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偏执男配HE[快穿]》 第1章 深渊(一) 1. 深渊之底,每当金色的阳光穿过云雾和丛林,来到这片阴冷、潮湿,被沼泽和毒气覆盖的土地时,整个深渊开始沉睡,寂静,却又充满着不安。 对于长期生活在黑暗中的深渊生物,太阳光是最危险的东西,它会刺伤他们的眼睛,令其失明,灼伤他们的皮肤,甚至令其灰飞烟灭。 只有在深渊底层的夜华宫,才有可能完全隔绝阳光,创造出绝对安全、舒心的环境。 这是座连深渊部落子民都无法想象的豪华宫殿,上好的木材和汉白玉从遥远的深渊之上运输而来,经过人类能工巧匠之手,打造成最精致、最动人的模样。 据说当初为了能让人类的工匠们在这样漆黑的环境下工作,深渊史无前例地烧了一把火,大火灼瞎了无数深渊子民的眼睛,烧伤了上一任暗之王的翅膀,最终才换取这座宫殿的完工。 如今,这样一座漂亮的宫殿,只供奉一位年轻貌美的圣女——廖秋。 住在最舒适的宫殿里,廖秋本应该一闭眼就睡着了的。 可今个却有点困难,她发现自己,史无前例地失眠了。 这可是件糟糕极了的事,身为深渊部落的圣女,她从小就被大祭司教导,每天都必须准时睡觉,准时醒来,每天饮用新鲜的人血,做一定的锻炼,以确保她圣女的身体时刻保持在完美的状态。 因为她从出生起,就是为了侍奉暗之王夜恒,等到合适的时机与他交/配,为他诞下下一代的暗之王,肩负整个深渊部落的使命。 时机马上就要到了,夜恒将于三天之后加冕,正式成为暗之王,在那之后,他就会搬到夜华宫来,跟廖秋同吃同住。 而廖秋却在这个节骨眼上失眠了。 一个时辰过去。 廖秋仍没有睡着,比睡不着更要命的是,她开始无法控制自己的思想,野马脱缰一样,想着各种天花乱坠的事情。 她回想起了夜恒头上突然出现的奇怪光环。 那是个很亮很刺眼的光环,是原本不应该出现在深渊的发光物,而它却明晃晃地罩在夜恒头顶上方,让人没法不注意到它。 那光环刺得廖秋睁不开眼,她不得不眯着眼睛,将头转过去,避开夜恒。 当时大祭司也在,他道,“圣女,在暗之王面前,你的目光应该时时刻刻锁定在他身上,以此表示对暗之王的尊重。” “可是暗之王亮得我睁不开眼,”廖秋嘟哝,“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亮?”夜恒满脸不可思议,伸手检查了一下,道,“孤王怎么个亮法?” 廖秋撇过头看着大祭司,道,“大祭司,你看不到吗?” 大祭司庄重地说,“无论在深渊之底,还是在深渊之外,暗之王是世上唯一恒定的存在,是至高无上的神明,他是绝对不会发亮的,望须知。” 廖秋回过头看了眼夜恒,头顶的光环依旧亮着呢,大祭司竟然睁着眼睛说瞎话! 自光环之后,廖秋陆陆续续发现了更多的奇怪的东西。 她坐着不动的时候,会看到眼前浮现出一个泡泡框,框框里写着: 【○任务加载中……】 最前面那个圈圈还会不停地转动,看得见却摸不着,像是一道虚影,可只有她一个人看得见。 就像夜恒头顶上那么大一坨光圈,却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一样。 不久后,那个泡泡框消失,替换成了另一行字: 【请选择攻略任务……】 于是当廖秋将目光转移到大祭司身上时,他头顶跳出来一个泡泡框,里面写着: 【名字:零渊;年龄:1001;属性:深渊大祭司;介绍:人格分裂的超级大反派,时而刻板冷漠,时而温柔异常,数千年来掌控着深渊的命运,蚕食无数人类幼崽,杀人如麻,毫无同情心,对待暗之王和恶魔之女则毫无保留地付出,为了阻止暗之王离开深渊,大祭司献出了自己的生命。】 廖秋当时看的一头雾水,现在躺在床上越想越不对劲。 尤其是后面跳出来的泡泡框: 【攻略他,让他为你痴狂,为你放弃信仰,为你成为更好的大祭司。】 攻略?是她理解的那种意思吗? 让圣女去攻略大祭司?想象力可真是丰富呢。 圣女可是大祭司一手培养出来的,她所有的观念、思想,都源自于大祭司的教导。 大祭司告诉她,暗之王博爱整个深渊,而圣女眼里只能有暗之王一人,圣女存在的意义只能是暗之王一人,她从出生起每一口呼吸,吞食的每一口新鲜血液,接受的子民们的供奉,都是为了回报给暗之王。 为了让圣女绝对忠诚于暗之王,大祭司甚至亲手剪断了廖秋的翅膀,让她只能像人类一样双脚行走,永远无法离开深渊之底。 绝对忠诚于深渊的大祭司,和绝对忠诚于暗之王的圣女,怎么可能产生火花呢? 真是的,最近遇到的事情简直也太奇怪了。 廖秋怎么想也想不通,想不通的后果就是失眠,失眠了半宿,廖秋决定起来走走,趁着没人发现,抓紧时间解决生理需求。 夜华宫整个宫殿一眼能望到头,房间与房间之间没有任何隔断,宫殿最中心有个小花园,里面养育着深渊之地极其稀有的黑金玫瑰,此时此刻正开的旺盛。 即便是日日夜夜与这些玫瑰相处,廖秋夜从未见过这般壮观的景象,庭院里的每一朵玫瑰都在盛放,娇柔的花瓣全力展开着,每一朵像火焰一般灿烂、热烈。 回想起来,她从未有过在这个时辰还醒着的经历,这是她第一次在这样寂静的时刻,像鬼魂一样在夜华宫晃荡。 她甚至从来没离开过夜华宫。 大祭司告诉她,深渊充满着危险,即便是最强壮的种族,也无法保证在每一场战斗中获得胜利,他们或许会死于阳光的照射,或许会被低智的怪物吞食,或许陷入沼泽,身体腐烂成泥。 “离开了夜华宫,你根本无法活下去。”大祭司在庭院里给黑金玫瑰浇灌稀释了的人类血液,神情冷漠,用毫无感情的腔调缓缓地解说,“你的使命在此,你也应该以此为荣,深渊部落的战士会为你献上最美味的祭品,而你只需要取悦于暗之王,尽心尽力侍奉他,如此足矣。” “可是我想知道宫殿外面是什么样子,”年幼的廖秋趴在窗口,问大祭司,“等我长大了,我可以出去吗?” “我的圣女,你必须知道,等你长大,你需要为暗之王诞下子嗣,孕育新的生命耗费巨大的精力和心血,即便到时候你还活着,你也不会想要离开这里的。” 大祭司当时就站在庭院中央,朝着她走过来,隔着窗台,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道,“你是整个深渊的骄傲,深渊的子民们爱你,敬重你,暗之王也会爱你,愿意为你付出一切。” “你呢,大祭司,”廖秋仰着脸问他,“你也爱我吗?” “我爱你,我的圣女,”大祭司目光柔软,语气却依然冰冷,他说,“我守护整个深渊,也守护你。” 年幼的廖秋非常满意这个回答,即便当时大祭司刚刚剪了她的翅膀,让她难过了很久,痛苦了很久,她还是轻易地原谅了大祭司,并对他的话深信不疑。 满庭的玫瑰流金溢彩,比夜华宫最华丽的花雕还要精美,廖秋仰着一张雪白的脸,目光有些迷茫。 她眼前又出现了那个奇怪的泡泡框,里面写着: 【任务领取超时,请重新选择……】 这可真是非常非常奇怪的一件事,上面的每一个字她都认识,可结合起来,就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她穿过玫瑰园,走到夜华宫的尽头,那条框框一直跟随自己移动,时刻浮现在自己眼前,没有任何要消失的迹象。 寂静的宫殿里,只能听到她的脚步声,和不愉快的喘息声。 甚至连夜华宫外面,也能听到她不安的声音。 深渊的生物,除了视觉和听觉异常灵敏,还拥有生活在光明中的生物无法拥有的触觉,他们能在一定范围内感知其他生物的存在,通过情绪感知,判断对方有没有危险。 廖秋的不安很快吸引到了其他的生物,一墙之隔,有个细小的温柔的声音传了过来。 “圣女,你怎么了?” 廖秋吓了一跳,这个声音很熟悉,又非常地陌生,突如其来,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让她心跳倏然剧烈加快,又莫名其妙地,让她心安下来。 但是圣女不能和陌生人交谈,这是大祭司教导她的,尤其是夜华宫外面的生物。 廖秋停驻在原地,没有回应外面的声音。 “今夜的云彩很美,你想出来看看吗?”墙外,那个柔软的声音说道。 大祭司说过,云彩只是深渊之下,水汽聚集形成的一种现象,没有任何观赏的价值。 廖秋虽然有一点点兴趣,但还是没有开口,她盯着眼前那个框框,看着它消失,然后又重新跳出来一个新的框框: 【攻略大祭司,与双重人格恋爱,认识一个全新的大祭司!】 简直太无厘头了! 廖秋实在无法忍受这个莫名其妙的提示框了,她已经耗费了太多的时间在这上面,严重影响了她的睡眠。 她转过身,朝庭院走去,打算回到床上睡个安心觉。 今夜发生的一切,要是让大祭司知道,一定会狠狠责罚她! 如果因为这个,影响到夜恒的加冕礼,那她这个圣女就彻底地失职了! 可就在这时候,新的框框跳出来: 【是否选择任务?】 她一边往回走,一边嘟哝,“拒绝任务!” 【任务领取失败,正在为您加载新任务……】 嘿,原来这个东西是语音识别的? 廖秋脚步一顿,灵光一闪,道,“查看新任务。” 第2章 深渊(二) 2. 廖秋彻底失眠了。 直到大祭司让人唤她起床,她还晕晕乎乎的,见谁都头顶冒泡,自带文字解说。 廖秋还在洗漱,大祭司便已经穿戴不苟,头戴高高的月牙型礼帽,身穿黑金色长袍,手里拿着象征寂静与永生的权杖,站在她身后,幽幽地问,“昨晚没睡好吗?” 廖秋两眼发晕,转过身,伸手去摸大祭司头顶带文字的泡泡框,结果只摸到了大祭司端庄大方、戴得一丝不苟的帽子。 廖秋呆了半响,冲着大祭司一脸傻笑,伸手拍了拍大祭司的月牙形高礼帽,将月亮给压歪了,柔柔道,“乖。” 冷若冰霜的大祭司,表情直接裂开了。 很快,他调整好帽子,毫无感情地下达命令:“圣女生病了,马上带她去沐春园调养。” 守在一旁的大翼女得到命令,双手和双翼交叠摆在胸前,躬身行了个礼,然后展开双翼,腾空飞起,沿着夜华宫里曲折的上升通道从屋顶飞了出去。 “我不想去沐春园,”廖秋哭诉,“我不喜欢那里!” 十三岁的时候,廖秋因为生理发育迟迟没有到来,被大祭司送到沐春园调养了一个月,那是她唯一一次离开夜华宫的机会。 回来之后,她变成为了一个堪称完美的女人,身体被拔长长高,腰肢变得纤细,胸部和臀部变得圆润丰满,拥有了人类成熟女性的特征,更是比一切成熟女性还要完美、剔透,像是枝头无可挑剔的樱桃果子,以完美的状态等待被人采撷。 而催化的过程是极端痛苦的,廖秋简直不忍回想,最后被大祭司从圣水里捞出来的时候,她整个人几乎毫无知觉,在大祭司背上无意识地扭动,昏迷了很长时间才醒过来…… 大祭司的权杖稍稍倾斜,用尖端抵在廖秋的肩膀上。那是一柄镰刀形的权杖,锋利的刃口让人联想起深渊里的杀戮和生命的消逝。 镰刀的尖端抵在廖秋肩上,她所有烦躁不安的情绪一下子全部收敛起来,怔怔地看着大祭司。 大祭司表情严肃,一字一字地说,“圣女,你很快就要成人了,成为暗之王的女人,深渊部落的母亲,所有人敬重你,爱护你,你不能再闹小孩子脾气,明白吗?” 廖秋低下头,褐色的长发盖住了一张闷闷不乐的小脸,发梢拖在地上,像小动物的尾巴一样,委屈地来回晃了晃。 从她有记忆开始,大祭司就是这样一遍遍不耐其烦地教导她,用冷水浇灭她的童心和天真,将其塑造成一个绝对完美的女人。 三天之后,她也才刚满十五岁。 夜恒与她同年同日而生,他却从来不用接受这样的教导,他有梅兰竹菊四大祭司轮番教导,偶尔听他们谈论深渊以外的世界,廖秋完全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可明明他们两是一个年纪的啊。 廖秋从来没有怀疑过什么,只是觉得有些烦闷。 “沐春园的圣水能治疗一切疲劳和苦闷,会让你重获新生,以最完美的状态迎接暗之王的加冕礼。”大祭司收回权杖,目无表情地说,“在加冕礼之前,我不允许你再出任何纰漏。” “是,大祭司。”廖秋仰起脸,表情恢复成一派端庄。 随着一声沉闷的鸟鸣声,大翼女已经驾着黑麒麟从屋顶缓缓降落,黑麒麟身后拉着一顶金丝楠木轿子,四面镶着玫瑰,缀着云雾一般的纱布,停在了廖秋身边。 没有一点真实感,甚至没有感受到一丝颠簸,廖秋便从夜华宫来到了沐春园。 沐春园是整个深渊的水源地,浅绿色的泉水从底层岩石之中源源不断地冒出,淹满整个园子,形成一个巨大的汤池,从汤池中溢出的水,再沿着参天树的树干一节一节逆流而上,流向深渊的各个角落,成为深渊子民们的饮用水源。 而此时此刻,这个巨大的汤池里,只有廖秋一个人在泡澡。 一想到让深渊部落的子民们喝她的洗澡水,廖秋的心情就不是太美丽。 当然,她也想不了这么多,绿色的圣水渐渐麻痹了她的知觉,让她有些飘飘欲仙,整个人开始变得空虚和落寞。 她应该为自己圣女的身份而感到骄傲,她是深渊中最尊贵、最无可替代的人,可她同样觉得无趣,生命一眼看得到头,没有任何惊喜和意外,她将为夜恒诞下后代,然后死于分娩或是抚养后代的过程。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了过来,大翼女从高处的伞形树叶中蹿了出来,朝着廖秋飞近,悬在她面前的水面上,双手交叠在胸前,朝她行礼。 “请圣女安,圣女,您在沐春园调养期间,饮食将由兰祭司为您着手准备,兰祭司遣奴来问您,您午餐想吃什么?” 廖秋双眼一亮,道,“这是大祭司安排的吗?” 知道她很生气很失望,所以让兰祭司安排一顿好吃的,抚慰一下她受伤的心灵,表扬她这么乖巧听话,这得是多么体贴温柔的大祭司啊。 大翼女低下头,道,“是兰祭司安排的。” 廖秋哦了声,毫不掩饰失望,木然道,“有劳兰祭司了,不知道兰祭司能为我准备什么?” 大翼女行了个礼,展翼飞走,过了片刻,又飞了回来,行礼,道,“兰祭司答,不久前梅祭司从人界捕获了一窝人类幼崽,正圈养在黑竹园,可现杀现烹,请问圣女,想要何种烹饪方法?” 廖秋脑海里冒出了“切片蘸酱”、“血夹肉饼”、“樱桃蛋糕”、“温泉水涮”等各种名词,吞了下口水,犹犹豫豫,道,“大祭典之前,圣女要戒荤七天,这是大祭司教导的……” 可想到大祭司遣她来沐春园,居然半点补偿都没有给她,廖秋实在很生气。 她明明这么乖,这么循规滔距,就因为一晚上没睡好觉,大祭司就这样对待她! 她守什么破规矩啊! 说着,和大翼女对视,眨眨眼,道,“人类幼崽长什么样子?” 大翼女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她只是个传话的工具,闻言又要飞走,去请示兰祭司。 廖秋道,“来来去去烦都烦死了,带我去见兰祭司吧!” 大翼女犹豫不决,廖秋道,“你去请示兰祭司,圣女想亲自挑选食材,请问可否将食材带到沐春园?” 沐春园只属于廖秋一个人,食材不可能被带进来,于是廖秋获得了一次短暂的离开沐春园的机会,去参观黑竹园,亲自挑选满意的食材。 兰祭司穿着浅色的袍子,这种颜色在深渊里过于招摇,比其更招摇的是他头顶的泡泡框: 【姓名:兰枫,年龄:202岁,厨艺一流的大祭司,擅长处理各种食材,做出不同口味的料理,尤其擅长处理人类幼崽。】 【这是位脾气温和、易于相处的祭祀,和他恋爱你将有机会享用上千种美味料理,欣赏他庖丁解牛的手法,将一切生物变成死物,将一切死物变成美味,满足您的的口腹之欲!】 廖秋:“拒绝任务,拒绝推送一切跟祭司有关的任务!” 连大祭司她都拒绝了,怎么会看得上这种小祭司? 恋爱这种事情,不是应该发生在她和夜恒之间吗? 兰祭司迎面走来,六只手臂合在胸前,朝她行礼:“请圣女安,欢迎圣女到我黑竹园参观。” 廖秋颔首回礼。 兰祭司伸出左侧三只手,指了指一旁女奴手里的托盘,微笑着说,“圣女,挑选食材期间,请圣女戴上面纱。” 廖秋道,“这是为何?” 兰祭司道,“人类幼崽又脏又臭,不敢玷污圣女的眼鼻,还请圣女佩戴面纱。” 廖秋皱了下鼻子,听到“又脏又臭”,她几乎就放弃了挑选食材这个想法。 可转念一想,三天后夜恒的加冕礼,她会见到更多的人类幼崽,如果不能提前适应一下,到时候失礼了可怎么办? 于是她佩戴好面纱,跟在兰祭司后面,来到了圈养人类幼崽的铁栅栏前。 里面果然有一股怪味,廖秋一辈子都没闻过这么恶心的味道,让她差点就吐了。 隔得远远地,她停下来,皱着鼻子,看着栅栏里面的人类幼崽。 小小的栅栏里,挤了三十几个人类幼崽,他们穿着破烂的衣服,个头参差不齐,脸上脏兮兮的,神情空洞,眼神没有焦点,惊慌失措地挤在一起。 深渊对于人类来说,唯一的情感就是恐惧,他们看不见任何东西,环境中一点点响动就会吓得他们屁滚尿流,惊声尖叫。 兰祭司、大翼女、廖秋正凝视着一群幼崽,而他们甚至都察觉不到这样的目光。 一个尖细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哭嚎起来,他一哭,其他人跟着哭咽,声音或高或低,极其惹人厌恶。 廖秋烦躁地皱起了眉。 兰祭司察觉到了圣女的不悦,正要开口训斥,突然,栅栏之中,有个清亮的声音,凉凉地说,“哭什么哭,杀猪的时候,难道不是看哪头猪的声音最大,就先杀哪头的吗?” 声音一落,那些幼崽们竟然齐齐地哽住了,全都停止了嚎叫,只有轻微地发抖和喘息声。 廖秋发现了那个人类幼崽,当所有幼崽都试图往角落里挤、唯恐被选中的时候,只有他站在栅栏前面,神色冷淡,不动如山。 面对着捕食者的目光,那名人类幼崽说,“怪物,老子在这里,有种先吃我!” 嚣张,冷傲,不可一世,关键他仅仅是只被关在笼子里的幼崽,低等的食物。 终于,温和的兰祭司被圈养的人类幼崽惹怒了,他六只手臂都握了刀,刀光一闪,打算把这个人类幼崽肢解掉。 “等一下!” 兰祭司的刀停在空中,回头看声音的方向,露出困惑的目光,道,“圣女,有何吩咐?” “唔,稍等一下,”廖秋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名人类幼崽,道,“他头上有框框……” 兰祭司更加困惑了,他转头三次,揉了揉眼睛,始终没发现圣女说的“框框”,压根不知道圣女在看什么。 “再等一下啊……” 兰祭司的身后,圣女廖秋正伸着脖子,仔细看着那个人类幼崽,黑亮的眼眸里,充满着好奇,看上去专注极了,她一边盯,一边小声说,“再等一下,说明书太长了,等我看完了再杀他……” 兰祭司:“?” 第3章 深渊(三) 3. 廖秋第一次看到这么长的说明书,联系上对方身份只是个人类幼崽的时候,她突然怀疑人生。 凭什么人家幼崽短短几年的寿命,经历的却比自己十五年所经历的还要丰富,还要坎坷,还要充满想象?! 廖秋很不服气,只能耐着性子读下来,上面如此介绍: 【名字:寒暝;曾用名:藏仙、盏明;年龄:九岁;生父为光之主,生母为秋溪村一名普通农妇,出生时母亲差点难产而亡,虽侥幸存活却因此落下病根,三岁丧父,六岁丧母,现为秋溪村一名普通孤儿,曾两次被村民献祭给河神,沉河后被河神送上岸,在野外飘零一段时日,后独自返回了秋溪村,曾受森林之子照料,一度向往森林,为秋溪村中年龄最小的猎人,八岁时捕获了一头黑熊,帮助村民们捱过了一个食物短缺的冬天……】 廖秋看着看着,情不自禁地赞叹:“哇。” 一个九岁的孩子,为了村民毫无保留地付出,即便是被献祭之后,还是选择了原谅他们,并为他们提供食物,这就是神明的孩子才可能拥有的心胸啊! 当然,廖秋只是感慨一下,毕竟她是圣女,是神明最宠爱的、也是最高级的孩子,比这个寒暝高级多了,她为深渊部落的子民们付出的更多,同样也热爱着她的子民们,比这个深渊外面冒出来的光之主的野孩子高级多了。 虽然她从未见过她的大部分子民们。 一旁,兰祭司很不解,他将食材上上下下打量一遍,不知道究竟有什么东西,值得圣女看了这么久,甚至发出了惊叹。 铁栅栏里面,寒暝直直地站着,双手握在栅栏上,目光平静,如果他看得见黑暗中的生物的话,此时此刻他正在和廖秋对视。 为此他需要稍微仰一下下巴,才能跟成人高度的廖秋视线对齐,这个姿态让他看上去更加桀骜了。 明明只是个食材,凭什么做出这么高冷的姿态? 兰祭司要气坏了,尤其不解圣女为何要对他另眼相看,他适时出声,道,“圣女,今天的午餐要不就选他了?” 闻言,栅栏里面传出一阵低低的惊叹,最可怕的事情发生了,怪物们果然是来挑选食材的! 那些幼崽们拼了命地往角落里挤,谁也不想被挤在最前面。 九岁的寒暝依然岿然不动。 廖秋看看长着六只手臂和一对角的兰祭司,再看看长着一对宽大翅膀的大翼女,再瞅瞅自己,对比之后,她深刻认识到一件事情—— 在深渊,只有被剪去翅膀的她,外貌形态和人类最像了。 她突然就不开心了。 身份高贵的圣女,怎么可能沦落到跟匍匐的食物们一个姿态? 如果是大祭司在场的话,她现在肯定要跟大祭司争论,当然结果肯定是被大祭司狠狠教导一番,让她再也不要产生类似的想法了。 “兰祭司,”廖秋将目光藏在面纱后面,暗中审视着眼前的人类幼崽——这些她日常进食却从未亲眼见过的活生生的食材们,犹疑片刻,道,“在您看来,我与这些食物们,有什么区别?” 言毕,兰祭司和大翼女同时噗通一下跪下了。 兰祭司单膝跪地,仰视着廖秋,情绪激昂地说,“圣女,尔乃深渊部落最尊贵的女性,是深渊子民们仰望的月光,是神明赐给我们的礼物,独一无二,高贵无比,岂能和这些又脏又臭的低贱人类作比较!请圣女勿生此言!” 看吧,虽然形貌上相似,但本质上是完全不同! 廖秋暗中松了口气,她依然是最高贵的圣女!人类不过是蝼蚁而已。 这时候,栅栏里有个人嘲弄似的、不合时宜地嗤了一声。 一声轻蔑的嗤笑,直接将兰祭司的话全部否认掉了,好像兰祭司刚才是在撒谎一样,为了哄她开心而说的谎话。 廖秋没有甄别谎言和实话的能力,因为自始至今,她对身边的人说的话一直深信不疑,听到这身低低的嗤笑,她脸色顿时就塌了,兰祭司和大翼女看在眼里,两人心里咯噔了一下。 温和的、平易近人的兰祭司愤怒到了极点,刀光一闪,刀刃已经抵达了寒暝的脖子上。 寒暝仰着脖子,轻轻地抽了口气,雾气在冰冷的深渊里,形成一圈小小的光亮,转瞬便消逝了。 廖秋对上了一双澈亮的、坚定的眼眸。 她从未见过那样的眼睛。 深渊的生物为了更好地隐藏自己,眼眸通常是纯黑的,没有眼白,更不会如此澈亮,引人注目。 “我现在就把你切成片,你怕不怕?”兰祭司哑着声音,隔着栅栏,在他耳旁字字清晰地说。 “怕。”寒暝吐出一个字,雾气从他口中喷出,他指节发白,紧紧握着栅栏,竭力表现得镇定。 “光杀你不够,我要把你的同类们,一个个片在你面前,”兰祭司凶狠狠地说,“我要卸掉你的四肢,只给留你一口气,让你躺在同类的血肉之中,撒上盐和酒,将你慢慢腌制成风味罐头,这大概需要四十五个寒夜,在此期间,你都不会死掉,只能在同类的血肉之中打滚……” 寒暝嘴角抽动,竟是无声地笑了。 兰祭司神色微僵,怒极,刀刃一挑,直接削掉了寒暝的半只耳朵! 栅栏里的人类幼崽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听到异物落地的声音,连忙用力捂住嘴巴,眼泪和鼻涕从手背哗啦哗啦地流下去,也有人实在控制不住哇地一下哭了出来,被一柄飞刀割破声带,彻底没了声音。 黑纱后面,廖秋的眼神一直落在寒暝身上。 鲜血顺着伤口流淌而下,滑进了他的衣领,而寒暝仅仅是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然后跟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从栅栏里面冷冷地看着外面的人。 那眼神,仿佛兰祭司他们才是被关在栅栏里的一样。 廖秋扫了眼掉在地上的半只耳朵,目光停留在寒暝的脖颈处,细嫩的脖子,乌黑的头发,被鲜红的血液衬着,看着格外地诱人。 她下意识地舔了下嘴角,却听到里面的人又一次笑了,寒暝朝兰祭司道,“你主子都馋了,你还磨磨唧唧做什么?” 兰祭司心态差点崩了,从来没见过这么难搞的食材,没把对方心态搞垮,反而被他占了上风,这还是当着圣女的面! 对于不怕死的人,他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一刀毙了得了,还磨磨唧唧做什么。 “哐当”一声巨响,兰祭司打开了栅栏门,抓着寒暝的头发,将他从里面揪了出来。 六只手的兰祭司,在对付食材方面,可谓是得心应手,只是这一次,食材竟是出乎意料的乖巧,他甚至都没有挣扎,任兰祭司一只手抓着头发,将他狠狠地往外揪。 他头顶的框框还在往外冒: 【攻略他!驯化一只小狼狗!让他为你死心塌地!】 廖秋很困惑,自言自语地说,“小狼狗是什么?” 兰祭司揪着寒暝,道,“答圣女,那是人类村庄里养的一种低等生物,拴在家门口,可以用来看家,跟大翼女一样。” 廖秋回头看了眼大翼女,大翼女做出一副可怜的表情,吧唧吧唧嘴巴,泪眼汪汪地看着她,让人不由地生出一股怜爱之心。 如果可以,也想让寒暝做出这副表情,对她唯命是从,将他拴在家门口养着…… 廖秋若有所思,喃喃说,“那我觉得可以哎……” 语音落下,框框跳转,变成新的字符: 【恭喜你!任务领取成功!】 廖秋:“???” 兰祭司嘿嘿地笑了,道,“是吧,这个年龄段的幼崽,味道最可以了,本来这些都是打算留到祭典那天再献上的,既然圣女喜欢,可以再选几只,一起杀掉。” 廖秋瞥了眼寒暝,他正侧着头,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眼神里充满了厌恶和诅咒。 而他的头顶,框框上面写着:【极度缺爱的孩子,给他浇灌一点点爱心,他会用尽一生去回报你……】 廖秋选择了无视。 框框跳转:【再爱我一回!驯化我!调/教我!狠狠爱我!】 廖秋:“?” 试问谁能忍受一名幼崽一边苦大仇深地瞪着自己,一边说“再爱我一次”??? “刚才我就在想,这只幼崽好像看得见我们哎,”廖秋琢磨了一下“驯化”两个字的含义,道,“要不先把他的眼睛挖掉?” 兰祭司抓着寒暝的头发,将他头往上拧,让那张脏兮兮的小脸对着他,观察着说,“这双眼睛味道肯定鲜美,等我先烧一锅水,将他的皮烫掉……” “不……”栅栏里面,有个小小的雌性的声音惊呼,“不要……” “下一个就是你们,不要急,一个一个慢慢来,”兰祭司温柔地说,“还是说,你们有谁想陪他一起?” “吃我一个还不够吗?”寒暝幽幽地说,“你家主子这么苗条,应该吃不下太多吧?” 廖秋:“……” 人类幼崽夸我苗条? 那我是不是应该克制一下,不能表现得太高兴? “兰祭司,我重新考虑了一下,”廖秋用柔软的声音平静地说,“这只幼崽主动送上来,目的是为了保护其他的幼崽,既然如此,不如把他先留着,换一只幼崽,你觉得如何?” 寒暝扫了她一眼,目光幽幽,仇恨的情绪更加激荡了。 兰祭司眼睛一亮,放下那只人类幼崽,道,“圣女英明,此举甚好,留着他,让他亲眼看着自己的同伴一只一只地被吃掉,让他体验成倍的痛苦,看他还敢不敢如此嚣张,等所有幼崽都处理掉了,我再将他用盐和酒腌制起来,将他泡在伙伴们的肉块之中……哈哈哈哈,妙极了 。” 两人对话间,栅栏里面再一次爆发了极度恐慌,一只小小的雌性幼崽被推了出去,无措地站在栅栏前面。 正是刚才突然出声说“不要”的那只,她身后的幼崽们一致地将她推出,甚至还有几只强壮一点的幼崽踢打了她几下,只要她试图后退,就会有无数拳脚踢打在她身上。 小小的雌性幼崽趴在地上,无助地哭泣,失焦的眼睛里,满满都是眼泪,整个人剧烈地发抖。 “就她吧,”兰祭司道,“无法融入群体的可怜生物,是最早要被淘汰掉的。” 廖秋点了一下头,很是认可。 寒暝被推了回去,被替换成了那只雌性幼崽,她被兰祭司拎起来,双手双脚悬在空中,拼命地挣扎。 她身后,栅栏里面的人类幼崽——她的同伴们,一个个都转过脸去,假装没有看到这一幕。 第4章 深渊(四) 4. 兰祭司带着廖秋往回走,还没有迈开步子,一阵极强的压迫感迎面袭来,过于黑暗的能量卷起了一阵阴恻恻的凉风,让人无法喘过气来。 廖秋有点心慌慌。 这架势,肯定是大祭司来了。 这气场,大祭司肯定是生气了。 照这局势发展,午餐铁定没了。 小狼狗十有八九也没了。 果然,没等大祭司现身,身后的人类幼崽们纷纷昏厥过去,啪嗒啪嗒,横七竖八倒了一片。 寒暝也倒下了,头栽在地上,极力支撑起眼皮子,为了看清楚眼前的情形,最终也只看到了一抹极黑的影子…… 廖秋的两旁,兰祭司和大翼女已经率先跪下了,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 廖秋站在原地,看到大祭司高高的月牙形礼帽出现,乌黑的袍子在黑暗洞穴里发亮,他手持镰刀型权杖,“咚”地一声,在地上震了一震,神色冷峻,道,“兰枫,你可知罪?” 兰祭司六只手趴在地上,额头点地,道,“兰枫不知。” “私自带圣女离开沐春园,带她见不该见的东西,怂恿她在大祭典之前开荤,你罪该万死!” 他声音冷得像刺骨寒冰,激得廖秋打了个哆嗦。 兰祭司无话可说,整个人匍匐在地,毕恭毕敬。 大祭司道,“带他走。” 两只全身裸/露下半身为蛇尾的男子手里拿着三叉戟,上前去抓兰祭司。 “噗——”地一声巨响,一阵爆炸从兰祭司身上引发,肉块横飞,往不同的方向飞溅出去! “保护圣女!” “就地击毙兰祭司!” 大祭司下令,声音依旧没有任何感情起伏。 廖秋来不及看清楚,就被一股力量卷着离地,整个人被牢牢地裹在了大祭司的衣袍下面。 她想看清楚发生了什么,大祭司隔着衣袍卷着她,道,“圣女,这不是你该看的。” 于是廖秋低下头,竖着耳朵,努力去分辨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想为兰祭司求情,可是大祭司有他的判断法则,并不是她能够干涉的…… 铁器碰撞的声音同时在好几个地方发生,兰祭司将自己分裂成三块,从不同地方向去攻击大祭司和她! 大祭司一只手保护廖秋,一只手用权杖施法,很快,随着陆续几下重物落地的声音,所有声音都停住了。 大祭司放开廖秋,她好奇地到处张望,只找到了一件浅色的衣袍,上面染着暗绿色的液体,大翼女奄奄一息倒在旁边,痛苦地痉挛。 廖秋抓住大祭司的手臂,忍不住道,“兰祭司,他怎么了?” “没有兰祭司了,他是深渊的叛徒。”大祭司冷冰冰地回答。 廖秋眼睛一酸,道,“那大翼女呢?能不能救救她?” 大祭司道,“会给你重新安排的。” 廖秋噘着嘴,说不出话。 这名大翼女在她身边呆了三个月,是陪伴她时间最长的大翼女了。 上一名大翼女不过是因为背着大祭司,跟廖秋多讲了几句话,跟她介绍夜华宫外面的情形,跟她讲大祭司在外面是怎样冷血无情、杀人如麻的,没多久她就被大祭司处置掉了。 可现在这名大翼女什么都没做错啊! 她兢兢业业地听从指挥,只是倒霉悲催地被兰祭司坑了一把而已,可就她那个脑子,怎么可能知道兰祭司是叛徒啊! 大祭司不会安排太聪明的人在廖秋身边,太笨的就会像她这样,毫无价值地死掉。 “请离开这里,圣女,”大祭司强调道,“这里实在太肮脏了,我不允许你在这里停留更多的时间。” 廖秋感觉很受伤,她对这个地方充满了遗憾,不想就这么离开。 “圣女仁慈,这些祭品在大祭典之前都会被精心照料,以确保毫发无损地送到祭台,你不必忧心。”大祭司语气放松了不少,几乎是抚慰式的,说道,“走吧,我送你回沐春园。” 廖秋无可反驳,无话可说。 在沐春园,廖秋几乎每天都在忍受发/情的痛苦,身边什么寄托都没有,她哪里都去不了,一遍遍接受圣水的洗涤,极端的空虚让她变得虚弱无比,头脑放空…… 她什么都做不了,趴在岸边,表情迷茫而痛苦。 沐春园的下游,大祭司手持权杖,站在参天树的枝头,从深渊底下仰望无尽的上空。 一团暗红色的影子像蒲公英一样,沿着参天树的枝干漂浮上来,那影子升到了一定的高度,便收起了无数细嫩盈长的花瓣,缩成了一道纤细的人影,她赤脚踩在参天树的树干上,朝大祭司走去。 “大祭司,圣女的情况不太稳定,请问是否要中断给药?”女人恭敬地行礼,似笑非笑地问。 “不必,”大祭司冷冰冰地回答,顿了一下,道,“她怎么样了?” “不太好受的样子,”女人妖娆一笑,扭了一下肩膀,柔柔地笑道,“那情形,我见了都忍不住,别说雄性了……” 大祭司表情没有半点波澜,他的情绪和他的衣袍颜色一样,漆黑,恒定。 女人笑道,“大祭司先说不必,再问她的情况怎么样,如果她真的熬不住,大祭司难道会让小人停止给药?毕竟那药那么烈,没有谁能扛得下去……” 大祭司道,“不会。” 女人笑着朝他走近,背上的无数花瓣抖抖擞擞地展开,轻轻地晃动,尽其妖研之姿,她一只手扣着兰花指,掩在嫣红的唇畔,柔声道,“我敢打赌,这一代圣女绝对是深渊有史以来最妖娆的圣女,暗之主在她面前根本就把持不住……” “收起你的翅膀,菊祭司,”大祭司漠然道,“在大祭司面前发/情,是想让我以叛徒之罪处理掉你吗?” 闻言,女人浑身僵住,所有的花瓣收了起来,双手端庄地放在身前,撇撇嘴,尴尬地笑道,“大祭司不肯亲自去视察圣女的情况,让小人去了,小人也不是铁石心肠,受圣女影响,是难免的嘛……” “这一代圣女和暗之主的关系并不亲密,你最好给我多加点药。”大祭司语气凝重,道,“无论采取何种手段,必须让夜恒迷恋上圣女。” “是,”菊祭司笑着答,“小人保证,在大祭典上,暗之王见到圣女的第一眼,就想要和她诞下子嗣,想要将她占为所有。” “你最好说到做到,”大祭司微眯着眼,道,“这是深渊唯一的出路。” 与此同时,沐春园中,廖秋百无聊赖,正在毫无感情地默读泡泡框里的内容: 【攻略的意思,是让对方注意到你,在意你,渐渐地为你着迷,为你而发生改变……】 【光之主从未抛弃过任何一片土地,他爱他的子民们,可他有必须要履行的职责,权衡利弊之后,他选择和人类诞下子嗣,将他的一部分力量和心魔一起,通过孕育后代的方式,从他身上断除,从而继续全心全意为大地上的人类战斗。】 【心魔留给了寒暝,它是光之主长期为人类战斗的过程中,郁结而成的魔种,包含了光之主一生最不堪的情绪,它在黑暗的土地里生长,侵蚀并折磨着寒暝,让他一生郁郁不欢,在光与暗的两端徘徊,永远无法融入任何一方。】 【攻略他,让他重新认识到生命的意义……】 她自己都找不到生命的意义,凭什么帮别人重新认识生命的意义? 框框不断地跳转,除了介绍寒暝的生平,其余都是些重复又啰嗦的话,放在平时,廖秋肯定不会细看。 可现在她又难受又空虚,浑身无力,唯一的乐趣就是阅读这些文字内容,于是她格外珍惜,放慢了速度,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在读。 框框跳出来:【任务对象介绍完毕,请开始您的攻略……】 这是最后一个框框,再往后就没有了,廖秋只得从头翻阅,往而复之,也不记得看了几遍,几乎能倒背如流了。 她对天发誓,就连对夜恒,她都没有这么仔细了解过。 迷迷糊糊间,廖秋合上眼皮,再一次睡着了。 沐春园水汽氤氲,凝聚在参天树的巨大伞形树叶上,又一次沿着伞面啪嗒啪嗒地滴下来,像是下了一场热乎乎的小雨。 廖秋做了个梦,她梦到了那位教她男女之事的菊祭司,那名年长貌美的女祭司,趴在参天树的树干上,背上那些像花蕊一样的翅膀一张一合,像呼吸一样充满着节奏…… 廖秋看着看着,竟是面红耳热,澈亮的眼睛里,荡起了丝丝雾气。 菊祭司正在做的,岂不正是她教过廖秋的那些事情? 廖秋呼吸一紧,而此时,菊祭司转过头和她遥遥对视—— 她在笑,眼神迷离,情绪似乎比刚才更加激荡了……廖秋愈发喘不过气来。 菊祭司在做什么,她在和谁……? 廖秋想到了那一身漆黑的衣袍,高高的身影……她想不起来是谁,心里愈发着急。 突然间,一只冰冷的手握住了她,蓦然回首,她对上了一张很熟悉、又很陌生的脸,那双明亮的眼睛,像一团小小的火焰,圈住了她的心魂。 漆黑的衣袍,高高的身影,是她正在想的那个人,可似乎又有什么地方不对。 廖秋回头看了眼菊祭司,她仍在树上,翅膀开开合合,仰着头,发出了陶醉的声音。 廖秋神思荡漾,一双水汽盈满的眼睛,带着恳请的意味,慢慢地、情不自禁地朝着牵她手的男子靠近。 那名高大的男子缓缓凑近,轻轻地吻她柔软的唇瓣,将她整个人都欺在身下,重重地压在她身上,与她亲近无比…… 啪嗒……啪嗒…… 参天树的伞形树叶上,密密麻麻的水珠不断地滑落,坠入下面的圣水池中。 廖秋在树干上,满足而陶醉,渐渐地,她变成了菊祭司,在参天树的树干上,做着忘情的事。 一夜良宵春梦,廖秋翻了个身,仍在呢喃,“寒暝……” “圣女,今天就是大祭典了,请起来更衣。” 大祭司的声音如同一盆冷水,直接将廖秋吓醒,她仍在水中,上半身盖着一片参天树的树叶,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怔怔地看着大祭司。 她刚才……念了是谁名字? 第5章 深渊(五) 5. 身上的伞叶虚虚地盖着,将要滑落。 雪白的肌肤浸泡在绿色的汤水里,像宝石上流转的光辉,明亮动人。 在漆黑无光的深渊,圣女是唯一被允许的,可以发光发亮的存在,因为她的存在本身就瞩目无比,是所有深渊部落的子民们能够仰望的月光。 当这月光再添上一抹绮丽的红色,她喘着气,面色绯丽,红唇娇艳,眼神迷离…… 一切如菊祭司所说,没有能在她面前把持得住。 大祭司那双无尽漆黑的眼眸里,仿佛有奇异的光亮闪现,又如流星般转瞬即逝。 两人对视,廖秋轻轻地喘了口气,道,“大祭司,我快受不了了……” 才刚刚接受一次暴击的大祭司,眉头不可察觉地沉了下去。 他伸手摸了一下廖秋的额头,就像廖秋很小的时候,他在庭院花园里摸她的头一样,他揉了揉两下,将天鹅绒般柔软的长发分到脸颊两侧。 “很快就好了。”大祭司说话的语气依旧冰冷,像冰山上融化出来的泉水,平缓,冷彻心扉。 廖秋一只手抓着伞叶,挡着自己的身体,一只手被大祭司牵起,从圣水池中缓缓地站起来。 她太虚弱了,只要大祭司松开她,她现在又会重新扑腾倒入水中。 镰刀型权杖在空中划了一道,凉风从水面上生起,带起惊涛,将廖秋整个儿卷了起来—— 如果说刚才她还迷迷糊糊,现在被风一吹,她是彻底醒过来了。 她在空中扑腾,去抓那片参天树的叶子,只抓住了空气,整个人一丝不/挂浮在空中,任凉风从身上吹过,将头发和身体全部吹干。 大祭司背对着她,对她没有任何兴趣的样子,在空气中拾阶而上,身影渐高渐远,很快隐没在参天树的巨大树叶之中。 廖秋双脚落地,伞叶像毯子一样搭在她肩上,接着,上层的树叶之中,传来一阵少女的笑声,热热闹闹的,飞出了一团团像蒲公英一样的人儿,落地便成了一众纤细的少女,手里捧着各色物件,脸上挂着笑颜。 菊祭司笑吟吟站在她面前,躬身行礼,道,“请圣女安,小人伺候圣女更衣。” 她笑的跟廖秋梦里一模一样! 廖秋双脚发软,感觉自己现在就在做噩梦…… 菊祭司带着笑朝她走来,绕到她身后,撩起她的长发,用梳子缓慢地梳理…… 廖秋的头发实在太长,菊祭司需要展开花瓣一般的翅膀,像蝴蝶一样升到半空中,一升一落,才能很好地给她编好长发。 菊祭司的手下们也振动翅膀,伺候她梳洗,更衣,化妆,无数花瓣翅膀在她面前开开合合,就像梦境之中,她们在做那种事情时的反应一样,想到这里,廖秋几乎快站不住了。 梦境里的种种细节,一下子清晰地浮现在眼前,那双亲吻她的眼睛,比廖秋见过的所有宝物还要明亮,显然不是深渊的东西…… 寒暝。 她嘴边不由自主地浮出这个名字,惊察过来,忙掩住嘴,缓缓地抽了一口气。 她到底在做什么呀! 为什么不是夜恒?! 那才是她应该思慕的对象,是她要侍奉一生的神明。 “夜、恒。”廖秋几乎僵着舌头,一字一字地念出来。 “暗之主大人的名字是不可以随便说出来的哦,”菊祭司笑得热烈,指尖从她脖颈划过,捋起柔软的头发,给她编上繁复的发髻,道,“不过嘛,圣女可以私下里这么称呼他,记得小人教您的事情吗?” 廖秋脸上滚烫,僵硬地点了下头。 “在做那种事情的时候,称呼他的名字,在他后面加上哥哥……”菊祭司凑在廖秋的耳边,轻轻地说,“就像这样,夜-恒-哥-哥-,效果会更好哦。” 廖秋脸上火辣,颤栗了一下,心说,她跟夜恒是同年同日出生,没道理她要叫夜恒哥哥呀。 如果是寒暝…… 呜,为什么又想到了寒暝…… 那小狼崽子,哪一点值得圣女挂念了? 廖秋无比幽怨,她把这事怪在了大祭司身上,都怪他让自己去泡那个澡,如果不是因为泡澡的时候太无聊了,她就不会整整三天都在看寒暝的使用说明书……惹,那明明只是个人类幼崽啊! 他配吗?他不配,他只配用绳子拴在家门口,像大翼女一样随传随到,永远只能挂一副笑嘻嘻的表情。 这么一想,廖秋隐隐地兴奋起来,嘴角浮出一抹微笑。 菊祭司将她的及地长发盘好,见她噙着笑,便绕到她身前,谄媚地笑道,“圣女是不是想到高兴的事情了?” 廖秋嗯了声,有一点心虚。 “能与暗之主结合,为他诞下子嗣,的确是一件愉快的事情。”菊祭司给她发髻上插上珠钗,道,“祝福你,我的圣女,你是深渊的宝物,暗之王一定会给予你幸福。” * 夜华宫大殿外的广场前,聚集了来自深渊各层的部落,他们按照种族分类站在不同的位置,即便是某片领域中权势最强的王族,都毕恭毕敬地候在殿外,躬身等候,不敢有一丝怠慢。 暗之王的加冕礼,是他们一生中不可多得的可以谒见暗之王的机会,足够幸运的话,他们或许能得到暗之王的一部分力量,庇佑他们在深渊中百战百胜,不惧阳光的迫害。 这是他们的信仰,每个人都无比虔诚,穿着最贵重的礼服,头发和羽毛都梳理的一丝不乱。 随着弦乐声响起,黑麒麟拉着一顶金色的轿子从空中飞来,掠过深渊部落种族的上空,朝着大门敞开的夜华宫飞去—— 哗啦啦一阵响,所有深渊生物整齐地匍匐在地,给圣女请安。 廖秋坐在轿子里,俯瞰她的子民们,她兴奋雀跃,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么多子民,他们一个个都虔诚极了,正如大祭司所说,他们爱戴她,敬重她,将她视为神明一般的存在。 轿子飞入夜华宫,宫门嘭地一声合上了。 没有人能有资格见到圣女,她只属于暗之王,她的所有一切都是为了暗之王而存在。 过了小半个时辰。 廖秋仍坐在轿子里,左等右等不是,百无聊赖,欲掀起帘子,菊祭司拦住她,拉住帘子,道,“圣女,除了暗之王,您不可以被任何人看到。” “哦,”廖秋道,“我想知道,现在是在等什么?大祭司呢?” “大祭司和暗之王正在来的路上,”菊祭司道,“或许遇到了什么事,还请圣女耐心等候,有大祭司在,一切都会安排妥当的。” 廖秋嗯了声。 菊祭司仰着头,充满感情地补充道,“深渊之中,没有大祭司解决不了的事情。” * “还没好吗?”大祭司手握权杖,站在一处茅屋前。 “唔……”蛇尾男满头大汗,道,“暗之王说了,让大祭司站远一点等。” 大祭司冷冰冰道,“整个深渊部落都在等他。” 蛇尾男为难地说,“大祭司千万别再说这话了,您要这么说,暗之王更加出不来了。” 大祭司闷闷地哼了口气。 “大祭司,您还是站远一点等吧,”蛇尾男央求道,“暗之王说了,您站在门口,他拉不出来……” 大祭司:“……” * 万众瞩目下,夜恒骑在黑龙上,由大祭司守护着,从上空飞来,从龙背上跳下,落在了大殿前。 他穿黑金色的袍子,除了肩膀上缀着的金色龙鳞,他的打扮与平时无异,甚至看不出来有打扮过,头发都是披散着的。 但这不影响深渊部落为他欢呼,万民轰动,皆来朝拜,群声沸腾,场面盛大。 夜恒扫了大殿前跪拜的子民们一眼,敷衍一下,便转身进了夜华宫。 宫门一开,廖秋就看到了他头顶那个发光的环,简直不能再刺眼了,如同一个行走的小太阳。 虽然廖秋从未见过太阳。 隔着车帘,廖秋眯着眼睛,竭力表现得跟平常一样,露出营业性的微笑,给夜恒问安。 好死不死,菊祭司这个时候将车帘给她掀开了。 光环的强度顿时增加了一倍,廖秋感觉自己要瞎了。 她的微笑变成了苦笑,苦笑变成了崩坏,几乎是眯着眼流着泪肌肉僵硬地看着他。 夜恒:“……” 大祭司:“……” 完蛋了! 大祭司的表情崩坏了! 廖秋笑得一脸强迫,再也绷不住了,只听夜恒顶着光环,不可思议地说,“圣女,不是吧,孤王今天也很亮吗?” 廖秋哭着点头,这真是个悲伤的事实。 “孤王最近是有点亮,”夜恒道,“可不至于吧,你就是整天闷在夜华宫,没见过世面,一点点光亮都受不了,来,转过脸,我给你蒙上眼睛。” 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条黑绢,走到廖秋面前,给她蒙上眼睛。 旁边,菊祭司惊魂未定,抚了抚胸口,跟大祭司小声地说,“看来,圣女和暗之王的关系,比我们想象的要亲密呢。” 大祭司表情凝重,不置可否。 “就说肯定没问题的,圣女这么动人,我见犹怜……”菊祭司搓搓手,陶醉地笑道,“暗之王也是,风流倜傥,俊朗无俦,天呐,他们简直太迷人了,太登对了,啊不行,我的小心脏要受不了了……” “好了,这样就不会觉得孤王亮了,”旁边,夜恒给她遮好眼睛,道,“孤王今天来晚了,实在对不住,今天早上便秘,拉不出来,多亏了大祭司帮我,果然天底下就没有大祭司解决不了的事情。” 廖秋道,“大祭司怎么帮你了?” 夜恒瞥了眼大祭司,道,“他用那个镰刀权杖……” “噗……”廖秋掩着嘴,小声地问,“挖出来的?” 那以后可怎么直视大祭司的权杖??? “不是,用那个在地上震一下,然后就出来了。”夜恒若有所思,道,“以后便秘就用这招了,管用。” 廖秋眼睛在黑绢下面眨了眨,道,“震出来,然后呢?” “然后?什么颜色吗?”夜恒道,“暗之王拉出来的东西,肯定只能是黑色啊!” 菊祭司:“……” 大祭司:“……” 菊祭司:“呃,我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 大祭司:“这就是你说的,让暗之王见到圣女的第一眼,就想和她生下子嗣?” 这显然不对吧。 宫殿外,梅祭司款款走进来,躬身行礼,道,“大祭司,祭品已经就绪了。” 第6章 深渊(六) 6. “一共九百个祭品,由深渊各层部落的勇士们捕获得来,献给深渊的神明——暗之王和他的圣女,请大祭司盘点。” 梅祭司个头矮小,只到廖秋的胸口,他肩上却扛了一把巨大的狼牙棒,棒头上的每一根刺都比梅祭司的手臂长。 他是深渊最凶猛的武士,一年之中绝大多数时间都在深渊外面活动,据说他杀过的人类比深渊中的生物还要多,廖秋喝过的血,也大多来自梅祭司捕获的猎物。 “九百个?”夜恒转过头,惊叹道,“这也太多了吧!” “为暗之王供奉,是小人的本分。”梅祭司道,“若能博得暗之王和圣女欢心,小人荣幸至极。” “梅祭司是深渊当之无愧的英雄,孤王要向你学习战斗技能,”夜恒朝梅祭司走过去,一只手放在他肩上,一边施法,一边虔诚地说,“暗之王的力量与你常在,庇佑你在今后的战斗中百战百胜。” 一股幽暗的力量在他们之间传递,宫殿内所有人都闭上眼睛,默念“神主庇佑。” 梅祭司闭上眼睛,接受神明的馈赠,然后单膝下跪,感谢暗之主的慷慨。 “小人现在觉得,再抓九百个祭品过来也完全没有问题,”梅祭司得到了能量,激情澎湃地说,“只要暗之主和圣女需要,小人愿为暗之主和圣女战斗至死!” “深渊感谢你的忠诚和付出,”大祭司冷冰冰地说,“那么现在,请你将祭品带来,展示在暗之主、圣女、以及深渊部落面前。” “是,大祭司。” 梅祭司扛着狼牙棒,大摇大摆地走出去。 大祭司走在他的身后,手里的权杖举得端端庄庄,跨过门槛,他停下来,低头恭迎暗之主和圣女。 瞥见宫殿里面的情形时,大祭司眉头又沉了下去。 夜恒并没有像他想象的那样,优雅地牵起廖秋的手,将她从轿子里请出来,两人并排步出宫殿,他做了个令人费解的动作——抬起一只手,用法术将廖秋的轿子悬空起来,然后“嘭”地一声,将其瞬移到了宫殿门口! 廖秋“哇”了一下,差点给颠吐了,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出现在深渊部落和人类祭品面前了。 大祭司:“……” 廖秋:“呜呜。” 但夜恒并不在意这些细节,他潇洒地走出来,站在廖秋和大祭司中间,接受万民瞻仰。 大祭司低声训斥,“暗之王,我教过你多少遍了,对待圣女,要像对爱人一样温柔。” “可如果圣女喜欢,为什么不能按照她喜欢的方式来?”夜恒不耐烦地转过头,问廖秋,“圣女,你喜欢这样吗?” “……”廖秋纠结片刻,闷闷地说,“喜欢。” 喜欢你个头啊! 可那是暗之主,是她终其一生要侍奉的神明,能跟他说“不”吗? “听见了吧,”夜恒拖长了语调,目不斜视,道,“孤王给圣女的一切,圣女都会喜欢,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能按照孤王的心意来,按照圣女喜欢的方式来?” 大祭司拧着眉,第一次被夜恒说的无可辩驳。 他忧心忡忡。 “暗之主,”梅祭司道,“祭品已经准备好了。” “那就请大祭司为孤王加冕吧,”夜恒扬了扬下巴,站得笔挺,气概不凡,道,“从今而后,孤王就是真正的孤王了。” “加冕意味着深渊真正地承认了暗之王,”大祭司道,“加冕之后,暗之王与深渊从此密不可分,暗之王所肩负的,是整个深渊的命运。” “知道,”夜恒缓缓地抽了口气,语气稍显随意,他道,“请大祭司为孤王加冕。” 大祭司垂下眼帘,沉思了片刻,将权杖放在一旁,从蛇尾男手中的托盘里,取下一顶由黑金玫瑰的荆棘条盘成的王冠,上面缀着十二颗黑亮的深海珍珠,中间托着黑曜石打磨而成的圆环,象征着日环食之时,太阳被月亮吞并,彼时天地昏暗,万物与深渊共鸣。 大祭司双手托着王冠,转过身,面对着夜恒,将王冠举过他的头顶。 整个深渊都静下来了,如太阳光掠过深渊时的那般寂静,所有生物的目光都落在大祭司和他手中的王冠上,他们忘记了呼吸,共同凝视着这一幕。 万众瞩目之下,夜恒稍稍低头,大祭司向前一步,为他带上王冠。 礼毕,整个深渊都沸腾了。 在尖叫和欢呼声中,人类祭品们被推到了广场中央,展示在深渊生物面前。 一只高大的金蜥蜴拉着胧车,里面装着满满一筐人类幼崽,从广场后方出现,高声念道: “深渊第六十六层金蜥蜴一族,为暗之王和圣女献上人类祭品,共三十名!恭贺暗之王加冕!” 部落之中,响起一阵强烈的欢呼声,紧接着又一辆胧车经过,数十只人形蝴蝶飞在胧车前后,齐声道: “深渊第七十层花蝴蝶一族,为暗之王和圣女献上人类祭品,共七名雌性幼崽!恭贺暗之王加冕!” 又是一阵欢呼,无数花蝴蝶振动华丽的翅膀,激情地表达存在感。 “深渊第七层食人花一族,为暗之王和圣女献上十二名人类幼崽!恭贺暗之王加冕!” “……” 欢呼一场接着一场,胧车被推到宫殿门口,围着一口巨大的鼎摆放着,里面盛满着来自地底的滚烫的温泉水,雾气缭绕。 车笼子里面,人类幼崽们扎堆地挤在一起,脸贴着脸,脚挨着脚,挤在外圈的幼崽们,脸都快被铁栅栏夹扁了,眼珠子几乎要掉出来,他们之中绝大部分幼崽都被吓晕过去,周围都是鬼哭狼嚎,根本没有人顶得住。 廖秋一眼就发现了寒暝。 也不是说她眼神好,只是寒暝头顶上冒出来的框框实在太明显了,廖秋摘了蒙在眼睛上的黑绢,眯着眼睛看上面的文字内容。 在沐春园的整整三天,她反反复复看的都是同样的内容,都快无聊死了,这会终于接收到新的推送了,她精神起来,一字一字地默念: 【这是邪王的大祭典,寒暝和周围的八百九十九名人类小孩一样,将要面临着被邪王和恶魔之女吃掉的命运,一生坎坷的他,此时此刻一定以为生命走到了尽头,他究竟是憎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多一点,还是憎恨这些深渊的恶魔们多一点呢?】 廖秋:恶魔之女是什么?我不是圣女吗? 呜呜泡泡框你变了!我明明是圣女! 框框里文字跳转,廖秋接着往下念: 【别害怕!转机马上就会出现!可怜的寒暝,很快就会遇到他一生都将追随的信仰——森林女王正在赶过来的路上!】 廖秋:“???” 这到底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啊?! 【森林女王是深渊的邻居,她为人类的命运而感到悲哀,为了拯救人类小孩,她甘愿放弃自己的性命,她的付出会让邪王感动,看到邪王头顶上的光环了吗?那代表他的契机,他的运势,很快,他会在森林女王的感化下,走出深渊,抛弃恶魔之女,去帮助更多的人类。】 廖秋:“???!!!” 你再说一遍!谁是恶魔之女?! 廖秋快气炸了,恨不得当场咬死寒暝那小狼崽子! 就在这时候,一道温暖的明光从天而降,顿时引起了所有人的恐慌! “有光!救命啊!” “那是什么光!我会不会瞎掉!” “啊啊啊!暗之王救命!” 各个种族惊慌失措,夜恒一脸不耐烦,道,“又不是太阳光,慌什么?” 对光的恐惧早已经深入深渊生物的血脉之中了,他们或是颤抖着,蜷着身体,低着头,准备找地方躲起来,或是露出獠牙,亮出武器,准备拼死一搏…… 大祭司从容不迫,道,“是森林之光,我们深渊来客人了。” 话音刚落,只见一位身穿绿色纱裙、头戴绿叶发圈、背上长着蝉翼的长发女子,在光芒中缓缓降落—— 她整个人都在发光,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浑身散发着令人着迷的气质,那是寻遍整个深渊,都无法遇见的迷人气质,顿时就吸引了深渊里的生物。 他们手中的镰刀抬起,又缓缓地放下去。 面对这样一位迷人的、像精灵一样的女子,他们的戒心放下去一半,更多的是好奇。 那名光彩夺目的女子缓缓走到沸腾的巨鼎面前,朝夜恒温柔地笑道,“吾乃森林女王,是深渊的邻居,特来恭贺暗之王加冕。” 她姿态谦卑,举止得体,表现得毫无冒犯之意,于是在场众族慢慢对她放下了戒心,花蝴蝶一族甚至还表现出了欢迎之意。 夜恒对她印象很好,礼貌地回应,道,“森林女王不远前来,就是为了恭贺孤王吗?” “不是的,暗之王,”森林女王凝视着面前那口沸腾的鼎,道,“吾愿献祭自己,请求暗之王放生这些人类小孩……” 她抬起头,眼睛里满是哀伤和泪水。 夜恒看了,不由心神一动。 胧车之中,一双澈亮的眼睛也在静静地凝视她。 “叩叩——”廖秋敲了一下车轿,柔声道,“菊祭司,能扶我出来吗?” 第7章 深渊(七) 7. 菊祭司怔了一下,忙躬身上前,打着帘子,一只手伸向那顶金色的轿子中。 金色的轿子往前倾了一下,一只玉手轻轻地搭在菊祭司的手上,黑色的纱帘底下,现出一抹皎白的身影。 深渊部落的生物们,连呼吸都快滞住了。 他们的目光平静、虔诚,像呼吁神光一样,凝视着圣女所在的那顶轿子。 原本期望暗之王在大祭典上,牵着圣女的手同时出现在他们面前,让他们能够有幸瞻仰圣女的容颜,可暗之王并没有这么做,这让他们感到失落和遗憾。 深渊一代一代地歌颂圣女的美貌,可鲜有人知道她的美貌究竟为何,倘若能在大祭典上一睹芳容,那么生活在深渊的意义,也将得到圆满。 森林女王的目光也发生了变化,她静静地注视着廖秋所在的方向,夜恒也转过头看她。 一只玉足拨开黑纱,踩在木屐上,踏了出来,接着是一抹黑金色的纱裙,如流水覆在圣女婀娜的身姿上,只这一眼,便叫人生出了无限向往。 山峰是山峰,流水是流水,她静谧,端庄,气象万千。 乳白的肌肤从未见过一丝阳光,眼眸让人眷念黑夜的宁静,娇艳的红唇更是让人心脏呼之欲出,她的美貌诠释了深渊的意义,在她面前,任何东西都黯然失色。 这是整个深渊供奉的神明,是他们一生追随的信仰。 廖秋端庄以暇地站着,一只手虚虚地搭在菊祭司的手臂上,目光落在森林女王身上。 “真亮,”廖秋嘟哝,“跟夜恒一个样子。” 夜恒哭笑不得,道,“那是森林之光,你一辈子都不可能见到的光芒。” 语气稀疏寻常,像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听起来也没有什么不妥当。 可就是明明白白地嘲讽圣女,笑她没见识。 这让廖秋暗自恼火,她必须给夜恒点颜色看看。 森林女王提着裙子,优雅地朝她行了个礼。 廖秋简单地回了个礼,算不上多么庄重,却引起了欢呼。 “哇——”花蝴蝶一族捂着嘴巴惊呼,“圣女的举止也太迷人了吧,不愧是深渊的圣女!” 金蜥蜴一族眼睛放光,摇着粗大的尾巴,道,“金蜥蜴一族愿意为圣女再抓更多的人类祭品来!” 廖秋表情波澜不惊,仿佛没有听到这些言论一般。 她的举止早已经过严格的训练,是大祭司眼中的完美,这些表现对她来说只不过是小意思。 她不允许别人比她美,尤其是在深渊。 “女王,听您的意思,是想用您自己,交换这九百名人类祭品?”廖秋嗓音空灵,甜蜜如丝,令深渊生物为之振奋。 森林女王庄重的点头,微微一礼,道,“还请圣女与暗之王成全。” “您是不是觉得,您的价值高于这九百名人类祭品?”廖秋笑着问她。 森林女王低下头,挽起一只手的袖子,哀伤地说,“吾承神明血脉,数百年来一直研习森林魔法,愿意用魔法为深渊效劳,得吾,深渊将获得森林之光,部落的生活将获得改变……” “噗……”菊祭司扶着廖秋,忍不住笑了,她道,“对不起,女王,魔法还好,森林之光就算了,您应该知道,对于我们这些深渊生物,最不需要的就是光线。” 森林女王一脸恳求地看着夜恒。 夜恒一字不发。 廖秋微微笑着,问大祭司,“大祭司,你以为如何?” 大祭司注视着廖秋,道,“祭品是深渊献给暗之王和圣女的礼物,其个体价值虽无法与森林女王相提并论,却是深渊的必需品,森林女王有意献上自己,可于深渊无益,如此论来,其价值不高。” 廖秋:看吧,没有想要你。 “不是的,”森林女王抬起一只手,另一只手指尖上生出荆棘,用其将白嫩的手臂割破—— 她仰着头,目光坚定,举着流血的那只手臂,让涔涔鲜血滴入沸腾的巨鼎之中,她朗声道,“吾愿献祭自己的血肉,供暗之王和圣女食用!” 廖秋轻轻地抽了口气,笑容仍在脸上。 根据不断冒出来的泡泡框提示,她已经猜到了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让森林女王这么秀下去,夜恒也好,小狼崽子也好,都会被她折服的,最终的后果就是,森林女王怂恿夜恒抛弃她这个恶魔之女,双宿双飞掉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圣女怎么能容忍这种事情发生? 夜恒满脸动容,轻声道,“女王,你不必如此。” 大祭司和廖秋都没有作声。 森林女王道,“吾诚心诚意,愿献祭自己,请暗之王停下杀戮,放过这些孩子们!” 夜恒道,“你这是何苦呢,区区人类,只不过是蝼蚁而已,怎么值得您挂心?” “暗之王!”森林女王目光真诚,死死地盯着夜恒,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对您来说,这些人类小孩不过是可以随意杀掉的祭品,可对于他们的家人来说,可能就是他们唯一的宝藏,是他们活下去的动力啊!” 夜恒幽幽地叹了口气,看向大祭司。 大祭司摇了摇头,双唇紧闭,显然这事在他看来是荒谬的,没法商量,他是绝对不会同意和森林女王做交易的。 夜恒转过脸,目光从森林女王身上,掠到人类祭品上面,再到各个部落种族身上,他神色庄重,道,“祭品是深渊部落献给孤王和圣女的心意,孤王感激不尽。” 众部落虔诚而崇敬地注视着他。 “但这既然是孤王收下的礼物,那便只能由孤王处置。”夜恒道,“孤王以为,九百名人类祭品,实在太多了,孤王愿意和森林女王做交易。” 话音落下,人群一阵惊呼,以不满和惊慌的情绪居多。 “暗之王,您这是什么意思?”梅祭司第一个跳出来,道,“这些人类祭品都是小人以及各个部落的勇士们,远离深渊,冒着被太阳灼烧的危险,从人类的村庄里捕获得来的!这代表深渊部落对暗之王和圣女的敬仰!” 夜恒道,“你们的心意孤王心领了。” “这不公平!”梅祭司看向大祭司,道,“大祭司,您说句话啊,这不合规矩!” 大祭司缓缓地抽了口气,看向夜恒,道,“暗之王,请您遵守深渊的规矩,收下深渊子民们的心意。” “规矩?”夜恒冷笑一声,表情渐渐变得冷峻,他盯着大祭司,不再像从前那般毕恭毕敬,反而有点居高临上的嚣张,他一字一字道,“孤王才是深渊的统治者。” 大祭司合上眼,一口气不太平静地从肺部抽出来。 他终究是忍住了。 王冠是他亲手戴在夜恒头上的,圣女也是他一手培养出来的,深渊的未来已经交给了他们,想要反悔也已经来不及了。 退一万步说,只要暗之王和圣女的关系好好的,能够按照传统为深渊诞下子嗣,其他一切都不重要。 “此事全凭暗之王处置。”大祭司冷冰冰地说。 一抹笑意爬上了夜恒的嘴角,他是发自内心的得意,还带着几分意外,一向严格的大祭司竟然没有阻止他? 今天没有阻止,以后都不会阻止了。 “那么好了,森林女王,你先停下你的行为,”夜恒深深地嗅了一口,礼貌地笑着,道,“不得不说,您的鲜血真是充满了芬芳,让人沉醉。” 森林女王静静地看着他,期待一个肯定的答复。 夜恒朝她走近,道,“您的行为实在令孤王钦佩,如果可以,孤王也想立刻答应您的请求,只不过——” “只不过这些祭品并非暗之王一人所有,暗之王没有办法全权决断,”廖秋突然接下暗之王的话,从容不迫地笑着,朝暗之王一礼,道,“暗之王对圣女的心意,圣女感激不尽。” 夜恒神色微僵,被打断之后,忘了自己刚才要说什么,反观廖秋的意思,她这不是在声明自己拥有一半的祭品,想要怎么处置还得先问过她的意见嘛! 夜恒道,“祭品数量太多,圣女根本享用不完。” 廖秋笑道,“可是暗之王,或许我们很快就会有子嗣了呢?” 夜恒愣住了,道,“圣女的意思,是不同意孤王的决断?” 廖秋没有马上回答这个问题,包括大祭司在内,所有人都在看着她,目光之中包含了一种不切实际的期待。 希望廖秋能劝住暗之王,又不愿意看到廖秋和暗之王的关系恶化。 这就很考验廖秋和夜恒的关系了。 从有记忆开始,她一直被教导成为一名完美的女性,对暗之王绝对服从,绝对爱慕,倾尽一切为暗之王付出,像这样站在暗之王面前,阐述自己的主张,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泡泡框不断地跳出提示:【想办法让男配在意你,注意到你,感激你,从女主的手中夺走男配!】 廖秋勉强捋清楚了“男主”、“女主”、“男配”都指代了谁,但基本上没把提示内容放在心上。 让她实在看不下去的是,那个什么发光的森林女王,跟夜恒眉来眼去的,吸引了寒暝的注意力,还吸引了深渊部落的注意力,把本该属于她的风头都抢走了! 这可就不能忍了! 她才是深渊之中最耀眼的存在。 廖秋笑笑,道,“暗之王仁厚,愿意和森林女王做交易,圣女自然没有异议,只不过——” 她看向那一筐筐祭品,笑道,“这些祭品在深渊待了太久,饱受精神摧残和折磨,其中很多都已经失去了生存能力,即便把他们放出去,他们在深渊之上也不一定能活下去。” 夜恒眼睛一亮,带着一丝从未有过的欣赏,看着廖秋,道,“想不到圣女还有这种见解,那你以为该怎么办?” “暗之王也好,圣女也好,能救的人始终有限,既然如此,那就只能把有限的生存机会,留给最有价值的人。”廖秋看着森林女王,彬彬有礼地笑着,道,“女王,你以为如何?” 森林女王急忙道,“能多救一点是一点……” “你是在跟暗之王和圣女做交易。”大祭司道,“客人,请清楚你的立场。” 与恶魔做交易,哪里有能够商量的余地? 森林女王咽下了未说出口的话。 夜恒道,“女王,圣女和大祭司说的没错。” 森林女王十分勉强地笑了笑。 来到这个地方,就已经做好了十足的觉悟。 “深渊包容所有物种,”夜恒指着自己的部下,道,“如您所见,深渊之中物种之多,远远超出外界想象,只要能为深渊部落所接纳,人类也好,森林之子也好,都能在深渊找到一席之地。” 森林女王诧异地看着他。 夜恒方才分明已经心软了,愿意放那些人类小孩离开,可为什么,他又好像是改变了态度? 她的眼神落在廖秋身上,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位圣女的手段很不简单。 圣女说了什么,似乎无关紧要,最重要的是她让暗之王的态度发生了改变…… “女王,孤王并不需要你的血肉,孤王可以为您在深渊中提供稳定的居住之所,孤王和整个深渊,愿意尝试接纳您……”夜恒嘴角带着笑,带着一丝深渊生物特有的歹意,道,“您可以在深渊中生存下去,您的表现决定了孤王对待祭品的态度,只要孤王满意了,就可以放走一批祭品,反之,就会有一批祭品被投入这口鼎中。” 森林女王倒抽了一口气,怔怔地看着夜恒。 也就是说,她必须留在深渊,想尽办法取悦这位暗之王,才有可能救下人类小孩。 这是在羞辱森林女王,还是在觊觎她的身体? 森林女王冷汗直流。 “圣女,你以为如何?”夜恒竟是回过头去,问廖秋的意见。 第8章 深渊(八) 8. 廖秋没有发表意见,非要问意见的话,那当然是同意了。 夜恒那样问她,也只是表面上意思一下,表示对圣女的尊重而已。 事态开始往奇奇怪怪的方向发展了。 在没有任何人类祭品被投入巨鼎中的情况下,大祭典并不圆满地结束了,夜恒带着那顶荆棘头冠离开,廖秋也要走了一车人类祭品,森林女王被大祭司安排着住在深渊第七十层,和那群花蝴蝶们成为了邻居。 再过两个时辰,太阳光就会掠过深渊上空,照到深渊最底层,所有部落生物将陷入沉睡,结束暗之王加冕的第一天。 “大祭司在到处找你,暗之王。” 深渊第九层的瀑布下,一抹小小的黑影站在一块高高的石头上,朝他面前的人说道。 “随他去。”夜恒站在瀑布下面,沿着瀑布的方向,仰头凝视深渊的上空。 下巴抬到一定的角度时,他不得不眯着眼,最终放弃。 深渊生物唯一的弱点就是光线,这一点夜恒无论如何都克服不了。 即便是闭着眼睛,头顶的光线依然非常刺眼。 这是深渊的第九层,离陆地实在太近了,光线密集,又有水流汇集,即便没有太阳光直射,这里的风景也接近陆地的景色,正因如此,夜恒才经常独自在这里训练。 “回夜华宫去吧,”头戴斗篷的小黑影说,“圣女在等待你的临幸。” 夜恒不为所动,冷冷一笑。 “你不喜欢她吗?”小影子从石头上跳了下来,个头只到夜恒膝盖的高度,他声音温和,道,“今天在大祭典上,你可是给足了圣女的面子啊,最后还问了她意见,看得出来你对圣女挺尊重的,除了一开始用法术将她的轿子整个移出来的时候,显得太粗鲁了!” “孤王只凭心情行事,”夜恒哼了声,道,“孤王烦了,想怎么做都行。” “那你现在不去将她按在床上,狠狠蹂/躏?”小影子啧了声,道,“那可是人间尤物啊,她被菊祭司培养了这么久,应该深谙男女之道,不说一百种,至少五十种交/配方式,她应该是懂的吧?” “闭嘴,”夜恒道,“你已经死过一次了,还想再死一次吗?” 小影子咬住舌头,没再吱声。 夜恒烦躁地从深渊第九层的悬崖边上往下一跳,展开巨大的黑色羽翼,朝着深渊底层飞去。 夜华宫,廖秋端庄地跪坐在一张宽大、柔软的床上,菊祭司给她整理好衣裙,将黑金色的裙子像花瓣一样铺开,将她头发上的首饰摘下,只留了一根松松的发簪。 为了方便暗之王行事,床前放置了一道高高的屏风,周围摆着各种有可能用到的物件,花瓶里插着刚从庭院中采下来的黑金玫瑰。 廖秋跪的腿都麻了,饶是经过严格的训练,还是等不了这么长时间,更何况她快无聊透了。 泡泡框提醒她:【寒暝生命濒危!寒暝生命濒危!】 “菊祭司,”廖秋第八次开口,道,“我不离开这张床,可是你帮我一个忙好嘛?” 菊祭司道,“圣女,除了侍奉暗之王,您还有别的事情要吩咐吗?” “当然,就是跟侍奉暗之王相关的,”廖秋眨眨眼睛,道,“你知道我刚要来的那一车祭品放在哪里吗?” 菊祭司眼睛一亮,搓手道,“圣女,您是想要下人备好现杀的人血,供您与暗之王事后饮用?” “那也得等夜恒来了再说啊,”廖秋念着人血的味道,舔了一下唇,道,“暗之王喜欢现杀的,等他回来了,与我做那种事情不知道要多久,若是早早地杀好等着,完事后都不好喝了。” “好像是这么回事,暗之王的话,肯定比寻常人还要耐久,也不知道多长时间才能获得满足……而且你们还是第一次,”菊祭司眼里闪着光,兴奋地说,“要喝人血的话,只能现取现杀了,可惜了,下人并非兰祭司,并不擅长处理食材……” “菊祭司,我让你帮我找来一名人类祭品,把他带到夜华宫来。”廖秋打断她,语气坚定。 “这怎么行呢,”菊祭司道,“夜华宫是圣女的寝宫,人类这种低等生物,哪能有资格进入您的寝宫?” 眼前频繁闪烁【寒暝生命濒危】,廖秋心里着急,便道,“可如果深渊出现叛徒了呢?” “有叛徒的话,大祭司会毫不留情地处理掉的,圣女不必担心。”菊祭司顿了顿,道,“还是说,圣女知道深渊有叛徒出现?” “是的,这件事必须尽快查清楚。”廖秋道,“就在我要来的那一车祭品之中,有一名祭品耳朵被割去了半截,按道理他不应该出现在大祭典上,深渊部落供奉给暗之王和圣女的祭品必须完美无缺。” “这怎么可能?”菊祭司瞪大眼睛,道,“祭品是经过严密的挑选,最终献给暗之王和圣女的祭品,若有残缺,岂不是代表深渊部落对暗之王和圣女的大不敬?” 廖秋道,“所以我要你把那名祭品带过来,确保他安然无恙,我要亲自问他,到底谁是深渊的叛徒。” 菊祭司满脸不可思议,道,“原来如此,可圣女是怎么知道这回事的?从九百名人类祭品中发现一名受伤的祭品,这可不是件简单的事情啊!” “别问了,快去救人!”廖秋道,“如果祭品被灭口了,叛徒可能永远都找不出来了。” 菊祭司忙起身,展开花瓣形的翅膀,翩翩飞走。 她刚走没多久,夜华宫刮起了一阵大风,摆在床前的屏风被刮倒,“嘭”地一下,一个高高的人影落在地上,朝她走来,一双巨大的翅膀猛地一收,掀起一阵狂风。 廖秋坐得端正,头发和裙带被风吹乱,表情却波澜不惊,她嘴角微微上扬,笑容恰到好处,既从容不迫,又让人如沐春风。 她俯身微微一礼,道,“圣女给暗之王请安。” 夜恒没有回答,捡起脚下被吹倒的玫瑰,拿在面前嗅了一下,道,“今天在祭典上,孤王还以为你跟从前不一样了呢。” 廖秋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起身,赤脚走到夜恒面前,从容而端庄地说,“暗之王,圣女为您宽衣。” “呵,”夜恒绕过她,走到床前,“噗”地一下躺在床上,脸贴着柔软的枕头,道,“孤王还是讨厌你这副虚伪的样子,要么我们还是继续讨论排泄物吧?” “……”那样的话,大祭司会用目光杀死圣女的。 廖秋转过身,对着夜恒,脱掉了一层外衣,露出细长的腿、雪白的肩、匀称的手臂,以及被里衣裹着的、绝非这个年纪的少女所拥有的特征。 夜恒单手撑起下巴,满不在乎地、轻佻地上上下下打量她,啧啧叹道,“十五岁,瞧瞧他们把你打造成什么样子了,过来,让孤王好好看看。” 廖秋听话地走过去,夜恒拍了拍他床上的一块空地,廖秋便躺了下去,和夜恒面对着面。 他一只手挑起廖秋的下巴,眼神渐渐柔和下来,朝廖秋靠近。 温热的气息一靠近廖秋,她便忍不住抽了口气,闭上眼睛,睫毛颤抖,脑海中浮现出前一天梦里的情形。 这时候,提示框冒了出来,廖秋睁开眼,看到【危机解除!】的提示,顿时松了口气。 四目相对,夜恒打量着她,道,“你刚才在想什么?” 廖秋:“?” “你分明有些心不在焉,这也是大祭司教你的吗?”夜恒冷笑着问。 廖秋无辜地眨眨眼,一个字没说。 夜恒的脾气太不好对付了,已经不再是加冕之前那个听话的少年了。 廖秋回顾自己平生所学,想不出来这个时候到底该怎么办,才能讨好这位喜怒无常的暗之王。 “圣女,人类祭品已经为您带到了。”菊祭司突然出现,浮在空中,手里抓着一个半昏半醒的小孩。 “孤王不是说过吗,祭品先放着,不吃!”夜恒愤怒地从床上坐起来,一股掌风一推,差点把菊祭司给振飞出去—— 看清楚状况后,夜恒语气一转,道,“这个祭品是怎么回事?是谁干的?!” 廖秋也从床上坐起来,静静地看着菊祭司和寒暝。 寒暝脸色苍白,奄奄一息,他撩起眼皮,幽幽地看了廖秋一眼,轻轻地吐了口气。 菊祭司将寒暝放在地上,旁边放着一只木桶,木桶外壁沾满了鲜血,诱人的气息在整个宫殿弥漫开来。 “是圣女吩咐小人去检查祭品,”菊祭司道,“小人赶过去的时候,有人正在试图杀掉祭品,这桶血都是祭品的。” “哦?圣女检查祭品做什么?”夜恒轻轻一笑,摸了摸廖秋的脸,道,“圣女是饿了吗?想要提前开个荤?” 廖秋任他如把玩玩具一样,捏完脸,又在她脖子上掐了一下,脸上还挂着营业性的微笑,道,“多谢暗之王关心,我不饿。” 夜恒捏着她的下巴,廖秋被迫仰着脸,嘴唇都被捏变形了。 “不必这么虚伪,”夜恒道,“孤王记得,圣女可是只小馋猫呢,这么香的味道,圣女必然把持不住,饿了就说,孤王又不是养不起你。” “不饿。”廖秋倔强地吐出两个字。 寒暝的血很香,很诱人,可她不能尝试。 万一沦陷……廖秋想不出所以然,总之,必须保住寒暝的性命。 夜恒脸色一变,将她往床上一推,低声骂了句,从床上起来。 菊祭司疯狂地朝廖秋使眼色,可廖秋一个字不说,没有讨好求饶的意思。 夜恒双翅一展,直接从床边飞起,离开了夜华宫。 夜恒一走,菊祭司忙上前扶起廖秋,满脸着急,道,“圣女!你在做什么啊!为什么不能按照暗之王的心意来?!为什么要把暗之王气走?!这可怎么办啊!” 圣女如果不能和暗之王结合,深渊的未来岌岌可危! “今天这事,你先别告诉大祭司,”廖秋抓着菊祭司的手,从床上坐起来,道,“我会想办法弥补的。” 菊祭司气也不是,哭也不是,可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办法了,她收拾了宫殿,看着失血过多的寒暝,道,“这名祭品怎么办?” “找条链子来,把他拴在殿门口,”廖秋说着,抬手拆开发簪,如瀑的长发倾泻下来,落在她赤/裸的肩上、腿上,她仰着头,姿态如天鹅般优美,红唇翕动,她道,“暗之王说过,深渊包容一切生物,圣女也是这样认为,从今天起,这名人类祭品就是圣女的奴隶,他不必死,以前你们怎么训练大翼女的,就怎么训练他。” 寒暝抬眸看她,厌恶地皱了下眉头。 廖秋也沉下眉头,道,“幼崽,我救了你,你这副反应,到底是什么意思?” 第9章 深渊(九) 9. 【系统友好地提示您,攻略好感度在降低,请您反思自己的行为,适当地做出补救措施。】 反思个屁呀。 廖秋不服气,凭什么森林女王救了寒暝,寒暝就对其疯狂迷恋,一发不可收拾,换作她自己救了寒暝,却得不到一丝感激。 廖秋看着被用链子拴在夜华宫门口的寒暝,沉思许久,宽慰他道,“你放心,我不会吃你的。” 寒暝低低地笑了一声。 廖秋在他旁边蹲下来,道,“不仅如此,和你一起的人类祭品,包括那个雌性幼崽,只要我高兴,可以不吃他们。” 寒暝仍在低笑,瘦小的肩膀轻轻地颤抖,他将头埋在地上,头发凌乱,看上去可怜极了。 “别怕,”廖秋道,“这里没有人能伤害你。” 寒暝没有搭理她,廖秋搭不上话,自个爬上床睡了。 一夜好眠,廖秋从床上爬起来,坐着发了会呆,便看到了一抹黑影幽幽逼近。 “大祭司不必担心,圣女会想办法的……”廖秋说着,抬起眼皮,看清楚来人后,她呆了呆,和夜恒四目相对,道,“暗之王,你回来了?” 夜恒“嗯”了一声,在廖秋的床前坐下,抬手给她捋了捋耳边头发,声音冷淡,道,“圣女昨夜睡得可好?” “……暗之王不在,圣女怎么可能睡得好。”廖秋嘟哝。 “说实话。”夜恒不耐烦道。 “……”廖秋道,“睡得挺好的,暗之王呢?” “还不赖,”夜恒道,“寝宫门口拴着的,是什么东西?” 廖秋遥遥地看了一眼寒暝,夜华宫只供奉着廖秋一个人,没有房间和房间的隔断,可以一眼看到头,此时寒暝正蜷缩在角落里,头拧向另一个方向,果然倔强得很。 “是我养的奴隶。”廖秋道,“大翼女被兰祭司牵连,被大祭司处置掉了,我需要一名新的奴隶。” “那你可真会选,”夜恒道,“人类这种软弱的动物,在深渊一无是处,让他给你当奴隶,对你有什么好处?” 廖秋道,“既然暗之王觉得把人类留在深渊一无是处,那为什么还要答应森林女王的请求呢?” 夜恒嘴角一抽,道,“圣女怼人的功夫倒是越发厉害了,你可真让孤王意外,孤王还以为,你什么都不懂,只会取悦男人……?” 说着,捏着廖秋的下巴,将她搂入怀里。 廖秋撞入夜恒的怀中,抬起双手,环着夜恒的脖子,虚虚地抱着他。 “我说圣女,既然你这么聪明,那你可知道,为什么你的寝宫连一块挡板都没有,四处透风,任何隐私都藏不住吗?”夜恒在她耳边轻轻地说。 廖秋从出生开始,接受大祭司的教导,对周围的一切都认为是理所当然的,自然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想了想,道,“圣女属于深渊,不属于她自己,所以没有隐私的必要?” “哈哈哈,”夜恒被逗笑了,摸了摸她的头发,小声地说,“孤王刚刚对你有了点兴趣,你就开始变成原模原样了,也好,这不影响孤王对你的感情——” 最后一句话故意加大了音量,刚刚说完,大祭司和菊祭司便从屋顶进来,落在二人面前。 见两人搂在一起,举止亲昵,菊祭司明显地松了口气,大祭司依旧是那副冷若冰霜的表情,道,“暗之王,据菊祭司禀报,昨日大祭典上,有部落种族给暗之王和圣女献上了有残缺的祭品,以次充好,企图蒙混过关,实乃对暗之王和圣女的大不敬。” 夜恒松开了廖秋,转过身,一脸严肃,道,“是哪一个部落,竟敢在大祭典上对孤王和圣女不敬?” “九十二层,女王蜂一族。”大祭司道。 “深渊九十层以下住的都是贵族,女王蜂一族五年前才刚刚从上层迁到九十层以下,晋升贵族,怎么会在大祭典上出这种差错?”夜恒思路清晰,反应极快,道,“此事给孤王查清楚,若是女王蜂一族对孤王不敬,则剥夺其贵族头衔,将其一族迁回上层,若是有人故意陷害女王蜂一族——” 夜恒嘴角扬起,道,“以叛徒罪就地处死。” 大祭司微微点头,道,“暗之王圣明。”又与菊祭司道,“速去查明。” 菊祭司行了个礼,从夜华宫飞走了。 大祭司道,“圣女,夜华宫何以有人类祭品出现?” 廖秋低着头,道,“圣女想养奴隶……” “胡闹!”大祭司道,“圣女若想要大翼女,我自会为圣女安排,人类弱小无能,在深渊里既不能视物,也不能自保,行动迟缓,反应迟钝,除了被杀被吃,一点价值都没有!如何能入夜华宫的门?如何能给圣女当奴隶?” 廖秋被训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泪眼汪汪地看着大祭司,心里干着急。 夜恒道,“大祭司何必如此严苛,既然是圣女想养,就让她养着呗,左右不过是一条爬虫,也不碍事,等圣女什么时候馋了,就将他宰了吃了,何错之有?” 大祭司平静地注视着夜恒,道,“暗之主,人类唯一的价值就是被吃。” “那也可以养大了再吃。”夜恒丝毫不退让,道,“大祭司,人类的价值,由孤王说了算,孤王才是主宰他们命运的神主。” 两人对视,拔剑张弩,末了,大祭司做出了让步,道,“只消圣女喜欢。” 廖秋喜笑颜开,跳起来抱住大祭司的脖子,道,“谢谢大祭司许可!”又转过脸,道,“谢谢暗之王为我求情!” 夜恒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如此过了半个月,泡泡框冒出来:【友好地提示您,攻略尚未取得进展,请再接再厉,继续加油!】 廖秋:“……” “阿暝一直是这个样子,圣女不要在意他,”一名叫花花的人类幼崽脖子上挂着链子,穿着干净的白袍子,跪在廖秋面前,道,“他在村庄的时候就是这样,从来不跟任何人亲近。” 廖秋道,“我猜想,是因为你们把他献祭给了河神,对他造成了很大的伤害?” “不是这样的,”花花道,“是阿暝主动要求被献祭的,村子里只有他一个人是孤儿,如果他不被献祭的话,就会有其他的小孩被献祭,小孩都是有父母的。” 廖秋觉得很惊讶,道,“寒暝也是有父母的呀。” 花花争辩道,“寒暝的父母已经死了,当时是他主动要求被献祭的!” 廖秋放弃了继续跟这个雌性幼崽沟通,否则自己的三观将继续遭到打击。 当初选择这个幼崽,就是以为她能帮帮自己,好好劝劝小奴隶,但事情进展毫无眉目。 牵着寒暝在庭院里散步,廖秋抹了抹嘴角,道,“崽崽,那个叫花花的小雌性,已经被吃掉了。” 寒暝脚步微顿,道,“好。” 廖秋回过身看他,非常不解,“好?她不是你最好的朋友吗?你怎么一点也不伤心?” “朋友?”寒暝澈亮的眼睛微微上挑,看着廖秋,道,“她说她跟我是朋友吗?” 廖秋道,“不是吗?” “六岁的时候,母亲病重,是她带着其他人,把我锁在屋子里面,让我没办法上山抓药,错过了救母亲的机会,后来村子里要选小孩献祭给河神,也是她到处跟村民说是我主动请求被献祭,我并不觉得这是和我关系很好的朋友会做出的事情。” 寒暝语气冷淡,仿佛在说别人的事情。 廖秋怔住,这是寒暝第一次和她说话,还说了这么多,让她一时不知所措,手里无意识地牵了下链子,链子那头拴在寒暝的脖子上,他不得不往前跌了一步,像牲口一样朝廖秋走近。 他表情无悲无喜,有种超乎年龄的超脱。 越是这样,越让廖秋觉得无措。 她明明想对寒暝好一点,结果没想到,她这半个月来一直在对害死他母亲的人施加恩惠? 可她仍然不解,道,“既然村民们那样子对待你,你为什么还要保护他们?” 寒暝冷笑,“我什么时候蠢到去保护他们了?” “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挺身而出,主动献出自己,难道不是为了保护他们吗?” “不是的,”寒暝嗤笑,道,“想让他们活着不是为了保护他们,是让他们在深渊里多受些罪,如果真能看到他们被切成片,泡在盐和酒里面,我想我应该会很开心。” 第10章 深渊(十) 10. 廖秋摸了摸手臂,感觉身上凉飕飕的。 光之王跟人类诞生的小孩,居然对人类怀着这么大的敌意? 不过那个叫花花的幼崽也实在太过分了,伤害了寒暝,还欺骗圣女,堂而皇之地享受着圣女的眷顾,简直是岂有此理! 她牵动锁链,道,“崽崽,你跟我来。” 嗦嗦啦啦一阵锁链拖动的声音,寒暝跟在廖秋后面,穿过庭院,到了夜华宫的另一端,见到了正跪在地上,脖子上同样带着铁镣,在努力擦拭地板的花花。 尽管她什么都看不见,却仍然尽心尽责,将每一块地板都擦的透亮,听到有声音接近的时候,她干活干得更加卖力了,直到廖秋走到她的面前,她才假装反应过来,丢了抹布,膝盖爬行着,仰着头,笑得一脸谄媚,道,“奴隶给主人请安,主人,请问是否有用得到奴隶的地方?” 幼崽虽然很小,但深刻明白一个道理,想要在深渊活下来,就必须充分表现自己的价值,否则只能被吃掉。 寒暝看到她时,微微诧异了一下,瞥了廖秋一眼,显然是对圣女欺骗自己的行为不满,但很快就没在意了。 相比之下,还是跪在地上惺惺作态的同类更恶心人了。 廖秋垂眸看她,道,“幼崽,你想回自己的村庄吗?” 花花怔了一下,小声而讨好地说,“如若主人可怜奴隶,奴隶也想回去……” 廖秋道,“这里是深渊第九十九层,想要回去的话,你得不断地往上爬,其中每一层都住着不同的深渊生物,他们之中绝大部分都想吃你,这种情况下,你还想回自己的村庄吗?”说完顺带看了寒暝一眼。 根据廖秋对寒暝的了解,他肯定是想过逃走的,光之王的孩子,不会委身在深渊当一个小奴隶,收集深渊各层的情报对他来说十分必要。 先给他一点好处,说不定对攻略有用…… “九十九层……?!”花花吓了一跳,道,“那我怎么回去啊?” “你长了双腿双脚,难道不会爬吗?”廖秋道。 花花:“……” 她恍然明白,圣女这不是在给她恩惠,而是想要她性命,急忙求饶,道,“求求主人,不要放我出去,离开了这里,我肯定会死的!” 她一边跪着哭,一边去抱廖秋的大腿,结果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抱住了寒暝的脚。 寒暝厌恶地皱起眉头,将脸转向一边。 廖秋道,“把手拿开,别弄脏我的东西。” “主人……”花花弱弱地松开手,低声啜泣,颤抖着说,“是不是寒暝跟你说了什么?不是那样的,寒暝骗你了,他就是个撒谎精!你听他的肯定会出事的!从小到大,只要有他在的地方,身边都是灾难!你别信他!” 幼崽小小的一只,什么都看不见,脆弱得很,好像一脚就能把他们踩碎一样。 她唤来蛇尾男,转过头,对寒瞑说,“崽崽,她害死了你的母亲,差点害死你两次,你想怎么处置她?” 寒瞑错愕地抬头,没有马上回答。 “寒暝,是你吗?”雌性幼崽不肯放过任何一线生机,立刻道,“帮帮我,阿暝,我是你表姐花花!你帮忙劝一劝圣女,我们一起想办法活下去好不好?” 沉默了许久,寒瞑道,“不好,我可以活下去,你不行。” 花花先是震惊,接着愤而咒骂寒瞑,“寒瞑你个畜生!你忘恩负义!你活该被抛弃!你不得好死——!!!” 她不断地咒骂,用词之肮脏,超出廖秋想象。 但很快就没了声音,蛇尾男将她叉在空中,割破了她的声带。深渊生物最厌恶聒噪。 黑暗之中,廖秋发现,寒暝的眼眶隐隐地红了。 她牵了牵铁镣,道,“崽崽,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寒瞑道,“直接杀死太便宜她了,要让她缓慢地死去,求救无门,体验当初被她害死的人的绝望。” 花花在空中瞪大了眼,眼神里满是诅咒和怨毒。 “唔,”廖秋想了想,道,“要不将她锁在笼子里,丢到野外,让深渊的怪物发现她,再慢慢折磨她……” 寒暝道,“随你。” 眼角却隐隐有一丝痛快之意。 处理掉那名幼崽,寒瞑头顶上跳出一个新的框框:【恭喜你取得初步成就!目前攻略进度为2%,奖励技能“心有灵犀”】 廖秋:“?” 【技能:心有灵犀,当你感到无助,无法辨认谎话和真话的时候,发动这个技能,获得对方内心真实的想法吧!】 虽然不明白到底怎么一回事,廖秋还是欣然接受了,没想到帮崽崽报仇就可以获得他的好感,看来攻略也不是那么麻烦嘛。 廖秋兴致盎然,道,“崽崽,你还有什么仇人?姐姐帮你一并处理掉吧!” 寒瞑红着眼睛,没有说话。 头顶冒出框框:【被人类抛弃的我……难不成只能待在深渊,和恶魔待在一起?】 恶魔廖秋:“……” 算了。 * 夜恒加冕之后,往返于深渊各层各部落之间,大多数时候都和森林女王待在一起,直到一天结束,他才回夜华宫,躺在廖秋的床旁。 廖秋从小到大有着严格的作息,一到时间就爬上床睡觉,一趟上床就睡着了,有时候夜恒来没来,什么时候来的,她浑然不觉。 大多数时候,醒来就发现夜恒躺在自己边上。 加冕两个多月,两人睡在一张床上,发没发生关系,廖秋自己也不知道。 至少她清醒的时候肯定没有。 大祭司检查她的身体,眉头皱了一下,然后把菊祭司叫到庭院里问话,末了,又叫走了寒暝。 “人类,你守在圣女身边这么长时间,对她的情况应该非常熟悉,我问你问题,你只需要回答是或者不是。” 大祭司用权杖抵在寒暝脖子上,只需轻轻一划,寒暝便会命丧镰刀之下。 寒暝安静地站着,手指握拳。 聪明如他这般,早就想到了,无论回答什么样的问题,大祭司肯定不会留他性命。 这个男人早就看不惯他了,只要一有机会,绝对会毫不留情的杀了他。 大祭司道,“暗之王每天都会来夜华宫,是不是?” 寒暝答,“是。” “圣女有没有好好侍奉暗之王?” 寒暝迟疑了一瞬,道,“有。” 大祭司冷着脸,道,“圣女和暗之王之间,从来没有发生过关系,是吗?” 寒暝耳朵上爬上一抹红,怔怔地看着大祭司,许久都没有回答。 “回答我!”大祭司的权杖在他脖子上勾出了一道红,鲜血的腥甜迸发而出。 寒暝闭上眼睛—— 即便知道会死,真正到来的那一刻,他还是无法彻底平静。 脑海里涌现出很多画面。 在母亲病逝的房间,无论他怎么拍门求救,那些恶作剧的小孩们只会在外面嬉笑,朝他做鬼脸…… 村民将他献给河神的时候,冷漠的表情,像是巴不得他早点去死…… 小表姐被蛇尾男叉走时,也在诅咒他不得好死…… 像他这种人,或许从一开始,就根本不配活在世上…… “不!”廖秋扑了过来,从侧面一把抱住寒瞑,推开大祭司的权杖,怒道,“有没有发生关系,他怎么会知道?!” 菊祭司在旁边朝她摇摇头,示意她不要跟大祭司起争执。 可如果任由大祭司处理,寒瞑可能已经死了! “你自己回答,”大祭司怒不可遏,道,“有没有发生关系?!” 廖秋抱着寒瞑,浑身发抖,咬咬牙,道,“大祭司为什么不去问暗之王?” 大祭司将权杖在地上一震,整个夜华宫仿佛都在抖动,他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廖秋,骂道,“废物!” 仿佛内脏被摔得四分五裂,廖秋捂住心口,疼得打紧。 “培养你这么多年,不过是废物一个。”大祭司冷冰冰地说,看了菊祭司一眼,道,“去把森林女王抓来。” 菊祭司浑身一抖,道,“现在?” “快!”大祭司怒道,“若敢反抗,立刻诛杀!” “是!”菊祭司立刻带着蛇尾男离开。 须臾,大祭司又扫了廖秋一眼。 她猛地颤栗了一下,战战兢兢。 从来没见过大祭司发这么大的脾气,廖秋仿佛不认识他。 大祭司冷漠地看着她,道,“你想保护你的奴隶?” 廖秋没有说话。 “夜恒很快就回来了,你想保护你的奴隶,就必须乖乖地,侍奉好暗之王,为深渊孕育暗之王的后代,你明白吗?” 廖秋沮丧地耷拉着头,也不是她不想,关键这事也要夜恒配合啊…… 正嘟哝着,忽然发现,大祭司的头顶冒出了一个框框—— 第11章 深渊(十一) 11. 大祭司正责罚廖秋,廖秋无意识发动了“心有灵犀”的技能,只见大祭司头顶满是文字。 【哎,好烦!这事可怎么搞!为什么这一代圣女和暗之王之间不恩爱!深渊的未来该怎么办!难道要葬送在我手中吗?圣女明明这么这么可爱,为什么暗之王不能多看她一眼!该死的森林女王,她有圣女万分之一可爱吗?!夜恒是瞎了眼吗?!是不是该想办法治一治他的眼疾啊?!啊啊啊啊,可怜的圣女,她真的好可怜好委屈!夜恒他有病吗为什么不爱她?!……】 廖秋:“……” 密密麻麻,看完廖秋真的是心情复杂。 大祭司这种能说一个字就绝对不说两个字的人,内心活动居然有这么多内容?廖秋又一次对大祭司改观了。 还有他觉得我可爱?呜呜呜,算了,不恨他了。 廖秋服了软,松开抱着寒瞑的手,道,“大祭司,请再给圣女一次机会,圣女定会竭力而为,全心全意侍奉暗之王。” 大祭司看着她的眼神柔和下来,道,“圣女,你自当如此。” 廖秋微微一笑,站在大祭司身旁,等着森林女王和暗之王回来。 如此一来,大祭司便不再在意刚才的争吵,注意力也从寒瞑身上移开了。 寒瞑站在一旁,伸手摸了一下脖子,手掌上全是血。 又一次从死神手里逃出来,没想到救他的居然是恶魔之女? 被她抱着感觉很突然,也很奇特,寒瞑一遍遍地回味,竟然觉得恶魔之女的怀抱还挺温暖……让他想起早早过世的亲人。 血的气息在宫殿里弥漫开,廖秋嗅了嗅,咽了咽口水,道,“崽崽,你离远一点,去处理一下伤口。” 寒瞑这才回过神来,拖着铁镣,从庭院里离开。 大祭司道,“他看的见?” “是的,大祭司。” 大祭司道,“你留着他的原因是什么?” “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夜恒头上那个光环吗?” 大祭司:“。”完全不记得。 “后来我发现,除了夜恒,别人头顶上也有奇怪的东西。”廖秋挠了挠耳朵,道,“大祭司,你倒是说点什么啊。” 大祭司轻轻叹了口气,转过身,伸手摸了下廖秋的额头,道,“看上去没生病。” 头顶的框框却说:【不应该啊,这么可爱的圣女,怎么看都不像脑子有问题,为什么总是睁眼说瞎话呢?哎呀,夜恒不喜欢她的原因,不会是因为她脑子不好使吧?】 廖秋:“……” 大祭司道,“所以这跟那名人类幼崽有什么关系?” 廖秋努力平复心情,假装没有看到大祭司的内心想法。 关于寒瞑,她可不敢跟大祭司说那是光之王的儿子,便道,“他很特别,非常地特别,他会打猎,经常给村民们带来猎物。” 想了想,又补充道,“他让我意识到,身为深渊的圣女,有着必须肩负的责任。” 最后一句话终于让大祭司觉得欣慰,他道,“很好,如果他真的像你说的这样,不如将他交给梅祭司,让梅祭司带他适应深渊的环境,将他训练为一名人类的战士。” “可以吗?”廖秋眼睛一亮,拍拍胸脯保证,道,“他一定会成为一名英勇的战士的!” 大祭司道,“有圣女庇佑,他一定可以的。” 头顶的框框却说:【呵呵,区区人类,根本不可能在深渊之中生存下来,要不了多久就会被野外的怪物杀死,尸骨无存,唉,可怜的圣女,到时候又要伤心一阵子了,是不是该想想到时候怎么安慰圣女……】 巴拉巴拉不断地冒框框,看完廖秋简直不知道该怎么直视这位德高望重的大祭司了。 两人在夜华宫等了好一会,菊祭司仓皇赶来,焦头烂额,道,“大祭司!不好了,暗之王出事了!” 大祭司一怔,道,“怎么回事?” 菊祭司喘着气,道,“下人去花蝴蝶族那里找森林女王,却听那里的花蝴蝶说,森林女王去了深渊底层,下人一层一层去打听,才知道暗之王和森林女王待在一起,他们今天误闯了红海秘境!” “红海秘境”这几个字,廖秋听都没听说过,一看大祭司的脸色,便知道是什么了不得的地方。 “胡闹!”大祭司气得浑身打颤,廖秋从未见过他如此不镇定,握着权杖的手都在发抖,须臾,他道,“速速唤来梅祭司和竹祭司,召集三千勇士,前往红海秘境救人!” 说话时,梅祭司已经赶来了,他道,“大祭司,如今正是怪物出来捕食的季节,前往红海秘境相当于白白送命。” “你的意思是不去救暗之王了?”大祭司怒道。 “不,”梅祭司眼神落在廖秋身上,道,“下人只是为了深渊的未来着想,暗之王与圣女同居同食已有了一段时日,倘若圣女已经在为暗之王孕育后代,那么下人认为,没有必要为了救暗之王,而葬送大一批深渊勇士!” 换句话说,只要暗之王留了后代,那么他的命就不重要了。 廖秋:“……” 她摸了摸肚子,遗憾的是,里面好像没有什么后代。 大祭司的脸色回答了梅祭司的问题,后者一怔,改口道,“下人愿为暗之王赴死!” 夜华宫内,蛇尾男和大翼女亦高声附和,表示对深渊的忠诚。 大祭司召来各个部落的勇士,乌泱泱一大片,如大祭典那日一样,只是与那日不同的是,每一位勇士脸上,都写满了赴死的决心。 回想起梅祭司的话,廖秋总觉得深受打击。 如果不是她这个圣女失了职,如果她早早地完成了和夜恒交/配的任务,如果她肚子里有了暗之王的后代,那么这些勇士们,根本不必去红海秘境,根本不必死…… 虽然这样的话,就没有人会去救夜恒和森林女王了。 廖秋痛心疾首,她不敢面对这些主动赴死的子民们,心想他们肯定在心里怨恨圣女…… 这个时候,心有灵犀的技能又启动了。 这一次,廖秋看到的不是一个人的想法,而是一大片,每个人的头顶都在冒文字! 廖秋鼓起勇气,看了其中一个: 【圣女明明那么迷人,为什么暗之王没有和她结合孕育后代!真替圣女不值!】 廖秋:“!”不是我的错吗?!没有孕育后代,不是我的错吗? 接着往下看: 【圣女好可怜啊!如果暗之王回不来了,那圣女就得守一辈子寡了,她该有多伤心啊!】 廖秋:好像也不是太伤心。 【如果暗之王回不来了,那么我有机会成为下一任暗之王,赢娶美丽的圣女吗?】 廖秋:不好意思,下一代暗之王只能是我儿子。 【希望圣女能坚强地挺过去,我们会为你把暗之王救回来的!】 廖秋:呜呜呜大家都好好啊!居然没有人责备我! 她看了一圈,找到梅祭司,果然,他头顶也有文字:【刚才在圣女面前说了不该说的话,不知道她会不会多想,我真的没有半点埋怨她的意思啊!唉,希望她不要太难过!】 廖秋感动地无以复加,勇敢地站出来,祝福他们能凯旋,直到最后一位勇士也离开了,她才独自回到庭院,偷偷抹眼泪。 大祭司、菊祭司、夜恒都不在了,夜华宫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没有人能管得了她了! 这是从未体验过的自由!她想溜出去玩! 廖秋战战兢兢,踏出了离开夜华宫的第一步! 踩在夜华宫外面的泥地上,廖秋左看右看,既没有大祭司出声制止她,也没有蛇尾男将她赶回来,无人束缚的感觉,实在是太爽了! 廖秋大起胆子,踏在了她从未涉足却近在咫尺的地面上,整个人兴奋地战栗。 即便只是在广场前面撒个欢,对她来说却已经是难以企及的梦想了! 就在她走出大门的一刹那,一团黑影一晃而过,而她完全没有看到。 她哼着曲子,一个人在广场前面玩跳房子,那是爱撒谎的花花教她的游戏,在地上画上格子,扔出石子,时而单腿,时而双跳齐跳,在格子里跳来跳去,一个人玩得不亦乐乎。 夜华宫外面的上空,除了被高层树干和泥土遮住的部分,还露出了一小点灰茫茫的亮,廖秋蹲在地上,仰望着那一点点灰茫茫的天空,手里捏着一团泥巴,捏成了一个模糊的人形。 此时,一道黑影从参天树的叶子里巴拉出来,朝着夜华宫飞近。 怎么能让别人看到圣女一个人在外面玩泥巴呢? 廖秋忙撤了腿,躲到广场前的巨鼎底下。 惹,哪里想到,这底下原本就藏了一个人,与她四目相对。 第12章 深渊(十二) 12. 趁着其他人都不在,廖秋跑到夜华宫外,一阵疯玩,发现有人飞来,才急急忙忙躲到广场前的巨鼎之下,哪想在下面原本就藏了一个人,身上带着铁镣,一双澈亮的眼睛,在黑暗中与她对视。 “……崽崽?” 廖秋刚发出声音,就被捂住了嘴,寒瞑半抱着她,跪在地上,在她耳边低声“嘘”了一句。 廖秋噤声,缓慢地回过头,看向空荡的广场。 “呲呲——” “呲呲——” 一阵翅膀抖动的声音,卷起地上的落叶和尘埃,在空中不断地翻腾—— 接着地面猛地一震,仿佛天塌了一样,连他们藏身的巨鼎都在嗡嗡作响。 有不速之客来了。 这般气势,绝不是普通的深渊怪物。 廖秋往寒瞑身上靠近了些,尽可能地把自己藏好,不发出一点声音。 寒瞑更是一动不动,身体趴在地上,静静地凝视深渊中的怪物。 “夜-华-宫-” 一个低沉而含糊的声音,仿佛沼泽冒泡时一样,一字一字地念着。 廖秋隐约能看到怪物的脚。 那是一团黏糊糊的、粘在地上的液体,像有无数双触须一样,在地上缓慢的爬行,越过台阶,往廖秋居住的宫殿里头去。 “大祭司他们全部往红海秘境去了,夜华宫无人把守,没有比这更好的时机了,去,抓住圣女,狠狠欺负她一顿,别把人弄死了就行,剩下的事情交给我。” 一个温和的、熟悉的声音出现,说着极其残忍的话语,指导着黏糊糊的怪物,也指导着身后无数“呲呲”扇动翅膀的声音。 廖秋浑身颤栗,一想到怪物们可能要对她做的事情,她害怕得发抖。 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会脱离大祭司的保护,面对深渊怪物的威胁。 等到那一伙怪物进了夜华宫,寒瞑松开她,犹豫了一瞬,道,“他们想抓你,你不跑吗?” 廖秋从来没有独自离开过夜华宫,能在宫殿门口撒个欢就已经是梦寐以求的事情了,让她逃,能逃到哪里去? “你呢?”廖秋看着他,道,“崽崽,你要走了吗?” 廖秋猜想,寒瞑一定已经做好了准备,借着深渊勇士前往红海秘境的机会,从夜华宫逃走,凭他的努力,或许能一层一层往上爬,离开深渊。 只是他才刚出门,就撞到了一个人在门口玩疯了的廖秋,不得已只能在巨鼎下面藏着。 哪想误打误撞,还是被发现了。 寒瞑静静地看着她,现在这种状况下,他完全没有必要回答廖秋的问题,他可以一脚踢开她,继续他的逃跑计划。 廖秋自己都自身难保了,怎么管得着寒暝的去处。 况且恶魔之女的死活,跟他没有半点关系。 “告诉我前往红海秘境的路。”寒瞑摸出了一把短刀,架在廖秋脖子上。 “你想去救森林女王吗?”廖秋惊讶道,“崽崽,你疯了吗?” “别废话,里面的人快出来了。”寒瞑握着短刀的手没有一丝颤抖,一如他决然的目光。 “你去不了,”廖秋道,“你没有翅膀,身上还带着铁镣,一旦再往深渊下层,就再也上不来了。” 寒暝沉吟,嘴角出现一抹玩味的笑。 廖秋很想知道他现在在想什么,可是头顶始终不冒出框框,她道,“暗之王会想办法救森林女王的,他的身后还有大祭司,如果连他们都想不出办法,那我们更是无能为力。” “我们?”寒暝略带诧异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就是在说,谁跟你我们。 “也对,低贱的人类不应该跟圣女相提并论,是我跟你。”廖秋改正称呼,语气一如既往地傲慢而不自知,完全无视了寒暝手中的短刀。 “……”寒暝凶巴巴地瞪她一眼,小声地说,“你难道不知道你马上要死了吗?” 廖秋呆呆地看着他,心里想着,死在寒暝手上,总比被那些黏糊糊的怪物蹂/躏而死要好。 但寒暝却没有了杀她的欲望,他收了刀,道,“算了,我看你也不知道去红海秘境的路。”说着,准备从巨鼎下面爬出来。 忽然响起一阵金属拖动的声音,伴随着一阵人类幼崽们的哭嚎: “啊啊啊啊——救命!” “不要吃我!救命啊!”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啊!” 近在咫尺的危险让寒暝身体往回一缩,刚好和试图伸出头的廖秋撞了个头,廖秋抱着头,痛的眼泪都出来了,两人幽幽对视,寒暝再一次跟她比了个“嘘”的动作。 广场外面,那个温温和和的声音笑着说,“看我给你们带来了什么?尽管享受吧,这可是暗之王和圣女才能享用到的绝美祭品!” 廖秋终于认出了那个声音,心里咯噔一下。 她低着头,寻找声音的源头,终于找到了那个人,他的头顶还漂浮着文字框框。 【紧张!一会该以什么方式出现在圣女面前,才显得我的英雄救美足够浪漫,足够让人怦然心动呢?!哎哟喂,真是让人紧张!】 廖秋:“……”原来是一出贼喊捉贼的戏。 那人打开铁笼子的门,里面的幼崽撒腿就跑,接着是“咔擦咔擦”的声音,与幼崽们的尖叫声混在一起。 幼崽们没跑出多远,就被深渊的怪物们捕获住了,怪物们开始酣畅进食,狼吞虎咽,吃的满地都是血和断肢。 寒暝皱着眉,盯着不远处的一只长满绒毛的节肢怪物,它正专心致志,一口一口地撕咬一只人类幼崽,发出愉悦的声音。 寒暝摸了摸手里的短刀,正在想偷袭成功的可能—— 杀掉一只怪物并不太难,但想要救下一名同类,实在难于登天。 他思考这些的时候,廖秋握着他的手,轻轻地拍他的手背,以示安抚。 寒暝没有注意这些,他将抽出了半截的刀送了回去,却听到一道好听的女声,就在他身后,惊恐地喊道,“兰祭司!救我!” 寒暝一怔,浑身僵住,一动都不敢动了。 是廖秋! 她从巨鼎下面爬了出去,站在夜华宫的门口,朝广场中央的一个人在求救! “圣女?”兰祭司微微一怔,很快回过神来,道,“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小人这就来救你。” 他的态度转变极快,马上从一个施暴者,变成了救世主。 廖秋跌跌撞撞地朝兰祭司跑过去,中途不断地有怪物试图缠上她,形势极其危险,兰祭司再也站不住了,他飞了起来,六只手臂握着刀,刀光如无数闪电劈下,将那些正在凶猛进食的怪物齐齐斩断! 广场上顿时成了地狱修罗,人类的尸体上叠着怪物的尸体,到处都是断肢残骸,血漫到了寒暝藏身的地方。 侥幸存活的幼崽们躲在尸体下面,蜷成一团,瑟瑟发抖。 寒瞑不认得那些幼崽,只知道如果廖秋不冲出去的话,他们现在全部都死光了。 他实在很想不通廖秋这个人。 廖秋扑到兰祭司怀里,哭道,“太好了,兰祭司,我以为不会有人来救我了!” “怎么会呢,我的圣女,我永远守护着你。”兰祭司收了刀,握紧了廖秋的手,又摸了摸她的头,还有其余几只手伺机以待,似乎在寻找下手的地方。 他眯着眼笑,牵着廖秋往夜华宫里面走,路上还毫不客气地将幸存的人类幼崽一脚踢飞,见廖秋不停地盯着他看,道,“怎么啦,我的圣女,你怎么老盯着我看?” 实际上廖秋在看他头顶的文字,上面写着:【计划成功了!深渊的怪物简直太好骗了,丢些人类就把他们馋成那样,只是看圣女的样子,没有遭到什么严重的打击啊,不过无所谓了,只要让她以为是我救了她,让她感激我就行了,接下来只需要将她扑倒,狠狠蹂/躏!一定要一发就中啊!要让圣女给我孕育后代!】 廖秋:“……” 兰祭司完全不知道廖秋已经看穿了他的想法,仍笑眯眯道,“怪物全部都死掉了,你别怕,大祭司他们前往红海秘境期间,由我来守护你的安全。” 廖秋低下头,一个字没说,甚至都懒得问兰祭司他怎么死了又活过来了的事情。 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这戏她一点也不想演了。 如果她一开始没有躲在巨鼎下面,一定是按照兰祭司的计划,在夜华宫被怪物们追着跑,等着兰祭司来“英雄救美”。 但她一开始就知道兰祭司的计划了,却还是将计就计,主动站了出来。 究其原因,无非是无法忍受怪物们在她的宫殿前屠杀人类幼崽罢了。 将心比心,她害怕的,是寒瞑当时的心情。 更何况她是圣女,那些幼崽可是她的祭品,她的东西,绝对不允许别人碰! 只是兰祭司这个人就难对付了,廖秋闭着眼,由着兰祭司将她按在墙上。 他既然有胆子觊觎圣女的肉/体,等大祭司回来,廖秋绝对会让她死的很难看。 寒瞑也许已经离开了吧,不知道他会往上走还是往下走,廖秋希望他能离开深渊,去人类该去的地方。 虽然攻略什么的很好玩,为此她还获得了读取他人内心想法的技能,如果进展更多的话,后续应该还会有更多更神奇的技能吧。 衣物被撕碎,布料落在地上,廖秋拧过头,躲开凑上来的气息。 “怎么了,我的圣女?”兰祭司舔了舔唇,手按在她脸上,柔柔地说,“你别怕,想侍奉暗之王一样,侍奉我就行了,菊祭司应该都教过你了。” 廖秋双手使不出任何力气,由着他按着,她闭着眼,睫毛轻轻发抖。 “圣女?你看看我呀,”兰祭司伸出一只手,勾着她的下巴,道,“你生来不是做这套的吗?” “可是,”廖秋冷笑,“你让人觉得很恶心呢。” “你找死!”兰祭司登时发怒,抬手就要扇她耳光—— 只听见“刺啦”一声响,是利器扎入血肉的声音! “嘭——”地一声巨响,整个地板都震了,兰祭司整个人竟是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廖秋颤抖着,睁开了眼。 寒暝利落地收了刀,眼神却不怎么利落地从她身上移开。 刀闪过的一瞬,廖秋觉得自己仿佛看到了从未有过的光亮。 虽然她从未见过阳光。 第13章 深渊(十三) 13. “咕噜——”兰祭司倒在地上,吞了一口血。 廖秋一只手捂在胸前,一只手去捡地上的衣料,姿态自然,毫不扭捏。 深渊圣女的身体,自然是最完美的身体,能有幸瞻仰到圣女的身体,对他人来说,是求而不得的幸事。 圣女这是在予人恩惠,所以丝毫没有怕羞的必要。 反倒是寒瞑,耳朵都红透了,他别过头,不自在地擦拭刀刃。 头顶冒出新的框框:【恭喜你!攻略进度提升至6%!任务对象终于对你有一点好感了,不过别得意,我怀疑他只是馋你的身子!】 廖秋:“???” 【看在你这么努力攻略的份上,奖励你新的道具,就在这座宫殿里,赶快找到它打开看看吧!】 惹,这次的任务奖励居然还要自己去找,廖秋很失望,很消极,一点都不开心。 寒瞑见她盯着自己看,很不友好地回敬了她一眼,道,“你没有别的衣服穿吗?” 廖秋的眼神这才从文字框上面移开,看着寒瞑,道,“崽崽,你脸怎么红了?” 寒瞑摸了一下脸,愤愤地走开。 躺在地上吐血的兰祭司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一脸木然地说,“能看到圣女曼妙的身体,他当然是脸红啦。” 廖秋吓了一跳,缩回脚,道,“你没死啊?” 兰祭司嘴角不断地溢血,死鱼眼睛一眨不眨,道,“深渊不灭,我永远也死不了,我身上流淌着暗之王的血液。” 廖秋震惊了,道,“原来你是夜恒的私生子?!” 可是夜恒才十五岁,私生子怎么就这么大了?! 兰祭司被廖秋的想法气得鲜血直呕,他从地上坐起来,道,“是上一任暗之王的血液。” 廖秋睁大眼睛,道,“所以你是夜恒的弟弟?” 还真是个臭弟弟。 “呃,”兰祭司挠了挠脖子,道,“不对,是上上任的,准确的说,从血缘意义上论,我应该算夜恒的叔父。” 寒瞑无声地拔刀,兰祭司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样,摆手,道,“人类,你杀不死我的,砍一千刀一万刀也是一样,连大祭司都杀不死我。” “可是你的血完全止不住了哎,”廖秋道,“我总觉得你马上就要断气了。” “不可能的。”兰祭司伸手摸了摸脖子,道,“这种外伤,只需要施展法术,马上就能痊愈,圣女,你逃不掉我的魔掌的。” 他一边施展法术,一边挂着淫/荡的笑,盯着廖秋,舔了舔唇,道,“我的圣女,你马上就是我的了,别着急,我马上就可以了,咦——呃,怎么回事?” 脖子上的血窟窿不但没有痊愈,反而流出更多的血了。 兰祭司跳了起来,伤口喷出的血溅的到处都是,他按着脖子,嗷嗷叫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血完全止不住,兰祭司转过身,用剩余的几只手去抓寒瞑,伸手去掐他的脖子,恼道,“人类!你到底是什么人?” 寒瞑握着刀,眼神丝毫不惧,他道,“只是一名普通人类。” 廖秋:不不不,普通人类才没有这么大杀伤力,你是光之王的儿子。 “人类!我要吃了你!”兰祭司张牙舞爪,扑杀上去—— 最后一个字刚说出来,兰祭司再一次扑倒在地,难以置信地说,“不可能……” 接着,他的身体炸开,裂成三个肉块往不同的方向飞出去,内脏之中跳出了一个小小的人,震动翅膀,在空中叹道,“好险啊,差一点又死掉了。” 小人不过拳头大小,长得跟兰祭司一模一样,完全是小小号的兰祭司,寒瞑单手一捏,就夹住了他的翅膀,另一只手的刀尖对准了兰祭司,他道,“带我去红海秘境。” 廖秋:“?!” “红海秘境?!”小兰祭司尖叫着说,“不不不,我不去红海秘境!” 寒瞑便徒手撕掉了他的一只翅膀。 “呜呜呜……人类太可怕了,”兰祭司在寒瞑手里,嗷嗷叫道,“红海秘境是历代暗之王的葬身之地,活人去了有去无回,我绝对不要去……呜呜呜!别动我另一只翅膀!我去!我带你去!” 于是寒瞑找了个绳子,将兰祭司捆好挂在腰间,收拾好东西,这便要出门了,始终没有回头看廖秋一眼。 廖秋也没管他,反正已经给他解开了铁镣,不能继续禁锢他了,他想去哪里都是他的自由。 她换下被撕破的衣裳,从衣柜里取出新的漂亮衣服,刚拿到手的一刻,一样东西从衣服上滑了出来,掉在地上。 廖秋捡起来看,质地轻薄,像是人皮做的,上面绘着复杂的图案,反面用古文字写着一句话:红海秘境地图。 框框跳出来:【太棒了!你已经发现任务奖励了!拿着它,继续攻略男配吧!】 廖秋:“……”这真的不是主动送上来的吗? “崽崽,”廖秋穿着一件挂脖露肩长裙,叫住刚刚踏出夜华宫门的寒瞑,将人皮地图递给他。 寒瞑拿着看来看去,道,“这是什么?” 兰祭司一跳一跳地,努力往地图上看,他道,“这是张地图!” “我知道这是地图,”寒瞑道,“深渊地图吗?怎么看都不像,上面是什么文字?” “是古文字!”兰祭司积极地回答,“这是张古地图!” 寒瞑将他抓起来放在地图上面,道,“你认识上面的字吗?” “咕噜……”兰祭司挠了挠脖子,道,“我不认识这种文字,只有大祭司认识。” “那要你有什么用。”寒瞑说着,将地图折好,塞在胸前衣料的夹缝里,朝廖秋走去。 廖秋回到了屋里,已经接近要睡觉得时辰里,她打算美美地睡一觉,等大祭司他们回来。 手突然被牵住。 寒瞑站在她身后,见她回过身,眼神一闪,收回了手,凶狠地瞪着她,道,“你跟我去红海秘境。” 蛤? 廖秋道,“红海秘境的地图给你了,你自己去啊。” 寒瞑摸刀。 兰祭司跳起来,抓住寒瞑握刀的手的其中一根指头,努力将其扳开,他龇牙咧嘴,道,“住手!不能伤害圣女!她是我的!她是我的!” 寒瞑充耳不闻,道,“只有你知道这张地图的意义,你要么跟我们走,要么死在这里。” 廖秋:“???” “听到了吗?!”寒瞑声音突然增大。 “崽崽,你是这么跟你主人说话的吗?”廖秋单手撑腰,幽幽地看着他,道,“圣女从来不离开她所居住的宫殿,圣女的使命是守护深渊子民,并且为暗之王诞下后代,去红海秘境跟这个没有关系,我不会跟你去的。” 她才不怕寒暝,如果他真的想杀自己,就不会冒险回来救她了。 话刚说完,菊祭司骑着黑麒麟,拖着轿子从空中飘来,浮在廖秋旁边,着急地说,“圣女,夜华宫太危险了,请您随我离开,我们去红海秘境跟大祭司他们会和!” 廖秋道,“……”才刚刚说完啊,能不能给我点面子?! 寒瞑嘴角扬起,顺手将兰祭司藏了起来。 菊祭司将廖秋扶上车轿,又牵了寒瞑一把,让他坐在黑麒麟的背上,她自己则在旁边飞着。 夜华宫后山有一湖,幽深不见其底,黑麒麟带着众人“哗啦”一下,猛地冲进了湖底! “咕噜咕噜”吐了一阵气后,廖秋终于喘过气来,竟是越过水底,往更加幽深的地方飞去。 红海秘境,竟然是在夜华宫以下的,深渊九十九层的下面! 寒瞑抱着黑麒麟的后背,坐得稳稳的,菊祭司摸了摸他的后背,妩媚一笑,道,“黑麒麟认得路,你只坐在他背上别动,让他带路就是。” 说着,钻进了轿子里,一进去便道,“哎呀,圣女,怎么吐成这样了?” 寒瞑闻言皱了一下眉。 兰祭司从他袖子里钻了出来,求饶道,“既然有人给你带路了,你放我走吧。” 寒瞑狠狠瞪他一眼,兰祭司战栗了一下,六只手臂互相抱着,嘟着嘴,坐在寒瞑旁边,嘟哝,“明明差一点就成功了,圣女看上去可真是该死的美味啊!” “闭嘴!”寒瞑道。 兰祭司吸溜一下鼻子,用两只手一起捂住了嘴巴。 轿子里面,廖秋打了个很淑女的喷嚏,道,“菊祭司,我没事了。” “圣女第一次离开夜华宫,当然,嗝,当然不太能适应嗝~”菊祭司拍了拍胸口,顺顺气。 “怎么又开始打嗝了?”廖秋关切道,“不是说吃太饱了才会打嗝的吗?” 每次菊祭司一开始打嗝,没个一时半会都停不下来,廖秋以前经常问她,回答说是因为吃得太饱了。 可廖秋很怀疑,她和菊祭司一起用过餐,菊祭司的饭量非常小,一口血就能把她喂饱了。 “嗝~”菊祭司舔了舔嘴唇,道,“的确是吃太饱了,金蜥蜴的味道,真是该死的美味啊。” “金蜥蜴?就是住在六十六层的金蜥蜴一族吗?那怎么能吃啊,他们虽然不是贵族,但好歹也是被认可的平民啊!”廖秋难以置信,道,“残杀异族可是重罪,会被处置的!” 听了这话,菊祭司一边笑一边打嗝,话都说不出来了。 兰祭司在外头凉凉地说,“你别信她的鬼话,她可不是吃太饱了才打嗝,那都是发/情期的金蜥蜴,大祭司让她保护你的安全,她倒好,跟几只发情期的金蜥蜴滚成一团了。” 廖秋:“……” “难道不是因为你给我送来的金蜥蜴太美味了嘛?!你要是雌性你也受不了那种美味!”菊祭司愤愤地从轿子里钻出来,叉着腰,左右看了一会,道,“兰祭司,你人呢?” 兰祭司:“我在这。” 菊祭司顺着声音低头往下看,蹲了下去,盯着地上麻雀大小的东西看了半天,接着一阵爆笑,“哈哈哈哈我擦嘞兰祭司,你怎么成这样了?” 她像拎小鸡一般拎起兰祭司仅剩的一边翅膀,再戳了戳他的头,道,“哈哈哈兰祭司,你也有今天!哈哈哈哈嗝~” “别碰我!”兰祭司挣扎着嗷嗷叫,道,“你要是被人类捅一刀,保准已经死掉了,我跟你说,人类可厉害了!他的刀能破除我的法术!” “哈哈哈哈嗝~我可不信,”菊祭司笑着滚成一团,捂着肚子,道,“你自己菜就算了,还怪别人,哈哈哈哈不行这事我能笑几年!” “呸!你给我闭嘴!”兰祭司骂骂喋喋,钻进菊祭司的衣服里,菊祭司猫捉耗子一样,两人掐在一起,从黑麒麟背上,打到轿子顶上,弄得车轿一阵颠簸。 廖秋打着帘子,见寒暝驾驭着黑麒麟,始终没有回头看他们一眼。 不太放心,廖秋问,“菊祭司,我们这是去跟大祭司他们会合吗?” “嗯,对!”菊祭司从轿子顶上滑了下来,道,“大祭司在红海海岸等我们,哎,不对,方向好像不对啊!黑麒麟怎么把我们带到这里来了?” 廖秋眉头一沉,看着那道冷峻的背影,道,“崽崽,你打算带我们去哪里?” 菊祭司:“?!” 片刻之间,黑麒麟竟是被这名人类幼崽驯化了??? 第14章 深渊(十四) 14. “早先听说深渊有海,我一直不信,没想到是真的。” 寒瞑没有回答廖秋,自顾自说道。 兰祭司站在菊祭司肩膀上,望着远处的一片红色的海,道,“红海秘境乃是历代暗之王的葬身之所,深渊的生物一旦掉下去,就再也浮不出来了,与其说是红海,不如叫做黑海,它会吸收所有试图接近它的生物,看上去广袤无垠,可是至今没有人知道被红海吸收之后会怎么样。” 廖秋好奇,道,“所有暗之王都会葬身于此吗?” “是的,我的圣女,”兰祭司道,“对深渊生物而言,诞下后代便已经完成了活着的使命,继续生存下去只会浪费深渊的资源,他们会找个地方将自己埋葬掉,或者沐浴在太阳光下面,灰飞烟灭,暗之王亦是如此,只不过他们埋葬的地方在深渊最底层,去而不能复返的红海秘境。” “你跟圣女说这么多做什么,这些都与她无关,她所需要的,就是赶紧到达大祭司的身边,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菊祭司看着寒瞑,尖锐的声音突然温和下来,她笑了笑,道,“人类,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寒瞑并不回头,继续研究手里的人皮地图。 菊祭司扇动翅膀,朝他飞过去,兰祭司抓住她的头发,拼命往后扯,道,“菊敏你别惹他啊,他可是人类,你会被他杀死的!” 当然,小麻雀撼动不了菊祭司,她凑到寒瞑身边,一只手搭在寒瞑肩上,甜甜地笑着,道,“红海秘境那种地方,可不是你能去的哦,乖,把黑麒麟交给我,好吗?” 廖秋思考着这番话对寒瞑的说服力。 这个人类小孩死犟了,怕不是一两句话能劝得动的。 果然,寒瞑用那种深渊怪物一般的可怕眼神,盯了菊祭司一瞬,她心里发毛,松开了搭在寒瞑肩上的手,接着,寒瞑突然抓住她背后的翅膀,像编头发一样,三两下打了个死结,然后将菊祭司整个从空中推了下去! 廖秋:“!” “啊——!!!”菊祭司尖叫着,急急下坠,很快就在空中没了影子! 就在廖秋震惊于寒瞑利落的手法,并要朝他发火的时候,黑麒麟突然加速,一个凶猛地俯冲,拽着廖秋他们,直直地往海面冲了下去! 廖秋一个踉跄,抓紧了黑麒麟的尾巴,迎着风,在高空中被甩来甩去!后面牵着的轿子已经被甩飞了,廖秋只得努力往黑麒麟身上爬去—— 高空坠地的惊悚感让她整个不适,内脏仿佛要跳出来一般,她要紧牙关,绝对不能尖叫出声,圣女就算是死也要死的体面! 又是猛地一冲,廖秋眼泪直流,泪珠撒向空中,体验着从未体验过的惊悚和绝望。 良久,她终于喘过气来,趴在黑麒麟的背上,头枕着寒瞑的肩,抱着寒瞑的身子,浑身虚脱无力,脑子里还在发晕。 “你害死了菊祭司呜呜呜,崽崽你怎么这么坏!”廖秋趴在寒瞑瘦小的身子上,幽怨而虚弱地说。 “在我眼里,你们都是怪物,披着人皮而已。”寒瞑淡淡地说,“现在已经是红海秘境了,我们在地图的中心,上面的字只有你认识,你来告诉我,上面都写着什么。” “我不要,”廖秋抹了把眼泪,道,“你把菊祭司赔给我!” 寒瞑道,“那你看看脚下。” 廖秋伸出脖子,看到底下一片红色的汪洋大海,浑浊得让人看不清究竟是火焰还是海水,往近处看,她堪堪能瞅见黑麒麟的爪子上挂着被吓晕过去的菊祭司。 廖秋打了个嗝。 妈的,骗我眼泪。 “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想去红海秘境,”廖秋道,“所有人避之不及的时候,你为什么要去,森林女王有那么好吗?” “森林女王?”寒瞑困惑地说,“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你不是因为太爱她了,所以要去红海秘境救她吗?”廖秋心想,这可是根据泡泡框推演出来的结果,大致上是不会错的。 “不是,”寒瞑脸上微微发热,被风吹着才不那么烫,两人骑着黑麒麟,掠过平静的海面,他轻轻地问肩上那人,“深渊的怪物们,也会谈论‘爱’吗?” “我才不是怪物,”廖秋动了动脑袋,脸快要贴到寒瞑脖子上了,她低声说,“答案很明显,圣女和暗之王之间,就是爱的证明啊。” 寒瞑皱了一下眉,道,“暗之王如果真的爱你,就不会这样冷落你。” 廖秋听了这话,抬起头,黑亮的眼神里略带着迷茫,道,“可是圣女和暗之王,就是注定要恩爱的啊,圣女生来就注定要爱暗之王……” 寒瞑不再接这话,轻轻地说,“我想去红海秘境,是听说深渊之底有一件宝物,得到它,可祛除世间一切灾难和邪恶,夜华宫我全都找过了,没有这样的宝物,所以我想去红海秘境找到它。” 他头顶冒着框框:【根据最新的推演结果,在接下来的剧情中,你将取代女主,在男配的陪伴下,找到这样一件深渊的宝物!这是你们感情培养的最好时机,加油,看好你哦!】 廖秋小声说,“我想看原来的推演的结果。” 泡泡框跳转:【根据原来的推演结果,在大祭典上,女主用自己替换了九百名人类祭品,从此留在了深渊,男配感念于女主的恩德,愿意留下来陪伴她,与她共赴红海秘境,探寻深渊宝物,男配在这个过程中受了重伤,女主在绝望中等来了男主的营救,经此劫难,男主和女主决定带着深渊宝物离开深渊,抛弃了包括恶魔之女在内的一切。】 廖秋盯着最后一句话看了许久,黯然伤神,良久,嘁道,“夜恒怎么会抛弃我的嘛……” “你还在想这个?”寒暝居然莫名其妙地接了她茬,道,“这是显然易见的啊。” 廖秋:“……” 算了,不想这个,廖秋展开人皮地图,对着他们所在的位置周边的地理形貌,研究了一番,指了指其中一个地方,道,“这里说前面有个叫‘圣女之眼’的地方,好像是个小岛,要不要去看看?” 寒暝道,“有什么特别的吗?” “名字叫做‘圣女之眼’啊,这还不够特别吗?咦,还有一个叫‘圣女之心’的地方,要不要也去?惹,居然还有‘圣女之肾’、‘圣女之脾’、‘圣女肠道’、‘圣女脚趾’,什么啊,这到底是谁命的名?!” 廖秋怒摔,道,“画地图的人成天都在想些什么啊?!” 寒暝嘴角微勾,道,“先从大一点的地方开始,找找线索。” “那就先去圣女之心吧,”廖秋道,“看上去是座很大的岛屿,大致在我们的右前方……” 寒暝道,“我已经看到了。” 廖秋眯了眯眼睛,茫茫一片海水之中,根本看不清远方的岛屿,她道,“你这双眼睛,真的是令深渊的生物们嫉妒啊!” “幸好没被你挖掉。”寒暝接过地图,道,“上面的字,还有什么特别的吗?” “上面提到,当心红海之中跃出的巨型生物,如果不是因为体型过大,这种巨型八爪鱼早就飞出了深渊,去祸害人界了……唔,这究竟是有多大哩?” 寒暝咽了咽口水,道,“我好像看到八爪鱼了,麒麟,你看圣女之心的旁边,有一道像海岸的东西,似乎是八爪鱼的触须……” 廖秋张了张嘴,已经飞到圣女之心附近了,她依稀能看到岛上的地貌,如果寒暝说的东西就是八爪鱼的触须,那就相当于它只要一张嘴,就能吞并掉整个小岛。 黑麒麟咕噜一声,回应着寒暝。 “你听得懂它的话?”在此之前,廖秋一直以为,黑麒麟属于未开智的生物, “我曾经在受过森林之子的恩惠,听得懂一些动物的语言。” 听听,这是一个九岁孩子说的话吗? 就连廖秋自己,也很少用“我曾经”这样的字眼,因为她的曾经平平无奇,她甚至几乎没离开过夜华宫。 廖秋道,“我觉得,那个八爪鱼怪物看上去好可怕,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 不管是攻略寒暝,还是侍奉夜恒,廖秋的态度都称不上积极。 红海秘境太可怕了,还是呆在夜华宫舒服呀。 “根据我的经验,这种体型巨大的生物,由于每次活动消耗很多能量,所以进食之后一般都会休眠,用来保持体力,照现在的情况看,它应该还在休眠,我们只要不打扰到它,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寒暝说的头头是道,“根据我的经验”那几个字,更是把廖秋刺激到了。 你一个幼崽,能有多少经验呢? 廖秋回想起一开始那三天读过的寒暝说明书……惹,算了,还是幼崽经验丰富。 黑麒麟避开了海浪,在小岛上空低低地绕岛飞行,视察岛上的环境。 礁石之中,有两个人影,其中一个头顶冒着光环,另一个则闪着传说中的森林之光,正是夜恒和森林女王。 廖秋好奇地伸着脖子往下看。 只见森林女王跪在地上,弯腰低头,伏在夜恒身上,像是在给他做什么事情,一双蝉翼一扇一扇,轻轻地拍动着。 第15章 深渊(十五) 15. 黑麒麟在他们不远处停了下来,廖秋从麒麟背上笨拙地爬下来,耐心地整理被风吹乱的长发,打理好衣裳。 没有一丝乱发,也没有一丝褶皱,廖秋平复心情,朝着暗之王和森林女王走过去。 即便是去抓现行,也得容貌端庄,举止优雅,心平气和,更不能在别的女人面前失了方寸。 毕竟她是圣女,是深渊所有部落供奉、敬仰的对象。 而那位躺在地上与另一名女子亲昵的男人,是她从出生以来就注定要侍奉的对象,她的身心,原本都应该毫无保留地献给他。 廖秋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发展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她站到了两人身边的时候,森林女王仍然没有注意到她的到来。 女王伏在夜恒身上,一双细嫩的手捧着他的脸,闭着眼睛,尽情地亲吻夜恒的嘴唇。 许是因为四周海水的映衬,她的脸看上去红透了,亲吻的时候,整个身体却是放松的,翅膀一扇一扇,看上去很是愉快。 菊祭司说过,和喜欢的人亲吻时,初次身体会很僵硬,但随着次数增多,体会其中乐趣之后,会慢慢地放松下来,从容地享受其中美妙。 按照菊祭司的说法,他们应该不是第一次接吻了。 可怜廖秋自己都还没碰过别人的嘴唇,仅有的几次亲吻,都是夜恒主动亲吻她的脸颊。 如果算上梦里的情形,她或许亲吻过长大后的寒瞑,或许那只能算她的幻想。 她只站了小片刻,便觉得浑身难受,非常不耐烦了,可她的教养不允许她做出太粗鲁的事情,她只顿了一小会,忍不住轻轻地踢了一脚夜恒。 夜恒竟是无动于衷,森林女王也尚未发觉,廖秋又重重地踢了夜恒一脚! 不知是不是间接撞到了森林女王的牙齿,她惊醒过来,仰着头,一脸惊诧地看着廖秋。 “圣……圣女?”女王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松开了抱着夜恒的手,很快又好似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平静地问,“汝怎么到这里来了?” “所有深渊的勇士都来了,全都在找暗之王呢。”廖秋语气称不上友善,低头看了夜恒一眼,道,“暗之王怎么了?” 夜恒平躺在地上,双目紧闭,脸上苍白,一双黑色的翅膀半张着,其中一边明显受了严重的伤,羽毛上都沾了血,干了以后结成皱巴巴的一团。 廖秋从未见过这么衰的夜恒,他平时爱惜羽翼,经常让大翼女给他梳理得光洁发亮,如今竟是糟蹋成这副样子,躺在森林女王的怀里,奄奄一息,就连他头顶那个老刺眼的光环,此时也黯然了很多。 “夜恒为吾受了伤,吾却想不到救他的办法了。”森林女王悲伤地说。 听听,已经当着圣女的面,直呼其名了。 连廖秋自己都很少当着别人的面直接叫他夜恒。 “你想不到办法,所以就开始亲吻他吗?”廖秋说这话时,总觉得自己心里头堵着什么东西。 她爱夜恒,可以为他立即放弃自己的生命。这是圣女的本能,是宿命注定了的。 可此时她并没有滔天怒火要发泄,对于森林女王,她更多的是不理解,和不屑。 “吾想永远地记住他,他是位高尚的君王。”女王含着泪,道,“如果没有遇到这次的危险就好了。” “他一点也不高尚,”廖秋平静地反驳,道,“他是深渊部落的信仰,他的命运与深渊紧紧相连,他本应该为深渊负责,可如今他却为了一个外族女人,将他的部落置于危险之中,让深渊的勇士为他犯险,在我看来,这一点也不高尚。” 森林女王不再说话,她有着深渊之外的生物特有的温柔气质,那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教人看了很难不动心。 沉默了片刻,兰祭司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像老鼠一样跳到夜恒的肚子上,踩了几脚,道,“哟,暗之王这是彻底倒下了吗?这可真是如我所愿呐,只要他倒下,我就是深渊之中唯一一个有着神灵血脉的人了,我的圣女,这下你不想接受我也难了。” 廖秋完全不在意他说了什么,拎起他的单边翅膀,将他远远甩了出去,拍了拍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的对手森林女王,道,“我们之间的谈话还没有结束。” “已经结束了。”森林女王抬头与她对视,绿色的眼睛里漾起一丝冷漠的笑意,她道,“你不会理解我的,我们之间也没什么好谈的。” “这么说来,你们已经交/配过了,是吗?”廖秋单刀直入。 闻言,森林女王的脸上立刻浮现出怒意,她语气尖锐,道,“未开化的禽兽之间才叫交/配,我与夜恒则是两情相悦,圣女,希望你注意措辞,尤其是当着小孩的面。” 得了。 居然教训起圣女来了,真是好大的脸面。 小孩子.寒瞑若无其事地转过头,掏了掏耳朵,看向那只趴在地上,用前胸推地上沙子的黑麒麟。 “你犯下的错误,足以令整个深渊为之覆灭,”廖秋审视着她,道,“没有了暗之王,整个深渊都会失去生命,深渊生物们都将在阳光下迎来最后的毁灭。” 一滴泪水无声无息地滑落,廖秋表情如常,轻轻叹息,道,“对深渊生物而言,没有比这更比这更悲惨的结局了。” 森林女王怔了怔,不禁悲伤落泪。 廖秋不耐烦地看了一眼,道,“深渊的生物们也许会沉沦,会毁灭,但在此之前,他们绝不会放过你,你就算有一千条命,也不足以抵偿了。” “不……怎么会这样?”森林女王难以置信地掩着嘴,道,“这不可能……” 廖秋不再答话,她检查了夜恒的伤口,不禁揪心。 她跟着大祭司学过一点点医术,看得出来夜恒是因为跟怪物搏斗而受了伤,伤口带了毒,就连大祭司也不一定救得了他。 森林女王在旁边哀求,“去叫人来救他,圣女。” 廖秋道,“你能飞,为什么不自己去找人救他?” “吾不识路,不知去何处求救……” “兰祭司,你知道大祭司所在的红海海岸在哪里吗?”廖秋看向刚刚滚回来的小小人兰祭司。 “我才也不想救暗之王,”兰祭司双手抱着后脑勺,得意地说,“他现在这样正合我意,我为什么要犯傻去救他?” 森林女王伸出手,指间长出一朵白色的花朵,花瓣一片片绽开,她轻轻一抖,花粉落在兰祭司的头上—— “阿嚏——”兰祭司吸进去了花粉,身上焕发一道绿色的柔光,他揉了揉鼻子,语气谦和,变了个人似的,道,“女王,我带你去找大祭司。” 森林女王便用生长出来的藤蔓抓住兰祭司,展开翅膀升上空中,她道,“圣女,在吾回来之前,请汝照看好暗之王。” 廖秋未作反应,女王一着急,转身飞掉了。 可以的话,她也想跟女王一起去见大祭司,她真的很好奇,大祭司究竟会怎么对待森林女王,可是这边,寒瞑在催促她。 第16章 深渊(十六) 16. 将昏迷的菊祭司和暗之王丢在一边后,廖秋和寒瞑打算探索一下这座岛。 当然,这完全是寒瞑的意思。 在空中俯瞰小岛的时候,两人对地形有了基本的了解,此行的目的地很快就确定了,就在小岛中间的一处水域,在整座荒凉的岛上,那里是唯一一处有绿植覆盖的地方,一汪碧水呈月牙的形状,水质清澈,周围的草地和丛林绿意盎然,有着深渊里头从未见过的生机。 刚刚到达这里,寒瞑便认定,这里就是他要找的地方,他找到了一处落脚点,打算好好研究一下地图,廖秋却毫无征兆的睡着了。 寒瞑摇了她几次,都没能把人叫醒,他便放弃了,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现在这个时辰本来应该是深渊光线最充足的时候,每到这个时候,廖秋都会陷入沉睡,今天也不例外,能熬到这会已经是极限了。 寒瞑研究了一会地图,找来一些干草和枯枝,用钻木的方法生了个火。 他从前最擅长生火,在野外流浪的时候,火是最好的保护自己,驱除野兽的办法。可是在深渊,他从未见过任何火星,所有的怪物都在黑暗里如恶魔一般在交谈。 火焰噼里啪啦作响,立刻惊醒了廖秋。 只见周围红光一片,所有一切都亮得不可思议,她根本无法去看那团火焰,双手蒙着眼睛,惊道,“大祭司!” 回答她的是一片寂静,伴随着火焰的声音。 廖秋一点点地接受光线,看着离她很远的寒瞑,道,“这是哪?” “你不记得了吗?”寒瞑往火焰中间扑了点灰,焰苗猛地抖动,火势顿时减少了很多。 廖秋慢慢地转过头,看着近处的丛林和远处的湖泊,在火焰的映衬下,处处焕发着微弱的光芒,整个湖面都闪闪发光。 她第一次见到这种奇异的情景,周围的景象完全无法和她睡着之前联系起来,守在火焰旁边的寒瞑更甚,他身上都映着浅浅的光,看上去暖和极了。 “这是什么?”廖秋紧张地问道。 “火,你没见过吗?” 廖秋摇摇头,道,“看上去非常地危险。” 寒瞑嗤以之鼻。 焰苗一窜一窜,看上去比任何深渊的怪物都恐怖,廖秋摸了摸两边裸露的胳膊,道,“我害怕它,能杀死它吗?” “我想研究地图,火焰能让上面的字迹更清晰。”寒瞑拿着那张羊皮纸,对准了火焰,上面慢慢地现出了一行从未有过的文字。 寒瞑挑眉,盯着那行文字,道,“你来看看这上面写的什么。” “我不,”廖秋果断拒绝,“我不想靠近火焰,传闻从前有一位暗之王,他的翅膀就是被火焰烧毁的。” 寒瞑起身,刚一站起来,便皱眉道,“不行,离开火焰,上面的字就消失了。” “那就不看了好吗?!”廖秋濒临崩溃,道,“你打算利用我,拿走我们深渊的宝物,再去你们人类的地方,给他们治病是吗?!我为什么要帮你?!” 说到底,人类不过是低等食物,想要窃取深渊的宝物,无异于从神明这里盗取圣物。 寒瞑字字清晰,道,“凭我救过你。” 廖秋道,“如果你救我,就是为了让我帮你找寻宝物,那我宁肯不被你救!” “你宁愿被那六只手的怪物欺负是吧?”寒瞑幽幽地说,“如果你那个暗之王没得救了,你有没有想过你会怎么办?我听说君王驾崩之后,会让继承人娶他的妻子,照这么说来,拥有暗之王血脉的六只手会成为下一个暗之王,你到时候说不定要去伺候他。” “你懂的还真多啊……”廖秋怅然。 “如果宝物能救暗之王呢?”寒瞑用那双澈亮的眼眸看着廖秋,眼睛里也映着两团火光,“救下暗之王,你就不用受这种委屈了。” 廖秋也在尽力说服自己,她心里扑通扑通地跳,陌生的东西让她恐惧,可她也抱着一丝期待,或许那一团团发光发热的火焰,并没有那么可怕。 而她这个跟人类一样,只能用双脚行走,在深渊底下爬行的人,或许并不一定会被火焰伤到呢? 动摇之前,廖秋觉得有必要澄清一下,她道,“你之前三番几次差点被吃,我也救了你,圣女施给你的恩惠,远远多于你的报答。” 寒瞑不以为然,道,“你养着我的目的是什么,不是为了大一点再吃吗?” 廖秋:“……”我看上去有那么馋吗? 寒瞑将地图一卷,插在口袋,手指在短刀上一抹,接着,他朝廖秋走过来,突然将一根手指深入廖秋口中—— 血的味道极大地刺激了味蕾,廖秋一个激灵,狠狠地吮吸了一口。 她从未尝过这般甜美的味道,好似血珠在她舌尖跳舞,与她在沐春园的圣水中醉生梦死。 她想起了那个诡异的梦,睁眼看着寒瞑,极力解除口齿间的力气。 寒瞑收回手,刀口已经发白,往下还有一道显眼的咬痕。 再迟一些,廖秋可保不准自己不会用尖牙咬破他的手指,将他整个咬碎。 寒瞑回到火焰旁边,道,“我会慢慢回报你,那么现在,你可以过来给我看,上面写的到底是什么吗?” 小小的幼崽,几乎是精打细算,心机深沉,让人防不胜防。 “你把文字照着写在地上,我念给你听。”廖秋舔了舔唇,道,“我还是不想靠近火焰。” 寒瞑歪歪头,他居然没想到这一点,于是照着做了。 “当星光铺满月牙的时候,深渊至宝将如约而至。” 廖秋道,“星光是什么?” 寒瞑道,“星星的光芒。” 廖秋迷茫地重复,“星星?” “在夜空中闪光的东西,”寒瞑解释,“和月亮一样。” 廖秋想了想,道,“可是深渊怎么可能看得到星星?” “深渊也没有火焰,”寒瞑道,“如果不是生了火,我们也看不到这行字的出现。” “月牙是哪里?” 寒瞑没有回答,和她一起眺望平静的湖面,须臾,两人几乎异口同声,道,“就是这了。” 弯曲的湖岸,波光凌凌的湖面,从上空看,可不正是一道月牙嘛? 寻宝的过程竟是这么顺利。 那么接下来,就是等星星出现了。 * 菊祭司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块四周都是沙石的地方,暗之王就躺在她的旁边。 菊祭司捏了一下脸,觉得自己可能在做梦。 她常常用各种烈性药,梦见过不同的场景,和不同的人做那档子事情。 最刺激的莫过于梦见大祭司了。 那个千年老怪,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若能在梦里看到他纵/欲的样子,光是想一想,她就觉得鼻血直流,浑身翅膀都在扇动。 相比而言,暗之王是她想都不敢想的男人。 她一个兢兢业业的祭司,这么多年来一直在教导圣女,将她培养成这方面的高手,目的就是为了暗之王这样一个尊贵的人啊! 菊祭司吞了吞口水,身上的翅膀已经兴奋地震动起来了。 这个乖乖的躺在地上不动的男人,可是整个深渊所有雌性都在渴望的对象呐! 没有谁规定,暗之王不准和圣女以外的人交/配。 那个兰祭司,不就是上上任暗之王和其他深渊生物的结合物吗? 她越想,越发觉得兴奋难耐。 先前那三只金蜥蜴,不过是个开胃小菜,暗之王才是真正的大餐。 她兴奋地震动翅膀,花蕊一样的翅膀,渐渐地抖出了粉状颗粒。 之前把圣女送去沐春园,她就是在圣水中加了大量的这种颗粒做成的药剂。 顾不得了,她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这结实的身体,这雪白的肌肤,这俊美的容颜,这一对雄壮有力的翅膀…… 嗯,虽然翅膀受伤了,可受伤的雄性也同样迷人啊。 何况,她有药,让暗之王在昏迷的时候,展现出雄性的魅力,几乎是小菜一碟。 越想越兴奋了…… 菊祭司脱去身为祭司的袍子,迫不及待地爬到昏迷的暗之王身上。 第17章 深渊(十七) 17. 廖秋喝了点血,精神了不少,也不怎么困了,她坐的离火远远的,还时不时趁着寒瞑不注意,往火堆里扔石头,企图暗杀火焰。 暗杀并不是很顺利,寒瞑每隔一会都会往火堆里加灌木枝,偶尔重复那句话: “当星光铺满月牙的时候,深渊至宝将如约而至。” “哪有什么星光,”廖秋嘟哝着,挠了挠后背,道,“在我看来,哪哪都是光。” 她仍在埋怨那团火焰,寒瞑也想过把火苗熄灭,可就在刚才,他听到了灌木丛里传出来的动静! 一处有水、有绿植的地方,理所当然会有其他生物栖息。 现在如果将火焰熄灭,那那些忌惮着火焰而不敢攻击他们的生物,正好有下手的机会了! 依据寒瞑对廖秋的了解,她在深渊虽然有着崇高的地位和优越的待遇,可格斗技能几乎没有,甚至连翅膀都被剪除了,带在身边也只是个拖累。 “想要看到星光,就必须把火焰给灭掉吧,”廖秋道,“否则这样子我们什么都看不到,那深渊至宝也就没戏了。” 寒瞑犹豫再三,果然将火给灭了。 廖秋很快就适应了黑暗,顿时站了起来,一脸惊叹。 方才红光粼粼的水面,此时变成暗黑透亮,水中渐渐地浮出一点又一点光芒,如小小的明灯,在水面上一闪一闪,随着水波不断地汇聚,渐渐有铺满水面的趋势。 廖秋道,“这就是星光吗?” “不是,”寒瞑捡了个木棍拿在手里,一脸紧张和戒备,半响,道,“也不一定。” 所谓星光,是否一定要是真实的星光,如萤火虫这般铺满水面,美得不可思议,不就是那句话里所形容的景象吗? 须臾,黑麒麟从地上起来,紧张地喷了口气,朝着灌木林那边呲牙! 廖秋回头一看,灌木林里,竟是冒出了一只闪光的怪兽,头部长着密集而尖锐的硬刺,一脸凶恶地盯着廖秋。 廖秋对那怪物对视,只一眼便觉得后背发凉,联想起大翼女说过的故事,立即害怕起来。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深渊的怪物,怪物身上的鳞片闪着光,前爪被利器所伤,伤口还残留着一片半月形铁片,让廖秋立刻想起了夜恒的武器! 这是伤了夜恒的那只怪物! 显然它因为在夜恒那里吃了亏,此时此刻正想着急复仇! 漆黑的目光落在廖秋身上,而廖秋身上连任何保护自己的东西都没有! 闪光兽从灌木中一跃而出,廖秋急忙躲开,哪知那怪物竟是往黑麒麟身上扑了过去! 寒瞑:“!” 黑麒麟刚张开翅膀,就被闪光兽刺中,跌落在地,半边翅膀立刻受了重伤! 竟是声东击西,首先扎中黑麒麟的翅膀,切断了他们的去路! 没了黑麒麟,他们想逃也逃不掉! 寒瞑扑了过去,用木棍扎向闪光兽受伤的前爪!将那半月形铁片压下去几分! 闪光兽顿时哀嚎!伸出头朝寒瞑刺了过去! 寒瞑就地一滚,闪到闪光兽腹下,迅速用短刀刺入闪光兽柔软的腹部! 又是一声厉嚎! 寒瞑被一脚踢飞,“噗通”一声摔入了湖水之中,他扑腾几下从水中站起,猛地咳嗽—— 不知是不是水中那些发光的生物的原因,廖秋此时突然觉得,寒瞑身上处处散发着奇异的光芒,一呼一吸间,光芒渐渐增亮。 他浑身都在淌水,明眸如火,盯着正痛苦哀嚎的闪光兽。 黑麒麟在地上滚了一圈,重重地昏迷过去! 闪光兽舔了舔受伤的前指,目光从寒瞑身上,转移到了廖秋身上! 它似乎完全看透了两人的战斗力,抑或打算再一次采取声东击西的策略,廖秋心脏快要跳出来了,她挠了下并不存在的翅膀,心想,它应该不会想攻击我吧……? 果然,廖秋的紧张被闪光兽看破,它拖着受伤的脚朝她缓缓走来,眼神幽深。 它每向前走一步,廖秋便后退一步,直到被逼到湖岸,冰凉的湖水沒过她的脚踝,她才不得已停下脚步。 再也无法后退了,那闪光兽前肢微屈,蓄力后猛地扑了过来! 救命啊! 廖秋猛抽了一口气,抬手腕挡住脸,侧身躲避! 下一瞬,仿佛整个世界都亮起来了! 廖秋身体侧倾,正要跌入水中,突然被一把捞起,升上空中—— 她睁开眼,周围还是和寻常一样,而自己刚才看到的天地大白的一瞬,仅仅只是幻觉! 一名黑袍人揽着她腰,巨大的羽翼在空中扑腾,肩上看着一柄长长的镰刀,脸被蒙住,只露出一双黑色的眼睛。 廖秋抱着他,立刻觉得获救了,眼泪不断地流出,贴在他胸口轻轻地抽泣。 平稳地活了十五年,从未想过会经历如此惊心动魄的时刻,她紧紧抱着黑袍人不松手。 镰刀挥动,黑袍人振翅滑了过去,霎时将闪光兽劈成了两半! 廖秋:“!” 寒瞑从水中起来,紧紧盯着这名可疑的黑袍人。 “圣女,让您受惊了。”黑袍人将廖秋放在一旁,为她脱下湿掉的鞋子,用法术给她烘干,再为其穿上,动作语气无不温柔。 “你是谁?”廖秋停止抽噎,仔细地盯着那双眼睛,只觉得熟悉至极,心中却不敢肯定。 黑袍人将镰刀背在背上,温声道,“您的信徒。” 听闻此言,廖秋又想哭了,可她是圣女,不能表现得这么脆弱,微微笑着,道,“谢谢你的相救,深渊庇护着你。” “不客气,救您是我的荣幸。”黑袍人温柔地说着,握着廖秋的手,轻轻吻了一下。 廖秋顿时有些脸红,别过脸,这才仔细看到黑袍人带的那把镰刀。 虽然用法不一样,可这真的不是大祭司的权杖吗? 只不过一个用作权杖,一个背在肩上用作武器,可不就是同一个东西嘛? 再看那一双眼睛,这分明就是大祭司啊! 只不过眼神温柔极了,语气也温柔极了!气质上不像一个人而已! “您在这里稍微等一下,我去处理怪物的尸体,它伤了黑麒麟,身上应该有能给黑麒麟解毒的东西。”黑袍人说完,提着镰刀朝闪光兽的尸体走去。 廖秋干笑着,朝旁边的寒瞑使了个眼色。 他一直在打量这名黑袍人,应该也能看得出来这就是大祭司吧……? 寒瞑耸肩,似有些不悦,转身面向湖面,伸手看着自己的掌心。 这时候,黑袍人头顶冒出框框,竟是心有灵犀的技能启动了。 黑袍人:【(*n_n*)】 廖秋揉揉眼睛,没搞错吧,有的人的内心想法居然还是看不懂的文字? 廖秋若有所思,又看向寒瞑,见他头顶也冒出了框框:【恭喜恭喜,攻略进度达到8%了,只是配角有点小情绪哦,快快安抚他吧!】 惹,还挺莫名奇妙,这次几乎什么都没做,攻略进度就这样提高了。 黑袍人利落地剥下了闪光兽的胆脏,在月牙湖水中洗了洗,然后挤出绿色的液体,将其敷在黑麒麟受伤的翅膀上。 “请留一点给暗之王,”廖秋道,“他……他也是被这只怪物所伤,等着救命呢。” 黑袍人顿住,寒瞑也停下动作,一齐看着廖秋。 “暗之王背叛了你,你还想救他吗?”黑袍人语气淡淡,头顶框框:【╰_╯!!!】 廖秋微微一笑,道,“他是暗之王,是深渊之主,他不能死。” 黑袍人站起来,面对着她,柔柔地问,“你呢,你不会因此而难过吗?” “当然难过了,”廖秋挠了挠后背,道,“可现在这种时候,深渊的利益才是最重要的。” 黑袍人看着她的动作,皱眉,道,“你背上痒吗?” “有点儿……”廖秋笑笑,不甚在意地低下头。 忽然黑袍人三两步走到廖秋后面,哗啦一下,刺开了她的裙背—— 廖秋浑身一僵,正好此时寒瞑回过头看着她,他面无表情,头顶的框框却写着:【糟糕,配角的小情绪不但没哄好,反而更严重了!】 廖秋:“???” 不知道崽崽在想什么,反正她是心跳加快,已经快要停止思考了。 疑似大祭司的黑袍人举止温柔,法术高强,令廖秋毫无保留地信任……甚至于,他突然撕开廖秋的衣服,廖秋也愿意相信他,相信他只是帮自己检查身体而已。 倘若他真的是大祭司,那廖秋更是不必紧张呢。 反倒是寒瞑这样盯着她,让她有些尴尬。 “翅膀要长出来了,恭喜你。” “怎么会?”廖秋惊讶地说,“我已经很多年没有翅膀萌生的迹象了,是大祭司亲手剪的,不可能再长出来的。” “这不是好事吗?”黑袍人温柔地笑着说,“有了翅膀,你便可以在深渊中自由来去,不必永远守在夜华宫,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廖秋闻言,先是惊住,然后慢慢展露笑颜。她以为大祭司肯定会给她剪断翅膀的!哪想到大祭司竟是鼓励她留着翅膀,这让她始料未及,也欣喜若狂。 想到也许她也能和深渊的大部分生物一样,在空中来去自由,背上发痒难受都是件好事了! 黑袍人检查完毕,将撕开的衣料在后面打了个結,这便和大部分深渊生物的行头差不多了,露出一部分背部,能更好地收起和打开翅膀,也显得十分性感。 她转过身,谢了黑袍人,又嘱他尽快去救暗之王。 黑袍人面罩下的笑容凝固,眼神依然温柔,他道,“如果圣女亲自救了他,也许他会更感激圣女一些。” 廖秋有些犹豫,她看向寒瞑,寒瞑身上和他背后的月牙湖一样,散着微弱的光芒。 廖秋从未见过星光,她只觉得,假使深渊也有星光洒满的时候,那应该就是这般情景了。 她道,“我去救暗之王,不等深渊至宝了。” 寒瞑无话。 廖秋道,“再见,崽崽。” 说完,便牵着黑袍人,被他搂住,飞出月牙湖,留下寒瞑和黑麒麟在原地。 这便是能给予他的自由了。 就像之前在巨鼎下面偷偷解开他的铁镣一样,这是她第二次想给他自由呢。 可惜崽崽太小,他不会懂,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懂。 养着他,才不是为了吃他血肉! 虽然他的血贼他妈好吃! 才飞出不远,廖秋便看到一道巨大的黑影如参天树一般升起,她惊呼,提醒黑袍人小心! 紧接着,轰隆一声巨响! 那道黑影劈下去,整座小岛一分为二! 中间无数泥沙哗啦啦地陷入红海! 山高的黑影渐渐浮出水面,竟是之前看到的八爪怪! “快去救人!”廖秋着急,菊祭司和暗之王还在岛中央呢,不知道有没有沉下去! “别怕,你抱紧我。”黑袍人温柔而坚定,双手扛起镰刀,对着另一道劈过来的爪子—— “轰——!” 小岛再一次裂开了,而此时廖秋已经被摔飞出去,狠狠地摔在一片沙地上! 周围沙地都在塌陷,而黑袍人也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廖秋拎起裙角,拼命地往安全的地方跑,大声喊着大祭司—— 一只金蜥蜴发现了她,载着她疯狂奔走,却赶不上沙地的塌陷,终于和沙地一起掉入红海之中! 金蜥蜴使出浑身解数,在塌陷之前将圣女扔了出去,立刻被一只大翼女接住了! 廖秋心惊胆战,还未从金蜥蜴的沦陷中反应过来,大翼女也被八爪鱼击中,摔了出去! 接着是两只花蝴蝶接住了她,辗转轮到竹祭司手上! 竹祭司打横抱着她,二话不说往红海秘境的海岸飞去—— 而此时整个红海都波涛汹涌!在圣女之心的不远处,另一只八爪怪正在疯狂地鞭击着海面! 一只,两只,三只…… 红海秘境的怪物们竟是全部出动,愤怒地围绕圣女之心攻击! 廖秋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她看到无数深渊勇士沦陷,落入红海之中,如石沉大海,尖叫声伴随着落海而戛然停止。 他们前赴后继,只为了将暗之王和圣女安全救出来——完全不顾自己的性命。 廖秋无法克制泪水,只能一遍遍祈求他们平安。 “怪物太多,”竹祭司声音虚弱,道,“小人定当竭尽所能,将您送到海岸……” “别说话了,”廖秋紧张地喘着气,笑道,“深渊庇佑你,我们都会没事的。” 竹祭司再一次奋力扇动翅膀……尽管此时,廖秋已经知道他快飞不动了,翅膀的扇动频率越来越慢了,而红海的波浪如毒舌一般,不断地逼近他们—— 海岸也快近了,但他们飞的还是太慢,下一次扇动翅膀的时候,或者下下次,红海的海浪就要追上并吞没他们了。 她从未感到如此绝望…… 身为圣女,她被深渊生物信为神明,可哪有神明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依靠子民的…… 极度紧张之下,廖秋完全忽视了背上在发痒,抽丝一般,细嫩的翅膀从她较弱的背部钻了出来! 而此时,海浪猛地扑了上来!竹祭司的翅膀被红海的海水浇湿,开始垂直下坠! 下坠前一刻,他仍是拼命地将廖秋往海岸上扔去! 廖秋拼命抓住竹祭司的手,两人急速下坠,紧接着,下坠的速度突然停住,廖秋奋力扇动双翼,卵足了劲往岸边飞—— 几乎是同一瞬间,天地大白,亮的所有人都无法睁开眼,而那些失控发狂的怪物们,霎时停止了攻击,钻入红海海底。 一时风平浪静,恍如神迹显灵。 第18章 深渊(十八) 18. 廖秋站在海岸上,目迎深渊勇士返回海岸。 鹰人一族飞在最前面,接着是载满了生物的黑龙,后头跟着无数体型相对娇小的种族,相互搀扶着,从不同的方向飞回来。 他们在大祭司的统一安排下,前往不同的小岛寻找暗之王,后来森林女王找到大祭司,大祭司这才亲自带着人去了圣女之心。 他们落地后纷纷朝圣女行礼,站在她的身后,或是互相关心伤势,或是静静地眺望着整个红海秘境。 梅祭司一落地,马上到廖秋身边,涨红着脸,喘着气问安。 廖秋答复安好,又问他伤势如何,梅祭司道,“真他娘的好!”说着便走到竹祭司旁边,躺在地上,大口地喘气。 一会儿,他支起半边身体,问竹祭司,“小老弟,你看见刚才那道光了吗?” 竹祭司虚弱地说,“看见了,我当时都快瞎了。” “我擦嘞,简直比人界的白天还要亮!”梅祭司拍拍胸口,心有余悸,道,“老子这么多年从来没害怕过,见到那道光的时候,老子是真的怕了。” 一名美艳的毒蛇娘从黑龙背上爬下来,吐着信子,道,“我也看见那光了,深渊要完了吗?” “胡说!”梅祭司道,“有圣女和暗之王在,深渊怎么可能会完?” 毒蛇娘瞟着梅祭司,道,“梅祭司,你的狼牙棒呢?” 狼牙棒自然是掉海里了,梅祭司才不会当众承认这个,他假装没听见,翻了个身,眺望海面,道,“暗之王和大祭司还没回来吗?” “大祭司不知道,暗之王应该已经在路上了。”竹祭司道,“我救圣女的时候,森林女王也在奋力救暗之王。” 此言一出,立刻引起了关注,梅祭司跳起来,道,“暗之王和那□□在一起?!” 他是最先出海寻找暗之王的那一批人,对森林女王前来求助的情况并不知情。 竹祭司看了廖秋一眼,低头小声地说,“是森林女王来找大祭司求救,大祭司才带着众多勇士找到了暗之王,森林女王为了救暗之王,确实出了不少力。” 可他再怎么小声,耳尖的人还是听见了,毒蛇娘笑嘻嘻道,“我早说过了,暗之王看上那森林女王了,这下可真是好玩了……” 她刚说完,竹祭司一巴掌扇了毒蛇娘,将她舌头往外一扯,打了个結,道,“贱人,休要胡说!” “……”毒蛇娘囫囵地说了几个字,委屈地嗷嗷叫,结果旁边都是鄙夷她的目光,丝毫同情心都没有,她便呜咽着爬走了。 议论暗之王和圣女的是非本来就是禁忌,她居然站在圣女背后议论,简直不要命了。 “回来了!”一名鹰人突然道,“暗之王回来了!” 众人极目远眺,只见红海上空,飞来了一粒小小的黑点,越来越近,是森林女王和菊祭司一起搀扶着暗之王往岸边飞来。 竹祭司和梅祭司在圣女的示意下,一齐飞了出去,接过昏迷的暗之王,一个抱头,一个抱脚,将他抬了回来,放在海岸上。 部落生物们一阵阵惊呼,都在问怎么回事,谁伤了暗之王,一名身上长满了鳞片的矮人冲上去,看了暗之王的伤口,道,“这……这是闪光兽的尖刺所伤!有剧毒!” 梅祭司问菊祭司,“大祭司呢?” 菊祭司耸耸肩,笑道,“到了岛上就跟我们走散了,应该是去救圣女了嗝~” 廖秋依旧看着海面,一言不发。 那名矮人与梅祭司是同族,看过伤口后,表情凝重。 森林女王急忙道,“怎么样?夜恒有救吗?” 矮人道,“受伤到现在,已经很长时间了吧?” 森林女王道,“约有两个时辰了……” “两个时辰了!”矮人怒道,“你早干嘛去了?为什么没有保护好暗之王?!” 此言一出,四周那些生物都充满敌意地瞪着森林女王。 森林女王默了一会,表情自若,道,“吾一直在等待救援,和圣女碰面之后,立刻就来找大祭司求救了,丝毫没有耽误,倘若没有吾,暗之王的安危更是难以想象。” 菊祭司咬着指头,笑眯眯道,“女王确实尽心尽力了嗝,如果没有她,我们怎么可能赶在小岛彻底沦陷之前,把暗之王救出来嗝?” 她不停地打嗝,梅祭司狐疑地瞪着她,道,“你又去偷腥了?” 菊祭司假装没听见,眨眨眼睛,道,“小矮子,你说说,暗之王还有救吗,嗝?” “不好说,闪光兽的毒乃是剧毒。”矮人垂眸瞧了暗之王一眼,道,“大概是没救了。” 余人:“!!!” 梅祭司顿时冲上去,跳起来抓着森林女王的衣襟,怒道,“暗之王有个三长两短,你拿命来赔!” 他个头太小,跳起来的时候,脚抵在女王的腿上,才能逮住高挑的女王,女王用身上长出的枝条保护住衣襟,避免衣裳被他扯坏,两人僵持着—— 突然梅祭司大叫一声,松开了手,原来是女王手臂上钻出了小小一只兰祭司,愤怒地在梅祭司手上咬了一口! 森林女王刚从梅祭司手中挣脱,往后退了一步,撞在坚硬的外壳上,再看周围,鹰人,金蜥蜴,竹祭司,将她团团围住,他们身后还有无数充满敌意的生物,都是一副愤慨的神情。 人一多,森林女王终于开始慌了。 她颤声道,“夜恒他……也不是完全没有救,对不对?” 矮人没有回答,森林女王急道,“此事如何能怨我?” “如果不是你,暗之王就不会来红海秘境!”一名花蝴蝶怒道,“红海秘境是多危险的地方,暗之王能不清楚吗?!” 另一只花蝴蝶朝着森林女王呸了一口,道,“你勾引暗之王,伤害我们的圣女,你没良心!” “禽兽不如!” “你去死!” 一只冲动的金蜥蜴挥动棒槌,朝着森林女王后背猛地敲击一下,女王顿时哀嚎一声,跪倒在地,双手护住自己的头部。 一阵拳打脚踢—— 森林女王用生长出来的枝条抵挡住攻击,悲声朝廖秋道,“圣女,你难道就无愧于心吗?” “圣女也是你叫的吗?!”梅祭司跳到森林女王身上,恨不得拿着狼牙棒锤她,厉色道,“不准叫圣女!” 廖秋回过头,看着他们欺负森林女王,心心里没有任何想法。 她的心思不在海岸上,反复地想那一道光,突然生长出来的翅膀,完全不像大祭司的大祭司…… 还有寒瞑喂到她嘴里的血……竟教她一遍遍回想。 森林女王手臂上伸出枝条,朝着廖秋伸过去,抓住她的肩膀,道,“廖秋,你就没有半点惭愧吗?” “咔擦——”一声响,女王伸出的枝条被砍断,她疼得闭上眼睛,泪水直流,她道,“吾向大祭司求救的时候,汝在何处?汝身为圣女,为何没有全力保护好暗之王的安危?” 周围一静,一只花蝴蝶道,“这轮得到你问吗?圣女那么脆弱,怎么保护暗之王,暗之王该保护她才是!” “就是!圣女不管做什么事情,肯定是为了深渊的利益!你居然敢质疑我们圣女,我打死你!”另一只花蝴蝶张开小嘴,嘎吱嘎吱咬森林女王护在外面的枝条! 一片骂声中,给暗之王看病的矮人道,“别打她了,打了也没用!” 森林女王破涕为笑,感激地说,“还是医者仁心,谢谢汝。” 矮人道,“别谢,留着你的命,是想让你回去找到伤了暗之王的那只闪光兽,取下它的胆脏,说不定能救暗之王。” 女王笑容僵住,道,“圣女之心已经全部塌陷了,如何能找到伤了夜恒的怪物?” 矮人冷笑,“找不到你就永远留在这里,跟暗之王陪葬。” 女王抽了一口气,不住地流下眼泪,竟是说了句,“也好。” 众人静了静,都在想矮人说的事情,金蜥蜴道,“找到闪光兽,就能救暗之王吗?俺现在就去!” “俺也去!” 一呼百应。 “找到大祭司即可。”廖秋突然出声,全都静了下来,带着崇拜的目光看着廖秋。 梅祭司道,“圣女可有指示?” 廖秋道,“大祭司已经取下了闪光兽的胆脏,可惜在小岛沦陷的时候,他和我失散了。” 众人豁然开朗,金蜥蜴赞叹道,“原来圣女一直在等大祭司回来!圣女真是英明!” “圣女连救暗之王的方法都知道,不愧是圣女!” “圣女实在太辛苦了,您千万不要悲伤过度,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廖秋:“嗯。” 反观众人对待森林女王的态度,简直是天差地别。 菊祭司打了个嗝,道,“那就在这里等着大祭司回来吧,如果大祭司回不来,暗之王也不再醒来,还是得想想深渊血脉继承的问题呐。” 一众沉默。 这种沉默持续五天之后,变成了人心惶惶,一个个都焦躁不安。 “你的药对于昏迷的人有效吗?”梅祭司问菊祭司,“不行就给暗之王用点药,让圣女去给他交/配,诞下子嗣。” 菊祭司咯咯地笑着,道,“我早就跟圣女说过了,可是圣女不愿意呢!” “为什么?!”梅祭司惊得跳起,须臾,他冷静下来,道,“可怜的圣女……她不同意也是理所当然,我们也不能像大祭司那样逼她做她不愿意的事情,可是现在该怎么办?” 菊祭司抿了口茶,不答。 “森林女王已经有暗之王的子嗣了,幸婆婆已经告知深渊各种族了,”竹祭司走进来,道,“是否要拥森林女王腹中的后代为下一代暗之王?” “这怎么行?!”梅祭司跳得老高,怒道,“下一代暗之王只能由圣女诞生!” 竹祭司道,“暗之王或许再也不会醒过来了,只有暗之王的血脉才能庇佑深渊,如今森林女王的子嗣是最合适的人选。” “我不同意将深渊的命运交给一个婊/子!”梅祭司愤怒地掀桌,道,“这太离谱了!” 竹祭司耸耸肩,道,“我也何尝不是不甘心呢,可惜了我们不得不接受了。” 众人无奈叹息。 接下去的日子,森林女王日日夜夜守在夜恒身边,照顾昏迷不醒的他,喂他吃药,喂他人血,慢慢地周围的人也不再苛待她了,都开始慢慢接收她。 她非但没遭到严厉的惩罚,反而越来越被人敬重。 这期间已经有不少勇士前往红海秘境寻找大祭司,可最终都没有结果。 “难以置信,”梅祭司抱怨,“今天路过九十八层的时候,住在那里的贵族都在赞美森林女王,称赞其美丽大方,不输给圣女……?我擦嘞,她怎么能跟圣女相提并论了?!” “可不是嘛,都知道森林女王有了暗之王的子嗣,如果她的子嗣真的会成为下一任暗之王,那当然得趁早去讨好她呀。”菊祭司说着,揉了揉肚子。 梅祭司看着她的小动作,道,“听说你去找过幸婆婆了,你找她做什么?” 菊祭司笑的一脸甜蜜,道,“让她帮我鉴别子嗣呀。” 梅祭司眯着眼,道,“子嗣?你?” 菊祭司低头笑着,揉着肚子,道,“幸婆婆应该马上就会告知深渊部落了,我肚子里的,可是暗之王的子嗣呢。” 梅祭司惊掉下巴,许久,恍然大悟,拍了拍手,道,“高明!高明!” 菊祭司笑意幽深,咬了咬手指,道,“总不能把深渊的命运交给一个外人是不是?” 第19章 深渊(十九) 19. 在深渊第九十九层的永冬殿,森林女王守在夜恒的床边,没日没夜,茶饭不思,尽心尽力照顾着夜恒。 永冬殿常年严寒,极低的温度可以使暗之王身上毒素流通缓慢,身体体征进入冬眠的状态。 菊祭司和梅祭司出现的时候,女王伏在夜恒床边,头埋在他的身上,举止亲密,丝毫不像照顾病人该有的态度。 “放肆!”梅祭司冲过去,抓起森林女王的手臂,将她从暗之王身上分开,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女王仰起脸,嘴角残留着绿色的血液,用绿叶一抹,堆了个笑容,整张脸苍白泛着绿色,她竟是用嘴为夜恒吸出毒素,而此时看上去已经中毒不轻了。 梅祭司一怔,道,“你这是……” 女王道,“吾想不到别的办法,只能这样了。” “你这么做,可想过……”梅祭司朝她腹部看了一眼,叹息,竟是无语。 她竟是不顾自己和腹中胎儿的安危,用如此笨拙的方法,极力救治昏迷不醒的暗之王,梅祭司真不知道该说她善良还是蠢! 菊祭司笑道,“女王为了暗之王,连自己性命都不顾了,让深渊部落知道了,那都得感念你啊。” 女王道,“吾照顾夜恒,只因心中挂念,与他人看法无关。” “那便由着你吧,”菊祭司摸了摸肚子,道,“你既然已经尽力为暗之王解毒,那便没什么用的,该滚滚吧。” 森林女王脸色一沉,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不需要你了,你呆在这屁用都没有了,”菊祭司笑得灿烂如花,拍了拍女王的脸,道,“再不滚,老娘就要动手了。” 女王看向梅祭司,后者态度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们身后,蛇尾男带着武器围了上来,森林女王连日来心力交瘁,早已心灰意冷,无力反抗,终于在他们的驱逐下,离开了部落居住的地方,被放逐到野外。 在那里,等着她的将是无数饥饿的怪物,以及无尽的黑夜。 深渊第七层,这里是食人花的地盘,一名娇小的少女坐在硕大的花朵中心,正在忙着采集人血,她对面,一名美丽动人的少女坐在瀑布旁边,梳洗新长出来的羽毛。 食人花少女一边忙碌,一边赞叹,“姐姐,你这羽翼实在是太漂亮了,我从小到大从未见过这么细腻,光泽度这么好的羽翼。” 瀑布边的少女一笑,道,“那是因为你见的不多。” 深渊七层作为最接近人类部落的地方,仅有少数几个地位卑微的种族在这里活动,深渊的贵族们几乎不来这里,这名食人花少女甚至都没去过底层,也从未见过圣女。 她道,“能飞到七层来的,都是最最厉害的勇士,我见的虽然不多,但都是深渊最丰厚的羽翼,最最雄壮的翅膀!” 瀑布边的少女笑了笑,背后一对金色的羽翼轻轻晃动,甩开水珠,在茫茫日光下发出耀眼的光辉,与那少女的美貌相得益彰,正是廖秋新长出来的翅膀。 食人花族的少女看呆了,怔了许久,道,“姐姐都去过深渊那些地方啊?” 廖秋仰着头,看向苍茫的天空,“我之前从未去过任何地方,只是想随便飞飞,就到这来了。” “你从哪里飞出来的?”少女惊呆了,“能从十层飞到这来,已经是很厉害了。” 廖秋:“九十九层。” 少女惊呼,道,“您是九十层以下的贵族,随便飞飞就到这了吗?就算是暗之王,也没有这种本事啊!” 廖秋笑问,“暗之王能飞多高?” 少女走过去,抱着血盆,捂着半边嘴,小声说,“极限也就是九层了,再往上他会被日光灼伤,我亲眼见过的!” 廖秋嗤道,“真菜。” 少女嗤嗤地笑,道,“越是底层的生物,越是无法抵抗日光,暗之王从出生起就住在底层,他怎么能跟你比,说起来,我听说啊,前些日子大祭司去红海秘境营救暗之王,就是利用日光驱逐了红海怪物!” 廖秋不甚在意地问,“你怎么知道的?” “去过红海秘境的勇士们,他们回来的时候议论的,”少女一只手捧着盛人血的盒子,一只手抵着下巴,想了想,道,“听说是一名人类幼崽,他全身发着光,比人界的日光还要亮,就是他驱逐了所有红海的怪物……” 闻言,廖秋立刻道,“崽崽他怎么样了?” “幼崽吗?”少女道,“听说他跳入了红海,也不知是不是真的,那种地方,谁敢跳啊,跳下去了就完全浮不起来了,可能是胡扯,我觉得啊,发光的人类幼崽,光是听着就觉得非常不可信。” “跳下去了?”廖秋喃喃地说,“怎么可能……” “是啊,我也觉得不可能,”食人花少女说着,指头沾了些收集起来的血液,放入口中,发出一身长长的陶醉的声音,赞叹道,“这简直太好喝了!这次收获的一定是个幼崽!你要喝吗?” 最后两个字还未落下,廖秋已经从高空一跃而下,消失在食人花少女的视野中。 她刚到九十九层,竹祭司拦住她,道,“大祭司回来了!” 廖秋又惊又喜,道,“他在哪里?” “永冬殿,他在救暗之王。”竹祭司道,“你随我来。” 竹祭司刚说完,廖秋已经先他一步,朝着永冬殿飞过去了,竹祭司在后面怎么追也追不上。 只得暗暗地恨,圣女的这双翅膀,简直羡煞深渊所有勇士。 大祭司守在暗之王床前,手里握着权杖,半边翅膀折了,看上去再也无法飞行,尽管如此,他仍然在尽全力使出全部法术救治暗之王,廖秋一看到他的背影就觉得难过,站在他边上,凝视他的脸庞。 那双眼睛依旧冷漠无情,脸上却多了几道伤口,使得那张冷冰冰的俊脸,看上去非常狰狞,凶神恶煞,他全神贯注在给暗之王疗伤,廖秋只得等着。 须臾,廖秋问赶来的竹祭司,“大祭司是怎么回来的?” 竹祭司道,“好像是黑麒麟送他回来的。” 廖秋忙道,“那黑麒麟呢?” “飞走了吧,”竹祭司道,“好像回红海秘境了。” 廖秋:“!”那一定是寒瞑了! 大祭司结束了治疗,廖秋上前抱着他的手臂,道,“大祭司,您回来实在是太好了!” 大祭司道,“让圣女担忧了,只要暗之王和圣女平安无事就行。” 廖秋擦了擦眼泪,道,“是寒瞑是你回来的吗?你的翅膀还有办法恢复吗?” “是一名非常危险的人类幼崽,”大祭司冷冷地说,“圣女,你是不是一开始就知道他的身份?” 廖秋懵住,道,“大祭司此话怎讲?” “他是人界的信仰之子,能用光芒毁灭整个深渊,”大祭司抽了口气,颇不镇定,道,“这样的人类留在深渊,是对深渊所有生物的威胁!” “可他只是一名幼崽……”廖秋嘟哝,“我没想到他会突然变得那么厉害,而且他救了我们所有深渊勇士,如果不是他,我们都有可能葬身红海了。” 说话间,身后长长的羽翼像尾巴一样,左右甩了甩,大祭司这才注意到那竟是廖秋的翅膀。 他走过去,一把抓住廖秋的羽翼,急道,“你竟然……竟然留了翅膀?!” 廖秋神经紧张,羽翼一收,甩开大祭司,目不斜视,道,“如何?” “你过来,我给你剪掉。”大祭司道。 “我不会让你剪的。”廖秋声音微微颤抖,道,“这是我所得到的最珍贵的东西,你休想将它夺走!” “你想反抗?”大祭司手中权杖一震,道,“圣女,你是不是忘了你的使命?” “大祭司!”廖秋咬咬牙,放了句狠话:“你如今折了翅膀,想管也管不住我,如果不是担心大祭司,我说不定已经飞离了深渊,日光伤不到我,深渊中没有一个人飞的比我快,我如果想走,马上就能走掉!” 大祭司怔住,久久都没回过味来,他难以置信地,轻轻地问道,“你为什么要离开深渊?” “我想看看人类生活的地方,”廖秋心平气和地说,“你保重,大祭司。” 说罢,展翅飞出永冬殿,留下懵住的大祭司一人,与竹祭司道,“快去追她!” 竹祭司心道为难,还是奋力去追了。 可竹祭司万万没想到,廖秋竟是往下层去了红海秘境,当夜才归。 正是日光掠过深渊,所有部落都在沉睡的时候,廖秋浑身湿漉漉地,走到夜华宫门口,瞅见了蹲在门口的大祭司。 或许应该称为黑袍人,他看上去难过极了,神情委顿,折了半边翅膀,哪里都去不了,只能守在夜华宫门口等着廖秋,一见廖秋回来,立刻起身,眼里似乎漾着光,温声道,“你去哪了?” 廖秋立刻上去抱住了他,轻轻地抽泣。 黑袍人轻轻拍了拍廖秋后背,温柔地说,“别难过,我说过会一直守护你的。” “大祭司……呜呜呜,”廖秋将眼泪擦在他胸前,道,“我找不到寒瞑了……” “你给了他自由,不是吗?”黑袍人道,“他那么厉害,一定不会有事的。” 廖秋止住眼泪,征征地看着黑袍人,道,“你不是说他是深渊的威胁,他会害死深渊所有部落吗?” 黑袍人苦涩一笑,用拇指指腹轻轻为廖秋拭去泪水,道,“圣女,你愿意相信自己的内心,还是愿意相信他人的话?” 廖秋轻轻发抖,道,“我相信寒瞑……可如果他做出了对深渊不利的事情,我会亲自去抓捕他,惩罚他……” “他不会的,他是光明的孩子,只是错误地来到了深渊,”黑袍人抬头,望着远处的云彩,道,“可如果他也想遵从自己的内心,想留在深渊呢?” “你跟他谈过吗?”廖秋道,“是他救了你,对不对?他怎么样了?” 黑袍人笑笑,道,“既然已经给予他自由,为何还要去过问?” “我……”廖秋忍不住眼泪,道,“大祭司,如果有一天我离开深渊了,你会放心让我远去吗?” “如果我决定予你自由,无论什么样的结果,我都得接受它。”大祭司轻轻拍了拍廖秋的后背,道,“正因如此,我才舍不得予你自由。” 第20章 深渊(二十) 20. 黑袍人在夜华宫外守了一夜,廖秋猜想,在过去无数次她沉睡的时辰里,他就是这样一直守护在门外,用他最独特最温柔的方式,默默守护着她。 而廖秋今天还跟他说,他翅膀折了,再也管不住她了,用这样的话来伤害他。 廖秋一度难眠,次日怎么都睡不醒,还在赖在被窝里的时候,竹祭司便带着人来了。 “圣女,暗之王已经醒了。” 廖秋顿时精神起来,道,“在永冬殿吗?” 竹祭司:“是。” 森林女王、菊祭司和他的那档子糊涂事,究竟该怎么处理,夜恒如果知道菊祭司强了他,究竟会是个什么反应,可好奇死廖秋了! 她真想看到夜恒那副憋屈的表情,再低声下气地给她道个歉…… 嗐,谁不期待呢?! 廖秋披上外衣,这就往永冬殿去,可巧不巧,刚赶上一场大戏,夜恒掐着菊祭司的脖子,将她抵在墙上,竟是要当场掐死菊祭司?! “饶命……”菊祭司呻/吟着。 夜恒不为所动,如果不是昏迷太久没有恢复,按照他平时的力气,这会早就掐死菊祭司了。 梅祭司幽幽地说,“是啊,饶了她吧,她肚子里有你的孩子呢。” 此言一出,菊祭司瞪大眼睛看向梅祭司,满怀怨恨,夜恒更是雷霆震怒,道,“他说的是真的吗?” 原本夜恒震怒,只是因为菊祭司赶走了森林女王,将她置于危险之境,哪想到菊祭司竟然乘人之危,做出这等无耻之事来! 这让夜恒怒上加怒,他掐住菊祭司,后者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连求饶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暗之王别发火了,”廖秋进了屋,道,“菊祭司于你我有恩,杀她未免太过无情无义。” 言毕,菊祭司从墙上滑下来,跪在地上猛地咳嗽。 夜恒松了手,看向廖秋,一眼就看到她身后的翅膀,便道,“圣女,你变化可真大啊。” 廖秋莞尔,道,“暗之王变化更大,我听说您已经在菊祭司身上留有子嗣了,这真是有趣。” 夜恒脸上一阵青一阵白,道,“菊祭司乘人之危,孤王防不胜防!” 廖秋笑笑,道,“听说森林女王也怀了您的子嗣呢。” 夜恒一惊,冲上前道,“此事当真?!” “看来您还不知道,”廖秋道,“我可是一直在等您给我一个交代呢。” 夜恒急得满头大汗,匆匆道,“孤王背叛了你,孤王对不起你,你可以放过我吗?” 廖秋蹙眉,道,“圣女全心全意侍奉暗之王,如何有不放过你一说?” 夜恒道,“圣女端庄大方,受深渊所有部落敬仰,孤王也敬仰你,可是孤王实在无法像你一样,全心全意去爱你。” “暗之王说错了,”廖秋笑出一对好看的梨涡,道,“没有人全心全意爱你,圣女无法原谅背叛她的人。” “圣女……”夜恒注视着她,温声道,“孤王对不起你,让你受委屈了。” 廖秋垂眸,不答。 “孤王背叛了你,背叛了深渊,孤王愿意自我放逐,离开深渊,去人界的地方流浪,”夜恒抬手摸了摸廖秋的脸,道,“你能原谅孤王吗?” 廖秋嗤笑,躲开他的手,道,“暗之王一走了之,深渊怎么办?让菊祭司和您的子嗣成为下一代暗之王吗?” “荒谬!”夜恒瞥了眼跪在地上的菊祭司,道,“杀她而不足惜!” 梅祭司冷笑。 “待我离开深渊,你便是深渊女王,你想娶谁,想和谁诞下子嗣,都依你而定。”夜恒说着,附在廖秋耳边,轻声说了句,“孤王觉得,大祭司就挺适合你的。” 廖秋脸上微微一热,道,“你连深渊九层以上都去不了,怎么离开深渊?” 夜恒眉头沉下,道,“孤王可以趁夜离开,避免日光的照射。” 廖秋终究无话可说了。 大祭司来的时候,夜恒已经归还了王冠,离开了永冬殿,飞往深渊的荒野之中。 一年后,菊祭司诞下一胎三只金蜥蜴,从此沦为深渊笑柄。 大祭司终于放弃派人寻找暗之王,转而拥护廖秋,而此时廖秋已经被深渊部落所有生物拥护,成为新任的暗之王。 她不喜欢夜恒的提议,不喜欢女王这个称呼,而且她渐渐地发现,夜恒能做到的事情,她照样也能做到。 她甚至可以自己诞下子嗣(夜恒就不行),只需要找到合适的交/配对象。 为此,深渊部落费尽心思,想着法子给她送上各种各样的尤物,尤其是九十层以下的贵族,无不尽其媚色,但求廖秋看他们一眼。 廖秋还真的一点都看不上他们,包括那个卵足了劲想往廖秋身上靠的兰祭司,大祭司直接将他给阉了,扔到荒野。 其余被送来的美男,都被大祭司退了回去。 部落间一度传言,大祭司私下里爱慕暗之王,暗之王对大祭司也十分看重,只是碍于大祭司这一官职的特殊性——千百年来,大祭司为了深渊的利益,从不与异性/浇/配,至今没有子嗣诞生。 这也是他活了上千年而依旧保持年轻风骨的原因。 但流言并不会因此而停止,尤其是一心想要攀上新任暗之王的贵族们,他们四处打听暗之王的喜好,手段之多,几乎无所不用其极。 直到传言说暗之王和大祭司已经交/配过,贵族们才渐渐地放弃了这些努力。 廖秋终于有了片刻清净,她才不在意贵族们怎么议论她,只要不骚扰她就行了。 倒是大祭司对这些流言非常在意,尤其在贵族面前,他时常注意跟廖秋保持距离,谨慎程度,令廖秋咋舌。 廖秋加冕礼之后,大祭司拿着贵族的名单,督促廖秋尽快选择对象,以诞下深渊后代。 “过去的事情已经无法挽回,现在能做的,就是选择一位贵族血脉的雄性进行交/配,深渊或许还有转机。”大祭司冷淡地说。 廖秋眨眨眼睛,道,“兰祭司怎么样,他可是上上任暗之王的私生子,血脉最高级了!” “暗之王说笑了,”大祭司面无表情,道,“兰祭司已经失去了生殖能力,如今应该是沦为深渊怪物的排泄物了。” 廖秋笑笑,道,“大祭司亲自为我挑选,我当然信得过咯,只是我有点要求,不要爬行类的,要皮肤白,长得好看,不要有多余的手和脚,要身上没什么毛的,要强壮,不要犀牛角,不要鹿角,最好是没有角,翅膀嘛……” 她摸着大祭司的翅膀,笑道,“要么就别长,要长至少也要大祭司您这样的。” 大祭司哑口无言,许久,道,“按照这个标准,深渊贵族之中,恐难有人胜任。” 廖秋笑而不语,大祭司道,“暗之王,请以深渊利益为重。” 换成黑袍人,他会温柔地说,“已经过去七年了,人类不可能会在深渊中独自生存那么长时间,他应该早就离开了。” 于是,这一次,廖秋终于定下决心,只要能在深渊举办的飞行大会中赢得最终胜利,廖秋就会答应娶他,与他诞下子嗣。 而她自己,作为深渊中飞的最高、飞的最快的生物,所有人敬仰的王,将亲自参加这场比赛。 这就意味着想要和暗之王交/配,首先得赢过她。 大祭司主持大会,参与者数不尽数,一时无数勇士漫天飞翔,从夜华宫的广场前出发,飞到深渊六层,摘下一朵生长在深渊六层的皇后桂冠,将其插在夜华宫的宫门上。 第一个插花的人,便可得到暗之王的青睐。 大祭司的权杖在空中划下一道弯月,无数飞行者冲破云彩,冲破密密麻麻的树叶,如蜂蝶一般一拥而上,而其中绝大部分飞行者刚刚飞起,又如枯叶般成堆地落地,场面蔚然壮观。 廖秋刚一飞出去,就甩开了所有人,遥遥领先众人,轻松摘下皇后桂冠,她甚至在六层仰望了一会天空,这才纵身跃下深渊—— “哗”地一下,自由落体戛然止住,一道人影截住了她,揽着她腰,借着翅膀扇动带来的上升力,竟是带着她缓缓而上。 几乎很少有勇士能一次性飞到深渊九层以上,而这名勇士的翅膀更是特殊,竟是木制的! 他用布遮脸,将眼睛蒙好,只露出下巴和双唇,只此一角,便让人遐想无限,黑布下面的脸定然是极好看的! 好看归好看,赢不了廖秋也是白搭,她挣扎,那人搂她搂的更紧,头发在风中狂舞,脸和廖秋贴的极尽,附在她耳畔,用那低沉的带着磁性的声音说道,“你不想让人赢你,是因为你只想跟大祭司交/配吗?” 廖秋愣住,抓住他蒙住眼睛的黑布,掀开一看,竟是那双黑白分明的眼,教她朝思暮想的眼! “寒瞑!”廖秋惊道,“你为什么会……” 她话未说完,嘴被堵住,一口血喂了进来! 廖秋:“!!!” 皇后桂冠脱手,寒瞑松开她,带着她的玫瑰一跃而下,将其插在了夜华宫宫门口。 挑衅地看着大祭司。 第21章 深渊(二十一) 20. 消失了七年的泡泡框重新出现在眼前: 【恭喜你!攻略进度又提升了!奖励技能:张目对日】 【技能“张目对日”使用说明:c级技能,身为深渊生物,最害怕的可不就是日光吗?别担心,有了“张目对日”技能,你可以自由地在阳光下行走,别说晒太阳了,就是直视太阳,眼睛都不会瞎掉,厉害吧?可惜只是暂时性的!想不想提升技能的使用效率和时长?快去提高攻略进度吧!】 【恭喜你!攻略进度提升至12%!角色对你的好感度增加了!猜猜他现在怎么想你的呢?或许他刚刚梦到你了呢!】 【攻略进阶!技能升级:张目对日b级】 【了不得了不得!技能这么快就提升啦!技能提高到b级以后,你可以一整天一整天地享受日光浴了呢!是不是超厉害!快去试试吧!】 【发生了什么?!攻略进度居然已经提高到24%了!这可真是一件好事情!角色或许正在想着你,或许继续想着你,或许一直想着你!谁知道呢?】 【技能发放成功,你已经永久地拥有了张目对日,再也不用害怕阳光了!】 【攻略进度提升至30%了!这次会是什么奖励呢?马上找到角色领取吧!】 【技能发放失败……】 【攻略进度提升至35%了!有一种攻略叫做自我攻略呢?!大概是指被攻略者通过自我催眠自我洗脑而逐渐进入恋爱心态这样一件事情吧……】 【技能发放失败……请到指定地点领取进度解锁奖励!】 廖秋:“……” 来不及消化这么多信息,廖秋已经有点头晕了,寒瞑那一口血喂的太猛,现在她整个人都有点飘,从上空到夜华宫的一段距离,对于她平时而言,只需要一睁眼一闭眼,一跃而下,现在的她脑子里冒出了无数个念头,过去的无数个片段一闪而过,最终只剩下了一件事情—— 崽崽长大了! 想和他茭配! 她空手而归,站在众人中间,望着倚在夜华宫门口的寒瞑,快步朝他走去—— 竹祭司拦住她,道,“暗之王请留步,大祭司说了,那是名危险的人类!” “是啊,人类太可恶了!”一名没能飞上五十层的金肤贵族道,“他作弊,用卑鄙手段赢了比赛!” “不能让这样的人类接近暗之王!”一只金蜥蜴道,“将他炖了吃了!” “剥了他的皮,抽他血喝!” 一时,所有雄性生物齐齐喊道。 “闭嘴!”廖秋推开竹祭司,继续往前,一字一字地说,“他是我的人!” 余人:“???!!!” 惊呼之后,咒骂的声音小了下去,廖秋走到寒瞑面前,大祭司用镰刀权杖拦住她,不准她再往前一步。 廖秋只看着寒瞑,笑笑,道,“崽崽,你长得好高了。” 寒瞑嘴角微微牵动了一下,抬眸看她,一字未说。 他刚来夜华宫的时候,脖子上、脚上都挂在铁镣,被拴在宫门口,小小的一团,有时候一整天都蹲在门口,埋着头,看上去可怜极了,现在他都快长到大祭司这么高了,皮肤经过日晒,色泽比原来的深,眼窝深邃,看上去像两团小小的火焰,让她想起了月牙湖上的星光—— 她目光落在寒瞑血色饱满的双唇上,就在刚才,在空中,那双唇还贴在她唇上,那双手还在她腰间,她几乎做梦都没想过! 这一等就是七年! 她双唇微分,复又合上,在下嘴唇上咬下一道印子,注视着寒瞑,良久,道,“深渊至宝是什么,你拿到了吗?” “拿到了,”寒瞑笑笑,一侧的酒窝格外醉人,他道,“我是来归还给你的。” 说话时,两人只看着彼此,仿佛身边所有人都不存在似的。 廖秋莞尔,又往前走了一步,大祭司拦着她,神情冷峻,态度无可商榷。 “让开——”廖秋道,“大祭司,这不是请求,这是命令。” 大祭司仍不肯让步,廖秋静静地看着他,这么多年来他几乎是一成未变,月牙形礼帽带得一丝不苟,黑袍上面一丝褶皱都没有,权杖上的镰刀也是多年如一日地锋利。 可是廖秋想要的自由,他仍不肯给吗? 她想见到寒瞑,想和寒瞑说会话,想抱抱他,当然,更想和他做那种事……想到他血液的味道,廖秋更是浑身燥热起来。 周围已经完全静下来了,尽管不清楚大祭司和暗之王争执的关键,但都意识到了事情的复杂性,一个个都瞠目结舌,呆呆地看着他们,手里如果有瓜子的话,这会已经掉地上了。 廖秋冷冰冰道,“竹祭司,梅祭司,将大祭司带下去。” 两位小祭司行个礼,走上前,一人挽着大祭司的一条手臂,梅祭司温声劝道,“走吧。” 大祭司眼里只看着廖秋。 廖秋很坚定,对于认定的事情,她从来不会回头反悔。 看不到转机,大祭司也不再阻拦,他越过廖秋,越过人群,独自离开了广场。 梅祭司和竹祭司也没管他,两人对情况不是太了解,只知道第一个插花的是个人类,暗之王要娶一个人类,仅此而已。 人类有什么不对,只要乖乖地服从暗之王,侍奉好暗之王,照样可以和暗之王交/配,诞下合格的子嗣呀。 就算到时候暗之王不满意,也可以将人类吃掉,然后重新开一次飞行大会的呀。 总之一切原则就是,暗之王高兴就好,暗之王喜欢就好,暗之王所做的都是为了深渊的利益,深渊生物应该毫无保留地信任暗之王! 真的不是很懂大祭司。 还是说大祭司和暗之王真的有奸/情? 梅祭司觉得,事情好像变得越来越有趣了。 廖秋走到宫门口,挨着寒瞑,只是嗅到他血肉的气息,便怦然心动,她摘下寒瞑插在门口的玫瑰,像揣着珍宝似的揣着那只玫瑰,推开一扇门,侧身与寒瞑道,“进来吧。” 寒瞑跟着进了夜华宫,顺手将其他人关在外面。 一众哗然,贵族们尤其愤怒,个个捶胸顿足,骂个不停,梅祭司一挥狼牙棒,推到了一众贵族,他瞪大眼睛,凶神恶煞地说,“何人敢质疑暗之王的选择?” 众人吃痛,哎哟地叫着,骂骂喋喋都变成了小声嘟囔。 梅祭司看着寒瞑顺手合上门,迟疑了一瞬,贴着门,朝里面喊道,“暗之王,不用叫人先調教調教他吗?” 里面传出一声“不用”,梅祭司尴尬赔笑,竹祭司凉凉地说,“梅祭司,就算要調教,也轮不到你来操心吧。” 梅祭司嘿嘿笑着,挠了挠鼻子,道,“这不是不信任那人类嘛,怕他伺候不好咱们女王……” 寒瞑背倚着门,幽幽地盯着廖秋,挑眉,道,“担心我伺候不好你?” 廖秋上上下下地打量他,不甚在意地说,“你行吗?” 长发掩盖下,寒瞑的耳朵根照例是红了,他语气淡淡,道,“试试看嘛。” 说着,身体微微前倾,离开门,朝廖秋走近一步,伸手绕过她的腰—— 廖秋突然紧张起来,呼吸滞住,静静地看着他,乌黑透亮的眼睛沁出了雾气。 寒瞑轻轻地触碰她背后的羽翼,顺着羽毛往下摸了摸,温热的手感和冰凉的羽毛一接触,如冰火交融般,发生着奇妙的反应。 廖秋轻轻地抽了一口气,全身都酥麻了。 当年菊祭司给她的药,顶多也就是这个效果吧! 想和他茭配,现在,立刻! 寒瞑留意着她的反应,低声柔柔地说,“又馋了吗?圣女?” 廖秋身体往前,将头埋进他怀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身体有些控制不住地往他身上靠。 寒瞑微微怔住,半响,抱住她的后背,手掌顺着她脖颈,缓缓地往下,在她那一对柔软的翅膀上来回揉了揉,指尖钻入细腻的羽毛之中,在里头软软的肉上轻轻地挠了挠—— 廖秋差点舒服地喊出声了。 无法想象那双手触及她身体的时候,该是怎样一番感受…… “崽崽……”廖秋将头枕在他脖子上,血肉的气息像催青的烈酒一样,每一次钻入鼻孔,都让她情不自禁地战栗,她在寒瞑脖颈处蹭了蹭,猫一样地贴着他的脸,低头,吻在他脖子上,小尖牙在他滑嫩的皮肤上轻轻地碰了碰—— 好想吃掉他整个一只。 好想好想。 牙齿刺破皮肤,就能尝到鲜美的血液,想到这里,廖秋越发情不自禁,她猛地颤了一下,收了小尖牙,换成额头贴在他肌肤上。 如果不是在红海秘境那次,尝过他的血液,如今她怎么会对寒瞑的血肉上瘾? 这东西,闻起来是一番味道,尝起来就真的控制不住了…… 寒瞑双手绕到她身后,绕过腿,将她整个托起,如今的他身强体壮,竟是轻轻松松地搂着她往空洞的宫殿里走去。 廖秋喝醉了一样,软趴趴地搭在他身上,腿挂在他腰侧,一双金色的柔软的翅膀惬意地晃了晃,长长的羽翼拖在地上,羽毛上又覆盖着褐色的柔软的长发,伸手一摸,便觉得舒服极了。 寒瞑抱着她走了一路,停在那片种满了黑金玫瑰的庭院里,斜倚着墙,让她舒服地坐在自己身上,手扶着她的腰,静静地看着她。 这般温顺和安静让廖秋重新想起了那个被铁镣拴着脖子,被她牵着走的小寒瞑,如果不是同样一双清澈明亮的眼,廖秋差点无法认出他来,这些年他到底在哪里,过着什么样的生活,错过了他的成长,或许是她最遗憾的事情。 “崽崽,”廖秋端着他的脸,嘴唇几欲和他碰在一起,她柔柔地说,“这几年你都去哪里了?” 气息交融,寒瞑呼吸急促,缓缓地平复过来,淡然道,“圣女只是想找个人茭配对不对,问这么多没用的做什么?” 廖秋坐在他腿上,早就察觉到他身体变化了,有几分迫不及待,却又未完全丧失理智,她想听寒瞑说会儿话,说说他去人界的事情,说说他怎么就回来深渊了。 须臾,她道,“再喂我一口血好吗?” 寒瞑歪了下脖子,坦然道,“你有尖牙,为什么不自己来咬?” 廖秋那双水汽朦胧的眼委屈地看着他,双手用力拽了下他的衣襟,嘟囔着,“我想要嘴对嘴喂!” 背后,金色的羽翼和深褐色长发相叠,在地上来回拖动,像只撒娇的小兽,美得令人惊心。 寒瞑目光闪烁了一瞬,一只手往上捧着廖秋的后脑勺,低头缓缓地凑上去,双唇相贴,舌尖撬开她的唇,在小尖牙上刮了一下—— 浓烈的芬芳从口中化开,由浓及淡,往身体血脉中流去,仿佛置身于一片晒足了暖阳的玫瑰地里,漫天尽头都是醉人的芳香。 尝过寒瞑的血,普通人类的血味犹如白水般无味,廖秋先是小口小口地吮/吸,慢慢地她忘了自己在做什么,沉醉在寒瞑的血肉之中,无可自拔。 身后的翅膀更是肆无忌惮的、疯狂地生长着,在空中摇曳着,廖秋贪婪地享用甘泉,一度忘情。 当年她也是尝了一口寒瞑的血,所以才长出翅膀……而如今,汲取他的血液对廖秋来说,如身体本能一般,或许□□的本质就是想要整个吃掉他,人类在深渊就是逃不过被吃的命运……血液的汲取直接缓解了发/情期的难受,廖秋完全沉湎其中。 清醒过来的时候,寒瞑已经倒在了地上,廖秋趴在他身上,慢慢回想起一切。 她摇了摇寒瞑,脸上几乎看不到一丝血色。 “崽崽?”廖秋完全懵了。 寒瞑费力地睁眼,惨然一笑,宽慰似地,道,“也好,我唯一开心的事情,就是死在你手里……” 他抬手碰了下她背后的羽翼,刚一触及那蓬松柔软的羽毛,手便落地了。 廖秋:“???” 第22章 深渊(二十二) 22. “大祭司, 寒瞑怎么样了?”廖秋从荒原回来, 带回来一株灵芝,匆匆赶到夜华宫来看寒暝。 她击败了十几头闪光兽,在深渊六十六层的荒原里找到了这株灵芝, 经验丰富的矮人告诉她,这种灵芝对治疗人类非常有效。 大祭司背对着她,道, “气息很弱,很快就会死,强撑着也是浪费时间,不如我帮他了断。” “别,”廖秋紧张极了,道, “把他身体调养好, 我还想……想喝他血。” 廖秋后悔之前失控,差点吸干了寒瞑,甚至暗自下决心不再尝一口寒瞑的血液, 但是在大祭司面前, 她须得这么说。 大祭司早就盯着镰刀看了老半天了, 无数次想要动手杀掉这个人类,终究还是忍了下来。 他从来没有这么犹豫不定过,身体里头仿佛有另一股力量遏制着他,拼命地争夺身体控制权,教他迟迟没有下手。 廖秋小心地拿过大祭司手里的权杖, 放在一旁,看着大祭司,摊开手掌,给他看她采来的灵芝,恳求道,“大祭司,救救寒暝,好不好?” 大祭司仍在犹豫,廖秋抓住他的手,乌亮的眼睛噙着泪,道,“求求你了……” 大祭司甩开她的手,拿过她手里的灵芝,徒手一捏,灵芝碎成了粉末,窸窸窣窣掉了一地。 廖秋看着他,几乎哀求着说,“你救好他,我答应你,选择一名贵族交/配,为深渊诞下子嗣……” “不需要你这么做。”大祭司冷冷地回答。 廖秋垂下眼眸,她实在劝不动大祭司了,这个男人和她自己一样顽固,认定的事情从来不会回头。 如果不是他答应了自己,在她回来之前保护好寒暝的安全,她怀疑大祭司这会早就对寒暝动手了。 说来她心里也有气,当初夜恒一走了之的时候,大祭司也没有拦住他,为什么轮到她了,就要处处阻挠?!处处为难她?! 大祭司还是偏心的……甚至不信任她。 “寒暝是主动咬破血管,自己送上来的,他是来求死的。”大祭司突然说道,语气也变得温柔起来。 廖秋怔住,喃喃,“为什么呢?” 好好的活着不行,为什么想死在她身下? 大祭司用指腹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泪珠,道,“等他醒过来,你亲自问他好不好?” 廖秋悲声道,“你救救他好吗?” “抱歉呢,”大祭司苦涩一笑,柔柔道,“我不会救人,只有他会……” “他”指的是另一个大祭司,那个冷漠无情杀伐果断的大祭司,那个一手栽培了她,将她送给夜恒的大祭司。 “我劝不动他,”廖秋撇嘴,道,“他一定恨死我了。” “不会的,”黑袍人笑着说,“你还是不懂大祭司,他真的很疼你的。” 话音落下,眼神立刻发生了变化,变成了那个冷冰冰的大祭司。 廖秋看着这个她所熟悉的大祭司,思忖了一瞬,道,“夜恒离开的时候,你埋怨我吗?” 大祭司沉默。 廖秋恳切道,“是我的错,我可以去人界找他,想办法和他诞下子嗣,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尽力而为……” “不必,”大祭司看着她,道,“夜恒在人界待的太久,早已经失去了神性,现在的他对于深渊,已经毫无意义。” 说着,一只手抬起,地上的粉末如小溪般往上流过来,聚集在他手里。 他道,“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没有告诉你。” 廖秋静静地看着他。 “深渊每一代圣女均为暗之王所出,夜恒与你本来就是同胞兄妹。” 廖秋:“?” 大祭司一边说,一边将灵芝粉末送入寒暝口中,在念力的指引下,碎碎的粉屑被自动引入腹部,在其中慢慢消化。 “每一代都是如此,诞下子嗣的圣女会因为神力流失而很快消亡,暗之王也会再不久之后投入红海秘境,将神力归还给深渊,而他们的子嗣,皆由我抚养长大。” 大祭司一边疗伤,一边平静地叙述,“每一代圣女和暗之王对于彼此的身世并不知情,他们会彼此相爱,到一定的时期再结合,也只有深深相爱的彼此互相结合,才能确保每一次诞生下来的是一对雌雄。” “原本你要为夜恒诞下的子嗣,就是下一代的圣女和暗之王。” 廖秋听得完全懵住了,像从来不认识大祭司一样,道,“每一代的圣女,都是这样吗?” 大祭司缓缓地闭上眼,脑海里浮现出廖秋的生母,外祖母,以及他所记住的每一张圣女的脸庞。 “我与夜恒……原来是兄妹?”廖秋想起和夜恒在一起的时候,细节慢慢浮现,他们躺在一张床上,彼此依偎,可夜恒从来没对她做过那种事情……她恍然,道,“夜恒知道吗?” “应该是兰祭司告诉他的。” 廖秋气笑了,道,“我说呢……夜恒不愿意跟我交/配,原来是这个原因,他既然知道,为什么不愿意告诉我!” 半响,大祭司忽然问,“你怪我吗?” 廖秋又气又笑,往后退了一步,背靠在床柱上,缓了一会,才说,“我对大祭司……” 她咽了下口水,泪珠滚落出来,道,“……一直是毫无保留地信任,从前您剪断我的翅膀,禁锢我的自由,让我哪里也去不了,跟爬虫一样守在这里,教我如何去讨好夜恒,送我去圣水池……我从来没怨过您,不是因为深渊的利益,是您告诉过我——您深爱着我,所以我愿意相信您。” 大祭司闭上眼,缓缓地抽出一口气。 廖秋擦掉眼泪,极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在寒暝面前,大祭司面前,她不能这样脆弱,良久,她道,“至今,我仍然信任着您,相信您所做的一切都是对的,都是为了深渊的利益。” 大祭司微微露出诧异,抬眸看她。 廖秋笑笑,道,“可我也希望,大祭司能够理解我的感受,站在我这边,而不是只想着深渊的利益……” 大祭司久久不语,结束了治疗,几乎是踉跄着走了出去。 廖秋守在寒暝边上,将之前没有来得及看完的泡泡框一点点看完: 【奖励发放成功!您将获得格斗技能s级,在短期内,体力值、速度值、弹跳力都将达到巅峰,没有任何怪物是您的对手,当然,仅限于深渊99层以上!】 怪不得对付闪光兽的时候,她完全没有任何压力。 【奖励发放成功!您已获得医疗包一袋,对于任何生命垂危的生物,只需要给他灌溉足够的医疗包,他就会满血复活!】 医疗包? 廖秋到处去找,翻遍了整个夜华宫都没找到,最后一掏口袋,翻出了一袋血包。 廖秋:“……” 她赶紧把医疗包给寒瞑喂下,不知是医疗包的作用还是灵芝的作用,寒瞑的呼吸渐渐地恢复起来。 廖秋困了就钻到床上,枕在他边上,有时候平躺着,握着他手,跟他说会话。 过了一日,寒瞑终于有醒转的迹象,廖秋让大翼女熬些汤,她要喂给崽崽吃。 寒瞑醒来,廖秋接过大翼女端来的一大碗人血,送到寒瞑嘴边—— 寒瞑:“……” “不吃吗?”廖秋关切地说,“这些都是新鲜的!虽然味道不怎么样,但是可以补身体!” 寒瞑一言难尽地看着她,许久,道,“我不吃人血……” 廖秋便叫大翼女重新做一碗,撒点龙血啊麒麟血什么的进去,给崽崽好好补一顿。 寒瞑只看着,干坐着,一句话都不说。 廖秋摸了摸他的额头,又给他掖了掖被子,埋怨道,“还好醒了,那天吓死我了,我想和你交/配,结果你只想送给我吃,这不行,太亏了。” 闻言,寒瞑失笑,道,“你想和我什么?” 廖秋舔了下唇,笑笑,摸了下寒瞑的头,道,“深渊女王可以和任何她所喜欢的人做任何她所喜欢的事情,盏明,你别忘了,你是我养的奴隶。” “你知道我过去的名字?”寒瞑侧了下头,惊讶道,“你去过我的家乡?” “唔,”廖秋道,“没去过,但我知道你的所有事情,甚至比你知道的还多。” 她也不知道怎么就突然叫出了寒瞑的另一个名字,如果跟他说泡泡框的事情吧,寒瞑恐怕要不高兴了。 那框框上把寒瞑的所有信息都出卖了,而且她更不好意思说,在黑竹园见到他的那天,她就梦到了和他交/配的事情。 而梦里的他已经高高壮壮,和现在一模一样。 “连我自己都差点忘了,”寒瞑道,“那是父亲赐予我的名字。” 他看了眼床旁边的空地,廖秋便爬上去,挨着他坐着,道,“后来为什么不用那个名字了?” “村里人都厌恶我,尤其是父亲死后,他们觉得盏明这个名字太高贵了,就用别的名字称呼我。”寒瞑道,“在人界,光明是人类最最向往的东西,他们觉得我配不上。” 廖秋有些难过,道,“你配得上啊,崽崽,你是光明神的孩子。” 寒瞑蹙眉,旋即嗤声一笑,笑得快喘不过气来了,廖秋心疼地看着他,道,“你在人界过的很不好,是吗?” 寒瞑止住笑,看着廖秋,道,“如果注定要死,我只想死在你的手里,将欠你的恩情全部还清。” 廖秋不太高兴,过去了这么多年了,为什么寒瞑还是不明白,养着他,真的不是为了吃他的血的! 她道,“你带我去人界,什么人欺负你了,我去帮你加倍地欺负回来,将他们都抓到深渊喂怪物,你别因为他们不高兴,好不好?” 寒瞑道,“我回来找你,就是想被你吃掉的。” “嗯,”廖秋靠在寒瞑身上,道,“我等你长大,是想和你茭配的。” 寒瞑失笑,手轻轻地放在她柔软的羽翼上,摸了一下。 又忍不住地,从翅膀的根部顺着毛往下,一遍遍摸,将每一根羽毛都梳理了一遍,毛茸茸的手感,余音绕梁似的缠绕在他指尖。 他出了会神,低头,怀里的人已经满面通红。 第23章 深渊(二十三) 23. 廖秋将头埋下去, 糯糯地说了声, “难受。” 寒瞑身体僵住,打算从床上爬下来,廖秋拽住他, 让他好好坐着,闷声道,“你别动。” 说着, 从被窝里钻出来,金色的翅膀张开,扑腾起一阵大风,从夜华宫飞了出去。 寒瞑伸手,接住一片飞落的羽毛,握在手心。 床是廖秋的床, 她还是圣女的时候, 就在这张床上,日日夜夜等着暗之王,那时候寒瞑陪她一起等着, 听着菊祭司和她说话, 有他无法理解的, 好奇的,随着年纪渐长,也慢慢地明白了。 离开深渊那几年,他时长做梦,梦见自己和其他人类小孩都被关在胧车里面, 被黑暗中的妖魔鬼怪们拖着送到一口沸腾的巨鼎前面,怪物之中,有一位仙女姐姐,站在妖魔中间,静静地看着胧车里的他…… 依旧是那位姐姐,长发曳地,亲手解开他的铁镣,走到怪物之中,将她自己献给一只六手怪物,只为了放他离开…… 好几次梦醒,他发现自己裤子上黏糊糊的,湿了一片。 在荒野里漫无目的飘荡的时候,他时常会想起在深渊里度过的日子。 人类无法接纳他,之前的村庄,村民们知道只有他一个人从深渊逃回来之后,都对他恶语相向,拿着棍子追赶他,不准他回自己的村庄。 可他的父母都埋葬在那里,那里原本就是他的家。 躺在湿乎乎的草地上,望着满天的星空,他也常常想起在圣女之心的岛上,月牙湖里漫天星光的景色。 深渊至宝是什么,他心里也没有答案,但是在月牙湖里,眼睁睁地看着闪光兽攻向廖秋的时候,身体里的能量像火山一样爆发出来,也是在那一刻,他突然变得强大起来。 后来一遍又一遍回想,他确信,自己当时就是不想让廖秋受伤,想要保护她。 尽管他当时是那么弱小,手无寸铁,可他不能忍受廖秋受到伤害。 白光如昼,一瞬间击退了闪光兽。 但赶来救场的却是大祭司,抱着廖秋温声宽慰她的,也是大祭司。 撕开她衣服,为她检查的,还是大祭司。 就连廖秋梦醒时叫的名字——还是大祭司。 每每想到这里,寒瞑心里都不是滋味。 他看着廖秋抱着大祭司离开,自己仿佛被抛弃了一样。 他明明那么讨厌怪物,廖秋更是每天都要喝人血,属于怪物中的怪物。 可是一想到她,寒瞑反而觉得能平静下来,就像他被拴在夜华宫的时候,心情反而格外平静一样。 其实有好多问题想问,比如那次他们一起躲在巨鼎下面,她冒险站出去,是为了救下那些被怪物追杀的小孩,还是说仅仅是为了他……? 为了不让他目睹同类惨死的血腥场面,她宁愿牺牲掉自己,她那个人,真的是这样的吗? 她为什么待自己格外的温柔?他与别的小孩,又有什么特殊之处呢? 寒瞑又开始想这些,这是他这几年一直没想通的问题。 大祭司端着汤进来了,看他神态柔和,应该是那个天亮时才出现、经常守在夜华宫门外的大祭司。 “暗之王呢?”大祭司将热汤放在旁边,问寒瞑。 “出去了。”寒瞑满不在乎地说,不管是哪个大祭司,他都讨厌极了。 “七年前,谢谢你救了我,将我从红海秘境带回来。”大祭司道。 寒瞑朝他后背看了一眼,道,“没恢复吗?” 大祭司展开翅膀,两边已经严重不对称了,受伤的那边翅膀更是不能完全展开,上面还有烧焦的痕迹。 “光之王的力量,对于深渊生物来说是致命的。”大祭司收起翅膀,道,“希望你能合理地利用这份力量。” 寒瞑垂眸,道,“抱歉……” “不是你的错,你当时是为了救我。”大祭司柔声说,“何况你那时才刚刚掌握这份力量。” 除了他们俩,没有人知道——大祭司脸上的伤痕和他被折断的翅膀,都是寒瞑所伤,尽管当时他那时候也是为了救人。 两人都沉默着,许久,大祭司道,“不喝点汤吗?” 寒瞑不答。 大祭司看着他,道,“你为什么求死?” 寒瞑笑笑,道,“看到圣女那么喜欢我的血,当然想着全部喂给她啊。” 大祭司道,“你说实话。” 寒瞑道,“我向来恩怨分明,谁帮过我,我都会记着谁,圣女对我好,我就想把全部的血肉都喂给她。” 大祭司道,“可你应该明白,圣女对你好,是有目的的。” 寒瞑当然也想过,他失笑,绕开话题,反将了一军,道,“我以为你比那个大祭司要诚恳得多,没想到你私心更重,你想得到她是吧?还是说你已经得到了?” 大祭司淡然道,“她是我养大的,我不想看她受任何伤害。” 寒瞑道,“我不会伤害她,相反,她还挺喜欢我的血肉。” 两人争锋相对,互相炫耀,彼此拉踩,末了,大祭司道,“你当真那么喜欢她?” 寒瞑突然就哽住了,这么简单的问题,他还真的回答不上来。 什么算喜欢?他也仅仅只是梦到过她,肖想过,如此而已。 想给她当祭品,想喂他喝自己的血,听到她和大祭司交/配的传闻,会愤怒地不能自已。 夺下皇后桂冠,也只是想气一气她,明明只喜欢大祭司一个,还办什么飞行大会,办了还不让别人赢她…… 这到底算什么意思? 她说想和自己交/配,寒瞑也不当一回事,她身边不乏茭配的对象,看上他也只是为了尝个鲜而已。 可是当她温顺地趴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寒瞑什么气都没了,看着她那么馋自己的血,就想一股脑地喂给她…… 连他自己都说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喜欢她那副满足的样子,甚至当即就想到死在她怀里。 “人类容不下你,所以你来到深渊,与黑暗融为一体吗?”大祭司道。 寒瞑最讨厌别人提起他在人界的事情,就连廖秋问他,他也不耐烦回答,一时恼怒起来。 大祭司道,“你想过深渊能不能容下你吗?” 寒瞑郁闷之极,抬手,在床柱上锤了一下—— 呲啦一声响,床柱顿时被烧了个窟窿,夜华宫也随着他的怒气喷发,四处炸了起来,噼里啪啦,一时烟雾缭绕。 而此时,廖秋正好回来,穿过烟雾,看着四周狼藉的一片,落到大祭司旁边,道,“发生了什么事?” 寒瞑像做错事的孩子,连忙将手收回去,管在被窝里面。 明明昏迷刚醒,什么力气都使不出来,可这一下,竟是差点将夜华宫炸了。 大祭司淡淡一笑,道,“你说你不会伤害她,你自己信吗?” 廖秋细品着这话,坐在寒瞑边上,摸了摸他的脸,道,“没事的,我在。” 大祭司不在言语,转身走了。 廖秋看他离开,问寒瞑,“他跟你说了什么?” 寒瞑瑟缩了一下,长长的睫毛轻轻一颤,又开始不说话了。 “喝点汤好不好,我喂你。”廖秋端起碗,舀了一勺,送到寒瞑嘴边。 寒瞑皱着眉,不太想动的样子。 廖秋道,“你听话,喝点东西。” 惨白的唇分开,寒瞑喝了满满一口,古怪的味道,像排泄物一样,寒瞑仍是咽下去了。 “真乖,”廖秋放下勺子,摸了摸寒瞑的头,兴奋地鼓励道,“全部喝下去好不好?” 寒瞑:“……”可饶了我吧。 “这可是蜥蜴血混了龙血,喝了强身健体。”廖秋又舀了一勺,送过来。 寒瞑咬咬牙,拿过碗,一口气全喝下去了——顿时脸都青了。 廖秋高兴极了,将碗放在一边,撑着脸盯着寒瞑看,笑道,“等你身体好了,带我去人界好不好?” 寒瞑满嘴奇怪的味道,憋的不想说话。 “不说话就是答应了哦,”廖秋道,“太好了,我想去人界找夜恒呢。” 寒瞑差点喷出来,拿手背抹了把嘴,道,“你找他做什么?” 廖秋可学聪明了,她不直接回答,爬到寒瞑床边上,钻到他怀里,道,“不跟你说,你还什么都没跟我说的。” 寒瞑任她胡闹,手指捏成拳头,以防又控制不住,不是烧坏了宫殿,就是撸坏了廖秋…… 虽然真的很想摸一下她的羽毛,手指头已经有点痒了。 呆了片刻,他忽然睁大了眼睛。 万万没想到,先动手的是廖秋。 寒瞑所剩不多的血液全部涌上了大脑,呼吸急促起来。 廖秋翅膀轻轻一晃,羽毛都快盖在他脸上了,闻上去时深渊野外的清新气息,干净又好闻,她刚才是出去透气了吗? 想到她在空中飞行的样子,可不正是他梦中的样子么…… 她身体很轻,为了避免压着他,膝盖抵在床上,身体也没怎么碰着她,倒是蓬松的羽毛和长发,又长又软,像被子一样将两个人全部盖住,还拖了些在地上。 “嗯?崽崽?”廖秋道,“你怎么没什么反应啊?” 寒瞑觉得自己的反应已经非常明显了,全身发热,呼吸都快停下来了,反倒是廖秋,一副娴熟轻松的样子,直接抓着他,倒教他有点压力了。 不对,是非常有压力。 “奇怪,菊祭司教的,就是这样子啊……”廖秋喃喃,停下手里的动作,掀开他衣服将头埋在里面看了一下,又看寒瞑的表情,道,“有感觉吗?” 寒瞑简直要炸了,现在只想将廖秋按在床上亲,什么大祭司,什么夜恒,通通都不想管了。 他膝盖顶了一下,被廖秋按了下去。 他抬起手,被廖秋按住,格斗力s级可不是白给的,她道,“你别动,我来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笔芯~ 顺便求一个作收好不好? 感谢支持哟~ 第24章 深渊(二十四) 24. 猛地抽了一口气, 寒瞑忙扯下衣服, 拿来给廖秋擦手。 又怕弄到她羽毛上,头发上,乃仔仔细细、珍而重之地给她擦干净, 耳朵根红透了,呼吸还没平稳下来。 “怎么样,崽崽?”廖秋侧靠在寒瞑身上, 笑着问道。 寒瞑将擦过的衣物丢在一旁,将廖秋搂的更紧,手指钻到细密的羽毛里面,揉了揉里面的肉,他道,“别这样叫我。” “小奴隶。”廖秋仰着头, 侧脸贴着他下巴, 蹭了蹭,柔柔地说。 寒瞑:“……” 一句话哽在喉咙,他愣是没说出口。 “怎么不说话, 累了吗?”廖秋双手环着他腰, 修长漂亮的手指在他身上不安分地挠了挠, 道,“在想什么?” 想日她……尤其想到这双手刚才帮他所做的事情的时候。 原本血就被廖秋吸了个干净,现在还要继续榨干他……寒瞑觉得,廖秋可能是想变着法子要他的命。 廖秋在他身上到处乱碰,寒瞑顶多也就是摸一下她的翅膀和头发, 一来二去,寒瞑觉得廖秋就是想要他的命。 直到她再也不动了,寒瞑低头看她,已经睡熟了。 四周一片狼藉,她却丝毫不在意,过着和以前一样的清静生活,周围除了大祭司,也没有其他亲近的朋友…… 想到这里,寒瞑又不痛快了。 大祭司所拥有的,实在比他多得多了。 而他又有什么呢,廖秋今天中意他,愿意花心思对他,可明天呢? 她想去找夜恒,也是想和他茭配么? 寒瞑垂眸看着她,许多年不曾见,她好像比以前更好看了,尤其喜欢她的鼻子,她的嘴唇,喜欢看她闹小脾气的时候,嘟嘴的时候,被所有人拥戴的时候…… 蓦然回首,这些年想念的点点滴滴,好像都是她的样子。 金色的翅膀轻轻晃动,柔软的羽翼摊在他身上,拖在地上,每一片羽毛都充满了光泽,若是放在日光下,她该得有多光彩夺目啊? 深渊的女神,如月光般皎洁明亮,如今竟乖乖地躺在他怀里,时不时地朝他撒娇…… 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寒瞑便觉得心跳异常地快。 廖秋头枕在他胸口,不安分地蹭了蹭,嘴唇轻轻地动了动,嘟哝几个字。 寒瞑侧耳倾听,听到一声糯糯的——寒瞑。 他呼吸一滞,整个人完全僵住了。 此后一夜几乎没有睡着,守着廖秋睡醒过来。 廖秋一醒来就看到暴增的攻略进度,以及领不完的任务奖励,一时无语。 所以攻略寒瞑的关键在于……和他茭配吗? 廖秋觉得自己领会到了精髓,开始更加精心地照顾着寒瞑,只要把他身体养好了,就可以立刻和他茭配了! 而这些天,深渊的贵族开始闹事,叫嚣着让人类滚出深渊,反对暗之王和人类诞下子嗣,他们每天安排人守在夜华宫门口,只要暗之王一出门,他们就开始纠缠,苦口婆心地劝说。 “那是个卑贱的人类,完全配不上暗之王啊!” “暗之王不要被他的外表迷惑,三思而后行啊!” 被逮着了一回,廖秋索性不出门了,任由他们在门外守着。 一天,两天,三天,半个月过去…… 深渊贵族们彻底震惊了!暴躁了,无法相信这样的结果! 暗之王居然在夜华宫安安分分地待了半个月?! 让深渊贵族震惊的是,他们这么多天待在里面,居然待的住?! 要知道暗之王平时每天都往返于深渊高层和底层,一天晒不到日光,就会上房拆瓦的那种啊! 她现在到底过着多么萎靡的日子?! 一只小小的人类就彻底满足了她吗?! 这简直太令人震惊! 快来人把那个人类叉出去啊! 半个月过去,夜华宫宫门打开。 不出意外,守了密密麻麻的贵族和平民,一个个手里举着牌,高调反对暗之王和人类结合。 意外的是,先从里面出来的居然是那个人类?! 那个害得暗之王终日靡靡、对深渊部落完全不管不顾的罪魁祸首?! 那得赶紧叉了他,剥他皮,放他血啊! 各层部落一拥而上—— 寒瞑抬手,一道光从身前射出去,炸在夜华宫的台阶上—— “救命!有光——”贵族们和平民此起彼伏地哀嚎,“我要瞎了!” “我什么都看不见了!救命!” 光如白昼,照在深渊底层,对于很少接触阳光的生物来说,就是致命的伤害。 寒瞑熟稔地收了光,倚在宫门口,正如那日他将玫瑰插在那里一样。 闲然自若,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扫了眼深渊种族,他道,“谁敢再说一句对暗之王不敬的话,火与光,将是对他最合适的惩罚——” 众生捂着眼睛,哀嚎着连连说是。 “暗之王想和谁诞下子嗣,完全是她的自由。” 说完,他在心里默默地补充了一句:和我。 作者有话要说:qaq... 短小君明天双更补偿一下 第25章 深渊(二十五) 25. “他居然在贵族面前公然使用火与光!”梅祭司扛着狼牙棒, 在廖秋面前愤愤不平, 道,“现在整个深渊都在议论这件事!” “有什么问题吗?”廖秋整理着长发和羽翼,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问题可大着了!”梅祭司凑上前, 极力争论,道,“现在整个深渊都陷入了恐慌, 贵族们都不敢出门了,他们恐惧着您身边的那个人类。” “可怜的生物,”廖秋敷衍着表示同情,“他们居然害怕寒瞑。” 梅祭司道,“您贵为暗之王,喜欢什么样的人类都是您的自由, 如果可以, 小人愿意为您抓一批人类来,专程伺候您,照样不比这个人类差多少, 即便是质量不够, 也可以拿数目来凑, 您说是不是?” 廖秋嘴角微微翘起,道,“不是。” 梅祭司从廖秋的左侧追到右侧,急道,“我的乖乖, 您到底知不知道,只要这个人类挥挥手,就可以毁掉整个深渊?我们都会被他害死的!” “哦?这么说来,寒瞑可真是厉害呀。”廖秋目中亮起光,赞叹地说,“说起来,没有寒瞑,七年前我们都死在红海了。” 梅祭司先是不解,费力想了一会,捶手,恍然大悟,道,“那道光!红海秘境那道光!那个时候是他击退了红海海底的怪物!” 廖秋道,“寒瞑帮助过我们,我们理应该信任他,况且他也没怪过我们深渊生物抓走了那么多人类小孩,甚至一度将他当做祭品,想要吃掉他,他是个很宽容的孩子。” 梅祭司愕然:“孩子?” “咳,”廖秋挺胸,很淡定地纠正过来:“是个男人,勇士,雄性生物,而且非常地有气量。” 梅祭司还在想那道光的事情,显然这个人类比他所想的要强大多了,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就算是他们想赶,也没有实力将他赶走。 “好吧,”梅祭司道,“但愿这个人类真像您说的一样,非常有气量,不在意我们对他所做的一切。” 廖秋道,“我向你保证。” 梅祭司道,“只要这个人类对您忠心不二,小人愿意相信暗之王。” 非常有气量的寒瞑,正因为廖秋白天在他面前提到了几次大祭司的名字,而有些闷闷不乐。 他骑着黑麒麟来到红海秘境,抓了只闪光兽,用它的肉当作诱饵,在半空中钓八爪怪物。 过去在深渊的一段时间里,他就是这么做来打发时间的。 从红海秘境回去的路上,他突然想起曾经在荒原里见过的一种野花,能在黑暗中开出绚烂的色彩,被他的光一照,则褪去颜色,变成洁白的一朵。 他想摘一些回去带给廖秋,白色的花朵和她真的很配。 他大致记得路,穿过密密麻麻的丛林和发臭的沼泽,再往深渊的尽头走。 这种荒凉而且没什么风景的地方,廖秋应该没有来过。 希望她没有来过。 说来,他也很意外,廖秋这些年的变化超出了他的想象,从前她甚至都没离开过夜华宫,而现在她想去任何一个地方,都没有人能拦住她。 大祭司也不行。 寒瞑又重复了一遍,笃定道,大祭司不行。 丛林里隐藏着各种各样的怪物,而怪物们都被一片天然的沼泽隔离起来,沼泽的那一头,就是他想去的地方。 穿过沼泽,寒瞑察觉到四周有些不对劲,原来那片广袤的野花地只剩下了零星的几簇,分布在一洼洼水池边上,水池旁边还种着深渊里很少见到的果子树,远一点的地方还有生物群居的痕迹。 寒瞑摘了些野花,越发觉得不对劲,好像有什么人在附近一直看着他,目光充满着敌意。 他太熟悉这种目光了,从小到大,不论他走到哪里,周围的人都会用这种目光看着他,巴不得他快点去死,好像他活在这世上真碍了别人的事似的。 寒瞑回过头,祭出一道光,对准了身后那生物—— 四周安静极了,花瓣落在地上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寒瞑看着对面那人,久久说不出话。 他不怕光,只稍微眯了下眼睛,手里拿着工具,看样子是准备偷袭寒瞑,下身用树叶子遮住,上身赤条条的,浑身还涂满了泥巴,头发像鸟窝一样顶着,眼睛黑白分明,透着一股机灵劲。 是个成年的女人。 女人睁着眼,辨认了许久,喊出了他的名字,“寒瞑?” 寒瞑低头,拍了下黑麒麟,示意它离开这里。 “你别走!”女人扑过来,胸口抵在黑麒麟脸上,伸手去抓寒瞑,道,“你留下来,和我们一起!” 寒瞑将野花藏在袖子里,又看了她一眼,好奇道,“小表姐,你怎么没有死?” 如果不是她喊出了寒瞑的名字,名字做梦也想不到,害死他母亲的小表姐,居然还活在世上,在暗无天日的角落里存活着。 她说的“我们”究竟还有谁,果然不管是从前的她,还是现在的她,总是能在人群之中混的好好的。 女人长得丰腴,胸挤在黑麒麟脸上,憋的黑麒麟都无法呼吸了,重重地打了个喷嚏! 她往后退了一步,仔细地打量寒瞑,道,“你还在给圣女当奴隶吗?”指了指他脖子,道,“铁镣怎么没有了?” 寒瞑好笑道,“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小表姐道,“你忘了你父亲就是被深渊怪物杀死的吗?” 寒瞑道,“这真的不用你提醒了。” “寒瞑,”小表姐仍挡着他,道,“圣女很信任你,你只要想办法杀了她,我们全部都能回去了。” “你说的真有意思,”寒瞑仍骑在黑麒麟上面,道,“你们都有谁?” “胖子,小六,麻子,还有鸡毛,”小表姐道,“你记得鸡毛吗?我们被关在一起的时候,那些怪物原本要吃你,后来改了主意要吃鸡毛,因为当时鸡毛帮你说了话。” 寒瞑记得那个小丫头,如果不是担心他被吃了以后,没有人能照顾他们那群孩子,鸡毛又怎么会帮她说话。 更何况,当时是那群小孩把鸡毛推出去,不肯让她靠近人群,她才会被兰祭司选中的。 小表姐的意思是,鸡毛帮过寒瞑,寒瞑也应该帮他们做点事情。 “带我去看看鸡毛。”寒瞑从黑麒麟身上下来,说道。 小表姐欣然,收了武器,在前面带路,还时不时地瞟着寒瞑。 “你知道是谁救了我们吗?”小表姐边走边说。 寒瞑道,“我还真有点好奇。” “森林女王!”小表姐激动地说,“她真的像个仙女,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温柔的人!” 寒瞑并不发表评论,心里只想着,袖子里的野花,回去之后会不会焉掉了,廖秋看到的时候,还会有那么好看么。 池塘另一边,有几栋树枝搭建起来的木屋,里面生着火,火旁边围着不少人,见到小表姐带人回来,都非常吃惊。 “又找到幸存者了吗?”一名矮胖的男子忙起身,抱了抱小表姐,试图和寒瞑肢体接触。 寒瞑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对他伸出来的手故作不见。 其他人多是警惕的目光,其他人身上用树枝遮体,而寒瞑却穿着漂亮的丝袍,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小表姐解释道,“这是寒瞑啊,你们还记得寒瞑吗?我表弟。” “噢,那小怪物是吧,”有人脱口而出,起身,笑嘻嘻地说,“记得我吗,我是麻子呀。” 寒瞑面无表情,不想搭话。 “真是高冷,”麻子走到他面前,推了下他的肩膀,开始指手画脚,“我记得你被圣女选去当奴隶了是吧?怎么样,这么多年,腰杆子还立的起来吗?” “少说点话!”小表姐道,“寒瞑是来帮我们的。” 麻子嗤笑,痞里痞气地说,“听你的,都听你的。” 小表姐道,“鸡毛呢?” 胖子道,“应该又在被人欺负吧,我刚才看到刀疤和臭蛋将她拖拽到了后院。” 麻子嘿嘿地笑,“那两个也实在是太混蛋了,都知道鸡毛马上要生产了,还不放过人家。” 小表姐二话不说,带着寒瞑去找鸡毛—— 回来后,只听到他们议论: “早就知道那小怪物喜欢鸡毛,别说,他俩还真是绝配。” “婊/子配怪物,你们说能生出什么来?” 一众哄笑。 寒瞑充耳不闻,小表姐也浑然不觉,送了寒瞑几包毒药,再三拜托寒瞑,请他无论如何一定要想办法杀死圣女。 寒瞑带着鸡毛离开,一时想不到将她安置在哪里,只得一处处找,在深渊,想要找到一处没有怪物又没有深渊部落的地方,实在是太难了。 他不想将这个女人带到夜华宫,给廖秋平添麻烦,找了很久,穿过参天树的树叶,来到一处雾气缭绕的地方。 四周看不到一个人,只有涓涓水流声,下面是个巨大的汤池。 寒瞑看了眼虚弱地枕在他肩上的鸡毛,让黑麒麟停到水池边上,打算让鸡毛自己将自己整理一番,在这里安静生产。 她浑身上下没一块布,看上去实在太瘦了,皮包骨的,说是马上要生产,可肚子却不见得有多大,不仔细看真的看不出来。 黑麒麟刚刚落地,寒瞑立刻又犹豫了。 水流声中,混着细小的声音,若不仔细听,确实很难发现。 不知水里是不是有什么生物正在戏水,翅膀拍打水面的声音,听上去非常地畅快。 他竖起耳朵,猛然察觉那生物正在朝自己逼近—— 他打起光,一抹金色映入眼帘,带水的羽翼晃动,水珠如珍珠一样在空中泼洒,他看到白的发光的身子,无论是身子还是那张脸,都美得令人窒息。 寒瞑怔住,突然被拖到水里,被按在岸边,小尖牙在他脖子上轻轻一碰。 廖秋声音里带着怒火,道,“崽崽,你最好跟我好好解释。” 寒瞑:“……” 作者有话要说:崽崽:qaq 5555我们村子里有人确诊了,光他一个人就接触了88人,我真的好怕啊,白天还咳了几次,晚上喝了热汤,还熬了红糖姜汤,希望不会有事=0=我不敢熬夜写了,怕突然有一天要被迫断更 加更先欠着好不好?拉勾勾 有一段时间没感谢了,感谢投雷的宝宝们:野投出地雷一个,林弋文投出地雷一个,感谢灌溉的宝宝们:郄琊8瓶,泠九九九九10瓶,感谢厚爱~ 第26章 深渊(二十六) 26. “她快生产了。” 寒瞑只解释了一句话, 静静地看着她, 长长的睫毛上沾着雾气,轻轻一眨,便有细小的水珠落下来。 他的眼睛闪亮亮的, 总是一副厌世的样子,看着廖秋的时候,眉目间戾气尽消, 带着柔柔的光辉。 廖秋忍不住想在他眼睛上亲上一口。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善良了?”她抵在寒瞑身上,目光幽幽,眸中色调与寒瞑完全相反,是一种冷冷的光辉,若不细看,里面几乎是一片漆黑。 寒瞑道, “只是觉得, 她真的挺惨的。” 廖秋不高兴地嘟着嘴。 “她让我想起我小时候,经常被人欺负……她也一样,”寒瞑说着, 伸出手, 指腹在她柔软的唇上轻轻一勾, 道,“后来我逃离了人群,跟人们口中的怪物生活在一起……” 廖秋哼哼地说,“你觉得怪物怎么样?” 寒瞑:“还不错……” 居然只是还不错? 廖秋咬他手指,门牙夹住了他的食指, 小尖牙抵在指腹上。 寒瞑似笑非笑,认真地盯着她,道,“我这些年,做梦都在想着你,第一次意识到那种事,唔……就是因为梦到了你,我的人生都被你占据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吗?” 寥寥数句,听得廖秋整个人都酥了,她将手指慢慢吐出来,靠在寒瞑身上,嘟哝着,“你在别人面前这么说,不怕别人听了笑话你吗?” “不怕,”寒瞑一只手搂着她,轻轻地触摸她的翅膀,下巴抵在她头发上,用只有她一人听得清的声音柔柔地说,“我现在就想跟你茭配。” 血液迅速上涌,寒瞑的话比任何药物刺激还要激烈,廖秋感觉自己要炸了,浑身上下只要轻轻一碰,比纵身跳下深渊还要刺激。 廖秋不动声色地在他身上摸了一把,看向那名可怜的人类,上下打量一番,道,“她是挺惨的。” 寒瞑表情波澜不惊。 廖秋道,“将她带到黑竹园,让她在那里待产。” “不……”鸡毛的反应突然激烈起来,道,“我不去,你想等我生下婴儿,然后吃我的小孩,是不是?” 说到这里,廖秋突然好奇起来,人类婴儿是什么样子的,味道怎么样…… 寒瞑沉下眉,抓着她的手格外用力。 差点忘了,寒瞑也是人类,过去是幼崽,在那之前,也是一名人类婴儿,若选择与他诞下子嗣,那么生下来的也将是一名人类婴儿。 将心比心,她实在不应该好奇人类婴儿的味道…… 甚至于,在和寒瞑结合之后,她应该放弃继续进食人类了……哎,好难! 廖秋改变主意,道,“你安心生产,等哪一天我心情好了,说不定会让梅祭司将你送回人界。” 鸡毛红涨着脸,不信任地看着她,寒瞑朝鸡毛点头示意,她才终于放弃抵抗,由大翼女带到黑竹园。 廖秋抓着寒瞑的衣襟,将其往下扯,露出好看的锁骨,上面还沾着水珠,他喉结滚了滚,动作格外诱人。 “幸好没让其他生物发现你带着人类雌性到处乱跑,否则贵族们将会以背叛暗之王的罪名,请求将你赶出深渊,到时候我才不会管你。”廖秋凑到寒瞑脖子上,娇声道,“那你以后只能在梦里见到我了。” “我不要。”寒瞑水中的腿屈起,让廖秋能够半坐在他身上,隔着被浸湿的衣料,两人身体紧紧地挨在一起,那股温热的感受让他浑身充血,他的手越过背后的翅膀,扶在圆润的屯部。 廖秋的眼神雾气朦胧,黑瞳像宝石一样,凝视着他,时而带着迷醉的神情远目,教人无法不爱怜。 她双手勾在寒瞑脖子上,雪白的风光密切地环抱着他,金色羽翼在水中惬意地分开,复又缓缓合上。 关于她的一切都迷人极了,寒瞑专注地看着她,低下头咬她耳朵,亲吻她脖子,动作缓慢而虔诚,山峰、水流,一切都与他亲密相触。 将舌头送入她唇中,寒瞑着魔了似的,又绕到了那尖尖的牙齿附近—— 廖秋突然停下,从他口中逃窜,迷离的眼神,像清晨渐渐消失的白雾,她喘着气,几乎哀求道,“别喂我……” 几乎是那一瞬间,廖秋想到了最坏的可能……她说不定真的有一天会把寒瞑整个吃掉,迷上他的血肉之后,会不会也会迷上他们结合所诞生的子嗣的血肉? 不…… 不能这样。 廖秋决然放手,躲开他的唇。 寒瞑低头道歉,很多次都是这样,忍不住想用鲜血将她喂的饱饱的…… 廖秋抱着他歉笑,这怎么能怪他呢? 这些日子来,类似的情况发生很多次了,每一次受伤的都是寒瞑,脖子上、舌头底下,指尖,处处被扎出血窟窿,很多次如果不是廖秋自己及时清醒过来,很可能已经把寒瞑抽干了都不知道。 倚在他身上,早已察觉到他身体发生的变化,廖秋仍不想放弃,她想到这些日子来所获得的任务奖励,那些奇奇怪怪的说明她是没看懂,但指不定能派上用场。 她伸手捞了下岸边的一个木盒子,开始在里面翻找。 这些东西都是她藏在圣水池的,今天也是一时兴起,想来这里泡个澡,重温过去那个久远的梦。 每次到要茭配的时候,都因为喝血喝得太过瘾而被迫中止,这一点实在是太扫兴了,她必须想想办法。 拿出一对夹子,廖秋实在想不明白这东西到底干啥用的,直接扔到一边。 寒瞑捡起来,夹子上挂着的铃铛铃铃作响,他道,“你这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廖秋嘴里叼着一块长长的圆圆的玉,两只手都拿着东西,含糊地问,“你知道是干嘛用的吗?” 寒瞑盯着她,咽了下口水,道,“大概能猜到……”说着,看向廖秋坦荡荡的高耸山峰。 廖秋:“???” 寒瞑二话不说,给她用上去了。 廖秋:“!” 她立刻就想象出来了!这些东西都是干嘛用的! 纯粹是首饰!只是这首饰也实在太刺激了吧?她只要轻轻一动,这些首饰就会晃荡作响,更别说那个时候了! 就说呢,为什么在攻略度达到50%以上之后,每次都是给一些看上去完全没有作用的奖励!原来道理在这里啊! 这……廖秋久久无语,脸上彻底红了。 她四肢都僵了,将嘴里叼的东西吐出来,找到一块鸽子蛋大小的玉块,那东西在黑暗里发着光,中间穿了个孔,一根绳子穿过孔,孔两边都打了结固定住,绳子的长度大概刚好能绑住脸…… 廖秋在寒瞑面前比划了一下,大致明白了这东西是做什么用的。 她将玉块送到寒瞑嘴边,道,“乖,咬住这个,这样就不会想着把舌头送到我尖牙上面了。” 寒瞑:“……” 他道,“那如果你咬我脖子怎么办……” 廖秋想了想,道,“那……要不把你脖子也保护起来?” 寒瞑又气又笑,夺过廖秋手里的玉块,将其往廖秋口中一塞,两边绳子绕到她长发后面,打了个結,道,“这样你就不会乱咬人了。” 廖秋:“!”什么?! 呜呜呜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这样就说不出话了!更别说咬人了,看上去还格外可怜。 崽崽这个坏东西! “坏崽崽呜呜呜,”廖秋呜咽着,含糊不清地说,“你介个坟蛋小奴隶!” 这可是姑奶奶攻略赢得的奖励,为什么最后都用到我身上了?! 寒瞑笑得可好看了,将她翻了个身,早已按耐不住,长驱直入,柔柔地说,“主人……乖乖享受哦。” 呜呜呜坏东西! 从池子里爬起来,寒瞑用光给她烘干头发和羽毛,两人懒懒地躺在参天树的树干上,衣服搭在一旁,身上盖着翅膀,从容而安逸。 “告诉我,你怎么会有那么多奇怪的工具?”寒瞑翻了个身,霸道地压在廖秋的翅膀上面,将人压成一小团。 “唔……”廖秋临时栽赃嫁祸,道,“菊祭司留给我的。” 寒瞑倒不在意是谁给的,他反而有些得意,原因在于她刚才翻出那些东西的时候,是真的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也就是说,她应该没跟人用过这些东西。 寒瞑拥有绝对的优先权,这一点大祭司和夜恒都比不上。 他仍然压在她身上,给她顺柔软的羽毛,将她挠的可舒服了,食中二指随意一捏,就整得她浑身血液翻腾。 巨大的参天树树叶如密密麻麻的网,挡住了整个天空,一丁点动静都能从远方传来。 树叶中有飞行类扑腾而过,寒瞑立刻紧张地祭出光—— 廖秋拦住他,道,“应该是大祭司派来监视我的,不用管。” 寒瞑怒气顿生,道,“为什么连这种时候也要监视你?” 廖秋不明白寒瞑生气的理由,她早已经习惯了这种待遇,道,“大祭司只是担心我的安全,没事的。” 寒瞑道,“一般人都不喜欢被人监视。” 廖秋蹙眉,思索了片刻,道,“我们马上就要离开了,下次回来的时候,我再跟大祭司说。” 寒瞑嗯了声,将廖秋搂的更紧。 蓬松的羽毛和长发下面,仅仅只有瘦瘦的一只,腰部盈盈一握,实在让人爱不释手。 次日,大翼女从黑竹园回来,告诉廖秋,那个待产的人类在恐慌中自杀了。 廖秋将消息告诉寒瞑,寒瞑默了片刻,道,“鸡毛在人群里待的太久,早已经习惯了被欺凌,一旦离开了环境,反而无法生存下去……” 廖秋道,“那她为什么要跟你走?” 寒瞑轻笑,将摘来的野花插在夜华宫的餐桌上,道,“可能是信任我吧。” “带我去看看他们,”廖秋走过去,抱着寒瞑的腰,道,“暗之王竟是不知,在她的治理下,人类竟然能在深渊角落里开拓出一片乐土,暗之王想要亲眼见识这群人类幼崽的能力,可以的话,顺便让他们归服深渊。” “如果我的光对他们有用,我可能已经毁掉他们了。”寒瞑垂眸看着她,道,“他们不配,让他们腐烂生蛆好了。” 可是廖秋执意要去,寒瞑于是背上弓箭,和她一起穿过沼泽,来到那片人类生活的地方。 沼泽仍是那片死寂,池塘和木屋隐在迷雾之中,廖秋看到了被劈开的尸体,她觉得寒瞑可能没看到,拍了拍寒瞑的肩膀,示意他看池塘旁边的血污和尸体。 “别怕,”寒瞑握住她的手,道,“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廖秋还真不是害怕,但寒瞑都这么说了,她只能配合一下假装需要寒瞑保护了。 心里琢磨着回去之后,要跟寒瞑好好讲讲,她这几年在深渊里跟怪物搏斗的光辉历史。 推开一扇门,里面一片狼藉,地上有血污,火已经熄灭了,锅里盛着肉汤。 推开另一扇门,地上有断肢,血拖的到处都是,大块的肉在地上一滚,沾满了尘土。 住在这里的人类已经完全疯掉了。 来到第三扇门面前,寒瞑道,“你别看了,我自己进去。” 廖秋听话地背过身,心想,有什么好怕的,怪物偷袭夜华宫的那晚,比这场面可怕多了。 接着她听到一段对话。 寒瞑冷声说,“你在干嘛?” 一个雌性的声音带着痴痴的笑,回答道,“吃饭呀,寒瞑,你还没吃饭吧?过来吃呀。” 静了一瞬,廖秋听到一阵狼吞虎咽的声音,寒瞑道,“你吃的什么?是麻子还是胖子?” 一股毛骨悚然的气氛在空中漫开,雌性突然停止进食,将手里的东西一摔,一阵叮铃哐啷东西撞碎的声音,那雌性尖叫着说,“你为什么没有杀掉圣女!!!你个怪物!你不得好死!你会下地狱的!!!” 骂完,见寒瞑没有任何反应,那只雌性突然自顾自地哭了起来,呜呜咽咽,踢了脚地上的头。 寒瞑一刻都不想呆在那里了,出了门,示意廖秋和他一起离开。 门合上之后,里面仍然传来一阵狼吞虎咽的声音,雌性继续捡起地上的东西进食。 沼泽的另一面,传来一阵悠扬的歌声,时断时续,像被迷雾遮住了一样。歌声逼近,来了一名绿衣男子,身上缠着荆棘,背后长着蝉翼,脸瘦长,颧骨突出,眼神黯淡。 他身上的光芒让廖秋想起了那个让夜恒陷入爱河的森林女王,身上都笼着一层绿色的光辉,背上的蝉翼看上去脆弱得很。 寒瞑主动上前,道,“森林之子,你是怎么游荡到了这里?” 绿衣男子如梦醒一般看着寒瞑,道,“女王……” 寒瞑摇摇头。 绿衣男子:“女王来过这里。” 他说着,完全无视了寒瞑和廖秋,像鬼魂一样飘过去,看着四周的惨状,道,“错不了了,是女王所为……” 寒瞑追上去,道,“你的意思是,这里的人类是森林女王害的?” “疯了,都疯了,”绿衣男子梦呓似的,喃喃自道,“女王也疯了。” 寒瞑抓住绿衣男子,道,“带我去找女王,我要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绿衣男子木然,显然他也在寻找森林女王。 “她来过这里,应该不会走太远。”廖秋道,“我现在就排除巡逻队去找她。” 寒瞑点头,廖秋便展翅离开。 永冬殿,廖秋收了翅膀,往里头走去。 梅祭司试图拦她,廖秋边走边说,“深渊来了客人,还记得森林女王吗?你带巡逻队出去,让每一层的部落都给我找,务必要找到她的下落,就算她在荒野,也要把她人找出来!” “不用找了,是暗……夜恒带来的。”梅祭司咬住舌头,居然差点说成了“暗之王”。 廖秋心里咯噔一下,旋即笑笑,道,“我知道了。” 进到内殿,看向大祭司身边的那个人,廖秋泰然自若,道,“哥哥,你回来做什么?深渊又不欢迎你。”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宝宝们的喜欢和支持~ 谢谢宝宝们关心我,我没事,小问题都可以克服的~不怕! 宝宝们也是一样,要照顾好自己和家人哦! 下一章就完结这个故事了 第27章 深渊(二十七) 27. 夜恒胖了, 体型像一只猫头鹰, 头上那个奇怪的光环也不见了,他变得普通、平庸,放在人群里也不显眼, 让人很难将其和往日那个骄傲、肆意的暗之王联系起来。 廖秋客客气气地说出“深渊不欢迎你”时,夜恒看了大祭司一眼,用肢体动作和表情来表达对廖秋的不满, 带着虚假的微笑看着廖秋,道,“你真让我感到意外。” 连声音都变得粗糙,失去了深渊特有的韵味,令廖秋很是反感。 “是,你也一样, ”廖秋眼神落在他圆墩墩的腹部, 笑道,“看来人界的饮食过于美味,给你养出了一身肥肉, 实在令人意外。” 夜恒笑容僵住, 道, “人界的美味虽多,却从来没出现过同类相残的惨剧,而你在深渊的这些年,依旧没能脱离茹毛饮血的恶习。” “人类尚且还算不上深渊生物的同类,对深渊生物来说, 捕食人类乃是天经地义,你离开太久,已经忘了自己原来是什么样子了,”廖秋说着,抬眸,笑道,“至少你从前还是足够英俊的。” 夜恒用鼻子嗤了声,道,“那可真是让你惦记了,毕竟圣女想要的,不过是找个茭配对象而已。” 廖秋莞尔,看向大祭司,他那张冷若冰霜的脸上仍然没有一丝表情,晦暗不明的态度,让廖秋有了些许猜想。 她道,“圣女这个词,已经在深渊中消失很久了,如今的我是深渊部落公认的暗之王。” “我以为你会用深渊女王这个名字,”夜恒道,“没想到你连我的称谓也要窃取?” 听听这嚣张的语气,合着他跑回来,还真是为了夺取王位? “称谓是我们的祖先们传承下来的,不是你的,”廖秋轻笑,道,“几年不见,你可真是越来越让人恶心了。” 夜恒笑笑,道,“你以为你一身金色的羽毛,就不会让人恶心吗?深渊生物崇拜的是暗黑,只有黑色才能令他们安心。” “让深渊生物安心的,无非是深渊之主强大的能力,而非羽翼的颜色。”廖秋说着,越过他,看向那道笔挺的身影,道,“大祭司,夜恒早已和深渊脱离了关系,请将他驱逐出深渊。” 大祭司道,“夜恒此行,是为了要回王位,如若您愿意,的确可以将王位让给他。” 廖秋表情决然:“我不愿意。” 大祭司道,“您既然选择了那名人类,就应该意识到,如今的情况对你十分不利。” 廖秋道,“暗之王不是说换立刻就能换的,需要九成以上的贵族都同意更换才行。” 大祭司道,“您认为,现在的贵族还愿意追随您吗?恐怕连一成都没有。” “您的预估与实际相去甚远,大祭司,”廖秋凝视着他,道,“我认为您的心已经受到了蒙蔽。” 大祭司淡淡道,“您可以选择放弃那名人类。” 廖秋笑了笑,道,“您害怕我与人类结合之后,深渊贵族将被迫放弃进食人类,对贵族而言,这的确是个噩耗,” 顿了顿,她挑眉笑道,“但我将获得全部平民的支持,平民们非但没有权力进食人类,还要被迫离开深渊去捕食人类,这原本就是不公平的。” 大祭司无言以对。 夜恒闻言大笑,道,“傻妹妹,你不会想在深渊推行平等的制度吧?” 廖秋道,“深渊已经在改变了,可怜的哥哥,你以为一切都像你离开时的样子吗?看来你在人类这些年,都白活了。” 夜恒大怒,道,“这就是你跟我说话的态度?” 廖秋莞尔,道,“我的态度还可以更恶劣些,鉴于你我久别重逢,我已经对你非常客气了,现在请你带着你的森林女王,立刻离开深渊。” “噗通”一声响,夜恒扇动黑色翅膀,立刻朝廖秋发动攻击,一时间,整个永冬殿狂风大作,石头、床纷纷浮在空中,朝着廖秋砸了过去—— 闪躲之下,廖秋飞出了永冬殿,夜恒则追了过去,两人展开翅膀在空中对峙,狂风乱舞,飞沙走石,贵族们纷纷走过来看热闹,平民们也在高层围观这场战斗。 既然决定要赢他,就要在所有深渊部落面前,赢得光明正大、干脆彻底。 她自信自己不会输给夜恒,其他人教导他格斗、飞行之术的时候,都曾经称赞她比夜恒强大多了。 她轻易地避开了夜恒的攻击,飞出了贵族所在的地界,拿出了三叉戟作武器,只等反击时,叉住夜恒的翅膀,教他从空中滚落下去—— 廖秋抓住了机会,如闪电一般,俯冲而下,然而就在她即将接近夜恒身侧时,变故突然发生了! 她的翅膀咔擦一下,骨折的声音整个深渊都听到了! 痛感尚未漫开,她便被结结实实地捆了起来,整个人被无数密密麻麻的藤蔓绑住,竟是再也飞不起来,从空中垂直地跌落下去! 藤蔓的源头,竟是她手上那把三叉戟,那东西突然活了一样,一瞬间长出细小而结实藤蔓,像渔网一样将廖秋整个人擒住了! 所有生物哗然惊呼,无数飞行类从高空跃下,去追坠落的廖秋。 黑影一闪,大祭司最先接住了廖秋,他走在空中,如同走在平地上一样,一只手抓住权杖,一只手抱着廖秋,减速落地。 廖秋的头顶的王冠落在地上,头发散乱,翅膀骨折,被囚禁在藤蔓做成的网里,她奋力撕开藤蔓,那藤蔓却越缠越紧,将她翅膀上勒出血来,双脚落地时,地上也长出了新的藤蔓,将她牢牢锁住。 夜恒收了翅膀,落在她面前,捡起地上的王冠,拿在手里把玩,他的身边,站着及时赶来的森林女王。 森林女王倒是变化不大,依旧保持着曼妙的身材,穿着紧贴的薄衫,和她那双薄薄的蝉翼一样,看上去脆弱、单薄,给人一种莫名的保护欲。 然而就是她,在空中偷袭了廖秋,折了她的翅膀! “可怜的圣女,”森林女王依旧是那副悲天悯人的表情,道,“你如果能停止无理取闹,吾答应放了你。” 廖秋奋力挣扎,森林女王则跟她暗暗使劲,将她捆成了一团,大腿上被勒出了一道血迹。 贵族们不明所以,纷纷站出来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大祭司给出一个交代。 大祭司沉默,夜恒转身对着他们,道,“孤王就是交代。” 软弱的贵族们选择了隔岸观火,先等等看形势究竟会如何发展。 如今正好是捕猎的季节,竹祭司带着勇士们趁着暗夜的掩护离开了深渊,这个时候夜恒回来,在大祭司的支持下,想要夺回王位,也不是没有可能。 “别挣扎了,”夜恒道,“从一开始我就没打算跟你决出胜负。” 潜台词就是,他从一开始就想好了偷袭。 是廖秋失算了。 她被关在黑竹园,栅栏另一边就是鸡毛的尸体:趴在地上,肚子贴着地板,一动不动。 廖秋浑身的骨头都在疼,从小到大,她几乎从未受过伤害,卓越的天赋让她在飞行时从未发生过意外,甚至连擦破皮的可能都没有。 而这一次,她算是跌得惨了。 不知道深渊部落的生物将会如何看待她,那些兢兢业业的平民、傲慢的贵族,或许都将对她失去信心了。 廖秋休息了一会,想念着寒瞑,不知道他得到消息之后会怎么做,希望他不要中了夜恒和森林女王的圈套,谨慎一点,再谨慎一点。 希望他……来救我。 就像那次在夜华宫,从兰祭司手里救下她一样。 脚步声逼近,廖秋抬眸,黑暗里立着一道漆黑的影子,看上去狰狞可怖,还真像怪物。 而她和寒瞑的第一次相见,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发生的。 大祭司的声音,冷冰冰地传来,“你想要回王位,就必须答应我,杀掉那名人类。” “这也是大祭司的安排吗?”廖秋笑道,“夜恒知道你在利用他吗?” 大祭司道,“一切都可以回到正轨,只要你答应我。” “我不会答应你,”廖秋淡然道,“你背叛了我,如今还想逼我杀我喜欢的人类,大祭司,我恨你,恨死你了。” 黑暗中,大祭司眉心陷了下去,他道,“这是为你好。” “你铤而走险,是为了什么?”廖秋道,“如若夜恒占领了深渊,想必你也高兴不到哪里去,你早说过,夜恒已经失去了神性,为了深渊的利益,你是绝对不会选他的……” 顿住,漆黑的眼眸透过无尽的黑暗,凝视着大祭司,道,“你笃定我会杀寒瞑?呵,你错的太离谱了。” “为什么?”大祭司的声线听上去略微紧张,他道,“为什么一定非他不可?” “冥冥之中的安排,”廖秋思忖片刻,道,“如果不曾喜欢他,我不会成为现在的我,在夜恒离开深渊的那一刻,我可能就会觉得,我的一切都完了。” 大祭司默然。 廖秋自顾自说道,“但是那时候他还小,我对他的感情,只是空洞而乏味的一生中,唯一的寄托罢了。” “或许你很快就会改变主意,”大祭司道,“你从出事到现在,那名人类都未做出任何反应,他对你并没有特殊的感情,是你被蒙蔽了。” 廖秋答不出话。 大祭司挥动镰刀型权杖,将鸡毛的尸体劈出一道口子,血液流出来一小摊,在地板上积成一小洼,血腥味猛地散发出来。 大祭司道,“先委屈你,就吃这个好了。” 说罢,便消失了。 廖秋还真有点饿了。 从寒瞑回来之后,她再没有尝试过别人的鲜血,而这几天为了保护寒瞑,更是连寒瞑的血都没尝过,此时闻到血腥的味道,肚子里已经开始按耐不住了。 在从前,都是大祭司令人将煮好的献血用贵重的碗盛好,端到她面前请她食用,像这样直接割一道口子,流在地上给她用,简直想都没法想。 大祭司在羞辱她。 廖秋咬了下嘴唇,恨恨地想。 她太害怕了,对她来说,没有什么比尊严更要紧的东西,只要一想到,她有可能在食欲的驱使下,趴在地上舔血迹,她立刻就崩溃了。 她将骨折的翅膀扳正,疼得她眼泪直流,趴在温热的地板上,稍稍喘一口气。 黑竹园挨着圣水池,热水流过地底,使得这里的地板都是温热的。 血液的味道使她饥肠辘辘,她绝望地想,如果是寒瞑的血,她可能片刻都坚持不了,直接爬过去了。 半睡半醒间,她做着无意识的梦,很多次梦到自己已经爬过去,隔着栅栏,酣畅淋漓地进食…… 一夜的时间,像一辈子那么漫长,她已经有些分不清楚,梦境和现实的区别,所有的一切都太真实了,就连血肉的质感,她都能感受得出来。 明明恶心透了,完全比不上寒瞑的血肉质感,可是在她极度劳累、极度饥饿的时候,还是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行尸走肉一般。 一道声音出现在身后,寒瞑声音问,“你在做什么?” 廖秋惊醒过来。 想起穿过沼泽的时候,寒瞑在木屋里,跟那个人类雌性的对话,简直如出一辙! 连语气都一模一样! 她觉得她现在恶心透了! 寒瞑一定也觉得她恶心透了! 手里一紧,捏疼了一个柔软的物体—— “哇”地一声,小东西嚎叫起来,声音震破整个深渊。 廖秋吓坏了,跌坐在湿漉漉的地上,寒瞑一斧子“哐当”一声,劈开栅栏,冲了过去,抱住了里廖秋。 手腕上割了一道口子,往她嘴里送过去,渐渐地,廖秋清醒过来,幻觉散去,她坐在血泊里,手里拿着一个会动的小东西,正在嘈杂作响。 她目光越来越迷茫了。 寒瞑抱着她,喘着气,道,“是婴儿,别怕,你救了他。” 柔软的一团,被她捧在手里,又瘦又小,连眼睛都睁不开,嚎叫了一会,就开始吧唧嘴巴,安静起来。 所以她刚才……将这么小团东西,从鸡毛的身体里挖出来了吗? 她到底怎么做到的? “还走得动吗?”寒瞑道。 廖秋费力起身,手里仍然抱着那团婴儿,看上去紧张极了。 寒瞑摸了摸她的脸,亲吻她额头,道,“别怕,跟着我走,我带你离开。” “我不想离开,”廖秋突然道,“深渊适合我,也适合你,我想和你留在深渊。” “你想留在深渊,就必须考虑其他人的想法,我不想你因我为难。”寒瞑蹙眉看着满身伤痕的她,道,“你这样我好心疼。” “这是我必须经历的路,”廖秋道,“请你相信我,给我一次机会,好吗?盏明。” 默了片刻,寒瞑再一次亲吻她的额头,道,“我帮你。” 于是廖秋咬破了他的脖颈。 作者有话要说:结果还是没写完(*/w\*) 晚上试图加个更 感谢投喂:微胖界的小巨星 地雷x4;失眠 地雷x1;子夜 地雷x2;林弋文 地雷x1 初碎 营养液28瓶;朱颜桃安 营养液1瓶 第28章 深渊(二十八) 28. 大祭司出现的时候, 廖秋蜷缩在角落里, 长发散在地上,翅膀低垂着,一动不动, 脸色苍白,跟死人一样。 寒瞑的尸体躺在旁边,浑身是血, 而另一具人类的尸体更是惨烈,肚子被切开,形状惨不忍睹。 “你做到了。”大祭司道,“你杀了他。” 廖秋垂着头,没有半点反应。 “别怕,”大祭司打开栅栏门, 走过去, 清冽的声音带着一丝冰冷的柔和,他道,“没有人能伤害你, 忘记他, 你依旧是深渊之主。” 一滴晶莹的泪落下, 大祭司忍不住伸出手去触碰,下一瞬,他被锁住了喉咙,权杖掉在地上,哐当一响。 大祭司被压在地上, 廖秋成功地偷袭了他。 “哇——”地一声,婴儿开始啼哭。 这里怎么会有娃娃在哭? 大祭司神经一紧,下意识要回头,可他根本动弹不得,头皮一寸一寸地麻了起来。 ……能不能,别让那个娃娃在哭了。 他好心焦,上次听到这个声音,还是在廖秋和夜恒很小很小的时候,每次听到啼哭,大祭司都紧张地手忙脚乱,抱着两个娃娃拼命地哄。 他也不是第一次带娃娃了,听到这个声音,他浑身难受,好像在哭的是他自己的血肉一样。 一道光从他背后缓缓亮起,他才知道,那个人类并没有死。 光灼得眼睛发疼,他在闭上眼睛之前,终于看清楚了廖秋的眼神。 那双漆黑的眼睛里,没有他想象的彷徨与绝望,而是一如既往的坚毅。 她屈肘,锁住大祭司的脖子,雪白细嫩的手臂,原本是致命的迷人,此时此刻却让他根本无法呼吸,身后则是灼热的光,浑身仿佛要被烧起来了一样。 他无法想象,廖秋是如何适应了这种毁灭性的光源。 就连那婴儿,见到暖光之后,都停止了哭泣,好像那阳光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一样。 大祭司试图发出声音,可他什么都做不到,暗之王庇佑下的神力正在光与热的灼伤下,渐渐地流失,他像溺水的人,抓不住任何东西。 “大祭司的弱点,就是太信任我了。”廖秋厉色道,“带我去找夜恒,将他逐出深渊,否则你的翅膀和眼睛永远都不复存在了。” 身后的光又增强了,大祭司浑身如火苗在烧,疼得他闭上了眼睛。 他分开唇,廖秋松开他半分,听到他吐出一句话:“光之王是我杀死的,寒瞑,你应该杀了我,为你父亲报仇。” 寒瞑一只手抱着婴儿,一只手对付大祭司,闻言,浑身一凛,手掌发出的光线都有些颤抖。 气血涌上来,他不自觉地加大了力度,轰地一下,大祭司的翅膀着起了火! “寒瞑!” 隔着火焰,廖秋含泪看着他。 “光之王的儿子,原来不过如此吗?”大祭司笑的癫狂,他道,“你父亲都不是我的对手,何况汝等小儿?!” 寒瞑怒火中烧,眼睛里冒着火,竟是丧失理智—— 想起来,他的人生之所以彻底改变,就是因为父亲的死。 原本他们一家人在村子里受人敬仰,父亲是村子里最勇敢的猎户,每天带着村子里的壮汉去上山打猎,猎回来的东西也最为丰盛,每次都会将猎到的东西都带回来跟村民们平分,幼小的他最早的记忆就是——父亲打猎回来,村子里的人一起围着篝火,分食猎物。 母亲的脸上也常常是笑颜,背着幼小的他,到哪里都受到亲切的欢迎。 可一切都在父亲死后变了。 他和母亲相依为命,因为猎不到食物,而遭到村民们排挤,亲戚抢占了他们的屋子,逼着他的母亲改嫁,受尽欺凌和辱骂。 为了将幼小的他喂饱,母亲一次一次低声下气去求人,舅舅让她将幼小的孩子抛弃,好好跟着别的男人过日子,甚至好几次都趁着母亲不注意,将他偷偷扔掉,遗弃在森林里。 好在森林之子眷顾他,让他没有死在野兽爪下,可是他的母亲却没有这么好的命,父亲死后的第三年,她高烧不退,村里的小孩子偷偷地将他们关起来,让他错过了上山采药的时机,眼睁睁地看着母亲病逝。 他是人们口中的小怪物,可三岁以前,父母亲健在,他也是曾经度过一段平凡幸福的日子。 是大祭司,害死了他的父亲,毁去了他的一切! “寒瞑!” “寒瞑!” “盏明!” 仿佛一道闪电划过天空,寒瞑惊醒过来,收了光和火—— 大祭司“咚——”地一声,倒在地上,身后的翅膀被烧成了一团,黏在皮肤上面,血涔涔的,冒着白气。 熟肉的气味冒了出来。 廖秋跪在地上,看了眼寒瞑,含泪看着大祭司,道,“一定要让我如此痛苦,你才满意吗?” 大祭司淡淡一笑,闭上了双眼,竟是再也不愿醒来。 就连到最后,廖秋都不明白,大祭司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故意割开那具死尸,引诱廖秋,让寒瞑看到廖秋最为可怕的一面,期许着廖秋能动手杀掉寒瞑,抽干他的血…… 激怒寒瞑,让他当着廖秋的面杀死大祭司,让廖秋憎恨寒瞑,他宁可赔上性命,也不想给廖秋和寒瞑一点机会吗? 廖秋潸然泪下。 寒瞑看着她,第一次在她面前手足无措,连一句“抱歉”都说不出口。 “走吧,”廖秋擦掉眼泪,道,“去阻止夜恒他们。” “哇啊啊啊——” 人类婴儿又开始不知分寸地哭了起来。 廖秋心烦意乱,寒瞑突然道,“大祭司好像动了。” 婴儿哭个不止,大祭司又动了一下,廖秋见了,忙过去,跪在地上,抱着大祭司的手,低声祈祷,“无所不能的深渊众神们,吾乃深渊之主廖秋,祈求你们赐予我深渊的神力,帮助我治愈好大祭司……” 祈祷了几轮,大祭司半睁着被烧毁的眼,虚虚地说,“别哭……乖啊,秋秋。” 温柔的语调,使得那名人类婴儿当真就停止了哭泣。 廖秋身体轻轻地颤抖,泪如泉涌。 寒瞑将那小婴儿送到大祭司身边,放在他胳肢窝下面的怀抱里,枕着温热的地板,人类婴儿朝大祭司胸口用力吮了一口。 大祭司扯出了一个奇怪的笑容,旁若无人地,逗弄起婴孩来了。 廖秋从前总以为,她从未见过大祭司的笑容,原来早在她最开始来到这个世上的时候,他就是一直在冲她笑的啊。 “不哭了不哭了,乖,秋秋……” 那婴儿没有再啼哭,可廖秋却始终忍不住。 * “让我看看你有没有受伤,”寒瞑抓着廖秋的手,柔柔地说。 廖秋停下来,因为火焰的缘故,手上烫出了泡,比起身上的疼痛,她心里更加难过。 因为大祭司的偏激,也因为夜恒的愚蠢,倒头来,谁也没有支持她。 “寒瞑……”廖秋带着哭腔,道,“我哪里不好了,为什么他们这样对我?” 寒瞑心里又是一紧,将她抱入怀里,摸了摸她的头,声音微颤,道,“你很好,好的令人发狂,他只不过是……” 太爱你了。 寒瞑说不出口,喘了口气,道,“他想让你永远地记住他,想让你恨我,和我分开。” 分开两个字咬的很轻,好像说出来的话,心脏就会裂开一样。 “我做不到……”廖秋隔着衣物,咬着寒瞑的肩膀,生生忍住眼泪,许久,道,“我看到你的火焰,我就想着扑上去,那时候我突然明白,为什么你总是想让我吃掉你……” “我也和你一样……” “我想将一切都给你,将一切都献给光明。” * 夜恒回到了夜华宫,在广场前召集了贵族,重新回到了他加冕的舞台上。 他手里拿着从廖秋那里捡来的王冠,黑金玫瑰的荆棘绕城一圈,珍珠和黑曜石交相辉映,上面缀着一朵彩色的野花。 贵族们围在最前面,他们保持缄默,平民们则在他身后,在隔得远远的地方窃窃私语。 夜恒左等右等,没有等到大祭司的身影。 他道,“大祭司该不会也有便秘的毛病吧?” 梅祭司嘿嘿笑着,道,“下人这就去找他。” “不必了,”夜恒将王冠交给梅祭司,道,“你来给孤王加冕。” 梅祭司左右为难,拿着荆棘王冠,看着上面那朵奇特的花朵,道,“这好像……不对啊……” 一名贵族站出来,道,“加冕仪式上,王冠上必须缀着盛放的黑金玫瑰,梅祭司手里拿的不对。” “我知道不对,”梅祭司推开夜华宫的门,道,“等我去摘一朵黑金玫瑰回来。” 庭院里,森林女王站在玫瑰园,手里拿着一支带刺的玫瑰,如雕像一样一动不动。 她身旁花瓣落了一地,原来整个庭院的黑金玫瑰都被她摘了,唯独只剩下手里的那朵。 “女王,暗之王马上要重新加冕了,还请您将手里的玫瑰送给我。”梅祭司道。 森林女王嘴角扬起,朝梅祭司伸出了手。 梅祭司愕然,看女王森然的眼神盯着自己手里的王冠,他道,“加冕礼必须由大祭司来完成,你不可以的。” 突然间,他喉咙被哽住,一朵细小的芽从他喉咙里钻了出来,绕着他的脖子,将他活活勒住。 “吾记得你,”森林女王道,“在夜恒昏迷的时候,你曾不止一次欺凌过我。” 梅祭司脊背发凉,他面对过无数对手,可从来没见过从自己脖子里钻出东西来的…… 森林女王柔柔笑着,低头看着他,突然来了兴致,道,“我给你讲一个故事,你帮我想一想,到底是怎么回事……” 温热的血顺着他的脖子往下流,荆棘王冠脱手,被森林女王用树枝勾住,她拿在手里把玩,如同把玩他人的性命一样。 “很久很久以前,我救了一群小孩,在孤立的野外为他们寻找安身之处,为他们创造了一个乐园……那些小孩子们,一个个都很听话,他们自发地管理自己,有秩序,很快也学会了生存之道,一切都向着我向往的方向发展——和平,安稳…… 可是当我过了很长很长时间,重新回到那片乐园的时候,我所看到的情景,不是小孩子们长大后繁衍后代,不是通过辛勤劳动将家园打理得更加美好,我看到的是混乱,奸/淫,欺凌弱小,甚至互相残杀……” 女王深深地抽了口气,青筋暴露,她压抑着怒火,道,“告诉我,为什么他们不能和平友好地生存……没有外界的威胁,没有食物的烦恼,没有疾病,也没有痛苦,他们为什么不能创造出和平的秩序?” 女王瞪着梅祭司,梅祭司头脑一片空白,道,“可能,因……因为没有一致的敌人,他们没办法团结起来……” 森林女王皱了一下眉头,道,“我问那些小孩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告诉我,有一个小孩被带走了,他们没有了可以发泄的对象,于是互相争吵起来,有一个小孩捡了不知名的东西吃了,没多久就死了,他们相互责备,越吵越烈,有人用斧子砍了人,其他的人砍了砍人的人,混乱于是开始了……” “告诉我,为什么人类的秩序这么容易被打破,我所向往的和平与美好,就是这么不堪一击吗?”森林女王流出了眼泪。 “后来呢?”梅祭司突然问。 “后来我让他们全部发了疯,自相残杀,活着的人吃死掉的肉,下一个人又被同类杀死,”森林女王笑笑,扯掉王冠上那朵碍眼的野花,丢在地上,踩了踩,道,“比起和平与秩序,果然还是杀戮有趣多了。” 梅祭司吞了吞口水,他曾不下百次去人类的村庄捕获人类,可从来没有听过这么毛骨悚然的故事,同类相食,在深渊都是禁忌。 这个女人一定是疯了。 “暗之王还在等您,”梅祭司从善如流,道,“您快去为他加冕,他已经等不及了。” 疯子嘛,惹不起还躲不起嘛? 果然,森林女王敛了笑容,恢复端庄的表情,将黑金玫瑰插在王冠上,步出夜华宫。 她双手端着荆棘王冠,微笑着走到夜恒面前。 贵族们一片哗然,纷纷表示不满。 女王不以为然,举起手,为夜恒带上王冠—— 就在此时,一道猛烈地强光袭来,天地大白,所有深渊生物一边叫苦,一边躲藏起来,只有夜恒和森林女王不为所动。 夜恒眯着眼,看向空中飞来的影子—— 经过在人界的历练,他已经不再畏惧阳光,这也是他自信能回到深渊,重新要回王位的原因所在。 而他那位娇娇弱弱的妹妹,多年来生活在谎言之中,连夜华宫的门都没出过,以为长出了翅膀就可以成为称职的深渊之主,简直是可笑! 当初让她接替自己的王位,无非就是看中她什么都不能干,软弱无能,待时辰到了,他也能从她手里要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心念电转间,一把镰刀劈了下来,夜恒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血! 他竟然被自己的无能妹妹砍伤了?! 夜恒怒不可遏。 廖秋骑在黑麒麟背上,长发被束成一股,在空中翻飞,翅膀如金色斗篷,手里拿着大祭司的镰刀权杖,看上去威风飒爽。 荆棘王冠从夜恒头上掉下来,裂成两半,新月型的黑曜石滚了出来,掉在梅祭司的脚边。 梅祭司藏在夜华宫门口,避着光,眯着眼往上看,心想,镰刀权杖在廖秋手里,证明她已经搞定了大祭司,连深藏不露的大祭司她都能搞定,夜恒这小孩,肯定不经打。 他扛来了自己的狼牙棒,伺机以待,准备关键时候救个场,至少也要狠狠地报复那森林女王! 摸了摸脖子上的血迹,他又狠狠地啐了一声。 夜恒扇动翅膀,将大树连根拔起,朝着高空掷过去—— 刀光一闪,大树被劈成两截,朝两边飞出去! 森林女王屈手臂,细长的手指在空中一用力,无数藤蔓疯狂滋生,朝着廖秋扑过去! 廖秋栽过一次,这次早做了准备,抡动权杖,迅速地劈砍着空中飞来的藤蔓,一时无数被砍飞的枝叶甩飞出去,掉落在地,将底下的贵族们砸的好惨! 夜恒再一次施展念力,他控制着所有被砍飞出去的断枝,将其聚齐起来,滚成一个巨大的球,朝着廖秋狠狠砸过去—— 轰地一声,球从里面爆了,火苗窜了出来!往四周飞去—— 寒瞑身上装着木制的翅膀,手里拿着斧头,斧刃上火焰窜动,他轻轻一扫,将朝廖秋飞来的火星弹开。 “这就是你的勇士?”夜恒气笑了,道,“妹妹,你怎么会选了个人类来保护你?” “你错了,夜恒,”廖秋挥动镰刀,劈开缠绕而来的藤蔓,她从黑麒麟背上一跃而下,展开一边的翅膀,倾身,斜斜地滑翔下来,如一把锋利的金色镰刀,朝着夜恒冲了过来—— 寒瞑瞬时收了光,天地恢复成漆黑一片,夜恒尚未从光线变化中反应过来,突然间,他感到身体一轻——整个人的重量顿时减少了。 他一双翅膀齐齐脱落,从空中掉落下去! 夜恒:“!!!” 廖秋划过空中,如一道金色的闪电,劈开了夜恒的翅膀,接着撞飞出去—— 寒瞑从参天树的树干上借力飞出,扑过去抱住了她,两人在木制翅膀的缓冲下,缓缓地滑落—— 大翼女、花蝴蝶、鹰人等纷纷冲了上去,迎接落地的廖秋。 而另一边,夜恒失去翅膀,从空中重重地摔落下来! 居高临下看着夜恒,廖秋说出了刚才没说完的话:“寒瞑是深渊至宝,他不会毁灭深渊,相反,他会拯救深渊。” 众人费解,琢磨着这句话的意思,一个个面面相觑,夜恒更是没反应过来,廖秋这句话是对他刚才嘲讽寒瞑的回应。 他无法接受实力上被妹妹碾压,更无法接受失去了一双引以为傲的翅膀! 森林女王追了过来,眼神死死地落在寒瞑身上,道,“你刚才说,他是深渊至宝?” 夜恒猛地咳了一下,他心里产生了一个念头。 早在森林女王刚来深渊的时候,她就曾经提到过“深渊至宝”,曾经好几次问他,知不知道深渊至宝的下落,而那一次冒险前往红海秘境,也是为了追寻深渊至宝…… 这么多年,她对深渊至宝的执念,一点儿也没变。 甚至当夜恒被砍断翅膀,倒在地上,她都没有看他一眼。 此时此刻,她的眼里只有寒瞑一人。 寒瞑搂着廖秋,旁若无人地给她整理发丝,整理被吹乱的衣角,对他人的眼神全然视而不见。 廖秋道,“寒瞑,你跟她解释吗?” “她伤了你,我恨不得也折断她的翅膀,”寒瞑下巴蹭了下廖秋的头顶,冷冷地瞥了眼森林女王,道,“深渊至宝在七年前早已经被我拿到了,你想要的话,得凭本事来拿。” 森林女王浑身一凛,往前一步,眼神痴痴地看着他,道,“告诉我,深渊至宝到底是什么?是一个人?还是什么东西?” 寒瞑又想起了站在月牙湖里的那一幕,闪光兽朝着廖秋飞来时,他无比炙热地渴望着——一定要保护她。 也许就是那一瞬,他得到了深渊至宝,而在此后的时光里,从未失去过它。 “也许你也曾得到过它,”寒瞑远目,道,“可是当你决定,让那些人类发狂,让他们自相残杀的时候,你已经彻底失去它了。” 森林女王睁大了眼,绿色的眼眸像要崩裂一般,她撕心裂肺地问,“到底是什么?!” 廖秋瞪着她,手里拿着权杖,部落的人也围了上来,将廖秋和寒瞑保护起来。 “够了。”一道沧桑的声音出现在女王身后,女王浑身僵住,立在原地。 作者有话要说:惊! =。= 这个故事还没写完惹 感谢宝宝们投喂的营养液:野、ba 5瓶;csukidayo 1瓶; 感谢! 第29章 深渊(完) 29. “跟我回家吧, 女王。” 那个在沼泽地里出现的男人, 带着沉重的表情,站在森林女王的身后。 寒瞑唤他森林之子,廖秋也曾经在寒瞑的详情介绍里见过这个名字, 正因为和森林之子有过一段渊源,原本寒瞑应该爱上的是森林女王,甚至于为她付出生命。 光是想像一下那种情景, 廖秋就觉得胆寒。 女王回过头,噙着泪看着森林之子,悲恸地说,“深渊至宝……” “放弃它吧,”森林之子柔声说,“追寻之路让你受尽了痛苦。” “我曾放弃一切, 孤身来到这里, 颠沛流离,就是为了深渊至宝,”女王悲声说, “我甚至一度以为, 夜恒就是深渊至宝……” 森林之子保持着淡淡的微笑, 道,“曾有一位智者告诉我,深渊至宝能使人们远离苦难,照亮黑暗,驱逐瘟疫, 于是我将智者的话告诉了我所遇见的每一个人,他们之中大部分都不相信,而那些相信的人,他们或是没有勇气来到深渊,或是没能活着离开,就连英勇的光之王,他最终都没能活着回去。” 他说话的时候像吟唱一样,周围的生物都看着他,目光虔诚,充满了敬畏。 森林之子看着寒瞑,道,“光之子,你确信你找到了深渊之宝吗?” “我不确定,”寒瞑低头看了眼廖秋,道,“但我在深渊之中,的确找到了宝藏,就是我怀里之人。” 廖秋愕然,抬头与他对视,目光相接,寒瞑温柔一笑,一字不说,却已心意相通。 森林之子淡淡一笑,张开手臂,道,“我思索着,为什么在暗无天日的深渊,有着能普度众生的至宝……但是当我来到这里的时候,我似乎已经找到了答案。” 森林女王痴痴地看着他,止住了眼泪。 “稳定的秩序、平和、友爱,这些在人界都难以确保的,在漆黑的深渊却得到了体现,”森林之子道,“能使人们远离苦难、照亮黑暗、驱逐瘟疫的,不是宝物本身,而是人们的智慧和勇气,是守护的心。” 说着,他来到廖秋面前,朝她伸出一只手。 那是一只苍老的、嵌上了深深的掌纹的手,像盘枝错节的老树根。 廖秋将那只烫出了水泡的手放在森林之子掌心,森林之子闭上眼睛,念出咒语。 不多时,廖秋手上的伤完全不见了,骨折的翅膀也恢复如初,身体的疼痛感完全消失,像是每天刚睡醒的状态一样,精神饱满,无病无痛。 竟是神奇的治愈之术! 廖秋立刻想起了黑竹园的大祭司,她想请森林之子帮她救大祭司! “森林之子……你,”廖秋顿住了,面前的男子又苍老了不少,握着廖秋的手长满了水泡,翅膀咔擦一声骨折,身上也出现了伤痕,廖秋忙道,“你在做什么?” 如果仅仅是将伤口转移的话,根本算不上什么治愈啊!廖秋才不要被这种方式救治! “女王犯了错,伤害了你,我理应如此,聊表歉意,”森林之子淡淡一笑,一只手伏在胸前,行礼,道,“森林之神眷顾着深渊,眷顾着你,愿绿叶长青,水草丰茂,深渊生物在您的治理下,平和,美满,兴盛。” 廖秋恭敬地回礼,道,“谢谢您,森林之子,深渊永远敬爱着您。” 双方就此道别,夜恒一句话没说,一瘸一拐地,跟着森林女王离开。 梅祭司捡起黑曜石,跪在廖秋面前,深深地磕头,道,“小人愿献上自己的血肉,请暗之王责罚小人。” 贵族们纷纷表达悔恨,并表示愿意全心全意侍奉深渊之主。 廖秋没有责罚梅祭司,在大祭司选择了夜恒的时候,他已经别无选择,她让梅祭司继续担任祭司之职,为深渊出力,梅祭司感念于此,在与怪物的搏斗中表现出一如既往的英勇。 深渊歌颂着廖秋的英勇,贵族们发自内心地爱戴她,平民们更是将她的石像雕刻在深渊的崖壁上,顶礼膜拜。 不久后,竹祭司从人界回来,放生了所有的人类幼崽,廖秋开始宣布,禁止深渊生物狩猎人类幼崽。 一开始反对的声音很多,贵族们不停地诉苦,他们找大祭司寻求帮助,意外地发现,重伤未愈的大祭司,居然在一心一意地饲养人类婴儿! 人类!婴儿! 没救了,深渊彻底没救了。 从暗之王,到大祭司,一个个都被人类牵着鼻子走。 心灰意冷的贵族们自暴自弃,但渐渐地他们发现,人类献祭的不少猪牛羊、鸡鸭鱼肉,味道都非常地鲜美!丝毫不亚于人类的血肉!尤其是经过人类厨子的妙手加工,那味道——简直是该死的美味! 于是贵族们开始愿意牺牲一点权益,放弃进食人类,改而食用人类饲养的家禽和家畜。 住在高层的平民们开始学习饲养家禽和家畜,这比去人界捕获人类简单多了,也安全多了,他们勤劳能干,赚走了贵族的财产,地位也渐渐地升高。 底层的贵族们开始分裂,保守派依旧保持着顽固的作风,要求平民继续供养他们,新派贵族则开始着手改变环境,在寒瞑的帮助下,他们点亮了更多的地域,将怪物驱逐到了很小的范围,他们驯养黑麒麟、龙等敏捷的动物,再将其以高价卖给平民,赚取更多的财富。 新贵族在这个过程中诞生而出,他们勇于接受改变,忠诚于暗之王,爱好和平与发展。 廖秋开始孕育子嗣,早在很久之前她就幻想过,与寒瞑结合诞生的幼崽会是什么样子,会是纯黑的眼眸,还是像寒瞑那样黑白分明,会长着金色的翅膀,还是和寒瞑一样,驱使着光与热…… 接下去的每一天她都充满了期待,奈何孕育的过程实在过于漫长,寒瞑对她看的很紧,不准她到处乱飞,给她喂从人界带回来的美食,有时候甚至霸道地将来和她议事的贵族赶走,不让她过于操心和劳累,这样下去,廖秋还真的闷坏了,发脾气不吃寒瞑喂的东西。 寒瞑左哄右哄,将细嫩的鸡块撕好送到她嘴边—— 廖秋很生气,才不要吃东西,她想出去玩! 一生气,张嘴咬了寒瞑一口! 不巧,咬在寒瞑的柔软的唇上。 四目相对,两人都没有动,两唇相抵,廖秋弱弱地往回撤……寒瞑突然咬住她,轻轻吻她。 廖秋看到寒瞑头顶冒出了框框: 【你生气的样子也很可爱!】 【恭喜你!攻略任务达到100%!】 廖秋很久没有看到框框了,突然跳出来这个东西,让她心里一慌。 她一边亲吻,一边往上瞟框框里的字,稍一后退,寒瞑欺身上前,将她抵在地毯上,专注地吻她,因着她怀有子嗣的缘故,寒瞑吻的很矜持,一只手轻轻挠她耳后的头发,长发缠在指尖,复又散开。 廖秋分出心思看那框框: 【系统提醒您,本次任务即将结束,将为您重新分配任务……】 廖秋:“???” “寒瞑,”廖秋停了下来,手摸了下寒瞑那只被削去半截的耳朵,心不在焉地说,“我想去方便……” 寒瞑吻她眼睛,起身,将她拉起来,道,“去嘛。” 作者有话要说:深渊的正文写完了,全文结束的时候应该会写番外,以及你们想看到的肥腻腻的……咳 顺带提一下参考原型: 动画《来自深渊》很致郁,别去看 cp感的话,最深得我心的是《星球大战》的阿纳金·天行者vs帕德梅·艾米达拉,也是小时候对你一见钟情,长大后就想娶你那种。前段时间很火的《致命女人》里面的刘姐vs小狼狗我也很喜欢。 下一章开始换背景啦,男女主不变,修罗场会增加,续订一下就知道啦 第30章 医修(一) 30. 说去方便只是个借口, 她想好好研究一下框框里的文字内容。 推开门, 她愣住了。 脑子突然一片空白,她竟是忘了自己要干嘛,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周围为什么到处都是人。 她回过身,身后还是她来的那扇门,越过门, 她看到了一幕不可思议的情景。 一个和她一模一样的女人,穿过她的身体,走进了那扇门,拖着长长的羽翼,朝着寒瞑走过去,双臂绕在寒瞑的脖子上, 轻轻吻他。 一切好似与她无关, 她向前走了一步,门突然消失了。 框框跳了出来:【深渊之主,您好, 很高兴继续为您服务!】 廖秋:“……” 【希望没有吓到您!身为系统, 职责在于避免悲剧的发生, 为人们创造幸福,这一点已经在您身上得到了体现,请问您的体验感受如何?】 廖秋想到了攻略度达到50%以上后,奖励的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 这系统脑子里装着的恐怕不是什么好东西。 【……系统会根据任务对象的需要,发放必要的道具, 不得不说,这对提升攻略进度很有必要。】 廖秋:“……” 【系统已为您服务八年零一个月,作为回馈,您需要为系统完成数个大小不一的任务,具体情况将在第一时间为您投送,请问是否接受契约?】 廖秋:完成任务之后,我能回去吗? 【可以。】 廖秋:……寒瞑呢? 【他将一直与你同在。】 廖秋眼前一亮,系统的下一句话是:【在您看不到的世界。】 廖秋:“……” 【任务完成之后,您将回到原来的世界,所有一切都与从前没有太大区别。】 廖秋:请解释详细一点。 【任务完成之后,您将产下一名女婴,她和您一样,有着金色的翅膀,头发的颜色像他的父亲,眼睛的颜色……】 廖秋:闭嘴啊啊啊啊!!!!为什么现在告诉我!我需要自己去体验啊啊啊啊! 【……】 【请问是否接受契约?】 廖秋:可。 【将暂时为您抹除一部分记忆……】 【您将忘却您的过去,您所拥有的一切,您深爱之人……】 【正在为您加载宿主的记忆……】 【记忆加载完毕,恭喜!尽快试一试新角色吧!】 廖秋仿佛度过了一生,她站在原地,感觉别人碰了一下,她好像听到有人在呼唤她的名字。 “秋秋……” “秋秋你怎么了?” 廖秋睁开眼,面前站着一名黄衫女子,鹅蛋脸,柳叶眉,杏仁眼,手里拿着一把窄背刀,举止中皆是一副女侠风范,她半嗔半笑,扯了廖秋一把,道,“怎么突然停下来了?” 她头顶的详细资料写着:【姓名:廖就阳;莫玄宗四小姐,轴心角色,侠肝义胆、爱憎分明,为一众男主男配所喜爱,最终尝遍“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受尽苦楚,身为她的亲妹妹,您也深爱着她。】 往下翻:【是否选择攻略?】 廖秋:“……” 亲、姐、妹、啊! “不要。”廖秋笑笑,朝廖就阳摇头。 “别东张西望了,”廖就阳摸摸她的头,道,“我们已经在路上耽误太长时间了,仁和宗的前辈们都在等我们。” 两人加快了脚步。 仁和宗是正宗医修门派,门下弟子不多,个个都是顶尖的角色。 廖秋此行就是前往仁和宗学医的。 说是去学医,但家里的四个姐姐都别有打算,大姐看中了仁和宗的大弟子言景同,想给廖秋安排这门亲事;二姐的意思是,仁和宗优秀的弟子很多,让廖秋随便勾搭一个;三姐则认为,医修都是老实人,让廖秋先从老实人上手,然后再玩点刺激的;只有四姐廖就阳是唯一一个想让廖秋认真学医的。 当然,廖就阳自己的打算则是,送廖秋过去,顺便看望一下她敬重的前辈牟明德。 她暗恋已久,却始终说不出口的前辈牟明德。 听上去像个老头子? 没错啊,的确是一名年近二百的老头,他修行入门晚,年近四十才筑基,容貌便一直维持着四十岁的样子,老成稳重的气质,让他在修真界格外受尊敬。 相比于那些二十多岁就筑基,好几百岁了还是一副青春容颜,牟明德这样的前辈更能让人产生特殊感情。 廖就阳上面的三个姐姐: 大姐踹掉了心里只有小情爱的夫君,多年来兢兢业业只想着把莫玄宗培养成修真界第一大宗; 二姐退婚了废柴未婚夫,独自开山立派,年金三十就成了修真界大佬; 三姐寻花问柳,离经叛道,吸食了不少修士的元婴,成为魔尊的左膀右臂,当外人都说她背叛了莫玄宗时,廖秋却经常看到她在后院里跟大姐一起喝酒。 就是这种环境之下,三个姐姐还拼命地把廖秋往仁和宗送,廖秋不愿意啊!她也想跟姐姐们一样,日天日地搞事业! 生气! 上山路上,廖秋看着四姐廖就阳毫不留情地踹飞了两个前来搭讪的修士,带着廖秋风风火火地进了医馆—— 甫一进去,廖就阳便自告姓名,说明来意。 只是里面的人没搭理她,忙着一团,正在给一位伤者刮骨呢! 廖就阳让廖秋在旁边等着,她自己去找其他的闲人了。 于是廖秋安静地站在旁边看他们干活。 顺便翻看他们的详细资料。 其中一名医修正在专注地给伤者刮骨,他带着钢丝手套,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动刀时干脆利落,一刀能处理掉的,他绝不会动第二刀,他左眼上架着一副琉璃眼镜,一看就价值不菲。 他头顶的资料:【名字:言景同,出生于富饶的江南,家财万贯,却舍弃家资,醉心医术,投入仁和宗,二十岁筑基,三十五岁結金丹,救治过无数修士,擅长接骨、缝合,以及改造义肢,为仁和宗的首席大弟子。】 原来这就是大姐给她看中的人! 总结就是:好看!有钱! 廖秋看第二个,言景同的身边,是一名相貌俏丽的少年,挺翘的鼻子和绯红的嘴唇尤为好看,他一双手都是由钢铁打造,正在旁边调制草药。 头顶的资料:【名字:慕臣,名动一时的少将军,战无不胜,最终失去了手臂,后为言景同所救,为他重新打造手臂,教他医道,醉心医药,擅长麻醉、迷香、春/药、毒药等配置。】 廖秋:擅长配置春/药??? 在旁边,还有一名姿色普通的弟子,廖秋就懒得看他资料了。 那名普通弟子起到的作用也就是给言景同递剪刀而已。 过了一会儿,普通弟子急急忙忙走了,只剩下言景同和慕臣两个人,哑巴一样都不说话。 “剪刀——” 言景同突然伸出手,头也不抬。 廖秋看看周围,慕臣一副与他无关的态度,继续低头捣药,可明明剪刀就在他旁边啊,他就是不给言景同递过去。 再看躺在台子上的那位伤者,他战战兢兢,脑袋悬空,眼珠瞥到了一端,一只手臂张开,半个身子倾斜,极力地去够那把剪刀—— 这么下去,他大概会从台子上掉下来的。 于是廖秋主动将剪刀递到了言景同手里。 “不是这把。” 廖秋:“……” 慕臣低声嗤笑。 廖秋换了一把给他,然后蹑手蹑脚,准备溜走。 生怕打扰了医修治病救人。 “站住。” 言景同喊住她。 “勺子——” 廖秋:“……” 等廖就阳回来,看到廖秋乖乖地给人打下手,忙称赞道,“五妹,这么快就跟几位医修熟悉了吗?” 才怪嘞。 一句话都没说过。 廖秋又给言景同递剪刀。 廖就阳这里看看,那里看看,俯身去看仍在地上的断肢—— “别动!” 所有人一凛,言景同好像能看到别人了,他道,“你敢动那东西,我立刻把你扔出去。” 廖就阳:“……” 须臾,她问廖秋,“他是谁呀?” 廖秋朝她做了个嘴型。 “原来是言师兄!”廖就阳道,“失敬了。” 廖秋:“……” 慕臣低声笑笑,道,“小丫头,你怎么知道他姓言?” 慕臣问的是廖秋,廖就阳却以为再问她,临时编了个谎,道,“呃,牟前辈提到过。” 空气倏然一静,连言景同的动作都顿住了。 廖就阳察觉不妥,道,“怎么了?” “呵,”慕臣轻笑,肩膀轻轻一抖,道,“有趣了。” 躺在台子上被所有人忽视的伤者,开了口,他道,“众所周知,牟前辈和言前辈结过梁子,两人几乎是老死不相往来,所以言前辈听到你说,是牟前辈提过他,他应该非常意外。” 言景同手里动作一狠,刀刃钻入骨头之中,伤者嚎叫,哭着道,“我不说了不说了!救命啊!手下留情!” 廖就阳和廖秋面面相觑。 因为一个小小的谎言,搞得现在要扯更多的谎来弥补了。 廖秋开了口,道,“是我猜的。” “嗯,”廖就阳也很诚恳,道,“是我瞎编的。” 慕臣乐不可支,言景同的脸色更加阴沉了。 框框跳出来,【一场爱恨纠葛正在上演,请问是否需要系统提示?】 廖秋:提示。 【请预支5枚灵石。】 廖秋:“???” 【系统升级中……新的系统功能正在研发,为了帮助您更好地完成攻略任务,必要时分,您可以通过支付灵石,从而获得完整的情报。】 廖秋想想自己好歹是天下第一宗出来的人,五枚灵石有什么大不了的,于是同意预支了。 【牟明德,年少时游历江南,与才女苏青烟结缘,曾许诺苏青烟,在考取功名之后即迎娶她,而后背弃誓言,成为了一名医修,苏青烟遂嫁入言家,诞有一子言景同。】 廖秋:“……” 也就是说,牟明德把言景同他娘给始乱终弃了?! 这简直是刺激啊! 怪不得言景同听到廖就阳提到牟明德的时候,是那副反应。 框框跳出来: 【是否选择攻略言景同?】 廖秋又预支了五枚灵石,让系统提供更多的信息。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廖就阳——这名伟大的轴心角色,将成功地吸引言景同的注意,而在言景同一步步沦陷的过程中,廖就阳的心思一直在牟明德身上,言景同求而不得遂成心魔,当廖就阳开始注意到言景同的感情时,一切都为时已晚……】 日,五枚灵石就给出这么一点点信息? 廖秋可真他妈好奇啊! 【您的预支权益已达上限,请支付二十灵石获得更多信息。】 廖秋:“……” 没钱! 【是否选择攻略?】 廖秋选择了无视。 虽然说这个言景同真他妈惨吧,但他千不该万不该,就不该让她给递剪刀啊! 而且他刚才还凶了她四姐廖就阳,凶的那么狠,把她都吓到了,真想看到有一天言景同可怜巴巴地求她四姐原谅他! 刺激! 作者有话要说:换换口味,希望宝宝们继续喜欢~这章留评随机发红包~ 第31章 医修(二) 31. “可以了。”言景同一句话, 结束了治疗。 剪刀、勺子、镊子都扔在一旁, 拍拍手,脱了衣服就走了。 伤者一脸懵逼,坐起来, 看着自己被切掉的一条腿,道,“这……这是结束了吗?” “嗯。”慕臣淡淡地回答, 继续捣鼓药材。 “您这是给我用的吗?”伤者指着慕臣手里的研钵,颤巍巍地问。 “想得美,”慕臣道,“你用不起。” 说完,也甩甩屁股走人。 伤者:“……” 末了,那伤者还是忍不住, 哭着说, “你们医修都是这么救人的吗?” 廖秋:“……” 廖就阳:“……” 生财有道的廖秋灵机一动,道,“你支付我二十枚灵石, 我扶你起来。” 伤者眼泪纵横:“抢劫啊!” 廖秋还是凭本事赚到了二十枚灵石, 她扶那名伤者下地, 给他拐棍,目送他单腿离开,一蹦一蹦地跳着下了仁和宗大门口的台阶。 “他得的到底是什么病?”廖就阳非常好奇,左顾右看,研究了一会那根断肢, 用树枝挑开里面腐烂的肉,里面密密麻麻的白色虫子钻了出来。 廖就阳吓坏了,往后一跌,跌到一个清冷的怀里,言景同的声音冷冰冰地说,“你想全身腐烂生虫吗?” 廖就阳快吓哭了,抱着言景同没有放手,两人尴尬地僵持着。 廖秋:看戏。 末了,言景同将她推开,道,“不是要见我师父吗?跟我过来。” 言景同的师父是顾启明,他坐在一张竹椅上,面容清癯,目光明亮,正在与人说话。 “客厅里有人,要不我们先等一等?”廖就阳颤巍巍地提议。 “不必。”言景同说着,自顾自进了客厅。 廖秋只好硬着头皮跟着姐姐进去。 顾启明朝她们颔首示意,请她们坐旁边等着,对之前来的两位客人,已经是一副不耐烦的态度。 一名客人道,“我自小学医,阅便医学典籍,十六岁开始给人治病,二十五岁筑基,四十岁结金丹,此生唯一的愿望是能够拜入仁和宗,成为一名为修真界认可的医修,老宗主,您老人家看看我这满头白发,这都是刻苦用功,熬白的头啊!求求您收下我吧,实在不行,可以让您的弟子们收我为徒,我此生只有这一个愿望了!” 廖秋感到压力山大,原来想进仁和宗,居然这么难! 顾启明道,“仁和宗收弟子有着严格的规矩,你虽然勤奋,资质还是差了一点,恕老夫无能为力。” 那名客人眼泪汪汪地看着顾启明,复又看向言景同。 言景同对他的目光熟视无睹,泰然自若。 客人打开手里的盒子,里面闪闪发光都是上等的灵石,他道,“这是晚辈尽毕生所能,所赚到的灵石,小小心意,在宗主面前完全不成敬意,如若可以,小人希望宗主不要赶我走,让我留在宗内,扫扫地,擦擦桌椅,尽我所能,为仁和宗效力。” 廖秋觉得自己冷汗都要留下来了。 顾启明叹息一声,客人立刻紧张地合上了盒子,道,“请宗主万不可动怒,晚辈只是想为仁和宗出一份力而已,实在不行,您将这里的灵石当做善款,用于救治那些没有灵石看病的低级修士,如何?” 顾启明嗯了一声。 那客人立刻长吁一口气,将装满了灵石的盒子放在地上,起身,讷讷地说,“那晚辈这就告辞了?” 一番话下来,另一位上门拜师的客人早已经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论资质,他比不上刚才那位客人,论诚意,他更是一颗上等灵石都出不起,迎上顾宗主的目光,他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滑下来。 顾启明一句话没说,那客人连忙告罪,出门的时候被门槛绊了一下,噗通一声摔的巨响,跑出去没多久又是噗通一声,差点把门前的老树磕倒。 好了,终于到廖秋了。 顾启明道,“你二人也是来拜师的吗?” 早在进屋前,廖就阳就被那腐烂的断肢和言景同的话给吓坏了,刚才看了顾启明怎么撵人,这会已经说不出话了。 廖秋只得硬着头皮说,“是我一个。” 顾启明颔首,道,“你多大了?” 廖秋:“十六……” “……”顾启明:“还没筑基啊?” 廖秋:“嗯。” 顾启明:“有过治病救人的经验没有?” 廖秋看了眼言景同,小声地说,“刚才跟言前辈一起……” “哦,”顾启明下巴微扬,目露赞赏,道,“能指点言景同,天分已经很高了。” 言景同:“……” 廖秋:“……我给他递了下剪刀。” 还递错了几次。 顾启明:“……”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尴尬。 顾启明:“为什么要当医修?” 廖秋:“我大姐的意思是……女孩子当医修的话,以后容易找伴侣……” 就连顾启明都觉得,好生尴尬啊。 可是客人既然来了,就要好好劝说她——让她放弃当一名医修,医修真不是人当的。 顾启明道,“你叫什么名字?” “廖秋。” “……”顾启明愣了一瞬,道,“你刚才说的大姐,是……是莫玄宗的那位吗?” “是。” 顾启明忙喝了口茶压压惊。 “师父,”言景同声音清冽,淡淡地说,“徒弟刚才跟您交代过了。” 顾启明喷茶,拍手,道,“我怎么知道就是她们啊!寥玢一凶神恶煞的,我怎么知道她两个妹妹长得这么好看啊?!” 余人:“……”有这么明目张胆夸人的吗? 言景同道,“要收下她吗?” 顾启明咳了咳,脸上露出罕见的慌张,他道,“既然是廖宗主的妹妹,那老夫当然要尽心尽力培养了……只是你刚才说,廖宗主让你当医修,是为了什么来着?” 饶了廖秋吧!她真的说不出口! 言景同提醒道,“让她找一名伴侣。” 顾启明神情古怪,嘟哝了一句,“寥玢一改性了,居然想让自己妹妹去找对象,还来我们仁和宗找?” 言景同表情淡淡,没有作声,他总是一副轻描淡写的态度,琉璃眼镜挂在衣襟前面,不动声色。 廖秋一看到他,就想赶紧把赚来的二十枚灵石用掉,看看这个冰山脸怎么跟四姐发展爱恨情仇! “要不我带你参观一下我们仁和宗?”顾启明体贴地说,“这样你也好确定一下。” 廖秋:“……那就麻烦顾宗主了。” “从今天起,改叫我师父,你是我收的第五名弟子,”顾启明指着言景同,道,“这位是你的大师兄,言景同。” 廖秋忙起身,拜了师,一脸惊慌。 顾启明又问廖就阳,“你呢?你来我们仁和宗,是有什么安排吗?” 廖就阳紧张之下,道,“晚辈来……是想看看牟前辈……” 这下顾启明更加好奇了。 都知道莫玄宗的几个女修最无情了,老大踹了夫君,成为一代剑修,老二退了未婚夫,修得无情道,老三更是元婴杀手,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这最小的两个妹妹居然想着谈情说爱,还有一个竟是看上来牟明德? 不光顾启明好奇,连言景同都有些按耐不住,手掌不停地握拳,分开,握拳,分开…… 肯定是老牟的事刺激他了,顾启明幸灾乐祸地想,他道,“那你见到牟师弟了没有?” 廖就阳笑笑,道,“还没……”复又解释,“晚辈去年路过江南的时候,与牟前辈有过一面之缘,受过牟前辈的恩惠,一直没找到机会道谢,这次特意准备了谢礼,没有别的意思……” 听听,又是江南! 仅仅是一面之缘,就骗的人家小姑娘登门造访了! 别说言景同了,就是顾启明都被气笑了。 他脸上笑呵呵,道,“既然如此,那你应该多留几日,好好认清楚……彼此,的感情。” 他本来想说的是,“好好看清楚牟明德的真实面目。” 没想到廖就阳听了他的话,脸红了,心里小鹿乱撞,回答了句,“谢谢宗主……” 谢你个头啊傻丫头! 顾启明道,“景同,你带两位姑娘参观一下吧。” 言景同讨厌麻烦,道,“要不要把本宗内所有男子叫出来,任廖秋姑娘挑选?” 廖秋:“……” 她干巴巴地说,“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顾启明忙道,“依老夫之见,这么做就没必要了!廖秋姑娘是来我们这里学习的,挑选伴侣只是学习过程中所经过的路径而已,你带两位姑娘参观一下,然后给她们安排房间。” 言景同不情不愿:“是。” 廖就阳称不太舒服,没有去参观,于是言景同带着廖秋,每到一处地方,都会机械地说一句: “这是柴房。” “这也是柴房。” “这是练习室。” “这是校场。” 此时校场里有几个人正在练习,廖秋道,“为什么医修会有校场?” 言景同道,“你以为医修不用习武吗?” 廖秋摇摇头,她以为医修就是钻研医术的,要是需要练武,她那四个姐姐才不会将她送到这里来。 她们自己就是最好的师父,教廖秋一人绰绰有余。 言景同道,“对付难缠的病人,就得用拳头,有时候不仅病人难缠,病人的爹妈妻小都难缠,你得时时提防着他们。” 廖秋听得眼睛发亮,捡起一块地上的砖头,道,“言师兄,你能给我演示一下吗?” 言景同转过身,手背在身后,道,“下次让慕臣给你掩饰。” 廖秋道,“慕臣也是我师兄吗?” 言景同道,“他不是,他是我的徒弟,是你师侄。” 廖秋:“……” 突然感觉占了别人便宜一样。 又问,“那我们师父他老人家有几个师弟呢?” “除了牟明德,还有一个师弟,”言景同道,“那位小师叔平时不在宗内,你最好别惹他。” 廖秋:“哦。” 廖秋好生失望,将砖头扔在一边,道,“我可以回去了吗?” 言景同等的就是这句话,立刻带她离开,分开时,嘱咐了一句,道,“让你那位姐姐小心一点,姓牟的不是什么好人。” 廖秋笑了笑,合上房门。 等框框再一次冒出来:【是否选择攻略言景同?】 廖秋道,“否。” 那是她姐姐的菜,也不符合她的心意。 至于她喜欢什么样的类型呢,廖秋自己也说不出来。 模模糊糊地记得一个身影,用力去想的时候,什么都忘了。 当夜,廖秋坐等右等,等不到廖就阳回来,于是出门去找。 白天的时候她大概记住了路,分辨得出哪里是校场,哪里是柴房,可是更多的亮着灯的地方,每一栋屋子都长得很相似,廖秋一下子就迷路了。 她趴在一栋屋子的窗外往里看,昏黄的油灯下,她看到了一幕毛骨悚然的场景。 一名医修正在灯下解刨一具尸体,那尸体的胸口和肚子都被完整地切开了,可是下一刻,那尸体突然坐起来了。 廖秋:“!” 医修背朝着尸体,正在盆里洗手,那尸体自己捡起旁边的解刨刀,朝着窗户外看了一眼,朝着廖秋瞪大了眼睛—— 廖秋往后一缩,身上汗毛都竖起来了。 心脏直往外跳,声音大得连屋子里面的人都要听到了。 不行不行,要提醒那名医修! 诈尸了啊! 廖秋鼓起勇气,再一次朝窗户里面伸出头—— 那尸体不见了! 廖秋一怔,突然有人拍了下她的肩膀,她回过头,差点被吓晕过去! 黑暗之中,一个肚皮被切开的男人站在他身后,道,“你是新来的小师妹吗?” 廖秋捂着嘴,道,“你能不能先把肚子封好啊!!!”感觉内脏马上要掉出来了! 男人低头看了眼,手里拿起一根针,当着廖秋的面,慌乱地将自己肚皮缝了几下。 廖秋觉得自己受到了巨大惊吓,晚上不用再睡觉了。 男人又说,“你是新来的小师妹吗?” 廖秋捂着眼睛:“拜托你不要跟我说话了啊!” 男人自卑地低下头,往后退了一步,说了句,“抱歉,吓着你了。” “不是你的错,泰宁,”一名医修出现在男子身后,手里拿着带血的刀,目光幽幽,瞟向廖秋,他声音带着刺骨的寒冷,又有几分陌生的熟悉感,道,“对付这种擅闯他人地盘,躲在窗口偷看的家伙,解刨了刚好。” 廖秋浑身一凛。 看到那张俊美的脸,阴鸷的眼神,廖秋现在特别特别想念言景同那张冰山脸! 相比之下,言景同跟她说话的时候,真的很温柔了好嘛! 此时,男子的头顶冒出了框框: 【姓名:寒瞑,出生不详,经历不详。】 【你需要支付五枚灵石获得更加详细的信息。】 廖秋:“……” 作者有话要说:之前不太确定男主要不要写同一个,也问过大家,直到动笔写这个故事的时候,男主的形象才确认下来。 可以肯定的答复大家了,是同一个,至少性格、气质是一样的。 第32章 医修(三) 32. 紧要关头, 廖秋掏出了五枚灵石。 她颤巍巍地捧着灵石, 水灵灵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寒瞑的头顶。 【本系统为自助投石式服务,请将灵石投入指定收费站。】 【正在为您搜索附近收费点……已为您推荐“小石桥”收费站,距离您所在的位置28里。】 廖秋:你逗我呢? “你逗我呢!”寒瞑突然拎着廖秋的衣襟, 向前一扯,她往前一跌,手里的灵石掉在地上, 情急之下,她抱住了寒瞑的腰,以免跌倒在地—— 腰比想象中的细,她拽住寒瞑的身体不放手,头撞在他怀里,双脚还没找到支撑点, 寒瞑急忙后退, 廖秋便被他拖着往前,堪堪站稳,这才放开了手。 寒瞑握刀的手有点抖, 气极了, 道, “区区几枚下等灵石就想打发人,你羞辱谁呢?!” 廖秋也被吓坏了,还好刚才没跌到,弄脏了裙子可不好了。 她委屈地说,“灵石不是给你的……” 那个肚皮被割开的男人弯下腰, 去捡地上的灵石,捧在手里,弱弱地说,“小师妹,这是你的……” 廖秋看到他就觉得肚子疼,接过几枚灵石,说了句“谢谢。” 男人嘿嘿地笑,指着寒瞑,道,“这是我师父,寒瞑师父,是你的师叔,他人很好的。” 廖秋:睁眼说瞎话啊!这哪里像个好人了?! “你师父是在给你解刨吗?”廖秋忍不住道。 “是啊,”男人自豪地说,“师父很厉害的,你看,这是我的肚几,这是肠几……” 廖秋:我不要看啊啊啊! 而且你到底在自豪个什么呀?! “泰宁,少跟她废话,”寒瞑道,“把她抓起来。” 廖秋:“?!” 我不要被解剖啊!!! “可是师父,她是女的……”泰宁呆呆地说,“女的也剖吗?你不是还没看过女的的胸吗?” 廖秋:救命啊! 寒瞑道,“迟早要剖的,先抓起来。” 眼见着泰宁要朝她动手,廖秋一把推开他,拔腿就跑,先前死活找不到路,这会三两下就绕到了自己房屋前,砰地一声,把自己关在屋子里。 然后睡得一塌糊涂。 次日出门,发现有人在她院子里晒东西,一名长得极俊的白袍男子,笑容和煦,手里端着草编盘,回过头,朝廖秋说,“师妹,你起来啦?” 他头顶冒出了框框:【姓名:齐星眠,顾启明收的第三个徒弟,医学世家出生,当然,你以为医学世家出生就能成为顾启明的徒弟吗?不是,齐星眠的母亲曾是顾启明的红颜知己。】 廖秋:“……”都是关系户。 【攻略他,他会像大哥哥一样照顾你,天底下还有什么比医学世家出生的医修更善良的人吗?他的爱意浓浓,永远守护着你。】 廖秋笑笑,这次戏演的很好,走过去,道,“你是哪位师兄来着?我刚进师门,都不太熟悉。” “叫我三师兄就好,我姓齐,”齐星眠左右各有一个酒窝,笑的时候半眯着眼,太容易让人产生好感了,他道,“我早上去采了药,其余的院子里被我晒满了,迫不得已擅自借用你的地盘,希望师妹不要见怪。” “怎么会,”廖秋看着那些切碎了摊开还未失水的药材,道,“师兄你好厉害啊,一个早上就采了这么多药!” 齐星眠摸摸头,笑道,“是附近的药农帮着我采摘的,大家都很热心,愿意为我们宗门效力。” 毕竟仁和宗是神圣高贵的宗门,宗门弟子都是神仙降世,医术高超,在修真界受人敬仰。 能为宗门效力,对于普通人来说,简直就是积德了。 廖秋再一次感到压力山大。 看着齐星眠分拣药材时,抬手从铺好的药材上面划过去,所有药材便按照品种、大小分门别类地整理好了,廖秋越发佩服起来。 齐星眠一边干活,一边和廖秋闲聊,问她在这住的习惯不,饮食习惯不,喜不喜欢这里,昨晚睡得怎么样。 “睡得还好……”想起一事,廖秋道,“就是昨晚做个了噩梦,有一个人拿着刀追我,说要把我解剖了……” 齐星眠动作一顿,声音冷下来,担忧地说,“你不会是遇到小师叔了吧?” 廖秋瑟缩,道,“哎,不是噩梦吗?” 齐星眠转头看着她,同情地说,“可怜的师妹,你好好想想,那人长什么样子。” 廖秋咬着嘴唇,认真一想,道,“有点好看,头发压着眉毛,前面大概这么长,哦不对,好像还再长一点……” “不用说,肯定是小师叔了,”齐星眠道,“你以后出门小心一点,千万不要再遇到他了,他说的解剖,是真的。” 呜呜呜居然不是做梦! 廖秋欲语泪流,道,“齐师兄,我好怕啊。” 齐星眠眼神慌张,左右看了一眼,小声地说,“我也怕啊。” “……”看得出来,齐星眠是真的怕。 廖秋打了个嗝,道,“你别怕,我保护你。” 齐星眠哭笑不得,道,“你最好少出门,尤其是晚上,千万不要出门。” 廖秋道,“那我去找大师兄,他应该不怕小师叔。” “他怕死了,”齐星眠道,“你以为他带着慕臣是干什么的啊?” 廖秋眨眨眼,道,“大师兄不是很厉害吗?他不是经常去校场练武,还动不动就说要把人扔出去……” 齐星眠:“你见过他真的动手了吗?” “我……”廖秋想起来了,昨天她举起砖头,让言景同露一手,言景同立刻就转过身,手背到身后,还说让慕臣来示范给她看,原来言师兄……他根本就露不了吗? “所以他带着慕臣……是保护他的吗?”廖秋哭了,我也想让人保护呜呜呜。 齐星眠点点头。 “那……我们师门之中,有谁不怕他的吗?” 齐星眠想了想,道,“他徒弟吧。” 就是那个很高兴被小师叔解剖的傻徒弟,他叫泰宁。 廖秋好不甘心,道,“有什么办法对付他吗?如果下次又撞到他了,可怎么办?” “教你一个办法,”齐星眠高深莫测地说,“你应该去过校场吧?” 廖秋点点头。 齐星眠道,“以后每天早上早点起来,去校场跑操。” 廖秋:“……这能对付小师叔吗?” “能啊,”齐星眠道,“这样就算是撞到了小师叔,也来得及逃跑,跑的越快,幸免的概率越大。” “不仅如此,行医时如果遇到难缠的伤者及伤者亲友,也是同一个道理。” 廖秋:“……”当医修这么难的吗? 诡异的沉默,但很快就被院门口路过的人的喧哗声打断了。 “齐师兄早——”从门口过去的人大汗淋漓,朝齐星眠招呼,同时忍不住多看了廖秋一眼。 齐星眠朝他们颔首,对廖秋说,“你看,他们就是刚跑操回来的。” “……” 沉默了一会,廖秋道,“我有一个想法。” 齐星眠:“愿闻其详。” 廖秋道,“我觉得,学医救不了仁和宗,我想习武。” 齐星眠:“……”挺好,都挺好。 说话间,言景同进了屋,身后跟着慕臣,后者手里抱着一个大物件,拿木盒子装着。 “挺勤奋的,”言景同道,“一大早就教师妹辨别药材,幸苦了老三。” “大师兄言重了,我只是跟小师妹闲聊而已。”齐星眠笑笑,道,“还是大师兄够负责道,这么一大箱子,都是药材典籍吧,亏你想的周到,早应该拿给小师妹看的。” 闻言,廖秋一个头两个大,她家里包括上面四个姐姐没有一个喜欢看书,她也一样,来之前翻了本《黄帝内经》,看了一页就睡着了! 痛恨啊,姐姐们都不喜欢看书,却非要把她塞到这里来学医,难道当妹妹的就没有人权吗?! “你想多了,”言景同道,“这次来是个小师妹分配任务的。” 廖秋眼睛一亮,只要不逼她看书,都可以,都行! 言景同递过来一卷纸,上面写着一行地址,他道,“还记得昨天那个修士吗?” 廖秋:“哪个?” 言景同道,“说我闲话的那个。” 慕臣在旁边轻笑,廖秋排除了那两个来拜师的修士,只剩下一个选项了,言景同说的应该是单腿的那个,言景同昨天刚给他治了伤。 廖秋道,“他怎么了?” 言景同手指敲了敲木箱子,道,“这是给他的义肢,你给他送过去,住的地方写在纸条上了,你下山了自己去找。” 廖秋:“慕臣跟我去吗?” 慕臣笑笑,道,“我不去。” “慕臣要帮我調药,他是麻醉师。”言景同道,“你可以叫老三跟你去。” 廖秋猜想他是怕慕臣不在,没有安全感。 齐星眠道,“行,我一会儿跟师妹下山。” 廖秋朝他一笑,道,“谢谢师兄,”又问言景同,“我送过去之后,可以问那个修士收费吗?” “仁和宗的弟子缺这点钱吗?”言景同难以置信地问。 廖秋:“缺啊,师兄你帮别人治病收多少钱?” 言景同道,“小毛病就几枚灵石,像昨天那种,就收了三十枚。” 廖秋:“……”可是我扶他起个床,就收了二十枚哎。 慕臣道,“师父家财万贯,平时都不计算这些。” “医修不是普通的大夫,治病也不是为了赚钱,我想廖宗主送你来学习,应该没指望你能赚多少钱吧?”言景同道。 行叭,廖秋放弃跟该死的有钱人讨论这个问题了,至于到底该不该收费,收多少,她随机应变好了。 没想到言景同话音一转,道,“黄岐家中钱财不少,你想收,可以多收点。” 于是廖秋立刻高兴起来,接过慕臣手里的盒子,放在屋檐下面,等齐师兄晒好药材,再动身前往……廖秋看了一眼字迹——“送往小石桥村修士黄岐家中”。 小石桥村? 哎?不就是距离她最近的收费站吗? 这下赚钱的机会和花钱的机会都来了,廖秋立刻来了干劲,进屋换了衣裳,穿一袭白裙,袖口用带子缠好,外面罩了件暗红色的袍子,胸口绣了点点白梅。 换衣裳的功夫,齐星眠也将木盒子改装好了,在上面订了两条背带,等廖秋出来,他将木盒背在身后,道,“我们出发吧。” 刚走出院门,廖就阳从外面回来,道,“秋秋你去哪?” 廖秋如实说了,廖就阳收拾了行李,道,“我同你一道下山。” 她安置好了廖秋,理应该回去了,廖秋忍不住道,“四姐,你昨天晚上去哪了?我找你找不到……” 廖就阳情绪不高,道,“我昨晚出去散了会心。” 廖秋道,“没遇到什么事吧?” 廖就阳:“遇到了牟前辈……” 廖秋大惊,道,“然后呢?” 廖就阳:“他没认出我来。” 廖秋松了口气:“那太好了。” 廖就阳:“他给我看了诊,说我体质阴虚,寒气入体,是我修炼法门不对……” 廖秋惊道,“你灵根属水,本来就是以寒驱寒,这有什么不对?” 廖就阳道,“牟前辈还说,他有一位红颜知己,跟我一样,灵根属水,本命武器也是刀,可惜后来为了保护他而死了,唉,牟前辈真的好可怜哦……” “这跟你的修炼方式有什么关系,”廖秋道,“牟前辈是在没话找话,博你同情吧。” 廖就阳表情沉重地看着廖秋,道,“你不觉得他好惨吗?” 廖秋拼命摇头。 不惨,一点都不惨。 连红颜知己都保护不了,还有脸拿出来说?况且他到底有几个红颜知己啊?! 廖就阳看向齐星眠,道,“齐前辈,你觉得呢?” 齐星眠腼腆地笑笑,道,“或许吧……” 廖就阳继续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神情时而悲伤,时而兴奋,甚至好几次都提到,她有点不想离开这里了。 “对了,牟前辈还差一点亲吻了我,”齐星眠不在的时候,廖就阳偷偷地跟廖秋说,“他就想现在这样子,抬手给我拨了下头发,然后静静地看着我……我很确定,他当时就是想亲吻我。” “他不是没认出你吗?那你们只是第一次见面啊?他为什么要吻你?”廖秋捉住廖就阳的手,道,“你不怕他平时就是这样对别人的吗?” “咳,”廖就阳笑笑,道,“还好没吻上,否则我真的有点不敢相信他了。” 廖秋:“所以你现在很相信他吗?” 廖就阳凑近了些,认真地凝视廖秋,道,“他看着我的时候,眼睛里好像有星星。” “……”如果不是知道牟明德始乱终弃言景同他妈的事,廖秋可能会支持廖就阳的吧。 她也盯着廖就阳,眨眨眼睛,道,“你看我呢?有星星吗?” “你的眼睛也很好看,像一片星海……”廖就阳说着,又将话题转移到了牟明德身上,道,“可是他的眼睛……怎么说呢,很让人安心。” “咳咳,”齐星眠背着箱子回来了,道,“我打听到了,那名修士黄岐就住在前面。” 他话说一半,另外一半留给她们姐妹说。 廖秋道,“你现在就回莫玄宗,还是跟我们去看看?” 廖就阳心思都在牟明德身上,暂时不想回莫玄宗,就跟着廖秋、齐星眠一起前往黄岐家中。 作为小石桥村中唯一的一名金丹期修士,黄岐住的地方可气派了,门前有流水潺潺,种着四季常开的富贵花,过了石桥,进了前院,路过一片竹林,再往里走,见一栋富丽堂皇的建筑,就是黄岐待客的地方了。 听闻仁和宗的人来送东西,黄岐立刻叫仆人出去迎接,他自己也坐在一张轮椅上,将轮椅推到金沙石前,翘首盼望。 见来了三人,黄岐更是从轮椅上站起来,单腿跳跃,上前迎接,道,“哎呀,这怎么好意思劳烦您几位前来呢?!” “你坐着好了,”齐星眠解下背上道木盒,道,“正好我给你装上去,你看看合不合适。” “合适!再合适不过了!”黄岐笑呵呵道,“言前辈的手艺,晚辈信得过的!” 又问,“你是哪位前辈来着?” 齐星眠蹲在地上拆盒子,道,“我姓齐。” 黄岐立刻猜出来了,受宠若惊地说,“是京城齐氏出生,顾老宗主收的第三个弟子,齐前辈对吧?” 齐星眠拿出钢铁锻造的义肢,道,“你坐着别动,我给你装上去。” 黄岐连忙听话地坐下,卷起空空的裤腿,露出断面——他的腿是言景同处理的,切口并不整齐,这跟他当时的感染情况有关,而且相对粗糙的断面,对于固定义肢也有好处。 坏处就是义肢必须做的非常精细,和断面完全吻合,好在腿的功能仅限于支撑和行走,只有一处膝关节,比起十指灵活的双手,做腿要简单多了。 他伤口愈合得很快,想必跟他回到家中吃了不少仙草灵药有关,总之情况比齐星眠想象的还要理想,他很快就给黄岐装好了义肢。 黄岐立刻就能下地行走了,他殷勤地招待三人,带他们参观院子,还展示了自己的珍品收藏:五只异域运来的狮子,一公一母,三只小狮子。 它们被关在后山,前面用铁栅栏隔着,不耐烦地趴在地上晒太阳,尾巴不停地扫来扫去,小狮子则滚成一团,相互打闹。 廖秋和廖就阳看到狮子立刻兴奋起来,廖就阳朝栅栏里头扔肉,扔到了狮子脚边,却激不起狮子们的反应,母狮子拨了一下肉,咬了一口,就没碰了。 “奇怪,”廖就阳说,“他们是刚吃饱了吗?” 黄岐道,“它们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食欲不太好的样子。” 齐星眠担忧地说,“是病了吗?给它们看过病了吗?” 黄岐道,“我得了那个怪病之后啊,不敢碰别人,也不敢让别人碰我,更是没心思照料它们了,哪里有功夫给它们请人看病……” 说着,又道,“不过上午来了一名医修,给它们看了一下,开了个方子就走了。” 齐星眠思索了一会,眼神落在廖就阳刚才扔出去的那块肉上面,顿时,他抓住廖就阳的手,道,“你刚才碰了那块肉?!” 廖就阳吓了一跳,道,“我……” “她是用夹子扔的,”廖秋道,“没碰到肉。” 齐星眠立刻松了口气,捣了下盆里的肉,翻出里面有白色的虫子,顿时点了一把火,将盆里的肉烧掉了。 众人看他脸色不对,便知有什么不妥的事情发生,黄岐道,“齐前辈,到底怎么回事?” 齐星眠道,“你得的病,病源应该在府上,请你现在立刻将所有人叫出来,然后叫人,赶紧把早上来的那名医修找到!” 第33章 医修(四) 33. 廖就阳跟着黄岐的人去找那名医修, 出发前齐星眠反复嘱咐她, 千万不要碰到那名医修,最好好言相劝,跟他解释情况。 廖秋则在黄家帮着齐星眠, 挨个检查所有的仆人,看他们手臂、腿脚上面有没有硬化、腐烂的痕迹。 确认了两遍,一共二十二人有不同程度的感染, 齐星眠第一时间带着他们上山,回到仁和宗救治。 廖就阳也把那名医修抓回来了,巧的是,他正好就是前一天来仁和宗拜师的那位,那位年纪轻轻就熬白了头,将所有赚来的灵石都送给了仁和宗, 甘愿给他们扫地的那位医修。 廖就阳跟他解释情况后, 他立刻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将另外两位和自己一起吃过饭的朋友也带上来了。 结果一众人都被慕臣拦在山门外。 齐星眠道,“和昨天那名伤者一样, 他们都是被感染的, 你去让言师兄出来救人。” 慕臣手里扛着长刀, 冷笑,道,“三师叔,你也不想想,一下子带这么多人来, 我师父怎么救?这么多人放在我们山上,万一乱跑乱碰,感染了别人怎么办?” 齐星眠恳切地说,“我会看好他们的。” “一二三四……”慕臣如从前在沙场点兵一般,快速一数,道,“一共二十五人,你一个人看的好他们所有人吗?万一闹出问题了,你担当的起吗?” 齐星眠道,“慕臣,事有轻重缓急,这人命关天的,你不能这样把所有人堵在门外啊!” “是啊,”那些伤者情绪激动,纷纷喊道,“让我们进去啊!” 吵嚷间,不断地往里推,差点要碰到齐星眠时,廖就阳刀把一勾,将他扯到一旁,道,“前辈,你小心一点!” 齐星眠道了谢,扯着嗓子让众人不要推,不要往前挤,可冲动的人群都不把他当一回事,一个挨着一个往前冲。 慕臣长刀一样,斩了冲在最前面的那人的手臂,手臂落在地上,断口处毒虫蠕动。 所有人吓了一跳,那被砍断手臂的人更是发疯了一样,尖叫着,撕好着,在地上打滚…… 他身后的人则开始往后退,被挤在最后不明情况的还继续往前冲,两股人潮一对冲,跌了一片,有的甚至滚下了台阶。 廖就阳见情况不妙,一只手抓起廖秋,一只手抓起齐星眠,点地而起,飞上台阶,来到慕臣身后,拔出刀,道,“谁敢继续叫嚷,我立刻杀了谁!” 一人道,“你们医修凭什么杀人?!” 廖就阳扬刀,隔空朝那人一劈—— 他身上的衣服立刻裂成了两半,露出白花花的肉,人也当场傻眼。 “我不是医修,”廖就阳挽了个剑花,收刀,道,“我是莫玄宗的人,正魔两派交锋时,莫玄宗的人杀掉了一万六千名魔道弟子,杀你们这些人,不过是眨眼的功夫。” 所有人都被吓到了,连慕臣都对廖就阳另眼相看,他低声说了句“谢谢”。 齐星眠带着廖秋去找顾老宗主商量,该如何安置这些伤患,言景同正在一旁,悠悠喝茶。 “二十五个?太多了,”言景同道,“我一天只给一个修士治病,最多两个。” 齐星眠道,“可是不出三天,得不到救治的人就会暴毙而亡,这么算你只能就六个人。” 言景同指尖在案上敲了敲,道,“那就选六个人出来,其余的人,处理掉吧。” 室内一静,只听得到言景同喝茶的声音。 他“笃”地一下,放下茶杯,道,“怎么,还不快点去选。” “我没有这个权力……”齐星眠低着头,道,“我不能决定别人的生死,我……实在做不到。” 然而,整个仁和宗,只有言景同有治疗这个怪病的本事,他也成功治愈了黄岐,他说只能救六个人,那多一个都别想。 “最关键的问题,”顾启明站起来,道,“真的只有这二十五个人发病吗?” “能找到的只有这二十五人了,”齐星眠说着,补充了一句,“还有几头狮子。” “抽签吧。”顾启明道,“交给天意来决定。” 末了,齐星眠突然抬头,不死心地说了句,“也许小师叔他有办法……” “闭嘴。”顾启明摔杯,道,“你也不看看什么情况。” 齐星眠低头走了。 廖秋跟了过去,追上齐星眠,正要开口安慰,见他眼眶通红,一时慌张地说不出话。 “我没事,小师妹,”齐星眠揉了下眼睛,道,“谢谢你。” “抽签的事,我来做吧,”廖秋扯了扯他的衣袖,道,“我是宗门的人,应该出力的。” 齐星眠说了句:“好。” 二十五名伤者被安置下来,廖秋抽了六名伤者,将这六人安置在另一间房,每次送一名伤者给言景同,交给他治疗。 造成一种假象,让没被抽中的人以为,仁和宗的人一次可以治疗六名伤者,人心也得到了安抚。 于是廖就阳留了下来,如果有什么突发状况,她能很好地震慑人群,平息混乱,给仁和宗帮不少忙。 言景同的视力不好,给伤者刮骨时,需要带着琉璃眼镜,片刻不能分神,但是晚上即便灯火再亮,他都没办法实现这项操作。 慕臣几乎随时守着言景同,陪同他给伤者上药,这天晚上还来看廖秋,给她送了二十枚灵石。 “这是师父的意思,”慕臣道,“你下山任务办的不错,他给你的酬劳。” “他那么忙,还想得起这个,”廖秋说,“替我谢谢大师兄了!” 慕臣轻轻一笑,和上门离开。 灵石带来的快乐很快就被另一件事给冲淡了,为那件事,她差点没睡好觉。 她让众人抽了签,而幸运的六个人之中,没有那名白头发的医修,他和其他的仆人坐在一起,稳重,眼神里充满着信任,所有人慌乱、急躁、不安的时候,他还宽慰别人,让他们相信仁和宗。 他原本不用被牵连进来的啊,如果没有去黄岐家中,没有给他家里的狮子看病就好了! 怀着一腔热血行医救人,结果上天连活着的机会都不愿意给他? 廖秋想救他! 但她不能剥夺另外六个人获救的权力。 她变的着急,不安,可是她想不到办法,脑海里反反复复都是齐星眠那一句“也许小师叔有办法……” 系统也开始提醒她:【请尽快领取任务,开发攻略进度以获取任务奖励,对逆转剧情及其有利!】 攻略……齐星眠吗?还是慕臣? 抑或者,寒瞑? 连他的详细资料都没有,只知道这样一个名字。 那天去小石桥村,事发太突然了,她没来得及去收费站投灵石,也因此错过了获得更多详细信息的机会。 现在情况陷入僵局了。 廖秋左思右想,决定去会一会那个小师叔! 白天的时候,她路过那间解剖室,里面空无一人。 她推门进去,里面倒也整洁,工具全部收好放在一旁,台面擦的干净,就连他洗手的面盆,都干净如新。 唯有台面上那盏油灯,里头快烧干的油,能证明这里是有人在用的。 廖秋给油灯加满油,其他东西都没动,和上门离开了。 到晚上的时候,她躲得远远的,看到那间屋子亮了灯,守了一夜,她看到灯灭了,悄悄地跟着里面出来的人,看到他去了后山。 隐隐听到野兽惊动草地的声音,廖秋追过去的时候,却什么都没看到。 趁着天还没亮,廖秋独自下山,去了小石桥村,在一座庙宇里投了灵石。 果然,系统弹出新的信息: 【请问可以帮您什么?】 廖秋:告诉我寒瞑的详细信息。 【消耗五枚灵石……】 【寒瞑,藏匿在人间的半妖。】 居然没了?五枚灵石,就换这一句话? 廖秋郁闷,突然听到有人喊她,回头一看,正是黄岐。 “廖前辈,你也是来祈福的吗?”黄岐举起一束香,在火堆里点燃,道,“我府上那些仆人怎么样了?” 廖秋道,“还在治……” “光是救我一个人,就花了那么长时间,”黄岐道,“言前辈根本救不过来的吧?” 廖秋不说话了。 黄岐拜了菩萨,将香插好,回过身,道,“你知道这病到底怎么来的吗?” 廖秋摇头。 黄岐叹了口气,道,“我听镇上的人说,是半妖所害。” 廖秋:“?” “你知道半妖?”廖秋眼睛一亮,这下好了,不用花灵石就可以得到更多信息了! 省钱! “当然,”黄岐道,“修真界一直有着半妖的传闻,传闻是妖王和人类诞生的孽种,因为妖界容不下,所以半妖一直藏匿在人界,隐藏着自己的身份,作为人类而活,据说半妖会散布瘟疫,所有他所藏身的地方,最终都难逃浩劫。” 廖秋:“……”她突然觉得,那五枚灵石,花的不是一般的值啊! 寒瞑居然是半妖?! 瘟疫是他散布的?! 那这场怪病……廖秋越想越恐怖,脸色煞白,不敢说话。 “镇子上的修士都在说,我们这附近,可能有半妖出没……”黄岐凑过来,小声地说,“他们正在商量着,怎么把半妖揪出来,将他彻底歼灭。” 廖秋听了黄岐的话,慌张兮兮,正要离开,突然想起一事,对黄岐道,“你的腿用的怎么样?” 黄岐伸了伸义肢,道,“挺好的。” 廖秋道,“我师兄背了二十八里路,给你送过来的,你怎么也得意思意思吧?” 黄岐哈哈笑道,“廖前辈真是痛快,我这个人也是痛快人,你说,要多少算意思呢?” 廖秋:“一百枚灵石,只当运费。” 黄岐:“抢劫啊!” 廖秋伸出手,黄岐只得低头掏腰包。 接过一百枚灵石,廖秋一股脑地全部投功德箱了,省得下次系统还要她跑这么远来投石。 新开发的这个功能真的是够扯淡。 框框还不断地提示:【请尽快选择攻略对象……】 【时间延误的后果非常严重,您将错失一次又一次和您所攻略的对象邂逅的机会。】 【系统温馨提醒您,当前局面对您非常不利。】 廖秋看了一路的提示,终于回到了山门之中。 一名弟子守在门口,看到她出现,立刻道,“小师叔,老宗主在等你,快去前堂。” “发生什么事了吗?”廖秋问他。 “我不是太清楚,”守门弟子道,“师叔小心一点。” 廖秋:“……”预感不是什么好事。 果然,进了前堂,一屋子的人,一个个神色凝重,表情不一,正等着她。 廖秋喊了声“师父”,战战兢兢地靠边站着,揣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去哪了?”顾启明道。 “我……”廖秋知道这个时候扯谎肯定会被拆穿道,于是老老实实地回答,“我去了一趟小石桥村。” 顾启明带着怒火,道,“你去那做什么?” 廖秋:“……” 情急之下,她道,“上次跟齐师兄去小石桥村的时候,路过一间庙宇,我印象深刻,所以去庙里拜了菩萨,还捐了灵石……” 所有人都是一副不信任的态度,顾启明愤怒,言景同冷漠,齐星眠不解,就连她四姐廖就阳,也用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她。 廖秋委屈地解释,“我还遇到了黄岐,他看着我捐的灵石。” 慕臣轻轻一笑,道,“你这个时候下山捐灵石做什么?一个医修,你指望菩萨帮你吗?” 廖秋委屈极了,低着头看着顾启明,道,“师父,弟子做错了什么?” “你问我?”顾启明冷笑,道,“我也想问你呢!” 言景同道,“昨天夜里,有人看见你出门,今天早上,我截掉的断肢不见了。” 廖秋:“?” 言景同咬咬牙,道,“镇上出现了更多的伤者,都是昨天夜里被感染的,这种情况下,师父有理由怀疑你,昨天晚上偷走了断肢,将其投入镇上百姓家中。” 廖秋:“???” “我怎么可能啊?”廖秋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辩解了,道,“这种事情,我怎么会做啊?” “你才来第四天,我们也想信任你,可是事情发生太巧合了,”言景同道,“你必须给出一个解释。” 廖秋头乱如麻,想来想去,道,“我昨天晚上的确出门了,可是我没去你治病的房间,我是今天早上才下山的……” “有人看见你下山吗?”齐星眠柔声问。 “没有……” 廖秋觉得自己冤大头了,这锅怎么就到她头上了呢? “将她们二人待下去,关押起来。”顾启明道。 廖秋忙道,“我姐姐又做错了什么?” 顾启明道,“没办法,你既然下了山,就应该知道,现在镇上聚集了很多修士,声称要讨伐什么,这种事情,太像你们莫玄宗的作风了。” 廖秋:“?” 廖就阳红着眼睛,道,“顾老宗主,请您相信我们。” 顾启明没吭声。 廖秋很绝望,廖就阳也很绝望,仁和宗的人也很绝望啊,更多的伤者,意味着将会有更多的人来他们宗门求救,可他们宗门根本救不了这么多人啊! 更严峻的问题是,镇上被感染的人,到底被控制了没有,会不会进一步增加啊! 末了,一道人影出现在门口,逆着光,修长的影子打在廖秋身上。 所有人静了静。 门口那人开了口,声音如冷泉,激的人心头一荡,他道,“她没有。” 顾启明站起来,看着门口那人,道,“师弟,你……” 寒瞑道,“她昨天晚上,一个晚上都在看着我。” 作者有话要说:别人大概以为你在讲黄色 鸣谢:野 地雷x1;子夜 地雷x1;csukidayo 1瓶;鸽鸽呀 7瓶; 第34章 医修(五) 34. 廖秋因为私自下山的事情, 被师门中人怀疑, 镇上更多的伤者是她故意所害,廖就阳也被牵连进来。 而此时,寒瞑小师叔突然出现, 给廖秋作证,证明她昨天夜里没有下山。 理由是,“她昨天晚上, 一个晚上都在看着我。” 廖秋:“!” 偷窥了一晚上,居然被发现了?! 还好没被抓起来解剖,想想真是后怕。 顾启明咳了咳,道,“师弟,你是说, 昨天晚上, 你和她一直在一起?” 寒瞑道,“姑且算是。” 他说话的时候,微垂着眼眸, 不去看别人, 站在一众师门弟子之中, 有种与世隔绝的沉静。 他话音落下,一屋子的人都是一副古怪的表情,或是带着同情的眼神看着廖秋,或是充满了敬佩。 廖秋侧过身看向寒瞑,朝阳从门口照进来, 给他的身影加了层光晕,映着廖秋的脸庞。 视线有一瞬间的相接,寒瞑侧过身,背倚着门,道,“给伤者治完病后,断肢为什么不及时处理掉?这是故意给小人可乘之机吗?” 言景同愕然,道,“是……是师侄的错。”出事后,言景同也反思过,可是为时已晚,大祸酿成。 寒瞑接着说,“伤者我去看过了,是半妖下的蛊。” 所有人倒抽了一口气,廖秋也万万没想到,寒瞑竟会亲口承认?! 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附近还有另一只半妖吗?! 顾启明焦急不耐,道,“既然如此,师弟你就更不应该……” 念及旁人在场,他改口说,“你身体差,更不应该出来的。” 寒瞑呵呵一笑,道,“我不来,你们想怎么弄?” 一众沉默。 寒瞑道,“你猜他们会用什么手段来找到那只半妖?” 顾启明左右看了一眼,道,“你们先下去,我跟寒瞑师叔单独聊这件事。” 齐星眠道,“师父,那小师妹怎么办?” 顾启明道,“你看着她,让她不要乱走。” 廖秋连忙表态,“师父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听话,不给师门添乱的!” 寒瞑嘴角微微翘起,道,“你们都有重要的事要做,就由我来看着她吧。” 阴森的语气,让廖秋想起了那天晚上的情景,这小师叔该不会是……还想解剖她吧?! 廖秋挨个扫过所有人的脸色,顾启明欲言又止,言景同“你自求多福吧”,慕臣幸灾乐祸,就连齐星眠也是阿弥陀佛“你好好保重……” 廖秋:装死。 顾启明道,“师弟,师兄一直相信你,行事有分寸的……对吧?” “当然,”寒瞑道,“你见过哪个被我解剖之后,死掉了的?” 顾启明向他暗示:“她是莫玄宗廖宗主的妹妹。” 寒瞑:“不认识。” 顾启明长叹一声,看向廖秋,意思是为师只能帮你到这了。 廖秋:“……” 又示意师门弟子都出去,他要跟寒瞑小师叔单独谈话。 一出门,齐星眠抽了一口气,道,“吓死我了,小师叔怎么突然来前堂了!” 慕臣笑道,“你怕什么,他点名了要廖师叔,跟你没有关系。” 言景同拍了下廖秋的肩膀,道,“师妹,你还好吗?” 廖秋被拍了一下,吓了一跳,回过头看着言景同,眼泪汪汪地,模样怪可怜。 齐星眠道,“小师叔门下有个弟子,叫做泰宁,要不你跟他取取经,问他是怎么跟小师叔相处的?” 哇呜呜呜,廖秋不想有一天变得跟泰宁一样,到哪里都跟人炫耀——这是我的肚几,这是我的肠几。 慕臣道,“你昨天晚上不是一直跟他在一起吗?都相处出经验来了,还怕什么?” 廖秋:“……”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廖就阳听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早已经把这个小师叔划为牛鬼蛇神一类了,她道,“你们说的,刚才那位小师叔……有这么可怕吗?我要不要叫我大姐过来啊?” 言景同看了她一眼,道,“廖宗主抽的出时间过来,那最好不过了。” 廖就阳道,“我现在就传信给大姐!” 聊了几句,言景同和慕臣接着给人治病去了,齐星眠带着老四下山,调查镇上百姓被感染的情况。 因为镇上的百姓害怕被染上怪病,恐慌之下,将两名被感染的百姓当场殴打致死,其他被感染的人只能躲在屋子里,或者用布遮住自己的腐烂的肢体,如过街老鼠一样。 包子铺的伙计在给一名瘦黑的少年卖包子时,发现他用袖子挡着手,待少年转身,那伙计大喊,“这里有个得怪病的!” 少年丢了包子拔腿就跑,刚跑出一段路,就被人用棍子敲了后脑勺,百姓们围上去,乱棍一阵殴打—— 齐星眠想要上去帮忙,被人抢先了一步。 一群带剑的修士将人群分开,嚷嚷着,“你们干什么呢?” 百姓们见到修士来了,纷纷撂下棍子跑开了,一名修士低头看了眼那个少年,一剑划过去,将他身上的衣裳破开,露出里面被感染的部位。 齐星眠想挤上去看,还没看到那少年,就见一股烟冒了出来,他当即大惊,冲他们喊道,“住手!住手!” 等他冲上前的时候,一切都迟了,少年的胸口已经被烧成了黑炭,四肢在高温下收缩,手指轻轻抖动,他瞪着眼睛,仿佛在追问,这一切到底为什么会这样。 “你们!”齐星眠气的发抖,道,“你们知不知道你们在做什么?!” 那群修士上下打量着齐星眠,一人道,“你是谁?知不知道这个人有多危险?” “我是医修!”齐星眠眼眶发红,怒道,“你们凭什么烧他?!” “你是医修?那你更应该明白,烧了这小孩,是为了保护这里的百姓。”一名长的白白嫩嫩的修士,道,“你问问这里的百姓,这小孩该不该死?” “没错!就应该烧了他!”百姓们无一不给修士们的行为叫好。 齐星眠喘着气,道,“这孩子才这么小,他感染的不算严重,还有救的机会……” 然而其他人都不把他的话当一回事,同时,他们身后立刻起了另一场骚动。 那卖包子的伙子大叫起来,道,“我的手!我的手!” 人群立刻避开,修士们二话不说,一剑斩过去,另一名修士点了火,顿时将伙计烧焦了。 齐星眠再也忍不住了,他怒不可遏,点了一道火冲过去,立刻被摁倒在地,一名修士踩在他肩上,剑柄在他头上一撞,道,“念在你是一名医修的份上,我不跟你计较,乖乖地给我滚出去,该救人救人,少来这里凑热闹。” 齐星眠不过是医学世家出生,一名普通的金丹期医修罢了,提不了刀,砍不了人,哪里对付得了这些强硬的修士,一时被摁在地上,毫无反抗之力。 周围的人们也冷眼旁观,甚至一句话都不帮他说。 而此时,一道清亮、妩媚的女声突然出现,问,“你说不跟谁计较来着?” 那声音如烟雾般,难以捕捉,时近时远,又仿佛近在耳畔。 众修士尚未反应过来,那名踩在齐星眠身上的修士已经飞出去了,摔出了一道华丽的曲线,轰隆一声砸破屋顶,哗啦啦地摔下去。 女人牵起齐星眠的手,桃花眼温柔一笑,看向众修士,道,“是自己滚,还是我送你们滚?” 正是廖秋的三姐廖远山,那位远近闻名的元婴杀手。 * 而此时,廖秋正在和寒瞑干瞪眼。 “为什么监视我?”寒瞑缝好了泰宁的肚皮,瞟她一眼,道,“你不怕死吗?” 寒瞑说的没错,廖秋的确不怕死,不怕死的她甚至已经选择了攻略寒瞑。 表面上正襟危坐,内心慌得一批,思索很久,她道,“我对你很好奇。” 寒瞑皮笑肉不笑,道,“我对你也很好奇。” 廖秋:“……”至少我没有好奇你的内脏长什么样子啊。 泰宁不合时宜地插了句,“我对你们也很好奇。” “闭嘴,”寒瞑道,“轮到你说话了吗?” 泰宁呜了声,道,“师父,我是真的对你和小师妹都很好奇啊,你看,小师妹是师门里唯一的师妹,还是唯一一个愿意跟你说话的,你不觉得她很珍贵吗?” 廖秋:“……” “她这么珍贵、可爱,而且对你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你不觉得这是机会吗?”泰宁说。 “闭嘴!”寒瞑道,“再说话我拔了你舌头。” 安静了一会,廖秋壮着胆子,问道,“小师叔,你能救人吗?” 不待寒瞑回答,泰宁抢着说,“我师父可以的!我师父可厉害了!如果没有师父,我早就死了无数次了!” “闭嘴,”寒瞑说,“不懂就别说话。” 又是一段长时间的沉默,趁此时间,廖秋花了二十枚灵石,向系统求助,并得到以下答复: 【当你一筹莫展,不知该如何进一步攻略的时候,试试问他,我能够摸摸你的胸吗?】 真是白瞎了二十枚灵石,廖秋重新花了三十枚灵石求助: 【如果一定要被解剖,请记得楚楚可怜地告诉他,从来没有人碰过你的身体,他是第一个哦~】 廖秋:我日。 “小师叔,”廖秋硬着头皮,道,“我可以同意,像你解剖泰宁那样解剖我,但是你能先答应我,救一个人吗?” 寒瞑不答。 廖秋:“拜托你了。” 泰宁也说,“师父,你答应她吧。” “闭嘴,”寒瞑收了针,将工具往旁边整齐一叠,道,“救人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泰宁从台子上跳起来,身上的口子神奇般地合上了,半点看不出来伤口,他穿上衣服,自豪地跟廖秋展示,道,“看吧,我师父很厉害的。” 廖秋心想,肯定是某种妖术,但是她没有戳破。 寒瞑敲了敲台面,道,“你过来。” 廖秋捂着衣襟,走到寒瞑面前。 “躺上去。”寒瞑提刀的手搁在台面上。 廖秋:“……” “怎么?” 廖秋吞了吞口水,道,“你确定你不是想猥/亵我吗?” 寒瞑面无表情看着她,道,“我没有兴趣。” 泰宁道,“师父,你也太没意思了。” “闭嘴啊!”廖秋和寒瞑同时喊道。 廖秋眼泪汪汪,道,“能不能让泰宁出去啊。” “那好吧,”泰宁说,“师父师母,你们慢慢聊。” “闭嘴!” 廖秋坐在台面上,正对着寒瞑,双手扯着领口,将脖子捂得严严实实,看上去紧张极了。 末了,她又说了句,“告诉你一件事情……” 寒瞑刀抵在她胸口。 廖秋颤了一下,吞吞吐吐,道,“我姐姐说的……女孩子没到二十岁,胸都还有得长……” 寒瞑:“?” 门外,泰宁说,“师父,她的意思是说,让你不要觉得她胸小,她还有得长的!” 廖秋:“……” “算了,你还是给我一刀痛快一点吧。”廖秋绝望地说。 寒瞑笑笑,单侧的酒窝现出来,他道,“你知不知道,你马上要死了。” 廖秋睁大眼睛,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 其中一只手的手腕上,现出绿色的痕迹。 第35章 医修(六) 35. “知道是什么时候感染的吗?”寒瞑问。 “我……”廖秋彻底懵了, 道, “我……不应该啊。” 寒瞑问,“你今天都碰过谁?” 廖秋仔细回想了一下,她天还没亮就下山了, 径直去了收费站,投了灵石,回来就和守门的弟子说了句话, 接着是前堂审问,审问结束之后她就乖乖地在屋子里坐着,直到泰宁来找她。 哦,审问结束的时候,大师兄拍了她的肩膀! 难道是大师兄感染给她的吗? 廖秋道,“言师兄……” “不对, ”寒瞑打断她, 道,“我问你,你下山之后都见过谁?” 廖秋:“我在庙里见到了黄岐……他是之前来治病的那位, 山上现在收留的伤者, 大多是他家的仆人。” 寒瞑垂眸, 思索了片刻,道,“还有谁?” 廖秋摇头。 “仔细想想,有没有什么人,路上故意撞你一下, 或者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廖秋举起那只病变的手,呜呜地说,“师叔……你能不能先治好我,再慢慢问啊?” 寒瞑嘴角微微翘起,道,“你确定让我治,而不找言景同?” 廖秋:“我想想啊……” 寒瞑笑容立刻就消失了。 廖秋弱弱地问,“我可以找言师兄治我吗?” 寒瞑道,“那你这只手就可以不要了。” 廖秋:“!” 她不想变得跟慕臣一样啊! 哭了,廖秋呜呜地说,“小师叔,救命啊……” 寒瞑:“躺下。” 结果还是乖乖地躺下了,毫无知觉地睡了一觉,醒过来的时候看到寒瞑的脸,她喃喃地喊,“师叔……” 想伸手摸点东西,生怕自己的手已经没有了。 寒瞑握住了她的手。 那是一只温凉的手,握着她的时候,好像什么都不怕了,什么虫子、断肢,都抛之脑后。 她梦到一片深渊,梦到从树林里飞出的人们,穿过绿色的树叶,飞到高空里,沐浴在阳光下,挥动着金色的华丽的翅膀,俯瞰深渊附近的景色。 * “秋秋,秋秋……”熟悉的声音喊她。 廖秋醒转过来,揉了揉眼睛,道,“怎么了,哎,三姐?你怎么来了?” 廖远山穿着藕粉色长裙,荷叶袖口只盖住了上臂,一双细嫩白皙的手放在身前,摸了摸廖秋的头,笑靥如花,道,“你没事吧?” 廖秋坐起来,看看廖远山,再看看她身后的齐星眠,道,“发生什么事了,你们……你们都出现在我房间啊?!” “怕什么?”廖远山径自坐在一张椅子上,翘起二郎腿,开叉长裙下,一条细长好看的腿露在外面,她倒了茶,抿了一口,道,“我听说你们这里最近不太平,特意来看看你和就阳,怎么样,要老姐我出面搞定吗?” “不……不必了,”廖秋道,“我们这里还挺太平的。” 廖远山妩媚一笑,道,“我听说,你们这里的大弟子言景同都被感染了,这叫太平吗?” 廖秋:“!” “言师兄他没事吧?!”廖秋站起来,想起昨天言景同拍了一下自己肩膀,难道是自己感染了言师兄?! “不好说,”齐星眠道,“能医治这个病的只有言师兄,他若是病了,别说救人了,就连他自己都可能要截肢。” 廖秋:“!!” “他是哪里被感染了?手还是脚?”廖秋忙问。 “右手手臂,”齐星眠道,“言师兄经常给人治完病之后不收拾东西,昨天小师叔也说他了,估计是这个原因被感染的。” 廖秋更加相信是她感染了言景同,立刻披上自己的外衣,道,“三姐,你在这里等我,我去看看言师兄。” 廖远山招招手,道,“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顺便跟齐先生说会话。” 齐星眠低头,脸上微微一热。 一夜间,言景同被感染的消息不胫而走,连镇上的修士都知道了。 他们聚集在仁和宗门口,有德高望重者,直接进了山门,找顾启明商量应对措施。 “半妖现世,天下必将为之所害!”一名修无情道的剑修义正言辞地说,“必须将这祸世半妖抓出来,方可保修真界平安!” 顾启明笑眯眯地说,“是啊,这可不正是你们应该做的事吗?” “顾宗主……您老不觉得,这事必须您出面,才能水落石出吗?”一人说。 顾启明笑容凝固,捋了捋胡须,道,“我们医修只管治病救人,从来不参与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情,你说的这些,实在与我们无关。” “我们怀疑,这名半妖,就藏在你们仁和宗里面。” 顾启明起身,直截了当地说,“送客。” 那几名修士立刻大惊,道,“顾宗主,您听我们把话说完啊!” 顾启明双手负在身后,转过头,完全不搭理对方。 “顾宗主!”一修士道,“此事关乎天下苍生的安危,否则我等也不会妄下定论,还请您千万要重视啊!” 廖就阳站着门口,手放在刀柄上,道,“顾宗主说了送客,怎么还赖着不走?” 这几名修士尤不甘心,其中一人道,“顾启明,你等着看,倘若天下苍生都为此所害,损失最惨重的将是何门何派?你的大弟子已经被感染了,下一个是谁?你难道就害怕吗?” 廖就阳抽刀,刀尖对准那名大放厥词的修士,端得四平八稳,她道,“请你离开。” 一炷香之后,都被廖就阳踹下了山门。 廖远山在旁边拍拍手,道,“就阳,你这刀法使得真不赖,刚才那一招,是老二教你的吧?” 廖就阳收刀,一眼看到了廖远山身旁的牟明德,立刻矜持起来,慢吞吞走过去,低着头,拨了拨耳边碎发,道,“三姐,牟前辈。” 牟明德朝她颔首示意,眼神依旧落回廖远山身上。 她穿的极其单薄,领子虽然系得老高,却丝毫掩饰不住胸口的厚度,一双细嫩的手臂露在外面,高叉长裙下腿部若隐若现,简直是性感尤物。 廖就阳从未如此恼火,她瞪着廖远山,语气不佳,道,“三姐怎么上这来了?” “来看看你呀,”廖远山笑笑,道,“怎么,不欢迎吗?” “怎么敢呢,”廖就阳哼了声,道,“只是我以为,你是怎么着也不会来仁和宗的。” 廖远山依旧维持着嘴角的弧度,这□□味,她实在太明白了,就阳不就是为了个男人嘛,她故作不知,道,“妹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廖就阳耿直地说,“三姐不是说过,医修都是老实人,老实人最没意思了吗?” 廖远山一只手轻轻地搭在牟明德肩上,低下头,笑的优雅矜贵,道,“人总会变,光吃一道菜,也总要吃腻的。” 牟明德面上维持着淡淡的微笑,看两姐妹斗嘴,一言不发。 廖就阳凑过去,踮起脚尖,在牟明德耳边说,“她是魔尊身边的人,那个元婴杀手!你千万要离她远一点!” 牟明德:“……” 顿时觉得搭在他肩上的那只手,如芒刺在身了。 警告完牟明德,廖就阳痛痛快快地去找言景同了,推开门,看到廖秋在他面前哭的稀里哗啦。 “言师兄……你,你不要冲动啊!”廖秋伸出手,朝着言景同亦步亦趋地走过去,哭着说,“你别想不开啊!” 言景同左手拿着刀,右手袖子扎在手臂上,露出病态的皮肤,道,“我没有想不开,我是医修,这病只有我能治!” 廖秋看到廖就阳进来,连忙道,“四姐!快把言师兄的刀抢过来!” 廖就阳当机立断,抽刀,刀光一闪,就把言景同手里的刀挑了出去,她跳起来,接过刀,拿在手里。 言景同沉着脸,冷冰冰地说,“把刀给我。” 廖就阳往后退,言景同朝她过去,廖秋横挡在中间,伸开手—— 言景同要气得失去理智了,可他的确不敢上前,万一碰到了廖秋,把她感染了可怎么办? “我跟你说,小师叔可以救人!”廖秋冷静地说,“你不要截肢啊!你是给人做义肢的,你的手可宝贵了!” “小师叔他不会救我的!你明不明白?”言景同道,“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我被感染了,所有人都陷入了惶恐,人人自危,如果小师叔救了我,那暴露了什么?!你到底明不明白?” “……暴露了他比你厉害吗?”廖秋顿住,道,“你不要自尊心这么强,救命要紧啊!” 言景同:“……” “听她的,让寒瞑师叔救你。”顾启明不知何时出现在众人身后,撂下这样一句话。 言景同身体一颤,抽了口气,怔怔地看着顾启明。 他苦涩一笑,道,“我终归还是给师门添麻烦了。” 顾启明道,“这是寒瞑的意思。” 是寒瞑想救你,不在乎后果。 * “听说你们师门之中藏着一个半妖,”廖远山半夜三更爬到廖秋床上,将她从被窝里抓起来,道,“这是真的吗?” 廖秋迷迷糊糊听到“半妖”二字,顿时惊醒,道,“哪听说的?” “镇上的人说的,”廖远山单手支着侧脸,另一只手拨弄廖秋的头发,道,“跟我说说呗,到底是哪个呀?” 廖秋心跳如鼓响,反问她,“是魔尊让你来抓半妖的吗?” “快告诉我嘛,我快好奇死了。”廖远山嘟哝,“那个牟明德什么都没告诉我,说了一晚上的甜言蜜语,就是没说半妖到底是谁,那个齐星眠也是,嘴巴牢的要死,你说我是不是该从你们老宗主那里去弄情报?” “三姐,”廖秋真诚地看着她,道,“你觉得,我像是可能知道这种事情的人吗?” 廖远山摸了摸廖秋的脸,道,“傻妹妹,万一你知道呢?” “别——”廖秋抓住廖远山的手,从里面抓出来一粒粉状物,扔了出去,道,“别给我下迷药!” 廖远山尴尬地咳了咳,道,“我之前没对你用过这招啊。” “大姐跟我讲过,你这个——无情无义的元婴杀手!”廖秋双脚用力蹬廖远山,将她从床上踹下去。 “不准对我用迷药!”廖秋愤愤地说。 廖远山从廖秋左边爬到廖秋右边,钻进她的被窝,甜甜地笑了笑,道,“不给你用迷药了~” 廖秋“嗯”了声,接着睡觉。 “你知道我为什么觉得……半妖在你们山门之中吗?”廖远山柔声问。 廖秋:“为什么哩?” “这里每一个人,好像都知道……但好像都不说,”廖远山道,“是不是这个半妖在你们这还蛮受欢迎?所有人都想保护他?” 廖秋不答,心里反复思索廖远山的话。 又过了一会,廖远山柔声问她,“我跟你说的,勾搭一个老实人,怎么样,你有看中的吗?” 廖秋“嗯”了一声,翻了个身。 “是姓言的吗?他们都说,你今天可紧张他了,差点不顾一切扑上去阻止他断臂,果然,你还是太年轻了,为了个什么感情,居然连命都不要,”廖远山从被窝里伸出手,搂着她的腰,温柔地说,“不过话说回来,这不正合了老大的心意么?” 廖秋睁开了眼,苍天啊,仁和宗的人成天都在传些什么啊?! “我知道,老四喜欢牟明德,”廖远山偷偷一笑,道,“要不是这样,我今天可能就把那姓牟的给睡了。” 廖秋话音软软,问,“那你怎么没睡他啊?” “老四喜欢他,就把他留给老四呗,”廖远山说,“虽然那人看上去不是个好东西,等他们采补的差不多了,我再手把手教教老四,怎么抽那人的元婴。” 廖秋:“……”她居然觉得,这个法子可能比劝四姐不要喜欢那老头强。 “除了牟明德,顾启明好像还有个师弟,”廖远山道,“我今天也看了,那模样,啧啧,长得可真俊。” 廖秋嘴角扬起,心想,可不是嘛,那可是她选中的人。 “你说我能把他睡到手吗?”廖远山捏捏她的腰,问。 “……”廖秋翻过身,面对着她,推开她不安分的手,道,“奇怪了,三姐,还有你把握不定的人吗?” 廖远山撇嘴,摇了摇头。 看看,连廖远山都没把握睡到的人,廖秋更没信心了。 “不过啊,”廖远山柔柔地说,“我还挺喜欢你们门派中那个齐星眠……” 廖秋道,“那你怎么没睡他?” 廖远山转过身,面朝着天空,道,“那么老实的人,我怎么舍得下手啊。” 廖秋:呸。 * 大清早,廖秋跟着同门师兄们一起开了个会。 言景同和慕臣都没有出现,倒是寒瞑和牟明德都来了,廖秋也见到了平时不常见到的四师兄临安。 他中等个头,皮肤白皙,目光游离,表情呆滞,完全不在状态的样子,倒是辜负了一副好相貌。 系统很人性地给出了信息:【姓名:临安,星宿门掌门之子,对所有事物都没有兴趣,你看见他空洞的双眼了吗?或许他此时此刻正在想前一天梦里出现的到底是羚羊还是绵羊呢。】 众人都齐了,顾启明才来,哑声说,“结果出来了。” 他眼眶通红,看上去格外憔悴,令人揪心,干涩的嘴唇分开,道,“没救回来。” 众人一惊,廖秋也吓了一跳,看看其他人的脸色,她渐渐地确定了一个猜想—— 她师父说的没救回来,是指言景同…… 她看向寒瞑,寒瞑面无表情,垂眸看着面前的一片空地,对他人的目光视而不见。 齐星眠哽咽,道,“言师兄……怎么会这么快?” 一般发病之后,两到三天才会暴毙,言景同竟是一天都没撑过去?! “景同身体一向很弱,”顾启明悲声说,“他可能第一天给人治病的时候就被染上了。” 廖秋立刻反应过来不对!如果是第一天就染病了,言师兄那天怎么会主动碰她?又怎么会接着给人看病? 她什么都没说,心里觉得好难过,忍不住抽泣起来。 寒瞑幽幽地看着她。 顾启明道,“这事先不要说出去,否则门外又是一片恐慌。” 廖秋听了师父的话,对自己的亲姐妹都没说,反正廖远山也不是那么在意这个,比起安慰廖秋,她选择了去安慰齐星眠。 廖就阳隐隐觉得事情不对,她四处去找言景同和慕臣,毫无收获。 当夜,睡到一半的廖秋被叫去开会。 简直跟梦游一样,一进屋,里面黑压压的人,她睡眼惺忪,打着哈欠,突然一眼看到了言景同! 跟戏剧变脸一样,她冲过去,哇哇大哭,“呜呜呜,言师兄,你死得实在太惨了!” 言景同摸了摸她的头,道,“瞎说啥呢,我好好的,你看,手上也没事了。” 廖秋揉了揉眼睛,止住哭泣,道,“哎?” “是师父的意思,先排查我们之中,有没有人泄露消息。”言景同难得地耐心给她解释,“如果让外头的人知道,我言景同得了这个怪病死掉了,整个修真界立刻会采取行动,一则是他们怀疑这事是半妖引起的,二则是魔道的人会趁机插手,从而挑起战争。” 好消息是,早上来开会的人,没有一个泄露消息,于是排除了叛徒的嫌疑。 廖秋终于跟上了思路,眼泪汪汪地看看言景同,再看看周围的同门,都盯着她呢! 好失态啊! 言景同收回了手,朝众人说,“让师弟、师妹们为我担心了,景同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只是当次关键时期,必须做出一些防范措施,既然各位都是可以信任、可以托付的人,那么接下来的事情,我也就不再有保留,直接说了。” 齐星眠庆幸自己听从了嘱咐,没有把消息告诉廖远山,廖秋也因此得到了信任。 她红着脸,抬头时,瞥见寒瞑,正幽幽地盯着她,比早上的时候,脸色还要难看了些! 是的,廖秋还没跟他道过谢,怪不得他那么生气地瞪人呢! 她悻悻地站在旁边,努力表现出镇定,不要动不动就难过,而此时,小师叔的头顶飘出了框框: 【支付五枚灵石,你可以看到他的内心想法!】 哇破系统又来坑钱了!但廖秋还是抵制不住诱惑,悄悄地说“好”。 【动不动就投怀送抱,真的是没得救了。】 廖秋:“?” 见寒瞑转过脸,眼神略有变化,不服气的廖秋又花了五枚灵石! 【算了,不想她了,泰宁比她有趣多了。】 廖秋:“?”宁拿我跟泰宁一起比较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过了一会,廖秋再次花了五枚灵石: 【……哪天我死了,她会不会掉一滴眼泪呢?嗯,算了,要她眼泪有什么用,有泰宁的眼泪就够了。】 廖秋:“……”您内心戏真多。 顾启明正在给众人分配任务,听到点名,廖秋转过脸看他。 顾老宗主正朝她笑,笑容和第一天见到她时那样和蔼,他道,“徒弟啊,虽说你来的日子并不长,但为师看你,好像已经明确了自己的心意啊?” 廖秋:“啊?” “你不是说,廖宗主送你过来,是让你找一名伴侣吗?”顾启明和蔼可亲,一副任君挑选的态度,道,“你确定好了吗?” 屋里,除了言景同和慕臣,其他人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件事——原来小师妹来宗门学医,是为了找伴侣的啊?! 哈??? 这个时候,好几人的目光都落在言景同身上了。 言景同正襟危坐,极力表现得不在乎。 身为门派的大师兄,家世背景完全拿得出手,也是该理所当然找一名伴侣了。 廖秋的性格还挺招人喜欢,几天下来,言景同对这一对姐妹都有了好感。 如果廖秋这个时候说,她喜欢自己,那么言景同肯定是不会意外的,她那么激烈地反对自己截肢,听到自己的噩耗后,哭得那么伤心,看来真的很喜欢自己了吧。 最起码,言景同从别处听到的传闻,是这样说的。 齐星眠心不在焉地想着别的事情,在他看来,小师妹应该是意属大师兄的了,如果这门亲事能确定下来,那么他将来或许还有机会见到廖远山…… 她在街头为他出手、揍飞那几个剑修的时候,真的很迷人啊! 齐星眠脑子里还是廖远山的身影,她那双会说话的桃花眼,她那双细嫩的手臂……居然能将那个剑修揍飞那么远! 牟师叔警告过他,说廖远山的外号是“元婴杀手”,让他尽量离那女人远一点,可是齐星眠连元婴期都不是!他为什么要怕元婴杀手呢? 寒瞑已经表现得不耐烦了,他的任务是救人,为什么要听顾启明在这里跟一个小姑娘聊八卦啊?! 况且,从来没听说过,当医修不是为了救人,而是为了找一名医修伴侣的? 这不是闹着玩吗? 廖秋也贼尴尬,迎上师父那张笑脸,她觉得有必要澄清一下…… “其实,弟子还不确定。”廖秋说。 “嗐,怕什么,这也是廖宗主的交代,为师不能辱了使命对不对?”顾启明抚掌,道,“你若是喜欢景同,那你就留在山门中,帮他救治病人。”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廖秋反应再慢,也想明白了,他们都以为……自己喜欢大师兄啊?! 言景同不自在地转过脸,廖秋觉得有点对不住他,但还是实事求是地说,“我想跟小师叔一起下山。” 言景同:“?” 寒瞑:“?” 作者有话要说:参加日万活动,1-5号日万,之前怕我做不到,所以没打招呼……现在看来,我应该能做到,所以打声招呼:6号开始不日万了,日六好了 第36章 医修(七) 36. 顾启明带着僵硬的笑容看着寒瞑。 寒瞑一阵恶寒, 道, “什么意思,有话直说!” 顾启明保持着僵硬的笑容,眨眨眼睛, 道,“师弟啊,师兄真的是为你感到高兴啊。” “罗嗦什么, ”寒瞑道,“难道我这是第一次被人喜欢吗?” 顾启明笑的高深莫测,像是在反问,“难道你不是吗?” 寒瞑满不在乎地扬起嘴角,道,“我带泰宁去, 不带这个女人去。” “泰宁可以跟你们一起去, ”顾启明道,“有他在你身边,我心里放心很多。” “是的, 泰宁比你懂事多了, 他能照顾好你跟小师侄的。”牟明德道, “让他们俩跟着你,我和顾宗主都比较放心。” 寒瞑无语,瞅着牟明德,道,“你们到底是对我有多不放心?” 一屋子的人, 咳嗽的咳嗽,忍笑的忍笑,都不敢正脸看小师叔。 “算了,”寒瞑翘起的二郎腿分开,长腿随意一摆,冷酷地说,“让她跟,看她能把我怎么样。” 廖秋:“……”这是我把你怎么样的问题吗? 齐星眠有点担心地问,“小师妹,你确定要跟着小师叔吗?” 不待廖秋回答,寒瞑道,“她自己都说了,你还问她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我强迫她跟我下山的吗?” 齐星眠连忙认怂,“没有没有,我只是随便问问。” 众人便不再提这茬。 顾启明给师门弟子们都安排了任务,给每人都配备了通讯符,这才令众人回去休息。 门一开,灯下照着一个人影,泰宁笑嘻嘻地跟众人打了招呼,等到寒瞑出来,凑上去问他,“师父,你今天怎么这么高兴啊?” 众人:“……” “废话,”寒瞑敲了下泰宁的脑袋,道,“我哪天不高兴了?” 泰宁呜呜地说,“师父,你今天看上去是特别高兴,泰宁没有瞎说。” 众人:好了好了,都知道了,快给他留一点面子吧。 于是都以最快的速度各自回家,生怕被寒瞑小师叔逮着了问,为什么偷着笑,敢不敢大声笑出来。 已经是后半夜了,回到屋里,廖秋屁股还没着地,便听到外面有人在喧哗。 很快,她的门被撞开,一个浑身腐烂的人冲了进来,眼珠子一转,瞅见了她,立刻扑了过来—— 廖秋:“!” “你别过来!”廖秋抓起一根竹竿,对着那人,喊道,“你别过来,你肠子快掉出来了!” 那人愣了一下,旋即又开始不顾一切地冲过来,双手在空中扑腾,声音跟拉风车响一样,丧心病狂地嚎叫着,“我反正已经快要死了!我死也要拉你们一起陪葬!” 廖秋竹竿戳过去,抵着那人腐烂的肚子,慌乱地说,“你别……别,别动啊!” 咔擦一下,竹竿断了! 廖秋脑子里好像也有一根线断了一样,她冷静不下来,疯狂地朝那人砸东西,先是木枕,然后是被子、床单,将那人蒙住,接着迅速推开窗,在那人从被子里钻出来之前,连忙跳窗逃跑! “咔”地一声,脚被扭到了! 廖秋痛的眼睛泛泪花,就地挪了几步,躲在窗外的屋檐下面,抱着扭伤的脚。 院门被撞开了,正是一片混乱,不断地有人从院门前跑过去,有人在空中飞,有人在地上追,有的地方着了火,有的地方尖叫声不断,发疯的病人们仗着自己身上都是毒虫,肆意妄为地攻击仁和宗的人们。 他们选择了这个时间,就是算准了所有人都在睡梦中,他们的偷袭将毫无阻碍! 很快,屋里那个人从被子、床单下面钻出来了,他猛地撞开窗,跳了出去,竟是没有回头视察左右,直接冲出了院门去追别人! 廖秋逃过一劫,她缓缓地抽了一口气,抱着脚,颓坐在地上。 还好晚上没睡着,不知道三姐、四姐怎么样了,她们要是在睡梦中遇到攻击,恐怕情况就不妙了! 系统及时地跳出框框:【情况危急!请你尽快到安全地点避难!】 廖秋站起来,走了两步,颓然坐下。 避难也行啊,但她起码得走得动才是。 她摸出了袖子里师父刚发出来的传音符,这东西她才刚学会用,每次烧掉一张,所有持有传音符的人都能得到消息。 她烧了一张,道,“师父、师叔、师兄们,我这里有逃出来的患病伤者,他们到处在攻击人!好像说要把别人都感染掉!你们那里怎么样?” 很快,耳边凭空出现声音,牟明德说,“寒瞑,寒瞑在哪里,快去救小师侄!” 寒瞑没答,齐星眠道,“小师妹,你怎么样了?有没有被人碰到?” 廖秋烧了一张,回答说,“我没事,只是脚崴了,走不了路,我三姐和四姐可能还在睡觉,要尽快去提醒她们!” 廖远山的声音凭空传来:“妹妹,我没事,我醒着呢!” 廖秋:“?” 顾启明的声音传来:“刚才说话的是谁?她怎么会有我们的传音符?” 廖远山柔柔地说,“老宗主,我跟星眠前辈在一起呢。” 后头还夹杂着一阵齐星眠的声音:“别……别这样说!” 众人:“…………”三更半夜,孤男寡女,啧,没想到你是这样的齐星眠。 过了一会,泰宁烧掉一张传音符,道,“师伯、师兄们,我师父把传音符都给了我,不知道他去哪了,我现在是不是应该去找师父,让他去救小师妹吗?” 廖秋:你有那个时间,还不如直接来救我呢。 言景同的声音传出:“我现在让慕臣过去。” 听到言景同的声音,廖秋立刻松了口气。 顾启明:“景同你自己小心。” 廖秋便一瘸一拐,挪到院子的门背后,藏在角落里,听到一墙之隔不断地有人跑来跑去。 一阵脚步声逼近,在院门口停下来,犹犹豫豫地走近院子里。 廖秋藏在门背后,透过门缝,紧张地看着那道身影—— 确认那不是慕臣,也不是师门里任何一个师兄,廖秋愈发紧张了。 而此时,耳边响起慕臣声音:“廖秋师叔,我快到了,你还在院子里吗?” 廖秋:“……” 慕臣传来的声音立刻惊动了那名闯入院子里的男人,他转过身,目光扫过院墙,落在廖秋藏身的门后,然后朝着那道院墙走近,看到了藏在门后的她。 廖秋:“!” 那是一个病变的、相貌难以辨认的男人!廖秋尖叫一声,推门,然后跑了出去!一时竟是连脚痛都顾不上了! 男人立刻追上去!一边跑,一边嘴里咕噜着说些什么。 廖秋不顾一切,冲出院门,噗通撞在一个人怀里,手被用力扯了一把,当时就想,完了。 乌漆麻黑的,她也看不清是谁,被人带着踉踉跄跄跑了一段路,她才反应过来,这人是来救她的! 廖秋慌忙喊道,“慕臣!是你来救我了吗!” 听到“慕臣”二字,那人立刻停下,缓缓地回过头看她,夜色下,他居然带着一张红色的狰狞面具! 廖秋反应过来,这人握着她的手是温的,不可能是慕臣的钢铁义肢。 她顿时改口,“哦,不好意思认错人了,你能摘下面具给我看看吗?” 许是被气到了,那人当真就揭了面具,将其往上一推,斜斜地盖着额头和长发。 底下是一张雪白的脸,红色的竖瞳在黑暗里发着光,为了吓唬廖秋,他还朝廖秋呲了一下,露出两颗凶狠的尖牙。 廖秋眨了眨眼睛,清脆的声音问,“小师叔?” 虽然眼睛是红色的,牙齿是尖的,还有点凶,但那张脸就是小师叔的脸啊!而他头上还有一对竖着的尖耳朵! 廖秋心都要化了! “呜呜呜小师叔你来救我了!”廖秋扑上去,一只手抓着他的手臂,一只手抓着他的后背,道,“我脚崴了!你背我好不好!” 寒瞑:“……” 半推半就的,寒瞑还真的让廖秋爬上了他的后背,背着她往前走,路上还打倒了几个发狂的伤者。 廖秋将头枕在寒瞑背上,伸手摸了摸寒瞑头上竖起的耳朵——像狐狸的耳朵,上面有点毛茸茸的,耳尖还有一簇柔软的毛,廖秋忍不住用指尖刮了一下。 寒瞑脚步一顿,低声说,“你再动我的耳朵,我把你丢出去。” 廖秋乖乖地收回手,打了个哈欠,已经有点昏昏欲睡了。 迟迟赶来的慕臣站在两人身后,感觉被塞了一口狗粮。 耳边突然响起言景同紧张的声音:“慕臣你快回来,我这里被包围了!” 慕臣和廖秋同时一惊,前者立刻飞上空中,朝言景同所在的地方赶过去,后者催促寒瞑:“小师叔,言师兄有危险了!你那么厉害,快去救救他好不好?” 寒瞑:“我不救。” 廖秋善解人意地说,“没关系的,你不就是被人看到你现在的样子吗?你戴着面具,别人不会看你的!” 寒瞑哭笑不得,半响,道,“你知道我是什么吗?” 廖秋都看到他妖化的样子了,再装也装不下去了,低低地说,“你,你是……那个吗?” 寒瞑挑眉,“哪个?” “半……”廖秋小声地说,“半什么的?” 寒瞑嗤笑一声,道,“怎么不敢说出来?” 廖秋嘟哝,“你救过我,帮过我,就算你是那个,也还算个好人。” 寒瞑好笑地说,“你敢说出去,我立刻杀了你。” 廖秋在他肩上拼命摇头。 寒瞑道,“你怕不怕我?” 廖秋枕在他肩上,糯糯地说,“怕……” 寒瞑道,“怕就好。” 为什么有人会觉得怕他是一件好事情? 耳边,言景同的声音传出:“慕臣你回来了吗?” 慕臣很快回答,“在路上了,你坚持一下。” 言景同说,“没事,廖就阳姑娘已经过来了,我这边安全了。” 慕臣:“……”是不是该认真反思一下,为什么我每次都慢人一步? 言景同又问,“就阳姑娘让我问你,小师妹怎么样了?” 慕臣回答,“她跟寒瞑师爷在一起。” 一句话激起千层浪,廖远山道,“我妹妹跟那个人在一起?你亲眼看到吗?” 后面,又是齐星眠呜呼哀哉让廖姑娘不要用他的传音符。 接着,廖就阳的声音传过来,她问,“什么情况?我妹妹没有被劫持吧?” 慕臣道,“我看见寒瞑师爷背着廖秋师叔,不像是劫持的样子。” 泰宁也烧了一张传音符,高兴地说,“我师父背着我师妹?谢天谢地,我师父终于开窍了!” 顾启明也烧了一张,凶道,“我发给你们的符纸是这样用的吗?啊!你们一个个的,居然明目张胆地聊起了八卦!不过话说回来,小徒弟你干得漂亮。” 廖秋:“……” 寒瞑低声说,“这就是我不喜欢顾老头发明的这些没用的符纸的原因。” 第37章 医修(八) 37. 一夜过去, 旭日升起, 宗门内,黑烟阵阵,弟子们正在清理那些死去的尸体, 将其彻底烧毁。 廖秋在寒瞑的床上醒过来,慢慢回忆起昨天那动荡的一夜发生的种种细节。 她粘床就睡了,也不知道寒瞑师叔睡的哪里, 现在想想,自己还真是一点也不客气呀。 门外,顾启明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传入耳朵,他道,“你一开始就知道, 这事是针对你的, 所以你更不应该出面。” 寒瞑道,“我怕什么,大不了这里待不下了, 换个地方待着。” 顾启明道, “泰宁呢, 他也跟你走吗?” 寒瞑道,“他当然得跟我走,没有我他根本活不了。” 顾启明轻轻叹息,牟明德道,“我倒是觉得, 你也没必要跟人家硬碰硬,避一下风头就好,以仁和宗在修真界的地位,没有人敢为难我们的。” 寒瞑轻轻一笑,道,“一个叫黄岐的修士,就把我们宗门害成这样,你哪来的自信认为,别人不会为难我们?我也想避风头,可是眼下根本不是时候……” 两人都看着他,寒瞑道,“昨晚开妖化了。” 顾启明一惊,道,“那……小徒弟看到了吗?” “嗯,”寒瞑道,“她敢说出去,我就杀了她。” 屋里,廖秋一阵无语。 “过两天妖化全开,连我自己都不确定能不能控制住兽性。”寒瞑说着,踢了下脚下的石头,道,“大不了把那些修士全部咬死,然后回妖界待着。” 顾启明说,“你是医修,万不可动杀念,否则来日渡劫极为艰难。” “当初当医修,也只是为了给我母亲治病,”寒瞑道,“我母亲已经死了,我当不当医修,已经无所谓了。” “那泰宁呢?” 寒瞑冷冷一笑,道,“我死之前,会帮他找到出路的。” 牟明德道,“我倒觉得,事情还有转机,莫玄宗的几个姑娘现在都站在我们这边,如果她们能说服廖宗主出面,这件事说不定就彻底平息了。” 寒瞑道,“我们宗门的事,请女人来帮忙,这算什么样子?” 牟明德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吃软饭了,他假作没听到这话,心里寻思,人家已经帮了我们好多忙了。 廖秋默坐了一会,等着几人都散去,才从寒瞑的屋子里出来,感谢了寒瞑小师叔昨天夜里的照顾。 寒瞑不当回事,廖秋便花了五枚灵石,偷偷查看他的心理活动: 【真能睡,居然睡到现在才起!还好没让刚才那两个老头子发现她睡在我房间!】 廖秋:“……” 门外,泰宁烧了一张传音符,道,“我才知道,昨天晚上师妹睡在师父房里了!” 不巧,身上装了一打传音符的廖秋,正好听到了这句话,离她不远的寒瞑也听见了。 所有人都炸了,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寒瞑轰地一下,炸了门,拎起泰宁,将他直接从山上扔下去了! 而这时候,凌云阁、星宿派、万剑宗都齐齐地聚集在仁和宗门口。 顾启明说,“我跟星宿派掌门临风辰还算熟悉,你跟凌云阁的阁主关系好一点,我们分头行动,力争把他们劝下山门。” 于是顾启明单独见了临风辰,同时让人去把四徒弟临安叫来,打算先聊点家常,再慢慢搞好关系。 临风辰是修真界鲜有的大乘期前辈,几个儿子也都成了大器,只有最小的儿子心志不在修习这事上面,临风辰便让他凑合去当一名医修,拜在顾启明门下。 “其实老夫早些日子就打算来你这了,”临风辰开门见山地说,“半月前我观星象,便知将有大祸将临。” 顾启明道,“那你半个月前怎么不说?” 临风辰缓缓地抽了一口气,悠悠地说,“半月前老夫差点误入仙门,参透天机,为此也是元气大损。” 顾启明道,“那可真是要恭喜前辈了,怕是不久之后就要羽化登仙,不问凡尘琐事了。” 临风辰说,“老夫唯一放心不下临安。” 顾启明看了眼身边的弟子,道,“临安怎么还没来,去催一催。” 片刻后,弟子神色闪躲,在顾启明耳边说了句,“临安前辈出事了。” 顾启明大惊,道了声“失陪”,立刻前去查看状况。 原来是昨天夜里所有人都在逃窜的时候,临安被一栋倒塌的屋子压住,一晚上没能爬起来,现在还困在废墟里面。 由于他平时在宗门里存在感实在太低了,所有人都忽视了他,自然就忘了救他。 前来帮忙的几名弟子都没多大力气,没人能帮助临安脱困,而这时候临风辰追在顾启明后面来了,他轻轻挥了挥手,石块、木块全部漂了起来,临安这才从坑里面爬起来。 接着,临安拍拍身上的衣服,好像不认识临风辰似的,径直转身走了。 顾启明:“……” 临风辰大怒,“我儿子平时在你这就是这个样子?!” 顾启明微微笑着,道,“临安是什么样子,你不是最清楚了吗?” 临风辰道,“我让他拜你为师,是让你将他培养成一名正常的修士!像其他人一样,尊师重道,见到长辈不会一句话都不说,转身就走,更不会像一只鸡一样,被压在屋子底下,爬都爬不起来!” 顾启明微笑中透着尴尬,尴尬中弥漫着悲伤,隐约觉得,下面的事情谈不妥了。 果然,临风辰道,“老宗主将仁和宗交给你,是希望你能将仁和宗发展成修真界人人敬仰的医修大宗,现在你连山下镇民都守护不好,任由半妖散布瘟疫,顾启明,老夫对你实在是失望透顶!” 另一边,凌云阁的阁主“啪叽”一下,扇了牟明德一个耳光! “你到底要骗我到何时?!”阁主一撩长发,愤愤地说,“你让我等你!好,没问题,我等你!可是什么时候才是个头?!上一次我托人传信给你,约你出来见面,你却说你忙着给人治病,可是隔日,你就在江南小镇里跟年轻的女修士你侬我侬!转眼就忘了对我的承诺!” 牟明德捂着脸,忙道,“潇潇,您听我解释!” “你解释?!你解释有什么意义?”凌潇潇怒道,“我已经受够了!上次你给人看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摸了人家大腿!你说她是你好妹妹?有哪个好妹妹是可以让你摸人家腿的?!” 牟明德自己都记不清了凌潇潇在说哪件事,期间还时不时地朝她身后那名女修使眼色,让她千万不可出声。 下一刻,又是一巴掌扇了过来! “混账东西!”女修扇完一掌,啐了一口,道,“算我看走眼了!” 牟明德:“……” 唉,看样子,要辜负师门委托了。 凌潇潇双手叉腰,一脚踹在牟明德腿跟上,怒斥,“仁和宗不幸,出了你这样的渣种!更是连山下镇民都保护不好,任由半妖为非作歹,今日我凌云阁若不替天行道,来日修真界恐怕要葬送在你们这种人手里了!” * 吵嚷的声音越来越大,言景同于心不安,好几遍都说,“让我出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廖就阳将他按在床上,一只手抵着他的肩,一只手抽他右臂,骨头“咔擦”地响了起来,言景同痛的掉眼泪。 “伤的这么重,就别想去帮忙了,”廖就阳道,“昨晚如果不是我及时赶来,你说你会变成什么样子?身为医修,却被一群伤者打死,传出去是不是天大的笑话?” 言景同道,“你以为医修那么好当的吗?” 廖就阳不答,撩起言景同的衣服,用筷子沾上药给他涂在背上。 “平时这事都是慕臣帮我做的,”言景同嘶了一声,道,“姑娘轻一点——” “山门外面这么乱,慕臣根本抽不开功夫专门保护你,”廖就阳道,“你可当心点吧,身为宗门大弟子,你的安危关系着宗门的未来呢。” 言景同道,“可我昨天晚上也是为了救你妹妹,才让慕臣离开我身边的,姑娘就别再数落我了!” “嗯,”廖就阳放下筷子,用手掌将药物匀开,道,“你应该向牟前辈一样,学点防身的手段,这样碰到危急情况,都可及时脱身。” 说话间,没注意到她手下那人已经僵硬了,言景同铁青着脸,道,“姑娘既然这么在乎牟前辈,昨晚怎么不去救他,非要来救我?我求着你了吗?” 廖就阳莫名奇妙,停了手里的动作,将他衣服盖好,道,“我只是碰巧路过你那里,为什么每次一说到牟前辈,你就是这副态度,他是你师叔,你不应该尊重他吗?” 言景同忍着痛,从穿上爬下来,鞋子都没穿,拉开门,道,“我真是谢谢姑娘你了,请你赶紧走吧,牟前辈指不定在哪里等你呢!” 门外,廖秋柔柔地笑着,说,“大师兄,四姐,那个牟师叔在前堂好像被人打了,哎,你别激动,打人的是凌云阁阁主,好像之前也是牟师叔的红颜知己……” 言景同朝廖秋一笑,廖秋眨眨眼,拦着廖就阳,道,“你现在千万别过去,万一凌云阁阁主把你也当作牟师叔的红颜知己,那可就惨了!” 廖就阳焦急地说,“牟前辈有没有怎么样啊?” 廖秋道,“没事没事,小师叔说的,牟师叔挨巴掌挨习惯了,长长记性也好的。” 廖就阳脸色非常难看,言景同语气平静,道,“牟明德早年的时候与我家族中某位前辈有过一段不光彩的渊源,就阳姑娘,我希望你能认清楚他的为人。” 廖就阳心里百感交集,满怀歉意地看着言景同,久久说不出话。 廖秋笑了笑,又说,“按照计划,我跟小师叔马上就要下山了,四姐,一会乱起来之后,你千万别往前面冲,听说来了位大乘期的前辈,还有好几位合体期前辈,咱们肯定打不过的,你只要保护好言师兄,其他人都不用你担心的。” “我自然知道,”廖就阳道,“你跟着寒瞑前辈当心一点。” 廖秋眨眨眼,替他们二人关好门。 寒瞑站在她身后,面具稍稍向上推起,露出红润的嘴唇,尖牙若隐若现,他道,“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你可以选择不参与进来,跟你的姐姐们待在一起。” 廖秋盯着他,道,“师父已经同意让我跟着你了,他相信你,我也相信你。” 寒瞑轻轻一笑,合上面具,说了句“上来”。 于是廖秋爬他背上,忽地一下,竟是跃上了百丈高的空中,直接跳上了仁和宗最高的山峰顶上。 从上往下看,已经能看到仁和宗到处都被其他门派的弟子占领了,顾启明被围在一众修士中间,顶着巨大的压力,被挤的寸步难行。 廖秋看的揪心,问小师叔,“师父他能行吗?” 寒瞑道,“老头境界也是合体期了,这种场面算什么。” 廖秋又问,“他们为什么这么执着于你啊?而且他们是怎么知道你是那个的?” “其实想知道这个也很简单,”寒瞑道,“言景同得病的消息,所有人都知道了,放出消息的人肯定在山门之中,而现在他们已经确定言景同被治愈了,而他自己是不可能治愈自己的,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妖力。” “怪不得言师兄不想被你救治……”廖秋喃喃,“还好我之前的病的时候,没有人知道。” 寒瞑一笑,道,“你真以为没人知道吗?” 廖秋嘴唇抿成一条线,摇了摇头。 “给你投毒跟给言景同投毒都是一个道理,”寒瞑道,“都是为了将我引出来。” 廖秋说,“他们没有证据,怎么知道是你?” “宗门弟子不多,随便排除一下就知道了,算了,别废话了,你坐好。” 廖秋听话地盘腿坐好。 寒瞑道,“接下来我教你引起入体的方法。” 廖秋仰着头看他,道,“小师叔,我是火灵根跟水灵根,两股力量相斥的,这也是我一直没办法修炼的原因。” “闭嘴,我知道,”寒瞑道,“所以那天晚上将你解剖,就是为了改造你的筋脉,在你体内加了颗金丹,让两股真气在你体内独立运作,吐纳之间,互不干预。” 廖秋:“!” “所以你还是把我解剖了是吗?!!!”廖秋要晕过去了,“你……你,你怎么这么狠的心啊!” 寒瞑道,“换句话说,你现在已经是金丹期了。” 廖秋:“?!” 她惊醒过来,道,“你说什么?我?金丹期?十六岁的金丹期?这可能吗?” 寒瞑道,“你先试试吐纳周围的真气。” 廖秋按照寒瞑教她的法门,吐纳了一通,顿时感觉神清气爽,寒瞑又给她引了一股真气,她左手手指轻轻一捏,便有焰火从她手心里冒出来,右手手心摊开,山林间的泉水便自动流了过来,又如瀑布般冲下山峰。 寒瞑摘了面具,问她,“感觉如何?” 廖秋满脸不可思议,道,“太厉害了!” 寒瞑嘴角翘起,道,“现在还怪我吗?我可是把自己的金丹直接摘了,装在你体内。” 廖秋表情僵住,寒瞑好似安慰她一般,道,“我要那东西没用。” 廖秋:不是的,不是这个意思,试问别人把身上的东西摘了装在你身上,你是什么感受啊?! 妈的,廖秋暗暗地骂,小师叔好像脑子不太正常。 “既然没问题了,就骑到我身上来,”寒瞑道,“让他们知道,我这只半妖,已经被驯服了。” 廖秋懵住:“哈?” 下一刻,寒瞑竟是当着廖秋的面,变幻成了一只巨大的狼,冰蓝色的皮毛像火焰一样在空中飞舞,深邃的眼眸如星云一般漾着绚烂的光辉,廖秋看着他,心跳越来越快—— 仿佛前世早已结缘,眸光流转间,她隐隐找到一种熟悉的温暖和感动,情不自禁地朝他伸出手。 寒瞑将头往前轻轻一拱,将廖秋掀到了背上—— 接着,他一跃飞上天空,天地万物的目光都落在他们身上。 * 一道蓝色的影子如彗星般划过长空,廖远山烧了一道传音符,朝另一头的人说,“尊上,半妖出来了,您可以过来了。” 星宿派掌门临风辰手里拂尘一收,与顾启明道,“半妖现世,老夫不再与你纠缠了。” 顾启明伸手拦他,道,“哎,临前辈,顾某还没领教您的高招呢,您这么着急干嘛呀?” 临风辰挣开他,一跃飞出,刚刚离地,立即被一道绳索捆住,临安牵着绳索的另一头,冷漠地看着手持拂尘的他爹。 临风辰大怒,“无能小儿,竟敢跟我做对?!” 临安用力牵着那一头的绳索,放风筝一般固定住他老爹,依旧一句话不说。 绳索是临风辰送给临安的金刚不坏法宝,没想到关键时刻,他儿子竟然拿来对付他了!这可彻底把临风辰引炸了! 他可是大乘期的高手,怎么会轻易被这种法宝困住?!何况法宝持有者不过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儿?! 然而下一刻,临安就把绳索交到了顾启明手里,顾启明朝他笑笑,打了声招呼,“临前辈,顾某不客气了。” * 廖秋骑在寒瞑背上,回头一看,身后追来的修士简直跟蜜蜂一样,嗡嗡嗡地一大片涌了过来! 她左手控制着火焰,轰地一下炸出一个火花,顿时将追来的人炸飞出去! 成就感涌上心头,她立刻炸出无数个花火,击苍蝇一般,将身后那些修士一一击落! 寒瞑带着她俯冲向一片水域,几乎与水面上贴着飞过,廖秋立刻引水攻击,水面顿时波涛汹涌,朝着四面八方追来的人冲去! 她从万丈狂澜中冲出,一时热血沸腾,已然忘了自己只是个刚刚学会了引起入体的医修? 从山顶飞出去,很快又回到了山顶,廖秋骑在寒瞑背上,俯瞰着乱作一团的修真界。 其实从一开始,瘟疫什么的,都只是个幌子,修士们想要的是这只半妖,魔道的人也想要他,仁和宗只是不巧,怀璧其罪,又恰好成了随便什么人都可以捏一下的软柿子罢了! 廖远山看着骑在半妖背上的廖秋,一时心潮狂涌,又看了下被顾启明困住的临风辰,立刻烧了张传音符,告诉魔尊,“临风辰被困住了,现在只要尊上您来,半妖唾手可得。” 不出所料,魔尊带着上千名弟子加紧了步伐,立刻出现在仁和宗! 修士们更加慷慨激昂了!这下不是门派之间的事了,连魔尊都要来抢半妖?!必须先阻止他! 待低阶的修士们冲上去,被碾成粉碎,高阶的修士们被振飞,魔尊一步步逼近廖秋和寒瞑的时候,廖远山掏出了另外一张完全不一样的传音符,道,“顾宗主,你最好现在就放开临风辰,他是唯一能阻止魔尊的。” 顾启明一凛,撤手放掉了临风辰! 而此时,临风辰一心想着去干掉魔尊,竟也不顾自己儿子的所作所为,直接冲着魔尊飞了出去,两位大佬隔空斗法,顿时殃及一片! 其余剩下的修士们,要么互相残杀,要么跟魔道子弟们斗成一团,寒瞑合廖秋的力量,完全可以应付过来。 混战还在持续,但大部分修士都已经倒下了,寒瞑妖化全开,左右有廖就阳、牟明德为其护法,慢慢地开始占了上风,廖秋更是成了战局的焦点,目光所到之处,火光四射,修士们倒下一片。 不久,莫玄宗的人赶来,结束了这一切。 廖玢一骑在青鸾之上,如暴雷一般,一剑击中了魔尊和临风辰! 她飞到半妖身边,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看着廖秋和半妖。 双方谁也没对对方动手,态度不言而喻。 魔尊被廖玢一刺伤,倒在一旁,凌云阁、万剑宗的弟子们趁势冲上去,将其逼退。 临风辰亦是满身带血,捡起沾血的拂尘,踉踉跄跄地站起来,心有不甘地看着廖玢一。 谁输谁赢,已经见分晓了。 临风辰道,“廖宗主姗姗来迟,也是为了抢半妖的吗?” “我为何要抢?”廖玢一冷冷地瞥着临风辰,道,“半妖已经认主,这样争夺下去,有什么意义吗?” “荒谬!”临风辰道,“难道半妖背上那小姑娘,就能驯服他,成为他的主人吗?” 廖玢一挺直了胸,扬了扬下巴,道,“她是我妹妹,有何不可?” 一众哗然!谁不知道廖玢一的几个妹妹都是修真界顶尖的高手?!廖玢一自己就别说了,她那年纪轻轻就开山立派的妹妹,以及魔尊身边那个大红人,哪一个名字不是在修真界如雷贯耳,威风无限的?! 如果说,是廖玢一的妹妹得到了半妖,那么事情就变得非常微妙了! 首先她不是廖玢一或者魔尊这样盛极一时的高手,她的存在对于修真界其他人来说,算不上太大威胁,其次她上面有好几个高手姐姐照顾着,谁若是惹了她,那不就等于惹了莫玄宗、蓬莱山、魔尊的人、以及仁和宗吗? 再算上仁和宗那几个身世背景大的吓人的弟子,那这一下不就是把半个修真界都惹上了吗? 临风辰沉默了许久,盯着廖玢一,道,“半妖不会轻易认主,我们如何相信他认主后不会再为祸人间?” 廖玢一道,“有莫玄宗保证,还不够吗?” 临风辰在要说什么,廖玢一抽剑,一剑劈山断海般,将远处的山峰削成两断! 廖玢一道,“比起半妖,你们应该防范,这次的瘟疫,到底是什么人在背后作祟!” 顾启明道,“仁和宗有半妖的事情,一直不是什么秘密,顾某也没有打算瞒着各位,但是作为医修正统,顾某以性命起誓,这次的瘟疫,绝非我仁和宗弟子所为!实乃有小人从中作梗,挑起祸端!” 这话说的极为诚恳,在场的修士们无一不起了揣测,或许这次来仁和宗闹事,的确是中了小人的奸计! 临风辰也叹道,“倘若真是如此,恐怕这修真界日后祸事不断了。” 说着,朝廖玢一示意,便带着人下了山。 混乱平息,顾启明突然手足无措,他看着廖玢一,忐忑而高兴地说,“玢一,这次多谢了你。” 廖玢一不答,冷漠地从他身边过去。 多年前踹了顾启明,就没想过,有一天还会跟他说半句话。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宝宝们的灌溉:君子端方 5瓶,lll 10瓶,泠九九九九 10瓶 第38章 医修(九) 作者有话要说:修改了设定惹,寒瞑的皮毛颜色改成了冰蓝色 38. 廖秋趴在寒瞑背上, 累的喘不过气来。 双手一直抓着皮毛, 已经抓出了一把细小的绒毛,合在手里,挡着光一看, 还泛着淡蓝色的光辉,可想而知,当它从夜空里飞过的时候, 将是怎样一幅华丽的场景。 他背上靠近两侧的皮毛尤其柔软,完全可以将五根手指埋在里面,在靠近肚子的地方,连肉都是松松软软的,在手里一捏,无数细密的毛毛吸在了掌心, 实在太舒服了—— 她可实在太忍不住了, 半边身子倾斜,去抓他靠近内侧的毛,整个人像毯子一样顺着毛一滑一滑, 快要从他背上掉下来了! 下一瞬, 她像飞盘一样被甩飞了出去! 廖秋:“!” 眼睁睁地看着寒瞑从她眼前消失, 飞入山林间。 而她自己更是像风车一样,在空中旋了一圈,被牟明德抓住了一只脚,堪堪接住她! 廖就阳赶了过来,扶好廖秋, 不甚痛快地说,“怎么回事,寒瞑前辈生气了吗?” “我也不知道啊,”廖秋无辜地说,“刚才还好好的……” 牟明德道,“寒瞑师弟性子古怪,有时候你也不知道哪里惹到他了,不用在意,过两天就好了。” 他说话时,廖就阳一直看着他,嘴角微微扬起,带着小女儿家矜持的笑容。 再反应过来时,廖秋忽然晕倒,牟明德眼疾手快,肩膀往前一凑,廖秋便顺势倒在他怀里了。 廖就阳的笑容渐渐消失。 牟明德道,“就阳姑娘,你妹妹应该是累坏了,我这就送她回去休息。”说着,将人拦腰抱起,腾空一步跃出,飞下山巅。 廖就阳:“……” 迎上廖玢一的目光,廖就阳走上前,合掌行礼,道,“大姐。” 廖玢一微微眯着眼,暗蓝色的眼尾往上挑,神态竟与她骑的青鸾鸟有几分相似,她道,“你打算何时下山?” 廖就阳皱眉,低着头说,“等五妹的事情安稳下来,我才能安心离开这里。” 廖玢一道,“如今我已经在这里了,你还有什么不安心吗?” 廖就阳错愕了一瞬,道,“我去看看五妹,这就离开这里。” 廖玢一点头,道,“不得再与仁和宗的男子有任何来往了。” 廖就阳惊道,“为什么?!” 她正要争辩几句,寥玢一已经转身,华美的长裙拖在地上,跳到青鸾背上,重剑背在身后,左手掀开一葫芦盖子,仰头喝了口酒,飞向云霄之中。 廖就阳只得闷闷地朝仁和宗原前堂所在的地方走过去。 各大门派的人都撤离了,仁和宗却已经成了一片废墟,各人都在废墟中收拾自己的东西,齐星眠在整理没有被烧毁的药材,慕臣在找丢失的手术刀,临安坐在台阶上发呆,一个个的都装满了心事的模样。 廖就阳本想跟自己的妹妹告别,可一想到牟明德和她在一起,她便一肚子火气,又想起牟明德和凌云阁阁主的传言,心里郁郁不乐,正好此时,撞见了正在打磨义肢的言景同。 “我得走了,”廖就阳说,“我妹妹日后就劳烦您照顾了。” 言景同低着头,全神贯注地工作,似是完全没有听到廖就阳的话。 廖就阳轻轻叹了口气,带着刀下了山。 言景同这才停下动作,摘下鼻梁上的琉璃眼镜,看着廖就阳远去的背影,眼神微微一动。 此时,泰宁的声音隔空传来,原来是他又烧传音符了:“顾师伯、师兄们,你们来评评理啊!” 众人身上都带着传音符,俱是一愣,却也没搭理他,继续忙活自己的事。 须臾,泰宁又道,“二师伯要把小师妹带回他的房间!这是不是在抢劫啊?!” “???” 牟明德连忙烧了一张传音符,跟众人好好解释,也跟泰宁说,“你小师妹的院子已经被烧毁了,你师父又不收,我能把他送到哪里去啊?” 众人:“……” 廖远山其人远在魔尊的地盘,心里却记挂着这桩八卦,烧了一张传音符,道,“寒瞑为什么不收我妹妹?” 是啊,寒瞑师叔为什么不收小师妹啊?! 当事人泰宁和牟明德都没有回答,他二人仍在争执,此时,言景同烧了一张传音符,道,“我这里勉强可以下榻休息,可以让小师妹到我这里来休息。” 不愧是靠谱的大师兄,比小师叔体贴多了! 可是泰宁仍不答应,他道,“送你那里跟送二师伯那里有什么区别吗?!你们都不是我师父,都是在抢劫啊!” 众人无言以对。 齐星眠的声音隔空传入,他道,“我有一个建议,不如把小师妹放在小师叔院子前面,寒瞑师叔看到小师妹楚楚可怜的样子,一定会深受感动、回心转意的,只是这么做,得委屈小师妹一段时间了。” 牟明德想想,这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于是搬来一张木床,摆在寒瞑的院子前面,将昏迷不醒的廖秋安置在上面。 “阿嚏——”廖秋打了个喷嚏,醒过来,看着天上一闪一闪的星星,产生一种她不真实的幻觉。 为什么她会睡在荒郊野外?身上还盖着被子?是谁这么没良心,有屋子不给她睡,让她睡在外面吹风受冻?! 简直太丧尽天良了!廖秋又打了一个喷嚏。 她抱着被子,从木床上爬起来,推开了院门,瑟瑟缩缩地往里走。 院子里种着几株腊梅,此时又不是开花的季节,碎叶在风中抖动,和她一样飘飘摇摇。 借着月光,她摸到了门,摸到床边上,脱了鞋往上面爬。 人缩在被子里,她仍是轻轻发抖。 太冷了太冷了! 薄薄的被子跟一层普通的外衣一样,一点都不保暖! 她尽管往里头缩,从一袭小被子钻到了另一袭被子里面,这才找到一丝暖气。 从前她跟二姐去蓬莱山住的时候,她的床底就连着火坑,墙壁那一侧烤着火,睡在上面暖烘烘的……就像现在这样。 廖秋不断地往那面暖和的墙上靠,索性就揭开了被子,整个人垫在上面,手不安分地到处乱抓—— 她抓到一样毛茸茸的东西,用力扯了扯,想将其枕在后脑勺下,奈何姿势还是不太舒服,而那东西好像被什么压住了,怎么都扯不动,于是她顺着那东西往上摸—— 她摸到了衣料,冰凉的头发,整个人僵住了。 倏然睁开眼,她竟是将自己埋在了某个人的被窝里面,胸前靠着的,是一具暖和的躯体? 廖秋:“!”救命啊! 她保持一动不动过了很久,发觉被窝里这个人没有任何反应,于是开始缓慢地抽回自己的手—— 触到那毛茸茸的一截,廖秋的手根本动不了了。 呜呜呜软软的毛实在太好摸了,手它根本不想挪开啊! 廖秋继续装死,反正被窝里这个人雷打不动,没有半点反应,那她为什么不能再睡一小会呢? 于是她一觉睡到了天亮。 第39章 医修(十) 39. 泰宁一个晚上没有睡好觉。 半夜时分, 他看到小师妹推开了院门, 裹着被子进了他师父那间屋子,然后再没有出来过。 天呐,天呐, 他居然见证了!小师妹和师父的第一次经历! 泰宁越想越激动,好几次都忍不住想爬起来,去听一听墙角, 又怕自己笨手笨脚打搅了两人缠绵,体贴的泰宁还是缩在被子里,生生忍住了。 山下的鸡还没开始叫,泰宁就从床上爬起来,从窗户外面往里头瞅,这个角度他是看不到师父的竹床的, 但是能看到屋子里其他位置。 确认小师妹没有睡椅子上, 也没睡在地上,那自然是睡在师父的床上了,泰宁的猜想没有错! 他们的确是同床共枕了! 这实在是值得庆祝的一天!泰宁兴奋地颤抖, 开始在隔壁房间烧水、煮饭, 为他师父和未来的师母准备早膳。 廖秋不知道自己的脑袋什么时候从被窝里钻出来的, 醒过来的时候,外面的鸟在叫,泰宁哼着曲子,在隔壁房间里忙活着什么。 至于她自己,依然是累的不行, 感觉整个身体都被抽空了。 昨天她一个人,竟是扛住了那么多门派弟子的攻击,而她的修为也是从毫无基础一跃升到了金丹期! 就连她那天赋异禀的几位姐姐都没有这么厉害! 她廖秋可实在是太厉害了,从此以后都不用听从姐姐们的安排,不用发愁找伴侣,照样可以日天日地搞事业了! 这么想想,实在是太令人激动了。 她激动地转了个身—— 睡颜、兽耳、小师叔。 廖秋彻底梦醒了,吞了吞口水,往床外侧退了退,表示自己昨天晚上真的清清白白,没有把小师叔怎么样! 她再退一步,屁股着地,“噗通”一声滚地上了。 就是这样,小师叔还是没有醒过来?! 廖秋赶紧去找泰宁,小师叔好像死掉了! 泰宁满脸堆笑,敲了个鸡蛋,一大片鸡蛋壳都在碗里,他道,“小师妹,昨晚睡得好吗?” 廖秋赶紧跟他说,她怀疑小师叔可能死掉了。 “师叔每次开了妖化都这样,你别担心,过一会就会醒来了。”泰宁用筷子将鸡蛋搅匀,圆圆的眼睛看着廖秋,道,“他昨天把妖力都渡给你了,所以他昨天才不至于发狂失控,果然师父最信任的人是你。” “不不不,”廖秋连忙否认,“小师叔最信任的是你,他最喜欢你了。” 甚至还暗自感慨,等他死了,有泰宁的眼泪就够了。 廖秋怎么好跟泰宁抢地位呢? “也是,”泰宁低下头,腼腆地说,“师父把妖力渡给你,是因为你的灵根跟他的一致,才不是真的喜欢你呢。” 廖秋:“???” 蛤?宁怎么变脸变得这么快的? 泰宁又冲她笑笑,道,“泰宁瞎说的。” 廖秋心里一凉,走过去,拿过泰宁手里的东西,眼睛直直地看着泰宁,道,“小师叔亲口说的,只要他活着,就会一直带着你,你是不是有什么不放心?” 泰宁摇摇头,眼眶倏然红了。 果然,泰宁表面上看上去那么乐观,心里照样是在担忧着,会不会有一天被他的师父抛弃…… 廖秋低下头,不再看他,将碗里的鸡蛋壳挑出来,道,“你在旁边等着,我来煮面给你们吃。” 泰宁便坐在灶台后面,往里头添柴生火,廖秋煮了一锅水,将面扔进去,间隙时,便说起了家里的事情。 “你应该见过我大姐了,我们家里面,所有事情都是她做主,二姐和三姐独立出去,就是不想听由大姐的差遣,而我能力最差,刚出生就测出了一对相斥的双灵根,基本是修炼废柴,所以他们一开始就为我想了一条出路——” 隔着烟雾,泰宁静静地看着她。 “我大姐踹了他夫君,我二姐退婚了未婚夫,三姐更是将感情当儿戏,对她们而言,男人不过是上升路上的障碍,更是看不起那些将儿女情长放在心上的女子,时常训斥我四姐,” 廖秋微微一笑,道,“可即便是这样,她们还是让我尽快去找一名伴侣结合,尽快跟莫玄宗脱离干系,我在他们眼里不过是负累罢了。” 泰宁忙道,“不是这样的!” 廖秋倒也无所谓,道,“我知道啦,所以我有努力按照姐姐们的意愿在做,尽量让自己不要成为他们的负累,如果能成为一名优秀的医修就好了。” 泰宁思忖片刻,道,“我倒是觉得,你的姐姐们或许是觉得,她们之前做的选择不对,牺牲了女人本应该有的幸福,所以她们希望你能找一位伴侣,过的比她们幸福,并不是把你当作负累。” 廖秋轻轻嗤笑,将面条捞起,分装在不同的碗里,撒上葱花,道,“你凭什么这么觉得?” 泰宁站起来,直直地看着她,道,“廖宗主之前和顾师伯和离,现在却将你送到这里来,不就代表着,她信任顾师伯,说不定后悔跟顾师伯离了呢!” “?”廖秋惊得筷子都掉了,道,“什么意思,我大姐跟我师父?我大姐之前踹掉的未婚夫,是我师父?!” 泰宁呆呆地说,“你不知道吗?” 廖秋还真不知道这事,不过泰宁既然这么说了,廖秋心里也舒坦多了。 按照大姐、二姐的吩咐找伴侣也好,按照系统的指示攻略角色也好,并不是什么不光彩的事情。 两人互相开解,泰宁听了她的话,也是豁然开朗,忙道,“一会师父醒过来,你把面给他送过去,他一定会很感动的!” 廖秋信了他的话,端着面,轻轻地推开小师叔的屋门—— 寒瞑从床上坐起来了,耷拉着耳朵,懒懒地看了廖秋一眼,红色的竖瞳一闪,说了句,“滚。” 起床气居然这么大??? 想到昨天夜里,廖秋几乎是把小师叔睡了一遍的事情,她决定原谅小师叔的臭脾气,走过去将面搁在床边的矮柜上,然后自个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定定地看着寒瞑。 这是她的规矩,亲手做的面,一定要看着别人一口一口吃掉,才能确认别人到底喜不喜欢。 寒瞑一动不动,身上盖着被子,似乎不想让人看见因妖化而露出来的尾巴。 廖秋轻轻地吸了口气,安抚自己不要紧张,可又忍不住想,万一小师叔知道,她昨天晚上稀里糊涂地爬上他的床,还抓了他的尾巴,可能自己面临的,不止是被甩飞出去这么简单了。 她悄悄地花掉了五枚灵石,想知道寒瞑小师叔到底在想什么。 【身体完全动不了……跟昨天晚上一样】 廖秋:“……”所以师叔您昨晚是醒着的,只是因为完全动不了所以才任我蹂.躏了对吗? 所以您现在之所以能忍住没把我甩飞,也是因为您现在动不了,对吗? 廖秋越想越害怕,忙起身,说,“小师叔,您慢慢用,我先出去晒晒太阳。” 半个时辰后,泰宁收拾了碗筷,告诉廖秋,“小师妹,师父真的吃完了你做的面哎!看来你做的的确比我做的好吃!” 是的,廖秋自己也发现了。 就在寒瞑开始尝她做的面的时候,系统跳出来一个提示:【恭喜你!终于有了突破,攻略进度达到3%!看来角色真的很喜欢你做的美食!】 廖秋:“……” 那之前的到底算什么?! 当时,寒瞑站在山巅之上,变出原型,当着廖秋的面说,“我这只半妖,已经被你驯服了。” 那一刻廖秋心脏都快跳出来了!还以为寒瞑真的对她动心了呢?! 难道说,真的像泰宁说的一样,寒瞑之所以选择她,只是因为自己的灵根恰好跟他的一样,才不是因为喜欢她?! 系统跳出下一句:【别泄气!接下来您可以领取攻略进度奖励,灵石一百枚,已自动充入您的账户。】 哎?!我有钱了! 一百枚灵石可以看二十次小师叔的心理活动!简直太赚了! 她立刻花掉了一次: 【面好好吃。】 廖秋:“……” 一盏茶之后,廖秋又花掉了一次: 【面好好吃……而且里面居然没有鸡蛋壳。】 所以师叔您老人家之前过的都是什么惨无人道的日子啊? * 一碗面的缘由,廖秋顺利地在寒瞑小师叔的院子里住了下来。 泰宁积极地给她收拾了一间房,又从其他师兄那里要来了一些生活用品,给她忙前忙后。 几天之后,小师叔的妖化形态渐渐退下去了,耳朵也开始恢复成人类模样,也经常在白天走出屋子,不再避讳被人看到。 而他一直不愿意被人看到的尾巴,更是完全不见了。 廖秋突然觉得失落落的。 她真的好想再摸一下他的耳朵,搓一下耳朵尖上面那一簇毛,甚至好想再摸一下他的尾巴…… 小师叔真的全身都是宝! 这一段时间,廖秋认识了之前来拜师的那名医修。 那夜,得不到救治的伤者们从被看所的屋子逃出去,疯狂地攻击仁和宗的弟子们,是这名医修及时反应过来,惊醒了正在睡梦中的人们,让他们得以有时间逃窜。 他名字是吴安平,在言景同的救治下,他只是截断了一条手臂,性命无虞。 于是这些日子,他主动留在仁和宗,收拾倒塌的墙壁、焚毁的房屋,以绵薄的力量帮着仁和宗重建起来。 山下的镇民们也自发上山,帮着仁和宗收拾这烂摊子,黄岐带着其他修士,纷纷表示愿意捐款,打算筹资帮助仁和宗重建起来。 “之前言前辈治好了我的病,我无以感激,如今是我报答仁和宗的时候了!”黄岐诚恳地说,他并不提他府上来的那几十个仆人,那一晚,正是那几十个仆人,将仁和宗搅得鸡犬不宁。 他面前站着的,正是顾启明的四徒弟临安,此时正一脸呆滞地看着他嘴皮子一分一合,完全听不进去。 “筹资?你觉得你们能筹到多少资金?” 一名衣着华贵的男子从远处赶来,正好听到了黄岐的话,忍不住笑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帅土之兵,莫非王臣,仁和宗要重建,也是王臣们应该做的事情,哪里轮得到你们这些穷乡僻壤里冒出来的低阶修士来管了?” 黄岐:“……” 他们身后,廖秋看了下这名迟迟赶来的仁和宗弟子的资料:【姓名:姬文山;出生地:皇宫;身为当朝皇帝最宠爱的二皇子,姬文山年纪轻轻就结了金丹,远离朝堂斗争,一心修道,结丹不久投入医道,成为一名医修,顺带说一下,当初顾启明不愿意收他为徒,他直接将顾启明的宗门拆了重修,送来两车灵石,给顾启明修了上百座黄金雕像——用来砸仁和宗,终于用黄金将仁和宗填满,也终于凭借权势成为了老宗主的二徒弟。】 相比之下,廖秋入门的过程简直像作弊一样。 莫玄宗宗主廖玢一的妹妹,竟是比二皇子的名号还响亮。 【攻略他,助他登上皇位,坐享荣华富贵!】 廖秋:这消息都过时了好吧! 她目光撞上了黄岐,后者朝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笑容令她有点起鸡皮疙瘩。 但廖秋丝毫不惧,她朝黄岐回敬了一个笑容,嘴唇的弧线恰到好处地扬起,勾魂的媚眼放着光,微微地眯起来。 黄岐浑身一凛,他实在太熟悉这目光了,绝对错不了了,这名医修又在想着怎么样才能挖到他的灵石! 第40章 医修(十一) 40. 对上廖秋的目光, 黄岐浑身一凛, 他实在太熟悉这目光了,这是在打他钱财的主意! 果然,等黄岐败下阵来, 廖秋主动上前,告诉他有个办法可以帮助他。 “你不是想给我们宗门筹资吗?可是你筹集来的资金要找个地方放对不对?你还要想办法让我们仁和宗接受这笔善款对不对?这样好了,你捐给我, 我来安排怎么分配这笔善款。” 黄岐忙说,“这么费心费力的事情,怎么能劳烦前辈您呢,有我出面就够了啊!” 他本来就计划了用仁和宗的名义筹集善款,这种能趁机从中间捞油水的事情,当然得他自己来做啊, 怎么着, 居然还有人想跟他抢活干? 巧了,廖秋还真是这个意思。 她好心好意解释,道, “你看, 现在不是你想捐你就能捐, 现在你面前的对手是二皇子啊?!你的财力能跟二皇子比吗?他下一道令,立刻就有能工巧匠上门来了,过不了半个月,仁和宗就能重建了,你的心意也彻底被辜负了, 百姓们也看不到你的善举,你所做的一切,也都白搭了。” 又说,“唯今之计,你得尽快找一个能够收下这笔善款的人,整个仁和宗,除了我,还有谁更适合呢?” 黄岐想说,他自己就挺合适的,但很快,他发现廖秋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个人,那眼神盯得他直打哆嗦。 果然,这姑娘身后是有人撑腰的,怪不得年纪轻轻就成为了顾启明的嫡传弟子,怪不得要跟自己抢活干呢! 黄岐哪里惹得起啊! 廖秋问在旁边干活的医修吴安平,“吴先生啊,你觉得我的提议怎么样?” 吴安平手里抱着砖头,道,“既然是廖前辈的提议,那自然是不会错的!” 廖秋深以为然,又逮着路过的临安,“四师兄,你说呢?” 只是路过且并不明白状况的临安点了点头。 于是廖秋说,“看吧,既然大家都同意了,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了,黄先生你先带头捐一笔吧!” 黄岐知难而退,笑道,“我捐多少比较合适?” “这那当然是看你自己的财力喽,”廖秋道,“不过话说回来,黄先生财力雄厚,一千枚灵石应该拿得出手吧?” “当……当然,”黄岐说着,看到廖秋身后那人朝他们走过来,连忙将口袋翻了一个遍,拿出好几袋灵石,道,“这……这是我身上仅有的,剩下的我下次再来捐。” 廖秋还没伸手去接,那灵石就到了另一个人手里! 廖秋根本不知道小师叔什么时候出现的,他掂了掂那一袋子灵石,幽冷目光将黄岐从上至下扫了一遍,竟是一句话没说,转身就走了。 黄岐吓得腿都软了,在废墟里被绊了一下,跌坐在碎石上。 廖秋:“?!”那是我要来的灵石! 她一路追着寒瞑,愤愤不平,一直追到了临时搭建起来的前堂,跟了进去—— 寒瞑坐在最中间的椅子上,将那袋灵石随便往旁边一搁,一只手搭在椅子扶手上,食指轻轻地敲了两下。 廖秋站在他对面,又委屈又愤怒,道,“小师叔,这是什么意思?” 寒瞑道,“在等你师父过来,训你。” 廖秋颇不服气,坐在寒瞑侧面的椅子上,道,“弟子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勒索,行骗,”寒瞑道,“而且人赃俱获。” “我没有勒索行骗!”廖秋道,“这是人家要捐给我们的!” 寒瞑道,“你没有勒索行骗,为什么别人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廖秋哼道,“我还想问呢,为什么他一看到小师叔您,就吓得赶紧掏钱,你确定勒索他的是我吗?!” 寒瞑:“……”难道是我吗? 廖秋嘟着嘴,不再说话,等了一会,顾启明和姬文山进来了,见寒瞑和廖秋各坐在一张椅子上,明明白白地在赌气。 真是没想到啊,这才过了几天,小徒弟就被小师弟惯出脾气来了。 顾启明道,“徒弟,你来见过你二师兄。” 廖秋这便起身,朝姬文山道,“二师兄好。” 姬文山翩然一笑,道,“上山之前就听说师父收新弟子了,这么一看果然不同凡响。” 寒瞑冷笑,道,“哪里看得出来不同凡响?” 姬文山费解地看了眼顾启明,无意被卷入战争的他,一时还不明所以,又不想被小师叔针对,只得说,“长得好看。” 廖秋:“噗……” “对!”顾启明忙道,“光是这一点,就已经不同凡响了!” 寒瞑无语,敲了敲桌面,冷漠地说,“不仅长得好看,还会勒索人,骗人钱财,这不,一小会的功夫,就骗到了这多。” 姬文山伸了伸脖子,钦佩地看着廖秋,竖起了拇指,道,“厉害啊小师妹,师兄佩服你。” 廖秋委屈地说,“才不是勒索得来的……” 顾启明笑道,“这么看来,我的确是收了个不同凡响的徒弟。” 寒瞑愣住,转过头看着他们,道,“你们觉得我是在夸她吗?” “嗯?你不是吗?”顾启明坐在椅子上数着灵石,两下就将其瓜分了,分了一部分给廖秋,道,“来,徒弟,这是给你的。” “……”廖秋道,“不是啊,师父,这个是善款,是黄岐捐给我们师门,用来重建师门的,这我怎么能接?” 顾启明哎道,“既然是捐给我们的,那自然得由我们来花,何况你来我师门中也有半个月了,为师什么都没给过你,困难时期,还得靠你来为师门解决问题,实在是为难你了,这是你应得的。” 廖秋:“那好吧。”当场接过,朝寒瞑做了个神气的表情。 这笔钱,比她预想的能捞的油水还多。 姬文山道,“师妹日后缺什么,尽管来找我要,不要觉得开不了口,师兄我有的是钱财,来,这是送你的见面礼。” 说着,竟是掏出了一块发光的玉石,递给廖秋,道,“此玉能庇护你百毒不侵,你带着它,就不用害怕山下的怪病了。” 廖秋接过,高兴地道了谢。 顾启明道,“说来,为师也有一件礼物要送给你,前些日子一直忙着处理山下怪病的事情,没分出精力来,等明天为师就拿给你。” 廖秋咧开嘴笑,躬身点头,道,“谢谢师父,师父实在太有心了!” “谢什么,这是为师应该的,”顾启明余光瞥了寒瞑一眼,为了继续刺激他,道,“等景同和星眠从山下回来,你便不会这么无聊了,也不会再为了这种小事,辛辛苦苦去勒索他人钱财了。” 廖秋:“……”其实也不是那么辛苦,还有根本不是勒索啊! 算了,反正师父都容许了,皇子师兄也没说什么,下次再碰到黄岐那种大户人家,还得这么干! 姬文山笑道,“下次缺钱,来找我就是。” 廖秋被二师兄的热情感动到了,连连夸了他好几句。 旁边,一言不发的寒瞑感觉自己和周围格格不入,起身默默地走了。 顾启明忍着笑,喝了口茶,道,“徒弟,师父只帮你到这了。” 姬文山云里雾里,倒也不问跟小师叔有关的,只关心廖秋学业如何,在师门处的怎么样。 听到她说,最近已经搬到小师叔院子里住去了,姬文山更是吓得连茶杯都没握稳。 “原来如此……”姬文山后知后觉,这才反应过来刚才那一出戏到底是怎么回事,思索良久,道,“小师叔只是不太爱和我们这些小辈们相处,其实性子是极好的。” 说完这句话,他摸了摸良心,好像也不是很痛哎。 顾启明附和道,“师弟的性子内柔外刚,表面上看着严格,实际上最是照顾你们这些小辈了,他真的很疼你们的。” 廖秋听了这话,差点要信以为真了,想想自己那天晚上差点把他糟蹋了都没怎么样,说不定小师叔的性子的确是很柔和的! 廖秋高兴地带着灵石回去,趴在床上一颗一颗地数,总共得了八十枚中等灵石,回头可以投小石桥村庙里的功德箱了。 系统跳出提示:【经验值增长100+,以为您开通“角色扮演”功能,您可以通过支付50枚灵石,成为你想要扮演的任何角色,初次使用是免费的哦!】 廖秋:“??” 【请问是否使用此功能?】 廖秋:反正初次使用是免费的,那为什么不试一试呢? 【请问你需要扮演哪位角色?】 隔壁,寒瞑又在解剖泰宁,摘了其体内的毒囊,又重新装一个进去,如此血液每流到毒囊处,都得进行一次分离解毒,毒素在毒囊中淤积,并定期清理,方可保证泰宁不会因毒素过浓爆体而亡。 缝好肚皮,寒瞑收拾了东西,坐在院子里,一动不动。 相比于温暖的屋子,他更喜欢待在外面,尤其像这样清冷的夜晚,可以看到树叶上面渐渐凝成的露珠,草地里有蟋蟀跳过。 思来想去,他问泰宁,“徒弟,当初你进师门的时候,我有送过你什么东西吗?” “有啊,”泰宁正在漱口,咕噜咕噜吐了盐水,道,“师父当时送泰宁一个拨浪鼓,泰宁到现在都留着呢!” 那会泰宁还小,寒瞑从废墟里捡了个拨浪鼓给他,他便一直拿着玩耍,好多次寒瞑觉得那玩意太破了,偷偷将其丢掉,没过多久泰宁又将拨浪鼓捡了回来。 看吧,原来师父给徒弟送东西,就能把徒弟感动成这个样子,这也怨不得廖秋收到灵石和玉石的时候,高兴成那个样子了! 这是人之常情。 寒瞑正在想自己有哪些拿得出手的东西,片刻后,他跟泰宁说,“你去叫你小师妹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小师叔:有个宝贝要给你看 第41章 医修(十二) 41. 泰宁转了一圈回来, 道, “师父,小师妹好像不见了……” 寒瞑撩了下眼皮,道, “什么叫不见了?” “哪哪都找不到了,”泰宁着急地说,“刚才我还遇到顾师伯, 他也没看到小师妹。” 寒瞑眉头一沉,起身回房,道,“大小姐脾气,何必管她,随她去吧。” 泰宁琢磨了一下这话的意思, 追上来, 道,“师父,是不是你惹小师妹不高兴了啊?” 寒瞑“嘭”地一声, 关了屋门。 须臾, 听到泰宁在院外用传音符说, “小师妹小师妹,你人在哪里啊?” 沉寂了许久,一直没听到廖秋的回答。 远在山下的齐星眠烧了一张传音符,关切的声音传来,“泰宁, 怎么回事,小师妹不见了吗?” 姬文山的声音传来:“山上都找过了吗?要我帮忙吗?” 泰宁又烧了一张,道,“哪哪都找过了,到处找不到小师妹!” 牟明德烧了一张符,道,“别着急,再仔细找一遍,在山上的弟子都帮忙找一遍。” 姬文山清脆地声音传来,“我能问一下,是不是小师叔惹小师妹不高兴了?下午的时候,我看他们好像有点别扭。” 一众惊呼,远在魔道地盘的廖远山道,“什么?!寒瞑居然欺负我家小妹!我这就过来为我妹妹讨回公道!” 姬文山有点懵,道,“刚才说话的是谁,为什么掌握了我们宗门的传音符?” 众人:“……”把她身份说出来,恐怕会吓死你。 牟明德道,“究竟是谁将本门的传音符授予他人,还不自行承认错误?!” 廖远山柔柔笑道,“牟前辈,不好意思,是我趁你睡着的时候,偷了你的哦。” 牟明德:“……” 余人:“……” 泰宁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净说些不相关的事,越发为小师妹的安全担忧起来。 这时候,顾启明来到了他们院门前。 “顾师伯?”泰宁上去,道,“您找到小师妹了吗?” “咳,”顾启明道,“我让她为我办一桩事去了,你不必担心。” 泰宁松了口气,道,“原来如此,那太好了,我还以为小师妹被什么人抓走了。” 顾启明点点头,神色不太自然地瞥了眼寒瞑的屋门前,道,“你师父休息了吗?” “没没没,”泰宁忙说,“顾师伯放心,我师父现在肯定茶不思饭不想,担心着小师妹的安全呢,绝对不敢独自睡下!” 顾启明:“……” 屋里头,刚躺上床的寒瞑,好想立刻就把泰宁的嘴巴缝起来。 泰宁喋喋不休,道,“师伯放心好了,师父他每天和小师妹同吃同住,对小师妹尽职尽责,绝对不会做出欺负小师妹的事情的,你别听姬师兄胡说。” 原来泰宁是在为这件事辩解。 “行,我知道了,你先去休息吧,我跟师弟单独聊聊。”顾启明说着,往寒瞑屋子里头走。 “别进来!”寒瞑突然说,“否则我变成妖怪咬死你!” 顾启明:“……” 他停在门口,叹了口气,道,“那我就这样跟你说会话吧。” 寒瞑语气松了很多,道,“你想说什么我知道,那丫头自己找上门来,明知道我是什么东西,还对我如此这般,我没打算欺负她。” 顾启明错愕了一瞬,道,“你也知道她对你很好喽?” 寒瞑轻轻一笑,道,“若非如此,我不会将金丹给她,帮助她修炼,她那资质你也知道,跟我以前一模一样。” 顾启明咽了咽口水,道,“那你不能待她更温和一点吗?” “我今天待她温和,骗的她绕着我团团转,明天不小心发狂将她咬死了,可怎么办?”寒瞑压着声音,道,“你也知道,我现在本来就是在利用她,给她渡了妖力,虚张声势,让别人以为她很厉害,又利用她几个姐姐在修真界的声望,让所以觊觎我的人,不敢踏入仁和宗一步,可这样能维持多久?他们很快就会发现破绽,到时候我还能把她牵连进来吗?能把你们牵连进来吗?” 顾启明:“……” “别再捣乱了,”寒瞑声音带着怒火,道,“寥玢一如果知道,你是这样利用她的亲人,没准就把你当柴劈了。” “行叭,”顾启明说,“师兄也不劝你了,你想开一点就好。” 寒瞑皱了一下眉头,从对方的语气里,敏锐地察觉到一丝异样。 而此时,顾启明也不再多说,从院门前走出去了。 到了外头,拍了拍胸口,顺了口气,可把他紧张坏了。 原来正是角色扮演的廖秋,她本意在于斗胆借着顾启明的身份,训斥寒瞑几句,没想到刚出门就遇到了到处在找她的泰宁。 借着顾启明的身份假装和泰宁偶遇,更没想到这人竟然用了传音符,告诉所有人她不见了! 她只是离开了一小小会啊,至于这么惊天动地,把她远在魔界的三姐都惊动了吗? 好在她顶着顾启明的身份赶回来,稳定住情况,否则不知道要出多少岔子。 这时候,传音符又响了,泰宁说,“好消息!小师妹只是帮顾师伯办事去了,不用担心她的安全。” 廖秋:闭嘴啊!这样子真正的顾启明会听到的啊! 很快,廖远山烧了一张传音符,道,“顾宗主真是过分!您都好几个徒弟了,使唤谁不行,为什么要使唤我妹妹?” 齐星眠忙说,“廖姑娘,话不是这么说的,正是因为我等都不在山门,师父只能让小师妹帮他办事,这事合情合理,想必小师妹也会谅解,乐意帮他办事的。” 廖远山听到齐星眠数落了她,顿时不快,烧了张传音符,千娇百媚的声音,嗔道,“齐先生,你这样子真是太让人讨厌了!” 廖远山又烧了一张,道,“我不想理你了,偷来的传音符全部烧掉了!你也别来找我了!别再欺骗我感情了咳!” 众人:“?!!!” 没人烧传音符,但所有人都惊住了,齐星眠更是面红耳热,紧张地冒出了汗,在原地急的打转。 过了许久,牟明德烧传音符,道,“老三,你想想办法啊,不能落的跟你师父一样的结局啊。” 顾启明大概是睡到一半被吵醒了,烧了一张符,道,“大半夜的不睡觉,都在干嘛呢?” 牟明德道,“你徒弟当场被女人甩了,真是得你真传了。” 众人:“……” 顾启明道,“都给我睡觉!” 终于,没人说话了。 廖秋变回了廖秋,忐忑地推开院门,路过小师叔房间,听到一声,“进来——” 于是她钻进了小师叔的房间。 寒瞑盘腿坐在木榻上,黑色的袍子随意地搭在身上,半长的头发披散着,衬着一张雪白的脸,微垂的眼眸,偏红的嘴唇。 想起那天早上醒来时看到的、小师叔那双立起来的耳朵,廖秋心里好像有爪子在挠一样,手指都有些不受控制地动了动。 “小师叔……”廖秋凝视着那张好看极了的脸,道,“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有东西要给你。”寒瞑声音比平时多了几分温柔。 他抬眸看着廖秋,睫毛往上挑的时候,好像打开了她心里某个开关似的,积了好多天的情绪从里头缓缓流出,像化冻的春水一样,转得她心窝里头暖融融的。 寒瞑莞尔一笑,摊开一只手,在木榻上的茶几上拂袖,上面顿时多了几样东西。 一只花色漂亮的陶瓷不倒翁,一只半个手掌大小的骰子,还有一把看上去有点普通的半月形梳子。 廖秋惊讶地张了张嘴唇,道,“师叔,这是……这是给我的吗?” “妖界的东西,赏给你玩,比那姬文山的破玉有用多了,”寒瞑说着,道,“你过来。” 廖秋在寒瞑对面悬腿而坐,看着他摆弄那些东西。 “将这个不倒翁一直一直按在地上,白天会变成黑夜,黑夜也会变成白天,”寒瞑说着,给她示范了一下。 果然,当那不倒翁的头顶在下面的时候,天一下子就亮了,山下的公鸡开始咯咯地叫起来—— “别别——”廖秋忙拦着他,道,“我现在还不想这么快天亮呢!” 于是寒瞑松开手,不倒翁左右晃动,天色恢复了一片漆黑。 “这个骰子,可以改变空间的方向,”寒瞑丢了一下,两个人竟是坐在天花板上,跟在平地一样,完全不会掉下去! 廖秋和寒瞑面面相觑,许久,她道,“你不觉得……这样很奇怪吗?” “不喜欢?”寒瞑眉头沉下去,再一次投出骰子,两人先是落在墙上,再变幻两次,终于落到地面。 “没有没有!”廖秋很诚恳,道,“师叔的心意,弟子心领了。” 寒瞑脸色彻底沉了下去,连剩下的那把梳子,他都不想介绍了。 有一种叫做信心的东西,好像在悄悄流失了。 原来讨弟子的欢心,居然这么难。 寒瞑低声说,“那你喜欢什么?我尽量为你办到。” 廖秋眼睛发光,身体往前凑了凑,越过小茶几,静静地凝视着寒瞑,笑道,“我能再摸一下你的耳朵吗?” 寒瞑皱眉,道,“除此之外呢?” 廖秋屏住呼吸,道,“尾巴呢?” 作者有话要说:揉他! 第42章 医修(十三) 42. “尾巴可以吗?” 廖秋脑袋都快伸到小师叔的怀里了, 眼睛轻轻地眨了眨, 跟要糖吃的小孩一样,神情过分认真。 她的嘴唇线条很明晰,唇角尤为好看, 即便不笑的时候,唇角也微微勾着,涂了点口脂, 像是嘴角沾了糖果的小孩,又像是满怀期待坐上花桥的新娘,看上去格外地美味。 寒瞑迟疑了一刻,伸手挡着廖秋的额头,将她平直地往后推,道, “你的想法太危险了。” 廖秋嘴角垂下去了, 嘟哝着,“不是说好,只要我喜欢的, 都能为我尽力办到吗?” 寒瞑端着一副老成的样子, 将那双好看的手装在袖子里, 他道,“妖化一个月开一次,还没到时期,现在的确办不到。” “也就是说,下次开妖化的时候, 可以给我摸摸尾巴喽?”廖秋又开心起来。 寒瞑转过脸,眼神闪烁了一下,并没有直接回答她。 廖秋嘻嘻地笑道,“谢谢小师叔了,对了,这把梳子是做什么用的?用它梳头发,我的头发会变好看吗?” 寒瞑道,“梳子没什么用,拿来凑数的。” 廖秋这才放心地捡起来,在手里把玩了一下,道,“可以送给我吗?” 寒瞑将其夺过去,藏入袖中,道,“下次再找点好玩的给你,这个没什么用,算了。” “好吧,”廖秋只得起身,道,“那小师叔,我先回去,明天你辟谷还是吃面?” 寒瞑垂眸,道,“你给泰宁做吗?” 廖秋“嗯”了声。 寒瞑抬头看她,道,“那顺便给我做一碗,食材不够的话,我让泰宁下山去买。” 于是廖秋点点头,离开了寒瞑小师叔的房间。 说起来,之前有一次因为面不够,廖秋只煮了两碗,被泰宁吃掉一碗后,寒瞑愣是没吃剩下的那碗,嘴上说他辟谷,可是一整天都在想: 【为什么只给泰宁煮面,不给他煮面?】 【难道之前每次煮面都是为了照顾泰宁?】 【泰宁比他重要吗?】 到第二天,小师叔发现自己面碗里有两个鸡蛋,而泰宁一个都没有,他才终于消了气,心情好转起来。 没多久,姬文山重建仁和宗,附近的百姓们也不再提筹资一事,山上的日子渐渐恢复成往日的平静。 在各大门派和医修们的帮助下,山下云溪镇的病情得到了控制,连续多天都没有发现新染上怪病的人,言景同等人也打算收工回山,烧了一张传音符跟师门汇报工作。 “云溪镇西面以及附近的几个村落都没有发现新感染的病人,凌云阁、万剑宗的弟子都有配合我和慕臣的工作,目前已经在山下救治了六百二十一名百姓,用了小师叔配的药,基本都在好转。” 牟明德烧了张传音符,道,“星眠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齐星眠没有回答,实际上自从那天晚上廖远山当众甩了他之后,他便一直没和师门中人联系,杳无音信。 廖秋用传音符,道,“师父,要不我明天下山,去找齐师兄吧?” 顾启明答,“那怎么行,师父不放心你一个人去,让你小师叔跟你去。” 廖秋打算跟顾启明说,小师叔忙着制药救治山下病人,这个时候怎么能离开呢? 顾启明的声音先一步传出来,他道,“小徒弟你放心好了,你小师叔在我们师门之中境界最高,实力最强,从前每次有什么问题,都是他出面摆平的,这次万一星眠遇到了什么情况,有你小师叔去,事情一定能摆平。” 说的有理有据,廖秋自然信了。 于是他们之前没去成的,这次终于去成了。 先到了齐星眠住的客栈,问了客栈的人,客栈掌柜说,“那位齐先生五天前就结账离开了,之后再没看到过他人。” 齐星眠是三天前的晚上跟众人失联的,也就是说那个时候他已经离开客栈了。 附近被他医治过的人说,“齐先生那几天看上去心情很好,精神也好,好像是有什么喜事似的。”还追问廖秋,“齐先生是不是要成亲了啊?还是说得了贵子?” 回到屋内,廖秋、寒瞑、泰宁三人交换线索: 泰宁说,“客栈掌柜问过齐师兄接下来打算去哪,但是齐师兄似乎是有意隐瞒不说,好几位病人也是这么反应的,泰宁觉得,齐师兄不愿意透露的原因,可能是他要去的地方,不太太平,会不会是他突然得到消息,知道哪里有人发病了?” “如果是这样,齐师兄应该会跟师父交代的才是。”廖秋道,“而且他们都说,齐师兄离开的时候,精神很好……” 顿了顿,道,“泰宁,你记不记得,那天晚上我三姐怎么说的吗?” 泰宁想了想,道,“好像说,‘别来欺骗我的感情了!’” “前面还有一句,”廖秋道,“我记得当时三姐说,‘别来找我了。’” 泰宁拉了把凳子坐下,双手撑在膝盖上,圆眼凝视着廖秋,道,“师妹,你的意思是说,齐师兄是去找你三姐了?” 廖秋点头,道,“我怀疑他去了风息城,但是不知道他走的那条路,所以我带着齐师兄的画像,到处问了问。” 泰宁眨了眨眼,须臾,瞪大眼睛,道,“你居然有齐师兄的画像?!” 重点是你为什么会有齐师兄的画像?! “……是啊,”廖秋摸了摸鼻子,说,“怎么了嘛?” 旁边的寒瞑投来狐疑一瞥。 泰宁激动地说,“那你有没有我师父的画像啊?能不能也给我分一张啊?” 廖秋悄悄地指着寒瞑,道,“你师父人不是在这吗?你要他画像干嘛?” 泰宁拉着廖秋的衣角,撒起娇来,“求求你了好师妹,给我一张师父的画像吧!” 寒瞑坐在他们对面,一条腿架在另一条腿上面,手里转着骰子,一副充耳不闻的样子。 “行!”廖秋爽快地答应了。 连寒瞑都惊讶起来,道,“你为什么会有我的画像?” “我没有呀,”廖秋指了指泰宁,道,“但是泰宁想要,你明天跟我去画师那里,让他画一张好了。” “一张?”寒瞑歪歪头,看着她,冷声道,“你不要吗?” 原本廖秋没想要的,听了小师叔的话,脑海里忽然浮现出小师叔半开妖化时的画面——一对毛茸茸的兽耳,黑发搭在肩头,盖着一双漂亮的红眸,身后长长的蓬松的尾巴轻轻一晃,扫到身前……如果是那样子的画像,她要!!! 最好是衣袍半搭着,露出锁骨和肩部,低着头瞪着人,有点凶又有点可怜的样子……嗷嗷嗷廖秋想要! 她脸忽然红了,吞了吞口水,道,“那小师叔……下次你开妖化的时候,可以让画师给你画一张像吗?” 寒瞑:“………………” “送给我就行!我不拿给别人看!”廖秋激动地说,“就挂在床头,偷偷看……” 身后,泰宁摸了一下胸口,表示“一路走好”,并转过身去。 寒瞑冷冷一笑,肩膀耸动了一下,幽幽地盯着廖秋,道,“挂在床头?偷偷看?你还想要什么?过来啊——” 廖秋连退了好几步,双手甩了甩,“不要了不要了,弟子刚才什么都没说。” 大意了大意了,居然敢亵渎小师叔?她果然是想摸耳朵想疯了。 “你过来啊——”寒瞑皮笑肉不笑,衣袖一抖,一股风力从后面推着廖秋,将她送入了寒瞑怀里—— 半跪在地,脸朝下趴在小师叔的大腿上,头发泼他身上,后颈被用力按着,手撑在地上,动作看上去颇有些屈辱…… 廖秋呜呜地说,“别这样,小师叔……” 生死存亡之时,廖秋福至心灵,改口道,“呜呜我是说小师叔妖化全开的时候……变成神兽在空中飞的时候,我要那样子的画像!不是说小师叔想的那样的!” 寒瞑提起她,四目相对,他问,“那为什么要挂在床头?而且你刚才脸红是什么意思?” “我……”廖秋抽了抽鼻子,泪眼汪汪地说,“我才没有脸红……你个坏师叔,讨厌死你了!” 寒瞑:“……” 默默地看完了热闹的泰宁忙说,“是啊师父,你别欺负小师妹了,你看她都哭了!” “没有哭!”廖秋怒道,“快放开我!” 寒瞑这才放手,廖秋整了整衣裳,将被提上去一截的衣服不断地往下拉,恨恨地跺脚,道,“我才不要你的画像了,你这么凶!” 寒瞑舔了下嘴角,有些局促地往后仰了仰,道,“你确定是我欺负你,不是你在想一些奇怪的东西吗?” 廖秋抹了一下脸,一脸正义地说,“我想的是小师叔,小师叔难道是奇怪的东西吗?” 寒瞑:“…………” “好吧,我道歉,”寒瞑双腿伸长,看向泰宁,道,“刚才明明在讨论齐星眠,你怎么好端端地转移话题?” “对对对,是泰宁的错!”泰宁主动背锅,道,“小师妹,你不生气了吧?” “嗯,”廖秋坐下来,道,“不生气了。” 又道,“可是小师叔,你知不知道女孩子的衣服不能有一点点脏的,你差点就把我摁在地上,把我衣服都弄脏了!” 泰宁纠正,“师父只是把你摁在他腿上,师父那是宠你的意思。” 廖秋“……”宠你个头啊! 寒瞑道,“泰宁,你带着齐星眠的画像,去找找码头的人,或者找找星宿派的弟子,问问有没有线索,别在这碍事了。” 泰宁比了个“好”的手势,拿了画像离开,给他们贴心地关好门。 “别生气了,”寒瞑声音软了下来,眼神落在她白色裙子上,膝盖处确实有一处落了灰的痕迹,不太显眼,却也不太好擦去,倒是用他的妖术可以,他道,“过来,我给你弄干净好不好?” “?”廖秋坐在另一张椅子上,一脸迷茫地看着他。 叫她过去,她才不会过去的,小师叔那么凶,她讨厌死了! 寒瞑忽然起身,走到廖秋面前,低头注视着她,下一刻,他忽然俯身蹲下,和方才廖秋半跪着的姿势差不多,只是膝盖没有落地—— 廖秋吓了一跳,心跳都慢了半拍! ……小师叔想干嘛?! 见他低着头,一只手抱着廖秋的膝盖,手指在裙子上面擦了擦—— 白色裙子上的印记立刻不见了! 廖秋:“?!” 廖秋马上变得高兴起来,道,“小师叔,这招可以教教我吗?”以后都不用那么麻烦的洗衣服了! “可以,”寒瞑起身,回到椅子上,看她高兴起来,终于松了口气,道,“什么时候都可以教。” 廖秋站起来,眉飞色舞地说,“那现在就教我吧!” 泰宁办完事回来,还在回廊里就听到小师妹和师父的说话声,两人似乎已经言归于好,他推门进去一看,里面一个人都没有,倒像是有两个鬼魂在说话。 廖秋的声音说,“哈哈哈,这样子看泰宁,他好矮哦。” 寒瞑道,“他平时很高吗?” 廖秋道,“比我高一点点吧,大概这么多。” 寒瞑道,“那你太矮了。” “我没有!”廖秋恼道,“我大姐都没我高!” “但是她看着比你高,”寒瞑道,“这是由气场决定的,所以我一直不觉得泰宁有多高。” 泰宁:“……”他顺着声音,仰头一看,天花板上倒挂着两个人,围着棋盘坐着,那些黑白棋子正对着泰宁,只是没有掉下来。 泰宁仰着头说,“师父,小师妹,我找到齐师兄的去处了!” 廖秋扔出骰子,两人回到地面上,寒瞑道,“他去哪了?” “码头!”泰宁拿着画像,道,“码头的人见过他!” 于是三人出发去码头,乘船走水路到仙女湾,穿过一片沼泽,便可到达风息城。 他们推测,齐星眠现在要么已经到了风息城,和廖远山碰了面,要么就是在路上遇到了危险。 这几天,廖秋也涨了些经验,可以通过支付十枚灵石,去看除了小师叔以外的其他人的心里想法,比如她第一次看泰宁的: 【急死人了,师父到底什么时候开窍啊,昨天他居然问我,你觉得我和你同时掉水里,小师妹会先救哪一个,这么简单的问题还要问吗?小师妹当然是救师父啊?泰宁是宁愿自己淹死也不会让小师妹来救我的,况且就算是落水,肯定是小师妹跟泰宁一起落水,然后师父游过去救小师妹啊!】 廖秋:“……”可怜的泰宁。 可是她也想知道,小师叔到底什么时候才开窍啊?!攻略进度一直保持在3%,也实在是太卑微了。 同一艘船上,除了他们三人,还有不少赶路的修士,其中有一些,在他们三人到达云溪镇之后,就一直跟着他们。 泰宁拿着画像问掌船的人,那人虽然没见过齐星眠,但大概知道三天前发生的事情,只是怎么都不回答。 廖秋花掉了十枚灵石,想知道掌船的人到底在想些什么,果然得到了有用的线索: 船夫:【又是来问沉船那件事的人!怎么能告诉他们呢,要是人人都知道那条船上发生的事情,以后还有谁敢走这条水路?生意还怎么做?!】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了一跳,居然跟“沉船”有关?! 难道齐师兄乘坐的船沉了?!船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联想起这艘船上都是暗中监视他们的人,廖秋忽然有些害怕,寒瞑站她身后,冷声道,“能看出来,那个人在说谎吗?” 廖秋咽了咽口水,道,“他好像知道什么,刻意瞒着我们。” 一名头发高高挽起、着装干练的女子走过来,道,“应该是沉船的事情,前几日有一艘木船在这条水道上沉了,听说船上有人得了怪病,把所有人都传染了。” 廖秋回过头看着她,道,“你怎么知道的?” “我师妹当时就在那条船上,本来我们约好了在云溪镇碰面,但我一直没等到她,我这两天一直在打听消息,从其他修士那里听说了怪病和沉船的事情,”女子眼神明亮而坚定,看着廖秋,道,“你们也是来调查这件事的吗?” “我也有个认识的人……”廖秋担心极了,道,“一直没有消息。” “别抱太大希望,听说船当时被焚毁了,”那女人叹了口气,道,“只有两名万剑宗的弟子飞了出来,我师妹应该是已经没了。” 廖秋诧异,道,“那你为什么还来找她?” “总得找到她的尸体,对不对?”女人惆怅地说了句,又看了寒瞑一眼,与廖秋道,“小姑娘,晚上睡觉时别离开你郎君,我看这船上好多人在打你们的主意。” 廖秋笑笑,道了谢,又瞟了寒瞑一眼,小师叔好像眼角带着笑意。 哎,被人误会了都不去解释,还一副很高兴的样子,小师叔你确定你不喜欢我吗?! 攻略度3%?放屁! 夜里,廖秋抱着被子来找寒瞑,要跟寒瞑挤一张床上。 “你……”寒瞑无语了,一脸凌乱地看着廖秋。 “我怕,”廖秋道,“你跟泰宁一起睡,不跟我睡,我怕……” 于是寒瞑往里头退了退,让出了一半床位给她。 好在廖秋睡觉也很安分,躺上去就睡着了,像块木头一样一动不动,也不碍事,寒瞑倒也没有怨言。 不知睡了多久,廖秋忽然被人摇醒,寒瞑抓着她的手臂,道,“醒醒,有情况!” 另一边,泰宁昏迷不醒,无论寒瞑怎么摇他,都没有半点反应。 “我出去看看,你看着泰宁,”寒瞑道,“不要乱走。” 廖秋点点头,坐在泰宁旁边,竖着耳朵听外面的情况。 四周安静地可怕,连水流声都没有,他们的船好像已经停下来了。 她照着这些天学来的法子,捏泰宁的穴位,可是怎么着都唤不醒他,他应该不只是昏迷,可能已经中毒了! 廖秋摸了摸之前姬文山给她的玉石,或许这块能庇护她百毒不侵的玉石,还真的起了作用。 可泰宁是怎么中毒的?他们下山以来,一直辟谷,连水都没喝过。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过来,廖秋用金丹的灵力蓄了一道火焰—— 焰苗一冒出头,顿时如蒸汽一半在空中迅速散开,空气中有毒气!她立刻机警地掐灭了火苗! 然后已经为时已晚! 轰——!!! 一声惊天巨响!廖秋所在的位置直接炸了! 火光冲天,水花四溅! 廖秋感觉自己身体已经支离破碎,哪哪都疼,疼得她完全无法呼吸,她失去了听觉,听不到自己的喊声,失去了视觉,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她沉入了冰冷的湖水里,那一刻竟发觉生命如此脆弱! 她抓着泰宁,用力—— 闭上了眼睛,仍在用力抓着泰宁—— …… 醒时已经天亮。 心脏骤然跳了起来,她手用力抓了一下四周,被另一只手握紧,寒瞑抱起她,将她头枕在自己肩上,道,“没事了,别怕。” “小师叔……”廖秋仍在发抖,颤声问,“泰宁呢?” “他没事,”寒瞑道,“你也没事了,别怕。” “我……”廖秋喘过气来,道,“昨天夜里,发生了什么事?” 寒瞑没有回答,廖秋开始审视四周。 他们此时正在一处河岸边,岸上到处都是断肢,草地都被染红,连河水看上去都是红的,为数不多的几个活人坐在岸边,或是回头看一下廖秋。 “为什么……我没有死?”廖秋掩面哭泣,道,“是我点的火,我……我犯了错。” “船上那些人,是你大姐派来保护你的,他们当时就在你身边,给你加了护法,所以你伤的不重,倒是他们挺惨烈的,”寒瞑道,“正因如此,你还保护了泰宁,你没做错。” 换作是他自己,当时那种情况,他也可能会点火。 廖秋轻轻地抽了一下,再次将头枕在小师叔肩上。 寒瞑缓缓地抬起手,在空中僵了片刻,这才扶在廖秋背上,抱了抱她。 五指修长,指甲略微锋利,寒瞑微微眯了一下眼,红宝石般的竖瞳闪了一瞬。 不得已,要提前开妖化了。 系统跳出提示:【恭喜你!攻略进度提升至8%!可以尽快领取你的任务奖励了!】 【系统已给你发放奖励:起死回生丹,在您的口袋里,使用此丹药,可能在十二时辰内,救活一名五脏俱全的死人!死无全尸的不行哦!快带着它去拯救你的齐师兄吧!】 廖秋:“!!” 作者有话要说:元宵节快乐呀!留言掉落红包哦! 第43章 医修(十四) 43. 按照系统的提示,齐师兄多半已经遇险了! 必须尽快找到他的人, 说不定还有救…… 可是现在, 她自己能力有限, 泰宁又昏迷不醒,一切只能仰仗小师叔了。 廖秋看了眼坐在岸边的几名修士, 想了一下寒瞑的话——他们是大姐派来保护她的人。 如果他们也能帮上忙的话,事情就会变得好办很多。 廖秋起身,缓缓走过去,和其中一名女修士说了几句话。 “五姑娘,你放心好了, 我们来之前也已经听说齐先生的事情了, 这一路原本是为了协助你们调查,同时保护你的安危,这是廖宗主的命令。”那名女修士坦诚说道,“你有什么吩咐,请尽管直说。” “请你们帮我照顾我师兄泰宁, ”廖秋道, “我知道你们现在也是伤亡惨重,也需要照顾受伤的同伴, 这种情况下, 我实在不忍心让你们继续跟着我们前行, 如果你们能帮忙照顾泰宁,那便是帮大忙了。” “当然,”女修士笑道, “五姑娘放心好了,我们人数还够,他们会留下来照顾伤者,我会继续跟着你们,保护你们二人的安全。” 廖秋道了谢,回头看了寒瞑一眼,目光相接,寒瞑不自在地别过头去,眸光漾出一抹红色,眼底藏着丝丝怒气。 如果廖秋没认错的话,小师叔这是……要开妖化了吗? 顾启明跟她解释过,妖族的修炼之道与人族不同,他们除了能采补天地间的灵力,还可以利用怨念、愤恨等情绪,使得妖力不断地提升,两股力量结合,使其境界提升比常人容易很多,这也是寒瞑年纪虽轻,但修为境界已经是合体后期的原因。 可惜,寒瞑选择的却是医道,对于天性凶残的妖族来说,选择医道注定是一条坎坷之路。 他们必须舍弃杀戮,救死扶伤,通过积累善德来获得机缘,然后就是这种情况下,人界的修士还不放过他,要将他置之死地。 所以顾启明一再跟她强调,如果小师叔要开杀戒,一定要想办法制止他,实在不行,就让廖秋替他动手,就像上次众门派围困仁和宗时一样。 反正廖秋现在还没真正投入医道。 这仅仅是顾启明的想法,寒瞑如果肯听他一句半句,这会子就不会提前开妖化了。 安顿好受伤的几人,寒瞑、廖秋,以及那名名为金梅的女修一起上了路。 三人沿着河道,在空中缓缓飞行,一路寻找沉船的痕迹。 河道两边都是芦苇,连着河岸上都是沼泽和灌木,即便有尸体藏在其中,也很难被注意到。 但他们还是在一处偏离河道的水域处,找到了沉船的残骸,以及不少泡烂了的尸体,那些尸体被发黑的水草和芦苇挂住,有的只有半个身体,有的则被烧得不成人形,上面还留着那种怪病的痕迹。 别说从里面找出齐星眠了,就是看一眼,廖秋心里就难受的很。 寒瞑道,“传音符还带着吗?” 廖秋趴在他背上,嗯道,“如果……这些人里面,有齐师兄,用传音符传唤他,应该会有声音发出来。” “我正有此意,你下来,稍微隔开一点,烧传音符,我去找人。”寒瞑顿了顿,道,“你能下来自己飞吗?” 廖秋:“我试试……” 虽然说她好歹也算是金丹期的修士了,可毕竟没有多少经验,也不知道像这样在空中一直保持漂浮的诀窍……如果纯粹是飞行,她应该更擅长一些,但即便如此,这一路,她还是想方设法,让寒瞑背着她。 “算了,就在这烧吧,”寒瞑改变主意,道,“就这样也行,我能听得见。” 廖秋烧了一张传音符,道,“齐师兄齐师兄,你人在哪里,我们来找你了,你的传音符应该还没用完吧,在哪里呢,在哪里呢?” 静了一会,金梅道,“好像没听到声音。” 寒瞑竖着耳朵,没出声,很快,言景同的声音传出,“师妹,需要我帮忙吗?” 廖秋烧了一张,道,“要的,大师兄,你烧传音符,一直保持说话就好。” 过了一会,慕臣的声音传出来: “呃,怎么这种事情也交给我做啊?”慕臣道,“让我说什么好呢,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啊?” 寒瞑背着廖秋,在水域上方缓缓地飞行,耳边是慕臣的声音,“我讲个故事好了,知道我们前阵子在山下遇到了谁吗?——廖就阳姑娘,她问我们要点止血的药,也没说要给谁用,也不肯带我们去见那个病人,我师父当时生了气,没理会廖姑娘,没想到第二天廖姑娘又来了,你们猜她把谁带来了?” 廖秋好奇极了,正要烧传音符,听到寒瞑说了声,“找到了!” 寒瞑带着她,飞过芦苇丛,进入一片沼泽之中,听到一阵细小的声音传出来,往里头一看,一个身上都是污秽的男子靠着一棵树坐着,一动不动,看上去已经死掉了。 廖秋吓了一跳,喊了句“齐师兄”,从寒瞑背上跳下去,朝齐星眠冲过去,同时去摸袖子里的丹药—— “小心!” “轰”地一声,又是一阵爆炸,将沼泽里的淤泥都炸飞了天! 廖秋被一股力量带着往上一提,瞬间从地面来到了树梢—— 耳边,慕臣的声音还在说, “伯阳舒,就是上次被廖宗主砍了一剑的魔尊,我师父当时就傻眼了……” 廖秋再没心思听他说话,好不容易追到这里,居然是个陷阱! 寒瞑变成了狼的形态,叼着她,往后一扔,将她送到了迟迟赶来的金梅手里。 沼泽下面,竟是接二连三地钻出了无数只巨大的癞□□,一蹦一蹦地朝着几人跳过来。 一名红衣女修从下往上,飞到树梢顶上,剑指着寒瞑,道,“真是命大啊,一次两次被你们逃脱——” 说话的人正是前一天晚上,在船上和廖秋说过话的女人! 她先是跟廖秋说了很多关于沉船的事情,还提醒她要警惕,所以廖秋夜里才会吓得睡不着跑去寒瞑那里,听到一点响动就点火……结果正好落入圈套,将整艘船都引炸了。 “是你在船上布下了陷阱?!”廖秋堪堪站稳,道,“你想杀我,霸占寒瞑是吗?我告诉你,你想得美!” 红衣女道,“小丫头,这可不是你说了算的,既然已经来到了我的地盘,就做好受死的准备吧!” “你是妖族的人吗?”廖秋说着,立刻花了十枚灵石看她的想法: 【抓了半妖,我就是新的魔尊了,哈哈哈哈伯阳舒那个傻瓜,他死有应得!】 感觉没什么参考价值,浪费了十枚灵石。 “是不是妖族与你何干?!”红衣女道,“都给我死!” 下面,癞□□越来越多,越蹦越高,朝着他们吐出泡泡,将他们三人重重包围! 那些泡泡浮上空中,越变越大,遍布在他们身侧,金梅一剑刺过去,将其中一个泡泡刺破,那剑刃竟是直接被腐化了!断成两截! 可想而知,那些泡泡碰到人的身体,将会变成什么样子! 金梅捏了个诀,廖秋忙阻止她道,“不要用火,用火会直接把我们炸飞,得想办法抓住她,阻止那些□□……” “我不捏火,我弄点风来。”金梅说着,一股大风刮起,吹开两旁的毒气泡。 寒瞑从高处跃下,避开毒气泡,朝着那女人咬过去—— 竟是一瞬间,他便到达了红衣女的身后,当即咬破了她的喉咙!血流了一地! 余人:“!!” 然而癞□□并没有因为他的攻击而停下来,他们围住寒瞑,朝他喷射小颗的毒气泡,密密麻麻将他围住—— 金梅挟着一股风冲了下来,顿时将气泡振飞! “住手!” 空中,一名紫衣女子一只手捅入廖秋肋骨,举着她,喝道,“半妖!我叫你住手!” 寒瞑:“!!” “五姑娘!”金梅一个回头,被身后的癞□□偷袭,击中了脖子,顿时皮肤滋滋地腐化,人倒在沼泽地上,瞪着眼睛看着廖秋。 血从高空滴下来,廖秋完全无法呼吸了,脑袋悬在空中,两眼发黑,勉强能看清楚地面上的场景—— 她看到寒瞑全身的毛都炸开了,体型看上去变大的好几倍,红的滴血的眼睛,看得人毛骨悚然…… 他一定动了杀意! 可是师父说过,不能让小师叔动杀戒……会被反噬的…… 廖秋好想劝他住手,可她也好疼,浑身都疼,想要小师叔救她…… 寒瞑怒吼一声,化作人形,一跃冲上天,一拳砸过来,咆哮着,“放开她!!!” 紫衣女将廖秋举到了寒瞑面前,用她去挡寒瞑即将落下的拳头—— 寒瞑立刻改变方向,拳头和廖秋的脸擦过,他满脸怒容,目眦欲裂,呲着牙,吼道,“放、开、她!” “除非你跟我们走,”紫衣女仗着手里有人质,狂妄地说,“乖一点,我看这丫头没有多少血等你做选择。” 寒瞑手指用力捏着空气,咔嚓作响。 廖秋朝紫衣女,用尽力气,一字一字、艰难地说,“伯、阳、舒,没有死……” 闻言,红衣女捂着流血的脖子,站起来,满面震惊,道,“你说什么?快放开她!” 紫衣女亦是一愣,掐着她的骨头,道,“你撒谎!不可能!” 廖秋再没有力气说第二句话,合上眼睛,昏睡过去。 下一刻,紫衣女惨叫一声,手臂直接被撕裂!人从高空掉落下去! 寒瞑抱着廖秋,将她肋骨前那只插/进去的手缓缓地□□,烧成灰洒掉,再用妖术为其疗伤。 醒来时已经到了风息城,伤口恢复如初,廖秋已经分不清这是小师叔第几次给她治伤了。 风息城内,传闻魔尊伯阳舒已死,魔道子弟乱成一团,互相掐架,元气大伤,紫衣女和红衣女原来是魔尊的较为重用的两名弟子,他们二人步步为营,杀掉了有实力和她们争夺魔尊宝座的弟子,成为这场动乱中的赢家,眼看着要一统魔道。 没想到最后都被寒瞑收拾了一通,魔尊的宝座也让寒瞑坐上去了。 二人只得老老实实跪在地上,额头贴着地面,一个字不敢说。 等寒瞑进了屋,紫衣女叹道,“你不是说,把半妖抓来,魔道子弟都会服从你,成为新的魔尊吗?” 红衣女惆怅,“唉,我哪想到,居然请了个祖宗来了。” 廖秋听到寒瞑进屋,立刻爬上床,假装睡觉。 “你听到了?”寒瞑摘下兜帽,露出一双尖耳朵。 廖秋一眼看到了毛茸茸的耳朵,从床上坐起,直勾勾地看着小师叔,双手忍不住抓了抓空气,道,“听到了,原来沼泽里是三姐丢掉的那一沓传音符,齐师兄也没在那条沉船上面,他三天前就到风息城了,然后跟着三姐走了,这可真是气死人了!” 寒瞑轻轻嗤笑,假装没看到她那双蠢蠢欲动的手,在石椅上坐下,倒了杯水,道,“早知道是这么一回事,就不必跑这一趟了。” “我跟师父汇报了,说齐师兄没事,他跟我姐姐在一起。”廖秋说着,从床上爬起来,绕到寒瞑后面,伸手去抓他的耳朵—— 寒瞑捉住廖秋的手,道,“喂,你干嘛?” “师叔上次答应过我的!”廖秋嘟哝着,转到寒瞑身边,双手在他腿上捶了捶,恼道,“这么快说话不算话吗?” 寒瞑睫毛掀起,似笑非笑,道,“我不记得答应过你什么。” “你抵赖!”廖秋控诉他,“你怎么这样子?!” 寒瞑转过脸,假装没听到。 既然他这样子抵赖……那廖秋也不想克制自己了。 “我没记错的话,师叔你开过妖化之后,晚上就会虚脱,嗜睡……”廖秋凑到寒瞑耳边,带着笑意,低声地说,“一动也动不了……” 寒瞑耳朵尖一颤,屏着呼吸,凛声道,“你什么意思?” “我……我没想大逆不道,”廖秋一只手放在小师叔后背上,声音发颤,柔柔地说,“我就是想抱一下你……就是,就是摸一下你的尾巴,真的,只是摸一下,你不要怕……你,你别躲啊!”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姨妈痛,脑子转不动,卡文,就写了一章qaq 宝宝们都要乖乖地呆在家里,做好防护措施哦 第44章 医修(十五) 44. “小师叔,你闭上眼睛, 乖乖地, 别动啊……”廖秋一只手探到他衣服里, 一只手勾在他脖子上,整个人几乎要压到他身上, 略有些紧张地说。 “你……”寒瞑往后倾了倾,靠在椅背上,将要被她推倒,伸手抓着她手腕,恼道, “你胡闹!” 他说话的时候, 耳朵轻轻地抖了抖,没有皮毛覆盖的耳廓,肉色有些泛红,像猫爪子的颜色,看得廖秋两眼放光, 心里头发痒, 好想抓着他脑袋用力揉…… 而他握着廖秋的手,也不怎么使得出力气, 呼吸声渐渐变得粗重, 眼神刻意地避开廖秋。 低眸时的眼神, 带着几分傲气和不自在,真的很想让人将他整个推倒啊! 不,也不急。 有一个晚上的时间, 不必现在就着急把他推倒…… “小师叔……你太累了,”廖秋反过来牵着寒瞑的手,笑的甜美可人,语气柔柔,道,“我扶你到床上休息,好不好?” 寒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吗? “你为了治疗我,费了很多妖力吧……?”廖秋两只手都抓着寒瞑的手臂,扶着他,笑道,“该是弟子孝顺您的时候了。” “真的不必,”寒瞑起身,道,“我去别处休息,你别闹了。” 走了几步,腰部忽然一紧,再也无法往前挪动,他竟是被一捆绳子绑住了! 廖秋手里抓着一把绳索,朝他晃了晃,笑出一颗小虎牙,道,“这是临安师兄送我的,正好拿来玩玩。” “你放开!”寒瞑咬牙切齿,道,“你就不怕我恢复之后,狠狠教训你吗?” “我只是在做小师叔答应过我的事情,小师叔若因为这种事情要教训我,传出去之后,你说师父他们会帮谁?”廖秋道,“何况小师叔之前给我解剖,未经我同意,看了我的身体,而我只是想摸一下小师叔的尾巴,为什么不可以?” 寒瞑:“……”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廖秋说着,走到寒瞑身后,膝盖轻轻地碰了一下他的衣袍—— 果然,里面什么东西动了一下!他袍子后面被撑起的一部分,顿时扁了下去! 呜呜呜一定是小师叔的尾巴! 廖秋快激动死了,好想扑上去抱住他,可又怕真正惹恼了小师叔,到时候收不了场,只得缓缓地、忐忑不安地抓住寒瞑的手,嘟哝着,“真的只是摸一下尾巴,什么都不做,好不好啊?你快答应我好不好?” 寒瞑背对着廖秋,声音清冽,道,“只摸一下?” 廖秋连忙点头,“绝对只摸一下!” 寒瞑冷声道,“你先解开绳索。” 廖秋舔了下唇角,收了那捆绳索。 忽地,寒瞑不见了! 从她眼前直接消失了! 门窗都没有动,小师叔直接整个人消失掉了?! 尾巴!耳朵!消失了!这怎么能行?!失去这次机会,不知下次要等多久啊! 廖秋立刻狠下心,花了十枚灵石,让系统给她定位小师叔的位置! 【搜索中……角色目前与您处于同一位置。】 同一位置?! 廖秋仰头,差点和小师叔面碰着面了!他!居然藏在天花板上! “您还好吗?小师叔?”廖秋仰着头,举起手摸了摸他的耳朵,兴奋地说,“您已经完全没有妖力了对吧?是打算自己扔骰子下来,还是让弟子上来找您?” 寒瞑:“……” 寒瞑默默地扔了骰子,生无可恋地坐到石床上,盘腿打坐。 廖秋跟了过去,爬上床,跪坐在他身旁,一只手轻轻地碰了碰他耳朵上面柔软的短绒毛—— 耳尖轻轻一颤,复又立起,耳尖那一簇软毛反而主动碰到了廖秋的手心! 廖秋心都要化掉了,真的是真的是可爱死了! 她从后面掀起小师叔的袍子,头钻了进去,去找他的尾巴! 寒瞑吓得一跳,察觉她钻了进来,整个人都僵住了! 廖秋将自己埋在寒瞑的衣袍里面,伸手去抓那条长长的厚厚的毛绒绒的尾巴,将它从里面掏了出来—— 那是条毛色非常干净漂亮的尾巴,不沾任何灰尘,上面每一根毛都纤细柔软,能将手指埋进去,能抱在怀里,贴在脸上,暖和和的,舒服极了。 廖秋慢慢爬出来,仰面躺着,头枕在寒瞑腿上,将尾巴抱着怀里,闭上眼睛,露出满足的笑容。 “呜呜小师叔,我真的爱死你了,”廖秋陶醉地说,“太喜欢你了!” 寒瞑:“……” 他脸上有点热了,尾巴一收,重新回到了衣袍里面。 廖秋:“!”尾巴又没了! 她翻了个身,双手撑在寒瞑两侧,看着他尾巴轻轻晃动,从左侧晃到右侧,接着,她扑了上去,将寒瞑整个压在身下,头撞在他锁骨处,将人牙齿都顶疼了。 寒瞑有气无力,索性背过身去,面朝着墙壁,任人蹂/躏。 心想,她总会玩腻的对吧? 一夜无眠。 身后的人倒是枕着他的手臂,睡的好香。 看着她的睡脸,寒瞑心想,这哪里是带了个徒弟,这分明是供了个祖宗。 身体完全动不了,然而一夜之间,整个风息城都知道,他是新任的魔尊了。 来风息城第一天,被自己师门中的小辈欺负了一个晚上,被人知道了像什么样子? 简直生无可恋。 红衣女和紫衣女早早地跪在外头等着,一直等不了里头有动静,催了金梅去喊人。 金梅脖子上的毒解的差不多了,又拿到了给泰宁他们的解药,本来也不打算久留,故而壮着胆子推门进去,去催两位祖宗起床。 她站在门口,道,“五姑娘,寒瞑前辈,若没有其他吩咐,我先带着解药回去救人了。” 廖秋睡得迷迷糊糊,坐起来,说,“好。” 金梅迟疑了一瞬,道,“五姑娘,一会儿廖宗主来了,您记得洗把脸,别让她看到您这副样子。” 廖秋吓得睡意全无,从床上蹦起来,道,“我大姐为什么要来?” 金梅笑道,“廖宗主过来,应该是为您二位定亲的。” 廖秋:“……” “小师叔,你听到了吗?”等金梅走了,廖秋在寒瞑耳边小声地说,“我大姐要来了。” 寒瞑背过身,接着睡觉。 行叭,看样子小师叔并不在意。 ……连和她定亲也不在意吗? 廖秋不太确定,花了五枚灵石,看看他到底在想什么: 【困……】 廖秋揉了揉寒瞑的头发,顺手揉了揉他耳朵,道,“小师叔乖乖睡觉哦。” 寒瞑:“……” 等廖秋梳洗好,坐在风息城的城楼上,吃着柿子饼,喝着葡萄酒,看着城楼下的风景,不一会,果然看到一只青鸟从远处飞来。 廖玢一坐在鸟背上,举起葫芦仰头喝了一口酒,她远远地看到了廖秋,从鸟背上跳下来,背着剑,道,“你的男人呢?” 廖秋:“……” “大姐你来这里做什么?”廖秋不安地问,“其实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样子的。” 廖玢一挑眉看她,哦道,“我想的样子?他既然选择了你,就应该对你负责,怎么,他不会想不认账吧?” 廖秋给廖玢一倒了杯白葡萄酒,递过去,好声好气地说,“姐姐,我不明白,为什么小师叔要对我负责?”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欺负小师叔的人是她,应该负责的人是她才对。 “半妖立足于人界,靠的是人界的信任,”廖玢一尝了一口酒,感觉挺清甜,又喝了一口,道,“他的身份早就公诸于众了,想要进一步获得人界的信任,就必须和你结合。” “也许他觉得姐姐是在利用我拉拢他呢?”廖秋笑道,“人界女子那么多,也没有规定一定非我不可吧?” “你!”廖玢一惊道,“你在胡说什么?!” “我只是实话实说,”廖秋站起来,平静地看着廖玢一,道,“姐姐,我很感激你派人保护我,可是你实在不应该监视我,也不应该擅自替我做决定,这样做对谁都没有好处。” 廖玢一笑了笑,摔了酒杯,道,“你胆子肥了是吗?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廖秋表情波澜不惊,只看着她,并不说话,她本就比廖玢一高,此时看她的眼神居高临下。 “带我去看他。”廖玢一命令道。 “你这样会让他很困扰的,”廖秋道,“还是回去吧。” “你胳膊往外拐是吗?” “大姐,我很了解你,知道你接下来要做什么,可是事情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廖秋顿了顿,垂眸,道,“小师叔对我只是长辈对晚辈的照顾,没有到男欢女爱的地步,甚至说——他也只是利用我和你而已。” 此言一出,廖玢一的脸色又沉下去几分,她语气生硬,道,“你的意思是说,如果我让他娶你,他不会答应?” 廖秋轻声道,“还没到水到渠成的那一步,请姐姐再给我们一段时间。” 廖玢一狐疑地看着她,道,“需要我帮你什么?” 廖秋伸出手,笑道,“给点钱。” 上次在云溪镇,光是弄到齐星眠的画像,她就花了整整五十枚灵石,变成齐星眠的样子,找到画师给她画了一幅像,从云溪镇到风息城,这一路又花去不少灵石,系统已经在提醒她没钱了! 这样下去,她都没钱看小师叔在想什么了! 那怎么行呢? 廖玢一错愕了一瞬,道,“你男人没钱吗?” “医修都很穷的!”廖秋道,“姐姐你应该很有经验才是!” 毕竟顾启明看上去也不像是个有钱人。 无奈,廖玢一把身上带着的灵石都给了廖秋,整整三百枚上等灵石! 是上等灵石哎!足足能换成一千多枚普通灵石!绝对够用了! 接下去就找一个最近的收费点,把灵石全部投进去就好了。 送走了廖玢一,廖秋端着没喝完的酒,回到屋里。 寒瞑已经坐起来了,他身边站着一名红发女子,一样的兽耳,红眸,看到廖秋时,朝她羞赧地笑了笑。 廖秋呆了呆,走过去,跟那名红发女子说,“我可以摸摸你的耳朵吗?” 红发女子笑了笑,身后的尾巴高兴地甩来甩去,双手撑在腰间,道,“当然可以呀!” 作者有话要说:寒瞑:???我失宠了? 第45章 医修(十六) 45. 红发女孩性格爽朗,低下头, 任由廖秋摸她的耳朵, 还时不时道, “感觉很舒服吧?我也很喜欢摸自己的耳朵呢!还有尾巴!” “太棒了太棒了!”廖秋揉了揉女孩的头,兴奋地说, “可以自己摸自己的,实在是太棒了!我好羡慕你啊!” 寒瞑:“…………” “嘻嘻嘻,”女孩尾巴摇来摇去,开心地说,“我们狼族, 高兴的时候就喜欢摇尾巴呢, 平时也会精心护理好自己的尾巴和毛发,种族越是高贵,毛发越是柔软,光泽动人,像少主的尾巴, 应该是最漂亮最漂亮的了!当然, 我的也很好看啦,给你看!” 女孩转过身, 撩起开叉的裙子, 给她看蓬松的红色尾巴。 “呜呜呜我可以摸一下吗?”廖秋激动地快哭了, “就摸一下下!” “当然呀!”女孩子热情地说,“请慢用啊!” 廖秋伸手过去摸了摸她的尾巴,兴奋地手舞足蹈, 道,“你真的太太大方了,太好了,我太喜欢你了!” 寒瞑:“…………” “嘻嘻嘻,”女孩子抓抓头发,光洁的手臂露在外面,她道,“我也挺喜欢你的,你叫什么名字呀?” 她穿着很暴露的衣服,只能挡着关键部位,但她动作大方,丝毫不扭捏,这让看她的人都变得大方起来,不会畏首畏尾,生怕目光冒犯了女孩。 “我叫廖秋,你呢?你是妖族的吗?” “我叫红叶,是寒瞑的未婚妻。” 廖秋:“?” 廖秋笑容消逝,充满敌意地看着女孩,又看了寒瞑一眼——未婚妻??? 寒瞑歪头,道,“我从来没见过她。” “那是当然呀,”红叶靠着寒瞑坐下来,抓着他手臂,道,“你离开妖族部落的时候,我还没出生呢!” 寒瞑冷声道,“何来未婚妻之说?” “你是妖王之子,是我来日要嫁的人,”红叶道,“我是来找你,让你跟我回去的。” “我不回去。”寒瞑的语气不容商榷。 红叶脸色一点点沉下去,沉默了片刻,道,“妖王病危,你不去见他最后一面吗?” 寒瞑道,“他想见我,就不会只派你一个人来。” 红叶道,“我是逃出来的,如果让他们知道我来找你,一定会把我抓回去的。” “那就让他们来抓,”寒瞑身体稍稍后仰,漠不在乎地说,“还是说,你觉得我一个半妖,能回去当你们的妖王?” 红叶急道,“那总比玄衣当妖王强!” “不认得玄衣,况且我是医修,不参合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情,治病救人才是我的要义,”寒瞑瞥了眼廖秋,道,“秋,送客。” “可是……”廖秋道,“这位红叶姑娘,她可能真的走投无路了……” 廖秋刚才看了一下红叶的资料,显示她父母都被玄衣害死,而她本人也被逼着要嫁给玄衣。 她现在唯一能找的,也就是寒瞑了吧。 寒瞑一撩眼皮,道,“那你帮帮她吧。” 他本来只是随便一说,没想到廖秋当真上前,问她,“红叶姑娘,你能跟我说说具体情况吗?” 红叶苦笑,道,“有劳你了,可是你能帮我什么?玄衣是妖界最强的男人,只要妖王断气,他立刻就会成为新的妖王,到时候我真的无处可躲了。” 廖秋道,“你跟我说说,玄衣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红叶眼睛通红,低着头,道,“他是我见过最残忍的,他害死了妖王之子玄风,也就是寒瞑的兄弟,将我父母逼入绝境,我父亲拼死护送我逃出妖界,让我来找寒瞑……说他能保护我……” 说到这里,红叶忽然顿住,道,“对了,廖秋姑娘,你和寒瞑是什么关系?” 廖秋脸微微发红,念及红叶刚才说了“未婚妻”的事,以及她身世这么可怜,只得说,“他是我小师叔……” “不仅如此,秋是我的女人,”寒瞑瞥红叶一眼,冷声道,“你明白吗?” 廖秋:“!” 红叶怔住,睁大眼睛,噙着眼泪,抬头看着廖秋,又看向寒瞑,咬着嘴唇,模样尤为可怜。 廖秋尴尬极了,寒瞑这么说,只是为了将红叶赶走而已…… 可他没必要撒这种谎吧? 可是他刚才说那句话的时候,她自己也分明觉得,心跳的好快,脸也渐渐烧了起来。 经过沼泽地的事,攻略度已经提升到18%了,但两人之间的关系——还没到可以说出“她是我的女人”这种话来吧? “我明白了,”红叶朝廖秋一笑,眼泪滑了出来,她道,“是我不该抱有幻想的。” “可是,小师叔……”廖秋强作镇定,道,“如果玄衣真的成为妖王,来日他野心膨胀,必然会侵扰人界的地盘,到时候我们人界也会受苦,如果能联合人界的力量,将玄衣除掉,岂不是了去了一个祸患?” “除去他……谁来当下一任妖王?”寒瞑眯着眼睛,道,“我是没兴趣,你有吗?” 廖秋道,“可是你也说,你没兴趣当魔尊的,现在风息城的人都认你为新任魔尊了……” 寒瞑:“……你以为我想当吗?” 廖秋:“……”的确,一个半妖医修跑来风息城当魔尊,未免有些奇怪。 “只要能除去玄衣,谁来当妖王都可以,或者我也可以。”红叶眼神忽然变得坚定起来,她看着廖秋,双手搭在她肩上,道,“你可以帮帮我吗?如果人族的人愿意帮我,日后让我怎么报答都可以!” “呃,我问问我姐姐……”廖秋捻了下头发,道,“早知道刚才就不该把我大姐赶走了,她在的话,肯定拿得定主意。” “她在外头呢,”寒瞑眼神瞥向窗外,道,“廖宗主,你还在外面等什么,还不进来吗?” 窗户一破,廖玢一乘着青鸾,跳到屋里,坐在石椅上,翘起二郎腿,道,“你们刚才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廖秋无奈地笑,刚才明明目送大姐离开,没想到她只是为了骗自己。 红叶打量着她,兴奋地说,“您就是莫玄宗的廖宗主对吗?天呐,这就是您的剑对吧?我可以看一下吗?” 廖玢一豪爽地将重剑扔了过去,道,“妖族,你想求人,这里只有我能帮你。” 红叶抱着剑,感动地眼泪直流,她道,“我想杀掉玄衣,还请廖宗主帮我,待我成为妖王,会尽数报答廖宗主的协助!” 之后便是廖玢一和红叶商谈细节了,寒瞑没兴趣听他们讨论,便自个下了楼。 从城楼里走出去,戴上兜帽,他决定找个地方晒晒太阳。 “小师叔,等我!” 廖秋一身白衣,外面罩着一件红色的斗篷,从后面追了上来,挽起寒瞑的手,笑道,“你尾巴露出来了!” “休想骗我,”寒瞑嘴角带着笑,道,“怎么,你不是很想帮那个女人吗?怎么不去听她们谈话?” “我想跟你去个地方,”廖秋道,“你知道风息城有城隍庙吗?” 寒瞑:“……魔道的人也需要这种东西吗?” 廖秋嘻嘻地笑,“有时候魔尊不能满足他们的愿望,他们就会求神仙啦,走啦,我带你去。” 寒瞑感觉莫名奇妙,但也跟着去了。 到了城隍庙前,廖秋将三百枚灵石一股脑地投入了功德箱。 “喂!”寒瞑惊道,“你这么信菩萨的吗?有必要捐这么多吗?这里是风息城哎!是魔道的地盘啊!” “说不定魔道地盘的菩萨特别灵呢?”廖秋笑笑,俯身,敲了敲功德箱,道,“好像菩萨把我的钱都拿走了!” 寒瞑狐疑地看着她,单手晃了晃功德箱,表情顿时僵住了—— “里面什么都没了……”寒瞑呆呆地说,“你刚才投进去的,没了。” 廖秋看着他的反应,忍俊不禁,道,“我说了菩萨会显灵的吧!” “呵,”寒瞑冷笑,道,“这么说来,他也只是个贪财的菩萨,不能实现你的心愿。” “唔,你有什么心愿吗?”廖秋双手合十,问他。 寒瞑道,“比如说,我向菩萨许愿,想见到自己娘亲一面,他会答应我吗?” 廖秋轻声地问,“你娘亲,她叫什么名字,我问问菩萨,他能不能实现你的愿望。” “白姬,”寒瞑说出名字,可他根本不信,嗤道,“怎么可能。” “其实……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廖秋道,“小师叔,我向菩萨许愿,把我变成白姬的样子,给你看一下,好吗?” 操作上来说,就是花掉五十枚灵石而已。 她想帮寒瞑实现这个愿望。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嘿营养液又多了,感谢灌溉:零号玩家 10瓶; 泠九九九九 5 瓶; 感谢破费投雷的大可爱:泠九九九九 地雷1个,子夜 地雷1个; 2.10小剧场: 廖秋:“小师叔你尾巴露出来了!” 寒瞑:“鬼才信你。” “是真的!”廖秋抓起尾巴尖尖,拎到前面,“喏——这下信了吗?” 第46章 医修(十七) 46. “怎么可能?”寒瞑伸手,摸了摸廖秋的脸, 难以置信地说, “你见过我娘?” 廖秋眯着眼笑笑, 道,“这下你相信我了吗?” 四目相对, 寒瞑轻轻地叹了口气,道,“拿你没办法了,正好借我用一用。” 说着,从衣袍下扯下一截布, 双手绕到她肩膀后面, 将她的脸蒙了起来,再顺手拉了一下她的兜帽,将她盖住,道,“你低着头, 别看我。” 说完, 背过身去,不自在地低着头。 廖秋:“……”我花了五十枚灵石变成你娘亲哇!你好歹看我一眼啊崽崽! “就这样, ”寒瞑声音低哑, 道, “跟我去个地方。” 寒瞑掷出骰子,出现连续六个六之后,周围的空间开始扭曲, 颜色也变得诡异起来,寒瞑牵着她的手一直往前走,一言不发,没有回头。 扭曲的空间忽然恢复,他们来到了一座紫金宫殿之中,踩在柔软的人皮地毯上面,两边是雕刻着惊悚石像的柱子,往前似乎看不到尽头,一个人影都没有,周围的气息变得异常沉闷。 “你带我去哪?”廖秋手腕被抓住,根本停不下来,她走得跌跌撞撞,另一只手抓住寒瞑的手,道,“你轻一点好不好?” 她的声音此时变成了另一个女人的声音,说话时习惯吊着一口气,乃是长期身体虚弱导致,即便是责备,听上去也异常温柔。 寒瞑眼眶微微发红,脚步缓下来,松开她的手腕,改为十指交握。 手心相握,廖秋这才安心了不少,不紧不慢地跟上寒瞑的脚步,也不再问他什么了。 她应该相信寒瞑,在他一次次救过自己,为她疗伤之后——至少她相信,寒瞑不会伤害自己。 “接下来无论见到什么,听到什么,你都要保持沉默,”寒瞑语气柔软了不少,眸光却锋利如刀,他道,“你将要见到的人,是妖界之王。” 廖秋:“?!” 不是小师叔?!你这是打算带着我去骗你爹啊?! 这么大逆不道真的好吗?还有他不会把我当鬼魂杀掉吗?! “放心,”寒瞑皮笑肉不笑地说,“他老了,我也只是带你去吓唬吓唬他,说不定正好能帮玄衣一把,把他吓死呢。” 廖秋打了个嗝,道,“你跟妖王,这是有多大仇怨啊?” 寒瞑道,“见到你就知道了。” 穿过石柱,进了一大殿,里面有两名女子正缓缓走出来,两人俱是一副愁苦的模样,低着头沉默地走着,得到了廖秋和寒瞑面前,才发现迎面来了人。 廖秋捂得严严实实,寒瞑也用兜帽盖住了耳朵,两人怎么看怎么古怪,其中一名瘦的形销骨立、眼睛肿胀的女人惊奇地打量着寒瞑,吃惊地说,“你……你是寒瞑少主?你……你怎么回来了?!” “亏你还认得我,”寒瞑低笑一声,朝屋里头看了眼,道,“老头还没死吗?” 女人激动地全身颤抖,捂着胸口,瞪大眼睛看着寒瞑,尖声说道,“你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寒瞑扫了她一眼,不答,牵着廖秋的手继续往里走。 “王后,要不要阻拦他?”瘦女人身后的婢女激动地说,“如果让他见到妖王,不知道情况会变成什么样,陛下会不会将王位传给他?!” “哈哈哈哈,让他去!让他们斗!”王后笑得满面狰狞,颤抖着说,“我孩儿已经死了!他们害死了我的孩儿,我要让他们陪着我的孩儿一起下地狱!” 她笑得凄凉无比,这不禁令人想起很久以前,她也曾在寒瞑母子面前,笑的无比放纵,肆无忌惮! “可怜的人类,”王后踩在他母亲脸上,笑道,“你们从哪里来,就滚哪里去吧!妖族可容不下你们。” 那时候寒瞑太小,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的母亲,他偷走了妖王的宝物,便带着母亲离开了妖界,带她去治病,为她成为一名医修。 他许是怨恨过身后这个女人的,可年幼的他,光是活着就已经费劲了力气,哪有力气去记恨那么多人? “可怜,”寒瞑停下,回眸,幽幽地看了王后一眼—— 那双冰冷的竖瞳,竟教人不寒而栗! 两名女子都不再说话,身上起了鸡皮疙瘩,看着寒瞑双唇分开,寒声道,“你自个下地狱去吧,贱人。” 话音落下,寒瞑拉着廖秋的手,消失在两人面前。 王后先是颓坐在地,接着尖叫一声,追了上去,冲进妖王的房间,气的发抖,道,“畜生!寒瞑你这个畜生!你给我出来!” 玄衣站在妖王的床前,回身看她,嘴皮子不动,声音却好像是从他人内脏里钻了出来那般,他道,“王后,你大惊小怪什么?” 王后顿时跪在地上,捂着胸口,满脸泪痕,小声地说,“我……我看到寒瞑了!他来了!他一定是来找你的!” “寒瞑?好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玄衣看向病床上的妖王,笑道,“老东西,一听到寒瞑的名字你就醒了,果然他才是你最牵挂的儿子,是不是?” 老妖王喘着气,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他来的正好,”玄衣张开手,在王后内脏里发声,道,“我会将他一并祭天,让你们一家人整整齐齐,在黄泉路上互相有个照应。” 老妖王嘴唇翕动,无声地叫了寒瞑的名字。 玄衣继续占据着王后的躯体,笑道,“说起来,王后当初给那名人类女子下毒,也是多亏了我的相助呢,那得是多么厉害的毒药,才能让妖王查不到一丝证据,让他相信,是他们人类过于脆弱,无法在妖界生存,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妖王亲自下令,送他们母子离开……” “别……别说了,”王后哭着说,“别再说了,他还没死呢……他会恨我的……” “是啊,这老东西命还挺硬,就这样还死不了,”玄衣眯着眼,笑笑,道,“那名人类女子,离开妖界之后,应该很快就死掉了,幼小的半妖也无法在人界生存,他会像过街老鼠一样,被人界的势力追杀,我真是好奇,他这些年究竟成什么样子了……” 病床上,年老的妖王瞪大了眼睛,萃了毒一样的眼神,狠狠地盯着玄衣。 “我不杀你,我也杀不了你,”玄衣笑笑,拍了拍妖王的脸,道,“弑君之名,让你最宠爱的儿子寒瞑来当。” 妖王呼吸急促,眼里沁着血,恨意翻江倒海,却始终什么都做不了,躺在床上,看着玄衣和他的王妃离开。 片刻后,寒瞑带着廖秋神不知鬼不觉地进来了。 寒瞑到病床前一探,蹙眉,道,“妖王陛下——” 老妖王眉头紧锁,重重地抽气。 “他病的好重,”廖秋抓着寒瞑的手,道,“幸好你来了,不是吗?” “病成这样,难道让我给他治病不成,”寒瞑嘀咕着,道,“我本来打算要气死他的。” 廖秋眯着眼笑,道,“小师叔,他是你爹哎——” “咳,”寒瞑耳朵微微发红,道,“小秋秋,你先别用我娘的声音说话,安静会,行吗?” 廖秋:“……”好吧。 寒瞑拍了拍老妖王的脸,粗暴地喊,“老头,醒醒,醒醒!” 老妖王没有半点儿反应,廖秋附在他耳边喊道,“妖王陛下,你的孩儿寒瞑来看你了!” 寒瞑:“……” 闻言,老妖王登时睁开了眼,怔了许久,眼神才找到焦点,他静静地注视着廖秋,眼泪从眼角流下。 “喂,喂,你别哭啊,”廖秋手忙脚乱,伸手去给他擦眼泪—— 寒瞑拉了她一把,抓着她的手臂,道,“喂你做什么,我带你来,不是让你来同情他的,我让你骂他,狠狠骂他,骂他狼心狗肺,抛妻弃子,骂啊,快骂啊!” 廖秋:“……” 这可为难死她了! 病床上这个奄奄一息的老人,是寒瞑的父亲,她怎么骂得出口? 可是对于寒瞑而言,他也许只有这样一个宣泄口了! 老妖王若是死了,他娘亲的遗憾,他过去受的委屈,该去找谁发泄?! 寒瞑一把抓起老妖王,怒道,“你认得我吗?妖王陛下?” 老妖王颤抖着,伸手想要去触碰他,可手臂怎么都抬不起来,眼里只剩下悔恨、遗憾。 “当日抛弃我母亲,你后悔吗?”寒瞑竭力忍住愤怒,咬牙切齿地问。 老妖王闭上眼,微微地点头。 寒瞑缓缓地抽出一口气,将老妖王放回床上。 在他年幼时的记忆里,这个男人异常地可怕,而如今只剩下一具躯干,拎起来像拎空气一样轻松。 这便是他恨了一生的男人吗? 寒瞑都不知道该不该跟他较劲了,尤其在他流着眼泪,点头说出后悔的时候,仿佛寒瞑自己的过去也被否定掉了。 老妖王挣扎着用力,伸出手,仍然想要触碰一下白姬——寒瞑的母亲。 “我该怎么办……”廖秋靠在寒瞑身后,看着病床上那个紧紧注视着自己的老人,小声地、焦急地问,“如果是你娘亲的话,她会原谅他吗?” 寒瞑沉默了片刻,道,“不原谅,让他去死。” 廖秋将头枕在寒瞑肩上,嗯了一声,果真没有再搭理病床上的老妖王。 片刻,寒瞑问,“你不同情他吗?” 廖秋连忙摇头。 “好,真乖,”寒瞑揉了下廖秋的头,道,“我们走吧,抛妻弃子的人,让他凄惨地死掉好了。” 廖秋摸了摸袖子里的起死回生丹,心想到时候要不要给小师叔的爹用上。 第47章 医修(十八) 47. “哟,这不是寒瞑少主吗?”玄衣站在门口, 笑笑, 道, “您回来了。” “路过,看看老头子死了没有, ”寒瞑扫他一眼,道,“不打扰你称王了,再见。” “哎哎,那怎么行?”玄衣笑道, “少主, 您难道不知道,当年白姬中的毒,是我下的吗?” 闻言,寒瞑眼神一凛,手指忽然长出锋利的指甲, 疾步冲了上去—— 廖秋猛地抓住他, 急忙喊道,“别!别上去!是圈套!” 寒瞑克制住自己, 手捏成拳头, 咔擦作响。 廖秋拉了下兜帽, 将自己的脸挡的更严实,跟寒瞑道,“他已经准备了对付你的招式, 只要你上去摁倒他,只要碰到了他的身体,他就会将蛊虫放在你体内,操纵你的身体,让你杀了我……不行,他的招数你根本就想不到,我们先回去,再想办法对付他,好吗?” 玄衣的想法被尽数说中,他的表情渐渐冷下来,看着廖秋,道,“你究竟是何人?” “我?”廖秋笑了笑,掀开了兜帽,露出一张雪白的脸—— 玄衣的脸色彻底跨下去了,竟然是白姬?!她没死?! 廖秋看着他头顶上冒出的文字框,道,“怎么样,你以为你的毒药很厉害?呵,玄衣,你意想不到的事情,可多着呢。” 说着,又催促寒瞑,尽快投掷骰子,离开这个地方。 “我不走,我得宰了他,”寒瞑说着,将骰子塞到廖秋手里,道,“你先离开,扔出六个一,你就可以离开了。” 廖秋反抓住寒瞑的手,和他对视,眼神漾出丝丝雾气,带着埋怨和不满,她道,“我先留下,说不定能派上用场,如果实在不行,我再掷骰子离开,好吗?” 寒瞑轻轻地摸了下她的脸,说了声,“好。” 玄衣笑道,“真是感人啊,你们以为能走吗?这宫殿外面,全都是我的人!只要我一声令下,万箭齐发,你们会死得惨不忍睹!” 寒瞑并不啰嗦,召出一道龙形火焰,乘着火焰朝玄衣隔空打过去! 既然不能碰到玄衣的身体,那就只能靠双灵根的力量,将玄衣直接烧成灰! 玄衣利用阵法将自己围住,不受火焰的攻击,双方对峙,周围一片惨状,墙壁在火焰的攻击下倒塌,宫殿开始熊熊燃烧,到处烫得要命,逼的廖秋都有些受不住了。 她烧了道传音符,道,“师父,我是廖秋,声音虽然有点不一样,但的确是我,你有办法直接帮我联系我大姐吗?” 顾启明道,“什么?你都没办法联系她,我怎么可能有办法?你师父我跟廖宗主不是很熟。” “……”廖秋紧接着烧了一张,道,“传信给廖宗主,我们已经在妖界了,请她尽快带人来协助我们,小师叔正在与玄衣交手。” 顾启明语气悠然,道,“什么情况?你们不是在风息城吗?怎么去妖界了?” 廖秋十分抓狂,道,“老妖王要死了,我们碰上了对手,我大姐知道情况,只要把消息转达给她,她立刻能明白的!生死攸关,师父!” 顾启明默了片刻,道,“行,我找找玢一。” 牟明德道,“小徒弟,我现在正在和凌云阁阁主喝酒,要不要她带人过去帮忙啊?” 廖秋没来得及回答,躲开飞射的石块,在旁边看着寒瞑和玄衣交手。 “半妖,你现在的状态,应该很糟糕了才对,”玄衣气定神闲,负手而立,站在阵法中央,道,“若我没猜错,你应该刚开过妖化,眼下这点力量,是你最后的力量了。” 寒瞑不说话,持续加强着攻击,火焰将整座宫殿都围住,就连灵根与他一致的廖秋,都快没地方躲了。 她想起来床上躺着的那位奄奄一息的老妖王,要是他被烧死了,那岂不是遂了玄衣的意? 她跑过去找他,在一片火光之中,和一个鬼影撞了一下! 廖秋吓得手忙脚乱,那人却扶住她,柔声说,“小心一点,白姬,你从前也是这样,经常容易摔倒。” 廖秋:“???” 她睁大眼睛,看到自己竟是被老妖王抱着,对方红光满面,笑着说,“白姬,孤王等你好久了。” 额滴神啦!诈尸了! 她从老妖王怀里挣开,道,“你……你没事吗?” 火光映在他脸上,老妖王柔柔地笑着,道,“你来了,我的病自然就好了,白姬,我好想你,一直一直想你。” 他说着,竟是要抱着廖秋,想要亲吻她。 廖秋:“!!!”住嘴啊! 廖秋躲个不停,忙道,“你……你,你既然这么厉害,那快点去帮你儿子,把那个混账东西干掉啊!” “不急,让我好好看看你,”老妖王笑意绵绵,道,“我差点以为,永远见不到你了。” 呜呜呜救命啊,廖秋捂着脸往前头跑,她是倒了血霉了被这老头子缠上了,寒瞑还在跟人斗法呢!! 您儿子的命不是命吗?! 老妖王在后面缓缓地追着廖秋,还时不时道,“别急啊,别跑那么快,万一又摔了。” “轰——”地一声,墙体被炸成无数碎片,排山倒海一般,将廖秋整个人轰飞出去! 当即被老妖王一把抓住,两人稳稳地落在地上,毫发无伤! 而爆炸的中心正是寒瞑和玄衣斗法的位置,廖秋朝那头看去,只见宫殿被夷成了平地,寒瞑嘭地一声,摔在一块尖碎石上,登时被贯穿了胸口! 廖秋:“!” “寒瞑!”廖秋尖叫着,朝那边跑过去—— 而此时玄衣先一步到达,一脚踩在寒瞑胸口,蔑笑道,“不自量力。” 她眼睁睁地看着玄衣将蛊虫送到寒瞑嘴里,逼他吞下,再一脚一脚狠狠地踢他! “玄衣!”廖秋手里拿着绳索,做出攻势,喊道,“你看这边!” 玄衣抬头看她,见她忽然甩出绳索,顿时侧身躲避—— 哪知那绳索的目标并不是他,寒瞑被一把捆住,登时朝她那边飞了出去! “竟敢耍我!”玄衣气恼地弹出一粒石头,朝着廖秋打去! 眼见着那石子急速飞来,近在眼前,要将她的眼睛、脑浆直接炸掉,老妖王伸手一接,将石子接住,怒不可遏地看着玄衣。 “你?”玄衣看清楚来人后,不禁后退了一步,惊道,“你没死吗?” “你敢打我的女人?!”老妖王气得五脏六腑要炸,妖力轰地散开,抓起无数石块,轰地朝玄衣飞去! 玄衣再一次用出阵法,将妖王的攻击隔挡在外。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妖王,道,“真是不可思议,寒瞑居然没把你杀掉?他那么恨你!” 老妖王愤怒地咆哮,无数石块、沙尘,所有能飞的,都集合在手里,朝着玄衣砸过去! “我见到自己的儿子,见到自己的女人,为什么要死?”老妖王怒吼,“我高兴还来不及!我恨不得再活他五百年!” 玄衣:“……” 老妖王的力量远远地超乎他的想象,而此时此刻他也只能硬扛着——阵法的力量越来越弱,他感觉自己随时都顶不住了。 就在他们斗法的旁边,廖秋抱着寒瞑,问玄衣,道,“你给他喂的东西!解药是什么?!” 玄衣道,“笑话!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然而此时,他头顶上却写着【吓坏了吧,那么厉害的蛊虫,其实解救办法非常简单,只要有个人和他亲吻,唾液传开,蛊虫就会失去力量,在他体内自然而然地化掉,哎,这么简单的方法,可惜从来没人知道,就算知道解救方法,一般人看到虫子从嘴巴里爬进去后,谁还愿意跟他亲吻啊,哎,可惜了。】 下一刻,玄衣愣住了。 他看到那女人背过身,捧着寒瞑的脸,轻轻地吻他。 玄衣:“!!!” 喂喂喂,那可是你儿子啊?! 廖秋剧烈地颤抖,捂着嘴,不敢相信自己所做的事情。 她居然亲了小师叔?! 她怎么做到的?!好像只是嘴唇碰了一下,唾液传开了没有?应该没有吧?! 要不要再试一次??? 她紧张地发抖,再一次吻住他,轻轻地剥开他的唇,身体仿佛本能似的,吻的缠绵而认真。 寒瞑脸上都是血痕,他慢慢地睁开眼,笑了笑,道,“小秋秋,你刚才在做什么?” 廖秋脸立刻红了,此时的脸已经恢复成自己的脸,只是一片火光之中,玄衣没认清楚,而老妖王更是老眼昏花罢了。 她背对着玄衣和妖王,仍被他们当做白姬。 寒瞑恢复了一些力气,仍然躺在地上,伸手抱着廖秋的腰,和她四目相接,摸了下她的脸,道,“小秋秋,你脸好烫。” 廖秋再一次避开他的眼神,只要和他对视,就会心跳加快,呼吸不畅。 这样子脸能不烫吗? 可是小师叔看上去神态自若,朝她温柔地笑着,轻轻地摸她的脸,这让廖秋也慢慢地放松下来,不再那么紧张。 “有办法让你的脸不那么烫,”寒瞑唇角带着笑意,道,“你过来一点。” 廖秋睫毛乱颤,缓缓地将脸凑过去。 寒瞑微微起身,一只手贴在她眼睛上,双唇覆了上来,深深吻她。 一遍,又是一遍,他撬开廖秋的唇,动作变得野蛮起来,又恰到好处,浅尝则止,须臾,道,“怎么样?还烫吗?” 廖秋用手背摸了一下脸,低头笑道,“好像还是很烫……” 再次低头,双手抓住寒瞑的耳朵,重重地吻他,嘴里还漏出笑声。 旁边,目睹了这一切的玄衣,心态彻底崩了。 第一次亲吻,他可以理解为砥犊情深,为了给儿子解毒,白姬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第二次亲吻,他已经完全无法理解了,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寒瞑竟是如此大逆不道?! 一个分心,阵法被炸开,他人也飞了出去! “妖王陛下!”玄衣猛地咳了口血,指着那边两人,道,“您快看您儿子!!!” 老妖王猛地回头,表情直接绿了,愤怒冲昏他的头脑,热血涌上来,他竟是不管不顾,一个发狠,咆哮着直接将玄衣砸成了肉酱! 第48章 医修(十九) 48. 老妖王气到丧失理智,将玄衣反复抽打, 地面不断地塌陷、开裂, 殃及范围越来越大, 整个妖界仿佛地震了一样,有的妖族们慌乱逃窜, 却也避免不了掉入开裂的地缝之中,有的则不断地往这里聚集,穿着金色铠甲的士兵们整齐列队,拉弓搭箭,蓄势待发, 将目标对准了寒瞑他们。 寒瞑浑身都是血, 胸口被穿破,艰难地站起来,朝老妖王走过去,冷笑着,道, “老头, 你疯了吗?” 妖王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蹲在地上, 头也不回, 悔恨地说, “寒瞑……吾儿,孤王对不起你,对不起白姬……” 随着他动作停下, 地震也止住了。 王后带着士兵,在远处紧密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她看到妖王全力施展妖力的时候,完全呆住了——那个在病床上躺了这么多天,马上要咽气的老头,怎么可能突然之间变得如此强大,其力量可与他巅峰时期聘美。 她匆忙告诉士兵统领,“快,快杀了他们!” 士兵统领道,“王后陛下,那是我们的妖王陛下,即便他有危险,我们也不能贸然动手,万一误伤了妖王陛下怎么办?” 王后恨不得妖王现在就死,他已经知道了她的秘密,知道了她对白姬下毒的事情,知道了当初的事情都是她的谋划,妖王若是不死,她的下场一定会很凄惨! “那不是妖王陛下!”王后急忙道,“陛下已经病危了,那是别人冒充的!快杀了他们,保护妖王陛下!” 士兵统领眉头紧锁,沉默地看着废墟中央的一切,许久,道,“请恕我直言,王后陛下,那的确是妖王陛下没有错,除了妖王陛下,没有谁能有这么大威力,能将整个妖界的地面锤裂。” 王后恼怒至极,道,“瞎了你的狗眼,你看清楚那到底是不是妖王陛下!如今陛下正是病危之际,有人借机行事,冒充陛下,窃取妖族王位,王位落到他人手里,你可担当的起?!” 士兵统领挺直了胸膛,道,“请王后陛下息怒,属下这就前去探查情况。” 他往前走了几步,接着是“咔嚓”一声,他的头颅从肩上滚了下来。 王后拔了他的刀,从身后偷袭了他,手握着流血的刀,她低声说,“不必了。” 眼神恶毒地扫了一眼周围的士兵,道,“统领叛变,你们还有谁想和他一样?” 废墟中央,老妖王痛苦地忏悔,上半身趴在地上,背对着廖秋和寒瞑,道,“白姬……孤王不怪你,孤王一点都不怪你,要怪只能怪孤王,是孤王先对不起你……” 廖秋抓着寒瞑的手,往寒瞑身边靠了靠。 虽然不明白这个老头到底在说什么,但回想起他抱着自己,索要亲吻的时候,廖秋浑身发毛。 “孤王虽然不能完全理解你的选择……但孤王打心底为你感到高兴,”老妖王缓慢地回过头,浑浊的眼睛饱含泪水,卑微地说道,“我们的儿子,他能带给你幸福,不是吗?” 廖秋:“?” 寒瞑:“……” “你他娘的到底在说什么?!”寒瞑恼道,“你给我看清楚,这是我的女人,不是你想的人!” 老妖王先是一怔,再揉了揉眼睛,大吃一惊! “啊……啊啊啊,”老妖王双手挠头,尖叫道,“怎么会这样?!白姬呢,我心爱的白姬呢?!” 寒瞑扭过头,有点儿心虚,却死不承认,道,“从头至尾,都是你看错了。” “啊啊啊啊!”老妖王哭了出来,道,“她……她没来吗?她不愿意来看我吗?” “你把人赶走,就从来没问过我娘的死活,她死了多少年了,你还有脸来问?”寒瞑凛声说,“带着你那虚伪的面具滚吧,别想骗人了!” “死了?”老妖王颤声说,“死了吗?她……啊啊啊,死了?” 寒瞑不耐烦地转过身,靠在廖秋耳边,柔声说,“我们走,不要理他了,骰子给我。” 廖秋拿出骰子,而此时,一箭飞来,擦着寒瞑的脸飞了过去,落在老妖王身旁! 王后手里举着刀,站在铠甲士兵的前面,指挥着弓箭手们动手,一时,箭如雨下!四周都是喊打喊杀的声音! 伏兵们从不同的方向冲杀过来,看情势,竟是要将老妖王和他们二人一道消灭掉! “可恶,”寒瞑投出了三个一,第四个竟是跳出了“二”,气运耗尽,看样子一时走不了了,他咬牙说道,“你爷爷我本不想跟你们玩,非要拉我下场——” “妖王陛下小心!”廖秋回过头,朝老妖王喊道,“你快起来,动起来!” 老妖王抬起头,面如土色,心如死灰。 “师叔,”廖秋急道,“我们把妖王一起带走,不然他会被乱箭射死的!” 几乎是同一瞬间,天完全黑掉了—— 士兵们一阵惊慌,纷纷停止了射箭,王后怒嚎道,“他们就在下面,给我射箭!给我杀光他们!” 于是,密箭胡乱地射,如狂风骤雨一般,根本辩认不得方向,也无从躲闪,廖秋使出掌风驱赶,忽然被拦腰抱起,就地一滚,坠入了地缝中间! 寒瞑事先在地缝中扔了大石块卡住,然后一手抱着廖秋,一手拉着妖王,一齐跳了下去。 他从身后抱着廖秋,下巴抵着她的头,低头咬了下她耳朵,轻声说道,“现在还走不了,我去杀了那女人,你先藏在这里不要动,实在没办法就用老头子挡箭,千万不要有事,好吗?” 廖秋:“……” 她刚才还在想,小师叔果然没有抛弃妖王,接着就听到这么一句话,一时心情复杂。 她只得道,“我等你,你别杀人,将她制伏了就行。” “我尽力。”寒瞑将不倒翁给她,让她一直按住不倒翁的头,以维持着漆黑的天色,又将骰子给她,道,“如果你运气足够好,能投出六个一,那你先离开这里,我会去找你的。” 说罢,带着伤,潜入黑暗之中。 廖秋伸手摸了一下他刚才亲过的地方,一时有些怔怔。 小师叔亲了她耳朵,他怎么这么会啊?! 附在耳边说话,让人浑身发软的那种!又显得那么自然自然,真的好想再来好多遍啊! 再看系统提示,已经跳出了很多框框,都是她刚才没来得及仔细看的: 【恭喜,经验提升1000值,赠送一百枚灵石,已自动充值至您的账户!】 【恭喜你!攻略度提高至33%!角色一如既往,对你有很强的保护欲哦,只要你在他面前做出楚楚可怜的样子,无论什么无理的要求,他都会答应你的哦!】 【攻略进度奖励,妖族云莱秘境地图,带着它和你心爱人一起去度蜜月吧!】 【恭喜!攻略进度提高至38%!他正在为你无私的付出而深深感动,如果可以,他愿意将一切都献给你!】 【攻略提升至42%!是不是预料之中的事情呢?或许只是因为你的吻技技术精湛,唤醒了他心中强烈的占有欲!】 【攻略进度奖励——鸿福卡!使用卡片时,短时间内你的运气将达到顶峰!可表现为扔骰子时连续出现六个六,射箭时百发百中,如果带着好运卡,想必在交/配时,也能一次就怀上小孩吧!说不定是龙凤胎哦!】 廖秋:“……” 的确是一张了不起的卡片,但用法真的太奇怪了吧?! 她明明只是一个刚刚献出吻的小丫头,被这该死的系统一提醒,脑子里开始忍不住想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了! 只是隐约觉得,小师叔的小孩,应该也会有可爱的耳朵,开心的时候摇尾巴,嗷呜嗷呜凶人的时候,抱起来揉一揉头发,再将他咯吱咯吱逗笑,哇那是不是相当于多了一个小小师叔? 而且就算是女孩子也很不错哦,长得像廖秋自己的话,走到哪里应该都很受欢迎吧! 她会有超级厉害的大姨、二姨、三姨、四姨,还有温柔强大的师兄们疼她…… 她一定会过得比廖秋肆意、骄纵,小师叔也会宠她,对她千依百顺…… 呜呜呜完蛋了,想给小师叔生小孩! 很想很想! 不光如此,想起来的时候,还会觉得面红耳热,心里一抽一抽的,里头像是被绳索捆住一样,越来越紧,甜蜜,但有些喘不过气。 她都快忘了自己身处险境了! 天色依旧漆黑,廖秋听到四面八方都是妖族的人在呐喊,又听到兵器碰撞的声音,好像是两拨人打起来了……? 难道大姐带着人赶来了吗?! 是不是要把不倒翁立起来,恢复天色啊?! 手上还剩下最后一张传音符,用掉的话她便再也联系不到师门的人,忍了忍,决定再等一等。 而此时,裂缝能挡住的箭越来越少,弓箭手们已经换了策略—— 他们将弓箭高高举起,将利箭射上天空,再任其笔直落下,一时间,不少箭矢插/入裂缝之中,落在廖秋两侧。 她十分怀疑,自己迟早会被一箭射中头顶,当场脑袋开花的! 索性不再等了,用上鸿福卡,抛下老妖王,从缝隙里飞出来—— 巧的是,尽管周围有无数箭矢落下,竟没有一支射在她身上! 显然是鸿福卡起作用了! 廖秋便不再管空中的流矢,开始找寒瞑在哪里。 四周,除了举着火把的铠甲士兵,没完没了的弓箭手,还有不少地方正在混战,火光四射,非常引人注目。 廖秋一眼看到了顾启明! 他竟然亲自来妖界了?! 因为她之前向师门求助了?! 顾启明竟是以一人之力,同好几百名妖族的人周旋,在他旁边,姬文山也在奋力对敌,用扇子掷出无数流星碎片,炸向周围涌上来的人! 耳边,言景同的声音传出来,“小师妹,你人在哪里,我们已经来了。” 廖秋:“!!” 大师兄也来了?!他明明那么弱,如何对付得了妖族的人?! 廖秋烧掉仅剩的一张传音符,道,“师兄,我在废墟中央,我没事,我去找到小师叔,他一定有办法停止这场战斗……” 医道属于救赎道,医修不能犯下杀戮,所以她看到的,她师父、姬文山他们,都是用着杀伤力不大的武器,力求将人制伏,而不是取人性命。 而妖族的人则是不顾一切在杀敌,这样下去对仁和宗极为不利。 她将不倒翁立起,天色大亮,周围的情景变得清晰起来—— 原来此时此刻,她已经站在寒瞑面前了。 鲜血喷射,淋了廖秋一身,寒瞑一刀将她面前的女人劈开! 迎上廖秋的目光,寒瞑错愕,低眸,眉头紧蹙,像个地狱恶鬼一样,浑身是血地朝她走过去—— 廖秋愣在原地,紧张、害怕、担忧、欣喜,无数情绪交织在一起,她一时无措,竟不敢向前走出一步。 寒瞑走过来,避开着廖秋的眼神,翻开衣袖里干净的那一侧,给廖秋擦了擦脸,道,“抱歉,把你衣服弄脏了。” 语气疏冷,令廖秋更加心忧。 廖秋抓着他的手,轻轻地发抖,道,“别杀人……” 身为医修,却犯下严重的杀戮,来日他将以何证道? 他走火入魔的时候,又该如何帮他? 身后那个被劈开的女人还留着一口气,怨毒地笑着,尖叫道,“寒瞑!小畜生!我死了,你也不得好死!你知不知道,我这辈子最得意的事情,就是将你娘和你这小畜生赶走,顺理成章成为妖族的王妃!第二得意之事,就是死在你手里!” 女人肚皮破开,狰狞地喊着,“我会生生世世怨恨你!你身为医修,却犯下杀戮,你终将不得好死!!!日日夜夜受尽折磨!” 廖秋气得发抖,提着捡来的刀,抢上前去砍她! 只要这女人是死在她手里,一切都跟小师叔无关了! 寒瞑却抱住她,头抵在她发间,轻轻地说,“别去……她不会死的,我只是用手术刀切开了她的肚皮而已……” 廖秋:“!” 原来如此!廖秋松了一口气! “我有好好听你的话,虽然气到发疯,但还是忍住了没杀她,”寒瞑抽了口气,身体一点点支撑不住,道,“你扶我一下,好吗?” 廖秋抱着他,眼泪溢出来,颤声说,“小师叔,你……你不要有事。” “嗯。”寒瞑身体越来越重,靠在她肩上,轻轻一笑,道,“我这么听话,你不奖励我一下吗?小秋秋。” 作者有话要说:小师叔:还可以更听话…… 今天状态不好qaq,明天看看能不能把这个故事完结掉~ 感谢墨染灌溉了5瓶营养液,啾~ 第49章 医修(完) 49. 门外,脚步声越来越近, 廖秋连忙收回手, 整理好被子, 做贼心虚似的,正襟危坐, 手里端着一只汤碗,看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男人。 小师叔都昏迷三天三夜了,廖秋为了照顾他,几乎没离开过这间房。 “嘎吱”一声推门响,顾启明、言景同、姬文山先后进了屋。 廖秋要起身, 顾启明忙道, “哎,你别动,你辛苦了,坐着就好。” “是啊,小师妹实在太辛苦了, ”姬文山上前, 展开扇子,殷勤地给她扇风, 悄悄笑道, “等小师叔醒过来, 一定会好好报答你的。” 廖秋脸顿时红了,这才意识到姬文山师兄为什么一上来就给她扇风——他就是故意把廖秋逗得脸红的。 声音虽小,但一屋子的人都听得到, 顾启明索性说开了,道,“我与廖宗主商量过了,待他醒来,便与他商量婚配一事。” 廖秋:“?” 她背对着众人,欲言又止。 顿时觉得她师父跟她大姐还挺配的,两人开口闭口就是催婚。 其他人呢,诸如妖族的贵族、世子们,也都在等着寒瞑醒过来,时时刻刻等在外面打探消息。 老妖王虽然没死,但行将就木,如今整个妖族部落都在盯着寒瞑,争前恐后地想着巴结他,成为下一任妖王眼前的红人。 红叶也不例外,她跟着廖玢一来到妖界,正好捡了便宜,当时王后被制伏,胜负已定,她不费任何力气,成为了救驾的功臣。 在那之后,她甚至低声下气地跟廖秋说,“妹妹,我是注定要嫁给妖王的人,但如果他心意属你,我也不介意委身做小,我们两人一定可以和睦相处的。” 为此,她还特意去巴结廖玢一,告诉她,如果廖秋嫁给新任妖王,在妖界生活下来,不能没有人给她撑腰,而她红叶就是最合适的人选,一定可以照顾好廖秋的。 想起这些烂事,廖秋一个头两个大。 身后,姬文山拿扇子挡着脸,小声地问,“师父,廖宗主愿意跟你说话了吗?” “咳,”顾启明道,“我与廖宗主伉俪情深,虽然和离,但情谊仍在,她为什么不愿意跟我说话?” 姬文山道,“她若愿意跟你说话,又怎么会拖人传信,明明你们俩就呆在一个屋檐下。” 顾启明气得瞪眼,言景同替他解围,淡然说道,“姬师弟,你看看小师叔伤势如何,没有其他问题就别呆在这了。” 姬文山收了扇子,上前摸了下寒瞑的脉,眉头紧锁,叹了叹气。 廖秋顿时紧张起来,道,“怎么样?” “果然,果然,”姬文山摇头叹息,道,“师妹,你下半辈子可怜了。” “啊?!”廖秋惊道,“这话怎么讲?” “你下半辈子注定离不开他了,这难道不可怜吗?”姬文山痞笑道。 廖秋:“……”又逗她玩! 姬文山笑笑,道,“我给几百个妖族看了诊,还没见过谁的经脉像小师叔这样的,恢复的很快,估计再过两日就能醒来了。” “那太好了,”廖秋眼睛发亮,高兴地说,“多谢师父、师兄们的照顾了。” 言景同道,“我们倒没做什么,你最辛苦了。” “还好,”廖秋道,“这是我应该做的。” 毕竟师门中,就只有她一个女孩子。 顾启明抚须,道,“寒瞑交给你照顾,我们都能放心。” “是啊,”姬文山用扇子抵着脸,道,“小师妹这么乖,一定连小师叔的手都不敢碰吧,你来照顾小师叔,我们都放心。” 于是他们放心地离开了,丢下廖秋一个人在房间里。 放心就对了! 她虽然不至于连小师叔的手也不敢碰,但也不至于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来,顶多就是把手伸进被窝,摸摸他的尾巴,再揉揉他的耳朵,困的时候,钻进去睡在他旁边而已。 廖秋关上门,从窗户旁看着他们离开,再合上窗户,回到床边坐下,掀开被子,露出一截毛茸茸,继续刚才没做完的事情。 试问谁不愿意照顾这么一团毛茸茸的、又乖又听话,被揉的时候都不吭声,长得好看,身材超级好的小师叔? 外头,言景同不安地说,“师弟,你真的觉得,小师妹连小师叔的手都不敢碰吗?” 姬文山道,“依我阅人无数的经验来看,小师妹属于那种温柔听话,半点不敢逾矩的人,放心好了,小师叔在她手里,一根毛都不会少。” 屋里,廖秋搓掉了一小团短绒毛,握着长长的蓬松的尾巴,拿尾巴尖的毛挠了挠小师叔的脖子,手撑着下巴,一个人玩得起劲。 甚至遗憾地想,等小师叔醒过来,她是不是就摸不到小师叔的尾巴了? 这么一想,她又激动地揉了揉小师叔的耳朵,忍不住在他耳朵上咬了一口。 小师叔咬她耳朵的时候,她感觉特别强烈,好像整个人要在他怀里化开一样。 玩了一会,她热了汤,用勺子喂寒瞑喝,怎么都喂不下去,于是她换作嘴巴喂。 药含在嘴巴里特别苦,廖秋一只手捏着小师叔的下巴,双唇贴上去,慢慢地将他双唇撬开,再将苦极了的药一口一口给他送进去。 这种方法棒极了,一滴药汤都没漏出来,廖秋含了粒薄荷糖,给他将糖也喂了进去。 “噗……” 寒瞑差点喷了出来,又咬牙忍住,差点咬到廖秋的舌头,终究还是没忍住,漏了气,笑了出声。 廖秋:“……” “哇,”廖秋惊讶地说,“你醒了啊?” “嗯。”寒瞑侧过身,脸贴着枕头,耳朵耷拉着,柔软的长发垂了下来,若无其事的样子,看上去真的乖极了。 好像刚才那个即便是醒了也装作没醒,骗着廖秋一口一口喂他吃药的人,根本就不是他一样!好像刚才偷偷笑她喂糖的人,根本不是他一样! 过分嘞! 廖秋擦了擦手,道,“我给你倒水。” 这便起身走了。 出门遇到红叶,廖秋便告诉她,“小师叔已经醒了,” 红叶立刻兴奋地往他屋里冲过去,其他一些妖族统领得到消息,也激动地闯进去。 廖秋倒了水回来,一屋子的人看着她,道,“少主人呢?” 廖秋:“?” 红叶瞪大眼睛,道,“你刚才不是说,少主醒了吗?他去哪里了?!” 她指了指床,寒瞑已经不在上面了。 “我只知道他醒了,”廖秋将水壶搁下,“笃”地一声响,她不满地说,“他自己有手有脚,我怎么知道他去哪里了?!” 红叶怒气冲冲,道,“可是是你在照顾他!你把他照顾到哪里去了?!” 廖秋一肚子,耸了耸肩,转身要走。 此时,廖玢一带人进了屋,道,“他人呢?” 廖秋便详细说了,自己只是出门接个水,小师叔就不见了。 “他会来找你的,”廖玢一道,“等着好了,他一定会回来的。” 这一等,便是两年,直到廖秋也从仁和宗消失了。 * 若干年后,蓬莱山上,廖伶二亲自扫径迎客,等来了一位客人。 十三四岁的少女,穿着一件半长的红色袍子,胸前绣了几朵白梅,兜帽盖住了头顶,露出一张极为俊俏的脸,笑的时候还有颗尖尖的虎牙。 廖伶二一看这长相,就知道是她在等的人了。 少女名叫白盏,正是入门修道的年纪,在爹娘的引荐下,来到蓬莱山找廖伶二学道。 “你娘没告诉你,我是你什么人吗?”廖伶二修的是无情道,对谁都是一副冷淡态度,见了白盏,还是忍不住想多说几句,她道,“你既然找到这里来了,我便不会亏待你,从今往后,我就是你师父,你随我来,法宝武器,随意挑选。” 白盏跟着廖伶二转了一圈,发现蓬莱山只有她一个人,于是渐渐放松紧惕,双手扶着兜帽边缘,神秘兮兮地说,“师父,既然你这里没有别的人,那我便告诉你我的秘密。” 廖伶二绷着脸,洗耳恭听。 白盏笑出一颗小虎牙,道,“我是妖族所生,我有一对兽耳,喏,你看——” 说着,掀开兜帽,仰着脸给廖伶二看。 面无表情的廖伶二,还是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少女的头,轻柔地抓了抓她耳朵,道,“师父知道了。” 她妹妹到底跟谁生了这么一个绝世小可爱啊?! * “阿嚏——” 三月江南,烟雨朦胧,屋外淅淅沥沥,昏黄的灯照着地上的落叶,映出一道倩影,踩着水,在门廊前脱了鞋进屋。 屋里烤着火,一名男子正在弯腰清理地板,听到响动,也不抬头,道,“回来了?” “嗯,她说自己认得路,不让送,我就没跟去了。” 说话的人正是廖秋,屋里那人,正是她结发多年的夫君——寒瞑。 廖秋解了外袍,挂在一旁,在火炉旁晾干了手,悄悄地走到寒瞑身后,捡起什么东西,背在身后,笑道,“小郎君,你尾巴拖地上了。” 寒瞑一脸无可奈何,起身,回过头看着她,正要开口说话,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抽了抽鼻子,眼睛里都是水,虚虚地道,“掉毛的时候,屋里到处都是毛,好难受……” 廖秋:“……” 即便是看了无数遍,再对着这张脸,廖秋还是觉得心好像要化了一样,她松开尾巴尖,双手摸了摸他的脸,柔柔地说,“好可怜,小师叔,秋秋给你揉一揉眼睛。” 寒瞑低头,闭上眼,等待一个理所当然的亲吻。 廖秋忽然用力,抱着他脖子,整个人冲上去,将他按在地上,锤他胸口,怒道,“这就是你把白盏送走的理由?!因为她掉毛吗?!” 还有因为她会妨碍两人亲近,廖秋甚至一度冷落寒瞑,都不再摸他毛茸茸的尾巴了! 毕竟小崽子的毛更加柔软嘛。 寒瞑仰面躺在地上,衣裳被扯下来半截,露出好看的锁骨和肩膀,他避着廖秋,抓住她胡乱挥舞的手,极力解释道,“也不是这一个原因啊,白盏长大了要去拜师学艺,这跟你当年去仁和宗是一个道理。” “呜呜呜我不管!”廖秋埋头痛哭,“你赔我的白盏!你赔我的毛茸茸!” 寒瞑一只手抓住她两只手腕,一只手按住她的肚子,笑道,“赔你,要不再生一个?” “我不要!”廖秋骑在他身上,用额头撞他,恼道,“我不要生,你生!” “好好好,我生,”寒瞑哭笑不得,道,“我怎么生?” 廖秋将头枕在他胸口,嘟哝了一句“日你。” 寒瞑双手抱着她后脑勺,手指插/入头发之中,轻轻地吻她,柔柔地说,“小秋秋,你想怎么日?” 说话间却已经吻得不可开交。 缠绵了一会,廖秋还是觉得生气,趁着寒瞑不注意,将他用绳索一捆,自个从他身上起来,背过身去,脱了外衣,将半散的长发高高挽起,恼道,“二姐虽然人很好,但是性子太冷淡了些,过得清心寡欲,我担心白盏在她那边,会过得很孤单。” “只是待三个月而已,”寒瞑一动不动,闭着眼睛说道,“你要是想她了,随时可以去看她。” 为了配合小秋秋,他甚至从来没告诉过她,这节绳索,早就已经捆不住他了。 “我才不要,”廖秋牵起绳索的一头,用力一扯,将他带到怀里,哼道,“三个月而已,我忍得住。” 寒瞑歪着头,靠在廖秋肩上,慢条斯理地吻她脖子。 廖秋喘着气,轻轻地申吟,不禁抱紧了寒瞑。 寒瞑实在太了解她了,看到她挽起长发,便知道是想要他亲吻脖颈处,他动作缓慢,一节一节往下,竖起的耳朵顶着她下巴,简直挠人! 两人平时顾着白盏,不太放得开,如今好不容易只剩下他们二人了,连呼吸的空气都变得自由起来。 然而,老夫老妻刚刚找回一点状态,忽闻屋外雨声之中,摻了点别的声音—— 寒瞑率先反应过来,挣开绳索,将身上的衣裳罩在廖秋身上,将她护在怀里。 门口,廖伶二漠然,白盏则是一脸抱歉,捂着眼睛,道,“爹,娘,我是回来拿东西道。” 廖秋将头枕在寒瞑肩上,心思却在那段绳索上面。 寒瞑冷漠地看着两人,道,“什么东西,我去拿给你。” 白盏嘻嘻一笑,冲进屋,边跑边说,“顾师伯送我的琴,我得带去蓬莱山,大师兄送我的傀儡人,我也得带走,还有二师兄送的……二师兄送的什么来着……” 寒瞑道,“合着你之前什么都没带,去蓬莱山干嘛?观光吗?” “是啊,我一开始没打算留在蓬莱山,就是为了应付你一下,嘻嘻,”白盏一边翻东西,一边笑着说,“没想到蓬莱山还挺好玩的,我喜欢那里!好了,我东西带齐了,不打扰你们了!师父我们走吧!” 廖伶二一言不发,带着白盏离开。 终于清静下来,寒瞑摸了摸廖秋的下巴,道,“怎么啦?生气了吗?” “嗯,”廖秋难过地说,“你什么时候挣得开绳索了,之前那算什么?” 寒瞑亲吻她脸颊,揉了揉她脸,道,“疼你啊,你想怎么玩,我都依你,刚才那个要继续吗?” * 附: 顾启明和廖玢一,后两百年都没有说过话,尤其在廖玢一发现,顾启明一早就知道寒瞑和廖秋的下落,甚至将曾经送给廖玢一的宝琴,送给了廖秋之女白盏,而不愿意向她透露他们一家人的下落之后,廖玢一更是气到差点走火入魔。 廖远山和齐星眠倒是结成了伴侣,来日你若在修真界见到一个善良温厚的医修,可不要想着欺负他,他身后的女人绝不是你能惹的。 廖就阳身为轴心人物,在邂逅魔尊之后,又曾与她二姐的退婚未婚夫——后来的正道魁首有过一段缘分,只不过在她后来的日子里,遇到什么伤病,首先想到的是求助于言景同,毕竟她已经认清楚了牟明德的真实面目。 求而不得,只能默默守护着廖就阳,言景同一直认为,他此生的使命,便是守护他所珍爱之人,守护云溪镇乃至整个天下苍生,他不能像齐星眠那样为感情奋不顾身,也不能像小师叔那样,舍弃一切,只为了陪伴一个女人。 顾启明陨落后,言景同便顺理成章成为了仁和宗的宗主。 顺带一提,那个曾经散布怪病、挑起动乱,趁着修真界大乱,大赚一笔的修士黄岐,在他的义肢报废之后,不幸成为了他养的狮子的盘中餐。 寒瞑消失后,老妖王又苟且活了几十年,这几十年,无数妖族女人前赴后继,想要和他诞下子嗣,孕育下一代妖王,其中也包括红叶。 然而红叶并没有成功,另一个女人捷足先登,在老妖王临死前,为他诞下了新的子嗣。 尽管红叶很看不起下一任妖王的母亲,但是她依旧没有放弃要嫁给下一任妖王,为此,即便是叫那个女人一声母后,她也心甘情愿地接受了。 寒瞑给廖秋梳发时,提起妖族的事,还是会说,“从不后悔离开妖界。” 他不想和老妖王一样,娶了人类妻子,最终却迫于压力,又娶其他女人,害得他母亲颠沛流离,悔恨一生。 放弃王位,换取和廖秋对等的地位,这是他想到的,能给小秋秋幸福的方式。 【只是后悔,离开的时候让你伤心了。】 廖秋看到这行字的时候,犹豫着要不要把系统的事情告诉他。 毕竟他消失的那两年,廖秋可是一直都知道,他就在仁和宗暗中守着她。 可不久,系统也消失了,就连她曾经是穿越者一事,也早已经忘却了。 第50章 巫后(一) 50. “寒瞑,你为什么不愿意去死?” “你说过, 你的人是我的, 你的命也是我的……” “那你为什么不愿意去死!” 悬崖上, 天色晦暗,风急如刀, 吹得两人的衣袍猎猎作响。 廖秋手里提着一盏灯,任它狂风大作,灯火依然不灭,焰苗平稳,像此时天边亮起的长庚星, 从黄昏中亮起, 没入黑暗之中而越发璀璨。 她人比灯火单薄多了,好像随时会被吹落悬崖,面色苍白,吐气幽幽,眼神空洞得跟死人一样。 绝美的一张脸, 却让人心生寒意, 不敢逼近。 寒瞑一边膝盖抵在地上,低着头, 头发被血水沾湿, 顺着脸颊流下, 滴答滴答地落在沙石上,他手里的刀掉在一旁,五指颤抖, 上面皆是纵横交错的血迹。 “你十一岁时开始在我手下训练,十二岁第一次为我杀人,迄今已经杀过三百九十六人,每月杀三人,你从未失手,也从未问过理由,我答应你的也会做到,你爹娘已经在京中安稳下来,一家五口都不再是奴籍,你的两个妹妹,到了年纪我也会帮她们选好人家,你应该了无遗憾才是……” 她嗓音独特,音色绮丽,尾音压得很低,听她说话,好像全身的血脉都经过洗礼,不得不说是一种享受。 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寒瞑想听的,正如她所言,他如今应该了无遗憾,死去才对。 廖秋又往前走了几步,捡起寒瞑的刀,刀尖对着他,垂眸,道,“罢了,我已经不关心你的理由了,再见——” 灯火一抖,廖秋手起刀落,劈开空气—— 眼前黑袍翻飞,像乌鸦一样窜入高空,悬崖上只剩下血迹,以及她落寞的身影。 廖秋将刀从悬崖上抛下,转过身,背对着悬崖,心里越发空落。 十二岁,他第一次杀人,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一整天,出来后问她,“我会下地狱吗?我以后会是什么样子?” “如果真的有地狱,我陪你一起。” 十二岁的小寒瞑,眼神纯净,看着她,道,“来日我必将不得好死,如果可以,我想死在你手上,主人。” 最终,廖秋还是没能亲手杀了他。 他背弃了昔日的誓言,跳下悬崖,宁愿从万丈高空摔得粉身碎骨,也不愿意死在她手上。 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廖秋睁开了眼,四周寂静,没有风声,一轮缺月挂在梧桐树后,从窗外投来缕缕银光。 原来,刚才的一切是梦。 算起来,是她这个月第三次梦到寒瞑了。 “王后,你怎么了?”枕边的男人闭着眼睛,侧过脸问她。 剑眉,侧脸轮廓如刀削,即便是闭着眼睛,君王气概依旧锋芒尽显。 他名焦律,廖秋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知道他来日定会君临天下。 果然,一个月前,左丞相胡惟遭人暗杀,唯一阻止焦律登基的阻力消失,他废了幼帝,黄袍加身,成为一代君王。 这些年一直尽心尽力辅佐他的廖秋,自然而然成了王后。 只不过焦律疑心太重,加冕至今,刀不离身,连晚上睡觉都要放把刀在床中间,更不必说和衣而睡,听到半点动静就会惊醒了。 他甚至都没打过廖秋的主意,让廖秋睡在床外侧,也是为了遇刺时能有个挡箭牌罢了。 “我做了个梦,”廖秋背过身,看着床前月光,道,“抱歉,惊扰了陛下。” 焦律道,“没有长情灯,你也会做梦吗?” “每个人都会做梦,我也不例外,长情灯只是我控制他人梦境的手段罢了,”廖秋闭上眼睛,道,“长情灯在陛下那里,陛下大可放心。” 她辅佐焦律八年,从他还是一个鲜衣怒马的少年,到如今君临天下的帝王,自认为没有人比她更受焦律信任,自认为自己索要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她抽了一口气,道,“幽境十三城……” “你放心,”焦律呼吸渐渐加重,道,“孤王答应你的,不会食言。” 十三座被屠的城,廖秋一生的噩梦,时至今日,她的所作所为,就是为了那十三座城里的亡灵,讨回公道罢了! 一夜无眠,她给焦律换上王袍,玉带加身,她依旧不太放心,道,“陛下,若是飞龙将军不愿认罪……” “你放心好了,”焦律道,“孤王有的是办法,朝堂之事,你还是不要过问了。” 他轻描淡写,可他应该知道,那是廖秋赌上一切所换来的唯一机会。 早朝之后,廖秋得到了一个消息——焦律打算纳飞龙将军之女为妃。 “这只是权宜之策,”迎上廖秋的目光,焦律没有丝毫心虚,他道,“只有这样,才能将他整个人拴在京城,放松警惕。” “我要的是他能伏法,”廖秋眼神直视这位帝王,一字一字地说,“我不管你娶谁,我只要他罪名昭示天下,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焦律不耐烦地说,“人都死了那么多年,想要立案重审,绝非一朝一夕的事情。” “我有人证,有物证,我准备好了一切,”廖秋咬牙,道,“只要你一声令下。” 焦律冷笑,坐在龙榻上,靴子踩在貂皮上,道,“飞龙将军还要为孤王打仗,我把他关牢里,你去北境平乱吗?” 廖秋咽了下口水,道,“焦律,你别忘了,你所拥有的一切,都是谁给你的。” 焦律拿毛笔笔端挠了挠下巴,笑道,“王后,你这是在威胁孤王吗?” 廖秋不答,表情冷淡。 “你最得力杀手已经为你担下了罪名,你想怎么威胁孤王?”焦律道,“倘若他还在这里,孤王也许会怕你,可如今,你还有什么?” 什么都不剩了。 连她最心疼的寒瞑,都已经为她而死了。 正义的到来,竟是这么难吗? “别生闷气了,过来,让孤王好好看看你,”焦律若无其事地朝她招手,“孤王纳妃,你怎么能半点都不吃醋呢?” 他摸了摸廖秋的脸,笑道,“长的这么好看,应该多笑一笑,这样孤王才能好好疼你。” 说着,把手伸到她袖子里,想牵起廖秋的手,可她拳头紧握,不肯张开—— 焦律渐渐起了疑心,抓着她的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扳,道,“你想对孤王不利?” 廖秋道,“陛下放心,你若死了,便没有人能帮我了,妾不会害你。” “你手里握的是什么?张开,给孤王看。” 廖秋道,“你确定要看吗?” 焦律又生疑,拧着眉,避开了一些距离,道,“到底是什么?” 廖秋摊开手,上面只是一截黑发,用红丝带系着。 焦律笑了,双手搂着她腰,道,“这是孤王与你结发的证明,你终于意识到,你是孤王的女人了吗?” 廖秋柔柔一笑,红色的眼尾往上挑,明眸里生出万种风情,唇边更是媚态百生。 这一眼看过去,焦律魂魄都丢了。 也不是没想过王后会笑,可她笑起来的样子,真真是美的惊魂动魄! 顿时口干舌燥,他拉了一下玉带,心想,巫女的传闻不过是胆小的人编造的谎言,因为这子虚乌有的传闻,放弃品尝这样一个美人,实在是可惜。 更何况,她现在已经一无所有了,正是她改变策略,开始用身体来讨好自己的时候,他如何能放过这样机会? 玉带被解开,王袍扔在床上,焦律心满意足地被伺候着。 只要拿幽境十三城的事情刺激她,她便开始不遗余力地讨好自己。 为王之道,不正是如此吗? “噗通”一声响,焦律猛地睁眼,道,“怎么了?” “妾不小心把油灯撞倒了,”廖秋回眸一笑,柔柔地说,“妾不喜欢太亮,如此可好?” “别把孤王的折子烧了就行,”焦律坐在床上,招手,道,“过来伺候孤王。” “这盏灯,妾也不喜欢。”廖秋用手指捻灭了另一盏灯,如此,一室漆黑。 焦律开始警惕起来,将枕头下的匕首摸了出来—— 这里是他的藏书房,刚才不经意间牵着廖秋来了这屋,竟是像鬼迷心窍了一般! “王后,你打算做什么?”焦律拔出匕首,环顾四周,紧张地说。 “找东西啊,”廖秋声音扑朔迷离,竟让人猜不出具体位置,她轻声一笑,道,“找到了,在这里。” 霎时,满屋子亮了。 焦律睁大眼睛,手里的匕首漾着蓝紫色的光,正是廖秋手里拿的东西。 那是一团小小的火焰,像一道鬼影一样,在她手心里安静地燃烧着,她面色如纸,红唇微微翘起,柔声道,“陛下,你可真会藏。” “怎么可能?”焦律惊道,“你怎么知道在哪里?” “陛下生性多疑,长情灯放在哪里你都不会放心,必须是你时时看得到的地方,除了寝宫,你呆的最久的地方,就是书房了,”廖秋道,“可是你疏忽了一点,长情灯的主人是我,即便我没有碰到它,也有办法让它亮起来,即便是放在盛满了水的花瓶里。” 只要把满屋子的灯火灭掉,再将长情灯点亮,无论焦律将灯藏在屋子里哪个角落,廖秋都能借着微弱的光,找到它。 长情灯在她手里,她便什么都不怕了。 焦律低头,手里的匕首不见了,他身上只穿了一条亵裤,表情惶恐,瞪大了眼睛,看着廖秋。 廖秋嘴角勾着,捧着灯,走到焦律面前,道,“灯亮了,陛下你猜,你现在是在做梦,还是现实呢?” 还用猜吗? 只有在梦境里,才会出现手里的匕首突然消失的情况。 这就是巫女的能力,长情灯在她手里,她可以自由地操控他人的梦境,甚至将人完全困在梦境之中,将人折磨得生不如死! “你……”焦律喘着气,道,“你为何要如此对待孤王?” “陛下言而无信,妾身已经失望透了。”廖秋意念一动,焦律手脚分别被铁镣锁住,整个人腾空而起,被拴在高高的石柱上。 “不!”焦律挣扎着,大喊,“孤王答应你的事情,孤王会做到的!你把孤王放下来!” 廖秋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眼里现出火光。 顷刻间,石柱下面火海一片,焰苗向毒蛇一样往上窜动,随时都能将焦律烧成灰! “啊啊啊……救命!王后!”焦律绝望地喊,“你放开我,廖姑娘!我知道错了!我答应你!任何事情都能答应你!” “不必了。” 廖秋翻手,灭了灯,回到了那间书房。 焦律仍然在书房的床榻上,匕首掉在一旁,他紧闭着眼,眉头紧锁,表情痛苦。 “陛下这是怎么了?”一名宫人听到响动,提着灯进来,道,“要送他回寝宫吗?” “你叫人来,把陛下抬回寝宫,”廖秋道,“再请太医好好医治。” 医治也没有用,只要廖秋不放他出去,他的意识便会一直留在梦境里,被熊熊焰火烤着,受尽折磨。 次日,君主病倒的消息传开,朝堂之上,以飞龙将军为首的人纷纷叫嚣,要求彻查王后! “以定是王后的巫术!”飞龙将军道,“昨日陛下刚刚宣布,要纳我的女儿为妃,回去立刻就病倒了,这显然是王后嫉妒心发作,对陛下使用巫术!一定要彻查王后!” 连续三天,焦律还是没有醒来。 廖秋正在打算将焦律制成傀儡,只不过这需要整整四十九日,期间,她必须保证自己性命无虞。 杀手水星和他的两名同伴轮流守在宫殿外面,这是寒瞑死后,她身边唯一能信任的杀手了。 夜里,半点声音都没有,她忽然察觉脖子一凉,顿时惊醒。 一名黑衣人剑指着她,道,“陛下的病,是你害的吗?只要把你杀了,陛下就能醒来吗?” 是个女人。 廖秋闭上眼,深深地呼吸,淡然道,“杀了我,陛下永远都不会醒来了。” “你!”女人手一抖,在廖秋脖子上划了一道血痕,她道,“我先毁掉你这张脸,再砍你的手,剁你的脚,直到你解除巫术,放开陛下为止!” “好主意,”廖秋道,“你就是飞龙将军的女儿吧?你看到床尾那盏蓝色的灯没?” “少废话!”女人剑划了下去,将廖秋的脸挑花,怒道,“我现在就砍掉你的手——!” 哐当一声,剑和女人同时飞了出去,鲜血溅了一整面墙壁,女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一道瘦长的身影破窗而入,半跪在廖秋的床前。 他一言不发,甚至没发现他处在廖秋制造的梦境中。 “你也是来杀我的吗?”廖秋脸上淌着血,柔声问,“你……” 她摸到那人持刀的手,顿时惊住,“寒瞑……是你?!” 寒瞑微微瑟缩了一下,道,“寒瞑守着主人,主人可以安心入睡。” 廖秋心里狠狠一抽,道,“我差点杀了你,你不恨我吗?” 寒瞑不答,眼神警惕地看着四周。 “过来,让我好好看看你。”廖秋往上坐了些,下一刻,寒瞑便到了她床上,刀掉在地上。 他敏锐地反应过来,正要去捡刀,发现自己已然在廖秋的怀中。 “傻瓜,”廖秋摸了下寒瞑的脸,道,“在梦里,我想让你怎样,你就得怎样,别挣扎了,听话。” 寒瞑低着头,剧烈地喘息。 挨得太近了,即便是梦,他也不敢设想…… “我记得,你应该有十七八/九了吧?”廖秋静静地注视他,道,“亲吻,你会吗?” 闻言,寒瞑猛地抬头。 眼前,是主人的脸,是她的眼神,是她说的话,都没错。 可是……他怎么敢玷污…… “这是命令,”廖秋手指拂过他嘴唇,道,“你要违抗吗?” 作者有话要说:(*n_n*)~年下 感谢卿时灌溉了五瓶营养液 第51章 巫后(二) 51. “这是命令, ”廖秋手指拂过他嘴唇, 道, “你要违抗吗?” “从你杀我的那一刻开始, 我便不再服从于你, ”寒瞑压在她身上, 低着头, 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扇影子, 深色的眸子如宝石一般璀璨,他声音清亮、温柔,却刻意压得很低, 道,“你既然说这是梦境,那你想要我怎么做,直接动手就是,何必下令?” 有一瞬间, 廖秋也想直接利用造梦的力量, 让寒瞑做出一些逼不得已的事情…… 看到他浑身冒着汗,在她身上剧烈地喘息,她会觉得很过瘾。 可比起这个, 主动驯服他, 便显得不那么容易了。 她食指按在寒瞑下唇上面, 少年人的唇,果然柔软得像蜜瓜一样,一丝纹路都没有, 廖秋注视着他,柔柔地说,“自己动手,太没意思了,养着你们,不就是为了凡事都能有人代劳吗?” 寒瞑惊讶至极,不禁张了张嘴,胸膛起伏,抽了一口气。 廖秋顺势将食指跟了进去—— 寒瞑睁大眼睛,不得不咬着她手指,防着她那只如玉的手,碰到什么不该碰的。 比如他的舌头、上颚…… 四目相对,廖秋柔柔一笑,眼神往下瞥,道,“你起反应了。” 寒瞑想死的心都有了,他怎么可能,在廖秋身上,做出这种事情? “在想什么?”廖秋往下按着他嘴唇,单手捏住他下巴,她微微仰头,道,“想自残吗?我不准许。” 的确,若教他侵犯廖秋,行此亵渎之事,他宁肯自残,终生不必碰任何女人。 “王……后,”寒瞑握着廖秋的手,将她手指扳开,冷汗直流,颤声道,“你这么做,是想报复陛下吗?” 廖秋挑眉,道,“你既然知道,那大可不必生出自残的念头,没有你,我怎么报复那男人。” 寒瞑垂眸,眼神落在她脖颈处。 她的衣裳……是几时起不见了? 雪白细嫩的皮肤,平直的锁骨,圆润的肩,半掩着的山峰…… 他在执行任务时,也曾在风月场所见过各色各样的女人,可从未有谁,能让他这样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神…… 不行,他绝不能再看了,手指往眼睛里狠狠一戳! 血浆飞溅,他忍着剧痛,双手捂住眼睛,生怕弄脏了王后的身体,侧身避让,身体剧烈地颤抖。 廖秋眉头一皱,双手握着寒瞑的手腕,道,“不痛了,睁开眼,再看看我好吗?” 血浆消失,痛感消失,被挤爆的眼珠子也回到了原来的位置,寒瞑放开手,怔怔地看着廖秋,大汗淋漓。 “这是你的梦……”寒瞑侧过头,道,“请王后赐我一死。” “你乖,我便放你自由。”廖秋拍了下旁边另一个枕头,道,“躺在这里,我想问你一些事。” 她的床上,从来只有一个枕头。 果然,这原本是焦律的位置。 寒瞑摔下悬崖,不再能保护她之后,一直以来,都是另一个男人睡在她枕边。 他正犹豫着,下一刻,人便已经躺在床上,和她挨着睡了。 “放松,”廖秋侧过身,单手撑着上身,居高临下地看他,一双浅色眸子,仿佛盛不下任何感情,她道,“我问你,为什么不愿意死在我手上?” 寒瞑垂眸,余光仍能扫到她若隐若现的胸口,他索性闭上眼,思绪纷飞。 “你的宿命已经完成了,杀掉胡惟,是你最后的任务,”廖秋道,“为什么不愿意去死?” 我若死了,谁还能接着保护你? 寒瞑说不出这句话,他不信任廖秋身边的人,更不信任那个出尔反尔的皇帝。 只有他自己守在廖秋身边,他才能放心。 “我不想死了,”寒瞑闭着眼睛,道,“我只想获得自由,即便是背叛你……” “背叛……?”廖秋笑得发抖,道,“你也要背叛我?” 寒瞑咬牙沉默。 下一刻,廖秋像猫一样趴在寒瞑身上,舌尖舔了一下他脸颊,道,“宝宝,你流了好多汗……” 寒瞑:“!” 脸红到了耳根,他轻轻地喘气,双手按着廖秋的手臂,感觉自己快要绷不住了。 不…… 不行。 她压在自己身上,身体的任何变化都能被察觉…… 他不能溃败…… “你的小名,不是宝宝吗?”廖秋声音妖冶,道,“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听到你娘唤你——瞑瞑宝宝,后来我又听人说,瞑瞑的瞑,是明日的明,你的爹娘,给你取了个好名字呢,宝宝,你觉得,你爹娘还能看到明日的太阳吗?” 蜜语如砒/霜般致命,寒瞑已经毒血攻心,再也说不出反抗的话来。 让他死可以,只求她放过自己的亲人。 尽管已经有六七年不曾见到亲人了,但只要知道他们还好好地活着,没有忍受病痛、苦难,他便能安心地将他所有的一切都交付给面前这个女人。 “主人……”寒瞑眼神柔和下来,一字一字,道,“我求你杀了我。” “差不多,我要你每天都这样求我,直到我愿意动手为止……”廖秋睡在他怀里,道,“果然还是你怀里舒服多了,抱着我,我想睡一会。” 寒瞑伸手环过她手臂,将整个人抱在怀里。 “挺有骨气的,”廖秋腿勾了一下,道,“还□着呢。” 是啊,如果她不说那些令人后背发凉的话,这会可能快出来了吧。 寒瞑环抱着她,嘴角微微勾了一下。 这个女人,真的让人爱恨不能。 醒来时,已经天亮了,他倒在地上,手里仍握着刀。 原来昨天夜里,他破窗进来的时候,就被拉入了廖秋的梦里,在那之后,所有发生的一切,都是虚假的吗? 可明明,抱着她的时候,触感那么真实…… 甚至此时此刻,指尖都是她那盈盈一握的腰肢的手感,各种念头在脑海里挥散不去…… 他稍微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顿时表情僵住,低头看自己的衣裤,惨不忍睹。 他匆忙地检查了四周,确认地上的黑衣刺客一时半会不会醒来,这才从窗口离开,从未如此心惊胆战、慌不择路。 廖秋睁开眼,想起他方才离开时的样子,不禁觉得好笑。 倒头来,什么都没沾到。 眼前浮现出一行文字:【恭喜!攻略进度提升至19%!这真是意外之喜啊!】 意外之喜? 是啊,真是意外之喜! 廖秋可算想起来了,从十六岁开始,她就能看到这种奇怪的文字,给她做出各种指导…… 那时候她还在幽境,父母亲人俱在,舅父是城中统领,外公是驻守边关的大将军,她本应该衣食无忧,被精心照料着长大。 飞龙将军战胜的消息传开,她舅父带着城中将士去迎接,她却在机缘巧合之下,受到系统的指示,独自出了城。 于是她躲过了屠城,成为了城中唯一幸免的人! 在城外麻木地呆了三天,她最终定下决心,带着捡来的粮食,由西往东走,这一路经过了不少村庄和城镇——处处都是死城,尸体堆成了山,血流成河。 系统说,选择攻略一位角色,她便能获得相应的奖励,帮助她解除困境。 她选择了一座孤村里的小孩,将自己的粮食分给了那家人,获得了相应的好感度,然后带着奖励,独自往西,辗转来到京城。 相隔万里,京城则是一片繁荣,飞龙将军在北境大获全胜的消息传开,老百姓们纷纷出门庆贺,烟花在护城河边上绽开,没有人知道屠城的事情。 廖秋大病一场,醒来后,自然而然地,将系统的事情给忘记了。 她一心只想复仇,此时的她也有了不少本领,靠着替人算命,慢慢地在京中安稳下来,找到焦律的时候,她已经有了不少手下。 寒瞑则是主动来找她的,他比所有她训练过的孩子要早熟,廖秋对他的印象一直不错。 但仅限于主仆关系。 【请领取你的任务奖励:琉璃灯罩!是时候给你的长情灯升级一下装备了吧!】 房间里徒然多了一个灯罩,廖秋起身,将长情灯的焰苗放入灯罩之中,蓝紫色的光映在琉璃灯罩上,开始呈现出各种绮丽的颜色,里头的焰苗也如鱼得水一般,越烧越旺。 廖秋灭了灯,将其悬挂在床头,若有所思。 攻略? 看着他耳根红透,身体起了反映,渐渐地臣服在自己身下,是这个意思吗? 难道说,寒瞑就是自己十六岁那年,在那座孤村里,遇见的那个小孩吗? 坐了一会,廖秋想通了很多事,关于系统的事情,关于攻略的事情,甚至于她的长情灯是怎么来的,她都想起来了! 地上的黑人呻/吟一声,醒转过来。 如果昨天廖秋没有把寒瞑拉入梦境,眼下这个刺客,应该像梦中一样,被寒瞑一刀劈开才对。 人没死,那更好了。 “寒瞑……”廖秋刚要下令,忽然反应过来,寒瞑早就不在她身边了。 不可能像以前那样,随传随到。 水星在屋外迟疑了一瞬,回答道,“主人,有何吩咐?” 廖秋道,“我屋里进了刺客……” 话未说完,水星立刻带刀冲进来,刀尖指着地上的人,挑开她面上所蒙的布,惊道,“这是……” 正如廖秋所料,女人是飞龙将军的女儿。 “我不认得这人,你将她关起来,给她送水送饭,其余的都不用做了。”廖秋道。 “不用审问吗?”水星急道,“这可是……” 廖秋递给他一个眼神,水星连忙住嘴。 这女人自己送上门来的,不要白不要。 正想看看飞龙将军怎么着急着要人。 地上那女人怨毒地看着廖秋,道,“我爹爹一定会想办法救我,你等着死好了。” 是啊,你爹爹可真是谢谢你这么个好女儿了! 仿佛苍蝇在耳边响了一下,廖秋充耳不闻,开窗,沐浴清晨的光。 寒瞑坐在窗外,似乎换了身衣裳,他蹙着眉,道,“你刚才叫了我?” 作者有话要说:推荐基友的好文:《不完整的你》by 公子如,破镜重圆类型,男主残疾,男友力max,一直默默守护女主,有兴趣可以去看,已经完结! 文案: 多年前,突如其来一场暴雨中,桑鱼注意到轮椅上的少年。 少年长睫垂落,薄唇紧抿,双手紧紧扶着椅轮,依旧被避雨的人群冲得摇摇欲坠。 桑鱼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 “顾斯年,我来帮你了。” 那时,顾斯年沉默着点了点头,发丝遮住双眼,看不出情绪。 多年后,一次商务谈判上,众人散场,桑鱼怔怔盯着面前那个西装革履的挺阔背影,她唯一的前男友——顾斯年。 男人在散会后独自拄着手杖,默默走在最后头,等她回过神时,他正艰难地下着石阶。 桑鱼隐忍许久,终是跟了过去—— “顾斯年,我来帮你了。” 前面的人侧头看过来,轮廓深邃,面容沉静。 这一次,他没有再沉默,牢牢反握住她的手,薄唇轻启—— “这次要帮,就帮一辈子。” 第52章 巫后(三) 52. 寒瞑悬腿坐在窗台上, 一只手臂搭在窗柩, 半挡着脸, 道, “你刚才叫了我?” 廖秋皮笑肉不笑地, 挑眉看他, 道, “你忘了一件事。” 寒瞑垂眸, 若有所思,道,“我求你杀了我, 主人。” “真乖,”廖秋捻了一簇他耳边碎发,道,“去守着陛下,莫让人伤了他。” 寒瞑眸光一暗, 沉默了一瞬, 这才从她眼前消失。 此时回过,听到“噗通”一声,水星迎面倒在地上! 廖秋:“!” 那个蒙面的女刺客, 竟直接从她眼前不见了! 她一直守着窗户, 刺客不可能从窗户口逃走, 门也是一直合着的,期间没有半点响动! 更何况,水星是往前倒, 而非仰面往后倒的,身上也不曾出现伤口,也就是说,女刺客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击败了她,此时很有可能还在她屋里! 她站在原地,匆忙扫了一圈,拿回长情灯,接着是第二遍检查。 这次她检查得更加仔细,不放过任何细节,目光最终被一束光捕获。 就在水星手掌下面,有一样发光的东西,不仔细看时很难发现! 廖秋移开他手掌,发现了一面精美的镜子。 水星这个人,从来不在乎自己长什么样子,他是随身带镜子的人吗? 还是说,这是从女刺客身上拿下来的? 廖秋拿起镜子,发现镜中似乎有什么异样,一眼看过去,里面有个女人冲她一笑! 几乎是同一瞬间,廖秋扔出镜子,点亮了长情灯! 梦境里,依旧是这间房,廖秋提着灯,低头俯视那面镜子。 这是一样法宝,和人一样,它也能被拉入梦境。 可它到底是什么东西,廖秋须得在梦境中好好研究它。 一个女人从镜子里爬了出来,露出上半身,笑道,“哎哟哟,这就是梦境的力量吗?好厉害呀。” “你是什么人?”廖秋手里变幻出剑,剑尖指着她,道,“你不可能是裴斐。” 裴斐就是飞龙将军裴野的女儿,镜子上面这个女人虽然顶着裴斐的脸,可那眼神,跟裴斐完全不一样! 这不可能是一个女孩子能有的眼神!简直就是一个活了上千年的老妖精! 镜中人动作妖娆,双手撑在地面,仰着脖子,先后抽/出腿,媚眼如丝,带着无尽的黑暗,朝着廖秋走过去,一只光洁的手搭在廖秋的剑上,像是抱着情人一般,抱着廖秋的剑,脸贴在剑刃上,朝着廖秋发笑,道,“原来你知道我的名字呀,没错,我就是裴斐。” 廖秋抽剑,鲜血滑了出来,溅了一地! 裴斐满手是血,舔了一下血液,陶醉地说,“这梦境,简直跟真的一样!” 她像个疯子,做着匪夷所思的事情,但廖秋并不畏惧,只要在梦境里,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你的诀窍,是那盏灯,对吗?”裴斐指着她手里的长情灯,道,“送给我,好吗?” 廖秋:“做梦。” “可我就是在做梦呀,”裴斐笑得令人毛骨悚然,一只手扶着胸口,道,“这梦境,真是令人向往呢。” “你到底是什么人?!”廖秋说着,将裴斐挂在空中,四肢叉在火架上—— “啊——啊啊——”裴斐在火焰上挣扎着,呻/吟时尤不忘施展妖魅,光是那种神态和动作,就让人窝火! 好像很享受这种痛楚似的?! “我在梦境中死过一次,但是醒来后,我依旧完整无损,这说明,你在梦境里根本伤不了我,”裴斐扭动着身体,道,“但是这梦境,的确够折磨人的呢……” 廖秋眯着眼,火势顿时增大,将裴斐烧成了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她仍在蠕动着,油脂滴入火焰之中,滋啦作响。 她连尖叫声都停下来了,在梦境中,她这是第二次死亡了。 可是廖秋仍然没有得到她想知道的,她再次唤醒裴斐,将她倒挂在空中,头发垂在地上,无数密密麻麻的蠕虫顺着她的头发往上爬,来到她额头上,脸颊上,穿孔进入体内,在她身体内蠕动…… “啊——”裴斐尖叫着,扭动身体,道,“这简直太令人舒服了!” 廖秋:“……”这到底是什么变/态啊?! “看把你吓得,”裴斐笑笑,摸了摸自己的脸,道,“我在不同的世界里死过无数次,这点折磨,对我来说,算不了什么。” “不同世界?”廖秋皱眉,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有什么资格知道呢?”裴斐搔首弄姿,道,“罢了,告诉你也无所谓,你要知道,我们所处的这个世界,不过是万千世界中的尘埃一粒罢了,而你们穷尽一生所追求的,在我看来,完全不值得一提,因为你们会被永远困在这个世界,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说的就是你们这种低等生物。” 廖秋抽了一口凉气,费力地思考她的话,片刻后,道,“你知道你现在处在什么状况吗?只要我愿意,现在就可以杀了你,将你困在梦境,再处置掉你外面那具身体,死到临头,你哪来的勇气嘲笑我们呢?” “的确,”裴斐身上被毒虫占据,吐了口毒血,道,“可如果我死了,这个世界的气运便被我带走了,而你们,将活在永无止尽的悲哀里……” “什么意思?!”廖秋抹除掉裴斐,重新创造出她的上半身,道,“给我说清楚,到底是什么意思?!” “气运,你不知道吗?”裴斐道,“我所追求的,就是每个世界的气运呀!” 廖秋怔怔地看着她,反复思索她的话。 裴斐低头查看自己重新被创造的身体,笑道,“哎哟喂,看来你的意志已经受到了动摇,将我创造的越来越强大了……” 廖秋咬牙,道,“气运,到底是什么?” “我大概明白你的梦境了,”裴斐自顾自道,“你所创造的,都是你能想象的事物,如果是这个,你能创造吗?” 她说着,伸手拿出那面镜子,口里念叨着什么,紧接着,镜子中不断地爬出各种怪物:厉嚎着的白骨,黑影剑客,长满触须的生物,一团团不断地爬行不断地吞噬的黏状物…… “不,这不是我能创造的,”廖秋声音有点抖,她道,“这是你……” “你猜的没错,这些都是我的‘收成物’,有幸跟着镜子一起,被你拉入了梦境,”裴斐慢慢站起来,眼神睥睨四方,道,“你以为,没有一点底气,我会来刺杀你?” 廖秋身上冒出冷汗,用梦境的手段,将那些怪物一个个抵挡在外。 但这不是她所担心的,她担心外面的情况! “在我进入梦境的一瞬,镜子已经打开了,它虽然在沉睡,但是此时此刻正在源源不断地释放怪物,”裴斐叉腰,道,“怎么样,你现在是选择呆在这里,任由你外面那具身体被我的‘收成物’们蚕食掉,还是立刻熄掉长情灯,去救你外面那具身体?” 即便是熄掉长情灯,廖秋也不能拿裴斐怎么样,因为她此时的身体还在镜中!廖秋甚至不知道如何操作这面镜子! 唯一有有危险的是廖秋才对。 “没用了没用了!”裴斐笑道,“此时此刻,你的身体应该被我的‘收成物’们解决了!。” 廖秋强迫自己冷静,如裴斐所言,如果在她打开梦境的一刹那,这些怪物就已经冒出来了,那么此时此刻,她应该没命了才是! 她之所以还能活着,是因为外面有人在拼死保护她! 是水星吗? 至少还有一线生机! 她现在要做的是冷静下来,控制住当前的局面,万不能在她所掌控的梦境中失了方寸! 心如止水。 一切皆为虚妄。 再次睁眼,果然,镜中爬出来的怪物都消失了! 廖秋踩碎镜子,灭灯醒来,此时的她正在一个人臂弯里,阳光照在她身上,轻风吹到她脸庞,没有痛感,四肢俱在,她竟是毫发无伤! “醒了?” 如青松上积雪融化落地的声音,落在她心头,绽放出朵朵白梅。 是寒瞑的声音。 倏然间,所有慌乱的情绪都消失了,她靠在那人怀里,冷静地观察现状。 面前一片混乱,地上到处都是血迹,一只绿色的怪物正在狼吞虎咽地咀嚼尸块,它速度惊人,眼看着要将地上的尸块全部消灭,目光渐渐转移到廖秋身上…… 屋檐下,站着一道黑影,静静地凝视着他们。 他不敢走入院子,因为外面都是阳光,但此时,日光马上要被阴云遮住了,他已经准备好要拔剑了。 水星站在院子中央,脚踩着那面镜子,慌乱地说,“怎么办啊?!那个影子马上就要动手了!” “一定有办法的,”廖秋盯着水星脚下那面镜子,心念如电转—— 如果那面镜子跟长情灯一样,需要人为操控,那么此时此刻真实的裴斐应该正在镜子里操纵这一切! 到底要如何才能打开或者合上镜子,如何能让怪物回到镜子里面去呢? 廖秋想起来,她看到镜子的时候,镜子被压在水星手掌下面,当时正闪着光! 那会裴斐才刚刚藏进去! “水星!”廖秋道,“你快想想,裴斐当时是怎么从你面前消失的?她当时做了什么?” “她……她当时拿出镜子……”水星拼命回想,道,“说了一句话,好像是……‘禁忌之魂,为我开路’,对,就是这样……” “生效了!镜子发光了!”廖秋喊道,“用它对准怪物,将他们收进去!” 水星立刻照做,捡起镜子,首先对准了那黑影剑客,那剑客立即被吸入镜中,他立刻将其对准了绿怪物—— 果然! 怪物们都被收入镜中! 危机解除! 阴云蔽日,天空响了个雷。 廖秋坐在屋里,烧了壶茶。 真实的世界竟是比梦境还要诡异,廖秋反复思索裴斐的话,依旧摸不到头绪。 “到底是怎么回事,”水星鼓起勇气开口,他道,“主人,这面镜子,还会放出那些东西吗?” “恐怕是的,”廖秋道,“这个女人,相当地棘手。” 水星道,“她不是裴野的女儿吗?” “不是,”廖秋道,“附身在她身上的,是另外一个人,她来刺杀我,也是为了让焦律能醒过来,她的目标是焦律。” 水星:“为什么?” “为了焦律的气运,”廖秋道,“身为帝王,他的气运定然是最强的。” 外头,右丞相蔡良求见,说是带来了几名江湖术士,能给陛下找到解救之法。 廖秋让他们在外面等着。 片刻后,她道,“看来,是时候要让陛下醒过来了。” 寒瞑眼神一冷。 水星道,“如果陛下对你不利……” 廖秋道,“到时候陛下的气运已经被夺走了,我倒不怕他,只需要把这个女人赶走,送去别的世界,我们的目的就达到了。” “解药,”廖秋跟寒瞑道,“陛下的解药,交给我吧。” 寒瞑目光迷茫了一瞬,接着,他从怀里掏出一件物品,放在廖秋手心。 廖秋点头,将那物件收入袖中,起身离开,并嘱咐水星和寒瞑,道,“好好看守这面镜子。” 她离开了很久。 裴斐带着她的怪物从镜子中走出来,笑的肆无忌惮,她道,“看守?笑话?就凭你们两个人,能做到吗?” 寒瞑抽刀劈过去,身后黑影一闪,将他腰斩成了两截! 血流了一地,黑影剑客手里拿着黑色的剑,扬手,将水星迎面劈开! 裴斐踩过满地的鲜血,舔了一下嘴角,来到廖秋的床前,伸手摸着那盏长情灯,道,“宝贝,我可得到你了……” 廖秋冷冷一笑。 “果然要使点手段,才能把你骗出来,”廖秋站在她身后,凉凉地说,“我跟你说过,想得到长情灯,除非你做梦。” 裴斐:“?!” 她瞪大眼睛,抱着长情灯回头,此时此刻,廖秋身后的一切都如梦幻泡影一般,全都消散了!她刚刚到手的长情灯,也一并消失了! 竟然是梦境?! 她什么时候进入梦境的?! 她竟然一无所知?! “不!”裴斐表情惶恐,道,“不!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要我跟你好好解释吗?”廖秋歪歪头,道,“也行,反正我有的是时间,倒是你,马上就要死了。” 裴斐身体颤抖,道,“你什么时候把我拉入梦境的?为什么我不知道?!” “你从镜子里爬出来的一刹那,就已经被我拉入了梦境,接下去你所看到的,都是我骗你玩的,”廖秋道,“真实情况应该是,你从镜子里爬出来,立刻就睡过去了。” “而你的意识,却已经完全被我的梦境困住了,”廖秋嘴角微勾,道,“梦境里,只有我和你,没有镜子,没有怪物,我想怎么折磨你都可以。” “至于外面是什么情况,你的镜子有没有被控制住?答案当然是控制住了。” “你的气运,从今时今刻起,已经不会再有了。” 作者有话要说:别带脑子看,因为……有点复杂~~~~(>_<)~~~~ 基友的文:《不完整的你》by 公子如,喜欢可以去看 文案: 多年前,突如其来一场暴雨中,桑鱼注意到轮椅上的少年。 少年长睫垂落,薄唇紧抿,双手紧紧扶着椅轮,依旧被避雨的人群冲得摇摇欲坠。 桑鱼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 “顾斯年,我来帮你了。” 那时,顾斯年沉默着点了点头,发丝遮住双眼,看不出情绪。 多年后,一次商务谈判上,众人散场,桑鱼怔怔盯着面前那个西装革履的挺阔背影,她唯一的前男友——顾斯年。 男人在散会后独自拄着手杖,默默走在最后头,等她回过神时,他正艰难地下着石阶。 桑鱼隐忍许久,终是跟了过去—— “顾斯年,我来帮你了。” 前面的人侧头看过来,轮廓深邃,面容沉静。 这一次,他没有再沉默,牢牢反握住她的手,薄唇轻启—— “这次要帮,就帮一辈子。” 第53章 巫后(四) 54. “怎么回事, 她怎么从镜子里走出来, 就晕倒了?” 水星说着, 双膝压在裴斐身上, 捏着她脸, 道, “喂, 醒醒!” “她不会醒的, ”寒瞑将镜子翻倒,压在桌面上,道, “搜她的身。” “混账!”水星飞刀一闪,“笃”地一声,刀尖刺在寒瞑手指缝,他道,“什么时候轮到你命令我了?” 寒瞑低着头, 语气平和, 道,“这不是命令。” 水星冷笑,道, “你在我眼里, 已经是个死人了, 你的话,我会听吗?” 寒瞑将小刀拔/出来,丢在一旁, 道,“水星,你知道王后她为什么把解药交给我吗?” “为什么?!”水星怒极了,冲他吼道,“你不是已经背叛了主人吗?” “我没有,”寒瞑道,“我手下的四个人,都不曾背叛她。” 冷静地如同局外人一样,这种态度尤其让人恼火。 水星气笑了,道,“你没有背叛主人,难道是主人背弃了你?” “我接到的任务是暗杀胡惟,并将罪名嫁祸给裴烟,我做到了,但她的意思是不能留任何痕迹,我没想到,不留痕迹的意思是要将我们都除去……”寒瞑道,“我不想死,所以我逃走了。” “废物!” 水星骂了一句,正要扬刀砍他,寒瞑上前按住他的手,挨得很近,他冷声道,“眼下最重要的是这个女人,快点搜她的身!” “嘁,”水星手肘猛地撞了寒瞑,起身,道,“这可是裴野的女儿,要搜你搜。” 寒瞑揭开她的头罩,扯开她夜行衣,将她全身检查一遍,从她怀里取出了好几样东西,依次摆在地上。 一把平平无奇的梳子。 一条干净的白色手帕。 一块黑色的玉佩。 水星道,“这些都是女子寻常之物,翻出来也没什么特别的。” “不寻常,”寒瞑道,“梳子不必说,手帕上面半点绣花都没有,像软绸,摸上去更加光滑,不,这种织纹怎么可能……” 水星凑了过来,道,“织纹怎么了?” “你看,这上面的织纹全是一种线条,没有交织线,甚至看不出来究竟是如何织成的,”寒瞑拿在手里扯了扯,道,“扯不断。” “怎么可能!”水星拿过帕子,拼命地拉扯,又用小刀去刺,那帕子竟是刀枪不入! “王后说的没错,这个女人实在不简单,”寒瞑拿起玉佩,看了很久,道,“这些东西和镜子一样,定是某种法宝……” 说话间,水星起身,看向门口,道,“主人。” 廖秋站在门口,冷着脸,看着躺在地上的裴斐,语气生疏,道,“看好她。” 寒瞑抬头看廖秋,道,“你看上去很虚弱。” 廖秋不理会他,走到他面前,捡起摆在地上的梳子、手帕、玉佩,转身走了。 寒瞑只顾着看她背影,忽然,水星一掌削来,狠狠劈在他脖子上,膝盖猛地撞他肚子,拎起他头发,往旁边一甩,骂道,“废物!别在主人面前说多余的话!” 可她看上去的确很虚弱,不太寻常的样子。 为什么一句话都不问,捡了那三样东西,直接走了? 寒瞑倒在地上,眼神仍然看着廖秋离开的方向,眉头紧锁。 片刻后,他抓紧从地上爬起来,追了上去,喊道,“王后——” 廖秋停下脚步,背对着他。 “我刚才给你的解药,能还给我吗?”寒瞑站在她身后,伸出手,道,“给陛下解毒,应该用不了那么多吧。” 廖秋怔了一下,先检查怀里,一袋锦囊顺手掉了出来,落在地上,洒出几粒谷子,她满不在意,继续翻找,过了一会,道,“应该是落在陛下那边了,回头给你。” 寒瞑盯着地上那袋锦囊,头皮发麻。 他有一个匪夷所思的猜想。 要验证这个猜想,代价可能有点惨重——他会冒犯廖秋,会被视为背叛者而被杀掉,会死的相当难看。 但如果,只要那个猜想有可能是对的,他都没办法坐视不管。 他冲上前,一只手臂锁住廖秋的脖子,另一只手从背后抓住她手,将她牢牢地困住,道,“你是谁?你不是王后!” “咳……放开我,”女人在他怀里挣扎,恼道,“你不要命了吗?!” “你不是王后!你是谁?!快说!”寒瞑手臂用力,将廖秋死死钳制在他怀里。 水星听到声音,冲了出来,道,“寒瞑你做什么?!” “闭嘴!”寒瞑冷静地出奇,愤怒地解释道,“王后离开的时候说过,附在裴斐身上的是另一个人,那么也有一种可能,王后的身体也被那个人占据了。” 身为廖秋曾经最信任的杀手,他太熟悉廖秋了,熟悉她说话时的语气,熟悉她的每一个表情,甚至她一个眼神,寒瞑都能明白是什么意思。 而怀里这个人,完全像另一个人。 “你开什么玩笑?!”水星冲上来,从背后抱着寒瞑,极力将他和廖秋分开,吼道,“你这是行刺!还想背叛主人吗?!” “杀了他!”廖秋睁大眼睛,喊道,“立刻!” 水星错愕,正要拔刀,寒瞑道,“水星,你看地上是什么!” 一地的谷子洒的到处都是,偏巧寒瞑一颗都踩到。 水星握着刀,急道,“是什么,我看不出来啊!” “主人那会问我要解药,只是找一个借口离开房间,好让镜中的裴斐放松紧惕,伺机从镜子里出来,”寒瞑道,“我没有解药,只给了她一袋锦囊,而刚才,我问主人要回解药的时候,她掏出了锦囊,却没有还给我,还在继续找解药!她根本不知道我给她锦囊的事!” “万一是你编的呢?!”水星急得满头大汗,他不介意杀掉寒瞑,也不想信任他,怒道,“你背叛了她,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做的出来!” “问她!问她只有主人知道的问题!”寒瞑道,“如果她是,我愿意谢罪自杀。” 寒瞑的态度绝对不像骗人,他既然愿意拿性命做担保,那么他的话一定有可信之处。 水星低头,想了半天,汗水越流越多,可脑子像是进水了一样,什么问题都想不出来。 “水星是几岁加入组织,几岁开始杀人的,”寒瞑两只手同时用力,声音柔了下来,道,“主人……你回答得出来吧?” 水星猛地抬头,握着刀,肩膀发抖。 如果是主人的话,这个问题立刻就能回答出来了! 怀里的女人剧烈地喘息,仰着头,眼神里沁着泪水,嘴唇轻轻地发抖,泫然欲泣的模样,楚楚可怜地看着寒瞑…… 那一瞬间,寒瞑差点被击溃。 如果怀里的女人真的是王后,他现在就可以为她去死。 “快说啊!”水星咆哮道,“如果是主人,她应该马上就能回答!” 他的咆哮唤醒了寒瞑的理智,他眼神暗下来,凝视着那张脸,道,“她不是。” 说着,擒住她,从她怀里取出了梳子、手帕和玉佩,往后扔给水星,道,“你先回屋里,把这些东西藏起来,我马上进来。” 片刻后,水星在屋里说,“我藏好了,可以进来了!” 寒瞑进了屋,水星焦急地说,“如果她不是主人,那主人现在到底在哪里?!” “可能还在梦境里,不知道这个女人使了什么手段,占据了她的身体,”寒瞑看了眼长情灯,将廖秋和他自己捆在一起,躺在床上准备睡觉,与水星道,“你守着屋子,我试试看能不能进入梦境。” 再看了一眼躺在地上昏睡的裴斐,道,“不管谁先醒来,你都得盘问一遍,知道吗?” 水星认真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捆住睡觉.jpg 感谢11点必睡觉灌溉4瓶,千叶长生灌溉1瓶,白日发呆灌溉10瓶 明天争取多写一点 第54章 巫后(五) 54. 入梦不算太难, 寒瞑亲眼见过廖秋点灯, 虽然次数不多, 但仔细回想起来, 还是能从种种细节中找到线索。 只是梦境和想象中差距过大, 甫一进去, 他完全找不到方向, 陷入混沌之中。 光怪陆离的情形从他面前飞速闪过, 旧时的回忆,久违的亲人,曾经亲手杀掉的那些人, 一个个带着狰狞的面孔向他扑来…… 他提着刀,不断地和过去作斗争,却早已经身处泥潭,越陷越深。 梦境里,好像有无数灵魂在怒吼, 在审判他, 攻击他,试图将他驱逐于这片广袤无边、却充斥着黑暗的领域。 无数双看不见的手,不断地推搡着他, 一个不慎, 他便从万丈悬崖上跌落下去—— 就像之前, 他被逼着跳入悬崖一样,等着他的不是深渊,是地狱。 感觉自己的灵魂要被撕裂了一样, 他无处可躲,疼痛被无限放大,挣扎着在这个陌生的领域里找了很久很久,却好像完全停留在原地,被未知和广袤完全吞噬…… 原来,这就是梦境主人需要承受的压力吗? 廖秋,她看似在梦境里所向无敌,但是她究竟要付出多少代价,需要多强的意志力,才能承受这无休无止的痛楚? 她既然能承受这一切,寒瞑又未尝不可? 静下心,抛弃所有杂念,只想着跟廖秋有关的一切——果然,眼前的景象渐渐地发生变化,混乱开始变得有序,混沌也逐渐化为成型的事物。 裴斐从地面冒出,抱着他的脚,一点点站起来,凑在他身上,在他胸前猛地嗅了一口,道,“你身上的气运,也很浓郁哟。” 寒瞑将她身体按了回去,地面上只露出半个头,鞋尖抵着她脖子,道,“占据王后身体的人,就是你?” 裴斐低头蹭了下他鞋尖,道,“气运之子,如果能把你送上王位,那你的气运绝不亚于焦律,怎么样,你愿意与我合作吗?” 寒瞑厌恶地看着她。 裴斐仍是一副陶醉的模样,娇声说,“你为帝王,我为王后,你喜欢的话,我可以占据不同女人的身体,任你挑选……还是说,你比较喜欢王后的身体?” 寒瞑道,“她人在哪里?” 裴斐撇过头,道,“我怎么知道,操纵梦境的人是你,又不是我。” “你一定有办法知道,”寒瞑道,“要我的气运什么的,都可以给你,你先带我找到王后。” 说话间,裴斐已经从地上爬起来,扶着下巴,道,“这笔交易,对我来说不太划算呢……” 寒瞑冷冷地看着她。 “你应该还没和其他女人睡过吧?”裴斐舔了一下嘴唇,眼神充满了贪婪,道,“是干干净净的吗?” 寒瞑冷着脸转身。 “哎哟喂,你真是个纯情少年,”裴斐道,“真没睡过?那我可是赚到了。” 寒瞑怒道,“带我去找王后!” “别急嘛,我先问你,你知道要怎么做才能取走你的气运吗?”裴斐跟在寒瞑身后,道,“到时候可不准反悔哦。” 寒瞑道,“只要不伤害王后,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日我,可以吗?” 寒瞑:“……?” “你刚才说的——我想要什么,你都给我,”裴斐笑吟吟道,“日我,不可以吗?” 寒瞑额上冒出冷汗,垂眸看了她一眼,沉思半响,道,“做不到……” “为什么做不到?这不是很简单的事情吗?”裴斐道,“你不会,我可以教你,或者我自己动手,都可以的,我想要你的气运,全部都要。” 寒瞑冷声道,“还有其他的办法吗?” “我来日你,怎么样?” 寒瞑:“……” “别那么纯情啦,你只要有过一次经历,绝对会喜欢的,”裴斐滔滔不绝地说,“我把你送上王位,你不用封我为后,给个宠妃也行的,我只要能和你做,得到你的气运,不会有其他要求,你喜欢廖王后是吧?我应该没看错,试问哪个男人不喜欢女上司呢,到时候她依旧是你的王后,你想怎么和她做,我都不会在乎,不会吃醋的,咱们各取所需,岂不是很完美?” 寒瞑一脸崩溃,一刀劈过去,将她舌头挑了出来,静了一会,他突然道,“我知道王后在哪了。” 裴斐:“……” 转身,梦境里光影变幻,一处深山村落里,大雪铺满了地面,一道瘦弱的身影,在雪地里艰难地行走,背上背着少许粮食,用木棍支撑着自己,一步一步,翻山越岭。 她目光悲凉,偶尔透露出一抹坚决和恨意。 寒瞑站在她面前,越过她的身影,看到了自己的故乡——雪地里,一栋茅草屋前,站着另一个年幼的自己,手里捧着一大袋粮食,含着泪水目送那道身影远去。 想起来了!那正是他第一次见到廖秋的情景! 当时的他冒着高烧,站在雪地里,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如果他年纪再大一点就好了,至少可以背一背她,送她一程,帮她尽快到达她想去的地方。 年幼时的愿望很单纯,只想保护她,报答她赠送谷子的恩情。 幼时的愿望传递到此时的内心,寒瞑疾步冲上前,将廖秋猛地抱入怀中。 天呐,她竟是这般瘦弱,彼时的年纪还没有自己现在年纪大吧? “你是……”廖秋靠在他肩头,虚弱地说,“好像在哪见过你……” “是我,寒瞑,”他道,“我发誓会保护你。” 廖秋低声重复着他的名字,“寒瞑……” 须臾,道,“我还有多久才能到京城?” “很快很快,”寒瞑臂弯用力,将她搂的更紧,低声道,“很快都会过去,你会成为一国王后,拥有无上权利,以及一群用性命保护你的人。” 廖秋的呼吸越来越粗重,身体也有些支撑不住,仍在喃喃地重复他的名字。 寒瞑将她打横抱起,操纵梦境,散去飞雪,狠狠地瞪了裴斐一眼。 裴斐抓了抓脸,一副愧不自如的神色,道,“没想到你还挺聪明……” “我就一直在想,你哪来那么大能耐,反将王后困在梦境里面,”寒瞑道,“实际上,你并没有困住她,只是趁她离开的时候,缠住了她的魂魄,跟她一起醒过来的,是这样吗?” 裴斐低下头。 “王后的魂魄其实就在她体内,只是受到了创伤,我把你拉入梦境的时候,也将她拉进来了,所以实际上,只要我召唤她,她一定会出现,根本不必主动去找她。” 裴斐抬起头笑笑,道,“你好强哦,果然是气运之子,阿强我们的约定还要不要……” “滚,”寒瞑厉色道,“还想耍我吗?” 裴斐颤抖了一下,身体被卡在地面上,可怜兮兮地看着寒瞑。 抱着廖秋,寒瞑瞪着裴斐,道,“这次不会让你故技重施了。” 说罢,他熄了灯,迅速带着廖秋离开了梦境。 回到现实中,屋内一阵吵嚷,寒瞑从床上坐了起来,手被扯了一下,他回过头,看到廖秋的睡颜。 两人的手被捆在一起,寒瞑压低了身体,将冰凉的手指按在廖秋眼睛上,轻声道,“主人,醒醒……” 屋外,右丞相蔡良道,“让老夫进去,老夫要跟王后商量这事!” 水星本来守着门口,听到声音,立刻回到屋里,看到寒瞑醒来,先拔刀,道,“回答我,你上个月杀了几个人?” 寒瞑压在王后身上,正要起来,忽然怀里的人醒转,拉着他,一副不愿放手的样子。 寒瞑呼吸一滞,对上廖秋的眼神,柔声道,“认得我吗?” 廖秋眼睛里漾着泪光,点了点头。 寒瞑心脏狂跳,正要起来,衣襟却被廖秋拉住,两人的手绑在一起,寒瞑几乎完全压在她身上,姿势怎么看怎么暧昧。 但是廖秋怎么也不放手。 他侧过头看着水星,道,“上个月没杀人,上上个月依旧是三例。” 低头看了眼屋里突然出现的黑猫,道,“怎么回事,猫哪来的?” 不光是猫,右丞相蔡良带着一群江湖术士一股脑地涌入房中,看着床上这匪夷所思的一幕,一个个目瞪口呆。 “哎哎哎,爱妃,爱妃你别乱跑啊,”一个白头发的江湖术士跟着猫进了屋,捡起猫抱在怀里,看了眼床上,道,“哎,你是陛下吗?” “我不是,”寒瞑说着,又看了眼怀里的人,是廖秋没错,可是究竟哪里不对劲…… 她目光澈亮,如晶莹的山雪,温柔而悲伤,就像是——寒瞑第一次见到她的眼神! 水星也立刻反应过来,道,“我怎么觉得,她也不是王后!” “别急!”寒瞑注视着身下的人,道,“她是,应该是。” “应该?”水星急道,“这哪里是王后的眼神?这……这,王后会像这个样子粘着你不放手吗?!” 寒瞑:“……” 他再要起身,廖秋紧紧抓着他,倔强地说,“别……别丢下我。” 寒瞑心里狠狠一揪,他咬开绳子,双手环过她后背,将她揽起来—— 廖秋甫一坐起,整个人埋入寒暝怀中。 在外人看来,王后这是在当着众人的面,宠幸一个男人。 但是只有寒瞑知道,她在发抖,有些害怕的发抖。 寒暝无奈,只得这样抱着廖秋,一只手放在她后背,轻轻安抚她,面对着一众费解的眼神,他镇定地说,“我一会再跟你们好好解释……” 余人:“……” “解释什么?!”蔡良捂着脸,痛心疾首,道,“你们至少不要在大白天做出这种事情吧?!陛下还没死呢?!” 寒瞑冷着脸,道,“蔡丞相,我最后给你一次说话的机会,你最好重新想好措辞。” 蔡良感觉后背一凉,打了个冷战,道,“不……不不,我的意思是,你们高兴就好……王后高兴就好,这事不会有人知道的,蔡某以自己的人头担保!” 其他人也纷纷起誓。 水星捏了一下脸,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 待蔡良一众人离开,水星合上门,心想,这下戏应该演完了吧。 虽然他看不懂,不明白主人的用意,但他小心谨慎,一个字都没说。 “没事了,”寒瞑抱着廖秋,柔声说,“还记得多少事情?” 廖秋低声说,“你说,你是寒瞑,你发誓会保护我……” 水星跪地,道,“主人,我也会保护你!” 廖秋不理会他,抱紧了寒瞑,好像要将寒瞑的身体整个占据,不给别人一点机会,她低声道,“寒瞑哥哥……我这是到京城了吗?” 寒瞑:“!!!” 完了。 彻底完了。 王后的记忆……好像还停留在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 十六七岁的女孩子,的确会像这个样子,在绝境中抓到一线生机,死死不肯放手。 “你说会保护我,别离开我,好吗?” 她把头埋在寒瞑怀里,在没人看得到的地方,微微一笑。 寒瞑双手有点抖,紧紧地抱住廖秋,道,“好。” 水星:“?” 作者有话要说:修改了一下 第55章 巫后(六) 55. “说了不准离开我, 你哪里都不许去。” 廖秋靠在寒瞑怀里, 仰着脸看他, 眉梢微微扬起, 露出几分得意, 道, “你要食言吗?” “不会, ”寒瞑看着她, 眼神里漾出一丝悸动,表情依旧冷淡,扶在她背上小心翼翼地拿开, 语气生疏,道,“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廖秋抓住他刚刚移开的手,将其往下挪了几分,手指稳稳地贴在自己腰间, 身体舒适地靠在寒瞑怀里, 柔声道,“我不想吃……” “你受了伤,需要充分休息, ”寒瞑身体有些发热, 另一只手拉了下衣襟口, 稍稍让自己喘过气来,目光看着前方,道, “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木瓜莲子,鸡枞鸡汤,翡翠烧卖,还是糯米藕片,樱桃毕罗?” 廖秋起身,带着喜悦之色,看着他侧脸,道,“这些你都会做吗?” “嗯,”寒瞑稍稍瞥了她一眼,依旧看着前方,嘴角微微勾起,道,“你喜欢吃的,我都会做。” “那你快点去做,我等不及了,”廖秋轻轻地推了他一把,道,“我等你回来。” 寒瞑这才从她床上起来,俯视着她,道,“我很快回来,你呆在这里哪里都别去,守着这盏灯,好吗?” 廖秋点点头,睫毛颤了颤,像只乖巧的小兽。 寒瞑伸出手,忍不住想揉一下她的头,在空中愣了一瞬,越过她头顶,取过长情灯,放在她怀里,柔声道,“等我回来。” 廖秋抱着灯,道,“好。” 眼前浮现一行文字:【攻略进度提升至21%!已经逼近成功了呢!】 看着寒瞑出门,合上门,廖秋嘴角浮现笑容。 手放在长情灯的灯罩上,心情格外地安稳。 系统再次跳出提示:【作为攻略奖励,系统正在为您修补灵魂碎片,此过程大概需要三到五天……请您耐心等待。】 原本只是想知道,附在裴斐身上的那个女人,要靠什么手段夺得气运,她特意留了一手,削弱自己的灵魂,将身体交给裴斐去操控…… 没想到,寒瞑这个人……真是擅自乱来,甚至掌握了她点灯的诀窍,闯入梦境,直接将裴斐驱逐出去了。 她现在状态也不是太稳定,与其说是失忆,更准确的形容应该是灵魂受损,精神力比较脆弱而已。 但如果……寒瞑这人值得信任的话,情况也不算太危险。 必须想办法完全占据寒瞑的身心,让他彻彻底底地臣服于自己。 从前的计划完全被推翻,她现在需要构建新的策略,她谁都不会信任,只相信她自己。 只有她自己登上王位,才能亲手将幽境过去的黑暗展示于世人面前,为那些冤死的亡灵讨回正义,才能将以飞龙将军为首的那些人刑之以法。 寒瞑端着碗进来,绕过屏风到了里屋,看到她屈腿坐在床上,侧过身,别过脸,手指握拳抓着衣角,表情不悦。 便知道她是因为等得太久,有些生气了。 寒瞑有些局促,站在她面前,想了一会,道,“王后,给你熬了莲子汤,我尝了一下,味道还不错。” 廖秋充耳不闻,甚至都不看他一眼。 放在以前,寒瞑大可将汤碗放下,关上门,由着她气一会,即便她最后一口都没喝,他也无能为力。 但是现在不同,王后还沉浸在过去的回忆里,情绪不太稳定,或许她真的太害怕了,所以才会这么生气。 “我只是离开了一小会……”寒瞑往前走了一步,柔声道,“不生气了,好吗?” 廖秋将脸别得更远。 修长白皙的脖子,柔美的侧脸,微微上扬的下巴,曲线简约漂亮,鼻子和嘴唇更是点睛之笔,灵性十足,即使是最优秀的画师,也无法勾勒她的神韵和美丽。 寒瞑将汤碗放在一旁,在她身旁坐下,主动牵起她的手,道,“王后,冒犯了,等你恢复记忆,直接杀了我,我也不会有半句怨言。” 廖秋缓慢地转过头,怔怔地看他。 寒瞑温柔一笑,手指穿过指缝,和她十指相交,垂着脸,哄着她说,“要怎么做,你才能不生气了?” 他头发不太长,松松地绑成一束搭在背后,鬓前几缕绕过耳根垂着,肤色偏白,耳根却一点点红了。 廖秋微怔,眼角藏着笑,掩饰几分得意,故作不悦地说,“你去了那么久……我怕。” 寒瞑手握得更紧,道,“我没走多远,水星也在屋外,你会有事的,别怕。” 廖秋低垂着头,又不说话了。 她一沉默,寒瞑便更加不好受了。 从前起码可以根据她的眼神、表情,来揣测她的想法,现在则完全懵了,既怕冒犯了她,又心疼她,还得提心吊胆,处处防着她。 此时更是要绞尽脑汁,去安抚她。 “我会帮你,尽快让你想起过去的事情,”寒瞑喉结滚了滚,道,“你现在是一国王后,国君病了,需要你主持大局,你得尽快从阴影中走出来,为此,我会倾尽一切帮助你。” 廖秋委屈地低下头。 寒瞑忙道,“别怕,其实没那么复杂的,你如果愿意信任我,照我说的做就好了。” “我……信任你,”廖秋低着头,道,“我应该做什么?” 寒瞑手放在汤碗上,道,“先把汤喝了。” 廖秋别过脸,收回了被寒瞑紧握的手,双手抱在膝盖上。 一副小孩子脾气,寒瞑有些哭笑不得。 他心跳如鼓,端着汤,犹豫了一瞬,柔声道,“我喂你,好不好?” 廖秋这才回过头,点了点头。 汤勺伸到她嘴边,廖秋撇嘴,蹙着眉,道,“你先尝一口。” 可能是比较谨慎,怕汤里有毒吧。 寒瞑尝了一小口,重新舀了一勺,送到廖秋唇边。 廖秋嘟哝,“我要你喝过的。” 寒瞑表情僵住,忙道,“万万不可,这太冒犯了!” 廖秋瞥了眼窗外,道,“那让水星来。” 那更不可以! 让水星喂王后吃东西?!还喂他尝过的?! 寒瞑差点炸了,手指用力,汤碗从边缘开始,裂了一道缝—— 忽然手腕处一凉,廖秋一只手覆在他手上,眼神漾着泪光,柔柔地说,“不可以吗?” 寒瞑喉结滚了滚,勉强没捏碎手里的碗,正欲开口,又听廖秋捂着胸口,低着头,悲声说,“还是说,你嫌弃我?” “寒瞑绝非嫌弃王后,只是王后万金之躯,怎么能,怎么能……” 能什么……寒瞑只想一头磕死算了! “可我就是想尝你尝过的,”廖秋咬着嘴唇,小心翼翼地问,“你是不是觉得我很下流?” 寒瞑:“!!” 浑身血液翻涌,他差点失去理智。 放在平时,这绝对是致命的问题。 还好她现在失忆,情绪不太稳定,寒瞑才能壮着胆子回答这个问题。 他重新舀了一勺,道,“是有一点,但王后喜欢的,寒瞑自然愿意为王后做到。” “你不喜欢吗?”廖秋按住他的手,皱着眉,道,“你不喜欢这么做吗?不喜欢我吗?” “喜欢,”寒瞑呼吸滞住,心跳到了嗓子眼,他沉住气,字字清晰地说,“喜欢到可以为你去死。” 廖秋眼睛忽然一酸,转过脸,默了一会。 寒瞑尝了一口,用勺子喂她。 几颗带了汤水的莲子,入口即化,顺着喉咙滑了下去。 寒瞑收手,廖秋叼着勺子不放,脸跟着勺子凑近了几分,差点儿撞到了寒瞑,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四目相对,呼吸轻轻地扫在对方脸上。 鬼使神差地,寒瞑低头亲吻了她。 拔/出勺子,寒瞑接住她的唇,轻轻地、缓慢地,咬了一口。 嘴唇碰在一起,两人都没有多余的动作,停了一会,寒瞑飞速地移开嘴唇,放下碗,“咚”地一声双膝落地,跪的笔挺。 廖秋指尖放在嘴唇上,眼神放空,似乎还在回味。 寒瞑低着头,道,“请王后赐死。” 良久,廖秋才回答他,“我不要。” 她手指仍停留在嘴唇上,恼道,“你嫌弃我。” 寒瞑:“……?” 没有,绝对没有,可她会信吗?连她如何得出“嫌弃”这个结论,寒瞑都无法理解。 他重复了一句,“寒瞑冒犯了王后,请王后赐死。” 廖秋气急了,一把拽住寒瞑的衣襟,正要发火,忽然悲从中起,整个人扑在寒瞑身上,身体轻轻地发抖—— 寒瞑纠结极了,却还是忍不住,轻轻地抱住她,一只手绕过她肩膀,摸了摸她脑后长发。 果然是自己太拘泥了吗? 眼下的王后,记忆还停留在十年前,精神受了重创,刚从战火纷争中走出来,自己怎么能这样对她?? 良久,他道,“寒瞑知错,再不提‘死’字。” “嗯,”廖秋枕在他肩上,柔声说,“你今晚留在我房里,好吗?” 寒瞑嗤出一丝笑,无奈极了,道,“王后,你可真是折磨人呐。” “嗯?”廖秋忽然起身,眨眨眼睛,道,“什么意思?” 那双眼睛明亮动人,眼神清纯无辜,让他忍不住反省自身——原来满脑子下流想法的人,彻头彻尾只有他一个! “没什么,”寒瞑双手揽住她,将她整个抱起来,放回床中央,道,“厨房里还有点别的,我去弄过来,你要不放心,可以跟我一起去。” 廖秋摇摇头,寒瞑这才离开房间。 一出门,发现自己早已经大汗淋漓。 水星在走廊上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道,“王后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开始宠幸你了?” 寒瞑淡定地说,“可能她想取代陛下,豢养男宠,主宰天下。” 水星:“?” 豢养男宠跟主宰天下,两者似乎没什么联系啊? 又忽然生出一分喜悦,抓了抓头发,对着湖面的倒影整理仪容。 既然寒瞑能入得了主人的眼,或许他自己…… 寒瞑端着托盘回来,看着他对着湖面摆弄头发,忍不住道,“你不可能的。” 作者有话要说:日常迫害水星 哦对了,上一章有点小修改,如果发现人设有点对不上,那是因为我小修了一下,将女主的纯娇软改成了真腹黑假娇软 第56章 巫后(七) 56. 寒瞑端着托盘, 上面摆着好几样甜食和菜品, 路过水星身后时, 忍不住说了句, “你不可能的。” 水星当即气得拔刀, 挥刀劈来, 两次都被寒瞑灵巧闪过, 托盘里的汤水半点没洒出来。 恼极了, 水星刀尖指着寒瞑,道,“你给我等着!” 寒瞑挺胸, 一副悠然的神态。 此时,屋内传出一声传唤: “水星——” 听到廖秋唤他,水星忙收回刀,怒气消散,凑到门口, 殷勤地说, “主人,有什么吩咐?” 廖秋声音轻柔,道, “你能进来一下嘛?” 闻言, 水星眉飞色舞, 仰着脸,朝寒瞑比了个眼神,麻利地蹲了进来, 伏在她脚边,道,“水星愿为主人差遣。” 门外,寒瞑端着托盘守在门口,脸色一点点冷下去。 片刻后,水星兴高采烈地从屋里离开,出门时故意碰了下寒瞑,差点将他手中托盘掀翻,尔后洋洋得意地跑开。 寒瞑定了定神,进了屋,将大小几只碗一并摆在桌上,站在屏风后面,道,“王后,菜已经摆好了,你慢用。” 里头没有回答,只传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王后似乎在换衣裳。 寒瞑当即想到,她为什么在见过水星之后要换衣裳?! 她刚才究竟和水星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心里尤其不是滋味,眉头沉下去,他一言不发,等在外室。 良久,廖秋从后面出来,态度不咸不淡,也不跟他说话,在案前坐好,拾起筷子,尝了几口。 寒瞑等了一会,见她始终没有开口的意思,这便带着托盘出了门。 心里越发不安。 王后怎么不黏人了? 水星对她做了什么?说了什么?为什么王后的态度突然改变。 还有他做的点心和菜肴到底合不合她现在的口味,为什么王后一句话都不说? 一只黑猫出现在走廊上,缓缓地朝他走过来,绿眼睛幽幽地看着他,眼神里充斥着各种绮丽的情感,乍一看简直就像个妖精。 寒瞑想起来,这好像是那位江湖术士怀里的猫?他们从梦境中醒来的时候,这只猫就出现在王后的房间。 听说有灵性的动物,能识别一些常人无法辨认的东西,比如人的魂魄。 不知这猫是否也是这样? 寒瞑看着黑猫走近,眼神里并无敌意,再低头时,黑猫已经到了他脚边,先用脑袋蹭了下他靴子,接着直接攀附上来,肚皮贴在他小腿上,不断地往他小腿上蹭,动作银荡,不时发出满足的咕噜声—— 寒瞑默了一瞬,面无表情地拎起猫颈,将它丢了出去。 黑猫摔在草丛里,委屈巴巴地看着他,见他眼神阴鸷狠辣,顿时吓得发抖,不敢再肖想什么,慢吞吞地爬走了。 安排了几名侍卫守在王后门口,寒瞑便回去洗了手,换了衣裤,将靴子也一道换了。 这是他今天第二次换衣了,理由一次比一次匪夷所思。 就连他平时杀人的时候,都不需要这么频繁地换衣。 当晚,他留在王后房间里,躺在一张小塌上面,保持着警惕心,一直不曾入睡。 半夜听到啜泣声,寒瞑顿时坐起,观察四周,声音的源头竟是王后。 既然已经醒了,他便没办法继续装作入睡,也不能放任王后这样不管不顾。 起身,脚步轻盈,到了那扇屏风前,寒瞑敲了敲屏风木框,道,“王后,你可安好?” 廖秋抽噎了一口,翻了个身,没有回答他。 寒瞑心里咯噔一下,难道是水星跟她说了不该说的话? 还是她想起了什么事情? 默了片刻,寒瞑转过身,道,“王后大可安心,寒瞑就在屋里,守着你,哪也不去。” 黑暗中,廖秋咬牙,一字一字,悲声道,“你当真如此嫌弃我?” 闻言,寒瞑顿时急火攻心,扑了过来,恨不得当场撞死在她床边,以明心意! 他身体倾下来,虚压在她身上,一只手撑在她床边,另一只握刀的手绕过她身体,悬在空中,将她困在床上,他眼眶发红,丝丝怒火喷出—— 不及过脑,身体率先行动,他甚至不明白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肖想她? 想她的唇? 不,即便只是碰一下她的手,他都觉得了无遗憾。 怀下,廖秋垂着眼,不去看他,眼角却已经沁出泪花。 她还觉得自己嫌弃她么? 寒瞑一口血涌了上来,迅速避开廖秋的身体,用袖子去挡,抹了一角温热的血。 他娘的,回去又要换衣了。 嫌弃她?这不是笑话吗?! 寒瞑半跪在她床边,从她被窝里捞出她一只手,摸了一下手背,双手小心地捧起,将手指指尖放入口中亲吻,动作虔诚而细致,温柔而斯文,却有种说不出地下流。 廖秋已经有些酥了,侧起身,静静地凝视着他。 寒瞑放下她手,用另一边袖子给她擦干,温柔地注视她,道,“王后万金之躯,使天下子民朝拜,普天之下,莫有一人敢嫌弃王后,寒瞑亦然。” 廖秋柔声说,“那你陪我睡,好吗?” “我身上衣裳脏死了,”寒瞑压着清亮的声音,温声道,“岂敢弄脏了你的床。” 廖秋眼睛亮了亮,道,“那你把衣服脱了。” 目光相接,寒瞑莞尔,笑道,“王后,你这是在要我的命。” 廖秋笑容消逝,垂丧着脸,道,“罢了,是我强人所难。” 寒瞑徐徐地抽了一口气,剥了外衣和鞋子,一只手伸到她后颈下,一只手绕过她膝盖内侧,将她抱到床内侧,继而翻身躺在她躺过的地方。 廖秋这才欣然笑了。 少顷,廖秋翻了个身,一只手搭在他身上,靠在他臂弯里,上半身紧挨着,她柔柔地说,“寒瞑哥哥,喜欢我有这么难吗?” 寒瞑身体完全僵住了。 早在他急火攻心,冲到廖秋床边的时候,就已经全身沦陷了。 双唇一分,他柔声说,“好好睡觉,别乱动。” “嗯。”廖秋屈起一条腿,搭在他身上,碰了什么,她故作不知,安然睡觉。 寒瞑任由她抱着自己,呼吸急促,额上现出青筋,闭着眼睛,使自己平静下来。 可不管他如何平静,身体的血液早已经沸腾,越烧越旺。 尤其是他身上那人,总是有意无意地在他身上胡乱触碰,又总是一副安然自在的模样。 也不知过了多久,廖秋忽然抬头,满面通红地看着他,糯糯地说了句,“寒瞑哥哥,我睡不着。” 寒瞑快窒息了,将怀里的人搂紧了些,下巴蹭了下她额头,柔声说,“马上,你就能睡着了。” 说罢,他点亮了长情灯。 蓝紫色的灯光笼着狭小的床,寒瞑将廖秋拉入梦境。 梦境里,青草铺满了广袤的地面,阳光炙热,晒出了泥土芬芳,清风徐来,草地便像海浪一样,由远及近,一波波地滚动。 廖秋站在草地里,对着寒瞑笑。 “这是哪里?”她意识清晰,看上去无忧而快活,转瞬她出现在寒瞑面前,握起了他的手。 “你的梦境,”寒瞑凝视着她,道,“梦境里,除了灵魂,一切都是随心所欲自由创造了。” “我现在的样子,也是你创造的吗?”廖秋抬起双手,一脸烂漫地看着他,道,“这条裙子,也是你为我创造的吗?” 那是一条紫色的拖地长裙,质地柔软,在阳关下闪闪发光,衬着她的曼妙身材,无邪笑容,看上去动人极了。 “嗯,”寒瞑摸了一下她的头,“你睡不着,就在这里好好休息,晒晒太阳。” 说着,他试图在梦境里寻找裴斐,一时竟完全探查不到她的存在。 这个梦境里,只有他和王后两人。 回头再看廖秋,她身上衣服褪去了一大半,连遮住的地方都若隐若现,她面上带着红晕,略一低头,指尖放在嘴唇上,喃喃地说,“寒瞑哥哥……这也是你创造的吗?” 寒瞑:“!” “原来你的梦境里,我是这样子的吗?”廖秋委屈地低头,此时身上的衣裳又变化了,长长的暗红色软稠裹着她,像蛇一样缠在她身上,将她绊倒在地,她支着身子,眼睛里带着泪花,迷茫而无措地说,“这都是你想象的吗?” 寒瞑彻底怔住,脑海里有如洪水决堤,一发不可收拾,淹没了他为剩不多的理智。 这明明是他所能操控的梦境啊?!为什么王后身上的衣裳还在变化,表情动作也随着他的目光,不断地发生改变? 原来潜意识里,他竟是这样肖想王后的吗? 不,快停下来! 寒瞑闭上眼,可方才那一幕幕情景,给了他极大的冲击,画面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他越是驱逐自己的想法,意识只会越来越泛滥…… 他已经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意识了! 下一瞬,他已经搂着廖秋的腰,将她揽在怀里,身体相接,嘴唇几欲相碰—— “哗啦”一声,天地全黑。 寒瞑熄了灯,从梦境里落荒而逃。 怀里的人呼吸均匀,尚未醒来。 寒瞑脑海里还是那些无可避免的想法,浑身燥热,心跳得极快。 片刻后,他缓慢起身,离开了房间。 须得一会功夫,安抚自己的情绪。 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的仍是她的脸,她一颦一笑,她柔声蜜语。 释然后,他背抵在墙上,缓缓蹲下去。 原来,下作的人是他,朝思暮想的人是他,疼爱到极致、嫉妒到发狂的人,都是他。 心尖犹如火烤,渐渐沥出朱砂。 也罢,从今而后,王后便认清了他的为人,再也不说一句“他嫌弃她”的话了。 作者有话要说:别看这个故事里攻略进度很快,但实际上,十年了啊 谁逃得开女王秋的套路呢? 感谢盐水花生( ̄▽ ̄)~*灌溉两瓶,草莓布丁灌溉三瓶 问小哥哥一天换几次衣? 猫还有后续 第57章 巫后(八) 57. 【攻略进度提高至57%!震惊!你们竟然只是亲吻过一次?!】 【正在为您发放攻略奖励……】 廖秋嘴角翘起, 又回想起了那个轻柔的吻。 这事要是放在平时, 她说不定早就把寒瞑拖上床办了。 但现在的情况不一样, 她有足够的耐心, 愿意等, 等着寒瞑主动, 看他在自己面前一步步溃败, 做出他以为他万万不会做的事情。 【攻略度达到30%奖励:神魂之眼!】 【还在为之前遇到的穿越女而心怀不安吗?拥有神魂之眼, 你可以看穿所有人的真实面目,技能提升之后,你甚至可以读取他的经历、技能, 以及他在这个世界所扮演的角色。】 手掌心出现一样像眼珠子的东西,廖秋将它拾起,放在眼睛上,那东西立刻与自己的眼睛融为了一体! 没有什么不适,廖秋接着查看奖励。 【攻略度达到40%奖励:心灵碎片!】 【嗐, 用长情灯把国君做成傀儡要花费四十九天!但如果使用心灵碎片, 将它插/入国君的后脑勺,他将立刻由你所摆布!但时效只有三天!】 廖秋:太好了! 【攻略度达到50%奖励:普通麻绳。】 【备注:名副其实的麻绳,附赠捆绑教程, 祝你们使用愉快!】 【攻略度达到55%奖励:一副精致的皮鞭。】 【备注:身为女王, 身边怎么能少得了这样道具呢?】 廖秋:“??” 以及, 【敬请期待后续攻略奖励……】 拿到普通麻绳和皮鞭后,廖秋在手里试了试:一点都不期待了。 寒瞑脚步声极轻,廖秋听到声响的时候, 他已经透完气回来,进了屋。 她快速将道具放在枕头下面,装作已经入睡。 屋内静悄悄的,连呼吸声都轻不可闻,寒瞑像鬼魂一样,站在她床边,一动不动,只注视着她。 时间长到廖秋都快装不下去了,她皱着眉,双手摸索了一阵,嘴里嘟哝,“寒瞑……” 果然,片刻后,寒瞑躺回她床边,将她搂在怀里入睡。 次日依旧没开早朝,飞虎将军裴秀早早地在宫外等着,求见王后。 “不能不见么?”廖秋懒睡刚起,头枕在寒瞑膝上,道,“我不想见他们。” 寒瞑垂眸看着她,身体没有任何动作,怕压到她散乱在他身上的发丝,道,“王后,裴野的女儿,也就是裴秀的侄女裴斐,现在在我们手里,必须尽快把人还给他。” “哦,这样子,”廖秋稍微起身,道,“那等我先梳洗好。” 寒瞑略一点头。 心上人躺在自己怀里,他不能占据,也不敢去触碰,注视着她一举一动,对他来说仿佛就是一种煎熬。 怪只怪他自己痴心妄想,就连此时此刻,他都得强忍着冲动,控制住自己不会一时走火入魔,去触碰他不该碰的。 裴秀是裴野的弟弟,在宫外等了半天,好不容易等到了王后接见,进屋时还差点被猫扑倒,跌倒在门口。 他一脚将猫踢飞,整理好衣袖,站在外头,行礼道,“微臣参见王后。” 廖秋坐在屏风后面,慢吞吞地用早膳,放下勺子,懒懒地说,“有事吗?” 裴秀态度谦卑,道,“臣听说王后昨日险些遇刺,臣甚是惶恐,特来慰问王后,不知王后是否躬安?” 廖秋道,“安。” 裴秀忙道,“不知刺客是何人,抓到了没有?” “不认得那刺客,”廖秋按照寒瞑的提示,道,“已经抓起来处置了。” 听到“处置”二字,裴秀浑身一抖,腰弯得更低,道,“王后,臣斗胆问一句,那刺客究竟是男是女?” 廖秋笑笑,道,“怎么,裴将军跟那刺客有关系吗?” 裴秀“咚”地一声,跪了下去,道,“臣不敢。” 寒瞑站在廖秋身旁,道,“行刺的是个女人。” 裴秀跪在地上,双手捏拳,闷哼了一声,暗暗地想,坏了,那人肯定是裴斐。 廖秋歪头看着寒瞑,迎上他的眼神,便冲他一笑,须臾,她道,“想来也是,裴将军怎么会跟刺客有关系呢,难道裴将军还授意刺客来杀我不成?” 裴秀磕了个头,道,“臣万万不敢。” 廖秋料定他不敢承认,此行也就是来打探口风的,便装作糊涂,让他回去了。 寒瞑在旁边看着她,时而深思,时而出言引导,更多时候则是对她的言行表示赞赏,同时忍不住怀疑,王后她真的失忆了吗? 等裴秀走了,手下有人来报,说裴斐已经醒过来了。 寒瞑便让廖秋待在屋里,他先独自去会一会裴斐。 院外,一只黑猫被其他野猫追逐着,不时发出惨叫。 一名宫女拿着木棍驱逐那群野猫,骂道,“哪来的发情野猫?扰了王后清净,快来人把它们都撵走!” 廖秋本无兴趣,看到那黑猫被追着爬上了树,躲在树梢瑟瑟发抖,绿眼睛幽幽地看着她。 她忍不住用“神魂之眼”多看了一眼: 【代号6371,身为一名经历丰富的穿越者,代号6371通过占据他人身体,与不同世界的气运之子茭配,从而获取他人的气运,此前一度占据女主裴斐的身体,魅惑男主焦律,离成功只差一步之遥,失败后被迫附身于猫。】 不光是附身为猫,还要被其他野猫追着日,难道野猫们都知道夺取气运的方法?纷纷来找她夺取气运吗?! 廖秋捂着脸,快笑疯了。 报应啊! 亏得她之前还很好奇,到底要怎样才能夺取气运,甚至险些将身体交给这名穿越者来操控。 如今想来,幸好被寒瞑阻止了。 正惦记着寒瞑,就看到他从远处走过来。 他穿一身黑,长发束成一股垂在背后,云纹锦衣及膝,行走时衣摆随风而动,衬得腰细肩宽,裤腿扎进长靴里,没有一丝褶皱,显得那双腿修长、精干。 浑身透着少年人独有的意气和韵味。 廖秋看得出了神,直到他走到面前,她才别过头,假装在看别处。 “王后,裴斐的样子有些古怪,好像已经不是之前的裴斐了。”寒瞑迟疑着,道,“你要去看吗?” 看是肯定要看的,但是廖秋想让寒瞑来替她做决定,故作茫然,道,“我不知道,我要去看吗?” 寒瞑嗯了声,柔声道,“最好去看一下,确认妥当再将人交给裴秀,卖他一个人情。” 和廖秋所想的差不多,她也怕麻烦,如果不早点把裴斐交出去,裴野等人肯定会派人来偷的。 牢里,裴斐双手抱膝,垂着脸,眼神黯淡,坐在阴暗处,听到声响,才抬起头,目光随着廖秋而移动,沉默地看着她。 同样,廖秋也在观察她,用“神魂之眼”查看牢里这人的信息: 【裴瑶光,女主裴斐的哥哥,十九岁因病去世,魂魄被裴斐锁在玉佩之中,并随身携带,裴斐曾经发誓要找到救哥哥的办法,但其身体被穿越者占据之后,拯救哥哥的愿望落空,裴瑶光也逐渐被遗忘了,穿越女离开裴斐身体之后,裴瑶光的魂魄离奇地进入了裴斐的身体,成为这副躯体的第三人主人。】 廖秋将这段话来来回回读了三遍,勉强理解过来,她看着牢里的女人,道,“你记得你是谁吗?” 牢里的女人神色温柔,语气淡淡,道,“我记得所有事情。” 说着,他起身,凝视着廖秋,道,“我记得你,你是幽境云烟城城主的女儿,云烟城被屠的前一夜,我曾经见过你。” 提起云烟城,廖秋忽然紧张,怔怔地看着他,道,“屠城的事,你知道?” 裴瑶光垂下头,神色悲凉,道,“抱歉……我没能阻止那场灾难。” 廖秋一步上前,正想抓起裴瑶光猛地发泄一顿,寒瞑伸手拦住她,道,“还不确定他会不会对你不利,先不要接近他。” 廖秋迫使自己冷静,道,“你知道你是谁吗?” “裴野长子,裴瑶光。”女人声音温和,比起裴野,更像他小叔裴秀,他低头看了眼自身,道,“但是现在,我占据了妹妹的身体,这可怎么办才好……” 和神魂之眼的叙述一样,看来这人并没有打算隐瞒什么。 廖秋道,“你爹罪大恶极,我要你协助我揭发他,如何?” 第58章 巫后(九) 58. 从头到尾, 寒瞑的目光没离开过廖秋。 出来后, 他又跟着廖秋, 走了一段路, 道, “你想起来了多少事?” 廖秋将头稍微埋低了些, 道, “不曾想起多少。” 寒瞑倒是笑了, 嘴角微微勾起,画了个很小的弧度,道, “慢慢来,不着急。” “嗯,”廖秋语气淡淡,道,“我是不是该去见一见陛下?” “你若想去, 我现在就带你过去, ”寒瞑道,“只是他还在昏迷,你去见了也没有多大意义。” 廖秋回眸看他, 语气柔柔, 道, “他是我夫君,我这样晾着他,是不是不好?” 寒瞑笑容凝固, 看了她一瞬,道,“你说的对,不应该这样晾着他,我这就带你过去看他。” 说罢,越过廖秋,给她带路。 焦律房间里,两名江湖术士正在给他看病,蔡良站在一旁候着,听说廖秋来了,连忙跪拜。 廖秋进了屋,到了焦律床前,问其中一名叫郭涛的术士,“陛下他怎么样了?” 郭涛个头不高,须得仰着头才能对上廖秋的视线,即便如此,他的态度不卑不亢,能给人一种愉悦感,他道,“现在还看不出来,陛下身体很是健康,应该早就醒过来了才是。” 廖秋蹙着眉,道,“你也不知道陛下得了什么病吗?” 郭涛摇头,看向另外那名白头发的名叫符赫的术士,符赫道,“小人无能,但看陛下神情愁苦,应该是心魔所致。” 廖秋道,“什么心魔?可有解救之法?” 符赫正是那黑猫的主人,他沉吟片刻,道,“王后,恕小人斗胆问一句,陛下近期可曾宠幸过其他女人?” “放肆!”蔡良冲上来,道,“你问这个做什么,陛下是否宠幸其他女人,与他现在生病,有什么关系?” 廖秋语气柔和,道,“蔡丞相不必动怒,这位先生定然是想到了什么办法,才来问我,让他先把话说完吧。” 符赫略一点头,感激地说,“若是陛下是因为宠幸女人,而染上了什么重病,须得把那女人叫来,仔细检查一下,若情非得已,得取那女人的心头血,喂陛下喝下去,方有转机。” “荒谬!实在是荒谬!”蔡良抱着袖子,吹胡子瞪眼,道,“这就是我请你来给陛下看病的结果?心头血?取谁的心头血?陛下登基至今,只有王后得宠,难道你要剜王后的心头血吗?” 廖秋不答,神色沉下去几分。 寒瞑看在眼里,上前一步,站在廖秋身后,手握在刀柄上,面无表情看着符赫。 符赫稍一瑟缩,跪在地上,道,“小人只是提出解决办法而已,请王后恕罪!” 廖秋垂眸看着他,依旧无言。 “你确定取心头血就能救陛下?”蔡良双手合在身前,道,“你敢以性命担保?” 符赫颤声道,“如若此法无效,请王后砍掉小人脑袋便是。” 一瞬间,寒瞑抽了刀,刀尖指着他心口,道,“你先剜自己的血试试。” 符赫跪在地上,解开衣襟,露出胸膛,双手抓着寒瞑的刀背,缓缓地将刀尖刺入胸膛—— 一滴血顺着刀尖渗出来,符赫捧着刀,道,“如何便可得到心头血。” 蔡良叹了一声,道,“既然如此,王后,不知您可否为了陛下,献出心头之血?” 寒瞑收了刀,蹙眉看着廖秋,手有点抖。 让他在廖秋心口上扎一刀?不如先扎了他自己好了。 此时,一直保持沉默的郭涛突然开口,他道,“难道陛下就没宠幸过其他女人吗?” 廖秋看着他,嘴角微微扬起,道,“哀家也不是很清楚。” 郭涛立刻顺着她的话往下说,“陛下与王后缔结良缘已久,一直以来都是安然无恙,如今突然发病,原因应该不在王后身上,或是因为陛下有了新宠,王后一时还不知道罢了。” 廖秋冲他一笑,赞赏地看着他,郭涛有些脸红,道,“陛下病倒之前,曾在早朝上宣称要纳飞龙将军之女为妃,有可能,陛下的新宠是飞龙将军的女儿!” 蔡良狠狠瞪他一眼,郭涛佯装没有看见,接着道,“不如先将飞龙将军的女儿召进宫中,一问便知。” 廖秋稍一叹息,坐在焦律的床前,道,“如此也好。” 便教人去宫外请飞龙将军之女裴斐进宫。 裴斐自然不在宫外,他爹裴野也不在京中,倒霉的裴秀只得再一次进了宫。 他躬身站在门外,道,“侄女身体抱恙,进不了宫,王后有什么吩咐,裴秀这就回去转达给侄女。” “不必了,”一道女声在外面回答,道,“叔父,我其实早就进宫了。” 裴秀循声回头,见自家侄女好好地站在自己面前,当即傻了眼,跪在地上,忙不迭地说,“臣有罪——” 蔡良恼道,“你侄女就在宫中,你谎称抱恙,你安的什么什心思?” 裴秀磕了个头,道,“臣知罪,请王后责罚。” 廖秋只看着他,一言不发。 这种时候,沉默更像一种酷刑,就像悬在后颈的刀子,不知什么时候才会落下。 裴瑶光顶着裴斐的脸,躬身行礼,进了屋,道,“王后,若是取下小女子的心头血,便能使陛下醒来,小女子愿意为陛下捱这一刀。” 裴秀跪在地上,闻言诧异地抬头,他怔怔地看着那道背影,听裴瑶光道,“现在即可动手。” 丞相蔡良愣住,道,“裴姑娘,你不要命了吗?” 裴瑶光用余光扫他一眼,道,“你方才让王后取心头血的时候,怎么不担心王后的性命?” 蔡良哑然无话。 他确实没安好心,但没想到会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为了取心头血,余人都出去了,只剩下裴瑶光、廖秋、寒瞑、符赫几人留在屋内。 裴瑶光当着众人的面脱衣。 廖秋忍不住道,“裴姑娘,你大可不必如此,这江湖术士,指不定是骗人的,为此平白无故捱了一刀,实在不划算。” 更何况这身体也是她妹妹的身体,他这个做哥哥的怎么能这样随意糟蹋呢? 裴瑶光温柔一笑,道,“无妨,斯人已逝,想必她在天有灵,也是希望能做点什么来弥补你们,不会介意这点痛楚。” 廖秋无奈,由着他来。 寒瞑早已经转过身,刀握在手里,一副不痛快的样子。 “你不看她,怎么刺到她心口?”廖秋看着寒瞑,道,“难不成你想用手摸吗?” 寒瞑被噎了一口,回身,裴瑶光正低着头,将衣裳往下拉,露出一部分柔软的地方。 他下意识侧过头,看向廖秋,廖秋此时正看着符赫,道,“你转过身去。” 符赫遗憾地转身,片刻后,听到廖秋说,“好了。” 此时裴瑶光已经穿好了衣裳,胸口印出一点点血印,血留在寒瞑的刀面上,他挥刀,血滴落入碗中。 符赫这便欣喜地捧着那碗心头血,喂给国君喝下。 外头,裴秀和蔡良的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裴瑶光从他二人身边过去,云淡风轻地说,“叔父,我们可以回去了。” 裴秀不答,心里想着,等疼女儿的裴野从北境回来,免不了雷霆震怒,到时候朝堂上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这廖王后,还能笑到最后吗? 回去路上,廖秋忽然对身后的寒瞑说,“你不高兴?” 寒瞑轻轻一笑,道,“怎可能。” “你的确不高兴,”廖秋站在屋门口,背对着他,道,“因为我去看望我夫君了吗?” 我、夫、君。 光是听到这三个字,寒瞑便浑身难受。 他已经明白自己对王后抱着怎么样一份感情了,更是轻易地理解了自己的嫉妒心。 他下贱,恬不知耻,竟然还有脸嫉妒别人? 双唇分开,他缓缓地抽了口气,道,“是。” 是他娘的! 寒瞑心里暗骂,说出来有意义吗? 他是什么身份,王后是什么身份,他还在痴心妄想吗?! “不光是陛下,”寒瞑站在廖秋身后,手忍不住抬起,虚虚地搭在她腰侧,他道,“你跟裴瑶光说话的时候,我也很生气。” 说完咬住嘴唇,暗骂自己,这根本不是他该说的话! 廖秋倏然转身,明媚的眼睛,带着笑意看他—— 寒瞑连忙放下差点碰到她的手,垂下眼睑,再次沉默。 “裴公子是个好人,”廖秋笑道,“他的醋你也要吃,那我真是没办法了。” 寒瞑压低了头,脸凑得离她更近,几缕发丝垂在她肩上,他哑声道,“王后,你到底想起了多少事情?” 廖秋享受着这种被寒瞑逼在墙角的感受,柔柔一笑,道,“晚上陪我睡,我告诉你,好不好?” 寒瞑抬眸,与她对视,一时心慌意乱。 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被逼入两难的人,竟然是他? 廖秋伸手给寒瞑捋了下耳边的碎发,手停在他脸庞,眼神温柔,道,“让你吃醋,是我不对,晚上好好疼你,成吗?” 寒瞑当场就想抱起她,狠狠亲吻她,从她身上索取——她所说的“疼爱”。 再抬眸时,已经错失良机。 廖秋推门进屋了,她气定神闲,进退有度,游刃有余,却早已经撩的他心痒难耐,快要丧失理智。 她一边翻东西,一边若无其事地说,“你进来,我给你处理伤口。” 寒瞑进了屋,合上门。 廖秋走到他身边,卷起他袖子,露出手臂上一道新伤,她有些无奈地说,“你不喜欢他,也知道他是男人,却宁愿割伤自己,也不肯取他的心头血,你对其他人都这么温柔,我也很生气。” 寒瞑哑口无言。 廖秋停下动作,注视着他,柔声道,“我生气了,你是不是要好好疼我,弥补我?” 作者有话要说:瞑瞑崽:又输了 第59章 巫后(十) 59.巫后(十) 寒瞑单手捧起廖秋的脸, 深深地吻她。 像是品尝一道上好的佳肴一样, 他单手握着她下巴, 动作温柔而细致, 闭着眼睛, 让嘴唇相碰, 初始只是碰了碰她的唇, 见她有所回应, 便愈发按耐不住,包裹住她的唇,像是要占据她所有一切, 他动作越发急躁,手移到她腰间,将人往怀里一按—— “笃笃——” 屋外,有人敲门。 “咚——!!” 寒瞑一脚从里往外踹门,门板猛地一震, 门外的人立刻噤声。 他仍在亲吻廖秋, 只是动作渐渐地缓了下来,不见一丝仓促—— 唇分,寒瞑松开她的腰, 手握在刀柄上, 站在廖秋身后, 好似一切都没有发生。 廖秋眼神温热,看了他一眼,在屏风后坐下, 道,“是郭涛,让他进来吧。” 寒瞑开了门,彼时郭涛已经走的有点远了,听到开门声,连忙回过头,道,“王后现在方便见我吗?” 寒瞑往里头瞟了一眼,示意他进屋。 郭涛疾步走来,跨过门槛,站在屋门口,躬身行礼,道,“王后陛下……” “我朝规定,只有国君一人才能称为陛下,郭先生,你用词错了。”廖秋悠然道,“谅你初次进宫,我便不追究了。” 郭涛微微笑着,道,“以王后的德能,确实担得起王后陛下的称呼,郭某只是按照心中所想,来称呼王后陛下。” 廖秋手指搭在唇边,心不在焉地说,“奉承的话就别说了,我问你,之前为什么帮我?我可没授意过你,你应该是临时叛变的吧?” 说着,从屏风里用“神魂之眼”仔细看了郭涛一眼:【郭涛,北境龙城人,父母家族皆在龙城,受战局影响,被迫迁入京城。】 “是,”郭涛目光直直地看着屏风后的廖秋,道,“良禽择木而栖,郭某只是觉得,王后能帮郭某实现抱负。” 廖秋笑了,略一低头,道,“上一个跟我说这句话的人,已经躺棺材里了,我很欣赏你的勇气,但是廖王后是什么样一个人,你应该早就打听过,跟了我的,没几个好下场的。” 闻言,寒瞑垂下眼帘,眉头紧锁。 十一岁那年,他找到廖秋的时候,为了能让她收留自己,训练自己,寒瞑差点将自己的脖子割破。 水星也好,其他人也好,在加入组织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决心。 与其苟且活着,在肮脏的角落里受尽折磨,还不如将性命交给她,换取自由和家人的幸福。 虽死而未悔。 这哪里算没好下场呢? 被她选择的那一刻,他们便已经摆脱了过去,获得了新的生命。 郭涛敛了笑,注视着屏风后那道影子,道,“跟王后做对的,更没有好下场。” 这倒是句实话,廖秋双手十指交叉,摆在身前,身体稍稍后仰,道,“你直接说吧,你的抱负是什么。” 郭涛深吸了一口气,道,“王后,你知道十年前的幽境十三城吗?” 廖秋表情僵住,默了半响,黑着脸,道,“你想说什么?” “郭某数月前路过幽境,在一座空城之中,发现了异样,”说到这里,郭涛仔细地观察廖秋的身影,试图从她肢体动作中,揣测她的内心想法,顿了片刻,他道,“我在废墟地下,发现了活着的死人!” 廖秋身体一倾,道,“活着的死人,是什么意思?” 郭涛手指握拳,神色凝重,道,“就是皮肤看上去已经腐烂了,刚刚从地底下爬出来的,会动的、活蹦乱跳的人。” “岂有这种事情?”廖秋别过头,苦涩一笑,道,“你莫要唬我,幽境……早就是一片亡灵之地了。” 郭涛道,“郭某知道这事不可思议,没有真凭实据,郭某也不敢来吓唬王后,但郭某亲眼所见,为了弄清楚那些活死人究竟从何而来,郭某跟踪了其中一名活死人。 活死人的耳力不太好,我跟了一路,他都没有察觉,直到我发现,活死人们开始渐渐地聚集在一起,越来越多,互相之间不用言语,默契地往一个方向去。” 廖秋皱着眉,道,“他们往何处聚集?” 郭涛道,“北境,飞龙将军驻扎的地方。” 廖秋脸色彻底沉了下去,闭着眼睛,忍着怒火。 郭涛接着道,“飞龙将军在北境破敌,百战百胜,我很怀疑,是不是飞龙将军使了什么手段,比如说,利用活死人为他作战,就像当年的幽境……” 廖秋寒声道,“幽境怎么了?” 郭涛咽了下口水,道,“当年,飞龙将军去幽境平叛,虽然立下了不朽功劳,但幽境从此生灵涂炭,郭某担心,飞龙将军会用同样的手段对付北境。” 廖秋脑海里闪现出冒烟的城,遍地的尸体,女人抱着小孩死在士兵刀下的场景。 一城接连一城,如同人间地狱。 血腥的代价,换来飞龙将军裴野平叛的功绩,几十万平民的尸体被当做叛徒,被记入了史册。 沉默片刻后,廖秋道,“若你所言为实,得立刻将裴野从北境召回来。” 郭涛躬身行礼,道,“还请王后下令。” 廖秋陷入两难之境。 其一她现在的身份特殊,能不能把裴野召回京中是个问题。 其二,倘若郭涛设局骗她呢?再者,没有真凭实据,如何下这道命令也是个问题。 郭涛推开衣摆,跪在地上,磕了个头,道,“郭某愿以性命担保,所言句句属实!” “符赫也以性命担保,说是喝了心头血陛下就会醒来,”廖秋冷冷道,“你觉得我会信他么?” 郭涛磕头,一言不发。 片刻后,寒瞑打断了沉默,他道,“不如我去一趟北境,探查郭先生所述是否属实,来回最快十多天。” 廖秋蹙眉看着他,眼神里尽是不愿。 “若郭先生所言实属,我到北境之后,立刻以王后之令,召飞龙将军返京,若无特殊情况,我会尽早送密报返京,令王后安心,”寒瞑注视着她,顿了顿,道,“若我十天后依旧杳无音讯,王后须得下勤王令了。” 郭涛抬起头,道,“此乃上上之策了。” 廖秋道,“郭先生,你先出去吧。” 郭涛先是一愣,看了眼寒瞑,心中了然,忙起身离开,带上了屋门,守在门外。 廖秋单手撑下巴,鼻子轻轻哼气。 寒瞑站在原地,还在为他的行动解释,道,“若郭先生所言不虚,裴野此时很有可能在北境大规模制造活死人军,此举直接威胁京中的安全,我担心裴野的目标是你。” 廖秋默然,甚至不看他一眼。 “听闻裴野性情暴戾,唯对他女儿裴斐言听计从,如今裴斐闯了祸,失踪多日,裴野依旧不闻不问,只派了裴秀来处理这事,说明他在北境还有更重要的事情,但绝不是打仗。”寒瞑走到她面前,单膝跪地,道,“王后,寒瞑决不允许有任何威胁你安全的情况发生,宫里只能先让水星保护你了。” “你已经恢复记忆了,不是吗?”寒瞑注视着她,道,“如果是你的话,一定会有办法的,寒瞑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些了。” 廖秋递给他一面镜子,道,“这是裴斐的,关键时候说不定能救你一命。” 寒瞑珍重地接过,道,“那我这就去了。” 拂袖离去,竟是连一个吻都没落下。 好像片刻之前,抱着她亲吻的人,踹门的人,压根不是他似的。 辗转过了七天,寒瞑杳无音讯。 廖秋先是处置了那个江湖骗子符赫,再用“心灵碎片”操纵焦律醒来。 身为傀儡人,焦律本应该对她的话言听计从,但是在遇到裴瑶光的时候,焦律就完全变了一个人。 目光紧紧地跟着他,一副痴恋的表情,甚至围着他打转。 “是梳子的原因,”裴瑶光忧心忡忡,任由焦律抱着自己,与廖秋道,“占据我妹妹身体的那个人,用一把梳子给陛下梳了头,后来陛下就彻底迷恋上了她,准确地说,应该是她这具身体……” 作者有话要说:有点卡结尾 我明天重新捋一捋 第60章 巫后(十一) 60.巫后(十一) “你看上去心神不宁, 王后, 是在担心北境的军队吗?” 裴瑶光摸了摸焦律的脑袋, 将他推到一边, 眼神注视着廖秋, 关切地问道。 廖秋回过神, 抬眸看他, 道, “你刚才说什么,梳子怎么了?” 裴瑶光道,“传闻是一位仙人送给发妻的定情信物, 仙人经常用梳子给他妻子梳头,久而久之,梳子染了灵性,渐渐通晓了情爱,做起了人间月老, 为心意相通之人牵桥搭线……” “后来梳子辗转落到了那位占据我妹妹身体的人手里, 经她利用,梳子变成了一件别有用心的法宝,但凡是被她用梳子梳过头的人, 都会迷恋上她, 对她的话语言听计从, 为她倾尽一切,这也是为什么,她能在不同的世界里夺得气运的原因。” 裴瑶光凝视着她, 淡然说道,“我的灵魂一度寄存在玉佩中,与占据我妹妹的人朝夕相处,有时候听她自言自语,大概能理解这些事情,她虽然知道玉佩是法宝,却不知道我的存在,所以才会放松警惕,潜入你的梦境,让我乘虚而入,占据了我妹妹的身体。” 廖秋道,“那把梳子现在在哪里?” 裴瑶光看了眼门外,继而安静地喝茶。 门外是水星,廖秋唤他进屋。 “又有什么事吩咐?”水星不耐烦地说,“如果只是抓猫这种小事,就别来喊我了,随便叫个普通宫人就是。” 廖秋观察着他,这些天他脾气性格大变,总是一副不听安排的态度,廖秋已经对他忍无可忍了。 但如果仔细看,他的改变岂止是脾气变得暴躁了,外貌上的变化尤为明显——头发梳的光滑,绑了根金色的绸带,脸擦的极为干净,甚至还搽了□□,袖子、衣襟上不带任何脏痕。 廖秋忍不住问裴瑶光,“如果用梳子给自己梳了头,会怎么样?” 裴瑶光放下茶盏,道,“大概会变得非常自我,崇拜自己,无限迷恋自己,对自己的相貌和举止尤为在意,不把他人放在眼里。” 廖秋:“……” 错不了了,水星这蠢货,一定用梳子给他自己梳了个头。 得想办法把梳子从他手里要回来。 裴瑶光笑了笑,扭过头,道,“水星,我们刚才正在讨论,你最近变得越来越有风度了。” 水星憨笑,摸着自己的脸,道,“那是自然。” 裴瑶光道,“听说你最近得了一把梳子,能拿给我看一看吗?” 水星笑容消逝,双手抱在胸前,一脸敌意地看着裴瑶光。 裴瑶光满不在意,转过头看着焦律,娇声道,“陛下,妾想要他怀里的梳子,他不肯给,妾真的好伤心!” 廖秋:“……”戏演的好逼真! 只见焦律拍了拍裴瑶光的手背,稍作安抚,这便起身,跳到水星面前,扑了上去,两人一番撕斗,从屋里打到屋外,将院子里的树都压垮了,终于焦律拿回了梳子,双手捧着送给裴瑶光。 廖秋看得目瞪口呆。 裴瑶光拿着梳子在手里把玩,送到廖秋面前,得意一笑,道,“怎么样,这比你养的小杀手听话吧?” 廖秋将梳子拿在手里,笑不出来。 已经七天没有寒瞑的消息了。 他在的话,别说是一把梳子,就算是天上的月亮,他也会想办法为自己摘来。 “你是在想他吗?”裴瑶光敛了笑,凝视着她,道,“看得出来,他很喜欢你。” “是我使了点小伎俩,让他喜欢上我罢了,”廖秋握着梳子,道,“就像这把梳子一样,稍微用点手段,就让他对我神魂颠倒,说到底,只是虚假的感情罢了。” “你不喜欢他吗?”裴瑶光道,“你一直魂不守舍,是因为他吗?” “我担心他回不来,担心事情会像他所预想的一样,裴野的军队,可能已经逼近京城了。”廖秋远目,看着外面被压倒的树,道,“我太天真,低估了裴野,他可是连屠了十三座城,竟然还有脸说那是他的战绩的人。” 裴瑶光目光平静,看着她,道,“你养的杀手,从为你效命开始,就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你会担心他吗?” 如果不担心,她怎么会满脑子都是寒瞑的样子。 想见到他,想他平安无事,想念他那个完整的亲吻。 想好好宠幸他,疼惜他,有好多话想跟他说。 此时此刻,最想他能安然归来。 她的眼神已经坦白,嘴里却道,“胡惟死的时候,他早也应该死了,我担不担心,意义何在?” 裴瑶光注视着她,半响,道,“你信得过我吗?” 廖秋一笑,道,“裴公子,你让我信任你,你得给出能让我信任的理由。” 裴瑶光垂下眼,道,“没有理由,我爹是恶魔,我妹妹的身体被外人占据,我没有任何能说服你的理由。” 沉默了一瞬,裴瑶光道,“我希望能帮到你,仅此而已。” 廖秋道,“我查过你十年前的死因,说是病逝,但给你看过病的京中大夫称,你身体一向很好,不可能活不过弱冠之年,听说你是自己撞在你爹的刀尖上,为了阻止他制造更多的杀戮。” 裴瑶光低着头,淡然一笑。 焦律靠着他坐着,呆呆地听他二人讲话。 “可是后来,裴将军甚至都没有请人医治我,回京后将我关在屋里,逼我认错,我对于自认为正确的事情,一向坚定不移,直到死都没有向他认错。”裴瑶光笑笑,道,“可怜我妹妹,哭着求我向裴将军认错,我终究,无论怎样都做不到。” 廖秋眼睛湿润,静静地看着他。 他的目光平静如海,包容万千,嘴角带着温柔的笑容,说着最残酷的话语。 他道,“你想在天下人面前揭发他的罪行,但是他根本不在意这些,你有权力,他有军队,甚至还操控了活死人,你想让天下太平,他只需要一声军令,便能毁掉你的盛世太平,你不可能斗得过他,更不可能让他在天下人面前认罪,他就是这样一个人。” 廖秋起身,背过身去,轻轻拭去泪水。 杀手组织全盛时期,她也曾想过,直接派人去暗杀裴野。 可她一次又一次地放弃了,无非是想让裴野死的更惨,让他在天下人面前认罪,让他给死去的亡灵磕头…… 直接杀掉他,未免太便宜他了。 现在来看,自己过去的想法还是太天真了。 她双手捏拳,咬牙切齿,一字一字地说,“我现在就去找他,亲手宰了他。” 裴瑶光起身,道,“京城交给我,你信得过吗?” 廖秋回过身,将梳子递给裴瑶光,道,“我要你每天给陛下梳头,控制好他,替我稳定京中局面,黎城十万精兵已经出发,三天后便可到达城外,你让他们在北城以外的地方驻扎,全天派人侦查,等我回来。” 裴瑶光接过梳子,认真地看着她,道,“你也一定要平安归来。” 廖秋点头。 裴瑶光眼神不舍,道,“找到那名杀手,告诉他你的真实心意,好吗?” 廖秋微微一怔,却听他温声说道,“我知道你是不放心他,所以才下此决心,别再欺骗自己,也别再欺骗他了,告诉他,你记挂他,担心他的安危,想见着他,别等到一切都来不及了,才后悔没有坦白心意。” 廖秋摇头一笑,回去换了戎装,裹了长情灯背在身后,只带了郭涛一人,出城北上。 郭涛骑马追在她后面,还有些搞不清状况,道,“王后,我们这是去探查情况的吗?” “不,”廖秋策马狂奔,目光如刀,声如箭,道,“是去杀裴野。” 郭涛惊住了,满脑子疑惑,杀裴野?为什么直接变成了杀裴野?是指暗杀?还是正面上?即便如此,你也不用亲自出马啊?! 又莫名热血,不愧是他看中的廖王后,敢问这气魄,天下有几人能有?! * 宫中,裴秀抓住裴瑶光的手,道,“京城已经不太平了,你跟我走。” 裴瑶光看着他,道,“叔父,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们打算做什么?” 裴秀皱紧眉头,道,“别问太多,过几天你就知道了。” “我不想走,”裴瑶光坐在木榻上,从裴秀手里挣开手,道,“你若不告诉我缘由,我哪儿都不去,守着陛下。” 裴秀咬牙骂了一句,手背在身后,道,“死丫头,你真是糊涂,之前还挺聪明的,现在怎么变蠢了,你爹下的令,我只是按照他的吩咐,把你带走。” “那我更不能走了,京中百姓都不走,我为什么要走?”裴瑶光恼道,“陛下如今待我这么好,我只想陪着他。” 裴秀急得一掌拍在他手臂上,怒道,“你真是糊涂!此时不走,你就留下来,跟京城百姓一起陪葬!” 这一幕正好被过来的焦律看到了,裴瑶光委屈地站起来,冲到焦律面前,哭诉道,“陛下,他打我!” 裴秀回过身,一脸困惑地看着自己的侄女。 焦律涨红了脸,恼道,“你敢打阿斐?!” 裴秀怔住,跪了下去,道,“陛下,微臣——” 他正要辩解,肩上猛地迎来一脚,整个人跌倒在地! “我打死你!打死你!”焦律一边吼,一边疯狂踹他,怒道,“我打死你!” 裴秀趴在地上,被踹得头昏脑胀,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好了好了,”裴瑶光抱着焦律的胳膊,柔声道,“他是我叔父,别把人踹坏了。” 裴秀挣扎着,一时心情复杂。 焦律得意地哼了一口气,道,“你放心,孤王就是踹到他站不起来为止。” 作者有话要说:佛不过瑶光,也骚不过瑶光 第61章 巫后(十二) 61. 幽境十三城, 如一条腰带一样,横在北境和中原中间,十三座城内, 有大小二十多个种族的人群聚集, 百年来一直是南北交流的枢纽, 文化繁荣地带。 直到十年前,幽境西部三个种族联合起来叛乱, 飞龙将军裴野带兵平叛,叛乱平定之后,顺手屠掉了十三座城的百姓。 从此这里便是一片亡灵之地。 杀鸡儆猴,目的是吓唬幽境以北的地方,北境的全部领土,那一大片广袤无比的地方。 十年来, 北境各地按时纳贡,不生叛乱, 北境百姓在飞龙将军的镇压之下, 敢怒而不敢言。 寒瞑越过幽境, 到了西青城, 飞龙将军军队驻扎的地方。 这里已经被活死人占据, 他们身体早已经腐烂, 露出破破烂烂的骨头, 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荡。 寒瞑如愿见到了裴野,在内城城主的宫殿里。 甫一进去,无数刀剑对准了他。 裴野披散着头发, 坐在一张铺了貂裘、狐皮的紫金色木榻上,一条腿屈着放在榻上,双手指尖相对,放在膝盖上,脸色阴沉,比外面的死人更像死人。 开口时,声音像在搅拌发酸的牛乳,隐隐的恶臭弥漫在大殿里,令人极其不适。 “你是一个人来的吗?”裴野敲了敲手指,头也不抬地问。 若直接回答“是”,恐怕裴野会毫无顾虑地杀掉他。 寒瞑道,“进城的只有我一个。” “这么说,城外还有其他人咯?”裴野扭动脖子,道,“人在哪里?” 寒瞑眯着眼睛,盯着他,道,“裴将军,我是来传令,召你回京的,国君已经下令娶你女儿为妃,已经到进宫的日子了。” “稍安勿躁,”裴野王后仰了仰,头发遮住脸,语气悠闲,他道,“我很快就要回京了,到时候会给国君和他的王后带来一个惊喜,想必你也看到了。” 寒瞑黑着脸,随时准备抽刀。 “怎么办,你已经看到了,这就算不上惊喜了,”裴野歪着头,道,“我可不想让京城的百姓提前知道这个惊喜啊。” 裴野要杀他,寒瞑十分确定。 他武艺再高,也无法在这种环境下脱困,即便放手一搏,逃出城后,又该如何躲过裴野的追杀? 既然如此,不如现在就冲上去,直接取裴野的狗命! 他在心里计算着距离,从他的位置,冲到裴野面前需要几步,拔刀时他会如何躲避,下一招应该从哪里下手,胜算有多大…… 熟料,裴野忽然道,“既然你已经看到了,那就算了,你刚才说,城外还有你的同伴,我现在很担心,他们会走露风声,提前把这个惊喜告诉京城的人……” 寒瞑忍住拔刀的冲动,听裴野跟一个手下说,“带他出去,在城外将他和他的同伴一起解决掉。” 寒瞑被押送出了城,越过护城河,到了一片麦田地里。 风吹过麦田,处处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城门下面站在一排密密麻麻的活死人,一个个呆头呆脑地看着他们。 一名身材魁梧的独眼男子,持刀对准了寒瞑的后背,道,“你的同伴,到底在哪里?” “远着呢,”寒瞑从容不迫,侧过头,看了眼身后的活死人,道,“这些死人们,他们平时吃什么,喝什么,需要睡觉吗?” 独眼男一只手举刀,一只手放在嘴边,掩饰着笑意,道,“他们吃什么,喝什么,你很快就知道了。” “我比较好奇,既然能和你们待在一座城内,说明他们不太会攻击人,”寒瞑语气淡淡,丝毫不见慌乱,他道,“但如果没有攻击性,你们怎么会大费周折,将他们从地上挖出来……” “毛头小子,你好奇心倒是很重,”独眼男嗤笑道,“知道这些对你有什么用处,不如把你的同伴叫出来,他躲在麦田里是不是,你说我现在砍了你,他会不会来救你?” “不会,而且你已经没机会了,”寒瞑手里握着刀,侧头看了他一眼,道,“我已经出刀了。” 就在你刚才说话的时候。 独眼男先是一怔,下一刻,他摸了摸湿润的脖子,看上满手的血,他大吃一惊! 哐当一声,他的刀掉在地上,人也脱力跪了下去,瞪大眼睛看着寒瞑走远,背影从他眼前移开。 他根本没看清,寒瞑究竟是如何拔刀的!什么时候拔刀的!速度令人难以置信! 更糟糕的是,身后的活死人们已经被气味吸引了。 血腥味散开,活死人们循着气味,厉嚎着一拥而上,扑在了独眼男身上,瞬间将他撕成碎片! 竟是一滴血、一块骨头都不剩下! 这就是他刚刚回答寒瞑的,活死人们的食物! 寒瞑脚步顿住,回头看着这一幕,握刀的手不禁有点发抖。 下一瞬,他拔足狂奔,必须尽快回京,将消息传给王后! 马就在城外,他必须赶紧回去! 刚一转身,一支利箭咻地一下从城楼上飞来,登时扎中了他的胳膊! 鲜血溅开! 那些刚刚吃掉了独眼男的活死人们,顿时被吸引过来,争先恐后地扑了过去,在寒瞑身后紧跟不舍! 城楼上,一名红衣女子收了弓箭,在她身旁,另一名女子道,“为何不射第二箭?” 红衣女背着弓,道,“他想回京城,就必须过幽境,幽境的活死人更多,他带着伤,去那里就是找死,等他好不容易杀完身后的追兵,刚刚喘了一口气,就会发现自己陷入了更深的绝望。” * 三日后,寒瞑仍被困在云烟城一处废墟中,四周都是漫无目的、到处游荡的活死人。 箭矢仍扎在手臂上,尾端已经折断,但他不能□□,一旦拔出箭,引发大量出血,他的藏身之处会被立刻暴露。 只要血止住,气息被覆盖,他还是能顺利从幽境离开,将消息传给王后。 然而不幸的是,伤口已经开始感染了。 缺水、缺粮,高烧不退,昏迷不醒,还得时时躲避着到处乱窜的活死人,他被困在城里,看不到生机。 可他出发之前,明明就信誓旦旦地跟王后说,决不允许有任何威胁她安全的情况存在,一定会保护她的安全。 到了这个地步,算哪门子保护她啊?! 他昏睡不醒,意识却从未间断,时时想着从这里离开,但身体完全跟不上意识,一动都动不了,连眼皮都睁不开。 活死人在烈日下到处乱晃,却始终没有发现躺在草地里的他。 草很软,生着白色的花朵,寒瞑摘了一朵花,凑上去嗅了一下。 浓郁刺鼻的清香,难道活死人们之所以不靠近他,是因为讨厌的是这个花香? 寒瞑挣扎着爬起来,摘下所有的白色花朵,用布裹着,牵着马,一步一步往前走。 果然,那些眼眶里只剩下两个空洞的活死人们,纷纷让开了路,无声地远离他。 也不知走了多久,他感觉自己快要失去意识了,迷迷糊糊时,恍然听到了王后的声音。 霎时,他清醒过来,脚步顿住,站在原地,竖着耳朵辨认声音。 一墙之隔,残垣后面,有马蹄声,说话声。 廖秋停在一处,看着一名活死人,道,“他看得到我们吗?怎么不攻击人?” “不太看得到,”郭涛道,“王后,你还是尽量不要靠近他们。” 寒瞑心脏狂跳不止,呼吸几乎停滞,愣了一瞬,这才牵马朝他们过去。 他应该没有幻听,刚才就是王后在说话,她就在这座城里!近在咫尺,就在转角那一头! 寒瞑脚步加快,此时听到廖秋怒喝一声,“谁?!” 寒瞑减缓了脚步,嘴唇无声地动了下——是我,王后。 然而,就在此时,他看到对面的破楼上,反射出白色的亮光! 有人在高处,弯弓搭箭,目标是廖秋! 廖秋和郭涛两人,一定是被人跟踪了! 利箭朝着廖秋飞去,寒瞑喊了一声,不假思索地冲了出去! 他冲了出来,正好看到这样一幕:廖秋手里抓着一支箭,箭尖刺破了她掌心,血顺着她的手往下流—— 寒瞑脸色顿时变了。 周围的活死人们,也开始受到了血腥味的吸引,聚集了过来! 廖秋先看到了寒瞑,接着才注意到自身的处境极其危险,活死人们竟是争先恐后地朝她扑了过来! 廖秋:“!” 慌乱之下,她看到一道血瀑从寒瞑所在的位置喷了出去! 寒瞑挥刀,刺眼的血水顺着他的刀刃,在空中划出半圆,顷刻间,原本预备要攻击廖秋的活死人们,改变了攻击目标,朝着寒瞑所在的方向扑了过去! 廖秋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她看到寒瞑周围都是血,活死人们如蜂群一般,尖叫着朝他扑过去! 难道说,这些活死人们的攻击对象,是带血的人?! 她不知道寒瞑是如何弄来这么多血,但他这样做,他自己该如何脱身?!他想以命换命,用这种方式救她吗?! 不——!!! 廖秋瞳孔一缩,只见寒瞑抱着什么东西扑了过来,竟是完全避开了活死人,逆流冲了过去,毫发无伤! 转眼,他到了廖秋身边,将她手里的箭扔掉,拾起她的手,一句话不说,低着头给她处理手上的伤口,舔走了上面的血迹。 廖秋整个人都软了,原来是虚惊一场,寒瞑刚才砍的不是他自己,是他身后那匹瘦马—— 马头砍下,血水涌了出来,所有的活死人们都冲上去,将马撕成了碎片! 而他只是低着头,专注地处理她的伤口,白色的花朵从他怀里泄出来,有几朵落在地上,如晶莹的雪花,开得璀璨、动人。 破楼上,那名射箭的杀手看到了这一幕,正要逃走,被及时赶来郭涛拦住—— 廖秋只看着寒瞑,沉浸在刚才那一幕的震惊和恐慌中,许久,声音有些哽咽,道,“我怕你有事,所以……” “嗯,”寒瞑颤声打断她,仍低着头,道,“北境的情况很危险,寒瞑无能,没能及时赶回来。” “寒瞑,”廖秋双手捧着他的手,注视着他的眼睛,轻声说道,“我最后悔的事情,是那天在悬崖上差点杀了你,后来我曾不止一次梦到那时的情景……” 寒瞑轻轻地喘气,渐渐地听不到廖秋在说什么了。 “离开京城之前,我也梦到了你,我不想你有事,所以来找你,我想你想了一路,你现在抱抱我,好吗?” 第62章 巫后(十三)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有说上一章最后一幕没看明白,所以有改动了一遍,有需要可以回翻 还有,宝宝你们不爱留评了 这样我很伤心 二更选手只能写出一更╭(╯^╰)╮当然也有自己状态不好、键盘坏掉快递受阻等无数种借口啦 62. “我想你想了一路, 你现在抱抱我,好吗?” 话音落下,寒瞑半个身子倒了下来, 将她搂入怀里, 昏迷过去。 良久, 廖秋拖起他,到角落里坐下来, 一摸他额头,烫得吓人。 一支断箭还扎在他手臂上,伤口已经腐烂化脓,看上去十分渗人。 若伤口再这样放任不管,恐怕他整条手臂都要废掉了。 郭涛擒住了那名在暗处放冷箭的杀手,正拎着人往回赶, 那是一名衣裳破烂的少女,看上去不过十三四岁, 眼神里透露着一股倔强和狠辣。 “是谁派你来的?”郭涛将人按在地上, 箭头对准了女孩的后颈, 道, “你若不说, 我现在就割开你的脖子, 拿你喂那些死人!” “抬起头, 让我好好看看,”廖秋语气微颤,心神不宁地说。 郭涛抓住少女的发辫, 往后一扯,迫使其抬头。 一张姣好的脸,眉目间带着极重的戾气。 廖秋心里咯噔了一下,良久,她道,“我认得你。” 少女瞪着眼睛,双唇紧闭,一言不发。 “我想不通,他们怎么会派一个小丫头来杀我,原来……是来诛我的心,”廖秋叹了口气,跟郭涛道,“看好她,别让她跑了,也别伤了她。” 郭涛疑惑不解,道,“这……这是什么意思?带着她我们还怎么去北境?” 廖秋起身,道,“算我拜托你了。” 郭涛愣愣地看着她。 廖秋垂着头,自言自语地说,“十六岁以前,我是云烟城城主的女儿,从未离开过幽境,甚至很少离开过云烟城,这里的每一条街道,我都流连过,城里的阿婆阿爷,每次见到我都会热情地打招呼,你现在所看到的那些活死人们,曾经都是我所熟悉的面孔……” 郭涛从不知道廖秋有一段这样的过去,一时惊得不行,起身,道,“王后,你……”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刚好想起来了而已,”廖秋侧头看着郭涛,道,“我去帮寒瞑找药,你在这里等我。” 郭涛咽了下口水,郑重点头。 大半个时辰过去,廖秋果然带着药回来了,她手里提着灯,神色晦暗不明。 “我去了一趟自己家附近的药铺,里面还能翻到一些药材,”廖秋勉强一笑,道,“接下来要劳烦郭先生了,我会用长情灯将所有的活死人催眠,这段时间,你能帮寒瞑处理伤口吗?” “什么意思,”郭涛惊道,“你让我给他处理伤口?周围那些活死人怎么办?” “你会明白的,”廖秋神色淡淡,看着他,道,“拜托你了。” 郭涛只得再次点头。 寒瞑眼皮动了一下,廖秋俯身,伸手摸了下他的脸,道,“还是很烫,不过很快就不会难受了,我这就带你入梦……” 接着,郭涛看到廖秋挨着寒瞑坐下来,她手里的灯倏然一亮,整个世界都发生了变化。 所有人都沉沉睡去,那些到处游荡的活死人们,齐刷刷地倒在地上,纷纷陷入了沉睡! 放眼望去,整个云烟城,只剩下他一个醒着的人了! 四周安静的可怕,郭涛做梦也想不到,廖王后竟会如此信任他?!将所有人都催眠之后,只留下他一个清醒的人,就是为了让他给寒瞑处理伤口?! * 梦境里,寒瞑提着刀,一边砍活死人,一边去追廖秋,抓住她的手,道,“你怎么能让郭涛一个人守在外面,万一他对你不利,到时候该怎么办?!” “寒瞑……”廖秋嘴角勾起,画出个温柔的笑容,注视着他,道,“只要能将你治好,这就够了。” 寒瞑怔怔地看着她,眼眶一点点红了。 “我要去杀裴野,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必须亲手杀了裴野,如果失败了,我或许再也见不到你了,你过来一点,让我好好看看你,好吗?”廖秋牵起他的手,双手捧住。 他们的周遭,游荡着无数活死人,离他们忽远忽近,随着廖秋的意识,在梦境里到处波动。 寒瞑向前走了一步,眉头紧蹙,道,“早知如此,我当时在西青城的时候,就应该杀了裴野。” “必须由我亲自去了结,”廖秋笑了笑,道,“这是宿命,就像我会回到云烟城,在这里遇到你一样,也是宿命。” 寒瞑垂下眼帘,道,“要杀裴野的话,必须想办法进城,城内都是活死人,城楼上也守着箭术高超的弓箭手,你现在这样子,是没办法蒙混进去的。” 廖秋淡然道,“我会用梦境将他们全部催眠。” 寒瞑摇头,道,“我用过长情灯,像现在这样,将云烟城的活死人催眠,已经是你的极限了,不出半个时辰,你就会支撑不住,梦境会破碎,你我、还有这些活死人们,都会醒过来,那时候郭涛可能刚刚帮我把箭□□,如果把活死人都吸引过来了,那就糟糕了。” “那就试试看好了,”廖秋说着,凭空变幻出茶几、茶壶,悠闲地坐下来,烧水煮茶,道,“试试看,我到底能撑多久。” 寒瞑无奈一笑,在她旁边坐下,看她气定神闲地在梦境中喝茶,即便周围到处是游走的活死人,即便形势迫在眉睫,她依旧是从容不迫,言行之间,又给人一种信赖感。 多年前,寒瞑来找她,只为了一个想法——凡人皆有一死,他只想死在廖秋身边,为她而死。 时至今日,这个想法一直没有变。 他观察廖秋的时候,廖秋也在注意着他,放下茶壶,好笑地说,“你我之间,非要这样说话吗?” 寒瞑抬眸看她,睫毛像扇子一样张开,眼里带着炙热的感情,目光相接后,寒瞑会心一笑,身体稍稍后仰,神态悠闲,道,“如果,裴野明天就带着活死人南下,扫荡中原领土,不出数日,你我都将死在活死人手下,到时候,你会有什么遗憾吗?” 廖秋笑笑,沏了茶,挑眉看他,道,“我会遗憾,这辈子只吻过一个人。” 寒瞑惊而站起,差点将茶几掀翻,手放在唇边,又仓促放下,眼神闪烁,说话时差点咬到自己舌头,他道,“只……一个吗?” 廖秋仰头看他,道,“啊,所以说,是遗憾呐……” “陛下……不……”寒瞑喘了口气,对上廖秋的眼神,又觉得自己不该去质疑她,忙别过头,平复下心情,想了想,道,“确实有些遗憾……” 王后根本不爱焦律,那她一定有办法躲过和焦律亲热的机会,如果他们之间,连亲吻都没发生过,那更不用说别的事情了。 寒瞑嘴角已经忍不住疯狂地上扬了。 他依旧侧身对着廖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须臾,道,“之前说的,最后悔的事情,也是真的吗?” “嗯,后悔差点杀了你,”廖秋歪着头,表情温柔地看他,看到他嘴角不可自控的笑容,更是心情甜蜜,她道,“从你回来那天起,我每天都心情很好,好像重新活过来了一样,你明白这种感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廖秋已经在暗示他了。 寒瞑感觉自己在做梦一样……不对,他现在的确是在做梦。 仔细想想,的确有一种可能,王后可能对他存了心意,否则怎么会亲自北上来找他? 但她自尊心那么强,绝对不会直接跟他表明心意,她的意思,是让寒瞑顺着她的话往下说。 “我明白,”寒瞑轻轻地抽了口气,转身看着她,走到她跟前,单膝跪下,握着她的手,柔声道,“我倾慕你,无可自抑地心悦于你,愿为你死,你只是心有所感,有所回应罢了。” “你会嘲笑我吗?”廖秋轻声问道,“我真的……对你动心了。” “不会,神也会爱自己的信徒,你只是怜悯我而已,是令人崇敬的感情。”寒瞑柔声道,“我会感激于你。” 廖秋笑意渐渐消失,转过脸,失望地说,“你不明白……” 这样鸡同鸭讲的对话,究竟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想跟他坦白心意,居然就这么难吗?! 怜悯?! 感激?! 他怎么会说出这样的字眼?! 要知道,刚才他砍下马头,用血将活死人都吸引过去的时候,她差点就疯了! 她没看到转角的马,她以为寒瞑砍的是他自己,以为寒瞑为了救她,用他自己的肉/体去喂那些活死人! 廖秋快气疯了,而她此时此刻的心情,在寒瞑看来,不过是一种高高在上的施舍罢了?! “我不明白什么?”忽然间,寒瞑语调扬起,不像往常一样刻意压低,带了几分攻击性,他道,“你方才不是说,此生的遗憾,是只吻过一个人?” 廖秋微微一怔,回眸看他。 寒瞑缓慢起身,带着突如其来的压迫感,手指附在她嘴唇上,眼神带着笑意,道,“只吻过我一个人,是那么遗憾的事吗?” “你还想要几个人呢,嗯?” 廖秋注视着他的眼睛,心跳加快,脸倏然红了。 寒瞑蜻蜓点水般,亲吻她嘴唇,唇分,他又问,“还是觉得遗憾吗?嗯?” 廖秋嘴唇微张,上面停留的都是寒瞑的触感,她此时已经不想思考其他东西了,甚至是盼着寒瞑来触碰她! 手指钻进她的发丝里,寒瞑俯身在她耳边咬了一口,轻声说道,“回答我啊,遗憾是什么,再说一遍。” 气息扫在她耳侧、脖颈,她整个人都软了,温顺地低头,抽了口气,道,“遗憾……没糟蹋过你,没把你睡得一塌糊涂,没让你在我身下哀求……” “到底谁在谁身下?”寒瞑忽然夺过梦境的控制权,将她整个抱在怀里,手捏着她腰,道,“我可不信,只有过一两次亲吻经验的人,能对我做出什么事情来。” * 郭涛处理好伤口,迷茫而孤独地坐在一旁,心想,他们到底什么时候才会醒过来。 第63章 巫后(十四) 63. 梦醒灯灭, 寒暝低头看着靠着自己肩上睡着了的王后,心情格外柔软。 梦境里面,她那么乖, 眼神炙热, 十指紧扣, 力气集中在自己身上,一副怎地也不愿放手的样子。 强烈的被需要感极大地刺激了寒暝, 在她身上,他恨不得将所有能给的一切抚慰、温柔,一次全部交给她,又怕自己过于急躁,反而不小心伤到了她。 他极尽细致,耐心十足, 甚至好几次自己差点没控制住。 回想着梦境里的场景,寒暝不禁又有些口干舌燥。 梦境里面的真实感那么强, 他分明完全占据了王后的身体, 可现实中, 他们却仍是清清白白的关系, 这种真实和虚幻交错的感受, 让他有些认不清自己的地位, 而变得愈发忐忑起来。 手臂上的伤已经处理好了, 王后果然没有看错,郭涛此人的确值得信赖。 他此时此刻,正抱膝坐在一旁打盹。 四周都在沉睡, 两匹马趴在地上,甩了甩尾巴,活死人们横七竖八地躺着,活像乱葬岗的情形,有的死人甚至还在翻身打呼噜,场面极其诡异。 寒暝有一种分不清自己身处天堂,还是地狱的恍惚感。 他抬起受伤的右臂,绕到左肩,轻轻地给她捋起搭下来的一缕碎发。 指间碰到她侧脸,她抬首迎了上去,半睡半醒,软软地喊了下他的名字。 寒暝仿佛被电了一下,旋即,莞尔一笑,手抬起她的下巴,低头亲吻她的嘴唇。 谁能想到,平日里高高在上的王后,在他怀里竟是这么乖巧,这般惹人怜爱,又怎么能想到,逼吻她,撬开她嘴唇,看她一步步退让,到欲拒还迎,再到主动相接,这个过程究竟多么令人心醉。 廖秋是被吻醒的,知道是寒暝,她便没有多少抗拒,许久,已经快要喘不过气了,她一把推开他,红着脸,喘息着道,“够了。” 听到声音,郭涛立即惊醒,道,“什么够了?谁够了?” 廖秋:“……” 寒暝扫了他一眼,若无其事地回答,“睡够了,该去收拾裴野了。” “行,”郭涛起身,从马背上拿来干粮和水,递给廖秋,道,“王后,先吃点东西再上路。” 廖秋将拿来的水递给寒暝,寒瞑接过去,旋开瓶盖喝了水,又接过廖秋分给他的干粮,一句话不说,低头吃了起来。 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一直遵循着这样的信条——但凡廖王后给予的,他都不能拒绝,但凡她要求的,他都必须做到。 长久保持的默契,在这种事情更像是亲密关系的体现。 至少在郭涛看来,那简直是无法理解了! 他看着廖王后给寒瞑分食,还喝他喝过的水,更是一脸专注地看着寒瞑进食,这才心满意足,自个也开始吃东西。 郭涛忍不住扇了自己一巴掌。 他只是打了个盹而已啊,这两人怎么看着像是新婚燕尔一样?! 匆忙吃了点东西,廖秋吩咐郭涛:“给那女孩也分点食物。” 那女孩追了廖秋他们一路,虽然箭术一般,只伤到了廖秋的手掌,但在当时,如果没有寒瞑及时出手,就因她手掌出血,也会被活死人们撕碎咬死。 她来之前,一定有人告诉过她,关于活死人们的攻击习惯,并指导她如何暗杀廖王后。 郭涛取了食物,摇醒那女孩,女孩却转过脸,不肯接受他们的食物。 寒瞑看着那女孩,道,“她差点杀了你,你为什么要留她性命?” 廖秋惊愕了一瞬,缓缓转头,看着寒瞑,道,“你不得认得她吗?” 寒瞑凝眉思索了片刻,摇了摇头。 廖秋有些难以开口,纠结之下,轻声说道,“她是你妹妹。” 寒瞑:“??” 再仔细看地上那女孩,年龄约莫十三四岁,和自家幼妹差不多大,蛾眉若蹙,带着极重的戾气,双目透亮,看着的确有几分眼熟。 最关键的特征是,她从头到尾没有说过一句话,而自家幼妹小的时候生病,后来就一直半聋半哑。 寒瞑失笑,道,“我一家人都在京城,由你好好安置着,怎么会到这里来,何况我已经八年没见过他们了,即便见到也认不出来……” “我认得,”廖秋牵住寒瞑的手,眼神依旧看着那女孩,有些紧张地说,“你的亲人也好,其他人的也好,我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去看,亲自确认他们安然无恙,她现在的名字是钟婉,我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奉谁的命令来杀我,我一点也不希望她被牵扯进来。” 更棘手的是,钟婉半聋半哑,廖秋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跟她沟通,更不知道该如何跟寒瞑交代。 慌乱之下,只得说,“寒瞑,我辜负你了。” 寒瞑反倒一笑,手指钻入她指缝,握紧了她的手。 这是他认识廖秋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看到她慌乱,原因仅仅是因为她把寒瞑的妹妹牵扯进来了。 可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她究竟是对自己提了多高的要求,连这样一点意外都不允许发生? 寒瞑声音清亮,却带着少年人少有的沉稳,一听便让人容易产生信赖,他道,“长情灯借给我,我去跟她沟通,你别瞎想了。” * 半柱香的时间过去,寒瞑睁开眼,歪歪头,伸手摸了摸廖秋后脑勺的头发。 廖秋忙转过头看他,道,“怎么样?” 寒瞑挑眉一笑,道,“她是我妹妹,若我连她都搞不定,你说敌人是怎么搞定她的?” 廖秋松了口气,忽然觉得,之前是她自己太神经紧绷了,此时再看钟婉,她刚醒过来,依旧是一副郁郁的神色,只是不再对自己怀有敌意了。 “我在梦境里让她可以开口说话,帮助她想起了小时候的事情,让她相信我是她长兄,问了她是谁派她来的,”寒瞑顿了顿,脸色冷了下来,道,“是蔡良。” “他既然能找到钟婉,说明他已经劫持了你的家人,”廖秋暗骂了一句,道,“怎么办,要不你先回京城,去救你的家人?” “我让钟婉回去,告诉蔡良她已经完成了任务,让她去找水星,想办法救出其他人,”寒瞑双手握住廖秋的手臂,郑重地说,“如果不能除去裴野,不光是我家人,京中所有百姓都会成为亡灵,眼下最要紧的事情是解决裴野,这事我必须陪你去。” “咳咳,”郭涛忍不住打断他们,道,“其实杀掉裴野并不是我们的最终目的,我们得想办法弄清楚,他究竟是如何操控活死人的,即便是杀掉了他,我们还得想法子,让那些活死人们乖乖地滚回坟墓里去,呃,干嘛这样看着我,我说的不对吗?” 寒瞑和廖秋相视一笑,廖秋道,“有个办法,得劳烦你牺牲一下。” 郭涛被她那笑容吓得瑟缩了一下,总觉得廖王后所谓的办法,牺牲可能有点大。 * 西青城楼上,战旗高高扬起,数万活死人的军队整齐待发,在暴雨中等着南下进攻中原大陆。 雨水冲刷着空气里的血腥味,淋在那些活死人的尸骨上,能让他们格外冷静下来,站在雨中,毫不退缩,犹如一支天降神兵。 对于久经沙场的裴野而言,没有什么军队比活死人军更令人神往了。 他们不会喊苦喊累,不需要供给和休息,只听从他一个人的指令,有了这支军队,征战神州四海,也完全不在话下。 朝堂的人还在醉心于权谋,明争暗斗,而他裴野完全看不上这些伎俩。 天下在他眼里是一桌棋,他的目的不是吞噬其他棋子,而是要毁掉整面棋盘。 西青城正在为他的出征举办最后的盛宴,赴宴的人却寥寥无几,他的大多数下属早已经被他拿去喂活死人了,剩下几个也是拿来消遣身体慾望的,裴野像鲶鱼一样醉倒在椅子上,怀里抱着女人,不耐烦地骂了几句,推开那女人,起意现在就出征。 “将军!”红衣女匆匆来报,“城外有人求见,自称是京中蔡丞相的人,名为郭涛,他在幽境抓到了上次来传令的杀手,特来献给将军。” 裴野醉得迷迷糊糊,道,“什么人?” 红衣女朗声说,“就是上次杀了独眼男的人,蔡良的人已经把他抓回来了。” 裴野不耐烦道,“管他什么人,拉去砍了!” 红衣女执着地说,“他有法宝要献给将军。” 裴野轻飘飘地说,“骗子,砍了。” 红衣女不答,伸手向他展示了一面镜子,打开时,镜子上面有一只巨大的绿蟾蜍从里面缓缓地爬出来,一条腿卡在镜子里面,动弹不得。 红衣女将镜子放在地上,那只蟾蜍便卡在原地,咕噜咕噜地叫着,朝裴野吐泡。 裴野顿时清醒了,揉了揉眼睛,坐直了些,看着那面镜子,道,“他人呢?” 红衣女传令郭涛—— 还在屋外,郭涛就踹了寒瞑一脚,用铁链拖着他进屋,地上拖出一路水迹。 郭涛个字矮小,力气却大得惊人,长得一副聪明模样,再看他将体型比他大得多了的寒瞑制伏得死死的,又掌控着这样一面法宝,实力深不可测。 联系种种迹象,裴野开始觉得,眼前这个小人很有意思。 “这是你要献给孤的法宝?”裴野懒懒地说,“这么一只臭蛤/蟆,你觉得孤会稀罕吗?” 已经开始称孤道寡了,郭涛忍不住想,果然全天下男人都是梦想着成为孤家寡人呐。 郭涛乐呵呵地笑,从善如流地说,“陛下不知,这法宝厉害得很,郭某曾见此人将活死人收入这面镜中,若能为你所用,那当然是所向无敌的法宝,但倘若落到他人手里,陛下您那些活死人,可不都被他收走了吗?” “什么意思?”裴野开始警惕起来,“你是说,这面镜子,是这个男人的法宝?” 寒瞑浑身湿透,被暴雨冲刷,血水和雨水混在一块,沾湿了地毯,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陛下,您请看他,他身上都是血,怎么就活着逃到了幽境,躲过了那里的活死人?”郭涛虚张声势,糊弄他道,“靠的是这面法宝啊!小人可是亲眼可见!” 红衣女眯着眼睛,厉声道,“我记得这人曾经中了我的箭,没想到居然还活到了今天,果然这面法宝有特别之处!” 裴野恼道,“快说,这法宝究竟是怎么回事?” 寒瞑睁开一只眼睛,冷笑一声,伸手去抓那面镜子—— 郭涛一脚踩在他手背上,怒道,“说,这法宝究竟是怎么用,否则我立刻废掉你一只手!” 寒瞑吃痛,暗骂郭涛戏演的太真,啐了一口,抬头,阴恻恻冲着裴野笑,道,“你真的那么想知道吗?” 裴野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右手握住了左手食指的戒指。 这个动作立刻被寒瞑和郭涛看在眼里! 他稍一紧张,就会去摸戒指,也就是说,控制活死人的关键,一定是跟戒指有关系! 寒瞑笑笑,像恶魔般低声说了句,“禁忌之魂,吾为君开路,看到椅子上那个男人没,杀了他。” 寒瞑话音落下,只见镜子上那只绿蟾蜍终于拔/出了最后一条腿,凶神恶煞地朝着裴野蹦了过去! 裴野转身,挡住自己的手,飞快地做了个动作,很快,数十只活死人从外面冲了进来,齐刷刷地扑向那只蟾蜍,一阵恶斗之后,蟾蜍被撕成了碎片,而活死人们的骨头也逐渐腐烂,纷纷垮在地上! 裴野大喜过望,道,“竟然能伤到我的活死人,还有没有?!” 他操控着外面的活死人,屋外脚步声震天,齐刷刷地朝着这屋里走来,而此时,镜子里也不断地冒出各种形形色色的怪物,与那些活死人们交战,朝着裴野扑杀过去—— 红衣女退后几步,朝那些怪物射箭,大声嚷道,“快用咒语将这些怪物都收回去!!!” 裴野热血上涌,捞起一旁的锤子,冲上去对抗那些怪物们,喜不自禁,道,“不用停!孤就喜欢这样!来啊,杀啊!老子捶死你个狗娘东西!” 竟是冲到混乱中心,和那些怪物们打成一片! 郭涛和寒瞑交换了一个眼神,旋即,寒瞑抽了郭涛的刀,从下而上,以极为刁钻的角度,一刀抹了红衣女的脖子,接过她手里的弓,丢给了郭涛! 红衣女惊讶地捂着流血的脖子,难以置信地看着郭涛的叛变,试图提醒酣战中的裴野——郭涛是叛徒!! 但紧接着,无数活死人扑杀上来,顿时淹没了她的视线!她再也发不出声音了,她的意识也在顷刻间消散了! 郭涛接过弓,从自己背篓上取了箭,立即搭箭拉弦,刷地一声,朝着裴野射过去! “噗——” 裴野吐了口血,血味立刻吸引了所有活死人! 不,他裴野怎么能死在自己的活死人手中?! 生死攸关的一瞬,裴野使出杀手锏,转了食指戒指三圈—— 只见此时,所有活死人们都不再受血腥气味吸引,继续攻击那面镜子里冒出的怪物—— 寒瞑和郭涛当即领悟:果然戒指就是操控活死人们的法器! 裴野将箭从自己胸口拔出,丢在一旁,捡起镜子,喃喃地说,“沉睡吧,禁忌之魂……” 他拿起镜子,但凡所找到的地方,怪物们都被一一收入镜子之中,就连那些活死人们也不例外! 寒瞑、郭涛:“!” 上当了,原来他早就知晓镜子的用法?! 裴野拿着镜子,笑道,“这是我宝贝女儿的宝贝,你们拿它来糊弄我,真以为我会上当吗?” 寒瞑横过刀,冲了过去—— 郭涛喊道,“不!别过去!” 只见镜子对着寒瞑一闪,将他直接收入了那面镜子之中! 郭涛举着弓,怒喊,“寒瞑!!!” 裴野将血抹在脸上,骂道,“害得我如此狼狈,害得我不得不使用戒指,你们这些人,真是让我太吃惊了……我这就让你陪他一起下地狱……” 裴野话说到一半,歪倒在一旁,眼皮渐渐地合上。 本来今天是出征的好日子,怎么就遇到了这种晦气的事情?! 裴斐的镜子,怎么会落到这些人的手里? 罢了,杀了他们,杀光他们…… 只要有活死人们在,他即便是受伤昏迷,也完全没有关系,他们会遵循自己的命令,南下进攻中原,所过之地,片甲不留…… 去吧,活死人们…… 裴野最后看到的画面,正是活死人们冲上去扑杀那个叫郭涛的骗子,他终于放心地合上眼,满足极了。 他知道,他会成功的,天下,都会毁在他手里。 ………… 不知昏睡了多久,裴野再次醒过来,他坐在马车里,周围是浩浩荡荡的活死人军队们,红衣女坐在他旁边,看他醒过来,松了口气,道,“陛下,你终于醒了。” “这是到哪了?”裴野挡了挡阳光,道,“孤昏迷了多久?” “陛下昏迷了五天了,”红衣女道,“那叫郭涛的人是骗子,他是来刺杀你的,他的箭有毒,你中了他的箭,昏迷至今,但是军队们一直南下,马上要到京城了。” “是吗?”裴野笑道,“太好了,我竟然赶在回京之前醒过来了,正好可以去见阿斐,让她看看我的功绩……” 说着,裴野起身,出了马车,骑在马上,看着浩浩荡荡的活死人,举起带戒指的左手,手指勾着,道,“活死人们,给我停下来,就地驻扎。” 红衣女不解,道,“为什么要驻扎,不直接攻入京城吗?” 裴野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道,“我得见到我女儿阿斐,我这都快到京城了,她为什么没来迎接我?” 红衣女远目,道,“她很快就会来的。” 果然,裴斐骑着马朝着裴野的军队赶来,兴冲冲地跑过来,跟裴野说了几句话…… “啪——!!!” 猛地一巴掌响,裴野扇在裴斐脸上,怒道,“你不是阿斐,说,你到底是谁?” 红衣女一惊,背在身后的手摸了下长情灯。 裴野忽然转过脸,瞪着红衣女,道,“贱人,你也在骗我!我记得你死了!这到底是哪里!这不是真实的!” 红衣女忽然变幻了廖秋的模样,道,“裴将军,你好生聪明啊,果然这点手段是糊弄不过你的。” “这是你编造的梦境?!”裴野怒道,“你是廖王后,你敢耍我?!我早就听说,廖王后能操控他人的梦境,没想到,竟然耍到老子头上了!” 廖秋气定神闲,道,“怎么样,梦境够逼真吧?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带着你的活死人军攻略京城,你这辈子,只能在梦里想一想了……” “艹,”裴野捞起锤子,扑了过来,却扑了个空,摔在地上,道,“老子在这里把你杀掉,是不是就能够醒过来?!” 廖秋道,“你做不到的,还是老老实实告诉我,那枚戒指,是怎么操控活死人军队的。” “你他娘的休想!”裴野几度试图诛杀廖秋,却终究不得窍门,倒是那些被他误杀到的活死人们,纷纷变成泡沫幻影,消失在空中。 裴野立刻想到,是不是只要在梦境里自杀,他立刻就会醒过来?! 他当机立断,拎起锤子,朝自己脑门猛地砸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念咒语唤出镜子中怪物那一段,原本郭涛是这样建议的: “你的咒语太短了,别人听了一学就会,其实关键词就那么几个字,不如你改一下,比如说,改成出来吧,自盘古开天辟地始被困在无尽黑暗中不见天日永无自由饥肠辘辘日复一日受尽折磨被禁锢被灼烧被淹没的禁忌之魂,吾为君开路,这样的好处就是,别人即便听到你念咒语了,也记不住,不会那么容易被学了去……” 寒瞑觉得很有道理,实际操作的时候,觉得太中二太羞耻了,还是直接念了原来的咒语 所以原本有裴野一行人众脸懵逼的一幕的…… 第64章 巫后(完) 64.(完) 裴野睁开眼, 发现自己还在西青城,躺在一张破烂的椅子上,周围一片狼藉, 腐烂发臭的尸体、白森森的骨头、被咬破的内脏, 地上都是干掉的发黑的血, 连他身上都是血痕,活死人们倒在一块, 没有半点生机,一切都是死气沉沉。 楼外,雨早已经停了,他的活死人军队还整齐地站在外面,等候他发号施令。 居然在梦境里面被那女人摆了一道! 裴野起身,摸了摸手里的戒指, 心想,照现在这个天色来看, 他应该昏迷有一整天了。 他的活死人军, 就这样干巴巴地等了他一整天吗? 简直岂有此理! 一整天时间, 京城应该已经做出了不少防范, 廖王后既然能潜入她的梦境, 说明她已经知道活死人军的事情了! 一定是那个叫郭涛的人走漏的风声! 裴野一边骂, 一边下楼来到城外, 骑上马背,举起戒指,开始发号施令—— 在他做出动作之后, 震惊地发现,那些活死人们竟是不听他的号令,仍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怎么回事? 裴野一再重复指令,而那些活死人们像木桩一样,完全没有理会他的指令,他急忙摘下戒指,将戒指弹入空中,再将戒指重新戴上,做了一系列复杂的动作后,他满怀期待,再次发号施令—— 空气安静地不真实,裴野终于反应过来了——难道说,他的自杀根本没有从梦境里醒来,他只是从一个梦境,陷入了另一个梦境?! 眼前的一切都是假的!他此时此刻还在梦境之中?! 那个女人竟然还在骗他! 目的是……目的是为了窃取他戒指的秘密?! 是的,如果那个女人想知道的,是关于他戒指的秘密,那这一切都说的通了! 因为他刚才就中计了!他摘下戒指,重新带上,这个过程就是为了让这件法宝重新认它的主人! 如果刚才那一幕被廖王后看到了,那她岂不是学会了怎么控制戒指,成为这法宝的主人?! 裴野气得破口大骂,“廖王后!你在附近是不是?!你给老子出来!” “差点以为梦想成真了,是不是?”廖秋忽然出现在裴野身旁,附在他耳边轻声说,“可惜,你的活死人军,似乎不想听你的命令。” “艹!”裴野一掌扇过去,廖秋却早已经到了他身前,坐在空中一张椅上,姿态优雅地说,“你伤不到我的,因为你永远无法到达真实,会被困在梦境里,被我折磨一辈子。” 裴野扑过来,从马上跌了下去,跪倒在廖秋面前,满脸狼狈,恶狠狠道,“贱人,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目的,你想要我的法宝,可惜你永远也得不到!” 廖秋笑容消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道,“你以为,我的目的是想拿到你的法宝吗?” 裴野大笑,“宝戒一旦戴在我手上,除了我,没有任何人能摘下它,你想得到我的法宝,简直是痴心妄想!你若是杀了我,戒指也会永远停留在我手上,跟着我一起去坟墓里!不过你永远都杀不了我,我即便是死了,也会像活死人一样,重新苏醒,获得永生!” “谢谢,我知道了,”廖秋忍住不生气,客客气气地笑了笑,道,“你以为我的目的是戒指,你错了,我的目的是你,自始至终只有你一个,我会有今天,会来到这里,全都是因为你,我所做的一切,就是要折磨你,送你下地狱,人渣。” 最后几句话几乎是黑着脸骂出来的,情绪再也无法忍住,随之爆发出来,一时间,梦境崩裂,所有的活死人裂开,化成了灰远去,裴野也被狠狠地大卸八块,尖叫声随着梦境一起破碎…… 意识变成了混沌,又在混沌中清醒,裴野再次睁开眼,再一次问他自己,我这是醒了吗? 裴斐守在他身边,给他端来一碗汤药,温柔地笑着,道,“爹,你醒了啊?” “阿斐,阿斐你怎么在这?”裴野有气无力地说,“那个女人呢?” “爹,来,把这碗汤喝下呀,”裴斐将汤碗送到了他嘴边,道,“不喝药,身体怎么好呢?” 裴野不太明白,他身体一向很好,怎么会需要喝药,低头看那只汤碗,只见里面布满了爬虫,密密麻麻到处蠕动,不断地沿着碗壁往上爬…… 他用力去摔那只碗,结果自己摔倒在地,整个人虚弱极了,趴在地上,睁大眼睛看着裴斐,道,“你不是阿斐,你是谁?” 女人笑着,道,“爹,你不认得我了吗?我是瑶光啊……” 听到“瑶光”二字,裴野如遭雷劈,看着眼前的少女逐渐变成了男子模样,手里抱着一把带血的刀,刀尖已经刺入他腹中,他嘴角溢出血,笑笑,道,“爹,你不认得我了吗?” 他拔|出腹部的刀,刺在裴野面前,捂着流血的肚子,悲声道,“爹,我好疼啊……” 裴野大惊,连滚带爬地跑开,身体却迅速地老化,像骷髅一样在原地挣扎…… 裴瑶光在后面追着他,道,“爹,瑶光真的好疼啊……” 转瞬,周围无数人都在哀嚎,幼子哭喊着寻找母亲,老妇哭喊着求饶,裴野混在那些人群里面,无处躲避,被士兵们的乱刀砍成两段—— 痛————!!! 好痛啊!!! 裴野在血泊里痛苦地挣扎着求饶,抬头看到年轻的飞龙将军,他脸色冷酷,骑在站马上,踏过血流成河的街道,从他身上踏过去,压根就不屑于看他一眼…… 梦境不断地变化,他一遍遍死去又重来,体会着无休无止的绝望…… 不!他一点也不想体会这样的梦境了,他想离开这里,回到现实!怎奈他越是挣扎,梦境越来越离谱…… * 现实中,西青城仍然大雨滂沱,寒瞑从镜子里出来,持刀守着城楼。 裴野中箭昏迷之前,给外面的活死人们下达了命令,若非廖秋及时将活死人们拉入梦境,此时此刻,他们已经列队南下了。 可进入梦境的活死人越多,对于梦境执掌者而言,要承受的压力会更大。 廖秋已经睡过去两个时辰了,仍然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按照他们的计划,只需要让裴野昏迷过去,让他混淆梦境和现实,暴露出关于戒指的秘密,那么他们的任务就算是成功了。 但事情比想象的要棘手多了。 裴野虽然已经昏睡,但戒指戴在他手上,怎么也拔不下来,寒瞑甚至尝试用刀砍下他的手指,但刀刃一碰到戒指,当即被反弹出去,还震出了寒瞑一身内伤。 而此时,活死人们已经有要醒过来的迹象了,距离城楼最远的活死人,有些已经清醒过来冒雨南下,继续执行裴野的指令—— 郭涛已经坐不住了,和寒瞑两人干瞪着眼,急道,“怎么办,不是说把他催眠,就可以摘下他的戒指吗?现在就算是宰了他,也取不下戒指,这可咋整呢?” “等等吧,”寒瞑从窗外看了眼远处那些渐渐醒过来的活死人,道,“秋儿现在还在梦境里,她能坚持这么久,一定有她的缘由,我们能做的,就是守好梦境的出口,等她醒过来。” 郭涛抱着头,坐立不安,快要急死了。 寒瞑便耐着性子,同他解释,“我们现在遇到的困境,秋儿她肯定也发现了,此时此刻,她肯定在想,究竟该怎么做,才能让裴野醒来时亲自摘下戒指。 如果我是她,我会在梦境里反复折磨裴野,逼着他醒来时摘下戒指,但是这么做太耗时间了,时间一长,秋儿也会坚持不住,梦境越变得越来越扭曲,活死人们也会逐渐挣脱梦境的束缚,逐渐清醒过来,但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办法了,我们能做的,就是相信她,守着她,等她醒来。” 郭涛听的不明就里,他本来就弄不懂那长情灯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一下子所有人都睡着了,而且每次都不带上他,沉思半响,猛地反应过来,“你说的秋儿,是指王后吗?” 寒瞑脸色沉下去,厉声道,“秋儿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吗?” 郭涛浑身一凛,泪眼婆娑,委屈地抽鼻子,行吧,打扰了,真的不好意思没看出来你们关系好到了这个份上。 谈话间,裴野手指突然一动,寒瞑正好看到了这一幕,立刻示意郭涛躲在旁边,不要出声。 两人屏气凝神,在暗中观察裴野的动静。 只见他忽然醒来,迷茫地坐了一会,忽然放声大笑—— “怎么回事,为什么只有他一人醒过来了?”郭涛用唇语小声地说,“王后失败了吗?” 寒瞑比他更加紧张,搂着怀里沉睡的廖秋,眼神死死地盯着裴野。 失败了吗? 为什么只有裴野一个人醒来了? 不,不会的,活死人们都没有醒过来,也就是说,廖秋还在用尽力气,封印这些活死人们…… 她单单放跑了裴野,这么做,一定有她的理由…… 寒瞑想到了一种可能…… 只见此时,裴野从地上爬起来,踉踉跄跄走了几步,踢了一脚地上的活死人,转动手里的戒指,骂道,“起来,给我干活!” 那活死人纹丝不动,尤在昏睡。 裴野又骂,“没完没了的梦境,老子究竟什么时候才能醒来!” 寒瞑:他竟是不知道自己已经醒过来了吗? 也就是说,廖秋将他单独从梦境里放出来,为了就是让他混淆梦境和现实,把眼下的情景当作梦境?! 裴野试着用戒指发号施令,无效后,气得摘下戒指,摔了出去,骂道,“又是个假货!假的!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寒瞑、郭涛:“!!!”竟然这么简单,让他主动将戒指摘了?! 两人几乎同时出手,郭涛去捡戒指,寒瞑朝着裴野一刀劈了过去! 刀顺着他左肩,斜斜地划开了他胸膛,一时血溅三尺! 裴野愣在原地,竟也不喊痛,反而欣喜落泪,跪在地上,道,“孤这是……到达真实了吗?” 廖秋灭灯醒过来,走到两人中间,接过郭涛捡起的戒指,看着裴野,道,“时机刚刚好,裴将军,摘下戒指的那一刻,你已经彻彻底底地输了,输的一败涂地。” 裴野已经麻木了,相反,能从梦境中解放出来,获得自由,他已经满足了。 殊不知,他自己差一点就成功了。 廖秋控制梦境的能力已经到达极限,她只能放手赌一把,谁知命运偏巧站在她这边,裴野果真摘下了戒指! 身后的活死人军纷纷醒来,开始执行裴野的命令南下,廖秋不慌不忙,将戒指戴在手上,转身,站在城楼上,朝他们发出第一道指令—— “停止攻击,各自回到地下安息。” 至此,北境的危机彻底解除。 * 廖秋在梦境里消耗过多,整日一副睡眠不足的样子,动辄窝到寒瞑怀里睡觉,离开西青城这日也一样,廖秋一上马,就靠在寒瞑怀里睡着了。 寒瞑一只手牵着缰绳,一只手抱紧了她,放慢了速度,悠然骑马南下。 郭涛拖着裴野走在后面,追上来,忍不住道,“王后平时也是这么辛苦吗?” 寒瞑低头,温柔地看着她的睡颜,道,“身为王后,总得比常人辛苦一些。” 郭涛乃道,“既然如此,你应该更懂事一些,体谅她一些,晚上少折腾她一些,回去之后,更是要记得你的本份,少争宠,别惹事,好好做你该做的。” “……”寒瞑面色平静,道,“嗯,你说的对。” 听了这话,郭涛欣慰极了,暗自钦佩廖王后的眼光高超,虽然这小杀手看上去极为年轻,行事也极为大胆,但人还是很听话的,只这一点就够了。 养男宠嘛,不就是要养听话的嘛。 须臾,想起一事,郭涛又问,“对了,陛下同意你们的事了吗?” 寒瞑脸色略微迷茫,道,“……要陛下同意什么?” 郭涛也很迷茫,眯着眼睛看他,半响,道,“你睡了他的王后,不需要他同意吗?” “哦,”寒瞑终于想起来,还有这茬呢,沉思片刻后,道,“国君能宠幸别的女人,为什么王后不能宠幸别的男人呢?” 郭涛哽住,一时无言以对。 几日后,众人越过了幽境,远远地看到官道上,有两人骑着马赶过来。 身影越来越近,郭涛仔细一看,竟是国君焦律带着裴野的女儿裴斐在朝他们赶来! 这可怎么得了,让国君看到王后现在这样子,不是当场抓包了吗? 郭涛在旁边拼命地咳嗽,终于把廖秋给咳醒了,她在寒瞑怀里伸了个赖腰,抬头看了眼远处,打了个哈欠,道,“好像是瑶光……” 说着,继续靠在寒瞑怀里睡觉,好像不关她事似的。 郭涛:“……”你夫君带着别的女人出现在你面前,你就这样靠在另一个男人怀里睡觉? 郭涛很怀疑自己在做梦。 裴瑶光骑在马上,将焦律远远地甩在身后,他冲到寒瞑面前,喘着气,道,“寒瞑,王后她没事吧?” “嗯。”寒瞑剪短地回答。 裴瑶光看上去急的不行,道,“我知道怎么操控活死人了,秘密就在裴野手上的戒指上!是猫告诉我的,它就是原来占据我妹妹身体的人,只要想办法让裴野主动摘下戒指,活死人们就不会在听他的指示!” 廖秋从寒瞑怀里探出半个头,半睡半醒,道,“瑶光……你怎么才说啊?太迟了……” “我……”裴瑶光从来没这么着急过,抹了把汗,道,“我跟那猫沟通,我得听得懂它说的话才行啊!怎么办,是不是已经太迟了,裴野带着人马过来了吗?” 寒瞑侧头看了眼郭涛马后牵着的那人,道,“你不认得他么?” 裴瑶光:“!!!” 廖秋伸出手,朝他晃了晃戒指,得意一笑,道,“怎么样,我厉害吧?” 裴瑶光喘了口气,道,“真是,吓死我了。” * 回京后,廖秋先处置了裴野,将其同党裴秀、蔡良等一众人一并进行处置,给十年前幽境屠城的事情立了案,亲自主审此案,一月后此案了结,飞龙将军的罪行得以昭示天下,此前百姓为他建的庙、立的匾全部拆除,飞龙将军的罪行也得以被写入史册,被一代又一代子民痛斥。 朝堂上骂完裴野,开始骂裴野之女,纷纷上书反对国君纳妃,称裴野按罪应诛九族,国君若执意要纳裴野之女为妃,就意味着国君自己也要被算入九族之中,其罪应诛! 措辞严厉,逼的焦律直接退位,将王位传给了廖秋。 裴瑶光倒也乐得自在,生生死死都经历过,功名利禄他都不放心上,有个男人愿意为他放弃王位,甘愿担上罪人之名,他何乐而不为,当一回女子也无妨。 廖秋在这种情况下,顺利登基了。 登基后的第一件事是册封了两位公主,原名为钟瑾和钟婉,正是寒瞑的两位妹妹。 一时间,天下人都知道了女王对寒瞑的宠爱程度,无不羡慕这位年仅十八的少年杀手,纷纷学起仪容打扮,为了能得到女王陛下的倾慕。 被羡慕的寒瞑,此时正被女王陛下锁在书房里,淹没在无数政要、奏章、礼义等书卷中,叫苦不迭。 右丞相郭涛奉命来检查他的功课,毫不留情地批评他,“你这字写的,跟鸡爪涂的一样。” 寒瞑简直要吐血了,趴在书案上,垂头丧气。 杀人他在行,看这些难懂的文章,还不如要他的命! “你不是说,王后登基以后,我什么都不用做,只要伺候好女王就行了嘛?”寒瞑焉焉地说,“为什么我要看这么多书……” 郭涛忍笑,道,“可能陛下比较喜欢你一边伺候她,一边给她念奏章吧。” 寒瞑:这什么奇怪嗜好?! 郭涛双手背在身后,道,“要不你放弃好了,反正王后迟早会找到满意的满腹经纶能文能武,又能满足她心意的男子……” 寒瞑笔杆子飞了出去,不偏不倚,横插在他发髻里,往下再低一寸,这笔杆可能会要他性命。 寒瞑重新摊开书,一脸认真,道,“你出去,我接着看书。”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泠九九九九投雷一个,lll 灌溉十瓶 第65章 巫后(续) 65. 巫后(续) 夜里睡到一半, 寒瞑被长情灯给晃醒了。 怀里的人睡的正香,蓝紫色的灯光打在她面容上,给那张精致的脸添了一层别样的美。 秋儿这是……入梦了吗? 可明明, 她就在自己怀里, 枕着自己胳膊入睡, 心跳紧紧贴着自己的胸膛,呼吸匀长, 轻轻落在她耳畔…… 她将一切都交付给了自己,寒瞑自以为两人之间亲密无间,几乎没有任何秘密。 可秋儿她……为什么要点灯入梦? 还不带他一起? 心里不大痛快,但寒瞑只是猜想,秋儿一定是有不得已要处理的事情,过几天再问她好了。 再说了, 白天她检查自己的功课,问起明祖时期的几个政令及其影响, 寒瞑只答出了一半, 当时秋儿的表情可不太好看…… 晚上费了好一会功夫, 才哄好她, 向她求欢, 还得到了几声十分受用的“寒瞑哥哥……” 这种时候, 就因为她晚上点了一次灯, 还特意记在心上,去追问她,显得十分说不过去了。 寒瞑低头吻她额头, 怀里的人便越发往自己身上靠了,撒起娇来,寒瞑完全招架不住。 可即便这样,寒瞑仍是在意,她在梦境里面做什么,为什么不跟自己说一声,为什么要背着自己? 次日醒来,廖秋差宫人烧茶解困,又早早地散了早朝,回到寝宫,一副疲倦的样子,也不怎么说话,靠在怀里肩上就睡了。 定是梦里的事情太耗精神了,寒瞑心想,她究竟什么时候才会跟自己坦白。 等了三天,寒瞑一直没等到廖秋的坦白,夜里照样点亮长情灯,也不拉寒瞑入梦,白天醒来则精神越来越差,甚至都懒得跟寒瞑说话了。 这天晚上,寒瞑实在忍无可忍了! 长情灯刺得他眼睛疼,但他好歹是两位公主的长兄,算是半个君子,不可能做出劫持长情灯,闯入秋儿梦境,偷窥她梦境内容的事情! 推开锦被,寒瞑压到她身上,手捏着她嘴唇,吻住她,另一只手轻轻地捏她□□,往常的话,他这样做秋儿就会给予反应,半推半就清醒过来—— 但入梦了就不一样了,她可能甚至都察觉不到寒瞑在做什么。 这么做虽然有点卑鄙,但寒瞑的确是有点生气了。 怀里的人挣扎了几下,依旧没有醒过来,身体倒是慢慢地迎合上去,无意识地将他的行为当作普通的求欢。 寒瞑顿时想到,她会不会在梦中也在做相同的事情?! 他脸色沉了下去,动作缓下来,秋儿却有几分不满意了,半睡半醒,还嘟哝着让他不要停。 寒瞑:“……” 他立刻挥手将长情灯灭掉了! 灯灭人醒,廖秋徒然睁开眼,适应了四周的黑暗,看着寒瞑冷峻的脸,须臾,她脸上一点点红了。 寒瞑满脸不高兴,稍微动了下,似要抽身。 廖秋哪肯他半途而废,双手环过他脖子,抱紧了他,低声央求他继续。 寒瞑所有的不愉快立刻消散了,只是仍板着脸,道,“你都梦到什么了?” 廖秋脸越来越红,嗔道,“你不知道吗?” 寒瞑双手扶起她腰,将木枕垫在下面,让她躺的更舒服一些。 冷声道,“我知道什么?你冷落我这么长时间,我应该知道什么?” 廖秋喘息着,抓着寒瞑的手臂,艰难地说,“我……没有,长情灯……不是你点亮的吗?” 看着她那副不能自已的样子,寒瞑越发控制不住自己。 过了一阵,枕在他手臂上,廖秋勉强打起精神,道,“我以为梦境的事情,是你做的。” 寒瞑便告诉她,这些日子来,她都是一个人入梦,什么都不跟他说。 廖秋恍然反应过来,盯着那盏灯,想了一会,道,“看来是这盏灯的问题了……” 她也没有主动点灯,难道说是灯自己亮起来的?是灯将她拽入梦境,而不是寒瞑,他甚至一直为这件事在生气?! 摸了摸寒瞑那张板着的脸,廖秋笑笑,侧身将脸枕在他锁骨窝,道,“宝宝,我可真不知道,这些天冷落你这么久……” 寒瞑喉结滚了滚,道,“别这样叫我。” 脸贴在他喉咙附近,他的声带震得廖秋耳朵有点发麻,他伸手玩捏她耳垂,道,“叫哥哥。” 廖秋扑哧一笑,翻脸不认人了。 又不是愈求不得,为什么这样喊他嘛。 手抓过寒瞑的手掌,五指钻入指缝,她道,“我带你去看个地方。” 说着,便灭了灯,将寒瞑拉入梦境。 廖秋带他来到一处大殿,大殿四周有八面墙壁,每一面墙壁上都有无数扇门,门与门之间紧紧挨着,再往上一层,门的数量又增加了一倍。 他们处在一个被无数扇门包围着的大殿中央,头顶有金色的光斜斜地照进来,光束落在其中一扇门上面,光影匀速移动,转瞬又移到了另外一扇门上面,像神圣的河水缓缓流淌,令身处其中的人不由地产生敬畏感。 时间、空间仿佛在此停留,坍缩成很小的一点,在此间行走,便仿佛在时间的河流里游动…… 廖秋站在一扇门面前,手放在门上,道,“还记得附身在裴斐身上的那个人吗?” “当然记得,”寒瞑嘴角勾起,似笑非笑,道,“那只猫还在宫里,被宫人们逗着玩呢。” 廖秋温柔地看着寒瞑,道,“我经常会想,她所说的,我们所处的世界,仅仅是大千世界中的尘埃一粒,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寒瞑靠近那扇门,手触过门面上的图纹,若有所思。 廖秋冲他一笑,道,“要进去看看吗?” 寒瞑手放在廖秋手背上,两人一齐推开了那扇门。 眼前是一处热闹的集市,街道上不少男女背着剑,穿着道袍,一副修士打扮,来来往往。 一辆马车从街道上疾驰而过,寒瞑急忙去拉廖秋,两人侧身避开了马车,廖秋靠在寒瞑怀里,笑道,“不碍事的,他们看不到我们,也碰不到我们,我们在这里,跟鬼魂差不多。” 说话间,廖秋伸手去拍一个小女孩的脑袋,手掠过她头顶,什么都没摸到。 那小女孩也没有半点反应,高高兴兴地拿着冰糖葫芦跑了出去。 寒瞑伸手去摸一名修士的剑,手掠过剑柄,什么都碰不到,就像一道虚影试图拥抱什么,最终只捞了个空。 “果然像鬼魂一样,”寒瞑低头看廖秋,两人十指相握,倒是能清晰地感受到彼此的存在,他思忖片刻,道,“这里就是其他的世界吗?” “想来应该是的,”廖秋指着空中飞过的几名白衣道人,道,“看他们,像不像仙人?” 寒瞑笑了笑,下一刻,廖秋带着他跑了起来,一边说道,“我带你去看一个人……” 脚下是青石板路,廖秋拉着他,过了桥,顺着河边往上走,来到一处医馆。 医馆门口,修士们排起了长队,等待就诊,廖秋却拉着寒瞑,越过密密麻麻的人群,穿门而入,直接进了屋,到院子里头,迎面撞上了一个带兜帽的小姑娘—— 虽然撞不到实体,那小姑娘似乎有所感应似的,停了一瞬,站在原地,手伸到兜帽里面,抓了抓立起的狼耳朵,嘟哝道,“奇怪,刚才明明感觉有人……” 小姑娘年纪虽小,但已经出落得极为好看,脸型有几分像廖秋,但眼睛更像寒瞑,黑白分明,通透纯净,一眨一眨地,格外惹人怜爱。 她身后,有一女子唤她,“白盏,配好药了吗?在什么呆呢?” 那声音极为耳熟,听得寒瞑一怔,再仔细一看,院子里头,有个和廖秋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寒瞑惊呆了,身边的廖秋朝他比了个嘘的动作,道,“那个女医修和我长的一样,名字也一样,关键是……” 廖秋凑到寒瞑耳边,有点难为情的、小声地说,“……她夫君也叫寒瞑。” 闻言,寒瞑眼睛一亮,嘴角忍不住地上扬,握紧了廖秋的手,指着从他们面前跑过去的小姑娘,道,“也就是说,这是他们闺女?” 廖秋点点头,看那模样,应该是的。 名为白盏的小姑娘兴奋地从两个鬼魂面前走过去,来到药柜前,踩着自动升起的梯子,动作娴熟地称取药材。 寒瞑细细琢磨这事,从身后环抱着廖秋,道,“也就是说,大千世界之中,有另外一个你我,结为夫妇,诞下子女,过着普通人的生活……” 廖秋嗯了声,心想,这就是附身在裴斐身上的人,所说的不同世界的事情了。 只不过,他们现在看到的这一幕,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发生的,他们无从判断。 尔后,又参观了几个世界,像局外人一样对不同世界的人品头论足。 梦醒时,已经精疲力竭。 廖秋打了个哈欠,心想,做梦也挺累的,但也挺有意思,像阅读话本一样,参观别人的生活,了解别人的幸与不幸。 枕边人侧过身,虚压在她身上,牵着她的手,眼角含着笑意,道,“秋儿,我明白了一件事……” 廖秋转过脸看他,困得眼角溢出泪水。 寒瞑低头,亲吻她的眼睛,柔声说,“你我是注定要在一起的。” 廖秋无可反驳。 寒瞑伸手摸她腹部,哄她似的,道,“所以你要不要也生一个闺女?” 廖秋假装没听见,转过脸去。 寒瞑侧身将她整个抱在怀里,温柔地说,“不好吗?” 廖秋摸了摸滚烫的脸,低声说,“我想生男孩……” 寒瞑嗤声一笑,将人搂的更紧了。 “名字想好了,叫瑶光,”廖秋顿了顿,试探地说,“你不会介意吧?” “怎么会,”寒瞑声音低沉,道,“他帮了你那么多……” 廖秋转过身来,面朝着寒瞑,眨眨眼,道,“梳子在哪里,我给你梳梳头。” 寒瞑恨恨地咬她一口,道,“你也学起了裴斐,用这种方式困住我吗?” 廖秋笑了出声,道,“真的,我怕你介意……” “那你叫我一声哥哥,我便不介意了。”寒瞑蓄谋已久,终于找到了机会。 廖秋爽快极了,道,“哥哥。” 寒瞑:“……” 不用说,他耳朵根肯定红了。 仍不服气,道,“你是怕我吃裴瑶光的醋,哄我玩呢。” “瑶光现在是女孩子,你为什么要吃他的醋?”廖秋咬了一下他红的滴血的耳垂,媚声道,“好烫啊,哥哥……你在想什么事情?” 寒瞑翻身,压到她身上,手按着她肚子,哑声道,“你再这样,我可控制不住……” 廖秋莞尔一笑,倒是十分期待。 * 雪庐中,裴瑶光打了个喷嚏,差点将手里的书卷抖落出去。 院子里,焦律正在劈柴烧水,准备早膳,听到屋里动静,立刻放下斧头,打着帘子,道,“裴姑娘,昨天在菜园里挖了两块姜,要不要给你熬点喝,眼下又将是一阵风雪天气了。” “我自己来吧,”裴瑶光收了书卷,披上狐裘,起身来到门前,看到院内堆满的柴,不禁叹道,“你昨天砍了这么多柴回来吗?” “嗯,”焦律看着她,道,“寒来暑往,秋收冬藏,眼下这段时间,正好适合修习,我多砍点柴,备久一点,再者你身子弱,屋内不能断火,烧起来也很快的。” “行,”裴瑶光搓了搓手,受不住屋外的大风,还是进了屋,道,“正好我刚做完了一卷批注,连着昨天那两卷,够你看大半个月了。” 焦律站在屋门口,态度客气而疏离,道,“有劳姑娘了。” 裴瑶光笑笑,道,“你放下名利权贵,回归本心,全靠你自己开悟,谢我做什么?” 焦律倚着屋门,望着漫天飞雪,淡然一笑,道,“裴姑娘,我最近总想起少年时的一些事,若我没记错,你以前还有个哥哥,对吧?” 裴瑶光笑容消逝,提起笔又放下,道,“你还记得他吗?” “裴野从幽境平叛回来,那位小公子便负了伤,我师父曾跟那小公子有一面之缘,说他根基极好,适合修道,多次登门拜访,都被拒之门外,后来便听说那小公子去了,师父他老人家一直抱憾,时常惦记着那位小公子……” 瑶光记得那位道人,那时候他才十□□岁,又是飞龙将军长子,正是建功立业的年纪,自然不会看上这些闲散道人的。 孰料竟被人家惦记了一辈子,也算是他的福气了吧。 说着,焦律轻声一笑,道,“后来廖王后找到我,劝我放弃修道,追求功名利禄,我当时就想,修道也没什么用,像裴小公子根基那么好的人,连入门的机会都没有,更别说我等庸人了,遂听了廖王后的话……” 屋内,裴瑶光不禁一笑。 “后来我虽然也当上了国君,但几乎没有睡过安稳觉,成日提心吊胆,防这防那,更是迷失本心,做了不少荒唐事……” 裴瑶光轻声道,“廖王后也只是做了她该做的,如若没有幽境屠城的事,一切都不会发生……你也只是晚了几年入门修道而已。” 而我,本有可能与你成为同门师兄弟。 焦律道,“对,我不怪她,怪只怪我自己,太容易迷失了。” 又说,“粥煮好了,裴姑娘,你要喝多少,我给你舀。” 裴瑶光笑笑,道,“和昨天一样呗。” 两年后一个清晨,焦律依旧在山中砍柴烧水,在门外唤了几声“裴姑娘”,无人应答。 想起他近日来身体越渐孱弱,焦律心里一凛,推门进去。 屋内一阵清冷,柴火早就烧干了,瑶光似乎一夜都没有添柴,焦律走到床前,手伸到被窝里面去。 凉的。 眼泪从眼角里滑出来,焦律颓坐在地上,看着他昨天夜里写出来的批注,黯然伤神。 伸手碰了下裴瑶光的脸,摸到了粉状的东西。 原本挂在他脖子上的那块玉,毫无征兆地,碎成了粉末。 裴瑶光也再没有醒过来了。 这天,皇宫里头,一名叫“瑶光”的男婴诞生。 作者有话要说:再解释一下我的想法:从秋的角度来看,焦确实是又渣又坏,但是他本来就是一路被秋利用着,登上王位的,开篇也是被穿越女利用,所以才会一开始背信弃义的那一幕,基本就是个工具人吧 但他本身坏不到哪里去,所以瑶光想帮他,另外可以自作多情地认为,这么做也是帮廖秋赎罪(因为焦的境遇很大程度上也是秋造成的) 梳子我有暗示,瑶光没带走,还给了秋,不存在天天给焦梳头的事 不好不坏,但绝对没有强行凑和他们的意思 而且我一开始就觉得这种小妖精蛊惑昏君的cp 设定也很带感呀 因为是快穿文,不可能在配角上花太多笔墨的,但还是尽其所能吧 第66章 阿兄(一) 阿兄(一) 九天之上, 玉衡宫阙,白樱如雪,纷纷扬扬。 花雨司廖秋坐在一旁赏樱, 看着花仙子们在花丛里忙碌, 时不时传来一阵嬉笑, 她垂下眼眸,若有所思, 少女明媚的面容上,浮现了少见的惆怅。 忽然,眼前出现一双云靴和一抹裙角,裙角上金线绣着满天神官归位图,只瞥一角便知其衣冠华美,脚上那双靴子亦是一尘不染, 不沾半片花瓣,还很显脚瘦, 甚至能看出脚踝的轮廓, 略有几分勾人。 廖秋甚至不用抬头, 就知道来的人是谁, 就连他接下来会说什么话, 她都能猜到。 这可不仅仅是因为, 眼前这个男人是她的兄长, 更重要的原因是,她重生了。 无独有偶,她重生了五次。 也就是说, 这是她第五次在这样的场景下,和她兄长留仙道君相遇。 留仙道君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冷冷道,“花雨司,本君有一事要与你商量,你随我来。” 说完便潇洒地转身,也不管廖秋到底会不会跟上去。 花雨司是廖秋的神官名字,留仙道君平常便是这样称呼她,同样,廖秋也不会喊他哥哥,心情好的时候叫他道君,倘若心情不好,那可是什么都喊的出来。 比如,冰块脸,王八蛋,蠢货…… 很多年前,廖秋刚飞升的时候,还时常怀疑自己跟冰块脸到底不是同样的爹妈生的,为什么冰块脸对她没有半点哥哥对妹妹的温柔和体贴? 现在她已经不去怀疑了。 她非常确信——自己仅仅只是留仙道君得道飞升时,跟着升天的小鸡。 但小鸡也是有脾气的,尤其在她重生了四次,所有攻略计划泡汤之后。 随着重生的次数增多,她越发确信,自己攻略失败的原因是因为留仙道君。 绝对是他从中作梗! 否则为什么每一次她快要攻略成功的时候,时间就回溯了?! 站在一处旷野,留仙道君广袖飞舞,面色冷峻,浅琉璃色的眸子凝视着她,一字一字,郑重地说,“本君情劫将至,须得下凡渡劫,离开天宫这段时间,你须得尽职尽守,勿生差池。” 这话廖秋已经听了五遍了,不稀罕了,既便如此,她还是要毫不留情地嘲讽冰块脸。 “渡情劫?你也有今天啊,”廖秋哈哈了两声,侧过身不看他,懒懒地说,“你知道什么是情爱么,就你这副蠢样子,哪个女人会看上你?” 留仙道君不予回应,置若罔闻。 他下一步就准备跳三生台了,廖秋当然是喜闻乐见,只是她必须先搞清楚,留仙道君渡的这个劫,跟自己一次次攻略失败,两者之间到底有没有联系。 她眯着眼,语气放软,假意关心他道,“渡劫失败的话,你会怎么样啊?” 留仙道君站在三生台上,淡淡地说,“会死。” “可你有九万年的修为,不至于一个情劫就把你弄死了吧?”廖秋兴奋地问,“会不会死之前要经历什么折磨,生不如死之类的?” 如果是那个样子,那她可是太期待了! 留仙道君依旧是冰块脸,默了片刻,道,“本君有九条命,一万年前用掉了三条,还剩六条命可用,如果我死了,时间会回到我渡劫之前,一切都会重来,直到我成功渡劫,或者是六条命都丢掉为止。” 这几乎是冰块脸跟廖秋说的最长的一段话,廖秋下巴都快惊掉了,跳了起来,道,“什么?!果然是你!” 原来时间回溯,根本不是她重生,而是她哥哥在重生?! 留仙道君眉尖微微一沉,敏捷地捕捉到了关键讯息,道,“果然什么?难道我已经死过一次了?” 他自己竟然还不知道?! 廖秋心跳倏然加快,扶着下巴,低头一算,满脸冷汗,睁大眼睛看着留仙,道,“你已经死了四次了,这次第五次重生,你这次要是死了,就只剩下最后一次机会了!” 闻言,留仙道君恍然一笑,语气淡淡地说,“那岂不是如了你的意?” 话音落下,便从三生台上纵身跃下! 廖秋:“!” 身影从廖秋视线中消失,留给她一个恍惚的笑容。 数万年来,这是廖秋第一次看到他笑! 为什么是在这种场景下?!他为什么还能笑得出来啊?! 九万年的修为,毁在一个情劫上面?!廖秋再讨厌他,也替他觉得不值啊?! 闷闷地想了很久,廖秋决定忘了这事。 反正不管冰块脸成功或者失败,他都只有两次机会了,到时候一切都会正常运转,廖秋可以继续完成系统任务,最坏的结果,她也就是失去了兄长而已…… 好气! 只是一个情劫而已,有这么难吗?! 需要死这么多次吗?!连她这只鸡犬升天的小鸡,都知道其中窍门,为什么冰块脸活了九万年,还会一次次栽在这上面?! 气死我了! 廖秋骂了一遍又一遍,最终决定将自己的私事先放一放,跟下凡间,看他到底是如何渡劫失败的,再趁机奚落他一把! 为此,她必须去找掌握神官命格的司命,从他那里了解留仙道君下凡后的行迹。 “奇怪,你跟留仙道君不是有血缘关系吗?直接依靠血缘去找他,比找我这个老头快多了吧!”司命扶了扶眼镜,转动手里的司天镜,幽幽地说。 廖秋可不想告诉司命,她只是留仙道君飞升时,顺手拎上来的小鸡,跟道君清清白白,没有血缘关系。 她笑了笑,从云袖里拿出一块紫玉香皂,塞到司命手中,道,“这是玉衡宫的花魁做出来的香皂,原本是要供奉给西王母的,被小仙要来,特来孝敬司命大人。” 只她拿出香皂的一瞬,司命便闻到馥郁的芳香了,他将香皂收下,眯着眼睛叹道,“真有你的,果然啊,女人和女人之间,才是最好打交道的,罢了,我就告诉你吧,留仙道君这是命里注定的劫难啊……” 他的长袖从司天镜上面拂过,镜面上慢慢地浮现出人影—— 一名长身玉立的男子此时正守在皇宫外面,他所在的位置几乎没怎么变化,身后漆黑的夜却已经渐渐褪去,朝阳迅速升起。 俗话说,天上一日,人间一年,廖秋只看了片刻,镜中人却是在宫外守了一夜。 廖秋只觉得这皇宫的建筑好生眼熟,难不成人间的宫殿都建成这个样子的吗? 她凑到镜子前面一看,登时大惊——不光是这建筑眼熟,就这个守夜的人,也眼熟极了! 这不就是她下凡去做攻略任务时,遇到的那个叫什么什么……完了,名字也想不起来了,总之是个熟人啊! 廖秋舔了舔嘴唇,道,“司命大人,我不明白,这人就是留仙道君吗?” “怎么,花雨司大人,有问题吗?”司命收了镜子,双手背在身后,道,“你和留仙道君不是有血缘关系吗?是不是他,你难道看不出来吗?” 廖秋:还真的看不出来。 不光如此,她前四次下凡时,还都跟留仙道君的凡体打过交道,愣是不知道那人就是留仙道君…… 这可真是尴尬了。 贼他妈的尴尬! 联系上廖秋之前的所作所为,她现在基本可以得出这样一个结论——留仙道君渡劫失败,她自己难辞其咎! 她本来是下凡去做一个攻略任务的,就在不久前,她得到了一个系统,系统提示她,因她前生多次和系统结缘,为了回报系统,需要完成一个叫做攻略角色的任务。 大概意思就是,让她找个男人,俘获他的芳心,帮助他摆脱掉原本注定悲惨的命运。 这系统任务,廖秋已经玩的很熟练了。 第一次,她选择了男主,那种温柔体贴、活泼可爱又极具潜力的男孩子,对她来说简直不要太迷人啊! 很快,廖秋如愿以偿,赢得了男主的好感,就在她以为水到渠成的时候,时间回溯了! 第二次和第三次,她一边敷衍地攻略男主,一边调查时间回溯的原因,结果还是没逃过时间回溯的命运,于是第四次她选择攻略一个处处跟男主作对的邪恶反派,任务进行到一半,时间又一次回溯了! 廖秋窝了一肚子的火,转念一想,自己的种种行径,就是间接害死了留仙道君啊! 无论是男主也好,反派也好,原本都是属于女主的情缘,廖秋抢了女主的情缘,间接导致她入魔,留仙道君的那个肉/体凡胎,不就是为了阻止女主入魔而死的吗?! 可他到死也没获得女主的芳心,渡劫失败,时间回溯…… 廖秋现在的心情,可真是一言难尽呐。 好好的他渡他的劫,我做我的攻略,彼此不相往来就算了,非要弄到现在这个田地?白白牺牲了冰块脸的几条命! 再说了,冰块脸的眼光也实在不行,怎么会看上那种动不动就黑化入魔的女人?还在宫殿外面为她守了一夜?!还为她死去一次又一次?! 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温柔体贴了?! 廖秋生气极了! 回到玉衡宫,她气得差点将冰块脸送她的玉佩给摔了! 许久,冷静了一会,系统跳出信息:【请尽快到指定的地图,开始选择你的攻略任务!】 还攻略,还嫌冰块脸死的不够惨吗?! 廖秋叉掉那个提示框,气鼓鼓地趴在玉床上睡了一觉。 玉衡宫中,花雨神鉴如沙漏一样,片刻不停地转动着,给凡间各地计算雨水的供应量,再将信息传达给各地的龙王,使得人界风调雨顺。 她这一睡,花雨神鉴已经给人界送去了一年的雨水信息,留仙道君也在人界呆了足足一年。 这一次,没有她干涉,想必留仙道君的情劫,应该渡的很顺利吧? 她终是按耐不住,去了一趟人界。 作者有话要说:cp兄妹,打脸真香,修罗场 第67章 阿兄(二) 阿兄(二) 桑国, 乃是东南境内六国之中实力最强的国家之一,地处东南临海,北临留国, 西临秦国, 子民世代信奉神灵, 在花雨司的庇佑下,这里年年风调雨顺, 五谷丰登。 此前廖秋几度下凡,都是以花雨司门下神女的身份出现,作为神明在人间的代理人,她的所作所为代表着神明的意志,任何人都不得轻慢。 这次下凡,毫不意外, 她先去桑国找她那攻略了三次、每次都差点就成功的老相好——恭沛雪。 前三次,在廖秋的指点下, 恭沛雪从一名玩世不恭的市井神棍, 摇身一变成为了万人敬仰的护国将军, 这个过程仅仅只用了三个月时间。 这次……廖秋心想, 没了她攻略恭沛雪, 恐怕他三年都当不上护国将军。 轻车熟路去找恭沛雪的府邸, 赫然看到了牌匾上写着三个字——国师府。 廖秋:“……” 瞧瞧, 不过一年时间,居然从神棍变成国师了,真不愧是男主命格! 国师府门口还守着两个人, 不让闲杂人等入内。 廖秋索性翻墙入院,斜坐在后院的屋顶上,弹了弹枝头的梅花,红梅如飞刀一般射出,打在恭沛雪的后颈处。 他回眸,端的是一副翩跹公子的模样,见到屋顶树梢的美人,倒不像平时那么殷勤讨好,只是神色淡淡地问,“姑娘,你怎么在这里?” “呐,神棍,我跟你打听点消息,”廖秋丢出一幅画卷,摊开是留仙道君那副肉/体凡胎的模样,她挑眉一笑,道,“认得这人不?” 好像地上那幅画烫了他眼睛似的,恭神棍垂眸看了眼那画像,轻轻哼了一声,转过身去,置若罔闻,端着手目不斜视地往前走。 这下廖秋可不乐意了,从屋顶上一跃落地,手放在恭沛雪肩上,道,“哎你怎么回事啊,我跟你说话你爱理不理,装腔作势的,这还是不是你了?” 恭沛雪停在原地,冷冷地说,“姑娘,你我素不相识,我也不怪罪你擅闯我家府邸,你请回吧。” 这声音,这语气,像变了个人似的,和廖秋印象里那个温柔多情的神棍少年完全不一样了! 她收回手背在身后,地上的画卷自动卷起来回到她手上,她轻轻一笑,道,“国师大人慎言,从来没有谁和谁是素不相识的两个人,你祖上世代侍奉花雨司大人,与我算是有些缘分,我看你愁苦面相,定是遇到了什么烦恼,不妨——” 她身子稍稍往前倾斜,灵巧如燕,脸凑到他耳畔,柔声道,“……不妨与我倾诉一二,指不定……能为尔解忧。” 恭沛雪先是一怔,接着猛地转身,差点儿撞到了廖秋的脸——她微微后仰,分毫不差地避开了与他相撞,紫水晶般的眼眸带着神圣的光芒,静静地看着他。 “你是……花雨司大人派来的人吗?”恭沛雪睁大眼睛,道,“是人间的神女?” “都行,随你怎么称呼我,”廖秋微微一笑,左手拿着画卷,画卷一端抵着恭沛雪的胸口,戳了戳,道,“神棍,刚才我问你,认不认识这画上的人,你为什么那么不高兴?” 恭沛雪用鼻子轻轻哼气,嘴角勾起,似笑非笑,阴阳怪气地说,“你先告诉我,你跟这画上的人是什么关系?” “我不认得他,”廖秋观察着恭沛雪的表情,须臾,她将画卷丢入空中,捏了个诀,那幅画便在空中烧了起来,瞬时化成了灰,随风吹走—— 她眉毛一扬,一字一字地说,“若是知道他过得不好,我会很开心。” 恭沛雪先是一惊,看到廖秋烧画之后,眼里闪过一抹快意,他眼睛亮起光,眼角笑意更深,语气里夹着一丝戏谑,道,“可惜,你要失望了,画中人是留国国君,他马上要成婚了,日子过的很是滋润。” 成婚?! 只不过一年不见,留仙道君便要成婚了?! 廖秋惊道,“与谁成婚?” 恭沛雪眼里笑意消逝,冷冷道,“过两日你就知道了。” 压根不需要两日,廖秋只在国都里随便转了一圈,便听到百姓们兴奋地谈论着国事——桑国与留国联姻,绿绮公主两日后便要远嫁留国,为两国结桑留之好。 怪不得恭沛雪对留仙意见这么大,原来是国君留仙抢了他的女主呐。 绿绮公主名为桑绮之,正是廖秋攻略任务中,遇到的轴心人物,那个动辄黑化入魔的女主,那个让留仙道君赔掉了四条命的女主。 如今两人即将成婚,也就是说,留仙道君的情劫,总算是顺顺利利地展开,马上要修成正果了。 真的很不容易。 可是廖秋高兴不起来。 冰块脸马上要娶媳妇了!冰块脸居然能娶到媳妇?那女人这么能、居然让万年冰山开窍了?! 想到冰块脸一副含情脉脉哄女人的样子,廖秋头皮都要炸了,脚趾不自觉地蜷缩—— 不爽!!! 超级不爽! 气得廖秋当时就想回天宫了,想着回去睡一觉,再玩两天,等一切尘埃落定,等他情劫渡完,她就不用替冰块脸操老妈子心了! 飞到半空中,廖秋还是忍不住,索性去留国国都看一眼,去看看留仙道君当国君的样子,顺便恶作剧捉弄他一把——对,哪个当新郎的不用被捉弄的?那岂不是便宜了他? 国君留仙正在国都进行祭祀,为即将到来的大婚做准备。 天坛上供奉着三位神明——天君、步天大神、以及留武神君。 可笑的是,其中留武神君正好就是留仙道君本君,廖秋站在人群里,看着留仙自己拜祭自己的模样,觉得十分滑稽。 她打了个响指,施了一道法术,想让留仙当众摔跤出糗—— 咔地一声,留仙仍是好好地站着,手里捏着香,躬身拜祭三位大神,举止间的风度令留国子民无不称赞。 廖秋又打了个响指,咔地一声,好像青蛙放屁,愣是什么痕迹都没留下。 少顷,廖秋想起来了——这里是留国!花雨司在留国并不受欢迎,国境之内没有一处花雨司的神庙,廖秋在这里根本无法施展神力,几乎与凡人无异,甚至想要离开都是问题! 急得廖秋想骂人。 * 三日之后,桑国送亲的队伍远途跋涉,终于到了留国国都城外,百姓们纷纷出门迎接,国君留仙更是穿一身红衣,风华无俦,骑着骏马,亲自出城迎接。 送亲的队伍千余人,骑马走在最前面的正是桑国国师恭沛雪,他脸上没有半分喜悦,阴沉地像是对面的人欠他钱一样,将手里的卷轴扔了出去,丢在留仙面前的地上,一脸傲慢,道,“桑国绿绮公主已到,你们国君人呢?” 话音落下,留国百姓鸦雀无声。 这人莫不是瞎子,他们国君就在他对面,穿着大红袍帅瞎了眼,都这么明显了还看不出来吗? 还是说他狗胆包天,竟是当着留国国民的面,要羞辱国君?! 留仙面不改色,淡然道,“孤便是国君。” 留国国民:瞧瞧,这才是君王的气度啊! “哦?”恭沛雪装作一副震惊的样子,道,“真是不好意思,完全看不出来,怠慢了怠慢了,那麻烦国君您捡一下卷轴?这可是我们桑国国君回的聘礼书……” 聘礼书你还敢乱扔?! 留国百姓差点要骂人了,一个个摩拳擦掌,满脸敌意地看着恭神棍。 让一国之君亲自下马捡卷轴是不可能的,他的亲卫兵立刻上前,下马去捡那份卷轴—— 倏然,一阵风吹来,卷轴从亲卫兵手上脱手而出,飞了出去,亲卫兵连忙去捡,那卷轴像是长腿了似的,又飞了几步,落到一名普通百姓脚下。 好巧不巧,这名“普通百姓”正好是在看热闹的廖秋。 恭沛雪立刻看到了她,朝她眨眨眼,似乎误以为这阵风是她的神力所为,故意让留国国君当众难堪的。 无辜的廖秋什么都没做,她只是刚好站在旁边看热闹而已。 无奈,只得捡起卷轴,走到留仙面前,别着脸,举起手递出卷轴。 唢呐奏响,琴瑟鼓之,留仙接过卷轴,带着绿绮公主的送亲队伍,穿过国都的街道,洋洋洒洒地进了皇宫。 顺利的很。 这下廖秋真的打算走了,没了神力,就算是走路也要离开这个晦气的鬼地方! 国君新婚,举国同庆,廖秋夜里出去买酒,酒肆里有个少年喝得烂醉,吆喝一声,“再给我来两坛——” 廖秋闻声看去,哟,竟然是恭神棍。 眼前跳出提示框:【仕途得意,情场失意,亲手送自己心爱的女人出嫁,谁知个中辛酸,惆怅滋味!攻略他!让他走出这段感情的折磨,重新振作!】 廖秋:我像是会捡破烂的人吗? 盯了他一会,立刻被注意到了,廖秋抱着酒坛子转身离开,恭沛雪追了上来,道,“神女,城门口那会,你怎么不捉弄他啊?” 廖秋充耳不闻,笔直往回走。 “以你的神力,你应该有的是手段玩弄他才对?”恭沛雪追在她后面,醉醺醺地说,“你知不知道,公主她一点都不想嫁给那个人?!” 廖秋停下来,道,“为什么?” 不想嫁为什么还要嫁?欺负她哥哥老实吗? “花雨司……” 他突然叫出廖秋的官职名称,冷不防地吓了她一跳。 恭沛雪东倒西歪,手放在廖秋肩膀上,道,“你知道为什么留国子民不敬奉花雨司吗?” 哼,这个问题,廖秋比他还在意! 留国国君是她兄长,平日在天宫就不把她这个妹妹放在眼里,在凡间还不供奉她,简直是欺人太甚! 她恨的磨牙,道,“为什么哩?” “因为国君蠢,子民也蠢!”恭沛雪骂道,“桑国历代敬奉花雨司,年年风调雨顺,从未出过天灾,留国就不一样了,怪不得他们穷!活该!” 廖秋转过身,不解地问,“既然如此,你们公主为什么要嫁到留国来?” “公主有她愿景,她想要改变留国的现状,想让留国子民们敬奉花雨司,”恭沛雪啐了一口,道,“当然喽,最重要的是,她想兼并其他国家……” “哇,”廖秋假惺惺地笑道,“你们公主真是伟大呢。” 不过如果能让留国子民们开始敬奉花雨司,那对她而言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只要有人敬奉花雨司,那她就又神力离开这里了。 总比她可怜巴巴地在这里传道要好吧?! 转身,恭沛雪已经提着剑走开了,廖秋站在原地问他,“神棍,你去哪?” 恭沛雪提着剑朝皇宫奔去,喃喃地说,“我去找绮之,去求她回心转意,求她不要嫁给留国国君……” 就凭你? 要真有这个本事,就不会委屈巴拉亲自护送她出嫁,将自己喜欢的女人拱手让人了。 由他去吧,对廖秋来说,也就是少看了一出精彩的戏而已! 根据她预测,即便恭沛雪去抢婚,最有可能的结果就是桑绮之劝走他,含泪告诉他你我之间是没有结果的诸如此类,大可不必担心他会搞砸这门亲事。 在夜路上走了一段,不经意时,竟直接撞上了一道黑衣身影,杀气和邪气迎面扑来,仿佛被冷水浇了一身,廖秋打了个哆嗦。 系统跳出提示:【姓名:练采因,原名留婴,飞升后堕入魔道,藏匿人间千余年,寻觅伊人转世魂!攻略他,尝试被爱的死去活来不肯罢休的滋味!】 廖秋:这熟悉的介绍词,是反派!!! 只见反派他杀气腾腾,皮靴踩在空旷的地面上,噔噔作响,气势十足,压得满城的树叶萧萧作响,所过之处,路人纷纷晕倒在地。 看着他衣袍猎猎作响,径直朝皇宫那边走去,廖秋顿时想到,他该不会也是去抢婚的吧?! 这样留仙道君真的好难啊! 廖秋攻略过留婴,知道这人的厉害之处,作为一名有实力飞升的魔,要弄死现在的留仙,简直不在话下! 廖秋连忙跟去,追到皇宫外面,留婴便没了身影,皇宫的守卫们纷纷倒在地上,整个皇宫大门打开,任谁都可以出入! 当然,亏得廖秋用的仙身,此时方能保持清醒,不受留婴的迫害! 她提着裙子,一路往皇宫深处跑,地上到处都是晕倒的人,正好铺成了一条路,指示着留婴的去向。 廖秋追到了正殿外面,汉白玉台阶上,红绸灯笼下,照着两个人影。 桑国公主桑绮之手持利剑,剑尖对准了恭沛雪,眼睛里隐隐含泪,道,“国师大人,绮之今日大婚,从此便是留国的人了,与你再无关系,还请国师大人珍重,从此不必来找绮之了。” 闻言,恭沛雪踉跄地往前走了一步,胸口抵在她剑尖,深情地注视着桑绮之,哽咽着说,“你动手吧,恭某实在无法忍受,看着你做出如此牺牲,你若非要嫁他,便杀了我吧。” “你!”桑绮之含恨,浑身发抖,颤声道,“为什么非要逼我?!” 恭沛雪挺胸,闭上眼睛。 桑绮之咬牙,一剑击出—— “咚”地一声,恭沛雪倒在留仙臂弯里,躲开了桑绮之的剑。 留仙不知何时出现的,见两人僵持,他一掌劈在恭沛雪后颈,将其击晕,手扶着他慢慢倒在原地。 他起身,淡然看着桑绮之,道,“孤会差人送他回去,你不必担心。” 桑绮之的剑掉在地上,眼泪不住地流。 留仙侧过身,眼神落到了廖秋身上,狐疑地看着她,道,“你跟这位国师大人是一起的吗?” 廖秋入戏太深,才反应过来,哦道,“你们刚才没有看到一个黑衣人吗?” 留仙缓缓摇头。 就在此时,他身后黑影一闪,桑绮之惊叫一声,被人搂着凭空飞了起来! 魔君留婴穿一身黑,衣袍翻飞,脚踩在空中,眼神凛冽,冷冷地看着地上的人。 留仙捡起桑绮之丢下的剑,正要去追,廖秋忙道,“那是留婴!你打不过的!” “打不过也要打,”国君留仙一剑劈去,没砍着留婴,倒是将屋顶劈成了两半,瓦片哗啦啦地落下,他道,“姑娘,你离我远一点,将国师挪到一边去。” 廖秋依言,将恭沛雪拖到了一旁。 只见此时空中流光一闪,四面升起了三座石像,分别是天君、步天大神、留武神君,各自手持神器,口中念着咒语,神力交相呼应,联成一道强大的阵法,顷刻之间,苍穹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压迫,霎时将留婴弹飞出去! 廖秋:“!”是前些日子留仙祭祀时准备的阵法! 不,看着石像和布置,这阵法恐怕存在很久了!专门用来收魔的! 留婴此人,正是两千年的留国国君,本功德圆满可以飞升,却因一念之差,堕入魔道,而这个阵法恐怕就是两千年前的留国子民,用来对付留婴的! 留仙提着剑,指着魔君留婴,冷声道,“留婴,你可知道,留国国君历代研习阵法,传承此阵,等着的就是你自投罗网的这一天!” 留婴咳出血,喘息着,笑道,“你只是一普通人罢了,拿不下本君的,现在求饶,本君或许还能饶你一命……” “或许吧,”国君留仙一剑刺穿留婴心口,血不断地喷出,他道,“若不是有人提醒了孤,你是留婴,孤还想不到用这个办法对付你,你堕入魔道,迷失本心,孤这就替留国子民,收了你——” “不!”桑绮之扑了过去,哭着道,“陛下,请手下留情!”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无名氏投雷x1,无名氏灌溉营养液1瓶,遇见灌溉营养液10瓶,巫山不是云灌溉营养液10瓶 昨天花了点精力给巫后补了一张,有关于瑶光后期的交代,有需要可以回去订阅看 第68章 阿兄(三) 【高亮】:上一章从反派留婴出场后的内容大修了, 情节有变动,情节有变动,宝宝们需要刷新一下重看!!! 阿兄(二) “他是魔,公主,你可魔为何物?”留仙低头看着桑绮之, 道,“可知其危害?” “他救过我……”桑绮之擦掉眼泪, 挤了个笑容, 道,“别杀他, 好吗?” 留仙幽幽地吐了口气,道, “绿绮公主, 此事不能依你。” “叫我夫人,”桑绮之整理了一下衣摆,正色道, “我既嫁给了你,从今而后便是留国王后, 我有权决定他人生死,我请陛下放了他,可以吗?” 空中, 三座大神仍在念着咒语,流光辉映,场面壮观, 一时那些因留婴而昏迷过去的守卫们,陆续醒转过来,惊讶地看着台阶前的这一幕。 留婴身上被扎了窟窿,浑身冒血,脸色惨白,神情惫懒,蓝色的眼眸,静静地看着桑绮之。 国君留仙稍一沉默,道,“此事不容商量。” 桑绮之噗通一声,跪了下去,抓着留仙的手,恳求道,“陛下,绮之求您了。” “公主,既然你已经是留国的人了,孤不妨告诉你,留婴是留国大害,眼下是唯一能杀他的机会,若不处置,可对不起那些枉死的留国百姓。”留仙将剑□□,道,“你尽管恨我好了,只是魔君留婴,他必须死。” 话音落下,他刺出第二剑—— 桑绮之扑了过去,双手抱着剑,剑尖刺到了她腹部,血不断地从她手里、腹部流出来,她嘴角溢血,恳求道,“采因救过绮之三次,绮之并非无情无义之人,不忍见陛下杀他,更何况,他名为练采因,怎么就跟魔君留婴有关系了?你只是听了他人一面之言,便要滥杀无辜……” 她眼神落到廖秋身上,意思是责怪留仙,不该听了廖秋一句“他是留婴”便要杀人。 锅都甩到廖秋头上了,廖秋往后退了退,表示自己不想掺和。 真的,早知道留仙这么厉害,一个阵法就灭了魔君,她瞎担心什么呀,来都不该来的。 就在三人爱恨纠缠不休之时,恭沛雪醒转过来了。 映入眼帘的一幕,正好是国君留仙持剑刺在桑绮之身上,她双手握着剑,跪在地上向国君求饶,表情悲痛…… 恭沛雪顿时怒火攻心,摸起手里的剑,动作快如闪电,朝留仙背后刺了过去! 廖秋:“!!!” 留仙被狠狠捅了一剑,身体往前一倾,半边膝盖落地,睁大眼睛看着桑绮之—— 桑绮之亦是一脸难以置信,松开剑刃,连忙往后躲了几步,怔怔地看着国君留仙,轻声喊他,“陛下……” 倒霉悲催的留仙就这样直直地倒了下去,被自己的情敌捅死在自己新娘面前。 廖秋:“……”我日!!! 这是什么展开!渡劫没成,死的倒是蛮惨,简直憋屈死了! 皇宫里一片混乱,桑绮之满脸惶恐,恭沛雪被守卫们围攻,留婴盯上了廖秋,一边挣脱法阵,一边朝她走来…… 而此时,时光回溯,眨眼间,廖秋便回到了天界玉衡宫。 樱花纷纷扬扬地落,地上积满了花瓣,花仙子们有说有笑地从她面前飞过,朝她打招呼。 四周美得不像话,而就在此前一刻,留仙道君又死了一次! 如此一来,留仙道君只剩下最后一次机会了! 如若这次还渡劫不成,那他就是彻底要陨灭了! 想到这里,廖秋一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虽然讨厌冰块脸,但一点也不想他就这么憋屈地死掉啊! 眼前出现一双白靴,廖秋立刻起身,抓住他,对着那张冷峻的面容,廖秋急得满脸冷汗,不待他开口,忙道,“你别去渡劫了,别去了,已经五次了,你会死的!” 这次她可是亲眼看着他死的! 又是男主,又是反派,对手命格太好,他完全挡不住啊! 而且就算是他死在了女主面前,也没看到女主掉一滴眼泪啊! 不值得! 真的不值得! 这是死劫吗?!为什么这么难?! 廖秋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留仙道君神色淡淡,道,“原来已经五次了,也好,正好做个了断。” “你会死的!”廖秋抓着他不放,道,“一定有其他办法的!” 可他却完全不在意,看着她,自顾自说道,“花雨司,本君陨落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从前对不住你的,只能当作憾事一件,望你别放心上。” “混蛋!”廖秋踩了他一脚,骂道,“你这是交代遗言吗?你以为我会原谅你吗?!我不准你死!” “既然你已经都知道了,那本君自然无话可说,”留仙道君轻声道,“再会。” 说着,人已在云雾中远去,直奔三生台。 气得廖秋也想跟恭沛雪一样,背后捅他一剑! 她急忙去追,司命突然挡在她面前,端着袖子,幽幽地说,“花雨司,干嘛呢?” “别拦我!”廖秋从来没这么凶过,一把推开司命,拼命去追留仙道君。 “哟,看这样子,我是好心被当成驴肝肺了,”司命笑笑,追了上去,道,“我可是帮过你,卷轴掉到你面前的时候,你怎么就不撕了它?” “你让开!”廖秋推开他,吼道,“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急?!” 可下一刻,她突然反应过来,回想起城楼下的那一幕——那阵将卷轴吹到她面前的风……那阵风,原来是司命所为?! 不仅如此,他还记得当时发生的事情?!此前她一直以为,只有她一个人知道时间回溯的事情! 回眸,她立刻变了张脸,笑盈盈地说,“司命大人,你一定有办法解留仙道君的情劫,对不对?” 司命哼了一声,拍了拍肩膀,道,“花雨司大人,刚才是谁凶我来着?” 廖秋连忙赔笑,挽起司命的手臂,道,“小仙有眼不识泰山,司命大人海涵,就别跟小仙计较了,我刚才真的是急的不行,你快告诉我,留仙道君的情劫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三番五次都过不去?” “三番五次?已经几次了?”司命悠哉悠哉地问。 “你不知道吗?”廖秋扯着他手臂,道,“五次了,全部失败。” 司命哦了一声,若有所思。 “你哦一下是什么意思,”廖秋慌张兮兮地说,“别告诉我你解不了这劫……” “我只记得最后一次回溯的事情,许是与你有些关系,”司命故作深沉地说,“你那块紫玉香皂,还能给我吗?” “当然,”廖秋拿出香皂,皱着眉头,道,“这跟留仙道君渡劫有关系吗?” 司命收下香皂,拿在手里掂了掂,道,“我只是在想,为什么留仙道君重生了五次,记得这一切的人却是你。” 仿佛一根弦在脑海里断裂,铮地一声,惊得她浑身一缩。 “尔后第五次,我也有了回忆,除了你我之外,没有人记得这一切,包括留仙道君本人。”司命思忖片刻,道,“我猜想,他或许是将什么承载记忆的法宝托付给了你,而上一次,你跟我有过接触,所以我也有了记忆。” 法宝? 是玉佩吗? 留仙道君送给她的东西,有且仅有她脖子那块玉佩而已。 “玉衡宫的花魁,说的是你自己吧?”司命笑笑,道,“这块紫玉香皂是你自己做的,骗我说是出自玉衡宫花魁之手,有意思……想必你做这块香皂的时候,不小心沾了什么法器,使其染上了灵性,所以我得到香皂之后,也得到了一部分记忆,关于留仙道君的。” 廖秋脑子都要急开花了,哪里听的进去司命在她耳边啰嗦这么久,道,“你快说重点吧,天上一日,地上一年,留仙道君可等不了你这么啰嗦啊!” “行,我跟你去一趟人界,再跟你好好解释眼下的情况。” 腾云驾雾,转眼便已经到了桑国境内,两人捏了隐身诀,站在还是少女的桑绮之面前,指着她,道,“你认得她不?” “她是桑国的绿绮公主,留仙道君这次要渡的情劫。” “没错,”司命微微颔首,道,“她是前任花雨司转世。” 廖秋:“???” 看着廖秋一脸惊讶地表情,司命好笑地说,“你真是贵人多忘事,你自己是怎么成为花雨司的,难道你都忘了吗?” “前任花雨司犯了罪,私自给人界断了降水,导致人界灾害连连,故而被天君治罪……”廖秋心念电转,道,“可是不应该啊,她如果是前任花雨司转世,怎么会降生在风调雨顺的桑国,要论起惩罚,应该是送到天灾不断地地方去才对……” 司命叹了口气,道,“花雨司大人,我问你,你在任这两千年,有没有查前任花雨司的降水记录?你觉得她真的渎职了吗?” 廖秋心跳如鼓响,沉着脸,道,“小仙自然是认为前任花雨司兢兢业业,不曾渎职,连花雨神鉴都是她一人之力研制出来的,小仙对她的智慧和才能佩服不已,但天君既然降罪,那必然有她的失职所在,否则留仙道君也不会日复一日嘱咐小仙,要尽职尽守,不得怠慢,以免重蹈前任覆辙。” 司命笑道,“知道留国子民为什么不供奉花雨司吗?” 廖秋略有所思,道,“好像是说,前任花雨司断了留国的降水,差点导致留国亡国。” “若是她当真断了留国的降水,留国现在便已经不复存在了。”司命咂巴嘴,道,“关键在于,她将断未断,优柔寡断,给留国留了一线生机!致使留国当时的太子留婴,找到了步天大神,称花雨司整整七年不曾给留国降水! 步天大神闻言震怒,问罪天君,天君便将锅甩给了前任花雨司,罚其转入人界,给她判了个世世坎坷的命格,克兄克父,一生困苦,郁郁不得志,生生世世不得解脱!” 廖秋浑身冷汗,道,“留婴……就是后来的留国国君,飞升后又堕入魔道的那位?” “留婴救了留国,功德圆满后飞升,上到天界才知道前任花雨司渎职的真相……”司命顿了顿,道,“其实,让花雨司断了留国的降水,是天君的意思,只是前任花雨司心怀苍生,不忍看着留国亡国,故而违背了天君的意思,偷偷地留国降了几次水,使得其七年都没能亡国,才有了后来留婴找到步天大神的事情。” “真正救了留国的人,是她——”司命指着桑绮之,道,“可这两千年来,承担了一切后果的人,也是她。” 廖秋彻底怔住了。 桑绮之,原本以为她只是命格特殊,动不动就黑化入魔,原来是心中怨结所致。 遭到天界的不公正待遇,能不入魔,才有鬼呢?! “魔尊留婴,便是为她自甘堕入魔道,留国子民,更是欠了她不尽的恩情,”司命端着手,道,“这下你明白,为什么留仙道君,一次又一次地栽在她手上了吗?” “因果报应,”廖秋怅然道,“留仙道君转世为留国国君,就是要偿还恩情,阻止她入魔……” 可是已经赔掉了五条命,还不够吗? “跟你也有关系,”司命拍了拍她手臂,道,“你是继任花雨司,所得的一切,本应是她该得的,留仙道君此次报恩,不光是替留国百姓报恩,也是替你报恩,哎,你干嘛啊?” 廖秋弹指,消掉隐身诀,现出真身,与司命道,“这事我不能袖手不管,我得帮帮他们。” “你知道该怎么做吗?”司命用小小的声音大大地朝她喊,“你介入他们的命格,将会产生什么后果,你知道吗?!” “是,知道。”廖秋叉腰,气呼呼地说,“不管是攻略男主还是反派,都会导致女主入魔,放任不管也会导致留仙道君死掉,那么现在,只有一个办法了。” 司命没太听得懂她的话,道,“什么意思?” “我要把他们全部攻略掉,男主也好,反派也好,抑或是女主,或是留仙道君,”廖秋一步步朝桑绮之走过去,脸上渐渐浮出笑容,道,“只要世界围着我转,我便能保护他们所有。” 桑绮之正在玩木偶娃娃,看到一紫衣仙女朝她走过来,顿时被吸引了目光,呆呆地看着她,眼里写满了惊羡。 廖秋摸了一下她头发,冲她一笑,道,“姐姐陪你玩,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对了,给大家推荐我想开的一篇现言文,预计四月份开 有兴趣的宝宝们可以去专栏提前收藏一下,名字叫做《情话小白脸》 文案:包养小白脸两年,祝唯从来不知道,小白脸就是自己一直在追的青年漫画家。 她做了富婆应该做的,不过问小白脸的家世,不关心小白脸的职业,走肾不走心,甚至当小白脸主动打电话关心她,祝唯还狠狠骂了他一顿。 之后,小白脸事业有了起色,主动提出解除关系…… 祝唯:没爱过,滚! 后来再会,是祝唯cos了一名漫画角色,出现在小白脸的漫展上。 “……” 天台上,漫画家小白脸拔出富婆嘴里叼的烟,猛地抽了一口,在铁栏杆上捻灭。 动作像极了他在床上伺候富婆的手法。 “呐,你现在不缺钱了是吧,我得花多少代价才能睡到你?” “跟我去趟民政局,终生免费。” 第69章 阿兄(四) 69. 传言, 桑国绿绮公主十二岁那年,遇到了花雨司在人间指定的神女,神女稍微动一下手指,就给绿绮公主修好了木偶娃娃,还赋予了木偶生命力, 使其可以听懂人言,并与之对话。 年幼的绿绮公主坚信, 这是花雨司大人守护她的象征, 说明她从未被天上的神灵抛弃,她是万人爱戴的公主, 同时也是神灵疼爱的对象。 如今绿绮公主十六岁了,到了婚嫁的年龄, 是各国王子候孙们争相迎娶的对象, 但是绿绮公主却迟迟不肯出嫁。 这日,她躲在宫廷后院的玫瑰花园里,蹲在地上, 手里拿着木偶娃娃,小声地委屈地说, “娃娃,我刚才牵了金国太子的手,然后他出门就被鸟粪砸了, 怎么办呐,不能让他们知道我会连累身边的人……” 同一时间,廖秋走在留国国都的街道上, 指尖忽然长出一朵白色的花朵,她将花儿放在耳边,听完那朵花对她私语,她笑了笑,回应道,“公主啊,你要放心,总有人能适应你的命格,不会被你牵累,你只是还没等到他罢了。” 玫瑰花园里,桑绮之听到木偶娃娃说出这番话,顿时开心起来,将木偶娃娃抱在怀里,脑海里又回想起了神女初次出现在她面前的那一幕。 好想再见到你,神女。 如果你在身边,我就不会这么慌张了。 身后,桑绮之的母亲——桑王后带着宫女们出现,笑着说,“桑儿,你又在跟木偶人说悄悄话了?过来,告诉我,你觉得金国太子怎么样?” 桑绮之起身,朝桑王后优雅地行礼,接着开始阐述她自己对那个被鸟粪砸了的男子的印象。 桑王后听完板着脸,道,“你胡闹罢,过几日留国太子过来,你若还是这副模样,我可要生气了。” 桑绮之嘟着嘴,摇了摇头。 她不想见这些陌生人,一点都不想见到他们,光是想到会给他们带去霉运,她心里就烦透了。 唯一不怕她的,只有她哥哥身边那个名叫恭沛雪的侍从,可这些日子里,恭沛雪去了留国传道,没有人能陪她说话了。 “桑儿,你听到我说什么了吗?为什么不回答我?”桑王后双手撑在腰侧,面带愠色地看着她,道,“留国太子,你知道应该怎么称呼吗?” “留太子……”桑绮之闷闷不乐地说,“等他过来了,我会好好接待他的。” “最好如此,”桑王后伸手要摸她的头,被她躲开,摸了个空,王后于是抱怨道,“你还是神经太紧张了,要我说,根本没有命格的事情,你父君和你长兄,不是都还好好的吗?那位告诉你你克他们的人,目的是为了孤立你罢了。” “或许吧,请原谅我的谨慎,”桑绮之又往后退了不少距离,道,“桑儿只是不想连累身边的人罢了。” 而且她相信那位神女的话,第一眼见到神女的时候,心里就认定了她。 十二岁那年与神女相遇,那之后桑绮之日日敬奉花雨司大人,在国都内为花雨司修了好几座庙,而她每次见到那位神女,更是将她的话奉为圭臬,对她深信不疑。 听神女说,她体质特殊,克兄克父,于是她多年来都不曾见她父兄,每次见到王后,也是这般疏远。 桑王后无奈,又嘱咐了几句,便带着宫人离开了。 玫瑰园又只剩下了桑绮之一个人,她手里拿着木偶娃娃,垂下了眼眸。 在她身后,一道黑影藏在玫瑰从后面,蓝色的眸子静静地凝视着她。 * 留国国都,算上第五次重生时的经历,这是廖秋第二次来到这个令人讨厌的地方了。 如果不是为了留仙道君,她恐怕一辈子都不会再来这里了,法力全无、只能跟凡人一样在地上爬行的感觉,真的是糟糕透了! 不过这种情况在恭沛雪来到这里之后,开始有了变化。 神棍摇身一变,成了花雨司的传道人,在留国国都里,给走过路过的留国百姓们传道。 起初百姓们瞧不上花雨司,恭神棍便略微施展了几个法术,比如凭空让茶壶里的水沸腾起来,让一棵枯死的老树重新长出嫩芽……很快,恭沛雪将留国百姓们耍的一愣一愣的,一大群男女老少纷纷跪在他面前,要拜他为师。 恭沛雪当即拒绝他们,道,“本君的法术,乃是上仙花雨司大人所赐,岂能轻易传授给不信奉花雨司大人的人,再说了,你们不信奉花雨司大人,怎么能学的会此类法术?” 一番言论之下,当即有不少老百姓表态,发誓要立刻给花雨司大人修建神庙,将这尊菩萨认认真真地供奉起来。 恭神棍忽悠完老百姓,得意洋洋来到廖秋面前,拉了条板凳坐下,一条腿踩在板凳上,喝了一大口酒,道,“怎么样,师父,我今天表现出不出色?” 廖秋似笑未笑,道,“还没等到你的庙呢,天上的花雨司大人,恐怕已经急疯了吧。” 恭神棍撅着嘴,抱怨着在留国传道实在太难,又说留国的酒真难喝,想立刻回到桑国,回到太子桑珀和绿绮公主身边去,唠唠叨叨着,酒肆外面传来一阵声响,脚步声震得,仿佛地板要开裂了一般。 廖秋顺着吵嚷声看向屋外,原来是来了一群官兵,一个个手里拿着刀,气势汹汹地,好像正往这屋里赶来—— 酒肆里头,不少百姓都急急忙忙往外跑,对官兵避之不及。 廖秋心想,可能有麻烦了,放下酒杯,再看第二眼的时候,心里咯噔了一下。 留国太子——年轻时候的留仙,真帅。 绯衣如宣纸上泼出来的红墨,肩宽腰细,眉如玄月,桃花眼生的极为俊俏,眼底带着掩饰不住的风流,他头上系着额带,额边两簇长发如绸带一般披散着,马尾高高束起,走动时随风而动,黑色长发漾着动人的光泽。 廖秋看得呆了,冰块脸平日里都是一身白衣,头发一丝不苟地束着,唯一的装饰就是一支玉簪,再者衣裳穿的华丽一点,但从来没有见过他这副少年风流的样子。 堪比美人化了红妆,赶赴花轿一般,惊艳动人。 “师父,师父,”恭沛雪喊了两声,道,“快走,他们是来抓人的!” 廖秋反应过来时,留仙已经站在他们对面了,道,“刚才在街上传道的人,是你?” 所有人都看着廖秋,廖秋只顾着看留仙道君的打扮,回过神来,指了指恭沛雪—— 她毫不犹豫地出卖了恭神棍,哪想恭神棍早已经早她一步开溜了。 此时此刻,她指了个空气。 尴尬。 她咳了咳,正要说话,留仙低头看了眼恭沛雪刚才没喝完的酒碗,道,“追!” 片刻后,恭神棍被七八个侍卫绑回来了,一名侍卫推了他一把,他便“哎哟”一声倒在地上,喊道,“没天理啊!你们欺负人!” 留仙坐在廖秋对面,一双透亮的眼睛,好似要将她看个精光似的,搞的她有些沉不住了。 真是的,明明已经是个凡人了,为什么还这么有压迫感。 廖秋又喝了一口酒,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只是抬眸又瞥了他一眼,心里再次感叹——这副模样的留仙道君,真的好好看。 如果前面几次做攻略时,她早些遇见了留仙,或者遇见了这副风流打扮的留仙,她或许真的会选择攻略他…… 哎,攻略自己的兄长吗? 想到他在天宫里头,那副冷傲清高的样子,廖秋又有些犯怵。 留仙狐疑地看了她一会,转身问恭沛雪,“刚才在外面传道的人,是你?” “你没良心!”恭沛雪恼道,“你知道我是谁吗?你这样待我,就不怕遭天谴吗?” “你不会想说,你是花雨司派来的传道士吧?知道留国百姓最痛恨花雨司,为什么还想来我们这里传道?” 留仙的声音也比以往多了几分张扬,少了些沉稳,可最是这样的少年音,最吸引人了。 而且他说的没错,的确是花雨司让他在这里传道的。 留仙道君真是聪明! 恭沛雪从地上坐起来,换了副嬉皮笑脸的样子,道,“这位大人,我哪里知道你们国都禁止传道,我也不过是花雨司大人的忠实信徒,如果能让留国百姓信奉花雨司大人,那对我而言,当然是功德一件,你真的没必要这样对我,道不远人,你放开我好不好?” 心里却暗骂,没眼力的留国人,活该你们穷,活该你们受灾!花雨司大人才懒得庇佑你们! 廖秋心想,恭神棍恐怕是没认出来,面前这位是太子留仙呐! 便朝他做了个口型。 恭沛雪会意,忙道,“对了,其实来这里传道,是我们公主的意思,你可千万别误会我了,我们绿绮公主可是花雨司大人最忠实的信徒,没人比她更敬奉花雨司了。” 闻言,太子留仙蹙眉,沉思片刻,道,“绿绮公主……她真像你说的这般?敬奉花雨司?” 想起不日后,他要去桑国国都亲自拜会桑国国君,同时向绿绮公主求亲,留仙顿时觉得,还是得先确认稳妥一些比较好。 “呵呵,”恭沛雪冷冷一笑,一副不愿意说话的样子。 留仙吩咐侍卫,“放开他。” 恭沛雪急急忙忙睁开绳子,凑到留仙面前,手搭在他背上,道,“呐,老兄,要跟你聊起我们绿绮公主啊,那是没人比我更熟悉了,她从小喜欢吃什么,喝什么,喜欢跟什么人玩,我都是一清二楚,你可别告诉你们那个留国太子啊,其实呐,天下间,跟绿绮公主感情最要好的人,肯定是我。” 廖秋:“……” 留仙愣了一下,道,“好。” 我不告诉他,我已经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可能要零点后发了,别等 第70章 阿兄(五) 阿兄(五) 恭沛雪祖上世代侍奉花雨司, 祖祖辈辈为花雨司雕刻石像,建造神庙,积累功德。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桑国境内一大半花雨司神庙,都流着恭家的心血。 轮到恭沛雪这一代, 基本将祖上传承下来的技能都丢光了,倒是凭着极佳的命格和祖上积德, 十五岁便拜了廖秋为师, 后来又成功忽悠到了桑国太子,成为太子侍从。 或许是命中注定要与桑绮之相会, 他进宫半个月不到,就勾搭到了年仅十二岁的小公主, 两人度过了一段青梅竹马的少年时期。 既便如此, 廖秋还是觉得,如果恭沛雪在绿绮公主面前说出,“天下间跟绿绮公主感情最要好的人, 肯定是我。”桑绮之肯定会当场反对。 就像司命常说的,女人和女人之间, 才是最好打交道的。 廖秋始终认为,桑绮之最信任的人是她,这位突然介入他们命格的神女。 酒肆中, 留仙听了恭沛雪一番话,态度和气地将恭沛雪和廖秋一并请入宫中,盛宴款待了二人。 宴席上, 恭沛雪喋喋不休,还喝得烂醉,将他和绿绮公主的二三事几乎全抖光了。 隔日,留仙差了守卫去找恭沛雪和廖秋,请他们二人同他一道前往桑国。 恭沛雪还有点懵,道,“桑国?你去桑国干什么?” 太子留仙已经换了衣裳,看他一眼,道,“奉我父王之命,求娶绿绮公主,怎么,你不知道吗?” “你???”恭沛雪一连退了三步,背靠在墙上,看着留仙骑上骏马,手里拿着聘书,身后是数百人的求亲队伍,抬着彩礼,他震惊极了,道,“你就是太子留仙?” 留仙眉梢扬起,道,“恭侍从,上马吧,正好为本宫引路。” 廖秋拍了拍恭沛雪的肩膀,越过他,上马跟在留仙的身后,队伍出动,恭沛雪这才骑马跟上来。 追到留仙面前,他气喘吁吁地说,“太子,我跟你说过,公主会让身边的人染上霉运,你不怕她吗?” “嗯?你不是也说了,你不会受影响吗?”留仙淡淡地笑着,道,“我不去试试,怎么知道合不合适。” 恭沛雪又道,“上一个去桑国求娶绿绮公主的人,回去路上被马踩死了!” 留仙目不斜视,道,“你说过,那是个侏儒。” 恭沛雪一拍脑袋,恼道,“艹,我怎么什么都给你交代了,你太卑鄙了!” 留仙幽幽地说,“多亏了恭侍从,本宫才能了解到,绿绮公主喜欢紫藤萝,喜欢独角仙,喜欢拜祭花雨司,喜欢一个人独处,又渴望能和人交流……” “你别说了啊啊啊!”恭沛雪满脸崩溃,捂着耳朵,又委屈求饶地,含泪看着留仙,软声说道,“你到时候可别跟公主说,这些是我告诉你的,行不行啊?” 留仙带着笑意,道,“好。” 说完,又警惕地转头,对着廖秋的眼神,他眯了下眼睛。 依旧没有说话,两人的关系仿佛回到了在天宫时的相处模式。 廖秋讨厌这种僵持不下的处境,尤其听着他心机深沉地打探到绿绮公主的喜好,拿来气恭沛雪的时候。 而且他居然在笑,居然对着恭沛雪笑?! 他什么时候这么爱笑了?! 廖秋快气疯了。 四年来,她一直未下定的决心—— 此时此刻,被一股怒气牵引着,廖秋在系统面板里选择了攻略留仙。 做出选择之后,廖秋还愣了一瞬,这是她最没有把握的一个人,即便成功了,回到天界之后又该如何面对留仙道君,将如何处置他们这段兄妹关系。 可是她不能看着留仙道君再一次将情劫种在桑绮之身上了。 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系统跳出指引:【已为你匹配攻略对象,难度系数s级,正在为您提供方案——】 【a.故意骑马摔倒,跌到角色怀中,跟他说,“太子,我的马好像崴脚了,能不能跟你骑一匹啊?”】 【b.夜里不小心认错了帐篷,钻到角色帐篷中,跟他说,“太子,我有点怕,能不能跟你一起睡啊?”】 【c.挖掉他的眼睛,瞎眼的男人最容易被攻陷了。】 廖秋:这个c倒是有点意思,都勾的廖秋心动了。 大不了先用法术让他失明,再慢慢地治愈他。 一路跋涉,终于到了桑国国都,桑果太子桑珀带着侍卫出城迎接,看到了留仙身边的恭沛雪和廖秋,当即下马跪了下来。 此举甚为突然,留仙猛地勒了缰绳,人和马都吓了一跳。 难道说,桑国的习俗,是邻国太子来访,太子要出城迎接,还要当场跪拜的吗? 再看城内,太子身后的人都跪了下去,周围的老百姓也跪在地上,一副虔诚的模样。 这场面,彻底把留仙给唬住了,他是来求娶的,就算是以国君的身份,也受不住桑国百姓这般盛大庄重的跪拜啊! 留仙定了定神,从马背上下来,强行冷静,往前走了两步,要去扶桑国太子桑珀起来—— 就在此时,桑珀朗声说了句,“桑珀率桑国子民恭迎神女——” 跪拜的众人齐声道,“恭迎神女——” 留仙:“?”原来……不是欢迎他的吗? 可他已经下马了哎。 只听他身后,那位从未开口与他说话的女子,骑在马上,冷静而端庄地说,“我只是被花雨司选中的普通人罢了,经不起大家这样跪拜,太子,你快起来。” 留仙好生尴尬,回眸看向廖秋,只见她表情淡淡,优雅从容,而她身旁,恭沛雪则是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 看来恭沛雪瞒了他这么久,就是为了这一刻看着他出糗,以报复他之前没有公布他身为留国太子的行为。 留仙镇定下来,款款走到廖秋旁边,一只手握着缰绳,另一只手向她伸出去,意欲扶她下马。 心里也有几分忐忑,万一廖秋不给他面子,岂不是让他在桑国百姓面前,失了颜面? 四目相对,那双紫藤萝花瓣般漂亮的眼睛里,闪着圣洁的光辉。 留仙有些明白了,为什么桑国百姓如何敬奉她。 她看上去神圣而美丽,举止之间,有种说不出来的迷人气质,难道这就是神女的能力? 马背上,廖秋冲他一笑,手接在他手心,翻身下了马。 数万年来,他二人这是第一次牵手。 留仙躲过一劫,迎上桑珀的目光,他神情冷淡了许多,也沉稳了许多。 桑珀笑笑,道,“有劳留太子护送我们神女回国了。” 留仙心道,明明只是让她带了个路而已。 他淡淡地说,“举手之劳,桑太子言重了。” 余人也纷纷下了马,步行入城,桑珀走在留仙旁边,却只顾着跟廖秋说话,道,“神女在留国传道期间,一切可还顺利?有没有百姓要募捐修建神庙?还是说,留国百姓都开始信奉花雨司了?” 留仙:“……”传道第一天就被留太子抓起来请入宫中,她不会这么回答吧? 看这样子,求娶公主比想象中困难多了。 廖秋莞尔,道,“道阻且长,回去再跟你细说。” 留仙松了一口气,心想神女这人还挺不错的。 却听恭沛雪抢着答道,“我们传道第一天,就被留太子请进了宫中……” 留仙:呵呵,果然。 廖秋忙道,“能得到留太子的重视,是我等荣幸。” 又以眼神示意恭沛雪,让他别瞎说。 至少不要当着太子留仙的面,拆他的台啊,看他脸红可有意思了。 桑珀不明所以,打着哈哈将众人请入宫中,一路也只管跟廖秋和恭沛雪说话,将留仙冷落在一旁。 入了宫,留仙被安排到了一处宫殿歇息,约至黄昏时分,便换了衣裳,准备赴宴。 出门时,正好撞见了廖秋,他客气地打了招呼。 廖秋站在树影下,薄裙随风而动,身姿曼妙,神态从容,倒比谁人都更像一位公主。 她等的方向,一名绿衣少女兴冲冲地跑了过来,手里拿着木偶娃娃,一脸天真烂漫,扑到了廖秋的怀里,开心地说,“神女,你又来看我了!” “乖,”廖秋揉乱了她头顶的碎发,温柔地笑着,道,“马上要成为大人了,别这么孩子气。” 桑绮之朝她撒娇,嘟哝了几句。 留仙看着桑绮之,朝她礼貌一笑。 “你是……”桑绮之晶亮的眼睛看着留仙,道,“是留太子吗?” “正是,”留仙打量着她,一只手突然伸出,一束紫藤萝花挂在他手心,他微微笑着,道,“若我猜的没错,你应该就是绿绮公主了。” 桑绮之伸手接过他送的花,道了谢,满脸不可思议,得意地朝廖秋显摆—— 廖秋也伸出手,手掌握拳再慢慢展开,无数花朵从她手里长出来,飞入空中。 桑绮之惊讶地大喊,道,“神女,能教教我吗,我想学这个!” “你学不了,”廖秋冷酷地说,“你马上要出嫁了。” 闻言,桑绮之再看留仙的眼神,已经没有第一眼看到时的惊羡了,反而充满了怨恨。 留仙再看廖秋,也不再觉得她有多好,相反,觉得她是个危险人物。 宴席上,太子留仙说出了自己此行的目的,桑国君和桑王后各自表达了自己的忧虑。 国君所在的位置离桑绮之最远,他道,“绮之命格坎坷,容易连累到他人,先前来求娶的人,回去之后纷纷遇到了劫难,孤担心同样的事情会发生到你身上……” 总而言之,能不能娶到绿绮公主,就看你命够不够硬了。 太子留仙相当地自信,再三表达了自己的求娶意愿。 直到宴席散去,留仙回宫的路上,被一道黑影截住,剑光一闪,划破了他的眼珠! “你想娶绿绮公主?”黑影男子语气阴森,剑刃带着丝丝寒气,他道,“可惜了,你再也看不到她了……” 留仙一只手捂着眼睛,满手是血,另一只手去摸剑柄,一片黑暗中,他听到身后一道好听的女声,急忙赶来,喊他名字。 第71章 阿兄(六)[晋江文学城] 阿兄(六) 玫瑰园里, 桑绮之手里抱着木偶娃娃,神情哀伤,喃喃说道,“果然,我真的不能和他人接触, 我差点就害死了留太子……” “他的眼睛那么漂亮,以后却再也看不见东西了……”桑绮之将脸埋在膝盖上, 悲声道, “好想帮帮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 “绮之……你恨吗?”黑衣人从花丛里出现,声音如迷雾, 或远或近,可他就站在桑绮之面前, 道, “你的命格,从你出生开始,就已经被写好了, 发生的一切,都是早已经注定了的, 你恨这一切吗?” 桑绮之抬眸看着他,眼角滑出泪水,小声地抽泣着, 道,“采因,我真的好恨……” “我也恨……恨那些道貌岸然的神仙, 恨那些恩将仇报的凡人,恨高贵的灵魂被践踏,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黑衣人眼里的杀气渐渐散去,化作一抹不浓不淡的悲伤,他凝视着桑绮之,伸手想要触摸她,道,“最恨莫过于,看着你受苦……” 桑绮之心里狠狠地抽了一下,浑身发抖,抱着自己,道,“我该怎么办,我不想再连累别人了……” 黑衣人收回了差点触碰到她的手,温柔地笑着,道,“跟我走吧,高贵的灵魂代价太大,你会日复一日被这样的枷锁束缚,不如和我一样,去黑暗里,获得自由和解脱。” 他的声音如泉水咚隆般动人,一字一字,仿佛春水注入冰窟,渐渐地为她带来温暖和生机。 桑绮之有些动心了,和练采因一起,离开这个让她痛苦煎熬的国家,将会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吗? 她站起身,怀里的木偶娃娃滚在地上,圆圆的大眼睛呆呆地仰望着她。 而她只是注视着练采因,眼下这般距离,够她好好打量练采因一番了。 大多数时候,他会黑雾遮住脸,只露出一双灰蓝色的眼睛,像鬼魂一样,每次都在她伤心的时候出现。 他自称为练采因,是绿绮公主的信徒,找了她很长时间,想帮她摆脱命格的束缚。 对于不受她命格影响的人,桑绮之一向是报以欢迎的态度,更何况她能感受得到,练采因对她是真心实意的关心。 如果他想害自己,凭他的能力,早就已经做到了。 “自由和解脱……”桑绮之伸手摸到了练采因的脸,像瓷器一般光滑的皮肤上,有着一道道纵横交错的裂痕,她眸光渐渐黯淡下去,冷冷地说: “可是你,为什么要伤害留国太子?” 练采因一怔,嘴角勾出一个浅浅的笑容,道,“我没有……” 桑绮之摇摇头,从他肩上拿下来一朵小小的紫色花瓣,捻在手里,漠然道,“皇宫里没有紫藤萝,是留仙太子带入宫中的,你肩上这片花瓣,是他留在你身上的——” 练采因敛了笑,灰蓝色的眼睛静静地看着桑绮之。 孰料,她手忽然扣住了一个什么东西,一只明亮的金色手镯戴在了练采因手上! 练采因呼吸一滞,万万没想到,他自己竟然上套了! 金色手镯压制了他的魔力,他竟是想摘也摘不下来! “绮之,你想做什么?”练采因沉着气,柔声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一定是误会我了。” 桑绮之弯腰捡起木偶娃娃,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练采因。 事情越来越不对劲了。 练采因察觉到了对方的敌意,转身要走。 而就在此时,玫瑰园里忽然出现了很多侍卫,恭沛雪持剑指着练采因,朗声道,“不管误没误会,私下会见公主,危害我们公主的安全,就是大罪,你今天跑不了了。” 练采因脸色彻底阴沉下去。 * 玄月楼,太子留仙在此处休养,他眼睛上缠着黑布,脸色惨白的如同死了一遍,衬得鼻子和脸型的轮廓越发好看,嘴唇红润,颜色绮丽,只是他人却像雕塑一样一动不动。 廖秋就坐在他对面,手撑着脸,一直在看他。 可他丝毫不知,看上去柔弱、可怜,还有几分楚楚动人,廖秋顿时觉得他没那么讨厌了。 “呐,我说啊,你也别自怨自艾了,等国君抓到了凶手,让他也把眼睛割掉,以眼还眼,赔给你,好吗?”廖秋突然出声。 “嗯?”留仙看向廖秋所在的方向,道,“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刚刚进来。” 其实看了你好长时间了。 “如果能抓到凶手的话,最好如此。” 言谈举止间,连他身上少见的那种少年意气都消失了,整个人好像一尊冷冰冰的雕塑,全身上下只有嘴皮子稍微动一下。 廖秋忽然觉得,这样子的留仙道君,反而赏心悦目。 “可我看此人,不太容易被抓到,我让你转达绿绮公主,让她格外防范,你有跟她说吗?” “说了呢,但公主平时就喜欢独处,不知道会不会听我们的话。”廖秋伸出一只手,在他面前晃了晃,确认他不但什么都看不见,其他感官也非常迟钝,便越发宽心,道,“你去劝她的话,她可能会听。” 心里却说,她此时正内疚着,怎么肯见你。 “也好,”留仙摸着桌案边缘,站起身,道,“你能带我去找绿绮公主吗?” “当然可以,只是你确定现在就去见她吗?”廖秋担忧地说,“你不怕被她的倒霉命格影响吗?” 留仙站在原地,表情平静,道,“神女,你也怕吗?” 廖秋不乐意了,身体稍稍后仰,道,“你觉得我像是会害怕的人吗?” 留仙嘴角微微勾了下,道,“也是,你若是害怕,怎么会选择留在她身边,你是为我担心,对吗?” 廖秋摸了摸鼻子,道,“是的呢。” 心里却骄傲地说,阿兄可真聪明,真会顺着她的话往下说。 实际上对廖秋而言,只要留仙不死,顺利地度过这个情劫,他肉/体受点疼痛算什么呢。 才没人担心你。 “倒不必为我担心,”留仙淡淡地说,“祸兮福之所倚,待我回到留国,再求高人为我医眼,眼下这段经历,不过是必经的黑暗罢了。” 廖秋什么都没说,变成留仙自己开导自己了,他又说了些开解的话,最后执意让廖秋带他去见绿绮公主。 廖秋牵着留仙的手,路过宫廷的花园,没话找话地问,“太子,你今年多大啊?” “二十。” 才二十岁,廖秋感慨,“真的好年轻。” 而她已经想不起来,自己二十岁的时候,在做什么事情呢。 毕竟是数万年的事了。 留仙:“?” “你为什么一定要娶绿绮公主啊?”廖秋道,“只是因为君王的命令吗?” 留仙淡淡地说,“我无法告诉你实情。” 这话更勾引廖秋的兴趣了,她故作悲伤,叹道,“看在我救了你的份上,这种事也不愿意告诉我吗?” 留仙好笑地叹了口气,无奈,道,“我重复地做着一个梦,梦中女子的面容,我从未见过,但有幸见过绿绮公主的画像,我猜想,我梦里出现的那名女子,可能就是绿绮公主。” “猜想?”廖秋质疑他道,“你不是已经见过绮之了吗?现在还没答案吗?” “我不确定,”留仙勾起食指,揉了揉太阳穴,略头疼地说,“我以为等我来到桑国,亲眼见到绿绮公主,心里就会有答案,可我现在还是不太确定,似乎是,又似乎不是。” “哦,”廖秋不咸不淡地说,“现在你也瞎了,正好不用纠结了,反正你也得不到答案了。” 留仙:“……说不准我眼睛能治好呢。” “或许吧,但是绮之肯定不想伤害你第二次了。” 温文儒雅如太子留仙,差点被这话给气吐血了。 到了绿绮公主的寝宫门口,通传说留仙太子在门口求见,两人在外面等了片刻,恭沛雪从里面出来了。 原本恭沛雪还挺同情留仙太子的,出来一看,见廖秋亲自扶着他,一路散步过来,顿时起了醋意,阴阳怪气地说,“留太子,你回去吧,我们公主不想见你。” “她真的这么说的吗?”留仙温声道,“我只是过来,嘱咐她谨防那名黑衣刺客。” 恭沛雪抱着剑,眯着眼睛,警惕地看着留仙,忽而瞥见他师父廖秋盯着他那副不悦的神色,忙挤了个笑容,和颜悦色地说,“哎呀,太子的好意,我必当转达给公主,您伤的这么重,还是别在外面乱晃了,我师父照顾您也心累,您还是快点听话,回去躺着休息吧。” 廖秋缓缓地抽了一口气,想揍这娃了,只见身旁留仙松开了她的手,道,“恭侍从说得对,实在不应该麻烦神女来照顾我,我这就回去。” 恭沛雪笑笑,道,“是嘛,还有哦,我现在已经是一等侍从了,你应该跟其他人一样,叫我恭大人才是。” 一副狗仗人势的样子,哦不对,廖秋想起来,他是自己养的狗。 留仙默了片刻,道,“好。” “恭大人,您倒是会在太子殿下面前摆架子啊,”廖秋手扶着下巴,歪了下头,道,“见了我,怎么不跪下?” “师……师父,”恭沛雪眼神闪躲,低下头,气势全无,慢吞吞地跪下去,手捏着膝盖,软声软气地说,“徒儿见过师父……” “嗯,真乖,”廖秋摸了下他的头,柔声说道,“你是我徒弟,是花雨司的信徒,你的一言一行代表着神女和花雨司,你若是在他人面前表现不好,让人落了口舌,岂不是让人质疑花雨司的神格?” 恭沛雪猛地抽了一口气,挺直脊背,拍拍胸口,道,“师父放心,徒弟一定谨记教诲!” “喏,你现在应该知道该怎么做吧?”廖秋说着,瞥了留仙太子一眼。 “神呐,”恭沛雪喊了一声,起身拍拍裙面,和和气气地凑到留仙面前,挽着他的手臂,道,“太子殿下,夜黑了你不方便,让小人送你回去吧。” 留仙:“……好。” 无奈,无力,还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回眸朝廖秋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恍然又想起了那些梦境。 寝宫里头,桑绮之探出了半个脑袋,对上了廖秋的眼神,迫不及待地朝她招手,一副着急跟她说话的样子。 廖秋进了屋,看到被结结实实捆在椅子上的留婴,忍不住嗤声一笑。 留婴仰着脑袋看她,一副生不如死的样子,懒懒地问,“你到底是谁?” “你到底是谁?”桑绮之双手叉着腰,瞪着留婴,语调扬起,道,“接近我究竟有什么目的?” 作者有话要说:我好卡啊,想报恋爱速成班,让他们搞快点 后半夜争取搞个二更 第72章 阿兄(七) 阿兄(七) “绮之,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留婴那双灰蓝色的眼睛里,充满着哀伤,道,“如果可以, 我希望能和你一起,走入这黑暗之中, 让你不再受到任何痛苦……” 桑绮之瞟了他一眼, 又看向廖秋,一手扶着脸, 笑容明媚,道, “我现在挺好的, 也没觉得很痛苦,神女庇佑着我,花雨司庇佑着我, 桑国风调雨顺,国泰明安, 唯一的遗憾就是不能常常见到自己的父君和长兄,但如果就因为这样,我就要自暴自弃, 那我也太没用了。” 留婴眼里闪现出诧异,一股陌生的感情涌现出来,好像从来不认识眼前这位公主似的, 他默了片刻,道,“你当真这样觉得?” “没错,”桑绮之拿起一旁的匕首,左手握着刀鞘,右手将匕首缓缓抽出,银色刀刃上映着她的脸,眼神里透着坚毅,她道,“你伤了留太子的双眼,所以我也必须剜下你的眼睛,作为赔偿。” 留婴瑟缩了一下,怔怔地看着桑绮之,祈求似的,道,“绮之,你当真要如此待我?” “当真,”桑绮之将刀刃在火焰上烤了烤,咬牙道,“而且此事必须我来动手。” 留婴摇了摇头,不可思议地语气,轻声地说,“为了一个才见了一次面的男人,你竟要剜下我的眼?” “你也知道是初次见面!”桑绮之愤怒地将匕首砸在他肩旁的椅背上,当即把留婴和廖秋都吓了一跳,她眼睛通红,气恼道,“才第一次见面,你就对他动手,你于心何忍?!” 留婴垂下头,道,“他是留国人,他不配……” “关你什么事?!”桑绮之暴躁地拔出刀,握刀的手猛地颤抖,她道,“我想嫁给谁,跟你有什么关系?!” “留国的人,配不上你……”留婴眼里泪光闪烁,别过脸,道,“你嫁给谁都可以,只要不是留国的人,他们不配。” “我懒得跟你说了,”桑绮之气得肺疼,站在留婴面前,举起刀,道,“我会动作快一点,不会让你受苦,你……转过脸来。” 留婴听话地转过脸,再没有说一句话,只静静地看着她,眼眸里流转着无尽的哀愁和温柔。 桑绮之声音微颤,道,“你不要眨眼,我会很快的……” 留婴眼睛一眨不眨,凝视着她,而桑绮之却迟迟下不去手。 末了,廖秋握住她手腕,道,“动不了手就算了,别勉强自己。” 桑绮之含泪看着廖秋,嘴唇发颤,道,“我……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可是,这样对留太子不公平……” 廖秋想敲她脑门,心道:你也知道对留仙不公平啊!他都被你害死了多少次了! 语气平静,廖秋不甚在意地说,“先留着他的眼,反正你割下来也没什么用,不过是让天下间多一个瞎子罢了。” 桑绮之不太能理解廖秋这话,皱着眉,道,“可他伤了留仙太子,怎么能便宜了他?” “没错,不能便宜他,”廖秋拿走了桑绮之手里的刀,掷飞出去,刺在房柱上,她道,“我听说留国有高人,能为盲人换眼,到时候请那位高人来,剜下练公子的眼睛,换给留仙太子,岂不两全?” “原来是这样……”桑绮之松了口气,道,“太好了,留仙太子还有的救。” 遂令人将留婴关到牢中,好好看守。 * 次日,廖秋照例到花雨神庙里吸食香火。 子民的供奉能让她精神饱满,神力充沛,即便什么都不做,就在庙宇里躺着,都令人精神愉悦,好比在天宫那般逍遥。 当然,东南境内也只有桑国能带给她这般感受,桑国子民敬奉花雨司胜于敬奉天君,而历代花雨司对于桑国的宠爱更是远胜诸国,良性循环维持了数千年之久,所以才会有今天的成就。 她盘腿坐在花雨司神像旁边的一块团蒲上,静心打坐,忽听闻一阵喧哗,遂睁开了眼,看向大殿门口。 太子留仙穿赭色衣裳,脸上蒙着黑布,经人搀扶,一步一步上了台阶,缓缓走入了花雨司神殿。 他经过的地方,人们纷纷避开,男女老少各自窃窃私语,议论不已。 倒也难怪,太子留仙这般风度,在桑国应该是出名的美男子,可当地人根本没见过他,见他以黑布遮眼,年纪轻轻便成了瞎子,多少会引人同情。 人们的心声传到廖秋耳中,她听到交流里好几个少女都在祈求:“敬爱的花雨司大人啊,求求你可怜可怜这位美男子,多多庇护他,让他能在黑暗中寻找到属于他的明光吧……” 又有少女们祈求:“花雨司大人,祈求您照顾好这位可怜的外乡人,他真的好可怜哦,虽然我从未见过他,但我相信,只要他走入花雨神庙,来到您的面前,您一定不会放任不管,一定会好好庇佑他……” 亦有:“花雨司大人,我虽然又矮又丑又胖,可是他双目失明,看不见我的模样,如果可以,我愿意一生一世好好照顾这个可怜的人儿,请花雨司大人赐我姻缘吧……” 廖秋:“……”本尊,花雨司大人,不是搞姻缘的!!! 她起身,来到留仙面前,端着袖子,语调悠扬,道,“哟,稀客。” 闻言,留仙嘴角扬起一抹笑容,只是蒙着眼睛,看上去笑意不深,他道,“听这声音,你是花雨司的神女,廖姑娘了?” 廖秋看了他身边的侍从一眼,那位年轻的侍从便松开了他的手,退到一旁。 廖秋顺势挽着他手臂,缓步,道,“留仙太子能记得我,是我的荣幸,只是上次我去你们留国,太子可是瞧不上我们花雨司大人的,怎么今日纡尊降贵,肯来我们花雨神庙来?” 留仙开门见山,道,“神女,我今日来,是想摸一下花雨司的脸。” 廖秋:“……” 蛤?你再说一遍? 见她不答,留仙解释道,“你千万别误会了,此举并无冒犯花雨司的意思,只是我昨夜梦里,又见着那位姑娘了,恍然想起一事,听人说,绿绮公主的相貌长的有几分像花雨神庙中的花雨司,所以我想,或许我反复梦见的人,是花雨司的神像罢了。” 廖秋脸上不知为何,有点红了,她咳了咳,尴尬地说,“你说这话,就不怕别人认为你亵渎神灵吗?” 留仙叹了口气,道,“或许吧,我生在留国,长在留国,二十年来从未见过花雨司的神像,若早早地见过,能笃定不是花雨司,那我便能放心,从其他地方寻找线索,可如今……我没了眼,只能亲手确认了。” “这……”廖秋有些为难,光是想到留仙伸手在她脸上到处乱摸,就浑身不自在了,她道,“这实在太冒犯神灵了。” “我会和其他花雨司信徒一样,给花雨司上香,供奉她,请求原谅之后,再行此举,实乃迫不得已,”留仙顿了顿,道,“我也是听了托梦之说,才突然想到的,或许花雨司来我梦中,是为了向我传达某些消息,若我一再怠慢,轻视了她,才是对花雨司的真正不敬,神女,你觉得呢?” 廖秋:“……” 留仙又笑了笑,道,“正如恭大人所说,留国太长时间不敬奉花雨司了,大祸将至,身为留国储君,我自然是宁信其有,若不亲自确认一下,我始终难以安心。” 他说的有理有据,从留国子民出发,又提到了托梦一说,于情于理,廖秋也不能拒绝了。 旁边那些不知情的老百姓也说,“这位公子又没有冒犯的意思,就让他摸一下好了,花雨司大人宽宏大量,不会计较这个的!” “是啊,是啊,”少女们说,“我们都在这里看着他,绝对不会让他做出亵渎花雨司大人的事情来的,神女,你就让他摸一下好了。” 廖秋:“……”我有点慌啊! 她从留仙臂弯里抽出手,道,“罢了,我这就教人将石像取下来,让你辨认一下。” “不急,”留仙儒雅地说,“请让我先给花雨司上三炷香,恳请她原谅我此举。” “不不不,你别跪!” 廖秋心里着急,反而引起了留仙的怀疑,他道,“为何不让我跪?” 围观众人,“让他跪啊,这样花雨司大人在人间的信徒又能增加,这不是好事吗?” 廖秋心里呐喊:救命啊! 一套跪拜下来,廖秋早已经被香火呛得不行,人也虚掉了,好似餍足之后的兽类,只想软趴趴地躺在草丛上,拍拍柔软的肚子。 她在仙界本来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小仙,官阶哪里能跟留仙道君这种能与步天大神、天君相提并论的大仙相比? 信徒也少,只有在桑国这个东南境内的小国家里广受爱戴,留仙道君如此虔诚地供奉她,简直要折她的寿! 她扶着自己的神像,站在留仙对面,虚虚地说,“喏,你要摸,便尽快动手吧。” 真没想到,我堂堂天界的花雨司,也会有沦为鱼肉的一天! “得罪了。” 留仙伸出手,在神像和廖秋之间犹豫了一下,忽然往前,掌心贴到了廖秋脸上。 廖秋:“!” 留仙:“?” “哦对不起,”留仙忙道,“我只是循着自己的直觉,去触碰花雨司而已。” 廖秋脸上笑吟吟,心里已经在骂他欺人太甚了,握着留仙的手,将他从自己脸上移开,放到神像上面。 留仙手掌贴着花雨司的脸,缓慢地移到她下巴上,捏着她下巴,拇指在她嘴唇上勾了一遍又一遍,动作暧昧,像情人间的爱抚。 但留仙显然意不在此,他拧着眉,神情专注,手指慢慢爬到她鼻梁上,轻柔地勾了勾她的鼻梁—— 廖秋差点没忍住打个喷嚏。 仙身离神像这么近,留仙道君的手,几乎就是在她脸上到处乱爬。 最后,他伸出双手,滑过眼睛,摸到了她耳朵尖,顺着耳廓,轻轻碰了下她耳垂。 廖秋:“阿嚏——” 留仙这才忙不迭地收回了手,说了声,“抱歉。” 这话应该是对神像说的,廖秋揉了揉鼻尖,道,“没事。” 留仙:“?” 作者有话要说:掉马警告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泠九九九九 10瓶;遇见 4瓶;阿糕糕 5瓶; 超感谢! 第73章 阿兄(八) 72.阿兄(八) “怎么样, 确认了吗?”廖秋令人将神像摆回原来的位置,站在大殿里,拿着掸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清理神殿里供桌上的灰尘,瞥了留仙一眼,道, “和出现在你梦里的人,长一样吗?” 留仙摇头, 道, “不一样。” “好失望,”廖秋将掸子放在一旁, 不远不近地打量着他,道, “看来并不是花雨司大人呢。” 她说的是心里话, 原本还有些期待,以为会有留仙道君梦到我的桥段,呸, 话本误我! 留仙看着廖秋所在的方向,道, “不好说。” 模棱两可,捉摸不透,反倒教廖秋费心思去猜他的想法了。 廖秋倚着供桌, 双手搭在身前,满腹怀疑地看着他,须臾, 她将目光拉远,看到了人群中的恭沛雪,以及一位浑身上下蒙的严严实实的少女——不用猜就知道是桑绮之。 恭沛雪朝她招了招手,护着桑绮之,从人群里挤出来,道,“师父,留太子,你们在干嘛啊?我们刚上山,就听到外面的人在谈论,说神女准许了一名美男子摸花雨司的脸,吓得我以为花雨司大人被侵犯了……” “惭愧,”留仙笑笑,道,“我只是想确认一件事情,所以才提出此等冒昧的请求。” “哦,”恭沛雪恍然,看看大殿里摆放稳妥的花雨司,道,“既然是留太子,那大可不必担心,你的为人,我们都信得过!” 廖秋:“?”你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只见留仙淡淡一笑,道,“绿绮公主也来了吧,我能感受到她的存在。” 廖秋:“?” 桑绮之本来就站的离留仙很远,闻言又往后退了几步,手提着遮脸的纱布,小声地说,道,“留太子的洞察力也实在太强了吧,绮之一句话还没说呢……” 不仅如此,周围都是人,他究竟是如何感受到桑绮之的存在? 要知道,上一次廖秋在留仙面前坐了老半天,他都没有察觉到廖秋的存在呢! 这一点,不光是廖秋想到了,恭沛雪也立刻想到了,随即产生了危机感。 难道留国太子和桑国公主,是命中注定的缘分吗? 这么一来,就连留仙都会产生这种错觉,渐渐地将情根种在桑绮之身上…… 廖秋福至心灵,道,“是你身上带着玫瑰的味道,我都闻到了,更何况是留仙太子。” “噢,是的,”桑绮之反应过来,嗅了嗅胳膊,道,“我早上去过玫瑰园,原本想带点玫瑰来供奉花雨司的,路上被一个白头发的人买走了——” 说着,她拿出几枚铜钱,展示给廖秋,道,“瞧瞧,这可是古铜钱,大概是两千多年前的桑国子民们用的吧。” 话题一下子被岔开了,廖秋接过那几枚古币,玩赏了片刻,顺手将其交到留仙手中。 “哎?”绿绮公主欲言又止,似乎很舍不得那枚古币。 廖秋端着一派理所当然的神情,道,“既然你的玫瑰本来就是要供奉给花雨司的,现在被人换成了古币,那这古币是不是应该也是属于花雨司大人的?” 桑绮之摸了摸头发,小声道,“好像是哦……” “我身为神女,负责替花雨司大人打点贡品,这枚古币,理应由我处置,而我现在将其送给了花雨司大人的新信徒——留仙太子,绿绮公主,你认为怎么样?” “哇,”恭沛雪立刻赞赏地说,“留仙太子已经是花雨司大人的新信徒了吗?从此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留仙:我不是,我没有。 摸着手里那枚古币,留仙琢磨了一会,道,“是。” 绿绮公主惊叹地看了留仙一会,须臾,看向廖秋,眼睛里写满了崇拜,她道,“太好了,连留国太子都是花雨司大人的信徒了,日后留国一定会像桑国一样,成为花雨司信徒们的福地的。” 顺水推舟,让留仙成为了她的信徒,借花献佛,拿桑绮之的古币讨好了留仙,赢得了一片赞叹,一箭三雕地增加了桑绮之和留仙之间的矛盾。 桑绮之此时正暗暗地向花雨司祈祷,“敬爱的花雨司大人,求求你了,不要因为留太子的加入而偏心于他,请多疼爱我一点吧!我已经失去了那枚古币,不能再失去您的疼爱了!” 廖秋露出得意的笑容,心想,这些小朋友们,还真是好哄。 她心情好极了,将小朋友们请到了神庙后院,令人温了酒,摆了点糕点,坐在开满了紫藤萝花的园子里,赏花论事。 “我还是不想和留仙太子挨得太近,”桑绮之站在花树下面,抱着一盘子糕点,嘟哝道,“虽然凶手已经抓到了,但还是证明了我会把霉运带给身边的人,留太子,还请您原谅我。” 留仙微微一怔,语气里夹着一丝愤怒,道,“凶手已经抓到了?” 哦豁,甩锅的机会来了,廖秋第一个表示惊讶,道,“太子,你竟然不知道吗?” 桑绮之先是一愣,然后也反应过来,责备地看向恭沛雪,道,“阿沛,你没告诉他吗?” 恭沛雪看了看隐隐有些生气的留仙,再看看甩锅甩的干干净净的廖秋和桑绮之,一拍脑门,道,“哎呀,我忘了!” 桑绮之当即道,“这怎么能忘!我昨天晚上就想割下凶手的眼睛,让你送过去的!” 恭沛雪被众人的目光逼的糊涂了,顶她嘴道,“那你怎么不送呢?!你割他眼睛没有?!” “我……”桑绮之有些暴躁,转过脸看着廖秋温和的笑容,当即缓过劲来,温声道,“神女说,留国有高人能为盲人换眼,留着凶徒的眼睛,说不定能救回太子的眼。” 留仙本来只是觉得,如果抓到了刺瞎他眼睛的凶手还不告诉他,着实有些过分。 现下听了他们的解释,倒也释然了,他急忙问,“抓到凶手后,有没有问他是否有同党,目的是什么?” 桑绮之有些难以启齿,低着头,结结巴巴,道,“他……他只是嫉妒发狂,不想我嫁人罢了。” 留仙沉吟片刻,道,“这么说来,你给他人带来的霉运,或许不是命格所致,而是这人所害?” 桑绮之费力地思索,摇摇头,道,“在他出现之前,我就能给人带来霉运了……” 留仙不置可否,又问廖秋,“神女,你怎么知道留国有高人能为人换眼?” 廖秋歪头看他,道,“不是你告诉我的吗?” “我只是说过,留国有高人能医眼,并未提到换眼之说,”留仙语气平静,面无表情,道,“换眼之说,我此前闻所未闻。” 廖秋:“……” 原本她也只是随便拿了个理由来搪塞桑绮之,让她留着留婴的眼睛,现在谎言被戳穿,她只能继续扯谎了。 便心虚地说,“哦,是我之前听人说的。” 恭沛雪插一脚道,“师父,你之前不是说,没怎么去过留国吗?怎么知道留国有这种高人?” 桑绮之也思索着,道,“是啊神女,你连这种高人都知道,比我们想象的厉害多了……” 廖秋强作淡定,道,“我守这神庙多年,来来往往的人见过了,什么事没听过,倒是你们,大惊小怪的,丢不丢人?” “好吧,”恭沛雪稀里糊涂地挨了骂,道,“我只是觉得奇怪罢了,上次跟师父去留国,你说你之前从未去过留国,也不想去留国,讨厌那里的人,我听你的意思,明明很不喜欢那里,没想到你居然知道这么多事情,对了,你还见过花雨司本尊对吧?” 恭沛雪寥寥数语,引得留仙一阵阵好奇,他眉头再而三地皱下,对廖秋越来越有兴趣,手里仍摸索着那枚古币。 廖秋“嗯”了一声,很想拿针缝上恭沛雪的嘴巴。 可他毫不识趣,继续喋喋不休,道,“花雨司本尊究竟长什么模样,是像新神像多一点,还是像旧神像多一点?” 如今的花雨神庙里头,都是新的花雨司神像,是以廖秋为原型雕刻出来的。 但是两千年前则是另一番景象,此事也只有世代做石像雕刻的恭沛雪知道。 廖秋敷衍地说,“神仙出现在你面前的时候,全身上下都冒着光,你以为我能看清楚她究竟长什么样子吗?” 桑绮之好奇地说,“那一开始雕刻神像的人,他们怎么知道花雨司大人长什么样子?” 廖秋:“……” 她顿时觉得这些小朋友们一点都不可爱了,烦啊烦死了,就知道抬杠。 好不容易将话题岔开,恭沛雪又开始兴冲冲地问留仙,“留太子啊,你现在和我们一样,信奉花雨司大人了,说说你对花雨司的印象吧!” 廖秋:闭嘴啊! 桑绮之皱着脸,道,“阿沛,你这样问不对,留太子之前又不了解花雨司,留国上下都不欢迎花雨司,想要留太子对花雨司改观,非一朝一夕之事也。” 廖秋:对的,所以才不想听留仙说花雨司的坏话。 空气稍稍安静了一会,一阵风吹动了留仙额前的发丝,他神情柔和,抬手,食中二指夹住了一片飞落的紫藤萝花朵,嘴角浮出笑容,道,“花雨司,是个很温柔的人。” 廖秋:“?” 心跳倏然加快,她怔怔地看着留仙。 “温柔?”桑绮之不可思议,笑道,“简直闻所未闻了,从来没有任何信徒,会说神明温柔,这好像是在夸赞神明有多宠爱他一样?” 恭沛雪也哈哈大笑,推了推留仙的肩膀,道,“说实话,花雨司大人,真的宠爱你吗?” “我说不出来,”留仙凝神,片刻后道,“踏入这座神庙开始,花雨司好像就在我身边。” 闻言,廖秋心里一紧。 “那是当然咯,”恭沛雪嘿嘿地笑,道,“花雨司大人与我们同在,你得到了那枚古币,更是花雨司大人的宠儿,好好珍惜吧,毕竟你才刚刚成为信徒,过一段时间,花雨司大人便不会在意你了。” 留仙莞尔一笑。 不知怎地,廖秋总觉得,黑布下面那双刺瞎的眼睛,在凝神看着自己。 第74章 阿兄(九) 73. 不久, 恭沛雪已经拉着桑绮之去看乌龟了,园子里只剩下廖秋和留仙。 一个静静地坐着,一个不停地喝酒。 手捏着琉璃酒盏轻轻转动,清澈的酒水映出斑斓的光,在她手心犹如开出一朵绚烂的花, 抬眸看了留仙一眼,廖秋终于开了口, 道, “太子啊,你刚才说, 花雨司大人……温柔,到底是什么意思?” “嗯?”留仙将思绪从远处拉回来, 道, “我说的不对吗?” 廖秋手撑着脸,凑的离他近了些,道, “你从未见过花雨司大人,怎么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留仙笑了笑, 道,“你怎么知道我从未见过花雨司大人?能肯定的说出这句话的人,除了花雨司大人, 只剩下我了。” 廖秋服气了,道,“我确实不知, 但你若是见过花雨司大人,怎么会连她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京中见过她的人,也不一定知道她长什么样子,这也很正常,若我是花雨司,我定然不会让人知道我就是花雨司,”留仙稍稍抬了下下巴,嘴角带着笑,道,“我必不知花雨司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但她确实待我温柔。” 廖秋放下手,有些局促,眼神看向远处,道,“或许吧,你要这样一厢情愿地相信,那自然是随你了。” 留仙便又不再说话了。 每次他安静的时候,很难让人感受到他的存在,就好像是风、雨、露、电,从人的身旁悄悄经过一样。 片刻后,他道,“今夜会下雨吗,花雨司?” “应该不会了,”廖秋看着那一簇盛开的紫藤萝,感受着拂面的风,道,“若有雨,风必然不会这么轻盈……” 半响,廖秋反应过来。 “……”竟是下意识地,承认了自己就是花雨司。 留仙给自己倒了杯酒,吻了下酒盏,他轻声说,“放心,我会替你保密。” 说罢,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好像戳破了廖秋的身份是一件很值得高兴地事。 廖秋也倒了一杯酒,清酒润了下喉咙,终于不再装腔弄调,正色道,“你是怎么怀疑到我的?” “瞎了以后。”留仙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一只袖子抬上来,食指指腹下,金属光泽一闪,正是那枚古币。 正面刻着古币的价值,反面刻着一名女子的上身像,因时隔久远,已经有些难以辨认了。 但在留仙手里转了片刻,女子的上身像清晰了很多,借着光一照,是一尊优雅的神像——相貌有几分像绿绮公主。 “恭侍从刚才有提到,花雨司神像有新旧之分,正好是两千年前左右,旧神像慢慢被新神像取代,如今我们所能看到的,基本是新神像了,”留仙语气平静,娓娓道来,“而这枚古币上,是在两千多年前通行,上面刻着的,正是旧花雨司的上身像,我辨认过,恰好是出现在我梦里的人。” 廖秋不知道该说什么,苦涩一笑。 早知道这样子,她为什么还要选择攻略留仙? 人家旧花雨司一遍遍入他的梦,还不能说明他二人之间的羁绊吗? 是她一厢情愿,插/入两人的关系,还天真地以为这种办法能够救他…… 已经有些听不下去了,留仙注意着她的反应,道,“花雨司,你还在吗?” “你不是洞察能力惊人吗?我在不在你身边,你为什么感觉不到?”廖秋挖苦他道,“现在你已经确定梦境里的人是谁了,快去找她好了,赖在我这里做什么?” 留仙静了一会,道,“我能感受到其他人,但不知为何,却始终感受不到你,这也是我一开始怀疑你的原因。” 许久许久,廖秋“嗯”了声。 留仙确信她就在自己身边,继而道,“我问过恭侍从,花雨司神像和绿绮公主究竟有几分相似,他告诉我,绿绮公主像旧神像多一些,后来我又问他,你和花雨司神像有几分相似,你猜他什么反应?” 廖秋笑笑,道,“亏了你能想到问他这些问题。” 留仙颔首,道,“他笑得很离谱,告诉我,神女和花雨司神像完全不像,一点都不像,没有人觉得他们二人相像,可具体问他为何,他却说不出所以然,反正一再强调,他认识的人之中,没有人觉得神女和花雨司长得像,这就很奇怪了……” “我见过的大多数美人样貌上都是相似的,如此强烈地说出‘不相像’,并且无法从具体的脸型、五官上面提出区别,倒像是被蛊惑了。” “于是我猜想,神女一定是某种手段,迷惑了众人,让众人对她的外貌产生一种错误印象,那么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廖秋忍俊不禁,道,“你还真是会钻牛角尖。” “或许吧,”留仙道,“如果我今天没有摸到你的脸,我也不会肯定地说出这番话,因为我当时确确实实地感受到了,你的脸和花雨司的脸,是一样的。” 廖秋无可辩驳,转过脸,幽幽地叹了口气,道,“你这样我会很难办……” 留仙小声试探性地说,“那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我会梦到两千年前的那位花雨司吗?” 廖秋揉了揉眉心,这个问题她也想知道啊! 为什么留仙道君的肉身会反复梦到上一任花雨司,指引留仙道君和桑绮之结缘,这不是故意害死留仙道君吗?! 廖秋忽然一愣,心想,或许天界真的有人想要害死留仙道君! 如若留仙道君要渡情劫的事情被天界不轨之徒知道,那他们完全可以指引留仙,将他的情劫种在与留仙命格相克的人身上! 前任花雨司不恰好就是最佳选择吗?! 这么一想,廖秋忽然惊出了一身冷汗。 或许她只是想找个借口,将攻略进行到底罢了。 或许她只是自欺欺人,说服自己留仙的情劫本不应该种在桑绮之身上! 或许她只是嫉妒,恨,不甘,可是只要想到有可能是有人要故意害死留仙,她便不能坐视不管! 想了想,廖秋伸手覆在留仙的手背上,道,“你若是知道两千多年前上一任花雨司对留国做了什么,你就能理解她为什么出现在你的梦境里了。” 便将前任花雨司受罚的事一一告诉了留仙,只隐去了两件事——其一,桑绮之是前任花雨司转世,其二,关于留婴的存在。 “我明白了,”留仙手撑着额头,道,“留国百姓欠了上一任花雨司的债,所以她来我梦中,是想让我在留国为花雨司修庙,敬奉花雨司罢了。” 对对对,阿兄可真聪明,一点就透! 廖秋附和道,“我猜也是这样子的呢。” 留仙终于有了答案,心里越来越安心,又问,“那你呢,花雨司,你来人界做什么的?” “哎,既然你告诉了我这么事情,那我也不妨告诉你好了,”说着,廖秋稍稍顿了顿,惆怅着道,“我是来找我郎君,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原来……”留仙不安地说,“原来花雨司是有郎君的,恕我等凡人不知。” “无妨,”花雨司笑了笑,声音婉转动人,她哀声道,“我郎君下凡投胎,也不知如今身在何处,只是想见他一面罢了。” 听着她声音,留仙心里隐隐一动。 作者有话要说:留仙: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至少我上一个大胆的想法已经印证了 第75章 阿兄(十) 75.阿兄(十) 其实直到两千年前, 廖秋在天界还只能算是一个基层小仙,没事喜欢去人界兜兜风,爱好是搜集人界的话本,愿望则是什么时候能拿下一次花魁大会的头筹。 花魁大会每隔一千年举办一次,由西王母、嫦娥、羲和等德高望重的仙人主持, 意在挑选一位美貌和才华并重的仙女,分别比试花卉、茶道、皂工, 是大部分籍籍无名的仙女们展示风采的机会。 原本廖秋是有机会参加的, 可八千年前举办的那次花魁大会,留仙道君当众说了一句话, 让她从此彻底放弃了参加花魁大会。 尽管过去了很长时间,廖秋依然印象深刻——当时, 夺得头筹的那位仙子, 拒绝了西王母准备的奖品,当着众神的面,如此说道: “既然我已经被天界大部分仙人所认可了, 那么我便代表着天界的审美和品味,我想从众神之中挑选一位意中人, 成为我的仙侣,应该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吧?” 此言一出,全场一片哗然, 纷纷起哄,或是自荐,或是推荐友人, 争相成为花魁的仙侣。 喝醉了的西王母见氛围如此热烈,当即道,“没有人不想成为花魁的仙侣,我认为此举可行。” 可让人大吃一惊的是,那名花魁在万众瞩目之下,挑中了留仙道君。 众仙立刻劝住她,“仙子,你要不要重新考虑一下啊?留仙道君可不是适合作为仙侣的那一类人啊!” “正是正是,何苦为难留仙道君,仙子难道不知,他是修无情道的人吗?” 众仙一而再再而三地劝她,可那名花魁执意要选留仙道君,并称,“小仙中意留仙道君数千年了,心意始终不变,还请王母成全。” 当时西王母显然是喝多了,站起身,手撑着腰,食指指了指那名花魁和留仙道君,道,“好事一件,我认为可行!” 那名花魁立刻展露笑颜,众仙也纷纷表示遗憾。 此时,留仙道君手掌不轻不重地在桌案上拍了一下,站起身,肩膀还无意碰了西王母。 众人噤声,纷纷带着恐慌和惊诧的神情,看着留仙道君。 留仙道,“本尊无情根,无情缘,不需要仙侣。” 花魁激动地说,“可是道君身为评委,却在众仙女中,选中我为花魁,难道不是代表着,道君心悦于我,欣赏我,至少……至少,不讨厌我才对!” “原本是不讨厌,现在有些讨厌了,”留仙道君面无表情,道,“我没有特意选你,身为评委也是无奈之举,实际上是王母生拉硬拽请我来的,若非要说,你插的花,倒的茶,做的香皂,还没我妹妹做的好呢。” 众仙大惊,那名花魁更是深受打击,捂着脸逃走。 不明真相且正在围观的廖秋:“?” 你不想要仙侣,何必拿我出来档抢啊?! 她原本打算下一次再参加花魁大会,无故被留仙道君毒奶了一下,可恶的是,这人从此便不再出现在花魁大会的现场了,想要他帮忙作弊也是不可能的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真的写不粗来,肝完了一部番,浑身虚 写了个小插曲,见谅见谅 第76章 阿兄(十一) 76. “天上众神, 也和你一样,喜欢到人界来玩吗?”留仙语气寻常,好像只是在和朋友聊家长里短一样,笑道,“还是说, 只有你比较贪玩?” “笑话,”廖秋老不服气了, 道, “神仙都是活了成千上万年了的,什么没见过的, 贪玩两字用在我身上,不合适吧, 留仙小朋友?” 留仙小朋友无话可说, 摇了下头。 可话音才刚落下,恭沛雪便抱着乌龟冲过来,在院门口喊她, 道,“师父师父, 你快来看,这只乌龟背上长了个房子,里面有好多蝌蚪啊!还有青蛙, 青蛙把房子盖到乌龟背上了!” 廖秋:“!”咦,那不正是旅行的青蛙吗?! 她兴奋地起身,正要去看, 走到留仙身边,忽然发现他肩膀在轻轻地发抖,一只手虚虚地蜷起,掩着嘴忍笑。 他、居、然、在、笑、话、自、己?! 岂有此理了! 廖秋吐了口气,朝她那贪玩徒弟道,“青蛙有什么稀罕的,给我待一边去!” 恭沛雪满脸兴奋却迎了一盆冷水,灰头土脸地抱着乌龟转身,可怜巴巴地说师父不疼他了。 廖秋一脸冷漠,无聊地坐在留仙太子对面,心想,怎么能让区区凡人看不起神仙呢,今后她这面子往哪搁啊?! 必须想办法扳回点面子。遂故作深沉,道,“其实像我这样爱惜子民的神仙,真的很少了,在大部分神仙眼里,凡人和蝼蚁没什么区别,我们在天上打个盹,凡人可能就要经历生老病死,有些信徒日复一日地祈祷,他的声音也不一定能被神仙听到,像你这样能面对面跟我谈话的,真的太少了,也不是说没有,就是相比于芸芸众生来说,实在少见。” 没办法,既然身份已经被识破了,那就只能采取拔高自己的手段,不断地贬低凡人,让留仙对自己产生敬畏感。 “所言甚是,”留仙摸到酒壶和酒盏,重新倒了半杯酒,气定神闲,道,“留国向来只供奉天君、步天大神和留武神君,我若不是猜到了姑娘的真实身份,怎肯被你一两句话忽悠着成为花雨司的信徒,我听闻神仙的力量取决于人间子民对其的供奉,也就是说,如果没有人信奉你,你在人间与凡人无异。” 听听,这留仙太子,非但不买账,不敬畏她,最后几句话听上去更像是在要挟她。 好像是抓到了她的弱点那般得意。 气得廖秋顾不得形象,当着瞎子的面,做出凶狠的表情。 留仙看不见她狰狞的表情,笑了笑,道,“所以说,此番若我回到留国,给花雨司建造神庙,说是为了成全旧花雨司,但实际上是为你积攒功德,帮你提高神力,毕竟百姓们敬奉的人是你,对吧?” 他简直太聪明了,完全不上廖秋设的套!反过头来,还把话说的好像是廖秋欠他人情似的! 廖秋咬咬牙,施压不成,只得换了个策略,开始卖惨,惆怅地说,“其实当神仙真的很不容易的,尤其像我们这种名气不大的神仙,要是狠狠心,早就放弃你们留国了,可如今呐,即便你们不敬奉花雨司,花雨司还是得按照节气给你们安排雨水,什么好处都捞不到,还得挨骂,说到底我又做错了什么呢?像上一次,好心好意到留国布施,最终被你撵了出来……” 果然,一卖惨留仙就开始认账了,他蹙着眉,搁在桌面上的手向前伸了下,却不慎撞到了酒壶,袖子被酒水沾湿了,他幽幽叹了口气,道,“花雨司,或者我应该继续称呼你为神女……其实,信徒留仙……并无冒犯的意思,你别往心里去……” 见廖秋不答,他又接着说道,“其实,这两千年来,留国从未受过旱灾洪灾,全倚仗你不计前嫌,为你修造神庙是应该的,也是你应得的,方才是我言论不当,请你见谅。” 语气顺从地不像话,廖秋听得心都软了,嗤声一笑,道,“哄你玩呢,神仙有神仙的规矩,哪会跟你们凡人计较!” 留仙这便松了口气。 搁从前,他哪里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和花雨司本尊说上话,还差点就把人给得罪了。 廖秋还真不计较这些,毕竟天上那个留仙道君比他可过分多了,让他向廖秋认个错,那简直是太阳打西边升起了! 她柔柔一笑,道,“喏,你袖子湿了,我给你烘干吧。” 说着,抬起留仙的手,施来一道暖风,吹动他的衣袖。 一时酒香,花香,跟着他衣袖一起,随风而起。 就在此时,一阵脚步声传来。 “师父,公主来过这没?!”恭沛雪抱着乌龟进来,急冲冲道,“我只是一下子没看好她,她就不见了!” 廖秋眉头一皱,放下太子留仙的手臂,起身,道,“绮之没来过,你派人去搜,应该还在神庙之内。” 打发完恭沛雪,廖秋施法,魂魄离体,从神庙上空快速飘过,一处处寻找桑绮之的所在。 少顷,她醒过来,对上留仙担忧的神情,她道,“怎么了?” “方才,就在你昏迷过去的时候,那个人来了。”留仙紧张地冷汗直冒,轻轻地喘息,道,“他听到我们刚才的谈话了。” 能让留仙这么紧张的,料想肯定是留婴了。 说不定,此时此刻桑绮之也在留婴手里。 而她刚才调出魂魄,丢下□□的举动,实在是太危险了! “抱歉,我大意了。”廖秋起身,走到留仙身边,道,“你没事吧?” 留仙一只手背到身后,道,“我没事……” 廖秋神色凝重,道,“手受伤了吗?” 留仙沉着脸,道,“得赶紧找到他,否则绿绮公主有危险。” “是为了保护我吗?”廖秋不理会他的话,执意道,“是为了保护我才受伤的吗?给我看看行吗?” 血顺着手臂从指尖滑下来,啪嗒滴在地上,廖秋叹了口气,人已经到了留仙背后,以拿囚犯的手法,从他身后扣住他的手,撸起那只受伤的手臂的袖子,顿时抽了一口凉气。 整条胳膊都扭断了,骨头变形,从肉里露出一段,大臂发紫,小臂流血,看着极为渗人,再不医治,恐怕手臂也要废掉了。 她平复了心情,幽幽地说,“受点伤有什么丢人的,有必要瞒着我吗?他是魔,你敌不过他很正常,我方才一时大意,差点教他钻了空子,幸好有你在,是你保护了我。” 一边说着,一边给他处理伤口,还不忘调侃,“这下绮之更要内疚了。” 一番宽慰下来,留仙果然听话多了,任其在身后折腾自己,并道,“我不会让她知道的。” 一句话把廖秋对他的同情都毁掉了。 廖秋用力,骨头缩进去一截,看着都觉得疼,她酸溜溜地说,“你倒是挺关心她的?” 留仙痛的眼泪快要掉出来,咬着牙,一个字没说。 “痛你要告诉我哦,我吃不准力度,”廖秋甜甜地笑着,道,“毕竟我很少捣腾凡人的肉/体,怕你承受不住。” 留仙眼泪沾湿了黑布,轻声道,“还行……啊啊啊啊!” 惨叫声把神庙的乌鸦都惊走了。 廖秋顺手塞了一块薄荷糖在他口中,道,“想点轻松点的事情,马上就好了。” 末了,留仙汗湿了一身,整个人脸色惨白,像刚从鬼门关爬出来一样。 “为了留国日后能有个命长点的国君,劝你还是离绮之远一点,”廖秋包扎好伤口,给他擦了下汗,不咸不淡地说,“命格这种事情,是一出生就注定的。” 留仙默了一瞬,道,“能改吗?” “逆天改命,将会付出更加沉重的代价,就算是神仙也不会这么做,”廖秋悠然道,“再说了,人们之所以求神仙,也不过是求个寄托,为了心里好受一点罢了,神仙要是什么事都管,早就忙疯了。” 谈话间,恭沛雪带着人进来,急忙道,“师父,神庙里都搜了一遍,没有找到公主!” 这事当然在廖秋的预料之中,她淡然道,“别慌,皇宫里有没有消息传出?” 正好此时,一名宫廷侍卫急忙过来,附在恭沛雪耳边说了一句话。 恭沛雪脸色更黑了,他睁大眼睛,看向廖秋,道,“皇宫的消息,昨天抓到的凶犯不见了,师父,会不会是他抓走了公主?!” “放心好了,如果是落在他手里,绮之必不会有事,”廖秋抬起一只手,拉了一下袖子,皓白手腕上露出一只光芒耀眼的金色手镯,她转了一下手镯,道,“而且,我知道怎么去找他。” 恭沛雪自告奋勇,“师父,我跟你一起去!” 廖秋道,“你必须留下来,照顾好留仙太子。” 恭沛雪急得要死,看了眼就差没昏死过去的留仙太子,无话可说。 廖秋手里的手镯本来是一对,她特意委托太白金星打造的,用以镇压体内的魔性,本想着让桑绮之带在身上,能阻止她入魔。 而桑绮之正好用利用手镯擒住了留婴,如若她没有主动给他解下来,此时应该还戴在留婴手上。 廖秋解下手镯,给其施加一股力量,将其抛了出去,手镯便像长了翅膀一般,循着一条笔直的路线,飞了起来。 她便丢下留仙和恭沛雪,自个去追留婴。 出了城,手镯不断地往北飞,廖秋一路踩着云追过去,到了留国边境,她才收了手镯,停在空中。 留婴太贼了,偷听了她和留仙的谈话,知道廖秋无法在留国境内施展法术,特意躲到了留国。 这下就算是廖秋,也无可奈何了。 这一次,恐怕真的要应了司命的话,强行干涉他人命格,只会让情况越来越糟糕。 她停在留国边境上空,沉思许久。 难道真的要放弃桑绮之吗? 放弃她,让留婴带着她堕魔,远比继续和命运作斗争,要轻松多了。 正好这一时期,留仙道君还没来得及生出情根,没了桑绮之,廖秋的攻略要轻松多了。 廖秋立在原地,纠结地想——难道就这样,让留仙道君白白牺牲掉五条命吗? 太阳缓缓爬下山坡,转眼间已经入夜,她重新戴上手镯,转身往南。 迎面遇到了一个身宽体胖的白发道人,穿金色的袍子,一手里拿着司天镜,一手背在身后,朝她走来,正是司命那老头。 廖秋窝了一肚子火,哑声道,“司命大人,好巧啊,在这能遇到你。” 司命挺了下肥胖的肚子,一只手展示司天镜,道,“花雨司大人,我是来找你的。” 廖秋无比烦躁地说,“留国我已经不算去了,你不用给我看……” 司天镜亮起一道光,镜子里面,留婴浑身是血,躺在暗处奄奄一息,此时桑绮之手里拿着刀,正打算伺机解决掉留婴。 “去他妈的,白担心了!”廖秋吐了口气,道,“看来绮之比我想象中的要强大多了。” 司命微微一笑,道,“你不去帮她吗?” “她都磨刀霍霍要杀人了,我担心个屁啊,”廖秋拍拍手臂,道,“我得回去了。” 她说着,便往回赶。 司命:“……” 追上廖秋,司命道,“如果留婴死在桑绮之手里,她这辈子都会于心不安的。” “没事,我会帮她好好排解的。”廖秋淡定地说,“如果留婴不死,绮之肯定要被他拖累惨了。” 司命撇嘴道,“我以为你这趟下凡,是为了帮助他们。” “他们?”廖秋笑笑,道,“这可不包括留婴。” 更何况他害得留仙道君吃尽苦头,廖秋早就记仇了! 一路经过荒原,司命指着地上的两个人影,道,“你看,就算你不想帮她,也会不断地有人前赴后继想去帮她,这是逃不掉的命运。” 廖秋朝他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恭沛雪和留仙两人一前一后,各自骑着马在荒原上奔驰,一路笔直往北,是冲留国去的。 “他们是怎么知道绮之被抓到了留国?”廖秋狐疑地看了司命一眼,道,“是你多管闲事了?” 司命举双手以表无辜,道,“你有找到留婴的办法,他们也有找到桑绮之的办法,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是没事喜欢看看热闹罢了。” 廖秋不再听他多言,从空中往下降,落到其中一匹马背上,侧身坐着,单手环着留仙的腰,道,“瞎子还骑什么马,不怕摔坑里吗?” 留仙一怔,拉了下缰绳,马儿减速,他道,“你怎么突然出现?” “我讨厌你们留国,我跟你说过的,”廖秋嘟哝着,道,“你要去英雄救美,就得先把我送回去。” 马儿与恭沛雪的距离越拉越开,留仙思索片刻,道,“你跟我一趟留国,我会保护你的。” 廖秋不忿,道,“我何时要一个瞎子保护了?” “我会尽举国之力保护你,为你建上千座神庙,请桑国的工匠给你雕刻神像,让留国百姓都能成为你的信徒,数年之后,留国境内花雨神庙必然香火不断,你来我留国,就像在桑国神庙里一样自在,”留仙声音止住,受伤的手覆在她手背,温声道,“我以性命起誓,会说到做到,这样子的话,你愿意来我留国吗?” 廖秋额头枕在他背上,笑了笑,道,“你为了能娶到绿绮公主,真是煞费苦心呐。” “你误会了。” 耳边只有马蹄扬起沙子和沙尘落地的声音,片刻后,留仙道,“我只是希望你能来我的国家而已,花雨司。”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要零点以后了,别等,快去睡! 感谢姑苏苏呀灌溉了二十瓶营养液!谢谢土豪 第77章 阿兄(十二) 77. “留仙, 你千万要记得,是你以千座神庙为代价,请我去的留国。” 她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道,“可千万不要后悔哦。” 留仙身体绷直了些, 道,“我自然不会后悔, 神仙有神仙的规矩, 你难道还害我不成?” “这可说不好。” 廖秋手心在马背上摸了一下,马儿两侧生长出藤蔓, 相互缠绕编织成巨大的翅膀,用力一挥, 那马儿便载着两人冲上空中—— 它在空中使劲地蹬着马蹄, 却已经没了先前的颠簸感,平稳地让人察觉不到他们在空中飞。 留仙缓缓抽了口气,身体逐渐放松下来, 闭目享受着这乘风北上的惬意。 廖秋依旧侧坐着,半边肩膀倚在他背上, 俯瞰地上的风景,道,“留仙, 你倒是半点都不惊讶啊?” “我当然惊讶,”留仙笑笑,道, “可马都没被吓到,我若连马都不如,岂能成一国储君?” 廖秋稍显得意,道,“你可以拜我为师,说不定我高兴了,还真就收你这个徒弟了。” 留仙当即回绝:“不必了。” 廖秋纳闷:“为什么不愿意?” 趁着留仙道君下凡历劫,顺势收他为徒,等他回到仙界,自己的辈分马上就比他高了,廖秋如此盘算着。 “拜你为师,我得称恭侍从一声师兄——”留仙摇摇头,道,“如此一想,还是算了。” “哦,我可以让他叫你师兄,”廖秋拍拍留仙的肩膀,连哄带骗地说,“你比他年长,又是未来的国君,这师兄的位置,肯定是你的。” “不要。” 廖秋想不通了,下巴抵在他肩上,道,“你不想学乘风飞行之术吗?” 留仙稍稍低了下头,不做回答。 “唔,”廖秋伸手探到他脸上,去摸他嘴巴,道,“你说话啊,留仙,哑巴了吗?” 留仙本要避开她的手,一低头,鼻孔不小心被戳了一下—— 留仙:“……” “哦抱歉呐,”廖秋收回手,连忙赔罪道,“我手很干净的,你不要介意。” 说着在他背上擦了擦。 留仙捏了下鼻尖,怀疑身后的人到底是不是一个仙女。 月光照着飞马的影子,覆在地上的人身上,恭沛雪仰起头,冲他们喊道,“师父!师父!带我一程!带我飞!” 廖秋低声跟留仙道,“我这个人呐,对徒弟超级好的。” 说着,猛地送了一阵风,将恭沛雪连人带马卷起来,夹着灰尘,往前冲了几十里—— 一时间,人和马齐声尖叫,夹着滚滚沙尘,摔得人仰马翻! 廖秋:“失误,失误。” 留仙“嗯”了一声,很给她面子。 “接下来马上要到留国境内了,我仅有的两个信徒,只有你和阿沛了,我法力有多少,能帮你们多少,完全取决于你们对我的敬奉程度,好了,现在已经飞不动了,你当心别摔着……” 说着,两人跃过城墙,来到一处空旷的街道上。 廖秋跳下马背,牵着留仙的手扶他下来,顺手给他整了一下被风吹乱的衣襟。 两人默契地往城门那边走,留仙忽然问,“你平时也是这样吗?” “是啊,我平时待人也这样,”廖秋朝他眨眨眼,道,“你要是拜我为师,以后师父我肯定将你照顾的好好的。” 留仙双唇抿成一条线,不动声色地表达了嫌弃。 “不当我徒弟实在太亏了,”廖秋锲而不舍,道,“你要是当了我徒弟,日后想要见到天君啊,司命啊这些人,我都可以帮你引荐。” 留仙淡淡道,“留武神君也可以吗?” 廖秋稍稍一怔,道,“你想见他?” 留仙颔首,道,“若我眼睛能治好,倒是想见留武神君一面,关于他的传说不多,我倒是对他很感兴趣,你能跟我说一说他吗?” 廖秋冷漠地说,“没什么好说的,他是个混蛋。” 这让留仙更好奇了,道,“此话怎讲?” “到了,”廖秋停下来,道,“太子,要我帮你摘下布吗?” 留仙低下头,道,“有劳神女了。” 她抬手绕到留仙耳后,解下蒙着眼睛的布,缓缓揭开—— 月光将他的皮肤衬得很白,他睫毛颤了颤,掀起眼帘,露出一双浅琉璃色的眸子,晶莹的眸光中带着丝丝血色,不仔细看难以察觉。 廖秋为自己先前想要将留仙弄瞎的想法感到愧疚。 他的眼睛真的太好看了,瞎了太可惜。 城楼上,有守卫开弓指着他们,道,“什么人?” “瞎了你的狗眼了,太子殿下都不认识吗?!”廖秋喝了声,道,“还不下来跪拜!” 楼上守卫匆匆收了弓箭,爬下城楼,借着月光辨认,果真是留国太子,众守卫连忙跪了下来,领头的说,“叩见太子殿下!不知殿下造访,有何贵干?” 留仙目不斜视,道,“城外有一人骑马赶来,将要入城,名为恭沛雪,你核对名字后,将他放进来。” 守卫得了令,匆忙上楼,期间丝毫没有察觉到留仙太子已经失明。 “喏,太子,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信得过么?” 待他们走后,廖秋接着刚才的话题问道。 “我初次见你时,便觉得你不同寻常,”留仙仿佛在看着她,目光柔和,道,“你救过我,在我落难时不由分说地帮我,我若连你都信不过,岂不是真的瞎了。” 廖秋得意地笑,摸了下他的脸,手背到身后,道,“所以说啊,我的话你要好好听,我说了留武神君是个混蛋,你就把他当成混蛋,不用太认真敬奉他,就算你向他祈求,想见他一面,他也绝不会回应你的,他就是这么一个混蛋。” 留仙道,“可你说过,神仙根本没空回应每一个凡人的心愿。” 廖秋扬了扬下巴,眯着眼睛看他。 论平时,这就是“禁止抬杠”的意思。 可留仙是瞎子,看不见她,不依不饶道,“我查过仙界族谱,留武神君与花雨司有血缘关系,按道理,他应该是你最亲近的人,你为什么这么讨厌他?” 廖秋轻轻哼了声,道,“你若是有个妹妹,你会好好疼她吗?” 留仙:“当然。” “你不会,”廖秋扭过头,道,“你会把你妹妹嫁到远国,将她当作政治联姻的筹码,这算哪门子疼她?” 留仙吐了口气,道,“她若不愿,我自然不会,再之,难道留武神君逼迫你嫁人了吗?你不是说,你很中意你的郎君吗?” 廖秋好想拿针缝上他的嘴! 凶狠狠地瞪了他一会,留仙非但察觉不到她的目光,反而说了句,“有时候我觉得你也挺不讲道理的。” 廖秋快气死了,留仙较劲的时候,简直比天上那个留武神君还要讨厌! 城门打开,恭沛雪骑着马进来,急冲冲地说,“师父,我知道公主在哪里,你快跟上来!” 廖秋和留仙同骑一匹马,跟在恭沛雪后面,直往皇宫方向去! 甫一进去,廖秋便有些冒冷汗。 皇宫宫门敞开,守卫们全都倒在地上,往里面去也是相同的情景,此情此景,像极了上一次留仙死在恭沛雪手里的情形! 重来过多次,廖秋深有体会,尽管每一次重来都会有区别,但关键的事情基本是一致的! 比如说,不论恭沛雪当将军还是当国师,他和桑绮之的初见,必然会发生在一个月夜,他二人必然会因为公主远嫁的事情而争吵,留婴必定会在此时趁虚而入,一次又一次地在桑绮之碰到危险时救她。 只见此时,桑绮之站在汉白玉台阶上,持剑指着留婴,含泪道,“是你逼我的。” 所站的位置,动作神态,都和上一次一模一样,只不过上一次桑绮之拿剑指着的是恭沛雪。 那么接下来定会有个人上去拦住她,将留婴敲晕。 不出所料,恭沛雪冲上前,将留婴击倒在地,与桑绮之道,“公主,属下来迟了,这就送你回去!” 廖秋抓着留仙,道,“你什么都不用做,留婴已经被击败了……” “……”她竟是下意识地,将“留婴”的名字说了出来。 就好像被牵制着的傀儡,做出一些自身无法控制的事情一样。 留仙听到留婴的名字,当时祭出了阵法,一时宫中流光四射,天君、步天大神、留武神君的神像从屋顶冒出来,持着剑将已经昏迷的留婴镇得死死的。 廖秋:“……” 太诡异了。 这种感觉,好像他们走到这一步,不过是他人设下的局罢了! 所有人都是牵线木偶,就连廖秋本身,也会做出一些她本人无法控制的事情。 不知什么时候,她和留仙分别下了马,留仙一剑捅在留婴腹部,背对着恭沛雪,与桑绮之道,“他是魔,公主,你可知魔为何物?可知其危害?” 他身后,恭沛雪摸到了剑,提着剑朝着留仙走过去—— 廖秋:“?!”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野、玺欢你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玺欢你 94瓶;野 11瓶; 这个营养液数目真的震惊到我了…… 第78章 阿兄(十三) 78. 熟悉的一幕再一次发生, 而其他人甚至都没有察觉到这一点,在未知力量的牵引下,做出他们本不会做的事情…… 恭沛雪鬼使神差地,提着剑朝留仙走过去,剑尖对准了他后背…… 已经来不及了。 廖秋法力全无, 想要赶到留仙,帮他挡下这一剑, 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想要发出声音, 气从喉咙里出来,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 她喊留仙, 让他注意身后,可此时的留仙仍在看着桑绮之, 目光坚毅决绝, 一如他平时在仙界那般,但凡他做出的决定,没有没任何人能阻止他。 当心身后啊! 廖秋无声地喊, 对上他的眼神,忽然间福至心灵, 她想起了非常重要的事情! 留仙的眼睛! 他没瞎! 再看其他人,桑绮之莫名穿了一身红衣,留婴也没有像司天镜中那样, 满身是血,奄奄一息,最明显的是恭沛雪, 他看上去年长了好多,一点也不像十七八岁的少年人! 廖秋拿出手上的金镯,轻轻抛了出去! 金镯竟是往另一个方向飞了出去!很快消失在眼前! ——也就是说,眼前的留婴根本不是留婴,甚至他们所有人都是幻象! 甚至可以猜想,此时的她并非不能发出声音,并非毫无法力,并非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实际上她一直待在原地没有动,只是她的感官受到了蒙蔽,看不见真实的情况、听不到自己的声音,眼前的一切都是幻象而已! 想通了这一点,廖秋沉住气,全力施出一道法,凭着感觉唤出一道道雷电,朝不同的方向劈了过去! 换作平时,周围肯定全部炸了,但此时眼前什么变化都没有,恭沛雪的剑缓缓地插入了留仙后背,她竭力喊着留仙的名字,却好像什么都做不了,整个人精疲力竭…… 下一瞬,“轰——”地一声巨响传出,接着天地一亮,伴随一声巨响,一道雷砸在了不远处! 威力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期,她什么时候有这么强的法力了? 白玉台阶上炸出了火花,烟尘弥漫,随风慢慢吹散,一名黑衣术士倒在地上,浑身淌血,而她刚才所看到的一幕幻象,已经不见了。 只剩下她和留仙两个人。 廖秋站在大殿面前,手腕被死死钳住,留仙抓住她,道,“花雨司,花雨司,你听的到我说话吗?你怎么了?!” 廖秋满头大汗,喘着气,看着留仙,眼神渐渐变得清明。 留仙另一只手摸了一下她额头,然后松开她的手腕,道,“太好了,你醒过来了……” 廖秋揉了揉被捏疼的手腕,道,“发生了什么事?我刚才怎么了?” “你刚才突然失去理智了一样,不停喊我名字,还施法四处攻击,我也不知道你怎么了,怎么叫你你都不应,所幸周围人不多,没有被涉及……”留仙指了指台阶上,道,“不过那里好像有个人,被你伤到了。” 廖秋哦了声,反应平平。 刚才的幻象让她心有余悸,差点以为留仙真的要死了,她当时真的急疯了。 哪里想到,刚经历这般凶险困境,始作俑者却只是关心路人有没有受伤,而她刚才不停喊留仙的名字,全被他听到了。 太过分,太丢人了。 又瞥了那黑衣术士一眼,心里想着,制造幻象的人恐怕就是他,她若不是识破了他的幻象,盲打伤到了他,恐怕此时还被困在幻象之中。 想起来就来气。 留仙费力思考她这个“哦”字的含义,蹙眉凝神,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没受伤吧?” “伤了……”廖秋拖着语调,闷闷地说。 “伤了哪里?”留仙语气急促,道,“我去找太医给你看!” “喏,”廖秋举起手在他面前晃了晃,道,“手都被你捏疼了。” 留仙先是一怔,接着捉住她的手,顺着掌心往下摸到手腕的地方,食指指腹轻轻揉了揉,道,“方才是紧急情况,我一时没控制住力度,你没受伤就行,我向你赔罪。” 只要他一开始卖乖,廖秋心里就算是有气,也不会往他身上撒了。 “免了,倒也不是生你的气,”廖秋幽幽地说,“只是遇到了欠收拾的渣宰,这就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她说着,抽回了手,走上台阶,一脚踩在那人背上,他身上开始长出藤蔓,缠住他的脖子和脚,将他四肢往外扯,胳膊往外拐,腿往两侧拉,再将他整个人像折被子一样,反向折叠起来。 “啊啊啊啊啊——!!” 藤蔓每向内缩紧一段,他的筋骨就被狠狠地拉扯,撕筋断骨、五马分尸般的疼痛,他满地打滚,涕泪纵横,道,“花雨司大人!花雨司大人饶了我吧!” 廖秋奇道,“你知道我是谁?” 那人哭喊着点头。 “知道我是谁还来惹我?!”廖秋狠狠用力一抽,藤蔓直接扯下他一只胳膊,一时血洒台阶,惨叫声响破天。 “你的法术是谁教的?”廖秋怒道,“哪个野鸡叫你来惹我,我找他算账去!” “嗷嗷嗷……”黑衣术士痛喊,“饶命啊,花雨司大人!我……我法术不精,能够困住大人,只是因为大人心里……大人心里有梦靥,而其他人没有啊啊啊……” “梦靥”二字刺激了廖秋,她道,“你的意思是,留仙太子没有中招,是因为他内心平静,不受梦靥所困,我这个神仙反而不如他吗?!” 而她的梦靥竟然是留仙死在她面前的情形,难道说……她最害怕的事情,是担心留仙会死吗?! 呸,这怎么可能?! 她分明是讨厌他的,之所以会做到这个地步,只不过是想让他对自己动感情,然后再去欺负他而已! 她情绪一激动,法力越发强大,施加在术士身上的痛苦加倍,他嗷嗷叫着,道,“花……花雨司……大人,事实上确实如此啊……” “闭嘴!”廖秋怒道,“我只问你一件事,你回答我,到底是谁派你来的?” 说着,又施出一道法,一根细小的藤蔓顺着他耳朵爬进去,在他耳道里不断地延伸,在他脑子里不断地生长、开花—— 黑衣术士瞪大了眼睛,发出一阵毛骨悚然的惨叫,道,“我不瞒你,是魔君留婴!是留婴让我在这拦你!救命啊,花雨司大人!” “留婴?” 身后,太子留仙闻言一惊,道,“是两千年前的留国国君留婴?!” 廖秋反倒对这个答案很失望,片刻前,她还曾怀疑是仙界的人想要除去留仙道君,特地设了这个局! 但如果是留婴的话,事情就变得简单多了。 她道,“太子,你知道如何对付留婴吗?” 留仙微微颔首,道,“留国历代国君皆有准备,只是我现在还不方便说出来。” 呵,故弄玄机!廖秋已经见识过那个阵法了,不就是将天君、步天大神、留武神君一齐祭出来嘛,最后把他命都坑掉了。 她装作不知,捧场地说,“行,你先别急着用这个阵法,他暗算了我,我跟他之间有私仇未了,对了,恭侍从人呢?” “他一开始就跟我们走散了,好像是往那个方向——”留仙指向皇宫深处。 廖秋召回金镯,重新抛出,看着金镯飞出去的方向,她道,“可是留婴在另外一个方向——” 两人各自默了一会,廖秋喃喃道,“阿沛应该就在附近,否则我刚才怎么可能使出那么多法力,只有信徒在我身边时,我才能……” 她突然顿住,看着留仙,道,“我刚才被幻术迷惑的时候,你都做了什么?” 留仙淡淡地说,“我在祭拜花雨司。” 难怪了…… 有留武神君祭拜花雨司,她压根不需要担心法力问题,带着他在身边,完全就是个储备血包啊。 怪不得她能轻松地破了幻术,降伏了留婴的走狗。 索性踩着云飞起来,像拎小猫一样拎起留仙,在皇宫上空飞行。 此时,宫中的守卫注意到了他们,眼尖的甚至认出了留仙,在下面喊道,“快看!太子殿下飞升了!” 人们开始聚集起来,在地上喊着,“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你不要我们了吗?” 留仙哭笑不得,道,“你这样我要闹笑话了。” “那又如何?”廖秋飞低了些,朝一处聚集的人们喊道,“你们留仙太子,已经被我看中喽——” 众人震惊之余,廖秋洒了一把花雨,花瓣纷纷扬扬,如晶莹的雪花一般在空中飞舞,空气里弥漫着春日的芬芳和雨水的味道,地上的人们被这般情景震撼到了,都仰着头,不敢说一句话,有些侍从则放下刀,默默地朝他们跪拜。 终于,找到了落单的恭沛雪,他被困在一处冷宫荒院,手里拿着一把断剑跟两只豹子交战。 豹子先发现了廖秋他们,恭沛雪将断剑朝其中一只豹子掷出,拼命地朝他们挥手,道,“师父!师父救我!” 廖秋轻盈地落地,接住了恭沛雪掷出的断剑,丢在一旁,道,“哪来的豹子?” 留仙道,“我养的。” 廖秋笑了,伸手摸了摸一只豹子的背,柔软的皮毛和精美的花纹顿时让她心动了,她安抚好豹子的情绪,爬到它背上,瞧着另外两人,道,“怎么了,这比骑马舒服多了。” 恭沛雪一脸哭丧,道,“师父,你……你你想干嘛,你骑豹子干嘛,它……它差点吃了我……” “你去找点东西喂饱它,吃饱喝足了它才会信任你,”廖秋看着恭沛雪,道,“还站着做什么,快去啊。” 恭沛雪摇头如抖筛,道,“我不要,我还是骑马比较好……” “那随你吧,”廖秋摸了摸豹子的皮毛,道,“要不是留婴把我惹火了,我也不想趟这趟浑水……说到底,绮之在留婴手里,问题应该不大。” “留婴?”恭沛雪机敏地反应过来,道,“你是说,抓走公主的人是留婴?!” 廖秋挑眉,抛出金镯,道,“他在东面,海风中夹着魔君的气息,我已经能闻出来了。” 说话间,留仙一直在旁边凝神观察着她,欲言又止。 廖秋看他一眼,道,“太子,你不上来吗?” 留仙垂眸道,“我也想去,但恐怕我去了只会拖累你们……” “你不会,”廖秋拍了拍豹子的头,让它趴下去,手心长出藤蔓牵住留仙,让他慢慢走过来,安置好留仙,她道,“我已经说过一次了,我的法力取决于信徒,你要是不跟我,我怎么收拾留婴?” 留仙道,“我该怎么做?” “像刚才那样,祭拜我,供奉我,向我祈祷,让我听到你的心声。” 留仙静了一会,道,“我要去弄头羊来吗?”(牛羊一般是祭品) 廖秋嗤声一笑,道,“如果可以的话,牛羊最好,但我只需要你的诚意,发自内心的赞美我就行了。” 留仙轻声道,“你能听到我的心声吗?” 廖秋:“祭拜时可以。” 留仙:“……” 廖秋催促道,“快点啊,在心里赞美我就行了。” 身后传来一句很小声的话,像是辞赋,可她没听得清。 她耐心地解释道,“我的意思是,就像你祭拜天君时念祝辞一样,给我即兴来点什么赞美词就行了。” 等了一会,恭沛雪见两人都没有动静,他实在看不下去了,道,“师父,你别为难太子了,他脸都憋红了。” “闭嘴,”廖秋脸上也有些发烫,道,“他还在说……” 强大的神力从四面八方注入她的体内,她轻轻地喘气,面红耳赤,感受着充裕的法力,少顷,道,“坐稳了哦宝贝殿下,我这就带你去一趟东海兜风。” 作者有话要说:悄悄话 感谢雪白布丁灌溉了5瓶营养液 第79章 阿兄(十四) 79. 说起来, 廖秋也没什么值得书写的战斗经验,只是比大部分人活得久一些,看的话本多一些,遇到问题的时候会想的深一些。 比如此时,海面上立着一根石柱, 桑绮之被绑在石柱上面,周围什么人都没有, 一看就知道是圈套。 恭沛雪骑着另一头豹子, 心急地喊,“公主!绮之, 我这就来救你!” 廖秋心想,让他过去试一试, 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圈套也好, 便没有拦住他,目睹着他朝桑绮之冲过去,她甚至都没有眨眼, 而下一刻恭沛雪却整个儿消失了。 连人带豹消失在她面前。 “怎么回事?”留仙凝神,道, “恭侍从的气息消失了。” “嗯,”廖秋道,“可能是结界。” 金镯指示留婴就在这附近, 而恭沛雪往前走了一段就消失了,看似空旷的海面上,一定还有另一层空间。 思索片刻, 她道,“我们守在外面也不是办法,只能进去一趟了。” 穿过一层透明的结界,两人到了一处洞窟之中,伸手看不见五指,豹子也变得警惕起来。 “徒弟?” 廖秋喊了几声,忽然留仙道,“小心右边!” 廖秋立刻朝右前方炸出一道雷火,火光一闪,正好照出恭沛雪一张被炸糊了的脸。 廖秋:“……” “哦抱歉,”廖秋给他捋了捋立起的头发,道,“这里就你一个吗?其他人呢?” 恭沛雪打了个哆嗦,用力嘘了一会,颤声说道,“别说话,里面有东西……” 他们身下那只豹子身体前倾,瞪着绿色的眼睛,直视前方,发出“咕噜咕噜”的威胁声。 “快让他停下来!”恭沛雪小声地着急地说,“这样会连累你们的!” 留仙从豹子身上跳下来,在地上摸索着捡了块头盖骨,指尖扣在头骨眼睛处,将其低低的抛了出去—— 不远处,一阵骨碌碌的声音响起,头盖骨在地上滚了一路,很久都没停下来,接着是一声巨响,伴随着野兽咆哮的声音,整个洞窟都仿佛要塌,巨大的沙石滚落下来! 恭沛雪僵在原地,弓腰缩背,守护着头,小声地说,“我刚才一进来,就看到了那东西,它几乎是一瞬间就把豹子给吃掉了……” 洞窟塌陷的越厉害,那野兽越发兴奋,上蹿下跳,哪里响往哪里钻,几乎是一瞬间,就将一块巨大的石头咬成粉碎。 “看到了吗?”恭沛雪声音都凉了,道,“它刚才就是这样……” “嗯……”廖秋道,“速度太快了,也不知道是何方神圣,我们先别动,等它消停一会。” 洞窟将垮未垮,再没有沙石往下掉,那野兽也终于消停下来,好一会都没有动静。 廖秋将金镯抛了出去,在空中缓慢地飞,朝留婴所在的位置寻去—— 金镯一路碰到两边墙上的石头,发出“叮叮咚咚”的声音,立刻引起了怪物的注意! 它冲了出来,朝着金镯扑过去,所幸金镯实在太小,就像苍蝇很难被老虎抓到一样,反倒是怪物经过的地方,无一不被它破坏了个干净。 廖秋从豹子背上跳下来,道,“去追!” 三人丢下豹子,跟着金镯和怪物追了过去。 洞窟渐渐变得明亮起来,他们也逐渐看清楚了怪物的真容,是一只体型硕大、臀部又圆又翘的短腿黄毛狗,它冲到一处开阔的地方,悬着舌头喘着气,兴冲冲地扑了过去! “滚——!” “啪”地一声,黄毛狗被扇飞出去,狠狠地摔在地上,像丧家之犬一样发出“呜呜呜”的声音,撒娇似的凑到主人脚下,趴下去讨好他。 金镯停在他面前,追着他的手在空中上下浮动。 留婴狐疑地扫了门口一眼,道,“亏得你们找到这来了,怎么,还想将我赶尽杀绝不成?” 恭沛雪率先冲了出去,道,“留婴,你把我们公主给交出来!” 闻言,狗子立刻跳了起来,朝恭沛雪扑了过去! “哎呀妈呀!”恭沛雪晃出一道火,双腿同时蹬起,惊道,“妈呀别过来啊!” 廖秋伸出藤蔓,缠住恭沛雪,将他往天花板方向一扯,躲开了狗子的攻击! 两人视线相交,留婴冷冷地说,“花雨司,你非要来插手这件事吗?” “当然,”廖秋放下藤蔓,将昏迷过去的恭沛雪扔在一边,道,“留婴,你这样做会害死绮之的。” “我没有想要害她!”留婴咆哮道,“反倒是你,捡了前任花雨司的便宜,心安理得地享受这一切,你不羞愧吗?!” “我羞不羞愧,与你何干?”廖秋扫了眼四周,找了个位置靠背,审视着留婴,道,“你舍弃仙道,选择了现在的一切,你想帮她,可你的种种行为就是在害她,留婴,你知道如果桑绮之堕魔,会有怎样的后果吗?” 留婴侧身对着廖秋,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摸了摸狗头,灰蓝色的眼眸微垂着,道,“她若选择堕魔,便可不必受轮回之苦,命格所缚,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必看你们仙界的眼色!” “但是很多人都会为她而死!”廖秋莫名来火,道,“桑绮之在天界做了这么多年,结缘无数,造福无数百姓,受过她恩惠的人,远远不止你一个!想要帮她的人也远远不止你一个!” “你想帮她,就凭一意孤行的做法,你考虑过她的想法吗?”廖秋厉声道,“她轮回几十世,无数人为她牺牲,只是为了阻止她堕魔,她声称会给周围的人带来不幸,但实际上那些人只是曾经受过她恩惠,如今为她挡劫而已! 你强行逼她堕魔,说起来倒是轻松,那她这几十世受过的苦痛,其他人的牺牲,全都白白浪费了!” “你觉得她会愿意吗?”廖秋咬牙切齿,“你觉得她会感激你吗?!” 留婴一怔,双唇微颤,说不出话来。 廖秋往前走了一步,他抓着狗子的颈毛,道,“我警告你别过来!” 廖秋眯着眼看他。 “花雨司,你以为这是哪里,留国境内无人敬奉你,你的神力在这里根本施展不出!”留婴急道,“你再往前一步,我就放狗咬碎你!” “哈哈哈,留婴,你现在也只有狗了吧,”廖秋手掌贴着脸,笑道,“若我没猜错,你已经穷途末路了,藏在身后不想让我看到的那只手,是不是已经废了?你应该试过强行将金镯摘下来,可惜受到了反噬,现在五脏六腑都在疼吧?真是可怜……” “花雨司——你!” 留婴正要发作,见廖秋做了个手势,阻止他往下说。 她沉吟片刻,道,“可如果你都伤成这样了,为什么要设圈套,引我们上钩呢?按道理你应该想办法藏起来才对……” “你在说什么?!”留婴一只手握拳,冷汗直流,道,“我压根不知道你们怎么找到这来的?!” 廖秋蹙眉,道,“桑绮之呢?” “我为何要告诉你……”留婴说着,察觉到自己嘴角溢出来的血,抬手用手背擦了擦,可血流不止,他苦涩一笑,道,“带着你那些大道理下地狱吧!” 说着,狗子扑腾一下冲了出去! 廖秋伸出藤蔓,结成一张网,顿时将狗子网住,很快就将它缠成了一颗球! 她睁大眼睛看着留婴,难以置信地说,“你该不会……该不会将魔丹给了绮之吧……?” 留婴哈哈大笑,侧身推开了一扇石门,门后面,桑绮之像木偶一样站着,眼神无法聚焦,眸光漾着异样的金色…… 留婴竟是直接将他自己的魔丹放入了桑绮之体内,直接逼她堕魔! “你疯了吗?!”廖秋伸手,藤蔓捆住留婴的脖子,道,“快把魔丹取出来!现在就取!” 留婴仰着头,笑了笑,道,“已经迟了……” “绮之——!!!”恭沛雪此时醒来,看到入魔的桑绮之,不顾性命地冲了过去! “咔擦”一声响,桑绮之捏着恭沛雪的手臂,将其直接卸了下来! “啊啊啊——”恭沛雪跪倒在桑绮之面前,血流满地,痛苦不堪,喊道,“绮之,是我啊,我是阿沛,你醒醒啊!” 留仙将他往后一扯,持剑护着他,道,“恭侍从,情况有些不对,你先别冲动。” 廖秋不忍地看了他们一眼,道,“绮之现在刚入魔,你们谁都不要接近她!” 不由地想起了桑绮之之前几次入魔的情景,虽然情况大不一样,但当时留仙就守在她身边,难道也是这样被入魔的桑绮之无情地杀死的吗? 狗日的留婴!廖秋藤蔓一缩,将他跟狗子捆成一样,丢在一旁,踢了几脚,怒道,“桑绮之若是真的堕魔,我将你送到地狱,日复一日目睹你受烈焰焚烧,受百般折磨!” “留仙,你过来这边,不要靠近她!” 廖秋朝他喊道。 留仙没有回应,只看着入魔的桑绮之。 廖秋心里咯噔了一下,难道说,桑绮之入魔,非得已留仙的性命为代价吗?! 这是逃不出的宿命吗?! 有那么一瞬间,廖秋几乎想放弃了。 逆天改命,实在太难,他们无论如何都会输…… 下一刻,留仙回过身,朝廖秋扑了过去—— 几乎是同一瞬间,巨大的石块撞了过来,水从四面八方涌了进来! 水压冲垮了洞窟,带着无数泥沙石块朝他们冲过来,几欲将他们击成粉碎! 结界被破,他们所处的地方在深海之底! 就连廖秋这具神仙的躯体都快受不了了,更别说留仙那具肉盾了! 海水浑浊,不断地翻涌打转,廖秋使不上力气,神力也在慢慢地消失…… 留仙抱着她的手渐渐地松开,嘴角溢出的血很快就随着水流被冲走—— 廖秋也快要窒息了,这里可是深海之底,凡人之躯根本承受不住这种巨压,而他竟然天真地想保护自己…… 没了信徒,她也只是凡人一个,照样会死在这里。 脑海中念头千千万万个,廖秋已经来不及判断了,她一把拉住留仙,往怀里扯,捧着他的脸,朝他嘴里送气。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忽如远行客 5瓶; 今晚争取二更多写点 第80章 阿兄(十五) 80. 阿兄(十五) 一口仙气送进去, 留仙睁开了眼,他什么都看不到,但他猜到了廖秋在做什么。 嘴唇被包住,异样的感情迸发出来,他心跳忽然加快, 有些克制不住地碰了一下她的嘴唇,将她往怀里搂紧了些。 “啪——!” 水中一巴掌威力并不大, 但足以震醒他了。 廖秋骂道, “我想办法救你,你却占我便宜!” 留仙:“……” 廖秋摸了一下自己发烫的脸, 又觉得打他耳光实在太过分了,或许他只是无心之举呢, 忽然间听到了他的心声。 【宽容大度的花雨司呐, 留仙只是误以为自己在做梦呢,在梦境中侵犯了神灵,究竟该受到什么样的惩罚呢?】 看他表情波澜不惊, 心里却说,【她会杀了我吧, 就像对待那名术士一样,将我筋骨折断,或者像对付留婴一样, 将他捆成球,无论怎样,这些都是我罪有应得, 我不该肖想神灵……】 肖、想、神、灵。 廖秋:“……” 又想起他在身后赞美自己的那些话,廖秋可难为情了。 当时他说,【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又说,【闻佳人兮召予,将腾驾兮偕逝;筑室兮水中,葺之兮荷盖;荪壁兮紫坛,播芳椒兮成堂;合百草兮实庭,建芳馨兮庑门;时不可兮骤得,聊逍遥兮容与】 听听,只是跟他同骑一只豹子,他就开始兴奋地设想日后两人住什么样的房子,弄什么样的装饰了…… 又说,【思美人兮,愿为西南风,长逝入君怀】 现在更是明目张胆地承认他留仙在肖想她了! 这还是她印象中的那个冰块脸吗?! 总觉得他和自己印象中有些不一样了,尤其在听到他的心声之后。 没办法,此时廖秋也管不来这么多了,得赶紧离开这片海域,喘口气再说。 也不知道恭沛雪和桑绮之他们在哪里,石窟怎么会突然崩坏,这难道也是魔君留婴的计划吗?! 她拉着留仙的衣襟,在海底不断地往上游,水压的变化让人愈发喘不过气,一片混乱之中,她看到了那只狗子的翘臀! 是留婴的狗子!趁着廖秋神力消失的一瞬,它挣开了束缚的藤蔓,叼着它的主人留婴不断地划水—— 它一定知道该往哪里去! 追了好一段路,狗子忽然停了下来,拼命地往前撞,却像是卡在了一块透明石墙上一样,怎么都冲不出去。 廖秋追上去,停在狗子旁边,伸手摸到了透明的结界。 结界那边的鱼儿和沙子可以往他们所在的地方游过来,但是只进不出,任何东西都无法从这块结界里逃出去! 机敏的狗子叼着留婴开始往上冲,冲了一段距离,发现上方也被结界封锁住了! 身后,入魔的桑绮之带着恭沛雪游了过来,金色的眼眸渐渐恢复了光泽,她看了廖秋一眼,没有攻击她的欲望,转身去研究怎么破开结界。 恭沛雪失去了一条手臂,状况却比留仙要好,他虽是凡人,却学过一些基本的仙术,被桑绮之度了一口魔气,勉强能在水中生存下来。 他神情委顿,缓缓划到廖秋身边,小声说,“师父,绮之的情况有点变化……” 廖秋道,“她已经有些适应入魔了,理智尚在,这种情形下对我们有利,我们现在必须想办法出去,再考虑怎么救她。” 恭沛雪用力捶了捶结界,四周的水流都几乎不受影响,他自暴自弃地在旁边拼命地敲打,和留婴的狗子一个反应。 廖秋又惦念起留仙,只要他活着,忠诚于自己,那她自己就有足够的法力,不至于第一时间被憋死。 此时留仙独自站在一处结界边缘,抬起一只手,让一群小鱼儿从他指缝间游过去,他像是好玩似的,一个人在那里玩得不亦乐乎。 廖秋:又疯了一个吗? 【花雨司,花雨司,你能和动物交流吗?】 耳边传来留仙的声音,廖秋先是一怔,回头去找留仙,他人还站在远处摸鱼,难道他是一边摸鱼,一边用心声跟自己交流? 唉,没疯就好。 她传音过去,道,“能。” 留仙以心声传音,道,【你试试看,让这些不小心游进来的鱼儿,劝住外面的同伴,让他们不要往这边游了。】 廖秋: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居然关心这些鱼儿会不会被困住?! 【哦我的意思是,让里面的鱼告诉外面的鱼,看看能不能帮我们找来帮手,这个结界很可能是从外面打开的。】 廖秋:留仙一定是疯了才敢这样捉弄我。 廖秋传音过去,“我试试。” 一只鱼顶在结界边上,拼命地吐泡泡,等着结界外面游来新的小鱼同伴,可它等啊等啊,就是没有鱼儿来到它边上。 鱼的视力本来就差,交流全靠抓瞎,一只鱼自言自语老半天了,都没有人听到他说话。 廖秋郁闷极了,回头一看,原来桑绮之就站在自己身后,几乎挨着自己,呆呆地看着那只冒泡的鱼儿! 怪不得鱼儿都不进来呢?!有这么一个命格的人旁边,得救的概率实在太低了! 再看看留仙,他那里有鱼儿游进来,恭沛雪那里更多! 廖秋恼道,“绮之,你别靠近我。” 桑绮之眼神一变,道,“神女,你要抛弃我了吗?” 廖秋往一旁避开,道,“我在想办法破这结界,你别挨我太近……” “为什么?!”桑绮之声嘶力竭地咆哮,吓得那些准备往结界这边游来的鱼儿蹬地一下全跑了,她眼里尽是怒火,一步步逼着廖秋,道,“神女……你骗我好苦,原来你就是花雨司,对不对?” 廖秋头疼极了,道,“现在不是说这个问题的时候,绮之,你听话,我们出去之后,我再跟你好好解释……” “我要你现在就解释?!”桑绮之抓狂地说,“为什么我会变成现在这样子,这也是你算计之中吗?” “啪——” 一个巴掌狠狠地甩在桑绮之脸上,恭沛雪手发着抖,眼睛通红,道,“绮之,师父她为你付出了多少,你难道心里没数吗?” 桑绮之一只手摸着脸,眼泪顺着海水飘走,她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也这样对我?!” 恭沛雪朝廖秋示意了一个“你放心”的眼神,单臂抓着桑绮之的手腕,指着留婴,道,“害你变成这样的人是他,是留婴,你该恨的人是他,我和师父都是想帮你的!” 留婴的身体渐渐地下沉,躺在结界的底层,瞪大眼睛,无力地看着他们。 桑绮之一阵发狂,左右手同时攻击结界,震得外面的鱼儿全都吓跑了。 廖秋抱住她,道,“绮之,绮之,你平静一点!没事的!没事的,你不会有事的,我们都在你身边!” 安抚好桑绮之,结界外面已经没有什么鱼往这边游了。 【试试恭侍从,他命格极佳,平时因为和绿绮公主待在一起,运气被中和掉,将他单独拎出来,说不定他的运气会引来外面的鱼儿。】 留仙用心声传音。 廖秋:有道理哦! 两人默契地交流了眼神,廖秋将桑绮之送到了留仙那里,一个疯子和一个瞎子,两人相对无语。 恭沛雪乖乖地在廖秋身边站了一会,果然,一条成人体型的大鱼朝他们游过来了!! 廖秋激动万分,直接和那鱼儿交流。 说明原委后,大鱼道:“可是我为什么要帮你?” 廖秋指了指整个结界处被困住的无数条小鱼,道,“你要是想办法破坏了这个结界,这里的鱼儿都归你了!” 大鱼咧嘴一笑,甩了甩尾鳍,转身游走了。 过了一会,大鱼直接把东海龙王带回来了! 廖秋来了精神,迎上去,朗声喊他,道,“龙王大伯,在下花雨司,好久不见了!” 龙王笑眯眯地朝她走过来,蓝色的胡子和头发在水里呈现出极其飘逸的造型,比平时廖秋看到他的时候,拉风多了。 龙王冲花雨司笑道,“哟,花雨司大人,你来了呀?” 廖秋笑笑,道,“龙王大伯,你没看到我被困在这个地方吗?能不能想办法帮帮我?” 闻言,龙王扬眉一笑,双手依旧负在身后。 他没有伸手去碰结界,对廖秋的话也并不惊讶,只是笑着,道,“花雨司最近都在忙些什么,人界降水的事情都不管了吗?本王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收到你的降水指令了,正要去天界找天君问问情况呢。” 听到公职的事,廖秋大惊,她离开天界这些时间,花雨神鉴一直都有人照应,按道理不会出现纰漏才对啊! 心里一凉,垂眸,道,“龙王大伯,若是长时间没收到降水指令,你应该先去玉衡宫找我才对,为什么要直接去找天君?” 东海龙王捋了一下胡须,摇头,道,“花雨司大人大可不必在乎这些了,说到底,花雨司只是个神职,但凡有资质的人都可以当,没了你,还会出现下一个花雨司,不过这些都不是你需要考虑的问题了,好好享受这濒死的时刻吧。” 廖秋:“!” “龙王,我素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如此待我?!”廖秋惊道,“难不成,这个结界是你设下的?诱骗我们来东海的人也是你?!” “发现的太迟了,花雨司。” 龙王扬手施展法术,结界开始不断地往里缩,推的廖秋等人不断地往后退…… 情急之下,廖秋冲他喊道,“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知道你会害死谁吗?!你认出他了吗?!” “你想说留武神君对吧?”龙王朝留仙看了一眼,笑笑,道,“你以为本王针对的是吗?你太天真了,说到底,你只是被牵连的而已……” 廖秋怒火中烧,头皮发麻,朝着结界边缘狠狠地砸去! 只是结界越缩越小,龙王离他们越来越远。 他垂眸看了眼那只报信的大鱼,道,“你想破坏结界就他们?” 大鱼睁着死鱼眼,忙不迭地摇头。 “想都别想了!” 说着,龙王一掌劈开了大鱼,它当场翻了白眼,血染红了一片海域。 廖秋:“!” 看着结界将他们死死困住,空气越来越少,神力也好,魔力也好,都在慢慢地耗尽,众人离死也就只差一步了。 龙王满意地转身离去。 空间越来越小,廖秋、留仙、桑绮之、恭沛雪、留婴、狗子、鱼鱼鱼,都快被挤成馅饼了! 她双手竭力地往两边撑,手已经脱力,开始发抖了,其他人亦然。 留婴喘了口气,举起那只戴着金镯的手,道,“此时不给我解开,还待何时?” 廖秋:“!” 她二话不说,弯下腰摘了留婴手里的金镯! 一股强大的魔力在狭小的空间里膨胀,留婴怒火冲天,站起来,四肢往外撑,竭力顶住挤过来的结界边缘! 众人稍稍缓了一口气,留婴啐了一口,仰着头,道,“我也支撑不了多久,看到结界顶上的裂缝了吗?只要没有外力干预,那道缝折下来,我们立马就死了。” 留仙和恭沛雪已经渐渐失去意识了,廖秋也丧失神力,奄奄一息。 只剩下留婴、桑绮之和狗子顶着结界。 又过去了一会,廖秋喘着气,抬起眼皮,看着一条死鱼从面前飘过。 起先她没有在意,接着她惊住了,那鱼没死,尾鳍一晃一晃,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正是被龙王劈开的那条鱼! 它此时此刻正在水中,用鱼嘴顶着结界,在水中缓缓地移动…… 廖秋虚虚地说,“留婴,你快看那条鱼,它好像要带我们去哪里……” “呃,”留婴神经质地笑了笑,道,“它的眼神,跟我一样,满脑子只想着报仇!” “留婴,你先保持不动,”桑绮之疲倦地说,“我有办法……可以让我们快速移动起来。” 他们被挤成了一个球,在水中缓缓地漂浮着,桑绮之控制着力度,朝一条线上的不同方向打圈使力,使得结界球在水中滚动起来! 结界球滚动的速度越来越快,濒死的大鱼游到他们前面给他们带路,最终钻进了一个珊瑚洞中! 珊瑚洞里面没有海水,四周都是空气,少了水的压迫,结界球突然往外膨胀一下,让他们稍稍缓了一口气。 球在地面上滚了一会,撞到了一个醉酒的老头,压在他身上,接着停了下来。 球还在往里压缩,留婴已经快要坚持不住了,滚了一路他的狗子更是晕吐了,没消化的豹子肉被吐了出来,在结界球的水里漂浮着。 廖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吵死了!” 下面那个酒鬼拎着斧子劈了过去,准确无误地砍在球面上那道裂缝上,轰地一声结界球炸了,一时间所有人争相爬出来,大口地喘着气。 无数只半死不活的鱼儿洒了出来,给酒鬼当头浇了一身,在他脸上活蹦乱跳着,他清醒过来,拔出嘴里的一条鱼,愣愣地看着众人,咬掉鱼头,道,“哪里来的,给我滚哪里去!” 廖秋喘着气,道,“东海龙王要杀我们灭口,指使他的可能是天君,你去报信给步天大神,千万别走漏了消息,留深。” 作者有话要说:“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出自曹植《洛神赋》 “愿为西南风,长逝入君怀”也是曹植的诗 “闻佳人兮召予,将腾驾兮偕逝;筑室兮水中,葺之兮荷盖;荪壁兮紫坛,播芳椒兮成堂;合百草兮实庭,建芳馨兮庑门;时不可兮骤得,聊逍遥兮容与”这一段出自屈原的《湘夫人》 第81章 阿兄(十六) 81.阿兄(十六) “留深?留深不是已经下地狱了吗?”酒鬼疯疯癫癫地笑着, 从地上爬起来,挪了地方,喝了口酒,嘿嘿一笑,食中二指指了指众人, 阴恻恻地说,“你们也要下地狱的, 对吧?” 他看上去疯的厉害, 若不是系统提醒廖秋,她也不会想到这个酒鬼竟然是两千多年的留国君王留深——留婴的父君。 留婴也认出他来了, 他冷冷一笑,抹了把嘴边的血, 道, “见鬼了,在这种地方碰到这个疯子……” 说着,他走过去, 照着酒鬼迎面一拳,拎着他头发, 将其往地面上狠狠一摔,一脚接着一脚踩在他肚子上,语气一顿一顿地说, 道,“就是因为你,留国差点亡国, 前任花雨司遭到连累,因为你,老子变成现在这样子,人不人鬼不鬼,你、他、妈、的、给、我、去、死!” “别打了,快把他打死了。”桑绮之出声制止他,即便已经入魔,她本性之中仍保持着那一丝善良,只是经常控制不住发怒而已。 留婴看了眼桑绮之,一句话没解释,停下了脚上的动作,还嘁了一声,像个殴打老父亲的熊孩子。 “留深,当年是你找到步天大神的,对吧?”廖秋在他旁边蹲下,道,“步天大神行迹莫测,从来不会回应凡人的祈求,你究竟是怎么找到他的,现在情况紧急,可以帮我向步天大神传信吗?” 酒鬼嗝了声,酒水从嘴角溢出来,他道,“寡人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寡人想要酒,酒……” 廖秋叹了口气,起身来到珊瑚洞口,观察洞外的情况。 “你还指望他能帮你?他能帮我们破开结界已经是万幸了,”留婴冷笑,“当初他疯了一样跳海自尽,我还以为他真的死了,没想到居然有脸苟活。” 廖秋回过头,道,“这里依旧是龙王的地盘,他要是没找到我们的尸体,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我们待在这里很危险。” “危险的只有你,花雨司,”留婴冷漠地看了太子留仙一眼,笑笑,道,“对,还有他……我都听到老龙王说什么了,他就是下凡渡劫的留武神君,对吧?” 廖秋看着留仙,后者坐在一块珊瑚石旁边,神色淡淡,好似没听到他们对话似的。 但聪明如太子留仙,肯定已经在老龙王说出真相的时候,猜到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廖秋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没有精力一个个安抚他们了,她径直走到留婴面前,拎起他的衣襟,道,“你别做梦了,他们既然敢谋害留武神君,就已经做好了不放过我们任何一个人的准备,只要我们之中有任意一个活着的,就会被追杀到天涯海角,直至魂飞魄散!” 留婴皱着眉,推开她,不悦道,“说到底这事是因你们而起……” “那你待在这里等死吧!”廖秋说着,走到留仙面前,牵起他的手,道,“我们想办法离开这里……” 留仙点头,站起身,依旧没有说话。 想当初他在天界威风飒爽,与天君、步天大神齐名,如今看上去那么柔弱,只要稍微用力就可以拧断他的脖子,让他渡劫不成,彻底灭度。 廖秋一下子觉得肩上的担子又重了好多。 龙王是怎么知道留仙就是留武神君的,是谁走漏了消息,还是说龙王身后的人一开始就知道? 心乱如麻,一想到龙王背后的势力,廖秋脊背发凉,害怕极了。 她区区一个上任不久的花雨司,在天界没什么势力,该如何保护留仙道君,该如何保护这些被牵连的人? 如果是留仙道君本人,他会怎么做?躲起来在惶恐中度日,还是想办法反击? 那可是天君啊,凭他们几个人,怎么斗得过? 比起那些令人绝望的事情,她好像更在意留仙现在的心情,他知道自己就是留武神君之后,心里到底怎么想,从某个时刻开始,他就不再开口说话了,必要时也就是用心声给自己传话…… 是因为自己冲动扇了他巴掌,惹他生气了吗? 因为是兄长,廖秋更不知道该怎么哄他了。 她伸出一只手,手心不断地长出藤蔓,互相缠绕成小舟状,一层一层覆盖成密闭的空间,顶上再做好盖子,便可藏身其中浮上海面。 她另一只手仍牵着留仙的手,拇指指腹推了推他手背,道,“殿下……你还好吗?” 留仙反过来握紧她的手,给了个肯定的答复。 廖秋心疼地笑了笑,道,“你有什么想说的,直接通过心声告诉我吧,无论怎样,神灵都会站在信徒这边,会包容她所有的信徒。” 【想抱一下你,可以吗?】 眼前,藤蔓继续疯长,廖秋松开手,转身埋到留仙的怀里。 留仙如释重负,轻轻地呼出一口气,双臂拥着她,道,“你在发抖,在害怕,可是花雨司,这一切本不该由你来承担,如果他们的目标是我,那就让我死掉好了。” “我不会让你死掉,”廖秋双臂环过他腰,身体抖的越发厉害,她骂了一句,道,“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会帮你顺利渡劫,看看这天界还有谁敢欺我头上!” “嗯。”留仙拍了拍廖秋背,稍作安抚。 虽然他不太明白,但花雨司好像没有再为他偷偷亲吻她的事情生气了。 他提心吊胆了一路,终于可以缓口气了。 可现在新的困扰来了,原来自己就是留武神君啊,花雨司好像最讨厌留武神君了,恰好成为了她讨厌的人可怎么办。 虽然他们不一定能活过明天,但这个问题依旧很重要呐。 两只小舟已经编好,虽为藤蔓编织而成,却细密无缝,不仅防水,还耐得住水压,廖秋示意恭沛雪和桑绮之先躺进去,给他们盖上盖子,像棺材一样密封好,再将他二人推入水中,在浮力的推动下,小舟带着他们缓缓浮上水面。 接着她让留仙躺入另一只小舟里面,正要盖好盖子,“轰隆”一声巨响,整个珊瑚洞摇摇欲坠! 龙王来找他们了! 这里是海底,即便没有结界,廖秋也斗不过他,情急之下,回头看了留婴一眼,道,“天君要置我于死地,我也不会让他好过,你若想要复仇,就跟上来——” 又是一声巨响,珊瑚块垂直砸了下来! 已经没有时间等留婴的答复了,她迅速将小舟推入水中,背着盖子跳上去,两人像睡棺材一样,在深海慢慢地往上飘。 耳边传来沉闷的轰炸声,珊瑚洞被彻底炸成了粉碎,无数泥沙涌上来,将海水搅成一趟泥浆,虾兵蟹将纷涌而至,到处都在巡逻。 藤蔓的颜色接近海水的颜色,体积做的格外地小,浮动时速度均匀,不会引起水波,很难被这些虾兵蟹将们查到,这也是廖秋选择用这种办法脱困的原因。 正因为藤蔓舟过分的狭窄,两人躺在其中苦不堪言。 一开始廖秋趴在留仙身上,呼吸落在他颈部,两人之间勉强有些缝隙,可随着上层水流的冲击,两人越贴越近,胸部贴在一起,她听到留仙的心跳越来越快。 他有些局促地屈膝,避免碰到更多尴尬的部位。 廖秋有些口干舌燥,使力将自己撑起来些,可活动的空间有限,她便将手隔到两人中间,在他坚实的胸肌上摸了一会,此时,留仙忽地抽了口气,发出一声极轻的喘气声,两人同时顿住了。 好像廖秋在嫖他一样。 在这个气氛诡异的棺材盒里。 在穷途末日、死生不明之时。 一个念头在她脑海中炸开——廖秋确信,自己想要他。 疼疼他也好,慰藉自己也好,还是循着本性,在生命随时都有可能结束的时候,做一些此前从未想过的事情……她甚至怀疑,接下来能不能活下去,全靠留仙了。 廖秋索性将手伸到他衣服下面,摸索了一会,在他耳边淡定地说,“太子,如若花雨司想要嫖你,想以你的肉身为祭品,你愿意献祭给我吗?” 留仙浑身僵住,接着,他双手抱住廖秋,一只手按着她后脑勺,将她嘴唇送到自己唇边,轻轻地吻她,又狠狠地吻她,腿微屈着绕开她的腿,将她身子往自己怀里送,贪婪地仿佛初生的婴孩,尽情地索取。 廖秋也从未如此疯狂过,在未知的海底,和她此前最讨厌的人做这些亲密的事情,就好像丛林里的野兽,一生的使命就是寻找茭配的对象。 都亡命天涯了,能不能活下来,全靠这个念头支撑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会晚一点 昨儿忘了感谢:感谢阿糕糕投雷一颗,感谢今天依然在上网课的可怜人灌溉5瓶营养液 第82章 阿兄(十七) 82. 两人肌肤相触, 互相依偎在小舟里,身上半盖着衣裳,眼前是无尽的黑暗,顺着海水飘了一路 。 不知过了多久,视线终于变得明朗起来, 旭日将海面照得通红,廖秋推开藤蔓舟盖子, 一只手拿衣裳挡着前胸, 眼神看向远方。 红日的绚烂光芒照在她脸颊上、肩上、后背上,光滑的肌肤, 漂亮的曲线,如海水般柔软, 如日光般圣洁, 波澜壮阔却又极致温柔,留仙沐浴着日光,一只手在她背上轻轻抚摸, 感受着这一幕至美的画卷。 如果他能有幸看见,这必然会成为他此生不可磨灭的映像。 而他现在也想永远记住她, 记住她每一寸肌肤,记住她柔软的发丝,妖魅般的双唇, 记住他们十指交握的感触,相濡以沫、密不可分的缠绵,以及在她身体里令人癫狂的滋味。 他随即坐起身, 从后面环抱着她,轻吻她后颈,仗着眼瞎,双手肆无忌惮地摸索,让她无处可躲,撩的她喘不过气,抱起她,重温昨夜的交缠。 辽阔的海面上只有他们一片孤舟,夜里还能借着夜色掩护,到了白天就必须上岸躲起来了。 只要他们还在海面上,就相当于在东海龙王的地盘撒野,随时都有危险。 温存之后,廖秋换上衣裳,带着留仙逃离小舟,来到了最近海岸的桑国境内。 廖秋如获新生,桑国是她的地盘,在这里斗法,她绝对不输给龙王。 甫一上岸,廖秋就看到司命手里端着司天镜,远远地站在一处地方等着他们。 她假作没看到司命,往留仙怀里靠了靠,双手勾住他的脖子,两人在海岸上亲吻。 留仙在她耳边小声地问,“怎么了?” 廖秋背对着司命,告诉留仙:“有点状况,现在还不知道是敌是友。” 两人像一对密不可分的仙侣,眼神里满是甜蜜,朝司命所在的方向走过去,近了些,廖秋像是刚看到他一样,才道,“哟,司命大人,你怎么在这里?” “花雨司大人,我等你有一会了。”司命说完抿着嘴看着他二人。 “你该不会是看了我们一路吧?”廖秋一只手捂着脸,一只手指着司天镜,语气浮夸地说,“司命大人,你真是个变态呢!” 司命:“……” 他心虚地转过镜子,道,“司命岂是此种小人,再说了,东海境内非我管辖之地,我最多就看到你们一起上岸的情形……” “那你脸红个屁啊,”廖秋夺过他手里的司天镜,道,“我得去一趟天界,你来了正好,跟我一道去找天君理论。” 司命笑而不语,端详着她和留仙,良久,道,“现在去找天君,他一定很欢迎你们。” “欢迎”二字听上去别有用心。 廖秋淡然,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附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 司命先是一愣,回过神,又看了留仙一眼,道,“若真是如此,那接下来的形势可说不定了!” 廖秋单手捧着司天镜,得意一笑,道,“司命大人,像你这么聪明的人,应该不会做错选择,该不该帮我,你心里应该有数了吧?” 司命沉吟片刻,道,“花雨司,我司命从来不是趋炎附势之人,你想收买我,这一次可不是一块香皂能解决的事情了。” 廖秋挑眉,道,“十块行不行?最近在人界看到香薰,正好也学了些,司命大人,我的手艺你可是看在眼里的。” 司命仰头,指着司天镜,道,“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帮我找步天大神,”廖秋敛了笑,正色道,“用你的司天镜,无论是何方神仙,都能被你找到,对吧?” 司命叹了口气,摇头,皱眉不语。 他身旁,一道金色的身影凭空出现,光芒万丈,贵气逼人,来者头上戴着冠冕,身穿金色龙袍,身量高大,剑眉星目,眼神咄咄逼人,教人不能直视——来者正是九天至尊天君! “步天大神,你也想找步天大神,不把本君放在眼里?” 天君狠狠瞪她一眼,廖秋整个人都脱力了。 她被天君的气场逼的抬不起头,单膝落在地上,另一条腿还在发抖,冷汗直流,她咬牙,道,“天君……您怎么亲自到这来了?” 听她语气不对,留仙急忙朝她走过去,廖秋伸手挡住,竭力喝了声,“别过来!” 她连声音都在打颤,可想而知来的人有多么可怕了。 但是留仙感受不到他们的存在,正如他一开始感受不到廖秋的存在一样。 在强大的气场,在他面前形如虚设,他往前走了几步,直面着看不见的仙人,一字一顿地说,“放、过、她。” 司命笑笑,退到一旁。 天君一边眉毛狠狠一抖,一巴掌朝留仙扇了过去! “啪——”地一声巨响,廖秋看到了一地的血,顿时心都凉了。 廖秋想回头也无法回头,天君的气场压迫着她,就连抬头这个简单的动作也无法做出来,许久,听到远处传来“噗通”一声,留仙被天君直接打入水中! 廖秋:“!” 汗水顺着脸颊低落下来,她心痛万分,膝盖仍在发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留仙只是肉\\体凡胎,怎么可能经得起天君这一巴掌?! 果然,沒入水中的留仙没了动静,廖秋心都要碎了,竭力支撑着另外半边膝盖不至于跪下去,她咬牙切齿,道,“天君可知因果报应,如此将我们赶尽杀绝,你不怕报应吗?” 天君冷声,道,“报应?本君就是报应,你不是还想找步天大神吗?本君最厌恶你们这种凡事都去找步天大神,不把本君放在眼里的,正好,将你们一并了结掉!” “可留仙道君从未得罪过你……”廖秋浑身发抖,道,“你为何要如何步步紧逼?” “你还想不明白吗?”天君居高临下地看了她一眼,道,“远古诸神太多了,像留武神君这种老古董们,早应该陨灭掉,这叫做顺应天命,而本君就是天命。” “我呸,”廖秋怒火支着她,抬起另一条膝盖,双手按在膝盖上,朝天君吐一口口水,道,“你有本事别玩阴的,趁着留武神君下凡渡劫来害他,你算哪门子天命?你就是个无耻小人!” “啪——” 火辣辣的一巴掌,廖秋整个人仿佛被撕碎,狠狠地摔在岩石上,猛地吐了口血!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她浑身怔住,只听留仙用心声与她传话,道:【秋,你先别惹怒他,慢慢地、慢慢地朝海边靠近,留婴有办法对付天君。】 太好了,留仙还没死! 可廖秋一意孤行,她冷笑着,看着天君,道,“你除去留武神君,以为天下人都不知道吗?司命知道,龙王知道,你下一步打算做什么,除去龙王和司命,你以为你做了这么多卑鄙的事情,步天大神查不到你头上吗?!” 留仙的声音急切地传过来:【秋,你在做什么!你别激怒他!别激怒他!】 司命瑟瑟发抖,抱着袖子不敢说话。 天君彻底被激怒了,朝她走过来,狠狠地踹她,道,“魂飞魄散,你就永远不会知道了!” 一脚接着一脚,原本他可以直接杀了廖秋,可盛怒之下,天君就是要狠狠折磨她,将她碾成渣,磨成末,再碾碎她的魂魄! 就在此时,“嘭”地一声巨响,海水卷起万丈高的浪花,朝着他们扑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挂了三点更,实际上两点多写到一半被琐事打断了,只能先写到这里 最近状态有点糟糕,失眠,焦虑,在做调整了 今天应该还能写出两更…但是我又怕被打脸,尽力吧 第83章 阿兄(血祭) 83.阿兄(血祭) 海浪扑来, 遮天蔽日,留仙踩在万丈高的浪花之上,金光照顶,手里握着一柄金色的巨剑,表情从容, 举剑朝着天君劈了过来! “不……不可能!”天君退后了一步,喃喃道, “他怎么可能……” “他渡劫成功了!留武神君渡劫成功了!” 司命大喊了一声, 仰头看着天空,惊得站也站不稳了, 跌倒在地,他语气急促, 激动万分, 道,“方才花雨司告诉我,留仙道君的情劫马上要破了, 果然,果然就是这样!留仙道君的情劫原来是花雨司!是花雨司帮他渡劫成功!” “不可能!”天君猛地振袖, 丢下廖秋,一边后退一边看着金光万丈的留仙,急得抓下头上的冠冕丢在一边, 冷汗直流,道,“他竟然渡劫成功了?!不可能!本君绝不相信!” 他怒嚎着, 铺天盖地的神力从他身上迸发出去,离他最近的司命立刻被振晕了,廖秋也奄奄一息,周围的草木顿时枯竭,鸟儿从高空中落下,啪嗒掉在地上。 他神力之强,震慑之广,让世间万物都失去了意识,纷纷昏睡过去! 可既便如此,留仙仍然不受半点影响,从高空纵身一跃,一剑劈来,正正地瞄准了天君! 到底是为什么?! 留仙渡劫之后,神力究竟晋阶到了什么地步?!竟是半点不受天君的影响?! 想到这里,天君一时怯了,祭起一道神光,形成一道巨大的彩虹护盾,拦空挡下留仙的剑! 哗啦一声,留仙的剑偏移了过去,绕过天君刺往他处—— “太好了,”天君松了口气,暗道,“既然神光能挡下他的剑,就说明本君的实力可以与之一站!来吧,本君这与留武神君决一死战!” 他吼了一声,道,“留武神君!本君这就与你一较高下!” 冰凉的海水迎面浇了过来,天君愣了愣,抹了一把脸。 再看四周的情形——哪里还有什么留武神君,海面上空荡荡的,一个人影都没有,花雨司也已经不见了! “留仙!出来!” “留武神君!” 天君遍寻无果,看着平静的海面,心想,难道刚才出现的那一幕是幻象?! 假若留武神君当真渡劫成功了,他绝对不会只是糊弄一下,转身就逃走了!以他的实力,肯定可以与天君一战! 天君手掌握拳,气得鼻孔不断地喷出怒气—— 也就是说,留仙根本还没渡劫成功!刚才只是用幻术摆了他们一道! 他们还有别的帮手! 可恶!竟是这样让他们逃走了! 天君踹了司命一脚,骂道,“醒醒,快起来干活!” 司命看着被海水淋湿的天君,揉了揉眼睛,道,“留武神君呢?” “你用司天镜找一找,看看留武神君到底在哪里。”天君端着袖子,眼睛微微眯着,怀疑地看向海面。 如若留仙还没渡劫成功,那么形势对天君极其有利,只要找到留仙,捏碎他的魂魄,那么他将彻底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司天镜?!”司命尖叫着,捡起一地的玻璃渣,捧在怀里,撕心裂肺地喊,“我的宝贝司天镜啊!” 到底怎么回事?!司天镜什么时候破碎的?! 没了司天镜,想要在人界找到留仙,就好比大海捞针! 这个区区花雨司,竟然敢这样耍的他们团团转?!!他们到底逃到哪里去了?! 天君骂了一声,化作一条硕大的金龙,腾飞出去,“噗通”潜入东海之中! 不能再给留仙机会了,必须将他们全部赶尽杀绝! 而这件事情只能由他天君亲手去做! 他刚走,海岸上转变成了另一副场景,廖秋重伤,奄奄一息躺在留仙怀里,留仙满身是伤,手里握着一把与他极不相称的巨剑,留婴啐了一口血,趴在狗子身上—— 众人俱是一副疲惫不堪的神情、又带着死里逃生的庆幸! 司命再一次揉了揉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这一幕,喃喃地说,“中计了。” 中计了! 刚才留武神君举剑劈下来的那一幕是真实的! 是他击碎了司命的司天镜! 他虽然没有渡劫成功,但是虚张声势,成功地骗得天君以为他晋阶了! 而后来,天君看到四周空无一人,那一幕才是幻象!目的是让天君以为他们逃入海里了!目的是将他骗走! 实际上他们就在岸上,就藏在他们身边! 司命正要起身大喊,留婴两条腿架在他脖子上,翻身将他压倒在地,手掌按着他后脑勺,将他的脸磨破,恶狠狠地说,“你要是活得不耐烦了,我这就送你归西!” 司命:艹! 这几个人联合起来太狡猾了!若让他们找到步天大神,天君就完蛋了!若是留武神君当真渡劫成功,天君也要完了! 必须想办法杀了留仙!必须趁现在! 廖秋眼眸幽深,看了司命一眼,后者顿时打了个哆嗦! 廖秋幽幽地说,“杀了他,留婴。” 司命:“!” 他来不及挣扎,冰冷的刀刃便划破了他的喉咙!血洒向一旁,留婴扯下他脖子上一块肉,丢给了狗子—— 狗子闻到神仙的血肉,立刻兴奋地窜上去,三五下将他啃食殆尽! 留婴还趁此时机,抓住了司命出逃的魂魄,用碎布裹起来打了个結,挂在狗子脖子上。 廖秋摘下脖子上的玉佩,递给留婴,道,“司命死了,天君一时半会找不到我们,我可能等不到去见步天大神了,你若见到他,将这块玉佩给他,他会明白的。” 留婴接过玉佩,皱着眉,道,“这是什么?” “这是……留武神君死过五次的证据,天君谋害留武神君的证据,以及他刚才加害我的证据……” 廖秋说着,闭上了眼睛。 毫无征兆地,她竟是再没有睁开眼。 留仙:“!” 他手足无措,将廖秋抱得更紧,脸贴着她的脸,浑身发抖,喃喃地说,“花雨司,秋,你醒醒……” 留婴碰了他一下,道,“呆在这里不安全,你跟我走,我带你去找步天大神。” “我不去,”留仙带着哭腔,眼睛通红,看向留婴,道,“秋她是神仙,她会醒过来的,别把她丢在这……” 留婴叹了口气,蹲下来,摸了摸廖秋的额头,道,“神仙也会死,司命不就死了吗?花雨司她一个人跟天命抗争,走到这一步已经很厉害了。” 留仙失声痛哭,死死地抱着廖秋的身体不愿意松手,心里痛的打颤,喃喃地说,“秋,你别睡了,快醒过来……” “神灵不可以抛弃她的信徒……你说过的,你醒醒呐……” 留婴虽然不忍,但已经没有时间任他胡闹了,拉了拉留仙的衣领,道,“伤她的人说天君,你有本事去找天君报仇,在这里哭喊顶屁用啊!” 留仙低头将脸埋在廖秋肩上,颤抖得厉害。 良久,他哽咽着,道,“这里是桑国境内,我想将秋送到花雨神庙,安置好她……” 留婴笑了,道,“你一个瞎子,找得到花雨神庙吗?恐怕在此之前,你就已经被天君杀掉了!快走,再不走我动粗了!” 说着,听到海岸附近有动静,留婴立刻拔刀,将留仙拖到一边藏了起来。 直到看清楚上岸的人,留婴这才松了口气,从石头后面走出来。 上岸的正是桑绮之和恭沛雪,两人看到了留婴,立刻露出警惕的神情,桑绮之迎面走过来,道,“留婴,你怎么在这里……啊神女!” 她冲了过去,跪在廖秋身旁,摸了摸她的心跳,眼泪如泉涌,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神女!神女你醒醒啊!” 一旁,受伤的留仙在地上到处摸索,朝廖秋爬过来,抓住她的手,缓缓地抱起她。 恭沛雪怔在原地,道,“不可能的……这不可能,你们不是说,她是花雨司本尊吗?她是神仙啊?!她会醒来的对吧?!” 留婴简直没了脾气,一道劈开身后的岩石,骂道,“死了就死了,别再哭哭啼啼了!谁不会死呢?!谁能永生?!哈?!你们想活命就跟我去找步天大神!” 桑绮之冷冷地看他一眼,道,“留婴,你没有心。” “对,我没有心,可我想活啊!”留婴摸了摸狗子的头,忍住脾气,道,“就在刚才,你们没来的时候,天君就站在这儿,这儿!他只是一巴掌扇过去,留仙差点整条命都没了!如果不是我,等着你们就是天君,是万劫不复!” 桑绮之低着头流泪,不再说话。 留仙抱起廖秋,缓缓地支起身,道,“留婴,你带着秋的玉佩去找步天大神,我带秋去神庙,安置好她……我不想将她一个人扔着这里,你明白吗?” 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哭着说出来的。 留婴叹了口气,拍了拍狗子的头,狗子听话地凑到留仙身边,用头一顶,让廖秋趴在它背上,哒哒地跑了起来。 留婴道,“你跟上狗子,他会带你去距离最近的花雨神庙。” 说着,他看向恭沛雪和桑绮之,犹豫了一会,在气运和力量之间,选择了气运,朝恭沛雪道,“你跟着他们,保护好他们。” 恭沛雪莫名奇妙就被安排了,追上留仙和狗子,去找最近的花雨神庙。 桑绮之屈了屈手肘,眉梢扬起,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道,“你的意思是,让我去跟你找步天大神?” “没错,”留婴道,“你跟着他们,恐怕会招来倒霉的事情。” 桑绮之:“??” 花雨神庙,留仙将廖秋的身体摆在供台面前,跪在她面前,匍匐叩首,以天子祭拜诸神时最高级别的祭拜方式跪拜她。 恭沛雪搬来一只鼎放在堂前,不解地说,“太子,你要这个鼎做什么?” 留仙不答,虔诚地行跪拜之礼,每一次磕头,好像随时都会痛死过去似的。 心里有什么东西在疯狂地生长,就好像秋手心的藤蔓一样,交错缠绕在他心头,一抽一抽地给他上刑,疼得他死去活来,无法呼吸。 可明明,他们日出时还在海上交欢,难道从此以后再也看不到她醒过来了吗?! 留仙心头一窒,起身,站在鼎前,以剪刀钻破自己的左手,咔嚓咔嚓剪开皮肉,让血液流入鼎中,成为他最后献祭给廖秋的贡品。 欠她三千座神庙,或许永远还不上了。 唯一能做的,就是将自己作为祭品,献祭给他心爱的神灵。 啪嗒——啪嗒,血液一滴入铜鼎,立刻沸腾起来,整个神殿弥漫着奇异的氛围,恭沛雪呆在原地,惊得下巴都快掉了,他应该立刻冲上去阻止留仙,可是他双腿好像被固定住了,挪不起来,也发不出声音! 留仙身体渐渐倒下去,趴在鼎边缘,凝神看着廖秋。 意识渐渐地消逝,他已经听不到周围的声音了,带着笑,温柔地说了一句,“花雨司,秋,乖乖的,好好享用哦……”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野投雷一颗` 我觉得你们能猜到接下来发生什么了 这个故事搞的有点宏大,不过主角团马上要逆袭了 哦耶 第84章 阿兄(渡劫) 84.阿兄(渡劫) 花雨神庙外, 两只青蛙从水里蹦出来,跳到台阶上,乖巧地蹲着,观赏这一场雷雨。 “奇怪,刚才还这么大一个太阳, 现在怎么就下雨了呱?” “嘘——这里可是神庙,你别吵了花雨司大人呱!” “……” “吱呀”一声, 门被推开, 一阵冷风吹过,在雨丝里发出无声地哀嚎, 两只青蛙下意识地从台阶上跳了出去,躲到了草丛里。 草丛被风惊动, 像是有蛇在草丛里蜿蜒爬行, 那道动静很快就传到了台阶前,一个瘦巴巴的人影渐渐浮現,手里握着一个木棍, 用木棍末端推开神庙前堂的门。 他是本地的地仙,奉命追寻花雨司和她身边的凡人, 只要抓到他们,务必将他们赶尽杀绝。 地仙在本地不受待见,原因无非是桑国子民纷纷祭拜花雨司, 害得他无人供奉,香火惨淡,多年来养出了这么个歪歪扭扭的小身板。 他恨花雨司, 如今终于有机会能扳倒花雨司了,地仙自然是乐意效劳。 他比其他地仙聪明多了,接到任务后,立刻来花雨神庙挨个搜查。 桑国境内花雨神庙多达数千座,想要立刻找到花雨司是不太可能的,但是这场突如其来的雨引起了地仙的注意。 他尝了尝雨水的味道,里面混杂着太多复杂的情绪,凭着多年的经验,他断定这是本不该出现的雨水! 而这场雨的中心就是这座花雨神庙! 在这样一个凄惨的雨天,这座神庙竟然散发着浓郁的香火气息,里面究竟献祭了多少祭品?! 他凑到门缝里一看,立刻被里面的情形震撼住了! 竟然是活人血祭?! 这种献祭手段,地仙他几千年不曾见过了!其手段过于残忍,几乎没有人类能忍受这种痛苦…… 那名跪倒在铜鼎面前的信徒,究竟抱着多么强大的信念,对他所供奉的神灵,又抱着多么炙热的爱恋,才肯为她做到这般地步啊?! 地仙按了按眼睛,神了,竟然有眼泪流出来了! 他守着桑国这片土地这么多年,因为子民们对他的冷漠,早已经变得麻木不仁,他已经记不得上一次他流眼泪是什么时候了! 而此时此刻,神庙里的这场献祭,竟是深深地打动了他,让他这个可怜的无人祭拜的老地仙流出了眼泪,这是何等的高贵和动容啊! 他转过身去,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心想,他的确穷,没有信徒,没有烟火,可他实在做不出趁人之危,杀害花雨司和她的信徒的事情。 索性就蹲在台阶上,替花雨司守着这扇大门,免得其他人来打扰他们。 而此时,一道金色身影推开了神庙大门,气势比外面的雷雨更要吓人。 地仙当即浑身一软,跪了下去,道,“拜见天君!” x “留婴,昔日你选择堕魔,我便与你断绝了关系,你如今登门,即便是台阶跪破,我也不会见你的。” 一道声音从深山中传出来,留婴跪的笔挺,双手捧着那枚玉佩,神情坚毅,一字不发。 桑绮之气呼呼地往里冲,每登上一步台阶,她便感觉头晕眼花,冷汗直流,再往上去,便觉得胃里翻江倒海,很快就要吐了。 她竟是一步都走不上去,停在原地,力气渐渐地耗尽。 一名白衣女子缓步登上台阶,手里捧着一壶热茶,从他二人面前经过,表情波澜不惊,直登上了顶层,前去造访步天大神。 “在发脾气呢?”白衣女子进了步天大神的木屋,神情自若,在步天大神旁边坐下来,道,“天君听说神君近日睡得不好,特意遣我熬了一壶茶,亲自为您送来。” 袅袅余音在木屋里散开,白衣女子的一举一动皆令人赏心悦目。 步天大神半长的头发全部竖起,横眉冷对,道,“这是什么茶?” “安神茶,”她笑颜明艳,抬起茶壶,道,“这一壶喝下去,保证神君一觉睡足三天三夜,不受琐事烦扰。” 步天大神不耐烦地指了指茶杯,道,“快给我来一杯!” 白衣女子欣然提起茶壶,只听步天大神道,“慢着,这杯子茶垢太多了,等我去洗一洗。” 白衣女子:“……不妨让妾用法术为您效劳。” “不行,这种事情我一定要亲自做,”步天大神拿起杯子往水池边走过去,一路说道,“法术虽然方便,可不能过于依赖,我最近就发现,用法术煮出来的米饭,可难吃了!还是人界百姓自己亲自动手煮出来的米饭好吃!” 白衣女子抿着唇笑:“神君不辟谷吗?” “辟谷太没意思了!”他洗好茶杯,认真地甩了甩手,道,“正是因为早年经常辟谷,我现在味觉都不灵敏了,来,给我来杯茶,让我好好睡一觉!” 如言,白衣女子给他斟满了茶。 “好香啊,”步天大神吸了下鼻子,道,“真亏得天君惦记着我,留仙就从来不管这一套,对了,他最近在干嘛?你知道吗?” 看着他本要喝下那杯茶,又放了下去,白衣女子莫名地紧张,道,“这个小仙不知。” “嗯,”他再次端起茶杯,凑到嘴边,又想起一事,兴致勃勃,道,“下次见到他,我得跟他好好聊聊他妹妹的事情,你知道吗,留仙整天跟我倾诉,说他妹妹好像很讨厌他,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哈哈哈哈哈哈这太好笑了!” 他一笑,手里的茶差点泼了出去。 白衣女子敷衍着笑了笑,伸手做了个请用的手势。 步天大神这才举起杯子,一饮而尽! 白衣女子终于满意一笑,松了口气。 “师父!留婴在外面把衣服都脱了,说师父当初对他始乱终弃,还说师父您有了新欢就不要他了,师父,他在侮辱你清白啊?!” 一个弟子在门口惊恐万分地喊,“师父,你是这样的人吗?!” “噗————” 步天大神喷了白衣女子一脸,放下茶杯,满脸抱歉,道,“不好意思啊,这次我真的不想睡了,茶先搁着里,等我收拾好徒弟再说!” 说着,他捋了捋头发,走出茶室,朝台阶那边走去。 那原本奉了天君命令前来将步天大神迷晕的白衣女子,气得牙齿都快崩出去了。 x 廖秋做了个梦,回忆起她当神仙之前的事情。 和桑绮之一样,她也曾经是个公主,出生在留国,从小受到万人宠爱,身边有无数仆人,走到哪里都能呼风唤雨。 而留仙,是与她有些许血缘关系的堂兄,因为生母地位低而不受待见,总是一个人落寞地呆着,不与他人相处。 小时候的廖秋很喜欢找他玩,偶尔也会欺负他,将捉来的虫子放在他背上,和其他人不一样,留仙若是从廖秋这里受了委屈,一定会加倍还回去,一点也不把她这个高高在上的小公主放在眼里。 这也是廖秋喜欢跟他玩的原因,他不会公主前公主后地追着奉承她,必要时还会揪着她辫子,警告她不准再恶作剧。 有一年冬天,她和其他王族姊妹玩耍时,不小心被推入水中,恰好留仙看到了,跳入冷池将她捞上来,救了她一命。 落水后她生了一场病,恢复之后想着去找留仙玩,可是身边的人告诉她,留仙因她落水的事情被狠狠地责罚了,她们都说是留仙将她推入水中,没有人相信他,也没有听他辩解,他被剥夺了王族身份。 廖秋便再也没有机会和留仙玩耍了,偶尔见到他,想要和他说说话,都被人拉得远远的,留仙自己也在刻意避开她。 后来留国国破,在战火之中,留仙再一次救了她,带着她一路流亡,带着她成仙升天。 她不是留仙顺手拎上来的小鸡,她就是留仙珍爱的妹妹,是他照顾了一生一世的人! 香火的气息只因着她清醒过来,廖秋回到了神庙,以花雨司神像的视角,睁开眼睛看到了眼前这一幕—— 留仙趴在铜鼎旁边,几乎半边身子都被割下来送入了铜鼎之中! 她竟是将自己的肉身当作祭品,以血祭的方式在敬奉着她! 这是她能够清醒过来的原因吗?! 不!!! 她不要这样子! 神像做出痛苦的表情,想要阻止眼前的这一幕,可一切都已经迟了! 祭品香甜的血肉气息弥漫在神堂,只消闻上一口,整个人就像复活了一样,她的情绪、意识、精神状态都立刻恢复到了巅峰时期! 她吸了一口香火气息,从神像上离开,魂魄回到了肉身上,罔顾恭沛雪诧异的表情,径直朝留仙扑了过去! 她抱住那具血肉模糊的肉/体,像是野兽抱着被啃食的猎物一般,浑身发抖,可悲到眼泪都流不出来。 “哥哥……”廖秋哽咽着,浑身沾满了血,心痛如绞。 他为什么这么傻…… 用如此残忍的方式,结束掉自己的生命,这份厚重的心意,廖秋该如何偿还,又如何能偿还?! 明明他们才刚刚开始,对彼此有了新的认知…… 她刚刚忆起,曾经的留仙对她有多好…… 廖秋抱着留仙的躯体泣不成声,从未如此后悔过,悲哀过,气愤过,绝望到了顶,却连和他说一句话的机会都没有了。 “嘭——” 门被撞破,台阶上躺着狗子和一个陌生人的尸体,天君浑身发光,站在廖秋面前,道,“该结束了,花雨司。” 轰隆一道雷落下来,照得整个神庙金光闪闪。 廖秋放下留仙的尸体,目无表情,道,“是啊,该结束了,天君,你已经玩完了。” 作者有话要说:看标题哈` 哦对了,留仙这个名字其实是寒瞑的第三个名字,可以查证深渊故事里寒瞑第一次出场的介绍 哈哈哈哈不管你们怎么看,在我心里他们依旧是同一人 而且这个喜欢你就要为你而死的逻辑,简直一样 第85章 阿兄(归来) 85.阿兄 大雨倾盆, 天君站在雨中, 金光灿灿,仿佛一尊镀金的雕像, 庄严肃穆。 一道雷劈下来,被他拂袖扫过,雷霆便如雨丝般软绵绵地被风扫过, 落在旁侧,将泥地炸开了花! “区区花雨司, 竟然让本君如此头疼……”天君眼里喷着怒火, 道,“司命是你杀的?” “是, ”廖秋微眯着眼, 歪了下头,道,“当初他向你报信的时候, 未必会料到这般结局吧?” 天君道, “笑话,本君料事如神, 早就料到了留仙命里有此一劫,何须他人给我报信?!” “哦, 原来司命没告诉你吗?”廖秋挑眉冷笑, 故弄玄虚地问。 天君凝神,道,“你想说什么?” “留武神君总共有九条命, 每一次死掉,时间都会回溯,一切都会重来,”廖秋留意着天君的神情,道,“你现在即便杀掉我和留仙,那也只是徒劳,因为很快时间会回到留仙渡劫之前,而你却已经忘掉了现在发生的事情,当时候局势肯定是对我们有利的。” “原来如此,”天君额上青筋跳了跳,道,“可我听说,这已经是他最后一条命了。” 廖秋从容一笑,反问道,“你确信?” 相比于天君,她现在已经麻木不仁,心如死灰了,让她怎么演都不会出岔子,她现在要做的是虚张声势,拖延时间,同时站在堂前无声无息地吸食香火,以确保充分的神力对付天君。 天君观察着她的神情,脸色渐渐地沉下去。 他确实听说过留仙道君有九条命这回事,司命也说过,留仙道君已经五次渡劫失败了,可是他怎么知道留仙之前已经死过三次了? 他确定,又不确信了。 而司命已死,这个时候也无法对峙了。 他目光扫到了台阶上那条恶狗身上,它脖子上挂着什么东西,正在拼命挣扎,朝他发出微弱的讯息。 天君挥袖扫过去,布囊破裂,一个魂魄从里面钻了出来,嚷嚷着说,“天君,不要信她!留仙道君早在一万年前用掉了三条命,如今渡劫耗掉了五条命,现在是他最后一条命!他已经死了,绝对不会错的!” 那魂魄是死掉的司命! 闻言,天君怒火顿起,周身气势散开,轰地一声,雨水朝四周扩散,猛地朝庙堂冲了过去! 神庙摇摇欲坠,似要整个被连根拔起,廖秋右手往下一按,庙堂便像是生根了一样,稳稳地盘踞在地上。 这里是她的地盘,她不能容忍天君破坏她的神庙,更不能容忍他践踏兄长留仙的尸体。 雨消失了,风仍在怒吼,狂风吹的廖秋如鬼怪般狰狞,她身上都是血,冷冷地抬眸,道,“天君,在花雨司的地盘,你不一定能胜过我。” 她什么都没做,直接化解了天君的第一波攻击,就好比上一刻还波涛汹涌的海面,突然间平静如镜,波澜不惊。 面对天君的神力和气势,她已经不再屈服了。 究竟是什么力量让她突然间有了成长,天君突然产生了好奇,看向花雨司身后,却只看到一具被棉布掩盖的尸体。 原来如此……天君心想,这里是花雨神庙,她在这里蚕食了祭品,故而神力能在短时间内提升…… 但既便如此,她区区花雨司,在天君眼里也仅仅是一枚废卒! 他放出一道神光,如一柄巨大的镰刀朝花雨司脖颈处劈了过去! 人头落地,在地上化作花瓣散去…… 廖秋站在天君身后,一只手放在他背上,道,“去死!” 顷刻间,无数细密的藤蔓从他身上长出来,钻入他的鼻孔、眼睛、耳朵,如触须般欲要将他掏个干净! 可就在此时,金光闪耀,天君瞬间变成了两个、四个、六个,其中一个站在廖秋的身后,抱着她的脖子,咔擦一声往后拧下去! 廖秋:“!” 血腥味在喉咙里漫开,廖秋先撤掉了附在天君身上的藤蔓,正欲化作花瓣逃脱,却被天君一只手捅破心脏,手捏着她的心,教她顿时失去了行动能力! 他嘴角露出残忍的笑,低头看着廖秋,道,“花雨司,永别了……” “呀啊——放开她!” 一把剑从身后飞了过来,朝着天君刺过去,被悬空定在他背后。 恭沛雪从神庙大门口出现,掌心火苗跃动,掷出剑,吼了一声,整个人扑了过来! “哪来的杂鱼!” 天君轻轻使力,将恭沛雪振飞出去! 可就在他使力的时候,一团黑乎乎的发臭的东西朝他背后砸了过来,打在他金色的龙袍上,还有一些直接沾到了他手上,看上去恶心极了。 天君:这难道是……人界最恶心的东西——牲口的排泄物?! 恭沛雪手里拿着牛粪,朝他冷笑。 天君大受打击,他足足好几万年没见过排泄物了,如今竟是亲手摸到了这些恶心的东西?! 这简直就是要他性命?! 他捏着花雨司的心脏,道,“快,弄点水来给本君洗干净。” 廖秋吐了口气,道,“做梦。” 正要发怒,只见花雨神庙外面突然多了很多人类,一边喊着口号,一边拿着牲口的粪团攻击天君,一个个都不知死活,将他惹怒到了极点! “趁现在!”恭沛雪喊了一声,组织这些民众,道,“跪花雨司!骂天君!” 跪拜的百姓越来越多,廖秋的力量也逐渐增强,她渐渐起身,反握住天君的手,将其从胸腔里拿出来,咬牙切齿,道,“我说过,这里是我的地盘,就算你是天君,也不可能敌得过我——” 天君身上被廖秋握住的地方开始长出粗壮的藤蔓,将他整个人捆住,两人近身斗法,时不时地传出骨头折断,或者血管爆破的声音…… 廖秋快到达极限了,能将天君压制到这个地步,换作平时她想都不敢想。 而此时,跪拜的民众们开始一个接一个地晕倒过去,天君的气势渐渐地占了上风,他捏着廖秋的脖子,将她按倒在地,面目狰狞,道,“花雨司,永、别、了!” 腥甜的血液涌上来,廖秋再无力和天君抗衡,嘴角反而露出笑容,心想——是时候追随哥哥而去了。 事已至此,她也已经尽力了。 恭沛雪在旁边干着急,踉踉跄跄跑到神庙里头,拿出剪刀,跪在地上,开始割自己的手腕…… 不,不要这样! 廖秋挣扎着,想要阻止恭沛雪那个傻子! 可她自己都使不出力气,渐渐地妥协了…… 而就在此时,一道闪电撕开苍穹,金光笼罩着整个天空,天地万物都变成了一个颜色,时间好像在这时刻彻底停下来了! 所有人都停住了,没有呼吸,没有心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不可思议的这一幕情景发生,就连天君也不例外! 他满身牛粪,表情扭曲,正在费力地夺取花雨司的性命—— 接着,他看到了一个身影,顿时脸色发紫,瞳孔皱缩,恐惧如爬虫一样爬满了他的身体,下一刻他整个人直接被刺穿了! 一柄巨剑从天而降,穿过他的身体,将他钉在了花雨神面堂前,跪倒在神像脚下。 九天至尊的天君,跪在花雨司神像前,狼狈地如同人界的乞儿。 廖秋渐渐地恢复了呼吸和心跳,时间重新流转起来了。 眼前出现一双云靴和一抹裙角,裙上绣着满天神官归位的情景,雪白的靴子更是一尘不染,衬得那双脚修长漂亮。 她有些分不清真实和虚幻了,躺在地上,看着越来越近的那张面庞,心跳越来越快。 她真蠢,怎么会想不到,血祭就是他渡劫的方式…… 原来他已经成功了啊。 害得她白哭了一场,骗的她肝肠寸断,原来他已经渡劫成功了啊?! 廖秋讨厌死这个人了! 可是眼泪却止不住地流出来,她越哭越伤心,在自己的神庙面前,当着自己信徒的面,毫无尊严地,哭得像个疯子。 留仙道君蹲在她旁边,伸手触摸她的脸颊,廖秋转过脸不搭理他,眼泪仍不住地涌出来…… 她恨死留仙了,世上怎么会有怎么讨厌的人,教她伤心,教她难过,教她悔不当初,心痛莫若。 “花雨司……”留仙轻声说,“你受了伤……我帮你看看……” 他一开口,廖秋更要难过了。 花雨司!又是花雨司! 在海上的时候叫她心肝儿,现在倒好,直接叫官名了! 怎么会有这么惹人讨厌的人! 留仙耐心等了一会,索性不顾她的抗拒,一只手绕过她膝盖窝,一手绕到颈后,像抱婴孩一样将她整个抱起来。 廖秋轻轻地发抖,一个字都不说。 留仙将她放在台阶前,用神力给她疗伤,帮她恢复破损的筋骨和皮肤,小心翼翼地,道,“我实在没想到,你会帮我做到这个地步……” 他若假装还是太子留仙倒也还好,换作了留仙道君的口吻,廖秋就分外地受不了,吸了吸鼻子,道,“你是说想不到我会帮你渡劫,还是说想不到我会睡了你?” 留仙蹙着眉,道,“秋……” “别!”廖秋嗤了声,眼里闪着泪花,冷笑道,“你又不是他,别装成他的样子。” 留仙黯然无话。 就是想碰一下廖秋的手,她都不让碰了。 他不知道到底哪里做错了,秋是不是又讨厌他了。 留婴带着步天大神匆忙赶来,神庙里已经结束了战斗,天君昏倒在花雨神像前,花雨司和留武神君两人坐在台阶上,各自一言不发。 步天大神拧着眉,道,“留仙,你这是渡劫归来了吗?” 留仙充耳不闻,仿佛他和其他人都不存在似的。 留婴狐疑地看了眼他二人,冲到神面里面一看,一时放下心来,接着便与步天大神商量着怎么处置天君。 事已至此,尘埃落定。 只是对留仙道君而言,他更不知道该如何跟廖秋相处了。 等她伤好,跟了她一路,从桑国到玉衡宫,两人一前一后,都不说话。 廖秋进了屋闷头就睡,将他关在门外。 留仙道君叹了口气,回到屋里,点着灯,久久不寐。 也不知过了多久,廖秋悄无声息地来到他房间,垂丧着头,埋入他怀间,乖巧地像只小兽。 留仙:“!” 他先是一怔,缓缓地抬手绕到她后背,抱住了她,轻轻地抽气,道,“秋,我好想你……” “嗯,”廖秋冷漠地推开他,拉他衣襟,道,“今天你只能是留仙太子,快点,乖乖地伺候我。” 留仙:“?” 不是,是这个问题吗? 他以为廖秋将他视作眼中钉肉中刺,两人已经是水火不容的关系,难道是睡一觉能解决的吗? 他双手扶在她腰侧,低眸注视着她那双漂亮的紫色眸子,道,“秋,你别生气了……” “我生气,我当然生气,”廖秋抓住他衣襟狠狠地往下扯,道,“你死在我的神庙里面,你考虑过我的感受没有?!” 留仙抓着她的手腕,微微笑着,道,“我当时以为你再也不会醒来了……别生气,我去帮你打扫干净神庙,好不好?” “我是因为嫌脏吗?”廖秋又气又笑,又不想承认自己是因为太难过所以才这么生气,恼道,“留仙,我讨厌死你了!” 话音刚落,一个吻覆了下来。 嘴唇相碰,廖秋怔了一会,咬住他,再咬他,眼眶忽然又湿润了。 妈的,渡情劫真的好难! 更可恶的是,他情劫是渡完了,可廖秋的系统攻略还没完成! 留仙太子死掉了,系统默认将任务对象嫁接到了留仙道君身上,进度一半都没有! 也就是说,还要继续撩他! 这就好比两人共赴巫山时,一个已经出来了,另一个累得半死不活还意犹未尽! 这就是攻略对象突然死掉的后果! “去睡吧。” 唇分时,留仙道君如是说道。 廖秋:“?” 衣服都给你扒拉下来了,你让我自个回去睡觉? 留仙好笑地叹了口气,将她打横抱起,道,“心脏是不是还在痛?我看你神情就知道了,果然被天君伤的太重了,你回去休息,我给你熬点丹药……” 廖秋:我心痛是因为那个原因吗? 他情劫白渡了吗?! 好气哦!跟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本以为攻略了太子留仙,等他成功渡劫,就可以耍的留仙道君团团转! 福至心灵,她想起了一件事,道,“我知道了。” 留仙道,“什么知道了?” 廖秋单手蒙在留仙的眼睛上,声音轻柔,道,“这样……你就不会太紧张了。” 留仙呼吸滞住。 在人界时,他心盲,眼盲,循着本能喜欢上了廖秋,更是做出了一些他无法想象的事情。 回过神来发现,她是自己的妹妹,有时候也埋怨她,在人界时将他骗得好苦……但既然是情劫,他也就认了。 如今渡劫归来,能像平时那般,和她住在一个屋檐下面,即便一整天都不说话,他便心满意足了。 再多的便是非分之想。 就像他刚才低头亲吻她,逾越了那条界限,他便觉得满心不安。 廖秋捂着他的眼睛,另一只手勾着他脖子,靠在他身上,深深地吻他。 留仙心里怦然一动—— 第87章 阿兄(完上) 86. 阿兄(完结章一) 按照话本的展开方式, 她应该在俏哥哥怀里醒来, 睁开眼就看到一张俊美的脸,冲着她温柔地笑, 低头亲吻她的脸颊,道,“心肝儿, 睡得好不好?” 明面上温柔地哄她,实际上步步为营, 向她求欢。 两人不分日夜地缠绵, 如那诗句中说的——从此君王不早朝。 而实际上,廖秋醒来时, 床边早就没人了, 玉床冷冰冰的,上头只躺着她这样一个可怜的妙人儿,什么俏哥哥, 什么梦中吻, 全是虚妄! 廖秋气呼呼地坐起来,查看着攻略进度, 心里比昨天更加讨厌留仙道君了呢! 系统提醒,攻略进度不但没有上升, 攻略值反而比昨天更低了。 廖秋:“?” 【很遗憾呢, 攻略往往不是一帆风顺的事情,若不能敞开心扉,两人之间的隔阂只会越来越深, 难以取得进一步的进展呢。】 “隔、阂?” 廖秋认真地揣摩了这两个字,心想,有什么隔阂是睡一觉不能解决的事情? 哦对,睡醒发现心上人不在枕边,那倒是问题挺严重的。 转念又想,留仙道君渡情劫的事情闹到这个田地,天君的所作所为令人匪夷所思,这事就算要了结,处理起来也挺困难的,留仙道君应该是忙着处置天君去了。 他渡完情劫,便是远古众神之中,除了步天大神以外,辈分最大、境界最高的上神了,相比之下,廖秋的资历就不怎么拿得出手了。 罢了,她也只是想安安稳稳地当个不起眼的小仙,没事去人界转悠,看看话本,收藏一些手工,在花雨神庙里吸一口香火,坐在神庙里头听着信徒们祈愿,乐得自在。 至于天界的仙人们议论着留仙道君到底怎么厉害,是如何识破天君的阴谋并且干翻了天君,廖秋可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所谓的“隔阂”,都是留仙道君一个人的问题,跟她有什么关系! 她刚出门,便遇到了平日里关系要好的花仙子。 “花雨司大人,花雨司大人,”芍药仙子满脸通红,追在她后面,道,“听说留仙道君要娶妻了,这是真的吗?” “?” 昨夜才跟她交欢,今朝就要娶妻了吗?! 廖秋心里猛地跳了一下,道,“没听说呢。” “可是小仙听说留仙道君渡了情劫,如今已是六界之内辈分最高的仙人了,他若能渡情劫,那必定会有一个促使他生情根的人吧?渡劫归来,不应该娶了那位女孩吗?” 玫瑰仙子也跟了上来,分析地条条是道,“只要留仙道君提拔一二,那女孩子肯定能得道飞升了,与他双宿双飞,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廖秋恍然大悟,若有所思,道,“有道理哦。” “所以说,花雨司大人,你知道能让留仙道君成功渡劫的人是谁吗?她真的好幸运啊……”芍药仙子红着脸,道,“能让留仙道君开了窍,可真是不简单呢。” 廖秋犹豫了一会,道,“是我呀。” 花仙子们:“??” 三人面面相觑,足足怔了好长一会,确信廖秋没有开玩笑,这才恍然。 玫瑰仙子伸出手,食指在空中朝她点了点,称赞道,“原来是肥水不流外人田,我明白了……真有你的。” 廖秋抓着她的手放下来,眯着眼,笑笑,道,“所以说呐,留仙道君娶妻是不可能的,因为我又不会同意他。” 玫瑰仙子狐疑地看着她,道,“你当真?” 廖秋坚定地点头。 让她睡留仙可以,成婚就不行了。 她单身了上万年,怎么能因为留仙道君就破了这高贵的身份呢? 再说了,当花雨司挺快乐的,要真嫁给了留仙,日后人们见到她,只会称她为“留仙夫人”,渐渐地忘了她本该是花雨司,这位守护节气、雨水的神官,光是想想就觉得挺可怕的。 芍药仙子仍然沉浸在震惊中,满脸不可思议,道,“可是花雨司大人,小仙记得,你与留仙道君素来互相看不起对方,如今……如今怎么地,发展情缘了?” 廖秋扑到芍药仙子怀里,脸在她胸口上蹭了蹭,难过地说,“谁知道呢,这就是命呐……” 芍药仙子的脸愈发红了,她拍了拍廖秋的后背,道,“好了好了,没事的,这也不是件坏事对吧,就是日后得当心一点,不能到处沾花惹草了……” 廖秋抱着芍药仙子,哭的好大声,道,“我是那种人吗?” 芍药仙子羞赧一笑,道,“花雨司大人,你……你又开始了……” 沾花惹草,可不一定是说勾搭人界的美男子啊,像这样抱着她喘不过气,好像也有点过分呢。 罢了,花雨司大人的性格一向招人喜欢,即便是让她占点便宜,好像也没什么亏的。 只是她口口声声说,不可能嫁给留仙道君的,但万一留仙道君强迫她呢? 好像一下子有热闹看了——芍药仙子如是想到。 离开玉衡宫,廖秋下界去拜祭太子留仙,虽说她只是睡了一宿,可人界已经过去了大半年,太子留仙被埋葬在皇陵里,关于他在花雨神庙血祭的事情,也已经传遍了东南六国,感念于太子留仙对花雨司的忠诚,人们在他的陵墓旁边修建了花雨神庙。 廖秋当即想到,在皇陵这么偏僻的地方修建花雨神庙,是让皇族的鬼魂们去拜祭她吗? 这是谁出的主意?! 站在花雨神庙门口,廖秋心想,罢了罢了,也许这是留国境内第一座花雨神庙了,即便里头清冷寂静,无人供奉,结了蜘蛛网,落了一层灰,也是她的神庙、她的窝。 正是黄昏时分,廖秋站在花雨神庙门口,看到了留仙道君。 他背对着廖秋,挽起袖子,点亮蜡烛,在烛影下,躬身在木桶里洗一块抹布,接着亲自擦拭供桌、烛台、果盘,像个普通的信徒一样,做着这些琐碎的事情。 廖秋一时呆住了。 原本以为他此时已经在九天之上,和步天大神他们商讨着如何处置天君,天界日后的格局会成什么样子,在众神围绕下侃侃而谈。 没想到他竟是像个普通凡人一样,在这里打理她的神庙,还不厌其烦亲力亲为地擦拭供桌。 廖秋盯着他的身影看了一会,眼睛有些酸了。 她没有上前打扰留仙道君,只是像个神灵一样,安安静静地等在一旁,等待他插上香火、跪在地上的那一刻,倾听他心底的愿望。 过了好长一会,留仙道君终于收拾干净神庙,点了香火,插在香鼎里面,朝花雨司拜了一拜。 廖秋屏气凝神,期望他说点什么。 风吹动树梢,叶子哗啦啦地飞走,留仙默了许久,什么话都没说,便结束了。 所以他的心愿到底是什么?! 无欲无求吗?! 这倒是挺符合留仙道君的性格的! 可她这个神灵,应该如何回报他的敬奉呢? 廖秋苦苦思索。 忽见他转身,廖秋慌张起来,飞快地逃走了。 真是的,明明是她逮着了留仙道君,为什么搞的她像是做贼心虚一样? 既已经到了人界,她便想着顺路去看一下桑绮之,于是南下去了桑国国都。 正巧留婴和步天大神也在国都,当初桑绮之入魔,是步天大神帮她取出了魔丹,又助其稳定了心性,这才没让她走上留婴的老路。 花雨司来访,桑绮之自然是高兴,忙遣下人预备了酒水供奉她。 步天大神也接了一碗,面朝东方,将酒洒在地上,双目看着远方,道,“敬我的师弟——留深。” 留婴也向东面敬了一碗酒,跪地磕了三个响头。 原来是那夜他们在东海海底遇到龙王袭击后,是留深帮他们解围,从珊瑚洞离开,也是留深以一人之力拖住了龙王的追兵,才得以使廖秋他们搭着藤蔓舟脱困。 当年留深的发妻被天君看上,因拒绝了天君点化,而被天君记仇。 回到天界后,天君交代前任花雨司,断了留国的降水,让留国尽快消亡。 前任花雨司心慈手软,才使留深的儿子——当时的太子留婴有了机会,找到步天大神,状告花雨司断了留国的降水。 尔后留婴才知道,是自己的父君得罪了天君,所以才害得留国亡国,前任花雨司只是替罪羔羊而已。 留婴记恨了他的夫君两千多年,直到留深为保护他而死,死前交代出事情真相,留婴才终于下定决心,和花雨司一起反抗天君。 这才有了在桑国海岸上,反攻天君的一幕。 当时桑绮之指着留婴骂他“没有心”,可实际上他也才刚刚接受父君死在他面前的事实而已。 谁能彻底做到无憾呢? 就连留仙道君,也是死了五次,才堪堪渡了情劫。 廖秋一面和桑绮之喝酒,一面逗她徒弟玩,哪里料到留仙道君在她身后跟了一路,在皇宫外面看着他们谈笑风生。 他摸了摸手里的玉佩,眉头沉了下去。 他记忆都恢复了,只对一件事情耿耿于怀——渡劫六次,花雨司前四次都在和其他的男子谈情说爱??? 而此时,她还在跟那些她撩过的男子们说说笑笑?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para_siere投雷一颗 第88章 阿兄(完下) 88. 阿兄(完下) 酒酣耳热, 桑绮之几乎扑在廖秋怀里, 双手抱着她腰, 醉醺醺地在她身上揩油, 嘴里嘟囔着, “花雨司……神女, 你终于想起来看我啦!你都大半年没来看过我了!” 廖秋其实也就是和留仙道君睡了一觉而已。 没办法,假作歉意, 道, “这不是来看你了嘛, 你有留婴和恭沛雪轮流照顾着, 怎么会有事呢。” 闻言,留婴神色古怪地看了廖秋一眼,竟然没有被她的话所挑拨,他和恭沛雪交换了一个眼神,走到廖秋身边,一边手搭在桑绮之肩上, 将她和廖秋分开, 自己插到廖秋身边坐下, 道,“花雨司, 绮之她醉了,我来陪你喝几杯。” “我没醉……”桑绮之抱着留婴的胳膊,拉扯着道,“留婴, 你别跟我抢神女!” “好啦好啦,”恭沛雪摸了摸桑绮之的头,扶她站起来,将她拉到一旁,道,“你要真那么喜欢神女,我再给你雕几个神像,什么姿势的都可以,来,你喝太多了,站这里吹会风……” 桑绮之耷拉着脑袋:“哦。” 廖秋:“?”什么姿势的都可以?恭神棍你到底在说啥? 留婴给廖秋倒了一杯酒,酒盏送到她手里,一边手肘搭在她肩上,好似关系和她很亲密一样,笑了笑,道,“花雨司,听说只要成为你的信徒,你就能帮人实现愿望?” 廖秋得意洋洋,道,“怎么了留婴,你也要成为我的信徒吗?” “嗯,当你信徒也不错,”留婴勾唇一笑,挑逗似的,道,“所以花雨司,你愿意手下我这个迷途知返的魔君吗?” 他笑起来真好看,有几分邪气,眉目间意气风发,又带着几分少年人不曾有的深沉。 这么说起来,廖秋还差点攻略了留婴呢。 要是选择对象是他,现在应该老早就成功了吧,哪里会像留仙道君那么难缠。 难缠,还难以琢磨,猜不透他的想法,弄不明白他到底想要什么。 少年的留仙太子还好,换作了留仙道君,那简直将攻略难度提高了好多倍! “行,花雨司包容任何人,任何人都可以成为花雨司的信徒,”廖秋也有了几分醉意,摸了摸留仙的下巴,道,“你说吧,你想向花雨司许什么愿望?” “愿望是……”留婴附在廖秋耳边,低声说了一句很长的话。 红晕爬上了廖秋的脸颊,她轻轻地喘气,道,“愿望居然是这个?” 远处,留仙道君看着这一幕,脸色彻底阴沉下去,额间青筋暴露。 他正要转身,步天大神迎了上来,抱着酒坛,笑眯眯道,“来都来了,怎么不一起喝杯酒?” 留仙道君背过身,有点呼吸不畅。 步天大神拍了拍他肩膀,哟呵了一声,幸灾乐祸地说,“怎么脸色这么差啊?一个人听墙角确实好可怜呢,你妹妹花雨司挺可爱的,人见人爱,怎么就偏偏讨厌你一个人呢?” 留仙道君眉头一沉,步天大神怀里的酒坛“嘭”地一声炸了—— 动静可不小,顿时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廖秋起身,道,“是留仙道君吗?” 留仙道君没有答话,站在原处一动不动。 廖秋莫名心虚,道,“留仙道君,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该不会跟了我一路吧?! 留仙道君缓缓地转过头,看着廖秋,脸色阴沉,道,“路过。” 步天大神也不知是突然想起,还是故意煽风点火,哦道,“你是来归还玉佩的对吧?对对对,那玉佩已经送人了的,就不算你的,你肯定要还给人家的是不是?” 廖秋:……玉佩??? 是那块带着他重生六次的所有记忆的玉佩吗? 为什么会在留仙道君手里? 也就是说,之前重生的事情,他都知道了吗? “嗯。”留仙飞到廖秋面前,将玉佩交到她手上,道,“八十六章在我围脖,去围脖找我要就可以了。” 廖秋眨眨眼,道,“留仙……” 她有种不祥的预感,留仙道君好像特别特别生气。 从小到大从没见他这么生气过。 她怯怯地,将话说完,“我也有东西要送你……” 留仙道君停在原地,看了她一眼。 廖秋忽然拔出摆在桌上的一把刀,旋臂往后一斩,竟直接将留婴的眼睛给剜下来了! 留仙道君:“?!” 廖秋手里抓着他眼珠子,朝留仙道君伸出手,有些忐忑又有些期待地看着他。 “这是什么意思?” 留仙道君冷淡地说。 “以眼还眼,这是你应得的。”留婴替她回答。 “这就是你刚才许下的愿望?”留仙一脸莫名,道,“你有病吗?” 留婴满脸血污,笑得肆意傲然,道,“还请留武神君成全。” 留仙道君甚至都懒得搭理他了。 廖秋知道留仙道君也不稀罕留婴的眼珠子,只不过图个心里痛快,将那血淋淋的一团放在一旁,道,“你既然不要,我就搁这了,反正我也只是帮人完成心愿。” “花雨司,能帮我实现心愿吗?”桑绮之忽然道。 廖秋笑道,“你想要什么?” 桑绮之也神秘兮兮地,附在廖秋耳侧,说了一句话。 廖秋道,“这个不难,但是得费些时间,行,我答应你。” “太好了!”桑绮之跳起来抱住廖秋,道,“花雨司大人有求必应,是世上最好的神灵了!” 留仙道君眉梢一抖,转过脸不去看他们,暗中想着,究竟什么愿望需要费很长时间。 恭沛雪举起义肢,一脸乖巧地说,“师父,我也要!” 留仙:“?” 廖秋爽快道,“说吧!” 恭沛雪正经地咳了咳,道,“师父,我想要你的身量尺寸,包括胸围、臀围和腰围,你也见过花雨神庙里那些花雨司神像了,时隔太久,高低矮胖都不一致,我想做个校准,统一一下桑国境内所有花雨神像的尺寸。” 原来是给她的神像塑身,廖秋当然乐意了,示意他直接来量。 “师父我现在就给你量一下。”恭沛雪说着,从口袋里掏出卷尺,朝廖秋走过来—— 留仙道君忽然伸手一推,将他推到一旁,敌意几乎写在脸上。 “怎么了,留仙,”廖秋手臂都张开了,道,“他说的有道理啊,也不是什么难事。” “攻略了三次的男人?”留仙道君冷冷地看着她,冷峻的脸上尽是醋意。 廖秋差点扑哧一笑,终于明白留仙道君怎么这么神经质了。 他吃醋了。 吃醋的留仙道君,终于不那么不近人情了。 廖秋抬了抬下巴,道,“喏,我说哥哥,你甚至都为桑绮之死了五次了,我要像你这样小家子气,岂不早就气死了?” 留仙道君心平气和,道,“那是因为司命在我梦境中植入了桑绮之的形象,再说了,你为什么不生气?” 廖秋当然气过,只是早已经过去了,她别着脸,道,“我会像你这样小家子气吗?” 留仙顿时无话可说。 为什么不生气,不生气就代表不在乎,秋是因为不在乎他嘛…… 当留仙太子的时候,他想着花雨司是因为知道他是留武神君所以才对他好,当回留仙道君了,他又嫉妒留仙太子,凭什么能得到花雨司那么多关照?! 桑绮之一脸迷茫地看着他们,低声问恭沛雪,“阿沛,他们是不是在吵架啊?” 恭沛雪摇摇头,识趣地闭上嘴。 “看着像打情骂俏,”步天大神插了一句,捂着嘴笑弯了腰,道,“哎哟我不行了,肚子好痛……” 留仙转过脸看他,冷冰冰地说,“步天,你有什么愿望吗?” “我的愿望啊……就是治好我这失眠的毛病,我有好长时间没睡过觉了,虽说神仙不用睡觉吧,但还是像和凡人一样,体会一下睡觉的快乐啊……” 步天大神说着,被留仙道君整个人拎起甩飞了出去!从人界扔到了天界,挂在南天门上昏睡过去了! 看着他飞走的方向,留仙道君道,“成全你了。” 接着,留仙看着廖秋,道,“花雨司,轮到我了,我也有愿望要许。” 廖秋有点害怕。 留仙抓着她手臂,一字一字,道,“我要你、马上跟我成亲。” 廖秋:“?!” “不……不行,”廖秋吞吞吐吐,红着脸,道,“马上是不可能的,我不想……” “你不想?”留仙道君侧着头看她,冷笑一声,道,“亏你说能满足信徒的愿望呢。” 他看上去真的生气了。 廖秋拉了拉他袖子,低着头,垂着眼,道,“哥哥……” 恭沛雪捂着脸别过头,抱着桑绮之的头,两人都自觉地不去看他们。 廖秋可怜兮兮地,小声地说,“你处置掉了天君,以后就是六届之内辈分最高,权力最大的,想要娶什么人都可以,能不能别拿我开涮?” 留仙道君皱眉,温声道,“这怎么是拿你开涮?” 可是廖秋她……真的只是想当一个平凡普通而快乐的花雨司而已啊,不想跟在留仙道君身边那么显眼。 见廖秋一脸纠结,说不出话,留仙取出一枚古币,放在她手心,道,“这是你当时让我成为你的信徒的代价,而我的代价则是三千座神庙,如今已经修好了,你现在点头,我立刻用凤轿将你抬入留国。” 三千座神庙,半年内修好。 这简直是天大的诱惑啊! 即便不去天界了,就流连在人界,在东南六国游玩,那她也值得呀! 更何况,留国就是她最早的家,辗转数万年,她终于可以回家了。 凝视着留仙道君的脸,她心跳漏了半拍,认真点了点头。 一声凤鸣响彻天际,火色凤凰衔着鸾驾从天而降,落到了廖秋面前。 作者有话要说:回头补一下番外,关于一万年前留仙丢掉的三条命,和廖秋心心念念的花魁,到时候会发在86章 下一个故事标题为【傀儡】文案: 廖秋穿成了一具傀儡,外表精美,可惜不能自由活动 男主买来这具傀儡来怀念他的白月光,被白月光替身知道后,偷偷丢掉了傀儡 不巧,被男主的死对头捡到了,那个未来将成为暗黑大反派的男人 廖秋的任务是要攻略这个大反派——嗯,此时他还是少年,还没黑化 ———分割线———— 另外推荐基友的现言文,有喜欢的小可爱可以去看看哟~ 《觊觎良久》 by 公子如,ai救赎向。 文案1 初瑶大三时,“被迫”在实验室里捡回一个男人。 男人身材颀长,五官俊挺,尤其是那双琥珀色的桃花眼,更是美得不可方物。 “主人,我能为你做任何事。”男人嗓音低低沉沉,意外好听。 初瑶当时正埋头处理实验数据,闻言淡笑:“你能做什么?” 男人默默接过笔记本电脑。 十分钟后,他帮初瑶搞定了她半个月都没做出个屁来的实验模型。 初瑶:...... 她到底捡回个什么样的男人? 2 某日,醉醺醺的初瑶将男人堵在了走道角落。 “你真的愿意为我做任何事?”初瑶媚眼如丝地看着他。 “嗯。” “那把衣服脱了。” 3 “一开始,我只把她当做主人,保护她,照顾她。” “慢慢的,我的中枢系统好像出了点问题,开始变得渴望她的关怀、渴望她的触碰,甚至渴望她能喜欢我。” “到现在,我确信自己已经崩坏了,我控制不住,每分每秒,我都想要拥有她的全部。” 【帅裂苍穹却一直误以为自己是个ai的校草学霸 x 外表冷淡实则烈性叛逆的真学渣大提琴国手】 ps: 都市现言,救赎与被救赎。 灵感来自于林俊杰的一首歌,致敬经典。 第89章 傀儡(一) 傀儡(一) “你穿上她的衣裳, 倒有几分像她的模样。”一名西装男子怀里拿着礼帽, 头发梳的油光可鉴, 狭长的眼睛透着几分薄情, 他薄唇微抿, 打量着廖秋, 在她发髻上插上一支翡翠发簪。 他歪着头,审视良久, 终于找了个满意的角度, 露出满意的笑容, 凝视着她那张脂粉涂的极厚的脸, 骨节分明的手指抬起来,比划着道,“这样子看,倒越来越像了……” 他那只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银色婚戒,微扣兰花指,低眸, 道, “我得寻思着把你藏到哪儿比较好。” “塞衣柜也可以, 藏阁楼也行,就算是尊夫人发现了, 左右不过是个傀儡,买来消遣的,她有什么话好说的?” 一个抽烟斗的旗袍女人喷了圈白烟,斜倚在门框上, 道,“乔爷您怕老婆怕到这个份上了,传出去岂不是教人说了笑?” 那唤“乔爷”的斯文少年微微摇头,道,“你可不知,路瑾的性子,善妒,太善妒了,别说家里多了个傀儡,就算是多了件女人的东西,她都会大发雷霆……” 说着,嘁了声,道,“当初娶她,也就是看她长得像,可实际上呢,我让她穿我喜欢的衣裳都不肯,越来越不把我当回事了,我真不知道,娶她的意义何在?” 旗袍女人笑而不语。 乔爷一只手摸着廖秋的手背,轻轻地哼了声,道,“她若肯依我,我又何苦来找这个娃娃?” 廖秋睁着眼,看着眼前这个长得像斯文败类的男人,琢磨这一番话的意思。 合着她这个傀儡是给替身当替身吗?!不用时还得藏在衣柜里?! 顿时心凉了半截,虽然她不知道她自己到底有没有心。 乔爷抬起她的手,在嘴边亲了亲,柔柔地说,“从今往后,就叫你小婉好了。” 这一听就是个替身的名字,廖秋打从心里拒绝! 她有名字!想起自己的名字,耳边好似响起了一声男子的呼唤—— “秋!” 对!她叫廖秋! 傀儡被打包好,塞到了马车里送走,而乔爷则是另外上了车,由司机开着送往别处。 这是一个很古怪的世界,男人女人们打扮得像老电影里走出来的人,衣着华美,谈吐优雅,街道旁边都是古色古香的木质建筑,屋檐下挂着大红灯笼,生活在这里的人们看上去富得流油,而那位乔爷更是动动小指头就买下了她这个天价傀儡。 廖秋记得自己是穿越而来的,但具体什么都忘了,身为一具可怜的、柔弱的傀儡,系统竟然要她做攻略?! 试问天底下哪一个男子会爱上一具傀儡?尽管她觉得自己这副傀儡的身体绝美动人。 道路一旁是一条黑色的河流,像柏油一样在灰蒙蒙的光照下反着光,没有一艘船停靠在水面上,也没有桥通往河对岸,极目望去,河对岸是一片荒凉,浓雾掩盖下,几棵光秃秃的树孤零零地杵着,看上去极其诡异。 与河岸这边的繁荣形成鲜明的对比。 身为傀儡,廖秋唯一的优势就是能够操控周围的物件,比如说让汽车轮子停下来,让路人的帽子被风吹走,或者是让裤子拉链自动拉开。 这些功能除了能让她看到路人的内裤外,基本没什么用处。 系统提示她:【确定攻略对象,拿到攻略奖励后,你会获得更多的功能,甚至可以自由行动】 可是作为一具将被藏在柜子里的傀儡,她能攻略谁? 马车在乔家大院停下来,仆人张氏看着迎面走来的贵妇,面露难色。 “乔爷回来了没有?”贵妇柔声媚语,道,“里头的人是谁?” 仆人张氏梗着脖子,挡在马车帘子前,紧张地说,“没什么,就是些杂物。” 在门口就被路瑾夫人拦住,这是张氏始料未及的事情。 乔爷安排事情一向妥当,不可能第一天买回这个傀儡,就被乔夫人当场抓包。 乔夫人狐疑地往马车里瞥了一眼,而此时马路上汽车声音鸣笛,乔爷从车上下来,哐地一下关上车门,笑意柔柔地朝乔夫人走过来。 仆人张氏立刻松了口气,示意车夫将马车往前开,到里头再去卸货。 乔夫人路瑾一看到乔爷,立刻喜笑颜开,手搭在他手背上,嗔道,“等你好久了,怎么才来?” 乔爷手指上夹着两张票,漫不经心地笑着,道,“回来路上撞了只猫,车子清理费了些时间,总不能让你坐着血红的汽车去剧院吧?” 女人妩媚地笑着,抢过他的票,在他脸颊上轻轻一吻,道,“快点,我等不及了。” 廖秋在阁楼上等了好久,唯一能做的就是开门、关门,开窗、关窗,百无聊赖地跟系统聊聊天。 廖秋:我要攻略什么样的男人? 系统:【您可以自己选择:a.乔郁,你目前的主人;b.张三,将你帮上楼阁的仆人;c.马车车夫;d.言柳,卖傀儡的女人】 廖秋:那还是攻略女人吧。 系统:【确定?】 廖秋:不不不,我还有其他选择吗? 系统:【您可以等待新角色出现。】 廖秋:你这狗逼系统! 系统:【我已经为您服务相当长一段时间了,在此之前我们的合作一直很顺利,出现目前这种状况纯属意外。】 廖秋:我觉得我这辈子可能都要被乔郁那狗东西关阁楼了。 系统:【节哀!】 天色渐渐地暗了下去,从阁楼上往下看,街道开始冷清下来,乔郁和路瑾也从剧院回来,乔郁拉开车门让路瑾下车,两人挽着手,乔郁将礼帽交给迎上来的管家,递了个眼神。 管家接过礼帽,跟在一旁,道,“乔爷,天色马上要黑了,您再晚些回来,可就危险了。” “知道,我有分寸的。” 乔郁沉着脸朝河对岸看了眼,跟着路瑾进了屋,手扶在她背上,道,“瑾儿,你先去洗澡,我等你。” 路瑾胳膊绕过他的脖子,亲吻他的脸,旋即进了屋。 乔郁来到了阁楼,站在门口抽了根烟,自言自语般,道,“小婉,你当时若肯听我的就好了……” 廖秋:我有点慌张。 虽然说她只是具傀儡,但想着乔郁接下来要对她做的事情,她简直害怕极了。 她现在可不就是那任人蹂.躏的工具,比青楼里的女孩子还要凄惨吗? 然而她万万没想到,这乔郁在她面前说了半天话,抽完了一根烟,竟是连她手指头都没碰,将烟头丢在地上就转身走了。 廖秋:“?” 这就完了?这就结束了吗?她还以为会有什么事情发生的呢? 转念一想,人家有老婆,或许不需要用她来满足生理需求吧…… 这么想想,还真是万幸呢。 一到晚上,繁荣的小镇立刻变成一片死寂,街道上的灯全部灭了,大雾弥漫着整个小镇,没有人敢出门,就连她所在的大院里,也鲜有人走动说话。 气氛说不出来的诡异,联想到白天那灰蒙蒙的天空,黑色的河水,无尽的黑雾,廖秋总觉得这个世界有点离谱。 廖秋:系统,我有点害怕啊。 系统:【说实话,我也有点害怕……快把窗户关上吧!】 “嘭”地一声,廖秋关上了窗户,与此同时,阁楼门被打开,一个黑影窜了进来! 廖秋:啊啊啊啊啊! “咔”地一声,房间里出现了一小柱火焰,照着乔郁那张白皙的俊脸,他穿着丝绸睡衣,点了根烟,道,“你从小怕黑,待在这里会很不习惯吧?” 廖秋:“?” 乔郁吐了圈烟,道,“我记得你怕黑,怕寂寞,特意来陪你说说话,柳镇跟从前大不一样了……” 廖秋听这神经病唠嗑了大半宿,注意力被转移了才没觉得那么恐惧。 可是这里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啊,谁来救救她这个可怜的美貌动人的傀儡人啊?! 天色渐明,乔郁抽了一夜的烟,满地都是烟头,在她脸侧轻轻一吻,这才离开了阁楼。 廖秋从阁楼上看着他乘车离开,心里满是疑惑——难道说,她这个傀儡是陪人聊天解闷的??? 她还以为会有多危险刺激呢! “嘭——” 阁楼的门被撞开了,穿吊带睡衣的女人满脸怒容地看着廖秋,看得出来,她也一宿没睡,眼睛乌青,表情扭曲,正是乔郁的夫人路瑾。 管家和仆人一脸慌张地站在她身后,都不敢开口说话。 廖秋:“……”危险刺激的部分来了。 “向婉!又是你!阴魂不散!”路瑾气得跺脚,骂道,“你为什么不肯安安心心去坟墓里头!为什么要来勾引乔郁!” 说着,路瑾三步作两步冲了上来,拾起一旁的木棍,照着廖秋一棒子捶下来! 廖秋:“!” 嘎吱一声,木棍尚未触到傀儡,反而先折断了。 路瑾拿着半截棍子,瞪大眼睛看着傀儡,脸色惨白,往后退了一步,道,“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廖秋不知道她到底在害怕个什么东西,下一刻,路瑾和她身后的管家、仆人全都尖叫着,拔腿跑了。 阁楼的窗户砰砰作响,廖秋缓缓转过眼珠子,看到了一抹黑影。 黑影漂浮在窗户外面,没有眼睛的脸凝视着阁楼内的情景。 廖秋汗毛都竖起来了。 系统提示她:【不要怕,黑影怪只抓活人吃,你又不是活人!】 廖秋:对对对,我是傀儡! 害怕成这个样子了,心脏依旧没有跳动。 【一般来说,黑影怪只在晚上出现,被日光一照就消失了,不巧今天是个雨天,黑影怪还没消失,你快把窗户关上!】 廖秋“砰——”地一下关上窗户,顺便把插销插上了。 那黑影在窗户外面晃荡了一会,没多久就不见了。 而路瑾则被吓得半死,躲在卧室里不敢出门,一个小时后,雨过天晴,有了点阳光,路瑾这才拿了把手/枪,跟在仆人身后上了楼。 廖秋被一颗子弹正中脑门,然后被抛入了黑水河中。 她身上依然穿着华丽的衣裳,发髻上插着那根翡翠发簪,头上的首饰皆价格不菲,顺着黑色的河水,缓缓飘向下游。 最起码,她自由了,不用当别人的聊天工具了! 她快乐地躺在一片巨大的树叶上,尽可能地避免被污水弄脏了昂贵的衣裳,优雅地飘了一路。 然后,被一根鱼钩勾住了。 荒凉的河对岸,一个头上长了一对角、短头发的、后面结了根小辫子的少年,手里拿着鱼杆,和廖秋面面相觑。 作者有话要说:——捡到宝了 傀儡可能是最后一个,或者是倒数第二个故事了,最近会调整节奏,下午六点日更一章吧 然后下周打算开本新文,可以瞅一瞅 文名:怀了阿兄的崽,暂定 阿兄他从来不知道,他温柔体贴的背后,有个恶魔一般的存在 躲了他七年,崽崽都快养大了 想起他那一晚的疯狂行径,廖秋心有余悸 重逢后,他居然还问廖秋—— “为什么躲我?” “这是谁的孩子?” 1.伪兄妹 2.阿兄不知道自己第二重人格的存在 3.暂时还没想到 第90章 傀儡(二) 傀儡(二) 少年不怎么费劲地将傀儡从河里捞上来了。 他穿了件工字背心, 手腕上带着一串黑珍珠, 辫子上结着一根彩绳, 穿一条破洞工装裤, 挽起裤脚露出漂亮的脚踝, 体型偏瘦, 但力气倒是不小,一只手轻松地抱起了廖秋, 将她扛在肩上, 另一只手拎着破铁桶, 穿过开满了红色彼岸花的草地, 过了溪,来到一处木屋前。 屋前有个小小的花园,两头幼狮在花丛中扭打,听到动静后立刻朝少年人冲过来,其中一头狮子是瞎的,另一头则是瘸的, 一前一后, 摇着尾巴冲少年撒娇, 仰着头往他腿上蹭。 少年伸手挠了挠小狮子的头,将铁桶里面的肉倒出来给小狮子吃, 然后径自走到一棵树下,将廖秋悬挂在树梢晾晒,整个人折叠了近一百八十度。 好在她腰肢柔软,能在树梢倒挂而表情仍然波澜不惊。 倒立着看少年的脸, 廖秋觉得他的下巴和嘴唇还挺好看,只是头上的角太特立独行了,亲吻的话会撞到对方的吧? 没办法,身为一具可怜的、柔弱的傀儡,她得时时刻刻担心自己会不会被占了便宜,甚至贞操不保。 解救之法只能像系统说的一样,尽快找一个男子攻略他,让他保护自己这具可怜的傀儡。 正想着,少年的脸忽然凑近,鸦羽般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好像要拂在她脸上一样,廖秋心想——他一定要亲吻自己了。 谁能面对这样一具绝美的傀儡而不生色心呢? 除了乔郁那个疯子吧? 只见少年的脸忽然凑近,眼睛对着她脑门上那个弹孔,端详了半天,然后将小手指伸进去挠了挠—— 廖秋:好痒好痒救命! “原来是子弹……”少年收回手,沉吟片刻,从屋里找出来一块磁铁,对着廖秋脑门上的洞,举了一会—— 廖秋感觉脑袋都快被磁铁吸走了,接着是很舒爽地一声“咚——”,子弹从她脑门上钻出来,吸在磁铁上了! 顿时感觉神清气爽。 原来傀儡也会有这些细微的知觉的,并不是完全不怕痛不怕痒,廖秋对自己的身体构造产生了进一步的了解! 同时为自己没有被占便宜而产生一丝庆幸和遗憾。 少年拿着子弹看了一会,道,“奇怪了,你怎么会被招惹上的?” 说着,弹了弹她脑门,道,“幸好脑壳够结实,没陷进去太深。” 廖秋:脑门被弹得好痛啊。 被子弹射穿都没这么痛,这个少年是天生神力吗? 系统:【答对了,看到他额头上的龙角没?】 廖秋:你逗我?他头上是龙角?!他是龙?! 那个看上去软乎乎的,带着磨砂质感,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东西,居然是龙角? 廖秋还以为那是他特立独行的装束呢! 系统提出详细信息:【角色:寒瞑;属性:人与龙结合而生,出生时母亲难产而死,而后被人族抛弃,十八年来一直独自生活在河流对岸,即名为“彼岸”的地方。】 廖秋:那他是怎么躲过那些黑影怪的? 系统:【河流对岸不受黑影怪的攻击,因为这里是死人的领域。】 廖秋:我已经死了吗? 系统:【是的,已经是半个死人了。】 廖秋:“……”反正活着跟死了也没什么差别,她穿过来就是一具傀儡了。 廖秋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庆幸。 此时,一只猫头鹰跳到廖秋身上,在她肚子上蹦了蹦,“嚯嚯嚯霍——”地叫了几声,像是在发泄不满,让寒瞑将这具傀儡从它的地盘搬走! 寒瞑摸了摸猫头鹰的头,认真地跟它说,“就挂一天,明天我就把她拉到市场上卖掉,你大可不必担心!” 廖秋:“?” 什么?!我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消息?! 捡了这么漂亮的宝贝,你竟然要拿去卖掉,你疯了吗? 猫头鹰“嚯嚯嚯嚯”地表示得意,此时一条蛇从屋子里探出脑袋,嘶了一声,猫头鹰立刻朝着蛇猛地扑了过去,“嘭”地一声,它没叼到蛇,差点被门夹了头,摔在了地上! “奇怪了……门怎么自己关上了?”寒瞑狐疑地瞥了门一眼,而后看了廖秋一眼。 廖秋心里哼了一声,依旧保持着倒挂的姿势,半点都不心虚。 寒瞑走过去拎起猫头鹰,将其丢出去,训道,“跟你说过无数遍了,你要捕食就去河对岸捕,别靠近这屋!” 吃完肉的狮子们也附和着,冲猫头鹰吼了几声,屋内也传出几声奶里奶气的叫唤,好像是什么小猫、小狗一样的东西在叫,而整个地方给廖秋的印象就是……寒瞑建立的孤儿院? 果然,寒瞑丢下她,忙前忙后照顾屋里那几只奶狗和小蛇了,过了会才找到材料,出来给廖秋修补脑门上的洞,让她看上去没那么奇怪。 没多久他就忙完进屋了,此时天色也渐渐地暗了,空中飘起了雨,滴答滴答打在廖秋身上,给她妆都花掉了,身上的漂亮衣裳也渐渐地湿掉了。 廖秋:好惨哦,这么漂亮的傀儡没有人心疼! 正想着,门就开了,寒瞑抱起廖秋进了屋,将她放在床上。 “先这样好了。”寒瞑给她摆了个姿势,让她靠在床柱上,自己也爬上了床,手里抱着一只黑白花色的小猫,一面撸猫,一面盯着廖秋看。 片刻后,他放下猫,凑到廖秋面前,开始脱她的衣裳。 廖秋:“!!” 来了来了,廖秋最担心的事情要发生了! 果然天下男的都是色鬼,面对这样一具漂亮的傀儡,终于是忍不住了! 她穿着极其华丽、繁复的宫廷古装,里三层外三层,光是脱下来就得费好大的功夫,寒瞑先是将她立着摆放,研究了好半天,小心地给她一层层扒拉下来,然后整齐地、按照次序摆放在一旁,脱到了最后,傀儡身上只剩下一片心衣和亵裤了,如玉的肌肤露在外面,肌肤光滑细腻,身段优美,凹凸有致,比真人还要美上几分。 寒瞑扫了一眼她的肌肤,呼吸微微滞住,而后终于鼓起勇气,解开了她心衣上的结—— 廖秋浑身上下,一览无余,就这样风风光光地展示在少年人面前。 如果廖秋不是傀儡的话,她现在肯定脸红的跟熟螃蟹一样! 寒瞑从她身前绕到身后,没有碰到她的肌肤,目光在她身上游走,好像在品鉴一副工艺品一样,细细地鉴赏。 不对,身为傀儡,她本身就是一具供人赏玩的工艺品。 他这么做也算是无可厚非。 没有人知道这具傀儡身体里还住了人,她所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满足人的谷欠望。 廖秋已经濒临崩溃了,这种时候,系统还跑出来插嘴:【攻略他吧,你将获得一定的任务奖励。】 廖秋死也不肯就这么委屈了自己,对系统的话充耳不闻。 孰料,寒瞑将她身上粗略地检查了一遍,拿了件袍子给她盖上去,忽然就转身出屋了。 廖秋:“?” 外头还在下雨呢,他疯了吗?放着一具果体傀儡在屋里,自己一个人出去淋雨? 廖秋不知道自己应该庆幸还是遗憾。 等了片刻,一条绿色的蛇顺着廖秋的腿,爬上了她的肩膀,盘在她脖子上,朝她斯斯地吐信子—— 廖秋:“!” 她怕蛇啊!!! 救命啊,她快晕过去了! “吱呀”一声,寒瞑推门进来了,他走过来,抓起小绿蛇,丢到桌子上,道,“小绿平时都会躲起来,没想到它还挺喜欢你的。” 廖秋:呜呜呜我不要这种喜欢! 还有,你要做什么快一点啊,就算是果体模特也是有人权的! 寒瞑背对着她,摸了摸鼻子,自言自语,道,“看来是我多心了,傀儡身上没有其他伤口,可究竟是为什么,被人给丢掉河里……” 廖秋:“?” 您费那么大劲,原来是给我检查伤口的??? 我难道不香吗?为什么不打我念头?! 廖秋觉得好受伤! 先前那个乔郁也是,宁愿一整宿跟她聊天,也不碰她身上任何地方,现在又来了一个奇葩! 系统:【可能是担心碰了之后卖不出去吧。】 廖秋:谢谢,有被安慰到! “不管了,先给她穿上吧……” 说着,寒瞑先是拿起她的心衣,将外面罩着的袍子扔在一旁,犹豫片刻,咽了咽口水,艰难地给她穿上去。 他额上那一对角都隐约有点红了,低着头给她一件件穿上衣裳。 穿比脱要复杂多了,如果不是他之前有先见之明,将衣裳都有序地摆好了,此时他根本束手无策。 只见寒瞑手慢脚乱折腾了半宿,好不容易给她恢复了原状,再将人放回床上,自己则躺在椅子上,累成一滩泥。 点了根烟,缓了口气,他道,“累死爷了,明天要是卖不出去,爷就把你给办了!” 廖秋:“……” 廖秋很怀疑,独自一人生活在河流对岸十八年的毛头小孩,知道什么叫办吗? 次日,廖秋被寒瞑绑在背后,背着她,经一根绳子,爬着过了河,来到了柳镇的黑市。 这里有贩卖小孩、女人的,有卖/淫的,还有一些市井混混,专门给人打砸抢杀,天一亮都聚集在这头,等着那些有钱人的老板来光顾。 寒瞑从一个乞丐那里抢了个位置,将廖秋放下来。 廖秋一落地,立刻感觉到整个黑市的目光了,所有人都在看着他们,所有人都在打她主意。 果然长的太好看就是这样,走到哪里都非常地显眼。 然而她并不知道,人们盯着她的原因,是因为寒瞑在地摊上摆了块牌子,上面写着:卖老婆。 作者有话要说:快举报,有人卖老婆 感谢野投雷,同时浇灌营养液14瓶 第91章 傀儡(三) 傀儡(三) “两万块?你坑我吧?”一客人手里摇着纸扇, 笑得一脸猥琐, 咧出一口黑牙, 指着傀儡, 道, “你一个穷小子哪里能弄来这么漂亮的老婆, 大爷我就算是买回去,还得担心这玩意到底来路正不正, 五千块, 最多了!” 寒瞑呵呵一笑, 道, “来黑市做交易的,没有一个来路正的,大爷您既然这么担心,要不到别处看看去?” 那客人哼了一声,收了扇子,眼神在廖秋身上游走, 忽然伸出一只手朝她胸口摸过去—— 寒瞑抓住他的手腕, 道, “怎么,不买还想白嫖?” “我不摸一下, 怎么知道手感如何,”那人眼珠子往上翻,看着寒瞑,道, “你卖这么贵,难道不能让客人体验一把吗?” 廖秋:救命啦! 寒瞑冷笑,将他那只手用力甩了回去,道,“两万块,先拿出来给我瞧瞧,拿不出来不准摸。” 那人揉了揉捏痛了手,慢吞吞地在口袋里摸索,半天没掏出什么东西,嘁了一句,道,“不稀罕你老婆了!” 说着,故意从廖秋面前经过,伸出那只咸猪手,往她脸上去摸—— “啪——!” 寒瞑捡起一根竹片,猛地扇了过去,差点儿没将他手砍断,那人“哎哟”一声,抱着手忙不迭地跑了。 黑市上,其他人纷纷看他们热闹,也有目光不住地在廖秋身上打量的,但鲜有人出得起价格,也就只能一饱眼福了。 中午的时候,来了个中年大叔,在摊位前看了老半天,咬着大拇指,终于鼓起勇气开了口,道,“小哥,你老婆怎么卖啊?” 寒瞑起身,拍拍屁股,道,“三万块,一次性付清,您就可以整个儿抱走她。” 大叔眼神都亮了,咬着拇指,道,“整个儿直接抱走吗?” 寒瞑比了个手势,“前提是您得拿出现金,三万整。” 听到这句话,那大叔眼神暗淡了下去,伸出一只手,道,“便宜点行吗?我不要她头上的首饰、珍珠什么的,衣裳也不要,就光一个整个人,能不能便宜一万块?” 说着,还真的从兜里掏出了两万块。 寒瞑眼睛都发光了。 廖秋:“……” 他的意思是,想要光天化日之下,将傀儡脱光了抱走吗?! 不行不行,我不活了,我活不下去了! 原本寒瞑就打算着,卖到两万块就满足了,哪想人家不仅愿意掏钱,还不要翡翠衣裳,那些东西看上去也挺值钱的,单独拿去卖掉,应该还能再赚一笔吧? 他瞥了廖秋一眼,正要应下来,忽然想到这么漂亮一具傀儡,让这个大叔脱光了抱回去,实在太伤风败俗了,那要不再谈谈价,实在不行衣服送给他也成。 “两万五。”寒瞑坚定地说,“身上衣服全部送给你,已经是最便宜的价了。” 那大叔一脸为难地看着寒瞑,道,“小哥,我真的不想要衣服,你说我买个傀儡回去,为什么要给她穿衣服啊?” 说的好像也有道理哦。 寒瞑被噎了一下,道,“你买回去不给她穿衣服,不怕吓到你家里的人吗?” 大叔摸了摸拉扎的胡子,道,“可是我一个人住啊……我现在什么都不缺,就缺一个老婆,你要肯卖给我,我这辈子都认你做大哥了。” “……”寒瞑:“要不你一起买回去,天晴了还能带她出门晒晒太阳,总不能一直关在屋子里吧?” 大叔犹豫了一下,道,“你说的也有道理哦,那还是一起买了吧。” 说着,重新掏出五千块,放在摊位面前。 廖秋:让我去死啊! 系统:【要不挑一个人攻略吧?】 廖秋:你得让我有选择啊! 一上午除了猥琐大叔,就是猥琐老头,这个世界到底有没有正常人呐?! 现在想想,乔郁都已经是绅士中的绅士了,只是有些病态的偏执,和渣而已! 至于寒瞑……天呐,这小子要肯开窍还好,不开窍的话一辈子也攻略不了了。 那大叔将钱放在桌上,捧起廖秋一只手,眼巴巴地看着她,那眼神看上去快馋哭了。 廖秋受不了了,施法使那一打钱飞了起来,啪嗒甩在大叔的脸上。 寒瞑正要去数钱,看到钱自动飞出去,还甩在客人脸上,顿时都惊呆了。 两人面面相觑,那客人怒道,“钱都给你了,你凭什么打我?!” 寒瞑捡起一张票子,对着阴沉沉的阳光照了照,道,“这是假/钞吧,水印都没有,你想用假/钞就把我老婆骗走?你做梦吧!” “骗人!怎么可能是假/钞!”那人死死拽着廖秋的手,道,“钱给你了,你老婆现在是我的了!” 寒瞑又检查了几张票子,一看都是假/钞,一时怒火中烧,跳了起来,将那大叔踹飞出去,对着他胸口狠狠地踹,道,“骗子!骗子!敢拿假/钞忽悠你大爷!” 廖秋松了口气,看来幸运女神是站在她这一边的,这一时半会是卖不出去了。 寒瞑一只手搭在她肩膀上,垂头丧气,道,“老婆,你给我争气一点啊,要再卖不出去,我回去就办了你!” 廖秋:呵呵。 天色渐渐暗下来,黑市里客人越来越少,有些卖主也收拾了摊位准备走了,寒瞑问对面卖小孩的人,“已经几点了,怎么这么快要天黑了?” “没表,不知道!”那人吼了一声,他今天也没把小孩卖出去,正在气头上。 “三点了,”一名穿红裳的妓/女来到寒瞑摊位面前,凑到寒瞑身边,柔声道,“瞑瞑哥哥,你什么时候弄来的老婆呀,怪好看的,当真舍得卖掉?” “才三点?”寒瞑眯着眼,道,“三点怎么就天黑了?” “不知道呢,”女人手搭在寒瞑手背上,柔声说,“等你把老婆卖出去,分我一点钱,我天天晚上陪你睡,好不好?” 寒瞑笑笑,道,“看样子是卖不出去了,你别指望我,还是去别的地方揽客吧!” 女人笑了笑,道,“瞑瞑哥哥,你长这么俊,即使不花钱,侬也愿意陪你睡觉呀……” 说着,在他侧脸上啵了一下,起身走了。 寒瞑看着她扭着屁股离开,再看看廖秋,一时心情复杂。 女人刚走没多久,一个拄拐杖的老头来了,他还留着清朝时期的长辫,走路一瘸一拐,看到廖秋,再也不愿意走了。 廖秋:“……” 寒瞑过去跟他报了价,老头欣然掏钱。 这价格虽然贵,但是比起在傀儡店里定做一个全新的,那简直是九牛一毛。 老头也没急着动手动脚,寒瞑也验过钞票,都是真钞,完全没有问题。 看到他数钱,对面那卖小孩的也快馋哭了,殷勤地上来给老头子搬东西。 寒瞑收了摊,抱着廖秋,道,“这是我出的货,我自己送,你呆一边去!” 那人讪讪,追着老头子,道,“小孩子要不要,买个傀儡有什么用,照顾不了你,看看我女儿,多机灵的小姑娘,要不要顺手买回去?” 谈话间,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对面那小女孩抱着袖子,害怕极了。 老头子被那卖女儿的三言两语说动了,慢吞吞地走起来,去看那小姑娘。 寒瞑焦急地说,“天黑了,还是先回家吧。” 卖女儿那人道,“这才三点,马上就好!” 整个黑市只剩下他们几个人了,廖秋已经能隐隐地感受到黑影怪的存在,而那卖女儿的人却愣是拖着老头子,不放他走。 老头子低头看了眼手表,道,“是啊,这才三点一刻,还是大白天呢……” 说话间,那小女孩突然尖叫起来—— “啊啊啊啊啊——!” 她甩开了老头子的手,拔腿就跑,她爹回过神来,在后面追着,嚷道,“死丫头,你跑哪里去?想趁机逃走是吧?!” 寒瞑抱着廖秋,停在了原地,呼吸都屏住了。 和那些慌乱失措的人们相比,他很了解这些黑影怪的习性,黑影怪会去追那些慌乱逃走的人,相比之下,只要他和老头子屏住呼吸,说不定就能躲过一劫。 他给老头子捂上嘴,果然,黑影怪从他们面前飘过去,追着那女孩和他父亲去了。 小女孩一直尖叫着喊着救命,这样只会让她丧命得更快,寒瞑等着黑影怪走远,松开了老头子的嘴,此时却听到他嘴里传出一句:“去救她吧,我知道你想去救她。” 寒瞑:“……” 怎么可能,他是那么多管闲事的人吗? 而且他去救小女孩,谁能保证老头子不会有事? “啊啊啊啊——救命!瞑瞑哥哥救命!” 是那名妓/女的声音! 寒瞑犹豫了一瞬,道,“老爷子你好好保重。” 说着,朝那黑影怪冲了过去,将廖秋和老爷子丢在原地。 老爷子神态自若,一步一步拄着拐杖往前走,在空旷的黑市中发出“笃笃”的声音,廖秋看着他的背影渐渐远去,接着,他被一只体型很小的黑影怪咬住了脚! 那怪物根本不知道是从哪里窜出来的,回过神来时,老爷子已经变成了一滩肉泥,拐杖倒在了地上。 廖秋:“!” 没多久,寒瞑回来了,没能成功救下妓/女,倒是救下了女孩和她爹。 她爹颤抖着,问道,“你知道黑影怪的弱点,为什么不早点出手?” 说的倒是简单,黑影怪那么容易对付的话,他们有必要这么害怕吗? 寒瞑一言不发,背上廖秋,准备离开黑市了。 “慢着!”女孩他爹抓着寒瞑的手,道,“老头死之前,答应了要买走我女儿,他现在死了,你那三万块也应该分我一半!” 寒瞑将人推开,骂了句,“见鬼去吧!” 说着,背着廖秋回到了河流对岸,在开满了彼岸花的小溪旁边洗手。 一整天了,廖秋没看到他吃什么东西,他将屋里仅有的粮食拿出来喂给小奶狗和猫咪,给外面两头狮子也扔了块肉,道,“今天没买到肉,你们先将就着吃这块臭的。” 他将那三万块丢在床上,仰面躺在钱堆里,摸了摸扁平的肚子,憧憬地说,“明天开始,咱们都不用饿肚子了。” 好惨哦,怪不得要卖老婆,原来要养这么大一家子,廖秋都替他觉得心酸。 “你看什么呢?”寒瞑郁闷地坐起来,朝廖秋道,“今天不办你,是因为爷肚子饿,没力气。” 廖秋:那你还凶什么凶? “过来,陪爷躺一会——” 寒瞑招招手,看样子都饿傻了,当真以为廖秋会走过去吗? 他晕乎乎地站起来,牵着廖秋的手,抱着她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喊了句,“老婆……” 廖秋:呵,你这个卖老婆的人渣。 “没把你卖掉,居然还挺高兴的,”寒瞑搂着她,思索片刻,道,“不对,应该是因为赚到了钱,所以很高兴……” 廖秋:人渣人渣! 一只奶白色的小猫跳上床,踩在廖秋的胸口,趴在她身上,叫唤了几声,模样很是讨人喜欢。 系统:【需要我帮你翻译一下吗?那只猫在说,你占了她的位置。】 廖秋:你还能听得懂猫语? 系统:【箱子里有条蛇,它刚才叫了几声,感谢你上次帮了他,没让他被猫头鹰吃掉。】 廖秋:哇,它怎么知道是我救了他? 系统:【你要选择攻略吗?猫还是蛇?】 作者有话要说:口口太多了,忘记检查,下次会更仔细一点 第92章 傀儡(四) 傀儡(四) 廖秋:攻略真的好难哦, 你觉得人们会真的爱上一具傀儡吗? 系统:【你在浪费宝贵的时间。】 廖秋枕在寒瞑怀里, 心想, 她喜欢猫, 但猫不喜欢她, 她讨厌蛇, 但蛇好像很喜欢她,两者之间非要做出选择的话, 那还是选择她喜欢的猫吧! 她是一个主动性很强的人, 做什么事都不愿意委屈了自己, 满足了自己的喜好最为重要! 系统:【攻略猫, 你可以获得少许技能,例如能挥动逗猫棒,能给猫铲屎,完全攻略之后,你甚至可以与猫毫无障碍的沟通。】 廖秋:谁他妈稀罕这些技能啊?! 系统:【完全攻略寒瞑后,你可以自由支配你的身体。】 廖秋:呜呜呜你这是在逼我做攻略! 系统:【你不愿意吗?】 廖秋:那行吧。 系统:【已绑定成功, 你可以解锁更多的技能, 尝试说一句“生火”看看?】 廖秋:生火。 哗啦一下, 炉子里的火忽然烧起来了。 寒瞑:“?” 廖秋:他会不会发现不对啊? 系统:【他会以为见鬼了。】 寒瞑从床上爬起来,对着突然烧起来的火炉看了半天, 检查完屋内,又检查屋外,没有发现异常。 他开始好奇地打量着廖秋。 系统:【他开始怀疑你了。】 廖秋:你觉得他在想什么? 寒瞑忽然上前抓着廖秋的手,眼神冰冷, 道,“你是鬼还是神?” 廖秋手都被抓痛了,寒瞑突然又放开她的手,道,“你在喊痛吗?” 廖秋:???他怎么突然知道我的想法了? 系统:【他好像能看到灵魂了。】 廖秋朝他做了个鄙视的表情,眼珠子朝上翻,鼻子和嘴巴缩成一团。 “是我的幻觉吗?我好像觉得这傀儡挺丑的……” 寒瞑摸着下巴,将她从床上拉起来,让她端正地坐着,重新打量。 廖秋:他居然说我丑?嘤嘤嘤…… 系统:【……】 寒瞑看着那具傀儡,好似能看懂她的表情了,一时觉得蹊跷极了,一只手挑着她下巴,道,“你要是装神弄鬼,我可不饶了你,但你要是对于做我老婆有什么异议,可以先提出来,我这个人很好说话的,男人三妻四妾不是很正常吗,到时候我再找个大的来管好你。” 廖秋:人渣! 寒瞑眉头一沉,忽然笑了,道,“你在骂我?” 他笑的很是迷人,低头时额上那一对角还撞到了廖秋的脸。 廖秋继续骂骂喋喋,将他祖宗十八代全都咒了一遍。 “有意思了,看来你不是鬼神了,只是一具被困在傀儡里的魂魄对吧?” 寒瞑忽然道破天机,廖秋这下感觉自己底裤都没了,完全暴露在他面前。 他这个人,究竟是怎么猜到的呢? 系统:【你的表情完全暴露在他面前,他全猜到了。】 廖秋:“……” 只见寒瞑脱鞋上床,将她抵在床角,双手按着她手臂,垂眸看着她,道,“我这个人,对鬼神之事是敬让三分,可对于美色,那倒是来者不拒,你落入我手中,便只能乖乖地从了我……否则,我只能来硬的了。” 廖秋:您不是没吃饭没力气吗? 廖秋感觉呼吸要停滞了,虽然她本来就没有呼吸。 寒瞑拇指放在她唇上,轻轻用力,撬开了两片唇瓣。 他凝神看了片刻,忽然低头用嘴接住了那两瓣唇。 廖秋:“!” 湿热的唇,带着莫名的温柔,停驻在她的嘴唇上,那一瞬间,她好像体会到了重新做人的感觉! 片刻后,寒瞑松开她,冷淡地移开目光,道,“也不过如此。” 廖秋:可是你耳朵红了喂! 末了,他起身,丢了块柴到火炉里,道,“从今天开始,你就是这个家的新成员了。” 说着,抓起地上的花猫,道,“这是猫,那是狗,外面是狮一和狮二,小绿你见过了,以后他们是你同伴了。” 廖秋:你取名字真随便。 寒瞑抓了抓辫子,苦思冥想许久,道,“你以后就叫女人了。” 廖秋:草! 说完,寒瞑无视了廖秋的反抗,兴致勃勃地撸猫,此时,屋外突然传来一阵声响,他立刻警惕起来。 小狮子们在狮屋低吼,猫头鹰拍打着翅膀飞离了树梢,黑夜之中,另外来了不速之客。 猫从寒瞑手里跳了下去,到床底躲了起来,寒瞑起身摸了把刀,来到门口,背靠着门框边上的墙。 “笃笃笃——” 无人应答,寒瞑也屏住了呼吸。 黑暗之中,死人的地带,除了黑影怪,还有谁能在野外到处晃荡? “笃笃笃——” 敲门的声音越发急促,廖秋也越来越紧张。 寒瞑握紧了刀,朝她看了一眼,目光超乎寻常的沉着冷静。 “瞑瞑哥哥……你在里面吗?” 廖秋认出来了,是那名妓/女的声音! 只听屋外那人凄惨地说,“瞑瞑哥哥,我知道你在里面,你快开门吧,我好冷啊……” 廖秋瞥向窗外,隔着窗户,看到了一道黑影,正趴在窗户上,探看屋内的情况。 她比一般的黑影怪多了张女人的脸,身形像是被卡车碾平了的怪物,像章鱼一样缓缓地扭动着,模样怪瘆人。 寒瞑就藏在窗户和门之间,以怪物的角度,根本看不到寒瞑的位置。 她那黑幽幽的眼神正好和廖秋撞了个正着,就好像半夜撞鬼时,那玩意还递了你一个眼神,如果她能发出声音,现在恐怕已经在尖叫了。 “我好想你哦,瞑瞑哥哥,”女鬼趴在窗户上,柔柔地说,“我跟了你一路,想你想的好苦,现在只想和你做嗳,你开门看看我好不好?” 廖秋简直无法理解那怪物是如何卖力地说出那种没有人信的话的,是专门来恶心人的吗? “开门呐,瞑瞑哥哥,你不想见到我吗?”女鬼“咚”地一声,捶在门上,怒道,“快开门!开门!” 她怒嚎着,准备要硬闯了。 屋内的柴火烧的正旺,寒瞑背倚着墙,缓缓地蹲下去,用小刀在指尖割出血,一滴一滴滴在门与地面的缝隙上。 廖秋:他在做什么? 系统:【他的血可以驱走鬼怪,之前就是用这种办法对付黑影怪的。】 廖秋:有用吗? 系统:【你看着吧。】 廖秋看到窗户外面出现了第二个、第三个怪物,接着,寒瞑转身拿起炉火里一根燃烧着的木柴,将木柴放在地上,让火焰触到了血滴。 “轰”地一声,火触及血滴,立刻从缝隙里喷了出去,将那冒充妓/女的怪物引燃起来! 怪物尖叫着后退,被火焰活活烧成了灰!其他的怪物立刻受到了惊吓,跟着离开了木屋,消失在黑暗里。 廖秋感觉自己在看戏,问系统:他知道他自己是龙吗? 系统:【多少知道一点吧,反正不是正常人。】 猫叫了一声,道,“他以为他是怪物生的。” 廖秋:天呐,我能听懂猫说话了! 猫跳到廖秋身上,踩她腿,叫唤了一声,懒懒地说,“那你可真是棒极了。” 廖秋:系统,它在嘲笑我! 狗唤了一声,奶里奶气道,“猫一直都是这样子,别跟它计较!” 廖秋:狗也会说话了!也就是说,这屋子里的人,都能听得到我的想法! 她看了眼筋疲力竭、正在帮它们打怪的寒瞑,补充了一句:除了寒瞑? 狗:别想了,寒瞑从来都不知道我生气的理由,每次都将我和猫的吃食搞混。 猫:寒瞑也从来都不知道,我踩他胸是想他帮我按摩肚子,不是想和他睡觉。 床底还有个声音,小绿嘶了一声,道,“他就从来没融入过我们。” 廖秋:“……” 原来他才是孤儿。 折腾了半宿,寒瞑回到床边,摸了摸廖秋的头,道,“好像少了什么东西?” 狗叫道,“是你头上的簪子不见了,早上出门时还带着的。” 廖秋心想,那不就是乔郁那狗东西戴在她头上的翡翠簪子嘛…… 对了,乔郁,那人现在在忙啥呢? 想了一会,廖秋也挨着寒瞑睡着了。 次日,寒瞑带了点现金,攀着绳子过河,到镇上去采购食物,入夜未归。 狗在屋里转来转去,快要急疯了,道,“主人肯定是出事了,他从来没有让我们饿过肚子,今天这么晚还没回来,我一定要饿死了!” 猫踩到廖秋头顶,叫了声,道,“你饿死了,我就能吃掉你了。” 廖秋:你们平时都是这么懒吗? 狗前肢伸长,趴在地上,道,“有主人愿意给我们喂食,我们为什么要勤快啊?” 蛇从木箱子里爬出来,道,“只要我一出去,就会被猫头鹰抓走,我可不敢出门。” 猫叫了一声表示差不多的心情。 这三只宠物,一整天下来,除了围观廖秋不断地尝试使用新技能,基本就是在搞破坏,将廖秋打扫好的屋子弄的一团糟糕。 她真是无法理解,寒瞑是怎么受得了这三只娇气鬼的! 又是一夜过去,屋外狮子叫唤起来,廖秋以为是寒瞑回来了,却听狗道,“不是主人,味道不对!遭了,来了好多人,他们带了武器!” 狗子正要闯出去凶他们,廖秋道,“你们快躲起来,别出声,听我的指挥,狮一,师二,都给我闭嘴!” 狮子们噤了声,藏在了草丛里。 人群越来越近,一男子在外面喊道,“就是这了,那怪物就住在这里!” 另一男子道,“走!他的钱一定还在里面,快去搜!” 廖秋:狮一,外面来了多少人? 狮一:不多,三个人,我现在上去咬死他们! 廖秋:你牙还没长齐呢!快给我躲起来! “嘭——”地一声,木门被撞倒在地,三名男子同时闯了进来,他们看到了坐在床边的廖秋,娴静漂亮,先是吓了一跳,遂又觉得古怪。 一人道,“别怕,这是他的傀儡,不会动,也不会伤人的,快找钱!钱最重要了!” 另两人闻言分别开始翻箱倒柜,只那领头的人,坐到了廖秋床边,咽了咽口水,朝她伸出了一只沾满黑泥的手。 狗:秋秋你要完蛋了。 廖秋:嘤嘤嘤。 只见那只手伸到了廖秋脸上,捏了捏她的脸,接着,他慢慢地凑近,张着嘴,伸出舌头,吻向廖秋。 廖秋察觉到脖子上一凉,小绿忽然从她肩后窜了出来,咬住了那人舌头! 作者有话要说:真蛇吻 感谢姑苏苏呀灌溉十瓶营养液,阿糕糕灌溉10瓶,北风入境灌溉两瓶 原本今天就开新文了的,改稿时觉得还能再上一层楼,折腾了半天,还是没发出去 于是今天写这个就比较迟了,明天努力加个更 第93章 傀儡(五) 傀儡(五) “找到了, 钱就在柜子底下。” “快数数, 还有多少!” 两人凑在一起数钱, 此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厉嚎。 “啊啊啊啊——”男人一手捂着嘴, 另一只手抓住小绿往外拽, 血喷了出来, 他舌头几乎快要扯断了,除了尖叫, 发不出其他声音! 数钱的两人立刻反应过来, 回过身去, 看到领头那人躬身跪在地上, 发出极其恐怖的声音,接着“咚”地一声,倒在了地上。 两人吓坏了,一个死死地抱着钱,另一个小心翼翼地上前,将死人翻了个身—— 一张被拔去舌头, 满脸血污、面容可憎的脸出现在两人眼前。 再看屋里, 除了那具精美的傀儡, 便没有其他人了,难道是傀儡杀了人? 念及此, 两人都有些毛骨悚然,不禁往后退,离那具傀儡远了些。 此时,屋外传来一声“嚯嚯嚯嚯嚯——”的笑声, 顿时让两人打了个哆嗦。 一人慌张地说,“早……早跟你说过了,这里是彼岸,活人不能进的地方,现在可怎么办,老大死了,就把他丢在这里吗?” “嚯嚯嚯嚯嚯——”笑声逼近,仿佛就在他们面前。 可屋内只有那具漂亮的不似凡物的傀儡。 一人抱着钱,随意地分成两摞,给了一半给另一人,道,“钱都在这里,不是你的就是我的,咱们现在得尽快离开这里,别管老大了。” 得了钱那人顿时壮了胆,将钱塞进破布口袋里,道,“我先去外面看看,到底是什么鬼怪在叫唤。” 他开了门,独自走到院外,观察了许久,正要回头,后背忽然被人拍了一下。 他回过头,身后什么人都没有,一时汗毛竖起,干笑着,道,“老二,你别胡闹啊……老二?” 他走到屋门口,看到老二的尸体赫然躺在地上,脸上少了一块肉,浑身是血,形状可怖。 他不禁往后跌了一步,忽然一只狮子从他身后扑了上来,咬住他的后颈,将他压倒在地! 狮一和狮二争相冲了上来,将男人压制在地,狗子也跟上去凑了个热闹,猫头鹰衔走了一块肉,飞回树上。 至此,三名男子都被他们成功偷袭,命丧当场。 狗撕下一块肉,丢在碗里,狼吞虎咽起来。 猫从他旁边优雅地避开,跳到廖秋身上,道,“好恶心啊,我最讨厌血污了。” 说着,无聊地玩弄着廖秋身上的衣裳,爪子在她绣满了图案的衣裳上抓来抓去。 廖秋看到满地的血污就头疼,这可是她刚收拾干净的屋子,她这么爱漂亮的人,怎么能受得了住在这么脏乱的屋子里?! 可是她好累了,要不等寒瞑回来了再收拾吧。 感觉越来越累了,寒瞑究竟什么时候回来啊。 系统:【你的体力快要耗尽了,从攻略角色身上获取爱意,可为你补充体力。】 廖秋:我靠还有体力这个设定,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啊?! 系统:【看你沉迷于打扫房间,还挺快乐的。】 身为一具操纵不了自身,却能操纵外物的傀儡,能做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那当然快乐啊! 可接下来的日子,寒瞑迟迟没有回来。 猫、狗、小绿全都急了,连猫头鹰也着急地问,“主人会不会死了啊?” 狗骂道,“主人是真龙血脉,怎么会这么容易死掉,你别咒他!” 猫蹭了蹭廖秋的腿,将下巴搁在她手上,没有说话。 廖秋:猫头鹰你会飞吗? 猫头鹰别过脸,哼道,“这里只有我会飞了。” 廖秋:将我的眼睛取下来,我跟你一起去河对岸找寒瞑吧! 余人:“???” 猫叫了一声,道,“你还有这个技能?怎么不早说使出来啊?” 廖秋:我也才刚刚悟出了这个技能。 系统:【浑说!我早就提醒过你了,是你一直舍不得你的眼睛!】 廖秋:行吧行吧,试问谁舍得将自己眼睛卸下来啊! 于是猫头鹰将廖秋的眼睛啄下来,含在嘴巴里,飞出了小木屋,飞向河流对岸的繁华小镇。 * 话说那日寒瞑出门采买,中午时分正要回去,忽然被黑市的人盯上,一众人围着他,让他交出卖傀儡得来的钱,或者将傀儡交出来。 寒瞑自小在黑市里打滚,熟悉里头的规矩,和领头的交谈了几句,方知情况不对。 有人故意要害他,道上的规矩此时已经不适用了。 要么他彻底和这帮人结下梁子,从此不再出现在黑市,要么他认乖,将钱或者傀儡交出去。 没了钱,他没办法养活自己和一家子,而那具傀儡也已经算他一家子了,对他来说有着特殊的意义,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交出去的。 遂彻底和黑帮结了梁子,他凭着一己之力,断了三个人的肋骨,折了六个人的腿,其中包括了那卖女儿的人。 就在他捡起买来的肉,准备要脱身时,一名小女孩抓住了他的大腿。 “哥哥,带我走好不好?”女孩子眼睛里满是泪,死死地抓着他,道,“那个人是人贩子,他不是我爹,我不想被他卖给别的老爷……” 寒瞑蹙眉,伸手摸了一下女孩的头,道,“我那里是死人住的地方,活人去不了的,不过如果你想逃走,我或许可以帮你。” 女孩含泪看着他,忽然扬手照着他的脸,洒了一捧粉—— “阿嚏——” 寒瞑忙捂住口鼻,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就在他打喷嚏之前,已经吸入了一大口粉末,顿时筋骨都麻了,浑身像是蚂蚁在噬咬一般,他失去力气,渐渐地蹲在地上,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名小女孩。 女孩拔腿就跑,来到一个西装男子面前,牵着他的手。 男子穿着笔挺的西装,身材干练,头发梳的油光可鉴,一只手牵着小女孩的手,另一只手拿着翡翠簪子,道,“可认得这物?” 来者正是乔郁。 寒瞑头昏眼花,浑身难受,极力支撑起眼皮子,看着乔郁,道,“乔爷想打听这发簪,直接……问我便是,何必使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对付你,可不得使些手段嘛,这降龙草,可不好找,让你上当,也不太容易。”乔郁走到寒瞑面前,伸手抓着他的一只角,狠狠一扯,将他摔在地上,道,“小怪物,是你捡了我的傀儡吧?” 寒瞑一头磕在石板上,洒了不少血,抬眸,目光幽幽地看着乔郁。 “哟,别这么苦大仇深的,我听说你的血可是能对付黑影怪的呢,浪费这么多可不好,”乔郁蹲下身,拿出一块手帕,给他按住伤口,皮笑肉不笑,道,“从今而后,你就专心当个血包吧。” 作者有话要说:秋秋快去救老公 晚点还有一更呐 第94章 傀儡(六) 94.傀儡(六) 乔家大院, 主人卧室里点着一盏油灯, 置于窗户前, 玻璃上映着屋内主人的身影, 外头依旧是一片漆黑。 乔郁手里拿着木梳, 给路瑾梳发, 须臾,将梳子插在她头上, 十指伸入发丝中, 给她按摩头皮。 “我这个人呐, 最害怕的就是那些夜里出现的怪物了, ”路瑾有气无力,道,“有了这盏灯,现在怪物们都不敢接近我的窗前,我夜里也能睡个好觉了。” 乔郁柔声说,“我平时在你身边, 你怎么不能好好安睡了?” 路瑾手托着腮, 笑笑, 道,“你平时也睡不安稳, 鼾声老大了,吵死个人!” “冤枉啊,我夜里哪有打鼾?”乔郁看着窗下那盏灯,道, “夫人怕不是听错了吧。” 路瑾冷哼了一声,道,“你不承认就算了,罢了,别给我按了,我要睡了。” 乔郁看了眼手表,道,“这才晚上七点。” “是啊,才晚上七点,”路瑾摘了手套、耳坠,道,“以前这个时候,大家都在跳舞,歌舞升平的,如今才七点就要睡了,活着真是越来越没劲了。” 乔郁牵起她的手,道,“夫人,谁说这个时候不能跳舞了?” 路瑾侧身看他,眼睛一亮,道,“不是说会招来鬼怪吗?” “没错,别人跳舞怕招来鬼怪,你我不必,”乔郁牵着她站起来,搂着她的腰,笑道,“多点几盏灯就是了。” 路瑾顿时喜笑颜开,将手搭在他肩上。 两人跳着交际舞,来到二楼的舞厅,诺大的舞厅里,点了无数盏明灯,并排摆放在窗台和房门口,留声机响起了古典乐,两人伴随着节奏翩翩起舞。 只是那些驱走鬼怪的灯,里头盛着的都是寒瞑的血。 他被关在乔家地下室,身上插着各种针管,一边是不断地输送的营养液,另一边是不断输出的血管,屋里烧着降龙草制成的香,他躺在床上,就是想翻个身,都得使出浑身解数。 已经快一个礼拜了,刚开始那几天,乔郁还安排仆人照顾他吃喝拉撒,后来直接简化成每天送点汤,其他的都靠营养液续命。 用乔郁的话说,他存在的意义,就是他身上流动的、不断再生的血液,安心当个血包就是。 已经是夜里,楼上传来喧哗的音乐,以及高跟鞋踩在木板上的声音,女主人正在兴头上,跳了半宿仍不觉得疲倦。 对寒瞑来说,这种刺耳的声响能让他找回一点点意识。 他必须逃出去,猫和狗都在等着他喂食呢,那个奇怪的傀儡人,也会觉得寂寞的吧。 可他怎么才能逃出去,尝试拔下针头,手还没够到那里,便已经失去了力气,头晕眼花。 他忍不住想,当傀儡,是不是就是这种感受? 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只能任人欺辱,时时刻刻都要担心会不会受到伤害。 很大意义上来说,傀儡和他养的猫、狗一样,都是一类人,都需要他的照顾。 设想如果不是他捡到了傀儡,那具身体现在已经只是个任人发泄的道具吧。 寒瞑极力让自己保持意识清醒,思考着逃出去的方法。 首先,他必须设法断了香炉里的火。 只要一闻到那味道,他整个人便受不了,恨不得早点死掉,脱离这副累赘的身体。 地下室的门被打开,一名女仆端着盘子进来,给香炉里添了几块香,便放下托盘,检查寒瞑的身体状况。 寒瞑闭着眼,感觉到那女人在自己身上乱碰,末了还在他额头上偷偷亲了一下。 就在这时候,寒瞑忽然睁开眼睛,黑暗中一双细瞳如怪物的凝视,顿时吓到了女仆,她一慌乱,便撞到了便盆,弄得地上洒了一地。 女人低声骂了一句,忙去找拖把。 转身时,并未注意到自己的衣服被拽在病床上,于是踩着湿地板摔了一跤,身上都是污物。 “我的妈呀,怎么会这么倒霉!”女人抱怨着,抓着挂营养液的柱子站起来,又不小心将柱子给绊倒了,摔在了寒瞑身上。 寒瞑:“……” 趁此时机,他捏住了输送营养液的那根细管,在女仆没注意的情况下,将其从中间拔断了,藏在被子下面。 等女人收拾好,拖了地,离开地下室,寒瞑手里仍捏着那根管子,费力地往下拽,将管子又拽破了一截,一时营养液全从破损的管口洒出来。 他费尽力气,伸手去碰那悬挂营养液的柱子,将其碰倒,往香炉的方向摔过去—— 洒出来的营养液淋在了香炉上面,里面的火顿时灭了。 寒瞑松了口气。 十分钟之后,他恢复了一些力气,拔掉身上的针管。 一个小时之后,他终于能下地,光着脚站在地下室门口,研究了一会。 门被反锁,唯一的窗户不知通向何处,还被铁栅栏拦着。 寒瞑找了点东西吃,用力掰铁栅栏,试图从窗户逃走。 换作平时,他的力气足够掰弯铁栅栏,从里面逃出去了,但现在他还是太虚弱,即便掰弯了一点,也不够他整个人爬出去。 眼看着天色越来越亮,寒瞑仍没有想到逃出去的法子。 若是被逮着,他们必定会更加严格地看守他,他再不可能有机会逃出去了。 没多久,外面响起了脚步声,女仆带着钥匙走到门口,开了锁,推开门。 她先是愣住,看清楚地下室的情形后,她惊得手里的东西都摔了,三两步跑到窗户前,看着那被掰弯的窗户栏杆,脸色铁青,接着她尖叫一声,往外头跑,边跑边喊,“快来人啊,那人跳窗逃走了!” 此时,寒瞑还躲在门背后,紧随着她出了地下室,在乔家大院藏了起来。 这一藏,又藏了好些天,从柴房,到屋顶阁楼,到灵堂,只要不被人发现的地方,他都藏身过。 乔郁始终没发现他就在自家屋里,一直派人在镇上去找他,甚至再度遣人过河,去河对岸找他。 寒瞑一直在找机会离开,可大门口把守严格,他很难蒙混过关。 这日,他找到机会,藏身于乔郁的后备箱,等乔郁上了车,跟着发动机声音响起,他终于离开了乔家大院。 匪夷所思的是,这车后备箱里,竟还藏着一个人。 寒瞑心脏快跳出来了,跟那人比了个“嘘——” 那是个长头发的女人,容貌艳丽,神态冷静,蜷成一团,全程捂着嘴不说话。 等乔郁将车停好,进银行上班,她这才开口,道,“你是龙?” 寒瞑皱着眉,道,“龙?” “你是龙,没错的,阳春的孩子,就是你!”女人伸手,欲要摸他头上的角。 寒瞑本能地避开,他已经失去了一只角,断角之痛,刻骨铭心,如今的他只想回到自己家中,再不与河对岸的人有来往! 女人举着手,温声道,“别怕,你是汝河的孩子,让我看看你的角……” “别过来!我不想知道你是谁,你也别管我是谁!” 寒瞑喝了一声,从后备箱里爬出来,匆忙离开了银行门口。 已经受够了,现在的他,只要能回到家里,抱着老婆睡一觉,一切都知足了。 路过集市,他顺手偷了顶帽子戴在头上,又抓了两包子,边走边狼吞虎咽。 此时,一只猫头鹰在他头顶盘旋。 寒瞑抬头看着猫头鹰,如释重负般,松了一口气。 猫头鹰栖在他头上,“嚯嚯嚯”地叫了几声,一颗眼珠子从它嘴里滚出来,掉在寒瞑手上。 寒瞑:“……” “这是什么?”寒瞑莫名奇妙,捡起眼珠子,在手里把玩,道,“还挺恶心的。” 廖秋:你才恶心了。 他掂了掂眼珠子,笑了笑,道,“爷现在终于自由了,妈的,现在就想把老婆睡了。” 廖秋:“……” 他们身后,乔郁的车后备箱里,女人慢慢变成一道黑影,从缝隙里钻了出去,立在一处阴影里,远远地看着寒瞑。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玺欢你 1个;读者“灵玥”,灌溉营养液 +10 读者“瘦”,灌溉营养液 +20感谢在2020-03-17 21:49:08~2020-03-18 02:17: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玺欢你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5章 傀儡(七) 95. “主人回来了!”狗趴在窗户上, 朝着外面吠了几声, 道, “主人消瘦了好多啊, 还失去了一只角。” 闻言, 猫从箱子里钻了出来, 趴在狗旁边,看向窗外, 神色担忧。 身为傀儡的廖秋说:看着是瘦了, 但是他刚才凶我了。 狗咽了下口水, 道, “忍忍吧,主人平时待你挺好的,可不能因为他凶了你一次,你就发脾气。” 廖秋:身为傀儡的我,究竟应该怎么发脾气啊? 寒瞑带着顺回来的食材,走到屋门口, 狮一和狮二分别上来欢迎他, 甩着尾巴, 蹭他的脚,他摸了摸狮子头, 道,“奇了怪了,你们居然没有饿死?而且好像长胖了……” 猫头鹰骄傲地叫了一声,表示他们已经具备自立根生的能力了。 寒瞑看了眼院子里躺着的一具白骨, 顿时明白了什么。 原打算丢两块肉给狮子们吃,眼下他放弃了这个念头,走到屋门口,门自动开了,猫和狗趴在窗户上,热情地欢迎他回家。 屋里收拾得比他平时出门还干净,炉子里生好了火,廖秋仍然端坐在床上,像个刚抬进新房的新娘。 哪里有新娘还帮忙打扫房间,帮忙除去恶霸,照顾好一家子猫、狗的? 寒瞑忽然觉得赚到了。 这些日子来,在乔家大院受的苦,流的血,都值得了。 念及此,他将手里的东西往旁边随便一搁,快步冲过去,踢飞了鞋子,跳上床将廖秋按到在床上。 适才看清楚,这傀儡眼睛被挖空了,中间是两个黑乎乎的洞。 寒瞑:“……” 一时兴致消退了一半,他坐在廖秋身上,挠了挠她的脸,道,“不是这里有洞,就是那里有洞,你这傀儡怎么这么命途多舛?” 廖秋打了个嗝,道:还我眼睛啊,眼睛在你口袋你啊! 猫跳到床上,窝在两人中间,道,“他听不懂的。” 廖秋:那你想办法提醒他一下啊,我需要眼睛! 猫懒懒地说,“等你有了眼睛,他就不只是把你按在床上了。” 廖秋:???你这只猫懂得还真多? “不信啊?咱们打个赌。”猫叫了一声,开始抓寒瞑的裤子口袋。 寒瞑整个人压在廖秋身上,显然是累趴了,任由猫在他裤子上抓来抓去,片刻后,猫将眼睛刨出来了,但寒瞑已经睡过去了。 猫拨了拨眼珠子,道,“看来他不被你的美色打动呢。” 廖秋:闭嘴!快还我眼睛! 猫不吱声,从床上跳了下去,无聊地坐在椅子上,看着趴在床上睡着的两人。 廖秋:系统,猫又欺负我! 系统:【赶紧攻略吧,攻略成功了你就可以欺负猫了。】 可是无论如何,都应该先将她的眼睛还给她吧! 小绿自告奋勇,爬到床上,愿意给廖秋提供帮助。 廖秋:我想要寒瞑来帮我。 “……” 寒瞑小睡了一会,恢复了精神,在房间里逗了猫,逗了狗,烧了水,煮了汤,愣是没想起来帮廖秋把眼睛装回去。 廖秋连续生火、灭火表示抗议。 寒瞑依旧对她需要眼睛的诉求不闻不问,气得廖秋一次又一次地开门关门,把外面的猫头鹰都吓坏了。 猫头鹰:“需要我帮忙吗?” 廖秋:不需要! 她跟寒瞑杠上了,无论如何,必须要寒瞑给她把眼睛装回去! 寒瞑吃了点东西,马上天又要黑了,廖秋还在那里发脾气,来回挥动着门。 她是气到心梗了,顶多也就是多关几次门而已,反倒是寒瞑,一整天下来都被她逗笑了,捡起眼珠子,将她从床上拉起来,道,“想要这个是吗?” 廖秋:妈的混蛋,你早就知道为什么不给我! “你生气的方式真的很好笑,”寒瞑给她擦了擦眼睛,安上去一只,满意地说,“现在好看多了。” 廖秋:另一只呢! “求人得有个求人的样子,你给爷笑一个,爷这就给你装回去。”寒瞑一只手捏着她的脸,道,“快啊,笑一个。” 廖秋:妈蛋,这人好像青楼里的猥琐大爷! “唉,看样子你也不想要这只眼睛,”寒瞑幽幽地叹气,将眼珠子在手里抛了抛,故意装作差点没接住,差点将那眼珠子抛火炉里去了…… 廖秋被晃得头晕目眩,胆战心惊,屈服在他的淫威下,挤了个笑容。 “你要是这样去接客,早晚被老鸨打死,”寒瞑捏着她嘴唇,道,“自然一点,爷长这么俊美,你应该发自内心地对我笑才是。” 廖秋:噗哈哈哈哈哈怎么会有这么自恋的人?! “这回是真的笑了,就是有点丑,”寒瞑端详着她,看来看去,道,“你该不会在嘲讽我吧?” 廖秋憋住笑:我没有,真不是! “行了,今晚上就点你了。” 寒瞑说着,将眼珠子给她塞回去,又找来块布,给她蒙上眼睛,道,“这样就不用看你脸色了。” 廖秋:那我眼睛装回去的意义何在啊?! 床旁边,猫和狗都围了过来,后肢着地,一脸乖巧地看着床上的两人。 廖秋眼睛被蒙上了,察觉不到这一幕,倒是寒瞑觉得蹊跷,冲它们说,“看什么,有那么好奇吗?” 廖秋:“?” 猫和狗都不说话,寒瞑便不再理会它们,将廖秋扶起来一些,让她半靠在床头,双手开始解她的衣领。 廖秋紧张死了,连忙求助于小绿:帮我看看,你们主子现在在做什么? 小绿嘶了一声,道,“真的吗?我也可以看吗?” 廖秋:“?” 小绿兴冲冲地说,“猫和狗都在看,我不敢看,怕你不高兴,你要是让我看,那我肯定乐意看的!” 廖秋:我他妈…… 猫故意走到屋角,离床远远的,道,“我没有,我才不好奇这种事情呢。” 狗诚实地说,“主人没说不让我看,那我就随便看看吧!” 廖秋:救命啊!!! 禽兽! 不对,它们本来就是禽兽! 呼呜哀哉! 寒瞑这是第二次给廖秋脱衣服了,没想到,比上一次还要紧张,一阵手忙脚乱地,将她上衣扒除了一大半—— 小绿紧张地给廖秋播报进展:“秋秋你完了,你还剩下一件里衣!” 廖秋:妈的我想打怪,不想受这种罪! 正抱怨着,忽然一个亲吻落下来。 廖秋正要去细细品味这个温柔的吻,忽然意识到寒瞑好像不动了,他搂着廖秋,嘴唇停在她唇上,许久许久,维持着同一个动作。 廖秋:“……” 她急了,忙道,哥,哥,亲吻不是这样子的,你动一下嘴皮子好不好?你又不是傀儡啊!真急死我了! 小绿:“主人真是没有经验啊,这是多么纯情的生物……” 猫:“没戏了,我累了,不看了。” 狗叫了两声,道,“我有点想笑……” 廖秋:“……” 绝望当头,寒瞑忽然说了句,“灭火。” 廖秋便将火炉里的火灭掉。 屋子彻底暗了。 寒瞑咬了下她嘴唇,忽如而来的刺激感,让她重拾了希望…… 也不是完全不会,就是入门需要时间! 接着,寒瞑掀起被子,将两人往被窝里一蒙,开始肆意地折腾她。 作者有话要说:啊……我不想写费脑子的了,只想腻腻歪歪然后完结好了…… 另外,隔壁开了个新坑,期待大家去蹲…… 第96章 傀儡(八) 96.傀儡(八) 前半夜, 廖秋被按在被窝里面, 任由身上的人折腾自己, 先被宰了一遍,接着在他的指引下, 慢慢找到了一点感觉。 身为傀儡, 居然还能感受到刺激和快感,就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到后半夜,冰凉、坚硬的东西忽然顺着腿爬了上来,廖秋吓得汗毛都竖起来了! 猫、狗、小绿都已经深睡,寒瞑也睡着了, 片刻前还听到他轻微的呼噜声。 那么, 缠在她身体上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廖秋眼珠子往下转,只看到黑漆漆的一片, 再看看寒瞑,已经不在枕边了! 廖秋:啊啊啊啊老公快救命! 她只是一个弱小的、娇柔的傀儡, 为什么要经历如此残酷的事情?! 察觉到那东西从她腿下钻过去,绕过她腰臀, 绕过她胸口, 将她死死地缠紧, 稍一用力, 差点儿将她整个人五马分尸掉。 廖秋再次呐喊,祈求苍天给她一次活命的机会,那个什么寒瞑小老公, 快来救救她啊! 系统:【寒瞑就在你身上啊。】 廖秋:? 她点了炉子里的火,借着火光一照,这才看清楚缠在身上的玩意长什么样子…… 这是条冰蓝色的、全身布满亮晶晶的鳞片的东方龙! 他睡得正熟,头枕在廖秋胸口上,长长的触须随着呼吸频率不时地在廖秋脸上扫来扫去,从体型上来说,这条龙也不算特别大,粗的地方不及她腰宽,细的地方更是和她腿差不多,缠在她身上时,也不算特别重。 尽管廖秋很怀疑,是因为傀儡的特殊性,使得她可以承受较重的压力。 换作是一个普通女孩子,早就被寒瞑撕碎了。 这时候,她终于想起寒瞑的设定,她老公是人与龙结合生下来的啊! 脑海中忽然就冒出了各种,骑在他身上,在深海里游来游去的画面…… 廖秋:醒醒,他比我腰还细! 所幸傀儡并不需要太多的睡眠,她平复下心情,早早地开始收拾房间,整理好被猫和狗捣蛋破坏的家具,给炉子里添了火,等天色渐渐亮起来,她还开了窗,让新鲜的空气从窗外飘进来。 大概是攻略进度提高了,或者因为昨天晚上两人还挺和谐的,廖秋恢复了不少体力,比从前能做到更多的事情了。 一大早,她就在尝试利用新技能,在火炉上做烤肉。 妈的,真香,为什么她一个傀儡不能吃东西?! 为什么她明知自己不能吃,还要做出来,想馋死她自己吗?! 好气哦! 廖秋烤完第三块肉,生气地放弃了。 身上这人居然还在睡,还无意识地拿头去蹭她的脸,可传说中的龙不是很高冷的动物吗,他为什么这么像小狗? 想到这里,廖秋忽然笑了。 寒瞑睁开了眼,龙的眼睛像一望无垠的湖面,天与地融为一体,纯净澈亮,和廖秋对视时,眼睛里微微漾起了涟漪,像是苍茫天地间下起了小雪,整个世界忽然变得浪漫起来。 寒瞑眯了一下眼睛,龙须扫在廖秋脸上,将她脸都打疼了。 廖秋懊恼地闭上眼睛,这已经是这天晚上第无数次被寒瞑误伤了!他就不知道要好好疼老婆吗?! 寒瞑:“???” 猫跳到床上,拨弄起他的龙须,小爪子在廖秋脸上虚晃了几下。 寒瞑一时没搞明白状况,伸出龙爪,抓起被子,将自己蒙了进去。 那猫玩上了瘾,去刨寒瞑的被子。 廖秋:快给我滚呐,别在这里玩! 猫:“秋秋,你在跟谁说话?” 廖秋:就你这只懒猫,快下去,不准玩我老公! 猫:“你老公?” 狗叼走了一块烤肉,吃的津津有味,忽然停下来,奇道,“你老公?” 廖秋脸不红心不跳,道:我老公。 这时候,还有一个声音质疑道:你老公? 廖秋理所当然地将他当作小绿,并且一本正经地解释道:睡了我的人,当然就是我老公啊。 猫神色古怪,跳下床,说,“还以为你不喜欢主子呢。” 廖秋:还好啊,要是能陪我聊天解闷,那就更好了。 狗:“你昨天晚上还在喊救命,大家都以为你被强迫了。” 廖秋:那你们为什么不来救我啊! 猫:“要是真救了你,岂不是要被主子丢出去,那好可怜啊,只能委屈你一晚上咯。” 廖秋:呜呜呜你们这些混账东西! 另一个声音说,“怎么了,你不满意?” 这语气,让猫和狗同时愣了一下,它们两低下头看着床底下的小绿,发现它睡的正香。 那么说话的人是谁? 廖秋还没意识到这一点,道:一般一般,勉勉强强。 身上的龙将她盘的更紧,寒瞑从被子里探出头,虚压在她身上,四目相对,廖秋愣住了。 只听寒瞑说:“哪里不满意了?” 廖秋:“……” 卧槽,诈尸了!!! 猫和狗面面相觑,听廖秋说:“你什么时候加入聊天的?!” 寒瞑压在廖秋身上,恹恹道,“你们平时都这样吗?背地里谈论我?” 廖秋装死,保持沉默。 而此时,身体都快被勒断了,她含着泪,忍痛道,“从来没说过你的坏话,我发誓!” “那是哪里不满意了?”寒瞑稍稍用力,鳞片在她身上摩挲着移动,又酥又痒,他道,“不回答我,你今天一天就这样呆着好了。” 廖秋可不想被他这么折腾,从善如流地改口:“呜呜呜我满意,很满意很满意!” 寒瞑懒得再说话了,蒙在被子里继续睡觉。 过了一会,廖秋说,“天亮了,你还不起床吗?” 寒瞑:“……” 廖秋用新技能掀开被子,露出漂亮的、盘在她身上的龙身子,以及被扒光的自己…… 她立刻盖上被子,好声好气,道,“我快死了,你能不能别压着我了?” 寒瞑松开她,翻了个身,继续睡觉,看上去心情不大畅快。 廖秋终于和寒瞑破了次元壁,兴致勃勃地找他谈话,一会问他,“你之前是不是被坏人抓走了?” 一会又道,“你到底在生什么气啊?” 又道,“你再不出去干活,狗和猫都会饿死的!” 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你不饿吗?我烤了肉,专门做给你吃的。” 寒瞑从被窝里钻出来,看着桌上剩下的那块肉,语气懒散,道,“你不怕我吗?” 廖秋:“?” 她应该怕吗? 一个这么关爱动物的人,本性上应该是善良的吧? 廖秋为什么要怕? 她呆呆地看着寒瞑,完全跟不上他的脑回路啊。 只见寒瞑忽然一脸崩溃,钻进被子里,抓狂地说,“为什么连我也变成怪物了?!” 廖秋眨眨眼,心想,哥,哥,你到底发什么神经啊? 旋即她反应过来,道,“你不知道你是龙跟人生的吗?” 寒瞑:“?” 他忽然就呆住了,从被窝里露出一双眼,狐疑地看着廖秋。 廖秋忽然想笑,道,“你是不是第一次变成龙啊,你难道不知道怎么变回去吗?” 寒瞑为这事郁闷了一整天,在廖秋看来,这仿佛就是个笑话。 廖秋好想伸手揉一下他的头哦,忍住笑,哄小孩似的,一本正经地说,“你是龙,不是怪物,根据我的推测,你是因为纵欲过度,所以变成了原形,接下来只要你保持节制,应该很快就能变回人形。” 寒瞑:“……” 系统:【是真的。】 猫:“这也实在太惨了吧!” 狗:“哇!” 寒瞑:“你哇个毛线啊蠢狗!” 狗叉着腿低头舔毛,一脸迷茫。 廖秋又说,“你第一次变成原形,还能这么冷静,已经很了不起了。” 寒瞑:“龙?” 他想起来,前一天在后备箱里遇到的那个人,也说他是龙,这可就超出寒瞑的理解范围了。 他从出生起就被当做怪物,被人抛弃,独自在死人的领域里生活,这么多年来,连一个可以说话的朋友都没有,更没有人因为在知道他的真实面目之后,还能坦然面对,并且夸他了不起的。 虽然是敷衍的话,但对寒瞑来说,足够了。 好像突然之间,整个世界都变了,他开始能听懂照顾了多年的猫和狗的话,也不再显得那么格格不入了。 想到这里,寒瞑心情好多了。 捡来的媳妇,总是能给他带来意外之喜和好运。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宝宝们的支持,留言红包补偿 第97章 傀儡(九) 傀儡(九) “也就是说, 你的目的, 是要攻略我?”寒瞑莫名奇妙, 道,“凭什么认为我会爱上一个傀儡?” 廖秋:“是啊, 我也觉得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一开始就放弃了。” 寒瞑重新盘在床上坐着,忽然认真地叮嘱,道,“都说凡事不能轻言放弃,你虽然是傀儡, 但也不至于那么差劲, 再坚持一下,说不定是有希望的。” 廖秋忍着笑,道, “你要我继续攻略你吗?” 寒瞑别过脸,龙须极不自在地扫了扫, 道,“你可以视情况而定, 有需要的话, 可以向我寻求帮助。” 廖秋承认:“我很需要你的帮助, 首先你能帮我把衣服穿上去吗?” 寒瞑:“……” 这确实很有必要, 但考虑到寒瞑现在的状况,想要做到这一点,并不是太容易。 他将廖秋抓起来, 使其坐直,爪子按在她肩上,这个动作看上去,好像他整条龙都趴在廖秋身上了! 身为傀儡的廖秋,羞耻心忽然爆炸,灵魂都要僵住了。 她眼神往下瞥,能看到自己的身体,皮肤吹弹可破,那曲线更是令人着迷。 寒瞑好像猜到廖秋的想法了,眼神留在廖秋的胸口,低声在她耳边说,“这就是你攻略的手段吗?” 当然不是! 她是真的想要寒瞑帮她穿上衣裳! 像之前那次一样,那一次气氛虽然也有点尴尬,但寒瞑——这么清纯的男孩子,怎么会对她这具柔弱的傀儡动手呢?! 她一沉默,气氛更加暧昧了。 寒瞑忽然想起了什么,从床上飞出去,抓了一样东西过来,丢在廖秋面前—— 那是块破碎的镜子,正反射着光,照出廖秋当时的模样。 廖秋:“……” 寒瞑推起镜子,使其正对着廖秋,道,“身为傀儡,你恐怕都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模样吧?” 廖秋低声说,“……我当然知道。” 这是一句假话,她能看到的视角有限,大致能从别人的反应中,推断出自己的美貌,但几乎没有几乎,完整地从镜子里看到自己的模样。 她自我欣赏了一会,忽然声音都颤了,道,“你在照哪里?” 寒瞑翻动镜子,不以为意,道,“在帮你了解你这具傀儡的身体……” 廖秋:“……” “别玩了,”廖秋抓狂,道,“快帮我穿上衣服!” 寒瞑放下镜子,抓起一件衣服套在廖秋身上,以他现在的状态,想要给廖秋打扮如初,根本是不可能的,但他还是尽力在做了。 穿好衣服,廖秋心情都好多了。 于是她提出第二个要求:“我希望能尽快操控自己的身体。” 寒瞑用尾巴拍了拍她的头,道,“我可以给你提供帮助,但是一天仅限一个。” 廖秋:“你真小气。” 寒瞑道,“这种情况下,你应该对我撒娇,或许我会考虑再帮你一次。” 廖秋:“……”这是日常登陆领游戏金币吗? 寒瞑皱眉看着她,道,“快啊,撒个娇。” 廖秋敷衍地说,“呜呜呜快点帮我!” 寒瞑失望地转过头,腾飞出去,落地站起来,抓了条裤子穿上,不再理会廖秋,做别的事情去了。 廖秋:“攻略好累了,我放弃了。” 寒瞑却完全不听了,捞了把斧头,在院子里面砍柴。 廖秋就差没躺在床上耍赖,嚷嚷说我不攻略了! 猫叫了一声,说,“他化成人形了,听不懂我们说话了。” 于是廖秋不再挣扎了。 过了一会,她道,“我不会撒娇。” 猫说,“我也不会。” 说完,猫从窗口跳出去,到寒瞑脚边,蹭了蹭他光滑的脚踝。 寒瞑停下来,擦了一下汗,蹲下去揉了揉猫头,轻轻地捏了捏他的颈毛。 猫很喜欢寒瞑揉它,立刻仰起脖子,让寒瞑揉它软软的肚子,小脑袋不停地往他手上蹭—— 廖秋:“……” 这就是它说的“不会撒娇”? 而且我为什么要跟一只猫学撒娇? 还有种争宠的嫌疑? 她被晾在屋子里,呆了好半天,看着寒暝在院子里挥动斧头,瘦削的肌肉在用力时,忽然膨胀,健硕用力,看着格外有魅力。 他身边,狮一和狮二扭打在一起,猫头鹰在空中逗弄着猫,一片其乐融融。 廖秋有些按耐不住了,她翻出一把扇子,操纵漂浮在空中,悄悄地来到寒暝身后,给他扇风。 扇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挥动,看上去疲软无力,消极怠工,寒瞑索性停了下来,挺胸面朝着扇子,专门让廖秋给他扇胸口。 这个动作,跟猫挺起肚子,让寒瞑去挠它肚子时,如出一辙,于是聪明的廖秋立刻想到了用扇子一端去挠寒瞑的胸,高兴地逗弄他。 蒲扇在寒瞑胸口抓出了几个红印,寒瞑更是一脸茫然地看向窗内。 寒瞑:“……” “老婆,你发什么神经啊?”寒瞑走到窗前,道,“我热,我热死了,快给我用力扇,再给我倒杯水出来!” 廖秋用力挥了两下扇子,不想干活了,随便倒了杯水从窗户口送出去。 寒瞑咕噜咕噜喝完水,将水杯放在窗户口,正要跟廖秋说什么,突然看到窗户上的一个倒影,一句话不说,转过身往河那边走了。 廖秋:“?” 寒瞑这一走,又是老半天没回来。 这下廖秋真的急了,又急又气,问狗,“他到底干嘛去了?” 狗说,“不知道啊,我没看清楚。” 猫说,“我也没看清楚,好像是个女人。” 其他生物都说了一嘴,就猫头鹰仍然保持着沉默。 廖秋道,“猫头鹰,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猫头鹰飞到窗口,道,“主人让我告诉你,他很快会回来的,让你不要太想他。” 廖秋道,“我不想他。” 猫头鹰说,“主人还说,让我们多陪陪女主人。” “女主人?”廖秋眼睛一亮,道,“女主人是谁?” 猫头鹰看了廖秋一眼,道,“这里只有你是雌性。” 廖秋心情好了不少,道,“那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猫头鹰冷酷地说,“主人说了,一定要你亲自问起他了,才能告诉你。” 廖秋:“……” 幼稚的寒瞑! 廖秋道,“他干什么去了?” 猫头鹰说,“这个不在你的攻略任务之内。” 廖秋神色一变,猫头鹰忙撇清关系,道,“这是主人说的!不是我说的!” “行吧。” 廖秋越发觉得,寒瞑就是欠揍! 但寒瞑未能兑现承诺,他说的“很快”,廖秋却等了三天。 第二天,猫头鹰衔来一串黑珍珠,放在廖秋面前,一个字都不愿意说了。 廖秋有所预感,道,“发生了什么?” 猫头鹰低声说,“主人让我把这个送给你,他说这是他的护身符,希望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也能护你平安。” 那是寒瞑平常的戴在手上的那串黑珍珠,在昏暗的房间里透着幽光,廖秋盯着那串珍珠,思索片刻,道,“你带我去找他。” 猫头鹰道,“像上次那样吗?” 廖秋说,“不是,这次我要给他一个惊喜。” 她看到了桌上一张图纸,上面的字歪歪扭扭,龙飞凤舞,但是图案却极其精确——是一张轮椅的设计图。 廖秋当时就想,这难道是寒瞑想要给她做的吗? 是的,她早应该想到的,她是个柔弱的、可怜的傀儡,早应该坐上轮椅,通过操控轮椅来操控她的身体的! 利用这种思路,廖秋先是让狮子们将她大卸八块,带着锯子来到森林里后,廖秋又被重新组装,操纵锯子伐木,根据那轮椅的设计图,自个拼出来一个大概! 想要做出一把能够被精确操控的轮椅,对她来说确实很有难度。 但是,做一把转的动的椅子,相对来说就没那么复杂了。 她花了大半天的时间做好轮椅,让狮一和狮二协助她,帮她转移到轮椅上,通过操控轮子,她获得了新的技能——能自行移动。 系统都惊呆了:【不得不为人类的智慧感到钦佩。】 廖秋:“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与其等着攻略寒瞑,获得支配身体的能力,不如另辟蹊径来操控自己的身体,这是她从设计图上获得的启发。 可对于眼下而言,光是离开小木屋还不够,廖秋要想办法过河,去河对岸寻找寒瞑,同时将自己身为傀儡的身份隐藏起来。 她选择了伐木造桥。 森林里有合适的木材,直接锯下来,搭在河两岸,便成为了一根独木桥。 以廖秋现在操控物品的能力,能够轻松地做到这一点,她甚至可以一次性搬来三根巨大的木头,并排搭乘小桥。 接着,她像个残疾人一样,坐在新制造出来的小破轮椅上,从新造好的小桥上过去,来到了河对岸。 她来的很早,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在她身上时,几乎没有人会把她当一个傀儡看待,路过的人都把她当做了真人。 小绿缠在她脖子上,协助她做出转头、低头等动作,让她看上去更加逼真。 她就这样,像幅画似的,坐在河岸边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时不时地转动一下脖子。 路瑾穿着旗袍,从她面前经过的时候,看到她的眼神,差点吓得跌倒在地! “你……你为什没有死?”路瑾手忙脚乱,伸到包里去寻找枪,可她出门时忘了带,一时不敢靠近廖秋,紧张地说,“你是姐姐还是妹妹?” 廖秋:“?” 这个上一次照着她脑门崩了一口的女人,忽然像见鬼了一样看着她,廖秋有点恶作剧的,想吓唬吓唬她。 她的手放在轮椅上,看似在推动轮椅,实则一动没动,她转过脸看着路瑾,眼神冷淡、幽深。 路瑾以为大白天撞鬼了,尖叫了一声,拔腿往后跑。 廖秋:不经吓,没意思。 这时候,一个打伞的女人站在她面前,似乎有话要说。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3-22 17:28:04~2020-03-25 18:58: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锦色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姑苏苏呀 10瓶;para_siere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8章 傀儡(完)【已替换】 傀儡(十) 廖秋有点害怕。 如果这个时候, 女人走上前跟她搭话,那么她身为傀儡的身份可能就被暴露了。 她尽可能做出一副生人勿近的神情,让小绿帮她转过脸去,故意不去看那个打伞的女人。 此时的阳光并不炙热, 晒在身上颇为舒适, 来往的行人之中, 也就只有这个女人打着伞, 模样有些怪异。 她往前走了几步,试图引起廖秋的注意。 廖秋仍然侧着脸, 看着街道旁边的风景, 已经流露出几分不想搭理这个女人的情绪了。 打伞的女人仍是好奇,高跟鞋往前蹬了几步, 走到了廖秋的正对面。 这样子,廖秋就再也没有办法继续无视她了。 小绿在她脖子上蠕动, 使她缓缓地转过头, 姿态傲慢、眼神冷漠地瞪着眼前的女人。 常人看到这幅模样的廖秋肯定会被吓一跳, 但是打伞的女人没有,她那双漆黑的眸子闪着光,凝视着廖秋, 嘴角带着匪夷所思的微笑。 小绿从廖秋脖子上窜了出来,跳到了女人面前,朝她吐信子,发出危险的讯号。 女人伸手摘住了小绿的脑袋,食指和拇指稍稍一夹, 将小绿张开的嘴巴合了上去。 小绿:她居然不怕我,还摸了我的头,完蛋了,我爱上她了。 廖秋:她明明是想掐爆你的脑浆…… 女人将小绿抽了出来,歪头夹住伞柄,腾出另外一只手,双手拉着小绿打了个蝴蝶结,将它放在廖秋面前,扯出一个僵硬的微笑,道,“向婉,你看,我会打蝴蝶结了。” 廖秋:“……” 她是在炫耀吗? 小绿:我太幸福了!竟然有女人愿意将我捧在手心! 廖秋:她真的只是把你当一根草绳。 见廖秋反应不大,打伞的女人沮丧地低下头,将小绿放回廖秋脖子上,道,“我要走了,向婉,我要去河对岸那边,去我原本应该去的地方。” 廖秋:? 女人重新打好伞,回身看着街道另一边,神色温柔,道,“我们都要走了,这个世界,还是留给能让它变得更美好的人……” 小绿睁着一双小小的眼睛,看着打伞的女人,跟廖秋抱怨道:我有点听不懂她的话了。 廖秋:我完全听不懂。 “你跟我一起走吧!”女人忽然弯腰,脸快要贴到廖秋脸上了,她道,“跟我一起离开这里,我们去彼世,去等待轮回,去接受我们真正的宿命。” 廖秋:我只是个可怜的傀儡啊,你认错人了。 廖秋坐在轮椅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女人,以沉默反抗她的提议。 但女人似乎没有要与廖秋商量的意思,她绕到廖秋身后,不由分说地推动她的轮椅。 廖秋很慌张,她最害怕的麻烦事果然发生了。 这个陌生女人根本不能用正常来形容,廖秋被她一路推着往回走,就在她们即将到达廖秋一开始过河的地方时,马路上一辆黑色轿车突然越出了车行道,朝着他们冲了过来! 眼看着廖秋要被撞成傀儡酱,那车忽然一个急转弯,打着急刹车撞向了河岸! “嘭——”地一声巨响,仿佛地震了一般,车子撞在了河岸的栏杆上,车头朝下,整个车子悬在空中,马上要掉入黑色的河水中! 廖秋着急了,在心里喊道,“快来人,快去救人啊!” “嘎吱——嘎吱——” 车子往下坠了一大截,只剩下两个后轮胎挂在铁栏杆上面了,那铁栏杆看上去随时会断,正是千钧一发的时刻,车里的人性命悬于一线 柳镇却和往日一样平静,没有人大声尖叫,也没有人上去帮忙,往来的人都看到了这一幕,一个个都熟视无睹,停留片刻之后又继续赶路。 就连推轮椅的女人也不例外,她冷漠地看着那辆车,没有上去帮忙的意思。 廖秋只得自己动手了。 她使出一股力,仿佛一只无形的大手,从车尾往后一拉,将黑色轿车拉回到路边,车头面朝着她。 看清楚车子里面的情形,廖秋愣住了。 一个鲜血淋漓的女人坐在司机旁边,垂着头,头发披散,看上去已经断气了。 片刻前,廖秋还见过这个女人,正是曾经给廖秋额头上来了一枪的路瑾。 开车的人则是乔郁,他解了安全带,惊魂未定,冷汗直流,透过被撞碎的挡风板玻璃,以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廖秋和她身后的打伞女人。 而这个时候,路人纷纷围了上来,他们一个个都异常冷静,探讨着刚才发生的事情。 “你看到了吗?车子快要掉下去的时候,突然被一股力量拉了回来。” “是神力,神明降临了!” “感谢主没有抛弃可怜的我们……” 一个个都变成了虔诚的信徒,完全不提他们刚才见死不救的事情。 乔郁打开车门,跌跌撞撞走了几步,他头发突然白了很多,脸上皮肤松弛,瞳孔皱缩着,看上去苍老了二十岁! 他刚逃过一劫,心有余悸,但如果不是路瑾突然来抢他的方向盘,他又怎么可能遇到这种倒霉的事?! 说起来,这一切都是因为那条逃走的龙! 向婉当年怎么就生了这样一个畜生! 他居然把向婉从龙王那里偷来的龙钟夺走了! 从那一刻起,所有的一切都变了! 柳镇的人或许都忘了,他们现在所拥有的,都是向婉从龙王那里偷来的…… 停止的光阴,永恒的青春,一成不变的世界,这美好的一切,都是以向婉为代价所换来的! 乔郁摸了一下自己的脸,他果然也无法承受时间的流动,正在迅速地老去…… 路瑾死了,死在她刚刚老去的那一刻,这世间究竟还有什么东西是永恒的呢? 乔郁盯着对面的傀儡,发出了凄凉的笑声,接着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像遥控器一样的东西,对着廖秋,按下了按钮。 廖秋从心里深处打了个哆嗦,下一刻,她听到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仿佛天都塌了一样! 一股奇异的氛围弥漫开来,对面的乔郁仿佛又老了很多,他甚至有些佝偻了。 就在听到爆炸声之后,身后的女人忽然紧张起来,她道,“向婉,我们快没时间了,得赶快走!” 接着,她推着廖秋绕过了乔郁,紧张兮兮地回头看了乔郁一眼,告诉廖秋,“永远不要和乔家的人打交道,他们是骗子,强盗,他们害惨了你!” 廖秋:“……” 女人推着廖秋,站在河边,来到了廖秋一开始过河的地方,这时候她才开始放松下来,凝视着那条黑色的河流,道,“乔家的人太贪婪了,他们一开始把你扔到河里,祭给龙王的时候,就不应该奢求太多的回报,你和龙王……原本应该有一段美好的姻缘……” 不知怎地,廖秋觉得,女人的声音仿佛已经步入老年了! 廖秋:“?” 小绿盘在女人身上,奄奄一息地说:我真为这个女人感到痴迷。 廖秋:发生了什么,你们都怎么了? 小绿:我好累,好累,爬不动了,快要变成一条死蛇了。 身后传来了一个极其苍老的声音,廖秋仔细辨认了才知道,还是那个打伞的女人在说话! 她道,“如果你那个时候就离开了这里,跟龙王走了就好了……你们会在其他地方生小孩,你们的寒瞑……也不会这么可怜……” 廖秋:“?!” 向婉和龙王……?还有寒瞑? 那个向婉不是乔郁的白月光吗?她怎么成寒瞑的妈了? 乔郁喜欢比他年纪大那么多的女人吗?! 不对,乔郁究竟多大了?! 他从车上爬下来的时候,看着像五六十岁的中老年人…… 发生了什么,让他一夜之间忽然老去? 不光是乔郁,其他人也都老了,时间突然加速起来,街道上每一个人都在迅速地变老,一切都变得极其诡异! “所有人都会回到这里,神主已经为我们搭好了桥,”女人抬了抬脖子,平静地说,“我很高兴,一切终于回归正常了,向婉,我会在轮回之后等着与你重逢。” 廖秋仰着头看她,黄昏的光照在女人身上,给她镀了一层神圣的金光。 她忽然想起来,从她来到这个世界起,就没有看过日落了。 太阳总是在很早的时候消失,黑暗和怪物时常笼罩着这个小镇。 尽管如此,小镇的居民却没有搬走,这也是她一直想不通的事情。 黄昏时分,她们身后出现了越来越多的人,同样打着伞,各自沉默着,眺望着河对岸的风景。 这一幕极其诡异,他们就好像山洞里栖息着的蝙蝠,静静地伫立着,等待一个时机飞出逼仄的山洞。 之前那位买她的老爷爷也站在女人的身后,他看上去更加苍老了,手里撑着一把黑伞,神情安详,黄昏的光打在伞背上,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辉。 老爷爷的身旁,站着那买女儿的中年人,他那待售的女孩也站在一旁,她身量不变,看着却像个精明的老女人,在他们身后,出现了更多的熟悉面孔,活人、死人,全都站在他们身后。 一股凉意渐渐地爬上脊背,廖秋受不了这个地方了! 此时此刻,她最想见到寒瞑,然后发现这一切都是廖秋的幻象,是虚假的荒唐梦境,接着他们继续在小木屋里醒来,逗猫遛狗,过正常的日子。 “向婉,我们准备走了。” 女人说着,往前推动轮椅,但廖秋纹丝未动。 她暗中施加一股相反的力气,与女人相抵抗。 就在这个时候,寒瞑的声音忽然出现,仿佛一股神力从她头顶注入,让她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秋秋,是你吗?” “是我,我来接你回家。” 廖秋在心里焦急地说—— 寒瞑的声音比以往要成熟,少了少年人的生涩,却比以往的每一次,更加戳中她的心,他道,“我让这一切都结束了,但是出了点意外,我可能没办法跟你一起回去了……” 廖秋轻轻地、惶恐不安地敲了个问号。 此时,旁边的人越过廖秋,有序地从桥上过河,身影渐渐地消失在了夜幕中。 一个佝偻着背,撑着拐棍的男子停在了廖秋面前,他回过头,哑声感慨道,“真好啊,傀儡就可以永远不用变老……” 说着,伸出手去摸廖秋的脸。 他那眼神……是乔郁! 天呐,想到这里,廖秋可恶心坏了,使力将他推开,他上了桥,仍然不断地回头,结果被身后的人往前一推,跌入了黑色的河水中! 所有人顺利地过河了,只有他以苍老、脆弱的身体,在苦海里挣扎着,永远得不到轮回! 廖秋身后的女人也先她一步过河了,柳镇空空荡荡,只剩下了她和身后的寒瞑。 寒瞑变回了龙身,从身后轻轻地环着她,他的身躯比之前庞大很多,廖秋只瞥见了一角,便能想象出他当时巨大的体型…… 他声音温柔、略带苍老,道,“乔郁偷走了我父亲的龙钟,使得时间停驻,他和镇上的人们永远都不会老去……” 廖秋舒适地靠在他怀里,目送了一个又一个熟悉的身影离开后,她心里不太好受。 “黑影怪就是那些死去的,却因为时间停驻而无法前往轮回的人,前几天有人告诉我,拿回属于我父亲的龙钟,所有一切都能恢复正常,我办到了,但是乔郁在龙钟里做了手段,他毁掉了龙钟,时间再也停不下来了,就连我也在加速老去……” 寒瞑没有告诉廖秋,此时的他少了一条胳膊,胸口也被炸烂了,只是龙的寿命比人类长得太多,其他人过河之后,他仍然有充分的时间陪着廖秋。 即便只有一分一秒,他也想守在廖秋身边,他无法想象廖秋目睹最后一个人过河的情景。 也不想让她看到他身上的伤。 这个世界,算是彻底地完蛋了。 “别抛下我……”廖秋忽然出声,说出了她有史以来的第一句话,“别抛下我,寒瞑……” “不!”寒瞑忽然抓狂起来,“你是傀儡,你不可能拥有生命!别再说话了!” 原本她可以不受时间的影响,永远地留在这个时间不断地加速的世界里,但如果她有了生命,就会像其他人一样,接受苍老、死亡…… “让我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这里,不生不死,才是对我最大的折磨。” 廖秋用尽力气说出这句话,接着整个人仿佛虚脱了。 她好想回头看一眼寒瞑,看看他现在的样子,成熟、老去,她都能接受。 她只想再看一眼寒瞑而已…… “我明白了,”寒瞑轻轻地抽了口气,道,“我不把你丢在这里,我们去轮回……” 黑夜,整个世界寂静无声。 寒瞑恢复人身,推动轮椅,过了桥,朝着他们家所在的方向走去。 “下一世轮回,你还是我老婆哦……” 第99章 看清楚,别重复买 国公(一) 廖秋从沉睡中苏醒, 那一刹,诸多繁杂的信息贯入她的脑海。 她是个穿越者,来到这个世界继承原身的躯体和意志,是为了攻略一个叫“寒瞑”的男人。 房间里点着香炉, 窗户支开一条缝, 温热的气息从窗外渗进来, 夹杂着三月的草香花香, 在冰冷的房间里轻轻流动,时不时触碰着床上那位虚弱的少女。 原身的身体实在太虚弱, 廖秋花了好一会功夫, 才从床上爬起来,一名婢女端着脸盆进来, 看到廖秋坐起,忙抱着盆飞快地跑了过来, 放下盆, 在她面前半跪着, 检查她身体状况。 “公主,你感觉好些了吗?” 婢女名叫信子,八岁开始伺候在廖秋身边, 十六岁随廖秋来到楚国,在楚皇宫中住了三年,对廖秋忠心不二。 廖秋点点头,目光落在墙壁上挂着的观音菩萨像上面。 信子走过去,朝观音菩萨深深一拜, 感激地说,“求菩萨保佑小公主别再受病痛折磨,求菩萨保佑小公主平安喜乐。” 廖秋在床上坐了一会,恢复了一些力气,在信子还在向观音菩萨祷告时,她便下了床,走到铜镜面前,掀开镜帘,对镜中自己的模样端详片刻。 纸一样惨白的脸,毫无血气的双唇,身体瘦弱,除了眸光水亮,能与这十六岁的少女特征吻合,其余根本惨不忍睹。 好了,确认过了,是个病人,可以了,接着回床上躺着吧。 信子拜完观音,回身一看,廖秋自己下了床,在没人搀扶的情况下,居然走了那么远,真是太危险了! 她慌慌张张跑过来,扶住廖秋,嘴上不停地絮絮叨叨,“公主,你刚醒来,先不要乱走,万一不小心晕倒,伤到哪里可就麻烦了,来,小心点,我先给你擦擦脸,你想吃什么,鸡汤吗,我叫庖子给你做。” 廖秋听了一会,双唇一分,欲言又止。 信子抓住她手臂的手都不由地紧了,生怕她要说“不吃”,结果廖秋端详她半响,道,“光吃鸡汤怎么够啊?” 信子怔了怔,小公主这话的意思是,要吃喽!不光要吃鸡汤,但凡管饱的,都想吃喽! “太好了!太好了,”信子欣喜若狂,道,“我让庖子多做几样,你先坐下,我给你擦擦脸。” 擦完脸,信子跑出去,喊道,“公主醒过来了!公主醒过来了!快去通报!” 于是屋外玩风车的,修剪花草的,纷纷乱作一团! 没过多久,鸡汤送来了,庖子还特意给廖秋公主下了碗面,上面盖了个荷包蛋,撒上肉丝、花生碎、酸菜、泼了油的胡椒粉,看上去香辣可口。 廖秋公主是楚国人,虽然在卫国住了三年,但饮食习惯还是和以前在楚国时一致,喜欢吃香喝辣。 这庖子就是从楚国来的,国君安排他专门伺候廖秋的日常饮食。 但穿越者廖秋的饮食习惯不一样啊!她一看到那碗辣椒面,就有点害怕。 “公主,先吃面还是先喝汤?”信子细心询问。 旁边还围了一众丫头,都眼巴巴地看着廖秋,一个个兴高采烈的,有的还激动地抹眼泪。 万众瞩目之下,廖秋只好尝一下那碗看上去非常厉害的面。 尝第一口,她觉得并不是很辣。 尝第二口,好吃到爆! 第三口,她开始端起碗,直接喝里面的汤! 看来,穿越成廖秋公主之后,饮食习惯也遵循原身发生了改变。 拥有原身的记忆,拥有原身的身体,保留着原身的饮食习惯,她基本和原身没有什么区别了。 只是潜意识里记得自己是个穿越者,带着系统来做任务的。 对了,系统在哪里? 那玩意怎么到现在还没吱声,是要她主动报告吗? 廖秋尝试联系系统,然而,任她对系统冠以何种称呼,最终都没有得到答复。 这......隐隐不安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既然如此,索性安安心心当一回廖秋公主算了,好好享受被捧在手心的滋味。 她住的宫殿叫秋水园,除了两个年长的老奴,基本上都是群孩子,信子是他们之中年龄最大的,当然也是最操心劳累的。 午后,女孩们在前院玩耍,廖秋便在屋外海棠树下坐着,看蜂蝶忙碌。 信子絮絮叨叨给她讲,在她昏迷期间,都有谁来看过她。 除了国君,虞夫人来过两次,苏良人来的次数最多,谷良人给的补品最丰盛,如此尔尔。 说完,信子还说,国君一会就来看她。 想到这里,廖秋有点头疼。 她要攻略的人是寒瞑,是位国公,也就是国君的小叔子,而廖秋她自己呢? 作为楚国公主,她是被安排嫁给国君的,也就是说,这坑爹系统,一边安排她嫁给国君,一边又让她去攻略小叔子? 这他妈是人干的事情吗?! 不生气不生气,反正国君一会就来了,先见过本人再说。 选国君,还是选国公,是她自己说了算,大不了一辈子都待在这个世界,永远无法完成攻略任务。 阳光越来越灼人,晒得她脸上滚烫烫的,肌肤也有些透明发红。 丫头们在不远处逗猫,玩耍,嬉笑声,争吵声,廖秋都听得清清楚楚。 三月的暖春,炽热的阳光,漫天飞舞的花瓣,男孩和女孩们的玩闹,这一切,都让这具身体感到无比舒适。 宫殿内,人人悠闲自在,各忙各的,除了一个人,脚步声听起来有些凌乱,呼吸也有些急促。 廖秋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唤她,“信子——” 信子迎了过来,半跪下身,握着廖秋的手,道,“公主,国君他……” “他不来了是吗,我知道了。” 信子道,“公主别太在意,国君日理万机,很难抽得出功夫。” “嗯。”不来拉倒,她才懒得对付呢。 但信子看上去非常难过,廖秋只得安慰她,“他早晚会来的。” 信子抹了把眼泪,道,“谁知道又要等多久呢,公主远离故国,在这住了三年,到现在还是名不正言不顺的,奴才真替公主着急!” 廖秋:“说这话可该掌嘴。” 信子愕然。 廖秋道,“我初来卫国时,还未及笄,到如今也是堂堂正正的楚国公主,怎么名不正言不顺了?” 信子低头认错,不再说闲言碎语。 廖秋脖子一仰,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躺倒在躺椅上。 前院又是一阵喧哗,信子起身去管教他们,回来时告诉廖秋,是一只狸花猫,多次试图闯入宫苑,被小丫头们发现,遂赶了出去。 廖秋也不当一回事,睡过午觉,苏良人带着糕点来看她,与她说了一番心里话,嘱咐她好好休养,又约了等天气好些了,和她一起去放风筝。 吃人家东西嘴软,廖秋全都答应。 就这样平静地过了三天,国君没来看她,系统也没联系她,连男主更是听都没听说过,廖秋怀疑,自己怕不是领了个假的任务。 但廖秋苟得住。 只要不逼她又嫁国君又搞小叔子,她怎地都成。 到第三天,国君带着谷良人一道来看她,整个秋水园都忙成一团乱,有个冒失的小丫头,差一点就撞到谷良人。 这不没撞到嘛,她自己先吓破了胆,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连连求饶,不仅碍手碍脚,还整得别人心烦意乱。 廖秋本来打算好好下床迎接国君的,被这么一弄,只好装病,走个路都随时会晕倒的样子,说两句话就要咳嗽,精神不健,昏昏沉沉。 念在病人的份上,国君总不好怪罪他宫里的小丫头吧。 结果,廖秋失策了。 国君一看,这廖秋公主病得这么严重,身边连个得心应手的下人都没有,简直岂有此理! 廖秋:“这根本不是什么事,就看在我的份上,别计较了吧。” 心好累,宫斗什么的,最心累了。 国君道,“可以,但是这奴才不能留在秋水苑了,明儿个给你重新安排两个。” 廖秋委屈巴巴,只好说哦。 一来就折我的人,杀伤力这么大的吗? “还有这猫,”国君道,“我听人说,它三番五次试图来这院子里,留着真是个祸害,直接淹死得了。” 廖秋肩膀小小地抖了一下,于心不忍地看过去,只见国君身边一侍卫提着个鸟笼,鸟笼里装了只狸花猫,肥胖的猫身挤在小小的笼子里,可怜巴巴。 廖秋看它一眼,正与猫对上视线。 她莫名觉得,这猫好像特别紧张她,那猫爪子按耐不住在狭窄的鸟笼里动了动,眼睛却死死地盯着廖秋。 那是双琥珀黄的眼睛,又亮又圆,眼神澈亮,还挺牵动人心。 嘿,这猫是不是把她当小鱼干了? 一想到国君下令要淹死他,廖秋便觉得这猫兄弟命苦,她道,“这猫挺可爱的,淹死太可惜了,不如送给我养做宠物?” 国君哼了声,道,“也不知是哪里来的野种,你居然想养它?这我坚决不同意!” 廖秋心里咯噔一下,不再开口。 国君性情好难搞哦,猫兄弟虽然可怜,但也不能为它得罪国君是吧。 于是,那侍卫提着鸟笼,打算去淹死猫。 这时候,猫开了嗓,尖细的声音喊道,“秋秋,救我!” 廖秋:“……” 她看看其他人的反应,如果其他人都听到了猫开口说话,那她要假装很震惊的样子,但如果只有她一个人听到,那她就假装什么都没听到吧。 空气静默了一瞬,国君哈哈大笑,道,“这猫还能开口说话,真是奇事。” 廖秋:真的吗?可是你的表情看上去一点都不吃惊啊,那我到底该不该吃惊呢? 余人都笑了,廖秋笑不出声。 因为猫突然开口说话,国君心里莫名奇妙地转好,他决定不处死它了,让护卫将猫笼挂起来,像养鹦鹉一样,专门逗它说话。 第100章 国公(完) 2. 国君每日都来廖秋宫殿里, 每次来访也就是逗猫。 廖秋一般礼节性地接待一下,有时候甚至都懒得搭理,还有一次她正要出门,听说国君在过来的路上, 便飞快地逃出去, 省得还要应付国君。 日子一天天过去, 廖秋早已不复刚醒来时那般拘谨, 她虽然是邻国的公主,但卫国的人待她极好, 就连国君, 听说廖秋喜欢玩飞行棋之后,他特意教人画了新的棋盘送给廖秋玩。 如果没有那只猫, 廖秋甚至会误以为,她就是属于这个世界的, 等待着有一天嫁给国君, 和虞夫人她们称姐道妹, 或许她会混的比她们好,深得国君宠爱,尽管她自己对国君没有明显的感觉。 至于那个攻略对象, 管他的呢,攻不攻略都无所谓了! 她自己过得开心就好。 这日她生辰,国君特意为她设宴,主位上还留了一个空座,说是留给卫国公的, 但直到宴席结束,国公都没有出现。 廖秋甚至觉得,这个国公大人比国君还难搞。 国君嘛,顶多是喜怒无常了些,但国君身边还有其他的女人啊,用不着廖秋一个人去伺候他,而这个国公呢,听说他一把年纪了,身边连个女人都没有,这种类型的男人她可搞不来啊。 不过她也懒得去想国公的事情了,宴席上遇到了一个玩飞行棋的高手,不光是棋玩的好,人也长的俊,谈吐幽默,廖秋很快就被他吸引了,回去之后一直在想那个跟他下棋的小伙子。 “要不邀请他过来陪你下棋?”信子建议道。 “还是不了,”廖秋说,“还不知道他是哪个宫的人,冒然请他过来不太好。” 信子点头,给猫喂了点吃食,道,“要不让奴婢去打听打听,公主要是喜欢,没准可以向国君把人要过来,安排在秋水苑做事情。” “还是别了,”廖秋有些期待,又有些沮丧地说,“万一人家不愿意,或者说进来之前得像其他宫人一样净个身,那不就害了人家吗?” 信子抿着嘴笑,“万一人家也是心悦公主的,愿意为公主净身呢?” 廖秋躺在从床榻上,道,“那日后留在秋水苑,就是个祸害了。” 这日下午,廖秋和往常一样坐在躺椅上,看看花,看看院子里的宫人们玩耍,忽然瞥见天空中有只大风筝,上头画了个粉雕玉琢的小公子,在空中乘风而起,潇洒自在。 廖秋当时就起了兴致,一直盯着那风筝看,心生向往。 她也想去玩风筝,可她现在这身体,走几步都要喘气,哪里玩得了风筝,只能远远地看一眼,羡慕羡慕罢了。 她看了一会,就见那风筝突然断了线,往她所住的宫殿飞了过来! 廖秋顿时心急了,站起来,朝信子他们说,“当心点,风筝要掉下来了!” 众人回过头看她,见她神色焦急,指着空中那只不断下坠的风筝,以为她在害怕,忙道,“别担心,公主,那风筝伤不到人的。” 廖秋哎哟一声,不争气地说,“快去把风筝捡回来!” 众人这才大笑着,往四处散开,去追逐那只大风筝。 只剩下廖秋一个人站在院子里,仰头看着那只坠下来的大风筝,朝空中伸出了手,仿佛伸手就可以捉到那只风筝似的。 没过多久,那风筝果然飘飘摇摇,落在了她跟前的杏树上,画面上的小公子一副肆意的神情,叉腰站在杏花枝头。 廖秋欲要伸手去摘,试了几次都没成功,她准备搬把凳子过来,但此时已经累的气喘吁吁了,她站在原地,打算休息一会,仰头,在杏花枝头后面的院墙上,看到了一个翩然玉立的少年。 廖秋冲着他笑,道,“是你的风筝吗?” 少年单手撑在院墙上,翻墙落到了廖秋身前,随手拾起风筝,惊起一阵杏花雨。 他拍了拍肩头的花瓣,看着廖秋,道,“是的,公主。” 廖秋凝视着他的眼睛,道,“你怎么知道它会落在这里?” “这跟玩飞行棋是一个道理,”少年静静地站着,黑白分明的眼眸无比动人,他道,“我就是知道,它会落在你跟前。” 廖秋笑了,道,“你叫什么名字,那天没有告诉我。” “我也不知道你的名字,公主,”少年侧过身,手负在身后,露出风筝一角,他道,“但我知道你住在这里,过得很快乐,这就够了。” 廖秋有种恍惚的错觉,好像前生今世,曾经无数次见过他一样。 她指着风筝,道,“可以教教我,怎么做风筝吗?” “你喜欢的话,我可以做一只送给你。”他依旧侧着身,没有与廖秋对视。 廖秋坚定地说,“我想要自己做,想要亲手拉着线,将它升上空中,你可以教我吗?我会付你酬劳……” “公主,你喜欢的话,我可以教你,只是得等你身体好一些了,才有可能去放风筝,”少年眼神闪烁,道,“否则的话,我只能推着轮椅,带你去放了。” 廖秋忽然问,“我们曾经这样做过吗……?我的意思是……推着我什么的,好像曾经发生的事情一样……” 廖秋低下头,道,“抱歉,我说了奇怪的话……” “嗯……”少年这才回过头仔细看着她,道,“没关系的,我能理解。” 廖秋心里七上八下的,听了这话,终于才舒坦下来,红着脸,道,“谢谢你。” 没过几日,国君忽然宣布,要在宫中举办放风筝的宴会,而此时廖秋的风筝已经差不多做好了,只差给薄纸画一副漂亮的画。 因为是那人教他亲手做的风筝,廖秋格外珍惜,也不打算请画师来画,她让信子磨好墨,提笔准备动手。 一个时辰过去,画面上滴墨未沾,信子道,“若实在不知道画什么,就画公主自己吧。” 廖秋心想也是,提笔,鬼使神差地画了一幅那少年的画像。 信子急道,“这可是宴会上要放的风筝,让人认出来了可不好!” 廖秋搁下笔,疲倦地说,“要不就不参加宴会了,反正我的风筝也不一定放得起来。” 信子重新拿出一张薄纸,道,“要不再放一张,或者让画师重新画一张,黏在上面,盖住原来的画。” 廖秋照着做了,到宴会那天,她拿出自己的风筝展示在众人面前,宫中众人无不称赞,国君拍腿称赞道,“公主的画技越来越高超了,这画上的你简直惟妙惟肖!” 实际上是宫中的画师画的,那画师甚至都没见过廖秋,就能把她照着模子画下来,这一点廖秋还是很佩服的。 等到风筝升上空中,廖秋又看到了小公子的那只大风筝,只是空中的风筝太多,她无法从顺着细线找到地上放风筝的人。 知道那位少年也在,她心情更加好了。 好像她只是一个出生于宫廷贵族,过着寻常生活的普通少女,什么攻略、系统都与她无关,她小心地揣着自己的心事,期待着每一次和那位少年碰面。 他是宫中的侍卫吗? 或者是某一位王公贵族? 就算只是一名普通的宫人,是太监,她都不会介意。 心悦君兮——君不知。 宴会这天,她玩的实在太开心了,回到秋水苑时,早已经累成了一滩泥。 苏良人过来看她,酸里酸气地说,“生辰宴会啊,放风筝宴会啊,这些都是闻所未闻的事情,国君为了讨好你,真的是无所不用其极。” 是这样吗? 廖秋强打起精神,告诉苏良人,“国君喜欢举办宴会,这是与大家同乐的机会,怎么叫做为了讨好我呢?我何德何能,只是沾了点光而已。” 苏良人嘟哝着,道,“国君对妹妹言听计从,不如你在他面前替我美言几句,让我也沾点光,否则一个人在这寂寥的宫中也挺不好受的。” 次日,国君来看过廖秋之后,便去了苏良人的宫殿,夜里,苏良人又偷偷送来谢礼,得意地表示国君当夜决定宿在她的宫殿。 这也是廖秋日子过得顺心的一个原因,只因她受到的一些宠爱,和她处事的方式,让她在宫中几乎没得罪过人。 渐渐地,她身体也愈发好转,开始玩起了弓箭、骑马这一类活动。 有一段时间没见到那位少年,她便让信子偷偷去打听,像做贼一样的,询问他的现况。 信子拍拍胸口,喘过气来,道,“我本来想问别人,有没有他的消息,结果就在院子外面遇到了他……” 廖秋眼睛亮了。 “他问了你,身体有没有好一些,喜欢骑马的话,下次可以去关外玩……”信子激动地说,“他怎么知道那么多事情的,公主,他一定是一直在关注你。” 廖秋心说,关外那么远,她才不会去呢。 但听说关外风景很好,一望无际的草原,任谁去了都会喜欢那里。 这天,国君下了早朝来看廖秋,身边还带了廖秋心心念念记挂的人,两人对视,心事差点完全泄露。 国君一边逗猫,一边问廖秋,“最近都玩什么?咱们好久没玩飞行棋了,要不要一起来一局?” 廖秋便答应了,玩了两局,苏良人输得一塌糊涂,故作嗔道,“你们都欺负我,我不玩了!” 然后起身,摸了摸廖秋挂在墙上的风筝。 她道,“公主,这画真的是你画的吗?” 廖秋便道,“是当日陛下弄错了,这画其实是宫中的画师画的。” 此言一出,国君不高兴了,道,“宫中的画师竟有这般本事?我可真是没看出来。” “可不是嘛,”苏良人笑道,“宫里那些画师,我都熟悉的,没见过谁有这般本事……” 她摸着那幅画,忽然道,“咦,这底下好像还有一副画呢!” 其实,画下面还有一层的事,苏良人早就知道,只不过想借此时机让廖秋难堪罢了! 廖秋急忙道,“是之前画错的一幅画,可千万别动,我那画工差的要命,不敢伤了陛下的眼睛。” 苏良人却当作不慎将表层那幅画揭了下来,惊讶地说,“咦,这上面怎么是个男人?” 廖秋忙跪了下去,不敢去瞧国君的脸色。 半响,廖秋听到一阵窃窃私语,抬头一看,国君和那少年正交头接耳,好像无事发生一样! 廖秋:“?” 半响,国君道,“画得真不错。” 廖秋:“??” 而后,国君朝苏良人示意了一个眼神,两人便离开了秋水苑。 廖秋:“???” “我的后宫生涯彻底结束了吗?”廖秋看着少年,绝望地说。 “是的,但你可能要被许给我了,”他笑着说,“秋秋,思念我……你就直说嘛。” 廖秋:“……” 他弯腰,捡起被撕下来的廖秋的画像,拿在手里,道,“这幅画,我可是画了很长时间……” 廖秋心里咯噔一声,道,“你……到底是谁?” 他抬眸看着廖秋,柔声道,“找了你很久的人。” “寒瞑?”廖秋脱口而出,眼泪滑落下来,怔怔地看着他。 过去的事情历历在目,她终于明白了——喜欢他,早在很久很久以前。 寒瞑上前搂住她,拇指指腹旋去她脸上的泪,道,“想起来了,不是一件好事吗?别哭……” 廖秋将头埋在他肩上,道,“我……做了好长时间的梦……不,不是梦……” “我知道。”寒瞑将她搂的更紧,道,“我遇见你的时候就知道了。” 廖秋笑了。 喜欢一个人,从一见钟情开始,从来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是在深渊之底,和他在空中拥吻。 是在师门里,每天早上给他煮一碗面,看着他开心地吃完。 是在梦境里,因为杀了他而一遍遍反悔,痛苦不堪。 也是数万年的缱绻相依,是深海之底的沉沦和放纵。 是一起走向彼岸,相约在另一世重逢。 * 回到夜华宫,廖秋在床上坐起来,发了会呆。 眼前冒出一个熟悉的框框:【系统已为您服务两万六千年,已自动升级为可脱离宿主模式。】 廖秋:“?” 系统:【亲爱的秋,我要走了,从前一直寄宿在你体内,擅作主张干涉你的生活,为此我感到万分歉意,我曾经以为,只有我的存在,才能避免让你的人生走向悲剧,在第一次与你合作成功之后,我更是得寸进尺,要求你必须打出n多个he,才能回到这具身体,如今我意识到我错了。】 【你的存在本身就是光辉,无需我的干涉,你可以将你的人生过的很好,所有的一切都是你应得的,爱情本身也是。】 【正在与您解绑……】 【再见,亲爱的秋,从此以后,我或许是猫,或许是狗,但无论走到哪里,我都会铭记与你相处的这段时光,你改变了我,而非我改变了你。】 廖秋沉默着,过了一会,系统再也没提示出任何一行文字,它彻底从廖秋的人生中消失了。 她忽然有些难过,但她不想惊动睡着了的寒瞑,只得独自下床,在屋外站了一会。 片刻后,寒瞑来到她身旁,单手搂着她,亲吻她侧脸,道,“怎么了秋秋?” “我……有点儿难过……”廖秋靠在寒瞑怀里,道,“一个陪了我很长时间的老朋友离开了。” “他在……”寒瞑轻声一笑,道,“在我身上。” 廖秋:“?!” “是不是一个叫做‘永远爱护你老婆’的系统?”寒瞑忍俊不禁,道,“这不是废话吗?为什么还有这种看上去就知道毫无用处的系统?” 廖秋:“……” 系统:“……”深受打击。 系统:【你赢了,我这辈子都不可能找你这种宿主的!】 寒瞑道,“可能猫比较适合你?需要再把你关一次吗?” 系统:【溜了溜了,江湖再见!】 廖秋顿时哈哈大笑,扑倒在寒瞑怀里。 良久,她止了笑,埋在他怀里,道,“你记得哦?” 寒瞑摸了摸她的头,道,“当然,我的小傀儡,秋秋。”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宝宝们的支持!!! 你们的鼓励和对正版的支持,是创作者最大的动力。 中间断更了一段时间,我很抱歉,创作远比我想象中的难,因此会更加珍惜和你们相遇的机会。 此间无所有,聊赠一枝“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