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情女配在线挂机》 第1章 女配深情 “公主圣安!” 月乔白看见御前跪着的一片众人,脑子突然懵的厉害。 但是不等她多想,身后的大宫女绿蝉用手顶了顶她的腰,示意她说话。 月乔白口中一声大胆差点就呵斥了出来,她可是空桑国的定国公主,老国主手上的小可爱,怎么能容一个小小宫女这么放肆?! 然而她眼眸稍稍一转,看见了正襟跪在地上的男子。 心里瞬间柔软了…… 这是镇南王卢擎临,也是他们空桑国赫赫有名的战神大将军,御前跪下的众人之中,只有他英俊不凡,身姿挺拔,深邃的双眼直视前方没有丝毫的畏缩。 卢擎临出战燕国多年,班师回朝第一件事就是进京面圣,圣上许了他一个承诺,卢擎临却只说要解除和定国公主的婚事,另娶他人,惹的圣上大动肝火,大庭广众之下翻了脸,言说要将卢擎临给斩杀了。宫里不知道是谁的眼线见状不好,立刻引诱了心地善良的定国公主过来,希望能劝解圣上一二。 现如今,月乔白痴痴的看着卢擎临,多年未见,她心中定是既欢喜又苦涩。 眼前人是心上人,却并非是她的良人。 年迈昏庸的老父皇一身黄袍,罩着他亏空消瘦的身子,令他勉强有点一国之君的模样。老帝王原本瞪圆了双眼把立了大功的将军骂的狗血淋头,一见月乔白来了立马换上了慈祥的面容。 “白白,你别担心,这浑小子以为立了战功就不识好歹,待父皇将他解决了,再给你另寻一门好亲事。” 月乔白张了张口,心想为了等卢擎临这厮,她一直没嫁,如今年纪都这么大了,还能寻什么好亲事? 然而原本的话不知道怎么回事给咽了下去。把她呛得双眼泪汪汪。月乔白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这时候跪在地上的男子抬起头冷冰冰的看了她一眼。 这眼神怎么说呢,寒冷刺骨,看她就像看陌生人一样,没有丝毫的情谊。她月乔白自问和卢擎临是青梅竹马,从小不说如胶似漆,总还算单纯和美的小朋友关系。怎么现在,和仇人见面一样。 这样想着似乎不太对,月乔白打了个激灵,脱口而出:“父皇,您饶了他罢。” 老父亲特别惊讶:“你说什么?!” 月乔白忍下心中的痛:“将军拒亲其实是儿臣授意的。”宝宝心里苦,但宝宝不说。 “胡闹!”她老父亲一点也不傻,一眼就看出她不情不愿。 月乔白却上前一步,情真意切道:“父皇恕罪。昔日儿臣还小,并不懂得男女之情,才使得在那次太后生辰寿宴上,父皇母后错意为我二人赐婚。可是此时非同往日,儿臣发誓,儿臣只是将卢将军当中哥哥一样亲近的。试问兄妹则怎能成婚呢?父皇,我不想和他成亲,您就从了我的意吧。” 话说的很牵强,月乔白把悲伤挂在脸上,明眼人都能看出她想两全,既想保住心上人的性命又不想和老爹争执。 多么深情,多么善良。 多么清纯不做作! 地上的大臣纷纷点头,暗道定国是个好公主啊。 使得冷心冷意如卢擎临,都高看了她一眼。 老父皇陷入了沉思。 …… 将她父皇哄的终于答应放过卢擎临,成全心上人和她情敌的美事。 因为还有国家大事尚未解决,她一个公主不方便在场,只能先出来了。 心痛到无以复加,月乔白强颜欢笑,又低咳了几声,身边的宫女无丝毫反应,心事重重的一言不发,比她这个公主还像个公主。 月乔白:“……”行吧,谁还没有个伤心的时候。 因为来的匆忙,她只带了绿蝉一个心腹宫女。现在绿蝉魂儿飞的没边了,月乔白只能咽下一口气,惨兮兮的抬步向她的霜华宫走去。 没走两步,月乔白突然感觉头脑传来一阵眩晕,眼前黑暗一闪而过。整个人像是被抽了精神力一样,月乔白双脚一软,直直的向地上倒去。 公主!”绿蝉似乎才回过神来冲她叫喊了一声。 这胆大包天的丫头,等她回了宫一定得好好教训一番。只不过现在,她免不了要和大地母亲来一场亲密拥抱……真真是祸不单行。 月乔白闭着眼,算做任命,只不过想象中的痛楚并没有来。 千钧一发,不知从哪里伸出了一双手,扶住了她软骨无力的细腰。 “公主?” 来人一双有力的臂膀几乎将她整个人搂在怀里,虽然是从地上捞的。但是男女授受不亲,这也太放肆了! 月乔白缓缓睁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及其俊美的容颜。 “公主这是怎么了?”绿蝉两步跑过来,盯了抱着月乔白的男子一眼,显然是认识的。 月乔白就被抱得姿态挣扎了一下。 这男子却对着绿蝉说:“还愣着干什么,叫太医。”他回头,又对着近在咫尺的人儿柔声道:“恕臣无理,公主身子怕有不适,臣先带您回宫。” 踏马的吃了熊心豹子胆惹?! 这是在轻薄她吧?是吧是吧?! 月乔白心中万般吐槽,可惜有心无力,已经顾不上这外界的东西了。 因为此时此刻,她被脑子里一声突如其来的“叮咚”声吓的不轻。 “叮咚叮咚!警报警报!” “您已被入侵!深情女配系统防御模式自启动!” “病毒已被拦截!” “病毒已被清剿!” “系统出现故障!自动修复中……” “修复失败!” “重新修复……修复失败!……重新下载漏洞修复……下载失败!” “修复失败!” “您已掉线!” 月乔白:“……” 这还不算完,月乔白瑟瑟发抖,听见那机械的声音在她脑海里聊起了天。 一个略显呆萌的机械音说:“掉线了?” 另外一个机械音有点冷冰冰:“好像是……” 呆萌甲:“那还做不做任务惹?” 冷冰乙:“没联网你那拿什么做任务?!” 冷冰乙:“不好,我控制不住了。” 呆萌甲:“不要放弃治疗,你在抢救一下哇。” 冷冰乙:“完了,女配思维偏离系统轨迹了” 呆萌甲:“那咋办?!” 冷冰乙:“让她放飞自我一段时间?” 呆萌甲:“行吧,反正男主要被发配边界和女主双宿双飞,这段时间没女配什么事儿……了吧?” 月乔白:“……” 她该不该说她说句话提示一下自己听见了他们讲话? “公主是冷了?” 耳边传来温和细软的声音,月乔白抬起头,四目相对,才发现自己被男人公主抱在怀里往外走。 抿了抿嘴,月乔白道:“放本宫下来。” “到了公主的霜华宫,就放您下来。”男人道。 这里离她的宫殿有段距离,抱她去霜华宫,你不嫌累,我还嫌丢人呢!月乔白头痛欲裂,气到肝疼。 这男人她不是第一次见。 孟韫,纪元33年间的新科状元,既不是贵族世袭,也不是书香门第。一介布衣入朝为官三年而已,已经爬到了大理寺卿的位置,正三品的大官,统掌平决狱讼,手段之残忍,世人皆知。但就是这样的人,偏偏很讨她父皇的喜爱。 这个时候在此处遇见,定是受到父皇召见,可是现在他对她献殷勤,连前殿都不去了吗? 月乔白心中犹疑,这是她生平第一次,和男子这么亲近。男性特有的气息将她包围,贴在她肌肤上的手掌滚烫。月乔白被熏得头晕目眩,不得不抬手搂住了孟韫的脖子。 这个动作似乎取悦了他。孟韫俊美的脸更显柔和,完全不复他大理寺卿阴霾冷酷的样子。他双眼似有光芒,嘴角微微弯起。低头对着月乔白轻轻的笑了:“公主很乖。” 月乔白:“……” 或许,孟韫是喜欢她? 说起来,孟韫长得是真好看,月乔白忘记了前殿里的卢擎临,现下看近在咫尺的俊美男子,心里泛甜。 然而这个时候,脑海里不知道自己的声音会被她听见的两个蠢东西却在唠嗑。 “这个反派长得的确不错。” “就是人品不太好。” “女配真惨,好不容易放下对男主的感情,又被反派骗财骗色。” “最后人财两空。” “国破家亡。” “掏空了身子。” “败坏了容颜。” 甲乙同声:“真惨啊!” 月乔白:“……” 这个时候如果在听不出他们口中的女配是谁,月乔白就枉做二十几年的公主了。 反派? 月乔白眼睛盯着眼前人看了又看。 骗财骗色? 看向孟韫的目光越见深意。 “怎么了?”孟韫道。 月乔白勾了唇:“无事。” 她只是决定默默的在观察一下脑袋里的两只小蠢萌。 孟韫的确有要事在身,但他还是将月乔白抱进了霜华宫小心放到床榻上,等到太医来了,才自行退下。可以说很体贴了。 直到他高大的身影看不见了,月乔白脸上的红意瞬间退去,神情木然。 月乔白盯着太医把了脉。 来的是太医院资质最老的陆太医,细致的检查一遍后,陆太医才说只是受了惊吓没有要事,开了一副安神药就退下了。 绿蝉说:“就知道没什么事,孟大人真是大惊小怪。” “你是不是还想说孟大人多管闲事,害你白跑了一趟?” “对呀!”绿蝉后知后觉,说完才觉得不对,转头一看正对上了公主冷冰冰的双眼。 “公主!”绿蝉扑通一声跪下:“奴婢口不择言,望公主恕罪。” 这个宫女,虽说是她的心腹,跟在她身边好多年了。但是平常做事不细心反而马虎的不行,伺候人也不到位,惯会狐假虎威,仗着自己是公主身边的红人作威作福。这宫里上下,被她欺负过的人不在少数。 月乔白冷眼看了一会,嫌弃的收回了目光。心中不是滋味,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忍受得了这样一个人跟在自己身边的! “本宫看你不是口不择言,而是脑子不清醒。”月乔白换了个坐姿,慢悠悠的道,身边的另外一个宫女手疾眼快的为她在腰上垫了个枕头。 月乔白十分满意,她喝了口茶,看也不看地上的绿蝉:“从今日起,你去浣衣局呆着吧。” 第2章 公主你变了 今日御花园好热闹,公主不去瞧瞧吗?”绿蜓端了盘小点心进来。 月乔白半躺在香妃塌上,眼睛不离手上的话本:“看来看去都是那些人,有什么新奇的?” 还不如她的话本好看,才子佳人的故事,百看不厌! 绿蜓道:“今日不同,皇后娘娘召见了好几位大员的千金来宫里赏花呢。” 月乔白拿了一块点心咬了一口,“那又怎样。” 绿蜓小心翼翼的观察起主子的脸色,“御使大夫的千金也来了……” “太甜了。”还没有吃到嘴里的点子被扔回了盘子里。月乔白放下话本坐了起来。不善的看着自己没点眼色的宫女。 “奴婢马上去换不甜的来。”绿蜓战战兢兢道。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自从那日看见公主发作了绿蝉,绿蜓越来越觉得公主的性情变得和往常不一样了。 之前明明是个软柿子,好脾气的人儿,受了委屈只会自己掉眼泪。现在呢,公主稍微不顺心,知道也让别人不顺心了! “御使大夫的千金是谁?” “你傻了,是女主啊!” “哦……女配这是在发脾气吗?” “怎么可能!这次的女配身娇体弱易推倒,是战斗力低配置的渣渣,做的最出格的事儿就是毒死她皇兄了。现在嘛,是绝不会对无辜的人发脾气的。” “……你说的对。” 月乔白:“……” 自从脑子里莫名出现两只喜欢唠嗑的小蠢萌之后,月乔白觉得她的世界变了。 不仅仅是因为听见了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还有突然放飞的思维,让她犹如一匹脱缰的野马,天马行空浪的厉害。 月乔白知道御使大夫的千金是郁芷禾,卢挚临口口声声要娶的人,享誉京城的才女,最重要的是,郁芷禾特别的青春年少,足足小了她七岁…… 忘了说,她定国公主今年已经是二十又四的高龄惹。 拜这两只小蠢萌所赐,她差点以为自己精神分裂,得了精神病。后来一天天的过去了,除了偶尔听见一些吐槽,没有别的不适,月乔白也就放下了心。 毕竟,有小蠢萌们在,她知道了不少事。 比如,她身边的宫女绿蜓,跑皇后的钟粹宫特别勤,隔三差五风雨无阻不离不弃,因为她是钟粹宫的奸细。这里要说下,月乔白的母妃是慧贵妃,英年早逝。皇后一把年纪还记恨着慧贵妃当年宠冠后宫的仇。天天念叨月乔白也是个小妖精,唬的皇上一愣一愣的。 另外两个大宫女碧波、碧芸是双胞胎,孟韫的人,这两个宫女因为长得一模一样,经常浑水摸鱼假装两个人都在,实际上妹妹碧芸是武林高手,经常偷偷跑出去传递消息,半夜溜回来。 她宫里的太监总管是个拉皮条的,领着他的两个小弟经常帮她昏庸无能贪财好色的大皇兄月溢和宫里的小姑娘牵桥搭线,制造各种艳遇…… 讲道理,她大皇兄比月乔白大了一轮有余,脸上的皱纹都直奔老皇帝去了。 可惜他们姓月的生育能力不太好,老皇帝一生再怎么努力造小人,也只得了三个孩子,大皇兄不说,生了个儿子是个傻的。正宫出生的二皇兄不尴不尬刚好而立年纪,勉强当个皇位继承人,然而还是没有子嗣。 余下的月乔白,空桑国唯一的公主,高龄剩女,好不容易等到心心念念的情郎打战回来决定要结婚了,然而新娘不是我…… 这是多么悲催的一家子。 怪不得她老父皇年纪这么大了,还在皇位上挣扎着,完全是为了他们这一群不着调还不能生的熊孩子啊。 都说年少不知愁滋味,本来沉迷爱情无心国家兴亡的月乔白,有了脑袋里的两只小蠢萌之后,突然蜜汁在意自己的处境。 因为小蠢萌说,作为低配置渣渣女配,她只做到了中间承上启下的作用…… 经过她之前一番情真意切的言论,老父皇已经答应卢挚临和郁芷禾的婚事,作为条件,他们二人成婚之后,卢挚临就要被发配靖难关,镇守边界。 随着小蠢萌们的到来,一个又一个画面犹如镜花水月总是在她的睡梦中出现。 在梦里,卢挚临去靖难关之后不久,月乔白作死的偷偷跟了去,气的老父皇身体一朝病变,老皇帝没支撑住,不到两天就驾崩了。 月乔白去靖难关的路上被孟韫截胡送回了皇宫,路上怎么被骗财骗色不提。因为拜孟韫所赐,回宫之后月乔白固执的认为是二皇兄为了皇位害死了她的父皇,然后把二皇兄月孝毒死了…… 再后来她的大皇兄战战兢兢登上了皇位,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为她和孟韫赐了婚。 然而,这事一点儿也没讨好孟韫。 彼时荣升内阁大臣的孟韫心中的白月光是女主,和自己不过逢场作戏,他早就和远在边疆的卢挚临里应外合造反,很快就轻而易举推翻了大月皇室,初步建立新朝。 在之后就是卢挚临成了帝王,孟韫却因为郁芷禾和卢挚临反目,两个男人为权势为女人明争暗斗,巨长的后半部剧情,压根轮不到她月乔白登场。 梦都是反的! 月乔白无比的冷静,觉得自己这一生都没此刻清醒。 “我累了,”月乔白站起身,慢慢说道:“关起门午睡了。” 碧波、碧芸暗中对视一眼,应了声是,跟在月乔白的身后不在说话。 钟粹宫此时却十分的热闹。 借着春季花期,皇后吕氏特地邀请了官宦贵族夫人们来宫里串门。都知道东宫太子虽然正妃侧妃都有了,但是孩子还没生出来。 月姓这一族是出了名的子嗣单薄,生不出来还好说,一旦生下了孩子,那简直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像大皇子那样的,生母本来只是小小的一个宫女,就因为给皇上生了孩子,一朝就荣升四妃之一。 人人都以为自己是不同常人的那一个。这不,皇后一邀请,下面各个贵族夫人卯足了劲挑了子女辈的姑娘来,就盼望搭上太子做皇亲国戚。 皇后娘娘还没有出来,她们这一众姑娘家已经闹腾的厉害了。 郁芷禾是陪着她表姐来的,作为镇南王的新任未婚妻,自然不在太子妃嫔的预选之内。只不过那日卢挚临从宫中回来,喜气洋洋的和她说皇上解除了他与定国公主的婚事,让她简直大吃一惊。 作为智慧与美貌并存的女主,心中感动的同时不禁怀疑其月乔白的用心。所以郁芷禾借表姐入宫的时候顺道跟了过来,目的是要试探一下定国公主是真心还是假意。 然而,在御花园待了大半天了,别说人了,连月乔白的影子都没有看到。 “嫣儿姐姐,你可知定国公主在哪儿?” 郁芷禾琢磨半响,终于开了金口,她现下年纪尚小,不笑的时候也显的可爱清纯,十分讨人喜爱,表姐李嫣儿笑着捏了她一把,道:“公主自然是待在霜华宫,你问这个做什么?” 郁芷禾瞪着一双大眼睛,纯真道:“公主舍爱成全了我和卢哥哥,我想当面去道谢。” 李嫣儿还没有说话,旁边一个身穿粉色衣裙的高挑女子嗤笑一声,“哎哟,抢了人家的男人,还想去耀武扬威,真不知道是脸大还是没脸。” “姚帘玉,你胡说什么呢!” “怎么胡说了我,谁不知道公主和卢世子青梅竹马,人家从小就定了亲了。要不是你妹妹横刀夺爱,人家早就成亲了,也就公主性子好不想闹大才成全你们。” 姚帘玉是户部尚书姚正的大女儿,和定国公主只是点头之交,但她性子泼辣,好打抱不平,很嫌弃公主的软柿子脾气,更看不上郁芷禾这样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 “你!” “你什么你,我说的难道不对?” 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但是把话抬到明面上说到底不美,周围的世家女子一个个都看着她们指指点点,李嫣儿气的脸都红了。 “算了算了。”郁芷禾拉住李嫣儿,低声道:“姐姐别和她吵了,皇后娘娘要来了。” 是啊,今天是皇后娘娘的主场,她们可不能逾越了。 一瞬间,花园里的姑娘们都安静了下来。 皇后李氏年纪可谓很大了,但还穿的十分鲜艳,她头戴着金丝凤冠,身边带着两个美貌秀丽的宫女,妇人们讨好的陪她说着话,一群人浩浩荡荡漫步而来。 “好气派啊。”没见过世面的姑娘呆呆的说着。 李氏笑着睨了她一眼。 几个宫女扶着皇后在主位上就坐,小姐夫人们请了安也依次坐好。 李氏这才开口:“方才远远见你们聊得热闹,是说了些什么?” 姑娘们相互对视一眼,都缄口不言。 “怎么,不能说给本宫听吗?” 李氏面色一冷,立马就有世家女子道:“回皇后娘娘的话,是嫣儿姐姐和姚姑娘说到许久未见公主,才多聊了一会。” “是吗?”李氏平声道,这偌大的皇宫也就月乔白那个丫头敢不给她面子,好不容易搞一场活动,连面都不露一下。 李氏心里气闷,但面上一点不显。 李嫣儿和姚帘玉被推着上前,领了罪,好话也说了半天。皇后李氏却突然道:“正巧本宫也许久不见定国了,她最近也不知道忙些什么,足不出户的。难得今日有空,本宫就带大家去看看她罢。” 第3章 年纪大了哇 皇后那一行人到霜华宫的时候。月乔白还在做梦,不巧正梦见国破家亡之后,她被囚禁在孟府的苦日子。 那是个冬夜,雨雪风飞。她仅仅带着一个面目粗犷的丫鬟,裹着廉价并不保暖的棉袄站在的院子里瑟瑟发抖。那院子十分的简陋,但是屋里灯火通明。 她走近书屋,被拦截在外,守卫的小厮面露不屑,“月夫人还是回去吧,侯爷不想见你。” 彼时沦落成小小夫人的月乔白哀求不断,但最终还是遭到了丑拒。 这是刚好有个仆人匆匆赶来,对着守卫的小厮说:“快,通知侯爷,宫里那位娘娘要生了!” “什么!” 那小厮大吃一惊,转身就要回禀他们口中的侯爷,却听见枝呀一声响。 一位清冷贵公子从里面走了出来。月乔白只觉得出来的人十分熟悉,那人容貌出众,一身普普通通的蓝衣穿在身上丝毫不掩他风华之姿。梦中的自己欣喜他的出现,殷切的走上前去,月乔白听见自己喊: “孟韫!” 原来是他。 孟韫转头看了眼,眉头微皱。匆忙赶来的仆人道:“侯爷,郁妃娘娘是出了意外,吃了不好的东西导致的小产,皇上大怒,宣了全太医院的人去了,但是郁妃娘娘受了刺激,说什么也不吃药。” 那人听见此话呼吸都紧凑了点,也不理他人,对梦中的月乔白更是视而不见。抬步就往外走。 月乔白想要向前,却被小厮拦下,她急的大喊:“侯爷,求求你救救月启吧,他是我们月家唯一的血脉了。” 那人脚步一顿。 月乔白继而言:“我月氏一族自问从来没有亏待过你,今日妾身只求您这一件事!” 月色冷冷,雪花落在众人的肩上头上,梦中的月乔白鼻尖冻得通红无所觉,只一味将期待的目光看向男人。 “前太子的事我亦无能为力。”孟韫平淡无波的声音响起,“夜深露重,你身子不好,还是回去吧,以后,也不要在出来了。” “不!”梦中月乔白扑通一声跪下,地上的白雪冰冷刺骨,她却毫无所觉,只哭喊着说道:“求求你孟韫,如若不然……你,你让我见皇上一面吧,看在昔日的情面上,他回答应的!” “事到如今你还在痴情妄想?” 孟韫回过身,零散的灯光照在他的面上,却见寒霜冷面。 他冷冷道:“没听见下人说吗,郁妃临产,宫里已经乱成一团。不说他今日不会见你,便是今后,他也会只当你是个死人!” 大概是期望越大失望就越大,梦中的自己突然笑了,疯疯癫癫笑的和哭一样。 一旁的仆人忐忑不安:“侯爷,宫里得人还在等……您看?” 孟韫道:“走吧。” 清冷的男子一去不回头,庭院瞬间只剩下她一人。 “郁芷禾!又是郁芷荷!”梦中的自己大喊大叫:“我到底哪里不如她?!!” 月乔白心道,你年纪不如她啊。 巨大的落差导致被叫醒的月乔白懵了很久,她一言不发坐在床上,一时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碧波、碧芸叫了她好几声都没有反应。两个宫女面面相觑,尴尬不已。 “女配是傻了吗?” “……你才傻了呢!人家只是睡懵了。。吧?” “可待会女主要来给灌迷魂汤了,她还行不行了?” “不行也得行!要不然我们给她一个电击,保证让她瞬间清醒了!” 月乔白:“……” 她默默的起了身。 因为太过墨迹,等月乔白穿完衣服洗漱整理好仪态,前去前厅的时候,皇后李氏已经走了。 皇后大概是觉得自己身为后宫之主,断不能眼巴巴等公主起床,这太没脸面了。道理都懂,但是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李氏专门留下了两个教养嬷嬷,美名其曰教导公主仪表,一同留下的,还有郁芷禾姐妹两人。 你不是因为失了恋郁郁寡欢吗,那我更要送你心上人的心上人过来碍你的眼,戳你的心。这样一来,可把皇后聪明坏了。 月乔白心里窝着气,对那两个教养嬷嬷没给什么好脸色,安排碧芸将其打发了,但是面对郁芷禾,月乔白心中五味俱丧。 “如果没什么其他的事,两位小姐就先回去吧,晚点我们公主还要去前殿陪皇上用膳。”碧芸瞧着月乔白的脸色,好不容易揣摩对了她的心思。 陪着郁芷禾留下的李嫣儿十分不好意思,她拉着郁芷禾的衣袖要走,但,没拉动…… “我想单独和公主说说话。” 郁芷禾犹豫着,轻轻的说了句。 月乔白睨了她一眼。 郁芷禾今天穿的是淡黄色的衣裙,头上只着素净的发带,显得整个人清爽靓丽。她长得不可谓不漂亮,一双杏眼又大又亮,一眨一眨的像天上的星星。肤色白嫩,身材娇小,是卢挚临那样大男子主义的人喜欢的类型。相较于她,月乔白虽然多了几分精致,但到底少了两分清纯。 梦里这个叫郁芷禾的女孩子,还会慢慢的长大,变得越来越漂亮,心机城府越见内敛深沉,更过分的是,她还让男主和反派一起握手言和,推翻了他们大月皇室。 月乔白一直告诉自己梦就是梦,不会成真。 但是此时此刻,看着一脸清纯的郁芷禾。 月乔白内心深处产生一股难以言喻的危机感。 “你们先出去吧。”月乔白温温柔柔的说道。 “是……” 碧波领着李嫣儿出去,碧芸替他们关上了门。 “如若是担忧退婚之事,那你大可放心。”月乔白反身随意的坐下,看着一旁的郁芷禾:“本宫既然已经决定成全你们,便不会在反悔。” 任往日自己如何痴情犯傻,如今的月乔白只觉得躁得慌。卢挚临那厮也就那样,想来自己并没有梦境中那般喜欢他。 郁芷禾却当她是死要面子,半信半疑。她端着一脸愧疚,欲言又止。 月白乔想到两个蠢萌刚才说的话。心道,这女人该不会是要开始给自己灌迷魂汤了吧? 月乔白道:“想说什么就说吧,”反正你说什么本宫都不会信。 郁芷禾这才开口:“本来是公主和卢大哥的事,芷禾不敢多言。但是圣上突然赐婚下来,委实将我吓了一跳。“ 月乔白:“……你与卢挚临情投意合,怎会有惊吓一说?” 郁芷禾继续甩锅:“说起来公主可能不信,我与卢大哥只是数面之缘,在此之前,我与他断没有男女之情。”郁芷禾说话间,神情已经随着话语内容改变,她一脸懵懂无知的样子,好像是来寻答案一般。 看着月白乔阴晴不定的脸色,郁芷禾说话声也越来越小:“我想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公主与卢大哥本该是青梅竹马,天生一对,许是……卢大哥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一时冲动……才……”月乔白无言以对,心想姑娘你是认真的吗?卢大哥,卢大哥!这么亲热的词本宫都没用过,你还敢说和他没关系,一时冲动就冒着被砍脑袋的风险拒婚,你当本宫是傻的吗? 月乔白张了张口,可没脑袋里的小蠢萌反应快,嘴里的话愣是被他们呛了回来。 只听呆愣甲号声音道:“这台词谁设计的,这么弱智?!” “管他弱不弱智,女配信了就成!” “可万一……她不信呢?” 乙号顿了一下,“不相信的话……大概电一下就好了?” 月乔白:“……” 虽然不知道电击是什么,但是好可怕的样子…… 如果心中的苦闷能够表现在面上的话,月乔白现在大概是头顶三条黑线的样子。 仔细回想了一下,月乔白眨了眨眼睛,努力挤出一丁点泪水,眼中渐渐泛起星光,小心翼翼等待她反应的郁芷禾看见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月乔白委屈的样子说来就来:“他怎会有什么苦衷,只是不喜欢我罢了……” “怎么会?卢大哥不喜欢您还会喜欢谁呢?” 月乔白死鱼眼盯了她一下。 郁芷禾:“……不是我。” 两人推心置腹,一轮谈话下来,月白乔才懂得了其中深意。 郁芷禾竟然想让她对卢挚临还保留情意,真是让月乔白大开眼界。 卢挚临成婚之后,就要被发配边界,那边据说地势险要,山贼土匪众多,还有邻国边将虎视眈眈。总之处境十分不妙。郁芷禾应当是想着月乔白既能哄得圣上退婚,那么在劝导圣上让卢挚临留在京城也不是不可能的。 这灌迷魂汤的确十分鲜美,一喝就毙命啊。 梦境中,月乔白就是被说服的相信卢挚临还是爱着自己的,如郁芷禾所愿像她父皇求了情,但是却没能成功,还被父皇关了起来。 直到卢挚临与郁芷禾成了婚,准备启程前去边界之时,月乔白才钻了空子逃了出来,孤身一人去寻那卢挚临,试图向他讨个说话。可惜天不遂人愿,半路出了个程咬金。之后种种暂且不提。 这厢事后,便临近傍晚。月乔白得去陪她老父皇用晚膳了。 第4章 尝尝这炸汁儿排骨 皇上那边今天的晚膳是鸡鸭鱼肉全有,不下满汉全席,荤油布了一层又一层。月乔白看了一眼她父皇枯瘦的身子,真不知道这些肉都吃到哪里去了。 “尝尝这炸汁儿排骨,外酥里嫩,鲜美可口,配上一碗三鲜木樨汤……” 月乔白看老夫皇殷勤的给自己夹菜盛汤,心里十分感动。 老皇帝年级越大脾气越怪,很难有人能够讨好他。但是面对唯一的小女儿,他倒是时常笑呵呵的。 老皇帝道:“多吃点吧,朕如今是老了肠胃不好,吃不进了。” 月乔白咬着排骨的动作一顿,松了口,本想安慰他几句,就又听老皇帝满脸可惜的说:“只是不上这些菜吧,又觉得亏了,上了没人吃,那更不划算,所以白白啊,你可要多来朕这里用膳啊。” 月乔白:“……” 他们大月皇族凋败原来是有原因的。 晚膳过后,老皇帝叫月乔白来了乾清宫看他批奏折消食。月乔白无奈只能应了。 侍奉的宫女端了两盏茶上来,送到月乔白手里的是玉白清莲模样的茶具,里面的茶水呈淡绿色,底下绿叶圆润,伴有一丝粉红花影,看上去像一幅画。 竟然是水丹青。 月乔白看了一眼老父皇,见他缄默不语,似笑非笑。貌似别有深意。 月乔白端起杯子尝了尝,入口未有苦涩茶味,反而淡淡清甜,一口下去,唇齿间尚留有余香,是她喜欢的口味。 “这是什么茶,余味竟然也如此清香?”月乔白惊喜的问道。 她老夫皇哼笑了一声,招了招手,就有御前一位年轻的宫女走上前来。 “茶是碧尧亲煮的,你要问你问她吧。”老皇帝轻笑道。 月乔白这才转过头,打量这位叫碧尧的宫女。 她看着碧尧长得眉目清秀,低眉浅笑便是一副温柔娴静的样子,既觉得有几分眼熟,但是却想不出在哪里见过。 碧尧先是一一给皇帝和公主行礼,才对着月乔白说道:“回公主的话,这茶原是奴婢家乡的早春绿茶,由家人自行采摘制作。并不是什么珍贵之物。” 月乔白听完笑了,她轻轻晃了一下手中茶盏,却见茶水之下清莲墨画分毫不动:“普通的茶却能这般清甜,想来你茶艺不错。说起来,本宫还是第一次亲眼看见这茶水丹青。” “公主过奖了。”碧尧不卑不亢,淡淡回道。 月乔白笑而不语,问完话就让人下去了。 “看看,就知道你会喜欢。”老皇帝哈哈笑道,“这茶好是好,但朕一开始嫌它太过清淡了,就想着来日要让朕的白白尝一尝,定符合你的口味” 心想倘若是自己以前的性子还在,说不定现在已经是一副好奇新盛的样子,缠着这个叫碧尧的宫女交她作这水丹青,过不了几日,就当姐妹相称了。 但是不巧,月乔白现在智商在线,面子架子都端的住。不说碧尧于她有莫名的熟悉感,单单据她所知,她们空桑国茶文化不得重视,而像碧尧这样的民间茶艺高手,往往都自命清高,爱好游历四方。 甘愿进宫为奴为婢的,断不会无所求。 而整个后宫上下,谁人不知就她定国公主姓属水,好茶。 这碧尧,怕不是为她而来吧? 月乔白脸上看不出喜怒,转头却像老皇帝打趣:“父皇什么时候得了这样一个妙人?现在才舍得拿出来与儿臣分享。” “还不是孟韫那孩子,”老皇帝笑道:“上次去他府上喝了这茶,只是随意夸了两句,隔天就巴巴的把人送来了。当朕是惦记着他的东西呢?” 笑着笑着,老皇帝脸色渐渐平缓了下来,他叹了一口气:“现在像他这般贴心的臣子不多了啊。” 对啊,像他那样能完全揣摩对你心思的人也不多呢。 月乔白心里也叹了口气。 “左右对我也没什么大用,这宫女就赐给你罢。”老皇帝搁下了茶盏,慢慢说道。 月乔白心中咯噔一声,道果然! 只是稍微犹豫了一会,老皇帝就沉了脸:“怎么,你还想着卢挚临那厮,连心爱的茶道都顾不上了?” 想来卢挚临当着众人的面拒绝婚事,已经让皇室很丢面子了,偏他们月氏的皇位岌岌可危,多年来都是靠着世族撑起来,要打要骂可以,却不能砍了他们的头,月乔白那次冒死劝诫,算是给了他台阶下,老皇帝才假装勉强熄火。 说到底,老皇帝恨死卢挚临了。 月乔白面目微微抽搐,尴尬道:“……怎么会呢?” 老皇帝绷着脸:“那你犹豫个什么劲儿?” 还不是因为她是孟韫的人! 月乔白心里可气着了,但还是保持着笑容:“儿臣只是想,碧尧本是孟大人手底下的人,除了茶艺,说不定还有别的什么绝技呢” “管她什么绝技,大不了朕在赏个好的院子给孟韫那孩子,算作补偿。” 谁稀罕你的大院子,月乔白撇着嘴。不过心思一动,她又笑了:“既然如此,那儿臣也不矫情了。这碧尧待会儿,就随我回去。” 月乔白脸上表现的像是得到了什么大宝贝开心不已,然而她话一转,又说道:“正巧,儿臣宫里有两个双胞胎姐妹,大的聪慧,小的娇媚。长得具是水水灵灵,如花似玉。正好拿去和孟大人换碧尧。” 老皇帝被她逗笑了,“你啊你,也不害臊。” “那父皇同不同意嘛,如若不行。碧尧我就不要了。” 老皇帝笑道:“行了行了,依你!” 碧尧事后,老皇帝又和她聊了许久,一晚上最多的话便是让她离卢挚临远些,说既然决定放下,就不要在去纠缠。月乔白自然满口答应。 从乾清宫出来,已经巳时。 月乔白站在宫门外片刻,才接了绿蜓递上来的汤婆子暖手。新上任的宫女碧尧被安排跟着她们身后,恭恭敬敬的,低眉顺眼不发一言。 老皇帝作为一国之君,老来性子不好,平日里又贪口舌好逞强,喜欢挑软柿子捏,有许多凭空冒出来的缺点。但到底,他是位好父亲。 不知何时开始,月乔白已经像个置身事外的明白人,能够分辨清这宫中上下所有亲近之人的好坏。她现在心疼她的老父皇,一大把年纪的人了,还在皇位上做斗争。她二皇兄总是在暗处抱怨父皇贪恋皇权,迟迟不肯传位于他,大臣也窃窃私语,恐圣上晚节不保。 但是又有谁,能懂的老皇帝的难处,懂得他的怜子之心。 一心担忧亲人的月乔白并没有发现,她已经开始相信梦境中的事了。 冬至刚过,虽白雪未到,但夜晚风起,还是十分寒冷刺骨。月乔白领着一行人走过长长的廊道,便看见前方有灯火稀疏,像是有人朝这边走来。 “是傅扬侍卫!好像还有孟大人。” 身边眼尖的宫女说道着。 孟韫? 可怜见的,月乔白现下最不想看见的就是他! 两方人尚还有些距离,月乔白动作比脑子还快,抬脚就转了个弯,往皇后的钟粹宫走去。 “公主?!” 绿蜓在后面惊叫一声。 月乔白连忙回头瞪了她一样,气呼呼的道:“跟上。” 但这一转眼的功夫,就来不及了。 “公主圣安!” 傅扬是她父皇身边的侍卫统领,孩子都好几个了,还是这么莽撞。 月乔白嫌弃他一点眼力见都没有,却也不得不回过身来,回应一下他。 傅扬仗着习武之身,提着灯笼走的快,孟韫跟在他后面,晚了一步才走到月乔白的跟前。 “公主圣安!” 孟韫清润温和的声音响起。 月乔白看见他那张清俊贵气的脸就不舒服,明明是寒门出身,却看着比谁都精贵。但是身份在,又不能拉下面子,只得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 “这么晚了,公主是要去钟粹宫吗?”孟韫问。 这话问的唐突,连傅扬都不由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月乔白道:“孟大人对宫里很熟悉啊,本宫只不过转了个弯,你就知道本宫要去哪里了。” 孟韫:“公主说笑了。” 看了一眼身后的碧尧,月乔白轻轻的笑了:“孟大人府上的这位碧尧姑娘,本宫很是喜欢。父皇已经将她赐给我了。” 清冷的夜晚,缓缓的出了微弱的月光。 月光与灯火之下,女子清淡如水。 月乔白二十几岁的年纪,容貌已然成熟。不同于所谓的女主郁芷禾,她月乔白长了一双狭长的丹凤眼,柳叶眉浅,容色晶莹如玉,如新月生晕。不刻意柔弱的时候倒显沉静温婉,温婉中又带着一丝妩媚。 只不过是个笑意都不达眼底的笑容,竟让孟韫一时间看的愣了。 半响,孟韫才缓缓道:“公主喜欢就好。” “作为回礼,本宫亦送了孟大人一份礼物。稍后就差人送到你手上。” 月乔白嘴角勾起,心中不怀好意:“时候不早了,本宫还要去趟钟粹宫,就不耽误孟大人面圣了。” 说完也不管孟韫如何反应,直接转身往钟粹宫走去。 “孟大人?”傅扬看看孟韫,有瞧了瞧公主的背影,一时摸不着头脑,然而下一刻,他更是惊讶:“孟大人,你笑什么?” 还笑得这般……嗯,妖孽! 这话在傅扬心里绕了一圈,终究没敢说出口。 “走吧。” 妖孽只是昙花一现,立马孟韫就收了笑容,又恢复他冷面阎王的样子。 第5章 西域血髓? 孟韫受召前来,本只是为了淮南一代数十名官员贪污赈灾银两的处罚之事。但是到了后来,老皇帝没忍住谈了一下自己家的儿女如何如何让人不放心,孟韫好一番劝解不提。 孟韫从乾清宫出来时已经深夜,一直守在宫殿外头的内务总管太监赵孙赔着笑脸走上前说:“孟大人辛苦了,夜深天冷,圣上特地吩咐奴才为您准备了坐轿出宫。” 孟韫看上去心情不错,平和道:“劳烦赵总管了。” “不劳烦不劳烦!”赵孙仔细着这位孟大人的脸色,心想这孟韫可是最得圣上欢心的人了,可得小心伺候好了,他挥了挥手,暗处便走来两个倩影。 赵孙卖力的笑:“这是长公主差人送来的。” 是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姐妹,身上头上具是相同的头饰衣着,咋一看压根分不清谁是谁。 孟韫只是看了一眼,见她们两都面目忐忑,两手空空,并没有带着所谓的“礼物。”。 孟韫神色立马就沉了下来,但是他脸上还是客气的笑着:“这是?” 赵孙以为他是不懂公主的意思,连忙解释:“孟大人怕还不知道,是先前您送进宫来伺候圣上的碧尧姑娘,被长公主得了去。咱们宫里的这个长公主,面子薄,不喜欢占别人便宜,这不,巴巴的送了两位身边最得力的姑娘来,说是和孟大人换碧尧的……” 说起来这并不合规矩,但是这事是圣上首肯的,不合也得合!孟韫就算不想换,那也得换!而且长公主身边的这两个双胞胎宫女,的的确确出色亮眼,换碧尧,不亏的啊…… 赵孙自己心里一杆秤,想的简简单单。 但是身边的这位孟大人,他实在看不出个好坏来。赵孙隐隐约约感觉孟韫不高兴了,但是想不出他气在哪里,碧尧既是送进宫的人,那就不是他孟府的人了,有什么不高兴的? 可怜他身边碧波、碧芸这两个本就出自孟府的宫女,此刻已然是胆战心惊,若不是有外人在场,简直就要跪下自罚了。 孟韫眼里一片寂静,只如玉般的脸上一直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他盯了会瑟瑟发抖的卧底姐妹花,淡淡说道:“公主太过客气了,既然是已经送进来的玩意,还有退换的道理。” 说的也不知是碧尧,还是碧波碧云两个。 赵孙:“谁说不是呢,但长公主偏要换呐!”他凑近孟韫几分,说出的话稍显苦口婆心:“这一阵子不知怎么了,定国公主性子越见安分了。事事都顺着圣上的意,今日还是头一次和圣上撒娇,要送你两个姑娘呢。” 你可千万别不知好歹啊!赵孙心道。 看来多说无益,孟韫不再言语,沉着脸上了轿撵。 赵孙一见,大喜!连忙吩咐碧波碧云两个默默跟在后头。 第二日一早,月乔白在床上被身边唯一剩下的“心腹”宫女绿蜓给拉了起来。 这绿蜓,以为没了一绿二碧,全霜花宫就剩她一个大宫女蹬鼻子上脸了? 月乔白心里叨念着什么时候把这个绿蜓也给处理了。 这个点,脑袋里的小蠢萌还未上线,据它们所说,是不到巳时不开机,没有大瓜不开机,没到戏份不开机……等等,因为他们发现距离电量耗尽只剩下128小时了,他们必须争分夺秒,该挂机时挂机,该关机是绝不开机,务必要吃尽好瓜,亲眼看见男女主走上人生巅峰…… 月乔白表示不明白,她只担心自己的马甲。 依例洗漱,整理仪容,移驾膳房用早膳。 过后,内务府送来了几个新任宫女太监到露华宫,说要长公主亲自过目,一同来的,还有内务总管赵孙。 赵孙是跟在她父皇身边最久的老太监了,他来看自己月乔白一点也不奇怪,奇怪的是赵孙身边还跟着另外一个眼生的小太监。 那小太监约莫只有十三四岁,手里端着个盒子。那盒子不大,尺寸精小,外观艳丽,雕着九头凤,栩栩如生。 月乔白多看了两眼。 赵孙说:“公主您看这些宫女还行吗?” 月乔白皱着眉,道:“也就那样吧。” 赵孙:“……” 他看了看四周,疑惑的说:“怎不见昨日新来的那位碧尧姑娘?” 月乔白未说话,她身边的绿蜓开口道:“公主最敬重那些手底下有真本事的能人,现下已将碧尧姑娘当客,安排在偏殿养着呢。” “如此也好,如此也好。”赵孙抹了一把汗,讪讪笑道。他招手让身后的小太监上前,向月乔白指了指小太监手上端着的盒子:“今个一早前殿上刚上完早朝,孟大人就叫住了奴才,说是定要将此物送到公主手上。” 一听是孟韫那厮送来的,月乔白心中的好奇就去了大半,心想指不定又是要取巧讨她欢心。虚情假意! 说是这么说,但月乔白还是接过盒子,入手便感觉一股暖意。 她心中惊奇,缓缓打开了盒子。 竟然是一块血玉。 “孟大人说,昨日廊道里三言两语,未能明白公主深意,后来看见碧波碧云两个,才懂得公主的巧妙心思。”赵孙那货还在碎碎念叨,和拉皮条似的。 月乔白:“……所以呢?” 赵孙:“……孟大人还说,碧尧比他来说只是个普通侍女,公主用两女换一女,着实是亏了。故而他今日特地寻来这血髓玉,算作回礼。” 这一来一回的,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孤男寡女,私相授受,偏偏一个是圣上心头肉,一个是圣上跟前大红人,哪个都得罪不起,赵孙就算是宫里最大最体面的太监,也是有苦难言干着跑腿的差事。 血玉不大不小,正好适中,月乔白一手握住,入手既温软细滑。立马感觉一阵阵暖流从掌心一直蔓延到心里,瞬间驱散了身上的寒气。 确实是个好东西。 “西域血髓?永不过期的暖宝宝?反派为什么把送女主的东西送给了女配?!!”月乔白脑袋里的小蠢萌又在尖叫了。 另外一个小蠢萌冷笑道:“自然是系统下线,女配变聪明了,攻略难度直线上升,反派不花点真宝贝怎么能行?!” 呆萌甲:“……你昨天还说女配没变!” 冷酷乙:“逗你的你也信。” 呆萌甲:“……” 月乔白:“……” 她就说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月乔白爽快的把这个白吃的午餐给收下了,所谓不要白不要嘛,她不但收了,还天天戴在身上,握在手里。 天天在宫里来来回回串门子炫耀宝物,不出半月,这宫里上上下下,包括和宫中妃子沾亲带故的外臣千金夫人们,都知道那个传说中年少有为,冷面无私,长了一副惊人好相貌的大理寺卿孟大人,痴恋起长公主来了。 隔三差五,就往霜华殿送东西。而月乔白这位长公主,也有开窍的迹象。 不仅是老皇帝,包括正宫娘娘李氏以及全后宫上下,都喜闻乐见。 老皇帝:他的白白眼病终于治好了。 皇后李氏:定国那丫头片子终于有望嫁出去了。 大皇子:终于没有人阻止我和漂亮宫女约会了。 二皇子:终于没有人天天在我耳边催我生猴子了。 …… 很快的,月乔白如愿的等到了来自于女主郁芷禾的第二次主动出击。 郁芷禾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搭上了东宫太子妃司马思敏这条路子。 那日,她和司马思敏相约一起喝下午茶,顺便聊一些生孩子的秘方,末了,司马思敏与她挤眉弄眼,平白无故的说起了京城王家老太君的九十大寿,以及即将来临的灯火节。 京城王家月乔白是知道的,这王家和卢家,是当朝仅剩的大世族,子承父位的那种。 她老父皇年轻的时候试图打击过他们这种社会毒瘤,奈何他们抱得太紧了,环环相扣官官相护!一个都没除掉。后来老皇帝身体越来越差,没有精力搞这些,接班人月孝更是欺软怕硬的性子,干不来这事,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这京城王家当首,是最硬气的。原由他们祖辈就是开朝元老级人物,开国勋贵,第一位后代袭了国公。再就是他们王家世代出聪明人,各个都有将相之才。时至今日,他们王家出来的子弟,都一代接一代的,连任五位王姓丞相了。 当然,他们王家打死不动的丞相位子会和他们月氏的皇位一样,在男主和反派的共同努力下,易主。 说了王家就不得不提卢家,和王家相反,卢家是地地道道的亲属关系,祖上是开国皇帝拜过把子的异性兄弟,被封过亲王,后来世袭爵位,子孙依旧骁勇善战,被封为大将军镇守边疆的不在少数。 而这王卢两家吧,表面上走动非常的近,就差兄弟相称了。暗地里实则文武两岸,相看两相厌。 恰巧,这郁芷禾本来只是区区御史大夫之女,不知道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其实是女主金手指。)竟入了王家老太君的眼,被认了干孙女。还勾搭上了卢挚临,成了世子妃。 月乔白摊手。 郁芷禾现在天天住在王府。老太君的亲孙女们使出全身力气,都没把她给挤出去。如此得宠。在听听太子妃这般夸人家家里寿宴如何热闹,外面的灯火节如何美妙绝伦。 “听闻京城凡是有头有脸的贵族,都会去给老太君祝寿呢。到时年轻子弟们一伙围着,绝对热闹非常。” 月乔白也是无语。 看来这场请君入瓮,她要不去就是糟蹋他们的心意了。 第6章 是剧情过渡呀 又过了几日,老天渐渐开始下起了大雪。老皇帝惦记着小女儿从小畏寒,将月乔白固定时间段陪膳的孝心之举给免了。取而代之的,是他亲自来霜华宫,用膳! 月乔白是服气的。 服气的同时又带着点淡淡忧伤。 因为老皇帝一来,她大皇兄二皇兄来霜华宫的次数也直线上升。 比如今儿,东宫那位太子,携带他媳妇早早的就来霜花宫陪月乔白唠嗑,一会说这一会说那着实尬聊。 月乔白忍了很久,终于忍不住偷偷派人去请老皇帝,让他早点过来吃饭。 不到半个时辰,老皇帝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进了霜华宫正厅。 “父皇来了?”太子月孝拉着司马氏恭恭敬敬的请了安。 老皇帝今天的气色看起来不佳,他一进宫殿就直奔主位坐下,后面跟着太监赵孙。 赵孙挥了挥手,立马有两个太监抱着满怀的奏折走上前,将那些折子一个个铺在桌案上。 月乔白的便宜太子哥哥和嫂子跪着地上战战兢兢,想来定是没想到今儿出门不顺,没赶上好时候,碰见了盛怒的老父皇。 老皇帝沉着脸接过碧尧递过来的茶盏,抿嘴喝了一口,才道:“都起来吧。” 老皇帝问刚站起身来的月孝:“朕怎地发现,最近在定国这里见你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巧合,是巧合!”月孝抹了一把汗,道:“这不是见雪连下好些天了吗,皇妹天生贪懒怕冷,思敏就想着要多来霜华宫走动陪陪皇妹说话。” 老皇帝哼笑一声:“思敏是来陪定国说话的,那你呢?” 老皇帝平日里对他们兄妹三个,都不似这般咄咄逼人的。一定是今天大臣们惹他不高兴了。 月乔白偷偷看了一眼自个儿父皇的脸色,被老皇帝当场逮住,且瞪了她一眼。 月乔白:“……” 月孝这时候讪讪笑道:“儿臣来凑个热闹……” 老皇帝冷嘲热讽:“别以为朕不知道你们在想什么。连你妹妹的宠爱也要抢,还是真当的一手好哥哥!” 月孝急了刚要开口,被他身后的司马思敏拉了拉衣袖,便也忍着住口了。 老皇帝训着话:“以后有什么事,直接来乾清宫找朕。别总往你妹妹这里凑,看得人心烦。” 月孝:“是,是!” 月氏三个皇子公主各个长得都不差,月乔白如何倾国倾城就不说了。她大皇兄月溢如今只是胖了发福了,年轻的时候还是个玉树临风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美男子。 而这太子月孝,其实相貌在他们三人之中才是最出众。要不然也没有那么多个年轻貌美的千金小姐们争着抢着给他做侧妃。 可圣人说的极妙,人不可貌相! 此时此刻,老皇帝高高在上,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茶,她一个公主尚且能心安理得的端正就坐在一旁。而身为东宫太子,月孝却只是含胸驼背,低着头等着呵斥,恭敬卑微的模样守在下面。 老皇帝看他这个样子就来气,“看看你自己,含胸驼背的像什么样子?你堂堂东宫之主,能不能不要在在你媳妇面前丢人了?” 月孝惶恐的不得了,一个劲儿说:“父皇教训的是!” 月乔白看了都恨铁不成钢。 就着尴尬的一片寂静,月乔白开口对身后的宫女道:“时候不早了,传膳吧。” 这话引来了嫂子司马思敏感激的目光。 司马思敏:“臣妾早前还应了母后要去钟粹宫作陪,就不耽误父皇和皇妹用膳了……” 太子月孝插针见缝:“儿臣也……” 老皇帝:“思敏回去,你留下。” 月孝:“……” 月乔白这里的膳食谱子,主要以清淡为主。因为夜里老皇帝要工作到很晚,月乔白特地吩咐多加了几道荤油。 但也只是几道而已,具摆在老皇帝的跟前,而太子身前摆的,则分别是莲子膳粥、 奶白葡萄、 雪山香辣黄瓜条 、甜辣乾 、山珍蕨菜、盐煎肉、湖米茭白等等。 看的月孝胃口全无。 月乔白吃的正欢,身边的老皇帝突然猛地一拍桌子,震的月乔白筷子上的菜都掉了。 老皇帝瞪着月孝:“你还吃不吃?怎么,看不上你皇妹这处的膳食?!” 月孝:“不不不,皇妹这处的东西都是儿臣爱吃的。”说完夹了一筷子茭白到嘴里。 月乔白就着月孝欲哭无泪的吃完一口素菜的时间,自己也喝了口汤,然后接过手绢擦了擦嘴。 最后慢悠悠道:“父皇今日可是要在儿臣这处批改奏折?” 老皇帝看了她一眼,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 月乔白对便宜哥哥月孝笑了笑,道:“想来必定是有紧密的大事,父皇选在这里与皇兄商议。” 月孝听完一愣。 他们这个父皇心里有气要发泄,偏生太子生的不够聪明,连父皇为什么接连找茬都不知道,只一味承受怒火。 月乔白要是在不开口,她这里的餐桌子都要被掀了! 月孝呆呆的想起了起先太监们抱来铺在正厅桌案上的奏折,心道内阁递上来的奏折都是先经过他这边阅过处理,处理完后才送到老皇帝处抽查审阅。今日那些折子上有哪些,是值得老皇帝这般大动肝火的? 老皇帝对太子月孝道:“江安崖郡守乾四诞一月前上书,称病自请辞官,告老还乡,你允了?” 月孝连忙从凳子上起身,道:“是有此事,乾大人在职已有三十余年,岁知天命,如今病痛缠身实难就职,上书请辞,已经五次了。” “所以你就当机立断准了他的折子,转眼要将你自个儿的大舅子陆生从兵部侍郎擢升江安崖郡守,不日启程?”老皇帝连连冷笑出声:“朕还没死呢!” 月乔白端茶的手一顿,暗恼自己没有退到偏厅去。这种事,不是她能听得。太子皇兄的窝囊劲儿,也不是她能看的。 “父皇冤枉啊!”月孝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了好几个头,惨兮兮的为自己辩解:“陆大人是儿臣的大舅子不错,但也是官居从二品的兵部侍郎。父皇,父皇此前在朝堂上,还称赞他办事公正,尽心尽责是个好官。” 看着老皇帝越来越黑的脸,月孝咽了口口水,说话变得虚了起来:“再者,陆大人是乾老亲自推荐上来的人选。况且江安崖位临西北,仅次于边关,也……”也不是什么好劳油水的差事。 太子觉得这没什么,当初准奏的时候也是看在江安崖那个地方天高皇帝远的,自己还是能够做主,就允了媳妇的请求。没能想到父皇还是这般不近人情,一丁点权势都舍不得放。 老皇帝随手就将桌子上的茶盏扔了下去。 清清脆脆的一声响,将月孝吓得浑身一颤。老皇帝怒不可遏,手指发着抖指着太子:“荒唐!无知!” 老皇帝咻的一下站起身来,踱步在太子身前,气呼呼地说:“你还知道江安崖仅次于边关?那里人少地广,接连江北两郡,过了边关就到江安崖,拿下江安崖就可直取空桑四大洲!你只知道陆生是你大舅子?你还知不知道这陆生!也是他们卢家的养在外边的亲外甥?!” “这太子高位,你是不是不想要了?” 月孝傻了:“这,这儿臣不知啊!” 京城卢家出将才,已经先后出任好几出郡守郡蔚了。可以说空桑国大半的军队,都由他卢家统领。 老皇帝这么多年来,一直将京城卫蔚和边关三郡的兵将牢牢抓在手里,就是怕将来有一日卢家生出不臣之心。 可这月孝倒好,轻而易举的把江安崖巴巴的送到人家手里头去了!这叫老皇帝如何不气。 “说罢,怎么办?”老皇帝道。 月孝道:“这谕旨已经传达到各司,后日陆大人就要启程。不若,儿臣使计令他病重,耽搁行程,在治罪?” “那陆生壮的和头牛一样,你让他病重还治罪?当文武百官是傻子吗?!” 老皇帝深吸一口气,本就对月孝不抱希望,但咋一听见他所谓的主意还是气的不行。 他佝偻着身子来回在屋子里走动,现在这屋里也就他们父子父女三个人。老皇帝一点儿形象也不需要了。他满脸嫌弃的看着月孝,转头有望了一眼小女儿月乔白。 但见她端端正正坐凳子上,喝着茶暖着手,眼观鼻鼻观心,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老皇帝气成河豚。 “白白,你也说说看,怎么办?!” 冷不防被点名,月乔白一脸懵逼。 舔了舔嘴皮,月乔白小心翼翼的说:“儿臣不敢。” 老皇帝甩手:“有什么不敢的,有话尽管说,朕恕你无罪!” 三个孩子都软弱,老皇帝已经是问着玩了。他冷静下来转过身坐回了椅子上。 却听见月乔白清了嗓子开口道:“谕旨已经下了,当然不能更改。陆大人在朝一日,大臣们就得眼巴巴的看着他什么时候去上任。” “既然非上任不可,就让他去呗,越早越好。只不过去江安崖路途遥远,匪寇众多,能不能平安到达,那就看他的本事了。” 老皇帝一听皱起了眉头。 月孝道:“说的简单,不说陆大人是个能人将才,可以一敌百。单就是朝廷命官命丧去江安崖途中,那也是大事一桩。届时轰动朝野,卢家要彻底盘查,查出个好歹来,你当如何?” “皇兄别急。”月乔白笑了笑,转而对老皇帝说道:“父皇,江安崖郡守乾四诞乾大人是您儿时好友,曾经有过命的交情,父皇在政期间,断不会轻易辞官。就算乾大人要告老还乡,也会亲临京城亲自向父皇道别。” 老皇帝沉吟片刻,道了句:“不错。” “想来其中定有隐情。儿臣恳请父皇下令暗中彻查江安崖郡城中内事,查清楚乾大人辞官原由,指不定,就能查出什么大事呢。” 月乔白微微笑,潜台词想必大家都听懂了,就算江安崖屁事没有,到时候只要下去彻查的官员选的对,没有也能变成有,到时候揭开面来,谁还敢问陆生之死? 看见老皇帝越来越亮的眼睛,月乔白美滋滋的加了一句:“据儿臣所知,大理寺卿孟韫孟大人,就很会查案子。” 第7章 卢三公子 王老太君寿宴定在腊月二十三,天气也才刚刚转晴,屋檐上树上还是白雪依旧。本来极寒的日子,并不适合天生畏寒的月乔白出门。 但是因着老皇帝的一句话,让她改变了想法。 “此次出宫,除了出趟王府之外,朕还想让你去趟京城二十里外的孤山道院。” 京城之外的孤山道院是座尼姑庵,这本来是月乔白这个自幼长在宫里,二十几年都没出过几次门的呆头愣所不知道的事。但是如今的月乔白,却偏偏知道。 因为在梦境中,她身为前朝公主的后半辈子,就是在那里度过的。 看她一脸纠结的表情,老皇帝显然误会了,他摆摆手,赵孙立刻接收到了信号,上前解释:“公主可能有所不知,这孤山道院听起来普遍寻常,实则是所坤道,里面住着都是些望断红尘的出家女子。” “且在这道院中的女冠士,据说都是出身名门、资性淳良的良人,她们秉性高洁,是自愿接受戒律,过着清苦清逸的生活。在京城,也颇受贵妇们的推崇。” 任他夸得在怎么好,月乔白心中只剩下苦涩。虽然是梦境,但是时间一天天过去,月乔白每晚入眠,脑中总是不断出现这些苦困的片段,清晨醒来时感同身受,令她不得不重视。 据老皇帝所说,他们月姓人的确是子嗣单薄,但是在老皇帝那一代,他上面的太上皇许是能力强,破天荒的给老皇帝多添了几个哥哥弟弟。可惜老皇帝当时年少心盛,心眼太小,疑心病重。当年为了登上皇位干了不少坏事,几乎将兄弟们都杀了个干净。 只留下了一个妹妹。也就是月乔白的姑母。 而为了掩人耳目,老皇帝将姑母送出了宫,安顿在了城外的尼姑庵里。等到十几二十年过去了,才良心发现想要接回来。只不过这个时候,月乔白的这位姑母,貌似已经真的看破红尘,皈依我佛死活不肯回宫了。 梦境中,月乔白是在孟韫真正决定和新皇撕破脸互相争斗之后,被秘密送去孤山道院的。那时的孤山道院已经香火具断,只剩零零散散几个病弱尼姑,日子过得贫苦清寒。月乔白最初几日几乎过不下去,吃的穿的样样都愁,还是后来被一个老尼姑接济,时不时的给点饭菜,添几件破旧衣裳,才勉勉强强过下去的。这一过,就是十年,直到月乔白病逝。 老尼姑是白发人送黑发人。月乔白现下还清楚的记得梦中的这位老尼姑在她缠绵病榻时如何殷勤关切的照顾着自己。 以及她留在世间最后那一刻,所看见的老尼姑那张皱纹横生而又布满泪水的脸。 父皇口中的皇姑母,也许就是那位对月乔白恩重如山的老尼姑。 就算不是如此,那这老尼姑月乔白也是定要接回来的,孤山道院,非去不可。 太君寿宴当日。太子皇兄一早领着圣旨一马当先,跑去了王府。月乔白猜他估计是惦记着和那些勋贵们喝酒,才如此迫不及待。 剩下的皇嫂司马思敏,就好脾气多了。月乔白和平日里一样磨磨蹭蹭道巳时,才不慌不忙的带着绿蜓和新上任的碧尧姑娘出门。 宫门口,司马思敏早早的等在那里,月乔白到的时候,看她脸上也没有丝毫的不悦,只一味和气的让她登上马车。 她们今日乘坐的是不起眼的商家马车,外面装潢似普通的二等坐轿,在外人看来毫不起眼,正好省了她们许多事。 而这车内里又别有洞天。大小虽然只能容纳两三个成人,但是脚下铺着的是虎皮地毯,四周也贴满了由狐毛制成的毛绒靠背。这轿子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木材做的,一进去,不仅让人感觉到春天般的温暖,还能闻见淡淡的清香。 这应当是老皇帝特地吩咐为她备下的。月乔白表示很满意。 皇嫂也表现的很开心,一路上对月乔白嘘寒问暖。一概不知自己面前的小姨子早先是怎么使计让她的夫君暗中刺杀自己的哥哥。 说起来,这兵部侍郎陆生陆大人,本来是太子妃司马思敏的旁支表哥,后来被送养在司马夫妇身边,年过二十才上的族谱。也不知道老皇帝是从哪里知道陆生是卢家那边的亲属的。 深究身份,恐怕要追寻到二十年前。老皇帝那边定是还有不为人所知的底牌势力。有时间的话,她可要好好的挖掘一番。 而且过完年,陆生大人就要启程前往江安崖了。几日前,老皇帝秘密召见了孟韫,定是将江安崖查访一事交给了他。孟韫向来勤勉尽责,会赶在过年前去江安崖也说不定。 月乔白心里想着事,对旁边的司马思敏说了什么就不太在意了。她神游边际,伸手探向身前小茶几上的糕点,随意拿了块准备尝一尝。 “小心!” 突变就在一瞬之间,前一秒还稳稳当当坐在对面的司马皇嫂,下一秒就冷不防的向她撞来! 月乔白瞪大了眼睛,心想这是新出的谋杀路子吗?这般拙劣? 然而下一刻,她就发现自己也在控制不住的向后倒去,这局面像是整个马车被人从外猛烈撞击,害的里面的人重心不稳。来不及多想,月乔白只感觉马车剧烈摇晃的同时,手肘关节部位传来一阵剧痛。 她“嘶”了一声。 好一会,马车才停止了晃动。司马思敏眼中闪过一抹惊惧之色,连忙扶住月乔白的手臂,“怎么了?可是撞着了?要不要紧。” 感觉痛感渐渐淡去,月乔白扯了扯嘴角,道:“不碍事。” 车外这是传来断断续续的争吵声,司马思敏扯开帘子,问站在外面的贴身侍女:“怎么回事?!” 外面也不知道是哪家那户的小厮正在骂道:“你们怎么看路的?没见我家公子的座驾朝这边跑过来吗,也不知道让个路?将我们公子给冲撞了,还不快叫你们主子下来磕头赔罪!” “强词夺理!分明是你们大街上跑马,还不看路,眼睛长到天上去了,看见了我家主子的马车依然行到了在这里,你们后面的也不停下。这才撞上了!” 月乔白透过窗帘看了看,心底一乐。 哟,竟然是绿蜓那丫头在和小厮模样的人对骂着呢。看不出,她还有这副面孔。 司马思敏身边的侍女却要斯文很多,一开始也是光顾着生气,此刻听见主子探出头来问话,竟然先是看了月乔白一眼,欲言又止,有些顾忌的样子。 月乔白此次出宫,因为还要去一趟孤山道院,故而还带了一队侍卫,他们都是装扮成了普通随从的模样,这次突发事故,也是他们所料未及。不过好在没有大碍。 月乔白只是抬头往外面看了一眼,那边侍卫长就走了过来,“公……小姐,是几个公子哥,骑马不看路,不长眼撞上我们了。” 月乔白眯着眼,远远看清楚了些那些人的面目。 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无礼在先,还口无遮拦。先打一顿再说。” “这。。”侍卫长还没说话,另一边的侍女急了,轻声急语的道:“太子妃娘娘,那些人看着像是卢家二公子,和他的几个玩伴呀。” “卢三公子?卢松?” 卢家这一代正房有三子,都是嫡出,老大是卢挚临,年少出名,文武全才。十六岁随父出征,现今已经可以独当一面。而他家二公子比卢挚临小两岁,也是天神神力,父子三人征战沙场,当时就是一段佳话。 可偏偏这三公子,生来不足月,小时体弱多病,全家人捧在手心里养着,今时今日不过十四岁,已经养着了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人称京城小霸王。 京城里也就这么点大,他们的父亲同朝为官,平日里少不了相互走动,久而久之子辈也都熟了,可以说各自看着长大的。 因为从小的情谊在,加上卢三他上面还有不得了的老子和哥哥,司马思敏在生气也不好发作。 而这回冲撞了自己事小,惹她小姑子公主不高兴了。神仙也救不了! 司马思敏脑子里主意打着转,转头迅速的看了一眼月乔白,却见她托着被撞痛的手,脸朝车外,一副什么都没有听见的样子。 司马思敏就是想开口叫侍女喊卢三过来。也不敢呐。 “你们干什么?!光天化日,想动手,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大胆!我可是卢府三公子,当朝太尉是我父亲,大将军卢挚临是我哥哥!你们谁敢打我!哎哟!真打啊!” “快住手!” “别打了别打了!” 终于出了口气的绿蜓,这时已经蹬鼻子上脸了,她这个小小的宫女,见识太浅目中无人也是个好处,这会儿得意的笑着:“我呸,你说你是卢将军的弟弟你就是啊,我还说我是他老婆呢,小白脸,不要脸。继续打!使劲打!” 马车外一阵叫嚣,慢慢的变成了惨叫,到了后面,只剩下哭喊了。 “公主,王老太君那处的午宴马上就要开始了,您看要不先饶了那卢三?” 附近围上来凑热闹的百姓越来越多,事情闹大了,月乔白这个长公主顶多也就挨老皇帝几句不痛不痒的骂而已,她这个儿媳可就不一样了。到时候少不了怪在她的头上。 司马思敏汗都出来了,委实忐忑不安。 月乔白轻轻瞟了她一眼,奇怪的道:“嫂嫂说的什么话?这里哪里有什么卢三啊,不过是几个大胆刁民,冲撞了你我,害我受了伤,我只是略加惩戒罢了。” 司马思敏笑脸一僵,而后松了一口气,附和道:“公主说的是。” 她伸手掀起了帘子,对着外面道:“差不多行了,老太君的宴席耽误不得,赶紧赶路吧。” 侍卫长&侍女:“是。” 一行人这才罢了手,整理好仪容,驾着马车继续往王府使去。 至始至终,月乔白未露一面。 第8章 公主姐姐 京城大户众多,但是像王府这样的大家,还是少见多怪。单单一个寿宴几乎请来了全城的勋贵。可见王老太君此人,有多么精贵。 月乔白一行是由王府内眷王丞相的夫人孟氏接待的。 孟氏年方五十出头,生有一子三女,她的二女王若娇嫁给了司马思敏的堂哥司马义。算起来,司马家和王家有些许的姻亲关系。 拜会了王府的老太君,说了几句吉祥话。孟氏将带她们去了女眷们就坐的正厅。 正厅当中,坐着唠家常的都是些京中贵妇,月乔白和司马思敏身份最高,年纪最小,偏偏就坐在主位之下。 恰巧这个时候,王老太君还未到。月乔白在门外就听见正厅里的妇人们各自说话热闹得很。 因着司马思敏与王府刚回门不久的二小姐关系要好,便一早留在了二小姐王若娇的住处叙旧。 只剩下月乔白一个人去了正厅。 此刻她端端正正的坐着,左手边是司马思敏的空位,右边坐着单单王府孟夫人。全厅上下的妇贵人因为月乔白的到来,都瞬间安静了下来,热热闹闹的寿宴霎时间鸦雀无声,妇人们面面相觑,场景一度十分尴尬。 孟氏简单介绍了几个妇人给她认识。随后对着月乔白尬笑一声,用仅仅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内厅无趣,公主可要到外院亭子里逛逛,如儿,墨儿她们,都在那边煮茶斗诗,想必很是热闹?” 如儿墨儿,是孟氏的小儿子和小女儿,年纪和月乔白一般大小。孟氏这样说,意思就是如月乔白这样的年轻人,都是在外面闹着玩着的。 月乔白挑了挑眉。 出现变故之前,身为一国长公主的月乔白几乎没有出过远门,与别人的印象只在于每逢过节是宫中的宴席。那时候的她虽然身为公主,但是性子唯诺不善言辞,做过最出格的事,也只有向卢挚临表白了。 还是用了最直接最惹人生厌的方式。 众人看来,长公主除了一副好看的皮囊,怕是胸无点墨。 胸无点墨不要紧,最要命的是耳根子浅,听到什么就是什么,根本不知道用脑子转弯。 以前是脑子不好使,受了蛊惑也不知道,而现在,月乔白是不愿意和眼前这些妇人大眼瞪小眼。也就随着孟夫人的给的台阶,心甘情愿的下了。 由着孟氏身边的侍女带路,月乔白带着绿蜓碧尧一行人往外亭走去。还没有走到亭子,远远的就听见几声众口铄金的叫好。 “是大少爷集结了众位贵客公子比试射箭。”为月乔白带路的侍女说道。 偌大的亭子里,站着坐着的都是些年轻漂亮的姑娘小姐,她们大多模衣着华贵,相貌气度均是不凡,除了个别熟悉的面孔,其他人在月乔白眼里都好似一个模样刻出来的。 “大哥加油啊!” “唉又中了又中了!” “卢大公子可真厉害。几乎百发百中!” “那是当然,我听我爹爹所,大公子在战场上,那才叫百步穿杨呢。一箭取敌人首级也不在话下的。” 姑娘们吵吵闹闹,目光都聚焦在亭子外的临时校场上面。月乔白随着他们的目光往外望了一眼。 只看见那厢全是公子哥儿围成一条长线,正对着二十米外的三个箭靶子。其中有三名男子,较别人更前一步,他们个个手持弯弓,接过别人递上来的箭羽,拉弓射靶。有些公子稍显文弱,射箭途中虚汗淋淋,准头就不好,几乎场场落空。而有些人却身强体壮,射箭像是小菜一碟,百发百中,赢得场上场下一片喝彩。 场内众公子当中,有一人特别的耀眼夺目。那人身穿一袭金丝缕边玄衣,简单束发,身材高大挺拔,他面上承健康的小麦肤色,五官立体分明,剑眉星目,鼻梁高挺,一张薄唇清清冷冷。 如若寻常,月乔白少不了称赞一句好俊好酷的人儿。 但是偏偏,这个俊俏型男,是她又“爱”又“恨”前任未婚夫。 月乔白:“……” 前未婚夫卢挚临因为拒婚惹怒圣上,被罢了原有的军职,现今闲置在家,来年才会有调遣边关的书文下来。 故而如今,大家都不好在叫他将军,只称一声卢大公子。 月乔白并没有见所谓的男主卢挚临的打算,毕竟是正“爱着”的人,早知道这样,她就不来了。 “来,控制女配的心跳,心动的感觉!” “不要吧,快没电了啊。” “必须要!女配现在只能对男主一往情深。你看看前些日子,她都被反派迷成什么样了!必须要巩固女配对男主的感情!” “……行吧。” 月乔白:“……” 感受着心脏一动一动有频率的跳着,月乔白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这快要死的样子,就是心动的感觉? 好一会,心跳才平复下来,脑子里的两只小蠢萌也因为耗电太多慌忙下线。 侍女终于将月乔白带到了正兴致勃勃观看比赛的王三小姐王若琳跟前。 那王若琳一瞧见月乔白,立马就端正了举止,舍下好姐妹,两步上前执起月乔白的手,亲亲热热的喊了一声公主姐姐。 “你总算来了?他们都说公主姐姐现在正心烦的很,绝不会出宫来,我还不信呢。不就是被拒婚这么点事儿嘛。” “咳!……咳咳!” 王若琳嗓门大,又快人快语,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话一出,亭子的好多千金小姐们都回头看了她们。 因为是在宫外私院,她们不用像在正规场合那样,规规矩矩行礼问安。但是碍于家族脸面,都一个个站直了身子,竖起耳朵听她们说话。 月乔白眯着眼瞧了会,看清楚了几个眼熟的人儿,她低声笑了笑,似毫不在意的问王若琳:“那你以为,我会如何?” “公主姐姐向来心胸宽广大方,才不会在意这点小事呢。” 王若琳做为孟氏亲出的唯一个未出嫁的女儿,其实从小娇生惯养。底下数个庶出的姐妹,不被她放在眼里。从小到大。身边除了自己的两个亲姐姐,并没有其他的什么知己好友。 直到郁芷禾的出现,王若琳突然生出一种酒逢知己千杯少,相见恨晚的情谊出来。(实际上是女主金手指作用。) 她没由来的将郁芷禾当成了亲姐妹,祖母的宠爱分了一半不说,还特别喜欢为郁芷禾打抱不平。当然在梦境中,月乔白还没有完全落魄的时候,王若琳的下场是很惨。(传说中的炮灰助攻) 今日月乔白送上门来,王若琳自然是想为郁芷禾出一口气。 因为现在京城里人人都说,卢挚临喜新厌旧,移情别恋。是长公主宽宏大量,亲自退了婚事,成全了郁芷禾。闲言碎语传来传去,到最后,居然变成了是郁芷禾不知廉耻,勾引卢大公子,插足长公主的婚事。因着公主身份高贵不愿二女侍一夫,才被郁芷禾给捡漏了。 月乔白抿着嘴笑了笑,并不言语。 王若琳只当她是勉强,心底说不定多苦涩呢。 好在定国公主虽然身份高贵,却性子温吞柔弱,只要不是欺在明面上,自然是怎么挖苦怎么来。谅她也不敢回去告状。王若琳心里这样想着,面目上也是眉开眼笑,她朝着好友使了个眼色,一边伸手扶着月乔白走进了人群当中。 “公主姐姐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礼部侍郎关大人家的千金关玫……” 王若琳将在场的千金小姐们挑重要的介绍了一些。她还故意漏了一些人,好在有些小姐们很有个性,见王若琳不介绍她们倒是亲自上来介绍自己。 “我叫姚帘玉,家父是户部尚书姚正。公主可还记得我?” 一个身姿苗条,颜色艳丽的女子上前说道。 “我记的你,姚姑娘,你为人很好。” 月乔白淡淡出声。 她想起了姚帘玉,在梦境中和她有些交集的女子。 姚帘玉,她父亲户部尚书姚正,是江山易主之后依旧坚持在朝堂一线的官员之一,后来为了保全自身,将他的两个女儿一个送进了宫做妃子,一个给了当时掌握朝堂半边天的孟韫做妾。操作之风骚,让人叹为观止。 回顾起来,月乔白也算是在梦中,和姚帘玉做了一回“姐妹”。 “唉,好了。”王若琳重新吸引回月乔白的目光,她扯着身边的人过来,笑嘻嘻的对月乔白说:“公主姐姐,这位芷禾妹妹,你必定是知道的。” 她拉过来的,正是女主郁芷禾。 郁芷禾常年待在王府,表面上和王若琳姐妹情深,其实是因为她深知藏拙之道。在王府当中,无论是什么,她都事事以王若琳为先。端的是善解人意,温柔体贴的作风。 这次月乔白来到她们中间,纵使郁芷禾有一肚子的话要说,因着王若琳以及众位千金小姐们在,她只得闭口不言。安安静静的当王若琳的小跟班。想着待会在找机会私下见面。 这个时候突然被点了名。郁芷禾随机应变,脸上立马挂起了善意的笑容:“公主姐姐安好。” 这个姐姐叫的,让月乔白脸上的假笑都不由自主的淡了。 第9章 长公主一怒 其实月乔白贵为一国公主,被臣子的千金姐妹相称,是极其不合规矩的。 王三小姐之所以能喊她公主姐姐,不过是因为昔日在皇宫国宴当中,王若琳仗着年纪小,见到月乔白之后随口而来的一句调皮话。 那时的王三才七八岁,已然及笄的月乔白自然不会和她计较,为了凸显自己的和善,还允了她的这个称呼。 只不过没想到,时至今日,王若琳还能厚着脸皮叫她一句姐姐。 更没想到的是,这郁芷禾有过之而无不及。 月乔白收了笑,淡淡道:“本宫竟然不知,出宫一趟,就又多了许多妹妹?” 郁芷禾一愣,脸上随即露出一丝尴尬和惶恐。 身后也不知道是哪个有趣的姑娘噗呲一下,笑出了声来。有了一就有了二,本站在亭子前围着看比赛的姑娘们现下各个都满眼笑意的打量着她们。其中不遑有幸灾乐祸,窃窃私语,讥讽嘲笑。 “咱们空桑是只有一位公主吧?” 最会察言观色的小姐们一看月乔白的做派就知道她心中不喜了。也许是出于讨好或是别的什么,一堆人围在后头,指指点点。 “你们有所不知,有些人啊,就是惯会攀关系拍马屁,恨不得给所有人当姐姐做妹妹。” “竟有如此厚颜之人?” “当然了,眼前这位不就是嘛,方才见我也是张口闭口姐姐的喊,听的人瘆得慌。” “好不要脸呀。亏得有像王三姑娘这样的大善人,喜欢认妹妹。” “谁说不是呢,这一个愿打愿挨。一个不聪明,一个喜欢自作聪明,正是天生一对。” 说的郁芷禾气火攻心,偏偏在月乔白面前又无地自容。她两眼汪汪立马激起了点滴泪水,一眼瞧去,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受了天大的委屈。 “都给我闭嘴!”王三小姐怒吼吼的朝那些说话正欢的小姐们呵斥了一句:“嘀嘀咕咕的埋汰谁呢,有话直接冲着我来!” 真是好大的口气! 月乔白淡淡瞧了她一眼。 “公主你也真是的,”王若琳埋怨起月乔白:“怎如此说话?让人平白误会。” 月乔白无语,实在不知道该说王三愚蠢还是说她刁钻,不知天高地厚,也就王府能养的出来。 默默收回被王若琳强行抱住的手臂。月乔白三两步走到亭子中间,立马就有侍女为她擦拭座位。 碧尧一言不发的服侍着月乔白坐下,为她理好衣摆。又招手,让人上了新鲜的茶水糕点。 这副做派,已然摆上了正统的公主架子。 长亭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月乔白接过碧尧端上来的茶盏,不缓不慢的喝了一口,才道:“若琳妹妹是在怪我?” 想不到才几日不见,懦弱的软柿子已经学会端起公主的架子了。王若琳好似明白了什么,脸色瞬间沉沉,盯着上位那张精致秀丽的人脸,张口就想冷嘲热讽。 身边的郁芷禾急忙向她使了个眼色,做出了摇头的举动。 王若琳这才转而深吸了一口气,僵笑道:“公主说的哪里话,是芷禾妹妹方才失了礼数。回头我一定好好教她。” 君臣君臣,到底是身份摆在那里。只要他们月氏皇族一日尚在,他们这些做臣子臣女的,就不得不低头。 “知道就好。” 月乔白没有去看郁芷禾她们越来越难看的面容,只对着在场的小姑娘笑道:“不必拘谨,我原本只是来看热闹的,正巧带了些宫里稀有的点心瓜果,想让你们也来尝尝。” 说话的同时,绿蜓就带着三四个利索的侍女上来,各个端着放满了瓜果点心的盘子,分给大家吃了。 边吃着瓜边看比赛,特别的美滋滋,小姑娘们都很开心。 “公主可亲切和善。” “这是什么水果,好甜啊。” “芙蓉糕不错,特别香。哇!卢大公子是不是快赢了!” “不一定,我看郑和府的公子也不错,唉瓜分我一块。” 大抵是没想到月乔白用几盘吃的,就瞬间收买了人心。王三小姐和郁芷禾的脸色一时间十分好看。 直到前方射箭比赛的结果传到这边,述说着是卢府的大公子卢挚临拿了头筹,王家和司马家各得了第二第三名的消息。郁芷禾等人的脸上才稍显缓和。 “卢大哥可真厉害。当然王公子也不错。只差一点就赶上了。”郁芷禾弯起嘴角,温温和和的说道。 王三小姐笑着睨了她一眼:“得了吧,谁不知道卢大公子是为了那金羽灵才去参加的比试,就因着你说了一句那东西好看。” 金羽灵是此次比试的头筹奖励,由王老太君亲自从私库中掏出的。据说是前朝的宝贝,很是珍贵。 郁芷禾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眼中全是得意之色,她带着笑意眼往月乔白那处望去,心想她并不是炫耀,只是分享一下喜悦的心情。 却看见以往目光从不离开卢挚临的痴情公主,此刻竟然只是慵懒的趴在长亭边的栏杆上同不知名的女孩说着话,也不知道说到了什么,竟开心的笑了起来。 这位公主一向不招人喜欢,郁芷禾甚至听卢挚临抱怨过,说定国公主十分无趣,性子闷且愚钝。唯一的优点,恐怕也只是长得好看些罢了。 郁芷禾定眼瞧了瞧。日光下,那张美人脸越发显得晶莹,月乔白五官生的极妙,几乎无一不精致,一双凤眼有情似无情,勾唇一笑不知能迷惑多少男子的心。 若是我能长得像她一样,那该有多好…… 郁芷禾心中没由来的,生出这样一个念头。 …… “那是谁?” 校场上,年少俊俏的公子哥收了□□,眼睛不巧往女眷们呆着的长亭上望了一眼。顿时惊为天人。 正所谓美人在骨不在皮,但是他眼里的这个美人皮,怕是已经抵得上好多个美人骨了。 王茹一时惊为天人,站在场地中央愣了半响,像没见过世面一样,她最后直接扯过身边的好友,急切的问道:“那边靠在栏椅上的美人,你可知道是谁家的妹妹??” 王茹是王家二房的次子,他父亲太常寺少卿王国筠,是相爷王国源的胞弟。此处王府做寿,他也算半个主人家。 王茹身边的好友,名为言器,父亲同样是朝廷命官。 因着王茹的问话,言小公子眯着眼往亭子里瞧了瞧,随后摇着头道:“没见过啊。唉,你,看到那边的姑娘没有,可知道她是谁?!” 王茹和言器两个公子哥,逮着人就问一句,偏偏在场公子哥里面,只有极少数的人认识月乔白的。就算是认识,因着公主这一身份,他们也不敢乱说。 不到一会,校场里男子们的目光都聚在了女眷们呆着的亭子里。 亭子里全是正值花季的妙龄少女,颜色众多,他们这些未成家的男子,少不了更有兴趣一些。而在其中,唯有一人,脸色越来越黑沉。 “啊,他们,他们过来啦!”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亭子们的小姑娘顿时都低声惊叫起来。看见越来越近的一众男子,小姑娘们起得起站的站,一个个整理仪容来。 丫头们慌慌忙忙的收拾起自家小姐落下的果皮纸屑。一时间里,亭子内乱成了一锅粥 月乔白觉得特别的好笑,但她笑的一点儿也不明显。大概是觉得自己可以功成身退了,月乔白懒懒的起了身。 就着碧尧的搀扶,就想着回老太君那边的正厅了。 亭子里各位小姑娘虽然都听慌乱的,但到底有分寸。月乔白从栏椅上站起来,周边的小姐姑娘们就十分自觉的让出一条供她行走。 可问题是会瞧眼色的人很多,但偏偏就有那么一两个不长眼的。喜欢碰瓷。 “哎呀!” 温软的身体撞了上来,月乔白慌不择路的后退一步,偏巧又碰到身后端着茶水的侍女。 冰冰凉凉的触感袭来,月乔白低头一看,果然是袖子湿了半截。 “公主恕罪。”一边的郁芷禾扑通一声跪下,脸上布满了忐忑和焦虑,她的眼睛不断往月乔白的袖子上来回打转,语言中尽是惧怕:“方才也不知被谁挤着,一时不察就撞上您了。公主你若是不高兴了,就罚我吧。” 亭子里众人慌乱的动作都停了下来。一个个盯着月乔白和郁芷禾看。 月乔白挑着眉,还没来得及说话,就感觉眼前黑影一闪。 男子身高马大的身影出现在她的面前。 “起来!” 是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 来人一把将跪在地上的郁芷禾给抱了起来,不仅亲自为她整理了发容,甚至旁若无人的抹去了郁芷禾脸上的泪水,好生安慰。 两句柔情蜜语如别怕有我在,我不会让别人欺负你等……说完后,身高马大威武剽悍的卢大公子卢挚临睁着他那双如寒霜一般的眼睛冷冷环视了一遍周围,将好些个胆小的姑娘小姐吓的发起抖来。 “芷禾是做了什么错事,公主殿下竟这般欺她辱她?” 月乔白刚反应过来,就瞧了个目瞪口呆。 我说我什么都没有干你相信吗? “原来是定国公主。” “她们在干什么?” “可是公主恼怒郁妹妹坏了她的婚事,在冲她撒火泄气?” “嘘,别乱说,小心被听见了!” …… 看来男人也爱嚼舌根子。 月乔白面无表情的看了眼卢挚临身后那群跟过来瞧热闹的公子哥儿。 只不过淡淡的一瞥,却能代表皇室的无上威严。闲言碎语瞬间消失了。 周围安静了下来,月乔白才淡淡开口:“她没做错什么,本宫却也没对她怎么样。” 卢挚临反笑一声,凌厉的眼直视着眼前居高临下的公主,冷冷开口道:“我都看见了。” 那是你眼瞎! 月乔白心底翻了个白眼。 “卢大公子见谅,方才是郁小姐自己撞到了公主,然后又自己跪下的!” 本只旁观的姚帘玉突然开口解释。 郁芷禾这时候却扯了卢挚临的袖子:“姚姐姐说的是对的,是我粗心大意不长眼撞到了公主,都是我的不是,卢大哥万莫与公主生气。” 卢挚临蹙着眉,正想教育她几句,却又听见身边王三小姐开口说:“芷禾你就是太单纯了,被人欺负了都不知道。” 万万没想到,还没搞定绿茶心机婊,就又来了个圣母白莲花。 月乔白看着眼前腻在一起的一男一女,只觉得自己的脑子疼的厉害。她不耐烦的说道:“闹够了吗,闹够了就都散了。你们是还想招来王老太君不成?” “到底是谁在胡闹?!”王若琳突然大喝一声,将在场众人都吓了一跳,她满脸气愤的说道:“从一开始,公主姐姐就看芷禾妹妹不顺眼,故意刁难,合着众伙冷嘲热讽。芷禾妹妹一直忍气吞声,我都看不下去了。” “公主姐姐,我一直以为您最是知书达理,温柔大方,却没想到,都是假象!你实则小肚鸡肠,就因为卢大公子不喜欢你喜欢芷禾,就嫉妒她对她百般刁难,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放肆!!” 月乔白从来没有这样被人当众指着鼻子骂过,还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丫头片子。就是在好脾气的人,也受不了这样的胡搅蛮缠。 月乔白推了身边人的搀扶,她直起身板,往前走了两步。 冷着脸开口道:“本宫是什么样的人,何时轮得到你一个丫头片子断言?你是什么身份,也敢对本宫指手画脚,真当本宫是软柿子纸老虎?给我掌嘴!” “公主息怒!”底下一个模样周正的男子慌忙走上前来,他长得与王三有几分相像,年纪却大一些,此时苦着脸对月乔白拱手道:“公主息怒,公主息怒。家妹是视郁姑娘情同姐妹,关心则乱,也是受了小人的蛊惑才一时胡言乱语,心地其实不坏。还望公主殿下看在老太君的面子上饶她一回吧。” 既然他唤王若琳为妹妹,长得有稍大,应该就是王府的二公子王军。此时他一脸苦瓜像,为自己家小妹求情,心底其实未必觉得妹妹会被怎么样。毕竟是在他们家老太君的寿宴,这定国难不成还能真的怎么样? “快给公主道歉!”王军虎着脸对王若琳道。 因为长公主似真的发了火,现下亭子内外围满了少年人,倒是还没有其他的长辈人来。 王若琳心里还是有点虚的,就是面子上过不去,毕竟这么多人看着呢。她扭扭捏捏,半天不见动静,反而是一旁的郁芷禾挣脱了卢挚临,又要朝月乔白跪下。 边跪边还哭着道:“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害得姐姐和公主殿下相互误会,公主您要罚就罚我罢。” 只可惜她下跪的举动又被卢挚临一把捞了回来。但是戏到底是做了,因着连番担罪,郁芷禾不仅受到了来至王若琳的感激和欣慰。更受到了伴侣的怜爱和怒火。 要说卢挚临之前还算冷静,经过郁芷禾和王若琳的一番表演,现在几乎是怒火攻心了。他“慧”眼如炬,盯着月乔白阴测测的。 “公主殿下好大的架子,这尚且是在王府做客,就随便发作主人翁,这要是到了宫廷朝堂,满朝文武岂不是也任由你喊打喊杀?” 第10章 长公主一怒2 “公主殿下好大的架子,这尚且是在王府做客,就随便发作主人翁,这要是到了宫廷朝堂,满朝文武岂不是也任由你喊打喊杀?” 总目睽众,卢大公子一番嘲讽,铁骨铮铮,所诉之事,在月乔白看来荒唐至极。 这就是她心中所爱,昔日的竹马青梅? 月乔白看了一眼四周围着的群众,他们个个闭口不言,懂得趋利避害。寄人篱下的郁芷禾惺惺作态,舌灿莲花。娇生惯养的王三小姐性情愚钝,心比天高,他们王家势大滔天,掌握着半壁江山,一国公主随意怠慢。 更甚者如卢挚临,分明知晓月乔白对他一往情深,便自以为是,随意为别人出头,不就是仗着她比卢挚临还要在乎他的那条命,才无所畏惧吗? 月乔白沉痛的闭了闭眼,在睁开时已经一片清明。 月乔白盯着气势汹汹的卢挚临,嗤笑了一声。 “原本看你们王府老太君的面子上,本宫一忍再忍,对她王三也只是略施小惩,好息事宁人。但是你们几人一再步步紧逼,本宫若不说上两句,倒显得是本宫理亏不是了。” 说来也怪。月乔白心中已然万般生气苦痛,可面上却越是冷静,她转身理了理浸湿的衣袖,周围的人也急忙让出大片的空位出来。 看着下首卢挚临郁芷禾等人一脸不以为然,堂而皇之站着的样子,月乔白微微笑了一下,平淡开口:“本宫是正正经经受邀来参加王老太君的寿宴。在这王府当中,按理来说王二公子和王三小姐是主,本宫是客。所谓客随主便,本宫此番于此肆意妄为,占用了大家的时间,却是本宫的不是。” 发作之前先给蜜枣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月乔白身居高位,自然是好一大帮人附和。 王家二公子就显得尴尬了,忙说道:“不敢,不敢!” 月乔白却面色一冷,又开口道:“但君是君,臣是臣。本宫贵为一国公主,就算是你们在朝为官的父亲,见了本宫也要恭恭敬敬行拜礼。尔等不过下臣家眷,一不在朝为官,二无功名在身。却在此与本宫平起平坐,实属以下犯上,论罪当诛!” 月乔白素来是以温婉和善的面目出现在大众的面前。从来不曾如此巧言令色过。虽然以往和定国公主嬉笑打骂是常态,但是真按照月乔白方才的话,论起规矩来,是找不到一丝的错误的!以下犯上,罪名可大可小,权由月乔白一句话而已! 一时之间,在场的公子小姐们纷纷反应过来,震惊的同时慌忙屈膝下跪,连连喊道:“公主恕罪。” 郁芷禾郁女主几乎是第一个下跪的,不仅如此,她还慌忙拉着身边的卢挚临跪了下来。 只是卢挚临紧紧皱着眉头,反瞪了她一眼。 月乔白在一众跪着的公子千金们当中鹤立鸡群,她脸上露出一丝冷笑,来回踱步,最后走到郁芷禾的面前,道:“郁小姐,现在你是否还觉得,向本宫下跪,是在委曲求全?” 郁芷禾跪在一旁,微微颤颤道:“臣……臣女并无此意。” “公主不过是仗着身份欺压我等!” 同样是跪着的,唯独卢挚临一个挺直了腰板,愤恨不屑的目光依旧紧紧停留在月乔白的那张精致细腻的脸上。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敢冒着大不韪出口顶撞,不过是认定月乔白不会拿他怎么样。 只可惜月乔白如今已经心如止水,丝毫不在意他心里怎么想,对自己怎么看了。 “大公子既然执意要个好歹,那本宫便与你说一说。” “郁大小姐,”月乔白转眼面向郁芷禾,不急不缓的说:“本宫乃大月皇室嫡长公主,言行日常记于史薄,亲朋好友事无巨细!方才在长亭内你一上来就开口喊本宫做姐姐,看似只妄图攀龙附凤,实则出言不逊,藐视王威,此为一罪。” “校场小试完毕公子们要过来问好,众姑娘急忙整理仪态,漫漫人群当中只有你郁芷禾一个人鲁莽无礼,冲撞了本宫。而后又将过错搪塞给不具名的他人,更是敢揣摩君意,开口闭口就要本宫罚你?在本宫面前搬弄是非,实属愚昧无知,胆大妄为,为二罪。” 月乔白振振有词,看向郁芷禾似笑非笑:“你可认?” “这,这……”郁芷禾吞吞吐吐,面露难色,将忐忑的目光移向了身边的卢挚临。 但是月乔白压根不想多给他们细想的空间,直指卢挚临和王若琳两人,冷冷说道:“卢大公子和王三小姐才是最最厉害的。本宫不过呵斥了一句胡闹,你们二人接二连三的,反而句句细数本宫的不是?本宫为人如何,自有圣上知晓,何时轮得到你们开口说话。” “卢大公子和王三小姐看来着实打不得骂不得,想来你们定觉得自己身子个个精贵,身份地位比本宫这个长公主还要高一等,就连当今圣上怕是也不放在眼里。” “你们可知,目无尊卑,欺君罔上,按律,当诛九族。” 月乔白此话,句句在理,字字珠玑。饶是卢挚临这样面厚心冷之人,也被说的面红耳赤,一句话也反驳不了。当然,他越是反驳,罪责就越大。 偌大的长亭好一阵寂静,半响,还是存在感最低的王二公子讪讪笑着,打着幌子圆场子:“公主说的极是,都是我等无礼在先,家妹年纪小不懂事,吃醉了酒便胡言乱语,还望公主看在老太君和家父的面子上,网开一面。” 最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现在月乔白真动了气,开口就是诛三族九族。已经不是他们可以化解得了,早在众人下跪之时,王二就已经暗中派了小厮去知会他母亲。现在就等着他母亲过来请人了。 到时候好好哄着供着,让他们几个私底下服个软道个歉估计也就差不多了。 王二公子如此想着。 月乔白怒极反笑:“二公子所言极是。” 王二一听,心中瞬间欢喜了起来。他刚想要赞一句公主宽宏大量,却冷不防听见定国公主冷冷冰冰的又开口说道:“这里到底是王府,又是你们老太君的大好日子。就算尔等千错万错,也当请你们王府老太君亲自评理定罪。” 若是真定了罪,便是认定他们王卢两家管教不严。若是不定罪想胡乱搪塞过去,那就是他们上下一气,为官不清,家风不正,到时候圣上怪罪下来,罢职免官都是小事! 此言一出,在场人俱是大骇,王二更是吓出了一身的冷汗:“不可,公主这……万万不可啊!” 第11章 你的面子不值钱 和寂静的长亭不同,王大人府内正厅此时却乱成一团,原本矜持着吃茶的达官女眷此时将王夫人围成了团,一个个脸上具是焦急和忧虑。 伯爵府的主母贺夫人身高马大,一人当先,紧紧抓着孟氏的手。 “王夫人,这都快过晌午了,我儿怎地还没过来。不是说殿下只是和他们闹着玩的吗?” “是啊是啊,王夫人你这又拦着不让我们去后亭小院,我家嫣儿茹儿都是胆小安分的性子,断没有惹事生非的,你看就让我过去一下,和公主告个罪,领他们回来吧!” “是啊是啊,听说他们都跪在呢,公主殿下发了好大的火气儿……” “这个怎么办?!不能去后亭,那,那我去找我家老爷……” 她们一众家眷,听闻长亭内那位向来宽厚的公主殿下动了气,发了火,压着一大片的公子千金们。她们消息灵通的下人前来说那边黑压压的跪了一片的时候,吓都吓死了。偏偏这位当家王夫人拦着她们不让过去,说什么公主年纪轻,是和公子小姐们闹着玩的,少年们的事情就让她们自己解决。 而她们这些做长辈的反而去不得,去了怕公主会更恼羞成怒! 三个女人一台戏,三十多个女人一部连续剧。王夫人焦头烂额,回了这个回那个,心里暗骂定国公主哪有这样为客的,鞠着一大帮的孩子,这宴会都要开始了,幸而他们男子都在里屋高谈阔论,尚且不知道这里的事。 “莫急!众位夫人莫要着急,我已派人去请公主殿下了。”王夫人高声喊着:“老爷们在里屋招待太子殿下呢,你们贸然前去只会失了礼数冲撞贵人。” “后亭后亭去不得,大人也不在,咱们也不能在这干等着吧,万一长亭里那位真的发作起来,我家熏儿细皮嫩肉的……这……王夫人您快想想办法吧!” 王夫人开口安慰着众人,心底下实则发虚。一边急问身边的侍女:“ 不是早就去请大小姐和太子妃娘娘了吗,怎么还不见人?” 侍女抖着身子道:“大小姐和太子妃去了别院,来回许是需要点时间的。” 王夫人:“那去请公主的下人呢” “回来了!回来了!去长亭小院的人回来了!” 众位夫人连忙让出一条小道来,只见一个身穿灰色一旁,身材娇小的仆人灰溜溜的从门外走到了王夫人跟前,一来便哭着脸跪下了。 王夫人吓了一跳,却还是瞪着眼睛小心翼翼的问:“怎么样了?公主呢?!” 那仆人哭丧这一张脸,战战兢兢的道:“公主殿下说……” “说什么了?” “说……说她如今气不顺,心中有火未能发泄,面目定是不好看,就不来正厅了。免得扫了大家的兴……” 王夫人扶着额头后退一步,是昏睡之态。身后的丫头们急忙扶住她。 更甚的是,那仆人还道:“奴才回来时,还听见公主殿下说,她那边的事,公主实则无权处置,只好去请王老太君定夺。她身边的侍卫,已经往老太君的如意阁去了。” 老太君如今已经高寿,平日里都受不得一点风吹草动。他们这些做晚辈的供着都来不及!谁敢去打搅?!那可是大不孝! 宫里来的这一位,却要为了这口角上的小事闹到老太君那里? 宫里原本最是软绵绵的那位的好脾气像是被狗给吃了,连她这个王府当家主母的面子都不肯给了?一定要闹得满城风雨才能罢休吗? 王夫人头脑感觉阵阵发昏,完全没想她自己的面子压根不值钱。 “去,快去把那个去如意阁的侍卫给拦下来!无论什么代价!快去!” 王夫人看着眼底下乱成一锅粥的妇人,深吸一口气:“在去里屋,请大人过来偏厅。” …… 却说这厢。 月乔白刚说要去找王老太君主持公道,偏巧就有王府下人匆匆赶来,说是主母孟氏请公主殿下移驾正厅,宴会马上就要开始了。 月乔白听到这话简直要笑出声来,孟氏哪里来的自信和脸面,想就这样将事情一笔带过? 今日要不给他们一些颜色瞧瞧。怕是往后,他们一个个的都要骑到自己的头上来了! 长亭内,月乔白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坐着喝茶,底下跪着的鸦雀无声。如寻常的公子小姐们,是不敢说话。但是向卢挚临和郁芷禾那样胡搅蛮缠的,月乔白索性让人直接压着不让说话。 那卢挚临还算不笨,没有公然反抗,不然…… 月乔白冷笑一声,不然就轮造反之罪,叫他有来无回。 王夫人的人走后没多久,就又来了一个企图当说客的。 “殿下圣安!”王家大公子文质彬彬,一把胡须看上去严肃正经。 他跑着过来的,眼下还有几分气喘,但是面对对月乔白这个定国公主,却没有丝毫的礼仪懈怠。眼神更是不曾在跪在地上的众人身上留下片刻。 王大公子站着行了拜礼,直视了月乔白的眼睛,客客气气的说道:“虽说已经停雪小半月,但外面到底霜寒露重,公主千金之躯,如何受的。”说罢他又吩咐身边的小厮,“快将羽貂鸾衣给公主披上。” “是!” “不用了。”月乔白看了一眼那羽貂鸾衣,确是白羽精貂,无价之宝:“大公子如今在朝为官,见识见地到底与常人不同。” 这个常人指的是谁,都心知肚明。 “公主殿下谬赞了。”王家大公子微微笑道:“别看王府大家如今体面,实际上却是人口众多鱼龙混杂。” “殿下今日头一次来,就被无知小儿给冲冲撞怠慢。家父听之此事,勃然大怒,如今在正厅当中发了好大一通火气,现特命下官来押这几个不知好歹的孽子孽女,回正厅惩戒。” 月乔白听得挑了挑眉。 王三小姐和王二公子一听却是急了:“大哥!你说什么?父亲知道了?母亲呢,她怎么不来?” “大哥,你可要救救我们!” “闭嘴。我与殿下说话,你们插什么嘴?!” 大公子呵斥了一句,就立刻将王三王二两人吓的不敢出声。 他回过头来,继续客客气气的道:“当然,这郁芷禾郁姑娘是我们老太君亲认下的干孙女,也算王府中人,至于卢大公子……” 王大公子笑了笑:“自有太尉在等着他。” 月乔白一听,心中恍然。 他这一番话说的好生漂亮,明知道这亭苑中,是月乔白在故意逮着郁芷禾等人的错处不放,还累及了各家官员的子女。 王家大公子刚只用了三言两语,就把月乔白的过错摘了干净。 明面上是要正王家家风,实际上,却是用最妥善的办法平息月乔白的怒火,以全了她作为皇室公主的脸面。 故而月乔白只是挑了眉,仔细打量起了这个王家大公子来了。 王大公子本名王阙,字子敛。和那大理寺的孟韫据说是同年科考,孟韫当初年不过十九就的了状元,他王阙近而立了却只为榜眼。 都说一家人在朝不能二官。王阙出身高,起步也高,一入朝堂就是正六品太常寺寺丞。如今多年过去,不过混到了少卿的位置。应该是原由他父亲是当朝相爷的关系。 传闻,王阙和孟韫相互看不顺眼很多年,暗地里争锋相对多次,都是王阙败在下风。如今看这王阙不骄不躁,进退有度。说起话来有条有理,心思缜密,考虑相当周全。不一定比孟韫那厮差 若是用的好,也是个良才。 想到这里,月乔白脸上的笑意真诚了一些。 “养不教父之过,原只想着找老太君,现下看来倒是本宫思虑不周了。”月乔白看好就收,她本来就没想惊动王家那个老太君。 毕竟王老太君一大把岁数了,可别被她吓出个好歹来。 王阙看月乔白依然松动,连忙开口道:“虽说是家法,但涉及公主殿下的颜面,家父特意嘱咐,请公主殿下和太子殿下移驾正厅。亲自问责。” “罢了!” 月乔白起身。 “至于问责,那是你们的事,本宫今日乏了……” 王阙:“臣府上备有上好的卧房……” 月乔白嗤笑一声,道:“王府太冷,本宫住不惯。” 接过碧尧递过来的狐毛披风,月乔白站起身,露出一副完全不想在逗留于此的样子:“三日之内,希望贵府能够给本宫一个满意的答复。” 既然是三日?那就不是一顿打一顿骂能够解决的问题里。 精明如王阙,也一时面露难色。 月乔白却没有理他,冷冷清清的眼略过昔日的意中人,月乔白淡淡说到:“同样的话烦请大公子带去给太尉大人。” 眼看月乔白真的要走,王阙连忙道:“公主三思,太子殿下还在等着您呢!” “你不说本宫都忘了。” 月乔白朝着王阙笑了笑,然而笑意不达眼底:“有句话本宫还需要王公子带去给太各位大人。” 王阙脸上一片僵硬:“公主请说。” “太子好酒贪杯,酒后喜欢胡言乱语,还请各位大人多担待。若是实在严重担待不了,便将他送进水池中清醒清醒。这是父皇的原话。” 王阙冷汗已经冒出来了:“不敢,不敢!” 第12章 金口御言 “孽子!” 王阙带着卢挚临等人来正厅偏殿的时候,那年过半百依旧脾气火爆的太尉大人一脚踹上了走在最前面的卢挚临。 “卢大哥!” 郁芷禾惊叫了一句,连忙赶上去将卢挚临扶了起来,惊惧的脸看向怒气冲冲表如面上的卢太蔚:“太尉大人,有话好好说,莫要动手啊!” “你走开!”卢太蔚说道:“这是我卢府的家事!郁小姐既然尚未入门,就该学会闭嘴。” 郁芷禾恼红了脸,却不能说什么,只一味的将目光停留在卢挚临的身上。 卢挚临心一软:“父亲……” “别叫我父亲!”卢太蔚武将出身,脾气向来不好,但是也极其护短。如果不是闯下了大祸,他还未必会说子女半句。 此刻他满脸气的通红,在偏殿里也不在乎太子以及王家父子在场,直接就来来回回的踱步,看样子是想找顺手的棍子或者鞭子教训人,一边气着一边还大声喝道:“反了天了,连公主殿下也敢怠慢?你还当你是战场上的将军?今日公主要是气出个好歹,你就把你这条狗命留在这里吧!一个个的,都吃了熊心豹子胆?!早吃如此当初你母亲生下你们的时候,就该将你们掐死在襁褓里!” 听他说着话,卢挚临和郁芷禾一并都跪下了。 卢挚临抬起头来,不仅看到了主位上安安静静坐着的王丞相和太子,竟也看见他二弟,正跪在卢太尉的脚下,气喘吁吁的,鼻青脸肿泪两行,一副被人狠狠打过了的样子。 “三弟,你这是怎么了?被谁打了?”卢挚临问道。 卢三张了张嘴,却看卢太尉果真找了一根木棍,吓得又立马闭了嘴。“你还有心思管别人?!”太尉大人挥着棍子往前两步,就要打在卢挚临的身上。 “太尉大人不可!” “父亲!!” “咳咳……”眼看着就要动粗,领着人来偏殿的王阙终于开口。 “太尉大人稍安勿躁,公主殿下没来。” 太尉举着木棍的手僵在半空,盯着王阙呆了呆,又把目光在门口转了一圈,半响道:“没来?” 王阙忍下笑意,一本正经地开口:“嗯,没来。殿下说乏了,要回宫休息,下官无能,未能留住。” 王丞相捋着胡须,也是一副奇怪的表情,他站起身走过来,一边的王家姐妹纷纷后退了一步,脸上露出心虚害怕的表情。 王相却没有看他们,只问王阙:“怎么回事,你仔细说说。” 王阙只得把他去亭苑之后发生的事,公主说过的话一字一句的复述给在座人听。 言罢,卢太尉和王相两人均露出若有所思的模样。 “父亲,公主这是何意?您不会真的要严惩我等,给殿下一个交代吧?” 王若琳战战兢兢,被盯的瑟瑟发抖,她现在是终于知道后怕了,看着父亲冷冰冰的眼,心里发虚。同样是被指了错的郁芷禾却露出一副柔弱无辜的表情。 郁芷禾看向主位正小口喝着酒的太子,轻声开口:“同样是公然开口顶撞,但以往臣女从未看见公主发过这么大的火。” 以前明里暗里口出狂言顶撞月乔白的人多了去了,也没见她像今天这样开口闭口要杀人。还闹得沸沸扬扬,来王府参加寿宴的几乎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凶横残暴,目中无人。这对月乔白这样一个待嫁公主而言,并不见得是好事。 “呵呵。”坐在主位上的月孝尴尬的笑了两声,道:“你们是不知道,定国这段时间吧变化确实是有点大,变得刁蛮了许多。” 一屋子里的人目光灼灼的都盯着他,月孝勉强摆起了太子殿下的架子:“但是父皇偏偏就喜欢她这样,现在在宫里头,怕是没有第二个人,能比定国更会讨父皇的欢心了。” “越是这样,她便越是无法无天。本宫时常也是被恼的无可奈何。” 月孝又喝了一口酒,香浓的酒味在口中延漫。便翩翩然,他做久了安稳的太子,早就将危机感抛之脑后,纵然老皇帝日日叮嘱他小心防范,君主就要立起威严。可惜月孝心心念念的都是要做个贤君,不能像他父皇一样,喜怒无常,弄得满朝怨声载道。 现在看着表面上对自己恭恭敬敬的两大肱骨之臣,月孝是越看越觉得亲切。 一时间也觉得妹妹发火也就是眼红卢挚临和郁芷禾两情相悦,不是什么大事了。 他晃晃悠悠的站起身走下来,抬手拍了拍卢太尉的肩膀,道:“放心吧,没事的,待本宫回去说她几句,送几样新鲜玩意儿。她气消了,这事也就翻篇了。” 卢太尉眯了眯眼,“如此麻烦太子,可如何使得?” “无碍……”太子月孝海口还没有夸完,站在一边的王阙连忙又说道:“公主殿下还说,圣上早就已经金口御言,太子殿下酒后容易失言,说过的话具不作数,让两位大人多担待。” 太子:“……” 他不要面子的吗?! 卢太尉与王丞相面面相觑。 都在想,既然是圣上金口,是不是这定国公主一早来,就是专门来逮他们的错处,好让圣上那边有借口发作自己的? 特别是卢太尉,想到自己前不久才刚刚安排了养在暗处的亲属陆生,借着太子的手,顶了那江安崖郡守的位子。 事情太过顺利,半个月都没什么动静。这会出现变故,是不是圣上哪里,查出什么了? 想到这里,太尉大人猛地转身,“公主呢?!往哪里去了?” 有仆人立马道:“刚……刚刚出了府,现在应当还在回宫的路上。” 太尉丢了棍子,又踹了卢挚临一脚,急吼吼的道:“快,去将公主追回来!” “父亲……这,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你既然能喜新厌旧,自然也可以浪子回头,反正今日不管用什么办法,跪也好求也好,都要让公主殿下金口饶恕你的罪,顺了气在回宫!” 卢挚临有些意动,跪在一边的郁芷禾立刻有所察觉,她连忙抬了头,道:“让我也随卢大哥一起去吧。” “不,让他一个人去。”卢太尉想也不想,甚至都没有看郁芷禾一眼。转而回过身来向太子和相爷无奈道:“让各位见笑了。” 因为彻底的无视,在座的人也未能看见被直接拒绝的郁芷禾跪在一旁,垂在身侧的手指几乎插进了手心,她低下的面孔中,眼里闪过一抹极致妒意和恨意。 卢挚临最终还是顺从了太尉的意思,出去追月乔白了。一屋子的人静默了好一会,才开始教训起其他几个得罪了月乔白的小辈。 …… 刚晴了几天的天气又渐渐转冷,晌午一过,天渐渐暗了下来,看着竟是又像是要下雨了。 京城小巷人渐渐稀少,小贩们开始收起了摊子。 官道上,有一伟岸男子一骑红尘,直追上缓慢前往宫中的马车。 “公……小姐留步!” 看见熟悉的侍卫宫女,卢挚临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他冲到马车前面,并未发现回宫的队伍里,少了许多侍从。 “卢大公子?”站在最前面的除了两个高大的侍卫,只剩下宫女碧尧一个,她几乎是守在马车前面,拦住卢挚临想要靠近马车的举动,“公子有什么事,就跟奴婢说罢。” 碧尧低声道:“公子自重,公主乏了累了,已在车中小憩。” “这位姑娘,劳烦去告诉公主一声,我有要紧的话,想单独同她说。” 碧尧:“……”您是多大的脸? 听不出她在婉拒吗? 单独说话? 你一个始乱终弃的渣男,未婚妻都换了的人也好意思开这个口? “小姐说了,不许任何人打搅,有什么事,和奴婢说也是一样的。” 卢挚临:“不行,我定要见你们小姐!” 碧尧黑了脸,坚持着不让。众目睽睽之下,卢挚临不敢动手。只能和碧尧争执了几句。 一时间,这条官道上,围了不少前来看热闹的人。 “大人……大人?!” 官道旁边一个不起眼的茶摊上,身穿玄衣,面貌平常,丝毫不显眼的男子凑在另外一个面容绝佳的男子面前,低声叫了一句。 身上只穿了寻常人家的衣裳,却依旧掩不住他的风华气度。孟韫手上端着茶水在嘴边,眼睛却看向官道那头,半响都没有动作。 他身边的人坐着的是他的下属,同样任职大理寺的肃渊顺着他的目光瞧了瞧官道那边的车马人龙,除了死缠烂打的卢大公子卢挚临,也没看出什么其他的花来。 在肃渊坚持不懈的出声下,孟韫终于回了神,却表现的像没发过呆一样,往嘴里珉了一口水,道:“你方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已经说过好几遍的肃渊:“……” “那边传来消息,截陈祥的那伙人已经逃出了城,按照计划我们的人在城外三十里处早就设下了埋伏,不出意外的话,定能将他们一网打尽!” 陈祥是早先从境北抓回来的流寇首领,身上背负了上百的人命,早就被定下了死罪,只是这个陈祥虽然身份是个流寇山贼,但是他们大理寺因为暗中查出了不少和他有过连带关系的官员。所以一直留着命,就为了引蛇出洞。 这才过了几天,果真有人沉不住气了。 孟韫脸色都不变一下,只开口道:“不出意外?” 肃渊:“……” 孟韫:“城外二十里,似是临近孤山。” 肃渊一愣,京城外其实少有活人,顶多零零碎碎的几户人家。最多也是靠近城中十里。 那孤山上似乎还有座道院? 肃渊:“臣立刻去安排。” 他本来还想说话,却见孟韫突然站起了身,抬腿就往官道那头走去。 肃渊默默闭了嘴。 走近了官道上僵持的一众人马边上。 孟韫:“怎么了?” “关你什么事……孟,孟大人?” 和卢挚临争的面红耳赤的碧尧,几乎已经挡不住了,轮口舌之争,她还是未出阁的女子,自幼养在书香门第,不似绿蜓那样吃过苦的,性情泼辣。面对说也说不通,赶也赶不走的卢挚临,碧尧简直气急败坏。 咋一看见昔日旧主,碧尧简直感动的眼泪都要掉下来。 孟韫淡淡看了一眼碧尧,轻身问:“车中坐着的,可是那位?” 卢挚临自然是知道孟韫的,看见他第一时间颔首示意,随后便不理他,只往马车内喊:“乔,你出来见我一面。” 乔,这个字,本是他们而是亲密无间的叫法。 卢挚临一口这个开,孟韫几乎是瞬间沉了脸。 但是他声音颇大,马车内却是无半点动静。 孟韫将视线落在碧尧身上。 碧尧凑近了一些,用孟韫一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道:“车里坐着的是绿蜓。” 孟韫猛地抬眼。 碧尧立刻就明白过来,连忙又说:“公主一出王府,就带着人离开了。奴婢凑巧听了一句,似乎是往城外孤山去了。” 第13章 孤山惊险 孤山道院虽然在京城有着良好的声誉,但是到底也是女子出家的地方,比不得正规的寺庙香火不断。 特别是在寒日里,更是人烟稀少。 上山的路不宽不窄,稍有陡坡。临时备下的马车没有宫里的那辆坐着舒服。温度愈降,月乔白冷的紧紧裹住身上的大衣,她一个人坐在马车里,偏转了身子将车上的窗帘拉开一小节。 冷风拂面,月乔白不禁打了个寒颤。 守在马车傍边行走的是队伍中唯一个身怀武艺的女侍,名唤骁茹,是个能人。同行的侍卫长骁军据说是她的同胞兄长,同其他四个一样都是老皇帝的私人护卫,放在暗处的那种。听说各个身手不凡。 骁茹是女人中的粗人,长得浓眉大眼,身板子也比常人强壮一些,她看见月乔白露出了脸,便也露出一个自认为和善的笑容:“主子,外面开始下雨了。寒风大,您小心待在车里,别冻着了。” 月乔白笑了笑说了声好,但是依旧没把脸缩回去。 零稀的雨丝飘在脸上,月乔白吸了吸鼻子。忍着寒,看了一眼这条陌生中透着一股熟悉的道路。 多日的晴天终是比不过一场小雨。原本干黄的树木泥土渐渐被雨水染成深色。 这座孤山山不高,却胜在广阔,满山满野都是分散的杂草树木,很是荒凉。在梦里,她随着老尼姑过活了许多年,那时候院里都是孤寡的老弱娘子,没有钱能够令他们下山采买东西,为了活计,都是在山上采摘野菜野果供做吃食。 运气好的时候兴许能抓个小野兽什么的,然后老尼姑会留给月乔白一个人偷偷的吃。日子过得虽然异常清苦,但是该有的爱护,梦中的月乔白一点也没有少。 相比起如今的锦衣玉食,月乔白头一回觉得梦境更为真切。 寒风凛冽,越来越大了。树木沙沙,月乔白脸冻得渐渐泛起了红色,却无所察觉,还是身边的人碎碎念念道:“怕是又要下雪了。” 月乔白反应过来,看着车外的四五个侍从均已湿了半截衣裳,才缓缓对骁茹说道:“吩咐下去,都让走快些,等到了半山腰上车马许是不能在前,到时候伴着风雪步行,才更是麻烦。” 正说着话,却突然感觉马车猛地向右边倾斜,月乔白一个不稳,便要往一头栽倒下去,幸而她反应的快,连忙将自己那只没有受过伤的手伸向了车窗,抓住了杆子。才导致没有撞上车壁。 月乔白刚稳住身子,车外面立刻就有人喊:“慌慌张张的,怎么回事?!” “……好像是前头探路的黑羽回来了!” “他后头还带了个陌生男人。” 外面侍卫你言我语说着不明不白的话。 外头的骁茹这时候开口问道:“主子,您没事吧?” “无碍。”感受到马车已经停下,月乔白心下有些奇怪,顾不得冷,她掀开马车的帘子,看向外头:“前面怎么了。” 骁茹道:“属下尚且不清楚,前头看着像是探路的侍卫回来了。奇怪的是他还带着个陌生人。” 陌生人? 难道是道院里的小尼姑? 吩咐其他的护卫紧紧守着马车,为首的骁军独自下了马,往前走两步大喊道:“黑羽,你后面是谁?!” 前头的黑羽却没有开口说话。 骁军皱着眉头,看着他们越来越近,一边往前走一边又大声呵斥:“站住!!不许带闲杂人等过来!” 骁军显然动了气,略过几个骑在马上的侍卫肩头,月乔白看见他缓缓抽出了腰上的匕首,气冲冲的向黑羽走了过去。看样子是要亲自教训这个不听指挥的手下。 然而这个时候,月乔白的目光却从骁军的身上渐渐移到了他对面黑羽的脸上, 是比较熟悉的护卫面孔,月乔白眼神一般,却能看出黑羽那张熟悉的脸上,显露出的一丝僵硬和灰白。她的视线渐渐往下,入目的是和骁军他们一样,灰色不显眼的布衣,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上被雨水完全浸湿的原因。他身上衣裳的色泽明显较别人更显得暗沉。 高大的身影将身后的人完完全全遮掩住,月乔白只能依稀看见他后面那人露出的半截白色衣袖。 说来也怪,既然能看出衣袖是白色的,那为何他身上滴下的雨水,却见暗红? 不对! 无缘故的,黑羽为什么要带人过来,若是带了迷失在孤山的老尼姑,又为何要遮遮掩掩?除非…… 脑中电闪雷鸣,月乔白几乎是刹那间想通了其中的玄机。 “骁军!”眼看着骁军越走越远,月乔白冷着脸大声开了口。 未料到主子会突然开口说话,骁茹他们都是一愣。 月乔白却尽力平复了心情,淡着声道:“骁军,你先回来,我有话对你说。” 骁军没有多想,立刻回了身。倒使得他前方的人脚步一顿。 “准备往后撤。”月乔白视线未移开骁军半步,话却对着身边的骁茹说的。 “啊?主子,您说什么?” 月乔白:“……” 看见骁军和前头的人拉开了距离,月乔白施舍了骁茹一个眼神,轻声说道:“前面有诈。不止一人。” 保险起见,先撤为敬。 然而变故只在一瞬之间。 也许是预想的结果没有来临。那头埋伏的人急了,未能沉住气。原本沙沙作响的树林中,毫无征兆的突然传来一缕轻响。 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正对着骁军的背部,一只细长的箭羽破空而来。 不知是谁大声吼叫一句:“小心背后!” 说时迟那时快,到底是军将出身。反应速度乃寻常人不能比。骁军身后本无防备的露给了歹人,却在察觉出危险的时候迅速的倾斜了身子。千钧一发的箭羽射中了他的肩头,避开了心脏。 “兄长!”骁茹惊叫一身,骑着马就要往前接应手上的骁军。但是她一有动作,同一时间却看见原本面对着面站着的黑羽,瞪着眼睛,直挺挺的往前倒了下去。 露出了他身后,手里拿着鲜血淋淋刀子的,瘦小男人。 草丛里同时跳出几个衣裳褴褛,浑身血迹的人,他们各个手持着刀剑,面露狰狞的朝落单的骁军围攻上去。 捂着冒血的肩,一边退一边和围着的歹人周旋。骁军冲骁茹他们大吼:“有刺客!保护主子!不要离开马车。” “不要慌!往后退!” 周遭除了在前边的骁军和黑羽,月乔白身边有用的也只剩下骁茹和另外两个护卫,外加一个车夫。 “兄长,我来救你!”前面的打斗惊了车马,骁茹按捺不住,头一个往前面冲了过去。另外两个护卫则是护着车夫挥舞马鞭将马车调转方向。 “不好!后面也有人!” 马车在原地打着圈,月乔白坐在马车里摇摇晃晃险些碰着了脑袋,耳边到处都是打斗以及怒吼声。好不容易扶着车壁将身子探了出去,就听见身边的护卫大喊:“我乃宫中护卫护领,护送的是皇亲贵族!刺杀皇族是死罪!快快放下兵器,可饶你们性命!” 月乔白:“……” “放你吗的屁!” “操他娘的,费什么话,抢了马在说!” “管他什么皇族,抓了人做人质!” 人马鼎沸,乱成一团。那后头冒出来的同样是三两个脏兮兮的壮汉。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草寇,他们脸上身子上都或多或少浸染鲜血。而且各个人高马大的,对战起训练有素的禁军护卫也不遑多让。 他们这群亡命之徒本就是好不容易从山下那些卑鄙官兵偷袭中冲了出来,逃到了这座山上。 兄弟损失了一半不说,连指望着逃命的马都一早被围剿了。也是碰巧,在路上遇见一群倒霉鬼护着马车往山上走,陈祥等人怎能不激动?! “保护主子!” “什么主子?原来是个俏娘子,别是什么公主娘娘吧?兄弟们加把劲,捉了他们做人质!看山下那群狗娘的官兵能耐我们如何!” 雇用的车夫吓破了胆子,轱辘一下滚下了马车,拔腿往外头跑,却被半路杀出的歹人一把拘下了头颅。 第14章 怕是藏了拙 歹人的大刀和切菜一样砍下来,月乔白脖子一缩,整个人退回了马车里。 “主子小心!” 简直是牲口行径! 边上的护卫终于得了空一脚踹飞了最靠近马车的贼子。但是护卫到底只有两个在她身边,歹人至少多达五六个,个个都是不要命的样子。怕是坚持了不了多久。 月乔白心跳如雷,暗骂当朝的官员兵将一个个都是吃白饭的,竟然任由这样一群贼人游荡在城外。她今日若是有这命能够回去,一定要哄得老皇帝将他们一个个都罢官回乡种田! 正想着,车窗口突然刺进一把染着血的刀子,差点碰着了她的脸!月乔白吓了一跳,连头发丝都断了几节。 透过留有空隙的窗子,正好看见将刀子刺进来的贼人被护卫之一一剑刺中了胸膛,鲜血洒了一地…… 滴着血的刀子落在了身边地板上,月乔白抖着身子捡起刀柄握在手里。试探着向外面走去。 车子里空间太小,更加不安全,她得想想办法,怎么逃命。月乔白刚一掀开帘子,正好听见远处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在这里!” “犯人和他的同党都在这里!快来!” 起先只是一个人在大吼大叫,慢慢的远处便出现许多个小黑点,一窝蜂的朝这边跑来。 待近了些,月乔白方能瞧见那些个半路上冲过来的,都是穿着官家统一着的黑灰色兵服,看来有救了! 月乔白心下松了一口气。 “官兵来了!” “兄弟们别打了,快抢了马跑!能跑一个是一个!” 许是没能想到碰见的倒霉鬼这么难缠!眼看着官兵越来越近,歹人贼寇居然有人是可以出主意的,月乔白看了一眼,发现说话的是个身穿囚服的中年汉,然而还不等她在去仔细打量,便瞅见这人机灵的很,别人还在打打杀杀,唯有他率先抓住了身边落单的马匹,挣扎着上了马背。 有了带头的,就有了后随的。许多个贼人争抢起稀缺的马匹,接二连三的冲进了树林草丛。 “追!别让他们跑了!” 跑在前头的官兵大喊了一声。月乔白就着畏缩的姿势蹲在马车前面,看见周边的贼人四处逃散,越来越少。 月乔白刚想开口喊骁茹,却猛得感觉马车一震! 伴随着骏马凄惨的嘶吼声,车身像是整个的被猛地往前跩了过去,月乔白的腿脚再也没能支撑住,整个身子往后倒了下去。 后脑勺被狠狠的撞到了车壁上,月乔白只感觉头脑一阵眩晕,眼前一黑,浑身上下都被磕着碰着。 “救……救我……” 谁能想到会有人不要命的冲到了马车那边,拼死将刀口子砍在了马身上。 骏马受了惊,直接连人带车窜了出去。 “公主在车上!快拦住马!” “快!快啊!” 两个护卫暴跳如雷,急的不成样子,偏偏身边贼人一个个的不要命,掩护着所谓的兄弟逃走,车没了是小,人若是没了,他们这些专门派来保护主子的,唯有殉命这一条路。 “救公主!” 肩臂染血的骁军一刀破了贼人的喉咙,转身冲着浴血奋战的妹子大吼。他们两人兄妹同心,本就是待在一处对敌。脏乱的马车在不远的前方留下影子。骁茹应了一声,收手就想往剩有的马匹背上跳去。 却不料途中,还未等她走进,就看见一抹身影直接冲上了马背,迅如疾风,冲着公主的马车飞速赶去。 是……谁? 骁家兄妹二人不知所措,面面相视。但是很快,后来的官兵们将他们围了起来。 “将他们都绑了带回去!一个都不能放过!” “分四路人马,去追寻窜进林子里的囚犯!” “孟大人?!孟大人去哪了?” …… 却说这头,月乔白在晃晃悠悠的马车里好不容易清醒了一点,待看见车外飞速倒退的林子树栢,头更晕了。 驱着马车的马不是寻常的骏马,受了惊吓跑的比寻常比要快上好几倍。林子深处里小草小木居多,偶尔有盘根大树,马车刚经过了几道坎,月乔白被颠簸的想吐。 看不见外面是什么情景,只是感觉车内已经开始摇摇欲坠,怕是外面也被撞的支离破碎。 月乔白撑着身子往外面探,刚伸出头,便听见后边有着同样的马蹄声,像是有人骑着快马追来! 月乔白心下一喜,用力抓住车门将身子探出半截,零零碎碎的喊:“救……救命!!” “公主!” 后面的马同样的快,片刻不到就已经和马车疯跑的马车并驾齐驱,月乔白努力睁大眼睛去看,怎么看那骑在马背上的人都十分眼熟。 “公主!将手给我!” 眼熟的人一手拉着马缰,一只手伸在月乔白身侧的前方。 月乔白看清楚了他的脸,不禁呆了呆,孟……孟韫? 为什么会是他? “公主快将手给我!” 孟韫骑在马上,速度把握的正好。他的手身在半空当中,月乔白几乎触手可及。 生命之危,等不及在想。月乔白鼓起勇气迎着越来越大的风雨,尽力稳住摇晃的厉害的身子,慢慢的起身,将手往前递了过去。 眼看就要碰触,不想马车突然剧烈的晃动,车下滚着的轮子似乎撞上了石头,又是一个大大的颠簸。月乔白又被打回原形,险些跌下了马车。 这么快的速度,若是就这样摔下去,恐怕不死也少半条命吧? 月乔白哀叹。 天要亡我啊! 迎面而来一颗大树,骑着马的孟韫沉着俊脸。他看了一眼已经缩了回去的月乔白,控着缰绳调转马头,避开了大树。随后又后来居上,飞速骑在了马车的旁边。若是有熟悉的人在场,恐怕都要大吃一惊。手无缚鸡之力的大理寺卿孟韫孟大人,什么时候有了这样好的骑术! 月乔白万分后悔自己刚才犹豫了的那几分几秒,若是再来一次,她一定不管那边要救她的是人还是狗。 鼓足了勇气想要在往外面探一探,却发现车上的帘子不知什么时候别撕裂了开。 月乔白还没来得及展开动作,眼前便猛地撞过来一团子东西,耳边伴随着疯马的嘶吼声,仿佛在说他们不要脸的,又加了一个人的重量! 来的“一团子东西”在跳进来的一瞬间就已经抱住了她的身子往狭小的车子里滚了一圈。 暖呼呼的手掌护在自己的头上,断了她再次和车壁亲密接触的机会。月乔白瞪大了眼睛,看着来人的另一只手紧紧抓着车身,那手面上青筋暴起,好几处划痕溢出了不少的鲜血,可见他多么的用力。 “你是疯了吗?” 就算在怎么迫切的想取得她的信任和芳心,也用不着这样以身犯险吧? 他脑子是不是瓦特了?! 此前孟韫一番骚包的操作已被月乔白彻底的无视,拜脑海里的小蠢萌所赐,现在对于郁芷禾卢挚临以及孟韫等这些和“剧情”相关的人物,所作出的一切举措,在月乔白看来都是有所图谋。 不是坑财就是坑色! 万万不能信的。 “吓着了?”孟韫露出一抹宠溺的笑意,“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你有事的。”将略有倾倒的月乔白扶正了些,却依然没有松开抱住她的手。 月乔白直接了当的问候只被当做惊惧下的羞愤反应。强大如反派显然脑洞都比较大,不知道他都脑补了些什么。 月乔白盯着孟韫那张极具欺骗性的脸蛋,见他只是皱着眉,低下头去寻地上的刀时,脸上的笑意已敛。 片刻就显得沉重起来。 “公主坐稳!” 孟韫松开了抱着她手,转而捡起落在地板的大刀。 月乔白见他半起身,拿着刀探到前边去了,眼睛盯着前头那马。一副要杀马夺人的样子…… 马车越来越不平稳,月乔白想了想默默的上前搂住了孟韫的腰身。 感受到被搂着的人身子猛地一僵,月乔白只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哪想孟韫却是轻轻的笑了一下,微微偏了头露出他那张绝代风华的侧脸:“公主别怕,不会有事的。” 月乔白:“……” 孟韫单手举起了大刀,看似随随便便的一挥,直接落在了马车和疯马的中间。整个车身随之猛地向前一伸。 地面上响起难以入耳的摩擦声,月乔白也是没有丝毫准备就撞到了孟韫的背上…… 他在砍马绳! 坚硬的马绳在孟韫的刀下竟然不堪一击。脱缰的疯马扬长而去,只剩下破破烂烂的马车依旧惯性前行。除了起初的停顿以及不可避免的偏移,车开始慢下来。 月乔白缓缓探出半张面瘫脸,眼中已经起了异样。 孟韫定是藏了拙。 就着现下的姿态回了身,孟韫脸色笑意不减,然而月乔白却已经收了眼里的惊疑。 马车还在缓缓的前行,孟韫伸手回搂着身边的人,笑道:“公主怕是又欠我一条命了。” 月乔白:“又?” “公主忘记了?之前……”调笑的话一顿,孟韫神情微紧,视线移向看向眼前的人。发现月乔白已经瞪大了眼睛瞧他,不,是瞧着马车前面。 月乔白生无可恋:“是滑坡……” 啪的一声响,磕绊了一路的马车再也支撑不住散了架,才开始停下来的车轮又就着滑坡越来越快滚动。 迎面的风雨参着不少的雪子,吹得人睁不开眼睛,没了疯马在前头带路,破破烂烂的马车偏往杂树杂石上面撞,场面太过混乱,月乔白只来得及紧紧抱住身边的大活人垫背,眼睛一闭。一车两人连车带人,就这样滚了下去。 …… 天色渐渐灰暗,天空飘起了鹅毛大雪,一层复一层,掩盖了所以动物和人遗留下来的痕迹。 孤山峰上一处偏僻的峡谷中央,正躺着两个人影,一男一女,紧紧相拥于一处,不知死活。 呆萌甲:“怎么办?这样下去他们会冻死的吧?” 冷酷乙:“……嗯!” 甲:“要不我们救一救?” 冷酷如乙:“只能救一个,不能再多了!” 第15章 好好说话我们还是朋友 月乔白睁开眼时看见的天色已经暗的很厉害,清醒的第一时间也是检查自己是否缺胳膊少腿了。 她挣扎着坐起身,抖了抖身上的雪花,发现手脚都还是自己的,而且浑身上下都似乎精力充沛,一点儿也不像是从山上摔了下来…… 明明是在冰天雪地之中,月乔白坐在地上,身边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却丝毫不觉得寒冷。 “我滴老娘啊,她咋回事!关顾着自己,不知道身边还有个快死的人啊?!” 冷冷的小男孩似的嗓音嫌弃的嗤了一声,道:“好好说话我们还是朋友!” 呆萌萌甲可怜巴巴:“……好嘛~” “我就说先救反派,你偏不听,看看现在,这女配是傻的!救了也白救。” 冷酷如乙:“……请看着你自己的电量在说话。” 呆萌甲:“……” 它们是因为电量有限才选择先救女配。 毕竟是被护在怀里,月乔白根本没受多少伤。救起来也方便。不像反派,奄奄一息,头啊腿啊腰板子都被碰着了,救一救得要它们的命呀! 脑海中两只小蠢萌的对话提醒了月乔白,她不是在做梦! 之前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月乔白呆了一呆,终于想起自己滚下车时隐隐约约还拉了个垫背的! 对了!孟韫! 月乔白猛地站起身来,伸出手在衣摆上一顿拉扯,零零碎碎的抖落了不少的厚重雪花。她手里使了劲半天才把陷入雪里的狐皮大衣给扯了出来,还好没被完全浸湿! 月乔白甩着大衣在空中随意的抖了两下,随后刷的一下盖在了身上。 大晚上的,天寒地冻。没个保暖的衣物可不行,还好这狐皮料子实,没被刮破。 甲乙:“……” 它们可真的是太单纯了。 是谁说女配是温柔善良善解人意可爱大方舍己为人看不得身边人受一点儿伤的圣母白莲花?站出来保证不打死他。 脑海里的小蠢萌们沉静半响。 月乔白刚刚整理好了自己,就感觉眼前突然一阵飓风飘过,狂风诡异的吹起了地上的积雪。险些被风雪迷失了双眼的月乔白在飓风过后,一睁开眼,便瞧见了明晃晃的躺在她脚下,半边身子埋在雪里,半张俊脸露在外面的孟韫。 月乔白:“……” 行吧,就当给她省时省力了。 滑下来的地方是个峡谷,两面环山,高耸陡峭。山与山中间,月乔白看见其中有一个小小的山洞,应当可以容纳下两三个成人。 想了想,月乔白动将孟韫的另外半个身子从雪地里挖了出来,费力的拖着他进了山洞。 大雪连绵不绝,布满了整个山头,纵然是黑夜,也被照的透亮。 来来回回这么一小段路,月乔白已经气喘吁吁,此刻正蹲在半死不活的孟韫傍边,盯着他乌青的脸庞看。 山洞又窄又小,可以挡挡风霜,却隔绝不了冰冻。就是再好的身子骨如月乔白,也渐渐感受到了寒意。更别说是昏迷不醒的孟韫了。 孟韫身上有许多处伤痕,少许可以致命。分别是头骨,腰背以及小腿上。应当是在滚下山的时候,撞上了路上的坚石。 他伤的不轻,头部渗有血迹,故而昏迷不醒。身体更是遍体生寒,冷若冰霜,再这样下去,指不定到了明天早上,官兵们找过来的时候,见到的就只有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若是不听那些从大理寺传出来的流言蜚语。细想起来,平日里,孟韫其实对谁都是谦逊有礼的模样。哪里有过现今这副狼狈不堪的样子, 他如今在朝堂上素来不露锋芒,表面上对事对人尽忠尽职,从不争权夺利。可偏偏这样的人,面对精明的老皇帝,却游刃有余。说他没有野心,谁能相信? 月乔白现下有梦境当警示,理智告诉她,应当把握住这个机会除去心腹大患。任由孟韫自生自灭,让他命断于此!那么以后种种谋划,将无后顾之忧。 外面雪下的正大,遍山都是荒无人烟。若是现在出去恐怕是找罪受,月乔白没有独自出去的打算。想着不如在这里熬过一晚,等明天护卫官兵们来找寻岂不更妙。 从怀里掏出一颗夜明珠,放在了身边的山洞墙壁凸起的石坚上。不同于一般的明珠,月乔白身上带着的这颗,是血玉做的。用的原料正是之前孟韫送她的那块,因为打磨的时候特意嘱咐工匠填了点其他的东西,所以在暗处也可以稍微的照明。 因为方便,她随身携带,不想现在竟然有了用处。 暖玉明珠的出现,令昏暗的山洞瞬间柔亮了许多,寒意也散了一半。 月乔白裹着狐皮大衣瞅着孟韫那张比之女子也不遑多让的俊美脸蛋,暗暗觉得可惜。暖色的光照在地上的人身上,显现出他白皙中带着青紫的肤脂,以及额头上那处露在外面狰狞的伤口。 月乔白皱着眉看了半天,心想若是明日里别人找过来,看见孟韫浑身是伤,皮肤都烂了好几块的冻死在这里,而她一个娇滴滴的公主却完好无损,指不定会说她忘恩负义,见死不救…… 虽然事实的确如此,但为了保险起见,这露在外边的伤口还是做做样子包一包为好…… 从身上撕了一块半湿不干的白布衫,月乔白勉强蹭到了孟韫的身边,俯下身子抬眼仔细的看他头上那块伤口,已经是青青紫紫血肉模糊的一块,像是冻成了死肉,惨不忍睹,鲜红的血液流淌在周围,一直延绵到他的脖子里。 这血怕是都流干了吧? 月乔白想了想,放下手上的白衫,提着袖子走到了洞口,将袖摆的边角浸了雪水,然后拧干。又转身回到了孟韫身边。 她手里拽着厚重的衣摆俯下身想去擦孟韫头上的血,可是因为衣摆太长,衣服又厚的臃肿,怎么弯腰都找不到好角度。 “罢了,看在你快死了的份上,就报答你一点儿恩情。” 月乔白盘腿坐下,将孟韫的半身拖过来,受伤的头部压在自己的腿上。 总算是方便了,这一眼看过去,就是想孟韫被她抱在怀里一般。月乔白却管不着这些。只抓了袖子开始细细的擦去孟韫额上的血迹, 里里外外,将那张俊美的脸蛋擦了个干干净净,月乔白可算满意了。最后才捡了地上的白衫,随意的折叠两下,就这原来的姿势,拖起了孟韫的后脑勺,想将白衫往他头上饶上几圈。 正绕的起劲,突然地,手里的人轻轻的哼了一声…… 月乔白手一抖,差点将孟韫的脑袋磕在了地上,她愣愣的低头,正好对上一双带着几分笑意的深邃眼睛。 “咳……”手上的人低声咳嗽,脸色寡淡惨白却依旧显现俊美风华。 这可是她刚刚仔仔细细照顾着的脸啊!这才一会儿不看,怎么就又变得陌生了呢! 月乔白浑身僵硬,手上动用不是,不动也不是。她瞪着眼前的人,嘴里呐呐道:“你……你醒了啊?” 受了这么重的伤,浑身都还是冷冰冰的呢,就这样半死不活的还能醒过来?这是什么身子骨?铁打的吗? 月乔白只觉得匪夷所思,心里想的一时间都表现在脸上。只不过她天生美骨,颜色向来美不胜收。一双柔情似水的眼睛在如何瞪圆了睁大了,在别人看来也是一副深情到眼里只有自己的模样。 在孟韫看来,就是如此。 看她这副样子孟韫却是看的笑了,他这一笑,便是常人见之不忘的绝色。 孟韫身体依旧虚弱,但是看向月乔白的目光中饱含了其他的什么东西,映射出双眼似有光辉。 只见孟韫有气无力,柔声说着:“若不早些醒来,岂不是错过公主的一片深情……咳咳。” 月乔白:“???” 浑身发冷! 第16章 你误会了 “大人误会了。” 硬着头皮收拾好孟韫头上的伤口,并将他小心的拖到身边的墙壁上靠着。 月乔白一张笑脸已经僵的不能更僵:“不过是报答救命之恩,谈何深情?” “是孟某唐突。” 许是自己脸上嫌弃太过,孟韫沉默着看了她一会,笑容也渐渐淡了下来。“公主千金之躯,受万众宠爱。臣一无是处,身份低微。确实不能妄求。” “不过,”他似乎在自嘲自讽,如星光闪烁的眼眸一时失去了光辉,转而又突然似想到什么笑了起来。 男人笑的比女子还惑人,月乔白别开眼,“不过什么?” 孟韫轻声道:“没什么。” 月乔白:“……!” 差点就信了! 还好自己稳得住,没有被美色所惑。 本来就静的出奇的山洞里,因为两人突然的沉默,更显得寂静的诡异。月乔白觉得还是要说点什么好。 她看了一眼身边的人,轻声说道:“你,感觉如何了?” 常人都说将死之人总会有一瞬间的回复,人前红光满面,谓之回光返照…… 月乔白这样想,但不敢那样问。一句简单的问候,可以有千万种意思。 在孟韫那里,却以为公主到底还是心软。 他一时间莞尔,原本冷下来的脸已然柔和了一些,语气也是温和清润:“……多谢公主关心,微臣感觉尚可。” 月乔白:“……”有点失望。 孟韫动了动身子,却疼的倒吸了一口冷气。 别人这种时候都是龇牙咧嘴面相丑陋,他却只是皱着眉头,一言不发的,反反复复的动腿,让感知渐渐回转,从而检查自己的伤势轻重程度。 月乔白眼巴巴的瞧着他有些可怜,身上受了这么重的伤,还死撑着命牢牢抓着不放。看来是个有心性的。 但是可怜归可怜,欣赏归欣赏。月乔白依旧一动也不想动。 因为太冷了! 外面的雪还在下,山洞里渗了雪水一滴一滴的落在地面上,发出叮咚叮咚的声响。外面寒风凛冽刺骨,内里雪水蜂拥如潮。月乔白蹲着身,实际上腿脚已经冻得快没知觉了。 孟韫这时候开口道:“微臣腰上疼的厉害,无法起身,可否麻烦公主替臣看一看腿上如何了?” 他偏过了头,正好看见身边女子明媚干净的面容,暖色的光映在那张出尘的脸上更显得楚楚可人。世上美貌的女子千千万万,都不如身边的这一个。想必公主平日养尊处优,今朝此等变故,一定吓坏了吧? 孟韫心中起涟漪。 月乔白听了这话,也不好意思在假装自己没看见不知道了。 她不情不愿的凑过去检查了一下,随后看了孟韫一眼,干巴巴的说道:“你这腿上应该是撞上了坚石,虽然皮开肉绽但并没有伤到筋骨。想来只是在外面挨冻的时间太长,现下才没有那么快恢复知觉。” 孟韫点点头,和月乔白对视片刻,看见她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欲言又止,满脸上都是心有不忍,感同身受的模样。一时间感觉自己心里有什么东西化开了,孟韫不敢深思。 哪里想得到是月乔白对他嫌弃的厉害。 万般毒药,唯有美色最为致命。月乔白深信不疑。 一刻钟过后…… 月乔白心里一遍一遍默念着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一边默默的湿了袖摆拧了雪水,给孟韫处理伤口,擦洗包扎一条龙! “今日你舍身救我,本宫心中很是感激。”月乔白突然开口说道:“待回去之后,一定让父皇重重赏你。” “赏?”孟韫偏头,盯着月乔白看:“如何赏?” 月乔白被盯的发毛,原本想说的话不知为何突然无法开口了。 没成想反而是孟韫又淡淡开了口:“赏我财物,升官加爵?” “……你虽救我一命,却也承我恩情。一来一回本已经两清了。”月乔白脸上露出难道升官发财还不够吗的表情。 孟韫的脸立马黑沉了下来,看着月乔白像是要吃人的样子,偏偏眼前女子一脸无辜表现的理所当然,心中又是气愤又是无力。 月乔白差点被吓着,刚想问孟韫这是发的什么疯?又见他深吸了一口气,似乎饱足了耐心来解释。 “公主以为,荒郊野岭,你我孤男寡女共处山洞一晚,此事不久后便会传到了圣上耳里……” 到那时候,圣上难道不会顾及皇家颜面,将你许配给我? 孟韫话未说尽,月乔白已经完全明白过来。 还道是什么要紧的,原来是事关声誉的小事。月乔白轻松一笑,和严肃正经的孟韫形成对比,“此事你不必担心。” 月乔白扯着嘴角开心的对孟韫道:“出城之前,我已经令人以长公主的名义回了宫。上山之后遇到贼匪,那些护卫口口声声的都是喊我主子,鲜少有人认出我来。今日之事,只要你我缄口不言,保守秘密。旁人又怎会知道?” “至于父皇那里,本宫自有办法。” 总而言之,就是纵然想尽办法,到老皇帝那边撒泼打滚!也断不会在向梦境当中一样,稀里糊涂的就跟了你这个面俊心黑的叛贼! 月乔白脸上笑的真心实意。心中却是想着这传说中的反派果然不同一般。连骗婚的招数都想的出来。还好她冷静自持,深思熟虑,方让他无可趁之机! “公主想的真周到。”定是因为阴谋未能达成,使得孟韫面上表情越发的冷淡。 孟韫道:“公主心有所属,自然是不愿委屈下嫁。”他说着话,竟然又清清冷冷的笑了起来,“臣只是想问一句,是不是只要那卢挚临一日尚在,公主就一日不许他人?” 这话问的莫名其妙,然而孟韫说这番话时脸上表现出的神情,却一丝不像在看玩笑。 月乔白坐在他的身侧,直视着他那双黝黑深邃不见底的双眸,只觉遍体生寒。 言语上也有些磕磕绊绊:“……也许罢?” 卢挚临那一家子反贼一日不除,她如何能心有余力的考虑婚姻大事? 得到了答复。孟韫猛地收了浑身散发出的渗人气场。 月乔白只觉心神一松,便又听见耳边清润温和的声音道。 “臣知道了。” 月乔白:“……” 他知道什么了? 第17章 风餐露宿,饥寒交迫 风餐露宿,饥寒交迫。冻得睡不着,月乔白眯着眼支撑了一整夜,隔日天一早难免就有些头重脚轻。 外面雨雪渐渐停歇,天色刚微亮之时,有护卫姗姗来迟。 听见外头喊叫的声音略微熟悉。看来找来的是自己的人,月乔白勉强松下一口气。 她抬眼看向一旁的孟韫,却见地上躺着的人双眼紧闭,还没有醒过来。 夜里伤口疼痛难忍,孟韫同样辗转难眠。陷入沉睡的时间只有短短半柱香而已。 月乔白盯了他半响,勉强说服自己,孟韫活着依旧有很大的用处,最后才将原本平摊脚上的狐皮披风掀开,轻轻的盖在了“敌人”的身上。 她自认已经十分宽宏大量,一整夜都在照顾这个未来的反贼。自己的护卫已经陆续过来了,想必他的属下也会马上出现。 自己现在先走一步,也不算丢他一个人在这里,独自远去了吧…… 月乔白走的干净利落,却不知道早在她起身之前,外面传来他人声音的时候,躺在地上的人已经醒了。 身上的衣物还尚存女子特有的芳香,躺在地上的人抖动着不逊于女子的睫毛,缓缓睁开眼。 暖了一晚上手依旧冰冷,孟韫伸手揉捏着细软的毛料,静静的听着外面女子用着平静冷淡的调子和她的护卫长说话。 “主子?” 找到这边的护卫原本只有一个,但是他们相互有传递消息的特殊方法,才不到一会,骁军就找了过来。 主子从山洞里出来,身上只穿了里衫,保暖的大衣不知在何处。骁军连忙将备好的衣物递到月乔白的面前,分别有厚重的两件外衣,以及烧热了的暖手炉。 “主子身子弱,不能在受寒了。这是向山上面的道院借来的干净衣裳,还是新的无人穿过。” 月乔白拿了一件看上去分外熟悉的道服外衣,顿了顿,缓缓的套在了身上。 接过暖手的小炉子握在手心里,月乔白指了指山洞里头:“留一个人在这里看顾洞内的人,其余的都随我继续上山。” 骁军面露惊疑,月乔白看在眼里。她看着骁军肩上的绷带,笑了笑:“骁统领身上有伤,就不用跟来了。在其他人来之前,你先守着里面的那个人。之后回城也好,回宫也罢。只是昨天发生的事,本宫不许有外人知道。” “就算有人不小心知道了,那这人,也必须是个死人。你,可明白了?” 骁军浑身一颤,不敢直视主子的面容,恭恭敬敬的答一句是。 月乔白笑了笑,满意骁军的识趣。她静默了一会,等身上会了些暖气。才撑着疲困的身子,头也不回的朝记忆中的道院去了。 果然如此。 洞中的人扯着嘴角露出一个不似欢喜的笑容,笑意依旧不达眼底。耳边传来零零碎碎的脚步声,孟韫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 孤山遇袭告一段落。 月乔白也终于上了山。安安全全的进了所谓的道院。 在素净的禅房休息了半日。晌午过后,月乔白打起精神,去见了道院的住持。 住持是个年过半百的出家姑子,道号空慈,她个子不高,面上看着十分圆润,是个会享福的。月乔白确定在梦境中未曾见过此人,现而态度上也就不那么用心了。 “施主想见空无师太,贫尼不是不肯。只是那空无身份特殊,上面早就发话,不许她见道院外的任何人。” 空慈住持言笑晏晏,对着一出手就是捐献上千银两香火的客人怎么看怎么顺眼。自然也不在乎月乔白态度上的怠慢。 月乔白不愿多费口舌,让身边的骁茹拿了令牌给她看。 “原来是贵人驾到。”空慈抖着手将象征皇家的令牌还给骁茹,立马换了说法:“既是贵人亲临,那就没有不能见的人!老尼这就去请空无师太过来。” 月乔白点点头,让人搬了凳子坐着等。 半盏茶的时间过去了,前去请人的小尼姑回来说,空无师太说,不见客。 月乔白:“……” 千猜万想,鼓足了勇气来见老皇帝口中的亲人,她梦里的恩人! 万万没有想到是,头一回就吃了闭门羹? 看见月乔白脸色不对,住持一把抓过小尼姑,挤眉弄眼的问道:“不见?又是不见?!你可与她说了是宫里来的贵人?” 小尼姑战战兢兢道:“说,说了……” “这……”空慈脸上露出尴尬的笑容,转过头对着月乔白讪讪道:“这个空无,平日话不多。对院里的其他人也是不理不睬的。” “贵人不必担忧,您在稍等片刻。贫尼亲自去一趟,定将那空无带来。” “……不必了。” 月乔白回了神,不悦的看了住持一眼:“空无师太不见客,想必也是太过突然没有做好准备。待我今日在此休憩一晚,明日在亲自去求见。” 住持:“……” 行吧,您有钱有势说什么都是对的。 月乔白勉强在道院里住下了。 这事情一拖,就拖到了第二天日落西山。原因是月乔白前日受了凉,感冒了。 她昏昏沉沉在床上躺了一天一夜,身边的尼姑师太,大夫护卫,来了一批又一批,各个殷切关怀她的病情。 迷迷糊糊中,月乔白感觉身边来了个气息异常亲切且熟悉的人,扶着她靠在穿透,一勺勺喂她喝了药。 那个人坐在床边上有一小会儿,不知道说了什么,最后只是长叹了口气。在骁茹端着药进来之前,又不声不响的出去了。 “奇怪。” 骁茹看了一眼凳子上留有一些残汁的药碗,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端着的。面露疑惑,“难道是我忘了?” 当天夜里,月乔白大好。 也许是昏睡的太久,月乔白觉得自己清醒的厉害。问了时辰,才刚过戍时。 她不听身边人的劝说起了身,勉强穿好衣裳。 按照梦境中的记忆,月乔白让骁茹守在门外边,自己支身进了道院最里面的那个小院。 破旧简陋的小院完完全全是梦境中的样子。月乔白记得,这座小院里面有小庙,里面供着旁人不知道名讳的神仙。 梦境中几乎每隔两天,老尼姑就会过来拜一拜,美其名曰要和神仙说会话。月乔白偶尔偷听几回,都是听见老尼姑在说生活的种种琐事,以及对身边人的美好祝愿。 她病了昏睡着,自然梦见了很多事,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想来碰一碰运气。 只是这个时辰,地上的白雪还没有化尽,山上更是寒气逼人。 小院里静悄悄的,只落了颗百年的桂花树。树上树下皆是白雪,平整划一,干净清洁。没有一丝一毫的人烟痕迹。 月乔白眼中的柔光慢慢黯淡了下来,她低声叹了口气,转身便要离开。 “施主?” 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月乔白惊喜万分,抬头看向声音的出处。 “施主还在病中,怎可贸然出门,夜里寒风刺骨,加重了病情可如何是好?” 熟悉的声音配上熟悉的面孔,身形单薄的老尼姑手里拿着铲子和扫把站在门口,想来是打算清理院中的积雪。不料却见到了大病初愈的月乔白,不知死活的丫头,大晚上的,跑来看雪?! 老尼姑脸上尽是谴责。 月乔白却险些落泪,“师太说的对,是我疏忽了。” 她往前走了两步,怔怔的盯着眼前的老尼姑看。 被人这样泪水汪汪的盯着,老尼姑又扭捏了起来,她提了一下手里的铲子,继续用教训的语气说,“既然知道,你还不快些回房呆着。” 月乔白笑了:“我这就走。” …… 现实中的初次见面不隆重,却是她心中想要的感觉。 月乔白这两天先是经历贼匪截杀,后来又是病入魔障,生死一线。渐渐地已经让她对老尼姑,有了另一番打算。 皇宫豪权富贵,却失人情和自由。 有亲人在宫墙之外,对她来说何尝不是另外一条退路。 和老尼姑见过一面之后,她隔天又去叨唠了半天。直到陪着老尼姑用过了斋饭,才叫了骁茹他们,启程回宫。 三日之限已到,她还有场子,需要从所谓的男女主那里拿回来。 启程秘密回宫,又是一场颠簸。 “昨日相府的王大夫人递了牌子,进宫求见了皇后娘娘。” 回宫之后。 月乔白一刻没得歇息,本来是打算第二日一早再去老皇帝那里露个脸。却没成想夜里刚洗漱完毕,就有新上任的大宫女,碧尧主动上来禀告宫中事务。 月乔白看了一眼从民间茶道艺术家自动降成接地气宫廷婢女的碧尧姑娘,眼中意味深长,手上动作顿了一顿:“哦?” 碧尧先尴尬的笑了一身,后而才道:“王夫人在钟粹宫呆了不到半个时辰就走了,她走后不久,皇后娘娘就命人给各宫送了礼,表面上是说太子那边的官商从西方岛国运来的新奇玩意,特地送来给宫里的娘娘玩耍解闷用的。奴婢派人打听了,各宫娘娘得的都是绸缎珠宝,唯独咱们露华宫,不仅仅是异宝,还有另外的贵重物品。对了,还外加了一只猫儿。” 月乔白偏头:“猫儿?” 碧尧脸上露出一种傻而不自知的迷妹笑容:“那猫儿奴婢看了,长得和寻常的猫大不相同。脸大眼圆,眼睛是蓝色的,身上通体雪白,四肢粗壮短小,叫起来娇娇滴滴,十分惹人怜爱。” 月乔白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脑中的小蠢萌大声尖叫起来。 “变异的波斯猫啊握草!” “超级无敌宇宙可爱!” 月乔白:“……” 第18章 【已更改】 第二天一早,月乔白就见识到了那只据说俘获了整个露华宫妹子们芳心,连脑海里的两只小蠢萌都迫不及待变身迷弟的猫儿。 起初是她刚刚起床,睁开眼。便是绿蜓和另外两个小宫女上前来服侍她更衣洗漱。 月乔白尚且还是迷迷糊糊的,脑子里一个劲的想着怎么和老皇帝说他亲妹子不愿意回宫的事儿。眼睛半开下了床,刚走两步。就感觉脚下好像踩着了什么东西。 软软的,毛毛的……小东西。 “喵!!!!!” 小蠢萌:“卧槽表踩我的猫!” 月乔白:“???” 早膳过后,月乔白坐在一边,和桌子上的小猫儿大眼瞪小眼。 白白胖胖的,身子已经是个球了。眼睛大大圆圆,看着月乔白一点也不露怯,那猫儿小嘴儿粉粉嫩嫩惹人怜。趴在一边愣愣的盯着正对着它的大美人儿,可以说是,敌不动我不对。 月乔白打量半响,脑海里的小蠢萌率先得出结论。 小蠢萌:“我家的喵真是可爱呀~” 月乔白:“……”胡说,这是我的猫儿! 小猫儿肥嘟嘟圆滚滚的脸蛋看着秀色可餐,月乔白趁宫女们没看见的时候,动手狂扯它的小腮帮子。 让脑海的小蠢萌们痛心疾首,嫉妒的发狂。 月乔白:(* ̄︶ ̄) 开心。 过了会儿,宫女们上了茶水糕点。月乔白正逗着猫玩儿,一旁的碧尧笑道:“这猫儿好似特别喜欢主子,就粘着您一人了。昨日里小的们怎么逗它,它都不理的。” “是吗?”轻轻推了一把小猫儿,月乔白心想这碧尧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越发精进了。眼看猫儿翻了个跟斗,又屁颠屁颠的跑来蹭她的手踝。月乔白忍俊不禁,将小猫托起来放在了桌上,伸手矜持的揉捻了一把。 “这是公猫还是母猫,可有名字?” 碧尧:“回主子的话,这猫儿是公的,名字还没起。” 月乔白眯着眼笑了,“圆圆滚滚的,就叫葡萄吧。小葡萄,来,叫一个~” 小葡萄:“……喵?” 也许是觉得月乔白现在心情还不错,手里抱着那只小猫温柔的抚摸着,脸上也挂着轻松的笑容,好像回到了以前。站在后边的绿蜓胆子就大了一些。 绿蜓眼珠子转了一圈,似有意无意的说起:“钟粹宫这两天的送了好多东西过来,字画啊珠宝什么都有。” 月乔白搂着小小的猫儿,完全忘记刚刚还嫌弃了它一身的白毛,握着猫儿的两只小爪子玩的不亦乐乎,好似没有听见绿蜓的话。 绿蜓看着她的脸色,声音倒是越来越小:“……奴婢还从来都没见过色泽那么正的玉如意呢。”您老给点反应行不行。 月乔白没开口,绿蜓心底也虚了,她求救似得看了一眼另一边老老实实候着的碧尧,可惜人家到底艺术家出身,身份气度不一般,压根就没搭理她。 绿蜓呆了呆,没敢在说话。 月乔白这个时候好像也玩够了,笑了笑道:“诚意是不假,但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相府王夫人前脚才走,皇后那里后脚就派人送东西过来了,哪能有这么巧的事。 分明是那相府赔礼道歉来了。 可她月乔白是这么好打发的吗? 绿蜓是皇后那边的人不假,可惜她脑子不够用。不是个会说话的人。碧尧冷眼看了会,到底还是开了口,“公主有所不知,这两天还有几件事在外头都传遍了。” 月乔白来了兴趣:“哦?什么事儿?” 碧尧道:“还不是那相府的三小姐,听说在王老太君寿宴的时候不知发了什么疯,竟然将她自己的大嫂嫂给撞的流产了。可怜那徐氏嫁进他们王府三年未出,好不容易怀了身孕,就这样说没了就没了!” “王大公子动了怒,越过王大人直接将王三小姐送到乡下庄子去了。外头人传言,王三小姐被许给了农夫做媳妇去了呢。”碧尧掩着嘴笑了一下。 绿蜓讷讷的接了一句嘴:“奴婢听说王大人是气病了,这些天才请假没上早朝的。” 想起王阙那张周正严谨的脸,没成想居然是个没有儿女福的。 月乔白这回才真的笑了起来,她将手里的猫扔到地上,淡淡道:“的确是个人才。” 说的也不知是谁。 王家是个识时务的,还知道借着太子一家打秋风。相比起卢挚临那些乱臣贼子,可以称得上是忠心耿耿了。 只不过这些事,早在回来的路上,月乔白就得了消息。她只是没想到,会是碧尧开口对她说出来。 碧尧分明是孟韫的人啊。 一个放在明面上的,不好打发又称得上心思剔透善于讨好主子的明白人。 到了临近晌午的时候,月乔白领了人去老皇帝的乾清宫。 刚到宫殿口,就看见个眼熟的身影大步从殿里走出来。月乔白脚步微微一顿,立马就换上了一副假笑的迎了过去。 卢太尉从老皇帝那里出来的时候,委实松了一口气。终于搞定了儿子们犯下的糊涂账,又旁敲侧击,觉察出老皇帝对陆生升任江安崖郡守没有别的奇怪反应,这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但就算如此,卢太尉也没高兴到哪里去。更何况,他一出殿,就看见了远远朝自己走来的定国公主。 卢太尉:“……”有点尴尬。 “太尉大人。”走进了些,月乔白不避不让,客客气气的打了声招呼。 “公主殿下。”三日之期已到,以为她是来想老皇帝告状。卢太尉眯着眼伸手撸了一把长须,心想到底是个小姑娘家,一点都沉不住气。 “前些日子,家里那两个混小子惹了殿下不高兴,老夫在这里代犬子们向公主赔罪。” 卢太尉口口声声说着赔罪的话,但是面上动作上却没有一点道歉的样子。 月乔白想想也对。他一个堂堂太尉,哪里用得着向自己这个没有实权靠着老皇帝的宠爱过活的公主道歉。 看看老皇帝如今年老多病,已经一年不如一年。月乔白生母早逝背无依靠,和太子一家也不亲近。等以后太子登位,她的好日子,怕也是要到头的。 想到这里,月乔白脸上的笑容也淡了许多,她平静的看着眼前自持身份不肯低头的当朝太尉,也不恼,只淡淡道:“卢太尉说的哪里话,本宫当时不过是一时气愤过了头,说话重了些。现在想来也不值当什么,哪里用得了您亲自道歉。” “殿下说这话,臣就放心了。”卢太尉笑着,眼底闪过一丝轻视和不屑,“犬子狂妄自大,的确该好好教训。臣方才已经奏禀了圣上,令大儿挚临年前就前往一线,镇守边关为国效力。至于他的婚事,也于小年夜里举行了。” 小年夜,离现在没有几天了。 看他那个样子,老皇帝定是允了。 月乔白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卢太尉只当她是在强颜欢笑,他意思意思的说道:“到时候,还请公主赏脸,来喝个喜酒。” 月乔白:“若得空闲,本宫自当去凑热闹。” 卢太尉:“……” 其实一点也不想你过来。 月乔白听了卢挚临要前往边关的消息一点也不觉得惊讶和失措,心底甚至没起一丝波澜。 只不过郁芷禾和卢挚临要提前成婚。 这却是大事。 毕竟在梦境里,郁芷禾这个所谓的女主,实属大器晚成。主要体现在她嫁个卢挚临之后,成了他们卢府的当家主母,后而又接管了暗庄。 卢挚临被发配边界之后,郁芷禾居然是因为思念夫君心切,大胆且秘密启用了暗庄,亲力亲为跑遍了整个空桑国,全方位打造了一条从边关直接通往到国都京城的秘密暗线。这也为后面卢挚临起兵造反打下了深刻的基础。 …… 对于这个创新型举动,月乔白是服气的。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将郁芷禾这个因为思夫心切而产生的大胆念头,掐死在摇篮里。 被召进宫殿的时候,老皇帝正巧在训责太子。 月乔白其实已经习惯了。 “朕说过多少次了,让你硬气一点,别整天顾这顾那。耳根子和被煮烂了一样那么软,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一点都不知道过过脑子。” “……” 太子垂着头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老皇帝又骂道:“方才卢耀在场,朕姑且给你点面子。现在你皇妹来了,你抬起头,看看有脸面对她吗?” 月乔白:“……” 一脸懵逼狀。 关我什么事儿? 太子这时候到是很硬气:“定国早已经大方成全了卢弟和芷禾,没有做表面功夫秋后算账的道理,儿臣这样做,也是顾及皇家的颜面。” “皇家颜面?”老皇帝气不打一处来,“皇家的颜面早就被丢尽了!你自己要和卢家那些人交好,想笼络权臣也就罢了,别拿你妹妹做踏板!朕还没死呢……咳咳咳……” “父皇!”太子月孝惊叫一声。 许是气的狠了,老皇帝说着说着便是一阵铺天盖地的咳嗽。月乔白连忙上前,端茶倒水,叫太监宣太医。 太子手足无措,满脸都是担忧,跪在地上一个劲的告罪。 老皇帝的身体是不太好了。偏偏太子还是这个样子,心里只想着外臣以及自己的体面,一点也不知道皇家轻重。换位思考。倘若月乔白是老皇帝,就算是死了恐怕也是要死不瞑目的。若是一不小心,指不定还会废了这个蠢货。 月乔白猜的到,卢挚临和郁芷禾的事月孝一定没少出力。她心里有了底,便看也不看跪在地上的哥哥,而是扶着老皇帝坐下。 安抚道:“父皇小心保重身体,儿臣的事儿臣自有分寸,总之不急于一时,来日方长。” 老皇帝颇为惊讶,他刚从胸闷中缓过来,抬眼看了看月乔白,见她面色淡淡,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罢了,”老皇帝对着太子道,“你先下去吧。” 这是有话要和月乔白单独说了。 第19章 睁眼说瞎话 太子月孝出去以后,老皇帝坐在首座居高临下。他怔怔的呆了一会,半响才开了口。 “她果然还是不肯原谅朕。” 这个她,说的自然是老尼姑。 月乔白低眉顺眼,开始睁眼说瞎话:“皇姑母说她如今年事已高,不想在平白波折了。” 老皇帝拿他那双浑浊的眼看着月乔白:“城外孤山无烟,寺里寂寥清贫。她过的惯?” “几十年都过去了,自然已经习惯了。” 月乔白有点无法理解她老父的脑回路。 千言万语,最后只剩下一声长叹。 老皇帝拒绝了太医的把脉诊治,令他侯在外面。 过了一会,殿里进来了个人。 来人一身黑衣,体型高大魁梧,面相带煞。唯有脖子上吊着的一只手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有点滑稽,他一进来就朝着老皇帝跪下。 “孤山贼匪之事已经由孟韫大人一力压下秘密会审,贼匪头目程祥及其同党都定了罪从大理寺押解至刑部大牢,涉及的一干官员……” 骁军说着说着不由的看了一眼旁边雷打不动站着的公主殿下。正好看见月乔白冷冷的在盯着他。 骁军头上开始冒汗:“涉及的一干官员皆只是登记在案,秘密盯守,大理寺未有动作。听下面传来的消息,说是孟韫大人身受重伤无暇在理,递了密折上陈了诏狱。只等圣上发落。” 月乔白无言以对。孟韫伤的怎么样她最是清楚。看了一眼首座的老皇帝,月乔白只看见他听着骁军的话,眼皮子都没动一下,手里拿着一本折子,面色平静的看着。 看来老皇帝也是很清楚的。 骁军下去之后,殿里陷入沉默。半响,老皇帝淡淡开口道:“你也不要生闷气,虽说是指派给你用的,但到底是朕的人。” 意思是,你说了什么都不管用,该知道的老子全都能知道。 月乔白:“……” 可以说很憋屈了。 月乔白静默了一会,舔着脸笑道:“父皇说的哪里话,这天下都是您的,更何况是小小一个侍卫。” 老皇帝看了她一眼,淡淡道:“骁家世代子弟都是皇家内卫,到这一代,也没剩下多少了。” 月乔白:“……”蚊子再小也是肉,没剩多少是多少? “白白就没什么别的,要和朕说说吗?” 孤山的事在老皇帝这里已经是没有秘密了,月乔白心底一突,瞬间明白过来老皇帝将她留在这里的真正目的。 心里面有点慌,但月乔白向来端得住,只默默道:“孟大人高风亮节,舍己救人。父皇可要好好赏他。” 老皇帝眉间一挑:“就这样?” 月乔白木着脸:“……不,不然呢?” 折子啪的一声被扔在了桌子上,老皇帝起了身,缓缓走了下来。 老皇帝不急不缓的说道:“你老实说话,卢挚临那厮年前就要成婚,与你已经绝无可能。前些日子看你和孟韫走的近些,还以为你开了窍,看得见他人的好了。怎地现在,又是另外一种说法?” 月乔白后退一步,和老皇帝面对面站好。她双眼纯净,目光坦荡。其实心中早就有了计算。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月乔白淡声说着,就着老皇帝疑惑的目光,极力做出怅然的表情出来:“只是这些天下来,儿臣骗的了别人,却骗不了自己。卢挚临负我在先,儿臣的确对他又怨又恨。孟韫献情在后,儿臣心有宽慰,却最终依旧分不清,到底是心动还是感动。” 一个明面上嫌弃她嫌弃的要死,一个背地里阴谋诡计信手拈来。两个都企图谋反,均不是什么好东西,要她嫁?还不如让她孤独一生呢! “儿臣想在考虑一段时间。” 最好是到那孟韫去了江安崖,老老实实的办了差事。然后再由她推一推手,让其永远留在那儿。 老皇帝略有深思,叹了声道:“孟韫是个好的。” 月乔白:是呢,好到杀光了你的儿子。 老皇帝在感情方面是个开明的,他对儿子要求不高,只要是会生的儿媳妇就好,对于女儿,也许是因为月乔白的生母是他的白月光,条件就显得格外奇葩。 爱屋及乌。老皇帝其实万般希望女儿能够自由恋爱。具体表现在,只要月乔白自己喜欢自己愿意,想招那个做驸马就招哪个,想嫁谁那就嫁谁。至于另外那个“谁”的意见,嗯,不存在的…… 应付完孟韫的事,月乔白又待了一会,准备告退了的时候。又见老皇帝沉了脸色,突然开口道:“你太子哥哥心志软弱,为人糊涂。他素来与你不亲近,反而和卢挚临那群人相交甚好。来日若是继承皇位,白白恐怕处境堪忧。” 亏您老还知道?月乔白心底吐槽。但是面上表现出气愤不赞同的样子:“儿臣不许您这样说,父皇定会长命百岁的。” 分毫不提月孝登基以后的事。 “对对对!”老皇帝脸色瞬间柔和下来,他心中宽慰,双眼湿润的看着月乔白。 到底是心爱的女人生的心爱的女儿,就是和自己一条心! 老皇帝道:“只要朕还出着气儿,旁人就休想欺负到你头上来。” 月乔白心下松了口气。 末了又是一番父女情深。 良久,老皇帝说道:“你太子哥哥背后有母族和妻族,又自认为能容王卢两家权臣,他日朕入了黄土,他是选择做明君还是昏君,都可由他去。” 月乔白心里震惊表现在脸上:“父皇,您……” “唯独有一点,”老皇帝铮铮道:“月氏皇族血脉绝不可断。” 月乔白:“……” 没能想到老皇帝有这等觉悟,明明梦境当中没这一出啊。 老皇帝盯着月乔白看了好一会,直将她看的以为自己犯下了什么滔天大错一般。最后才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缓缓的说道:“你大皇兄身有残疾,定是不能继承大统的。而且他生性随了他生母,贪婪无德不说,还好大喜功。皇家暗卫交给他,朕万万不能放心。” 这话的意思? 月乔白眼睛瞬间亮了。 第20章 这只是个开始。 从乾清宫中出来,便看见太子还等在外面。一声不响的站着。 月乔白只是愣了一下,随后头也不回的朝着自己的宫撵走去。 太子脸色难看的很,三两步凑到月乔白的面前,黑着脸道:“你又与父皇说什么了?” 月乔白瞥了他一眼,道:“没说什么呀。” 太子满脸都写着不信,他面上阴晴不定,对月乔白这个从小就和他不对付的妹妹本来就没什么感情,说话就更不客气了:“我可得提醒你,卢家世代武将,战功显赫,那卢挚临更是国之栋梁,往后还能有大用的。不该因为你一人的破事而遭受父皇的记恨,断送前途。” “太子哥哥说笑了。父皇是天子,心怀天下,怎会记恨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 月乔白淡淡道,心底却翻了个白眼,她一个无实权的公主,也没法对他们怎么样啊。 太子这个草包。 心都不知道偏到哪儿去了。 “卢弟怎会是小人!!”月孝气吼吼的叫了一句,没能抓出重点,只一味放狠话说:“你真是冥顽不灵!日后有得你苦头吃!” 月乔白有些生气。 脚步一顿,月乔白忽的转过身来对上月孝。冷冽的眼直直的盯着他看。 “怎……怎么了?”月孝未见过自家皇妹如此冷淡又富有威严的模样,气场一下子虚了,但想到自己堂堂东宫之主,哪能被小丫头片子压一头,便又壮了胆,道:“你这是什么眼神,难道本宫说你一句还不行了?” 月乔白冷冷道:“太子哥哥想做贤君,妹妹好生佩服。” 年关将至,宫中冬如冰窖,夜里清凉。皇家兄妹于乾清宫外面对面对峙,旁人都躲得远远哪里敢走上前来。月乔白肆无忌惮,将太子嘲讽一番,最后才说道:“身为储君,一味地想在明面上做好人,等着别人给你递刀子,世上哪能有这么好的事。” 月孝哑然:“你,你胡说什么?!” “左右妹妹不指望哥哥以后给我好去路,索性现在明白的和你说了。” 月乔白道,“这座皇城里,没有谁是傻子,哥哥没有那个揣摩人心的本事,就别赶着去帮人做事,免得到头来没人领情,机关算尽一场空。” “放肆!” 月孝满脸通红,被气得:“你大逆不道,满口胡言!我要去禀了父皇,让他看看自宠爱的亲女到底是个什么龌龊样子!” “随你的便。”月乔白翻了个白眼,“堂堂太子,天天去讨好臣子,也就你做得出来。”月乔白满脸一副太子没出息的样子。施施然上了宫撵。 月孝在原地气得火冒三丈,但是又没得办法。去找老皇帝? 说实话,他不敢。 在老皇帝那儿,女儿是亲生的,儿子是捡来的。月孝深有体会。 而宫撵之中,月乔白面无表情,默默听着脑海里的两只小蠢萌就女配的行为放飞展开了激烈的讨论。 呆萌甲:“她怼了太子……” 冷酷如乙:“不,不是……” 呆萌甲:“我都看见了!” 冷酷如乙:“……” 呆萌甲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儿!” 冷酷乙沉默了一会,道:“应该信息流失了。不过没得关系,她就算记得,也充其量参与半部剧情……”语气之低落,呆萌甲生平少见。 毕竟他们整个女配系统部门。冷酷乙是出了名的技术帝!呆萌甲作为冷酷乙的最佳搭档,一起度过了许许多多个世界,从未见过它出差错。 甲乙各自沉默了一会儿。 末了,呆萌甲低的似蚊子一般的声音响起。 “乙宝宝,你说,她是不是听见我们说话了?” 冷酷如乙:“……”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月乔白:“……”不,我听不见! 冷酷乙道:“应该不会……吧?” 后续自是一番明里暗里试探不提。 月乔白油盐不进,权当脑海里的两只小蠢萌是透明的。自己暗地里盘算起来。 老皇帝给了她暗卫。 皇家内卫分两类,一类是明卫,如骁军兄妹等人,生死在明处,是皇帝直属的官家护卫。他们虽然没有正经的官位品级,但是若要办事,便是直接接受了帝王口谕,到下面抓人,朝里无论哪个部门都要让道。 另一类则是暗卫,顾名思义是在暗处的,他们或许有些是来无影去无踪,没有名字只有序号,但个个身如鬼魅,武艺高强。可杀人于无形。又或许是乔装打扮养在别人宫里大臣家里,平常与旁人无异。只等出现宫变的时候交付生死,是为厚积薄发。 月乔白长这么大,都没瞧见一个这类的人。他们这些做皇子皇女的,本身就被允许养一定程度的私卫。但是自己随随便便养的私卫怎么能跟皇帝的精英部队相比。 咋听老皇帝要将暗卫交给自己,心底还一阵欢喜。然而等老皇帝完完整整的说完他的打算之后,月乔白的心确是冷了下来。 老皇帝的意思是,他作为帝王,皇家内卫是作为皇室传承,传到他身上的。就算现在他将暗卫交给月乔白,待他日太子登基。骁军那一方的明卫依旧会忠于国君,也就是月孝。 到时候少不了两极分化。 而京城里头,尚有禁军十二卫,皇城内设立的亲军都尉府,统领中、左、右、前、后五卫。 其中上至从二品大统领,从三品左右统领,下至宫廷带刀护卫,御前带刀侍卫,死队,将军都是老皇帝一手提拔的。 到老皇帝这一代,另外还新设了两支天子侍卫禁兵,便是由皇家明卫转变过来的。只不过新旧更替,原有的皇家内卫人数上在禁兵里头已经不比后来宗室送上来的子弟多了。 南衙府兵八卫,各有大将军、将军、中郎将等由太尉统掌,屯卫帝都。因为老皇帝忌惮卢太尉良久,没少往里面掺人。 是以皇城军事分化,老皇帝牢牢把握中宫守卫以及除了卢太尉一大家子以外的京师驻兵,旁人要想干些大事,都不太容易。当然若是老皇帝一朝命不保夕,边关部队起兵造反,和都尉府内奸里应外合击垮宫中的守卫,那就另当别论。 依照月乔白的记忆,老皇帝在梦境中并未将暗卫交给她。想必是看她终日为情所困,不值当托付。又因为是万受宠爱的爱女,不得不为她的下半辈子考虑。故而老皇帝临终前,将皇家内卫尽数给了太子月孝。不仅如此,他死前亦是千方百计逮了错处将卢太尉治罪发作了,让月孝没了后顾之忧。 另外皇城禁军一分为二,一半给了太子母族李氏的家臣将领。另一半则是托付给了孟韫一派的武将。老皇帝到死都以为,孟韫是纯臣,且对月乔白用情至深,有他在,月孝必定不会为难月乔白。谁能想到自己死后,那孟韫变脸比翻书还快,先是怂恿月乔白毒死太子,将皇宫禁军全部掌握在自己手里。月溢登基之后,转头又和卢挚临里应外合,逼宫造反。 狼子野心,若不是最后被卢挚临和郁芷禾阴了一把,指不定最后做皇帝的,会是他孟韫呢。 月乔白恨的牙痒痒。 第二日朝堂之上,老皇帝果然就着贼匪头目程祥和朝廷官员勾结一事。揪出了大大小小前前后后数十名官员,不留余地的发作。里面十之八九都是卢家的外戚,少量功勋子弟,一两个王家的旁支。本来只不过是让让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小事。到了老皇帝这里,就是该砍头的砍头,该发配的发配,最轻也是罢官回家吃土。一时间风向紧了,人心惶惶。大部分人都或多或多感觉到了老皇帝的意思,各个提心吊胆起来。 月乔白知道,这只是个开始。 第21章 老皇帝身体就不太行了 年前一场大幅度的裁员让朝堂上人心惶惶,但是紧接着老皇帝身体就不太行了,好些天没能上朝。令大臣们又松了一口气。 唯一一件在月乔白看来是大事的卢挚临和郁芷禾的婚礼。因为要在老皇帝跟前侍疾,月乔白也没能参加。 他们成亲那天,城里十里红妆,热热闹闹。皇宫里头却冷冷清清。老皇帝那会正坐在床上,语重心长的对月乔白说:“白白,不要怪朕。卢挚临那厮不是良人。你该远远的离了他。” 月乔白:“儿臣知道。” 月乔白口头上应承,转身就吩咐人给卢郁二人备了极为贵重的新婚贺礼给卢府送去。以老皇帝的名义。 第二日,卢太尉带着儿子儿媳进宫谢恩。老皇帝身体不适借口推了,由太子接见。女眷这边,则是去了皇后的钟粹宫。 月乔白起了个早,将自己收拾了一番。穿上了火红色的鸾凤金缕流仙裙,勾勒出完美的身线。碧尧在她的额间描抹了梅花钿,红点朱唇,整个人显得艳丽非常。 是以在钟粹宫,一身端庄华贵打扮的皇后李氏出来看见她的时候,脸上的笑意都僵了一半。但是想到太子前些天还说,月乔白近日越来越胆大妄为,目中无人。还不是看在没几天好日子过了,才这样破罐子破摔。 “公主殿下几日不见,竟是越来越出落得水灵了。” 坐在皇后下首的是敬妃,皇长子月溢的生母。老皇帝现在年纪到了一定程度,对女色上有心无力,已经好多年没有充裕后宫了。 现在宫里上下,除了月乔白。基本上都是老女人= = 。 敬妃宫女出生,本来身份低微,但是人家肚子有出息,生了皇子。故而整个后宫,敢在皇后和定国公主俱在,气氛尴尬的时候救场子的也就她一个了。 “娘娘可真会说话。”月乔白装作没看见皇后的冷脸,对着敬妃露出一个完美的笑容:“其实功劳都在最近吃的东西里—是南都进贡的活灵参,与女子最是滋补养颜。待会回去,定国就命人送些给您尝尝。” 南都是盛产药草的国家。那边进贡的好东西,从来都是先进皇后的钟粹宫和月乔白的露华宫。极其少量的极品灵药,一般都是由老皇帝直接赐给月乔白。看皇后现在的脸色,想必这活灵参,她钟粹宫都是没有的。 敬妃眼睛一亮,脸上笑成了一朵花,道:“那就谢谢公主了。我那儿也有……” 巴拉巴拉的说了一大通。 最后是卢府夫人以及她的新任儿媳郁芷禾的到来拯救了皇后娘娘的黑脸。 都知道郁芷禾横刀夺爱,半路抢了月乔白的心上人。皇后宫里坐着的各个是人精,不敢触霉头。只有皇后本人,对着郁芷禾嘘寒问暖,热情的很。 一会问成了亲可还适应?一会问卢挚临对她好不好,有没有累着了。每问一句,就用不怀好意的睨月乔白一眼,意图在月乔白的脸上找到失魂落魄的表情。 月乔白木着脸,自然当她是空气。 偏偏这个郁芷禾一脸娇羞,看着月乔白语带歉意:“公主昨日没能来喝杯喜酒,夫君他颇为失落,还道是您至今不可原谅我们。” 郁芷禾几日不见,现在已经从青涩的少女,变成了一成熟的蜜柚,依旧是清纯秀丽的面容,但是现如今脸上带着羞郝,眉眼间露出一股媚色,眼下落下一丝青黑,走路时扭扭捏捏一副身子不适的样子。这新婚之夜,想必两个人快活的很。 说起让月乔白不适的话,皇后一拍即合,开朗一笑,道:“瞧这孩子真是实诚,也不想定国怎会是那般小气的人,芷禾呀,你平日里对卢家大儿好些,自然也就如了定国的意了。” “这样的吗?”郁芷禾睁着她那双大眼睛,疑惑的看向月乔白。 月乔白冷眼看着,扯了唇道:“不错。” 没想到月乔白会这样自暴自弃似的说话,郁芷禾一脸的愕然,正想要开口,又见月乔白嘴角一弯,露出一个魅惑的笑:“卢少夫人温柔贤惠,又心思纯善,和卢大公子实乃天生一对。” 郁芷禾:“……” 面对月乔白那张笑脸,郁芷禾委实有点笑不出来。在外头,人人都道她郁芷禾是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大美人,颜色好,气质佳。可是每回当她凑在了月乔白的跟前,就立马矮了三分。像是原本一朵美丽的小花突然被放在了艳丽尊贵的牡丹边上,使人恍然发现,原来那朵人人称赞的小花不过是朵野花而已。 “牡丹花”微微一笑,感觉整个眼界都鲜亮了许多。郁芷禾有一瞬间的闪神,随之而来的却是铺天盖地的妒意和不屑。 这么美的皮囊,不还是留不住男人的心。郁芷禾这样想着,心里就平衡多了。 月乔白这时候又说道:“过两日卢大公子前往边境,少夫人是否也一同随去?” 郁芷禾一怔,她之前早就想过,成亲之后两人就要分开,自然万般不舍,若是能够跟着卢挚临一起,那是最好不过。但是卢挚临父母尚在,又有老太君在府里。她一个新妇,成亲之后不侍奉双亲,反而跟着夫君走了,那便是不孝。 郁芷禾余眼看了看身边的婆婆,见她紧皱眉头,一言不发。心底一定是不高兴了。想了想,便轻声娇柔回了月乔白的话:“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夫君去边关是为尽忠,芷禾便当守在家里,替夫君尽孝。” 卢夫人眉目松快了下来,看着郁芷禾满脸欣慰。 “果然是善解人意的人儿。这般懂事,真是便宜了卢挚临。”皇后大声笑道。这边两个人都觉得自己配合默契,完美的在月乔白心里刺了一刀。均是颇为得意的看着月乔白。 “啪啪啪!”月乔白开心的啪起手,笑着说:“那真是太好了,本宫一直都觉得宫里清冷,寂寞的很,今日得见芷禾妹妹这边清甜可爱的模样,真真是一见如故。他日无聊了,定要请妹妹来宫里说说话聊聊天的。” 她一高兴,留个十天半个月,那就更好了。 众人听得目瞪口呆,郁芷禾更是嘴角抽搐,额上青筋暴起。是谁前些日子在丞相府因为这姐姐妹妹的称呼,软硬不吃甩了好大一阵威风?! 这会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刺激重了。一口一个妹妹,听的人瘆得慌。 郁芷禾面对着月乔白的笑脸,默默捏紧了绣帕。 一帮女人东拉西扯,临近晌午才总算完事。 月乔白达成了目的,率先请退告辞,回露华宫的路上想了想,还是打了个弯往老皇帝那头去了。 却没成想,在去的路上,就是那般巧的,遇见了不想遇见的人。 皇宫那么大,无巧不成书。 有生之年,看见脑海里那两只小蠢萌一直念念叨叨的男主女主以及反派在宫中欢聚一堂,月乔白震惊的同时,心中八卦之心蠢蠢欲动,迫切的求知欲驱使了她脚底生风,腰肢一转,转到了石头缝里呆着,= = 顺便露出一只眼睛和一只耳朵,偷听起反贼会晤都说了些什么。 第22章 卧了个槽 月乔白行走的路是一条前往乾清宫的小径,路途经过一处花园,里面有零零碎碎的很多假山。月乔白藏身在假山细缝当中,歪着头看反贼三连会晤。 几日不见,孟韫清瘦了许多,偌大的官袍穿在身上显得空空荡荡,他腿上的伤也还没好全,走起路来一瘸一拐很是可怜。 而卢挚临那厮却长得高大魁梧,新婚刚过,整个人春风得意,容光焕发。远远看见孟韫往自己这边走过来。卢挚临大步向前,笑着打了招呼。 “孟大人。” 孟韫在距离卢挚临郁芷禾不远处站定,语气平和却带疏离:“卢大公子,少夫人。” 抛却成见,月乔白不得不承认,这两个人确实长得人模狗样。两个俊男站在一起,一个清贵一个傲然,让人看了只觉赏心悦目。 而郁芷禾处在他两中间,面容微红,羞涩中带了点得意。她像是和卢挚临一同从皇后那里出来,真巧碰见孟韫。和卢挚临不同,郁芷禾显然是和孟韫有过交情的。看见孟韫的第一眼,郁芷禾就两眼一亮,但碍于自己的新婚丈夫在场,硬是止住了自己的脚步,停靠在卢挚临的旁边。 郁芷禾两眼像是定在了孟韫的身上,看见他清瘦柔弱的样子,脸上露出不忍的表情,她双唇动了动,轻轻道了一句:“韫……哥哥。” 甲乙宝宝:“呕。” “你们认识?”卢挚临微微蹙眉,看了郁芷禾一眼。 “算是旧识罢,”孟韫笑了笑,淡淡道:“还未恭贺二位新婚之喜。” “韫……孟大人客气了。”郁芷禾笑容略僵,她抿了抿嘴,像是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孟韫大人以往在我家私塾读过一段时间的书,算起来,还是我爹爹的半个学生。”没办法掩饰,郁芷禾这方面倒是很聪明,大大方方的给卢挚临解释:“我那时在家最小,不太能认人,方见谁都喊大哥哥大姐姐,如今喊得习惯了,一时没改过来。” 郁芷禾这里说的如此简单,月乔白却道未必。从梦境当中看,郁芷禾和孟韫二个人绝对是熟人,没猜错的话,还是差一点就修成正果的那种。 月乔白视线不由自由移向了卢挚临的头上,仿佛在那上面看见了一阵绿光。 卢挚临恍然不觉,听了郁芷禾的话眉头微松,道:“原来如此。” 他牵着郁芷禾的手,看着孟韫眼底不带一丝戒备,语气客客气气的:“孟大人是从何处来,又往何处去呢?” 孟韫是外臣,又是孑然一身。自然不会像卢挚临一样是来后宫接家眷。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不偏不倚正巧就是后宫中央。就算孟韫是得了圣上的召见,也不应该是走这条路。 是以,卢挚临好奇的问了这一句。 月乔白也觉得奇怪,从她的角度正好可以看见那孟韫惯常温和的俊脸对着卢郁两人却是神色平淡。 孟韫的身姿修长,衣袖也宽大厚重。他两手交叠在一起,目光在郁芷禾身上略过不做逗留,转而对卢挚临淡淡道:“本官刚从圣上那边过来。” 卢挚临听完挑了挑眉,又听见孟韫道:“卢大公子可是赶着出宫,方才在路上,本官还见过了太尉大人。他老人家可是急急忙忙的往宫城口走呢。” “是吗?”卢挚临眼眸微闪,像是在思考孟韫说的话的真实性。 郁芷禾许是不想新欢和旧爱交流太多,迫不及待的拉了拉卢挚临的袖子,道:“夫君,母亲还在等我们。” 其实是皇后觉得和她有共同话题,特地留了郁芷禾一会。卢母不好厚着脸皮呆着,只好先行一步。而卢挚临和太子也没什么好说的,寒暄了几句就来接郁芷禾,就怕她被人欺负。前后加起来没有多少时间。 这才有了他们几个人正好撞见的巧事。 卢挚临按捺住焦急的心情,又和孟韫说了几句,都是些不痛不痒的场面话,言辞上明里暗里有意拉拢。一时间忘了旁边还有个新媳妇。 郁芷禾在一旁暗自咬唇,和她的便宜丈夫一样,郁芷禾现下的心思都落在了孟韫的身上。但是碍于卢挚临在场,又不好说话,只听卢挚临问孟韫圣上那处如何如何。 想到以往对别人冷傲却会对她温温柔柔的笑的孟郎,郁芷禾心中乃有微动。当初年少无知,被孟韫的外表所惑。郁芷禾曾不管不顾的和家里人说要嫁给孟韫,结果理所当然被郁大人一顿痛骂,末了还将孟韫弄出了府,令他们断了情缘。 等到郁芷禾长大了,眼界宽了。就算后来孟韫一举中第,金榜题名,但是身边有卢挚临这样的珠玉在前。渐渐地,郁芷禾也不在将昔日的情郎挂在心上。反而和有婚约的卢挚临打得火热。 现在她得偿所愿,抢了堂堂定国公主的未婚夫,成了京城里众人皆羡慕的对象,自是风光无限。只不过如今咋一看见风华依旧的孟韫,当今圣上跟前的大红人,心中又开始不是滋味了。 月乔白躲在石头缝里脚都蹲麻了,只见他们三个,一个旁敲侧击老皇帝这里那里,一个轻描淡写三句回一句打着太极。另外一个郁芷禾,只会用一双美目打量这个打量那个…… 竟是些没用的,啰里啰嗦还没完没了了。 月乔白有些后悔。 “时候不早了,家父家母还在等,如若孟大人不嫌弃,来日卢某当过府再续。” 左等右等,总算听见卢挚临说了这句结尾话。 听那孟韫依旧不悲不喜的话:“本官定扫榻相迎。” 两人相视一笑,在月乔白看来都假的蛮厉害。 卢挚临带着恋恋不舍的郁芷禾要走。月乔白只得全身都多进了石头里。不是见不得人,只是她一国公主偷听别人说话,被发现了委实尴尬。 卢郁两人走后,留下孟韫一个人还是站在原地,过了好一会,月乔白才听见细微的脚步响起。 四处无人,月乔白竖起耳朵,默默数着步子。 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浅,月乔白听了只觉不对劲,还待在想一想,就听见熟悉的声音好似在耳边响起。 “出来吧。” …… 月乔白:“……” 半天没见反应,孟韫好似耐心耗尽了,说的话带了些冷意:“现在不出来,是想待会让侍卫拖出来吗?” “别……” 月乔白弯着身子,从假山里钻了出来。 活动活动了手脚,抬起头,目光正好撞近前面人震惊的眼睛里。 月乔白讪讪笑道:“好巧啊,孟大人。” 孟韫方才应该是只察觉假山里面夺了人,却不知道是谁。月乔白看见他见到自己后脸色微变,一怔过后,立马换上了一副月乔白惯常见到的温和样子。方才见到的冷意好像假象一般。 月乔白看见孟韫眼带笑意走了上前,吓得她连忙退后两步。 孟韫脚步一顿,笑脸有瞬间的僵化,好一会,才道:“公主,怎会在此?” 月乔白撩了一下垂在脸颊上的发丝,镇定道:“本宫不是故意偷听你们讲话的。只是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卢挚临郁芷禾两个往这边过来,本宫不想见他们。” 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心灰意冷不愿再见前未婚夫和前敌的失恋人。总比说自己暗搓搓的偷听好吧? “公主可真是痴情。”孟韫阴阳怪气的。 “哪里,哪里。”月乔白看着孟韫那张就算面无表情也依旧好看的脸蛋,心想这孟韫心里一定是在说她痴蠢如猪,还好骗。 如果说孟韫刚才只是笑容略僵,那么现在,就是完完全全的冷脸了。 只不过他的冷脸没有坚持多久,就在月乔白踌躇着怎么结束这段尴尬的话语的时候,就见孟韫低声叹了口气,转而对着月乔白轻声柔语的说道:“公主原本是想去圣上那里罢?” 月乔白:“不错。” 孟韫:“怕是要令公主失望了,本官刚从乾清宫那边出来。圣上今日身体多有不适,方才服了太医开的安神药,已然睡了。” 月乔白挑眉,心想你之前可不是这样说的。 就在刚才不久,卢挚临问孟韫老皇帝现在身体如何的时候,他还平平淡淡的说了句甚好来着。 “父皇身体大不如前了。”话到了这份上,月乔白自然顺着孟韫的梯子下了,她脸上露出思虑重重的样子来,有些无奈的道:“不过能安心休息也是好事,本宫就不去打扰了。” 所以,她可以原路返回了吧。 就在她打算糊弄一句,就打发过去的时候,突然地,月乔白耳尖一动。 似乎听见了一声极其细微,细软的声响…… 呆萌甲:“我刚才好像听见了猫叫声……” 冷酷如乙:“不用怀疑,我也听见了。” 呆萌甲:“握草我就知道,反派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他偷咱们的猫!” 花费心思浪费精力顶着悠悠众口的压力,走后宫一趟,就为了偷她的猫? 月乔白:“……”我读书少,别骗我! 月乔白目光呆呆的,落在孟韫的身上,准确的说,是他宽大厚重,却揣的密封严实的袖子上…… 还在奇怪眼前人怎地突然没了话,孟韫眼睛落在月乔白的脸上,见她面容精致秀美,小嘴微张模样呆愣有些可爱。顺着月乔白的目光,孟韫终于反应过来。 “对了。”孟韫把他一直揣着的左手拿了出来。 孟韫还说了什么,月乔白没注意听。只眼睁睁的看着他掀开衣袖的一角,右手往里面掏了一会儿,然后缓缓地,掏了只小小的,白白的,毛茸茸小豆丁出来。 月乔白目瞪口呆,眼睛发愣的看着孟韫手上那只长得和自己宫里的葡萄小喵如出一撤的家伙,一时失了言语。 白小猫的个头小的很,孟韫一只手就能握个严实。平常在露华宫调皮的像个小霸王,在孟韫的手里,却是个病猫,老老实实的窝在别人家的手心里,像是刚刚睡醒。病猫半眯着眼瞅了瞅眼前的“大个子”,轻轻的叫了一声。 月乔白心中软了一片,脸上却是怒了。伸手将白小猫从孟韫手里抢过搂在自己怀里,冲着孟韫不客气的道:“孟大人做什么拿我的猫!还……”还偷偷藏起来! 心里一急,连自称本宫都忘记了。 脑海里的两只小蠢萌难得和她统一战线。 呆萌甲:“丧心病狂!” 冷酷乙:“无耻!” 呆萌甲:“不要脸!” 冷酷乙:“打他!” 月乔白:“……” 许是月乔白脸上的表情太过精彩,孟韫看着看着竟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一开头只是轻轻的笑,然后慢慢的见月乔白脸上羞恼越重,孟韫反而笑的更加大声。 从她认识孟韫起,还未见过他如此欢颜。月乔白心里气急,却也知道为了一只小畜生和朝廷命官发火实在有失身份,故而不好翻脸,只是搂紧了手里的小猫咪,低声斥了一句:“登徒子!” 孟韫:“嗯?公主是在说在下吗?” 月乔白瞪了他一眼。 孟韫眼中尽是笑意,满心的柔情付之一炬,看着气鼓鼓的月乔白,轻轻笑道:“公主莫要误会,这只猫儿,并非是您宫中那只。” 月乔白:“?” 毛茸茸的小豆丁依旧乖巧的不成样子,头埋在她的手心里动也不动。 乖巧的过了头…… 就着孟韫戏谑的目光,月乔白默默掂了掂手里猫儿的斤两。 好像……是比露华宫里那只,好轻上许多。 孟韫道:“这是猫儿与公主宫里那只,实则同出一脉,长相颇为相似。殿下认错也是无可厚非的事。不过若要分的话,也简单,殿下宫里那只是双眼蔚蓝。臣这只是双眼异瞳,一金一蓝。” 月乔白怔怔将手里的猫举起来看。 白小猫垂在脑袋虽然没什么精神,但还是睁开了眼,低低的冲月乔白叫了一声。 月乔白浑身僵住,真特么一金一蓝的。 想到自己刚才从孟韫手里徒手夺猫的举动,月乔白身心一颤,感觉没脸见人了。 “果然是认错了,本宫还在想怎地手感不太一样。”尴尬的咳了一声,将白小猫递还给孟韫,月乔白脸上微红,有点羞愧,但还算镇定。 孟韫眼里似有化不开的东西在缠绕,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月乔白的脸上,手臂微抬,越过了月乔白递过来的白小猫,修长白皙的手指险些落在她的脸上。 月乔白退后一步,提醒道:“孟大人,你的猫。” 被孟韫盯得浑身不适。这已经不是一两次了,每回见他这个样子,月乔白就觉得孟韫一定又是一肚子坏水打她的主意。好在现在月乔白自认百毒不侵,不会轻易被迷惑。 手里的猫不是自己的那只,但丝毫不改它的可爱可怜。 孟韫自然看出她眼底的喜爱,同样的,也看出月乔白对自己时刻不放松的戒备。 手臂垂落了下来,孟韫脸上笑意微敛,看着月乔白淡淡说道:“那只从外国带回的母猫来时就已经怀了孕,拼死生了两只小的。健康的那只早先已经送进了宫。剩下的这一只出生时十分虚弱,险些没了命。臣私心将养了几日,现在虽然还是瘦小,但到底已经活了 。” 孟韫道:“好事成双,就一并送给公主殿下了。” 月乔白眨了眨眼,“是特地送来给我的?” 孟韫点了点头。 月乔白厚着脸收回来手,将瘦小的猫咪抱在手里。难得的朝着孟韫会心笑了。 心里却在想,自己平日只呆在露华宫,不常在外面走动,没事就喜欢逗小葡萄。而身边的碧尧是孟韫的人,传个消息不是什么难事。只不过奇了怪了,宫里的小葡萄分明是王家送的。怎地一母同胎,另外这一只却在孟韫这里。 月乔白摸着手里的小猫,思绪不知道飞到了哪儿。 等她回过神来,却见孟韫依旧走上前靠近了过来,距离自己不过一两步。月乔白一惊,险些跳了起来。 她还没做反应,就只见孟韫低下了头,视线落在月乔白的手里的小猫身上。 月乔白见孟韫伸出了他那双较之女子还要白皙圆润的手,轻轻抚摸了小猫的脑袋。 也许,孟韫也是舍不得将这可爱萌萌哒的小猫咪送人?临别前的温存? 月乔白这样想,勉强按捺住自己往后退的冲动。这个时候,听见孟韫那用他那低沉悦耳足以魅惑人心的声音在她耳边说道:“再过两日,我就要去江安崖。最快也要一两个月才能够回来。” 再过两日? 月乔白心下微微一惊,不是说话年后的吗? “此去经年,微臣不在的这段时日,公主殿下要多加保重。”孟韫还在说道,月乔□□巧的耳朵已经微微泛红,只因为孟韫说话间,已然离她越来越近。 只不过下一刻,月乔白已经全然忘了男女之别,一心落在了孟韫接下来的话上面。 孟韫对她说,若是日后,他在外头没能赶回来,宫廷突然生了变,她月乔白想要在宫里站稳脚跟,可以带着他的信物去找顾霆军和王赟。 禁军大统领,顾霆军。 以及,文官之首,相爷王赟。 月乔白:“……” 呆萌甲&冷酷乙:“卧了个槽!” 第23章 惊变 小年一过,卢挚临和孟韫先后出了京。 月乔白隔山差五的就寻了源头,招郁芷禾入宫陪聊。 一直等到了除夕之夜,方放了人回去。 大年三十的时候,老皇帝硬扛着精神,同后宫嫔妃们一起,团团圆圆的吃了年夜饭。月乔白担心他的身体,晚宴过后又陪着说了话,直到老皇帝睡了,才不动声响的告退。 从乾清宫那里出来时,老皇帝身边的大太监赵孙递了件东西给她。 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木盒,月乔白拿在手里,感受到了它不轻的重量。赵孙只说是牵挂她的人送的,旁的一概一问三不知。 月乔白那会便有了心思,想着这赵孙,怕是留不得了。 回到露华宫后,绿蜓说宫里的两只小猫都睡着了,外头震天响的炮竹声也吵不醒它们。月乔白笑了笑,沉重的心情松快了几分。 没人时,月乔白拿出赵孙递上来的木盒,仔细打量了一会儿,觉得有几分眼熟。打开盒子一看,只看见到一只暖色剔透的血玉手镯,和一块龙凤呈祥纹饰的玉佩赫然在其中。 那日在假山后面,孟韫曾对她说,日后若是宫中生变,就拿着他的信物去找顾霆军和王赟他们任何一人,都能保她周全。 没想到,竟然不是说说而已。 月乔白将盒子里的玉佩握在手心里,面对着空荡寂寥的宫殿,叹了一口气,“顾霆军,王赟?” 月乔白语气幽幽:“送上门的脑袋,不摘白不摘吧?” …… 新春过后,朝堂上又迎来了一次大变动。场面之残酷,堪比修罗场。 在朝多年为官的大人们,谁没有点见不得人的黑历史。若是寻常时候,没人会吃饱了撑着去管这些。只不过这一次,他们走了霉运,刚好碰上了一心要清一次君侧的老皇帝。 元宵节前后,因为一个不知名的小官冒死往刑部递上的一封密件信函,揪出了当今太尉门下的亲属,当时只任五品兵部员外郎的卢渑和外邦国私通信件,勾结一汽,企图通敌叛国之事。 一个小小的五品官员,当然没这个本事和外邦国取得联系。外面传的沸沸扬扬,黑锅自然就落在了卢太尉的身上。老皇帝也不傻,朝堂之上当场骂了卢太尉整整一个时辰。末了才僻重就轻的说,相信太尉是个忠君爱国的好官,但是案情必须要水落石出,于是便只给太尉三天的时间,彻查此事。 三天后要是还没过结果,便是太尉治下不严,能力不足的原由,卢太尉就当自请辞官,回家种田。 三天的时间能干什么?那阵子的太尉府里,在政事上一直智商在线的大儿子去了边关信都还没回一封,大儿媳被宫里的长公主请去做客还没回来,只剩下草包一样只会完乐的小儿子。 卢太尉焦头烂额,最后采取了门下政客的法子,舍车保帅。推了自己这边的一位大员先去顶罪,过后再想法子救出来。 卢太尉这一方想得美,但是老皇帝铁了心要除去卢家人的左膀右臂,揪了这等通敌卖国的错处,直接砍了那个替死鬼,顺便将牵连的武将一并发作了。 事后在月乔白的推动下,太尉府的人暗地里查出了先前往刑部递信件的那个人和王府有着不浅的关系。便以为是王相在处心积虑的陷害他们。于是过后不久,户部那里又出了大事。 他们翻出了旧案,拿出了证据说王相一脉官员曾在战事期间贪污百万两军饷,才使得当年靖难关全面沦陷,造成十万兵将血海无归,人间地狱的惨案。 和卢家铁板钉钉的不臣之心相反,王相这次倒真的是被冤的厉害。但是一想到他们已经和孟韫那个反贼同气连枝。月乔白立马又狠下了心。 月乔白在暗,老皇帝在明。又是一阵子大清洗。虽然这整个过程与相爷王赟本人无关,但是自己的党系被老皇帝打杀的太过厉害,王赟终于看不过去了。 他先是称病在家,接连几日不上朝,后来直接递了折子上来,说要辞官。 说是辞官,实则威胁。王赟深知朝堂之上,卢太尉和自己等同于水火,老皇帝在中间调和,堪堪形成一个还算稳定的局面。若是王相此时罢官,文官没了一个主心骨,就是一盘散沙,老皇帝还拿什么和卢太尉一系分庭抗争。 “好一个王赟……咳咳咳!” 宫殿里,老皇帝看着手里的折子,咬牙切齿。 最近一段时间,也许是因为知道有大事要办,恨不得在朝堂上和百官大骂三百个回合。故而老皇帝身体像是挺过来了一样,精神气蓬勃高涨。连三餐都比平时多添了一碗饭。 月乔白接管了暗卫之后,更得老皇帝的信任,时常将她带在身边学东西。 “这个老狐狸,真是奸诈狡猾!你皇兄日后定会被他耍的团团转!” 老皇帝吹胡子瞪眼气愤道,他抬头看了身边的月乔白一眼,见她神色不变,丝毫没被影响,只徒手捡起一张自己散落在地上的奏折来看。 老皇帝心里宽慰许多,幽幽道:“若是朕白白生为男子,就没有你皇兄什么事儿了!” 月白乔能怎么办,只能说性别天注定。 老皇帝又骂了一阵,直说王赟太过分,仗着自己桃李天下,不把官家放在眼里。又说卢太尉一家狼子野心,怎么除也除不尽。 “白白你说,这件事该怎么办?”老皇帝问道。 当初卢太尉那边通敌卖国,老皇帝发作了一行数十名官员武将,太尉府哑口无言只能暂且默默受了。到这王相这里,还只是发作了一半,就受了这样的威胁。老皇帝心中有愤,却无可奈何。问一问月乔白,只是想听个慰藉罢了。 月乔白怎会不知老皇帝的心思,她淡笑了一下,轻声道:“文官与武将不同,他们素来只会耍嘴皮子功夫,比之太尉府,倒是好掌握的多了。” “你的意思是,就这样算了?” 将手里的折子叠好放在龙案上,月乔白抬头直视老皇帝略微发黄的眼睛,嘴角勾起一抹嘲讽,“惩处可以就这样算了,但王丞相那处,却不能任由他说走就走,说留就留。” 老皇帝:“白白的意思是?” 月乔白:“王赟不是要辞官吗?父皇准了他便是。咱们空桑人才济济,难道没了他王赟,就没人可统领百官了?” “那依你之言,可是有好的人选?” “自然。” “谁?” “王阙。” …… 翌日早朝,王丞相依然是称病未至。老皇帝一点也不慌,直接命人颁了圣旨。驳回王相的辞官折子,圣旨中间掺杂一大段感人肺腑的赞扬恩典。末了,老皇帝就说左思右想,如王相所愿,准他无期限的假期,好好“将养”身子骨。同时,升任太常寺少卿王阙为监御史,暂代其父王赟典领百官,治理朝政。 直系亲属不同朝,是历代的潜规则。 这一道圣旨下来,简直就是明晃晃的告诉人家说,王阙升官,是朕和王相协商之后的结果,恩准王相退居幕后,但依然由他的儿子接手朝政,是官家给王家的恩典。以后种种琐事,大家伙都不用麻烦去老相爷了,直接交给他的儿子就好。 听说这道圣旨送到王府的时候,相爷听完之后当场高兴的晕了过去。 就这样了却一件心事,老皇帝高兴的不得了。 反观太子月孝,脸色却越见阴郁深沉。 月乔白每回在老皇帝宫前碰见他,都会被冷嘲热讽一番,月乔白也嘴里不饶人,不知死活的怼过去。 兄妹两个一起去见老皇帝的时候,又得装作兄妹情深的样子,实在烦人。 这日刚从殿里出来,月孝又在说她出生时生错了性别,暗讽月乔白身为女子,却天天抢男人的事做。 月乔白懒得和他扯,只多看了看月孝乌青发黑的眼圈,迟疑道:“太子哥哥近日可是劳累过度,身体不太行了?” 月孝阴恻恻的瞪了她一样,道:“怎么插手朝堂上的事情还不够,还要来管我的闲事?” 月乔白也不想多管闲事,只是观月孝的脸色的确有点不太对劲,好心劝道:“太子哥哥还是宣个太医来看看吧。身体要紧。” “不牢你费心。”月孝本就不好看的脸色更黑了一层,说完也不等月乔白回答,便气冲冲的走了。 月乔白只当这是个无所谓的插曲,回了宫该吃吃该喝喝。晚上早早的睡下了。 岂料半夜时分,宫里突然亮了灯,月乔白还在睡梦里迷迷糊糊的,就被人从床上拉了起来。 今晚值夜的宫女恰好是碧尧,她头一个不管不顾的闯进月乔白的宫殿。 “发什么事儿了?” 月乔白闭着眼睛起身,嘴里喃喃问道。 耳边传来的,却是碧尧焦急中带了一丝惊恐的话语:“是东宫那头传来的消息,说太子中了毒,已经不省人事了!” 月乔白打了一个激灵,瞬间就清醒了。 本是三更半夜,宫里宫外就该夜黑灯熄。然而今时今分,宫里头却是灯火通明,宫殿之外的走廊上,宫女太监提了灯笼,来回奔跑忙做一团。 刚刚匆忙着好装的月乔白在宫女的簇拥下出了门,就看见这等场景。 就算是太子中毒的消息走漏了风声,宫里也不该是这样乱七八糟的景象。随手捉了个疾跑的太监,月乔白厉声呵斥道:“怎么回事?你们跑什么?” 被捉住的太监像是去传递消息的,被抓住了手,方正眼看了身边的人,一见之下发现是长公主,本来没什么胆子的人,现下魂都吓没了。 太监畏畏缩缩的下了跪,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公主饶命,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宫女说,太子已然不治身亡了!圣上刚刚好见到太子最后一面,痛的昏了过去。奴才是奉命,去向主子传递消息的。” 唯一的继承人死在自己的面前,白发人送黑发人,老皇帝身体本来就已经是摇摇欲坠,现在受到了这样大的冲击。后果如何,不堪设想。但看宫中如今的架势,哪里像只是昏倒了?! 月乔白心下大乱,脑中飞快的运转。 她强撑住心神,沉着脸问眼前从东宫回来的太监:“那现下呢?还有谁在东宫里头?!” “还,还有皇后娘娘以及太子妃,奴才出来的时候,看见敬妃和大皇子带着人进去了。” 太监浑身抖的厉害,他没敢说清楚,其实他出来的时候还算早的,刚好只在转角瞥见了大皇子带了侍卫围住了东宫,晚一步想出去报信的宫女太子,都被大皇子的侍卫挨个抹了脖子。 大皇子去的晚了,溜出来的好几个太监都看见他残忍的一幕,他们这些低等的阉人有些吓得发了疯,慌乱跑出东宫四处喊叫大皇子要造反啦! 好些宫女太监都听见了…… 好个蠢货月溢,外面虎视眈眈的权臣还没能解决,自己反倒先内讧了,简直是不知死活! 越是混乱,月乔白面上越镇定。 然而这个时候,又有宫侍急急忙忙的赶来求见公主殿下。 月乔白令人放了人过来,定眼一看,竟然是她手底下做事的禁军小兵。 来人道:“不知道是谁走漏了消息,在朝的几位元老,说因为圣上病危,全都得了皇后的召见,连夜进宫。现下人都聚集到了宫门口。属下几个小官挡不了多久了。” “那就让他们进来!” 月乔白冷冷说道。 来人一愣。 太子前脚中毒身亡,老皇帝才病倒多久?那些大臣们这么快就得了消息? 深吸了一口气,月乔白扯了身上的玉佩。递给身边一个暗卫。 “带上这件信物,去找大统领顾霆军。让他率领八千精兵,封锁上中下宫门,就算是只苍蝇,也不许给我放出去!” “让胡杨领他那一方兵将,牢牢守住后宫三宫六院,凡是见到四处逃窜大嚎大叫的宫人,格杀勿论。” …… 偌大的皇宫,两个主心骨先后倒下。但凡有个可以说的上话的人,都不至于陷入如今这个局面。 月乔白之前在糟糕的局面都设想过了,她都时刻刻忍着性子告诉自己了,月孝虽然不堪大任,但是有总比没有好,待他日有了太孙。在设法除去太子也不迟。 可是万万没能想到,孟韫被支去了江安崖,她月乔白也没投毒了,但是太子,还是被毒死! 太快了! 因为来的毫无防备,连带着身体渐好的老皇帝,也因此病倒,现在被困在东宫,不知是死是活! …… 月乔白带着人到东宫的时候,看见月溢的人已经围在了宫殿外面。 为首的是一个不知名的将领,四五十岁的年纪,长得人高马大,满脸横肉,肤色黝黑。看见月乔白时,那人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公主殿下您可算来了,大皇子等候多时了?” 月乔白废话懒得说一句,抬腿就往里走,只不过她个人自然是畅通无阻,但是身后更着的宫人侍卫却被拦下。 那为首的将领道:“大皇子吩咐过,只能放公主一人进去。” 月乔白扯了嘴皮子,冷冷的笑了:“本宫从来不知道,这宫里什么时候能轮得到他月溢说话了?” “你!”守在外面的将领脸色大变,看着眼前冷艳的长公主心里发虚。但是一想到月溢对他的许诺,胆子又壮了起来。 “公主殿下说的是。请殿下恕罪,末将方才的意思是,太子薨了,皇上皇后在里头悲痛欲绝,公主贸然带人进去岂不是冲撞,大皇子这是为您着想啊。” 任他花言巧语,月乔白岂会信一个字? 一路上,月乔白神色淡淡,旁人看着都觉得她冷心冷情。到了临门一脚,她又怎会轻易改变主意。 月乔白一言不发,抬脚就往里走去,后面的宫人一一跟上。 月溢的人拔了刀,月乔白身边出现几个身手不凡的暗卫,瞬间和守卫在宫殿门口的侍卫颤抖起来。 不一会儿,禁军大统领顾霆军带着人马匆匆赶了过来。 “顾统领来的正好!快拦下这群大逆不道的宫人!”方才巧言令色的将领对着来到他身边的顾霆军说道。 同为将领,官位大不相同。平日里他是绝不敢开口叫顾霆军做事的,但是再此之前,大皇子发了话,说顾霆军会帮他们! 故而才有了方才一言。 月乔白脚步一顿,转了身去看。 刚好看见一身冰霜着重兵甲的大统领,手上微微一动,冰刃交接白色的光芒闪现。 只听见噗呲一声。锋利无比的刀口没入人的身体里。 刚才还在嚷嚷的黑壮将领在眼前倒下,一同倒下的,是他死不瞑目的双眼。 月乔白微愣。 月杀人如切菜一般的大统领缓缓抽出了他砍在别人身在的兵器,月光下,露出一张和寻常军人极不相符的,白皙的,阴郁的脸。 月乔白见他薄唇一张一合,平淡无波的说, “公主受惊了。” 第24章 大局已定 月乔白进的是东宫除正殿,太子月孝的住处。她进去的时候,迅速的打量了周围,发现除却敬妃母子和皇后李氏之外,在殿的还有太子妃司马思敏和太子侍妾两名,以及太医数位。 月溢一干人等已然牢牢把持住了殿里的宫女和太监。月乔白带着人一进去,月溢只是微微睁大了眼,看了看她身后的顾霆军,并不见慌乱。 “定国你来的正好,快将这大逆不道的孽子拿下!” 皇后李氏气喘吁吁道。她和司马思敏半跪在地上,身边是一方床榻,榻上面躺着的人正是太子月孝。 月乔白多看了两眼,见月孝面色惨白,唇面发黑。躺着一动不动,一时难以判断他是死是活。 而且她现在在意的不是这件事。 “父皇呢?” 月乔白问道。 月溢等人不做回答,但是目光都移向了室内。 月乔白皱着眉头疾步往内室走去,就看见正殿室内的床上正躺着的人,床榻边上的,是太医院的正院使陆瞿。 陆院使如今也是白发苍苍,步履维艰。但是因为老皇帝的病一直是他把着关,故而一有问题宫里第一个找的定然是他。 还不等月乔白开口说话,陆院使已经抹着头上的汗水,战战兢兢开口道:“圣上身子本就是强弩之末,如今突闻噩耗,气急攻心而晕倒,就算再醒来,怕是也……” 缠绵病榻,无几日可活了。 月乔白怎会不懂他的意思。 床上的老皇帝一动不动的躺着,握在手里的手掌依稀能摸见佝偻的细骨,那张年迈黄瘦的脸上额骨分明,老皇帝双眼紧闭,尚存一丝微弱的呼吸。 她一直都知道,老皇帝的病从来都未治愈。 月乔白一时心中苦痛滋味复杂难忍,她又轻轻的喊了两声,老皇帝依旧恍然未觉。 那厢陆院使还在轻声低语的道:“圣上清醒之时曾令微臣转告给公主一句话。” 月乔白:“说!” 陆院使道:“圣上说,运道已灭,他生死由天。所谓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长公主莫要太过执着。” 陆瞿说这句话的时候已经用了最大的勇气了,天知道老皇帝唯一一刻的清醒竟然不是宣召皇后臣子,而是执意让他带话给长公主殿下,那时候大皇子和皇后娘娘在一旁虎视眈眈,他区区一个太医,简直要吓死了…… 月乔白闭了闭眼,耳边依旧能够听见外边月溢和李氏的争吵之声。 “什么不可谏,犹可追?” 月乔白睁开眼,嗤笑出声。 “究竟是我太过执着,还是您在自欺欺人?!” 一旁的陆瞿听见大骇,“殿下,你……” 此时外边已经吵得不可开交,敬妃母子还不知道外面已经全然变了副模样。他们如今算是足了底气,居高临下的站在李氏等的面前,冷言冷语,好不得意。 皇后李氏也不是吃素的。 她稍从儿子死了的悲痛中清醒过来,便对着面前的敬妃母子冷笑连连,“别以为本宫的儿子死了,你月溢就可以当太子,你做梦!只要我李氏一族尚在,就绝不会让你们如意!” 月溢大笑一声,“太子?谁说我要做太子了?!”他与敬妃两人相视一笑。 敬妃脸上是藏不住的野心,她言笑晏晏的看着李氏笑道:“皇后娘娘,您到现在还不明白吗?你作为太子的儿子死了,皇上也缠绵病榻无几日可活。国不可一日无君啊,大月皇室如今可只剩下一位大皇子了,你说,我的儿子,要当什么呀?” 李氏肥厚的脸更见灰败,她哆嗦着手指着面前的两母子,气的发抖:“是你,是你们害的我儿?!孽畜……!”骂完一句,又哭喊起来:“皇上你醒一醒看看,这杀千刀的贼子,要造反了!我苦命的儿子啊,你死的好惨!……” 李氏这副撒泼的模样取悦了一直低头做小人的敬妃,她绕着跪坐在地上的李氏走了一圈,颇有一副扬眉吐气的样子,“昔日贵妃在时,你不过是顶了个皇后的头衔,实际上不也是低声下气的在宫中求生,与我又有何不同?后来贵妃死了,你儿子做了太子,就以为翻了身了,处处打压我们,欺辱我等,将我母子二人当乐子当牲口一样对待?” 敬妃欣慰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我告诉你,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现在我儿子才是最后能做皇帝的人,我就要做太后了!我要让你李氏,你钟粹宫一干人等,全都给先帝陪葬!” 李氏已经有些疯癫了,她叫道:“不,你不能这样!你放肆!皇上还没死,他不会同意的!” 一旁的月溢一脚踹倒企图爬过来的李氏,中年发福的脸上有些狰狞的笑着:“那个老东西,今天就会死了!到时候这皇室,只剩下我一个继承人。我不做这个皇帝,谁能做?” 东宫里头还留着不少的宫女太监,但都手无缚鸡之力,面对着大皇子的狂言妄语,一个个当着缩头乌龟,生恐被人察觉。想比之下,大皇子月溢身后的人就显得放肆的多了,他们一个个不怀好意的的打量着宫里头的每一个人,就和他们的主子一样,心生歹意,目露贪婪。 唯有月乔白带来的一干人等,直挺挺的站在一边,没有主子的吩咐时,就和木头似得安静如鸡,不发一言。 月溢大笑着发着话,隐隐又觉得有哪里不对。他心里这个念头一起,就听见熟悉的声音,从里而外发出来。 他心里一跳,转过头去,正好看见里面熟悉的人缓缓走出来,身后还跟着畏畏缩缩的几个太医。 月乔白面沉如水,冷峻的面容更显的她气质冷艳,在外面的人看见具是一愣,还不带反应,就看见她嘴角勾起一抹嘲讽,唇瓣一张一合。 “谁都可以做这皇帝,唯独你这残废不行。” 月溢总算知道是哪里不对了,他还忘记了,这大月皇室,还有一个最年小的“长公主”。 “你胡说些什么?!定国你要知道,本宫向来待你不错,日后你大皇兄登基,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敬妃在一边道,月乔白觉得这当是她见过的敬妃最有威严的样子了。 然而月乔白只是斜眼看了她一眼,对于这所谓的好处她是一丁点也不感兴趣。 月乔白道:“大皇兄成年之时,已经被断了子嗣。终其一生都不得一子半女。敬妃娘娘,我说的可对?” “什么?” 李氏疯癫有了些许的压制,就这儿媳妇的搀扶,她微微站起身来,“原来,月溢不能生么?!哈,哈哈,老天有眼啊!” 敬妃和月溢都是一怔,从对方眼中都看见惊骇,但是还能勉强保持冷静。 敬妃心里气急,没想到那个老东西竟然把这种事也告知了月乔白。她大笑几声用来掩饰,脸上表现的像是听见了好笑的笑话一般:“定国啊定国,你就算不赞同你大皇兄临位,也不必造这等匪夷所思的谣言吧?你可别忘了,你亲侄子还在呢。” 月乔白冷笑一声:“外面抱来的野种也配做我的亲侄?敬妃娘娘和皇兄若是还不承认,定国可就要叫这“侄子”的亲生父亲来见一见了。” “大皇兄。”月乔白喊了一声。 对着月溢不明就里的脸,月乔白笑了笑,道:“你从小到大,从来都不是读书的料,叫你习武也懒而不肯。文章论语一窍不通,武艺骑术半点不会。成年后也从不管朝堂上的事,一心只知吃喝玩乐。就算这些都无足轻重,那唯一的一个,想让你生个儿子,延续皇家血脉。你行吗?” “这,这,你大胆!”月溢被说的脸色通红,又急又气,却一时不知道怎么辩驳,他抬眼看向自己的亲母,发现敬妃也是被气的发抖。 任谁听见别人这样说自己的孩子,都会气急败坏的吧。 敬妃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就算你说的都对!” “母妃!你说什么呢!” 月溢还想再叫,就被敬妃一个眼神呵止,她紧紧盯着月乔白,又环视宫内一圈,突地大声笑道:“没本事能怎么样,是个废人又能怎么样?!难不成,没了我儿,你一介女流,还能当皇帝不成?” 月溢眼睛一亮,也跟着笑了:“对啊,等我当了皇帝,谁有敢说我半句?!” 他们母子这副痴心妄想的样子,月乔白不屑一顾。恰在这时,外面进来了一个侍卫。 敬妃等母子眼睁睁的看着这个畅行无阻的侍卫直接越过了月溢这方,走到了顾霆军的更前,附耳说了几句话。随后,又退了出去。 月溢盯着顾霆军,阴沉着脸道:“怎么了?外面可是有情况?” 面对月溢的问话顾霆军充耳不闻,他两步走到月乔白的跟前,道:“公主,大臣们已经被全部囚禁在偏殿,各宫行走在外的宫人都全部拿下了。” 月乔白似笑非笑的看着眼前瞪大了眼睛的母子二人,偏了偏头,“外头呢?” 顾霆军道:“城外驻扎的两方兵马已被牵制,没有兵符,他们不会轻举妄动。卢太尉等大臣府上已被禁军包围,只等公主发落。” “好。先就这样吧。” 得到了确切的消息,月乔白心底松快了许多,她踱步走到月溢的面前,明艳靓丽的脸上露出三分笑意,然全而不达眼底,她每行一步,月溢就不自觉的后退一步,眼神不住的躲闪。 大局已定,你以为自己里应外合,大权在握。在别人眼里,不过跳梁小丑。 月乔白盯着月溢的眼睛,笑道:“你再说一遍,你想做皇帝?” 第25章 大吉大利 月乔白依旧顶着这副让人熟悉的美丽容颜,穿着华贵的公主服,身板挺直,面色冷漠淡然。 她的一颦一笑,都不再是记忆中柔弱无辜的那个样子。月溢怔怔的看着,心里泛着说不出的苦涩,脑子一片空白,唯有一句话在脑海里反复的回荡。 那是他年少时被告知自己临幸的秀女怀了身孕的时候。当天夜里,他的父皇也是这副冷漠的样子,让人送来一碗汤药。 不是给怀有身孕的秀女,而是给他。 “溢,多盈者。”送药的宦官说。 他那时才知道,即使自己贵为皇长子,但是在老皇帝的眼里,他一直都是皇室子嗣当中多出来的那个人。 “老实本分做个闲散王爷不好吗?” 幽幽响起的女声拉回了月溢的心神,他看着近在咫尺的皇妹,动了动嘴,却发现什么都说不出口。 “月乔白!”敬妃大喝一声,将自己发愣的儿子拉到自己的身边。 她一双杏眼已老态尽显,瞪着月乔白仍有几分气势:“公然以下犯上,竟然敢私自调动禁卫军,幽禁朝廷命官!月乔白,你这是要造反不成?” “娘娘怕是忘记了。”月乔白直起身子,“是你们母子二人觊觎皇位,谋害太子,气病了父皇。按理该当死罪。”  “你胡说八道,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本宫谋害太子!分明是你,居心叵测,勾结禁卫军,趁着圣上病危,逼宫造反。” 月乔白没有理会敬妃的大呼小叫。在宫变中,只有胜利方才有说话的权利。 “你想要证据,那有何难?”月乔白勾唇一笑,道:“传本宫口谕,即刻起捉拿从昨晚到现在活跃在东宫的一干人等,包括皇后娘娘,太子妃在内。押入慎刑司,细细审问。” 她每说一句,敬妃母子脸上就惨白一分。他们都不是蠢到无药可救的人。月乔白的每一句话,都无所顾忌。他们差点就忘了,这个深受宠爱的长公主,虽然有二十多年都是软弱可欺的模样,但是在最近的半年时间里,只有在老皇帝那儿,才有过温柔善意。其他所有的人,可没得过半分脸面。 “你,你真要我儿的命?”敬妃满脸的不可置信,愣愣的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人,这一刻,她心底对自己的处境怕是有了新的认知。 月乔白似笑非笑:“不然呢?” “不,不可以,没了我儿,你们月氏就绝后了。你,你一介女流难道要当皇帝?!” 敬妃说着,手紧紧抓着身边人的手臂。月溢手臂一片青紫,脸上也和在场的人一样,被敬妃的话吓了一跳,一个个瞪大了眼睛,惊惧的看着月乔白,像是等着她的回话。 “不!你是女子!怎么能做皇帝?”皇后李氏清醒过来,叫道。 欣赏完来这群人惊慌失色到绝望的神情。 月乔白笑了笑。 “女皇吗?” 她没兴趣,但是现在,她可不会告诉他们。 一同产生惧怕的,还有东宫里所有的宫人内侍。他们战战兢兢,纷纷跪在地上,浑身发着抖连开口求饶都不敢。就怕一开口就掉了脑袋。只等着禁军一一上前压着他们去慎刑司。便在这个时候,长公主令人胆寒的声音又慢条斯理的响起。 她说:“谋害太子,意图逼宫,这么大的事哪里是敬妃母子就敢做的。吩咐下去,将这半个月内,频繁出入宫门的相关人等,也捉分别关押,一一对审。” 月乔白顿了顿,心里想着,自从离开了那个所谓的系统约束,她月乔白,已全然不算是个好人了。 东宫之内,包括无辜的皇后,太子妃数人,无一不听见,那位往日柔弱的连一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的公主殿下,轻轻的开了口。 “两者之间,如若有半句对不上,就先去了他们的手足……” 长公主一怒,浮尸千里。 宫中的人,直到现在才知道。那位高龄待嫁,被宫内宫外人大胆议论了好些年的公主殿下。实实在在是个扮猪吃老虎的狠人。 就和她的父皇一模一样。 当年老皇帝为了登上皇位,将月氏皇族子弟,杀了个片甲不留。到了月乔白这里。就变成了老皇帝病的离不开床榻。太子被毒死了,皇后娘娘发了疯。至于大皇子和敬妃,则是背上了造反的罪名。 囚禁了数位大臣的偏殿里,此刻已经乱的一团糟。他们本是得了皇上濒危要下召传位的消息,深夜冒死进宫。 谁知道等待他们的,却是小黑屋。 从深夜到天明。 除了知道太子已死,大皇子是凶手之后,没得半点消息。 “皇上如今究竟如何了?” “听说皇后娘娘疯了?是真是假?” “太子已死,大皇子又……那现在,是谁在把持中宫?” 御史大夫,也就是女主郁芷禾的父亲郁雷鞠了一把泪,话音有些颤抖。就在方才,禁军进来,不说原由就直接押了权势滔天的卢太尉出去,想起自己刚嫁入卢府不久的宝贝女儿,就心慌的一比。 自从前几日被长公主宣入宫中作伴,郁芷禾就再也没回来过。至于她到底身在何处,恐怕也只有月乔白知道了。 一边的监御史,也就是老相爷的儿子王阙,哼笑了一声,道:“还能有谁,自然是长公主殿下了。” 郁大人只觉眼前一黑,长公主?! 怪不得…… 卢太尉被押了出去。卢府若是没了,那他郁家,还有救吗? 按照月乔白雷厉风行的性子,太子之死,以及敬妃母子逼宫的事,只经过一个晚上,就有了结果。 太子中的是□□,凶手是他的侍妾。本来预计要在老皇帝死后才毒死太子的。没成想太子月孝昨晚上不知道发了什么疯,一回来就毒打虐待那个侍妾。 侍妾被逼急了,当晚下了一记猛药,结果没把握住量,把月孝直接给毒死了。 敬妃母子则一直和卢太尉暗中来往,从太尉那里得了私兵的好处,得知太子死了,老皇帝病倒了自然坐不住,早早通知了卢太尉消息,自己领着人杀进了东宫。 万万没想到的是,逼宫篡位临门一脚,虽知道半路杀出了月乔白这个程咬金。 旭日初升之时,偏殿的门总算开了。 大臣们被猛然射进来的光芒刺中了双眼。在睁眼时,就看见是身着一袭水绿色的云纱对襟衫的公主殿下,缓缓踏进了房门。 一夜之间,皇宫被彻底从新洗牌。 昏迷不醒的老皇帝十分可惜的错过了一场大戏。 太子被害,凶手是敬妃母子。证据确凿,月溢一干人等被打入天牢,秋后问斩。卢太尉作为朝臣,和月溢勾结成双。 大理寺呈上的信函,上诉江安崖一案,卢太尉直系迫害江安崖郡守乾四诞,意图占领江安崖一带,早就密谋造反。 圣上病重之时,卢太尉还哄骗大皇子月溢里应外合逼宫谋反,罪大滔天,被判株连九族,除却远在边关已逃逸的卢大公子几少数旁支,其他尚在京城的卢家人和刚入卢府的新妇郁芷禾,一并即日问斩。 不多时,满朝上下担忧更甚。因为太子已死,大皇子月溢也被打入天牢。皇上缠绵病榻,无几日可活了,国不可一日无君…… 隔日,又得长公主宣召,太子月孝早先临幸一宫女,后而宫女犯错被贬出宫门,但那时宫女已经怀有身孕,半年后于城外生有一子,名为月启,长公主亲自证实是皇族血脉。 尚在襁褓的月启被迎进了宫,封为太子。 同月,老皇帝驾崩。 长公主怀抱新皇月启登基,改年号为“顺”。擢升监御史王阙为正一品丞相兼任太子太师,不设置太尉。同时御史大夫郁雷被革职查办。调任金陵、西泸抚院,为左、右都御史。重置御史台,以便下达皇帝诏令,并负责监察百官。 顾霆军依然是禁军统领,但是皇家明暗两卫,全部由月乔白亲手掌管。经过一番大换血,兵力不亚于禁卫军。 新皇登基,举国欢庆。 月乔白忙忙碌碌有大半个月,该办的不该办的都办了。因为皇室除了她的亲侄月启,没别的子嗣。所以后宫当中,该陪葬的,该逐出的,都按照律例规规矩矩严严实实的办了。 导致现在,后宫上下冷冷清清。只有月乔白这里有点人气。 此刻,月乔白抱着手里的小豆丁,接过宫女递上来的奶瓶给他喂了几口,手就已经酸的不行了。偏偏脚底下还溜着两只小猫儿,和争宠似得在她脚边打转,喵喵喵叫个不停。 “殿下手定是酸了,还是让奴婢来吧。” 她身边的大宫女换了一波,现在说话的是新入宫不久的良家子,唤可云。为人聪慧,性子沉稳,月乔白挺喜欢她的。 看着手里哫着奶嘴的小豆丁,月乔白笑了笑,道:“再让他喝两口吧。” 她手里抱着人,自己心里也踏实一点。在梦境中,她未曾保住月启的性命。今夕却让他就这样做了皇帝,想一想,可真的有些难以相信。 今天是卢太尉以及郁芷禾等问斩的日子。月乔白从早上开始,心里就莫名的发慌。特别是午时将近,她心中那种说不出的危机感,更加浓烈。 偏偏脑海里的那两只,不知道是没电了还是怎么,从她在宫变当中一反常态,翻身做主开始。两只蠢萌就开始安静如鸡,不发一言。 若不是半夜里她被一些细细碎碎(其实是两只蠢萌嘀嘀咕咕)的声音惊醒,还以为那两只消失不见了呢。 好一会儿,小豆丁吃饱了奶,迷迷糊糊的睡去了。可云站在月乔白的身边,看见她眉头突然紧皱。连忙道:“殿下,让奴婢来吧。可别累着您了。” 月乔白依旧皱着眉,将手里的小豆丁递给了大宫女。由着她抱着人去哄,自己却反身朝内殿走去。 “守在殿外,不要让任何人进来。”月乔白吩咐道。 虽然有些疑惑,但是宫女内侍们还是规规矩矩的应了。他们守在殿外,自然不知道月乔白是因为心中的危机感达到了极致,到了无法忍受的地步,才独自进了内殿。 内殿中,月乔白踉踉跄跄的跑到了桌边坐下,她手不由自主的发起抖来,却还是尽力压制自己,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水。 “没事的,不会有事的。” 整个朝堂,都已经稳定下来了。就算是逃逸在外的卢挚临,也有了消息。不出几日,就会被捉拿归来。 老相爷已经没了势,顾霆军的禁军也被她的私卫牵制着,至于孟韫……她暗中下了重金,聘了三方江湖杀手,就为了取他一人的性命。 月乔白心里说服自己,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但是端着茶杯的手,还是告诉自己,她在害怕。 没由来的害怕。 内殿中空无一人,外面的可云抱着小皇帝似乎已经走远。四方寂静无声。 月乔白极力稳住心神,手里握紧茶盏,递在嘴边,就要饮入。恰在此时,外殿传来声响。 是她私人派去监斩的骁军回来了。 外面是零零碎碎的说话声。 月乔白耳朵动了动,听见骁军说。 “麻烦告知殿下一声,卢府一干人等,已伏诛。臣亲眼所见。” 郁芷禾死了! 月乔白感觉到心脏猛地一缩,是一阵细致到极致的痛楚,短短一刹那,又让人无法忽视……紧接着,月乔白喉间一甜。 “噗……” 杯中的清水,被染成了鲜艳的红绯。 第26章 孟韫生死 月乔白原先并不知道,杀了所谓的男女主,会对她自己的身体产生严重的变化,要是早一步知道的话,她一定会留着郁芷禾的命,慢慢吊着耗着。 自从那天吐了血,将身边的人都吓着了。后来请了太医来看,只说是劳累过度,损耗了元气,要好好将养。 总而言之,是没有什么大病的。 当天夜里,月乔白忍着睡意熬到了深夜,躺在床上装作陷入睡梦,半夜才听到脑海里稀稀疏疏的传来几声对话。 这两只一直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的蠢萌,声音小的像老鼠。那只略微呆萌的声音率先开口。 “我们是不是快完惹……” “说什么傻话,”另外一个略为冷酷的系统说道:“死了一个主角而已,这个世界半数的气运被收走了,不是还有一半吗。” 呆萌甲系统迟疑道:“可是,女配她也剩下一半的寿命了。我两是跟着她活的,她现在放飞的那么厉害,往后还不知道要怎么作死,我们还有命回去么……” 冷酷如乙难得温柔:“别慌,任外面世界在如何崩塌,都有你哥为你守候一方。” 呆萌甲感动的稀里哗啦:“乙宝宝,你对我真好!” 冷酷乙:“应该的。” 躲在被子里的月乔白:“……” 她可以接受自己因为杀死女主损失一半寿命的事实,但请你们能不能不要总在别人的脑子里秀恩爱?! …… 因为知道了主角的命相当于自己的命,月乔白这几天时时刻刻关注着卢挚临的消息。 但是奇怪的是,原本传来的消息,是已经在卢挚临逃往西南方向的路上设了埋伏,不出意外就能成功捉拿他。但是一连好几天,都没了后续。 只尚且还算平和的身体状态告诉她自己,卢挚临还好好的活着。 这件事尚且不提。晌午的时候,月乔白用膳后移驾乾清宫,她如今虽是长公主,但是考虑到新皇还是个婴儿,朝政上的事她自然理所当然要干预。 以至于每天下完朝,除了吃饭睡觉,月乔白唯一要做的是就是将内阁经过筛选的折子在细细看一遍,小事略加批改,大事参与决策。相当于把老皇帝在时整天整夜做的事移交到自己手上做,一般这个时候,月乔白不喜有人打扰,除非有她的传召。 相处的时间久了,大臣们都了解到了月乔白的脾气,渐渐顺着她的意思来。 但是今天,偏就有不长眼的。 下面人上来说顾霆军求见的时候,月乔白还挑了挑眉,顾霆军来,无非就是为了孟韫的事。但是孟韫的命,早在月乔白和江湖杀手做下交易的还一刻起,就不是她能决定的了。 “不见!” 月乔白说道。 下面的人迟疑道:“可是顾大人说,殿下若是一直不肯见,那他只能在殿外长跪不起了。” 月乔白手上批改奏折的动作顿了顿。 顾霆军这个人吧,有点特殊。他的存在感一直不高,源于他阴晴不定,乖僻邪谬的性格。与皇族而言,他是个关系户。沾的却是老皇帝第一任结发妻子的亲。但是那位结发妻子,却早就在老皇帝登位之前就已经病逝了。 与朝中,他没有任何亲缘,最多也就是自己手底下一些亲信。接触短短不过一月余,月乔白见识过他的厉害。性格偏执到有时候像个蛇精病一样,软硬不吃极其认死理。也不知道孟韫是怎么把他收买在自己手下做事的。 在宫变中,毕竟顾霆军是头等功臣。现如今除了架空他,月乔白别无他法。 想了想,月乔白还是允了。 顾霆军进来行了礼,月乔白没等他说话,就先开了口道:“知道顾大人依旧担忧孟韫的安危,本宫也每天都派人出去打探消息,只是江安崖甚远,这消息传来也需要时间不是?” 顾霆军从见到人起,他的眼睛就没离开过月乔白,那目光像是在看什么肮脏之物一样,带着一股强烈的不悦和痛恶。 在他的眼里,早就将月乔白看做是负了孟韫的渣渣,费劲心思哄了孟韫交出手底的权势筹码,利用完人后就翻脸无情。如今更是恨不得一脚将人给踹了。 月乔白见怪不怪,面上端的是无可奈何的模样,顾霆军看在眼底,却笑出了声来,他联想到自己在禁军中越来越尴尬的处境,看向月乔白的目光中又多带了一分嘲弄,“殿下多虑了,臣今日前来,不是为了这件事。” “不是这件事……”月乔白放下手里的笔,抬眼去看底下的顾霆军,看他目光不偏不倚不怀好意的直视自己,面上除了显现对她的不满,已没了往日的愁眉。 月乔白心底一惊,不禁道:“顾大人可是有了孟韫的消息?” 顾霆军那张阴柔的脸对着她,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笑,语气不情不愿:“臣今日是来带话的。” 顾霆军说是带话,却什么都没有说,他拿出一封薄薄的信函递给月乔白,随后带着他那副被欠了巨款的脸,告退了。 月乔白握着信封愣了半天,半响,才缓缓将信拿出来摊开来看。 只见上面写着寥寥几句诗语, “阔别月余终不见卿,情难自抑漫卷相思。辗转难眠,心有所思,情不自吾……” 啪嗒一声,轻薄的信件被无情的拍在桌案上,月乔白抿着嘴面色木然,唯有耳尖透出一点儿粉红。 过了好一会儿,月乔白又掀开信件的一角,看到了末尾。 “今晚戌时,城外孤山,盼卿一见。韫至上。” “真是命大。”月乔白喃喃自语。 折了手里的信纸,月乔白招了招手,下面的人立马机灵的走上前来。 “殿下?”新任的太监总管不过二十来岁,模样青涩,长了一副讨喜的圆脸,容易让人一见心喜。月乔白平日没少逗他,但是今天,她没工夫打趣人。 “叫骁军来。” 坐在上面的女子玩着手里的折纸,小圆脸的太监只看了一眼,正好瞧见她将折纸递在了桌边的烛火上,火焰猛地一串高,带着墨迹的纸张瞬时间化成了灰烬。 小圆脸连忙低下了头,恭恭敬敬的应了,转身轻手轻脚的出去。 是夜,月乔白去正殿看了一眼小皇帝,只等他喝了奶睡着了,才离开。 “公主可是要就寝了?” “嗯。” 夜里的皇宫静悄悄的,为了方便照顾小皇帝,她将寝宫换到了养心殿,离小皇帝近点,出了什么事她也能第一时间赶去处理。 身边的大宫女服侍她洗漱完且换了衣,就要将她脚底下玩耍的两只半大的猫儿抱走。可刚抱起来,就就地传来几声撕心裂肺的喵叫! 大宫女:“……殿下?” 往日里,月乔白若觉得无聊了,就留下猫儿在玩一会,也可让小猫在她的寝宫过夜。 但是今晚,看见这两只“来历不明”的小东西,月乔白脑子里就浮现孟韫那张晦气的脸。 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头,“带下去吧。” 也不知道骁军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顾霆军,她派了人去周旋,只需要拖到明天早上。 孤山的那处旧址,除了她和孟韫,也就骁军熟悉那里,派他率领死士去刺杀,最合适不过。 三四波江湖上绝顶的杀手都拿不下,现在估计也只剩下半条命了,还自个送到了她的手里。 没道理男女主杀不得,反派也要留着吧? 在外死里逃生,回来第一件事不是进宫,也不是拉拢旧部余力。而是要约她老地方相见,以解相思之苦? 月乔白心中不是没起涟漪,但是她依旧不信他。 派江湖上的杀手有一个好处,就是连接任务的杀手头领也不知道金主的身份,一切刺杀都是绝密的。 月乔白不确定孟韫能猜到多少。也不愿去判断孟韫所述,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 与她而言,系统错误,她月乔白难得清醒,最拿手的也是将复杂的事情简单化,先不论其他有的没的,只一点,凡事对她大月皇朝有觊觎之心的人,通通都得死! 念叨自己没有错的月乔白,终于收拾了心情睡下了。 只是这个夜里她睡得非常的不安稳。 做着反反复复的噩梦,总是时而清醒时而昏睡,分不清什么是现实什么是梦境。 半夜里,月乔白猛的被噩梦惊醒,她迷迷糊糊的,也不记得做的到底是什么梦,只感觉自己嘴里十分干渴。 “水……” 月乔白半眯着眼睛,手探在外边。她的寝宫一直都是有宫女轮流守夜的,不一会儿,就有人走近,扶着她半起了身。 背后好似有什么被自己倚着,唇边是温热的液体。 月乔白又累又困,眼睛恍惚看见眼前的茶杯,和拿着茶杯的手…… 节骨均匀分明,手指修长且白皙如润玉。 月乔白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水,心里还想着这是那个宫女,手竟然如此好看? 半睡半醒的脑子不太够用,喝在嘴里的水甘甜爽口,但是月乔白喝水的动作却越来越慢。 昏沉的睡意使她反应迟钝,但不代表她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月乔白却被迫的越来越清醒…… 身边的异样越见浓重,月乔白背靠着他人的身体也越来越僵。 她分明已闻见,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味…… 第27章 爱而不得 月乔白几乎是瞬间睁开了眼,空气中弥漫的血腥气令她的脑中出现短暂的空白。 月乔白怔怔的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水盏,以及端着水盏的那只手的衣袖上。 “……” “怎么不喝了?” 身后的人轻声的说着话,声音万分熟悉。月乔白看见他将手中的茶盏放置在了一旁。 来回间,落在眼前的衣袖看得出是顶级的玉白雪绸,然那上面有斑驳的血迹转瞬即逝。 强制性的被身后的人双手揽在了怀里,落在外边的雪颈传来阵阵温热的吐息。月乔白张了张嘴,终究没能开口。 反而是身后的人轻笑一身,道:“殿下可是全然醒了?” 月乔白浑身一颤,动了动身子,道:“你放开。” “不行,”身后的人喃喃道,语气慵懒而颓废,“得再抱一会,臣才安心。” 本该死在孤山的人,却亲身出现在她的面前,这样无声无息,避开了宫廷的禁军,以及她身边的暗卫。 月乔白毛骨悚然,却也咬牙切齿,“孟韫!” “殿下轻点声,”身后人有着宽厚结实的臂膀,高大的身形之下,显得怀里的女子格外娇小。 月乔白不知道孟韫原本冷厉的眉眼已经不自觉的柔和了不少,然而说话间,却依然带着不可忽视的煞气。 他低声道:“外头的人都睡着了,殿下可别坏了他们的美梦。” 月乔白挣扎着,却还是被抱得动弹不得。她想问他究竟想怎么样,到了嘴边却是冷笑了一声,“你竟活着回来了?” 月乔白道:“骁军呢,你将他们怎么样了?” 问是这样问,但月乔白心里明白。刺杀一事,不成功便成仁,孟韫能活着到这里见她,那骁军必然也是九死一生。 看不见孟韫的脸,却感觉到他将半湿的头颅埋在了自己颈脖里,先是深吸一口她身上的气息,紧接着又闷笑出声,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一样。 月乔白浑身上下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宁愿孟韫给她一个痛快,也不想他露出这副阴阳怪气且嗔痴的模样。 “就差一点,只一点。臣就回不来了。”正寻思着,却听见孟韫缓缓开口说着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生死一线之时,臣就想着,臣爱而不得这般久,心心念念的人分明就在眼前。若是我能在紧着且跟着逼一逼,兴许早就有了结果。可现在,满腔情意无所托付,若是就这样不明不白死了,必当死不瞑目。” 在印象中,孟韫的声线向来柔和温润,语气也平淡无波。只有今时今日,耳边的这一段话,月乔白却听出了几分刻意的亲昵,像是怀着滔天的恨意,却又被什么东西给束缚。 “满腔的情意,孟大人这是在自欺欺人吗?”月乔白轻声的笑了笑,极力平复着心中的不甘。 时光在这一瞬间静止。感觉到揽在身前的双手有明显的松动,月乔白连忙挣脱开来,她灵活的身子在床沿边饶了大半,三两下便赤足跳在了地上。 裹着单薄的衣衫,月乔白对着外头喊了几声,都不见有半点回应。心想说什么睡着了,怕是都将人打晕幽禁了吧。 夜深人静,然而月色正好。寝宫里常年挂着的两处烛光灯,使得夜里不至于那般浓墨暗淡。 身后的人依旧一声不吭,月乔白才恍觉有些不对劲,她转过身去看向坐在床上的孟韫。 却见他还是保持着方才的坐姿,只是人已经往后靠在了床沿。前一刻紧抱着月乔白的双手无力的垂在身边两侧。他面目惨白,眉头皱起,双目紧密。似乎是陷入了昏迷。 只一点不难发现,孟韫是先将自己浑身收拾好了,换了干净的衣物,才进她的寝殿的。 因为他现下穿着的,是熟悉的苏绣月华白玉锦,墨色的长发做了个简单的髻,便全然随意松散的摆在脑后。孟韫周身气质冷然,除了空气中弥漫的血腥气味暗喻着他必定受了重伤,除此之外,就和正常人一般无二。 刚刚还在说话,现在就这般模样。月乔白有些犹豫的走上前,想了想,又抓了个尖锐的发钗握在手里。 “殿下想亲手杀了我吗?” 冷不丁的,孟韫的声音在寂静的寝宫中响起,“当初流落孤山上,臣一只脚入了鬼门关,也是殿下亲手将我拉回来的。” 月乔白脚步一顿,“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现在也别整那些虚的,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你我都舒心。” 话音刚落,孟韫却猛地咳嗽了起来,他的动作越大,空气中血液的腥味就越是浓重。 月乔白不禁道:“你伤的很重?” 如果不重的话,也不会突然闭目昏迷,又被轻微的声响惊醒。这倒也好,他受了重伤,便不会强迫自己做什么了。月乔白心下松了一口气。 孟韫身体靠着床一动不动,面上却露出苦涩,“多方江湖组织,顶级的杀手,绝妙的计策,层出不穷,环环相扣。没能想到,公主殿下竟然如此深藏不露。” “过奖了。”月乔白紧了紧身上的衣物,紧紧盯着眼前的人,“你是怎么知道是我的?” 孟韫道:“一开始只是小小的怀疑。毕竟在臣看来,公主殿下一直是最温柔不过的人,只在卢挚临一事上有过强硬的态度。臣自认为从未与殿下有过不和,殿下又为何会要臣的命呢?” “……” 月乔白无言以对,她总不能说是在梦里面看见你有不臣之举,所以想先发制人吧。 孟韫说了这么一段话,精神气似乎上来了许多。他转过头来看了一眼月乔白,目光在她的光裸的脚下停留了许久。 孟韫说道:“不过后来,臣又想明白了。殿下想要臣的命,定是受了他人的蛊惑。” 蛊惑?月乔白一时心情复杂,她晦涩的目光看过去:“所以你白日里,才令顾霆军前来约我孤山一见,想引诱所谓的“他人”出现?” “不错。”孟韫说着话,也起了身。他往前走了几步离开了月乔白的床榻,说了句不痛不痒的话。 “天冷,地上也还凉着,公主回床上去吧。” 就算现在气氛微妙,月乔白也不得不赞他一句有眼力见。 月乔白上了榻,将被褥裹在了身上。就听见孟韫又娓娓道:“直到孤山上,骁将领的这一计玉石俱焚,臣才彻底的知道,这一切,都是殿下的主意。” 他说着说着竟然笑了起来。只不过笑的样子,并不是那么的好看:“原来,长公主殿下的才智与魄力并不输于世间男子,对敌对己都极狠。只是臣不明白。” 他那双深邃不见底的眸子锁定在月乔白的脸上,“孟韫对您一片真心,殿下为何偏要置我于死地。” 月乔白皱着眉,半响才道:“你出身寒门,却惯会揣摩人心。就连我父皇,都被你玩弄于股掌之间。权臣当道,我父皇都自顾不暇。你不声不响的就掌握了两处军机要害,连上任相爷都暗地里成了你的肱骨,如若不是及时将你调去江安崖,此次宫变,我月氏还能守得住皇朝吗?” “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孟大人还要来问我为何要杀你?” 月乔白越说越有底气,虽然梦境和现实有些许出入。孟韫这一号反派人物也没有向梦境当中那样,和卢挚临勾结,没有造反,没有逼宫。 但是现下的种种一切都表明。他孟韫,藏拙,是有的。不臣之心,也是有的。 月乔白觉得自己有理有据,孟韫看上去却并不想与她争执。不仅如此,月乔白看着,竟然还觉得孟韫脸上的表情,似乎比方才缓和了许多? 半响,孟韫才缓缓开口,问:“江安崖之事,也是殿下一手策划的?” 月乔白眉头一动,并不言语。 孟韫当她是默认,“殿下原来从未信过我。” 他径自苦笑了一会,完了又开始咳嗽出声。月乔白看见他袖面上血迹更甚,肩上的白色也被渗了一丝红绯。猜测着,孟韫应该是受了肩伤。 “孟韫初入京城,乃一介白衣。候考之时,有幸遇见微服私访的先皇。先皇目光如炬,得知微臣年少父母双亡,无亲朋无好友,家族单薄独身一人,必定无牵无挂,便起了培养的兴致。” 孟韫坐在一旁的桌前,倒了一杯已经冷了茶水端在手里,说着前程往事像是陷入了回忆,时不时地不自觉的喝了一口。 月乔白欲言又止,想说孟韫手上拿着的茶杯,是自己刚刚用过的。 但是慢慢的,她又沉浸在孟韫的话语中。 第28章 想要什么 依照孟韫所述,当年临近科考,老皇帝心血来潮微服私访,想先行见一见所谓的各方才子文人。 然后一眼就看上了孤身的孟韫。因为孟韫出身简单,为人聪颖是个人才,就有了招揽做纯臣的心思。 一身纯贵的白玉锦,配上他出色的相貌,特别是对着你认真说话的时候,不知觉的就会让人被动的信服。孟韫就有这个能力,月乔白听着听着,感觉好像也很合理的样子。 孟韫常年来都待在老皇帝的身边,明里暗里为老皇帝办了不少的事。说他是老皇帝的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刀,掌握着重要的权利,也解释的通? 月乔白蹲在床上,眨巴眨巴眼。 在如何坚强的女人,也有柔软的时候。孟韫的一双美若黑珍珠的眼睛,依旧深邃迷人,看着对面的人,显得温润而深情。 月乔白不安的挪了挪腿,却见孟韫突的笑了一身,似乎是看出了自己的拘谨。 孟韫将手里的茶盏放在桌上,转而认真的对着月乔白道:“臣手中的两处军权,分属禁卫军和在外的武陵骑。调动禁卫军和武陵骑的信物,早在去江安崖之前,臣已经送给殿下了。” 孟韫顿了一下,眼神沉了几分:“宫变中,殿下调动以顾霆军为首的禁军,将大皇子一族伏诛。派遣武陵骑追击在外的卢太尉一派余党,用的,统统都是微臣的名义。” “殿下成功辅佐小皇子登基,事后却架空了顾霆军的权利。在外的武陵骑当中,与臣有着关系的几名将领也莫名其妙不知所踪。” 被孟韫一双戾目冷冰冰的盯着,月乔白浑身不自在,她稍微一想自己现下的处境,便起了假意求和的念头,“若真如你所说,禁卫军和武陵骑都是父皇交给你的,那算是本宫误会你了。可作为一国长公主,在月孝猝死,月溢失德的情况下,调用军队稳住朝堂也是天经地义的事。” 孟韫眼底戾气消退了一些,“臣没有怪公主的意思,禁卫军和武陵骑本就是先皇借臣的手交付给殿下的。”他语气变得十分幽怨:“韫就是心有不甘,殿下对身边的人相处半月就能托付安危,唯独信不过我。” 月乔白:“……” 看着孟韫这副怨夫的模样,月乔白内心十分复杂,她试探的问:“那王相呢?你又作何解释?” 孟韫摆出一副难言的表情:“虽说家丑不可外扬,但是事关臣对殿下的忠心……” 他深深叹了口气,“王相其实是臣的生父。孟韫与那王阙,实则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月乔白:“哈?” 孟韫说起了家丑。 事关他的出生,不外乎是一个风流的父亲,年轻的时候在外游历,遇见了红颜知己。一个是翩翩才子,一个是闺中佳人。两个孤男寡女你来我往,情难自禁风流快活了好一阵子。之后,男子受到家族召唤负心离去,却留下了珠胎暗结的可怜女子。 女子瞒着家人怀着孩子匆匆嫁给了不知名的小家小户。战战兢兢的将孩子抚养长大,不到四十岁就抱憾而终。 之后的事情就很简单明了,月乔白心领神会。 “让你回忆起不堪的往事。”月乔白露出惭愧的表情,道:“万分抱歉。” “无碍。” 孟韫笑了笑,面上已经恢复了以往温和的样子,月乔白看在眼里,心中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更加警惕。 但是她面上不显。 孟韫能在布下的天罗地网中杀出重围,事后又神不知鬼不觉的进来她的寝宫,其身后的势力绝不只是月乔白知道的那些。 然而现在,在她仅孤身一人的局面中,孟韫还能耐着性子与她说这些半真半假的话。 必定是有所图。 可是如果想要权利,杀了她,将小皇帝培养成傀儡便是,何须如此大费周章。 月乔白百思不得其解,只能暂且装作一副听进去了的样子。看他尽情表演。 孟韫这时候道:“殿下现在,可是信臣一二分了?” 月乔白有点无语,“信你又能怎么样,难道现下信了你,往事都可以过往不究,当做没发生过了?” 毕竟这三番两次,险些丢了性命,月乔白可不相信孟韫心里一点芥蒂都没有。她之所以这样说,不过是试探一下。 而孟韫听完却只是愣了愣,随后摇头一笑,道:“无论公主相信与否,臣的心意至今从未变过。既然知道之前的事是误会,那么今后,臣也不会在挂怀。” 他边说着话,边径自无声的笑了。月乔白看着有些发愣。 孟韫本就生的一副极具欺骗性的脸,性子在多年的官场磨练下,也越来越圆滑。只要他愿意,任谁与之相处,都会感觉如沐春风。 而据月乔白所知,凡是和孟韫相处过的人,就没有不对他心生好感的。 林子这么大,他的戏这么多。 作为唯一的观众,月乔白还能怎么办,当然是选择相信他了。 她从蹲改成坐姿,一并将被子盖在身上,面上转变成真诚的模样,看着孟韫像是说出肺腑之言:“未查清原由就对你痛下杀手,却是本宫不对。孟大人如若当真能不计前嫌与本宫和平相处,那么朝堂之上,定然有你一席之地。” 话锋一转,月乔白又正经严肃的说:“但是丑话说在前头,今日本宫暂且信你,往后若是发现你仍有二心,还是一样不会留情。” 孟韫漫不经心的听完,不慌不忙的又倒了杯茶。 月乔白看他端着茶水起了身,转眼三两步就走到了她的床边。 月乔白裹着被子连连后退,却又见孟韫在床边站定,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 他道:“殿下多虑了。臣和王阙本是亲兄弟。我朝素来有父子兄弟不同朝之说。朝堂上的一席之地,并不是孟韫所求。” 月乔白不解,不想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难道还是意图造反? “你就明说,到底想要什么?” 孟韫张口就来, “驸马之位。” 第29章 留着卢挚临的命! 长公主的婚事,在江安崖一案了结之后,就完完全全的定下来了,驸马人选不偏不倚正是孟韫。 这件婚事却是由深居后宫的太皇太后亲指,内务府全力操办。满朝上下,轰动一时。 惊讶过后,却是统统都松了一口气。 长公主出嫁,就明显意味着,她已然主动放弃了那个位子。一直处在被公主殿下支配的恐惧中,大臣们私下可没少恶意揣摩月乔白的用心。 当然,最开心的还是太皇太后,也就是昔日的皇后李氏。 月乔白要嫁人,就得另辟公主府,搬出皇宫与驸马同住。剩下小皇帝一人,自然就要留给嫡母司马思敏以及嫡祖母李氏照顾。 顷刻间,李氏重燃战火,对这件婚事异常上心。巴不得月乔白早日滚出皇宫。 指婚之前,孟韫先一步认祖归宗,进了王家的族谱。隔日,宗人府便带着孟韫到御前跪拜接旨。 王家大公子,当今相爷王阙做主,为孟韫行纳采之礼。之后皇宫设宴款待,内务府为公主送嫁,陈设公主府,种种事由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速度之外,简直让人叹为观止。 出嫁当天,月乔白还感觉自己活在梦里。 她一早就被叫起,由着李氏那边派来的四个妆容圣手给她梳妆打扮。辰时刚过,外面就有人说驸马家的人已经到了宫门,恭候公主大驾。 吉时已到,月乔白身穿一袭大红色凤凰于飞嫁衣,先后在太皇太后,太后以及小皇帝处行了告别礼。 按照规矩,接下来,月乔白应该由着命妇牵引,乘坐内务府校尉抬行的轿撵出宫门。仪仗开道,朝廷命妇,夫人随行,骑马军队护送,总之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赴公主府邸。 但是月乔白长公主的地位到底高人一等,孟韫为显重视,一早就进了宫。他加在送亲的队伍里,一人当先,英姿飒爽。 月乔白刚从太后的宫殿里出来,就被迎面而来的冷风吹的打了个哆嗦。早春天凉,公主的嫁衣端庄华贵也单薄,月乔白冷着一张俏脸站在宫殿之外,一眼就看见了护亲队伍当中,鹤立鸡群的孟韫。 他今日穿的是绛红色的黑边金綉锦袍,玉冠束发相得益彰,月乔白没出来之前,路过的无论都是妃子还是宫人,都向他道喜,孟韫欣然接受。 他长得极其好看,如今这副打扮,旁人看他都是气宇轩昂,贵气天成。稍微有些交情的都凑了过去,赞他和长公主殿下乃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月乔白瞧了个尾巴,现下还有点发愣,她此刻心里正想着,怎么兜兜转转,还是没逃过呢? 而在这时,前面的人转过头来,一双含笑的眼睛恰好撞见了她的视线里。 月乔白眼眸微闪,觉得孟韫今日脸上的笑容,似乎比以往真诚许多,还未细看,身边的大宫女就接过了绯红色的披纱盖在了她的头上。 眼前变成红彤彤的一片。 “公主,请上轿撵。” 身边内务府的人恭敬的说道。 月乔白轻轻的点了头,就着身边人的搀扶,抬腿往前走去,此刻她的面前被红纱挡着,外边只能看见隐约的人影。好在轿撵与她不过几步路,月乔白走近轿撵之时,眼前突然走近了一个人影。 “我来吧。” 人影开口说话,月乔白听出来孟韫的声音,还不等她反应,身边的可云先一步松开了她的手,并往后退了几步,紧接着,便是另一只温热的大掌握了上来。 月乔白身体一僵,身侧高大修长的人影靠的极近,几乎能听见各自的呼吸声。 外人看来,却是英俊不凡的男子不俱旁人的闲言碎语,主动接过了新娘子的手,柔声引着她进入轿门。 女子纤细圆润的玉手被完全包裹在男人的掌心中,两人一前一后缓慢走到轿撵前,默契十足,颇有一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意味。 在场的人都在感慨,向来严谨自持的孟韫大人,何曾有过这副小心翼翼的模样。 而谁能又想到,前一年刚被退婚的高龄待嫁长公主,一夕之间就有了另外一段令人称羡的好姻缘。而当年意气风发的卢大公子,此时却成了贼寇,还不知道逃在何处。 这都是权势的惹的祸! 月乔白进了轿撵,便一把扯下了头纱。转了身刚坐稳,便见同样绯色衣袍的新任驸马钻了进来。 月乔白瞪圆了眼睛,“你进来做什么?出去!” 进来的人却莞尔一笑,牢牢看住了她的脸,说道:“宫廷习俗,纳采之后有情人便不能相见。韫思君良苦,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月乔白:“……” 暗骂一句厚颜无耻,就算从那日谈妥了交易之后,她和孟韫的的确确没有在碰过面。这得益于孟韫自己,异常认真地遵从了习俗。 可问题是,现在还没过府,他又怎么突然来了这么一出? 月乔白与眼前的人对视,不得不说,孟韫今日的气色看起来是极好的,唇红齿白,面白如玉,剑眉星目俊美如画。 难不成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月乔白有些不自在,她挪动身子稳稳坐好,“府里都安排好了?” 她说的是公主府。 按理来讲,孟韫尚公主,嫁娶之日应该是要去王府拜堂成亲的,但是因为有别的安排,孟韫随意寻了原由,二话不说把地点改到了公主府。 “府里三百二十一人,其中有三十四个是暗潜进来的逆贼,统统扮作了主管和侍仆。随宾客而来的已知有九人,各个都是绝顶高手。等到吉时,他们都会聚集在大堂动手。” 孟韫半蹲在月乔白的面前,看着她的眼,一字一句的道:“府里内外,为夫都布置好了。到时候只等那卢挚临出现,就将他们一网打尽。” 月乔白假装自己没有听见他肉麻兮兮的自称,维持着面上的冷静颔首微笑:“那本宫就放心了。” …… 那日晚上,实在是僵持不下。 真情也好假意也罢,总而言之,就算月乔白三番五次派了人刺杀,孟韫也没想过一报还一报,要了她的命。但是他们各自都清楚,放虎归山,以后的日子少不了斗个你死我活。 所以不得已,他们做了一场长久的交易。 孟韫当时怎么说来着, 哦,说他志不在朝堂。 “臣只愿求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往后做闲云野鹤,自由自在。但是微臣知道,公主并不完全信我,就算今日口头上答应,他日任臣在天涯海角,只要公主一个念头,便依旧会想要臣的性命。” 月乔白无言以对,心想这孟韫还算有自知之明。 当时月乔白内心已筑起铜墙铁壁,她可以全然相信,今生的孟韫并未做过背叛皇族的事。 情感方面,梦境中的月乔白,实在是体验感极差。是以月乔白对孟韫所说的,是因为自己,而不会反,且从今以后会踏踏实实的做人臣,效忠新帝。任孟韫情意绵绵说的天花乱坠,月乔白也都眼睛眨巴眨巴,一个字也不信。 孟韫无可奈何,心底里不知道反复算计了多少遍,面上忍痛取了个折中的办法。 “既然如此,便许我驸马之位罢。” 孟韫如是说:“公主心里难安,韫也不想时刻担忧自己的身家性命,不如做个君子约定。殿下另辟公主府,将韫放在眼皮子底下,这样一来,韫今后的一举一动都瞒不过殿下的眼睛。” “不仅如此,成婚之后,韫定当一心一意照顾殿下的起居,足不出府,绝不参与朝政。至于相爷府一众朝臣,也会因此效忠殿下,唯命是从。” 如此匪夷所思的话语,被孟韫极其认真的说完。月乔白信了他三分真情。 所谓情不在表面,日久见人心。孟韫这是想以身饲虎,逼她信他。 做这样的驸马,等同入赘。至此将孟韫的名字从朝堂上剔除,今后将他幽禁在公主府洗手做羹?送上门来的人质?这样的好事,何乐不为? 是以,公主出嫁是真,孟韫甘愿退出朝堂也是真。 但唯有这场盛大的婚礼,是故意做给有心人看的。 月乔白的心病,是逃在外头不知道还有多少底牌的卢挚临,不管是生是死,对她都极为不利。 这和孟韫所思所想同出一撤。 卢府的余党分散各地,难以斩草除根,卢挚临作为离开京城就智商在线的男主,只要有了机会,起兵造反必定是早晚的事情。 更何况,卢挚临还有个身份…… 月乔白心里的白月光,差一点就结了姻缘的前任。 孟韫只要一想起,就心火难消。 灭门这种深仇大恨,在有了天时地利与人和的条件下,卢挚临这货能忍得住不报? 公主府的新建,是在匆忙不过的事情,里面的建筑,陈设以及人员选拔都是按照最快最含糊的来,这明晃晃的是给了卢挚临等人可趁之机。 而且在那个时候,月乔白和孟韫都在场,一家府邸不必宫中亦或城外,到时候人多口杂,里外三圈都是闲杂人等。下手方便,撤退也方便。 这样大好的机会,就不信卢挚临不上钩。 月乔白和孟韫两个狼狈为奸,设下了天罗地网,就等卢挚临送上门来,才不枉费他们大张旗鼓的大赦天下,宣扬婚事。 孟韫的眼底闪过一刹那的失落。 月乔白依旧假装没看见。 “别的本宫就不说了,只一点驸马虚谨记。” 月乔白道:“留着卢挚临的命!不许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