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霹雳]江湖不记年》 第1章 帮会开启 晴空之下，草长莺飞，韶光淑气。 随着长长的一声嘶鸣，一头巨大的野猪蹒跚着往前走了两步，终于还是无力的倒在了一片郁郁葱葱的菜田里。站在菜园外，手里还捏着冰火蛋的两个人深吸一口气，静待了片刻，终于听到系统公告在耳边响了起来。 “恭喜您的帮会‘杀猪帮’升到满级！帮会领地自由开放，您可以通过聚贤令来召集您的帮众了。齐心戮力，风雨同舟，鸿鹄高飞，一举万里，祝您游戏愉快。” 带着笑意的悠悠女声一字一句的说完，才渐渐消散在一片微风之中，然而在场仅有的两位听众却已经无意计较她话中的真意，而是发出一声欣喜的尖叫，丢开手里的武器，一把了抱住对方，俱都流下了感动的泪水！ “一百年啊……终于升满级了！” “呜呜呜……帮主，辛苦你了！” “哪里哪里，辛苦的是你啊……我现在就召集那几个混蛋回来，让他们把厨房里堆的那些菜都！吃！光！” * 琉璃仙境。 裴岚手一抖，倾倒的滚烫茶水直接溢出了杯子。她连忙稳住手腕，从袖中取出手帕来擦了擦桌子，一旁的屈世途回过头看到她这副模样，不由叹了口气，出声安慰道：“还在担心吗？以月才子的聪敏才智，区区罪恶坑如何奈何得了他，相信他很快就会回来的。” “不……不是！”虽然之前的确为此忧心忡忡，但这次还真不是因为这个。裴岚捂着怦怦作响的心口，脸上忍不住绽开一个大大的笑脸来。“是有一件好事发生了！” “哦？看你的神色，似乎是非常值得高兴的一件事啊。”能有事情转移一下她的注意力也好，屈世途抚着胡子，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 “嗯嗯！”只有裴岚知道，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只有自己能看到的两个选项代表着什么，她一直以为，与众不同的人只有自己，但现在却能确定，来到这里的人绝非只有自己一个！ 这真是太好了！ 她把桌上的名贵茶具小心翼翼的摆好，克制住自己现在就做出选择的冲动，语笑嫣然的对屈世途道：“前辈，我有一件必须现在去做的事，便先回房间去了！” * 小树林。 戴着面具的行路人的脚步骤然一顿，片刻后，自那绘着墨色纹路的面具后传出一阵低沉的笑声。 一阵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空荡荡的林间小径上，已全然没有了行路人的身影。 * 岘匿迷谷。 陆摇光僵硬的捏着饵料，目瞪口呆的看着虚空中乍然浮现的两个选项，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自己是中了自己的迷心蛊，还是执念太深产生了幻觉。碧蝶们仍然欢快的环绕在她身侧，亲昵的向她讨食，但她已全然忽视了它们，眼中只有摆在自己面前的选择。 帮会领地开启？帮主召集？百年来她孑然一身，早已不再奢望和昔日的故友们相见，但现在系统告诉她，原来只是时机未到吗？ 可人生哪有许多个百年？就算这里是霹雳的世界，说不定下一刻自己就要死了啊！ 她一时有些愤愤，情不自禁的狠狠拍了下窗台。坐在院子里悠闲晒着太阳的人听到声响，不由转过头关切的睇了她一眼。 “摇光？怎么了？” “……没什么事，师父。只是，我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陆摇光咬着牙，努力让自己不笑出声来。“我有一个朋友，一直以来，我都以为他死了，谁知道他居然还活着……” 帮主这个家伙……开个帮会领地难道要过一百年吗？！ “哈哈……”院子里的人含糊的笑道。“若非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我还以为你是在说老人家我呢。” “哪里哪里，这句话应该由您的好友来说，我可没那个资格。”望着他的背影，陆摇光淡淡一笑，合上了装着饵料的罐子。“师父，您早些回房休息，摇光先告辞了。” * 定禅天。 晏锦帆从打坐中睁开眼睛，心口狂跳着看着面前的两个选项，一时之间，也是不由怔怔出神。 但不过片刻后，她便洒脱一笑，自石座上站起身来。山石之下，云雾之巅，净琉璃一手执印，一手拈花，亦在莲台上打坐入定，仿佛一尊无声无息的石像，但在她起身的那一刻，入定的佛者睁开了慈悲的双眼，静静地看向了她。 “师父，我天命已至，是到了离开的时候了。”晏锦帆含笑说明了去意，目光似乎已经穿透面前的虚空，看到了阔别已久的同伴。原来多年参禅，她也做不到太上忘情，幸亏佛祖慈悲，如今，总算又和故人有了再见的机缘。“不肖弟子不能随侍左右，还望您这段时日多多保重。” “嗯，你素来稳妥，并不需要吾多加担心。只望你谨记慈悲之心，不可枉造杀戮。去吧。”净琉璃手中的花枝在她额前一扫而过，便重又闭上眼睛，恢复了静默的仪态。 “弟子谨遵法旨。”晏锦帆合掌对他认真一拜，背起放在一旁的长刀，悄无声息的走下了山崖。 * 心筑情巢。 姜橙子一手托腮，单手执着画笔，在面前的画纸上细心勾勒。雪白的画纸上，跃然而出一位潇洒的身影，蓝衣执扇，衣袂翩翩，正是此间主人，莫召奴。 咬着笔想了想，她又提笔沾了墨汁，在莫召奴身边画出另一个身影，莲冠白衣，无双才子……当然是素还真！ “唉，可惜没人捉笔……”把笔放在一边，少女一边欣赏着自己的杰作，一边摸出镜子顾影自怜。“这种没有同好的日子，到底要过到什么时候啊！” 突然，她目光一滞，定格在镜子上。镜中人的眼睛灿若繁星，片刻后，又化为了一汪柔和的春水。 “帮会……”她低声喃喃了一句，随手把画纸叠起收进袖子，眼波一转，抿着嘴笑了起来。 “不知道百年不见，帮主的本事……是不是一如从前呢？” 第2章 朋友们，吃猪吗? 虽然在看到选项的时候，就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做出选择，但裴岚还是急急忙忙的跑回自己的房间，从系统背包里取出一套万花校服，站在镜子前认认真真的换上。 梳好头发，戴好头饰以后，她望着镜子里亭亭玉立的秦风花姐，虽然知道不应该，还是忍不住露出郁闷的表情来。 要知道她刚刚穿越的时候，明明还是个萌萌哒的花萝啊！可惜这里不是游戏，一百年时间也足够人长大。也不知道那群家伙看到这样的自己，能不能把自己认出来？ 不过不管能不能认出来，见面还是要见面的。确定自己左看右看都是美美哒，裴岚拿起霜盏杯雪，心怀忐忑的选择了系统给出的其中一项—— 伴随着熟悉而又陌生的白光，不过眨眼的刹那，她就站在了一片郁郁葱葱的草坪上。帮会守卫正排着整整齐齐的队伍在帮会领地里四处巡逻，看到她，一模一样的脸上突然就带上了灿烂的微笑：“欢迎裴岚回来！在外面辛苦了！” 虽然明知道他们只是系统设定的程序，但已经百年未受到这样待遇的裴岚还是忍不住泪凝于睫，深吸一口气，才终于绽开了大大的笑脸：“是！我回来了！” “阿岚？”一个陌生的声音带着疑问从身后响起，裴岚笑容微顿，猛地回过头去——一位穿着雪河套的毒姐正俏生生的站在那里，手里握着的蛇影迷蝶闪烁着幽幽的光芒。她抬手捂住嘴，半晌，还是忍不住哭着扑了上去：“摇光！” 陆摇光一把抱住扑过来的好友，也不禁泪水涟涟，不由哭着问她：“你跑哪儿去了？这些年，我好担心你！怕你被人卖了，说不定还要帮人数钱……” 裴岚：“……” 裴岚感觉自己感动的眼泪又要停了：“等一下！这是好朋友久别重逢该说的话吗？！” “不该说这个，又该说什么？”另一个低沉的声音响在她们身侧，女孩们侧头看去，就见来人摘下头上的斗笠，露出一张唐门npc批发的脸谱面具。他张开手臂，朝着女孩们摇了摇：“来。” “云机！”两个人毫不犹豫的扑上去，一人抱住了他一边的胳膊。唐云机先是摸了摸毒姐的头，这才转过头对花姐说：“毕竟，摇光的担心根本就不是担心，而是事实，不是吗？” 一对上他的眼睛，裴岚顿时心虚的别过了头：“我哪有啦……” “哼，等会儿再问你。”唐云机板着脸把她额前的刘海弄得一团乱，看她嘟着脸敢怒不敢言的整理，嘴角这才勾起一丝淡淡的微笑。 “喂——”远远的，有人站在帮会高高的台阶上，朝着下面喊话。“下面那个左拥右抱的混蛋，你难道不该第一时间来拜见帮主吗？” 三个人抬起头，只见帮会门前四个钢筋猛男抬着一张宽大的虚空交椅，一个戴着墨镜的长歌翘着脚坐在上面，左边站着抱着刀的刀娘，右边站着举着盾的苍云，一时之间，一股王霸之气扑面而来，让人忍不住有种想要跪下叫爹的冲动。 “呵呵。”面对这三爹聚鼎的一幕，唐云机只是冷哼一声，单手把裴岚抱了起来，另一只手搭在陆摇光腰上，越发坐实了对方话语里的左拥右抱之实。“我们来这儿之前蓬莱就已经出了，你们三个下水道还有脸说话？苍云加强了吗？长歌加强了吗？霸刀加墙了吗？” “噗！！” “扎心了，老铁。” “喂，唐毒舌你也太过分了吧，这么多年不见了，难道不该先说说好话吗？你这个人生赢家！” 元楼气急败坏的从虚空交椅上一跃而起，指着好友骂道，虽然如此，却也是掩不住满脸的笑容。恰在此时，却有一个粉衫少女从背后一扑而上，一把抱住了唐云机的脖子，甜甜笑道：“这才是真正的人生赢家啊帮主，把刚才的话再重复一遍！” 元楼：“……” * 嬉笑打闹过后，五七万手挽着手走进了帮会大厅，彼此交流着各自的经历，元楼则是一只手搭着一个好友的肩膀，痛苦的朝他们倾诉自己一百年来的苦逼经历：“一百年啊！每周一头猪……一年就是四十八头……一百年下来，我和倾和已经想死了——” “所以说，你花了一百年的时间才把帮会打开，而且这期间除了杀猪什么都没干？”唐云机翻了个白眼，不想说这听起来实在很废物点心，不过因为是久别重逢，他忍了。 “什么叫什么都没干！我们还要种地抓马蹴鞠打铁钓鱼做饭啊！我连绣花都学会了！——”燕倾和脱了手甲，抹了一把纯纯的男儿泪。原本好好一个苍云酷哥，如今却充满了劳动人民的朴实气质。“一百年啊，整天建设帮会……老大把帮会名字都改成杀猪帮了！” “倾和，苦了你了！——” “老大，辛苦的是你啊！——” 两个人情不自禁的又一次抱头痛哭。 看到这一幕，晏锦帆双手抱肩，侧过头对唐云机道：“一百年，孤男寡男——” “gay里gay气。” “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 “估计滚过床单了吧。” “什么啊，我们没有，我们不是！”元楼和燕倾和立刻分开，义正言辞的反驳道。“种田都还来不及，哪有心思想那么多！” “那现在不用种田了，就可以考虑了？” “喂喂！” 另一边，姜橙子询问了两位好友身处之地后，饶有兴趣的挑了挑眉：“所以，你们一个是素还真的弟子，一个是慕少艾的？” “什么素还真的弟子，我才不当他的徒弟呢！”裴岚赶紧反驳，一脸嫌弃。陆摇光哈哈大笑起来，揉着她的脸蛋说道：“唉，当然是谈无欲啦，我们岚岚整天都把老谈挂在嘴边的，怎么会移情别恋呢，对不对？” “就是！”裴岚挺了挺胸口。姜橙子眼睛里精光一闪，笑嘻嘻的问她：“那这么多年了，你追到老谈没有啊？” 裴岚：“……”默默又把挺直的腰弯下来了。 就知道会是这样，废物，要你何用！姜橙子撇了撇嘴，鄙夷的瞧了她一眼，然后在朋友炸毛以前，果断把目光转向了陆摇光：“摇光，没想到你一直在岘匿迷谷，那我就必须问你一句，药师真的退场了吗？” “不，他还活着。”对好友们也没什么好隐瞒的，陆摇光坦白了自己做过的事。“我提前在他身上下了凤凰蛊，然后等在水晶湖……他们把他放在船上以后，我让灵蛇咬破了船，偷偷把他带走了。害怕被鬼梁天下知道，才又回到岘匿迷谷的。” “什么，你原来做了这样的事情吗？好厉害！”裴岚惊道。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做。”姜橙子也粲然一笑，刚想继续问下去，却看到对方带着微笑的脸上，闪过一丝略显复杂的忧虑。她顿了顿，调整了一下语气，正要询问好友的心事，谁知道恰在此时，元楼却一脚踩在桌子上，大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朋友们，朋友们！为了欢迎你们回帮会，我和倾和准备了一道大礼给你们啊！这可是我们一百年来的努力，你们一定要好好品尝！”他脸上得意的笑容因为夸张而甚至显得有些狰狞。“在开始之前，先说好……你们谁都别想逃！今天要是不把菜给我吃完，谁都别想从帮会领地里出去！” 话音刚落，两个帮会守卫从门外快步走过来，一把关上了大厅的大门。听到窸窸窣窣的锁门声，门内众人的心口一跳，神色不由变得戒备起来，而元楼只是呵呵冷笑着，回过头对着燕倾和招了招手。“倾和，上菜吧！” “好的老大。”燕倾和裂开嘴，露出一个阳光灿烂的笑容，一个闪身溜进了厨房，没一会儿，就看到几个帮会守卫面无表情的扛着几条烤卤猪走了出来，跟在后面的是一盘盘红烧肉、叉烧肉、红枣焖猪手、猪肉炖粉条……络绎不绝，源源不断，没完没了…… 看到这么多肉菜，再一想到之前元楼说过的话，所有人骤然色变，情不自禁的往后退了几步，然而某个魔鬼从帮会守卫手里接过一盘硕大的卤猪头，狞笑着朝他们走了过来：“呵呵，大家来吃啊，不要客气嘛……” “你不要过来啊！！！！” 第3章 交流情报 虽然有魔鬼帮主在威逼，但是嘛…… 吃猪是不可能吃猪的，这辈子都是不可能吃猪的。空无一人的大厅里，帮会守卫面无表情的把一盘盘佳肴倒入火坑毁尸灭迹，火光倒映着傀儡如出一辙的脸庞，气氛居然有几分可怖的阴冷…… 而帮会的辛大厨拿着帕子守在一边，看着自己兢兢业业造就的心血如此轻易的付之一炬，不由捂着脸嚎啕大哭起来。 至于帮会的成员，早就在唱晚池边点燃了篝火，热火朝天的烤起了鱼。 “大家靠过来一点，靠过来一点。”元楼习惯性的招呼了一下绕着唱晚池跑来跑去的帮会成员们，等他们都看过来以后，才清了清嗓子，说起了阔别百年的开场白：“今天难得没有人请假，我们就速战速决，早点把情况说清楚吧——” “什么没有人请假啊，这里少了一个人，帮主你都没发现吗？”裴岚嘟着嘴抱怨了一句，往旁边的唐云机身边挤了挤，后者把一串烤好的干烧鲈鱼递过来，直截了当的堵住了她的嘴。 “还说呢，唉，我明明使用了聚义令，你们都来了，就差他一个，真是让人放心不下。”提起未能前来的最后一位帮众，元楼也不由有些发愁。“都说说看吧，你们觉得是怎么回事？” “如果要把所有的事情说清楚，就不要中途插入话题，不如从头开始说起，以免错过了什么细节。”姜橙子打断他的话，果断提议道。“来吧，对于百年前的事情，大家还有多少印象？” “我有写日记。”晏锦帆啃着水果默默举爪。 “阿锦，这都换成霹雳的世界了，你的习惯还是没变啊！” “日记大佬，恐怖如斯！原来真的有人能坚持一百年啊！” “太好了，时间过得太快，有时候我都觉得自己跟失忆了一样呢。” 众人纷纷感叹，本来有些凝滞的气氛又变得欢快了起来。晏锦帆从系统背包里拿出最早的日记本，翻开后读给朋友们听：“4月1日，晴。昨夜，我与朋友们约定一起前往新出的十人本开荒……” 时间倒流百年岁月，回到多年前的人世。杀猪帮当然不叫杀猪帮，它曾经有个很正式很文艺的大名，帮众们自然与现在不同，还是一群沉迷于全息网游的热血青年。 那一天，游戏里开放了新的十人本，趁着朋友们齐齐在线，帮主元楼振臂一呼，决定带大家组团去开荒。他们叫了一个天策t和一个划水的野人，整理好装备，吃了宴席，就雄赳赳气昂昂的进了副本——然后直接倒在了大boss面前。 因为抗着伤害的天策突然掉线了。 “我靠！不是吧，这也行？”交完千蝶后被一波带走，陆摇光一阵崩溃狂叫。她和开着离经易道的裴岚站在最后面，都被boss大招直接血条清零，前面的dps更是一个也没能幸免。 “我的折叶……还没给……”花萝眼泪汪汪的抽泣了两声，皱起了可爱的小脸。“嘤嘤嘤。” “好啦，别发脾气，摇光。”距离她们不远的地方，姜橙子十分熟练地安抚道。“听听帮主怎么说。” 元楼还能怎么说，这个t是他找的，也没想到对方会在这么关键的时候掉链子啊。他联系了人以后，马上倒回来安抚自家亲友们：“对不起啦，校园网你们也知道嘛。他现在在重新登录，我们再等等，等会儿再来一次，一次就过，然后我给大家发个大红包，好不好？” 他一向说到做到，大家自然信服，也跟着连声应和起来。哪怕脾气急躁如陆摇光，也在好友们一左一右的安抚下，抿着嘴没有说话，但还是野人弱弱开口，表示时间实在太晚，他父母要来查房了。 不过因为他原本就不是必要人员，元楼也不勉强，目送他下线以后，就自顾自起了个话题，想靠着聊天度过等待的时间。 “岚岚，摇光，明天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漫展啊？”姜橙子主动邀请。“我已经预定了好几本同人本，就等明天拿了~” “大佬橙子，过几天我来找你玩。”裴岚啧啧两声，又十分娇羞的说道。“不过明天不行啦，人家要去看谈谈的大电影！” “哦——又是谈无欲啊？” “果然是见色忘友岚，算了，放过你啦，我可不敢跟谈大手抢人。” “对了，摇光补剧补到哪里了？”晏锦帆很感兴趣的问道。一开始，帮会里倒是只有寥寥几个道友，不过一传十十传百，现在已经没有人没看过霹雳了，只是因为大家入坑的姿势不同，各自的进度也不一样，倒也不是时时刻刻都能找到共同话题聊。 “我补完刀戟了！”说到这里，陆摇光还是有点小得意的。毕竟一入此坑深似海，不知何时追上新剧的进度，能追上朋友们的进度都已经很难得了。 “可以可以，抓紧补到神州，我们一起吸弃总啊。” “诶，补到谜城就可以一起吸葱了，要什么弃总！” 朋友们嘻嘻笑着，聊着霹雳相关的话题，不知道怎么的，话题就转到了如果大家穿越到霹雳，想要获得什么身份上。 “我当然是想要去老谈身边啦！要一直、一直、一直跟着他哦！”裴岚第一个回答道。 “切，就知道是这样。” “死忠粉恐怖如斯……下一个下一个。” “嗯……我想要成为厉害的奶妈。”陆摇光想了想，这样说道。“霹雳就是太缺奶妈了！” “呜呜，摇光，你真可爱，其实学医根本救不了——” “闭嘴啦你，如果是我们摇光的话，肯定能救很多人的啦，对不对？下一个。” “我当然是要在霹雳里面卖同人啦！随时随地取材岂不是美滋滋。”这是姜橙子。 “就该送你直接去见候娘芙女红尘雪……”有人窃笑。 “诶，我吗？”燕倾和有点腼腆的笑了。“我的话，只要能和你们在一起，做什么都好啦。” “咦……小燕你是不是可爱过头了？” “去去去，没见过暖男苍爹吗。” “那我希望能把我们的帮会带过去！毕竟帮会是我们共同的家啊！”元楼故意抑扬顿挫的说道，很高兴看到大家都提起了精神。“大家无论走到哪里，随时都可以返回的家园，怎么样，是不是很棒？” “是是是，帮主牛逼——” “老大万岁！” “我就弥补一些遗憾吧……”唐云机的语气还是淡淡的。“能弥补一点……总是好的。” “阿弥陀佛，我倒是想去佛门看看呢。”晏锦帆这样说道，一边转过头，看向身边侧卧着的清隽道长。“逸凌霄，你呢？” “哎呀呀，我的愿望，真的还需要问吗？”最后一个人笑语晏晏的回望着她，漂亮的眼睛里满是坚毅的神色。“我当然是要去玄宗——” “没错，就是玄宗！” 时间回到现在，众人坐在篝火前，彼此都回忆起了自己最后的言语。是愿望成真，亦或是机缘巧合，为何命运偏偏会降临于此呢？然而就算想不通，事情也已经这样了，百年时间已过，该有的侥幸，也在漫长的时光里被消磨得一干二净，只剩下一点点尚未冷却的赤血还在胸口沸腾。 “如果他是在玄宗的话，此时玄宗尚处于封印之中，也难怪他没有回应帮主的召集，说不定，也是没有办法呢。”姜橙子喃喃道。 “可是百年以前，玄宗就已经在封印之中了，他是怎么进去的？”裴岚颇有些不解。 “不管怎么说，这是最大的可能性了，我会在江湖上探查一二的。”唐云机主动担下了调查的责任。 “唔，那倒不用。”元楼慢条斯理的吃着烤鱼，若无其事的扔下了一个炸弹。“除了帮会绑定在我身上，我还把隐元会也带来了，探查消息这种小事，就交给她们来办吧。” 他能感觉所有人诧异的目光齐齐落在自己身上，不由拗了个帅气的造型，等着听她们崇敬的惊呼，然而等了半天，只有唐云机淡淡的说了一句：“这么说，你现在是无名了？” “额……也可以这么说吧，羡慕吗？” 唐云机想了想，突然抽出螭首千机，几下上好了弩｜箭。 “打你会掉装备吗？”他认真的询问道。 第4章 交流情报2 面对挚友的弓｜弩，元楼也拿出青玉流，拔出琴中剑！ 那当然是没有的……开始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哀嚎才是真的：“云机！……你们看他！他居然想打我！打我！！！” “他是开玩笑了，你不要生气嘛。”陆摇光赶紧抱住了他的一边胳膊。 “是啊是啊。”姜橙子也说。“他要是想揍你，会给你反应的时间吗？” 元楼：“……”我的操作也很犀利的好不，为什么你们说得我很菜的样子？ 但大家显然都没当回事，唐云机也放下橙武，继续说道：“除了帮主和小燕，大家都说一说自己这些年在什么地方，做了什么事吧。以前没办法，也就算了，现在为了安全，我们都把队伍组上，要是有谁遇上了什么事，立刻向同伴求援！” “好。从我开始吧。”陆摇光靠着元楼，低低开口道。“我一来到这个世界，就出现在迷谷里，一开始没找到出路，就干脆在那里住了下来。后来，药师带着阿九来到岘匿迷谷，我就拜他为师，一直在他身边学习医术。” “这么说，你参与了刀戟的剧情了？” “我参与的不多，师父在外面奔波的时候，我基本都在岘匿迷谷里照顾阿九。”陆摇光摇了摇头。“我……我以为来这里的时候，只有我一个人，所以一直都很排斥离开岘匿迷谷，其实，师父离开迷谷的时候，我完全可以跟着一起出去的……所以，不是我做不了什么，是我太害怕了……” 她终于流露出难掩的自我鄙夷和伤感来：“我明明知道剧情的，但是一直在逃避，甚至害怕介入其中，我……我……” “摇光！”看着她的眼泪一串串从脸上滑落，元楼顿时心疼起来，拿衣袖给她擦了擦脸。“这不是你的错啊！你不介入剧情才好呢，不然我好担心你的，我们摇光心那么软，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们岂不是要抱憾终身？” “对啊摇光。”姜橙子起身和陆摇光身边的燕倾和换了个座位，把好友拉过来安慰道。“你虽然说是说自己什么都没做，但我可不信，你会出手救慕少艾，就会出手救别人，因为你就是这样的人啊。只是有人没救到，对不对？” 她的语气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我不是说你做错了，但期望自己能救到每一个人，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就算是一哥也做不到！如果你现在还有这种念头，就趁早给我抹掉！我们能够尽力改变一些，自然是好事，但要把别人的死担在自己身上，那就是愚蠢了，你明不明白？” “对不起……”陆摇光扁了扁嘴，把脸埋在了她的肩膀上。姜橙子有点担心的看了看她，抬起头，和唐云机交换了一个彼此心知肚明的眼神。 “现在到我了吧。”姜橙子接上了话题。“我直接穿到东瀛了，费了好大的力气才从东瀛回来，现在住在心筑情巢。虽然剧情是没插上手，不过，日后你们想要求莫召奴帮忙，我倒是能说上两句话。” “不愧是橙子，好厉害啊。”裴岚捧着脸，把担心的目光从陆摇光身上收了回来。“我的话……我现在是谈无欲的徒弟哦！暂时住在琉璃仙境。嘛，以后应该会返回无欲天的吧。” “得偿所愿了啊，岚岚。”姜橙子朝她挤了挤眼睛，裴岚也很高兴的点了点头。事关好友的心情，陆摇光也从自己的心事里走出来，朝着她祝福的笑了笑，但也忍不住担心的说道：“这么说起来，岚岚你才是在旋涡中心啊，一定要保护好自己，我记得这个时候，日月才子还组着队吧？” “耶～我只要跟着师父就好，不会插入太多剧情的啦。而且，像我这么厉害的奶妈，难道还奶不住自己吗？”裴岚自信十足的挺起胸膛。 “你要算算霹雳出场的奶妈最后剩下了几个吗？”唐云机幽幽说道。 裴岚：“……”不要提这个可怕的事实啦！ “对了，你们有用自己的复活技能吗？”说到这里，陆摇光一下子振作起来。“我在师父身上用了凤凰蛊，正要有一件事要告诉你们！复活技能使用以后，cd可和游戏里完全不同，是整整一百年的时间！” “什么，一百年？”裴岚惊了。“按照后面反派出现的频繁程度，我们不是用了一次就别想用第二次了？” “是啦，虽然不管怎么说，我是不后悔啦。但是，我们也要为彼此留一丝余地，对不对？”陆摇光想了想，觉得比起救霹雳里的人，她还是更在意自己的朋友们，那么剩下的涅槃重生就不能随便用了。 唐云机问她：“你放凤凰蛊的时候，药师已经死了吗？” “不，他还剩最后一口气。”陆摇光摇了摇头。“我担心他死后，凤凰蛊就不能发挥作用了。”毕竟在剑三游戏里，复活技能实则只能对重伤的人使用。 “好吧，大家都注意一点，既然技能越用越少，就更要用在刀刃上，当然，保护好自身才是最重要的。”唐云机皱着眉捏了下裴岚的耳朵。“尤其是你。” 裴岚：“……云机你就是针对我！” “呵呵，那也要你能让我放心才行。”唐云机懒得说她，转而说起了自己的情况。“我划了一块地修了屋子住下，但是这些年一直在四处游历，若你们想同别人说起我的事，不妨让人去找唐家集的千机碎雪。” “……”燕倾和惊了。“我靠，云机，你已经混成苦境闻名的大侠了吗？提起外号谁都知道的那种？！” “人比人气死人啊。”姜橙子也有些唏嘘。“要是没找到我们，你是不是打算在这里重建唐门？” “我才不会做无用功呢。”唐云机斩钉截铁的说道。“建立组织才是自找死路！” “……你说的好有道理啊。” “阿锦呢？”燕倾和接着问道。 晏锦帆方才一直微笑着注视着大家，聆听众人的话语，此时听他问起，不由斜昵了他一眼，这才意味深长的竖起手掌，念了一句佛号：“阿弥陀佛。” 众人一阵沉默，然后齐齐炸了！ “阿锦！阿锦啊！你居然出家了吗？？” “不会吧，她头发好好长在头上的啊。” “拜托，这是霹雳也，你自己数数有几个头上没毛的？” “天啦噜！以后要管阿锦叫师太了吗？” “哪里哪里。”晏锦帆收回手，打断了他们的惨叫，一脸无辜的说道。“我只是个普通的俗家弟子而已。” “……”总觉得你已经把自己卖了啊。 但总而言之，畅谈一番之后，彼此的心情都已有所好转。陆摇光尤其放松，被元楼哄着喝了几杯酒，就醉醺醺的倒在姜橙子的膝上睡去了，眼看着帮主的目光转向了一边傻笑的裴岚，姜橙子连忙阻止，撵她道：“其他人也就算了，你难道不回琉璃仙境？小心被一哥他们察觉不对劲，我看你怎么圆谎！” “诶？……也是哦。”裴岚有点迷迷糊糊的，唐云机干脆拎着她的衣领把她拉起来，对着朋友们点了点头：“我先送她回去。” “等会儿回来一起喝酒啊云机。”元楼赶紧叮嘱道，送他离开以后，才问了一下剩下的人。“橙子，阿锦，你们不回去吗？” “我已禀明师父要外出修行。”言外之意就是不打算回去了。 “我明天回去打声招呼就是，摇光的情绪有点不对劲，我打算最近多陪陪她。”姜橙子耸了耸肩，拨弄了一下毒姐垂下的眼睫。但很快，她又笑了起来，抬起头望向了元楼：“我说帮主，这一百年里，你不止种了田吧？” “咳咳。”元楼顿时心领神会，矜持的咳嗽了两声，倒是燕倾和傻乎乎的回答：“当然啦，我们还杀了猪啊。” “啧啧，一边去，小燕，大人说话小孩不要插嘴。”姜橙子推了他一把，无视他满脸的委屈，继续兴致盎然的问道。“怎么样，你写了多少？不是只有那几对吧？” “哪几对？唉，这一百年里，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当你只有自己的腿肉可以啃的时候，cp什么的……已经无所谓了啊！”元楼长吁短叹，然后一把抓住了姜橙子的手。“等会带你去见识一下我这一百年来的产出！” “嗯！”闻言，姜橙子不禁泪凝于睫。没有粮吃的日子……终于到头了！ 第5章 羽人非獍 裴岚换上新衣，揽镜自照，只觉得这身燕云校服也格外清新可爱。她推开窗户，有些意外的发现两只盛开的桃花被放在窗台上，顿时明白唐云机还未离开琉璃仙境的地界，不由抿着嘴笑起来，伸手把花枝别进了自己梳好的发髻间。 走出房间，正遇到冷水心在为院中海棠浇水，裴岚心情正好，自然大声同她打起了招呼，后者回过头瞧她一眼，也随之露出一个有些揶揄的微笑来：“岚岚，你今日怎么打扮得这样漂亮？” “因为有好事发生啊！”系统界面正浮现在眼前，看到朋友们的名字齐齐整整的摆在队伍里，随时都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好似回到了往日玩游戏的时光，裴岚就止不住的想要露出笑容。 “哦？”但冷水心的笑容却带着几分别样的意味。“岚岚消息这样灵通，主人才一回来，你就知道了？” “什么，师父从罪恶坑回来啦？”突然得知这样的好消息，裴岚眼睛一笑，顿时站不住了。“冷姐姐，我去给师父泡茶，等会儿再来陪你说话！” 看着她蹦蹦跳跳的跑走，冷水心只来得及说了句慢点跑，便无奈的摇了摇头，重又将目光转向了面前的海棠花丛上。 细心温杯醒茶后，裴岚将温度适宜的热水倒入杯中，盖上杯盖，放在托盘中端去了大厅。谈无欲正同屈世途说着狂龙一声笑身死及对方手中的五大神器锐感之缨被北辰元凰夺走之事，见她笑脸盈盈的端着茶盏走过来，也不过斜昵了一眼，便自顾自的坐正了身子。倒是屈世途听他说完事情的经过，少不了唏嘘感叹一番，又议定等素还真回返再说此事，这才摸着胡子看向裴岚，笑眯眯的打趣道：“好难得今日有此口服，能喝到阿岚这样细心泡好的好茶啊，哈哈。” “哼，好友说笑了，此等手艺，不及好友多矣。”谈无欲拿起茶盏浅尝一口，便又放了下去。 “诶，月才子才真是说笑了，重要的当然不只是好茶，还有沏茶人的那份心意。再说，能得活人不医亲自端茶送水，难道不令人畅快十足吗？” 谈无欲轻嗤一声，似还要说出什么话，然而超级先行人并业途灵、荫尸人咋咋呼呼的闯进大厅，他又把嘴边的话吞了下去，认真询问起几个人得到的情报来。 而裴岚轻手轻脚的为后来者们倒上茶水，便安静的侍立一边，一边聆听他们说话，一边时不时偷偷打量他的侧脸，倒是全然没把他刚才的话语放在心上。 另一边，陆摇光和晏锦帆出了帮会领地，放出里飞沙，两人同骑一骑，边说笑边开启了旅途。晏锦帆一只手握着缰绳，拨弄着侧身坐在她身前的陆摇光的长发，随口说道：“把药师交给帮主，你真的放心得下？” “怎么放心不下，你没看见他那副殷勤的样子吗？”一想到刚才元楼是怎么对慕少艾嘘寒问暖、外加动手动脚的，陆摇光就忍不住笑出声来。“反正他闲着也是闲着，又死活不想离开帮会，给他找点事情做岂不是正好？省得他觉得无聊，又要在好友频道里骚扰我们。” 没错，随着帮会的开启，不仅组队功能终于开启，聊天频道也跟着打开了，能随时随地和朋友们交流、沟通，自然让所有人都放松了许多。 “说的也是。不过，还是什么时候找个理由，劝他出门走走，都已经来到这里，还整天躲在帮会里装瘫痪，他以为自己是神蛊温皇吗？”晏锦帆毫不客气的吐槽道。 “哈哈哈！那他得先换成浩气的衣服才行。”陆摇光笑了笑，饶有兴趣的侧过头来看她。“阿锦，昨天忘了问你，你说你是佛门的俗家弟子，那是在那位先天的门下呢？” “你猜猜看。” “是书大？” “不是。” “那是桃子啦？” “也不是。” “……大师呢？” “再猜嘛。” “是菩萨？”看她神色一动，陆摇光立刻明白过来。“真是净琉璃菩萨啊，那真是太好了，菩萨又温柔，又好相处，一定对你很好吧。”要是她真的跟着上面三位，虽然作为好友，当然会为她骄傲，但是也难免会有些担心。 “阿弥陀佛……那可是出手金银净琉璃，你说呢？”晏锦帆朝她挤了挤眼睛。 “哈哈哈哈……”两个人都不由大声笑了起来。 “对了，我们接下来去哪里？”看到好友展露笑脸，没有了昨夜的低迷，晏锦帆心情也是一阵舒畅。她如今并无别事要忙，自然以陆摇光的意图为优先，因此主动开口询问道。 “我们先去落下孤灯找羽人吧，把师父的事情跟他说说，然后送他进帮会，好歹要让他们见上一面啊。不然，总觉得我救人也是白救。”陆摇光之前一直不敢联系他，也是担心走漏消息，暴露出自己的复生之能，那就麻烦了。“也不知道现在剧情进行到哪一步了。” “慕少艾死后羽人非獍的剧情……”晏锦帆摇了摇头，并不想多说。“我们走一步算一步吧。” 两个人快马加鞭赶到落下孤灯，谁知道并未见到羽人非獍，却意外见到一道意图白绫缳首的倩影。晏锦帆刀气一发，直接凌空割断了白绫，在对方落地之前，自马上飞身而过，一把抱住了她跌落的娇躯，翩然落在地上。 “姥无艳？”入眼是一张血肉模糊、散发出阵阵恶臭的脸庞，因其太过触目惊心，晏锦帆不由微微一愣，但也没有表现出厌恶之色来。倒是陆摇光有些郁闷的停在亭外，从系统背包里取出一瓶药丸吃了一颗，随后跳下里飞沙，几步跨进亭内，给晏锦帆也喂了一颗。 “嗯？”刺鼻的恶臭顿时消失不见，想也知道这药丸是直接封住了嗅觉，晏锦帆的目光落在一边的书信上，顿时明白剧情到了哪一步——恨不逢在渣男界的封神之战就是此间，这对感情线最糟心的部分开始了。 陆摇光也捡起书信瞧了两眼，顿时露出厌恶的表情来：“信里说得这么好听，怎么不留下来安顿好她再离开？”她蹲下身来查看了一番，顺手刷了个圣手织天，然后遗憾的表示。“这个毒，恐怕要知道解药才能解开，可怜。” 晏锦帆正想说话，却有一道白影自天际飘然而至，速度快得她几乎没法做出反应。陆摇光倒是一副熟稔模样，毫不惊讶的直接站了起来：“你回来了。” “是你。”羽人非獍停留在她两三步远的地方，目光扫过她妍丽的脸庞，又落在晏锦帆怀里的姥无艳脸上。他目光澄澈，并不为那可怖的伤势所动容，只是沉声问道：“是谁伤了她？” “薄红颜，这里还有恨不逢留下的书信。”陆摇光把书信递给他查看，对方看过一眼，便一言不发的上前拿了姥无艳的翡翠手环，转身就要离开。 “你站住！你去哪里？”陆摇光掌心虫笛一转，巨大的天蛛顿时出现在她身前，将已走开的羽人非獍硬生生又拉了回来。后者似乎早就习惯了她的手段，并无反抗的意图，而是顺着她的意思又转过身来：“去把恨不逢找回来。” “找回来又能如何呢？他既然已经离开，就已经做出选择了。” “我要当面问他。” “你就算当面问他，最终也不过落得个无话可说的结果，即使是这样，你也要问他吗？” “是。” “好，那我和你一起去。”陆摇光斩钉截铁的说道。“不过等我们回来，你就要好好听我说话，不要找什么借口避开，因为我此来找你，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你明白吗？” 羽人非獍略作沉默，不敢对上她那双坚毅的眼睛，片刻后，他轻声答了句：“好。” “阿锦，你能暂时留在这里照顾她吗？”陆摇光转头请求道。有羽人非獍在，晏锦帆倒是不担心她的安危，于是点了点头，只温柔的叮嘱了一句：“你早去早回。” 结果自然是显而易见，陆摇光之前断言的无话可说，果然就是无话可说。恨不逢先是嘲讽了姥无艳和羽人非獍的关系，又将目光转向安静伫立在一边的陆摇光身上，似乎以为她和羽人非獍关系非同一般，言语之间颇带了几分挑逗兼挑拨的意味，羽人非獍原本还只是静静听着，到后面却再也难以忍受，终于悍然出手！ 恨不逢刀剑齐出，倒是自信满满的迎面而上。陆摇光只是冷眼旁观，不时抚摸着手上虫笛上垂下的流苏，一青一白两条灵蛇自她脚边蜿蜒爬出，不声不响的爬入了草丛里。 羽人非獍四翼一出，战势顿时一目了然，恨不逢被他打断了双腿，又在脸上划了一刀，顿时惨叫连连，扭曲的面孔哪还有刚才风度翩翩的模样。刚才陪他饮酒的两位女子连忙上前试图扶起他，却被他恶狠狠的推开——然而下一刻，两条灵蛇从地上一跃而起，闪电一般直接咬住了他的喉咙。 “啊——这是什、什……”惊呼声卡在喉咙里，他的脸色逐渐沾上灰败之色，径直倒在了地上，不过片刻功夫，就彻底没了呼吸。 “爱郎、爱郎！你怎么……”那两位女子哭天喊地的扑在他身上，涟涟泪水竟全然是发自内心。陆摇光奏起蛇影迷蝶，笛声缭绕，缠绵婉转，两条灵蛇迅速游回她身侧，冰冷的身躯亲昵的攀上了她的手臂。 “杀他的人应该是我。”目睹了一切的羽人非獍，突然这样说道。 “反正现在是我了，你又不能把他救活，再重新杀一遍。”陆摇光随意的说道，又低声询问他。“你刚才为什么那么生气？” “他不该这么说她，也不该这么说你。”羽人非獍道。“但你不该杀他，该叫我出手。” “为什么呢？”陆摇光望着他，仍然想要得到答案。她的心中，其实早就憋着一股说不出的怨气，但又不知道到底该埋怨谁，面对羽人非獍的时候，也不例外。 “你该回去岘匿迷谷了。”羽人非獍只是低声这样说道。“你是……他的爱徒，他不会想要看到这样的你的。” ——幸好，这就是她想要的答案。 陆摇光舒了一口气，慢慢的笑了起来：“不好意思，你说错了一件事，实际上，他还挺喜欢这样的我的。” 第6章 罪恶坑 落下孤灯。 远远看到陆摇光施施然往回走，一脸心情舒畅的表情，身后跟着的羽人非獍虽然沉默，但眉头也不似之前那般深锁，晏锦帆就猜到好友应该已经将事情经过告知了对方，不由也露出温柔的笑脸，起身迎了上去。 “阿锦！”陆摇光唤着她的名字，上前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发现姥无艳已经醒了过来，正靠着柱子坐着，被冷风吹得瑟瑟发抖。见她的目光看了过来，对方犹如针扎一般，下意识的转过头，捂住了脸。“你不要过来……我，我身上有怪味。” “别动，我再瞧瞧。”陆摇光果断蹲下身，强势的捏住她的下巴，手指一动，又刷了一个圣手织天。“还是要尽快把解药配了。” “你……你能解此毒？”两条灵蛇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时不时缠在一起互相嬉戏，外人只觉得害怕，姥无艳却一眼看出它们蛊的本质，不由诧异的抬起头，只是一对上面前这张如画的面孔，又伤心的垂下了头。 “是毒就有解法，你也不要太担心。”陆摇光安抚了她几句。羽人非境也难得道：“你应该听过牵魂萦魄的名号，有她在，一定会为你解毒的。” “这……多谢你。” “不客气。”陆摇光点了点头，就猛地站起身来，对羽人非獍道。“好了，我先带你回帮会，再回来为她解毒，毕竟……他还在等你呢。” “陆摇光。”此番见面以来，羽人非獍第一次直视了她的眼睛，碧绿的眼睛盈满了感情。“我很感激你。” 陆摇光笑了。这就是为什么，哪怕用掉了凤凰蛊，她还是觉得很值得。只是她的笑容里，仍然带着一丝伤感：如今，慕少艾固然在逐渐好转，羽人非獍也平安无事，只是阿九，那个一直由她照看着，却在大战前恢复记忆离开的孩子，到底何时才是重逢之日呢？ “走吧走吧。”她摆了摆手。“他看到你，一定会高兴，只要他高兴，一切就很值得了。” 羽人非獍点了点头，由着她握住了自己的衣袖，白衣与紫衣乍然消失在天光里。姥无艳忍不住朝他站过的方向看了一会儿，也没过多久，就见一阵紫光闪过，陆摇光又翩翩出现在两人面前，拍了拍衣服，和晏锦帆闲话道：“幸好现在神行千里可以带上人一起，否则事情还真有点麻烦。” 晏锦帆笑道：“也未必是麻烦，这个法子行不通，也总会有别的办法啊。” “也是。”陆摇光想了想，也觉得事在人为，没有绝对的事。瞥了一眼姥无艳，她顿了顿，突然吐露了刚才发生的事情：“对了，我刚刚杀了恨不逢。” “什么？”姥无艳大吃一惊。晏锦帆也跟着挑了挑眉：“刚刚发生了什么？” “我被他调戏了两句，真叫人恶心。”恨不逢今后会做什么，因为实在太出名，陆摇光甚至都不需要别人剧透，因此下手十分果断。“本来是想废掉他第三条腿的，但是想想……动手打折他更恶心，不如一了百了。” “那还真是便宜他了呢。”晏锦帆含笑回应道。姥无艳抬头看了她一眼，只觉得内心发寒，晏锦帆气质温润，之前一直像邻家姐姐一般温柔的安慰她，叫她好生慰藉，但此言一出，她立刻就意识到，对方也未必是个心慈手软之人。 “你会想要向我报仇吗？”陆摇光却认真的问道。“我答应了羽人，无论如何也会为你解开毒素，你不必顾虑这个，直接回答就是。” 姥无艳摇了摇头：“是他咎由自取，我心里都明白……”但她眼角眉梢，仍带着一丝失落和痛苦，曾经刻骨铭心的，转眼分崩离析，又迅速消亡，她看起来，着实疲惫不已。 “来吧，我们先带你找个地方安置一下，再去给你找解药。”陆摇光扶着她站起来，和晏锦帆对望了一眼。“唔，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虽然，她其实完全不知道解药是什么，纯粹是在羽人和姥无艳面前装逼，但相信对面这位日记大佬，一定会给她答案的！ 果不其然，看明白了她目光的含义，晏锦帆意味深长的笑了。 * 唐云机和裴岚正不紧不慢的走在小树林里。 “你以前不会也搞过离家出走这一套吧？”唐云机拉着裴岚的手，眼神犀利的望着她。他刚刚被裴岚通过私聊频道狂轰滥炸了一番，不得不放下手里的事去琉璃仙境把她接了出来，现在正走在把她送去罪恶坑的路上。 “什么叫离家出走啊，我有给屈伯伯留书的好不好！”裴岚理不直气也壮，坚决不承认自己以前也这么干过。“你们不在的时候，我哪敢一个人从小树林里过啊，不怕撞上别人围炉吗？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不过现在有你在，人家就不害怕了嘛～” “少撒娇。”唐云机推了推她，但能判断她并未撒谎，因而也放下心来，立刻换上了嘲讽的语气。“谈哥一走你就要跟上去，你是离不开妈妈的小鸭子吗？他去的地方有几个安全，我看你吃了亏才知道痛！” “耶～狂龙一声笑都死了，罪恶坑马上就要成好人帮了，不会有什么事的啦。”裴岚不以为然，她也不是白看了那么多剧。“再说，我留在琉璃仙境也没什么事做啊，还不如跟在老谈身边……” “你怎么不说来帮我做事呢？阿锦二话不说就陪摇光走了，你倒好，我的绑定奶就跟不存在一样。”唐云机的语气很不满。 “因为，我现在是谈哥的绑定奶啊！”眼看大腿要发火，裴岚赶紧卖萌，又机智的转移了话题。“云机，云机，我最喜欢你了！对了，你打听到凌霄的消息了吗？” 说到这个，唐云机的表情也变得郑重起来：“隐元会确实好用，毕竟她们并不是真人，而是傀儡，消息来得好快。我已收到情报，玄宗多了一个我们不认识的人物，道号清箫殊梦，名字就是逸凌霄。只是奇怪的是，他是苍的小师弟，成名日久，对不上我们穿越的时间。” “该不会是别的什么穿越者吧？”裴岚觉得他们都一口气穿越了七个人了，再多个别的什么人似乎也并不奇怪。只是自家帮会里的人都是朋友，其他人就说不一定了，还是需要几分警惕的。 “如果是，那我们也没办法，如果就是凌霄，那当然是最好的。”唐云机眯起眼睛，安慰道。“等玄宗解封，我们自然能通过好友频道确认他的身份。” “嗯！” 一路把她送到罪恶坑附近，唐云机还不忘叮嘱她：“我记得谈哥不会在罪恶坑待得太久，你要是想走了，私聊叫我过来接你，不要自己到处乱跑，听到没有？” “安啦安啦，你不要表现得跟送我上幼儿园的爸爸一样啊。” “呵呵。”唐云机翻了个白眼，要真是送去上幼儿园还好，起码家长还放心，总比看着好朋友飞蛾扑火来得安心吧。 但他心里也明白，有些事情原本就是完全没有道理的，毕竟他其实也是谈无欲的粉丝啊。目送着裴岚雄赳赳气昂昂的走进罪恶坑大门，唐云机紧跟着消失在了空气里。 事情果然像裴岚预料的那般，听她主动说来加入，凌威当然不会拒绝，相反很是高兴。反而是她的师父，月才子全然不掩饰自己满脸的嫌弃，严肃的斥责道：“你来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回琉璃仙境去！” “我来给师父你奉茶啊。”裴岚滤镜奇厚，一点不觉得自己在挨骂，反而直接往他背后一站，做个侍女的模样，脸上的表情十分高冷。谈无欲嗤笑一声，侧身道：“哈？难道我还差你这一杯茶吗？” 你差不差是一回事，有没有又是另一回事啊！裴岚没有说话，但眼睛却亮得像是星星。别人有的，谈无欲自然得有啊，别人没有的，谈无欲也该有啊！ “啧啧，二仔，有些人真是令人羡慕，居然还有把人往外推的哦。”业途灵一直在旁边听着他们的对话，不由和荫尸人嘀嘀咕咕道。“不愧是脱线仙子，就是与众不同啊。” “是啊是啊。”荫尸人推了推墨镜。“有时间应该讨教一下……” 第7章 好人帮遭伏 帮会领地。 元楼爱惜的将青玉流放入琴匣，背在身后，出门去找了燕倾和——后者正在菜园里给海棠花浇水，脸上挂着非常淳朴的笑容，如果不是此时此刻他还穿着全套朔雪校服，眼前这一幕真是非常亲切又乡土了。 “小燕，不要干了，来陪我出门啦。”元楼吆喝一声，燕倾和朝他招了招手，加快了浇水的速度。“来啦来啦，还剩一块地了，我浇了就过来。” “嗯，真能干！”元楼满意的点了点头，觉得幸好和自己关在一起的是燕倾和，要是换成其他帮众，还不知道这一百年会过成什么鬼样呢。 浇完了花，燕倾和把水桶和勺子放好，边拿着挂在颈上的帕子给自己擦了擦汗，边朝他走了过来：“老大，你终于想起来还有出门这个选项了啊？” “什么叫终于想起来，我这不是准备了两天嘛，要出门当然要好好打理一下。”元楼面不改色，表示自己说的全是真理，倒是燕倾和左看右看，完全不知道今天的他和昨天瘫在虚空交椅上看小说的他有什么不一样，莫非就是把校服从未烬换成了儒风，看起来更像温皇了？ “好吧……”不过愿意出门当然是好事，燕倾和回屋拿了盾刀，路过姜橙子的房间时，不由驻足听了一会儿——房间里一点动静也没有，也不知道对方是沉迷于赶稿没有出声，还是因为昨晚通宵修仙，现在正在补觉。 “我们就这样放着橙子不管真的好吗？”有点担心的燕倾和走出屋子后，还是忍不住询问了元楼一句。“她这两天根本没有出门。” 自从那天姜橙子脸上带着诡异的微笑从元楼屋子里抱了一堆厚厚的本子走之后，她就把自己废寝忘食的关在屋子里，也不知道在做什么。更诡异的是，其他人好像都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只吩咐了帮会守卫每天把饭菜放在门口，再在固定时间去收取餐具，就连陆摇光之前出门，也只通过窗户告知了对方一声，一点希望朋友和自己一起出门的意图也没有。 “小燕，等你再大一点就知道了，这个世界上，有必须拖到死线，才写得出东西的太太，还有橙子这种自愿废寝忘食，行动能力超强的太太啊！”元楼有点唏嘘，但是创作这回事嘛，当然是灵感来了止也止不住啊，他可不敢随意进去打扰了姜橙子的创造，不然估计要被雷电法王一剑劈死。 话又说回来，他写的可都是剑三的同人啊，这些玩意儿能在苦境销售吗？ 燕倾和倒是完全猜不透他在想什么，只是忍不住委屈的抗议了一句：“……可我们是一样大的啊！” 两个人收拾一番后，出门的时候遇到慕少艾坐在阳光下的躺椅上小憩，怀里抱着他心爱的烟管，身边咕咕叫着的药炉看起来是快烧开了。 燕倾和怕他着凉，好心从系统背包里取了一件薄毯，盖在他身上，一边随手帮他熄灭了炉火。不过他刚刚直起腰，就有一个白衣青年突然出现在他身边，吓得他下意识的拔出了陌刀，差点就直接攻击过去了，还是元楼一把抓住他横刀的手臂，直接拦住了他，定睛一看，这位神出鬼没的白衣少侠，不就是羽人非獍么！ “羽……”燕倾和刚要叫出他的名字，元楼就嘘了一声，示意他不要说话，又朝着羽人非獍摆了摆手。对方朝他们拱手表示了谢意，亦没有多说什么话，只是安静的在慕少艾身边坐了下来——他一动不动的凝视着那张因为浅眠而眉目舒展的脸庞，眼睛里流转着燕倾和不大看得明白的温柔波光，一边把背后的胡琴取了下来，紧紧地握在了手上。 而元楼拉着他，轻手轻脚的走出了老远，确定不会被他们听到以后，才揶揄的对他说道：“看到没有，这就叫倦鸟归巢。摇光果然还是第一时间去找了他。” 不管是失而复得还是故友重逢，总是很值得庆贺的一件事啊，元楼从袖子里抽出折扇，刷的展开，觉得自己心中又充满了灵感，可以为苦境同人事业进一步添砖加瓦了。 ——然后他就听到燕倾和在耳边问道：“你是说羽人是鸟吗？虽然他有翅膀，但是把他说成是鸟不太好吧？” 元楼：“……” 明明这些年来他写同人的时候小燕也经常饱含求知欲的在旁边看着，为什么他现在还是这么钢铁直男啊？ 不过这个小插曲过后，出门还是要出门的。两个人离开帮会领地之后，溜溜达达，绕来绕去，也不知道元楼怎么找的方向，最终踏入了一片潇潇风雪之中。 帮会领地里四季如春，是从来不见风雪的，然而触目所及皆是一片苍茫，难得让他想起了白雪皑皑的雁门关，苍云将士不由自主的抬起手接住几朵雪花，看了片刻，又轻轻将其吹落，这才转过头对元楼说道：“老大，把盒子穿上吧。” “没事，我不冷。”虽然烈烈寒风不断掀起他的衣襟，但元楼自身是毫无感觉的。他拉着燕倾和走进一个昏暗的山洞，山洞之中，不知为何，竟然长着一片密密麻麻的莲叶，在幽暗的光芒下，肆意抽出了娇嫩的花芽。 “好漂亮的莲花啊。”燕倾和赞叹了一句，却看到元楼从系统背包里摸出了铲子，直接往莲池里一跳，顿时吓得跳了起来。“帮主，你干嘛呢？” “这还用问？我本来就是来采花的啊！”元楼弯下腰，在水里窸窸窣窣动作了一番，终于捧着什么东西跳上了岸。他朝着燕倾和粲然一笑，满脸掩饰不住的兴奋，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带着他直接开始神行。“走，我们回去了！” 一阵急光闪过，微风吹动莲叶，半晌，又恢复了最初的一片静谧。 * 谈无欲果然没能在改名为好人帮的罪恶坑里待得太久。 一得知素还真要同北辰元凰约斗，他便立刻急匆匆的离开了，裴岚才为他煮好茶水，还未来得及倒上，便也只能端给业途灵和荫尸人，倒是得到了对方的一致好评。她觉得待在好人帮的时间也算轻松有趣，倒也没有急着让唐云机来接自己，而是继续留下，畅快的欣赏着罪恶坑逐渐消失的每一天。 ——直到翳流的偷袭到来。 那是入夜时分，裴岚才要入睡，却听到屋外喊杀声四起，守夜人立刻敲响了鼓，但没多久又沉寂了下去。她顿时惊得坐起身来，随手抄了武器，毫不犹豫的从系统背包中取出义金兰令牌，默念着唐云机的名字直接捏碎，随后从窗户跳了出去。 好人帮里的其他人也被惊动，有人点燃了火把，借着火光一看，却是北辰元凰领着翳流诸人倾轧而来，而好人帮里，竟还有人防不胜防祭出杀招！ 是之前来攻击好人帮，被凌威打退后，转而投降的那些翳流杀手！裴岚恨铁不成钢，手中墨笔急转，商阳指、兰摧玉折、钟灵毓秀……快雪时晴一路碾压过去，好不容易找到凌威，却发现他的头上顶着一个大大的毒debuff！ 裴岚：“……”今天是业途灵和荫尸人做饭，她实在是不敢尝试，偷偷溜回房间去了，结果果然有人食物中毒了吗？ 业途灵和荫尸人还在互相推托，裴岚没心情搭他们的话，直接挥手刷了个利针——谁知道，不仅凌威猛地从地上跳了起来，荫尸人也一蹦三尺高，露出不明所以的表情来。“我、我……这是怎么回事？” ……结果是被人用计从内部瓦解了？真是好计较！裴岚简直无话可说，看着凌威又气又恼的对上北辰元凰，不由开始思索接下来该怎么做。 ——不过下一刻，万点寒星自天边席卷而来，冰冷的蓝光凛然刺破夜色，翳流内部顿时响起一连串疼痛的惨叫。几颗惊雷紧接着落入人群中，炸开一串水花似的雷光，但凡被其笼罩者，顿觉头晕目眩，动弹不得！ 裴岚只觉得腰间一紧，一条锁链在她腰间环绕一圈，正是唐门的子母飞爪，紧接着伸过来的，是唐云机带着手甲的冰冷手指。“狂龙一声笑的雕像后面有条密道，你带着凌威从那儿离开，我马上跟过来。”暗杀者在她耳边极快的耳语了一番，便又融入了一片夜色之中。 裴岚习惯性服从他的指示，一把揪住凌威，就往石雕背后跑去，对方还使劲挣扎着想和北辰元凰对招，不过到底知道裴岚是自己人，没有对她动手。北辰元凰如何会放他离开，一拳打飞骂骂喋喋、但毫不退步的挡在他身前的破玄奇，抬脚就要追上去。 然而，却有一道弩｜箭犹如电光一般势如破竹，自人群之中隐秘而来，直击在他的胸口，瞬间将他击退数步。北辰元凰浑身气劲一鼓，脚下用力蹬破泥土，一把握住了胸口的弩｜箭。但此箭来得全无声息，他竟不能判断是从何方而来，不由怒吼一声：“何方小人，如此藏头露尾！”旋即拔出佩剑，一个旋身，朝着四面各自斩出一剑！ 一连串爆破声接连而起，然而随之腾起的，还有一片灰蓝色的迷雾。跟在北辰元凰身侧的芙蓉骨脸色一变，顿时高声让众人屏息，但等迷雾散去时，逃走的人已经彻底没了踪影。 第8章 奈落之夜·宵 凝晶雪峰。 有晏锦帆的剧透指引，两个人很快就收集到了为姥无艳解毒的前两项药材，开始向着第三项药材——凝晶花而去。 “也就是说，看守凝晶花的是宵？我还没看到他出场呢。”被晏锦帆用霸刀盒子裹了个严严实实，陆摇光在一片风雪中艰难的前行，倒是八卦得很起劲。“对了，我记得……是他杀了西风小妹！” 就算没有看到这里，也早就被其他人剧透了一脸！这才是霹雳粉的日常。 “对，不过，他其实挺好对付的，思维还是个小孩子，只要不对他有攻击意图就好。”晏锦帆看她哆嗦得实在厉害，也知道现在不是游戏，她没法轻易接受这种天气，不由叹了口气，提议道：“我轻功带你吧，能快点就快点。” “好啊，我好久没和你玩双人跑酷了。”陆摇光朝她一笑，却也无奈道。“我的轻功……算了。” 晏锦帆一手揽过她的腰，直接往空中一跃，在一阵紫色电光之中，两个人翩然落到雪峰之上。想了想，晏锦帆把背上的刀匣收进系统背包，放出了自己的雪貂，让璎珞待在自己的肩膀上，又对挚友道：“你也放个宠物出来吧？” “这儿冷成这样，你想冻坏我的银月啊。”陆摇光嗔她一句，却也吹动虫笛，放出了天蛛。蛊虫直接落在雪堆之中，抖了抖浑身绒毛，十分亲昵的朝她爬了过来，陆摇光从系统背包里取出饵料，让它饱饱的吃了一顿，这才拍着它叮嘱道：“不要主动攻击人哦，我们一会儿就走。” “……你和宝宝这么亲近，还能用蛊虫献祭吗？”看着硕大的天蛛开始撒娇似的往她膝盖上爬，陆摇光还亲昵的低下头和它蹭蹭，晏锦帆抖落了一身鸡皮疙瘩，忍不住咳嗽了一声。璎珞在她肩上转了个圈，伸出小爪拍了拍她的脸，被她一把抓住，使劲捏了捏肉垫，顿时不满的吱吱叫了起来。 “可以的啦，因为它们都是不死之身嘛。”毒姐毫不在意的微微一笑。“不过，自我来此以后，倒也没有献祭过蛊虫了，说不定还真……哎，总是希望，不要有用到蛊虫献祭的时候呀。” “现在有我为你出手，你当然没什么用大招的必要啦，想要动你，总要先问过我手里的刀。”晏锦帆自信道，随即指着前方道。“走吧，我们去取凝晶花。” 凝晶花是一枝晶莹剔透，极为动人的并蒂花，盛开在一块覆满白雪的山石上。宵就一动不动的坐在山石前，黑发紫衣，肩上停着一只雪枭。 面对携手而来的晏锦帆和陆摇光，他也只是抬头望了一眼，并未主动出声搭话，整个人看起来简直像是个标准的木头娃娃。陆摇光转过头看了晏锦帆一眼，看她弯下腰，放下了肩上的璎珞。 雪貂璎珞倒是自来熟的很，下地以后，就径直爬上紫衣人的肩膀，朝着雪枭爬了过去。后者似乎根本没见过这样的生物，有些茫然的一百八十度歪过头来打量它，从喉咙里发出一阵阵咕咕声。 倒是天蛛对它俩都兴致缺缺，对木头人更不感兴趣，还在使劲攀着陆摇光的大腿，试图爬到她身上去——要是能跟璎珞对它的主人一样，爬到她头上去就更好了！ “你好呀？”陆摇光推着天蛛的头，对着宵打了声招呼。对方跟雪枭一样歪着头打量着她，虽然已经是个大人了，但神态却颇有几分稚童般的可爱，陆摇光已经很习惯照顾小孩，不由放软了声音，温柔的询问道：“我叫陆摇光，这是我的朋友晏锦帆，你叫什么名字啊？” 她果然是不常来江湖上行走的。晏锦帆站在她身后，没说自己之所以没有先开口，纯粹是因为脱口而出就是诗号，倒不如陆摇光这样直接搭讪来得亲切。 “……奈落之夜·宵。”对方这样回答。 “你为什么在这里啊？”陆摇光问道。“这朵花是你种的吗？” “不是。”璎珞伸出小爪子抓了雪枭一下，雪枭张开翅膀，刷的飞上了半空，它觉得有点无趣，又从宵的肩膀上跳下来，直接蹦跶到了天蛛背上，这下倒是引开了天蛛的注意力，不再缠着陆摇光，开始摇头晃脑的想把它甩下来。宵的目光一直盯在它们身上，回答得有些心不在焉。“我被遗弃在这里……一睁眼就看到了它。” “遗弃？”听起来很像不想养孩子就把他扔在一边呢，也不知道是哪个不负责任的父母。陆摇光脸上微笑不变，心里却在吐槽。“我们需要这朵花，能不能带走一朵呢？” “为什么要带走？折了花，花还活着吗？” “折了花，我们只要它的花，而花朵只是它的一部分，和人类不一样，只要它的根还扎在土地里，它就不会这么轻易的死去。”陆摇光认真的回答道。“我们现在需要用这朵凝晶花去救一个中毒的人，若是不能为她解毒的话，她会生不如死的。” “什么是生不如死？”宵继续询问。“原来它叫凝晶花……你要摘走它的花，它，会愿意吗？” “生不如死就是，一个人活着，但却比死了还要痛苦。”陆摇光道。“花当然是没办法说自己愿意还是不愿意的啊，可是，能用它来拯救一个人，我觉得是值得的。连人的生命，都会因为拯救别人而变得有价值，花的生命自然也是如此啊。更何况，它是花，迟早就是要凋谢的，若是能在最美的时候，发挥出最大的作用，不也是两全其美吗？” “嗯……”宵似乎也没想到她会解释那么多，沉吟片刻后，便伸手摘下一朵凝晶花递给了她。“拿去吧。” 陆摇光把凝晶花收进系统背包，却不急着离开，反而继续问道：“你说你是被遗弃在这里的，是谁把你遗弃在这里，你为什么不离开呢？” “……我无处可去。”宵说。“想和凝晶花在一起。” “若是凝晶花知道你这么在乎她，一定会很高兴，但是一个人孤零零的待在这里，你不会觉得寂寞吗？”陆摇光此言一出，晏锦帆立刻就察觉了不对劲，她不会是采了花还不够，还打算把人也一起捞走吧？“谢谢你把花送给我们，让我们能够救人，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走，去看看我们救的那个人呢？她也非常感激你的。” “摇光？”她低声唤了一句。陆摇光背在背后的手一把抓住了她的，示意她先不要反对。 从没有人对宵做过这样的邀请，他迟疑了一阵子，才缓缓地站起了身：“我要怎么把凝晶花也带走呢？” “那好办啊。”陆摇光从系统背包里掏出了自己的帮会花盆，因为帮会里的海棠花种子都被燕倾和承包了，她还一次都没用过呢。“这个送给你，让我来把它挖出来吧！” 结果等她们回到姥无艳暂居的山洞的时候，不仅带着凝晶花，身边还跟着带着花盆、抱着雪枭的宵。 “你们回来了。”姥无艳激动的迎上来，发现跟在最后面的宵，下意识的掩了掩带着面纱的脸。陆摇光把三样药材递给她，搀着她走进室内给她解毒去了，宵望着她们的背影，不由转过头询问晏锦帆：“她明明行动自如，为什么会生不如死呢？” 晏锦帆虽然早就知道他的十万个为什么攻击，真的面对的时候还是有点无奈：“你看到她蒙着脸了吧，这是因为剧毒让她容貌受损，不愿意让人看见，因为丑陋会遭来人们的厌恶。还有，你闻到空气里的味道了吗？这样的味道，就叫做臭味。任何一个女孩子，顶着这样一张脸，身上还带着这样的臭味，都是宁愿死去的，所以才会说，如果不能解开她的毒，她会生不如死。” “原来，这就叫做臭味。”宵一板一眼的重复道。“她的脸，那叫做丑陋吗？我不明白。” “其实，红颜枯骨，俱是空空，诸般色相，终成灰灰，你不受凡俗色相蛊惑，已经比这世上的大部分人来得清醒了。”听到这句话，晏锦帆一时有感而发，情不自禁的邀请道。“朋友，你颇有慧根，想要加入佛门吗？” “阿锦！”山洞里面传来陆摇光警告的声音，晏锦帆咳嗽一声，赶紧补充道：“当然，不加入也是好的，不过可以了解一下嘛，哈哈。” “为什么你想要我加入佛门呢？”宵又有了新的问题。“为什么她只是叫了你的名字，什么都没说，你就后悔了呢？” 晏锦帆：“……”还是算了，要真成了自己的同修，让师父丢给自己带可怎么办啊。 “宵，你给我进来。”陆摇光在山洞里喊道，不知道怎么拒绝，宵老老实实的走了进去。陆摇光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对他说道：“你就坐在这儿。” 看着他乖乖的在陆摇光身边的坐下，明明这么高大，举止却仿若孩童，姥无艳一时有些吃惊：“这是……” “这朵凝晶花，就是他给我的。”陆摇光对她说道。姥无艳听罢，自然感激万分，柔声道：“那真是要多谢这位朋友了。” 陆摇光这才拉过宵的袖子，示意他看姥无艳已然恢复的那张娇美面容：“你看，她现在的模样，是不是很美？这都是凝晶花的功劳哦，正是因为有了这样漂亮又有用的凝晶花，她才能恢复得这么好，所以，你的凝晶花是很棒的花哦。” “……”宵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有点不懂得如何诉说自己的心情，其余两个人耐心等待了一会儿，才听到他说：“我有种很奇怪的感觉，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我觉得，这种感觉再久一点，也很好。” “那你记住吧。”陆摇光伸手点了点他的心口，理所当然的说道。“你现在的这种感觉，就叫做高兴啦。” 第9章 离恨天 于是等陆摇光和晏锦帆手挽着手返回帮会领地时，身后还跟着一个说着十万个为什么的好奇宝宝。元楼原本满脸笑容的从帮会大厅里走出来迎接她们，见到意外来客，倒是挑了挑眉，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摇光爱心泛滥……”晏锦帆对他摆了摆手，示意此事没得商量，那边陆摇光已经不客气的拉着宵来到慕少艾身边，抄手就抢了他手里点燃的烟管。“不是说了，你没有彻底好之前，不准你抽烟的吗？” “哎哟，哎哟。”慕少艾顿时开始捶胸顿足。“老人家我就这么点爱好，你还要剥夺，再说我已经好了啊，小摇光——” “说什么都没用，我说不行就不行。”陆摇光才不理他，只是看了看坐在他身边的朱痕——在前往凝晶雪峰之前，她们转道去告知了朱痕染迹慕少艾的消息，也顺便把他送进了帮会。“羽人已经走了？” “是啊，他说愁落暗尘仍需要他帮忙，就先回去了。” 羽人非獍珍惜自己的每一个朋友，尤其是经历过失去以后，陆摇光对这个消息倒也并不意外，只是恨恨说道：“他就算了，在也是管不了什么的，那朱叔你是怎么回事，都不知道管管他吗？” “哎呀，这可真是无妄之灾啊。”朱痕染迹眼底仍带着几丝微红，很实际的翻了个白眼。“我要是管得了慕姑娘，还用得着为他伤透脑筋吗？” “哈，看来，给你安排些事情做，是很有必要的了。”随手把烟管收起，陆摇光拉过宵，把他按在了慕少艾和朱痕染迹之间，温声对他说道：“宵，这是我的师父，药师慕少艾，他这个人啊，最喜欢回答别人的疑问了，你有什么问题，都可以询问他。” “那我就不能问你了吗？”宵端正的坐着，抬起眼睛来看她。 “也可以，不过，你问他问题，我就会很高兴，你现在知道高兴是什么感觉了，难道不希望我高兴吗？”哄孩子嘛，陆摇光手到擒来。 果不其然，宵的目光顿时转向了慕少艾，对上他纯粹漂亮的眼睛，不知为何，慕少艾的头上乍然冒出了一丝冷汗。 “咳咳……”他立刻捂着嘴咳嗽两声，装作虚弱的说道。“哎，老人家还需要多休息啊……” “回答几个问题而已，会很累吗？”陆摇光微微一笑，突然在他面前蹲了下来，轻轻捧住了他的手。她刚刚来到自己身边的时候，还是个半大的姑娘，最喜欢的就是做出这样的动作，慕少艾歪着头瞧着她，目光不由也变得温柔了起来。 “现在，你好好的，等什么时候阿九回来，我就会为你说说好话，让他少生你的气。”陆摇光歪过头，把头贴在他的膝盖上，喃喃自语道。“……阿九什么时候才回来啊，我真想念他。” “我也想念他。”慕少艾轻声说道，一只手缓缓抚摸着她的长发，像抚摸一只撒娇的猫一样顺着她的背脊滑落下去。“放心吧，他也一定想念着我们，迟早……他会回到我们身边的。” 这一刻，同样的思念让师徒二人的心连在了一起。朱痕染迹望着这温馨的一幕，嘴角也不由带上了一丝欣悦的微笑。 而宵呆呆的看着，才要开口，却见陆摇光脸色一变，猛地抬起了头，露出担心的表情来：“云机？” 另一边，元楼问过事情的经过，得知姥无艳已决定返回故园，远离江湖，也是一阵感慨：“这样也好……当年她和恨不逢的剧情看得我全程快进，真是要命，现在一次性解决也好，省得辣眼睛。” “嗯，我看，摇光大概也是憋了一肚子火气。”晏锦帆也道。“让她发泄一下也好。” “不过，你都没提醒她拆了一对cp吗？”元楼摸了摸下巴，坏笑着朝那边的宵努了努嘴。“把这个十万个为什么带回来，看来以后有的热闹了。” “起码西风小妹日后不会出事了啊。再说，姥无艳为情爱之事受的苦还少吗，我倒觉得，回归清净，于她才是最大的好事，唉，可惜她对加入佛门没什么兴趣呢。”晏锦帆叹息一声，念了一句佛号。 元楼：“……”我靠，还说你没有出家？！还有，你为什么一股进了传销组织的气质？ 他正要调侃一下好友，却突然看到队伍中唐云机的血条由满格猛地向下一减，顿时悚然变色：“云机？！” 幸好消减仅是短暂，很快，他的血量又涨了回去。元楼才在好友频道中询问了一下发生了什么事，陆摇光和燕倾和就已经一左一右的跑了过来：“云机受伤了？” “怎么回事？” “血量回复得那么快，他应该和岚岚在一起。”元楼立刻镇定的安抚起了帮众们的情绪。“他们俩可是搅基场打到十四段还没分手的默契，你们还需要担心吗？” 观察了一下队伍中各人的状况，唐云机的状态没有再发生变化，大家的担心也褪去了几分，但就连姜橙子也艰难的从屋子里走出来，哈欠连天的问了一下事情的经过，被晏锦帆一把抱起，就干脆抱着她的脖子，偎依着她等待下一步的消息。 另一边，唐云机也很头痛的安慰着哭丧着脸使劲抱着他的胳膊的裴岚，觉得虽然绑定奶回到了自己身边，但还不如自己嗑药治疗的时候轻松呢，更别提他的好友频道跟炸了一样，明明裴岚已经给他治好了伤刷满了血，那群损友的问话仍然跟他马上就要死了一样。 “行了行了，我只是被北辰元凰剑风扫到，没什么大事。”他一边安抚裴岚，一边安抚其他朋友，感觉友情有时候，也的确很沉重啊。 “他手里握有神器，你干嘛和他对上。”元楼在好友频道里说道。“现在带着岚岚回帮会领地吧。” “还有些事要处理。”看了一边挠头的凌威，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也不能放着他不管，总得先送他回去才是，唐云机只能谢绝帮主的好意。“事情一解决，我们立刻就回来，不用担心。” “好吧，真的不需要我们过来吗？” “我们又不是被人守尸了……”这沉重的友情啊。“好啦好啦，要是我们再遇到麻烦，阿岚会用义金兰召唤你们的，可以了吧？” “那就这么说定了。”他并非托大之人，这点元楼还是很放心的，切断联系之后，又面色如常的安抚其他人。“你们也看到啦，就算岚岚不靠谱，云机是会乱来的人吗？大家都回去休息，要是等会儿真的遇到什么事，才能帮到他们嘛。” “我先送橙子回房间休息。”晏锦帆果断抱着人走了，陆摇光想了想，也提起裙子追了上去，只剩下燕倾和留在元楼身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啦，你手里握着一堆义金兰呢，还需要害怕吗？”唐云机拍了拍裴岚的手，又关怀了凌威一句：“你没事吧？” “没事，谢谢大哥哥你救了我。”凌威望着他隐藏在斗笠下若隐若现的面孔，不禁有些畏缩——虽然是被人救了，但这位大哥哥看起来可真不像个好人啊！ 唐云机就当没看见他脸上透露出的明晃晃的意思，沉着的询问道：“我们先送你去安全的地方，你自己有想去的地方吗？” 凌威还是想回好人帮看看。 被摆了一道，北辰元凰追了一番后也没找到人，顿时暴怒不已，倒回来把整个好人帮血洗了一番。立在院子里的狂龙一声笑的雕像，更是被打得粉碎，压在其下面的，是破玄奇一动不动的身体。 凌威一脸眼泪的挨个儿翻看着满地尸体，好像还期盼着他们之中有谁还活着一般。看到他的动作，裴岚先是一呆，随后也忍不住走过去翻看起来——哪怕是，哪怕是重伤，只要还有一口气在…… 那些熟悉的面孔，都一一被鲜血覆盖，明明昨天还和自己说笑过的人，如今已经无声无息的倒在了地上。分离来得如此迅速而残酷，一时之间，彻底梗住了她的喉咙。 “……我是不是不该来？”站在一片血海之中，她看着自己染着鲜血和泥土的双手，转过头询问一言不发跟在她身边的唐云机。“一开始是为了谈哥，但后来……后来，我觉得这里，其实也有点像恶人谷，对不对？所以，我才想留下来看看……” 这里的人，其实手上多少都染着别人的鲜血，死得也并不无辜，但一想到他们前几天还在凌威的带领下做着各种好事，真的在努力变成好人……裴岚觉得自己的心底有些沉重。 “没有什么该不该，做都做了，就不要想太多。生死有命，与你无关。 ”唐云机沉稳的回答道，眼睛瞥向了从碎石堆里爬出来的破玄奇。“——或许时至今日，罪恶坑才是真正烟消云散，获得新生了。” “阿奇仔！”凌威已经哭天喊地的扑了上去。 第10章 亲，看同人吗? 他们一起挖了个大坑，把好人帮的帮众们都埋了进去。凌威很是哭了一阵，絮絮叨叨的和地下的人们说了好一阵子话，裴岚则是在附近寻了许多花籽，细细的撒了满地。 或许过个几年，这里便会变成一片漂亮的花海吧！ 在她的救助下，破玄奇的身体很快复原了。但他却拒绝了凌威的邀请，和三个人分开了，似乎已经决意要走自己的道路，凌威虽然有些失落，但还是认认真真的祝福了他，含着眼泪和他说了再见。 然后，他们一起踏上了送凌威回家的路。 “家里有人在等着，可真好啊。”听着凌威满脸笑意、手舞足蹈的诉说他阿爸爸的饭做得多好吃，裴岚忍不住低声对唐云机感慨道。“我现在觉得，有帮会领地在，真是太棒了……要是帮主没把帮会给整个带过来，我们会怎么样呢？” “……会有点麻烦吧。”唐云机认真想了想，这样回答道。 “怎么说？” “首先，我们需要一个地方定期聚会，这个地方必须很安全，不会莫名其妙被炸，不会因为大佬斗殴而被摧毁。其次，组队和聊天系统应该是和帮会绑定，我们没法看到对方的状态，也不能及时联系，或许每一次聚会，都会少上那么一个、两个、三个……” “停停！云机，你说的太可怕了吧。”裴岚听得心惊胆战，赶紧叫停，忍不住气呼呼的说道。“你就会吓我，才不会呢！大家都很惜命的。” 唐云机异常的沉默了一下：“……有时候，惜命的人也会为了别人不惜性命。当他真的下定决心，要做一件事的时候，生死就未必能阻止他。” “比如说——老谈是不死系呢，岚岚。” “对、对啊。”一听他说到谈无欲，裴岚就不由心跳加速，情绪紧张起来。“他那么厉害，当然是不死系……怎么啦？” “可他日后，照样要受三劫九难，几番磋磨，退隐又重出，重出又退隐！这些，你全都要一一看过去吗？” 唐云机目光如炬，哪怕有面具和斗笠遮掩，裴岚也能清清楚楚的感知到。她不由别过脸，嘴唇抖了抖，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想说我知道啊，就因为我知道……才更想留在他身边。否则，剧里那个冰冷冷的、空无一人的无欲天，就要变成现实了啊。 但话到嘴边，却怎么也吐不出来——这难道会是唐云机想要的答案吗？不，永远都不会是的，所以她只能沉默。 唐云机也跟着不说话了。友情真是沉重，叫他明知道答案，却还是要问出口。只是他们要是为此吵架，也不知道帮会里面又有几个人要来多管闲事！ 两个人心思各异，还是凌威一声快活的尖叫，才让这两个人回过神来，抬头一看，却见凌威扑在一个道骨仙风的老人家的怀里，愉快的叫了一声：“阿爸爸！” * 帮会领地。 陆摇光抱着一大罐饵料，身后照例跟着一青一白两条灵蛇，从唱晚池边走过——然后又倒了回来。 “奇怪，唱晚池里什么时候多了株黑莲？是新品种吗？”她眯起眼睛打量了一番，心里啧啧称奇。那朵黑莲还是个细细的花苞，亭亭的立在一片翠绿的莲叶间，因为颜色独特，而显得颇为清新可爱。 不过说到花嘛…… “宵！你看那里！”她叫了一声，感觉一阵风过，宵就跟一缕游魂一样出现在她身边，顺着她的手指看了过去。 “那是什么花？” “是莲花。你看，莲花和凝晶花不一样，是生长在水里的，大部分是红黄白三色，很少看到黑色的呢。”也不知道是不是苦境新品种……不过她是不是忽略了什么？“你喜欢吗？” “嗯。”宵点了点头，想了想，又强调。“我更喜欢凝晶花。” “没事，多喜欢一个，凝晶花不会吃醋的。”陆摇光欣慰的拍了拍他，觉得他真是聪明，学得很快啊，还知道自己不能一直脚踏两只船。“等那朵莲花开了，我就把它送给你，好不好？” “送给我，所以，它是属于你的吗？” 陆摇光：“……”差点忘了这个人很注重花权了。“它不是属于我的，但喜欢就要去争取，它现在是你的了！”一朵花而已，其他人难道还要和他抢？ “那要是别人也想要呢？”宵十分认真的询问。 “额，要是别人和我向你问凝晶花的时候一样，有充足的理由，比如要去救人，我们当然不能和别人抢啦。不过要是他没有理由，你就揍他丫的！” “嗯，我知道了。”宵一脸严肃的点了点头，被她拉着带走了。 而两个人离开后不久，元楼就抱着一堆天材地宝跑过来，傻笑着扔进了水里：“剑雪，加油恢复啊！” * 姜橙子太太终于出关了！ 养精蓄锐的睡了一天一夜之后，她感觉自己终于保住了自己的肝和头发，于是耻高气扬的抱着自己的著作溜出了门，见人就甩上一本，充满了又写又画大佬的自信，十分膨胀。 “帮主，拿去！” “嗯？谢谢太太！”元楼翻开一看，顿时喷了茶。“什么鬼？我没写老王和韩非池啊，不吃这对！！！” “大唐好声音，你值得拥有，不吃也得给我吃！”姜橙子一把按住他的头，从他身边飞掠而过。“哈哈哈哈哈哈！这就是我为你专门准备的啊！” “橙子——” “阿锦，给你，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我的心魔只有你能缓解，小甜饼绝赞好评哦，我房间里还有，等会儿过来找啊。”扔了一本柳杨本给晏锦帆，回头对上燕倾和充满求知欲的目光，姜橙子想了想，从一堆同人里挑了一本。“来，别客气！” “谢谢橙子！”燕倾和喜滋滋的低头一看，念出封面特别标注的cp名：“all薛帅……？” “摇光宝贝～”隔得远远的就听到好友的声音，陆摇光站起身，张开手臂一把接住了她。“画完啦？” “当然画完啦，这是你的，老规矩，去我房间里看不和谐版本啊～”姜橙子对她眨了眨眼睛，塞了本李叶本给她。陆摇光兴高采烈的翻开一看，身旁突然就多了一个人。“你在看什么？” “卧槽，十万个为什么！”姜橙子吓了一跳，差点就拔剑雷霆震怒了。“你带回来的？！” “为什么你要看着我说十万个为什么呢？”宵一开口，她就感觉脑袋里像在打铁，赶紧打了个哈哈溜了——怎么摇光还是那么喜欢养奇奇怪怪的东西啊，当初玩游戏的时候非要选五毒，现在穿越了还不放过！ “对了，岚岚呢？我有特别准备的礼物要给她呢。”转了一圈没找到人，姜橙子又跑回了元楼身边，后者正翘着脚坐在虚空交椅上津津有味的翻看着那本同人，脸上顶着硕大的两个字：真香！ “你要找她要生发药水吗？她和云机在外面根本没回来啊，你在私聊跟她留言呗。”元楼随口说道。 “好吧。”姜橙子耸了耸肩，觉得不当面看对方的表情真是可惜了，不过以后肯定还有机会。 她打开好友频道，清了清嗓子，含笑说了一句话：“绝赞日月本发售啦！日出月随日月交辉，朋友不来一本吗？” 没一会儿，裴岚就发来了回复：“橙子，喵喵喵？？？” “哈哈哈哈哈，不用客气！我还给你画了谈哥等身画哦！” “……谢谢大佬，给大佬递膝盖。” “唉，可惜云机对同人兴趣不高啊，x冷淡真可怕。”随手往最后一个朋友房里放了一本龙门基佬本，姜橙子打开自己的背包看了看。“接下来就是……” 心筑情巢。 莫召奴收到了有一阵子不见的好友传来的信件。 “量身定做，不用谢我哦！”署名是一枚家徽。 看着封面上的自己抱着一脸娇羞的素还真，莫四爷不禁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而在帮会里，姜橙子看着坐在院子里煮茶的慕少艾，露出了充满创作欲的微笑。 第11章 昆仑雪 既然同人本们已经完工，那么接下来要做的自然就是售卖了。 “这个包在我身上。”姜橙子还处在创作上头时期，豪气干云的拍着胸脯保证道。“只要多分配给我一些隐元会小姐姐就行！” “那个倒是没问题了。”和数不清的帮会守卫一样，隐元会的隐元武卫只用想一想就能创造，因此元楼关心的是另外的问题。“可这里是苦境，根本没人认识剑三的人，你要怎么把这些卖出去啊？” “耶～就算是霹雳的人，也不是每个人都会认识啊，这个时候就要看广告的作用啦。”姜橙子很是鄙视这些没搞过同人售卖的家伙。“我只需要他们帮我大街小巷的宣传——每本同人附赠一份小药，然后，每买十本送一份素还真或者谈无欲的海报，不就行了！” “……你的真实目的其实是卖药吗？！”元楼囧了。 “这也算是给唐家集的小药打广告啊，云机已经同意了，又不用你出药。”姜橙子白他一眼，继续说道。“等我们的同人本打出名声，自然可以招来另一批客户啦。还有啊，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想啊，不如……我们来办一份八卦周刊吧！” “行，你是大佬，你说了算。”元楼笑了起来。“那帮会现在就是编辑部了？” “还是印刷厂。”姜橙子耸了耸肩，表示他们还处于原始加工时期，可能大部分工作都需要帮会守卫和隐元武卫帮忙。“然后，我们在苦境也要设立一个据点才好，一是为了隐藏帮会领地的存在，二嘛……总觉得迟早会用上。” 但她也知道这件事不是心血来潮就能够做到的，因此暂时只是提议而已，不说别的，选一处合适的地点，规划地图，建造房屋……这些做完大概也要花一两年的时间了。 但元楼听完之后，却只是懒洋洋的笑了起来。一看他那副欠扁的表情，姜橙子就知道这件事另有隐情，赶紧揪着他问道：“快说快说！你有什么办法？” “你忘了帮会天工树可以点pvp枝干啦？更何况咱们的帮会和游戏里的怎么一样。”元楼捏了把她的脸蛋，挽着她就去帮会大厅后面找天工树管理员去了。 于是，还在帮会里各做各事的帮众们，就听到系统广播一个让他们震惊万分的消息：帮主点了天工树，建设了昆仑凛风堡据点。 建立了凛风堡据点？！ “老大！”燕倾和第一时间冲回去找到了元楼。“我们有昆仑了？我们又有昆仑啦？那我们是可以打攻防战了吗？！” “不能。”元楼毫不客气的泼了他一脸冷水。“对面又没有武王城给你打。” 但燕倾和颓废了两秒，很快又振奋起来：“没关系没关系，有凛风堡也好啊！据点在哪里啊？也在帮会领地吗？” “不，是在苦境呢。”元楼闭上眼睛感受了一下，笑着说道。“走吧朋友们，让我们一起去瞧瞧？” * 古林食堂。 系统广播响起的那一刻，本来还美滋滋抱着汤碗的裴岚猛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是昆仑？我们又有凛风堡啦！”她快乐的叫了两声，一把抱住了身边的唐云机。“云机，你听到了吗？” “听到了。”唐云机懒洋洋的回应了一声，没说自己觉得有点郁闷——他当年建立唐家集的时候可废了不少功夫，但现在一看，到底不如人家开挂就什么都有。 不过因为有的人是元楼，他郁闷的心情也并未持续太久，想了想，便对此间的主人，即凌威的父亲凌沧水道：“既然凌威已经平安无事，我们也该离开了。” “啊？你们不再多留一阵子吗？”凌沧水还未说话，凌威就先跳了起来。他和唐云机之间倒是冷淡，但和裴岚玩得很好，自然不想要和小伙伴分开。 “可是，你现在回家了，我也要回家啊。”裴岚眨巴眨巴眼睛，耐心的对他说道。这句话也极有力道，凌威自己和父亲天伦重聚，欣喜非常，再想想裴岚的爸爸可能还在家里翘首以盼她回去，顿时就能理解了。 “那……那你要帮我向你阿爸爸问好哦。” “好啦好啦。”老父亲是没有啦，沙雕帮主倒是有一个。裴岚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多嘴了一句：“你以后，不要在江湖上到处乱跑了，就和你爸爸好好住在这里吧。” “嗯嗯，我也不想再离开阿爸爸了。”凌威笑得有些傻乎乎的。裴岚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在心里暗暗想到：要是能让愁落暗尘老实回去隐居就好了，那么凌沧水和凌威，日后也不会…… “言姑娘，我们回去以后，也会告知秋君你在此处的。”看到从屋子里走出来的言倾城，她也这样说了一句。言倾城倒是彬彬有礼的表示：“大伯肩负重任，我在这里一切安好，还请裴姑娘告知他，不必担心我。” 他自己现在都焦头烂额呢，估计也顾不上你。偏偏有些话既说不出口，亦是没有证据的，裴岚踌躇片刻，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再说什么，只能点了点头。“……嗯。” “好了，走吧。”唐云机拍拍她的肩膀，揽着她走出老远，才淡淡的劝道：“有时候，说了也是无用，若是实在想要做什么，那就干脆去做。” “云机？”裴岚被他吓了一跳。“你吃错药啦？我以为你会警告我绝对不能轻举妄动呢？” “你一个人的时候，那当然是不行的。”唐云机捏了捏她的耳朵，随口说道。“但现在不是有我们在吗？” 啊，云机也太帅了吧！裴岚顿时星星眼。 而此时唐云机的内心—— 和她一起行动，总比看着这个小傻瓜自己作死强吧。这样想着的人，拿手推了推头上的斗笠，自顾自的点了点头。 * 江湖之上最近颇多风云。 首先是鬼梁兵府之主鬼梁天下死于北辰元凰之手，连带着和他一同前往缴敌的燕归人也不知去向。诺大的鬼梁兵府一夕之间大厦倾颓，走的走散的散，直叫人唏嘘不已。 其次则是罪恶坑在几番易主之后，也被北辰元凰带领翳流众人围剿干净，山寨之中仅留下累累坟墓，正应了那句老话：生前再是赫赫威名，死后也不过只剩一抔黄土。 然而，除却这两大组织接连消亡，倒也有新的组织在不断产生。比如，江湖上最近就冒出许多自称来自隐元会、以数字编号为名的人士四处奔走，致力于推销各式各样的小说话本，也收购各种草药和江湖消息，其训练有素，人数颇多，倒也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 昆仑之巅。 “云机，你看那儿。”陆摇光背着药篓，指了指不远处一处陡峭山壁上的一朵盛开的雪莲花，唐云机答应一声，脚下一点，飞跃而上，在山崖上几下跳跃，背后机关翼一展，悬在半空，伸手采下雪莲。 “旁边还有一朵，你往右边走走呢。”陆摇光一只手搁在嘴边做喇叭状，提醒他注意。突然，她听到背后有脚步声乍然响起，不由回过头，轻飘飘的看了一眼——她虽然背着药篓，但一身貂裘，满头银饰，看起来可不像什么普通村民，倒像个大家小姐，来人中领头的一位脚步一顿，不由客气的询问道：“这位姑娘，请问，隐元会是在这附近吗？” “你们找隐元会做什么？”这几日前来昆仑山打探消息的不在少数，因其都是些小虾米，陆摇光应付得难免有些不走心。不过，只要他们不涉及武林内斗，应该也不会引起一哥和boss们的注意吧。 “你是隐元会的人？”那些人神色一动，不由交头接耳了一阵。陆摇光面上带笑，还仰起脸来看了看唐云机的动作，对方一心一意攀在山崖上采着草药，似乎对下面发生的一切毫无所察。 “这位姑娘，能否请你带我们去隐元会呢？”没一会儿，对方似乎达成了共识，一边询问，一边分散开来，逐渐把陆摇光包围在其中。“事成之后，我们自然会给你足够的报酬……你觉得呢？” “嗯……”陆摇光歪了歪头，笑了。 “可我觉得，不好呢。” 话音刚落，她往前走了两步，突然轻轻向上一跃，整个人直接化为了一群艳紫的蝴蝶纷飞而去。来人顿时一愣，四下转着头寻找她的踪迹，遍寻不见不说，还有人抬起头，指着山崖上叫道：“那个采药的人呢——” 只听一阵□□上弦声在背后响起，等他们回过头，面对的已经是流星一般激射而来的□□和两只肆意露出毒牙的灵蛇。 把打晕的人扔下山，陆摇光一只手转着虫笛，心情很好的挽着唐云机的手：“你们还说苦境里多座山不会引人注意，结果，不也有那么多人来嘛？” “那可不是我说的。”唐门弟子把头上的斗笠摘下来扣在她的头上，藏在面具后的声音也带着笑意。“我说的是，苦境少座山，是绝对不会引人注意的。” “哈哈哈哈哈哈，那倒也是。我们回凛风堡吗？” 唐云机侧过头瞧瞧她：“那还用说。走，带你去蹦极！”一只手勾住她的腰，背后机关翼一展，两个人已如同飞鸟一般迅速升上了高空。 “等一下——我不想断腿——” 第12章 凝晶花 得知裴岚回到琉璃仙境的消息，冷水心第一时间去她的房间看了看。 “岚岚——” “冷姐姐！”裴岚抬起头，朝她笑了笑。她的眼睛这样明亮，充满了年轻人的活泼和朝气，冷水心心里的责怪之意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只是她这次在外停滞的时间实在是长，叫冷水心担忧了好长一段时间，因此思索之后，她还是忍不住走上前去，伸手敲了敲裴岚的额头。 “你怎么出去这么久？还就传了一封信回来。”她带着几分责怪的询问道。“之前听业途灵和荫尸人说你在罪恶坑救走了凌威，害我好担心你们被北辰元凰追上，还是主人告诉我你没有事……真是的，你不擅武功，就不要在外面乱跑啊。” “没有啦，有朋友和我在一起的。还有，那里不是罪恶坑了，是好人帮。”说到这里，裴岚还是有点心虚的。她和唐云机一起回到帮会以后，很是乐不思蜀的待了好几天，不仅是因为朋友们都在身边，还因为……那里有昆仑雪原和凛风堡啊！虽然不能跑商也没攻防任务做，但玩玩浩气推少爷的角色扮演也很有趣啊！ 不过马上，她就反应过来：“师父怎么知道我没事的？” “出事以后，他回罪恶坑……好人帮看了看，发现已经有人掩埋了尸体，是你做的吧？” “是凌威想做的，我们一起做的。”虽然知道他应该是为了凌威手上的撼穹之能，但只要师父心里有一丝是担心自己，裴岚就很高兴了。“我今日没在琉璃仙境找到他，师父又去哪了，冷姐姐，你知道吗？” “我听说，他是去求见断极悬桥之主，但是为了什么，我就不知道了。”冷水心摇了摇头，又柔声说道。“既然，你已回来，那我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了。岚岚，我这便返回无欲天了。” 裴岚才为“断极悬桥”四个字静默了片刻，一听说她要离开，顿时大吃一惊：“为什么？师父这段时间都在四处奔波，也不会回无欲天，我们留下来不是正好吗？” “可我们离开已经太久了，无欲天久无人在，也不知道现在变成什么模样了，总要回去收拾一二，日后主人回来，也不会觉得陌生啊。”冷水心浅笑道。她素来温柔，但一旦决定了什么事，却是旁人难以说服的。裴岚纵然急得团团转，像只猫一样在她身边绕来绕去，试图说服她，但最终还是被她的坚持打败了，只能退了一步：“那我送你回无欲天，然后再回来吧。” “不必了，我又不会迷路。再说，你一个人回来，我也不放心啊。” 裴岚又不能告诉她，若是当初不是自己撒娇打滚的要求她一起来琉璃仙境，她必然已经死于阎尸缸之手了，叫她如何能放心呢。“那……那我找个人送你回去，这你总不能拒绝了吧？” “就是你的朋友么？”冷水心询问道。裴岚有了新的朋友，她当然高兴，但也不是没有担忧的。身为谈无欲的弟子，如今月才子又在江湖中奔波，若是有人打着拿她威胁谈无欲的主意…… “是啊。”裴岚在好友频道里问了一声，晏锦帆立刻回应了一句，她这才放心下来，笃定的告诉冷水心。 “是我的挚友们。” * 之后谈无欲数次返回琉璃仙境，但都是来去匆匆，只来得及和素还真说上两句就又匆匆离去。 裴岚一连错过几次机会，好不容易抓到他和素还真及叶小钗暂留谈事，急急忙忙泡了茶端出去给他们。 叶小钗老老实实的端起茶盏，而素还真一尝就笑了起来：“耶，这茶不够火候，你太过急切了。” “谁叫你们这段日子匆匆忙忙的，连杯茶也不肯喝。”裴岚嘟着嘴抱怨道，心情也颇有几分复杂。素还真之前因北辰元凰中毒，还多亏龙宿带来造化之钥才能痊愈，但好了以后就一刻不停的开始四处奔忙，连休息也没有，也不知道究竟是欠了这苦境武林什么。 “哈哈……”素还真还想逗弄她两句，谈无欲却一挥拂尘，打断道：“好了，说正事。” 好吧。裴岚扁了扁嘴，老老实实的站到了他身后，听他们一本正经的说起了近日之事。 六极天桥之主昭穆尊建立了公法庭，不过因为恨不逢身死、姥无艳退隐、宵被摇光收养，倒是少了很大一段狗血剧情。现在他们谈论的，就是借万圣岩神僧之力抓住卧龙行之后，该如何唤醒他神智之事，所需的是穿颅磁振之法和一种名为凝晶花的异花。 谈无欲主动表示自己会去凉心居一寻白无垢，询问他是否知晓穿颅磁振之法，素还真则说起了薄红颜提供消息，找过去却消失不见了的凝晶花。裴岚先还在吐槽穿颅磁振听起来真是高科技，随后就被他们的对话囧了一下。 “凝晶花的话，我知道在哪儿。”她主动开口道。“不然，就由我去取过来吧。” “哦？真能干啊，不知凝晶花在何人手中？”素还真询问道。 “是一个叫做奈落之夜-宵的人，他没有过去的记忆，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了凝晶花，因此，凝晶花就像是他的朋友一样。最近，他在我的朋友陆摇光那里做客，摇光一定能劝他拿出凝晶花的。”要是不拿出来，被一哥主动找上门，岂不是更大的麻烦。 “陆摇光？”谈无欲眯起了眼睛，看向自己的徒弟。“莫非是慕少艾的弟子？” “是、是啊。” “你是什么时候和她交好的，我怎么不知道？”慕少艾和他合作刀戟之局时，就曾多次提及留在迷谷中的爱徒，但也只是只闻其名不曾见人。虽然裴岚有几次偷偷跟着他出门，但肯定也是从未见过对方的。 “我们以前就认识，最近重逢，才知道她的身份的。”这是大实话啊！摇光这家伙还好意思说帮主宅，要不是她也宅的话，两个人早该见面了。 “原来如此，既然是故人之后，那就麻烦裴岚了。”素还真一锤定音，将此事揭了过去。 * 陆摇光最近的心情有点糟糕。 前些日子，羽人非獍归来，带来了愁落暗尘设局，诛杀北辰元凰为鬼梁天下报仇的消息。他帮助好友报此大仇之后，也没了牵挂，所以潇洒回到了此间。 虽然，影帝鬼梁天下其实没死，他们所谓的报仇自然也在别人的算计之中，但只要他们能放下此事暂时退隐，陆摇光也很为他高兴——但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慕少艾听完事情的经过之后，却向自己提出了道别。 “为什么，师父，留在这里和我在一起，难道不好吗？”陆摇光郁闷不已，撒泼打滚的哀求过后，慕少艾却只是摸着她的脸轻声说道：“可是，阿九迟早会返回迷谷，我们说好要等他回来的啊。如今我已经好转许多，也是时候回去了。” “……”陆摇光张口结舌，既不想和他分开，又不愿意离开帮会，左右为难的哭过一阵之后，只能妥协送慕少艾和羽人非獍返回了迷谷。 “要是阿九回来，你得马上给我写信哦。” “放心，阿九当然也会想你。”慕少艾柔声哄着她，仿佛她还是个爱撒娇的小姑娘。“你如今，有这么多的好友在身边，我也能放心了。” 他不说还好，一说到好友，陆摇光顿时皱起脸，瞪了羽人非獍一眼：“那要是羽人再作死，你可不能再为他牺牲第二次了！我已经没有凤凰蛊了……” 羽人非獍一贯沉默，这时候却也认真的对她说了一句：“我不会让他再那样做的。” 陆摇光不理他，只是含着眼泪定定的看着慕少艾。最后，药师还是妥协允诺道：“好啦乖仔儿，我知道啦……” “好啦好啦，你多大个人了，不要搞得跟生离死别一样，经常回去迷谷看看他们不就行了。再说，他们是回去隐居的，不再踏入江湖，这不是好事嘛。”一直站在旁边围观的姜橙子受不了的扳开她的手，把她推给晏锦帆，这才笑容满面的对慕少艾说：“若是日后有事，只管告诉摇光，摇光的事就是我们的事，药师千万不要客气。” 然后，她塞了一个包裹给羽人非獍，甜甜的笑道：“这是我送给你们的礼物，带回去好好看一看哦～” 陆摇光忙着伤心，倒没注意那礼物有什么不对，倒是晏锦帆发现那包裹看起来像是两本书的形状，眼神顿时变得诡异起来。 送走两个人之后，陆摇光不免低落了一阵，都没什么心情回答宵的十万个为什么了。但恰在此时，裴岚却回到帮会，又告诉她一个不好的消息。 “凝晶花？”陆摇光心情烦闷，说话也越发不客气起来。“宵的全部家当就两朵花一只鸟，一朵给了姥无艳，另一朵还要给公法庭，他招谁惹谁啦？” “那你想要一哥亲自来找你协商吗？”裴岚回答得非常直接。 “算了！惹不起。”陆摇光一个激灵清醒过来，知道这件事确实还是答应好，皱着眉开始思索怎么劝说宵。不过，她马上就想起了唱晚池里的那朵黑莲，顿时觉得过去的自己真是太机智了。 “好吧，我来跟他说，过两天把凝晶花交给你。” 第13章 父子恩仇 也不知道陆摇光是怎么同宵说的，总而言之，过了两天，她就把剩下的那朵凝晶花给了裴岚。 “他没闹吗？”这两天没看到宵，裴岚有点好奇的询问道。 “怎么没闹，他差点就想自己去找公法庭了，看着可怜巴巴的。”陆摇光有点唏嘘。“我哄他说明年凝晶花还会再开，又给他搞了个替代品，好不容易把他哄住了。不过我问了阿锦，以后总算没人打雪枭的主意了，这还差不多，不然我也只能把银月赔给他了。” “什么替代品啊？田里的海棠花吗？” “你当他傻吗？海棠花到处都是，凝晶花那么少见，当然要拿一样少见的来代替了。”说到这里，陆摇光有点得意。“我在唱晚池里发现了一朵黑莲花，挖出来给他了。” “黑莲花……？”裴岚歪了歪头。“怎么觉得有点熟悉……？” “好啦，你快走。”陆摇光推了她一把。“不然我觉得宵就要冲上来了。” 她微微回过头，示意裴岚往她后面看看，裴岚定睛一看，就见宵一只手抱着一个空花盆，正浑身黑气的藏在角落里，一脸绝望又深情的望着她……手里的凝晶花。 裴岚：“……”这谁顶得住啊！赶紧脚底抹油溜了。 陆摇光目送她神行离开，这才叹了口气，转过身走到宵身边，拉住了他的手：“别难过啦，我们一起照顾凝晶花，等它再开花，好不好？” 凝晶花有花无叶，被摘了以后，现在只剩下花盆里光秃秃的一截枝干，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宵往花盆里瞧了一眼，眼眶一红，眼泪都快下来了，陆摇光看着他可怜，赶紧搂着他哄了又哄，推着他回房间看那朵独特的莲花去了。 而元楼听完了隐元密探的报告，心情很好的溜达到唱晚池边—— “嗯？我的剑雪呢？！” * 好不容易解决了凝晶花之事，穿颅磁振之法却遇到了瓶颈——白无垢坦白自己完不成此事，恐怕需要异度魔界之人出手。但公法庭欲与异度魔界合作，却遭到了日月才子的反对。 “真是莫名其妙，难道他们还觉得异度魔界会不求回报的帮我们吗？能让异度魔界都动心的交换条件，以后还不知道会惹出什么麻烦。”裴岚蹲在莲池边陪屈世途喂鱼，一边毫不客气的抱怨道。屈世途摸着胡子，也有些无奈的说道：“昭穆尊觉得异度魔界不足为虑，这也没有办法。” “真是奇了怪了，他这么肯定，难道是和异度魔界合作过吗？”裴岚就算再知道他们将来会是一丘之貉，如今也只能泄愤的说些似是而非的话。屈世途耸了耸肩：“他到底有四教支持，素还真也很头痛啊。” “那也叫四教支持啊……”反正三教都是洋葱，越往里面剥地位越高啊。裴岚撅着嘴，不想说现在看起来是大爷的，到了后面都是些弟弟——问题是哪怕面对这些弟弟，他们居然也是处处受限，也是绝了。 “哎呀，反正你们人类不是都是这样嘛。”蠹鱼孙从莲池里探出头，吐出一串泡泡。“以后的事等出了事再说啦！” “吃你的吧！”裴岚抓过一把鱼食扔下去，却听到门口传来一阵嘈杂声，顿时精神一振，出门看去，却是谈无欲拉着圆儿回来，后面还跟着虚无和业途灵等人。 “师父！”裴岚兴高采烈的迎上去跟谈无欲打了声招呼，又弯下腰来捏了把圆儿可爱的小脸蛋。“怎么啦圆儿，你怎么没精打采的？” “岚姐姐。”圆儿乖乖叫了一声，有些郁闷的扑过去抱住了她的腰。业途灵赶紧凑过来解释，原来是圆儿看到当初杀死恩师点天机的凶手，但追到笑蓬莱，却没了踪影，如今掌管笑蓬莱的五色妖姬还十分笃定根本没有这个人。 “可我真的没看错啊。”圆儿很郁闷。他和恩师点天机感情很深，自他逝去后一心想为他报仇，因此之前十分迫不及待，但如今希望轮空，就只剩下满心失落了。 “圆儿，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你要知道，笑蓬莱如今已经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以后，你不能再一个人跑进去了。”谈无欲严肃的警告了一句。圆儿扁着嘴，但还是点了点头。 “圆儿，你要知道，点天机前辈最希望的，是你平安无事啊。”裴岚握着他的手，把他带到内室去了。“来，姐姐请你吃糖啊。” “嗯！”毕竟是小孩子，被哄了两句，圆儿就没那么难过了。倒是裴岚守在他身边，看着他含着糖的圆鼓鼓的脸蛋和脸上灿烂的笑容，虽然面上含笑，心却不由沉了下去。 有关圆儿和佛剑的流言，是不是快要来了……？ * 事实证明，裴岚的记忆果然没有出错。 隐元密探一把自公开亭传来的、佛剑和圆儿乃是父子的消息带回帮会，晏锦帆立刻就脸色铁青的站了起来——她自然也记得这件事，只是不太能确定时间罢了，如今事到临头，怒火还是一瞬间点燃了她的胸口。 “阿锦，你给我站住！”元楼在后面叫了她一声，晏锦帆不耐烦的回头看他，双目如炬，冷峻的面容上毫无表情。元楼却不怕她，几步上前去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你要去做什么？” “……证明佛剑的清白！” “如何证明？透体佛瞳一看，他俩的关系便无可反驳。你知道的，大师虽然也不明白圆儿的来历，却甘愿为他受罚，他根本是自愿的。” “可他又没有犯戒！”晏锦帆咬了咬牙。“凭什么要他受遮那八部刑？！再说，那样严苛的刑法，根本就不是处罚，而是杀人！” “所以这件事，需要大家都搭一把手来解决，过来。”元楼拖着她，回到帮会大厅坐下。一看这要开会的节奏，其他人也赶紧入座，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他们身边。 “阿锦，你记得故事是怎么发展的吧，现在，你要做的不是去和那些和尚吵架，是去云渡山找梵天。” 晏锦帆想了想，道：“可也不是没有证据吧？生下圆儿的那只白猿，同样可以透体佛瞳证明他们之间的血缘关系。” “所以，谁愿意去抓那只白猿？”元楼顺势问道。 “我和橙子去吧。”唐云机站了起来。“有隐元密探帮忙，越早动手越好。” “是啊。”姜橙子也站起来，从系统背包里取出了双剑——在她笑吟吟的握着剑的刹那，整个人的气势突然变得如同手中长剑一般锋利。 “此事交给我和云机，你们就不要多操心了。” “那我陪阿锦去云渡山吧？”目送他们离开大厅，陆摇光习惯性的看向自己的队友，晏锦帆也有些意动，但元楼却摇了摇头，严肃说道：“摇光，你现在要做的是去找羽人非獍。” “为什么？”这风牛马不相及的话题一下子把陆摇光绕晕了。 “修复异度魔界的断层需要七巧神驼，昊天鼎，阴阳骨和铸天石。神刀天泣和圣戟神叹都是铸天石所造，异度魔界既然已经意图夺取圆儿身上的阴阳骨，那也应该在准备夺取铸天石了，燕归人的戟一直在他们手里，剩下的就是羽人的刀了。”元楼细细的告知她。“你现在去带羽人非獍和天泣刀去找素还真，由他来决定接下来的做法。对了，把宵也带上。” “这……好吧。”他说的也有道理，陆摇光点了点头，站起身准备去找宵，不过走出两步，她又掉头走了回来。“帮主，你不要趁着宵出门，把他房间里的莲花搬走啊。” “我是那种人吗？再说，那不是莲花，而是剑雪啊！”一提到这件事，本来还很镇定自若的元楼顿时抓狂了。“你还好意思说！怎么可以把剑雪交给宵啦！” “谁叫你不早说那是剑雪的，先说好，我可拦不住宵发脾气哦。”陆摇光朝他做了个鬼脸，迅速溜走了。晏锦帆赶着去云渡山，也急匆匆的和剩下的人道别。看着她们俩接连步出帮会大厅，燕倾和有点落寞的站起身，低声问了一句：“老大……咱们还是留守啊？” “留守？”元楼收起笑容，瞥了他一眼。 “不，我们差不多也该出门了。” 第14章 树林求证 诚如元楼所说，万圣岩对于流言一事十分关注，当即派人去寻了圆儿来与佛剑对质。透体佛瞳一照，两人的血缘之亲便无可置疑，圆儿不想自己找寻已久的亲人便是佛剑分说，惊喜之余，当即扑上去叫了一声爹亲，而佛剑分说将手放在他的头上，亦是满面慈爱之意。 但这温情的画面落在站在一边的裴岚眼中，却有一股辛酸泪意涌上心头。父子天伦，两人共聚，时间却从来短暂，接下来便是佛剑受罚、圆儿被杀，两个人竟是连最后一面都没见上，让人……很想给冷酷无情的编剧寄刀子。 不过她已经通过好友频道得知小伙伴们都开始了行动，因此伤心归伤心，在万圣岩的光明、无垢两位尊者决定要为此事处罚佛剑之时，还是立刻跳出来搅局：“圆儿原本是一只白猿，是后来才变为人的，若说两位尊者认定圣行者犯了戒律，又如何解释此事呢？” “是啊是啊！”秦假仙业途灵等人也在一边附和。“我们都见过圆儿的白猿模样的！” “这……”两位尊者商量之后，仍是强硬道。“到底口说无凭，还是要有证据。” “若我们能找到生下圆儿的那只母猿，透体佛瞳一照，便知它与圆儿是否有血缘之亲。若有，就说明此事尚有隐情。圣行者乃佛门圣者，若仍是这般不分青红皂白，出事便直接惩处，也不知道佛门哪来的慈悲之心，以及——两位尊者又是否担得起此事？！”裴岚快言快语，根本不给当事人佛剑分说说话的机会。“还是请出圣尊者，让其来判定一二吧！” 一步莲华自然是无法出关的。倒是光明尊者没想到对方这么不客气，一时有些弄不明白，她是已经握有证据上门来找茬，还是纯粹脾气暴躁。“圣尊者尚在闭关之中，岂有强行叫其出关的道理！” “耶，既然两位尊者担得起责任，那裴岚自然是无话可说的。污蔑圣行者，照样是戒律大罪，若果真如此，到时候，还望两位尊者不要找什么借口推脱才好。”缺什么都不能缺了气势！ 光明尊者还想说什么，倒是性情更守旧的无垢尊者拦住他，叹了口气：“这位施主说的也有道理，如此，我们暂且等上三日，若是三日之内，你口中所说的母猿未曾到我等面前，该有的惩处，并不可少！” 那行，三天时间应该够了。裴岚想了想，把自己请好友帮忙寻找母猿之事告知了秦假仙，然后就在万圣岩僧人要把圆儿带下去的时候跟了上去。 “圆儿还小，离不开大人，我要跟着他一起！” * 陆摇光领着宵，一路化光回到岘匿迷谷。此地根本就位于琉璃仙境旁边，她多少觉得元楼有些杞人忧天，因此一路上更担心的是分开行动的晏锦帆：“也不知道阿锦此行顺不顺利……” “为什么你这么担心她？”身边的好奇宝宝开始发问了。“她要去做危险的事吗？” “那倒没有。”无论是去云渡山找一页书还是去定禅天找菩萨，当然都是没有危险的，陆摇光比较担心的是她管不住自己的脾气，找完人还要冲去做些不理智的事情。“阿锦好久没这样发过脾气了，我看马上有人要倒霉了。” 虽然两个人当中，陆摇光才是脾气更暴躁的那个，但谁都知道啊，平日里脾气好的人若是发起脾气，才称得上是真的可怕嘛。 “算了，我们先去找羽人，让他去琉璃仙境以后就去找阿锦。”陆摇光想了想，觉得这个行程也还来得及，暂时放下心来，顺便拉住宵的手安抚了他一下。“没带雪枭出来，你感觉怎么样？” “雪枭在家里，会很安全。”没有了凝晶花之后，宵虽然嘴上不说，但对雪枭看得更紧了。陆摇光不太能判断他到底是恋物癖还是其他毛病，不过小孩子嘛，多少都有些针对性的占有欲，她也没当回事，便笑嘻嘻的说道：“那你得好好看看外面的这一切，回去好和雪枭说哦。” “嗯……”宵呆萌的点了点头，却突然神色一变，伸手把陆摇光拦在身后。“小心，有杀气！” “什么？”自己既没急急而奔也没缓缓而行，这样都要被找上，到底什么运气？！陆摇光莫名其妙的停下一看，果然见四周草木中跳出数位黑衣杀手，顿时无语凝噎。“帮主那个家伙，这不会也在他的算计之中吧……？”所以特意叫上宵来给自己当保镖？ 她有点想不通自己什么时候招来了这样的敌人，不由出口询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拦住我们？” “幽燕征夫。”对方冷声回答。“你还记得被你杀死的恨不逢吗？” “哈？”恨不逢死了也有一段时间了，因为除了朋友们谁也没再提起此事，陆摇光自己都快忘掉了，想想幽燕征夫之主贾命公确实是渣男养父，便继续说道：“你们是来为恨不逢报仇的吗？” “恨不逢是谁？你为什么要杀他？”宵插口问道。 他的命运原本也和恨不逢息息相关，只是如今却已经摆脱这个人的阴影了。陆摇光想到这里，觉得自己当初一时气愤，却做得对极了，不由得意的回答：“是个欺骗女人的渣男，他害了人，所以遭了报应，被我杀了。” “他伤害了你吗？” “那倒没有，是姥无艳啦，你还记得她吗？”直到这个时候，陆摇光才有点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好像把宵本来就贫瘠的人际关系蝴蝶得更单薄了——幸好帮会里的大家都很喜爱他，也算一报还一报吧，他这么可爱，将来离开帮会，总会找到新的朋友的。“人们有时候，也会不为自身，而为了其他人而和敌人动手的。就像如果有人想要伤害你，那么我就会为了你动手！” “如果有人想要伤害你，我也会为了你动手的。”宵沉声说道，夜刀已不声不响的自袖中滑到手心。陆摇光朝他微微一笑，将宛如花枝一般的虫笛举到嘴边，缓缓吹奏起缠绵浓艳的曲调，双生灵蛇自她身后缓缓而来—— 在开打之前，她心里唯一的想法是：怎么她和宵说了那么久的话，对面这群杀手都没动手呢？ * 小树林里。 隐元密探们在树林间肆意穿梭，检查着树林中每一只白猿的模样。姜橙子双手抱剑，背对着唐云机站着，仍是按捺不住自己八卦的本性，对好友小声嘀咕道：“我说云机，这里是只有一只母猿吗，否则，你怎么知道我们有没有找对啊？” “那就是这个世界的意志决定了这里只有一只母猿，否则，秦假仙他们又如何能知道自己有没有找对呢？”唐云机半是调侃，半是无奈的说道。剧情里必然出现的问题，能叫bug吗？ “你觉得鬼梁天下会注意到我们的行动吗？” “难道不会？隐元会动作太大了，不要抱侥幸心理，一旦抓到白猿，立刻把它送进帮会去！” “好。”他说得笃定，姜橙子也应得干脆。两人商议一番，干脆分别去了两个方向，方便隐元密探寻到白猿后，能第一时间交到他们手中。 功夫不负有心人，不到一会儿功夫，姜橙子便听到一阵猿猴的挣扎嘶鸣声逐渐靠近，不由双臂一展，剑气腾空，进入剑舞状态，同时长袖一挥，婆罗门加上状态，双剑一挑，阵阵粉蝶自身侧环绕飞舞，让她的脚程瞬间加快了许多。 脱茧化蝶，乘风驭电，正是蝶弄足！ 她已有许久不曾动武，心里其实有几分舒展筋骨的意思，谁知道阴差阳错，刚刚靠近抓着白猿的隐元密探，就有一个黑衣人从旁而来，伸出绿光森森的一只手掌，抬手就往白猿头上抓去。 卧槽，当着我的面动手？！姜橙子双目一瞪，朝着黑衣人急奔两步，同时双剑交错，剑影化作一道雪亮电光，直击在对方身上。 “剑影留痕！” 那只手原本已经快要够到白猿的头，但疾驰而来的剑光力道十足，竟然将他逼退数尺，黑衣人头一昂，颇为吃惊的看了姜橙子一眼，足下一动，速度快得惊人，不过眨眼间便已来到她面前，抬手就往她脸上抓去！ 姜橙子抬剑格挡，对方掌心吐劲，竟将她往下压了一瞬。她盯着面巾上方露出的那双眼睛，咬牙使力将长剑往上一抬，只听得长剑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吱咯作响声，方一分开，便叫她抬手挽了个剑花，斜斜刺出一剑。 “雷霆震怒！” 仿佛有九天神雷从空中直劈而下，黑衣人只觉得自己头脑一阵晕眩，手脚顿时动弹不得！ 只是在姜橙子刺出那剑招的刹那，他已经变掌为拳，一拳砸在对方的肩头，刹那间，仿佛有烈火透过皮肤直接点燃，将五脏六腑烧为飞灰，姜橙子浑身剧震，满脸大汗，从喉咙深处吐出一口血来，只强打精神，趁着眩晕效果仍在，赶紧捏碎了袖中的义金兰。 下一刻，唐云机便出现在她身边，来不及多说一句，唐门弟子已经挥出子母飞爪，抓住白猿，便立刻发动了神行千里！ 而姜橙子冷笑一声，发动繁音急节，衣袂翩翩，飘然后退，同时，一丝冰冷的剑光将黑衣人束缚其中，泠然如月下寒霜，正是霜天剑冷之招。 眼看对方身形一动，已然挣脱剑气，朝自己急急而来，姜橙子将长剑一挑，剑光凝聚，千锋一线，剑锋直指对方的面门！ “……江海凝光！” 一阵寒光腾起，萦绕在对方身周的剑气，登时炸裂开来！ 第15章 信与传话 万圣岩。 圆儿枕在裴岚腿上，梦里仍然时不时委屈的抽噎着。他刚才又哭又闹的想要去找佛剑，裴岚废了好大的劲才哄住他，发现他发脾气的时候身上竟然会不断冒出邪气，不由把门窗禁闭，往他身上刷了许多清风垂露，只觉得自己冷汗都快要出来了——要是被万圣岩的那些大和尚察觉不对，还不知道会带来怎样的麻烦呢。 她一边盼着小伙伴们能早点把白猿带来，一边知道急也没用，只得坐立不安得继续等待，不想没过多久，却见唐云机扶着姜橙子走了进来。 “橙子？怎么受伤了？！”裴岚把圆儿放在床上，三步并两步的跑上来。姜橙子浑身冷汗，整个人如同浸在水里一般，嘴里还在不断的吐出污血。唐云机难得不是平日镇定自若的模样，有些焦急的从系统背包里取了一打药强制喂给她，抬头告知裴岚：“她被鬼梁天下打了一拳，虽然给自己挂了天地低昂，但是一点好转都没有！” “她身上还有残疾和毒性的debuff……”裴岚看了一眼，接连用了利针、折叶笼花和清风垂露。随着不利状态的移除和血量逐渐恢复，姜橙子的脸色总算好了两分，又吃了一回药，顿时拍着桌子鬼哭狼嚎起来：“鬼梁天下，老娘跟你没完！！！痛死我了……” “嘘，圆儿在睡觉。”裴岚回头看了看，发现小朋友并没有醒来，这才温柔的搂住姜橙子的肩膀，安慰好朋友道。“没事没事，橙子，就算没找到白猿也没关系，我们还有二手准备啊！” “什么没抓到，你太看不起我了吧。”姜橙子嘟着嘴，闷闷不乐的仰起了头。“白猿已经送到那两个秃驴手里了，正叫我们来让你把圆儿带过去呢！” “真的？！”裴岚有些惊喜，实在是姜橙子搞得那么凄惨，她还以为铁定没戏了。 “那当然了，我还爆了鬼梁天下一记急曲呢！”一想到自己最后还是回了一巴掌，姜橙子的脸色又好看了两分。 “呵呵。”看她还有心思计较这些，唐云机的毒舌顿时按捺不住了。“鬼梁天下有神器在身，他打你打个半死，你打他估计皮都没破！” 姜橙子：“……我可以举报他开挂吗？！”boss了不起啊！？ “你也是开挂人士，谢谢。”唐云机嗤笑一声。 七秀姑娘顿时败退。 “好了，残废叫什么叫，你回帮会养伤去，等我们把这里的事情做完了，再回去商量怎么搞鬼梁天下的事。”因为分开行动而没能帮上忙，唐云机现在也是一肚子火气，推着姜橙子让她赶紧回去。 “那我先回去睡觉咯。”姜橙子本来想留下来看热闹，但实在是四肢无力，內腹痒痛，也就不勉强了，只叮嘱裴岚好好看着事情经过，回头她还要问的，毕竟以后写文的时候说不定能用到。 裴岚：“……”用得着这么敬业吗太太？！ 不过幸好，接下来的事情就和他们想的一样了。见到白猿的圆儿开心不已，抱过去叫它“娘亲”，而白猿也慈爱的伸长了手臂搂住他，从喉咙里发出一阵低沉而短促的鸣叫。 透体佛瞳一照，两者之间的血缘关系也是无可辩驳。光明、无垢两位尊者面面相觑，面对这情形，也不知道该如何说了。 “怎么样，这下能证明圣尊者的清白了吧？”裴岚就喜欢看他们张口结舌的样子，简直迫不及待站出来踩他们痛脚。谁知道光明尊者沉思片刻，突然沉声说道：“即便如此……也只是说明事情有异，未必如外面流言所说，却也不能完全证明圣尊者并未破戒。” 裴岚：“……”卧槽，这句话的意思……为什么你们的脑洞那么大，作为和尚真的合适吗？！ “这么说……按照尊者的意思，是非要处罚不可了？”唐云机抱着肩站在阴影里，闻言也是冷笑一声。“可惜我等对万圣岩之事一知半解，否则，还以为光明尊者和圣行者有私怨呢！” “胡说八道！”却有人化光而来，几步站在万圣岩两位尊者身前，正是公法庭释都令璎珞耶提。“哪来的小辈，竟敢污蔑光明尊者！” “我只是有话直说，怎么，几位高僧，连一句话都听不得？要将我赶出去吗？”发现裴岚似乎想要开口，唐云机一脚踩在她的裙摆上，把她踩得一个踉跄，原本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语也被吞了下去。“这就是所谓的慈悲为怀？还是说，只有你们认定的事情，才能称得上是事实呢？！” “你……！”璎珞耶提想要发怒，却被无垢尊者拦了下去，光明尊者虽然也是满腹火气，但还是压制着回答到：“之前圣行者受邪兵卫之苦，偶尔丧失神志，那时做过之事，谁也不曾知晓，又该如何能证明呢？我等也是为了佛门清誉，亦是为圣行者清名着想！” “所以，要实行至今无人度过第三关的遮那八部刑。若是圣行者不幸死于酷刑，自然是死者为大，佛乡也大可说他认罪伏法，受刑自尽，是吗？”唐云机森然道。 “无知小儿，岂能污蔑佛门至刑！”被人几番问责，光明尊者身上已有佛光涌动。 “我倒想问问，自称慈悲的佛门，又是谁创立如此残忍的酷刑呢？！”唐云机的手不声不响的伸到背后，也握住了自己的千机弩。 “够了！”还是佛剑分说喝止了双方越来越不对劲的争吵，主动道。“圆儿之事，皆由吾起，吾愿受刑。” “大师，既然是并未做过之事，又为何要主动承担呢？”唐云机没法阻止他说出此事，只能尽力挽回了一把。 “因果既定，何必多说。”佛剑分说摇了摇头，又看了被白猿抱住、仍然眼巴巴望着他的圆儿一眼。“多谢你们为吾奔波。” 可我们努力奔波又不是为了这个结果……唐云机还要再劝，却听人念了声佛号，又有两个人化光而来，落在殿中。 “七重台上，百年参机；一语道破，悟僧痴迷。”面容粗犷，宛若金刚怒目，正是悟僧痴迷。 “本然清净地，优昙遍庄严。宿植善因缘，洒濯红尘心。”素衫缁衣，手握念珠，却是晏锦帆。 “悟僧痴迷？”对方曾在万圣岩罪佛净地七重台参悟多年，后得高人点化，才追随而去，也不是陌生人。万圣岩的两位尊者一想到点化对方的那一位，心里顿时有些意动。 “阿弥陀佛，光明尊者，无垢尊者，久见了。”悟僧痴迷完全无视了现场剑拔弓张的紧张气氛，开门见山的说道。“悟僧此来，只为带一封信和一句话，讨保佛剑分说三十天期限，查出真相，信件便在此。”说罢，自袖中取信一封，奉给了无垢尊者。 “那话呢？”光明尊者询问。 “话是带给圣行者的。”悟僧痴迷转向佛剑分说，后者莲台端坐，沉声道：“请讲。” “请问以刀杀人，是刀有罪，还是人有罪？” “刀无心，人有心，自然是人有罪。”佛剑分说答到。 “原来无心者无罪，悟僧明白了。”悟僧痴迷抬掌一礼，便不说话了。 佛剑分说似乎明白了什么：“是他叫你来的？” “悟僧只传话，他是不是他，并不知晓。” 佛剑分说沉默片刻，微微颔首：“吾明白了。” 见他事情已了，晏锦帆上前一步，合掌说道：“既然此白猿与圆儿、圣行者之间的关系不定，我代师尊请圆儿去定禅天小住，再探此事背后的真相。” “原来是净琉璃菩萨的高徒，也罢。”无垢尊者拆开信一看，便闭上了眼睛。“既然有他作保，此事，我们就再等一二吧。” “多谢尊者。”晏锦帆垂目而合掌，在抬头的刹那朝着两个小伙伴眨了眨眼睛，这才和悟僧一起领着圆儿和白猿一并化光离开。 “如此，我也要回琉璃仙境，将此事禀报师尊了。两位尊者，释都令，请。”接到信号的裴岚咳嗽一声，赶紧把唐云机也给拽走了。 “光明尊者，无垢尊者，刚才那究竟是谁的来信，竟然叫你们如此变脸？唔，他出自罪佛净地，莫非讨保之人，乃是酒僧？”眼看着僧侣把佛剑分说带了下去，璎珞耶提一脸不满的提出了质疑。 “悟僧虽然出自罪佛净地，但早已离去，并非归酒僧管辖。写此信之人，也的确有为圣行者做保的资格。”无垢尊者叹了口气。“更何况，此事确有不解的疑点，若是如此轻率的处罚了圣行者，于佛门声誉，或也有损害。” “透体佛瞳证据确凿，所谓的疑点不过是竖子胡搅蛮缠，难道也要当真？再者，倘若佛剑分说弃保逃走，两位尊者又该如何自处呢？” “倘若果真如此，那一位自然会亲自出手惩戒佛剑分说。”无垢尊者将薄薄一页信纸递了过去。“释都令请看。” 璎珞耶提一看，顿时无话可说。只见展开的信纸上，只龙飞凤舞的写了一个字，却仿佛有千钧之力，压得他不能瞩目。 梵！ 第16章 无责任番外:同归 第十章，唐云机和裴岚说起如果没有帮会会发生什么事情，云机说：“首先，我们需要一个地方定期聚会，这个地方必须很安全，不会莫名其妙被炸，不会因为大佬斗殴而被摧毁。其次，组队和聊天系统应该是和帮会绑定，我们没法看到对方的状态，也不能及时联系，或许每一次聚会，都会少上那么一个、两个、三个……” ↑↑↑以上为灵感来源，大家没有带着帮会穿越的设定，大部分角色死亡有，有cp暗示。新剧有感，报复社会。 第一个缺席帮会聚会的是裴岚。 那日午时她仍然未出现在约定地点，大家尚且安慰自己，也许是有事来迟，到底她身为谈无欲弟子，即便自己不愿意，也总是会被迫陷入江湖浪潮之中，因杂事无法脱身也是情有可原。 但等到夜幕西垂，仍然不见她的身影，即便是信誓旦旦安慰着帮众们的元楼，心里也是咯噔一声，有些不祥的预感浮现在心头——便是再有要事，忙碌了一日，难道连传封手信的时间都没有？便是只有只言片语，好歹，也能慰藉一下朋友们惶恐的内心啊。 还是坐在窗前的陆摇光突然惊慌失措的叫了一声，在众人关怀的目光之下摊开手，露出一只琉璃所制的剔透墨笔，其上点点白梅，活灵活现，宛若初绽，仿佛能闻到扑鼻而来的芬芳香气，正是万花橙武霜盏杯雪。 霜雪仍知己，暗香两度来。 只是武器犹在，主人又在何处呢？ 元楼赶紧询问陆摇光，对方摇了摇头，只说方才有一阵夜风拂过，这支笔就放在窗台上，被她一把抓住。说罢，出身五毒教的少女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哀哀泪意，一把抱住身边的晏锦帆，眼泪顿时簌簌落下。 晏锦帆搂着她轻声安慰，一边把她带离了窗边。其他人连忙凑上去查看，只见清冷月华之下，有一道瘦削的身影正逐渐走远，黑衣鹤氅，衬得那一头银发宛若缓缓流淌的月光，又如此茕茕孑立，仿若天地之间只此一人。自他迈开的脚步下，白梅花不知不觉洒落了一地。 无需更多的言语，元楼顿时呆立当场，望着月才子踽踽独行的背影，等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耳侧传来断断续续的抽泣声，他回过头，毫不意外的对上了一双双早有所感，却仍然心痛得无以复加的友人的眼睛。 转眼穿越已是百载年月，他们终于开始失去。 * 第二个失约的人是逸凌霄。 也并不是没有察觉的，随着异度魔界的大举入侵，玄宗众人已尽数投入战场。最后一次相聚的时候，他匆匆而来，满鬓尘霜，只饮了一杯水酒便要匆匆而去。陆摇光和姜橙子极为心疼的给他上了一堆状态，仍是劝着他多留片刻：“就再休息一会儿再走，难道都不成吗？” “摇光，橙子，没什么意义的。”逸凌霄摇了摇头，淡淡的笑了起来。他气质清冷，素来冷淡，但此时一笑之间，恍惚还是当年青春年少的模样，带着某种超凡脱俗的潇洒恣意，让女孩们心口一跳，一种不祥之感油然而生。 “也许下一次聚会，我便不能参加了，到时候，我也会托人将渊微指玄带回给你们，然后把我的剑和岚岚的笔葬在一处吧！权当我与她合葬了。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待在仙山，我实在怕她寂寞，日后她有我在身边陪伴，你们应该也能放心……” “你胡说什么呢！”唐云机忍无可忍，径直打断了他的话，看样子就差想上前扇他一巴掌了。“比起那个，我们更希望你活着！你不是说，不想再让苍再落得孤身一人的下场了吗？你——” “岚岚也从来希望谈无欲不是孤身一人，但月才子如今仍然是孑然一身，不是吗？或许有些事，果真是天命难违，不是我们想要改变，就能做到的。我加入玄宗亦是千载有余，总不能对异度魔界之事袖手旁观。”逸凌霄顿了顿，望了望窗外的天光，又强调了一句。“我真的该走了。” 他礼貌又不失强势挨个儿拉开朋友们挽留自己的手，像是将身上的种种束缚俱都挣脱一般，拿着箫背着剑，径直走出了他们约定聚会的小楼。留在室内的人们，只听得他在屋外悠然做歌道：“昆仑玄境山外山,乾坤阴阳有洞天。” 那一袭道袍慢慢远离，逐渐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只留下悠悠吟唱的半阙诗句。 “……只问真君何处有,不向江湖寻剑仙！” 此后，他果真仙踪渺渺，音讯全无，甚至不知到底葬身何处，直至弃天帝被封印、苦境恢复平静数年之后，六弦之首才捧着他的佩剑找到元楼，让他终于得以和故友们重聚。 ——但此时入土为安、埋在小楼的后院的，早已不止裴岚的墨笔。 * 晏锦帆和陆摇光是一同来找元楼道别的。 她们因为互相绑定的缘故，一向同进同出、形影不离，原本不该引起元楼的过分注意，只是一注意到她们脸上的表情，元楼就感觉自己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甚至不等他们开口，就主动打断道：“我什么都不想听，你们也什么都不要说了！” “这可能和凌霄一样，是最后的道别了，你也不想听吗？”陆摇光一开口，元楼顿时觉得心口更痛，干脆背过身去，不想再看到她们那张因为有所觉悟而显得格外坦然的脸：“不想听，当然不想听，你们爱去哪里就去哪里，爱怎么死就怎么死，干嘛非要和我说！” “这话说得可真伤人。”晏锦帆似乎是笑了笑，元楼忍不住闭上了眼睛。要说伤人，难道她们不是伤人？留在原地，承受离别的痛苦的人，始终都是自己，他们却是一个又一个的看开，然后走了出去。 谁又来体谅他的心痛呢？ “帮主，我们想过了，走之前还是要告诉你一声。”陆摇光接过话头，温声说道。“师父和羽仔都不能作壁上观，要为苦境尽一份力，我虽然打不过弃天帝，但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啊，不然，当初的凤凰蛊不是又白费了？” 她想了想，声调又变得柔软了许多，充满了温暖的情愫：“宵也会和我一起。他的本事，你是知道的，不是吗？或许，我也会平安回来，等到下个月的今日，我们再聚，到时候，我再好好和你喝上几杯，大家不醉不散，好不好？” “呵呵，临走之前还要撒狗粮，我是欠了你的啊？”元楼翻了个白眼，还是忍不住转过身来。似乎每次面对这些损友，他总是妥协的那一个，也不知道到底是上辈子欠了他们多少钱。“你的凤凰蛊都用掉了，怎么不知道惜命一些，和宵一起隐居有什么不好，难道非要趟这趟浑水不可吗？！” 陆摇光讨好的对他笑了笑，表情却分明是不会再改变心意了：“我和师父约好要一起等阿九回来，就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去送死啊。” 那死的人若是你，难道事情会变得很有趣吗？元楼很想这样问她，但却问不出口。他仍抱着一丝希望，希望一切能如陆摇光所说，或许这一次，回来的不会是他们各自的武器呢？ “你呢？”他终于屈尊降贵的看向晏锦帆。“我佛慈悲，所以要金刚渡世吗？” “是啦是啦，反正……也没有别的什么外援了。”似乎想到了什么，晏锦帆不动声色的抚了抚自己的肩膀，眉目间闪过一丝轻蔑与伤感之意。“我可是跟着书大的哦，比其他人都要值得你放心吧？” “呵呵，那得等你们回来再说。”元楼老实不客气的回答。“别忘了你们还欠我的酒！” “是是是，我们哪敢忘了帮主的酒啊。”陆摇光笑颜如花，晏锦帆抚了抚她的长发，也跟着露出笑容来。于是元楼也被他们感染，故作轻松的笑道：“唉，果然还是等着讨债舒服啊~” ——然而誓言说得何其轻易，最终被送回小楼的，却仍是陆摇光的蛇影迷蝶和晏锦帆的清净濯尘。 元楼拿着虫笛和傲霜刀，走到后院裴岚的墓旁挖了两个坑，把它们挨着埋了下去。燕倾和不声不响的跟在他身边，拿陌刀刻了两个新的墓碑，立在新的墓穴前面。元楼望着墓碑上两个熟悉的名字，呆坐了许久之后，才突然拍了一把大腿，恨恨骂道：“说好欠我的酒，居然就这么算了？哪有那么好的事！就算是轮回转世，欠我的也要给我吐出来！” “老大……”燕倾和叫了他一声，便忍不住侧过头去抹起了眼泪。倒是将武器送回来的宵呆呆望着墓碑上的名字，突然开口说道：“摇光她，一直都想回来的，一直记得要和你喝酒，一刻也没有忘过，所以，我才把她送回来的。” 他伸出手，温柔的抚摸了一下墓碑上的名字，仿佛抚摸的是爱人温暖的脸庞一般，随后虽然百般不舍，但还是慢慢收回了手。“……我答应了她，要回迷谷去，以后就不会再出来了。我要遵守承诺。” “是，你应该遵守承诺，可不要学她、不要学她这样骗人……”元楼抬手掩住脸，从手掌后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来。“小燕，我埋在树下的酒呢？！快挖出来！既然这两个骗子回来了，我们就该把酒喝了！呵呵……还等什么呢！” “……是，我去挖。” 那一夜，他俩举坛对饮，各自醉得一塌糊涂，直接睡倒在了墓地里。到了午夜时分，于迷迷糊糊之中，似乎听到有人在坟墓前哭了一夜，燕倾和勉强提起精神，抬眼看去，却只见一片模模糊糊的红影。 第二日清晨，早一步醒来的燕倾和在晏锦帆墓前发现了一把镶金戴玉的精美匕首，却根本不知道昨夜究竟是谁到访，又为何将其留下，不由满头雾水的将其捧给了元楼。后者却只是冷冷的瞧了一眼，不以为然的冷笑道：“拿着做什么，扔掉吧。” “可是，这好像是给阿锦的……？” “小燕，这里已经没有阿锦了，只有死人。”元楼转向他，平静而冷酷的说道。“对于死人来说，不管这把匕首代表着什么，都没什么意义了，你明白了吗？” “……我明白了。” 话虽如此说，但燕倾和还是趁着他不注意的时候，将那把匕首埋进了晏锦帆的坟墓之中，和清净濯尘埋在了一起。或许，这份迟来的心意，晏锦帆早已无法知晓，但也许……迟来也比不来好呢？ 第17章 天泣被夺 岘匿迷谷外。 陆摇光停下虫笛，弯下腰来拍了拍身边的风蜈。在她面前，幽燕征夫的杀手们已然倒了一地，俱因为蛊毒而脸色发青，动弹不得。 见她停下手，宵也毫不恋战，收刀回袖，直接退回到她身边。陆摇光抬起手帮他梳理了一下因为打斗而变得乱糟糟的长发，夸奖道：“宵很厉害哦！要保持这种气势，若是有人想要伤害你，就要主动出击！保护好自己。但若是别人和你无冤无仇，你也不可以随意伤害别人哦。” “唔……无情人伤人命，伤人者不留命……”宵歪过头喃喃自语，颇有些不解的样子。“他们要杀你，你为什么不杀他们？”他指着地上的杀手们问道。 “因为杀人并不能给我带来快乐啊。”陆摇光下意识的脱口而出，又觉得这句话不仅把自己说得像个变态一样，而且宵怕是没法理解，不由抱着手思考了一会儿，又详细说道：“有时候，我杀人会很干脆，比如面对恨不逢的时候，因为我知道他要是活着，会给其他人带来很多麻烦，但是很多时候，杀人对我来说毫无意义，那我就不愿意去做啦。” “我不懂，要怎么判断，杀人有没有意义呢？”宵问道。 “不要把杀人单独拎出来说啦！其实，这个世界上的大部分事情都是一样的哦。”陆摇光绞尽脑汁同他解释，顿时感觉老师也不是那么好当的，也幸好宵很可爱，让她多了几分耐心。“宵，你一定要学会判断，一件事，到底值不值得去做。” “要怎么判断呢？” “额……这个要根据实际情况考虑，等我们遇到的时候我再教你，不能用一种思维决定所有事情啦。”陆摇光想了半天，决定还是不要随便误人子弟了。不过说来也是，小孩子其实会根据父母的言传身教来逐渐学会如何待人处事，就这样还需要老师啊、社会啊的不断纠正呢，否则长歪的比比皆是。毕竟长大从来都是一个十分漫长的过程，但是宵却想在短时间里就明白一切，哪有那么容易。 “宵，有时候，问别人为什么，其实也是不能得到答案的，因为，撒谎其实是很容易的一件事，而别人轻描淡写的谎言，却很可能给你带来很多麻烦。我希望你相信别人，又希望你不要那么相信别人，唉……”陆摇光说到后面，自己都有点混乱了，情不自禁的长叹了一口气。 “为什么？我不明白。”她说得左右冲突，宵能听懂才奇怪。“到底我是相信别人好，还是不相信别人好？” “首先不要谁都相信，尤其是什么鬼梁天下闻人千秋之类的……哦对了，还有吞佛童子，虽然你现在都不认识啦。”后面半句话陆摇光说得小声了一些。“但人活在世上，若是连一个能全心全意相信的人都没有，那也未免太可悲了。你瞧我，无论阿锦他们做什么，哪怕是表面上看起来对我不利的事，我都相信他们其实不会真的伤害我，因为我们是最好、最好的朋友啦，是生死不离的那种哦！” “那么我呢？”宵认真的注视着她，漂亮的眼睛里透着单纯的好奇。“你也会这么信任我吗？” “那当然啦，我们也已经是好朋友了嘛。”其实感觉自己现在完全是混成了保姆，但是陆摇光当然不会这么说。赤子心性的宵，只要不会被坏人蒙蔽，也是全然无害的啊。“好啦，时候不早了，我们还是抓紧时间去找羽人吧。” 结果等到了迷谷内，和慕少艾寒暄了几句之后，她才知道因为刚才被幽燕征夫围攻之事，自己竟然来迟一步，昭穆尊并道、法两位儒令刚走不久，并且已经带走了神刀天泣。 “什么？！”陆摇光才从慕少艾手中接过茶水，结果一听到这件事，立刻跳了起来。“他们怎么这么积极啊？我就是来叫羽人带着天泣去琉璃仙境的！” “没办法，拖着老人家这个伤患，羽仔也不好动手啊。”慕少艾才玩笑了一句，却发现自家徒弟越发暴躁了起来。“他们直接明抢了吗？和你动手了？你伤到没有？让我看看！”说完一脸肃穆的一把扣住他的手腕。 “没有，没有，我一直在屋子里没有出去。”她那么紧张，倒把慕少艾吓了一跳，赶紧正色转移了话题。“他们答应要给羽仔一把能媲美天泣的神刀，又扣了顶不给就是和整个武林为敌的帽子，也没必要和他撕破脸皮。当然，你们的确应该现在就将此事告知素还真，问他下一步该怎么做，即便天泣如今在公法庭手中，也未尝没有转圜的余地。” “说的也是，你不叫他们发现，也是好的。”他脉象平稳，并无大碍，陆摇光这才放下心来，皱着眉想了想，又果断站起身来。“事不宜迟，我这就去找素还真，等有了答案，再也告诉你们。” “呼呼，有个孝顺的弟子就是要省不少力气，你说是吧，羽仔？”看着陆摇光两口喝光了杯中的苦茶，就风风火火的拉着宵离开了，慕少艾慈爱的笑了笑，询问起了身边一直悄不做声的好友。“我还以为你会说要和她一起去呢，毕竟天泣乃是你的爱刀，不听听素还真的建议吗？” 羽人非獍抬了抬眼睛：“慕少艾，再给我一颗苦糖吧。” “你又想体味苦尽甘来的滋味了吗？”慕少艾随口说道，从袖中取出一颗苦糖递给了他。“你真的没有出去的打算？” “我最近在思考一件事情。”羽人非獍似乎答非所问。“等思考出了答案，我想第一时间告诉你。” “是一件和我有关的事情吗？” “是。” “那老人家等候你的答案，可不要让我等得太久哦。” “……不会。” * 定禅天。 把圆儿和白猿送到净琉璃菩萨座前后，晏锦帆寻了个理由匆匆出门，果然在山脚见到了等候的唐云机和裴岚。后者一见到她便蹦蹦跳跳的冲过来，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好你个阿锦！你还说自己没有出家！” “咳。”晏锦帆默默仰头。“我真的是俗家弟子，没有跟着师傅修菩萨身的意思啦！” “你以后会变成性别不明的佛门大佬吗？！” “所以说不是啦！听人说话啊你！” “好啦，闲话少说，不过少林盒子很称你哦，难怪你的霸刀盒子基本上归摇光所有了。”唐云机上前一步打断他们的对话，但还是忍不住笑着调侃了一句。晏锦帆知道如今圆儿暂且安全，佛剑之事也有了转圜的余地，让他们都放松了几分，不由也跟着笑了起来：“摇光喜欢就送给她了么。说来今天的事还要多谢云机你和橙子，等回到帮会，我再好好谢她。” “对哦，可怜橙子才装了一下逼就被迫退隐养伤了，不过，这就是霹雳的世界啊。”裴岚摇头晃脑的啧啧两声，然后就被唐云机一巴掌拍在后脑勺上，没好气的说道：“你还是担心橙子待在帮会里没事做，又给你画几本日月出来吧。” 裴岚：“……起码这次画月饼嘛！”不行，她要在私聊频道给橙子留言啦。 “你们都辛苦了，我暂时留在定禅天看顾圆儿，免得他到处乱跑撞上异度魔界的人，你们若是没有旁事，不如先回帮会休息吧。”晏锦帆告知了朋友们自己的打算。唐云机则是问道：“你知道书大打算怎么替佛剑洗清此事吗？” “我不知道，我只是当面告状了而已。”说到这里，晏锦帆忍不住露出有点意犹未尽的表情来。“书大二话不说就让悟僧去传信了，真是果断，果然还是帮主的布置考虑了全局。” “你少往他脸上贴金了，我看他纯粹就是不想看到你跟万圣岩杠上，特意找件事情来转移你的注意力而已。”裴岚翻了个白眼，想了想，又告知晏锦帆：“对了，圆儿之前因为佛剑怒气冲冲的，每次发脾气，身上都会出现许多邪气，我害怕被万圣岩的人发现，一直在用清风垂露给他驱魔，应该是因为邪兵卫的缘故吧，你把这件事告诉菩萨，看看能不能说明圆儿的身世。” “好，我会说的。”晏锦帆摸了摸她的脸，愉快的夸奖道。“岚岚好厉害，幸亏你一直陪在圆儿身边哦。” “哎呀，你说的我都不好意思了。”裴岚嘴上这样说，面上却全是得意，一边说一边打开聊天频道准备写下留言，然而恰在此时，好友频道之中，却传来了姜橙子又惊又喜的声音：“帮主！……还有大家，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出什么事了？”其他人精神一振，纷纷做好了神行的准备，担心她重伤之时，又是独自身处帮会，难道遭遇了什么可怕的意外？ 然而姜橙子的声音已经充满穿透力的从聊天频道里传了出来：“你们快回来啊……是剑雪！剑雪复活了！” 第18章 剑雪与吞佛 其实一开始，姜橙子还真没发现有什么不对。 返回帮会后，她捂着疼痛的腹部慢慢走回寝室，一边走一边有些担心自己的肝出了问题，那岂不是惨了！顺便翻来覆去诅咒鬼梁天下，一出手就要人性命，真不愧……是boss啊。 唉，这往哪儿说理去。 临走前唐云机倒是又塞给她一堆药，奈何没有止痛的啊。姜橙子从药瓶子里挑出一个吃了两口，感觉自己快要虚脱了，不得不抽出剑来又给自己刷了个天地低昂，这才加快了回去的脚步。 然而路过走廊的时候，她听到一阵叶笛声自院中婉转而来，正是一阙鹊桥仙，顿时把脸一肃，手握双剑，往园中走了过去。此时小伙伴们俱在苦境忙碌，回到帮会的仅她一人，又是谁吹响了叶笛？难道是帮会守卫成精了？ 谁知道她绕过层层白梅树一瞧，树下站着的人一头深浅不一的绿发，眉心一点火焰印记，竟不是个陌生人。姜橙子猝不及防，手里提着的沧澜剑哐当落在地上，顿时惊醒了对方，叫他遥遥望了过来。“什么人？” “剑雪？！”姜橙子拾起剑，仍然合不拢因为惊讶而大张的嘴。“你醒过来了？被帮主和摇光那样折腾，你居然醒过来了？！” 虽然元楼倒是说自己给黑莲倾注了许多天材地宝，一定能让他复活，但帮会里的大家都持着怀疑的态度，谁也没真当回事，毕竟黑莲一直保持着花苞的状态，也没看出来有要开放的迹象啊。 更别提后来还被摇光辣手摧花，直接从唱晚池里挖到宵房间里去了。元楼也不是没想过把它重新放回唱晚池，只是架不住神出鬼没的宵虎视眈眈的眼神，只能在他房间里修了个巨大的花盆，做了个人工莲池，一枝独秀的黑莲衬着翠绿的莲叶，看起来倒是别有一番韵味。姜橙子自己都偶尔会趁着宵不在房间的时候去看看，但也没想到，只是几天不见，剑雪真的复活了！ “你认识我？”剑雪无名开口问道。“剑雪，是我的名字？可是，为什么是剑雪？” 姜橙子：“……”那得问一剑封禅啊！当初的台词是什么来着，自己哪里记得清楚。 “我不是为你取名的人，只知道你叫剑雪。”思来想去，姜橙子选择了实话实说。“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不，我还记得梅花，记得叶笛，还有……”他垂下了眼睛。“……还有火。” 那是仿佛能燃尽一切的可怕烈焰，从远处一直烧进他的心口。 “不！这个不记得也可以啦！”感性的橙子太太一听到这个字，眼泪顿时飞流直下三千尺。这是劫数么，逃不过的那种？ “嗯？你为什么哭了？”剑雪无名立在原地，完全没有靠近她的打算。“那，为我取名的那个人在哪里？” “他……”到底该不该说他死了啊？一剑封禅死了，可吞佛童子还活着啊，这要怎么算啊？姜橙子略作犹豫，但很快还是坚定了起来。 “为你取名的人，名叫一剑封禅，不过，他已经不在这世上了，还有一个人，名叫吞佛童子，我不知道该不该对你说他是一剑封禅，这件事，只能由你自己来判断，剑雪。” “既然他名叫吞佛童子，为什么你又说不知道他是不是一剑封禅？” “因为是不是一个人，有时候不能用一个名字来判断，就像你如今对剑雪这个名字也没什么归属感，不是吗？能判断这件事的人是你，也只有你，剑雪。”姜橙子顿了顿，犹豫着询问：“你想起什么来了吗？”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剑雪无名的目光却从她身上掠了过去。“这里的梅花开得很好。” 说罢，他的身体居然渐渐变得透明，等到姜橙子回过神，扑上去想要拉住他的时候，只被梅花落了个一头一脸。 “卧槽！”她立刻开启了聊天频道。“帮主！……还有大家，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 除了陆摇光表示自己忙着去琉璃仙境找素还真告状，没空回来看热闹以外，其他人纷纷在第一时间跑回了帮会。三个人一回到帮会就直扑宵的房间而去，进门就看到姜橙子单手托着腮，像个仙女一般风姿卓越的坐在桌子旁边，盯着窗边摆放着的莲池盆栽——那朵一直半开半合的黑色莲花，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已经全然绽放了！ “你们回来了啊。”姜橙子动也不动，连语气都放得很轻。裴岚先还觉得她怕是不想打扰剑雪，谁知道对方颤巍巍的朝她伸出一只手，含着眼泪娇喘着说道：“岚岚——我痛得动不了了——快给我点个穴啦！” 裴岚：“……”伤成这样能不能不要还这么热衷于看热闹啊，这也太过于敬业了吧！ 她从袖子里取出金针，在姜橙子身上扎了几下，等对方松了口气，晏锦帆才走过来把她抱起来，随手放到了一边的软榻上，给她摆了个贵妃醉酒的姿势。 “剑雪呢？”唐云机问道。“ 你不是只是看到花开了，就直接认定剑雪复活了吧？” “才不是呢！我真的看到剑雪啦！”姜橙子虽然不怎么痛了，但也大半身子不能动，只能嘟着嘴向他们说了刚才的事，她在梅花树下遇到了失去记忆的剑雪，对方询问她的问题，以及他又是怎么从梅花树下消失的，等她找过来一看，才发现莲花原来已经绽放了。 “我记得吞佛在这一部戏份也不少，也不知道是不是和他有关？”姜橙子思索了一会儿，又忍不住问道。“帮主怎么还没回来？他不是最喜欢剑雪的吗？” “也许是忙得没时间看消息也说不定，也不知道他带着小燕跑到什么地方去了。”晏锦帆提议道。“你私聊下他呢。” “好。”姜橙子依言换到了私聊频道。“不过说起来，既然确定了剑雪能够恢复，帮主就更不愿意把这朵花给宵了吧，我看摇光偏心宵的那副样子，可未必会帮他说话。” “摇光指不定还要高兴宵多了个玩伴呢，哈哈哈，两个十万个为什么。”姜橙子想想就可乐，虽然宵的问题其实并不让人讨厌，再说他脸生得好看，看着也是赏心悦目啊，不过，又有几个人像摇光那样有耐心，什么问题都会认认真真的同他解释呢。 几个人正说着，元楼却从门外一头扎了进来，进门就咋咋呼呼的叫喊着：“剑雪呢？剑雪在哪里？” “就在你面前呢，看不到那朵莲花吗？”姜橙子笑着勉强抬起手指了指，元楼扑过去一看，先是一愣，随后脸上不由流露出失落的神色来：“什么啊，原来是花开了……花开了也不算复活吧。” “不止啦，我跟你说哦。”姜橙子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砸吧了一下嘴，觉得虽然人类的本质是复读机，但是当复读机也有点累，不由打定主意，等摇光回来，让她去问其他人，自己就不说第三遍了。不过话又说回来，在场是不是还少了一个人？ “元楼，小燕跑到哪儿去了？你没和他在一起吗？”唐云机往门外张望了一会儿，也没看到另一个人走进来，不由开口问道。元楼不知为何，一时有些愣神，竟没有回答他的问话，唐云机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他才突然跳了起来：“小燕没有和我一起回来吗？他不会直接对上吞佛了吧！” “你们在外面遇到吞佛童子了？”听到这个名字，唐云机不由皱起眉，站起身来。“在什么地方遇到的？我现在过去找他。” “还是我去……”元楼才跟着站起身，就看到燕倾和从屋外走了进来，倒是一副毫发无伤的模样，看到所有的人目光都望向了自己，还有些奇怪的摸了摸头。裴岚顺手给他刷了个握针，这才好奇的询问：“你们到底是去做什么了？” 却原来元楼给所有人都安排了任务之后，就带着燕倾和去了鼎炉分峰。昊天鼎正卡在六座山峰之间，由山峰之间的引力固定在其中，只要将其中一座山峰击碎，便能使平衡的引力失控，拉动其中的昊天鼎飞向一方。 修复魔界断层需要七巧神驼、阴阳骨、铸天石、昊天鼎，虽然不知道失去其中之一，到底能不能用替代品代替，不过毁掉其中之一，起码可以狠狠拖一下异度魔界的后腿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元楼和燕倾和各自拿出武器，决定趁着四下无人，先把昊天鼎偷走毁掉，谁知道七巧神驼正好从旁路过，见居然有人不知好歹的要动他的爱鼎，顿时抡起龙头银杖打了上来！元楼不好同他计较，只能自己牵制住他，让燕倾和先对付山峰，然而他方才取出琴来，弹奏了一个音节，就见一道烈火以焚烧一切的气势扑面而来，还是燕倾和随手将铁盾飞来，替他挡住了攻击。 “吞佛童子？！”当时，他内心的惊讶简直难以言说，虽然按照剧情来说，七巧神驼迟早会和魔界合作，但此时他们应该还没有发生交集才对。元楼心乱如麻，但手指却已经熟稔的按在琴弦上，重重拨动了琴音！ 第19章 好消息 “所以说，你们和吞佛童子打了一架？”听完了好友波澜壮阔、百转千回的描述以后，姜橙子一只手撑着头，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也不知道究竟在想什么。 “也不算吧，其实就是交了下手，因为我们遇到吞佛童子后不久，帮主一接到你们的消息……就神行回来了啊。”燕倾和老老实实的回答，一点没觉得自己是在拆台。“不过，之前吞佛还说他是路见不平，帮七巧神驼解救昊天鼎而已。”说到这儿，他不觉有些窘迫，毕竟这个时候告诉大家其实他们是一心为了苦境，估计也没人信啊。 “正常，这种理由吞佛信手拈来，何况你们还是被抓了个正着！”唐云机已经不想多说什么了。“只怕七巧神驼还要承他的人情，更乐意帮异度魔界做事了。” “摇光在私聊里跟我说了，天泣已在公法庭手里，只怕不日就会落入异度魔界手中。”元楼有点烦躁的把玩着折扇，也觉得这两天发生的事情有点莫名其妙。“虽然素还真那里必然有应对的手段，但他事务繁多，未必能面面俱到……难道一切还是会按照原有剧情走？倒白费了我们的预知了！” “从你插手剧情的那一刻起，剧情不就已经改变了吗？”唐云机冷冷说道，但还是宽慰了他一句。“你看看那里的剑雪，再想想宵，也不是没有好事发生的嘛。再说，只要我们能保护好圆儿，也未必没有改变的机会。” “唔……”眼看着元楼的表情有所好转，躺在软榻上的姜橙子眼珠一转，突然粲然笑道：“剑雪才醒过来，你们就遇到了吞佛，你们说，会不会是吞佛不出，剑雪不醒？” “不是，才不是！”虽然刚才脑海中有一瞬间也是这样的想法，但听到别人这么一说，元楼却顿时炸了起来。“他们已经没有关系了！” “他们的羁绊一直在那里啊，你自欺欺人也没用的。”姜橙子点了点脸颊，朝他吐了吐舌头。“哎呀呀，要是让吞佛知道剑雪在我们手里，会发生什么有趣的事呢？” “他可能已经知道了。”还是老老实实的小燕。 瞬间，几道目光齐齐转向了他。唐云机问了一句：“这又是怎么回事？” “就是刚才帮主神行之前，叫了一声剑雪啊！我当时就觉得吞佛的表情有点奇怪，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燕倾和完全没发现元楼瞪着他的愤怒目光，继续一板一眼的说道。“最后吞佛用了风火雷击，我怕帮主被打到，帮他挡了一下，所以才回来迟了。” 一阵难言的沉默。 “如果帮主再出现，会被吞佛搞死吗？”姜橙子看热闹不嫌事大，嘟着嘴故作甜美的问道。裴岚虽然努力板着脸，但根本藏不住满脸的幸灾乐祸，惹得元楼不满的瞪了她好几眼。 “你是嫌事情还不够多吗？”唐云机快被这群老是惹是生非的队友烦死了。“帮主，这几天你就少去外面闲逛了，留下来照顾剑雪吧，摇光那边，我来跟她说。” “这个我可以！”元楼一听顿时喜笑颜开，把什么吞佛童子还有昊天鼎统统都被抛在脑后了，这些难道还能和剑雪无名相提并论？ 看他上蹿下跳着开始指挥小燕和晏锦帆把花盆搬到自己房间去，想来得偿所愿后应该能消停上一段时间，唐云机捏了捏自己挺直的鼻梁，打开了私聊频道。 * 陆摇光收到消息的时候，一点也没觉得惊讶。 本来嘛，剑雪还只是朵黑莲的时候，帮主还按得住脾气，没和宵多计较，但是现在既然剑雪的意识已然恢复，元楼能忍这件事才奇怪，想到他对剑雪无名的喜爱程度，陆摇光自己都觉得，要是还不把黑莲还给他，也未免太过分了。 不过宵这边又要怎么解释呢？答应的话不作数，可是当家长的大忌啊！虽然他看起来对黑莲也不是特别在意的样子，但是凝晶花到现在都还是光秃秃的呢…… 幸好烦恼也不过是一瞬。既然没法解决，那就把话摊开来说，宵又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一直都会乖乖听她说话的。打定了主意，陆摇光一回过神，就听到坐在主位上的素还真笑着说道：“说起来，还要多谢壮士的凝晶花，帮了素某大忙了。” 虽然因为要与异度魔界交易，唤醒卧龙行一事又陷入了僵局，不过人家既然拿了东西出来，总是要感谢一二的。 陆摇光：“……”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一哥！ 她生怕宵听了伤心，赶紧咳嗽一声，伸手过去重重握住了他的，半是安慰半是回应：“能帮到素贤人的忙，我等自然是义不容辞的。”虽然其实更多的是怕麻烦找上门，然后被一哥忽悠，不过若是能帮上忙的话，她还是觉得有几分欣慰的。 倒是素还真的目光从他们交握的手上一扫而过，目光之中不由带上了几分作为长辈的戏谑调侃之意：“天泣之事，劣者会着手处理的，不知羽人近日如何？” “他挺好的。”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并未告知对方慕少艾还活着的消息，但一对上他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陆摇光就觉得有些不自在——羽人非獍为什么一直留在岘匿迷谷而不返回属于他的落下孤灯？其实理由只要一想就知道。但即便如此，她也不乐意直接把这件事告诉素还真，万一，他还真有需要慕少艾帮忙的地方呢？ 虽然死里逃生一回，但慕少艾之前受创不轻，一直都处在需要修养的状态，偏偏自己的疗伤技能对朋友们很有效，用在他身上收效却一般，因此有什么事情，陆摇光情愿自己担着，也不乐意落到他头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看穿了她的心思，素还真又关怀了她几句，就打发她离开了，从头到尾没有提起慕少艾一句，以至于陆摇光恍恍惚惚离开琉璃仙境的时候，忍不住叹了口气，心里越发肯定他是知道了。 “你为什么叹气？”宵开口问道。“你害怕素还真吗？” “我｜干嘛要害怕他？”陆摇光才嘴硬了一句，又想起了宵怕是听不懂这种话，不由又叹了口气，承认道：“我不应该害怕他，但是真的有点怕他。” “他会伤害你吗？” “……”其实这件事还真说不准，主要取决于伤害她对苦境有没有好处啊。但是为了避免宵理解有误，陆摇光还是笑着告诉他：“不会不会，我们立场相同，他还会保护我呢。只是，因为他是一个为了武林和平愿意牺牲自己的人……而我自私自利，只想要我爱的人平安无事，所以，我才会害怕他。” “什么是牺牲呢？”这又是一个宵没有听过的词语。 “牺牲，是人们为了信仰、梦想、坚持……为了自己想要看到的一切，愿意付出自己的利益甚至是生命。我们现在拥有的一切，都建立在先驱者的牺牲上，所以，牺牲是一件很伟大的事情。”尽管觉得教会他这件事，将来或许会让自己心碎也说不定，但既然他问起来了，陆摇光还是决定认认真真的教导他。“但是，死亡永远令人难过，失去也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被留下来的人会永远停留在失去的阴影里。宵，我希望你永远不会体会失去的痛苦，所以，你可不能喜欢上素贤人那样的人哦。” 出乎她意料的是，这次宵没有再问为什么，而是点了点头：“嗯，我知道失去的感觉，我会小心的。” “你失去了什么啊？”陆摇光忍不住回问道。 “凝晶花……”一说到这个，宵的眼角顿时失落的垂了下去。 陆摇光：“……”她是不是该咨询下小伙伴，凝晶花以后会变成花妖和宵是一对吗？ 不过左右事情办完，可以暂时返回帮会了，陆摇光左思右想，觉得如今气氛不错，干脆趁热打铁，在回帮会之前把剑雪的事情向他说明。然而她才摆开架势，还没说到黑莲的事情，却听到系统传来一声提示，让她一下子愣在了当场。 “摇光？”宵不明所以，拿手在她面前晃了晃，谁知道陆摇光突然跳起来，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倒把他吓了一跳，不明所以的望着她——然后，他看到少女眉目舒展，笑容如同花一般绽放开来。 她笑起来，就和凝晶花一样好看。宵在心里想到。 而陆摇光抓着他，十分迫切的向他分享起了自己喜悦的心情：“逸凌霄终于上线了！这个家伙，我就知道他一定没事的！” 不错，方才系统正是在提醒她，好友逸凌霄上线了。 是玄宗封印终于打开了？还是他待的那个穷乡僻野终于有信号了？但不管是什么原因，只要人还在，就是好消息。陆摇光全然掩饰不住自己满心的欢喜，一连在私聊频道和好友频道里都刷了数条消息，这才拉着宵发动了神行千里。 “走，我们回去！” 第20章 围剿前夜 随着万圣岩圣尊者出关，佛剑分说之事又有了新的进展：经过一步莲华的提议，佛门决定收回佛牒，再让佛剑重走清修之路，以示惩处，至于其他刑罚，就按下不提了。 这当然是件好事，留在定禅天照料圆儿的晏锦帆第一时间告诉了他这个消息，安慰他不必再担心佛剑分说会受重罚。然而圆儿松了一口气之后，却又眼泪汪汪的向她恳求道：“那，圆儿想要和爹亲在一起，可以让圆儿去找爹亲吗？” 晏锦帆：“……”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佛门就是再慈悲，戒律也一直摆在那儿，出家之人，红尘诸事已是身外浮尘，怎能再留恋不舍呢？若是圆儿真的去到佛剑身边，大师之事只怕又要再起变化。 只是，她又如何能责怪圆儿呢？他自生有灵智以来，一心只是想要追寻自己的亲人，如今好不容易找到，却连相处都没有就要分开，他不过还是个小孩子，哪能那么明白世情的复杂呢？ 但晏锦帆还是只能对他说实话。 “圆儿，你是不能和圣行者在一起的。”她摸着圆儿的头，轻声告诉他。“佛剑分说已经是出家之人，便不仅仅是你爹亲。日后，你们当然还会见面，还能相处，但你想要陪在他身边，那是不行的。” 再说，以佛剑分说选择的道路和天命，日后还要为江湖奔波，能有相聚的时刻，说不定已经是上天的恩赐了。 “为什么，爹亲不就是圆儿的爹亲吗？”圆儿瞪大了眼睛瞧着她，果然不能轻易接受这个说法。但他这段时间一直待在定禅天，倒也多少了解了一些佛门之事，不由追问道：“是因为爹亲是和尚吗？因为出家了，就要和家人断绝关系吗？你们都说佛祖慈悲，这就是佛祖的慈悲吗？” 他狠狠甩开晏锦帆的手，尖声叫道：“你们都是坏人！我不要待在这里了！我要去找爹亲！”一边说着，又有邪气自他身体里源源不断的冒出，圆儿原本天真可爱的小脸也跟着阴沉了起来。 不过邪气溢出只是一瞬，圆儿手腕上的一串佛珠闪过一阵清圣佛光，空中隐约有梵音唱响。被佛光一扫，圆儿浑身的邪气顿时一扫而光，但他紧跟着也跟被抽空了浑身力气一般，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晏锦帆一只手抱住他，不由叹了口气，把他送回了暂住的禅房，感觉事情到此仍不是结束。 并不是佛门要修者断情绝爱、不沾红尘，而是佛者大多发下宏愿，专注修行，不再留恋红尘。如今佛剑分说体会到了血缘之爱、人心柔软，明白了世人的小爱是何感受，只怕济世之心更加坚定，虽然也疼爱圆儿，但绝不会像寻常父亲一般事事以他为先，到了那个时候，圆儿又能否能明白他的心呢？ 不过，那也是以后的事了，阴阳骨之事若是不能得到解决，异度魔界始终是悬在圆儿头上的一把利剑。晏锦帆皱了皱眉，知道此事暂时无法回转，她既杀不了鬼梁天下，也堵不住他的嘴，只能把事情暂时放下，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推开门，发现陆摇光还和她出门前一样，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不由关上门，坐到她身边，使劲拍了拍她的背：“摇光？” “哼！”陆摇光哼哼唧唧，显然是在发脾气，但还是转过身来，撒娇似的抱住了她的腰。晏锦帆跟刚才哄圆儿一样摸了摸她的头，柔声道：“还在生气啊？你还是小孩子吗？也许，凌霄确实还有苦衷呢？” “那他就可以一直不回我们消息吗？”陆摇光反问道。之前发现好友逸凌霄仍在时，她是多么高兴啊，恨不得对方下一刻就出现在自己身边，但这些喜悦的心情都随着发出去的消息石沉大海而逐渐黯淡下去，并且发现逸凌霄一直在线以后，通通转成了熊熊怒火。 大家的系统都是一样的，难道还能自欺欺人说逸凌霄看不到那些消息吗？那她是不是还要庆幸，逸凌霄只是没回消息没说话，好歹没把他们这些生死不离的好友删掉？陆摇光越想越气，爬起来抓着晏锦帆的肩膀问她：“阿锦，你为什么都不觉得生气啊？我们明明是那么要好的朋友……现在他却不在乎了，你真的一点都不在意吗？” “就是因为我们是很好的朋友，我才相信他一定有自己的理由，而不是像你一样气急败坏啊。”晏锦帆耸了耸肩，又拿着道理继续劝她：“你忘了云机说的，逸凌霄可能和我们过来的时间不一样吗？如果他真的是早在千年之前就来到了苦境，数百年的时间，他再也没能和我们见面、说话……你自己想想，如果是你，还能这么轻易的接受突然又冒出来的朋友吗？还能当这么长的时间都不存在，马上就和老朋友混在一起吗？” 陆摇光还能怎么想，一百年的时间其实已经改变了她不少的脾气，还是回到朋友们身边以后她才又放松了许多，那么独自一个人度过那么多年的逸凌霄心里又是怎么想的呢？千年在他们看来，或许不过是个冰冷冷的数字，但其实这段时间里，人世不知道经过了几轮沧海沧田，世事变迁，在他身上，又怎么可能一点事情都没发生呢？ “好吧……”她的语气软了下来，又躺倒在晏锦帆腿上，嘟着嘴说道。“可是，我好想他啊……他难道一点都不想我们吗？如果……他真的是不想要我们这些朋友了呢？” “那我就一刀送他去见佛祖，你觉得怎么样？”晏锦帆温柔的问道。 陆摇光：“……”这能打死绝不超度的态度，就是霹雳的佛门啊，阿锦还好意思说自己没出家！ “给他一点时间，他一定会自己想通的，好不好？”虽然圆儿那儿不太顺利，幸好朋友还是好哄的。晏锦帆想了想，又忍不住问道：“对了，宵呢？你把他一个人扔在帮会了吗？” “为什么我感觉你们已经把我和他绑定了呢？”话是这么说，陆摇光对此却也没什么生气的感觉，于是坦白说道。“我跟他说我这两天心情不好，要来跟你睡，他不愿意也只能放我走了。” “他没问你为什么不和他睡吗？”晏锦帆哈哈一笑，笑完又觉得有点不对——她可没打算把朋友给卖了啊。 倒是陆摇光毫无所察，反而理所当然的回答：“问了啊，我说我要和女孩子睡，他又不是女孩子！” 这无理取闹的答案纯粹是在耍脾气，也不知道宵要是因此委屈了，心急的人又会是谁。晏锦帆摇了摇头，不再说话了。 * 琉璃仙境。 裴岚在屈世途身后绕来绕去，试图打听一些和逸凌霄有关的消息，但屈世途摸着胡子细细思索之后，还是摇着头告诉她：“玄宗被封已经有千年之久，如今流传下来的也不过是他的名字和称号，要想知道更多，就是见证的人也不好找寻啊。” “怎么这样啊……”裴岚不觉有些委屈。毕竟，要不是逸凌霄一直装死，对他们这些朋友视而不见，她又哪里需要从别人那里打听消息呢？ 他到底是真的有苦衷，还是经过太久的时间，已经不再需要他们这些朋友了呢？ “不过，岚岚啊，你怎么突然对玄宗之人那么感兴趣了？”屈世途有些好奇的询问道。玄宗解封不久，和他们交集不多，莫非是之前设刀戟之局时，听那几位玄宗出来的前辈说了什么吗？ “听……听说他长得很帅嘛。”裴岚憋了半天，憋出这样一个理由来。到底逸凌霄常用的心法是气纯呢，道长帅是理所当然的啊！ “哦？”屈世途眼睛一亮，赶紧继续问道：“那比之谈无欲又如何呢？” “那肯定是师父更帅啊！”裴岚想也不想的回答道。逸凌霄算什么啊，气纯渣男！ 屈世途：“……”这看起来还是和以前一样没救啊。 恰在此时，放置在柴火上的茶壶一阵汽鸣，屈世途取下茶壶，将热水倒入杯中，浓郁的茶香顿时充满了整个茶室。将杯盖挨个儿扣上，摆在茶盘上，屈世途将其交给裴岚，推了推她：“去吧去吧，给你师父还有素还真秦假仙上茶，也不知道他们说了半天，有没有时间喝杯茶呢。” “没事，我去看看。”裴岚一只手稳稳的端着茶盘，掀开门帘，就往花厅走去。到了花厅往内一瞧，几位为苦境四处奔波的劳苦功高者还在分享各自的情报，不由摇着头直接凑了过去。“各位，休息一二，喝杯热茶吧。” “嗯，好友的茶可不能错过，”素还真首先停下来，拿了一杯茶水，紧接着是秦假仙，等他们各自拿好之后，裴岚才双手捧着最后一杯茶递给谈无欲，然后乖乖抱着茶盘站到了他的身后。 “嗯，你这个小徒弟，无论看多少次都真是令人羡慕啊谈签约。”秦假仙一般喝茶，一边摇头晃脑的啧啧出声。看看人家，多乖巧，多懂事啊，不像自己的两个小弟，不拖后腿就谢天谢地了。 “哈。”谈无欲面色平淡，没甚反应，倒是素还真哈哈一笑，对裴岚说道：“今夜我们设计要围剿鬼梁天下，裴岚想要一起来吗？” “好啊！”裴岚眼睛一亮，立刻答应下来。上次姜橙子受伤的仇她还记着呢，一哥主动邀请，多半可以混水摸鱼，岂不是更好。“那我可以带个朋友去吗？” “你以为是去郊游吗？”谈无欲一句话说得裴岚有点焉头焉脑，倒是秦假仙劝道：“有你们日月才子，有叶小钗，有公法庭的人，老秦我又从德充符那里知道了他们的藏身之地，便是鬼梁天下也毫无还手之力啊！让你的宝贝徒弟去凑凑热闹什么不好，你也把她看得太紧了。” “不是不是！”谈无欲还没说话呢，裴岚就赶紧跳出来解释。“师父是怕我拖后腿……可是，我会小心，不会加入战局的！要不然，我再给自己找个保镖吧！”她不由伸出手抓住谈无欲的袖子，祈求的摇了摇。 谈无欲才要说既然你师伯诚心相邀，拖后腿也是由他负责，闻言不由微微皱眉，沉声问道：“什么保镖？” “就是云机啊！”裴岚脱口而出。“我最好的朋友，千机碎雪唐云机！” “唔，想不到裴岚竟有此奇遇。千机碎雪一贯不现于人前，叶小钗曾寻过他几回，均未能相见，若是能见到，那素某倒要替叶小钗多谢你了。”素还真斜昵了自家师弟一眼，见他微微皱着眉，有些不悦的模样，脸上的笑容越发戏谑了起来。 “放心，他一定会来的。”自己和云机的关系，还用得着说嘛。裴岚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啪啪作响，哼哼，受死吧，鬼梁天下！ 第21章 故友重逢 围剿鬼梁天下的阵容着实强大，不仅集结了素还真、谈无欲与叶小钗，公法庭来了昭穆尊、道法两位都令，并且其打斗一开始，树林里就接连响起了弓|弩上弦声和琴声。 听到琴音自夜色中幽幽而起，内劲宛如浪潮一般连绵不绝而来，昭穆尊手中的潘龙珠不由微微一颤。不过很快，他皱起的眉目就舒展开来，手上的招式也越发凌厉：“云天掌！” 那琴声在他脑海中不断回荡，正是一曲阳春白雪，宫商羽音依次而过，只听得一个徵音反反复复，一声更比一声急切，竟仿佛众人的心弦都被琴音一并挑起一般！鬼梁天下见势不妙，双掌绿气莹然，正是五残之招，他抬掌向昭穆尊打去，却不料林中琴曲骤变，只听铛的一声脆响，骤然停了下来。 是琴弦断了？鬼梁天下心里闪过一丝诧异，方才那琴音对他冲击颇大，对方难道如此不济？然而这想法不过转瞬而过，他手上气势不歇，仍是一掌重重击在昭穆尊身上，趁他动作一滞，便想化光离开。 然而恰在此时，却有一道黑色的影子从林中一闪而出，伴随着点点碎玉般的青光，同样举掌便朝着他身上打去——鬼梁天下瞪大眼睛，不能相信，那黑影使用的方法，正是五残之招！ 他猝不及防，被打中肩膀，但仍是扬起一阵飞沙，身影转眼消失，众人来不及追赶，只能就此作罢。 树林之中，元楼收剑回琴，有些惋惜的感叹：“还真是天命啊，这样也让他跑了。” “你怎么不说是你不行啊。”裴岚白他一眼，抬手给他刷了个碧水。“不过中了五残之招，他还能再出来浪吗？” “除非他有造化之钥在手里。”唐云机从树梢直接跳到地上，随手一按地面，便潇洒站起身来。“现在造化之钥在谁手里？” “不是在宵手里吗？那和在我们手里没区别啊。”元楼笑了两声，才反应过来。“……不对，宵是为了复活姥无艳才去抢造化之钥的，还因此杀了西风小妹，但是姥无艳已经退隐了啊，摇光还整天盯着他……那造化之钥应该还在夜重生手里！” “……” “……” “算了，虽然没死，中了五残之招总要受些折磨，也算为橙子报仇了。”唐云机想了想，觉得这一波也不亏，于是把千机弩一收，决定离开了。“走吧，我们回帮会去。” “好。”元楼点了点头，才抱着琴靠过去，就见裴岚一把抱住了唐云机的胳膊。“不行，云机，你要跟我一起出去啦！” “为什么？” “因为我跟师父说了会请你来当我的保镖的，你不跟我出去，万一师父觉得我说谎，下次不带我出来了怎么办？”裴岚可怜兮兮的眨巴眨巴眼睛，使劲撒娇，刚才她全程其实都在欣赏谈无欲的英姿，根本没注意其他人在干什么，当然不愿意错过以后的机会。“来嘛，云机，素还真还说叶小钗也想见你呢，你不想见他吗？” 唐云机：“……呵呵。”我不仅不想见他，也不想理你了。 他们俩还在拉拉扯扯，外面昭穆尊的声音却已经响了起来：“树林里的朋友，你们还不出来吗？” 裴岚赶紧抓着唐云机就往外面扯，元楼则是轻咳了两声，抬高声音念道：“一醉江湖三十春，焉得书剑解红尘！” 唐云机：“……”这货还敢更装逼点吗？ 裴岚：“……”老王怎么不突然出现打死他丫呢？ “昭穆尊，日后我们会有机会见面的！到时候，希望你不要太惊讶！”元楼高声说完，赶紧跟小伙伴们道别。“我回去看剑雪了啊，你们慢慢享受二人世界吧！哈哈哈哈。” 说完就直接神行千里了。 而唐云机试探性的挣扎了两下，发现裴岚的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虽然明知道她是在假哭，但还是只能生无可恋的被她拉出了小树林，迎面正好撞上了叶小钗激动的一双眼睛。 故友半驼废过世后，自己原本已经对他无话可说，才会一直避而不见，没想到世事总是难测。唐云机瞥了一眼身边兴致高昂的损友，又在心里叹了口气。 算了，至少以后出入琉璃仙境，不必偷偷摸摸了。 * 鬼梁天下没死，麻烦自然在继续。很快，异度魔界需要修复魔界断层之事就出现在公开亭里，让整个武林中人都知道了七巧神驼的重要性和圆儿身负阴阳骨之事。 ——但更麻烦的是，正道对此的反应，似有与其费劲保护，不如就地诛杀之心。一直停留在定禅天的晏锦帆看着万圣岩陆续派来的使者，已有好多天愁眉不展了。 “不如，我们把圆儿送去云渡山吧，阿锦？”陆摇光觉得这些大师随时都能为了打击异度魔界杀了圆儿，净琉璃菩萨虽然坚决反对，但到底是奶妈，还是书大最让人安心啊！便是异度魔界，只怕也不敢随意去云渡山找茬吧。 “其实，万圣岩和玄宗为了异度魔界之事，已不知牺牲了多少修者，你也别怪他们冷酷无情。”晏锦帆叹了口气，还是在好友面前为正道辩解了一句。“如果圆儿或者七巧神驼就此过世……或许便不会有后面那些事了。但是……” 杀死少数人，是能拯救这个世界上的大部分人，可是……少数人又凭什么要为此而牺牲呢？ “知道知道，善恶不可说，对错不可说，佛曰不可说，阿弥陀佛，善哉善哉。”陆摇光竖起一只手，做了个行礼的姿势，成功把晏锦帆逗笑了。随后，毒姐摇了摇头，干净利落的直言道：“但这些话其实都是没有用处的，这个世界到底还是武力说了算，我们要保住圆儿，多半就是要和万圣岩作对了，你做好准备没有啊？哦，对了，还有异度魔界迟早找上门，我们不会是要和吞佛童子打架吧，这些，你都做好准备了吗？” 她十分坦然的望进了晏锦帆的眼睛，于是后者也跟着认真想了想，然后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摇光，只有我们在一起，那些麻烦总会被解决掉的。” “这还差不多。”陆摇光松了口气，觉得自己劝说人的功夫真是与时俱进——但这个时候的她，却并没有想到不久之后，她就会被接下来发生的事气得暴跳如雷，全白费了今天的力气。 因为，没等她们把圆儿送去云渡山，玄宗的使者就已经抵达了定禅天。他们是来接圆儿前往玄宗的。若是圆儿能得到玄宗的保护，大概也算得上一件好事，陆摇光一时好奇，拉着晏锦帆就径直去了净琉璃菩萨座前，打算看一看来者的身份。 ——她真的没想到自己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见到逸凌霄。 对方一身黑白道袍，芝兰玉树，丰姿卓越，和一身白纱、手抱三弦琴的赤云染站在一处，着实一对神仙人物，竟叫她看得一愣，一时之间没有回过神来。明明有关对方的记忆，随着帮会的开启又一次变得清晰起来，但如今见到对方，也不知道为何，居然又让她感觉到了陌生。 果然是时间改变了一切吗？陆摇光下意识的握紧了晏锦帆的手。 净琉璃菩萨倒是仔细询问了一番六弦之首苍对圆儿之事的态度，得知玄宗目前仍然坚持以保护为主，要将他带走，亦是对异度魔界的警告，温柔的佛者这才含笑垂目，答允了他们的请求。 他话音刚落，陆摇光和晏锦帆就跳出来，叫出了昔日好友的名字：“逸凌霄！” 聊天系统可以沉默，好友列表可以无视，可是如今久别重逢的好友就站在他的面前，他难道还能保持沉默吗？ 第22章 白首相知尤按剑 事实证明，逸凌霄当然可以保持沉默。 他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的时候，自然是道骨仙风，英俊非常，但望过来的目光却是如此平静而悠远，仿佛看着的是一棵树、一朵花，而不是阔别重逢的好友。陆摇光先还因为见到他而满脸笑意，只是碍于有外人在不好直接扑上去，但很快，她就发觉对方态度有异，笑容也渐渐收了回去。 “……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你不认识我和阿锦了吗？” 她摇了摇身边晏锦帆的手，一边颇为不解的转过头去瞧她，像是想从她身上获取些许的勇气一般，后者不由安抚的反握住她的手指，自己的心跳却也不由自主的加快了些许。 然后，姑娘们听着面前这位气度非凡的道长平静且温和的回答：“抱歉，你们大概是认错人了。” ……认错人了？ 长着同样的脸，有着同样的名字，曾经朝夕相对、彻夜开荒的好友，线上携手、线下聚会，曾经无话不谈、随叫随到的好友，分别再见之后，不仅毫无重逢的快乐，并且告诉你，你认错人了？ 陆摇光怒急反笑，望着他的目光不由变得嘲讽起来。她本来就因为之前的事情颇为气愤，如今逸凌霄的话直接证明了她之前的猜测并非多想，心头火顿时又熊熊燃烧起来。 她指着逸凌霄问道：“你是打算装傻到底了？我们那么久的交情，现在却连一句话也不能说了，你就是那个意思，对吧？” “摇光！”发现她的虫笛已经滑到了手中，晏锦帆立刻摁住了她的手腕。如果这里没有别的人，她当然不会阻止好友做任何事，但这里到底是定禅天，且净琉璃菩萨和赤云染都在，现在若是打起来惹得他们出手阻止，只怕摇光是讨不到好处的！ “……哼。”陆摇光固然委屈又愤怒，但也不是没有注意到赤云染看过来的古怪目光，她满腔怒火无处发泄，又不想再看到逸凌霄那张道貌岸然的脸，重重的冷哼一声之后，就干脆拂袖而去了。 晏锦帆也只能目送她离开，心里想着等会儿再回去安慰她，一边上前向自家师父和玄宗的两位道长行了礼。赤云染此时才抓住机会，温声询问她：“方才那一位，是你的好友？她指责我师弟之事，或许有些误会，当年玄宗被封，我等均不得出入，如何能与两位相识呢？” 她倒是一心为师弟解释，却不知道这件事情的背后还掩埋着多少来自异世界的秘密。晏锦帆冷冷的瞧了逸凌霄一眼，见他虽然极力掩饰，仍然忍不住往陆摇光离去的方向看了两眼，气愤之心倒是消退了两分。想了想，她淡淡的回答道：“或许是吧，我会好好劝劝她的。也许，我们的朋友永远都不会回来了，她只是暂时没法接受这件事，但迟早……也会接受的。” 现在耿耿于怀，是因为其他人都在，偏偏少了这一个，显得逸凌霄格外特别而珍贵罢了。更何况，帮会里会为此发火的估计不止陆摇光一个，往后怕还有好戏看呢。 逸凌霄：“……”突然觉得背后有点发冷。 “好了。”还是净琉璃菩萨打断了他们之间不着边际的对话，对晏锦帆说道：“他们是为圆儿而来，优昙婆罗，你便带他们去见圆儿吧。” “是，弟子领法旨。”晏锦帆合掌一拜，站直身体后，目不斜视的伸出了一只手。“两位，请吧。” * 姜橙子伸了个懒腰，从窗台上跳下来，背着画板轻盈的跑进了帮会领地后院的梅林中。 满目梅花层层叠叠，幽幽花香扑面而来，风景着实美妙非常。姜橙子将画板支起，放下小板凳，一边哼歌一边拿起笔，寥寥几笔，便已在白纸上勾勒出梅树姿态各异的枝干，其偶然抬起头，却见燕倾和一脸深思的从帮会入口走进来，不由打招呼道：“小燕，过来呀。” 燕倾和抬头瞧见是她，连忙举步走了过来。姜橙子拿手里的毛笔敲了敲他垂下的手臂，笑嘻嘻的问道：“好难得你自己出去了，去哪儿玩了啊？也跟我说说嘛。” “我不是去玩的，是帮主给我安排了任务。”燕倾和老老实实的回答，又反问道。“帮主呢？” “还能在哪儿，在房间里看着剑雪发呆吧。”自从上次见到剑雪之后，他们又陆陆续续见过对方几次，虽然剑雪无名对人的态度一向有些冷淡，但总算还能搭几句话，因此除非有必要之事，元楼几乎一刻也不会离开房间，以免错过了见到对方的时机。 这就是对待本命的态度啊！舔得太令人感动了。姜橙子心里吐槽，有点手痒，很想搞一搞剑雪和沙雕帮主的邪教，不过这个想法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就被搁置在一边，懒洋洋的继续问道：“帮主给你安排了什么任务？” “帮主要我盯着七巧神陀。”燕倾和对他们一向是没什么不可说的，因此十分坦白的回答。“今天，七巧神驼遇到了万圣岩的那个酒僧，两个人似乎是好朋友，一开始还一起喝酒呢！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开始动手了，我还没反应过来，吞佛童子又突然出现，插入战局，酒僧差点就被他打死了……我救下他，然后送酒僧返回万圣岩去了，但是七巧神陀就……” 他当时最关注的自然是被打得吐血的伤患酒僧，知道吞佛童子不好对付，救了人就赶紧跑路了，等从万圣岩赶回来再看时，七巧神陀和吞佛童子早就没了踪影，四处找寻了一番之后也没见到人，顿时心虚起来，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弄错了老大的布局，紧赶慢赶的回来报信了。 “七巧神陀么……万圣岩下了追杀令嘛，再是好朋友，也无可奈何嘛，不必担心，迟早都会如此的。”姜橙子一听就知道发生的哪一件事，只是淡淡的笑了笑，安慰他道。“别担心别担心，故事原本就是如此，你只要救下了人就对了。小燕真棒，做得很好哦！” “嘿嘿。”被她这么一夸，燕倾和不由摸着自己的头笑了起来。然而姜橙子原本面颊生嫣，却又突然将脸一板，声音也严肃起来：“吞佛童子认出你来了吗？” “额。”燕倾和被她问得一愣，认真回忆了一番，不太确定的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大概是没有？他的注意力好像一直在七巧神驼身上呢。他打伤酒僧的时候，七巧神驼还拦住他，说酒僧是他的朋友，然后吞佛童子反问他，朋友难道就是要杀死你的人？……我就是趁着那个机会带着酒僧逃走的。” “白首相知尤按剑……这话由吞佛童子说出来，还真是有点讽刺。”姜橙子沉吟片刻，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元楼还是对那句话耿耿于怀啊！吞佛不出，剑雪不醒……难道一语成谶？不会吧。” 她随手把画笔搁置在画板上，伸手拉住了燕倾和的手：“走，我和你一起去见他。” “好啊。”虽然不知道她明白了什么，但自己能帮上忙，就让燕倾和很高兴了。 两个人携手去了元楼居住的小楼，站在楼下往上一瞧，长歌弟子正高台端坐，面前的矮几上摆着青玉流，旁边还燃着冉冉檀香，其手指如蝶般翻飞之间，一首鹊桥仙如流水般悠悠流淌。而站在他身边，垂着头，闭着眼，沉浸在温柔的琴曲之中的，不是剑雪无名又是谁？ “啧啧，有趣。”姜橙子只看了这一眼，就止住了脚步，顺便把燕倾和也拉住了。“乖，等剑雪回去你再去找他，多给他们一些相处的机会吧。毕竟这样的相聚，还不知道能维持多久呢。” “橙子，你的意思是……剑雪以后会离开吗？”亲眼见到剑雪重聚人形的这些日子，元楼是如何的开心，想也知道对方的离开只会让好友难过，燕倾和不由紧张起来。 “小燕，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更何况是霹雳这个讲究天命的地方，不过只要活着，日后总会有相见之日，那就很好了。”姜橙子很是平静。来到这个世界以后，她实在已经见过太多迫不得已的分离，明白身处此间，若是不豁达一点，只怕光是心碎就能杀死一个人了。 “有些人，到底不属于这里，也没什么可说的。只有咱们几个都好好的，就可以了啦，其他救不下来的，只要努力过就是好的，何必强求太多呢？” “可是……宵不就一直在帮会吗？”燕倾和不解的询问道，他还以为剑雪会跟宵一样，成为帮会的一份子呢，难道竟然不是吗？ “唔，这个么……其实，就要看摇光以后会不会把他变成咱们自己人了。”眯了眯眼睛，容颜绝美的七秀弟子如同狐狸一般笑了起来。 “我也很想知道，摇光日后会怎么做呢？” 第23章 钗脸懵逼 陆摇光冲进琉璃仙境的时候，裴岚还在茶室里煮茶，看她一脸愤怒的冲进来，连忙站起身接住她，却止不住满脸的困惑之意：“摇光？你怎么了？不是和阿锦吵架了吧？” 虽然摇光有时候是有点暴躁易怒……但她和晏锦帆从来一副老夫老妻的做派，又形影不离的，难得也会吵架呢。 裴岚暗暗腹诽，正准备做个和事佬，劝解一二，体会一下当知心姐姐的快乐，谁知道陆摇光抓着她的两只手，却气愤的说道：“我见到逸凌霄了！” “什么？他还好吗？玄宗的人没欺负他吧？”裴岚惊喜的模样和之前的她简直一模一样，让陆摇光的郁闷越发难以诉说起来。“他怎么不先来找我呢？之前装死装了那么久，现在还没回我一句话呢，哼，果然他还是更喜欢摇光你，还敢说自己不偏心。” “他才不是为了我来的呢，是为了圆儿，和赤云染一起来的定禅天。”说到这儿，陆摇光眼睫一颤，眼泪都要下来了，委屈道。“他……他还说我认错了人！他已经不把我当做朋友了！” “他……他装作不认识你吗？”裴岚捂住嘴，看陆摇光点了点头，顿时同仇敌忾的挑起了眉。“他怎么这样啊！我们一直都想着他，结果他真的不要我们了！还是不是好朋友啊！” “他现在，肯定有很多新朋友……当然不需要我们这些老朋友咯！”陆摇光扁着嘴说道。“也对，他到玄宗应该是千年之前，比我们都早，说起来我们还要叫他一声前辈呢……” “可他不是会在意这些的人啊！那可是逸凌霄耶！”裴岚毫不犹豫的反驳道，知道陆摇光只是在说气话，因此伸手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背。从好友口中知道逸凌霄做了什么，她感觉到的不是心寒，而是愤怒——大家能一起抵达这个世界，虽然有过分离的时刻，但终究还是得以重聚，是多么难得的事啊！逸凌霄三言两语，就想把自己排除在外，也不问问他们愿不愿意的吗？！ 想都不想，她就拉着陆摇光往玉波池走了过去。 唐云机正和叶小钗在玉波池边说话。 说起两个人的交情，时光就得倒退几年，回到叶小钗还在为欧阳上智效命的时候。那时候唐家集规模初定，唐云机时常四处游历，采集药材，于天南山与巧龙半驼废相遇，两个人就机关锻造之术相谈甚欢，自此结交莫逆，约定数年相聚一次。 但后来因为叶小钗的缘故，半驼废卷入滚滚江湖浪潮之中，很快就步上了其天命的结局。唐云机赶到的时候，只来得及拼尽全力牵制了被魔域控制的黑白郎君一刻，等到叶小钗赶到，总算让师徒二人见了最后一面。 然而此役过后，他受伤太重，不得不退回唐家集修养数年，还是等到和朋友们相聚之后，裴岚和陆摇光才一起帮他把身上的暗伤一并治好，教训不可谓不惨烈了。一开始叶小钗来唐家集拜会他，他却避而不见，不得不说，也有此事之后，实在不想再和他和素还真扯上关系的缘故。 “如今，你过得如何呢？”不过一别经年，能见到故友之后，总还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唐云机不自觉的换上了长辈的语气。因当年之事，叶小钗对他颇有些敬重之意，倒也没觉得不对劲，啊了一声之后，抽剑在地上写道，自己很好，又询问唐云机这些年去了何处，怎么他数次去唐家集拜访，却都没见到。 “我素来是四方云游，找寻奇花异草，居无定所，就算返回唐家集，也不会久留的。”唐云机当然不会说自己是不想成为正道栋梁，以防今后按照霹雳定律光荣牺牲，因此面不改色的坦然回答。也是叶小钗生性赤诚，闻言竟然不怀疑，反而连连点头。“我偶尔也会去天南山拜祭你师父，但从来没有见过你，也是你这些年为武林奔波的缘故吧，倒是辛苦你了。” 他顿了顿，沉默片刻，又继续说道：“只是，若你师父知道，怕是要心疼你始终在苦境江湖中沉浮，却不得安歇了。”最后那段时光里，半驼废最心疼的就是自家徒弟，一直觉得是自己对不起叶小钗和萧竹盈，害他们夫妻离心、骨肉分离，又惹出此后诸多惨事来。唐云机虽也开解过他几回，但这件事着实不是他这个外人能够破解的，因此最终也不过化为一声叹息。 我很好。叶小钗剑气一凝，抹掉刚才写下的句子，又重复了一遍，随后又写道。 武林有素还真。 短短几个字，其中包含的笃定与信任，却也展露无遗。叶小钗抬起头，认真的迎上唐云机复杂的眼神。那目光如此清澈而诚挚，光是被这样的目光定定的看着，唐云机便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倒不是有意想要挑拨三台柱的友情，再说，便是有那个心，又如何可能成功呢？只是回想起和半驼废一起相处过的点点滴滴，仍是忍不住为他说这样一句罢了。 “叶小钗，有素还真这样的朋友，是你的幸运，也是你的不幸啊，不过，我也没什么资格说这句话，日后，你我大概便会时时相会了。”他能躲开叶小钗有什么用，又不可能躲开裴岚，而只要谈无欲还在武林之中行走，自然就是躲不开素还真的。 不过，虽然裴岚这个见色忘友的绑定奶不是很靠谱，好歹有帮会作为彼此的后盾，义金兰召唤起码比以前自己磕药靠谱多了。唐云机如今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 “啊。”叶小钗在地上写字，询问裴岚是他的什么人。 裴岚不是我的什么人，但我是她爸爸！唐云机翻了个白眼，很想这么回答，但出于那份沉重的友情，他忍了。“……我们早年相识，也是好友。” “啊。”叶小钗虽然和他见面不多，但还是知道他生性冷淡，并不热衷交际，不由感叹道：你们一定是很好的朋友吧。 是啊，论拖后腿，裴岚说不定还是独一无二的朋友呢！唐云机暗自腹诽，然后就一秒不差的听到被念叨的那个人呼唤自己的声音：“云机！” “你又闯什么祸了？”他下意识的脱口而出，倒是跑过来的裴岚有点莫名其妙：“什么闯祸啊？你不是在跟叶小钗说我的坏话吧？唉算了算了，我等会儿再跟你算账，你先来看看摇光啦！” “摇光，怎么了？”唐云机转过身，看见陆摇光眼眶红红，满脸委屈的样子，不由朝她伸出了一只手。“你和阿锦吵架了？不是你惹她生气了吧？” “我才没有！阿锦也不会生我的气的。”陆摇光顺势往他身上一靠，由着他安慰的拍着自己的背，闷闷不乐的嚷嚷道。“逸凌霄真的不要我们这些朋友了！他都见到我了，还说我是认错了人，哼！他不要我们，我也不要他了！” “你见到逸凌霄了？从头到尾说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唐云机仍是语气严肃的询问道。陆摇光只得把事情又说了一遍，着重强调某人不仅对自己视而不见，还说自己认错了人，裴岚也上前抱住他另一边的胳膊，在一边煽风点火道：“这个家伙一声不吭就想单飞，都没问过我们的意思，太过分了！云机，你说对不对？” 其实真要说起来，他不是想不通对方的理由，但显然，姑娘们现在是听不进去他的劝导的。唐云机想了想，干净利落的询问道：“你们想怎么样？” “我想揍他！”陆摇光吸了吸鼻子，斩钉截铁的说道。 “我也是！我的浮花浪蕊已经饥渴难忍了！”裴岚一脸严肃从袖子里掏出霜盏杯雪，表示从今天开始，自己就是纯正的西兰花了！ “云机，你帮不帮我们？”两个姑娘齐齐拿目光死死的盯着他，其中的威胁之意不提也罢。唐云机想也不想，便随口答到：“帮。” 虽然他相信逸凌霄有自己的理由，但亲友之间的这种事，当然是死道友不死贫道的！ “我就知道你最好了。”陆摇光撒娇的蹭了蹭他的胸口，就放开他的手，又去拉裴岚的。“走，岚岚，我们回帮会去和帮主说说，我就不信了，帮主难道敢向着他不帮我们！” “好好。”这种热闹自己怎么可能错过，裴岚一口答应，也放开唐云机的手臂，跟着她一起跑了。 而唐云机在心里为纯阳弟子默哀了三秒，咳嗽一声，对叶小钗说道：“任由那两个人乱来的话，也许会惹出大麻烦，我跟上去看看。”他背后巨大的机关翼犹如真正的羽翼一般刷的展开，带着他极快的升上了半空。 只剩下叶小钗歪了歪头，其实并没有太明白他们方才的对话。只是唐云机一离开，他也不必站在这里，便往大厅的方向走了过去。 谁知道走出几步，他突然发现屈世途独自一个人躲在玉波池旁的假山后面，皱着眉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不由走上前去，关切的啊了一声。 “唉，叶小钗啊，你看懂刚才岚岚和千机碎雪，还有陆摇光的关系了吗？”唐云机就算摘了斗笠，脸上也扣着一个遮得严严实实的脸谱面具，完全看不见长相模样，又浑身暗器，纯粹一副杀手打扮，其实不太像正派出身，让他多少有些不满。但更让屈世途纠结的是，怎么两个小姑娘对他都那么亲昵，动不动就搂搂抱抱的，左拥右抱还一团和气，现在的年轻人，关系都这么复杂了吗？ 他虽然是希望裴岚从她师父这个无底洞里面跳出来，但也不希望她跳进另一个泥坑啊！ “啊？”叶小钗觉得他的话比刚才那三个人的还奇怪，那三个人自然是好友啊。 “唉……算了，你先回房间休息吧。”屈世途纠结了一阵，给了他一个你不懂的深邃眼神。“还好花非花眼光不错啊，叶小钗。” 叶小钗：“？？？” 第24章 落拓旧游应记得 逸凌霄接到了来自元楼的私聊消息。 虽然，来自朋友们的消息，他完全无法给予回复，但总是默默的点开来看，借由那些已经完全变得陌生的话语来获得对往昔岁月的一点怀念。陆摇光的来信总是又气又急，裴岚则是张牙舞爪，唐云机言简意赅，只叫他自己好自为之，晏锦帆的来信却是淡淡的，说自己会尊重他的决定，燕倾和絮絮叨叨说了一堆帮会中事，要他独自在外，好好照顾自己，唯有姜橙子的言语仍带着三分笑意，好似对他的举动早有预料一般，既不多劝，也不多提，倒好像寻常老友的偶然来信。 到如今，终于轮到元楼了。 对方的语气倒也还算平和，说法和其他人一般，说是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做，但总是会尊重他的决定的，毕竟他们一直是朋友，又不是敌人，朋友当然就是要互相理解的啦。只是私聊最后，元楼请他单独赴约，说是想要再和他喝一次酒——他们过去在游戏的闲暇时间，也常聚集在一起饮酒作乐，弹琴起舞，拍照留念，逸凌霄要告别过去，好歹最后和兄弟相聚一回吧。 他的话语之间其实还带着两分埋怨的意味，但也着实无可厚非，一想到昨日得见时，陆摇光望向自己的惊喜目光，和晏锦帆骤然点亮的眼睛，他就觉得内心隐隐有些羞愧——他的朋友们仍然惦记着他，但他却不能像从前那样肆无忌惮的亲近她们了。 身边鼓瑟之声不断，在婉转连绵的琴音之中，有人柔声询问道：“自昨日去定禅天带回圆儿开始，你便一直闷闷不乐，回来也不同吾说话，这又是什么道理？难道听厌了吾之琴曲，如今竟不能令你开怀吗？” “哈，师姐难道没有告诉你发生了什么事？我可不信。”逸凌霄淡淡一笑，但在他面前，终究忍不住叹了口气，道：“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今夕复何夕，共此灯烛光。少壮能几时，鬓发各已苍。访旧半为鬼，惊呼热中肠。焉知二十载，重上君子堂。这么多年来，我是真的以为他们早就不在人世了。” 毕竟……转眼已经是那么多年了啊。曾经的记忆早就变得模糊不清，曾经的期盼也已经被无情的时间尽数消磨殆尽，他见到旧友时，还是好一阵子才终于认出她们各自的脸庞，又如何能说自己还是他们熟知的那个逸凌霄呢？ 但友情有时候就是这样说不清道不明，哪怕已经下定决心，在面对陆摇光她们的时候也一直不假辞色，但是看着私聊频道里，元楼的那一声兄弟，他还是忍不住挪动脚步，想要去赴这最后一场酒约——往后，他们大概也不会再想要见到自己了吧？ 此时心念一动，愿望便愈发难以忍耐，逸凌霄伸手一抓，搁置在怒沧琴旁的渊微指玄顿时落入掌中，被他收入剑袋，背在背上。身侧琴音稍缓，苍侧过脸瞧一瞧他，笑意顿时染上了眼角：“看来你已经有所决定了，哈，吾亦期待着与汝之好友相见之时。” “……我也期望有那一天。”明白对方话语里的深意到底是希望自己能同好友和好，毕竟对方才失去了一位挚友，总是盼望着别人不再受此苦楚的，但逸凌霄无法说出自己的顾虑，只能按着他的肩膀弯下腰，在他脸上落下一个如微风般的轻吻。“等我回来吧。” “不需要吾陪你吗？” “我也不是小孩子了，大师兄，你还是留在此间镇守吧。”逸凌霄说罢，化作一道蓝光，潇洒离开了天波浩渺。 约定的地方是一处宁静山村，水车幽幽转过小溪，带起一阵如珠玉般洒落的水花，也不知道他故意找这个地方，是不是刻意为了勾起他对稻香村的回忆。逸凌霄落在溪边，便见元楼正站在一棵繁茂的柳树下，正抬高了手拨弄垂下的柳条，似乎是听到了他的脚步声，对方虽然未曾回头，却突然开口吟道：“春风两岸水杨柳，昔日青青今在否。偶向东湖更向东，杏花两株能白红。落拓旧游应记得，插花走马月明中。荏苒荏苒瞻四海，明年花开复谁在。” 他转过身，上下打量了逸凌霄一番，脸上不由流露出几分欣慰与烦恼交杂的复杂神色来：“逸凌霄，你叫我说什么好？这次你可把摇□□得够呛，岚岚也跑回来声讨你好久，咱们好不容易相见，你难道就不能哄哄她们吗？拿出你的气纯本色啊！” 逸凌霄望着他陌生却又熟悉的面容，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犹豫片刻后，仍是问他：“不是说出来喝酒的吗，酒在哪里？” “喏，我难道是随便说的？”元楼从系统背包里取出一坛美酒，拍开封泥凌空扔给了他。逸凌霄抬手一接，仰起头来喝了一口，不由眯起眼睛，笑着问他：“是帮会宴席？” “是啊，这些年，你不知道错过了多少次帮会宴席，还能喝上这酒，都叫我好心了！”元楼拍拍自己的胸口，想了想，却又叹气道：“这酒的效果是重伤对立阵营玩家获得威望提高10%，但现在有没有攻防战了，还分什么阵营啊！算了算了，也就随便喝喝吧。” “哪里，是美酒，便永远不会惹人厌烦，更何况，此处还有朋友啊！”逸凌霄脱口而出，两个人不由齐齐一愣。而元楼愣过之后，颇为无语的瞪了他一眼，随后干脆席地坐下，取下背后琴匣，将青玉流搁在了膝盖上。 “哎，兄弟，其实，我是真的很想和你好好喝一杯的，但是嘛，你知道咱们帮会里那几只母老虎的威力……不是我不帮你，是你真的有点欠揍啊！” 话音未落，他手指一扬，弹出一声凌厉的琴音！与此同时，一阵婉转的笛声自不远处的竹林里幽幽响起，随即有一道迷魂夺魄的清影和一道如雷如霆的剑光左右夹击，化作两道闪电齐齐落在他身上，逸凌霄下意识的向后一退，长剑跳出剑袋落在他手心，但仍是迟了一步，顿时一阵头晕目眩，艰难的按住了自己的额头，等他从眩晕中回过神来，正有一把猩红陌刀迎面而来，眼看便要落在他身上！ 逸凌霄横剑一挡，屈指在剑锋上轻轻一弹，无数蓝光萦绕在他身侧，织就满地太极之辉、又仿若星河吞噬日月，他纵身一跃，身上万剑光影一闪而过，顿时凭风而起，缥缈间落在持盾压来的燕倾和身后，一指点在他的穴道上。 燕倾和持刀的手顿时僵立不动。然而身侧一阵冷风袭来，逸凌霄将身一斜，背手负剑，顿时挡住了晏锦帆自上而下的一记扫腿。霸刀弟子难得换回了门派服饰，双刀在手，自上而下朝他微微一笑，柔声说道：“凌霄，你可要小心些，我虽然说了会理解你，但可不妨碍我生气！” 说完，她足尖一点，借势一个翻身，一刀横扫而来！逸凌霄手腕一转，抬剑一挡，却借着她的刀势，顺势向后退去。 但他退到一半，手上长剑如有牵引一般，不由自主的向右一偏，抬眼看去，正是天蛛吐出细丝，缠住了他的剑锋。只见一阵绿光闪过，他浑身内劲顿时一滞，技能顿时不能使用，然而此时，却有一剑自半空直劈而下，凛然刺破虚空而来！ “——够了！” 只听空中闪过一声铮然琴音，一阵浑厚内劲横扫而过，顿时将几人铺就的天罗地网一击而破！陆摇光正坐在树梢吹笛操纵着天蛛，被劲风直接推落，顿时啊了一声，化为蝴蝶纷纷飞落。晏锦帆将长刀一横，便见蝴蝶凝成人形，轻飘飘落在她的刀尖。 裴岚同样足尖轻点，跃入半空，被唐云机的子母飞爪随手勾住，一起落在地上，彼此对视了一眼。倒是姜橙子虎口一麻，双剑顿时脱手，她却跟个没事人一般将爱剑捡起回鞘，随即走过去解开了燕倾和的穴道。 “莫非是弦首到来？”元楼按平了琴弦，高声询问了一句。大家嘴上说得多严重，其实全部都在划水，有人出来阻止也好，不然，他也差不多要叫停了。 “正是。”那声音隔着不近的距离冷淡回道。“凌霄说他是外出访友，吾就相信他一回，他既然已经让了各位数招，诸位也该适可而止吧！” “师兄。”没等其他人再说话，逸凌霄就收剑回鞘，接话道。“我们之间，只是有些误会，我会好好和他们说的。” “若是他们再动手呢？”苍反问他。 “若是他们真要伤我，方才难道不是有无数的机会吗？”逸凌霄含笑回道，又放软了声音，略带请求的说道：“就让我们单独说说话吧。” “这……随你吧。”六弦之首的声音颇为无奈，但随着一阵风过，顿时消失匿迹。逸凌霄这才回过头，一一扫过面前这一张张表情各异的面庞，随后咳嗽两声，道：“打也打了，我现在是不是可以说话了？” “哼，你居然好意思还手！不准你说话！”裴岚跳过去凑得近近的看了他片刻，又有些困惑的说道：“你……明明就是逸凌霄啊，你也要说我认错了人吗？” 那声音竟然带着几分胆怯之意，逸凌霄察觉后面陆摇光的脚步顿时一停，一时之间，也是无言以对。 半晌，他才开口道：“……我能不能申请回帮会再坦白呢？” 第25章 和好啦 一回到帮会，陆摇光似乎想起了什么，拎着裙子急匆匆的走掉了。逸凌霄以为她还在生闷气，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推了一把身边的姜橙子：“摇光没事吧？” 姜橙子撇他一眼，含笑道：“你现在既然担心，之前又何必招惹她？明知道她性子最急，不和你闹脾气才奇怪。” 逸凌霄如何能说，自己除了还隐约记得各人的音容笑貌，他们的脾气秉性其实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他有些无奈的笑了笑，幸好姜橙子并非是想为难他，不过调侃两句，便直接告诉他：“摇光应当是去找宵了，她这几天忙着到处声讨你，都没空陪人家，那位小朋友可是没精打采好几天了呢。” “……奈落之夜·宵么。”逸凌霄回忆了好一阵子，才从记忆深处隐约拉出一个人来。一抬头只见陆摇光拉着一个高大的青年走过来，其紫衣黑发，生得颇为俊美，眼神却透着几分孩童似的天真来。 对方显然是在发脾气，那表情和陆摇光生气时简直别无二致，反而是刚才还气鼓鼓的五毒弟子满脸尴尬，拉着他的袖子柔声哄着他，宵低下头对她说了什么，对方立刻满口答应下来，和对待自己的态度完全不同。 “这算不算风水轮流转？”姜橙子指着那两人笑问道。逸凌霄望着她，不由也笑了起来。 “其实，我以为是你会最生我的气。”就算再记不清楚过去的事，他也知道姜橙子这样柔顺温婉，却根本不是她的性格。虽然即便在小伙伴里，她也是生得最娇美动人的那个，但若要把她当成外貌那般温柔体贴，那可就是看错人了。 “生气有什么意思，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吗？”姜橙子望了望他，又抿着嘴微微一笑。“我们是朋友，但也是一个个分开的人，不能强求别人的想法和自己一样，做朋友，若是不能互相理解，那友情也差不多到头了。” “——但我也要告诉你，同样因为是朋友，你想撇开大家，也要看看其他人愿不愿意吧！是把所有事情都说清楚，和大家坦白你的顾虑，还是任由这几个头脑不太清醒的傻瓜自行行动呢？你好好想想吧，要知道，这里可是霹雳的世界。” 姜橙子说完，突然上前几步，随后转过身来，其他人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就听各自的系统提示了一声，告诉所有人，姜橙子向逸凌霄提出了切磋。 逸凌霄：“……”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我吗？！ “这里可没有弦首插手，可以好好切磋一下了。”姜橙子取下背后双剑握在手中，莲步一点，发动了名动四方，将锋利剑锋指向了他。“拔剑吧！” “唉。”逸凌霄无奈的叹了口气，又一次取下了自己的渊微指玄。 既然盛情难却……他就勉为其难的虐下菜吧！ 一炷香之后。 姜橙子眼眶微红的抱着剑坐在唱晚池边，陆摇光和裴岚一左一右的偎依着她，连声安慰道：“你跟他计较什么，他都已经是千年的老不死了，本来就不公平好不。” “就是！一对一算什么英雄，我们七个群殴他一个都是手下留情了好不！就应该先扒了他的衣服再切磋！” “喂，这就太过分了吧。”两个人头上皆是一重，正是逸凌霄走过来用力摸了摸她俩的头，把她俩的刘海揉得一团乱。“这个时候你们不是应该帮我说话吗？” “呸，渣男！” “气纯走开！” 两个姑娘纷纷嚷嚷起来。 “我是双修好不好……”逸凌霄失笑道。“唉，真可惜，你们俩怎么不是萝莉体型了？我本来以为会见到两个小可爱，还期盼了好久呢。” 这就说到裴岚的伤心事了：“我的花萝明明那么萌的呜呜呜……”虽然花姐也很好看，但是萝莉体型是真的萌啊。 陆摇光倒是早就看开了：“不长大的是怪物好吗！只要技能能用就行了。”虽然实际上，她们现在的技能和游戏里的技能也全然不同，门派两种心法同时运行，不必切换，而技能虽是身随意动，威力却全靠自身道行和练习，也算是和霹雳世界融合了吧。 “好了好了，大家靠过来靠过来，开会了啊！”元楼拍了拍手，照例让所有人围到了他的身边。他环视了一下四周，见不仅自己的帮会成员一个不差，还多出了一个来，不由笑着说道：“这次，是真的没有人请假了。难得大家到齐，也就不要计较之前的事了，咱们敞开心胸好好的说说话。为了照顾凌霄，从我开始，我们再说一次各自的身份和穿越后的经历，来吧。” 逸凌霄就坐在他的右手位，被他故意安排在了最后一个。等众人纷纷回顾了一遍各自的经历之后，他才朝逸凌霄挑了挑眉，示意道：“该你了。” 逸凌霄能怎么样？话都说得这么明白了，他也只能坦然说道：“当初我在这个世界一醒过来，就发现自己身处道境之中……” 一开始，他其实是怀疑朋友们也在这个世界，只是其他人都身处苦境罢了，但日后总有相见的时候，只能按下期盼，专注修炼。后来加入玄宗，得到宗主赏识，被宗主收为关门弟子，他出师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去苦境找人，但人海茫茫，别说朋友们了，就是霹雳里的许多人也还没有踪影呢，他蹉跎数年，竟也只是白费苦工。 此行之后，他便有些心灰意冷。偏偏不久后，异度魔界降临，玄宗天命到来，他虽然竭力阻止，但还是棋差一招，只能潜伏下来继续修炼，等待玄宗解封之日，再图谋日后之事。 “其实之前正道设刀戟之局时，我也在苦境。”说到这里，逸凌霄补充了一句。“只是救下黄商子、九方墀两位师兄后，要为他俩疗伤，又要解开夜重生所设的逆封，我便没有在苦境中行走了。后来返回玄宗，不知道为什么，又和你们断了联系……” “你是从吞佛童子手里救下他们的？”陆摇光有些紧张的打断了他的话，不由催促道。“帮主，赶紧把他拉到队伍里来啊！你身上不会还有伤吧？” “没有，没有，能和吞佛童子交手，倒也蛮有趣的。”逸凌霄解释了一番，但还是接受了朋友们的好意，加入了队伍之中。陆摇光和裴岚打量了一番他的状态，发现的确是不存在debuff，这才放心下来。 不过既然没受伤，那就又到了声讨的时间了。 “因为之前你没找到人，现在见面了你就可以说我认错了人吗？”陆摇光皱着脸，不高兴的问道。裴岚当然是力挺好友，连声附和：“就是，吃干抹净不认账吗？” “咳咳，这种玩笑话以后少说了哈。”逸凌霄咳嗽两声，含蓄道：“我现在，已经是有家室的人，虽然内人平时脾气挺不错，但是要被他听到……你们小心倒霉哦。” “哇——” “你结婚啦？” “可以啊逸凌霄，果然是你最先脱团，还好意思说自己不是气纯！” 这下子，逸凌霄身边的男生被统统挤开，换成女孩子们挤了过去。姜橙子完全忘记了刚才被纯阳支配的恐怖，兴奋的尖叫着问他：“是谁是谁？我们认识的人吗？你们是不是孩子都有了？我不管，我要当干妈啊！” “那我也要！”裴岚积极的举起手，被旁边的陆摇光不客气的推了一把。“那你怎么还不把谈无欲搞到手，我还等着当你孩子的干妈呢。” 裴岚：“……”怪我咯？ “孩子……是没有的。”逸凌霄被她们的热情吓了一跳，下意识的举起手挡在自己面前，无力的挥了两下。“而且他人……你们刚才不是已经见到了。” 刚才见到了？ ……六弦之首·苍？！ 众人先是一惊，随后纷纷道贺：“太厉害了吧凌霄，恭喜恭喜。不过，喜酒我们也没喝上一杯，这个必须为朋友补上啊！” “本来也没有喜酒，我们举行道侣仪式的时候，玄宗已经被封印了，见证人只有几位师兄师姐，幸好封印之中，仍能得到天道认可……”逸凌霄三言两语说了当初的情况，但也是笑着补充。“不过放心好了，好酒总是不会少了你们的。” “不客气，喝了你的酒，日后你和弦首吵架，不妨回帮会来，我们肯定不会赶你出去！”元楼玩笑一句，倒也真心祝福。毕竟这些年来，陪伴他的可不是自己这些朋友，而是玄宗六弦啊。 “唔……等一下等一下，把喜酒先放一放。”倒是陆摇光不依不饶，突然清醒过来。“你刚刚是不是岔开话题了？我们还在说你不认人的事呢！” 她睁大了眼睛，定定的望着逸凌霄，后者见实在逃不过去，才无可奈何的坦白说道：“今后要发生什么事，难道还要我提醒你们？弃天帝迟早会降临苦境，玄宗必然会站在第一阵线上，但你们只要老老实实待在帮会里就行了，实在没必要再插手日后之事！” 其实，在聊天系统开放，他从朋友们的话语中发现原来元楼连同整个帮会领地都带到苦境之后，逸凌霄心里十足庆幸。多年清修，但他到底不是太上忘情，只要有心人，难免便有偏心之举，他自己要与玄宗共进退，是多年情谊，也是信念相通，但绝没有要朋友们也卷入此番风暴的道理！ 如果冷漠以待，能让他们敬而远之的话，自己当然不介意当个恶人！但姜橙子说的也有道理，众志成城总比各自为政好，如果朋友们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卷入了什么麻烦，那恐怕连救援都来不及…… “什么啊，你还真的是这么想的啊。”陆摇光之前听晏锦帆开导过几回，其实也大概猜到了他的想法，但听到本人当面说出口，果然又是千种滋味涌上心头。想都不想，她站起身走回晏锦帆身边，重新偎依着她坐了下来。宵原本坐在她另一侧，顿时看了过来：“你为什么生气了？” “因为，我觉得我在我朋友心里，是个只能同甘，不能共苦的人。”陆摇光郁闷的说道。“比起麻烦，我怕的从来是你们都不在我身边，只要有你们在，我有什么好担心的？倒是你，就算你真的不理我们，我们当然会气你、会找你麻烦，可是以后要是你出了什么事，难道我们会袖手旁观吗？” 逸凌霄自然是无言以对。想想若是这些人为了自己而送命，只怕更是不可抵挡的锥心之痛，不由闭上眼睛，哑声说了一句：“……抱歉。” “唉，好了好了。”明明刚才气氛还那么欢乐，一转眼就坏了心情，元楼立刻跳出来打圆场，看陆摇光那边晏锦帆已经在拉着她的手细心安慰，宵也跟着拉住了她的另一只手，他便和燕倾和一左一右的搭住逸凌霄的肩膀，叹着气说道：“刚才在溪边的时候，你说这里有朋友，既然是朋友，那就应该共进退，更何况咱们有帮会领地在，比其他人强了不是一点半点了吧？就算是弃天帝来了，难道怕他不成？” “帮主，吹牛也不是这么吹的吧。”唐云机刚才一直冷眼旁观，见逸凌霄终究把真话讲了出来，这才叹着气走上前，拍了拍他的手臂。逸凌霄朝他微微颔首，眼底也不觉带了些水光，原本因为时光而沉淀下来的热血，在不知不觉之中，竟又烧热了他的心口。 “好了好了，时间差不多了，可以烤鱼了吧。”裴岚看了看天色，随口转移了话题。然而，她却看到燕倾和的眼睛骤然一亮，蹭的站起身来——元楼也跟着站了起来，顺便把逸凌霄也拉了起来。 “你不是好久没吃过帮会宴席了吗？我和小燕特别为你准备了一桌，就当回忆下过去吧。”他温声细语，全然是一副招待好朋友的架势，拉着逸凌霄返回了帮会大厅。只见几个帮会守卫面无表情的扛着几条烤卤猪走了出来，跟在后面的是一盘盘红烧肉、叉烧肉、红枣焖猪手、猪肉炖粉条……络绎不绝，源源不断，没完没了……正是全猪宴再出江湖！ “来，兄弟，这些都是你的。”把浑身僵硬的逸凌霄死死的按在座位上，燕倾和扒开他的手指塞进一双筷子，十分纯朴的笑了。 “你要好好吃完哦！” 第26章 天伦梦不断 圆儿之事既然有玄宗接手，且玄宗又有逸凌霄做保，让人很是放心，晏锦帆便特意登门拜访，将此事告知了万圣岩和佛剑分说，随后此事便暂时搁置了下来。 而陆摇光和裴岚也受逸凌霄邀请，随他去天波浩渺为重伤闭关的两位师兄疗伤，也算正式拜见了玄宗六弦。但七巧神驼那边，却果真四处不见，连鼎炉分峰也塌了一角，固定在其中的昊天鼎自然没了踪影，多半是被异度魔界所得，也是阴差阳错了。 从天波浩渺返回琉璃仙境后，和小伙伴道了别，陆摇光顺路返回岘匿峡谷去探望了一下慕少艾。羽人非獍并不在岘匿迷谷，据说是有急事外出了，不过陆摇光还是从自家师父口中得知神刀天泣已被交易给异度魔界，卧龙行也被唤醒，说出五大神器的由来、特性及破解之法，并与昭穆尊尹秋君和解，随后含笑而逝的事情，一想到如今异度魔界所缺只剩圆儿身上的阴阳骨，心情顿时郁闷起来。 慕少艾看她为异度魔界之事忧心忡忡，不由捏着她的脸转移了话题，很是笑话了她一番，说她以前整日躲在迷谷里不肯外出，害得他都担心这孩子会不会有什么毛病，谁知道如今和故友重逢，却掉了个个子，整天待在外面不肯回来了，狠心把他老人家一个人扔在这儿，实在是不孝顺。陆摇光嘟着嘴没法反驳，只能把宵从帮会里带出来，让他去烦慕少艾。 趁着那两个人鸡同鸭讲的功夫，她把屋子里外收拾了一番，又侍弄了一会儿屋后药园里的草药，随后转去厨房，生火熬糖，打算喂一喂自己的几只宝贝蛊虫。不过糖块刚刚熬化，宵就凑过来，很好奇的问她：“你在做什么？” “熬糖啊，你想不想吃？”陆摇光往灶台里塞了几根柴火，随手取了身旁果篮里的一个橘子，扳出果肉来往糖里一滚，捞出晾凉后糖块结成一层晶莹剔透的外壳，这才递给宵：“来，尝尝看。” 宵和常人不同，平时并不需要进食，陆摇光虽然也带着他吃过帮会宴席，但他把每道菜都问过一遍之后，就没什么兴趣了。此番把橘子吃进嘴里，宵咬碎剔透的冰糖，果汁顿时满布口腔，不由眯起眼睛，感叹道：“好甜。” “甜就对了，不过今晚睡觉前你可要好好刷牙，我要检查的哦。”陆摇光把冰糖橘子摆了一盘递给他，随后在剩下的糖里加入药材，又割开手指滴了些自己的血进去，这才熄灭了柴火，等它略微放冷，再喂给蛊虫吃。 “摇光也吃。”突然一块橘子递到嘴边，陆摇光张开嘴啊呜一口咬下，笑眯眯的捏了把他的脸。“我们宵好可爱呀。” “为什么说我可爱？” “你就是可爱啊，没有为什么，是我心里觉得你可爱，我才会说呀！” “那我也觉得摇光很可爱，也可以说吗？” “当然啦。你就应该多夸我可爱，我喜欢听。” 他俩一问一答之间，把一盘橘子分食干净。谁也没注意到慕少艾正站在厨房门口，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很有些来管水烟的冲动——宝贝徒弟也长大了啊，唉，某只小猫要是再不回来，也不知道赶不赶得上摇光成亲。 他难得生出几分欣慰又怅然的感觉，然而还没来得及多体会，就听到一阵嘈杂的脚步声逐渐靠近。慕少艾皱起眉，转过身打算出去看看，然而内室的陆摇光已经一个箭步冲了过去，顺手拉了他一把：“我去看，你回房间去。” “呼呼，乖摇光，老人家现在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形象啊？”都这么久了她还这么紧张，慕少艾都觉得有些无奈了。 “那还用说？当然是病患啊！宵，把他给我带回房间去。”叮嘱了跟过来的宵一句，陆摇光风风火火的跑出去一看，发现来人原来是羽人非獍和愁落暗尘，后面远远跟着一脸惶惶的倾君怜等人，这才松了口气，然而看到当头两人手里扶着的伤痕累累、不断吐血的老者，她顿时大惊失色，只来得及抬高声音叫了一声师父，便冲过去指挥两人把人放在院中慕少艾常坐的躺椅上，一掌按在他的胸口，内力倾吐，毫不吝啬的灌输其中。 慕少艾出来一看，顿时皱起眉头：“五残之招？”他手中飞针急出，刺入凌沧水周身大穴，同时一手按在对方肩头输入内力，替换下陆摇光，后者顺势拿出虫笛，吹奏乐曲，一群闪烁着磷光的碧蝶自四面八方飞入屋子，化作一片磷光闪闪的云彩，盖在凌沧水身上，将他周身伤势治愈，但对方仍然面如金纸，陷在昏迷之中，并未走出性命之危。 “他怎么会中五残之招的？”能暂时将伤势控制已经是唯一能做的事，慕少艾收回手，询问了一下在场众人。凌威一直哭哭啼啼的守在凌沧水身边，言倾城则抚着他的肩膀安慰他，倒是倾君怜略显哀痛的叹了口气，简单讲述了一下事情的经过。 原来因为之前的围剿，身份已然暴露的鬼梁天下行事反而直接起来，派出手下追杀言倾城和凌威，两者按照凌沧水之前的吩咐，一路逃到唯一愿舍，随后被愁落暗尘所救，凌沧水很快也赶到了这里。愁落暗尘因此得知了自己的身世，其实并非鬼梁天下之子，而是母亲云姑与凌沧水所生，与凌威乃是一对双胞胎，随后便是父子相见，兄弟相认，自是一番百感交集不提。 但他们一家很快被鬼梁天下找到，凌沧水为救家人，被鬼梁天下所伤，幸亏关键时刻，羽人非獍赶到，才将凌沧水救下，并在第一时间赶来了岘匿迷谷。 “身中五残之招，只有造化之钥可解，只是不知道造化之钥如今在何人之手。”曾经为谈无欲之伤求医，慕少艾倒也知道医治之法。 “这个我知道，造化之钥是在夜重生手中，只是……”如何能让对方拿出来呢？这货也是boss之一啊。陆摇光有些发愁，忍不住想提议去找素还真，但愁落暗尘心系父亲性命，得到答案后便一声不吭的冲了出去，羽人非獍岂会让他一人独行，和慕少艾打了声招呼，便急急忙忙追了出去。 “他们俩没问题吗？”陆摇光还是有些担心，毕竟夜重生身为败血异邪之主，几乎称得上不死之身了，想了想，她叫了一声宵，紫衣青年一如既往，在她声音响起的同时出现在了她的身边。 “能麻烦你跟着秋君和羽人吗？必要的时候帮帮他们两个。”陆摇光询问道，见他点了点头，又忍不住补充。“你自己小心些，不要受伤哦。” “我受了伤，也会很快愈合的。”宵并不太能理解她的叮嘱，倒是反过来认真的提醒她自己的不同寻常之处。 “哎呀，那我也不要看你受伤，你记住我的话就好了。”时间紧迫，来不及和他多说，陆摇光目送他化光离开，这才转过头来望着一屋子人，深吸一口气。 “……我们先把凌伯伯送进房间吧。” 而另一边的琉璃仙境内，裴岚一边接过屈世途递过来的香茶，一边手舞足蹈的跟难得在家的师兄弟描述天波浩渺的所见所闻：“……有我和摇光在，救人当然是手到擒来！黄商子和九方墀两位前辈都平安无事，只是他们之前伤势过重，还需继续闭关一二，以便恢复功体。” 但一个好奶妈抵得过数年清修啊！ 因为最近没有人到琉璃仙境求医，感觉自己都快成了职业茶僮了，如今总算为自己正名一回，裴岚顿时有点膨胀，打开茶盖来喝了一口——然后皱起了脸，好容易才没一口把茶喷出来。 “……屈伯伯，怎么我的茶这么苦啦！” “哎呀呀，那不是老屈我感觉你很需要这样一杯茶啊。”屈世途摸着胡子，满意的点了点头。 “哼。”没胆子反抗，裴岚只能把茶杯推在一边，眼不见为净。这时候，谈无欲却突然发问道：“你和清箫殊梦又是如何认识的？” 清箫殊梦正是逸凌霄在玄宗的道号，据说当年曾显赫一时，在苦境行走时还留下了许多传说，不过因为过了千年，已经少有人提起了。裴岚不妨他突然发问，倒是迟疑了一下，才讪讪回答道：“因为……因为他是云机的好友啊！云机和我关系好，向他推荐了我和摇光，所以才……” 这个锅也只能甩给死党了，毕竟自己是在师父身边长大的，怎么都解释不通啊。不过甩锅给唐云机有什么好紧张的，便是瞎编以后云机也会给自己圆谎的，裴岚毫无压力，说到后面，倒是坦然起来：“云机云游四海，交际甚广，别说玄宗啦，朋友很多的。上次围剿鬼梁天下的时候，那位不肯露面的帮手，也是云机的朋友啊！” “哦？上次回返后，因为要与公法庭约谈，还未问你帮手之事，不知我们能否有幸得知对方的名姓呢？”素还真笑问。 “当然啦，不过，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沙雕帮主不是要装逼吗，那她就帮他装到底！裴岚心思一动，故作神秘的说道：“我只知道，他是武林最近声名鹊起的隐元会之主，而云机叫他帮主！” “耶，原来如此，那不知这位帮主……如今又居何处呢？” “凌云绝壑接穹宇，冰璃玉境问幽玄，风出空谷听萧瑟，寒月一轮映雪山。他就在昆仑山凛风堡内！对了，隐元会知天下消息，师伯，师父你们要是想知道什么，可以跟他买消息哦，我让云机给我们打八折，他肯定会答应的！” 再多折扣当然就不行了，因为唐云机是个非常有原则的人，尤其是在做生意上。裴岚双目流光，期盼的望着谈无欲，只觉得没有比这更好的主意了，那以后，她也可以借着隐元会的名头，向他们透露一些剧情了！以前，她从来不敢多说，是在对方做出举动之前，没有任何证据，怕被日月才子怀疑，但现在…… 但谈无欲一声冷哼，便叫她立刻坐立不安起来，生怕自己说错了什么挂惹他动怒。谁知道对方一开口，却是针对唐云机：“你便是对你的朋友这般信任，过去怎么不见你和他来往？似他这等藏头露尾，又出身未明之人，若他来者不善，你也他说什么便信什么吗？” 裴岚有些怔怔，不明白她已经带唐云机见过他们，又有叶小钗之事做保，为什么他还会有此怀疑。再说，她把元楼吹得这么神秘，难道不是他更引人注目吗？ 在她心里，虽然最为珍视谈无欲，但好友们同样无可取代啊，不由为好友辩解道：“云机是唐门弟子，那副打扮只是唐门的习惯，不是随时都那样的啦！唐门弟子的面具叫做独当一面，有特别的含义，所以云机很珍惜的。再说，云机不会骗我的，他和我……” 她话未说完，秦假仙和业途灵突然冲了进来，嘴里嚷嚷着素还真的名字，告诉众人一个重大消息：公开亭中，不知何人透露了一则消息，笑蓬莱便是异度魔界的入口！许多武林人士看到后，已经前去公法庭要求昭穆尊处理此事了。 “竟有此事？”素还真霍然起身，一扫臂上拂尘，对谈无欲道：“师弟，同劣者往共法庭一走么？” “有何不可。”谈无欲垂着眼睛站起身。裴岚习惯性的想要跟上去，却听他头也不回的说道：“你就留在此处。” “……是，师父。” 她郁闷的又坐下来，不知不觉之间又端起那杯苦茶喝了一口，却也不知为何，竟感觉没有刚才那般苦涩难耐了。屈世途看看远去的谈无欲的背影，又看看她，突然出声问道：“那你那个朋友，长得怎么样啊岚岚？” 裴岚：“……”这个很值得关心吗？ 但她必须为自家大腿吹一波啊：“逸凌霄不及他远矣！” 远在天波浩渺的逸凌霄：“阿嚏！” “嗯。”屈世途满意的点了点头，背着手离开了大厅，只剩下裴岚一个人继续郁闷的喝着苦茶，还在思考该如何改善师父和好朋友的关系。 而刚走出琉璃仙境，素还真便停下脚步，对身边的师弟低声笑道：“今日的风格外喧嚣啊，师弟，你觉得呢？” 谈无欲冷哼一声：“素还真，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说罢脚步不停，径直往前方走了。 而素还真先是颇觉有趣的洒然一笑，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表情变得有些怀念而沉痛。但他心绪流转不过片刻，很快就追上前去，和谈无欲并肩往公法庭赶去。 第27章 笑蓬莱事毕 公法庭既然以维护武林正义为宗旨，自然不能坐视异度魔界的消息而置之不理。在得到武林人士的报信后，昭穆尊当即决定亲自带领四大都令前往笑蓬莱问罪。而他们还未离开公法庭，便在门口遇到了日月才子并叶小钗，不由欣然答应他们同往的请求。 毕竟面对异度魔界这等强敌，同行的队伍自然是越壮大越好。等众人进了笑蓬莱，五色妖姬身段妖娆的上前问好，一副把他们当做寻花问柳的客人的姿态，昭穆尊越众而出，严肃的询问起了异度魔界之事，但她笑语盈盈，只说自己做的乃是正经买卖，和异度魔界如何扯得上关系呢？又以言语刺激素还真和谈无欲二人，直言若是毫无证据，便要对自己定罪，只怕对日月才子的名声颇有损害。 双方正僵持不下之际，忽然，一个沉稳的声音严厉喝问道：“魔界余孽，岂敢在此猖狂？！” 一道浑厚掌气从天而降，一掌击在五色妖姬身上，后者顿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怒声问道：“来者何人？” “玄宗六弦！”伴随着一阵昊然白光，几位道者皆然出现在众人面前。其中一人手执道扇、身背天一剑弦，一人白衫翩翩、手握奉弦，一人黑白道袍、背着长剑，一边凌空落下，一边念出了各自的道号。 “倚天披瑟翠山行。” “奉弦归一白雪飘。” “清萧殊梦逸凌霄。” “素还真、谈无欲，弦首特令我三人前来，帮助中原武林一破魔穴！”翠山行一边说，一边忍不住瞪了身边的小师弟一眼。逸凌霄其实并非六弦之一，他入门的时候六弦四奇名分已定，也就没有为他一人更改，但现在混入其中也并不突兀，做师兄的当然不会拆他的台。只是弦首下令时，只说让自己和白雪飘前来便是，谁知道逸凌霄心里又是什么想法，硬是偷偷跟了来，如今却也不好撵他回去了。 面对他的瞪视，逸凌霄自然只装作自己看不见，老老实实的站在他的身侧。而另一边，万圣岩的光明、无垢两位尊者也自虚空中现出身影，竖起手掌念了声佛号，倒是慈悲劝道：“五色妖姬，你还是束手就擒吧。” “嘻嘻，玄宗的牛鼻子，万圣岩的秃驴，这还真是有备而来，让奴家好生害怕啊！”五色妖姬微微一笑，长袖一扫，已然幻化成五个一模一样、只是表情各异的人形，异口同声的娇声笑道：“那就让奴家看看，究竟是魔高一尺……还是道高一丈吧！” 她手一招，无数魔族自虚空中显出身影，朝着众人急急而去，想要以人海战术阻挡众人的脚步。只是，武林一方亦是各门各派有名之人，哪怕各自为政，也应对得轻松自在。 没过一会儿，眼看着五色妖姬不是对手，其手下也已经死伤大半，光明尊者手动微动，警觉道：“遮蔽魔界气息的结界开始减弱了。” 他话音刚落，笑蓬莱里突然腾起一阵血色华光，一扇漆黑的大门骤然出现在虚空中。五色妖姬见势不妙，果断在数个□□的掩护下脱战而去，一跃钻入了洞开的魔界大门之中。众人正要追入其中，又是翠山行挡在了众人面前，点明如今魔界大门自动打开，乃是请君入瓮之举，想必门内定然是龙潭虎穴，不如由他们三人带路，先走一步，其他人再分段进入。 他领着两个师弟进入门内，一路急行，果然在大门尽头见到了持戟而来的吞佛童子。这位赫赫有名的魔将的目光从三个人的身上一扫而过，在逸凌霄脸上停留了尤其长的时间，这才冷冷一笑道：“异度魔界已经恭候多时，指教了！” 他先一步出手，扬手便是一道魔之焰，被白雪飘一招挡下后，又补了一记风火雷击。翠山行沉稳以对，与白雪飘双式合流破魔招，然而恰在此时，却有一道深红魔焰凌空而来，却是被簇拥在诸多魔兵之中的九祸骤然出手，一掌击碎了进入的通道。 通道内一阵乱石滚落，接连进入的众人被乱石隔开。光明、无垢两位尊者见此情形，不由温言让素还真等人留在门外等候，自己则化光进入通道，与四教都令联手打穿闭合的通道，与诸多魔族厮杀在了一起。 他们的种种举动，都在九祸目光之下，魔族女后原本已经蓄起异世洪焰，只等通道被击穿的那一刻，便要出招将脱困而出的众人一掌击落，然而在她看准时机，发动掌力的刹那，却有一把长剑跃入半空，以其为圆心，张开了一面巨大的、淡蓝的气场，几乎将整个魔族驻地笼罩在了其中。 “镇山河！” 九祸的掌力落在那气场之上，犹如泥龙入海一般，没有激起半点的水花，她望着站在长剑下首，捏着剑诀操控长剑的清隽道长，不由冷笑着赞了一句：“清萧殊梦，当年未能将你杀死，实在是可惜。” “唔，女后过奖了。”逸凌霄偏了偏头，不怒反笑。“只可惜我不死，死的便是你魔族人了！” 说罢，他将长剑一抖，脚踏七星，一跃而上，直接落在九祸魔君面前，与此同时，本来与吞佛童子缠斗在一起翠山行与白雪飘当即脱战，也落在九祸身后，三个人结成三才剑阵，将魔族女后锁在了其中。 “哦，看来，你们此行的目标乃是本后。”九祸神色不动，反而叮嘱吞佛童子，带领族人诛杀四教都令。吞佛童子答应一声，首当其中的朝着距离自己最近的法无吾跃去，一戟便挑了对方的头颅，让纷纷血雨直接落了满地，虽然叶小钗的刀剑疾驰而来，意图对法都令伸出援手，但终究慢了一步，未能救援。 “法都令！”剩下三位都令不想刚才还一同说话同僚转眼便成了一具无头尸体，悲愤之余，手下招式也越发凌厉起来。而吞佛童子虽被叶小钗缠住，却也不慌不忙，冰冷的眼睛不时打量着距离不远的敌人们，似乎还在思考如何脱出重围，再造杀机！ 但随着战局的持续，中原众人渐渐感觉元功被四周熊熊燃烧的魔焰吞噬，有些力不从心起来。守在门口的日月才子见势不妙，本想跃入战局，相助众人，但却被汹汹魔焰逼退，不能靠近。 三才阵内，九祸气定神闲，再展魔威，一记破神掌气势如鸿，尽管逸凌霄当机立断，举剑抵挡，仍是被她一击击碎阵眼，阵法应声而破。此时，光明、无垢两位尊者清理了对敌的魔人，急急来援，九祸见状，却是笑称今日便是他们共同的死期，魔焰凝成洪流，便要将他们一举击杀！ ——关键时刻，却是圣尊者一步莲华赶到，一掌化解了九祸的攻击，以七佛灭罪·梵海神击抵挡了九祸的九祸神荒·破天邪印，将茫茫火海一击熄灭。吞佛童子见势不对，忙让任浮沉护着女后逃走，自己留下断后，虽然因他一夫当关，为同族争取了撤退的时间，但他本人也被一步莲华一举擒获，收入了光球之中。 从异度魔界脱身后，逸凌霄看了看被自己死死拉着的两位师兄，见他们无人被时空乱流卷走，知道这一关也算是过去了，倒是松了口气。翠山行有些惋惜自己等人错失机会，如此声势浩大的围剿，竟还是让九祸逃离，逸凌霄不免安慰他几句，坦言千年时光都已经等了过来，便是要为昔日同僚报仇，也不急于一时。 正说着的时候，有人唤了一声玄宗众人的名字，却是一步莲华所化的光球翩然而至，停在了逸凌霄面前。他乃是苍的好友，在玄宗初初解封的时候便找上门来，和久别的故友很是叙旧了一番，面对玄宗众人，倒有几分爱屋及乌的说道：“只要尔等平安无事，弦首便不会觉得惋惜。” 苍最在意的，当然是同修们的性命，正是因为已经失去得太多，留下来的才显得格外珍贵。逸凌霄明白他的意思，不由笑了起来。翠山行又如何不知道这个道理呢？只是他素来老成持重，对自己要求颇高，才会一时转不过弯来罢了。 不过此事既然已了，他们也该回转玄宗复命了。临行之前，逸凌霄看了看自己的私聊频道，便郑重询问了一下一步莲华：“圣尊者，敢问那位吞佛童子，您是要把他带回万圣岩吗？” “是。唔，莫非苍在你出门以前，特别叮嘱你要将吞佛童子带回？若是如此，吾却要想想该如何说服好友了。”一步莲华随口问道，倒不是真的这样认为，而是笑话好友罢了。 “当然不是。”逸凌霄就当没听出他话里的调侃之意，仍是一本正经的说道。“是我有一位好友，让我代为向圣尊者请求，有一个人，无论如何也想要一见吞佛童子，还请圣尊者能够通融一二。” “哦，是什么人？” “想必这个名字，圣尊者应该不会陌生才是。这个人就是昔日的剑邪，剑雪无名！” 第28章 春天到了? 笑蓬莱之事已毕。但岘匿迷谷内，陆摇光却是满心怒气，盖因之前离开的人虽然一个不少的回来，甚至还多出了一个燕归人，且也顺利带回了造化之钥，但宵却脸色苍白，由羽人非獍扶着返回，几个人当中，居然以他伤的最重，也不知道是什么道理！ 愁落暗尘赶着去救凌沧水，拿着造化之钥急急忙忙的走进房间去了。陆摇光上前扶住宵的另一只手，把他扶到软榻上躺好，随后便召来碧蝶为他疗伤。但她怒气上涌，实在难以克制，不由一把扯过羽人非獍的衣袖，急急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是谁伤了宵？” “是夜重生。”羽人非獍简单讲述了事情的经过。却原来，宵在见到夜重生后，突然头痛难耐，说是自己听过他的声音，而夜重生对他的态度也颇为古怪，哈哈大笑着说明宵其实是他创造的武器，只是因为失败，才会被他毫不留情的丢弃了。 “嗯？”旁听的慕少艾发出一声若有所思的呢喃，羽人非獍看他一眼，又接着说了下去。宵连声质问夜重生为什么要创造他，又为什么说他失败，夜重生则哈哈笑着说，他居然生出了人的情绪，对世间一切疑问均渴望答案，而不会无条件服从主人的命令，作为一件武器，这就是他最失败的地方。 “胡说八道！”陆摇光听不下去了，皱着眉说道：“宵才不是什么武器，他本来就是人啊，顶多和其他人有点不一样罢了……既然是人，自然会对世间的一切感兴趣啊，夜重生真是莫名其妙！” 但她也知道，这个答案对于对自己的身世来历还存着几分向往的宵来说，无异于一个巨大的打击，不由转过身怜爱的看了宵几眼，拿出手帕来给他擦了擦头上的冷汗。这时候，凌沧水屋内也响起一阵带着喜悦的惊呼，想必是苦尽甘来，得偿所愿了。 “呼呼，辛苦一番，总算有个好结果。”慕少艾拍拍她的肩膀权做安抚。想到这一日来倾君怜的忧心忡忡，言倾城的欲言又止，凌威的以泪洗面，陆摇光的心情也好了几分，正好宵也睁开眼睛，可怜巴巴的叫了一声她的名字，惹来陆摇光捏着他的脸一阵拉扯，没好气的说道：“临走之前我怎么跟你说的，你全都忘光了？” “我……没忘。”宵就像个受了委屈的小朋友，急着跟家长告状一样紧紧拉住了她的手，道。“是夜重生！他就是创造我的父亲，是他把我丢在凝晶雪峰的……” “呸，不准叫他父亲，凭他也配？父亲不仅仅是创造你，而是会爱护你，教导你的人！就像……”陆摇光想举个例子，奈何阿九不在，宵也并不认识对方，只能指着慕少艾道：“就像我师父对我一样！因为，爱是相互的，不是什么身份就能要求别人做事，如果别人对你不好，那你就不要把他放在心上！” “对了，只是嘴上说喜欢你的人也不可信，关键是要看他为你做了什么。”想了想，陆摇光又补充道。因为性情单纯，宵实在太容易相信别人的话了，他自己倒是老实，既学不会说谎，也不会骗人，但是架不住别人会骗他啊。“以后离夜重生远点，不准和他说话了。” “嗯，我听摇光的。”宵看惯了她和裴岚是怎么跟其他人撒娇的，顺势就往她腿上躺了过去，伸手就要抱她的腰。在陆摇光眼里他再怎么高大也是个宝宝，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但她背后的慕少艾却咳嗽一声，提醒道：“打情骂俏可不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好歹回房间去吧？” “宵都受伤了，撒撒娇也不行啊？”陆摇光扭头朝他吐了吐舌头，扶着宵站起身，任由他大半个身子都倚在自己身上。“来，我先送你回房休息。” 没一会儿她又跟没事人一样跑出来，显然已经安抚好了宵，心情很好的对燕归人道：“早就听羽人提起过他的好友，倒是一直未曾谋面，今日一见，果然是盖世英雄不假。” “姑娘过誉了。”燕归人虽然从羽人非獍口中听到过她的名字，但还是第一次见到本人，语气难免有些生疏。陆摇光也不在意，仍是对他笑道：“我刚刚听宵说了，还要感谢你救援及时，否则他们未必能拿到造化之钥。” “是啊，燕归人，还要多谢你。”羽人非獍也如此说道。 “是兄弟，便不必多说。”燕归人朝他略一点头，道：“西风还在悟明峰等我。你若有空，不如来悟明峰一聚。” “好，你告诉西风，过几日，我便去悟明峰探望你们。请。” “请。” 目送着燕归人披风滚滚的离开，陆摇光不禁询问羽人非獍道：“你知道燕归人和西风小妹打算什么时候成婚吗？” “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羽人非獍觉得有些奇怪。 “因为感觉最近发生了好多麻烦事，想参加一些喜事沾沾喜气嘛。师父是不是也这么想？”陆摇光上前拉住了慕少艾的衣袖，后者曲起手指，敲了敲她的额头，笑道：“要不是你当初死活不愿意离开岘匿迷谷，只怕早就与西风成为好友了。不过……” 他转向羽人非獍：“羽仔，若是燕归人和西风小妹好事将近，可不要忘了告诉老人家，我好去讨杯喜酒来喝。” 羽人非獍望着他，目光不由变得温柔起来：“好，到时候我们一起去，相信西风也会为我们高兴。” 陆摇光：“……”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多余。 * 愁落暗尘一家重归团圆，暂时居住在岘匿迷谷之事，陆摇光照例告知了小伙伴们。得知凌威也在其中，裴岚还特意往崖下一走，见了见这位分别一阵子的朋友。 凌威虽然因为之前被鬼梁天下追杀、凌沧水受伤之事折腾得不轻，但如今阿爸爸已经痊愈，又能和他最喜欢的大哥生活在一处，还有乖巧可爱的名儿作伴，他素来是个心智单纯之人，又跟着高兴起来，只是仍然存在着些许的烦恼：之前他和邻家一个叫小美的姑娘玩得很好，家里的好吃的都会和她共享，只是鬼梁天下的追杀突如其来，他还没来得及和对方道别就离开了，也不知道对方有没有生他的气，以后还和不和他玩啊。 裴岚：“……”为什么才那么短短一段时间没见，居然连凌威都有女朋友了，这到底是个怎样可怕的世界啊！ 她无语了半天，才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对凌威说：“那你要不要给她写封信解释一下，我叫人帮你把信送给她，她知道你是有苦衷的，肯定就会原谅你了。” “对啊！还是你聪明，谢谢你啊。”凌威说完，欢天喜地的回房间写信去了，一边走一边嚷嚷。“言姐姐！上次你送给我的草蜻蜓，我可不可以送给小美啊……” 谈恋爱真好。单身狗裴岚叹了口气，转头去找小伙伴陆摇光，经过院子的时候看到羽人非獍正拉着胡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慕少艾并未亡故的缘故，曲调居然不是她熟悉的羽獍弦歌，而是另一首略显欢快的曲子，慕少艾就坐在一边抽着水烟，两个人偶尔目光交错，俱是满怀笑意，虽然并无多余的动作，但气氛自成一派，似乎亲昵得有些不同寻常。而宵乖乖坐在一边，有点好奇的瞧着他手里的胡琴，聆听得格外专心，似乎对别的事情都毫无察觉的模样。 裴岚：“……”怎么今天她看谁都像在谈恋爱啊？ “是不是觉得宵特别可爱？”一个声音出现在她身后，裴岚回过头，果然是陆摇光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再转过头一看，刚才还专心致志的宵居然也转过了头，原本黯淡的双眸此时却灿若星辰，朝着她们的方向淡淡的笑了起来。 他气质忧郁，笑起来的模样却格外纯真。陆摇光回他一笑，心满意足的呼出一口气，扭头发现裴岚正用兔美一般犀利的眼神死死盯着她，不由诧异道：“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我怀疑你也在谈恋爱，只是没有证据。裴岚心里虽然这样想，但是偏不说！反而岔开话题，说起了别的事：“秋君这也算是暂时退隐了吧？” “应该是吧，我劝他们留在迷谷，他们已经答应了，羽人也会在这里常住，有他和秋君在，遇到麻烦还能去上面的琉璃仙境，我觉得应该没什么问题了。”陆摇光想了想，觉得自己的安排真是非常机智，于是也笑着说道：“对了，你看到好友频道里凌霄说的事了吧，帮主还真要带剑雪去见吞佛啊。” “由着他去呗，有什么不好，见到吞佛童子，说不定剑雪会想起一些事情来呢。”裴岚对此有些兴致缺缺，反而抱怨道。“云机最近也不知道在做什么，我叫他他都不来陪我，阿锦呢？她怎么也没在你身边？” “我也不知道，阿锦说她最近在盯着万圣岩的消息，到时候要找我一起去打架，好像是要对付哪个和尚。”陆摇光耸了耸肩，直白道。“我正等着她叫我呢。” 她对晏锦帆的信任绝非旁人可比，因此甚至并不多询问对方理由，但此时面对裴岚，仍是忍不住卸了笑容，露出些许的忧心来：“但她至今仍在关注佛剑之事，我也担心圆儿。也不知道这件事，到底什么时候才是真正结束。” “哎呀，别想那么多了，圆儿身在玄宗，异度魔界要是真的找上门，逸凌霄不可能不让我们去帮忙吧。”裴岚握住她的手腕，大方的安慰道。“我倒是更想知道他打算怎么对付金鎏影和紫荆衣那两个叛徒呢，不过，他一向眼睛里揉不下沙子，想必后面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了吧。” “发生了什么？”陆摇光有些好奇的望着她，裴岚却不太想提起日后日月同悲之事，恰在此时，姜橙子发来消息，约她俩夜里回帮会吃烧烤，两个人便把刚才的话题忘得一干二净，转而说起了买什么菜带回帮会的事。 第29章 阴阳骨 晏锦帆的邀请来得很快。陆摇光确定宵的伤已经完全痊愈后，就留下一封书信，欢快的跟着小伙伴跑了。 宵还是在第二天没等到她来唤自己吃早餐，才发现她已经不在岘匿迷谷内。他推开无人的房间，看过书信后，在陆摇光的床上坐了很久很久，直到羽人非獍和愁落暗尘找来，连哄带拉的把他叫出了房间。 这时候，晏锦帆却已经带着陆摇光，走在了前往神渊佛境的路上，并且抽空向她解释了一番事情的缘由：公法庭儒都令璎珞耶提以一步莲华似有包庇之意为由，要将佛剑分说压至其出身的神渊佛境定罪，而神渊佛境并没有辈分胜过佛剑分说的主事者存在，估计就是璎珞耶提的一言堂了。她这几日等候的便是这个事的发生，所以才要叫上自家绑定奶，一路跟在他们后面，直到那个最合适的时机到来。 陆摇光听完，只觉得莫名其妙：“那个大和尚，是和大师有仇吗？连万圣岩都退让了，他为什么还非要追着不放？” “这不是很简单的一件事吗？”晏锦帆淡淡的回答。“把昔日你只能仰望的人打落尘埃，可以肆无忌惮的羞辱他、打压他，难道不是很令人快乐的一件事吗？你以为他只是追着佛剑的罪行不放？不，他想要的是佛剑分说的命。” “那你想要做什么？”陆摇光问道。 “我？他要杀人，我便要他的命！” 这样说着的晏锦帆，表情全然不似往日温和亲切，反而透着一股恐怖的森冷之意。但她身边的陆摇光却是习以为常一般，把自己的手放进了她的手心，用力收紧了手指。 “好，那我们就杀了他。” “嗯。” 另一边，一步莲华将吞佛童子押至九峰莲滫，把他扔在一边，便径直盘腿坐下，拨弄着手里的佛珠念起了经文。吞佛童子先还闭目不言，打算消极抵抗，后面听他把经文翻来覆去念了三四遍，却忍无可忍，开口问道：“佛者，莫非是打算用你的经文把我烦死吗？哈哈哈哈。” “不急。”一步莲华微垂着头，兜帽遮住了大半张面孔。“你的一位老朋友要来见你。” “哈？是谁。” “既然是老朋友，吞佛童子难道不该心里有数么？”一步莲华淡淡道。“他们来了。” 话音刚落，却有三道身影接连步入山洞。为首的一人青衫渺渺，身负琴匣，一边迈步一边悠然吟诵道：“一踏三生远常伦，嬉笑怒骂绝痴尘，俯览庙堂纷争处，错漏人间几度春。” 跟在他身后的，是一位千娇百媚、冰肌玉骨的粉衣女子，其一双妙目顾盼生姿，在一步莲华和吞佛童子之间流转不去，宛若黄莺啼谷般清脆的声音同样吟道：“七秀剑舞动四方，水云仙乐演宫商，莲步笙歌相知起，一船星月坐听香。” 唯有最后那人沉默寡言，只如同一座会动的石雕一般跟在两人身后。其手持盾刀，浑身铠甲，便是站在阴影之中，也格外引人注目。 元楼手中捧着帮会花盆，其中黑莲亭亭而立，比起当初闭合之姿，如今已然彻底盛放。他上前一步，先向一步莲华行了一礼，温和道：“还要多谢圣尊者，给他们这个相会的机会。” “哪里，吾原本亦有此意。”一步莲华合掌回礼。“倘若他能因此变回一剑封禅，便是我等的一件功德了。” 变回是不可能变回的，吞佛封禅本就是一个人嘛。元楼暗暗腹诽，脸上还要保持超凡脱俗的微笑——将黑莲捧至被禁锢的吞佛童子面前，刹那间，一道淡绿色的身影从花盆中缓缓走出，逐渐凝实，站在了吞佛童子面前。而吞佛童子亦抬起头，对上了那双分别已久的眼睛。 是剑雪无名。 果然是剑雪无名，合该是剑雪无名！那一刹那，魔者也说不清自己胸口腾起的复杂思绪究竟是什么，他静静的等待了一会儿，才冷笑道：“仅仅只是如此吗？” “你是谁？”剑雪问道。 “哈？自称是吾朋友，却不肯说出我的名字，这就是你们想要拉拢吾的条件吗？”吞佛童子不屑一顾。剑雪无名却摇了摇头，对他道：“我醒来时，前尘往事，俱已忘却了。” 所以，他才能如此平静的站在这里，和自己说话，而不是如同那时一般，唤着自己一剑封禅，复杂的目光让自己的心也晦涩难耐。吞佛童子不知道自己应该作何反应，是该冷笑，还是该庆幸？但最终，他只是淡淡的说道：“原来如此。不过，面对你，吾终究也没变为一剑封禅。” 这句话，又究竟是庆幸，还是叹息呢？ “吞佛童子，汝还不肯回头吗？”此时，却是一步莲华开口道。“一剑封禅仍在你心中，你仍然不肯面对吗？须知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有涯无涯，吾不关心，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吞佛童子说道，又一次闭上眼睛，摆明了不肯合作的坚决态度。 “唉……”一步莲华叹息一声，转过头，对剑雪无名说道。“见到他，汝心中是何感觉？” “我想起了一些事。”剑雪无名答道。 “是什么？” 剑雪无名沉默了，思绪似乎已经纷飞天外。一步莲华见状，也不勉强，转而对元楼说道：“今日事了，请诸位离开此地吧。” “圣尊者，难道我们不能留下旁观吗？”元楼有些焦急，不知道剑雪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倒是姜橙子拍拍他的手臂，示意他不要紧张，仍是笑着对一步莲华道：“不知大师要如何渡化此魔呢？” “吾自有办法。”一步莲华退步垂眸，念了一声佛号。 “……那我们就静候圣尊者佳音了。”想想硬抢吞佛离开估计也不现实，谁抵得过霹雳大师的暴力一掌啊，姜橙子放弃了这个想法，合掌对他一礼，一面越过元楼来到剑雪无名身边，询问道：“剑雪，我们要走了，你有没有什么话想对吞佛童子说的？” “……原来，他就是吞佛童子。”剑雪无名从刚才的迷思中回过神，向吞佛童子走了一步，一句话自然流露而出：“做你自己，可好？” 刹那间，在场知道实情的人，俱是一怔。却原来……留存在他心中印象最深的，竟然是这句话！ 吞佛童子还是没说话。而剑雪无名只是定定的注视了他一会儿，随后，他便转过身去了。 “我们走吧。”他对元楼说。 * 天波浩渺。 圆儿独自一个人走在花木扶疏的庭院之中，百无聊赖的踢着地上的石子。 透体佛瞳之事既毕，他们便已将白猿放归山林，而玄宗六弦各有事忙，皆在为异度魔界之事奔波，因此并不会时时留在此地。而他们在时，尽管人人都对圆儿十分温和，尽力满足他的任何要求，但圆儿只要一想到身处万圣岩之中的佛剑分说，便始终不能开怀，询问玄宗诸人自己何时才能去往爹亲身边，却又总是得不到确切的答案，让他小小的内心烦闷不已。 不知道此时此刻，爹亲是不是也在思念着圆儿呢？每每想到这里，圆儿都觉得颇为煎熬，恨不得肋生双翼，飞去佛剑分说身边。只可惜他人言轻微，又走不出天波浩渺的结界，也只能暗地里哭泣不已，却无可奈何。 这一日天色渐暗，眼看着玄宗诸人仍然没有返回的迹象，圆儿垂头丧气的转过头去，打算返回自己的房间——谁知道，恰在此时，他却突然听到有人满是慈爱的叫响了他的名字，让他精神一振，下意识的回过头去，正是鬼梁天下远远的站在他身后，朝他招了招手。 “是……是义父！”尽管不明白已经死去的义父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此地，但是小朋友哪里会想那么多呢，圆儿激动的扑上去，一把抱住了他的腰，哭道：“义父，你活过来了？圆儿好想你啊！” “圆儿，义父也很想念你啊……”鬼梁天下垂下眼睛，摸了摸圆儿柔顺的头发，随后，他一只手缓缓下移，手中绿光闪烁。“义父这次来，是来送你去地狱的——” “——九转归一！” “逐星箭！” 两个技能几乎同时落在鬼梁天下身上，饶是他有神器护身，猝不及防之下，也被击退数步。趁此机会，唐云机子母飞爪一抓，转眼便落在圆儿身侧，一把将他抱起，迅速退回到自角落里缓缓走出的逸凌霄身侧。逸凌霄臂弯间的拂尘一扫，背后的披风顺势一扬，淡淡道：“鬼梁天下，想不到来打前锋的竟然是你，隐藏在暗处的魔族，难道还不现身吗？” “哈，想不到又是你，清萧殊梦！”四周景致霎时一变，魔火四起，九祸领着一众魔兵现出身影，望着逸凌霄的目光仿佛淬了毒一般。而另一边，败血异邪驾着黑色轿子破空而出，轿内传出夜重生哈哈大笑声：“想不到对方早有提防，女后，难怪你要三翻四次请本座出手！看来，你还是棋差一招啊！” “哼！”九祸懒得搭他的话，抬手便是一阵魔火飞扬。“那就来战吧！” “就等你这句话呢！”逸凌霄拔剑在手，一直隐藏的几个身影也从四处围拢了过来。 另一边，书房之内，一位藏头掩面的神秘人物推门而入，四下查看之后，目光锁定在了书桌上的笔架上。 “是他常用的青玉龙毫。”他低声喃喃一句，抬手往笔尖上轻轻一点，一道冰冷白光转眼没入其中，杀机一闪而逝！ 突然，一道雷霆自房梁上一击而下，顷刻间便落在他的身上，神秘人受此一击，顿时动弹不得，只见一道灼灼电光接连而至，落在他身上，让他体内功力霎时一滞。却有人从暗处闪出，手一扬，把一把粉末撒了他一身，但在此之后，对方便冲破禁锢，化作一道白光转瞬消失了。 “凌霄这个家伙，也不知道布置了多久，居然算得这么精准？”姜橙子持着双剑从房梁上翩然落下，拉住了站在书桌旁的陆摇光的手。“搞定了？” “应该没问题吧。凌霄催得也太急了，我也只带了这个。”陆摇光上前把那只被加了毒针的青玉龙豪收入系统背包，反握住她道：“走吧，我们出去帮忙！” 第30章 力挽狂澜 眼看着姜橙子携着一阵花雨从天而降，将抱在怀里的陆摇光扔给了一边的晏锦帆，随后抬手便一招剑破虚空朝鬼梁天下袭去，电光灼灼，几乎刺伤人眼，原本正牵制着鬼梁天下的元楼不由吹了声口哨，对身边的唐云机道：“你瞧瞧法王，她都快成雷神了吧！” “闭嘴！打架的时候能不能专心点！”唐云机往众魔之中扔出一把天女散花和天绝地灭，在一连串机关响动声中为千机匣上好弹药，背后机关翼一展，带着他浮上半空，随后拉动弓弦，漫天箭雨犹如星落，瞬间击退了向着元楼靠近的一众悍不畏死的败血异邪。 箭失星如雨，百里追孤魂！ 高山流水的曲调之下，元楼翻指一拨，徽音昂扬，宛若剑鸣，声波过处，一片哀嚎。他见姜橙子气势如虹，剑招凌厉，想必是报仇之心甚切，一时之间并不落于下风，便转移了目标，将目光放在了战场中间的九祸身上，随口说道：“别生气嘛。云机，你看着点橙子啊，我往那边走走。” 而战场正中，逸凌霄持剑在手，心神一念，抱元守一，落下破苍穹、生太极、吞日月的气场，同时脚踩太极，剑冲阴阳，身周闪过一圈淡蓝的八卦虚影，激发一道绝世剑气！九祸将自身魔攻运于双掌，火光流转，朝着疾驰而来的剑气一拍而下，两招相接，大地霎时震动一片，掀起无数尘土。九祸收回手，冷冷问道：“逸凌霄，你是铁了心不肯退让么？” 逸凌霄垂下眼睛，只冷淡答道：“吾若退让，便要看着无辜孩童丧命当场，任由魔界断层接合！九祸魔君，汝以为如何呢？” “哈，看来今日果然是不死不休。”九祸坦然一笑，便又携着魔火急攻而上，和他战在一处。 而同样在气场之内，裴岚墨笔轻点，给纯阳队友续上碧水，同时为身侧的圆儿加上折叶，最后将春泥丢给挡在她身前的燕倾和，抬手给他施起了长针。 燕倾和持盾在手，单脚踏出一步，沉重步伐瞬间踏碎地面，重重火光沿着裂痕喷涌而出，他抡起盾牌，盾甲盘旋如雁舞，但凡被盾影击中之人，均被甩出数里之外，为身周清出一片宽敞的空地来。 另一边，夜重生处，邪首手握新邪之刀，施展夜现黄泉之招，刀锋如水，掀起骇浪惊涛；而在他对面，晏锦帆面沉如水，将傲霜刀持于半空，脚下急步一踏，刀光凛然，斩断眼前黄泉！ 她脚步不停，借着刀势一个翻身，双手握上刀柄，斩下惊天一刀！夜重生轻松躲过，才想笑话一二，却见刀气凝实，竟在他面前竖起一道紫色气墙，完全挡住了他的去路，心念顿时一动。 然而下一刻，他听到虫笛声悠悠响起，一股巨力自他背后突袭而来，拉着他退后三步，回头一看，只见一只硕大的紫色天蛛拿冰冷的眼睛瞧着他，嘴里吐出又粗又长的白色蛛丝，死死粘在他的背上。而在天蛛背后，异族少女单脚浮空，笛声不断，脚下闪过一阵邪魅紫光，竟让他突觉自己的动作迟钝了几分。 而此时此刻，刀光又闪，转眼已到他的面前，却是晏锦帆施展了擒龙六式，刀光急斩，朝他碾压而来！ 眼看着三方敌手各有牵制，至于身边的妖道角们那就完全不用担心了，裴岚松了口气，握着霜盏杯雪向后退了两步，同时不忘伸手挡在圆儿身前。苍云将士始终像一面不会被打破的城墙一般挡在她面前，将汹涌而来的败血异邪和魔族击倒，挺拔的身姿虽然一直背对着她，却让她感觉到了十分的心安。 这个时候，弦首应该感觉到了天波浩渺的不对劲，在赶回来的路上了吧？九祸打草惊蛇一回，又被他们逼退，应该能消停一段时间，圆儿也就安全了。 她这样想着，突然看到面前的燕倾和手一扬，猛地将寒铁打造的盾牌扔了出去，砸向了鬼梁天下的方向。眼角的余光似乎还能看到专属于唐门弓｜弩的点点寒芒和属于五残之招的璨璨绿光，他却并不多看，抄起陌刀挡住了从上劈下的一把利刃，将其一刀劈开！裴岚的援手在下一刻就落在他身边，玉石俱焚化作一道寒风，将伤者最后一丝性命炸得干净。 但与此同时，一直蠢蠢欲动的圆儿看到围过来的魔族战士，不由低喝一声，摆出攻击的姿态来。“姐姐，圆儿也来帮你！”他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要攻击他，甚至还包括了死而复活的义父鬼梁天下，但裴岚一直留在他身边保护着他，他却是一直看在眼里的。 话音刚落，他便接着喝道：“翻江倒海！”一面朝着距离自己最近的魔将一掌打去。 “等等，圆儿，别离开我身边！”裴岚有些紧张的伸手去抓他的手，想把他拉回自己怀里，然而却扑了个空——有温热的鲜血猛地溅了她一头一脸，就在刚才的刹那之间，有人从他们之间一闪而过，用一根细不可见的蛛丝，闪电般斩落了圆儿的手臂！ “啊！——”小小少年等了一会儿，才像是终于反应过来一般，突然爆发出一阵猛烈的惨叫。实在是痛，太痛了！他蜷缩在地上，捂住自己光秃秃的肩膀，眼泪止不住的落下。裴岚慌慌张张的抹了把脸，蹲下身去点住他周身大穴，庆幸自己把折叶给了他，忙用长针为他疗伤。 燕倾和一把接住飞过来的铁盾，胸口血怒惊潮，爆喝一声，便又将铁盾飞向刚才的偷袭者。与此同时，唐云机从半空中一跃而下，追命箭已经破弦而出，冰冷的箭失追魂夺魄，霎那间已没入对方心口！ “啊！”伏天塘惊叫一声，身体多出了一个炸裂的大洞。但一瞬的情绪变化后，不死者仍然向前一步，将那截手臂呈给了九祸，后者接过后用力一握，手上气劲一激，那手臂上的血肉纷纷崩裂开来，露出一截非黑非白的奇特手骨来。 “阴阳骨到手，承蒙你指教了，逸凌霄，哈哈哈哈哈！走！”九祸转身便走。原本就是来助阵的鬼梁天下和夜重生见她如此，也跟着化光离开。一时之间，天波浩渺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只剩下留下来的人们迅速聚拢在一起，查看着圆儿的情况。 陆摇光吹奏着虫笛冉冉而舞，施展醉舞九天之技，将所有队友的伤势治好。圆儿失血倒已止住，但小脸惨白的靠在裴岚怀里，已然晕厥过去。两个医师查看一番，又讨论了两句，倒是俱都松了口气——虽然断臂已成事实，但好歹性命无虞呢。 “……别担心啦，这可是霹雳的世界，接一只手有什么难的。”陆摇光一边和姜橙子一左一右为裴岚擦着脸上的血，一边努力安慰着朋友们。“好歹……也有些改变嘛。” 她一边说，一边有点担心的看向逸凌霄，实在是对方似乎百般谋划，阴阳骨却还是被人抢走，害怕他一时半伙想不通。不止是他，其他人的目光也若有似无的落在冷着脸的道长身上，显然和她是一般想法。 倒是逸凌霄沉默片刻，却只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随后反过来安慰众人道：“只要有所改变，就是好事了。” “是啊是啊。”大家当然只有附和他的份，情绪却仍然低落。不过恰在此时，却有一道紫光已天际而来，落在逸凌霄身边，正是六弦之首赶了回来。 “凌霄！”苍一贯平和的脸上难得露出担忧之色，一把握住道侣的手腕，逸凌霄反手握住他伸过来的手，摇头道：“师兄，我无事。倒是圆儿……” “圆儿？”苍抬眼一扫，见圆儿半身血污，又缺了一臂，便已明了刚才发生了何事。但回来未曾见到有人伤亡，已是万幸，他接过逸凌霄递过来的拂尘，随手往臂上一搭，满地魔火和尸首瞬间消失不见，稽首道：“有劳诸位相助了。” “弦首客气了。圆儿需要多休息，岚岚也要梳洗一番，我等就先告辞了。”逸凌霄既然有他安慰，那就没其他人什么事了，元楼同他客套两句，便带着一众帮众返回了帮会，顺便不客气的把圆儿也一起带了回来——如今，阴阳骨已被夺，异度魔界和苦境武林终于不会再时时刻刻把目光聚焦在他身上，他们行事也不用像以前那么忌惮了。 “今晚，我来照看他吧。”怕圆儿夜里会因伤而发热，陆摇光主动提议道。元楼答应了她一声，看她抱着圆儿回了房间，又打发姜橙子陪裴岚去沐浴更衣，这才扭头询问晏锦帆：“神渊佛境之行还顺利吗？” “释流座已死，辩机不敢自专，决定将大师压入地牢，听候审讯。他们一关押了他，我便伺机杀了璎珞耶提，没有他从中搅和，神渊佛境多半不会对大师怎么样，也还算顺利吧。”晏锦帆情绪有些低沉的回答，手指下意识的拨弄着手腕上的佛珠 。她和陆摇光是在回来的路上被义金兰召唤过来的，行程赶得十分匆忙，但得到的却是这般结果，也不知道是不是冥冥之中天意注定。 “你们没被人发现吧？” “现场又没有目击者。” “那就好。”元楼点了点头，又朝她挤了挤眼睛。“喂喂，没听到摇光之前说的吗？圆儿还活着耶，咱们可是在本档三大boss手里救了人，这么英明神武，配合默契，难道不值得庆贺一番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拍了拍身边燕倾和和唐云机的肩膀。“小燕，好样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啊，不愧是苍爹！云机也是，今晚全靠你控场哦！” 有他夸奖，原本有些沮丧的燕倾和也不由露出笑容来：“但愿圆儿以后，便能无灾无难了。” “属于他的剧情到此结束，无灾无难谈不上，但总算有个全新的开始了。”唐云机抱着手臂，淡淡说道。想了想，他还是抬手抵住自己的下颚，把问题抛给面前的小伙伴们。 “谁去云渡山，把圆儿的事告诉书大？鬼梁天下也时候退场了！” 第31章 风平浪静 天波浩渺。 逸凌霄自床榻间撑起身体，随手拉过床边挂着的外衣披上。苍正对着镜子梳理自己的长发，自镜中看着他摇摇晃晃的走过来，扑在自己背上，不由抬起手，抚摸了一下小师弟柔顺的发顶，柔声道：“心情好些了吗？” “是你心情好些了吗？如今，魔界断层的接合已然势不可挡了。”逸凌霄拿挺拔的鼻梁蹭了蹭他的侧脸，直起身来拿过他手里的梳子，一下又一下的梳起了他的头发。“不过，我还有另一件事要告诉你。” “非是昨夜提起，想来是凌霄胸有成竹，又是何事呢？”苍问道。 “非是昨夜提起，难道不是因为你根本不让我说话吗？”逸凌霄嗔他一句，但还是正色坦白道。“我找到金鎏影或者紫荆衣了。” “什么？”苍顿时没了调笑的心情，恢复了一贯的肃容。当年玄宗叛徒之事，一直是横隔在他心上的一块心病，只是他也知道人海茫茫，那两个人想必也早就改头换面，如何能轻易找到，倒不曾想，小师弟这么快便有了线索。“怎么找到的？” “天波浩渺有你亲手布下的结界保护，若非有阴阳镜仪指引或者知晓其中玄妙，如何能进得此处？”逸凌霄一边说，一边为他梳好了发髻。苍回过头，手指拂过他耳边略显凌乱的长发，落在他肩上。“昨夜九祸能悄无声息的闯入，明显是有人为他引路。我四下查看了一番，发现了这个。” 他取出昨夜陆摇光临走前交给他的青玉龙豪，将其递到苍手里。后者轻而易举的从笔尖取出一根毒针，不由皱起眉：“玄龙针，哈，看来果真是针对吾而来。” 这是玄宗独门暗器，也昭示了那下毒的人，确是昔日玄宗两名叛徒之一。 “若是不被发现，也许中毒的人会是我也说不定。”逸凌霄垂下眼睛，手指婆娑着他的颈侧，状似漫不经心的说道。“唔，毕竟如今常为你磨墨之人是我。这玄龙针上的毒，我也未曾见过，若果真中毒，也不知道该如何救治才好。” 但幸运的是，这毒总不会再落在赤云染身上，也不枉昨夜他特意打发师兄师姐们出门办事了。逸凌霄心中一动，却突然被苍按下头来，两人唇齿相接，呼吸很快便交融在了一处。 “只是听你一说，联想到你因中毒而痛苦的模样，便叫吾气恼不已，凌霄真是……”苍深深吻了他两下，垂下眼睛叹了口气。逸凌霄有些闷闷的笑了起来，却还是抵着他的额头望着他，似乎觉得看他变脸格外有趣一般。 “若只是如此，只怕你还不会特意告知吾。师弟，你还做了什么？” “我问朋友讨了些蛊来，布置在书房里，既然有人动了青玉龙豪，必然已经沾上了此物，就差证明了！”逸凌霄当然不会说自己刻意指使陆摇光正面糊了对方一脸，任他再巧言善辩也脱不开证据，前后布置既然完成，就差出门去揍人了。“若是金鎏影，我便直接死了他，不提前跟你说了，若是紫荆衣，便打个半死，再捉回来给你。” “若是金鎏影，吾难道连替你报仇的机会都没有么？”当年玄宗出事时，逸凌霄曾身受重伤从战场上返回，只说自己遭到了金鎏影偷袭，后来闭关百年才得以好转，苍每每回想起那个情景，便觉一阵怒火从胸口涌起，声音不由低沉了几分。 “那也是我自己愚蠢，怨不得别人。”逸凌霄一看便知他想到了什么，却也是实话实说道。和玄宗众人纯粹与人为善不同，他明明是早就知道金鎏影会背叛的，却因为多年相处，仍存了一分希望，给了对方出手的机会，那便也没什么可抱怨的了。 “哈？那吾为道侣报仇，不也是名正言顺吗？” “那好吧，正好我有两个人选，我们各自选一个来调查，看是谁这么好运，会选中金鎏影吧。”逸凌霄倒是不在乎是自己报仇还是苍来报仇，大方的把选择权交给了道侣。“断极悬桥之主和六极天桥之主，你选择哪一个？” * 圆儿之事已了，去云渡山报信的事自有晏锦帆负责，裴岚在帮会里住了一夜，就一身轻松的返回琉璃仙境去了。 结果一进门发现日月才子居然俱在其中，反而是她从外面回来，惹得两个人的目光一下子落在她身上，让裴岚颇觉得新奇，一边走一边询问：“师父，师伯，你们今天居然不用为武林奔波吗？” “唔，难道现在不应该是我们问你，怎么昨天没有回来吗？”素还真笑着揶揄道。“倒叫你师父好等呢。” 他们俩打嘴仗互黑的时候什么都说过，裴岚也没当回事，只以为谈无欲有事找她没找到，不由问了一句：“师父寻我有事？昨天，我去天波浩渺了，折腾到半夜，索性就没有赶回来。” “天波浩渺，可是玄宗出事？”倒没想到是这个答案，谈无欲把原本想说的责骂吞了回去，正色问道。 “玄宗没什么事，是异度魔界为夺阴阳骨，杀上了玄宗，还说动了夜重生和鬼梁天下，幸好逸凌霄请了帮主和云机他们相助……”裴岚把昨夜诸事娓娓道来，也说了圆儿断臂之事。“阴阳骨已落入九祸魔君之手，魔界断层只怕不日便要接合……幸好圆儿性命无碍。” “哎呀，居然有这种事，你昨天面对了九祸魔君吗？”屈世途进来的时候，正听到她说起战局，不免有些紧张不安。“你还换了衣服，不是受伤了吧？” “我没事，昨晚一直有人保护我，换衣服只是因为沾上了圆儿的血。”裴岚想了想，又告诉素还真：“净琉璃菩萨的弟子晏锦帆昨夜也在，今日她已去云渡山将此事告知梵天，说是此事，佛门自有定论。” “耶，既然此事有前辈做主，那劣者就不必多问了。”素还真顿了顿，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站起身来。“素某有事要往公法庭一去，师弟，好友，请。” 素还真说走就走，屈世途又对裴岚嘘寒问暖了一番，说自己厨房里还炖着汤，要她好好喝上一碗，说完就匆匆忙忙赶去厨房了。裴岚回到谈无欲身边，习惯性的拎起茶壶给他倒上了茶，双手捧到他面前：“师父喝茶。” “昨日，是清箫殊梦邀请你去助阵？”谈无欲并不接茶，只是定定的望着面前的裴岚。“你医术虽精，却不善攻击之法，于他们并无助益，为何要邀请你去呢？” “我炸个玉石还是很厉害的啦师父！再说，没有我和摇光在，要是有人受伤怎么办啊。”裴岚暗自腹诽，奶妈不上战场是霹雳的规矩啊，在剑三，哪有打团不带奶的。见他似乎没有喝茶的心思，她便把茶盏搁在他手边，走到他身边的位置坐了下来，含着笑意，托着腮瞧着他。 “圆儿受伤，你难道不该伤心难过吗？怎么看着还有几分高兴？”早已习惯小徒弟随时随地都十足火热的视线，谈无欲动也不动，便开口问道。 “因为虽然断了一臂，但他总算不用被困在一隅，可以回到佛剑分说身边了啊！再说，也还有其他好事发生呢。”裴岚捧着脸，笑着回答他。摇光说在书房抓住有人下毒，看来是逸凌霄开始着手对付双桥了，赤云染不会中毒，弦首也就不会为此心碎。更何况圆儿一事，钗公没有介入，也不会被异度魔界抓走，也就没有日后日月为讨昊天鼎换他而被双桥算计同死之事，算起来，他们原来已经改变这么多事了。 只是魔界断层一旦接合，会引发末日奇象降临苦境，便又是另外一场劫难了。虽然这段时间大家一直都在尽力奔波，但故事的主线还是朝着所有人熟悉的方向进行了下去，也不知道是否还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不过这个想法也只是在裴岚脑海之中一扫而过，就被她直接忽视了过去，如今谈无欲安好，朋友们也一直陪在自己身边，她已没什么遗憾了，至于接下来还要发生什么，自然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师父，你什么时候才回无欲天啊？”但转念一想，没有谈无欲重伤一事，日后他还会退隐无欲天吗？裴岚心里一个咯噔，忍不住开口问道。 “哦，你很想我回转无欲天吗？”谈无欲瞥她一眼，却听自家弟子说道。“那当然啊，为了江湖奔波又不好玩，我当然希望你能好好休息一阵子啦。” “江湖浊浪滚滚，凡踏入之人，均难以抽身。只怕真到那一日，你便不会那样想了。”谈无欲哈一声，对她天真的言语并不可置否，转而说道：“去看看屈世途的汤熬好了没有。” “师父，你想要喝汤吗？我去给你盛一碗！”裴岚并未多想，还为他主动想吃点东西而高兴不已，蹦蹦跳跳的去了厨房，并不知道在她背后，谈无欲曲起手指扣了扣桌面，慢慢眯起了眼睛。 “唐云机，陆摇光，晏锦帆，逸凌霄……”他逐个念出这些人的名字，最后停留在那个不知其名的人身上。“……帮主。” “隐元会，只是噱头吗？有趣。” 第32章 塑料友情 一大清早，耳边传来熟悉的笛音，振聋发聩、声嘶力竭、五音不全、鬼哭狼嚎—— 陆摇光顶着一头乱毛啪的推开窗户，对着翘着脚坐在对面屋顶上吹笛的元楼怒吼道：“神经病啊！大清早的吹什么红尘曲！我要报警了！” “耶~这不是帮你们回忆一下恶人谷日常吗？”元楼放下手里的雪凤冰王笛，朝她微微一笑，在没有刚才音乐的情况下，倒是风度翩翩，宛若大家公子。“怎么样，惊不惊喜，感不感动？” “啪！”又一扇窗户被人猛地推开，姜橙子虽然一副海棠春睡的慵懒模样，手里却大咧咧的拎着双剑，直接朝他昂了昂下巴，满脸写着要么换一首曲子，要么就被电。 “ok，ok，我知道啦。”元楼表现得跟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耸了耸肩，转而吹起了七秀坊的背景音乐。 在欢快音乐的伴奏下，陆摇光换好衣服，梳好头发，滴滴答答跑出了房间。“姓元的，你怎么一大清早就那么吵，今天很闲吗？！” “哟，小蝴蝶～”朝着朔雪毒姐雪白的大长腿吹了声口哨，元楼笑了起来。“忙了这么一阵子，总算把最难过的一关过去了，难道不应该高兴高兴吗？摇光，难道，你喜欢之前那样跑来跑去？” 那当然没有。毕竟是在岘匿峡谷宅过的人，当个快乐宅又有什么不好呢？陆摇光翻了个白眼，直截了当的说道：“我要是喜欢跑来跑去，就跟阿锦上云渡山去了。” ——昨日，晏锦帆已出发前往云渡山，将圆儿之事告诉一页书，并计划看实际情况来劝说对方，以促成佛剑分说假装再入修罗，与一页书合击杀死鬼梁天下一事。因此事并不必他们动手，陆摇光懒洋洋的不想去，晏锦帆也没勉强，只让她留在帮会里好好休息。 “我看阿锦就是太宠爱你了，把你越宠越任性。”元楼想呼啦一下她的头发，但看着她满头尖锐的银饰望而却步——五毒还是那么扎手啊！陆摇光拍开他悬在半空中的手，朝他哼哼两声，去菜园给海棠花浇水去了——既然已经回来了，那总不好意思把所有的事扔给燕倾和做。 倒是姜橙子穿着一身粉白菜，秀丽面容更显柔婉，头发只松松在肩上扎成一束，把手往他肩膀上一搭，哥俩好的问道：“这么说，你今天不会一整天待在房间里赏剑雪了？” “若是美人你有什么需要，我当然是以满足你为优先啊。”元楼玩笑似的说道，谁知道姜橙子却点了点头，直言道：“凛风堡里面那堆读者来信还没看呢，今天我们抓紧时间，刷选一下有什么生意可以接啊。” 元楼：“……”完蛋，今天不能瘫在椅子上做温皇了。 之前他们以隐元会的名字贩卖了不少剑三同人，除了因为赠品过于良心，为唐家集打了一个颇有成效的小药广告以外，姜橙子还在每一本书后备注道：向来心是看客心，奈何人是局中人。你，有遇到过希望他们在一起，却被天道拆散的有情人吗？满足遗憾，专业发糖，价格优惠，脑洞自取，欢迎广大群众来信点梗~ 对此，帮会里其他人的评价是：“大佬，你这么缺钱吗？” “这和缺钱有什么关系？”姜橙子非常鄙视他们这种不思进取的精神。“重要的当然是灵感好吗！我不喜欢的cp我写他干嘛，我喜欢的，写了不仅我很爽，还能赚一笔钱，何乐而不为呢？” “……佩服佩服。” 总而言之，在他们之前为苦境奔波的时候，凛风堡内的恶人谷武卫把受到的所有信都放在一个房间里。姜橙子昨天抽空去看了一眼，发现那些信件已经堆成一座小山了，也是时候清理一番，磕点cp放松放松了。不知道，苦境人民的脑洞，有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呢？ 他们俩先走一步，神行去了凛风堡，陆摇光和燕倾和一起做完了帮会日常，也紧跟着跑了过来，有点好奇的询问小伙伴：“怎么没看到云机？我还以为他在药房制药呢，谁知道找过去却没有人。” “他回唐家集去了啦，说是这段时间被岚岚和凌霄指挥着做这做那，好久没回去，今天抽空回去翻下账本，资本主义啊！”元楼斜倚在软榻上，一边一目十行的看着一封读者来信，一边回答道。“感觉我们除了给大佬拖后腿以外什么都没做呢。” “你才知道啊。”陆摇光笑了他一句，随手捡起自己脚边的一封来信，拆开一看，发觉是对莫毛同人本的感想，不由饶有兴趣的看了起来。只有燕倾和虽然也捡了几封信拿在手里，却有些尴尬的问道：“我也要看吗？” “别担心，你就当看着玩吧，有什么比较特别的再告诉我。来小燕，到我这儿来。”元楼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燕倾和立刻走过去坐下来，这才拆开来信，老老实实、一字一句的看了起来。 读者来信的内容自然是五花八门，什么都有。有对同人本的感想，对剑三门派、武功的疑问，有对书中人物的好奇，询问这些故事究竟是真是假，有对随书附赠的日月海报格外喜爱，询问是否能定制其他人物，亦有人格外在意姜橙子落在最后的约稿信息，甚至愿意奉上千金，求一个自己想要的圆满故事。 姜橙子一目十行，兴致盎然的翻过一封封书信，很快便在手边叠起厚厚一摞信纸。直到她翻到一封信后，竟然罕见的没有看过两眼就扔在一边，反而仔仔细细、从头到尾的看完，这才扑哧一声笑出声来，招呼小伙伴道：“你们来看这个，太有趣了吧！” “什么？”陆摇光第一个凑过去，一眼便看到两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名字，再看来信居然是要求写他们俩的同人，顿时惊得瞪大了眼睛。等她看完以后，元楼才从姜橙子手里取过信纸，自己和燕倾和一起看了看，顿时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大笑：“哈哈哈哈哈哈！云机和岚岚！怎么会有人想要看他们俩的同人啊？” “你再看看写信的人是谁？”姜橙子也全然掩不住满脸的笑意。陆摇光的反应比他们都要慢一拍，把脸埋在她的肩膀上笑得根本停不下来。还是燕倾和满脸茫然，不明白这件事情有什么可笑的，再说，唐云机和裴岚？他们两个怎么可能在一起呢？ “居然是屈世途来信？屈杯也太老父亲了吧！这么担心岚岚嫁不出去的吗？”元楼的目光落在落款的名字上，更是笑得不能自己。“屈杯居然站唐花！他难道看不出来岚岚的心思……不、不，他们朝夕相处，他不可能看不出来！看来，咱们岚岚在他眼里是没什么希望了啊。” “那肯定啊，那可是谈无欲耶。”别说屈杯了，就是帮会里难道有人看好裴岚能成功？姜橙子托着腮，眨巴眨巴眼睛，笑问道：“诶，咱们要不要搞搞？” “要！我要！”回答她的却不是元楼，而是身边的陆摇光。“唐花我可以！让我来写嘛！橙子~帮主~好不好？” “哇，撒娇也太可爱了吧，那就不跟你抢了。”元楼大方说道。“等你写完了，我来帮你修订。” “插画包在我身上！”姜橙子拍拍胸口保证一句，豪爽道。“再说，咱们写的，能叫同人吗？明明应该叫纪实文学！” “对，对。”陆摇光颇为赞成，一想到裴岚看到这本同人时的表情，就笑得更加大声起来。“这是什么神仙cp啊，我现在就跟阿锦说！” 于是等过了几天，裴岚先是得到佛剑分说再入修罗，和一页书一起杀死鬼梁天下的消息，又在路边休息的时候听到路人议论昭穆尊身份被揭露，其居然是道境玄宗出身的叛徒，被玄宗六弦之首拍死当场，公法庭再无颜面立于武林，只能就地解散之事。 “当时弦首质问他为什么背叛玄宗，且这么多年一直不肯悔改，他却说，玄宗从来事事以苍为先，所以弦首根本不会懂他的想法。对了对了，弦首身边跟着一个人，说是他们的小师弟，昭穆尊，不是，是金鎏影还说，他自加入玄宗以来，便什么都有，宗主的喜爱，师兄们的忍让，偏偏就连修道的天赋，他也远在玄宗大部分人之上，所以，他也根本不懂他的想法。”说话的那人绘声绘色，仿佛身临其境，看到了全部场景一般。“听他这样回答，弦首忍无可忍，拔出琴中白虹剑，这样哗啦、哗啦比划了几下……那个什么金鎏影就倒下去，死了。完全不是对手啊！” “那人家比他厉害……当然是玄宗鳌首啊。” “哎呀，没想到他六极天桥之主居然是这种人啊，难怪之前那个什么公法庭，感觉什么好事都没做呢。” “就是啊，之前还说那个已经死了的鬼梁天下又活了过来，还得到了那什么五大神器，也是一页书和佛剑分说解决的呢。” “是啊是啊，叛徒伏诛，真是大快人心！” 百姓们七嘴八舌，议论纷纷，好似他们嘴中的根本不是之前在武林之中搅动风云的当世豪杰，而只是寻常笑谈一般。裴岚坐在旁边听了一会儿，确定舆论没什么不对劲的方向，于是心满意足的付了茶钱，顺便在私聊频道里敲了逸凌霄，向他讨杯好酒喝——金鎏影都死了，紫荆衣还会远吗？这么好的消息，难道不值得和朋友们好好庆祝一番吗？ 她哼着歌回了琉璃仙境。谁知才一走进大门，就被屈世途抓了个正着，拉进了房间。裴岚看他神神秘秘的把门关好，然后把一个四四方方的小包裹塞到她怀里，不由配合着他压低声音问道：“屈伯伯，什么东西这么神秘啊？” “嘘，你自己慢慢看，可别被你师父发现了！”屈世途竖起一根手指警告了一番，又满脸慈爱的把手放在她的头上揉了两下。“岚岚啊，你屈阿伯只能帮你到这里了，加油！”说着就推开门走了出去，又给她关好了门。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裴岚歪了歪头，完全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于是干脆解开包裹看了看，发现那居然是一本装订风格非常熟悉的书本，心里顿时一个咯噔，一股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她翻开扉页一看，入目即是唐门弟子单手拿着面具，弯下腰来，而清丽可人的花姐踮起脚凑向他，两个人在面具的掩映下甜蜜接吻的画面，顿时眼前一黑——这画工，这风格，橙子太太难道以为她看不出来吗？而且，这明明就是她和云机啊！ 第33章 导火线 一夜听雨。 裴岚醒过来的时候，正是天光破晓之时。柔和的朝霞正一点点侵染天边的云朵，晕染出满天霞光，映着天际的彩虹，正是朝霞迎白日，丹气临汤谷。 若是往日，她怕是会煮一壶花茶，做三两点心，叫上云机，两个人一起去山谷里漫步踏青，采集草药。但直至此时，她期望见到的那个人却仍然没有回来。 按照他之前留下的信件，若是昨夜不回，便是任务失败。此番任务不同寻常，如若失败，他必是要自裁保全堡中机密的。 那么此时，他是不是已经提着自己做给他的雕花灯笼，走在黄泉路上了呢？ 裴岚心里转过诸多想法，叫她自己都意外的是，她竟能如此平静，甚至连眼泪也不曾落下。或许当年答应唐门弟子的求亲，不远万里陪他一道回到蜀中之时，她便已有这样的准备吧。同日生全看天数，同日死不敢多求，但她总希望唐云机念着她、等着她，在黄泉路上走得慢一些，让她追过去的时候，能赶上这半日的行程。 她起身换了他素日爱看的衣服，描眉梳妆，把自己收拾齐整，便从梳妆台下摸出他送给她的匕首，满怀眷恋的摸了摸，慢慢的抽出了雪亮的刀刃。 等在地下相会时，他又会对她说些什么呢？ “阿岚——” 对，他还会像这样温柔又深情的叫出她的名字吧。 “阿岚！” 一只手从她身后伸过来，紧紧的握住了她拿着匕首的手腕。裴岚浑身一僵，慢慢回过头去，唐门弟子便站在她身后，虽然满鬓风霜，一脸疲态，却还是温柔的朝她笑着，手上用力抽出那把匕首扔在一边，随后朝她张开了有力的手臂。 见裴岚仍是愣愣的，他便上前一步，自己揽住妻子，低下头去拿脸蹭了蹭她的，却听她轻轻嘶了一声，顿时想起自己脸上还扣着独当一面，怕是硌着了她，连忙将脸上的面具摘了下来。 “我回来了。”他单手拿着面具，另一只手把妻子拉近，又一次低下了头——而这一次，裴岚不必他再多动作，便已踮起脚尖，用力吻了上去。 多少生离死别的恐惧和悲苦，俱在有情人缠绵的亲吻中化作一道离去的微风。 …… 竹林之中，木屋之内，万花弟子独自坐在镜前，却已生气断绝，芳魂渺渺。 ——在她的心口上，深深的插着一把削铁如泥的精铁匕首。 只是镜中映出她如花般的容颜，嘴角却犹带着一丝缠绵的微笑，也不知是她临死前，又是做了怎样的美梦呢？ * 裴岚找上门来的时候，陆摇光正抱着一筐草药，由慕少艾考察自己最近的学业。不过远远看着万花弟子满脸怒气的冲过来的时候，她不由抬手掩着嘴咯咯咯的笑起来，把手里的草药往慕少艾怀里一扔，就像只小蝴蝶一样一溜烟跑远了。 “师父，有食人花要来吃我！我先走了！” “摇光——”慕少艾无奈的叫了她一声，又见裴岚看也没看自己一眼，便从自己身边飞快的擦身过去，不由摇了摇头，对听到动静、警惕的出来查看的羽人非獍道：“她现在倒是越来越像个小姑娘了。” “陆摇光！你给我站住！我要跟你插旗！”裴岚在后面怒吼，前面陆摇光一边跑，一边回头朝她做了个鬼脸：“我才不呢！离经打补天算什么啦？” “那你就站住不要跑啊！” “略略略，不跑是傻瓜，我才不要被炸玉石呢。”陆摇光一边说，一边直接撞进了一个体温颇低的怀里，顿时哎哟一声，抬头一看，揽住她的人不是宵又是谁。后面裴岚却已经追上来，抬手就往她身上打，宵连忙伸手挡住，疑惑的问道：“你为什么要打摇光？” 他倒是知道这是陆摇光的好朋友，也没有在裴岚身上感觉到杀意，因此并不像对其他人一样直接就拔夜刀。裴岚气不打一处来，也没心情跟这个十万个为什么解释，指着陆摇光道：“你自己问她做了什么！” 偏偏陆摇光看她一笑便笑得花枝乱颤，根本停不下来，不由把头埋在宵毛茸茸的衣领里笑了好一阵子，这才安抚的按着他的肩膀，对他说：“我和岚岚闹着玩呢，你别管，乖乖让开哈，不要打到你了。” “我不想她打你。”宵完全不明白她为什么不让自己帮忙，也不明白她怎么没有召唤蛊虫——难道摇光其实也想被打吗？ “哎呀，岚岚不是真心想打我的，真的真的，她只是……只是……哈哈哈哈！” “你还笑！”一看她笑成那副模样，指不定心里还在想什么，裴岚顿时更生气，拉开宵的手，就往陆摇光腰上挠去。“我让你笑个够！” “岚岚……岚岚……哈哈哈……我知道错了……哈哈哈！……别挠我！”陆摇光一边扭动身子一边撒娇求饶，最后干脆直接蹲了下去，裴岚也跟着弯下腰揪住她，一脸愤愤的质问道：“说！这事到底是你们谁的主意？！” “哈哈……哈哈……这事明明是屈杯的主意啊！怎么能怪我们。”陆摇光咬着手指望着她，笑道：“我们……去屋子里说吧！” 她们两个就在院子里闹了一通，整个院里的人都听到了陆摇光的笑声。言倾城先还以为是她们小姐妹闹了别扭，想要出去说和说和，倒是倾君怜一眼看出是裴岚在闹脾气，而被追赶的陆摇光想必也并不无辜，立刻拦住了她，示意任由她们去闹，肯定很快就会和好的。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那对小姐妹又手挽着手回了房间，虽然裴岚还在生气，但也没有推开陆摇光的手，看也知道不是什么严重的事。倾君怜望着她们的背影，目光中不由流露出几分长辈一般的怜爱之意，一边拍着怀里的名儿，一边对言倾城道：“小姑娘闹别扭都是这样，等她们好好说说话，就又风平浪静了。” 看着她们，让她都不由回想起了昔日笑蓬莱里的姐妹们。只是金八珍早已亡故，色无极又随蝶月二人去了阴川蝴蝶谷，今后……也不知道还有没有相见的机会。 但她转眼看到言倾城，脸上爱怜之意顿时更盛。言倾城说是她的弟妹，其实尚未与鬼梁飞宇拜堂，丈夫就血溅当场，明明远比裴岚陆摇光年幼，却因为特殊的经历，显得格外成熟体贴，倒是更让人心疼了。 看看她，再看看外面那两个女孩，便知道哪些人是一直被保护着，哪些人却根本逃不过命运的风刀霜刃。 她其实有心劝对方多出去走走，结交些新的朋友，说不得也会遇到新的开始。但看着对方脸上恬淡的笑容，每日忙忙碌碌的照顾凌威和名儿，却也没有丝毫不满，反而像是很喜欢如今的生活一般，想到她好不容易才能得以清净，到底还是尊重她的想法，把劝说的话语又咽了下去。 而陆摇光那边，拉着裴岚回了自己的房间，把小姐妹往自己床上一推，便绘声绘色的说起了几天前发生的事——从发现收到屈世途的来信以及信里天雷的内容，到他们三个敲定同人的故事，她负责打底稿，元楼加以润色，姜橙子画出插图，分工合作到完成，整个过程精良又迅速，实在称得上是高端定制了。 “我和帮主一起写的本子你居然还嫌弃，太没天理了吧！”陆摇光挺了挺胸，觉得自己还是有点得意的——唐花这么冷门的cp，自己都能搞出粮来，多么厉害啊！ “你还好意思说！”裴岚嘟着嘴满脸的不高兴——同人最后的署名是神蛊温皇和换大米，前者是常年装瘫痪的死宅帮主，后者绝对是陆摇光，结果果然没错！“你写我和云机就算了，居然还是be！” 这还有没有天理啊！ 她原本还想拿出同人本来甩对方一脸，结果往系统背包里摸了一通，发觉自己居然没带在身上，只能就此作罢。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居然看完了！”这句话又戳中了对方的笑点，陆摇光笑得在床上翻滚了一圈，这才止住，让裴岚忍不住又掐了她一把，看她歪着头看着自己，问道：“我其实还写了另一个版本，你要不要看？” “是花唐吗？”裴岚眼睛顿时一亮。 陆摇光：“……你想多了吧你！”是什么让你有了自己可以攻云机的错觉！ 她滴滴哒哒跑下床，从柜子里摸出一本薄薄的小册子，交到裴岚手里，后者深吸一口气，做好了心理准备，才翻开扉页一看——这回倒是没有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插画了，雪白的扉页上只写了两个大字，却莫名让她又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雷雨！ 裴岚往下一翻，只看了一行，便直接把册子摔在了床上。“什么鬼？为什么这次云机成了我爸爸？！” “耶~”陆摇光学着她平日的语气笑着回到。“这才是真的纪实文学好吗！” 第34章 一点后续 小姐妹滚来滚去，打闹一番的结果就是……没有结果！ “哼，你不要以为我就这么算了！”话虽如此，裴岚还是捏着陆摇光的脸放下了狠话。“我也会写文的好不，我会报复你们的！会让你们哭着后悔乱写我和云机的！” “你要写我和阿锦百合吗？”陆摇光的眼睛顿时闪闪发亮。 裴岚：“……”你为什么那么期待啊！而且你到底是在和谁谈恋爱？！ 不过既然是打击报复，那当然不能让她爽啊！裴岚立刻昂起下巴否认道：“哼，那当然不是了，我会让你后悔的！” “好好好，我等着你啊。”陆摇光嘴上答应得勤快，心里却根本没当回事，猜测她多半是会拉郎自己和元楼。不过，拉郎配嘛，谁怕谁啊。 好不容易把人哄好，刚说要送她回琉璃仙境，晏锦帆就带着佛剑分说来到岘匿峡谷。却是因为之前其与一页书合招对战鬼梁天下时，佛剑分说被五残之招打中，虽因其功体深厚，并不像其他人那般不能动弹，但此伤除了造化之钥之外实在难以化解，所以特地来岘匿峡谷求医。 当初治好了凌沧水后，造化之钥便一直握在宵手中，为他疗伤自然是轻而易举。而在疗伤期间，晏锦帆还特意回到帮会，把圆儿给带了出来——经过这么多波折和磨难后，这对父子总算能得以团圆。 独自坐在屋内，痴痴凝望着佛剑分说的言倾城见到这一幕，不由勾起嘴角，紧跟着却又落下泪来。 “爹亲！”见到佛剑分说，圆儿激动不已的扑进他的怀里，紧紧的抱住了他，只恨不得时间停留在此刻，不要再像上次那般分离。佛剑亦是难以自持，唤着他的名字抱了他一会儿，才抬起他的手臂细看。 圆儿的断臂已经由慕少艾为他接上，但因原本的手臂已被夺走，换上的是唐云机为他量身制造的机关臂，虽也能如寻常手臂一般行动自如，但他仍年幼，身体尚未长成，只怕要随着身体的成长逐渐拆换。 佛剑分说手里握着冰冷的机械，环着圆儿瘦弱的身躯，内心的痛楚实在难以形容。若是圆儿果真被异度魔界杀死，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否会再入修罗，便是内心从来古井无波如他，此刻，竟也有了一瞬的悸动之感。 在那个刹那，他的心中隐隐有所明悟。不动心，便不能知晓众生之心，不入苦，便不能明了众生之苦。不曾提起，便不能放下。 而圆儿已在他心中。 “圆儿，你的手臂，还会痛吗？” 圆儿摇了摇头，抬起头望着他的脸，笑了：“圆儿不痛了。只要和爹亲在一起，圆儿什么都不怕。”他把头搁在佛剑分说的胸口，只觉得此时的自己一定是世上最幸福的小孩，果然把隐隐作痛的伤口忘得一干二净。 “呼呼，老人家的医术，有这么让人不放心吗？”看他们俩的情绪总算稳定下来，慕少艾插了句嘴，打散了原本有些悲伤的气氛。佛剑分说搂着圆儿，倒是郑重向他道了谢，两个人说了会儿圆儿的伤势，又不免提到共同的好友剑子仙迹，倒是聊得十分投入。 旁观的晏锦帆见他们相处融洽，自己总算不必再为此事提心吊胆，不由舒心一笑，拉了拉身边的裴岚：“本来还以为要去琉璃仙境找你，没想到你居然在这儿，我给你带了礼物，现在就给你吧。” “礼物？”裴岚有点好奇。“怎么突然给我带礼物？” “什么啊，我平时难道很忽视你吗？”晏锦帆朝她笑笑，突然从背后拿出一只金灿灿的大鲤鱼来，却是一支精美诱人的糖饼，在明媚的阳光下散发着诱人的辉光。“来，吃个锦鲤，祝你心想事成啊。” “哇，谢谢阿锦。”裴岚顿时喜笑颜开，把蔗糖做的大鲤鱼拿在手上，得意的看着陆摇光一脸不满的抱着晏锦帆的胳膊撒娇，询问怎么没有自己的份。 然后她听见晏锦帆说：“你和她抢什么，这是我特意给她买的糖～画～，当然不是人人有份啊！” “晏锦帆！”一听这个谐音，塑料友情顿时被一招戳破，陆摇光又开始笑得花枝乱颤。裴岚咬牙切齿的甩下一句我要跟云机告状，就飞快的跑走了，留下两个损友的笑声在背后传出老远。 回到琉璃仙境，她冲回自己的房间，发现那本同人还规规矩矩的放在自己的桌子上，不由伸手把它塞进了抽屉里，眼不见心不烦。想丢了手里的糖，想想又觉得可惜，不由啊呜一声大咬了一口——嗯，真香！随后，她铺开纸，愤怒的写起了同人。 “不对！”写出长长的一段后，她又停下来歪了歪头，暗自思忖道：元楼那个厚脸皮，一般的同人文只怕伤害不了他，还是要写点特别的东西！还有摇光那个混蛋，笑了她快一整天了，不虐虐她难解自己心头之恨，还有阿锦也是，居然助纣为虐！说好的出家人慈悲为怀呢？ “……那还是要先跟云机告状！”说不定云机会直接打上门呢？比起写同人互相伤害，其实还是物理伤害更让人快乐啊！ 这样想着的裴岚，不由打开私聊频道，委委屈屈，又甜又软的开始撒泼打滚，浑然没有发现抱着拂尘的谈无欲正站在她的窗外，将她所有的话语尽收耳中。 * 唐云机返回帮会的时候，元楼正斜倚在虚空交椅上，翻看着一本秘籍。见他出现在帮会门口，不由懒洋洋的笑着给他打了声招呼：“云机，你回来啦，账本看得怎么样啊？” “已经看得差不多了，我让隐元密探留下来处理最后一部分。因为之前武林一直乱糟糟的，受伤的人不少，药倒是好卖，所以最近若是无事，我要去周游四海，补充药材，就不在帮会久住了。”唐云机平静的说道，非是询问他人的意见，而干脆就是通知。 他一贯极有主张，且并不喜欢别人插手自己的事，元楼当然不会对此多说，只是笑着调侃道：“那你得自己告诉岚岚，我可不敢帮你传话，小心她找你找不到，又要和你闹脾气哦。” “只要你们不欺负她，接下来她又会有多少麻烦事？”唐云机没好气的反问道。日月同悲都被蝴蝶掉了，双桥也被逸凌霄钉死，接下来要登场的天荒不老城和诡龄长生殿在他看来根本不是什么大事，估计谈无欲就算还要奔走，也能比之前清闲一些，而以裴岚只要看到他就会高兴的简单性格，原本正是开心的时候，谁知道这几个损友非要搞事情！ “天地良心，我们冤枉啊！”元楼立刻就知道裴岚已经找他告过状了，顿时噗嗤笑了起来。“岚岚没告诉你这是屈杯杯发布的任务吗？明明是云机你太玉树临风英俊潇洒，只出现了那么几回，就被屈杯盯上了，要招你做乘龙快婿，你说，这谁顶得住啊！” “少来这套。”唐云机眼皮子也没抬一下，要是他们不愿意，照样可以视而不见。不过实际上，他对此事并不生气，实在是当初跟在师父唐无寻身边时，见惯了花花公子游戏人间的各种骚操作，元楼和陆摇光的这点恶作剧根本不够他看的。不过，这几个损友都是一天不打上房揭瓦，要是他什么都不做的话…… “接下来我要忙着采药，隐元会还是还给你吧，记得把每日收集的情报都好好看一遍，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用上呢。”唐云机淡淡道，完全无视了元楼瞬间僵住的笑容。“还有，也别有事没事都叫我去当打手，现在开始，我要算出场费了。唔，看在朋友一场的份上，就给你打个九五折吧。” “不是！云机，云机，这事我们可以再商量一下啊……”元楼心里苦啊，虽然隐元会是他的系统一起带过来的，但一直都是唐云机在管理分配任务、整理并贩卖情报的啊，他才不想接手呢！他只想当条种田的咸鱼，完全不想做事的啊！ “呵呵。”唐云机懒得搭理他，抬脚就往后院走了过去。姜橙子照例在后院的梅林中写生，见他过来，不由粲然笑了起来：“云机，你有话要跟我说？” “你在画什么？”唐云机却并不答她，只是探过头去看了看她的画——那画中是一处阴暗的山洞，山洞里立着一座栩栩如生的玉像，而一个少女正举着火把，站在那座清冷如月的玉像前，望着他的面孔怔怔流泪。 那玉像分明是谈无欲的模样，而少女则是裴岚。 其画风细腻，细节入微，看得出精心程度远胜寻常。而唐云机只是扫了一眼，便看出其画梗的来源：“天龙八部？” “若人生里不写一次金庸梗，岂不无趣？”姜橙子笑着说道。“我决定要写这本，你最好不要阻止哦，当然，就算你阻止我也不听。” “是个什么样的故事？”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逝。”姜橙子转过笔，点了点画中裴岚脸上的泪痕。“把最美好、最温柔的事物彻底摔得粉碎，这样的悲剧才能让人印象深刻嘛。” “对了，之前摇光和帮主写的那本，我也让隐元会印刷贩卖了，可能会给你带来一些麻烦，不过我觉得值得。”说着，姜橙子朝他眨了眨眼睛。“不知道脱俗仙子到底会是什么反应呢？但只要他有任何动作，你我都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 “无论他有心无心，我都不觉得他是好人选。”唐云机实话实说。正是因为他本身也很喜欢谈无欲，实在太清楚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才对此一直闭口不言，也幸好裴岚性情开朗，并没有什么为情所困的征兆，否则他会不会任由她留在琉璃仙境，也是说不准的事情。 “但世间但凡涉及情字，从来是堵不如疏，更何况咱们将来还不知道会活多久，也不要把话说得那么满嘛，你看凌霄和苍不是过得挺好的？”姜橙子倒颇有些不以为然。“再说，有你在，岚岚就算是想作死，也未必做得了啊。” 闻言，唐云机不由冷笑一声，权当是默认了。 第35章 520番外:花吐症(上) 不知从何时开始，花吐症开始蔓延于整片苦境大地，人们早上互相打个招呼，说不定就会被各式各样的花瓣喷个一脸。 当然，针对这项总是客串在各种同人文第一线的网红病症，大夫们很快就钻研出了原因和办法：出于暗恋，止于亲吻；若不表白，那就等死。 “其实还是有第三种办法的啦。”对此，陆摇光倒有些不一样的看法。“那就是跳忘川啊！把感情忘掉，那不就不会再吐花了，毕竟，治愈花吐症要两情相悦，但万一暗恋对象不接受表白那咋办？” 对她的这个说法，唐云机深觉有理，并且立刻咨询了一下：“你们圣兽潭的水还有吗？” “有啊，我回来的时候特意装了一大壶呢。”陆摇光摸着自己的脸腼腆一笑。至于她装这玩意儿到底是想干什么……那还是不要多问了。 圣兽潭的水对苗疆本地居民并没什么用处，但外人喝了却会忘了自己一生之中最重要的那个人，虽然原理一点也不科学，纯粹是策划强行加戏，还存在一些忘错人的坑爹隐患，但是和让道门佛门出手物理失忆比起来起码安全无痛，于是很快就炒成了天价，让贩卖的唐家集又火了一把。陆摇光把玩着唐云机给她的分红，笑得见牙不见脸。 结果隔天就乐极生悲了。 在帮会里吃早餐的时候她不知道吃到了什么，被呛了个正着，顿时喘不过气来，脸涨得通红，还是晏锦帆当机立断，一巴掌拍在她的背上，巨大的力道让一块晶莹剔透的东西瞬间飞出了她的喉咙。陆摇光咳嗽了半天，才挣扎着接过姜橙子用帕子包裹着拾起来的物什，低下头一看，顿时翻了个白眼：“凝晶花辦为什么是硬的啦！” 这么独特的花瓣，指的是谁当然不用多想。对此，朋友们唯一惊讶的是：“你这也算暗恋啊？” 虽然这两个人一直没承认，但十万个为什么当然是因为没那个自觉，陆摇光又不是会炫耀这件事的性格，大家只当他们是默认了，谁知道他们原来还真没在一起啊！ “我不仅暗恋，我还吐情敌呢。”陆摇光托着腮望着手里的花瓣，也是一脸所有所思，不过再抬起头的时候，又换上了一副揶揄的笑脸。 “对了，你们还记得花吐症是要传染的吗——？” 这下子，在座之中除了嘴角含笑的逸凌霄和一脸天然的燕倾和，其他人俱是一愣。 * 因为剧情需要，花吐症的传染力度果然非同小可、超凡脱俗。 晏锦帆才把陆摇光送到傲峰之巅，便扶着树咳嗽一声，吐出一片深红色的牡丹花辦。烈烈寒风中，陆摇光往她手心扫了一眼，顿时明了那指代的是谁，不由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问道：“等我事情解决，要不要我陪你去德风古道？” “凭什么要我去？”晏锦帆反问道，倒是笑吟吟的把花瓣收进系统背包里，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让隐元密探把消息递过去，我倒不信他不找过来。” “要是他真不找过来呢？” 晏锦帆微微一笑：“那我也只好告诉炽焰，让他去烦恼了。” 陆摇光：“……”我看你就是想坑男朋友和弟弟。 她还想再说点什么，但注意到宵正站在山洞门口，双手不知道捧着什么东西，不由快步走过去拉住他，往他手心里看去——只见他苍白的手指间捧着一把火红色的凤凰花，映着四周皑皑白雪，显得格外鲜艳可人。 陆摇光：“？？？”为什么这花看起来不像是我啊？ 不过由不得她多想，就感觉喉咙又是一痛，于是没等宵开口说出为什么三个字，她就一把拉下他的头，重重的吻上了他较之常人略显冰冷的嘴唇。 片刻之后，她轻轻把宵往后面推了推，感觉自己喉咙里的那片花瓣像是融化了一般消失不见，这才松了口气——果然是吐情敌啊！凝晶花其实是打算用花瓣噎死她吧？ “摇光。”宵在叫她，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声音比起平时软了好几倍，真是可爱得要命。陆摇光抬起头，对上他晶晶亮的眼睛，顿时明悟……自己接下来可能要解释“花吐症是什么”“为什么要亲吻”“以后什么时候可以亲吻”“亲吻以后还有什么xx”等等逐渐少儿不宜的问题了，真是每天都有新问题，生活日常充满了求知的快乐呢！ 唉，有点想找吞佛童子交流下经验。 “嗯。”幸好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走路，更别提帮会里还有指导课本呢。陆摇光握住他的手，对他温柔的笑了起来。“走吧，我们先回家。” 不过因为宵是在傲峰访友，少不得要去跟本地的主人箫中剑道别。陆摇光询问他箫中剑身在何处，宵却直白的回答道：“刚才朱闻苍日冲进来，把他拉进房间里去了，你告诉过我他们俩单独在房间里的时候绝对不要去打扰，我就没有跟过去。” “……那这个花瓣是谁吐的？”陆摇光秒懂！ “是箫中剑啊。”宵直截了当的回答道。“我吐了一片三色堇的花瓣被他发现了，他才告诉我的。对了，他刚刚要我不要把这件事告诉朱闻，但是朱闻立刻就来了……我也不懂那是为什么，不过朱闻没有生气，看起来还很高兴，他们应该不会吵架吧？” “咳，不会的不会的，你不用担心，朱闻会治好他的。那我们就不要打扰人家治病救人了，走吧走吧。”陆摇光果断把宵一拉，招呼了晏锦帆一声，便神行回了帮会——她现在真是十二分怀疑，这个花吐症是月老看苦境谈恋爱必死的g没以前那么绝对了，所以搞出来创收的手段啊！ * 对于心中有数和说得出口的人来说，花吐症自然算不上什么麻烦的病症，当天夜里，唐云机和姜橙子就各自带了两个熟人返回帮会，大方宣布自己如今也成了脱团狗，大家又可以愉悦的一起走了。 晏锦帆望望左边落落大方的玉秋风，又看看右边有些坐立不安的笑剑钝，目光之中不由染上了点点笑意，故意咳嗽一声，对姜橙子说道：“橙子，没想到你会这么选……不是我说，你可要三思而后行啊～” “姐姐。”笑剑钝无奈的唤她一声，知道她说的不过是玩笑话，姜橙子也并非是会被外人的话语左右的人，但仍是抑制不住一瞬的紧张。“这种时候，你难道不应该帮我说话吗？” “这倒是有趣了，堂堂天刀，红颜知己遍天下的雅少，还需要我为你说话吗？”晏锦帆似笑非笑，但忽然又蹙起眉，吐出卡在喉咙里的一串花瓣来，不由拿手帕掩着嘴，叹气道：“吐花原来会变得频繁吗？也是令人头痛。” “阿姐！”看到她手里的一片艳红，笑剑钝脸色一变，立刻紧张的凑过去，握住了她拿着手帕的手腕。“怎会如此？那个人是谁？要我们兄弟把他抓到你面前来吗？” 他性情一向疏朗，也只有在亲人出事时才会方寸大乱，还是姜橙子给晏锦帆倒了杯茶，让她清清喉咙，同时伸手敲了敲笑剑钝的头。“阿锦是那种为了暗恋命都不要人的吗？我看啊，她的解药也快到了。” 话音未落，便有一道红影携着风雷之势落到晏锦帆身边，将她的手从笑剑钝手中夺了过来。雅少神色一冷，手已放到了天刀之上，但偏偏恰在此时，他身边的姜橙子却突然娇吟一声，向旁边倒去。 笑剑钝岂会让她摔倒，长臂一舒，便将她抱入怀中。两人一个旋身，七秀少女顺势往他胸膛上一靠，如玉般的手臂锁住他的脖子，笑嘻嘻的说道：“不解风情，可是要被打的哦。” “你今日怎么那么好说话？”心爱之人恶趣味起来，也从来是让人难以招架的，雅少长眉一挑，便情不自禁低下头，往她鬓边吻去。姜橙子抿嘴一笑，轻声示意他再看：“人家都快哭了，你要是不知好歹，你姐就该揍你了，我也是为你好呀。” 笑剑钝凝神再看，果然见来人眼中泪光闪闪，几欲落下，沙哑着嗓子握着晏锦帆的手质问道：“你为何不来昊正五道找吾？你……难道是宁愿死，也不肯对吾坦白心意吗？” “这话听起来未免有些好笑吧，皇、儒、尊、驾，一直说不出口的那个人真的是我吗？”晏锦帆长眉一挑，反手把他往身下一按，手一抬捏住他的下巴，极近的贴过去，见他瞳孔顿时一缩，有些躲闪的向后退开，便慵懒的笑了起来。 “我不去，你还不是来了？” 话音刚落，她便见蔺天刑咳嗽一声，抬手捂住自己的嘴，但手指之间仍然露出一片艳丽的紫色，顿时有点无语——虽然这家伙被传染也是意料之中，不过发作得也未免太快了吧。 算了，和不科学的同人梗计较那么多干嘛，何况他吐花的样子还挺可爱的。晏锦帆心里想到，干脆拉开他的手，直截了当的吻了下去。 两个人唇齿相贴，气息相合，蔺天刑只听得她含含糊糊的说了一句：“看来，咱们得互相当对方的解药啊。” 再看下去就是吃别人的狗粮了，姜橙子挽住满心不乐意、已经准备传信给自家二哥的男友的手臂，硬是把他给拖走了。唐云机倒是早在蔺天刑出现的那一刻，就挽着玉秋风站了起来，携着被迫带人回来的燕倾和一起走了，姜橙子拖着笑剑钝从后面追上去，不由笑着问道：“云机，咱们家明恋的那块鲜花饼跑哪儿去了？你居然没押着她去琉璃仙境吗？” “哼！”一提起裴岚，唐云机的表情顿时冷淡了下去。“那个家伙趁我去找秋风的时候偷偷溜了，琉璃仙境也没看到人！就她那怂样，难道还指望她自己表白吗？要是被我抓到——” “云机。”玉秋风不由把手放在了他的侧脸上，安抚的婆娑了一下。“岚岚既然有她有自己的想法，你又何必苦苦相逼呢？” “秋风，你不明白，若是她能像你我这样……估计我早就能当爷爷了！” 玉秋风：“……”这话她要怎么接啊。 “可是不告白是死，告白不被接受是死，忘情又是生不如死，岚岚又会怎么选呢？”嘴上说着可怕的话，姜橙子的表情却是半点不担心的。反而是旁听的燕倾和一下子紧张起来，担忧道：“那我们该怎么办才好啊？我们该去哪里找岚岚啊？” 他是帮会里几个未婚人士当中唯一一个因为耿直而逃过一劫，并未中招的人，姜橙子知道他根本没法理解暗恋的纠结和痛苦，也不清楚谈无欲和裴岚之间那点破事，因此并不和他多说，只是笑道：“放心放心，你觉得我们会眼睁睁看着她去死吗？” 那当然是不会的。想想有唐云机在，裴岚怎么可能出事，燕倾和又放下心来，对她点了点头。 “不过，我猜她现在，肯定还是躲在琉璃仙境……”姜橙子眼睛一亮，情不自禁的露出想要看戏的灿烂笑容来。 “这病只要心情有情就会被传染，不知道现在，琉璃仙境又有几个人中招了呢？” 第36章 520番外:花吐症(下) 元楼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出现在帮会里，按着腰眼一脸无精打采。姜橙子出门后看到他，顿时眼前一亮，直接走过去趴在了他背上，笑嘻嘻的戳了戳他的脸：“帮主，你居然夜不归宿，不乖哦！” “疼疼……别碰那儿！”元楼动了动肩膀把她甩下来，同时警惕的四下看了看，担心一把天刀会突然落在他身上。“雅少呢？” “还在睡觉啊。”姜橙子看他一下子松懈下来，不由抽出扇子，给他加了个王母挥袂。“怎么，你要问我为什么他还没起来吗？” “谢谢，我不上车！”元楼翻了个白眼，并非玩笑，而是真有些不大高兴的模样。姜橙子不由也收起笑容，把手轻轻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怎么了？你怎么不给自己疗伤啊？” “因为我肾亏啊，不是你想的那样，是没蓝了谢谢。”元楼活动了一下手臂，看着四下无人，忍不住同她抱怨道。“我知道罗喉有点不解风情，可没想到他居然这么不解风情，昨天我们说开以后，他居然说为了庆祝，让我们去练武场打一架！结果就一直折腾到刚才，我已经决定了，让他自己跟天都过去吧！我才不想再看到他那张脸了！” “这个可以有！好啦，不要想他了，走，咱们去琉璃仙境看热闹吧。”姜橙子把他拉起来，给他倒了杯茶哄他喝下去，赶紧转移他的注意力。“你不想去看看鲜花饼现在在干什么吗？” “还能干什么，估计在望着谈无欲黯然神伤吧……不对，云机居然没有按着她的头跟谈哥表白吗？这不科学啊！”元楼顿时一个激灵。“要是老谈不答应就给岚岚喂圣兽潭的水什么的……” “拜托，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圣兽潭的水就是双生蛇王的洗澡水，云机才不会给岚岚喝呢。”姜橙子笑得有些不怀好意。“到时候到底是请书大出手还是佛剑出手，给她物理失忆呢……” “打住打住，我怎么觉得你说的其实是超度？好歹朋友一场，做个人吧，真被金银和尚打一掌，怕是物理层面的人间蒸发啊。”元楼一边说着，一边顺着她的意思迈开了脚步，恰在此时，一阵白光闪过，却是逸凌霄翩翩然落在二人身边，笑着和他们打了声招呼：“你们是要出门吗？去哪儿玩？算我一个。” “你才回来，就又想出去吗？”姜橙子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这个家伙是趁乱做了什么坏事才跑回来避难的，说起来，他和苍表白也不知道是几百年前的事了，当然不可能受吐花症的感染，但昨天还特意问摇光要了那片她吐出来的凝晶花辦，也不知道是去做什么去了。 “我当然是做月老去了啊。”看出她的疑惑，逸凌霄笑着说道。“本来是为了帮墨尘音，谁叫他这么多年了还不肯跟赭杉军坦白心意……不过倒是没想到，会有意外收获！” “哦？是谁？”一提起八卦，姜橙子顿时双眼一亮，询问的望向了他。逸凌霄当然很乐意和他们分享玄宗的喜事，不由坦白说道：“是白雪飘师兄和赤云染师姐，自从我和苍结为道侣以后，玄宗已经多年没有办过婚事了，如今便有两场喜事待办，到时候请你们来喝酒，可不能错过哦。” 言下之意，就是玄宗那两对都已经各自表白了。不过也是，看他刚才那副急匆匆的模样，多半是传染病受害者解决了自己的问题，跑过来找他这个传染源算账了才是，也不知道现在替他抵挡的人，是不是弦首？ “哎呀，双喜临门，真是好事啊。”不过有情人终成眷属，总是好过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嘛，两个人自然要向好友道贺一番，却又见他神神秘秘的拿出一个锦囊，打开来让他们查看——只见里面装着几片晶莹的紫色昙花花瓣，一看就知道又是暗恋的产物。 “原来不是双喜临门，而是三喜吗？”想想玄宗剩下的那几个人，元楼不禁沉默了一秒——算了，这种时候就不要太八卦了吧，他不想知道这花是谁吐的啦！ “想什么呢！”逸凌霄白他一眼，却仍是笑道：“虽然这和玄宗无关，不过也算是道门的好事……好吧，我就直接说吧，剑子仙迹昨日来找苍喝茶，我本来没打算对付他的，谁知道他来得这么碰巧，这个就是他吐花的产物啦，哈哈哈哈。” “好歹朋友一场，此事既然是因我而起，还是帮人帮到底才是。”逸凌霄这样说着，便叫了个隐元会密探，把锦囊扎好，让她送去三分春色，并将事情经过告知疏楼龙宿。 “说不定不久以后，咱们也可以喝上龙首的喜酒？好了，我的事做完了，你们还没说，是打算去哪儿呢？” * 琉璃仙境一如既往，充满了温柔的莲香。 姜橙子拎着裙子走在玉桥之上，望着玉波池中盛开的莲花，不禁回想起昔日七秀坊的光景。“莲花亭上观山色，廿四桥头赏潋光，自古扬州多盛景，新朝更比旧时强。”不知莲花亭外的莲花，如今又到盛开否？ “你现在和雅少在一起，何不带他回七秀坊去看看？”下桥的时候逸凌霄伸手扶了她一把，同时笑着提议道。姜橙子也颇有些意动，但却笑着答道：“那没法子，我怕他被姐妹们给生吞了啊，哈哈。” “还是怕他把你变成青青草原吧？”元楼此言一出，姜橙子不怒反笑，随口说道：“那就要看谁绿谁了。” 三个人走过玉桥，正看到屈世途急急忙忙的赶过来，连忙停下脚步跟他打了声招呼。屈世途却有些心急的赶着他们离开：“你们这几日不要来琉璃仙境啊……啊不是，逸凌霄来没关系，其他人就算了。” 特意点出某个已婚人士，用意实在不能更明显了。逸凌霄不由脱口道：“不用担心啦，这两个家伙已经得到吐花症了，我们就是来看岚岚的。” “是这样啊……那还真要道声恭喜了。”屈世途看看他们身边并未跟着其他人，不禁心里疑惑：难道元帮主和这位姜姑娘竟是一对？不过他心系琉璃仙境中的几人，也没有往日的热衷招待之心，不由苦笑道：“只是……岚岚没在琉璃仙境啊！我还以为她是和你们在一起，原来也没有吗？” 看他一副有些担心的模样，姜橙子连忙安抚道：“那就一定是去找摇光了，她就是不想被云机抓到。但吐花症一直不解决，也不是个办法，我们这次来，也是想问问……月才子应该是在此地吧？” 原来是来兴师问罪的？屈世途先还想糊弄两句，但一想到此事不解决，指不定裴岚性命难保，谈无欲也……到底还是叹了口气：“他是在这里……我带你们去吧。” 几个人跟着他走进大厅，看到素还真和叶小钗正在对坐饮茶，自然要同主人家寒暄一二。谁知道屈世途却大惊失色，教训他们道：“你们俩病成那样，不在房间里休息，跑出来做什么？” 吐花症延续到后来，据说是会浑身无力、有咳血之症，听这话里的意思……看来琉璃仙境的传染病还不是从裴岚开始的？姜橙子心里一动，但看面前的莲叶二人气息平稳，面容红润，心里就已经有了答案，不由掩唇而笑道：“屈阿伯，你看素贤人的模样像在生病么？看来他们的吐花症也已经痊愈了，真是可喜可贺。” “啊？”屈世途顿时一愣，定睛一看，果然如她所说那般，顿时又是一呆，随后又想到今日除了那三人并无什么客人，这两个人是怎么痊愈的还用多说吗，这才回过神，没好气的说道：“好啊你们！之前一直死活不说，现在倒是肯坦白了？素还真，叶小钗，你们是觉得看老屈我为你们担心很有趣是吗？” 听他这般言语，叶小钗顿时羞愧的啊了一声，倒是素还真摇着扇子，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好友啊，看我和叶小钗心意相通，你难道不为我们高兴吗？” “哼，你们会稀罕我的高兴吗？”屈世途虽然嘴上这样说，但脸上还是不由流露出舒心的笑意来。“好了好了，既然你们俩没事了，那就剩下谈无欲了！” “月才子也吐花了？”元楼浑身一震，眼中顿时精光大作，他转过头左右一看，两个朋友也是一般激动，但是逸凌霄眼睛里含着两分疑惑，好似有什么事情想不通一般。 “是啊，是啊，你们要找他就赶紧。”屈世途为他指了个方向，目送他们离开以后，这才转回头对素还真说：“真是搞不懂你们，既然开始吐花，就说明心中有情，却为何不肯说出口呢？你现在倒是想通了，也不知道谈无欲还在坚持什么。” “有些事，想得通就是想不通，想不通就是想不通，迈出一步，自然是海阔天空，但迈不出那一步，便是天阙之分。”素还真却只是笑笑，一只手不动声色的伸过去握住了叶小钗的手，后者不由转过头，清澈的眼睛望向了他。“不过，师弟他嘛……我看倒不是因为迈不出这一步。” 另一边，一边走进谈无欲的居所，逸凌霄也疑惑道：“谈无欲既然也在吐花，那不就是有情吗？岚岚就是再怂，这个时候也该问清楚了吧？毕竟，她就是愿意自己死，也不会眼睁睁看着谈无欲死啊！” “那她去哪儿了？按照她的性格，是绝对会留在谈无欲身边的，多看几眼是几眼啊。”姜橙子也有些不解，她原本以为裴岚只是躲起来了，但现在却真有些担心了。 “都已经来到这里了，我们先进去看看。”元楼打开队伍界面看了看裴岚的状况，倒是一锤定音的说道。逸凌霄和姜橙子无有不可，跟着他一起走进谈无欲的屋子，却见清清冷冷的月才子正斜倚着窗户坐着，面前摆放着一盆盛开的紫色飞燕草，正用修长的手指拨弄着柔软的花瓣，见他们进门，也不过是轻轻一瞥，便直接问道：“你们是来找裴岚的？” “是，还请教月才子，岚岚临走前什么都没同你说吗？”既然他这样问了，元楼便顺着他的话语说了下去。与此同时，姜橙子和逸凌霄却不约而同的往他脚下看去，见那里的确散落着紫色的花瓣，却也是飞燕草，顿时闹不明白这是他自己吐的，还是窗台上那盆花掉的。 再说，他们说是能从花瓣中看出所代表的人，但其实都是大家心里有数，所缺的不过是一句话的功夫罢了。但面对的是谈无欲，谁也猜不准他的心思，又该如何知道结果呢？ 然而他们才觉得疑惑，便听谈无欲淡淡说道：“不用找了，她就在这里。” 就在这里？可这里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在吗？ 三个人俱是一愣，随后不由将目光转向了窗台上飞燕草上——明明眼下并未有风拂动，但那株盛开的飞燕草，却在他们面前抖了一抖！ “……” “……” “……” 忽然，谈无欲又咳嗽一声，下意识的抬手捂住嘴，指缝间又落下几片飞燕草花瓣来——见此情形，那盆飞燕草抖得更厉害了，而且抖着抖着……居然从花朵里挤出好几片雪白的昙花花瓣来！ 元楼十分麻木的看着这玄幻的一幕，脑子里一片空白，简直不知道今夕何夕，还是系统的消息提醒声叫醒了他，却是陆摇光在私聊频道里问他去了何处，说是罗喉跑来找他，路上正好遇到出门的唐云机和玉秋风二人，因为过去一些事情的缘故，这两个人也没法拒绝武君，只能带他进了帮会，现在正大刀阔斧的坐在帮会大厅里呢，叫他赶紧回来解决他这位气势惊人的男朋友。 “还有啊，琴主也一起来了，是来找小燕的……但我看小燕一副吓懵了的样子，真是太可爱了！你是人家老大，到底回不回来看热闹……啊不是，是帮他啊？”陆摇光的语气满是笑意。 元楼还能说什么呢，元楼只能在好友频道里告诉所有人：“都来琉璃仙境，把燕仔和琴主也带过来！他们俩的事还能拖一拖，这里快死人了！” 第37章 裴岚的报复 异度魔界断层接合的那一天，天际忽现末日异象。日分双阳，灾星突显，三星绕金乌，宛如泪阳高悬，且引力突变，双阳受其拉力影响，竟渐渐分离，其中一阳坠入大地，血月骤生，黑夜再临。 同时，也是受诡异引力影响，万圣岩竟从中一分为二，半数修者被卷入裂缝，眼看便要以身相殉，幸亏这一日一页书、佛剑分说并净琉璃菩萨来此寻圣尊者一步莲华，正好赶上此事，总算救下众人，避免了佛门又一出无用的牺牲。 不过即便如此，仍是有三位被关押在万圣岩深处、罪大恶极的凶者趁乱逃脱，各自寻了方向离去，万圣岩忙于救人，追赶不及，只能暂时放下此事，以待日后再议。 ——而作为这次“偶然”事件的推动者，自万圣岩归来后，晏锦帆很快便向恩师净琉璃菩萨辞行，表示自己又有了外出游历之心，菩萨自然尊重她的意愿，并无挽留之意，只是笑着问她：“如今你仍有噩梦么？” “偶尔有些，不过，已经没有关系了。”不知道是因为体质特殊，还是天命预告，晏锦帆偶尔会做一些稀奇古怪的噩梦——漫天的鲜血，抱着她痛哭不止的看不清面容的男人，争吵声，刀刃撞击声和动物的哀嚎咆哮声。一切画面都支离破碎，看不出什么线索，又肯定和现代和朋友们无关，弄得她都颇为不解。 不过，到底噩梦只是小事，除非梦里的那个人找上门，否则又有什么可担心的。沉浸在和朋友们重聚的快乐之中，晏锦帆已经许久不曾想起此事，倒是很直接的跳过这个话题，继续说道：“师尊，我如今，虽然仍然不知道自己未来的道路究竟通向何方，但我已经找到同路的人了。” “如此，便是你的因缘了。”净琉璃菩萨将手指在她额际轻轻一点，又慈爱的叮嘱道：“万事小心。” 晏锦帆双手合掌，恭敬地朝她一拜，这才轻手轻脚的离开了定禅天。 而另一边的帮会里，有阵子没出现的逸凌霄满面春光的回了帮会，心情甚好的和朋友们打了声招呼，自然招来了朋友们的诸多埋怨：“你在玄宗乐不思蜀，还没把我们忘了啊。” “胡说什么呢。”逸凌霄嗔道。“我要是一直呆在这里，才算是乐不思蜀好不好！” “……”靠，嫁出去的咩泼出去的水啊。 “对了，你们这段时间写同人玩得挺开心嘛，正好我也写了一本，麻烦橙子帮我随便画两幅画，装饰一下，我拿回去要送人的。”逸凌霄说着，从系统背包里取出一份书稿交给姜橙子，后者慵懒的翻开看了两页，随后笑了起来：“你怎么突然写双桥了？不是从以前开始，你就因为玄宗的事情一直不待见他们吗？” “耶，如今好歹也是同僚一场，他现在功体被封，又要被关在地牢里百年，也是可怜，我只是聊表心意，写点东西给他打发时间而已，不值一提，不值一提。”逸凌霄谦逊的说道。 是啊，金鎏影都死了，你还要写他们俩的同人文故意去扎人家的心，还真是好同僚之情啊——逸凌霄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魔鬼！ “这次他还没做什么事就被你抓住了，结果还是要罚得这样重吗？”元楼忍不住询问了一句。不怪他多想，实在是玄宗出来的人容忍度都高得吓人，而按照原本的剧情，弦首一开始对金鎏影亦多有容忍，盼望着他能回头是岸，还是在白雪飘和赤云染过世后才痛下杀手，而后来墨尘音出场后，哪怕有背叛之事在前，仍称金鎏影和紫荆衣为好友，胸襟开阔自然是令人敬佩，但像他们这等普通人肯定是做不到的就是了。 ……这么说起来，金鎏影哪怕被揭穿了身份，苍应该也没那么快对他动手，也不知道是逸凌霄从中又做了哪些事，或者吹了什么枕边风？ “他都往苍笔上下毒了，自然是起了杀心，难道就因为被抓到了，没有人因此身死，便要就此揭过吗？”逸凌霄冷笑一声，全然不掩饰自己满腹的痛恨之意。“好吧，我也不瞒你，师兄师姐们是有若他有悔改之心，便放他出来的意思……不过只要有我在，就没那么容易。” 不管当年是出于什么理由，背叛之事都已成既定事实，在大战中死去的同修不会再复生，支离破碎的道境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回归往日的风光，罪魁祸首却能在苦境享誉多年，甚至成为一方魁首，饶是多年清修，自觉已经不易动怒，逸凌霄还是觉得咽不下这口气。 他一向是这样嫉恶如仇的脾气，大家其实早已习惯，且这副模样倒比之前那般清冷瞧着亲切，元楼也只是咳嗽两声，跳过了这个话题：“好久没看到你写同人了，笔力不减当年啊，看来这些年你也不是没动笔？” “咳咳。”这回就换逸凌霄咳嗽了。以前在玄宗上学的时候，他偶尔也会写写赭墨、苍x翠山行，苍x蔺无双，苍x剑子仙迹……一类的嘛。虽然和正主结为道侣后，他为了避免黑历史被翻出来，苍会找他秋后算账，已经毁尸灭迹了，现在想想还有点心痛呢。“你们不在，我写来也没人看，也很寂寞的好不好。” “哎呀，你现在知道我们的好处啦？”元楼顿时失笑，和他勾肩搭背的一起走了，只留下姜橙子独自留在梅林中，将挡在画板上的画布一抽，继续画起画来。 * 阴暗的小树林内，夜风急急。陆摇光紧紧攥着披风领口，从树林间穿梭而过，只觉得被夜风吹动的树影仿若鬼魅，仿佛随时都会伸手勾住她的衣袂，不由低下头，脚步越发急促起来、 她扑入山间枯寺之中，借着泠泠月光看见了坐在结满蛛丝的佛像前打坐的僧人，不由含着泪扑上去，从背后抱住了他。对方一动不动，身躯似也十分僵硬，但她却毫不在意，只是满心欢喜的把脸贴在他的背上，眼泪不觉簌簌落下。 “阿锦。”她唤着心上人的名字，只觉得这两个字在唇齿间流转了，竟也满口生芳，不比寻常，但不知道为何，明明是这样欢喜的时刻，眼泪却不由流的更凶了。“我真的没想到他会当众诬陷你和我私通！若我知道是这样，一定会拦住他，不会让他去打扰你……你……少林寺是真的赶了你出来？不如、不如……你跟我回去吧！” 她说到这里，满腹情思竟难以掩饰，声音也变得越发温柔起来：“我不奢望你会为我还俗，我给你找处山间小寺，你照样每日礼佛，暮鼓晨钟，我……我只要能远远的看着你就好……” 幼时相识、情起而深，她悔过、怕过、恨过，但终究放弃了过往的想法。或许，这就是她后半生的生活了，让心上人能平安顺遂，潜心向佛，而自己，只要能偶尔见见他，能触碰他，便已经是我佛慈悲了。 只是这时候，晏锦帆仍是一声不吭，也不肯回头来瞧她一眼。陆摇光这才觉得自己举止唐突，和刚才说的话全然相悖，不由凄然一笑，放开他的身子，急急向后退了两步，嘴里说道：“好好好，我不碰你、不碰你……你便回过头看看我，回我一句吧，阿锦？” 他仍是闭口不言，好似自己也成了一座泥塑的佛像。陆摇光手脚发凉，静候了片刻，终于忍不住黯然泣道：“你不肯原谅我了？是不是？你是不是……再也不肯和我说话了？” “哼，你以为他还有什么话要对你说？”突然，一个声音出现在山寺门外，陆摇光脸色一白，又不禁扑到晏锦帆身后，张开双手意图保护他。却见诸多火光在小小的山寺外亮起，无数士兵将整个山寺团团围住，其中领头的一人青衫白扇，一副文弱公子的打扮，朝着陆摇光微微一笑，好似此处不是灰尘满布的枯寺，而是侯府中花木扶疏的后院一般：“摇光，可真让我好找啊。” “元楼，你到底想要做什么？！”陆摇光恨恨道。若不是他带人到少林寺去大闹一场，又设计在晏锦帆的禅房中搜出了自己的手帕，又怎么会让心上人落得名声扫地、驱逐出寺的下场。他向佛之心何其虔诚，却落得如此结局，怎不叫她心痛呢！ “我不想做什么，只是想把我的未婚妻抓回去，再看看某个不知好歹、引诱大家闺秀的秃驴的下场罢了！”元楼背着手，含着笑，自寺门口一步步往她身边走去。陆摇光浑身紧绷，情不自禁的往后退去，但在触碰到晏锦帆的那一刻，很快又坚定起来，挡住了元楼伸过来的手。“我跟你回去，你不要再打扰他了，千错万错皆在我身上，和他没什么关系！” 然而元楼只是轻轻瞥了她一眼，便绕过她，在晏锦帆的身周走了一圈，这才微微一笑，对紧紧盯着他的陆摇光说道：“你是不是没有看他的样子？” “陆摇光，你难道都没有发现，这个人已经死了吗？” “你说什么？”陆摇光微微一愣，随后却像是被他气笑了一般，走过来推了他一把。“你不要胡说！阿锦是在念经呢，他一直都是这样的，念起经来根本注意不到周围的人，我早就习惯啦。” 她喃喃自语着在他身边蹲了下来，握住了他垂在膝上的手：“我早就习惯了……阿锦不是不理我，他只是一心向佛而已，没有做错啊。” “是啊，他一心向佛，备受方丈喜爱，眼看就要更进一步，却因为你被赶出少林寺，你说，他的心情是什么样的呢？”元楼展开扇子掩住自己的面容，藏在那嘲讽的冷笑之下，却有一丝黯然神伤一闪而逝。“他是咬舌自尽的，想必在他死前……一定很恨你吧。” 温柔的月光平静的透过破碎的屋顶，落在大殿正中的和尚身上。他闭目阖眼，嘴角留下一行干涸的鲜血，俨然气绝已久了。 陆摇光仍是痴痴凝望着他，仿佛仍是没有听懂刚才的话语一般，但元楼已经毫不在意的弯下腰，手指温柔的拂过她光滑的侧脸。 “而你，将会嫁给我，生同衾死同穴……不管是今生、来世，你永永远远，都不要再想见到他！” …… “卧槽。”陆摇光放下手里的书，抹了一把眼泪。“岚岚的文笔还是好强啊，这里面我也太惨了吧，阿锦又做错了什么嘤嘤嘤，虽然……这个结局还挺好吃的呢。” 她还在回味青春疼痛文学的舒爽之处，冷不防听到身边传来一句熟悉的疑问：“为什么这本书里阿锦是男人，她不是女人吗？” “哦，这就叫性转，只是一种玩梗啦，和现实是没什么关系的。”陆摇光下意识的回答了一句，随后像是上课看小说被老师抓到一样猛地合上书，飞快的扭过头去。“宵！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一直都在啊。”宵的语气听起来无辜又委屈。“什么叫生同衾死同穴？你和元楼在一起的话，就不能再见到阿锦了吗？那我也不能见到你了吗？” 陆摇光：“……”让小朋友们远离小说，绝对是明智的决定啊！ 第38章 紫宫世家 和某位小朋友解释新出现的名词花了陆摇光大半天的功夫，让她甚至没空回复私聊频道里裴岚发来的嘲讽。 最后陆摇光抱着水杯疲惫的靠在宵肩膀上，一边在心里决定以后不在岘匿迷谷看同人了，一边温柔的询问他：“宵，你最近都在做什么呀？” 因为岘匿峡谷如今住客许多，早就不是当初三人独居时那清清冷冷的氛围——虽然有阿九在的时候其实也算不上冷清——她就不常带宵回帮会了，干脆把他留在这儿，让他和f4成员们好好亲近亲近。 “慕少艾有教我认药材，羽人有教我拉胡琴……”宵细数着自己最近学到的新知识，陆摇光听罢，知道他和所有人相处得都不错，有了新朋友，许多疑问也得到了解答，愁落暗尘和羽人非獍平日里闲来无事，甚至还会陪他过招，不由暗自感叹自己的机智——知道得越多，以后的问题就越少啊！ “看来以后不能把你留在迷谷了，该带你多出去走走。”她捧着宵的脸笑嘻嘻的搓了搓，拿来梳子给他梳理长长的黑发——宵虽然天生丽质，一头长发柔顺光滑，但是自己并没有打理的自觉，发尾总是乱糟糟的，被陆摇光一一梳开，披散在肩头。梳完看一看，不禁戳着他的脸感慨：“怎么你这么好看啊，真让人羡慕。” “摇光也很好看啊。”在宵眼里，哪怕是站在人群中央，他第一眼看到的也是她，摇光总是闪闪发亮的，和其他人都不一样呢。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还特意询问了慕少艾，但对方却只是笑而不语，看向他的目光很是欢喜。 “谢谢夸奖，对啦，男孩子就是要嘴甜一点哦。”就宵这颜值，这性格，完全不用担心他以后找女朋友的问题啊。不过为了防止他听什么信什么的坏毛病，会被女人的谎言欺骗，现在还是盯着点他，不要叫他早恋了，陆摇光若有所思，在心里对机智的自己点了点赞——她这个幼儿园老师当得多称职啊！ 裴岚让隐元密探送来的同人本并不止刚才的那本雷文，还有另一本薄薄的小册子。因为自己上回驴了她一把，陆摇光不禁猜测其实这本才是为自己准备的正主，好不容易哄好了宵，她借口自己要去厨房做点点心，把厨房门一关，在里面迫不及待的翻开了书—— “哇靠，宵吞是什么神奇的cp！太过分了，宵还只是个宝宝好吗！” 而另一边的帮会领地里，元楼握着同样一本书，看着上面写的“宵怜爱的公主抱起了吞佛童子”这样的句子，也不禁冷笑一声：“开玩笑，我是绝对不会吃吞佛童子的其他cp的！只有我们剑雪不要他的份，他才没有选择的权利呢，哼！” 他当然不是任由裴岚搞事情而不会反抗的人，当即返回房间铺开纸笔，在开篇写下“日月”两个字，露出邪魅的微笑来：“岚岚啊，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闯，这下子可不能怪我了！” 写同人，当然是要互相伤害的啦！ * 裴岚如愿以偿的等来了找她算账的陆摇光。 “你太过分了吧，宵还只是小朋友啊！”完全没提那本乱写的三角恋同人，陆摇光一心一意为身后的小朋友抱怨道。“你的良心都不会痛吗？” “哇——”裴岚则是满脸惊悚的发现她居然把宵也给带在了身边，一边抓住她试图挠自己痒痒的手，一边小声询问道：“你什么情况，不怕被他听到啊？” “前几天我一直在帮会码字嘛，结果今天一回迷谷他就一直粘着我，你都不知道他有多可爱！……他那么可爱，我当然不会拒绝他啊。”陆摇光回头看了看，见宵老老实实的歪着头站在她们身后，顿时理直气壮，不以为然的说道。“大不了等会儿再跟他解释他听不懂的部分就是了。” “你还真是百无禁忌，这个时候难道不是应该思考一下他的疑问可能会很少儿不宜的问题吗？”裴岚揶揄道。 “虽然还是个宝宝，但是现在凌威都有女朋友了，当然要早做打算啊！宵这么耿直，今后肯定不会像你一样死活不敢表白吧，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带个小美人回来见我呢。”陆摇光砸了砸嘴，不由皱了下眉，觉得自己有些奇怪。按理说，宵如果有了喜欢的人，实在是一件很值得庆祝的大好事吧，但她设想了一下那个场景，怎么感觉自己不是很高兴？ 而裴岚就更无语了——写同人伤害我就算了，闲聊的时候居然也要随口伤害我？哼，我其实根本没有那么怂……吧？ 两个人闹过一通之后，陆摇光有些惊讶的发现琉璃仙境竟然空无一人，连常年驻扎看家的屈仕途都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不由开口询问道：“素还真和谈无欲他们人呢？这几天还是那么忙吗？还有屈杯呢？” “别提了，素还真这个无良老板，就知道压榨我们家可怜的老谈996啊！”这却说中了裴岚的心事，顿时抓着她大吐起苦水来。“好不容易没双桥什么事了，他们却又要去查那什么三颗祸星，都没停下来住两天，就又走了！屈杯也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出门做什么去了，我看多半又是素还真给他布置了任务，结果现在就剩我一个看大门的了。” “留一个最没用的看大门，也不怕琉璃仙境再被炸？”陆摇光朝她挤了挤眼睛，被裴岚推了一把，留下一句给他们端茶点来就进到内室去了。陆摇光拉着宵坐下来等吃的，顺便问他接下来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想不想回凝晶雪峰看看？我们难得出来，先出去走走再回岘匿迷谷吧，你觉得好不好？” “那要带上凝晶花一起。”宵立刻回答。雪枭并不大黏他，更乐意一只鸟留在昆仑，凝晶花因为没法说话，倒是被走哪儿带哪儿，现在正在岘匿迷谷享受慕少艾的精心照顾。 “好啊，带上凝晶花一起回去，好浪漫啊。”陆摇光话音刚落，又沉默下来：凝晶花真的不会变成花妖吗？在霹雳的世界成精什么的很正常吧？ 她正心怀疑问，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气势轩昂的呼声：“紫凤威，麒麟宫，帝王世家，威仪天下！”却是一众护卫簇拥着一位头发花白、气度恢宏的中年剑客急急而来，转眼已踏入大厅。 是琉璃仙境的客人？陆摇光高声叫了裴岚一声，还是主动迎上去同人见了礼，对方见她是个貌美纤弱的年轻姑娘，倒是微微一愣，随即询问道：“在下乃紫宫世家紫宫远，莫非姑娘便是活人不医当面？” 活人不医不是裴岚的称号嘛，虽然是抄袭的裴元，不过自己的称号和诗号也是抄的剑三，倒也没资格说别人就是了。陆摇光摇了摇头，只说自己来自岘匿峡谷，也是来此做客，不想对方一听到她的来处，便立刻接话道：“原来是药师的高徒么，多年来未曾能与武林三大神医*一会，实属某心中大憾，不过如今看来，却也是年轻一辈的天下了，不想两位神医竟是好友，真叫某惊讶啊。” “哪里，哪里。”陆摇光嘴上虽然谦虚，面上却忍不住露出笑容来。被人夸奖，总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嘛，更何况面前这位大叔还这么会说话。 而裴岚这个时候也满脸困惑的走出来，一边唤着陆摇光的名字：“摇光？是谁回来了吗？” “是有人来拜访。”陆摇光同她介绍了一下面前名为紫宫远的中年人，裴岚可不像她那样迷糊，立刻回想起他应该是紫宫太一之父，此番前来应该是为太一求医的。 果不其然，紫宫远坦言独子突然病倒，请了许多大夫来看，但都看不出原因，让家里所有人都心焦不已。更糟的是太一一向是家里老太君的心头肉，且方才归家不久，太君虽然功力浑厚，到底年事已高，他着实担心长辈因此病倒，这才厚颜上门求请。 “某知道活人不医的规矩，只是别无他法。”紫宫远掷地有声的求恳道。“只请姑娘前去一探太一的病，紫宫世家必有重谢！” 紫宫世家亦是奇象预兆中十分重要的一环，裴岚只是略做思考，就答应下来，回房间取了自己的药箱。陆摇光追上来，十分好奇的询问她：“你什么规矩那么有名啊？我怎么不知道？” “你又知道什么啊？死宅！规矩就是活人不医啊，不然什么人都往我这儿送，哪还有神医的逼格！”裴岚伸手敲了敲她的额头，问她：“来都来了，你跟不跟我一起去看个热闹？” “哟，裴大师兄这么说还差不多，就你……”陆摇光啧啧两声，看裴岚作势要挠她，连忙接下话题道：“我当然要跟你去啊，回头让云机知道我放你一个人出门，那我不就死定了。”说着吐了吐舌头。虽然她自己其实也在禁止一个人出门的名单上，不过还有宵在嘛。 “放心啦，太一其实是装病，咱们去圆个场就行了。”把药箱背在身上，裴岚笑着挽住了她的手。“我记得紫宫世家之事是秦假仙在处理，多半又是他出的主意！” “原来是这样啊。”陆摇光转了转眼珠，不禁想到：不知道谈无欲现在又在忙什么，倒可以让隐元密探去打探一二，等看完紫宫世家的好戏，她和宵便可以送岚岚过去呀。 第39章 路边偶遇 在陆摇光带着宵前往琉璃仙境的同时，晏锦帆也背着刀，悠然走在人声鼎沸的闹市之中。 裴岚所写的那篇故事，陆摇光自然也分享了她一份，并在私聊频道之中很是声讨了裴岚一番，不过她们俩为这样的小事吵架也不是一回两回，根本算不上什么矛盾，晏锦帆看过之后，也不过是一笑置之——按照以往的经验，这件事肯定不会这么简单结束，等事态进一步扩大的时候，她再考虑到底该嘲笑那两个小笨蛋之中的哪一个吧。 因为闲来无事，她也并不赶着返回帮会，反而十分享受着独自一个人于坊间漫步的轻松惬意。尽管因为之前的双阳异象，让许多人很是惶恐了一阵子，但日子一长，发觉除了怪异的天气和干涸的血海以外，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众人又恢复了往日的生活，市集上仍然热闹非凡，叫卖声、询问声、还价声不绝于耳。 到底身处苦境，若是心不大、承受能力不够强，只怕早就被三天两头冒出来的各种组织和各种boss吓得半死了。更别提他们过去补剧的时候曾经戏言，苦境的百姓大概都是零点刷新，否则怎么像韭菜一般源源不断，割了又长、长了又生？对于这些不配有姓名的路人npc来说，是否又根本感觉不到苦境所承受的苦难，因为他们本身就算不上生命呢？ 然而，看着周围的一张张纯朴的笑脸，看着每个人都在为生活力所能及的努力奔波，难道就因为他们的日常枯燥而普通，因为没有武力而无法踏足故事的主线，便就此否定他们的人生吗？须知世间皆苦，无人能得以幸免，便是曾经的自己，与他们又有什么分别呢？ 晏锦帆若有所思的拉了拉头上暗色的兜帽，一边站定在一个糖葫芦摊子前，拿出钱袋来买了八根糖葫芦，把其中七根收进系统背包，然后自己捏着一根若无其事的吃了起来。 突然，她看到不远处有一群孩童追着一个浑身破破烂烂的小乞丐过来。那跑在最前面的小乞丐喘着粗气，慌乱之中并没有注意到地上的一块石头，被那石块一勾，顿时狼狈的跌倒在地，后面的孩子们立刻追上来，挥舞着手里的扫帚木棍等打在他身上，嘴里大声嚷嚷着“小偷”“脏鬼”之类的话语。 晏锦帆如何看得了这一幕，身后刀鞘一动，便想以刀气击开那几个孩子，再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没想到有人竟比她更快——一个白影从人群之中一掠而过，不过转眼的功夫，便已经将小乞丐拎在手里，又飞掠而去。等那一群孩子回过神，对方早就提着人走进了旁边的小树林了。 直到被放在地上，那乞儿还保持着抱头挨打的姿势，有点呆愣的望着地面，直到那白衣侠客伸手推了他一把，他才突然惊醒过来，连忙跪在地上向他磕头：“谢谢大侠、谢谢大侠……” 他浑身俱是又青又紫的伤痕，磕头的力道又十足大，没几下额头便沁出血丝来，那白衣人又是并指一点，他顿时僵在了原地，浑身上下均动弹不得，只有一张嘴还能说出话来，只能满脸恐惧的看着那高大的侠客拔出剑来，在地上写道：他们为什么打你？ “因为……我偷了他家的包子。对不起，可我阿公生病了，他还在等我……等我带包子回去！……”小乞丐断断续续的抽泣着，却也丝毫不敢隐瞒。他想把藏在怀里的包子拿出来，求这位大侠放自己一命，他不怕挨打，挨打他早就习惯了，但他一定要活着，因为阿公还在等着他，若是没有自己在身边照顾，阿公他……一定会死的！ “求求你，我再也不敢了！求你放过我吧大侠……”他没办法再磕头，只是继续喃喃的祈求道。眼角的余光看到那位侠客好像向他身边走了两步，顿时恐惧得连声调都改变了，然而一股气劲击在他的肩头，他顿时又有了力气，能再动作了，小乞丐连忙想俯下身去，却有一只修长的手直接伸到他面前，手心里放着几块碎银。 “这……这是给我的吗？”他瞪大了眼睛，一时间有些不可置信，小心翼翼的抬头看去，却只看到一面纯白的斗笠，白色的布料隔绝了视线，让他无法看到对方的面容，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禁忌。他连忙移开眼睛，大着胆子一把抓起那几块碎银，语无伦次的连连道谢道：“谢谢大侠、谢谢大侠……” 那双手没有挪开，而是伸过来，将他从地上扶起来，这才收了回去。然而等他再鼓起勇气，抬头试图询问对方的姓名的时候，面前却已经空无一人，早已没有了刚才那位侠客的身影。 “你刚刚看到他，是想起了自己以前的事吗？”树林深处，一位衣饰华丽的红衣男子拍了拍刚才那位白衣剑客的肩膀，柔声叫着他的名字。“凄城。” “啊。”从年轻俊美的侠客嘴里吐出来，却并非是流畅的话语，而是单纯沙哑的发声罢了。凄城摘下斗笠，温柔的眼眸满是孺慕的望着面前的长辈，在他心里，面前这个人就是那个改变一切、将他从一无所有的境地里拯救出来的那个人，就像是刚才的那个小乞丐一般，无论在外面经历了什么，但他们心里都是明白的，只要还能回到这个人身边，那自己就无所畏惧了。 “咳咳。”似乎有些不能面对他炙热的目光，蔺天刑咳嗽两声，挪开了视线，不过，在他的视线凝聚在树林中某处的时候，刚才温柔平和的声音顿时改变，充满了上位者的强势和威慑之意。“你还打算在那里看多久？” “不好意思，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德风古道的皇儒尊驾。”这是真的没想到啊，原来在老剧的时间线上还能遇到本该在很多很多部的新剧才会出现的人物么？晏锦帆一边把这个事实记在心里，一边丢掉手里的竹签，落落大方的从树林里走了出来。她摘下兜帽，露出自己的面容，竖起手掌念了声佛号：“阿弥陀佛，我刚才跟着这位少侠，只是想看看他想到底做什么，可没有偷听你们谈话的意思。” 这也是因为戴着斗笠的时候她完全没认出来那是凄城……还是看到皇儒之后才隐约能判断对方的身份。也不知道这对义父子来这里是为了办什么事，皇儒这个时候不是该在德风古道扮演光球吗？ 她想不明白。而蔺天刑听了她的话，心中也升起了几分好奇：“你倒是好眼力，竟然能认出我。莫非……你是谁的弟子？” 他已久不在江湖上行走，每年离开德风古道多半都是为了帮凄城过生日，便是德风古道的弟子，大多都是认不出他的，这个佛门弟子却能张口说出他的尊号，难道……她是尊佛宿何年的后人么？ 晏锦帆却没想到自己一时顺口，却称得上是说错了话。她知道皇儒无上虽然看着气势惊人，一副不好打发的模样，但个性温柔，并不是难以糊弄的对象，只是要为自己的话语找个合适的借口，便只略作思考，就坦然回答道：“家师是定禅天的净琉璃菩萨。” “哦？原来净琉璃的弟子，竟这般见多识广么？”净琉璃虽然也是佛门先天中的知名人物，但却和尊佛一脉的西煌佛界没什么联系。蔺天刑的目光如有实质，犹如拷问一般落在晏锦帆身上，似乎察觉到他情绪的异样，静静立在他身边的凄城也已不动声色的握住了自己的刀剑，只等蔺天刑开口，便能为他动手！ 但面对两人的威势，晏锦帆却毫不畏惧，只是镇定自若的昂着头，笑吟吟的说道：“和师尊自然没什么关系，只是我幼时曾受九天玄尊点化，于意识之中曾见过尊驾的模样，本以为此生怕是无缘得见真容……不过如今看来，我还是有几分运道的。” 反正强无敌整天有事没事到处点化人，且已经死无对证，皇儒总不可能去玄尊密室翻他有没有做过记录吧，以为人人都跟自己一样坚持写日记吗！她自觉这个借口简直完美无缺，态度自然也毫无破绽，蔺天刑原本是半信半疑，这个时候却也放下心来：“原来是玄尊点化……看来日后，我与你或许还有一场因缘将至。” 能得九天玄尊看重，必有不同寻常之处，不过晏锦帆这般年纪，便有这等功力，浑身刀意内敛，却也是难得。面对这等有天分的后辈子弟，蔺天刑不由也生出了几分爱才之心，不禁问道：“你还有什么事么？” “是有一件。”却是刚才于闹市之中似有所悟后，晏锦帆手痒难耐，正欲找人切磋一番。回帮会插旗当然是很好的选择啦，但和那几个打惯了的家伙动手也有些无趣，既然有个现成的对手摆在这儿，为什么不抓住机会呢？ 她手一抬，背在背后刀架上的清净濯尘已落入手中，发出一声清脆的鸣叫。“我正想讨教一下刀剑双绝的打法，还请这位侠士……赐教！” 第40章 装病事件 剑雪无名再次出现的时候，元楼正在房间里写作，写到畅快处，不由乱撒笔墨，明明是同人文稿，看起来倒像是一副挥斥方遒的书法作品了。 他一开始并没有打扰元楼，只是静静的站在一边，看着他写完一幅字，干脆拔出一边的青玉流中的墨石剑，一剑斩下紫檀木桌角，现场给自己刻了个章盖在纸上，这才满意的笑了。 “元楼之主？”剑雪无名走近一看，念出章上铭刻，不由疑问道。“你就是元楼，为何又自称是元楼之主？” “耶～真亦假时假亦真，谁又知道我究竟是元楼，还是元楼之主呢？”元楼习惯性的回答了一句，这才反应过来说话的人乃是剑雪无名，嘴角的笑容不由真诚了几分。“你又醒了啊，今天想要做点什么？” “你这叫故意骗人吗？”剑雪无名却抓着他不放，仍是指着纸上落款追问着他。元楼不由叹了口气，干脆斩断白纸，把整幅字递给了他。 其上写着：昔者庄周梦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周与胡蝶，则必有分矣。此之谓物化。 正是庄子的齐物论！ “何必追究我是蝴蝶亦或是梦境呢，或许元楼之主与我，不过是剑与琴之分，我自是青玉流，亦是墨石剑啊。” 闻言，剑雪不禁沉默了片刻，突然问道：“就如同吞佛童子是一剑封禅吗？” 这下就换元楼沉默了。这段时间，他和剑雪无名日渐交好，其实偶尔也觉得，剑雪这样失忆也不错，不必想起那段过往的纠葛，才能彻底重新开始。然而，若没有一剑封禅，剑雪无名真的还是他喜欢的那个剑雪无名吗？虽然离开江湖，正是一剑封禅对他的期望，但元楼总有种预感，剑雪迟早会想起来了。 如今这算是一语成谶么？ “你想起来了多少？”他忍不住问道，一想到这个时候吞佛童子估计已经为了不被一步莲华洗脑而自己格盘了自己，顿时更加糟心了——别是吞佛全给忘了，剑雪就想起来了吧？ “我想起来，我说自己是吞佛童子，一剑封禅告诉我，我不是。”剑雪无名眨了眨眼睛，轻轻叹了口气。“原来，他才是吗……” 元楼：“……”算了，他无论想起哪段都是悲剧，这段起码还不是最悲剧的。 他原本是想安慰一下剑雪无名的，但话到了嘴边，却不知道为什么变了样：“如果我说，这样总是错过，就是你们的命运，你如何想呢？” “什么是命运？” “某些冥冥之中注定的东西，或许……我们都不知道今后它将要走到什么地方。” “那就往下走吧，等到最后，你我总会看到结果的。” 说到这里，元楼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想离开帮会？” “我想出去走走。”剑雪微微颔首，认可了他的话。“若不往江湖上一走，我身在此间，也没什么意义。” 可你往江湖上一走，江湖也早就不是你熟悉的那个江湖了……算了，他都失忆了，那还在意那么多做什么。元楼想想觉得也好，到底剑雪如今也不是池中一朵黑莲了，便笑着问他：“你想出去，我送你便是，不过，你不介意我陪你走上一段吧？” “为什么？”剑雪无名却直接询道。 “因为我想啊，就和你一样，就算你不答应，我也会跟着你的哦！”元楼上前一步，拍了拍他的肩膀，微一抬手，便将手里的墨石剑扔回了青玉流中，合上琴匣将其背起。“不过，你不会这么残忍吧？我们现在不是朋友了吗。” “那你要带我去哪里？”被元楼拉着带入了神行千里之中，剑雪无名问道。 “当然是带你去喝酒吃肉，再去听听说书啊！”元楼回他一笑。 “——我们去听听当年赫赫有名的北域三邪的故事吧！” * 紫宫世家。 进门的时候发现秦假仙三人组装成道士的模样大摇大摆的坐在待客厅里，裴岚还忍着笑瞪了他们一眼，看业途灵和荫尸人的脸色顿时变得有点纠结起来，叽叽咕咕的不知道和秦假仙说着什么，这才拎着裙子，在紫宫远的带领下去了紫宫太一的房间。 她心里本来有数，把脉也不过是做做样子，谁知道上手一探，顿觉不对：怎么他真气逆冲得这样厉害，已经损害自身功体了！说好的装病，这也装得太诚实了吧！ 她脸色微沉，守在紫宫太一床边的老太君立刻有所察觉，不由出声询问道：“姑娘，太一怎么样了？” “他体内真气紊乱，阴阳失调，只怕如今已经吐血了吧？”裴岚将计就计，换上了严肃的表情。“我先为他施针，摇光，有劳你去煎一碗药来，为他调理一二。” “好啊。”陆摇光毫无插手的打算。她行医素来是靠蛊的，虽然有慕少艾这个大名鼎鼎的老师在上面顶着，但中原之中也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的，这紫宫世家如此辉煌赫赫，一看就是规矩特别多的那种，还是不要挑战别人的心理极限了，便转头对紫宫远道：“还请带我去药房。” “好。”紫宫远也不假人手，亲自带她去了药房，这才返回过来。裴岚已经打开药箱，取出金针扎在紫宫太一的几处大穴上，一边不动声色的转动墨笔，给他刷了个利针。 没一会儿，陆摇光端着一碗汤药悠悠而来，裴岚也收回了金针。床上的紫宫太一虽然仍然双眼紧闭，但脸色却肉眼可见的好了几分，呼吸也变得平稳起来了，围在床边的紫宫世家的人见此情形，皆是松了口气。 “老太君，我已施针为他理顺了逆流的真气，他暂时没什么事了。”裴岚转过身，扶住了紫宫老太君的手臂，不动声色的探了探她的腕脉，一点不意外她也有旧伤在身，却也有些被情绪引动发作的征兆。“摇光的药能让调理他內腑的损伤，相信他夜里也不会再阵痛□□了。” “好好！多谢你们……”闻言，老太君顿时喜形于色，还是紫宫远慎重的询问了一句：“两位姑娘，我儿太一的病这是彻底根治了吗？” “没有。”裴岚摇了摇头，回答道。“恕我才疏学浅，令公子的伤初看像是外力所致，但方才我以金针运气探查一番，却找不到病根，像是凭空生出病来，实在古怪。救病根除，自然是要找到病根的，若无病根，我又该如何根治呢？” “啊？这……”老太君心里一惊，想到外面那个秦阳真君的所言所语，再看看躺在床上无声无息的金孙，饶是她素来不信鬼神之说，这时心里也生出几分不安的猜测来：难道，真是因为风水之故吗？ 将手里的药碗交给身边的侍女，由她们去伺候紫宫太一喝下，陆摇光将药方交给了紫宫远：“按这个方子喝上三日，贵公子的内伤便会彻底痊愈了，只是病根不除，也不知道今后会不会反复，唉。” “这……多谢你们。”见她们口径一致，且比起之前的数位大夫，起码还为太一缓解了病情，紫宫远倒是认真感谢了对方，并作势要送她们离开。“两位姑娘，我送你们出去吧。” “且慢，来都来了，我再为老太君施一回针吧。”裴岚对这位关爱后辈的老太君倒是很有好感，再说，讨好了这位大家长，将来需要紫宫世家帮忙的时候才好说话嘛。 “太君身体有恙吗？”但这下子，在场众人却一下子紧张起来，纷纷开口询问道。裴岚却摇了摇头，掩饰道：“只是小毛病，不过，既然我在这里，便一并做了。” “裴姑娘真是有心，那就请你和太君先回房去诊治吧。”紫宫远倒是满心感激，以为她是之前听了自己的话，才特意关注了太君的情况。不过，到底医者父母心，也许不必自己多说，人家便早有此意了呢。 倒是紫宫老太君被裴岚扶着回了自己的房间，又见两个姑娘一一为自己把了脉，讨论了几句，这才专心为自己施针疗伤，对她们的好感一下子大增起来。 她借着施针的空档仔细打量了一二，只觉得陆摇光灿若春华，裴岚皎若秋月，都是一等的美人，且皆师出名门，并非籍籍无名之辈，不由在心里满意的点了点头。不过真要说起来，她当然是喜欢裴岚多些，人长得美，声音也甜，另一个苗医出身的，虽然师从药师慕少艾，但长相过于妩媚，却不讨她喜爱。 她心里有些触动，等裴岚施完针，陆摇光也开了药之后，不由笑眯眯的拉着两个姑娘的手道：“今日真是感谢你们，老婆子我好久没这么轻松过了，难得你们来紫宫世家，我一定要设宴好好款待你们一番才是。” 两个人再三推辞，但看老太君态度坚决，也只能答应下来。然而宴席之上，紫宫老太君才发现陆摇光此行还带了个男伴，两人举止亲密，小姑娘一晚上都在给他各种夹菜，一看便知两人感情甚好，不由有些失望。不过目光转到旁边的裴岚身上，再看看坐在她身边，因为病情好转而能起身参加宴席的紫宫太一，她不由满意的笑了起来。 第41章 两只怂包 直到离开紫宫世家，裴岚仍有些心有余悸。 “你有没有觉得彤太君看我的眼神怪怪的！还一直要我陪着。”她问同行的陆摇光，明明两个人是一起来的，但老太君干啥都只盯着她不放……难道？！ “那不是喜欢你的表现吗？想什么呢，你一直很讨人喜欢啦，尤其是长辈。”陆摇光却不以为然。她们也只在紫宫世家住了一天，第二天一早就坚决辞行了，借口当然是万能的有要事要办。“好啦，隐元密探告诉我谈无欲在风水禁地之外，我和宵先送你过去，然后就去凝晶雪峰，你自己跟着老谈哦，有事记得叫我。” “我们要先回迷谷拿凝晶花。”宵提醒道。 “哦对，对不起啊宵，我居然把凝晶花给忘了。”陆摇光赶紧拍拍自己挽着的手臂，宵摇了摇头示意她不用多在意，然后两个人就手牵着手继续往前走了。 被留在后面的裴岚：“……”自从摇光谈恋爱之后就变得好蠢啊，感觉智商被拉到跟宵一个水平线上了！ 狠狠的鄙视了脱团狗一番，她才后知后觉的的想起来：“不对啊，怎么是老谈在负责风水禁地的事，风水禁地不是桃子大师在负责吗？！” “那我怎么知道，隐元密探只管打听消息嘛。”陆摇光好奇的问她。“风水禁地很危险吗？” “额。”祸星对应的三处地点分别是紫宫世家，天荒不老城和风水禁地，要破坏各处的重要之物才能让祸星陨落，不过风水禁地其实是个阴谋，万圣岩的善法天子和刚才把她们送到门口的紫宫远均是因风水禁地而死。 不过看着面前这张天真快乐的蠢脸，裴岚觉得还是不要让她掺和进来，找智商在线的人讨论吧。“没什么，可能是我记错了。” “岚岚，这么记不住事，你小心老年痴呆哦。”陆摇光习惯性的损她一句，咯咯笑了起来。裴岚瞪了她一眼，觉得自己实在没必要和傻瓜计较，顺手便在私聊频道里敲了姜橙子。 结果到了风水禁地外一看，谈无欲果然守在此处，一见她们过来，便沉下脸骂道：“不是叫你留在琉璃仙境吗？为什么又跟过来了？还有你也是，慕少艾居然肯放你出来，还真是不怕你出事？” 确定鬼梁天下已经凉透、这一档剧情顺利过去以后，陆摇光对慕少艾也不像之前那么紧张了，自然没有再反对他将自己活着的消息告知琉璃仙境——虽然哪怕是她也看得出来，整个琉璃仙境根本没人不知道药师还活着的事实，不过是给她面子，没有直接揭穿罢了。 裴岚一被他骂就变得焉头焉脑，陆摇光却并不怎么怕他，反而开口辩驳道：“有宵保护我，我不会有事的啦。再说，你们把岚岚一个人留在琉璃仙境，她一天至少都要念叨你三次，也太可怜了吧！所以我才特意送她来找你的。” “我……我不是我没有！”完全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裴岚立刻用手捂住脸，结结巴巴的反驳道。“我……我是来看看师父有没有需要帮忙的事啦！” “的确有一件。”没想到谈无欲却接着她的话说了下去。裴岚好奇的抬起头，便听到他道。“圣尊者昨夜子时进入此处风水禁地，便一直未曾出来，我担心他怕是在里面遭遇不测负了伤，你既然在这里，也正好及时为他治疗。” “是！”能帮上他的忙，简直是最好的一种情况了！更何况受伤的又不是谈无欲，裴岚心里毫无压力，一口便答应下来。“那我在这里陪师父你等吧。” “嗯。”谈无欲垂下眼睛，一扫手中拂尘，仍然是那副清清冷冷的模样。不过裴岚早就习惯了，笑嘻嘻的往他身边一站，便径直对陆摇光摆了摆手，示意她可以走了。 陆摇光：“……”为什么感觉自己被过河拆桥了？ * 晏锦帆捧着酒杯，看对面的凄城不过才喝了一口，便被呛得咳嗽不止，一张雪白的面孔涨得通红，不由肯定他果然还是个小朋友，摇着头把他手里的酒杯拿走，顺手递了杯茶给他。 “不会喝酒就不要喝，以茶代酒也没关系啦。”知道他多半是想在皇儒面前显示自己已经长大成人了，晏锦帆咳嗽一声，朝凄城身边的蔺天刑使了个眼色。然而皇儒和她毫无默契可言，完全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甚至还在回味刚才她与凄城的那一战：“净琉璃并不擅刀法，你的刀术，是和谁人学的？” 他完全是爱才心切，不免生出几分好奇来。但他身边的凄城一听，眼眸顿时一黯：他总是想证明给蔺天刑看，自己已经武功大成，能够帮他做事，渴望他看到以后，能够对自己更亲近，更器重，然而好不容易见面一次，却输在路边偶遇的晏锦帆手里，让他信心大减，隐隐又生出几分自卑之心来。 晏锦帆看在眼里，顿时有些自责。她倒是秉承着切磋之心，并未真正和凄城分出胜负，但打到后面，她气势越发强劲，凄城却逐渐势弱，在场三人谁也不是傻瓜，其实胜负已经很明显了。 “此乃家传刀法，并非师尊传授。”她简单解释了一句。蔺天刑唔了一声，称赞道：“这等刀法，实在不该如此寂寂无名。” 有那么一瞬间，晏锦帆简直想习惯性的回他一句：我霸刀山庄迟早会重回武林之巅的！不过想想这句话说出口会引来怎样的麻烦，她还是把话吞了下去，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 “如今家中只余我一人，便是盖世武功，也没什么意义了。” 也幸好身边还有朋友。 她这么一说，同样经历的凄城顿时心有戚戚，忍不住抬起眼睛来看她一眼。晏锦帆朝他笑笑，温柔的安抚道：“我如你这般大的时候，才刚开始学刀，实不能与你相提并论。凄城刀剑双绝，想必今后，正道又多一名能人志士，实是武林之福，也是儒门之幸啊。” 闻言，凄城朝她腼腆的笑了笑，而蔺天刑虽然也全然藏不住脸上骄傲的笑容，却仍是故作严肃的说道：“你也不要太过于夸奖他，凄城的确还有需要努力的地方。” 晏锦帆：“……”皇儒不会说话能不能闭嘴啊！还有凄城也是，不要表现得那么失落啊，你倒是抬头看看你爹脸上的表情啊！你看一眼就知道他有多喜欢你了好不！ 她现在算是明白为什么这两个人明明都深爱着彼此，却非要等到皇儒退场才能向对方坦白自己的心声了，还因为迟来一步弄得天伦梦断，只能说男人蠢起来真的很没救，不由有点头痛的开始思索怎么抓住机会解决此事。到底这两个家伙并不涉及此处的剧情，说不定见面的机会仅此一次，也是一件麻烦事呢。 “皇儒尊驾还真是严格呢，您与凄城的感情深厚，真是令人羡慕，若非刚才听您说起，我原本还以为凄城是您的儿子呢。” 这话顿时戳中了对面两个人的心事：皇儒一直有收凄城做义子的想法，但他不好意思说出口，也怕会被凄城拒绝；而凄城自己开不了口，又自卑的觉得如今的自己还没有那个资格，于是两个人虽然都有心，但居然没有人能踏出那一步，现在被外人直接点破，虽然俱都又惊又喜，但却都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且转过脸去，不敢直视对方。 只听蔺天刑说道：“并无此事……我只是教了凄城一些武功。” 他本意是想说凄城如今的一切基本都是靠自己的努力，而不是自己这个皇儒尊驾的庇护，但这句话就是晏锦帆听来都觉得头秃，很想说这货难道连师徒之名都不敢承认么？她直觉让大傲娇继续说下去一点用都没有，干脆抢了他说话的机会，直接说道：“是吗？我看凄城和我佛有缘，不知尊驾能否割爱呢？” 当然是不能啊！ 蔺天刑这下子就是真的不满了：“什么与佛有缘，你们佛门就喜欢说这有缘、那有缘，其实都没什么用！和凄城最有缘的，难道不该是我吗？！” 晏锦帆立刻掩嘴笑道：“自然是比不过您和凄城的缘分的。那您既然教导了他，又为何不认他这个弟子呢？” 那当然是因为他想要的义子啊！便是徒弟，总觉得也不如义子亲近……但因为实在说不出口，堂堂皇儒尊驾，也只是哼哼两声，就没声了。 反而是凄城神色暗淡，但还是对晏锦帆连连摇头，示意这个新结交的朋友不要再说了。他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皇儒因他而感到为难，至于愿望无法实现的痛苦，反正他已经忍受了那么多年，其实也不介意再忍受下去。 晏锦帆：“……”她算是知道什么叫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了。 “……算了，我们还是来喝酒吧。”她现在恨不得把蔺天刑灌醉，看他会不会抱着凄城的腿哭诉自己想要当他爹啊！凄城也是，主动一点会死吗，要是他像玉离经那样能问出口，估计两父子早就和和美美，天天在昊正五道唱爸爸去哪儿了，唉！ 晏锦帆有点憋屈的把碗里的酒饮尽，正想着下面该怎么劝说，却突然神色骤变——一个别人看不到的邀请凭空出现在自己面前，正是陆摇光发来的义金兰召唤！她这段时间原本只是在帮会迷谷两头跑，应该毫无危险才是，但能逼得自家绑定奶使用义金兰，定然是遇到了强敌！ 她霍然起身，把一锭银子放在桌上，只来得及对皇儒父子留下一句：“我朋友有难，需得马上去她身边，若是今后能有幸重逢，下次再请两位喝酒！请！”便急匆匆的走了，全然掩不住满脸的焦急之色。 只是刚才并未有飞信传到，也没有人来报信，她是怎么突然判定朋友有难的？难道这位姑娘竟然有预言之能？ 蔺天刑有些不解，但到底只是萍水相逢，也没有太过在意，只是想到晏锦帆刚才的话，忍不住看了看身边凄城的头顶，想把手伸上去摸一摸，却又拉不下面子，只能又给梦想中的义子倒了杯茶，柔声道：“喝吧。” 第42章 夜重生下线 陆摇光其实觉得自己挺无辜的。 把裴岚扔给谈无欲之后，她先同宵一起回到岘匿迷谷拿了凝晶花，然后偷偷溜出迷谷，前往凝晶雪峰。不过登山之前，她还兴致盎然，觉得故地重游很有意思，但一上山，直接被迎面而来的风雪糊了一脸，她立刻就没了精神，捂着自己光｜裸的手臂打了个喷嚏。 “好冷啊。”怕冷这种天生之事，还真是没办法解决。陆摇光在系统背包里翻找一番，想要翻出晏锦帆的霸刀盒子穿上，突然身上一重，却是宵解下自己的外衣，直接裹在了她的身上。 “哇！”这举动简直不能更苏，根本不是以前的宵会做的事，让陆摇光都觉得有些惊喜了。“这是谁教你的啊？” “是秋君。”宵老实回答道。 陆摇光：“……”秋君真不愧是已婚人士啊，真是一教一个准。 “好乖乖。”她拢了拢毛绒绒的衣领，抬高手摸了摸宵的头，笑嘻嘻的说道：“不过，不能随便给人披衣服哦，虽然这样做很讨人喜欢，但是要是招来一堆桃花，你又不懂的怎么拒绝别人，那才叫你头痛呢。” “嗯。”宵单手抱着凝晶花盆，伸出另一只手揽住她，两个人继续往峰顶走去。“我只想给摇光披。” “这就对啦！” 两个人来到峰顶，找到当初宵待过的地方。陆摇光指着白茫茫一片雪地，对身边的宵说道：“我还记得哦，当时你就坐在那里，凝晶花就在你前面。宵你呆呆的样子，像个洋娃娃一样，真的好可爱哦。” “我见到摇光的时候，也觉得你和凝晶花很像。”他才在凝晶雪峰醒来的时候，白茫茫的天地间只有一株凝晶花在眼前幽幽绽放，那初见的一眼实在是太过惊艳的记忆，就像如今回想起初见的那一天，他也只记得陆摇光灿烂的笑脸一般。 “哈哈，这还真是超高的评价啊。”陆摇光深知凝晶花在他心里的地位，不禁笑着探过头去看了看他怀里的花盆，但见凝晶花还是那副光秃秃的模样，又泄气的缩了回去。“凝晶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开花，总觉得很对不起你。” “没关系。”宵这时候却不像刚刚摘走凝晶花时那样伤心了。“凝晶花迟早会再开，那个时候，摇光会陪我看的吧？” “当然啦，我们说好的嘛，等到那天，我再做新的点心给你吃。”凝晶花看起来这么好看，不知道好不好吃啊？当然这件事陆摇光也只有想想了，可不敢动宵的小情人。 如果不是夜重生和九祸突然从天而降，今天的故地重游之旅简直称得上完美。当夜重生的轿子被败血异邪抬着出现在两个人面前的时候，宵第一时间挡在了陆摇光面前，夜刀已自袖中滑到手心。 “夜重生？”陆摇光虫笛一转，双生灵蛇已经自脚边缓缓爬出，警惕的护在她身边。她看了看走出轿子的黑暗之主，又望了望被魔兵簇拥着缓步而来的九祸魔君，顿时觉得自己真是倒霉透顶。“九祸魔君，还真没想到，我和宵有资格让两位一同出手。” “哈，好说，这也是为偿当初天波浩渺夜重生的援手。”九祸懒懒的说道，目光饶有兴致的流连在陆摇光身上。她还记得这名美貌少女，那日她和那个名叫裴岚的姑娘一起，虽然并未杀敌，但却能以其特殊能力，在战斗之中持续为同伴疗伤，倒是她平生第一次得见。 若是杀了她，对那日正道众人想必是巨大损失，那几次三番坏她好事的逸凌霄，又是否会为此痛苦不已呢？ 她看出陆摇光其实并无多少自保之力，也没兴趣亲自出手，只是挥了挥手，让手下诸多魔兵包围了过去。而另一边，夜重生看着宵脸上流露出的凝重神色，越发冷笑起来：“宵，你居然也想要保护人了吗？” “我不会让你伤害摇光！”宵望着自己的创造之父，却也是满眼的坚定之色。突然，他觉得怀里一空，低头一看，却是陆摇光拿过他怀里的花盆，把凝晶花收进了系统背包里，见他看过来，她挑了挑眉，拍着他的肩膀道：“专心揍他，不用担心我。” “你能逃走吗？”宵很担心。凝晶花能被她保护起来，可是她自己该怎么办？ “逃走？”陆摇光不置可否的微微一笑。“我约架从来都不逃走，别人要打我，当然是往帮会里喊救命啦！” 宵微微一呆，但夜重生的攻击突如其来，邪之刀朝他横劈而来，他连忙回过神，以夜刀挡住邪之刀锋利的刀刃，却听见夜重生冷笑着说道：“真是令我想不到，宵，你除了求知欲，居然还生出了爱人之心吗？”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宵木然回答道。不知道为什么，和摇光说话，总是让他觉得胸口暖洋洋的，摇光无论说什么他都愿意听，但每次面对夜重生，他却根本没有和对方说话的冲动，只想推开他，回到摇光身边去。 “哼，看来你是彻底无可救药了。不过，既然是失败品，自然只有去地狱后悔的份，哈哈哈哈哈哈！”夜重生狂笑一声，功力凝成无数刀光聚在空中，朝着宵奔袭而去。“夜刀流！” 却见宵不急不缓，淡蓝色的刀光自身周浮现，竟是和他一模一样的招式：“夜刀流！”其刀法凌厉，比起上次见面，竟然又凶狠了几分。 这就是为什么夜重生下定决心要杀死他，宵明明是他的造物，成长之快，却让他都感觉到了威胁。自己的招式，宵只要看过一遍就能学会，和自己一样几近不死的特性，也让他担心日后和宵敌对时，会遭遇不测。 “死来！”夜重生招式一变，刀光化为血海，朝着宵席卷而去。宵手中刀光一闪，化作片片寒羽，但被血海一击，仍是不敌，侧腹受了一击，鲜血喷涌而出，顿时闷哼一声。 另一边，陆摇光处，魔将和败血异邪自四面八方将她包围在其中，眼看便是必死之局，却有两道紫色刀气横空而来，径直将敌军割裂为三瓣，刀气化作墙壁，强硬的横阻了对方的脚步。 与此同时，有一道紫色身影跃入人群，眨眼间如同闪电一般穿人而过，刀光如鸿，溅开道道血光；万点寒芒自天外袭来，化作寒光穿透众魔身躯，见血封喉，声息全无；而陆摇光身处之地，突然浮现出一道蓝色长剑虚影，正是镇山河，玄宗道者持剑拿箫，洒然挡在她身前，泛着寒意的眼睛，径直望向了九祸魔君。 “哼！”他们之间，果然联系紧密，不同寻常。九祸语气含煞：“逸凌霄，你还真是阴魂不散！” “这话实在该我对女后说才是。”逸凌霄板着脸，径直拔出了渊微指玄。本来正和师兄们饮茶论道，逍遥自在，却突然受到召唤，还是因为好友被围攻，他还觉得郁闷呢。“想要动摇光，便要先过我这关！” 在他身后，陆摇光背展蝶翼，进入补天状态，笛声婉转而鸣，圣手巧织天。但她一边关注着队友们的血量，一边却忍不住转向宵的方向，只是隔着互相的风雪和回旋的刀光，竟然全然看不清那两个人的战局。 她能隐约感觉到隐在暗处的唐云机两方兼顾，追命箭蓄势待发，因此暂时按下心来，专注于面前的战局，但正值九祸出手之际，耳边却突然传来宵的一声痛呼，不由手指一颤，放下了手中的虫笛：“宵？” 却见风雪宛如帘幕一般骤然拉开，夜重生手握邪之刀，已然刺入了宵的胸口，鲜血飞溅，刹那间刺痛了陆摇光的眼睛。逸凌霄还没回过神，背后的人就已经召出风蜈狂奔而去，转眼就脱离了他布下的气场，不由大吼一声：“摇光，不要乱跑！阿锦，你跟着她！” 不必他多说，晏锦帆刀随人至，已在陆摇光背后横刀挡住了一众败血异邪。可怜她习惯的是被好友追在后面疯狂加血外加叫她跑慢点，万万没想到居然还有反过来的一天，顿时觉得有点无语——不过，夜重生才是注定死在宵手里的那一个，这件事不应该反过来吧？ 谁也注意不到的暗处，唐云机抬手上弩，追命箭直击夜重生的头颅！巨大的冲击力让黑暗君主也不由闷哼一声，攻势略做停滞。但便是这短短的时机，宵浑身功力运于夜刀之上，突然抬刀斩断他的手臂，在一片飞溅的水银中握住邪之刀的刀柄，然后一把送入了夜重生的心口！ “啊！——”夜重生发出一声难言的惨叫，身体竟骤然炸裂开来，化作一片水银遍洒四方。这把邪之刀本是正道武林为击杀夜重生所铸，但刚铸成便被九祸夺走，后又被利益交换到夜重生手中。他自以为手里握着自己最大的弱点，便不用担心自身的安危，且宵和自己体质相似，也受邪之刀的克制，才特意选用了这把武器，却不想兜兜转转，其到底还是完成了自身的天命。 但邪之刀一从身体里拔出，顿时带出大量鲜血，宵身体一晃，顿时委顿在地，止不住的吐出血来。模模糊糊之中，他感觉有双手把他从地上艰难抱起来，同时耳边又响起了急促的笛声，不由朝着身边那道模糊的声音伸出手，唤了她一声：“摇光……” 随后，他便陷入了一片深沉的黑暗里，彻底不省人事了。 第43章 风水禁地 这次事件的结果就是：夜重生彻底退场。宵重伤难愈，需要暂时卧床养伤。陆摇光被三个前来增援的好友各自教训了一通，因为她最后跑过去的时候被飞溅的水银扑了一脸，差点没被毒死，幸好唐云机叫来了裴岚，接连给她刷了几个利针和清风垂露，身上的毒性debuff是没了，就是被水银溅射到的眼睛看东西完全模糊一片，仍需要疗养，估计之后有段时间得当个废物点心。 陆摇光本来还觉得有点委屈，她当时看宵伤成那样，热血一上来，也是身不由己啊。但当唐云机冷着脸拎起她，跟拎着小猫一样带到房间里去谈了会儿话以后，出来她就趴在慕少艾腿上开始哭天抢地了：“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呜呜呜——” 慕少艾：“……”感觉自己这个师父还没有她朋友有威信是怎么回事？ “阿锦，进来。”唐云机推开门，指了指屋里。晏锦帆见逃避不了训话，只能垂头丧气的进去了，而拉着逸凌霄的袖子站在一边的裴岚十分警惕的发现对方有意无意的扫了自己一眼，立刻举手表明：“我超乖的！我一直跟在老谈身边，一步都没走开！” 考虑到她最近确实没有搞出什么事情来，唐云机便宽宏大量的放过了她。门一关，裴岚也跟着脚下一软，捂着胸口松了口气，逸凌霄适时的扶了她一把，问她：“我送你回琉璃仙境？” “好啊！”为了避免等会儿大腿又心血来潮想骂自己，裴岚连连点头，跟着他一起走了。两个人一路上交流了一下风水禁地的问题，逸凌霄安慰她不用多担心，因为破阵那天自己和苍都会去，对于这段剧情，他和晏锦帆私下交流过，已经知道该如何去改变，起码救人是没问题的。 “我本来就没有很担心啊，毕竟……”裴岚腼腆一笑，十分乖巧的回答：“我昨天问了老谈了，反正破阵他是不会进去的啦。” 逸凌霄：“……”这么直接的吗！？ * 因为紫宫太一突如其来、毫无理由的急症，紫宫世家终于下定决心，摧毁了家族中的风水宝镜。随着镜子的破碎，天际三颗祸星之中的一颗骤然陨落，气势汹汹的直往万圣岩而去！尽管在圣尊者一步莲华的强力一击之下，将祸星及时击碎，但他运功之际，却遭守在一边的吞佛童子反水一刺，朱厌径直穿透佛躯。随后，魔将跟随突然出现的袭灭天来一同离开，圣尊者却不得不留在万圣岩静养。 ——在其受伤之际，姜橙子带着燕倾和站在一边，冷眼看着佛者吐血不止，满头冷汗，却仍强做镇定，施展了梵海神击。吞佛童子突然动手之时，燕倾和虽然始料未及，却第一时间想要冲出去救援，却被身边的同伴伸手拦住，不由满脸错愕的看了过去：“橙子？” “你拦不住的。”姜橙子淡淡的说道。她一贯好笑语，多妩媚，但冷淡的模样更好似月宫仙子，透着一股只可远观的气质。燕倾和知道她比自己更熟知剧情，一时之间也有些踌躇，可看一步莲华伤成那副模样，仍是不忍的侧过头去。 “哪有眼睁睁看着，什么都不做的道理……” “袖手旁观的也不止我们，更何况……”姜橙子叹了口气。“你以后就知道啦。” 一直到吞佛童子回到袭灭天来身边，她才和燕倾和一起走出去，给一步莲华治疗了一番。从暗处另一边走出来的是九章伏藏，姜橙子心知他是个老不死的小号，对他的俊俏面孔与惊艳的眼神视若无睹，只是不经意之间一抬头，骤然对上了魔者饶有兴味的眼神。 直到袭灭天来离开，一步莲华上前一步，合掌向他们致谢时，姜橙子才藏不住无奈的问了他一句：“圣尊者，世间多苦，此行殊途，即便如此，你仍愿持之吗？” 一步莲华垂下眼睛，沉声答道：“诸行无常，是生灭法，生灭灭己，寂灭为乐。” 姜橙子能如何回答呢？她环视了一番四周，突然弯下腰去摘下一朵野花，握在手心，轻轻一转。 无数不能言说的话语，便尽在此中了。 因一步莲华受伤之故，破风水禁地是由大日殿即导师善法天子代劳，剩下的几位成员则是苍、紫宫太一，贪杯买醉人和车车老。逸凌霄也如约而至，正色提议此番进入风水禁地之后，先不要忙着破坏中枢，而是看看众人一起进入是否会出现异样之处，以免计划临时出现变化。这个想法得到了为太一担心不已的紫宫老太君的双手赞成，苍也在一边附和，其余人自是不会反对，于是众人花了一天功夫在风水禁地里走了一圈，又退了出来，分享了一下各自的感触。 按照一步莲华一开始的想法，是按照五行相克的路线进入，但苍走完之后，却徒然觉得有些不对，和善法天子与谈无欲探讨过后，又改变了计划，决定按五行相生的路线进入。 旁听的裴岚听到这里，顿时松了口气，明白剧情里的那些牺牲的确是不会再发生了。然而还没等她彻底放松下来，紫宫老太君就慈爱的对她招招手，叫她过去说话，顿时让她感觉到一阵难言的窒息——她根本不用走过去就知道对方要说什么！无非是问她觉得太一怎么样，又问她有没有看到刚才太一的英姿，就差直接向她保媒了，而且对她推脱的话语完全视而不见，也是头痛。偏偏对方是长辈，话也没有说死，却是不好拒绝。 她正思考着该找什么借口脱身，逸凌霄却从苍身边走过来，指了指旁边的空地，裴岚会意的站了过去，做出一副和他谈事的模样，感觉自己总算是解脱了：“你怎么不早点过来啦！” “喂喂，我刚才在跟那边那几个人说正事啊。”逸凌霄在她头上乱摸一通，弄乱了她的刘海。裴岚愤怒的踩了他一脚，逸凌霄也不生气，压低了声音对她说：“我也没想到你行情这么好啊，快说快说，这么几天没见，我又错过了什么？” “什么都没错过！”裴岚才不想听他调侃自己，闭着嘴不肯说话。但逸凌霄又哪里需要她回答，便自顾自的继续说道：“不过，咱们的鲜花饼这么聪明漂亮，讨人喜欢，被看上也没有不对的啊。你看太一这么年少有为，还是出身豪门，不如——” “逸凌霄！”裴岚白了他一眼，气呼呼的想要打他，却有一把拂尘从旁扫过，把她从逸凌霄身边勾到了身后。她望着眼前谈无欲清瘦的背影，一时有些懵逼，师父这是怎么了？ 却听谈无欲淡淡说道：“今日时辰已过，便是改变路径，也要明日子时才能尝试，弦首欲返回天波浩渺，清箫殊梦不与他同行吗？” 逸凌霄抬起头看了看不远处的自家道侣，又看了一眼谈无欲，原本平静的目光不由染上了两分兴味：“多谢月才子告知，请。”他也不和裴岚道别，就径自返回了苍的身边，在返回路上还在凝神细想此事，越想越觉得有意思，不由低声笑了起来。 苍正和他并肩同行，观他神态有异，不由出声询问道：“你如此高兴，今日难道发生了什么吾不知道的好事？” “是有一件好事发生。”刚才裴岚只看得到谈无欲的背影，看不到他的眼神，未免太过可惜了吧。逸凌霄心中隐约有些明悟，觉得此事很有必要和姜橙子分享一番，此时也不吝啬告知苍缘由。不过说完以后，他还有疑问相询：“苍，你我结为道侣之事，苦境如今有几人知晓？” 他们举行道侣仪式是在玄宗封印之中，参与之人本就只有六弦，如今来到苦境，自然也不可能为此事大肆宣传。他只告知了帮会众人，苍多半也只告知了挚友，但以圣尊者的性格，更不可能到处乱说吧。 果不其然，苍咳嗽一声，坦然答道：“吾只告知了一步莲华。”他绝不是为了向好友炫耀！ “唔，难怪。”到底要不要找个机会告知日月才子呢？但又觉得暂时不揭穿，说不定会发生很有意思的事。逸凌霄转念一想，又不禁对身侧的道侣笑道：“其实，我倒挺想知道赭杉军知道此事，会是什么反应，总觉得一定颇为有趣，哈哈。” 他顿了顿，欢笑过后，又忍不住叹了口气：“希望隐元会能早日带来他与墨尘音的消息。”他虽然已经安排好了之后的一切，但想起多年未见，赭杉军还一直受着魔咒的折磨，心中也是一阵怅然。 “一定会的。”一边这样说着，苍一边伸手揽住了他的肩膀。 第44章 闲暇一刻 如果说逸凌霄的心情是愉悦中带着几分欣慰，裴岚就完全是摸不着头脑了。她虽然看得出谈无欲心情不好，却完全联想不到自己身上，还以为他有别的烦心事，亦或是江湖上又出现了什么难以两全的麻烦，于是返回琉璃仙境后，又开始端茶递水，陪伴在一边，趁素还真屈世途皆不在，顺便狠狠抨击了一番无良老板：“师父，你要是想跟素还真拆伙，我们就回无欲天呗！” “哼，无欲天素来冷清，只怕你待不住。” 这话又是怎么说？裴岚歪了歪头，辩解道：“冷姐姐早就回去了，我们回去不是也正好吗？无欲天清净自在，不是师父你最喜欢的嘛，要是你觉得无聊了，咱们再请师伯来做客呗。”虽然按照素还真的繁忙程度，估计几年里能见他一面都算不错了。 “哦，那你的朋友呢？”谈无欲的声音突然低了两分。裴岚正为他削着橘子，闻言立刻满不在乎的回答：“他们自己知道来找我啊！”最多被骂几句白眼狼，不过有谈无欲在，谁在乎啊！ 然后…… 素还真就回来了。 “咿呀，不是什么素还真，我是飘逸如羽，风趣如斯的靛羽风莲啊！”和素还真长着同一张脸、但话比素还真多了一倍的某小号顶着谈无欲的冷眼和裴岚的白眼如是说道。“听说我和他长得一模一样，所以我是特意来琉璃仙境拜访素贤人的啊！” “呵呵。”裴岚也不知道他明明没死，为啥还要搞小号，但一想这部谜城号称小号战记，基本遍地都是小号，也就不多计较了。“先生所来到底所为何事，大家心知肚明，何必故弄玄虚呢？” 靛羽风莲又插科打诨了两句，才表示自己是来找屈世途帮忙的，此为天荒不老城城主给他安排的任务，请屈世途和七巧神驼来为不老神泉移位。裴岚隐约记得剧情里是有这段，不过她更在意的是…… 靛羽风莲从天荒不老城出来了，那他和识玲珑订婚了吗？ * 岘匿迷谷。 宵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耳边响着熟悉的小调声，让他原本还有些担忧的思绪一下子放松下来，他艰难的转过头，看到陆摇光背对着他坐在窗台上，正抬着手和一众碧蝶蛊嬉闹，背后缀着银饰的腰带垂落，仿若收拢蝶翼一般，正与周围碧蝶相互映衬，不禁伸出一只手，唤了她一声：“摇光……” “哎呀，你醒了啊。”陆摇光立刻回过头，从窗台上轻盈的跳了下来。不过她的眼睛现在就跟五百度近视一样模模糊糊，不由伸出手来摸索着走到宵身边，干脆扑到他身上，凑得极尽的细看他的脸。“好点没有啊？还是造化之钥好用，简简单单就能把你治好。” 她温暖的呼吸扑在脸上，不知道为什么，宵觉得有些不自在，不由往后面靠了靠：“我没事了。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小毛病啦，我已经快好啦。”陆摇光笑眯眯的说道。造化之钥用在她身上效果就没多明显了，就像她的技能用在宵身上效果也一般一样，慕少艾对此啧啧称奇，幸好他没有细究。“以后，那个烦人的夜重生就不会来打扰你了哦，你也不准再想他了！也不准说自己不是人啦，从今天开始，就是全新的人生啦，宵。” 这话由她说来，比任何人、任何人说来都要动听。不知道为什么，宵感觉到眼泪涌出了眼眶，他不由询问陆摇光：“你告诉过我，人在伤心的时候就会落泪，可为什么我现在在流泪，心里却这样高兴呢？” “笨蛋，因为人类就是这样，高兴到极致的时候也会流泪啊。”他如此真挚的快乐感染了陆摇光，不知不觉之间，眼泪也跟着涌出了她的眼眶，她不由靠过去，把脸贴在了他的胸口上蹭了蹭。“宵，别的其他事情，我们都可以慢慢学，但我要你知道，人的一生，一定要为自己而活。你会成为什么人，和你的出身一点关系都没有，你明不明白呀？” 宵其实不太明白，但这一次，他突然毫不在乎，只是抓住了陆摇光的手，紧紧的握在了手心里：“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当然啦，我好怕你被别人骗哦，因为做错了事不仅会伤害别人，其实也会伤害你，那才是最令人痛苦的。”陆摇光说着，突然又跳了起来。“对了！其实，还是有一件好事发生哦！你一定会高兴的！” 她跌跌撞撞的往窗户的方向走了过去，宵看着她磕磕绊绊的脚步，担心她会摔倒，不由掀开被子站起来，跟在她身后凑了过去——原来，陆摇光把花盆放在了窗棂上，而在温柔的阳光下，原本光秃秃的花盆里，不知何时，竟然开出了两朵晶莹剔透的并蒂花。 但是，即便如此，还是旁边陆摇光灿烂的笑脸，更漂亮，更令他无法挪开眼睛。 “你瞧，我们的凝晶花开了！” * 和剑雪无名在江湖上浪了一圈，元楼神清气爽的返回了帮会，第一时间先把带回来的礼物分发给帮众们。 “燕仔，接着。”用红绳系在一起的一打好酒全是给好基友的，元楼不忘对喜滋滋的苍云弟子叫道。“等会儿咱们一起喝啊，这两天我谱了一首新曲子，正要弹给你听呢，你等我一下哈。” 给唐云机的药草和给逸凌霄的青玉笔洗因为这两个人不在帮会，只能打包让隐元武卫带给他们了。打包好礼物后，元楼一转头，居然看到裴岚充满期待的望着自己，不由诧异道：“你怎么在这儿？” 裴岚的笑容顿时垮了：“……你什么意思啊？！” “不是……你不是该在琉璃仙境守着你家老谈的嘛？”元楼觉得她气鼓鼓的脸蛋很可爱，不由伸出手指戳了戳。“好啦，既然你在这里，那就不用隐元武卫送信了，直接给你吧。” “是什么礼物啊？”裴岚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元楼忍着笑，从系统背包里掏出一个巨大的花盆，放到她摊开的手上。“来来来，这可是我给你精挑细选的新房子啊岚岚！” “……元、楼！！” 裴岚面无表情的抄起笔，抬手就是兰摧玉折。元楼哈哈笑着，背起青玉流就往远处跑了，裴岚赶紧拎着裙子追了上去。 一边的燕倾和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们的动作，歪着头想了想，还是拎着一堆酒坛往唱晚池的方向走去。 于是等元楼和裴岚玩完猫捉老鼠，仿佛刚才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般来到唱晚池边时，燕倾和、姜橙子以及晏锦帆已经喝完了一坛好酒，正端着酒碗闲聊着近日的趣事呢。 “你们俩打完啦？”晏锦帆坐在唱晚池边的大青石上，一只手搂着姜橙子，手里的酒碗和她轻轻一碰。“岚岚，帮主送了你什么啊？” “是新笛子！”裴岚往她身边一坐，摸出礼物来给她看。晏锦帆借着她的手一看，见是只两只手掌长短的白玉笛，不由笑了起来。“还挺可爱的嘛。” “声音也很可爱。”裴岚吹了吹，笛声果然清脆，音色好似空山鸟鸣，看得出来经过了精心挑选。而这时，元楼也溜达到晏锦帆背后，把一串璎珞戴在了她的额前。 “谢谢。”晏锦帆含笑看了看他，姜橙子适时的从系统背包里取出镜子，让她能看清头饰的模样，而元楼顺手取出一只白玉兰簪子，给她簪在了发髻上，玩笑道：“这位仙子真是花容月貌，不同凡俗啊！” “过奖过奖，你也是一派英雄气概。”姜橙子看他把一对蝴蝶耳饰交给晏锦帆，随后走到燕倾和身边坐下，不由笑着问道：“看来你和剑雪玩得很开心嘛，居然还有心情给我们买礼物。” “唉，一般一般，旅游不就是嘛，走一处停一处，有好风景就看看，没好风景就继续走咯。”元楼顿了顿。“反正，我们也不会再遇到那个燃着篝火吃烤肉、叫住剑雪问他叫什么名字的一剑封禅了。” “喂！”姜橙子抓起地上的石头扔了他一把。“不要一言不合就发刀！” “我实话实说嘛。” “但是说不定会遇到点着火烤别人的吞佛童子啊。”晏锦帆淡定说道。 “那算了，幸好没遇到呢。”元楼毫不客气的说道。“我俩路过一处山寺的时候，剑雪也不知道为什么，决定要在那里停留一段时间。唉，那群和尚从白天念经念到晚上，我实在受不了，就先回来了。” 他没说其实是感觉剑雪需要些单独的空间，就体贴的自己离开了。到底和他的友情不同于几个死党，还是得有点眼色啊。 “我看，你就该多看点佛经，四大皆空，阿弥陀佛！”裴岚朝他扬了扬下巴。元楼哈哈一笑，继续问道：“所以你怎么舍得离开琉璃仙境了？谈无欲又出门了？” “那倒没有……是屈杯啦！”裴岚的脸顿时皱在了一起。“他觉得我可以去参加紫宫世家的比武招亲……我才不要去呢！被他抓到又要被念叨，那我还不如回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就告诉你无论在哪个世界，家长逼婚都不可避免啊！”元楼总结道。“得了，在你脱团之前，估计这种事还会更多，自己加油吧岚岚。” “哼，就知道你帮不上什么忙。”裴岚虽然嘴上抱怨，心里却颇不以为然。到底只要她心智坚定，别人的一切言语和行为都是无法动摇她的内心的。 ——但她不知道的是，此时的琉璃仙境，屈世途遍寻她无果，迟疑过后，还是从自己房间里摸出一本同人，放进了脱俗仙子的房间。 “哎呀，也不知道这么做是对是错。”屈世途摸了摸胡子，摇着头说道。“到底还是心软了啊……”一边背着手离开了房间。 一阵风吹过，把书页翻得哗哗作响，最后停在其中一页上。只见书上写着寥寥数语：谈无欲望着手中的霜盏杯雪，眼前似乎又看到了那个生死相随、唤着他名字的温柔少女。 可是，她辞别此世，已有百年之久。 第45章 儿童节番外 *和正文没有任何关系的玩孩子脑洞。 1、 作为一个刚满六岁的小姑娘，五月最大的烦恼是：她很不满意自己的名字。 “五月，听起来好普通哦。”被慕少艾抱在怀里逗弄、问起她的烦恼的时候，小姑娘一本正经的说道：“你看翎儿哥哥，还有九霄哥哥，还有蓁蓁，大家的名字都很好听啊！就我的很普通。” 奈何给她取名的亲妈完全无法理解她的心情，陆摇光对自己的选择一向自信爆棚，这个时候也不例外：“五月多好，多可爱啊！这样子，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什么时候出生的，都会给你准备生日礼物呢。” 抗议自然无效。而五月的烦恼持续了一会儿，被春风一吹，就飘到不知道哪儿去了，从慕少艾腿上滑下来，蹦蹦跳跳的去拉旁边阿九的手。 “阿九叔叔，我要吃糖糖！” 2、 裴岚家的裴翎从小聪明伶俐冷静自持，是长辈们最喜欢的类型之一。 “嗯，聪敏过人脱俗不凡，果然是师弟的骨肉，不如叫他留在琉璃仙境如何？”素还真询问自家师弟。 “若你没时间带孩子，可以让他跟我回唐家集，我会好好教导他的。”唐云机十分认真的对裴岚说。 “他根骨奇佳，不如送来我玄宗，我和苍一起教导他，你觉得如何？”逸凌霄也笑着这样说道。 谈无欲懒得理会自家师兄，裴岚则是干脆觉得不行，抱着自家面无表情的小花太缩在墙角瑟瑟发抖——为什么感觉所有人都想要抢她的孩子呢？ “这有什么不好？”偶尔也会来串门的陆摇光一语道破。“要我说，你和老谈就该多生几个宝宝，云机一个凌霄一个，还要和续缘和小月仔定娃娃亲呢！” “娃娃亲你个头，只有你和阿锦会玩这套好吗！拒绝包办婚姻！”裴岚冲上去便挠她痒痒，陆摇光咯咯笑了好一阵，才推开她，弯下腰去捏裴翎尚且圆鼓鼓的小脸蛋。“哎呀，小可爱，你觉得呢？将来想做什么呀？”不得不说，这位小朋友真的很像他爹——的素颜版，睫毛长得好美貌哦，跟他比起来，自家闺女简直是个野丫头。 裴翎抬了抬眼睛，冷哼道：“我将来，是会成为真正的活人不医的！你们现在就可以学着瞻仰我了，哼。”说完就潇洒的转身走了，留给娘亲和她闺蜜一个披风滚滚的矮冷背影。 裴岚目瞪口呆。陆摇光则推了推她的肩膀，笑道：“你觉不觉得翎儿有点像雁王啊？” “……不可啊！” 3、 裴翎最终没长成另一个雁王。 因为他爹治中二病很有一手。 4、 蔺九霄在跟着君奉天守昊正第一道。 说是守关，其实平日里根本没有人来，蔺九霄的主要任务就是听法儒尊驾讲学，听得生无可恋昏昏欲睡，还因为上课的只有自己一个，没人遮掩而只能自己苦苦支撑。虽然因为辈分缘故，君奉天严词拒绝做他的师父，但平日里一举一动，皆是悉心教导，和师尊无差了。 他身份尊贵，乃是皇儒尊驾之子，一出生就要被许多儒生叫做太太太……太师伯，又被溺爱孩子的父亲养得性格跳脱，也只有严肃如君奉天才能将他管住。只是昊正五道几位尊驾都对他疼爱有加，却到底没有同龄人作伴，小朋友偶尔会显得有点寂寞。 ——当然，若要说到玩伴，倒也不是一个都没有，毕竟，整个昊正五道都知道他们这位小太子，是有名指腹为婚的未婚妻的。 “九霄哥哥~”五月从来人未到声先到，啪嗒啪嗒的跑过来，就往未婚夫身上扑。蔺九霄连忙抱住她，脸上顿时换上了大大的笑容：“五月妹妹！” “人家来找你玩了，你怎么又在上课啊？”五月张口就来，蔺九霄可不敢附和，有点担心的看了一脸严肃的法儒一眼。“上课是每天都要做的呀。” “少艾也有在教我呀，可是少艾讲的不一样。”因为五月这个小文盲还在识字呢，法儒的课已经上到中庸了。 也幸好君奉天还不会和她计较，看蔺九霄搂着五月，一脸渴望的看了自己好几眼，便背过身去，挥了挥手：“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你们自便吧。” “谢谢尊驾！”蔺九霄顿时笑了起来，牵着五月的手往昊正五道外走。“五月五月，你想不想吃香肠？” “想吃！”小馋猫来者不拒，说得超大声。 “我知道山下有一家香肠特别好吃，走，我们去找云儿带我们去，我请客！”蔺九霄摸出自己的小荷包，顿时感觉自己有了当大哥的底气，拉着小未婚妻就去找云忘归了。 “九霄哥哥最棒了，我最喜欢你了！”五月快快乐乐的跟着他跑了。“九霄哥哥你慢点，我快跟不上了。” “好啦好啦。” 君奉天望着那对手拉着手走远的小朋友们的背影，嘴角不由勾起一丝怀念的淡淡微笑。 5、 打完香肠回来后。 “爹爹抱！”吃得肚皮滚圆的五月伸出手，宵立刻把她抱起来，摸出手帕来给她擦了擦脸。 “爹，我给你带了香肠回来哦！”蔺九霄也很大方的举起手，给他爹看他们吃剩的香肠。蔺天刑倒是一点没发觉自己堂堂皇儒尊驾，居然成了捡漏的那个，一边威严的点了点头，一边迫不及待的把宝贝儿子抱起来摸了摸头：虽然义子凄城也是他的心头宝，但小儿子九霄和凄城完全是两种风格，爱说爱笑，一回家就往他身边黏，一口一个爹叫得甜蜜，真是满足了他对孩子的一切野望啊！唯一不好的就是小男生的自尊心强烈，刚被抱起来的时候还喜笑颜开的在他脸上亲了两下，但是没过多久，他就挣扎着要下地了，还振振有词的说道：“我已经是大孩子了！不需要你抱啦！” 儿子可爱，闺女又有不一样的可爱啊。看了看还赖在宵怀里撒娇个没完的五月，蔺天刑若有所悟：果然……有了儿子，他现在想要女儿了！ 一边正和有阵子没见的死党聊天的晏锦帆突觉一阵恶寒，但身处昊正无上殿之中，她也没太在意，仍是继续听陆摇光说话：“蓁蓁生日都快到了，橙子和雅少怎么好像还是没有回来的打算？” “他们俩寄情山水，这些年到处游历，过年都没回来呢，蓁蓁生日算什么，和去年一样，把礼物寄过去吧。”晏锦帆砸了咂嘴，笑了。“就是不知道我们的小仙女又长了一岁，现在好看成什么样子了。” 作为大美人和大帅哥的孩子，蓁蓁才点点大的时候，就已经漂亮得不可方物，几个阿姨抱她出去玩，都不敢松手把她放在地上，生怕一个没看住，她就被人抱走了，毕竟可爱的小姑娘到处都是，可长得这样引人瞩目的，只有他们蓁蓁一个啊。 “身边带着一个大美人和一个小美人，琴瑟相合风景如画，雅少过得是什么神仙日子啊。”陆摇光想想那一家人相处的情形，都忍不住觉得好笑。“对了，刀爸还是想要蓁蓁当他侄儿媳妇吗？哈哈哈哈。” 因为当年的一些事，她和刀无极互相看对方极不顺眼，吵了这么多年也没和好过。刀无极觉得自己的宝贝侄子就该配三弟的美人女儿，晏锦帆却没什么想法，也懒得告诉他自己同陆摇光其实仍是玩笑居多，并没有真的搞包办婚姻的意思，毕竟孩子们现在玩得好是现在的事，将来的事谁也说不一定呢。 人的一生，邂逅何其之多，谁能在一开始便知道自己最后的归宿呢？ “且看各自的缘分吧，只要他们不玩虐恋，会和谁在一起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陆摇光也跟着点了点头：“是啊。” * 后来蔺九霄和五月吵吵嚷嚷，一起离开父母外出游历，青梅竹马感情稳定、亲密无间，后来果然成为一对佳偶，继续吵吵闹闹的过日子。 反而是裴翎在江湖上游历一番，果然将活人不医的名声发扬光大，江湖上无人不知，甚至感情上也印证了当年的一句笑言——至于他拉着素续缘返回琉璃仙境时，谈无欲和素还真究竟是什么心情，那就不足以为外人道了。 至于小仙女蓁蓁，长大后居然一夜失踪，仙踪渺渺，她那对神仙眷侣般疏朗的父母倒是看得开，只说个人有个人的缘法，想必她在其他世界，也能过得很好。 ——不过在穿越者们返回剑三世界，发现几十年间世界天翻地覆，仿佛换了人间，曾经娇软可爱的小侄女已经坐上了至高无上的皇位，那就是另一个惊心动魄的故事了。 第46章 儿童节番外2 *和上一章番外没啥关系的玩孩子脑洞。 1、 有一个和谈无欲很像的崽儿是什么感觉？ 裴岚：awsl！ 2、 裴翎小时候，大眼睛长睫毛，好看得像个瓷娃娃，裴岚爱得不行，见天给他梳妆打扮换衣服。破军乖巧，破虏大方，雪河温柔，鹤梦甜美，真是每一身都好好看啊！ 结果就是朋友们来无欲天找她玩的时候，发现记忆中的花太完全是个花萝了。 “不过万花本来就是一门双萝莉，好像也没什么毛病哈？” “但是翎儿长得也太像谈无欲了吧，我感觉我看到了一个缩小版女装谈无欲！” “这不就是岚岚的目的吗？” “……” “……你说得对。” 3、 把裴翎从女装的深渊里解救出来的是素还真。 这天，难得有空前来拜访的素闲人摸着侄子戴着珠花的包包头，笑着对坐在对面的师弟说道：“看着翎儿，劣者就想起了师弟小时候的模样，往事真是历历在目啊——” 谈无欲：“呵呵。” 当天夜里究竟发生了啥事，自然只有当事人知道，但总而言之，从第二天开始，裴翎就恢复了寻常的装束，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4、 ——但是黑历史还是被不可避免的留了下来。 多年以后，裴岚兴致盎然的翻开当年留下的诸多画卷，深情的和儿子一起回忆过去：“你看，你小时候多么可爱啊！你几个叔叔和阿姨，都分别给你送了各式各样的小裙子哦！” 裴翎：“……呵呵！”很好，我记住了。 5、 小朋友们稍微大一些的时候，就开始被父母带在身边走亲访友，奈何上一辈的感情其实未必会延续到下一辈身上。裴翎望着面前的三个小朋友，表面上没什么异样的情绪，心里其实却颇为不以为然。 在他眼里，五月蠢，蔺九霄聒噪，蓁蓁倒是安安静静的坐在一边，且模样和他娘平时花痴的一样好看，但也就只是好看而已，他自己还长得很好看呢，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他心里是什么想法，其他人完全没有感觉到。五月和蓁蓁说了会儿话，捧着脸觉得小妹妹真的又温柔又可爱，转过头发现裴翎一直没有说话，不由拉了拉他的袖子，关切的问他：“翎儿哥哥，你怎么都不说话呀？你肚子饿了吗？” “没有，我就是单纯不想说话。” “哦，那好吧。”他既然都这么说了，五月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只能啪嗒啪嗒小跑着去找亲妈了——裴翎是不饿，可她饿了啦。 裴翎：“……”不仅蠢还能吃，有点同情蔺九霄。 他察觉到蓁蓁若有所思的瞧了自己一眼，估计是被自己的成熟稳重震惊了，但也没太在意，反正自己是不会跟蔺九霄一样觍着脸凑上去的，哼！ 6、 回家以后，姜橙子询问了一下乖女儿对同龄人们的看法，蓁蓁拉着她的手，乖乖的回答：“五月很可爱，九霄对我也很热情，就是……” “你不喜欢翎儿吗？”姜橙子有些好奇。以女儿的脾气，她还以为她和裴翎最合得来呢。 “没有啦。”蓁蓁微微笑了起来。 “我只是不知道怎么跟中二病相处而已。” 7、 天迹脱离天宙之间之后，第一时间赶到了昊正五道，和阔别已久的师弟君奉天见面。久别重逢，玉逍遥眼泪汪汪，君奉天同样落泪不止，两个人紧紧的拥抱在一处，正是诉不尽的喜悦与激动。 惊喜之余，玉逍遥却听到身边传来一个软绵绵的小女孩的声音：“九霄哥哥，那个大哥哥为什么抱着柱子呀？” “嘘，他看起来有点不正常，不要被他听到了。”又是一个清朗的小男孩的声音。“还有，五月，你看他白色的头发，说不定不是大哥哥哦。” “可是，奉天哥哥的头发也是白的，我们还是叫他哥哥呀？” “咳，在这里还是要尊称尊驾啦！” “为什么呢？” “因为这是礼数！” “为什么是礼数，就一定要遵从呢？我叫奉天哥哥，会带来什么不好的后果吗？称呼他是尊驾，他难道就会变成另一个人吗？还有，凄城哥哥也是白头发啊，他又有什么不一样呢？” “那倒不会啦……”蔺九霄正要和她解释，却突然听到一声大吼：“好吵啊！为什么你还是个小不点儿，却有那么多问题啊？” 一边说着，玉逍遥一边蹿了过来。五月被他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往蔺九霄怀里钻了过去，而蔺九霄张开手臂护着她，一抬头正对上天迹好奇打量的目光。 “奉天，他们居然能叫你哥哥，那不是和我们同辈？”确认这两个小不点儿就真的是两个几岁大的小不点儿，玉逍遥震惊了。“他们是谁的孩子？” “这是皇儒尊驾的儿子，以及他的未婚妻。”君奉天抱着至衡律典，缓步走过来道。 “啥！”虽然刚才就觉得这个小男孩的眉眼看着有几分眼熟，但万万没想到还真是皇儒无上的骨肉，天迹惊呆了。“大前辈……居然老树开花！” “哼，你有意见吗？”天际闪过一道金光，却是皇儒踏光而来。蔺九霄毫不犹豫，拉着五月就扑了上去。“爹！” “唉。”蔺天刑对着他的时候，语气都要轻柔上好几分。他虽然对后辈一贯宠溺有加，但因为生性傲娇，并不会坦然表现，还是难得见到如此情绪外露的时候。玉逍遥更是一惊一乍：“究竟是哪位勇士拿下了大前辈，我在天宙之间居然完全没有看到？奉天，务必为我介绍啊！” “嗯。”君奉天才不会说，就算看到了他也不会认识。实际上，以前整个昊正五道都没想到，皇儒尊驾居然被这么个小得不能再小的晚辈拿下了…… 8、 和晏锦帆的见面没什么特别之处，玉逍遥知道了事情的经过之后，还是对小小的蔺九霄和他的小未婚妻感兴趣。一出生就是天之骄子，倍受长辈宠爱，即便是在气氛沉寂的昊正五道，都能活得这么肆意快乐，真是…… “奉天！你觉不觉得，小九霄和以前的你有点像啊？” “唔。” “唔是什么意思，听到我这么说，你都不肯笑一笑吗？”玉逍遥作势要去戳他的脸，被他躲过之后，也不过洒然一笑，又去捏蔺九霄怀里五月的小脸。“不过，居然这么小就有未婚妻……也太令人羡慕了吧！” “不要那么大力啦，五月会痛的。”蔺九霄很护着小伙伴。他和五月都对玉逍遥很好奇，两双大大的眼睛齐齐的看着他，看得玉逍遥不由一乐——毕竟，他已经很久没和这么小的小朋友相处过了。“有未婚妻有什么好奇怪的？哥哥你没有读过诗吗？” “哦？什么诗呀？” “长干行啊！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不就是我和五月吗？”蔺九霄得意的昂起头，五月却说：“可是九霄哥哥，不从来都是我来找你的吗？为什么是郎骑竹马来？” 蔺九霄：“……”还真是！ “我、我以后也会去找你的啦。”他有些不好意思，赶紧同五月保证。“你想不想吃烤鸡啊？” “要吃！”五月的注意力立刻被顺利转移了。 “走，我们去找云儿！”青梅竹马跟哥哥们道别，快快乐乐的跑了，留下另一对竹马竹马远远看着，奉天转身欲走，天迹立马追了上去。“奉天，等我，等我一下啦！” 9、 虽然被小师叔喜欢是很令人高兴的一件事。 但云忘归怎么也想不通，蔺九霄是跟谁学的一口一个云儿的，叫他忘归也好啊，明明师父都没那么叫过他！ 晏锦帆深藏功与名。 10、 直到很多很多年后，裴翎牵着素续缘返回琉璃仙境，向长辈们坦白了两人的关系，自然又是一番鸡飞狗跳。那两师兄弟语气嘲讽语言犀利，几十年来难得又互喷得那么厉害，旁听的裴岚和屈世途扛不住，干脆趁着他们不注意溜出去了。 “作孽哦，可怜的续缘和翎儿还在那儿跪着。”屈世途疼爱后辈，不免抱怨两句。“他们都是好孩子，在一起又有什么不好的，真不明白那两个人哪来那么大火气！” 裴岚：“……”其实，不发火才是不正常的吧？而且就裴翎刚才那副昂着头死不悔改的样子，难怪老谈想揍他啊！ 不过即便是她也不敢直面日月才子的怒火，想了想，只是说道：“也许，是因为翎儿像师父，续缘像素还真，他们俩看着都有既视感了呢？” 屈世途：“……”哇靠，他也有既视感了啊！以后要怎么面对两个孩子啊！ 第47章 拉郎王者 元楼带回来的好酒入口清甜，吃起来好似果酒，但后劲十足，裴岚趁性借着晏锦帆的酒碗吃了两口，又吹了会儿玉笛，没多久就软绵绵的伏在晏锦帆膝上，开始嘀嘀咕咕说起了醉话。 “还是一样不济事，算了，不管她了。”元楼停下琴音，摇了摇头，一边同燕倾和碰了碰杯，一边询问晏锦帆。“摇光怎么样了？她的眼睛恢复得如何？” “有药师照顾，难道你还担心她眼睛好不了么？”晏锦帆笑嗔道，解下自己的外衣搭在了裴岚身上。“她现在眼睛不行，倒是老实了许多，而且宵好得比她还快，又比以前更黏她了，摇光要什么他给什么，我倒是不担心她受委屈。就是……我看药师其实不大喜欢我去，只能寄希望于咱们的小蝴蝶自己有点眼色了。” 本来之前她被唐云机教训了一通，便是说她不该这样溺爱好友，导致陆摇光自从和她重逢以来，任性程度直线上涨，都快飘上天了！她自己也反省了一下，觉得云机爸爸说得很有道理，也许以后是应该改改行事作风了，起码当着他的面收敛一点，背地里的事背地里再说，但前两天去岘匿迷谷探望好友之后，她只想对唐云机说：天可怜见，她真的是被冤枉的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离家出走的阿九尚未回归，摇光一下子变成了独生子女，慕少艾对她那才叫一个溺爱。虽然每天都要逗弄逗弄她，把她惹得炸毛才停手，但配药熬药均不假于人手，还自己做糖给她吃，这是什么父爱如山的行为啊（虽然慕少艾最拿手的好像是苦糖）。两个人每天对着药园和药经一问一答，形影不离，其乐融融，让人感觉学医还是救得了苦境的，也难怪药师看来打扰的她有点不顺眼了。 宵也是，比起刚见面的时候，他现在可有人气多了，但也不知道是不是雏鸟效应，摇光说什么他信什么。简单的道理肯定是没问题的，但更深层一点的东西……真担心某人误人子弟啊！ “……总而言之，她现在是迷谷小公主，正乐不思蜀呢。”晏锦帆总结了一句。“难得她高兴，就随她去吧，反正最近我们也没什么需要忙的事情。” “咦~这话你也就当着我们的面说说了。”元楼笑话她道。“要是让云机听到，你多半又要挨骂，自己小心哦。” 晏锦帆：“……”靠，幸灾乐祸的那么明显真的好吗！ “说到云机，最近隐元密探给我买回来一本很有趣的同人，你们也来看看吧。”姜橙子斜倚在晏锦帆怀里，浅酌了一口手中清酒，招手唤来一位帮会守卫，让他去自己房间把同人本拿来。其他人则是略显好奇的问道：“原来还有其他人在写同人吗？” “苦境地大物博，没人写才奇怪吧！再说，我最近都在交笔友了。”姜橙子微微一笑，也不点破自己的笔友是谁，看同人本被拿过来，倒是催促其他人赶紧传阅。元楼最先翻开一看，只看见主角的名字，便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叶小钗和云机？！” 苍天啊大地啊，万万没想到除了他的沙雕朋友们，居然还有人写得出这么奇葩的拉郎配啊！ “配对不是最让人吃惊的好不好，你再往后看！”姜橙子一下子坐直了身子，双眼湛湛生光。晏锦帆观她神色，显然是对这本同人在意非常，倒也多了几分兴趣——作为一位又能写又能画、且两样都做得很好的真大佬，姜橙子多少有些恃才傲物的脾气，能叫她如此推崇的同人，究竟是何等令人惊艳的文笔呢？ 随后，她看到元楼翻开书页，一看之下，居然也渐渐沉浸了进去。过了半晌，才小心翼翼的合上书，轻声感叹道：“每次看人家写的小说，我就觉得自己写的是真垃圾。” “别人看你写的小说的时候，不也常抱这样的想法吗？”晏锦帆道。“里面到底写了什么？” “若是让我用贫乏的言语概括，那就太侮辱神作了，还是请你亲自一看吧。”元楼托着书本，递给了她，晏锦帆翻开一看，也不禁沉浸在美妙的故事之中，搁书后略作回味，仍然有些怔愕：“要不是我们和云机是好朋友，对他一清二楚，我简直要当这个故事才是真实了！” 这篇故事里，细细写了唐云机和叶小钗的相识相知，巧妙的将欧阳上智之事融入其中，写了一个相逢后，又因为江湖风波而被迫分开的故事，虽然整篇语调都淡淡的，也没什么狗血桥段，但两人独处时的心有灵犀，以及被迫生离时的痛不欲生，居然表现如此淋漓尽致，叫局外人都沉入其中，弄不明白是耶非耶了。 结局停留在千机碎雪孤身路过二重林，和背着刀剑的中原剑圣遥遥目光相接的刹那。寥寥数语间，却让读者们骤然回忆起他们初识、相守、分别的种种情节，明明是开放式结局，却如此意味悠长，叫人既期盼他们有个全新的开始，又觉得他们便是相视一笑，也不枉一起走过的那些时间了。 “……卧槽！”越回味越觉得有趣，晏锦帆捂住脸，不好意思说自己有点上瘾。“这位太太还有没有售后啊。我真的很想给她打钱！” 她忍不住翻回去看了一番，却没找到署名，顿时有点失落。姜橙子双手捧着脸，凑过去看了看她的表情，随后咯咯笑了起来。 “怎么样，很神吧？就是不知道这位太太以后还会不会有别的本子……唉，真想看他写的故事，弄得我很想搞事情啊。” “是啊是啊，能把拉郎配写得这么好，真想知道他写其他配对是什么样，要是他能写写我的最爱就好了。”元楼也有些唏嘘。燕倾和看他完全是发自内心，不由问道：“我们不能让隐元会把他找出来吗？可以请她写其他人吧，只要报酬合理。” “哪有那么容易……”姜橙子在心里暗自腹诽，元楼还说什么最爱呢，他最爱的那对不就是这位拉郎成功的吗，实乃拉郎界的一大传奇啊！“好了，今天的读书分享会就到这里结束吧，我回去画画了。” 她说走就走，全然不管背后的哀嚎一片：“等一下，橙子太太，咱们再讨论一下这篇文啊！你是不是在给这篇神作画插图啊？能不能让我们围观啊？！” 结果第二天一大早，裴岚从宿醉中醒来，发现除了燕倾和，自己那三个千杯不醉的朋友显得格外萎靡，也不知道昨晚嗨到了几点，还让她挨个儿刷了个清风垂露，真是莫名其妙：“你们这么强的吗？这里既没电视又没手机居然还能熬夜？” 姜橙子也就算了，她是个创作欲一上头就根本停不下来的，可元楼一向懒洋洋的，晏锦帆又颇为自律，总不可能昨晚喝酒喝了个通宵吧？ 她当然要问昨晚自己睡了以后发生了什么，紧接着就被塞了一本同人在手里，正有点莫名其妙，翻开来看了之后…… “卧槽，什么神仙同人啊，这个作者是谁，我要给他打钱！” 第48章 神作后续 唐家集。 处理完手头的要事后，唐云机停下手里的工作，给自己泡了一壶清茶，翘着脚躺在院子里摇椅上，闲适的看向屋外浓密的竹林。 风吹叶动，犹如琴曲，茶香沁人，叫他心静。他不由闭上眼睛，开始在心里考虑起返回帮会的时候，给朋友们带点什么礼物。 嗯？聊天频道有新消息？他随手点开系统一看，只见一排激动的大字跃入眼帘—— 云机，要不然，你考虑一下钗公吧！！！ …… 哼，回什么帮会，回去让这些除了拖后腿和搞事情以外什么都不会的蠢货给气死吗？！ 冷笑一声，唐云机毫不犹豫的关闭了聊天频道，在心里默默打定主意——下次这群家伙再惹出事情来要他救场，他要把出场费提高三倍！ * 岘匿迷谷。 陆摇光帮师父整理好晒干的草药，这才带着宵匆匆赶往迷谷之外。姜橙子背着双剑，正同燕倾和站在一处，见她蹦蹦跳跳的跑过来，不由上前两步，拉住了好友的手。 “你的眼睛好得差不多啦？”发觉她没跟之前一样凑得极尽的看人，相反紫色双眸清澈有神，显然眼疾已经不成大碍，七秀少女也不由露出舒心的微笑来。 闻言，陆摇光顿时皱起了脸：“别提了，师父一天三顿的给我喂药，还非要看着我吃完，要是再不好，我都想离家出走了。”不过抱怨归抱怨，她还是挺喜欢和慕少艾待在一处的，便略过此事，从袖中取出造化之钥交给姜橙子：“喏，你要的东西，不过，你要这个来干什么，有谁受伤了吗？” 姜橙子是在私聊频道里向她询问此物。但既然不是带来找她或者裴岚治疗，那就不是因为朋友们，因此陆摇光并不担心，只是略有好奇罢了。 “五大神器现在就只有它还能用，我只是让它完成自己的天命而已。”姜橙子看看乖乖跟在她身后的宵，不由失笑道。“只是可惜……”宵大概不会见识到骗人的魔了，自然也不会再有那么多关于魔和人的疑问，这对他来说，究竟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呢？ “怎么啦？”陆摇光回过头看了看宵，后者歪了歪头，也是一副疑惑不解的乖宝宝模样。看她一直盯着宵也不说话，姜橙子不由伸手握住她的下巴，把她的脸转了过来：“总而言之，你老老实实待在岘匿迷谷，没我们的允许，不准到处乱跑了知不知道？” 岘匿迷谷里如今有f4里的其中三位镇守，又有慕少艾在，便是异度魔界，多半都要忌惮两分，不敢轻易来犯才是。 “哦。”才被云机严词教训过，陆摇光怂怂的不敢反驳，只是对燕倾和招招手，从系统背包里取出糖给他俩吃。“可怜的小燕，你是不是又被帮主扔在帮会里啦？他自己和剑雪在外面玩的开心，我看都把你给忘了，哼，渣男！” “没有啊，帮主这两天一直在帮会里呢。”燕倾和接过糖，笑着对她道了谢，但也为元楼说了两句。“我只是陪橙子出来而已啦。” “咦？”陆摇光微微一愣。姜橙子却出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好了，我还想早去早回，就不耽误时间了，摇光，你回去吧。” 目送他们离开之后，陆摇光却站在原地不动，脸上流露出几分疑惑之色来：“橙子是特意把小燕带出来的？我觉得有点不对劲……” “有什么不对劲？为什么你会觉得不对劲？”宵问道。 “我本来以为是帮主不在，橙子看不过去，带小燕出来玩的，但她居然是特意叫上小燕的，那不是觉得此行会有危险吗？”毕竟她又不是奶秀，而是法王啊！陆摇光警惕的说道。看她皱着眉一副担心的模样，宵不由询问她：“要我跟上去吗？” “不要，你陪着我就好了。”陆摇光一把抱住他的胳膊，摇了摇头。且不说宵自己的伤都才好，以他的智商，估计跟不了多久就被发现了。“也不知道造化之钥还会有什么天命啊……还是让专业人士来处理吧！” 陆摇光想了想，果断打开聊天频道，给唐云机发了私聊——没错，遇事不决找云机，就是这么简单粗暴！ 而唐云机的回复虽极简短，却让她立刻放下心来：我知道了。 “好啦！有云机盯着他们，肯定没事了。”陆摇光瞬间放下心来，把刚才的担心通通抛开，拉着宵返回了岘匿迷谷。“我们回去跟君怜倾城玩牌吧！我还能再来亿盘千秋戏！” “为什么你那么信任那个人？”宵却继续问道。“他比任何人都强大吗？” “人怎么可能比任何人都强大，不可能的啦。”陆摇光微微一笑，随即却笃定道。“但在我心里，他就是最强的！” 宵：“……” * 琉璃仙境。 裴岚目瞪口呆的看着乖乖坐在桌子边的识玲珑，又看看自己身边正襟危坐、仙气飘飘的逸凌霄，不禁露出了兔美般犀利的眼神来。 难怪素还真能在天荒不老城来去自如，本来还以为他虽然没失忆但还是牺牲了色相……现在看来，原来是弦首绿了吗？ “咳咳。”逸凌霄拿起茶杯挡在脸侧，飞快的白了她一眼。又温言同识玲珑说了几句，哄她去房间休息，这才放松下来，伸出手指敲了敲面前的桌子：“你收敛一点啊，我感觉你现在想的准没好事。” “哼，你敢做不敢当吗？”裴岚痛心疾首道。“想不到你是这样的逸凌霄，居然一只脚踏两只船！算我看错你了！” “虾米？！”屈世途端着茶走进花厅，一时震惊一下，差点把茶盘摔在地上。还是和他一起进门的谈无欲拂尘一扫，将茶盘连同其上的茶壶茶杯一起托在手中，道：“好险，差点浪费这一壶好茶！” “师父！”裴岚立刻站起来，从谈无欲手里接过茶盘，也同样笑道：“屈阿伯，你用得着那么紧张吗？逸凌霄是个渣男和我们又没有关系。” “喂喂，不要在月才子和屈先生面前败坏我的名声啊。”逸凌霄虽然抱怨，语气里却没什么责怪的意味。“我带她来琉璃仙境是有原因的，估计还要麻烦你们照顾她一段时间。” “你要是欺骗无知少女，我才不会帮你呢，还要跟弦首告状哦！”裴岚一边和他斗嘴，一边麻利的倒上茶。第一杯当然是给谈无欲的，渣男气纯就最后一个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啦？” “唉，详情听说……”逸凌霄如此如此这般这般的说了一通，却原来天荒不老城城主一开始是有将女儿许配给几位青年（？）才俊的意思，不过大家纷纷表示家中已有婚配，甚至某人儿子都有了，他到底不是强人所难之辈，再加上素还真的一阵忽悠，已然抛开此事，将注意力转移到敌对的诡龄长生殿之上。 后来不老神泉被城主一掌击毁，引得天上的第二颗祸星也跟着坠落下来，幸好这次遭殃的却是异度魔界，被急急赶回去的袭灭天来挡住了。只是随着两城之间的矛盾逐渐激化，诡龄长生殿甚至曾闯入不老城，一度将城主义女识玲珑抓走，幸得一名路过的少侠出手相救，拖延了时间，让追来的众人将其抢回。不过，英雄救美，本就是一桩妙事，识玲珑长在不老城中，少见外人，这下春心萌动，茶不思饭不想，日渐消瘦，逸凌霄便趁机将她带出了天荒不老城。 “啊？”这一段原著没有的神展开把裴岚听得一愣一愣的，不由问道。“那……那那个英雄救美的少侠是谁啊？”不会还是九章伏藏吧，这么孽缘的吗？ “这个人你认识的呀。”逸凌霄却含笑回答。“是紫宫太一。当时追回识姑娘时，在下也在场，我看太一对她，似也有些不同寻常呢，哎呀，郎才女貌，正当其时啊。” 裴岚：“……”卧槽，拉郎配成真了，不过这对我可以！ 不过之前紫宫家搞比武招亲的时候，她为了逃避私自跑路回帮会了躲了几天，当下有些心虚的看了屈世途一眼，装模作样的咳嗽一声，迫不及待去抓逸凌霄的袖子：“然后呢然后呢？咱们要撮合他们吗？” “先等一下，看看诡龄长生殿的反应，如果可以，我想请月才子写信去二重林，请叶小钗来琉璃仙境坐镇。”逸凌霄偷偷瞄了谈无欲一眼，借着拿茶杯的动作避开了裴岚的手，沉吟了片刻。岘匿迷谷里战斗力不差，摇光处他倒是不担心了，但素还真不在，谈无欲也要不时在外奔波，他却是不大放心裴岚的。 “哦？这位识姑娘除了是不老城城主的千金，还有其他特别之处吗？”谈无欲立刻就意识到他话里有话。 “当时，听闻识姑娘落入诡龄长生殿之手，城主当即便有意将不老泉的地点交给长生殿，以换回识姑娘。虽说，也可能是城主一派慈父之心，但我心中却有疑惑。”逸凌霄神色不动。他当然不是怀疑，而是真真切切知道识玲珑身上关联着不老城的防御阵法，是原剧中长生殿突破不老城防御的其中一环。九章伏藏有那样一张脸皮，又能言善辩，糊弄个小姑娘简直再容易不过了，倒不如将她送走，看他接下来又有什么手段！ “如此，此事便交谈无欲关注吧，我也会请叶小钗前来的。”月才子端起茶杯，淡淡的答应下来。逸凌霄知道他承诺的份量，倒是感激道：“有月才子相助，我便可以放心大胆的返回不老城了。”明明长生殿已经没有金鎏影了，但苍应承了素还真要参与不老城之事，他也只能跟着跑腿了，唉，正道栋梁真不容易。 也幸好之前双桥事了，不用担心天波浩渺之中的师兄师姐出事，让他行事也肆意了几分。 “不过，不知月才子是否还需要人相助呢？我可书信一封去唐家集，请千机碎雪前来，他与岚岚和刀狂剑痴皆是好友，想必也会愿意的。”云机最近应该也忙完了吧，到底还是他才最管得住岚岚啊——也可以就近看着摇光，避免这俩小麻烦又作死。 唉，虽然感觉很对不起他，毕竟一言不合就丢了两个累赘给他。逸凌霄才感觉到一丝愧疚，就发现裴岚目光闪闪的看着自己，一副有话想说的样子，不由好奇问道：“你怎么了？这么期待见到云机的吗？” “对啊，我超期待的！凌霄，还是你机智啊，我怎么没想到呢……我有对新cp要安利你！”裴岚激动道，顺手从袖子里掏出一本同人来。“云机和叶小钗了解一下！我现在觉得他们好般配啊！” “咳咳——！”屈世途一个没忍住，一口茶哽在喉咙里。逸凌霄目瞪口呆，瞬间打消了请唐云机过来的主意——他实在是怕裴岚被好友打死啊！ 只有谈无欲平静的喝完了一杯茶，用举起的茶杯挡住了自己嘴角的一丝浅笑。 第49章 造化之钥 安利失败，还被逸凌霄私底下教训了一顿，裴岚情不自禁的失落了一分钟。 然后她缓过来了，又翻开了同人。 啊！钗公和云机真好磕！ 来琉璃仙境守门的叶小钗被某人炽热的目光看得浑身僵硬。 不过很快，隐元密探便为她带来了另一本同人，非常成功的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橙子？”看封面识太太，更何况封面还是谈无欲，对方给她画的老谈等身海报还挂在她帮会房间里呢。裴岚只是有些不明白姜橙子什么时候又写了一本同人，而且难道不是应该写完就给他们传阅的吗？ 没有完成就拿给她看，说明内容很可能有问题，她心里一个咯噔，一股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然后她翻开了同人。 …… 裴岚瞧着这行字出神半晌，寻思道：“这素还真和谈无欲，想来便是数千年前在谷底舞剑的那两位高人了。这座玉像多半便是那位谈无欲，素还真得能伴着他长居幽谷密洞，的的确确是人间至乐。其实岂仅是人间至乐而已，天上又焉有此乐？” …… 室中并无衾枕衣服，只壁上悬了一张七弦琴，弦线俱已断绝。又见床左有张石几，几上刻了十九道棋盘，棋局上布有二百余枚棋子，然黑白对峙，这一局并未下毕。 琴犹在，局未终，而斯人已逝。裴岚悄立室中，忽而悲从中来，颊上流下了两行清泪。 …… “……”橙子太太又是什么神仙，套个天龙八部都这么带感，但为什么写自己和老谈的同人，居然还是be啊！ 裴岚想哭，但是裴岚忍住了，现在她更想去找太太写！番！外！ 结果回到帮会没找到人，询问留在帮会里的元楼，对方的回答居然是姜橙子带着小燕出门了，裴岚想都不想便脱口而出：“你绿了？” 元楼嚷嚷道：“别胡说啊，我和燕仔只是纯纯的兄弟情！” “呵呵，在霹雳，超轶主和青霜台还是兄弟呢！”裴岚居高临下的看着躺在躺椅上的帮主，元楼则注意到她手里拿着的同人，不由失笑：“你终于看到啦，感觉如何啊？” “卧｜槽，你居然知道还不告诉我！”裴岚顿时惊了。 “干嘛提前告诉你，你现在还不是一样知道了。”元楼饶有兴趣的坐直了身体，指着那本同人问道。“橙子还是厉害吧，那轮天上明月，岂不是你的神仙师父？” 这个故事分为上下两部分，上部讲述了一对情侣少年相识，携手同游，两心相知，女方却不幸早逝，只留下一只墨笔给伴侣聊以为籍，叫他百年后再看，也难以释怀。下部则是讲述少女转世后故地重游，见到洞中玉像，一见钟情，难以忘怀，但她来得太迟，洞中仙人早已飞升而去，两人终究错过，那支墨笔又辗转回到她手中，物归原主，她却并不知晓，有缘无份，果然是人间至恨。她最终搬入石洞中，和玉像日夜相伴，了此平生，到临终前，也只留下一声满是遗憾的叹息。 简而言之，除了开头有一点点糖，剩下的全是刀子，可以，这很霹雳。裴岚回想了一番，觉得自己眼泪都要下来了——天可怜见，她现实里都没那么惨好吗！ “话说，你明白橙子这么搞的用意吗？”元楼问她。 裴岚认真的回答：“我知道，是叫我珍惜眼前——有活生生的谈无欲可以舔，而不是看着玉像之类的，我真是太幸福了！放心，我会好好珍惜的呜呜呜。”说到动情处，忍不住抹了把眼泪。 元楼：“……”你的语文阅读理解是跟体育老师学的吧！那是叫你抓紧时间快点上他啊！ * 一步莲华进入异度魔界，与袭灭天来赌斗一翻，黯然落败，只能依照约定被融入袭灭天来体内——但他借用身上未愈的伤势，在融合的最后一步阴了魔者一把，让他精神紊乱，竟然跑出了异度魔界，一路往万圣岩而去，九祸忙派吞佛追上去，并迅速商定了对策——找出造化之钥为其疗伤。 与此同时，魔君心中，已然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若魔者和佛者最终不能融合成袭灭天来，而是变成一步莲华，那么，也怪不得她心狠手辣，要斩草除根了！ 谁知吞佛童子追到半路，却意外找到了袭灭天来，还有一名粉衫女子手持造化之钥，在为其疗伤，那张格外美貌的脸庞，倒让魔将记忆犹新。他不由停下脚步，伫立一边，对方美目流转，瞧他一眼，又很快别开头，专心望着袭灭天来绘着魔纹的脸庞——她的身边仍是立着当初那位持盾的刀者，倒是浑身紧绷的死死盯着他，显然只要他有任何动作，对方便会立时拔刀迎战。 但吞佛童子只是站在不远不近的距离静静的望着她，突然开口道：“玄宗的朋友，原来也会相助异度魔界吗？” “随便你怎么说吧，我也不是为了异度魔界，而是为了袭灭天来的承诺。”姜橙子沉声说道。“他已承诺今后也不会再对我动手。” “正方寻求魔者的承诺吗？哈哈。” “我不是正方。”姜橙子垂下眼睫，柔声说道。“再说，女人做事，本来就是随心所欲的，你若要按一般逻辑来看待此事，便是小瞧我了。” “是吗？”吞佛童子眼瞧着袭灭天来的脸色逐渐好转，手上蠢蠢欲动，然而等魔者从盘坐的姿态站起身来时，却挥一挥手，阻止了他。 “眼看着他就此彻底覆灭，还是你出手相助，到底是什么滋味？”袭灭天来问道。“我还以为你会为他复仇，尽管没名没分，却原来，你还是恨他更多吗？哈哈哈哈！” 但面对他满脸的嘲弄之意，对上那双隐含恶意的眼睛，姜橙子却很平静：“到如今我便能确定，你不是他。而他，还是死了好。”想了想，又竖起手掌道：“我佛慈悲。” 她将手里的造化之钥扔给袭灭天来，便不再多看他，携着燕倾和一起离开了。直到走出老远，已经感觉不到两个魔者的气息，她才伸手挽住燕倾和的手臂，问他：“你是不是想说什么？干嘛一直不说话。” “因为我不明白你在做什么。”燕倾和老实说道。“袭灭天来不是我们的敌人吗？” “是，也不是。”七秀少女歪了歪头。“不过没打起来还真出乎我的意料，辛苦你陪我冒险了。” 这倒谈不上什么辛苦，要是放她一个人前来，自己才是提心吊胆呢。燕倾和摇了摇头，但仍是忧心道：“你把造化之钥给了袭灭天来，是有什么计划吗？那是五大神器之一，就这么随便给异度魔界吗？” 他因为相信姜橙子不会帮助异度魔界，因此并没有插手阻止，方才只是全神贯注盯着吞佛童子，但是又因为弄不明白原因，有些担心此举会遭来其他人的责怪，害好友被骂。 “放心，造化之钥到了此时，已经没什么用处了，一档戏结束以后，神器也是要破格的啊。”姜橙子却笑了，往他肩膀上靠了靠——然后就被冰冷的铠甲冷得打了个哆嗦，不由嫌弃的推开了他。“下次出来不准穿校服了，给我穿常服出门，回去我再给你做几身。” “哦，谢谢橙子。”燕倾和挠了挠头，继续问道：“回去以后，要是帮主问我发生了什么，我要照实跟帮主说吗？” 他还担心姜橙子如果要他隐瞒，自己怕是圆不好谎，谁知道对方却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捏了把他的脸：“便是你不说，云机也要说的，再说，我行得正坐得端，怕你们说不成。” 说罢，她转向身侧，朝着树林问道：“云机，你说是不是？” 燕倾和瞪大了眼睛，看着唐云机从树上跳下来，不由在心里暗自钦佩对方隐蔽气息的厉害，自己居然毫无察觉。但随着唐云机逐渐走近，一开口便是冷言冷语，却叫他激灵灵的打了个哆嗦，后知后觉的发现对方居然是满腹怒火：“你今天本不该来。” 这话当然不是对他说的，而是对他身边的姜橙子说的。燕倾和心里一个咯噔，下意识的伸出手臂挡住好友，生怕他们俩一言不合打起来。但七秀弟子挺直了背回望着他，并无丝毫退让的意味，仍是镇定自若的说道：“若我不来，吞佛童子迟早会找到宵，到时候要和他们俩对上的说不定就是摇光，你觉得以摇光的智商，对付得了他们吗？” “摇光再蠢，好歹知道叫人，你和她却不同。再说，你真的只是单纯为了摇光吗？”收拾陆摇光或者裴岚唐云机轻车熟路，但姜橙子就不那么好应付了。骂她是肯定没有用的，唐云机就干脆忽略了这一步，直接想起了后续措施。“我们回帮会去，你这段时间都不要再离开帮会了。” “好。”姜橙子也不反抗，由着他走过来紧紧拉着自己的手，随后三个人一起返回了帮会。 第50章 风波又起 奇象之事尚未结束，帮会里居然又有人作死，逸凌霄也只好两头奔忙，趁着苍坐镇天荒不老城的时候，到帮会里探望了一下姜橙子，然后找了书房里正在说话的唐云机和元楼。 “虽然她是冲动了一些，但说的也有道理，一步莲华的布局总要完成，让她来总比宵和摇光来好。”他顿了顿，又拍着唐云机的肩膀说道。“我知道你不想她太过引起九祸和袭灭天来的注意，但实际上，早在我们当初营救圆儿的时候，大家就都在九祸忌惮的名单上了，倒也不用太过在意吧。” “是啊。”元楼刚才也劝了他半晌，好不容易才让他消气，此时赶紧给好友奉上香茶，嘴里也道：“你也罚她这段时间不出帮会了，我和小燕会好好盯着她的！反正只要身处帮会之中，任凭异度魔界多大的本事，也奈何不了我们嘛。” “哼。”唐云机放下茶杯，转而询问逸凌霄：“你方才有没有询问她一步莲华之事？” “……好吧，我坦白，是有的啦。”不管是出于好奇，还是对好友的关心，逸凌霄都不得不过问此事。而听到他的疑问，姜橙子神色不变，反而笑问道：“你和苍朝夕相处，真的不会觉得他目中无人吗？” “喂，好歹是我情缘，这么说就过分了吧。”逸凌霄不解其意，但见她言笑晏晏，显然没什么为情所困的异样，便也放下心来。却听姜橙子随之说道：“眼睛小，某些方面真是占便宜啊，结果到最后，我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正眼看过我。” 短短几次相会，每每和她视线对上的，从来都是袭灭天来。 ——虽然事实上，不管这个问题的答案为何，都已经毫无意义了。 从方才的回忆里抽身而出，逸凌霄虽然叹了口气，语气却仍然笃定：“但你也知道她的性情。既然明知道是无望之事，她是不会沉溺其中的，便再等待一二吧。” 他能如此肯定，显然是姜橙子的回答并无不妥之处，唐云机这才放下心来，但随即也忍不住埋怨道：“她看上谁不好，偏偏是一步莲华……袭灭天来如今佛魔一体，很快就会掌握异度魔界的兵符，被他盯上，难道又是什么好事不成？” “反正，对方想对苦境动手，迟早也会针对我们几个布下阴谋的，难道你还会害怕？”元楼倒是十分看得开。“就是摇光和岚岚，她们两个单独拎出来都是没法自保的，随时都要盯紧才是。”苦境奶妈的折损率实在太高了！ “嗯……橙子的事，就不要叫她们知道了。”唐云机沉吟片刻。“摇光向来心大，多半联想不到真相，就是在岚岚面前大家都注意点。阿锦那边，我会去跟她说的。” “我也已经叮嘱了小燕了。”元楼给了他一个支持的眼神。 “行吧。”既然事情说的差不多，逸凌霄便重新背起了剑。“那我也该回天波浩渺了。” “不是天荒不老城吗？” “不。既然一步莲华之事已定，长痛不如短痛，也该告诉苍了。我回去先跟师兄师姐通通气，等会儿大家好一起安慰他。”逸凌霄叹了口气。之前赤云染带回蔺无双的死讯时，苍是何等的悲恸难耐，如今他仍然历历在目。但一切既然是一步莲华自己的决定，苍也无力扭转，也只能学着释然了。“放心吧，他并非是会沉浸在悲伤之中不能自拔的人，相信过几日就会有好转的。” “有你在他身边，我们自然放心啦。”元楼和唐云机一直把他送出帮会。“你自己也要多保重。” “等天荒不老城事了，我就回来住一段时间，到时候，你们可要为我准备好酒。”逸凌霄和两位挚友各自击掌道别，一边洒脱笑道。 “那是当然，到时候不醉不休啊。” * 经历过风水禁地的失败之后，众人经过一番探查，终于确定泪阳所指的第三地乃是诡龄长生殿拥有的血蛛毒林。不过对于靛羽风莲提议的进攻方案，逸凌霄却有些不同的意见。 “一旦涉及什么虫啊毒啊，找摇光就对了。”逸凌霄觉得天荒不老城靠谱的人本来也没几个，素还真还是专注眼前和诡龄长生殿的对决吧。“此事交给我来安排便是。” “哦？那便有劳了。”有他接手，靛羽风莲自然爽快的答应下来。 不过等他到了岘匿迷谷，陆摇光一听说血蛛毒林里有只巨大的虫子，顿时两眼放光，满口答应下来，慕少艾却有些不乐意：“摇光眼睛才刚好，还是老人家同你们走一遭吧。” “哎呀，你对付虫子又没有我擅长，干嘛和我抢。”陆摇光浑不在意的上前拉住逸凌霄的袖子。“凌霄会保护我的啦！师父，你放心就是。” “是啊。”逸凌霄笑着理了理她的头发，同药师保证道：“我会把她完好无损的送回来的。” 宵也想跟着去，但陆摇光觉得他伤才刚好，还是要多加修养，最后议定一起去的帮手却是羽人非獍。尽管有她的再三安慰，但在几个人走后，宵还是有些闷闷不乐，抱着凝晶花呆呆的坐在窗前。 倾君怜看他模样可怜，推着愁落暗沉叫他去劝劝，然而秋君和人喝酒在行，对这些事情却根本说不出话来，还是凌沧水带着和蔼的笑容，去和情绪低落的小朋友聊了聊，然后又哈哈笑着去找了慕少艾：“年轻人真是可爱，宵觉得是自己不够强，摇光才不肯带他一起出门。” “呼呼，摇光的那些朋友的确都是英杰才俊，不过，她却不是会在意这些事情的人。”慕少艾抽着烟，也跟着笑起来，但随即却叹气道。“只是自从她和她的朋友重逢以来，越来越爱卷入江湖纷争了，真是令人忧心。” “孩子们大了，就有自己的想法了，凡事也不要勉强才是。”凌沧水安慰道，他如今儿子儿媳孙子俱在膝下，一家团圆，好不快活，自然能体会慕少艾的忧心。“我看她的朋友们都极珍视她，轻易不会让她出事的。” “是啊。”一想到小徒弟嘟着嘴告诉他，自己和朋友约定，绝对不会一个人离开迷谷的事，饶是郁闷于她三天两头往外跑的举动，慕少艾也不禁点了点头。 结果血蛛毒林一行顺利非常，几人合力摧毁了毒林深处的虺尊虫卵，使得第三颗祸星陨落，掉到了紫宫世家，被紫宫老太君和车车老联手击碎。陆摇光还兴致勃勃的带回来一只巨大的虫子，并告知慕少艾，自己要回帮会住一段时间，好专心炼蛊，避免长生殿追查此事。 “这个就是诡龄长生殿的虺尊啦。”她跟所有人展示了一下自己的战利品，不过面对这条一人高的巨型黑色毛毛虫，倾君怜和言倾城掉头就走，实在是不能直视，还是凌威好奇的凑过来，发觉虫子黝黑的眼睛一直在往外喷水，顿时抓着凌沧水的袖子叫了起来：“阿爸爸阿爸爸！这只虫子在哭耶！” 凌沧水：“……”现在的小姑娘真可怕。 虺尊失踪，诡龄长生殿的反应何其癫狂，如何派人四处找寻其下落，就不一一累述了，反正回帮会沉迷撸虫的某人也是没看到的。倒是碧江上逐水而下的一条轻舟，轻舟上一个自称飘舟神隐的人，骤然又勾起了武林对昔日三月浩劫的惨痛回忆，幸而法门教祖殷末箫重现江湖，接下了此事，才暂且安抚了人心，让一切重归平静。 随后便是假扮飘舟神隐探寻真相的桑道凉身死，紫宫太一与法门诸人为寻出当年真相而四处奔波。元楼看着隐元会递上来的消息，也不禁一声长叹：太一一片赤诚之心，但最终却要找到自己亲人身上，岂不令人叹息？ 不过让他有些意外的是，跟在紫宫太一身边、随他一起四处拜访的却不是沐紫瑛，而是识玲珑，这么扯淡的组合也不知道是怎么拉在一起的。还是身在琉璃仙境的裴岚乐颠颠的告知了他答案：沐紫瑛被从法门逃出的毘非笑所伤，紫宫太一将她带到琉璃仙境求医，而识玲珑就在琉璃仙境暂住，她顺势就把两个姑娘换了个个，让某对看到对方就会脸红的小儿女培养下感情。 元楼：“……”好神奇的拉郎配啊！ 不过也是听裴岚说起沐紫瑛之事，他才后知后觉的想起，对方的师父兼亲娘法云子是什么身份。想了想，他还是坏笑着手书一封，说明了法云子的身份、剑法、目前所住的地方，以及她和殷末箫请来为桑道凉验尸的一式文使之间的好友关系，助法门教祖一臂之力！ “唉，我真是正道栋梁啊，连我自己都快被感动了！”放下笔，封好信，让隐元密探将这封信件带给殷末箫，元楼不禁微微笑了起来。“不过，日行一善真让人愉悦，接下来又该做点什么呢？” 第51章 紫宫世家退隐 因着桑道凉生前的嘱托，紫宫太一找到心筑情巢，请莫召奴出手相助。 好言劝他离开以后，心筑情巢中的琵琶声稍停。姜橙子放下搁在琵琶上的手指，望着院中的翩翩蓝衫，叹气道：“既已心动，就别再犹豫了。” “唔，好友，我还以为你会反对？”莫召奴将方才与她同奏的笛子收入袖中，又拿出从不离身的扇子，转过头看向她。姜橙子摇了摇头，手指在琵琶弦上按了两下，奏出一段活泼的东瀛小调来：“好像说得我反对你去，你就不会去了一样，你又岂是那么听话的人？不过我这两日还在被关禁闭，就不能陪你同去了。” “哈，认识你那么多年，原来还真有人能管住你。日后有缘，务必请好友为我引荐。”莫召奴啧啧称奇。 原本姜橙子自东瀛前来中原后，便一直住在心驻情巢，两人或论诗词，或论舞曲，有知己在侧，隐居的日子倒也并不无趣。但自从她说自己得到故友传信，离开心驻情巢喜滋滋的投奔朋友而去后，莫召奴也有阵子未曾见到她了，只偶尔得来书信两封，寥寥数语间，得知她一切皆好，便也各自隔空敬上一杯水酒。 幸而昨日重逢，对方飘飘然来到心筑情巢，还是昔日那般风流妩媚，容光焕发，且这段时间谱了不少新曲，让莫召奴大感兴趣，同她探讨了一夜，却不想今日一早，紫宫太一便找上门来了。 “橙子，你我真是聚散匆匆，原本还打算请好友为我舞一段霓裳羽衣，这下子却要再等等了。”莫召奴摇了摇头，懊恼的拿扇子拍了拍额际。姜橙子却哈哈笑道：“正好正好，你去你的，把地方腾给我，我好给秀泷写信。嗯，甚好，甚好，慢走不送！” “耶，好友这话，真是叫我心惊胆战啊。”莫召奴走近两步，拿扇子敲了敲她的头。姜橙子抬手挡住，冲他神气一笑：“看在朋友一场的份上，我会少说两句你的坏话的。” 不过等莫召奴走后，姜橙子才轻轻叹了口气，往走廊的石柱上一靠，又拨起了怀里的琵琶。 * 趁着诡龄长生殿因为血蛛毒林被破而有些混乱的空档，天荒不老城集结人马大举进攻，与化身问天敌的一页书里应外合，一举将长生殿彻底攻破！九章伏藏，即重返少年模样的长生殿匃皇彝灿天也被一页书一掌击毙，天下布武的壮志终成一句笑谈。 然而正在众人齐聚天荒不老城一同庆功之时，苍却颇有些闷闷不乐，时不时担忧的凝视不远处的一页书。逸凌霄知晓他仍是耿耿于之前窥见的梵天死劫将至之事，虽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但还是伸过手去，紧紧的握住了他的手。 感觉到他的动作，苍不由侧过头对他安抚的笑了笑。 然而，逸凌霄心中亦有疑惑。他本来已经做好了准备，人形师却直到战事最后也没有露面，识能龙也好端端的坐在长生殿主位上，一只手端着酒杯，正饶有兴致的询问着坐在下首的识玲珑紫宫太一之事，怎么看也不会突然变成六祸苍龙，为何一页书的死劫还是如期而至？ 面对他的询问，识玲珑玉面羞红，连连推拒，但其扭捏的模样，显然便是和太一发展良好的意思，做义父的又岂有不知之理，不由洒脱一笑，叮嘱自家小美龙早点将人带来给自己看看。小姑娘虽然害羞，但推却一二之后，便又含羞带怯的答应了下来。 真是万万没想到，这对拉郎配居然能发展得如此顺利。逸凌霄分神想了想他们之间的事，回过神来，心头的疑问却半点不减：如果不是六祸苍龙，一页书的死劫又会应在谁身上？但若还是六祸苍龙，他又要如何挣脱玄机门呢？ 另一边，对桑道凉死因以及昔日三月浩劫的调查仍在不紧不慢的进行，武林中又有不少新人因此露面。然而经过车车老的一番代罪操作之后，不管是殷末箫还是紫宫太一，都对其中一位凶手心里有数。 彤太君何其精明，见真相终究隐瞒不过，倒也坦然。她如今最为担忧的不过世家与紫宫太一二者，对于自己的生死倒也坦然，得知外孙媳妇陶朱朱有孕，又叮嘱儿孙们务必退隐江湖，保住世家名声与延续后，便换上白衣红伞，去往法门向殷末箫讲述了当年三月浩劫的前后经过，只不肯透露君的身份，随后，她又赴了荒城来客月漩涡的相请，当着他的面悍然自尽，为自己过往的错误划上了一个句号。 只可怜紫宫太一察觉不对，虽然极力赶来，却终究来迟一步，眼睁睁看着自小疼爱自己的老太君在面前断气，顿时抱着她的尸身哭泣不止。月漩涡本为复仇而来，但见此情形，回想起荒城过往，也是长长一叹，到底没有再上前，而是转身离开了。 ——而直到他走后，藏在暗处的裴岚才小心翼翼的探出头，被唐云机从树上抱下来，提着裙子跑到紫宫太一身边，不客气的把他推开：“让让，让让，再哭下去，你家太君就真没命了。” “裴姑娘？”紫宫太一隔着眼泪认出她的身份，但两个人也不过见过几面，并不算多熟悉，也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儿。裴岚则对他竖起手指，做了个嘘声的动作：“我来日行一善，不要太感激我。” 她给彤太君服下闭气丸的解药，没过一会儿，老人家的呼吸又微弱的升了起来。紫宫太一心情几番大起大落，抱着老太君再三感谢了裴岚的相救之恩，裴岚则是小声告诉了他，自己和云机刚才挡在路中间拦住了老太君的去路，硬是把闭气丸塞给她的经过。不过老太君虽然同意了他们的计划，刚才打自己那一掌也是用了八分力气，她到底在这个年纪，怕是日后需要好生静养，不得随意动武了。 “只要太君活着，太一就心满意足了……”紫宫太一泪流不止，又向她保证道。“不管太君做过什么，太一都会为她偿还的，还请姑娘放心！” “只怕太君更希望你平安无事……”裴岚摇了摇头，也不好多说了。她能救人一次，但也不是事事都能挽回的，再说，紫宫太一也不是小孩子了，要做什么，到底还是要他自己决定。 紫宫太一将人带回紫宫世家后，便迅速举行了声势浩大的葬礼，且在葬礼过后，就接任了世家家主一职，催着紫宫世家集体退隐了。值得一提的是，葬礼上车车老哭得声嘶力竭，紫宫世家退隐之时，他居然也跟着一起走了，让江湖上传了不少小道消息，说是彤太君临终前他终于上位成功，做了世家的倒插门曾祖，收获了一众继子继孙继曾孙，只可惜老妻转眼亡故，也是可怜。 紫宫太一老实厚道，又不能说出其中的真相，对此事只有闭口不谈，幸好和他来往的大多是温柔慈爱之人，倒也不会刻意打听此事。至于另外两位知情人，裴岚听到消息后笑得不行，回帮会宣传了一波自己的所作所为，表示太一这下子惨了，老太君直到退隐前都还在威逼利诱他赶紧跟着成亲生孩子，估计以后每个月家书的内容都是这个。 朋友们听完纷纷表示：“其实我们更想看你嫁入豪门当阔太太啊岚岚！” “哼，那是不可能的！”裴岚懒得搭理他们，扭头又缠着唐云机撒娇：“云机，你最近都在忙唐家集的事，都好久没陪我了，跟我去琉璃仙境嘛～” “最近老谈不是没怎么出门吗？”唐云机才不想去对方眼前晃呢，他怕谈大手再出一本自己和素还真的同人，那总感觉是在咒自己早死。 “我陪师父，你陪我啊。”裴岚觉得这个逻辑完全没问题，她又不需要在两个人之间做选择，当然是两个都要啦，更何况——叶小钗还在琉璃仙境啊！“你看摇光最近都又和阿锦一起睡了！” 她也马上就要倒大霉了。手握隐元会消息，将日前发生的一切尽掌心中的唐云机瞥了她一眼，还是坚持没有剧透：“不了，我还有很多钱没赚呢。”说完就转身走了，深藏功与名。 “……哼！”裴岚气得不行，又不想去看那对秀恩爱的金山毒霸，想想姜橙子前两天也嫌帮会呆着无聊，跑去找莫召奴玩了，只能退而求其次，勉为其难找沙雕帮主谈谈。 结果去房间没找到人，还是在菜田那里找到了苍歌。只见燕倾和脱了外衣，扛着锄头，正在挥汗如雨的种地，身侧海棠花开得正艳。而元楼一身未烬校服，名士风流，青衫渺渺，正席地而坐，抚琴而歌，两个人不时相视一笑，真是好一副对牛弹琴……啊不，是牛郎织女的画面啊！ 裴岚：“……”靠，为什么感觉我经常都在吃柠檬。 第52章 噩兆之变 晏锦帆猛地从噩梦中醒了过来。 睡在她身边的陆摇光毫不例外的又一次被她弄醒，看她睁着眼睛愣愣的望着床顶，一副还没回过神的模样，连忙起身倒了杯水，走回来扶她坐起身，一手喂她喝下，有些担忧的拍着她的背说：“你怎么最近老是做噩梦啊？我觉得有点不对劲。” “别担心，我没事。”晏锦帆抓着她的手，往她怀里靠了靠。陆摇光让她躺在自己膝上，一边给她揉着头上的穴道，一边忧心道：“你以前只是偶尔做噩梦，这几天却是每天半夜都会被惊醒，叫我怎么放心得下？” 她继续询问道：“今天的梦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我看到了。” “什么？” “环着我，一直在哭的……”晏锦帆闭上眼睛。“是一条龙。” “什么？龙？”第二天一早，大家在帮会食堂里吃早饭的时候，陆摇光一不做二不休，把这几天夜里发生的事都说了出来。元楼搁下筷子，板着脸，难得教训了晏锦帆一句：“你身体不适，怎么不早说？有什么事，我们难道不应该一起承担吗？” 又禁不住呵斥陆摇光道：“你怎么到现在才说？要是阿锦真出了什么事，你又该怎么办？” “本来只是单纯的噩梦而已，而且摇光也帮我看了，说我没有生病。”晏锦帆搂过满脸郁闷的陆摇光，有些无奈的回答，她倒不是想要一力承担什么的，真的是没放在心上啊。“但是在这个时候梦境突然频繁起来，我也有点担心是某种预兆……” 其他人自然明白她说的是什么。 藏在天荒不老城玄机门之后的，乃是下一档的boss，六祸苍龙的真身，而实际上，天荒不老城城主识能龙本就是他俱神凝体而成，乃是他的小号。虽然大家都知道这个人迟早会被洗脑成正道栋梁为了苦境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但不得不说，他作为boss的时候，还是弄了许多事情出来的。 一说晏锦帆梦到的是龙，众人所想的皆是此人。然而，晏锦帆和他又能有什么关系呢？ “我马上将此事告诉凌霄，叫他回来。”元楼沉吟片刻，当即下了决心。逸凌霄听闻事情经过后，也颇觉奇怪，但回来围着晏锦帆查看一番，又掐了手指算了半天，却也没什么结果。 “阿锦的命星光芒未减，总归性命无虞，大家不用担心。”他先是语气笃定的安慰了同伴们一句，随后又顿了顿。“……但苍前几天曾预感到，梵天死劫将至，我想，六祸苍龙现世大概才是天命所归，不可阻止吧。” “什么？”一听到是弦首的预言，晏锦帆立刻有些紧张起来。而元楼皱着眉，仍是提醒了他一句：“可他现世他的，和我们阿锦又有什么关系呢？”他倒是很乐意相助梵天，但那可不代表要搭上什么不能接受的代价。 “我也不知道，但有时候，一些看似毫无关系，简单明了的线索，一旦引爆，结果便是惊世骇俗。”逸凌霄沉吟了一番之后，到底还是把同伴的安危放在了第一位。“走吧，我带你们去玄机门外看看，若阿锦梦中所指果然是六祸苍龙，应该会有所预兆才是。” 其他人觉得也是，再说等在这里也得不到什么结果，便一齐带好了武器，随着逸凌霄去了天荒不老城。因事情涉及晏锦帆，他们并未告知其他人，只由着逸凌霄去禀报了城主，然而没一会儿，纯阳弟子便沉静的走了回来，告诉大家：“城主有事外出，识姑娘让我们随便看，等城主回来，她自会告知城主的。” 听闻识能龙不在城内，元楼顿时放松了两分，拍着他的肩膀挤眉弄眼：“看来当初帮她离家出走，这人情还是很有用的，你说是不是啊凌霄？” “去！”逸凌霄白了他一眼，一马当先走在了最前面。“大家跟我来吧。” 等到了玄机门前，此番没有日月才子的棺木摆在两侧，所见不过是一扇顶天立地的巨大石门罢了。元楼打量着门上的七星图案，一面扭过头问晏锦帆：“如何，有什么感觉？” “什么感觉都没有啊？”陆摇光把她的手臂抓得死紧，一副生怕她被石门吸进去的样子，晏锦帆忙着安抚好友，还是百忙之中回了他一句。 “难道是我们弄错了？”逸凌霄握着拳头抵着下巴，歪了歪头。他正思索着还有其他什么是和龙有关的线索，冷不丁一抬头，却看到识能龙正背着手、板着脸向他们走来，顿时有些难以言喻的尴尬自心底涌起——看对方这个表情，怕是才从城外回来，便发现有人闯入此地，所以急急赶来找人算账吧？ “城主……”他自视对天荒不老城还是有几分贡献，不由上前一步，挡在了朋友们身前，打算跟城主解释他们此行的目的。却不想对方双眼无神，走到近前，竟然毫不犹豫一掌拍来，一出手便是极招：“气震九云天！” 其掌势如虹，竟似是径直用上了全身功力，逸凌霄猝不及防，只来得及抬手格挡，但被掌劲一击，仍是感觉气劲转眼穿透五脏六腑，体内真气瞬间紊乱，顿时闷哼一声，蹬蹬后退几步，吐出一口血来。 他听到耳边琴音乍起，一抬头便看见燕倾和的铁盾已如山岳一般朝着识能龙劈头盖下，陌刀的血光随后跃然而至，知道两人已迅速进入了战斗状态，不由呼唤了陆摇光一声，让对方帮他止血疗伤，好加入战局。 但他没有听到笛声响起。 等他转过头来，看向晏锦帆和陆摇光的方向，在看清眼前情形的一刹那，只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顿时凝固——陆摇光正背对着他站着，一只手径直穿透了她的小腹，从背后露出染血的五指。那个人的另一只手尚且搭在她的腰际，十分亲密的搂抱着她，但逸凌霄视线上移，只看到了一双血红色的无情眼睛。 动手的人是晏锦帆。 * 琉璃仙境。 看着被送到自己面前的汲无踪，裴岚不禁觉得这个世界实在是小的有点微妙。 对方正躲躲闪闪的拉着鱼晚儿的衣服，躲在她的身后，时不时好奇的探出头来看看裴岚，一对上她的眼睛，却又飞速的缩了回去，看起来像是位离不开家长的小朋友，而不是武林上曾经赫赫有名的大侠客。身边的贪杯买醉人还在保证会给她救人的报酬，说是只要她救下恩公，整个酒党都会欠下她一份恩情，可由着她任提条件都不会反驳。 裴岚却不想要什么报酬，汲无踪在她眼里，头上正顶着巨大的四个字：正道栋梁！而且这个人的运气超出寻常，被素还真从头用前辈咒咒到尾，随后居然还能带着妹子和女儿幸福退隐，而不是跟其他人一样惯常仙山，实在是太令人匪夷所思了，很有救一救的必要啊！ ——毕竟没了日月同悲，总觉得等六祸苍龙出来，谈无欲也不至于重伤濒死。虽然师父平安无事是好事一件，但这也代表着他的退隐之日遥遥无期，还不知道要被素老奸压榨到什么时候，当然得为他多拉拢些正道栋梁方便以后用啦！ 裴岚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啪啪作响，面上自然是笑意一片，满口答应道：“放心放心，我会尽力的。” 她这么好说话，倒是让酒党众人有些侧目，虽然对方看起来是个斯斯文文的小姑娘，但到底是谈无欲的弟子，还号称活人不医呢！如今看来……或许他们该早一点将恩公送来琉璃仙境的。 不过裴岚询问了一番他的病情，得知他之前因为重伤之故，一直不能动弹，还是通过诡龄长生殿的赤虺血虫才恢复了行动能力，只是心性如同稚儿，也不能使用武功，酒党众人方才高兴了不久，就受此打击，颇为沮丧，这才决意来询问一下专业人士的意见。 “倒也不是很麻烦……”她自己查看了一番，心里便已经有了定论。“等我和摇光讨论一下用药，就可以给出药方了。” 见她态度恬淡自得，自有一派成竹在胸，贪杯买醉人心里一下子有了底气，不由笑着说道：“那就仰仗姑娘大恩了！”十分信任的将鱼晚儿和汲无踪都留了下来。 安排好这两人的住处，裴岚正思索着是把陆摇光叫来琉璃仙境，还是自己回帮会看看，却突然听见系统传来新消息的提示音，顿时雀跃的笑着打开了聊天频道，想看看是谁给她发了消息——不想却是逸凌霄发来的一句话：“速带谈无欲来玄机门外！” 短短一句话的功夫，其不断的喘着粗气，声音都因为疼痛而变得扭曲，裴岚只是听到他的声气，便知道事情不对劲，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毫不犹豫的转身去了谈无欲的房间。 而在天荒不老城内，原本端坐在软榻上打坐的苍，只觉得一股强烈的心悸之感攀上心头，顿时从入定之中脱出身来，睁开了眼睛：“凌霄？” 第53章 六祸苍龙 玄机门外到底发生了什么？ 元楼其实也很想问清楚啊！ 但一切简直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等他回过神的时候，逸凌霄已经把浑身血污的陆摇光抱在怀里，急急的叫着他的名字，让他不得不立刻赶到他们身边，奏起琴音为陆摇光疗伤。燕倾和也顺势跟着退回到他们身边，一夫当关的站在所有人前面，咬着牙，皱着眉，随时准备抬盾抵挡来自各方的攻击。 然而，无论是识能龙还是晏锦帆，都没有再将目光投注在他们身上，而是齐齐向玄机门走了过去！元楼忙得满头是汗，才将陆摇光腹部的失血止住，为她加上梅花盾，又急急取了唐云机所制的灵药来给她服下，不禁暗自懊恼自己平日对治疗技能的不上心。 而五毒弟子眼神涣散的躺在挚友怀里，似乎已经完全失去了神智。逸凌霄只见汗水顺着她颤抖的脸庞缓缓滑落，苍白的嘴唇努力颤动了两下，看那口型，分明是在叫“阿锦”。 “带她回帮会去！她不能再留在这儿了！”逸凌霄朝元楼吼道。后者从臂弯里接过陆摇光，小心翼翼的将其抱起，却也不禁叫道：“你伤得也不轻，和我们一起走！” “可是阿锦……”望着不远处，已经在玄机门前站定，一掌拍在门上的晏锦帆，逸凌霄不禁有些迟疑——然而下一刻，一只手便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你也回去。”唐云机的声音低沉得要命。哪怕是隔着面具，逸凌霄也能感觉到对方身上喷涌而出的怒火，不禁摸了摸鼻子，点头发动了神行千里。 眼看着三个人的身影自眼前消失，唐云机才闭了闭眼睛，暂时按下了自己心头的愤怒。姜橙子正站在他身边，双剑已握在手中，一边抬手扬袖，为队友们加上buff，目光沉沉的看着面前逐渐洞开的玄机门，心里却也是一阵咯噔。 那打开玄机门的……分明就是龙气！可晏锦帆身上，到底哪来的龙气？！ 但随着玄机门的开启，识能龙突然跪倒在地，发出一阵痛苦的呻｜吟，似乎在和什么无形的力量抗争一般，然而不过瞬息之后，他便整个人炸裂开来，彻底化为了一片四散的飞灰。 这个半日前还在与一众部下温和谈笑，方才才一掌打伤逸凌霄的天荒不老城城主，竟然就这样在众人眼前死去了！ 随着一股飓风伴随着龙气涌入门内，玄机门彻底洞开，只见一个人自空中落到地上，虽然长发未束，满身尘埃，仍是不掩其帝王霸气，空中响起了久违的诗号：“天下无道，灾生四端，苍龙飞升，六祸禁绝！” 然而恰在此时，却有两人化光而来，径直挡在了玄机门之外。其一人脚踏莲花，口中吟道：“半神半圣亦半仙，全儒全道是全贤，脑中真书藏万贯，掌握文武半边天。”，正是日才子素还真；另一人则脚踏月光，口中吟道：“真神真圣亦真仙，通儒通道是通贤；脑中玄机用不尽，统辖文武半边天。”却是月才子谈无欲。 日月才子联袂而来，手中紫焰、冽月双剑交辉，誓阻六祸苍龙于玄机门内！六祸苍龙见是他们，却只是傲然一笑，道：“耳闻日月才子之威，六祸苍龙正可领教！” “素还真，每次和你一起，总是要硬碰硬！实在不划算。”见此情形，谈无欲不禁抱怨道。素还真也面露愁苦之色：“哎呀，苍龙飞升，此关甚是难过啊！” 然而他们话音未落，六祸苍龙运功在掌，一手炽烈如火，一手寒冷如冰，正是极流双分掌。见他掌风如浪，悍然横扫而来，日月才子却各自抬手，两人合掌，气劲交融，共同击出一掌，将其攻击又重重击了回去！ 另一边，晏锦帆以龙气打开门后，却又无视了门内的六祸苍龙，拔出刀朝着几个人走了过来。她双目赤红，面无表情，看待眼前的挚友却甚至还不如陌生人，携着冷风毫不留情的提刀而来。见此情形，燕倾和一咬牙，提着陌刀便要迎上去，却被姜橙子横手一拦，道一声：“我来！”抬手便以雷霆震怒接了剑破虚空。 晏锦帆的身形顿时一滞，脚步也略微迟缓了下来——然而这停滞不过片刻功夫，很快，她的脚步便又一次加快，不闪不避的朝着姜橙子急急而来，手里的傲霜刀反射着冰冷的光彩。 散流霞！ 她一刀横劈而下，散落一地灼灼电光，正是雷走风切！姜橙子却随手挽了个剑花，抬手间香风拂过，落英缤纷，借着凌厉剑招将其推开数步！ 与此同时，燕倾和盾飞刀至，斩刀力逾千斤横劈直下，恨不得将其手中傲霜刀斩落。晏锦帆抬手一挡，气力却大得惊人，便是以燕倾和的力道，也觉得虎口一麻，陌刀差点脱手而去。 他却贴着刀刃直接变招，相接的血刃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声响，霸道的绝刀将对方的刀光死死按下，不容其避让。而在晏锦帆身后，唐云机收回子母飞爪，将跟在日月才子身后进来的裴岚抓了回来，指着晏锦帆对她下令道：“让她清醒一点。” “阿锦？这是怎么回事？”裴岚脑子一团浆糊，既担心旁边的六祸苍龙，又不明白晏锦帆是怎么回事，只是按照他的意思抬手刷了个清风垂露。晏锦帆脸上的表情顿时大变，眼中红光退却，流露出几分痛苦之色来。 趁她一时思维混乱，唐云机一掌劈在她后颈上，把她直接劈晕了过去，而燕倾和眼疾手快，一把抱住她滑落的身体，却有些手足无措的将她捧在手里，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唐云机上前一步，捏开她的嘴，自袖中取出一包药粉倒进她嘴里。“好了，把她带回帮会去吧，不要在这儿添乱了。”他挥了挥手，燕倾和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遵照他的意思发动了神行千里。唐云机这才转回头来，见日月才子正和六祸苍龙缠斗在一处，一边速度极快的上好了□□。 “摇光他们人呢？”裴岚环视了一下四周，没看到逸凌霄等人，不禁开口问道。唐云机却害怕她得知真相后神思不属，会影响接下来的战斗，于是只是含糊说他们回帮会疗伤了，一边不动声色的退入黑暗之中，又自纯粹的黑暗中射出一只宛若孔雀开屏一般的□□来！ “算了，先打六祸吧。”新仇旧恨一并涌上心头，一想到皇龙纪中，他是怎么弄得谈无欲退回无欲天养伤的，裴岚便摩拳擦掌，转眼给己方挂上清流、恣游，对方则是兰摧钟灵商阳，然后——玉石俱焚！ 姜橙子浑身剑意泠然，剑气游走周身恍若雷电，亦是时时发动雷霆、帝骖、剑心通明！蝶足花盈翩翩游走，仿若舞步。 六祸苍龙不堪其扰，很想一举将几人击毙，但一时又无法突破日月才子的明圣剑法。双方转眼战上一日，连元楼和燕倾和都又从帮会里回来加入战局，江逐月天的光辉直接笼罩了玄机门内，隐刀无敌冲刺，不离六祸左右，饶是其天命所归，群攻之下，也难以突破战局。 恰在此时，又闻一声诗号响起：“有心无心，心在人间；多情薄情，情系江湖。”却是莫召奴前来相助。日月才子算算时辰，默契一转攻势，由方才的缠斗改为大举进攻，要在短时间内将战斗结束！ “朱雀灵焰！” “凤流啸天！” “风翼破云雁初行！” 炽炽焰火同助朱雀灵焰，烈焰冲霄，朝着六祸苍龙席卷而去！后者指尖一点，灵气幻化成巨龙，径直迎上朱雀，却被朱雀一爪爬下，登时气血上涌。 趁此机会，江海凝光千锋一线，清歌绝影破夜拨光，挥刀斩马破千杀，追命箭索魂无声，玉石俱焚天地同归，齐齐落在他身上！六祸苍龙闷哼一声，飒飒退步，嘴角流出一丝血色，素还真却趁机运起龙气，招呼众人一并退出，随后将玄机门重重闭合！ “离开！”素还真一挥衣袖，眼见众人化光而去，又确认了一番玄机门的状况，这才跟上人们的脚步。 而在天荒不老城外，苍带领其余五弦，结阵逼退人形师与毘非笑带领的黑夷族大军。忽见天边乍现朱雀虚影，灵火气息冲霄凌云，竟将山道上的龙气都冲散一二！人形师，毘非笑二人见状大惊，急于援助六祸苍龙，出招越发凌厉，但玄宗音阵牢不可破，竟是不得他法。 直到朱雀退去，其才寻到机会，击破阵眼，但已是于事无补，不得不退兵离去。苍单手抱琴，拦住试图追赶的白雪飘等人，掐指一算，不禁松开了皱紧的眉头，含笑道：“梵天死劫已过！” 玄宗众人俱是高兴不已。只赤云染接着问道：“也不知小师弟如何了。” “放心，他性命无碍。”虽然不能知道道侣的确切情况，但苍多少还是能感觉到两分的。恰在此时，却有一位隐元密探从树林里走出，将一封书信交给他，正是逸凌霄所书，表明陆摇光重伤之下，晏锦帆情况又颇诡异，他暂时不回天波浩渺，要留在帮会坐镇。 弦首看罢，也将此事告诉了同修们，众人皆体谅逸凌霄对朋友的重视，便不再多问了，径自回到天荒不老城中，带领不老城众人迅速撤离。 * 帮会领地。 裴岚被唐云机拉回来的时候，先还有些不满：“老谈受伤了，不能让我先帮他疗伤吗云机？” 不过等她看到躺在床上人事不省的陆摇光时，刚才的不满俱都灰飞烟灭，转变为了满心的惶恐不安。“摇光！”她扑上去检查了一下好友的状况，重又帮她治疗了一回，确定她心跳平稳，性命无虞，这才含着眼泪、怒气冲冲的站起身，厉声询问唐云机：“是不是六祸苍龙干的？刚才就应该杀了那个混蛋啊！” “不是。”谁知唐云机却摇了摇头。裴岚顿时不解，又吸着鼻子去隔壁看了看逸凌霄的情况，见他正盘腿打坐，抱元守一，意识下沉，便只是为他治疗了一番，就退出他的房间，帮他关上了门。 随后，他们才一起来到晏锦帆的房间。元楼、姜橙子和燕倾和正守在此处，长歌弟子手里端着药碗，把一碗药喂给好友喝下，晏锦帆长睫微颤，慢慢睁开了眼睛。 “……帮主？”一开始她尚且有些意识模糊，含含糊糊的呼唤了一声。不过很快，她便清醒过来，眨了眨眼睛，看清了周围的摆设：“我们怎么回帮会了……？” 她一动之下，心里顿时咯噔一声，发觉自己的手脚俱被绳索绑住。眼前人分明都是朋友，却都神色奇异的看着她，晏锦帆虽然并不害怕，但还是忍不住诧异问道：“怎么了？你们绑我｜干什么？” “对啊，你们干嘛把阿锦绑起来？”裴岚也觉得莫名其妙，想要上前为晏锦帆解开绳索，却被唐云机一手拉住，只能老老实实的站在他身侧，时不时担心的看上一眼——但她很快便反应过来，圆圆的眼睛登时瞪大，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了。 是谁能将陆摇光伤得这样重？她眼睛才刚好，又被云机教训过，必然不会轻易涉险，更何况阿锦最爱她了，必然会形影不离的守着她，但晏锦帆周身只有小伤，陆摇光却伤得几近濒死，大家的态度、大家的态度还…… 想通了其中关节，她激灵灵打了个冷颤，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一步，缩起了肩膀。站在她身侧的唐云机不由伸手揽住她，安慰的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而元楼怀里仍抱着青玉流，带着护甲的手指按在琴弦上，望着她清澈的眼睛，终于慢慢放下了手。“……原来，你什么都不记得吗？” “我该记得什么？”晏锦帆只是茫然。元楼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对左右众人说道：“你们先出去吧，我单独和她谈谈。” 其他人知道他是不想给晏锦帆太大的压力，各自叮嘱了他两句，就都慢慢退了出去。元楼关上门，将一切话语都隔断在了屋子里。 第54章 此后二三事 等陆摇光从重伤的昏迷之中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换了地方。慕少艾正守在她床边，见她艰难的睁开眼睛，不由伸手帮她掖了掖被子，柔声叫着她的名字：“摇光。” 陆摇光小腹疼痛不止，浑身滚烫又乏力，连一根手指也抬不起来，不由露出沮丧的表情来：“少艾……我好痛哦……” 慕少艾浑身一震，不由伸手婆娑了一下她苍白的小脸，温柔的安抚道：“不怕不怕，少艾在这里呢。” 可怜的摇光，她只有刚来到自己身边的时候，才跟着阿九一起整天少艾少艾的叫唤，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大多数时候，她都只会恭恭敬敬的叫自己师父了。慕少艾还记得，上次她气急败坏的叫着自己的名字，还是在他死而复生之后，摇光趴在他床边又哭又闹，像是要把所有的委屈都发泄出来一样，并且随后仍是好几日没有同他说话。是不是在她重伤之时，又感觉自己回到了小时候，所以在本能的寻求他的保护呢？ “乖摇光，来把药喝了，喝完药就不痛了……”他扶着爱徒坐起身，把床头放温的药汤喂给她喝下。陆摇光被苦得一个激灵，神智顿时清醒了不少，当即转过头询问他：“师父，阿锦在这里吗？” 她是被何人所伤，姜橙子送她过来的时候，慕少艾就已经问得清楚，此时不由叹了口气，无奈道：“看来你是并不责怪她了？” “这件事情，肯定不是阿锦有意的。”陆摇光虽然自己就是当事人，但其实也并不清楚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玄机门上，万万没想到会被人一掌穿透小腹，动手的人还是最信任的晏锦帆，当时就直接昏死过去，对之后发生的事情也一无所知。 然而，即便如此，有些事情，她却是不用问也知道的。晏锦帆又怎么可能会想杀了她呢？ “师父，你要相信我，阿锦肯定不是自愿的！要是她想杀我，平常都有无数的机会，而且还能做得悄无声息，根本不需要当着大家的面啦，她又不是笨蛋。” “哼，那也不代表我愿意听你说她的好话。”慕少艾没好气的说道。他固然知道此事背后一定有原因，但更心痛自家徒弟命途坎坷，眼睛这才养好，又得继续卧床了。 陆摇光：“……哦。”不说就不说嘛，她其实也有点怕慕少艾护短心发作，会去揍自家无辜的好朋友。 只是，不见到晏锦帆，她心中仍是忧心忡忡：发生了这么可怕的事，阿锦该多自责啊！而且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她起肖，总还是要早点解决才行，不然，阿锦以后说不定都不愿意和她待在一起了！ 她眼珠一转，慕少艾就知道其心里是什么想法，但也无可奈何，只能借口给她拿点吃的，出去把裴岚给叫了过来。后者听说躺尸的某人终于恢复了神智，倒是激动的跳起来，迫不及待冲进了房间。 “摇光！”裴岚抓着她的手，看她朝自己微微一笑，这才放下心来，眼泪汪汪的扑到她身上，抱怨道：“笨死了你！自己还是奶妈呢，结果居然一直在受伤，你以后还好意思对外说自己是少艾的徒弟吗？” “啊……”陆摇光被她压得一阵窒息，忍不住呻|吟道：“离我远点啦——” “呸，压死你活该。”话是这么说，裴岚还是赶紧起身，又去厨房端了一碗白粥来，一边喂她吃，一边说了她昏迷的这两天发生的诸多杂事：尽管那日他们成功将六祸苍龙关入玄机门内，但他既然已经清醒，自己便能推门而出，并且一出门就将造天计划之锅甩得一干二净，只说全是毘非笑的阴谋，他和剑清清白白，全是被人利用，也是无耻！ 而识能龙既死，留下的人马并不愿意追随犯过血案的六祸苍龙，素还真也担心平添事端，干脆劝他们离开不老城退隐去了。唯有可怜的识玲珑姑娘，义父突然去世，不老城也必须舍弃，身边一切转眼成空，真是悲痛欲绝，幸好太一如今陪在她身边，对她也算有几分安慰。 而晏锦帆那边，元楼已将事情经过尽数告知她，固然让她十分痛苦，但她并非是不能面对之人。只是陆摇光之前一直昏迷，晏锦帆也跟着自责不已，不吃不喝，形容憔悴，姜橙子实在看不下去，就把她赶出去了。 “啊？”听到这里，陆摇光懵逼了，难怪她醒来阿锦居然没守在身边，本来还以为是被师父赶出去了呢。“原来还能这么干的吗？” “那没办法，法王说了算嘛，安心啦，隐元会一直跟着她呢。”裴岚耸了耸肩。“她看着你这个样子，也只有伤心的份，而且药师看起来真的很想打她……还不如出去走走，找点事情做做，转移下注意力也好嘛。现在你醒了，我们就该把她叫回来了，你现在就好好想想怎么劝她吧，怎么样？” “也好啦。”陆摇光想了想，觉得自己哄好朋友还是很有一套的。“不过，那你们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起肖吗？” “不知道啊，素还真说她体内的龙气浑然一体，看起来不像是外来的，怀疑她的血统可能有点问题。不过我倒觉得多半是因为天命。”裴岚咳嗽两声，又小声说道。“凌霄一直在关注六祸苍龙，居然还能让他逮着机会跑出来了，你说是不是天命？素还真也说，他其实早就看出城主乃是聚神凝体，不过因为城主从头到尾都没什么不对的举动，他也没猜到城主会和玄机门有这样的关系……说来也是，人形师这次没找他帮忙，是不是觉得会被他看出不对？” 她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对了，你还不知道，素还真和谈无欲都不在这里了。” “什么？！”感觉自己不过睡了两天，却好像错过了很多事，陆摇光又懵逼了。“等等，原来这里是琉璃仙境啊？” “你才反应过来啊，笨蛋。还有，就是那个啊！逆天而行，劫必有应，力尽运穷，老谈的命数……”裴岚歪了歪头，脸上的表情倒还挺平静。“不过听书大和苍所说，倒没有剧里那么严重，可能是我们几个多少都分担了一点的缘故吧。只是现在六祸苍龙风头正盛，日月不好和他正面对抗，否则霉运缠身，恐有生命危险，说不定会弄巧成拙，所以……书大把他们俩强行塞去退隐了。” “岚岚。”闻言，陆摇光立刻抓住了她的手。“结果还是日月来解决的吗……你现在是不是很难过？” “还好啦，其实，我才不在乎他是不是力尽运穷呢，反正……就算是，我也要一直陪着他。”裴岚想了想，倒不像陆摇光担心的那样纠结，就像她之前说的，感觉一切多少都是命中注定，那么只要有所改变，就很好了吧。 “其实，他能退隐无欲天，我还觉得挺高兴的……我随时都可以回去看他啊！但他辛苦了那么久，也总算可以休息了。”起码这一次，不会再分别十年之久了。 “也是。”陆摇光点了点头，又忍不住八卦道。“素素也去无欲天了吗？” “没有，听屈杯说，书大直接把他打晕，偷偷送去续缘身边了。唉，也不知道小宝到底被他藏到什么地方去了，那我们估计也只能等他自己回来了。” 陆摇光：“……”这也太直接了吧！ 不过日月才子能暂时退隐，在她看来也是件好事，只要岚岚不难过就行了。陆摇光心里这样想着，也就略过了这个话题，转而问道：“对了，宵呢？他不是又在发脾气吧？师父还能克制住自己的手，他可能真的会对阿锦动手啊！” “额，这个嘛。”然而裴岚却没直接回答她，而是转身又去换了慕少艾回来。见她这般反应，陆摇光心里咯噔一声，顿觉不妙，随后果真被告知了另一个不幸的消息。 “什么？宵离家出走了？！” * 晏锦帆独自一人走在寂静的小树林里。 她背着刀，戴着斗笠，脚步沉沉，无精打采，并不是赶路，而纯粹只是随处乱走罢了。偶尔有三俩路人从旁路过，她都下意识的按着斗笠，远远的绕开对方的路线，尽量不和人们接触——已经干出差点杀死最好的朋友这种事，谁知道自己会不会对无辜路人动手？ 然而她的小心谨慎，落在别人眼中，却存在另一种意味。路过一处山涧的时候，有几个山贼打扮的男人突然从树丛里跳出来，让她交出身上的钱财，信誓旦旦的声称：“这么藏头露尾，你身上定然藏着什么宝物，乖乖交出来，本大爷就饶你不死。” 晏锦帆：“……”为什么这些妖道角的逻辑这么感人？ 若换作平常，她早就出手教训人了，只是她此时正处在自我厌恶之中，毫无拔刀的想法，只是疲惫的说道：“我不想伤人，你们还是让开吧。”甚至不想吐槽他们在小树林副本里打劫的作死操作。 “哼哼，口气倒不小，爷这里几个人，难道还怕你不成，兄弟们，跟我上！” 那为首之人吆喝一声，拿着刀便朝她脖颈间直劈而来。晏锦帆叹了口气，脚下一动，踏宴扬旗蓄势待发——然而还没等她再有动作，天际一道金光袭来，将他们身侧的一块巨石砰一声击得粉碎，几个山贼见此情形，吓得大叫起来，一溜烟就跑得没影了。 晏锦帆登时无语凝噎。却见一个巨大的金色光球落在地上，光芒褪去，化出皇儒无上的身形。蔺天刑不满的看她一眼，随即冷哼一声，背着手往前方走去。“过来！” 略做犹豫之后，晏锦帆还是依言跟在他身后，往树林深处走去。 第55章 解开心结 皇儒无上背对着她站定在一棵大树前，昂着头也不说话。晏锦帆停在距离他十步开外的地方，垂着眼睛打量他头上发冠垂下的金色琉珠，却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世事真是难料。明明上次见面的时候，她还担心以后再无相见之日，遗憾自己没能解决他与凄城之间的问题，然而难得重逢……她却根本不想开口。 “你站那么远干什么？”还是没等到她主动开口的蔺天刑回头看了她一眼，有点不耐烦的催促道。“过来，站到我身边来，我要好好和你说道说道。” “……还是就这么说话吧。”晏锦帆叹了口气，半是自嘲半是无奈道。“尊驾有所不知，我今日……可能会突然对您出手的。” “唔，原来如此，这便是你刚才情绪不稳的原因么？”蔺天刑若有所思，却又迅速翻脸，呵斥道：“哈，小辈好胆！你的意思，是说你可以伤到我咯？” “哪里，我这点功力，尊驾一根手指便可将我打倒吧。”听他这么说，晏锦帆不由失笑。想想也是，对方就算退场都是对战八岐邪神，她这点战斗力算什么啊，于是干脆摘下斗笠，上前几步，站到了蔺天刑身边。 对方一掌拍在她肩上，将一股真气灌入其中，又迅速收掌。晏锦帆不躲不闪，想着他叹气道：“尊驾也觉得我体内龙气有异？” “不，你体内龙气自生，是因血统之故，并无异状。”蔺天刑根本没当回事，随口回答了一句。他刚才其实只是从旁路过，并没有和见过一面的小辈说话的打算，见她被人拦住也不过多看了一眼，但晏锦帆招式一起，他便跟着皱起眉——对方实力如何，上次和凄城切磋时，他已经看得一清二楚，这一脚踢下去，对面非死即伤，虽则是对方有错在先，但她并非是如此狠手之人啊，可别动了手回头又后悔。 所以才出手惊跑山贼，把晏锦帆叫来讲话，等会儿他再去把那群山贼一窝端了，叫他们洗心革面，就行了。 晏锦帆心中却颇为不解。之前素还真为她探查过后，也说多半是因为血统之故，可她来到这个世界，根本是穿越，霸刀又哪来什么血统、龙气呢？ 不过其实，答案也并不是很重要。如果不是在这种情况下得知这件事，摇光一定会很高兴吧，会缠着她打趣，给她取一堆乱七八糟的外号，说不定还会特意为她庆祝。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永远都是那么轻松畅快，因为她们是最好的朋友啊。 ——但现在，她却躺在床上昏迷不醒，都是因为自己…… 晏锦帆闭上眼睛，眼角不由又泛起了泪光。蔺天刑素来心疼晚辈，看她如此反应，不由恶声恶气的问她：“你遇到什么麻烦了？遇事就知道哭可不像话，说出来，老人家给你解决！” “唉……”晏锦帆简单说了发生的事。听闻她突然失去意识，出手伤到了重要的朋友，蔺天刑的表情顿时严肃起来，询问道：“你把自己弄得这么憔悴，是害怕她醒来会责怪你吗？” “不是。”晏锦帆摇了摇头。“是因为我知道，她一定不会责怪我，甚至可能会责怪自己，没有更早注意到我的异状。” “如果今日你和她易位而处，是你被她重伤，你会因此责怪她吗？”皇儒又道。 “当然不会！摇光一定不是故意的，说不得还是我没保护好她。”摇光的心多软啊，根本不会去伤害别人，比起考虑这件事发生的可能，晏锦帆更担心的是她是受到了什么人的胁迫。 “既然你明白这样的心情，那还有什么好担心的！”蔺天刑觉得他们这些年轻人就是喜欢胡思乱想，一点没有自己的认真坦率。“你不是还在想做什么傻事吧？砍了自己的手还给她之类的？这除了让她伤心以外一点用处都没有！是兄弟，就能为了彼此两面插刀，就应该互相保护、互相体谅，对她来说，你的平安就是最重要的事，你完完整整、精神抖擞的回到她身边，才是对兄弟的付出最好的回报！” 晏锦帆一时无言以对。她绝对不会说自己有那么一瞬间，的确有过偿还的想法，但也清楚的知道，那除了会换来更多的眼泪和责骂之外毫无用处，说不定日后还会让朋友们陷入更多的险境之中，因此早就不去想了。但来自蔺天刑的理所当然、笃定坚韧的态度，似乎又给了她几分面对的勇气，让她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无论如何，都要毫无隐患的回到摇光身边才行。 突然，她灵机一动，真诚的询问道：“尊驾，您既然能感觉到我体内的龙气，又能否为我封印一下呢？这一次，摇光还只是受伤，并未伤及性命，但若是日后有人因此而丧命，那我永远不会原谅我自己的！” “哦？”蔺天刑挥了挥衣袖，忽然转过身去，沉声说道：“但依我刚才探查所得，你体内龙气和自身刀意相辅相成，非同寻常，运用之时，实力定然会大增，甚至胜过多年苦修，即使如此，你也要放弃吗？” 他目光如炬，深深的望向晏锦帆，后者却不避不闪，理所当然的回答：“我的刀，是为了保护我的同伴而拿，除此之外再无他用。这世上变强的方法数不胜数，我何必非要依赖这个？” “好！这才是年轻人该有的样子！”皇儒无上赞赏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忽然抬手一指。晏锦帆只觉得一道金光扑面而来，圣气环绕身侧，仿佛一阵飓风刮过，又化作一道金色虚影钻进自己的眉心，很快便消失不见了。“倘若你日后需要，便再来寻我，我会替你解开。” 她隐约觉得自己心中多了一道枷锁，有什么东西嘶吼着挣扎着，仍是被圣气强硬的关在了最深处，心中不由升起一股难言的怅然之感来。然而随即，想到自己不必再如同前日一般伤人伤己，她还是露出一个如愿以偿的微笑，抱拳行礼道：“多谢皇儒尊驾！若非今日遇到尊驾你，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还是尊驾你指引了我方向，又这样助我……晏锦帆铭记于心，日后定会尽我所能，为尊驾分忧解难的。” “行了行了，不要老是谢来谢去的，谁叫我就是这么好说话。再说，也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又不是什么大事。”话虽然是这样说，但看皇儒脸上掩饰不住的得意笑容，也知道他对刚才的吹捧很是受用。 他无论说话做事都这么直接，有时候实在难以想象居然是儒门的大前辈。晏锦帆在心里偷笑了两声，脸上倒还是保持了一本正经的表情，关切的询问道：“说起来，您出现在这里，又是为了办什么要事？可千万不要为我耽误了行程。” “没有、没有，我就是出来……”蔺天刑随口说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自己怎么能说实话呢！ 因为看守昊正第一道的法儒无私太过强势，公正无私，几十年也未必有人能进入第二道的大门，后面四道的看守者们经常无所事事，只能聚在一起喝茶聊天。这天早上他原本想照例找自家老小尹潇深喝酒，谁知道到昊正第四道一看，竹林里连个人影也没有！再往前走，剑儒、凤儒均不见踪影，把他气得够呛，又不想去第一道看君奉天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干脆自己也离开德风古道，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这里。 不过皇儒无上因为无所事事而在苦境趴趴走这话听起来也太过丢脸了，他的面子往哪儿放啊！蔺天刑正想想个绝妙的理由，晏锦帆却十分“善解人意”的说道：“不过尊驾实力超群，智计卓越，既然会出手救我，想必便不是急事，实在是我的幸运啊。” “哈？没错！就是这样！”蔺天刑咳嗽一声，顺势承认了。晏锦帆心里偷笑，嘴里却不由提议道：“为了表示感谢，我请尊驾喝酒吧？只是不知道尊驾……肯不肯赏脸呢？” “问什么问！我难道还怕你不成？”蔺天刑正需要人陪呢，当即答应了下来。两个人随意找了家酒家坐下，叫店家拿来好酒，畅快的对饮了起来。 结果等晏锦帆返回琉璃仙境的时候，心情已然恢复了平静。陆摇光见到她的时候，虽然痛得不能自己，但还是拼命往她怀里蹭，晏锦帆赶紧抱住她，摸着她的脸欲语还休，她的好朋友却已经跟没事人一样大声开口道：“阿锦！你不能想不开，做什么砍手之类的事啊！——要砍也要砍六祸苍龙的手，我觉得都是他的天命的错！” 晏锦帆：“……”该说摇光还真是了解她吗？ “没有，我没有啦。”她拍着陆摇光的背，温柔的哄道。“我还要用双手保护你，才不做不划算的事。” “对，就是！”陆摇光抓着她修长的手指，觉得安心了两分。“总之都是六祸苍龙的错哦，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就不要想那么多了啦！”要打就一起打boss，然后把锅都甩给他！ “好啦，你放心吧，我不会再像那天一样发作了。”晏锦帆同她说了一下自己遇到皇儒，又请他为自己封印龙气之事。陆摇光听完，不由暗自咋舌：之前裴岚就同她八卦过，按照当天打群架的布局来看，参与围殴六祸苍龙的，都算逆天而行，多半都要倒霉一段时间，而阿锦顺应天命打开了玄机门，说不定会招来好运，至于她和逸凌霄这种一开场就直接躺了的，指不定也算逃过一劫呢！ 现在看来，岚岚今后就要无欲天和琉璃仙境两头跑，不能时时刻刻见到亲亲师父，阿锦却这么好运，轻轻松松就解决了一大隐患，真的是——天命太真实了吧？！ 不过，只要晏锦帆不会再次陷入那种局面，也就不会再为同样的事情纠结难过了。陆摇光彻底放下心来，当即嘟着嘴开始撒娇：“我真的好痛哦，阿锦，你亲亲我，安慰我一下嘛。” “好，好。”晏锦帆心疼得不行，在她微凉脸颊上重重的亲了两下，搂着她又继续说起了旁事。 ——两个人都并未注意到，羽人非獍站在房间门外，默默将目光转向了身边面无表情的慕少艾。 第56章 挖坑前奏 双城之事既然告一段落，苍向正道诸人道别，决意暂时退隐，与师兄弟们一同整顿玄宗人马，以期日后力抗魔祸。 逸凌霄却告知他好友负伤，又和六祸苍龙结怨，加上日月才子如今并不在琉璃仙境，自己还是要留下护卫，免得再出差错，或许今后会抱憾终身。苍感觉到他意志坚定，不容反对，便也只是软声叹气道：“偶尔也回天波浩渺看看……总不好留吾一人独守吧？” 听出他语带抱怨，似有责怪自己重友轻他之意，逸凌霄咳嗽一声，也觉得有点对不住他，连忙握住他的手，靠在他肩头安抚道：“行啦行啦，我会经常回来的。再说，师兄你要是想我，不知道自己来找我吗？” “唔……那吾日后若踏月而来，凌霄可别将吾打出门去啊。” “哪里哪里，这样英俊的采花贼便是日日前来，我也合该扫榻以待啊，哈哈哈。” 有情人自然少不了耳鬓厮磨一番，这才把人送走。不过面对帮会里的小伙伴们，逸凌霄就是另一番说辞了：“我打算趁着六祸还在装好人，先去一趟青梗冷峰，把墨尘音和赭杉军接来，等等好给师兄师姐一个惊喜。”之前一直不去找他们，也是正道事忙，不想要这两个人为此烦心，但现在苍既然要整顿玄宗，让这两人帮手的话，既不算忙碌，又是对过往记忆的回溯，更添几分趣味啊。 “那你自己小心些，有事叫我们。”元楼送他离开琉璃仙境后，又倒回来看了看懵懵懂懂的汲无踪和正在为他治疗痴病的裴岚和慕少艾，少不了要和守在门外的唐云机讨论一下：“如今汲无踪在我们手里，毘非笑和六祸苍龙迟早会找上门来，我觉得可以借此机会设计一二！” “我倒觉得不必你我出头，顺着书大的布局往下走就是了。”唐云机还是一贯冷峻的态度，理所当然的劝说道。“你我只要留在琉璃仙境，迟早会有揍他的机会。” “好吧……不过在这之前，我要去探望一下剑雪。好久都没有吸他了，我快不行了啦！” “和小燕一起吗？” “算了吧，岚岚没啥自保能力，摇光现在又废了，阿锦刚刚转过神来，最近尽量不要让她出手，所以小燕还是留下来吧，我自己去就是了。”元楼耸了耸肩，又忍不住坏笑道。“云机，你不送我出门吗？” “呵呵。”唐云机给了他一个自己体会的眼神。 “差别待遇啊！就知道你对姐妹和兄弟完全是两个态度。”元楼拍了拍他的肩膀，背着手自顾自的走了。唐云机目送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玉波池一侧，却是冷哼一声，喃喃自语道：“也是时候给那两个蠢货一个深刻的教训了。” 此时还在房间里讲悄悄话的金山毒霸齐齐打了个冷颤，一股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而在琉璃仙境的另一边，慕少艾喝着茶，正和屈世途说着话：“……原来如此，好友和我居然有同样的疑惑，真是难得。” “哎，之前千机碎雪有阵子没来，我还以为是他看出岚岚的态度，已经退让了呢，谁知道现在谈无欲不在，他又来了，真是让老屈我看不明白。”屈世途摸了摸胡子。准确来说，裴岚嘴上倒是很坚定，除了谈无欲就另无他人了，但是，她的行动实在很让人看不懂，对唐无机的依赖，真是深厚得不可思议。 “摇光也是。我本来以为，她和宵之事是板上钉钉，没想到居然还有变数。哎呀哎呀，果然老人家已经不明白他们年轻人在想什么了吗？”慕少艾喝着茶，心里也有些困惑。他之前从未怀疑过晏锦帆和陆摇光的友情，毕竟姑娘家要好起来，当然都是手拉着手同进同出的，又有什么可奇怪的呢。但一想到昨日她们俩亲密的举动，他又忍不住自问：难道，一直以来，都是自己弄错人了？ “唉——”两个人齐齐叹了口气，眼睛里都充满了不解之意：到底自家白菜，想要选择的究竟是哪一个呢？ ——坐在两人对面，完全不明白他们在烦恼什么，叶小钗默默喝光了杯子里的茶水。 * 魔界弄出两道谜题，引出轮回、黄泉两道大门，欲让中原武林前来送死。万圣岩内，善法天子得知此消息后，顿时气得暴跳如雷，意图独自前去闯关，却被光明尊者竭力拦住，一面同他分析时局，一面让弟子去请了梵天来，才算是将他彻底劝下，但随即便派出僧众，将两道大门团团围住，防住不自量力之人来做无谓的牺牲。 罪佛净地内，贪杯买醉人领着酒党众人同酒僧不醒谈笑甚欢，偶尔说起琉璃仙境内的汲无踪和鱼晚儿，都是一派欣然之色。虽然如今，魔界大军虎视眈眈，随时都有来犯的可能，但只要恩公无恙，一群酒鬼自然还是醉生梦死，作乐为先啦。 至于武林之中，六祸苍龙为求正名，开始相助一页书对付异度魔界，让武林暗流暂时形成三足鼎立之状。他果然很快得知汲无踪身在琉璃仙境，还特意登门拜访，口称自己与他乃是昔日挚友，只是对方同毘非笑一起，阴谋屠杀别人满门，自己得知此事后，惊怒之下，一时错手，才会将他打伤至此。 旁听的裴岚：“……”影帝真是不要脸，编得像模像样啊！而且他脸上的表情怎么那么真实，自己都忍不住有点信了。 “哦？”同样守在汲无踪床边的莫召奴摇着扇子，凉凉的说道。“那你还真要感谢自己的重手啊，哈。” 鱼晚儿则是哭哭啼啼的骂道：“你胡说！病阿叔才不是那样的人！明明是你污蔑他！”完全是一副不讲道理的天真小女孩的模样，看得裴岚暗暗咋舌，还要继续板着脸装严肃。 “吾事后回想起来，他大概也是被人所欺，一切过错，皆在吾身，是吾之过啊！”六祸苍龙说到动情处，不由往前走了一步，愈发靠近床上的汲无踪，鱼晚儿顿时嚷嚷着张开了手臂，挡在了床前：“不准你碰他！”莫召奴的扇子扣在手心，而另一侧，燕倾和也十分警惕的抽出了陌刀。 不知道是觉得此时还不能撕破脸，六祸苍龙顺从的收回手，摆出一副安全无害的模样，又感叹了几句便十分黯然的退出了屋子。莫召奴跟着走了出去，鱼晚儿则坚持扑在汲无踪床边哭了好一阵子，才慢慢收起了声音。 “晚儿，你也太拼了吧。”裴岚拿出手帕给她擦了擦眼泪，十分佩服的说道。她本来还想提议给对方准备点催泪的药水之类的，谁知道对方根本不需要，这说来就来的眼泪，完全看不出破绽啊。 “好说，好说，这都是小意思啦。”鱼晚儿跟她吹嘘了一波自己当年坑蒙拐骗纵横江湖的精彩事迹，听得裴岚咯咯直笑。而床上的汲无踪还陷在药效之中，睡得人事不省，苍白的脸色看起来却是距死不远了。 当天夜里，万籁俱静，星辰满天，却有一人趁着夜色，立在高高的山崖之上，打量着山腰上的一片雕栏画栋：“原来这里就是琉璃仙境……哼。” 他拍起手中石耗鼓，夜色之中，渐渐响起窸窸窣窣的声响，顺着鼓声扩散的方向结队而去，借着虫鸣的掩饰进入了琉璃仙境之中。毘非笑闭着眼睛，嘴角含笑，等待着惨叫声响起的那一刻，然而笑容却忽而一滞——夜风带来一阵清脆的笛音，径直钻入他耳中，却是西苗一带的别致小调。 他能感觉到自己鼓声控制的毒虫纷纷陷入恐慌之中，竟拼命脱离了他的掌控，不肯再往前去，不由半是诧异、半是惊喜的笑了起来：“原来有这样的对手……竟然有这样的对手！哈哈哈哈哈！” 他大笑出声，一边飞快的往后略去，却是一青一白两条灵蛇猛地从山崖下一跃而上，昂着头朝他露出锋利的毒牙，吐着信子警告他不得再往前走。与此同时，更有数支锋利的弩｜箭自星河之上无声无息的落下，仿佛散落了一地的落星，带起一阵接连响起的惨叫声，却是出自他带来的黑夷族士兵。 有人乘着夜风落到山崖上，鸟一般自如的收起了背上的风翼，背着光完全看不清面孔，只听得其冷冷说道：“离开！” “咦，出来的居然不是叶小钗，这难道是瞧不起吾的意思？！”毘非笑嘿嘿一笑，知道今晚目的难成，并没有恋战的打算，干脆直接化光离开了。“告诉你的同伴，迟早我会再来找她，看看是她的蛊厉害，还是我的蛊厉害！” 唐云机：“……”这样都能被人盯上，摇光到底是什么运气？ 他开始怀疑躺尸的人是不是也要承受天命而倒霉了。 第57章 挖坑后续 毘非笑无功而返。倒是陆摇光忍不了好奇之心，第二天缠着晏锦帆问她：“所以说，那个黑夷族是这个世界的五毒教吗？” “不是，它哪有五毒的地位，顶多算个炮灰！”晏锦帆颇为不屑，但想了想，又补充道。“我感觉用蛊也只是说说而已，毒虫算蛊吗？”昨晚毘非笑召来的毒虫被搅基蛇吃了大半，现在正趴在窗台下面懒洋洋的晒太阳，早上还把路过的屈世途吓了一跳。 “也算吧，我的宝宝也不是一般人养得出来的啊。”陆摇光表示自己毕竟是开挂人士，不好瞧不起人家本土居民。晏锦帆耸了耸肩，去端了她的药来喂她喝下。 而在六祸苍龙下次拜访之前，逸凌霄传来消息，说自己已经顺利带了人返回天波浩渺，因为难免要庆祝一二，请几天假再回帮会；元楼偷偷摸回琉璃仙境，满脸写着困惑：他声称在剑雪停驻的山寺附近见到了吞佛童子，但完全不能判断对方是不是冲着剑雪来的，又不好引起他的注意，感觉实在很微妙；姜橙子从昆仑赶来之后，也带来一个有趣的消息，她在琉璃仙境附近遇到了雅少。 “近看更觉得他长得好看哦。就是气质好忧郁啊，感觉他心情不怎么好的样子，我都没有上去搭讪。”她笑嘻嘻的同小伙伴们分享道。但除了陆摇光和裴岚，其他人都只是微笑着瞧着她，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肆无忌惮的调侃。 “不过话又说回来，那天阿锦的眼睛发亮的样子，看起来好像刀龙开眼啊。”元楼摇着扇子说了一句，随后顿时反应了过来，猛地收起了扇子，急道：“等等！不会就是刀龙开眼吧？你来到这个世界最开始是在上天界吗？！” “哈？”迎着众人灼灼的目光，晏锦帆满脸茫然，显然完全没有这段记忆。但考虑到刀龙传说的狗血剧情，原本就是因为几兄弟来到苦境后纷纷失忆，然后被影帝二哥弄得家破人亡，诞生了无数虐梗，朋友们面面相觑，齐齐沉默了。 “龙气，刀法，刀龙开眼……我觉得没毛病。” “所以说，雅少不会是有所察觉，特地跑来找阿锦的吧？……不对，可是刀龙时期他也失忆了啊！那应该只是凑巧。” “那以后刀爸是不是也会找上门来？他可是无差别坑兄弟的，姐妹也没差吧？” “好啦，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意思，若是刀爸真的找上门，你们难道会不管我吗？”晏锦帆玩笑似的问道，语气很是轻松，但一转头，她就让隐元会去探查了笑剑钝的行踪，却不知对方去了何处，竟然到处都找不到他的踪迹了。 ……莫非，这也是天命的一部分吗？霹雳的世界观有时候真是奇妙。她有些哭笑不得的想到。而且按照自己的习惯，日记一直好好的放在系统背包里，的确是从来到苦境开始，并无异状啊？ 但想了想，她还是发布了下一个任务，让隐元会去查查其他三龙的情况。 随后法门教祖甚至带着新收的徒弟无名前来，探望了一下昏迷中的汲无踪，询问他什么时候能清醒。慕少艾一本正经的告诉他，对方身上沉疴太重，且头部受过重创，若要其清醒并恢复记忆，只能为他进行开颅手术，但头部乃是人体之中最复杂的部位之一，且以汲无踪目前的身体状况，他也不能肯定对方一定能活着走出房间。 “这……”殷末箫是个正直善良的老好人，闻言顿时有些犹豫。“虽然吾想要当初的真相公布于众，但也并不想让他因此丧命啊。” “教祖仁德，只是，他脑部留有淤血，便是不进行手术，也是活不长久的。”慕少艾叹了口气，一副左右为难的样子。众人经过一番讨论和准备之后，果断为他进行了手术，然后——很不幸的宣告了失败。 手术当天，六祸苍龙又携着月色而来，在一页书和莫召奴犀利的目光注视下殷切的等在门外，然后在慕少艾沉痛宣布汲无踪已经断气之后，他扑进屋里，悲伤的哭声比旁边扑在尸体上呜咽不断的鱼晚儿还要大声。 汲无踪这样溘然长逝，慕少艾也颇为怅然，竟不愿意在琉璃仙境久留，而是借故返回了岘匿迷谷——然而实际上，在这一天更晚一点的时候，他携着羽人非獍悄悄来到黑夷族的领地，对上了饶有兴味欣赏着他冷漠面容的毘非笑，冷声问道：“我的摇光在哪里？” “放心，她这样的天纵奇才，吾自然有好吃好喝的招待，哈哈哈哈。”毘非笑笑着回答道。他在前几夜以蛊虫诱出那用蛊的少女，对方显示是被宠爱得过于天真，还受着伤都敢独自出门，轻而易举便被他抓到，被他直接掳了回来，而正如他所料，慕少艾对这个徒弟疼宠有加，一听说她落在了自己手上，立刻便答应了杀死汲无踪之事。 慕少艾皱着眉，厉声喝问道：“汲无踪已死，你难道还要毁约不成？把摇光还给我！” “耶，我是看重她的天赋，想要她做我的弟子好吗？”这话倒也是真有几分真心，能养出那样的蛊虫，这少女的天赋非比寻常，叫他刮目相看，若是自己能问出诀窍，将她养的那两只双生灵蛇据为己有，岂不快哉？“跟着你，她不过只是个赤脚大夫，却不知唯有蛊术才是她应该选择的道路！” “呵，我管你想要做什么！你想要的，我已经做到了，若还是不把摇光还给我，今日便是不死不休！”慕少艾面沉如水，他身边的羽人非獍抽刀在手，背后已经张开了四只雪白的羽翼。毘非笑哈哈大笑着——然后让族人把陆摇光带了出来。 她倒是的确没受什么折磨，这两天还很吃了点“黑夷族居然有近亲结婚的习惯”“黑夷族有个姑娘长得不好看但琴拉得很好听，还疑似和侍长破军天幕有一腿”“破军天幕他亲妹妹是他未婚妻，但她其实和一个叫八津蛮的有一腿”这之类贵圈真乱瓜，感觉生活到处都是狗血剧，希望还能吃到更多！但此时被毘非笑放出来，她还是立刻进入状态，眼泪汪汪的扑到慕少艾怀里，害怕似的把脸埋进了他的臂弯里。 “乖，不怕了，师父在这儿呢。”慕少艾摸了摸她的头，温柔的安抚着她，一边朝着毘非笑冷哼一声，便携着羽人和徒弟一起离开了。 毘非笑有些遗憾的看着他们的背影，但想想现在飞已死，君便彻底安全了，造化计划也能得以重启，顿时又露出满意的笑容来。 随后人形师到来，给他带来了新的任务——去傲峰之上寻求一枚灵玉。一听说是六祸苍龙布置的任务，毘非笑满口答应，当即踏上了去路，却浑然不知有名隐元会密探气息全无的缀在他身后，将消息传回了帮会之中。 * “我觉得，你是时候退隐了，摇光。”唐云机如是说道。 “啊？”陆摇光满脸莫名的抬起头。她正偎依在晏锦帆怀里撒娇，冷不丁听到唐门弟子这样开口，先是条件反射的打了个哆嗦，这才反应过来：“为什么呀？” “你没觉得自己最近倒霉过头了吗？”什么事都能摊在她身上，简直称得上莫名其妙。唐云机还特意让晏锦帆带她去云渡山拜了拜，让书大的佛光给她去去晦气，但也不知道有没有用。“总觉得岘匿迷谷现在也不那么安全了，和我们回帮会去吧。少艾要是不愿意离开你，不妨和我们一起回去。” “可是，云机……我想去找宵啊。”陆摇光虽然有点诧异于他的提议，但还是坦诚说道。“他一个人在外面，我好担心的，只不过之前伤还没好，我知道你们不会让我去。” 虽然现在其实也还没好全，但到底不用躺在床上装死了嘛……不过既然是退隐，她也可以找到宵以后，再慢慢养伤啊。 “他在傲峰上，那个地方于你养伤毫无好处，你不许去！”唐云机毫不犹豫的反驳道。陆摇光缩了缩脖子，有点怕怕的往晏锦帆怀里蹭了蹭，后者赶紧安抚她道：“等你再好一点，我就送你去傲峰，没事的啦。” “嗯……谢谢阿锦。”陆摇光点了点头，还是选择自己去跟慕少艾解释去了。趁此机会，唐云机拍了拍晏锦帆的肩膀，询问道：“你让隐元会去查绝尘和啸日猋的事了？” “是啊，虽然按照时间来算……肯定是迟了吧，但我还是想知道一下他们的现状。”晏锦帆也颇为无奈。“这样无用的马后炮，是不是又要被你教训了？” 但唐云机并没有教训她。 “其实数十年前，我曾去荒漠一族查看过，也曾特意去找寻过啸日猋。”唐云机此言一出，晏锦帆顿时瞪大了眼睛，诧异的张大了嘴巴。“也许是因为天命未至，荒漠一族至今还活得好好的，并没有灭族，但漠刀绝尘不在族内，外出修行去了。至于啸日猋，我也没有找到他人，但那个孤儿院院长早就死在我手里，却是没法害人了，孩子们也早都安置好了。若是以后，他们再遇到麻烦，我们能有几乎帮忙的话，再说帮忙的事吧。” “云机，你……”晏锦帆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是忍不住露出自豪又心疼的表情来。“……你之前到底做了多少事啊？” “总而言之，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剧情已经发生改变了。如果你们果真有缘，日后自然会相见，你实在不必为没有发生的事情而自责。”唐云机又一次忽略了她的疑问，仍是一板一眼的说道。“既然汲无踪已经没事了，我会送岚岚回无欲天去，大家也都回帮会去吧。六祸苍龙如今天命加身，总归是死不了的，不过嘛……” “将来的事，且往后看吧。” 第58章 无责任番外:大梦谁先觉 （上） 察觉到自己正逢入梦一刻之时，苍并未有太大的反应。 他生来特异，梦中常有预兆，过往也曾从中察觉不少未来的片段，但如今异度魔界大患已除，苦境也暂时风平浪静，这梦境又会给他带来什么呢？ 他顺着梦境的指引往前走去，只身步入一片树林之中，却见黄商子和九方墀两位师弟急急而走，身后提着朱厌一路跟来的正是音讯全无的吞佛童子！见此情形，苍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下意识的奔上前去，想要为他们阻挡吞佛的追击，然而他的身体却直直的从几个人当中穿了过去，一回身，便见吞佛童子发出一道赦心炎，九方墀为救同修，一掌将黄商子击走，留下一句“快找大师兄！”，毅然合身挡了上去，随后便在一片魔火之中，被燃烧殆尽了。 ……这是梦。 苍握紧了拳头，闭上眼睛不忍再看，但眼角还是止不住的淌出泪来。等他再睁开眼睛，却发现四周的场景已变为琉璃仙境，人群之中，又是吞佛童子一剑袭来，穿透黄商子的身躯，血流如注，玄宗道子惨叫一声，生命之火骤然消减了下去。 ……这是梦！ 但不知为何，他竟无法从梦中醒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四周场景又一次变换，竟变为了天波浩渺，他看到另一个自己背着手踏入梦中，不由跟在他的身后走了过去。 然而接下来的画面，才是真正的噩梦一场！有人杀死了赤云染和白雪飘，并将他们的尸体悬挂在庭院内，用一块白布遮盖其上。他眼睁睁看着另一个自己拉下白布，对上两位同修流下血泪的双眼，瞬间陷入一片愤怒癫狂之中，四溢的真气将四周的花草树木骤然撕裂。然而悲痛的情绪也挽不回逝去的生命，他只能独自将他们的尸身放下，认真掩埋，随后又急匆匆的离开天波浩渺，不知去往了何处。 接下来目睹紫荆衣死于金鎏影之手时，他已无话可说。随着断极悬桥片片崩裂，紫荆衣只是自嘲的笑道：“好友……你果真……未尝了解我……” 金鎏影则是死于他手。从两人的对话之中，他方才知晓是对方杀死了赤云染和白雪飘，多年同修情谊，到底比不过野心和不甘，对于无可救药之人，由同修亲自清理门户，已是对他最后的容情。 再然后，他见证了翠山行逝于无名之手，临终仍是惋惜对方被狂性控制，行将皆错。而墨尘音被魔化的叶小钗所杀，赭衫军背着他的尸身，一步步踏上了青梗冷峰。 最后，是紫霞剑断，赭衫军逝于孽角之手，留下一句：“苍，玄宗交你了……”正气回归苍天，惟有丹心残留此世。 玄宗六弦四奇，如今仅留苍一人耳！ …… “苍！” 一道真气沁入心脾，仿佛惊雷一般，将他从梦境中唤回。苍疲惫的睁开眼睛，只见赭杉军皱着眉盯着自己，墨尘音收回了放在他肩上的手掌，欲言又止：“你方才心神不定，似有走火入魔之兆……” “多谢好友。”见其余五弦或坐或立，俱是忧心忡忡的瞧着自己，房门外还停着一角紫衣，苍叹了口气，镇定道：“吾已无事了。” “你现在这样，像什么话！”赭衫军却不顾墨尘音的眼神制止，仍是正色对他说道：“若是凌霄还在，看到你这幅模样，又该如何失望？苍！” 苍一时无言。翠山行递上手帕，他后知后觉的往脸上一擦，这才发觉自己竟已落泪来，声音犹带几分沙哑。梦中种种，醒来仍是历历在目，只是同修犹在，知己仍存，叫他颇有慰藉，因而还能自持罢了。 “赭衫！”还是墨尘音阻止了他，好说歹说把他拉出门去。“让苍一个人静一静吧……苍，你好好休息，我随时等你饮茶。” 其余几人亦是出声安慰，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多说，很快便陆续退了出去，房中又只余下苍一人。他平复了一下｜体内躁动的真元，起身取下墙上悬挂的渊微指玄，抚剑而叹道：“如今种种，都是你造成的改变吗，凌霄？” 道侣在他怀中消逝之前，含笑留下一句话：“我总算没有让你孤身一人……”但时至如今，他才算真正明白这句话背后的含义。 “……但为何，你却至今不肯入吾梦来呢？” 不知来自异世之魂，是否不会去往仙山，日后自己身殒，又该到何处去寻故人？ 苍这样想着，嘴角不由又露出一丝难言的苦笑。 （下） 逸凌霄猛地从梦中惊醒过来，因为翻身的裴翎一脚踹在他侧腹，疼得要命，也不知道他才那么大一点，怎么力气这么大。 “哎呀。”裴岚正要把孩子从他怀里抱起来，见他满头冷汗的睁开眼睛，忍了忍，还是忍不住咯咯咯的笑了起来。“你的肾还好吗凌霄？我可以给你上个碧水哦。” “去去去！”逸凌霄坐起身，把怀里的小不点儿递给他的母亲。裴岚接过孩子，看着裴翎哼哼两声，有点要睁开眼睛的迹象，怕他醒来后又要哭闹，连忙哼着歌拍起了他的背，小婴儿砸了咂嘴，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很快在母亲的怀抱里又睡了过去。 ——但他很快又会醒过来，用震耳欲聋的哭声把屋子里的所有人都吵醒，好让大人们及时给他喂饱肚子。光是为了照顾好他一个，几个人已经好些日子没睡好觉了。 “唉，长得是很可爱，但小孩子果然都是小恶魔啊，当人干爹不容易吧？”本来是想把孩子带走让逸凌霄好好休息一会儿，但他既然都醒了，暂时也没法入睡，裴岚便又把孩子放了下来，自己也跟着坐在了床边。逸凌霄坐起身来，时不时拍着床上小不点儿的背，一边兴致勃勃的观察起小朋友圆鼓鼓的脸蛋。 “翎儿长得好像个小姑娘啊。”这是几个朋友们达成的共识，而且随着裴翎的逐渐成长而越发深入。逸凌霄压低了声音，玩笑似的同好友说道：“我觉得他长大了会比你更好看。” 裴岚：“……这说的是人话吗！” 不过，她其实也挺得意自己有个这么漂亮的宝宝，虽然单从对方的脸来看，好像出力的都是他那个自己也不知道是谁的爹，和自己没什么关系似的。 “你刚才是不是做噩梦了？”她转移了话题，随口询问了一句。“刚才我看着你皱着眉，也不知道梦到了什么，还怕你吵到我们翎儿呢。” 后面半句当然是玩笑话，逸凌霄也哈哈笑了一阵，想了想，却也直说道：“我醒过来，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只是梦中好像看到了我的渊微指玄。” “不是吧，你还对它耿耿于怀啊，没了就没了嘛。”裴岚翻了个白眼，不客气的说道。“阿锦不是已经在给你打新的神兵了吗。” “不是，是有些别的什么，我也说不上来……”逸凌霄欲言又止。他们每个人的记忆都出了一些问题，偏又无迹可查，只能自己认栽了。“总觉得有什么人很令人担心，但好像也不用太担心他……” “那到底是担心还是不担心啊？” “嗯……还是不担心吧，我相信他。”虽然相信一个自己毫无印象的人听起来有点搞笑，不过反正倾听的人是裴岚，逸凌霄也就不在乎了。 而万花弟子青葱似的手指握着下巴，也悄悄告诉他：“其实，我偶尔也有这种感觉……” “哦？”逸凌霄顿时来了兴趣。“什么样的？” “哎呀我也说不上来，就好像是……我知道他不需要我担心，但我还是担心……”说到后来，裴岚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了。“……担心没人给他泡茶。” 可这世上，又哪有人需要被担心这件事的呢？ …… 屈世途将茶水倒入杯中，递给在场每一个人。素还真接过喝了一口，仍是露出赞叹的微笑，夸奖道：“好友的手艺又更上一步，如此琼浆玉露，劣者甚至都不忍喝完了。” “哼，你也就这个时候嘴甜一点，别以为这么说我就会多高兴。”话虽如此，但屈世途还是高兴地抚了抚胡子，一边转向另一边的谈无欲。“诶，谈无欲，你也累了大半天了，怎么不喝啊？” “多谢好友美意，不必了。”月才子的表情仍是淡淡的，说话间已经转过身去。“在下还有事忙，先走一步，请。” “哎？”看着他步履如飞的迈出花厅，屈世途虽然有心想要挽留，但到底还是没说出口，只是把给他的那杯茶往自己身边挪了挪，叹了口气。“可惜了我的好茶。” “素还真呐，他这样……你都不去劝劝？” “耶，师弟岂是会被这等事绊住之人，劣者若是相劝，岂不是看轻了脱俗仙子？”素还真垂下眼睛，淡淡说道。“是梦，由该醒已。” 说罢，他几不可闻的轻声叹了口气。 第59章 神州开启 *注意，从这章开始直接进入神州的时间啦！ 箫中剑醒来的时候，朦朦胧胧之中，正听到宵正在同陆摇光说话。 “摇光，我不明白。”宵的话语一如既往的直接。“朱闻苍日明明还活着，为什么说那是他的遗愿？” “宵，你见到的那个人，已经不是朱闻苍日了。”陆摇光低声答道。“朱闻苍日……已经算是死去了。” 什么？！听到这句话，箫中剑猛然睁开了眼睛，从石床上坐起身来。陆摇光正偎依在宵怀中，坐在山洞另一边说着话，见他突然起身，倒是干脆站起身来，唤了他一声：“你醒了。” 她将朱闻苍日留下的“遗书”递给他，告知他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为使异度魔界战神银鍠朱武回归原身，伏婴师设计让他入魔，情义两难，终于逼得朱闻苍日退无可退，不得不遵从了他的计谋,在解除他魔化的同时回归了朱武的身份，仅留下这封对朋友最后的赠言。 在这期间，其实大家都有尽力帮助。一开始箫中剑中了魔毒，陆摇光便请了裴岚来帮忙解毒，但伏婴师设下的咒术着实难解，再怎么努力也是枉然，且朋友们也不大乐意看她介入此事——陪同裴岚前来的唐云机便直言对朱闻苍日道，他便是救下了这次，日后阴谋永无止境，他到底有多少机会能够挽回？ 那时候朱闻苍日不同往日的沮丧而无奈的面容，至今仍在她脑海中重现。如今面对箫中剑，她也忍不住说道：“他已经做出了选择，你也无法改变了。” 箫中剑看完了信，却仍是说道：“但那并不是他想要的，是吾的错。”他沉默片刻，仍是笃定道。“待我伤势一缓，便要去魔界，救回该救之人！” 说罢，他就转身离开了暖融融的山洞。 陆摇光无话可说。她刚刚上傲峰的时候，还觉得自己兴许能改变一些事，但后来，傲峰情仇，直到冷醉死去时才意识到真相；月漩涡入魔城，又是另一段阴谋的开端。箫中剑似乎永远都奔走在救人的路上，却总是不能如愿，偏偏他从来不肯放弃，只能从一个漩涡，迈入另一个漩涡。 “摇光，如果朱闻苍日死了，为什么箫中剑还要去救他？”宵还在发问，陆摇光叹了口气，和他解释了一下要箫中剑恢复正常，朱武就必须返回魔界掌权之间的利益交换。以后，或许就不会再有朱闻苍日这个人了，所以，她才会说他算是死去了。 “可是，他们还是一个人啊。”宵思考了一下，仍是不解为什么换了个名字，又换了张脸，朱闻苍日和银鍠朱武就是两个人了。不然，箫中剑要去救的，又是什么人呢，死人是没法救的啊？“箫中剑一定能带他回来的。” 陆摇光：“……”宵对朋友真有信心，但不是她说，这么长一段时间，箫中剑到底有救了谁啊？ 一阵寒风吹入山洞，陆摇光一阵哆嗦，不由又一次萎靡了下去：“我回帮会去了……你也回傲峰十三巅吧。箫中剑这段时间心情大概不会很好，还记得我教你该怎么安慰人的吗？”这里是傲峰第六峰，是她能忍受的极限了，因为她受不得寒，第一次往上走的时候差点没被活活冻死，只能委屈宵两头跑了。 宵当然还记得，但他不满对方的态度，立刻就露出委屈的表情来，上前把陆摇光紧紧地抱进了怀里：“你不陪我了吗？” “不陪，谁叫你当初离家出走要来这么冷的地方？”陆摇光揉了揉他的脸，把他拉下来吻了他两下。“乖啦，我过几天就回来么。” “那你要早点回来，我会想你的。”宵拿脸蹭着她的侧脸，很是依依不舍。陆摇光费了一番力气告别了黏人的小男朋友，神行返回帮会，迎面撞上元楼要出门，看她有些郁郁寡欢的样子，不由停下脚步来问她：“怎么啦小蝴蝶，谁又惹你生气了？” 帮会里四季如春，身上厚重的大衣就热得过分了，陆摇光脱了外衣收进系统背包里，上前对他抱怨道：“还不是因为箫二哥……朱武返回异度魔界去了哦。” “这样啊……早就跟你说了，这是迟早的事啊，叫你总是要投入那么多感情。”元楼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想了想，还是临时改变了行程，推着她去找晏锦帆和燕倾和。“别不开心啦，我们回去弹琴吧，你想听什么？” “弹棉花！” “……好好好，你说了算。” 和朋友们说了一会儿话，陆摇光的心情好了很多，靠在晏锦帆身边听她说了之后会发生的事：“……朱武回去之后，九祸就会死呀？” “是啊，最后朋友、爱人，他一个也没保住。”晏锦帆拍拍她，想了想，又补了一刀。“孩子们也没保住。”虽然这个他不怎么在乎就是了。 陆摇光：“……”她开始觉得朱武有点可怜了。 “所以说，很多事不能勉强嘛。”元楼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拨着琴弦，再次向她强调。“在霹雳的世界，及时行乐最重要啦——再说，也不是没有好事发生的，不是吗？” 前一段时间，他们总算喝上了燕归人和西风小妹的喜酒。后来燕归人因苍云山一役而重伤濒死，若非羽人非獍相救及时，又有慕少艾和陆摇光妙手回春，说不得一代战神便要就此过世了。将他送回悟明峰后，西风小妹少不了一阵心疼，羽人非獍自然要安慰青梅竹马，不过这一安慰，倒是安慰出另一个好消息来——原来她已经有孕在身了。 这个消息一下子冲淡了燕归人重伤的愁云，让所有人都变得眉开眼笑起来。因着孩子他爸重伤的缘故，羽人非獍干脆劝他们和雨中砚一起搬来岘匿迷谷居住，不仅燕归人养伤方便，断雁西风也能得到更好的照顾。于是陆摇光反应过来的时候，岘匿迷谷不知不觉已经住进了霹雳f4及其亲友，人越来越多了…… 而苍云山之役以前，他们还将查明了三月浩劫真相的紫宫太一和识玲珑送回了退隐的紫宫世家，顺便参加了两人的婚礼，看大家长彤太君的态度，估摸着太一不生孩子是别想再出门了。至于汲无踪和鱼晚儿这一对，从当初汲无踪装死试图骗走鱼晚儿却被裴岚通风报信开始，两个人又你追我赶了一段时间，总算是被晚儿姑娘抱得病阿叔归，人生赢家名不虚传。 至于如今也已经退隐的法门，虽然当初因为异度魔界的袭击死伤惨重，教祖殷末箫也被袭灭天来重伤，一度命悬一线，但好歹在玄宗与万圣岩的支援下留得青山，相信殷芊妘和无名会照顾好他，日后法门再出，也依然会为武林靖平而舍生忘死吧。 而且，也是家里人越来越多以后，通过西风小妹对羽人非獍的玩笑，陆摇光终于知道自家师父和羽人非獍成了一对，并为此大吃一惊。就连来岘匿迷谷拜访的朱痕染迹也是直到此时才知道她一直被蒙在鼓里，很是嘲笑了她一番，当然，也少不了对慕姑娘本人一阵调侃。 说到这件事，虽然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但元楼还是忍不住想笑话她：“你在岘匿迷谷住了那么久，居然是最后一个看出来他们俩在一起的，连宵都比你知道得更早，好意思吗？摇光，眼睛用不上请捐给有需要的人，谢谢！” “……哼。”陆摇光自己理亏，倒是不好反驳——其实吧，她一开始也是很吃这对的，但是后来觉得他们是友情也不错，就再也没有再深想了，谁知道峰回路转，他们居然真的在一起了！ 而且，她自己其实也是去了傲峰之后才和宵互通心意在一起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大家早就默认他俩是一对，真是好神奇啊。 这时候，又一个人影出现在唱晚池边，却是裴岚拎着两个酒坛走了过来：“怎么就你们四个在，橙子和凌霄呢？”她根本不询问唐云机之事，是对方送了她回来之后，就直接离开了，说是晚上再回帮会，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多事要忙。 “橙子在房间里给莫召奴写回信，等会儿过来，凌霄被墨尘音叫走了，说是玄宗有事。”元楼随口回答，看着裴岚在燕倾和身边坐了下来，递了一坛酒给他。“来来来，晚儿托人带给我的好酒，我留了一坛在无欲天，剩下的我们喝呀！” “……你为什么不跟老谈一起喝？”所有人都被她的选择震惊了。“这么好的机会难道不应该好好把握吗？！” “别开玩笑了！我喝不了几杯就倒了，难道要老谈抱我回去吗？”裴岚只是想想都觉得那画面太诡异，还不如等师父哪天有兴致小酌两杯，自己也好清醒的在一边欣赏他的美貌。“云机说晚上回来，把凌霄也叫回来，咱们晚上聚一聚呗？” “好啊。”她自己觉得没问题，元楼也就懒得多说什么了——毕竟连摇光这样的瞎子都已经和宵在一起了，裴岚和月才子的关系还是那么不温不火，也不知道他们俩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我来通知凌霄吧。” 第60章 帮会小聚 有好友相邀，据说还有难得的美酒共饮，逸凌霄接到信后思考了一秒钟，就果断无视了手里还没做完的事和旁边翠山行虎视眈眈的目光，仗着自己是老小，跟道侣打了声招呼，便偷偷溜了。 回到帮会，还少不得被朋友们吐槽：“为了让朱武不要沉迷交朋友和旅游，赶紧回家忙事业，异度魔界最近一直在忙着内斗，又没时间来苦境搞事，结果你们玄宗还是那么忙的吗？” “明明是你们这群咸鱼完全没有作为正道人士的自觉好不好！”一看到他们歪七扭八的坐在唱晚池边，逸凌霄也忍不住吐槽道——一边说一边理所当然的往燕倾和身边一靠，也跟没骨头似的瘫软下来。 一开始是大家不想对上天命加身的六祸苍龙，避回帮会眼不见为净，但这群人一旦开始闲下来又忍不住要各种搞事情——别的不说，最近一段时间隐元会售卖的同人数量十分可观，也是令人无语。 结果直到六祸苍龙都看破红尘沉迷宗教了，他们还陷在磕cp中无法自拔，要不是因为莫召奴前往东瀛后姜橙子多少要分心于东瀛诸事，估计他们能玩得更开心。据他所知，最近这几个家伙正在瞎写一哥和他的几大墙头，也不知道为了苦境累死累活的素贤人看到后会是什么心情。 不过只要他们不跳出去自己作死，写同人这点小事逸凌霄才不在乎呢，于是选择性忽视了这一节，听坐在燕倾和另一边的元楼说道：“什么正道栋梁啊！大家都是一个村子出来的，你忘了我们是恶人谷出身的吗！” 逸凌霄：“emmmm……”跟玄宗混得久了，他其实还真的有点忘了自己以前是只恶人咩了…… 不过嘛。“你有胆子出去说自己是恶人谷出身吗？不要以为素还真最近在对付东瀛和轩辕不败就不会注意到你！” “算了算了，我胆小，惹不起他。”元楼微微一笑，不要脸的直接承认了，看燕倾和给逸凌霄也倒上了酒，不由招呼一边交头接耳的姑娘们道：“来来来，点歌了点歌了，难得人到齐，大家嗨起来啊！” “我要听老琴爹带带我！”裴岚立刻举手。 “一开始就是这么经典的曲目嘛……行，满足你！”元楼抬手一挥，青玉流潇洒横在膝上，修长的手指仿若舞动的蝴蝶般偏偏飞过琴弦，弹出一长串流畅的……电音来！ “长歌的琴到底是种什么乐器真是千古之谜啊。” “不要问，问就是吉他！杨逸飞亲自教的！” 裴岚咯咯笑着拍着手唱完了整首歌，陆摇光哼完了曲调，也不由举手道：“来跳舞嘛！我和岚岚跳浪人琵琶！帮主，把你的扇子交出来！” “每次都用我的扇子……”元楼随口抱怨了一句，便从系统背包里取出两把扇子丢给姑娘们，看着她们笑嘻嘻的拎着裙子站起身来，一如既往的无忧无虑、天真可爱，嘴角的微笑不由也加深了几分。“给我们美丽又迷人的蝶恋花伴奏，只有我一个哪够啊，当然要带上其他人一起啊，凌霄，云机你们说是不是？” “哈哈，是是是。自然是少不了我的。”逸凌霄把手里的酒杯往地上一放，转眼洞箫已经出现在手里。而唐云机虽然没有说话，却眉目柔和的抬起手，接过了陆摇光扔过来的虫笛。 幽幽琴声宛如流水汩汩，箫声则好似云中白鹤回旋，笛声穿插于其中，婉转悠扬，如鸣佩环。于悠悠丝竹之中，裴岚和陆摇光各自展扇抬脚，柳腰一弯，水袖一甩，仿佛两只穿花蝴蝶一般交错舞动起来。 然后，就在她们随着乐曲各自下腰的刹那，却有一阵花瓣雨纷纷扬扬的落下，带来一阵如梦似幻的芬芳，血影天宇舞姬自半空中妖娆撑开，回旋间将陆摇光罩入其中，只听对方“啊”了半声，剩下的声音便被堵在了喉咙里。旁观的晏锦帆一见此情形，顿时摇着头笑嗔道：“橙子，少喂她点酒，她刚才喝了不少了，再喝下去又要醉了！” “嘻嘻，何以解忧，唯有……杜康！”红色的伞面旋转着挪开，姜橙子的红唇魅惑的勾起，朝她抛了个媚眼。陆摇光躺在她臂弯之中，双颊绯红一片，身子也软绵绵的往下坠，显然是说的太迟，被一口酒喂得昏昏沉沉了。“何必那么小气，再说，摇光喝醉了不是更可爱吗？” “岚岚。”她将怀里的醉鬼扔给晏锦帆抱着，一个回旋抄起地上的酒壶，莲步未停，借着舞蹈的动作径直扑向了下一个。“过来让我喂一口！” “嗷嗷，橙子是什么妩媚的小妖精！”裴岚脸红了，半推半就的被对方搂进怀里喂了口酒，然后捧着脸嘿嘿笑着也被推给了晏锦帆。不知不觉，几人齐奏的乐曲已经由刚才的浪人琵琶转变为了霓裳羽衣，配合着七秀弟子优美的舞步，仿佛这片天地都成了她的陪衬，一挥袖一抬眸，俱都能勾动世人的心神，直到一曲结束，她才摇曳着裙角，仿佛一朵娇花从枝头落下一般落入唐云机怀中，勾着酒壶给他重新倒满了酒。 “哦哦哦，橙子，你不能偏心，我也要！”元楼停下按弦的手，不客气的起哄道。姜橙子双手托着酒杯，情意满满的递到唐云机唇边，媚眼如丝的看他喝下一半，同时不客气的对元楼说道：“去你的，自己倒去！我喂小燕也不喂你！”说着果然起身为燕倾和和晏锦帆倒上了酒，十足妩媚动人的请他们饮下。 “太过分了吧，为啥就我例外啊？”帮主为自己的不公平待遇表示抗议，裴岚则十分幸灾乐祸的开口道：“是因为什么你心里没点数吗？活该哈哈哈哈哈！” “哼！”元楼佯装出一副生气的模样，果然很快便有一双素手伸到眼前，手里捧着一杯满满一杯琼浆。姜橙子到底还是在同他玩笑：“好啦好啦，这下子公平了吧？” “啊，美人亲手喂的酒，就是不一般啊。”元楼借着她的手喝了一口，顿时夸张的露出如痴如醉的表情来。姜橙子哈哈笑着，把酒杯往他手里一塞，又小鸟依人的缩回唐云机身边去了。“这个时候，就必须为我们的大美人唱一曲了。” 他调整了一下青玉流的音色，拨着琴弦潇洒而歌道：“人间，宝刀出鞘，一出手高低揭晓，情天！爱中有恨，真心跟假意难料。”却是一首刀剑若梦。 等他唱过半首，逸凌霄才暗戳戳的接着唱道：“只怕热泪，不怕刀锋，手中有剑，眼前有你！可不可一生抱拥……” “怕更怕只是场梦——”姜橙子婉转接道，唱完此曲，也不由对好友说道。“都是你结婚太早啦，弄得人家现在都不好意思叫你带我玩双人轻功。” 纯阳双人轻功又名“怀中抱妹杀”，正对应刚才那句“手中有剑，眼前有你”的歌词。逸凌霄对帮会里几个姑娘都宛若对待妹妹般疼爱，自然不忍心看她妍丽的眉眼流露出失望之色来，不由哄着她道：“谁说的，我在帮会里也可以带你玩啊，不被苍知道就是了。” “嗯。”元楼装模作样的点了点头，随后意味深长的笑了：“凌霄，弦首的头上绿了哦！” “去去去！”逸凌霄朝他摆了摆手，燕倾和也说道：“凌霄和橙子就是闹着玩而已啦。” “小燕，还是你最好了，你看帮主就会乱说。”姜橙子嘟着嘴，拎着裙子，把逸凌霄挤到一边，自己挨着燕倾和抱着膝盖坐了下来。可怜燕倾和比逸凌霄更看不得她们失落，又不大会哄女孩子，只能笨拙的把刚烤好的烤鱼递到她面前：“帮主只是开玩笑啦……橙子吃不吃？” “给我吧。”姜橙子接过烤鱼，招呼帮会守卫给她拿了个碗，一点点把烤鱼拆骨去肉，再把干净的鱼肉递回给燕倾和。而另一边的裴岚抱着晏锦帆的手臂撒了会儿娇，这才像突然醒悟过来，踩着软绵绵的步子扑到唐云机怀里，被后者揽臂接住，摸了摸头，不由抬头猫儿一般蹭了蹭他的掌心，笑着问他：“云机，你怎么啦？今天好沉默啊。” “……没什么。”唐云机知道他们谁都不提，是谁都不想去想接下来会发生的事，那自己也只要守着沉默就好。 “云机也来点一首歌吧！”元楼早就看出他有些心事，大概也能猜到他的心事到底是什么。但他自己能没心没肺的忽视那些事，却不能劝着别人也如同自己一般，便只当什么事也没发生，笑着问道。唐云机沉默了片刻，才淡淡的说道：“天地缓缓吧。” “耶，突然换了慢歌……不过是云机点的，当然不能拒绝啦。”元楼只作寻常唱道。“褴褛青衫，覆旧蓑，城南老道说惊蛰，夜山坡，草木生萤火……” “……霎那，尘世已百转，因果又几番，掐指谋算不出生死与聚散。歌声缓，歌声缓，恍惚卿又立溪畔，默然。” 第二日，他们便各自离开帮会，又投身于江湖滚滚浪潮之中——因为异度魔界为开启万血邪录，毫不客气的屠杀起了苦境百姓。 第61章 血案 异度魔界的此次行动开展得无声无息，等到被正道发现的时候，无数村庄和门派只留下一地残破的尸体。乌鸦停在村头树梢，发出低哑的鸣叫声，但除此之外，整片土地再没有别的什么声音了。 陆摇光跟在慕少艾身后，第一次瞧见这样惨绝人寰的景象的时候，只觉得大脑里嗡的响了一声，整个人立刻就愣在了原地。 她虽然医术早就出师，也治疗过不少人，但到底江湖经历太少，会觉得害怕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慕少艾这样想着，体贴的想要羽人非獍先送她返回岘匿迷谷，然而小徒弟却很快反应过来，对他说还是检查一下是否有人存活，然后就挽起袖子翻起了尸体。 这样遍地俱是断臂残肢，死气沉沉的土地，是不可能有人存活的。慕少艾很想直接告诉她，又觉得让她亲自确认一下也很好，便跟在她身边帮她翻了起来。两个人连同羽人非獍在内都弄得一身血污，却也没寻到任何一个幸存者，只能将尸体就地掩埋，又顺着道路去了附近几个村子查看情况，发现其俱是一般情形。 他们一直忙到夜幕降临才返回岘匿迷谷，宵一直等在门口，见他们赶回来，立刻高兴的迎了上来。 “摇光！”他满心只能看到走在最后的陆摇光，不由越过慕少艾和羽人非獍，伸出手抱住心上人，却发现她脸色惨白，身体还在微微发抖，不由诧异道：“你怎么了？觉得冷吗？” 他知道对方怕冷得厉害，和根本感觉不到外界温度变化的自己完全不同，不由像在傲峰上那般，拉开自己的外衣将女友抱了进去，同时又颇为困惑：“可这里不是傲峰啊……你还是觉得冷吗？” 是的……好冷。 陆摇光的眼泪簌簌落下。之前埋葬完满地无名氏后，她其实已经趴在慕少艾怀里哭过一回，但此时趴在宵的怀里，仍是克制不住，立刻就抽泣了起来。宵顿时手足无措，陆摇光对他一贯温柔体贴，少有任性的时候，他完全不明白对方为什么突然难过起来，不由一边询问，一边求助似的转向了慕少艾。 但后者只是对他摇了摇头，并没有劝阻的意思：“等她哭一会儿吧，我们先进去。”说罢就领着羽人非獍走了，把自家姑娘留给了会安慰她的人。 陆摇光仰着头，一边哭一边告诉他：“我没事……就、就哭一会儿……”她拿手揉着眼睛，宵还记得倾君怜平时是怎么教训凌威的，不由握住了她的手，柔声道：“不要揉眼睛。是羽人惹你生气了吗？” 他倒还知道怎么都不可能是慕少艾。但陆摇光又摇了摇头，小声告诉他：“我只是想起了洛道……” 被天一教剧毒侵蚀，满地俱是毒尸和中毒的动物，还有打着救人旗号、实则却是暗怀鬼胎到处做乱的红衣教，乱葬岗上白骨累累，鬼魂嚎哭不止，还有一连串惨绝人寰的任务，毒人日记，被全村人哄骗着捉迷藏的小邪子，背着妻子的尸骨、请玩家斩杀了自己变成大毒尸的亲生儿子的慕容追风…… 其实明明早知道，霹雳的百姓何其艰苦，毕竟不管哪个boss跳出来，他们的结局都不过是一个死字，但为什么亲眼看到的时候，她还是觉得那么难过呢？ 她哭过一阵之后，还是深吸了一口气，问宵：“箫中剑呢？”对方何其固执，说是要去露城找寻好友，就一定会去。他对宵而言亦师亦友，已是不可替代的存在，陆摇光爱屋及乌，自然也颇关注他的动向。 “他守在露城外面等朱闻苍日，但是朱闻苍日一直没有露面，也不要我陪他。”宵拿出手帕给她擦了擦眼泪，理所当然的回答道。后者叹了口气，隐约也有些不好的感觉浮上心头。 有聊天系统做外挂，几个人当晚交流了一番各自的情况。这次没有入魔的叶小钗放着当活靶子，虽然避免了情义两难全的莲叶之战，但魔界倾巢而出，战线十分分散，许多百姓和小门派遭了秧。当然老对头也没有被放过——万圣岩和玄宗的各个据点皆被逐一灭口，等门内高层赶到的时候，同样只剩下满地尸体。 “所以，我正和光明尊者一起赶往其他据点，但愿能力力挽狂澜，救得了多少算多少！”晏锦帆完全是在赶路途中抽空给朋友们发了消息，顺便警告自家绑定奶。“摇光，你要时时刻刻跟着少艾和羽人，绝对不能自己单独行动哦！” “放心啦，少艾每天都盯着我，我想单独行动还不可能呢。”陆摇光实话实说。他们救人之时，也曾遇到正在杀人的魔族，自然都由羽人非獍一刀处理了，但慕少艾仍是十分警惕，从不肯让徒弟离开自己的视线半步——此时不同于过去做戏欺骗毘非笑的时候，若是落入异度魔界之手，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岚岚呢？云机在你身边吗？”有慕少艾在，晏锦帆还是十分放心的，不由关心了一下另一位自保能力堪忧的小伙伴。 “云机和帮主忙着救灾呢，我和师父在一起，也不用担心啦。”裴岚的语气有点微妙，倒不是因为唐云机难得抛下她不管，正奔波于各地引导侥幸逃过一劫的百姓前往他提前准备好的避难所，而是因为她才从死党那里知道，和隐元会一起四处引导安置灾民，并且为灾民准备了大量救济物资的，是奉六祸苍龙之命行事的真龙妙道的信徒。 ……教主真是正道栋梁的典范啊！ 她有月才子在身边保护，自然也没什么可担心的，而唐云机不用担心其他人就是谢天谢地了，元楼正同他一起，也不必担心。姜橙子已出发前去支援东瀛前线天狩浮阁的仙灵地界并阿鼻地狱岛众人，且有燕倾和随行做伴，也是令人安心。 思来想去，晏锦帆最后关怀了一下和万圣岩一样不幸遭遇了血洗的玄宗：“凌霄，你还好吧？” 逸凌霄：“……” 他觉得有点不好。 倒不是因为玄宗分部遭到攻击，领头的还是曾数次交手的老对手吞佛童子。逸凌霄和墨尘音前往分部救援的时候正同他撞上，少不了和这个伪魔族大将、真魔族间谍大打出手了一番，将对方打伤赶走，好方便他有正当理由继续划水。 而是他救完人返回天波浩渺后，少不得要同道侣感慨一番不幸过世的同门后辈们的命数，随后在苍的安抚下小憩了一会儿。结果等他醒来后，身旁的人正襟危坐，闭目不言，却是已意识离体，神魂渺渺，怎么唤也唤不醒了。 第一时间便明白过来这意味着什么，逸凌霄登时被气得半死。 ——为了避免苍被陷万年牢之中，他很长一段时间都不离道侣左右，时刻警惕他会心血来潮意识离体，然而他一直没有那样做，且如今又有赭墨二人陪在身边，算算时间剧情早就过去了，他还以为道侣已经逃过一劫。谁知道不过放松了这么一小会儿功夫，天命就如约而至了！ 他神色不好，玄宗众人都看在眼里，不过皆以为他只是担心苍，少不得各自安慰了他一番。逸凌霄有苦说不出，又不能说自己知道苍此时已经在弃天帝手里，倒是义正言辞的开口拒绝了赭杉军试图担起找回苍的职责的举动。 “苍不在，你作为四奇之首，少不得要由你来领导玄宗。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天波浩渺和万血邪箓正需要你来坐镇，师兄，你可不能推辞。”伏婴师未死，赭杉军魔咒未除，还是半人半魔的形态，逸凌霄还心疼他受苦多年呢，自然不会让他承担这样的责任。“我和苍好歹也是道侣，多少有些感应，如何找回他的意识，我心里有数。” 众人表面上倒都是十分信任他的模样，皆说他一定能救回弦首。但一转头，墨尘音和翠山行就各自找他谈了谈，又说自己对苍十分信任，相信他的意识一定是因为意外而被困在了别处，让他不要太过担心，沉住气，事情自会有转机的。 说白了很担心弦首没事自己回来了，逸凌霄却自己作死陷进去了。 这还能说什么？逸凌霄只能感谢了他们的关心，表示自己不会轻举妄动，然后将苍的身体托付给其余五弦，又马不停蹄的奔波在了救人的路上——只是少不了在帮会里吐槽，自己要做的事又多了一件，还不知道苍现在吃着什么苦…… 听出他话里的担心之意，小伙伴们当然也要安慰他一番，不过大家多少都知道些剧情，倒比玄宗众人的安慰多了些力度。只有元楼思索过后，在私聊频道里直截了当的告诉朋友：“去找如月影吧。” 逸凌霄叹了口气，他就知道会是这样。“你也觉得这样更好？” “无罪之人注定要死，那还不如让伏婴师这根搅屎棍早点退场。”这些事一环扣着一环，伏婴师不死，九祸不死，黑羽恨长风如何会出现，又如何会成为正道栋梁呢？和时时会有心软的朋友们不同，说起这些人的死亡，元楼心里半点波澜也未起。 “等你们能去万年牢的时候，我陪你一起去。”他最后如此说道。 第62章 别离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不过又是一阵生死轮回的循环。师九如死、策马天下死、千流影死、六祸苍龙败于轩辕不败之手，又一次自封于玄机门后，却被取走九转灵心，就此退场、箫中剑终于证得天之见证，但却最终因留情于朱武而败亡；而轩辕不败虽然纵横一时，也没能得意多长时间，便被弑杀者以同归于尽之招杀死，两人同归了仙山。 至于东瀛那边，天狩浮阁被破之后，京极鬼彦亡于问天谴之手，东瀛就此退兵，中原危机暂时解除。姜橙子送走了为此出力甚多的仙灵地界一行人之后，临走前不乏好好调笑了颇有收获的梅、荻两位神官一番，一回过头，来自无间地狱的魔火却又在苦境大地上不断蔓延，不由马不停歇的拖着燕倾和加入了救灾的队伍。 “早知道这么累，我就该跟莫召奴去东瀛的。”短暂的休息时间里，她抱着唐云机的胳膊，撒娇似的抱怨道。后者把玩着她的长发，闻言不由嗤笑一声，道：“你真的是因为故土难离，才不肯去东瀛的不成？”以他对好友的了解，说她是在东瀛闯了什么祸，来中原躲灾才是真相吧？ “好过分哦云机，你居然不相信我。”姜橙子撒娇撒得顺手，一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的样子，心里却十足冷汗——果然在清楚自己是什么德行的人面前，说谎毫无意义啊。 海波浪。 如月影死后，依约前来杀他却失败的逸凌霄对上了为复仇而来的、满心悲愤的天草二十六，心情也是十足怅然。 他依照元楼所说，赶在魔族找来之前见到了如月影，与这位知晓未来的无罪之人一同定下赴死之局，虽然知道这是天命难违，但还是忍不住一阵难过——他能挽救诸位师兄的性命，为何却不能改变如月影的命运呢？还是说，其实还是因为对方在他心里的地位不如翠山行墨尘音等人，所以他根本没有努力过，便顺应对方的命运走下去了呢？ 但，人力又真的能阻止异度魔界定下的神州计划吗？ 他忍不住对天草二十六说道：“你说修道的人不懂何为为情而生，为情长生，但其实，或许正是因为如此，我才会站在这里。你当谨记如月影对你的期望。” 说完，他们就一齐回过身，两把长剑齐齐对准了以为他们两败俱伤、前来诛杀死敌的伏婴师！ 火焰魔城外。 握着刀的魔皇对上了背着手的吞佛童子。前者清楚自己的怀疑终究成为了现实，背叛的魔将要前往正道报信；后者则明白自己早就被对方怀疑，踏出这一步说不得就是十死无生。 但他到底还是踏出来了。魔心一如既往的坚定，要为中原武林走上这一遭。 银鍠朱武刀指对方，忍不住问道：“何时你开始厌倦这条路呢？”他其实明白这种感觉，因为他也感觉到了同样的厌倦，若非伏婴师步步紧逼，且有九祸在魔城，他是真的不愿意回来担起魔皇之位。 但即便如此，他也没有想到，改变的那个人居然是吞佛童子。若不是他杀了银锽黥武，他也不会怀疑他。 吞佛童子的表情丝毫未变：“也许是在回首的刹那间。”在踏出这一步之前，他脑海中闪过诸多人影，一莲托生、剑雪无名、一步莲华、袭灭天来……追究谁带来了最初的改变，又有什么意义呢？ 朱武笑了：“可惜，你我总是没回首的余地。” “做过自己，够快意了。”这是吞佛童子的回答。 不过他到底没有死在朱武手上，是对方没有下死手，最后竟放任他离去，也是有人意外到来，接应了他一把。 吞佛看着突然出现，扶着自己狂奔而去的青衣文士，忍不住挑了挑眉：“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来见证一个魔的蜕变……顺便给剑雪送份大礼。”元楼架着他的胳膊，拖着他化光来到剑雪寄身的山寺之外，扶着他在寺外梅树下坐下，这才抱琴在膝，奏起琴音为他疗伤。 琴音随风扩散，余音绕梁，连绵不绝。没过一会儿，山寺之中便传来一阵叶笛声，却是剑雪无名以为好友奏琴相邀，不由吹起叶笛，与琴音相合。 趁此时间，吞佛童子将异度魔界计划召唤弃天帝降临之事告知了对方，元楼的神色却始终淡淡，微微颔首道：“我知道了。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你早有预料？” “没有，但天下最不缺的，大概就是神棍。”元楼耸了耸肩，看着剑雪无名从寺中，走出望见他们俩这样神奇的组合，不由脚步一顿，叶笛声也跟着停了下来。 元楼站起身，看看他又看看吞佛童子，感觉自己此刻的心情大约如同要送走孩子的老父亲，既欣慰于兜兜转转，某些人仍能如愿重逢，再续前缘，又觉得自家白菜最终还是落在某个心机魔身上，真是令人郁闷。 ——但实际上，做决定的从来不是他，而是剑雪自己。 他指了指吞佛童子，对剑雪无名说道：“这个魔天命已尽，且也顺从心意为他自己而活了。他帮助中原，异度魔界已容不下他，你看看要不要留下他来当个劳动力吧，使唤他打水劈柴什么的，还买一送一有个朱厌剑灵在呢，我觉得也不赖。” 听到那句“为他自己而活”，剑雪无名微微一愣，目光和吞佛童子遥遥相接，过往种种同时在两人心中浮现。那时候两人共同的心愿，原以为横隔了生死，便无法见到结局，却没想到，到底还是能见到心愿得偿的这一天。 他们俩之间复杂的纠葛旁人实在插不进去，元楼有些心塞的哼哼一声，又对吞佛童子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趁着我不在的时候几次三番来这里翻墙的事，你们俩既然已经和好了，你也不会回异度魔界了，那就赶紧离开，走得远一点，离开中原更好。” 吞佛童子顿时明了。剑雪无名却微微皱眉，询问道：“元楼，你要去做什么？” 元楼已经转身离开，一边大步往前走，一边沉稳的回答道：“去当正道栋梁！” “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无间之魔尚还能在凡海重逢，我们为什么不能再见面呢？” 这样说着的元楼，只留给二人一阵畅快的笑声和一个远去的背影。 * 东瀛事毕以后，莫召奴给中原寄来书信，分别写给素还真和姜橙子两位好友，阐明自己已和未婚妻良峰秀泷完婚，并与好友源武藏、草一色一起退隐，让好友们不必担心。 素还真看完信，想到与四弟重逢不久便又是分离，各自为中原奔波，如今也不知道下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心里自然是一番惆怅不提。倒是姜橙子看着信唏嘘不已，忍不住感慨道—— “怎么这三个人连退隐都是三缺一啊！好想跟他们凑一桌打麻将。” “你和另外两个人也很熟吗？”陪在她身边的燕倾和有点好奇的问道。 “当然啦，想不熟也很难嘛。”其实她和武魁神无月并不熟悉，但军神源武藏这边……她当年和对方最好的朋友关系亲密，来往怎么可能少得了！ 燕倾和当然没听懂她的言外之意，但也并没有多想，只是继续询问道：“可我记得良峰秀泷不是伪装成她哥哥掌管着阪良城，也可以和莫召奴完婚吗？” “哦，这个啊……贞义一直活着啊，我没有说吗？”姜橙子咯咯笑了起来。“我在东瀛那么多年，也不是白呆的嘛。” 正是从她救了良峰贞义开始，便和同样热爱剑道的良峰秀泷成为了好友，后来……还遇到了很多很多人，发生了许许多多的事。有时候，连她自己都觉得惊讶，当年竟然能放下东瀛种种义无反顾的返回中原。 她看了看身边的燕倾和，不由伸手抱住了对方的胳膊，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苍云弟子不穿铠甲的时候，模样其实犹带着几分稚气，一看就知道是个心思单纯的年轻人。燕倾和坐得笔直，默默支撑着她柔软温暖的身体，一动也未动。 “这两个家伙，还好意思说是我的好朋友，到头来还不是差了我的喜酒。唉，不成不成，将来我得讨回来才行。” “可是你很高兴啊，橙子。”燕倾和说。“将来你要去东瀛找他们的话，我可以送你过去。” “不，我不会再去东瀛了。”姜橙子却笃定的摇了摇头，又撒娇道。“小燕，哪有把人家往外面赶的啦。” “……哦。”虽然不大明白为什么，但感觉她不是很想说，燕倾和便不再问了。他看着姜橙子从同一个信封里拿出另一封信，但并不像莫召奴的来信那般详细厚实，这张薄薄的信纸上只有短短一首绝句。 寒雨连江夜入吴，平明送客楚山孤。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 署名是一个陌生的家徽，应该也是东瀛有名的家族吧，只是自己不认识。燕倾和似有所感，柔声问到：“这是你另一个朋友写的吗？” “……是啊。”原本的情人，如今也只能说是朋友了。姜橙子闭了闭眼睛，兀自露出温柔的微笑来。 真田龙政还是那个真田龙政，两个人都得偿所愿，各自安好，这就很令人高兴了。 哪怕如今天各一方，今后或许也没有再见的机会，但她还是很高兴。 “……唉，算了，还是来喝酒吧。”胸口仿佛有一把烈火在熊熊燃烧，姜橙子突然站了起来，拉了燕倾和一把。“元楼那个家伙还在房间里哭吗？有完没完啊，吞雪he一起退隐他也不高兴点，那之前装什么逼。我去拉他出来！” “诶？”看着她毅然离去的背影，燕倾和懵逼了一会儿，连忙追了上去。“等等！橙子，让帮主再一个人静一静嘛——” 第63章 侠道追溯 逸凌霄回到天波浩渺之时，并不意外赭杉军已恢复昔日面容，倒是玄宗众人见他带伤归来，难免担忧的上前迎接，逸凌霄却只是笑了笑，安慰道：“无妨，我已用过药了。”云机做的药虽不能让人恢复如初，但疗伤已然够用了，等会儿他再约陆摇光回帮会为他治疗便是。 赭杉军上前一步，沉声问道：“你是特意找上伏婴师的？” “师兄，我是会主动找上门寻仇的那种人吗？”逸凌霄先是故作轻松的调笑了一句，随后却正色道。“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详情听说……”将前后经过告知了同修们，当然没提其实自己从一开始就没有杀死如月影的意图。于是事情就变成了，伏婴师杀死如月影后，又想利用天草二十六的仇恨杀他，但却不知无罪之人洞悉天命，早已将一切告知了对方。 可无罪之人一死，神州四柱的位置暴露，异度魔界立刻开始寻找其所在。而如同如月影一般的死亡，还要有多少才是结束呢？ 逸凌霄的情绪略有失落，翠山行顿时察觉，略做思考后，不由将手放在逸凌霄肩上，安慰道：“既然事已至此，便不要多想了。我们尽快查出其余三本书的所在，找出神州天柱，亦能阻止这番浩劫。” 赤云染提起茶壶，为他倒了杯清茶，亦有安慰之意。 其实四根天柱的位置我都知道，奈何这些事也不是知道就能阻止的。逸凌霄当然不可能随意透露这样来源未知的情报，引动朋友们的危机，也只能叹着气说道：“我已请隐元会代为探查，一有消息，便会通知我的。” ——实际上，他已经得到了一条消息，是唐云机发来给他的。 麒麟山庄被灭门，他已赶去寻找卫清风。 * 卫清风在天霓峰上。 麒麟山庄被灭满门，倒不是因为奇书侠道追溯，而是轩辕不败的部下悲曲绝世尘和血雨落潮被东宫神玺所逼，为求自保杀人夺宝，前后经过实在凑巧，可怜卫老爷原本大寿将至，喜宴却转眼成了白事。 卫清风原本是回家贺寿，不曾想却天伦永隔，自然伤心难过，但他是豁达仁慈的性格，并不执着于报仇之事，却不想这一想法竟惹怒了天霓峰上嫉恶如仇的高人绝凌笙，居然将他抓上山去，逼迫他习武报仇，搞得这个毫无武功的书生苦不堪言，一心想要逃离天霓峰。 唐云机到时，十分轻松的隐身擒住绝凌笙，将她绑住后困在房间里，自己带了卫清风离开，报酬自然是他手里的侠道追溯。虽然这本书十分得卫清风喜爱，但于他而言，也不过就是一本书罢了，自然兴高采烈的做了交换，将书给了唐云机。 而在他看来，救他的这位侠士也十足好心，为了避免绝凌笙脱困后再来寻他，居然一路将他送上了去东瀛的船只！……等等，只是为了躲那位师太，这也走得太远了吧？他只是想找一处风景秀丽的地方隐居啊！ “这是为了你的性命着想。”不顾他的抗议，唐云机直接打晕了他，把一本日语教学和银两塞到他怀里，交给一位隐元密探带走。不知道异度魔界会不会找到他，但朱武总不可能为了他亲去东瀛，多半也不会派多厉害的手下去，所以接下来的事，就只能看卫清风自己的造化了。 只是不师从任剑谁，他日后还会变成失路英雄再出吗？引他偏离属于他的这份天命，到底是好是坏呢？ 不过唐云机也是随便一想罢了。到底他还救下了原本会为卫清风而死的绝凌笙呢，便是日后失路英雄不幸不能现世，他也已经尽力了。 唐云机转身返回琉璃仙境，将侠道追溯交给素还真，并有点意外的发现元楼居然也在这里，正悠闲的摇着扇子对着他微笑。既然见到了，唐云机也随口问了一句：“橙子和小燕呢？怎么没和你一起？” “他们在凛风堡为问天谴补剑呢，当然没和我一起。”元楼玩笑似的说道，转头又对素还真说道。“素贤人，既然我们找到了书，你可是要付报酬的哦。” 素还真立刻正色道：“此乃武林之福，素某要代天下百姓谢过楼主大义啊。”半点不提报酬之事。 “哈哈。”元楼也不和他计较，反正以后有用到一哥的时候，他知道对方是不会拒绝的。“若能顺利取到魔宝大典，我们也会尽快送到你手里。我与云机便先告辞了，请。” “请。”素还真一路送他们到门口，这才返回。两个人即刻神行千里回了帮会，见其他人都不在，唐云机十分警惕的询问道：“你今天去琉璃仙境做什么？” “我得把吞佛托我带的话带到啊，顺便问一下面对弃天帝，一哥接下来有什么打算，看看有没有可以帮忙的地方嘛。”元楼给他倒上茶，嗔怪道。“云机，你这怀疑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唐云机信他才有鬼，帮会里任何一个人都可能是真心为武林奔波，唯独元楼不可能，但他当然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搞事，这让唐云机心里顿时生出几分不太好的预感。 “不要做多余的事。”他不由警告好友道。“你像以前一样，一直留在帮会不也很好。” 他自己虽然乐意为苦境武林四处奔波，但并不强求朋友们也一起——准确来说，如果可以的话，他恨不得把所有人都塞回帮会，直到弃天帝离开再放他们出来，因为待在处于异空间、除却神行千里不能进出的帮会之中才是最安全的选择。 但那是不可能的。 除却彼此，每个人身上还有太多的羁绊，更何况他们也不可能对所有的事情坐视不理。尽管知道放任他们待在江湖之中，说不定哪天就会迎来悲伤的消息，但大家都各自做了决定，朋友自然只能选择支持。 “什么多余的事啊，我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很有意义的好不好。”元楼不满的抱怨道。唐云机上下打量他两眼，也没看出什么不对劲来，想想如今好友齐聚，他也还等着和剑雪重逢，总归心中也多有牵绊，便暂时放下心来，正色同他讨论道：“魔宝大典应该很快就会现世。”没有侠道追溯牵绊，地狱岛和秦假仙估计很快就会找到魔宝大典的踪迹。 至于明圣天书……不二做已去过麒麟山庄，差不多时候，也可以同他“偶遇”了。 “魔宝大典还是按照原本的轨迹走吧，不然怎么把玄貘变成正道栋梁？”元楼淡淡的回答。“伏婴师既死，赭杉军已然恢复，他绝无可能隐于天波浩渺不出，倒不如等他见过魔宝大典后，再力劝他退隐。” “也对。”唐云机想想逸凌霄的心病，也知道他不可能坐视赭杉军出事，他们总要为好友考虑。但同时，他也有另一件事要向挚友倾诉。 “你知道的吧，我一直有派人找寻卫清风的踪影。”毕竟隐元会由两人共掌，自己做什么也从无隐瞒的意味。“虽然他现在是个寻常书生，不比其他武林人士好找，但一直到麒麟山庄灭门，隐元会才找到他的行踪，消息未免太过于迟缓了。” 就算隐元会密探的武功不比在剑三的时候，并不能探查太危险的地方，但他们到底只是傀儡，且数量多分布广，再加上众人已知未来，只缺实际探查，几乎称得上无懈可击……然而即使如此，却只得到这样的结果，难道还不能说明什么吗？ “云机，我们来到这里那么久，虽说尽力不介入江湖风波，但其实，插手的事情还算少吗？”元楼仍然平静的对他如是说道。“但除却救人之事以外，故事又哪有什么大的更改呢？” 其实就是救人，也并非全都如愿，但正如他所说，仿佛冥冥之中，有什么在不断推动着苦境的天命往前走一般，异度魔界的故事终究进行到这里，接下来便是神州陆沉，弃天帝临世了。 “……也罢，能见识到霹雳世界的顶级武力，也不枉你我穿越了这一回。”唐云机换上了轻松的口吻。 “是顶级之一！死神八岐虚无有话要说！你想被喷吗？” “其他两个就算了……最后那个是怎么回事，亏你说得出口。”说他是boss都是给他脸了。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不由会心微笑了起来。元楼单手托着腮，问他：“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没有帮会，我们会面对些什么呢？” “我和岚岚倒是有说起过。”唐云机端起了茶杯。“如果是那样的话，或许我们之中，早就有人死去了吧。”毕竟只要踏足剧情，随时都会有丧命的风险，没有聊天系统和义金兰救急，谁又能保证每次遇险，自己都能全身而退呢？霹雳里，又有多少人是死于猝不及防的剧情杀？ “所以，老天爷还是待我不薄啦。”元楼笑嘻嘻的接道。“唉，这样多事之秋，也不知道下一次大家一起聚会是在什么时候。” “等待吧。”唐云机玩笑道。“毕竟，人类全部的智慧就包含在这五个字中：等待和希望！” 第64章 无责任番外之小龙人特别篇 尹潇深提着两壶清酒，悠闲自得的走进了昊正无上殿。 “老大！你还在睡吗？”他一边呼唤着自家大哥，一边找寻着蔺天刑的身影，有些奇怪明明昨日说好一起饮酒，怎么都日上三竿了还没看到人。要知道皇儒作息一贯自律，偶尔自己想晚些时辰，还会被他追着教训呢。 “老小，小声些！别吵到人。”蔺天刑的传音直接响在他耳边。尹潇深越发不解，昊正无上殿又无留宿的访客，会吵到谁呢？ 不过蔺天刑话语中并无要他离开的意思，他便径直走进了对方的卧室，果然见蔺天刑披散着长发，斜倚在床头，满脸溺爱的望着自己怀里的……一团被子？ 他凑近一看，发现那被子里裹着一个五、六岁大、粉雕玉琢的小男孩，长长的睫毛随着呼吸微微颤动，正枕着蔺天刑的胳膊睡得正香。尹潇深许久不见这么小的宝宝，不由饶有兴趣的伸出手摸了摸那圆乎乎的小脸蛋，却被皇儒毫不客气的伸手拍开。“不要打扰他。” “哪来的小孩？看着和老大你还有几分相像呢。”尹潇深哈哈一笑，心说难怪他连和自己喝酒的约定都给忘了，毕竟是整个昊正五道最喜欢孩子的皇儒尊驾啊！只是不知道是哪对父母这么大的面子，居然能请皇儒给他们看孩子。 “是吗？我也觉得很像！”蔺天刑先是沾沾自喜了一阵，随后才告诉他。“我要起身的时候，他突然出现在这里，我观他周身气场，却不是这个时代的人。”然后他就沉迷在小朋友的美颜中不能自拔了……也没探查对方到底从何而来。 “哈？”尹潇深先是一笑，随后却不由生出两分犹疑来。不是这个时代的人……该不会真的和老大有什么关系吧？ 像是听到了他心里的疑惑一般，小男孩动了动手脚，慢慢张开了眼睛，剔透的琉璃色眼瞳和环抱着他的蔺天刑简直一模一样。尹潇深顿时一呆，他却没察觉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翻了个身转向蔺天刑，伸出短小的手拉下皇儒的脸，黏黏糊糊的亲了两下。“唔……爹爹早安！” ——刹那间，昊正五道的两位尊驾，不由齐齐震住了。 * 皇儒无上老树开花，有了个儿子的消息如同风一般迅速传开，不仅在外游历的剑儒、凤儒迅速赶回，连带着九天玄尊都领着爱子和爱徒特意赶来做客，美其名曰拜访老友，其实就是来看热闹。 仙门一众到达昊正无上殿的时候，蔺九霄正赖在父亲怀里撒娇，想要找平日里带他的哥哥和侄子们玩耍，然而他说的名字于皇儒来说全是陌生，又没法同这么小的孩子解释，只能想尽法子哄着他，真是痛并快乐着。 见到跟在玄尊身后走进昊正无上殿的玉逍遥，蔺九霄欢叫一声，扔下亲爹奔了过去。玉逍遥虽然完全没见过他，但他素来自来熟，何况跑过来的还是这么可爱的一个小朋友，顿时哈哈笑着抄起他转了两圈，惹得蔺九霄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蔺天刑：“……哼！” 小家伙抱着大人的脖子，先是撒娇的叫了一串天哥哥，随后又说：“奉天哥哥呢？我们去打香肠吧！咦，天哥哥你的头发怎么变黑啦？” 原来我以后的头发会换个颜色吗？不过逍遥哥怎么样都是最英俊的那个啦。玉逍遥自信满满的想到，一边朝身边的冷峻少年努了努嘴：“喏，那不就是你奉天哥哥吗？” 蔺九霄侧过头看了一眼，顿时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对不对！奉天哥哥才不是那样的！奉天哥哥更像那个！”他毫不客气的伸手指向了玄尊。“就是没有那些蜡烛！” 君奉天：“……” 玉逍遥：“……噗！” * 撇开某人郁闷的少年心不提，和小朋友说话其实颇有几分趣味，据蔺九霄自己说，他娘正外出访友未归，留下他和爹在昊正无上殿相依为命，是以他全无察觉自己在睡梦中换了所在，毕竟醒来后见到的，也全是熟人啊。 倒也有些不是那么熟悉的，比如总是眯着眼睛打量他的玉儒无瑕，蔺九霄就完全是满脸茫然，一副全没见过他的模样。还有九天玄尊，玉逍遥同他介绍的时候，他歪着头望着对方看了许久，才突然冒出一句：“原来你就是强无敌呀？”惹得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总的来说，这是个天真活泼，开朗得不得了的宝宝，看得出来备受溺爱，和熟悉的每个大人都十分要好。他会乖乖坐在映霜清怀里吃点心，也会绕着剑夫子跑来跑去，更会故意趁着尹潇深弹琴的时候悄悄从背后扑上去捣乱，当然和玉逍遥尤其亲密，被喂了两根香肠，就问什么答什么了。 比如，君奉天以后会是德风古道的法儒尊驾，又比如，玉逍遥会成为天迹，而默云徽会继任云海仙门之主。这对小朋友来说不过是既定的事实，却不知道听在当事人耳朵里是怎样的惊涛骇浪。在大家都沉默下来的时候，他玩了一会儿剑夫子拿给他的木头宝剑，又想起平日的玩伴，不由走过去拉住君奉天的袖子，使劲仰着脸来问他：“奉天哥哥，云儿和离经呢？我想和他们玩！” 君奉天臭着一张脸，但还是把他抱起来摸了摸头，问他：“云儿和离经又是谁？” “你们今天真的好奇怪哦，为什么要问我这些？”小朋友满头雾水，也幸好他心思单纯，并不会多想。“云儿是你的弟子云忘归啊！还有离经，是你和天哥哥的孩子啊！” “什么？！”旁听的默云徽还没从自己将会继任门主的未来中回过神，又受此震惊，顿时一声尖叫，玉逍遥灿烂的紫色眼眸也有些呆滞。 而蔺天刑沉默片刻之后，使劲忍着笑拍了拍浑身寒霜的老朋友的肩膀。 * ——好吧，和小朋友说话，有些误会总是难免的。 * 玩过半天之后，小朋友的精力跟不上，开始哈欠连天、东倒西歪起来。一直关注着他的蔺天刑不由走过去把他抱起来，拍着他的背哄着他入睡。 “爹爹午安。”蔺九霄照旧在他脸上亲了两下，这才赖在他怀里呼呼睡了起来。蔺天刑当然不会嫌弃他黏人，乐颠颠的把他抱进了内室，反而是九天玄尊皱着眉，心说这好歹也是个男孩子，怎么养得那么爱娇，蔺天刑也未免太过于溺爱他了。 他有心同皇儒谈一下孩子的教育问题，但看到走出来的老友面上显露出的纯粹的快乐，想想那一位到底只是时空来客，又不禁把话吞了下去，同他推心置腹道：“我原本为你算得，你命中会有一子，只是没想到会有见到他的一日。”他自然知晓自己已时日无多。 闻言，蔺天刑立刻沉下脸，不悦道：“够了，你就不能说点我乐意听的？”同辈好友仅剩寥寥，玄尊一死，四大创道者便只剩他一个了。 “迟早都会有这一天的。”对于自己的天命，玄尊自然看得开，但好友不乐意听，他也就不多说了，只是提醒道：“日后，你会遇到一个叫凄城的孩子，他会是你邂逅未来妻子的关键。” “什、什么未来的妻子……”皇儒咳嗽两声，这才摆足了威严，背着手点头道。“我知道了。” “哈哈。”看他一脸不自在，玄尊仍是忍不住一笑，倒也没多说什么。看蔺九霄对奉天的态度，他自然知道，爱子在昊正五道会过得很畅快。 这就足够了。 他听得耳边玉逍遥在对君奉天说：“可惜玉箫外出未归，不能见到九霄。”心里也有些可惜，却并未深算，自然也不会知道，错过的这一点点遗憾，便能影响一整个未来。 * 等蔺九霄午睡醒来的时候，已经又换了片天地。发现父母正坐在床边守着他，他顿时高兴起来，扑过去撒娇道：“娘！爹！” “乖。”见他神采奕奕，笑容饱满可爱，晏锦帆不由侧过头和蔺天刑对视了一眼，问道：“你今天玩得开心吗？” “开心呀～”蔺九霄抱了抱她，兴高采烈的说道。“对了娘亲，我见到强无敌了！” 不用大人多问，他自己就竹筒倒豆子的把之前的一众疑问给说了，两个大人如何判断不了他去了何处？晏锦帆忍着笑，哄他去外面找云忘归玩：“云儿和离经都在外面等你呢。” “真的吗？”蔺九霄一听，顿时精神十足的跳下床，去找自己的师侄了。“云儿，你上午去哪儿了——” 他一走，晏锦帆顿时笑倒在蔺天刑身上，被他一手搂住。早上蔺九霄消失，找遍了整个昊正五道也没找到，蔺天刑哭着把她叫回来的时候，她还真担心了好久，谁知道午时一过，这小不点儿就重新出现在了床上，现在看来，对自己的时空之旅也全无察觉，真是诸圣庇佑啊。 “这下你放心了吧。”她伸手摸了摸丈夫的侧脸，想想接收到蔺九霄的那个蔺天刑的心情，又忍不住笑起来。“不过，过去那么多人都知道九霄的存在，他们大概会——” “到处找你？”蔺天刑接口道。他倒是知道晏锦帆幼年在诗意天城度过，苦境定然寻不到她的踪迹，不过等她在苦境一露面，德风古道得到消息，那群小辈会怎么做，他怎么可能猜不到。 “哈哈，那一定很有趣，说不定……九霄会提前出生哦～”晏锦帆伸手挠了挠他的手心，随后就兴高采烈的出门玩儿子去了，留下一个红彤彤的皇儒尊驾坐在床边，忍不住咳嗽了好几声。 * 如愿等到凄城之后，蔺天刑嘴上不说，心里却盼望着那个人早点到来，让他早点见到她……和九霄。 但直到八岐邪神降临苦境，他也没有等到。 第65章 表白 诚如元楼所说，赭杉军功体恢复，立刻便要离开天波浩渺相助素还真，逸凌霄和他同修多年，知道劝他不住，随意劝说还要被他教训，便也无奈随着师兄师姐送赭墨二人离开。 临走之前，赭杉军还板着脸认真叮嘱他：“你追寻苍的意识，若遇强敌，不要与之强斗，及时退出通知我们才是。”苍这么久也未能回归，甚至连一丝消息也不曾递回，便是对他的能力信任有加的同修们，也不得不面对他多半被人维困在某处的事实。而能将他困死之人，也不知是何等难以对付的强敌。 “我知道啦。到底有五位师兄为我结阵护法，你们也不必担心。”逸凌霄自然是满口答应，当然会不会照做又是另一回事了。“赭师兄你才是，大概你们一出天波浩渺，就会被异度魔界盯上，记得不要经常在小树林里乱跑，若是再受伤，可不要忘了吃药哦！”他从帮会里带出来一堆伤药，方才全塞给赭杉军拿着了，省得他不会奶自己还总是把自己的法力掏空。 闻言，墨尘音忍不住笑起来：“哈哈，小师弟还是这般……”他从逸凌霄身边擦肩走过，不由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逸凌霄看了看他，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好意思说自己也不太放心墨尘音一人独行，希望他和赭杉军一直组队不要分开——说出来肯定会被墨师兄狠狠教训！唉，小师弟也不好当啊。“若是遇到麻烦，还望师兄们不要隐瞒，大家一起商量。不要忘了，等苍回归，我等还要共抗魔祸的。” “是是是……你们就送到这里吧。”墨尘音对他点一点头，便随着赭杉军一起走了。六个人一直送他们出了天波浩渺，这才返回，开始布阵准备找寻苍的灵识。 阵法一成，逸凌霄盘腿端坐在阵中，对着诸位同修点了点头。坐镇阵眼的翠山行对上他坚定的目光，一想到接下来可能发生的种种，仍是忍不住重复叮嘱道：“无论遇到什么，你皆要镇定对待。” “嗯。”逸凌霄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意识渺渺离开身体，顺着道侣留下的踪迹，逐渐远离了此界。 * 有赭杉军相助，素还真终于通过狭道天关，踏上了久远不见的灭境土地。而留在琉璃仙境的屈世途因为想起灭境过往，略有些惆怅，谁知道才同身边的普生大师感叹了两句当年风云变幻的武林，异度魔界就杀上门来了。 等神鹤佐木拖着受伤的手臂来到岘匿迷谷时，陆摇光只能满脸懵逼的被他告知屈世途已被异度魔界抓走的消息。她尚且不死心，去到迷谷上方的看了两眼，却被燃起的熊熊大火吓了一跳——整个琉璃仙境笼罩在一片魔火之中，已然看不出原貌了。 “摇光不怕。”宵立刻就把她揽在怀里，又带回了岘匿迷谷，但她的心情还是不由变坏了许多，私底下不禁偷偷询问慕少艾：“师父，这里是不是不安全了？我们要不要搬家啊？” “若是素还真在，异度魔界岂会这么大摇大摆的过来？再说，若是真被他们盯上，搬去哪里都一样。”慕少艾摸摸她的头安慰道，想想燕归人如今也已康复，谷内战斗力还是很有保障的，陆摇光点点头，沉默了下来。 她不忍告诉裴岚琉璃仙境被烧的消息，便只在私聊里告诉了晏锦帆，后者倒是挺无所谓的给她回复道：“安心，抓了团灭之星，异度魔界快凉了。琉璃仙境也不知道被搞了多少回了，等素素一回来自然就会恢复的，毕竟他是素还真嘛。” 倒也是。陆摇光立刻就安心下来，随后又被好友叮嘱了一番，让她老老实实待在岘匿迷谷就好。至于晏锦帆自己，异度魔界的重点转移在找书上，总算没有三天两头找老对头万圣岩麻烦了，她也因此放松下来，返回定禅天听净琉璃菩萨讲了两天经，感觉自己又一次收获了心灵的宁静，享受了佛门的快乐。 ——然后她收到了蔺天刑邀她出门喝酒的飞信。 想想自己也有阵子没见这个人了，其实心里还颇有些想念，晏锦帆收拾打扮一番，便径直去山下赴了约。皇儒无上虽然打扮华丽，性格傲娇，但却并不是个挑剔的性格，约的地方从来不是什么高雅之地，而都是就近找的小酒馆，看得出来并不是真的想喝酒，纯粹就是内心寂寞，想找人陪而已。 想想四大创道者只剩他一人，侠儒剑儒忙着奶孩子，凤儒要管着奕德熙天，凄城在满苦境趴趴走，法儒粑粑又不会哄他，也真是难为他老人家整天待在昊正无上殿装光团了。 果不其然，见到她赴约，蔺天刑很是高兴，虽然还是习惯性地板着脸做出严肃的模样，但这劣质的伪装落在最近已经很熟悉他表情的晏锦帆眼中，已经起不到什么作用了。 不过蔺天刑的喜悦只是昙花一现，目光很快便落在了她缠着绷带的左手上，不由皱着眉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之前被魔族伤到，对方刀刃上带毒，摇光帮我处理了一下。”用利刃削掉了腐蚀的烂肉，然后抹上了什么药粉，虽然伤口看着很恐怖的样子，但其实并不疼痛，只等新肉长好，便能恢复如初，晏锦帆也觉得颇为神奇。 “受了伤的人还是少喝点酒，何况这是你握刀的手，更应该注意修养。”蔺天刑嘴上说得严厉，面上却不由流露出两分失落来。下次见面不知又是何时，他特意前来，可不想现在就返回德风古道。 晏锦帆一眼便看穿他的心思，内心不由微微一哂，对他歪了歪头：“说来，此次受伤，也是我学艺不精，失了警惕之心……尊驾武艺高强，不知可否为我指点一二呢？” 她主动提起了新的话题，让约会得以继续下去，蔺天刑顿时又高兴起来，颔首道：“不错，不骄不躁，正是武者应有之心。走吧，我正要好好与你分说！” 小树林当然是不能去的，好不容易得以清净，晏锦帆可不想又撞见什么莫名其妙的围炉事件，便去酒肆打了两壶好酒，又向渔民租了一辆小船，两人携手上了船，任船只顺水而下，虽然也没什么别致的风景，却也是偷得浮生，别有意趣。 伸手为蔺天刑倒上酒，再把被微风垂落的长发别在耳后，晏锦帆不由笑道：“哎呀，这种时候就应该打个歌什么的，比如说孤舟就很合适啊。” “那是什么歌？”蔺天刑很好奇。 你家后辈的个人单曲，还是一代蹦迪神曲！晏锦帆觉得云忘归还没那个资格见到他，估计皇儒也没听他唱过，便同他唱了一遍：“……笑豪情不解温柔，负平生一剑不朽，自在遨游，踏遍千山又何求。叹武林群雄聚首，夺天下功成名就，人间何世，无畏无忧，愿化孤舟任漂流……” 蔺天刑一只手撑着头，搭在膝盖上的手打着拍子，脸上居然还有几分欣赏：“愿化孤舟，好不自在！哈哈哈。” ——但这首歌刚出来的时候，谁也没有想到，打过这首歌的人，最后果然化为了一支孤帆远去的孤舟。一想到德风古道日后只剩下一片冷清的碑林，晏锦帆就止不住的想要叹气。 “凄城近日可好？”她温声询问了一句。“近日各处都不太平，你劝劝他，寻处清净的地方好好修炼吧，不要到处乱跑了。” 她这么一说，皇儒的目光却不由又落在她的手上，闷声说道：“他没事，我盯着他呢，不会有事的。倒是你，才是应该好好珍重自己，留在定禅天闭关修行难道不好？” 那当然很好啊，奈何不是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晏锦帆平静接口道：“天命将至，师尊不久便要入世了。”只待书大回来了。 一提到天命，蔺天刑立刻就没话说了，毕竟他自己也有天命在身，在那之前要为天下保重自身。晏锦帆倒是觉得他们这些先天一个个信命得不行，其实还挺蠢的，奈何霹雳就是这么个不科学的世界观，说不定下一刻就要天打雷劈，那还是不要多想了。 她又给蔺天刑续上酒，自己不能喝，便从袖中抽出一支笛子，悠悠吹了一曲。笛声随着清风在水面悠然荡漾开来，虽是伤感的曲调，却意外透出两分洒脱之意来，正是一首阳关三叠。 “就是用笛子吹感觉怪怪的。”吹完之后，奏者自己这样评价道。“还是弹琴好听。”奈何她不会。 “……”蔺天刑觉得自己杯里的酒都变得没滋没味了。想了想，他随手一挥，一把桐木琴顿时的落在膝上，抬手一弹，丝竹入耳，顿时勾起愁绪万千，才是阳关三叠的真意。晏锦帆不由以笛声相合，奏过一段，才抱怨道：“好啊！我竟不知道你会弹琴。” “哼，像我这么英明神武，无所不能的人，难道还不会弹琴吗？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蔺天刑臭着一张脸，手指随手拨弄了两下琴弦。他虽然会，但却素来不爱这等文雅事，比起文绉绉的弹琴作乐，还不如找人打一架来得畅快！算来其实也有许多年没有弹过了。 晏锦帆道：“是啊，我就觉得，人和人之间的缘分真是很奇妙。其实，我真没想到会遇到你，还能和尊驾成为朋友。” “哼！我看你也没多受宠若惊啊。”她也就是嘴上叫得恭敬，其实心里并没怎么当回事，不得不说，这也是蔺天刑喜欢和她相处的原因之一。 “哈哈。”晏锦帆笑了起来。那是她太清楚蔺天刑的性格，从来不曾把他视为皇儒尊驾，与人来往，若是一板一眼，恭恭敬敬，如何能够亲近呢？就像她和朋友们，如非全心全意的信任，便做不成挚友了。 只是……人和人之间最奇妙的是，有时候会不知不觉走得太近，然后有些事就会发生变化。晏锦帆含笑注视着蔺天刑的眼睛，看得后者很快就不自在起来，粗声问道：“你又怎么了？在你伤好之前，我是不会让你喝酒的！” “不必喝酒啦，只要和尊驾你待在一起，我便很开心了。”对方大方说道，皇儒却差点跳了起来，感觉自己的耳朵也有点发烫。“什、什么啊？！” “尊驾和我在一起，难道不开心吗？”晏锦帆却追问道。蔺天刑感觉自己回答开心不对，回答不开心也不对，一时之间颇有些手足无措。倒是晏锦帆欣赏了一会儿他面红耳赤的可爱模样，这才笑着转移话题道：“说起来，有件趣事要告知尊驾，前两天，我见到了侠儒和凤儒两位尊驾呢。” 对方大概是觉得自己不会认识，便大摇大摆的站在路边，看着自己经过，那场景……其实还挺有趣的。 “啊？！”蔺天刑更震惊了。尹潇深之前像是吃错了药，跑过来问了他一堆乱七八糟的问题，但被他毫不客气的打跑了，他还真没想到对方会跑来看晏锦帆，居然还拖着映霜清一起。 “他也太不像话了！” “耶，好奇也是人之常情，更何况，会是这么有趣的一件事呢。”晏锦帆觉得他们不找过来才不正常，反正她也并不在意。“不知道接下来，我是不是能见到剑儒尊驾和法儒尊驾。” “你想见他们吗？”蔺天刑思索着要不要请她去昊正五道做客，但昊正五道的规矩就是闯关，哪有随意请人进入的道理，正左右为难呢，晏锦帆的回答便已经传入了耳朵：“有缘自会相见，不必强求。” 闻言，蔺天刑没由来的觉得有点失落：“哈，好个不必强求，说是朋友，可你最近都没主动约过我！” “额……”晏锦帆这倒是有点心虚了，不过她很快就摆正了心态，理直气壮的说道。“因为我很忙啊！等我不忙的时候，天天约你还不成？” “那就这么说定了。”蔺天刑立刻敲定道，心里愉悦的想到，等下次她约自己的时候，再带点真正的好酒给她尝尝。 但晏锦帆却察觉话题又有偏离，不由重新将话语引导了回来：“彩舟载得离愁动，无端更借樵风送。波渺夕阳迟，销|魂不自持。” 她话音未落，蔺天刑才展颜的脸色又一次沉了下来。今日对方所言，无不是离愁满满，代表着什么他一清二楚，只是不想顺着她的话说下去罢了。他这一生，已经经历过太多的别离，送别了太多的故友，甚至已经倦于听到这个词语了。 ——但也正是因为知道这件事，晏锦帆才要叫他认清事实，到底有些事情，不是他们彼此不说，便能当做不存在的。 “尊驾当为日后珍重自己才是。”她用刚才他说过的话回敬道。“你的天命，并不在此处。” “……这话说得，好像我是个逃避的胆小鬼一样！” 你不是胆小鬼，你只是哭包而已。晏锦帆想道，嘴里说的却是：“若日后天下将倾，儒门定能一柱擎天，尊驾实不该如此妄自菲薄。” 她陪着蔺天刑喝光了酒，小船也到了河流的终点，两个人上了岸，自然到了告别的时候。蔺天刑郁郁寡欢，背着手用脚蹭着地上的石头，倒是晏锦帆心满意足，言笑晏晏的对他道：“尊驾，能否麻烦你闭上眼睛？临别之前，我有一份礼物要送给你。” “什么礼物？还这么神秘？”蔺天刑一边抱怨，一边毫无防备的闭上了眼睛。随后，他便感觉到一双手搭上他的后颈，把他往下一拉，然后被人一口咬在了嘴上。 “你……你你你！”皇儒无上吓得跳出老远，整张脸变得像衣服一样红彤彤的。倒是刚刚咬了他的人笑嘻嘻的摸了摸自己饱满的红唇，坦白道：“我早就想这么干了，果然不能指望你主动。” “我说皇儒尊驾，下次见面的时候，我可以直接叫你的名字了吗？” 第66章 明圣天书 逸凌霄施展道门秘法，于意识之中见到了苍留下来的线索残像。 哪怕他临行前便已知晓，但见道侣满脸冷汗、半身残疾、被弃天帝无情压制的模样，仍是忍不住露出心痛难耐的表情来，明知道自己面对的不过是一段过去的影像，却还是急急向前走了几步，伸出手试图触碰残像中人—— 但触手自然是一片空空。 “唉。”好歹该铺的线索都铺上了，接下来就是等待合适的救援时机了。逸凌霄并不久留，退出残像后，神魂便渺渺而去，竟回到了玄宗总坛——既然知道有人在这儿埋伏，错过这个反杀的难得机会，未免可惜。 他做出寻找东西的模样，一进门便直奔藏书阁而去，随手拿了一本书，便不再动作了——果不其然，在他状似心神投入的刹那，一道掌印凌空而来，转眼便化作八道剑印，左右夹击，誓要将他击倒其中！ 逸凌霄微一挑眉，长剑自剑袋中跃然而出，落在他身前，脚下骤现太极阵图，蓝色剑气将其包裹在了其中，将八道剑印齐齐挡在了外面！他手一抬握住渊微指玄，剑气浩如长江，化作无数气剑，骤如繁雨一般朝着掌印击来的方向奔流而去！ 万世不竭！ 只听虚空中传来一声闷哼，随后魔族的气息已然奔出老远。逸凌霄收剑回鞘，沉吟片刻之后，这才返回了天波浩渺。 * 不二做在路边遇到一个名叫纪不住的老者，对方说自己拥有一种名为还魂丹的灵药，可以救治徘徊在生死之间的夜愁雨，不由有些意动。 他自恃实力，也不怕纪不住撒谎，正要将他打晕带去夜愁雨处，却不想突然听到头顶传来一阵银铃般清脆的窃笑声，不由抬头一看，发现树梢上正端坐着一个俏生生的美貌少女，红衣白裙，语笑嫣然：“这世上竟还有其他人拥有让人起死回生的手段？我倒是想要看看！” 这话说得极不客气，但她那双波光流转的美眸从两个男人的脸上期盼的扫过时，无论纪不住还是不二做都生不出一丝拒绝之意来，当然，后者还是敏锐的察觉了她话语中的真意，笑着问道：“不知姑娘芳名？莫非，姑娘也有让人起死回生之能吗？” “是啊，我叫姜橙子。不过，我的本事可不能浪费在区区一只小鸟身上，若要见识我的能力，便要叫我见到伤者才是。”姜橙子翩翩然从树梢上落下，抱着肩望着面前的杀手，仍是语笑嫣然的说道。“怎么样？大侠，不知道，我是不是有这个荣幸呢？” “若是如你这样的美人都没点特殊待遇，那就奇了！”不二做随口说道，但还是毫不留情的伸手将两个人都打晕了过去，只是抱起姜橙子的动作颇为小心翼翼，对纪不住便是随手拎起，一同带去了他安置夜愁雨的山洞。 待两个人醒来后，纪不住首先用手里的还魂丹使得躺在石床上的夜愁雨有了动静，竟□□出声！不二做多年来想方设法收集各种天材地宝，俱没有得到那么好的效果，倒是流露出一丝惊喜的情绪来，但扭头一看，姜橙子只是噙着一丝轻蔑的微笑，抱着肩定定的瞧着他，全然不为所动的模样好似一盆冷水，一下子浇灭了他燃烧的心火，让他不由出声询问道：“姜姑娘，观你神色，难道，你有更好的办法？” “本来还以为阁下是什么神仙手段，但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真叫人郁闷。”姜橙子呵呵一笑。纪不住原本应该为她的挑衅生气，但被她轻蔑的目光盯着，却仍是生不出多余的怒火来——实在是美人一嗔一怒，也和寻常人不同啊。 “哦？那姑娘的手段又是什么呢？”他们俩互相争斗，自然于自己有益，不二做自然是作壁上观，恨不得他们使出更多的手段来。但姜橙子却径直道：“若是我救活了这位姑娘，壮士又能给我什么报酬呢？” 她竟然这样自信，什么都没做就想提报酬，究竟是想空手套白狼，还是真有手段呢？不二做心思急转，看了看身旁的纪不住，却也笑着说道：“只要你救活了她，但凡你们想要的，不二做都会双手奉上。”他自然也不会把纪不住当什么无偿救人的善心人。 “好呀。”姜橙子嫣然一笑，两把锋利长剑骤然出现在掌中。不二做顿时浑身绷紧，右手已握上腰间剑柄！然而姜橙子柔腕一挥，手中长剑却化作两把香扇，腰肢轻摆间，便有无数花雨纷扬落下—— 清歌妙舞，神采飞扬，正是七秀复活之技！ 刹那间，整个山洞里暗香浮动，花雨飞扬，恍如梦幻仙境一般。点点荧光落在石床之上，照亮了夜愁雨干枯的尸体，不过须臾功夫，便见她径直从石床上坐起，睁开了无神的眼睛，嘴唇张合间，发出沙哑的声音：“明珠在椟，含光忍辱；还君明珠，苍天不复！” 说完，她便嘤咛一声，又倒落下去，躺倒在石床上。不二做难掩激动的心情，飞身上前揽住她的身躯，伸手一探，发现她的呼吸和脉搏都已恢复正常，身体也有了平常的温度，果然和常人无异了。 “哈哈哈……”一朝心愿得偿，能报得昔日的恩情，他忍不住畅快笑出声来，然而同时却听得纪不住一声惨叫——却是姜橙子剑招一转，剑破虚空化为灼灼雷霆，毫不客气的尽数击在纪不住身上，后者还震惊于她竟真能使死人复活，全然没料到她出手即是杀招，只来得及惨叫一声，便骤然跌落在一片尘埃之中，化作一具冰冷的尸体。 姜橙子挥一挥衣袖，又是一道锋利剑气落在纪不住背后背着的乾坤袋上，将其直接击碎，却见几道红光顿时脱出控制，在山洞中逡巡一二，便径直四散飞去了。 她这才转向不二做和夜愁雨，上前为这位姑娘把了把脉，随后对不二做说道：“她虽然已经复活，但身体十分虚弱，需要妥善照顾。此处山洞，实在太过于阴冷，于她并不适合，你最好还是另寻一处僻静之地好好安置她。” “多谢姑娘关心！既然姑娘复活了夜愁雨，在下说到做到，姑娘所要的报酬又是什么呢？”不二做根本没有多看地上的尸体一眼，仿佛根本就没有纪不住这个人存在一般。 “真的……我要什么都可以吗？”姜橙子目光流转，笑着说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能让人尸身不腐，还能让人保持在刚死状态的宝物，若我要那个玉匣枕，你肯给我吗？” “有何不可？”既然夜愁雨已复活，玉匣枕也没了用处，不二做大方的递给了她，随后又道：“区区一个玉匣枕，与姑娘的功劳相比不值一提，你特意来寻我，若只是为了这个，那就奇了！姑娘还有什么要求，不妨一并说了吧！” “既然壮士盛情，那我就不客气了。”姜橙子故作不经意的玉匣枕收进系统背包之中，随后笑着凑了过去。“我确有一件事要劳烦你……” 等姜橙子返回帮会时，将装有明圣天书的玉匣枕交给元楼，不免又被好友责备了一番：“你自己擅自行动，怎么都不提前告诉我一声？若是妙舞神扬没法复活死人，不二做会是什么反应，谁也说不清楚，你怎么这么大胆呢！” “你懂什么！对于我这样的美人来说，有时候孤身一人，反而比带着其他人更安全。便是妙舞神扬真的没法复活夜愁雨，我也能全身而退。”姜橙子不以为意。她可不觉得利用自己的美貌有什么不对，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何况不二做恩仇必报，很讲原则，并不是一个难对付的人。至于要冒的那点风险——这世上，又有什么没有风险呢？ “更何况，现在就我身上还有两个复活技能，用掉一个也可以周转。这次，也算是实验出，复活技能对死人确实有效，哪怕仅凭这个，也算不虚此行了。”姜橙子握着下巴，喃喃自语道。“就是不知道，这个死人，是否还有时间限制。我觉得，若是魂魄不全，只怕再是技能也难以复活，若要说保险起见，自然是死去的时间越短越好！”毕竟复活技用一个少一个，如今能用的也仅有四个了，还是要精打细算的。 “是啊……不对，我不是跟你说这个，唉，你啊。”元楼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被她扯着袖子抱怨两句好心没好报，也不好多说了。倒是唐云机得到消息，此时也板着脸找了过来，但姜橙子可不怕他，仍是挽着他的手臂语笑嫣然的说道：“去取侠道追溯的时候也没甚风险，云机怎么也没叫上我们一起？” 唐云机心里一个咯噔，知道这次又没法教训她了——他没叫其他人一起的原因，自然是只要涉及其中之人，难免被异度魔界追溯踪迹而盯上，总是少插手为妙，但嘴上仍是叹气道：“既然没什么风险，我一人足以，何必叫上你们呢？” “我也是同样的理由啊！既然我和你一样，云机又要以什么样的理由教训我呢？”姜橙子狡黠一笑，朝他眨了眨眼睛。唐云机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也不说话了，到底异度魔界若来，他也是并不畏惧的。 “素还真还在灭境未归，明圣天书便先放在这里吧。”元楼对朋友们这样说道，一边随手打开了玉匣枕，只见一道金光自枕中脱出，光芒大盛，径直往空中飞去，在帮会之中四处乱串一阵，最后落入唱晚池中，沉入水底，转瞬没了声息。 “哎呀。”望着一派平静的池面，想着池中无奇不有的状况，姜橙子不由歪着头喃喃道：“以后钓鱼的时候，不会钓出什么奇怪的东西吧？” 第67章 腿个进度 素还真自灭境返回之日，异度魔界大军倾巢而出，银鍠朱武亲自领兵，一图夺取明圣天书！不过赭杉军、墨尘音早料到他有此举动，严阵以待，又有问天谴、普生大师、卓东来相助，夜色之中，狭道天关外血雨飘洒，凄风不断，杀意直冲云霄！ 关键时刻，更有一道昊然剑影从天而降，落入玄宗阵中，道阵顿时光华大涨，将踏入其中的魔族齐齐绞杀！ 在一片混乱之中，隐藏在暗处的唐云机势如闪电，挥动子母飞爪，勾住中心的素还真，借势飞至他身边，一把抓住他的手臂，随后便神行返回了帮会。裴岚正满心焦急的等在帮会之中，见总算有人归来，连忙上前为他们疗伤。 然而素还真不过朝她微微一笑，就一头栽倒在地，陷入了昏迷之中，把裴岚吓了一跳，赶紧摸了摸他的脉搏，确认他性命无虞，只是受伤，这才抱怨道：“吓死人了！他怎么总是不肯让人安心。” “先送他回房间吧。”唐云机不置可否，知道他的灵识应当是去了识界，便伸手将他抱起来送进了客房。 没一会儿功夫，燕倾和扛着半身浴血的普生大师出现在帮会，裴岚拎着裙子急急忙忙跑出房间，查看一番后也是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来，小燕把他送去房间，我也给你包扎一下。”对方双手血迹斑斑，虎口全然崩裂了，应是正面抵挡华颜无道的天斧所致。 “好。”燕倾和点了点头，由着她伸手扶着普生大师另一边的手臂，却不动声色的把人的重心往自己这边转移了一二。 等到晏锦帆带着因重伤陷入昏迷的问天谴回到帮会时，裴岚已经处理好几个人的伤口，再次走出了客房，不由迎上来接过新的伤患一瞧，顿时无奈的皱起了眉：“他身上的骨头都碎了，伤得好重啊。” “正面对上朱武，能留一条命算是幸运了，二叔着实令人敬佩。”晏锦帆脱了手，却也是痛得嘶了一声。裴岚抬头一看，见她肩膀上霎时蔓延开一片血色，顿时生气道：“就说让我跟你们一起出去嘛，看你伤的，让摇光知道，看她怎么哭给你看！”嘴上恶狠狠的，手上却麻利的为她刷了握针。 “此处朱武亲自出手，我们未必能兼顾各方，真的带了你去，要是出事了可怎么办啊？我可不想面对云机的怒火。”问天谴原本可是生生死于此役，晏锦帆一清二楚，不由揽着裴岚安慰道。“好啦好啦，素还真也救了，朱武也已经退兵了，这点小伤不是还有你这位神医在嘛，也算皆大欢喜了。” 裴岚：“……哼。” “我先把他送到房间里去。”治疗也不好就在中庭，晏锦帆才要把人扛起来，就被裴岚推了开去：“受伤的人不要乱动啦，我扶他进去就是了。” 结果才把问天谴的手臂往自己肩上架上去的刹那，她就觉得呼吸一滞，若非晏锦帆及时伸手拉住，差点没一头栽倒在地——二叔好重！！！ 还是后面跟过来的唐云机翻了个白眼，走过来轻松将人架起，送进客房去了。 满头大汗的为问天谴包扎好伤口，把被鲜血浸红的帕子扔进水盆，裴岚也算松了口气，替他拉上被子，这才回过神来，询问一直守在身边的唐云机：“凌霄和橙子呢？他们回来了吗？” “没有，凌霄随赭墨一起回天波浩渺了，临走前让隐元密探转告我们，他只是轻伤，不必担心。”唐云机随她走出房间，关上房门，两个人又一起去了药房。“至于橙子，说是找剑圣有事，暂时不回来了。” “剑圣？哦对，柳生剑影应该来中原了……”裴岚一边抓着药，一边分心思考着他的话。“咦？难道她和剑圣是朋友？怎么都没听她说起过？橙子太太也真是的。” 不过想想这家伙和真田龙政以前居然交往过，要不是前不久聊天的时候说漏嘴，大家完全不知道，好像也没什么奇怪的。裴岚如是想到。 毕竟橙子既是美人也是法王，有剑圣这么个朋友也是正常的事嘛。 “未必。”唐云机挽起袖子，接过她挑拣出来的药材碾碎，装进药壶里开始熬药。“以剑圣的脾气，怕是看不惯七秀那么华丽的剑招。”毕竟对于柳生剑影来说，剑只要快很准就够了。七秀武功美则美矣，落在他眼中，说不得却会得到一个不专心于剑的评价。 “额……”裴岚想想也是，但考虑到剑圣看人不配用剑就动手砍人的脾气，顿时觉得有点惊恐。“……那橙子和他不会是有仇吧？！” 虽然大部分时间只热衷于看热闹和创作同人，姜橙子总的来说是个脾气爽朗大方的姑娘，但若是真的惹怒了她，冰心雷电法王的外号也不是白给的！ “嗯，我觉得她应该是引剑圣去极封灵地了。”唐云机如是说道。原本应该是吞佛童子引剑圣走上此道，但被元楼蝴蝶了一把，事情没按照原剧情发展，但对于姜橙子来说，大概挺乐意借剑圣之手阻拦一下朱武的。 也算是为极封灵地内真正的杀招遮掩一二。虽然目前朱武手中唯独此天柱的位置确定，只怕他不惜一切代价，也会将其砍倒。 想到这儿，哪怕是沉稳如唐云机，也不禁略显忧郁的叹了口气，侧过脸却对上了裴岚故作夸张的惊恐表情，顿时一阵无语：“……你那是什么表情啊！” “哇，我都好久没看到云机你这么为难了嘛，要知道你可是万能的云机啊。”裴岚撒娇似的靠在他的肩膀上拱了拱。“只要有云机你在，我就什么都不害怕啦。” “这句话里，我的名字是不是该换成老谈？” “你和老谈才不一样呢。”虽然在谈无欲身边也很令她安心，但是老谈带来的安心和云机带来的安心，也是不一样的啊。 “呵呵，你也就这个时候嘴巴甜点了。”唐云机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忽听门口有人咳嗽，却是沐浴过后，换了身衣服的晏锦帆抱着肩站在那儿，笑嘻嘻的瞧着他们。“我是不是不该这个时候出现啊？” “哼，看在摇光不在，你一个人孤家寡人的份上，就不跟你计较了。”裴岚随口答道，下一刻却十分兴奋朝她招了招手，等到晏锦帆走到近前，才八卦的问道：“阿锦，皇儒给你答复了吗？” 之前同蔺天刑表白过后，晏锦帆就十分大方的将此事告知了朋友们，并表示按照江湖规矩，成了以后会请他们吃饭，得到了诸如“什么？原来阿锦你真的是佛门俗家弟子啊！”之类的回复。当然表白的结尾其实是蔺天刑被她豪放的举动吓得当场变成光球飞回儒门去了，到今天也没敢再出现在她面前，也不知道是这么多年向他表白的姑娘实在太少，还是没人敢那么大胆上去就咬人，让某大前辈的心脏有点承受不住。 “没有啊。”答案虽然是否定的，但是晏锦帆显然成竹在胸，全然没有半点担心。“不急不急，这种事，等待也是别有一番趣味啊。” 看她神色，裴岚忍不住在心里嘀咕了一阵“霹雳果然是女a男o”“哭包以后不被吃得死死的才有鬼”，然后就听到好友不怀好意的调侃道：“岚岚，赶在我结婚以前，到底能不能吃到你和老谈的交往饭局啊？” 裴岚：“……”这又不是她说了算！ 不过他俩的关系这么不冷不热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以至于大家甚至都形成了某种习惯，觉得这也算是另类的在一起了。所以晏锦帆不过也只是随口调戏了一句，便行云流水一般跳过了这个话题，转而询问唐云机：“说起来，元楼那个家伙跑哪儿去了？难得不见他在帮会里，真是吓了我一跳。” “他去当正道栋梁了。”唐云机淡淡道，却也没详细解释他的去向。晏锦帆难得见他有所隐瞒，不由诧异的看他一眼，却又觉得他们定是有什么计划，因此也不多问，只是笑道：“他这么积极，我会忍不住怀疑他吃错药了。”毕竟帮主从来是能咸鱼绝不出门的，要不是为了他们或者剑雪，他完全可以无视苦境发生的一切事情。 唐云机想了想，却赞成了她的说法：“我也觉得他最近是吃错药了。”元楼一定隐瞒了什么事，但这正是最让他想不通的地方，究竟是什么事，让他做出那副若无其事模样，竟死活都不肯说呢。 只有裴岚不以为然，托着腮说道：“他哪天不像是吃错药了，兴许只是换个地方继续宅而已。好啦，你们今晚都早点休息吧，病人由我来照顾就行了。” * 等素还真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天以后了。裴岚正端了汤药进门，见他睁开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不由露出惊喜的笑脸来：“素还真，你终于醒啦！” “啊，是裴岚啊。”对方看着她，脸上也不禁流露出温柔的笑意来。“这几天，要多谢你的照顾了。” “谢就免了吧，来，先把药喝了。”裴岚把药碗往他手里一塞，看他并不推辞的一仰头把药喝光，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这还差不多。我说师伯，你多少也照顾一下自己吧，能不能不要每次见面，你都把自己搞得破破烂烂的，让我也很为难呀。” “哈。也没有每次吧。” “经常啦，经常啦！”裴岚不满的强调道。她的医术其实并非谈无欲传授，而大半是素还真所教，很长一段时间都在琉璃仙境跟着屈世途生活，因此也见识过太多太多素还真受伤的情形了——重伤啊、中毒啊、失去意识被各式各样的人背回来简直是家常便饭，甚至不挑时辰，或白天或半夜，只要屈世途用焦急的语调叫她的名字，她就知道多半是一哥又被人扛回来了。 一个人，到底是怎么忍受这么多的伤痛和无奈，却仍不肯停下自己的脚步的呢？ 裴岚不明白。她虽然时常同朋友们抱怨素还真压榨人，心里却也明白，他最不在乎、利用得最狠的人其实是他自己，说来也真是奇怪，这世上虽然不是人人都自私自利，但无私得像是素还真这样的，也是世间罕见了。 “所以，素某才会说多谢你啊。”素还真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随后又温和的问她：“师弟近日可好？” “好得很呢，远离了江湖的风风雨雨，也不用被你使唤得到处跑啦。”裴岚巴不得这样的日子一直进行下去呢，本来还以为素还真要挑刺两句，但对方却只是淡淡的笑了起来：“如此就好……有你在他身边，劣者便放心了。” 若是朋友们这样说，裴岚兴许还会无语一下，作为被调侃的回应，但是素还真这么一说，她的心中却瞬间警铃大作，总觉得他一副交代后事的口吻，因此赶紧跟一哥剧透道：“摇光已经去取九转灵心了！又不是只有你有那个东西，要跟玄貘交易也可以再等等啊。还有，我们拿到明圣天书了！魔宝大典也查到了，就在天来眼手里，赭杉军会和他交涉的。”一切进行得那么顺利，她都觉得弃天帝未必下得来了，素还真真没必要自己赴死啊！ 听到明圣天书四个字，素还真不由一愣，他此番去前往灭境，见到了卧佛一枕眠，却也只得了三两线索，还以为要从长计议，费一番功夫找寻呢，谁知道这几个人的速度竟这样快，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不由正色道：“可否拿来与素某？” “你等等。”本来就是要给他的，裴岚却也并不迟疑，立刻就去抱了玉匣枕来，将其中的明圣天书交给了他。素还真翻开一看，便知道此书果然是真，再看她的眼神顿时变得有些奇异：“倒要多谢诸位出手相助了。” “我早说了，隐元会无所不知！不过这件事，你要好好感谢橙子才是。”裴岚替好友邀功道。素还真也笑道：“是，素某真是感激不尽。” 随后，他再次将目光落在明圣天书之上，慢慢陷入了沉思之中。 裴岚看他这副模样，也不好过多打扰，因此退出房间，为他关上了门，然后满心欢喜的跑去找唐云机，觉得雨过天晴，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因为普生大师和问天谴已经在昏迷之中被唐云机强行打包送回了东瀛和仙灵地界，素还真清醒后也很快告辞，不知道去完成他的什么计划去了，裴岚便也同朋友们暂别，返回了无欲天，将这段时日发生的事情同师父报告了一番，一边吸谈无欲一边悠闲的等待朋友们的下一次召唤。 ——然后没过几天，她便从隐元密探口中得知了素还真死于断风尘之手的消息。 第68章 极封灵地 得知素还真的死讯，谈无欲也不过只是淡淡一笑，颇有些琢磨不透的意味。这对师兄弟曾携手抗敌也曾互相坑害，但总归有种旁人难以取代的复杂默契，令人猜不透他究竟看透了几分布局。 然而裴岚却完全想不通这是怎么回事，立刻在私聊频道轰炸了唐云机——她都已经剧透成那样了，素还真到底有什么非死不可的必要啊？！ “反正也没坏处，他还会再活过来的。”唐云机随口安慰道，又告诉了她一个好消息。“异度魔界已释放了屈杯和四非凡人。” 这就说明素还真还是以九转灵心和识界做了交易。裴岚噘着嘴，还是不明白他为什么不等陆摇光回来，明明拖延一点时间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但事已至此，又不能重来，她也就问了另一个自己关心的问题：“他真的是断风尘杀的？” “假的。”唐云机毫不犹豫的告诉她。“我告诉了他断风尘的真实身份，配合他让隐元会把消息传了出去，断风尘不是在江湖上宣扬明圣天书在他身上嘛，不妨将此事坐实，看异度魔界接下来要如何动作！” 哇，这个厉害！裴岚不禁有点敬佩，但她还是战战兢兢的问了最后一个问题：“那……到底是谁杀了他啊？” 唐云机道：“别多想了，反正不是我们中的一个……便是为了你，素还真也不会叫我们动手的。我只知道，他的尸体回到了琉璃仙境，然后我把他送进帮会了。” 是的，被魔火烧得干净的琉璃仙境又神奇的复原了，尽管因为主人死去，玉波池里除了一池泥水，连点荷叶的影子也没看见。唐云机望着静静沉睡在棺木中的尸体，也尝试着猜了猜一哥的想法，但很快便放弃了。 素还真的死讯宣扬开以后，自然有许许多多的人前来打探，有些人满是悲伤，有些人却满是疑惑。值得一提的是，绯羽怨姬也找了过来，询问素还真是否真的死于断风尘之手，屈世途呜咽着告诉她，其确是死于八方剑印。 八方剑印乃是断风尘的独门武功。听他如此说道，绯羽怨姬顿时落下泪来，但到底还抱着几分侥幸，直说或许其中有所误会，自己会找到断风尘，问清事情的经过。屈世途满口答应，并说素还真的尸体由赭杉军送回，若真有误会，自己也会请玄宗道长前来一听的。 绯羽怨姬满怀感激的离开。孟白云满脸怨念的跟了上去。 ——她却不知道，有赭杉军在，断风尘绝无可能随她来琉璃仙境的。 等她的背影消失之后，屈世途才收了脸上的表情，随口问了一句：“断风尘真是她的恋人？” “这世上根本就没有断风尘这个人。”唐云机翘着脚躺在房梁上，枕着自己的双手，淡定的回答道。“只有名为断风尘的魔！” “这样啊，可怜的姑娘……” 但其实可怜也说不上，没了和赭杉军之间的联系，她也就没了利用的价值，断风尘大概都不屑于在她面前假装情圣，对她而言说不定还是件好事。 至于魔宝大典这边，和天来眼的交易，自有慕少艾相助，为他恢复原貌也谈不上多困难。只是恢复样貌之后，天来眼想虚晃一招逃脱，不给作为报酬的魔宝大典，却被不二做堵了个正着，用剑划在他脸上，硬生生逼出了他身上的魔宝大典。 ——随后，他就被隐身于黑暗中的唐云机直接以追命箭射碎了心脏。 “哇。”姜橙子接过不二做递过来的魔宝大典，看了看地上的尸体。“这家伙的血完全是黑的，怕不是有毒吧，还是让药师来处理一下好了。” “嗯，他也算与翳流相关的的最后一人了，由药师来收尾再好不过。”唐云机收起□□，一跃落到她身边。姜橙子耸了耸肩，转头对不二做说道：“报恩报仇不二做，这样，你我就算两清了，多谢你援手。” “哈哈，区区小事罢了。”不二做倒也干脆，向她点一点头，便离开了。 姜橙子把魔宝大典收进系统背包里，挽着唐云机的手，笑嘻嘻的说道：“三本奇书都已到手，异度魔界根本找不到神柱的位置，接下来我们只要回帮会苟一苟，应该就能获胜吧。” 唐云机摇了摇头：“魔宝大典要给素还真。” “啊？”闻言，姜橙子先是一愣，随后立刻意识到他的意思。“伏、伏龙先生？！” “走吧。”唐云机拍了拍她，和她一起返回了帮会。 * 没过多久，苦境迎来了一场剧烈的地震。 大地整片从中裂开的时候，陆摇光正踩着山石伸长了手，试图去摘峭壁上的一株草药。脚下踩着的巨大石块突然随着剧烈的震动而滚落下去，她重心不稳，顿时啊的叫了一声，直接向后倒去，却被宵迅速揽住腰肢拉进怀里，夜刀寒光一闪完全钉入石壁，将两个人挂在了抖动的山壁上。 “宵，你没事吧？”等了许久，好不容易等到震动停止，陆摇光抬手摸了摸宵微凉的侧脸，又伸长了手去摸他的背——刚才宵把她搂在怀里，那些从上而下落下来的石头一个不落的全砸在他背上了，幸好上下摸了一番，也没什么大碍。“刚刚是怎么回事啊，苦境的地震这么可怕？” “我不知道。”架不住身边的男朋友是个一问三不知。“摇光，地震是什么？” “额……”陆摇光只得简单同他解释了一番，一边用力搂着了他的脖子。“我们先回帮会好了，说不定还有余震呢。” 她完全是一贯的迟钝，其他人的感触却全然不同。裴岚原本在花架下全神贯注的煮着茶，摇着扇子控制着炉下的火苗，突然一阵地动山摇，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谈无欲的浮尘一卷，从廊下飘飘然落到了他的身边。 “师父！”望着无欲天院子里裂开的大缝，将自己刚才待过的花架尽数吞没，裴岚下意识的往他身边蹭了蹭，但立刻明白过来这代表着什么，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起来。“——极封灵地的天柱被砍了！” 所以，整片神州大陆一角倾塌，天地俱都裂开，种种异象又一次席卷了整片大陆。裴岚眼看着一道闪电悍然撕裂天幕，落到已然四分五裂的大地上，几乎能想象远处燃起的天火，一时之间，也难以说清自己心头涌现的复杂心绪。 “主人！岚岚！”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屋内传来，冷水心大力推开门，见他们俩好端端的站在屋檐下，倒是松了口气，但看看转眼间便由一片晴朗变为乌云密布、雷光闪烁的天幕，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如此天灾，不知道又会有多少人受难。” 是啊，感觉自从朱武上任以来，他们最常干的事其实是到处救灾嘛，裴岚心里这样想到。虽然大家在帮会的时候三天两头都在调侃苦境的百姓是韭菜，但真看到他们被种种意外收割的惨状时，却也始终没法袖手旁观。 若是能活下去，谁又会想死呢？ 她正要向谈无欲请缨，等天灾结束之后，就出去救救灾什么的，反正有隐元会的人帮手，能多救一个是一个，然而话还没说出口，脸色便又一次变得糟糕起来。 “嗯？你怎么了？”谈无欲立刻察觉了她的不对劲，脱口询问道。 “元楼出事了！师父，我要马上回帮会去！”顾不上和他多说，裴岚已经发动了神行千里。这一次的情形不同于寻常，实在是团队界面之中里元楼的血量……突然就空了下去！ 便是在游戏里，这也只有复活技能能够抢救了！ 等她火急火燎的赶到帮会的时候，并不意外的发现所有人都在一脸焦急的到处走动。裴岚也没心思和朋友们说话，直接了当的扑到元楼的房间里，正看到满屋紫光洋洋洒洒自半空落下，盖在元楼身上，不过刹那之间，那张失去生气的苍白面孔，一下子便变得生机勃□□来。 是五毒的涅槃重生！ 她松了口气，却紧跟着腿一软，差点跌坐在地上，还是有人伸手拉了她一把，扶住了她。裴岚抬头一看，见是唐云机伸着手，忍不住叫了他一声，夹杂着后怕和愤怒的眼泪顿时夺眶而出。 “现在还不是哭的时候，隔壁还有人等着你治伤呢。”唐云机伸手擦了擦她脸上的眼泪，半扶半抱的把她拉去了隔壁房间，叶小钗浑身浴血的倒在床上，亦是陷入了昏迷之中，姜橙子正给他做着基础的治疗，见裴岚赶来，立刻默契的让开了位置。 见如此情况，裴岚吸了吸鼻子，沉下心神，立刻取出金针，封住了他周身要穴。 第69章 声讨会 等元楼醒过来以后，自然迎来了一波来自朋友们的厉声声讨。 “我早就说了，朱武一进入极封灵地，你就要召唤我们，让你带的聚义令是摆设吗？你到底在想什么！逞英雄很有趣吗？！”逸凌霄扳着手指，若非女孩们正围在床边，看起来就要动手打人了。 “哼，人家说不定看不上我们这点战斗力，还觉得我们会拖后腿呢。”唐云机抱着胳膊靠在窗边，冷冷的嘲讽道。“毕竟，不过区区朱武而已，根本算不上什么，对不对啊，帮主？” “不是啊，我真的没有这么想！听听，你们俩说的这是人话吗？”元楼斜倚在床头，才侧过头喝了一口陆摇光递过来的热汤，就被迎面而来的混合双打拍得脸痛，赶紧硬着头皮解释道。“我有召唤你们啦！但是极封灵地内部秘境似乎受到了限制，系统一点反应都没有，当时情况那么危急，那我也只能自己上了嘛！” 这倒是实话。按理说他和叶小钗联手，怎么也能和朱武缠斗一阵子，更何况他又不是不会相知技能。但他的血量显示却是突然空了下去，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这会才这样惊恐，只怕是秘境之中有所限制。 逸凌霄这样一想，心气倒是顺了两分，语气也跟着放缓了下来：“朱武的实力我很清楚，你和叶小钗虽然不足以打败他，但保命应是无妨，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到他的疑问，元楼意外有些沉默，片刻之后，才叹了口气，答道：“……确实出了点意外。” 原来他和叶小钗这段时日一直在极封灵地驻守，静待天柱秘境开放的时机。朱武第一次进入极封灵地探查时，姜橙子引来了剑圣柳生剑影与他动手，元楼却一直冷眼旁观，也拦住叶小钗不和他动手，就是想着日后出其不意，能打得他个措手不及。 谁知道对方似乎也早有猜测，当日竟将华颜无道带进了极封灵地，虽然天柱下有神兽肥遗守护，但又如何是他的对手，几下便败下阵来，被他一刀杀死。而在双方交手之后，朱武更是悍不畏死，甚至露出空门来被叶小钗的心剑重创，却也抓住机会将斩风月扔出，一刀将天柱劈得粉碎！ “真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不怕死，我还想活啊！”元楼一边回忆，一边这样吐槽道。唐云机却冷言讽刺道：“是啊，你想活，就让叶小钗把你的尸体带回了琉璃仙境，你还真是为我们着想啊！” 为了方便同屈世途四非凡人交流情报，他这段时间大多留在琉璃仙境，是直面好友尸体的第一人，当时的震动和痛心自不用多说。叶小钗也是将他送至后，便因重伤而陷入昏迷，因素还真不在，唐云机便将他一并带了回来。 元楼才要辩解呢，便听得耳边传来一声呜咽，却是陆摇光再忍不住，把手里的汤碗往床头柜上一放，就哭着跑了出去——她本来是为了躲地震才返回帮会，并未太关注队伍界面，谁知道刚回到帮会就遇到唐云机带着人一身是血的赶回来，自然是立刻迎上去要为他们治疗，唐云机阻挡不及，被她直接看到元楼的模样，当场就哭成了个泪人，幸好她手上仍有涅槃重生这个技能，把人复活后好不容易消停了一会儿，这会儿又开始了。 元楼伸出手唤了她两声，见她头也不回，转眼就跑得没影了，顿时一脸苦逼的缩回手，对身边的晏锦帆道：“阿锦，你不追过去看看啊？” “看什么看！宵在外面，自然会安慰她的。”晏锦帆亦是红着眼眶，没好气的瞪他一眼，道。“你赶紧把话说清楚，等会儿摇光哭够了再来问，你难道还有精神跟她说第二遍？”等她把事情经过弄明白，再去安慰好朋友也不迟。 “……哦。”元楼能说什么，那当然是她们说了算了，他平常和女孩们打闹的时候一向是无所畏惧的，这个时候却实在害怕她们的眼泪，不由小心翼翼的看了看挨在一起双眼通红的裴岚和姜橙子，生怕她们也跟着哭起来，却又被她们瞪了回来，顿时觉得自己真是十二分可怜。 “本来，天柱既然已被砍断，事已至此，就算想要补救也只能从长计议，我就让钗公跟我一起走，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么，谁知道……！”元楼顿了顿，想想此时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最后还是叹着气告诉他们：“就在那个时候，弃天帝突然降临在了朱武身上。” “什么？！”逸凌霄脸色顿时大变。“怎么会……他不该在这个时候降临的！” “我也觉得……不过后来想想，也没什么该不该的，若按照原来的剧情，明圣天书和侠道追溯还不该落在我们手里呢，朱武本来也该是一个人进入极封灵地的，谁知道被蝴蝶的剧情接下来会怎么发展啊。”元楼无奈说道。“后来就……不是，你们别光顾着骂我啊，我打不过弃总太正常了吧，他手一挥，我就死了，根本来不及反应好不好！” 他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来。其实朋友们哪有不心疼他的，在这之前就已经纷纷在心里问候了朱武全家，现在知道了真正的凶手，其实也在之前问候的范围里，倒总算放软了态度，安慰他道：“你先好好休息，其余的事，我们都可以从长计议，到底异度魔界还未知道其余三根神柱的位置呢。” “嗯。”元楼点了点头，脸上也止不住的露出疲惫之色来。他虽然借着技能复活，但仍然浑身是伤，尤其五脏六腑都伤得不轻，却也不是轻易就能痊愈的，此时跟朋友们说了会儿话，其实已经是强打精神了。姜橙子站起身来，把陆摇光丢下的汤碗端起给他喂完，唐云机架着他躺倒在床上，给他拉了拉被子，然后，朋友们就陆陆续续走了出去。 直到走在最后的晏锦帆关上了门，在一片昏暗的宁静之中，元楼闭着眼睛，突然开口唤了一声：“小燕？” ——燕倾和独自坐在房间的角落里，从一开始便一言不发，也不肯靠近他。元楼和他相交多年，哪里猜不到他的想法，无非就是觉得好兄弟应该生死与共，他却任由自己独自去了险地，还因此丧了命，满心的内疚实在难以言说，不由哑着嗓子又叫了他一声：“燕仔，你能不能过来点，我大声说话也很累啊！咳咳咳咳……” 他假装痛苦的咳嗽了几声，燕倾和转瞬便来到他身边，担忧的伸手拍了拍他的背，元楼趁机抓住他，安慰道：“你还记得我们之前说好的，为什么要你留在橙子身边吧？” “因为她拿到了明圣天书，你怕她被人查到痕迹，陷入危险。”燕倾和老老实实的回答，却也紧接着反驳道。“可是，她在帮会里的时候还是安全的！我完全可以和你一起去……” “那我不带你去，不是因为有钗公在么，那可是中原剑圣，很厉害的！”元楼擦了擦他眼底的泪水，嗔怪道。“男子汉大丈夫，为了这点事哭算什么啦，再说，本来也是我让你留下来的，怎么看也该算是我咎由自取吧，你那么自责算什么啦？” “不是！你是为了大家的安全着想！”燕倾和连忙反驳道。元楼却笑着说：“那说句难听的话，你去了，也打不过弃总啊，钗公伤成那样，我看着都害怕，但要是换成是你，我恐怕会当场发疯吧。唉，这样一想，受伤也不是件坏事嘛，你看，你们都那么伤心，弄得我反而不好意思伤心了。” “老大。”燕倾和才不管那么多呢，只是握紧了他的手，郑重其事的告诉他：“是好兄弟，不管你接下来打算去哪里，我都要跟你一起去！” “种你的菜去吧，我现在除了躺在这里，难道还有别的事可以做吗？”元楼白了他一眼，伸手戳了戳他的额头。“朱武也伤得不轻，大概能消停一阵子，就是弃天帝……”他的眉宇间闪过一丝阴霾，有些话，到底不能当着朋友们的面说出口。 短暂降临在圣魔元胎之上，随意朝他们伸出刀去的魔神，目光有那么一瞬间，落在了他的身上。 “原来如此。” 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瞬，但不知道他究竟看到了什么。元楼吐出一口气，心里暗自庆幸叶小钗抢回了自己的尸体，但接下来……他是不是该改改自己的计划？ “麻烦啊，我明明只是想在帮会混吃等死的……都怪你们太不省心！” 要是换成别人在他身边，面对这样蛮横的指控，早就开始怼他了，但燕倾和不以为意，仍是直白的说道：“接下来你就好好在帮会休息吧，其余你想做的事情，我都可以代劳的。” “好兄弟。”元楼拍了拍他，疲惫的意识终于沉入了黑暗之中。 第70章 红楼剑阁 因着元楼突如其来的重伤，原本分散在各地的众人倒是又一次齐聚一堂，在照看伤患的空闲时间里，便顺势交流了一番彼此的近况。 陆摇光红着眼睛，嘟着嘴告知好友，自己并未找到百里黄泉，自然也没能取得九转灵心。唐云机之前已经经历过一次这样的异常，倒是安慰她道：“没关系，最坏的打算，也不过是等在他必经之路上，那必然是能寻到的。算了，既然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你不必再插手此事，还是顺其自然吧。” “其实必经之路的话，差不多也是时候了。”姜橙子算算时间，理所当然的说道。“小芙蝶，要和我一起出门吗？” “你又要去哪儿？”听她这么一说，唐云机顿时警惕起来。“橙子，你就该老老实实待在帮会！” “我有正事要做啦，云机，放心，这次出门我会易容的。”七秀弟子却不以为意，只当他的话是耳边风，顺手推了身边的逸凌霄一把。“我要的东西呢？” 逸凌霄：“……咳。” 他正襟危坐，在姜橙子的再三催促下，终于还是顶着唐云机冰冷的目光，将两块镶有两把金剑的帖子交到她手中。其他人瞪大眼睛望着此物，不禁诧异道：“你收到红楼剑帖了？！” “他们家不是只要钻石王老五吗？原来成亲了的基佬也要啊？……咦，这个ntr有点刺激！” “兴许是不知道他结婚的事嘛。” “那为什么有两块？苍都被关万年牢了还能收到红楼剑帖？这么强的吗？” “停停停！你们够了！”听到他们越说越离谱，逸凌霄不得不出声制止，扶着额头告知他们。“是赭衫军和墨尘音两位师兄的啦，但他们都不打算去剑阁相亲，我就把他们的帖子带回来了。” 以玄宗四奇的精妙剑术，得到红楼邀请也是理所当然之事，而且没有怨姬的事情，他们的确不用前去红楼剑阁了，不过…… “橙子，你要剑帖去做什么？”裴岚忍不住问道。“太太，比武招亲你也感兴趣啊？！” “难道你们不感兴趣吗？我当然有兴趣啦！”姜橙子理所当然的回答。“我的剑术，又不比别人差！” 重点是这个嘛？不过因为她是冰心爸爸，大家都机智的没有反驳。只有躺在床上的元楼忍不住哼哼两句：“让你去参加，和邀请大宗师有什么区别，又不能用……” “说什么呢！”闻言，姜橙子毫不客气的抽了他一手肘，后者倒吸一口凉气，顿时连连哀叫起来。 要换成是平常，其他人多半会装聋作哑，只当啥也没看见。但如今因他伤重，大家对他都颇为包容，陆摇光就忍不住伸出手臂拦在他身前：“橙子，你不要打帮主啦。” “是他自己嘴欠！”姜橙子朝他耸了耸鼻子。“我看他精神得很么！” “那也不要打他啦……先记下来，等他好了，我们再一起打！” 元楼：“……”他的朋友到底都是些什么神人啊！ 姜橙子思索了片刻，倒是屈尊降贵的答应下来：“好吧。不过，要先把小燕借我用用，等参加完比武招亲再还你。” “不行！”要不是重伤在身，元楼差点就从床上蹦起来了，就这样还是晏锦帆眼疾手快，一巴掌把他按回了床上。“你想干嘛？小燕还只是个宝宝啊！” “那个……”燕倾和自己想要说点什么，却被姜橙子一巴掌拍了回去，一把挽住了他的手臂。“想什么呢，我会把小燕卖掉吗？那还不如我自己吃呢，肥水不流外人田！” “红楼剑阁有神经病在啊，要我说，你和小燕都不能去好吗！”有无解的岁月轮在，就算和藏青云地没什么关系，元楼也害怕某人突然暴起杀人呢，毕竟你不能跟偏执狂计较。 “我心里有数。再说了，我跟某些人可不一样，真遇到麻烦，我可是要叫救兵的。”姜橙子呵呵一笑，又刺了他一句。“还有，谁说百合不能用，除了生不了，老娘比你好用多了好吗！” 元楼：“……”他想跳车！ 但奈何伤患没有话语权。燕倾和原本想要留下来陪他，但裴岚拍着胸脯保证会照顾好帮主和叶小钗，他又忍不住犹豫起来——相较于已经躺了、反正没法作死的老大，果然还是总是有奇思妙想的橙子比较需要保护吧？ 于是元楼只能眼睁睁看着姜橙子扒了他的衣服、抢了他的青玉流、牵着他的基友，理直气壮的昂着头走了，感觉自己伤还没养好，心脏病都要犯了。 * 玄貘以假的魔宝大典设下杀局，于江南雨地大败异度魔界大军。自此时起，纵横一时的异度魔界又一次隐于幕后，等待着下一次重出的机会。 “其实，是因为主事的人都跳反了。朱武下次重出的时候，就是正道栋梁了。”在隐元会临时搭建的村落之中，晏锦帆一边熬着粥，一边跟身边处理着草药的陆摇光科普。“等他重新出现，差不多就该去营救苍了吧。” “是这样啊，感觉凌霄都等了好久了。”听到这个好消息，陆摇光还是很为好朋友高兴的。她端起装满草药的竹筐，将其一一晾晒在屋檐下，中途又应受伤百姓的请求，去给人看了看伤口的情况，等再回到屋子外的时候，便看到消失了一个早上的宵有些神秘的凑了过来。 “你回来啦。”不知道他跑到哪儿去钻了一身草屑，陆摇光帮他拍了拍，又伸手逗弄了一下停在他肩膀上的雪枭。宵却有些神神秘秘的抬起手，示意她凑过来一些。 “什么啊？”陆摇光歪了歪头，配合的侧过身去，用背隔绝了其他人的目光。宵这才把藏在外衣里的另一只手伸出来，露出握在手心里的两颗金灿灿的橘子。 “哇，在哪儿找到的？”陆摇光心知肚明，他搞得这么神秘，是不想分给别人，不过偶尔吃吃独食也不是什么大事。她伸手拿过其中一颗，剥了皮尝了一瓣，又忍不住笑出声来，然后就伸手勾住自家男朋友的脖子，把他的头拉了下来。 作为羞耻心比正常人低得多的典范，宵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自然而然的迎上她的嘴唇——然后他就眯起眼睛，整张脸都被酸得皱了起来。 “明明已经熟了，为什么是酸的。”他还特地挑了最黄的两个！ “说明你的运气不怎么样啊哈哈哈哈哈。”陆摇光却觉得很有趣，揣着那个只吃了一瓣的橘子，又回到了屋里。晏锦帆正把煮好的白粥倒进桶里，打算拎出去散给灾民们，一抬头，便见自家好友一脸笑容的凑了过来：“阿锦，吃橘子么？” * 红楼现世，剑阁开启，诸多剑客凭着手中剑帖，各自应邀而来。 剑阁门外，鱼纹老铗核验着来宾的身份与剑帖，有些意外的发现玄宗两位先天都未曾赴约，取而代之的是两位名不见经传的侠士——其一人一身深蓝道袍，头戴玉冠，背负双剑，面若好女，英俊非常，另一人则是青衫渺渺，一身文士打扮，背上背着一副青碧琴匣，有些拘谨的站在同伴身边。 “无名小辈，以为拿着剑帖，就能进剑阁大门吗？”兢天宗的太狂生见此情形，不由冷笑一声，出言嘲讽道。然而那少年道人从袖中摸出一把折扇，挥开挡在脸上，轻蔑的瞧他一眼，淡淡说道：“红楼剑会也不过如此，只要是用剑的，怎么，连猴子也有剑帖吗？” “你！”太狂生脸色一变，便要拔剑。同行的沧海孤剑伸手拦住师弟，却也同样气愤的问道：“阁下并非赭杉军，也不是墨尘音，我师弟不过说上一句，难道有错不成？此乃红楼剑阁之地，阁下未免太放肆了！” “笑话！能从赭杉军和墨尘音手中得到此剑帖，难道不是我的本事？还是说，你觉得自己做得到？”对方呵呵一笑，意有所指的继续说道。“反正，我是没有暗地里下毒害得人失明，又请武林前辈来对付中毒之人，想要伺机取人项上人头，以此来成就自己的名声。如此小人都有脸步入红楼剑阁，我又有什么不敢的呢？” “你——”沧海孤剑没想到他竟对竞天宗之前如何围杀柳生剑影之事一清二楚，正要辩驳对付倭奴，何必同其讲什么江湖道义。但鱼纹老铗看他们剑拔弓张的模样，生怕他们在门口打起来，影响了剑会进行，连忙出声打断他们的对话，并且让开了道路。 “客人说的不错，既然有剑帖，也有能力，便是我红楼剑阁的座上之宾。两位，请。” “请。”姜橙子收起扇子，斜昵了一边一言不发的柳生剑影一眼，轻快的踏进了剑阁大门。燕倾和见状，赶紧跟上了她的脚步。 第71章 剑会结果 等众人皆进入剑阁以后，三位宫主陆续登场，介绍了一番红楼剑会的目的。只是，听到曌云裳口中说出剑种这两个字，姜橙子就忍不住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她本就生得极美，如今便是扮做男子模样，也依然容光焕发，英气十足，远比在场其他人好看，笑起来更好似照亮了整个大殿。便是曌云裳原本对他打断自己说话有所不满，看他一眼之后，却也舒展了眉心，露出欣赏的表情来。 倒是对她一见钟情的太狂生见此情形，顿时大惊失色，出声呵斥道：“大宫主还在说话，你却突然发笑，这叫什么意思？是觉得大宫主说得可笑吗？” 什么意思？自然是这些男人于红楼而言，不过是配种的种马、将会作为被吞噬饵料的公螳螂啊，也能难怪是剑种了！只是这话现在还不能直接说出口罢了。姜橙子白他一眼，觉得这个傻瓜后面会因为剑术太菜而逃过一劫，也不知道是什么运道：“是大宫主生得太美，声音也好听，在下见之就极欢喜，这样不行吗？” “你……不知羞耻，花言巧语！” “花言巧语也是一种本事啊，总不能因为你没有，就嫉妒有的人吧。”见几位宫主都朝自己看过来，姜橙子不由展颜一笑。曌云裳还算自持，只是回以一笑，霏婴年纪最小，对上他的眼睛，顿时红了脸颊，倒叫姜橙子心里不由生出两分怜爱之心来。 只有楼无痕的脸隐藏在面纱后，板着脸对他说道：“还请客人们噤声，让宫主讲完规矩。” 曌云裳微微一笑，叫人搬来一块满是孔洞的石头，请各位来客发出剑气射入其中，再折射出来，接到的剑气便是自己接下来的对手。众人既然都自诩剑术大家，自然不会推拒，纷纷发出剑气，随后在剑气折返后举剑格挡，以此得到的结果是：柳生剑影对太狂生，沧海孤剑对任剑谁，燕倾和对西门寒照。 剩下一个姜橙子笑嘻嘻的举着剑，随手挽了个漂亮的剑花，收回了鞘中。“哎呀，我是轮空啊，还真是多谢大家承让了。”她接到的正是自己发出的剑气。 太狂生不屑的哼了一声。姜橙子懒得理他，知道他不过就是剑圣路上的一个炮灰罢了，看燕倾和几次三番的看向自己，似乎有些担心的模样，连忙凑过去安抚了他一番。 这几场比试的结果自然没什么悬念——柳生剑影败太狂生，任剑谁败沧海孤剑，西门寒照败燕倾和。对于失败者们，曌云裳都温言安抚，又以阁中珍藏的剑谱相送，做足了宾客尽欢的模样，只是前两者纵使满心不情愿，也都拿了剑谱离开了剑阁，燕倾和却仍是站在姜橙子身边一动不动，一点走的意思也没有。 姜橙子拍了拍他，做出一副兄弟情深的模样，上前一步对曌云裳道：“我与燕兄一同前来，本也打定主意要同去同归，更何况在场俱是举世豪杰，说不得下一场输的便是我，不知宫主能否让小燕暂留于此，等我的比试尘埃落定，再说离去之事呢？” 对上她认真的明眸，曌云裳似有意动，却也迟疑道：“自红楼剑会举办以来，凡失败者均第一时间离开红楼，更何况方才两位竞天宗的剑者均以离开，吾却不好开此先例。” 姜橙子还要再劝，却又是楼无痕开口扮了红脸：“宫主已经将道理说得明白，汝等是听不懂吗？”一边向候在一边的剑婢示意，让她们把拿来的剑谱奉上。 姜橙子心思急转，觉得此也不失为一个突破口，便失落的叹了一口气，顺势转向燕倾和，好似真的同挚友依依惜别一般：“贤弟，此一别，若是久不见愚兄出现，你隔空敬上一杯水酒，就当喝了我的喜酒了吧。” 燕倾和一脸懵逼。他还以为这一次也和从前一样，只要跟在姜橙子身边保护好她就是了，谁知道会突然遇到这种变故。他固然对比武招亲毫无兴趣，但自然不愿意就此离开，有些焦急的开口道：“可是……” “小燕，红楼有红楼的规矩，两位宫主说的是，不该为我等坏了规矩。”姜橙子把一只手按在他的肩膀上，笑嘻嘻的提醒他。“不过，我们是义结金兰的好兄弟，不管身在何方，我们的心都在一起，不是吗？” 不错，她根本不需要什么太复杂的计划，只要两个人当中有人能顺势留下来就行了。反正，义金兰总是能召唤所有人的。 本来，一起来参加剑会的人当然是本来就用剑的最好，偏偏逸凌霄还在为苍奔波，元楼又要养伤，姜橙子也是细思之下，才选择了燕倾和同来——作为元楼的死党，对方也是会用长歌门的琴中剑的，虽然比不上惯用的陌刀，但若对上太狂生或者沧海孤剑这种弱鸡，赢肯定是没问题的。 燕倾和听罢，也明白了她的暗示，这才拿了红楼赠与的剑谱，想了想，又对她说：“若你留下，下次红楼剑会，我会再来，到时候，我们再聚吧。” 这简直是神来一笔！姜橙子下意识的看了西门寒照一眼，果然见他神色微沉，显然回忆起了和结义兄弟牧野凌风的过往。红楼剑会上若是因胜负而分离，那就是永别了，因为，根本没有男人可以走出剑阁啊！ 但不管如何，今日的比试到此为止，曌云裳吩咐剑婢们将诸位客人引入客房，比赛明日继续。 当天晚上，天草二十六和伊达我流推推搡搡的找到柳生剑影，跟他诉说了一番两人进入剑阁的乌龙经过，忽然听到身边传来一声轻笑，伊达我流抬头一看，顿时惊得跳了起来：“你、你不是——” 之前对付天来眼的时候，他们都在琉璃仙境见到了一众姑娘们，伊达我流还流着口水表示中原真不缺美人，只是当时，慕少艾在一边虎视眈眈，他没胆量勾搭陆摇光，晏锦帆全程在跟小伙伴说话，裴岚又昂着下巴不理人，只有姜橙子温柔又亲和，十分自在的和他们谈笑了一阵，给两个人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当然后来伊达我流才知道其实这位美人和自家师父不太对付，还和赫赫有名的前太宰真田龙政有些千丝万缕的联系，当场就吓出一身冷汗的事，就不足以多言了。 不过，在这儿突然见到对方，这也未免太奇怪了吧！ “姜姑娘。”天草二十六歪了歪头，也觉得有些惊奇：“你怎么会在这儿？！” “这还用问么，我来参加剑会啊。” “可是……”红楼剑会的本质不是比武招亲吗？她可货真价实是一个女人啊！ “行了，该说的，不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要怎么做，你们问剑圣吧。”姜橙子站起身，把房间留给了他们，临走前不忘揶揄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不如……你们便好好享受这几日的风光吧。”虽然天草心有所属，阿达不是还能在这儿找到真爱嘛。 不错，她方才已经将红楼剑阁的真相告诉了柳生剑影，相信哪怕是为了面前这个糟心的徒弟，对方也一定会配合她的。当然，指望心中只有剑道的剑圣和自己合作未免太异想天开，不和他对上已经是谢天谢地了，接下来，她还要分别去找西门寒照和任剑谁，联合他们两人的力量才是。 她暗中的行动不必多提。第二日一早，曌云裳招来众人，先是令身侧剑婢捧上一个签筒，遂与姜橙子说道：“这签筒内三只长签分别代表在场三位剑客，还请侠士抽选其中一位，与其分个胜负才是。” “没问题。”姜橙子要做的事，实则已经完成，此时态度十分欣然。只见她背后剑光一闪，却是长剑出鞘后又转瞬收回剑鞘之中，只一道凌厉剑气浩如长江，径直击在签筒上，一只长签顺势飞出签筒，被旁边剑婢抬手接住，双手奉给曌云裳，后者拿起一看，便淡淡笑道：“原来是西门先生。” 姜橙子：“……”这么天意吗？她本来是打算抽到剑圣或者任剑谁就放水跑路的，毕竟这俩她多半打不赢啊。 唯西门寒照，她自觉有一战之力，但却不知道该不该出手。对方德高望重，性情又仁厚，昨晚还劝她既然知道红楼秘辛，实不该以身犯险，让她好生劝说了一番，但即便如此，姜橙子也不敢告诉他，红楼剑阁这看似寻常的一环，影响的却是神柱将来的命运。 她正琢磨着要不要自己认输，西门寒照却已经走开几步，摆开了架势：“来吧。” 她抬起头对上对方的眼睛，也不好在这个时候拒绝，便拔出双剑，朝他攻去，但不过转瞬功夫，她就有所明悟，西门寒照无意与她争斗，而是明显放水了。 说起来，其实这一场剑会入选之人，算上没来的不二做，根本没人是为了当剑种而来啊…… 姜橙子心中感叹，但却并未辜负对方的好意，昊然剑气化作漫天雷霆，雷光转眼便照亮了大殿！ * 逸凌霄在昔日玄宗总坛等候良久，终于等来了试图用苍的幻境击杀他的断风尘。和此魔对上也不是第一次，但交手之中，他仍是忍不住讽刺道：“区区幻象，不知道你哪来的自信能骗到我？” “你！”断风尘被他气得仰倒。实在是他上次在这里埋伏逸凌霄，不仅没能成功，还被万世不竭直接击中，只能返回养了一阵子伤，等出了门才知道自己被扣了个杀死素还真的污名，原定的计划不得不因此改变，把他气得不行，这次设下陷阱，实则是想把逸凌霄杀死在这儿，却未曾想，对方又一次看穿了他的布置。 可他是怎么做到的？就好像，自己的一举一动，全都在他眼皮子底下进行一般！ 断风尘心里一凛，百般不解之下，也不敢恋战，很快就在部下的掩护下离开了。逸凌霄清理着杂兵，又等了一会儿，终于等到黑羽恨长风从天而降，试图对他伸出援手，却有点尴尬的发现他游刃有余，似乎用不上自己。 逸凌霄在心里松了口气。 如此，去救苍的条件便已达成了。 第72章 七夕番外(上) “我觉得我家的偶好像出了点问题。”这天帮会聚会的时候，裴岚这样说道。 “什么问题？”坐在她身边的陆摇光随口问了一句。她正用叉子划着晏锦帆盘子里的蛋糕，吃得不亦乐乎，纯属百忙之中随口一问，倒是坐在桌子另一边的元楼猛然抬起头，朝她挑了挑眉：“你是不是想说，你家的偶活啦？” “你怎么知道的？”裴岚脱口而出，随后立刻反应过来，气鼓鼓的说道：“我不是开玩笑啦！是真的！我觉得……他好像每天都在动的样子。” 虽然只是很细微的变化，比如她晚上睡觉前明明把大偶放在小床上躺好，早上起来却发现对方端正的坐在自己的床头柜上，或者出门前好好把他放回了玻璃柜里，回家后却发现对方的衣饰莫名有些凌乱。可明明家里除了她根本没有别人，她记忆里也没有动过偶的回忆啊！ 但是朋友们显然并不这么想，更多的是怀疑她自己睡糊涂了，毕竟她本来也不是什么仔细的人，又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觉得家养的谈无欲大偶活过来是多正常的事啊！ “哈哈，要是偶真的会活过来的话，我的天都温暖大家庭是不是每天晚上都在开茶话会？”元楼笑着说道。他家里共有罗喉、黄泉、君曼睩三尊大偶，平时也会戏称他们是一家四口，但木偶，终究是木偶啊。 更别提还有人家里偶更多的。逸凌霄也笑盈盈的说道：“那我家玄宗六弦两奇肯定是每天都在开音乐会啦！”想想还挺有趣的样子。 姜橙子歪了歪头，觉得自己家里的情况可能更奇葩：“东瀛那一大家子和一步莲华和雅少在剧里根本没见过面啊，他们要是活过来会干什么啊？搞基吗？” “橙子，我觉得你脑补的方向可能有点问题。” “什么问题？拉郎配我也ok的啦！” “那阿锦家里刀爸怕不是每天都在被菩萨超度。”陆摇光吐槽道，她当然知道死党家里有刀无极和净琉璃菩萨。晏锦帆没好气的捏了把她的脸，笑着接口：“那还不如叫我的蔺天刑活过来呢。” 唐云机却没有一起玩笑的意思，反而十分严肃的询问裴岚：“你每天出门的时候有好好检查门窗吗，不会是进了小偷吧？” “不会的，我都有好好检查了的，而且也没有丢东西啊。”裴岚一听，嘴上说得笃定，却飞快的抱住身边唐云机的胳膊，嘟着嘴撒娇道：“云机你说得好恐怖哦，我好害怕，今天晚上你来我家陪我睡么？” “不行。”对方十分冷酷的拒绝了。“明天一早我要出差，等我后天回来再说，你自己注意了就行了。” 裴岚：“……”可恶，居然输给了工作……而且明天不是周六吗，云机还是那么工作狂！ “我可以来陪你啊！”倒是陆摇光兴高采烈的举起手。“我把宵带过来跟谈谈玩吧！好久都没给他们拍照了呢！” 虽然觉得这个废物点心并没有什么用，不过裴岚还是没有拒绝好友的好意，顺便邀请了另外两位小伙伴一起来家里留宿。眼看着女孩子们又说在了一起，元楼也拿手肘推了推身边的燕倾和，说道：“小燕，干脆你也带上琴主，我们去逸凌霄家喝酒吧。顺便看看……晚上是不是真的有音乐会能欣赏啊，哈哈哈。” “好啊。”燕倾和倒是没多想，点点头答应下来。和其他人有些不同，他家里的御清绝大偶并非是自己买的，而是元楼送的生日礼物，平时都摆在玻璃柜子里当装饰品，还少有把他带出门的时候，不过既然是好友相邀，自然不容错过了。 于是一群人分为三拨各自回了家。陆摇光和裴岚住得极近，没一会儿就提着偶包找上了门，献宝似的把大偶从包里抱了出来：“你看，我才给宵做了一件新斗篷哦！” 她家里其实也不止这一个偶，但却最偏爱这个，不仅走到哪儿带到哪儿，还时常给他做各式各样的东西。裴岚摸了摸裹在大偶外边的那件毛茸茸的绣着凝晶花的深紫色斗篷，仍是不死心的小声问道：“摇光，你从来没觉得宵有不对劲的地方吗？” “没有啊，宵好乖的。”陆摇光摇了摇头，显然也觉得她是杞人忧天。“他是木头做的啊，怎么可能活过来呢，你是不是生病了啊岚岚？”她一边说，一边伸手摸了摸裴岚的额头，又收回来摸了摸自己做对比，发现温度很正常，确实没发烧啊。 “去！”裴岚没好气的一巴掌打在她的手上，正要说她才是想太多，原本被陆摇光抱在怀里的宵却骤然滚落下去，一把砸在了她的脚边。 “啊！”陆摇光吓了一跳，手忙脚乱的蹲下腰抱起了木偶，又捏着她的脚背检查了一下。“没砸到你吧，岚岚？”别看布袋戏偶是中空的，重量却也并不轻，要是被砸到也不是简单的事。 裴岚没回答。她脸色惨白的看着好友怀里的木偶，半晌，才哽咽着说道：“他……他瞪我了！” * 于是等晏锦帆和姜橙子来到裴岚家里时，就不得不面对两个被吓坏了的姑娘。裴岚抽抽噎噎的叫着陆摇光的偶也活了，后者却觉得明明是自己手滑，裴岚反应却这么大，又是委屈又是害怕，颇有些手足无措。 晏锦帆和姜橙子对视了一眼，只得把两个人分开，各自劝哄了一会儿。陆摇光倒还好，只是有些闷闷不乐的告诉晏锦帆：“岚岚是不是最近熬夜熬多了，有点神经衰弱啊，虽然我也希望宵能活过来……但他毕竟是木偶嘛。” “哈？要是哪天宵真的开口和你说话，你怕是会吓得比岚岚还厉害。”晏锦帆把包里的偶拿出来给她玩。陆摇光这才发现她带来的是一个特大偶包，里面塞了皇儒和凄城两个偶，脸上的表情顿时有点囧：她抱着宵一个就很吃力了，阿锦能一次性带两个，真是大力美少女啊！ 不过有好友和心爱的木头人们在身边，她很快就忘了刚才的不愉快，和晏锦帆一起取出包里的支架和相机，愉快的摆拍起来。 另一边，姜橙子把自己的笑剑钝抱出来摆在谈无欲身边，两个偶整整齐齐的坐在柜子上，看起来还挺爽心悦目的。她在两个偶身边画了两条线，又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照，这才满意的转过头对裴岚说道：“这样总行了吧，明天早上我们再来看有没有变化，来来，回去睡觉了。” 裴岚正拿着小毛刷给谈无欲整理头发，闻言放开手，打量了一下自家本命，确定他每一根头发丝都服服帖帖了，这才一步三回头的被姜橙子拉回了房间，后者看她这个状况，顿时有点无语：“我看你也不是很害怕嘛，再说了，老谈要是真的有自己的意识，你不是应该高兴吗？” 毕竟，她们的宝贝岚岚可是谈无欲死忠啊！忠心到家里墙头的偶都没有一个，就这一个独苗呢。 “其实，还有一些原因啦。”裴岚有点忧郁的被她推到床上，和凑过来的好朋友咬耳朵。“我最近做了好多噩梦哦。” “什么啊？”姜橙子扯过床头的谈无欲抱枕搂在怀里，一手撑着头听她说悄悄话：“我这几天都梦到好大一场火……” “火灾？”姜橙子先是困惑，随后又反应过来。“你是说霹雳当年那场——” “打住、打住，再说下去我又要心痛了。”裴岚捂着胸口，嘟囔道。“好奇怪，我都已经好久没去想这件事了，为什么会梦到呢。” “别想啦，梦都是相反的。再说，你不去想，就不会做梦了啦。”姜橙子心道她说不定还真有点神经衰弱，明天干脆拖她去医院看看，一面拍着她的背哄她入睡。“好啦，睡觉吧。” 第二天一早，姜橙子醒过来的时候，晏锦帆显然已经起床了，厨房里传出了米粥的香味。她伸了个懒腰坐起身，旁边的裴岚翻了个身，还睡得很香，她便穿好了衣服，先去厨房骚扰了一下晏锦帆，后者夹了一筷子煎饺塞了她的嘴，使唤她道：“去把那两个小懒猪叫起来吃早饭了。” “是的，长官！”姜橙子朝她敬了一礼，先去客房看了看。陆摇光抱着宵还在熟睡，恬静的面容看起来分外可爱，姜橙子情不自禁摸出手机拍了两张照，一边俯下身去捏住好朋友的鼻子：“摇光，起来啦。” 陆摇光哼哼两声，没什么反应，但随着呼吸困难，她开始哼唧着左右扭头，试图挣脱姜橙子的手，最后终于不情不愿的睁开眼睛：“……橙子讨厌！” “是你家阿锦让我来叫你的么，不准说我。”姜橙子松开手，又用力捏了把她的脸蛋，看她迷迷糊糊的坐起身，涣散的眼神好一会儿才聚焦成功，低下头落在自己的怀里，才一下子精神起来。 “宵，早上好哦。”她在木偶脸上亲了两下，把他摆在床头，就要换下睡裙。看她起来了，姜橙子便准备去把裴岚也叫起来，眼角的余光却在无意中扫到坐得好好的宵突然往下一栽，脸直接埋进了柔软的被子里。 咦？ 刚才摇光有碰到他吗？ 不过她也没有多想，看皇儒和凄城两父子坐在窗边的桌子上，还很高兴的和阿锦的老婆和便宜儿子打了声招呼，随后走出房间，路过摆着笑剑钝和谈无欲的柜子，便随便扫了两眼桌上的白线，确认两个偶果然是没有动过的。 不过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嘛。 姜橙子这样一想，更加坚定了要拉裴岚去医院的决心，神经衰弱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就不要拖延治疗了。然后她都已经走过了柜子，却又倒了回来，又细看了几眼，为了证明自己没弄错，还翻出昨晚自己照的照片看了看。 没错！ 虽然两个偶还是整整齐齐、端端正正的坐在柜子上，但两个人的位置却交换了！ * 元楼完全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 逸凌霄家的电话在响，自己的手机也在响，他从沙发上坐起来，伸长了手拿到茶几上的手机，看一眼是晏锦帆的电话，估摸着多半是女孩们外出逛街，需要人拎口袋，便随手接起来，又站起来去看打电话是谁，需不需要叫主人起来接。 结果一看来电提示，却是姜橙子的电话。元楼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由先对晏锦帆道：“宝贝儿，你和橙子没在一起吗？怎么你们俩都在打电话？” 话音刚落，他就感觉背后有一股瘆人的视线看了过来。元楼猛地转过身，正对上坐在另一侧沙发上的罗喉的眼睛，顿时想起自己昨晚把偶带来逸凌霄家玩了，笑嘻嘻的朝他招了招手。 客厅里面凌乱的摆着逸凌霄的琴和筝，几个大偶，还有一地的啤酒瓶子。元楼数了数，发现昨晚被他们拿来玩人偶合奏的御清绝和苍不见了，估计是被另外两个人抱上楼去了。不过他们俩是什么时候上去的？都不把自己带上去，太不够兄弟了吧！ 电话里晏锦帆的声音转移了他的注意力，让他没来得及细想昨晚的情景：“你们起来了吗？过来岚岚家一趟。橙子也在这儿，谁叫你们一直不接电话的。” 难道真的是叫他们去当苦力？！元楼果断开始哼哼：“不了不了，我还没起呢，我在逸凌霄床上，他也还在睡呢。” “现在就把他叫起来。”晏锦帆非常不近人情的命令道。“还有小燕也一起，你们赶紧过来一趟。” “怎么啦？”元楼懒洋洋的躺回沙发上，随手把罗喉捞在怀里，戳了戳他邪魅狂狷的婴儿肥脸。“要出去逛街可以等下午么？我们昨天喝酒喝到半夜，现在头很痛啊，体谅一下你们的老年人帮主啊。” 然而晏锦帆既没有告诉他不用过来，也没有叮嘱他好好休息，而是问了一个十分奇怪的问题：“你身边……现在有偶在吗？” “那当然有啦，凌霄家里可是玄宗大本营啊，怎么，你忘啦？” “那些偶的确有意识，也的确动过，我们这边已经确定了。”晏锦帆在手机另一头这样说道。“你最好现在就把凌霄和小燕叫起来。” “哈？阿锦，你被岚岚洗脑啦，怎么你也会说这么无聊的话——”元楼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他宿醉后的大脑终于想起了一件事：昨天晚上喝到半夜，逸凌霄说不想回房睡觉，免得弄脏床铺，干脆就在沙发上睡了，明天他直接叫家政公司来收拾整个客厅。他们俩一人霸占了一边的沙发，小燕是和他睡在一起的！ 难道他们后半夜又醒过来改变了主意，上楼去睡觉了？ 可何必废这个功夫！ 他只觉得背后一股凉意涌了上来，再联想到刚才晏锦帆说的话，以及不在客厅里的两个大偶……不会真的是他想的那样吧？！ 来不及想得更多了，元楼猛地跳起来，飞快爬上螺旋楼梯，朝着二楼的卧室找了过去。 * 晏锦帆手里拎着菜刀，仔仔细细把整栋房子都查看了一番，随后在客厅里和另外三个小伙伴会合，大家交流了一番结果——除非有人能躲着她们四个人的眼睛东躲西藏，否则这件屋子里，确实不存在第五个人存在。 “所以，真的是偶自己动啦？”陆摇光的眼睛闪闪发光。发现事情不对劲以后，晏锦帆就把所有的大偶都扔进客房锁上了门，也不准她把宵抱出来，但在她看来，这也不是一件坏事啊！ “你不要想得这么简单。”姜橙子伸手弹了一下她的额头。“安娜贝尔的身体里住着的是安娜贝尔吗？” 陆摇光不说话了。一想到被她整天抱着、疼爱着的宵身体里住着另一个灵魂，她终于感觉到了一股毛骨悚然的害怕。 “好啦，兴许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晏锦帆觉得就他们各自家里的人偶数量，如果对方真想做什么，根本不必等到现在。但他们究竟是什么，又为什么会拥有生命力呢？ 她把三个小姐妹按在客厅里，自己回到客房打开了门，几个大偶一个挨着一个躺在床上，熟悉的面孔看起来是那么无辜又可爱。晏锦帆眯起眼睛，冷声问道：“你们还是不肯说话吗？” 当然没有人回应。连她自己都觉得有点傻，毕竟蔺天刑和凄城也经常被她抱来抱去，木头的躯壳总不至于被认错吧。然而，姜橙子的发现又该怎么说呢？她们之中有人梦游，半夜把两个大偶交换了位置？ 不，以他们的熟悉程度，互相留宿根本不是一回两回，怎么可能不知道朋友们有没有梦游的毛病。 她走到床前挨个儿看了一圈，敏锐的发现凄城表现得有点委屈——这是一种奇怪的感觉，盯着家养的偶看一会儿，就能从那些一成不变的脸上看出他们的心情。不过之前她一直觉得是自己的脑内幻想，也从来没有当回事，这个时候才正视自己的感觉可能没有出错。 想了想，她还是拎着凄城和宵走出房间，重新锁上了门，然后把宵递给了自家好友：“不知道他们到底是在装死还是怎么样，要不然单独试试吧。”说完，她又有些自嘲的补充。“我还是受到本尊的影响，挑也挑的是性格最简单的两个。” 陆摇光抱着宵，捏捏他的脸蛋和手指，想了想，又把手从背后伸进去，握住了人偶的操作中枢，控制他抬起手摇了摇……不管怎么看，他都是一个纯粹的人偶啊！ 她把宵摆在自己面前，拿了个抱枕给他靠着，然后一脸正色的跟他说：“宵，你知道的，我最喜欢你了，不管你是不是活的，我都一样喜欢你啊，所以……你其实会动吗？” 宵歪着头和她对视，看起来还是平常那副很呆萌很委屈的样子，陆摇光看着看着，没等到他的回应，自己反而先一步心软下来：“算啦算啦，你这么可爱，不用回答也没关系，反正你不会害我的。” “喂喂！”姜橙子在旁边看着她没用几分钟就说服了自己，简直无语凝噎，赶紧把某个废物点心推开，自己对宵说道：“我想起来了，早上摇光换衣服的时候，根本没有碰到你，你就自己倒下去了吧，岚岚也说昨晚你瞪了她，别的偶可能没问题，你的嫌疑可是最大的，要是你还不老实交代，我就要把你扔掉了，看你能不能自己找回来！” “不要啊！”陆摇光赶紧抱住她的胳膊。“宵真的很乖的，也许他就是偶尔会动一动嘛。” “这是动一动的问题吗？”姜橙子又想打她了。“你把他带回去，跟带个不□□在身边有什么区别，你再说话，我就把打火机拿过来了！” 哇靠，火刑威胁也太残忍了吧，这里又不是霹雳布袋戏片场！陆摇光捂着嘴不敢说话了，但当两个人转过头，再次将注意力放到宵身上时，就发现他从刚才的正对着两人端坐，换成了侧坐的姿势。 尽管谁也没看到他的动作，但差别已经是明明白白的摆在眼前了。 “……他果然是活的！！！” “哇，自己摆造型也太可爱了吧！”陆摇光这样说着，拿出手机来啪啪拍了好几张相。“你会说话吗？不用担心，我不怕你的。起码，你得告诉我，你是宵，还是别的什么人吧。” “他要是会说话，说谎不是分分钟的事吗。”姜橙子面无表情的指出了其中的问题。摇光喜欢的是宵，若他真是什么孤魂野鬼，难道还会承认自己不是吗？ “嗯……”陆摇光想了想，还是坚持道。“其实，我知道他就是宵，没有那么多为什么啦。橙子，难道你会认错雅少吗？” 但感性是一回事，理性又是另一回事啊。姜橙子觉得这事他们最好还是讲讲证据吧，然而转念一想，木偶活过来这种事本来就够玄幻的，科学好像在这儿本来就派不上什么用场啊。 然后，她们终于听到了木偶的声音：“摇光……” 姜橙子囧了。她是看过剧的啊，为什么感觉这就是宵的声音。 但不知道为什么，只要她们一直盯着宵，他就一动不动，也不肯开口了。而当两个人都移开视线的时候，木偶就开始动手动脚，一把抓住了摇光的衣角。 而另一边，晏锦帆盯着凄城的脸，觉得他的表情自己实在是太熟悉了。明明是玻璃做的眼睛，却好像会说话一般，在试图向她传达：难道我们活过来，不是一件好事吗？ 她立刻觉得有点心软，温柔的跟凄城解释道：“因为现在，我弄不明白你们到底是谁了啊，你真的是我的凄城吗？还是别的什么东西占据了这幅躯体，霸占了你的位置呢？” 凄城的眼神顿时变了，变得更加焦急起来，似乎在尝试着示意她，他就是凄城啊！ 正好另一边，宵终于开口说了一句，晏锦帆朝那边看了看，便继续对凄城说道：“你也应该会说话的，事到如今，还是不肯说吗？” 凄城的表情顿时变得有点苦逼。还是裴岚在旁边弱弱的说了一句：“是凄城的话，本来就不会说话吧。” 晏锦帆：“……”他后面不是能说话了嘛，难道这需要皇儒的死亡buff？ 第73章 深夜惊变 有西门寒照放水在先，姜橙子顺利赢得比试，留了下来，前者毫不留恋，胜负一分，立刻离开了红楼剑阁，应当是径直去寻东宫神玺了。 随后，便是任剑谁与四宫主霏婴的比试，结果自然不需疑问。看着霏婴输了还一脸兴高采烈的表情，以及任剑谁鬓边的冷汗，旁观的姜橙子不仅露出恶趣味的表情来——虽然是老夫少妻，但其实这对真的很可爱啊！ 然而，一想到红楼掩盖的层层秘密，还有无解的岁月之轮，她便又没了磕cp的心情，在曌云裳温言请他们返回房间，只待明日再做下一轮比试时，便果断返回了房间。 随后，在当天夜里，她只身来到红楼大殿之中，拔出了背上双剑—— 只听一声脆响，满殿烛火豁然点亮，曌云裳背着手走入大殿，身后跟着恭顺的鱼纹老铗：“贵客深夜来到此处，是不将剑阁规矩放在眼里？” “规矩？”姜橙子转过头来看她，不禁冷笑一声。“除非是我制定的规矩，否则，我从来就不是什么守规矩的人！” ——她话音刚落，便有人凭空落在她身后，刀锋凌冽，骤然向大殿顶端的岁月轮劈去，刹那间地动山摇，数道淡紫刀气如浪潮般汹涌滑落，将房梁斩做数段，激起满地尘烟，然而那把插在红楼阁顶的神剑，仍是纹丝不动，仿佛一只冰冷的眼睛，睥睨着殿中的芸芸众生。 “好剑！”晏锦帆的足尖在碎石连点数下，身姿飘逸的落在姜橙子背后，和她背对而立。姜橙子笑着说道：“要不然，怎么会说这是神器呢，可惜了，这样的神器落在红楼剑阁手里，不仅是明珠蒙尘，还是苍天有心，叫它永无出头之日啊！” 毕竟它日后最大的功绩，便是被曌云裳拿去砍了神柱。虽是无解的神兵利器，命运却只掌握在握剑的人手中，做下这等辱没名声之事，又是何等的可怜又可笑啊！ “住口！”听她们这么一说，鱼纹老铗登时大怒，拔剑道：“竖子竟敢！辱及剑阁至宝，便拿你们的性命来尝吧！” “想取我性命？”姜橙子笑出了一口整齐的小白牙。“你还没那个本事呢！还是请大宫主赐教吧！” 说罢，她也不给人慢条斯理说话的机会，提剑便直接攻了上去，晏锦帆的刀光如影随形，铺就满地闪电，正是坚壁清野！曌云裳见此情形，立刻拔出佩剑迎战，然而她的剑锋才与姜橙子的双剑相交，又有一把夜刀自一侧袭来，雪亮刀锋好似一轮残月，夹杂着冰雪的气息呼啸而至！ 见此情形，鱼纹老铗脸色一变，便要拔剑相助，然而倾倒的支柱后面，却突然闪现出一点蓝光，她甚至没能看清箭矢的模样，便已经被其一举击飞，重重的撞在了墙上。 “大姐！”听到动静，霏婴和任剑谁也找了过来，见到三人围攻曌云裳的情形，不由愤怒道：“你们这么多人打一个，算什么英雄好汉！” 这样的话，宵缺乏常识，反而经常看到有人被围炉，因此面不改色，充耳不闻，晏锦帆不过一笑，也没放在心上，倒是姜橙子忽而失笑，大声告诉她：“我本来就不是英雄好汉，我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的女子啊！” “什么？”霏婴大吃一惊。“哪有……哪有女子会来参加剑会的？！” “小妹妹，你是太缺乏常识才会这么说，有什么好奇怪的，男人还是女人，我都喜欢啊。”姜橙子咯咯直笑。“也罢，你本来知道的就很少……你大概不知道，按照红楼剑阁的规矩，等你怀有孩子，你旁边的那位大叔就必须去死吧！赢家从来不能走出红楼，若你怀的是男孩子，也不能走出红楼，所谓的剑种，就是个配种的工具，其实，我来参加剑会，你们才更应该把我奉为上宾啊！” 她居然就这样大大方方说出口了！天草二十六才跨到门口，就听到这么惊世骇俗的话语，顿时看向了身边同来的易水心，对方的神色有一瞬间的难堪，被他捕捉到，顿时明了，就算姜橙子所说并非全部真相，也有一部分是真的。 霏婴更是整个人都呆住了！她自生下来便在红楼长大，从未到过外界，也并不知道红楼剑会的真相，混乱之下，也只知道不停的重复：“你骗人！不是！才不是这样！”倒是任剑谁看她一眼，心中已有些明白，她不过就是个一无所知的小女孩罢了。 然而面对这样的话语，曌云裳的表情仍然淡漠：“先是隐藏身份参加剑会，现在又这般污蔑红楼名声，看来阁下是真的不想要命了。” “污蔑？你错了，我有证据。”于是姜橙子的表情也跟着变得淡漠起来。红楼剑阁的设定，时常让她想起自己出身的门派七秀坊，但这样罔顾人命，实在是丧心病狂，这座剑阁里关着的，无非都是些剑术高强的疯子罢了。“我在剑阁外找到了万具男婴尸骸，其上都留有剑阁的印记，当然你也可以否认说不是剑阁所刻，但是……谁说所有的男婴都死了呢。” 她含着微笑的声音恍若春水潺潺流淌，其中的话语却仿佛风刀霜剑般刺人心脾：“剑种都是外来人，和你们这些孤家寡人不同，他们有亲人，有朋友，他找到了父亲的亲人和朋友，他的父亲却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不如，还请大宫主请出闭关的前任剑种们和我们对峙，真相岂不是一目了然？” 前任剑种早就死光了，哪还有什么证人。曌云裳也只是道：“阁下这样，是询问的态度？便是要请前任剑种，也要收剑才是！” “不，我不是询问，只是说一说罢了。”姜橙子说着，一招剑心通明格挡了曌云裳的剑招。“打你就打你！成王败寇无非如此，哪用得着那么多理由！” “你杀死那些男婴的时候，难道还问过他们想不想活吗？！” 是的，实际上这才是她此行的目的。若是曌云裳死于此役，岁月轮无人可用，这才是釜底抽薪，最保险的办法！ 然而曌云裳并不好对付，其剑术之精妙，全然不在柳生剑影之下，面对三人的围攻，竟仍显得游刃有余，虽一时不能突破几人联手，但同样的，几个人想杀她，却也毫无破绽可寻。 倒是霏婴混乱过后，正要上前帮忙，却被任剑谁一记手刀放倒，又横剑对上了站起身的鱼纹老铗。无数剑婢涌入大殿，试图结成剑阵，却被从天而降的百里追魂打乱了脚步，格挡漫天星雨尚且不及，又有一身黑甲的将军跳入人群，陌刀化作一道血色墙壁，将一切援手挡在了其外！ 一片混乱之中，只听得一阵清越的笛音幽幽响起，紫雾点点蔓延，很快便布满了整个大殿。 再看大殿正中，姜橙子杀心甚重，心如钢铁，剑光几乎化作旋风，将曌云裳笼罩在其中！晏锦帆冷眼旁观，只在她薄弱的招式上补充一二，似乎另有目的，而宵在笛声响起的同时，注意力就不由往笛声传来的方向偏移了一二。 抓住这个破绽，曌云裳虚晃一招，硬挡了姜橙子一记剑破虚空，鲜血喷溅而出的刹那，她举起手中凰帝，一招漫天飘雪血飘红朝着笛声传来的方向击去！ 只见猩红剑光一闪而过，斩断砖石无数，笛声戛然而止，转而响起的是一声短促的尖叫。 “摇光！”宵顿时流露出担心的神色，刀法随之一滞。曌云裳眼神一凝，将剑一举，又运起惊世剑招：“蓝关雪拥千层起·便看冰魂白上纱！” 只见一道剑风扫过，伴随着宵而来的纷扬飞雪，瞬间化为了无坚不摧的寒冰。宵微微皱起眉，也同样举起了手中夜刀：“天之剑式——” “不好！”姜橙子同样发动了雷霆震怒，一边催促晏锦帆：“阿锦，挡住他！” 不用她多说，晏锦帆一直关注的便是此刻，大步向前一迈，长刀横劈而下，淡紫色的刀气结成无形的屏障，将曌云裳封入其中—— 只听“砰”的一声，大殿顶端忽然整个坍塌了下来，一把犹如烈阳一般的红色长剑，全无阻碍的径直刺破了刀气屏障，落入了曌云裳手中！ 能将神州天柱砍断的神器岁月轮！ “走！”姜橙子毫不犹豫，和晏锦帆交换了一个眼神，踩着蝶群转瞬后退，一把抓住了任剑谁和被他抱着的霏婴。晏锦帆抓住宵，眼角的余光看到燕倾和拖着天草二十六消失在门外，也来不及多想，便发动了神行千里。 而在半空之中，唐云机背后机关翼大展，像只鸟儿一般轻而易举的浮在夜空之上，看着站在大殿之中，手握着岁月轮，气势如虹，仿佛无人可敌的曌云裳，忽然低下头，对怀里的陆摇光说道：“摇光，用蚀心蛊吧。” “好。”陆摇光点了点头，再次将虫笛放在了嘴边，吹奏了一段迤逦的乐章。她刚才下的诸多蛊虫还在大殿之中弥漫，正好以此为引，一举引动了蚀心蛊。 随后，他们便看着曌云裳双眼染血，忽然一剑飞起，朝着迎上来的鱼纹老铗直直舞去！ 第74章 黑羽恨长风 神器的威力到底有多大？ 那夜过后，红楼剑阁坍塌了大半，最后还是二宫主楼无痕和剑圣柳生剑影赶到，合力阻止了狂暴的曌云裳。与此同时，公开亭又多了一笔新的趣闻，正是红楼剑阁多年来诛杀剑种和男婴的真相！ 红楼禁地步穷青峦的后山被人轰开，其正与日前被发现的万婴坑相连，其中暴露出的累累剑客尸骨让武林中人一阵唏嘘，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把红楼剑阁传成了吃人不吐骨头的诡秘之地，还说那些女人都靠杀男人来练剑，才能获得这样精妙的剑术。 姜橙子对此很是满意：“要是有男人不信邪要自己去找死，那我才不管了呢。”至于那些心存疑问的有识之士，让他们去调查不是更好，已经做过的事，难道是一句轻飘飘的不知道便可以掩埋的吗？ 当然，也有些比较难对付的人物，比如醒来后又哭又闹的霏婴，不过在任剑谁带她去看了那万具婴尸之后，她就不得不接受了事实，却越发哭得厉害，又闹着要回剑阁质问几个姐姐，为什么事情的真相会是这样。 放她回去和推她进火坑有什么区别？姜橙子劝了她两回，见她虽然听不进去，却分外依赖任剑谁，便把小姑娘扔给头痛的大叔，让他们互相牵制，省得再做岁月轮下的无辜亡魂。 除此之外，几个人又商量着把尸体们安葬、超度。步穷青峦中的尸骨尚有亲友要来寻觅，但万婴坑里的尸骨总是无人收敛，便先都挖了回来，如今全都变成了一个个漂亮的小罐子。既然真相得以公诸于众，逝者，自然也该走上自己的道路了。 “我想把这些尸骨送去定禅天安葬。”晏锦帆如是说道。“其实也算是留在那儿备用吧，你们还记得四轰时期要造的百婴骨棺吗？” “我记得！”裴岚立刻举起手。“云朵大师还为此死了！” “虽然不知道到时候能不能用，但现在先准备好总是好的。”晏锦帆耸了耸肩。“如果可以用到的话，就不必再为此死伤诸多婴孩，再说，有师父念经超度，相信这些夭折的婴灵也能早去往生，也算是一件好事。” “而且，佛剑还在定禅天，此事，也该叫他知晓。” 然后他就会去物理超度红楼了，干得漂亮啊阿锦！所以说我为什么要自己上？姜橙子不禁陷入了深深的疑惑。 其实超度哪还用净琉璃菩萨，把婴尸都挖回帮会，一副副清洗干净，装进小小的罐子里封好之后，晏锦帆便捻着佛珠，昼夜不歇的给他们念了三天地藏经，把陆摇光心疼得，特意给她炖了些补品送过去。 不过不得不说的是，那天她也受了些惊吓，实在是狂暴中的曌云裳见人就杀、疯狂拆楼的模样让她有点心理阴影，虽然大宫主是个变态，但那天她的行为，还是因为蚀心蛊的缘故啊！ “她自己杀心过重，才是根本原因，你不过是扯下了那块遮羞布罢了。”唐云机如是安慰道，送走晏锦帆之后，便将陆摇光和宵打包送回岘匿迷谷去了，相信慕少艾会乐意劝说她的。 至于被燕倾和趁乱带出红楼剑阁的天草二十六、伊达我流、赤宵练和易水心…… “小燕，我不是要骂你。”看着战战兢兢站在自己面前的燕倾和，唐云机其实还是有点无语的，也不知道他在这些损友眼里到底是个什么形象。“你做得很好，既救了人，自己也没事，比某些废物点心好多了。” 他夸奖了燕倾和一番，把他打发去陪在房间里闲得长草的元楼，然后二话不说，把死里逃生的四个人打晕塞上了去东瀛的大船。 “感觉东瀛好像一个垃圾回收站啊。”目送着船帆消失在天际，唐云机摸了摸下巴。算上之前的卫清风和普生大师，这已经是他第三次送人去东瀛了，还全是打晕扔上船的呢。 ……算了，虽然行为粗暴了一些，但他还是在救人性命嘛。唐云机这样想着，很快就把这件事抛在脑后，继续思考起了下一步的计划。 值得高兴的是，第二天逸凌霄返回帮会，给朋友们小聚了一番，顺便报告了一下自己的进度——和黑羽恨长风接上头以后，他随对方去魔界将九祸接出，送去了黑狗兄那里，目前他正在为拯救九祸而奔波，相信过不了多久就会发现他老婆没救了的事实了。 “看他费尽力气却还是一场空，挺让人伤心的，我就先回来了。”逸凌霄叹了口气。“不过，也是因为见到了黑狗兄，我想起来了，你们谁有空帮我关注一下咩咩啊，她若是出事，孽角就要发疯，虽然这回跟赭杉军没什么关系，但想想也是令人难过。” “这个容易啊。”姜橙子笑嘻嘻的接口道。“我去吧——” “算了吧，我真怕你一出门就被人围炉在小树林。”虽然当初去红楼，姜橙子给他打过招呼，还借了他一套衣服呢，但他也没想到对方能搞出这么大的阵仗来，直接提前把红楼一锅端了。 “不过，如今红楼的名声败坏到了顶点，曌云裳把剑婢屠戮大半，内讧尚且不说，西门寒照召集了诸多剑种亲友，正要去找红楼麻烦呢，大概她们也没空来找你。对了，竞天宗也在其中哦。” “哼，墙头草！”听到这个名字，姜橙子毫不客气的翻了个白眼。“这个时候他们又要跳出来装正义之士了！等佛剑一去，不是又趁乱成就了他们的名声？” “墙头草有墙头草的好处啊，武林总是需要些炮灰来垫脚嘛，这次就让他们当一回正道栋梁吧，今后也还用得上呢。”逸凌霄一脸温柔的说了些可怕的话，拍了拍好友的肩膀。“红楼多事之秋，怨姬也回去了，灵蛊山现在无人看守，你要是想去，就不准再插手其他事了哦。” “好啦好啦。”话虽如此，姜橙子灵动的眼睛却显然不是这么想的。 * 玄貘疗伤之时被异度魔界冰封，伏龙先生为解救他一筹莫展之时，逸凌霄从中牵线，借用了黑羽恨长风的随身长剑“涅槃”，劈开了封印的坚冰。 “你什么都知道？”他将这把得来不易的天之神器还回去的时候，恨长风这样问道。 “我什么都不知道。”逸凌霄很平静。“不过，还是请你暂时远离宵吧，他拥有的人从来不多，而失去总是令人难过，要是惹他伤心了，摇光就该来烦我了。” 这句话一说出口，根本就是什么都知道了。恨长风虽然原本就不觉得能一直瞒过他的眼睛，但对方好似从头就知道一切，却又表现得如此平静，仍是让他感到了十足的诧异。 “你不怀疑我吗？” “不，不是你的缘故。”逸凌霄想了想，还是回答道。“我相信苍，也相信箫中剑。” 提到那个名字，来自火焰魔城的魔似乎像是被烫到一般，小小的后退了一步。逸凌霄看着他，忽然轻轻叹了口气。 有些事，他并未说谎，譬如摇光和宵的确至今仍对箫中剑的死耿耿于怀。然而，谁又能说留下来的人，不是更痛苦的那一个呢？ 不过因为藏青云地并未暴露，恨长风始终找不到雷公胆，最后还是求到了逸凌霄面前：“你的同伴之中亦有医术高超之辈，吾想要请他们医治九祸！” “……”逸凌霄沉吟了一下。“你要知道，询问摇光的意见，她可能会不愿意。” “只要能治好九祸，叫吾做什么，吾都甘愿。” “摇光也不是会难为你的人。”逸凌霄摇了摇头，略作迟疑后才回答。“也罢，等我劝劝她吧。” “……多谢你。” 这边气氛冷淡，琉璃仙境却难得是一片欢声笑语。陆摇光和裴岚拉着叶小钗走进屋里，一边走一边大呼小叫：“屈杯杯，你看谁回来啦？” “谁啊？”屈世途从内室探出头来，也颇为惊喜，立刻迎了出来。“哎呀，叶小钗，你好了啊？！” “啊。”叶小钗朝他点了点头，眼睛里含着温暖的笑意。屈世途拍拍他的肩膀，颇有些感慨的说道：“太好了，你平安无事，若是让素还真知道，也一定会为你高兴的。” “啊。”听到素还真的名字，叶小钗的表情顿时变得担心起来。到如今，素还真的尸体仍然被封存在帮会之中，但即便如此，要他相信素还真就此死去，也是不可能的。 “放心啦，他不会有事的，他可是素还真也！”裴岚安慰道。她心里知道素还真正借着伏龙先生的身躯继续当正道栋梁呢，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结束。“师父都不担心他的。” 说起来，她之前因为帮主的事直接神行回了帮会，再返回无欲天之后，就顺水推舟把帮会和隐元会的事情说明了一下，谈无欲却没什么特别的反应。裴岚怀疑以他的智商，多半早就猜到前后经过了，便也没有细想，正大光明的两方奔走起来，几乎每天都是白天在帮会看顾元楼和叶小钗，晚上再返回无欲天休息。 “是啊，还是你师父好啊。”屈世途无奈的摇了摇头，又听裴岚说：“感觉我好久都没回来了，先去厨房泡壶茶过来，你们等着我呀。”说完就轻车熟路的往厨房去了。 而陆摇光拉着慕少艾的手臂撒了会儿娇，也跟了过去：“我去做些茶点端过来！” 看她们这副殷切的模样，坐在一边当布景板的四非凡人颇有些羡慕。“真是天伦之乐啊，你说是吧，老狼。”一边一手肘推了一下一旁的补剑缺。 补剑缺：“……”想想月漩涡和朱武……人比人真是气死人啊！ 第75章 九祸事发 逸凌霄带着黑羽恨长风赶到时，众人茶才喝到一半。陆摇光分了半块茶点给宵，看他乖乖吃着，又扭过头看了看慕少艾杯中的茶还剩多少，需不需要添茶，这才自己吃起来。 看着逸凌霄踏进屋子，她先是一喜：“凌霄，来的正是时候啊！你是闻到茶香，特意过来的吗？” “哈。”逸凌霄笑了。“来的早不如来的巧嘛。” 他背后跟着沉默的恨长风，随着他一同坐了下来。裴岚递过来两杯茶，陆摇光也给他们端了一盘茶点：“先喝口茶休息一下，再说你们是来做什么的吧，唉，感觉好久都没看到你了呢。” “是啊。”裴岚也点点头。“虽然正事要紧，你也要照顾好自己哦。” “我哉啦。”逸凌霄很享受朋友们的关心，端起茶杯来喝了一口。然而还没等他把茶杯放下来，宵就突然站起了身。 “宵，怎么啦？”陆摇光有些奇怪的跟着他站了起来。青年的脸上是一贯的缺乏表情，熟悉他的人却能看到一点委屈和伤心来，陆摇光哪能眼睁睁看着男朋友难过，连忙紧紧抓住他的手，而宵单手把她揽进怀里，却只是望着恨长风道：“那是……涅槃。” 说完，他已然带着陆摇光化光而去，转瞬便没了踪影。 逸凌霄：“……”想不到先发作的居然是宵啊，也不知道摇光会不会劝他。 而恨长风紧紧握住手，好不容易才抑制住将背后的长剑取下来的冲动。为了避免被宵认出，他刻意将长剑藏在了剑袋里，但……该来的，总还是到来了。 那些过去，对于宵来说，一定很刻骨铭心吧，就像那个逝去的人，至今仍然住在他心里一般。 山关留痕忘岁月，独少一剑恨天涯。 * 但说实话，男朋友一伤心就往冰山上跑，真是个很一言难尽的习惯啊。陆摇光托着腮这样想到。 他们又回到了傲峰，昔日宵和箫中剑一起居住过的地方。山洞外寒风凛冽，山洞内也是一片阴冷，说实话，她觉得抱着自己的宵也冷得像一块万年寒冰，只是不想推开他罢了。 也幸好，自从当初造出涅槃之后，傲峰十三巅一度春暖花开，虽然后来再次被冰雪所覆盖，却再没有从前那样能杀人的严寒了。虽然曾经居住在这里的人一个个的都离开了，但他们的踪迹，终究永久的改变了这座山峰。 “你还好吗？”她问了一句。宵没有说话，只是把脸贴在她的头顶，更紧的抱住了她。 好吧，现在自己成了安抚娃娃了。陆摇光把手放在他的背上，缓缓拍着他，小声说道：“箫中剑败于他手，涅槃在他手里，也是理所当然的。” 宵还是没说话。陆摇光想了想，又继续说道：“其实，我不觉得是箫中剑输了。” “……为什么？” “朱闻苍日也死了，宵，这一次，他永远都不复存在了。”陆摇光知道他大概是不能理解的，但还是想说给他听。“我以前也曾经说过同样的话，但那时候是错的，但凡箫中剑还活着，朱闻苍日便一直存在，没有了箫中剑，他才是没有了存在的价值，如今留给朱武的，只剩下失去的痛苦。” 就像他们曾经说过的，妻子，朋友，他终究一个都没救下。 而宵沉默了一会之后，只是小声对她说道：“涅槃铸成之后，我明明说了，会在傲峰等箫中剑的。” 他吐字很慢，总是带着一股机械的呆滞感，但陆摇光抱着他，却能清楚的感觉到他的伤心，从这具冰冷的身体里不断的涌出，甚至胜过了外面凛冽的寒风。 “……他不会回来了，你得接受这个。”这句话她不知道说过多少次了，但还是只能一次次的重复，失去多痛苦啊，陆摇光自己也知道，自己也不能接受，那这样苍白的安慰又有什么用呢？ 但人们总是要互相安慰的，就好像不这么做，自己就会因为心痛而死去一样。 “无情者伤人命……伤人者不留命……”宵念着这句话，又轻声询问怀里的爱人：“摇光，你有一天，也会像箫中剑一样离开我吗？” “……我不知道啊。”尽管说不会很容易，但陆摇光还是选择实话实说。“人终有一死的，宵。”更别提还是在苦境。 “我……可能很难死掉。”宵想了想，这样告诉她。“但我也不想摇光你，成为留下来的那个人。” “别说傻话，我也不想你是留下来的那个。”一想到原本的剧情里，宵独自守在傲峰，等着那个不会回来的人，身边陪伴的终究只有雪枭，陆摇光就不禁流下了眼泪。“我……我总是希望，别人有的，你都能有。” 热血一上头，她在系统背包里找了找，摸出一个小小的瓶子，紧紧的攥在手心。迟疑了一下之后，她推了推宵，轻声说道：“去把火升起来，好吗？” “你很冷吗？摇光，对不起。”宵把外衣裹在她身上，起身去生了火，这才回到床上重新抱住她。陆摇光把手放在他的心口，轻轻的抚摸了一下，随后收回手，解开了自己的衣扣。 * 宵和陆摇光一走了之，慕少艾的目光顿时变得有些意味深长，没多久也起身告辞了。 得，昔日的爱恨情仇终于引来蝴蝶效应了。逸凌霄当然不会苛责自己的朋友，于是转而将目光转向了裴岚，然而后者朝他摊了摊手，表示自己爱莫能助——九祸身体里是蛊的问题啊，要是摇光撂挑子不干，那就只能找怨姬了啊。 场面一时之间有些尴尬，幸好姜橙子随即带回来了绯羽怨姬，咩咩和史波浪。原来那日红楼事变过后，一切真相又被公之于众，曌云裳干脆撕下了往日平和的面目，露出残暴的本性，随时都会取人性命，红楼剑阁人人自危，俨然已成人间地狱。 偏在此时，柳生剑影表明自己之前因中毒而失明的双眼已然痊愈，又提出要带走二宫主楼无痕，曌云裳竟当众命妹妹摘下蒙面的面纱，让剑圣一观她脸上狰狞的伤处。绯羽怨姬看不过去，出声劝阻，却差点被她一剑毙命，还是楼无痕及时出手阻止，才幸免于难。 但直到此时，她才终于看清大姐残暴的面目，知道多年来二姐一直饱受折磨，还极力保护红楼上下，不由悔恨交加，难以言说。而柳生剑影全然无视楼无痕脸上的残缺，只坚持要将她带走，曌云裳登时暴怒，拔剑想要杀他，却反而被心智已定的柳生剑影击败，带着楼无痕和绯羽怨姬离开了红楼剑阁。 “真是大快人心啊！”对以上剧情，姜橙子这样总结道。“你们总算知道曌云裳就是个神经病了。” 就是柳生剑影这个家伙怎么这么快就想通了……明明他应该茫然了一段时间，还被他徒弟骂了呢。姜橙子颇觉有趣，把绯羽怨姬送到以后，就飘飘然去追自己的老对头了。但逸凌霄哪会放心她独自行动，叮嘱裴岚照看一下恨长风和九祸，抄起剑就追了出去。 幸好绯羽怨姬经历种种变故，仍然温柔体贴，慈悲心肠，很爽快的答应替九祸治疗之事。只是她不过一观之下，便确定九祸早已因难产身亡，之所以还能察觉出生命迹象，不过是有人在她身体里种下藏心蛊所展现出来的假象。 她这一番话脱口而出，将恨长风的最后一丝希望霎时击得粉碎，发出一声绝望的哭嚎之后，便一把抱住九祸冲了出去。绯羽怨姬不明所以，还颇有些担心，倒是一边的裴岚老神在在，因为她看到补剑缺也追了出去，这就不需要担心了，反而劝了劝怨姬：“生离死别，总是这样痛苦，等他冷静一下吧。” 到底已经成为事实的，总是无法更改。 她领着绯羽怨姬返回帮会，和霏婴重聚，两姐妹抱头痛哭一番，又交流了近日的情报。对于三姐告诉自己的真相，霏婴再也无法说出不信的话语，但眼泪却流得更多了——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不过是几天的功夫，过往的一切就被全盘否定了，自己出身的地方，转眼竟已成为了人人喊打的魔窟。 “为什么会这样啊？”她问绯羽怨姬，后者却也不知道如何答她。她虽然一直都极排斥红楼剑阁的规矩，但也没有反抗的勇气，只能默默远离，如今一切真相被公开，她觉得痛苦之余，内心深处也并不是没有一丝解脱的。 “霏婴……”她斟酌着告诉妹妹。“红楼以后……再也不是你我的归处，你要好好珍重自己，不要再回去了。” “你们……你们都是坏人！坏人！”霏婴的情绪彻底崩溃了，她在泪水的缝隙里看到一边站着的任剑谁，突然扑到他怀里，死死地抱紧了他，后者虽然流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来，但也抬起手，温柔的拍了拍她的背。 看她们哭得这样难过，房间里的咩咩很难理解：“为什么怨姬姐姐这么伤心，是谁惹她难过了？还有那个姐姐，有人欺负她们了吗？”她还发着烧，然而这并非仅仅只是发烧而已，从她小小的身躯之中，不断冒出无数的黑气，痛得她眼泪汪汪的吸了吸鼻子。 “咩咩不怕，我等会儿就去问她们，如果有人欺负她们，我会帮她们打跑坏人的！”史波浪立刻拍着胸脯保证道，咩咩也跟着笑了起来。“谢谢你，史波浪！” 裴岚拧了一块帕子叠放在咩咩额头上，不动声色的给她刷了个清风垂露，一边笑眯眯的迎合道：“史波浪好厉害啊，难怪把咩咩照顾得这么好。” “嘿嘿。”哪有小孩子不爱被夸的，史波浪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又继续说道。“谢谢姐姐你帮咩咩治病，我义父也是大夫哦！等我义父来了，咩咩就会好起来了。” “是啊，等你义父来了，她一定会好起来的。” 第76章 征战之前 姜橙子和逸凌霄直到傍晚时分才返回帮会，两个人一路上都在拌嘴。逸凌霄无奈道：“剑圣和楼无痕的事情，你就不能不管了吗？顺其自然有什么不好？” 姜橙子则是说：“那不行，柳生剑影对人动心这事足够我笑他一辈子了，我才不会眼睁睁看着他们分手呢！你别管啦，我要回去跟秀泷和莫召奴写信了。”说罢就哼着歌回房间去了，留下逸凌霄欲语还休，也不知道自己是该替剑圣庆幸还是默哀。 但但凡是姜橙子想做的事，他至今还没见她做不成了，就是不知道她究竟要如何促成此事了。难道要提前把佛公子赶走，不让他们遇见？ 摇了摇头，他先去找了下裴岚，得知恨长风已经知晓九祸死亡之事，顿时又是惆怅又是无奈：“总算还是走到这一步了。” “是啊，长痛不如短痛，你也不要太过在意了。”裴岚安慰他道。“接下来，就该去万年牢了吧。” “……嗯。”成败在此一举，逸凌霄吐出一口气。一想到总算快要结束为道侣提心吊胆的日子，他也露出一丝真心的微笑。 随后，他又去客房探望了一下咩咩，对她浑身溢出的黑暗力量倒并不太惊讶。裴岚对他说道：“云机会去找黑狗兄，把咩咩的事情告诉他的，我们会说服他把两个孩子留在这里，你就别管这件事了，专心办你自己的事就是。” “好啊，辛苦你们啦。”逸凌霄拍了拍她的头，换来不爽的一个白眼，但他望着好友的眼睛，仍是认真说道：“……岚岚，其实，你不用跑得那么辛苦的，老老实实留在无欲天也不错。只要我们知道你和老谈都平安无事，这就很好啦。” “拜托，我每天神行回帮会又神行回无欲天，中间别说小树林了，连苦境的地也没踩一下好吗。”裴岚毫不客气的反驳道。“叶小钗和帮主才好了，你就要过河拆桥，赶我走了啊！” “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也该知道，叫我什么都不做，纵然会很安全，但心里又会是怎么煎熬呢？若你是我，能做到吗？”裴岚反问道。“云机就不会跟我说这些话，哪怕他比你更想让我一直留在无欲天呢。” 她看逸凌霄眉宇之间透着一丝担忧，有些不解，把他拉出客房，帮咩咩关好门，这才挽着他边走边问道：“你怎么啦？是不是连日奔波太劳累了？去洗个澡，早点休息吧。”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逸凌霄却摇了摇头。“明明一切都很顺利，侠道追溯、明圣天书、魔宝大典，每一本都没落在异度魔界手里，他们也无从得知神州天柱的所在，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有一些不太好的预感。” 这话真是太熟悉了，真是好大一个g啊！裴岚心里登时一个咯噔，表面上却不为所动，仍是玩笑道：“你是不是被苍同化了，怎么说话突然变得那么神棍啊。” “我虽然也会卜卦之术，但只懂个皮毛，可不敢跟苍相提并论。”逸凌霄摇了摇头，长长吐出一口气。“……应该只是我的错觉吧。” 不，他从来不是轻率之人，只是这个时候说起这些话，未免太打击人了。裴岚想了想，还是安慰了他两句：“等把苍救出来，我们就没有后顾之忧，可以反攻异度魔界了。拜托，我们可是穿越者诶，有光环有外挂，很牛逼的，打败弃总有什么好奇怪的，你肯定是因为太担心苍了，才会觉得不对劲的。” “或许吧，像你说的那样，我常常觉得，只要我们几个在一起，就没有我们做不到的事情。”逸凌霄笑了。“谢谢你，岚岚。” * 第二日，隐元会传回消息，佛剑分说自定禅天去往红楼剑阁，将曌云裳斩杀于剑阁门外。神器岁月轮也因此落入无涛海中，不见了踪影。 而岁月轮一失，建立在其上的庞大剑阁顷刻间土崩瓦解，彻底消失在海滨之上。 “真的啊！”从隐元密探口中得知这个消息，姜橙子的心情颇有些唏嘘。“大师牛逼！阿锦的小报告打得真有用啊！” 晏锦帆：“咳咳，能不能好好说话了。”什么叫打小报告，她明明是伸张正义来着！ 但既然曌云裳已死，岁月轮也失踪了，红楼剑阁这条线基本算是彻底斩断了。这些天的努力总算没白费，姜橙子心情大好，扑到她背上，搂着她的脖子撒娇道：“阿锦最厉害啦！咱们去喝酒庆祝一下吧！哦，把摇光也叫上，正好我有事找她帮忙。” “好啊。” 当然，有人欢喜有人忧。楼无痕、绯羽怨姬、霏婴三姐妹在无涛海边重逢，彼此相顾无言。故土一夕逝去，且她们彼此都知道剑阁罪孽深重，也不能找佛剑分说复仇，只能执手相看泪眼，尽力平静的同彼此道别。 “霏婴，你要跟着那个男人，就要收敛一下你的脾气，多看看，多学学，照顾好你自己。”楼无痕语重心长的说道。“怨姬，你一贯稳重，我也就不多说了，但愿这一次，你没有选错。” 霏婴的眼泪一下子落了下来，想说不要你管，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就学会了沉默和无奈，昔日天真烂漫的少女时光，似乎一下子便离她远去了。 而绯羽怨姬含着眼泪，仍是勉强对她一笑：“你今后又要去往何处呢，二姐？” “我会和他在一起。”楼无痕转过头，看了看不远处的柳生剑影。 “他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结果当天晚上，他们就迎来了两位不速之客，对方跟风一样来了又去了，留下了一阵香风，直接糊了楼无痕和柳生剑影一脸。 “不好！”二宫主先还以为是毒药，便要运功逼出，然而等她发现自己的身体里似乎燃起了一团火的时候，一切已经尘埃落定了。 柳生剑影的眼睛已经看了过来。 罪魁祸首勾肩搭背返回帮会，彼此都很高兴。姜橙子笑着说道：“我就知道柳生剑影那个家伙毒抗为零，对x药肯定也没啥抵抗能力啦！按照霹雳惯例，他俩肯定能一发入魂吧，哼哼，我倒要看看，弦知音有没有那本事劝他抛妻弃子！”要真是那样西门吹雪，看她不找上门去骂人。 和她一起搞了事情的陆摇光却没她那么自信：“万一没有呢？我还是觉得一发入魂好不科学哦。” “拜托，例子一抓一大把，霹雳就不存在的科学的啦。”姜橙子思索片刻，问她把药拿去了。也对，为了以防为一，不如巩固一下效果，过两天再去给他们下一次。 然后她就回房间写信去了，实在是最近发生的事实在太有趣，搞得她文思如泉涌，甚至很想邀请莫召奴夫妇回中原来看热闹，毕竟剑圣的热闹也不是每天都有的啊！ ——但可惜的是，她总也没法把这样的邀请写进信里。 而从陆摇光口中得知她干了什么以后，其他人都不不禁对柳生剑影抱以同情之心——虽然其实真是出于好意，但橙子太太的搞事之心也不是假的啊。 倒是逸凌霄终于等来了消沉的黑羽恨长风，九祸的死显然带走了他对异度魔界的最后一丝留恋，如今终于下定决心，要与弃天帝对抗。与他议定好同去万年牢的时间之后，逸凌霄便通知了自己的两位师兄。 ——然而，让他意外的是，得知此事之后，元楼却嚷嚷着要和他一起去，态度还十分坚决。虽然他们之前是有说过此事，但当时谁也没料到他会经历一次死而复生，如今身体好不容易有了起色，逸凌霄哪舍得让他去冒险啊。 但不管他怎么劝说，元楼始终不依不饶，逸凌霄觉得有些不对，眼看出发时间在即，便把唐云机叫了过来，将事情告知了他。 唐云机可不像他那么体贴，直截了当的询问帮主：“你又在想什么？才在弃天帝手里死了一次，对你来说，难道一点影响都没有吗？” 元楼一脸乖巧：“云机，你说什么呀，这次我们是去救人嘛，再说，我和凌霄都约好了的。 ” “说得好像你以前没放过他鸽子一样。”唐云机死死的盯着他，但对方神色如常，叫他一时也琢磨不透对方的想法。元楼从来不是一个很擅长隐藏自己情绪的人，也是在朋友面前，他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啊，认识这么久，唐云机也习惯了对方时不时的任性和出其不意，也许，真的是他想的太多，他只是不想错过见识万年牢的机会？ 元楼也不高兴的说道：“那云机你也去么，你看着我就是啦，我现在这个样子，难道还能搞事情吗？”随后他又高兴起来，情绪转变之快，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那可是万年牢！太有意思了，我早就想去了啦。” 想想对方怎么说也是个远程输出，自己还可以全程盯着他，唐云机倒也放下心来，转过头对燕倾和道：“小燕也一起去吧，阿锦和橙子只怕也要去，摇光和岚岚就留下来守着咩咩他们好了。”他如今已很能感觉到团战带奶妈的吃力，实在是某两个姑娘在战场上几乎毫无自保的能力，像红楼一役，若非他及时抱起摇光，让她被曌云裳的剑招击中，只怕那条命都没了。 燕倾和激动的点了点头，他自然是不愿意留下的。而元楼暗暗松了口气，在唐云机又看过来的时候，朝他扬起了得意的微笑。 第77章 万年牢 把一群人送出帮会的时候，陆摇光和裴岚都没当回事，在院子里陪着两个小朋友玩捉迷藏。黑狗兄来看过咩咩之后，对两个人感激非常，给她们留下一个药方，说是对咩咩有好处，裴岚劝他大可以和咩咩相认，但他却颇为犹豫，只是在咩咩熟睡后在她床边坐了一阵，又急匆匆的离开了。 “大概是去对付风肆险和造化弄神了？其实，就算他现在逃过一劫，未来之宰迟早也会找上他的。”裴岚坐在床边为咩咩打着扇子，一边轻声和陆摇光说话，后者对这几个名字都很陌生，一脸莫名其妙。“未来之宰谁啊？” “灭境邪灵，下一档天启的boss。”裴岚介绍得简单粗暴。“你还记得问天敌么？” “记得，是书大的小号么！”陆摇光昂起下巴。 “不是那个，是真的问天敌啦，总而言之后面他也会出来，不过被武君干死了。”裴岚说完，也不禁感叹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苦境是什么神仙地方啊，是个boss都想来找找麻烦。” “但他们不是都被打退了么。”就这点来说，苦境人士真的很牛逼。 “可是……”目前要对付的大boss弃天帝，外号可是便当帝啊，不同于以往，这一次，究竟要有多少人牺牲呢？ 裴岚有些闷闷不乐。因为谈无欲退隐的缘故，她倒是不担心自己师父，但好友们整天风里来雨里去，一个个跟纯粹的正道栋梁似的，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让她偶尔夜里等不到他们回来，还是有些提心吊胆。 “哎呀，等素还真复活以后，我一定要他给我写块正道栋梁的牌匾，就挂在帮会大厅里！” “……我觉得你怕是皮痒想被云机打。” 然而等到天色暗淡下来，出门的人还没回来，两个姑娘都坐不住了，在帮会门口徘徊不去，忍不住抱怨连连：“怎么还不回来？打这么久的吗？” “毕竟对手是弃总嘛。” “可是这次，我们人比剧里那次多多了啊。” 幸好没过多久，便有人影出现在了帮会门口。裴岚和陆摇光欣喜非常的迎上去，准备先简单为浑身浴血的众人治疗，但前者立刻眼尖的发现，大家的脸色都显得有些不好，好似事情并不顺利一般。 ……该不会是苍没救回来吧？！ 她看逸凌霄和唐云机的脸色尤其差，也不敢多说话，上前扶住好友的手臂，一边给唐云机疗伤一边观察着其他人的情况，然而随着她一个个的看过去，赭衫军、墨尘音、黑羽恨长风、补剑缺、逸凌霄、燕倾和、晏锦帆、姜橙子…… 她顿住了。 “元楼呢？”裴岚问了一句。没人回答她，逸凌霄别开了眼睛，燕倾和吸了一口气，突然抬手捂住了脸。裴岚的心顿时重重的坠了下去，她转过头看向被她扶着的唐云机，对方眼睛里流露出的那种痛苦，她从前从未见到过。 * 逸凌霄要先返回天波浩渺让苍的灵识归体，赭墨二人自然随他一起回去了。看出这些人现在正需要互相安慰，外人不好在场，补剑缺和黑羽恨长风稍作休憩后，也带着伤药告辞而去。 只剩下一众帮会成员在大厅里包扎着伤口，一边听唐云机将事情娓娓道来——一开始明明是很顺利的，有玄宗三人开阵拦住弃天帝，唐云机等人挡住断风尘与一众魔兵，黑羽恨长风轻而易举的进入万年牢救出了苍的灵识，一群人目的达成，当即就要撤退，然而恰在此时，寄宿在朱武本体中的弃天帝却突然爆发了力量，一把将元楼抓了过去！ “那个时候，明明我就在他身边……”燕倾和喃喃自语，一边不禁落下泪来。“为什么我没有挡住——” 实则当时弃天帝的魔刀在他肩膀上一拍，几乎把他肩上的骨头击得粉碎。陆摇光一边帮他上着夹板，一边掉着眼泪，却还在努力安慰他：“不是小燕的错！你很努力了……” 燕倾和却摇着头，怔怔的看着虚空：“不是的！不是的！是他在最后，把我推开了……” 否则，那一刀或许能劈下他的头来。 陆摇光难以忍耐，转身伏在晏锦帆肩头哭了一阵，才能继续为他们治疗。而唐云机正色对好友说道：“现在还不是自暴自弃的时候，你便是要责怪自己，也总要等到把人救回来再说吧。” 燕倾和闻言一愣，随后垂下眼睛，露出羞愧的神色来：“对不起……云机……” “没事啦……就是、就是再来一次么！”姜橙子勉强一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担心，小燕，我们会把他救回来的。” 然而等伤得最重的燕倾和被陆摇光送去房间休息之后，姜橙子的脾气再也按捺不住，猛地站了起来：“你们注意到了吧？小燕是帮元楼挡了一下，然后元楼推开了他，然而在那之前，他根本就是一动不动的站在那儿，直接就被抓住了！” 他们是何等亲密的朋友，姜橙子不知道跟对方切磋过多少回了，哪里不知道他的习惯，是失手被擒还是放水根本一目了然！只是，哪有人自己往敌人手里送的，他是想再死一次吗？！ 她心里委实气不过，裴岚却伸手把她拉下来，继续帮她缠着腿上的绷带：“不要乱动，你还想不想要你的腿了。” “我现在只想砍了元楼的腿！” “那也等他回来才行。”裴岚咬牙切齿的说道。“那个家伙……明明是他整天叫着要爱惜性命的，自己却不以身作则，等他回来，我就让他真正尝尝当温皇的滋味！” “……”晏锦帆沉默了很久，手指一直不停的拨弄着手腕上的佛珠，却不似往常那样平和，反而是借着这个动作在压抑自己内心的怒火，半晌才道：“元楼不是什么舍己为人的人。” 实际上，他虽然幽默风趣，和谁都能轻松搭上话，但除却帮会成员们，也只对剑雪颇有几分爱护之意。如果说他是另有图谋，又能是为了什么呢？反而要说他为了推开小燕而被抓住，才是理所当然的。 “阿锦！”姜橙子满是不悦的叫了她一声。晏锦帆无奈的闭上嘴，但仍望着唐云机的表情，后者亦是沉默许久，终于摆了摆手：“大家都累了……先回去休息吧。” 这一夜是如何的漫长难眠，大约只有院子里始终点亮的一盏宫灯方才知晓。 逸凌霄第二日一早便返回了帮会。 “苍没事了，只需修养几日，应该就能恢复如初了。”他脱下外衣让裴岚给伤处换药，一边继续说道。“而且……我也跟他坦白了。” 裴岚握着绷带的手指一个用力，伤患顿时发出一声闷哼，她慌忙软下手指，问他：“你坦白什么了？” “一切。”逸凌霄道，眉宇之间仍是一贯的洒脱。“我早在认识他们以前，就已经认识你们了，我们是一起来的，虽然不能一起回去，但元楼在我心里的位置，绝不会比玄宗更差。” “……这个时候煽情是不是不太对啊。”裴岚小声嘀咕道。“你要是想看帮主感动得眼泪汪汪的样子，现在说也没用啊。还有，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坦白？” 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坦白？ 逸凌霄只是笑了笑，一边重新披上黑白相间的道袍，一边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我的命星与常人不同，苍早就有所察觉，只是大家心照不宣罢了。如今我要为了元楼奔走，并非是出于大义，总是要同他解释明白，你别担心。” 但当裴岚不在，和唐云机单独说话的时候，他就直白多了：“我想过了，我们手上，也不是没有和异度魔界交易的筹码。拿素还真的尸身和弃天帝交换，他应该会把帮主还回来。” 唐云机垂着眼睛，沉吟了一下：“……我去找伏龙先生谈谈。”他心里清楚素还真定然会答应此事，毕竟这也是他计划里的一环，不由暗自嘲笑自己装模作样，其实，哪怕素还真不同意，在他和元楼之间，自己会选择谁，根本也是毋庸置疑的。 “还有，元楼到底是想做什么呢？其实那天他吵着要去，我就察觉有些不对，只是实在想不出理由……”逸凌霄顿了顿，苦笑着问道。“云机，他是什么时候变了？” “或许等他回来，我们可以一起逼问他。”唐云机道。“不过想必，哪怕我们不动手，橙子她们也不会放过他的。” 逸凌霄的嘴角勉强勾起一丝微笑：“也是。”但旋即，他脸上神色大变，盖因帮会突然一阵地动山摇，他毫无准备，一头栽倒在地，还是唐云机当机立断，手上的子母飞爪飞速缠上房梁，这才稳住了身形，等震动结束，才跑过来扶起了逸凌霄。 “这是怎么回事？”两个人皆是一头雾水，要知道便是第一根天柱被朱武斩断、引起神州大地陆沉的时候，帮会里也是丝毫未受其影响的。然而还没等他们想个明白，窗外骤然响起一声振聋发聩的雷霆声，一道闪电击在屋顶的琉璃瓦上，将半个屋檐劈得粉碎，震动声顺着地面一直攀上两人的身体，让他们的心在刹那间便有了猜测。 “元楼他——” 第78章 帮会诡变 元楼撑着一把雪白的绢伞，走过一片宛若晓天明霞的海棠花林。微风夹着细雨，吹落满地胭脂如血，被他一步步踩在脚下，直到走进树林深处的墓园，才停下脚步。 随手撩起袍角，他在墓碑旁的青石上坐了下来，将绢伞撑在墓碑上，晃了晃另一只手上提着的一串酒坛：“小燕，看我给你带了什么来，咱们好久没喝酒了，你高不高兴？” 青色的石碑沉默的和他对视，仿佛昔年那个温柔腼腆的青年仍在一般。元楼微微一笑，拍开酒坛上的封泥，将内里的美酒倾倒了一半：“可惜我如今有要事在身，总不能陪你痛饮，你一定在心里埋怨我吧？” 他顿了顿，旋即勾起嘴角，带着几分孩子气的抱怨道：“……那也没办法，谁叫你们先走呢。” 他将酒坛凑到嘴边，缓慢的喝了两口，动作仍然斯文秀气，却也根本没滋没味，一边喝一边和挚友聊着近日发生之事——苦境有什么新的轶闻，又有多少爱恨情仇入了他的耳朵，他在什么事情上推了一把，又对什么事情袖手旁观……目光逐一扫过墓碑上熟悉的名字，人的记忆真是奇怪，明明无数次决定要将他们忘却，然而故人的音容笑貌，却始终在脑海中回荡。 “主人，有贵客拜访。”有人在背后恭敬地唤他。元楼的手停顿在半空，随后，他将剩下的美酒均倒入了脚下的泥土中。 “我改日再来看你。”站起身来的时候，他忍不住重重的咳嗽了几声，声音却仍然温和。“好吧，这次又是我失约，下次，我罚酒三杯么。” …… 陆摇光抱着咩咩，裴岚一手牵着史波浪，一手架着行走不便的姜橙子，晏锦帆扶着燕倾和的手臂，一行人刚走出住处，就看到唐云机和逸凌霄从帮会大厅的方向赶了过来。 “云机！”裴岚唤了他一声。姜橙子问道：“什么情况？又是地震又是晴天霹雳的，谁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这儿也有一根天柱呢。” “这种时候你能不能说点好话？”唐云机一把捞起她的腿弯，把她抱了起来。一行人来到中庭，发现从来都是自动按照路线来回巡视的帮会守卫都停了下来，天上雷霆声不绝于耳，不断落在楼阁顶端，把两个孩子吓得脸色苍白，史波浪尚且还好，咩咩却忍不住哇哇大哭了起来。 “先把他们带出去吧。”唐云机被哭声吵得头疼，再加上眼下情形着实诡异，一群伤患留下来也是麻烦，便先将人送了出去。等他再回来的时候，便看到留下来的逸凌霄面色凝重，抿着嘴注视着面前的帮会大厅。 ——不，那已经不是他们熟悉的帮会大厅了，而是一栋三层的小楼，大门上方悬挂着一块红木牌匾，几乎像是玩笑一般龙飞凤舞的写着三个大字：杀猪帮！ “这到底是什么……”逸凌霄喃喃自语着，然而不过眨眼的功夫，那块牌匾上的字迹却又发生了变化，换作了两个古朴的字眼：元楼。 “这……”刚才的杀猪帮分明是元楼的字迹，如今换成他的名字，自己却看不出是谁写的了。逸凌霄满心困惑，回头一看，又发现连接帮会中庭和后山的梅林转眼变化，化为了一片血红色的海棠花林，一条弯弯曲曲的道路出现在林中，仿佛一双无形的手在召唤他们一般。 “去看看么？”他嘴上虽是询问，却已将渊微指玄握在手中。唐云机点了点头，亦拉开了手中的千机匣的机栝。“走吧。” 但他们谁也没想到小路的尽头、那栋小楼的背后，会是一个精心打理的墓园。唐云机毫不犹豫的迈了进去，逸凌霄却感觉到一阵眩晕，不得不在墓园外停留了一下：“真是的，我最怕这种场景了啊。” 等他终于缓过神，几步追上唐云机的脚步，便看到好友在一块墓碑前停住，歪着头打量了几眼，他深吸一口气，跟着看过去，果然看到了唐云机的名字。 * 等元楼从一种类似溺水般的窒息感中清醒过来的时候，便感觉自己被随手摔在冰冷的地上，披着银锽朱武外皮的弃天帝收回手，脸上流露出某种似笑非笑的神采来：“你的记忆真是有趣。” 他抚着自己的喉咙，发出一阵艰难的咳嗽，随后才勉力从地上坐了起来，对着兴致盎然的魔神如是说道：“你随便看别人的记忆也就算了，反正我也打不过你，但是既然要看，能不能给提供快乐的人换一个舒服一点的住处啊！” “哦？你是在命令吾吗？” “不敢不敢，我只是提议一下。”元楼翻了个白眼，要能活的话，他也是不想死的好不好。“行吧，您请便吧，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哈。”之前被抓来的苍全程采取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被关了这么久也常常一整天一言不发。朱武刚被抓进来的时候，倒是给他带来了几分乐趣，但他张口闭口就是九祸，却也不是自己想听的。 弃天帝觉得，在彻底清缴这世间之前，寻些其他乐趣，也无可厚非。 “也罢。”魔神纡尊降贵的一挥手，四周景象又一次变换，从阴冷的监牢化为了陈设精美的高堂，而他施施然在主座上坐了下来。“吾就允你吧！” 元楼深吸了一口气。唯有他知道，这就是方才出现在他记忆中的，那座名为“元楼”的小楼内部。 如今想来，原来这已经是这样、这样久远的故事了。 他咬紧牙关，指甲狠狠掐住手心，好半晌，才克制住自己想去窗子看后院的墓园的冲动，笑着在弃天帝下首坐了下来。“……真是感谢您的宽宏大量啊。” * 帮会的诡异变化犹如一片阴云一般长久的笼罩在众人心头，大家虽然不明所以，但都有所猜测，应该是元楼出了问题——到底，帮会本来就是随他而来，和他息息相关呢。 “可是！上次他……的时候。”裴岚含含糊糊的略过了死亡这个词，她现在尤其怕听到这个，连自己都避讳起来。“帮会好像也没有……” “也许是我们没注意。”叶小钗千里走单骑把元楼送回来，大家都忙着复活他以及给他俩疗伤了，确实没怎么关注帮会有什么变化。当然，很可能引起变化的原因并非是死亡，而是别的什么。 “没事的，相信我们，他很快就能回来的。”唐云机安慰的搂了她一下，面上仍是一贯的平静。在这种时候，他的镇定的确给其他人带来了不小的支撑，连面色难看的姜橙子看着他，脸色也稍微有些和缓。 “总而言之，你们先照顾一下自己，我和凌霄去去就回。”唐云机看他们已经把自己打理得井井有条，琉璃仙境也一贯是熟悉的地方，便携着唐云机一起走了出去。虽然帮会的情况他只是隐约有些猜测，但也直觉不能让这个情形继续维持下去，否则，不止是元楼的危机，叫其他人看到那墓园的情况，只怕又是一轮新的风暴将要到来了。 逸凌霄也是一般想法。甚至，他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同唐云机说道：“这件事，绝对不能让小燕知道！” ——他们刚才各自挖开了刻着自己名字的墓碑，里面倒是没有尸骨，却埋着彼此从不离身的武器。只是渊微指玄剑身碎成数段，宝剑已然蒙尘，而魑首千机被利器一分为二，匣内的弓弦尽数崩断，不难看出，是怎样的恶战，才会致使这两把神兵落得这般模样。 而墓园中众人都在，唯独少了元楼一个，只在墓园一侧留有挖好的坑洞，不用想也知道是用作什么用途。 连他自己看到那情景时，都是一阵晕眩，女孩们尚且不说，燕倾和若是看到，定然会陷入癫狂之中，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因此，他们方才已经告诉其他人，帮会内部风云变幻，各种异像一刻也不得停，叫他们暂时不要回去了。 “若是没有这次的意外，别说小燕了，就连你我原本也不会知道。”唐云机犀利的回应道，而逸凌霄无言以对。元楼……从头到尾，他竟然并未透露过一个字。 “也许……那是未来的预兆呢？”逸凌霄喃喃自语道。尽管这种猜测很令人痛苦，但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不。”唐云机摇了摇头。“若是预兆，元楼一定会告诉我们，他既然不肯说，那就已经是过去的阴影了。” 第79章 藏青云地 和断风尘的交涉容易非常，对方果然提出了以素还真的尸体交换元楼。逸凌霄按着从帮会里取出清香白莲的棺木，少不得感慨一句：“其实，我之前还在想，若是一切顺利，弃天帝不会临世的话，还可以借此帮助他尽快复活……如今看来，是没这个机会了。” “岚岚只怕又要为此伤心了……” “放心。”唐云机实话实说。“一哥尚且还能复活，元楼可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孰轻孰重，这还用说？ “到底，素还真是她师伯嘛。”逸凌霄的语气又轻又温柔。“倘若这里躺的是赭杉军，或者其他师兄，我可不会这么好说话。” “得了吧，何必在我面前嘴硬。”唐云机之前已去寻过伏龙先生，得到了对方的指点，因此主意已定，义无反顾。“等交换地点约定下来，我去就好，你还是留在琉璃仙境吧。” “放你一个人去，叫我的面子往哪儿搁？其他人也要埋怨我了。”逸凌霄嗔怪道。“还是让我随行，哪怕为云机你做个拖棺人呢。” “到底，你出身不同，此行过去，还不知道武林中那些傻瓜会说些什么。”伏龙原本不就是因此被学海无涯追着打的嘛，虽然玄宗众人不会这么迂腐，但唐云机多少也要为好友的名声考虑。 “我若是在乎这些虚名，那便不是我了。”逸凌霄摇了摇头。唐云机却道：“断风尘在你手上吃了好几次亏，如今是我们有求于人，鬼知道他会怎么刁难，你就不要去自找苦吃了。” “可云机你……” “好了，这件事我已经决定了。” 和往常一样，唐云机板着脸这么一说，逸凌霄知道此事无可逆转，便也不再多劝，只是仍然有些愁眉不展：“也不知道元楼那个倒霉的家伙，如今怎么样了。” “我不信他会主动赴死。”唐云机道。“只要他活着，一切好说。” 在万年牢里的元楼又是另一番感触。 “其实，我真搞不懂你，你说你爱朱武吧，他想要的你都不肯给，还要亲手毁给他看，你说你不爱朱武吧，到了最后，你也非要他和你一起，这不是折磨人么……”他走在幻境之中，手里抱着一捧海棠花枝。这花开得特别繁盛之时，垂落的花枝真是如同滴血一般，让他都忍不住质疑了一下自己往昔的品味。 弃天帝不在万年牢里，也不知道正在外面给谁送便当，但元楼还是能听到他的声音直接在自己脑海中响起：“站在这里，你不觉得痛苦吗？” 痛苦？元楼有些玩味的笑了，一边往幻境之中的墓园走去。 不，面对这些，他早就心如匪石。 ——然而弃天帝的声音紧接着传来：“哦，你真的这么肯定吗？” “那么，藏青云地里的天柱被毁，你也毫不在乎么，凡人？” 元楼的脚步骤然停了下来。 * 神州大地又一次剧烈震动，四分五裂的时候，琉璃仙境之中的所有人都措手不及，只能慌忙从屋子里逃离出去。 一群人拖着伤患带着小孩，难免有些手足无措。裴岚跑过玉波池上的石桥的时候，正好又是一阵新的震动到来，她左脚一拐，眼看就要一头栽进旁边的莲池之中，走在后面的晏锦帆吓了一跳，连忙要扑上去拉她，却见一道银光如链，乍然闪过，裴岚的身影转眼便在眼前消失了。 “师父！”已经被谈无欲的拂尘卷了不知道多少回，裴岚多熟悉这感觉啊，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来了。她转过身往谈无欲怀里一扑，眼眶顿时红了——在方才的刹那，她已然明白过来，这场地震的起因了。 藏青云地里的神州支柱出事了！ 他们明明已经这么努力的避免一切……结果藏青云地的神州支柱还是出事了！按照素还真的安排，玄貘应该是亲自带兵阻拦在藏青云地之外才是，但此时天地分裂，已然宣告了其宿命，应是一如原本一般匆匆下线了。 似乎不管他们怎么努力，一切悲剧还是在不断的重演，让她感觉到一股难以形容的压力铺天盖地而来，实在是—— “麻烦啊。”谈无欲反手抱着她，一跃便已落到空地上，却也没把她放下来，仍是把手轻轻放在她的背上。屈世途和四非凡人抱着头迟一步出来，见此情形，也没什么心情调侃他们，只同他打了声招呼：“谈无欲啊，你何必在这个时候蹚这浑水啊，唉。” “不只是我。”月才子示意他转过头，却是月漩涡挡住了一块从天而降的横梁，让腿脚不便的姜橙子没被压在梁木下。这美貌少女同样是面色铁青，似乎眼前的末日景象给她的精神带来了巨大的冲击，燕倾和一只手还被夹板牢牢固定在胸前，仍用另一只手将她抱起，几步跨出了危险的屋檐。 陆摇光揽着两个孩子，也是满脸惶然的偎依在慕少艾身边，被羽人非獍和宵包围在其中。一行人见琉璃仙境转眼倾塌，也知道此地不能久留，只能紧急转移到了云渡山上——不过慕少艾等人担心还留在岘匿迷谷的燕归人与愁落暗沉两家，决意先回去看看。 “上次神州支柱被砍的时候我们就加筑了防御措施，应该不会有大问题。”想想咩咩和史波浪这两个小不点儿如今也是拖累，陆摇光便决定先将他们带去岘匿迷谷寄养。“等我安顿好了他们，再去云渡山找你们。” “你别来了吧。”晏锦帆看看正在和羽人非獍说话的慕少艾，压低了声音告诉她。“你就老实留在岘匿迷谷好了，等一切结束了，我们自然会去找你。” “我不信！”陆摇光的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才不会那么简单结束！……我知道的！” 已经经历过一次，哪怕她再迟钝，也发现事情并不如同一开始的想象。或许正因为打从一开始，他们便在逆天而行，所以如今天命到来之时，仍是摧枯拉朽、势不可挡的摧毁了他们竭力想要保护的一切！ “嘘，别胡说。”晏锦帆扳过她的头，让她看背后的人是谁。陆摇光吸了吸鼻子：“是……少艾。” “他还活着呢，你还有和他的约定没有完成，总不能止步在这里吧。”晏锦帆如是说道。“去吧，橙子和小燕也要养一下伤，若是需要你们的时候，我还有义金兰呢，也不能叫你们看着我们死嘛，那你肯定永远不会原谅我的。” “……嗯。”她说到这个地步，陆摇光不得不答应下来，扑到好友怀里重重的抱了抱她，随后便被晏锦帆托付给了宵。 但她比较好对付，另外一个就很不好说话了。裴岚死死拽着谈无欲的衣服，摆明了自己不合作的态度：“我不走！我要跟师父在一起！” 谈无欲不言不语，只是垂下眼睛看着她，思绪却不由回归到了过去。以前也是，每一次都是，无论是当年他功体尽废，还是后来开启轩辕之传，去往水晶湖疗伤，以及受六祸苍龙之故退隐……就算一开始把她留在无欲天或者琉璃仙境，她最后也总是会追来，每一次……都会追来。 “也罢。”他最终还是松口了。“她就留在我身边吧。” “这……”晏锦帆有些不放心，倒不是对月才子的武力值有意见，但真是面对弃天帝的时候，谁又有闲暇顾及他人呢？她忍不住开始想念去异度魔界交易的唐云机，倘若他在这儿，裴岚就会有些顾忌了。 “哎呀呀，这可真是凑巧。”正在她犹豫的时候，却有一袭白衣翩然而来，正是伏龙先生。他手里拿着一卷密信，郑重递给谈无欲。“有月才子在此，在下的烦心事便有可托了。此乃修补极封灵地内神州支柱的办法，不知脱俗仙子是否愿意为中原走这一遭？” 第80章 中元节番外 *魔女集会梗，但并不是全是收养 1、花开 “哎呀，本来只是想来摘花，结果居然有意外收获啊。” 陆摇光歪着头，打量着躺在凝晶花旁、冰雪之中的年轻人。对方睁开眼睛，懵懂的目光对上上方少女娇美的脸庞，随后又落在她伸过来的手上。 “怎么样，你要不要跟我走？” …… “总而言之，这就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啊。”陆摇光嚼着点心，对着桌子另一头的燕倾和这样说道。“我现在才知道阿锦说的一点没错，小孩子不能随便捡啊唉。” “这不也挺好的嘛。”燕倾和有些不明白她为什么抱怨。“宵很好啊。” 陆摇光朝他翻了个白眼，还没开口解释呢，背后就有一团阴影压了过来。 “摇光。”宵单手搂住她的腰，把另一只手递到她面前。“这是什么花？” “是曼陀罗。” “可以吃吗？” “不可以，这是有毒的，吃了会很痛的啦。”陆摇光抬手将花朵从他手指间抽了出去，戴在了自己耳边。“好不好看？” “摇光最好看了。”宵眯起眼睛，抿着嘴笑了。 “乖啦，去玩吧。”不老不死的魔女在不老不死的兵器脸侧落下一个轻吻，打发他走开，又继续同好友闲聊。“你看吧，他整天都在问为什么，我以后可就要永远忍受这样的日子了！” “哈哈哈哈……”燕倾和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笑眯眯的说道。“那可真是要恭喜你啦！” “恭喜的话，等会儿阿锦他们来了，你和清绝一起为我弹奏一首吧。”陆摇光叹了口气，期待又哀怨的歪了歪头。 “阿锦怎么还没来啊……” 2、长生 “小心，以后不要再一个人到处乱走了。”望着身后追来的山贼，唐云机这样说着，他低下头，对上怀里小女孩尚且含着眼泪的怔愕的眼睛，终于叹了口气，摘下了自己脸上的面具，扣在她脸上。 “来吧，抱紧我。” 说罢，他纵身一跃，从数十米的高崖上跳了下去。小小的玉秋风虽然被面具挡住了视线，但耳边呼啸的风声还是让她知道发生了什么，不由恐惧的呜咽着，紧紧的抱住了大人的脖子。 “别怕。”有一只温暖的手按在她脑后，温柔的安抚了她。 …… “是你！” 玉秋风拽着披风，甩开身后部下，一路跑到了山坡顶端。那个人就站在一块山石之上，山风掀起他的衣袍，他瘦削的身姿好似一只张开翅膀的、飘逸的鹤。 “有事吗？”对方淡淡的问道，藏在面具后的目光是陌生而平静的。玉秋风心一紧，但仍是从腰包里取出一个陈旧的面具，饱含希望的询问他：“你还记得这个吗？” 唐云机盯着那面具静静的看了一会儿，随后慢慢点了点头：“这是我的面具。” 玉秋风顿时一喜，赶紧又问道：“那你还记得我吗？你救过我，这个面具就是你送给我的！” 然而对方沉默半晌，却并没有回答她，只是抬起手，摘下了自己的面具；那面具后的容颜，仍是她当年惊鸿一瞥时那般俊美无涛，竟没有丝毫的变化。 玉秋风顿时呆住了—— 这么多年，昔日初见的山崖上早已鲜花漫野，她也从昔日的小小女孩长大成人，原本以为自己最需要担心的，不过是天涯路远，难以重逢，却没想到横隔在他们之间的，是更残酷、更无解的东西。 直到唐云机走到她面前，让她不得不仰起头来看他时，她才发现自己的眼泪已然浸湿了脸庞。自成年以来，她一直觉得自己不输给任何人，只要她伸出手，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所有。 然而世事如此，总是不见圆满。 “不必如此。”见她如此难过，唐云机的语气也有所和缓，他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随后将手心里的那枚新的面具也递给了她。“你长得这样大了啊……多谢你认出了我。” 说罢，他足尖一点，背后忽然长出一双巨大的羽翼，带着他凌空而起，在玉秋风眷恋的的泪光中翩然远去了。 只剩下那少女站着远地怔怔的望着他，忽而用力握紧手里的面具，明白他们此生，大概不会再有相见之日了。 3、别离 “是女孩子吗？”姜橙子把血泊中的小孩抱起来，掀开她头上的兜帽看了看。“长得这么可爱，应该是女孩子吧。” 她捏了把小孩软绵绵的脸蛋，笑眯眯的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全然不顾自己正站在一片血泊之中，身边俱是被她锋利双剑斩断的断臂残肢。 “那以后，你就是我的孩子啦。” …… 听到敲门声骤然的时候，姜橙子还有一瞬间的诧异。聚会的时间尚未到达，今夜又大雨滂沱，谁会在这个时候前来拜访她呢？ 她放下手里写了一半的书稿，起身拉开了门——天刀笑剑钝浑身湿透的站在屋外，神色低迷的低头看着地面，见她打开门，他这才抬起头，对她苦笑了一下。 “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啦？”好歹是自己养过一阵的孩子，姜橙子连忙把他拉进屋子，随手打了个响指，屋内的炉火顿时燃起，暖意逐渐在小小的木屋里弥漫开来。 笑剑钝没有拒绝她的好意，只是转身拉住拖绳，要将棺材拉到檐下避雨；然而就在他转身的刹那，原本立于身后的棺木已然不见了踪影，而身后却传来了姜橙子好奇的声音：“这是谁呀？” 他只迟疑了片刻，便苦笑着转过身，站到姜橙子身边，哑着声音向她介绍道：“这是我的四弟星痕，他在苦境的躯壳已然亡故，我这就要带他回上天界安葬，让他的龙魂得以返回龙身。” 姜橙子曾经听他说起，他们转世之躯，便是死了也还有一丝转机，当初还为此啧啧称奇过，到底她自己就是不老不死的魔女，这惊讶也没有维持多久，此时听他这么一说，便十分果断的点了点头：“是啊，那你是该赶紧回去啊。” “这么说来，你是特意来向我道别的吗？真是好孩子啊。”她把棺盖盖了回去，遮住了棺中染血的面容。再然后，却是笑剑钝伸出手来，盖住了她的手背。 曾经那双小小的、能被她一手握住的手，如今也已经长得这样大了，不仅能握起长刀，亦能为兄弟撑起一片天空。姜橙子一时有些恍然，只感觉身后的人贴过来，渴望却又克制的拥抱了她一下。 “……我原本便是奉龙皇之命，来苦境追捕魔神邪天御武，如今邪天御武已死，大哥二哥四弟皆已去了，五弟要走他自己的路，此番返回诗意天城，大概就不会再来苦境了……” 他自顾自的说完，便停下来，等着姜橙子的回应，然而心里同时一片茫然，不知道自己想要的回应会是什么，她会失望吗？会难过吗？会挽留自己吗？但纵然是挽留又能如何呢，难道自己要抛下星痕不管，就这样留在苦境吗？若是这样留下，他要如何面对星痕，面对大哥二哥？ 他茫然又无措，不由低下头，把脸挨在了她的头顶，渴望她给自己一个确切的答案，就像幼时尚且在她膝下时一般，永远不必为任何事情担心—— “笑剑钝。”仍然保持着少女模样的魔女唤着他，理所当然、语气笃定的说道：“面对你自己的心，你早就已经做出决定了。” 是的，如果没有决定，他就不会在这样的雨夜，拖着棺木来这里找她道别了。魔女的眼睛仿佛能看穿人心，扭过头来望着他，忽然叹了口气，踮起脚尖，像小时候一般摸了摸他的头。 “既然做了决定，那就不要后悔……你去吧。” 4、碧落 “咦，原来不是在睡觉吗？” 逸凌霄背着一只手，弯下腰来逗弄了一下坐在青石上抚琴的小小道子，玩笑道：“我看你眼睛都没睁开，还以为你睡着了呢。” “……前辈是来找师尊的吗？”苍板着脸，努力把眼睛睁得更大，然而落在逸凌霄眼中，也只是更加可爱而已，不由伸出手，捏了一把他的脸蛋。“是啊，哎呀呀，真是羡慕这个家伙，有这么一个可爱的徒弟。” 他干脆一撩衣袍，在小道子身边坐了下来，一手托腮笑眯眯的说道：“不知道我是不是有幸，听听小道长你的琴音啊？” “可以是可以，但是，前辈刚才不是说要找师尊吗？” “让他等着不就好了。” “这怎么可以。”苍皱起眉，抱着琴站了起来，一板一眼的说道。“我为前辈引路去大殿，然后再为前辈和师尊抚琴吧。” “哈哈，好啊。”逸凌霄笑着回答，感觉自己接下来的日子一定不会无聊了。 …… 魔火撕裂了整片道境大陆。玄宗总坛之中，苍手握白虹剑，沉着应对着面前汹涌而至，层出不穷的魔兵，心里却暗暗沉了下去——原本要主持封印的宗主不见人影，定好要前来支援的四奇也并未现身，眼看封印的时间即将到来，不能再等下去了。 他当机立断，招呼背后的诸位师弟结阵，便要将总坛为最后的基点，完成四方封印，将魔界封存在异度空间。然而阵势刚起，便见银鍠朱武提着天炎斩风月跨马而来，携着风雷之势，一刀向阵上劈来—— 刹那间，苍的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有师尊、四奇们的安危，四方阵法的重要性，但此时自己主持着阵眼，根本无法舍身补救，究竟应该…… 一把剑挡住了银鍠朱武的长刀。 “是你？”魔君定睛一看，脸色顿时沉了下去。“你我勉强也算同族，你却要帮助这些人对抗魔界吗？！” “不好意思，此魔非彼魔，我的同族们可不乐意和你魔界扯上关系。”逸凌霄只是笑了笑，锋利的剑光划出一道银河，强势的元力径直将银鍠朱武挡在了阵外。 “还愣着做什么！苍！”他虽然没有回头，却忽然暴喝一声，唤醒了苍的神志。“完成封印，不要辜负你师父对你的信任！” “……”苍一时无言，手上动作却不停，转眼便让封印的光芒大涨，将整个封云山封印在其中，而封印一成，空间隔离，原本还在眼前斗在一处的逸凌霄和银鍠朱武，转眼便已没了踪影。 被隔绝在封印之外，要面对着失败后暴怒的魔皇，前辈他…… “大师兄。”其他五弦看出他心绪难平，纷纷上前安慰。但苍很快就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抬起一只手打断了他们的话。 “我没事。”他沉着的说道。 昔日逸凌霄曾经告诉过他，他们一族皆是不老不死之躯，那么他就应该相信。只要他还活着，日后总会有再见的机会的。 就像他也期待着终有一日，能与失散的同修们重逢一般。 5、同心 “我再重复一次，以后不要随便捡小孩子，人类的孩子真的很麻烦。” 晏锦帆一边说着，一边喂了陆摇光一勺糖汁，还处在幼年状态的小魔女踢着脚上的小鞋子，嘟嘟囔囔的问道：“为什么呀阿锦？你养过很多孩子吗？” “啊，果然还是同族比较可爱。”晏锦帆掐了一把她的脸蛋，笑着回答道：“没啦，我就养了一个，不过光是那一个就够麻烦了。” 只听碰的一声，门被人一脚踢开，有个人逆着光站在门口，一身闪亮亮的饰品刺得陆摇光眼睛疼，她尖叫一声，把脸埋进了晏锦帆怀里，然后听着这位不速之客开始和挚友吵架：“我就知道你是个喜新厌旧的，有了新人就忘了我呜呜呜……” “那你也该承认自己确实没有小时候可爱了啊……” “胡说！我本来就不可爱！我是威武霸气，天下第一！” “好好好，你最威武了，连我都怕了你了，这总行了吧。” “不行，你不准怕我，你得喜欢我才行。” 晏锦帆：“……” 陆摇光：“……”不行，她得早点搬出去，然后自己去捡一个小可爱来养。 …… 八歧邪神不日便将进攻中原，蔺天刑打发走了誓和他共进退的尹潇深，跪在昊正无上殿正中，叩请诸先圣施恩，庇佑儒门上下的子弟。 一只手轻轻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你留遗言就只想说这些么？我和凄城的份呢？” 蔺天刑握住了那只手，站起身的时候，便将人拉了过来：“我给凄城留了信，至于你，哼，我还不知道你吗！” 已经活过漫长年岁的先天，和不老不死的魔女对视着，两人忽而一笑，一切便竟自不必多说了。 “都怪你，要是早跟凄城说清楚，我现在就有另一个孩子了。” 闻言，蔺天刑顿时板起脸，不悦的反驳道：“便是你的孩子，也是你和我的孩子。”想到凄城，却又叹气道。“不知道你我还有没有机会回来与他再见。” “就算不能，他也不是小孩子了。”晏锦帆偎依着他，低声回答。 “他一定会走上属于自己的道路，就像昔日的你我一般。” 6、碎月 “一般来说，还是不要养孩子比较好吧。” “嗯？”裴岚有些不解的抬起头，对上了唐云机看过来的不赞成的目光，她下意识的把怀里的孩子抱得更紧，一边对着好友讪笑道：“别这样嘛云机，你看他多可爱啊！” “全天下可爱的孩子多了去了，你难道还能全部养在膝下吗？”唐云机没好气的劝道，完全无视了裴岚想去捂孩子耳朵的手足无措。“我们的时间和他们的根本不一致，你这样下去，迟早也会为他心碎的……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说罢，魔女展开背后的羽翼，径直飞远了。 裴岚倒是想去追他，但看看怀里的孩子，又停下了脚步；等下次集会的时候，再跟云机道歉吧。而人类的生命这样短暂，不是更应该珍惜能够相处的日子吗？ “乖啦，你别听他的，等你长大了，本来就应该离开这里，去做你想做的事啊。”她哄着怀里的孩子说道。而谈无欲想了想，忽然问她：“你曾经说你是魔女，那么刚才那个人也是吗？” “哈，是啊，因为这个称谓，世人常觉得我族只有女性，但其实并非如此啦。”裴岚回答，一边在心里想到，对于这个岁数的小孩子来说，自己捡的这个可真是聪明又有逻辑啊。 “所以……你们和传说中一样，的确是不老不死的吧？” “是啊，不过，其实也不是死不掉啦。”裴岚想了想，没什么所谓的告诉他。“等下次聚会的时候，我再带你去认识我的朋友们吧。” …… 从昏迷中清醒过来的时候，谈无欲有一瞬间的恍惚。 比起昏迷前的癫狂和疼痛，身体居然显得十分的轻松畅快。他发现自己躺在一间残破的木屋里，爬起来活动了一下四肢，发觉自己的功力已然恢复到往日的顶峰，狂喜之下，顿时仰天大笑三声，随后又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事，不由冷笑道：“无忌天子……你可真是好个师弟啊！” 原本因为自身功力被无忌天子吸取的缘故，他是打算去寻师尊八趾麒麟的，但既然如今已然恢复，报仇的怒火顿时在他心口熊熊燃烧起来。不过，究竟又是谁救下他，为他恢复功力的呢？ 谈无欲心怀不解，忽而听到门外有些动静，他推开木屋摇摇欲坠的木门，看到门口的大榕树上坐在一个娇小的身影——裴岚沐浴在月光之中，像一朵盛开在树梢的娇艳花朵一般，见他平平稳稳的从木屋里走出来，少女的脸上不由露出一丝微笑，同他打了一声招呼：“好久不见了啊。” 是啊，的确许久不见了。谈无欲心想，他自从拜八趾麒麟为师后，后来又进入武林，沉迷与素还真的争斗，倒是已经许久未想起昔日的抚养者了。 “是你救了我……”他恍然间明白过来，虽然不知道魔女是如何知道他的情况，又是如何赶来的，但显而易见，就同幼时抚养他一般，她又一次拯救了他。“谢谢你！” 裴岚笑了。谈无欲惊讶的发现，其实魔女长着一张格外美丽的脸庞，而那张脸正闪烁着微光，自边沿起一点一点，逐渐化为点点银光消散。 “以后，你就得自己照顾好你自己了，不要再……被仇恨和嫉妒左右。” 他扑过去，然而魔女的身躯转眼便已化为飞灰，风一吹，便哗啦啦散落了一地的银白，仿佛落了一地的月光一般，他站在月光中间，只觉得有什么东西落在自己手心，张开手一看，是一块火红色的，仿佛燃烧着一般的石头。 咔擦。那块石头骤然碎成了两半，颜色也随之黯淡了下去。 ——你这样下去，迟早会为他心碎的。 7、恶龙 “来讲个故事吧。”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只恶龙，他到处杀伤掳掠，屠戮百姓，抢夺财宝，后来，有一位勇者挺身而出，召集伙伴，历尽艰苦，终于杀死了恶龙。” “勇者带着宝藏和荣誉返回了故乡。然而却有人说，当勇者站在宝藏之上的时候，忽然长出了龙鳞，化为了恶龙，于是，又有新的勇者站出来，打败了新的恶龙。” “被杀死的勇者变成了恶龙吗？”罗喉询问着自己的抚养者，对方一只手垫在脑后，悠闲的躺在躺椅上，另一只手拍着他的背，笑着反问道：“你觉得呢？” “后来，人们掘出了前任勇者的尸体……却发现他此时仍然是，完整的人类模样。” …… “唉。”望着眼前浑身浴血、满身颓唐的武君陛下，元楼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君凤卿一路护着他逃到此处，已是精疲力竭，看这个一袭青衫、做书生打扮的年轻人挥了挥手，兄长便轻飘飘的浮起来，飘进了他背后的屋子里，顿时信心大涨，感激的抱拳道：“多谢先生相助！” “不用客气。”元楼为他拿来伤药，漫不经心的说道：“他自己是绝对不会找来这里的，是你打探出了我的住处。” “是。”君凤卿坦然回答。“将兄长迷晕，带到此处，皆是我一人所为，先生若要责怪，只管责怪我便是。” “我有什么可怪罪的，你也先好好休息一番吧，等他醒来，才是麻烦呢。”罗喉岂会容许自己当逃兵？但君凤卿想要他活下来的心情，难道又是错的不成？ 这就是人类啊。元楼想。和永生永世，一成不变的自己相比，真是有趣得过分了。 如他所料，果不其然，罗喉醒来之后，顿时暴怒，恨不得一刀劈死君凤卿，而后者坦然相对，全无畏惧。元楼并不想过多介入他们兄弟之间的问题，只是定住武君，对他说道：“你全没发现你兄弟身上的诅咒么？” 罗喉脸色顿时大变，他如何会不知道呢！昔日两位兄弟皆早逝，但他们膝下的孩子们都没能见到后代活过十岁……邪天御武留下的诅咒，被他庇护过的人民的反噬，均让他心灰意冷，备受打击。 他问元楼：“你也觉得是吾错了吗？” 元楼却反问他：“你还记得你小时候，我给你讲过的故事吗？被杀死的勇者变成了恶龙吗？” 武君一时愣住，却听对面的人气定神闲的说了下去：“不是，就是不是，但世人并非聪明绝顶，反而时常昏聩，随口编就的流言会掀起巨浪，道听途说的谎言亦能成为历史，此乃世间常情。我早就教过你，若你不自己去引导人们的言论，那就合该随心所欲，做你想做的事便是了，怎么还会被这些话语所累……唉，我就知道，我教你的那些，你从不放在心上呢。” 他这么说完，既没管若有所思的罗喉，也没管瞪大了眼睛的君凤卿，只是出门去给两个伤患端来了食物。等他们都各自冷静下来，又填饱了肚子以后，他才问道：“我的恶龙陛下，新的勇者是不是已经出现了？” 君凤卿已经察觉他的身份比自己猜想的更不简单，慌忙将一切尽数告知。他看着这个人细细思量了一阵，随后缓缓说道：“我能解除这个诅咒。” 闻言，君凤卿顿时一喜，他其他两位兄长虽然皆已过世，但总有后人留下，更别提诅咒还有前半段呢——我的双眼将见证你的灭亡，我的骨头将刺穿你的咽喉。若能将此诅咒解除，便是要他付出什么代价，他都愿意！ 倒是罗喉有些疑心：“解除诅咒，你要付出什么代价？” “代价自然是有的，不过我活了这么久，还不至于连一点代价都付不了。”元楼懒洋洋的说道。“你的敌人很快就会找上门来了，你休息够了，就尽快离开吧，免得打扰了我的清净。” 他这样说了，罗喉也并不反驳。没过两天，伤势有所好转之后，便带着君凤卿离开了此处，只可怜君凤卿原来看他听得进元楼的话，还想要元楼劝劝他就此退隐，但对方除了告知他诅咒已经解除之后，便只是说道：“随你大哥去吧。” 怎能打消一个英雄的雄心？ 让他没有后顾之忧的站在属于他的战场上，便是元楼能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在武君走后不久，一把烈火便点燃了山林之中的小屋，那位独居的魔女消失在火光之中，从此再也未曾在世人面前露面。 8、知音 朝玉京端着茶盏，向好友御清绝祝贺道：“伏羲神天响一成，清绝大道可期，实是令吾目眩神移，敬佩非常啊。” 御清绝含笑颔首，亦是欣喜非常。但不知是否是朝玉京的错觉，只觉得好友的脸上竟带着几分少年意气，和往日竟是大有不同。 他自觉好友如今已然是功成名就，日后还不知哪一天会飞升而去，若要为好友分忧，如今最要紧的自然是传承之事，于是婉言提议道：“我欲为你举办弦琴无上宴，广纳琴艺大才，或许日后，能寻着继承你之伏羲神天响的人物……” “不必了。”谁知道，御清绝却果断摇了摇头，只是笑道：“你的好意，吾心领了。不过，伏羲神天响既然已成，吾之心事已了结大半，接下来，吾便要远游了，这座在水一方，还有吾的侍从，皆留给你吧。” 朝玉京闻言大惊：若是御清绝只是偶尔出游，哪用得着交代得这么详细！他忍不住询问道：“清绝，你这一去，难道就不回来了？” “哪会，总要回来瞧瞧好友你啊。”御清绝只是笑了笑。“但以吾如今的能耐，应该能够常伴他左右了……玉京，你只管知道，我是去寻我的道便是了。” 随后不久，他便辞别了一干人等，只带了自己的仙品遗音翩然而去。 …… 燕倾和还真没想到，某天自己一打开门，就看到昔日养过一段时间的孩子站在门口，抱着琴颇为怀念的瞧着他。他先是一愣，随后忙不迭的叫人进门：“你怎么来啦？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御清绝一成年便已离开家，这么多年也没回来过，不过燕倾和也没当回事，毕竟据他所知，孩子们长大了，总是要离开的，虽然有像蔺天刑那样三天两头就要回来的，但大多数都是一去不回嘛。 他独自一个人居住，避开人烟，自给自足，虽是粗茶淡饭，但胜在自己畅快，过个几百年和族人们团聚一番，也就是了，到底他们寿数无穷，早就习惯了这样的日子了。刚才他坐在屋子里，还在看陆摇光寄过来的信呢，她年纪最小，才在信中得意洋洋的说自己捡到了一个宝贝，又吵着这次魔女集会要来燕倾和家玩，把他愁得——自家这么小小的地方，虽然朋友们绝对不会嫌弃，但他自己也过意不去啊。 倒是御清绝进了门，先和他寒暄了一番，没一会儿就看出他愁眉不展，几句话套出他的心声，便笑着提议道：“我在苦境也有房产，虽然算不上多华贵，但也算依山傍水，不然，就到我那儿去吧。” 燕倾和多年没再见到他，还是很有些想念的，正忙着给他剥水果，一边说：“那怎么好意思呢，不然我还是跟摇光商量，换一个地方就是了。”虽然陆摇光有点任性，但另一方面也很好说话，燕倾和哪怕是自己哄不了她，也知道找到晏锦帆头上嘛。 “哪里，是我想请您和我一起去在水一方，只是刚才不好意思说出口罢了。”御清绝只是微笑，眼睛深处却闪过一丝精光。“您把我教养长大，何必和我客气呢。”其实心里话是，燕倾和进了他家的门，这辈子也别想出来了，倒比他一开始的打算更好。 燕倾和心思单纯，哪知道人心险恶，先天高人的心事更是高深莫测，想想便兴高采烈的答应下来，提笔便给朋友们写了回信。回过头来，想摸摸御清绝的头，又觉得他已经长得和自己一般高了，不应该再做这样的动作，于是只是夸奖道：“清绝好厉害啊，以后你有空的时候，就多来瞧瞧我吧。”他知道人类之中的先天高人大多寿数绵长，魔女的永生却也不算是沟壑了。 御清绝长长的羽睫微微一颤，意味深长的笑了：果然，他的道已近在咫尺。 第81章 乱七八糟番外:魔女集会(上) 魔女们的集会在午夜时分正式开启了。 慕梅声奉命等在在水一方门口迎接客人，一开始还颇有些不满，不明白自家主人怎么突然对一个陌生男人这么上心，但随着客人们逐渐到来，饶是她跟随在琴主身边多年，已经见识过来来往往的不少先天，也被今夜到来的客人惊得说不出话来。 一开始到达的自然是陆摇光和宵。这对看起来年纪相当的少男少女走进去没多久，陆摇光就挽着燕倾和的手蹦蹦跳跳的跑了出来，两个人手里拎着六盏海棠花灯，有说有笑的交给慕梅声，叮嘱她务必让接下来到达的客人一人拎上一盏。 “要是不能拿起灯笼，可以留在外面的花厅等候，但是不准他们进我们的水榭哦。”陆摇光如是说道。他们早就议定要在水榭里聚会，里面的一切布置还是慕梅声安排的，但她可全然不知道客人居然还有被拒之门外的。 燕倾和也觉得有点不妥：“阿锦肯定要带蔺天刑过来吧，你真的不是在针对他？”能拿起灯笼的自然都是魔女，但是随行家属们可怎么办呀。 “那我不管，宵还不是要等在外面。”陆摇光抱着他的胳膊撒娇道。“我们几百年没见了，有好多好多话想说哦，先不要让其他人进来么，好不好呀小燕？就一会儿嘛，等我们说完话，再让他们进水榭就是了。” “好，好。”燕倾和面对她哪有什么脾气，直接答应了下来。倒是陆摇光总觉得背后有一股冰冷的视线在盯着她，回头一看却又只有英俊文雅的御清绝，不由对他一笑，很是心大的转回头去了。 第二个到达的人自然就是晏锦帆，随行的则是蔺天刑。慕梅声把灯笼递过去的时候，全然没想到从中接过花灯的只有那高挑的少女，反而是皇儒无上臭着脸，闷闷不乐的说道：“那个丫头就是想对付我！” 他跟陆摇光其实也算幼时相识，两个人年少时没少在晏锦帆面前争宠，以至于他一听慕梅声的话，就知道这是谁出的刁钻主意。 “好啦，你还不是时不时就要欺负她。”晏锦帆老神在在的抱了抱丈夫的胳膊，很是习惯。反正她向来一碗水端平，今晚蔺天刑吃了亏，明天再给他补回来就是了。“也不知道摇光捡了个什么人回来，他应该也在花厅，你过去的时候顺便帮我看看。” “哼。”蔺天刑嘴上不太乐意，实则却是答应下来。倒是慕梅声看尊贵如皇儒都得依照安排去花厅坐下，要知道他乃四大创道者之一，普天之下有几个人能使唤得了他的？顿时不敢再质疑陆摇光的决定了，甚至心里暗暗怀疑，能请动这些人的燕倾和只怕也是什么地位尊贵、名声不显的先天高人吧。 随后到达的，是像一只鹤一般自天边飞来的唐云机，他怀里抱着姜橙子，算是同行捎了她一程，后者原本带着斗笠，既然到了主家，这便摘了下来，一时间艳光四射，连慕梅声都不由呆住，被唐云机唤了两声，才慌忙把花灯递了过去。 “这是摇光的主意还是岚岚的主意啊？”姜橙子一看到就笑了，伸手提过花灯，青葱似的手指在灯上轻轻一点，那灯火顿时一亮，竟飞散出许多荧黄色的萤火来，环绕在她身侧，更衬得她绮年玉貌、超凡脱俗。 唐云机给她整理了一下头上的花簪，随口回答道：“当然是摇光。”他心里清楚裴岚如今的状况不同寻常，正思索着该怎么告诉朋友们呢。 两个人提着灯携着手，一起进去了。随后到来的两个人的打扮却显得很是奇特——斗篷从头裹到脚，别说面目了，就是一丝皮肤也看不到。他们一人背着剑，一人背着琴，均拿起了慕梅声手里的花灯，后者给他们指了路，只听得一个沙哑的声音说道：“多谢。”随后两个人就从她身边飘然而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他们身上有一股烧焦似的古怪味道…… 慕梅声一阵愣神，却也不敢多想。只是等她回过神，扭头去看放在花台上的最后一盏花灯时，却发现那盏花灯竟然不见了！ 她武功不差，且通往花厅水榭的只此一条道路，除却刚才经过的几位客人，她根本没有给过任何人花灯，也没有见过其他任何人经过，然而就在她眼皮子底下，那盏花灯竟然就这么失踪了！ 仿佛有一个透明的、看不见的客人，自己提着灯，慢悠悠的走进了一般。 一阵夜风攀上她的背脊，让她激灵灵打了个冷颤。 * 宾客既然已经到齐，原本就该正式开宴，但架不住陆摇光的眼泪说来就来——看到逸凌霄和元楼她尚且忍不住，更别提最后一个进门的裴岚了。 花厅里面，宵一听到魔女的哭声，便立刻变了脸色，径直站了起来，然而晏锦帆呵斥的话语随即到达：“天刑，拦住他！”皇儒出手一阻，他那点儿功体简直不够看，顿时动弹不得了。 蔺天刑看他年纪轻轻，又极重视陆摇光，倒忍不住劝他一句：“那个丫头从小就爱哭，他们很久没见了，难免多愁善感一些。”话是这么说，到底一起长大，他自己也有些担心，时不时朝着水榭里看去，但水榭四周都垂着暗色的帘幕，风吹帘动，风雅是很风雅，就是把其中的情景全都掩盖住了。 水榭之中，陆摇光搂着裴岚，流着泪问她：“你这是怎么回事？你的心呢？” 裴岚如今只剩一个淡淡的轮廓，还是在手中花灯的映照下，方能显出人形来。她不敢说出事情真相，只得顾左右而言他道：“我受伤了嘛，亏得你没约得早一点，那时候我连这个状态都做不到呢。” 陆摇□□不打一出来：“你这是受伤吗？你这是死过一回了吧！”这个时候也顾不得太多，她从嘴中伸出两根尖牙，干净利落的咬破了自己的手腕，凑到裴岚嘴边让她喝下，后者倒是没拒绝她的好意，就是喝了两口还忍不住抱怨：“苦的。” “呸，你的血能好喝到哪儿去。”陆摇光一边这么说着，一边忍不住又去瞧脱下斗篷的逸凌霄和元楼——前一个，一看便是被长刀砍掉了头颅，脖子上一圈缝合的痕迹，后一个更惨，被大火烧成了一块焦炭，漆黑的身体上还不时冒出点点火星，一股烧焦的味道顿时弥漫开来。 “你们都做了什么啊？”此前一直都生活在深山里的魔女震惊了。虽然她打从诞生开始就知道自己是不老不死的，但也没想到会有人把自己折腾得生不如死啊！ “不要问，问就是马前失蹄。”元楼哑着嗓子回答。姜橙子摸了一把他的脸，沾了一手的碳渣，也不禁感慨道：“好厉害的诅咒啊！……不过你不能画张画皮掩盖一下吗？” “拜托，正常人的想法不都是先解除诅咒么。”元楼感觉她已经运起魔力，要为自己吸取一部分诅咒，不由握住她的手腕，摇头道：“别了吧，伤了你如花似玉的小脸蛋儿可怎么好啊美人。” 姜橙子嗔怪的白了他一眼。元楼笑嘻嘻的，也并不顾忌在好友们面前展露自己恐怖的面貌，然而下一秒，他的左右两只手就被燕倾和和唐云机各自抓住了。 得，拒绝了一个，总拒绝不了其他人啊。元楼也只能说：“我真是受宠若惊啊！” “你少折腾点事出来，就是谢天谢地了。”唐云机全身遮得严严实实，倒看不出来诅咒的痕迹，而燕倾和的脸在霎那间就烧焦了一半，以高挺的鼻梁为界一分为二，显露出可怕的变化来。 “够了够了。”元楼心疼得不得了，赶紧拍开他们的手，他的脸倒是已经恢复了正常模样，只在脖子下方仍是一片焦黑。他捧着燕倾和的脸，唏嘘不已的感慨：“怎么都作用在脸上了，真是的，我们小燕这么英俊的脸啊。” “我没关系啦。”燕倾和倒高兴于他看起来总算有个人样了，不由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你没事就好。” 逸凌霄：“……”等一下，为啥都没人理我啊？ 他情不自禁的把衣领扯得更开，试图引起朋友们的注意：“你们看不到我的伤吗？！” 奈何比起没了身躯和疑似被烧烤了的两个，他的头掉了这点小事根本不值一提。大家意思意思询问了一下原因，得知是已经覆灭的异度魔界所为，便没什么多余的想法了，毕竟他们也不可能杀上六天之界去找弃天帝算账啊。 “总而言之，现在摆在面前的是三件事。”晏锦帆一一点过在座的好友。“把逸凌霄的头接回去，这个倒还算容易。给岚岚找个宿体，再说重塑身体的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然后就是元楼，诅咒最不好解除，你把事情的经过详细说说呢，看大家有没有什么思路。” “咳咳。”元楼装模作样的的咳嗽两声，道。“那我就先讲一个勇者和恶龙的故事吧——” “滚！你把自己当故事大王吗？！” “哎呀呀，有点耐心嘛，我这是和你们从头讲起啊……” 然而，还没等他插科打诨完，外面花厅就传来蔺天刑的一声大喝：“什么人？！” 晏锦帆顿时坐不住了：“我出去看看，蔺天刑不会一言不合和人动手吧。”当然她是怕谁吃亏大家心里都有数。 燕倾和也坐不住了，这里毕竟是御清绝的地方，借用已经很不好意思了，不会给人带来什么麻烦吧：“我、我也去看看吧。” 结果他们俩前脚一走，元楼立刻凑到陆摇光面前，十分八卦的问她：“摇光宝贝儿，你来得最早，有没有觉得御清绝对我们小燕的态度有什么不对啊？” 陆摇光一脸懵逼：“什么什么不对？” 看她神色不像作假，元楼也懵逼了：“不是说你和你养的小朋友互相表白了吗？” “是啊。” “……”那你怎么还是一如既往的瞎。 元楼满头问号，不过想想眼瘸这种事也算是某种方面的绝症了，便十分怜惜的摸了一把陆摇光的脸，露出慈祥又同情的目光来。 另一边，晏锦帆走出水榭，踏进花厅，发现今夜不请自来的倒也算得上是熟人，不由有些惊讶：“想不到是六弦之首和日月才子。”虽然她随蔺天刑去往德风古道常住之后就不怎么在江湖上行走了，但也不至于孤陋寡闻到连这三个人都认不出来。 倒是素还真见到她，有些意外于她也是魔女的一员，据说对方是陪伴着皇儒一起平定乱世、创建了德风古道，也就是说，魔女们不仅不老不死，还很可能在很早很早以前就存在了。 只是因为他此行是帮助师弟找人，顺便看着他不乱来，因此只是温和的笑着说道：“是素某不请自来，打扰了，只是请容素某询问一二，这里有位名叫裴岚的魔女吗？” 来找裴岚的？晏锦帆心思急转，顿时明白过来，心里暗自冷笑，然而还没等她出声回答，旁边便传来御清绝气急败坏的声音：“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这话问的当然是后一步出来的燕倾和，后者先是满脸的茫然，随后才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一般，感动的握着他的手说道：“只是一点诅咒而已，不用担心我，没事的。”一面还朝他笑了笑。 然而他半张脸都像是烈火烧灼过一般，只剩下一片焦炭，御清绝心痛得不能自已，要不是知道前来参加集会的都是他的朋友，只怕现在已经想杀人了。 晏锦帆看着他俩完全是鸡同鸭讲的表情，额头上不由掉下几根黑线。但有了这个缓冲，想想裴岚要是自己不情愿，旁人也不可能逼着她牺牲，再看日月才子倒不像刚才那么憎恶了。“岚岚的确在这里，不过要不要见你们我要问问她的意思，如果你们是诚心来找人的，就先等等吧。” “如此也好。” 见两人皆颔首同意，她想了想，又转过头问一直静静站在一边的苍：“弦首莫非也是来找逸凌霄的？我似乎听他说起过你。若是如此，你也在这里稍候吧，我现在就去告诉他们。” 苍微微一笑，朝她稽首道：“有劳夫人了。” 有劳谈不上，就是觉得今晚的集会没那么顺利结束了。晏锦帆安抚了一下不大高兴的皇儒和宵，正要拉着燕倾和走回水榭呢，陆摇光却已经哭丧着脸跑出来，一把抱住了她的腰。 “不好了阿锦！凌霄的头掉了！” 第82章 乱七八糟番外:魔女集会(中) 陆摇光话音刚落，只觉得一阵劲风刮过，差点没被掀翻在地。有一道紫色的身影越过她，径直往水榭里去了。 此时水榭之中正是一团乱呢，大家纷纷掀开帷幕寻找滚走的头。逸凌霄坐在原地，有点懵逼的伸长了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但发现自己完全摸不住头脑，这才无可奈何的抱起了手。 还是唐云机看着眼前混乱的局面，皱着眉说了一句：“凌霄你看看你在哪儿，出声提醒我们一下啊。” 逸凌霄使劲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根本没法说话。唐云机顿时明白过来，无奈的叹了口气：得，看来他的头是滚到水里去了。 元楼二话不说，就要跳下水去找头，却被姜橙子一把拉住：“你自己就是个大麻烦，别把身上什么零件落到水里了，那才难找呢。”一边干净利落的脱了外衣，灵巧的滑入了水中。 这时候，一道劲风拂开层层帷幕，却是苍踏风而来，落到逸凌霄身边，看到他无头端坐、好似死去仍然屹立不倒的身躯，顿时悲从中来：“前辈，这些年来，您受苦了……” 他之前与恨长风合作对抗弃天帝时，已从对方口中得知当初道境大战之中，逸凌霄是如何“死”于他手的，虽然因为当初是各自为敌，当时又要谈合作之事，也不好责怪朱武，但还是让他好生难过了一阵，幸得师弟师妹们安慰，又有大义在前，才算暂时放下此事，但没想到如今重逢，还要再面对一次冲击。 他当然知道逸凌霄其实生命无虞，这个时候倒是庆幸他并非人类了，只是想起过往岁月，想起当年阵前的别离，心情激荡之下，忍不住伸出手紧紧的握住了逸凌霄的手，随后就感觉对方似是一叹一般，也跟着反手握住了他。 等姜橙子从水里跳起来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呢，兜头就被唐云机用披风罩了一头。她定睛一瞧，这才发现水榭里多了好些人，显然是外面的人都跟着进来了，不由转着眼珠，走到苍面前不客气的说道：“这位道长，能不能麻烦你让开一下，让我把凌霄的头安回去呢？” 苍略有些迟疑，到底还是让了开来，姜橙子故意往他和逸凌霄中间一坐，隔开了他们，然后从怀里捧出一颗泡得湿漉漉的头颅来，一边往逸凌霄脖子上摆了摆，一边毫不客气的大声命令道：“摇光，去找人拿块帕子和针线来。” “哦。”陆摇光本来正偎依在宵怀里撒娇呢，听到她说的话，倒是老老实实的跑腿去了。等她拿来了针线，两个姑娘便一左一右坐在逸凌霄身边，帮他擦干了头发，随后帮他缝起头来。 “……好痛啊。”没一会儿，垂头丧气的头颅终于忍不住出声嚷嚷道。“能不能轻点啊，我感觉你们像是在割我的肉呢。” “少废话，你想再掉一次吗？”姜橙子戳了戳他的额头，笑道：“你的头又没有自保的能力，要是下次掉了，被什么猫猫狗狗的叼走，那可怎么办啊。” “橙子，你就不能说点好话吗？”逸凌霄忍不住想翻白眼，他也没有那么菜好吗。再说，要不是刚才陆摇光跟他撒娇，突然扑到他背上，谁知道自己的头会突然掉下去啊。 可怜他一个受害者，这个时候还要反过来安慰罪魁祸首：“好啦好啦，不是你的错，不过下次要小心点哦。” “嗯！”陆摇光用力点了点头，一边认真的说道。“放心吧凌霄，我会把你的头好好缝好的！” 逸凌霄：“……”是啊，你扎得比橙子还用力！而且这个针又是谁给的？难道是织命针吗！ 不过姑娘们还不是大问题，这也只算是玩闹中发生的一点意外而已。感觉到身边苍看过来的热切目光，逸凌霄才是颇有些烦恼：他要怎么跟人解释自己装死的这些年呢？ 这边算是暂时告一段落。另一边，素还真看着自家师弟往那位戴着面具的高大青年面前一站，对他说了一句：“是你。”表情难得颇有种说不出来的意味，心里便有了几分计较。 唐云机倒也没有装作不认识他，只是冷笑一声道：“原来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脱俗仙子啊，怎么，有事吗？” 裴岚早在日月才子走进来的那一刻，就一溜烟躲到他身后去了，只是躲完又想起，自己现在只能算是一抹幽魂，谈无欲又看不到，何必怕他，于是又踮起脚尖，趴在唐云机的肩膀上看了过去。 谈无欲似乎还是老样子，虽然清俊出尘，眉眼之间却总有股说不出的萧索之意。但他居然能和素还真一同前来，让裴岚颇有些惊讶，毕竟在她的记忆里，这两个人还处在死命互黑，连名字前后都要争个长短的状态呢。 这些年，他总算有看穿一二，不再为那些不甘的争斗所困扰了吗？她对这对师兄弟之间复杂的关系其实没什么意见，只是不想谈无欲把自己逼得太紧而已，若是如今能如她所想，倒也算是一件好事了。 她忽然感觉一股视线凝在自己脸上，定睛一看，便直接对上了谈无欲看过来的双眼，顿时吓得蹲下身去。唐云机当然能感觉到她的动作，顿时翻了个白眼，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道：“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且是我等族人的聚会，无关人士还请先离开吧！” “哇哦。”元楼端起面前矮几上的酒碗喝了一口，喃喃自语道。“云机简直是不想嫁女儿的老丈人啊。” 谈无欲却只是平静的说道：“她在这里。”又问裴岚。“你也要我走吗？” 裴岚有点纠结。她对自己当初的选择没什么后悔的，却也不想此事成为谈无欲的压力，再加上多年来一直在养伤，所以两人也有许多年没见面了。如今能够再会，固然是好事，但其实，她也不知道该同他说些什么了。 毕竟，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可以让她抱在怀里亲昵的小孩子了啊。 但是此事若是不说清楚，只怕更要压在他心头，这也不是裴岚想要看到的。左思右想，她还是站出来，顺手捡起了刚才扔在地上的海棠花灯，灯光一照，总算能让其他人也看到朦朦胧胧的人影了。 “这些年，你一直在找我吗？”她有点尴尬的同谈无欲打了声招呼。“对不起啊，我不知道。” “我也习惯了，你要做什么，又何尝问过我的意见？”谈无欲冷冷的说道。 裴岚知道他的脾气，倒没什么感觉，反而因为想起当年之事，一时有些怅然。但她的朋友们可不这么想：姜橙子脸一沉，陆摇光已经毫不客气的站了起来：“你什么意思啊？” “摇光！”还是裴岚唤她一声，冲她摇了摇头，示意她别随便说话。陆摇光没想到会被她喝止，顿觉有点委屈，又坐下来拉住逸凌霄的袖子，小声嘀咕道：“明明是我们的集会……” 是啊，但事已至此，也不好把不速之客们撂在一边不管啊。元楼看够了热闹，沉吟一声，正要提议大家先去解决一下私事，过几天大家再聚，反正他们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了。 ——然而，还没等他开口，忽然有一股烈焰在他心口熊熊燃起，那股吞噬一切的剧痛一下子席卷了他的大脑，不过转瞬之间，便将他的理智尽数烧尽！ “啊啊——”他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凄厉的痛呼，原本已经恢复寻常的脸在霎那间又变回了一片焦灼的状态，还止不住的拿干枯的手指去挠自己焦黑的脖子，似乎有什么东西刺穿了他的喉咙，让他痛苦不已，竟连正常的话语也说不出口了。 这变故来得颇为突然，其他人俱是一愣，随后皆是抛下身边之人，往元楼身边聚集。逸凌霄打量着他的状况，忍不住露出凝重的表情来：“这诅咒真是厉害得吓人，究竟是献祭了多少人命？” 他一边说，一边却毫不犹豫的扣上元楼的手腕，把他身上的诅咒引了一部分到自己身上，好歹能帮他分担一部分压力。其他人也有样学样，只有唐云机一把把裴岚拦住，呵斥道：“你连躯体都没了，来凑什么热闹，想魂飞魄散吗？！” 裴岚哪敢跟他顶嘴啊，只是忍不住嘟囔：“刚刚他都好多了，怎么突然又严重了？” 唐云机也有些纳闷。他方才将吸收的诅咒聚集在左臂之上，此时不仅整只左臂均被烧焦，还有向外蔓延的趋势，这诅咒仿佛些许星火，但一旦点燃，就是不死不休！ 还是水榭外突如其来的声音告知了又一位不速之客的到来：“吾之双足踏出战火，吾之双手紧握毁灭，吾名——罗喉！” “是天都武君。”素还真一扫拂尘。“难道是因他之故？哎呀呀，且让素某拦他一拦吧。” “那就有劳素贤人了。”晏锦帆赶紧回答。她方才只是一握元楼的肩膀，立刻觉得自己身处烈火之中，还逃脱不得，再一看身边的陆摇光已然落下泪来，显然是受不了这业火焚身的痛苦，也是颇有些气恼，若是阻拦罗喉有效，自然再好不过了。 素贤人的三寸不烂之舌显然不是虚名，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同罗喉说的，不仅没让对方进入水榭，反而将其请离了此地。罗喉前脚一走，元楼立刻就清醒了过来，有气无力的瘫在逸凌霄怀里，俨然只剩半条命了。 “行了，你休息一下，赶紧交代诅咒是怎么回事。”逸凌霄没好气的推了推怀里的焦炭，说道。“如若不然，我们都得陪你一起受罪了。” 第83章 乱七八糟番外:魔女集会(下) 休息了一会儿之后，元楼一张开眼睛，对上一张张皆是带着烧灼痕迹的脸和一张毫无变化的面具，虽然明知道该讲正事，还是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哎呀，我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到你们这样……”他笑着调侃道，那笑声沙哑得像是磨着沙子，在场却无人露出在意的表情来。“若是这诅咒没法解除，咱们一族是不是要团灭在这儿了？” “不好意思，你长这么大，真的知道死字怎么写吗？”唐云机嘲讽道。 “团灭不团灭的我不知道，但我的头好像又被烧断了……”逸凌霄苦恼的摸了摸自己再次断开的脖颈，小声嘀咕道。他可不想再受那两个手黑丫头的折磨了啊。 “我才不想就这么死掉呢。”陆摇光十分沮丧的说道。“我还有好多事都没做过。” “就是啊，虽然偶尔体验一回死亡的感觉也不错。”姜橙子从怀里摸出一面小镜子，打量着自己烧得漆黑的小半张脸庞，她完整的脸颊仍然莹白如雪，但和那片漆黑的皮肉互相映衬，就显得分外可怕了，于她而言，的确是十分新奇的体验啊。 “不过可别说。”逸凌霄对着怀里的人形焦炭玩笑道。“你这个样子，看起来还挺好吃的。” 元楼：“都烤焦了，哪里好吃了！你这么不挑剔的吗？” 那边陆摇光开始跟好朋友嘀嘀咕咕：“他们为什么这么熟练啊，难道是吃过人？” 晏锦帆回答：“你不要想了，人又不好吃。” “诶，阿锦你也吃过吗？” “吃过啊，不过人类总是有这样那样的烦心事，吃起来就跟那块碳一样乏味，是苦的。”晏锦帆点了点自己饱满的嘴唇，随口笑道：“我的建议是，你养一个只想着你、只看着你的人来尝尝，多解锁一些吃的地点，那就别有一番风味啦～” 陆摇光：“……”为啥感觉这句话那么微妙？ 唐云机：“……”为啥这种情况下他们还能开车？？？ “好啦，说正事。”他不得不出声提醒。“说吧，诅咒是怎么回事？” 反正事情都到这一步了，元楼也不讲什么恶龙勇者了，直接把邪天御武的诅咒说了出来。其实当初，他不过是转移了罗喉身上的诅咒，而在罗喉死后，诅咒自然解除，也就没他什么事了，但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武君居然死了又活，活了又死，反复折腾了三次，搞得他也反复被诅咒的火焰烧了三次。 “所以说，其实只要罗喉死了，就没这个诅咒啦？”裴岚飘在唐云机背后，总结道。 “那不是挺容易嘛，我们去把他杀掉吧。”陆摇光毫不犹豫的接口道，只等他一句话，便要起身行动了。 元楼哈哈笑了几声，抬起枯木般的手指，爱怜地碰了碰她的手。“你想杀他，哪有那么容易啊。” “要是你想要他的命，又能有多难？”逸凌霄反问道，随手在他手臂上拍了拍，谁知道只听咔的一声，那截烧焦的手臂就顺着他的力道直接掉了下来。 “……”气氛有一瞬间的凝固。 “我的天啦……”元楼又笑了。“不行不行，这样也太糟糕了。” 他这样说着，原地忽然起了一阵风，将那具焦炭包裹在其中，等到夜风散去，落在原地的，却是一只被烧得漆黑的鸟儿，几乎看不出是什么品种，只知道不断有火星在它身上亮起，引起点点火花。 “这样就舒服多了。”那鸟儿口吐人声，正是元楼。“其实，解除诅咒也不是没有办法，就是我们得搞到邪天御武的身体的一部分，只要有一样给我，我就能将诅咒反噬他本身啦。” “听起来很容易啊。”裴岚疑惑道。“你为什么自己不去做呢？” 元楼只是望着她，并不言语。他所在意的，哪里是这个诅咒，而是罗喉最终，到底能不能得到解脱。他要面对的，无论是天都、月族，还是天下封刀，总是要他自己面对，旁人又何必插手呢？因此，多年来他除了重新寻了地方一人独居以外，干脆都没去打听天都发生了什么。 “就当我想多体会一下死亡的感觉吧。”他懒洋洋的说道。“毫无波澜的永生，真是无趣啊——” 他都这么说了，裴岚也就不再多说了。虽然外人看不出来，他们自己却是知道的——实际上，元楼才是他们当中最年长的那个啊。 “可是，诅咒很痛啊。”陆摇光抽了抽鼻子，若只是一时的烧灼，或许还能忍受，但这根本是有一把大火在她身上徘徊不去，还不能反抗，这叫人如何能忍受嘛。“哪有人会喜欢痛苦的，我真不明白。” 她一边说，一边也变回了原形——一只翅膀被烧得破破烂烂的蝴蝶，但她轻轻一扇翅膀，仍是乘风而起，在空中盘桓了一周，随后落在了宵的肩头，不知道同她的伴侣说了什么，宵便径直转过身，带着她走了。 “她不会是去找武君麻烦了吧？” “去也没关系，就她的那点武力，本来也做不了什么。”晏锦帆一边说道，一边思索。“这么说起来，罗喉还不知道，他一靠近你，诅咒便会加剧，总得让他知道才行，也得问问他，邪天御武还没有尸骨留下来吧。” “可别，我知道其中一样，怕他直接杀上门去，何苦多造杀孽，都一千年了，他还能跟以前一样折腾不成？”元楼无奈的说道。“邪天御武的骨头打了一把刀，在天下封刀，至少能肯定这个。” “天下封刀？”姜橙子一听就愣住了。“我怎么好像听到过这个……” “因为我告诉过你啊。”又是一个声音突然出现。姜橙子先是一愣，随后心绪起伏，转过身去——天刀笑剑钝几步跨到她面前，忽而抬起手，去抚摸她烧伤至溃烂的脸庞：“怎么会这样？我们都邪天御武的诅咒随着武君第一次死亡而解决了，但原来在你们这里……” 他生怕碰痛了她，并未真正触碰到她的伤口，只是肃容道：“我去问二哥要影神刀！”说完又急匆匆的走了。剩下一个姜橙子原本还有些迷糊，望着他的背影，不明白已经返回诗意天城的他怎么又出现在自己面前，但忽而歪着头说道：“……这么说，这件事算是解决啦？” 其他人面面相觑，元楼严肃的说道：“我现在只有一个问题——云机，你赶紧交代，其实你也养了孩子的吧！” “笑话。”唐云机指了指提着灯的裴岚。“这个玩意儿难道不是我养大的？” 裴岚：“……”什么叫这个玩意儿啦！云机你的父爱呢！ “岚岚早就成年了，这么多年，你不会一个都没养吧。”元楼才不信呢。“别小气嘛，你看我们养过的人都到齐了啊！” 说着他自己就忍不住沉思了一下：为什么所有人养大的孩子都变成了寿数冗长的先天，苦境真是个奇怪的地方……所以他们一族的不老不死到底有什么特别的啊？ “我说没有，就是没有。”唐云机昂着头，铿锵有力的回答道。“我可不像你们，会在这种事情上花费心力！” 然后陆摇光就被宵捧在手心里带回来了，后面还跟着一个高挑貌美的年轻姑娘。魔女重新从蝴蝶化为人形，兴致盎然的朝着好朋友叫道：“岚岚，你看我找到了什么！”她从宵怀里接过一个花盆，跑到裴岚面前，把其中的茁壮生长的植物展示给她看——那是一盆精神抖擞的昙花，细长的花枝上已经长出了小小的白软的花苞，只待日后开放了。 “和你是不是有点像啊。”她拉住了幽魂透明的手指，笑着说道。“先暂时寄身在这里，我们再给你重塑身体吧。” “好啊。”裴岚朝她灿烂一笑，抬脚便往花盆里走去，只见荧光一闪，她已化为小小的一个，在花盆边坐了下来。 “哇，好可爱哦。”陆摇光拿手指戳了戳她，随后又抬起头对唐云机说道：“对了云机，这个姑娘说她要见你，我就带她过来了。你是认识她的吧？” 唐云机：“……”他难道还能说不认识？ 玉秋风倒是落落大方，朝着一群陌生人含笑点点头，便拎着裙子来到唐云机身边，仰起脸来注视着他藏在面具后的双眼：“我还有些话想要对你说，你能赏脸听一听么？” “……跟我来吧。” 他们到一边说话去了，朋友们虽然没敢当面跟上去，但一点不妨碍他们隔得远远的窃窃私语：“云机当场打脸啊……元楼，这也在你的预料之中吗？！” “关我什么事，我又没有预言能力……不过我看得出来，云机，这是快栽了啊。”元楼啧啧两声，对捧着他的逸凌霄说道。“他跟我说话的时候怎么就不是这个语气？” “大概是因为他想打你很久了，但没想到你现在变得这么废物，一碰就碎，于是只能嘴上讽刺你过过瘾了。”逸凌霄犀利的回答道。 元楼：“……”实话真是伤人啊，这群可恶的损友！ 但总而言之，随着笑剑钝捧着影神刀回到此地，魔女们总算停止了说笑和闲聊，把无关人士赶出水榭，一起为元楼解除了诅咒。随着火光的渐渐熄灭，众人的身体也纷纷恢复了正常，只是，事情办完以后，陆摇光忍不住问道：“邪天御武都死了，这个诅咒仅仅只会反噬到他身上吗？” “哎呀，你没认真听我听诅咒的内容吗？”总算能恢复青衫书生那风流倜傥的身姿，元楼理了理自己的衣领和发冠，掏出扇子来刷的在她头上敲了一下。“——吾将归还这十万的血灵与怨恨，我的双眼将见证你的灭亡，我的骨头将刺穿你的咽喉，你的追随者永远见不到茁壮的幼苗。” “这个，还有他身体的其他部分，都没用了。”他拎起影神刀，秀气的手指用力一握，那神兵早就化作了一块烧焦的焦炭，在他的指尖碎成了片片飞灰。“茁壮的幼苗这个玩意儿应该没有，便宜他了，至于十万的血灵和怨恨嘛……” 他笑了：“会报应在谁身上呢？有趣，真有趣，我都有兴趣去西武林走上一遭了。” “你还是这么喜欢看热闹。”姜橙子攀着他的肩膀，也笑着戳了戳他。“带我一个么，我正想去新的地方采采风呢。” “我是不介意啦，只怕你没空啊美人。”元楼伸手挠了挠她的下巴。“那个笑剑钝不是来找你的么，你能扔下他不管？” 姜橙子其实还有些疑惑：笑剑钝和她道别的时候明明一副生离死别的伤心样，怎么说回来就回来了？但她性情豁达，倒也没有细究的打算，只是笑着说道：“他也早就成年了啊，又不用跟在我身边，随他去啦，我们玩我们的么。” 发觉元楼正用诧异的目光看着她，姜橙子不由挑了挑眉，问他：“怎么啦？” “没什么，只是没想到，你居然也有当局者迷的一天。”美貌非凡的魔女，对于人类的感情一向敏锐得不行，竟没有注意到那谦谦君子望向她的眷恋目光吗？不过八卦是一回事，感情的问题总是顺其自然的好，元楼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忽而拍了拍手，将在场所有族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虽然这次集会真是失败得没边了，而且还有一堆麻烦的家伙在外面等着我们。”他笑嘻嘻的问道。“但既然人到齐了，你们还想不想玩保留节目啊？” * 琴声响起的那一刻，哪怕御清绝心中颇为焦虑，也不禁昂起头，闭上眼睛侧耳聆听了一番。 “真是好琴好曲。”他心中感慨，明白诅咒定然已经解除，心境倒是出乎意料的平和起来。然而转头一看，却发现罗喉竟已不知不觉站到了水榭外面，背着手望着水榭中朦朦胧胧的人影，居然也全然没有急切的感觉。 随着琴声抚过一段流水一般轻缓的曲调，笛子和箫声轻快的加了进去。宵一下子欢喜起来，拉着蔺天刑告诉他：“那是摇光的笛子！” “是啊，还是阿锦教她的。”蔺天刑也笑了。他知道，魔女集会总算进入了正常的步骤，等这一曲结束，今夜的所有混乱也该迎来结束了。 而另一边，苍闭上眼睛，嘴角流露出一丝笑意。昔日琴箫合奏的情景似乎还历历在目，但，他也有千年岁月未曾再闻此乐音了。 果不其然，只见刚才还只是一片漆黑的天幕，忽然似被狂风吹开了漫天的云彩，显露出一轮高悬的圆月和漫天闪烁的星幕。那星河不知为何，突然从天际落到了漆黑的水面上，像水波一般缓缓流淌，而在那星河之中，水面之上，却有一个窈窕的身影婆娑起舞，正是珠缨旋转星宿摇，花蔓抖擞龙蛇动。 无论是曲声、星河、圆月，都仿佛只是她舞姿的陪衬，腰肢款摆间，竟都有股摄人心魄的魅力。随后琴声稍歇，主弦换成了嘈嘈切切的琵琶，玉珠走盘，清脆悦耳，那凌波仙子的舞姿也随之一变，仿若九天仙女落下凡尘，忽而红尘沾身，分外活泼了起来。 直到一舞完毕，舞者莲步缓移，踩着满地涟漪，一步步走回了水榭之中，随后，众多丝竹声一并停歇，随即响起的却是女孩们清脆的嬉笑声。 等陆摇光拉着晏锦帆从水榭里跑出来的时候，两个人都是一脸畅快的笑意。“宵！”她先冲过来抱了一下伴侣，随后却转向了玉秋风。 “对不起啊姑娘。”因为是自己引路带她进来，陆摇光还是有点愧疚的。“云机刚才带着岚岚回去了哦。” 他向来来去如风，和朋友们一一道别后，抱着花盆将翅膀一伸，转眼就消失在夜色之中。其他人也是招完了手才发现——这货是不是留了两个烂摊子给他们？ 玉秋风有些失落，但经历过上次见面，多少也算心里有数，反而笑着安慰她：“无妨，我想说的话，总算都同他说了，我相信，他一定也好好记住了。” 陆摇光努力按捺了一下，到底还是按不住自己八卦的心，不由凑过去小声问她：“你们说了什么啊，能不能告诉我？我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云机落荒而逃呢！” 玉秋风淡淡说道：“我就是告诉他，我一定会成为先天的！你们一族不老不死，我是做不到的，但，我总会距离他更近的。” 到时候，她自然有的是时间去追寻他的脚步，总能追上他吧。 陆摇光：“……”天啦！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哈哈，想见云机却也容易。”元楼携着姜橙子走出水榭，上前捏了把陆摇光的小脸。“你要是和宵成亲的话，我们怎么都得聚齐啊。” 当然，说不定也不是摇光。他看了看走向姜橙子的笑剑钝，又看了看心满意足的去向御清绝道谢的燕倾和，眯着眼睛笑了起来。 “啊？”陆摇光歪了歪头。“成亲很有必要吗？” 她看了看宵，后者比她还懵逼呢，一看就是想问成亲是什么。小情侣们手拉着手嘀嘀咕咕去了，元楼又补充道：“摇光若要成亲，想必会在昊正五道吧。” 晏锦帆又好气又好笑。她自然注意到玉秋风眼睛一亮，本来脸色铁青的谈无欲也一下子冷静下来，但想想德风古道总还能约束一下这些心高气傲的先天们，便只是笑瞋道：“你不要说得这么干脆啊，这事也不是我说了算的。” “你说了怎么不算，再说，这样的好事，怎能错过呢！”闻言，蔺天刑却很高兴的一口答应下来。“让他们早点成亲也好，昊正五道好久没热闹过了，也让那群小家伙们看看，怎么一个个都是单身呢！” 晏锦帆也懒得说他口中的小家伙全是千岁往上的先天了，便对元楼说道：“好吧，届时，我会把请帖发往天都的。” “关天都什么事啊……”元楼才要反驳，罗喉已经走到了他身边，好似猛禽一般暗红色的眼睛，紧紧的盯住了他。“吾来接你。” 元楼：“………………” 他妥协了：“好吧好吧，我的恶龙陛下，你说了算。”但又不甘心的左右看了看。“橙子，你不是说要跟我一起吗？” 姜橙子被笑剑钝三言两语哄得高兴，又听他说起诗意天城的风土人情，早把自己刚才说过的话忘得一干二净，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不去了，我才不去当电灯泡呢，过段时间我再给你写信。” “……那凌霄呢？” 逸凌霄竖了竖自己的衣领，也推辞道：“算了，我刚刚答应苍随他回道境看看。”苍善解人意的没问他这些年跑哪儿去了，让逸凌霄也生起几分故地重游的冲动，转眼已过一千年的时光，好歹要去给逝去的故友上柱香吧。 “……行吧，我会帮你关注接头的灵药的。”元楼无语凝噎，再看罗喉，不禁问道：“君凤卿如今还在吗？” 罗睺答道：“他早已过世，但后人犹在。” “是吗……他的血脉能陪伴你左右，总算得偿所愿。”元楼不用问，也知道他会把兄弟的后裔当成自己的后裔抚养，也不由一乐。“如今已是你的第四段人生了，你现在是勇者，还是恶龙呢？” 天都武君只是反问道：“你觉得呢？” 元楼微微一笑，忽而伸出手去，拍了拍他的肩膀：“管你呢！总归，你做自己就好。” 随后，魔女们各自道别，一场集会终于走到了终点。温柔的月光之下，又有多少新故事即将发生呢？ 第84章 七夕番外(下) 逸凌霄被元楼拉着衣服拖出房间的时候，差点以为自己还在梦中。 “你搞什么啊？！”这样莫名其妙的情形，哪怕逸凌霄不是个有起床气的人，也忍不住发起怒来。更别提他刚刚睁开眼睛的时候，正看到元楼抄起斜靠在他枕边的苍，一把塞进了衣柜里，然后火急火燎的拉上了门，把他心疼得——打从苍来他家以后，哪里受过这种罪啊，他从来都是轻拿轻放，生怕磕到对方好吗！ 然而元楼看也不看他，还用了大力气死死握着他的手腕，一边把他拖出房间，一边开口问道：“你还记得你昨晚是怎么回房间的吗？” 昨晚？ 逸凌霄捂着因宿醉而迟钝不已的头想了半天，才想起昨晚是自己主动提议睡沙发，并且也确实是这么做的，咦，那他怎么会在床上醒来啊？ 更别提他低下头一看，发现自己身上穿着整整齐齐的睡衣，谁给他换的？！ 如果元楼也和他一样也就罢了，但偏偏对方还是昨日的装扮，这个混蛋哪是会无私帮他换衣服的好心人啊，留宿以后顺走他的衣服还经常不打一声招呼呢。想到这儿，逸凌霄顿时有点懵逼：“你先给我解释一下这是什么情况啊，谁把我搬上来的，又是谁给我换的衣服啊？” “这就是重点啊！不得了了，你家弦首成精啦！……不对，你家所有的偶可能都成精了！” “啊？？？” “哎呀，别啊了，我们先去看小燕，小燕不会失身了吧？”元楼拖着他拉开了客房，一边嘀嘀咕咕道。“琴主这个直男应该比停车场看门老大爷安全吧。” 事实证明，失身是不可能失身的，不过燕倾和睁眼就看到他把御清绝头朝下往柜子里塞的凶恶景象，也是吓得说不出话来，虽然看表情，他明显更怀疑是元楼中邪了。 就连逸凌霄也有同样的怀疑：“你是不是在发酒疯啊？弦首和琴主只是两个木偶啊？不会是你把我跟小燕搬上来，然后自己转头又忘了吧？” “呸！那我不知道和小燕一起睡吗，为什么要回去睡沙发啊！”元楼拉上两个人，就要往楼下跑，然而才走了两步，就又吓得退了回来。“逸凌霄你为什么要住别墅！！从卧室出来还要走楼梯，他们围过来了！！” “嗯？”逸凌霄低头一看，却见一众玄宗道子站在一楼螺旋楼梯最下面，动作定格在举足的刹那，好似正要往上攀登一般，其实看场景还挺有爱的。 ——如果不考虑木头人们没有支架或者人手支撑，根本无法固定在这个动作的话。 但他还是有些怀疑元楼是不是故意弄了这一出在恶作剧，想看他和小燕出丑的傻样，实在是损友很有前科，不得不防，然而仔细一看下面的人，他的酒顿时醒了大半。“嗯？你怎么拿到阁楼钥匙的？居然把双桥也摆出来了？”他虽然为了凑齐玄宗十道子买了偶来收藏，但并不待见他们，所以一直是把他们锁在阁楼上的储藏室里的。 “关我什么事，不是我干的！”元楼哪里注意到了这个，看下面的偶丝毫没有动作，这才稍微放松一二，摸出自己的手机递给逸凌霄：“刚才阿锦打了电话说了偶成精的事情，你要是不信，就再打回去吧。” 那就打呗。逸凌霄接过手机，和另一头的晏锦帆交流了一番，抬手捏了捏自己的鼻梁，总算搞清楚的事情的经过：“好了，不要这么一惊一乍的，这里也不是死寂片场啦。” “阿锦说什么了？” “说她们不指望我们能马上赶过来了，不过可以开个视频，她们那边有些进展，可以和我们分享一下，我回房间拿下笔记本。”逸凌霄这么说着，一巴掌重重的拍在元楼屁股上。“叫你乱动苍！他们应该没有恶意，我们坐下来好好谈谈吧。” “哇，你认真的吗？”元楼觉得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太玄幻了。 更玄幻的是，他随着逸凌霄的动作转过身，这才发现站在他身后，被他拽着一只手的小燕，臂弯里居然抱着刚才被他塞到衣柜里去了的御清绝！而琴主靠在好友心口，正用一种一点都不呆滞，反而很微妙的眼神盯着他！ 这是木偶的眼睛能表现出来的东西吗！！！ “他刚刚自己跑过来了……”察觉他表情有异，燕倾和有点尴尬的解释道，顺便小心翼翼的捏着御清绝的下巴转向了自己。至少从他的视角看来，御清绝显得有点委屈，肯定是被好朋友刚才的动作吓到了啊。 不过元楼也是为他和凌霄好么。老好人燕倾和这样想到，决定好好当回和事佬：“别担心啦老大，你知道的，琴主是好人啦。” 元楼：“……”他交的都是些什么朋友啊，这么淡定的吗？！ 而在逸凌霄搬出手提电脑，接通视频之后，高倍镜头清晰的映照出另一边裴岚家的景象时，元楼都快被这群不按常理出牌的姑娘们弄崩溃了——明明知道这群偶都是活的、都有思想，她们居然又把家里那套过家家的道具搬出来玩了！看看那摆在地毯上的小桌子小椅子，桌子上放满了微缩的、活灵活现的各种食物，甚至还有小小的酒坛和酒碗呢，现在过家家的道具也是越来越精致了呢。 分坐在桌子旁边的分别是蔺天刑、凄城、笑剑钝和宵，真是好一副分享下午茶（？）的快乐场景啊！而姑娘们笑语盈盈的坐在一边说着话，不时拿手机拍上几张，一看就玩得正高兴呢。 “帮主！凌霄！燕仔！”看到他们出现在镜头另一边，女孩子们叽叽喳喳的开始打招呼：“你们怎么都没过来啊，我们本来都打算把另一张桌子拿出来了。” “你们打麻将三缺一吗！哦不好意思，应该是一缺三。”看着被单独摆在沙发上的谈无欲和坐在他旁边的裴岚，元楼忍不住要吐槽了。“岚岚，你怎么不抱着你家老谈了啊，反正平时也没少抱，不要害羞嘛！” “我不是！我没有！”裴岚捂着脸，非常羞耻——虽然她私底下真的什么事都干过，但是对着单纯的木头人和有灵魂的木头人，感觉完全是两回事啊！“你不要乱说！你才是对武君做了很多事好吗！” 元楼：“……”哇靠，细思恐极啊，他经常在家里玩天都温暖大家庭的梗呢，就是一对爸爸带两个孩子那种。 “所以武君真的是活的吗？”他小心翼翼的绕开满地的玄宗道子，生怕碰到这群诡异的木偶，来到沙发前抱起罗喉。武君半垂着眼睛，英俊的脸庞仍然气势惊人，不知道为什么，元楼感觉他这个表情有点不屑。 ……该不会是觉得自己说的是废话吧？这个家伙！元楼又想戳他的脸了。 逸凌霄却兴致勃勃的把地上的木偶都捡起来，打理整齐后一一摆在了沙发上——金鎏影和紫荆衣单独放一张沙发！——然后又上楼把苍也抱了下来，搂在怀里拿手指慢慢梳理着刚才被元楼的粗暴对待弄乱的头发。 “其实，这也算是一件好事嘛。”他笑着说道。“所以说，我家每晚不会真的有音乐会吧……哎呀，早知道我该晚上偷偷起来看的。” “还是别了吧。”某人又忍不住嘴贱了。“那你说不定会看到一个守在床边的痴汉弦首呢，哇，那绝逼死寂现场啊……哎呀！” 被什么东西砸中了背，元楼回头一看，就发现沙发上的一排偶正对他怒目而视，而地上躺着的明明就是逸凌霄刚才特意放在翠山行怀里的天一剑弦。 元楼：“……”玄宗大本营了不起哦！ “哈哈哈哈哈。”逸凌霄还在旁边火上浇油，肆无忌惮的笑出声来。“叫你说苍的坏话。” “……行吧，我受不了了，我要回天都了！”元楼抹了把脸，觉得自己是被针对了。“小燕，你跟我走不？” “我还是留下来帮凌霄打扫下卫生吧。”看着客厅里满地狼藉，燕倾和很不好意思的回答。 “不用，我马上叫清洁了。你们俩都去洗个澡换身衣服，我们去岚岚家玩吧。”逸凌霄快乐的提议道。“别让姑娘们失望啊。” 其实姑娘们才不失望呢，她们不仅心大能跑马，还颇为有恃无恐。姜橙子理所当然的使唤元楼：“正好，你回去把曼睩抱过来，我才做了些新衣服和新的首饰给她呢，等会儿给她试试，看她喜欢哪个么。” 元楼能说什么呢，元楼只能答应了，总不能委屈了自家闺女啊：“唉，我算是明白了，这些家伙活不活过来，根本没区别嘛。” 区别其实还是有区别的，不过在心大（爱的滤镜）的人们眼中，好像也没多大的分别。毕竟，木偶们又没法自由行动，他们只有在人们不盯着他们的时候才能缓慢移动和说话，不得不说，这总算给了大家几分适应的时间。 而在度过愉快的一天以后，逸凌霄就带着姜橙子和陆摇光，远赴维也纳参加音乐节去了，挥挥手没带走一片云彩，晏锦帆带着她家净琉璃菩萨去了五台山，唐云机沉迷工作还没回来，元楼也不知道拐了燕倾和去什么地方玩了，裴岚一下子找不到人陪，不得不又陷入了一人一偶独处的尴尬场景里。 ……虽然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那么尴尬就是了。 实际上，和其他人的偶比起来，谈无欲实在显得过于沉默了。他虽然也会在裴岚没注意的时候挪动位置，饶有兴致摆弄裴岚给他准备的纸笔和琴棋，但既没有开口说过话，也从没写过自己的要求，搞得裴岚颇为小心翼翼，生怕惹恼了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唉……”这天入睡之前，她还迷迷糊糊的嘟囔。“早知道当初该连素还真一起买的，也许见到他，谈无欲会高兴一点呢？”或者再找原偶师雕个冷水心？寒山意？也或者，她该问摇光把慕少艾接过来住几天的，有朋友陪伴，他一定能高兴一点点吧。 她模模糊糊的睡了过去，睡梦中仍在纠结自己接下来该做点什么，直到头上一股剧痛袭来，一下子把她从梦中叫了起来。 “……什么啊！”她不高兴的抱怨了一句，睁开眼睛一看，怒气却如同冰雪般刹那融化——原来是谈无欲坐在她的床边，一把抓住了她的头发。 “出什么事了吗？”裴岚不敢怠慢，连忙掀开被子坐起了身来。而当理智回归大脑，闻到屋子里弥漫的气味，看到烟雾从房门的缝隙逐渐涌入卧室，她一把把枕边的谈无欲紧紧抱在了怀里。 “起火了？”她喃喃自语着，感觉自己的心跳一下子变得急促起来。但她很快跳起来，小心翼翼的把谈无欲放在被窝里，自己踩着拖鞋，去厕所里取了一条湿毛巾捂住口鼻，弓着腰、顶着浓烟来到门口，但只是握着毛巾一碰门把手，她的心就凉了一半——金属的门把手烫得惊人，火已经烧到楼道里了。 她可以听到门外传来若隐若现的尖叫和哭声，还有噼里啪啦杂乱的脚步声和敲打声，不知道是哪户人家发现了不对。但既然此路不通，她也只能返回卧室锁好了们，又把被子打湿后堵住了门缝，这才转过头，重新看向床上的谈无欲。 脆弱的木偶，不仅不能沾火，甚至也不能沾水。要知道，因为当年霹雳的那场大火，连他最初的身体都被烧掉了—— 她这段时间做的噩梦，原来是某种命运的预兆吗？只可惜，就算提前知晓，凡人也是没法改变什么的。 不过是稍作迟疑之后，裴岚立刻下定了决心。她翻出自己最大的偶包，取出衣柜里谈无欲的大氅给他严严实实的裹上，随后又翻出自己的棉衣，一层层裹在大偶身上，这才把他塞进了偶包里。木偶显然也洞悉了她的意图，在她将要拉上拉链的那一刻，终于开口叫她：“裴岚，你敢？！” “我没什么不敢的。”裴岚说着，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到了生死关头，忽而恶从胆边生，低下头在木偶冰冷的嘴唇上重重的亲了一下，随后便紧紧拉上了偶包的拉链，剪碎了床单绑在偶包上，一条一条全绑成了死结。她住得委实不算矮，只能尽量把包吊低一点，希望不会因为冲击而损坏偶身才好。 她望着偶包，眼睛里忽然就绽出了温柔的光芒，认真的说道：“谈无欲，至少这一次，我可以保护你的！只要你平安无事，就去找云机他们吧，他们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说完，裴岚一把拉开阳台的拉门，拽着床单布条把偶包放了下去，直到被放到最低点，才狠狠心松开了手。 远远的，她只听到地面传来一声沉闷的落地声，却也不知道他之后会不会被谁捡到，自己又能不能再和他见面。但既然他活着，就算之后遇到了不好的人，自己也能够逃离出去吧。 毕竟，他可是谈无欲啊！ 裴岚这样想着，摸出手机来拨打了火警电话，又给朋友们挨个儿留了言。她十分冷静的倒回去检查了一下卧室的大门，发现门和墙都开始发烫，在这样短短的时间里，火势就已经蔓延进了屋子！但静谧的夜色里甚至听不到一点消防车的声响，只能看到无数亮光在底楼聚集，想来是附近的居民凑过来救火了。顺着阳台一层层跳下去倒也是个生路，但以自己的运动能力，以及屋子的高度，只怕照样是死路一条。 她接了水重新浸湿了堵门的被子，又从柜子里抽出一条新的被子，打湿了裹在自己身上。冷水激得她情不自禁打了个冷颤，却也咬牙忍了下来，不停的厕所和房门口往返，希望湿润的布料能暂时抵挡汹涌的火势，拖得一刻是一刻。 然而，不过转眼之间，从门缝里汹涌而出的烟雾就增加了许多，是火快烧进来了吗？ 不知道这样的烈火，烧在人身上，会是什么感觉呢？ 忽然之间，裴岚的眼泪就落了下来，不仅是为自己，还有她的朋友们。他们都以为这只是寻常的、普通的一天，但回来却要面对自己的死讯的话，该是多么痛苦啊！ 她不敢在这个时候吸鼻子，伏在地上，打算缓慢移动到阳台上去透气，却听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裴岚！” 那声音，她刚才才听到他叫过，谁知道他居然能挣脱那样的束缚，还能从楼下跑回来！裴岚一个激动，直接站了起来，然而骤然一接触到房间上层的浓烟，她顿时就是一阵头晕目眩，几乎在下一刻便站立不稳，往地上倒去——只是，有人及时伸出手，一把抱住了她。 “蠢死了。”那人缓缓说道。裴岚努力睁大眼睛，却仍是看不清对方的神情，但她只是努力伸出手去，拼尽力气，推了对方一把。 “你快走……”难道要被火烧毁第二次吗？ ——然后，在她彻底晕过去之前，一个疑问终于进入了她的脑海。 木偶能抱住人吗？ * 逸凌霄一下车，便转过身去扶车上的两个女孩子，然而姜橙子和陆摇光谁也没回应他的手，火急火燎的从车上跳下来，就往医院里跑去，让他跟在后面追着喊：“慢一点慢一点，你们不要再摔了！” 幸好进了病房，裴岚的样子看着倒还好，逸凌霄这才放下心来，看陆摇光搂着她直哭，姜橙子也在一边掉眼泪，连忙拿过一边柜子上的纸巾盒递给她们，嘴上还在对裴岚说道：“你怎么这么倒霉啊岚岚！早知道就该让阿锦带你去五台山拜拜，求个玉回来戴什么的。” 裴岚拍着陆摇光的背，安慰的哄了她两句，一边囧囧有神的回答：“听起来好像病急乱投医哦。” “去！只要有用，谁管是不是临时抱佛脚啊。”逸凌霄白了她一眼，环视了一下病房，见只有唐云机老神在在的坐在床边，便跟着问道：“阿锦元楼他们人呢？不是说比我们更早回来吗？居然都不在病房里陪岚岚么，他们怎么回事啊？” 他有心去找医生问问裴岚的情况，谁知道从那样一场可怕的火灾里死里逃生有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见有人陪着她，便举步往房间外走去——在他背后，唐云机慢悠悠的说道：“他们怀疑人生，到外面吸烟区抽根烟冷静一下，一会儿就回来了。” “什么怀疑人生啊，难道岚岚死里逃生还不是好事吗？”逸凌霄随口玩笑了一句，走到了门口——然而还没等他再迈出步子，就有一个人从门口走了进来，看他堵在门口，只是淡淡的抬了抬眼：“麻烦让一让。” 逸凌霄：“………………” 逸凌霄木然让开位置，看着对方走进去，在裴岚病床的另一边坐了下来，忍不住也开始怀疑人生了：“不是吧，谈无欲？！” 虽然是短发，也是一身现代打扮，和木头人差别很大，但是那张脸，明明就是脱俗仙子本人啊！ 看他难得露出一副傻乎乎的表情来，裴岚忍不住咯咯咯笑了起来。不过，当她的目光和身边的人对上的时候，顿时就变得温柔如春水了。 “？？？”陆摇光抬起头，看看谈无欲又看看裴岚，也是一脸懵逼。只有姜橙子先是一愣，随后两眼放光，推了推身边的唐云机：“好你个云机，故意没提前告诉我们吗！” “生活总是要有点惊喜，不是吗？”唐云机帮她整理了一下杂乱的鬓发，笑着回答道。 “再说，比起这个，你们不是该想想自己家里的那些吗？” 嗯！对啊，那些—— 姜橙子感觉自己也有点怀疑人生了，想要抽烟冷静一下。 而逸凌霄摸了摸口袋，确定自己没带烟在身上，不由一脸沧桑的朝着吸烟区走了过去：得，他还是去问元楼要支烟来冷静一下吧。 第85章 真相的一角 神州陆沉再次开始的时候，唐云机正于魔城外与断风尘交涉。元楼闭着眼盘腿坐在一众魔兵之中，显然是被封印了意识，而断风尘看着唐云机背后拖着的棺材，也是不掩疑虑：“吾要开馆查看尸体。” 既然是本尊在此，自然不怕他的核验，唐云机挡在棺木之前，一只手放在自己的腰包上，也同样警惕道：“解开元楼的封印，如果他不是平安无事，我现在就毁了素还真的尸体！” “放心，异度魔界的交易一向公平。”断风尘一抬手，只见元楼身上一阵白光闪过，整个人骤然睁开了眼睛。唐云机对上他看过来的目光，心下顿时一松，没好气的说道：“这下你可闯大祸了，其他人都气得不得了，你就等着回去跪青玉流吧。” 元楼眨了眨眼睛：“不是吧云机，你祸害我就算了，祸害我的琴，那可是不行的啊。” “呵呵。”既然他没什么大碍，唐云机也就让开位置，任由断风尘检查了一下素还真的尸身。对方似乎也没想到交换居然如此顺利，把元楼交到唐云机手里时，还忍不住嘲讽了一句：“说起来，还要多谢这位壮士的相助，才让我们顺利得知了剩下几根神州支柱的地点，真应该好好感激你们一番才是。” 闻言，唐云机眼皮子也没抬一下。他早就有所预料，帮会里呈现的若是过去的回忆，那弃天帝多半能从元楼的记忆之中看到四根神州支柱的位置，但只要元楼平安，这件事并不足以使他动容。 而元楼回过头来望着他，却忽然笑嘻嘻的说道：“那就替我转告弃天帝吧，我会在神州支柱等着他的。” 他一定会来，所以，他们一定会再见面！ 断风尘嗤之以鼻，只觉得他是在朋友面前装模作样。然而不等他再说点什么，剧烈的震动自脚下升腾而起，转眼便将大地撕成了两半！他急忙抓住了素还真的棺木，带着一众魔兵退入了魔城之中。 而在一片纷飞的石块之中，唐云机的子母飞爪牢牢将元楼固定在自己身侧，直到一切地动稍显平复之后，两个人才重又站稳了脚跟。看着面前近乎“沧海桑田”的大地，元楼忍不住吐槽道：“苦境这个地形，真的有人记得住吗？光是这段时间，就已经变了好几回了吧！” 唐云机看他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样，之前还担心他会受伤，现在又开始觉得他烦人了，没好气的接口道：“有空关心这些，你不是应该更担心别的事吗？” “反正都要跪搓衣板了，我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元楼不以为然的摆了摆手。却听唐云机幽幽的说道：“其实今天凌霄也跟过来了，但是他不想被我发现，我也就没有说，但因为刚才那场地震，我已经感觉不到他的气息了……” 元楼：“？？？”夭寿啦，他不会是掉到哪个裂缝里去了吧？！ 掉到裂缝里倒是不至于，但等逸凌霄灰头土脸的从新出现的山坡下面走上来的时候，自然遭到了损友的无情嘲笑，忍不住锤了他一拳。三个人一同返回了帮会，果然帮会领地内的一切已然恢复了正常，帮会守卫们井然有序的四处巡视着，中庭的梅花开得正好，仿佛之前的小楼、海棠和墓园从未出现过一般。 唐云机和逸凌霄也绝口不提之前看到的一切，只是从厨房里抱了酒出来，彼此小酌了两杯，缓过了神，这才开口询问元楼：“所以现在，弃天帝也知道剩下两根天柱是在什么地方了？” “是啊，他真是太可怕了，我也反抗了，但是抵不住嘛。”元楼理所当然的回答，对上了两位死党看过来的目光。“你们会怪我吗？” 唐云机道：“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但要是你像赭衫军一样宁死不屈，再死一次的话，我肯定会怪你。” 逸凌霄也只是笑了笑：“我又不是你，难道还要帮你做决定吗？” 虽然事涉神州，无数英雄豪杰都愿为此抛头颅洒热血，但如果不选择牺牲，就应该被责怪吗？何况他们这段时间，难道不是一直在为此事奔走。便是要逸凌霄自己说，他不会畏惧牺牲，却也不会眼睁睁看着朋友去死的。 ——所以，要先同苍说明一切。虽然最终神州支柱的位置还是尽数暴露，但若是有人要因此找云楼麻烦，自己是绝对不会视而不见的。 三个人交流了一下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元楼避重就轻，只说自己接替了苍的位置被关在了万年牢里，并不说自己受到了什么迫害。得知几位伤患现在都在岘匿迷谷慕少艾处，倒是松了口气：“大家都没事就好了。橙子的腿都受伤了，应该不会搞事情了吧！小燕那边……我还是得去看看他。” “他被你吓坏了，你确实该去看看。”唐云机用训诫的口吻如是说道。“你明明知道他对这种事最敏感，必然会为此自责，实在不应该那样吓他！” “那个时候，我哪里想得了那么多啊，云机，你太难为我了。”元楼一副对他隐晦的指责无知无觉的模样。“我肯定跟弃天帝八字犯冲！所以每次都被他抓到。” “真的只是如此吗？”唐云机眯起眼睛，细细打量着他的神色。人是回来了，事情可还没弄明白呢！ 眼瞅着他有要发火的征兆，逸凌霄赶紧插｜进来打圆场：“两根神州支柱已破，弃总已经可以真身降临了，接下来要倒霉的就是北越天海，我们还是说正事吧！”内部撕逼什么时候不能撕啊，问题是现在危机已经迫在眉睫了。 “那个的话，比较着急的是你吧，凌霄。”元楼提醒道。“你别忘了，弦首肯定是要布置玄罡剑奇阵的。既然我已经没事了，那你还是回玄宗去吧，此事，到底还是要你最担心。” 此话说得在理，他也不是忘记了玄罡剑奇阵，而是事急从权，救命当然更优先。但逸凌霄都已经拿起了剑，却还是又放了下来，抱着肩打量着面前的好友们，慢慢眯起了眼睛：“你们俩不是想把我支走以后打架吧？” “我是那种人吗？”元楼笑了。“再说，我也打不过云机啊！” 打不打得过什么的，不能用平时的武力值来判断啊。逸凌霄转向唐云机，看他叹了口气之后，对自己点了点头，这才放下心来，把碗里剩下的一点残酒一口饮尽，拍着朋友们的肩膀同他们道别：“行吧，我先去看看云渡山的情况，等会儿给你们发消息。” 又情不自禁的感叹：“正道栋梁是真的难啊，感觉我自从上次跟你们聚过以后，已经好久没在一个地方停留得久一点了。”都是天南地北四处乱跑。但幸好，他在意的人都平安无事。 看看面前的元楼，再想想远处的伴侣，逸凌霄心情很好的神行而去，并不知道他前脚刚踏出帮会，唐云机就把扣在脸上的面具给摘了下来。 “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可以打开天窗说亮话了。”唐云机道。他的面具在桌子上扣出喀的一声，原本是轻轻的，但元楼只觉得那声音像是扣在他心上一样，让他下意识的挺直了背，一抬起头，就正对上了唐云机看过来的凌厉的眼睛。 “你不想对我说点什么吗？” “……我要是什么都坦白，那才是着了你的道了。”元楼道。 他当然不会说，唐云机和逸凌霄救了他回来，却没有第一时间在帮会频道里通知其他人，那个时候他就察觉了不对劲。唐云机眼睛里向来揉不下沙子，更何况他们是这样亲密的好友，然而若要他坦白，又能坦白些什么呢？ 已经过去的，唯有他铭记在心。他们都不知道，那当然很好。 ——但有的时候，他真是恨他们的一无所知。 “我以为，我们之间是没有秘密的，但在你心里，却并不是这样吗？”唐云机皱着眉，不客气的指责他道。“你要是有什么不满，为什么不直接说出来？难道看大家为你担心，你会觉得高兴不成？”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若是那能让他开心，他还不如打一开始就不跟来这个世界呢。元楼吐出一口气，忽然反问道：“云机，在刚来这个世界，不知道其他人身在何处，不知道他们是死是活的时候，你有为此害怕过吗？” 若是在别的世界，或许还没有那么多伤心吧，但一想想这里是苦境，摇光和岚岚还是被宠大的，种种担心简直不一而数。橙子和阿锦倒是聪明，可她们一个漂亮得过了头，一个热血上头，什么都做得出来。逸凌霄和燕倾和看似不用担心，却太过于正直了，但这世上，好人总是难以长寿的。 “但大家平安无事的聚在一起，也不是没有别的担心的。在一起的时候，人们总是盼望着长久，却不知道这世间的看客，想看的都是别离！”元楼冷笑了一声。“岚岚最先失约的时候，我劝自己，她也算是得偿所愿了。摇光和阿锦离我们而去……也算是死得其所。更别提逸凌霄，我早就……猜到他的结局了！” “橙子离开以后，我痛苦了好久，还有小燕，如果不是为了我，他不至于丧命……那个时候，劝导我、帮助我走出悲伤的人是你，云机！因为我相信你，你说什么我都相信，有时候我甚至觉得，我们俩虽然不幸要相依为命，但总不是最糟糕的情况，对吧？” “可为什么到头来，我还要把你送走呢？” 元楼闭了闭眼睛，继续说道：“何来同去不同归？！云机，若你是我，你真的不会恨吗？” 第86章 无责任番外:一些段子 *是七夕现代番外的后续 1、然而云机早就看穿了一切 “我回来了。”唐云机解开领带，把公文包放在门边的柜子上，换上拖鞋走进了客厅，直接躺倒在了柔软的沙发上。他这次出差之前连着开了好几天会，回家也只收拾了下东西，就拖着行李又一次离开了家门，自然也没叫清洁，但家里仍然一尘不染，显然是有人在精心呵护。 “你回来啦！”一个少女的声音出现在客厅的另一边，唐云机配合的闭上眼睛，直到感觉一只冰凉的、橡胶的小手触碰到他垂在沙发一侧的手指，他才舒展手臂，把走过来的木偶抱进了怀里。 “辛苦了，秋风。”如果有帮会里的其他人在这儿，一定会被他如此温柔的语调吓得半死。但是玉秋风却只是趴在他的胸口，感受着他平稳的心跳，只觉得一股纯粹的喜悦骤然充盈了自己木头做成的躯体。 “哪里，你工作才是辛苦了。”她笑着说道，随后又忍不住叹了口气。“要是我能帮你更多就好了……” 受困于木偶的躯体，太多事她都不能做了，有时候也让玉秋风感觉十分憋屈啊。 然而，听她这么一说，唐云机却骤然睁开了眼睛，若有所思的说道：“可是，谈无欲已经变成人了。这么说来，你之前说的时机，应该已经到了啊。” “诶？刚才还没问你呢，你的朋友没事了吧？”唐云机回国后先去的医院，自然要打电话回家把理由告知了伴侣。 “有惊无险，幸好她一向不缺运气。”唐云机慢悠悠的说道，修长的手指慢慢划过木偶光滑的侧脸。“不如，我们也来试试，看你们究竟要怎么样才能拥有人形呢？” （此处省略xxxx字尝试。） 搂着伴侣温暖的身躯，拉了拉盖在她肩膀上的被子，唐云机一边把玩着枕在自己手臂上的柔顺的长发，一边跟裴岚发消息：“所以昨天在火场里，你还对谈无欲动手动脚了？” 裴岚秒回：“爸爸，你怎么知道的爸爸，难道这也在你的预料之中嘛！？” “没什么，就是觉得谈无欲居然能看上你，也真是难为他了。”唐云机想了想，还是没告诉裴岚如果没有动手动脚那一步，估计今天他们去的就不是病房而是公墓了。 裴岚还在另一头叽叽喳喳的抗议着，然而唐云机已经愉悦的关上手机，搂抱着温香软玉，陷入了畅快的睡眠之中。 2、真爱之吻带来的一点麻烦事 微信群里。 陆摇光：“云机！云机！我家不止宵一个啊！所以我要挨着亲少艾和羽人吗？” 陆摇光：“啊啊啊啊！可是宵说我敢亲他们他就要离家出走啊！” 元楼：“哇靠！” 晏锦帆：“……” 逸凌霄：“我不才是最烦恼的那个吗？啊啊啊啊啊啊！” 不，其实我才是。 看着面前的真田龙政、一步莲华和天刀笑剑钝，姜橙子陷入了沉思。 3、总之还是圆满解决了 幸好接下来墨尘音及时变人，并且告诉大家，时机一到，他们自然就会获得新的身躯，真爱之吻只是加速了这个过程而已。 幸好幸好。 ——然后赭杉军立马变人了。 逸凌霄表示一切真的只是巧合：“所以你们俩还需要表白吗？” 4、特别提一下微信群 八个人都在的群叫：我和我的沙雕朋友们。 没有裴岚和陆摇光的群叫：此群不收five。 没有元楼的群叫：你若闭嘴，便是晴天。 没有唐云机的群叫：今天也在爸爸的威严下瑟瑟发抖。 元楼和姜橙子给对方的备注分别是秃头圣僧和待宰的鸽子。 果然大家都是最好的朋友呢！ 5、所以谁才是最后那个变成人的倒霉蛋 元楼紧急建立了一个名为我们没有良心的微信群，把一群损友拉进群里，提出了自己的疑问：“所以为啥琴主到现在还是个偶？” 是的！明明就连双桥都已经变成人，愉快的搬出逸凌霄家，不知道到什么地方祸害别人去了！……但御清绝还是个木头雕就的大偶，压根儿一点变化都没生。 不过这事反正燕倾和又不担心，整天还是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于是其他人就没怎么放在心上，也不知道元楼是怎么突然想起来了，半夜不睡觉也要建个群聊八卦。 很快就有人陆续回应。逸凌霄说也许是时候未到，但其他人都行，没理由御清绝不行。 陆摇光满头问号的询问难道真爱之吻没有用吗？然后就因为太没眼色被其他人联手镇压了。 晏锦帆很佛系的说道，反正小燕觉得好就行啦，他本来就很喜欢琴主的偶嘛。 唐云机日常没搭理人，因为他们日理万机的朋友又出差去了，据说这次还是携家属一起，不知道正在世界哪个角落办公呢。元楼闲话了几句之后，就忍不住开始歪楼了：“我们可爱的橙子和岚岚呢，怎么都没冒个泡？” “当然是已经睡啦，都这么晚了啊。” “不会吧。”元楼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这才十二点，夜生活不是才刚开始吗。“岚岚就算了，橙子哪是这个时候就会睡觉的人？” 6、所以橙子和岚岚在干什么？ 第二天早上，元楼摸出手机一看，发现姜橙子在清晨的百忙之中还发了条朋友圈吐槽他：“别的我不知道，元楼这货绝逼没有夜生活。” 元楼就笑了，昨晚不搭理人的是谁？ 不过，思索三秒之后，他把目光定在了姜橙子的微信头像上。 对方原本的头像是“霹雳男人千千万，老娘高兴天天换”的表情包，然而现在已经换成了一只葛优瘫在沙发上、满脸忧郁的沙皮犬，配图字是“感觉身体被掏空”。 元楼：“卧槽是这样啊。” 元楼：“哈哈哈哈哈哈！！！” 他一边笑一边给把朋友圈截图发给裴岚，顺便问她：“所以你睡了吗？” 7、所以睡了吗？ 裴岚得意洋洋的在朋友圈官宣了：不要问，问就是睡了！ 8、岳父得知此事后的反应 此时的大洋彼岸。 玉秋风先还担心伴侣会为此生气，谁知道他放下手机之后，表情居然还有些欣慰。 多好啊，自家的猪终于知道去拱白菜了，虽然不知道白菜的脑子到底是进了什么水，亦或者是从偶变人的过程中眼瞎了，但是反正裴岚没吃亏就完事了。 唐云机十分满意的想到。 第87章 玄罡剑奇阵 元楼说完话，感觉自己的内心一派激荡，终于还是当着他的面说出口了！ 他顿了顿，缓缓接口道：“我知道你听不懂我在说什么，因为这些是只有我知道的事情……” 唐云机打断了他：“不，我知道。” 元楼：“？？？” “本来我只是有个猜测，但你连死亡顺序都说出来了，我都不好意思装听不懂了……”唐云机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一般来说，我们根本不会把坟场修在自家后院呢，你果然是个变态啊，元楼。” 元楼：“你怎么知道的？” 元楼：“我艹。” 元楼：“我哔哔哔哔弃天帝！这事我跟他没完！！！” “好了，你不要说话了。”唐云机按住他，严肃的说道。“来，我给你做个心理辅导，杜绝重生后再变态的可能。” “不是吧云机，还有这种操作？！”而且你为什么这么容易就接受我的设定了，该说不愧是我的死党吗？元楼懵逼了。 “当然有啊。”唐云机活动着手指关节，慢慢笑了起来。“毕竟……我想收拾你很久了！” * 在帮会里一片水深火热的时候，来到云渡山的逸凌霄也和晏锦帆接上了头。得知元楼平安无事，晏锦帆也是先松了口气，随后没好气的说道：“你们还好意思说橙子搞事，元楼自己就是个大麻烦好吗！” “没事，云机会教训他的，估计不死也要被扒层皮。”逸凌霄才不会觉得唐云机点头的意思是不会揍他，不过看自己面子不会打脸是肯定的。他心里笃定唐云机一定会问墓园的事，因此便将此处疑问放在一边，反而询问晏锦帆道：“怎么羽人和燕归人都在这里？” 不错，羽人非獍正站在月漩涡身边，旁边飞扬的是燕归人大红的披风。这难得的一幕叫逸凌霄都为之叹服，毕竟上次相见，还是燕归人的婚礼上啊。 “他们送了药师回岘匿迷谷以后，又赶了回来帮忙，本来秋君也要来，被摇光和倾君怜联手拦下来了。”晏锦帆耸了耸肩。“毕竟他一大家子人呢，当然脱身不得。就是燕归人……没办法，谁叫他是盖世英雄呢。” 两个人对视一笑，对话里的深意都心照不宣。既然大家都是正道栋梁，那有些事情，倒也不用太过计较。 这个时候，苍踏光而来，和一众正道人士寒暄以后，就宣布了要布玄罡剑奇阵的决定，逸凌霄早就注意过，紫宫太一并不在此处，想来同愁落暗尘一般，也是被家族拖住了手脚。他觉得自己加入是板上钉钉，谁知道苍先点了月漩涡、羽人非獍和突然出现的叶小钗后，就将目光移开，对赭杉军道：“你我多年未有携手，不知如今是否还有往昔默契。” “哈。”赭杉军不由一笑。“浮云一别江汉逢，紫霞犹可照白虹！”算是应承了他隐晦的邀请。 “等一下！”虽然看他们俩站在一处，真是十二分的赏心悦目，但逸凌霄一想到玄罡剑奇阵原本的结局，内心就是一阵激荡，连忙出声制止：“玄罡剑奇阵需各司其职，既然已有心眼、速度和攻势，自然要攻守兼备，以全阵容，守势还是我的镇山河更合适！” 他的表情一派正气凛然，说的也是有理有据。赭杉军一向不太反驳师弟的意见，不由看向了苍，但六弦之首却并未看向自己的伴侣，仍是说道：“玄罡剑奇阵本就是我与赭杉军讨论布就，他全然也可以代我主阵，如此，也算攻守兼备。” 得，逸凌霄明白他的意思了。他当然知道为什么苍反对他入阵，盖因玄罡剑奇阵看似玄妙，其实唯一的功能就是掠阵，以便其后的苍能使出杀招。他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自然要为珍爱的伴侣安排好后路。 ——但谁又说过，这条路要让他一人独行呢？！ 逸凌霄知道和他好好谈谈，自己自然有一堆话能够说服他，然而不知道是最近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还是元楼的平安让一直压在他心口的石头彻底消失，他忽然感觉一阵怒火从心口烧起，让他按捺不住，骤然冷下脸来，对苍说道：“你以为，这样就能阻止我吗？若让我单独行动，谁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吗？！” “凌霄！”晏锦帆皱起眉，略带责怪的唤了他一声，一边把一只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安抚的拍了两下。“你说什么呢，不要乱发脾气。” “哼。”逸凌霄不满的别过了头。看他果真是发火的模样，赭杉军更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还是墨尘音站出来，温声劝了他两句，又对苍道：“既是你的决定，还是由你亲自劝说小师弟吧。”却也并不肯插手到底。 “唉……”苍喟然长叹。若逸凌霄有这么容易说服，他也不用打先斩后奏的主意了，但他之前也未料到他能回来得这样精准，还以为他要继续为元楼之事奔波，自然便能逃过此劫，如今看来，或许，这便是他们二人的天命吧。 他们俩避开人群，走到僻静处站定。逸凌霄首当其冲，直截了当的指责他道：“当初拜天地成道侣的时候，你我誓约的是莫失莫忘，甘苦同享，如今，师兄竟已尽数忘了吗？！” “凌霄。”因为其他人不在，苍的语气也没有刚才那样生硬。他握住伴侣的手，平心静气的说道：“你当知道吾的心意。” “知道，你决意赴死，我也没有反对啊！”逸凌霄坦然道。“和六弦之首黄泉路上做一对同死鬼，听起来也挺不错的。”虽然实则苍才是那个不死系，自己的生命反而没有保障啊。 “你不是说，绝不肯放任朋友身死吗？”苍无奈说道。“他们对你，定然也是一般心绪。” 因此，他才能放心将伴侣交给他们。到底人生并不只有两情相悦，还有知己难寻，高山流水。有他们的陪伴，便是自己失约，相信凌霄，总有看开的一天。 逸凌霄却撇了撇嘴，嘀咕道：“我看未必。”他还记得在幻境里看到的自己的坟墓呢！虽然不知道其他人是怎么死的，但自己的死法，他心里着实有数——苍居然还有心情劝他！他是不知道，原本要承受爱侣、道友陆续离去，最后只剩下孑然一身的人，明明就是他自己啊！ 也幸好，赭杉军墨尘音犹在，其他五弦也安好，倘自己果真不幸遇难，苍总有他们陪伴，只要不是孤身一人，总会有释怀的一天吧！ “好了，你不要多说了！”逸凌霄懒得和他废话，干脆上手捂住他的嘴，自顾自的说道。“我们过去就常说，若不能互相理解，便不会成为朋友，朋友的意义就在体谅。我已经做出了决定，他们自然会体谅，纵然会为我难过，但这是我自己决定的，总不会为此后悔就是了。” 就是希望死了以后不要被埋在后花园了，也许可以去天邈峰烈士陵园蹭个位子呢，以后苍或者摇光他们上坟都很方便啊。逸凌霄暗自腹诽道。 若是苍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怕是会受到一轮难以形容的冲击，但他到底被伴侣的坦然所惑，感觉如他所说，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到底，小师弟的命运，不该交由别人来决定。 他放松下来，轻轻将逸凌霄额际垂落的一缕长发拨到其耳后，看后者顺势偏了偏头方便他动作，柔声道：“你们阔别日久，仍能惺惺相惜，看来当年，一定发生了很多事情。”那就是他不曾参与的过去了。 “是。都是因为元楼，上次来去匆匆的，都来不及和你细说。”他只坦白了穿越和挚友之事，其实要说起现代和剑三，都有好多能和苍分享的事情啊！可惜，什么都很好，总是时间不太够，尚有不可避免的风暴等在前方。 “若能活过此次浩劫，我们就回道境去吧，也好久没同师父说说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了。”逸凌霄道，一边说，一边自发去按苍后颈，他的道侣心领神会，也跟着侧过头，和他交换了一个亲吻，温柔的唇舌舔舐过口腔，一只手在他的腰后轻柔的婆娑了几下。 他们在僻静处亲了好一会儿，才重新走了出来，看神色显然已经和好了，倒让暗暗担心的晏锦帆和赭杉军松了一口气。至于玄罡剑奇阵的问题，总归都是他们玄宗内部的人选，其他人倒也没有没眼色的多问。 果不其然，苍为自己的失约诚挚的向赭杉军道歉之后，后者也坦然接受了他的决定。他们心里都清楚，被留下来的人，也未必就是幸运了，日后兴复玄宗的责任，总要活下来的人才能担起。 随后，苍对众人说道：“玄罡剑奇阵的演练迫在眉睫，待恨长风和补剑缺回归，我们便离开，此阵，还需恨长风辅助才能完成。” 闻言，逸凌霄一阵愕然——他全然将此事忘却了！不由侧过头，看了晏锦帆一眼。后者沉稳的对他摇了摇头，示意此事已成定局，不必再多问了。 是的，哪怕说来着实残忍，但补剑缺绝无可能活着回来。因为就算他躲起来，也是弃天帝头号关注的对象，会第一时间找出来杀死，如今自己送上门去，定然是不会生还了！ 第88章 云渡山一战 果不其然，等恨长风带回补剑缺染血的尸身，眼见血亲身亡，自己竟然没能见到最后一面，月漩涡泪流不止，竟径直对恨长风喝问道：“为何他死了，你还活着？” 恨长风一时竟不能回答。要怎么说，弃天帝当然不会杀他，因为他也是圣魔元胎，他更倾向于让他痛苦，但这苦痛并不能带给他悔恨，反而让他的心更加坚定：只有将弃天帝送回六天之界，这一切的痛苦才会结束！ 最后，他也只能冰冷的回答：“……这就是求死不得的痛苦。” 他们要将补剑缺送去天邈峰安葬，和苍约定了接下来见面的地点便离开了。逸凌霄也要随苍一起离开，一起去隐秘之地排练阵法，但临走前看着背着刀默默站着的晏锦帆，他忍不住询问道：“阿锦，你不回定禅天去吗？” 晏锦帆先是一愣，随后平静的回答：“琉璃仙境毁掉以后，难民们似乎把云渡山当成了避难所，都在往山脚下聚集，一页书前辈不在，总得有人主持一二吧。” 逸凌霄的呼吸有一瞬间的停滞。若是别人，也就罢了，然而他们彼此都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弃天帝会寻上云渡山，饶有兴致的将留在这里的人一一击败。 晏锦帆看了看身边的赭杉军、燕归人、伯藏主等人，只小声说道：“留在这里的人，皆不惧生死，赶是赶不走的，更何况山下难民众多，我担心弃天帝亲身前来，若寻不到人，会将整座云渡山化为灰烬。” 到时候，又会有多少无辜者枉付性命呢？ “……”逸凌霄无言以对，只是望着她，眼底忽然就有一把烈火烧了起来。 “好了，说得好像你就很安全一样，玄罡剑奇阵……我不阻止你，不代表我觉得此事能成，你……好自为之吧。”晏锦帆斟酌再三，终究还是没有劝他爱惜性命，眼看着世事总是一波三折，到这个时候，谁也不敢妄自猜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若无奈是最坏的结果，好歹也要是彼此自己的决定。“但我一定会活下去的，为了我们的约定，死在这儿，可不是我的风格，若情况不妙，我就会返回帮会。” “是。”虽然内心颇有些痛苦，但逸凌霄还是勉力微笑了一番，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保重。” 原来，哪怕是面对近乎生死诀别的此刻，他能说的道别，也唯有一句保重而已。 目送着他们一行人化光而去，晏锦帆难免有些怅然。但在屈世途走过来好言安慰她的时候，她还是笑着转移了话题：“没事的，我都明白。” 弃天帝果然来得很快，尽管是黑衣黑发，在一片昏暗的黑夜中却丝毫不显黯淡。大家一开始都做好了一场恶战的准备，但事实上，战斗也结束得极快。晏锦帆只来得及在神行千里发动之前抓住了燕归人的手臂，但回到帮会的时候便已经彻底失去了意识。 等她再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的事了。元楼正候在她床边，见她努力了半天，才勉强能睁开眼睛，不由叹气道：“行啦，已经这个样子，你不就不要乱动了。摇光在外面照顾伤患，我等下就去叫她进来看你，你还在发高烧呢。” 话虽是这么说，但看晏锦帆还是睁开了眼睛，知道她不问清楚，是不会安心休息的，元楼还是架着她的手臂把她扶坐了起来，倒了温水喂她喝下。晏锦帆的手搭在他的手腕上，往日能够轻易举起数十斤精铁的手指，却在此刻都颤抖不已，她咳嗽了好几声，才用一种沙哑的、几乎听不出是自己的声音问他。“赭杉军和伯藏主……如何？” 她在临走之前听到了剑子仙迹的诗号，但并不能肯定对方是否顺利救走了人。更别提场上已经过世的四非凡人和莫沧桑——她甚至没看清楚他们是怎么被夺走的生命。 “没死。”也就是没死吧，但每个人都破破烂烂的，不是这里碎了，就是那里断了，每个人都跟被血糊过一样。晏锦帆还能躺在这里好好的和自己说话，都全赖医疗技能对他们自己很有用，毕竟换做其他人，是不可能在五脏六腑都破损的情况下活下去的。 他生性好笑语，无论什么时候都带着两分笑意，这么冷淡的语气已然是怒极的表现。晏锦帆勉强睁大眼睛打量了他几眼，忽而笑道：“元……楼，我……原谅你了。” “嗯？原谅我什么？”这句话难道不该他来说吗？要知道伤成这个样子，晏锦帆也根本没有召人去，真是叫人又爱又恨。 “之前……你的死……” “不是吧阿锦，这么久了你才原谅我啊？”元楼不可置信的反问，晏锦帆表现得一直很正常，他还以为这一页早就揭过去了呢。 晏锦帆没再说话，只是无力的笑了笑。她原本的打算是，如果自己实在力有未逮，就冲破之前蔺天刑设下的封印，使用刀龙之眼，但实际上……她根本就没有那个机会！ 当年看剧的时候，和如今自己直面，果然是全然不同的感受……那黑色的魔神不过抬了抬手，死亡便已经如影随形的扼住了她的喉咙，这要怎么反抗？怎么打？过往遭遇过的敌人，哪怕是打不过，她自己心里却也有几分残留的余地，然而，唯有在面对弃天帝的时候，克服心中的恐惧握住手里的刀，已经花光了她浑身所有的力气。 “帮主，你很……了不起。”她含糊的说道。“我原谅你了……对不起……” 那只手忽然无力的落了下去。元楼心跳如擂鼓，猛地跳起来，不顾被他的动作掀翻的座椅，闪电般的伸出手去碰她的鼻息，直到感觉到微弱但清楚的呼吸，才松了口气。原来是重伤带来的高烧又一次击溃了她的意识，让她再次陷入了昏睡之中。 他呆呆的坐在窗前，静静的注视着好友睡梦中犹带着痛苦的面容，忽然说道：“我也原谅你了，阿锦。” 又喃喃道：“或许，回来以后，我就已经原谅你们了。不过这一次，我绝不做被留下来的那一个。” 陆摇光忙得像个陀螺，指挥着帮会守卫去抓药熬药，又让辛大厨去熬些热粥来，还要挨个去看伤患们的情况，只来得及来房间里看了晏锦帆几眼，给她用了技能，就又急匆匆的出去了。元楼注意到她出门的时候使劲揉了两下眼睛，明显是想哭得不行，又硬生生把眼泪憋了回去，一时有些心疼：原来爱哭这种事，也是要有机会才行的。 但这个时候，的确没有任性的时间了。晏锦帆带着燕归人返回帮会之后，两个人都是血淋淋一身红色，且落地后俱都失去了意识，帮会领地里的唐云机和元楼立刻就意识到了不对，两个人分头去找寻了剑子仙迹和陆摇光，不管下一步要怎么做，治一个算一个吧。 燕归人好不容易才养好了苍云山留下的伤势，这次又去了半条命，但他一清醒过来，就立刻将孤问枪抓在手中，只平淡的叮嘱陆摇光，不要把此事告诉断雁西风。伯藏主半身浴血，仍然是一派翩翩风采，先礼貌的感谢了大夫的援手，但陆摇光一上手查看了他的伤势，就不得不停下来缓了会儿眼泪，才能继续治疗。 唯一能让她有点安慰，就是赭杉军和墨尘音的伤势比预想中要好一点了。确定进到帮会里的每个人至少没有生命危险之后，她才暂时放松了两分，独自去唐云机处抱着他哭了好一阵，小声告诉他自己的担忧：“伯藏主和燕归人，只怕再来一次，就要没命了，云机，我好害怕……” 若是此时能劝他们退隐，说不定还能救下一命吧，但能走到这一步的，又有谁害怕死亡呢？或许，如晏锦帆那般重伤，才是最好的结果，至少不用担心她再出门了，而如赭墨这般，他们要离开的时候，自己难道能阻止吗？ 一想到他们是要前赴后继的去送死，陆摇光的眼泪便停也停不住。唐云机放任她哭了一会儿，才拿出手帕给她擦了擦眼泪，搂着她告诫道：“少艾还活着，宵也还在，我们之中也没少人，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摇光，如果想要不那么伤心，那么就冷酷一点吧，别人的性命，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陆摇光有些愣神：“可是、可是……”除非不认识、不接触，否则怎能保证自己心硬如铁呢？不管是这里活着的，还是已经死去的，都是些惊才艳艳、光彩照人的武林高人啊！但他们的翩翩风采，日后，或许就只残留在人们的三言两语之中了。 这大约就是为什么，死亡和失去如此让人痛苦吧。 她哭不出来了，只是坐在地上，抱着膝盖，把头靠在了唐云机的腿上，后者安抚了摸了摸她的头发，在这一刻，仍是纵容了她的幼稚和脆弱，只是温柔的说了下去：“如果做不到，那就继续痛苦吧，等到有一天，或许你就会发现，不管是不是在这个世界，这其实都是你我的天命。” 第89章 破阵 果不其然，如她所料一般，众人的伤势略有好转，便又齐齐道别离开了，并且这一次，唐云机也同他们一并走了。陆摇光没法阻止，似乎连眼泪也没有更多了，只能守在昏睡的晏锦帆身边，静待下一步的消息。 她不知道人们其实并没有太长的准备时间，玄罡剑奇阵甫一完成，在赭杉军和恨长风的联手下得到验证，便立刻在苍的带领下去了北越天海，结阵诛杀了奉弃天帝之命看守在此的渡天童。随后，苍让众人原地休息调息，便已经准备迎战接下来的魔神了！ 殊死之斗一触即发。随着巨大魔压自天际飞跃而来，逸凌霄拔剑而起，围绕着众人，接连落下生太极、碎星辰和破苍穹。在一片幽静的气场之中，黑衣黑发的魔神背着手信步而来，表情比起面对强敌，根本更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玩具。 “苍，排出这种小阵，是想自取灭亡吗？” 六弦之首不急不缓，坦然而回道：“弃天帝，极端而行，就算是神，也终被天灭！” 闻言，弃天帝嘴角的笑意却加深了两分：“愤怒吗？表演人类的求生意识，让吾一观吧！” 不必多言，他轻轻抬起手，轻描淡写的挥出一掌，神之焰化作淋漓火光，朝着众人飞射而去。逸凌霄不敢怠慢，手中长剑一挥，剑气凝做结界，将众人包裹在其中，挡下了第一波攻击；而趁着此间空隙，月漩涡和羽人非獍齐齐拔刀而起，默契无间的朝着弃天帝急攻而去！ “哦？”魔神的眼中闪过一丝赞赏的情绪，脚步却纹丝不动，任由腾月剑和寂灭刀凛然而来，只是将手一推，便将两人的攻击化解于无形。 见此情形，羽人非獍气息仍然沉静，月漩涡却不免带出了几分急躁。等到又过了两轮对招后，叶小钗见情形僵持不下，并且全无进展，忽而一声长啸，手中刀剑齐出，凛冽的剑光一瞬封住了弃天帝出招间隙，羽人非獍抓住这一点时机，在月漩涡血眼的辅助下，寂灭化作一道蓝色闪电，转眼攻向了弃天帝的心口！ 见此情形，逸凌霄心跳如擂鼓。他心知此刻才是最危险的时刻，但眼看阵势将成，也不能放过此次机会，脚步一点，已犹如白鹤一般一跃而起，持剑向他攻去，正是剑冲阴阳！ 趁着弃天帝被四人制衡的刹那，苍将拂尘一甩，怒沧琴转瞬落在身前，只听闻弦音一响，似要撕裂时空一般：“伏天王·降太一·古玄怒云极！” 其浑厚玄功，毫无保留的倾泻而出，白虹明珰双剑并行，仿佛撕裂天地一般疾驰而去！然而弃天帝抬起一只手，挡住了他全力而来的攻势，另一只手先是将逼近的羽人非獍一掌击飞，随后手指一勾，又转向了另一边的月漩涡。 “小心！”逸凌霄小心提防的便是此刻，剑气化作无形的屏障，再次笼罩了月漩涡周身。然而镇山河方才保住同伴性命，另一掌极招已然拍在他的胸口，只一瞬，就将他的心脏捏得粉碎。 魔神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自己！ 这个念头只在逸凌霄的脑海中一闪而过，旋即一切便已归于了黑暗。他并没有听到苍悲凉的叫出道侣的名字，没有听到月漩涡的一声怒吼，也没有看到叶小钗和羽人非獍悲愤到颤抖的身躯，魔神仅是掌心流血，便已将阵法彻底击破！ 眼见同伴转眼身死，月漩涡心中的仇恨再难压制，忽而提剑朝弃天帝冲去。其余三人来不及多想，便也跟着按招在手，想要将他救下，但弃天帝取人性命，何须再多的时间，只喟然一叹他的半人半魔之躯，便一掌粉碎了他的身躯。 直到最后一刻，月漩涡仇恨的眼睛，仍是死死的盯着魔神的面容。无法报仇的痛苦，在他的心口炽热的燃烧……然而人生最痛苦的便是，再多的仇恨，也已经到了最后了。 死亡转眼将他拉入了黑暗。 片刻之前还是五人齐聚，转眼便失了两条人命，其中首当其冲的还是心爱之人。苍勉强压抑住内心的痛苦，横剑挡在弃天帝身前，让其余二人赶紧离开。但，叶小钗不能言语，脚步却纹丝不动，只一径的摇头，羽人非獍抹了一把吐出的血沫，勉力撑着寂灭站起身来，只冷冷的说道：“武人，唯有战死！” 恰在此时，一阵狂风袭来，风中夹杂着浩然诗号，却是燕归人、赭杉军和黑羽恨长风联手赶到。弃天帝全然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只看着狂奔而来的恨长风道：“有趣，朱武，你说，下一个死的会是谁呢？” “伏天王·降太一·怒海苍流！” “伏天王·定天一·双极动天关！” 苍运招在手，挡住迎面而来的魔焰，赭杉军救人心切，远远便已打出极招，与此同时叶小钗刀剑挥舞，阻挡魔元的逼近。羽人非獍背后六翼舒展，刀锋一闪，而在不远处，圣戟已转眼逼近，与刀光交错，刹那间光芒大涨，再现昔日刀戟诛魔之招！ 此时，弃天帝已经将掌推出，汹汹魔焰化作风暴，向着羽人非獍席卷而去：“神之岚——” 数招相接之下，顿时天地皆一阵震动！羽人非獍吐血不止，倒飞而去，在地上蹭蹭蹭退出几步，才被赶到的燕归人一把接住，旋即昏死过去。 见此情形，苍难掩心中的悲愤，不由叹道：“天，你若有眼，就见证人类的意志！” 他浑身元功凝结，已打算用最后的力量，做玉石俱焚的反扑！恨长风看出他的心思，不禁大惊失色，试图近前相助，然而招式发出的刹那，却有一道浩然佛光伴随着一声高昂长啸，自天际飒然而来，直击在弃天帝身上！ 有那么一瞬间，魔神的动作停了下来。他似是诧异，又似是欣喜般的喝问道：“你，名字？” 一个人出现在了苍的身后，毫不畏惧的对上了弃天帝的眼睛：“百世经纶一页书！” 弃天帝笑了：“一招机会，你未亡，他们五人同活。” 一页书也淡然答道：“来吧！” 那结果却也是再明确不过，只见魔焰悍然一击，仿佛能吞噬天地一班，但魔焰褪去之后，仍是梵天当立！弃天帝果真信守承诺，坦然注视着他们收揽了尸体一同化光离去，只是将目光在朱武萧索的背影上凝望了片刻，忽而又饶有兴致的笑了起来。 “……好个一页书。” 而一行人走出老远，梵天终于难以压制胸口奔腾的内伤，吐出一口血来。苍上前两步，其余人也难掩担心，但一页书拂尘一扫，只说了一句无妨，又催促他们先回豁然之境疗伤，毕竟弃天帝随时会有下一步动作，给予大家的时间从来不多。 然而，看着怀中的尸骨，苍满面悲痛，实在难以掩饰。赭杉军拍拍他的肩膀，亦是满面的怅然——修道千年，也总是无法参透太上忘情。 “吾要带凌霄去见过他的好友，再将他安葬。”毕竟他生前最放不下的唯有此事，也再三叮嘱过自己，若他遭遇不测，一定要先找寻他的朋友。 恨长风也悲戚道：“我也要带月漩涡去天邈峰安葬。”虽然生前聚少离多，又有种种矛盾，但是如今到了死后，月漩涡和狼叔，总算能有仙山同聚的时刻了吧。 一行人又各自分散，往各自的目标一寻而去。值得一提的是，苍抱着逸凌霄的尸体，赭杉军背着昏死的羽人非獍，燕归人独自拄着孤问枪，几个人走出不远，便见元楼铁青着一张脸出现在小路另一边，将他们接应进了帮会。 他毫不客气的从苍手里抱过逸凌霄，把他送进了自己的房间。裴岚正等在里面，只待他将人放下，便转动墨笔发动了锋针，随着柔和的绿光点亮又逐渐熄灭，逸凌霄猛地从床上坐起身，怒骂了一句：“该死的弃天帝！” 他只来得及吐出这一句话，就被口中喷涌而出的热血呛住喉咙，按着胸口伏在床边吐起血来。裴岚此时也顾不得自己的衣衫被他弄得一片血污，让元楼扶着他的手臂，拍着他的背给他接连挂上治疗技能，直到他浑身的沉疴不会再自发打破折叶笼花的buff，这才扶着他躺下，端过一旁的热水喂他喝了两口。 “行了，我放外面的人进来了，再去给他煎药。”见他虽然转瞬便陷入昏迷之中，好歹生命已然无虞，裴岚松了口气，对着身边的元楼说了一句，便打开门，让守候在门口、激动不已的苍和赭杉军进了门。至于元楼是要说实话，还是要用其他什么理由解释这复活的原理，都随他吧，反正，他们也只有这么一点微薄的力量，要顾及朋友们，便不能再顾及更多人了。 她沿着走廊往帮会的药房走去，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握着霜盏杯雪的手指已经是一片颤抖，几乎握不住墨笔。还记得刚刚回到帮会、组上队伍的时候，云机受伤掉了一点血，所有人都一惊一乍，担心得不得了，但是现在，她眼睁睁看着逸凌霄的血条空下去，仍能冷静的告知谈无欲，才发动神行千里返回帮会。 是已经经历过一次，才会有这样的反应吗？ 但明明这样的事情……这样的事情……谁也不愿意再现啊！ 她看到陆摇光坐在药房门口的走廊上，宵正陪在她身边，不知道在怎么安慰她。见裴岚走过来，对方摇摇晃晃的站起身，一边朝她跑过来，一边张开了手臂。她应该已经知道逸凌霄平安无事的消息了，真是要感谢系统啊，裴岚想着，也张开手，和小姐妹紧紧抱在一起。两个人都把对方当做依靠的浮木一般，抱了好一阵子才放松下来。 陆摇光在她耳边深吸了几口气，忽然就抱紧了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直到这个时候，裴岚才发现，自己亦是满脸的泪水。 第90章 问道顶峰 两个人搂抱着哭过一阵，才擦干了脸手牵着手一起去熬药。宵一如既往的不太明白姑娘们为什么哭得那么伤心，为什么又突然停了下来，但他总算知道陆摇光的心情比起刚才有所好转，便走过去拉了拉她的衣袖。 陆摇光顺势抱住了他的手臂，在他毛绒绒的衣领里蹭了蹭，随后才小声对裴岚道：“伯藏主也去仙山了，东宫神玺也……哪里，都找不到他。” 伯藏主果然没能逃过一劫，在同剑子仙迹、黑羽恨长风前往火焰魔城时死于弃天帝之手，东宫神玺也被弃天帝一掌打得没了踪影。同去的燕归人实则也是伤痕累累，只不过强撑着一口硬气，居然没有倒下，但同众人一同返回此地后，他便再撑不住，也跟着倒了下去，俨然已不能再战了。 这世间数得上顶级战力一同联手，竟只落得这样的结果！陆摇光心里又气又苦，对裴岚说道：“难道，非要等到最后一根神州支柱面前，才能打败他吗？” 裴岚也说不上来。但眼看着第三根神州支柱已然不保，只看最后的磐隐神宫能不能保住了，她本来是想安慰好友的，但话到嘴边，却突然说道：“其实，就是弃天帝离开了，一切也还没结束了，已经断裂的神柱还要修补，还有很多事等在后面呢。” “就是啊！”陆摇光一想也是，再怎么伤心都没有用处，赶紧给自己打了打气。“我们也要加油才行，云机最近都忙得没法做药了，他要养足精力多休息，我来多做些备用吧！” 她又转过头对裴岚说：“这里有我和师父在也够了，谈无欲那里如果有需要，你就先回去吧，等忙不过的时候，我们再叫你。” 裴岚心里有些意动，但想想吐血不止的逸凌霄、尚在昏睡中的晏锦帆、伤还没养好的姜橙子和燕倾和，还有倒下的燕归人与羽人非獍，她还是叹了口气，坦然道：“算啦，我先留下来待一阵子，师父那边也还在搜集修补神柱的材料呢，暂时用不着我。” * 唐云机半夜才带着满身风霜返回帮会，让辛大厨给自己下了碗面，照例和朋友们交换了一番情报。他白日里倒也没做什么，只是找到了重伤的伏龙先生，将他送去了定禅天疗伤，也让净琉璃菩萨能及时保住素还真的灵识，回来的路上遇到了柳生剑影，得知他要见姜橙子，便顺手将他带了回来。 “哈？他想见就见吗？”元楼提醒他。“云机，别忘了橙子可还瘸着呢。” 腿伤倒还是其次，主要是随着朋友们的接连重伤，似乎在某种方面痛击了她的自尊心，叫她这段时间都郁郁寡欢，前两日从岘匿迷谷返回帮会之后，就不怎么爱出房间了。 “她不瘸的时候反正也打不过，而且我看剑圣也不是来打架的。见到他，橙子还能精神一些。”唐云机嘴上不说，实则还是很关注每个人的状况的。“小燕也是，这两天没精打采的，但他肩膀还没好，举点重物都痛得厉害，盾都举不起来，遇上弃天帝无异于去送死，你也好好同他说说。”若有一战之力也就罢了，但连一战之力也没有，全然是毫无意义的送死，他不会允许朋友落得那样的结果的。 “我知道啦。”元楼点了点头。 另一边，姜橙子果然被这位意外的访客吓了一跳，心里有些猜不透他是为何而来。这次突如其来的腿伤打断了她的计划，她心里都做好了剑圣夫妇仍是要走上各自天命的准备了，但此时一见柳生剑影，却意外发现他表情超脱，手中已无佩剑柳生剑影，顿时又是喜悦，又是伤感：“你向道之心之坚定，是我平生罕见，如今总算是得偿所愿了啊。” 但不得不说，面对这位亦敌亦友的老对手，她果然不肯流露出哪怕一丝疲态，两个人坐在院子里的梅树下喝茶，都没有把剑拿在手里，却各自好似两把锋利的剑一般针锋相对。柳生剑影问她：“你如今的道是什么？” 姜橙子：“……” 姜橙子翻了个白眼：“拜托，我们认识也这么多年了，能不能不要每次一见面就问这个，你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这点最惹人厌烦。”话虽如此，但她还是思索了很久以后，才斟酌着,郑重其事的回答：“我如今的道，已是守护之道了，洒脱锋利，皆不如以往，但如今，却也有了能为之不惜生命的理由。” 因为，失而复得之后，再失去实在太令人痛苦了。姜橙子的手按在自己受伤的腿上，恨不得狠狠锤上两把，但光是现在的恢复速度已经让她头疼了，还是努力克制住了自己的冲动，对剑圣说道：“以前你就像个木头人一样，我也懒得和你多说，但现在，你也有伊达我流，也有那位二宫主，应该已经明白情之所至，不过随心罢了。” 她回忆了一番以前和柳生剑影起冲突的场面，没好气的说道：“以前你就嘲笑秀泷为情所困，说她玷污了你的剑法，又说我剑招太花哨，是侮辱了我的剑，差点没砍了我的头，想不到天道好轮回，你也会有同样为情所困的一天吧！” “我一直觉得，你过去的剑道，实在太过于高洁了！然而实际上，参破执迷是悟道，杀戮证心是悟道，拿起剑是悟道，放下剑也是悟道，大道三千，天数四九，不能因为你走了这条路，就看不起别人的路吧。不过，如今你只差一步，我也想看看，你剑道的极致，究竟是怎样的风景。” 若是换成以往，柳生剑影早就要她放弃自己的剑法，化繁入简来证其道了。但此时，他却只是静静地问了一句：“你知道我接下来要做什么？” “是，能证你道的，这次不是人，而是神了！”姜橙子说道。但随即，眼泪就充满了她的眼眶，实在是这一次……她其实知道会是什么结果！ 原本，她以为他们能从根源上解决天罪之祸，自然便不会有此后的种种苦难；然而如今看来，天命一说，果然半分不假，哪怕是失之毫厘，也是……失去了先机！如今只能随波逐流了。 她不愿意哭出声来，咬着牙擦干了眼泪，又问：“楼无痕现在何处？” 柳生剑影答道：“她在无佛寺。” “你们怎么还是遇到神棍了，楼无痕想要出家吗？”姜橙子一下子站了起来，愤怒道。“因为你的道至高无上，所以她就理所当然该退让吗？我可不认为有情无情，是道之根本！参不参得透是你的事，但结果总是令人伤心。” 她才要发火，柳生剑影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好似一盆冷水，瞬间将她的怒火浇灭了：“她没有出家，她已有孕在身了。” 姜橙子：“……你真厉害。”摇光给的x药也很厉害啊，不愧是救死扶伤万花谷，安胎立命五毒教啊！ “原来如此，你想要我帮你照顾夫人。”不过转念一想，姜橙子便已经明白他的来意。“你想要将她送去东瀛吗？” 若要避过此番劫难，自然是走得越早越好，至于后面曌云裳会不会变丧尸重出——管他呢，苦境这么多人，难道非要楼无痕来了却这个因果？ 姜橙子心思急转，若有所思道：“不管是联系真田龙政还是伊达我流，我总能把她送走，但以她的性情，只怕不会在这个时候离开你，柳生剑影，你们有商量过这件事吗？” 她话一脱口，便反应过来，问了也是白问，看柳生剑影独自一人前来，就已经是答案了。姜橙子想了想，当即果决道：“我去找她谈谈，顺便去见见弦知音那个神棍，如果能够说动她去东瀛最好，要是说服不了，也要把她接到这里来，总不能叫他们母子有事。” 她想完以后，只听到耳边传来柳生剑影平静的声音：“那就多谢了。”姜橙子忽而瞪大了眼睛，挑着眉问道：“你想跟我比剑吗？” 闻言，柳生剑影挑眉看向她，理所当然的回答：“你的剑，证不了我的道。” 实际上，他们已经很多年没有对着对方拔过剑了，毕竟对彼此的实力都有了解，剑圣对她的剑法颇为不屑，姜橙子也不会自取其辱。不过此时此刻，七秀少女偏过头看向剑圣坚毅的侧脸时，忽然有种岁月已晚的感慨——曾经仇视、痛恨的时间已经如同流水一般逝去，到现在，她居然也能觉得柳生剑影是她的朋友了。 “……其实，秀泷一直想要你瞧瞧她如今的剑法。”她慢吞吞的说道。“你的徒弟还想要你做他孩子的老师呢。” 柳生剑影反问道：“你会返回东瀛去吗？” “不。”姜橙子条件反射的回答，轻声叹了口气，知道他是隐晦表现了自己的决意。“那里……是你们的圣地，但终究不是我的故土。” 此言之后，直到一同离开帮会，他们都没有再说话。 第91章 众天回归 得知姜橙子要跟柳生剑影去无佛寺，元楼倒是没有反对，但打算和唐云机一起随行给他们当保镖，顺便也去见一见佛公子：“正好，我们也该把他的东西还给他了。” “哈？”姜橙子站在帮会大厅前的石阶上，按着元楼的肩膀让他把自己背起来，一边扒拉着他的头发问他：“我们和神棍什么时候有来往的？你怎么会有他的东西？” “来往是没有啦，不过之前的明圣天书不还是你带回来的嘛。”元楼笑了。“你忘了玉匣枕里除了明圣天书，还有另一样东西了吗？” “啊！”姜橙子瞬间明了，其是指当初玉匣枕中飞出的、落入唱晚池中的光团！“众天灵识！”难怪元楼会说那是佛公子的东西，还真是一点没错啊！ 柳生剑影在一旁听着他们的对话，默默询问了一句：“众天灵识是何物？” “和你没关系。”姜橙子颇有些幸灾乐祸。“那是他的天命来着。正好，你天命将至，他的天命也到了，你们可真是知己啊。” 柳生剑影：“……” 元楼忍不住插嘴道：“诶，橙子，不说别人，就你这残废着还要去接别人老婆的行为，才是真心可证日月啊啧啧啧。” 姜橙子脸上骤然变色，毫不客气的揪了把他的耳朵：“闭嘴吧你！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楼无痕的事怎么能一样，难道要她坦白自己因为太过自大，现在很愧疚吗！ “哎呀疼疼疼。不说就不说嘛，居然还动手，哼。” 唐云机背着青玉流，手里握着装着众天灵识的玉瓶，看他俩斗嘴的幼稚模样，不由翻了个白眼，也懒得对此发表意见了。 大约是有剑圣在侧，这一路倒是风平浪静，轻而易举的到达了无佛寺。一到地方，姜橙子自去寻楼无痕说话，唐云机则将玉瓶交给了佛公子。弦知音似有所感，一向淡然的眉目间，忽现几分伤感之色来。 他拨开玉瓶，只见一点灵光，轻飘飘落入他的眉心，转眼没了踪迹。雅僧身上佛光流转，仿佛恒古岁月转眼流逝一般，忽而盘腿坐下，摆出无筝琴，弦音一拨，妙音流转。 “原来，这便是贫僧找寻的天命……” “哈，如今休去便休去，若觅了时无了时。吾自生来不蔽体，摘下云霓作僧衣……” 见此情形，柳生剑影席地而坐，闭上眼睛静听其弦音。元楼脸上挂着端方的微笑，却在私聊里询问唐云机：“哇靠，好尴尬，我什么都没听到啊！云机你听得到琴声吗？” 唐云机抱着手臂坐在一边，也回答道：“你想多了，真以为我们听得到吗？” “是啦，我们还真是些标准的俗人，什么跳出七情六欲三毒，真是想都不要想啊。” 元楼不过是一句玩笑话，然而唐云机听罢，沉吟了片刻，忽然问他：“如果此时是元楼之主在这里，是否便能听到无弦之音呢？” 元楼不由一愣，不想他会在这个时候提起前生之事，不由半是抱怨、半是认真道：“你真伤我的心，云机，不是说好不提这件事了吗。”但他想也不想，就继续回答。“他不过是个陷在孤独和仇恨阴影里的可怜人，如何能跳出七情六欲、超脱于世外呢？你也未免太看得起他了。” “我倒觉得，是你看轻了自己。”唐云机知道他内心的阴影并未完全褪去，甚至随时都会有下一步计划，但如今正是两个人互相角力的时候，便也点到为止，没有多说。 好不容易看到弦知音停下拨弦的手，按平了无筝琴，不等他再开口说话，元楼就笑眯眯的凑了上去：“大师，看在我们帮了你一回的份上，有件事情却要你帮忙呢。” “阿弥陀佛。“弦知音念了一句佛号。”施主对贫僧实有大恩，不知是什么事情，需要贫僧出手相助呢？” “哦，我就是有点事情要跟大师你聊聊。”元楼笑出一口整齐的白牙。他知道弦知音既已明了自身天命，必然会返回学海无涯，辞去教统一位，而这，正是另一桩阴谋的开端—— 提前破坏别人精心策划多年的计划什么的，真是趣味啊！只可惜不能去学海无涯看东方羿的热闹。元楼这样想到，饶有兴趣的说了下去：“是关于大师你的老朋友，东方羿和太史侯的一些事，相信你听完以后，一定会很乐意帮忙的……哦对了，还有孽角之事，昔日他是受您点化，亦是为您将玉匣枕带来了苦境，对你之事，未来之宰总不会善罢甘休，他的事，也要您多多关注了，毕竟以后还少不了合作的时候嘛。” 给刚刚恢复众天记忆的佛公子剧透了一堆还没发生的阴谋之后，元楼携着唐云机，快快乐乐的带着姜橙子楼无痕返回帮会去了，出了无佛寺还去附近的集市打了一壶酒，打算带回去安慰一下没能和他们一起出门的燕倾和，留下目瞪口呆的雅僧佛公子和一言不发的柳生剑影大眼瞪小眼，半晌，才慢慢叹了口气：“唉，看来，贫僧的天命……还不止于此啊。” * 玄罡剑奇阵被破后不久，伏婴师来到豁然之境，告知了正道众人第三根神州支柱被弃天帝所破的消息，但不同于前两根神州支柱断裂带来的惊涛骇浪，这一次神州大地却仍是平平静静的，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这不同寻常、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阵势，却叫人更加紧张起来。 更令人担忧的是，尽管现在正邪双方皆知道第四根神州支柱位于万里黄沙的磐隐神宫之中，却遍寻不见神宫的踪影。为寻神宫，三先天联手往万里黄沙走了一遭，但此地一如其名一般，除了铺天盖地的黄沙漫野，竟别无他物，甚至寻不到一丝时空缝隙，三人不由暗忖道：“难道是时候未到？非要等到神宫开启之时，才会现世吗？” 另一方面，他们在万里黄沙之中，毫不意外的遇到了弃天帝。双方虽然只是远远打了个照面，并未动手，但想也知道，如果魔神一直守在此处，只待磐隐神宫出现，便是苦境神州的末日了。 三人返回豁然之境后，自然将此事告诉了正道众人，提出要以一页书、风之痕二人联手来对抗弃天帝，便不求将他打败，也要让他暂时离开万里黄沙，再加上之前佛公子告知的以遍照寰宇之眼探查磐隐神宫所在的办法，还需借助其他人的力量来完成此事。 恨长风也提出，自己想要冒险返回异度魔界，拿回藏起来的戒神宝典副本和被弃天帝禁锢的自己的半身，并得到了苍的支持。众人商议一番，也决定先各自行动，若是力有未逮，再联系其他人来互相帮助。 也幸好，甘露盲僧和织音女有感于众生苦难，顺应自身天命来到苦境，先去无佛寺拜会了雅僧佛公子。甘露盲僧眼盲心却不盲，加上他曾与织音女同修于众天羽化的水晶树栖仙杜上，如今感受到弦知音身上传来熟悉的元功气息，不由大为感慨：“恭喜前辈历劫归来，如今总算功德圆满。” 弦知音含笑合掌，受了他的恭贺，又询问了故友卧佛一枕眠和凤凰鸣的情况，听得盲僧诉说灭境如今的情况，一股欣喜夹杂着伤感涌上心头。 “待此番劫数容纳之后，我便返回灭轮，与好友把盏言欢。”他笑着说道，这才修书一封，指引二人前去豁然之境。 既然甘露盲僧已到，接下来要做的便是为他换上苦行者的双眼。苍来到帮会之中请慕少艾前去帮忙，此乃要紧正事，药师自然义不容辞，只是临走前叮嘱两个姑娘，叫她们好好使唤帮会里的劳动力，不要事事都自己动手。 “好啦神医，你该出发啦，苦境还等着你救苦救难呢，不过晚上要回来吃饭哦，今天都是你喜欢的菜。”陆摇光推着他往帮会门口走。今日她心情不错，盖因清晨时分晏锦帆清醒过来，吃了药喝了粥，还和她说了一阵话，看起来总算是有所好转了。而逸凌霄那边，他虽然伤得更重，到底根基深厚，恢复起来反而更快，就是因为之前的事气得不行，躺在病床上闹脾气，燕倾和正在房间里陪他呢。 只要他们人还好好的，重伤的事陆摇光都能自我安慰的忽略过去，反正照顾人她一向都很擅长，送走慕少艾的时候还跟他保证：“我会看好羽人的！不准他拉二胡超过一个时辰！”不然这里的所有人都要被羽獍弦歌弄自闭了。 “哈哈哈，果然还是你最乖啦。”慕少艾摸摸她的头，和宝贝徒弟依依惜别了一番，便由陆摇光送出了门。等陆摇光返回帮会之后，却发现裴岚正站在门口，抱着肩似乎在想着什么事情。 “岚岚，你在等人吗？”她上前一步问了一句。裴岚却摸着下巴告诉她：“没啦，我就是突然想起一件事，这次给甘露盲僧安眼睛，好像朱武要去找无绝期来着。” “无绝期是谁啊？” “幽溟，是一个以后会出场的人物啦，他和爱染嫇娘是一对的，想起来了吗？”裴岚挽起她的手，和她一起返回了药房。“只是突然想起来，死国线居然也要开始了啊……” 第92章 牺牲 果不其然，最终，正道还是借助无绝期引导的天雷，成功为甘露盲佛装上了不眠之眼。接下来便是应由甘露盲佛以遍照寰宇之眼找出磐隐神宫的位置——但在那之前，万里黄沙之中，尚有一场双天会，正式拉开了鏖战的序幕！ 那一日的风云变幻，唯有在场的三教顶峰看完了全程。一页书赌上自身百年根基，以八部神龙火一掌降魔，弃天帝诧异之时，携着风雷一力抗之，仍被击退数步；但梵天用此圣招之后，登时气尽力穷，不支倒地，被匆匆赶来的风之痕一把接住，只来得及叫他快走，旋即便晕死过去。 “想走？”弃天帝冷笑一声，再发一掌，神之岚气势如虹，席卷而来！还是三教顶峰自一旁迎出，齐发一招，阻挡了魔神的进攻，在大招对撞惊起的巨大震动中，毫不恋战，护着风之痕一页书迅速撤离了。 惊世之战之后，天地仍为这威力震动不止。胜利者独自伫立在飞扬的黄沙之中，忽然身上伤口崩裂，血流不止。 弃天帝抬起手，看着自己掌心的斑斑血痕，忽而笑道：“好个八部神龙火……好个一页书和风之痕！此回再临人间，值得了！” 他虽然也因极招重伤圣魔元胎之身而一时气弱，神态却极为餍足，配上其妍丽之貌，反而呈现出一股奇特的气质。此时，天地间忽然响起一阵拨琴之声，随着舒缓的节奏和清丽的泛音如同水波一般荡漾开来，竟是引动了天地变化，转眼便风静沙平，云程万里，天际飞鸣，正是一曲平沙落雁。 在柔和的微风之中，弃天帝回过头，正对上了元楼看过来的眼睛，青衫书生单手抱琴，五指拨弦之间，还抽空回了他一笑——下一刻，魔神只觉得自己的意识被强行抽出了身体，落入了元楼体内，随即异空间的大门打开，他身侧的景象转眼换了人间。 在帮会领地之中，暂时占据了圣魔元胎的元楼，毫不犹豫的运起一掌，神之岚光芒闪耀，直击在圣魔元胎身上、由梵莲造成的破绽之上。伤上加伤，撕心裂肺的痛苦几乎将他的灵魂撕裂。尽管平沙落雁的时限尚未到达，但他转眼就已经被挤出圣魔元胎之身，回归自己的身体，但以人类之躯容纳神之意识，更是痴人说梦，不过这样短短的一瞬，他的身躯已经经脉崩裂、濒临死亡了。 对此，他早有预料，手指轻拨之间，清光流淌间，杯水留影已作用于自身，复活的强大让他能短暂站起身来，再次对上了魔神异色的眼睛。 “凡人，垂死挣扎的模样，是你取悦神的手段吗？”尽管被他阴了一回，圣魔元胎几近崩毁，但弃天帝仍然气定神闲，一双利眸看过去的刹那，元楼只觉得自己心口一痛，登时鲜血喷涌，站立不稳，他干脆跌坐下去，一边吐血一边哈哈大笑：“随便你怎么说，反正，这个人头我抢定了！” 随着他意识的变化，帮会领地内的情景又一次沧海桑田翻过。小楼、海棠花林、墓园又一次出现，环绕在他们身侧。望着身边一个个熟悉的名姓，元楼的目光忽然褪去了一切喜怒，变得异常平静而冷漠——他用一只手撑着地面，又慢慢站了起来，尽管摇摇欲坠、气息孱弱，但他还是一字一顿的对弃天帝说道：“这里，是我的神宫，也是你的葬身之所！” “哈，真是趣味啊，便让吾见识你的意识吧——”弃天帝这样说着，再提元功，一掌推出。“神之灭！” 元楼没有动作，他全部的精力都已集中在自身。四周的景象，忽然恍若推翻的拼图一般片片崩裂，化作一片四散的飞灰。整个帮会，连同其所在的异度空间，竟都被他一力摧毁，彻底粉碎！ ——仿若佛陀传颂的末世来临一般，世间万物俱都入灭，俱都空空。 然而，弃天帝磅礴的魔力，终究还是没有落到他的身上——有人从海棠花林里一跃而出，闪身挡在他的面前，璀璨的金光在他身前绽放开来，在短暂的一瞬间，将一切攻击挡在了身前。 这抵抗也不过只有这短短的一瞬。下一刻，他浑身上下俱都被气劲撕裂，飞溅的鲜血甚至落入了身后的元楼眼中。后者闭上眼睛，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眼泪夹杂着血水顺着脸侧缓缓滑落。 “小燕……” 他叫出了挚友的名字，在一片毁灭的死光之中，只见燕倾和回过头，忽而对他露出了微笑。 * 唐云机一直守在豁然之境，只等三教顶峰和一页书风之痕回来，看看需不需要送他们进帮会急救。 然而还没等到人回来，先出现在空地上却是原本在帮会里的一群人。陆摇光被突如其来的传送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挡在晏锦帆身前，而宵单手护着她们，夜刀已经握在手里。裴岚一只手抓着逸凌霄的胳膊，姜橙子也伸手揽住了楼无痕，燕归人、羽人非獍等人也迅速站稳了脚跟。几个人都是一脸莫名其妙，但见并无别事，才各自搀扶着站起身来。 “奇了怪了，是帮主做了什么吗？”左看右看没见到元楼，姜橙子不禁有些疑惑。“小燕也没出来，元楼又带着他在玩什么把戏？”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唐云机原本正扶着逸凌霄，让他能借着自己的力气站得更轻松一些，然而听到姜橙子的话，两个人的脸色骤然大变，立刻使用了神行千里——然而不仅是这个技能莫名被封，连同他们的聊天系统，竟然也无法打开了！ 这情形虽然已经有阵子不见，然而又有什么好陌生的呢？在和朋友们重逢以前，他们原本也不能使用这些功能啊！ “该死的元楼！”唐云机哪里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他原本以为对方是在磐隐神宫留有后手，万万没想到他盯着的竟然是双天会！诚然受了一页书的八部神龙火后弃天帝曾一时重伤，但那绝非他的极限，元楼这样大胆，是觉得自己万无一失，绝对不会出事吗？ 不、不是…… 他是做好了最后的准备，把生死置之度外了吧。唐云机想起了幻境之中，他在小楼背后的墓园一侧为自己留下的位置，在所有人皆死去以后，元楼究竟又经历了什么事情呢？ 是不是对他来说，这甚至不能算是牺牲，而是迟到已久的元楼之主，终于回归到他所爱着的人们身边去了呢？ 他感觉自己眼下一阵炽热，幸好脸上的面具挡住了一片难言的狼狈。而逸凌霄神色茫然，忽而委顿在地，嘴里喃喃的问道：“怎么这样……小燕又是怎么知道的……” 他俩的表情委实古怪，姜橙子拖着伤腿站起身来，一瘸一拐的朝他们走了过去，嘴里疑惑的问道：“你们怎么了？怎么都是这副表情？元楼和小燕在做什么？” ——她话音刚落，一股剧烈的心痛突然扼住了她的神经，让她痛得跪倒在地，捂着胸口咳出一口血来。其他人皆有所感，似陆摇光、裴岚这般没有受伤的还好些，晏锦帆当即喷出一道血箭，跟着晕了过去，被陆摇光一把抱住，甚至顾不得自己，焦急的叫着她的名字给她疗伤，而逸凌霄也是咳血不止，弓着身子向一侧倒去，叫唐云机一把架住，而裴岚连忙扑了过来。 及至此刻，仿佛冥冥之中似有所感，所有人接连恍然大悟。陆摇光的手还握在晏锦帆的手腕上，却十分惶恐的抬起眼睛，和朋友们一一对视。唐云机别开了头，她的眼泪一下子汹涌而出，忽然弯下腰，把脸埋在晏锦帆的颈侧，痛苦的呜咽出声。 裴岚仍是不可置信的询问道：“怎么会……帮主和小燕他们，是不是有什么计划，要暂时封闭帮会？只是暂时的对不对？只是暂时的对吧！云机？” 她既像是想说服朋友们，又像是想说服自己，然而唐云机望着她，只能舒展手臂，将她抱进了自己怀里，紧紧地抱住，裴岚先是一僵，随后，他的怀里终于传来了压抑的哭声。 而姜橙子双手握拳，狠狠的锤向地面，她等了好一会儿，直到痛楚暂时缓和，抬手抹去唇边的血迹，这才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咬着牙扑到唐云机的身上，拉着他的衣服质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另一个第一时间察觉事情有异的魔，却是同苍一起去往异度魔界，刚刚找到戒神宝典副本和自己半身的银鍠朱武。圣魔元胎被毁，弃天帝被迫返回六天之界，他几乎是第一时间有所感应，随即将这个好消息告知了身边的同伴：“想不到一页书和风之痕联手，竟有这样的威势，但总算是夙愿达成了！” 但然而弦首才有一瞬的欣喜，朱武就一派平静的伸出手，将手一招，背在他背后的涅槃剑，瞬间落入了他的掌心。 “苍。”他看向曾经刀剑相向的死敌、亦是生死与共的同伴，将涅槃缓缓递了过去。“用涅槃剑杀了吾。” 苍方才眉目舒展，为这段时间的辛苦有所回报而倍感高兴，就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后退数步：“什么？！” “吾，是他最后的机会。”朱武仍是把剑往前递去。“若不杀了吾，迟早，他会借着这具身躯再临人间的。” 刹那间，苍回想起过去的一段记忆。他曾经预视到朱武会对自己横刀相向，但一直未曾实现，直到此时此刻，才知道这段天命原来应在此处。 “苍，圣魔元胎无法自尽，快动手吧。”朱武又一次催促道，但面对弃天帝也从未有过退却之心的六弦之首，此时却颤抖着手，扭过头不肯去接那一把天之见证。“吾岂能杀死朋友？” “这是吾对中原最后的偿还。”朱武却轻轻笑了起来。“等吾死后，请将吾葬去天邈峰，并将这把涅槃剑，转交给宵吧。想必，萧兄若知道吾的决定，也会同意的。” “终于有一天，我可以走我自己的路……” 最终，苍颤抖的手指，缓缓落在了涅槃的剑柄上。 第93章 道别 岘匿迷谷。 陆摇光郁郁寡欢的整理着药园里的草药。她以前一向是个心很宽，总是显得很快乐的姑娘，这段时间却阴沉得不似寻常，几乎一整天都难见笑容。面对这样的伴侣，宵难得聪明了一回，几乎算是无师自通的学会了如何安慰她——他也说不出什么温柔的话，但会整天整天的陪伴在她身边，在她流露出痛苦神色的时候拥抱她。尽管他的拥抱比起旁人来缺少了几分温度，但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心爱的姑娘总算不会流露出那种痛苦得难以自持的悲伤表情来了。 “宵，失去真是让人难过。”在无法入睡的深夜里，陆摇光把手放在宵冰冷的胸口，感觉着他的心口和自己全然同步的鼓动，哑着嗓子和他说话。“我觉得帮主肯定是恨我们曾经抛下他……所以现在要报复回来……” 因为事已至此，也没有什么隐瞒的必要，在确认弃天帝的确不能再下界之后，唐云机便将之前隐瞒的事情都说了出来，姑娘们这才知道，原来自弃天帝临世以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其中大多都有元楼的推手！甚至，他很可能早就已经下定决心，要同弃天帝同归于尽，来赴很早、很早以前的某个约定。 “可是，我们也有约定过啊……我们约定过的！”当时，听到他这样说的陆摇光，忍不住哭着问他。“我们明明约好了下次聚会的！” 但仔细想来，那已经是万血邪箓开启以前、神州四柱未曾现世的时候了。在那之后，又发生了太多太多的故事，再回首前尘，一切竟恍如一梦。 现在，帮会没有了，人们也不可能再聚齐了……陆摇光想，其实，云机还是把她看得太好了，别人死的时候，她只是伤心一小会儿，其实不过是同情心作祟的一点假象罢了，但只有刀真正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才让她又一次体会到了当初差点失去慕少艾时的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楚。 前世失去他们的时候，元楼是不是也这样痛苦过呢？ 一定是有的吧，因为他重视他们远胜过这世上的大部分人，更何况还是接连不断的失去呢。 她整夜整夜没法入睡，便是浅眠也时常从梦中惊醒，宵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他那套人类需要补充能量的理论，陆摇光不是不肯听，也不是没去做，但她似乎已经没办法掌控自己的身体，就算照常吃饭、照常睡觉，仍然是不可避免的消瘦下去。 直到有一天，她午睡醒来以后，似乎是预感到了什么，好好梳了妆，随后用指甲划开宵的手腕，把他流出的血装满了一个小小的瓶子，然后又交还给了他。“收好这个。” “这是什么？”宵迷惑不解，陆摇光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巨细无遗的同他解释，只是帮他拴了一根绳子挂在他的胸前，细心地藏进了衣服里。“是个……纪念。” “为什么，摇光要送我礼物？” “因为，我要让你伤心了……”陆摇光说道。宵发现她又在默默的流泪，不由捧起她的脸，用微凉的手指轻轻为她擦去眼泪。他做这个动作的时候，既小心翼翼，又格外专注，叫陆摇光看在眼里，却心痛得无以复加，眼泪却流得更凶了。 “是不是，我一开始不要认识你，不要向你搭话比较好呢？”她喃喃着询问道。“互不相识的话，就不会有分离……也就没有如今的痛苦了。” 宵没听懂她的话，但出于某种野兽一般的本能，他突然就变得惊慌起来：“为什么这么说……摇光真的觉得那样更好吗？” 那样真的会更好吗？ 陆摇光歪着头，想着他原本的结局，又深深的凝望了一会儿坐在自己面前的这个，永远单纯又赤诚的年轻人。她伸手摸了摸他的略显委屈的脸庞，忽然就探过头去，深深的吻住了他。 “不。”她眼睛里含着眼泪，却仍然努力对他露出微笑，如果这就是最后的话，她更希望宵记住她的笑容，而不是她的眼泪，这也是出于爱的本能吗？“就算要失去，好歹，也有过拥有的时候……我真是自私自利啊！但比起原来的结局，起码，你并非是孤身一人了，宵。” “你要记住，无论如何……我非常、非常的喜欢你，永远都不会改变。” 她花了点时间给朋友们各自写了信，封好后交给宵拿着，告诉他要尽最快的速度交到其他人手中。随后，她便拉着宵去了花厅，在那里找到了慕少艾和羽人非獍。 原本，他们俩正坐在一起说着话，表情都不算太好。但看到陆摇光走过来，慕少艾的表情却霎时一变，恢复了一贯的潇洒和平静，笑着说道：“摇光，你来啦。” 但陆摇光此刻却丝毫没有和他说笑的心情，只是径直在他脚边跪了下去。慕少艾先是一愣，随后见她偏过头，将脸贴在自己的膝盖上，又慢慢冷静下来，还以为她是在跟自己撒娇，不由爱怜的拨了拨她的头发，问道：“怎么了，还是不高兴吗？” “……我在想，该怎么告诉你。” “告诉我什么？” 慕少艾不明所以，但因为这段时间她的伤心难过，自己都看在眼里，因而只是体贴的继续问道：“不用想那么多啊，直接告诉我就是了，呼呼，难道你师父我还会被吓到吗？” 随后，他就看到陆摇光仰起了头，对上他的眼睛。这个他看着长大，温柔又可爱的姑娘对他说道：“——对不起，师父，我等不到阿九回来了。” “是我……违背了承诺……如果以后，阿九要恨我，你不要责怪他！因为，我知道的，被留下来的感觉，实在是太过于痛苦了……” “摇光！”慕少艾心头一跳，猛地打断了她。“……你在胡说什么呢！” “对不起……”陆摇光咬着嘴唇。尽管她努力克制，但泪水还是止不住的涌出眼眶，她总是这样，爱哭又没用，大概只有逃避是做得最好的，可为什么大家还是这么喜欢她呢？这个时候，她真是恨不得少艾是讨厌她的啊。 “我不想的……我明明不想的……”她一边哭，一边揉着眼睛，但语气不是出于委屈，而是浓浓的无奈。“明明、明明我和阿九约好了，要陪着少艾，我们要一起卖风铃……我明明决定了的，不能像羽人一样给你带来麻烦……我真的决定了的！” “可是到头来，为什么我还是要让你伤心，还是你的小麻烦——” 她哭得停不下来，慕少艾不得不抱住她，试图去抓她的手安慰她——然而他猛地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目光在瞬间落在了她的手上。 陆摇光的手腕仍然纤细、洁白，是他熟悉的模样，然而，他目光所及之处，那一段手腕却已经变得透明，他的手指竟直直的从中穿了过去，没能碰到她。 ——她竟然是在众人的面前，逐渐消失了！ “摇光！”慕少艾难掩满心的惊恐，想要抱住她，却发现她整个人都已经泛起了淡淡的微光。宵也扑过来，一次又一次的，伸出手试图抓住她，然而他的手只是无力的从她的身体当中穿了过去，竟也不能触碰她分毫。 倒是陆摇光并不惊讶，只是含着泪无奈的说道：“替我……向阿九道歉。还有，照顾一下宵，我不想让他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去傲峰了……” “对不起，少艾，如果，你也觉得痛苦的话……就恨我吧！别恨其他人，只恨我吧。” 她这样急切的说着，忽而像是故事中的鬼物一般，散做了漫天流光，并且很快便熄灭了下去。 只听铛的一声，有什么东西落到地上，往一边滚去。宵下意识的把它捡起，只看了一眼，便紧紧的在握在了手中，控制不住的泪水，忽然就遮蔽了他的双眼。 那是陆摇光的蛇影迷蝶。 第94章 其他人的情况 陆摇光的信送到无欲天的时候，冷水心第一时间将其送入了房间。谈无欲披衣而起，仔细拉好了床帘，这才打开门看起了信——和他之前预估的一样，尽管她实在不是什么聪明人，但在面对自身情况的时候，或许人们总是会有种天然的直觉吧。 陆摇光在信中写到，她之前也一直觉得自己突如其来的消瘦是伤心所致，但这一天她突然发现自己无法再动武的时候，才明白或许自己想错了方向，也许，打从一开始，他们能够顺利在这个世界立足，就是依靠的看不到的元楼的努力吧。 她字里行间都难掩其伤心难过，却又试图像往常一样玩笑，说自己这样，是不是也算是感觉到自己的天命了，又叫裴岚不必管她，若想要留下来，就将一切都告诉谈无欲吧，不管自己如何，她总是希望朋友能达成所愿的。 不管他们来历如何奇特，分离和重逢如何古怪，但其真挚深厚的感情，连谈无欲也不禁赞叹。他不知见过多少朋友反目、亲人拔刀的景象，裴岚能拥有这样的好友，也总是令人高兴的。 他三言两语劝走了担忧不已的冷水心，重新又回到床榻之上。裴岚正蜷缩在被褥之中，长长的黑发撒了满枕，被满室暖香薰得昏昏欲睡，但当谈无欲开始对她念起书信的时候，她还是努力打起精神，听完，才忽而落下泪来。 “摇光，她一向后知后觉……”裴岚喃喃着说道，慢慢摇了摇头。“她肯定已经不在了。” 如果可以的话，摇光应该也想要和他们好好道别吧。但她选择写信而不是亲身前来，只怕也是有心无力。 “她说得也有道理……”她抬起自己的手，自手腕往上，其实也已经变为透明，不能触物了，只是不知道谈无欲使了什么手段，竟然暂时遏制住了消失的进展，但，裴岚也同陆摇光一样，心里有了某种清晰的预感。 “这或许就是我们的天命……师父……” 谈无欲没搭理她，只是除了外衣，又兀自躺下来，把她拉进了自己怀里。“谈无欲岂会畏惧逆天而行？” 可你为了逆天，又受了多少磨难呢？裴岚心里的担忧说不出口。她其实并不畏惧随朋友们而去，若能同去同归，自然也是好的，而谈无欲这边，便是她不在了，还有冷水心，还有素还真，还有慕少艾，他又哪里是照顾不好自己的人呢？ 只是，她一向弄不明白谈无欲的心思，现在就更不懂了。虽然感情能得到回应，是很值得高兴，但偏偏是这个时候，谈无欲隐藏在平静之下的那种执着和顽固，竟让她都觉得有些隐约的害怕。 “都怪我……要是早点说出口就好了。”她还以为是此番到了离别的时候，才终于触动了他，因此颇有些自责。就算终究是要分开，也许早些在一起，就能留下更多快乐的回忆吧？尽管在她的记忆里，只要是跟随在谈无欲身边的时候，就算再艰难，也总是快乐的。 “和你没关系。”月才子平静的答道。也只有她才会觉得，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了，但或许，人就是有这样的天性，即便是自己也不能避免，是不是在离别到来之前，所有人都会觉得，他们总是还会有很长很长的时间呢？ 他能感觉怀里裴岚的气息在逐渐微弱下去，不知道是不是陆摇光的离世也牵连了她那属于异世的魂魄，那么还有另外几个人……但，只要有一丝一毫的机会，他总能抓住，把人留下来的！ 闭上眼睛调整了一下内息，他感觉到裴岚尚未消失的那只手抚上了自己的手腕，慢慢的扣住了，然后她说：“师父，我还是先把想说的话说了吧，要是之后来不及，连话都没有说清楚的话，那就更让人难过了。” 谈无欲没说话，裴岚就当他是默认了，随后郑重其事的说道：“师父，我想要你保护好冷姐姐，其实之前，她原本会死于阎尸缸之手，是我把她拉去了琉璃仙境，但是现在，我也不知道她今后的命运会是什么样了……” “……既是不确定之事，何须如此担心？” “因为、因为如果再没有她在，无欲天就只有你孤零零的一个人了！”裴岚握着他的力气一下子变大了，好像突然变得很激动、很愤怒。“我是希望你能好好退隐无欲天，不要再在江湖上奔波，但不是要你一个人孤零零的住在这儿，总是得有人陪着你吧……我就是、就是不想再看到你一个人了。” “师父，你一定要好好的，就当是满足我的心愿，好不好啊？” 她感觉谈无欲的手按在自己的脑后，一下子把她的脸按在了他的胸口上。对方在她耳边轻声说道：“那就为了我，留在这里吧。” * 天波浩渺。 翠山行从屋外取来了信，虽然走进了屋子，一时却有些踌躇。墨尘音看出他的犹豫，朝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和自己一起出去，先看了信的内容再说，然而正在打坐的逸凌霄却突然开口叫住他们：“是谁的信？” 他睁开了眼睛，眼眸中含着平静、超脱的意味，翠山行一对上他的目光，心头便是一颤，此时却也说不出谎话来，只能告诉他信的由来。 “摇光？”逸凌霄先是一愣，随即却转眼明白过来。“原来如此……我不便动作，还请翠师兄念给我听吧。” 他正盘腿坐在房间正中，身下是一个运转着的流光溢彩的法阵，渊微指玄正悬在半空中，剑气流转间，与他交相辉映。翠山行拆开信来念了内容，他听罢沉默了许久，才闭上眼睛叹息道：“想不到，最先离开的是摇光……” 其实也不是半点都没有意识到的，在元楼离去以后，他就和唐云机讨论过这件事，如果说，元楼和帮会其实一直都能够影响他们，甚至他们的穿越，也在元楼的预料之中的话，那么，帮会领地的毁灭，是否也会给他们带来另一种意义上的毁灭呢？ 哪怕这并非是出自元楼的本意……但或许，这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同去同归”吧。 唐云机在那之后便向他道别，说自己要想办法找寻燕倾和的下落。元楼的复活技能歌尽影生一直未曾使用过，或许原本就是为此准备，若是他的话，便是只有一丝的生机，也一定会把兄弟推出帮会的！ 不知如今，云机又身在何处，是否也同摇光一般，也已经去往别处了呢？ 想到这儿，他却不禁失笑。如果不是聊天系统关闭，他们何须如此联系呢？ “翠师兄，墨师兄……”他沉吟片刻，忽然说道。“能麻烦你们，去请大师兄进来吗？” 这句话根本就是揭开了最后的犹疑。墨尘音心头大震，不禁上前一步，伸出手去：“凌霄——” “去吧。”逸凌霄只是朝他微微颔首，笑了。“生死有命，本就不应强求，让我好好把话说完吧。” 两人离开后不久，苍便化光回到了屋中。想来是从两位师弟的态度之中意识到了什么，他难得急切，鬓发有些杂乱的搭在肩头，而逸凌霄已经从阵中站起身来，将渊微指玄收剑回鞘，挂在了墙上，这才转过头来，唤了他一声：“师兄。” 他望着道侣的脸庞，过往种种忽然涌入心头，千言万语难以形容，不由感叹道：“有时候，我还觉得进入玄宗，近得像是昨日的往事，但仔细一想，居然都是那么久远的事情了……比起世间众生，我们相伴过如此长久的岁月，已经好过许多，你说是不是，苍？” 但尽管知道离别在即，听到他这样的话语，苍仍是难以控制声音里的颤抖：“有你相伴的日子，吾永远不会嫌他长久。” “是，我也一样，但就像当初我从未阻止过你一样，如今，你也接受我的宿命吧。”逸凌霄沉稳的回答。“我就是这样一个自私的人啊，明明知道很痛苦，却还是要将这命运交付给你……真是对不起。” 他跨过法阵，来到苍的身边，一把抱住了他。苍的手搭在他的背上，似乎是想要把他按进身体一般，想想这段时间，先是在玄罡剑奇阵中死去一次，随后虽然复活，又一直在养伤，如今伤还没养好，天命便已无可奈何的来到，一直受到冲击的都是苍，也难怪他会这样失态了。 相较于伤心欲绝的伴侣，逸凌霄实在是平静得不像话。他轻轻拍着苍的背，轻声告诉他：“好在，玄宗六弦四奇，只差一个金鎏影……我总算没有让你孤身一人，苍。” 只要还有挚友在身边相伴，总能削弱失去的痛苦吧，总好过他孤身一人的感慨。逸凌霄想了想，又继续说道：“玄宗的天命，也已经结束，从今往后，做你想做的事吧，我不会去仙山的，你也不要来找我。我还等着你……不坠师父的遗志，让玄宗恢复到昔日的盛景。” “答应我吧，苍。” 苍沉默了许久，才终于郑重的回答了一句：“好。” 如此，他已了无牵挂。逸凌霄笑着点点头，感觉自己的手猛地扑了个空，从他的背上穿了过去。 不过一会儿功夫，房间里只余下六弦之首一人，和一个失去效用的法阵。唯有渊微指玄静静的挂在墙上，迎上了他望过来的悲痛目光。 第95章 终局 有归处的人们自然能收到信，但在外游历的人们，却很难及时接收到消息。 且不提只同朋友们道了别，就径直远走了的唐云机，面对孤身找来天青别庐的奈落之夜·宵，屈世途也只能无奈的告诉他：“不错，我的确在不久之前见过姜姑娘，但她也已经离开很久了。” 当初，弃天帝的事情结束后不久，姜橙子便找到他，将一大本书册交给他，叮嘱他日后交给素还真：“虽然这么做有点对不起素贤人，不过这书里的东西本来也和他有关，还是等他复活以后自己来看吧。” 屈世途想起之前藏有神州支柱地址的四本奇书，忍不住有些战战兢兢问她：“这都是些什么书啊。” “是原本的结局，还有一点即将会发生的事情，啊，如果是伏龙先生、雅僧佛公子、凤凰鸣他们要看的话，给他们看也无妨，里面也写了三根神州支柱补全的办法，不过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还是让他们自己去操心吧。”姜橙子如是说道，完全无视了他张口结舌的表情，说完之后，就转身要离开。 “等等、等等。”屈世途追了出去，叫住了她。“姜姑娘，你接下来是要去什么地方啊？” “去送别一个朋友。”姜橙子的表情有些郁闷。“虽然他活下来挺让人高兴的，但是又觉得很对不起他是怎么回事……”毕竟原本和弃天帝的惊世一战，才是他问鼎剑道的终点，日后，也不知道他还能不能遇到这样的对手。 “所以，她当时是去送别回东瀛的剑圣柳生剑影及其夫人去了，但接下来会到哪儿，我也不知道。”说完这段回忆以后，屈世途这样总结道。 宵点了点头：“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会去找找看的。”他起身离开，雪枭从屋外的树梢上落下来，停在他的肩头，咕咕叫了两声。 “唉。”看着他离开的萧索背影，屈世途别过头，叹了口气。 而原本应该在定禅天的晏锦帆，等宵找去的时候，也是扑了个空。净琉璃菩萨甚至直言道：“她已不在此界，你不必再找她了。” 这位修为高深的慈悲佛者，在提及弟子的逝世之时，终于流露出了一丝难掩的伤感之意：“想来，她能同挚友在另一个世界重聚，这样，也是好的。” 这次，宵沉默了很久，才慢吞吞的回答道：“是的，我很……羡慕她。” * 其实，离开定禅天的那天，晏锦帆也有了某种明悟。她特意来向净琉璃菩萨道别，佛者似乎也有些说不出的预感，并不像往日那般随她任意来去，而是温言同她说了一会儿话。 “在师尊身边的时候，我总是能感觉到十分的安心，一直以来，都是师尊在庇护我、教导我。”这一次，晏锦帆跪在莲座前，认认真真的做了三次叩首。 “往后，优昙婆罗不能再随侍您左右了，万望您不要为我难过。因为，这并非是我一个人的命运，而是遵守承诺，殊途同归。” 说罢，她便擦去眼泪，离开了定禅天，去赴另一个人的约——蔺天刑别别扭扭的给她传了信，请她下山喝酒，大约也是总算要给她回复了。 看到信的时候，晏锦帆就忍不住想到他在破邪传里的结局。直到要同八岐邪神最后决战之前，他才给凄城写信，坦言自己想要收他做义子的心思，结果凄城看到的时候已是阴阳相隔，悲痛之下，还主动找上八岐邪神，因此差点丢了性命…… 唉，想想真是可怜。晏锦帆心道。自己要是在他面前死了，不会给他留下什么心理阴影吧？ 但若不告而别，什么也不说，也不知道他会怎么胡思乱想，到底之前讨要答案的人是自己，总还是要有个结果。 ——毕竟一切得以圆满，日后才更容易放下，若是无疾而终，岂不是让他日日挂怀吗？ 抱着这样的想法，晏锦帆到了地方以后，就一个劲儿的盯着蔺天刑猛瞧，倒是后者遮遮掩掩，被她看了几眼，就忍不住开始脸红了，一边咳嗽着一边拿酒杯挡住自己的脸：“你……你看我做什么？” “你好看啊。”他越是这个样子，晏锦帆就越忍不住想说些调戏的话，真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是大自己那么多的先天，害羞的样子还这样可爱。 “你、你……”蔺天刑临走之前还被尹潇深抓着背了好一会儿台词，现在到了本人面前，却又忘得一干二净了，结结巴巴半天也说不出口。晏锦帆看他那副坐立难安的模样，实在可怜又好笑，忍不住又给他倒了杯酒。“你要不要多喝点酒壮壮胆？” “我又不是害怕！”蔺天刑一听就不干了，赶紧强调了一句。晏锦帆忍着笑意，只迎合着说道：“是、是、是，你可是皇儒尊驾，怎么可能会害怕？” 若是换做往常时候，她一定会气定神闲的在一边看着，等着看蔺天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说出口吧，奈何如今自己时日无多，也不知道天命什么时候到来。于是，晏锦帆干脆打断了他的话，自己来说了：“你既然约我出来，应该就是为了给我答复吧。看你现在的样子，也不像是想要拒绝我，所以，你是答应啦？” 嗯？为什么和尹潇深说得不一样，反而是她自己说出来了啊？蔺天刑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他之前也没经历过这样的事，觉得只要彼此心意相通，也就可以了，便忍着羞涩点了点头：“……正是！” “那……我现在可以叫你蔺天刑了？”晏锦帆眨了眨眼睛，唇边的笑意越发悠远起来。“你也叫我一声阿锦吧？” 对上她含笑的眼睛，蔺天刑在心里努力了几下，才有些僵硬的叫出来：“阿锦！” “……唉。”两情相悦的喜悦，和即将分别的伤感在心口冲荡，晏锦帆忍住了落泪的冲动，从怀里取出自己早就打好的匕首给他。“虽然对你来说没什么用处，不过是我自己打的，可以给你做个装饰，你就留下吧。” 是定情信物！蔺天刑内心激荡，又懊恼于自己居然没有想到此事，没提前做好准备，这个时候也只能先接过了：“你自己打的？想不到，你还有这样的本事。” 晏锦帆显然是考虑到他的日常装扮，匕首也是用黄金嵌了红宝，刀柄上缀着一串火红的璎珞，挂在腰间也不显突兀。蔺天刑喜滋滋的，心说回去以后要好好跟尹潇深展示一二，一抬头却对上了晏锦帆若有所思的眼睛。 “蔺天刑。”他新出炉的恋人对他这样说道。“你打算什么时候，才对凄城说想收他做义子的事？” “诶？你看出来了啊。”蔺天刑从未对她吐露过自己的心思，不想她会在此时提起，但想想以后自己和她成亲，那凄城也会是她的义子嘛，便不再拿乔，坦白道：“我只是、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跟凄城说……” “你就坦白说就好了呀，凄城这样敬你爱你，只要你说出口，他肯定会答应的。”这句话，早在第一次相逢的时候，晏锦帆就想对他说了，然而兜兜转转，不想如今的心情和当时已经全然不同。“我在想，你其实还不算是运气最差的，也不要让凄城，落得你我今日的结局吧。” 毕竟他再来晚一些，或许也只有眼睁睁看着自己消失的份儿了。 此言一出，哪怕蔺天刑正在满心欢喜之中，也不由一个咯噔，追问道：“你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今日的结局？” “抱歉……”晏锦帆只能这么说，因为她刚才伸手去握桌上的酒杯的时候，手指直接从杯子上划了过去，竟没能握住，原来，是这样的天命……该说幸好，蔺天刑因为害羞，把喝酒的地点选在了空无一人的山坡上吗？ 她在逐渐变得透明，蔺天刑哪有看不出来的，然而等他伸手去抓的时候，那情形已经逐渐扩散到了晏锦帆的全身，有光点四下飞散了起来。 任由皇儒尊驾一手可撑天地，却也不能留住她消逝的性命。看着泪水自他琉璃色的眼睛里汹涌而出，晏锦帆的心里忽然就涌出了许许多多的难过：“此番失约，是我负你，但你要记住，我对你的心意……总是不会改变的。” “蔺天刑，我不在仙山，不要想着日后见我，德风古道和凄城都不能没有你，好好活下去吧。”最好……将来也不要死在八岐邪神手下。 只可惜，她总是无法看到最后了。 “晏锦帆！” 第96章 吓死人了 无欲天。 裴岚小心翼翼的抱着怀里的小不点儿，弯下腰藏在柜子一侧，只等着那拿着抹布的侍女再走得远一些，他们就可以偷偷从门口溜出去了。 在她怀里，裴翎乖巧的一声不吭，哪怕母亲满是冷汗的手一直紧紧握着自己的，几乎像是要捏碎他的骨头。 他也跟着不动声色的探过头去看了看那个女人，对方头发花白，模样老迈，看起来根本不像有什么特别的威胁……他不明白为什么妈妈如此如临大敌，却又觉得她或许看出了什么自己没看出来的东西，于是只是乖巧的跟紧了她，并没有出声询问。 裴岚也没法告诉他，不知道为什么，她在看到对方的同时，眼前忽然闪过一副鲜血淋漓的画面：一具无头腐尸拉着一口黑漆漆的、长着獠牙的大缸，缸里浸泡着一个女人的身躯……然后，它就一口一口，把那个女人吃掉了！ 而那个女人，分明就是不远处的那个侍女啊！ 她到底是人是鬼？还是自己穿越一次，突然能看到对方的死亡了不成？！裴岚满头冷汗，百思不得其解，只想着赶紧带裴翎离开此地，再去找寻其他人。 只是不知道，明明半分钟前还围在她的身边看花灯的朋友们，此时究竟去了何处。 她眼看着那侍女弯下腰来擦拭摆放在桌上的花瓶，立刻捞起裴翎，一个箭步朝着门口冲了过去。然而跑出两步，那侍女不知用了什么诡异身法，竟转眼拦在了她的面前，裴岚被吓得尖叫一声，越发抱紧了怀里的孩子，下意识的止住了脚步。 然而在场三个人里，惊慌失措的却并不止她一个。冷水心望着面前这张熟悉的娇美脸庞，也是瞪大了眼睛，喃喃着叫出她的名字：“岚岚……” 她为什么会知道自己叫什么啊？！裴岚眼泪都快要下来了，但她仍然是紧紧抱着裴翎，掉头又往房间里跑去，打算翻过窗户，从院子里逃走。 她一转过身，正趴在她肩膀上的裴翎的小脸顿时落入冷水心眼中，叫她愣得更加厉害，半晌，才回过神来，赶紧拎着裙子追了上去。 * 岘匿迷谷。 陆摇光一脸茫然的望着眼前的兽耳少年，想了想，才小心翼翼的问他：“你……你的耳朵是真的吗？” “你在说什么啊，摇光？”慕少九动了动耳朵，有些诧异于她满脸的陌生和克制，要是换作过去，她早就扑上来捏自己的耳朵了！他还记得小时候，摇光都是怎么哄他的，吃一口点心，让她摸一下耳朵……但那都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了。 他离开了好久，摇光……也离开好久了。 他还以为是现在这副少年的姿态，让她感觉到了陌生，不由往前走了两步——陆摇光表情虽然茫然，但立刻向后退开两步，始终和他保持在一个安全的距离里。 见不能靠近她，慕少九也就停在原地，没有再动作，只是柔声对她说道：“摇光，我是阿九啊，我回来了……你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吧？” 他原本以为能看到陆摇光的笑容，以为她会惊喜的扑过来拥抱自己……然而都没有。 那少女望着他的目光仍然是陌生而迷茫的，陆摇光只是问他：“阿九……是谁啊？” * 天波浩渺。 感觉到门口走动的气息，逸凌霄拔出背后的瀚海长风，屏气凝神，忽然猛地推开房门，将剑锋指向了路过的人。 “别动！”他话刚脱口，面前就忽然闪过一个画面：一个脸上带着一道刀疤的男人手里握着一刀一剑，浑身气质泠然，不过转眼之间，便已经将面前这人斩于剑下！ 这是怎么回事？他怎么会突然看到这么莫名其妙的东西？逸凌霄疑惑不解的皱紧了眉，原本只想要做做样子的长剑，不自觉的往回收了两分。他的目光移到和这蓝衣道人并行的另一位道人身上，对方一身红色道袍，板着一张脸一身正气，其内力之高深，让向来自恃实力的逸凌霄都不禁有些胆寒，这也是他没有选择挟持对方的原因——然而在他目光所及之处，竟也看到了他死亡的画面，杀死他的，乃是一个身披黑衣、头上长着角的古怪魔物，让逸凌霄不禁有些纳罕：此地，真的还是人间吗？ 他心里困惑不已，熟不知被他拦住的赭墨二人也是浑身剧震。他们当然打一开始就察觉有人躲在房间里，但却没有多想，只以为是哪个师弟在此吊唁，毕竟此地乃是天波浩渺，这房间又是属于苍和小师弟的……自从房间的其中一个主人消逝以后，担心触景伤情，这个房间很长一段时间都全在空置，又怎可能有外人能瞒过他们的眼睛进入呢？ 因此他们也全然没有想到，竟然会看到这样一张熟悉的脸庞。见到是他，赭杉军情难自制，立刻上前一步，叫出了师弟的名字：“凌霄！” 然而他一逼近，逸凌霄立刻想起方才幻觉他的尸体被鲜血淋漓的挂在墙上的画面，不由激灵灵的打了个冷颤，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呵斥道：“你别过来！” 四奇之首的脚步顿时停了下来，没有再试图靠近。这个时候，墨尘音也察觉了逸凌霄的不对劲：他看向他们的眼睛里根本全是陌生，甚至还暗暗含着警惕的意味，就仿佛，之前的多年同修情谊，于他而言，从未发生过一般。 这个时候，他也只能庆幸自己没带武器在身，比背着紫霞剑的赭杉军看起来更安全无害，故作无辜的出声问道：“凌霄……你不认得我们了吗？” * 好说歹说，才能带着陆摇光一起返回家里，慕少九的心情十足憋屈。当初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返回岘匿迷谷，虽然顺利和慕少艾和解，但却不得不接受陆摇光已经离世的噩耗……可是，明明是陆摇光先违背了当初的约定啊！ 但是，眼角的余光看到她一边四处张望、一边乖巧跟在自己背后，还是那样漂亮又温柔……慕少九突然就理解了当初，看到自己出现在岘匿迷谷的慕少艾的心情，无论如何，家人总算能得以团聚啊。 他背着药篓，领着陆摇光翻过一个山坡，便能看到前方冉冉冒起的炊烟。再往前走了几步，忽而有一阵微风拂过，陆摇光动了动耳朵，有些欣喜的抬起头说道：“是风铃的声音！” “是啊。”虽然他们并没像曾经约定的那样，开一家卖风铃的店子，但慕少艾还是在屋檐下挂了好些护花铃，风一吹，就哗啦啦的响成一片……一想到摇光能够回来，曾经的愿望也算是达成圆满，慕少九不由放软了声音，轻声问她：“你喜欢风铃吗？” “啊，我很喜欢风铃！我以前还想过，要不要开一家卖风铃的店子！”陆摇光笑着回答道。 刹那间，慕少九的脚步停了下来。他几乎是克制不住想要去拥抱陆摇光的冲动，想要大声问她，到底是完全忘记了，还是隐约记得他们的约定……还是说，哪怕她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仍然有什么东西留了下来，一直停留在她的心中吗？ 他感觉眼底一阵发热，几乎落下泪来，还是陆摇光疑惑的问他，为什么不走了，他才清了清嗓子，故作无事的答应了一声，只是再迈开脚步之后，却又不自觉的加快了步子。 直到可以清晰的看见木屋的时候，他几乎已经是在小跑了，一边跑，他一边大声叫着家长的名字：“少艾！少艾！你快出来了！你看看是谁回来了！” “哦呼呼，小阿九，这么咋咋呼呼的做什么？”听到他的声音，慕少艾不由推开了房门，一手拿着烟管，含笑朝他看了过去。“是朱痕到了……？” 他的目光落在慕少九的背后，一下子凝住了——陆摇光正站在那里，直直的对上了他的目光，仍是记忆里最美好的模样，像一朵亭亭盛开的花一般。 慕少九见他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显然是被惊喜冲击得有些不知所措，不由得意的转向陆摇光，想要欣赏她脸上的表情。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陆摇光的表情全无喜悦，反而称得上是十分恐惧！她惶恐不已的看着不远处的慕少艾，吓得整个人都缩成了一团，随后毫不犹豫的转过身，飞快的跑走了。 第97章 死亡幻影 陆摇光一边迅速逃跑，一边飞快的吹奏虫笛，放出了双生灵蛇，让它们环绕在自己身侧，这才感觉安心了两分。 她回想起刚才看到的情形，仍是觉得十足莫名其妙——她看到一个身着绿衣的男人被一个留着胡子的中年人一掌打死，谁知道他气息奄奄的时候，却忽然变成了刚才站在门口的那个黄衫药师。 死了一个人？两个人？这是他的未来吗？陆摇光弄不明白，但她想的正出神的时候，却有一道人影拦在她面前，用有些呆板的声音叫出了她的名字：“摇光……” “啊！！！”陆摇光吓得尖叫起来，下意识的指挥双生灵蛇扑上去咬了他。对方却古怪的未做反抗，任由灵蛇一口咬在他的手腕上。 “哎呀，你干嘛不躲开？”这下五毒弟子傻眼了，怕他莫名其妙的直接被蛇蛊毒死，不得不赶紧扑上去捏住了他的手，收了灵蛇，唤出碧蝶来给他解毒，发现碧蝶治疗的效果意外的并不明显，这才有些困惑的从怀里取出解毒剂，交到对方手里：“赶紧喝了！” 然而，对方乖巧的喝完了解毒剂，却仍是紧紧盯着她，慢慢说道：“你不……认识我了？” 陆摇光满头问号。她明明刚刚穿越啊！为什么不管是刚才的阿九，还是面前这个人，都一副对她很熟的样子？ 咦？难道说他们之前穿越的地方就是这里吗？ 她没做回答，但表情着实已经回答了一切。宵有些失落的垂下头，从怀里取出一只美轮美奂的虫笛，交到她手里：“这是……你的。” “啊！”这无数蝴蝶栖息在枯枝上的造型，不是她的蛇影迷蝶吗！就因为四处都找不到，她才换回了以前的太上忘情……看到它，陆摇光心里已经有了两分相信。 但宵却生怕她还是不信，又从衣服里取出那个拴在绳子上的小瓶子给她看：“这个，也是摇光你给我的……说是留个纪念……” 虽然，里面装的是他的血，而他到现在也不明白其中有什么意义。只是因为是陆摇光留下的，因此一直很珍惜。 陆摇光随手接过，打开瓶塞嗅了嗅，不由眯起了眼睛。她扫了一眼宵因为被灵蛇咬伤而流血的手腕，对应了其中血的味道，不由将小瓶子紧紧握在了手里，问道：“我们以前是什么关系？” 听她这么一问，显然是相信了自己的话，宵不由露出了淡淡的微笑：“你说过，对我的喜欢，永远都不会改变的。” 陆摇光：“……”还真是这样啊！！ 这下子，刚才的两分相信又变成了七分，她磨磨蹭蹭半天，还是跟宵一起回去了。 只是，一看到慕少艾，刚才那血淋淋的画面就又一次涌入眼底，陆摇光心口狂跳，下意识的躲在宵身后，死死的拽住了他的衣服：“你……你还是先离我远点……” 她吓得脸色雪白，看得在场所有人都十分心痛。慕少艾犹豫了一下，还是朝羽人非獍使了个眼色，转身退回房间里，关上了门。见此情形，羽人非獍不由皱起眉，出声询问道：“摇光，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陆摇光从宵背后探出头来，打量了他两眼，脸上的困惑更加深了。她已认出羽人非獍便是刚才幻觉里的绿衣人，可怎么看他的时候，却没有出现死亡幻象呢？ 也就是说…… “他将来，会代替你死掉吗？”她脱口而出。“我看到了，一个中年人打死了他！……他本来是你的样子，然后突然又变回了他自己的样子……” 她发现慕少九的表情几乎是在一瞬间变得难看了起来，羽人非獍脸上本来就殊无笑容，此时也更加冷漠了，不由有些惴惴不安，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话。还是宵转过身，用力握住了她的手。 “摇光，别担心。”对人的情绪并不敏感的宵照例没有发现屋子里紧张的氛围，他只是握着恋人的手，温柔的安慰道。“那是以前的事了，是因为有摇光在，所以少艾已经没事了。” 陆摇光惊呆了：“……是已经发生过的事了吗？” “是啊，你告诉过我，是你用凤凰蛊救了少艾。”宵顿了顿，小心翼翼的伸手摸了摸她的侧脸，见她没什么抗拒的反应，就更加开心了。“所以，大家都很感谢摇光。” 所以，我看到的，是原本应该死去的人的结局吗？陆摇光这样一想，既感觉有几分安慰，又觉得有点苦逼：那接下来，她还要看到多少人恐怖的死相啊？ * 老老实实给慕少艾道了歉，陆摇光尽量做出乖巧的模样，心里思索着该怎么借助这些人帮她找到同伴。不想慕少艾带着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琉璃仙境找复活不久的素还真。 ——然后，她就在玉波池边看到了抱着裴翎，一脸警惕的走在冷水心身边的裴岚。 “岚岚！”陆摇光激动得不得了，提起裙子就跑了过去。裴岚转过头来看见是她，也终于露出了来到这个世界以后的第一个笑容。 “摇光……”她把裴翎放在地上，张开手臂迎上好友的拥抱，两个人紧紧的抱了一会儿，才彼此放开，陆摇光立刻弯下腰，把小小的裴翎抱进了怀里。“小月亮！” “干妈。”裴翎乖巧的叫道。他能感觉到两个大人都一般恐惧和紧张，因此也格外的乖巧。陆摇光拿自己的脸贴了贴他微凉的小脸，不动声色的把一只通体发红的蜘蛛藏进了他的衣袖，这才抱着他站起身来，对裴岚说道：“太好了，你们都没事……你们突然消失掉，真是吓死我了！” “我才是要被吓死了好不好！”裴岚嘟着嘴闷闷不乐。“也不知道云机他们现在在哪里……” “等一等，肯定能再见面的。”陆摇光既是在安慰她，也是在安慰自己，和她一起把裴翎抱进了屋子。但做母亲的警惕心一直未曾放下，直到进屋以后，仍是把裴翎放在自己膝盖上坐好，一只手紧紧的环绕在他的腰间。 屈世途给他们端来茶点，一边忍不住仔细打量了裴翎两眼。方才陆摇光把他抱进门，那张精致的小脸看得他差点没眼睛脱框，心里全是问号：谈无欲什么时候下手的？孩子怎么都这么大了？他该不会也和续缘一样吧？！ 他和冷水心一样，似乎都对裴翎十分关注。裴岚不明所以，越发紧张起来，陆摇光却转头看了看宵、慕少艾和自己的距离，估摸着有事也能使唤他们，这才开口询问道：“老伯伯，你怎么一直在看翎儿呀？” 上次和她这样说话，也不知道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屈世途不禁有些感慨。他自然看出了两个姑娘的强做镇定，却也并不打算揭破此事，只是摸了摸胡子，苦笑着说道：“你们没了过去的记忆，老屈我说了，你们也很难相信啊……不然，还是等谈无欲回来，一见到他，你们就明白了。” “为什么我们一见到他，就能明白？”两个姑娘都觉得莫名其妙，屈世途却暗自腹诽，不只是你们，哪怕就是个路人在这儿，看到裴岚怀里那个小不点儿和谈无欲的脸，也能立刻明白他们之间的关系啊！ 他原本已经给谈无欲传了一封飞信，这个时候却决定再去追加一封：武林中事反正是跑不完的，脱俗仙子还不先赶回来处理一下家事！ 而这个时候，数道天光自天际落下，屈世途出门一看，玄宗六弦四奇除了过世的金鎏影和在外奔波的苍，居然到得整整齐齐！而站在众人中间，板着一张脸，气势好像一把出鞘的利剑一般锋利的，不是逸凌霄又是谁？ 第98章 三人齐聚 看到逸凌霄大步跨进门，裴岚和陆摇光齐齐跳了起来，又兴奋又激动的迎上去：“凌霄！” 而看到她们俩连同裴翎都好端端的站在这里，逸凌霄也着实松了口气，心道最废的两个找到了，其他的阿锦、云机、橙子，哪里还需要他来操心。 但因为之前的分别，他还是张开手臂，紧紧拥抱了一下失而复得的姑娘们。见有他在，不仅裴岚一下子放下心来，陆摇光也不再去看宵和慕少艾，赖在他身上要哭不哭的哼唧起来。逸凌霄有些嫌弃的摸了摸她的头，抱怨道：“下次再跟你们一起出门，我要考虑用铁链把你们锁起来了。” “这能怪我们吗？！” “就是！这肯定是石头门的选择啦！” 姑娘们叽叽喳喳，裴翎也一反刚才的安静，在裴岚怀里使劲蹦哒着朝他伸出手：“爹！爹爹抱！” “翎儿，过来。”逸凌霄看到他就忍不住露出微笑，长臂一舒，让他坐在自己的手臂上，裴翎立刻搂住了他的脖子，把脸贴在他的身上，又一次安份了下来。 玄宗众人：“……”大师兄/苍怎么还没回来？！ 屈世途：“……”谈无欲到底去哪儿了？收到信没有？！ 冷水心：“……”主人，大危机啊！ 想了想，屈世途上前一步，想先跟逸凌霄套套近乎，然而对方对着走过来的他，却干净利落的竖起一只手，拒绝道：“你不必多说了！具体的事情，路上我已经听那几位道长说明了，可否给我们一间空房，让我们私下聊几句呢？” 在屈世途的记忆里，逸凌霄一贯温和文雅，还从未见过他如此强势果决的时候，闻言不由一愣。但逸凌霄牢牢护着那两个姑娘，神色十二分坚定，他竟然没办法再越过他和陆摇光与裴岚说话，只能笑着迎合道：“好啊，你们慢慢聊。” ——然后，把三个人送进客房以后，屈世途立刻拿出自己制作的机器捣鼓了一番，在大厅里弄出一面巨大的光屏来，众人定睛一看，那光屏中映出的，不正是逸凌霄等三人吗！ “好友，看来还是老人家小看了你的发明啊。”慕少艾忍不住这样说道，并且全无偷窥的负担，施施然坐了下来。赭衫军倒是皱着眉想说点什么，但被墨尘音一拉，却也忍耐了下来，随着几位师兄弟一起坐到了一边。 “好说，好说，我也没想到第一次拿出来用，会是这样的情况啊！不过，非常时候，也只能上非常手段了。”屈世途无奈的摊了摊手，从内室取出一壶茶来给众人倒上，自己也慢悠悠的坐了下来。 * 房间里，逸凌霄让两个姑娘带着孩子坐好，自己提着剑上下检查了一番，确认不会有人偷窥，这才放下心来，把瀚海长风搁置在桌边，先揽过裴翎来亲昵了一番：“翎儿今天怕不怕？” “不怕的。” “翎儿胆子真大，好厉害哦。”逸凌霄捏了把他的小脸，夸赞道。陆摇光也在裴翎身边蹲下来，帮他整理了一下被抱来抱去弄乱的外衣，又解开他头上的包包头重新梳理了一下。“你和你娘只遇到了那个婆婆吗？没有遇到别的什么人？” “嗯，没有其他人。”裴翎虽然只有四岁大，但不同于其他这个岁数的孩子，他的口齿、条理皆十分清晰，甚至能清楚的说明之前在无欲天发生的种种事情。等他说完，裴岚才端着一壶热茶从内室走出来，把茶水放在桌子上，对另外两个人说道：“来，先喝口茶吧。” 然而她才坐下来，就发现另外两个人正用见鬼一般的表情看着她，不由诧异的站了起来，害怕的嚷嚷道：“怎么了怎么了？我背后有什么？你们不要吓我啊！” “你背后没有什么。”逸凌霄慢慢低下头，把目光从她的脸上，转移到了桌子上的茶壶上，怀疑的眯起了眼睛。“可你是怎么会知道茶壶和茶叶在什么地方的？” 裴岚：“……” 陆摇光的眼神也很一言难尽：“岚岚，我们不是第一次来吗？你为什么那么熟练啊？” 裴岚：“……”她自己也不知道啊。 房间里三个人面面相觑，房间外面，屈世途捂着肚子，简直笑得停不下来：裴岚怎么会不知道茶壶和茶叶放在哪里，琉璃仙境内每个房间的布置，她根本都是一清二楚的啊！甚至包括每间屋子的暗格、密道，过去她都能信手拈来，牢记在心。 因为这么多年来，琉璃仙境，几乎已经算是她的另一个家了啊！她在这里做惯了主人姿态，哪怕失去了记忆，有些东西，看来也并没有完全消失。 屈世途这样想着，抹去了眼角的一点湿意，转过头对慕少艾说道：“看来，老天待我们也不算太差。”到底，珍爱的人们还是回到了他们的身边，过往种种，便也不必过多计较了。 慕少艾亦回他一笑。 而屋子里，经过一阵难言的尴尬之后，三个人默契的跳过了这个大家心知肚明答案的话题。陆摇光开始说起自己刚刚经历的一切，包括怎么遇到慕少九，跟他去了他们家，遇到的几个奇奇怪怪的人，当然也没有隐瞒自己看到的恐怖幻象。 逸凌霄首先出声教训她：“你居然就这么随便跟人回家去了？你还是小孩子吗？” 陆摇光嘟着嘴道：“那他这么高大，看起来武功也很好，我要是不装得乖一点，难道等着他对我用暴力吗？”其实当时她的打算是一有不对劲，就从后面把那个人毒死来着。 慕少九：“……”亏得他还以为是摇光隐约对他有点印象，才会愿意相信他呢！ “那那个叫宵的说什么你都信了？”逸凌霄仍然对一切接近姑娘们的人保持巨大的怀疑，实在是她们都年轻美貌，智商也高不到哪儿去，要是出了什么事，作为亲友真是哭死的心都有，更遑论其他了。 “你不要这么担心，我没那么傻。”陆摇光把自己收好的小瓶子拿出来给他们看，并从中倒出一大一小两只漆黑的蛊虫来。就连宵也没想到，那瓶子里居然还装着其他东西，毕竟经过这段时间，里面的血液早已干涸，把整个瓶身封得严严实实，看不到里面的内容，而那两只虫子此时一动不动的躺在陆摇光的手心，看上去像是早就失去了活力。 因为一直被浸泡在鲜血里，蛊虫身上散发着浓郁的腥臭味，陆摇光把它们扔进茶杯里洗刷了一下，才捞出来用手帕细细擦干，重新从腰包里取了个白玉瓶子装好。这一系列动作，她居然任由小小的裴翎就在一边看着，而另外两位大人也全无要避开小孩子的意识，随后，她才笑嘻嘻的问道：“你们猜，这是什么蛊？” “五毒的蛊虫那么多，我们怎么猜得到。” “因为，这是最有名的一种啊！情之所依，心之所系，代君受命，保君平安……” 她话音未落，逸凌霄就先暴怒起来，叱责道：“胡闹，你居然在他身上下了生死蛊？那是一命换一命的蛊术，哪有拿自己的命去填别人的性命的道理！”虽然放在故事里很浪漫，但现实是绝大多数人都不希望自己亲戚朋友当无私奉献的那个傻瓜。 “凌霄，你不要发火嘛，我会害怕的。”看他真的很生气，陆摇光吐了吐舌头，赶紧说了实话。“不是生死蛊，是同命蛊啦，而且根据蛊虫身上喂的血来看，原本种在我身上的是子蛊，宵身上的才是母蛊，所以，是我受伤会转移给他，不是他受伤会转移给我，这下子你放心了吧。” 说完，她自己都觉得好奇，一只手托着腮，一只手把玩着玉瓶：“这蛊好难炼的，要找到合适的虫子特别不容易，还要用到好多好多药材呢，也不知道我是怎么做到的，我果然是个天才！不过，就是因为这是很难得的蛊，我是不会把他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的啦。” “人自然会骗人，谎话多容易说啊，张口就能来，而且，谁也没办法看透每个人的内心啊。”陆摇光这样说道，把小瓶子捂在胸口，认真的告诉朋友们。“——但我的蛊虫，绝对不会骗我！” “更何况……”她停顿了一下，想想还是继续说下去。“我觉得，如果我们之前的确在这个世界的话，那我和宵的感情应该很不错吧。因为他告诉我，之前我是直接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谁也不知道我是死了，还是去了别的地方。“ ”所以我想……过去的我之所以要把蛊虫取出来，是不想他受我的牵连，也跟着我一起消失吧。” 第99章 闲聊中 听到这里，宵再忍不住，忽然站起身来。慕少艾一把抓住他的手，拦住了他试图往房间里迈的脚步，这缺乏感情的年轻人委屈的低下头看向他，慢慢的开口说道：“我可以，和摇光一起走的。” 不管是黄泉仙山，还是蓬莱异世，只要能和摇光在一起，去哪儿都很好啊！ 可是，她却这样轻易的替自己做了决定……宵觉得，应该好好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她，因为摇光一直都是这么教导他的，如果话都没有说出口，以后再来责怪对方不懂，那就毫无意义，但如果好好说了，对方还是不听，就可以采用一些别的手段了。 “我明白。”慕少艾语调温柔。“但现在，不是打断他们的时候，为了摇光，再往下看看吧，好不好啊，宵？” 宵还想再说点什么，但一阵笑声忽然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裴岚笑着挪到了好朋友身边，戳了戳她的脸，欢快的说道：“我听出来了！你是不是想说，其实还有一种可能，以前是你骗了他，把他当工具人来用，最后才良心发现了啊？” 陆摇光默默捂脸：“……”虽然不想这么说，可是真的很有这种可能啊！ 虽然母蛊受伤，也同样会影响子蛊，母蛊死亡，子蛊也是必死无疑……但不考虑这方面的影响的话，总觉得是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好用的肉盾啊！ 逸凌霄倒是很想说陆摇光哪有那个智商，但想想宵看起来更不是很聪明的亚子，一时之间不由有点无语。但他到底偏心，想了想，还是打圆场道：“好了好了，反正蛊虫也取出来了，就算你们扯平了嘛，以后你要和谁同生共死，只要是两个人都愿意，他也管不着你了。” 他不想说这个话题了，于是转而说起了之前陆摇光说过的死亡幻觉的事：“如果我们看到的景象，都是已经发生了的事，那么玄宗真是个可怕的地方啊！你们有注意到刚才和我一起进来的八个人吗？” “有啊，他们都是道士对不对？”裴岚笑话他道。“凌霄你还真是一心向道啊，哪怕不在纯阳宫，来来往往的居然还是道士！” “咳，这不是重点。”这样说着的逸凌霄，并不知道有人倒提着拂尘化光而来，落在赭杉军身侧，正是清俊出尘的六弦之首。他气息微微凌乱，目光落在光屏上逸凌霄的侧脸上，眸光不由一柔，荡漾开一点温柔的波光来。 但他很快意识到，师弟昔日乌黑柔顺的一头长发，如今竟已变成满目霜白！虽然理智告诉苍，此事，未必和他之前的消失有关，但他还是不由一阵心痛：在消失的这段时间里，凌霄又经历了些什么呢？ 逸凌霄一无所知的继续说了下去：“……他们有八个人，我就看到了八种死法，八种啊！这实在是太恐怖了，我差点以为自己到了黄泉地府呢！摇光，按照你的说法，他们原本应该会那样死去……那玄宗，岂不是要死得没人了？” 他说到这里，眉头不自觉的皱了起来。裴岚却沉吟了片刻，甚至站起来绕着屋子走了一圈，这才有些艰难的说道：“我好像想起来了……天波浩渺五座坟？” 陆摇光原本也在冥思苦想，但听她开了这个头，立刻就顺理成章的接了下去：“啊！我知道！下面是混沌岩池四条魂，昔日玄宗十道子，独留弦首卫道魂！” 这首莫名其妙的诗，好似一道惊雷一般，不止逸凌霄的表情瞬间变成一片空白，屋外也像是炸开了锅。五弦止不住的开始窃窃私语，赭杉军握紧了身边墨尘音的手，往紫荆衣的方向看了一眼，正对上对方看过来的眼睛，后者朝他哼了一声，掩饰性的抬起扇子，遮住了自己的表情。 唯有苍静立在一片嘈杂之中，却像是早就知情一般平静无波。无论如何，既然天命已经有所更改，那么，已经逝去的，便不必再提了。 “凌霄！”屋子里，陆摇光也一把抓住好友的手腕，飞快的劝说道。“宵告诉我，是我，改变了少艾的命运，让他没有死在鬼梁天下手里……所以，你肯定也是一样的！一定是你改变了玄宗，让他们都活了下来，那可是八个人呀，凌霄太棒了，太了不起了！” 她没提十个人里还少了一个，因为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又和逸凌霄有什么关系，便干脆用大的数量忽略了过去。听了她的话，逸凌霄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回握住她的手，笑着说道：“唉，摇光……你到底是谁家的小可爱啊？” 他手心里全是冷汗，显然受到的冲击不轻，说不定此时都是在强作镇定。陆摇光心痛得不得了，但只要他的心思转过来，总能自己调节好的，不由笑嘻嘻的回答：“是少艾家的啊！” 逸凌霄：“……” 陆摇光：“……” 裴岚：“……咳，所以，我们还要默契的再跳过这个话题吗？” 跳过是不可能跳过的，不过在这之前，大人们注意到裴翎的头一点一点，越点越下去，差点没直接砸到桌子上。逸凌霄把他从凳子上抱起来，他下意识的抓着大人的头发，软软的唤道：“干爹……” “唉。”逸凌霄答应一声，一边熟练的摇晃着他小小的身子，一边拍着他的背，没拍几下，裴翎就趴倒在他的肩头，呼吸逐渐变得悠长起来。 “翎儿好可爱啊。”陆摇光压低了声音，伸手摸了摸他还带着婴儿肥的小脸蛋。裴岚的手臂搭着她的肩膀，笑着接口道：“那是，不看看这是谁的宝宝？” “他明明长得都不像你啦！” “那也是我生的啊。”裴岚得意洋洋的朝好友做了个鬼脸，哪怕已经做了母亲，也仍然活泼快乐一如往昔。屋外，屈世途回过头，见日月才子一前一后的踏进大门，不禁有些埋怨的说道：“你们还敢回来得更晚一些吗？！” 但总算也不算太迟，还能看到趴在逸凌霄肩头那张玉雪可爱的小脸。素还真不过扫了一眼，就故作吃惊的说道：“唉唉，真叫劣者吃惊，刚才晃眼之间，还以为那是小时候的师弟你呢！” 他语带调侃，但这一次，谈无欲却并未有所回应。他只是静静的注视着裴岚和孩子，外人却也看不出，在那平静的外表下，隐藏着怎样的心思。 倒是素还真心知肚明，当初裴岚即将消失的时候，自家师弟已经无所不用其极到了什么地步！想必那时，他迫切希望两个人能有个孩子，能成为裴岚和这个世界新的联系，虽然当时似乎宣告失败，但现在看来……或许，只是效果来得迟了一些。 但，也总算是个好结果。 他们看着逸凌霄把裴翎抱去内室睡下，再出来的时候，几个人的话题不由自主的转移到了孩子身上。裴岚有些担心的说道：“这么说起来，我们一直没找到的翎儿他爹，该不会就是在这个世界吧？” “对哦！难怪隐元会都买不到他的消息！”陆摇光一拍手心，明白过来。“唔……可我还是觉得翎儿是云机的孩子啦！” “我看你是还没被云机教训够。”闻言，逸凌霄立刻翻了个白眼。“不过随便，只要不要瞎猜是我的孩子就行了。” “切，当初你的嫌疑也很大啊！”陆摇光才不会和他客气呢，毕竟裴翎的亲爹是谁，他们猜了好长一段时间，直到现在都还是经久不衰的话题啊。“你应该感谢云机帮你分担了压力。 逸凌霄：“……”这种压力不分担也罢，反正他问！心！无！愧！ “不过，起码这么说起来，他可能不是个抛妻弃子的渣男，算他走运啦。”逸凌霄抱着肩说道。“但是岚岚，你根本想不起他是谁，也没必要和他复合吧，我觉得就当没这个人好了。” “对啊，我才不想把翎儿分给别人！”陆摇光非常赞成，一边用力拍了一把逸凌霄的肩膀。“孩子他干爹，你给力一点啊，要是那个人找上门，你就把他打跑！太虚剑意天下无敌啦！” “那还用说吗。”逸凌霄自信满满，傲慢得一比那啥。裴岚瞄了他一眼，没好打击好朋友的自信心，但她心里却隐隐有种预感，逸凌霄要是当着那个人的面还敢这么口无遮拦，估计很快就要倒霉了。 她没说话，其余两个人只当她是默认了，又一次转移了话题。这个时候，陆摇光发现了一个盲点，不由嚷嚷道：“我有宵，岚岚有那个翎儿他爹，看来我们以前在这里待的时间也不短啊，凌霄，那些道长没告诉你，你的伴侣是谁吗？” 第100章 一见钟情 逸凌霄的表情略有着奇怪，但当着朋友的面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他就直接说了出来：“不错，他们告诉我，我是他们的小师弟，然后和他们的大师兄是一对！” “不过，我是不会承认这件事的！毕竟，情缘影响我出剑的速度！”说着，他一把抽出了手边的瀚海长风！ 裴岚：“……”真是纯阳宫特色内销啊。 陆摇光：“……”剑纯真是一种绝症，逸凌霄尤其没救。 然而不同于姑娘们的暗自腹诽，屋外的苍骤然睁大了眼睛，感觉到大师兄身上突然爆发的气势，墨尘音默默收回了想要安慰他的手，并把赭衫军也给拦了下来。 屋内的逸凌霄倒没觉得自己大祸临头，他并不把此事放在心上，因此说完这个话题，便收剑回鞘，继续说起了下一件正事：“云机、橙子和阿锦现在也不知道在哪儿，我想，我们出现的地方，总还是有一定的原因，得想办法请人去找他们，或者把我们的消息带给他们才是。” “你可以去找他们啊，我可以给你做追踪蛊。”陆摇光提议道。反正他们身上总能凑齐其他人的贴身之物，有了这个，就可以追踪他们的踪迹了。 “说什么笑话，你们和翎儿在这里，我怎么能离开。”逸凌霄不满的说道。他现在看自家姐妹头上都一个顶着蠢一个顶着呆，还不如翎儿聪明呢，可翎儿再聪明，他也只是个四岁大的小朋友啊，爬个稍微高一点的地方就需要人抱，自己都还要大人保护呢。 更何况……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看到了太多死亡的画面，他的心里隐约有些不祥的预感，翎儿的存在一旦暴露，似乎也并非不可能成为众矢之的，因为他总觉得这个世界，好像不容许孩子正常长大一般。 但这样的话说出来实在是太过于诛心，更何况还是当着孩子他妈的面，他也就忍了下来，一字未提。裴岚倒是说：“其实我觉得……外面那些人，一定会很愿意帮我们的。” “哼，防人之心不可无。” “哎呀，但是，如果我们以前真的在这里生活过，他们就是我们的朋友啦！你可以不相信别人，但不能不相信自己的眼光吧凌霄。”陆摇光撒娇的推了推他的手臂。“你的师兄们，一定是因为很在乎你，所以才会这么整整齐齐的来这儿的，对不对嘛？” “……可是看到他们，让我觉得好痛苦啊。”直到这个时候，逸凌霄才能坦言说出自己的心声。“我只要看向他们，就会看到他们不断被人杀死的画面……这里到底是真实还是幻境呢？他们是真的活下来了，还是一切只是我的臆想呢？” “……”虽然其实有同样的烦恼，但陆摇光还是努力安慰他。“那当然是真的了！少艾也好好的嘛，你要想，这些都是你的努力，所以，不能被那些幻觉打倒哦！” “就是啊。”裴岚也握住了他另一边的手。“你要是都会害怕的话，我们不是更害怕了。” 这倒也是。别的不说，逸凌霄保护她们的心意十足坚定，立刻收起了脸上的忧虑，再一次叮嘱道：“和那些人接触，我不反对，但在一切明了之前，你们务必保持警惕之心。” “好好好。”裴岚和陆摇光都连声答应。后者趁热打铁道：“那我们先出去和他们了解一下情况吧！其实人多起来，更容易出错，如果他们想要骗我们，一定会露出马脚的啦。” 这句话说得也有道理，逸凌霄点了点头，让裴岚去内室看着裴翎，自己领着陆摇光往外走去，两个人随口讨论了两句该怎么联系上唐云机，然后一出门发现，外面的大厅几乎快要坐满了。 外面的光屏自然已经被收了起来。屈世途首先站起来，笑容满面的询问他们：“怎么了，你们是需要什么东西吗？” 然后，他就看到两个人齐齐瞪大了眼睛，用一脸见鬼一样的表情……看向了坐在一边的谈无欲。 月才子眸光流转，也轻飘飘的看了过来。一对上他清冷秀美的正脸，陆摇光腿一软，立刻抱紧了逸凌霄的手臂：“凌霄，扶我一下……我快站不住了！” 逸凌霄同样目瞪口呆，赶紧把她捞起来：“天啦……这也太像了吧！” “哇靠，我现在相信翎儿真的和你和云机没关系了！” “关我什么事，都说了我一心向剑，不近女色的好吗！”哪怕在震惊之中，逸凌霄还不忘条件反射的反驳道。感觉到许多视线看向自己，他赶紧补充了一句：“也不近男色！” 苍：“……” 结果两个人啥也没问，只听得屈世途介绍了一下谈无欲的姓名，就又幽魂一样的跑进房间去了。没过一会儿，所有人就看着裴岚趴在门口探出头来看了两眼，然后又跟一只受惊的兔子一样捂住脸，飞快的缩了回去。 屈世途迷茫了：“这是什么反应啊？”眼瞧着他们好像又没出来的打算了，于是他又重新把光屏布置了起来。 房间里面，陆摇光神思不属，逸凌霄满面阴云，而裴岚……等裴岚把放在脸上的手放下来以后，所有人都能看到她满面晕红，眉目含春，简直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她的意思了！ 果不其然，陆摇光懵逼了：“卧槽，你为啥一脸荡漾啊？！”她有种不祥的预感啊！ 下一秒，裴岚一把抓住了她的手，两眼放光的说道：“摇光，你觉不觉得，他好好看啊！” “他是很帅啦，但是也没到这种地步吧？”陆摇光下意识的向后仰去，裴岚把她拉了回来，继续捧着脸傻乐。“怎么会，他明明比其他人好看那么多——” 陆摇光：“？？？” “你清醒一点，凌霄也很帅啊！”陆摇光扳过她的脸让她看看同伴，裴岚撇了撇嘴，不以为然。“不，也很一般啊，我早就看腻了。” 逸凌霄：“？？？”天啦，之前会甜甜的夸他纯阳第一帅的人是谁啊，就看了一眼，她特么就学会排外了啊！ 两个人围着裴岚转了几圈，最终确认一见钟情真是世上最无解的事情了，裴岚现在除了谈无欲貌似已经想不起别的事了，花痴了几句之后，就乐颠颠的回去内室看裴翎了。 剩下两个朋友面面相觑了一阵。陆摇光咬着指甲气道：“可恶，谈无欲是什么神仙，居然这么好运，我好嫉妒啊！” 逸凌霄囧了：“你嫉妒个什么劲啊！”他觉得奈落之夜·宵才是真的会嫉妒的那个。 “哼，你看岚岚那副表情，说不定他马上就要老婆孩子热炕头了，还不准我嫉妒一下啊。谈无欲能，素还真能吗？！”陆摇光十分愤愤不平的说完，自己却又愣住了。“……素还真是谁啊？” “我不知道，但是感觉你扎心了，摇光。”逸凌霄深沉的回答。而且，还是特别特别扎心的那种啊。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忽然齐齐有些泄气：“你觉得云机回来发现岚岚跟人跑了，会不会打死我们？” “那关我们什么事啊，让谈无欲去解决他的岳父啊。”虽然话是这么说，但逸凌霄也掩不住满脸愁容。“要是云机真的很生气……那我还是从了那个大师兄吧。” “凌霄你的节操呢！” “我比较想活着。” 陆摇光：“……”哇靠，她是不是也该考虑一下宵啊，也不知道他武功怎么样。 此时的屋外。 素还真在师弟意味深长的目光下，竭力保持着体面的微笑，只有抓着拂尘的手握得死紧。宵全然难掩满脸的失落和嫉妒，深深的看了谈无欲一眼，又郁闷的缩回了慕少艾身边。而苍若有所思的捏着手指演算了一二，心里有了些许的定论。 第101章 元楼之谜 发现这一天除了找到了人（还没找全），正事一件没做，逸凌霄坚定了一下决心，把老是打岔的陆摇光也留在屋子里，独自出去寻了主事的人说话。 不过等他出门一看，才发现刚刚济济一堂的人们，居然已经走得只剩小猫俩三只。玄宗众人一个没剩，冷水心、慕少艾、慕少九和羽人非獍也没了踪影，只有宵还老老实实留着，同屈世途、谈无欲和另一位紫衣莲冠的道人坐在一处，边喝茶边说着话。 逸凌霄有些困惑于怎么师兄们离开都不和自己打声招呼，担心是玄宗出了什么急事，不由询问了一下屈世途，得到对方笑容满面的回答：“没什么事，他们说难得你和朋友重逢，一定有很多话想说，让你留下来好好住几天，他们过几天再来看你。” ——其实，纯粹是逸凌霄之前说的话触动了他们。一切既然是借他们的手得以改变，如何能看着亲近的人继续伤心害怕？至少在他们的幻视问题解决之前，那几个人估计都不会出现在他们面前了。 这个答案倒让逸凌霄觉得有些愧疚。打从和他们见面以来，因为那些在眼前晃来晃去的血淋淋的幻象，他都没给过大家一个好脸，但人家还是这样为他着想，果然摇光说的也对，他应该趁这几天好好适应一下自己的幻视，再向赭杉军等人道歉才是。 他心里有了决定，语气也跟着放缓了几分，没有了刚才针锋相对的凌厉气势，逐渐恢复了过去的清风朗月的姿态。屈世途心里也暗暗松了口气，又故作无事的同他介绍了此地的主人——清香白莲素还真，暗戳戳的欣赏着眼前道长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有些微妙。 虽然记忆尚未回归，但直觉刚才摇光戳别人的痛脚实在过分，逸凌霄有些心虚的咳嗽了两声，才抬眼对上素还真的脸——不过一看之下，他却不由一愣。 “怎么？”察觉他神色有异，素还真心中一动，笑着问道。“莫非，清箫殊梦还记得劣者？” 那是不可能的，毕竟是连情缘都忘得一干二净的人。逸凌霄只是说道：“先生日后应能顺利退隐江湖。”只是他没看懂从一个人变回他自己是什么操作就是了。 但素还真心知肚明，他们都是知晓所有天命之人，先前还以为他要说的是自己的死亡，谁知道却是这样一个答案，不由又笑了起来：“如此，上天总算待劣者不薄。” 薄不薄的，逸凌霄是不清楚啦，他关心的是自己究竟遗忘掉了多少事情。素还真倒是知无不言，还从书房里取出当初姜橙子送的那一大套剧透书册来给逸凌霄翻阅，后者一看笔迹，便不由一乐：“果然是橙子的手笔。”但翻了几页之后，他不由流露出些许沉吟之色来，合上了手里书本。 “几位，在你们看来，造成我等离开的根本原因是什么？”他看了看宵，又看了看谈无欲，如果一切猜测皆是真实，他们原本也是身在局中，那么当初，究竟什么才是一切的源头呢？ “唉唉，此事本来不该由劣者来说，但确实有奇怪之处，为了你们能早日想起一切，那劣者就多嘴了。”素还真道。“——你还记得元楼吗？” 逸凌霄愣住了。 这名字是如此的陌生，他的脑海中并未有任何与之有关的记忆，然而就像提起玄宗众人的死亡，仍然会让他心痛得难以自制一般，此时听到这个名字，他仿佛听到自己耳边，传来了一声悠长而无奈的叹息。 * “元楼？” 陆摇光摇了摇头，满脸只有一片茫然之色。“我不记得这个名字。” 裴岚摸着下巴，仔细想了很久，也是摇了摇头：“确实不认识。” 逸凌霄没说话。 他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张开手臂，询问自己的朋友：“要不要抱抱？” 几乎是下一刻，姑娘们就自发靠在了他两边的肩膀上。逸凌霄拍着她们的背，忍不住叹气道：“别哭了，我一定会弄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的。” 是的，他不过提了一句，两个人脸上的茫然做不得假，可汹涌而出的眼泪更做不得假啊！逸凌霄心道，别的不说，这个元楼，一定要让朋友们都为他很是难过。 只是，若真是这样刻骨铭心的挚友，为何又会将他遗忘呢？ 结果是后面半天两个姑娘都郁郁寡欢，再没有什么说笑的心情，倒是可以走出来正常和素还真等人说话了。而裴翎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多了个亲爹，也是郁闷不已，一直赖在裴岚怀里不肯下地，时不时打量不远处的谈无欲两眼。 他真的是个很不同寻常的宝宝，屈世途都能看出他眼睛里透出的意思是在思考，不禁暗自腹诽，这么小就聪明成这样，这小姑娘将来怕不是又一个脱俗仙子。 奈何他的抚养人们都已经很习惯他的不同，谁也没当回事。当天睡觉之前，陆摇光先给裴翎念了一段论语，又听他背了一遍药经，这才把他哄睡了，坐在床边压低声音和裴岚说话：“岚岚，你觉得那个元楼，真的是我们的朋友吗？” 如今说起他的名字，她仍能感觉心弦为之颤动。裴岚坐在梳妆台前解开发髻，转过头来和她对视：“可是……为什么我们会完全把他忘了？” “因为……天命？” “天命是什么，你还信这个？”裴岚嗔她一句，转回头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慢慢梳理着头发，忽而露出坚定的神色来。“不管怎么样，就算不记得，也要先把他找回来！” “你果然也这么觉得啊！”陆摇光从背后搂住她的肩膀。“我也觉得……这次，是他欠我们的了！” 裴岚抬起手握住了她的手臂。 两个人静静的偎依了一会儿，忽然听到几声清脆的扣扣声，却是有人在外面敲她们的窗户。姑娘们刷的扭头看过去，就见逸凌霄不知道什么爬上了窗户，翩翩白衣随着夜风肆意飞舞，月光落在他俊美非凡的侧脸上，留下了一道淡淡的光晕。 他背后还背着夜话白鹭，手里拿着的却不是瀚海长风，而是一把古琴，施施然在窗台上坐了下来。裴岚凑过去一看，随手拨了拨耳边的长发，问他：“你在哪儿拿的琴啊，看起来好厉害的样子。” 之所以说是好厉害，是因为这把琴明显不只是乐器，而应当是一件强大的武器。裴岚伸手敲了敲琴身，果然发现其中是中空的，不由惊喜道：“里面有把剑？长歌门？！” “想多了，不是长歌。”逸凌霄解释道。“我刚才找了个地方观星，遇到一个弹琴的道士，跟他把琴借过来了。”他没说自己震惊于有人居然闭着眼睛弹琴，在旁边围观了半天，才发现对方只是眼睛小，很是尴尬，幸好对方没多计较，还很爽快的把琴借他了。 裴岚倒是立刻注意到了重点：“观星的结果怎么样？有回去的办法吗？”虽然她现在还不想回去，不过做好准备也是好的嘛。 “不怎么样，只看出大家命星如常，没有危险，其他没什么特别的。”说到这个，逸凌霄有些泄气。“除非有人蒙蔽了天机，否则……我大概就看得出这些了。” 不过刚才的地方只有他和那位道者，谁会那么无聊蒙蔽天机啊。 “……算啦，没关系的。”裴岚拍拍他的肩膀，陆摇光也说。“等我们找到了其他的人，再一起想办法就是啦！” 到时候就有云机在了，那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她在心里默默补充。 “好吧……对了，你们俩郁闷一天了，来不来放松一下？”逸凌霄抬手一拨琴弦，朝朋友们挤了挤眼睛。“来唱首歌吧。” 这也算是约定俗成的规矩了，要是不开心，就一起来唱歌吧。逸凌霄拉着姑娘们爬上屋顶，由他弹琴，她俩来唱歌，三个人叽叽喳喳商量了一阵，还是决定唱一首江山雪就回去睡觉。 “怎么是这首，不会太悲了吗？”逸凌霄话是这么说，手却已经放在了琴弦上。怒沧琴琴声清脆，又仿若涛声般澎湃，其实不适合故作悲声，但因为本来就是借的，总也不能嫌弃。陆摇光也只是说：“就这首了，也不好意思让别人久等嘛，你还要把琴拿回去，把瀚海长风拿回来啊。” “嗯！我看得出来，他剑术非凡，已经和他约好等会儿比剑了！”说到这个，逸凌霄不禁两眼放光，十分兴奋。 裴岚&陆摇光：“……”到底是什么路人这么倒霉被他缠上啊！ 但江山雪情绪清冷，倒是适合这样宁静的夜色。裴岚望着天边的月色，轻声唱道：“未曾忘蒙昧时授我出世方——” “君却重入尘浪……” “如何渡暖意，才能化尽你眼底，千山月下霜……将眷恋深藏。” “挥剑，斩痴念万丈——” “却，输给回眸一望……” 唱至尾声，陆摇光眨了眨眼睛，咳嗽一声，将后半段的念词补了上去：“情不敢至深，恐大梦一场，卦不敢算尽，畏天道无常。” 院子里静谧的树荫下，有人微微挪动了脚步，不过沉浸在歌曲中的人们谁也没发现。逸凌霄自己唱完了最后一段：“……君为刃，吾便以此身，为盾防，仗剑镇山河，护你无恙——” 而在另一片同样的月色之下，有人懒洋洋的抚着琴，弹奏的同样是一首江山雪。琴声仿佛苍茫大雪中的凛冽寒风，悲痛之中，却又带着某种视死如归的平静。只是他抬手勾动琴弦时用力太大，脆弱的琴弦一下子崩断，发出刺耳的一声脆响，四周的氛围登时一破，转眼便荡然无存了。 “唉。”他把手里新做的琴一扔，向后靠上轮椅的椅背，一只手揉着自己头上的穴位，无奈的喃喃道：“这把琴也不行啊……” 第102章 好人好事 刀无我从昏睡中醒来，勉力睁开眼睛，只觉得浑身上下似被碾过一般疼痛不已。 耳边传来柴火燃烧的噼啪作响声，和山洞顶端滴落的水声。他勉强撑起身体，发觉自己正躺在山洞中的一座石床之上，转过头来看了一眼，便看到一个一身紫衣的高挑女人单手扛着一头巨大的野猪走进山洞，见他清醒过来，倒是有些吃惊：“你醒了啊。” 晏锦帆是在山脚下的溪边捡到他的，对方躺在一块巨石后面，气息奄奄，浑身是伤，显然是从高处摔落，又被流水冲到了此处。她把人救上岸一看，发现对方虽然断了一条腿，倒也没到没救的地步，便将他抱进了山洞，给他喂了药，顺便给他的伤腿正了骨，上了夹板，此时见他清醒，倒也有几分高兴，上前询问道：“感觉好些了吗？” “这……”刀无我并不认识她，但也明白自己是承蒙对方相助，才能保下一命，不由诚恳道谢道。“多谢女侠救命之恩，刀无我感激不尽，日后必有重谢。” “重谢就不必了，你告诉我你是哪儿的人，等你情况好一点，我把你送回家去好了。”晏锦帆取下腰间的水壶递给他，让他自己喝，随后拔出身侧新亭侯来处理了地上的野猪，打算烤来当做晚餐。 刀无我喝了两口水，感觉干渴的喉咙好受了很多，抬头一看，却见她正拿着一把幽光莹莹、削铁无声的宝刀切着猪肉，不由脱口而出：“你在做什么？！快停下来！” 晏锦帆莫名其妙的抬头看了他一眼，手上的动作却丝毫未停，理所当然的说道：“杀猪啊，你不会是见不得血吧？” “哪有用这样的神兵杀猪的道理！”刀无我打自出生开始，在被教导刀法的同时，便被教导爱护自己的武器，此时见她动作，登时气得两眼通红，若非腿上的伤动弹不得，便要冲上去夺走她手上的刀了。“这样的神兵利器……无不应该出现在战场上，沾染敌人的血，夺走敌人的性命！怎么能……怎么能……被你这样折辱！” “哈哈哈，看你年纪不大，怎么说话一副老学究的口吻？这是我的刀，要拿它来做什么，自然是我的事情，再说，杀人和杀猪，无非都是杀生，能有多大的区别。”晏锦帆觉得他态度有趣，忍不住逗弄了他两句。“它再是神兵，若是落在不会用的人手里，其实也不过只是一块长得好看些的废铁罢了，废铁又有什么可以选择的权力呢？而哪怕只是一根树枝，在能使用它的人的手里，也能成为神兵利器。刀无我是吧，太过于执着于兵器本身，你就着相了。” 不过其实，任由你武功盖世，若是没有合适的武器傍身，说不定也是枉然，这就要看身处什么情况了，晏锦帆心道，反正如果不是当面撞见，也没人会知道她在用大橙武杀猪啊。 哎，要是换成另外某些猪，任你什么大橙武，也不如地上捡的包心菜攻击力强啊！ 说罢，她将刀架上的短刀随手一抛，手腕一转，又将一截劈断的树干扔在空中，只见刷刷两道刀光，落在地上，已是两副简易的碗筷，而短刀已自然的插回刀架之中，仿佛从未被拔｜出来一般。 刀无我看得目瞪口呆。晏锦帆也不同他计较，一边烤猪肉，一边从腰包里摸出各种调味料，顺便继续问他：“你还没说，你家在哪儿呢？” 刀无我权衡一二，才慢慢回答道：“我乃天下封刀的少主，若是可以，还请前辈送我返回天下封刀，无论前辈需要什么报答，晚辈皆不会推辞。” 其实晏锦帆还真没想要他报答什么，她只是赶着把人送走，好去寻找自己的同伴罢了。只是此时听到天下封刀的名字，暗道这牛皮吹得这么大还没被武林中人打死，那估计应该是来头不小的组织了，若是能够借用他们的力量来找人的话，不是省了自己不少力气。 毕竟这个莫名其妙的世界，明显已经不是大唐了，之前她去集市补充身上的调味品，这里的人居然从未听过万花谷的名号，其他门派也是一般，其他人且不说，她实在有些担心裴岚和陆摇光，还有小小的翎儿，也不知道他们现在身在何处。 “天下封刀？若是我要你为我找几个人，能做得到吗？” “天下封刀门人遍布江湖各地，只要不是寻找什么久远之前，便隐居远离人烟之辈，相信都不是什么难事。”刀无我不乏傲气的回答。在他心里，有父亲领导的天下封刀，自然是当之无愧的武林之巅！ 他这样的态度，倒让晏锦帆有了几分兴趣，其实当初刚刚加入霸刀山庄的时候，也不乏是对那句“我霸刀山庄终有一日会重返武林之巅！”的霸道宣言的向往，但后来才发现山庄的问题不在外部，而是内部争斗不断，几股势力互相倾轧，亲生兄弟背道而行，老庄主柳风骨脑子有病，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可以可以，想不到随手救你还有这等好处，我的运气还真不错。”晏锦帆笑了笑。刀无我则郑重问道：“还未请教前辈的姓名。” “我叫晏锦帆。” 是个没听说过的名字，对方还没报上称号，刀无我不禁有些懵逼了：难道他是撞上了什么隐居已久、不问世事的前辈吗？ 偏偏晏锦帆把猪烤上以后，又觉得有些无聊，不由继续追问道：“说起来，你也不像是想不开自己跳崖啊，那你是怎么从山上掉下来的？” “这……”提起这件事，刀无我的表情顿时有些难看，但因为面对的是救命恩人，他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道。“都怪我识人不清，才会遭至大祸！事情是这样的……” 原来，之前武林有一场天剑之争，邀请了台面上声名最盛的数位剑者参加，让天下封刀也极为关注。刀无我奉命前去观战，在回程路上，遇到了一个神秘刀者，坐在路边的一块石头上喃喃自语，状若疯癫，他上前搭话，不想对方突然拔刀，他躲闪不及，差点就被那锋利刀光直接要了性命！ 那个时候，多亏旁边有人疾步而来，一刀挡下了那道夺命的刀光。对方鹤氅翩翩，风姿卓越，正是江湖上有雅少美名的天刀笑剑钝！ 一击不成，那位疯癫刀者一言不发，转身就走，天刀也随即追了上去，只剩下刀无我愣愣的站在原地，冷汗打湿了衣衫。他至今仍然记得那一刻命悬一线的紧张和恐惧。 在那之后，他返回天下封刀复命，左思右想，还是决定前往临山古照拜访雅少，一来谢过对方的救命之恩，二来嘛，也不乏是对当日惊天一刀的惊艳和崇敬，让他迫不及待想要瞻仰前辈的英姿。 结果走到半路，他遇到一个自称侠肠无医的神秘侠客，也说要去临山古照，正好和他同行。他觉得相逢即是缘分，再加上对方谈吐得当、风度翩翩，便并未有所警惕，谁知对方半路上却突然翻脸，从背后一刀偷袭了他。他拼命逃走，直到逃到山崖之上，一时不慎摔落下去，这才阴差阳错，捡回了一条性命。 听完这个俗套的故事，晏锦帆不禁感叹：“你好歹也是个组织的少主，出门能不能多带点人啊！真不知道你爹是怎么想的。还有，小朋友，你的江湖资历实在是太少了，这种半路找上门的陌生人士，明显是有目的耍着你玩呢，你就算不拒绝和他同行，警惕之心可随时不能少啊。” 刀无我也是一阵羞愧自责。只是，他也有想不通的事情，不由问道：“可我和那个侠肠无医从前从未见过，也和他无冤无仇，杀了我，我父亲和兄长必然要找他报仇，对他来说，又能有什么好处呢？” 小朋友就是小朋友。晏锦帆懒洋洋的回答：“要是你死在这儿，一个目击者都没有，谁知道你是死在谁手上啊？他既然知道你是去找天刀笑剑钝，你家里的人也知道你是去临山古照了，那他的目的岂不是显而易见，多半是那个什么雅少的仇人，这是标准的借刀杀人啊，你又怎么知道，他打你用的那一刀，不是天刀笑剑钝的刀法呢？” 说完，她又忍不住笑了起来：“天刀笑剑钝吗……好个狂妄的名字，被人找上门，好像也不是很冤枉？”若是姜橙子在这儿，大概还要为了掌中双剑，和他好好理论一番呢！ 她不过是一句玩笑，刀无我却顿觉毛骨悚然，一阵后怕的同时，不由皱着眉说道：“若是如此，他会不会已经伪造了我的死讯，让天下封刀的人去找雅少的麻烦了啊？这……” 天刀笑剑钝可是他的救命恩人，若是因为他的缘故被天下封刀针对，那他可真是万死难辞其咎了！ 晏锦帆：“……”哇靠，她是不是又给自己找事了？ 但说出的话犹如泼出的水，又不可能再收回来，看着刀无我一副担忧的模样，晏锦帆只能叹着气安慰道：“这些不过都是你我的猜测，也说不定不是我们想的这样呢。等明天我去集市上打听一下消息，再给你买点纸笔回来，你赶紧给你家写封信说明情况，我找个人送去天下封刀，只要你还活着，别人再说什么谎话，也不会有人信的。” “说的也是，多谢前辈助我！”刀无我满心感激，再看到她拿短刀削笛子玩，也扭过头就当没看见，没再多说什么了。 倒是晏锦帆把玩着掌中木笛，看着面前的篝火，又忍不住想要叹气了——穿越就算了，怎么没和哪怕任何一个朋友穿在一处呢？没有人在身边作伴的感觉，可真是令人寂寞。 第103章 世纪名画 琉璃仙境。 逸凌霄陪着裴翎，坐在阳光明媚的书房里练字。而陆摇光和裴岚正坐在书房外的长廊上，两个人正对着一个包裹挑挑拣拣，时不时交头接耳，发出一阵阵清脆的笑声。 裴翎练了一会儿字，就把笔放在一边，不愿意再写了。他的聪明有时候也有些麻烦，比如对一切书本过目不忘，并不需要像普通的小孩子一样反反复复的背诵，写字自然也是写一遍就能记住，但却总嫌弃自己写得不好看，有时候难免泄气。 对于他这样要强的性格，逸凌霄还觉得挺新奇的，于是蹲下来和他讲道理：“你还小，没那么大的力气，本来就写不出笔锋，等你再大一些，手腕有力了，自然就会写出漂亮的字了。” 家长们都不怎么把自己看做无知的孩童，能正正经经的和自己说话，就这点而言，裴翎还是很满意的：“干爹，那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习武啊？” “那还早的很呢，你还小啊。”逸凌霄摸摸他的头。“翎儿，你不要那么着急，先好好读书，和你娘学医也很好嘛，习武的事情，太早了才对你不好。” 用姜橙子的话来说，就是：“翎儿手长脚长，一看就知道将来会长得很高，要是学武学太早，压着韧带，将来长不高了可怎么办！” 就这点而言，逸凌霄可不敢挑战几个姑娘们共同的决定，哪怕裴翎再渴望，也没有提前教他练功的打算，只是道：“来，我们今天继续讲道德经。” 要是和别的四岁小朋友讲什么道德经，听不懂尚且是其次，他们根本没这份耐心，但裴翎不一样，不管是听逸凌霄讲道德经，还是听晏锦帆讲佛经，他都能听得进去，且能有自己的见解，虽然受困于年龄和见识，不可能有多深刻，但他学得这样杂，居然不会被各家方向全然不同的言论左右，大多是坚持自己的想法，就足够让他的教导者啧啧称奇了。 “这孩子真是有主见，将来肯定不会屈于人下。”他曾经这样告诉过裴岚。“只怕等他稍微长大一点，你就不能一直留他万花谷了。” 不过，谁又能想得到，还没等裴翎长大，他们就跑到这什么苦境来了呢。 逸凌霄这样感慨道，觉得他今天的学习任务完成得不错，便摸着他的头让他可以随意去玩了。裴翎瞅了瞅还在互相打闹的妈妈和干妈，不禁问道：“她们在做什么呢？” “闲得无聊搞事情呢。”逸凌霄脱口而出，又觉得跟小孩子说这些不太好，于是笑着补充道。“她们今天晚上想放烟花，翎儿想不想看？” “可烟花不是表白用的吗？”万花谷花海作为大唐三大告白圣地之一，裴翎从小到大，不知道见过多少火树银花不夜天的景象了。 “哈哈哈哈哈，没关系，反正也没隐元会的人在一边念表白词，就当普通的烟花好了。”逸凌霄顿了顿，才慢慢说道。“就当作一个美好的愿望吧……愿万家灯火，能照亮归人的路。” 裴翎目送着他走出书房，弯下腰去打量了一下姑娘们整理的成果，没一会儿就和裴岚陆摇光闹在了一处。他有时候并不明白，为什么逸凌霄明明不爱玩这些，却仍然能耐着性子一整天陪在妈妈们身边，还总是显得非常高兴。干爹说等他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朋友就会明白，但他总觉得，自己将来也不会有这样的朋友的。 趁着他们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裴翎跳下凳子，溜出了书房。他走过精美的长廊，一路上遇到屈世途和奈落之夜·宵，被捏了捏脸蛋，又被塞了一块糖在手里，一直到找到后院，才找到他的目标。 谈无欲躺在一张树荫下的躺椅上，静静闭着眼睛，胸前盖着一本书。裴翎围着他走了两圈，确定他呼吸悠长，应该是睡着了，这才拉着他的衣服爬到他身上坐下来，好奇的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 从他能听懂大人的话开始，就知道自己的长相在大人眼里属于很讨人喜欢的一类，但却并不像妈妈。万花谷里其实并不乏同龄人，他从其他孩子那里得知，长得不像父母的孩子有时候并不会得到大人的喜爱，更何况像他这样父亲身份未知的，也不是没被人说过闲话，但他的抚养者们除了老是有些让人啼笑皆非的猜测以外，好像根本没人把此事放在心上，仍然十分疼爱他。 得知自己的父亲在这个世界，并且似乎是因为两个世界不能共通、妈妈他们又失忆的缘故，才这么久没有见过面的时候，裴翎其实立刻就接受了这个理由，毕竟连莫名其妙的穿越都发生了，已不需要再有其他更多的证据了。但让他有些不明白的是，谈无欲对他和妈妈的态度始终不冷不淡的，他为什么不像干爹一样，时不时就喜欢把他抱在怀里，亲亲他呢？ 裴翎心里憋着一口气，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却并不想告诉裴岚。妈妈其实和这世上的许多女子不一样，总是显得很快乐，很洒脱，裴翎一开始以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但后来接触的人多起来，才发现这世上多的其实是痴男怨女，而不是像他的长辈们这样永远自在、永远快乐的人。 他并不想破坏这份平静。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盯着面前这张和自己相似的面孔，他却并没有任何觉得对方好看的想法，就像他从来也没觉得自己长得很好看一样。裴翎有些无趣的低下头，捡起他盖在胸前的那本书看了看，随口就念出了上面的名字：“抓风成石鉴……” 他情不自禁的翻开来看了看，发现这是一本武功秘籍，但字他都认识，内容却看不太懂，正盯着其中一段思索，耳后却突然响起一个清冷的声音：“怎么，看不懂吗？” 裴翎被吓了一跳，但仍然强作镇定的回过头，对上谈无欲睁开的眼睛。他感觉自己受到了轻视，却也并不说自己还很小，看不懂才是理所当然的，而是故意说道：“干……爹爹说，不让我现在就习武，我听他的话。” “哈。”谈无欲一只手揽在他腰上，防止他从自己怀里滑下去，并未对他的挑衅发表意见，嘴角却有些讥峭的勾起，反问道：“你真的会那么听话吗？” 和逸凌霄等人不同，他还真没觉得面前这个和自己长得很像的小不点儿有多可爱，反而在他眼睛里，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的模样——只不过，他的身边没有第二个素还真，兴许对他来说，一切便全然不同了吧。 “我一直都很听话。”裴翎强调了一句。他其实知道自己和普通的孩子不一样，既不爱和同龄人来往，也很烦大部分愚蠢的大人，但那又怎么样，他本就如此，爱着的他的人们也从未因此有过异议啊。 “哼，你是比我和素还真幸运几分。”但将来如何，谁又说得清楚呢。谈无欲这样想着，忽而转移话题，开始讲解起抓风成石的要点来。裴翎虽然脸上完全是一副“我才没有看不懂，不需要听你讲”的表情，但却竖起耳朵，把他讲的话全都记在了心里。 没过一会儿，听完了补课，他开始觉得有些困顿，不由打了个哈欠，把书扔在一边的茶几上，果断往谈无欲胸口一躺，嘴上强调道：“我累了，不想走回房间去，这张椅子也不是你的，我当然可以在这里睡。”嘟嘟囔囔了一阵之后，很快就闭上了眼睛。 谈无欲也没说什么，只是默不作声的看了一眼大树后的灌木丛，一边紧了紧环在他腰上的手臂，也跟着闭上了眼睛。 此时的灌木丛背后 “～～～～”裴岚死命抓着陆摇光的手，好不容易才按捺下差点脱口而出的尖叫，满脸晕红的小小声感慨道：“太可爱了吧～！我要受不了了……” “我也要受不了了。”陆摇光觉得自己非常苦逼。“你能放开我吗？我手都快被你捏断了啊！” “嘘，小声点，不要吵到他们。”裴岚竖起一根手指，对她说了一句，又仔仔细细上上下下的看了一会儿，决定今晚把这个画面画下来留作纪念，这才放开陆摇光，拎着裙子悄无声息的站起身，返回房间去取了一条簿被来给父子俩盖上，自己搬了个小板凳坐在一边，继续热情似火的盯着谈无欲的脸看起来。 陆摇光：“……”哇靠，她是不是被见色忘义的好朋友遗忘掉了？ 但她也不得不承认，这一幕看起来着实赏心悦目，她都忍不住觉得，这一家三口能重逢，绝对是上天的安排了。 想到这儿，满心八卦的陆摇光不由也站起身来，打算把逸凌霄拖过来欣赏世纪名画，谁知道等她溜到后山一看，发现逸凌霄正在热情似火的和某位六弦之首比着剑，虽然一心只在切磋上，完全无视了对方眼睛里透露出的浓浓的情意（哦，也可能是因为这位弦首的眼睛增加了难度系数），但两个人你来我往，旁若无人，又是一幅世纪名画啊！ 陆摇光瞬间明白了过来。 “淦，除了去找宵玩，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第104章 走上正轨 等到夜幕降临，姑娘们按照原定计划，把烟花一个个拿出来点燃，整个琉璃仙境的上空，顿时布满了漫天流光，被各色烟火挤开了黑暗，正是天花无数月中开，五采祥云绕绛台，堕地忽惊星彩散，飞空旋作雨声来。 “不过没有喊话，感觉真是缺少了灵魂啊。”逸凌霄随手放了个万家灯火，看着诸多孔明灯升上天空，与之前的众多光亮一起汇成一道光的长河，不由转过头来对好友们说道。陆摇光往地上扔了个真橙之心，抬起头来瞧了他一眼，眼珠一转，突然笑着说道：“你想要喊话还不容易，我来！” “江湖快马飞报！逸凌霄侠士在琉璃仙境对六弦之首·苍使用了传说中的真橙之心！以此向天下宣告：逸凌霄对苍之爱慕，奉日月以为盟，昭天地以为鉴，啸山河以为证，敬鬼神以为凭。从此山高不阻其志，涧深不断其行，流年不毁其意，风霜不掩其情。纵然前路荆棘遍野，亦将坦然无惧仗剑随行。今生今世，不离不弃，永生永世，相许相从！——哎呀！” 逸凌霄一手握拳，一拳砸在她头上：“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他能感觉苍带着笑意的目光从背后看过来，不过无所谓，他是绝对不会被情缘蛊惑的！……嗯，不会！ “小气鬼，你居然打我，我不和你玩了，哼！”陆摇□□呼呼的往一边走了，却被宵一把拉住。紫衣青年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委屈的垂了下来：“摇光，我也想听你说刚才的话，为什么不换成我们的名字呢？” 陆摇光：“……”以前的她到底怎么想的，会找一个完全没有羞耻心的男朋友！ 她正疑惑之中，忽然听到裴岚一声惊喜的尖叫：“云机！”随后便见到好朋友像一阵风一般刮了过去，挂在了某人的脖子上，而那不得不无奈的伸出一只手搂住她的人，一如既往的头戴斗笠，脸覆面具，全身上下皆被遮得严严实实，不是唐云机又是谁。 他果真沿着这些为他们点亮的灯火寻过来了！ “云机！”这下子陆摇光也激动起来，冲过去一把抱住了唐云机的胳膊，后者才拍了拍裴岚的头，又不得伸手不捏了捏她的脸，迎面而来的还有满脸笑容的逸凌霄，一拳砸在他的肩上：“你可算是来了，再不来，我都想扔下这俩废物点心不管，先去找你了！” “说谁废物点心呢！” “就是，什么叫因为我们，明明是你自己天天跟弦首练眉来眼去剑练得不亦乐乎好吗！” 论斗嘴，裴岚和陆摇光岂会怕他！唐云机虽然没有言语，但似乎也因为阔别重逢而格外温柔，任由他们叽叽喳喳的吵闹了一会儿，直到逸凌霄举手投降，才出声制止道：“好了，闲话少说，橙子和阿锦呢？” “她们没有和我们出现在一个地方，也一直没有找过来。”逸凌霄回答。虽然他面上并无异色，但此时面对挚友，言语之间还是流露出些许的担心。“若是她们俩个能凑在一起，互相守望，兴许还不用我们担心，只怕是两个人各自分开。”毕竟，他们其实没有一个人出现在一处，纯粹全靠机缘巧合才能聚拢啊。 唐云机似乎早就猜到这个情况，倒也并没有惊讶：“橙子聪慧，阿锦果决，她们一定也在找我们，在重逢之前，必定会为此爱惜自己的。” 他三言两语安抚了逸凌霄，又拉开两个姑娘，蹲下腰来接住了跑过来的裴翎。小家伙一把搂住他的脖子，被他单手抱了起来，满是眷恋的叫道：“亚父！” 亚父？听到这个称呼，再看看仍然抱着他胳膊的裴岚，一直站在唐云机身侧，只是被激动的人们忽视过去的俊俏少年脚步一顿，用力握紧了手，想了想，还是若无其事的跟了上去。 “翎儿。”唐云机拍拍他的背，也没把他放下去，干脆抱着他走进了大厅。他明明应该是失忆之后第一次返回这里，却神情自若仿佛根本没有失忆一般，坐下后只同在场的屈世途等人打了声招呼，又向朋友们介绍了和自己同行的少年：“这是玉秋风，你们直接称他秋风便是。” 说罢，也不等裴岚她们八卦，他便径直开始询问几个朋友分别出现在何处，当时身边有哪些人，和他们分别是什么关系，又问起他们各自曾经的武器在谁手里。 “武器？”陆摇光摸出自己的蛇影迷蝶，有些迷糊的说道：“我的是宵还给我的啊……” “额……”裴岚也拿出自己失踪已久的霜杯雪盏，偷偷打量着谈无欲说道。“我前几天早上醒过来，在枕头边上找到的。”当然是谁放在那里的，她心里其实也有数就是了。 只有逸凌霄咳嗽两声，心虚的没敢说话。他自从知道其实苍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大师兄以后，便从对方口中得知，自己的渊微指玄如今正在他手中，但因为和对方过招这件事实在太有趣，他干脆和苍约定，等到他切磋赢了之后，对方再将渊微指玄交回，是以直到如今，在他身边放着的，仍然是晏锦帆重新为他打造的瀚海长风。 这其实也是两个人之间一点心照不宣的情趣了。唐云机看了他一眼，也懒得和他多说，只是转过头对苍道：“想必他的剑如今正在弦首手里，如今事关紧急，还请弦首先将他的剑还给他，可以吗？” “理应如此。”苍不过一笑。道侣既然已经回到自己身边，他原本就没有继续把渊微指玄留在身边的打算，只是顺着逸凌霄的意思罢了，现在看师弟在对方面前显然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他却也想知道，唐云机的目的是什么。 但就是他也没想到，逸凌霄把瀚海长风放在一边，双手接过渊微指玄之后，不过是盘腿静坐了一会儿，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气质却已经变回了他最熟悉的温润如玉，看得苍也不由一愣。唐云机问得毫不客气：“你脑子清醒了吗？还想和人比剑吗？” “不想了不想了。”逸凌霄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哪敢回想自己之前的剑纯行为啊。“咳，云机，你也稍微给我留点面子嘛。” “哼。”唐云机虽然冷哼一声，到底还是没再多说什么，只是问他：“你现在对我们为什么离开这个世界，又为什么回来，还有失忆这些事，有什么看法吗？” 那简直太有了。逸凌霄耸了耸肩，把自己收集到的线索告诉他：“我们过去，应该还有两位朋友，一个叫做元楼，一个叫做燕倾和，不过他们似乎都在之前我们对付一个名叫弃天帝的反派的时候牺牲了。其中，这个元楼似乎是我们的帮主，身上还带着一个名为帮会的异度空间，只有我们能够来去自如，所以以前，我们利用帮会的特性，做了很多事情。” 但这些过去已经是过往云烟了。明明是他们自己的事，却因为记忆的缺失，如今只能从他人口中获得只言片语。逸凌霄说：“我想，我们既然能回来，就说明他应该还活着，倘若我们彼此之间的联系真的这样紧密，他若是真的死了，我们应该再也无法回来才是。” 这话语虽然残忍，但也十分现实。唐云机也说：“另外一个叫做燕倾和的人，我在离开这个世界以前，其实一直再找他。虽然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但多亏秋风帮我保管了线索。在我离开以前，并不是什么都没有找到的。” 他在腰包里摸索了一番，从其中拿出什么东西，拿到面前才摊开了手。裴岚发出一声惊呼，陆摇光下意识的移开了眼睛，逸凌霄虽然没有说话，心情却不由变得沉重了两分。 ——那是一块盾牌的碎片。他自然不可能认不出来，那是苍云的大橙武朱轩怀雀。 竟连苍云牢不可破的铁盾都已变为了碎片，被他们遗忘的昔日的好友……如今真的还在人世吗？ 但只要有一丝线索，总是不能放过，更别提如果不能顺利找到元楼，说不定，他们仍然不能在这个世界久留！ “总而言之，我们还是主动出击吧，被动等消息总觉得是没什么用的，反正岚岚和摇光也得留在这儿，橙子或者阿锦找过来也不怕错过。”逸凌霄思来想去，觉得事情既然已经如此，那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云机，你觉得怎么样？” 唐云机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嘴角忽然浮现出一丝冰冷的微笑：“谁说，岚岚和摇光得留在这儿？” 逸凌霄：“？？？” 却听他低下头，温柔的询问裴翎：“翎儿，你跟不跟我走？” 裴翎连忙点头，几个家长里面，他最喜欢的就是唐云机了，其实根本不需要多问啊：“好啊，亚父！” 唐云机又转向裴岚，慢吞吞的问道：“岚岚，你呢？” 裴岚：“…………………………” 裴岚感觉自己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虽然也被点名但一直在吃瓜的陆摇光：“……”哇，本来还以为岳父是默认了，原来在这里等着的啊！ 第105章 一点进展 岳父心真是海底针啊！ 晚上被裴岚想方设法的找到，缠着扭了半天，第二天一早不得不硬着头皮去唐云机面前给谈无欲说好话，逸凌霄的心情完全是崩溃的。谁知道他才期期艾艾的开了个头，唐云机就一脸了然的按了按手：“行了，你不用说了，我知道是怎么回事。” “不，我还是说一句吧，你那姑娘的胳膊肘早就往外拐了，我觉得物理分开是没什么用的。再说了，那个谈无欲也算是盘儿正条儿顺，看起来也不穷，还是小月亮的亲爹，岚岚也没吃亏嘛，她现在正在兴头上，何必泼她冷水，等以后她不喜欢这个人了，再说分开他们的事，也不迟啊。”对于感情上的事，逸凌霄自觉还是很开明的。 唐云机若无其事的瞥他一眼，逸凌霄发誓，他在好基友的眼睛里清楚的看到了鄙视：“等你在江湖上走一圈，就知道脱俗仙子谈无欲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岚岚以后不喜欢他再说？呵呵。” 逸凌霄：“……”怎么听起来有点恐怖，不是说月才子是正道栋梁吗？ “不过，月才子的口才果然不差……”唐云机顿了顿，又若无其事的说道。“你不用再说了，我已经答应让岚岚和翎儿留在琉璃仙境了。” 逸凌霄：“……”哇哦。 “那啥，云机，我能求个昨晚你和你女婿啊不是，和谈无欲battle的实况转播吗？” 唐云机冷笑一声。 “我刚才什么都没说。”逸凌霄板着一张脸，浑身正气的问道。“所以接下来，我们该去哪儿？” 是啊，虽然说现在有了些线索，但其实也是一头雾水，大海捞针。想要在茫茫人海中找到元楼和燕倾和，哪是那么容易的事呢？ “还是先找橙子和阿锦吧，那两个人的事，不妨先等一等脱俗仙子的消息。”唐云机沉吟片刻，还是这样说道。哪怕那两个人没死，重伤想必也是逃不过，更坏一点的猜想是，他们俩很可能同自己一般，也已经失去了记忆，那随之而来的变化也就太多了，谁又知道他们还记不记得自己的名字和身份啊。 “也对。”逸凌霄也点了点头，认可了此事，顺便又告诉唐云机一件事：“我跟苍讨论了一下，其实，感觉我们这次回来，都是出现在了当初消失的地点。然后我问了一下屈世途和宵，他们告诉我，橙子当初是去海边送别返回东瀛的友人，而阿锦是去赴约去了，和她有约的人，乃是儒门德风古道的领导者，皇儒无上·蔺天刑。” 也亏的当初奈落之夜·宵去送那些最终也没送到手里的信，才省了他们去定禅天拜访的功夫。逸凌霄继续说道：“我打算去昊正五道找人了，有苍作陪，相信不会被拒之门外，总是一条线索。” “可以，那你就沿着这条线去找阿锦吧，我便去海边看看。想来，以橙子的模样，只要有人见过她，相信也是记忆深刻。”直到这时，唐云机才放松下来，玩笑了一句。 于是逸凌霄也跟着笑了起来：“就怕她桃花运旺盛，惹来一堆麻烦。哈，现在想想，也幸好她是冰心不是云裳。” 不过，说到桃花嘛……逸凌霄嘴角带笑，拿手肘推了推身边的好友，低声问他：“云机，还不跟我交代一下，你的那个秋风是怎么回事啊？” * 晏锦帆觉得自己真有些倒霉。 本来以为，让刀无我写了信送回天下封刀，等他伤好一些，能行动以后，自己再送他回家，也就完事了，谁知道前半段倒是按照她想的进行了，后半段却半点都不顺利。 等刀无我能跛着脚走上几步以后，晏锦帆就花钱雇了一辆马车，和他一起踏上了前往天下封刀总部的路途。然而，他俩中途找了家茶摊吃饭的时候，却听到天刀笑剑钝隐居之地、临山古照被人所屠的消息，刀无我脸色一变，再不肯返回天下封刀，非要去临山古照看看。 已经走到这一步，总也不能丢下他不管，晏锦帆也觉得这小子还挺有责任心，便默许他改道的决定，陪他一起到了临山古照。 结果到了地方一看，尸横遍野竟无人收敛，惹得晏锦帆一阵大怒，又挨个挖了坑把人埋了，少不了还要为死者念上几遍金刚经。而刀无我看了尸体之后，便沉默了许多，直到晏锦帆问起，才含着泪告诉她，杀人者确是天下封刀之人。 “也许是你的信没送到，也许……是你父亲太生气，没等你的信送到，就派人来了。”晏锦帆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件事，但看刀无我如此自责，还是劝慰了他一番。 “不，父亲不是这样急躁的人，一定是有人私自揣摩他的心意，才会赶得这么急……”刀无我艰难的说道。“一切皆由我而起，都是我的过错！我……我想去跟雅少请罪！” “这里死去的可能都是他的亲朋好友，你去请罪，不怕被他所杀吗？”晏锦帆问道。 “过错就是过错，岂有因为贪生怕死，就苟且偷生的道理！”刀无我十分坚定。他看向晏锦帆，想到对方也是希望借天下封刀之能找人，还以为对方担心自己死后此事成空，连忙道：“我再写一封信，向父亲说明此事，前辈不妨拿着信去天下封刀，父亲一定会全力为你找寻你的朋友的，你就不必……再和我一起了。” 他低了低头，但决心仍然坚定，又抬起头来和晏锦帆对视。晏锦帆能说什么，她无奈的敲了敲额头，只能道：“算了，把你扔在这儿，我都怕你被那个什么侠肠无医暗杀掉，我还是把你送到雅少面前再说吧。”她对刀无我的印象着实很好，因此并不想他就这么死掉，人命关天，想来她的朋友们也会体谅的。 当然如果此事以后，她就顺利把刀无我送到了目的地，那也就罢了，偏偏他们走出不远，就遇到有人挡关。晏锦帆本来还以为是侠肠无医察觉了不对，派杀手来伏击他们，谁知道一个俊俏的蓝发青年从树梢上跳下来，恨铁不成钢的叫了一声刀无我的名字，后者也是满脸的欣喜：“大哥！” 晏锦帆：“……”这么凑巧的吗？ 不管怎么说，他们兄弟齐聚，也算好事一件。晏锦帆才收刀回鞘，看着刀无我跌跌撞撞的朝刀无形走过去，然而还没来得及对此情此景露出会心的微笑，刀无形就突然暴怒，一巴掌扇在了刀无我脸上。 “丢人！竟然被人伤成这样！愚蠢的小弟，你这个样子，怎么好意思说自己是天下封刀的少主？！” 可怜刀无我坐在地上，一脸茫然的抬起头来看他，还丝毫不敢辩驳，显然是十分畏惧自家兄长。晏锦帆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了一跳，随后却不满的上前把刀无我扶了起来：“喂，你既然看到你弟弟身上有伤，怎么还能打他？！你们俩个不是一个妈生的吗？” 刀无形却是傲慢十足，只是冷笑一声：“我教训我弟弟，轮得到你来插嘴？给我滚一边去！” “小子，你很狂啊！”这下子，晏锦帆也不由被气得笑了起来，把刀无我扶到一边坐下，她抽出背后的新亭候，随手将长刀扛在了肩膀上。“不教训教训你，你怕是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 “呵。”刀无形仗着自己有刀龙之眼，向来不把这世上的大部分刀者放在眼里，闻言也不由一哂。“我倒想看看，你要怎么来教训我呢？” 随后，他便见一阵紫色电光迎面而来，下意识的抽刀回击，两眼顿现蓝色亮光！然而对方丝毫不为所动，一脚踹在他的膝上，他躲闪不及，登时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第106章 昊正五道 尹潇深发现，最近自家老大，皇儒无上有些不对劲。 他虽然是整个德风古道最强大、最尊贵的大前辈，但实则很有些小孩子脾气，又怕寂寞又爱哭，整个昊正五道心照不宣，对内要照顾他的脾气，对外还要挺他的面子，这方面尹潇深还自认是做得最好的一个，所以蔺天刑一有不对，他立刻就察觉了出来。 “老大仔，你最近是不是太经常往外跑了？” “嗯？”躲在光球之中的蔺天刑佯装镇定。“说什么呢！经常往外跑的不是你吗？” 这就是问题的关键啊！明明自己之前离开许久，回来以后想着老大怕是要发火，赶紧提了壶好酒来昊正无上殿请罪，谁知道正好撞见蔺天刑一脸餍足的从门外回来，身上还带着淡淡的酒香，显然是才和人喝完酒回来。但他去向命夫子和映清霜打听了一下，发现和他一起喝酒的并不是这两人，而且隔了一段时间便要出门一次，大多都是待上一整天才会返回。 可昊正五道之外，他又有什么酒友呢？ 尹潇深心里存疑，便把其他事情抛在一边，先观察起了自家老大的日常。果不其然，他很快便发现，蔺天刑正在和一个人通信，也是和这个人有固定的酒约，他刻意挑了老大有约的时候拿着酒找上昊正无上殿，蔺天刑高兴之余，却也掩不住几分失落的情绪，还要专程写信去解释此事，尹潇深在一边看着，心里顿时明白了几分。 “霜妹，我觉得和老大有约的，怕不是什么普通角色啊！”他私底下对凤儒八卦道。“咱们去看看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吧。” “要是被尊驾知道，怕是要生气。”映霜清不大想管长辈的私事，毕竟皇儒于她，简直如同父亲一般，儿女如何好过问父亲的私事呢？但她最终没拗过尹潇深，还是被他拉去了定禅天。 他们在山脚下见到了晏锦帆，倒是有些惊讶于对方这样年轻，还能和皇儒打成一片。又得知对方乃是定禅天净琉璃菩萨的高足，虽然是俗家弟子，并未正式剃度出家，但看她在山下为村民们讲经的模样，向佛之心可一点不少啊。 “哎呀，老大好不容易才老树开花一回，怎么能就此错过，这可得抓紧啊！”见此情形，尹潇深顿时紧张起来。映霜清却嗔他道：“也许尊驾只是把她当做疼爱的后辈看待，就如同你我一般，你又怎么知道，他们便是男女之情呢？” “我当然知道啦。”尹潇深十分得意。“霜妹，不是我说你，在这方面，你可远不如我啊。” 映霜清：“……”这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吗？！ 不过诚如尹潇深所说，没过多久，蔺天刑就藏在光球里找上门，别别扭扭的问他，该怎么回应年轻姑娘的求爱。虽然他给的开头是我的一个朋友遇到的麻烦……但试问谁不知道啊，这个标准开头肯定都是自己的问题啊！ 尹潇深顿时像是打了鸡血一样激动起来：“什么？！晏姑娘真是女中豪杰啊！老大，她是怎么跟你表白的？！” 然后他就因为八卦被自家老大揍了：“关我什么事，都说了是我的一个朋友！” “好好好，朋友朋友。”尹潇深笑了半天，才从地上爬起来说道。“问我那就再正确不过了！你听我说……” 为了帮自家老大顺利抱得美人归，尹潇深使尽了浑身解数，给他设计了好几种回应的方案。偏偏临了临了，蔺天刑又开始瞻前顾后，明明早就有了决定，却又不好意思说出口，连例行的酒会都没去了。 “老大，你这样可不行啊。”尹潇深赶紧劝他。“找老婆的事情和找义子可不一样，凄城肯定会等你，晏姑娘就不一定了，就算她不会变心，别忘了还有佛祖啊！” 蔺天刑：“……”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奇怪呢？ 但总而言之，终于把自己老大推出了门，尹潇深立刻就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其他三位尊驾，让他们准备起来，说不定接下来，德风古道就有一场大喜事要举行了！ 命夫子听得哈哈大笑，没一会儿又说自己要出门，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昔日的好朋友们，叫他们知道皇儒终身有靠。映霜清和君奉天倒是一般高兴，一个说可以先准备酒席和请帖，一个说会让仙门众人也来参加婚礼，这下昊正五道达成一致，都决定等皇儒回来，要好好向他庆贺一般。 ——然而等蔺天刑返回昊正五道之时，带回来的却不是大家期盼的好消息。 得知他返回昊正无上殿，尹潇深自然要第一时间上门恭贺，然而他看到的，却并非是老大的笑容，而是蔺天刑满脸的泪水。 “她就在我面前消失了……”皇儒的语气里满是悲伤，自从尹潇深来到他的身边，还是第一次见他这样悲痛。“总是这样，一次又一次的……不管是方御衡、制天命、夏勘玄还是君帝释、宿何年、圣无殛……可为什么连她也、她也……” 他抬起手捂住脸，怀里抱着的是晏锦帆的傲霜刀清净濯尘。尹潇深注意到他的腰间多了一把火红的匕首，不由也跟着鼻子一酸，无言以对：他实没想到两情相悦、两心相知，到底还是没能逃过生离死别。 若是之前自己能再强行一些，早点把老大推出门去，是不是就能避开这样的结局呢？ 还是命夫子提着一坛酒走进门，示意他先出去：“老颠陪他聊聊，这两天若有人找我们，你拦一下。” 尹潇深依言关上了昊正无上殿的大门，在那之前，只见命夫子伸出手，安慰的拍了拍老大哥的肩膀。 自那以后，皇儒很长一段时间再没踏出昊正无上殿的大门。 * 六弦之首·苍与其师弟前来昊正五道拜访，与君奉天见面以后，便由法儒直接带上了昊正无上殿，尹潇深在第四道得知此事，不由有些吃惊：“什么时候，君奉天这么好说话了？” 他当初调查晏锦帆的时候，不免要查一查对方的人际关系，自然不会不知道玄宗的清箫殊梦乃是她的好友，只是之前弃天帝之乱以后，对方似乎是退隐疗伤，有段时间毫无消息，但现在看来，玄宗众人居然还未返回道境，也真是殊为不易。 他担心逸凌霄会在皇儒面前提起晏锦帆之事，岂非无异于伤口上撒盐，便也起身前往了昊正无上殿。谁知道刚踏进殿门，就听见蔺天刑骤然抬高的声音：“你说什么，阿锦还活着？！” 逸凌霄：“……嗯？”阿锦？ 他眼看着半空中的光球在他面前变成了一个气势如虹的俊美青年，琉璃色的眼睛殷切的瞧着自己，心里顿时明白了两分：难怪阿锦都快消失了还有心情去赴什么酒约！所以他们之中还有人没有谈恋爱吗？！ 更别提不必问对方要清净濯尘来看，他就已经看出对方腰间挂的匕首乃是晏锦帆的手笔，不由叹着气说道：“不错，不过尊驾也要做好心理准备，因为我等从异界返回这里之后，苦境发生的种种，已经不再记得了。” 虽然，没有记忆倒是不影响审美，看看岚岚和谈无欲、摇光和宵，还有他和苍啥的……逸凌霄默默望天，算了，他也猜不到阿锦的想法啊。 但这句话听在蔺天刑耳中，无异于晴天霹雳一般。所以，他好不容易说出口的表白，就这样……全都作废了？！ 逸凌霄可不知道他的心里在想什么，只是说道：“我和朋友们讨论了一番，发现大家回到苦境，都是在当初离开的地方，想来阿锦也是一样。她现在没了记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还请问皇儒尊驾，当初你们分开的时候，是在何处呢？” 他话音刚落，不等蔺天刑回答，尹潇深就从门口冲了进去，伸出一只手道：“且慢！” 几个人都不由转过头来看他。尹潇深冲上去，一把抓住蔺天刑的袖子，对他说道：“老大，这里有我们在，你暂时外出也无妨，所以，你和他们一起去找人吧！” 蔺天刑没反应过来：“啊？” “啊什么啊，以前有晏姑娘主动，我也不用指望你……可是现在她都失忆了，难道她还会主动来找你吗？听着，要是你不能把她带回来，那老大，你也不要回来了！”尹潇深义正言辞的说道，一把把他推到了逸凌霄身边，然后转过头，郑重对逸凌霄说道：“道长，我们尊驾就交给你了，请尽管使唤他吧。” 蔺天刑：“？？？” 逸凌霄：“……” 君奉天：“……咳。” 第107章 分手现场(不是) 最近武林之中，出了一件大事：暴君罗喉在灭境邪灵之首佛业双身的帮助下复生，两者相约一同统一四境。武林之中人心惶惶，种种传说层出不穷，仿佛一夜之间，人人都知道罗喉曾经的残暴和杀戮，对他的复生也越发恐惧起来。 与此同时，素还真携着千叶传奇返回琉璃仙境，不免也同屈世途和谈无欲说起此事。原来他们才同罗喉打了个照面，天下封刀出动副主席和三位武师，众人合力一击，竟不能使武君退后半步，其实力之强，实为世间罕见！ 而罗喉要求天下封刀俯首称臣，并交出一名拥有刀龙之眼的人，他便能饶过众人的性命。然而，即便素还真这两日已经数次听到刀龙之眼这个名词，却也从未见过拥有的人，事情一下子陷入僵局，只是不知天下封刀接下来要如何面对了。 而此时的东海之滨，玉秋风也接到了主席的手令，告知了她罗睺复活之事，命令她与其他三大名流即刻返回天下封刀！事关天下封刀生死存亡，她立刻把手令妥善收好，提着刀去向唐云机辞行。 听了她的话，唐云机上下打量了她许久，才轻声问道：“天下封刀的情形很糟糕？” “怎会，只是主席有命，我理应即刻返回便是。”玉秋风隐瞒了罗睺复活之事，只说是正常的任务调令，但唐云机却道：“天下封刀声名如此之盛，只要我询问凌霄一声，便知道发生了何事，你确定此时还要对我说谎吗？” 明明他的面容完全隐藏在面具之下，也算不上多有压迫感，但只要一对上他的视线，玉秋风便是一阵泄气：“是不是我在想什么，你全都知道？” “别这么说。”察觉到她心情颇为惆怅，以为是因为即将分离之故，唐云机的语气顿时越发温柔起来。“你一个人上路，我不放心，还是我送你一程吧。” “你不是还要去找你的朋友吗？” “以她的性情，绝不会停留在一处，反正也是返回中原去了，所以我和你也算同路，不必担心。”唐云机没好气的说道。虽然姜橙子在住过的地方都给他留有留言，但是一点用也没有啊，他看到的时候就知道，就算自己现在找过去，多半也是抓不到人的。 与其上门寻找，不如将他们在琉璃仙境的消息广而告之，那么姜橙子自然会找过来……他心里明明知道此事，为什么还是要走这一遭呢？ 唐云机略有些困惑的在心里想到。 这时，他听玉秋风说道：“从我之前同你重逢开始，你就一直在找你的朋友。先是那个叫做燕倾和的人，可惜只找到他的盾牌的碎片，那个时候，你握着那块碎片，那么伤心，让我也觉得好难过……然后，你突然留下一封信离开，说你找到了其他线索，我不知道该去哪儿找你，只能时不时返回我们分开的地方查看，没想到真的会再次遇到你，但我还来不及高兴，就发现你没了记忆，而且又要开始找你的其他朋友……是不是你的心，早就被他们几个人填满，容不下其他人了呢？” 不，是因为他的朋友都太智障了，不操心不行啊！虽然心里是这么想的，但唐云机嘴上说的却是：“怎会，难道你不是我的朋友吗？你若是有危险，我自然也会去找你的。” 玉秋风掩不住满脸的失望：“我真的是你的朋友吗？我也想知道，我对你来说算是什么。过去随手救下的小姑娘？可你打从一开始就没认出我，是我认出了你，你要去找人，一开始也没打算带上我，是我追上你，跟着你的。天下封刀的玉秋风？可说来可笑，我们其实也只相处过这么短的一段时间，更何况之前的事，你现在已经全都忘记了……” “我以前都不觉得人和人之间，有缘分一说，现在却觉得，我们之间，或许就是不该强求太多。”她顿了顿，像是终于下了决心，抬起头来对上了唐云机的眼睛。“你愿意为我摘下面具吗？” 唐云机有一瞬间的停顿。他其实也并非时时都把面具扣在脸上，只是习惯不在外人面前展露真容而已，但摘下面具，于唐门弟子而言，却有一层深意——毕竟，这面具被称作独当一面，绝非凭空而来、毫无意义。 玉秋风想要的，难道只是一观他的脸吗？ “是谁告诉你的。”他下意识的抬起手，在面具的边沿上抚摸了一下。玉秋风察觉了他的动作，如今也只有苦笑：“自然是你的朋友。” 说的也是，那群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难道还指望他们不插手不成？唐云机就懒得为此发脾气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秋风。但这不是一件小事，就像你说的那样，我们认识，也就只有这段时间，你又知道我多少呢？” “其实，我并不像你看到的这样，有些事情，你知道以后，说不定会后悔……”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玉秋风不客气的打断了他的话。“难道我在你面前，有自称是男人吗？” 她此时还是一副男装打扮，因其五官英气十足，却也不显奇怪，反而别样俊美。玉秋风道：“你和我一样，我早就看出来了，但你的朋友之中也不乏此辈中人，若你要用这个理由打发我，那就是你错看我玉秋风了！” 一时之间，连唐云机都不由被她气势所慑，愣在当场。玉秋风等了等，见他始终没有说话，心里虽然失落，却也像是有一块大石终于掉在地上，让一切都豁然开朗起来。忍不住反过来劝他：“你不用再说什么了，就让一切结束在这里吧，总之……我总是高兴可以和你遇见的。” “我回天下封刀去了，不必相送，往后，你也自己保重吧，云机。” 说罢，她便从唐云机身边擦身而过，慢慢离他远去了，只剩下唐门弟子站在原地，好半晌，才抬起手，摘下了自己脸上的面具。 * 逸凌霄带着新得的线索回到了琉璃仙境。 “……总之，事情就是这样了。”说完了此次昊正五道之行的前后经过以及之后发生的一些事，他接过了裴岚递过来的茶。“阿锦果然没在原地停留，不过也幸好她给我们留了言。知道她是去天下封刀送人，事情就简单多了，皇儒尊驾说要自己去找，我也不好多说，不妨等一等，看看他们会不会一起回来吧。” 毕竟以前连定情信物都给了，感觉复合的概率也很大啊。逸凌霄心道。 “天啦！”陆摇光激动得不得了。“我们阿锦终于要娶老婆了吗？！他好不好看啊？脾气怎么样？” “挺好看的，脾气……嗯，我看得出来，他很喜欢阿锦。”但对方是个不知道年纪比他们大多少的大大大前辈啥的，暂时就不告诉她们了，反正苦境的人命长，倒也没多少关系啦。逸凌霄斟酌着说完，才反应过来，忍不住伸手捏了一把陆摇光的鼻子。“说反了吧，怎么是阿锦娶？” “不是阿锦娶难道还是嫁吗？”陆摇光露出疑惑不解的表情来。 逸凌霄：“……”想想皇儒提起阿锦的亚子……为什么他总是觉得这群损友的胡扯很有道理啊！ “还有你！”裴岚从背后扑上去搂住他的脖子。“什么皇儒尊驾要自己去找，是不是你和苍秀恩爱把他闪瞎了，所以不愿意和你们一起走了？是不是？是不是啊？” “我不是！我没有！”逸凌霄赶紧反驳，不过因为苍要返回房间给赭杉军写信，并不在此处，他也就大大方方的分享了自己的感情进度。“不过，我觉得摇光之前说的挺有道理，估计我以前和苍的感情也不错，唉，我现在看他都有滤镜了。” “什么滤镜啊？”朋友们十分好奇的问道，逸凌霄笑吟吟的回答：“你们不觉得，其实苍的眼睛也是很大的吗？” “我觉得你是幻视比以前更严重了啦！！” “哈哈……”逸凌霄才笑了两声，却见唐云机缓步走进花厅，脸上居然难得没有戴面具。察觉她情绪有异，逸凌霄立刻站起身来，向前一步迎了上去。“云机，你回来啦。” 直到他站到面前，唐云机才终于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我要和你谈谈。” “好啊，我们出去走走。”感觉似乎是有什么事情在困扰着她，真叫人好奇。逸凌霄把手伸在背后，朝看过来的裴岚和陆摇光摆了摆手，示意她们暂时不要跟上来，随后就一把抓住了唐云机的手臂，笑道：“走吧。” 他们俩肩并着肩又走了出去。裴岚有点担心，陆摇光却忍不住八卦道：“云机的独当一面哪儿去了？不会是送人了吧？” 闻言，裴岚眼前一亮：“我要有后妈了吗！？” “不好意思，云机这边，你本来也没有亲妈啊。”陆摇光笑嘻嘻的掐了把她的脸，被裴岚不客气的打了一巴掌，两个人正打闹着，却见屈世途幽魂一样飘了进来：“那啥，老屈我刚才好像看到一个穿着千机碎雪衣服的女人进来了……” “那就是云机啊。”陆摇光随口回答。“屈杯杯，你在说什么奇怪的傻话呢。” “是啊。”裴岚也跟着点了点头。 屈世途：“……” 什么？！ 第108章 家庭聚会 “所以唐云机是个姑娘吗？！！！！”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难道还有人会觉得云机是男人吗？”陆摇光疑惑的歪了歪头。裴岚却无所谓的说道：“那不重要啦，反正爸爸都是爸爸嘛。” 陆摇光想了想，点头道：“好像也对哦。”毕竟大家都习惯遇事不决找云机了。 她俩完全没当一回事，屈世途却觉得很崩溃。毕竟他很长一段时间都在纠结裴岚对谈无欲和唐云机的暧昧态度，虽然后来发现她好像真的把同龄的朋友当做亲爹一样看待……但是，他也万万没想到，这个亲爹会是个妙龄姑娘啊！ 难怪几个姑娘动不动就往她身上贴……可是逸凌霄他们对唐云机的态度完全和对几个姑娘不一样啊！ 屈世途还在怀疑人生，却忽然感觉有人戳了戳他的手臂。他瞬间一抖，回过神来，发现陆摇光正眨巴着眼睛问他：“屈阿伯，你说，翎儿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啊？” 屈世途不假思索：“那当然是女孩子啊！” 只见陆摇光松了口气，回过头对裴岚说：“你看，我就说是屈杯对性别不敏感嘛，没什么问题啦。”随后笑嘻嘻的对屈世途说道：“翎儿是男孩子啦！” 屈世途：“？？？” 屈世途：“不是……那你们天天给翎儿穿裙子是怎么回事啊？！” * 带着刀无形一起上路以后，晏锦帆腰不酸腿不痛，感觉连天都蓝了不少。 “臭小子！”她随手扔了一块石头，砸在树上的刀无形头上。“还不去河里抓鱼，该吃午饭了！” “哼！”刀无形满脸憋屈的从树上跳下来，乖乖挽起袖子跳进了河里，嘴里嘀咕道：“吃吃吃，就知道吃……” “你在嘀咕什么呢？”把火升起来的晏锦帆斜昵了他一眼，朝他挥了挥拳头，笑出一口白牙。 刀无形浑身一痛，不敢惹这个说打人就打人、重点是自己还打不过的母老虎，只能在水里摸索了一番，拎着三条鱼跳上了岸。刀无我更不敢介入他们俩之间，毕竟之前他越帮刀无形说话，晏锦帆揍人揍得越狠，只能在大哥上岸之后殷勤的迎上去，接过他手里的鱼烤起来，生怕晏锦帆再指挥他干活。 其实经过这几天的相处，晏锦帆也算是看出来了，刀无形虽然嘴上不饶人恨铁不成钢，其实还是很重视弟弟刀无我的，只是不知道他跟谁学的，总是一股打是亲骂是爱的凶恶架势，而刀无我呢，又是个乖宝宝，在他哥面前怂的跟只鹌鹑一样，哪怕晏锦帆觉得他经常被欺负很惨，还是整天都在哥哥屁股后面绕来绕去，完全一副很缺爱的样子。 总觉得他们的父母都很不靠谱的亚子，怎么教的孩子啊。晏锦帆心里想到，对刀无我的动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让他们兄弟俩增进感情了。反正，他们一路打听而来，也总算快到雅少所在的龙王厝了，到时候和他们分开，还要他们自己返回天下封刀呢。 另一边，去断鸿亭寻找义姐绝情书无果的雅少笑剑钝，有些惆怅的走在返回龙王厝的路上，路过一片盛开的桃林时，忽然感觉头顶落下许多纷纷扬扬的花瓣。他听到一阵莺歌般婉转的声音，带着几分好奇和挑衅的问他：“你就是天刀笑剑钝？” 笑剑钝抬起头，见层层叠叠的桃枝之间，探出一张千娇百媚的面孔来。那粉衣少女一手按着树干，一手掀开头顶帷帽垂下的薄绢，眼波流转的朝他看过来，那张出奇美貌的面容，一下子就勾起了他的记忆。 “是你？”他脱口而出，下意识的抬了抬手。那边姜橙子已经轻飘飘的从树干上落到地上，本来想拔出背后的寒声寂影，却又因为他的话语停下了手。 “你认识我？”这可奇了怪了，这个世界并非大唐，她又是才穿越过来，居然还能遇到认识的人？难道真像她之前猜测的那样，他们之前也来过这个世界吗？ 事情真是越来越有趣了，想到这里，姜橙子不由露出兴奋的笑容来。而笑剑钝一见到她嘴角的轻笑，越发回想起过去惊鸿一瞥的情形——那时候，他察觉到中原有龙气升腾，不由抱着一丝希望找了过去，然而最终找到的只是一个名为六祸苍龙的陌路人，让他失落了好长一段时间。 便是在他回程的路上，和面前这位妙龄少女错身而过，彼此对视了一眼。对方那双顾盼生姿的剪水杏眸，在他心头萦绕许久，现在回想起来，竟也似在昨日一般。 不过似她这样灵动的美人，总是令人印象深刻的。笑剑钝不由一笑，收起手中黑檀折扇，温和的说道：“在下和姑娘只是许久以前有过一面之缘罢了，想必姑娘已经不记得了吧。” “咦……你对自己这么不自信吗？”姜橙子眼珠一转，举步朝他走了过去。笑剑钝不移不闪，任由她走到自己面前，上下打量他两眼，笑得越发灿烂起来：“像你这样的翩翩公子，真是叫人想忘也难啊！哎呀，我本来听说有人居然狂傲得敢称天刀笑剑钝，还想找他一试我的剑法呢，谁知道却是你这样风流倜傥、丰姿卓越的人物，可真叫人为难啊。” 和其他的朋友不同，姜橙子知道朋友们哪怕分开，唐云机和逸凌霄也必定会先去寻裴岚陆摇光，因此并不担心她们的安危。她自己也不急着找人，而是且行且歌，四处游历，只觉得这片名为苦境的土地，和大唐大有不同，种种神异不一而数，真叫人看得畅快！ 虽然其实她对笑剑钝半点印象也无，但既然人家自己都说了只是一面之缘，那就不用计较太多了。姜橙子眨了眨眼睛，理直气壮的说道：“天刀笑剑钝，我想要的比试没了，你难道不该补偿我，请我喝杯水酒吗？” “哈，能请姑娘你喝酒，真是雅少的荣幸啊。”笑剑钝这样说道，不由做了个请的手势。“正巧我知道何处有美酒，姑娘委实来得凑巧。对了，还不知道姑娘你的名字是？” “我么？我啊，叫姜橙子。” 他们俩一个敢说，一个便敢请，明明只是路边相逢，居然就携手一起回龙王厝去了。解语和红牌见雅少回来，原本一喜，随后又见他身侧竟携着个国色天香的年轻姑娘，一惊之下，不由又是诧异，又是失落起来。 倒是笑剑钝的挚友、海派天老爷见他出门一趟，带了个美人返回以后，心情也比出门前明朗许多，不由心下大乐，又听笑剑钝说要请姜橙子喝酒，立刻吩咐下人去取最好的酒来，上好的下酒菜自然也少不了。 姜橙子见他对自己一个陌生人也大为热情，自然是卖雅少的面子，不由对他感慨道：“有天老爷这样大方的朋友，也难怪雅少一直这样神仙人物，能不履凡尘，潇洒自在了。” “哦？莫非姜姑娘早就认识雅少？那可真是可恨，他居然从未向我提起过！” “哪里哪里，这才是我们第二次见面呢。”喝了雅少的酒，姜橙子自然要给他挣面子啊。“只不过上次见面之后，我就一直对他念念不忘，如今机缘巧合之下重逢，就赶紧追上来啦！” “是啊是啊，雅少的确叫人目眩神怡啊。”听她这么一说，天老爷对她越发有了好感。毕竟论起吹雅少，他也是各中好手啊！ 但不知是乐极生悲，还是世事本就如此，等到夜幕降临，酒香也被夜风吹散之后，两队人接连到达了尚处在是非之外、一片宁静的的龙王厝——前一队是漠刀绝尘带着从临山古照里死里逃生的霜儿，一见面便扑到雅少膝上哀哀哭泣起来；后一队则是晏锦帆带着两个天下封刀的少爷，一踏进大门，正好听到霜儿哭诉其他人的死讯，刀无我的脸色刷的白了。 刀无形倒觉得颇为不屑，从鼻子里冷哼一声，被晏锦帆恶狠狠的瞪了一眼，才止住了他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刀无我一瘸一拐的上前，向雅少坦白了事情的经过，但笑剑钝的目光却越过他，直直的落在他背后背着刀站着的紫衫女子身上。 晏锦帆已然露出了笑容，伸手抱住飞扑过来的姜橙子。两个人虽然因为在场凝重的气氛，不好表现得太过高兴，但意外重逢，岂不是比早有预料更叫人惊喜，不由交头接耳了一番，简单交换了一下情报。 姜橙子搂着晏锦帆的脖子，小声告诉她：“刚才吓我一跳，还以为你带着两个活死人进来了呢。你也真是大胆，居然敢带着那个蓝头发的来找杀死他的凶手。”她一眼就看到刀无形死于天刀笑剑钝的画面，对刀无形那双蓝色led灯一样的眼睛印象深刻，然而其在雅少手里，也不过是一刀的功夫。 晏锦帆无奈道：“我怎么知道那个人是谁……人家还没死呢，别这么说他。”就是不知道，这是不是某种未来的预见，难道刀无形注定要死在那个人手里？ 她和这个熊孩子吵吵闹闹了一路，也没一开始那么讨厌他了，更何况刀无形于刀道上还挺有天份，好好教导一番，未必不会浪子回头。也不知道日后，这两个人又会是怎样的深仇大恨，要拼个你死我活呢？ 晏锦帆不禁沉吟了片刻，还是一道突然袭来的凌厉刀光，骤然唤醒了她的神智！下意识的，晏锦帆把姜橙子拉到自己身后，背后长刀出鞘，狠狠迎上了对方由上而下劈下的刀锋。 那刀客一身黄衣，金发随着元功激荡的气劲而四下飞扬。猝不及防之下，晏锦帆抬起头，骤然对上他那双闪着光的白色眼睛，忽然觉得眼睛一热，仿佛有一把烈火从身体里燃烧而起一般。她的大脑一阵阵嗡嗡作响，忽然闯入了许多嘈杂的哭喊和嘶吼声，而等她再回过神的时候，那黄衣刀客却像是受到巨大的刺激一般，一边念叨着“姐姐、姐姐”，一边跌跌撞撞的向后退去。 “白帝！”笑剑钝心急如焚，立刻提着天刀追了上去。刀无我目瞪口呆，完全不明白当初那个差点杀死自己的刀客居然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什么会一言不合就朝晏锦帆动手。 姜橙子也被吓了一跳，有些紧张的抓住晏锦帆的手腕，伸手摸了摸她的眼睛：“没事吧阿锦？你的眼睛……你的眼睛怎么也会发光啊？” 现在玩刀的都有led灯了吗？姜橙子满头问号。 第109章 又消失了? 不止姜橙子心中不解，晏锦帆心中也尽是疑问——方才开眼的刹那，她分明感觉到自己的功力骤然拔高了一个台阶。但这突如其来的提升和霸刀刀法毫无关系，她又不姓宇智波，貌似还有些幻听的副作用，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没事。”她先安抚了一下怀里的好友，随后才转向刀无形，不客气的询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你之前不是一直在吹牛，说这是只有你才有的眼睛吗？” “这怎么可能……？”刀无形也是一阵错愕，实在是他自学刀以来，只知道自己拥有这双眼睛，且只要一开启，功体就会上一台阶，猝不及防之下，只要和他交手的敌人，皆会败于他的刀下！ 在遇到晏锦帆之前，他一直以为自己绝无失败的可能，但万万没想到这双眼睛对晏锦帆毫无用处，自己一身武功，却还比不过对方的一双铁拳，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突然反应过来。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是因为你也有这样的眼睛，所以才会赢我……哈哈哈哈哈……” “你怎么不直接说是你太菜呢？”晏锦帆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有点本事，牛皮就吹得比天还高，你要不要脸？这世上有天赋的人多得是，你若是还不反省，迟早会死在别人手上！” “你……哼！”刀无形自被她打败以后，愤恨之余，也不是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晏锦帆虽说是和他有同样的眼睛，但在面对他的时候根本从来都没用过，反而被刚才那名疯疯癫癫的刀者逼了出来，谁强谁弱，一看便知，他也不是不知道的。 “大哥……”刀无我惴惴不安的拉了拉他的袖子，想要安慰他，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刀无形看他一眼，虽然没说什么，但脸色却缓和了两分。 见此情形，刀无我立刻把嘴闭得紧紧的，再不敢说出，自己当初差点丧命于那神秘刀客刀下的事实了。 倒是晏锦帆心中疑惑——和刀无形一样，第一次见到刀无我的时候，她便看到了对方的死法，是被人一刀封喉，所以当时便认定对方是具尸体，却不想他居然还有气息。而刚才，她也一眼认出，幻觉中杀死他的，分明就是刚才那名黄衣刀客，那他为什么又会一言不合对自己动手？难道，他真的疯癫到见人就杀吗？ 这些问题的答案在场众人都无法回答，只有等雅少回来。过了好一阵子，笑剑钝才满脸疲惫的走了回来，开口便向晏锦帆致歉：“小弟他因为过去的一些事，一直没法控制自己，方才之事，若是……姑娘气不过，大可以向吾动手，笑剑钝绝不反抗。” “不必了。”不知道为什么，听他这么说，晏锦帆心里有些难过，不由柔声问道：“他一直都是那样吗？找大夫了吗？” “找过了，看了许多大夫都不见好，或许以后也不会好吧……不过没关系，吾总会照顾好他的。”笑剑钝心里同样难过，怕自己克制不住情绪，也不敢同她多说话，只好拉过一边被吓得默默流泪的霜儿，对静静站在一边的漠刀绝尘道：“多谢这位壮士……送霜儿来到这里。” 星痕。在他心里，却这样唤出了兄弟的名字，又忍不住侧过头，看了晏锦帆一眼。明明兄弟姐妹皆在身边，但他们皆无过往记忆，也不能相认，白帝又是那副模样…… 他心下叹息。绝尘打量他两眼，这才开口说道：“我此来，是为了感谢你之前，救下了荒漠一族。” 说罢，他微微躬身，朝笑剑钝行了一礼。 “……只是举手之劳罢了，不必相谢。”提起这件事，笑剑钝这样的洒脱性子，也不禁脸上一僵，露出有些惆怅的表情来。 “还请告知我意图杀害我荒漠一族的凶手的身份。”绝尘说出自己此行的另一个目的，虽然族人被笑剑钝所救，也已经迁入了少有人烟的荒漠深处，但，差点铸就生死大仇，他还是想要一个答案。 笑剑钝沉默了许久：“……既然此事已经过去，荒漠一族也无人损命，还请阁下看在吾的面子上，返回荒漠吧，不要再追查此事。” 否则——谁知道那个凶手下一步，还会做出什么事来？ “是刚才那个疯刀吗？”绝尘问道。他刚才见识了啸日猋一刀的威力，立刻便怀疑他便是当日的凶手，再看笑剑钝尽心尽力维护对方的态度，也难怪不会主动告知此事。 “不是！”笑剑钝立刻反驳，但他不肯说出真正的凶手，自然也没有证据证明啸日猋不是凶手。双方有些僵持不下，把一边的霜儿急得，试图上前调停：“大哥哥是好人，雅少也是好人，你们不要吵架啦，呜呜呜……” 一看她那满是眼泪的清秀小脸，姜橙子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推开晏锦帆，上前一把搂住了她：“不哭不哭……”给她擦了擦眼泪，顺便不动声色的摸了两把可爱的小脸蛋以后，她才抬起头，出声调停道。“两位，有仇的也不是你们彼此，有什么话，不能坐下来好好说一说呢。” 她推了推霜儿：“快，去请你的大哥哥留下来歇两天，你也好感谢他啊。” “是啊。”霜儿一想也是，立刻依言拉住了绝尘的衣袖。“大哥哥，你留下来休息两天了，让霜儿和雅少好好感谢你。” 绝尘想了想，偏过头看了看晏锦帆，随后点了点头。霜儿顿时开心起来，说要送他去客房，硬是把他拉开了。笑剑钝注视着他们离开的背影，这才转过身来对姜橙子道谢道：“多谢姑娘为吾解围。” “客气了，我虽然不是什么名医，但好歹有点本事，不如，让我为令弟看一看吧。”姜橙子一边说，一边朝晏锦帆挤了挤眼睛。后者虽然对她摇了摇头，但显然没有阻止她的意思，也不过是轻笑一声。 “那就多谢了。”注意到她们之间的小动作，雅少悲痛的内心，总算有了一丝安慰。姐姐，如今，你也总算拥有你想要的人生了吧。 * “云机的心思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啊。”这是和大家长聊完后来的逸凌霄的说法。 “别说那些废话，用一句话总结一下。”花毒二人组等着听八卦等得心痒难耐，坐立难安了好一会儿，如今一看到他回来，立刻就缠了上来。逸凌霄想了想，愉快的总结道：“岚岚，你应该要有后妈了。” “啊啊啊啊啊啊！！” 得到想要的答案，姑娘们立刻兴奋的尖叫起来。裴翎刚刚走到门口，被突然响起的尖叫声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抱住身边谈无欲的腿，脸上流露出困惑的表情来——他从来就搞不懂妈妈兴奋的点在哪儿，也不明白这些事情有什么好高兴的。 月才子想了想，也不打算进门了，干脆一扫拂尘勾起他，把他抱回房间看书去了。 “来详细说一下啊凌霄。”裴岚这个时候可想不起自家宝宝，反正总有他爹看着呢，还在使劲摇着逸凌霄的手臂。道长装模作样的咳嗽两声，摇着头道：“哎呀，我说了这么久的话，水都没喝一口呢。” “你要是再不说，我就要把你踢到水里去了。”陆摇光一边说，一边殷勤的给他捧过茶杯。逸凌霄见好就收，揽着她俩悄悄说道：“告诉玉秋风独当一面的意义太有用了！云机说，她要她把面具摘下来，这不就是表白吗这不是！” “那云机没带面具，不是……”裴岚捂着自己的心口，感觉自己激动得快不能呼吸了！ 苍天啊大地啊，除了和木桩，她以前真没指望自家爸爸能谈上恋爱啊！ “不不不，面具是她自己想要摘下来的啦，并不是作为回应。好像她自己都弄不明白自己在想什么，我就劝了她几句……嗯，都怪唐无寻太浪了，不然云机的x冷淡也不会这么严重，不知道那位秋风姑娘能不能接受柏拉图啊？”逸凌霄捏着下巴小声嘀咕道。他当然不可能左右唐云机的想法，好朋友一直都是个很果断、很坚定的人，他估摸着，对方也就徘徊这么一小会儿，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只要她俩彼此有心，就没什么好担心的啦。”陆摇光说道，然后终于反应了过来：“咦？那个玉秋风是个姑娘吗？！” “摇光，你还好意思说屈杯瞎，我就没见过比你更瞎的。”逸凌霄打趣道。“这太正常了，说实话我一直都觉得云机对男人没兴趣。” “云机对女人兴趣也不大啊……”陆摇光嘀咕道。她以前死缠着要跟云机一起睡，对方还很嫌弃她呢，还是阿锦最好。 “不要问，问就是爸爸对大部分人类都没兴趣！”裴岚坚定的说道，不由对只有过一面之缘的玉秋风深深的敬佩起来。 既然八卦得到了满足，两个姑娘都安静下来，开始嘀嘀咕咕的交头接耳。逸凌霄看她俩笑得一脸邪恶，也不太想听她们开车，便打算回房间去看看苍。 然而他才刚走出大厅，突然听到背后传来异口同声惊呼。他迅速抽出渊微指玄，回手就甩了个镇山河过去，然而在一片蓝莹莹的辉光之中，转眼便只剩下一个……半个陆摇光了。 第110章 失踪二人组 天下封刀。名刀神坊。 元楼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时分。他睁开眼睛，花了一点功夫来抵挡骤然脑海中腾起的晕眩和混乱，这才抬起手，将手背搭在了自己的额头上。 白日里突如其来的高烧已经退了下去，只是他四肢绵软，仍然难以动弹。他歪过头，并不意外的发现君曼睩趴在他的床边，已经熟睡了过去，不由艰难的撑起身体，将枕边折叠得整整齐齐的外衣抖开，严密的披在了女孩的身上。 再次躺下之后，他仍然没有半分睡意，只能盯着黑暗的床帘，回想起方才梦中的画面——那些和他一起欢笑，随后步入死亡的，是他的朋友还是亲人？过去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他忘记了过往的一切呢？ 他刚被君曼睩捡回名刀神坊的时候，据说伤得浑身上下也没几块好皮肤，整个人只剩下一口气，是这个好心的姑娘费心照料，来回奔波，才救下一条命来。 等他醒过来以后，发现自己没有了过往记忆，也是君曼睩留下他，让他能以客卿的身份留在这里，但哪怕他想起了自己的名字，不知身份，却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着怎样的过往，又发生了什么，才让他经历了九死一生，仍然拼命活了下来。 想到这儿，一个名字突然出现在脑海中，元楼失神之中，下意识的脱口而出：“……小燕！” “小燕是谁？” 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看着君曼睩坐直身体，有些孩子气的揉了揉眼睛，也只有这个时候才显出一点小女孩的娇俏可爱来，随后她便伸出手来，探了探自己的额头，元楼不禁将头往她的手上蹭去，笑着说道：“曼睩，我已经没事了，你回去休息吧。” “先生，越是这种时候，越是要慎重啊。”君曼睩板着小脸，给他拉了拉被子。随后，她却又笑起来，嘴角绽开一点温柔的酒窝，在幽幽的夜色中仍然像一朵盛开的花一样温柔美丽：“你还没说呢，小燕是谁啊？” “我刚刚想起来的，他应该……”元楼顿了顿，笑着告诉她。“他一定是我的朋友。” 这样认真、笃定的态度，让君曼睩略有些吃惊，但她却没有多说什么，反而笑着恭喜道：“那不是很好吗！他全名叫什么，我让慕容伯伯帮你找找吧！” 她完全是一片好心，元楼却笑着摇了摇头：“只怕他和我一样，伤重得不能远行，否则，他一定会来找我的！” 还是这么肯定的语气，全然不像个失忆的人。君曼睩不由柔柔的说道：“你们一定是特别特别要好的朋友吧。” 她全然没有怀疑元楼的话，反而生出两份羡慕之心来。元楼望着她宛如月光般洁白的侧脸，不由感叹道：“将来，曼睩也会有这样的朋友的。” “您怎么能这么肯定呢？” “因为，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人会不喜欢你啊。”元楼有些促狭的朝她眨了眨眼睛。“难怪公孙老伯把你看得这么紧……一想到你将来总是要嫁出去，我就万分不舍啊。” “先生，哪有你这么说话的！”君曼睩瞋他一句，却也没有为此害羞生气，这样大气也是元楼喜欢她的地方。两个人说了一会儿话，君曼睩见他仍是神采奕奕，没有半分想要入睡的样子，便轻轻推开门出去，没一会儿抱了一张崭新的桐木琴回来。 “先生，给你！”她笑盈盈的把琴放在元楼的怀里，告诉他：“您不是一直都想要一把合适的琴吗，这是我自己做的，虽然比不上师父们的手艺，但我自认，拿来消遣也是不错的。”又催着元楼试试琴音，看看用不用得上。 她并不知道之前的几把琴完全是承受不住元楼的功力直接被崩断了，也并不为自己的费心居功，但元楼哪有不欢喜的，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轻轻一拨，一曲阳春白雪化为潺潺春水，在静谧的房间之中活泼的萦绕起来。 “好琴！吟风弄月，正在今宵啊。”元楼一下子精神起来，朝她勾了勾手指。“来，曼睩，你想听些什么，直接告诉我吧！” 另一边，同样一片夜色下，燕倾和也在一阵温柔的琴曲声中醒了过来。他想了想，还是从柜子里翻出一件深黑色的大氅，拿过床边的拐杖驻好，慢慢离开屋子，去了院子里。 御清绝正在院子里抚琴。 他虽然号称是琴中伏羲、弦上魔圣，但在燕倾和看来，实在是个温和的好心人，并不明白为什么每当他一个人在院子里抚琴，整个在水一方的下人便无人敢来劝他回房休息。 他一瘸一拐的走到御清绝身后，将手里的大氅披在他身上。琴声戛然而止，御清绝站起身，扶着他在自己身边坐了下来：“不是说了，你伤还没养好，应该好好休息，不必半夜出来吗。” 他英俊的眉眼之间总是透着一股忧郁的气质。燕倾和打从被他救了以后，一直在在水一方住到如今，对他的脾气秉性也算十分了解，因此见怪不怪，只是朝他真挚的一笑：“我刚才被噩梦魇住，多谢你以琴音为我引路，不过，我也没法为你做点什么，只能这样陪陪你了。” 御清绝没有说话，微皱的眉头却舒展开来。有时候，连他自己都觉得惊奇，他以琴艺见长，往来的朋友皆不乏擅琴之人，但谁都不像燕倾和这样，只是随意一听，便能知晓自己曲中真意。 或许，这就是高山流水，子期伯牙吧，天道待自己也算不薄。他心里这样想着，说话的语气不由变得柔和了两分，关切问道：“你怎么会被噩梦魇住呢，是梦到过去的事情了吗？” “是啊，我又梦到帮主了，不知道他现在身在何处……”提起这件事，燕倾和也不禁流露出些许的伤感来。那一日帮会彻底崩塌，连同其所在的异度空间一起化为了碎片，他原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还想着和元楼同死，也不枉这些年兄弟一场，谁知道等醒过来，已经被御清绝所救，虽然浑身上下伤痕累累，但却没有性命之危。 他明明已经挡在弃天帝面前了，更何况之后还有帮会的崩塌……当日的惊心动魄一闪而过，燕倾和立刻就明白发生了什么。 是歌尽影生！ 长歌门虽然有两个复活技能，但杯水留影只能让人重伤后起身不久，不能真正使人复活。元楼之前一直没有用过这两个技能，他原本只当他少用治疗技能，毕竟帮会里总有裴岚和陆摇光在……但现在想想，他自己都能从唐云机和逸凌霄的言行举止中察觉到蛛丝马迹，猜到元楼可能会有大动作，并且成功在最后一刻留在了帮会里，难道云楼就猜不出他会怎么做吗？ 大家总是希望，如果一定要出事的话，那么出事的是自己就好！但若是朋友们出事，却奇怪的，远比自己受苦更让人难以忍受。 想到这里，燕倾和的眼底，也不由泛起了一丝泪光，但他到底没有落泪，只是笑着对御清绝说道：“多谢你帮我打听帮主的消息，但我想，他现在应该也在某处养伤，所以才一直没有音讯，如果他平安无事的话，一定会来找我的。” 他避开了最坏的一种可能——也许，他最终活了下来，但元楼却已经死去了也不一定……这种可能，只是想一想，都叫他心痛难耐，自然是不可能多提的。 御清绝也体恤他的痛苦，并没有在这件事上多谈，见此情形，转而说起另一个好消息：“白日里，玉京传来消息。你说的另外几位朋友，之前一直找不到人，现在却有新的消息了，据说他们之中有四位，现在均在琉璃仙境。” “是吗？”燕倾和眼睛一亮，不禁朝他灿然一笑，那笑容好似午后的阳光一般，叫人看得十分舒畅，哪怕是御清绝对上他的笑容，也不禁感同身受，嘴角慢慢勾了起来：“等你的脚再好些，吾送你去琉璃仙境一寻吧！” “不用、不用，我已经好了，自己去也没关系！”燕倾和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这段时间已经很麻烦你了，你只要告诉我琉璃仙境在哪儿，我自己找过去就是了。” “无妨，只是举手之劳罢了。”御清绝笑着说道。“我也有许多年不曾离开过在水一方，出门走走，也正好看看中原如今又是什么模样。难道，是你嫌弃吾，不愿与吾同行吗？” 他知道燕倾和性情敦厚，因此故意这样说道，果不其然，燕倾和立刻解释道：“没有！没有！能和你一起出行，是我的荣幸，怎么可能嫌弃你呢！” 他这样真诚，叫御清绝心情转好，手上不由抚过仙品遗音，心随意动，一段活泼的小调便自然流淌了出来。燕倾和一听之下，知道他心情已经由阴转晴，不由笑着说道：“你出门看看也好，虽然这里的梅园很漂亮，但三川四海，各有风景，困于一地，实在是太过于可惜了！” 有时候，他也搞不懂御清绝到底在想什么，毕竟他的好朋友虽然各个都能歌善舞，精通乐器，却全都不是自娱自乐的性子，像是元楼得了什么新的曲子，就是他正在后院种地，对方也非要跑过来弹给自己听，更别提几个姑娘都很黏人。而御清绝这样，时时都自己待在一处，弹出来的曲子便是再动听，也总透着一股孤绝凛然的味道，好似身处高山之巅，总是高处不胜寒。 燕倾和有心多陪陪对方，因而也不提回房休息的事，只是笑吟吟的瞧着他英挺的侧脸，安静的聆听起他的琴曲来。 第111章 意料之外 我的朋友真是些可爱的小傻瓜。 这是一手按在陆摇光肩头，不断给她输送内力的逸凌霄的想法。 我的朋友真是些麻烦的小白痴。 这是一只手握着陆摇光的手腕，三两句把她哄得镇定下来，但还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的唐云机的想法。 她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在场众人的表情：谈无欲来问过情况以后，就返回房间去了，毕竟裴翎实在聪明，这个时候让他察觉到不对劲，除了添乱一点用都没有；屈世途焦急的来回踱着步子；苍安静的站在一边——方才他察觉到不对劲、迅速赶来大厅之后，便在陆摇光周围布下了阵法，暂时缓解了她的消失，看也知道，这阵法如此有用，是因为过去早有实验过的缘故。 已经发生过的事，到底不是一句遗忘就能抹除的。唐云机叹了口气，低下了头，却发现阵法中央的陆摇光正惴惴不安的拿小眼神瞅着她，不由冷下脸，沉着声问她：“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陆摇光自肩膀往下，大半边身体都已经化为了一片虚无，却还是支支吾吾的，有些说不出话来。唐云机实在太清楚她的脾气秉性，手指在她雪白的手腕上滑动了一下，平静的询问道：“要我单独跟你聊聊吗？” 她明明没有动怒，语气也是极为平淡的，但不知道为什么，陆摇光却神色大变，眼泪汪汪的扑到她怀里说道：“对不起云机，我……其实，我把同命蛊又种回去了！” “哇哦！”唐云机没什么反应，逸凌霄却忍不住朝她吹了声口哨。奈落之夜·宵看起来傻乎乎的，摇光平日里爱和他玩，自己也没太在意，没想到对方才是真的有手段啊，这才多少时间，都已经把同命蛊种回去了。 不管同命蛊在感情上有什么意义，到底事涉生死，摇光敢不和他们商量就做下这个决定，其实就已经说明她不会为此后悔了。 想到这儿，他不禁打量了一下唐云机的神色，笑着打圆场道：“原来是这么回事了……这算不算是弄巧成拙呢？虽然只有一半，看起来有点奇怪，但好歹还剩了一半嘛！” 闻言，唐云机没好气的看了看他，显然是在责怪他不该在这个时候向着陆摇光说话。逸凌霄朝她粲然一笑，陆摇光却没意识到他俩暗地里的一轮交锋，颇为苦恼的说道：“问题是我身体的另一半到底是不是在大唐啊？我明明可以跟着岚岚走，但是她们都看不到我耶……” 咦？这才是最出乎意料的情况啊！逸凌霄赶紧问她：“什么她们？你也看得到另一个世界的情况吗？” “看得到啊，岚岚和阿锦都回去了，但我没看到橙子。”陆摇光点了点头。“云机，跟你说的一样，我们两个世界的时间流速真的不一样耶，岚岚她们回万花谷去了，这样也好，当初我们突然消失掉，也不知道会不会吓到药王，他再是长生不死，年纪也这么大了，总得让岚岚报个平安吧，还有裴元大师兄……” 她嘀嘀咕咕，念叨完孙思邈和裴元，又十分惊喜的说晏锦帆给其他师父都写了信，果然还是死党想得最周到。唐云机听罢，沉吟片刻，忽然打断了她，询问道：“好了，不要只把注意力放在岚岚她们身上，你试着看一下，能不能看到操纵着时空的那个人？” 陆摇光听后一脸懵逼。逸凌霄则是哈哈大笑起来：“云机，我们不是说好了，不要给小白痴安排太复杂的任务吗？还是我来吧。” 他放下了搭在陆摇光肩上的手，捏起手指结了个法印，轻轻点在陆摇光的眉心，顿时，一道蓝光自他指尖腾空而起，沁入了陆摇光的身体。 苍眼看着他的动作，先是一惊，随后又是一喜：他怎么可能看不出，逸凌霄使用的是玄宗的法印！师弟果然在慢慢恢复昔日的记忆了！ 但逸凌霄闭着眼睛搜寻一番，放下手后，神情却显得有点困惑：“原来是这么一回事么……” “如何？”唐云机挑了挑眉。 “哈，低傍绣帘人易折，密藏香蕊蝶难寻。良宵更有多情处，月下芬芳伴醉吟。”逸凌霄笑着回答。“没找到人，只看到很多海棠花。” 颜色像是血一般的……海棠花。 这个时候，恰好奈落之夜·宵从门口走进来。对方神采飞扬，哪怕看到陆摇光身体没了一半，也好像跟没看到一样，笑吟吟的凑过来，把怀里抱着的花盆给她看：“摇光，你看，这是我们的凝晶花。” 他专注于一件事的时候，从来不会关注别的人，也因此显得很有些目中无人。陆摇光生怕他会惹得其他人不高兴，朝他使了好几个眼色，奈何对方根本看不懂，她情急之下，松开唐云机的手，朝着对方招了招手：“你过来一点。” 宵一凑过去，就被她一把挽住了手臂。随后，陆摇光咦了一声，发觉自己的身体已经没了异样，不由又惊又喜的叫了一声：“我好了？！” 下一秒，裴岚就凭空出现在了她的身边，也有些惊讶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左右看了看，顿时一脸委屈的扑到唐云机怀里去了。 “云机！”她在唐云机胸口上蹭了蹭，嘟囔道。“吓了我一跳，我好担心要是一直回不来怎么办……”幸好回去也就过了四天的时间，还有晏锦帆在身边，两个人商量着做事，比一个人舒服多了。 然而，撒过娇以后，她立刻就正经起来，对朋友们说道：“阿锦如今不在天下封刀，而是在龙王厝，一个叫海派天老爷的人那儿做客，而且橙子也和她在一起！我和她约好了，她们会在那里等我们，不会再到处乱走了。” 她露出松了一口气的畅快表情来，想了想，又觉得有点担心：“翎儿知道我消失了的事吗？我先去看看他……” “岚岚！”陆摇光很高兴的扑过来抱她。“没有啦，你别担心，这里才过了几个小时呢。” 唐云机也说：“你好好坐在这儿，他才不会看出不对来。”她伸手揉了一把裴岚的头发，侧过脸，却见逸凌霄朝她使了个眼色。 果不其然，没过一会儿，裴翎就滴滴哒哒跑了过来。他站在门口朝大厅里看了看，见裴岚好好的在和陆摇光等人说话，顿时露出困惑的表情来，想了一会儿，也没进来和大人们打招呼，转身又跑走了。 “他还真感觉到不对劲了啊！”屈世途有些吃惊，显而易见，他是因为看到裴岚没事，以为自己会错了意，所以又倒回去找谈无欲了，但以月才子滴水不漏的功夫，他本来应该毫无所察才对。 “那当然啦！翎儿特别、特别聪明！”裴岚骄傲的点了点头，然后就拎着裙子去找那两父子去了。“我还是过去看看吧，等会儿回来跟你们说这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小心不要说漏嘴了哦。”陆摇光叮嘱了她一句。逸凌霄趁此机会，找了个借口和唐云机一起退了出去，顺手拉住一边的苍的手，把弦首也给拉出了门。 只留下陆摇光还在和屈世途闲聊：“翎儿不仅聪明，而且什么都学得很快！其实我觉得，回来这里也是一件好事啦！” 她说这里是“回来”，让屈世途觉得很高兴，不由笑着继续问道：“为什么这么说呢？” “其实一开始，我们本来打算像教普通孩子一样教他的。”陆摇光有些苦恼的告诉他。“我们还特地请教了颜平原呢，还专门请他写了字帖！一开始是三字经，后面是千字文，学会念书以后，总要花一段时间来学写字吧，但谁都没想到翎儿学得那么快，只要是看过的书立刻就会写了，我们也只好教他些别的……” 也亏得万花谷最不缺的就是文人墨客，裴翎又还小，想要教他，总是有东西教的，陆摇光担心的也是今后的事：“他现在还没开始习武，但以后学武功肯定也很快吧，我总觉得，只要他想的话，不管是什么门派的武功都能学会，但是又不能加入所有的门派，对翎儿来说太可惜了啦。” 虽然自己还是很有门派归属感的，但一想到翎儿和其他人都不一样，却只能学到同样的东西，哪怕是在这么早的时候，陆摇光都觉得有些心痛。不过既然来到苦境，又有谈无欲在，好像机缘巧合之下，却解决了他们的难题呢。 “月才子这么厉害，肯定能教翎儿很多东西吧！”感觉多出来这个裴翎的亲爹对他们的生活其实影响不大，陆摇光对谈无欲的态度也比一开始亲热了许多——当然不得不说，裴岚的一见钟情也占了不小的原因，毕竟在她看来，好朋友的开心快乐才是最重要的啊，要是哪天裴岚对谈无欲不感兴趣了，她自然也会支持她分手的。 “那倒是，不仅有谈无欲，还有素还真嘛。”屈世途也笑着摸了摸胡子，想到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奔波的清香白莲……唉，不得不说，这一回，真是脱俗仙子赢了啊！ * 龙王厝。 眼看着原本正拿着酒壶准备倒酒的晏锦帆在自己面前消失，姜橙子豁然起身，长剑已经落在了手中。突然落空的酒壶摔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大的响声，与此同时出现在院子里的，却是大惊失色的天刀笑剑钝。 “阿姐！”眼睁睁看着晏锦帆消失在空气中，便是以雅少沉稳的心境，也不由心跳如擂鼓，几乎称得上惊慌失措的扑了过来。然而剑光一闪，在他面前划出一道深深的沟壑，却是姜橙子的长剑指了过来：“你站在哪儿不要动！” 她四处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却没有发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只能眯着眼睛询问这位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阿姐……是什么意思？” 第112章 无责任番外:一些段子 *总之是有个人入魔的设定。 1.假如逸凌霄入魔的话 “师兄……师兄……” 循着微弱的呼唤，苍迅速出现在混沌岩池边上，担忧的目光越过腾起的仙灵地气，落到跌坐在池水中、低垂着头的人影身上，不由踏入池水，伸手将他扶起来：“凌霄，你——” 下一秒，水花四溅，他被人反手一掌，推入了池水之中。苍错愕之下，一时竟没有反抗，只能眼睁睁看着逸凌霄跨坐在自己身上，抬手便封住自己的功体，随后才伸手，挑逗的抬起了自己的下巴。 “嘻嘻。”他抬起头，从湿透的刘海下露出的，是一双妖异的猩红色眼睛，那双眼睛虽然混沌不清，但神态却仍然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小师弟这样高兴，好像曾经得到了师尊的夸奖时一般，叫苍一时竟有些愣神。“师兄，你怎么这么好骗，随便叫两声，就跑过来了……” “凌霄。”苍并不反抗，只是柔声唤着他，一边劝道。“澄心定意，抱元守一……你实不该被区区魔气所左右。” “住口！我现在不想听你说这些。”逸凌霄皱起眉，忽然孩子气的去捂他的嘴，嘟囔道。“奇了怪了，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说点我想听的话嘛，好让我放了你啊。” “你想听什么？”他虽被魔气所控，但似乎没有伤人的意图，苍便也沉着以对，暗中思索着冲破桎梏的时机。 “这句话就很好听，不过，你应该问我想要什么啊。”逸凌霄说着，忽然低下头，在他耳畔轻轻一嗅。温热的呼吸落在肌肤之上，让苍的心中泛起了淡淡的涟漪。 “凌霄，你想要什么？”他从善如流的换了一个词，并不意外又一次听到逸凌霄的笑声。小师弟入魔的状况似乎和其他人有所不同，也不知道是他自身的缘故，还是伏婴师对他用了什么别的手段……！ 他正思索间，忽而感觉手指上一阵温热，却是逸凌霄抓起他的手，伸出舌头，在他手腕上轻轻一舔——这动作他做得慢条斯理，故意让苍能看清楚每个细节，而后者也不负他所望，难得有些惊慌的呵斥道：“凌霄，你在做什么？！” “回答你的问题啊。”逸凌霄理所当然的说道，兴奋的握着他的手，去解自己腰间的环扣，一边动作，一边欣赏着六弦之首脸上羞愤又隐忍的表情……比起平日里目下无尘、清净威严的大师兄，这个样子的他不是更好看吗？ 自己怎么就没早一点下手呢！ 他这样一想，感觉自己的身体微微发热，解开外衣之后，就不禁迫不及待的伸手去拉苍裹得严严实实的衣领，像是拨开包裹得紧紧的竹笋一般，终于露出里面洁白的笋肉。随后，他俯下身，在那一片雪白之上，留下了一个深深的齿痕。 “苍，大师兄。”随手把两人的外衣扔在一边，逸凌霄意犹未尽的舔了舔自己的嘴角，手指沿着他脖颈上的牙印，慢慢的抚上他紧抿的嘴角，两眼放光的笑着说道。“从小到大，我要什么你都给我，现在……应该也不例外吧？” 2.如果是做梦呢？ 逸凌霄猛然从x梦中醒了过来。 “怎么了？”睡在他身边的苍也跟着坐起来，把滑落的被子往他身上拉了拉。 “……没什么。”感觉身体还残留着梦中滚烫的热度，随手抓住他的手伸进被子，逸凌霄深沉的回答。“我就是觉得，赭杉军和墨尘音肯定有一腿！” 苍：“……” 这句话和这个动作都是怎么回事？ 3、假如是小燕入魔的话 淋漓的鲜血顺着额头流到了眼睛上，又被大雨冲刷得一干二净，元楼十指不离琴弦，琴音化作怒浪滔天，朝着对面汹涌而去！ 然而曾经严严实实挡在自己面前的铁盾，此时却举在他的对面，原本以为会永远不离自己左右的刀光，如今却架在自己的颈侧，恨不得下一刻就斩下自己的头颅！ 已经不知道战斗了多久，从自己找到他，拦住他开始，身边似乎已经过去了几番日夜交替……元楼心知肚明，自己的功力即将耗尽，说不定马上，就要丧命于挚友之手！ “小燕……燕倾和！”他咬牙切齿的叫道，脸上流淌的，早就分不清是雨水、眼泪还是鲜血。“该死的……你真的清醒不过来吗？！” 然而苍云将士两眼猩红，一声不吭，只是举着锋利的陌刀，又一次朝他冲了过来……对方毫无神智，不留余地，一心只想置他于死地！反而是自己，畏首畏尾，从头到尾都受制于人…… 想到这里，元楼不由苦笑了一下。虽然赶来之前，自己就已经有了必死的决心，但现在，他却发现自己决不能死在这里，死在小燕手里！ 若是燕倾和也死了便罢，可他若是活了下来，却发现自己杀死了最好的朋友，那会是怎样的痛彻心扉、生不如死啊！ 但偏偏这个时候，他已经接近力竭，小燕的攻势却密不透风，自己稍不注意，都可能被他斩于刀下！元楼心跳如擂鼓，咽下涌到喉咙的一口热血，手指在琴弦上重重一拨。 江月逐天！ 趁着燕倾和的动作有一瞬间的停缓，元楼抱着琴极速向后退去。就算是，最终自己还是逃不过死亡的命运，至少，现在得离开这里。 ——然而，一道闪电从黑暗的天空中劈落，刹那间连大地都为之一颤！借着那道明亮的电光，元楼突然看到，一点鬼魅似的蓝光，从燕倾和背后的树梢上亮了起来。 “云机，不要——” 他脱口而出，但仍是止不住自己后退的去势，只能瞪大眼睛，眼睁睁看着那支追命箭撕裂雨幕，穿透燕倾和的心脏，又从他的身体里飞射而出—— 燕倾和甚至还追着他往前走了两步，才终于停了下来。有那么一瞬间，他透过闪电的白光，似乎看到对方的眼睛恢复了一贯的温柔，但也仅仅只是那么一瞬间，他便重重的倒了下去，溅起满地的泥水。 他也跟着跌坐了下去，无力的身体甚至无法上前看看故友的情况。追命无回穷九泉……但他怎么也没想到，最终，还是落得这样的结局。 只有雨声仍然在耳边不断回响，仿佛整个天地都被这场暴雨笼罩在了其中。 好半晌，唐云机才举着千机匣走到他面前，踢了他一脚：“死了吗？” 元楼无力的抬起头，对上她的脸庞，正要说话，却忽然发现，唐门弟子麻木的脸上，流下了两行清晰的血泪。 4、如果是做梦呢？ 元楼从梦中惊醒，脚一动踢到了身边的酒坛，那酒坛咕噜噜滚开老远，才撞在树干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最终停了下来。 他揉了揉宿醉的额头，这才发现自己又一次在墓园里睡着，身边枕着的是唐云机的墓碑。他拿衣袖擦了擦墓碑上的朝露，注视着石碑上的名字，终于慢慢露出一个毫无感情的微笑。 “放心吧，云机，所有伤害过你们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一个都不会。” 他一字一顿的这样说道，把手搭在墓碑冰冷的石壁上，眯起了眼睛。 “异度魔界……” 第113章 无责任番外:还是段子 1、今天你看雷文了吗？ *本文提到的雷文梗全部来自布袋戏雷文bot。 某天，裴岚和陆摇光闲来无事，关上门来翻看元楼写的沙雕雷文。 “帮主真是太小儿科了！”裴岚一边看一边不客气的吐槽道。“想当初，我们霹雳同人纵横雷文吐槽中心，每天疯狂上分！是多么光辉，多么厉害……” 陆摇光冷静的接口道：“素还真今天生了吗？”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不由齐齐笑了起来，清脆的笑声传出老远。屈世途本来端了些点心拿来给她们吃，在门口却听到裴岚说：“唉唉，我觉得素还真生了孩子都是小儿科，最雷的难道不是叫他莲儿吗？” “对对对，一页书深情的看着素还真，唤他，莲儿～” 屈世途打算敲门的手顿时僵在了门上。 “哈哈哈哈哈哈，什么莲儿，明明是一页书在他耳边低声说，八部神龙火。” “哈哈哈哈哈哈哈低声说你个鬼啦！” 屋子里，裴岚哎哟一声，也不知道是陆摇光怎么她了。但她兴致不减，继续说道：“说起来，谁都逃不过x儿的诅咒啊！你都看过哪些儿？” “你真要数啊？” “来嘛来嘛。” “那弃儿必须第一个说！”陆摇光如是说道，裴岚则接口道。“为了天下苍生！让他生！让他生！” “这个让凌霄自己努力吧……哦对了，还有小淘弃！” “是弃弃错了……哈哈哈哈弃弃到底做错了什么！！” “哈哈哈哈那我还看过苍要强迫金鎏影的文！” “那个我也看过啦！金木头说让我们做兄弟！” “话说苍邪魅一笑也很雷吧？” “难道不是苍杏眼圆瞪最雷吗？这杏没熟吧，哈哈哈哈哈哈！” 两个人笑了一会儿，才能接着说下一个梗：“不要忘了雷文重灾区除了素还真，还有向来同归于尽的三先天啊！” “你是说龙儿和仙儿还有佛儿吗？” “说什么佛儿，叫人误会，当然是说说啦！” “哈哈哈哈……还有剑子公主！” “霸道龙宿！白莲佛剑……不行这个我有画面感了，甚至想求他们放过大师吧哈哈哈哈！” “你是说佛剑分说微微嘟起小嘴那篇吗？” “不，我是说剑子深情款款的叫他佛剑爱妻那篇。” “哈哈哈哈哈哈……哎哟！” 陆摇光一声惊呼，不小心从床上滚到了地上。裴岚一边笑一边去拉她，结果反而和她跌在了一处，两个人打闹了一阵，才笑嘻嘻的说了下去：“其实，我还看过龙宿自称小楼姑娘呢！” “我也看过！是傲杯杯和龙宿的文吧，好像还有苍……对了，傲杯和龙宿这对cp叫什么？” “嗯……傲龙？龙傲天？” “罪无可恕警告啦！” “这有什么，三鲜强行带上分多正常啊，不要忘了圣踪邪影北辰胤北辰元凰笑封君……哦我还看过蜀道行！” “对对对，别的不说！笑封君肯定是个深柜啦哈哈哈！” “好了，还有其他什么儿？” “祸儿？我还看过祸皇的后宫呢！就是宵当了皇后的那篇！” “哈哈哈哈哈哈！！”陆摇光一想到自家男朋友那张委屈脸，再想他在一群心机婊中当皇后的情形，就忍不住笑得满地打滚。好不容易等她笑完，裴岚又在她耳边说道：“云儿，为什么你死了，为师还活在这世上……” “哈哈哈哈哈！” “要用原剧打败原剧！来，想起龙宿吸干剑子了吗？还有龙宿颜老色衰，不复从前——” “哈哈……哈哈……我不行了……你闭嘴……” “哦，欲儿，你真是我的脱俗仙女……” “哈哈哈哈哈……”陆摇光肚子都笑痛了，和裴岚滚在一起有气无力的窃窃私语。“你……你这么说你老公真的好吗？” “怕什么，他又不知道，我不仅要说，我还想写呢。素还真生完谈无欲生，毕竟素还真能谈无欲也能嘛。”裴岚不以为然的说道。“你觉得素还真和谈无欲互相叫真真和欲儿咋样？” “嗯~不差！”陆摇光哪里会反驳她的意见，不过因为她笑得起不来身，捂着肚子撒娇道：“哎哟我起不来了……岚岚……你给我去倒杯水好不好？” “你太没用了，叫你上次不跟我一起看顶峰夜话！”裴岚没说自己其实也没看完，仍然是兴高采烈的打开了门。“我马上回——” 在门口，屈世途一脸没眼看的绝望表情，而素还真和谈无欲站在他身边，仍然是衣袂飘飘，道骨仙风。 只不过一个笑得很渗人，一个面无表情得更可怕。 “裴岚。”某莲儿笑盈盈的如是问道。“顶峰夜话是什么？” 2、今天你叫x儿了吗？ 一大早在后院的田里遇到正在摘海棠花的燕倾和，元楼深情款款的叫道：“燕儿~早上好啊~” 燕倾和一脸懵逼，吓得锄头都掉了。 然后他发现今天帮会里的人都有点不对劲。 陆摇光一边笑个没完，一边管晏锦帆叫“锦儿”，后者自然要反过来叫她“光儿”。裴岚本来焉哒哒的，时不时揉一把自己的腰，但唐云机一出房门，她就扑到对方背上，不怀好意的叫她机儿。 唐云机叹了口气：“岚儿，你想死吗？” 反正都做过一次死了！裴岚赖在她背上不愿意下来，唐云机也就随她去了。而走廊之上，姜橙子和逸凌霄一边说话一边朝着他们走过来。 “霄儿，你家苍儿还好吗？” “姜儿……噗，我要不叫你子儿~？” “……” 今天的燕倾和也因为不够变态而和朋友们格格不入呢。 第114章 走来走去 等晏锦帆骤然从另一个世界返回，并不意外姜橙子还等在原地，双手捧着脸坐在石桌旁，好似刚才自己只离开了一瞬间一般。但她注意到天色的变化，不由笑着询问道：“我走了多久？” “有几个小时吧，也不算久。”姜橙子不以为然的说道，却不肯再坐在她对面，而是站起来贴着她紧紧坐了下来。晏锦帆摸了摸她的脸，给她倒了小半杯酒，递了过去：“都是我的错，来，我给你压压惊。” “哼。”姜橙子抱着她的胳膊，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这才问道：“就你一个人回去了吗？” 真是聪明。晏锦帆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温柔的笑意，不由告诉她：“岚岚也在，翎儿倒是没和她一起回去，我们回万花谷待了四天才回来，看来这两个世界的时间果然不同。” “翎儿没有回去吗？看来，他的父亲果然是这里的人，我们还真是来了这个世界，又失忆着回去了啊。”姜橙子若有所思。“真不知道，我们忘掉的那一段，究竟发生了多少事情，又究竟是为什么会集体失忆呢？” “岚岚和我说了一些他们查到的线索。”说到这里，晏锦帆的表情也变得严肃了起来。“你还记得元楼吗？” “那是谁？”姜橙子毫不迟疑的反问。“我从没听过这个名字。” 晏锦帆没有说话。其实，也不用她再多说什么了，因为姜橙子骤然感觉一股怒火从心口烧了起来，激得她又倒了两杯酒一口气喝了，这才感觉心里好受了几分，不由愤愤道：“行吧，我相信他不是什么陌生人了！”她才不会莫名其妙想把一个陌生人的腿打断！ “只可惜现在还不知道他们人在哪儿。”晏锦帆安慰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我跟岚岚说了这里的地址，也答应她暂时不会离开，等他们找过来再说。” “也好。”听说要留下来，姜橙子眼珠一转，趴在她肩膀上告诉她。“之前，那个天刀笑剑钝过来了，正好看到你消失的样子，我听到了，他叫你阿姐呢！” 这说来其实是很有趣的，因为便是晏锦帆有兄弟，也不可能在这个世界啊。但姜橙子这么一说，晏锦帆毫不怀疑，立刻问道：“你问了是怎么回事吗？” “他不肯说，还跑了。”姜橙子撇了撇嘴，眼睛却闪闪的发着光。“如果他真的是你的兄弟，为什么没有在第一时间和你相认？就算我们失忆了，只要他能拿出相处过的证据来，你也不会揍他啊！这里面很有点问题啊。” 晏锦帆看着她，心说雅少有没有问题还说不清楚，好朋友想要搞事情的心态倒是很明显呢，不由笑着说道：“我还以为，看着他那张脸的份上，你也会对他客气些呢。” 别的不说，就天刀笑剑钝那翩翩佳公子的风流风采，确实和这段时间遇到的武人不同，而姜橙子不仅自己爱漂亮，也一贯喜欢其他美丽的东西。晏锦帆这样想着，却听好朋友笑嘻嘻的说道：“我是很喜欢他啊，所以，我不会再问他为什么，阿锦你也不可以主动去问他哦。” 明显是跟人杠上了。晏锦帆心里有些同情，但又觉得姜橙子的兴趣一般不会维持得太久，更何况雅少光风霁月，只要不惹怒她，总不会有什么大事，于是笑着答应下来，又伸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如果他真的是我弟弟，那也算是你的弟弟了，不准玩得太过分哦。” “阿锦！”姜橙子娇滴滴的叫了她一声，然后就小鸟依人的靠在了她的怀里。“我最懂事了，怎么可能会欺负人呢！” 才怪！实则她性格固执，但凡想做的事，少有做不到的，某些方面比裴岚和陆摇光难对付多了。晏锦帆也只能举起手表示自己没别的意思，很快便将她哄得笑了起来。 除了她们这里发生的一点小插曲，其他的事情倒是有条不紊的进行了下去。笑剑钝听完刀无我的叙述，对近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总算有了一个清楚的认识，但他虽然接受了刀无我的道歉，却不能将亲友的死抛在脑后。 “侠肠无医！”他不明白自己和这个人有什么深仇大恨，对方竟是一心要置他于死地，但生死大仇，纵然是只想退隐山水、做闲云野鹤的雅少，也不由沉下脸来，愤恨道。“此事，吾绝不罢休！” 海派天老爷知道他的个性，又见刀无我极力赞成，想到他和侠肠无医也有仇怨，想必有错在先的天下封刀也没脸针对笑剑钝，便不再像之前那样反对，而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默认了。也是到了这个时候，他才坦白说自己接到消息，武君罗喉复活，只怕天下封刀大难临头。 “什么？！”刀无形刀无我兄弟大吃一惊，当即决定立刻返回天下封刀。被笑剑钝和天老爷当做上宾招待的漠刀绝尘闻言，也微微皱了皱眉，言简意赅的向笑剑钝提出了道别。 “我的朋友也在天下封刀。”他这样说道，显然是放心不下对方，要前去相助。他如今已是全新的人生，自然也拥有全新的朋友，笑剑钝如何能阻止呢，只是想到之前荒漠一族的事，还有那个“真凶”，他赶紧说道：“侠肠无医既然在天下封刀，吾正好当面问他为什么，如此，吾也与你们同行吧。” “好啊！”闻言，刀无我眼前一亮，刀无形则是冷哼一声。随即，做弟弟的对哥哥说道：“大哥，我们也请前辈随我们回天下封刀去吧，让爹好好感谢她一番，你觉得怎么样？” 刀无形没意见，虽然他满脑子想的是天下封刀是他的地盘，还有老头子在，回去还怕教训不了那只母老虎？反而是笑剑钝顿时警惕起来，想反对又没有立场说话，只能在心里暗暗祈祷晏锦帆没这个打算。 否则，叫刀无极看到她，谁知道二哥会有什么反应？！ 晏锦帆还真没有随他们去天下封刀的打算。 “我和朋友约好，要在这儿等着他们来找我。”她一只手按着床上死命挣扎的啸日猋，一边扭过头来告诉刀无我：“既然雅少要和你们同行，路上应该也不会有事，我们就此道别吧。不过，你也要吸取教训，以后不要再随便接近不认识的侠客了。” “前辈，谢谢……小心！” 刀无我的惊呼脱口而出，烦躁不安的啸日猋已经一口咬在晏锦帆的手腕上——然而后者眉毛也没动一下，便毫不犹豫的一拳砸晕了他。 “抱歉……”笑剑钝震惊又无奈的凑过来，然而晏锦帆已抬起手，径直展示在他面前：“没事，他没用力。” 她的手腕上只有一个浅浅的牙印。 “但是一直这样也不是个办法吧。”姜橙子在一边无奈的撑着头说道。她刚才和晏锦帆折腾了一阵子，但光是制服烦躁不安的啸日猋就花光了力气，更别说给他治病了——这又不是外伤，明显就是脑子有问题啊！“治病果然还是要专业人士来才行。” “既然知道我在这里，摇光肯定会过来，还是等她来再说吧。”晏锦帆也理所当然的回答，想想又对笑剑钝道：“既然雅少你要去天下封刀，不妨将他交给我照顾吧，就怕你不放心，不过有天老爷在这儿，想必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她微微一笑，笑剑钝却骤然眼睛一湿，不能回答。把弟弟交给姐姐照顾，他怎么会不放心，可偏偏，他不想让晏锦帆记起往昔的一切，也害怕她发现白帝疯疯癫癫的真相…… “不必了，吾还是先送他回临山古照吧。”他推辞道。 “临山古照已无人在，再说，谁来看着他？虽说事出有因，但让他随意伤人也不行。”晏锦帆说着，语气不自觉的变得强势起来。“好了，就这么说定了！” “这……”见一贯能言善辩的雅少竟不敢反驳她，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海派天老爷自然要站出来为好友说话。然而，抢在他之前开口的，却是语笑嫣然的姜橙子：“哎呀，阿锦，就算人家心里很愿意，总也要给人一个礼节性拒绝的机会嘛。” 她眉眼含笑，朝着笑剑钝眨了眨眼睛，后者先是一愣，随后恍然明白：只怕对方没有把他一时失言的事告诉晏锦帆。 果不其然，晏锦帆疑惑的看了她一眼，却也没有拆她的台，只是道：“你们若是赶时间，便早些离开吧，此处有我们在，不管有什么事，总能给天老爷搭把手。” “唉！”闻言，姜橙子却突然跳了起来，转着眼睛说道。“阿锦，我想去那个什么……天下封刀看看！” “橙子……”晏锦帆无语凝噎。饶是她早就习惯好朋友的神来一笔，也不禁为对方的任性颇为无奈。“我们不是说好了吗？” “哪有，是你要留下来，我可没有说啊。”姜橙子不以为然。“天下封刀也很好找啊，等摇光他们来了，你们再去找我嘛。” “你为什么就是不肯老老实实待在一个地方呢？”晏锦帆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毕竟若是不如她的心意，对方也不排除有偷跑的可能。“你在外面遇到危险可怎么办啊？” “不会啦，毕竟，雅少会保护我啊。”姜橙子大言不惭的说道，一边以眼神示意笑剑钝。“你说是不是啊，雅少？” 天刀笑剑钝顿时明白，这大概就是她保持沉默的利益交换了。 “是啊，能保护在姑娘左右，也是吾之荣幸啊。”他不由笑着回答。 而晏锦帆看看姜橙子，又看看笑剑钝，半晌，她慢慢挑起了眉。 第115章 日常二缺一 “我感觉你印堂发黑，恐怕最近要倒霉啊，摇光。” 这是逸凌霄一大清早看到陆摇光时说的话。 陆摇光本来喜滋滋的准备好去找死党晏锦帆，为此特地换了一身新衣服戴了新首饰，结果好朋友看一眼不仅没夸她，还说了这样的话，她立刻就不干了，上前扯着逸凌霄的脸说：“讨厌！哪有你这么说话的！你怎么又变得神棍了？” “虽然不中听，但也是实话啊。”逸凌霄拉住她的手，一本正经的说道。他今日将头发洗回了黑色，又换回了驰冥校服，和往日的剑纯打扮别有一番不同，陆摇光看着啧啧出声，笑嘻嘻的说道：“算了，看在你帅的份上，不和你计较了。” “你要是跟我计较，我就跟阿锦告状去。”逸凌霄捏了把她的脸，知道她一向没心没肺，跟她说了也没多大用处，不如自己和云机多多注意，又想着反正有宵在，同命蛊这个时候倒是能派上用场了，也就没有和她多说。“唉，也不知道阿锦那里的情况怎么样了。” “这有什么好担心的，阿锦难道还照顾不好自己吗？”陆摇光没当回事。逸凌霄微微一笑，还是没告诉她自己已经给皇儒尊驾写了封信让苍飞过去，免得对方又一次扑空——他还等着看陆摇光吃醋生气的样子呢。 三个人一起向唯一留守的裴岚道别。裴翎有些不高兴，抱着唐云机的手跟她撒娇：“亚父，你不能留下来陪我和妈妈吗？” “翎儿！”唐云机还没说话呢，裴岚就先一步把他抱开了。“不可以妨碍你外公给你妈我找后妈啊！” 然后又真情实意对唐云机说：“爸爸，你要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啊！我相信你哦！” 唐云机：“……”她现在只想大义灭亲！ 裴翎：“……”日常疑惑自己奇奇怪怪的家庭组成。 不过幸好他不是爱闹的性格，发现大人们去意坚定，就不再勉强了。陆摇光把他抱过来贴了下小脸，还颇有些依依不舍，不过转念一想，自从他们有了这个宝宝，自己好久都没享受过快乐单身生活了，转过头不由还有些窃喜。 另一边，晏锦帆却从海派天老爷口中得知，原来啸日猋还小的时候便已经在天刀笑剑钝身边，这些年来，随着对方刀法的日益精深……发神经离家出走的时候也越来越多，好几次笑剑钝把他从外面拎回来，甚至身上都带着伤痕。 “雅少真厉害啊。”她不禁感叹。“啸日猋疯得这么厉害，刀法还这么好，他一定费了不少心力吧。”毕竟当病人家属也不容易啊。 海派天老爷：“……”这是什么值得夸赞的事吗？！ 再说要不是啸日猋武功那么好，寻常人根本扛不住，笑剑钝也不用每次都自己出马抓他，或许早早就放下刀退隐了。偏偏他对这个弟弟十足疼爱，情愿自己辛苦也从不推脱……一想到这里，天老爷还觉得心痛呢！ 不过，他从旁推敲了两句，也没从晏锦帆口中探出她和雅少的关系，不由越发困惑起来。若是笑剑钝对她有好感，英雄爱美人，倒也没什么好说的，可一贯潇洒自傲的天刀竟有些敬畏她，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他满头问号，却不知道晏锦帆心里也有些困惑，只是并不太在乎。若他们真是姐弟关系，笑剑钝闭口不谈，多半是有难言之隐，也不用因为一点疑惑就去逼问他，再说，她没有在这个世界的记忆，心里自然是把朋友们放在第一位的，在和其他人重逢之前，便不打算节外生枝了。 ——但她打算虽然好，世事最难以预料的地方，却从来都是“计划不如变化”！ 比如说，去了天下封刀却扑了个空的皇儒尊驾，总算在逸凌霄的帮忙下找对了地方。和此地的主人海派天老爷打了个照面之后，他就跟一阵风一样闪进了院子里，正看到晏锦帆从屋子里走出来，两个人四目相对，一时之间，竟都愣了一愣。 蔺天刑内心的激荡自不用说，失而复得，总是令人高兴又痛苦的。晏锦帆则是惊讶的发现对方的死亡竟因壮烈而显得有些瑰丽，不过她反正也认不出那个“凶手”的身份，所以一时失神之后，很快就露出了礼节性的微笑。 “这是您的客人吗？”她十分客气的询问后面的海派天老爷。“我还是先回房间去吧。”她朝着两个男人点了点头，然后理所当然的退了一步—— 下一秒，蔺天刑的眼泪刷的落了下来。晏锦帆大吃一惊，条件反射的扑过去把他挡在身后，凌厉的目光往院子里一扫，生怕被海派天老爷看到他哭泣的样子，那多没面子啊！不过这位人精哪需要她的反应，不过是眨眼的功夫，他连同庭院里打扫的几个下人都没了踪影。 看看四下无人，晏锦帆无奈的把人拉进屋子，拿出手帕给他擦眼泪：“……所以，我们以前认识吗？” 蔺天刑气得浑身发抖，眼泪顿时掉得更凶了，冠冕上垂落的旒珠也跟着簌簌作响。他吸了吸鼻子，把腰上挂着的匕首取下来拿到她面前，恨不得凑到她的眼睛里去：“这是你打的，你认不出来吗？” “认出来了，认出来了。”晏锦帆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她没少给朋友们打武器打首饰，这把匕首里蕴含的意味一看便知，只是因为什么都想不起来，难免为难罢了。 “所以……我们以前是一对？” “哼！” 蔺天刑控诉的眼神怎么看都像在说自己负心薄幸……不对啊？这个角色设定真的没问题吗？晏锦帆满头问号，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能不能不要哭了，我们好好说说话嘛。” 皇儒拿袖子擦了把脸，愤怒的看着她：“你居然嫌弃我？你以前从来没有对我说过这样的话！” 所以你以前也经常哭吗？！晏锦帆忍了又忍，才把这句反问的话忍了下去，因为她直觉要是说出口会有很不好的结果。总而言之，我在失忆以前有了个女朋友……哦不是，是男朋友，不过他好看又可爱，自己似乎也不吃亏。 于是她放软了声音，温柔的说道：“我不记得之前的事啦，你要是不好好告诉我，我更想不起来啊。” 蔺天刑早就从逸凌霄口中得知她失忆的事，此时看她态度软下来，自己哼哼了两声，就说起了以前的事。 晏锦帆自己总结了一下，总而言之就是，他俩喝了好多次酒，好不容易自己表白了，他也接受了，然后自己就原地消失了，蔺天刑郁闷了好长一段时间，还是之前逸凌霄为了探查自己的行踪去昊正五道找他，他才欣喜的发现自己还活着。 真是个具有教育意义的故事啊！告诉穿越的大家不抓紧时间可能连恋爱都没得谈。晏锦帆偷偷翻了个白眼，看蔺天刑还眼巴巴的瞅着她，不由继续给他擦眼泪：“所以……凄城？他还好吗？” “他很伤心没能见你最后一面……”蔺天刑顿了顿，似乎觉得这个说法现在不合适了，于是转而说道：“不过，他是我的义子，也就是你的孩子了，等你跟我回去昊正五道，我再让他给你敬茶！” 晏锦帆：“……”哇靠，还真是买一送一啊！ 她才沉默着回味了一番喜当妈的感觉，朋友们就迟一步赶到了这里。陆摇光和她最要好，首先就扑过来抱她，晏锦帆搂着她搓揉了一下，才伸手过去挨个抱了抱逸凌霄和唐云机。 “看你们两个的样子，想来岚岚和翎儿都没事啦。”她笑着说道。“那我也总算能放心了。” 不过，她还是第一时间注意到好朋友的不同之处：“凌霄，你的瀚海长风跑哪儿去了？” 逸凌霄：“……” 他能说发现装备会影响他的属性以后，瀚海长风就被苍没收了吗！ 第116章 无责任番外:咫尺天涯 *是大家返回剑三后的一点日常，剑三剧情走马灯乱写警告。 虽然完全搞不懂为什么，大家就一起养孩子了，但自从家里有了一个宝宝，生活的确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比如说，陆摇光收到师父凤瑶寄来的信件，被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焉头焉脑了好几天，晏锦帆安慰了她好一阵子，才从她口中得知，凤瑶听到传言后误以为是她和野男人私奔有了孩子，顿时大惊失色，让她赶紧带着孩子回苗疆去，不要在中原久留。 “师父怎么这样啊！我和那些被骗的师叔师姐们才不一样好吗！”陆摇光忿忿不平的说道，然后就回房间写回信去了。五毒教也不知道是什么风水，弟子之中不乏因所爱非人而丧命之辈，尤其是上任教主摩刹罗的前车之鉴，让整个五毒教颜面尽失，至今仍对蓬莱掌门方乾深恨不已，也难怪凤瑶如此草木皆兵。不过这流言落到自己头上，就不是什么有趣的事了。 和凤瑶的信一起送来的还有唐无寻的信，这倒是件挺稀奇的事。作为师父来说，他一贯不怎么管徒弟的事，也不知道是在巴蜀听到了什么消息，才会给唐云机写信。不过，也正因为是唐云机的信，其他人皆不敢偷看，互相使了一番眼色之后，就把裴岚推了出去。 “云机，你师父是给你安排了任务吗？”裴岚很是鄙夷了自己有贼心没贼胆的朋友们一番，抱着唐云机的胳膊撒着娇问道。唐门弟子倒也没什么隐瞒的意图，随口道：“不是，任务我也推了。只是一些日常关心罢了。” “哈？来自毒公子的日常关心？”裴岚吐了吐舌头。虽然她和唐云机关系好得能穿一条裤子，但和她师父的关系就着实一般了，内心却也觉得这对师徒的关系十分微妙——虽然看起来不是很亲近，但以唐云机的性情，居然能容忍唐无寻这样的人，本来就是一种微妙的亲昵了。 因为重视总会让人选择退让。 唐云机摸摸她的头，没有解释也没有反驳。她没有说，其实师父也是才学会如何和弟子相处，她也才适应了这些奇妙的改变……仔细想想，爱情有时候实在是微妙，居然能让一个天生的浪子洗心革面回归平淡。 不过对她而言，最奇妙的大概还是杨饮风最终选择了原谅吧。 既然没有八卦可谈，众人也就忽视了这个问题，继续围着才出生不久的翎儿打转。他们在万花谷一角寻了一处山坳建了屋子，距离不远就是水月潭，正可以引水浇田，种些蔬菜自给自足。万花谷物种丰富，足不出户也不用担心会被饿死，更别提裴元三天两头就要来看望不省心的小师妹……但逸凌霄扛着锄头种了两天地，就喊着腰酸背痛要换班了。 “为什么总觉得这活以前不是我在干呢？”他活动着手臂小声嘀咕道，把手里的锄头扔给了闻声走过来的晏锦帆。 陆摇光倒是每天清晨就会到田里除一次草，细心呵护着长出来的菜苗，其余时候则是洗衣服缝衣服，忙得好几天都没摸笛子。这天好不容易有空靠着姜橙子吹了会儿太上忘情，却又很快放下了手，嘟着嘴不高兴的说道：“好奇怪啊，我觉得应该有个人弹琴来着，是岚岚吗？” 裴岚打着哈欠从窗户探出头：“我要补觉啦！”当妈真不容易，晚上基本没得睡，这还是有朋友换班呢！ “哦哦，那我小声一点。”听她这么一说，陆摇光也不计较什么琴不琴的了，和姜橙子一起飞身跃上树顶，笑嘻嘻的同琵琶合奏了一回。 但是难带的小孩子总也还是飞快的长大了，很快就从四脚爬行生物进化成了两脚兽，又飞快的学会了说话，并且展露出惊人的聪慧来。而江湖之中风云变幻，似乎每天都有新事发生，又似乎总是日升月落，并无別事。 譬如，晏锦帆抽空回霸刀山庄参加了老庄主柳风骨的葬礼，回来同朋友们八卦：“大庄主和杨道子看来是和好了呢，我早上还撞见他俩从一个屋里出来。” 姜橙子顿时兴奋了：“求昨晚细节！” “不要问，问就是弹琴舞刀！”晏锦帆微微一笑，故意这样说道，被姜橙子不满的拍了一巴掌，才改口说：“好啦，细节有什么好在意的，反正柳风骨不在了，也没人压制得了柳惊涛，一切且看来日吧。” 随后没过多久，他们就得知柳静海千里走单骑，去苗疆寻找昔日恋人唐书雁的消息。他们初相识时还是青葱少年，如今三十年弹指而过，他才终于能去寻她。 “不是我说，霸刀再不抓紧点，感觉柳家都要绝后了啊。”姜橙子犀利的吐槽道。 “算了，也不要勉强。”晏锦帆想了想，这样回答道。“其实，像藏剑那样就不错。” 藏剑叶家唯有叶晖膝下育有叶凌烈、叶镜池两子，除此之外就只有叶炜膝下有叶琦菲了。值得一提的是，那位轰轰烈烈震惊江湖嫁进藏剑的叶五夫人，成婚不过一年便因病香消玉殒，叶凡大受打击，从此闭门不出，几近销声匿迹，也不知道如今如何了。 “可以，叫你们三庄主多努力努力。”姜橙子转了转眼睛，小声说道。“不过因为当年唐小婉的事，霸刀和唐门之间的关系冷淡了那么多，只怕他们俩的事还有得磨。” “没关系，反正大庄主和三庄主之间也没多少兄弟情谊了，正好可以拿此事做文章。”晏锦帆平静而冷酷的说道。她既然一直都站在柳惊涛那边，自然早就不会为此为难了。“再说，想必，唐门也不想把昔日五毒内乱的旧账翻出来。” 不过这些事情，就和他们没什么关系了。 没过多久，纯阳盛会昭告天下，李忘生正式传位于静虚大弟子洛风。逸凌霄很去了些时日才返回，回来还给裴翎带了把木剑。 “来来来，翎儿，拿去玩嘛。”顶着干儿子不怎么感兴趣的死鱼眼，逸凌霄倒是笑容满满，难掩畅快。唐云机观他神色，不由笑问道：“看来，玉虚子得道飞升之事是真？” “是，他总算勘破红尘，得道而去。”逸凌霄全然不掩饰满脸的幸灾乐祸。“我还见到谢云流了。” 这对师兄弟的爱恨情仇，至今也被世人津津乐道，唐云机自然不会不清楚好友的立场：“新掌门既然是静虚首徒，剑魔也算是得偿所愿吧？” “那简直太得偿所愿了。”随着师父的离去，半生执迷、半生苦闷皆化空空，谢云流究竟会是什么心情呢？只要随意一想，逸凌霄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不过等过了一段时间，他得知刀宗宗主也跟着飞升而去，又是如何的郁闷，那就十分难以言说了。 至少在这个时候，唯有裴岚凑过来问他：“凌霄，大师兄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 “哦，这个啊。”逸凌霄笑了。“他打算在纯阳宫做客十天半个月，和洛风师兄好好谈玄论道一番，以示庆祝呢。” 裴岚：“……哦。” 她果断略过了自家大师兄的司马昭之心，继续同好友说道：“说起来，马上就是薛帅的祭日了，我们今年也一起去苍云吗？” “嗯。”逸凌霄下意识的点了点头，才突然反应过来：“为什么我们要去苍云？” “因为要陪——”裴岚停了下来，疑惑的挠了挠头。“是啊，为什么呢？” “失忆后遗症真可怕。”逸凌霄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没事没事，就当去雁门关旅游也不错啊，我们也好久没去映雪湖了呢。” 毕竟他们记忆的消失，实在是彻底得十分诡异，连询问裴元等人竟都得不到线索。既然无迹可寻，那就只有先忽略过去，毕竟不管怎么说，日子总要往下过啊。 但除却记忆以外，却也并非没有其他困扰。某日裴岚半夜醒来，不知为何无法再入睡，便去裴翎的房间看了看孩子，随后独自走出了门。 万花谷的夜空星河流淌，点点萤火自草叶间肆意飞舞，仿佛能同漫天星辰交相辉映。裴岚走出不远，随手折了两支白梅后，就遇到一只白鹿缓步而来，在她面前弯下了身体，她顺势坐在了鹿身上，由着它驮着自己一路走到水月潭边。 水月潭中瀑布飞落，好似一道倒悬的银练。天上圆月映入潭水，又借银练首尾相连，正是好一番奇景。想想月色难得，裴岚抱着梅枝，正往潭水中探看，却不想见到一个白色的身影站在潭边，背后垂落的银发竟比那瀑布还要耀眼。 裴岚一拍身下的白鹿，让它停下脚步，暗自摸了摸收在袖子里的墨笔，见对方缓缓转过身来——不知为何，他的脸背对着月光，竟全然是模糊一片，看不清楚。裴岚只觉得他气质出奇清冷，仿佛随时能与满地月光相融，不由出声询问道：“你是月宫仙子吗？” 话刚脱口，对方未曾答话，她就先笑了起来：“不好意思，我说错话了。”对方身量高大，明显是男人，又是个陌生人，这样说话就显得太随意了。 她把夜风吹乱的头发拨在脑后，感觉到对方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不由继续问道：“您是在这里赏月吗？那我就不多打扰了，先走一步。”只当他是客居在万花仙境的文人雅客，来赏水月潭奇景呢。 她又拍了拍身下白鹿，便要返回来处，然而那仙子忽而往她走了一步，朝她唤道：“——” 没有声音。裴岚也看不清他嘴唇张合，也不知道是不是夜色太过浓郁，他们俩明明相隔不远，却像是横隔了一道无形的、无法跨越的屏障一般。裴岚心里发毛，恨不得身下的白鹿走得再快些，然而等她渐行渐远，那人影只剩下淡淡的一道白光的时候—— 一股前所未有的难过忽然涌上心头，她不知原因，只停下来静静吹了会儿夜风，又忍不住掉头回去，然而月华温柔如旧，那人影却已经渺渺无踪了。 “这到底是做梦，还是真实啊？”她心里竟生出这样的不解来，在水月潭边徘徊了一阵，才返回了屋子。静谧的夜色中，朋友们尚在熟睡，裴岚脱下外衣，躺在唐云机身边，辗转了一阵之后，才慢慢闭上了眼睛。 月光悄悄投过窗户，静静的洒了她满身。 第117章 无责任番外:反穿日常 *本文大概又名相信爱更要相信神棍。 万花谷。 裴元怒气冲冲的来到水月潭边的小木屋。 “裴岚，你这个丫头，你真是……”他咬牙切齿的拎着裴岚的耳朵把她拉出了门，裴翎跌跌撞撞的跟了上去，一把抱住了母亲的小腿。裴岚眼泪汪汪，又不敢反抗，不由嘟着嘴反问道：“我又怎么了啦？我明明都乖乖的没有出门，大师兄你不要冤枉我！” “舅舅！”原本和她一起待在屋子里捣药的谷之岚也追了出来，拉着他的手劝道：“有话好好说，你干嘛那么凶啊。”一面把裴岚解救下来，拉到了自己身后。 “就是嘛。”裴岚有她保护，顿时有恃无恐起来，朝着裴元做了个鬼脸。裴元本来眉头紧锁，看她仍是一派天真快乐的模样，怒气倒是呼啦啦被风吹散了，无奈的摇了摇头：“你啊。” “今天我一早就在这里，岚岚一直和我在一起，并没有外出过。”见他的情绪平复下来，谷之岚柔声解释道。“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吗？” “是，有一位客人，现在正在师尊处喝茶。”裴元缓缓说道，还是忍不住瞪了裴岚一眼。“他自称是翎儿的父亲！” 裴岚：“……” 裴岚：“这也不是他说了就算的啊！”因为自己一点记忆都没有，鬼知道对方是不是在说谎啊。 “不，师尊已经信了，我……也相信。”看她已经十分警惕的把裴翎抱起来，裴元虽然不情愿，但还是咬牙切齿的说了下去。“只要你去看看他……你就明白了。” “啊？”裴岚头上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因为朋友们各自有事返回门派去了，此时并不在万花谷，她把裴翎抱给谷之岚看着，自己拽着裴元的袖子随他回了赏星居。渺渺青烟之中，孙思邈同那黑衣来客正对坐树下，各自捧着茶盏，裴岚甫一靠近，便闻到一股沁人茶香扑鼻而来，不由咂舌道：“师父好大方，这不是茶圣上次拜访的时候送的新茶嘛，他居然也肯拿出来与人喝！” “好茶也须与知音同品。这位谈道长，着实是位神仙人物。”裴元心情复杂。他只同谈无欲简单聊过几句，便已然折服于对方不凡的风度与谈吐之下，但一想到师妹昔年怀着孩子、茫茫然同其他几人一起返回万花谷的情形，又实在心痛她，竟摆不出什么好脸色来。“你看看他的脸，能不能想起什么来？” “唔，那我往那边走走。”这个角度只看得到小半张侧脸。裴岚弯着腰，藏在一丛浓密的灌木后面，悄悄往旁边移动了两步——恰在此时，那道人微微转过脸来，挺直的鼻梁和微冷的眉目，一下子映入了她的眼帘。 “！！！！” 裴岚当机了。 * 五毒教。 “阿嚏——” 陆摇光吸了吸鼻子，慢慢睁开了眼睛。坐在床边的凤瑶回过头看她一眼，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倒是松了口气：“好了，高烧总算是退了，来，把剩下的药喝了吧。” “唔，谢谢师父。”陆摇光烧得迷迷糊糊，手都抬不起来，被唐云机扶起来喂了一碗药，嘴里麻木得连苦味都尝不出来了，又重新躺回了床上。看她那副眼神涣散的呆滞模样，凤瑶不禁又好气又好笑：“明明怕冷得厉害，还非要去山顶玩，你啊，这下知道难受了吧。” “不是去玩的……我明明是去采药啦。”陆摇光又吸了吸鼻子，往旁边唐云机的身上靠了过去。“云机对不起，耽误了回万花谷的时间……” “好了，你还是老实养病吧。”唐云机不以为意，她既然是同陆摇光一起回来的，总要两个人一起回去。再说，从苗疆返回万花谷，路程着实遥远，中途还要几次换乘，她也比较担心某些人半路上把自己搞失踪了。 见她昏昏沉沉，似乎马上又要入睡，凤瑶伸手给她掖了掖被子，抬起头对唐云机说道：“折腾了大半天，真是辛苦你了，你也快去休息吧。等明天早上起来，她应该就没什么事了。” “哪里，是您最辛苦。”唐云机客气两句，倒也没有推辞她的好意，同她一起走出房间，下了藤梯，去楼下的客房休息。 五毒的夜晚和唐家集有些不同，除却风声吹动树叶沙沙作响，还有此起彼伏的虫鸣汇成自然的歌声。月光透过支起的窗户洒落在枕边的千机匣和面具上，唐云机将双手背在脑后，闭着眼睛听着远处山林里传来的松风，轻松的思索着自己接下的任务该如何完成。 ——直到一只手轻轻摸上她的胸口。 “……我虽然知道在这里很寻常，但把心思用在我身上，实属不必，来多少次都一样。”那只手才刚触碰到她，就被她一把抓住了。唐云机没有睁开眼睛，算是给对方留了一丝颜面，毕竟对方所求也不过是一夜露水情缘，说到底也有文化差异的缘故。“回去吧。” 她松开了手，那女人却好似比她还震惊一般，喃喃着问她：“……已经有人这么做过了吗？” “嗯？”她语气中的微妙暂且不提，口音却是难以遮掩的大问题，唐云机顿时睁开了眼睛，借着月光，看到了一张英气的面庞，对方果然非是五毒教的打扮：“你是谁？” 下一秒，她听到陆摇光的尖叫从头顶响了起来，虽然因为还在病中，仍然没什么气力，倒把她面前这位不速之客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想要转身上楼。 唐云机一把拉住了她。 “你不上去看看出什么事了吗？”玉秋风皱着眉，不解的转过头来看她，却见唐云机微微一笑，忽而竖起一根手指，立在微笑的唇前，那副笃定的神情，竟将她看得呆立当场，心口不由怦怦跳了起来。 “你听。” 周围的虫鸣声，好似一下子变得高涨起来，其中还夹杂着窸窸窣窣的声响，是四周警戒的虫子们轻而易举爬上吊脚楼的声音。 “你们来之前，都没打听一下这里是什么地方吗？”唐云机缓缓说道。“只怕，他马上就要做蛊虫的饵料了。” * 霸刀山庄。 晏锦帆外出巡视了一圈，返回驻守地点的时候并不意外的发现姜橙子已经直接坐在了地上，漂亮的烟粉色布料在地上铺开老远，却仍然漂亮得像一幅画一样。 她摇了摇头，走过去坐下来搂住好朋友，温柔的说道：“都叫你回去休息啦，我要守到凌晨才有人换班哦。” “知道，知道，有我这样的美人儿陪你守夜难道还不好吗？”七秀少女打了个哈欠，把头靠在了她的肩上。“不过柳风骨不过是生病又没死，你们霸刀至于这么草木皆兵吗？” “……他快死了。”晏锦帆有些漠然的这样说道。“若非如此，大庄主不会把二庄主叫回来。” 柳浮云回霸刀那天，姜橙子也看到他一骑绝尘的冲进庄内，仍是一身明教护法打扮。但她到底不是霸刀中人，并没有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他们不是早就决裂了吗？不管是柳浮云和柳风骨，还是柳浮云和柳惊涛……”但是亲生父亲重病，儿子回来探望，也没什么不对啊。 “既然已经没什么兄弟情了，那么现在就可以来谈谈利益关系了。”晏锦帆笑了起来。“只要柳风骨在，二庄主就不可能站在三庄主那边，他到底忘不掉大小姐的死……不过等柳风骨死了以后，现在的格局又要发生变化，也不知道最后，霸刀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她叹了口气，流露出些许忧郁的神色来。姜橙子安慰道：“管他是什么样呢，反正他一死，霸刀就是年轻人的天下了！你们在柳五的□□阴影下过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能有新的开始，也不是坏事啦！” 晏锦帆被她逗笑了，到底没有说三位庄主也都不是什么年轻人了，且全都风尘满面、孑然一身，一整天也难见一个笑脸。有时候，她觉得柳夕早逝，却也不是一件坏事，否则，要让她面对如今三个兄长各自决裂、各成一派的场面，岂不才是真的残忍？ “你别不当一回事，这几天确实有人在暗处窥伺霸刀，暂时还不知道他们有什么目的呢。”她低声告诉姜橙子。“柳五秘密一向很多，现在他要死了，各路牛鬼蛇神自然都该跳出来了。” “哈，九天不是早就名存实亡了嘛？复哥早就废了，蛋总当亲王也当得挺高兴的，其他几个死的死没用的没用……总不可能方乾要违背誓言回中原吧，脸不给他打肿？”姜橙子露齿一笑，说出的话却足以吓傻一大群知情人。“不过柳惊涛柳浮云不知道也就罢了，他的继承人柳静海也这么认为……哈哈，我就知道柳风骨这样的死脑筋，人缘肯定好不到哪儿去。怎么，现在他的老相好叶孟秋不跳出来帮帮他？” “霸刀马上就要权力更迭了，藏剑这个时候但凡敢出手，那场面就很有意思了。不过，我看叶英和叶晖没这个意思。”晏锦帆耸了耸肩。“叶孟秋才是真的功成身退……他如今在藏剑早没了话语权，倒是不会再被卷入这些江湖风暴了。”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儿子要是不听他的，他似乎也没柳风骨这样把三个儿子玩弄在股掌之中的手段。 “难说，藏剑，也早已入局。”不过姜橙子内心也没当回事，到底她的立场是晏锦帆又不是藏剑山庄，所以又把话题转到了柳风骨身上：“所以，现在有人在为老庄主重病伤心吗？” “你在开什么玩笑？”晏锦帆露出夸张的表情来：“大小姐早就死了，二庄主过年都不愿意回来，大庄主连九天的事情都在破坏，至于三庄主……他现在被大庄主和二庄主联手针对，没那个空闲，估计以后再打把刀怀念他吧，也算是惯例了，反正人还在的时候，他永远都是做不了什么的。老夫人更是懒得多看他一眼。” “与其问这个，你倒不如问，现在有多少人盼着他去死呢。” 第118章 无责任番外:反穿日常 一直等到晨光熹微之时，姜橙子哈欠连天，她有事做的时候熬夜倒也是一把好手，但没事做时就完全不行了，看旁边的晏锦帆仍然是一副不动如山的模样，不由调侃道：“厉害啊阿锦，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天策或者苍云的出身呢。” “得了吧。”晏锦帆捏了捏她的鼻子。“我可不敢跟……”她想说某个名字，但一下子愣住了，想了半天，也只能抱怨道：“就算是失忆，也该是有迹可循啊。” 可偏偏，一点痕迹也没有，询问霸刀的师兄师姐们，谁也想不起她有什么来自苍云或者长歌的好友，仿佛这样的人从来没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一般。但晏锦帆自己总是能感觉到些许的不对，又怎么会因为他们的话语就怀疑自己的判断呢。 “如果单纯只是失忆，无论如何都会有迹可循，我看啊，这事没那么简单。”姜橙子也跟着严肃起来。“只是连隐元会都查不出线索，估计是没戏了。”当然，她比较心宽，除了偶尔郁闷一下，倒也还算看得开。 晏锦帆也点了点头，到底，身边还有朋友，只要想到有人和自己一样，虽然根本不是什么好事，但却也能给人带来不少的慰藉。 她看了看天色，察觉换班时间在即，想要再劝劝好友先回房去，不想却看到一枚响箭飞上天空，在昏暗的天幕上炸开一道耀眼的白光，刹那间，几声长啸从霸刀山庄各处接连响起，无数紫色的身影化作一道道紫色的闪电，齐齐朝着响箭升起的地方飞射而去！ 晏锦帆没有动弹。她深知这也可能是调虎离山之计，因而仍是谨守着驻地，只是拔出背后的新亭候，紧紧握在了手中。姜橙子也精神一振，将双剑握在了手中，笑嘻嘻的同她调侃道：“好个不长眼的，这下子可是捅了貂窝了。” 晏锦帆回她一笑，刚想说话，却见一个红衣人凭空出现在面前，颇为惊喜的叫道：“阿锦！” 两个姑娘齐齐吓了一跳，竟皆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她们有唐云机这个好友，原本也是见惯了唐门隐身追命的手段，但，即便是唐门的武功，也并非全然无迹可寻，面前这个陌生男人，却真真切切是凭空冒出来的啊！ “你是谁？”晏锦帆往姜橙子面前一挡，把空着的左手背在背后比了个手势，示意她赶紧走。她其实一向对自己的武功颇为自信，也并不是什么谦虚的人，但面前的人浑身内息之浑厚，简直远超她的想象，让她一时之间，都有些害怕起来。 但是，姜橙子哪里是会抛弃朋友离开的人，如果不是迟了一步，她更乐意做挡在前面的那一个呢！不过她眼尖得很，下意识的往对方身上扫了一圈之后，就忍不住咦了一声：对方挂在腰上的那把镶金带玉的匕首，实在很像是晏锦帆的手笔啊！ 结果晏锦帆话音一落，对方比她还生气：“什么叫我是谁？你一声不吭就回了这里，也就算了，居然还把我忘了吗！”一边说，一边居然有些泫然欲泣，只是似乎因为有姜橙子在场，他努力忍住了。 晏锦帆无缘无故被指责了一番，却根本没有反驳，只是下意识的看了看姜橙子。后者一对上她的眼睛，心里顿时了然，默契的开口道：“哎呀，我的夜盲症越来越严重了，天都快亮了还虾米都看不清楚呢，咳咳，阿锦，我就先回去睡了哈。”一边说一边朝着好朋友龇牙咧嘴了一番，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但是她转身运起轻功的时候，自然也是一点夜盲的伪装也没做的呢。 晏锦帆哭笑不得，这个时候也不好多说，只能收回了刀，尽量温和的问道：“请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 五毒教。 陆摇光病了这样一场，好不容易好起来，就遭到了师姐妹们的无情嘲笑：“出去走了一圈，你怎么变得这么弱了，上个山都会得风寒？” “哼！”她虽然心里有些不高兴，但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明明记忆之中，自己好像去过很冷很冷的地方，但也没有生病啊。“我说不定是水土不服呢！” “哎呀，你这妮子，真是生怕你师父不打你么？”声望商许周低下头来摸摸她的头，笑嘻嘻的说道。“中原果然是地广物博，你去了这么些年，如今伶牙俐齿了不少啊！” “咳咳。”陆摇光的脸蛋红扑扑的，小小声告诉他：“就是……山歌都忘得差不多了啦！”说得面前的山歌达人又哈哈大笑了起来。 “摇光。”苗淼尔把她拉过来捏了把脸蛋，俏皮的问道：“说起来，之前那个爬你窗户的人呢？还被关在地牢里么？你这妮子，果然是长大了，居然还有人从中原追到咱们这儿来！”说完，众人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说到这儿，陆摇光不禁有些苦恼：“别提了，师父到现在还在生气呢……”凤瑶虽然性情温和，但对门下弟子却极有爱护之心，且一向不喜欢中原人，此次得知居然有人趁着夜色爬了病中弟子的窗户，还是个外来户口，简直怒不可遏，导致陆摇光也不敢随便说情了。 可是…… “我觉得，他不是坏人啦……”想到之前自己偷偷去看他，对方隔着栅栏伸出手，拉住了她的手指就高兴的笑了起来，还一个劲的抓着她的手往他脸上放的模样，陆摇光挠了挠脸蛋，觉得脸上有些烧热。 不过很快，她就注意到联袂而来的唐云机和玉秋风，不由高兴的打了声招呼，跳过去抓住了好朋友的手臂：“怎么样，云机？” “已经联系好车夫了，我们明早就出发。”唐云机捏了捏她的手指。随着她的靠近，有些五毒弟子的脸色骤然大变，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去了，其他人虽然也有留下来的，但语气明显冷淡了几分：“怎么这么快就要走，你回来也没过多久呢。” “等过年的时候，我会再回来的啦！”陆摇光抬了抬头上的银冠，兴高采烈的说道。“但是出来那么久，我好想翎儿哦，还是先回万花谷啦！你们可以给我写信嘛！” “好好好。”这是她自己的决定，其他人倒也没有反对，只是商量着让她多带些特产在路上吃，再带点南疆特产的药材过去，免得客居被人轻慢。正说得热闹呢，却听见有人重重的咳嗽一声，随后呵斥道：“都聚在这里做什么？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见是艾黎长老到来，其他人不敢争辩，纷纷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陆摇光则是试图挡在唐云机身前，生怕长老找她麻烦——但艾黎却没似乎并没有这个心情，只是领着一个中年女人，径直往祝融神殿走去。 见他逐渐走远，陆摇光放松下来，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一转头却发现许周几乎称得上面无人色，不由抓住他的手掌，有些担心的问他：“师兄，你怎么了？” 许周张了张嘴：“那是……艾黎长老身边的那个人，那是前教主啊！” “什么？！”在场大多是年轻弟子，根本没见过前任教主的模样，但也有老资历的弟子望着祝融神殿的方向，神色颇有些一言难尽。 “她怎么回来了？”“她不是早就死了吗？”种种疑问接连响起，但又很快变为统一的一句话：“我这就去告诉其他人！” 事实上，魔刹罗此时的心情也颇难以形容。她阔别五仙教已有数十年之久，此前很长一段时间甚至以为自己再也不可能返回故土，但女娲大神终究垂怜她，让她如今，能够同女儿一家团圆。 ——直到站在曲云面前之前，她的确一直是这样想的。 曲云正在同凤瑶说着教中的事宜，见艾黎领着人进来，也不过轻描淡写的抬起眼睛看了一眼，随后便竖起一只手，示意他们不要现在打扰。 她如今可不似刚来五毒时一般，是个柔柔弱弱的孤女，艾黎轻易不敢反驳她的意思，只是躬起腰，朝她行了一礼。而魔刹罗则是贪婪的打量着她的面容，心痛于她一成不变的女孩模样，心里思索着回去后要询问方乾，看看他们能怎么帮助他们的女儿。 这个时候，陆摇光溜溜哒哒的走进了大殿。 她是凤瑶爱徒，和曲云的关系也并不差，曲云看她跪倒在自己座前，不由停下和凤瑶的对话，柔声叫她起来，随后询问道：“我听你师父说，你和你的朋友明天就要回万花谷了？” “是啊！”陆摇光眨巴眨巴眼睛。曲云继续说道：“正好，我有一封信要交给东方谷主，还有他上次问过我的药材，也一并给他，那就请你做一回信使吧。” “那敢情好啊！”陆摇光笑嘻嘻的回答。“那教主，我帮了你，你能不能提前帮我一个小忙啊？” 曲云对她这样可爱的年轻人总是特别宽容：“哦，说来听听？” “我、我想要把地牢里的那个人也带走……”陆摇光支支吾吾的说道。“但是师父不让……” 原来是这样！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曲云自然也有所耳闻，闻言不由一乐。凤瑶却皱起眉，不满的训斥道：“你管他做什么，老老实实回你的中原去便是了！” “那我要不管他，你就要拿他喂双生蛇王了么师父。” “那也是他活该，没点本事，也敢来我仙教撒野。”凤瑶的语调倒还算平和，说出话却冷得像一把刀子。“若他是侠客岛岛主那样的盖世英豪，自然可以来去自如，苗疆难道留得住他吗？” 她一直是五圣使之中性情最好的一个，且随着玛索、容夏、纳罗的接连叛离，在教中的地位水涨船高，同曲云的关系也愈发亲密。艾黎心里一个咯噔，暗暗后悔自己不该顾念旧情，带魔刹罗进来——看着端坐在主座上，平静的睥睨着他们的曲云，他已经明白了自家教主的意思。 果不其然，下一刻，曲云就淡淡的接上了话：“别这么说，侠客岛名扬四海，想必也不是人人都是岛主那样的德行。” “噗。”陆摇光一个没忍住，差点笑出声来，幸好及时闭上了嘴。她装模作样的咳嗽了两声，又可怜兮兮的说了下去：“他才比不上侠客岛岛主呢，我也可以轻而易举的控制住他，不会跟着他一去不回的啦！” “……”魔刹罗闭上了眼睛。她实没想到，除却蓬莱门内，连生她养她的仙教，都是这样的态度！ ——但在她内心深处，却又有一个声音在问她：难道当年，魂不守舍、坐立难安，无论如何都要离开苗疆，去找寻那个失踪男人的，不是你自己吗？ 是啊，她也并不是不明白，这世上的一切不可能都随她心意而行……只是，在烛龙殿内，被从乌蒙贵手下救出、见到自己阔别已久的爱人与女儿时，她的心里又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光！是不是那个时候，汹涌的感情蒙蔽了她的眼睛，让她忽视曲云冷漠的态度呢？ “……云儿，你、你不是和东方谷主感情不错吗？”她仍是不死心的询问道。“他的确也是你的哥哥……” “是啊。”曲云道。“多亏我们有那样一个令人羞耻的父亲，也难免亲近一些。”毕竟，他们的成长，其实都和父亲这个词没有半点关系。 相认以后，东方宇轩竟还对她觉得愧疚，说自己竟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没能早些帮到她……但，只有曲云知道，面对他的时候，自己的内心是有多羞愧，他是堂堂正正的方乾的儿子，而自己呢？ 她从来没有过父亲母亲，且早已长大，那么以后也不必再有。东方宇轩说，他的一切皆来自母亲的严厉教导，不知道那是一位怎样的夫人，但曲云也不想见到她——她怕自己在对方面前，更是羞愧得抬不起头来！ 是不是因为她生长在中原，就是要比土生土长的苗人更在乎礼义廉耻呢？曲云有些漠然的想到。但当年把自己送走的决定，不也是母亲自己做下的吗，或许，这也是一种“父母之命”吧。 她虽然年纪并不算太大，但这半生着实已经经历了太多，如今心性之坚定，早和昔日会因爱人的叛变哭泣不止、却又无可奈何的少女不同。艾黎顶着她冰冷的目光，只得苦笑连连，恨不得自己今日从未来过大殿，而魔刹罗望着这样的她，却只觉得一股凉意瞬间灌进了自己的心脏。 “云儿。”她含着眼泪问道。“你不肯叫我一声母亲了吗？” “母亲。”曲云端坐在教主位置上，只是遥遥与她相望。“你说的哪里话。”但那语调，绝非是对母亲的敬重！ 第119章 无责任番外:反穿日常 魔刹罗做梦也没有想到，她同心爱之人的独女，对她这个生身母亲，态度竟然这样冷漠！在此之前，她甚至还想过问问女儿，要不要同她一起去侠客岛看看方乾，一家人好好相聚一番，然而如今看着这位冷淡自持的五仙教教主，她忽而就明白过来，一切都太迟了。 而这个时候，又是一个清脆的声音在大殿上响了起来：“唉呀，原来还真是前教主来了啊！”却是阿幼朵从殿外款步而来，径直走到了曲云身边，这才回过头，打量着魔刹罗。 她继任圣蝎使时还是个小小的女孩子，对魔刹罗的记忆早就模糊不清了，只记得她虽严厉，却是位极有手段、极有威严的教主，然而面前这个面容温婉、眉目忧伤的女人，又是谁呢？ 她正疑惑呢，艾黎却先一步呵斥道：“胡说什么！这里只是有一位想要来看女儿的母亲，哪有什么前教主，前任教主，早就因乌蒙贵而死了！” 魔刹罗瞪大了眼睛，转向他。但顶着她的目光，艾黎面色不变，只是朝着曲云笑了笑：“教主，您说是不是？” 作为当初魔刹罗一失踪就果断去往中原、发现曲云没心思回苗疆，就果断把她的身世捅给叶晖知道的人，艾黎一向自豪于自己的果断。 他做出了正确的决定，曲云继任教主以来，着实做了许多件大事，解决了仙教的大危机，再加上反对她的人几乎都已随乌蒙贵和容夏、纳罗二人离开，如今教中剩下的皆是虔诚之徒，他哪敢和教主作对？ 再说，这个时候他也反应过来，魔刹罗口口声声说是思念女儿，但她以前可不是这么柔肠百转的性子，艾黎暗自懊恼，真是改变太久，他都忘了这位前教主的手段，她在教中，也不乏忠心耿耿的部下，不会是有心回来重掌五毒教吧？ 还有她背后的方乾，也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中原人一贯狡猾…… 他越想越阴暗，只是冷着脸不再说话，却不知道这些都是他的胡思乱想，魔刹罗真的就只是来看看女儿罢了。 阿幼朵被他斥责一番，却并不怕他，只是撇了撇嘴：“前教主才没死呢，她不是跟那个叫方乾的中原人走了么，所有人都知道啊！”烛龙殿一役她并没参加，但试问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呢，魔刹罗被救后明知对方有妻有子，仍是随着方乾前往蓬莱一事，让五毒教受尽了世人耻笑，若非她们并非什么名门正派，蛊毒随时都能杀人，只怕那些人还会说得更过分！ 她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说的：“你的男人怎么没来？他以前把仙教当做勾栏妓院，不是来去自如吗？你都随他走了，干嘛要回来？”难道指望他们对这段爱情歌功颂德吗？不，若非方乾武功实在太高，教中想杀了他做虫食的人可不在少数呢。 “阿幼朵！”这回严厉训斥她的人却成了凤瑶，她当然不在乎对方怎么说方乾，但这样的话，又把曲云置于何地呢？“你别胡说！” “没事，随她去吧。”曲云却没什么感觉。她自小是孤儿，虽在七秀坊时大家都一样，没人说闲话，但也不是不知道外面的人是怎么议论她们的。若是连污言秽语都不能承认，早在知道自己是五毒教教主之女的时候，她就该去死了。 “阿幼朵还小，不能明白自己在说什么，还请母亲不要介怀。”她拉过阿幼朵的手握在手心，维护之意溢于言表。魔刹罗又能说什么呢？这天真直率的姑娘好歹也是圣蝎使，想必也是曲云的心腹，她如今又有什么立场斥责她呢？ 在这一刻，她忽然明白过来，五仙教不再是她的家了，因为她自己选择抛弃了它。而与此同时，她和方乾也不是曲云的归宿，她早已长大，不再需要父母的庇佑，亦不需要父母的疼爱，因为她身边已有了朋友、爱人、弟子、同伴，她到底不是孤身一人。 一时之间，她竟然不知道自己和她还能再说什么。半晌，才轻轻吐出一句：“……我只是想来看看你。” “我知道。”曲云微微笑了起来。“我很好，母亲，你大可以放心。” 说罢，她倒是站起身来，这个时候才走下了主座。凤瑶见好就收，拉起阿幼朵和陆摇光就离开了大殿，艾黎也连忙退了出去，把空间都留给了这一对母女。 因为曲云态度明确，凤瑶心情不错，陆摇光又歪缠了她一阵子，总算让她答应了自己放人的请求，赶紧去地牢拉了人出来。也亏得宵一向迟钝，被关了这么几天，旁人多生气的事情，他却没什么感觉，见到陆摇光仍然十分高兴，被陆摇光牵着，就拉回了她的小楼。 “你怎么这么笨笨的啦？”陆摇光扯出不知道什么时候夹在他头发里的几个稻草，打水给他擦了把脸，又拉着他的手仔细看了看。“在我们这儿就算了，换成中原你这么爬别人的窗户，早就被人当登徒子打死啦！” 闻言，宵却有点委屈：“我只想爬摇光的窗户。”又控诉她。“你明明说过，无论发生什么，都最喜欢我的！” 陆摇光：“……”果然是被遗忘掉的男朋友吗？ 等她看到宵特意拿给她的小瓶子，以及里面的同命蛊，更是忍不住想长啸一声：师父，你早就发现了吧！难道这也在你的计划之中吗？！ 然后她转头就把祝融神殿里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唐云机，一点也没觉得这是教主的家事需要保密啥的，顺便提出一个大家都了然于心的事：“魔刹罗回来了，那方乾应该也回中原了吧。” 唐云机抬了抬眼皮：“总要参加一下柳五的葬礼吧。”好歹都是九天的同事呢。 陆摇光咂了咂嘴：“那剑圣是不是也在啊？”便是她这样的都知道，建宁王之前几次三番栽在剑圣拓跋思南手上，看他不顺眼得很，虽然对付安禄山的时候大家合作了一回，但那都是以前的事了，现在他是今下最器重的弟弟，谁知道是不是又换了想法呢？ 唐云机明白她心里的想法，倒是十分耐心的告诉她：“不，建宁王一向是聪明人，如今伊玛目伏诛，李复、隐元会已为他所用，柳风骨重病，方乾久在海外，剑圣早已是拔了牙的老虎，何苦与他为难呢。”更何况，他的绝世武功，是如此好用的一把利剑啊！ “哦。”陆摇光懵懵懂懂的，也不知道听没听懂，不过她其实也并不关心这些家国大事，于是赶紧塞了两个桔子在玉秋风手里。“秋风你吃！” 玉秋风：“……”所以为什么她对根本不认识的自己都这么热情？ * 万花谷。 裴岚背着手在院子里走来走去，长吁短叹：“天啦，怎么会这样？” “这句话不是应该我来问吗？”裴元板着一张脸，在院子的另一头站着。他长身玉立，衬着身边的一树盛开的玉兰花，真是芝兰玉树，英俊非常。不过裴岚这个时候可没心情欣赏他的美貌了，还在自顾自的惋惜：“我去，我怎么就失忆了！这不是完全想不起他没穿衣服是什么样子了吗……” “你说什么？！”裴元猛地扭过头，炸了。 “咳咳。”裴岚被他吼得回过神，赶紧补充。“我是说……我居然，完全想不起和他相处的情形了啦！” “哼！”要这是别人，裴元早骂她不知羞耻了，偏偏这是自己人，还是一手带大的师妹，他也只能冷哼一声，道：“我现在有点怀疑，始乱终弃的不是谈道长，而是你了！”看她那副花痴的样子！别是当初求而不得，所以睡了人就跑回来了吧！ “额……”裴岚想了想，忽然捂住了脸。“……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裴元：“……” “唉……”这时候，有个声音幽幽的从屋顶上响了起来。“岚岚，想不到你是这样的岚岚！” “凌霄？”裴岚放下手，有些奇怪的仰起了头。“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而且你为什么在屋顶上？” 逸凌霄忧郁的望了她一眼。他弓着背，双手搭在膝盖上合在唇边，怀里抱着的是随身长剑瀚海长风，虽然是坐在屋顶上，却好似身处皑皑冰雪的峰巅一般，一股注孤生的气息扑面而来。裴岚抖了两下，好不容易从他身上散发的剑纯气场中脱出身来，忍不住歪了歪头：“哇靠，这是什么新的装逼的手法？” “你不去陪翎儿玩吗？”她继续问道。“不然去水月潭里抓两条鱼回来呀，今天中午给你加菜。” “哦。”逸凌霄条件反射的想跳下来干活，但动作摆到一半，却又退了回来，继续沧桑的说道：“等我再吹会儿风再去。” 裴岚：“？？？” 第120章 无责任番外:反穿日常 姜橙子从霸刀山庄回到了万花谷。 “橙子！你回来啦！”裴岚高高兴兴的和好朋友拥抱了一番，手牵着手去看了看他们共同的宝宝裴翎，把他抱起来玩了半天，才坐在一起开始窃窃私语。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霸刀事情已经完了？” “没有，柳惊涛和柳静海正斗得厉害呢。”姜橙子磕着瓜子，随口就把柳家的家庭伦理剧当八卦说了。“也不知道柳五心里怎么想的，但到了这个时候，便是他想插手也动不了了，生老病死，谁也逃不过么。” 如今，他可不是什么叱咤风云的炎天君了，他只是个满身沉疴、颜面尽失的垂死老人罢了。 “柳浮云果然还是站在了柳惊涛那边啊……”裴岚有些唏嘘。“本来以为他离开那么久，这些年又一直失忆，或许立场会中立一些。” “其实，我看他是恨他爹多些，也不恨他弟啦。”柳浮云在家连装束都不肯换，还叫家里人称他左护法就好，明显是下定决心要回西域的，不会加入霸刀权力之争，难怪柳惊涛能毫不在意的叫他回来。姜橙子耸了耸肩：“但之前叶炜跑来霸刀探病，柳惊涛言语一激，你是没看到柳浮云发怒的样子，真有点吓人……可能也是因为失忆吧，叶琦菲都已经长大成人了，他还是没从柳夕的死中走出去，就是柳静海也没吭声，估计心里也忍不了叶炜，以前就是在柳风骨面前装个样子罢了。叶炜最后连霸刀的大门都没进去，倒把叶琦菲伤心得不行。” “不过伤心也没用啦，唯有死人，无论如何也没法追回了。”她摆了摆手。“柳五当初一心只想保住和藏剑的协议，亲女儿的死都能忽视过去，大概也没想到，哪怕过了几十年，这件事仍然是他儿子们心里的伤疤吧。” 深深刺进心口的刀子，那伤口虽然已经痊愈，伤疤却永远不会消失。当大义的借口已经彻底失去作用，剩下的就只有冷酷的现实了。 “柳静海当了他爹这么多年的工具人，总算能自己决定一些事了啊。”裴岚不乏讽刺的说道。有晏锦帆在，他们对霸刀发生的事情一清二楚，自然知道柳三庄主虽然打了两把刀纪念妹妹柳夕和爱人唐书雁，但当年，听从父亲吩咐，没有为妹妹报仇的人是他，被父亲阻拦，没能到唐门提亲的人也是他。他其实就是个木头人，只会眼睁睁看着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离去，然后在回忆里永无止境的思念她们，但这深情除了感动他自己和无数看客以外，其实一点用都没有。 “他爹快不行了嘛，要是这样他都不能做自己的主，那整个人和废了也没区别了，我反正感觉他不是柳惊涛的对手。”柳静海是在沉默中抑郁，柳惊涛却完全是在沉默中黑化啊！其实听晏锦帆说起他过去还是个挺会照顾弟弟妹妹的好心人，但遭遇了几番各式各样的滑铁卢之后，便是骨肉亲情也彻底冷了下去，现在的他，似乎已经完全不在意兄弟姐妹的感受如何了。 “月弄痕一回霸刀山庄，就被柳三爷叫去风雷刀谷了，估计是怕她夹在中间做了炮灰。”姜橙子小小声说道。“我听阿锦说，柳惊涛以前顾忌她的心情，都不敢说出沈眠风抓了尹天赐的事，才导致他们俩后来翻脸。但现在，他绝对不会再有这样的柔情了。” 也不知道这个时候，月弄痕会不会回忆起曾经那位闭口不言、体贴备至的兄长呢？不过也或许，这位公正无私的浩气坛主想要的，就是这样的关系吧。 “唉，真是家庭伦理剧啊。”裴岚咂了咂嘴。“所以，你都不陪阿锦把八点档看完嘛？” “哼，她才不需要我陪呢！”说到这儿，姜橙子有点郁闷了，虽然她和朋友们无话不聊，只要在一起就很高兴，但那也不代表她想天天吃狗粮啊。“阿锦的男朋友找上门了啦，我跟你说，那个人简直是个妖怪啊！” 脸很年轻武功却极深厚也就算了，武林中也不是没有这样的前辈，但他能从人变成一个金灿灿的光球，还能正大光明的站在晏锦帆身边，让霸刀山庄里的其他人都把他当做空气，这就很厉害了，姜橙子都忍不住怀疑他有妖术啊！ “啊？阿锦的也来啦？”裴岚吃惊的捂住了嘴。“翎儿他爹也找上门来了呢！” “啊？！”姜橙子也吃了一惊。“你确定吗？你不要被人骗了哦！” “说什么呢，我难道很傻吗？”裴岚不满的一巴掌拍在她手背上，忍不住拉着她去欣赏“翎儿他爹”的盛世美颜。谈无欲正同苍在水月潭边说话，她俩偷偷摸摸的躲在树丛后面看了一会儿，裴岚兴高采烈，姜橙子则是一脸囧状：“哇靠，翎儿真是和他爹长得一模一样啊，亏我们当初还猜了半天他到底是云机的还是凌霄的宝宝。” 想想翎儿那张漂亮得不得了的小圆脸，再看看好朋友口水都快留下来的快乐模样，姜橙子心里合计了一下，感觉当初就算是露水情缘也还是挺划算的，也就选择性遗忘了他们当年疯狂diss这位不知名人士抛妻弃子的事，只是拿手肘拐了裴岚一下：“诶，你想好怎么跟云机说了吗？” “emmmmm。”裴岚一个激灵，表情顿时有点一言难尽。“云机应该不会反对……吧？” “那可说不定，岳父通常都看女婿不顺眼啊。”姜橙子玩笑道。“他旁边那个人是谁啊？” “那个啊……”说到这个，裴岚也露出有点囧的表情来。“夜话白鹭的情敌来着。” “哈？” “总而言之，你去问胎胎吧。” * 逸凌霄很忧郁的坐在树枝上吹风。 虽然因为他英俊潇洒的外表，配上剑茗套老白发，自带一股江湖萧索的气场，不过姜橙子是什么人啊，上去就先抢了他抱在怀里的夜话白鹭，往他旁边一坐，不客气的问道：“你就知道看你的剑，我回来了都不来抱抱我！” “好好好，抱抱。”要是换成别人抢了夜话白鹭，逸凌霄早翻脸了，但姑娘们的任性大多是自己宠出来的，那就只有捏着鼻子认了呀。 他抱了抱姜橙子，问了问霸刀的情况，倒是对柳家兄弟相残的情况表现得很漠然：“反正阿锦的立场一直很坚定，这件事也快结束啦。”管他东风压倒西风，诚如姜橙子所说，柳风骨一死，总归是柳惊涛三兄弟的天下了！ “我听说，因为此次借了建宁王的势头，柳惊涛似乎有入仕的打算。”和他说话的时候，姜橙子却不似像同裴岚一般全然是闲聊了。“真是李唐皇室大胜利啊！” “河东柳氏本就是世家，他又有才能有心计，且今上刚刚登基，正是百废待兴的时候，入仕也没什么不好，这天下，总归还是李家人的天下嘛，正好可以重新引导家族的方向。”逸凌霄顿了顿，慢慢说道。“看来，朝廷的确是有意整顿江湖了。说不定不会有下一届名剑大会了，可惜。” 光是柳家内斗，恐怕还不至于让柳大庄主下此决心。霸刀已多年不曾召开扬刀大会，名剑大会的声名却四海皆知；河东柳氏雄霸一方，藏剑叶家兴起才几个年头？朝廷若要插手，柿子自然要挑软的捏。 “我就说嘛，藏剑怎么可能置身事外。不过没关系，没有名剑大会，他们也不可能不打剑啊，只怕日后，名剑只会更多，不会少呢！”姜橙子笑了。早在叶孟秋同柳风骨谈合作的时候，一切便已经有所注定了。“就是不知道浩气盟是否也会被整顿？” “没必要吧，恶人谷还在，浩气盟就不会消失啦。不过有些事，就要看建宁王的心意了。”浩气盟本来也算是在朝廷管辖之内，不过以前任由其自治而已，就是不知道现在会不会空降一个新盟主过去。逸凌霄耸了耸肩，到底并不关心这些政治变动，转而又道：“叶英是个聪明人，总不会和朝廷硬碰硬的。”反正都没有谈条件的资格，乖乖听话就完事了。 “建宁王才是个奇人，本来还以为陛下登基以后，会第一个清算他呢，谁知道他却一直安安稳稳的，还这么受今上宠信……” “皇室的事情，谁说的清楚？或许，比起外人，陛下还是更信任自己的弟弟吧。”逸凌霄思索着说道。 “嗯！”姜橙子点了点头，突然伸手拉过他的脸。“所以，那个夜话白鹭的情敌是怎么回事？” 逸凌霄的思维还沉浸在之前的话题之中，闻言不由愣了许久，随后忽然脸色一变，幽幽的叹了口气：“前世因，今生果，真是孽缘啊……” 姜橙子：“？？？”这神棍的画风是怎么回事？ “事情是这样的……”逸凌霄和她还是没什么好隐瞒的。“之前我回纯阳宫那几天，有位道长前辈在师父那里做客，就是苍嘛，他真的好厉害，剑法卓绝，万中无一！琴也使得尤其好！我当时看他跟祁进师叔比武……” “停停停！”看他那副两眼发光的样子，一说起比武就没完没了了！姜橙子赶紧打断了他。“你就说谁赢了吧？” “肯定是苍啊！” “哇靠，你偶像输了耶，这个态度真的没问题吗？”逸凌霄虽然是玉虚门下，也极尊重师父李忘生，但其实并非对他没有不满之处，纯阳诸子之中，最喜爱的反而是嫉恶如仇、性情直率的紫虚祁进。 “胜败乃兵家常事，哪能因为输了就怪别人呢。”逸凌霄却不以为然。“总而言之，因为他很厉害，我当然要找他比剑啦！然后他就给我算了一卦，说我们前世今生皆有缘，命中注定要结为道侣……” 姜橙子：“……” 姜橙子：“这人武功厉不厉害我不知道，洗脑的功夫可真不差。”这么神棍的话，明摆着只是想追你吧！ 奈何逸凌霄纠结的表情已经说明他完全听进去了，要知道他前几天还是个只会说“情缘影响我出剑的速度”的冷酷无情的剑纯啊，这个时候却可怜兮兮的对好朋友倾诉：“可是，我对夜话白鹭和瀚海长风也是真心的啊！要是和他在一起，真的影响我的剑法了怎么办……？” 姜橙子：“……………………”可恶，她好想笑啊！你怎么不说你对老白发也是真心的呢？ 忍了好半天，她才伸手拍了拍逸凌霄的肩膀。“不然你跟苍说说呢，你都说他的剑法很好了，难道他没有这一类的担心吗？” “我说过了，他说就算废功判死他也在所不惜的。”逸凌霄更忧郁了，坦白说，这个态度，他真的很动心啊。 好会啊！他真的好会啊！他这么会，真的是个道长吗？！姜橙子在心里暗暗咋舌，想想之前看到的那位苍道长的颜值，决定给夜话白鹭和瀚海长风说声抱歉——看来，是时候把胎胎搞成气纯了！ 第121章 无责任番外:反穿日常(完) 等唐云机带着陆摇光坐着牛车回到万花谷的时候，晏锦帆也由蔺天刑带着化光回到谷中。几人重聚之后，霸刀弟子难掩满脸复杂的神色，但还是坦率的告诉朋友们：“……尘埃落定了。” 柳风骨过世了！ “啊！”闻言，裴岚忍不住尖叫一声。“恭喜……额，好像这么说不太好。” “好啦，我明白的。”虽然难免有些对逝者不敬的意味，但晏锦帆自己也是很有几分喜悦的。事实上，在得知老庄主的死讯，虽然山庄内不少人难掩悲痛之色，但大家基本都松了一口气。 没了冥顽不宁的老庄主，一切总算能步上正轨了！ “三庄主最终还是退让了。”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等葬礼过后，他就要出发去找唐书雁了。” 这就意味着他会将手中一部分权力交给柳惊涛，自己屈居次位……不过也难怪，今时不同往日，如今他九天之一炎天君的身份，反而成了烫手的山芋，毕竟谁也不知道李倓下一步究竟要做些什么，说不得还会连累霸刀。时也命也，果然是天意难测，柳风骨一心想把小儿子培养成完美的继承人，但天数却从未按照他的心意前行。 不过即便占领上风，柳惊涛却也不见几分笑影。他们三兄弟如今俱是漠然，就算面对面也说不上两句话，表亲之间更是冷漠。柳家看似平和，实则早已分崩离析，往后，又究竟会走到哪一步呢？ “阿锦，不要想太多。”看出她情绪不高，姜橙子放软了声音安抚道。“能把握当下，已经是好事一桩了。” “也是啊。”晏锦帆好歹站对了立场，也是最敬重的大庄主柳惊涛得了权柄，心里当然还是快乐更多。“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我之前一直在轮班守卫，这几天正好放假，只等葬礼开始再回霸刀了。” “那太好啦！”陆摇光方才一直偎依在她怀里撒娇，闻言不由笑了起来：“那过两天攻防我们回恶人唔——” 两只手一上一下的捂住了她的嘴。裴岚微笑着说道：“说什么呢摇光，才回来就到处跑吗？” 逸凌霄也道：“是啊，你才坐了几天的车，不累啊？”一边说一边偷瞄正襟危坐的苍两眼，直觉告诉他，要是被知道在场众人其实全是恶人谷成员，会导致很麻烦的后果。 陆摇光莫名其妙的甩了甩头，把他俩的手给甩开了，眼看她不服气的想问为什么，晏锦帆赶紧从桌子上拿了个梨子塞给她吃，堵上了她的嘴，省得她又乱说话。 不过既然八卦说完了，接下来要说的就是正事了。眼下反正没有外人，姜橙子很直接的问道：“其实，你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吧？” 蔺天刑的神异之处暂且不提，似他们这样的武林高手，绝不可能寂寂无名！更何况他们曾经花了大价钱请隐元会调查自己失去的记忆和裴翎的身世，结果却是一无所获。但凡存在的，肯定都是有迹可循，而像他们这样凭空冒出的，便是答案再离奇，也只能接受了。 闻言，苍洒脱一笑。谈无欲则带着些冷嘲似的回答：“你们既然已经有答案了，又何必多问这一句呢？” “因为疑问总是很多。”唐云机伸手摸了摸下巴。“我们遗忘掉的，不只是你们吧。” 她看了看玉秋风，表情藏在面具之下，谁也看不出来。实际上，她之前已经试探过询问，但后者一开始知之甚少，反倒是傻乎乎的宵意外的知道不少，而且问什么答什么，让她得到了许多记忆之外的消息：关于他们的朋友，元楼和燕倾和失踪的前后经过……随后，玉秋风才告诉她：“你消失之前，一直在找他们，我和你在一起。” 那么，线索就连上了。 她现在想知道其他人那里又有哪些信息。 蔺天刑还没说话呢，晏锦帆就帮他回答了：“这家伙除了和我谈了恋爱以外，什么都不知道啦。”而且还谈得理直气壮，什么都靠自己主动，不过为了保住他的面子，这个就不说了。 蔺天刑哼哼两声，小声道：“我也有让人去找你的朋友啊。”但当然，消失的人一个都没找到，能寻到这处异界来，还全靠苍和谈无欲的联手呢。 “吾也觉得甚是奇异，你们命星互相辉映，关系紧密，吾以前从未见过。”六弦之首如是说道。找寻道侣的踪迹其实并不算难，难的是打破时空的屏障，还要感谢清香白莲百忙之中的援手。“只怕，就是那位元楼自己也没想到，他的牺牲居然会导致这样的后果……” 而更难得的或许是，在分离即将到来的时候，他的朋友们竟没有一个人因此而责怪他，反而都坦然面对了自己的命运。对于他们来说，似乎同生共死，全然是不需许诺、不必多言的一件寻常事，叫他伤心难过的同时，仍然为师弟能拥有这样的好友感到高兴。 听到他的话，陆摇光有些不高兴的跳了起来：“我觉得……他应该没有死啦！” 虽然从自己取出宵心口的同命蛊的举动来看，自己当初，肯定也是觉得自己死定了，才会那样做，但是提起完全没有记忆的元楼，她还是很坚持：“我们都还活着，他肯定就还活着！说不定，他们还在找我们呢！” “就是啊！”裴岚也说。“我想去找他们！” 这句话，她说的毫无私心，纯粹只是为了元楼罢了，实在是——哪怕她什么记忆都没有，什么都想不起来，提起元楼这个名字，仍然很想把他的腿给打断啊！ “那倒不至于。”唐云机认真的说道。“只怕他们俩都受伤不轻，正在养伤呢。”她心里也明白，自己从不是无的放矢的人，既然决定了要去找燕倾和，那么，他一定有活下来的可能。反而是元楼，他若是一切的根源，完全可能死在那个名为苦境的异界，但大家一同返回这个世界又失忆，这如此奇特的情形，反而让自己怀疑，他或许真的还活着。 只是，这“失忆”的背后，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她有心和晏锦帆单独谈谈，看看两个人的意见能不能达成一致，奈何裴翎有阵子没见到她，很晚了也不肯回房睡觉。唐云机只好抱着他在水月潭边来回走动，一边走一边考校他的诗文背得怎么样。 “云机真的好严格哦。”去田里看了看菜苗的情况，又追去水月潭边给孩子加了件披风，陆摇光回来跟好朋友咬耳朵。“翎儿又学了好多诗啊，好厉害啊！” “他看一遍就会背啦，其实也不算学吧，有些诗还是不懂意思呢。”裴岚耸了耸肩。她们对裴翎唯一的不满，那就是，他实在是个有点孤僻的小朋友，全然不乐意和同龄人一起玩耍，也对大人的游戏没甚兴趣，比较喜欢自己一个人坐在一边思考，让养育者们也很不能理解。 “算了，他就是这么特别啦，倒也没什么不好嘛。”陆摇光想了想，很快又说服了自己。她看着姜橙子抱着一面烧槽琵琶朝着几个人走了过来，不由直起身，朝好友招了招手：“橙子，想唱歌吗？” “是啊。”姜橙子在她们俩身边坐下来，拨了拨耳边的长发。她向来是个想做什么，就会立马去做的人，且在朋友面前也没什么好遮掩的，素手调了调音色，便径直说道：“云机要带孩子，阿锦才经历了那件事，就不叫她们了。咱们的万红丛中一点绿呢？” “在这儿呢。”逸凌霄的声音从姑娘们头顶上传了过来，原来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爬到屋顶上去了。 “把你的箫拿出来，陪我弹一会儿。”姜橙子手指一拨，清亮的音色便化作一盘玉珠，转瞬落了满地。逸凌霄哪会反驳她的意思，便取了腰间玉箫，搁在嘴边，姜橙子曲调一起，他立刻就跟了上去。 随后，那七秀少女按着琴弦，缓缓唱道：“牵马归时暮云垂，嗅得残梅又一岁，闲拾落花伴枯雪，酿新醅。” “一梦此间饮当醉，故友去，几人回？浩渺天地旧景谢，逝如飞……” “曾见孤身负棺客，践血而行未敢寐，金楼玉粉色渐褪，胭脂碎。为酬知己赴命去，陷绝地，蹈进退。纵死不惭世上英，亦无悔。” …… 她垂下眼睛，头上玉簪上垂落的流苏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动：“收敛回忆细碎，黄鹤杳香云微，而今算，终不过几段檀灰。重入此方江湖，初见惊似暌违，想君应是梦中，某一位……” 而此时，听着耳畔若隐若现的歌声，唐云机把怀里的裴翎搂的更紧了一些，指着水月潭中的月影问他：“看这月色，你想起了哪首诗？” 裴翎有心想要她多夸奖自己，斟酌着背了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但他背完之后，见唐云机仍是一语不发的望着水中倒影，裴翎不禁问道：“亚父，此时你心中所想，又是哪句诗呢？” 闻言，唐云机顿了顿，方才淡淡答道：“……多谢月相怜，今宵不肯圆。” * 在同一片月色下，此时的燕倾和正拄着拐杖，苦口婆心的劝着院子里几欲离去的少女：“姑娘，你好歹同御清绝说声道别再走吧。他自救你以来，劳心劳力的照顾你这些时日，哪有不告而别的道理呢？” 闻言，君海棠不由回过头，斜昵了他一眼。燕倾和微微喘着气，脸上还带着几道泥痕，头发凌乱的披散在肩膀上，看起来着实有几分狼狈——这是因为他腿上有伤，方才追赶她的时候不慎跌倒了好几次，却都又立刻爬了起来，拼命追上了她，居然就是要她——去道别？ 君海棠只觉得自己完全不明白他在想什么。又见他真诚的和自己双目相对，在明亮的月光之下，目光之中却全然没有其他男人看自己的惊艳与痴迷，不由心生诧异，又有几分不悦，调笑着问道：“难道仅凭你的一面之词，我就要相信不成？哈，或许，海棠便是被你们掳来的，也未知不是啊？” “啊？”这下换燕倾和不解了，他也没见过做了好人好事还会被倒打一耙的啊，仍是为御清绝争辩道：“不是，琴主全然是一派好心！他在江湖上也是名声赫赫，难道姑娘没听过他的名字……对了，还有琴声！他为你做了梅花引，时时在你身边弹奏，你在昏迷之中，难道是没有听见？” 一首曲调之中，总是倾注着奏者的情感和心血，燕倾和还想着她一听便知，但那站在树木阴影之中，宛若狐妖一般体态婀娜的美人却只是柔柔一笑，反问道：“什么琴曲？海棠什么都没听到过啊。” “……”这该怎么解释，为何偏偏只有他发现这位一直处在昏迷中的小姐醒了，还一言不发就要离开啊？ 但一想到御清绝，想到对方注视着这少女的温柔眼波，燕倾和还是努力想为他尽一份力：“我能以性命担保，今晚说的都是真话！姑娘，这里的人都不会伤害你，为什么你要这样匆匆忙忙的离开呢？何不多留两日，让大夫再给你调理下身体，若你遇到麻烦，在下也在所不辞，会帮你解决的……” “你为什么这么想我留下来呢？”君海棠柔声问道，那声音好似渗透了糖水，一丝一丝的想要渗入他的心底。“难道……你是舍不下海棠吗？” “不是。”对方一本正经的回答。“我就是觉得姑娘你应该去跟琴主道别而已。” 君海棠：“……”这到底是什么毛病？！ 她骤然又对这呆子没了兴趣，也不想和他多说，只呵呵冷笑一声，便化光离开了此地，只留下燕倾和叫着她，再次试图追上去，却又一次踩到一块坚硬的碎石，一个没站稳，整个人便朝着地面倒了下去。 ——但这一次，却有人从旁伸出手来，一把扶住了他。 “御清绝？”燕倾和吓了一跳，等他站稳了身体，君海棠早就没了人影，寂静的月光下，唯有御清绝和他并肩而立。他不觉有些扼腕，带着几分歉意对身边的琴主道：“对不起，没能留下那位姑娘，或许，是我没同她说明白……” “那是她的选择，与你何干？”御清绝不由分说，强硬的扶着他返回了房间，挽起他的裤脚检查了一番，毫不意外的发现他腿上绑着的绷带已然渗出了血迹，便自去取了伤药和新的绷带来，重新为他包扎了伤口。 “她要离开……离开便是了。吾救她，是吾的决定，也不是要求她的回报，更何况她能顺利清醒，恢复神志，便已让吾十足欣慰了。”御清绝如是说道，语气却难免带上了两分落寞之意。 “我只是觉得，如果她来和你道别的话，你一定能高兴一些吧，却没想到……”燕倾和有些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后脑勺，在御清绝看过来的时候，却又笑着说道：“不过，我也不想总是听梅花三弄，偶尔也为我弹弹渔樵问答，或者阳春白雪嘛，这世上动听的曲子千千万万，你又何必执着于那一首呢？” 他的本意是劝御清绝放开心胸，不要让情绪掌控了自身。但不知为什么，听他这么一说，再回想刚才君海棠的一举一动，御清绝心中的沉郁和苦闷，忽然就消减了几分。 他伸手拍了拍燕倾和的肩膀，手指不由自主的挪到他的脸上，轻轻为他擦去了沾染的一道土痕。 “好。”他沉声回答。 第122章 重逢小事 无论如何，好友重逢之后，总是有许多话要说。陆摇光叽叽喳喳了好一阵子，跟好朋友说了宵、谈无欲还有苍的事情，晏锦帆顺势同她介绍了一下身边的蔺天刑，又说了一下笑剑钝同啸日猋的事。 “弟弟？！”陆摇光大吃一惊。大家现在遇到的都是师父、师兄弟或者朋友，都没有亲戚，她脑子里还没这个概念呢。晏锦帆却表现得很随意：“也不知道是亲的还是结拜的呢，你不用太放在心上，不过等会儿得帮忙看看啸日猋的病哈。” “好啊，这个包在我身上！”陆摇光自信的拍拍胸口，晏锦帆抱着她捏了把脸蛋，两个人都嘻嘻笑了起来。逸凌霄也跟着笑了两声，随后却又开始发愁：“橙子这个小坏蛋，怎么就不肯安份一点呢，也不知道她去天下封刀是要做什么。” 她虽然一贯任性，但却是个极有主见的姑娘，若是没有目的，想必是不会走出这一步的。 “她能做的事情可多了。”晏锦帆揶揄道。“要我给你打个比方吗？” “算了算了，我听着害怕。”逸凌霄摆了摆手，又思索道。“正好云机要去天下封刀。不然我还是留下来，和你一起照顾摇光这个小麻烦吧。” “说谁小麻烦呢！”陆摇光顿时不高兴了。“我才不是小麻烦。” “好，好，你不是麻烦，那你是公认的废物点心总行了吧。”逸凌霄摸摸她的头。陆摇光哼哼一声，没再反驳，晏锦帆也笑着说道：“天下封刀正值多事之秋，应该也不会刻意为难橙子，就怕她心血来潮，又去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里掺一脚……不然，还是你们俩一起去看看吧，我们这里不是有宵和蔺天刑在嘛。” 被她一点名，迎着逸凌霄看过来的目光，皇儒无上顿时傲慢的挺起了胸膛。陆摇光则是十分好奇的望着他，不太明白他们俩怎么这么容易就和好了，不过因为晏锦帆笃定的态度，她还是朝他露出可爱的微笑来，希望和好朋友的男朋友搞好关系。 逸凌霄心里琢磨了片刻，也跟着点了点头。他其实是在场最清楚蔺天刑身份地位的人，当然不可能怀疑堂堂皇儒尊驾的武力值，无非是顾忌晏锦帆的态度罢了，但既然好友都不觉得尴尬，那他自然也没什么好说的。 至于宵，这一路走过来，对方有多听陆摇光的话，他全都看在眼里，对他倒是放心得很，干脆提都没提起。 “那就有劳尊驾了。”他笑着吹捧了对方一波。“当初去德风古道找寻尊驾，果然是我做的最正确的事了。” “哼，是吾要多谢你的传信。”蔺天刑大言不惭，完全把自己定下的昊正五道需要闯关才能替人办事的规矩忘得一干二净，不过反正真正遵守这条规定的也只有君奉天，大家一起摸鱼能叫摸鱼吗！ 既然此事说定，晏锦帆也难掩好奇：“说起来，云机去天下封刀做什么？难道还有什么不长眼的人敢惹她？”虽然是有小人从中作祟，但从之前临山古照被灭一事，也足以看出这个组织的行事风格，因而她对其并没有什么好感。 “不是，是好事啦。”逸凌霄其实特别想和她八卦！只是因为蔺天刑在，他又不可能留下来过夜，只能朝晏锦帆眨了眨眼睛，示意她私底下询问陆摇光。“说不定，你现在就可以等着云机请吃饭了。” 晏锦帆当然不可能不知道他话里的意思，却忍不住露出一点诧异的神色来。朋友当久了，大家总是会有一些约定俗成的习惯，只是，这个猜测落到唐云机的身上，未免就显得很离奇了。 于是这天送走了逸凌霄和唐云机以后，她就表示要和小姐妹说悄悄话，直截了当的把蔺天刑和宵扫地出门了。陆摇光也有一堆话想跟她说啊，欢天喜地的和她躺在一起，和她更进一步嘀咕起了之前发生的事。 “翎儿和谈无欲特别像啊，那这位月才子肯定很好看。”对自家宝宝的颜值，晏锦帆当然是自信得不要不要的了，要按她说，整个万花谷都没小朋友比裴翎更好看啦。 “好看是一回事，主要是，岚岚特别特别特别喜欢他！”陆摇光强调道。“她现在就觉得谈无欲天下第一帅了！” “他们已经在一起睡了吗？” “没有啊，翎儿要跟她一起睡么，不过他其实不怕一个人睡，就是到了新地方不太适应罢了。现在我们不在，他们俩说不定可以……”陆摇光的笑容逐渐暧昧起来。“以前的事情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想起来，先睡了再说啊，看得到吃不着多痛苦啊！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嘛。” 晏锦帆心里也是这样想的，若是感情好的时候都不抓紧，万一以后感情淡下来，想想说不定还觉得很遗憾呢，不过，她还是多关心了两句：“你觉得那个谈无欲对岚岚怎么样？” 说完她就有点后悔，盖因在人际关系上，自家死党是真的有点瞎。不过，陆摇光自有自己的一套逻辑：“云机一到琉璃仙境，就先找过那个谈无欲的麻烦了，她肯把岚岚和翎儿托付给他们照顾，一定是谈无欲做了什么保证的。” 此言一出，就连晏锦帆都放心下来。不错，她就算是不相信谁，也肯定相信唐云机的判断啊，更别提事涉裴翎这个小宝宝，大家都再谨慎不过了，也就是说，这位谈无欲绝不是空有其表，反而是位货真价实的能人了。 所以，她就不再过问裴岚的事了，顺势将话题转到了唐云机身上，小小声询问陆摇光：“凌霄说云机要请我们吃饭，是说她有对象了吗？真的吗？！” 这就让她觉得很离奇了，他们到这个世界才多少时间啊……这么说，应该也是在离开之前，唐云机就有对象了。 但那可是云机爸爸啊！ 她一脸惊奇，陆摇光也是一脸的神奇呢：“是啊是啊！我都吓了一跳，你知道的嘛，云机对这些事情都没什么兴趣的，但也没什么啊，反正有我们陪着她呢。但是，之前那位玉秋风姑娘说是有什么急事要回天下封刀，云机立刻就追过来了，我觉得，她心里还是有些想法的。” 她又跟晏锦帆分享了一下因为唐云机性别问题引发的搞笑事件，随后说道：“说起来，那位玉姑娘也是男装打扮呢，难道男装大佬们还会互相吸引吗？”一边说着，一边自己先咯咯笑了起来。 “管他呢，只要云机喜欢就最好啦，其他的也没有那么重要。不过这样看起来，等我们弄好了这边的事情，还是要往天下封刀去一趟才行。”晏锦帆一听说玉秋风是天下封刀的人，心里立刻就明白她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赶回天下封刀。本来她虽然帮了刀无我兄弟，却也没有再多管闲事的想法，但事情一旦涉及到好朋友，那就完全不一样了，更别提还是唐云机的终身大事。“我听说，天下封刀的敌人，那个暴君罗喉很是厉害，也不知道天下封刀顶不顶得住呢。” “啊，是这样吗？那我都听你的。”话虽然是这么说，但陆摇光显然并不是太放在心上。“没关系啦，我们只要保住玉秋风就好了嘛，其他的尽力而为么，阿锦你说对不对？” “对，摇光好可爱。”晏锦帆把脸凑过去和她挨在一起，两个人很是肉麻的亲昵了半天，才手牵着手愉快的一起睡了。 ——结果第二天早上就乐极生悲了。 “什么？啸日猋跑出去了？！”晏锦帆早饭也没来及吃一口，就被海派天老爷告知了这个不幸的消息，当即脸色一变。她深知啸日猋神志不清，偏又武功奇高，别人欺负他估计没什么可能，但他欺负别人却是再容易不过了！ 而一个脑子不正常的人，难道还指望他能约束得了自己吗？ 更何况还有刀无我这个前车之鉴，若非雅少来得及时，他估计会当场毙命——不，她最初看到的幻影，说不定就是命运原本的轨迹呢。 想到这儿，晏锦帆顿时一个激灵，追问道：“他什么时候走的？为什么会突然离开？” “有下人看到天边有什么东西飞了过去，然后啸日猋就叫着流星追过去了，但他昨晚居然没有及时来禀报我，真是岂有此理！”海派天老爷也颇有些懊恼，但事已至此，也没有别的什么办法了。“只能麻烦晏姑娘你和我分头行动，找找他了。” “不必客气，是我先答应了雅少要照看好他的，只是没想到……”因为担心啸日猋发疯，晏锦帆也没心思多说，简单安慰了他几句，就叫来陆摇光，叮嘱了她一番，几个人分成三路，朝着不同的方向各自找了过去。 而在她们离开不久之后，却又有一道身影急奔而入，随后不久，携着一人匆忙而走。只有焦急不已的红牌满脸是泪的追出来，见视线之中已没了人影，不由跺了跺脚，往天下封刀的方向奔了过去。 第123章 天下封刀遇袭 天下封刀。 见到归来的两个儿子，刀无极神色淡淡，算不上多欢喜，反而严厉的告诫他们一番，让他们最近不要再乱跑，老老实实待在天下封刀。 刀无我当然乖乖的答应下来，刀无形却顿生不悦，不满的说道：“老头子，小弟差点就死在外面了，你居然就是这个态度？！” 刀无极瞪他一眼：“听信谗言，死了也要怪他自己愚蠢，应该好好吸取教训！还有你，这么冲动，还不知道在外面闯了什么祸，给吾回房间闭门思过去！” “哼，反正在你看来，我无论做什么，都是错的！”刀无形愤怒的扔下这样一句话，转身就走，刀无我担心不已，连忙向父亲告罪后追了上去。 随后，刀无极听玉刀爵报告了侠肠无医假称天刀笑剑钝杀死了刀无我一事，便命他去请侠肠无医进来，随后走下主位，对独自站在大厅中间的天刀笑剑钝道：“吾会给你一个交待。” “吾还以为你会向着侠肠无医呢。”唯有对着他的时候，温润如雅少也忍不住流露出一丝复杂的锋利来。 “我们的事，是我们之间的事，其他人，却不能欺负我的兄弟。”刀无极只是背过身去，这样回答。 “有你我这样的兄弟？”笑剑钝反问道。“若是姐姐还在，见我们如此，不知道会有多难过。”幸好，她全然没有过去的记忆，或许，这就是上天对她的仁慈也说不定。 “……”刀无极沉默了许久，才淡淡道：“……谁叫她已经不在了。” 他们俩虽然都有过去的记忆，但对彼此实在无话可说，只得沉默着等了一会儿。谁知道没一会儿玉刀爵来报告事情进展，却说侠肠无医发现不对，已经打伤红衣刀卫逃走了。 “哼，他倒是跑得快！此人意图将天下封刀玩弄于鼓掌之中，却不能轻放，传我命令，若有刀卫在外遇到他，格杀勿论！”刀无极果断下了命令，在外人面前，很是温言安抚了笑剑钝一番。“之前的误会，皆是天下封刀的过错，倘若日后你有麻烦，刀无极在所不辞！” 玉刀爵连忙道：“不关主席的事，是我听信小人谗言，误会了雅少，若要责怪，也该我一力承担才是。” 见他们这副做派，笑剑钝颇觉腻味，也懒得同影帝二哥多说，只淡淡道：“既然真相大白，那此事就到此为止吧。”说罢转身便离开了。 “请。”他不想见刀无极，刀无极又何曾想见他，只摆了摆手，请他走了。 但等笑剑钝找到姜橙子，试图将她带回晏锦帆身边时，事情却变得有些微妙。听了他的说法，姜橙子挑了挑眉：“侠肠无医跑了？还真是祸害遗千年，这样他都能跑掉。” “是啊。吾正要返回龙王厝，姜姑娘同吾一起吧。” “你是该抓紧回去，若我是侠肠无医，这样都能被你逃过，下一步就该抓你身边的人泄愤了。”姜橙子笑着说道。“不过，有阿锦你在，想来也没那么容易，说不定，你还能赶上给他收尸呢。” 她对好朋友倒是空前自信，幸好雅少对晏锦帆也是一般信任，倒能同她玩笑一句：“所以，等我把姜姑娘你送回去，也算是完璧归赵，不枉所托了。” “我？我才不去呢。”姜橙子却直接拒绝了他。“我听说天下封刀有个制造坊东西做得不错，正要去订做把琵琶。” 笑剑钝：“……名刀神坊乃是兵器作坊，只怕不是什么都能打的。”她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 姜橙子笑了：“谁说琵琶不能是武器呢？” 笑剑钝：“……” 总而言之，他努力劝说一番仍是无果，这时候才真切体会了一番这个姑娘的难缠，最终只能妥协的先将她送去了名刀神坊，随后在出门后遇到了急急赶来报信的红牌，登时大怒着赶回龙王厝，救下解语，并亲手废掉了侠肠无医的武功。但他急着送受惊的解语回去，并不知道在此之后，自己错过了和义姐见最后一面的机会——容颜尽毁的绝情书出现在化名侠肠无医的梅饮雪面前，将他杀死，自此了结了这段难言的因果。 另一边，漠刀绝尘欲寻御不凡，却被告知他因任务而外出，并未留在天下封刀。他顿时也没了留下来的兴趣，随即信步而走，竟从路人口中得到了啸日猋的行踪，找过去以后，在一处湖泊旁遇到了突然跳出水面的啸日猋，不由脱口而出：“是你！” 他本来就有些怀疑之前雅少对荒漠之事的避而不谈，是因为未遂的凶手乃是啸日猋，此时没有笑剑钝在侧，便想出手试探。啸日猋虽然浑浑噩噩，却十分警惕，见他长刀在手，顿时怪叫一声，居然先一步朝他攻了过来，两人且战且行，不觉走入了不远处的秋水兴波，正卷入了少独行和罗喉的对战之中，少独行趁机退走，漠刀绝尘也随着啸日猋转眼离去，只剩下武君留在原地，倒有几分欣赏的感慨道：“想不到天下拥有这样刀法的人物，竟有三人！” 而等他也离去以后，晏锦帆和蔺天刑才找到了秋水兴波，对着一地狼藉无语凝噎：“我就知道会变成这样……” “既然知道他神志不清，实在不该纵容他学会这样高深的武功！也不知道在这里和他动手的又是什么人，若是此地主人，天刀笑剑钝还能一次又一次的为他赔罪吗？”蔺天刑有些不满。在他看来，啸日猋这么折腾，雅少也有一定的责任，毕竟给不懂事的孩童一把这样锋利的刀子，便他不想，也实在太容易伤人伤己了。 “这倒是。”晏锦帆并不帮雅少说话，因为她心里也是这样想的。不过，她却忍不住调侃道：“不愧是皇儒尊驾，就是很严格啊。” “这算什么严格，明明是大家都懂的道理。”蔺天刑朝她扬了扬下巴。“这还是并未铸成大错的情况，若啸日猋真的动手杀了不该杀的人，再追悔莫及，也是徒劳了。” 不知道为什么，听他这么一说，晏锦帆心中立刻升起某种预感：日后，啸日猋果然杀了什么不该杀的人，也果然追悔莫及，还要累及兄弟……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那么笃定，便不想再说这个话题，转而说道：“也不是人人都像你的凄城那么乖巧的啊，有时候，有些事情，总是很无奈的嘛。” “那倒是！谁能和凄城相提并论呢。”蔺天刑大言不惭的接受了她的赞美，然后又强调道：“是我们的凄城！” 他真是不会说话，要知道在他面前的还是位妙龄少女呢，要是不想喜当妈，被这么说两次分分钟就把他给踹了。也不知道他当初是怎么追到我的……哦，错了，是我追他的来着。晏锦帆心里想到，情不自禁的把他放在自己老婆的位子上想了想。算了，看他这么可爱，白送一个儿子也不是什么坏事，只但愿那个凄城是真的很乖吧。 “那要是我们以后有了小孩，你也要这么严格哦。”她随口说道。“要拿出父亲的威严来，特别是男孩子，最喜欢学习父亲的做派了！” 结果她说完转头一看，发现蔺天刑整张脸涨得通红，眼神躲躲闪闪的不敢看他，嘟嘟囔囔的回应道：“什么……孩子啊……我们还是快去追啸日猋吧！” 晏锦帆：emmm…… 晏锦帆：别的不说，她敢肯定自己和对方没睡过了。 而在他们到来之时，寒光一舍之内，另有一人摇着羽扇，幽幽念道：“笑看嫣红染半山，逐风万里白云间，逍遥此身不为客，天地三才任平凡。” “没想到竟然是她，哈哈，事情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 罗喉虽去了秋水兴波，但却已对天下封刀下达了攻击命令，由天都左护令冷吹血带兵突袭了天下封刀。偏偏雅少走后，刀无极心绪起伏，自去了寻幽小筑冷静，虽有玉刀爵坐镇，仍是惨败于天都大军之手，被逼到天下封刀门外，还是四大名流以春夏秋冬四象之阵困住天都大军，才使得局势有一瞬间的和缓。 但这和缓，也不过只此一瞬罢了。因为下一秒，就有一位银甲枪客跃入战局，一击击破了四象之阵！点点寒光刺下，只听得几声闷哼，三武师和两名红衣刀候已然气绝身亡了。 他一出手便是胜负已定，也并不恋战，正要叫冷吹血等人离开，却又有一位蓝衫道人从天而降，手中长剑差点没直接削了冷吹血的脖子，还是他□□一挑，挡了下来，但又一次被卷入了战局之中。对方剑法精妙，脚踩太极四象、星河琳琅，虽只一人，却能鏖战于数人之中而丝毫不慌乱，又一次缓解了天下封刀的巨大压力。 直到一束蓝光从阴暗的树丛之中猛地射出，势若掣电逐飞星，直朝道长而去！那道长丝毫不敢怠慢，连忙举剑相迎，但仍是被巨大的冲击力逼退数步，冷吹血趁机带领天都将士退了出去，而他们一走，黄泉也不愿久留，最后凝望了道长一眼，便退入黑暗之中。 见他们都没了人影，逸凌霄终于收剑回鞘，朝着玉刀爵抱了抱拳：“事出突然，还望副主席不要责怪我多管闲事。” “哪里，若非道长相助，只怕天下封刀今日在劫难逃，玉刀爵感激不尽。”一想到最后那位藏身黑暗之中，半点行迹也并未露出的可怕杀手，玉刀爵就心中一紧，忍不住猜测他原本是不是为刺杀主席刀无极而来，只是迫于形势才露了行踪，对逼出他来的逸凌霄自然是感恩戴德。 ——但他忙于招呼逸凌霄，又要让人处理在场的诸多同僚的尸体，倒是忽视了身边玉秋风低垂的脸上，一闪而逝的紧张。 第124章 后续 姜橙子背着手，施施然走进了名刀神坊。 她那超凡脱俗的容貌，有时候真是天然的利器。公孙夺锋看着这样一位和养女年纪相当、漂亮非凡的年轻女孩走进门，语气都情不自禁的放软了几分：“姑娘来我名刀神坊，不知所为何事？” “我想要买一把琵琶。”姜橙子道。她虽看着脸嫩，背上所负双剑却是极难得的上品，剑气凛然，扑面而来，公孙夺锋目光何其老辣，自然看出她剑法非凡，本来还以为她是来修缮武器，谁知道对方一开口却是这样的要求，顿时有些无语。 “这里不是卖乐器的地方，姑娘你还是到别处去吧。”他忍了忍，仍是没好气的说道。姜橙子却不以为意，仍是笑嘻嘻的说道：“是乐器，自然也可以是兵器，还是说，此地称作名刀神坊，便不能打其他东西了？” “你是故意来找茬的？”公孙夺锋有些怀疑。名刀神坊虽然也属于天下封刀，但除却打造兵器，并不参与战事，也称得上与世无争，这位少女剑客，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来到此地的呢？ “诶？我可是听枫岫主人称赞过此地的盛名，特意请雅少带我前来呢。”姜橙子随口扯了两张大旗，朝他眨了眨眼睛。“总不好叫我空手而归吧。” “枫岫主人？这个人又在打什么主意？”一听说是有某个神棍从中指引，公孙夺锋的语气一下子变得随意起来。他和枫岫主人乃是多年好友，自然知道对方不会无的放矢，便叫出君曼睩，让她来招待这位特殊的客人。“这位姑娘想要一把琵琶，曼睩，你先带她到后院去吧。” “是，义父。”君曼睩没有多想，朝着姜橙子抿嘴一笑，倒是姜橙子看到她，不禁眼前一亮，伸手就拉住了她的小手。“好漂亮的妹妹，我真是不虚此行了！” 君曼睩觉得她十分有趣，笑着请她到内室去了。公孙夺锋抚了抚胡子，觉得若是义女能得到一个谈得来的朋友，也不失为是一件好事，然而他才转过头，却又见另一个人潇洒的踏入名刀神坊的大门，黑衣高冠，正是千叶传奇！ * 担心啸日猋于疯癫之中犯下大错，晏锦帆和蔺天刑一路急急赶去，终于在一处山坳见到了打斗之中的啸日猋和漠刀绝尘。因他二人都是一流的高手，若是强行插入战斗之中，未免会造成不必要的麻烦，两人便站在安全的距离之内围观了一会儿，蔺天刑还免不了点评两句：“真是好刀法！这样看来，这位漠刀绝尘，似乎是荒漠刀皇的后人啊。” 晏锦帆有些好奇：“你认识他？和那个刀皇交过手吗？” “没有，只是曾经听过他的名号。”蔺天刑有些傲然。刀皇成名的时候，他早已入驻昊正无上殿，不常在武林行走了，曾经一度盛名的刀皇，于他而言，也不过是曾经绽放过一瞬光彩的一颗星辰罢了。 只是没过多久，啸日猋和漠刀绝尘似乎戾气上头，竟然一副要做生死相搏的模样。晏锦帆正要拔刀制止，却见他们两个双眼发光，各自展露出不同颜色的刀龙之眼来！顿时有些说不出的纳闷。而等她抽刀挡住了漠刀绝尘的荒漠神刀，合身挡在啸日猋身前时，二人怀中的如来圣象各自散发出清远的圣气，在空中汇做金雨，悠然洒落在二人身上，并就此化解了二人身上的戾气，使他们恢复了平静，眼睛也变回了平常的模样。 “能善分别诸法相，于第一义而不动。阿弥陀佛，也不知道是哪位大师的手段。”晏锦帆暗自感慨，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手腕上装饰用的佛珠，一抬头却见漠刀绝尘抬头和她对视，眼神颇有几分古怪，叫她也忍不住呆了一呆。 但她还是护住了身后的啸日猋，温和的对对方说道：“若是啸日猋做错了什么事，我在这里先向你道歉，望你看在他脑子不清醒的份上，不要同他多加计较了。” 啸日猋在她背后探头探脑，也不知道在做什么。晏锦帆怕他又一言不合溜走，干脆一脚踩在他脚上，把他钉在了原地，后者惨叫一声，但也只能委委屈屈的站在原地，含着眼泪不敢多抱怨。 绝尘问道：“是不是无论他犯下什么过错，你都可以原谅他，都要为他说声抱歉呢？” 晏锦帆反问：“他杀人了吗？” “他杀人未遂。” 晏锦帆：“……”好想问是不是又是雅少给他收拾的烂摊子啊！ 但她和雅少有约在先，虽然不满啸日猋的所作所为，仍是耐着性子说道：“此事可有证据？如果的确是他做的，我们一去去见雅少，我相信他会给你一个合理的答复。但你看他这幅模样，也未必不会做了有心人的刀子，便是你要报仇，他也不明白你是在做什么，这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绝尘没有说话。他心里也有许多疑问疑问，比如啸日猋如果真是凶手，但他神志不清，为何会远赴万里去对荒漠一族动手？自己刚才眼睛发亮是怎么回事？霜儿给他的玉佛像又是什么来历，刚才为何能阻止他和啸日猋的争斗呢？ 种种疑问不一而足，思索片刻之后，他终于还是认可了晏锦帆的说法，收刀回鞘。见他能好好沟通，晏锦帆也不由松了口气，回过头再看一脸委屈的啸日猋，顿时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拧了拧他的耳朵：“你啊，雅少怎么那么宠你，看你这么无法无天！” 话一脱口，其他人的反应不提，她自己却先是一愣。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以前，她似乎也说过同样的话。而啸日猋可怜兮兮的看着她，却不由伸出手去，握住了她的手腕：“姐姐……” 下一刻，他神色一变，神态一下子又变得狂乱起来：“你不是她……你不是她！姐姐已经死了！哈哈哈哈哈！死了——” 话音未落，凌厉的刀光已化作一道白虹，朝着晏锦帆的脖颈横袭而去。她条件反射的横刀阻挡，但绝尘的刀比她更快，一把横在了她的面前。 趁此机会，啸日猋一举挣脱了她的束缚，就要狂奔而去——一只大手从旁伸来，轻轻松松的敲晕了他，蔺天刑拎着他的衣领，没好气的说道：“ 你们和疯子讲什么道理，这样不就解决了。” 晏锦帆：“……” 漠刀绝尘：“……” 气氛有一瞬间的尴尬，但很快又恢复了寻常。既然病人已经抓拿归案，晏锦帆便询问了一下受害者：“你要同我们一起回龙王厝找雅少吗？” “不，我还要找我的一个朋友。”绝尘拒绝了，他仍是担心御不凡的处境，倒能把情况不明的仇怨放在一边，先专注于此事。 ——他话音刚落，几个人便听见有潇洒的诗号在逐渐靠近：“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只见御不凡扇着折扇，几步跨到了绝尘身边：“像我这样讲义气的人，何须你去寻找，自然是马上就出现在你身边啦！” * 尽管玉秋风十分想询问逸凌霄他们是在玩什么把戏，但她恢复了四大名流之一秋风刀的身份之后，自然要和同伴们一起行动，不能随意而为，而逸凌霄一直在玉刀爵身边和他说话，竟让她找不到插嘴的机会，内心更是焦灼不已——唐云机到底是怎么想的，若她是来帮助自己，援助天下封刀，又为什么要对逸凌霄动手，让天都等人能顺利逃离呢？ 倒是玉刀爵也深恨黄泉和那个不知名的杀手出手阻拦，导致天都大军全身而退，因此决定带领四大名流前去教训一下黄泉。听到他的这个决定，逸凌霄有些无语，但也主动请命前去帮忙，生怕他们赔了夫人又折兵。 结果自然不言而喻。 重要的是战斗之中，罗喉突然出现，饶有兴趣的在一旁围观了全程。四大名流和玉刀爵联手，也完全不是黄泉手中那柄银枪的对手，逸凌霄倒是想要上前帮忙，但他被隐藏在黑暗中的“杀手”的星雨般的□□困在一隅，竟然完全无法上前，只能在最后接应了玉刀爵一把，领着他们有些狼狈的离开了战场。 罗喉并未阻止他们的离去，直到众人的背影消失以后，才转向一边黑暗的树丛，慢悠悠的说道：“藏头露尾，实不是英雄所为。” 夜风吹动树叶，发出一阵沙沙的响动。那片静谧的黑暗之中，根本没有任何活人的气息，却有个声音冷冷的传来：“不做英雄，也可以杀人。若我现在要取武君你的首级，你猜，我有几分把握？” “对于杀手来说，没有十分把握，就是一分也没有，你不会出手。”罗喉有些不屑，但仍是问道：“你的姓名？” 又是一阵沙沙作响。对方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树丛，不知去向。见此情形，黄泉忍不住嗤笑一声：“看来，他没把武君你放在眼里呢！” 面对他嘲讽的语气，罗喉倒是没有生气：“你知道我是谁。” “引发战火的怒神，罗喉威名，谁能不知？” “哈。”罗喉一声轻笑，脚下山体竟然一阵颤抖，随后朝着黄泉逼近，而后者拿过身边银枪，淡淡道：“想要战，吾奉陪！” 第125章 天都围剿 姜橙子携着君曼睩走进内室，轻轻松松就将她逗笑起来。不过走过院子的时候，她忽然听到一阵琴声，不由停下来驻足聆听了一会儿，才出声询问君曼睩：“是谁在弹琴？” “是我们名刀神坊的一位客卿。”君曼睩温柔的回答，却又听她有些犹疑的继续问道：“他叫什么名字？” “元楼……”君曼睩话音未落，就见身边的女孩倒吸一口凉气，提起裙子就往琴声来处冲去。君曼睩不明所以，赶紧跟了上去，心里却不由泛起几丝桃色的涟漪：元楼温和文雅，姜橙子爽朗秀美，看起来好生般配啊，难道他们……？ 然后她就看到姜橙子急急走到抚琴的书生身后，突然飞起一脚，毫不犹豫的踹在轮椅上：“去死吧你！” “啊！！！！” 君曼睩：“……” * 逸凌霄心好累。 在他发挥了超常的演技带着天下封刀一行人回去以后，终于见到了他们传说中的主席刀无极。对方很是勉励了一番部下，让玉秋风扶了玉刀爵休息，转头又和他寒暄一番，向他道谢，随后询问了他对黄泉还有那位神秘杀手的看法。 逸凌霄对黄泉能有什么看法，天底下能干又高冷的高手反正都是非同一般的难缠，对方明摆着是站在天都那边，那就是他们的劲敌了。倒是对那位“神秘杀手”，他实在太有话说了——云机一个心血来潮，他就要跟着配合表演，这个世上，谁能比他更讲义气？！ 当然在刀无极面前还要疯狂吹捧云机的武力值，把她塑造成一个前所未有的强敌，以配合她的谍中谍卧底计划。 值得高兴的是，刀无极思索良久，最终还是决定联合素还真、千叶传奇围剿天都，并让人请了他们前来，于是没过多久，逸凌霄就见到了长得十分相像的黑白双莲，以及跟在素还真身后施施然走进来的苍。 仔细想想，大师兄比起损友们还是靠谱很多啊！他朝着苍使了个眼色，后者顿时明了他的意思，眼睛里浮现出温柔的笑意，靠过来不动声色的捏了把他的手掌。 ——但即使三方联军，当夜的第一次试探性进军，他们却根本连天都之外的结界都破坏不了，只得暂时退兵，由刀无极去请教寒光一舍的枫柚主人。 见暂时没什么事忙，逸凌霄忍不住跟老神在在的素贤人吐槽：“天下封刀就不说了，日盲族也来了这么多人，你也好意思只带苍、我和这位大侠来？！” “是啊。”九州一剑知跟着说道。“还说我们是精兵良将，哼，我看我还是改名叫九州一精兵好了。” “咦~分明光是弦首一人，就抵得过千军万马了啊。”素还真理直气壮，却又带着几分探究的看向逸凌霄。“说起来……清箫殊梦倒是半点不紧张呢。” “我紧张什么？”逸凌霄莫名其妙。他自失忆归来以来，比起之前更添几分少年意气，其他人都看在眼里，只是不提罢了。素还真闻言，也不由一笑：“罗喉实力非凡，但你似乎一点也不担心千机碎雪，不知这是什么缘故？你是否已经看到罗喉的死亡了？” 因为他是正道领袖，想想告诉他也没关系，逸凌霄就直说了：“虽然我觉得不是因为这个的缘故，云机也根本不需要我们担心啦，但你说的也没错，我刚才的确看到了——罗睺死于刀无极之手，被一刀枭首了。” 因为这两个人都和他没什么关系，就算是看到这么血淋淋的死法也不会让他感觉到过分的痛苦，因此他还多看了两眼——虽然知道刀无极是正道的立场，但那个场景不管怎么看，都是刀无极从背后偷袭啊。 不过也没有谁规定正道就不能耍手段嘛，只要结果好就好了。这样想着的逸凌霄，便没有对此多说。 “哇靠，这位道长居然能预知未来吗，这么厉害？”九州一剑知流露出几分吃惊的神色来。逸凌霄却笑道：“也未必是未来啦，我看到的似乎只是某种可能，也有没有实现的情况哦，所以，也不要太过于在意了。”毕竟据他所知，这天命被他们自己改变的就不少嘛。 “是，人力，未必不能胜过天意。”素还真微微颔首，认可了他的说法，随后，他站在山头，朝着天都的方向，深深地眺望了过去。 * 有一个年纪不小，貌似还很位高权重的老婆……男朋友，有时候也不是什么好事啊。晏锦帆抱着肩这样想到。 在他们返回龙王厝后不久，尹潇深就带着凄城神色匆匆而来，附在蔺天刑耳边同他说了什么，后者似乎有些吃惊，沉思片刻之后，仍是沉稳的对他下了指令，随后，就很是抱歉的朝晏锦帆看了过去。 晏锦帆想了想，与他玩笑道：“这个时候，我是不是应该发挥一下小情人的任性，哭着求你留下来呢？” 蔺天刑被她一哽，哭也不是笑也不是，离别的愁绪倒是消退了不少，只得冷哼一声，嘟囔道：“起码这次不会被强迫听你吹阳关三叠了。” 但上次分别的阴影仍然残留在他心里，趁着尹潇深不注意，依依不舍的拉了好一会儿晏锦帆的手，才化作光团飞身而去。 尹潇深表面上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其实把他俩的一举一动全都看在眼里，发现之前自己脑补的失忆冷漠、求而不得、痛哭流涕等种种恐怖的景象完全没有发生，内心自然十分欣慰——老大果然还是有一手的啊！ 只是，他到底和晏锦帆没什么来往，如今几乎又约等于是重新认识了她一次，一时半伙倒也不好出声打趣她，只得满心遗憾的随蔺天刑离开了。反而是凄城双手拿着斗笠，一张脸憋得通红，好半天，才期期艾艾的对面前的晏锦帆说了一句：“谢谢您……能回来。” 他说话的语调十分古怪，好似并不常说话一般。晏锦帆心里一动，却也没有多问，只是温柔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段时间，多谢你照料他了，想必一定很辛苦。” 又揶揄道：“不过相信作为父亲，他一定是很合格的。” 凄城脸红得越发厉害，却还是朝她连连点头，露出幸福的微笑来。他原本就生得十分妍丽，长长的睫毛垂下的模样比姑娘还美貌，晏锦帆暗自咋舌，心里没由来的生出几分责任感来——蔺天刑自己傲娇就算了，怎么把个男孩子教得这么软？在外面行走江湖，还不被人欺负？！ ——这完全是她没看到暗夜行者杀人模样的自行脑补。 凄城还有别的事要做，晏锦帆也不留他，把他送走以后，也没时间沉浸在离愁里，先回房间看了看啸日猋——陆摇光正坐在他的床边给他看病呢。 为了防止这个神经错乱的病患突然暴起袭击医生，她把啸日猋的四肢都用粗麻绳绑在了床柱上，乍一看这场景还颇有些不可描述。但即便如此，陆摇光伸着手在他头上四处揉按，啸日猋也跟着使劲抻着脖子扭着头，试图咬她一口，把坐在一边的宵看得眉头紧皱，夜刀都已经握在手上，看起来很想把他的牙都给敲掉。 倒是陆摇光自动屏蔽了他的挣扎和不满，在他的头上按了一圈，才回过头告诉晏锦帆：“没有外伤，看来不是因为敲到头导致的毛病，不过如果是心理问题，就很麻烦了，来，宵，你先帮我把他打晕。” 宵早就时刻准备着，当下干净利落的一记手刀，把他劈晕了过去，仰起脸来求表扬。陆摇光摸了摸他的脸，从腰包里取出一个透明的小瓶子，把封在里面的一只蛊虫拿出来，放进了啸日猋的耳朵。 “如果这么查都找不出内伤的话，那就只能是心理问题了，这个我治不了，得问雅少，他发疯以前都发生了什么，受了什么刺激。” 她是据理分析，晏锦帆却不由一愣。她回想了一番啸日猋的所作所为，挽着她的手对她说道：“有件事我有点想法，但你听了可不能乱发脾气打草惊蛇。” “我是那种人吗？快说快说。”陆摇光露出八卦的表情来，主动把耳朵凑到她嘴边。晏锦帆好笑的拧了她一把，告诉她：“今天我们追到啸日猋的时候，他在说，姐姐已经死了。” “咦？”陆摇光先是一愣，随后顿时细思恐极：“可他的姐姐不是你吗？你……”难道是之前目睹他们消失的景象，被吓疯了？ 晏锦帆也有这样的想法，但她立刻就自己否定了：“蔺天刑说我消失的时候只有我们两个在，他以前也没听说我有什么兄弟。再说，如果真是这样，雅少为何不说出来呢，他显然不想让我知道之前发生的事，恐怕还有别的什么原因。” “嗯，感觉好复杂哦。”陆摇光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不过她其实根本不在乎这些事，只要晏锦帆不受其困扰就行了。“那等那个雅少回来，我们试探一下吧？” 结果当然是没试探成，因为雅少伤心不已的抱着绝情书的尸体回来，已是这样可怜了，就是陆摇光也不好意思多问啊。众人陪他一起将绝情书下葬，又七嘴八舌的安慰他一番，还是雅少说自己想要静一静，独自在绝情书的墓前坐下来，海派天老爷才赶了其他人离开。 晏锦帆什么都没说，只是临走之前留了一壶酒给他，拍了拍他的肩膀，便转身离开了。 第126章 美人计 尽管刀无极从枫柚主人口中得知了破解天都屏障的办法，并亲去请动了天狼星相助，成功打破了天都外的结界，但因有问天敌、黄泉、神秘面具杀手前来相援，再加上双莲合招对上罗喉之时，素还真突然失控，致使二人皆被武君重伤，齐齐昏死过去，整场围剿最终还是功亏一篑。 幸有叶小钗和万古长空各挡极招，杀出一条血路，又有六弦之首与逸凌霄布阵断后，才使得清香白莲和太阳之子没有死于罗喉之手。随后，众人各自返回驻地，皆是满面愁容，对接下来罗喉会采取的行动惶恐不已。刀无极又亲去寒光一舍，问过枫岫主人的意思，得到答案之后，不由一声长叹，抬脚便去了名刀神坊。 名刀神坊之内，君曼睩似有所感，早早候在大厅，待刀无极说明来意之后，便福身一礼，毅然答道：“主席，曼睩愿意前去天都。” “……也许，你应该再仔细想想。”她态度如此坚决，愿意为大义牺牲，反而让刀无极退缩了两分。一旁的公孙夺锋心疼的看着养女，忍不住朝她伸出一只手，却又无可奈何的收回、用力握紧。 “曼睩已经想得很明白，这是我自己的决定，望主席和义父……都不必挂怀。”君曼睩低声说道，伸手擦去眼角的一丝伤感的泪意，又朝他行了一礼。刀无极叹了口气，终于点了点头：“也罢，若要责怪……便责怪我吧！” 他正想带君曼睩离开，却听得一声“且慢！”，随后负剑进门的美貌少女，不是姜橙子又是谁。她半点没有偷听他们谈话的羞愧，反而笑盈盈的朝刀无极福了福身子，俏皮的说道：“若要施美人计，未免太为难曼睩了吧，主席你瞧，我难道不是更合适吗？” 君曼睩十分诧异，不想她会突然跳出来，不由出声劝道：“姜姑娘——” “此事，非曼睩不可，也不必再叫旁人牺牲了。”刀无极摇了摇头，拒绝了她的提议。姜橙子却妙语连珠的继续说道：“好吧，就算曼睩是独一无二的，没她不行，那我陪她一起去总可以吧！多送几个美人，你又不会吃亏。” “这位姑娘，罗喉暴君之名世人皆知，此去，说不定就是有去无回，你又何苦趟这浑水呢？”刀无极语重心长的劝道。 然而姜橙子眨了眨眼睛，却也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告诉他：“为了大义，我在所不辞，你就当我脑子进水了好吧。加上我也算是双保险嘛，哦，除非罗喉不喜欢女人。” 公孙夺锋：“……”他有时候真的不明白这个姑娘是在想什么啊！ 但正如她所说，加上她，也不过是多一重保险罢了。刀无极权衡再三，仍是叹着气答应下来：事到如今，已是天下封刀生死存亡之际，便是牺牲，也是无可奈何了。 ——但他们谁也不知道的是，一转过头，姜橙子就拉着君曼睩的手，再三问她：“你真的愿意吗？那个罗喉被称作暴君，总不是空穴来风，也不知道你们主席为什么说非你不可。” 她已经在思索着要是君曼睩改变主意，该怎么送她离开了，然而曼睩只是摇了摇头，朝她微微笑了起来。 “我是自愿的。” “……唉，像你这样的好姑娘，反而未必能得到该有的回报。”见她心意已定，姜橙子也就不再多劝了，转而说道：“那这件事就不能让元楼知道！得想个办法把他困住！……算了，我还是场外求援吧。” 她一向行动力十足，说做就做，立刻写了一封信，请名刀神坊的下人送去龙王厝给晏锦帆。君曼睩有些茫然的看着她的动作，不由出声询问道：“这和元先生……有什么关系？” “你不知道啦，不过不知道也好。”姜橙子耸了耸肩，将目光移向了窗口，那里天光倾泻，正是一天里最好的时候。 “他这个人啊……最无法忍受朋友的离去了。” * 天都内论功行赏。罗喉才向问天敌夸耀了一番黄泉，此时不由询问他想要什么，黄泉却只是冷然回答：“我的目的，不是臣服，而是超越，在我的前方除了你，不应再有别人！那个人，他没有资格站在那个位置。”他指的是站在武君下首的左护令冷吹血。 “你胡说什么！”冷吹血气得暴跳如雷，他对罗喉忠心耿耿，自然也不允许别人质疑自己的位置，但黄泉又岂是会在意他态度的人。罗喉倒是对他颇有欣赏，不由令他们外出比武，用实力来决定他们应有的位置。 等众人皆退出大殿以后，他才出声询问此役另一位功臣：“黄泉想要的是超越，你想要的又是什么？” 阴冷黑暗的大殿里明明空无一人，只有他独自坐在王座上。然而寂静之中，却有一个人的声音冷冷的响了起来：“我想要你的首级。” “哈，吾的首级就在此处，你何时来取？” “像你说的，杀手没有十成的把握，便不会动手，但在此之前，我不会让你死在别人手里。”隐藏在暗处的杀手如是说道，随后又强调：“我不会站在任何人身前。” 杀手本就隐于暗处，她对天都的地位之争，可毫无兴趣！ “你，真是个有趣。”武君这样感慨，却也没有多说，默许了他藏身于黑暗的请求。 * 素还真睁开眼睛的时候，正看着裴岚拧了一张新的帕子，轻轻搁在他的额头上。也许是重伤让他有一瞬间的恍然，他不由开口问道：“裴岚，你怎么会在这里，翎儿呢？” “我当然是来给你疗伤的，不然我现在在给你洗脸吗？”裴岚没好气的瞪他一眼，把他试图坐起来的身体又按了下去。“老实一点，你的伤还没好完呢。” 她风风火火的出门去端了药进来，回来的时候怀里已经抱了裴翎，笑着展示给他看：“喏，翎儿不是在这里。来，宝宝，跟你素叔叔打声招呼。” 裴翎嘟了嘟嘴，老老实实的叫了人，就开始低头玩手指。谈无欲跟着出现在裴岚身后，扫了一眼师兄的脸色，不由嘲讽道：“你真是糊涂了，收起你多余的担心。” 此时素还真也反应过来，看他寸步不离的跟在妻儿身后，也不由一笑：“是是是，是我杞人忧天。”也就不谈此事，竞自询问师弟：“千叶传奇如何了？” “你都落得这样，他如何能好。我正打算前去日罗山看望。”谈无欲顿了顿，随即说道：“经此一役，事态已有大变，素还真，你要做好准备。” 素还真点了点头，道声有劳师弟，目送他转身离去。裴岚对他们的正事倒是毫无插手的兴趣，只是看素贤人睁着眼睛望着头上的天空，不由敲了敲手里的药碗：“来把药吃了，好好休息一下吧，别浪费了叶小钗的一番心意。” “哦……是叶小钗请你来的？” “是啊，看他那副样子，我差点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呢，结果倒是比想象中的好。”裴岚放软了声音，劝道：“有谈无欲在，你就放宽心，先养伤吧。不然身体不行，做什么事情都做不好的。” “哈……辛苦你了。” 他们这边还算平静。龙王厝内，晏锦帆看完了信，只觉得自己头大如斗，当即向海派天老爷道别，携着陆摇光往天下封刀去了。等天刀笑剑钝知道的时候，她们早已走出老远，无法追回了。 “什么？！”他因受绝情书之死的影响，很是颓然了一阵子，但此时仍然流露出紧张的神色来，抓过天刀就追了过去。海派天老爷在后面叫了他好几声，见他只当没听到，不由摇了摇头，心里越发好奇起来。 于是，等天下封刀准备送人进天都的时候，不仅君曼睩、姜橙子做好了准备，玉秋风也一改平日装扮，一身娇弱女子打扮出现在众人面前，向主席请缨前去天都。刀无极顾念她是玉刀爵之女、御不凡之妹，自然不肯答应，但她态度坚决，最后竟连玉刀爵都含泪请求，他一时别无办法，只能答应了。 ——恰在此时，又有一个声音出现在大厅门外：“既然已经有三个人了，不妨再加一个！罗喉不是要刀龙之眼吗？大可以算上我！”正是晏锦帆背着新亭侯走进了门。 她的目光紧紧盯着姜橙子，只恨不得自己的眼光能变成刀子，好好刺一刺这个麻烦的丫头，但姜橙子却朝她眨了眨眼睛，露出俏皮的微笑来，让她又好气又好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见到是她，一直老老实实站在刀无极下首的刀无我顿时眼睛一亮，只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好叫她的名字，听她说要进天都，不由露出担心的表情来。 ——然而，他却完全没想到，上一刻还镇定自若坐在主位上的父亲刀无极，却像是受到巨大惊吓一般站起身来，朝着前辈伸出一只手，颤抖着声音叫她：“姐姐？……是你？！” 晏锦帆：“……” 晏锦帆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第127章 兄弟阋墙 原本以为自己朋友的骚操作是世界上最难解的谜题，但现在晏锦帆陷入了谜一般的沉默之中。 总而言之，她原本把陆摇光送到名刀神坊，让她和宵看好元楼，自己则抓紧时间赶到天下封刀，打算好好教训一下姜橙子：什么叫美人计她很感兴趣想去插一脚，这个世上还有她不感兴趣的事情吗？！ 当然路走到一半，她就已经冷静下来，心说自家朋友要是那么好说话，她还用得着三天两头被她气得想吐血吗，当即改了主意，决定自己也跟去天都，甚至连理由都想好了——虽然感觉罗喉要找刀龙之眼不是什么好事，但她对自己的武力也很自信，且说不定姜橙子因此不愿意让她前去天都，就能达成她最初的目的了。 谁知道刀无极莫名其妙的一声姐姐，把在场所有人都给镇住了。晏锦帆自己也满头问号的转过头去和姜橙子交换了一个错愕的眼神，试图问她之前是不是跟她说错了人。 然而姜橙子的惊讶一点都不比他少，惊吓之中还带着两分不可描述的轻蔑，因为在她看来，刀无极的年纪都可以当自家阿锦的父亲了，居然还好意思叫她姐姐！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刀无极立刻从主位上走了下来，闪电般握住了她的手腕，似乎甚是害怕她消失一般：“你跟我来！” “等等，我还有——”晏锦帆想说她话还没说完呢，偏偏敌不过对方的力气，被硬生生拖进了后院，眼角的余光只来得及看到姜橙子有些焦急的霍然起身，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只听她清脆的说道：“副主席，既然人到齐了，那我们赶紧去天都吧，不要节外生枝了！” 晏锦帆：“喂！” 她掐死损友的心都有，手腕上不由用上了内劲，想把刀无极的手震开，但对方非但没有松手，反而抓得更紧了，晏锦帆差点以为自己听到了骨骼摩擦作响的咯吱声，更是头大如斗，倒不敢再用力了。 然后她就陷入了谜一般的沉默。 倒是刀无极十分感动的握着她的手，几乎是流着泪和她描述自己和他的过往。他们是同胞姐弟，从小朝夕相处、感情深厚，如果不是她的意外离世—— 所以他为什么对我死而复活这件事一点都不惊讶啊？晏锦帆抱着肩想到。不过想想苦境这个奇葩的地方和大唐有太多的不同了，万一仰卧起坐在这里是很寻常的事呢？ 见刀无极十分期待的看着她，晏锦帆想了想，随口问道：“所以，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兄弟吗？” “你当然只有我一个，我也只有你！”刀无极咬牙切齿的说道。若要外人看到他此刻的模样，定然会惊讶于他与以往全然不同的表现——但晏锦帆注视着他，只觉得自己满心说不出的疲惫。 事实证明，话一旦说得太满，就随时都会有被人打脸的可能。刀无极话音刚落，天刀笑剑钝就直接冲了进来，一把抓住了晏锦帆的手：“姐姐，你没事吧？！” 晏锦帆：“……” 她还能说啥？ 也不用她开口，她的两个“弟弟”自己就先内讧了起来。刀无极十分不悦的伸手去推笑剑钝，并试图把晏锦帆往自己怀里拉：“离她远一点！” “她也是吾的阿姐！”雅少火冒三丈，折扇刷的敲在他手上。“你才是该离她远些！” “她只是我的姐姐！明明只是我的！”刀无极似是恨极他这句话，毫不犹豫的反驳道。既然话不投机，两个人转眼便要动起手来。 “你们闹够了没有？”直到此刻，晏锦帆才冷冷开口道。仿佛有一道天雷在两人头上炸开，他们立刻停下动作，各自分开，神色惶惶的看向她，这一次，晏锦帆轻轻用力，便挣开了他们的手。 她冷眼瞧着刀无极和笑剑钝，挺平静的指了指前者：“不止是你。”又指了指后者。“也不止你们两个。” “我，你们，漠刀绝尘，啸日猋，还有谁有刀龙之眼？”她回想了一下这段时间的经历，又补充了一句。“刀无形也有刀龙之眼，看来是血脉遗传，我不会再冒个弟弟出来吧？” 她顺便推测了一下罗喉索要的真实人选。罗喉当年称霸时，天下封刀在位的是刀无极的师父刀无后，雅少尚未成名，刀皇甚至都未出头，自然也轮不到绝尘，啸日猋就更别提了，他那难以控制的精神状态，就是做别人手里的刀，都没那么好用。 如果是按照年纪来排序，只能往前推，难道真的是自己？但雅少避而不谈，甚至试图让她彻底遗忘家人，不像是因为罗喉的原因，再加上刀无极也不想让她记起其他兄弟……果然还是因为他们兄弟各自反目成仇了吧，原因难道是，啸日猋的那句，姐姐死了？ 她对两个人都没什么感情，自然能冷眼旁观，甚至加以分析，刀无极和笑剑钝如何看不出来。但前者不愿意承认姐姐的冷漠，干脆装聋作哑，后者虽然难过，却仍是温言劝道：“绝尘没有过去的记忆，便只当他是漠刀绝尘吧。” 他顿了顿，想着自己反正都漏了馅，于是低声告诉她：“啸日猋是最小的，在我们上面，还有大哥。” 原来还有一个！看来他就是罗喉想要的人！晏锦帆恍然大悟，同时觉得自己所遗忘掉的人际关系真是个大难题，自己刚刚穿越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到底都经历了一些什么事情？倘若她过去的确死了一回，为什么会牵动啸日猋的疯癫，几个兄弟之间的关系还都显得这样冷漠呢？ 但既然提到了大哥，晏锦帆便多问了一句：“大哥又在什么地方？” 刀无极和笑剑钝面面相觑，俱都没有回答。他们俩虽然都有刀龙的记忆，但是谁也不想顺从天尊皇胤的意思返回上天界，因此躲着他还来不及，也不想让晏锦帆知道他的所在。 晏锦帆翻了个白眼，对这一家子兄弟的关系非常绝望：“算了，你们两个这个时候倒是很有默契啊。其他的事情我也不多问了，你们要做什么也是你们的事情，只有一件事我要同你说明白。” 她猛地冷下脸来，对刀无极说道：“如果橙子在天都有半点闪失，我和罗喉之间，就是不死不休！”因为这是姜橙子自己的主意，别人也强迫不了她，晏锦帆并没有责怪他的意思，只是阐述一个事实罢了。但刀无极听罢，脸色却也并不好看。 倒是雅少大吃一惊：“什么，姜姑娘去天都了？！”他光是顾及弟弟和姐姐就操碎了心，此时听闻这个噩耗，想到那个冰雪聪明的美貌少女，心中也不由腾起一丝伤感和心痛。 “是啊，她真让人头痛。”晏锦帆烦不胜烦的揉了揉额角，想了想，还是脱口而出：“我还是要去天都！” “不行！”两个男人齐齐拒绝，旁人也就罢了，怎么可能让她去冒险。再说，罗喉为什么要找天尊皇胤，他们一清二楚，若是晏锦帆果然去了天都，大哥不找过来才奇怪！ “阿姐，天都之事，吾会相助二哥，一定会把姜姑娘完完整整带回来的。”笑剑钝立刻允诺，还很不计较的叫了往日的称呼。刀无极此时也不和他闹脾气了，倒全然是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正是，天都关系天下封刀生死存亡，我也会全力以赴。再说，有曼睩在，相信那位姜姑娘是不会出事的。” “为什么？”晏锦帆板着脸，并不轻信他的承诺。她原本便不是会依赖别人的人，更多时候还是相信自己的判断，尤其此刻面对这性格迥异的塑料兄弟组合，更是从心底警惕起来——谁知道他们俩平和的外表下面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因为，君曼睩是天都后人，她的祖辈，是罗喉的兄弟！”不敢在姐姐面前耍花样，刀无极坦白道。“枫柚主人提点我送她去天都，就是为了让罗喉被旧情绊住手脚。”只要天都不急着发兵，一切自然都有转圜的余地。 虽然这么做疑似有些小人行径，但既然罗喉是反派，也就不要太拘泥于常理了。晏锦帆这样想着，终于慢慢点了点头。 然后她见到了得到消息、但迟来一步的逸凌霄。 “什么玩意儿？你也没拦住她，她已经去天都了？”听到这个噩耗，逸凌霄眼前一黑，看起来快要不能呼吸了。“她能不能不要总是在这种奇奇怪怪的事情上感兴趣啊！唉！……幸好有云机在，就是不知道她一个人能不能顾得过来。” 毕竟橙子是出于兴趣，玉秋风疑似真的是去使美人计的啊，云机能忍才有鬼！逸凌霄绕着院子走了两圈，又想起另一个人来：“对了，元楼怎么样？就摇光那个傻样，管得住他吗？” “指望她没必要，但他一个伤患，总不可能敌得过宵的武力值吧。”因为对好朋友再三叮嘱过，晏锦帆还是有几分放心的。 第128章 打上门去 事实上，元楼一开始，的确是没有察觉不对劲的。 因为打自姜橙子来到名刀神坊开始，他就陷入了一个古怪的圈子里，那就是虽然记忆告诉他，他们应该是不认识的，但实际上，不管姜橙子怎么发脾气他都能容忍，只要和她待在一个地方，他就觉得发自内心的高兴。 哇靠，想不到我都这么大了，才发现自己有抖m的嫌疑啊！元楼心里默默流泪，然后又快快乐乐的去找姜橙子嘴贱去了。 后来嘛，姜橙子要跟着君曼睩去天都，自然要先把他糊弄过去，只说自己要去找朋友，顺便带曼睩出去散散心，老是待在一个地方有什么意思。 这句话要是换做别的姑娘说，元楼说不定还要呛她两句，但说话的是姜橙子，那实在再正常不过了，元楼自己也觉得君曼睩的性格太过于文静，虽然很符合好姑娘的标准，但总让他有些担心，要是她能学学姜橙子的脾气，说来也不能算是一件坏事。 然后姑娘们出门去了，陆摇光又来了。 这个丫头和见面先踹他一脚的姜橙子不同，一见面先哭湿了他半扇衣袖。元楼其实不喜欢这样娇滴滴哭哭啼啼的姑娘，但还是任由她扑在自己怀里哭了半天，哭完还自顾自的拉过他的衣服来擦脸，感觉自己的抖m程度直线上升，就差立地成佛了。 倒是陆摇光哭过以后，立刻跪在他身边，开始动手检查他的腿：“你的腿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还需要坐轮椅？你是不是、是不是……” 不过她只是按了按骨头，就知道某个人的身体是怎么回事了，当即无语凝噎，没好气的起身推了元楼一把：“坐轮椅很有意思吗？你居然装瘸！” “耶~坐轮椅的快乐，你简直想都不敢想啊！”元楼看她的脸哭得跟个花猫似的，赶紧拿出手帕给她擦了擦脸，一边忍着笑问她：“你现在是不是该说，‘我不和你玩了’！” “哼！”陆摇光白他一眼，自己起身走回宵身边去了。奈落之夜·宵摸了摸她脸上的泪痕，慢吞吞的问她：“要我打他一顿，给你出气吗？” “不要！”元楼还没做出反应呢，陆摇光就先拒绝了。她回过头看了元楼一眼，像是想继续哭又想笑的模样，最后哼哼了一声，到底没有再说什么。 虽然没有姜橙子和君曼睩，但有这个“新”朋友陪伴，元楼的日子还是十分轻松惬意的。但俗话说的好，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他很快就从公孙夺锋异常的态度上察觉了不对劲之处，并且当即逼问出了事情的真相。公孙夺锋本就处在极度的痛心之中，如何能抵挡住他犀利的言语，真相脱口而出之后，才察觉元楼的脸色差得惊人，顿时有些后悔。 虽然因为君曼睩和元楼交好，他有时候看他很不顺眼，但对方对女儿的爱护之心，他如何看不出来呢，还有聪明灵秀的姜姑娘，她气性多大啊，一不顺心就或打或骂的，从不肯低下骄傲的头，元楼却也从没反抗过，这些，自然全都是出自他对姑娘们的爱护之心啊。 他正想安慰元楼两句，谁知道元楼刷的从轮椅上站起身来，转身就往门外走去，把他惊得，一时间都说不出话来。 不过，元楼也没能走出多远，因为陆摇光肩负着死党的任务，就是为了看住他啊，他才走到院子里，对方就冲出来，张开手臂拦住了他：“你不能去！” “为什么不能？”元楼停下脚步，冷冷的问道。 “因为……你的伤还没好完啊！”陆摇光急忙说道。“阿锦会保护好橙子的，还有那位君姑娘的，她们都不会出事的！” 她对好友的自信，就跟晏锦帆对她的信任一样毫无道理，却坚定异常。但元楼望着她，却冷不丁问了一句：“你真的要拦我吗，摇光？” “对！”陆摇光用力点了点头，注意到他身后的宵已经不动声色的摸了过来，赶紧朝他使了个眼色，让他把元楼打晕送回房间。“我和阿锦约好了……啊，我们也是想要你快点好起来啊！不用担心啦，外面的事有阿锦，有云机，还有凌霄……” 她还想逐个数过朋友的名字，但元楼却低低笑了起来。那笑声并非嘲讽，当然也不可能是释怀，不知为什么，陆摇光硬是听出了一身鸡皮疙瘩，有些不安的动了动脚。而元楼停下笑声，沉默了片刻之后，忽而对她说道：“阿锦也曾经向我承诺过会保护好你和她自己，我曾经是如此的相信过你们。还有，凌霄难道没有承诺过要回来？还有……还有云机……云机也……” “元楼？你在说什么？”陆摇光没听懂，她试图朝着朋友走过去，想要抓住他的手，但就在她触碰到元楼的一瞬间，汹涌的记忆忽然像洪水一样将她淹没，让她一下子僵在了原地。 * 天下封刀。 晏锦帆和逸凌霄正说着姜橙子等人的事，一边说一边忍不住摸点小酒出来对饮，然而突然之间，两个人齐齐顿住了。 片刻之后，逸凌霄一脸懵逼的站起身：“卧槽！”又低头看了看晏锦帆。“阿锦，你是不是也……？” 晏锦帆嘁了一声，一脸阴沉的单手盖住了脸：“nmd，为什么！我恢复记忆恢复得太多了吧！这也是天意吗？！” “啊？” “你不懂，反正……”晏锦帆想了又想，朝他打了个响指。“凌霄，来帮我个忙吧。” * 云渡山。 正处理着药材的裴岚手一抖，药篓啪的掉落在地上，滚出老远。 “哇靠！”她整理了一下骤然恢复的记忆，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一切果然是有因才有果，他们何止是来过这个世界，根本是在这个世界生活了很久很久才对！而且她之前一直在思索的，她和谈无欲到底是怎么在一起的问题，如今也终于有了答案，答案就是——根本没有为什么！从她最开始产生消失的迹象起，两个人就滚上床了，但如今仔细想来，其实不管是之前还是之后，他们都没有互相表白过心意啊！ 想到这儿，裴岚不由捂住脸，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件事了。但仔细一想，她又没有强迫师父，师父也没有强迫她，那这就是两情相悦啦！虽然此刻倒回去往前看，迟疑着不肯说出口的日子似乎有些可笑，但转念一想，那也是他们彼此相伴的日子嘛，只要能好好在一起，倒也不必在意太多啦。 想到这儿，裴岚内心雀跃不已，嘴角也跟着扬了起来。不过很快，她的眉头又皱了起来，盖因她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会集体失忆、返回剑三的世界，然后又突然穿回来、突然恢复记忆。难道说，元楼那边又出现了什么新的状况吗？ “没有聊天系统还真是不方便啊……”她不由小声嘀咕了一句，然而话音未落，便见自己的面前自动浮现出了熟悉的系统界面—— 裴岚：“……”这算心想事成吗？ 许是近乡情怯，她犹豫了一下才点开聊天界面，尝试着联系了一下分散在各地的朋友们。逸凌霄第一个跳出来回应了她，随后是兴致不怎么高的晏锦帆和兴致特别高的姜橙子，但除此之外，其他人就没有再吭声的了。 “对了，还得联系一下小燕。”因为只有燕倾和一个人至今甚至没有一点消息，之前想不起来的时候也就罢了，如今记忆恢复，裴岚就很有点担心了。“也不知道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但燕倾和并没有回应她的留言。 因为此时，元楼背着君曼睩做给他的桐木琴，已然身处天都城外。恰逢冷吹血败于黄泉枪下失了护令身份，心情正是烦闷的时候，听说有人在城外叫阵，登时冷笑出声，主动出城应战，看对方十分瘦削，又做书生打扮，态度更是鄙夷不已：“好大的胆子，你特意来送死的吗？” 元楼轻笑一声，漫不经心的把背上的琴解了下来，抱在了臂弯之间：“……你是在说你自己吗？” 他的状态已是极度不对，奈何冷吹血并不认识他，自然看不出异常之处，只是惯例的问道：“你是什么人，来天都做什么？” 元楼却只是垂着头，沉默了一会儿，才淡淡的说道：“……把曼睩和橙子，还给我。” 第129章 天都风云 元楼一人一琴，白衣翩翩而来，若非身处阴暗森冷，不见日光的天都城外，倒好似才子抱琴出门踏青，英英玉立，不似旁人。 当然在冷吹血眼里，这就是书生惯爱装腔作势，他轻轻一根手指，肯定就能打得对方哭爹喊娘。 ——然后他就被桐木琴直接拍在脸上！他根本看不清对方手指的动作，琴声仿若浪潮一般连绵不止，震荡了他的心神，也束缚了他的手脚，若非罗喉突然出手，他就会被锋利的琴弦当场绞杀！ 倒是面对隐身在暗色法袍下的罗喉，他手一拨弹了江月逐天，随后下意识的往琴底一拍，想要使用孤影化双和清绝影歌，只是—— 他如何还是往日的状态。这琴，也不过是君曼睩随手做来宽慰他的无聊的，如何能与昔日的青玉流相提并论，琴身中自然也并未藏有宝剑。元楼的手扑了个空，混沌的思维倒是有一瞬间的清明：这里似乎原本不该是他的战场……他，不是已经把最大的敌人送回老家去了吗？ 然而下一刻，那张桐木琴便铛一声被人拦腰截断，轻飘飘落在地上，是罗喉随意出手，将冷吹血随手扔到一边，带着几分好奇似的看向了他。 “你，是为曼睩而来？” 元楼望着地上断裂的桐木，登时浑身发抖，忽而抬起头和他对视，怒极反笑道：“好……你好得很！” 那一双眼睛，冷如寒水彻骨，分明是一双战士的眼睛！叫罗喉也不由喟叹一声。他原本并不将对方当做对手看待，此时不由也郑重起来，只是元楼重伤初愈，和他交手不过一刻，便已露出疲态，更何况陆摇光虽然指责他装瘸，却不知道他曾经重伤之时，何止是双腿，浑身上下大概就没有一根完好无损的骨头，如今只是一个错身的刹那，便被武君磅礴的元功击倒，虽然仍是一只手勉力撑着地面，但咳嗽几声，却感觉喉咙里泛起了浓郁的铁锈味。 罗喉正朝他走过来，慢条斯理的步伐却能将平整的大地踩得四分五裂。元楼一边把血往喉咙里咽，一边暗自腹诽也不知道天天破坏大地的武君和站桩输出的弃天帝到底谁更装逼，但还没等他从地上爬起来，一块巨石便从天而降，从他脚边一直滚到罗喉面前，被对方顺脚一踩，一点阻碍的作用也没起到，便转瞬化为了满地的尘埃。 还是燕倾和提着刀从山坡上飞奔下来，直接拦在了他的面前。刹那间，此刻的情形，和当初帮会里、他最后一刻挡住了弃天帝的杀招的景象重合了起来，似乎不管他面对的是怎样的危险、面前站着的是何等可怕的敌人，他永远会毫不犹豫的挡在自己身前，义无反顾的做那面阻挡的盾牌。 元楼的眼眶一下子热了起来，又想笑又想落泪，忍不住大声叫他：“小燕！” “帮主！”燕倾和也激动的回应道，但并未回头看他，只是警惕的望着罗喉。他们两个难兄难弟，俱都没有惯用的武器在手，更何况如今面对的还是人力的巅峰，如何能胜？不过比起弃天帝那次，好歹还算有个好结果。 罗喉同他交手过后，见他只一味挡着元楼，招式近乎悍不畏死，却并不催他离开，似乎不必问也能清楚的知道他的决心，并无条件的服从于他，沉默片刻之后，面上顿时流露出几分欣赏之意来。 “你，有一个很好的兄弟。”他对元楼说道，目光忽而变得悠远起来，似乎是触景生情，想起了昔日挚友。而元楼跌跌撞撞的站起身，却忍不住把地上桐木琴的碎片握在手里，抬起头来问他：“曼睩呢？她怎么样了？” “她很好。”武君不可置否。他当然知道天下封刀送这几个姑娘来的用意，其他人也就罢了，但君曼睩的确一下子戳中了他的心——若是当年君凤卿不离开，他或许能和兄弟一起看着他的后人长大，凤卿的后代如何不是他的后人？ 元楼既然是为她而来，总是担心她的安危，因而罗喉并无杀他的意愿，反而带着几分欣赏之意：“你想见她？” 元楼沉默了一阵：“……我要确定她平安无事。” “哈，那就来吧。”罗喉随意挥了挥手，拎着他们两人消失在了原地。可怜冷吹血直到此时才从地上爬起来，捂着重伤的胸口几欲吐血，却只能自己跌跌撞撞的返回了天都。 ——而此时此刻，迟来的陆摇光和宵隐身在一丛茂密的灌木丛后，见他们都已返回天都之中，不由面面相觑。陆摇光的眼泪又在眼眶里打转了，却没有丝毫的办法，嘴里却忍不住嘟囔：“元楼到底在搞什么啊，曼睩在天都怎么可能会出事，他为什么要这么生气？！” 是的，没有记忆的时候看待这件事，自然是凶险万分，但有了记忆的时候再看这件事，那就完全不是一件事了。罗喉可是会把曼睩当女儿养的，怎么可能会伤害她，倒是一心想要刺杀罗喉的玉秋风和目的不明的姜橙子有点危险，但罗喉不会随意杀人，橙子自然也会阻止玉秋风，想来其实没什么好担心的啊。 她想不明白，更担心刚才的战斗会不会又一次将元楼重伤，还有突然冒出来的燕倾和……陆摇光感觉自己的脑子根本不够用了，又看了看身边的宵，终于一咬牙做了决定：“我们先回去找阿锦！” “嗯，好啊。”宵对她的决定一向不会做任何的反对，随即便带着她化光离去了。 而在天都另一侧的高山之上，有另一个人急急追来，却也没找到机会出手，只能看着燕倾和随着罗喉一起消失在天都之中。 “……帮主？”御清绝拉下斗篷上的兜帽，远远的凝望了昏暗中的天都一眼，忽而用力握紧了手，随后，他也转过身，暂且离开了此地。 * 天下封刀。 送走逸凌霄之后，笑剑钝立刻上门拜访，晏锦帆原本不想见他，但看他独自站在门口的剪影实在可怜，最终还是将他放进了门。 雅少原本是想关怀一下姐姐，看看自己能不能帮她做点事，但进门一看，晏锦帆看他的眼神竟然已和往日不同，他先是一愣，随即却笑了起来：“阿姐，你想起来了？” “就知道瞒不过你的眼睛，聪明人，能不能再多给你姐姐我留点面子。”晏锦帆又好气又好笑，不过有了记忆就是这点麻烦，她完全做不到如同之前一般淡漠了。“这些年真是辛苦你了，不过，我也没想到白帝会变成这样……” 想到啸日猋，晏锦帆不由皱起了眉。之前她一直漫不经心，也并没有细问此事，但现在想起一切，明明有自己的布置，云机也曾经在此事里插过一手，啸日猋为何还是这样疯癫呢？不过和原剧里不一样的是，他似乎没有精神分裂的状况，只是单纯的神经错乱罢了。 “银戎。”她叫出了三弟在上天界时的名字。“老五的病，到底是怎么回事？赤麟究竟对他做了什么？” 她毫不犹豫的就指出凶手必然是刀无极，并未有丝毫的犹豫，雅少也没觉得奇怪，毕竟当初，给他留下线索，让他关注绝尘和啸日猋之事的，原本就是姐姐啊，当年在上天界时，她似乎就已经洞察一切，看到了将来会发生的许多事情，笑剑钝并不知道是何缘故，但也并不在意，只是恭顺的回答：“其实，是我比二哥更先找到他，他并没有对白帝做什么，只是……白帝一直都是那副模样，我找寻了许多名医为他医治，却一直没有效果。” “难道这也是天意？”晏锦帆暗自嘀咕。她当然知道原本啸日猋的疯病牵扯了许多事情，但现在剧情早就被他们搞得面目全非了，再让他到处发疯也不是个事啊。“也罢，我再去给他找个大夫来看看，你先将他带到这里来吧。有我在这儿，我还不信赤麟敢对他做什么。” “哈。”知道二哥定然会在姐姐面前吃瘪，雅少的笑容愈发如沐春风。“不知又是武林中的哪位神医？可需要吾准备些礼物？” 其实她完全可以请动慕少艾出手，以药师的医术，说不定真有办法，不过那样就很没意思了。晏锦帆朝他微微一笑，神秘道：“等见到她，你就知道了。” 她又把笑剑钝送出了门，开始思索接下来该怎么寻找玉倾欢，不想陆摇光却哭哭啼啼的跑了过来。晏锦帆何其在意她，当即放下了手里的事情，把她搂在怀里安慰了许久，这才仔细问她：“出什么事了？” 陆摇光抽抽噎噎的告诉她，元楼和燕倾和都被罗喉带进天下封刀了！她原本是想跟上去的，奈何这就跟打竞技场一样，她还没绕过柱子，两个dps就齐齐躺了，奶妈也无能为力啊！ 晏锦帆一听，囧得不行，因为这样一来，天都就已经集齐了唐云机、姜橙子、元楼和燕倾和四个人，帮会转眼到齐了一半，更何况除了小燕是个老实人以外，其他三个人哪个是简单人物？要她说，真正需要担心的，明明是罗喉吧！ 但好朋友可怜兮兮的求安慰，她当然也不会打击她，连忙告诉她其实云机爸爸也在天都，总会看着那三个人，不会让他们出事的。陆摇光听罢果然安心很多，搂着她的脖子在她怀里蹭了蹭，理直气壮的把自己当成了个宝宝。 ——然而恰在此时，刀无极将一夕海棠带到天下封刀之后，也来到姐姐的房前，想要和她说说话，不想却见她温柔的抱着一个年轻姑娘，满脸爱怜的摸着她的头发，那副溺爱的神色，和面对他的淡漠完全不同！ 他慢慢眯起了眼睛，冷哼出声。 第130章 琴主来访 刀无极带着一个身怀六甲的女人返回天下封刀的事，大大方方，全无遮掩的意思。此时事关紧急乃是天都之事，其他人并未对此多有反应，然而刀无形知道此事之后，仍是大怒不已，找到刀无极质问他：“你这么做，对得起母亲吗？！” 刀无极嫌他总是搞不清楚事态重点，反而斤斤计较这等小事，心胸太过狭隘，不由教训他两句，刀无形却觉得他是自己心里有鬼，又同他大吵了一架。刀无我急急赶来劝架，却被父亲和大哥各吼了一句，让他滚开，顿时委屈不已的缩在了角落，不敢吭声了。 晏锦帆从旁路过，冷眼旁观了半晌，轻轻咳嗽两声吸引了刀无我的注意，对他招招手示意他到自己身边来，随后干脆带着他离开了此地：“你管他俩吵架做什么，一个没头脑，一个没父爱，他们谁都不会听你的话的。” “前辈……啊，不，应该是姑姑。”刀无我唤她一声，略有些脸红，忍不住咳嗽了两声。“姑姑，我自知人言轻微，但是，也是最近天都之事，让父亲格外烦心，否则，他往日不是这样的脾气。” 都这种时候了，他还在帮着刀无极说话，满心的濡慕之情毫无磨损，也是神奇。晏锦帆心说，这世上最知道你爹脾气的人，除了我还真是不作他想啊，同时也不由啧啧称奇：“你这样的乖孩子，真不像是你爹的孩子，看来是像你娘吧。真可惜她已经过世了，我竟然都没能见上一见。” 虽然，这样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否则让她看到刀无极对孩子的冷酷，不是另一种残忍吗。 “哈。”刀无我和她关系不错，这时难得同她玩笑了一句：“也许，我是像姑姑你呢。” “那可就错了，要说像我的话，你那个大哥才是像我呢。不过，他比起我也差远了。”晏锦帆耸了耸肩，提溜着他去自己房间说话去了。陆摇光则有些好奇的去了一夕海棠房里，为她诊脉，顺便探查了一番神之子的状况。 * 云渡山。 秦假仙一脸花痴的从外面回来，立刻缠在裴岚和屈世途身边，对两人嘀嘀咕咕，让他们给自己的脸动个小手术。裴岚一听说他是在外面遇到个难得的美人，要特意整个容好方便去搭讪，顿时就兴致缺缺的转身走了：“我才不干这种缺德事呢，你们自便吧！” 屈世途也想走，但是被秦假仙缠得没办法，只得答应下来。恰在此时，九州一剑知和破匣求禅带着天不孤回到此地，让医邪治好了他身上七神针造成的伤势，随后，素还真向他表达了谢意，医邪只淡淡一笑，便撑着伞悠然而去了。 只是，神针既然已经被取出，佛业双身距离脱困又近了一步，即便是智计频出的素贤人，此时也不由陷入了难得的为难之中。 裴岚倒是镇定自若的端了药给他，劝他静观其变：“不是还有千叶传奇在嘛，再说，现在这个情况，心急也没有用了。” “咦~自打你恢复记忆以来，似乎淡然了许多啊。”素还真笑着说道。“不知道谈夫人有什么话想对师伯说吗？” “咦，别这么叫我，感觉好奇怪啦。”裴岚不由一个哆嗦，倒是很老实的告诉他：“我觉得告诉你也没什么用处，因为有些过程是必然要经历的。” “哪怕是历经波折，诸多牺牲？” “在世总也有避免不了的风波，素还真和叶小钗还不是一路走来了？”裴岚眨眨眼睛，用他自己的话回应了他。“要我把叶小钗叫进来吗？还是把师父叫回来，让他安慰你一下呢？” “哈，你这么一说，素某就是不想好，也得马上好起来啊。师弟的关心，素某实在难以承受啊。”素还真接过她手里的药碗。“把翎儿交给劣者照看吧，你自去忙你的事。” “好啊。”让他带带孩子，正好可以放松一下紧张的神经，裴岚自然满口答应，去自己的房间把还在睡觉的小不点连着被子一起打包塞进了他怀里。不过，等她端着空了的药碗走出房门，却听见一人吟着诗号慷慨踏入：“指掀涛澜天下惊，抚筝百载，清绝吾命。挑弦一曲与谁听，昂首万里，江山无人 。” 裴岚：“？？？” 这诗号她自然能辨认出来者，但却完全想不到明白剧情应该在好几部之后的琴主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一时之间不由僵在了原地。御清绝只作不知，闲庭漫步一般来到她的面前，朝她微微颔首：“七指掀涛御清绝前来拜访，请问素还真可在？” “他在。”裴岚连忙推开门请他进入，但随着他走进房间的时候，仍是忍不住询问一声。“恕我多嘴，请问，神琴主人所来何事？” “吾是为罗喉而来。”御清绝坦然答道，但裴岚却更加不解了——毕竟她记忆里琴主的剧情，不是在跟君海棠虐恋情深，就是追在团长后面要她学伏羲神天响，除此之外别无他事，但就她看过的剧情来说，也没听说武君有什么音乐细胞啊？ 她心中既有疑问，干脆也跟着回到房间，侍立在素还真身边，先扶着他坐了起来。清香白莲见到来人，免不了要同超神越鬼，天下有双之一商业互吹一番，随后才问起他的来意，御清绝随即解释了自己同燕倾和一同出游，不想对方半途失踪，他循着对方的留书找寻半日，正好在天下封刀之外见到他为保元楼，被罗喉抓进天下封刀的一幕。 “天都武君的盛名，御清绝也有所听闻，若有吾能帮忙之处，还请素贤人不吝指教。” “能有琴主相助，实是武林之福。”素还真郑重说道。“就烦请琴主在云渡山稍作休息，让素某思考一二，可否？” “也好。”见他面色苍白，毫无血色，显然还在养伤，便是御清绝万般焦虑燕倾和此时的处境，也不好要求他尽快拿出办法。“素贤人好好休息，请。” “请。” 见他们达成一致，裴岚复又带着御清绝离开了房间，一边走一边同他搭话：“没想到琴主居然是小燕的朋友，之前小燕承蒙您多照顾，真是多谢了。” “嗯？”过去同燕倾和闲聊时，他曾经说过朋友们多称他为小燕，裴岚的语气又如此亲昵，御清绝一下子便明白了过来。“还请问姑娘是？” “我叫裴岚。小燕有提起过我吗？” 御清绝不知为何，沉默了一下之后，方才回答：“是，他提起过。他一直十分思念你们。”在他在在水一方养伤的时候，朋友便一直都是他照顾好自己的动力，光是燕倾和言语之间显露出的深厚情谊，便一直让御清绝赞叹不已。 这答案早在裴岚的意料之中，但她也难掩高兴，继续同御清绝说话：“您刚才说，是在重伤的时候和小燕相识，不知道当时他伤得严重吗？” 最开始的时候，其实是很严重的。燕倾和卧床了很长一段时间，来给他看病的大夫都说，他能保下一条性命已是万幸，很有可能会落下终生的残疾，但他仍是凭借强大的意志力逐渐康复，这些事情，现在回想起来，仍然令御清绝钦佩不已，历历在目。 但他当着裴岚的面，却并未提及燕倾和的种种艰难，知道他不会愿意让朋友担心，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了两句：“受伤总是令人难过。不过他个性坚毅，区区伤痛，还不会将他打倒。” “是啊，他就是这样。”裴岚既难掩伤感，也不失自豪。不过既然提起此事，御清绝就接着问了下去：“之前在天都城外，吾听到他唤另一个人做帮主，他过去常提起这个人，说他们是最好的朋友，裴姑娘也认识此人吗？” “那当然啦！之所以叫他帮主，是因为我们是一个帮会的啦！”裴岚毫不犹豫的承认道。“他名叫元楼，若是日后有缘相见，琴主不妨一听他的琴音，应当能入您的耳朵。说起来，小燕之前也是因为他才会重伤，我们也才会分开，这一回又是……”真是感天动地的友情啊！ 所以说帮主到底在作什么死，还要连累无辜的小燕，真是太可怜了！这样想着的裴岚，不由在心里为吉祥物抹了一把同情的眼泪。 御清绝却感觉自己的内心似被针扎了一下，脚步不由一顿，忍不住出声追问道：“那位元楼，也是擅琴之人？”所以，燕倾和自己虽然不弹琴，仍然对琴艺非比寻常的了解？他自以为知己难寻，难道，对方早就是别人的知己了？ “是啊，我们以前在帮会里喝酒的时候，都是他弹琴作乐的，小燕也喜欢听他弹琴，元楼有什么新曲子，都是第一时间先弹给小燕听的，”而且十分不分场合，不管是燕倾和还在田里干活亦或是半夜还在睡觉，都拦不住元楼热情的脚步，因为艺术就是这么烦人——当然也是因为燕倾和从来不会打他，而其他人会直接把他赶出去。 想到这儿，裴岚忍不住为罗喉也拘了把同情的眼泪——天都现在集齐了元楼和姜橙子两大搞事王，就算她是他们的好朋友，也猜不透这两个人的一系列操作到底是想玩什么把戏啊！ “哦，是吗。”御清绝有些冷淡的回应了一句，心中已极为不悦。难怪他哪怕是深夜弹琴，燕倾和也会找来陪伴，他还以为这是知己的心意，谁知道……说不定还是别人的习惯呢！ 第131章 无责任番外:男友十八吃(上) 事情的开始，是元楼和屈世途某次寻常的下午茶。 “哈？岚岚，纯洁？”元楼掏了掏耳朵，表示屈世途的滤镜真是一言难尽。“是什么给了你这样的错觉啊！其实女生们才是最不纯洁的啦。” “怎么说？”屈世途表示最近武林难得平静，也没人来踩破琉璃仙境的门槛，偶尔喝喝茶听听八卦什么的，真是格外快乐啊。 “你不是有个可以偷看的光屏嘛，拿出来拿出来，正好今晚她们要开卧谈会，到时候咱们一起看，免得我说了你还不相信，以为我骗人呢。” 本来屈世途对偷看姑娘们私底下的生活还有些犹豫，但架不住元楼的再三劝说，最终还是答应下来。到了晚上，人们各自道别回屋，两个人偷偷溜进花厅，架上光幕，看着上面显现出清晰的影像来——裴岚披着睡袍，正坐在镜前拆下发髻，在她背后，陆摇光和晏锦帆亲昵的靠在一起，已经梳洗完毕，而姜橙子赤着一双玉一般的小脚，正靠在床的另一边姿态慵懒的翻看着一本书，从光屏的角度，正可以看到那本书的封面上写着几个大字，我在船上的日子。 没一会儿，裴岚披着头发，也坐在了床上，先凑过去和姜橙子嘻嘻哈哈的打闹了一番。几个人春花秋月，各有容色，凑在一起又是莺歌燕舞，互相映衬，委实美不胜收，叫屈世途也很是感慨了一番——不管什么时候，看着这些活泼可爱的姑娘们，总会让人心情变好呢。 然后他们听到姑娘们开始睡前闲聊了。裴岚拉了一把身边陆摇光的脚，笑着问她：“你今天跟我们睡，宵没有和你闹吗？” “就一天啦，他才没那么小气。”陆摇光咯咯一笑，脚在她掌心用力蹬了两下。“再说，我偶尔也要休息一下嘛，睡在一起太容易肾亏啦！” “咦……”没想到开头就这么劲爆，屈世途扭过头，对女朋友不在、干脆凑过来和他们待在一起的宵语重心长的说道：“年轻人，要节制啊。” 闻言，宵歪了歪头，也不知道听没听懂。不过，看他这副纯洁又懵懂的模样，真没想到夜生活这么丰富啊。 光屏另一边，裴岚也有同样的疑问：“宵还是个宝宝啊！别是你老是忍不住，天天强迫他吧？” “那他是很可爱嘛，我睡我男朋友算什么强迫！”陆摇光理直气壮，一点都没觉得羞耻。“再说了，橙子上次送我那本书我们还没用完呢，当然要多多尝试啦。” 说完，她对姜橙子灿烂一笑，后者也对她眨了眨眼睛，露出得意的微笑来。 屈世途：“书？” 元楼：“你想看吗？我那儿也有，可以送给你和青衣宫主一起研究，还带插画呢。” 屈世途：“……咳咳。” 既然提到了书，姑娘们也就就此展开了讨论，陆摇光激动的说道：“你们一定要尝试十八页第二个姿势啊，我觉得很爽！宵也觉得ok。” “哈？”说着晏锦帆就从枕头底下掏出来一本书，翻开看了看，忍不住露出辣眼睛的表情来。“我觉得蔺天刑不行。” “阿锦，男人怎么能说不行呢！” “那不行就是不行嘛，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他脸皮薄，慢慢来啦。”因为此地都是朋友，也没有德风古道的人在，晏锦帆也就敞开说了。“毕竟大部分时候是我上他，不是他上我，你要考虑主观能动性啊。” “哇靠。”最近正在琉璃仙境做客的侠儒尹潇深，此时正喝着茶磕着瓜子看着光屏，闻言不由露出“果然如此”“惨不忍睹”的表情来。“幸好老大有事不在，这事你们可别说出去啊，不能丢他的面子！” “知道知道。”看在晏锦帆的面子上，元楼特别安慰了他一句。“阿锦也就在她们面前说说罢了。” 因为事实上被说的也不止蔺天刑一个，裴岚也就随便扫了两眼，一副不怎么感兴趣的样子，姜橙子伸出手去抱住她的腰，笑嘻嘻的问她：“谈夫人，你不想试试看吗？” “别别别，小心拂尘警告！”裴岚耸了耸肩。“我觉得莲花池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姜橙子笑了：“诶，你不会说的是玉波池吧？” 裴岚回了她一个你懂的眼神，两个人又笑着闹到了一处，随手便把那本书扔到了一边。 屈世途：“……” 屈世途赶紧喝了口茶压了压惊。 然而这个时候，他却听到身后传来素还真带着笑意的声音：“耶，师弟，早知道你这么有兴致，素某应该做好万全准备，好扫榻以待啊！” “靠北啊！”屈世途被吓了一跳，回过头一看，见日月才子整整齐齐站在自己身后，不由露出比尹潇深更惨不忍睹的表情来——上次裴岚和陆摇光关起门来说奇葩话本的悄悄话，也是被他俩逮个正着，怎么就这么倒霉呢：“你们俩不是回房休息去了吗？” 素还真笑得越发灿烂：“好友啊，这等有趣的事，怎么能不叫上劣者一起呢，长夜漫漫，正好听点趣闻，来打发闲散时日啊。” 屈世途看他一脸兴味，暗自腹诽看你这个表情，那也不敢告诉你啊，更别提是你身边那位了。谈无欲更是一脸忍耐的艰难表情：“素还真，你废话太多了，真是罪过啊！” 说完，他转身就要走：“我要回房打坐了。” “诶～”素还真伸手拽住他的袖子。“师弟，反正都罪过了，你不想听听后面的内容吗？” “哼……松手！” 房间里，姑娘们对外面花厅里发生的事倒是毫无所知。姜橙子毫无形象的翘着一只脚，把玩着头发道：“说起来，姿势什么的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啦，开发新的其实也就是玩玩而已，我觉得新的地点才比较值得一说的。” “那当然是户外比较刺激啦！”陆摇光毫不犹豫的接口道。“我还没在莲花池里玩过，听起来好浪漫的样子！” “还行吧，夏天倒是挺凉快的，但其实莲叶碰着有点不舒服，淤泥地也不好站住脚。”裴岚点评道。“所以，我觉得户外都没那么合适。” “可是我很想在户外玩耶。”陆摇光有点不服气。“就是不知道宵会不会同意。” “为什么这么说，他不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吗？” “因为，我想去傲峰做啊！”陆摇光吐出惊人之语来。“你们想想，那山，那雪，那滤镜，还有宵的美貌……是不是很值得期待！” “得了吧，你在傲峰穿衣服的时候都会重感冒呢，不要为了那种事虐待自己吧。”晏锦帆毫不客气的泼了她的冷水。“请想点正常的地方谢谢！” “阿锦，你难道就不会有这种想法吗？”陆摇光不服气的反问。 “嗯……其实，还是有的啦。”晏锦帆的手指搭在她的手臂上，轻轻婆娑了一下，笑嘻嘻的回答：“你不觉得，尹潇深的小竹林就很合适吗？” 吃瓜中的尹潇深：“……” 夭寿啦，他吓得瓜子都掉了啊！万万没想到大嫂有这样的想法，他是不是该为了老大的幸福贡献一下啊？ 侠儒尊驾顿时陷入了深深的纠结之中。 这下子倒是轮到姜橙子没什么兴趣了：“竹林要是在地上，那就没什么好说的，半空中倒是挺风雅的。荷风送香气，竹露滴清响。最好是有些微风的月夜，才正是时候啊。” 其他人闻言，皆沉默了一阵，好半晌，才纷纷感叹：“有雅少当男朋友真不错，你俩真会玩！” “唉，不得不说，其实，我们的男朋友大部分是手动档，只有雅少是自动化啊。”陆摇光一脸天真的如是说道。“宵虽然好乖好可爱，什么都听我的，但是他一点都不猛哦！” 晏锦帆道：“温柔型也没什么不好呀，你看蔺天刑，有时候我暗示他一下，他还要脸红半天才动手呢！” 裴岚也道：“那老谈还有点x冷淡呢，我也没说什么啊。”又忍不住玉面微红的扭着手指感慨。“不过，他只要把衣服一脱，我就忍不住了，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人啊，啊！我一滴都没有了！” “你又来了！”朋友们各自嬉笑着推了她一把，倒也习惯她的谈无欲控了，并没有对此多说。倒是陆摇光问道：“说起来，不知道苍和武君是不是手动档啊，还有云机和小燕……哇，总觉得他俩都指望不上呢。” “哈哈。”清脆的笑声从房梁上传了下来。“摇光你在开什么玩笑，苍怎么可能是手动档，我道家双修功法了解一下？” 可怜屈世途才给自己倒了杯新茶，刚喝了一口，听到这个声音，顿时把茶水全贡献给了大地，外加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半晌，他才扭过头询问身边的元楼：“说好的女生卧谈会呢，怎么逸凌霄也在啊！” “耶。”元楼摇着扇子，颇为不以为然的笑了。“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要不是和你在说这些，我其实也该在房间里啊！” 屈世途：“……”有时候真是不懂这群人的友情。 第132章 花开两朵 天都。 罗喉拎着元楼和燕倾和返回大殿，随手将两人扔在地上。元楼一个没站稳，直接跌坐在地上，又忍不住咳出一口血来，燕倾和急忙伸手去扶他，而此时，君曼睩也自偏殿急奔而来，见他这副模样，也不由眼圈一红，急忙上前，也伸手扶住了他：“元先生……” 哪怕知道她其实不会受到伤害，元楼还是忍不住抬起头打量了她两眼，见她站在这阴暗的大殿中间，仍然亭亭得如同一朵花一般，顿时就笑了起来：“曼睩，你平安无事！……我就放心了。” 好像他这样辛苦，撑着伤痛之躯来到天都，又直面了可怕的罗喉之威，竟只为了同她说这一句一样。 君曼睩哪怕再坚强，此时也忍不住落下两滴泪来。元楼摸了摸嘴角的血迹，倒反过来安慰她：“你别哭啊，我不是为了你哭才来的……我知道你是自己愿意来的，就是之前脑子不清醒……” 他顿了顿，又道：“好吧，我就是怕他们勉强你，你怎么都不同我说呢？” 君曼睩能如何作答呢？此时她方才有些明白，为什么姜橙子竭力反对她将此事告知元楼，他既然做得出亲上天都之事，自然当初也有可能强行将她带走！只是此刻，却不是沉迷于伤心之中的时候，她擦掉眼泪，向罗喉求恳道：“武君，都是曼睩的过错，让元先生误会了曼睩的意思……能不能请您——” “难道，堂堂武君，还不能容下两个手下败将吗？”元楼打断了她的话，把她拉到了自己背后，自己迎头对上了罗睺的眼睛。那双红色的眼眸，此时仍然冷淡如某种野兽，但在他看过来的时候，仍然染上了两分淡淡的欣赏。 “你，要选择臣服吗？” “我和我的兄弟败了，自然就该认输。”元楼却反问道。“倒是武君你，又能保证自己永世不败吗？” “唔，有趣。”罗睺没回答他，只是吩咐。“你们俩就跟在曼睩身边，做她的侍从吧。” “多谢武君。”元楼非常光棍的单膝跪下行了礼，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身边的燕倾和见他如此，便也跟着做了，显然是万事以他为主。反而是君曼睩十分着急，看看元楼又看看罗睺，想要再劝说两句，但罗睺已经抬起手，示意他们退下了。 “他对你挺不错的嘛。”随着君曼睩回她房间的路上，元楼假做不经意的如是说道。“之所以没杀我，估计也是想着，我可以为你不惜性命，正可以留在你身边保护你。” 要把罗喉拉到正道上来，君曼睩的确是其中很关键的一环，但正因如此，更要快一点让她意识到历史的真相才行。 他心里已经开始思索怎么促成此事，首先就是公孙夺锋不能出事，偏偏燕倾和也跟着进来了，也不知道帮会里的其他人现在在干什么……耳边君曼睩还在朝他抱怨：“先生，您实在是太莽撞了！” “枫柚主人是怎么同你说的？”元楼直接打断了她。“要是你不来，天下苍生都要遭受战火？” “你！”君曼睩倒是吃了一惊。“您怎么知道主人曾经找过我……”的确如此，所以在刀无极找上门的时候，她很坦然的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被所谓的少数人为多数人牺牲洗脑毫无意义，你怎么就这么乖呢？”元楼自己根本不吃这套，自然觉得是神棍带坏了小妹妹。不过因为此事算是歪打正着，罗喉会好好保护君曼睩，因此他就不计较太多了，不然以后枫柚倒霉的时候，他也不介意落井下石。“算了，天都其实也不错，除了没有太阳，对你们小姑娘的身体不好以外，其他的也可以忍忍。” 君曼睩：“……”这是重点吗？ 倒是燕倾和一直安安静静的跟着他们两人，不时用同情的目光看看身前帮主的背影，然后在他踏进房间的那一刻，突然将君曼睩拉了出来，随后一把甩上了门。 元楼：“？？？” 元楼：“小燕？燕仔？你搞什么啊，干嘛把我关在房间里，我还有话想跟曼睩说呢！” 门外的燕倾和有些愧疚又十分坚定的说道：“云机在房间里等你……不然你还是先跟他说吧！” 元楼：“……” 元楼感觉自己心脏病要犯了：为什么云机会在天都啊！？ 他这个时候顾不得太多了，直接上脚想把门给踹开，然而黑暗的房间之中突然亮起了一点烛火，随后想起的，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唐云机的声音：“帮主，你想去什么地方啊？” 他一格一格的回过头，只见唐云机大刀阔斧坐在椅子上，侍立一边，为他掌着烛台的居然是笑嘻嘻的裴岚。眼看着个人谈话居然还是带着奶妈一起，元楼顿时眼前一黑，感觉自己小命将休，下意识的捂住心脏：“我……我要晕倒了……” “你要是再装模作样，我就全打脸了，给你两秒钟自己想清楚。”唐云机慢条斯理的理了理手上锋利的手甲，面前的人顿时立定站好了。元楼苦着脸问他：“云机，抗拒从严坦白从宽，这回我真的是无辜的啊！就算有错也是弃天帝的错好吗！” “哦，是这样吗？”唐云机摘了面具，朝他挑了挑眉。“那我们就好好说一说，看看是谁的错吧！” 裴岚也笑着说道：“放心放心，我什么都准备好了，一定会让你完完整整的走出这扇门的~” 元楼沉默了片刻，突然开始尖叫：“小燕！救命啊小燕！救我——唔唔唔……” 门外的燕倾和听到他的声音，登时有些不忍，但他想要推门进去，身边的姜橙子却用双手紧紧的锁住了他的手臂——方才他关上门之后，她就已经袅袅来到了此地，很是欣喜的给了燕倾和一个拥抱。 “不让他受点教训，那他下次又脑子不清醒怎么办？”姜橙子既是告诫他，也是告诫担心不已的君曼睩。“来吧，我们先离开这儿，就当成什么都不知道吧。” 她都这么说了，燕倾和也只能一步三回头的跟她走了。 倒是玉秋风从旁路过，见他们都专注于此事，不由深吸一口气，摸了摸袖子里的匕首，转身便去找罗睺去了。 然而，黄泉此时却正同罗睺一起，两个人站在天台上边吹风边说话。玉秋风徘徊一阵，见始终找不到好时机，最终也只能惋惜的看着机会从自己手中溜走。 * 天下封刀。 天刀笑剑钝寄来书信，气急败坏的告诉晏锦帆，在他出门的时候，啸日猋又又又又一次犯病，突破海派天老爷安排的人手，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他忙着去找弟弟，暂时就不和姐姐联络了，等找到人以后，再压着他到天下封刀来。 晏锦帆：“……” ……病人家属是真的不好当啊！ 更让她吐血的是，逸凌霄也很快通过帮会系统传来消息，说他已去蟠龙古脉找过醉饮黄龙，但却扑了个空，打算去啸龙居找极道先生碰碰运气，问她有没有什么理由能撬开极道先生的嘴，然后没过多久，对方又一次传信，告诉晏锦帆他寻到了阴阳使、日月行等二人，从他们口中得知啸日猋拥有刀龙之眼的事已被他们告知了醉饮黄龙，对方应该是去找弟弟去了。 晏锦帆：“…………” 她还能说什么呢？！ 当然就是天下封刀内部，也是一堆麻烦事——刀无形因为跟他爹呛声，让刀无极担心他给自己惹来麻烦，干脆把他关了起来，弄得刀无我也十足没精打采，不过晏锦帆觉得此时正值多事之秋，他俩出门肯定会变成炮灰，因此也就作壁上观了。 一夕海棠那边，神之子也快出生了，虽然知道他来历不凡，牵扯死国诸多事情，但总归还是个宝宝啊，陆摇光倒是对此挺上心的，早早准备起来，打算自己给一夕海棠接生。她既然已经有了决定，晏锦帆便也没有反对，只是再看刀无极的时候，态度不由软化了两分。 “你看着他，是不是想起了昔日的我们？”难得和弟弟坐下来好好说话的时候，她不由这样问道。“就是一夕海棠自己，也说这个孩子是不该出生的。” 刀无极沉默了一阵，却这样回答了她：“不，母后怀着我们的时候，整个诗意天城都曾经为我们荣耀。” 因为此前，龙后已经生下了天尊皇胤，一出生即被立为皇太子的五爪金龙，此番怀孕，又被告知腹中是难得的双生子，因而诗意天城欢欣鼓舞，热闹非凡。但一切的一切，都在两条小龙破蛋而出的时候改变了。 直到此时，已经远离故土多年的姐弟二人相对而坐，晏锦帆望着他的目光仍然平静而清澈：“从小到大，我对你说过无数次了，不要去听别人的话，生而六爪，这也不是你的过错！” 但哪怕姐姐一直密不透风的保护着他，也阻止不了整个上天界的目光，更何况还有后来的太多太多事了。刀无极苦笑了一下，反问道：“那么现在，你是不是开始恨我了呢？” 第133章 间章 晚上吃晚饭的时候，陆摇光敏锐的察觉自家好朋友心情不太好。 “你怎么啦阿锦？”陆摇光和她谁跟谁啊，立刻就端了碗挤到她身边去了，一边和她说话，一边伸长了胳膊给宵夹菜。“有什么事情跟我说啊，我帮你解决！” 她承诺倒是说得利索，奈何这件事要是她能解决那就再好不过了。晏锦帆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捏了把她的脸蛋：“你好好照顾一夕海棠和神之子就行了，管那么多干什么。” “那还不是因为你不高兴嘛。”她的好朋友如是说道，大眼睛满是关心的看着她，随后拿手肘蹭了她两下。“所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虽然说出来也是大家一起头痛，不过对于这段麻烦的往事，晏锦帆还是很乐意和死党分享的：“别提了，我下午又跟刀无极吵了一架。” “为什么啊？”陆摇光不解的歪了歪头。她虽然知道刀无极是个知名影帝，经常被各种粉丝问候全家，但因为晏锦帆和他的关系，再加上平日里和一夕海棠的闲聊，总的来说对他的印象也不算差。 “对我耍哀兵之计，他倒是聪明，知道一般的办法隐患很大，没敢直接对你下手。”晏锦帆没好气的说道。当年还在上天界的时候，炽焰赤麟就看几个弟弟很不顺眼，不过那个时候，因龙皇之故，他总是处在弱势，晏锦帆也总是站在他那边，现在却全然不同了——陆摇光无论头脑能力皆不如他，要是刀无极敢动她，她绝对要他好看！ “总而言之，你和宵都要小心他，不管他对你说什么，或者做什么，你都不要相信！知道吗？”晏锦帆再次叮嘱道，心里也有淡淡的无奈——这就是穿越的弊端啊，她在诗意天城出生的时候，就已经是个大人了，虽然血缘上，御天五龙都是她的兄弟，但实际上，她一直都能置身事外，冷静的看待他们的关系，绝不会像醉饮黄龙一样，无下限的宠爱弟弟，还老是管不到点子上。 也不知道，不靠谱的大哥找到老五没有，问题是他们一个疯一个傻，凑在一起也很令人担心啊。 “说起来，我都还不知道，你们是什么姐弟关系啊？”陆摇光咬着勺子问她。“都是亲的吗？” “叫你补剧补得慢，当然不知道啦，只有醉饮黄龙和刀无极是亲兄弟啦，现在还得加上我，我和赤麟是一窝蛋里一起出生的，在御天龙族里原本很少见。”晏锦帆淡淡的说道。 少见到，龙后诞下双胞胎后不久，就因元气大伤而卧病在床，没多久就过世了。那个时候，她和炽焰赤麟还不过是两条泥鳅一样的小龙，看护他们的侍女们都以为他们什么都不懂，肆无忌惮的在他们面前说话。她们说，龙后一定是因为诞下六爪孽龙，才会遭天谴而死的。 真是可笑至极。 那个时候，赤麟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循着本能缠在姐姐的身上睡觉，但晏锦帆却听得一清二楚，骤然对他充满了保护欲。哪怕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诚如预言中所说，他将来的确长成了一个阴险狡诈、睚眦必报的大反派，但，这不是打从他出生开始，就自顾自的认定他一定会堕落的理由！ 因为唯有出生一事，是他们任何人都无法自主选择的。 若是果真忌惮，何不直接杀了赤麟，也算痛快，但龙皇为了彰显仁德，仍是将他养大，却又时时打压他，居高临下的任由他被整个上天界排挤、漠视，还要他时时感恩，感谢龙皇的仁慈让他留下一条命来。晏锦帆当然不屑于和这种人为伍，因而一直独来独往，只同几个兄弟亲近，直到许多许多年前的一场事变—— “……上天界自认受诸神庇佑，比其他几界都高人一等，其实，也不过就是这样的货色。”她这样说道。“银戎他们算是我们的表弟，但是一出生，就被抱到皇宫里，只和我们熟悉，和父母也不亲近。天尊高兴得不得了，对他来说兄弟总是多多益善，反正无论哪个他都喜欢，但我明白龙皇的意思。” 如果只有一个弟弟，会让最器重的长子和女儿都依依不舍的话，那就多加几个吧！比他更文雅、比他更安静、比他更活泼的大有所在，总有一个能分散他们的注意力，减弱赤麟在他们心中的地位吧。 晏锦帆哪怕回想起这段往事，都由衷感觉到恶心：“龙皇那个死变态，自以为做得多高明呢，其实无非就是其他人不敢惹他，只敢吹捧他罢了！但要我忍下去，什么都不说，我难道是那样的人？不，是他错看我，我这一生，都不会向他妥协！” “你、你做了什么啊？”陆摇光一只手抓着筷子，紧张得饭都忘了吃了。她心里又是心疼，又是愤慨——虽然晏锦帆说得轻描淡写，但和一界的领袖作对，又能有什么好处呢？ 随后，她的朋友露出了一个难以形容的复杂表情：“我决定，让炽焰赤麟变成刀无极。”所以，要让他失去一直以来的保护伞，自己面对这惨痛的人世。 ——既然所有人都觉得六爪孽龙不应该诞生，何必压着他做个好孩子，那就让他成为他们想象中的那种人吧。 “……说到底还是帮主太菜了。”说到这里，晏锦帆话锋一转，开始抱怨起来。“明明我之前从上天界到苦境之后已经把一切都忘了，他恢复记忆的时候就不能安两个开关嘛，那我现在就不用配合演八点档了。” “emmmm……”陆摇光对此表示怀疑，因为阿锦就是这么嘴硬心软啊，但她不说。“也不知道帮主现在怎么样了，云机不发脾气都好恐怖的。” “云机再怎么生气，总不可能掐死他吧。”晏锦帆却显得有些不以为然。“再说，其实当初弃天帝的事情，好像就有不少谜团啊，我觉得云机估计要好好审问他呢。” 只是，不知道问不问得出来，或者说，哪怕问出来了，云机又会告知他们吗？ “也对哦。”陆摇光倒没有想太多，只是跟着点了点头。 此时的裴岚却很愉快的哼着歌返回了琉璃仙境，先将一封书信交给了心烦不已的御清绝：“来，琴主，这是小燕写给你的。” “哦？”御清绝先是一喜，接过来一看，果然是燕倾和的笔迹。但他心中却颇有些疑问，不由抬头询问裴岚：“裴姑娘，你是怎么拿到这封信的？” 裴岚竖起一根手指，对他嘘了一声：“秘密。”说完就快乐的进屋去找素还真和裴翎去了。她今日一大早就被义金兰召唤去了天都，和云机一起愉悦的1v2以后，再神行返回帮会，由帮会再神行绕道回琉璃仙境——这一套流程她早在天罪时期就很熟悉了，因为有帮会作弊，哪怕是罗喉也不可能察觉她的来去，是以唐云机也很放心，默许了她时不时可以过去看看的请求。 她既然不肯说，但总归是自己的本事，御清绝也没有勉强，只是迫不及待的拆开信看了起来。燕倾和在信中为自己的不告而别道了歉，又满心欢喜的向他诉说了自己和好友重逢的喜悦，随后十分肉麻的表示，只要能和元楼在一起，不管是刀山火海他都一样去得，其实自己待在什么地方都无所谓，如今又能同好友抚琴而歌，实是人间乐事啊！ 又说天都其实没有外人想象中那么可怕，武君并不是一个十分苛责的君主，他们现在在做君曼睩的侍卫，但其实就像是做客一般，完全日夜相伴，让御清绝不必担心，也不必救他，大可继续远行——毕竟他们此行，除了要帮燕倾和找寻朋友以外，另一个目的正是要让御清绝出门走走，看看苦境的大好河山，说不定还能激发他新的创作灵感呢。 ——但现在灵感是一点没有，愤怒简直不能更多。 抚琴而歌？日夜相伴？很好！ 御清绝好不容易忍下自己想要弹琴泄愤的冲动，去书房疾书了一封回信，随后便去找了裴岚，托他转交给燕倾和。裴岚看他脸色难看，十分不明所以，只得一口答应下来，私底下却赶紧给燕倾和发了私聊，问他给琴主的信里写了什么，怎么人家一副很想打人的表情。 燕倾和一脸懵逼。 他只是好心和好朋友分享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然后劝他到处看看，难道这样也能惹怒他吗？ 第134章 无责任番外:穿二代日常 无脑前情提要：总之，是阿锦在和刀爸在日常吵嘴。 “八方唯尊，群龙俯首，皇天无上！”一团金光自空中落到地上，随后幻化成一个高挑劲瘦的身影，背着手傲慢的站着。晏锦帆瞪了身边的刀无极一眼，下意识的便往来人身边走去，然而才走了两步，却又立刻停了下来。 “你不是蔺天刑。”她眯起了眼睛，这年头居然有人有胆子假扮皇儒无上？ “我当然不是啊！”那人猛的回过头，晏锦帆这才发现他虽然长得挺高，但面容分明还是个少年人，而且还是个长得很眼熟的少年人。她狐疑的回过头看了看有些愣神的刀无极，又打量了几眼面前人头上的红色挑染，不由询问自家弟弟道：“我离开以后，天上那个老不死的又老树开花了？” 刀无极摇了摇头：“他不敢。”倒也没对亲姐姐当着他的面骂亲爹是老不死说点什么。 也是，双胞胎一个是六爪孽龙，一个敢和他公开叫板，再生出一个麻烦可怎么是好。晏锦帆还要再说什么，那个陌生少年却上前一步，亲昵的抱住了她的肩膀，不满的说道：“娘，你怎么都猜不到点子上？” 闻言，晏锦帆顿时一愣，刀无极却愤怒的上前一步，呵斥道：“住口！你胡说什么呢！” “我没说错啊，舅舅，不要这么暴躁嘛。”蔺九霄打自出生就是一众长辈的心头宝，还是第一次被自家小舅舅呵责，倒觉得十分新鲜，瞅着他愤怒又疑惑的眼睛，忍不住笑了起来。“再说，难道你们不该猜我是你的孩子嘛？大家都说我和你长得像么，哈哈哈哈哈哈！” 一听到那一串爽朗的笑声，晏锦帆伸出小拇指掏了掏耳朵，确定了下来：“你还真像你两个舅舅。”霹雳的时间线穿来穿去有什么好奇怪的，皇儒给她生了个崽儿也很正常啊。 “不对，我最像爹爹了！”蔺九霄赶紧强调，一边骄傲的挺起胸膛。“娘，我刚刚扮爹，是不是特别像？那些来昊正无上殿找我爹的，一个都看不出来呢！” 晏锦帆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为什么要在昊正无上殿假扮你爹？” “因为你和爹出门旅游，已经大半年没回来了啊，可怜你儿子我每天都在家里守门呢，还要顾及我爹的面子，不能被人看出来啊。”蔺九霄有点郁闷的如是说道。 晏锦帆：“……” * 等打发走了一脸纠结的舅舅，和娘亲一起回到琉璃仙境，蔺九霄一眼就看到正坐在院子里饮茶的好友，不由上前拍了他一巴掌：“就知道你也来了！其他人呢？” “藏玄奇不知道死哪儿去了，等他自己找过来吧。”裴翎一个闪身躲开他的手，手里端着的茶盏一滴也未曾漏出，随即又施施然坐了下来。“你就不能老实点？” “哈哈，干嘛啦，我是在对你表示亲近啊。”面对他的冷脸，蔺九霄毫不在意，使劲蹭过去挤坐在他身边，又一脸笑容的朝一边端着茶壶的裴岚招了招手：“姨姨好，我是蔺九霄，是你儿子最好的朋友哦。” 裴翎面无表情的纠正：“是损友，还是最烦人的那种。” “耶~翎儿，当着你娘的面不要胡说啊，我们明明就是最好的朋友啦！”蔺九霄拿肩膀蹭了他两下，又笑着对裴岚说道：“我都好久没吃到姨姨煮的茶了，今天真是有口福，有劳姨姨给我倒上一杯啊。” 裴岚看他好玩，给他倒了一杯茶，蔺九霄捧在手里，如饮仙酿一般，先深深一嗅，流露出痴迷的表情来，随后喝得啧啧有声，逗得裴岚笑出声来，拿手肘使劲顶了顶走到身边的晏锦帆，朝她使了个调侃的眼色，后者无奈的眨眨眼睛，也跟着笑了。 * 趁着娘亲们回屋的功夫，男孩们抓紧交流了一番情报。 “藏玄奇到底跑哪儿去了？你真的不是嫌他烦人，把他扔在禁地里了？”蔺九霄十分怀疑。 裴翎的嘴角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你猜？” “唉，下任玄宗宗主出师未捷身先死，为天下苍生身陷禁地……真是太令人感动了！”为另一位死党抹了把不存在的眼泪，蔺九霄兴致勃勃的提议道：“回去之后趁着他还没出来，我们赶紧到处传一传他的死讯吧，嘿嘿。” “嗯，玄宗道法浩如烟海，变幻万千，相信日后死而复生，也不是什么难事。”裴翎正色说道，若是光看表情，谁也想不到他说的全是调侃。“记得给三分春色传封信，英雄落难，当然应该有美……英雄相救了！”三分春色主人的徒弟和藏玄奇关系匪浅。 “我才不呢，你少坑我，要是信落在老师手里我就死定了。”蔺九霄对曾经教过自己的龙宿有些心理阴影。 “傻瓜，你不知道让别人去吗。”裴翎白他一眼，理所当然的说道。“你我当然是各为江湖奔波，分身乏术，难以救援了，唉，真是可怜藏玄奇一世英名啊。”说得跟死党真的已经死了一样。 说完，两人不由相视一笑，拿茶杯互相敬了一杯。 * 有这么两位来自未来的小客人，见过的人当然都少不了要四处宣扬，奔走相告。 ——然后琉璃仙境就迎来了一堆碰巧路过的客人，屈世途无语凝噎，决定这段时间都不给这些看热闹的人煮茶了。 这个时候，两个人的性格就很明显的分割开来。蔺九霄生性活泼，来者不拒，和谁都能聊，仿佛和谁关系都不错。裴翎却显得有点冷淡，不怎么爱交际，一看到人多起来，就不知道躲到哪儿去了。 “你们有什么话问我就行了，不要去烦翎儿啦。”作为最好的朋友，蔺九霄立刻站了出来，大包大揽的把所有人的视线都拉到自己身上。“他平时很忙的，来这里就算度假了！” “哦？不知道劣者的师侄平时是在忙些什么呢？”也不知道为什么，裴翎一面对自己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一副不愿意和自己说话的样子，素还真笑得温和，决定曲线救国一把。 “他要为苦境奔波啊，素叔叔你以后要退休的人就不要欺负翎儿了，翎儿以后要接你的班，要忙着对付各种冒出来的反派，多不容易啊！”蔺九霄毫不犹豫的回答道，并没有注意到背后的裴岚听到这句话，一下子喷了出来。“对了，我才想问呢，我听翎儿说，素叔叔你先说天下靖平以后你的命就是叶小钗的，然后后面又说武林太平后你的命就是玄同的，所以你这算一只脚踏两只船吗？哈哈哈哈哈哈。” 素还真：“……” 晏锦帆捂着脸，觉得这孩子的神经真是粗得可怕。偏偏蔺九霄打开了话匣子，又转过头问谈无欲：“谈叔叔，你知不知道我们翎儿的口头禅是什么？”问完根本不需要对方回答，就板起脸，学着裴翎的样子说道：“谈无欲能，我裴翎也能！”说完又自己笑做一团。 谈无欲：“……” 这下裴岚也想捂脸了：怎么听起来，她的崽和亲爹的关系很微妙啊？！ 如果不是昊正五道观光团突然出现，谁都不知道蔺九霄还能说出什么惊人之语，不过一看到来客，他眼睛一亮，像阵风一样刮到了蔺天刑身上，又甜又软的叫道：“爹~~” 咦——除了皇儒，其他几位尊驾顿时齐齐后退了一步。他们大多都是带过孩子的人，但谁家也没见这么黏黏糊糊的孩子啊！ 倒是蔺天刑两眼放光，摸摸头捏捏脸蛋，只觉得蔺九霄真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孩子了，他就想要这样的啊！蔺九霄赖在他爹身上撒了会儿娇，这才直起身给其他几位长辈行了礼，又快快乐乐的问他爹：“大哥呢？你怎么没把他也叫来啊？” 他倒是一点不认生，完全没把自己穿越的这点时间放在心上，得知凄城日前在外游历，而自己爹娘其实现在还没在一起，不由有些失望道：“爹爹你太没用了吧，难怪你跟娘出门那么久也没给我带个弟弟妹妹回来。” “这、这……这种事哪能这么随便说！”没想到他当着所有人的面也啥都敢说，皇儒脸红了。 “为什么不能说？爹爹你这么英明神武卓尔不凡玉树临风风流倜傥霸气侧漏狂傲不羁，我娘最爱你了，你要抓紧时间啊！”不然等她把你压倒，你就一辈子都翻不了身了。蔺九霄这样想着，不由为他爹抹了把心疼的眼泪。 然后他就被他娘拎着耳朵拉走了：“胡说什么呢你！” “我错了我错了！”蔺九霄一秒变脸，眼泪汪汪的说道。“那娘你抓紧压倒爹爹总行了吧，错过了我的出生，有你们后悔的呢！” 晏锦帆：“……”为什么她的儿子是这种没脸没皮的货色啊？！ 倒是醉饮黄龙得到二弟的消息后匆匆赶来，正好看到这一幕，不由大惊失色的叫道：“羲和，放手，不要打孩子！” 晏锦帆：“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打他了！！”靠，她好像知道为啥这个家伙那么无法无天了。 果不其然，一看救兵到来，蔺九霄的眼泪立刻就流了下来，不仅一点没有作为男孩子不能随便哭的自觉，还特别真实，一看就没少这样哭过。“大舅舅！我娘掐得我好痛哦！” 醉饮黄龙心疼得不行，赶紧抢过侄子，拉到身后，教训妹妹道：“有话好好说就是了，不要动手啊。” 同样心疼的蔺天刑也走过来，正好把蔺九霄挡在背后：“是啊，九霄很乖的。” “你们俩今天也是第一次见他，哪来那么多父爱！而且他都那么大了，需要你们保护吗？”晏锦帆心好累，她现在很怀疑自己儿子就是个被宠坏了的败家子。 ——而看出他娘真的想发火，趁着一片混乱，蔺九霄飞快的溜了。 * 裴翎正抱着小时候的自己躲在后山，并不意外自己的损友没一会儿就灰头土脸的找了过来。 “你又胡说八道什么了，被打了吗？” “打人不打脸，还能不能一起愉快的玩耍了，咱们可是能一起用眉来眼去剑的关系啊，翎儿！”蔺九霄径直在他身边躺下来，一只手撑着头，看了看他怀里睡着了的小不点，对方睡梦之中，小小的手指犹自紧紧握着裴翎的手，不知道等他醒来的时候，会不会把今天的一切当做一场幻梦呢？ “哇，你小时候好可爱啊！谁知道长大居然是个毒舌，哼哼。” “你小时候也很可爱啊，谁知道长大了这么不要脸！”裴翎冷笑道。 “过奖过奖，我一直都是这么可爱的啦！”蔺九霄自动过滤了他的后半句话，自得的说道。“诶，你偷偷带着他在这儿，是说了什么啊？” 说完，他又犯了毛病，没等裴翎回答，就自顾自的开始回答：“一定是告诉他，他将来，会成为一个为苦境奔波的绝世大侠吧，是超级厉害、无所不能的那种哦！而且，要做这样一个人，是你自己决定的，和素还真还有谈无欲都没有什么关系，你只是想要去做，所以就这么做了，因为这世上，总有那么多不平之事，所以总要有人站出来……你说对不对啊，好友？” 他朝着裴翎眨了眨眼睛。裴翎原本懒得理他，却被他使劲推了两把，不得不回答道：“你少说两句，没人把你当哑巴。” “哈哈哈哈哈哈，我就说嘛。”蔺九霄随手扯了一根野草叼在嘴里，把双手叠在脑后，望着一片蔚蓝的天空，不由舒了口气，笑道：“今天天气真好啊。见到了那么多故人，好还能这样和他们说话……这些原本不该有的，也是你我的天命吗？想不到，我竟也有这样想的一天啊。” “要是这样的日子，永远都不会结束就好了。” 他闭上了眼睛，忍住了眼底再次汹涌而来的一阵炽热，身旁的好友一时也有些沉默。片刻之后，裴翎淡淡的回答道。 “这样的日子，早就结束了。我们很快就会回去的，皇儒尊驾。” -完- 第135章 对谈时间 虽然完全弄不明白御清绝为什么生气，但燕倾和既然得了他的信，还是拆开仔仔细细的研读了一番，看他满篇质问自己，是不是如今有了元楼，神琴主人在他心中便已不值一提，又说燕倾和这么迫不及待的赶他走，枉费他此番特意陪他找人的心意，顿时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御清绝是吃帮主的醋了啊！” 毕竟是好朋友里有大半都是小姑娘，燕倾和以前也不是没见过她们互相闹别扭的模样，什么“云机你到底更喜欢我还是别人”，还有“阿锦你只能跟我一起去上厕所不能跟别人一起哦”之类的云云，虽然在他看来，真是毫无理由和逻辑，但是依照经验，就算是朋友之间的嫉妒心，小看也可能会带来非常可怕的后果啊！ ——当然，虽然反应了过来，不过燕倾和心里也并不是很在意，只觉得御清绝是和元楼没有见过面，不知道帮主是个怎样温柔体贴的好人，所以才会因为他而感觉到不满，等他们俩正式见面以后，大家一定都会成为新的好朋友的！ 于是，他思索了片刻之后，又言辞恳切的给对方写了一封回信，表示自己因为久别重逢，所以难免情绪激动了一点，并非没有把御清绝的好意放在心里，又说自己如今为了救朋友而身陷囹圄，虽然问心无愧，但觉得太对不起陪他前来的琴主了，所以才会力劝他离开，但这绝对不是不想再见他的意思！自己其实还是十分怀念在在水一方时，坐在深夜的梅园里，在沁人却温柔的梅香之中听御清绝弹奏梅花引的日子，便是听元楼弹琴时，也时时想起。 不过写完之后，他还觉得有点心虚，盖因元楼被云机教训了一通之后，就开始赖在床上装残废，把君曼睩担心得不得了，恨不得时时陪伴在他床边，哪有什么心思弹琴啊。不过想想这是为了让御清绝不再生气，他就勉强压下心里的愧疚之情，把信先放进了帮会，再请求裴岚帮忙传递一下。 当然，元楼没法弹琴，另一方面的原因，也是他带来天都的那把由君曼睩亲手所制的桐木琴，早就在天都门外被武君一击打碎，堪称尸骨无存了。元楼哪是什么不计较的人啊，当下就把这件事告诉了君曼睩，两个人很是同仇敌忾了一番，都觉得灭世的武君果然是苦境的一大劲敌！ ——然后君曼睩回房休息去了，元楼一抬头，就发现唐云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了自己的窗台上，理智瞬间回归大脑，想起自己的目的应该是早点让君曼睩知道罗喉的真相来着。 他条件反射的把被子往身上一拉，虚弱的垂下了手，十分逼真的□□了两句，表示：“哎哟，这就是一报还一报啊！……云机不要打我啊啊啊啊！又不是我最先说武君是暴君的！说明真相也要循序渐进嘛。” “呵呵，你有资格说他吗？”唐云机翻下窗子，坐在他的床边，娴熟的翘起一只脚，拿出药粉开始保养机关。元楼一看她手里的千机匣，顿时觉得自己浑身酸疼，但还是忍不住打了个滚，翻到她身边，仰起头来用一只手撑着头，打量她脸上的面具。 “当年我们死了以后，元楼之主难道还是一位正道栋梁吗？” “……我们不是说好不提这件事了吗？” 元楼叹了口气。上次他们谈起这件事的时候，还是打弃天帝之前，那时候的云机可比现在愤怒多了，他坦白了好多事情才能全身而退。然而作为好朋友，他心里十分明白，现在这种隐藏在平静之下的怒火，才是最不好应付的，这一次，云机想听的大概不是故事了。 “我不是个喜欢重复的人，但那不代表我会一直纵容你。”唐云机道。“你一直没法从过去走出来，是吗？” 啊啊，云机心理课堂开课了。元楼把头往她背上蹭了两下，试图消极抵抗：“我已经有好转很多了……” “pdst要是这么好治……你就不会选择和弃天帝同归于尽了！”唐云机的声音骤然拔高，把元楼吓得一抖。“当英雄很有意思吗？这一次先离开的是你，报复的感觉很快乐吗？！” “……”他其实应该说很快乐的，虽然很大可能会刺激得云机更生气，但他还是想实话实说。但不知道为什么，话到嘴边，他却怎么也吐不出来。 快乐吗？在他选择毁灭帮会也要把弃天帝送回六天之界的时候，在小燕突然冲出来、徒劳无功但是义无反顾的为他挡下弃天帝攻击的时候，在重伤之下浑浑噩噩、想不起过去的任何事情，却仍然坚信自己有朋友的时候？ 太多太多了。元楼想道，或者，连他自己都没想到，这次居然能死里逃生，朋友们也一个不少，但谁又知道，这是不是另一次轮回的开始呢？ “这不是第一次了，对吧？”尽管他一直沉默不语，但唐云机还是在继续往下问。“我就不问这是第几次了，没有意义，但至少这一次，停下来，好好享受一下生活吧，把一生都耗费在别人身上，不为自己活的话，实在是太过于愚蠢了！我不要这样的朋友。” 她顿了顿，忽而又说道：“我想起一切的时候，就明白了。所有人没有一个想要返回剑三的，但你想要我们回去，回到安全的世界去，大家都不想失去记忆，但你觉得什么都不记得，才是最好的，因为失去总是令人痛苦，那就让别人去痛苦吧，对吧？所以……以前也发生过这样的事吧，在你离去以后，大家还是迎来了不好的结局。” “但，追求十全十美的人生，本来就是最愚蠢的事情！你越是想要得到什么，越是要为此付出代价！难道这么久以来，你还没得到教训吗？” “我得到了啊。”元楼喃喃自语道。“就是因为我得到了，才觉得……好痛苦啊。” 因为快乐也是很长久的。每一个和朋友们在一起的日子，都是那么快乐，然后到失去的时候，就越发痛苦。曾经，素还真来元楼后院拜祭裴岚的时候，也这样劝过他，让他不要把自己禁锢在过去的痛苦之中，但说来容易，他自己若是完全走出来，就不会死活不让素续缘返回中原了！ “我有时候，真想把她们都关起来！老老实实待在一个地方，就不会出事了！但若是那样，我们就不是朋友了……” 所以，每一次重来，除却生死，他都不愿意干涉太多。 “我曾经想过，这一次，就是最后一次了吧，大家来时的愿望，似乎都实现得差不多了，留在大唐不也很好吗？为什么你们还要回来？” “……”唐云机居高临下的看了他一眼。“谁知道呢，也许是因为你和小燕还在这里。” “小燕……我一直都觉得他最好骗，谁知道最后，却是他最出乎意料。”说到这里，元楼也不由苦笑了一下。如果小燕也一起返回剑三世界的话，那他真是了无牵挂，但，或许就是因为小燕留下来的缘故，他就算是挣扎着一口气，也要从黄泉尽头爬回来。 “也不算没有好处，曼睩真是个可爱的姑娘，如此温柔又深明大义，独自退隐也是可惜，遇到她，是你的幸运。”唐云机说到这里，语气已经和缓了下来，下意识的沉吟了片刻。 元楼也放松了很多，微笑着点了点头：“是啊，她真的很好。”毕竟，倘若不是这次意外，自己大约也是不会主动接近她的。 “嗯，我想了想，是时候让你去天台吹吹风冷静一下了，顺便也可以跟武君聊聊，正好你们俩都有pdst，适当的病友交流也有助于康复呢。”唐云机不容置疑的如是说道。 元楼：“……” 元楼：“？？？” 第136章 天地震动 这一天，晏锦帆接到天刀笑剑钝的传言，被告知了他已经找到了醉饮黄龙和啸日猋的所在，她犹豫许久之后，还是决定去和笑剑钝汇合，一起对付麻烦的大哥和小弟。 “……总而言之，我大概要过段时间才会回来，你要乖乖留在天下封刀哦。”她抱着陆摇光亲昵了一阵，耐心的叮嘱她。“要是遇到麻烦，就及时告诉我。” “知道啦！”有义金兰在手，陆摇光倒是半点都不担心，催着她赶紧去做自己的事。“这里有宵在，还有刀爸呢，他们都会保护我啊！” 晏锦帆：“……”宵就不用说了，刀无极怕是更想把摇光掐死啊！ 不过因为一夕海棠和死神之子的缘故，她也没法把死党一起带走，只能早去早回，道完别就神行离开了。留下陆摇光和宵在院子里亲昵的说了一会儿话，才返回一夕海棠的房间，查看了一番她的情况。 然而，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的是，虽然此时尚且毫无征兆，但是夜幕降临之后，一夕海棠就突然发作起来，把陆摇光吓了一跳，赶紧推了宵出了房间，又唤来下人准备好热水，便挽起袖子准备好接生了。奈落之夜·宵倒是很听话的守在门口，面无表情的听着房间里传来阵阵痛苦的呻｜吟声，又看着刀无极急匆匆的赶过来，不由问道：“她肚子里的……是你的孩子吗？” 刀无极：“……” “不，你误会了。”天下封刀的主席连忙解释了一句，一身正气的说道：“只是，既然是我救他们回来，自然要确定孩子平安无事。” “哦。”宵对他的说法其实有听没有懂，但反正一夕海棠和他又没什么关系，他也就安静下来，耐心等着陆摇光办完正事，好一起回房间睡觉。 ——结果这一等，就是三天三夜。 别说一夕海棠被折腾得精疲力尽，就连接生的陆摇光都烦得不行，一边安抚孕妇，一边和远在云渡山的裴岚私聊提神：“好累啊，神之子一点都没有翎儿乖，我看得都想给自己绝育了。” 裴岚不由安慰她：“坚持就是胜利啊！他是注定要出生的啦！等生下来就好了。” “我还好啦，就是他妈是真的惨啊。”陆摇光一边说一边热了帕子，给一头冷汗的一夕海棠擦了擦脸。后者勉强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她眼神中透露出的复杂情绪，不知道为什么，总让陆摇光觉得好奇怪。 “你还好吗？”她轻轻吹奏虫笛，给一夕海棠上了蛊惑众生和千蝶吐瑞。后者挣扎着对她笑了笑，忽而艰难的说道：“看这情形……怕是上天，都不想这个孩子出生。” 她话音刚落，窗外突然闪过一道惊雷，直直的劈在院子里的假山上，把石块劈得四分五裂，滚落一地。陆摇光吓得跳了起来，连忙冲过去关上窗户，给自己做了一番心理建设，这才返回床边，抓住了一夕海棠的手，尽量镇定的劝她：“别这么说啦，管上天怎么想呢，他既然已经要出生了，起码该好好来这世上啊。” “哈……”一夕海棠又是一阵苦笑。“但他来到这世上，若是残害众生，为祸人间呢……？” 陆摇光是不太清楚为什么她那么肯定神之子会是反派啦，不过，她还是很直率的表达了自己的想法：“可是，他还没有出生，在你的肚子里什么都做不了啊！为什么现在，你就这么肯定他会是个坏孩子呢？每个宝宝来到这个世界上，都是一个新的开始，可能他本质上不是那么好，但也不是没法改变的，从一开始就笃定他会变坏，却又什么都不做，从来不试图把他教好，只知道在他做错事的时候跳出来指责他的话，大人才该好好反省一下自己吧！” 她话音一落，不止一夕海棠顿时愣住，连守在门口的刀无极都不由一愣。陆摇光看她脸色苍白、气息奄奄躺在床上的可怜模样，倒是又补充了一句：“好啦，我们再努力一下，等把宝宝生下来，再说其他事情吧。” 其实，如果只是难产的话，她更倾向于抛弃小孩保住大人，奈何神之子有些不同寻常，好像没办法杀死，也只能退而求其次，尽量保住一夕海棠了。 她给一夕海棠喂了些吃的和药，看她恢复了些力气，就又推着她的肚子帮她生产。窗外雷声阵阵，一声声仿佛催促一般，响得人心头发颤，终于，一阵阵婴儿的哭嚎声响彻了天下封刀，整个大地都随之震动起来。 “宵，帮我抱一下！”陆摇光好不容易推开门，把裹着襁褓的小婴儿塞给宵，就又返回房间去给一夕海棠止血了。宵还是第一次看到刚出生的小宝宝，十分好奇的低下头打量婴孩的面容，随后，他十分困惑的询问刀无极：“为什么……他长得好像摇光？” “什么？！”闻言，刀无极吃了一惊，也凑过来看了看，倒是立刻反应过来。“原来如此……” 但在神之子诞生的那一刻，死国大门外，正道众人正以破邪圣器代替如来神像，重新封印了死国大门。而在如来圣像被取出的刹那，却有五道身影越过门隙，迅速四散离去。 幸亏众人早有准备，拜托漠刀绝尘扬起风沙，哪怕是踪迹难辨的魖族，在飞舞的黄沙之中也难以遁形，被斩去两只，剩下的三只却是速度奇快，转瞬已经没了踪影。 “看来他们是去找神之子了。”千叶传奇如是说道，先一步化光而去。素还真叹了口气，将如来圣像交给破匣求禅，随后也跟了上去。 天下封刀内。奈落之夜·宵很快就察觉了不对劲，把神之子重新抱进了房间，顺便把雪枭也留在了床边：“有人来了。” “谁啊？”陆摇光慌慌张张的给一夕海棠拉好被子，站起来拉住了宵的手。“很危险吗？” “我不知道，是我从没感觉过的气息。”宵老老实实告诉她。“摇光留在这里，我出去看看吧。” “你自己小心点，和刀无极一起去吧。”陆摇光点点头，踮起脚亲了他的脸一下，目送他离开了房间，随后又回到了一夕海棠的床边。她一只手轻轻拍着神之子的襁褓，一边翻找着系统背包里的药瓶，挨个翻看着名字，试图帮虚脱的一夕海棠配一副最合适的药，却完全没有注意到一个漆黑的身影，已经闪电般出现在了她的身后—— 停在床架上的雪枭瞪圆了眼睛，骤然发出一声尖利的长鸣。 * 小树林。 面对拦路询问如来圣像的元品无明，啸日猋先是极力反驳，表示如来圣像是自己捡到的，那就是自己的，随后又突然暴起，一刀向元品无明斩去！ 可怜元品无明虽为鹿苑持刀明王，却全然不是他的对手，眼看就要被他展落当场，却有一把短刀从天而降，巧妙的击在啸日猋刀刃上，让他刀势一变，顺势斩在了一边的地上。 “是谁？！”啸日猋气得暴跳如雷。 “——是我。”从树林里走出来的晏锦帆从容抬起手，接住反弹回来的小刀，随手扔回了背后的刀鞘。她手一翻，连刀带鞘近重四十斤的刀匣便稳稳的落在地上，击起一地的尘埃，而新亭侯雪亮的长刀已被她握在手里，直直的指向了啸日猋。 “你要打架，我来陪你，如何？” “哐当——”啸日猋手里的刀瞬间落在了地上。 …… 总而言之，如来圣像被顺利交到了元品无明的手中，晏锦帆还打算送他一程，护送他返回云渡山，算作对啸日猋杀人未遂的补偿。元品无明合掌向她道了谢：“阿弥陀佛……那就有劳佛友了。” “只是。”他低下头，看了看全无高手形象的蹲在地上，抱着晏锦帆的一只脚痛哭流涕的啸日猋，沉吟片刻，才含蓄的问道：“莫非，净琉璃菩萨不擅医治此疾？” “咳咳！”晏锦帆怎么可能看着最尊敬的师父被冤枉，赶紧反驳：“是我还没来得及带他去见师尊，也都怪他整天到处乱跑！” 她伸手作势要打啸日猋，但最终只是落在弟弟的头巾上，重重的搓揉了两下。“他变成如今这副模样，我也有责任，佛友若要责怪，全怪在下便是。” “阿弥陀佛，相信佛祖有眼，会让他有所好转的。”元品无明安慰道。 晏锦帆点了点头。这个时候，天刀笑剑钝也潇洒出现在此地，见姐姐和弟弟都在，笑容便不由自主的点亮了他俊朗的脸庞。 “阿姐！”他唤了晏锦帆一声，看她皱着眉，似是有些不悦，不由拎起啸日猋，让他靠在自己身上。“你还跑不跑了？也不怪姐姐要教训你！” 啸日猋满腹委屈简直难以言说——其实他觉得自己没做错啊！奈何姐姐还是跟以前一样不讲道理！……不对、不对，姐姐早就死了啊！…… 而晏锦帆抬起手闻了闻，顿时一脸惨不忍睹的告诉笑剑钝：“你该给他洗澡了！正好，把他这身衣服也给我换了，脏死人了！” 雅少：“……” 元品无明：“……” 第137章 聊天时间 等宵再回到一夕海棠的房间里的时候，整个屋子里只剩下一夕海棠一人。不仅神之子不见了踪影，就连陆摇光和雪枭也跟着消失不见了。 他神色一变，周身竟有风雪慢慢开始飞舞，整个人的气质都宛若冰雪一般冷了下来。刀无极慢了一步，见到这个场景，不由叹了口气，安慰道：“许是同神之子一起被掳走了，他们想要的只是神之子，未必会害她性命，你也不要太过担心。” 宵如何听得进去？他此时也不问为什么了，只是用力握紧了拳头，喃喃着说道：“摇光，我要去找她……”随后便携着满身冰雪，踩着一地的狼藉往窗子走去。 然后——陆摇光就扶着腰从窗子外面爬了进来。 “宵！”迎面见到男朋友，然后就被一股飞雪糊了满脸，陆摇光激灵灵打了个寒颤，连忙向后退了两步，警惕的问道：“你干嘛呢？” “摇光！”宵激动得不得了，连忙伸手把她搂进怀里，紧紧的抱住，后者还一个劲儿的嚷嚷：“停停停！不要那么用力按着我的腰！好痛啦！可恶，我刚才翻窗子的时候真的扭到腰了……” 刀无极：“……” 可恶，为什么刚才进来的魖族都没把她杀掉？自己安排的杀手居然也没有趁机混水摸鱼？！ 但从陆摇光的角度来看，刚才却是天狼星突然冲进来抱走了床上的神之子，然后一言不合跳窗而去，紧接着似乎又有三道阴风扑面而来，也跟着擦着她过去了。她原本想跟上去，但才翻出窗子跑出不远，逸凌霄和苍就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钻出来，又把她摁在了原地，让她老老实实留在屋子里，不要去踩这趟浑水了。 “……总而言之，有凌霄和弦首在，肯定能把神之子救回来的啦。”她完全没有发现刀无极对自己的杀心，还以为他担心神之子，反过来安慰了他两句，又打了个呼哨，唤回了跟她一起飞出去的雪枭。刀无极无语凝噎，心里倒是有几分明白晏锦帆为何如此怜爱她，当即借口查看敌人留下的线索出了门，果然在院子里找到了一众面具杀手的尸体，皆是被人一剑封喉，只能叹了口气，将尸体尽数埋入了土中。 “姐姐，你果然了解我……” * 天都。 元楼借口自己重伤未愈，又添新伤，满脸憔悴的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唐云机见怪不怪，根本懒得搭理他，和他谈过之后就又不知道隐身于何处了。倒是君曼睩十分心疼，立刻着手照顾起他来——当初元楼重伤昏迷之下，随水漂流到名刀神坊，便是她请医问药，时时关怀，如今仿若昨日重现，两个人的心情却已经全然不同，倒让小姑娘颇是感慨了一番。 “那时候，我原本以为先生熬不过那样惨烈的伤势，都已打算请匠人为您打造一口棺材了。不想先生却一日比一日好转，逐渐恢复了精神，真让曼睩敬佩。”因为知晓他并不畏惧生死之事，君曼睩说起此事的时候，语气倒也颇为平常。 那时候，种种伤药如同流水般端来，元楼从不推辞，喝得很是爽快，简直让君曼睩怀疑他根本没有味觉。他虽然因为双腿俱断，行走移动皆需要轮椅和拐杖辅助，但也是君曼睩陪着他，从一开始爬都不爬不起来，一直康复训练到如今行动自如，其意志之坚定，让小姑娘叹为观止，敬佩不已，是以，才会如此敬爱于他。 “哈哈，其实，是我不想好得太快，免得被你爹赶出去，那才是最叫我痛不欲生的事啊~”元楼也同她玩笑道。“公孙老伯上辈子一定是个大大大大善人，所以今生才会有曼睩你这样美好的女儿啊！” ——可惜，半路上有武君这个截胡的，看来公孙夺锋做的好事还是太少了。元楼暗戳戳的想到。 君曼睩抬起水袖，掩唇而笑，在明亮的日光之下，如同镜花般娴静美丽。元楼对她说道：“我想起以前养伤的时候，你怕我躺着无聊，还拿来诗文念给我听，真是令人回味啊。” 君曼睩笑道：“先生想要听诗的话，只管使唤曼睩便是，难道我还会拒绝吗？”说着便开始思考该背点什么书给他听。 然而，元楼却是伸手按住了她的手背：“耶，寻常诗文，你我往日吟诗作对的时候，早就说得干净，曼睩，你为什么不去这天都的藏书室看看，是否武君的收藏之中有什么新奇的书本，再来奇文共赏呢？” “这……”闻言，君曼睩不由有些犹豫。“只怕，武君不会答应……” “咦，这点小事，他有什么不好答应的。”元楼却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不信的话，你问他啊。” 君曼睩回头一看，果然是罗睺背着手缓步而来，连忙甩袖行礼。元楼却根本不当回事，只管躺在床上不动，罗睺也不动怒，只是吩咐一边伺候的虚蟜：“跟着小姐去藏书楼。” “是。”虚蟜可感觉不到在场的暗潮涌动，立刻答应下来。君曼睩倒是察觉了些许的不对，但看元楼朝她使了个眼色，她终究什么都没问，只是再次福身一礼，随后便亦步亦趋的离开了元楼的房间。 君曼睩一走，武君原本克制的气场顿时肆意展开，强大的压迫感直接笼罩了元楼全身：“吾让你留下，是给君曼睩做侍卫，不是让她来伺候你的。” “哈哈。”被他气势所慑，没过一会儿，冷汗就顺着元楼的鬓角流了下来，但架不住他心里憋着一口气，反而冷笑着说道：“那是武君你自己的想法，我和曼睩之间，却不讲究这些！” “你们是什么关系？”于是，罗喉直接问了。 “为了她的平安，我可以舍弃性命，难道还不能说明我们之间的关系吗？”略作犹豫之后，元楼选择了比较模糊的说法，虽然搞不清楚为什么这个世界好像没有刀无心这个人，但想来也算是少了一番折腾，至少曼睩不会再为注定的悲剧伤心落泪，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好事吧。 “承诺的话，说来总是容易，但若现在取走你的性命，君曼睩未来会如何，你仍然无法插手。”武君的语气有些不满。 “可是，你不会伤害她的。”元楼却理所当然的揭露了这一事实。“她既然选择来到这里，原本已经做好了受辱的打算，你想要摆布她，也再容易不过，但是你没有，若非曼睩身份特殊，那么武君就是正人君子了。” 他故意用了试探的语气，重点当然是君曼睩的特殊身份，罗喉也没有否认，反而反问他：“是谁要她来的？” “是枫岫主人力劝她，为了天下苍生考虑，来天都化解武君你心中的怨恨，如今看来，真是一步好棋啊。”元楼能因为一把桐木琴记恨罗喉，当然更不可能给枫岫主人面子，或许对枫岫主人来说，这一步棋早在许多年前便已布下，但既然走出这一步，自然要自己承担此事的后果。“其实，武君你应该好好感谢枫岫主人一番啊，毕竟，如果不是曼睩被他说服，一直隐瞒我这件事，我早就带她浪迹天涯了，也不会让你见到她！” 心怀天下的大爱，他可没有，别人要怎么牺牲是他们自己的事，但是犯到他的朋友身上，那就只有一个结果：休想！ 他语气里清楚的怨怼之情，罗喉自然也听得一清二楚：“看来，你对枫岫主人，很是不满啊。” “牺牲别人的幸福，来成就伟大的事业，多么容易啊！反正需要牺牲的那个人，又不是自己，会为此痛不欲生的，也不是自己。而且，因为这是为了天下封刀，为了天下苍生，所以，还需要别人感恩戴谢，歌功颂德，那个被牺牲的人，更不能后悔，不能怨恨，因为，这是理所当然的牺牲，不是吗？”元楼说到这里，已经全然不掩饰自己的话语之中的张狂与愤恨。“虽然我知道必要的时候，枫岫主人自己也可以作为必要的牺牲，为了他的目的奉献自己的生命，但这跟我讨厌他有关系吗？” “哈，厌恶牺牲，非是英雄所为。”罗喉这样说道，但语气却并没有反驳之意。 察觉到他的意图，元楼突然坐直了身体，抢先问出了那个知名天台哲学问题：“武君，你觉得，什么是英雄？” 随后，不等罗喉回答，他就径直答道：“无私忘我，不辞艰险，为人民利益而英勇奋斗，是这世上最令人敬佩的人。但奇怪的是，历史上有名的英雄，大多没有得到好结局，他们有些为了自己的事业而牺牲，有些被人污蔑，打落尘埃，有些干脆消失在历史的洪流之中，受他庇护的人们，多年后甚至根本不知道他的名字，也不知道他曾经做出了怎样伟大的事情！” “武君，英雄说到底，不过是一个时代的牺牲品罢了！如此，你还以英雄自居吗？” 第138章 天都读书会 玉秋风的心情十分烦闷。 原本，同来天都的三人，君曼睩不会武功，也似乎别有用处。姜橙子武功倒好，论美貌也是一等一的光彩照人，奈何她性情委实古怪，又不是天下封刀中人，玉秋风也不好对她抱太大的希望。 她自己倒是已有决心，哪怕堵上自身性命，也要诛杀罗喉！奈何万万没想到，唐云机居然早她一步，进入天都，而她的朋友一向以她为首，几乎是无条件的服从她的意愿——除却燕倾和和元楼来到天都的那一天，姜橙子几乎是一整天毫无间断的守在她的身边，并不给她任何出手刺杀罗喉的机会，而如今唐云机处理完了元楼的事情，姜橙子功成身退，她身边似乎已无旁人，却随时都能感觉到一股冷凝的视线集中在自己身上，这视线来自于谁，她自然也是不必多问的。 “我以为……我们分开的时候，已经把事情说得很清楚了。为什么你如今，却要如此阻止我？！”实在气不过唐云机紧迫盯人的举动，又不明白她这样的举动到底代表着什么意义，这一日，玉秋风独自坐在房间里，赌气般这样说道。 一只脚从房梁上垂落下来。唐云机轻盈的坐在房梁上，手里一刻不停的整理着剧毒的弩|箭，只是淡淡回答道：“只是为了避免你做傻事。” “什么叫做傻事，不管是来到天都，还是刺杀罗喉，都是我自己的决定，没有人逼迫我！”玉秋风皱着眉强调道。“若我的性命，能够换来武林和天下的平安，那再值得不过了，这样的道理，难道你不懂吗，云机？” “我明白，你一直很坚强，很果断，天下封刀说来闻名于世，但实际上，很少有人有你这样的勇气。”唐云机闭上眼睛，耳边忽然响起了花瑟秋风潇洒又悲壮的曲调。正是因为，她从很早以前就知道，一直都知道，对方是何等的自强不息，勇于牺牲，所以……当年往荒漠一走，无意中从山贼手中救下被掳走的玉秋风之后，她才会忍不住现身一见。 不想到如今，却成了这样一段缘分。 “你小的时候就是这样，永远都不肯认输，明明是个小姑娘，却比谁都要强。”唐云机如是说道。“当时，那个山贼伸手来抓你，你居然反手抓住他的手腕就狠狠咬了他，我从旁边经过的时候，看得心惊胆战，生怕再来晚一点，你就要被他乱刀砍死了。” 这是相认以来，她第一次主动提及幼时往事，玉秋风难免有些吃惊，表情却不由变得和缓了下来：“然后你就从天而降，把我从山贼手里救了出来！……在那之前，我一直以为英雄救美的事只会发生在故事里，却没想到此事真的会发生在我的身上。” “恕我直言，那个时候，你还太小了，实在称不上是’美’。”唐云机十分客观的说道，甚至在她的记忆里，那个被风沙弄得一身脏兮兮的小丫头，根本连可爱都算不上。“我原本以为，你回去之后，早就将此事忘记了，没想到你却一直记得，秋风，这是你的不幸啊。” “……随便你怎么说，反正在我看来，与你有关的事，都是我的幸运。”玉秋风被她一噎，又想起自己如今是女装打扮，但唐云机似乎也没有丝毫惊艳的表现，顿时有些泄气。“但不管怎么样，我已经做了决定，就算是你，也不能阻止我！” “我说你是在做傻事，意思是，就算你抱着必死的决心，也动不了罗喉一根头发。”唐云机开门见山的说道，刚才的温柔和谐顿时一扫而空！玉秋风霍然起身，被她轻蔑的语气气红了脸。“你——！” “怎么，连这样一句话你都承受不住？还是说，你觉得自己的实力，能够和罗喉相提并论？”唐云机却步步紧逼，丝毫不肯退步。“有面对的勇气，固然是好事，但这世上的许多事，并不是单单有勇气就能做到的！” “你、你……”玉秋风被她气得瑟瑟发抖，却又根本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她心里也明白，自己和罗喉的实力实属云泥之别，只有寄希望于趁其不备，一击必杀！而要让一个男人放松警惕，才是美人计真正的目的。 但偏偏，心爱的人如今就在眼前，便是她再怎么逼迫自己心硬如铁，难道还能当着唐云机的面勾引罗喉吗？！ 更别提罗喉对她本就没什么兴趣，似乎只关心君曼睩的一举一动，她也不是看不出来……但她好不容易来到天都，百般准备之下，竟只落得这样的结果，又叫她该如何收场呢？难道，唐云机要她安安稳稳的坐在这里，一直眼睁睁看着罗喉继续屠杀天下封刀的同僚，又叫她如何能忍呢？！ “……你为什么，要再出现在我面前？”左右为难之间，不知不觉之下，眼泪忽然就涌出了她的眼眶。玉秋风抬起手捂住脸，不想让面前的人看见自己软弱的眼泪，只是忍不住质问道：“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样啊？” 听到她颤抖的嗓音，唐云机一阵沉默，忽然一个翻身，落在地上，随后走到她面前，伸手将她揽进了怀里。 “所以我才说，这是你的不幸，秋风。”唐云机轻轻拍着她的背，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因为你现在，除了乖乖听我的话，好好活着返回天下封刀，已经没有了第二个选择了。” “放心吧，罗喉的事，我会给你一个结果，如今曼睩在他身边，便是为了让她不再难过，他也不会再对天下封刀出手了。”女儿控，就是这么没有原则。 “你……为什么知道这么多？”然而玉秋风一听之下，却愈发心惊胆战。为什么唐云机的语气如此笃定？为什么她会如此轻而易举的出现在天都？对方早在她幼时便是如今模样，难道和天都也有一段渊源吗？ “不要胡思乱想。”唐云机拍拍她的肩膀，对她的怀疑不可置否。“反正，你现在也根本找不到杀罗喉的机会，稍微等一等，往后看看吧，相信过不了多久，曼睩就会给你一个答案了。” * 藏书楼。 君曼睩在翻阅天都历史的书籍，试图了解罗喉和邪天御武的过去。尽管一开始，她的确是依照元楼的指示，想要找一本有关诗文的杂书，但方一踏进藏书楼的大门，她对历史的疑问忽然就涌上了心头，让她不自觉的喃喃出声：“罗喉与邪天御武的关系……还有当年西武林的变故……” 恰在此时，一个声音突然出现，提醒了她：“你要的东西不在这里，邪武灭天录第二卷第十二章，这里面记载着邪天御武的出现，残暴的屠戮过程，血腥的婴儿献祭，一直到罗喉崛起，杀掉邪天御武成为英雄的过程。”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君曼睩有些意外的看着黄泉从书架后面走出来，对方傲慢的仰着头，用审视的目光注视着她，忽而嗤笑一声：“身为天都子民，总该了解一下天都历史，这也是你的理由不是吗？倒是罗喉，真不明白他是怎么想的，放任你在天都自由出入，看来，你如今真的是他的掌上明珠了。” 君曼睩只是默然。罗喉对她的态度十分亲昵，她自然是知道的，对方甚至向她坦言，因为她是君凤卿的后人，这天都便也有她的一半，让她不必拘束。这样深厚的情谊，哪怕历经千年，哪怕跨越生死，居然也丝毫未曾变色，这样的武君，比起传说中无恶不作的暴君，更让她觉得不知所措。 “我只是想更多的了解武君……他或许是一个好战的君王，但他表现出来的气质，不似一个暴君。” “那就要看你怎么定义暴君这两个字了。”黄泉听出她语气里的纠结，倒是有些感同身受，知道她为何如此，因此跟她介绍了一下当初武君战胜邪天御武的真相——用十万人的鲜血铸就血云天柱，利用血云天柱的力量压制邪天御武的部分功力，如此才终于将他斩杀。 “十万人……？”君曼睩听得心惊胆战。她还只是个小姑娘，见过的死亡不过寥寥，简直不敢想象那是多少家庭悲惨的血泪。黄泉却道，但罗喉还是顺利建立了天都，看来西武林的人对这样的牺牲，也不是很在意，随后，又拿出一本由君凤卿书写的天都制典，交给君曼睩翻阅，以此告知她，她的先祖也曾参与了天都的建设。 “我还以为，先祖并未服侍过天都……”君曼睩抚摸着封皮上先祖的署名，一边喃喃自语道。黄泉却嗤笑一声，对她说道：“连你都拥有这天都的一半的话，倘若当年他留在天地，就能和罗喉同坐王位了！” “你说的很是。”君曼睩点了点头，也觉得此事十分可能。但她回过神，却觉得自己越发茫然起来：这样重情重义的武君，会是个肆无忌惮屠杀自己子民的暴君吗？如果这只是一个人的两面性的话，为什么她来天都的这些时日，却根本没见到武君杀人为乐的场面呢？ 她因为想不明白，便收起书，打算回去找元楼谈谈，并且随后，对黄泉进行了感谢：“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事，黄泉。” 黄泉原本也在思索罗喉的历史，被她这样郑重其事的感谢，反而有些无语凝噎：“哼，吾只是无聊罢了。”说罢起身便要离开。 君曼睩却出声叫住了他：“若你有空之时，不妨过来找我，到时候，我再请你喝茶。” “哈，此地于你而言，果然已经是随意的居所了吗？”黄泉对她屈服的态度似有不屑，君曼睩却只是笑了笑：“只是作为今天的感谢罢了。” 说罢，她略一福身，目送着黄泉大步离去，又将目光落在了怀中的天都制典上，喃喃自语道：“先祖，你当年，是否是因暴君之事，与武君决裂了呢？” 第139章 另一边的情况 把元品无明送到云渡山之后，晏锦帆难免去见了见裴岚，又把有阵子没见到的裴翎抱起来好一阵亲昵。她注视着孩子的时候，脸上流露出的那种纯粹的喜爱与喜悦，看得一边的天刀笑剑钝又是眼热，又是失落——其实曾经，她也因为弟弟们的诞生而如此欢喜过，但，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晏锦帆却没什么心思关注他的情绪，搂着裴翎和好朋友闲聊了一阵子最近发生的事。裴岚十分惊讶她居然敢把陆摇光一个人放在天下封刀不管：“不是说刀爸想对她动手吗？就摇光和宵的智商，你不可能指望他们俩自救吧？”不被团灭已经很好了。 “怎么可能，当然是因为有逸凌霄和苍在啊。”晏锦帆理所当然的说道，在她走之前，就已经安排好了。刀无极以为拿醉饮黄龙的消息诱导她，调虎离山之后就可以为所欲为，那可真是太小看自己了——她甚至不必和笑剑钝对质，就知道书信和消息都是假，因此赶到后发现只有啸日猋一个人在，也并不惊讶。算算时间，此时此刻，刀无极派出的杀手应该都被逸凌霄清理干净了。 “不给他一点教训，他是不会退让的。毕竟，他可不是什么老实的乖孩子。”晏锦帆这样说道，发现裴岚正用一种一言难尽的眼神看着自己，不由伸手捏了捏她的脸，笑着问她：“怎么啦，干嘛这么看我？” “哇，阿锦，这个时候我才觉得，你真的是影帝的姐姐啊！”裴岚简直不想说刀爸看起来都可以当晏锦帆的爹了，但晏锦帆提起他的语气，仿佛他还是个小孩子一样——不过想想她提起陆摇光的语气也像摇光还是个宝宝，她就十分淡定了。“刀爸小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还能是什么样子，就是个普通孩子啊，很听话，又很聪明，学什么都很快……” 说到这里，晏锦帆意外沉默了片刻。 “……有时候，我甚至觉得，他要是没那么聪明就好了。” 如果不是他这样能干，哪怕顶着六爪孽龙的标签，仍然能闯出一片天地，声名远播，有了自己死忠的班底，龙皇也不至于对他如此忌惮，虎视眈眈，自己也不用夹在他和天尊皇胤中间，永远被两方拉扯了。 ——不过，反正那都是以前的事了。 “其实，天下封刀也没什么不好。影帝他是别想当了，还是给我老老实实经营天下封刀吧。”晏锦帆心里已经给他安排得明明白白了，只是要达成这个目的，首先得解决另一个即将找上门来的麻烦。“就是不知道天都要怎么解决，帮主又是怎么想的。” “你可以和他商量一下嘛。不过，帮主的脑子现在还不太清醒，最好再等一等哦。”裴岚毫不客气的评价。“再说，刀爸成了我们的人，肯定不会再对付武君了啊！” “难说，他一向很讨厌屈人一等。虽然他的确会为了我妥协，但，他也不是什么都听我的，你们千万不要因为我们之间的关系，就对他抱以太大的信任。”晏锦帆耸了耸肩。说到底，不过是因为当初发生在上天界的事，给几个兄弟都留下了一定的心理阴影，所以现在他们才这样老实。 但是，已经造成的裂痕，根本不可能恢复如初。就像自己和龙皇，绝无和好的可能一样！ 晏锦帆并不掩饰自己此时的冷酷，裴岚也见怪不怪，只帮她把面前的茶杯满上了：“所以，接下来你要做什么呢，阿锦？” “……去见一个躲不开的人。” “谁啊？需要我陪你去吗？”裴岚下意识的追问道。 “不用了，你帮我另一个忙吧。”晏锦帆摇了摇头，伸手拉住了她的手。“帮我找到玉倾欢，先把啸日猋的病给治好。” “哦！你放心，包在我身上！”而且，还可以顺便凑成这难得he的一对啊！裴岚连连点头，随即又有些莫名的歪了歪头：欢欢应该已经登场了吧？ 而啸日猋有她暂时照看，晏锦帆自然也很放心。她和裴岚道别之后，提起刀便又匆匆忙忙的离开了云渡山——只是走出不远，便见天刀笑剑钝等在路边，一只手放在腰间的天刀上。见她信步而来，这白衣刀客不由迈出一步，自然而然的和她并肩走在了一处。 “阿姐，应该不介意银戎与你同行吧。”笑剑钝眸光盈盈，低低的对姐姐如此说道。他委实是兄弟之中最无辜的那一个，这些年还因为要照顾啸日猋，受了不少委屈，晏锦帆却也不好对他板起脸，只是难免无奈叹气道：“你不是不想见他吗？” 否则，以笑剑钝的本事，也不必等到现在了。 “哈，我只是不想重返上天界……难道姐姐想要回去？我还以为，你同我和二哥一般，都不会想去见他呢。”笑剑钝也颇为无奈，但，既然连晏锦帆都能踏出这一步，执意要去见他，那么，他却也不好再逃避下去了。 “一直不去见他，任由他像是无头苍蝇一样满苦境到处找人，也不是个办法。更何况，我总也还欠他一句道歉。”说到这里，晏锦帆垂下眼睛，轻轻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如今的上天界，是怎么记载当年那件事的。” “是不是，曾经的公主不自量力，谋朝篡位，意图刺杀龙皇失败，只能认罪伏法，自毙身亡。幸得龙皇仁慈，仍是准许她葬入皇陵，没有让她暴尸荒野，希望她下辈子感恩戴德，不要再做下此等丧心病狂的错事……” “姐姐！”笑剑钝本来只是安安静静的听着她说话，但听到后面，他不由皱起眉，难以自制的露出难过的表情来。“你别这样说自己，当年的事情，也不能全怪在你身上……” 闻言，晏锦帆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你想多了吧，我可从来没有为此后悔过。倒是你，赤麟也就罢了，他一贯站在我这边，且是当年的受益者，你当初可是亲眼看到我拿着刀指着龙皇，如今却并不想对此说什么吗？” 但笑剑钝又能说什么呢？正因为他比谁都清楚当年的真相，所以才没法回答姐姐的话，只能艰难的转移话题：“……我们还是快点去找大哥吧。” “正好，引路人已经来了。”晏锦帆昂了昂下巴。在他们面前，只闻一阵阴风吹过，却有一黑一白两个人落在道路尽头，齐齐抬头看向了他们。 第140章 血案 逸凌霄抱着神之子从窗户外面跳进来的时候，陆摇光正躺在床上揉捏她可怜的腰，见他走进来，不由眼泪汪汪的同他撒娇道：“凌霄！” “哎呀，小可怜。”眼看宵没在房间里，逸凌霄赶紧上前帮她推拿了两下，顺便检查了一下骨头，确定没事以后，这才扶着她坐了起来。“就跟你说你最近要倒霉啦，你看吧。” “哈？”陆摇光这才想起他是说过类似的话，不由不高兴的拍了他一记。“讨厌啦神棍！那你当时怎么不说清楚？” “嘘，天机不可泄露，不然要是招来更麻烦的结果怎么办？”逸凌霄看她嘟起了嘴，赶紧把裹在襁褓之中的神之子塞给她。果不其然，怀里抱了个宝宝以后，陆摇光的脸色顿时和缓了下来。 “哇，我就知道你会把他救回来的。哦哦，好可怜哦，才刚出生就被人抢走……”陆摇光拍着小宝宝哄了一会儿，才转过头来问好朋友。“所以，他们为什么要抢他啊？” “哦，这个剧情有点复杂，但总而言之，是挟天子以令诸侯就是了。”逸凌霄耸了耸肩。他对神之子接下来的命运一清二楚，知道他迟早都会作为筹码交换给死国，实在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只是并不打算现在就告诉陆摇光。“你喜欢就先养着玩吧，这段时间我和苍会待在这儿，暂时不会再有人不长眼的打他的主意了。” “好啊！”他都这么说了，陆摇光当然立刻就相信了，笑着跟他说道。“我们现在抱她去给一夕海棠看看吧，那天生了孩子，她立刻就昏死过去了，还没见过他呢！” “嗯，我们摇光真是个好心肠的小可爱呀。”逸凌霄当然不会反对，扶着她下了床。陆摇光挽着他的手臂借力，嘴里还巴拉巴拉的说道：“说起来，有件事情好奇怪哦，你觉不觉得，神之子长得好像宵啊！” “在我看来，他简直跟苍长得一模一样。这应该是他的本源能力，不管是谁看他，都会觉得他长得像自己最心爱的人，所以不会对他下手。”逸凌霄不置可否。“大约，只有在一夕海棠眼中，才能看到他本来的面貌吧。” 但，作为母亲的一夕海棠，却并不太喜欢他。 她如今身体也仍然虚弱，只是借着陆摇光的手臂打量了孩子几眼，又伸手帮他掖了掖包裹的襁褓，便一脸疲惫的躺回了床上。“我累了，还请把这个孩子……带走吧。” “啊？”陆摇光有些不解。“你不抱抱他吗？这是你的宝宝哦。” “不必了。”一夕海棠只把脸转向了床内，不再看她。“带他走吧！” “这……”虽然不明白原因，但想想这孩子毕竟是死神的孩子，且听晏锦帆说，来源还是一次有点搞笑的“打赌”事件，陆摇光却也不好多说什么了，只好抱着神之子离开房间，轻轻为她关上了门。 ——因此，她也没有看到，在床帐之内、昏暗之中，一夕海棠已经满脸是泪，只是死死咬着牙，一声不吭。 “这下好了，小可怜，你变成爹不亲娘不爱了。”走出一夕海棠的房间，陆摇光有些烦恼的说道。逸凌霄则是若有所思，忽而开口道：“这几天一过，等她能下地行走，我便送她去退隐吧。” “好吧，她对这个孩子没有牵挂的话，早点退隐，也能早点安全。”陆摇光点了点头，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看一夕海棠的房门，随后便在逸凌霄的搀扶下，带着神之子返回了自己的房间。 安顿好神之子后，逸凌霄把喂完雪枭的宵找了回来，让他千万不要离开陆摇光，得到他老老实实的点头之后，才离开好友，去寻了刀无极。 “不知道，刀主席是否见到前日在下留给你的那份大礼？”他回来的时候，已经检查过院子，知道那天被他杀死的杀手的尸体全都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因此说话半点不客气。“真是没想到，对付摇光这样的小笨蛋，刀主席还这么煞费苦心，我倒要代她好好谢谢你了。” 这句话，他说得温和，其中的冰冷杀意却毫不掩饰。刀无极看了看他，并不为他此时的态度生气，只是平平说道：“看来，神之子已经被你救回来了。” “是，不过他此时已成众矢之的，不会在此久留的。”逸凌霄微微一笑。“这样的事情，主席以前早就经历过，不是应该更能感同身受吗？” 此言一出，刀无极原本还算平和的目光，顿时变得冰冷起来：“想不到……姐姐居然连这样的事情，都告诉你了！”晏锦帆并不是一个喜欢分享私事的人，更乐意自己解决麻烦，这说明他们绝非一般的朋友，而是可以交托性命的挚友！ 只是，这却更让他难过……不管是里面那个陆摇光，还是面前这个逸凌霄，姐姐究竟是什么时候认识他们的，又为什么会信任他们，甚至超过自己呢？！ 逸凌霄才不管他生不生气呢，他也搞不懂，为什么面前这个人重视晏锦帆，却会想要杀死她最好的朋友陆摇光，不管摇光到底是因何而死，难道阿锦就不会为此伤心难过吗？他只是冷冷的警告道：“阿锦是什么样的脾气，想必不用我来告诉主席吧，倘若摇光再有什么事，日后恩断义绝的时候，主席可千万别再说什么悔不当初的话啊！” 一次失败，且晏锦帆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以后，刀无极本来也没有再抱什么希望，此时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当即点了点头，轻声道：“我不会再让任何魖族靠近她。” “很好，希望主席遵守承诺。”逸凌霄也不过是加一重保险，因为他马上要离开天下封刀去办一件事，而只要神之子在这里，死国便永远不会放弃找上门来。 办完了这件事，他才在院子里找到伫立观星的苍，同道侣一起急急往名刀神坊赶去。路上，六弦之首看他一直皱着眉，一副颇为担心的样子，不由笑着安抚道：“连神之子都已经抢了回来，吾可不知道名刀神坊有什么劲敌在等着你。” “神之子其实根本不算什么……”逸凌霄不好告诉他，别看死国现在抢人抢得要死要活，日后神之子也不过是个好用的道具罢了，死国线真正的boss是天者啊。“比起死国，我更担心枫岫主人。” “哦？吾看枫岫主人运筹帷幄，又并没有投靠罗喉、佛业双身的意图,你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好啦好啦，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他确实一直都是正道栋梁，可是正道栋梁牺牲起别人来更理所当然呢，又不是人人都跟师兄你一样，连叛徒都能原谅的！”逸凌霄才不想说，自己回剑三世界也不过几年啊，一回来紫荆衣都已经被放出来了！当初说好的关几百年禁闭呢？ 不过也幸好金鎏影已经死了，紫荆衣一个人怎么也坏不到哪里去。且此时对方已身在道境重建玄宗，反正眼不见为净，逸凌霄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听到这句话，苍不由咳嗽了一声。小师弟嫉恶如仇的个性，虽然在他看来，委实还挺可爱的，但他既然有心要保紫荆衣，自然不好在这个时候搭话。 逸凌霄也不和他计较了，毕竟小别胜新婚，他最近还挺飘飘然的，并不想为了这点无谓的事和他争辩，只是继续说了下去：“君曼睩实在是很好用的一颗棋子，枫岫主人要用她来牵制罗喉，真的只是为了单纯的牵制吗？他既然笃定武君会因为君曼睩而平息怒火，自然不会不知道，有这个好用的饵料摆在罗喉面前，不愁罗喉不上钩吧。” “偏偏帮主被君曼睩所救，这个恩我是一定要报的！……但愿一切不像我想的那样才好。” 但霹雳的武林，本来就是个充满了流不尽血泪的地方，便是没有原剧里刀龙战袍这桩导火线，有些事也是注定。等他们赶到名刀神坊的时候，整个名刀神坊内的人已被人尽数屠尽，公孙夺锋也躺在无数护卫的尸体之中，被人一刀割喉，早就没了气息，但直到此时，仍然大睁着双眼望着天空，显示出何其浓厚的怨恨！ 见此情形，逸凌霄黑着一张脸，也不知道该不该说自己乌鸦嘴了。苍左右检查了一番，沉吟着告诉他：“看起来像是天下封刀的手笔。” “……的确有可能是他，但我觉得，应该不是他做的。”刀无极前段时间都在忙着计划搞死摇光的事呢，且才在他手里折了一批精锐手下，当然，为了邪天御武的力量，他也并非没有动机。但若说杀了公孙夺锋，是为了引君曼睩前来拜祭这样的事，如今台面上的几个智者，谁都有这样的动机！ 究竟是枫岫主人，还是千叶传奇？逸凌霄光是想想都觉得头痛，倒是庆幸佛业双身还在佛皇封印之中，暂时没有搅进这堆破事里。然后，他拉了拉苍的手指，望着他无奈的说道：“先让他们入土为安吧。” 第141章 大军出行 不过，不管动手的是谁，人死总不能复生。埋葬了名刀神坊众人之后，他就通过聊天系统，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其他人。 晏锦帆的回复简单明了：“若是死于天下封刀之招，那就不是刀无极做的，他的手段不是这种风格。”语气十分笃定。 倒是元楼十分头痛。他自恢复记忆以后，其实就隐约猜到，把君曼睩送来天都，不过是计划的第一步，毕竟把希望完全寄托在罗喉良心发现上，哪是智者的谋划，肯定会有下一步动作的。 ——但偏偏，罗喉就是这么重情重义，这才第一步，他就踩在别人的圈套里，拔都拔不出来了！ 是的，在枫岫主人和千叶传奇之中，他比较疑心这是前者的谋划，毕竟君曼睩本来就一直握在他手里，也是他推着曼睩来天都的。虽然按照原来的剧情，这事应该是刀无极的手笔，但要说枫岫主人做不出这种事，那就纯属自欺欺人了。 他如果想要阻止接下来事情的发生，只要不让君曼睩得知义父惨死的消息就是了，但却难免有些犹豫。罗喉的死亡，并不是故事的结束，而是故事中很重要的一环，武君的三段人生，每一段都是如此传奇！他之前一直在同罗喉呕气，但现在面对即将到来的命运时，才察觉自己的内心，也是如此的不忍。 反倒是姜橙子察觉了他的迟疑，跑来劝他道：“你还在犹豫什么，多简单的事啊，一次性能把黄泉、曼睩和罗喉之间的误会都解决掉，等武君复活以后，他也是正道栋梁了，正好可以一起对付佛业双身，我们也能少件事嘛！” “橙子，你说得倒是轻松。”元楼叹了口气，有些不满的瞪了她一眼，没什么心情迎合她。就是因为想起了罗喉的结局，他才会良心发现，不忍心看着他去死啊。 “反正，就算他真的死了，我们也会复活他啊。”姜橙子百无聊赖的把玩着自己垂在胸前的头发，然后突然——她眯起了眼睛。 “有点奇怪啊，你的态度。”她抬起青葱似的手指，轻轻摸了摸自己的嘴唇，若有所思的笑了起来。“你真的只是不想看着罗喉死掉吗？” 在她犀利的目光之下，元楼不由咳嗽了两声：“不然呢？” 然后，他趁着罗喉一个人在天台上吹风的时候，抢在黄泉前面溜上了天台。 “武君，要不要听我说一个故事？” 他说起了一个屠龙者的故事：与恶龙缠斗过久，自身亦成恶龙，凝视深渊过久，深渊回以凝视。他问罗喉：“当恶龙被战胜之后，屠龙者还有存在的意义吗？” 罗睺听罢，却也冷笑着回应道：“所以，英雄就应该被舍弃，功绩就应该被埋没吗？”但那，又岂是一个人的声名！ “我可没这么说，只是想说，你其实不必为当年被人民背叛的事情耿耿于怀。”元楼耸了耸肩。“民意本来就能被人为操纵，多少王朝是因为人心不齐而分崩离析。再说，你真的是对天都耿耿于怀吗？可是重来一次，你也没有好好建设天都啊。”反而把天都搞得一天到晚没太阳，乍一看跟地府一样呢。 “所以，吾会让中原回复战场，这，才是属于英雄的土地！”罗睺道。 然而，元楼凝望了他一会儿，忽而说道：“你只是不甘心而已。” “哦？” “虽然早在以前，大家都一起做下了决定，觉得牺牲是再所难免的事情，更何况牺牲的何止是我们自己呢？总没有别人能死，我们自己人不能死的道理吧。”元楼站得久了，觉得有点累，干脆在天台上坐了下来。烈烈寒风吹动他的衣袍，仿佛随时都能把他卷下万丈高空，但他却毫不畏惧。 “但是在失去以后，一切都变了……凭什么，受到我的朋友们的牺牲拯救的人们，居然都不知道他们的名字？时间一往后推移，他们都被陆陆续续的遗忘了……只有我一直都记得，因为只有我被留下了……”他断断续续的说道。“那些人……正道武林，果然是义正言辞，居然还劝我看开……呵，但被留下来的痛苦，他们难道能和我有一样的体会吗？” 或许是有的吧，但元楼想要的，又如何是别人的体谅？说到底，他本来就算不上什么正道人士！ 就像此时，他就是能直接对罗喉道：“你只是不甘心流过的血被遗忘，因为那不只是你一个人的污名，还有生死与共的兄弟，对不对？他们已经没了性命，叫你怎么能忍受他们背上污名？” 这一次，罗喉沉默了许久许久，才终于向他坦白：“吾曾告诉凤卿，他厌恶的大地，就不是罗喉驻留的大地，但他却说，吾要在此建立一个前所未有的国度，一个伟大的永恒国度，这是吾的责任。” 因此，他选择留在了天都。然而，这样的退让带来的，却无非是如此惨烈的背叛！ “也许，他是已经发现了自己身上的诅咒，所以才会离开你，毕竟留在你身边，也只是让你伤心。”元楼难免安慰他两句，感觉至少此时此刻，自己实在能体会他的痛苦。“若是让他知道，你过后还经历了那些事情，一定会后悔离开你的。” 他顿了顿，又说：“所以，我的朋友们都后悔了。”这件事他固然暗爽在心，其实还是有点难过的，因为他心里也知道，其实朋友们根本不在乎是否重生，更希望他能为自己好好活一回。 他们俩在天台上长吁短叹，天都又没有时日之分，一时不知道聊了多久。黄泉在天台下游荡了半天，也没找着机会上去，心说罗喉这个哲学家居然还能遇到知音，不由翻了个白眼，转身径直去找君曼睩喝茶了。 倒是君曼睩从他口中得知武君和自家元先生聊得投机，不由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来。她当然知道元楼虽然有些乖僻的脾气，但却是个温柔的好人，相信他说的话，武君一定听得进去。 黄泉可完全不知道她的想法，只是在她温柔的劝说下喝了一壶茶，吃了一盘点心，临走还打包了一盘带走——直到返回自己的房间，他也没想明白，为什么君曼睩只是温温柔柔的说了两句话，他就情不自禁的按照她说的来做了？ 难道，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也会法术吗？ 当然，对于君曼睩来说，这却也是最后的清闲时日了，因为没过多久，她就得知了名刀神坊上下被尽数屠尽的消息，当场便因这噩耗昏厥了过去。元楼赶紧把她抱回床上，一直守到她清醒过来，君曼睩倒还能如常同他说话，只是死死抓着他的手腕，眼泪忽然就淌过了那温柔的眉目。 “我原本以为，此生最对不住义父的，是到此时仍要他为我忧心，却没想到，此一别便是永别……” 元楼能说什么呢？他最恨的，便是此生离死别之苦，如今也只能劝她：“倘他在天有灵，也不会想见你这样伤心……” 但，等君曼睩抹掉了眼泪，却还是忍不住向罗喉求恳道：“武君，曼睩想去名刀神坊拜祭义父……” 罗喉点了点头，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令黄泉点了天都大军同他一起前往，且拍着君曼睩的头道：“他将你养大，吾也应该代凤卿谢过他才是。” 这一番话，叫君曼睩听得又是心酸，又是疑惑：罗喉将她先祖君凤卿视作亲兄弟一般，对她竟能爱屋及乌如此，若他果真是个满手血腥的暴君，真会如此长情吗？ 而另一边，唐云机拉着玉秋风的手，也忽然告诉她：“是时候了，你该回天下封刀了。” “你！”可怜玉秋风被她日夜盯着，这段日子什么事情也没能做到，心里真是又甜又苦，不由忿忿甩开她的手，转过身道：“我如今这样，如何有脸回去见父亲……”想到自己请命来天都，临走前多少雄心壮志，如今却全都化为一句空谈，便觉得自己无颜见人了。 “这件事，你要怪，就怪我吧。但你的愿望，马上就要实现了。”唐云机见怪不怪，并不和她说玉秋爵和御不凡见她平安，心里只有高兴的份，再是为了天下封刀，谁乐意做出不可挽回的牺牲呢？“名刀神坊已经是层层包围，罗喉此行，必死无疑！” “啊？……难道，是你向天下封刀传递了消息？！”玉秋风果然吃惊，心里有些惊疑不定。唐云机却没有回答，只是望着窗外，缓缓吐出一口气。 就让所有的恩仇……此番一次报尽吧！ 第142章 醉饮黄龙 天刀笑剑钝在阴阳使、日月行二人的带领下，踏入了阴森昏暗的刀龙古窟。 只见一把金光闪闪的龙鳞大刀自半空中落到他面前，旋即一道白光自山洞深处亮起，照出一道不世身影！霸道刀气悍然迎面而来，笑剑钝不闪不避，只是抽刀化解，春风化雨一般将刀气分做两段，那背对着他的人影不禁赞叹道：“好根基！你的意志，真是坚定。” “过奖了。”笑剑钝收刀回鞘，朝他微微一笑。不想对方下一句就是：“你，就是刀龙！” 雅少：“……”大哥真是迫不及待啊。 醉饮黄龙却完全没发现他的无语凝噎，缓缓自亮光处踏出几步，念了诗号：“单刀残躯饮寒风，今朝有酒醉黄龙。”霎时，一道金色龙气腾空而起，在半空中环绕翻腾，震动整个刀龙古窟！在剧烈的震动之中，笑剑钝悠然后退两步，将肩膀一抖，随即，另一条青色龙魂自他身上跃然而出，与金色龙魂亲昵的环绕在了一处。 “银戎！”见此情形，醉饮黄龙哪里不知道弟弟已经恢复了刀龙的记忆，顿时又惊又喜的跳了起来。他本来还以为自己要颇费些功夫，却没想到会是这般，因而也没心思凹什么造型了，立刻转过身冲过来，一把抱住了弟弟。“三弟啊！” “大哥！”一想到这些年其实是自己避而不见，笑剑钝激动的声音里，就不由泛起了几分心虚。醉饮黄龙当然没有察觉，只是使劲拍了拍他的肩膀：“太好了，大哥终于找到你了！等找到赤麟、星痕和白帝，我们就一起回家。” 过了这么久的时间，他心心念念的还是兄弟们一起回家，并不想放弃其中任何一个。 晏锦帆这个时候才缓缓走入刀龙古窟，听到这句话，脚步顿时一顿，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复杂的心情。她本来以为自己做好了准备，但事到临头，心里却又生出几分胆怯来，所以先进来的乃是笑剑钝，但此时此刻，看他们兄弟团聚，她的心里泛起的，却也并非全然的高兴，还有一丝丝可怕的凉意。 天尊皇胤想要兄弟们一起回家，但是不是只要一起返回上天界就行，兄弟们愿不愿意、痛不痛苦，他都毫不在意呢？ 她知道自己先怀疑这个，已是输了一成，但却也毫无办法。而这个时候，醉饮黄龙已经抬起头来，看到了她。 “……羲和！！” 来了！晏锦帆有点不自在的挪动了一下脚跟，还是叹着气迎上他张开的手臂。平心而论，作为大哥，天尊皇胤对每一个弟弟妹妹都十分尽职尽责，可惜，人心永远贪婪，他始终满足不了他们的爱恨情仇。 “大哥。”她轻声唤了一句，伸手十分克制的回抱了他。“我还以为，你会怀疑我是鬼魂呢。” “哪怕你是鬼魂，也是吾的妹妹！”醉饮黄龙激动的说道。“可你，你怎么也在苦境？你明明早就……” 早在大家都还在诗意天城的时候，他妹妹东煌羲和便已经过世了。 得知她的死讯的时候，他并不在诗意天城，急急忙忙赶回去，看到的却是妹妹平静的尸体、崩溃跪地的赤麟、惶恐不安的银戎和星痕，以及被彻底吓坏了的白帝。 从那以后，他们都对这件事避而不谈，没过多久，兄弟们去往边城看守邪天御武，随后纷纷流落苦境，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哈哈哈哈哈……不过没关系，没关系，回来就好，只要你回来……等吾找到其他人，我们便一起回上天界吧！” “大哥，你在开什么玩笑？”尽管竭力想要克制住自己的脾气，但听他这么一说，晏锦帆还是觉得有股无名火从心底冒了出来。“我是不会回上天界的！我可不信龙皇没有告诉你当年的事，你居然还想让我回去！” “这……吾当然会和父皇解释……”醉饮黄龙支支吾吾，却又忽然板起脸。“你应该叫父皇才是。” 晏锦帆不客气的翻了个白眼：“我都要杀他了，还叫什么父皇！” “羲和……别说这样的话……”但看她脸色实在难看，醉饮黄龙想了想，还是决定先按下心思，不再提此事。“好吧……至少，我们应该先找到其他人。” “那就不用了。”提及此事，晏锦帆叹了口气，语气也缓和了下来。“其他人我和银戎都已经找到了，走吧，路上再同你细说。” “什么？！” 于是等刀无极完成对罗喉的围剿后回到天下封刀，迎面而来就是一个大力的熊抱：“赤麟！二弟啊！” 刀无极：“……”不是约定俗成大家都不去找大哥吗？！ 奈何找人的是他姐，他不好指责，只能憋屈的回抱了大哥一下，随后焉头焉脑的回到姐姐身边。晏锦帆看他这副模样，终于还是伸出手，轻轻擦去他嘴角的一抹血痕：“罗喉如何？” “他死了。”其实因为邪天御武之故，罗喉还有一次活命之机，不过这个原本他等待已久的时机，如今却显得没什么意趣，甚至他都没兴趣派人监视罗喉的动向。刀无极只是将手放在姐姐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两下。 “枫柚主人有和你们同去吗？”晏锦帆问他。 “不，和我们同去的，是千叶传奇。”刀无极回答道。至于对方是假扮的素还真这种事，就不必多说了。 “果然不是他。”晏锦帆想了想，淡淡下了定论。刀无极立刻听出她的未竞之语，回答道：“倘若罗喉不死，日盲族岂不是要一直生活在天都的阴影之下，千叶传奇天之骄子，岂能容忍这种事发生？” “起码他还知道遮掩一下，不过，这个锅也合该你来背。”本来原剧动手的就是刀无极，对自己弟弟背黑锅什么的，晏锦帆很淡定。 “姐姐放心，不会的。”想到在暗地里时刻准备对付自己的另一个人，刀无极也淡定下来。“我的属下也没有谁会相信。” 然而这样无怨无悔、倾心追随他的下属，于他而言，也不过是随时会被他舍弃的棋子！晏锦帆一想到这儿，就觉得十分头痛，忍不住恶狠狠的捏了把他的脸颊，心道他小时候还是很乖的，自己离开的时候他早就长大了，果然他还是个会装的天生的变态啊！ “羲和，赤麟，你们在说什么？”那边醉饮黄龙和笑剑钝说了一会儿话，一回头见弟弟妹妹凑在一起，顿时有些惴惴不安。他以前都觉得他们是孪生姐弟，关系好也是理所当然的，但被亲弟妹隔绝在外的时候，才知道他从没弄明白过妹妹和弟弟的想法。 “没什么。”晏锦帆果然不想和他多说，正想给笑剑钝使个眼色，让他把大哥弄去云渡山看啸日猋，却听见一个甜蜜的声音从屋外传了进来。“阿锦~你回来啦！” “摇光！”晏锦帆顿时笑了起来，唰的站起身来，把大哥和弟弟推到一边，往外走了几步——陆摇光已经像只蝴蝶一样飘进屋子，亲昵的偎依进了她的怀里。“你走了好久哦，我好想你的。” “抱歉，下次出门我们一起吧。”晏锦帆摸摸她的脸，也觉得和好朋友一起出门有趣多了，脸上的笑容也越发灿烂起来。“你这两天在做什么啊？” “我在带孩子呢。”陆摇光笑着把怀里的神之子展现给她看。“这几天时不时就有人想来抢他，他真的好抢手哦！你看他的脸，是不是很有意思？” 那边刀无极心情复杂的看了一眼神之子，就转过身去，省得自己看到她俩关系好生气。而醉饮黄龙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忽然露出晴天霹雳一般的表情来：“羲和！你……你和她……你们？！”连孩子都有了吗！ “羲和？”陆摇光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称呼，不由好奇的抬起了头。而晏锦帆一看醉饮黄龙的表情，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顿时有些无语：“大哥，你也在苦境生活那么久了，难道不知道女人和女人生不出孩子来吗？！” 然后她就被好朋友打脸了。陆摇光歪了歪头，对她说道：“其实，也不是不可以啊。” “哈？” “我上次就想跟凌霄说，如果他们想要宝宝的话，其实我还是可以想想办法，就是要先试验一下……” “打住，还是别提了吧。”弦首想不想生她是不知道啦，但逸凌霄肯定是不会想的。 “哦。”她都这么说了，陆摇光点了点头，笑嘻嘻的挽住了她的手臂，然后毫不费劲的把她拉出了门。醉饮黄龙才松了口气，就见妹妹转过头，对他们说道：“不过，你们也可以做好准备了，等见到我男朋友的时候，少跟我说些有的没的！” “哈？”笑剑钝惊了。 “什么？！”刀无极怒了。 “羲和，大哥不要啊！！！”醉饮黄龙泪目了。 第143章 围剿后续 唐云机将玉秋风送回了天下封刀。 当然，与其说是送，不如说是押她回去，免得横生枝节。不过玉刀爵和御不凡见她平安归来，天伦团聚，果然欢喜异常，搂着她落下泪来。见他们如此态度，玉秋风也是无言以对，这段时日以来第一次，暗暗为自己没有刺杀罗喉而庆幸起来。 倒是玉刀爵看到唐云机站在屋檐之下，不由询问女儿：“这位壮士是……” “她，她……是主席姐姐的朋友。”玉秋风有些磕磕巴巴的说道。也幸好唐云机几次战场都是隐于黑暗，玉刀爵也没认出她是曾经交过手的神秘杀手，倒是对她十分感激：“多谢壮士救下风儿，玉刀爵感激不尽。” “如今武君已死，天下封刀大患已除，令爱若能好好保重自身，就算作对我的报答了。”唐云机淡淡说道，忽而朝玉秋风招了招手。 “怎么了？”见她动作，玉秋风连忙上前两步，站到她面前。“有什么事情需要我为你做吗？” “不必，你就好好留在你父亲和兄长身边吧。”唐云机拍拍她的肩膀，忽然取下自己脸上的面具，扣在了她头上。“送给你了。” “唔……”玉秋风先是一愣，下意识把面具取下，紧紧抱在手臂之中。“你……你……这算什么意思？！” “你不是已经从他们口中得知独当一面的意义了吗？”唐云机并没有多说，只是伸手拨了拨她的刘海，随后手指下滑，轻轻划过了她光洁的脸颊。“这面具天下间也只这一副，别弄丢了。” 说罢，她向御不凡询问了一番晏锦帆的所在，便顺着他指的方向找了过去。留下玉秋风呆呆的站在原地，好半晌，忽然面红耳赤的低下头，把脸埋进了双手之中。 “……原来如此啊。”御不凡一看这情况，眼珠一转，顿时有所明悟，倒是看着自家妹妹难得的娇态微笑起来，只是因为牵动身上的伤口，不由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的手臂。 而玉刀爵震惊的望着唐云机离去的方向，好半晌，才疑惑的问道：“那是个姑娘？！” * 月族领地。 化名黄泉的火狐夜麟的回归，得到了族人的一致欢迎，甚至连他带回来的几个人都受到了很好的招待。只是君曼睩受前日罗喉去世的打击，一直有些恹恹，元楼自然不会勉强她，任由她独自在房间里待了一天，第二日等来了逸凌霄，才强硬的推开了她的房门。 “曼睩。”他唤着少女的名字，一闪身露出身后的人来。“你看是谁来了。” “元先生……”君曼睩红着眼睛抬起头，不想却看到公孙夺锋满脸爱怜的朝自己走过来，顿时又惊又喜的站起身，扑进他的怀里。“义父！” “曼睩！”公孙夺锋经历过一次死亡以后，也没想到自己竟还能有和爱女重逢的一天，反手搂住君曼睩，也是止不住的落下泪来。 见小姑娘的脸上总算流露出些许的喜悦，元楼也算是松了口气，为他们关上门，让他们能享受一下父女之间的独处时间，好彼此安慰一二，随后转过身，对自己身后的逸凌霄说道：“辛苦你了。” “知道我辛苦，什么时候陪我去喝点酒？唉，感觉我最近都在当你们的工具人啊。”逸凌霄白他一眼，却又伸手搂住他的肩膀，两个人哥俩好的往元楼居住的客房走去，边走边聊道：“天都的事情告一段落，大家也都到齐了，我们也该忙下自己的事情了吧？帮会领地到现在都是一片废墟呢，咱们什么时候维修啊？” “再说吧……”元楼却没什么精神。逸凌霄看着奇怪，不由使劲摇了他两下。“老元，帮主，你怎么了？” “我觉得……御清绝有点问题啊！”元楼反手抓住他的手腕，跟他咬耳朵道：“万万没想到，小燕居然是被他救了！” “这有什么大不了的？”逸凌霄满头问号。“人家琴主救了小燕，就是我们的恩人啦，你怎么还看人家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难道是小燕难得有新朋友，元楼吃醋了？ 原来那天名刀神坊外围剿现场，罗喉被千叶传奇、刀无极和漠刀绝尘联手重伤之后，被突围而来的元楼和黄泉联手救走。燕倾和习惯性的自发留下断后，幸有突然出现的神琴主人来援，一曲伏羲神天响将在场大部分人震得昏厥过去，直接挡下了天下封刀和日盲族的围杀，让所有人都顺利全身而退了。随后，在山洞里送了罗喉最后一程之后，黄泉便将一群人都带回了月族。 因此缘故，元楼一开始也对御清绝很是感激，奈何他眼睛不瞎，没过两天就看出了不对劲的地方。此时此刻，他只想掐着逸凌霄的脖子问他：“拜托，朋友，你才是我们之中有男朋友的那个好吗！” “哈？”逸凌霄立刻反应了过来。“不是吧，你还记得琴主是有cp的吗？”而且不是基友。 “我知道啊，我就是太知道了！”作为颜值和逼格都一流的先天高人，御清绝最为观众诟病的地方，就是他那段纠结的感情线了。元楼咬牙切齿，毫不客气的说道：“所以，我是不会让他勾搭小燕的！” “也许他们就是谈得来的朋友吧？”想想琴主是个对君海棠一见钟情的颜控，且如今创神篇剧情还早，也不知道他遇到蓝王没有，逸凌霄耸了耸肩，又劝了他一句。“我们小燕人见人爱，交几个朋友算什么，随他去吧。” “……我不跟你说了。”元楼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男朋友以后也那么像个直男，干脆撇下他不管，去找姜橙子说话了。逸凌霄背着手走开几步，来到坐在院子里休息的六弦之首身边，背靠着他坐了下来。 “想笑为什么不直接笑出来？”苍一语挑破道侣的心境，柔声问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逸凌霄憋笑半天，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元楼居然还好意思跟我说小燕！我看他自己才是有问题的那个吧！哼哼。” “唉，算了，由他高兴吧。”反正武君很快会重生，御清绝被刁难关我什么事，那当然是元楼高兴最重要啦。逸凌霄这样想着，不由蹭了蹭苍的背，把手从背后伸过去搭住他劲瘦的腰。“师兄，今天有没有兴致，陪我抚琴吹箫呢？” “凭你说的时候，吾难道有拒绝过吗？”苍潇洒一笑，随后便携着师弟返回房间去了。 姜橙子则和裴岚一起在同爱染嫇娘说话。 “如今，罗喉已亡，往昔仇怨已做了结，你们也尽快退隐去吧。”姜橙子竭力劝说着如今的月族王后。毕竟苦境这个可怕的地方，只有退隐才是保命的唯一绝招啊！ 爱染嫇娘则是温温柔柔的说道：“其实这段时间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大哥死而复生，罗喉也已丧命二哥枪下，幽溟也有退隐之意，只是……” 她顿了顿，才继续询问姜橙子：“姜姑娘可知，为何二哥手刃仇敌后，却是如此闷闷不乐呢？” 因为他心中，已经将对方视为师长、朋友、前辈，因为杀死深恨的敌人很容易，杀死一直以来包容、引导自己的长辈，却是如此的令人痛苦！ 可惜因为这在月族是争议性的话题，不好直接跟她说。姜橙子只好含含糊糊的说道：“额，你家二哥冷冰冰的，我统共也没和他说过两句话，实在不清楚啦。” “啊。”姜橙子美貌非凡，又开朗热情，爱染嫇娘心中其实有些别样的想法，不过听得这一句，倒把这念头压了下去。“二哥就是这样的性子，若是怠慢了姑娘，还请不要介怀。” “没有，没有，他还特意来感谢我救了你们大哥的事呢。”姜橙子耸了耸肩。其实，在返回苦境之后，遇到天刀笑剑钝之前，她路过月族，正好碰见罗喉杀死苍月银血的一幕，也是感慨于对方的忠勇，便顺手将他复活。 后来天都之中，黄泉挑明身份，感谢她以后，的确有提过，可以设法送她离开天都，不过姜橙子本来就是自愿前来，因而反过来拜托他多多照顾君曼睩和玉秋风了。 “总之，你们二哥那样有主意的人，不需要多担心啦，你还是好好劝劝月王，越早退隐越好。”一边这么说着，姜橙子一边朝着裴岚眨了眨眼睛，示意自己要和她说悄悄话，然后和爱染嫇娘道别以后，便同裴岚一起回了房间。 “终于……终于结束了！”径直往床上一躺，再滚了两圈，姜橙子脸上满是放松的快活。“本来以为天都会很有趣的，没想到这段时间这么无聊，可憋死我了！” “难得啊，你居然没有搞事情！”裴岚趴在床边说了一句，姜橙子凑过来和好朋友快乐的贴了贴脸颊，顺便问她：“我们家小月亮呢？” “丢给大月亮带了。”裴岚表示她也是带孩子带腻了，出来散散心来着。 “难得，难得，可以，给老谈找点事情，他就不用在江湖上浪了，哈哈哈哈！！”姜橙子笑话她一句，随后才告诉她。“好吧，其实在天都吃瓜还是很有趣啦，别说，进入天都以后，还真是发生不少事情。” “具体说说呢？” “你想听云机谈恋爱的细节还是某些天台哲学聊天会？” “快！！！快告诉我爸爸是怎么谈恋爱的！！！” 第144章 月族日常 尽管有公孙夺锋从旁安慰，让君曼睩的心情略有好转，然而，午夜梦回，想起山洞中罗喉望向她的目光，她还是一下子惊醒了过来。 她以前从未有过这样的时刻，止不住的眼泪从一只眼睛流进一只眼睛，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不由起身披上外袍，推门出去，想去找元楼说会儿话。 然而，她才踏出房门，就被一个清冷的声音叫住了：“这么晚了，你不该到处乱走。” “黄泉？”君曼睩自然听得出他的声音。“你怎么在这儿？你……” 她想到自己的眼泪，不由拿袖子擦了擦脸，低声问他：“你是不是……也在想他？” 黄泉没回答。 但他没离开，也没说出什么讽刺的话来，意思已然很明确了。君曼睩知道他的心，此时只会比自己更痛，不由闭上眼睛，低声说道：“我好想他……” 她顿了顿，又继续同黄泉说道：“那天，他说，唯有先祖君凤卿，没有背叛他，他却是因我而死……倘先祖在，只怕如今，已杀我偿命了吧。” “不，他不是因你而死，你也没有做错事。”黄泉双手抱着肩，冷冷的说道。“是利用你的痛苦的人的过错，是设计陷害的阴险小人的过错！……是罗喉的愚蠢害死了他。” “可是，重视亲缘，这是过错吗？”君曼睩喃喃自语道，既像是问他，又像是在问自己。“明明知道离开天都，必定遭遇伏击，他还是毫不犹豫的答允了我的请求……原来，这就是愚蠢吗？” 她掩面而泣。而黄泉这个时候，却突然问道：“那么，你也恨我吗？” “怎么会？”君曼睩诧异的抬起头，含着眼泪看向了他：“我怎么会……恨你？” “哈，难道不是我给了罗喉最后一刀吗？”黄泉反问道。 “可是，武君并没有责怪你，临行以前，还把我托付给你……我相信，你是有理由的。”君曼睩如是说道。“因为传言，我一直把武君视为暴君，明明我已经来到他的身边，亲身享受了他的爱护……人的眼睛和耳朵，难道就不会欺骗自己吗？我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了。” “其实以前，元先生还在养伤的时候，他几乎整天都躺在床上不能动弹，又因为怎么都想不起以前的事，时常有些暴躁。那个时候，我经常安慰他，他也从来都很配合我，只要和我说了话，就会显得很高兴。我、我以前其实会觉得，自己也是很能干，很了不起的。” “但其实，以前，我根本没有理解过元先生，不过是因为他宠爱我，顾忌我的感受，才会有那样的举动吧。在他眼里，只怕我不过是个不懂事的小姑娘，只是可爱，天真，让他情不自禁的有所退让就是了。” “到现在，我才明白。”她又一次闭上了眼睛。“生离死别，竟是这般……”令人怅然！ 以前那些轻飘飘的安慰，也不知道元楼是如何忍受下去的！ 想到这儿，君曼睩痴痴呆坐了一会儿，忽然又跳起来，急急对黄泉说道：“这么晚了，你该回去休息了吧！真对不起，耽误了你这么长时间。” 黄泉放下了手：“你该回房了。” “……嗯。”君曼睩轻轻点了点头，当即转身往房间里走去，拉开门以后，却又转过头来，叫住了他：“黄泉，谢谢你陪我。” “哼，我只是路过而已。”黄泉摆了摆手，一个转身，便已经消失在了原地。而君曼睩只是朝着他离去的方向笑了笑，便提起裙子，轻轻合上了门。 “只是路过，哼，那能不能不要守在门口，就让曼睩来找我啊，我随时恭候好不。”不远处的屋顶上，元楼一边磕着瓜子，一边毫不客气的吐槽道。姜橙子裹着蓝盒子外衣，正靠着他坐着，怀里抱着一把烧槽琵琶，闻言忍不住抬手掩住嘴，咯咯咯的笑起来：“你去找武君病友交流的时候，不也经常霸占人家的位置吗？” “我哪有，明明都是罗喉喜欢在天台上吹风的错！”元楼才不会承认呢。姜橙子也懒得说他，反正她之前在天都时冷眼旁观，元楼、罗喉、黄泉、君曼睩这四个人之间的关系那可太有趣了，简直分分钟可以写一本四角恋神作，反正排列组合不管哪对她都可以！ 他们俩虽然全程目睹了刚才的经过，不过大半夜不睡觉还在屋顶上吹冷风，当然不是特意等君曼睩，而是在讨论别的事。元楼把白天同逸凌霄说的结论，又同姜橙子说了一遍，随后斩钉截铁的表示：“御清绝一定不怀好意！” “嗯，是有点，不过不是对小燕吧。”姜橙子拨弄着自己桃花般嫣然的指甲，懒洋洋的把头靠在元楼的肩膀上。“我看他是看你不顺眼才对。” “哼，我也不稀罕！”元楼磨了磨牙，不得不承认燕倾和这两天都跟御清绝同进同出，也不知道在做什么，让他很不爽。“小仙女，你就一点都不担心吗？我们的小燕要被骗啦！” “第一，御清绝虽然恋爱脑，但他是个好人，不会故意伤害小燕。第二，小燕只是把他当朋友，你总不能连他交朋友都要管吧，小燕又不是小孩子了。”姜橙子有条不紊的回答。“而且，比起小燕，我更关心另一件事。” “哈？你又在想什么？”元楼心说她总有些停不下来的奇思妙想，也不知道最近是不是会有新本子问世。 但，姜橙子接下来说的话，却让他心里顿时咯噔一声：“元楼，你现在，真的已经好了吗？” 元楼本来以为她发过脾气之后，这件事已经过去了，谁知道她会在这个时候翻旧账，顿时汗如雨下：“哈哈……哈哈……你是不是想夸我当初瞒天过海太过机智，我不会不好意思的啦！” 然而，姜橙子却只是转过头来，平静的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我们所有人都还好好活着，所以你也没事，对吗？” “……” “你当初，被弃天帝抓走，真的是无力反抗，还是顺势而为？你也想让我们尝尝痛苦的滋味吗？你还恨吗？”说着，姜橙子眯起了眼睛。“等等……看来，我当时被弃天帝伤了腿，还正中你下怀了，否则，你打算怎么对付我？” 当然并不需要多做什么，利用柳生剑影和楼无痕引开她的注意力就行了，毕竟橙子从来都克制不住自己爱多管闲事的本性。当然话是不能说得这么直接的，元楼也怕被打啊，于是只是呵呵笑了两声：“橙子，你在说什么啊？” “云机已经收拾过你了，看来，你和她已经达成了共识。”这件事情在唐云机那里，大概不会让其他人插手，姜橙子心知肚明，因为她想保护所有人的心，绝不会比元楼少，倒不知道逸凌霄对此又是什么看法。 “你该感谢阿锦最近没空想这些事。”晏锦帆已经无数次跟朋友们吐槽她家的家庭伦理剧了，尤其此时五龙齐聚，让她更添几分忧郁——不过他们也的确没想到，她不仅是御天龙族，还是刀爸的孪生姐妹啊！ “其实，总觉得上天界当年应该发生了很多事情，只是阿锦之前没记忆，所以没跟我们说。” “正常正常，毕竟那是发生在失忆龙战之前的故事嘛。” “不过看目前这局势，刀爸好像都被阿锦管得洗心革面了，少一个影帝反派，这也算是一件好事吧？” ——然而晏锦帆并不是这样想的。 因为见大哥和二哥都有姐姐管着，四弟虽然没有恢复记忆，但也好好待在天下封刀陪他受伤的朋友，雅少便放心的离开天下封刀，打算先返回十里丹青去探望家里的几个姑娘，再转道去云渡山把啸日猋接来，让大哥看看五弟的毛病有没有办法解决。 然而没过两天，他又铁青着脸跑了回来，身边还带着伤痕累累的海派天老爷。晏锦帆连忙叫来陆摇光给他治疗，随后才询问他：“这是怎么回事？是谁打伤了天老爷？” “哼，他昏过去以前，还说是二哥下的手呢！”笑剑钝脸色难看。这边刀无极抱着神之子走进屋子，迎面却是这样的指责，不由冷哼一声，问他：“他这么说，你就信了？” 笑剑钝当然不信，倒不是相信他二哥的人品，而是在他姐眼皮子底下，哪怕是变态二哥也显得很温顺无害：“但他既然要陷害你，自然是你的敌人，不是吗？” 刀无极心里有数，知道动手的人定然是沧海平，正好他现在也需要一个剿灭名刀神坊的凶手，不由朝他微微一笑，道：“只要你配合我，我自然会给你一个交代。” “好！” 第145章 魔女外篇(一) 素还真亲赴天都，拜访赫赫有名的暴君罗喉时，原本已经做好了被其故意刁难的准备。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罗喉打量他两眼之后，却是淡淡说道：“吾听说在这苦境武林之中，没有你清香白莲素还真做不到的事。” 素还真一甩拂尘，正想谦逊一二，却听他继续说道：“那么，就为吾找到一个人吧，只要你能找到他，那么，吾便会答允你的一切请求。” 听起来倒是一笔十分划算的买卖，奈何听他这么一说，任谁都知道，这不是个轻易就能完成的任务。但素还真沉吟片刻，仍是抬首问道：“不知武君想找的，是什么人呢？” 罗喉没有回答。 他似是不怎么想同别人分享那人的一切一般，只淡淡的说对方名为元楼，便自王座上起身而去，也不知去了什么地方。还是一直静站在王座下首的一位粉衫少女朝素还真笑了笑，招了招手，示意他近前来。 素还真之前已经从枫柚主人口中得知她的身份，知道她乃是罗喉的结义兄弟君凤卿的后裔，名唤君曼睩，是罗喉的掌上明珠，被武君爱如珍宝一般，便也慎重以待，和她各自见了礼。君曼睩自袖中取出一卷画卷，抱在怀中，含笑问他：“不知道清香白莲可曾听闻这世上，有名唤魔女的一族，他们不老不死，青春永驻，其种种神异，不一而足，但世人总是难以探其行踪。” “这……”素还真心中一惊，但还是下意识的斟酌着回答：“劣者不才，虽然确有听说过此等异闻，但还从未见过真正的魔女。” “能听说过此族之名，果然不愧是武林闻名的素贤人。”君曼睩不以为意的夸奖他一句，随后向他展示了手中的画卷：“这位便是元楼，元先生。” 那画卷中所画的，乃是一位弱冠之年的青衫书生，眉清目秀，气质出尘，正有些慵懒的斜倚在一棵盛开的海棠花树上看书，披散的青丝铺了满肩。君曼睩柔声道：“元先生是一位魔女，想必如今也还是这副模样，素贤人若是果真有心同天都合作，那就尽快将他找到吧。” 素还真谨慎问道：“既然是要找人，总要知道得多些才好下手。还请问君姑娘，这位元先生同武君是什么关系？他最后一次出现在武林中是在何处，又有多久未曾现世了呢？” “他对武君来说，意义非凡，胜过这世间所有人。”说到这里，君曼睩略微停顿了片刻，才继续说了下去。“当年武君第一次离开天都之时，元先生便已远行，至今仍然毫无消息。抱歉，曼睩知道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 罗喉第一次离开天都时，是遭受人民的背叛，愤而离开自己一手创建的国度，等他再回来时，已由救世的英雄，变为了灭世的暴君——但不得不说的是，那已经是千年以前的事了。 思及此，素还真不禁有些发愁：这位元楼先生，难道是因为当年之事同武君决裂，才会这么多年也吝啬于再见一面吗？但若是如此，他又会去往何处，又是否肯返回天都呢？ 幸而，他说自己知道魔女一族的传闻，非但不是虚言，反而是谦逊之辞。虽然，他此生的确从未见过任何一位魔女，但他的师弟谈无欲幼时曾被一位魔女抚养，他却是知道的。趁着佛业双身尚被困于百灯联戒之中，素还真决意前往无欲天，听听谈无欲会告知他什么。 * 无欲天无风无尘，清静自在。退隐已久的谈无欲对这位已经拆伙的师兄的态度也算不错，至少没直接赶他出去，还请他坐下来喝了杯茶。 冷水心为主人和客人端上茶点，便同寒山意一起退了下去。谈无欲一手端起茶盏，不乏讽刺的说道：“素贤人难得光临寒舍，不知这茶可合你心意？” 素还真没喝茶——他本来也不是为了喝茶来这里的——他在赏花。 无欲天种了许多昙花。 异域有奇卉，托兹园池旁，夜来孤月明，吐蕊白如霜。只是如今白日里，只能看到包得紧紧的花苞，将清丽曼妙和馥郁芬芳一同包裹于其中，竟不能使人窥得其半分美妙之处。 再看谈无欲时，素还真若有所悟：曾经年轻好胜时，两人同拜在八趾麒麟门下学武，他一贯看不起其他人，最爱捉弄谈无欲，而对方性子要强得很，便是被旁人提起名字的前后顺序，两人时常也要争一番口舌。 但谈无欲经历当年散功重创以后，虽不说性情大变，却也内敛了许多，再不服当年那样如剑一般锋利的争胜之心，却也越发清冷如中天之月一般，旁人轻易不能靠近。说起来，为何这么多年，他只听说过那位抚养过他的魔女的名字，却从不曾见过对方，便是谈无欲早已成年离家，与她分开，难道这么多年以来，就没有半点的思念吗？ 他说明了来意，并不意外的发现师弟眉宇间闪过一丝阴郁，只当没看见一般笑言道：“劣者听闻魔女一族族人稀少，因而格外团结，哪怕相隔万里之外，都有自己联络的手段，不知道那位养育了师弟的夫人，师弟可能联系她？” “别叫她夫人。”谈无欲正色反驳道。“她并未做过夫人！” “更何况，你来得太迟了，她早已过世多年了。” “劣者听说，魔女一族，乃是不老不死的。” “呵，素还真，江湖传言罢了，难道能够尽信？！”谈无欲嗤之以鼻。“管她是谁，心碎以后，也是不能成活的。” “唔，如此。”素还真并不同他争辩，只是温言道。“那么，师弟是否见过她的其他族人，劣者又该去何处找寻呢？” 谈无欲思索过后，给他说了一条线索，让他去一个叫做唐家集的地方，去寻一个别号千机碎雪的隐世高人，并且明确告知了他，此人便是另一位魔女。 素还真从善如流，喝过茶便离开了无欲天，再次踏上去往唐家集的道路。不过不得不说，这次要寻的千机碎雪，他曾经在好友叶小钗心音中听到过她的名号，也曾在许多被救助的百姓口中听到过她的名字，比起她那些寂寂无名的族人们，倒算得上是魔女之中十分活跃的一位了。 但，凡事有利必有弊。这位热衷于行侠仗义的魔女，此时却并不在唐家集内，只有一位年轻姑娘独自拿着扫把站在屋子里，正垂着头，仔细打扫着屋内的灰尘。 这姑娘却也不是陌生人。其乃是天下封刀副主席玉刀爵的女儿、四大名流之一的秋风刀玉秋风。素还真向她问起千机碎雪的去向，对方却十分淡然的告知他，自她找到这里以来，唐云机一次也没有回来过。 “也许，她还会回来，也许，那会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了。”这位青春少艾的姑娘这样说道。“你知道的，她有着很长很长的时间，足够她耗费在任何事情上。” 不过，看在同盟的份上，她也同素还真分享了自己的发现：“我打听到她失踪以前，曾去过一处名为凝晶雪峰的地方，只是，那座雪山上有一位厉害的刀者，我不是他的对手，因而没能从他口中问出话来。素贤人若是有心，便往凝晶雪峰一探吧。” “嗯，劣者明白了。”素还真朝她点了点头，随后，便又一次飘然而去。 * 凝晶雪峰上积雪皑皑，漫天飞雪之中，一人静静独坐在山巅，面前盛开着一株水晶一般晶莹剔透的双生花。他专注的注视着面前的花朵，似乎连素还真来到身边，都未曾察觉。 “这位壮士。”虽然对方连眼神都未曾看过来，素还真还是礼貌的停在了不远的地方，柔声开口道：“请问，千机碎雪唐云机，曾经来过这里吗？” “嘘。”对方根本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竖起手指，对他做了个嘘声的动作：“不要说话，摇光在睡觉。” 他自己果然一动不动，也不说话，大雪落满了他柔顺的黑色长发，看起来甚至显得有些别样的滑稽，但素还真自然不是没有察觉他藏在袖中的利刃，若是自己再靠近一分，说不定对方就会跳起来，割破自己的喉咙。 ——但，雪峰之上除了皑皑白雪和他面前的水晶花，已经别无他物，他口中所说的摇光，又是什么人呢？ 素还真抬眼看去，忽然唔了一声，注意到那朵盛开的凝晶花朵之中，沉睡着一只淡紫色的蝴蝶，其翅膀似被烈火烧灼过一般，只剩了点点残翼，只能从虫身蔓延开的一点艳丽颜色上，看出它曾经拥有的瑰丽外貌。 他顿时想起了无欲天繁盛的昙花。 这其中，又是不是有什么关联呢？ 素还真若有所思，不由压低了声音，继续问道：“还请问壮士，她睡了多久了？” “很久很久了。”宵低垂着眼睛，情绪有些低落。“我们原本说好一起看凝晶花，可是花都开了，她还是一直在睡……” 他似乎全然没注意到，不管是被大火烧过之后，还是身处这样可怖的冰天雪地之中，那只蝴蝶定然都已经没了性命。素还真却也没有点破此事，只是继续问道：“难道，就没有别人来找过摇光吗？” “有过啊。”宵慢吞吞的回答。“阿锦已经返回昊正无上殿了。你为什么要问这个？” 无上殿，位于儒门昊正第五道，其中坐镇的是四大创道者之一，儒门顶级先天皇儒无上。哪怕是素贤人，也不禁为这个答案诧异了一瞬。 不过同儒门正道打交道，总比其他可能好上太多。素还真认真回答了宵的疑问：“劣者是在找寻魔女一族的踪迹，一路寻至此处，难道千机碎雪从未来过吗？” “魔女？摇光和阿锦也是魔女啊。”宵这样说道。“云机也很久没来过了，她现在在什么地方，我也不知道。” 这答案倒也没有出乎素还真的预料。于是，他向宵道别之后，转身便去了昊正五道，按照皇儒定下的规矩，分别通过了前四道的考验，终于来到了无上殿，见到了皇儒蔺天刑。 不同于之前所知寥寥的人们，蔺天刑对于魔女一族，似乎十分熟悉，得知他的来意以后，望向他的目光总带着两分警惕：“魔女一族避世已久，你究竟是为了什么要找到他们？” 素还真同他解释了武君罗喉的要求，听到元楼的名字，蔺天刑先是一愣，随后表情变得平静坦然了下来。 “原来如此，你也是武林苍生奔波，我原本不该阻你，只可惜，阿锦如今，却也没办法回答你的疑问了。” “哦？” 蔺天刑没有多说，只是一挥衣袖，露出无上殿正中的法阵，法阵之中，摆放着一具冰冷的石棺，而晏锦帆正在其中沉睡。 素还真探头一看，注意到这仍是少女模样的魔女，无论是露在外面的脖子还是手臂，都有被大火烧灼过的痕迹，与之前凝晶花中的蝴蝶如出一辙，不由诧异道：“没想到，就连前辈，也被诅咒所控，这诅咒究竟是从何而来，她又是如何中咒的呢？” “我也不知道。她沉睡之前，只叫我不要着急，说诅咒很快就会被解除，但谁知道她一觉睡到了现在，哼！”虽然口气不善，但蔺天刑注视着对方的目光，却始终是温柔而又包容的。“不过这件事情，似乎就是从元楼开始的，她出门之前的那几日，也常常提起元楼，你要是想要弄明白事情的经过，可以去这个地方找一个人。” “不知是什么地方，劣者又该找谁呢？” “去龙王厝，找姜橙子。” 第146章 魔女外篇(二) 尽管龙王厝的主人海派天老爷十足热情好客，但当素还真提到姜橙子的名字时，他还是流露出些许诧异的神色来。 “素贤人竟是要找她？只是这位姑娘的去向，我却不好多说，还是让雅少来与你详谈吧。” 不错，有雅少之称的绝世刀者天刀笑剑钝，便是这位魔女抚育长大。因而素还真向他提起自己之前找过的人的时候，不免与他玩笑道：“如今想来，不管是劣者师弟，还是雅少你，都是如此琼林玉质，经天纬地，难道，也是多亏魔女一族抚育的原因吗？” “那就要让你失望了，她虽然教了我识字习武，但总是期盼我能纵情山水，逍遥世外，从不想我踏足武林之中。”笑剑钝风趣优雅，也并不吝惜于告知他魔女的消息。“若是她早些知道你会来找她，只怕会高兴得跳起来，只可惜，她现在却并不在此处。” “那么姜姑娘如今又身在何方呢？”尽管之前已经扑空数次，素还真的脸上却并没有丝毫的愤懑，只是又一次开口问道。 “她在海大哥这里找到一件珍宝，随后就启程去海波浪找她的朋友了。我原本想要与她同行，只可惜因为义姐有事耽搁……既然如此，不如与你同行吧。” “哦？”这是这段时间以来，素还真距离找到人最近的一回，心中难免升起几分微妙的情绪。“那就有劳雅少了。” ——然而即便如此，他们还是又一次扑了个空。 海波浪除了日复一日的温柔浪潮以外，并没有他们想要寻找的身影。笑剑钝同附近的村民打听白裙红衣的妙龄少女的行踪，但他们却都说，自己并未见过这样一个人。 “不过，说到白裙红衣的话，最近倒是有个丑八怪这样打扮呢。” “对啊，对啊，一张脸都被烧焦了，黑得和鬼一样，居然好意思穿这么漂亮的衣服！” “嘘，你们还在说什么，那个丑八怪好凶的，上次阿花不过是叫她有点自知之明，差点没被她把脸皮削下来……哼，她一定是嫉妒阿花长得比她漂亮！” “就是，丑人多作怪！” 村民们嘀嘀咕咕，肆无忌惮，全然没有注意到笑剑钝的脸色越来越冷、越来越难以忍受。注意到他的神色实在难看，素还真连忙找了个借口，将他拉离了此地，直到无人之地，才低声问他：“他们说的，是姜姑娘？” 想到那只名为摇光的、翅膀都快被烧得干净的蝴蝶，想起躺在石棺之中，浑身灼伤斑斑的晏锦帆，他哪有不明白的呢：“原来……姜姑娘也遭受了诅咒吗？” “是的，准确来说，是她帮族人承担了一部分诅咒，因为她就是这般心地善良，从来，都不忍看到别人受苦。”笑剑钝一边说着，一边轻轻叹了口气。“可是，吾并不觉得那有什么大不了的，她仍是如往日一般好看的。” 他话语之中透露出的绵绵情意，已然明明白白摆在眼前，素还真如何不知，便也只是顺着他的话说道：“也是这里的人，都不了解姜姑娘，才会受皮相所惑。只要你的心，始终能和姜姑娘心心相惜，一切便已足够了。” “正是如此。”笑剑钝却也坦然。“只是不知道，橙子究竟去了何处？” 他们在海波浪呆了两日，虽然最终没有找到姜橙子，但也并非无功而返——原来其在隐蔽处留信给笑剑钝，说自己和朋友有急事离开，一时半伙不会回到龙王厝，倘若笑剑钝实在有急事寻她，不妨去找她的另一位朋友，并在其下留了一个偏远得难以想象的地址。 而素还真更是意外遇到了一位想不到的人：“弦首？” 六弦之首携着怒沧琴，风度翩翩，温柔洒脱一如往昔，素还真向笑剑钝做了介绍，也不禁关怀了苍几句：“苍会来此，难道也是拜访朋友吗？” “正是，不过是吾师尊的故友。早在久远以前，他为了掩护我完成封云山的封印，独自抵挡了异度魔界大军，从此生死不明……但他们一族一向被誉为不老不死之身，我夜夜查看他的命星轨迹，也确信他仍在人世行走，所以此来这里，一是为了拜祭好友如月影，二来，也是想找到他。” 听到这里，笑剑钝立刻反应了过来：“原来，你是想要寻找逸凌霄，逸先生啊。”他自幼跟随在姜橙子身边，自然见过每一位魔女，逸凌霄原本不是他见得最多的那一位，但无奈，他实在是引人瞩目得很。 苍却在刹那间望向了他：“你认识他？” “是。”笑剑钝略作迟疑，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下去，不过对上苍望过来的殷殷目光，他还是妥协道：“橙子告诉我，逸先生的头早年被敌人斩落以后，便被以术法封印在一尊青釉羊头尊之中，一直流落在外，这些年她一直留在龙王厝，便是想监控各地古董流向，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了，所以才会这么着急赶来海波浪找人……” 是的，逸凌霄是个没有头的人。 小时候，笑剑钝还被他衣领中光秃秃的脖子吓得哇哇大哭过，姜橙子为此哄了他好几天。从那以后，逸凌霄便很少出现在他面前了，但他每次前来，和姜橙子相见，笑剑钝也并不是没有意识的。 因其不老不死，哪怕没有头颅也能活着，却既不能言语，也不能出现在人前，笑剑钝还深刻同情过他，也颇觉可惜，因为姜橙子曾盛赞自己的好友英俊潇洒，也极善洞箫，只可惜这等风流人物，他却只听过对方的琴声。 但他不过是惋惜，此言听在苍耳中，却犹如晴天霹雳一般。他虽然也猜测，逸凌霄明明活着，这些年却一直避而不见，一定是有什么缘故，而真相却是如此伤人——原来，在分开以后，逸凌霄还是如往日一般，顾忌着他的感受。 他不禁别过头去，闭上眼睛，缓和了一下自身低落的情绪，随后才能转过头来，对笑剑钝苦笑道：“多谢阁下告知吾此事，若非如此，吾竟不知自己错过了多少。” “哪里，只要弦首不嫌在下多嘴便好。”反倒是笑剑钝有些不好意思。到底，他也并不知道苍和逸凌霄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也担心自己好心办了坏事。 既然事情如此碰巧，素还真干脆要求对方一起前往下一个地点，苍也欣然应允。他们三人皆是身法超绝，既已说定，当即化光而行，没过多久，便到了一处密林深处，再往前一走，顿时豁然开朗——土地平旷，屋舍俨然，良田美池，阡陌交通，正是水接仙源近，山藏鬼谷幽，往来迷处所，花下问鱼舟。 只见一个一身布衣的年轻人，正抡着锄头在田里劳作，抬头时发现他们靠近，顿时警觉的将手中的锄头拄在地上，跟着站直了身体，肃容问道：“什么人？” 不过很快，他便认出天刀笑剑钝来，表情也跟着变得和缓了两分：“笑剑钝，原来是你，怎么了，是橙子叫你来找我的吗？” “是。”笑剑钝连忙将留言一事告知了他，随后才向同行者们介绍：“这位是燕倾和，也是橙子的族人。”原来这位独自生活的质朴少年人，也是一位活生生的魔女族人！ 这位魔女的住所远离人烟，吃用全靠自给自足，简直称得上孤僻到了极点。素还真原本还有些担心他是厌恶人族，谁知道对方性情却十分温和爽朗，当即邀请他们进屋坐下，给他们沏了茶，又洗好了水果放在桌上，热情的请他们品尝：“都是自家种的东西，只是吃个新鲜，希望你们喜欢。” 他也跟着坐了下来。素还真注意到，在他为了方便干活而挽起的袖子下面，其实他的整只左臂都干枯如柴，根本是整个都被烧焦了。这奇特的诅咒似乎已经蔓延到了魔女全族，凡他所遇皆无人能幸免，难道还能是巧合吗？ 他尝试着询问了一下燕倾和，对方倒是没有隐瞒的意思，直接了当的告诉他：“是邪天御武的诅咒，老大一个人承担有点勉强，所以我们每个人帮他分担了一部分。” 当然，原本每个人都按照自己的能为，各吸收了一部分诅咒，但因为彼此的情况不同，也有不小的分别：逸凌霄有伤在身，元楼不准他太费精力；裴岚就更别提了，她现在的情况，自己随时都有可能出事，便是她有那个心，唐云机也不可能答应！ 至于其他人嘛，陆摇光娇生惯养，被诅咒一刻不停的烧伤折磨得哭个不停，她是晏锦帆一手养大的，后者一向很溺爱她，于是又从她身上吸取了一部分诅咒，离开的时候明显有些强撑的意味。而姜橙子瞧着娇滴滴的，其实远比其他人有毅力许多，烧伤一直从她脖颈间蔓延到了半张脸上，她却连吭都没吭一声，连燕倾和看着都觉得有几分心惊胆战。 ——但这样的举动，自然只是暂时的，纵使他们有心为元楼分担，但以元楼的脾气秉性，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所以，他没有等素还真再说话，就径直反问道：“是罗喉请先生来的吗？” 他竟然能直呼武君的名字，自然不会是对他全不认识。这一路走来，素还真的心中自然有不少的猜测，而如今燕倾和的这句话，已然是坐实了他之前的猜测了！ “是，详情听说……”他正色告知了燕倾和罗喉的请求，又着重说明自佛业双身破封以来，灭境和苦境遭受的苦难，果然见燕倾和清澈的眼睛里，顿时流露出了切身的痛苦来。 “没想到这件事情现在会闹成这样……但总是为了无辜的百姓，这件事，我会劝劝老大，让他去见罗喉的。”他不免安慰素还真道，却不知道这句脱口而出的话，又暴露了元楼的冷漠本性。“正好我们马上就要聚会了，不如，现在就走吧！” 他态度骤变，还说得这样急切，素还真立刻就意识到，只怕魔女族中，还有其他事情即将发生，并且就在他刚才所说的“聚会”上！ 但既然是聚会，只怕他之前未曾见到的所有魔女都会现身，倒正和他意，自然不会推辞。燕倾和更是身随言动，当即站起身来，进了内室，等从内室出来的时候，他已换上了一身漆黑的铠甲，整个人的气质也随之一变，染上了几分只有经历过战场的人才有的风霜和肃杀，让他面前的笑剑钝和苍和素还真都不由自主的站直了身子，态度也跟着变得郑重了几分。 “走吧。”燕倾和最后活动了一下手上锋利的手甲，将一套猩红色的盾刀背在了背上。 第147章 魔女外篇(三) 燕倾和委实是个温柔又细心的人。 临走之前，他特意留了封信在外堂的桌子上，又写了一块木牌立在屋外，在上面写明虽然此地主人不在，但如果有人路过，大可以自取田里的蔬菜水果食用，再去屋子里休息，不必有什么负担。 “那封信是留给一个孩子的，虽然他许多年没回来，但若是回来的时候发现我不在，大概会闹脾气，还是说一声我的行踪比较好。”他主动同其他人解释。“木牌也是以防万一……虽然这地方没什么人来，但也有猎人因为走得太远，不小心迷路到这里来的情况。” 明明住得远离人烟，一副不履尘世的模样……但却连这样的细节都考虑得这样妥当，只怕是因为善良心软的个性，被族人勒令远离人世吧。毕竟他们一族的时间太过漫长，踏足红尘，也不过是徒添伤感罢了。 素还真暗自思索。 “不知道您说的孩子如今身在何方呢？”他故作不经意的问道。“看看劣者师弟，再看看雅少的能为，想必前辈的孩子如今也是一方豪杰了吧？” 燕倾和笑了。 他板着脸，一句话也不说的时候，其实颇有几分震慑人的气质，但笑起来的模样却格外阳光开朗，带着几分孩子似的纯粹，全然不掩饰自己脸上的骄傲：“是有几分名声，他们都叫他神琴主人。对了，他叫御清绝。” 又是一位和武君一样出名的西武林神话！ 七指掀涛、琴中伏羲、弦上魔圣，与棋邪并称超神越鬼、天下有双……这样一个享誉武林的先天人物，在他口中居然只是个会因为见不到他而闹脾气的孩子。 素还真脸上虽然还保持着客气的微笑，心里却止不住的长叹了口气。 这一路走来，原本只是为了罗喉的承诺奔忙，却没想到会有这样超出预料的发现……这魔女一族虽然人数寥寥，但实力委实不容小觑！不说他们自己的能为，光是牵扯其中的武林人士，几乎没有一个是好对付的……啊，大概可以把玉秋风和奈落之夜·宵除开。 御清绝和罗喉同在西武林，再加上燕倾和的态度，想必他和元楼的关系十分亲密，看在他们的面子上，武君怕都能同琴主联手。笑剑钝温雅风流，却已落入情网，也不好说他将来的行事，弦首又和逸凌霄有旧，承过他的恩情，以他的性情，必是要报答的。 皇儒虽然深居简出，久不在武林露面，那也不能改变他是儒门硕果仅存的顶级先天之一的事实，晏锦帆还是他的妻子……更别提自己那个师弟，若是谈无欲果真无情无泪，也不必在家中种那么多昙花了！ 倒是唐云机此人，自己成名已久，却根本没什么朋友，也不爱和人往来，竟然这样乖僻清冷……也难怪唯有她一直在武林中行走，从不避于人前，只怕，她才是魔女之中最不好对付的人！ 仔细想了想这一路的所见所闻，素还真的心中，顿时有了决断：希望这位元先生，是个好相处的人才好。 他虽然是这么想的，奈何元楼本身就不怎么走寻常路。燕倾和把他们带到一处山谷里的楼阁之中，就停下脚步，让他们留在此地：“……我族的规矩，聚会不能让外人参与。” 当然所谓的规矩其实全是元楼和唐云机说了算什么的，就不用让他们知道了。燕倾和只是抬手指了指楼阁后方的莲花池，其上建着一座六角琉璃湖心亭，由一座精美的白玉拱桥与小楼相连，亭子六面皆挂着长长的、绣着山河星象的帷幕，被风吹得宛若水波一般缓缓浮动，在满池荷花掩映之下，十足风雅动人。 此时此刻，那亭中琴音不断，似是有人在抚琴作乐。燕倾和一听，脸上便不由带上了两分笑意：“元楼就在那里，我这就去请他过来，你再好好和他说说话。” 他已经领教过素还真的口才，自然相信他能够说服元楼，只是早早坐在湖心亭之中的元楼听完了他的描述，却立刻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还说什么啦燕仔，你真是太久没见罗喉了，已经忘了他的脾气秉性！” “嗯？”闻言，燕倾和不由一愣。 其实，他和罗喉是真的不熟，和元楼关系亲密是一回事，但这么多年来被他们真正接纳的外族人，唯有蔺天刑一人……说句不太好听的话，时间对于他们一族而言毫无意义，养孩子这回事更多只是为了打发一成不变的无聊时日，其实根本改变不了任何事。 投入感情越多，日后收获的痛苦说不定就会越多。燕倾和之所以如此深居简出，便是一手抚养的御清绝也不能时时来打扰他，的确有些避世不出，躲避麻烦的意味。 元楼也是如此。 当年为罗喉转移诅咒、又赶了他离开以后，他立刻烧毁了过往住处，离开故居，重新寻了地方住下。不过随着武君的死而复生，这曾经沉寂一时的邪天御武的诅咒居然愈演愈烈，以至于需要所有人一起分担的地步，倒是谁都没有想到的事情！若非如此，他们也不会有最近的几次相聚，甚至不会有今日正式的集会…… 他才想到这里，元楼的手已经搭过来，随手便将他身上的诅咒转移了回去。燕倾和只觉得身上一阵难得的轻松，再看元楼的表情，仍然是淡定自若，虽然知道他一旦下定决心，就很难有所转寰，还是忍不住劝他：“其实。素还真说得也有道理，老大，你对罗喉仁至义尽，为什么不去见他？” 他其实不太搞得懂元楼在想什么，不过这也很正常，毕竟这又不妨碍他们成为最好的朋友。但一想到接下来的事，他就难免有些不忍：“老大，我觉得这诅咒其实……” “好了，素贤人当然是有他自己的目的，其实，他做得也不错，只是我不想牵扯其中而已，你也是，不想踏足武林的话，还是离他远点吧。”比起他来，元楼似乎对素还真熟悉很多，立刻就打断了他的话。“你出去告诉他，诅咒的事就不用他帮忙了，罗喉那边，即便他什么都不做，他最终也还是会站到正道一边的。” 随后，他轻轻一笑，低声细语道：“罗喉这个家伙，应该一直派人跟着素还真，想必现在也得到消息了……唉，也不知道其他人走到哪儿了，只怕我剩下的时间也不多。” 燕倾和看他神色有些奇怪，不由问道：“其实，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生气，这么久都不愿意再见罗喉一面。在我看来，罗喉也并没有做错什么……”正相反，他就是吃了太过重情重义的亏，才会承受不住御下人民的反目。 “是啊，他生来就是要做大英雄的人，无论多少次，都不会寂寂无名的死去。而我嘛，我最自私了。”元楼只是摇了摇头，又很快振作起来，笑嘻嘻的抬起头问他：“你准备好了吗？先说好，我可不要住你现在那个屋子！” “为什么啊？”燕倾和又不懂了。“你不是很喜欢院子里那株葡萄吗？” “啊，我更怕你后院葡萄架子倒了，然后连累到我。”元楼一副理直气壮的表情，看燕倾和还是懵懵懂懂的，不由笑了起来。“哎呀小燕，你怎么老是这样，搞得我都不知道该继续讨厌御清绝，还是同情他了。” “这又和清绝有什么关系？而且他一直都很乖，不知道你为什么老是看他不顺眼。”虽然自己在元楼面前毫无脾气，不过对于御清绝，燕倾和还是多有维护的。元楼也不和他多说，打发他出去给素还真传话，一边用一只手托着腮，另一只手慢条斯理的勾着琴弦：“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他在这个时候装起了神秘，搞得燕倾和回到素还真身边时，还有几分失言的不好意思：“抱歉，本来是想好好劝劝他的，只是我不会说话……” 但他当然不可能为了素还真违背元楼的意思，甚至元楼下定了决心不见人，他还要主动帮他把麻烦赶走。清香白莲何等明锐的眼光，当然不用他说得那么直白，但还是做出一副为难的模样，同他推心置腹道：“武君这样英雄气概，哪怕有着暴君的名声，也有自己的底线，劣者也明白将他拉回正道，不过是时间的问题，只是想着无辜的百姓，早一天将佛业双身斩杀，才能让武林回归往日的安宁。” 一听到受苦的百姓，燕倾和的脸上就止不住的流露出同情的神色来。他迟疑片刻后，果然还是忍不住想要返回湖心亭，再行劝告之事，而哪怕元楼再不愿意，只是为了安抚他，应该也要亲自出面和自己一谈了。 素还真心思急转。却不料有个娇俏的女声从他背后响了起来：“笑剑钝？咦，小燕，你已经到啦！” 原来是姜橙子和逸凌霄联袂而来。 雅少温润如玉的脸上，顿时绽开一个真切的微笑。他原本就姿容出众，芝兰玉树，这含笑顾盼之中，更添两分风流气度。 姜橙子裹着一件雪白的斗篷，戴着兜帽，垂落的青丝间，半张脸雪白俏丽，半张脸疤痕累累，两相对应之间，更添几分狰狞可怖。 似她这样美貌的少女，一般都难免会以自己的容貌为荣，但凡美貌折损了一点点，她自己就会下意识的弱了气势。但这少女模样的魔女却仍然是骄傲的昂着下巴，随手便拉下头顶的兜帽，毫无遮掩伤口的意图，一双妙目似有若无的打量了素还真两眼，便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上前拉住了燕倾和的手：“你什么时候来的？元楼呢？” “我也是刚来，老大在亭子里呢。”燕倾和笑着回答以后，不由小心翼翼的碰了碰她的脸颊。“怎么这个伤全都作用在脸上了，痛不痛？” “还好啦，反正也快结束了。”姜橙子根本没当回事。“也难得能有这样的经历……我还是第一次被人叫丑八怪呢！” “哈，小燕，你别听她瞎说，她都快被气死了，刚才一直在跟我讨论等诅咒解除以后怎么回去耀武扬威炫耀她的脸！”逸凌霄自然而然的接口道。燕倾和已经有近千年的时光没看到他的头好好的待在脖子上，心中竟然升起两分诡异的欣慰来，不由把一只手搭上他的肩膀，轻轻拍了拍：“凌霄，你还说橙子，还要多亏了她，才能把你的头找回来啊！” 逸凌霄：“……”为什么这么句话听起来那么嘲讽呢？ 然后他就真的被姜橙子嘲讽了：“凌霄，什么时候我们去那些有无头剑客传说的地方走走，也算故地重游啊？” 逸凌霄：“……”他还能说啥？ 第148章 魔女外篇(四) 当然，玩笑归玩笑，逸凌霄也不是没注意到静静候在一边的六弦之首，同朋友们说完话以后，便径直迎了上去。 只是，比起苍的激动和惆怅，他显得十足平静，拍着他的肩膀让他不必在意这些年的事：“要说报仇的话，异度魔界如今业已覆灭，过往的恩仇还有什么意义呢？” 随后，他顿了顿，忽然低声吟道：“一任天风蔽月明……不问岁月任风歌。” 这是朱武的诗号。此时一听，两个人皆是心绪如潮涌，过往诸事，历历在目。曾经敌对，随后携手，也唯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自封云山到磐隐神宫这一段漫长的岁月，葬送了多少人的眼泪和哀痛。 逸凌霄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苍注意到他的脖颈上有着一道狰狞的伤疤，是曾经被人生生砍下头颅的证明，不由别过眼，不忍再看。但他还是真诚的说道：“赭衫军等人已返回道境，重建玄宗，前辈也有这么多年未曾返回封云山，不知何时前往道境，拜访故人？” 想到他的师尊、自己的挚友，早在久远之前的道境大战就已经离世的玄宗宗主，逸凌霄的脸上，终于流露出全无遮掩的伤心来：“不是我不肯回去，只是物是人非事事休……我知道了，多谢你。” 他心潮难得如此澎湃，回到姜橙子身边以后，也难掩黯然神伤。后者不由抱住他的手臂，仰起半仙半鬼的小脸朝他撒娇道：“你说好先陪我的，不能食言哦。” “好啦好啦，这些事都不急嘛。”逸凌霄不由伸手去拍她的头，揽着她微笑道：“走吧，我们先去见元楼。” 他们俩转身往湖心亭中走去，没过多久，亭中便传来交谈和欢笑声，等姜橙子再出来的时候，脸上伤痕已尽数消失，又恢复了往日春花秋月般夺目的容貌，笑盈盈的跑过来挽住了笑剑钝的手，扭头对燕倾和说道：“他们俩有事情要说，我们在外面等等其他人吧。” 紧接着到来的是戴着面具的唐云机，手里还抱着一个白玉花盆。她自半空中落地以后，原本试图将手里的花盆交给姜橙子，但一看素还真居然也在场，她又收回手，干脆抱着花盆进了湖心亭。 ——然而素还真一眼瞥见那花盆中素雅可人的月下美人，便已猜到了对方的身份，只是眼观鼻鼻观心，没打算多说。 但他哪怕不说话，裴岚又哪里会认不出他来，进入湖心亭后，她便从昙花中挣出半透明的身体，郁闷的皱起了眉：“为什么素还真会在这里？” “他本来不是来找你的，但刚才既然看到了你，只怕不是也要变成是啦。”元楼调侃道。“要不要猜猜谈无欲什么时候到？” “不了不了，我还是不要见他吧。”一想到谈无欲那张面无表情的脸，裴岚就忍不住缩起了脖子。“再说，他其实也不一定会来吧，虽然之前我救了他……但那也是我自己的选择啊……” 说着说着，她的声音自己都不由低了下去，乖乖趴在了唐云机的肩膀上。元楼摸了摸她的头，笑嘻嘻的说道：“所以，你准备好了吗？如果不想和云机一起的话，选择谈无欲也可以哦～” “你讨厌！”裴岚嗔他一句，却还是凑过去搂住了他的脖子。唐云机却根本不理会他俩斗嘴的内容，只是直截了当的对元楼说道：“罗喉会请素还真出手，多半是已经猜到了你的决定，想必他如今也在赶来的路上。所以，你真的已经下定决心了吗？” 元楼只是微笑着和她对望：“你呢？我踏出此步，这群麻烦精就要全靠你照顾了，你真的做好准备了吗，云机？” “说得我好像现在不是在收拾你惹出来的麻烦一样。”唐云机抬起眼睛看了看他，薄唇终于轻声吐出一句：“……珍重。” “嗯，我现在，是不是还说一句，来生再会？”元楼倒是不甚在乎的同她玩笑。“但愿这一次，能是无忧无虑的一生才好。” * 奈落之夜·宵手里捧着蝴蝶，携着风雪一路到达此地，随后姗姗来迟的才是晏锦帆。等她从亭子里迈出来的时候，素还真才发现这曾经躺在封印之中，看似年轻娇艳的少女，其实有着一双历经沧桑的沉静眼眸。 “素贤人，具体的事情我已经听天刑和元楼说了，真是辛苦你一路找过来了。”她自石桥上缓步走下，一边朝着姜橙子招了招手，后者立刻像朵花一般飘到她身边，任由她抬起手为自己拨正了头上的花簪。“不过，你也给我们带来了不小的麻烦，是不是应该为我们解决一下呢？” 只是要论起装傻充愣，整个武林只怕都鲜有人是清香白莲的敌手。素还真一脸诧异的望着她，不解的说道：“劣者也是受武君之托，来这里一寻元楼前辈，对于诸位并无任何恶意啊。” “恶意自然没有，不过，好意也不必有了，我族既然选择避世，便不会主动踏足尘世，还望素贤人周知。”比起燕倾和的善解人意，嫁给儒门先天、与苦境的联系远比其他人紧密的晏锦帆的态度反而十足强硬。“元楼的确在这里，不过，他是不会去见罗喉的，等会儿武君踏足此地的时候，还要劳烦素贤人好好同他说个明白才好，这样，也算是全了你的职责，不是吗？” 随后，她也不等素还真答话，便招呼了燕倾和一声：“既然人到齐了，我们还是抓紧时间吧，小燕，你也给我进来！” “啊……好的。”燕倾和几步跨到她身边，和她并肩走回了亭中，一边走一边有些惴惴不安的问道：“阿锦，是我做错了吗？……” “怎么会，当然不关你的事。”面对他的时候，晏锦帆的语气却又柔和了下来，理所当然的说道：“说到底，还不是元楼自己惹出来的麻烦，那就让他自己头痛去！要是罗喉真的找上门，我们就直接把他交出去好了！” 素还真：“……”要真是这样就好了。 姜橙子也笑嘻嘻的附和道：“好啊好啊，反正有他不多，没他也不少，以后就是云机当家做主啦！” “诶？难道现在就不是云机当家做主吗？” 她俩一边损人一边走进了亭子，顺势倚着栏杆坐了下来，原本靠着唐云机坐在的陆摇光一看这情形，赶紧跑过去坐在了晏锦帆的另一边，委委屈屈的把脸靠在了她的肩膀上。 只可怜燕倾和几次想帮好友说话，奈何又不知道该怎么插|进姑娘们的对话里，手足无措了半晌，反而把自己的脸憋得通红。 而元楼已经将众人身上的诅咒尽数吸纳于自身，整个人已从青衫落拓的翩翩公子化为了一具面目全非的漆黑的焦炭。他倒是还有心情摇着扇子，做出一副风雅的姿态，全然不在乎自己如今的模样有多么古怪可怕。“好过分啊阿锦，咱们这么多年的情分，居然还不够让你面对罗喉吗？” 晏锦帆笑了：“是什么给了你这样的错觉？” “好了，闲话少说。”还是唐云机开口打断了他们没什么意义的插科打诨。“我们的时间真的不多了，你们难道想同时面对谈无欲和罗喉吗？” 那当然没人想，甚至虽然没人说出口，但（除了燕倾和）大家心里都是有几分不悦的。元楼道：“本来还以为有时间大家一起唱唱歌呢，毕竟下次大概就是很久很久以后了……咳咳，还是岚岚先吧，毕竟罗喉找过来我还能抵挡一下，她可完全对付不了谈无欲啊。” 还挂在他脖子上的裴岚很想损他两句：就他现在这副倒霉的尊容，还好意思说自己能抵挡灭世武君？！但低头看看自己半透明的身体，她还是把话咽了下去，没给自己找怼。 “云机！”她眼泪汪汪的飘到唐云机身上，和她依依惜别道。“你要快点来找我，千万不要让我被其他人挖走哦！” 唐云机还没说话呢，陆摇光就先抬起了头：“我也会帮忙哒！只要你打了花苞，我就会循着花香找到你的，我保证。” 她虽然很努力在振作，但还是显得有些无精打采，显然是还没从诅咒的阴影里脱离出来。元楼看得又好气又好笑，不由对晏锦帆说道：“看看你把她宠成什么样子了，她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这有什么不好？”晏锦帆反问道，一边伸出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好友的脸庞。“这就是我想要的……再说，你难道能像她一样快乐吗？” “阿锦，他怎么快乐得起来？”陆摇光不解的说道。“那诅咒……好痛好痛的！” 所以她完全不明白，为什么元楼还能和他们谈笑风生，并且还能让裴岚先走一步。不过有些事情，她不知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像她从来都不明白，元楼和晏锦帆话语中的“以前”意味着什么。 终于，离别的时刻来临了。 裴岚说完了话，亦得到了唐云机的承诺，于是心满意足的放开她，站到了亭子中间。她半透明的脸上洋溢着灿烂的微笑，最后一次朝着族人们招了招手。 “虽然不知道下次相聚是什么时候，但到了那个时候……大家再一起唱歌吧。” 说罢，她纵身一跃，在半空中化作一道微弱的春风，绕着唐云机吹拂了三匝，便彻底消散于空气之中。 ——不过眨眼之间，唐云机怀里的昙花已然彻底枯萎，干枯的枝叶无精打采的搭在花盆边沿。唐云机看了看它，随手便将花盆摆在了一边的栏杆上。 毕竟，值得她珍之重之的抱在怀里的人，已经不在此处了。 随后，她像是听到了什么动静一般扭过头，望向了亭外——正对上来迟一步的月才子看过来的眼睛。 “呵。”唐云机冷笑着扯开嘴角，不以为然的移开了目光。 罗喉只比谈无欲来迟一步。 不知道是不是预感到了什么，他甚至没有多说一句话，就气势汹汹的径直踏入了湖心亭之中。亭外的人没有阻拦，但亭子里的魔女一族也不是吃素的——逸凌霄将手中长剑往地上一拄，无形的屏障顿时在罗喉面前蔓延开来。 但那结界虽然能阻挡武君的脚步（或者说，是他自己停了下来），却不能阻碍他看向元楼的目光。罗喉问他：“你，为什么不回天都？” 好像其他的事情都不重要，他心中的疑问就只有这一个一样。元楼笑了：“那可不是我应该回去的地方。” “你把屋子烧掉了，吾原本想要带着曼睩回去那里，留在你的身边。”罗喉的语气带上了两分控诉的情绪。“你为什么不告诉吾？” “这是我自己的决定，告诉你又能如何？”元楼平静的反问。“你并没有做错什么，罗喉，我很高兴你又一次拥有了新的人生，也很高兴你有曼睩在身边，但我已经决定了。” “就到此为止吧。” “不。”计都刀已握在手中，武君那双冰冷的红色眼睛，紧紧的盯着元楼漆黑的脸庞。“吾要你跟我走。” 话音未落，逸凌霄先一步站了起来，长剑已经跃入手心。另一边，晏锦帆的手指扣在刀柄上，也随时准备拔刀！ 但元楼却问他：“你要和我的族人为敌吗？” 罗喉摇了摇头，只是强调道：“吾要你跟我回去。” ——但他当然没有得偿所愿。 因为元楼的身躯原本就已经走到终点，诅咒一寸寸的吞噬过他的骨骼，那火焰从他的身体里止不住的燃烧，直到把他整个人烧成了灰烬。 随后，一道清亮的鸣叫响彻天际，从灰烬之中，跃出一道青色的剪影，在半空中展开羽翼，随后—— 它化作了漫天纷飞的羽毛。 湖心亭中，燕倾和伸出手，接住飘落的一片青羽，珍之重之的按在了胸口上。逸凌霄收剑回鞘，从背后推着他，硬是将他推出了亭子，其他人也跟着鱼贯而出，挨个从罗喉身边走过，理所当然、若无其事的从亭中离开了。 只剩下武君静静的站在原地，忽然闭上眼睛，用力握紧了手里的刀柄。 ——你要和我的族人为敌吗？ 想不到，这竟然是对方留给自己的最后一句话。 第149章 魔女外篇(完) 1、常态结尾 诚如元楼所说，魔女们的下一次聚会，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了。 “元、楼！”姜橙子从灌木丛里拎出一个笑嘻嘻的小不点，单手抱住他，拍着他的衣服抱怨道：“小燕一直在找你，都要哭了好吗！” “才不会呢，我们小燕可是大英雄，怎么可能会哭？”元楼朝她做了个鬼脸，但还是温顺的任由她抱进了屋子。裴岚正坐在唐云机膝盖上啃着糕点，看着他进来，立刻兴高采烈的朝他招了招手。 于是没过一会儿，小朋友们便手牵着手去院子里玩了。望着他们的背影，姜橙子忍不住吐槽道：“我看院子里那株葡萄迟早要被他们玩死。” “那也总比他们把小燕给拆了强吧。”唐云机拿着锤子修着被熊孩子弄坏的木凳，一边朝她伸出一只手。“橙子，把钉子递给我一下。” 因为燕倾和的屋子远在深林、远离人烟，魔女们并没有刻意约束幼年体们的行动，以至于在他们没注意的时候，裴岚牵着元楼的手，仰着脸望着面前一身鹤氅的俊美道人，好奇的问他：“你是迷路了吗？” 他们都听大人们说过，这个地方基本上都没有外人前来，只是偶尔会有猎户走得太深，迷失了道路，才会进入这里，而每到这个时候，燕倾和就会请这些人喝些水吃些东西，毕竟“相逢即是有缘”嘛。 “可是，他看起来不像是猎人吧？”裴岚在元楼耳边说着悄悄话。“他看起来和凌霄好像哦，是不是个道士？” “也许是打扮得像道士的猎人呢？”元楼抬了句杠，裴岚伸手就往他身上打去。两个人打闹了一阵子，才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月才子的身上。 “你是不是来找云机他们的啊？”元楼问他。“他们都在屋子里，需要我们去帮你敲门吗？” “不用了。”谈无欲将拂尘扫过肩膀，镇定自若的，一步一步的离开了此处。裴岚望着他离开的背影，目光下意识的下移，落在他腰上的一块石头挂饰上。 那像是一块漆黑的石头跌做了不规则的两半，作为装饰来说其实未免太过质朴，却不知为何牢牢吸引着她的注意力。好半晌，小姑娘才说道：“他好好看啊……可是，他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呵呵。”元楼轻笑一声，眼尾一挑，伸手拍了拍她的头顶。“也许，是来找人，也许，是想看看故去的碎片，也许……他就是路过吧。” 说着，他握紧了裴岚的手，拉着她返回了屋子：“走，我们再去吃点点心吧！” 2、反向养成结局 解决了佛业双身这个大敌之后，苦境总算恢复了暂时的平静，素还真难得有些清闲，便又转道去了无欲天做客，一路准备了几套说辞，打算安慰一下自家师弟。 等到了无欲天一看，昔日遍种的昙花已经全都没了踪影，素还真对此有所准备，倒也没有太过惊讶。不过他方才坐下不久，谈无欲吩咐人上茶，叫的名字却让他微微一愣。 “来啦！”一个软绵绵的小姑娘的声音应声响起，缩小成小不点儿的裴岚从屋子里走出来，笑盈盈的把一壶清茶放在了两个人中间的矮几上。“师父、师伯，请喝茶！” 素还真：“……” 素还真和师弟交换了一个彼此心知肚明的眼神：“以后那杯喜酒，可不要忘了师兄我啊。”谈无欲真是个禽兽！ “呵呵。” 唯一剩下的那株昙花正被摆在窗台上，在阳光温柔的照耀下，长出了新绿的嫩芽。 3、反向饲养结局 罗喉不知从何处抱回来一个巨大的蛋。 他把这个蛋交到君曼睩手中，后者望着碧绿的蛋壳，好奇的伸手轻轻摸了摸，随后仰起脸来露出了微笑。 “大伯，这是什么鸟的蛋啊？”她温柔的问道。 罗喉对她一惯疼爱，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慢吞吞的回答道：“这是你的另一个大伯。” 君曼睩：“……” 君曼睩：“咦，这是元先生吗？！” 她顿时不敢再碰，但脸上却不由流露出惊喜的表情来，拉着罗喉的手对他说道：“您找到他啦，真是太好了！元先生都喜欢些什么，大伯再跟我说说，我再把房间布置一下，他刚刚重生的时候，是鸟的形态吗？那他能吃人类的食物吗？还有……” “别担心，曼睩。”罗喉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肩膀。“他会喜欢你的，他一定都非常喜欢你。” “……您为什么这么肯定呢？” “因为你是吾的掌上明珠，自然就是他的，凡吾之所爱，他都会放在心上。”眼角的余光发现那个被放在桌子上的蛋有些愤愤不平的滚动了两下，武君只当做自己什么都没看到的模样，眼睛里却染上了温暖的笑意。 “你终于也可以在他膝下长大了，曼睩。” 君曼睩：“……”要不要提醒一下大伯，自己其实已经到了可以嫁人的年纪了？ 而直到很久以后，久到元楼又一次从幼年体长成风度翩翩的青衫公子，他也一直没明白，罗睺怎么能这么精准的找到他。 “所以，你是怎么知道我不会消去自己的记忆的？”难得和罗喉一起站在天台上吹风，元楼这样问他。虽然像裴岚这样的小家伙，重生之后根本不可能记住过去的事，但是自己嘛，还是可以有所选择的。 只是，一直以来他不仅这样暗示了罗喉，还这样暗示了其他所有人，连燕倾和都对此深信不疑，只有唐云机估计看出了两分端倪，罗喉难道一点不担心带回来的是个新生的陌路人吗？ 而武君自有一番自己的见解。 “你若是能坦然放下，早在当年就可以涅槃重生，又何必忍受这么多年的诅咒，等到现在呢？” 元楼：“……”因为你死了以后诅咒就跟不存在一样了啊，谁知道你会死死活活这么多次啊！ 奈何他说不出口，想损这个人两句，又觉得他如今得偿所愿，说什么都是自己生气，便只是悻悻的转过身，走下了天台：“我去找曼睩玩了。” 他自然不是不知道，在他身后，罗喉正转过身来，静静目送他远去。 4、恶搞结局 时间回到本文发生以前。 发现自己莫名其妙穿越回数千年前的时候，逸凌霄的内心是崩溃的。 “不是吧，已经经历过的事情居然还要重来一次吗？！……再被朱武砍一次头我也要选择重生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逸凌霄这次没有和玄宗宗主成为好友，而是假装成初级小号做了他的关门弟子，然后就是一切熟悉的故事的又一次重写：弃天帝临世，异度魔界入侵，道境一夕毁灭…… 他本来以为自己能坦然以对，然而在亲眼目睹了玄宗宗主坦然赴死的场景之后，仍然是痛苦得泪流满面。背后的玄宗六弦正在展开封印的结界，面前是提着斩风月狂奔而来的银鍠朱武，直到面对这一幕的时候，他才终于坦然拔出了随身长剑，挡在了朱武面前。 或许，这就是他的宿命吧！ …… 千钧一发之际，结界将在场所有人尽数包裹其中。朱武的脸上闪过一丝惋惜和痛恨的神色，但也只是那么一瞬间，下一刻，封印已经隔绝开不同的空间，彻底拉开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逸凌霄松开手，这才发现自己满手的冷汗。他艰难的转过身，苍已经冲过来，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这么多年了，他还是第一次在他的脸上看到这样惶恐后怕的表情。 “我……” 逸凌霄想要对他说些什么，但终究什么也没说出口，只是把头抵在他的肩膀上，止不住的落下泪来。苍轻轻摸了摸他的头，无声的安抚着他的情绪，而在他们身后，五弦一边互相安慰，一边背过身去，把单独的空间留给了他们。 然后—— 只听一声轻响，逸凌霄的头骤然从脖子上滚落下去，咕噜噜滚出老远。苍的手还停留在半空中，而逸凌霄已经很久没有经历过这种事，当即一阵头晕目眩，身体不受控制的滑落下去，被他一手抱在了怀中。 “凌霄——师弟啊！！！” 悲痛欲绝的惊呼声远远响起，逸凌霄好不容易才从晕眩中回过神来，忍不住控制着自己的身体比了个中指，然后摸索了半天，才碰上了苍冰冷的脸庞。 “那个……能先帮我把头捡回来吗？” 苍：“……” 至于这场“生离死别”直接导致了苍向他表白心意，两个人就此结为道侣的后续，那就不足以为外人道之了。直到千年后玄宗解封，终于能和自己的族人再会，他才把这件事当做谈资给大家分享了。 “你真的不是在给自己老牛吃嫩草找借口吗？”元楼十分怀疑。“虽然我早就看出来你对他有点意思了，但还真没想到你是这样落他手里的。” “所以你把邪天御武的诅咒怎么啦？” “诅咒他个头啦，再来一次我就不活了！这回罗喉打群架的时候我也去了，骨灰都给他扬了，看他还诅咒个什么劲。”元楼翻了个白眼，目光扫过正叽叽喳喳和晏锦帆分享着傲峰八卦的陆摇光、逼着苦着脸的燕倾和评价她新写的话本的姜橙子、正襟危坐的唐云机，终于落到垂头丧气玩着手指的裴岚身上。 “岚岚，你又怎么了？”他有些好奇的问道。“谈无欲又给你找麻烦了吗？” “没有啦，你不要胡说啦！”裴岚瞪了他一眼，但很快又苦恼的低下头去。 “但是我觉得继续装失忆当他弟子这个主意不是很靠谱啊，有时候他看我的眼神真的怪怪的。”裴岚摸了摸脖子，小声跟朋友们诉苦道。 “你们说，他真的没有看出来吗？” “看出来又怎么样，难道他还能吃了你吗？”元楼颇为不以为然，换来逸凌霄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那可……说不了一定啊。” 第150章 公辩会 按照兄弟俩的约定，天刀笑剑钝先去鹿苑相助素还真取得佛顶冥塔，随后便上公开亭召开了公辩会。刀无极同样应约而来，正气凛然的看着沧海平突然出现，冷笑着说要他身败名裂、一无所有！ 原来，沧海平乃是和天下封刀前任主席、刀无极的师父刀无后齐名的剑客，曾经也是天下封刀的一员。他指责刀无后为了夺取当年的功劳，将另一位参加围攻罗喉的、拥有刀龙之眼的刀者醉饮黄龙杀害，因为他知道这个秘密，所以刀无后要杀他灭口！ 刀无极自然否认，反而说出了自己师尊刀无后乃是被沧海平杀死的真相，也正因如此，自己很是追杀了沧海平一段时间，还是因为刀无后死前求恳，他才没有斩尽杀绝。沧海平却冷笑着让素还真拿出佛顶冥塔，放出塔中记录的影像，他所言所语是真是假，自然可知！ 素还真也没想到自己应天刀笑剑钝之请而来，居然会卷入这等事情中，但为了事情真相，还是答应一声，开启了手中佛顶冥塔。 随着清晰的影像浮现在半空中，在场众人皆是大吃一惊，不由三三两两凑在一起窃窃私语。千叶传奇一扫拂尘，也了然道：“看来当年，果然是二对一。” 沧海平眼睛一亮，厉声喝问道：“刀无极，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无话可说。”刀无极叹了口气，脸上不由流露出无能为力的颓然和极度痛苦的神色来。“想不到真相居然是如此……” “哼，当年，是刀无后利用了我和醉饮黄龙的交情，邀请醉饮黄龙一同诛杀罗喉，后来，却也是刀无后利用我暗算醉饮黄龙，随后又要你暗地里杀了我，我的脸也是因此而毁，这等欺世盗名、兔走狗亨之辈，你说，该不该死？！” 他揭下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下面血肉模糊、惨不忍睹的面庞来。见如此情状，刀无极背后的玉刀爵等人也不禁大惊失色，询问刀无极道：“主席，这……这是真的吗？” “我的确奉先师之命要杀死前辈，前辈脸上的伤也确是我所为，我无可辩驳。”刀无极坦然承认道。“但我真的没想到，醉饮黄龙竟是……竟是……”他悲伤的移开了眼睛。 “哼，你们以为，他的罪孽只是到此为止了吗？不，他还为了诛杀罗喉，将名刀神坊上下统统杀害，这等冷血无情之人，你们居然还对他抱有期待吗？” “这……”刀无极脸色一变，失口否认道。“我没有做这件事。” “怎么，做过的事，你此时又不敢承认了？”沧海平冷笑着拿出一把刀来，指明是公孙夺锋尸身手中所执，又推出一个面具杀手，说明此刀和面具上的缺口如出一辙！千叶传奇闻言，不由上前查看一番，也点了点头：“不错，此面具就是被此刀砍破。” 面具杀手颤抖着声音指认了刀无极，说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刀无极所派。刀无极却是满脸的不解：“我并不认识你。” “哼，你这个时候当然不认识他了！你还利用儿子刀无我，几次三番想要杀死雅少笑剑钝，又和罗喉勾结，为虎作伥，被我的徒弟海派天老爷发现，居然就残忍的想杀死他！还是他命大逃过一劫，但也伤得不轻……”沧海平悲痛的继续说道。“不然，你怎么解释当初三方围攻天都，只有天下封刀逃过一劫？为什么罗喉立刻就接受了天下封刀的臣服，反而攻击了日盲族？！” “唔？”千叶传奇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不错，人证物证俱在，看来事实就是如此，刀主席，你还有话说吗，还是该引颈自戮呢？！” “我只认我做过的事，绝不会任由旁人污蔑我的清白！”刀无极肃然道。“前辈，当年追杀你，的确是我的过错，先师逝去多年，他的罪过，也由我一人背负，但你的其他指责，我却不能苟同。” 素还真也不知道千叶传奇为什么会和沧海平一唱一和，一副一定要置刀无极于死地的模样，也出声劝解道：“刀主席之前一直四处奔波，为正道立下汗马功劳，岂能因为一面之辞就要杀他？对于当年刀无后和罗喉之事，我等也不甚了解，还是等调查以后再说吧。” “素贤人真是好心，居然要为此等不忠不义之人做保！”沧海平冷笑一声，转过头问道。“雅少，你说呢？” 笑剑钝没说话，而是暗自握紧了手中的刀。若是如此他还看不出来沧海平究竟想干什么，那他才是太愚蠢了。 此时，却是刀无极疲惫的举起一只手：“也不必为了我浪费素贤人的时间，我愿意脱离天下封刀，以偿我的罪孽。前辈，你若要报仇，就冲我来，看天下封刀的建立也有你的功劳的份上，不要伤及无辜。” “哼！素贤人都这么说了，我若是现在就取了你的性命，岂不是成了我的过错？那你就自封于蚀骨坑吧！若是一个月后，仍没有证据能证明你的清白，你也是必死无疑！” “这……”素还真还想再劝，刀无极却一口答应下来。“可以，就这么做吧。” “那么，谁押送他前往蚀骨坑呢？”千叶传奇问道。 他话音刚落，旁边突然蹿出三个侠客，自称域外三刀，说是刀无极欺世盗名、两面三刀，丢尽了刀客的脸面，自愿押送刀无极前往蚀骨坑。沧海平也不阻拦，只是冷笑着拿出两把琵琶钩，表示要先锁上刀无极的功体。 刀无极也不闪躲，背着手走上前去，示意他动手便是。然而，还没等沧海平将琵琶钩钩上他的琵琶骨，就有一道凌厉刀光骤然落下，挡住了他伸出的手——却是刀无形突然出现，横身挡在了刀无极身前。 “无形，你怎么会在这儿？”刀无极大吃一惊，不由伸手抓住长子的肩膀，试图把他拉到自己身后。“我不是叫你老实待在天下封刀吗？你怎么总是不听我的话！” “老头，你少管我！”刀无形咬牙切齿，一双眼睛恶狠狠的盯着沧海平不放。“你都说你没做那些事，怎么能任由他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是白｜痴吗？！他们想动你，就要先打倒我才行！” “你……你……唉，有些事情，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你回去就带着无我，去找姑姑，或者是大伯，他们自然会好好照顾你们。”刀无极叹气道。“是爹对不住你们！……” “你少废话，我要做什么，是我的事！”刀无形怎么可能听他的，但他过去从未听刀无极说过这样的话，顿时感觉有什么东西骤然涌入他的心，让他的心砰砰跳得极快，眼底也不由变得滚烫起来，他咬了咬牙，忍住了眼眶中汹涌而出的泪水，将手里的刀握得更紧了。“除了我和无我，谁敢欺负你，我就杀了他们！” “爹！”他话音未落，迟来一步的刀无我也落在他背后，同样张开手臂挡住了他。“就算……就算要赎罪，我也可以替你赎罪啊！有什么过错，我来替您承担吧，要去蚀骨坑，让我去也可以啊！” “你闭嘴！蠢货，这是你该说的话吗？！”刀无极还没说话，刀无形就气急败坏的叫了起来。他既然不肯让爹受这等罪，自然也不会让唯一的弟弟身陷此等绝境。 但沧海平看着眼前父子情深的一幕，只觉得自己越发愤怒起来：“好，好得很，刀无极，你是想要就此脱罪吗？！” “无形，无我，离开这里，去找你们姑姑和大伯，快走！”刀无极劝说无果，不由骤然出手，一记手刀切在刀无形颈后，将他打晕了过去。刀无我察觉不对，回过头来，就被一掌拍在肩膀上，整个人倒飞出去，还是玉刀爵扑过来，一把接住了他。 “爹爹！”他被刀无极内力所控，浑身动弹不得，眼睛里顿时簌簌落下泪来，知道刀无极是要保护自己和哥哥，顿时又气又急，心里止不住的痛恨起自己的无能为力来。刀无极却郑重将刀无形也交到玉刀爵手中，对其说道：“我一走，你就是天下封刀的新主席了。刀爵，无形和无我，还有天下封刀……全都拜托给你了。” “主席……”玉刀爵欲语还休，只是重重点了点头。但他一抬头，却看见刀无极转过身去，向着沧海平走了几步，忽然推金山倒玉柱一般跪了下来，向他挣重的磕了个头。 “你！……”不止沧海平没料到他会有所举动，就是他背后的雅少也吓得不轻，再忍不住，走过去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想要把他拉起来：“你、你做什么？！” “一步错，步步错，当年我追杀前辈时，也没料得会有今日，是我对不起前辈。”刀无极苦笑道。“但我两子，皆是在那之后出生，又能力卑弱，这些年来一事无成，和此事毫无关系，望各位大侠，不要在意他们刚才的举动，我……在下感激不尽！” “你严重了，在场皆是侠义之士，他们也是一派孝顺心肠，怎么会同他们计较。”素还真暗暗叹气，只是，冤冤相报何时了，若果真不能证明刀无极的清白，他的两个孩子又如何忍得下这口气？ ——但他却也没料到，等沧海平将两根铁钩穿过刀无极的琵琶骨，将连接的锁链交给域外三刀之后，天际忽然闪过一道惊雷，随后，便是一声悲痛欲绝的长啸：“二弟！二弟啊——！！” 又是一阵凌厉刀光，链接着琵琶钩的铁链应声而断，但这一次，沧海平却瞪大了眼睛，忍不住露出骇然之色来：“醉饮黄龙？！” 不错，那化光落在刀无极身边，一脸心疼的抱住他的，就是急急赶来的醉饮黄龙。而在他身后，晏锦帆提着刀架，缓缓走了出来。 第151章 影帝二连 看到大伯和姑姑突然出现在父亲身边，刀无我顿时激动得不能自己，若非此时动弹不得，早就扑上去对晏锦帆哭诉了。 虽然他其实直到现在都不明白，父亲为什么会突然冒出来这么多亲戚，但晏锦帆对他一派拳拳关爱之心，总是做不得假，而醉饮黄龙看到他和大哥，也是极为欢喜的，更何况一想到此时此刻，还有人会无怨无悔的站在刀无极身边，他就再忍不了激动的眼泪。 醉饮黄龙看着刀无极肩上的斑斑血痕，也是心痛得不得了。他多年来四处奔波，本来就是为了寻找自家兄弟，如今好不容易找到，居然有人敢当着他的面欺负亲弟弟，真是欺人太甚！做哥哥的火气上涌，登时指着沧海平道：“你当初利用吾的信任重创于吾，不过和刀无后都是一丘之貉！如今不知悔改，居然还把过错都推到吾之兄弟的身上，吾当年，果然是错看了你！” 沧海平被他指责了一番，却也是莫名其妙：“醉饮黄龙？你居然没死？！可他是你的兄弟？你知不知道，当年刀无后暗杀你独吞战功之事，是他一直在为刀无后隐瞒！” 听他提及刀无后，醉饮黄龙的脸上，也不禁闪过了一丝痛楚的仇恨。他一贯心胸宽广、行事高调，这些年来却一直隐姓埋名、销声匿迹，只派部下在武林中行走，不得不说，委实是当初被背叛的教训太过于深刻。 ——但恰在此时，刀无极却突然伸出手，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 “大哥！”刀无极沉痛的呼唤着他，他甚至能清楚看到弟弟眼底含着的热泪，不由更加手足无措起来。 “大哥，你为什么都不告诉我，当初是你和师尊一起战胜了罗喉？又是师尊将你重创？若是我早知道他居然伤害你，我……” 刀无极深吸一口气，重重闭上眼睛，一行热泪顺着他的脸庞缓缓落下，仿佛落在醉饮黄龙心上一般，让他感觉到了真切的痛楚。 “如今我只有以死谢罪，才能偿还你这些年受到的伤害和屈辱，你又何必为我求情呢！” 说罢，他一把推开了醉饮黄龙，竟伸手拔出了腰间的荒豹雷刀！ “赤麟！”只可怜醉饮黄龙被他吓得魂飞魄散，赶紧伸手夺过了他手里的刀。“你胡说什么，这怎么能怪你？当初，吾答应出手对付罗喉，除了他的确是位暴君以外，就是为了让他帮忙寻找你们，谁知道你是他的弟子，他居然一声不吭！……哼，依吾看来，他就是故意的，若非沧海平当初偷袭重创了吾，他怕是要派你来对付我，要看我们兄弟相残才是！” 晏锦帆：“……” 晏锦帆差点没给他跪下。 就刀无极这么含含糊糊的两句话，他居然能脑补这么多，还真是亲哥啊，总之千错万错都不是弟弟的错……她暗地里腹诽道。 偏偏醉饮黄龙还不放过她，安慰了刀无极一番后，又火急火燎的转过头来看向妹妹：“羲和，你也劝劝赤麟，不要让他做傻事啊！” “天尊，你什么时候看他做过傻事？”晏锦帆忍不住反问道，又盯着刀无极那张满是愧疚的脸，问他：“赤麟，你真的会杀了自己吗？” “姐姐。”刀无极也深深的凝望着她，忽而问道：“那么，是不是一定要我死了，你才会原谅我呢？” “……”晏锦帆叹了口气。“我并没资格说原谅你……这样的话。” “不，你当然有资格，没人比你更有这个资格了。”刀无极微微笑了起来，随后对醉饮黄龙说道：“大哥，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做错了事，本来就应该受罚，你可否陪我去蚀骨坑？” “可是赤麟……”醉饮黄龙哪舍得弟弟受苦啊，更何况在他看来，弟弟根本也是受到了刀无后的蒙蔽，怎么能把责任全怪在他的头上呢？奈何刀无极十分坚持：“就当作是补偿沧海平前辈脸上的伤疤吧。” “那么当初，他依照刀无后的命令，坑害我们大哥的事，又该怎么算呢？”晏锦帆缓缓开口道。“还是你要说，你就是个聋子瞎子，只知道听从刀无后的命令，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想，哪怕你动手杀了人，那也不是你的过错，至于这个人还是你昔日的至交好友，你违背了友情、违背了江湖道义，但这些都根本不值一提，你想这么说吗，沧海平？” “你？！”沧海平只觉得自己好似被凭空抽了一巴掌，一时之间气急败坏，却又无法反驳。醉饮黄龙这么多年了无声息，他是真的觉得对方早已死去，原本还想做个怀念的模样，为“好友”平反，但现在却是骑虎难下，不好反驳了。 “至于名刀神坊和海派天老爷的事，我自然会调查清楚，希望你说的一切……都是真相才好。”晏锦帆冷笑一声，随后对醉饮黄龙道：“他要去蚀骨坑便去！那也是他应受的！他也这么大了，你还当他是小孩子吗？” “羲和，你……”醉饮黄龙不明白她为什么不偏向于刀无极，明明妹妹一向是最疼爱二弟的。但刀无极已经有了决定，晏锦帆又这样说了他，他思索再三，终于还是决定陪同弟弟前去蚀骨坑，再做打算。 另一边，空荡荡的天下封刀之中，陆摇光从厨房里端出两盘点心，快快乐乐的摆在唐云机面前：“云机，你看到神之子，看到的是谁的脸啊？” “你要不要猜一猜？”唐云机摆弄着神之子幼小的身躯，一边抬起头朝她一笑。陆摇光坐下来给身边的宵剥橘子，一边好奇的猜道：“岚岚吗？” “再猜。” “那肯定是秋风小妹啦。” “还有其他可能吗。” “不过，凌霄也是，为什么要把他抱回来给你。”话音一转，唐云机对逸凌霄那副“摇光喜欢那就给她养着玩”的溺爱态度有些不满。神之子不管在哪儿，都会引起数不尽的追杀和麻烦，哪是陆摇光这种小白痴应付得了的。 “可他还是个小宝宝么……”陆摇光嘟起了嘴，却也有点心虚。“他后面会怎么样呢，云机？” 对上她清澈的眼睛，唐云机不由一梗，半晌，才淡淡的说道：“他回到自己的国土上了。” “那样也不错，他是下一任死神吗？”陆摇光使劲回想了一下他们平时讨论的内容，死神之后……还有出场吗？ 她把手里的橘子塞了一半给宵，自己吃了一半，但才刚放进嘴里，唐云机就把神之子塞回了她怀里。 “怎么了？”陆摇光立刻察觉了不对劲，一边把神之子紧紧抱住，一边抽出了袖中的虫笛。双生灵蛇冰冷的身躯缠上她的脚踝，而宵也已经站了起来。 “什么人？”唐云机喝问了一句。随着冷风袭过，携着一身萧索出现在他们眼前的，却是日盲族战神万古长空！ “千叶传奇也想要神之子吗？”见到是他，陆摇光不由瞪大了眼睛。唐云机却转瞬间反应过来：“看来，他是想要神之子的命！” “哇靠！”姜橙子刚从房间里走出来，正好撞见这一幕，顿时满头黑线。“早知道我就晚点神行了……” 随后，她抬手抽出了背后的双剑。 * 月族领地。 燕倾和脱了上衣，手握铁锤，在铁墩上细细捶打着剑身，又挨着查看了锋利的剑刃，这才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露出淡淡的微笑来。 “清绝，你来看！”他高声唤了好友的名字，随手把剑胚搁置在一边，拿出工具来打算开始修饰琴身。御清绝一进门就被火炉的高温熏了一脸，抬头看见他浑身是汗，还全神贯注的盯着手里的琴木，手一扬便在琴身周边刻出一排羽翼一般的图案，不由摇了摇头，问他：“不能离开这里再继续吗？” “不能，等会儿我还要融银子来打装饰。”燕倾和一边说，一边把自己弄好的琴身展示给他看。“你觉得怎么样？好不好看？” 御清绝的眼睛一对上他灿烂的笑脸，顿时就移不开了。他勉强打量了两眼仿佛生出双翼能展翅飞翔一般的琴身，温和的说道：“你的一片心意，已经是最好的珍宝，难道还需要别的装饰吗？” “话是这么说，不修得好看一点，我都不好意思送出去。”燕倾和有些腼腆的说道。“你的每一把琴都很好看，不如来帮我提些意见吧！” 这下倒换御清绝不好意思了：他该怎么和好友说，不管他打成什么样，自己都喜欢呢？ 当然这种雀跃的心情，在这把名为“青雀无尘”的琴（橙武）打好的那一天彻底破碎了——燕倾和拖着他来到元楼面前，郑重其事的把这把琴交给了元楼。 “老大！”他微笑着说道。“我给你新打了把琴，不知道你喜不喜欢……清绝也有帮忙哦！给我提了很多——”建议。 所以你们也要做好朋友啊！这句话他没说完。 “小燕，我真是太感动了！”元楼一把搂住他的脖子，把他的头按在自己的肩膀上，凌厉的眼神和他背后的御清绝一阵交锋：“也要好好谢谢琴主给送给我·的·琴提议呢，呵呵！” 第152章 影帝三连 天下封刀。 万古长空没有恋战，发现没机会从几人手中杀死神之子之后，很快便退走了，只是因为阎王锁和阎王祖趁乱出现想将神之子抱走，几个人不由又花了些功夫同他们缠斗了一番。 幸而这几日正在此地做客的漠刀绝尘察觉不对，擎着刀赶了过来，见他出现，两个叽叽歪歪的魖族很快就撤退了。 “发生什么事了？”御不凡和玉秋风兄妹也随即出现，疑惑的询问了一声。 “遇到了一点小麻烦。”唐云机同他们解释了两句，眯起眼睛打量了一下陆摇光怀里的神之子，半晌，还是没说出要送它去枫岫主人那里的话。 倒是姜橙子捏了会儿好朋友的脸蛋，直言不讳的问她：“枫岫主人居然没来问你要神之子吗？真奇怪。” “要把他送去枫岫主人那里吗？”陆摇光歪了歪头。“那我们是不是该和刀无极说一声啊，他也很关心他的。” “等他回来，我去跟他说好了。”见她没有反对，姜橙子十分高兴，凑过去和她亲昵的贴了贴脸颊。“对了，阿锦呢？” “她和醉饮黄龙出门去找刀无极了啦。”陆摇光笑着回答。 于是等天下封刀一行人回来之后，众人才从他们口中得知今天公辩会上发生的事情。晏锦帆神态自若，反而是御不凡听罢，骤然拍桌而起，不满的说道：“主席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沧海平分明是借题发挥！” “是借题发挥，也是出于仇恨，起码追杀他这件事，刀无极不也承认了么。”晏锦帆冷冷的回答。 “姐姐，你一点都不担心吗？”为了不被人发现，笑剑钝没有和他们同行，而是绕了道来到天下封刀，却没想到进门就听到她这样说话，顿时心痛不已。“蚀骨坑何等的酷刑，二哥如今被琵琶勾锁住内力，只怕撑不了几天——” “银戎！”晏锦帆抬起头来，瞪了他一眼。“你居然这么容易就原谅他了吗？！” “这……”笑剑钝被她一瞪，气势顿时减弱，却还是劝道：“纵二哥有错，该惩罚他们的也是我等兄弟，沧海平本就心怀不轨，意图致二哥于死地，姐姐，难道你忍心看他被人污蔑，身败名裂吗？” 若是哥哥姐姐要教训刀无极，笑剑钝自然不可能开口阻止，但看其他人欺辱他，却让他如此的难以忍受！ “所以，不是他做的事，我自然会为他正名的。”晏锦帆看出他未说出口的心里话，再看看一边无知无觉的漠刀绝尘，只觉得自己的心情更差了。因为并不是没有过好的时候，他们兄弟之间，并不是一开始就针锋相对的！赤麟也曾经抱过银戎，曾经牵着星痕的手教他走路，曾经被白帝气得追着他跑过整个宫殿…… 但正是因为如此，他的所作所为，才让她如此的难以接受！ “云机，我们可不可以单独说说话。”她有些疲惫的捏了捏自己的鼻梁，挥挥手推开了担心的凑过来的陆摇光。 “可以，我们谈谈吧。”看出她心底的痛苦和矛盾，唐云机也不由叹气。 “那么，找寻证据的事，也不必您操心了，还是让我来吧。”御不凡冷冷的说道，转身离开了天下封刀，绝尘立刻跟了上去，显然是要与他同行。 “这……”笑剑钝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想宽慰一下姐姐，晏锦帆却并不在意：“由他去吧，但要是觉得赤麟会就此赴死，那才是小看他了！” 刀无极当然不想死！ 在他原本的计划里，自己本来应该吃掉所有兄弟，再返回上天界杀死龙皇为姐姐报仇，最后登基为王，改变整个上天界！ 但现在发现姐姐没死，他忽然不想这么做了。 姐姐和龙皇已经决裂，是绝对不可能返回上天界的，他又何必回去做那孤家寡人的龙皇。天下封刀根基已成，只是需要稍作修整，他暗地里那些势力，看来也必须由暗转正了。 然后，他要和弟弟们和解才行，必须向他们道歉。这下子他倒是要感谢银戎的多管闲事了，荒漠一族既然无人丧命，绝尘又和御不凡交好，有左护法从中调解，相信不难得到对方的原谅……白帝的病尚未治好，也是好事，看来接下来，他还要遍访名医，为他治病才是。 至于大哥…… 偷偷看了看走在自己前面的醉饮黄龙，刀无极心里越发沉稳，就天尊皇胤的智商，想糊弄他再容易不过，于是只是垂下眼，做出一副颓然的模样，一路默不作声的又到了蚀骨坑。 但他刚踏入蚀骨坑后，冷汗便密密麻麻打湿了鬓发。醉饮黄龙原本不知道此地的厉害，此时亲眼所见他受到的苦楚，不由大吼一声：“不行、不行！” 他想把刀无极拉起来，但后者却拒绝了他，表示自己早知如此，但仍是觉得这一切都是自己应受的。醉饮黄龙劝不动他，只能咬牙切齿的说道：“倘若羲和在这里，该多么为你痛心啊！” 是啊。刀无极也觉得可惜，倘若姐姐按捺不住跑来看看他，相信他的计划会更顺利，不过，姐姐就算不来看他也没关系——她总会知道他的情况的。 * 既然有了新的橙武，这天，元楼难得换了外出的服饰，跑去燕倾和的房间把他强行拖出来，然后拉着他去了天都。 “帮主，我们要去做什么？”燕倾和一边跟着他离开了月族领地，一边问道。“我答应了清绝，今天下午要听他弹新曲子，所以我们得早点赶回来哦……” “哇靠，难道不是我的事情更重要吗！”听到某人的名字，元楼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有点无语。“到底我是你最好的朋友还是他是你最好的朋友？” “当然是你啦。”燕倾和毫不犹豫的回答，但他也有些不满。“可是我已经和他约好了，就要说到做到啊，而且你最近好奇怪，为什么你老是欺负他，清绝明明是个好人。” 正是因为在燕倾和心里，元楼几乎是个完美的朋友，所以他才会对这段时间好朋友的乱发脾气感觉不能理解和生气。 “呵呵！”闻言，元楼白眼都要翻上天了。但他当然不会挑明御清绝的心思，反正看小燕的迟钝程度，也没那么容易反应过来。 “那我就是讨厌他，你不能为了我和他保持距离吗？” “不能。”燕倾和斩钉截铁的说道。“他也是我的朋友，而且又没有做错什么事，你要学着接受他，不然……不然……” 可怜他从来没对别人说过这样的话，所以想了半天，才结结巴巴的说道：“……我要跟橙子和云机告状！” 元楼：“……”还真是强有力的威胁啊！ 但要他就这么放弃，那才不可能呢，元楼心里这样想着，倒是转移了话题：“等会儿我会指给你看的几个人，在我牵制敌人的时候，把他们拉进帮会，明白了吗？” “我们是要去救人吗？”燕倾和立刻明白过来，他还没来得及给自己重新打武器，但配合元楼自然是没什么问题的。“是什么人呢？” “哦，是罗喉的下属来着。”元楼耸了耸肩。“看在我们是病友的份上，我就随便帮个忙吧。” ——于是他们花了一点时间在问天敌眼皮子底下把冷吹血、狂屠、虚蟜三人一起拖入了帮会。 直到回到帮会之中，元楼还爱不释手的摸着手里的青雀无尘，回想起刚才问天敌和天都其他叛徒在迴梦逐光、清音长啸、江月逐天下一脸懵逼的模样，不由感动的说道：“小燕，你真是太伟大了！” 燕倾和则是盯着已经成为一片废墟的帮会（尤其是被夷为平地的海棠花田）伤感不已，转过头来问他：“帮主，我们什么开始重修帮会啊？” “橙子说她不喜欢以前的宿舍，等她把新的设计图画出来再说吧，估计还要问一下大家的意见，别担心啦，我这几天已经把帮会守卫修好了，到时候让他们来重修就行了。”元楼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才转过头对天都三人道：“你们三个现在也没法回天都了，就暂时待在这儿吧，过一段时间，我再放你们出去。” 狂屠虽然长得五大三粗，意外还算有礼，朝他感激的抱了抱拳。冷吹血却有些别扭，他曾经败于元楼之手，还为此养了好一阵子伤，此时又承蒙元楼所救，更觉得没脸见人了。 但元楼才懒得搭理他呢，他对旁边的虚蟜说话的时候，语气就要温柔多了：“曼睩现在也很安全，明天我带她来看看你。” 虚蟜果然很激动：“曼睩小姐！平安无事……” “是，我也不会让她有事的，她也很想你。还有黄泉也在。”说到这儿，元楼还是忽略了黄泉是月族人的事实，只看当事人自己愿不愿意告诉他们吧。“等他们来了，你们再问那天发生的事情吧。” 又想起了罗喉死去的场景，在回月族的路上，他显得有些郁郁寡欢。燕倾和劝了他两句，看没什么作用，决定晚上把凌霄叫出来，陪他喝点酒疏解一下心情。 第153章 往事难解 和唐云机单独待在一个房间里说话的时候，晏锦帆终于能卸下脸上僵硬的面具，疲倦的用一只手撑住自己的额头。 唐云机没有忙着说话，而是先给她倒了杯茶，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你确定自己做好谈谈的准备了？” “再不谈我就要发疯了！”晏锦帆一口气喝光了茶，不由伸出手和她拥抱了一下。“早在以前上天界的时候……我就希望你们都在。” “所以，你之前果然是忘了发生在上天界的一切啊。”想想她没有记忆的时候，反而并不像此时这样忧愁，唐云机就猜到上天界的故事大概是个什么风格了。她轻轻拍着好友的背，低声问她：“能从头开始说吗？” “能！”晏锦帆咬牙切齿。“就是要麻烦云机你忍受一下苦情八点档了！” 事情一开始，龙后诞下了一对难得的双胞胎，整个上天界一片欢腾。然而这欢乐很快就消退了下去——因为龙皇很快发现，他的两个孩子一个是五爪，一个却是六爪。 “上天界人人都是一副高人一等的模样，好像龙族血统有多了不起似的，其实也不过如此！”此时，不知道怎么穿成那条五爪红龙的晏锦帆告诉好友。“他们居然还搞封建迷信！” 没错，在她看来，那什么“六爪孽龙”的传言就是封建迷信！虽然她比谁都清楚刀无极未来是个怎么样的人，但那不代表她能眼睁睁看着所有人，因为这么毫无逻辑的一句预言，就虐待一个刚出生的孩子。 但可惜只有她一个人是这样想的。龙后得知自己生下六爪孽龙后，不知道是她原本就因难产而身体孱弱，还是受惊过度，很快就离世了。这件事情自然也被怪罪在炽焰赤麟身上，所有人像是最愚昧无知的村夫一样坚定的认为，就是二皇子克死了他的母亲！ 晏锦帆只觉得莫名其妙，更是对赤麟充满了保护欲。或许是因为他们是双胞胎的缘故，一开始一直住在同一个宫殿里，这倒是方便了她的行动，龙皇派人来想把赤麟抱走，晏锦帆把弟弟和自己缠得死死的，狠狠的咬了来人一口，日夜不眠的守着他，龙皇又不想伤害她，最后只能作罢。 后来，他们逐渐长大，龙皇也不是没想过别的办法来让他们分开，给她和天尊皇胤又塞了三个弟弟就是最精彩绝伦的一招，其他诸如单独打发赤麟去荒野修行、让他一个人去对付敌对族群、明里暗里让其他人当着她和天尊皇胤的面贬低赤麟的举动更是数不胜数。但他当然也没想到，作为一个穿越者，晏锦帆一直都是个大人，他的那些手段看在她眼里，除了好笑和失望以外并无他用。 再然后，赤麟越来越优秀，越来越沉稳，晏锦帆也越来越提心吊胆，她当然知道这个弟弟不是什么好人，这些年来龙皇又太过于打压他，他做出什么事情来都有可能，但还是在尽可能的调解他和几个兄弟之间的关系，让他的怒火不至于到达顶点。幸好因为从小的照顾，赤麟对她很是依恋，基本上什么都肯听她的，这才让她松了口气。 ——然而，她和刀无极最终还是齐齐来到了苦境，自然不是没有理由的。 “出了什么事？”唐云机又给她倒了杯茶，晏锦帆白眼都快翻上天了，好半晌，才能按住怒火告诉她：“因为天尊皇胤是个白痴！” 他居然在御天龙族和悦神圣族争夺上天界王位的时候当着龙皇和所有长老的面推荐炽焰赤麟作为前往的代表，等于将王位拱手相让，也直接把赤麟推上了风口浪尖！晏锦帆接到消息的时候差点没晕过去，她心里再清楚不过，龙皇心里的继承人只有两个，第一位是天尊皇胤，第二位是她自己，但无论是谁，都绝不可能是六爪的赤麟！ 因为她和赤麟绑定的缘故，龙皇和她的关系一直很恶劣，这些年对赤麟的厌恶也与日俱增，没想到如今，居然还要再加上一个天尊皇胤！ 那个时候，晏锦帆身心俱疲，等她得到消息，长老们已经给龙皇出主意，让龙皇派遣其余四位皇子前去镇守边疆关押邪天御武的监狱，知道命运终究还是回到了既定的轨道，于是终于下定决心，提着刀杀上了大殿。 “……”唐云机没说话，只是抱起了肩膀。晏锦帆吐出一口气，这个时候却笑了起来：“若我能杀死龙皇，或许不必出此下策，不过这个时候，我还是选择了赤麟和我自己。” 公主要杀龙皇的消息一传开，除了被困在天外训练的天尊皇胤，其他人都齐齐赶回了大殿。龙皇气得浑身发抖，大约他也想不到，自己竟有被女儿用刀指着的一天，但他更想不到的是，晏锦帆根本不是要杀他，而是在弟弟们走进大殿之后，当着他们的面，干净利落的抹了自己的脖子。 “……你是真的自杀了？” “怎么可能，云机。”晏锦帆嗔怪的看了她一眼。“总算能摆脱龙皇这个神经病，我当然要来苦境找你们，过我自己的人生啊——所以，这其实是我和枫岫主人约好的计策来着。” “怎么还有枫岫主人的事？”唐云机挑了挑眉。晏锦帆托着下巴，百无聊赖的说道：“因为我知道他也在牢里啊，不用白不用呗，我帮他逃狱，他帮我假死，智者就是智者，他居然真的做到了。” 不过，晏锦帆并没有因此和他成为朋友，因为在上天界还发生了一些令人毛骨悚然的事，这就不说了。她想和唐云机讨论的还是刀无极。 “我知道他想干什么。”晏锦帆喃喃着说道。“他又要披上完美的假面，承认自己做过的错事，和弟弟们和好，让一切回到他想要的模样……他会把一切都做得很好，但我也必须满足他想要的，继续当他最好的姐姐，否则、否则……” “他会怎么对待银戎他们？”她有些慌张的问道。“等他们和好，银戎和星痕又会像以前一样，比谁都更信任他，白帝其实也一直都很喜欢他……一想到这个，我就觉得害怕，是我对不起他们。” 因为是她，最终促使炽焰赤麟变成了刀无极。当年走进大殿，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唯一亲近的孪生姐姐自尽的赤麟，心里到底是什么感受呢？她明明知道刀无极会是个坏人，但还是放纵了束缚他的绳索，让他能无牵无挂的离开上天界，彻底摆脱龙皇的控制，但为此受到伤害的白帝、星痕和银戎，又是何其的无辜啊！ 她直到唐云机拿出手帕递到她手里，才发现自己又流下了眼泪。晏锦帆问她：“云机，我是不是做错了？”但她又在心里反问，难道那个时候，她还有更好的选择吗？ “我不是你，阿锦，不能评价你的对错，倘若是我处在那个地步，或许会做出更极端的事情也说不定。”唐云机安慰她。“往事不可追，事情已经如此，再回忆过去也没什么用了，这里不是上天界，龙皇的手伸得再长也管不了我们，你放松一点，不要这么紧张了。” “我不知道……我其实并不害怕他，但因为打不过他，还是只有受气的份。”但回忆上天界的过往，其实也不是没有快乐的时候，银戎风流有趣，星痕从小就是个乖宝宝，白帝虽然调皮得令人头痛，但却也给沉寂的生活带来了许多欢乐。 晏锦帆深深的、深深的叹了口气。 “你还能原谅他们吗？”唐云机问她。“不管是刀无极还是醉饮黄龙，你还想和他们和好吗？” 晏锦帆沉默了片刻。 “……若是我能自私自利到认为一切都是他们的错，是他们破坏了我平静的生活，或许我还能好受一点吧，但我又不是什么都没做。把责任全部推到别人身上，这种事，我可做不出来。” “你就是太要强，总是把事情揽到自己身上，所以才会把其他人都给宠坏。”唐云机意有所指，但她看得出来，晏锦帆虽然说自己很迷茫，其实心中已经有所决定了。“真可惜，我本来以为可以把刀无极狠狠揍一顿呢。” “云机。”晏锦帆软绵绵的叫了她一声。“你要是揍他，我就帮你把他按住。” “算了吧，你要是这么做，他下一个就该杀我了。”其实要是权衡利弊，当然还是利用感情把刀无极绑上正义一方的大船才好，毕竟这个时期的大boss佛业双身无论实力还是战绩都不是轻易能够战胜的，要是再被他背后捅刀，也未免太得不偿失了。 但唐云机当然更在乎朋友的感受。 “我们先尝试一下，看他是不是真的能改好，不管是真的也好，伪装也罢，起码他会愿意站在你这边，不是吗？”唐云机拍了拍她的肩膀。“如果你觉得承受不住，那就算了。真要说起来，他现在也不是你的兄弟了，不是吗？你不必勉强自己去管他的事。” “……我明白了。”半晌，晏锦帆轻轻点了点头。 第154章 情人节番外:罗喉x元楼 1. 元楼直到被送上花轿的前一天，才知道他爹给他订了一百套女装，决定把他送去天都当武君罗喉的妃子。 “有没有搞错啊！”元楼炸了。“我是个男的好吗！就算女装看不出来，上了床脱了衣服也一清二楚啊，要是我掏出来比罗喉还大他岂不是很尴尬！” “咳咳。”韩非池咳嗽两声，神神秘秘的告诉他：“儿啊，你不懂，爹都给你打点好了，这才是你的秘密武器啊！等你上了罗喉的床你就知道了，爹又不会害你！” “我靠，你都要把我嫁人了，这还不叫害我吗？”元楼把衣袖一甩，果断爬上了窗子，决定离家出走。“要嫁你自己嫁去，我才不去什么天都呢……哎呀！” ——然后他就被人从背后一琴砸晕了。 韩非池邪魅一笑：“不嫁？由不得你！” 2. 于是等元楼醒来的时候，他已经在天都后花园里了，并且整个花园里站满了各式各样风情各异的美少女，看得他不禁流下了羡慕的眼泪：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啊！该死的罗喉，果然是个暴君！ 不过待在他的后宫欣赏美人好像也不错啊，嘿嘿嘿。想到这里，元楼不禁邪魅一笑，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恰在此时，冷吹血昂首挺胸走进花园，向一众美少女宣布了武君的命令：只有能打败他的人，才能留在天都，其他人赶紧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于是元楼自信满满的站了出来，然后—— 除了他成功留下来以外，其他人都被冷酷无情的暴君罗喉扫地出门了。 3. 得知自己被封为琴妃之后，元楼不禁流下了感动的泪水——才怪！ 现在整个后宫就他一个妃子了，罗喉这个变态不会今晚就找他侍寝吧？想了想，元楼一把拔出青玉流中的长剑，表示如果某人敢对他动手动脚，他就喂他吃墨石剑！ 然而罗喉并没有来，而是出门去讨伐月族去了。据说几年前月族和个什么天下封刀找过他的茬，让他一直记仇记到了现在，抓着个机会就迫不及待的带着军队碾压了过去。 哼，暴君！ 元楼为可怜的月族人民默哀了三秒钟，然后就兴致勃勃的抱着琴去了花园。 十分钟之后，他咳嗽了两声，朝着花园里的一棵花树说道：“你要是想弹琴，就过来吧，我可以教你。” 一双小手出现在树干上，随后，树后探出一张雪白的小脸来。 4. 名叫君曼睩的小姑娘是罗喉的侄女，也是他亲封的公主。她大眼睛小圆脸，长得可爱得不得了，元楼实在太喜欢她了，陪她弹了会儿琴，就借口自己宫中有很多好吃的，把小姑娘抱回了自己的寝宫。 君曼睩似乎也知道他喜欢她，三天两头就来找他玩。她不爱说话，又生得十分瘦弱，整个一营养不良的模样，让元楼觉得有些奇怪——罗喉再怎么残暴，也不至于和这么个小姑娘多计较吧？ 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她随手拿来玩的绣球上都镶嵌着鸽子蛋大小的夜明珠，让人十分怀疑整个天都最有钱的人就是她。 元楼想不明白，也不可能问曼睩自己，自然只有询问别人。他的侍女珍珠是个非常八卦的少女，似乎早就等着他来问了，闻言眼睛一亮，迫不及待的告诉他：“娘娘，你不知道啊娘娘，曼睩公主其实不是武君亲生的啦！” “哇靠，喜当爹啊？”突闻八卦，元楼不由露出了兴奋的眼神。 原来君曼睩的父亲君凤卿乃是武君罗喉的结义兄弟，不久前刚刚过世。而她的母亲早在当年生下她后不久就去世了，小姑娘一下子变成了父母双亡的孤儿，所以罗喉才把她抱了回来。 “这么正常的故事有什么好八卦的。”听到这里，元楼打了个哈欠，十分失望。珍珠却神神秘秘的告诉他：“你不懂啦娘娘，其实，凤卿大人死后，武君伤心不已，日渐消瘦，是因为有曼睩公主在，他才缓过来的。” “哦哦。”元楼秒懂，搞半天罗喉是个断袖啊。 ……淦！结果他爹还真的为他打点好了吗？！ 5. 对于罗喉和君凤卿的关系，整个天都都知道，他们是一对有缘无份的恋人。 “当年凤卿大人死后，武君整整哭了七天七夜，抱着凤卿大人的尸体不肯让他下葬……”这是侍女珍珠。 “恨不得跑到掐住死神的脖子让他把凤卿大人还回来！”这是厨房做菜的大娘。 “在墓地里守了七天七夜，还是因为曼睩公主哭了才肯回来。”这是后院洗马的马夫。 “我在天台外面跪了三天武君才答应选妃……”这是右护令狂屠。 “你们都在说啥？琴妃，出来打架！”这是左护令冷吹血。 “我不。”元楼听八卦正听得起劲，并不想搭理他，很是无趣的白了他一眼。“跟你打架对我有什么好处？” “哼，你要是再赢了我，随便你命令我做什么都行，老子说到做到！”冷吹血自信的挺起了胸膛。 然后他就被啪啪啪打脸了。 于是…… “自摸！天糊！”叼着烟、翘着脚坐在牌桌上的元楼露出了轻蔑的微笑。“来来来，三方拿钱哦！” 冷吹血默默掏出钱包。 于是等武君从月族班师回朝的时候……就发现整个天都笼罩在一片打麻将的哗啦哗啦声中。 6. 罗喉回来了，但元楼无所畏惧，因为他已经知道罗喉是个断袖，也就是说只要他保持女装，武君就不会把他怎么样！ 他耻高气扬得一逼，跟罗喉行礼过后就坐在一边，等着把扑到他怀里撒娇的君曼睩抱回去。罗喉莫名看了他一眼，问他：“你还不离开？” “我，啊不，臣妾等着带公主回去睡觉呢。”元楼朝他露出了得意的微笑——你喜欢她爹又怎么样，曼睩最喜欢的是我元楼哒！ 然后君曼睩开口了：“今天我想跟大伯一起睡……” 元楼：“……”尼玛，脸好痛。 他垂头散气的站起身准备走人，君曼睩却又扯住他的裙子，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来：“我……我也想跟琴妃娘娘一起睡……” 元楼原地复活了。 结果是当晚他跟罗喉躺在了一张床上。 7. 夜深人静。 君曼睩甜甜的睡着了，并不知道一左一右躺在她身边的两个家长都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所以，你是为了帮曼睩找个妈才选妃的吗？”元楼灵机一动，突然明白了过来。 罗喉果然是暴君！哪个姑娘愿意平白无故喜当妈的！ 虽然为了可爱的曼睩也不是不能理解啦。 罗喉没有否认：“照顾好她，你想要什么，吾都会给你。” “那我想当左护令也可以吗？”元楼突发奇想，记起了冷吹血那张铁青的脸来。“按你的规矩，我打赢了他，我就可以做左护令了吧！” 罗喉隐约觉得他会这样要求有点奇怪，但他并不在乎，于是索性答应下来：“是。” ——第二天接到旨意的冷吹血眼泪掉下来。 “元楼！！！出来打架！！！” “可以啊。”元楼拨了拨指甲，若无其事的说道：“记得把钱包准备好，你输了我们就麻将桌上见哈。” 冷吹血：“……” 冷吹血气得浑身发抖：为什么打架自己赢不了，打牌自己也赢不了？！ 其他人则纷纷对元楼致以敬佩的目光。 武君回来第一天就成功把他拐上了床，琴妃娘娘手段了得啊！ 8. 手段了得的琴妃娘娘在看到武君把小公主按在花园里扎马步的情景时突然爆发，一把冲过去抱起君曼睩，然后和罗喉大吵了一架。 “曼睩才那么大点，扎什么马步，以后长不高怎么办？！” 武君板着脸不太高兴：“学武，自然要先打牢基础。” 他还想跟元楼理论，结果因为说话速度太慢，才说了一句，元楼已经巴拉巴拉说了一大段：“学武也不用那么早啊，以后再慢慢教她就是了！而且我们曼睩才不跟你学呢，免得以后戴个面具装假面骑士，小姑娘家家的，当然是跟我学琴中剑！” 然后他就抱着君曼睩走了，小姑娘趴在他肩膀上眼泪汪汪的望着罗喉，又不知道该帮谁说话，只能怯生生的低下了头。 罗喉站在原地沉默了一会，才询问身边的狂屠：“假面骑士是什么？” 狂屠露出谜一般的微笑：“您为什么不晚上问琴妃娘娘呢？” 于是晚上睡觉之前，面对他的疑问，元楼一边帮曼睩解开发辫，一边满不在乎的回答：“假面骑士啊，就是，你等等，把你的暗法之袍和面具借我一下。” 等把小公主塞进了温暖的被窝里，他就披上暗法之袍，戴上面具，给自己加了个江月逐天充当背景特效，学着罗喉往常在天台上的样子背着手背对着他们说道：“无论发生什么事，心都不会动摇，男人中的男人的生存方式，这便是hard-boiled！” 君曼睩虽然听不懂，但还是使劲拍着巴掌，咯咯咯的笑了起来。罗喉用一只手支着头，一边轻轻拍着她的背。元楼转过身，发出得意的大笑声。 “武君！武君！明天再把这身打扮借我一下嘛！我的衣服也可以借你穿！” 罗喉：“……” 罗喉一本正经的回答：“随你。”于是元楼快快乐乐的上床睡觉了。 当然，第二天整个天都被他装成罗喉折腾得鸡飞狗跳，以至于有人开始在背后叫他妖妃，那就是另一件事了。 9. 罗喉死了。 得到消息的元楼只觉得自己满心的茫然——他虽然动不动就在心里叫罗喉暴君，但之前却从未想过，暴君自然会被人推翻，世上也绝没有永不覆灭的王朝。 但他当然不能随着罗喉倒下，不仅是因为君曼睩正胆怯的抱着他的腿，而他要保护她，还因为天都的其他人都站在他们前面，冷着脸看着对面的问天敌。 “罗喉已死，你们要么臣服，要么就就给他殉葬吧！”无界主气势恢宏的说道，身后的邪灵大军蠢蠢欲动。“如何，做好决定了吗？” 没有人搭理他。那决心早就浮现在每个人心中，至今仍然闪烁着灼灼的光辉。 “娘娘，你们带公主先走，我来断后。”狂屠平静的说道。“走吧！” “哈，我看起来是会临阵脱逃的人吗？”元楼挑了挑眉，把君曼睩抱起来塞给冷吹血。“你们带她走，我也留下来。” “娘娘！”珍珠吓得叫他。 “快走吧，我要是活下来，自然会去找你们，要是我活不下来，你肯定也不行，你明白的吧，冷吹血。”元楼这样说道。“曼睩就是我和罗喉生命的延续，我要你们为了她活下去，走！” 这一次，冷吹血却没有像往常一样跳起来骂他，而是抱着君曼睩拖着珍珠，头也不回的走了。 曼睩一直在哭。 她哭着张开手，朝着元楼徒劳的伸着，想要回到他的怀里。她实在太小了，大概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本能的想要回到保护者身边，但元楼最后看了她一眼，便扭过头来，看向了问天敌，他取下了背后的琴，轻轻按动了琴弦。 “我后悔了。”他对狂屠说道。“早知道就该任由罗喉教曼睩殒天斩星诀的。” 10. “吾听狂屠说，你不会阻止吾教曼睩武功了？”几天以后，罗喉这样问他。 “不阻止你个大头鬼，曼睩当然要学我的琴啦！”元楼瞪着他。 总而言之，之前在问天敌快要杀死狂屠的时候，罗喉突然出现，把这个差点杀掉自己爱将和爱妃的家伙打得半死。元楼当时激动得神志不清，当即跳起来亲了他一口，然后—— 然后他就生气一直生到了现在。 君曼睩也回到了他们身边，一下子变得黏人了不少。罗喉也解释了自己死去又复活的不科学原理，总之都是邪天御武的锅，不过只要他能回来，大家当然都是高兴的，也没太在意那些原因就是了。 而元楼气消了以后，仔细思考了一下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终于下定了决心，把曼睩塞给狂屠照看了一天，自己跑去天台找到了正在摆造型吹风的罗喉。 “喂，你不是真的对君凤卿求而不得吧？” 罗喉的表情好像在看一个傻瓜：“凤卿是我的好兄弟。” “行吧。”元楼知道他不是个会撒谎的人，虽然不知道他俩的绯闻到底是怎么传开的（顺便一提哭了七天七夜啥的明显是抄袭啊），但他其实也不是很在意就是了。“你想不想看夜光墨石剑，我打算下面给你吃。” 罗喉：“？” 于是当天晚上他们分别赏玩了又长又凶的计都刀和修长韧性的墨石剑，又吃了三回面，一起愉快的睡到了第二天中午，把惯例的早会忘得一干二净。 天都众人：“真不愧是妖妃啊！” 11. 天都终于迎来了漫长的宁静时光。 狂屠很高兴。 本来他好不容易说服武君纳妃，结果罗喉釜底抽薪，让没脑子的冷吹血用武功来检验秀女们，害他好担心一个人都留不下来。 幸好有一个人赢了。 虽然这个女人烦得一逼，一个人就能把整个天都玩得鸡飞狗跳，到处传八卦，还逼迫所有人陪他打麻将，并且心机深沉，一来就把曼睩公主握在手心，弄得武君都对她格外温和。 ——但经历过问天敌一役之后，他不这么想了。 世事就是如此。人们总是能同生，却不能共死，元楼能留下来和他一起面对问天敌，狂屠看她的眼神已经和以前不同。 所以，他是不是也可以期待一下小王子的诞生了？ 这样想着的狂屠，第二天就看到了恢复男装的元楼：“哎嘿，早啊～” 狂屠：“……” 狂屠流下了心酸的眼泪：原来如此，武君还是个断袖啊！ 12. 武君带着爱妃公主回爱妃娘家探亲了。 韩非池非常高兴。元楼则是耻高气扬，头都快扬到天上去了，指着身边的罗喉道：“爹，看到没有，这就是你儿子的本事啊！” “什么，难道不是你爹我的神机妙算吗？”韩非池一巴掌把他拍开，拉着罗喉的手激动的说道：“太好了，女婿啊，你一定要帮我啊！” 罗喉不动声色的缩回了手：“什么事？” 韩非池：“我想跟王遗风一起开演唱会，很需要一个人去帮我把他绑来啦！” 元楼：“……” 元楼快被他气死了：“淦！原来这才是万恶之源吗！” 13. 在两位家长的不懈努力下，君曼睩终于从温柔可爱的小美人长成了左手计都刀右手青玉流的温柔大美人。 这天，公主来找已经从王妃升级成了王后的养父，托着腮告诉他：“大伯母，我看上了一个男人，想要他做我的驸马。” 元楼觉得无所谓，她高兴就好：“谁啊？我先帮你跟罗喉打声招呼，省得你大伯一生气手撕了他。” 君曼睩嫣然一笑：“他叫火狐夜麟，是月族的人。既然你同意了，那我就去月族抢人啦。” 元楼：“……？” 怎么又是月族？这家人也太惨了吧！在为月族人民默哀了三秒钟之后，元楼把计都刀交到了女儿手里，邪魅一笑道。 “早去早回。” 第155章 经典再现 房间里面，晏锦帆和唐云机正说着诗意天城的狗血往事，房间外面，陆摇光很是不高兴。 “阿锦以前有事，明明都是跟我说的！”她嘟着嘴对身边的姜橙子抱怨道。“为什么这次非要给云机说！” 因为跟你说其实没什么用啊。姜橙子心道。不过因为好朋友生气的样子太可爱了，她就不直说了。 “你有什么好烦心的，应该生气的不是云机吗？”她伸手掐了把陆摇光的脸，玩笑道：“我们有事就要找她，有事就要找她，以为云机是许愿机吗？” “可云机确实是啊，云机什么都做得到。”陆摇光理所当然的说道。 姜橙子：“……”居然无力反驳！ 幸好没一会儿那两个人从房间里走出来，表情倒还算平静。晏锦帆将心事都同人诉说了一番，心情好了很多，脸上甚至还带上了微微的笑意：“我先去看看刀无形和刀无我，等会儿再回来找你们。” 陆摇光把她送出房间，这才一脸梦幻的坐了回来：“所以，我们现在都是阿姨了吗？” 姜橙子：“我们早就是了啊，你忘了小月亮啦？……不过有这么大龄的侄子一点都不高兴啦！” 不过她来找朋友其实是为了正事，那就是她画好了新宿舍的设计图，让朋友们看看需不需要修改，毕竟逸凌霄已经提过了意见，元楼没有说话的资格，小燕又只知道说好，就看其他人有没有想法了，顺便还可以重新选一下房间。 她从系统背包里取出设计图摊在桌子上，陆摇光叫过宵，小情侣头挨着头，一起选了一个顶楼的房间，陆摇光还想要一个到天台的楼梯，好让她去天台侍弄花园。 唐云机就没她这么多意见，随意选择了一个中层的房间之后，才侧过头和姜橙子说话：“你觉得元楼最近的状态怎么样？” “他很好啊，能吃能睡，还整天神采奕奕的当王母娘娘呢，小燕可惨了，他到现在都不明白元楼为什么看琴主不顺眼。”姜橙子一想到燕倾和那副茫然不知所措的表情，就忍不住笑出声来。“你不用担心，我觉得创伤性后遗症对他的影响也不是很厉害。” “也许是因为刺激他的点还没出现。”唐云机不可置否。姜橙子却满不在乎的说道：“人被杀就会死，该来的总是会来的，纵使是你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死期会来临啊！与其为了那个麻烦的家伙在想什么而伤脑筋，倒不如为他爱惜自己的性命呢，我就直说了吧，我会拼命为他活下去的啦——不过，我们连天罪都熬过来了，难道还有比弃天帝更可怕的boss吗？” “你忘了八岐邪神吗？” “……那都不知道是多少年后的事了。”姜橙子想了想，觉得要为此担心的不该是晏锦帆吗，毕竟他们所有人都知道，德风古道几乎团灭在八岐邪神之乱中。再说霹雳这个世界，永远有打不完的boss、度不完的劫难，与其为了还没到来、未知的明天忧心忡忡，不如及时行乐，逍遥快活，等到最后一天到来的时候，大家才能不留遗憾的面对自己的死亡啊。 “云机，你还记得，当初在藏青云地，我们保护神州支柱的时候，元楼曾经死过一次吧。” “……我当然记得。”这样的事，又如何能忘怀呢？ “那个时候，他的态度一点问题都没有，说明他和我们一样，其实并不畏惧自己的死亡，只是恨自己被抛下。”说到这里，姜橙子不由顿了顿。 “我也没有被抛下过，所以不知道那是什么感受啦，不过想也知道，谁愿意做最后一个呢？我也不知道，换成是我面对这些事的话，会做出什么事来。所以，我原谅他了！”姜橙子摊开了手。“以后如非必要，我不会再在他面前提起这件事了，就让一切结束在这里吧。” “……这样也好，也许，这才是元楼想要的。”唐云机握了握她的手，一如既往的支持了她的决定。姜橙子朝她嫣然一笑，却又咳嗽了一声，问道：“摇光，你怎么都不说话？” “嗯？”陆摇光抬起了头。“我要说什么吗？” “这么久了，你好像根本没有问一句当初的事……你一点都不关心吗？”姜橙子觉得有点奇怪。“阿锦就知道溺爱你，肯定是不会主动告诉你的，之前其实发生了很多事哦。” “我知道啊，我有和岚岚讨论过啦，因为不管怎么想，重生都不会是无缘无故的吧。”陆摇光的语气一如既往的轻快，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不过我觉得，帮主既希望我们知道，又希望我们不知道吧，因为他会希望我们和他一样痛苦，又拼命想把我们隔绝在痛苦之外……你们都知道了，就让他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吧，也许，这能给他一点安慰也说不定。” 她想了想，对朋友们说道：“其实，我身上有圣兽潭的水，虽然总觉得喝了它就会失忆很扯淡啦，但是如果……如果将来有一天，这样对帮主比较好的话，我会把它放进帮主的杯子里。” “只怕那不仅没用，还会让他更愤怒。”唐云机用手指轻轻敲了敲面前的桌子。“……如果要用到的话，我会提前告诉你。” “好啊！”要是有唐云机给她指示，那就更好了！陆摇光疯狂点头，朝他露出灿烂的笑容来。 另一边，裴岚带着裴翎，正在云渡山上悠闲的看着书。 前不久，外出的秦假仙带回来了小飞天玉倾欢和她那只会打歌的宠物咪吱，让裴岚很是惊喜了一番，毕竟她之前答应晏锦帆照看啸日猋并医好他的病，但万花的医术对他竟也收效甚微，只能等玉倾欢来了。 然而没等她先跟玉倾欢亲近亲近，素还真就拉着他们离开了云渡山，说是佛业双身的意识已然脱困，需要前去百灯结社加固佛皇的封印。这是对付boss的大事，自然要紧，裴岚也就没有多话，放任谈无欲和他们一起走了。 “也不知道书大现在在做什么。”她用一只手托着腮，喃喃自语道。“只怕最后还是要他出手。” 她叹了口气，觉得台柱真不好当。正坐在她怀里的裴翎却仰起头看向了她：“书大？” “就是你素叔叔说的一页书前辈啦，这里其实是他的道场哦。”裴岚低下头在他的小脸上亲了一下。“等你以后见到他，肯定会很尊敬他的……他一定也会喜欢你的啦。” “素叔叔的确很敬重他……”裴翎回想了一下素还真的言行举止，继续问道：“所以，他很强吗？” “当然啦，书大超级厉害！比你爹你师伯都厉害！”反正日月才子就算在也不会反驳她，裴岚就随便说了。“等你见到他，也一定会喜欢他的！” “他是素叔叔的好朋友？” “对啊，他们是可以托付生死的好友，翎儿将来也会有这样的朋友啦！” 裴翎不可置否。他虽然不这么觉得，但早就学会了不去反驳裴岚的话，反正反对也是没用的。裴岚则是无所事事的盯着他手里的书看：“师父到底给你拿了些什么书啊，我完全看不懂。” “大部分是武功秘籍，还有各种学派的经典，也有医书。他说我不懂的时候可以问他或者素叔叔。”裴翎仰起头看向她。“妈妈不也是他的弟子吗，你不是这样学的吗？” “没有啊！”裴岚也只有萝莉时期一直跟在他身边，长大以后就跟屈世途混得更久了。不过在她的记忆里，谈无欲从来没要求过她的武功啦，只对医术抓得比较紧。“大概我没有那份天赋吧，毕竟翎儿是天才嘛。” 闻言，裴翎微微皱了皱眉，突然问她：“那父亲……素叔叔也是天才吗？” “那当然啦，你素叔叔在这世上，算得上是顶级的天才啦，你爹以前最喜欢和他比了。”一想到过去日月才子那些针锋相对的时期，裴岚不禁心有余悸的揉了揉儿子的小脸。“小月亮，你没有像你素叔叔那样的对手，真是太好啦！” “嗯？”裴翎立刻敏锐的察觉，只怕在两个人之中自己父亲一直处于下风。他还想再细问过去的故事，然而裴岚突然搂紧了他，神色也跟着变得严肃起来：“谁？” 随着一阵风过，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正是问天敌和一众邪灵。无界主背着手背对着她，显然全然没把她放在眼中，只是轻蔑的笑了一声。 “想不到素还真居然真敢把你们留在云渡山，吾倒要看看，你们落在吾手中，他会怎么做！” 第156章 武君归来 淦！伪问天敌不见踪影，真问天敌居然找来了！面对张牙舞爪坏笑着扑过来的邪灵大军，裴岚不由满头黑线。 不过谈无欲既然敢把他俩留在云渡山，自然是相信裴岚自己能保护好自己。于是等两个邪灵饿虎扑食一般扑到面前之后，却只是将头重重撞在了一起，撞得满头金星，而原本被他们困在中间毫无反抗能力的母子俩，转眼已经没了踪影。 抱着裴翎从容返回了帮会，裴岚不免要对正暂住在帮会里的狂屠等三人抱怨问天敌的不请自来：“他该不会是觉得自己天下无敌手，才这么到处惹事吧？” “哼！”狂屠倒是一如既往的沉稳，但冷吹血却忍不住冷哼道。“倘若武君还在，哪轮得到他问天敌这样嚣张！”一边说着，一边忍不住淌下了思念主君的眼泪。 但裴岚心里一清二楚罗喉是必然会复活的，于是耐心的安慰了他一句：“形势比人强，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倘若武君仍在，一定也会觉得活下去便是你等最好的忠义了。” 但她才把裴翎放在地上，就突然想起了某件十分麻烦的事：“完了！我把啸日猋给忘了！” ——因为对方的疯病简直发作得不分时宜，且会无差别攻击别人和自己，谈无欲三言两语便让他扛着刀去云渡山后山砍柴消耗精力去了。但若是他回来的时候正好撞上问天敌，那可就不是开玩笑了！ “不行，我得回去看看！”总觉得某精神病人多半不是问天敌的对手，裴岚转身就想离开帮会，只是她才有动作，腿上就突然一沉——却是裴翎扑过来抱住了她。 “妈妈，那位叔叔好歹是六神刀之一，自有保命的本事，再说，就算他出了事，干妈也不会怪你的……” “阿锦是不会怪我啦，但我既然答应了她照顾好啸日猋，却让他无缘无故出了事的话，我都没脸见阿锦了。”裴岚心智却十分坚定，立刻蹲下来拉开了他的手。“他既然是阿锦的弟弟，自然也是你的叔叔，不是吗？翎儿，你乖乖待在这里。再说，妈妈身上有义金兰啊，难道我是一个人在战斗吗？”她分分钟能把朋友们叫过来打团！ 裴翎虽然有些不高兴，但还是认可了她的说法，紧紧抱住怀里的书。他其实十分想要跟在母亲身边，只是深知现在的自己只是无用的累赘，因而不免沮丧了起来。 恰在此时，他身边的狂屠却说：“小公子就由冷吹血和虚蟜照顾，请让我陪着夫人出去吧。” “咦？”他们准确来说乃是元楼的客人，和裴岚算不上多熟悉，倒让裴岚有些受宠若惊。“你身上还有伤，不然还是留下来休息吧。” “倘若不是元先生伸出援手，我等本该葬身天都，夫人又何须同我等客气？”别看狂屠长得五大三粗，举手投足却显得十分沉稳有礼。裴岚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他，因而只好点了点头：“云渡山的地形我很熟悉，我们偷偷溜去后山找啸日猋就好，也许外面，问天敌已经离开了呢。” 她拉着狂屠的手腕把他带出了帮会领地，入目却是一片辉煌耀眼的金色，因为直接怼到眼前，差点没把她当场闪瞎。裴岚下意识的抬起手挡在眼前，狂屠却第一次撕下了沉稳的外表，狂喜的叫了一声武君，抽出随身的巨刀合身而上，帮罗喉挡住了背后一个试图偷袭的邪灵。 ——不错，面前这个金甲红发，邪魅狂狷娃娃脸的家伙，不就是武君罗喉吗？！ 只见他回首凝眸，望向狂屠欣喜若狂的粗犷面容，目光忽而从冰冷的睥睨变得柔软下来，好半晌，才伸出手，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狂屠，你很好。” 随后，他再次看向问天敌，眼神又一次变得冰冷起来：“伤吾爱将，降吾部属，问天敌，你不愧一代枭雄。” 问天敌挑衅似的一笑：“武君过奖，不过是能者为之罢了！” “哼，还有天下封刀……吾只出一掌！” 只见罗喉抬起手，轻描淡写的击出一掌——然其掌风所到之处，风云巨变，十方震动！眼前的邪灵大军顿时死伤惨重，哀嚎声不绝于耳。武君却只是将手掌指向了对面的问天敌：“到你了。” 无界主却丝毫不见惧意，反而颇有些跃跃欲试：“来！” 你们能不能不要在书大的地盘打架啊！裴岚紧紧捂住自己想吐槽的嘴巴，找了个隐蔽处蹲下来给元楼发了条私聊：帮主！！！来不来看萝卜打架？！ 月族领地。 趁着元楼陪着君曼睩弹琴论诗、而御清绝在梅林中静坐的功夫，燕倾和偷偷返回锻造室，从角落里取出一把几近完工的青玉琴来，拿出工具开始最后的打磨。 “好啦！”雕完装饰，拉好琴弦，又从怀中取出一串早已打磨好的翡翠琉璃珠挂在琴上，燕倾和一边校准琴音，一边抚摸着雕做半开兰花状的琴头，检查是否有粗糙处会磨到抚琴者的手指。 直到每一个部位都检查完毕，他才把这把念庭兰收入琴袋，抱着它偷偷摸摸溜进了月族后山的梅林。 几乎是他踏入梅林的同时，御清绝就有所感应，往他走来的方向看了一眼，又闷闷不乐的低下了头。 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郁闷的感觉了。 虽然因为他隐居已久的缘故，江湖上并没有多少他的传说，但御清绝既然能和纵横子在西武林闯出“超神越鬼、天下有双”的名号，当年也是腥风血雨里走出来的，若要论心高气傲，他若称第二，怕也少有人敢称第一！ 但现在，月族既不是他的地盘，也和他没什么关系，元楼还总是用不悦的目光望着他……他又有什么资格评价自己？难道就凭他那半吊子的琴艺吗？ 御清绝心里冷笑。他再是好脾气，也快忍受不了元楼奇怪的态度了，何况他生性孤傲，其实根本谈不上亲和，若非燕倾和总是用抱歉的目光望着他，又处处在朋友面前维护他，他早就取出琴来，让元楼一尝伏羲神天响的滋味了！ ……不知道今日，燕倾和前来找他，又是为了何事呢？ 御清绝有些心不在焉，手指随意往怀中仙品遗音上一拨，勾出一声余音绕梁的琴音来。 燕倾和一听就知道他在生闷气，也有些为难的挠了挠头。他和元楼说了好几次，让他和御清绝好好相处，对方都只当耳边风，以他对好朋友的了解，元楼这是打定了主意，打死不肯认错了。 可是，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呢？ 要知道，御清绝多好，多温柔啊，不仅救了重伤的他，还不求回报，又陪他来找朋友们，哪怕一直闷闷不乐也不好意思主动提出告辞，这样温柔腼腆，也难怪会被元楼欺负了。 虽然至今仍然不明白自己最好的朋友到底在想什么，但他好歹知道对错。燕倾和拍拍自己的脸，露出笑容，朝着背对着他坐在梅树上的御清绝走了过去。 “清绝！”他仰起脸，朝着端坐在盛放的白梅之间，清冷夺目恍若中天明月的神琴主人粲然一笑，招招手示意他下来。御清绝的目光自他手中琴袋上一滑而过，不由冷哼一声，问道：“怎么，你又为你那位好友打了把琴，需要吾为你做参考吗？” 话虽然说得不客气，但他还是从树梢一跃而下，落到燕倾和身边，等着他给出答案。燕倾和见他今日发也未束，一头如瀑的长发只是随意散在肩上，显然根本没有见外人的打算，不由伸出手，轻轻帮他拨开耳边的碎发，一边坦然答道：“不，这次是给你的。” 怦怦。御清绝的心跳莫名加快了两声，但他还是板着脸，坚决不肯再流露出期待的表情：“哦？还有这等好事？你不是一心一意想着你的好友，都快把吾忘在脑后了吗？”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我的好朋友做不成好朋友呢？！ 燕倾和叹了口气，但还是老老实实的解释：“帮主这次真的伤得很重。但他不是个会因为自己有伤，就老老实实待在一处什么都不做的人，现在他有了武器，我也能安心许多。” 就像得知君曼睩被送去天都，他哪怕随身只带着一把毫无用处的桐木琴，都敢杀上天都一样，元楼爱惜朋友们其实远胜过他自己，不知道是不是也是创伤性后遗症的某种表现。 不过燕倾和知道，只要大家都安然无事，元楼就是全然正常的，因而在帮会所有人重逢以后，他对元楼的态度反而放松下来，并不像其他人那样忧心忡忡。 反正，他只要陪伴在好友身边就很高兴了。他知道元楼也是一样，只要人还是那个人，又何须对他的改变耿耿于怀呢？ “来，你看这个。”他解开琴袋，拉着御清绝的手让他摸了摸冰凉的琴弦，笑着说道：“虽然肯定比不上你的仙品遗音，但这也是一把不错的琴吧，之前请你参考装饰的时候，你不是说兰花也不错嘛，所以这次我雕的是兰花。” 他总是那样真诚，把每个人的话都记在了心里。御清绝望着他，嘴角也不由带上了淡淡的微笑。 “很好看。你什么时候打好的？”按照他打上一把琴的时间来推算，他其实是同时打了两把琴，只是那把青雀无尘先完工罢了。自己每天都去锻造室找他，竟都没发现端倪，看来老实人也不是不会骗人。 “其实之前就做得差不多了，只是……我、我本来打算给你个惊喜的。”现在却成了救急的安慰品了，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燕倾和才不会说，其实这两把琴把他身上带的玄晶全部用光了，他现在反而没材料给自己打盾刀了。 不过，那其实也没那么重要，重要的是御清绝望着眼前的古琴，终于露出了这段时间第一个毫无阴霾的微笑。 “来弹一弹试试看吧，我按照你平时的习惯校了琴弦，但不知道音准不准……你要不要弹梅花引？” 第157章 离家出走 梅花引？ 御清绝脸上的微笑顿时一僵，莫名有点心虚。这曲梅花引乃是他倾注了自己对无知无觉的君海棠的情感写就，温柔中透着几分如水的忧伤，是以他常在夜色中弹奏，借以压抑内心忧郁的情感。 不过打自他和燕倾和离开在水一方，半游历半寻人的来到中原，他就很少弹奏此曲，也很少想起君海棠了。虽然他从未对燕倾和说过梅花引的含义，但就对方连自己随手拨一下琴弦都能听出内心情绪的本事，难道还需要他说出口吗？ “你想听梅花引吗？”他故作寻常的说道。“你不是更喜欢阳春白雪吗，我还是弹这曲吧。” 燕倾和倒是无所谓，他其实并不能直接看懂御清绝的情绪，而只能通过琴音来听，也不知道是什么道理。幸好他最擅长的本就是陪伴，可以慢慢琢磨朋友们的心思。 因此一曲过后，他露出有些纠结的表情来，终于还是把手按在御清绝放在琴头的手背上，小小声在他耳边说道：“不然，我们离开这里吧？” 御清绝本来正垂着眼睛看着他的手，闻言顿时精神一振：“就你和吾，还是要带着你的朋友一起？” “不用啦，这里有君姑娘在，帮主不会离开的。”燕倾和才不会说哪怕弹的是阳春白雪这样欢畅的曲子，御清绝的琴音里仍然满是苦闷。既然元楼无论如何都不肯和御清绝交好，那他也只能把两个人分开了！ “反正我已经找到帮主和其他人，知道他们没什么事了，也不用一直呆在这里。”只要有帮会和道具，哪怕大家分隔天南海北，见面也是一件很容易的事，燕倾和自然也不会黏着元楼不放。“我们走吧，本来说好要你陪我找人，我陪你游历中原的，总不能说话不算话吧。” “嗯……”他仔细思索了一番，却也怕元楼生气，因此补充道。“我去跟凌霄说说，让他帮帮我好了。” 逸凌霄差点没被他笑死：“什么？你们俩要私奔啊？！” 御清绝心口一跳，不太明白自己现在的心情是怎么回事。因为如果是别人这么说他，他肯定会觉得来人是在质疑自己的人品，冷冷反驳回去，但现在嘛…… 他心情很好，并不打算反驳。 燕倾和则是被逸凌霄一只胳膊搭在肩膀上，老老实实的和他解释：“不是私奔，只是，帮主既然不肯听我的，老是欺压清绝，我也不能坐视不管。” 当然要他对元楼采取什么强硬措施，那也是不可能的。不过，神琴之主真的会被人欺负吗？逸凌霄转念一想，觉得偶尔看看元楼的笑话也不错，嘴角的笑意越发恶劣：“好啊！正好我和苍要去云渡山，你和我们一起走吧，等离开月族再分开就是了。” “云渡山？”燕倾和顿时警觉起来。“不是岚岚和翎儿出事了吧？” 说起来，他虽然和朋友重逢，但先是随元楼去往天都，后来又同他一起来到月族，虽然在天都见过了裴岚，却一直没见到那个叫裴翎的小宝宝呢。 逸凌霄显然也想到了这点：“他们没事，只是佛业双身的意识似乎挣脱了封印，不知道鹿苑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我们要去找素还真问问。说起来，你还没见过小月亮呢，不然我们先一起去云渡山吧。琴主觉得如何？” 只要他们不像元楼一样奇怪，御清绝其实还挺乐意和燕倾和的朋友们来往的，何况他早已见过裴岚，对她印象也不差。他轻轻点了点头。 “谢谢！”燕倾和果然高兴起来，这让御清绝不由觉得，自己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随后，燕倾和询问了逸凌霄一句：“我早就想问你们了，为什么翎儿是小月亮？不是说你们回去以后都失忆了吗？” “因为他小时候特别特别白，裹在襁褓里的小脸就像月亮，所以岚岚就管他叫小月亮了，其实和谈无欲没啥关系，但是还是不要说出去了，给大家保留一点美好的幻想嘛。”逸凌霄跟他比划了一下。“你和元楼不在太可惜了，虽然带孩子是真的累，但翎儿小时候可萌了，你一定会喜欢他的。” 说到这个，燕倾和还觉得有点愧疚：“真对不起，我竟然什么忙也没帮上，那个时候，你们很辛苦吧……” “你说的什么话，我们小燕最厉害啦，要是没有你，鬼知道帮主那个蠢货在把我们送走以后，会不会心满意足的死掉。”对于元楼的心理，逸凌霄也是有几分明白的。不过他当然不会在燕倾和面前多说，而是笑嘻嘻的转移了话题：“不过，就是因为你们不在，害得在大唐的时候，她们都猜我是小月亮亲爹呢！” 毕竟那个时候，帮会里其实就剩他一个男人了啊！唐云机还拿非常恐怖的眼神盯了他好久来着！ 虽然他觉得性别并不能成为云机不是孩子他爹的理由就是了。 因为要捎带上这两个偷溜人士，逸凌霄一不做二不休，也没当面去向元楼道别，只是在私聊里跟他说了一声，就潇洒离开了月族领地。 等元楼察觉的时候，自然气得暴跳如雷：“御清绝这个狐狸精！小燕以前从来不会这么对我的！” 他完全没有反省其实是自己过分的态度推动了燕倾和做出今日的选择，只是自顾自的黯然神伤，但君曼睩给他换了杯茶，劝他的时候，仍是忍不住说了实话：“先生，既然燕先生和神琴主人是朋友，你又为何不能和他和平共处呢？说来你们都是爱琴之人，应该很有话聊才是啊。” “曼睩，你不懂啦！”虽然她其实已经是个妙龄少女了，不过在元楼眼中始终是个小妹妹，因而并没有给她过多灌输自己的想法。“因为我是小燕的朋友，所以我没法和他和平共处！” 但他很快就没心情计较这些了，因为裴岚的私聊已经发了过来。元楼霍然起身，双眼放出湛湛华光：“他终于活过来了！” “曼睩，快起来。”他拉住君曼睩的手，难掩激动的告诉她：“你的大伯活过来了！” * 天下封刀。 安抚好泪水涟涟的刀无我和难得沉默的刀无形，晏锦帆一边走出兄弟俩的房间，一边抖落一身鸡皮疙瘩。 “不知道是赤麟演技太好还是他俩太蠢，居然两个人都这样爱他……唉。”晏锦帆摇了摇头，心说自己估计这辈子都不会去问刀无极，他原本是不是打算把两个儿子吃掉。 她一边走一边思索自己接下来该怎么为刀无极洗刷冤屈（虽然这个想法本身就挺讽刺），一边还在牵挂着远在云渡山的啸日猋的病情，一时又在犹豫到底要不要让绝尘恢复过去的记忆，简直纠结得不得了，不想来到大厅，却见到一个出乎意料的故人。 “枫岫主人？！”晏锦帆踏过门槛，见到大厅中央的紫衣人摇着扇子悠然转身，翩翩风采仍是当年模样。一边招待的玉刀爵正要说点什么，晏锦帆朝他挥了挥手，止住了他接下来的介绍。枫岫主人朝她微微颔首，唤道：“羲和公主。” “不要那么叫我，东煌羲和已死，我如今只是晏锦帆了。”下意识的往旁边走了走，晏锦帆感觉自己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你来这里所为何事？……哦，你是为了神之子来的吧。” “哈，吾还以为，念在往日交情，你应该更欢迎吾的到来呢。”察觉到她不欢迎的态度，枫岫主人轻摇羽扇，笑容越发深邃起来。晏锦帆当即摆了摆手，毫不客气的说道：“叙旧就免了，想必，你也和我一样，不想让赤麟知道当年的真相吧——若是让他知道当年是你助我假死，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你又何必自找苦吃？再说，我如今也没什么带给你的东西了，你是明白的吧。” 她话里话外都在撇清关系，别人不明白是为什么，枫岫主人却是一清二楚。他轻轻一笑，最后一次唤出面前的人过去的称呼：“知晓你未死，他迟早都会想明白当年是怎么回事的。倒是你，公主殿下，你一点都没变。” 随后，他的表情变得公事公办起来，淡淡的说道：“请将神之子交给吾吧，此时再和死国对上，对中原武林实属不利，他总是要回归应往之处的，想必，你也是一清二楚。” “……我明白，倒是有劳先生你同死国交涉了。”晏锦帆其实远比他更明白，神之子此去乃是有去无回，然而不将他送回死国，天者绝不肯善罢甘休，难道要在佛业双身将要破封的当下，再面对这等强敌吗？ 她再是于心不忍，此时也不得不硬起心肠。其实，早在看到枫岫主人的时候，她就通过聊天系统传信给陆摇光，让她把神之子抱过来，但不知道对方在磨磨蹭蹭什么，直到这个时候才走到门口。 “一定要把他送回去吗？”陆摇光从门口探出头，最后问了她一句。 “我很抱歉，摇光。”晏锦帆轻声说道，将手伸向了她。 第158章 谈心一刻 借着帮会这一捷径，元楼带着君曼睩，迅速赶往云渡山。 不过在进入帮会的前一刻，他还是敏锐的感觉到某人的气息靠了过来，不由暂时停下脚步，回过头来朗声说道：“黄泉，你要是也想去见罗睺，就赶紧过来，没有我的带领，你是没法尾随我们进入帮会的哦！” “哼！”尽管满脸不悦，但黄泉还是自他身后显露出身形，怒声说道：“没想到，他竟真的如此命大……你主动邀请我去见他，难道就不怕我再杀他一次吗？” 你会吗？元楼微微一笑：“你要杀他，是你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上次你杀人的时候，我也没有阻止啊。” 君曼睩却挣开他的手，上前一步，站到了黄泉面前。月族战将低下头，打量着她温婉的双眼，忽而讽刺道：“恭喜你得偿所愿，能够回到他的身边了，以后，也不必再和你的仇人朝夕相对。” “谢谢你，黄泉。”君曼睩就像没有听懂他的嘲讽一般，伸出手抓住了他的衣袖。她那纤细的手腕不盈一握，自然也谈不上有什么力气，但黄泉一声不吭的任由她抓着，却丝毫没有挣脱的意图。 “和我一起去见他吧，我知道，你也一定想要见到他活生生的站在眼前。”君曼睩动情的说道。“黄泉，倘若，你真的为他的死欣喜的话，就不会带着我来到月族，也不会一直这么闷闷不乐了。武君是你的仇人，你的仇已经报了，你虽然杀了武君，但你……从来不是我的仇人！过往的恩怨，总要有一个结果，你难道不想知道，武君现在是什么想法吗？” “哈？你想再一次面对我们刀剑相向的场面吗？” “不，武君不会对你动手的。”君曼睩坚定的摇了摇头。黄泉看着她，却也不禁冷笑道：“你来到他身边，才过了多久，竟能这样肯定吗？” “是，我就是知道。”说罢，她拉着黄泉，强行把他拉到了元楼身边，又重新拉住了他。“先生，我们可以走了吗？” “当然……可以。”元楼的眉毛挑得老高，暗暗腹诽公孙夺锋不太济事，难道都看不出来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已经发生了变化？不过他对这对倒是没多少意见，因而只是点了点头，带上两个人一起走了。 等到达云渡山时，罗喉自然还在同问天敌动手，元楼一眼便看到躲在角落里的裴岚，连忙先上前拉住了她，却被塞了一把瓜子，君曼睩也难掩激动，以袖掩面，泣道：“他真的还活着，真的还活着！……武君……” “方才这么笃定，现在又何必做此情态？”黄泉同一边的狂屠点点头算作打招呼，却也提着枪挡在她身侧，警惕着周围四蹿的邪灵。 然后，他感觉到罗喉的目光看了过来。 只见强光一闪，罗喉骤然收掌，退到一边，问天敌一击落空，正要发怒，却听对方淡淡地说道：“今日到此为止，改日，罗喉再请你赐教！” “哼！”知道自己对上他，一时半伙也讨不得便宜，问天敌虽然不悦，但顾虑着佛业双身，仍是答应下来。“下一次见面，吾必将你毙于掌下！” “哈，吾期待着。”罗喉将手一背，转过身去。问天敌携着手下化光而走，裴岚见此情形，这才收起手里的瓜子，站起身来。 “武君！”那边，君曼睩却是再忍不得，径直扑在了罗喉的胸口。灭世的暴君试图伸出手揽住她，但最终，那只手只是轻轻落在她的头上，拍了两下：“哈，吾竟然不知道，你会这样为吾落泪。” “倘若，今日在这里的是先祖，只怕，就不仅仅是哭那么简单了吧？”被他笨拙的安抚了一番，君曼睩不由破涕一笑，随后，她又转过头，强硬的把黄泉拉了过来。 “这段时间，我一直多亏有黄泉的照料，昔日你将我托付给他，他……他都做到了！” “是吗……”罗喉却只是轻描淡写的看了他一眼，那目光中并没有仇恨，也没有痛苦，仍是平静如水一般，让黄泉不觉微微一愣。随后，那只曾提着计都刀和他对峙的手，终于也轻轻落在了他的肩头。“你做得很好。” “……哼！” “哇靠，不愧是天都温暖大家庭啊。”旁观的裴岚感动得快抹眼泪了。“我现在觉得接受刀爸是阿锦弟弟也不是什么难事了……都这样了，他总不可能坑武君了吧！” “可橙子不是说阿锦现在心理压力很大吗，要是她不乐意就算了，我们都知道刀无极是影帝了，难道还会怕他？”元楼却不以为然，拉着她上前一步，径直询问武君：“罗喉，你下一步要去哪里，回天都吗？” 闻言，狂屠内心不由一个咯噔，盖因之前罗喉死讯传来，天都除了他和虚蟜冷吹血，都已归降了问天敌，但他知道武君最恨背叛，还打算徐徐图之，万万没想到元楼会直接这样提议。 罗喉却先是看了他一眼，似是有些诧异：“吾以为你已经离开了。” “我可不是为了你留下，当然是为了曼睩啊！”话虽如此，但看着他重新站在自己面前，元楼的嘴角仍然是高高扬了起来。“喂，我说，救世的罗喉死了一次，灭世的武君也死了一次，恭喜你又开始了一段全新的人生！现在，你身边有忠臣，有爱将，有孩子，那么其他的人，也不是那么重要了吧？” 他全然不像狂屠那样担心。 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明白，失而复得的感觉。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本来就是有亲有疏，罗喉失去的，纵然不能挽回，但此次复活，的确给他带来了难以描摹的慰藉。 如今，所有爱他的人都在这里，在他身边，那么那个冷冰冰的天都，一定已经不再重要了。 “哎呀，我现在有点相信，真的是君凤卿的英魂一直在庇护曼睩，并且将她送到你身边了。”君曼睩当然不是罗喉的兄弟，也永远不可能替代君凤卿的位置，但哪怕只是经历了这么短暂的时间，她便已经成为了罗喉独一无二的家人了。倘若当年，自己身边也有一个曼睩在的话，或许他也不至于那样绝望…… 元楼上前一步，轻轻摸了摸君曼睩的头，随后继续对罗喉说道：“你真应该好好想一想，到底什么才是你想要的人生。复仇的感觉，你已经体会过了，那令你觉得快乐吗？给你带来了好处吗？还是当年一开始，和你的兄弟们一起纵情山水，救助世人的时候，才是最快乐的呢？” “这么爱说教，哼，你果然曾经经历过。”罗喉之前就有所察觉，元楼能够体会他内心的痛苦，是因为他们某些方面十分相像。但明明他的兄弟仍然在他身边，有些时候，他却仍然显得如此的寂寞，却让武君有些不屑他的软弱。 “要不是你是曼睩的大伯，我才不跟你说那么多呢！”元楼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不管你信不信，我想要你能过自己的人生，而不是被愤怒所左右……因为愤怒，其实一点用都没有！会为此心痛你的人，已经不会再出现在你身边了，你每每愤怒以后，就会想到这一点，然后……就会变得更加、更加伤心……” ……然后会更愤怒，会想要报复，会去伤害无辜的人，会变得自己都看不起自己！所有所有，在失去之后会发生的事，元楼简直再清楚不过了！ 如果能够看开，退一步海阔天空，便会拥有一片全新的天地……他是个软弱的人，除了抓住过去的回忆不放，竟然再也迈不出那一步，也因此无论如何都不希望，罗喉也落得和他一样的结局。 原来……我其实知道自己是错的啊！元楼在心里苦笑。云机，果然看透了他的内心，找到了让他面对现实的办法，唯有同样的事情发生在别人身上的时候，他才再也没办法欺骗自己！ “元先生……？”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情绪突然变得非常低落，君曼睩不由上前一步，扶住了他的手臂。元楼却只是对她微笑了一下，轻轻拉住了她的手腕。 “随你大伯去吧，我知道，这个世上，他是会牺牲自己的性命保护你的人！或许，你现在仍然不能完全的相信他，但你要相信你自己，曼睩，你一向聪明伶俐，为了罗喉，为了我……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我……我其实，一直都想要相信武君。”也许直到此时此刻，君曼睩才能吐露自己的内心。但她流着泪，不由怯生生的问道：“可是先生，你难道不同我们一起走吗？” “我很快会去天都看你，也会把你的消息告知你父亲，但现在，我要去见一些避不开的人了。”元楼只是朝她微笑了一下。君曼睩一向知道他内心坚定，因而也不敢强求，只是不由将渴望的目光，投注在了一边的黄泉身上。 黄泉下意识的避开了她的目光。 “哈，黄泉，如果，你心中仍有仇恨的话，大可以再来杀吾一次。”罗喉这样宣告道，随后便一甩披风，转过身去。“曼睩，狂屠，我们该走了！” “等一下，把这两个人也带上啊。”却是裴岚返回了帮会，将冷吹血和虚驕也放了出来。因为冷吹血伤势未愈，她还顺手给人打包了一份药材。“记得按时吃药，不要辜负我们帮主一番心意啊！” 而等到天都一行人和黄泉接连离开以后，她才来到元楼身边，毫不客气的踢了他一脚：“喂，姓元的，需要我安慰你吗？” 元楼：“……”你这是安慰人的态度吗？！ 但裴岚的下一句话，却瞬间转移了他的注意力：“说起来，我们帮会都好久没有聚会过了，哎哎，真令人怀念啊……” “这个我可以！”元楼瞬间兴奋起来，哪还记得自己刚才在伤心什么。裴岚却不高兴的说道：“你还说呢，都怪你啦，帮会现在还是一片废墟，要怎么聚会啊？”想在唱晚池边吃烤鱼都没地方下脚。 “那还不是因为要修新宿舍么！”元楼不以为然的回答。“这还不容易，我们去借一下别人的地盘吧！” 第159章 影帝洗白中 返回十里丹青的雅少收到了来自御不凡的来信。 “嗯？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找到了线索。”因为姐姐不知道为何对兄长的态度大变，笑剑钝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不将此事告知晏锦帆。“上天界的事情，姐姐要责怪谁都可以，但此事二哥着实无辜，我却不能眼睁睁看着沧海平污蔑于他。” 他提着刀离开了十里丹青。 另一边，御不凡的动作如此声势浩大，沧海平岂有不知道的，不过，他倒是不打算阻碍对方调查，只是想趁此机会，将刀无极和醉饮黄龙齐齐诛杀！ 只有刀无极死了，才能消他心头之恨，只有醉饮黄龙死了，才能彻底掩盖昔日的真相，恢复他的名誉，更别提这两个人，居然还是兄弟！ “哈，吾倒是要看看，你们如何逃过吾的手掌心……” 然而无论是他派出的杀手还是毒师，都没能顺利取走两人的性命，虽然将刀无极逼出了蚀骨坑，但他持刀在手，且战且退，中途还遇到了被御不凡派来帮忙的漠刀绝尘，区区杀手又如何是他的对手？ 反倒让见到弟弟的醉饮黄龙十分高兴：“星痕，太好了，是你——” “大哥，你少说两句吧！”刀无极赶紧捂住他的嘴，警告的瞪了他一眼。但因为之前杀手刺杀他时，醉饮黄龙替他挡了一刀，加上之前未愈的旧伤，又添几分虚弱，此时，他的心情也颇为复杂，手上的动作竟显得有几分轻柔。 “嗯？”但绝尘自然已经听到了他的声音。“星痕是谁？” “没什么，你听错了，他说的是绝尘。”刀无极面不改色的敷衍道，一回头才凑在自家大哥耳边严肃的说道：“绝尘想做绝尘，就让他做绝尘好了，何必非要逼他做回紫芒星痕呢？” “哪有这样的道理，他既然是刀龙之一，自然应该回归刀龙天命！”醉饮黄龙却完全无法理解他的话。因为在他心中，唯有带着兄弟们和妹妹一起回家才是最重要的，除此之外，其他任何事情，他都可以不在乎。 刀无极如何不了解他的个性，只能无奈说道：“现在除了银戎，他们哪个愿意做回刀龙的身份？还有姐姐也是，你不要在她面前提起此事了，她是下定了决心，不肯再返回上天界的……我们在这个世界，也已经度过了漫长的几十年，已然拥有了新的一段人生，又为什么非要做回刀龙不可呢？” 虽然……如果不是姐姐突然出现，他是肯定会回上天界去的。 不然，他要怎么看到龙皇吃惊的嘴脸呢？呵呵…… 醉饮黄龙可不知道身边的亲弟弟满脑子都是些搞死亲爹的阴暗想法，只是提到晏锦帆，他也不禁有些发愁：饶是他再想带妹妹回去，也知道当年一事之后，父皇怕也对妹妹起了杀心，他如何能让唯一的妹妹身陷危险之中呢？ 结果就是，三个人各怀心事，一起往御不凡指引的方向前行……直到戴着面具的沧海平带着人突然杀到，将他们围在了其中。 绝尘和御不凡有约在先，又带着两个伤患，自然是提着刀一马当先，拦在前面。沧海平见此情形，不由冷笑着说道：“刀无极，你还真是命大，无论到哪里，都有不明内情的人舍命相救，真是愚昧啊！你私自出逃，离开处刑地，如今又要如何说！” 漠刀一惯沉默，对他的挑衅也是一言不发。刀无极却恨声说道：“若不是你这阴险小人，想要连我大哥一起毒杀，我又何必离开？沧海平，你的仇怨冲着我来，我无怨无悔，但我大哥并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反而是你对不起他才是，你怎么能害他性命呢！” “赤麟……”沧海平冷笑连连，醉饮黄龙却被他感动得差点落泪。不过，两方还未再次交手，就有人大声喝止道：“且慢，且慢，暂且听我说上两句吧！” 听到这个声音，别人犹可，漠刀绝尘的嘴角却轻轻弯了起来。敏锐的察觉到他神色的变化，刀无极的心也跟着安定了两分，平静的等待着最后结果的到来。 没有令他失望，御不凡果然当众揭露了事情的真相：不仅当初沧海平交出的面具杀手其实正是他自己的手下，他刚才还趁乱抓住沧海平那个用毒的杀手，请了陆摇光来证明对方所用的毒和刀无极醉饮黄龙身上所中的如出一辙，当然还有最关键的一步——他请了君曼睩来作证，之前一直和武君罗喉有来往的人，根本不是刀无极，而是沧海平！ “你——！”沧海平没有想到，自己的一切谋划，竟然被他一夕倾覆，当即拔剑朝着君曼睩刺去——随着一阵花瓣纷纷扬扬自天际落下，持剑挡在他面前的，却是一身粉裳的姜橙子，只听她笑嘻嘻的说道：“在我面前想打曼睩，你算个什么玩意儿啊？” 她手中双剑虽然镶金带银，看起来像装饰更胜过宝剑，然而甫一交手，沧海平只觉虎口一阵剧痛，手中长剑差点脱手而出，方知这美貌少女剑法竟也卓绝，心中顿时羞恼更甚：“你这个贱人——” “诶，虽然你出言不逊，但今天不是我的主场，我可没打算抢别人的机会。”姜橙子却是径直的收剑回鞘，丝毫不为他的言语动怒。“雅少，好歹我和你、和天老爷也是一起喝过酒的交情，相信你一定会为我好好教训他的，不是吗？” ——在她身侧，笑剑钝按着天刀，已然面色沉郁的逼了过来。 他虽然不是在场唯一的苦主，但刀无极正想和他搞好关系，自然也不会同他抢这个人头，倒是一直小心翼翼的躲在角落里的陆摇光看情形已经被控制住了，连忙上前给醉饮黄龙和刀无极各自把了把脉：“哇，你们怎么把自己折腾得这么惨，等回去阿锦又要生气了。” 她不说还好，这么一说，刀无极立刻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沉闷的咳嗽了两声。“咳咳……无妨，你不要告诉姐姐就是了。” “那怎么能不说，阿锦其实也好担心你们的。”不过她好像一直在纠结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以至于都不想来看这件事的结果，陆摇光是不太清楚啦，她只是出于对好朋友的爱护之心，爱屋及乌，便决定先帮这两人治疗了一下，然后等着和他们一起回天下封刀去。 也是手刃了沧海平，为挚友海派天老爷报了仇的缘故，笑剑钝的心情难得好转，去天下封刀接了苏醒的海派天老爷之后，又亲身将他送至龙王厝。此番回到故地，又是差点经历一番生死，饶是海派天老爷素来豁达，也不禁百感交集，与笑剑钝言道：“江湖风浪，委实令人生畏，若不是有雅少你在，我此时已经是白骨一具了，真是世事难料。看来，我也是时候远离这些杂事了。”竟是骤然生出了退隐之心。 “海大哥……”平心而论，也是因为视他为此生挚友，担心他再被卷入滚滚江湖浊浪，笑剑钝一时竟不想反驳，又怕自己的态度会伤到他的自尊心，一时之间不免有些踌躇。倒是海派天老爷豁达一笑，拍着他的肩膀安慰他道：“但不管我身在何方，只需要你一句话，我就会来到你身边，因为，你是我的兄弟啊！” “海大哥……”笑剑钝闭上了眼睛。“有你这句话，吾便是立时死了……也甘愿了！” 他们俩才互相勉励了一番，就听到一阵婉转莺啼自门外传来，却是红牌、解语、霜儿三人来到此地，几个人自然又是好一番叙旧。霜儿叽叽喳喳的说道：“解语姐姐说雅少在这里，雅少果然就在这里，一点都没错！” 闻言，红牌不由掩嘴一笑，解语的脸上也闪过一丝羞赧的晕红。笑剑钝拍了拍她的头顶，却也不由笑道：“解语素来最知我心意，难为你们找过来了。” “哪里，能看到天老爷平安无事，我等才是不虚此行了。”解语笑着说道。红牌也道：“如此，雅少也就能放心了，雅少你能放心，我们才不会为你担心啊。” “哈。”笑剑钝潇洒一笑，心中也是感慨万千。不过，还没等他再说点什么，却又有一位客人不期而至，来到众人面前，正是提着两坛好酒的姜橙子。 “耶，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大家都在啊。”随着她逐渐走近，海派天老爷只觉得整间屋子都跟着光芒大盛，不由感慨这位姑娘的美貌着实有些夺目，而姜橙子已经三两步来到他面前，高高兴兴的将手里的酒坛递给了他：“海大哥，这是答谢你上次请我喝的好酒，你和雅少如今在此重聚，总要好好喝上两杯吧，如何？我还可以帮你们弹琴助兴呢。” “多谢姜姑娘美意。”人家好心把酒送过来，海派天老爷自然也没法拒绝，更何况他那位兄弟笑剑钝，也正朝着这位漂亮姑娘温柔的微笑呢。 他正要说干脆由他设宴，好好犒劳一番在场所有人，也算是安慰姑娘们这段时间的担惊受怕，却又有人提着一个巨大的箱子走进门来，有些紧张的问道：“请问，海派天老爷在吗？” “我就是。”海派天老爷连忙迎了上去，心说他刚才还以为又是有漂亮姑娘要来找雅少，真是吓死他了——看来兄弟太过英俊风流也未必都是好事。 “原来你就是海派天老爷！”来人也十分高兴的凑了过来，把手里的箱子放在了地上，示意他来看。“我捡到了一个宝物，听说你是这方面的行家，所以想请你为我鉴赏一下！” “捡到的，宝物？”海派天老爷虽然竭力克制，没有露出轻蔑的表情来，心里却颇有些不以为然——这种人他见识得多了，其实根本不是什么宝物，只是拥有者的臆想罢了！不过，出于职业道德，他还是伸手试图打开箱子，想看看东西的阵容。“好啊，先让我看一看……” 然而，一只雪白的手横过来拦住了他，另一只手则是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姜橙子仍是温柔的微笑着，嘴上却毫不客气的说道：“还是请雅少来打开吧，海大哥只需要旁观就好。” “不错，还是让我来吧。”笑剑钝拉开他的手，抬起头和姜橙子对视了一眼，忽然明白对方已经知道箱子里装的是什么，不由感觉到一阵安心，朝她点了点头。 他朝着箱子伸出了手。 第160章 团战前奏 随着箱子的打开，竟有一股浓郁的血腥之气扑面而来，海派天老爷等人均是忍受不住，纷纷掩住口鼻，露出意欲作呕的表情来。 姜橙子倒是面不改色的上前一步，往箱子里看了一眼，果然看到一把银白的长剑躺在其中，剑鞘之外套着一层人皮。她看笑剑钝神色复杂的将长剑取出，想起他原本会经历的一切，也不禁一声长叹：“究竟要退到何处，才不是江湖呢？” 只听啪的一声，那拿来箱子的客人已经由刚才的大活人变成了血肉模糊的一团，倒在了地上。霜儿猝不及防之下，被这惊悚的一幕吓得大叫起来，红牌连忙将她搂住，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背，解语则是不解的问道：“这是怎么回事？雅少，这是什么剑？” “……没什么。”听到她的声音，笑剑钝立刻回过身，却并不打算为她解答。但他不说，乃是为了照顾女孩们的心情，姜橙子却看不惯他这样的态度，不禁插嘴道：“这是雅少过去的剑，曾以其斩杀了一位敌人，却就此遗落，现在有人将它送来，可不是为了让你安心，是提醒你，昔日的恩怨，并未结束！” “姜姑娘！”笑剑钝阻止不及，话已经让她说完，只能苦笑着摇了摇头。海派天老爷闻言，却是大惊失色，担忧道：“雅少，怎会如此？这可如何是好？” “海大哥，你纵横江湖也有这么多年，总有些隐蔽之处可以居住吧？”姜橙子熟门熟路的安排道。“还要劳烦你，把妹妹们也一起带走，我和雅少现在便送你们过去！接下来，我也会留人在你们身边，一旦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你们立刻通知我，我自然会第一时间去找你们。” 她所谓的人，自然是指隐元会密探的傀儡，对方通过帮会来通知她的话，会比其他任何方式都要迅速！笑剑钝知道她是一片好意，自己原也不该拒绝，只是仍是忍不住苦笑着说道：“此事，吾自己可以解决，姜姑娘既知危险，又何苦卷入其中呢？” “我也不是为了你啊，是为了乐善好施的海大哥，为了飒爽的红牌，温柔的解语和可爱的霜儿啊。”姜橙子坦然答道，也跟着沉下脸来。“虽然现在，只是我杞人忧天，但我也不怕告诉我，我知道百罹刑迹是个什么样的人！倘若他只是对付你，那是有仇报仇，有怨抱怨，但他绝不是不会对你身边的人下手的人！” “原来，姜姑娘也和他有仇？”笑剑钝不免有些诧异。他是因为故友裘招的身死对上对方，姜橙子却又是因何缘故呢？ “算是吧……对温柔可爱的女孩子下手的贱人，都是我的仇人！”姜橙子撇了撇嘴，不禁对解语温柔一笑，后者却不知何故，避开了她的目光，让她有些担心对方是不是也受到了惊吓。 “不过，好难得这把寄风云回到了你的身边，不如……”她眼珠一转，忽而有些技痒，不禁笑着说道：“雅少，可还记得你我再见的时候，我是为何找上你的吗？” “当然记得。”笑剑钝如何能忘怀？便是之前的惊鸿一瞥，他至今也仍是历历在目啊。“你是想看究竟是谁敢称天刀笑剑钝，想找吾试一试你的剑法。” 说到这里，他已然明白了姜橙子的意思，不由携着她一起往屋外走去：“只是，吾已多年未曾用剑，只怕，未必如同姑娘你想的一般。” “你太客气了，以你的傲气，倘若你剑法不成，又怎会弃剑从刀？”姜橙子抿嘴一笑，来到中庭后，便摆开架势，将双剑握在了手心。“还请让我瞧瞧，你是如何笑剑钝的！” “好！”被她剑气一击，感觉自己手中的寄风云也在蜂鸣不断，跃跃欲试，笑剑钝手心内劲一吐，将长剑外套的人皮撕得粉碎，随即拔剑出鞘。“请赐教！” * 尽管有心和朋友们一起k歌，奈何大家各有事忙，一时之间居然难以到齐。 “什么，橙子去找雅少去了？”天下封刀之内，元楼一边帮晏锦帆递着锻造材料，一边和她闲聊。晏锦帆脱了外衣，赤着半边胳膊，拿着铁锤敲打着烧的通红的铁块，随口答道：“是啊，你又不是不知道，雅少的仇人要找上门来了啊，橙子能看着解语他们出事才有鬼。” “也是哦，报仇就报仇，但牵扯无辜的人最无耻了！”元楼一想也是，就姜橙子那个怜香惜玉的性格，对漂亮女孩子的命运不是更上心。且既然事涉人命，他当然不好让人回来啦。 “而且，凌霄那边不是说佛业双身破封在即，他要去帮素还真诛杀他们吗？”晏锦帆提醒他，因为届时天下封刀大约也要出一份力，她还打算自己也跟去呢。 “哼，凌霄。”一想到逸凌霄，就想到不知道被御清绝拐去了什么地方的燕倾和，元楼顿时不高兴了。“不要跟我提他！最近我都不想理他了！” “你还真生气了啊？当王母娘娘这么有趣吗？”晏锦帆停下手上的动作，伸手戳了他两下。元楼往旁边挪了挪，不高兴的抱怨道：“阿锦，你不会也说我是无理取闹吧，御清绝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们不是都知道吗？” “说得好像他是反派一样，难道他不是正道栋梁嘛？”晏锦帆故意说道。“我觉得他还挺有原则的啊，就是有点恋爱脑……不过这和我们小燕没什么关系吧？他们不是朋友吗？” “他明明是对小燕有意思！我都不明白你们怎么一个个都瞎了……你笑什么？” “哈哈！”晏锦帆戳了戳他气鼓鼓的脸颊，坦然说道：“我倒是觉得，倘若他真的喜欢小燕的话，倒霉的可是御清绝呢。” “哈？你的意思不是我们小燕不值得他喜欢吧？你不是这个意思吧？”要是有人敢这么说，就算晏锦帆也是他的好朋友，他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你啊，当局者迷。”晏锦帆简直懒得说他，撇开小燕一向对感情的事情少根筋不提，他这么针对御清绝，只会让小燕觉得琴主好可怜好吗，因为燕倾和绝不是因为元楼是他最好的朋友，就因此失去自己原则的人。 她不想再此事上纠结，因而干脆转移了话题，转而问道：“说起来，佛业双身是怎么被打败的，你还记得吗？” “记得啊，不是霹雳第一扛把子，书大杀的吗？我记得那都是兵甲龙痕的事……咦？”被她这么一问，元楼也不禁疑惑起来。 “现在才只是刀龙传说时期吧，佛业双身肯定不是在这个时候被打败的，凌霄难道忘记了吗？” ——逸凌霄当然没有忘记。 正相反，因为他们现在恢复了昔日对抗弃天帝时候的记忆，反而让逸凌霄对天命有些别样的想法——在素还真自罗喉处得到玄牝母血之后，他就把东西讨来，先拿回帮会去给奶妈们看了看：“来来来，小可爱们，抓紧时间往里面加点东西，今晚我们就要杀佛业双身了。” “我以为你会阻止素还真？”陆摇光不太清楚这段剧情，裴岚却知道佛业双身并非亡于此处，不禁露出疑惑的表情来。逸凌霄耸了耸肩，很直接的告诉她们：“可别了吧，破坏这种剧情进展多半是没用的。更何况佛业双身原本就破封在即，正道本就是争分夺秒，纵然我能说服素还真，可未必说服得了其他人，不如将计就计！” “只怕毒药对他没什么用哦。”话虽如此，裴岚还是从系统背包掏出几瓶药就往玄牝母血上倒，不管有没有用，先用了再说。陆摇光则是充满羡慕的说道：“这个东西是很好的蛊种啊，要是可以养成蛊就好了。”但她也知道这是重要道具，不可能给她啦。 “咦？”逸凌霄却不由眼前一亮，在她耳边低声吩咐了两句，拍着她的肩膀说道：“就交给你了！晚上阿锦也要去，到时候你必须一直待在她身边，有不对劲的地方就神行回帮会哦。岚岚就待在帮会里等我们吧。” “ok啦。”这完全就是老规矩，两个姑娘都一口答应下来。逸凌霄则是打开私聊频道，又将自己的计划同晏锦帆和唐云机说了一番。 第161章 团战结果 尽管耗费了正道人士这段时间的诸多奔忙，经历了几番波折，甚至集合了当前正道台面上所有能排得上号的战斗力，然而这次围剿，仍然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悲剧。 ——因为传说中能够杀死佛业双身的佛顶冥塔和玄牝母血，不仅没能如愿成行，反而彻底破坏了百灯联戒，使得邪灵之首提前破封而出！ “佛自业障，天蚩极荡。”天蚩极业先一步踏出鹿苑一乘，径直落在素还真、谈无欲和千叶传奇面前，爱祸女戎则是腰肢款摆，笑盈盈的对上了一边的叶小钗和万古长空：“爱本祸劫，遍地女戎！” “不好！”一看形势不妙，正道众人皆被佛业双身破封的强大气劲所伤，四周还有邪灵十一天禁在虎视眈眈，苍果断将手中怒沧琴一拍，白虹、明玥双剑齐飞而出，落于身侧，以双剑为阵眼，再现昔日玄殛十绝阵，将邪灵大军困入其中；在他身后，逸凌霄单手握剑，勾勒出遍地星海、八卦回旋，随后，剑气化作淡蓝色光罩，将受伤众人统统拢入其中：“镇山河！” 夜色之中，唐云机身形腾挪之间，只见数点寒星划破天际，被孔雀翎击中的邪灵，无不惨叫着死去！眼角的余光看到玉刀爵被天堂之萼，逼到角落，她一个翻身，扔出子母飞爪勾住对方，飞跃到他身边，带着他迅速往一边闪开——但饶是她身法卓绝，那飞卷而来的黑色玫瑰仍像是长了眼睛一般打在她的心口，让她忍不住发出一声吃痛的闷哼。 “啊！你……你没事吧！？”玉刀爵不由一惊，连忙扶住她的手，关切的问了一句。仗着有面具的遮掩，对方看不到自己口吐猩红的模样，唐云机只是轻轻摇了摇头，便将他推入镇山河范围之内，再次投身战斗之中。 但佛业双身能够纵横两部剧，实力自然不是吃素的，镇山河能撑住邪灵全力一掌、坚持一刻已是极限。而随着光罩的破裂，鹿苑一乘附近的山崖之上，忽而响起了清越的笛声。 “额……”天蚩极业按住额头，神情竟有一刻的茫然。恶体有难，爱祸女戎立刻察觉不对，一掌拍开持剑而来的叶小钗，返回天蚩极业身边，将手指按在他的眉心——在她邪力侵入的一瞬间，山崖上陆摇光立刻切断了自己和蛊虫之间的联系，但仍是一阵气血翻涌，骤然吐出一口血来！ “摇光！”一边的宵立刻接住了她，将她揽入怀中。陆摇光朝着旁边守卫的晏锦帆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随后便立刻发动了神行千里，返回了帮会。 而在她身后，晏锦帆已经抽出新亭候，朝着地面上的战局一跃而下，一刀劈开了正在攻击唐云机的一个邪灵！ 尽管蛊虫催动毒素的拖延仅仅只维持了一瞬间，但没等天蚩极业缓过神来，天际忽而闪过一道灼灼昊光，却是打败了无界主问天敌的罗喉突然来援，趁此机会，正道诸人纷纷化光逃离了。 等回到云渡山一清点，正方虽然没有损失多少人手，但却伤倒了一大片，受到爱祸女戎重点照顾的叶小钗和万古长空伤得尤其严重。裴岚挽着陆摇光从帮会里出来挨个疗伤，当然还得到了逸凌霄的关心：“摇光没事吧？” “没事，我切断得很及时哦！”虽然因为蛊虫是她炼制的，或多或少都会受点影响，但她已经吃过药了，便朝着逸凌霄露出灿烂的笑容来。 “不过，我能感觉到，我的蛊虫已经被杀死了……” “没关系，摇光很厉害啦！能拖延一刻已经好了，岚岚的药也是哦。”逸凌霄虽然想了个损招，倒也没期望于能多管用，毕竟佛业双身这么容易就被打败了的话，九界佛皇也不必用生命来构建百灯联戒这个囚牢了。能够多救几个人、多杀几个邪灵，已经算是万幸。 “倒是武君那边，不知道能不能再努力一把……” 他若有所思，裴岚却没心思理他，而是在围着谈无欲和唐云机打转，颇有几分愤愤不平的说道：“是谁下的手，太过分了！” “好啦，只是小伤罢了。”唐云机自己就先服了药，虽然胸口仍在隐隐作痛，但她面不改色，先是安慰了玉秋风一番，表示玉刀爵没事就好，此时又喝止了裴岚：“翎儿身边有谁在陪着？” “阿锦过去陪他了。”既然她确定自己没事，帮谈无欲处理过内伤之后，裴岚就走开了。 * 向佛业双身放下豪言，宣告彼此的合作关系已然改变之后，罗喉返回了天都。 “武君！”冷吹血和狂屠都假装只是路过，其实看到他平安无事才放下心来。君曼睩温了好酒，一直在大殿中等着他，直到他踏入大殿，才笑盈盈的迎上去：“武君，欢迎回来。” “嗯。”罗喉神色虽然不变，却将手放在她肩膀上拍了拍。君曼睩也不在意，只是请他到王座上坐下，亲手奉了温酒给他。 当然在场还有一位不速之客。 “曼睩，我的酒也喝完了，你怎么不再帮我倒上？”元楼单手支着头，另一只手正拨弄着膝上青雀无尘，虽然曲不成调，却也并非杂乱无章。君曼睩回过头看了看他，不由嗔怪道：“先生，少喝点酒吧，你刚才已经喝了好几杯了。” “唉，诗万首，酒千觞，几曾着眼看侯王。玉楼金阙慵归去，且插梅花醉洛阳……”元楼睁开眼睛，指了指王座上的罗喉。“武君在此，我更得多喝两杯，好压下心底的畏惧之情啊！” “哈哈。”君曼睩掩嘴而笑。罗喉也道：“吾倒没看出来，你有什么地方怕吾了。” 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又岂是会因武力和身份而屈服？ “我怎么不怕。”元楼漫不经心，手下的乐章却骤然变了调子，转为一曲十面埋伏。“我怕你——突然死了啊！到时候，岂不是让曼睩伤心？” “元先生！”亲眼目睹了一番罗喉的死亡，君曼睩再听不得这样的话，难得抬高声音呵斥了他。罗喉却不以为然，满是兴味的挑起了眉毛：“你是觉得吾不是佛业双身的对手？” “你有伤在身，功体未全，难道还需要我来说？”元楼才不怕在君曼睩面前揭露这点呢，倘若罗喉日后仍是敌不过佛业双身的能为，至少要让君曼睩知道他是输在了何处！ 因为有些人，逝去远比花落匆匆，匆忙得连一句道别都不曾留下…… 罗喉是不是至今含恨，不曾和他的兄弟们道别呢？就像他一般…… 他一时间有些恍惚，却又听罗喉说道：“哈，区区佛业双身，还不是吾的对手！再说这等丧气的话，你便提头来见吧！” “罗喉，倘若佛业双身也不是你的对手，那么，谁才是？”元楼反问他。“邪天御武？他已被你和你的兄弟所杀。刀无后，醉饮黄龙？但小人能以阴险招数取人性命，却又能否说是将你打败呢？你说你复生的目的，是为苦境创造战争，为英雄塑造存活的土地，但当年，你和你的兄弟站出来反抗邪天御武的时候，是把自己当成了英雄吗？那个时候，你们就一定肯定自己能活下来，不会有任何人牺牲吗？” “——你看着黄泉的时候，你看着曼睩的时候，你看着镜子的时候，有注意过自己的神情吗？你所畏惧的，最大的敌人，真的不是你自己吗？” 罗喉没有回答，一阵风过，两人才发现王座上已经没有了他的身影。君曼睩知道他多半又去了天台远望黑暗中的天都，有心前去陪伴，但却又担心的看了看元楼，放心不下把他一个人留在此地。 “先生。”她在元楼身边坐了下来，用两只手握住了他放在琴面上的一只手，柔声说道：“你和武君，是不是以前就见过？所以一直以来，你其实为了他做了很多事……” 除却一开始以为罗喉要对她不利，单枪匹马杀上天都，被罗喉打得半死以外，他所做的一切，其实都并非和罗喉作对。 是他，引导了自己去看天都的历史，也是他，平静旁观了黄泉的复仇、暴君的死亡，但同样也是他，救下了狂屠，冷吹血还有虚蟜，他…… “啊，那个啊。”元楼歪了歪头。“其实我以前是他的粉丝来着，但……那其实都不重要了，我也不是为了他在做这些事。”和剑雪无名不同，他对罗喉的生死其实并没有那么在乎，还是因为唐云机之前的话，才让他直视了武君的人生。 “我只是个胆小鬼，自己做不到，就想看看，做得到的人，会是什么样子……” 罗喉在逐渐从痛苦的过去中走出来。他失去过，被背叛过，经历过痛苦，却也得到过平静，终有一天，他会接受属于罗喉的、新的人生。 所以，他想要为他留下更多的东西。 ——因为，自己仍然不知道，此处是不是自己的终点。 “元先生……”虽然他的表情很平静，但不知道为什么，却比哭泣更令君曼睩心痛。她只能更紧的握住元楼的手，感觉到他目光朝自己看了过来。 “曼睩，你怎么看待历史？” “诶？” “夫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知得失。”元楼也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像是已经整理好自己的情绪，温和的对她说道：“去把那本天都制典拿过来，是时候让你见识一点新的东西了。” 第162章 过渡章节 尽管计划中的诛邪失败，但从罗喉最后的举动察觉了他的态度，素还真也顾不得养伤，就急急忙忙从云渡山赶来了天都。 不过尽管之前又是为他取得玄牝母血，又是为他以决斗引开问天敌，提及和佛业双身敌对之事，罗喉的态度仍有些暧昧，甚至老调重谈，又说起了自己昔日被千叶传奇和天下封刀围攻之事。 素还真别无他法，也只能先去天下封刀与刀无极商议，不过还没等他离开天都，虚蟜就从暗处跳出来，先将他请到了君曼睩的房间。 房间里面，元楼正奋笔疾书，君曼睩坐在一边，正同他商议其中的内容。见清香白莲走进来，元楼也只是调转笔头，指了指自己放在书桌一角的书本：“你来得正好，帮我提个字吧，有素还真认证，想来相信的人会更多。” 素还真低头一看，见是一本名为《天都兴亡录》的书册，翻开来看了看，不禁先是一阵诧异，随后跟着若有所思起来：“原来，当年的真相竟是如此……这也是你们一开始就知道的事情吗？” “天都内有史书留下。”元楼指了指一边的一堆“参考书籍”，顺便给他提供了一个人证。“如果你还有怀疑，何不去问问枫岫主人，毕竟，他就是当年为罗喉献计，以十万人的鲜血削弱邪天御武的天舞神司，这段历史，也是他一手铸就啊！” “啊！”闻言，君曼睩不由一惊。整整十万人的淋漓鲜血，她不管看过多少次，都还是会为这个可怕的数字感觉心惊胆战，更何况她如今已经知道，其实十万人的血也是不够的，是武君和先祖的两位兄弟挺身而出，献祭了自己，才使得计划顺利进行了下去。 那时候，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的武君，该是何等的心痛啊…… 元楼却不怎么当回事，反而趁机教训她道：“我早就跟你说过，枫岫主人肯定不是坏人，但也未必是什么好人，你应该庆幸，你在他的计划之中，性命并不是需要双手奉上的东西！以后你还是要离他远点。”所以，他才最讨厌这一类的智者！ “不过……曼睩，你可能答我，倘若，杀一人能救百人，这个人，你是杀，还是不杀呢？” “这……”君曼睩自然不能作答，虽说舍一人能救百人似是无奈之举，但涉及人命，又岂能用一和百来权衡得失呢？ 她露出为难的表情来。元楼看着有趣，不由轻轻碰了碰她的衣袖：“好啦，不用那么为难，好像我在欺负你一样。听听我的答案吧——倘若，被舍弃的人是你，而你自己也愿意的话，那当然没有任何问题。但倘若，要舍弃的是别的什么人……我不会为别人做出决定的，任何人想要活着，都绝不是错误的！” 素还真静静看他教导了一番小姑娘，心里觉得十分有趣——其实元楼的外表和君曼睩年纪相差不远，两个人凑在一起正是郎才女貌，相当般配，不过嘛，元楼一开口，他就知道对方只是将身边的姑娘当成需要他看顾的后辈。 “哪里，就算没有人证，劣者自然也是相信你的。”他面不改色的说道，果然在扉页上留下了自己的名姓。“只是，即便有此书流传，百姓也未必会将此事放在心上……” 什么武君、暴君，其实真的有那么多人在乎吗？不，只要能过好自己的日子，大多数人对于这等事，都只是事不关己的漠视罢了。 所以，他们才能轻易口出恶言，所以，他们才能轻易把人逼上绝路，因为在他们心中，这不过是一件和自己无关的小事，雪崩的时候，雪花如何会觉得是自己的过错呢？ 谁知道元楼比他更绝：“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不是还好好写了前言吗。” 素还真便倒回去翻开前言一看，发觉对方在此篇中用大量华美辞藻吹捧了一番武君的能为，说是佛业双身只能由他打败，苦境也只能由他来拯救，不由失笑道：“只怕这会弄巧成拙，引得武君动怒，也会给你带来危险。” 他和元楼也已打过不少交道，知道对方虽然没那么正直，但也并非是坏人。虽然，此时佛业双身为祸四境，百姓们惶恐不安，倘若武君真的是野心家，或许会顺势而为，为自己造势，但罗喉既然不是这样的人，便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了。 元楼却还是那副懒散的模样，淡淡的说道：“他也该从天真中走出来了。可笑，纵使他武功盖世，闻名遐迩，对于百姓来说，也不过是个可望不可及的传说，谁会在意传说是怎么想的？他已经站在神坛上，却在乎别人说他是暴君，这是何等的无聊……就让他看看人心是何等的愚蠢吧。我倒觉得，那些无关紧要的人说的话，千百句也比不上狂屠，曼睩，虚蟜，还有黄泉留在他身边。” 他目的已然达到，便将素还真送出了天都，回头又对君曼睩笑道：“写了这么久，你也累了吧，要不要休息一下，来听我唱歌？” 他一向爱抚琴做歌，君曼睩又如何不知道，不由微笑着朝他点了点头。元楼拿出琴来上紧了琴弦，一边漫不经心的补充：“我今天心情不太好，唱不出欢乐的调子，还要请你多担待。” “先生说的哪里话，人总有难过的时候。”希望唱歌能宣泄他内心的悲伤，让他好起来才是。 ——但她真没想到，元楼唱的是这样一首歌。 “风沙漫延，扰乱晴天，丹心照明月。遥望城外，兵器相见，浮生又一劫。君独守皇宫已非昨日威严，谁在此哽咽。故人一直就站在君的面前，不问也不怨……” 他唱道：“打乱了君一统天下的约定，谁可以同行，原来不需要用战争去平定，要先得人心……”声音苍凉而寂寥，一边伸出手去，为君曼睩擦去了脸上不知不觉滑落的热泪，这姑娘怔怔的问他：“这首歌叫什么名字？” “故人叹。” “我……”君曼睩以袖掩面，却仍是忍不住哭着问他：“倘若，如今站在这里的，不是我，而是凤卿先祖，武君，是不是能更开怀一些呢？” 元楼不由沉默了一阵，才缓缓答道：“或许，你的先祖会恨自己和罗喉，为何不死在邪天御武伏诛的那一刻！” 只有死去的，才是永远的英雄，才会变成天空中闪闪发光的星辰！然而罗喉恨的，难道不是这些属于他的星星，仍然明珠蒙尘吗？ 他不会为这本书生气的，因为自己在书中详细记载了他死去的兄弟的名姓、生平、战果、结局。哪怕他自己的污名永不消除，他一定也希望能让世人知道，曾经有人和他一同，照亮了整片西武林的天空！ 他恨的是，他们竟如同那自愿牺牲的那十万人一般，都成了“无名无姓”！ 思及此，元楼手指一勾，琴上曲调，忽而又变为了另一首。他轻轻哼唱道：“贪一世英名，哦追权贵烟云……” “这三尺黄土，能不能葬你霸业雄心，物换星移，这青史谁来留名？不要恨，生不逢时，天要灭你轮回早已注定！” 琴声如水一般绕梁不绝，伴随着歌声一同传出房间，随后亦如水一般，流入了屋外人的耳中。 他安静的瞌上了眼睛。 第163章 和好倒计时 天下封刀。 得知素还真此行是想化解天都和天下封刀之间的仇怨，刀无极先是一阵惊诧，随后不掩担忧的说道：“素贤人高义，一切都是为了打败佛业双身，让武林重归平静，我自然知晓。此等危机之前，区区恩怨，又何足道哉？只是，罗喉昔日，是死于师尊和我大哥醉饮黄龙之手，涉及生死，又岂是如此好原谅的？” 他长叹一口气，背着手站在窗前，若有所思。素还真也知道此事于他也是为难，不由试探着问道：“不然，让劣者与醉饮黄龙一谈？” “不，我大哥生性耿直，当年，也是为了救助天都的百姓，才会答应与师尊联手诛杀暴君！他也因此被师尊欺骗背叛，受伤颇重，不得不隐姓埋名，退隐江湖，我……我实不忍他再面对当年之事！还望素贤人你，满足我这一点自私的愿望吧。” 素还真道：“只是，武君未必不知道他已重出江湖，且身在天下封刀，他虽没有主动讨要，但此时旧事重提，未必不是这个意思，还望主席好生思量。” “我明白。”刀无极却转向他，露出一个释然的微笑。素还真不由一愣，忽然之间，便明白了他的决意。“素贤人，请你在天下封刀外稍做等候，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处理一些事情，随后，我会随你前往天都，真正解决此事。” “这……哎，好吧，那劣者就先告辞了。” “请！” 他方才送走素还真，御不凡就端着药碗来到他的房内，请他喝药。刀无极接过药碗之后，却没有像往常一般要他离开，而是请他在自己身边坐下，陪自己闲聊一二。 “哈，主席是想要我作陪吗？”御不凡又惊又喜，立刻坐了下来。“像我这么乐观的人，当然是会把主席你哄得眉开眼笑啦！” “哈，这段时间，真是有劳你为我四处奔波，倘若不是你，也没有我刀无极的今日。”刀无极一边说，一边取出一个精美的盒子给他。“这个送给你。” 御不凡打开了盒子：“咦，是名刀银月，这么贵重的礼物……” 刀无极倒是平静的回答：“再好的兵器，也要看落到谁的手里，我原本是想要把它留给无形或者无我，不过，他们俩皆天资有限，驾驭不了这把宝刀。好刀，还是要赠明主，你就收下吧。” “这……”他说得郑重，御不凡一抬头，正对上他两鬓的霜白，只觉得他这段时间委实憔悴了不少，心下也是一阵难过：“主席，其实，经过这次的事情，两位少主都成熟了许多，相信迟早有一天，能接过主席你肩头的重担的！” “哈，但这世上有些事，却不是努力就能做到的啊……”刀无极并不欲在此事上与他多谈，只是转而问他：“漠刀绝尘还在天下封刀吗？” “是。”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问起绝尘的事，但御不凡还是微笑着答道。“其实，绝尘此来中原，是为了找到昔日意图将他所属于的荒漠一族诛杀的凶手，只是因为担心我，才会一直留在这里。像我这么成熟稳重的人，当然不可能一直耽搁他的时间啦，我已经打算送他离开天下封刀了。” “他性情冷淡，少有在意的人，却这样在乎你，你们一定是非常要好的朋友。”刀无极却露出一个欣慰的微笑。“真是太好了，不凡，有你在他的身边……我是说，一个人的一生，都未必能遇上这样的好友，是你的幸运，也是绝尘的幸运，请你今后，一定也要一直留在他的身边。” “主席？”总觉得他的话语里有股奇怪的意味，御不凡不禁有些疑惑。刀无极却叹着气说道：“也许是人老了，就喜欢怀念过去，我今日，实在很想说过去的一件旧事，能不能请你，听我说上一说？” “哈，像我这么善解人意的人，当然要说没问题啦！”御不凡理所当然的回答，却不想刀无极沉默一阵之后，同他说了一个悲伤的故事。 “曾经，有一个国家的皇子，那个国家，一直将六只手指的人视为异端，他却生来就是六指……” “他的孪生姐姐非常爱他，不管面对怎样的困境，都在拼命保护他。其实，她完全是正常的、尊贵的，可以大方的享受作为公主的尊荣，享受大家的爱戴和推崇，根本不需要管自己的弟弟，只需要像这个国家的其他人一样，漠视这个可悲的怪胎就好！可她偏偏没有，因为她说，他们永远都是一样的，从出生开始，到死亡结束，她不允许别人欺辱她的弟弟，也不允许皇子轻视自己……” “可是，她最终为了保护弟弟，而选择了在他们君父面前自尽！” “啊？！”御不凡不觉惊呼出声。“那后来呢？那位皇子怎么样了？” “他疯了。”刀无极的口吻仍然平静。“他恨所有人，恨狠心逼死姐姐的父皇，恨不在家的大哥，恨就站在一边、眼睁睁看着姐姐死去的弟弟们，恨无能为力的自己！他想过去死，可是姐姐却想要他活下去，她已经不在了，那么，他就需要连她的那份人生，一起活下去，让昔日迫害过他们的人，都得到报应！” “于是，在逃离那个国家以后，他开始了报复！大哥被人欺骗，他明明知道，却只是坐视不理，弟弟们都开始了新的人生，他却不想让他们如愿！为什么，自己现在已是孑然一身，他们却可以拥有新的家人、新的朋友、新的羁绊？他要让所有人，都像他一样一无所有！” “其实，他的四弟，此时已经没有了过去的记忆，生活在距离他很远的地方，但这个疯子，仍然不远千里的赶去，试图将他现在拥有的亲人统统杀死！还是因为有三弟拼命阻止，他才不得不离开。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有错，直到有一天，他的姐姐突然来到了他的面前，在她的面前，他才发现自己，其实已经……不配称之为人了！” “这……”御不凡差点说不出话来。“既然，他已经知道自己做错了事，那么此后，也可以改过自新，不再作恶吧。” 随后，他看到主席朝他微笑了起来。 “不凡，你真是好心，但不是每个人做错了事，都有改过自新的资格，也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的机会。”他伸手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语气里带着经历沧桑的苍凉。“除了赎罪以外，人们还有自己肩头需要扛起的责任，当你要面对更大的责任的时候，你就会发现，昔日的恩仇，也终究只能成为遗憾。” “好了，你好好休息，日后……天下封刀诸事，你父亲还需要你的辅助。有你们父子在，我很放心。”他带着长辈的慈爱说了这句话后，就恢复了往日的威严，告知御不凡，自己已经应允素还真，要为讨伐佛业双身而奔走，今日就要出发，这段时间，天下封刀的所有事情，都交由玉刀爵掌管了。 他说完便推门离开了房间，只留下御不凡怔怔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又莫名将目光投注在名刀银月之上。 “怎么感觉主席话里有话？绝尘，灭族，嗯……主席的姐姐不也是才回到他身边吗？还有大哥……” 越想越心惊胆战，御不凡霍然起身，手臂却不小心扫到一边装着银月的木盒，盒子啪一声掉落在地上，顿时被摔做了两半。 “嗯，盒子里居然有夹层？”察觉到碎裂的木头下露出的一点白纸，御不凡弯下腰，将其捡了起来，展开一看，却发现，这是一封刀无极写给漠刀绝尘的书信！ “啊……！”只是一扫信中的内容，御不凡整个人都战栗起来，连忙握住信纸，狂奔出了房间：“绝尘！绝尘！” 而在他四下寻找绝尘的时候，刀无极已同素还真来到天都，跪倒在罗喉面前，将当年的往事娓娓道来，并诚恳的请求道：“天下封刀之事，和我大哥醉饮黄龙的所作所为，都由我一人承担，我此来的目的，就是请武君放过天下封刀的其他人，也请武君，在对付佛业双身的时候，伸出援手！” “呵。”罗喉背对着他，不禁一声冷笑。“你想为天下封刀和醉饮黄龙请命，用你那条，原本就已经寄在吾身上的性命？你也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 刀无极却平静的笑了，他虽然跪在地上，却并未有卑微之色，气度好似仍和罗喉平起平坐一般：“哈，人生在世，总有一次，自视甚高，背负所有……天下封刀上下，均是听从我的指挥，如果不是我的命令，他们也不会与武君为敌，天都的将领难道不也是这般吗？还望武君，不要枉造杀戮……如果能让武君感觉痛快，刀无极愿意现在就自刎在此，以慰武君之心！” “主席！”看他立时就要拔刀，素还真连忙上前阻止。他虽然早在来路上，就察觉对方有牺牲之心，但也没想到，刀无极竟是如此的果决！“不可啊！” “如果，你死以后，吾仍坚持延烧这场战火呢？”罗喉却饶有兴味的问道。刀无极直视着他的双眼，坦然答道：“那么天下封刀会继承我的遗志，死战以抗！天下封刀的每一个人，都不会为此退缩！” “哈，吾倒要看看，你们究竟要如何死战以抗！” “武君！”眼看着气氛越发紧张，素还真连忙站在两个人中间，劝说道：“素某不明白这中间究竟有多少事，也不明白武君为何几次三番相助素某，但如果和平仍有间隙的话，还请停止这样毫无意义的争斗吧！” “嗯，你可以起来了。”最终，罗喉答允了他。“给你一个月的时间，还有一个公平争斗的机会，你们，离开吧。” “多谢武君！”一步也不敢多留，素还真拉住刀无极，立刻就退出了天都，自然不知道他们离开以后，元楼才携着君曼睩从门外走进来，满脸的复杂的望向了他们离开的方向。 “先生，你怎么了？”君曼睩关切的问了一句。元楼低下头看了看她，无奈的说道：“没什么，就是觉得阿锦快完蛋了啊……” 第164章 阿锦视角 晏锦帆突然从梦中惊醒了过来。 她往旁边一看，啸日猋还老老实实的躺在床上，睡得很熟。她给这个多灾多难的弟弟掖了掖被子，这才提起搁置在床边的刀，走出了房间。 恰好，玉倾欢正在此时走了过来。她不仅是啸日猋的医生，日后还注定会成为自己的弟媳，晏锦帆自然对她微笑以待，两个人先是说了一番啸日猋的病情，然后不免又谈及佛业双身之事，说到这里，晏锦帆也不禁感叹：“我近日，真是私心太过，光顾着处理家务事，都没能帮上什么忙。” 玉倾欢没想到她的责任心这么重，不免开口劝道：“为家人而忧心，也是人之常情，何况你弟弟有病在身呢？万不可因此自责。” 晏锦帆又叹了口气：要是她真的是为啸日猋担心也就算了，但她骗得了别人，也骗不过自己，让她一直这么忧心忡忡的对象，当然不是啸日猋，正相反，一直都是刀无极。 自重逢以来，这个弟弟从来没有问过她，为什么态度骤变，对他这样冷漠，明明连雅少都这样不解……说明他的心里，其实一直都明白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只是不乐意做个好人罢了！ 真是过于讽刺。 本来之前笑剑钝告诉她，因为自己到得及时，荒漠一族没出什么惨事，啸日猋也一直在他身边长大，她还高兴了好一阵子……但是这下可好，凶手不是杀了人而是未遂，也不知道绝尘还扛不扛得住刀无极情深意切的道歉！ 越想越觉得弟弟们没一个玩得过影帝，晏锦帆不禁有些生无可恋的仰起头来看了看天。 然后醉饮黄龙就赶过来找她了。 “羲和！”这个大哥什么都好，就是太爱自说自话，哪怕晏锦帆警告了他多次，他也一直叫着过去的名字，晏锦帆拿他没什么办法，也只能默认了。 “又出什么事了？你和赤麟吵架了？”她没好气的迎上去，醉饮黄龙立刻抱了上来。晏锦帆这才发现他满脸是泪，激动得浑身颤抖，不由大惊失色道：“出什么事了？笑剑钝和橙子在一起，有事不会不告诉我……是绝尘出事了吗？！” 但话音未落，她就看到漠刀绝尘跟在后面走了进来，同行的竟还有满脸复杂的御不凡，不由暗暗懊恼起自己的失言来。 “你……”但醉饮黄龙却推开她，露出愤怒的表情来。“吾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以前，你最疼爱赤麟了，就连旁人说他一句坏话，你都恨不得割了别人的舌头……为什么你复生以后，会对他如此冷漠？纵使他做错了事，难道，他就不是你我的兄弟了吗？你为何连一个改过的机会都不给他？！” “笑话，你现在为了这件事来怪我？你以前不都觉得是我太过袒护赤麟，总是小题大做吗？我可没忘记，你曾经为了这件事罚过我啊！”他不说还好，一提起往事，晏锦帆的心火也烧了起来。整个上天界都知道炽焰赤麟乃是六爪孽龙，是条龙都敢说他坏话，当年为了改变这一情况，她没少揍人，结果天尊皇胤听了别人的小报告，还以为是她帮着赤麟欺负别人，罚她在书房跪了一个下午！ 晏锦帆哪是会为此忍气吞声的人，回头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割了敢在天尊皇胤面前乱说的人的舌头！而龙皇再头痛她的性格，也不可能为了外人来罚自己的孩子，上天界的人由此得知她的手段和龙皇的态度，起码当着双胞胎的面，再也没敢乱说坏话了。 结果现在，天尊皇胤又觉得是她太冷漠了？ 晏锦帆忍不住冷笑起来：“好啊，反正有错的总是我是吧！你皇太子高高在上，总归什么都是对的，什么都没做错过！”她忍这个总是坏她好事的大哥，也已经很久了！ “羲和，你怎么能这么说大哥！”然而，看着眼前的醉饮黄龙流露出伤心的神色来，她又忍不住心软了。天尊皇胤难道不喜欢他们，对他们不好吗？不，作为大哥，他的确是在尽力教导弟弟妹妹，也在试图保护他们，他只是……他只是，从来没有理解过炽焰赤麟的处境而已！ “我只是想要，你在责怪我之前，能不能先看看你弟弟干的都是些什么事！”她忍不住又看了绝尘一眼。“到底是怎么了？谁能告诉我？” 直到这个时候，绝尘才缓缓走到她的面前，晏锦帆望着他的眼睛，不知不觉有些紧张的放软了声音：“漠刀？” “所以，我其实也是你们的兄弟，是你们的四弟，是吗？”绝尘问道。 “……你是怎么知道的？”晏锦帆百思不得其解，但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再瞒着他也没有什么意义。她叹了口气，点了点头：“不错，只是……我和银戎，也就是雅少都觉得，你想做漠刀绝尘，也没什么关系，现在，你有家人，有朋友，哪怕我们不在你身边，也不必感觉到遗憾，不是吗？” 她此言全然是站在姐姐的角度说话，漠刀绝尘动了动嘴唇，半晌才道：“第一次见面时，我对你，便有几分熟悉，只是……”只是他不明白这熟悉感从何而来，也不可能没头没脑的主动询问晏锦帆，因而才一直存疑直到如今。 “我明白。”晏锦帆不禁苦笑了一下。“你现在功成名就，还有御不凡这样的好友，我也很是为你高兴。” “啊……”她这么一说，御不凡立刻想起了刀无极临别前对他说的话，神色立刻变得诡秘起来。 原本因为之前刀无极被沧海平污蔑的时候，晏锦帆冷漠的态度，他还看这位“主席的姐姐”不顺眼了好久，但是…… 如果主席之前说的“故事”是真的的话，那么，不管是他对晏锦帆的亲昵，还是晏锦帆对他的冷漠，全都得到了解释！是因为，姐姐从小保护着他，所以，他才这样在乎她，也是因为，他在愤怒之下做了错事，晏锦帆才会如此的气愤，因为，她不仅仅是主席的姐姐，也是绝尘的姐姐啊！ 他心里有些纠结，既心痛绝尘的遭遇，又觉得主席也是可怜，不由用力握紧了手中的折扇。他的确是做错了事，如今却已经悔过，难道，真的要让他用生命来赎罪吗？ 而绝尘已经继续询问晏锦帆：“所以，当年，你真的当着我们的面自尽了？” “……”晏锦帆看了旁边的醉饮黄龙一眼，心说他怎么什么都跟弟弟说，但也坦白道：“不错，但那并非是因为你们的缘故，你也不要胡思乱想。” “你是为了保护刀无极，是吗？” “……”她还能说不是吗？ “所以，当年，试图杀死我荒漠一族的真凶，就是刀无极，是因为，我们是兄弟，所以，雅少才不肯告诉我实话。” 晏锦帆叹气道：“是。”其实，雅少还是为了保护他，毕竟以绝尘的耿直，哪里是刀无极的对手？ “我明白了。”绝尘朝她沉稳的点了点头。“荒漠一族的仇，我始终会和他清算，但你放心，我绝不会杀死他的。”既然是前世冤孽，自己也并非没有错处，那么事情就已经很明白了。 “诶？”晏锦帆震惊了。“不是……你就这么算了？” 她惊讶得实在太直接，显然是一心为自己才对刀无极如此生气，绝尘心里一暖，不由将手轻轻搭在了她的手臂上。“虽然我没有过往的记忆，但现在，我已经明白，他为什么想要我痛苦了……荒漠一族，是受我所累，他会想要报复我们，也是无可厚非，如今，他已经改过自新，你也应该为他高兴。” “什么无可厚非？你们又没有做错什么，一直以来，都是他对不起你啊！”晏锦帆只觉得自己面前站的这个，根本是假的绝尘。还是御不凡看她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连忙把刀无极的手书奉上：“这是我偶然发现的……主席似乎是想要等一切结束之后，再由我交给绝尘，只是阴差阳错，先被我看到了。” 晏锦帆打开一看，却是刀无极写给漠刀绝尘的一封信，信中详尽说明了他就是当初试图杀死荒漠一族的凶手，原本应该将这条性命双手奉上，然而现在，天下封刀尚有罗喉这样的劲敌，江湖上又还有佛业双身为祸，他死不足惜，却想要将这条有罪的性命，换来更多人的生机，不管是以性命化解和天都之间的仇恨，拉拢罗喉成为正道的帮手，还是帮助素还真对抗佛业双身，为中原武林留下一丝希望的火种！希望绝尘能够原谅他的这一自私的决定。因为，当他看到这封信的时候，自己应该已经死了，否则，他是一定会光明正大的站在绝尘面前，让他亲手为族人复仇的。 在信中，他还说明了自己和绝尘等人刀龙的身份，告知了他前世发生的一切，又说自己行将踏错，最终落得什么结果，都是咎由自取，但当年，他前去荒漠，是以炽焰赤麟的身份，而不是天下封刀的主席，因而万望绝尘不要因此迁怒天下封刀，也不要气情义两难全的雅少。又说自己死后，玉刀爵便是下一任主席，御不凡又是他的好友，这便是自己的又一重私心，希望他们的友情能够万古长青，那么自己在九泉之下，也能为此含笑了。 总而言之，通篇看下来，他是如此义正言辞、正气凛然，悔过之心溢于言表不说，也不是一味祈求原谅，而是忧国忧民，血荐轩辕，把晏锦帆都给看愣了，心说他会这么干脆去死才有鬼。然而她一抬头，就发现在场三个大男人都是满眼的感动，明显是都相信了啊！ 再一想刚才绝尘问她的话……晏锦帆真心想打自己的嘴，她回答得那么干脆干什么，就算所有的事情都是真的，刀无极也不是个会为此羞愧后悔的男人好吗？！ “那混蛋人呢？你们不会已经去过天都了吧？！”她把书信一收，没好气的问道。醉饮黄龙却抑制不住自己的伤心，难过的说道：“是啊，还是你的那个朋友拦住我们，告诉我们赤麟和素还真已经走了……吾哪里都找不到他！” 说罢，他又一次落下了眼泪。 第165章 单线的场合 姜橙子骑着一匹白马，把手伸进帷帽里吃着一个苹果，一边和走在前面牵着马的笑剑钝说话：“雅少？雅少～别那么忧心啦，正是这种时候，你才越要高兴才是，毕竟，你的敌人，想看的就是你不高兴的样子啊！来来来，笑一笑嘛，毕竟你这么好看，不笑也未免太可惜了！” 笑剑钝一回过头，正对上她那双妩媚的眼睛娇俏的看过来，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不自觉的勾起了嘴角。但他内心着实烦闷，很快便叹了口气，对同行人说道：“姜姑娘，你实在不应该跟吾同行，既然你都知道，吾的敌人会对吾身边的人下手，那么难道对方，不会将你视为合适的目标吗？” “傻瓜，这就是我的目的啊！”姜橙子咯吱咯吱嚼着苹果，一边理所当然的说道。“他看我们那么亲密，说不定还会觉得我们是一对呢！但是，这样一来，他把我视为第一目标，就不会再去骚扰霜儿她们的，为了这个，你就多担待吧！” “你又何必如此呢？倘若，你因为吾陷入困境，又让吾如何自处呢？”她越是这样说，笑剑钝就越觉得愧疚，毕竟他一向爱将姑娘们保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又何时让她们随自己冒险过呢？ “你就是想太多，倘若我真的有什么事，那也是我自找的啊，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话虽如此，姜橙子也知道他十足是个好人，不由放软了声音，带着几分撒娇似的说道：“好啦，我会为了你保护好自己的啦，我既然是来帮你的，要是帮了倒忙的话，那我自己都没脸见人了！” “你是一派好心，不管结果如何，都是吾的命数，实不必为此勉强自己。”笑剑钝语气温和的说道。姜橙子却对此嗤之以鼻，丢掉了苹果核：“命数？呵。好啦好啦，别说这些烦人的事了，你听不听我弹琵琶？” 她调整了一下姿势，改为侧身坐在马上，从系统背包里取了自己的琵琶出来，按着弦试了一下音色。笑剑钝也不阻止她，反而笑着问她：“莫非，这就是之前你去名刀神坊定做的那把琵琶吗？” “是啊，是曼睩做的琵琶！音色很棒哦！”姜橙子当然不吝啬夸奖自家帮主的小宝贝啦，同时，她拨起琴弦，婉转而吟道：“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却是一曲春江花月夜。 “哈，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可怜楼上月徘徊，应照离人妆镜台。”笑剑钝怅然接道。 姜橙子心说他本来就忧郁，再听这首倒是自己多事，不由改了曲调，转而吟道：“烟水初销见万家，东风吹柳万条斜。大堤欲上谁相伴，马踏春泥半是花。” 笑剑钝略做沉默，半晌，才吐口道：“离别家乡岁月多，近来人事半消磨。唯有门前镜湖水，春风不改旧时波。” “喂，你是故意的吧！”姜橙子不乐意了，居然对回乡偶书！ “哈哈哈。”然而看她生气，笑剑钝忽而展露了笑颜。他丰姿卓越，又岂能用言语形容，连姜橙子都不由看得一愣。“抱歉，抱歉，吾只是一时有此感触。” “……你知道，阿锦就是想做阿锦吧，对我而言，我也根本不认识什么东煌羲和，她只是我的朋友晏锦帆而已。”姜橙子把玩着怀中的琵琶，难得问了他一句：“雅少，你究竟是想做天刀笑剑钝，还是想做碧眼银戎呢？” “只怕此事，不是吾不想做，便可以不去做的。”在决意陪姐姐去见大哥的时候，笑剑钝就已经有所明悟，知道自己和兄弟们，终将回归五龙天命。 “人当然没办法选择自己的出身啦，但你如今，已经是笑剑钝了嘛，又何必非要强求自己走回原路？”其实御天五龙的天命都是应在地上，而不是天上啊！作为熟知剧透人士，姜橙子根本不担心。 “你好像不喜欢上天界？”笑剑钝敏锐的察觉了她话里蕴含的含义。 “我又没去过，谈不上喜欢不喜欢，只是听阿锦说起以前的事，感觉上天界都没给她带来什么美好回忆。”姜橙子不客气的吐槽道。“一个人在此地诞生、长大，会经历很多事，会遇到很多人，人生总是苦乐参半没错，但阿锦想到我们的时候，总是会高兴，而不是烦恼，你说是吧？” 而她想到父亲、兄弟们呢？自她恢复记忆起，就少有在兄弟们面前展露笑颜，始终和昔日最疼爱的孪生弟弟保持着距离，也在避免和绝尘见面……如此种种，其实都只是说明，她不想要前世了。 她虽然没有把话说透，但其中的讽刺之意，实在是刺耳，哪怕是潇洒如笑剑钝，也不免一阵难过，倒是姜橙子看他才好转的情绪又一次低落下去，不由暗暗责怪自己的多嘴，想了想，还是只能把好朋友给卖了：“其实，阿锦要是真想和你们划开界限，完全可以做得更绝啊！她其实也是放不下你们，所以才这么纠结……”坦白说，看她这么郁闷，连姜橙子都好生心痛，只是，这几个人，又是否会因此而放过她呢？ 她又下意识的拨了拨琵琶：“江汉曾为客，相逢每醉还。浮云一别后，流水十年间。欢笑情如旧，萧疏鬓已斑。何因北归去，淮上对秋山……”倘若久别重逢都不能欢笑，这重逢的意义究竟何在呢？ 一时之间，两个人都各怀心思，各往一处看去。只是，笑剑钝凝望着青山绿水，满腹独眠林下梦魂好，回首人间忧患长；姜橙子则是骤然眼前一亮，居然意外看到了一个熟人！ “小燕？” * 燕倾和站在一处树下，手按着粗壮的树干，满脸疑惑的左右看了看。 “奇怪，怎么不见了……？”他正同御清绝在江湖上游历，也没有固定目的，只是走走停停，以江湖新景来供其谱写新曲——没有元楼在身边搅局，御清绝的心情果然好转许多，原本总带着清冷孤绝的曲调，如今也添上了两分烟火气息，让燕倾和很是高兴，反正，他是不懂什么远上寒山、超脱世俗的境界啦，他就是一个俗人嘛，总是希望朋友都过得快乐的。 今日他们在此停留，只是听闻此地有一种名为蓬莱春的花酒远近驰名，便留下来尝个新鲜，恰好两个人都十分喜爱，御清绝干脆把酒店的存货买下大半，让他们送去在水一方，打算日后再和燕倾和共饮，燕倾和原本在店外等他，冷不丁却见一人坐着轿子，自青山间一晃而过，山风吹起轿上的白纱，让他瞧见了那女子娇美的面容——那不就是当日不辞而别的君海棠吗？ “啊！等一等！”燕倾和立刻追了上去，但他追到这里，却又到处都没了君海棠的影子，不由茫然的在原地站住了。 “我刚才看错人了吗？”他有些烦恼的挠了挠头，事已至此，也只能倒回去找御清绝了。只是扑了个空，倒不好意思告诉他这件事啊。 “你看错什么人了啊？”这个时候，却有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他头顶传了过来。“你都没有抬头看看人家……小燕，抬头啊~” “橙子！”燕倾和如何听不出她的声音，不由惊喜的抬起头——刹那间，漫天飞花纷扬落下，落英缤纷之间，姜橙子已然足尖一点，咯咯笑着从树梢上跃了下来！ “小燕！接住我！” “橙子！你不要总是玩这种危险的游戏啦！”燕倾和赶紧张开双臂迎了上去，然而，他的嘴角，也不由勾起了喜悦的微笑。 然后七秀弟子只觉得一身白衣自眼前一闪而过，随即腰上一紧，其已被笑剑钝带着旋转了两圈，翩然落在地上，配合着满地落花，虽然是十分浪漫啦，但是…… 姜橙子：“诶？？？”人是不是错了？ 她赶紧偏过头一看，就发现燕倾和其实根本没能凑过来，因为御清绝不知何时已出现在他身后，一把抓住他的衣袖，把他按在了原地！ 见对面少女的眼睛望了过来，而燕倾和也很是疑惑的回头看向自己，神琴主人这才不动声色的松开手，理所当然的淡然说道：“抱歉，我还以为是你遇到了敌人呢。” “哈？”姜橙子想跳起来问他，有她这样清新脱俗的美少女敌人吗？！燕倾和却是毫不怀疑，反而朝他笑道：“没事，没事，一点小误会罢了，橙子不会生你的气的！” 姜橙子：“……”得，这都给她决定好了，那她还说什么啊？ “哈。”见此情形，笑剑钝也挑眉道。“看来，是吾手快了。” “没有没有，你要是不接住我，我怕是要摔跤了。”虽然轻功二段跳落地她是高手啊，但这个时候就别说这么不解风情的话了。 但不管怎么样，小别过后，偶遇朋友，总是令人高兴啊。和笑剑钝道过谢之后，姜橙子就蹦跶过去，拉着燕倾和的袖子让他转了个圈：“不错不错，这身衣服你穿着好看，下次我再照着这个版型给你做两身，让摇光绣点别的花。” 虽然那就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去了……这身还是她之前在月族的时候抽空做的呢，一开始因为是按照以前的尺码，燕倾和这段时间又瘦了许多，穿着不太合身，她就拿回去改了改，放进了帮会仓库里，看来，他已经回过帮会了啊。 “我的衣服已经很多了，你们不用辛苦啦。”燕倾和握住她的手，也不禁感慨道：“之前说好给你们打的首饰，我也还没打……” 说到这里，两个人皆是沉默了一下。因为这个“以前”，并非上次在月族的重聚，而是他们分开以前的事了。 “没事，没事。”到底还是姜橙子打破了沉默，她习惯性的往燕倾和手臂上靠了靠，小声说道。“帮会的设计图，我已经全部画好，交给帮会守卫了啦，等大家忙完手里的事，就可以一起唱歌啦！” “只是，重新修好的帮会领地，真的还是我们昔日的帮会吗……？”她难得有些惆怅。 “这可真不像你会说的话。”听她这么一说，燕倾和反而微笑了起来。 “是在什么地方，什么样子，都无关紧要，重要的是，我们能够再次重聚啊！” “我一直都相信，不管有多少分离，我们……一定都能够重逢的！” 第166章 后续 于是等再次出发的时候，牵着马走在前面的人变成了燕倾和。姜橙子倒是很想和他同骑，但考虑到在场还有两个人在，她也只有作罢了。 “来，尝尝我新买的酒。”燕倾和从腰间取下一只小葫芦，向后抛到了她手里。姜橙子拔开塞子浅浅的喝了一口，立刻掩着嘴咯咯咯笑了起来。 她一尝就知道这酒其实不太合燕倾和的口味，味道虽然不错，但酒劲也太低了，就是让她来喝，那也是喝不醉的。 燕倾和听她这么一笑，也有些不好意思，但实在是，他的酒量很好，御清绝的酒量却并不怎么样啊！他当然不可能为了自己强迫别人，且喝酒这件事，只要有合适的人相伴，豪饮还是小酌，其实也没那么重要啦！ “你不喜欢吗？” “喜欢，是你给的，人家怎么不喜欢？”姜橙子故意嗔他。“下次聚会的时候，不如就喝这个吧。”省得某些酒量差的人，总是玩到一半就倒了，喊都喊不醒。 “好啊。”燕倾和笑眯眯的回答了一声。“我等会儿就把我买的放到仓库里去。”他其实也是这么想哒！ “说起来，你刚才在找谁啊？”姜橙子继续问道。“帮主那个家伙现在在天都哦。” 之前，元楼还私信她，想要她帮忙为天都兴亡录画插画，可她已经决定先帮笑剑钝解决眼前的难题，就不打算改变主意，只是为他设计了封面，顺便给自己的笔友去了一封信，借用了一下他的销售渠道，这几日她和雅少在路上，也能听到附近的人们在谈论天都与武君之事，想来元楼所想，已经算是达成了。 “我知道啊。”燕倾和犹豫了一下，看了御清绝一眼，但他最多只会隐瞒，却不爱对重视的人撒谎，因而略有迟疑之后，还是坦然说道：“我刚才看到了君海棠，本来想追上去，但是……也许是我看错了吧。” 闻言，除却不认识此人的笑剑钝以外，姜橙子下意识的啊了一声：“你已经认识君海棠啦？！” “是啊，是清绝救了她，我刚刚得救的时候，她还在在水一方养伤。”但虽然说是养伤，她其实根本没有自己的意识，只剩下一副木偶一般的躯壳，全赖御清绝和一众侍女的照料……燕倾和也不明白，她对自己在在水一方的经历，到底是毫无记忆，还是故意忽视呢？ 他十分同情的又看了御清绝一眼。 然而，神琴主人望着他，神色却颇有些奇异的冷漠：“你似乎对她十分重视？” 他算是想起来了，君海棠离开的那个晚上，唯有燕倾和发现了她的行踪，而且第一时间追了上去，虽说是为了帮自己留住她……可是，一个男人如此在意一个女人—— “是啊，因为我还是觉得，她还是应该好好向你道谢！”燕倾和一本正经的说道。“为什么你明明做了好事，她却对你一点感激之情都没有？”更别提他能感觉到，御清绝还挺喜欢君海棠的，真是可惜…… 御清绝：“……”那没事了。 姜橙子窥探着他俩的神色，忍不住又是一阵闷笑：这两个人，也未免太有意思了吧！不过因为燕倾和还是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她自然不会对此多嘴，只是提醒朋友：“可别让王母娘娘知道这件事，不然他又要不高兴了。” “王母娘娘是谁？”燕倾和不解的反问道。 “耶~谁看你跟琴主玩最不顺眼，谁就是王母娘娘啊。”姜橙子坏笑着说道。“你不知道吗，我和凌霄已经这么喊他好久了，哈哈哈！” 但她和逸凌霄一贯爱给人乱取外号，且这也是朋友内部之间的问题，燕倾和也就不吭声了。 但姜橙子岂会既这么放过他？她换了个姿势，一只手托肘，一手托腮，摆了个十分妩媚的造型，朝着回过头来的燕倾和抛了个媚眼：“对了，那你说……是我更好看，还是君海棠更好看呢，燕仔？” 嗯？笑剑钝立刻回头看去，见她似笑非笑，目光全神贯注，只盯在燕倾和脸上，不由怫然不悦，又往燕倾和看了过去。 然后，他发现对方完全是一副如临大敌的表情，甚至鬓角冒出了点点冷汗。 笑剑钝：“……”这是正常人该有的反应吗？ 燕倾和哪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只知道，橙子又开始了！ 和世上所有漂亮、乖觉且精力旺盛的姑娘一样，姜橙子也有着各式各样的毛病，尤其是性格时而乖张时而恶劣，偶尔很乐于捉弄自己的朋友。她以前就爱让燕倾和挑这挑那，问他自己今天该穿哪条裙子，或者是该涂哪管口红……可是她那些五花八门的衣服、首饰、化妆品，燕倾和根本看不明白啊！ 他就完全不懂为什么女生需要一整个梳妆柜来摆自己的化妆品，就这样她们还要不停的买买买……首饰也是，几乎每隔一个月她们就能折腾出新花样来，明明以前戴过的下次再戴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去了…… 当然，现在姜橙子问的这个问题，他还是知道答案的！ “当然是你好看啦！橙子！”燕倾和认真的回答。“不过，因为我是你的好朋友，所以这个答案，只是我一个人的答案哦！” 姜橙子：“……标准答案没有后半句啦，笨蛋！”小燕可爱是可爱，但有的时候真的很欠揍啊！ 不过话又说回来，她其实能感觉到不远处有一道视线正朝着自己看过来，那其中的意味并非是喜爱，也非是仇恨，而是被点燃的斗志，不由有些啼笑皆非，心说不知道在外人眼里，自己现在到底是个什么玛丽苏形象，把三个武林高手迷得不要不要的柔弱花瓶？引得人争锋相对的红颜祸水？ 算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想到这里，她不由又在琵琶上乱拨了两下，弹出一段燕倾和耳熟能闻的曲调。后者立刻松了口气，明白自己算是过关了，因为橙子显然进入了下一个状态——她要唱歌了！ 果不其然，姜橙子不再和他说话，而是拨弄着琵琶，唱出婉转的曲调：“画一笔，炊烟十里，依偎着，人间朝夕，故事中，原来是你，一生山水为迹……” 她生得如此美貌，本就引人侧目，此时自弹自唱，歌声婉转，神态自若，更显魅力非凡，让好几个行人都看得一时呆住。燕倾和却最喜欢她这样自信的模样，不由边走边朝她看去，脸上又泛起了淡淡的微笑。 御清绝却觉得自己有点不对劲。 其实，在第一次见到姜橙子的时候，他就注意到，对方有一双很适合弹琴的手。燕倾和也告诉过他，他这位朋友并非不善弹琴，只是本人更偏爱琵琶罢了。虽然，她以双剑为武器，并非是最上乘的人选，但自己的伏羲神天响，岂非胜过世上大部分的武功？ 然而他现在完全没有任何收徒的意愿，反而更想把面前两个人分开！ 御清绝不太明白，只当自己追求完美，自然不肯在这里屈从。更何况他素来不喜热闹，亦讨厌人潮的嘈杂，果然还是之前同燕倾和独行时，更符合他的心意。 他不由朝笑剑钝看了过去，恰好，对方也正看了过来。 第167章 被挂东南壁 及至第二天一大早，笑剑钝才委婉的提出，他的目的地和御清绝有些不同，只有各自行动。毕竟和他有约在先，姜橙子就理所当然的和朋友道别了：“小燕，好好玩，别想太多，真到了要对付佛业双身的时候，他们还是会叫你哒！” 毕竟他们可是能同生死共患难的朋友，唯有这一点，是全然不用怀疑的！ 燕倾和也知道要面对一个boss，前期工作肯定不是和他打，只是难免担心。姜橙子拍拍他的肩膀，继续说道：“至于王母娘娘嘛……我给他安排了一堆说书先生到处说天都的历史，你们路过茶馆酒楼不妨点来听听，也就当帮他做宣传了。” “帮主把武君的历史整理出来了？”燕倾和顿时又惊又喜，他对罗喉，其实也是十分敬重的啊。 “半真半假吧，他在书里把邪天御武黑得你都认不出来，不过那又怎么样，世上又没有邪天御武传，当年的知情人也死得差不多了。”姜橙子很光棍的说道。大约是顾虑到罗喉的心情，元楼已经算是写得很中肯了，要是换成她来写，那肯定更扯淡。“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他对罗喉的感情有点奇怪。” “什么奇怪？老大本来就喜欢罗喉吧。”追剧的时候。 “那个时候顶多算墙头不是本命，而且旁观和介入其中如何能一样。”姜橙子却也就是随口跟他吐槽一句。“他喜欢罗喉没什么，可为什么我有时候觉得，他有点嫉妒？” 当然她也只是想想罢了，其实并不太在意这件事。两个人依依惜别之后，便朝着道路两边各自走去。 然后，姜橙子不过是中午吃了块饼的功夫，就晕了过去，等她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被吊在了山崖之上。 姜橙子：“……”百罹刑迹这个死变态，是有多喜欢这个二选一的折磨人方式啊！ 她有点担心跟原剧一样，对方抓了另一个人强迫笑剑钝做出选择，然而此时自己浑身无力，功体也被锁死，不由看了看自己的系统面板——果不其然，头上顶着个大大的毒debuff。 姜橙子：“我靠！是不是玩不起！” 她话音未落，却听到山崖之上传来一阵银铃般悦耳的女人的笑声，不由诧异的挑了挑眉。对方却道：“你醒得还真快，不过也正好告诉你，把你绑在这里的人，还把另一个人绑在了另一处，你的那位情郎，可是毫不犹豫去救另一个人了呢。” 她似是想看姜橙子露出痛苦崩溃的表情，然而后者大松了口气，感动的说道：“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其实，被绑走的那个人才是我的最爱啊！笑剑钝真够义气，不愧是我的好兄弟！” 神秘女人：“……” 神秘女人：“他抛弃了你，你难道不难过？” 姜橙子诚恳道：“要是我家亲亲小甜甜，我也不活了！笑剑钝要是不先去救她，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他的！” “想不到……哼，倒是我失算了。”没想到她突然搞了这么一出，那女人顿时对她失去了兴趣。“倒可惜了我的好毒……” 她的声音随风远去，姜橙子才懒得理呢，只是在聊天系统里打字：“岚岚，岚岚，义金兰拉我，拉我，求个清风，再来个春泥，人家被下了毒还被挂在悬崖上，很急，在线等！” 裴岚回她一句：“卧槽！”随后，义金兰的选项便出现在她眼前，被她悠闲点了确定。 然后她就回云渡山了。 裴岚给她解了debuff，顺便加了波血，姜橙子跳起来骂道：“百罹刑迹个傻逼，老娘不发威，他还当我是病猫啊！” 说完就提着剑化光了：“我去打架了，勿念！” “橙子？”她风风火火的回来又走了，裴岚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能和进门的陆摇光面面相觑，各自摊了摊手。 再说姜橙子那边，她急急而走，却是赶去海派天老爷等人的隐居之处，先确认了一番解语等人的安危，看她们平安无事，才算是松了口气。 “出什么事了？”她神色匆匆而来，又露出这样的表情，海派天老爷立刻察觉了不对。姜橙子却只是摸了摸霜儿的小脸，沉声说道：“无妨，雅少一切安好，你们不用担心。”说罢又提着剑杀气腾腾的走了。 “嗯？看来有人让她误以为我等出了事啊？”海派天老爷摸着胡子喃喃自语。解语看她离开，情不自禁的追着她走了两步，听他这么一说，却又退了回来，苦笑着说道：“那我们要是离开这里，才是自投罗网了。” 赶路的姜橙子也在暗自思量：“不是解语她们，难道是根本不认识的无辜之人？也难怪雅少会先去救他……现在赶过去不知道是不是太迟，我还是先回天之崖吧。” 然而，她已耗费半天时间，仍是慢了一步，及到天之崖，只见到一个十五六岁的陌生少女委顿在地，满脸惊恐，双脚还在潺潺流血。 姜橙子立刻上前，给她止了血。对方原本吓得缩起脚尖，还是看她和自己年岁相当，又是个女孩，才放松了两分。姜橙子左右看了看，发现四周都没有笑剑钝的身影，内心就是一声咯噔，连忙问她：“雅少，就是将你带到这里的那个人，他到哪里去了？” “他……”那姑娘抽抽搭搭，只是伸出颤抖的手，指了指一边的天之崖。 “我们来到这里的时候，只看到那里有一截断裂的绳索，他把我放在这里以后……就跳下去了！” “什么？！”姜橙子眼前一黑，只觉得自己心急如焚，让她好好待在原地后，先抽剑给自己上了水榭花盈和蝶弄足，随后纵身下了高崖。这天之崖倒是也不负此名，确实高耸入云，半腰云烟缭绕，她一路往下，踩着轻功飘然来到山腰，才终于看到了一袭影影绰绰的白影。 “笑剑钝！！”看他将天刀插在山崖间，以此借力挂在陡峭的山壁上，姜橙子松了口气的同时，也不由怒上心头。“你在做什么？倘若我真的掉下山崖，你难道还要——” 她没能说下去，因为笑剑钝猛地抬起了头。对方那种因为狂喜而满面生辉的表情，饶是姜橙子也不由秀脸一红，不好意思再说下去。 “来，把手给我，我拉你上去。”她还是把手伸向了笑剑钝，在对方紧紧握住她的手后，顺势换了双人轻功。 等上了山崖，刚落在地上，笑剑钝就不由往一边歪去，姜橙子一把将他拉住，低头一看，发现他双脚也是一片腐烂的血污，原本洁白如雪的鞋子都看不出原样了，不由又是一阵生气：“自己都成这样了，还光顾着操心别人呢，要是你摔死在下面，看我不把百罹刑迹碎尸万段！” “你……”笑剑钝却是抓住她的手，又惊又喜的问她。“你竟然没事，你是怎么脱困的？” “这个啊，山人自有妙计，我不是没事嘛。”当然是靠外挂啦，那还用说。姜橙子试图帮他脱掉鞋子上药，但血肉与布料显然黏在了一处，根本无法分开，她尝试了一番，决定先不自己动手了，而是转而对一边的小姑娘说道：“你的家在哪里，我还是先送你回去吧。” “我……”那姑娘显然被他们俩先后跳崖的自杀行为吓得不轻，哆嗦了半天，才说出一个地名。姜橙子便让雅少在此等候，自己先将她送走。 然而，在她起身的一刻，笑剑钝却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腕，还是姜橙子回过头来询问的看向他，他才露出一点微笑，轻声说道：“早去早回。” “你自己小心点就是了。”姜橙子先将人送回了家，这才倒回来找他。再次踏上山顶，她注意到地方散落着一些雪白的海棠花瓣，不由暗叹女人的嫉妒心果然是世间最毒的毒药，剑气一催，便将花瓣碾做了尘粒。 “你还好吗？”笑剑钝老老实实的坐在原地，除却血污实在惹人厌烦以外，仍然是一派翩翩贵公子风范。见那少女完好无损的回到自己身边，全然掩不住满脸的担忧之色，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暗沉的光芒，不禁无奈的答道：“吾无事……也幸好你没什么大碍，否则，吾这一生，都难以原谅自己！” “喂，这种时候，你只需要不原谅凶手就行了，哪有责怪自己的道理……”但一想到原本解语就是这样离他而去，姜橙子也不禁有些怅然，安抚的拍了拍他的手臂。“不过，我是谁啊，要论轻功，你都未必是我的对手好吗！” “哈，说得很是，笑剑钝甘拜下风，姜姑娘，万望你……永远都能如此自信。” 他俩对视了一眼，又纷纷移开了眼睛。姜橙子定了定神，觉得不先给他疗伤却先在这里聊天实在有点傻，不由又一次握住了他的手腕。“走，你先跟我回帮会，我把岚岚叫过来。” 然后，他们就该去找百罹刑迹算账了！ 第168章 又一重惊变 罗喉为偿佛业双身复活之情，答应帮助他们将苦灭两界合一，同时又给素还真去了一封信，提醒他们两境融合之后，佛业双身实力大减，或是正道武林的一次机会。 “哟，你居然也会耍心机啊？”元楼知道这件事以后，不禁同罗喉笑言了两句，顺便提醒他：“佛业双身对你可谈不上信任，你还是自己先小心不要被坑吧。” “哦？”罗喉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你对吾的能为心存疑问吗？” 感觉到强大的压力扑面而来，元楼赶紧朝一边闪去：“喂，我可不想跟你打架，我去陪曼睩了，再见！” 然而走到大殿门口，他却又倒了回来，笑嘻嘻的询问罗喉：“你都去月族偷拿月族王玺了，怎么还没把黄泉弄回来？” “你很想念他吗？” “不，只是很想看看，你以后，会不会为此后悔呢，罗喉？”元楼留下这样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快快乐乐的去找君曼睩去了。 但他却是为了同对方道别。 “元先生？”君曼睩颇为不舍，但想到他也是为正道出力，自然不好留他。“我也会尽力劝说武君，帮助正道武林的。” “你不必对他多说那些义正言辞的话，只需要多关心他，多陪伴他就行了。”元楼却对她摇了摇头，轻声说道。 “有时候，我真不想把你还给他，我真是……嫉妒他，为什么，他身边有你，而我却——” 他说不下去了。君曼睩却颇是不解道：“先生说哪里话？纵使曼睩在天都，先生也随时可以来寻我说话啊？再说，先生身边那么多朋友，难道，还缺少曼睩一个？” 闻言，元楼不由怅然一笑：“是啊，我总是有这么多朋友……”他最后摸了摸君曼睩的头，随即便背着青雀无尘飘然而去。 然后当天晚上进攻狭道天关之前，他毫不意外的见到了接到传信赶回来的燕倾和。 “帮主！”虽然因为之前的私奔事件有些心虚，但是见到好朋友，燕倾和当然也只有高兴的份啦。“我给你买了很多礼物……还是——”御清绝陪他挑的。 “呵呵。”结果王母娘娘又开始了。“看来，你这段时间过得不错啊，小燕。我怎么没看过你这身衣服？” “啊，这个啊，这是我才买的。”燕倾和低头看了看，抬起头来对他笑了笑。“之前吃饭的时候不小心把之前的衣服弄脏了，正好隔壁就是成衣铺，清绝也觉得这身衣服很适合我，所以就买了。”当然他自己对此是没太多想法的，只是相信朋友的审美罢了。 元楼：“……”小燕这小白痴，迟早把自己卖了还要帮别人数钱。 当然姜橙子也春风满面的携着笑剑钝来到此地，跟朋友们会和，顺便报告了一下自己的自身进展：“百罹刑迹已经凉了，你们也不用为这件事操心了。” 元楼吐槽道：“不，我们根本没人为他操过心好吗？”这个人对他们来说唯一的意义就是代表佛狱线已然开始，相信拂樱斋主已经开始有所动作了，但……火宅佛狱和他们原本也没什么关系啊。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姜橙子把眼睛一瞪，元楼朝她吐了吐舌头，两个人忍不住打闹了两下。唐云机和晏锦帆并肩而来，不免训斥道：“好了，适可而止一点，今晚也是正事。” “摇光和岚岚进帮会了吗？”姜橙子问道。唐云机点了点头，淡淡的回答：“如果情况有所不对，你们也回帮会去。” “虽然肯定有危险，但就跟上次一样吧。”姜橙子不以为然的说道。“也不用太担心啦，云机。” “对了。”她眨了眨眼睛，笑着对朋友们说道。“之前我回帮会的时候了，看帮会已经修得差不多了，等这里的事情结束以后，不要忘了我们的聚会哦！” “橙子！还是少立g，我们才能继续做朋友啊。”逸凌霄跳过来抚了抚她的头发，玩笑着说道。 ——然而，他们却是万万没想到，在这一天夜里，实在是发生了太多太多出乎意料的事！ 因为有对佛业双身忠心耿耿的十一天禁相阻，战局四下分散，又因为夜色浓厚，离得太远的人们根本看不清各自的状况，只能各自顾好自己。 逸凌霄自然一直站在苍的身边，帮助师兄撑开剑阵，剿灭邪灵，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四周正道的状况，好让自己能够及时出手相救。 他看到元楼就站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正双手抚琴，层层音波化作巨浪，朝着四周的邪灵席卷而去，燕倾和擎着一把刀，护卫在他身侧，两个人的默契不言而喻，倒是没什么可担心的。 唐云机照例藏身于黑暗之中，只能看到弩|箭的蓝光时时闪过。晏锦帆身边有她那几个令人头痛的兄弟，生命安全倒是完全不用担心了，逸凌霄也就移开视线，打量了两眼姜橙子的情况。 ——然而，就在他别开眼睛的刹那，燕倾和忽然闷哼一声，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一支锋利的□□从他背后射出，穿透了他的胸膛，又从身体另一侧穿了出来。奇异的是，他并没有感觉到疼痛，只是被强大的冲力带着往前走了两步，下意识的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胸口露出一截冰蓝的箭尖。 他当然认得这支箭。 追命无回穷九泉。唐门技能能以此为尊，自有他的道理。此前，他曾经被这箭救过，也曾在切磋中随意闪过箭锋……但唯独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然会因此丧命！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站在他们背后的云机，难道不是他们最坚固的后盾吗？云机……云机是出什么事了？严重吗？需要帮忙吗？偏偏他…… 偏偏他已如同过往所有死在追命箭之下的人一样，无声无息的倒了下来。 *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逸凌霄已然抱着燕倾和返回了帮会。但落地的刹那，即便以他之能，仍是不能自己的踉跄了一下，这才能牢牢抓着朋友的身体，将他抱进了帮会大厅。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以至于竟然忘记了死因这个最重要的问题，只是将其放到了一直等在帮会里的两个姑娘们面前，陆摇光浑身发抖的扑在他的身上，连忙想对他使用复活技能，裴岚则是俯下身查看他的伤势，打算立刻为他疗伤。 但他身上的致命伤说来只有一处，而且，这伤口中透出的那支箭头是—— 啪的一声，霜杯雪盏直接掉落在地上，裴岚一把揪住旁边的逸凌霄，厉声喝问道：“云机呢，云机在哪里？！” 逸凌霄垂在身侧的手随着她的力气摆动了两下，人却还是呆呆的回不过神来。他素来自持，少有这样失神的表现，简直像是中了剧毒一般，好半晌，才终于答了一句：“……云机随佛业双身走了。” 这句话明明只是轻飘飘的几个字，却比世上最锋利的利剑还要伤心。裴岚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说道：“我不信！云机怎么可能跟佛业双身走？你骗我！你骗我！” 实际上，饶是逸凌霄亲眼所见，也是不敢置信，才会这样茫然。他自然猜得到，是佛业双身动了什么手脚，让其失了神志，但明白是一回事，这样突如其来的转折，实在是……令他难以接受！ 是谁都有可能，但怎么会……怎么会是唐云机呢？！ 到头来还是陆摇光哭着叫住了裴岚：“岚岚，追命箭必须做手术……”此箭不仅留有血槽、毒沟，箭身上还有倒钩，一旦扎入人体，轻易不能取出，因而如此致命。陆摇光原本已经要使用技能，此时又生生停了下来——若是不先将毒箭取出，浑身血液带动毒素再次流动的话，只怕便是救活了他，他亦会再次丧命！ 裴岚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纵然心神紊乱，仍然是咬牙回到她身边，和她一起将小燕扶了起来。 “凌霄，来搭把手，先把他送到房间里去。” 她们俩紧锣密鼓的开始了手术，自然不知道外面逸凌霄又等了许久，才等到满面寒霜回来的晏锦帆和姜橙子——两个人身上，俱有青雀无尘造成的伤痕，显然已经和元楼动过手了！ 然而即使如此，元楼也没能同她们一起出现，结果自然不言而喻。晏锦帆直言道：“他的江逐月天委实太难对付，哪怕是我和橙子联手也没能近身，只是一时间没追上，人已经不在了。” 原来当时小燕出事以后，离得最近的元楼也当即回过头来，却也是被那骇人场景吓得呆滞当场。赶过来的晏锦帆眼看着他背后有个邪灵逼杀上去，想要将他枭首当场，还大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然而—— 元楼突然长啸一声，浑身爆发出了巨大的气场，将逼近的邪灵撕成了碎片，但他双目已是一片混沌，双手抱头喃喃自语了一阵之后，便朝着一个方向狂奔而去，但凡其中有人阻拦，皆被他随手杀死。 不过眨眼之间，朋友们竟一个入魔、一个身死、一个疯癫……在场三个人彼此注视，皆是露出难以自抑的悲痛和苦笑来。 第169章 找人找人 直到第二天，陆摇光才扶着裴岚从房间里走出来，后者累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口，还是陆摇光说道：“箭已经□□了，但毒已深入五脏六腑，需要卧床静养……幸好我们有解药。”她叹了口气，知道唐云机不是为了佛业双身，不会用这么厉害的毒，但万万没想到，最后居然落在了自家人手上。 “……辛苦了。”也是时至此刻，逸凌霄终于回过神，不得不面对已经发生的一切。他深吸一口气，对陆摇光道：“摇光，小燕现在需要人照顾，只有麻烦你了。”裴岚现在，只怕也没有心思放在这上面。 “好的。”陆摇光赶紧点头，裴岚缓过神来，却又望着他流下了眼泪。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哭着问道。 逸凌霄不得不同她们解释了一下今晚发生的一切，晏锦帆也说了接下来自己做的事。“不知道元楼跑到哪里去了……”她不掩担心的说道，一边轻轻拍着身边一语不发的姜橙子的背。“为什么他没有自己回帮会？……就算那情景真的吓坏了他，他也不应该是这个反应啊？” 晏锦帆百思不得其解。 如果不是不太可能，她甚至觉得，元楼也是被佛业双身影响了神智，才会做出这样的举止。 逸凌霄深吸了一口气：“千叶传奇也被佛业双身所擒，他若出事，正道实力大减，素还真必回施救，我们可以和他商议怎么救出云机。” 晏锦帆道：“只怕，那意味着我们迟早要跟云机动手。” 闻言，裴岚一个哆嗦，用力抓住了自己的裙子。姜橙子却站了起来，愤怒的开口道：“动手就动手！大不了跟素还真说，没有人比我们更了解云机的武功，我……我要救她，我一定要救她！” 她用力握着剑柄，手背上青筋浮起，显然十分用力。晏锦帆怕她抓伤自己，扳开她的手指，对逸凌霄说道：“要进妖世浮屠，只怕还要御天五龙的联手，此事交给我就好，你先去找元楼。” “也好。”两边都是朋友，自然谁都不能放弃。逸凌霄当即起身，要先将自己的决定告知道侣，晏锦帆也和他同行，打算先找素还真谈谈，陆摇光追出来送他们，但走到中庭，却不由轻咦了一声。 “院子里新种的不是桃花吗？”她吸了吸鼻子，小声嘀咕道。“怎么换成海棠了。” 此言一出，不吝于晴天霹雳。逸凌霄脸色骤变，猛然回想起自己和唐云机一同见过的，被血红色的海棠花簇拥其中的“元楼”！ 那背后的墓园，是整个帮会的墓地。 而他们至今仍然未曾知道，在元楼的过去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 因为这群人一个个一言不发的回了帮会，其余正道人士返回云渡山后，不免遇到了一些麻烦。 “什么？！”御清绝从位子上站起身，全然掩不住满面的担忧和愤怒。“倾和出事了？他人在何处？！” “清箫殊梦已将他带走。”素还真斟酌着回答，因他知道这些人的能力，明白燕倾和虽死，应该也能得以复生，因而隐去了此事不提。“他们有一个名为帮会的异度空间，不在四界之内，除非有他们之中的一个带领，否则无法进入其中。” “不错。”看自家二哥也是一脸担忧，笑剑钝连忙肯定了他的说法。盖因晏锦帆和姜橙子追着她们的朋友而去，此后就一直未曾返回，他们兄弟，也实在担心她遇到不测。 “……”刀无极面沉如水。因为自己的计划，他今夜可谓是十分尽力，也因此直接和佛业双身对上，受了不轻的内伤，谁知道一转头，姐姐却不见了，真是失策。 也是因为忧心，他只是打发了御不凡回天下封刀，让他先将唐云机出事之事瞒着玉秋风，免得她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自己却也留在了云渡山，等待接下来的消息。 幸而等到第二天，逸凌霄便同晏锦帆一起出现了。 “姐姐！”他十分高兴的第一个迎了上去，立刻发现晏锦帆双眼赤红，是情绪激动却强行压下去的表现，心里顿时明白了两分，不由故作激动的咳嗽起来。 “赤麟……”晏锦帆回过神，果然较之往常待他更为和煦。“怎么伤得这么重，吃药了吗？”她从腰包里取了份伤药给他。 “只要你没事，赤麟就没事。”刀无极接了药，当即喝了下去。这时候，其他人也已凑了过来，醉饮黄龙揽着晏锦帆的肩膀，亦是心痛的说道：“你是不是也受伤了？脸色这么难看。”一边为她输入了大量内力。 “我没事。”晏锦帆却没什么心情搭理他，挨个儿看了看笑剑钝和漠刀绝尘，见他们伤得不重，便挣开醉饮黄龙的手，去找素还真了。 但即便如此，看看她，再看看身边的兄弟们，又想到啸日猋也在此地，醉饮黄龙还是高兴得不得了。过了这么长的时间，他的兄弟姐妹，终于都到齐了啊！ 另一边，逸凌霄直接被御清绝挡住去路，问起燕倾和的事，他亦是颇为心不在焉的回答：“他在帮会里，摇光会照顾他，虽然伤得很严重，但不会危及性命……” “可否让吾进入一观？”御清绝却并不肯就这样退让，严肃的向他请求道。逸凌霄无可无不可，想到宵也还在此地，干脆把他们俩一起送入了帮会。 然后他拉着苍来到一处无人之地，一把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他的腰。自昨夜起，他的神经就一直紧紧绷着，直到此时此刻，才止不住的落下了眼泪。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云机她，我居然丝毫没有发现不对劲！” “这并非是你的过错，你过往没有和邪灵交手的经验，自然也没有预防的手段，更何况如今，他们还需要你。”苍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抚道。“现在你要做什么？” “元楼不知道跑去了何处，他此番受刺激太多，已有疯癫之症，我要先把他找回来！”这软弱也不过维持了短短的一刻，逸凌霄很快便镇定下来。实在是时不我待，他怕耽误太久，迟则生变。“苍，佛业双身那边，你一定要帮助阿锦，云机……就算是强把她绑回来也行，放任她这样下去，我怕她被佛业双身操控，迟早酿下大错！” 他显然没有因为燕倾和身死一事记恨朋友。苍和他心意相通，如何不明白，不由抚着他的侧脸说道：“你放心，此处万事有吾。” 再没有什么话，能比这句话更令自己安心。逸凌霄点点头，凑过去和他亲吻了一番，借着唇齿交融的温暖，稳定了一下内心激愤的情绪。 随后，他便沿着元楼命星的痕迹，一路追了过去，目的地是……昔日的火焰魔城！ 这地方，饶是他到过多次，其主人也早就掩埋在天邈峰的皑皑冰雪之下，仍是令他心惊胆战。实在是，弃天帝就是这样可怕的对手，哪怕是将他送回六天之境的如今，再想起他，人们仍然会为魔神的威胁而不寒而栗。 可是，元楼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呢？ 他曾经亡于附身朱武的弃天帝之手，也曾经在万年牢被弃天帝抓走，最后又以自爆帮会的决绝困住了弃天帝！其实，当年，他便一直心存疑窦，总觉得弃天帝关注他，远胜过他们其他人，但他又觉得，那是因为元楼外挂开得最大，能力最强的缘故。 毁灭之神的目光，当然只会关注强者！ 但是，事情的真相，真的只是如此吗？ 他一直都知道元楼有秘密，但因为对朋友的纵容，也因为有唐云机的关注，便乐于放开手，不去多管，如今厄运降临，却连一个可以商议的人都没有…… 此时此刻，逸凌霄深恨自己的后知后觉！ 他背着长剑，走进了火焰魔城，这里只有一片静悄悄的焦土，连昔日熊熊燃烧的火焰都已经熄灭了。时间是如此无情，将所有的爱恨，都掩埋在了这片寂静的泥土里。 走进去不久，他便听到了兵器交手的声音，不由提高速度，几步冲了过去，然而入眼的三人，却让他也不由一愣。 “吞佛童子……剑雪无名？！” 第170章 找到人了 不料会在此地遇到两个退隐已久的故人，逸凌霄也不由一愣，而剑雪无名的眼睛已经朝他看了过来，对他点了点头当做打招呼，随后又朝元楼看了过去：“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你就算问我，我也不知道该如何答你。”逸凌霄抬眼朝元楼看去，见他的发冠却是不知落在了何处，满头青丝尽数垂落，掩去了面容，只能从发丝的缝隙间看到一双发亮的眼睛，亦是朝自己看了过来。 然而，就是这一眨眼的功夫，他忽然发出一声长啸，拔出琴中长剑，再次朝吞佛童子攻去。顾忌剑雪无名在场，吞佛手持朱厌，原本只是与他来回周旋，这下却被他一剑刺中手臂，登时动了真火，朱厌之上，也跟着点燃了灼灼的魔焰。 眼看着情形有所转变，剑雪无名不由上前一步，想要出手阻拦。但逸凌霄犹豫再三，却伸出一只手臂，将他拦了下来。 “吞佛童子！”他咬着牙，难掩悲切的说道。“看在元楼亦是剑邪友人的份上，劳烦你……将他打晕吧！” 实在是……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对元楼下狠手，但吞佛童子显然没这个顾忌啊。 果不其然，虽是很长一段时间没见，曾经的异度魔界战神，倒也不坠昔日赫赫风采。吞佛童子以一招天殇地寒困住元楼，自己则是闪身到他身后，一记手刀将其打晕了过去。 “多年不见，他还真是如从前一般。”他把元楼托给逸凌霄，看他满是心疼的抱着朋友，却还是郑重其事的向自己道了谢，不由嗤笑一声。逸凌霄拨开元楼的头发，看他全然掩不住满脸的痛苦，更是心痛得无以复加，但是嘴上还是问了一句：“我还当你们不算熟悉？” 还是剑雪无名回答道：“我们离开以后，一直在关注中原的消息，最近听说他死而复生，才会回到这里。”简而言之，他其实就是为了元楼回来的，原本是打算先回火焰魔城故地重游，却没想到会直接见到元楼，也没想到他癫狂之中，居然一言不发的朝吞佛童子打来！ 逸凌霄：“……”他不好意思说元楼可能还是对当初剑雪随吞佛离开之事耿耿于怀，才会在失去理智的情况下出手伤人。 随后，他看到剑雪无名转过头，对吞佛童子道：“由我出手，亦可制止元楼。” 吞佛童子却淡淡回应道：“他不是你的朋友吗？” 剑雪无名道：“这是为了帮助他，不是为了伤害他，你大可不必担心我因对他出手而难过。昔日，他只想要你我选择自己的道路，如今，我亦不愿他受制于人！” 吞佛童子却似是有些不屑：“他身上并无邪气，未必是受人所控，更像是心神受创之下，随着本能行事。”说白了对方就是讨厌他，不过他当然也不喜欢元楼，无非是看在剑雪的面子上相安无事罢了。 其实逸凌霄此时上手一探，亦是发现元楼周身并无异常，可纵使云机杀死小燕之事十分惊悚，也不至于直接把他吓傻吧，这背后的缘由，岂不是想一想就知道，更何况云机还需要他们营救，哪有那么多时间给他发疯，姑娘们哭一哭也就罢了，元楼往日，哪里是如此不经事之人！ 他无论如何都想不通此事，也只能暂且作罢，把人带回去给其他人瞧瞧，要是裴岚和陆摇光没办法，那不是还有素还真和苍在嘛。 不过，等他抱着元楼，带着吞雪两人回到帮会，姑娘们迎出来，自然又不例外的红了眼眶。姜橙子倒是再三感谢了剑雪无名的一番心意，并且直言道：“请务必多留两日，等帮主清醒过来，见到你，一定会很高兴。” 剑雪无名却一板一眼的问她：“为什么这里全都变了？” 他当年由黑莲复生之际，亦是在帮会里住了许久，没想到如今物是人非，让姜橙子也很是感慨：“世上岂有一成不变之事？这里当年曾经沦为废墟，如今全面修缮过，自然和你记忆里不同了。” 闻言，剑雪无名沉默不言。吞佛童子却似有所察，等到姜橙子走开以后，才对身边的伴侣说道：“当年，他应该就是用这个异度空间困住了弃天帝，才给了朱武一丝可乘之机。”没有圣魔元胎，魔神便无法降临凡尘，这才是弃天帝最后的失败。 剑雪无名却指着后山的唱晚池道：“当年，他将我带离了九峰莲滫，便是将我种在了此地。” 吞佛童子也知道他如今的躯体是借由黑莲化形，不由笑道：“可惜我却没看到你那时的模样。” “你看和不看，有什么分别？”剑雪无名想说的就不是这个。 “好了，他救过你，亦是你的朋友，你以为，吾是因何对他如此客气？”吞佛童子心说，如果不是为了你，刚才他就不会顺着逸凌霄的话，只是把他打晕，而会直接将他捅死了！ 他们俩算是换了个地方故地重游，逸凌霄却十分心急的在元楼的床边打转，等着两个奶妈给出诊断结果。谁知道裴岚把着他的脉诊断了半天，却突然烦躁的跳了起来。 “没有，没有！”她抱着头，不明所以的喃喃道。“没有外伤……也没有邪气……难道，他只是单纯受刺激过大？” 她又尝试着给元楼刷了个清风垂露，却也没有抱太大的希望。陆摇光也凑过来上下看了看，却更是不知所措，拧着眉毛说道：“这种心智上的问题，光靠外部手段是改变不了什么的，我觉得，我们可以求助一个人。” “谁？” “欢欢啊！”陆摇光理所当然的说道。“你们忘了，啸日猋不就在被她治疗吗？” “对啊！”裴岚也是因为这两天冲击过大，一时间竟然忘记了此事。“欢欢可以送人进病人的意识……我怎么没想到呢！” 只要弄清楚了让帮主如此恐惧的是什么，那么对症下药，自然能把他治好了。 “那还等什么，我去请她进来。”姜橙子难得松了口气，转手就要离开帮会，却被逸凌霄一把抓住。她回过头，却发现好友满脸的纠结，握着她的手也十分用力，不由一阵诧异道：“凌霄？” 逸凌霄如何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只是，刚才听陆摇光提起玉倾欢，他心里就是一个咯噔，倒也不是不为此高兴，而是——进入元楼的意识，实在未必是什么好事！ 看裴岚这样期待，似有亲身进入的打算，还有姜橙子，她那个脾气，何止是一般的任性，但逸凌霄忧心元楼的同时，如何愿意让她们涉险呢？ “我是想说……”他犹豫再三，还是吞吐着说道。“不如，到时候，就由我进去帮主的意识看看，有什么问题，再告诉你们。” 姜橙子先是一愣，随后不免挑了挑眉。裴岚则是不客气地说道：“你又不是医生，这么积极做什么？我难道不会看吗？” “哪里，我是想着，进入别人的意识，也并非易事，原剧里欢欢为了治疗啸日猋，不也大伤元气？我功力深厚，由我去最合适……”逸凌霄尝试着解释，但姜橙子却是摇了摇头，只是伸出手，将他按在了床边坐下。 “你现在需要的，是好好休息。”她郑重其事的说道。“脑子都不清醒，就不要想着一个人承担责任！我传信给阿锦，让她把欢欢带过来吧。” “而你，需要向我们解释的是，为什么我们不能进元楼的意识？还有，云机和你都知道些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事到如今，你仍然不打算告诉我们吗？！” 于是，等晏锦帆带着玉倾欢来到帮会之中，就见逸凌霄垂头丧气的坐在床边，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不禁关切问道：“出什么事了？元楼打伤你了？” “你别理他，这么久以来……我也是第一次看到他这样混乱。”姜橙子看他一眼，也只是将玉倾欢拉到元楼床边，请求她查看朋友的情况。小飞仙倒是一派善心，果然将素手放在元楼的额头之上，小心翼翼的探入自己的意识——然而不过是片刻的功夫，她便脸色发白的退了出来。 “他、他是怎么回事？”一向镇定自若的玉倾欢、哪怕是为啸日猋治病，也并未流露出如此神色的玉倾欢，几乎称得上是惊恐的后退两步，抬手掩住嘴道：“他的意识，怎么这么黑暗？我……”她只是些许触碰，就生出难以描摹的恐惧之感来，竟不敢有任何的深入，便将自己的意识抽了出来！ 看她如此反应，晏锦帆也觉得不对了：元楼不会真的被什么隐秘手段控制住了吧？她想了想，沉声说道：“你能将我的意识送入他的意识吗？我去看看，他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奈何姜橙子刚才的猜测已经得到了印证，不由斜睨了逸凌霄一眼，哼哼道：“要去看的话，我也要去！免得这次再错过，我还是什么都不知道，等下次再遇到的时候，我岂不是又是一头雾水，什么都不知道，除了难过、痛苦以外，一点用都没有！” 这句话却是刺痛了逸凌霄的心，一想到，云机那里大约也掌握着他不知道的事情，而现在他们却是完全无法询问她……他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温声请玉倾欢出门稍候，给他们留出一点单独说话的时间，这才缓缓告诉朋友们：“其实当初，元楼在万年牢被弃天帝抓走以后，帮会里发生了十分奇怪的事情……” 第171章 众生惨象 进入元楼的意识世界之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大片开得仿佛能滴出血来的海棠花林。 “感觉有点恶心。”饶是爱花如姜橙子，看到这一大片层层叠叠的深红色笼罩了整个空间，把光线都压得黯淡下来，也不由露出厌恶的表情来。逸凌霄却是知道这大约就是他内心世界情绪的具象化，不由叹着气道：“倘若我早知道他的内心如此压抑……” “谁知道他平常那副样子，都是装出来的啊！他怎么这么能装，难道很有趣吗？！”说到这里，姜橙子也不禁气得落下了眼泪。逸凌霄单手搂过她，轻声哄了两句，随即郑重说道：“就像我刚刚告诉你们的，至少有一个世界，我们必然皆已死去，而且元楼一直对此未曾忘怀。接下来我们看到的一切，必然会令你心碎，所以，现在可不是哭的时候，我们今日的目的，难道只是来看看而已？” “当然不是，不管他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我都要把他从这个鬼地方带出去！”被他这么一激，姜橙子抹了把眼泪，昂首挺胸的带头向前走去。逸凌霄也不拦她，只是又回过头安慰了一下眼眶红红、神色萎靡的裴岚和陆摇光：“要是真的撑不住，你们就先出去，有我们在这里，想必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已经到了这里，撑不住也得撑！”裴岚和陆摇光紧紧牵着手，也跟着往前走去。听完逸凌霄说了当年帮会的突变，裴岚把裴翎都从帮会里抱出去，塞给他爹看管了。反正，现在她心如匪石，是无论如何都要去一探究竟的！ 在她们后面，晏锦帆背着刀，只是一言不发的迈开了脚步。 然而走出不远，姜橙子便已经停了下来。因为在他们眼前，忽然出现了两个男人，虽然其中一个不太熟悉，但另一个人，正是谈无欲。 “冷剑白狐？！”裴岚脱口而出。她当然不可能认不出那人的面容，那是谈无欲的外甥，却也是曾经杀死过谈无欲的凶手！随后，她立刻就明白了眼前的场景意味着什么。 这分明是昔日异数时期冷剑白狐杀死谈无欲的场景重现！ 可是，这和元楼又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的精神世界之中呢？！ 她不明所以，只是眼看着金蟒麟邪迸出几道邪气，紧紧缠住谈无欲四肢，让其动弹不得，而冷剑白狐已然举剑欲刺，顿时不忍再看，不由把头埋进了陆摇光的肩头，然而正是此时，一道惊呼却犹如惊雷一般响在他们的耳边：“不要！” 另一个裴岚径直穿过了他们的身体，忽然合身挡在了谈无欲身前。 那快剑毫无阻碍的穿透她的身体，也刺到了她身后的谈无欲，脱俗仙子难以抑制的闷哼一声，而他身前的少女大睁着眼睛，却是……已然气绝了！ “啊！”陆摇光发出一声猝不及防的尖叫，一把抱住了身边的裴岚。裴岚只抬起头看了一眼，便是目瞪口呆，脱口而出道：“我没有！那一次……我明明没有赶上！” “意思是你还是去了的？”姜橙子立刻就察觉了她话里的真意。裴岚不慎说漏了嘴，也只能无奈的解释道：“我根本不必去，因为这个地方……其实就是无欲天啊！” 是以她迟来一步，发现不对的时候，冷剑白狐已经离开了。她抱着谈无欲的尸体哭了好久，但到底知道他日后还能复活，伤心过后，也还能坚持就是了。 她话音刚落，眼前的场景已经如烟云一般消散开来，又恢复了一开始的阴暗。几个人面面相觑，只得继续往前走去，果然没过一会儿，一把烈火突然点燃了大地。 这次出现在火焰中的人却是晏锦帆和陆摇光，她们似是正护着几个人躲开一群魔兵的追杀，晏锦帆把好友推到一侧，自己提着刀迎了上去，雪亮刀光照亮了她的眼睛！然而，她此时也是半身染血，显然已体力不支了。 陆摇光满脸的惶恐，在后面叫着她的名字，她的手里还牵着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因而咬了咬牙，仍是寻了个空隙，带着他往没有火的地方逃走，然而、然而—— 就在她即将脱离火焰包围的刹那，草丛中忽然跳出一个火焰一般的魔来，挡在了她的面前，陆摇光甚至来不及发出惨叫，已然被他一刀劈下，登时惨死当场。 “摇光！不！”等晏锦帆回过头来，一切已然尘埃落定，她双眼几欲滴血的望向那凶手，咬牙切齿的叫出他的名字：“螣邪郎！！！” 随后，这场面戛然而止，又一次散做了一地烟云。 这下子，惊讶的人又变成了陆摇光，虽然被自己的死亡吓得瑟瑟发抖，但她还是努力摇着头说道：“我……我从来没有见过螣邪郎啊……” 螣邪郎死在刀戟勘魔录第二部，据陆摇光说，那段时间她一直老老实实待在岘匿迷谷之中照看阿九，自然是不可能见到他的。 想到这里，晏锦帆不禁和逸凌霄对视了一眼，两个人忽而都明白过来，眼前这些看似匪夷所思、从未发生的场景，是怎么一回事了。 “原来，这就是我们曾经的死亡……”晏锦帆若有所思。“可是，只是这样，会让帮主疯得这么厉害吗？” “要么，更可怕的还在后面，要么……太多太多次了。”逸凌霄淡淡说道，不由用力握紧了手。一想到昔日帮会的幻境之中，唯有元楼留给自己的墓穴还是空无一物，他就不禁有些胆寒！ 旁人犹可，云机怎么会死？她一向明哲保身，岂会随意舍弃自己的性命？！ 等到面前的场景再变换，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却是神兽肥遗死不瞑目的尸体。银鍠朱武提着斩风月，正大步往前走去，而在他背后，浑身是血的晏锦帆提着刀，虽则步履蹒跚，仍是悍不畏死扑了上去！ “擒龙——” 银锽朱武没有回头，只是将斩风月回手一抡——鲜血喷涌而出，晏锦帆已然整个人从腰间断开，残肢散落在地。她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微弱的红光，但终究如同星火般迅速熄灭了下去。 “啊啊啊啊啊！！”这下子，目睹了这一切的陆摇光当场崩溃，扑过去试图抓住幻象中晏锦帆的手，但她当然只能握着一片冰冷的空空。晏锦帆蹲下去一把抱住了她，任由她在自己怀里痛哭失声，还在拼命摸着自己的腰，自己却抬起头对其他人说道：“你们别忘了，当初去极封灵地的人是元楼。” 并且当时有叶小钗同行，他仍是死在附身朱武的弃天帝手中。这样一想，自己死于朱武之手，倒也并不奇怪，毕竟还是敌对的时候，难道朱武还会手下留情吗？ 但话虽如此，亲眼目睹她如此凄惨的死在面前，其他人如何能不受影响？裴岚和姜橙子互相偎依着，也不禁红了眼眶，望着她的脸一时说不出话来。 好不容易，等到晏锦帆的尸体化为一片烟云，所有人却谁也不敢再向前踏步。晏锦帆安抚好了陆摇光，看她由哭泣转为小声抽泣，不由问道：“……你要不要，先出去？” “我不要！”闻言，陆摇光立刻惶恐不安的抓紧了她。“阿锦！我不要和你分开！”她嘴一扁，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算了，就让她跟着你吧。”看她一时半伙根本回不过神来，逸凌霄也是一脸的无奈，直朝晏锦帆使眼色，让她接下来一定要捂住摇光的眼睛，实在是——别的他不敢肯定，但自己和异度魔界原本就是血海深仇，岂能死得好看？ 然而再往前走一段，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却并非是逸凌霄。 姜橙子拎着双剑，亦是鲜血淋漓、伤痕累累，再称不上有什么美貌可言。在她对面，伏婴师饶有兴致的摇着折扇，满是兴味的打量着她喘息着的小脸，微笑着说道：“你还真是命长啊。” 姜橙子怒极反笑：“要是命不长，我能撑到他们逃走吗？”但她已是强弩之末……甚至连腿也无法挪动片刻。 “你的伤痕，真是让你更添美丽。想必，你死亡的那一刻，会美丽得更加夺目吧！”伏婴师越说，面具后的双眼越是亮得惊人。 “呵呵，我真是迫不及待要看你……被打碎的模样呢。” 一个人被式神活生生撕得粉碎，究竟会变成什么模样？ 晏锦帆死死捂着陆摇光的眼睛，原本死死维持的平静表情终于片片碎裂，露出悲痛无比的内里来。裴岚哭倒在姜橙子怀里，也是死死闭着眼睛，不敢再多看一眼，生离死别，原本已是痛苦，但没想到……还是这样的结局！ 倒是姜橙子呆呆看着自己满地的血肉，一副回不过神的模样。逸凌霄上前一把搂住她，紧紧的抱在胸前，死死咬着牙，才克制住了自己杀人的冲动。 然后，他们听到了一声咆哮。 那简直像是受伤濒死的野兽发出的声音，随即被烟云凝聚、出现在他们面前的人，却是燕倾和。他不管不顾，像是根本没看到敌人就在身边一边，只是扑到地上，流着泪试图去拾捡那些血肉模糊的碎片。 但分崩离析的血肉如何再能聚拢……他只能紧紧握着拳头，一拳拳砸在地上，又发出一阵痛到极致的哭泣声！ 直到这个时候，姜橙子才从呆滞中清醒过来，往逸凌霄怀里扑去。她虽然偶尔也很小女孩心性，喜欢撒娇弄痴，但从未像现在这般吓得瑟瑟发抖，只知道缩在他的怀抱之中……逸凌霄的心痛，又岂能用言语来形容？ 而在那云图一般的幻象之中，燕倾和亦是抬起了通红的眼睛：“伏婴师！” 话音未落，他整个人已如同云雾一般消散开来。 一直看到这里，饶是逸凌霄都不由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才能稳定住自己的情绪。他心里已经能猜到接下来出事的会是谁，不由担忧的看了看基本已经心碎的姑娘们，饶是他早有准备，也不想自己今日见到的，会是这么可怕的记忆！ ——然后，他亲眼目睹了自己的死亡。 被劈碎随身长剑、一刀刺入心脏的人，也像是幻象之外的他一样震惊，他不可置信的顺着已经完全刺穿自己身体的长刀，移到对方的手臂，肩膀……直到落在那张自己再熟悉不过的脸庞上。 此时那张脸上，却全然没有自己熟悉的温柔笑意，而是一片令人心碎的漠然！ “你……”他张口欲言，鲜血却争先恐后自他口中汹涌而出，狠狠的呛住了他的喉咙。恰在此时，对方用力握住刀柄，竟然毫不犹豫的将整把陌刀抽出！锋利的刀刃一寸一寸的自他心口拔出，也一寸一寸的……将他的整颗心，绞成了碎片！ “小……”直到那全然入魔的凶手披上斗篷，走出老远，逸凌霄仍是伸长了手抓着地面，抓出一道道鲜血淋漓、触目惊心的痕迹来，似乎仍是试图站起身来，去追赶他：“小……燕……” “小燕！”幻象之外，逸凌霄亦是大吼一声，竟也是身不由己的往前追了两步。 怎么会是这样？ 怎么会是如此？！ 他现在光是想着日后云机恢复意识，想起自己伤害了小燕，该是何等的自责悲痛，就心痛得不能自己，哪里知道以前，竟然还发生过这样可怕的事情！ 云机尚且如此，小燕一向是他们之中最诚恳、最善心的一个……就算是他活了下来，又叫他如何自处、如何面对自己杀害好朋友的事实、如何原谅自己？要他……怎么继续活下去？！ 他一时深陷幻象之中，两只脚像是生了根一般，竟然完全动弹不得。偏偏这个时候，他们要找寻的对象，这片意识的主人，终于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凌霄！凌霄！”元楼从远处狂奔而来，一把抱住逸凌霄血染的身躯，小心翼翼的捧在了怀里，额头抵着额头，悲伤紧张得几乎口吃：“凌霄，撑住，你一定要撑住！……不怕、不怕，我，我现在就带你回去，我带你去找苍，找素——”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目光久久的停留在逸凌霄心口的刀伤上。那是一道他非常熟悉、熟悉到自己其实也会使用的刀法。 但普天之下，能用这种刀法伤到逸凌霄的人，只可能有一个。 “不可能，这不可能……”他瞳孔紧缩，嘴唇颤抖，忽然间失去了全部面对的勇气。“怎么会是小燕，不可能是小燕，小燕他——” 他一时竟然说不下去，只是咬牙背起逸凌霄，沿着来时的路狂奔而去。哪怕是此时站在幻象旁边注视着他们的人们，也能真切的感觉到他此时内心的悲伤、痛苦、绝望和无助。 除了拼命往前跑，他没有一点办法。 然而，在他背上，逸凌霄的面孔已经变成一片死寂的青白，他勉强抬手碰了碰朋友的肩膀，气若游丝的在他耳边留下了最后的话语。 “元楼，别……别怪他……” 那只手重重垂落了下去。 “凌霄……凌霄！！！” 逸凌霄化作烟云消失，元楼却并没有。他捂着脸失声痛哭了一阵之后，似乎有些茫然无措的望着四周，环视一圈之后，忽然朝着一个方向走了过去。 “还能动吗？”好半晌，逸凌霄才缓过神来，半扶半抱的拉起裴岚，把她和姜橙子一起搂住。他看了看姜橙子，见她呼吸急促，仍然有些恐惧，不禁问道：“橙子，你要不要留在这里？” “留下？……不，我不能留下。”尽管瑟瑟发抖，姜橙子还是努力把手伸给她，被他紧紧握住。她喃喃自语道：“如果……如果我连旁观都做不到的话，那元楼当初，到底是过的什么日子啊……” 她哽咽着闭上了眼睛。 于是，几个人一个拉着另一个，又一次追着元楼的脚步往前走去。随着距离的逐渐拉近，最后的画面终于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元楼在和燕倾和对峙。 隔着燕倾和的入魔、逸凌霄的死亡，这对形影不离的好朋友终于刀剑相向，拼死搏杀！但其他人当然看得出来，理智犹存的元楼根本下不了死手，虽是拼死抵抗，仍是被陌刀砍得浑身血痕。他自己似乎也意识到，这样下去，不仅自己不能将朋友挽回，反而会死在最好的朋友手中，那样，燕倾和便真的不必醒来了！ 他开始试图逃走，这并非是畏惧死亡，而是不愿意挚友手中再添血仇。然而，就在他退走的同时，另一个人却出现在了旁观者的视线之中，无声无息的将一切纳入眼眸。 “……云机？”裴岚喃喃自语，看着唐云机望着眼前仅剩的两个好友，然后，她看着她抬起了手中的千机匣。 “不要……不要！”只是一瞬间，她就明白了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即将发生，不由挣脱了逸凌霄的怀抱，拼命朝她扑了过去！然而，那幻象，终究只是一段早已过去的回忆，她试图抱住唐云机的腿阻止她，却根本碰不到她的一片衣角！ 逸凌霄原本应该阻止她，但他自己也是周身发冷，膛目结舌。已经是仅剩的两个好友，等自己赶到的时候，其中一个还要杀死另一个……唐云机要怎么选？ 她还能怎么选？！ 一个已经入魔，且夺走了一个朋友的生命，纵使醒来也是枉然……她如何能不保住完好的另一个？！ 可是——另一个，真的还是完好的吗？ 他眼睁睁看着唐云机射出弩｜箭。此等情形，她必要保证万无一失，因此，所用的乃是威力最大的追命箭！ 这个时候，元楼也发现了她，拼命呼唤着她的名字，试图让她停下……但那只不是出于恨意和杀心，而是带着爱和痛苦的弩｜箭，终于从身后深深的扎入了燕倾和的心脏！ 只是一瞬间，逸凌霄便明白了元楼如此疯狂的缘由。 原来昨日情形，于他全然是昔日痛苦记忆的重现！ 有那么一瞬间，幻象里的燕倾和似乎恢复了意识。他挣扎着向前走了两步，朝着元楼伸出一只手：“帮主……” 但他没能说的更多了，伴随着眼泪一起淌出的，是他嘴角流出的黑血。 他倒了下去。 随着那重重的落地声响起，在场所有人的心都一同破碎了。 “啊啊……！！”陆摇光不需要别人捂住她的眼睛了，她根本不敢再睁开眼睛，只是一味地哭泣，因为除了哭，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晏锦帆仍是紧紧的抱着她不放，但她心里清楚。不仅仅是因为陆摇光需要她，而是……她也、她也需要确定朋友还活着，在自己身边。 姜橙子声音沙哑的把头埋在逸凌霄怀里，亦是哭得不能自己。而逸凌霄只是麻木的拍着她的背，但他基本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毕竟…… 他会不由自主的去想，此时此刻，云机是什么想法，元楼又是什么想法呢？ 不得不在清醒的时候杀死自己的挚友，云机的心情该是何等的痛苦啊？！ 他把头轻轻靠在姜橙子的头上，止不住的落下了眼泪。 而裴岚只是呆呆地仰起脸，看着唐云机迈开脚步，朝着元楼走了过去。她朝着呆坐在地上、难以回神的好友伸出一只手，冷冷的说道：“起来。” 然而元楼的反应却是，一把拍开了她的手。 “别碰我！” 他自己也知道这样不对，哭着对唐云机道歉道：“不，不不……云机，原谅我，原谅我，我没有办法……”一个朋友杀死了另一个朋友，两个都是他最重要的人，再加上之前死在燕倾和手里的逸凌霄……他整个人已经彻底崩溃了！ 他坐在地上痛哭了一阵，才麻木不仁的站起来，走过去，抱起了燕倾和的尸体。他背对着唐云机说道：“云机……求求你，再给我一点时间吧……” 随后，他便带着燕倾和离开了。 唐云机独自伫立在原地的身影消散在烟云之中。裴岚愣神了一阵，才从地上爬起来，踉跄着往前方走去。 她喃喃自语道：“我要看到最后，我一定要看到最后……”一边逼迫着自己迈出脚步。 于是，她终于看到了唐云机的死亡。 她独自站在了伏婴师面前。 “哦？”被众多式神簇拥在其中的异度魔界军师望着她，只是展开折扇微微一笑，温柔的说道：“怎么只有你一个，不是应该还有一个吗？” 唐云机没有回答，已经不必回答了。她只是平静的抬起手中的千机匣，对准了他。 “……我来杀你。” 不必看到后面了。裴岚跪下来，哭着抱住了自己的头。等到逸凌霄追过来，颤抖着手拉起她，她才仰起脸来，对着他说道：“凌霄，云机……云机她不想活了！” 所以，她才会独自前来，站在阳光下，如此孤注一掷！ 原来，在杀死燕倾和的那一刻……她就已经被自己杀死了！ 第172章 心肝俱碎 几个人的意识自元楼的意识之中脱出之后，玉倾欢敏锐的发现，他们的脸色都十分难看，显然是此行不顺，精神还深受重创。 她体贴的没有多问，查看了一番元楼的情况之后，便将此地留给了他们，静悄悄的退出了房间。 ——然而，在她关上门的刹那，便听到屋内响起了一阵难以描摹的悲戚嚎哭声，吓得她手一抖，赶紧将门紧紧阖上，自己也跟着快步离开了。 逸凌霄和晏锦帆不得不花费了许多时间来安抚意识遭受了巨大打击的朋友们，先是把陆摇光抱回了房间，叫了一头雾水的宵去陪她，随后又哄着姜橙子和裴岚回了一处房间，给她们各自灌了一杯牛奶，哄着哭累了的她们睡了下来，这才双双走出房间，累极的靠着门坐了下来。 “阿锦。”沉默了一阵子之后，逸凌霄才转过头，关切的询问了一句：“你还好吗？” “我一点都不好。”晏锦帆面无表情的回答。她亦是有气无力，此时连一句话都不想多说。“我要回房间休息一会儿。” “……那我也回房间去吧。”此时此刻，任何的安慰似乎都显得如此的无力，逸凌霄伸长了胳膊，轻轻在她肩膀上拍了两下，低声说道：“好好休息。” “……你也是。” 他们各自扶着墙站起身，各选了一边若无其事的各自走开，却在离开对方的视线之后，飞速发动了神行千里。 于是，苍见到了一个伤心欲绝的小师弟。 “凌霄？”被道侣从背后一把抱住的时候，他先是一愣，却立刻明白是有大事发生，不顾面前目瞪口呆的屈世途，回过身去托起逸凌霄的脸：“你怎么了？” ——除却当年眼见他们师尊逝于魔君之手，他从未见过逸凌霄如此伤心的模样。 低垂着眼睛不看自己，却连瞳孔都在因为痛苦而微微颤动，整个人面无表情，似乎连爱恨都已经离他远去了，他还想多问两句，却见逸凌霄捂着心口，骤然喷出一口血箭！ 另一边，晏锦帆跌跌撞撞，来到云渡山客居之地。刀无极原本在院子里跟笑剑钝说话，见到是她，两兄弟自然都十分高兴的迎了上去：“姐姐……” ——但晏锦帆却只是径直越过他们，面无表情的朝着屋内走去。 “姐姐？”刀无极一头雾水，连忙追了上去。“你怎么了？” 但无论他怎么询问，晏锦帆还是不说话，只是骤然加快了脚步——醉饮黄龙听到动静，才推开房门，就被人一头撞进怀里，死死地抱住了。 “羲和！”他受宠若惊，连忙反手抱住妹妹。东煌羲和自来早熟，就是小时候，也少有这样同他撒过娇啊，难道，她终于理解了自己的苦心，要跟自己回上天界了吗？ 然而下一刻，他听到了晏锦帆的哭声。 她把头埋在兄长温暖的怀抱之中，哭得撕心裂肺：“啊啊啊——！！！”那声音，像是被重创的野兽，几乎是一瞬间，就撕裂了她的喉咙，让她咳的上气不接下气，直到咳出血来。 这下子，在场几个大男人都慌了起来。他们都习惯了晏锦帆颐指气使的模样，哪里见过她如此软弱的哭泣，醉饮黄龙把她抱得紧紧的，连连安慰道：“羲和，羲和，别怕！大哥在呢，大哥保护你，谁想伤害你，都必须先杀了大哥！别怕、别怕……” 刀无极心焦之下，听到这句话都很想呛他：那当初姐姐自尽的时候，你又在哪里？！奈何姐姐的情形确实不对，他顾忌晏锦帆的心情，却是不敢多说的。 而笑剑钝已经快步离开，去请了素还真过来，回来的时候，身边还跟着掩不住担忧的漠刀绝尘。 素还真刚刚才看过逸凌霄的情况，对晏锦帆的状况自然也是心知肚明，干脆上手将她打晕，告诉她的兄弟们：“只怕是元楼身上出了问题，让他们的神智遭受了巨大的创伤。身上的伤容易治疗，心里的伤，却是看不到，摸不着，也不知道如何才能痊愈。诸位，这几日，烦请你们不要再造争端，引得晏姑娘神伤了。” 他当然看得出来，这几兄弟之间关系有异，不过现在他忙于佛业双身之事，实在没时间挨个儿调解他们之间的问题，倒不如趁此机会，先稳住他们再说！ 相信晏锦帆醒来以后，也不会因此责怪他的。 他倒是开了些安神的药交给笑剑钝，但也提醒他们，虽然不知道她是遭受了什么重创，才会变成这样，但大家也不要逼迫太紧，让她先缓过神，再慢慢询问就是，如果她实在不想说，千万不要强迫她。说完以后，他便匆匆离去了。 于是，等晏锦帆从昏迷中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午夜时分了。 醉饮黄龙坐在床边，依然单手垫在她颈下，正和坐在床尾的刀无极说话。晏锦帆一动，他立刻有所察觉，登时喜形于色的低下了头：“羲和，你醒了？！” 晏锦帆推开他的手，帮他揉了揉被压麻的手臂，这才看了看屋内点燃的灯烛，问道：“什么时辰了？叫银戎和星痕回去休息吧！” 醉饮黄龙先是一愣，随后郁闷的问道：“你怎么知道银戎他们在屋外的？”他和刀无极与晏锦帆乃是亲生兄妹，没那么多顾及，笑剑钝和绝尘却是守在屋外的，这也能知道？ 刀无极则是巴不得其他人赶紧离开，让他和姐姐独处更好，当即就去传达了他姐的意思，然而听到姐姐醒来的消息，其余二人却无论如何都要进入一看，如此，才能安心。 “阿姐，不管是出了什么事情，自有我们兄弟在，你不必一个人抗在肩头。”笑剑钝温柔的说道。他其实还有心打听一下姜橙子的情况，但因为兄弟们俱在，却有些不好意思说出口，因而只是温柔的劝说道。“便是你不想说也无妨，有什么事，直接叫我们去做就好。” 绝尘虽然没说话，但却坚定的站在他的身边，无声无息的表达了自己的意愿。 晏锦帆却没有回答。她低垂着眼睛，或许是因为长发散落，加上脸色苍白的缘故，比起平日里的英气十足，多了两分温婉之感，却更让兄弟们痛心。她并没有抱怨自己的痛苦，沉默许久之后，才感慨着说道：“我们有多久没有这样聚在一起说话了？” 的确是很久、很久了。刀无极知道她的心事，连忙说道：“白帝也在这里，姐姐为他寻的医者，果然非同凡响，他如今大有好转，姐姐想不想见他？” 即便是还在上天界的时候，身处那样四面楚歌的环境，他也从未见过孪生姐姐如此孱弱无助的模样，因而格外心慌意乱，绞尽脑汁的想要她高兴起来。在此之前，他一直觉得只要晏锦帆能原谅他就是万事大吉，他自然可以重新收获被姐姐喜爱的快乐，和兄弟们和解不过是通往这一目的的途径罢了，但是此时此刻，他却忽然发现，原来晏锦帆的快乐于他而言也是这样的重要，因为看到她如此的难过，原来自己的心，也会因此而疼痛。 而且，明明她来到这里的时候，先看到的是自己和银戎，却直到看到大哥才哭出声来…… 他像是直到此时才明白过来，原来晏锦帆是他的姐姐，却也是天尊皇胤的妹妹！他习惯了姐姐为了他和大哥针锋相对、寸步不让的模样，却从这一刻骤然明白，做妹妹、享受哥哥的爱怜，原本也是她应有的权力，只是，她自己放弃了。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这一点，竟让他觉得有点茫然的心痛。 “算了吧，这个时候，他也应当在休息，何必打扰他。”晏锦帆知道，此时见到啸日猋，并不会令她高兴，也就不必多此一举了。她下意识的靠在了天尊皇胤的肩膀上，后者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嘴角的笑容根本掩饰不住：“没关系，没关系，等明天一早，我就把白帝带过来见你，到时候，我们兄妹齐聚，你自然就会高兴了！” “够了。”晏锦帆心中难得升起的一点温情，也要被他的不识时务打败！兄妹俩之所以关系一直恶劣，和天尊皇胤不够宠她一点关系没有，实在是他太不会说话了！“我不是你的御天五龙之一！也没有什么龙神天命在身！你少拿对付赤麟的那套来压我！” 眼看着姐姐胸口剧烈起伏，显然又要发火，刀无极无可奈何的朝笑剑钝使了个眼色，两个人赶紧巧言转移了话题，毕竟各自警告的看了大哥一眼，示意他适当闭嘴。 然而这一次，晏锦帆忽然又落下了眼泪。 “你的心里，就只有上天界，只有回去，却根本不管我们的意愿！”她指责道。“我从来，就不是什么东煌羲和！我要做晏锦帆，也只做晏锦帆，天尊皇胤，你到底明不明白？！” 那位被醉饮黄龙挂在嘴边的，上天界的公主，其实从一开始就没有存在过！ 纵使没有当年的意外，她也注定是要离开上天界，回到苦境的滚滚红尘之中的！ 第173章 旁观视角 晏锦帆这么一哭，又是大半个时辰，怎么劝也劝不住，把她身边的四个男人吓个半死，长到这么大终于体会了一把伤心到无理取闹的女人具有多么可怕的威力。 然后，好不容易等到她不哭了，又一枕头砸在她哥头上，把醉饮黄龙硬生生砸出了门，见此情形，笑剑钝和绝尘哪敢久留，飞快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于是，刀无极一脸呆滞的坐在床上，看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他姐在他膝盖上躺了下来——幸福来得太快了，他感觉自己有点手足无措。 但他尝试着摸了摸姐姐的头发，心里便渐渐安定了下来——很久以前，他也像是这样，在姐姐的膝盖上躺倒过，听着她教导自己经史书册，亦或是刀法轻功，那是他少年时代最值得怀念的时光了。 晏锦帆的脸隐藏在散落的长发下面，叫他有些看不清楚，不由伸出手去，轻轻将漆黑的发丝拨到一边。晏锦帆睨他一眼，倒也不似之前那么冷漠，而是难得用姐姐的语气对他说道：“你现在的表情，倒是没那么假。” “姐姐。”刀无极哭笑不得。双胞胎素来心有灵犀，他自知自己任何的手段在晏锦帆面前都是白费，因而并不在她面前玩那些把戏。“我又没有骗过你。” “那也不妨碍你在我面前骗别人。绝尘在你手里，真是走不过三步。”大约是得知御不凡和绝尘的情谊的时候，他就已经料得今日的情形了。 “我就知道天尊皇胤一定会去找你。”刀无极翻了个白眼。说来好笑，虽然上天界人人都说他的存在迟早会危及天尊皇胤的性命，但他其实从没把大哥看作对手，整个上天界，一直被他和姐姐严防死守的人，只有永远高高在上、冷冷的俯视着他们的龙皇。 他其实记得晏锦帆从小是怎么教导他的。 天尊皇胤是个很好的哥哥，不会因为区区传言就伤害他们，龙皇再怎么强势，也不过是个老不死的，迟早要滚去仙山卖豆干，等到他们大哥继位，他不就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 结果他们还没等到那一天……姐姐就被迫自尽于他们最恨的人面前！ 叫他如何不生气，如何不愤恨？ 这份仇，他至今也还没忘呢！ 晏锦帆却皱起眉，教训他道：“龙皇是龙皇！你恨他就恨他，别扯到别人头上！天尊皇胤放着龙皇不当，跑来苦境，还不是为了找你们，虽然……他一个人来一点用都没有！但你也不想见到岳云深那张脸吧？” 一提起某个神棍，刀无极就不想说话了。他自然不怕什么岳云深，但也懒得和此人周旋，而他知道他姐也最烦这些神棍，当然不会对此多说了。 但晏锦帆想说的不是这个，事到如今，她就直接问弟弟了：“你一开始，是不是打算杀了天尊皇胤，好回上天界当龙皇？” 醉饮黄龙居然还好意思指责她冷漠，要是他知道他心心念念的好弟弟一心只想搞死他，不知道他会作何想法？ ……那当然是选择原谅他了。 想到原剧醉饮黄龙的结局，晏锦帆就十分头痛。再一想到还人事不省的元楼和他那段惨绝人寰的记忆，她又想哭了，干脆扑到刀无极脖子上，把眼泪全抹在了他衣领上。 刀无极：“……”难道是这件事让她这么伤心吗？ 他想了想，勉勉强强安慰姐姐：“若我要杀他，有一万个机会……何必等到现在。”不说别的，当初他被刀无后陷害的时候，自己就已经在天下封刀了，杀他根本轻而易举！ ……但他最终没有下手，反而暗地里出手相助，帮助醉饮黄龙逃过了刀无后与沧海平的围剿。 “那绝尘和啸日猋呢？！”晏锦帆哭着问他。“他们又和你有生死之仇吗？！你又为什么非要找他们麻烦！” “他们眼睁睁看着你死……这难道不是生死之仇吗？！”刀无极理直气壮的反问。 然后，他就被他姐姐狠狠推开了。 晏锦帆天生神力，所使佩刀从来没有在四十斤以下的，刀无极又没有防备，不由被她狠狠推到一边。他抬起头，然后便对上了姐姐燃烧着怒火的眼睛。 晏锦帆已经十足冷酷的对他吐口道：“可是赤麟，当时眼睁睁看着我去死的，除了他们……还有你自己啊！” * 第二天一大早，不管心里是什么想法，逸凌霄还是从床上爬起来，扶着腰换了身新衣服，洗了把冷水脸提了一下精神，然后走出了门。 ——然后他就跟提着刀的出门的晏锦帆撞了个正着。 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最后还是肿着一双眼睛的晏锦帆提醒他：“……换身高领的衣服吧，我都看到你脖子上的牙印了。”虽然逸凌霄不是那么脸皮薄的人，但是弦首未必有他脸皮厚啊！ 然而逸凌霄摸了摸脖子，却是一脸的无所谓：“反正马上就回帮会了，也没人看得见。”他才不害羞呢，就是因为心情糟糕，他才会想要睡道侣啊！ 而且苍是他明媒正娶……呸，有天道见证的道侣，又不是露水姻缘！ 他看了看晏锦帆的脸，见她虽然哭得两眼通红，难得显得有几分梨花带雨，但显然神采奕奕，紧绷的精神已经得到缓解，不由诧异问道：“你昨天把皇儒叫来了？” “什么？……没啊。”晏锦帆当然不会说她是把欠揍的亲弟弟抽了一顿，感觉神清气爽，昨晚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倒是被生生压了下去。“你不说，我都快把他忘了。” 逸凌霄：“……” 他们真的已经在一起了吗？！ 晏锦帆却觉得没什么不对，她素来不爱对人诉苦，哪怕对象是堂堂皇儒尊驾也是一样：“等这件事解决了再告诉他吧，他身上亦有肩负的责任，儿女情长且留待今后。”反正她是死也不会回上天界的，迟早会娶……嫁进昊正五道当老大的！ “嗯。”和往常一样，她既然已经有了决断，逸凌霄就不再多说了，他只是郑重其事的伸出手，握住了好友的手腕。 “这一次，就不要让岚岚她们进去了，你说呢？” 晏锦帆的嘴角泛起一丝苦笑：“纵使你同意，我也实在放心不下摇光。”好朋友胆子小性子娇气，在她看来从来不是什么问题，但事到如今，事情委实超出了她一开始对现状的想象，连她自己都备受挫败，倘若不是唐云机身陷敌营，燕倾和重伤在身，元楼又直接躺倒了，她也不能靠着一口气撑到现在。 逸凌霄深有同感，主要是安慰人也是一份费力气的活啊，他现在都有些自顾不暇了，昨晚抱着苍哭了大半晚，今天才能这么平静的和她说话。 而再进元楼的意识，他们看到的多半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更别提这个家伙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轮回……想想都令人觉得害怕。 “阿锦。”他叫着好朋友的名字，低声询问她。“倘若是你，经历了这些事，最后又只有你一人活下来……你会怎么做？” 晏锦帆毫不犹豫的回答：“我不可能是活到最后的那个，你也不可能！” 他们一个投身道境玄宗，一个心向佛门，俱都已经把生死抛之度外，从来没有为此事有过恐惧。 越是无惧者，越容易走上赴死之途！ 所以，他们谁也不明白元楼的想法！ 对于他们的死，他到底是痛苦更多，还是痛恨更多呢？他到底是从何处得来的逆转时空的能力？又是如何将帮会系统和剑三技能带给他们呢？ 一切都是迷。 “不过，我倒觉得，那些事情，其实倒也不必追究到底。”晏锦帆随即安慰他。“我只要那个混蛋能好好活着，其他的一切都好说。” 所以，他们现在需要做的，不是计较惨烈的过去，而是把某个沉浸在过去不能自拔的家伙，从他的记忆深处拉出来！ “我明白……”逸凌霄当然明白，但是他愁啊，他怕元楼还没拉出来，自己就先被逼疯了！所以他决定把苍也拖进帮会，到时候想哭也不用跑出来找他了。 随后，在他们准备离开云渡山的时候，却遇到君曼睩在武君罗喉的陪伴下匆匆而来，期期艾艾的请求让她去看看元楼。她亦是元楼十分重视的朋友，再加上有武君在一边虎视眈眈，两人不好反驳，只好答应下来，带着他们一起回到了帮会。 看到昏迷的元楼，君曼睩只觉得仿佛回到了初次见到他的时候，伤心得难以言喻。两个人不免安慰她一番，请她在一旁稍坐，和玉倾欢说说话，这才再次进入了元楼的意识。 ——他们却并不知道，等他们进了元楼的房间，六弦之首身后的虚空之中，缓缓走出一个身披鹤氅的身影，随后又冒出一个两鬓霜白的中年刀客来。 “多谢弦首相助！”刀无极其实和他们俩都不熟，不过他对外人一向礼数周到，自然不会在玄宗之主面前失礼，郑重道谢之后，才四下查看起这片新奇的土地来。 谈无欲就没他这么多事，只是对苍点了点头，随后便沿着阶梯拾级而上，缓步穿过九曲十八弯的长廊，打算去看看裴岚怎么样了。 ——然而，在他即将到达小楼的时候，突然一阵天崩地裂之感笼罩了这片异度空间！地动山摇之间，无论是在后山吹笛的吞佛童子和剑雪无名、在房间里守着昏睡的燕倾和的御清绝、相顾无言的陆摇光等主人、监管着元楼等三人情况的玉倾欢君曼睩和一旁的罗喉，统统被惊动了！ “师父？”裴岚推开门看了一眼，正好被急步赶到的谈无欲抓了个正着，一把拉进了大氅之中。月才子抿着薄唇，冷冷的目光先是扫过庭院中凭空生出的无数盛放的海棠花，随后低头看了她一眼：“这是怎么回事？” 裴岚如何知道呢？但看到那些血红色的海棠花，她脸色巨变，立刻把脸往谈无欲怀中藏去，瑟瑟发抖的抱住了他，竟不敢多看一眼。得不到回答，谈无欲倒也并不去逼迫她，只是举目眺望，将庭院之中的一切景象尽收眼底。 随后，他看到一副匪夷所思的画面如同云图一般骤然出现——竟是当初，他代素还真开启轩辕之传，受内伤而失明，背后受鬼梁天下一掌打来的情形！ ……那一掌没有落在他身上。 有人从背后跳出来，为他挡了一挡，拖延了一刻时间，也让他察觉不对，回手一击，随后迅速退去——但那挡招的少女无声无息的挡在地上，嘴角流出殷殷鲜血，转眼便已气绝。 第174章 黑化的后续 坦白说，再次进入意识世界，逸凌霄和晏锦帆已经有所准备，这次更显坚毅。 但，元楼的意识也有变化，不知道是不是昨日他们离开以后，他自己又想了许多，甚至记忆碎片都出现了混乱，很明显将剑三时期和霹雳时期发生的事混在了一起。 先是裴岚为保双目失明谈无欲，死于鬼梁天下之手，随后显然又换了轮回，变成了元楼将其关入房间锁死，裴岚哭闹不休，元楼却一派温柔的哄她：“乖乖，岚岚，我不会害你啊，我要保护你，我要保护你……” 他的目光渐渐转为阴暗：“……我要谈无欲去死！” 晏锦帆看到这一幕，只觉得自己十分手痒，很想抽他两巴掌。逸凌霄则是万念俱灰的说道：“我就知道他对谈无欲动过杀心……他不会也想杀苍吧？” “可以，单挑不死系，够胆。” 但事实证明，他不仅有胆量，还能干脆利用自己熟知的剧情——六祸苍龙出世，他直接出手阻了莫召奴的去路，拦截了一段时间，随后才悠闲的跟在莫召奴身后，去看日月才子的死相。 他满心的愉快，难得露出的笑容，都在看到躺在谈无欲怀里的裴岚那一刻化为了一片惨白。 裴岚也看向了他。 她似是忽然有了力气，紧紧握着谈无欲的手，流着泪恳求他道：“师父，救救他，救救帮主……” 但此回光一照之后，她的手便已无力的垂落了下去。 他们继续往前走，接下来出现的却是四处奔波救人的逸凌霄，接连死在伏婴师、九祸、银锽朱武、弃天帝手里的场景。虽然面对自己的死，逸凌霄相对而言平静许多，但因这些画面之中，难免涉及玄宗其他人和朋友的死亡，叫他神色也不禁一阵暗淡：“果然啊……” 玄宗诸人，皆能为正道公理献上生命，是自己接受不了他们的逝去，才会拼命追在挽留他们的路上。 “……这样一想，其实我和元楼也没什么分别啊，为何，我却从来不曾察觉他的痛苦呢？” “一切皆流，无物永驻。放下就能自在，去除分别心、是非心、得失心、执著心。一切随他去，便是世间自在人。”晏锦帆安慰他道。“你从不曾强求，只是尽力而为，自然没什么过错。” “可是……倘若不能放下呢，阿锦？”逸凌霄叹气道。帮主显然是入了魔障啊。 “……那就当个俗人吧。”晏锦帆揉了揉眼睛，拉着他继续往前走去。随后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却是并肩走出房间的逸凌霄和唐云机。 “元楼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就像疯了一样？”云图中的逸凌霄显然十分烦恼。唐云机没戴面具，亦是微微皱着眉，以她之端凝，这已经算是很难看的表情了。 “凡事绝不会毫无根源，排除一切不可能，就算是再离谱的事情，你我也只有相信。”唐云机笃定的说道。“看他的态度，此事不是一蹴而就，而是经历了很多很多的事情——我怀疑他重置了我们的时间。” “可是——为什么？他又是怎么做到的？”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人会想要重来，只有一个理由，那就是世事不尽他意！”唐云机斩钉截铁的说道，又劝逸凌霄道：“你既然已经决定要去相助赭杉军，那便赶紧离开吧，此事，我会着手处理的，你不必为此担忧。” “……只怕，我这一去，就是与你们永别了。”逸凌霄坦然的，伤感的微笑起来。“我已经和苍说好，倘若我不幸身亡，请他将我的躯体带回天波浩渺，葬在翠师兄身边，然后，将我的佩剑带回来给你们，到时候，云机你可不要把我的剑扔掉啊！这样，摇光和橙子在仙山，亦会有我相伴，你们也可以放心一些。” “……这是应该直接和苍说的事吗？”唐云机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逸凌霄却朝他眨了眨眼睛：“纵我不说，难道他就不知道吗？放心吧，我相信他。”他忽然加快脚步，随后转过身来，郑重向唐云机俯身一拜。 “我为师兄，不得不弃朋友于不顾，是我的不是。云机，帮主之事，全赖你相助了！” “……放心吧。”唐云机轻轻握住他的手，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我绝不会坐视他……折在这里！” 等晏锦帆出现在云图之中之时，画面更是激烈——发现自己一时不察，被好友困在房间之中，晏锦帆先是好言相劝，发现没用之后，立刻摔了桌子上的花瓶，直接把碎瓷片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你开不开门？！” “阿锦，不要啊！”果不其然，连元楼都不得不在她的强硬下退步，立刻打开了门，然后就被她反剪了手，直接按在了墙上。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脑子出了问题？”她眯着眼睛打量了一番朋友的脸色，这才把他放开。“摇光和岚岚呢？” 当然更多的，亦是她在神州期间为了苍生四处奔波的场面，独自一人出现在流离失所的百姓之中，引导他们远离异度魔界的进攻，为他们找寻新的住处，超度枉死的残魂，再继续踏上新程。 还有当年弃天帝降临云渡山，眼看着伯藏主和愁落暗尘仅一招便败亡于弃天帝之手，四非凡人连忙将她推开，示意她抓紧时间逃走，然而，晏锦帆只是平静的拔出了背后的佩刀。 “英雄岂有因畏惧而后退的道理？”她朝着仅剩的同伴微微一笑，越过他先一步迎上了魔神看过来的无情目光。“我先走一步！无间地狱，等你前来！” 然后他们反复看到了四五遍同样的场景，虽然对话略有不同，但结果尽是一样。有一次，晏锦帆还对四非凡人感叹，有时候分别是最说不准的事情，她原本以为自己心如匪石，但事到如今，却很想再见一眼自己的兄弟。 “也不知道他们如今是否安好……” “想见兄弟有什么错。”此时，仙灵地界、阿鼻地狱岛众人几乎皆已丧生，四非凡人想起他们，亦是颇多感触。“若是不抓紧时间，错过以后，就是诀别了……你为何不去找他们呢？” “因为，我在他们心里，原本早已死去。”晏锦帆转过头朝他一笑。 “……我想，或许，就让他们以为我死在那个时候，才是最好的结局吧！” 但她转过头去，沉默了许久，才伸手擦去了眼角的一滴眼泪。 这些形形色色、各式各样的死亡和离别，布满了元楼的整个意识。尽管画面里出现了很多的元楼，并且，他并不会随着画面消失而消失，但每当逸凌霄和晏锦帆伸出手想要抓住他的时候，仍然只能碰到一片虚空。 “他居然不在这里。”晏锦帆皱起了眉。逸凌霄则道：“只怕，是因为他每次都是活下来的那一个，所以，他不觉得自己会消失，但这里面，只有一个是真的他。” “到底哪一段，才是他会停留的记忆呢？” 他们只能继续往前走，陆续路过被皑皑白雪埋没尸体的陆摇光、抱着断剑独自退隐的姜橙子、一次又一次，义无反顾挡在元楼身前的燕倾和——纵使元楼千方百计让他躲过了被伏婴师掌控的厄运，但天命仍是一次又一次的将他从他身边夺走了。 于是，随着他们越走越深入，海棠花已经开到糜烂，元楼的状态也越来越疯魔。随着每一次轮回死亡的重演，他显然已经到了崩溃的边沿，然而其他人没有过往记忆，看他的目光全是不明所以和不知所措。 他甚至公然责怪拼命保护他的小燕：“为什么你要为我死！我要你活着！我只是想要你活着！为什么就那么难？那么难？！……你以为你是在保护我吗？不！你是在伤害我……你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伤害我……” 面对前来劝说的素还真，他的态度更显阴冷：“我的错……呵，倘若你能面对失去，为什么要把素续缘送走？为什么不敢让他留下？你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为什么要来指责我？” “我只是想要大家一起活下去，我只是想要大家一起活下去而已……难道是我做错了吗？！” 尽管他一次又一次的重置时间，试图拯救每一个会面临死亡危机的朋友，但牵一发而动全身，命运的任何改变，如何不会对后续产生影响？每一次，纵然他能救回一两个人，却也挡不住其他人奋不顾身的奔向自己的结局。 终于有一次，他跪下来，痛哭着抱住唐云机，向她绝望的恳求道：“杀了我吧，云机……我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我们会变成这样？我好痛苦，我一直都好痛苦……” 他不能自已、悲痛万分的说着这样的话，而唐云机低着头，冷冷的凝视了他一阵子，才终于放下手里的武器，俯下身，抱住了这个连她也觉得陌生的朋友。 “那么，你还要强求吗？除非你到达自己想要的结局，否则你都不会停下来吗？”她在他耳边细细的询问。“我们的意愿，对你而言，已经不再重要了，是吗？” “你看，你已经能这样逼迫我来杀死你了啊，我的朋友。” 第175章 难兄难弟 直到看到这一幕，晏锦帆再忍不得，伏在逸凌霄肩膀上哭了一回，这才抽泣着问他：“我们，是不是一直都在伤害云机？” 逸凌霄要做自己的事，于是就理所当然的把其他事情托付给了她；元楼实在忍受不了失去的挫折，于是恳求她杀了自己。 但他们都默认唐云机无所不能、刀剑不摧，却都忘记了曾经，她亦是在亲手杀死朋友之后，独自站在了伏婴师面前。 人的心，纵然再坚强，难道就真的能硬如钢铁吗？ 闻言，逸凌霄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半晌，他才轻轻搂着晏锦帆，在她背上安抚的拍了拍。 “……我们先出去休息一下吧。” 不过经过昨天那段天崩地裂的洗礼，今天的两人除了有些情绪萎靡之外，倒也没什么太大的问题。逸凌霄琢磨着等晏锦帆缓过神，他们就可以讨论一下，元楼的意识究竟藏在何处。他们都是他最好的朋友，没有道理连这种事情都猜不到吧。 ——然而，等他脱离了元楼的意识，回到自己的身体以后，才知道真正的天崩地裂是什么情形。 房间自然还是那个房间，元楼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看起来如此平静而无害。君曼睩仍然坐在床边拭泪，玉倾欢在一旁安慰着她，时不时拿奇怪的目光看看元楼，而武君—— 罗喉站在窗边赏花。 虽然把威名赫赫的武君和赏花两个字放在一起，似乎十分奇怪，但逸凌霄的目光越过他，一眼瞥见窗外蔓延开来的大片海棠花，顿时瞳孔紧缩，立刻推开门冲了出去。 果不其然，外面的庭院，俨然已经化作了元楼的意识空间！尽管他们已经从中退出，但元楼的意识，仍然往下追溯着过往的回忆——落着雨的夜里，他用流血的手将泥土一捧一捧填入坟墓，随后拔出墨石剑，又一次在墓碑上刻下了挚友的名字。 燕倾和。 “小燕！”逸凌霄的注意力只在那画面上停留了一瞬，立刻便注意到了走廊上围拢的人群。他冲过去拨开两个人的肩膀，便见燕倾和倒在御清绝怀中，整个人面如薄纸，竟好似又死了一次一般。裴岚跪在他身侧，正用技能稳住他的血条。 好不容易看他的状态有所好转，她才停下动作，抬手抹了一把冷汗。“他的心脉十分脆弱，受不得刺激，琴主，还有劳你送他回去，看好他，暂时别让他醒过来了。” “……吾明白了。”御清绝如何不心痛他。方才，燕倾和自昏迷中醒来，张口就问起元楼的情况，明明站都站不起来，仍是要去看他，自己拗不过他的意愿，只好扶着他走出门，谁知道庭院里的幻境，却正是元楼对一次又一次死去挚友的指责。 燕倾和只听了那句你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的伤害我，便当场崩溃，捂着心口吐出血来，还是他当机立断，出手护住对方的心脉，再加上旁边的裴岚飞也似的赶来，输入内力为他疗伤，这才没能酿成大祸！ 他也不需要别人帮忙，自己架着燕倾和返回房间，想了想，又在房间四周布下结界，隔绝了一切的声音，这才拿出仙品遗音，横在膝上，用心弹奏起来。 而直到他离开以后，裴岚仍是颓然顿地，腿软得根本站不起身，还是谈无欲弯下腰拉了她一把，才让她站直了身体。一边的陆摇光还紧紧偎依在宵的怀里，虽然没有受伤，从毛领间探出的一张脸亦是苍白如纸：“为什么会这样？帮主怎么能说这么残忍的话……？” 她已经完全就不出眼泪，只能呆呆地靠在爱人的胸前。宵学着以往她的态度，温柔的抚摸着她的头发，一边笨拙的说道：“摇光，别伤心……他其实，很在乎你们啊。” “可是，我们让他这么难过，他也、他也……”陆摇光抽泣了一声。“他也让我……这样难过！” “摇光，他只是病了，而且病得很重。”逸凌霄凑过去摸了摸她冰冷的侧脸。“难道，你要这样放着他不管吗？” 陆摇光摇了摇头。裴岚死死抱着谈无欲的手臂，亦是咬牙切齿的说道：“放着他不管，要是我能做到……那才好呢！可是，他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告诉我们……他怎么能这样？！” 她哭着靠进了月才子的怀里。谈无欲单手揽着她，却也淡淡的说道：“他原本也可以将一切告诉你们，那他为什么不说，你难道不知道？” 裴岚顿时哑然。是啊，他为什么不说，还能有什么理由？ 是因为，哪怕到了这种时候，哪怕他的内心只剩下一片阴暗—— 他还是下意识的想要保护自己的朋友！ 痛苦的记忆，只需要一个人知道就好……不得已的时候，他尝试着把每个人关起来，尝试着让他们远离危险，甚至先一步为他们解除危险。在幻境之中，他甚至一次又一次的对上异度魔界，除却弃天帝无论如何也没法战胜，亦有不少魔界战将被他所杀，但更多的杀戮无非是制造出了更大的仇恨，随后又将厄运带到了他的朋友身上！ 裴岚无言以对，只能痛苦的闭上了眼睛。逸凌霄柔声安抚了她两句，又转过头找了找姜橙子，便见她倚着走廊里的红柱，望着眼前的幻境，一串珍珠似的眼泪正缓缓划过白玉般的脸颊。 逸凌霄走过去想要说点什么，然而，姜橙子却抬起头看向他，痛苦的开口道：“你不必说了！我都明白！事已至此，计较这么多，已经没有意义了……只是，我无论如何，都不明白一件事！” “我们认识这么久，经历这么多，留给他的……就只有这些痛苦的回忆吗？我们一起喝过酒，唱过歌，跳过舞……那些事情，他就没有快乐过吗？就不算数了吗？！” 她恨恨的说完，自己却也随之泄了气：“算了，你不必回答我，凌霄……我要的，也不是你的答案。” 她背过身去，拒绝了朋友的安慰。逸凌霄无可奈何，只能颓然向后退了两步——直到他的背碰到了一个人的身体。 他缓缓抬起了头：“……苍？” 另一边，晏锦帆也正被刀无极紧紧抱着，有那么一瞬间，她感觉自己仿佛又回到了上天界，回到了双胞胎幼时，相濡以沫的时候。 她情不自禁的伸手抚摸了一下弟弟的头顶：“你都已经这么大了，撒娇就太难看了吧，赤麟。” “姐姐！”刀无极抬起头，一双眼睛闪烁着危险的光芒。他拜托六弦之首带他来到这里，不过是想查明姐姐痛哭的原因，但他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亲眼目睹她的死亡！ 她总是……这样英勇、这样果敢！不管面对的是怎样的敌人，都从来没有过畏惧，哪怕是……哪怕是那个名为弃天帝的毁灭之神…… 但他从来不知道，原来……原来又那么多次，他注定不会和姐姐重逢。纵使他们都来到了苦境，他们却根本……不会相见！ “其实。这样不是很好吗？”他脸上流露出的沉重的哀痛，让晏锦帆也不由心软了下来。不管刀无极怎么喜欢装腔作势、玩弄阴谋，但有一件事，她是绝对相信他的。 那就是她的弟弟，的确爱着她。尽管这爱是何等的自私自利、阴暗可疑，甚至能罔顾她的意愿，但爱，终究也还是爱啊。 炽焰赤麟拼命想要回到她的身边，却不明白，离开了上天界，他便再也不可能是姐姐的唯一了。 “就像那个我说的，对于你们来说，我本来就死了。所以，你们不知道这些事，也是好的。”无论多少次，到了需要她站出来的时候，她从不觉得牺牲是不能接受的。倘若此身能换得更多人存活，她觉得也是一件好事。 “不！不！姐姐，不要……”刀无极心潮澎湃之下，不禁脱口而出。“你难道不怕，你死了以后，我会做出更可怕的事情来吗？！” 晏锦帆却不以为意：“你做了坏事，自有人来收拾你，那个人不是我，也会是别人，因果自有定数，没什么好担心的。更何况我还没死呢！你要是真做了什么，我会让你看看，我敢不敢大义灭亲！” 她不客气的瞪了刀无极一眼，感觉自己悲伤的情绪大有好转，不得不承认有个麻烦的弟弟却也不是毫无好处的。不过，既然她稳得住，那就该想想，元楼的意识会藏在哪里？他既然是因为昨日重现而崩溃，莫非，他们第一次进入幻境时，看到的那个目睹了云机杀死小燕的元楼，就是他自身？ 晏锦帆握着下巴沉吟片刻，忽而觉得周围的光线一下子变得明亮了不少，不由抬头看去，却见周围的海棠花忽而都退了下去，幻境也慢慢消失在原地，让帮会领地恢复了一开始的静谧祥和，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不由脸色大变，扭头朝着元楼的房间直奔而去！ 然后，她对上了一个满脸担心的君曼睩和一个满脸无奈的玉倾欢。 “方才，那位武君要我……将他送入元先生的意识，我不得不做。” 但是，她也没想到，会产生这样的变化！ 晏锦帆皱了皱眉，也不明白罗喉怎么突然有了这样的兴趣。但她看看旁边的君曼睩，觉得武君大约也是为了让她不再难过，才会有这样的举动，便朝她们笑了笑，轻声说道：“无妨，无论有没有用处，我们都要感激武君的援手。”总归，他不会莫名伤害元楼的。 ——然而，这个想法方才在她脑海中闪过，躺在床上的元楼的表情便是一阵扭曲，随后，他把头偏向一边，于昏迷之中，哇的吐出一口黑血来！ 第176章 梦幻泡影 罗喉进入元楼的意识之后，自然不像帮会众人一样小心翼翼、愁肠百转。他看也不看身侧流转的种种回忆，只是干脆迈出脚步：“吾之双足踏出战火！” 被他踏足的地方，幻境片片崩毁，化为点点光辉四处消散。 “吾之双手紧握毁灭！” 不仅是别人的影像，连同元楼自己的意识，也被他强悍的意识一并击碎！这下子，藏在意识深处的本体再忍不住——他要是再不出现，只怕要被某人直接弄死在这里，那就只能又一次倒转时间了。 “……怎么是你？”元楼自黑暗中缓缓走出，看清了自己意识之中，不速之客的脸。他先是一阵恍惚，随即忽然正色起来，连忙四下里查看了一番：“曼睩不会也来了吧？” “哼，既然知道她在担心，你还不随吾出去？”罗喉一拂披风，背过身去。但发现君曼睩不在，元楼就不怎么想搭理他了。“这里是我的意识，该出去的难道不是你吗？” 他固守着自己的领地，不愿意踏出去面对惨淡的现实。但不管是之前还是现在，罗喉都很看不惯他逃避的态度，不由沉声说道：“因为不想面对，所以才要逃吗？你的恨意，自该报复在敌人身上，却不应伤害你的兄弟。” “那和你有关系吗？！”元楼也是醉了，他的朋友，武君认识几个？他们之间最大的联系，不是只有曼睩吗？ “你既然入了天都，就是吾的部下，吾只是要你看清现实。”罗喉沉声说道。元楼却是惨然一笑，淡淡的回答：“我很清醒，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你选择做一个懦夫？” “武君，你英雄盖世，自然不知道，不是每个人都能成为英雄的！”元楼背过身去，不想再面对他。“更何况，你在我的心里，也不是无坚不摧……呵呵，我本来还以为，你是能理解我的！” 是啊……因为他们都尝过失去的痛苦，难道，罗喉不想挽回逝去的过去吗？ “已经逝去的，不会再回来了。”罗喉道。“但你仍有归去之所。你保护曼睩，亦从问天敌掌下救下了吾之爱将，吾还以为，你是明白这个道理的！想不到，你却是如此的愚蠢！” “曼睩……狂屠……不错，我要为你，保留归处！”元楼似乎是想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想起自己做的事。 “……但这里，真的是我的归处吗？每一次，只要有人死去，我就会将时间倒回最初的时刻。但是，太多太多次了，我始终无法长久的停留在一处。”元楼的声音逐渐冷了下去。“这里，也不过和从前一样，只是中途停留的一处罢了！我现在……便可以让时间倒流！一切，便会回到最好的时候了！” “为何要摧毁这一切？”罗喉问他。元楼闭了闭眼睛，忍不住厉声喝问道：“你没听到我的话吗？我不能接受小燕的死……小燕……我的朋友……” 他落下泪来。冷不丁却听到身后的人沉稳的说道：“他没死。” “什么？！”元楼猛地回过头，表情似是从无间地狱重回了人间。武君仍然沉着的说道：“你的朋友救了他，他还活得好好的。你的另一位朋友如今已落入佛业双身手中，难道，你要坐视不理吗？” 然而，被他这么一问，元楼却仍然站在原地没有动。随着自身意识的逐渐清明，他忽而意识到，之前进入自己意识的根本不止罗喉一人，现在……怕是所有人都知道，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了！ 他要眼睁睁看着这一切事情的发生吗？ 还是，现在将时间倒回从前，无非就是重来一次，但这，难道不是他最熟悉的事情吗？没什么可怕的，他只需要—— “你又要做个懦夫了吗？又要逃避了吗？”还是罗喉察觉他神色有异，语气不由变得轻蔑起来。面对他这样的态度，不知道为何，元楼感觉自己的内心像是被一根尖锐的刺刺中一般，忽而愤怒的转身对上了他。 “罗喉，你从来都不是最不幸的那个，我的不幸，从不在你之下！”他咬牙切齿的说道。“倘若今日，是你要面对我这样的选择，你又能不能这样清高的选择做个英雄，而不是为俗事退让呢？” “呵呵，就让我来看看，盖世武君会做的选择吧！” 他话音刚落，四周的景象便又一次发生了改变，毫不客气的将罗喉吞噬进了其中！ * “大哥、大哥……” 有人在摇着他的肩膀，用力到似乎要把他的骨头摇碎。罗喉睁开眼睛，便见两张大脸挤在他的头顶，正认真而关切的打量着他。 他蓦地僵住了身体。 倒是那两个人见他醒来，就分别让了开去，开始熄灭火堆，打扫营地。而一位书生打扮的年轻男子将一边的干粮和热水放入罗喉手中，亦是笑盈盈的说道：“大哥，看来，你昨夜确是睡得很好，这样，我们就放心了，来，吃点东西吧。” 他微微弯起的眉眼，温柔得好似春天的柳叶。其实，过了那么多年，君曼睩和他的血统已经隔了很远，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被那小姑娘温柔的注视着的时候，就好像他仍然陪伴在自己身边一般。 罗喉不由伸手抓住了他的手：“……凤卿。” “嗯？”君凤卿抬起头，询问一般的看向他。而更远一点的地方，他的二弟三弟打扫到一半，就不由你一拳我一拳的嘻哈玩闹起来。这个时候，他们根本不是什么身经百战的英雄，而是四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只是为了共同的梦想走到一处——是的，正是为了打败邪天御武！ 罗喉想，他明白自己身处何地，又即将面对什么了。 不过，这个想法立马就被推翻了——因为君凤卿告诉他，他们得到了一位天舞神司的指引，现在正在去寻找他的路上。罗喉早就经历过这件事，自然知道这幻境正处于哪个时间，对接下来发生的事也有所准备，然而，等他们找到天舞神司的时候，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却根本不是枫柚主人，而是抱着琴的元楼。 “天舞神司？哦……他天命到了，已经去仙山了啦。”元楼满嘴跑火车，一边说还一边朝他眨眨眼睛。“不过无所谓，不是有我在嘛！我也是为了你们来的啊！” “来，让我来教教你们，什么是阴谋诡计吧！” 结果其实也不算是阴谋诡计。 十万人慷慨赴死之前，元楼咬破手指，写下血书，让他们挨个签字画押，一边振振有词的说道，这是为了不让流过的血白流，他会将每个人的名姓传唱下去，让整个西武林的人都知道，曾经，有这样一群人不惧生死，为生命的传承做出了这样巨大的牺牲！ 随后，血云天柱关键时竟有残缺，也是元楼提前准备了其他的祭品，在关键时刻将缺漏一一补上。战胜邪天御武之后，三位兄弟都觉得大哥武功盖世，正应该激流勇进，建立一个伟大、和平的国度，然而，又是元楼跳出来，将当年的血书铺展在他们面前。 “十万人的血仇，你们真的以为，会这样一笔勾销吗？”他十分平静而冷酷的说道。“这些人的朋友、亲人、子孙后裔，真的会相信，他们是自愿赴死吗？倘若有人说，是罗喉为了自己的霸业，将这些人挨个儿斩杀，你们又要怎么反驳呢？” “什么？！”暴脾气的老二立刻跳了起来。“军师，你手里的这个，难道不就是证据嘛！” “那也可能是我伪造的嘛，毕竟我是罗喉的军师，天然就是他的同谋啊。” “可是，明明是他们请求大哥，为了他们的后代，斩杀邪天御武的啊！这份血书，也是我们看着军师你写的啊！上面还有我的名字呢！”老三完全不明白怎么还会有这样的可能。“大哥武功盖世，举世无双，难道还能有比他更完美的君王吗？” “有啊，他正直又心软，做英雄可以，做君王可真是为难他了。”元楼才没有他们那么深的滤镜呢。君凤卿一直冷眼旁观，此时方才笑着开口道：“军师，不然，你还是直说吧，我相信，除了这些理由，一定有什么决定性的原因，才促使你做下了这样的决定。” “理由吗？那当然有了。”罗喉一直背着手站在一边拗造型，好似完全不插手他们之间的争执一般，元楼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不由大声说道：“你们这么着急赶着他上位，怎么不问问他愿不愿意啊？喂，罗喉，你还不说话吗？” 他端正了表情，严肃的问道：“你真的，那么想建立天都，想要做万人之上的君王吗？” ——在他和三位兄弟的注视之下，罗喉缓缓转过身来。 第177章 此心安处 结果最后还是五个人一起退隐了。 没有天都，自然就没有武君。史书的结尾，是英雄和邪恶同归于尽，从此消失在人们口口相传的歌谣之中。 而在西武林的一处再普通不过的小村落里，搬来了五个大男人，他们修起茅屋，种起良田，日起而耕，日落而息，看起来和村子里的其他人没什么两样，很快也各自成家立业，生下孩子，过着平淡而温馨的生活。 老二的长子年满十岁的那天，罗喉没有回屋休息，独自在院子里坐了一夜，直到老二清晨起床打拳，推开门正对上大哥深沉的眼睛，被他吓了一跳，小心翼翼的问他出了什么事，他才若无其事的回了房间。 “哈哈哈哈！”他的异常举止，自然都被元楼看在眼中，早在昨晚就坐在屋子里等他，看他进来，不由将手边的热茶推给了他。 没有酒，茶也不算是什么好茶，不过，当两个人坐在一起，看着窗外院子里的梧桐树树叶悠悠飘落，心忽然都变得沉静下来。 没过多久，君凤卿的妻子十月怀胎，生下了一个女孩。这个女孩出乎意料的得到了元楼的重点疼爱，整天抱着她逗弄，还给她取了名字，叫做曼睩。 君凤卿颇为不解，毕竟相处了那么多年，他也知道，元楼并不是个喜欢小孩子的人，但他对君曼睩的偏爱又是如此的真挚，弄得自己也不好对此多说。他知道二哥三哥对这些事情没什么神经，便从旁推敲的问了问大哥，但罗喉望着元楼抱着孩子的背影，半晌，却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由他去吧。” “……诶？” 君凤卿觉得有点不对劲。 因为他发现，在自己和兄长家的一众小萝卜头里面，连大哥罗喉也最喜欢曼睩！可是，曼睩现在还只是个只会吃、哭、睡的小婴儿，有什么独特之处，引得他们这样偏爱呢？ 结果最后是他三哥给了他答案。 “这就是爱屋及乌吧，因为军师喜欢曼睩啊！”大约是因为以前叫习惯了，哪怕退隐这么久了，老三也没有改口。“其实我早就想说了，大哥这么多年一直单身，除了军师也没个亲近的人……你们说，他们俩之间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啊？” 君凤卿：“……” 君凤卿简直惊呆了！ 倒是老二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而且自发脑补了一个理由：“大哥是不是觉得，他和军师都是男人，不好意思告诉我们啊。” “我看就是这样。其实，大哥就是想太多，他和军师都挺好的，就算以后没有孩子，我们的孩子不就是大哥的孩子嘛。” “是啊是啊！” 眼看着他们说着说着，都快把事情的性质定下来了，但其实这件事一开始只是一件小事，君凤卿赶紧喊停，无奈的说道：“还是让我一问大哥吧。” 他当然不可能直接询问罗喉，只是委婉的从旁侧敲，说起二哥三哥打算给大哥过继孩子的事：“……虽然这么说也还早，而且大哥或许也有自己的打算，但是，这也是兄弟们的一点心意……” 他话还没说完，却听到了一声肆意的轻笑，抬起头，就见罗喉正温和的注视着他，随后说道：“那么，就将曼睩给我吧。” “诶？！” “你，是他的一部分……正好，他也这样喜爱曼睩。”罗喉长长的叹了口气。“凤卿，吾真的很感激你，将曼睩带来吾的身边。” 他轻轻拍了拍兄弟的肩膀，抬首向前方望去，忽而觉得，作为无名之辈，这样静静消逝的人生，或许，也没有那么令人憎恶！ ——随后，战火忽然点燃了这片宁静的村庄。 佛业双身叫嚣着四境统一，肆无忌惮的挑衅着中原正道，邪灵到处收割着无辜百姓的灵魂，自然也没有把这片小小的村落放在眼里。 无需多言，兄弟们自去家里收拾行装，拜别妻儿。罗喉回到家中，元楼已将放在房间角落里吃灰的计都刀摆在了他的面前。 “罗喉。”他平静的询问道。“已经尝过退隐滋味的你，如今还能拿起刀吗？” “这就是，你要吾做的决定？”罗喉没有回答，而是这样反问道。“吾还以为，你要向吾展示的，是更惨烈的故事呢！” 就像他的记忆里投影的那样，无可挽回的离别、猝不及防的失去……但那实际上，就是他曾经经历过的往事了。 真是奇怪啊。 元楼在不断提醒他，他身边仍有曼睩，仍有部下，仍有朋友，哪怕是退隐山林，也撺掇着他一定要向前看，帮助正道对付佛业双身。 但他自己却是个深深困于过去的胆小鬼。 他真是个奇怪的人，虽然罗喉一直这么觉得，但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清晰——他毫不犹豫的伸出手去，从元楼手中，拿起了自己的计都刀。 刹那间，金色的铠甲包裹了他身上的寻常布衣，烈烈战火在他心口点燃。当他拿起刀的时候，灭世武君又再一次出现在元楼面前，其强盛的气势，饶是这里是元楼的主场，也逼得他情不自禁的后退了一步。 但他的脸上，却忽而流露出满意的表情来。 “行了，我知道君凤卿走的时候，你其实想和他一起走，但他却要你建立一个伟大的国度，不要辜负兄弟们的期望……我只是希望他们当初能问你一句，成为武君，是不是你自己的想法。”元楼摆了摆手，略显惆怅的说道。 这一次，罗喉选择说了不……但其实，如果是当年那个刚刚杀死邪天御武、壮志未酬的他来选的话，怕是不会这么说吧？ 他沉默了片刻，才尽量若无其事的说道：“我敬佩你，总是那么不可战胜，哪怕对手是自己，亦能大大方方的打败……我还嫉妒你，拥有曼睩在身边，我知道，只要有她在，你永远不可能做回当初那个暴君，因为，你永远都会留着君凤卿交给你的天都制典，永远都不会辜负他，不是吗？”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罗喉，纵然这是一个幻境，但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吗？不，你是真的，我也是真的，我想，这世上，或许有某个世界，的确发生了这样的故事，也未可知啊！大约就是因为，我总是抱着这样的幻想，所以，才永远无法从自己的故事中走出来吧。” 他露出一抹难以描摹的微笑来，终于真心实意的说道：“谢谢你，我没有得到的，到底，你仍然拥有着。” 他往前方看去，罗喉也不禁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他的三个兄弟都已经恢复了昔日征战邪天御武的装扮，正站在门外，朝着他们爽朗的微笑着，等待和他们同行。 “他们一直和你同在。”元楼这样说着。而罗喉已经伸出手去，毫不犹豫的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不错，他们永远与吾同在！” 随后，他拉着身边的人，阔步朝着门外走了出去。 * 罗喉直接睁开了眼睛。 玉倾欢转过头的功夫，便见他已经若无其事的站起身来，情不自禁的赶紧转身去查看了一下元楼的情况——罗喉的意识方才侵入，就直接把人弄得吐了血，之后虽然元楼一直没有苏醒，脸上的表情却在不断变化，好似两个人的意识一直在不断争斗，看得她颇有些心惊胆战。 毕竟一个人的意识倘若被人杀死，他也就再也不会醒来了！ 然而，还没等她俯下身去，罗喉披风一扫，已然将她推出了屋子。随后，他才看向坐在床边的君曼睩，沉声说道：“你先出去吧。” “武君。”君曼睩乖巧的站起身来，但还是定定的望着他，咬着嘴唇问道。“元先生……他会好起来吗？” 她那充满期盼的目光，让罗喉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发髻，随后，才若无其事的告诉她：“他已经没事了。” 这……君曼睩看看躺在床上的元楼，再看看罗喉平静的脸色，最终还是决定听从长辈的话，朝他福了福身：“武君，曼睩先退下了。” 她轻轻巧巧的退出房间，为屋子里的两人关上了门，自然不知道元楼一睁开眼睛，就发现罗喉正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把他吓了一跳，坐起身才发现其他人一个也没在，就剩下他和罗喉独处，不由开口问道：“曼睩呢？你难道不是陪她来的吗？” “她的事情等会儿再说，现在要说的，是吾和你之间的事。”罗喉垂着眼睛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便径直朝他走了过去。 “什么事啊？”元楼摸着隐隐作痛的胸口，心说每次对上罗喉自己都不免倒霉，真像是上辈子欠了他一番……这个念头方才转过大脑，他已经被武君单手按回床上，某张邪魅俊俏的面庞也顺势压了过来。 第178章 道歉时间 时隔三天，某位一帮之主终于连滚带爬的出了房间，恢复了往日的……正常？ 逸凌霄第一时间注意到某些不可描述的变化，表情顿时变得十分神奇。晏锦帆则是面无表情的捏了捏关节，一看就很想揍人。 元楼察言观色，立刻察觉了危机，毫不犹豫的扑上去一把搂住两个朋友的肩膀，使劲摇着他们鬼哭狼嚎道：“可恶，我最大的秘密都被你们发现了，还让不让我活了啦！” 晏锦帆：“呵呵。”要是换成以前，她或许还会相信，但现在嘛，某人在她心里已经没有信誉了。 倒是逸凌霄看他还算精神，双目也已经恢复了清明，再加上帮会总算没有再起什么让人毛骨悚然的变化，不由松了口气，伸手紧紧挽住了他的手臂，抱怨道：“我现在有很多问题想要问你，你是打算坦白从宽，还是——？” “从宽从宽，但是呢，起码要先把云机救回来吧，再让她待在佛业双身那边，要是失身了可怎么办啊？！”元楼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等她回来，我再一起说啦！” 晏锦帆挑了挑眉：“你真的不是在拖延时间吗？” “只要我在这里，迟早都是要坦白的，躲得过初一难道躲得过十五？再说了，别人也就算了，你们难道不知道这都是怎么回事吗，我坦不坦白，真的有那么重要吗？”元楼翻了个白眼。 所以说，他到底是为什么不将时间回溯呢？现在反而困住了自己，不管想不想面对，都必须将往事坦白了。 他自己也觉得困惑，只觉得自从这次重启开始以后，一切的事情都超乎了自己的预料。他明明已经经历了那么多，却完全不知道接下来又会发生什么，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当然，痛苦的旧事可以暂时不提，某人装疯卖傻也可以忽视，逸凌霄仍然是郑重其事的提醒他：“小燕本来就遭受重创，之前醒过来又看到了你的记忆，又被你气得吐血了，你等会儿先去安慰他一下，可别给我们小燕留下心理阴影了。” “什么？！”闻言，元楼悚然色变，不由抓住他的手，一叠声的问道：“他不是没有进我的意识吗？他还在重伤，你居然放任他去看那些记忆？！” “那要问你啊，这个帮会领地到底是什么空间，为什么你的记忆回溯的时候，它居然能直接展现你记忆里的画面，还被小燕看个正着。”逸凌霄才不背这个锅呢，说起这件事，他还在生气呢。“而且他还正好听到你说那些混账话，什么叫他救你就是在伤害你？你摸摸你的心，再问一问自己，这是该对朋友说的话吗？！” 眼看他突然要发火，晏锦帆想了想，还是伸出一只手臂拦住他，安抚道：“虽然这家伙的确是个混蛋，但我想小燕一定有很多话想对他说，还是把骂醒这个白痴的机会留给当事人吧。我们先说云机的事。” 她既然都开口了，其余二人自然也不可能视若无睹。元楼压下心头的伤痛，凝神想了想，十分坦然的说道：“其实，我觉得云机的事，也没有想象中那么严重。佛业双身既然控制了她的意识，自然不可能是放着好看的，还有什么，比得上让好友自相残杀、痛苦不堪，更能让旁观的邪灵感觉快乐呢？” 而只要能和云机动手、 能触碰到她，事情就好解决了——他们完全可以用神行千里把人拉回帮会之中，再让奶妈组解决她的洗脑问题！ “前提是你得近得了身吧！偏偏要对付的是云机……”逸凌霄一想到唐门技能，就颇觉头痛。晏锦帆却像是早就想过这件事，沉吟着说道：“之前素还真说，日盲族为救千叶传奇，已经去探过妖世浮屠，不过自然是无功而返了……像你说的，我们总还是要和云机动手，才能有近身的机会，所以，我打算去一趟妖世浮屠。” “你要去，我当然要去给你掠阵了。不控住云机，怕是你的刀墙对她也是无用。”逸凌霄立刻说道，两个人对视一眼，一切的默契尽在不言之中。元楼沉吟了一下，也是接口道：“不然，我也去吧——” “算了吧，你也是个不□□，我可觉得害怕你再出什么问题。”晏锦帆白了他一眼，不客气的反驳道。不过，她现在也已知道元楼的症结所在，自然不会轻易戳中他的痛处，因而抬起手，指了指自己背后的刀无极：“看到后面那个影帝了吗？我要去，他自然也要去，再加上笑剑钝和绝尘，还有苍和凌霄，不至于这样你还要担心吧？” 说罢，她干脆回过头，大声询问道：“老二，你自己说，你跟不跟我去妖世浮屠？” 刀无极难道能说不吗？他虽然心里更倾向于姐姐和自己谁也不用和佛业双身对上，但一想到刚才看到的幻境，就不由一阵气苦，因而恶狠狠的瞪了元楼一眼之后，便沉声回答：“是，我自然要与你同去。” 逸凌霄也道：“有我和苍在，便是再有什么变化，至少可以全身而退。”他侧过头和身边的师兄对视了一眼，苍朝他温和的点了点头，于是，他的心也跟着安定了下来。 “走吧，我先陪你去见橙子。”他伸手搭住了元楼的肩膀。“她那一关过了，岚岚和摇光应该不会对你怎么样。” 事实证明，他对好友的了解一点没错。他们敲了半天门，姜橙子才一脸恹恹的将门打开。然而，在看到元楼的那一刻，她原本低垂的双眼骤然被怒火点亮，竟然毫不犹豫的抬高手，一巴掌重重甩在了元楼脸上。 “啪！”元楼的脸不能自控的往一边偏去，并且瞬间红肿了一半。逸凌霄连忙张开手臂，把他俩隔开，同时大声劝道：“橙子！冷静一点！他没出什么事，你难道不高兴吗？” “他没出什么事？他哪里是没出什么事，他是……他是一直都有事！”姜橙子红肿的眼睛里又一次流出了泪水，但她倔强的望着元楼，止不住的厉声喝问道：“你为什么不说？发生了这么多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独自承担这些事，让你觉得自己很伟大、很快乐吗？元楼，你真的有把我们当做朋友看待吗？！” “就是因为他把我们当朋友看待，才什么都不肯说。”不等元楼回答，站在一边的晏锦帆已然幽幽的开口说道。 “就是因为那些记忆很痛苦……所以，他总是希望我们将一切忘掉。” 当初天罪之后，他们莫名从这个世界回到了大唐，并且忘掉了他和小燕……这是不是原本就在他的计划之中呢？ 是不是一开始，他想要大家遗忘的人，其实只有他自己一个呢？ 晏锦帆虽然没有明说，但事到如今，姜橙子如何想不到，她用力推开逸凌霄，随后直接跃入元楼的怀抱之中，用力抱紧了他。 “你这个笨蛋！蠢货！你明明知道，我最讨厌被隐瞒和欺骗了……我也心痛你、不能失去你啊！你为什么连一起承担的机会都不给我……？！” 她把脸压在元楼的胸前，泪水沾湿了他的衣裳，竟让他感觉到一阵……火烧似的疼痛。 “对不起……”元楼收紧手臂抱住她，有些恍惚的的回答道。“是……是我错了……” 他其实不记得自己以前，有没有像这样道过歉了。 但诚如逸凌霄所说，姜橙子哭过之后，整个人倒也很快镇定下来。她素来是个很有主意的姑娘，得知逸凌霄和晏锦帆要去妖世浮屠，当即把自己也加了进去：“我要是不去，你们才是头痛好吗！要是把我留在帮会里，我更受不了……这个什么都做不了的自己！” 她闭上了眼睛。晏锦帆揽过她，拿过手帕，为她擦了擦眼泪，轻声说道：“放心吧，我们谁也不会坐以待毙的。” 倒是陆摇光一看到元楼脸上明晃晃的巴掌印，还没来得及发火呢，就先顾着心痛了：“谁打你了？下手怎么这么重，痛不痛啊？” 她心痛的用了治疗技能。姜橙子抱着肩冷冷看着，这时候才出声回答了一句：“是我打的，你要找我算账吗？” 她脸色这样难看，陆摇光顿时一个哆嗦，哪里还敢说话啊。裴岚虽然也有些心疼，但也不由恶狠狠的说道：“对，就该打他，让他这么欠揍！还让我们这么伤心……” 闻言，元楼不由轻笑了一声：“好狠的心啊，岚岚，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凶残的？” 裴岚拿袖子擦了擦脸，骂道：“你还好意思问我？你难道不该先问问你自己吗？我不管你……是伤心、是想不明白，还是别的什么，你为什么不说出来，我们难道会坐视不理、难道不会救你吗？我们当然会救你啊！我们一定会救你的啊！” 她十足激动的这样说道，终于还是忍不住一把抓住了元楼的手臂，用力的抱紧了，像是生怕他会突然消失一般。而陆摇光看了看她，也不由偎依过去，孩子一般靠在了元楼的怀抱里。 “嗯，我知道……”元楼亦是伸手揽住她们，低声喃喃道。“你们一直在试图拯救我，你们之中的每一个都是……我一直，都是知道的。” 然而，如果世事只凭一句知道便能改变的话，世上便不会有这么多痛苦和烦恼了。 等到站到燕倾和的房门前的时候，元楼骤然又回想起之前目睹的对方被追命箭一箭杀死的情形，神色不由又变得痛苦起来。但他把手放在门上迟疑了许久，终究还是伸出手，推开了那扇门。 ——迎接他的，是一道犹如裂帛一般锋利的琴音！ 第179章 无责任番外:土拨鼠变奏曲(一) 前情提要：假设元楼重置世界以后，倒霉一切重来的男朋友们并没有失去上一个世界的记忆。 1、 被自家师父带到岘匿迷谷找药师帮忙，因此意外和同为穿越者的小伙伴陆摇光顺利会师，裴岚兴高采烈的拉着好朋友的手，两个人躲在药田里分享了一番穿越后的见闻，随后眼看着慕少艾和谈无欲还在谈着江湖要事，裴岚压低声音，小心翼翼的跟陆摇光咬着耳朵：“摇光，你有没有觉得……少艾和我们在剧里看的有点不一样啊？” “有什么不一样？少艾就是那样的啊！”陆摇光不明所以的反问道。她只觉得慕少艾好温柔好好相处啦，其他的根本什么感觉也没有啊。 “唉，算了，不指望你了。”裴岚一看她的神情，就知道她一如既往心大能跑马，有眼睛堪比没有，自己实在是多此一问，不由笑嘻嘻的揉着她的脸蛋，和她分享道：“那我跟你说哦，老谈他啊……好像有预知能力也！” “哈？”陆摇光满头问号。“那我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她的这位好朋友，可是脱俗仙子谈无欲的头号铁粉，说起月才子的事情来简直头头是道，一个小时都不带停的，还会遗漏这种重要信息吗？ “因为他本来没有，我当然不会说啊！所以我才觉得很奇怪。”裴岚单手托着腮，跟她细数道：“冷剑白狐居然没有来找他寻仇，而是提前退隐了，他明明会被无忌天子坑，居然也没有，冷水心和寒山意也好好的，在异度魔界的人来之前刚好被他打发出去，真的只是凑巧吗……还有还有，鬼梁天下居然暴露得这么早，现在便已经被秋君杀了！梁飞宇也没死……不然，哼，以后有你伤心的时候呢！” “对哦！”陆摇光的眼睛晶晶亮。“要谢谢老谈救了少艾！那我以后也是老谈的粉丝了！” “喂喂，我怎么感觉你是在针对我？你是绝对粉不过我的啦！”裴岚嗔怪的推了推她，两个人又嬉笑打闹了一番，便手牵着手去厨房泡茶做点心去了。 2、 结果第二天的清晨以陆摇光的一声尖叫拉开了序幕。 裴岚本来正抱着被子甜甜的睡着，被她一嗓子吓得从床上跳起来，随手扯过床头挂着的外衣裹在身上，便踩着鞋子直接冲出了门：“怎么了怎么了？摇光你怎么了？！” 但她还没看到人呢，就被熟悉的一拂尘抽回房间了，谈无欲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端肃：“把衣服穿好再出来！” 好吧，师父真的很严格。裴岚抓紧时间系好衣带，两三下扎好了乱糟糟的头发，这才再次冲出了门。不过等她赶到的时候，陆摇光已经偎依在慕少艾身边，由他搂着安抚好了。 却原来，她清晨时分打开房门，抱着满满的爱心打算去厨房给师父、阿九及客人们做一顿丰盛的早饭，谁知道方才推门，就发现有个人坐在她房间门外的阴影之中，忽而抬起头唤了她一声：“摇光……” ——然后陆摇光就被吓得叫出声来了，非常丢脸，且丢脸。 幸好慕少艾对家里两个小朋友都颇为宠爱，听到动静便立刻出来搂住了她。等他安抚好陆摇光的情绪，再抬头看向那位不速之客的时候，却意外发现这是一位身着紫衣的年轻人，神色颇带着两分诡异的木讷。他左手抱着一盆奇特的水晶花，右肩上停着一只健壮的雪枭，一人一鸟四双眼睛都紧紧盯在陆摇光身上，摆明了就是为她而来的。 但自家徒弟脸上的陌生也不似作假……更别提以她的脑子，要她作假也未免太难了。慕少艾暗暗腹诽了一句，便温和的出声询问道：“这位壮士，你是想来看病的，还是来买药的呢？” 他故意避开了找人的选项，奈何对方却并不跟着他的思路走——奈落之夜·宵根本一个眼神也没给他，只是朝着陆摇光伸出一只手，歪着头十分困惑的问道：“摇光，你为什么不来抱我？” “卧槽！”对方一开口就是这么劲爆的话，裴岚的眼睛顿时亮了。那好朋友的八卦当然也是八卦啊，摇光昨天还跟她说自从穿到这里以后基本没离开过岘匿迷谷……这样都能有桃花债？不愧是毒姐啊！ 她一只手无意识的揪着谈无欲的袖子，在一边朝朋友疯狂使眼色。然而陆摇光却是满头雾水，完全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那个，我们不是第一次见面吗？”她觉得很有必要为自己的清白澄清一下。“我并不认识你啊！” 然后，她就看着对方木然的脸上流露出伤心的表情来……他看起来实在太可怜，让陆摇光都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干了什么丧心病狂的事，然后又把人始乱终弃了。 但宵说：“我不明白，为什么，你活过来了，也不明白，我是怎么从傲峰回到凝晶雪峰的……你不认得我了吗？不愿意和我在一起了吗？这里，并不是真实，而是我的想象吗？你曾经告诉我，人总是会有幻想的，但我不明白，我为什么会这样想，为什么，即便我知道这里可能都是虚假的，我也不想离开。摇光，难道连你，也不能给我一个答案吗？” 他说话速度像是机械一样慢得出奇，且充斥了各种问句，在场众人听到一半，就纷纷露出受不了的表情来，还是谈无欲把裴岚推给陆摇光，示意姑娘们回房间去，这才对宵说道：“或许，吾可以给你一个答案。” 3、 隐居在唐家集的唐云机近日迎来了两位不知道该说是欣喜还是头痛的客人。 当然，也是老朋友。 “云机！！！”逸凌霄爽朗热情一如往昔，上来就是个大大的拥抱。“好久不见了！你不知道，我找了你们好久啊呜呜呜！” “说得好像我没找你一样。”唐云机没好气的拍了他一巴掌，却也不由勾起了嘴角。“你之前应该不在苦境吧，否则，我不会一点消息都没得到。” “是啊，我在玄宗嘛！道境过来一趟太麻烦了，我还是因为异度魔界的事才能来呢。”逸凌霄十分唏嘘的告诉他。“话说，我们的穿越，真的引起了好多蝴蝶效应啊！玄宗居然没有被封印，赭杉军没出事，师尊也活得好好的，苍之前还去救了练峨眉……感觉知道剧情一点用都没有了。” “这难道不是好事吗？”唐云机揶揄着说道。“难道你喜欢到处救人不成？” “那算了，还是不要吧，现在这样，我太满意了。”逸凌霄看着一位眉清目秀的年轻姑娘端着茶走了过来，不由向对方道了声谢，主动拿过茶壶给在场两位好友倒起了茶。 然后，电光火石之间，他察觉了一丝不对劲之处。 他豁然抬起头，朝那侍女打扮的女孩的腰间看去——嗯？为什么对方身上，会挂着云机的独当一面？！ 逸凌霄震惊了！ 4、 “再不把你的眼睛收回去，它就要掉出来了。”唐云机倒是十分平静的端起茶杯来喝了一口，但她眼波流动之间，已经将看笑话的神情表现得淋漓尽致。 “天啦！”逸凌霄简直给她跪了。“你真的要请客吃饭了？”虽然他自己早就脱单了，但这可是云机啊！ “难道世上还能有第二张独当一面不成？”唐云机玩笑道。“若是真的还有，怕是明年今日，你们就该来为我上香了。” 她气定神闲，显然心意已定，那逸凌霄除了恭喜，自然也说不出别的话来了，不过，他还是打了身边的人一手肘，不解的说道：“阿锦，你怎么了？怎么一句话都不说？难道你真的遁入空门，太上忘情，连云机谈恋爱这种事都没反应了？” “唉！”闻言，晏锦帆不由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忧郁的单手托腮道。“要是真那么简单就好了！我现在，就算是想出家，也没什么机会了……” “遇到什么麻烦，直说就是了，难道我们不会帮你吗？”唐云机早就察觉她神色有异，也是温言劝道，一边在心里暗自思索：难道，阿锦是在为即将到来的佛剑与圆儿一事忧心不成？ ——然后，她和逸凌霄一同听到对面的朋友吐出了惊人之语！ 晏锦帆苦恼的说道：“唉，准确来说，我不仅成了家，儿子都已经有了啦！” 第180章 无责任番外:土拨鼠变奏曲(二) 5、 逸凌霄感觉今天真是神奇的一天。 果然和朋友在一起的时候，就会收获很多八卦的快乐，这是玄宗唯一无法带给他的快乐啊！ 他敬佩的对好友说道：“阿锦，没想到还是你动作最快啊，居然连孩子都有了！先说好，我可是干爹哦，你怎么都没把他带过来给我们看看？” “去！不要胡思乱想，又不是我生的。”晏锦帆没好气的给了他一巴掌。“你们先听我说啦。” 原来，她自从穿越到这个世界上以后，就一直在江湖各地游历，并且有意上定禅天去，见见她的本命净琉璃菩萨，要是能更进一步，拜在对方门下，那就再好不过了。 然而，她还没到定禅天，就被某个出乎意料的人找到，还听对方说了一段非常奇怪的故事。总而言之，就是说他们俩姻缘早定，原本感情甚笃，但她却因为失忆忘记了，对方声泪俱下，又不是个会说谎的人，把晏锦帆听得一愣一愣的，也只能选择相信了。 “哈？你不会被人骗了吧？”唐云机十分怀疑。虽然正常情况下晏锦帆不是个会受蒙骗的人，但她对于弱者有种天然的爱护心理，未必不会成为其弱点。 “不会啦！”晏锦帆捂着脸告诉她。“因为那个人其实是皇儒无上蔺天刑啊！”虽然不知道他为啥提前十多部就登场了，但这位儒门超级先天何其正直，难道还需要别人来说吗？ 唐云机立刻闭了嘴。逸凌霄却兴奋的说道：“我知道我知道，这就是天命啦！苍也跟我说，他看到我的第一眼，就知道我是他此生的伴侣了，所以他马上就跟我表白了！” “哈？”这下连晏锦帆都忍不住露出有点迷惑的表情来。“你说的真的是弦首，怎么感觉有点ooc？” “其实我也觉得啊！不过反正我又不吃亏，因为我本来就喜欢葱嘛。”逸凌霄才不会说其实一开始他还以为自己穿了本玄宗贵乱的雷文呢，好长一段时间还十分担心其他师兄也会莫名其妙的爱上自己，幸好这种可怕的事没有发生。“不过阿锦，你要是不愿意的话，也可以拒绝啊，你放心，就算对方是皇儒，我们也会支持你的啦！” “已经太迟了……”晏锦帆一脸的惨不忍睹。“因为他哭起来的样子实在太萌、太可爱了……所以我已经忍不住把他给睡了啦！” 6、 一阵难言的沉默之后。 唐云机淡淡问道：“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起码得把人找齐吧，其他人也就算了，摇光、橙子和元楼要是不在，总觉得事后他们会吵死我的……但这不是重点！”晏锦帆却没有吐槽完。“重点是，不止是蔺天刑和我有关系！居然还有其他人也和我有关！你们绝对猜不到，御天五龙居然是我的兄弟！” “哇！”逸凌霄感觉自己瓜都吃不过来了。“怎么说？他们五个也不是亲生兄弟啊。” “是啊，所以我和哈哈龙和影帝是亲生的，和后面三个是表亲。”晏锦帆的表情十分悲壮。“我以前好像是刀无极的孪生姐姐……蔺天刑说他这些年一直帮我盯着他们，甚至把刀爸都弄儒门去了，你们能想象吗？出身儒门的刀爸？！” “可以，影帝和儒门更配哦。”唐云机点评道。她倒是早就知道如今的天下封刀之主并非刀无极，但现在方知背后的原因。 “哇哦，那我知道你是怎么失忆的了，毕竟你的兄弟大部分都失忆过啊。”虽然朋友真的很苦恼，但逸凌霄也是真的很想笑。“而且这不是好事吗？有皇儒盯着，我相信刀爸肯定没办法搞绝尘和三狗子了。” “是啊是啊，但是他和蔺天刑的关系也是真的很差就是了。”晏锦帆生无可恋的说道。她反正是什么都不记得，也不好调节他们之间的关系，但不得不说，得知此事之后，她其实也是松了口气就是了。“不过，绝尘和啸日猋都平安无事……这真是再好不过了！” 她露出今日的第一个笑容来。逸凌霄拍了拍她的手臂：“这就对啦，只要是好事，就别计较那么多啦，我觉得吧，我们其实就是穿到一个同人文的世界里了，所以一切的故事才那么不一样啊，不过不得不说，我爱同人！” 晏锦帆沉思道：“也是，不然谁能想到蔺天刑是刀无极的姐夫呢？”这奇葩的关系叫她这个当事人都无力吐槽，只能被动接受了。 “不过，这个世界，好多故事，确实都变了。”她也提供了一条蝴蝶效应的证据。“武君罗喉居然没有成为暴君，天都一片欣欣向荣，至今仍在他的统治之下，历史也没有被篡改……虽然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哈哈龙没跟罗喉结仇也是谢天谢地啊！” “你还真是好妹妹，果然一心为兄弟着想。”逸凌霄朝她挤挤眼睛。“所以你之前说的孩子，原来是说凄城啊？” “是啊，他倒是挺可爱的，生怕我不喜欢蔺天刑，还巴巴过来为他说好话……”一说到凄城，晏锦帆就不由露出微笑。“以后他也算是你们的侄儿了，有机会可要多多照看他哈。” “嗯？你这么一说，和皇儒结婚的话，你在儒门的辈分一下子涨得好高啊！”逸凌霄揶揄道。“真是不错哦。” “不客气，喜酒总是不会少你的。”反正事已至此，晏锦帆也就破罐子破摔了。“对了，你们有其他人的下落了吗？” 7、 和陆摇光以及裴岚的重聚自然来得很快，一转眼人就到齐了一大半，自然少不了欢声笑语。虽然暂时没有剩下三个人的消息，但大家都充满了信心，只觉得继续等待就会有好消息。 然而与此同时，在水一方之中，有一位先天的脾气却是越来越差，几乎一整天都难见笑影。他的好友朝玉京还以为他是为一直寻不到衣钵传人而郁郁寡欢，但当事人却很直接的反驳了他：“和那没关系，是吾想见的另一个人，一直没有出现……” “是什么人呢？清绝，告诉我名字，让我去为你寻来吧。”朝玉京一心希望自己又敬又爱的挚友开怀，因而十分积极主动的试图帮手，御清绝却摇了摇头，谢绝了他的好意。“吾有关于他的线索，但却一直没有好消息。” 他一直保持着和苍、和谈无欲、和蔺天刑的通信，但奇怪的是，明明他们要找的人都已经陆续出现，甚至已经重回这几个人的怀抱，但他要找的那个人，却仍然如同幻梦一般，至今没有踪影！ 他按下脾气，好言请走了朝玉京，随后便抱着仙品遗音，独自去了后院的梅林——刻骨的思念一旦涌上心头，便只能通过琴音才能疏解，是以这几年，他又谱写了许多思念的曲调。 “小燕，你如今究竟身在何处……”御清绝拨着琴弦，深深叹了口气。 8、 “阿嚏！” 打了个喷嚏，燕倾和从海棠花田里站起身来，擦了擦额角的汗水。 “奇怪，是谁在想我吗？”他歪着头思索了一番朋友们的名字，觉得他们之中的每一个人都有可能！唉，如果不是帮会领地莫名被锁定，把他和帮主死死困在这里，他也特别想见其他朋友啊！ 不知道他们过得好不好，现在都在什么地方呢？ 一边这样想着，燕倾和一边为花田撒上了新的种子，这才离开后院，去找坐在虚空交椅上躺尸的元楼了。 “帮主，起来，我们去后山杀猪吧！” 第181章 无责任番外:土拨鼠变奏曲(三) 9、 姜橙子牵着雅少笑剑钝的手，洋洋得意的自东瀛返回中原，也回到了朋友们的身边。 “原来这段时间你都在东瀛啊，难怪到处都找不到你。”她的回归让其他人更添欢乐，也少不了要说起最后的两个人。“元楼和小燕难道也是这样？也不知道他们俩是在一起还是分开了。” “还是祈祷他俩在一起吧！”唐云机不客气的说道。“不然以小燕的脾气秉性，太容易被伤害了。”毕竟是货真价实的老好人，但不幸的是，苦境喜欢利用别人的坏人真不少。 和他比起来，元楼看似亲和，实则才是真的冷酷，他不关心的事，从不会多看一眼。 “我倒是觉得，为了和我们相见，他们都会保护好自己的。”逸凌霄安抚道。“诶，话说，他俩不会是流落太极国去了吧，那我们以后会看到一个整容的帮主和小燕吗？” “哇，听起来很令人期待哦！”裴岚从背后扑过来搂住姜橙子的脖子，八卦的问她：“橙橙，还有你！说说看，你怎么跟雅少凑在一起的，嗯？” “哈哈，那真要和你们好好说说啦！”姜橙子洋洋得意的挑了挑眉，神情十足炫耀。“你们肯定想不到，我有多么玛丽苏！在东瀛的时候，好多人都喜欢我呢，连雅少都说他是对我一见钟情、再见倾心，所以才一直在东瀛徘徊不去的！哈哈哈哈哈！” ——当然她最终选择笑剑钝作为伴侣，其实和他突如其来的痴情半毛钱关系没有，还是因为他们情投意合，都爱吟风弄月，不仅相处融洽，还无话不谈，因而彼此都十分心满意足。 “切，这算什么。”她要这么说，逸凌霄就不干了。“我才是真正的汤姆苏好吗，知道被苍一见钟情的牛逼之处吗？！” “那我还被蔺天刑追着求负责呢，你们看我先说话了吗？”晏锦帆翻了个白眼。陆摇光是不知道为啥他们突然就攀比了起来，但还是默默举起爪子：“那个，宵也说他最喜欢我了……所以也是他在追求我吧？” “唔……”唐云机摸了摸下巴。虽然她没有直说，但想也知道，以她冷淡的性情，是绝不可能主动追求玉秋风的。“所以，这个世界，果然是一篇霹雳雷文吗？”感觉这些人各有各的ooc啊。 站在姜橙子背后的裴岚默默收回自己的手臂。 她、她突然感觉到了世界的恶意！ 为什么在一个雷文的世界里，谈无欲也没有ooc到主动追求她呢！ 虽然，如果他真的那么ooc的话，自己或许会被吓死吧…… 10、 察觉到聚贤令的召唤，裴岚不顾自己刚刚泡好的茶，一下子跳起来抱住了谈无欲的胳膊：“天啦，师父父，我们那个帮主终于从地狱的尽头死回来了了！我收到召唤了，先去帮会领地啦，今晚不回来了哦！” “哦，就是你之前说的那个帮会吗？”谈无欲气定神闲的握着一卷书本，只是伸出手，为她拨开了颊边垂落的长发。“去吧，你大可以多待些时日。” 反正以后，裴岚也是经常要返回帮会去的，他暗暗腹诽道。 “嗯？你不是嫌我麻烦，想把我赶走吧？”裴岚十分警觉的说道。“我明天早上就回来了哦！到时候陪师父你吃早饭！” “那就看你赶不赶得上吧。”谈无欲一副无可无不可的样子，心里却明白：其实，裴岚想要在帮会常住，那才是不可能的。 另一边，岘匿迷谷之内，陆摇光喜滋滋的抱住宵亲了一口，叮嘱他道：“跟少艾说，我的朋友找我玩，我今晚不回来了，你和阿九都要早点睡哦，不许玩得太晚。” “你要去什么地方？”宵专注的看着她，被他这样看着的时候，就好像这个世界上值得他关注的人只有自己一般，陆摇光也全然抵抗不住这样的眼神啊，不由又凑过去抱住了他。“我只是回帮会啦！嗯，那个地方是……就是我朋友的家啦……” 她简单解释了一下，还担心自己话说的不清楚，会引来更多的问题，幸好宵并未在此事上纠结，而是立刻继续问道：“为什么，你不让我和你一起回去呢？” “不行！今晚是帮会时间！拒绝其他人加入哦！”陆摇光把两只手交叉放在胸前，对他做了一个拒绝的动作。“下次再带你去啦，宵最好啦，肯定会答应的，对不对？” 宵有些委屈的眨了眨眼睛，但迎着她期待的目光，最后还是缓缓点了点头：“你要，早点回来。” “安啦，我明天就回来啦！”陆摇光眉眼弯弯，又哄了他两句，这才兴高采烈的出了门，回应了聚贤令的召唤。 ——但，有人欢喜有人愁，当然，也不是每个“其他人”都是这么好说话的。 “不行，我说过了吧，今晚是帮会时间，我是不会带其他人去帮会的。”晏锦帆双手抱肩，十分决然的如是说道。“不管是蔺天刑还是你们之中的任何一个，都不行！” “姐姐！”刀无极却十分讨厌她提起帮会时的温柔眼波，不由生气的问她：“我们不行，难道姐夫也不行吗？哪有见朋友，却不能带上伴侣的道理？！” “你少给我挑拨离间！”晏锦帆一听就知道他话中的真意，顿时更加头痛了。“以后有的是见面的机会，但今天是只属于朋友的时间好吗！” 她一巴掌把烦人的弟弟抽出了门，这才抓紧时间安抚了一下伴侣：“我当然会把你介绍给他们的啦，我的朋友也很想见你，但你不可能连一天都忍不了吧？” “不会。”蔺天刑看着这样的她，就不由想起她曾经的眼泪，又怎么可能忍心让她失望，不由动情的说道：“你有这样生死与共、休戚相关的朋友，我自然……为你高兴！” ——正因为他如今故友凋零，物是人非，才更希望心爱的人能够拥有啊。 “嗯？”晏锦帆不由皱了皱眉，若有所思的反问道。“为什么有时候，我感觉你对我的朋友们也挺熟悉的？”可他们不是才重逢吗？ “嗯……”蔺天刑其实并不在意同她说起前世诸事，世间轮回，自有定论，他一向觉得，既然此世已是重来，便不可能再重蹈覆辙，那么叫晏锦帆知道曾经发生过的一切，又有什么关系呢？ 不过因为她出门在即，便是要说什么，也不必急于一时。他还是抬起手，轻轻拍了拍晏锦帆的肩膀：“你还是先去赴约吧。” 11、 被关多年的燕倾和终于见到了朋友们，饶是以他内敛安静的性情，也不由一下子激动了起来。 “凌霄！”他扑过去重重抱了抱好友，直接哭了出来。“真的好多好多年不见了……” “小燕！你也太惨了！这么多年身边都只有帮主吗？”逸凌霄一边心疼，一边又有点幸灾乐祸。燕倾和却老老实实的回答：“其实，还有猪跟鱼……还有海棠花！” “哈哈哈哈……”逸凌霄本来还忍住不笑，这下子却是再忍不住，笑得直不起腰来。元楼刚刚拽着唐云机的手抱怨了两句这一百年来自己的苦逼生活，就被他的笑声吸引，扑过去用手臂勒住了他的脖子：“笑什么笑，你不是欺负我们小燕了吧？” “哈哈哈哈哈哈……什么叫我欺负小燕，我才怀疑这些年，你一直在欺负小燕好吗？！”逸凌霄反手搂住他的肩膀，揶揄道。“喂，你们俩一百年孤男寡男、朝夕相伴，真的没有发生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吗？” “哼！你这是污蔑我的人格！”元楼白他一眼。“我是这种人吗？！” “你是啊，你一直都是啊！”裴岚和陆摇光手拉着手跑过来，一左一右的把他围住了。“帮主最喜欢欺负人了！” “小燕肯定被卖了还帮你数钱，略略略！” “你们两个小坏蛋！怎么都不是萝莉体型了？”元楼伸手去抓她们，自然被咯咯笑着躲开了。姜橙子也拎着裙子跑了过来，拉着燕倾和的手轻声细语的问了他几句，才招呼元楼道：“喂，帮主，还开不开会啦？” “先等一下，先等一下！我和小燕，有一份大礼要送给你们啦！”元楼一拍巴掌，对着燕倾和使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一个闪身溜进了厨房，随后，两个帮会守卫上前一步，竟将帮会大厅的大门给锁了起来！ “嗯？”众人立刻齐齐退了一步，知道某个人又要开始耍花招了。元楼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朋友，吃猪吗？” “不吃！！！” 第182章 无责任番外:土拨鼠变奏曲(四) 12、 经过一轮“哈哈哈哈！！吃，你们都给我吃！！”和“你走开啦！！不要过来啊！！”的魔鬼低语，一行人终于转移去了唱晚池边，一个挨着一个坐了下来。 “dj，music!”姜橙子打了个响指。元楼才刚刚坐好，就忍不住白了她一眼。“我就知道我在你眼里只是个弹bgm的工具人。” “你才知道吗？而且你还是给我写本子的工具人呢。”姜橙子理直气壮，元楼也只能暗自嘀咕自己的朋友怎么都是些母老虎，但还是顺着她的意思，拿出了自己的青玉流。 “弹什么呀？”他大方的询问道。“今天我高兴，随便你们点歌哦！” “切，你不高兴的时候还不是随我们点歌。”姜橙子眼尾一挑，便径直站起身来，将外衣解下，露出其下一件绣着穿花蝴蝶、缀满了金铃璎珞的舞衣来，随后脚一踢，把脚上的绣花鞋也给踢了开来，赤着一双带着金钏儿的雪白小脚站在了草地上。 这身衣服何其华美，若不是她今日亦是盛装打扮，美艳非凡的面容仿佛能放出光来，怕也压不下这满目艳色。其他人见她今日的兴致竟然这样好，当然不可能扫兴啦，赶紧鼓着掌夸她：“不愧是天字第一号美少女！雅少哪来的福分追到我们美美哒橙子啊，真是便宜他了！” 姜橙子对自己的美貌也是颇为得意，不过她和笑剑钝感情甚笃，已是互有鸳盟，因而笑着说道：“那当然是因为雅少长得好看，又潇洒风流，颇和我心意啦！”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她自己喜欢，才是最重要的。 然而，她话音未落，元楼的眼神顿时大变，差点抱不住手里的青玉流。坐在他身边的唐云机立时察觉了他的变化，但却没有出声，只是不动声色的在琴身上托了一把，帮他把琴稳稳的搁在了膝盖上。 元楼心烦意乱，也没注意到她的动作，他脸上仍然带着盈盈的笑意，好似寻常一般八卦的问道：“咦，橙子和雅少在一起了？你们动作好快啊，不会所有人都已经脱单了吧？” “除了鲜花饼，其他人都差不多了啊！”说到这儿，姜橙子不由恨铁不成钢的瞪了裴岚一眼。她总觉得谈无欲待裴岚的态度很有些不同，虽然这两人还是保持着师徒称呼，但清清冷冷的月才子整日把小徒弟带在身边，除非有要事忙碌，一般竟不会将她送去琉璃仙境，这本来就是很不同寻常的表现了。 偏偏她的好朋友觉得这个状态就已经心满意足，打死都不肯扑上去表白，叫其他人也懒得管她了。反正裴岚整天神采奕奕，一点被情所困的迹象也没有，对于他们来说，总是她高兴才是最重要的。 她当然乐意跟久别重逢的朋友分享大家的喜事啦，因而踩着叮叮当当的铃声，挨个儿和元楼与燕倾和介绍道：“我们凌霄，英俊潇洒，聪明能干，把苍搞到手完全是手到擒来，对吧？” 逸凌霄哈哈一笑：“那当然啦，我刚刚加入玄宗，苍就告诉我，我是他命中注定的道侣啦！既然这是我们彼此的天命，那我当然不会拒绝了，立刻就和他在一起了呢！” 姜橙子：“……”虽然他会喜欢苍自己一点不惊讶，但这人怎么一副被神棍洗脑了的架势？ 不过六弦之首的人品倒是没什么可怀疑的，何况他们在一起这么多年，早就是老夫老夫了，姜橙子直接略过他，开始说起下一个：“我们阿锦就更厉害啦，不仅是上天界的公主，还拐到了德风古道的皇儒尊驾哦！” 晏锦帆懒洋洋的靠着陆摇光坐着，手里拿着一壶开了的酒，朝姜橙子摇摇一举：“谢邀，要是没前面这部分｜身份会更好呢。”莫名其妙多了四个弟弟一个哥哥，其实远比蔺天刑这个情缘来得头痛啊！毕竟皇儒无上虽然辈分超高、年纪超大，还自带义子一个，却是个真正意义上的老好人，哪怕晏锦帆总觉得和他感情的开始有点莫名其妙，如今也在考虑共度一生的事宜了。 “然后是我们摇光啦，和宵最近发展得很顺利哦。” 陆摇光挺起胸膛，兴高采烈的说道：“嗯嗯，少艾也很喜欢宵，不过要是他没有那么多为什么就更好了！” “亲，这里建议你直接改名叫十万个为什么·摇光哦！”姜橙子真心实意的说道，跳过了坐在陆摇光身边的裴岚，直接指着她身边的唐云机说道：“还有我们最最最厉害的云机，烈女怕缠女，被我们伟大的秋风小妹拿下了！耶！对了，阿锦，这么说起来，我和云机和你都是亲戚关系了耶！” “好了，你不要说了！”晏锦帆一听到这句话就感觉要窒息了。“你能想象我将来的孩子要管刀无极叫舅舅吗？更可怕的是他以后还能管君奉天叫哥哥！！” “这不是好事吗？” “整个仙门意难忘都成我家亲戚了，到底哪里好了啦！” “额，反正剧情还早嘛，大不了我们在剧情开始之前就把地冥打包送给倚情天治精神分裂，然后把瓜扔给书大，完美！”姜橙子随便讲了两句骚话，就对这个遥远的话题不感兴趣了，拍着巴掌吸引元楼的注意力。“帮主，听了这么多，你就算想跟小燕内部消化我也不反对哦，不过我们先来唱歌啦！” “你要先说歌名啊。”逸凌霄提醒她，随手抽出了腰间的长箫。“来来来，随便点嘛，反正我们又不是只唱一首。” “那就应景一点，空待吧。”唐云机提议。她不开口便罢，只要一开口，任谁也只有赞成的份。“都听云机的！” “……仿若昨日檐下初逢，十年醉一梦，若来年终于离人瘦损，风雪加身——问年岁情如薄纱，缘聚敌不过离分，却为何沉沦——？” 只听“铛——”的一声筝鸣，元楼指下的琴弦，居然被他生生勾断了！ 13、 结果是第二天谁也没离开帮会。 “怎么回事？”逸凌霄私底下同唐云机说话的时候，全然掩不住满脸的担心。“元楼怎么会突然发这么大的火？明明是高兴的时候，也没人触他的霉头啊。”他想了一夜也想不出结果，心中却突然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来。 ——哪怕是当年异度魔界进攻道境，玄宗上下做好了以身殉魔的准备，他也从没有过这样的预感。 “凌霄。”唐云机倒是老神在在，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但不得不说，看到她如此沉稳的做派，逸凌霄的心也不由跟着镇定了下来。“帮我做一件事吧。” “什么事？”逸凌霄有些诧异的侧过头，听完了她的吩咐，却不由大吃一惊，怎么也想不通唐云机此举的用意。“可是，为什么？我们和他毫无交集，元楼也与他无关啊！” “你去就是了，难道我还会害他吗？”唐云机不置可否。逸凌霄虽然惊讶，但对她的信任却是丝毫未变，当即点了点头，正色抱拳道：“我这就出去！” 另一边，晏锦帆拢着三个忧心忡忡的姑娘，也是一头雾水。她望着站在后院之中，低着头赏着花的元楼，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性情大变，从昨夜琴弦断后，直到此刻也一直一言不发，甚至不愿意和人对视。 这事情发作得如此突然，打得所有人都措手不及。燕倾和连夜把青玉流修好，捧到他身边，想让他高兴两分，但他平日里明明如此爱琴，此时此刻，面对自己最好的朋友和最爱的武器，却仍然淡漠得令人恐惧。 他手足无措，但仍然倔强的陪在朋友身边，并不肯离去，元楼也不理会他，只是伸出手，去触碰庭院中盛开的海棠花—— 他完全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重启以后，为何不是一切重来，这些棋盘上的棋子，为什么能保留过去的记忆？ 这样的变数，究竟会带来更好的结果，还是更大的仇恨呢？除了他们以外，又究竟有多少人同自己一样，记得过往的一切呢？！ 元楼感觉自己整个人似乎被劈成了两半！一半说，你不想要朋友们想起那些事，但有其他人知道，难道不是一件好事？他们看过那些惨烈的死亡之后，自然会分外珍惜眼前人……一半却又说，珍惜又有什么用？过往轮回之中，难道你不够珍惜朋友、不想拯救他们？难道这些人就不存在吗？但那些逃不过的天命，又岂是区区爱意便能够改变的？！ 他左右矛盾，神色便愈发阴沉起来，燕倾和看在眼里，偏偏不知道该怎么劝他，不由心焦的把手搭上了他的肩膀。“老大……” “我没事。”元楼下意识的回答了一句，却不敢看他焦急的面容，只是别过头，独自走回了房间。 “让我一个人静静吧……” 第183章 无责任番外:土拨鼠变奏曲(五) 14、 尽管元楼觉得自己需要更多的时间细想这个世界的变化，奈何时不待他——才在房间里坐了一会儿，他就听到了某人标志性的诗号。 “吾之双足踏出战火，吾之双手紧握毁灭，吾名——罗喉！” “我擦，是谁把他带进来的？！”元楼火了，他觉得这个世界真的处处不合他心意，情不自禁的开始思考要不要再一次逆转时间线……然而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罗喉已经轻车熟路的一脚踢开了他的房门。 “我不跟你走！难道上一次，我同你说得还不够清楚吗？”对上武君看过来的赤红眼眸，他下意识的回答。罗喉却淡淡说道：“不同我回天都，你还能去什么地方？” “哼！”他越气定神闲，元楼越不高兴。“当然是你现在脚踩着的这片土地啊！还有，我和天都，什么时候都用上回了？” “因为，吾在天都！”罗喉平淡的回答，上手掳了人，就要强行带走。元楼拼命反抗，奈何不管重来多少次，他都不是罗喉的对手，差点被打得吐血以后，很快就跟个沙包一样被扛在了武君肩膀上。 “放我下来！罗喉，我恨你！” “口是心非。”武君并不在意他不痛不痒的挣扎，径直往房间外走去。“和吾一起出去，否则，吾就直接撕裂这片空间。” “你——” “你知道，吾一向说到做到。” 那他简直不能更清楚了！这人从来不爱绕路，总是一击必杀的要达到自己的目的。元楼翻了个白眼，到底还是顺从了他的意愿，带着他神行出了帮会。 因为他不想再承受一次帮会空间被粉碎的痛苦了。 于是，等燕倾和从后院里探出身体，就只看到两人一闪而过的背影。 15、 元楼莫名其妙说要一个人静静，燕倾和不明所以，又不好反对，只能抱着琴委委屈屈的去找其他朋友了。 “小燕我们不理他，他肯定是又抽风了啦！”姜橙子赶紧安慰道。“说不定是在帮会里关久了，才会变得不正常啦！” 燕倾和思索道：“虽然帮主杀猪杀得有点烦，整天只想坐在虚空交椅上装温皇，可是我感觉，他还是很高兴的啊。”毕竟帮会里这样一成不变的时光，他竟然没有为此抱怨过一句。 他想不明白，又不愿意坐着胡思乱想，于是就去后院侍弄了一下菜地，然而他才刚刚浇了些水，却有一个陌生人抱着琴突然到来，满脸激动的站在了他的面前。 “小燕——” “等等、你不要过来！”燕倾和一眼看到他脚上那双镶着珠子的精美短靴，连忙喝止了他。“别弄脏了你的鞋子！” 他自己轻松从地里走出来，拄着锄头好奇的问道：“你是谁？为什么认识我？” 被他清澈的目光温和的注视着，御清绝激动的心情，忽而就变得镇定了下来。 “因为，吾想见你，已经很久了。”一段旋律自他心口油然而生，比他之前思念满溢时谱写的任何一段曲调、任何一段琴音，都要婉转动人！因为重逢，总是比分离更让人振奋。“吾想要你听我弹琴！” 就算没有了过去的回忆，只要听了他的琴声，燕倾和一定就能明白他的感情了！ “啊？”虽然觉得突然冒出个人来要自己听琴有点奇怪，但燕倾和素来不爱拒绝他人，因而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那我们换个地方吧。” 他看御清绝一派高人打扮，怎么看都和后院菜地画风不搭，还想着不如领他去花厅，再细问对方是谁带进来的，谁知道方才踏出后院，就看到元楼被某个金灿灿的人影扛在肩头，一眨眼就没了踪影。 “老大？”燕倾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虽然元楼的青玉流还在他手中，没有武器一定会影响他的实力……但这里可是帮会领地之内，更何况其他人全部在场，居然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被人掳走？！ 他急忙追上去，然而却有人伸过手，一把拦住了他。 “凌霄，你做什么？”燕倾和心急之下，已然抽出了系统背包里的陌刀，直接将逸凌霄的手臂抽开。逸凌霄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有没有搞错，小燕，你居然跟我动手？” “那你怎么能拦我呢？你没看到帮主被人抓走了吗？！”燕倾和十分焦急。逸凌霄赶紧跟他解释：“没事没事，那个是武君罗喉啦，是云机让我请他前来的。”当然路上顺便捎了一个琴主是苍的请托，他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 “云机？”燕倾和回头一看，果然见到唐云机背对着他们，亦是拦住了走出房间的晏锦帆和姜橙子。晏锦帆的脸色尤为不好看：“若他们是朋友，难道不应该好好把元楼叫走吗？怎么能任由别人强迫我们帮主！” 就算对方是罗喉，是威名赫赫的天都武君，但元楼对他们的意义，又岂是区区武君能媲美的？！ “要是他自己不乐意，难道不会向我们求救吗？他又不是没长嘴巴。”唐云机淡淡的劝道。“罗喉虽然成为了暴君，但难道会无缘无故的伤人吗？” “这……”晏锦帆沉默了片刻，却仍是固执的反问。“那么为什么，罗喉要把他抓走？” “那自然是有原因的。”唐云机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来，回过头对满脸阴云的燕倾和说道。“小燕，你也回房间去，倘若过两日，他还不见人影，我就同你去天都，把他抢回来！” “……好，一言为定！”燕倾和咬了咬牙，答应下来。但他随后独自返回房间，显然颇为闷闷不乐，听琴什么的，也就不存在了。 御清绝倒是想追上去安慰他两句，但却被他冷冷的瞪了一眼，同他擦肩而过，可怜他还是第一次遇到温柔体贴的燕倾和露出这种表情，顿时愣在了原地。 等等……他不是以为自己和罗喉是一伙的，此行就是前来阻拦他的吧？！ 御清绝感觉到了世界的恶意。 他和元楼果然不对盘！ 16、 被罗喉一路扛着化光回到天都，元楼觉得自己已经佛系了：“喂，你到底什么时候放我下来？” ——结果罗喉直接把他拐回了卧室床上。 元楼还没反应过来呢，就被他扔进被子里，裹成了一团。罗喉直接命令道：“睡觉。” 昨夜胡思乱想了一夜，他现在是有些困，但元楼还是伸手一只手，握住了武君金灿灿的手甲：“你不陪我吗？” “你废话太多了。”罗喉挣开他的手，将手掌盖在了他的眼睛上。“睡吧。” 于是他弯下了挺直的背，整个人忽而变得柔软了下来。 17、 醒过来的时候窗外还是一片漆黑，罗喉自然不在身边。元楼也不以为意，径直坐起来，大声叫了一声：“有人在吗？劳烦给我倒杯水。” 他被罗喉带回来的时候就注意到，天都和他记忆中的并不相同，灯火憧憧，多了很多人气，想必也是因为罗喉洞悉了前世的缘故吧。他这一生的荣耀和悲剧，都是从杀死邪天御武开始，但相信这个世界，一切都已经有所不同了。 ……这样其实也不错。 他不管改变多少，但似乎都改变不了最后的结局，也不知道罗喉究竟能走到哪一步。不过，不管他能走出哪一步，罗喉能够迈出脚步，走出过去的阴影，他总是为他高兴的。 元楼轻轻舒了一口气。 这样就很好……纵使要付出一些代价，也是值得的吧！ 但随后，他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先生，来喝茶吧。” 元楼浑身一震，下意识的拉开了床边的帷幕——站在床边的小姑娘，穿着一件粉色的衣裙，正双手端着茶盏，微笑着望着他。 是他最重视、最舍不得……以为已经作为代价消失不见的小姑娘！ “曼睩！”元楼叫出她的名字，连忙用双手将茶盏接了过去。“怎么会是你？” 君曼睩抿嘴一笑，朝他福了福身子，柔声说道：“是武君吩咐曼睩守在这里，等先生醒过来，一定要让先生看到。” 虽然，她并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但武君罗喉是整个天都最爱护、最重视她的长辈，她当然会做到武君的叮嘱。 但元楼却已在转眼之间明白了过来。 他望着面前的君曼睩，她看起来如此无忧无虑，显然是在宠爱之中长大，甚至比起上一次轮回更显活泼。也是，她对于自己和罗喉来说，都是如此意义非凡，倘若罗喉也有上次的记忆，自然会好好对待她的。 原来已然改变的天都，也可以有曼睩。 原来是这样啊！ 元楼能感觉到温热的泪水划过脸庞，但与此同时，他却止不住的勾起了嘴角。 曼睩似乎受到了一些惊吓，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怯生生的，连忙拿出手帕给他擦拭眼泪。她是怕自己说错了话，才会让自己这么难过吧！毕竟，她一直都是这么温柔，这么体贴，所以，自己和罗喉才会这么喜欢她。 元楼很想摸摸她的头，但又怕唐突了她，便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衣袖，温柔的说道：“没事，没事，曼睩做得很好。” 他转过头看了看窗外，并不算太意外的发现晨曦一点点点亮了窗户，不由轻轻吐出一口气来。 “天都原来也有白日了啊……” 第184章 无责任番外:土拨鼠变奏曲(完) 18、 从天都返回帮会以后，元楼径直先去找了唐云机。 “所以，你其实和罗喉他们一样，从一开始就记得一切吗？”他忍不住追问道。“云机？” “不然呢？正好我也想问你，你是什么时候才发现我其实记得一切的？”唐云机轻描淡写的撇了他一眼，不紧不慢的说道。“我的演技如何？知道了这件事，你为此感觉到快意了吗？” 元楼：“……”这么大的火气，他哪敢说实话啊！ “你是影帝，你是影帝还不行吗？我甘拜下风！”元楼赶紧求饶。“我真是怕了你们了，这种事以前明明都没有发生过……” 是的，不管是唐云机的“记得”，还是其他人的“记得”，都是过去没有发生过的事。 说到这里，他不由一愣：原来，过去的岁月里，他其实都是一人独行吗？ 连最好的朋友都无法坦白，爱着他们的同时又不能自抑的恨着他们……他到底是怎么把自己折腾成现在这副模样的呢？ 元楼想不明白，干脆就不想了，反正他就是自私自利、就是不肯妥协，才会做下这样的决定嘛。“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看来，你已经见到曼睩了。”唐云机察言观色，见他的神色已经全然回归了淡然，不由微微一笑。元楼也笑着回答：“是啊，罗喉这个家伙，明明这次曼睩父母俱在，他还经常把人叫过来玩，果然是个暴君！”但因为他也喜欢和曼睩玩，所以根本没有说破此事。 “想不到他会为你做到这一步。” “他也是顺势而为，不是刻意布置，哪怕没有曼睩，他也一样会来找我。他想要的，有哪样会坐视它溜走呢？”元楼不以为意，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和罗喉确实是一种人，否则也不会搅和到一起。 “对了，云机，你既然什么都知道，肯定也明白我的良苦用心，不会把我们的事情告诉其它人，对不对？” 唐云机轻描淡写的瞥了他一眼：“即使我不说，阿锦和小燕也一定会知道。”苍和谈无欲显然没打算说出前世过往，宵自己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笑剑钝的心思她没那么肯定，干脆不做评价，但皇儒为人坦荡，不大可能隐瞒此事，御清绝则是不说前生之事，就要另辟蹊径接近小燕，但他和元楼关系最差，怎么可能为他隐瞒？ 元楼：“……”我靠，御清绝真是阴魂不散啊！怎么不能就他一个人失忆呢！ 他注意到其他人已经发现了他的归来，神色激动的朝他们走来，不由抬起手对他们招了招，含笑耳语道：“这么说起来，云机，既然你什么都记得，那秋风小妹追求你这件事……” 唐云机微微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元楼：“……”套路，都是套路啊！ 19、 云渡山。 随着黑色魔神的逐渐靠近，晏锦帆持刀在手，眼看着温文尔雅的伯藏主第一个迎了上去——但他没能动手。 “单刀残躯饮寒风，今朝有酒醉黄龙。”伴随着白光一闪，挡在伯藏主身前的自然是一身金甲白衣的醉饮黄龙，而刀无极一手按刀，踏着风来到晏锦帆身侧。 “你们果然来了。”晏锦帆满头黑线。虽然她至今也没想起和上天界有关的任何事情，但她的“哥哥”和“弟弟”根本不管这些，总是在她身边打转，她倒也没期盼这两个人不会出现就是了。 不过话说回来，蔺天刑不会也要来吧？！ ——事情果然如她所料，如同救场一般，于众人伤痕累累之际，皇儒无上突然出现，以皇天之行接住了弃天帝的神之岚！ “哦？”魔神收回手，露出了一丝难得兴味的微笑。“凡人，你的名字是？” “蔺天刑！”皇儒一看到他就想起仍在封印中的八岐邪神，顿时有些恶心想吐，幸好这个神倒是不会灯光一闪，突然切换人格了。 因而在弃天帝提出，让人接他三掌，来衡量在场众人有无活命的机会时，他欣然答允了下来。 于是，等此地的主人一页书急急赶到时，看到的就是七零八落坐在地上的众人，倒并非他一开始想的满地尸体。眼看危机过去，晏锦帆便也把陆摇光从帮会里接出来，让她给一地的伤员疗伤，自己则是守在蔺天刑身边，看亦是才赶到不久的君奉天运功为他稳定了伤势，这才抬手擦去他嘴角的血迹，抬头对法儒无私说道：“有劳。” “无妨。”君奉天此前只听尹潇深八卦过她的事，此时还是第一次见到本人，看她虽然年轻，性子却颇为沉稳，哪怕刚刚直面了强敌，连大前辈都因此受伤，也不见惊慌之色，不由在心里暗暗点了点头。 然后，他就看着那年轻姑娘伸手托起皇儒无上的下巴，在他脸上重重亲了一口，连忙转过头去——蔺天刑满脸通红，差点没吓得跳起来，指着她惊疑不定的叫道：“你、你、你……” 其他人秉持着礼节，纷纷移开目光。只有刀无极十分怨念的注视着姐姐和准姐夫，感觉自己如遭火焚！ 晏锦帆哈哈一笑，若无其事的直起身体，神色又一次变得郑重起来。 接下来，该是万里黄沙，还是直接就是磐隐神宫呢？！ …… 万里黄沙之中，负手而来、往磐隐神宫而去的弃天帝，对上了几个陌生的敌人。 “想不到凡人之中，还是有些能入眼的高手。”望着一身金甲，提刀而来的武君罗喉，以及抱着琴停在他身后的神琴主人，魔神不由微笑着颔首，纡尊降贵的问道：“你们又是何人？” “你问那么多做什么？反正是来打你的人！”元楼满脸怨念的从帮会里神行而来——他本来的计划是跟在一页书和风之痕后面捡人头，奈何罗喉和御清绝都反对，一副他们俩合作已经是权衡之计，再趁人（神）之危很丢脸的清高模样…… 知不知道清高可能会死人啊！ 要不是逸凌霄劝他，保留一页书八部神龙火的实力，正可以作两手准备，罗喉又一向说一不二，他早就跳起来和他们吵架了！ “哦，是你。”弃天帝的目光越过罗喉，径直对上了他的眼睛。魔神异色的眼睛之中，突然又浮现出了玩味的色彩。“你果然还是来到了吾的面前。” “是，无论多少次，我总要面对你。”元楼冷冷的回答。燕倾和从他背后走出来，有些手足无措的左右看了看，但因为罗喉正挡在元楼的正前方，他想了想，还是选择站到御清绝身边去了。 元楼的注意力全在弃天帝身上，倒也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他只是垂下眼睛，愤恨却又平静的说道：“弃天帝，你是不是从来没有想过，朱武为什么要和正道一起奔走，我为什么，一定要站到你对面不可？” “呵，你们难道以为，自己能左右神的思想吗？”弃天帝不屑的笑了。“你还是和吾儿朱武一样天真！” “不，我只是忽然想明白了，为什么有那么几次，我的确胜过了你……”元楼微微一笑，勾指弹出了第一道琴音！ “今日倒是新鲜，让你见识一下，西武林两大传奇的实力！” “你废话太多了。”罗喉早就等得不耐烦，手中计都一划，已是抢先迎了上去！这段时日，他亦对弃天帝的实力有所了解，并不似对其他人一般随意，抬手便是一记陨天斩星决！弃天帝双手微抬，神之焰化作屏障，挡下了冷冽刀光。 极招过后的烽烟之中，魔神的眼睛对上了人类的极致。弃天帝不吝称赞道：“凡人，你值得吾这次出手！” 罗喉面无表情：“哈，你也不差。” 而在他身侧，霎时琴声大作，将这片寂静天地拢入其烈烈气场之中，正是御清绝的伏羲神天响来袭，欲试天之高低！ 20、 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弃天帝突然就被正道们弄出了苦境舞台，随之而来的是无可避免的、和朱武的诀别。但总而言之，大家又熬过了一个顶级boss，可以短暂享受和平的时光了。 陆摇光一边为暂居琉璃仙境的伤患们熬着药，一边同身边的朋友们闲聊：“虽然总觉得错过了很多，但是，这次打弃总也算神仙阵容吧！之前云渡山上，大前辈哈哈龙和刀爸都来了呢！”也是托蔺天刑的福，赶去帮忙的愁落暗尘和羽人非獍都没出事，让她着实松了口气。 裴岚小声吐槽：“难道最绝的不是哭包没在这里养伤，而是拐了阿锦刀爸跑去学海无涯了吗？”结果没过两天东方羿暴毙太史侯被贬弦知音辞职，伏龙先生接任了神棍的位置成为教统……要说阿锦没打小报告，谁信啊！ “刀爸现在是德风古道主事嘛，难道不该管事吗？”陆摇光理所当然的说道。虽然她其实根本搞不清楚儒门内部的关系，只是单纯捧好友的弟弟而已。 “都跨了两个组织了，他是不应该管别人家的事啊，不过我觉得这事完全是东方羿没玩过他和皇儒，无非成王败寇罢了。”姜橙子拿着扇子给她俩扇风，一边笑嘻嘻的感慨。死了一个人算什么，反正外人根本不知道学海无涯内部那点破事，此番权力更迭，倒还称得上平和了。 “不过啊，早知道那天我就不该留在帮会，该去万里黄沙看热闹的！”她把话题又说回了弃天帝身上，表现得十分扼腕。“武君和琴主联手……也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有这个机会了！” “有帮主和小燕在，你还怕以后没有机会？”裴岚意有所指，姑娘们想了想，顿时哈哈笑作一团。“也是，等打佛业双身的时候，说不定还能见到五龙齐鸣和武君联手呢！” “雅少这次也很厉害啊，雅少还杀了伏婴师呢！” “诶，也是和绝尘联手嘛。”姜橙子摆摆手。“就是柳生剑影，我虽然知道唯证道于他不可避免，没想到他还是去了磐隐神宫……”她的脸上闪过一丝难得的阴霾。 “橙子。”裴岚轻轻拉住她的手。“总不能期望事事如我们所愿啊！”武君和琴主肯在重伤后同元楼小燕返回帮会，但谁也不可能令剑圣退让嘛。 姜橙子不过也就一说罢了，伤感过后，也就振作起来。“我没事啦，就是有点可惜他和楼无痕。不过话说回来，其实磐隐神宫之内才是高手云集啊，比原剧厉害多了！” 鉴于弃天帝的危险程度，看现场当然是不可能的，不过他们有逸凌霄的帮会频道实况转播，远比其他人更知道当天发生了什么事——玄宗由苍、赭杉军、墨尘音、紫荆衣宫内列阵，宗主亲自坐镇阵眼，是为神宫第一重屏障。若弃天帝破阵而入，迎接他的便是一页书和风之痕的联手对敌。 除此之外，银锽朱武同三鲜一起，镇守在神柱之下，是最后一道防线。但实际上，他们并未出手，供弃天帝临世的圣魔元胎便已被破坏，让魔神不得不返回了六天之境。 姜橙子想了想那些对敌的情景，都觉得颇为神往：“我得抽个空画下来才行！真是同人才敢这么写啊！” “所以，我们真的是在一篇霹雳同人里吗？”陆摇光眨巴着眼睛，天真的问道。“虽然，是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太对劲……” “你想想，大家自从穿越以后，干的最多的事情是什么？”姜橙子提醒她。陆摇光想了半天，才试探着问道：“苟？” “是当吉祥物吧！”裴岚一巴掌拍在她手背上。 “我觉得，根本是谈恋爱啊，不然你觉得，皇儒和刀爸会认识吗？武君和琴主会认识吗？”姜橙子神秘一笑，伸手在她俩的额头上各弹了一下。 “所以，这就是同人世界里才有的——谈恋爱拯救世界啦！” 第185章 拉郎配警告:刀无极x应无骞 *前情提要：因为皇儒有上辈子的记忆，小舅子下凡（？）以后就被姐夫拎去德风古道监管了，所以刀爸和天下封刀毫无关系，是在德风古道长大并完成学业，并凭借着自身精湛的影帝技巧（？？）成为了德风古道主事。 被人从背后一刀刺中的时候，应无骞的脑海中闪过无数纷乱的思绪，只差一步，壮志未酬……最后，都归于一片愤怒的烈火！ 他往前走了两步，忍着剧痛脱离了刀锋，以剑驻地，回过头，对上了一张火红的面具——赤龙影，原来又是赤龙影！这个先后阻碍他的计划，曾经自他剑下救走一页书和叶小钗的人，如今又自他剑下救下了剑非道……还夺走了他的性命！ 好……很好！ “你……你到底是谁？！”应无骞踉跄着向前走了两步，染血的手指用力抓住了对方的衣服，愤怒的目光死死盯着他面具后的双眼，止不住的问道：“吾就算死……也要死个明白！” 这个时候，原本背过身去的剑非道也转过身来，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这出人意料的一幕，有些手足无措的握紧了手中长剑。应无骞只觉得对方长长的叹了口气，终于抬起手来，摘下了脸上的那张龙头面具—— 面具下是一张他非常熟悉、熟悉到令人心颤的面庞。 往事纷纷涌入脑海。对方和他击掌为誓，答应与他一起共创独尊儒门的盛世；在月下一同饮酒，性起时曾为他舞刀作乐；在他烦恼时巧言献计，为他周转于崇玉旨、解锋镝和墨倾池之间，是他最感激、最重视的盟友。 却也是一直在破坏他计划的真凶！ 原来，这就是真相！原来，他难得的信任，不过是对方随手玩弄的筹码！ 哈哈哈……哈哈哈……还能有比这更可笑的事情吗！？ “哈哈……”不知不觉，他惨笑出声。“是吾、是吾输了……” 他倒入了一片深沉的黑暗里。 * 然而醒过来竟然还在人间。 应无骞自牢房中坐起身，惊讶的发现自己周身的伤势已然大有好转，虽然被严严密密封住了功体，但这也是监下囚应有的待遇，以他做过的事情来说，算不得苛待了。 他静静等待着把他关进此地的那个人的到来。 那人却也并未让他久等，来的时候，还带了一壶旧日二人共饮过的好酒。然而应无骞望着他那张一如既往平静自持的面庞，只觉得一股恶气涌上心头，让他咬紧了牙，才忍住没对对方吐出恶语。 “无骞，你还在生气？”那人却对他难看的脸色视若无睹，只是轻轻将斟好的酒盏塞到他手里。“我进来的时候，已让其他人都退下，你想说什么，都可以对我畅所欲言。” “哼。”应无骞冷哼一声，嘲讽道。“想不到堂堂德风古道主事，傲世苍宇刀无极，竟也甘愿做魔吞不动城的走狗！” 他话刚脱口，就不由暗自懊恼，自己既然活了下来，自然应该想办法从这里脱身，以图东山再起……他做过的许多事，刀无极都一清二楚，也不知道在自己昏迷这段时间，他是否已准备在德风古道公审自己的罪行？ 好歹过去，他们也曾经互为挚友，这个时候，他应该好好说话，勾起对方的愧疚之心，进而再图其他才是！ ——然而，一想到对方的背叛，他就如梗在咽，往日里随口拈来的谎言，竟然一句都说不出口了！ 刀无极叹了口气，轻轻将手里的酒碗放下。应无骞扭过头，只听他缓缓说道：“我自知你得知真相，定然会愤怒于我的背叛……但事到如今，你难道还没有悔改之心，还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都是正确的吗？” “哈，这些年，吾为儒门殚精竭虑、智计百出……你难道不知道？”应无骞讽刺的说道。“往日，吾一直觉得，你是吾此生知己，想不到最终，吾却是败在你的手中！” 哪怕他是死在剑非道手里，怕也不会有此刻的心痛！ 他听到刀无极又叹了口气，不由在心中冷笑着说道，对方大概是觉得他无可救药，失望透顶吧！然而刀无极的声音再响起来的时候，却已然换了一副他意想不到的轻佻口吻：“真令人失望啊……无骞，我还以为，你会跪在地上向我求饶，告诉我一切的事情都是崇玉旨的阴谋，你虽然知道一些事，但受崇玉旨蒙蔽，也曾做下错事，因而被他威胁，之所以没有将真相公布，一来，是为了保住儒门声誉，二来，是贪恋权势，一时走错了路，但如今，你已知错，往后，更会用余生来弥补自己的错误，求我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这不才是你该对我说的话吗？” 闻言，应无骞只觉得自己浑身都冷了下来。他一寸一寸的扭过头，对上了刀无极看过来的幽暗目光，后者微微一笑，继续说道：“偷袭剑非道？你觉得杀了他，就不会有人再知道你的秘密，你便可以全身而退？傻瓜，居然抱着这样天真的想法，你比我想象中还要愚蠢啊！只要做过的事，必有痕迹，怎么可能没有被揭露的一天，你若想活，更应该站在那里让剑非道刺你一剑！以他的脑子，只要认为你确有悔改之心，绝不可能真的杀了你！” “连剑非道都收拾不了，封剑主必然会为了往事前来寻你，墨倾池和你也有仇怨在身，届时，你又打算如何自处呢？” 他似笑非笑，神色间流露出应无骞从未见过的嘲讽、恶劣与冷酷来，后者沉默良久，才缓缓说道：“想不到，是吾从未看清你，哈哈……看来，落在你手上，吾输得不冤！” “那么，你想要什么？”应无骞冷冷的问道。“吾对你来说，难道还有什么利用价值？还是说，有别的什么罪行，需要吾一力承担？！” “你在胡说什么？你不过是受了崇玉旨的蒙蔽，虽然做下错事，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如今文载龙渊已不存，我也已与离经讨论过，废除你的正御尊号，其他的惩罚，便日后再议吧，往后日子还长呢，又不是不能将功补过。”刀无极不以为然，应无骞却瞪大了眼睛，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是定要保住自己性命了。 “……你刚才才说，做过的事，必有痕迹……” “你在养伤的时候，崇玉旨已伏诛，既然他是主犯，你是从犯，从犯总不可能比主犯错得更多吧？”刀无极笑盈盈的说道。“另一件事，如今也可以告诉你了——远沧溟还活着，我救下了他。其实，我真不明白，你当初为什么会铁了心想要杀他？明明他是如此好用的筹码！如今，我便只等着墨倾池返回德风古道了。” 他打算用墨倾池制衡叹希奇，以免此二人联手！应无骞心思急转，顿时明白过来。刀无极如今对剑非道有恩，想摆布他再容易不过，墨倾池若回德风古道，自然要受德风古道的规矩制约，再加上刀无极的心计手段……看来对方应该已经把指向自己的证据给毁去了。 他一时有些茫然，没想到布局失控以后，几经转折，事情的结果会是这般。刀无极却觉得他这样的表情十分有趣，伸手摸了摸他的侧脸之后，便摆开了一局棋局。“上次我们没下完这局棋，你总推说没空，现在，我们可以接着下了吧？” 应无骞难道还能说不吗？他只是默默执起了黑子。 果不其然，等他从监牢里出去以后，发现刀无极已经上下打点周全，整个武林有志一同，都说是崇玉旨丧心病狂，十恶不赦，儒释两门皆是受他牵连。虽然因为自己亦是从犯之身，哪怕德风古道之中，也不少冷言冷语，但好不容易死里逃生，正是养精蓄锐，静待事情过去的时候，此等言语，应无骞自然并不放在心上。 他在意的是，到了人前，刀无极又恢复了往日的正气凛然，刚正不阿，也是因为多年来他执掌一方，威望甚重，德风古道上下都对他敬爱有加，他力排众议保下应无骞的举动，才没有遭来非议。但在人后，对方却根本懒得在自己面前维持这份假象，不仅言语间颇为放肆，还时常对自己动手动脚。 要是换成旁人，应无骞早就开始杀人的布局了，但对方是刀无极，他却忍住了复杂的心绪，将其视为一等的对手，不动声色的想看看自己能否让他露出更真实的一面。 然而没过多久，刀无极外出归来，却抱回来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小婴儿。 “看看，他是不是和我很像？”他小心翼翼的把小男孩抱给应无骞欣赏，嘴角带着些许怜爱的笑意。应无骞低头一看，发现对方果然和刀无极有三分相似，顿时心头火起：“你居然有孩子？！” “这有什么奇怪的，你要是想要，也能有啊。”刀无极不以为然的说道。“你看，这是我们九霄，多可爱啊。” 他对这孩子的爱护之心溢于言表，几天里除却处理门内事宜，就是待在屋子里陪小朋友玩。应无骞察觉这一点以后，费了好一番功夫整理好自己的心情，才故作不经意的问他：“孩子的母亲呢？” “她这几日另有事忙，没空照顾他，等过两天，我带你去见她。”刀无极十足温柔的说道，这神态绝非作假。应无骞心里冷笑，表面上却也做出一副寻常的模样：“那真是太好了，吾真为你高兴。” 当天夜里，他便主动相约，说要同对方一起喝酒下棋。刀无极欣然应允，哄睡了孩子之后，便飘然而来，还带来了一只沾着夕露的桃花。 直到用下了药的酒将其放倒在床上，应无骞面无表情的拔出御理云骞，刚刚搭上刀无极的颈侧，他就被人反手一擒，整个人按在了床榻之上。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刀无极恣意调侃道：“无骞啊无骞，我每每期望你能给我带来些许惊喜，你却总是令我失望。昔日算无遗漏的正御阁下，智计百出，无所不能……竟然以为这区区药酒便能奈何得了我吗？” 刀无极擒住他的手腕，居高临下、定定的注视着他。他眉眼含笑，似乎全然不因对方对自己起了杀心生气，目光之中满是笃定、只得之意，但那其中透出的喜爱也绝非作假，应无骞看着看着，忽然就扔下了手里的剑，抬手勾住了他的脖子。 “这不是你想要的吗，主事？”他贴在刀无极耳边问道，嘴唇若有似无的擦过对方的耳廓。“还是你以为，这么拙劣的计划，吾竟也看不出来不成？” 闻言，刀无极骤然失笑：“那你不想知道九霄是谁的孩子了？” “这件事明天再找你算账！”应无骞随手抓乱了他的头发，任由他解下了自己的发冠，仰起头和他吻在了一处。 “现在，你要是再废话……哼！” * 一返回德风古道，晏锦帆便赶紧去找弟弟要回自家儿子。刀无极打着哈欠把蔺九霄抱出来还给她，小男孩睡足了觉，正精神抖擞的蹬着小脚丫，咿咿呀呀的说着话，晏锦帆抱着他摸了两下小脸蛋，转头打量了一下自家弟弟，疑惑的问道：“你昨天干什么坏事了，怎么没精打采的？” “姐姐，在你心里，我除了干坏事就没正事可干了吗？”刀无极忍不住抱起了手臂。“枉费我还为了你接了不动城赤龙影的面具……” “得了吧，素还真想要的本来就是你。”晏锦帆才不想说，自己当时怀着身孕，想也知道不可能当什么赤龙影吧，素还真居然还千里迢迢把面具送了过来，这么迂回，无非就是想要她弟老老实实打白工罢了。 “所以，我稍微给自己找了些乐子，相信麒麟星也不会和我计较才是。”刀无极的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的色彩。晏锦帆打了个哆嗦，赶紧追问道：“我这一年基本没出无上殿，你又做了什么事？”她不过生了个孩子，刀无极应该搞不出什么大事吧！ “不是什么大事，只是给你找了个很有趣的弟媳妇而已。”刀无极打了个哈哈，推着她返回了无上殿。“等过几天，我就带他过来无上殿吃饭。” 晏锦帆：“……”我有不祥的预感啊！！！ ——等到过了几天，她看到“弟媳妇”本人以后，足足一晚上没睡着觉。 “这又是怎么啦？”蔺天刑哄完了精力旺盛、半夜才睡着的儿子，转过头十分关切的询问妻子。晏锦帆无精打采的看了他一眼，悲痛欲绝的说道：“我怀疑德风古道迟早要被两个影帝玩成反派组织啊！” 蔺天刑：“？？？” 第186章 摸鱼警告(上) *偏刀爸中心向，仍然是番外背景，御天五龙及三姑六婆皆有登场。含舅舅舅妈邪教售后。 被人从背后一剑刺中的时候，不知为何，刀无极心中一闪而过的，是姐姐昔日调侃他的话语。 “你就仗着自己聪明，随意愚弄别人吧！殊不知因果轮回，自有天意，一饮一啄，皆是定数，小心日后，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到了那个时候，你才知道痛苦！” 是啊……他有些恍惚的想到，原来被人暗中偷袭，居然是这么痛苦、羞耻、难堪、悔恨……他这一生，还是第一次这么后悔，以为自己在螳螂捕蝉，却没想到，竟输给了背后的黄雀！ 不过，如今自己经历了这一遭，细细想来，他还真是低估了应无骞对自己的喜爱。有着那样的开始，竟还能得到最好的结果……当他看到自己重伤的模样的时候，究竟会流露出怎样震惊而美丽的表情呢？ 抱着这样的想法，刀无极意外坠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 德风古道主事在外出调查昔日单锋罪者血案之时离奇失踪，线索全无，消息传回儒门之后，自然引起了轩然大波。 刀无极在德风古道求学多年，关系密切的同窗、后辈数不胜数，且他能被众人推选为主事，自然是因为其受人爱戴、追随者众多，此番闻听他出事，不少人甚至不远千里、日夜兼程赶回德风古道询问情况，自发出发前去寻找他的踪迹。 ——当然，他有的，也不仅仅只是朋友。 晏锦帆踏入粹心殿的时候，疏道谴正为此事问责玉离经和应无骞：“主事并未告知旁人，就独自外出调查，以至如今失踪，临走之前，还将门中诸事全部交托给了副主事？真是好完美的一套说辞啊！呵呵……副主事，你觉得，吾是该相信这话，还是不相信呢？” 玉离经如何听不出他话里的怀疑和讽刺之意，心中也是颇为无奈：之所以没有告知其他人，是因为刀无极并没有打算外出许久。他原本已经以为邃无端洗清昔日冤屈为饵，引得墨倾池主动提出调查单锋罪者一案，也有一事不劳二主之意，只是墨倾池出发之后，他突然想到了一些线索，有意确认后告知圣司，才会短暂远行，委托自己和应无骞共同处理门内诸事……当然这份委托，为了应无骞的安全，更不能对着疏道谴提起了。 他回想起刀无极临行前，还特意私下拜托他照看应无骞的事，心中越发坚定了维护应无骞的念头，但后者却根本不需要他的好意——不等玉离经开口说话，阴沉着脸的应无骞便冷笑两声，先一步开口说道：“主事委托副主事执掌德风古道之事，吾也正在一旁，正可以为副主事作证！还是你要说，吾的话算不得数，只有你说的话，才能算数？” 疏道谴轻描淡写的看了他一眼，眼神轻蔑，显然并未把他看在眼里：“吾还正要问你呢！若非主事一力相保，你当年早该死了，如何能以区区正御头衔便将功抵过！主事对你如此大恩，你不图回报不说，居然还包庇疑似害死主事的凶手？难道你忘了，墨倾池原本就是戴罪之身，是副主事坚持让他戴罪立功，主事才会同意让他调查圣剑之事，谁知道主事就此失踪，是不是墨倾池动了什么手脚，亦或者是和某人达成了什么协议……说起来，圣司原本就是副主事的同窗好友，若是有什么私下的往来，也是理所当然的，不是吗？” 他再次将矛头指向了玉离经，那样自以为是、洋洋得意的态度，让后者的心中，也不由生出几分厌烦之感来。玉离经断然说道：“吾认为，讨论对错也罢，争论责任也好，首先，总要先把主事找回来再说……”刀无极只是失踪，又不是死了！只要能将其找回，现在疏道谴所说的一切，不是都毫无意义吗！ “哼……”疏道谴发出一声不屑的嗤笑。“这样的谋划，这样的狠心，副主事又何必惺惺作态，还是赶紧把主事的尸体交出，才能少些罪——” 他话音未落，已有一把长刀从殿外直飞而入，打在他的脸上，力道之大，直将他打倒在地，吐出一口混了碎牙的鲜血来！ 晏锦帆抬起手，接住了飞回来的长刀，目不斜视的走到了玉离经和应无骞身边，冷着脸说道：“我早就跟赤麟说过，不要什么阿猫阿狗都往门里放，他偏偏觉得这样有趣，这下可好，这样的人，居然也能看他的笑话了！” 闻言，玉离经不由尴尬一笑，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应无骞原本阴沉如死水一般的表情却终于有了波动，露出冰面下的一汪破碎的春水来：“姐姐，刀无极他——”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现在也不知道，但离经说得没错，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把他找回来。”晏锦帆自己其实也是心烦意乱，便是刀无极的尸体真的出现在她面前，她也不会如此担心——反正可以送回帮会让好友复活。只是，失踪又是怎么回事？ 不过，比起其他人的雾里看花，她总归还是知道一件事的。于是疏道谴刚刚从地上站起来，就见一把长刀抵在眼前，雪亮刀锋泛泛冷冷的反光。晏锦帆沉声说道：“回去告诉你的主人，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倘若我弟弟少了一根头发，我就要让全天下人都知道，人觉非常君为了成为人之最，都做了些什么事！” “什、什么？”疏道谴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你在胡说什么？这与人觉非常君又有什么关系？！你、你竟敢对吾动刀？副主事，你居然就在那里看着！” “疏道谴，你再多说一句废话，我就割了你的舌头！”晏锦帆冷笑道。“和人觉非常君有什么关系，呵呵，你为何不去问问你的主人，他到底是鬼麒主，还是人殊越骄子呢？！” “现在就把我的话带到，滚出去！” 她浑身刀气迸发，凛然的眼眸之中，竟然隐约点亮了点点猩红的光芒。感觉到压力扑面而来，自己并不是对手，眼角的余光察觉玉离经意图向前，却被应无骞一手挡住，疏道谴当机立断，一言不发的离开了粹心殿。 ——然而，在他和晏锦帆擦身而过的刹那，他眼底闪过一丝暗光，突然出手，意图从背后偷袭！晏锦帆动也不动，只是轻轻叹了口气，随后，只见一道凌厉刀光凭空闪过，疏道谴惨叫一声，已然倒在地上，一只手滚落一边，鲜血转眼溅了满地。 “姐姐！”笑剑钝收刀回鞘，抬脚跨入殿内，身后跟来的是漠刀绝尘、御不凡和啸日猋。晏锦帆转过身看了他们一眼，随口询问了一句：“橙子呢？欢欢也没来？” “她同弟妹一起去无上殿了，让你不必担心九霄。”笑剑钝走到她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你还好吧？” “我没什么事。”姜橙子既然过去了，估计蔺天刑很快就会赶过来，晏锦帆朝着玉离经扬了扬下巴，淡淡说道：“让人来把他带走吧。” “是。”玉离经点了点头，叫来了殿外的儒生，将昏迷的疏道谴带了下去。但他随即疑问道：“您刚才说的话……此事，如何又与人觉前辈有关？有什么证据呢？” “证据……呵，你去第一道，把你亚父叫过来，等奉天来了，我再同你们细说吧。”晏锦帆翻了个白眼，她有的根本不是证据，而是上帝视角好吗！单锋罪者一案原本就是非常君背后操弄，不是他动的手，还能有谁？ 倒不如说，也不知道刀无极发现了什么，才会让对方果断对他出手呢？ * 尽管猜得到，此时的德风古道应是一片混乱，然而此时的刀无极却全然一头雾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原本近在咫尺的敌人不知道去了何处，留给他的只有身上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但对方在他猝不及防之下偷袭，竟然妥善避开了要害，留下了他的性命，这要说不是故意，难道还只是偶然吗？ 看来，他并不想杀我，是我还有利用的价值，还是他打算贼喊捉贼，借故施恩，好进行其他计划呢？但我原本以为背后的操纵者是鬼麒主，这却不像是天缺地陷以往的行事，莫非鬼麒主的身份也不过只是一重伪装？但倘若他不是鬼麒主，为什么行事之间，颇有剑指君奉天之意？还是说，正是因为他的目的是君奉天，所以，才要假借和其有旧怨的鬼麒主之名，以隐藏背后的真身呢？ “有意思……真是太有意思了。”没想到一把丢失的圣剑，会引出这么多有趣的故事，刀无极觉得自己又找到了新的乐趣，不由微微笑了起来。然而很快，刺痛的伤口将他从沉思中唤醒，提醒他若是再不疗伤，怕是连清醒思考的力气都没有了。 “还是先看看附近有没有人家吧。”抱着这样的想法，刀无极运功为自己止了血，四下查看了一番，终于站到了一处院落的大门外。 “春晖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