧盯楚清,冷笑。 楚清垂下头,不敢吱声。 “凝儿不要生气,孤只相信凝儿,孤会立刻将她赶出去。” “喵~”见景湛靠近,月亮眨巴着眼睛乖巧地叫。 “不必,我倒要看看她还会搞什么名堂。” 听到江雨凝的话,楚清头埋得更低。 景湛第一次看到江雨凝这副冷冰冰的模样,不知出于何种心理,他竟然觉得她有点儿可爱,拉住她的手轻哄:“好,孤都听凝儿的,我们先去用晚膳。” 和楚清擦肩而过时,月亮冲楚清“喵呜”两声,似是在帮江雨凝出气。 楚清表面唯唯诺诺不敢抬头,心中腹诽:啧!什么样的主子什么样的猫。 * 置身于陌生的环境,景湛漫无目的往前走。 状似马车前面却没有马的大物件在路上跑来跑去,周围人身着奇怪,露胳膊露腿,甚至有的人衣服只堪堪遮住膝盖。他们的发型也千奇百怪,发色里甚至有紫色。 他正恍惚着,江雨凝从对面走来,可当看到她的衣服他顿时两眼一黑,气血上涌差点儿晕过去——她竟然穿着只遮住大腿的短裤!!! 景湛面色冷沉,穿过马路三两步走过去,唤她:“凝儿。” 江雨凝像是没听到似的,继续往前走。 景湛眉宇间皆是烦躁,双手一横,拦住在她面前:“凝儿,你怎么穿成这样,快跟孤去换衣服。” 江雨凝依旧没什么反应,直接穿过他的身体走了过去。 景湛颇为震惊,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仍完好无损。看她继续往前,他来不及思考,迅速脱下自己的外袍给她披上,可尝试了多次始终披不到她身上。 他心中逐渐有了猜测,于是忐忑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她的眼睛没有做出反应,他又试着去牵她的手,可始终牵不到。 果然,她听不到他的声音,察觉不到他的存在,他现在就是一个游离在她感知世界外的旁观者。 无奈接受这个结果之后,景湛只能沉默地跟在江雨凝身后。他不敢垂眼看,也不允许其他人看她,哪怕只是不经意间扫过她的人他也尽数回瞪过去,尽管他知道并没有什么用。 “江雨凝。” 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江雨凝听到声音环顾四周,景湛也回过头找寻声音的来源。 突然,景湛耳边传来了倒地声。他转过身,看到江雨凝躺在地面一动不动。 “凝儿,凝儿!” 景湛惊慌失措,蹲下身。她嘴角流血,双眼禁闭。他一遍又一遍地喊着她根本听不到的声音,连抱她起来的资格都没有。 “救命啊!救命啊!”他无助地朝那些来来往往的人喊,可他们根本听不到,也没有人上前。 景湛感受到无边的绝望。这些年他得天独厚的能力、步步为营的计谋、日益精进的功夫在他是个旁观者这个不能改变的事实下,都形同废纸。他连为她呼救的能力都没有。 眼看她嘴唇发紫,他伸出手颤巍巍试她鼻息…… “凝儿!”景湛倏地睁开眼底泛红的双眸,呼吸急促,心仍在作痛。江雨凝没有一丝生息安静躺在他面前的情形在他脑海里更加清晰,挥之不去。 景湛立刻侧过身,江雨凝还在熟睡中,呼吸平稳。他喉结滚动,沉默看她半晌,将她拉入怀里,久久没有松开。 第24章 吃醋(含入v公告) 高大遮阴的槐树下,江雨凝惬意地躺在景湛给她搭的秋千上放空,耳边忽然传来轻微的声响,她以为是景湛,懒懒睁开眼。 却是太子,他正站在她面前看着她。 江雨凝忙坐起身,准备站起时太子扶住她的肩膀。 “你不用站起来。”说着,太子蹲下身,与江雨凝平视。 江雨凝被他盯得心里发毛,猜测可能是楚清没给他传话,他这是兴师问罪来了。 “殿下何时来的?”怎么也不通报一声,随意闯进别人家真没礼貌。 太子一进澈王府门就看到了江雨凝,他以为她睡着了,为了不吵醒她就没让太监通报,在她睁眼之前他已经静静看了她半刻钟。 “刚到。”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撒了谎。 “殿下是来问那把钥匙的事吗?”不然江雨凝真想不出他来这里的理由。 “不是。”太子深深地看着她。 昨日那把钥匙的事楚清已和他说清楚,江雨凝为了帮他以身犯险。他心中感慨万分,他为了自己的利益将她送入虎口,她却从来都没有埋怨过他,甚至在没有收到命令时尽她所能帮他。 昨晚他做了梦,梦里他和江雨凝说话的时候她都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并且告诉他她并不爱他,她已不再是原来的她。太子只当那是她的气话,为讨好她做尽一切他不曾做过的事,可她始终没再看他一眼。 醒来时他的心还在隐隐作痛,直到用早膳,他脑子里还时不时浮现梦中江雨凝那副冷漠的样子,后来他没忍住问了心思细腻的静瑶。 “如果对一个人日思夜想是怎么回事?” “不是爱就是恨喽。”静瑶说完,知道她这个皇兄很少与女子接触,神秘兮兮问他,“皇兄恨谁?景湛?” 他听到静瑶的话脑袋轰然炸开,心跳快了几拍,从八月十五那晚他就开始纠结的问题就这样解开了。认清自己的心意之后,他突然想迫切见到江雨凝,从静瑶宫里一出来,就来了澈王府。 太子看着面前这个对他用情至深的女子,万分动容:“谢谢凝儿。” “这是凝儿应该为太子殿下做的。”看来楚清给他说了,这样也好,省得再费口舌。 景湛一出明轩阁,就看到槐树下一男一女亲密和谐的画面,握紧了手中的话本儿快步走去。 “凝儿,你的话本儿。”景湛递给江雨凝,站在秋千后握住她的肩膀,轻描淡写扫太子一眼,“皇弟又来做什么?” 太子可不想仰望景湛,立刻起身:“本宫想去哪里就去哪里,皇兄管得着?” 景湛轻嗤:“孤只是觉得这个时候你应该在宫里闭门思过。” 太子脸色顿时黑了起来,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物件,摊开手心,温柔地注视江雨凝:“凝儿,这是去年你为本宫绣的荷包。” “哦。”江雨凝面无表情,原主可真傻。 怕景湛看不清,太子往前走了两步,手伸到他面前,嘚瑟道:“皇兄觉得如何?” 椭圆形的荷包两边垂着长穗,右下角绣着“原”字。 景湛嫌弃地打开太子快触碰到他脸颊的手,挪开视线。 “难道皇兄觉得凝儿的荷包不好看?”太子故意搞事情。 “字碍眼。”景湛语气冷淡。他要是说好看,太子更嘚瑟,要是说不好看,江雨凝可能会和他闹别扭。 太子冷笑,收回荷包,语气贱嗖嗖的:“嫉妒就直说呗。” “出去。”景湛漆黑的眸子看不出情绪。 太子语带嘲讽,继续刺/激景湛:“皇兄不论你如何麻痹自己,都无法改变凝儿爱我的事实。” 当事人江雨凝装作没听到,专心翻看话本儿。 “那又如何?”景湛面上云淡风轻,却不自觉握紧江雨凝的肩膀。 “如何?只要本宫一开口,凝儿就会离开你,心甘情愿跟随本宫。”太子这话说得颇有底气,他如今和江雨凝可是两情相悦。 “可皇弟喜欢男人。”景湛轻飘飘开口,故意说给江雨凝听。 “你别胡说!”太子紧张地看向江雨凝,生怕她投来诧异的目光。 “这可是皇弟昨日亲自对父皇说的。”景湛说着,余光一直在留意江雨凝的动静。 可她并没有反应,还在闷头看话本儿。 景湛心底不由得泛起酸意,她都已经喜欢太子到并不在意这些的地步。 “本宫那是……” 太子正要解释,景文帝身边的张公公急匆匆赶来了:“陛下让太子殿下澈王殿下立刻回宫,有要事商议。” * 晚上,景湛回来时,江雨凝正趴在坐塌上熟睡。 看到她手里握着一个未成形的荷包,景湛唇角不自觉泛起清浅的笑意,可等到从她手中抽出来看到样貌后,心中酸涩,这只和今日太子手里的那只相比着实不是一个水平,她对他未免太敷衍。 也许是他自作多情,没准儿连这么敷衍的荷包都不是给他的呢?景湛自嘲一番,将荷包放到桌上,抱她起身,走向床榻。 景湛正给江雨凝掖被角,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他后声音慵懒软糯:“阿湛你回来啦。” “嗯,”景湛淡淡应了一声,斟酌片刻,还是选择直接问出来,“你刚才手中的荷包是给谁的?” “你看到啦。” “嗯,”景湛看着她的眼睛,“给谁的?” “那个谁也不给,太丑啦,我做得不好。”下午他们去宫里之后,她和芳盈学的,她自己都觉得那只荷包惨不忍睹,就先用来当练手的。 “原来是这样。” “等我学好之后,就给阿湛做个荷包。”江雨凝曲起食指刮了刮他鼻尖,逗他,“阿湛不要吃醋哦。” 景湛握住她的手,放在下巴处,深深看向她眼底。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看他这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再联想到他去宫里这么晚才回来,江雨凝莫名恐慌起来。 景湛没说话,缓缓凑近她。 “阿湛,到底怎么了?”眼看两人要鼻尖相对,江雨凝眨了眨眼睛。 “阿湛……唔……” 景湛覆上了她的唇,手托住她的后脑勺,口勿得深入。 而另一边,本该怀有悲恸心情的太子却激动地辗转反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