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乐教圣女来自地狱[综鬼灭]》 第1章 江户 “教主大人,请您聆听我的烦恼!” 又来了又来了,这种无聊的烦恼。 七彩的虹眸泫然欲泣,端坐于莲花台上的男人状若有所共情,他露出了悲怆的神色。 “你会得到救赎的,你能前往极乐。” 只是轻飘飘的几句话,连虚无缥缈的饼都没有给人画,这些愚蠢的人类就感恩戴德地俯身行礼。 太无趣的,太可怜了。 当最后一名信徒离开了自己的视线,童磨立刻收起了欲泣的神情,只有脸上的泪痕证明他曾经哭过。 也只是假哭罢了,他根本理解不了人类都在烦恼些什么。 他是万世极乐教的教主。 他致力于带给信徒们幸福。 无所事事的教主挥了挥扇子,就在他准备研究晚上去哪里吃一顿时,外面又有信徒到来说,新一批的进贡到了。 “知道了知道了。”轻描淡写地把人打发走,童磨支着下巴开始发呆。 要不,在晚上吃一顿前去看看新的贡品? 教主的心思千变万化,他唤回了刚离去不久的信徒,让他给自己介绍一下新的贡品都有些什么。 往日里的贡品都是些什么精致的瓷器、华美的服饰,什么鼎铛玉石,金块珠砾,甚至还有海的另一边的名贵商品。 但这一次不一样。 有一位信徒送来了一名少女。 童磨偏爱年轻漂亮的女性,这在教会中已经是个广为人知的消息了,信徒们送东西总会投其所好。 “女孩子吗?想让自己的女儿成为信徒的话得按规矩来哦。” “不教主大人,她并不像活人。” 信徒是这么说的,他用贫瘠的词汇尽其所能描绘了少女的美——如玉的肌肤、如月的长发、精雕细琢的面庞,她好似是活着的,却没有呼吸。 信徒称之为匣中少女。 说白了那就是一尊人偶,一尊栩栩如生的人偶。 据那名献上贡品的富商所说,这匣中少女辗转多人之手才被他购得,随之献给了他的教主大人。 童磨忽然用扇子抵住下巴,神情有些不悦。 “有很多人见过了吗?”那岂不是也有很多人触碰过了? 信徒察觉到童磨的情绪变化,赶忙开口解释:“不是的教主大人,匣中少女她……她很特殊。” 信徒也说不上来匣中少女最早是什么时候出现于人世间的,只道装着少女的匣子极为特殊,多年来无人能够打开,因此频频转手。 “其余的……教主大人您看了便知道了。” 童磨好奇,好奇他的信徒到底给他送的是什么东西? 摆放贡品的地方离主殿有些远,平日里都有专人打扫,一路上遇到的信徒都向童磨行礼,万世极乐教的教主笑眯眯地回应。 拉开库房的门,童磨终于是见到了信徒口中的“匣中少女”。 的确如信徒所描绘的那样,精致如人偶的少女蜷缩在长约一米的盒子内,不知的名材质晶莹通透、严丝合缝。 凑近了看,童磨隐约闻到了花香,细细辨来是源自于眼前的容器中。 不似莲花般清新扑鼻,却有种馥郁引人沉醉的芳香。 再看少女的容貌,仙姿佚貌、杏脸桃腮,长睫似蝉翼投下点点阴影,如墨的黑发披散在肩头,往下的景致全都被粉白的花苞遮盖住。 她真的太栩栩如生了,就像是活人一般。 童磨饶有兴致地伸出手,指腹贴在盒子边沿摸了一圈。 “咦?” 童磨摸到了一条缝隙,这盒子并不如信徒所说无法打开,他稍稍用力,轻轻一掀便把盖子揭了开来。 这一下花香更加浓郁了。 童磨疑惑少女与花究竟是何物,进一步拉近距离时,他忽然食欲大开。 鬼是食人的,当然其他生物也可以吃。 这孩子,似乎能吃的样子? 抱着这样的念头,童磨伸手触向了匣中的少女,入手肤如凝脂,不带一丝温度。 锋利的指甲轻轻从皮肤上划过,出乎童磨的意料,从他感受不到任何活人气息的少女身上流出了红色的血。 咦,竟然是拥有生命的吗? 童磨眨了眨眼,反正鬼没什么忌口,就算吃坏了闹肚子也无所谓。 对高质量食物的渴求令童磨俯下身子,伸出双手环抱住少女。 他捞起少女的脖颈靠在怀中,开始思考从哪里下口比较好? 不如就从脖子开始吧,从动脉中流出的血液一向是—— 恶鬼才刚刚张开嘴,大脑中响起的警报就迫使他把到手的美食一丢。 即使他已经退开了,脖子仍被飞驰的叶片割出了一道大口子,鲜血四溅,半边皮肉勉强连接着。 童磨挥出的扇面冻住了迎面而来的所有植株,冰带着植物碎成粉末落了一地。 他捂住了自己的脖子,那上面伤口在一点点愈合,童磨眯起眼看眼前的画面。 “哦呀,这可真是……惊到我了。” 宛如人偶、浑身赤..裸的少女忽然就有了动作,她在艳色花朵的包围下坐了起来,黑色的长发从她肩头滑落垂在胸前。 在坐直的那一瞬间,少女的发丝从根部被红色浸染,只有发梢末端留出一抹白色。 不着片缕的少女缓缓睁开了碧色的双眸。 无机质的眼瞳中没有什么情感,她就定定地看着这方室内的唯一一鬼。 童磨惊异地瞪大双眸,张开扇子遮着半张脸,遮住了自己兴奋的神情。 他注意到了少女光洁没有伤口的颈部,那被他割开的口子已经消失不见。 人类可做不到这件事。 恰好此时外面响起了信徒呼唤教主的声音,信徒的脚步声也越发临近了。 童磨扬唇一笑,他手腕一抖从肩上取下自己的紫色法衣披在少女肩头,算是把她的身子给遮住了。 当信徒拉开门找到自家教主的时候,他看见了盘膝而坐的教主还有…… 还有衣衫不整的少女。 信徒以为自己打扰到了教主的好事,视线不自觉下移。 少女光裸的小腿完全暴露在外面,宽松的外袍隐约能看出少女发育得不错的身体轮廓。 瞠目结舌的信徒说话结结巴巴的,他不知该不该冒昧询问少女的身份。 教主亲近漂亮的女性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所以这一位是? “是圣女。” 童磨眼睛一转,兴趣使然地说。 “万世极乐教的新圣女大人。” * 红发少女温顺地低着脑袋,她看向地面,眼前的世界在她看来有些难以理解。 她是谁? 她这是在哪里? 各种疑问充斥在她的脑海中,可她却随着虹眸白橡发男子轻柔的问询把自己记不起的名字脱口而出。 “你叫什么呢?” “……金鱼姬。” 嘶哑的嗓音难听刺耳,宛如破败的风箱。 她秀眉微蹙、朱唇轻抿,男人用扇叶抵着下巴,接着追问她的名字有什么寓意,来自哪里,今年有多大了,可这些都没有得到她的回答。 因为这些她也不知道,她就想起了自己的名字。 问乏了的男人挥挥扇子,让边上的信徒把人带走,“从现在开始,她就是万世极乐教的圣女了。” 教主所说的话是绝对的,不管金鱼姬本来的身份是什么,她以后只会是万世极乐教的圣女。 金鱼姬是被人牵着走的。 由于她刚刚拥有意识的缘故,她的步伐踉踉跄跄非常不稳,要不是有人扶着早就撞墙上去了。 她被带到了一间空房间内,信徒让她在这里稍作等候便离开了。 金鱼姬艰难地伸出双手,摸索着周围的物体,也不知是撞到了矮桌还是什么,她膝盖结结实实一僵,直挺挺地跪在了地上。 听着那闷响便觉得很疼,可金鱼姬的表情却没有变化。 金鱼姬的认知有大片的空白,她只能是暂且去模仿见到的人的行为举止,比如之前的信徒。 不多时,奉了教主命令的侍女碰着一叠衣物来到了这处房间外,她敲敲门,候了半天没有等到回应,低声说了句“打扰了”便拉门而入。 昏暗的室内点着灯,侍女一眼就看到了教主所说的圣女大人。 “诶您……”侍女被少女的穿着状态惊到不知如何开口,“圣女大人您这样会着凉的!” …… 着凉?着凉是什么意思? 金鱼姬歪着脑袋,没有其他动作。 她思考这个新鲜的词汇是什么意思,以至于侍女喊她穿衣服的时候反应缺缺。 这别是个傻子吧? 侍女心里嘀咕纳闷。 好在金鱼姬不动归不动,但非常顺从,侍女没有花多久就帮她把衣服穿好了,像在折腾一尊大型人偶,玩过家家酒的游戏。 哎……圣女大人真的不会说话吗? 帮忙梳头的侍女惋惜地叹气,红色的发丝顺滑地从她指尖漏下,发梢末端泛着浅浅的白,渐变得极为自然。 圣女大人的容貌也是一等一的,明眸皓齿、朱唇粉面,精致得仿佛不似人类。 只可惜……只可惜圣女大人不会说话,人还有点傻。 侍女已经单方面认为极乐教的新圣女脑子有些问题,但这不要紧,圣女大人只需要坐在那里就好了。 只要圣女大人会倾听、会笑、会哭,那她就是个好圣女。 侍女装扮完毕后鞠了一躬,“圣女大人我先退下了。”她转身离开把门阂上,室内又只剩下金鱼姬一人了。 缓慢处理信息的金鱼姬自闭般地端坐在镜子前端详自己,直到日落西山,外界的光线照不到室内。 夜晚便到了该睡觉的时间。 被巡夜的信徒提醒了的金鱼姬起身徒手按灭了一边的烛火,肌肤有这么一瞬间与火舌相触,金鱼姬感到自身轻微的异样情绪。 晃晃脑袋把乍现片刻的情绪甩出去,她囫囵滚入被褥、和衣而睡,即刻进入了梦乡。 * 金鱼姬第二天早上是被人从被窝里挖出来的。 耳边吵吵闹闹的,她迷迷糊糊被人拉着坐起。随着思绪回笼,她逐渐听清了边上的人都在说什么。 “圣女大人!您怎么可以……” “快,再去取一套衣物过来。” “毛巾脸盆……水已经冷了再去打一盆来!” 金鱼姬还是昨天的大型娃娃,她被搽脂抹粉、折腾穿衣,等侍女们退开的时候,金鱼姬发现镜中的自己比昨天还要……精致? 华冠紫衣,里衣是艳丽的红色。 这配色着实有些瞎了,好在金鱼姬的脸能撑得住。 金鱼姬好奇地伸手去碰帽子上垂下的飘带,摸了没两下就被侍女们催着走。 “来不及了,圣女大人我们赶紧走吧。” 去主殿有好长一段路,今天的金鱼姬步履平稳,总算是把身体的协调性调整了过来。她就像生锈的机械被人倒上了一桶油,总得有个适应的过程。 路上还有不少信徒,他们见到被簇拥的华服少女纷纷行礼。 “这是哪个大人物?” “我记得三年前的那位圣女大人就是这幅……” 后面的话金鱼姬听不清,她先一步被领进了主殿内,于高处的莲花座上再一次见到了七彩虹眸的白橡发男子。 男人支着下巴,见到金鱼姬进来,像招小狗般挥了挥手:“来来来,带着圣女去屏风后面坐着。” 侍女低头说好,她注意到身侧的圣女大人什么都不答就这么盯着教主看,连忙伸手去拉。 牵着手,金鱼姬顺从地被人带去了屏风后坐下。 “那是教主大人。” “我们万世极乐教的教主大人。” 侍女眼中充满着热忱的倾慕与向往,她自言自语道。 “教……教……主?”金鱼姬断断续续地重复道,她眼眸清亮,“教主。” 红发少女语调婉转,脆生生得惹人怜:“教、教主!” 第2章 江户 金鱼姬脸上的表情忽然生动了起来,她学着侍女的样子笑了起来。 她再度重复道:“教主。” 侍女收起了热忱之情,她惊讶于金鱼姬不是哑巴会说话,连忙让金鱼姬的声音轻一点,不要惊扰到教主大人。 金鱼姬笑盈盈地说好,不再出声就这么隔着屏风望向前方的人影。 万世极乐教教主身姿慵懒地斜倚着撑着脑袋,头上戴着与金鱼姬类似的金边华冠,他让等在外面的信徒可以排队进来了。 随着教会日常开始运作,金鱼姬身旁的侍女压低声音给她解释教主大人在干什么。 “聆听信徒们的烦恼与痛苦。” 金鱼姬侧过脑袋,视线从屏风的缝隙中漏了过去,她看到了匍匐一地的信徒。 为首的那位喋喋不休地说着话,说的尽是些金鱼姬无法理解的语句与词汇,蝗灾与旱涝……都是指什么? 她脸上露出了类似于困惑的神情,也因为头一次做出这样的表情,金鱼姬的五官有些扭曲,她很快给调整过来。 当侍女看过去的时候,她看到的还是那个嫣然一笑的圣女大人。 侍女看着那笑容晃了下神,她赶紧收回心智接着说:“您的工作同教主大人一样,需要倾听信徒的话语,然后……” “然后?” 然后金鱼姬顺着侍女的视线看了过去,她看到了悲伤流泪的白橡发男子,男子哭得真切,顺着信徒的话往下附和。 所以,她的工作就是这个吗? 金鱼姬若有所思地颔首,只当自己是看明白了。 只需要她坐在那个位置上,然后哭或笑就对了。 金鱼姬背着侍女开始模仿他人的表情,一开始,她的神情总是很僵。 今天的信徒拜见很快便结束了,莲花座上的教主大人将下巴一抬,接到信号提示的侍女迅速把金鱼姬领到白橡发男人跟前,她把新任圣女扶坐在那,自己随后恭敬地退了出去。 红发少女侧了侧脑袋。 这是要做什么? 金鱼姬扬起脖子与俊美得恍若神明的男子对视,琉璃色绚烂得宛如春景,片刻后她开了口:“教主?” “诶。”男人语气轻快地应了一声,他饶有兴致地捏着自己的下巴,把金鱼姬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我叫童磨,你可以喊我童磨大人。” 这也算是童磨对于教会圣女的优待,圣女总要有些特别之处。 他说的四字称谓到了金鱼姬嘴里便简化成了两个字。 金鱼姬眼里溢着笑意,她懵懵懂懂地喊了好几遍“童磨”,就是没把“大人”二字给加上。 童磨摇摇扇子,觉得自家新圣女的笑容和自己有几分相似,就那种浮于表面,笑意未浸入心中。 此刻他对于新圣女的兴趣极大,毕竟是崭新的玩具。 童磨眼珠子一转,合上扇子往前一递。 这又是要做什么? 金鱼姬一双如初春般新芽的眼眸微微弯起,顺从地在男人的示意下伸出手,纤长的五指搭在冰凉的扇柄上。 “童磨?” 少女的声音还蛮好听的,不比昨日的暗哑,悦耳清脆。 金色铁扇上的凉意沿着肌肤渗入体内,金鱼姬眉尾下压,体感不适却没有把手松开,反倒继续盯着童磨等他作出指示。 童磨来回玩了几次便收回了血鬼术和扇子,他眼睛一眯,开口说道:“金鱼姬,一起去进……吃饭吧~” 鬼不需要进食人类的食物,但为了让自己看起来像个人,童磨还是有吩咐信徒提供一日三餐,至于吃不吃那就是他自己的事了。 童磨笑眯眯地领着自家圣女,他唤来候在门外的侍女让她带路,走了没两步听到了个意料之外的消息。 “你是说,今天你们走的是厅前的那条路?” “是的,教主大人。”侍女恭敬地低下头颅应答。 童磨玩味地用指尖点住下巴,他视线下落落到红发少女身上。 金鱼姬眼神清澈地回看,从红色的头发丝到白净的脸庞,看不出有焦黑被晒伤的痕迹。 厅前的那条路是通往主殿的近路,大部分时间是给信徒走的,今天还是个晴朗的阳光天,温煦的日光晒得人浑身暖洋洋的。 可这些都不适合鬼。 鬼惧怕太阳。 童磨平日里是在教会内部往来,偶尔会在阴天走到露天的地方,其余时候要到太阳底下都会打上笨重的黑伞。 这是教会中一个不成文的规矩,亲近的信徒中有人专门去做这件事。 没道理啊,这孩子难道不是鬼吗? 童磨满心疑惑,但仔细回味,红发少女身上确实没有鬼的气息。 金鱼姬不知道边上男人心里的弯弯绕绕,她笑不露齿,好奇地打量周围的环境。 她被带去了吃饭的地方。 供给教主的伙食理所当然是好的,借了童磨光的金鱼姬也享用到了最高的规格。 精致的和食摆放在小巧的餐碟之上,金鱼姬学着侍女的样子握着筷子,起初还用些生疏,在夹掉几次蔬菜后,她终于上手了。 薄痩均等的肉片散发着诱人的香气,特意淋上的酱汁把肉片熏成透亮的棕红色,半熟的蛋黄金橙如小太阳,勾人食欲。 金鱼姬不带丝毫犹豫,用筷子将肉片扒开,拣起底下的绿色蔬菜送入口中。 她的动作自然,没有丝毫要品尝肉类的意图,视线没有分给鲜嫩的酱肉半点。 时至饭毕,金鱼姬碗中的非肉类吃得干干净净,偏偏最美味的那些她没有碰,被询问时红发少女恍若才发现这一点,不解地放下碗筷。 “咦我……”金鱼姬迷茫地看着碗中剩下的佳肴,“为什么?” 她纯粹是不想吃,夹起肉送到嘴边又给放了回去。 金鱼姬抬起碧色眸子无辜看向童磨。 “你别是挑食吧?还是素食?” 童磨被这么一双水雾般的眼眸一看,心情忽的就好了几分,他随意说出两种猜想,也不知道极乐教的新圣女是哪种情况。 只可惜了这“精心准备”的肉食。 未吃完的食物和餐碗被后来进来的侍女清理端走,就是不知道做出未被人吃完的食物的厨师会受到何等苛责。 这些金鱼姬都不知道,结束了与极乐教教主的第二次会面,发现她什么都不懂的教主摇摇扇子,把亲近的信徒派了过去。 去教书。 用童磨的话说就是,新的圣女怎么也是极乐教新的牌面,得有个圣女的样子。 就像三年前那位貌如女菩萨的女娃娃也是这名信徒教的,只可惜……只可惜后来逾矩了。 都传是逾矩,但真相又有谁知道呢? 这名信徒去之前以为自家教主只是要让自己去宣传一番极乐教的教义,告知圣女何为极乐。 结果去了后,他见到的是纯洁如一张白纸的新圣女大人。 你要说人单纯至此,不应当,至少不该一无所知。 白净如纸,那是孩童。 信徒与笑吟吟的圣女大人交谈片刻他便明白了,圣女大人不似如初生婴儿般,基本的常识她还是懂的。 就是吧……她不明白的也太多了吧! 信徒叹着气开始教学,但他说着说着便开始感慨教主大人的伟岸与神圣。 “教主大人是高洁的神明、慈悲的神佛,是我们的再生父母!” 金鱼姬瞧了瞧信徒脸上狂热的神情,循着声响抬头看向门外的来者。 那一刻她脑海中过了好几个有关新学词汇,最后她微侧着首说:“爹……娘亲?” 来人脸上的笑容一僵。 第3章 江户 金鱼姬不明白自己哪里说错了,她歪了歪脑袋,改口道:“乖孩子?” 每随着金鱼姬的称谓改变,极乐教教主的脸上的笑意就深几分,到了最后那信徒看得惶恐地垂下脑袋,匍匐在地认错。 “对不起!教主大人,我——” 当天的教书直接被叫停,那名信徒被他的教主带走了,之后金鱼姬再也没见过这个人,她换了个新的老师。 金鱼姬的学习能力也是极快,没多久她便能正常交流,除了仍对某些新鲜的事物不甚了解,需要去问。 她还是不知道自己来自于哪里,记忆的初始便是在极乐教开始的。 金鱼姬见到童磨的机会其实不多,这个白橡发男人的兴趣来得快去的也快,想起来了会来转几圈,想不起来了就把她抛在一边。 而金鱼姬恰好就是这么一个还没有背熟极乐教教义的情况,也不能坐去正殿接见那些虔诚的信徒。 童磨会来,但来的次数屈指可数。 在能接触到的人就这么几个的情况下,金鱼姬问自己是怎么来到万世极乐教的,旁人无一例外回答是她是教主大人救下的,受了他的恩惠。 “是教主大人从人贩子手中救下了您,将您留在了极乐教中,您才有如此殊荣成为极乐教的圣女大人。” 没头没尾的,她听到的只有这么一个果。 金鱼姬问了好几个人,他们的回答皆是如此,听多了她自然也就信了,是童磨从将要前去花街的人贩子那里救下了昏迷不醒的她。 真相就是如此吗?可童磨对她的确是好。 除了不怎么见面这一点外,童磨没有在吃穿用度任何一点上苛待金鱼姬,有什么好东西总会差信徒给金鱼姬送来一份。 什么金钗钿合、玉盘珍馐,没几日就堆成了一座小山。 所谓的万世极乐教的圣女,是仅次于教主的存在。 也因为侍女、信徒说辞的关系,她对童磨好感很高。 金鱼姬的头发被身后的侍女轻轻撩起露出光洁的脖颈,她盯着镜中的自己说:“是童磨?诶是童磨他——” 本是平淡无奇的一句话却引得边上的侍女脸色大变,她当即摔了木梳,脱口而出道:“圣女大人您怎么可以直呼教主大人的名字!那可是教主大人!” 她情绪不满且语调尖锐,金鱼姬尚未开口应答,来得更早的却是年长一些的侍女落下的巴掌,伴随着“啪”的一声轻响,室内陷入了停滞。 “不可对圣女大人无理。” 能够在极乐教当侍女的年轻女孩无一例外眉目清秀,一个巴掌很快在侍女脸色浮现出红色的掌印,脸也红肿了几分。 年长的侍女语气严厉平稳,示意边上的人把失礼的女孩带出去,她走上前捡起木梳接替了对方梳头的工作。 她语重心长道:“圣女大人,今天是您第一次接见信徒,祝您顺利而归。” 冒犯的事被轻描淡写地揭过,年长的侍女更专注于叮嘱金鱼姬今天要进行的工作,她让最早接触金鱼姬的那位名叫幸子的侍女陪着圣女。 金鱼姬看了这一幕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唔,这样的反应是正确的吗?金鱼姬不解。 没有加上敬称是她的不对,可她就是潜意识喊不出来,加之当着童磨的面喊了几次名字也没事,她就顺口了。 这是很严重的事情吗?对她,也对那名侍女。 繁杂的思绪一直困扰到金鱼姬坐到殿前的莲花座上,莲花的清香唤回了她的意识,她眼前是垂下的珠帘,书写着极乐的字符悬挂于头顶。 莲花座的正下方是一名虔诚的信徒,金鱼姬记得她在童磨身边见过他。 “圣女大人,信徒已经恭候多时了。” 金鱼姬点点头:“那请他们进来吧。” 门打开后信徒们鱼贯而入,为首的那位入目第一眼便被金鱼姬的外貌惊叹道,随即高呼着“圣女大人”跪趴在地,行了一礼。 一切都如想象般那样进行着。 男人再抬头时换成了悲戚愤恨的神情,开始哀道命运的不公,他为什么就出生贫苦,为什么没有出人头地的机会。 信徒抱怨的多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金鱼姬听了后满心疑惑。 向她述说这些有什么用处吗?向她倾诉完毕后难道就能在死后前往极乐了吗? “……请您引导我前往极乐世界!”信徒泪水中夹杂着渴望,他期盼地看向金鱼姬。 为什么呢?说什么要前往极乐世界的话……像他这种人明明应该……应该前往黄泉地狱才对。 被心中忽然冒出的想法吓了一跳,金鱼姬微不可闻地摇了摇头,轻轻用袖口掩住口鼻,水色瞬间打湿了碧绿的眼眸。 她学着印象中那人的样子,对面前的信徒说:“你会得到救赎的,你也能前往极乐的。” 说着,她流下了几滴眼泪。 太可悲了。 明明是应该前往地狱之人,为什么要抱有这么虚无缥缈的想法呢? 金鱼姬的一颦一笑中都有着极乐教教主的影子,那信徒立马抛弃了没能见到教主大人的失落,继续倾倒自己的烦恼。 今天来了多少信徒她就落下了多少次泪水,眼眶有些泛红的金鱼姬送走了最后一名信徒后,她揉揉眼角,随即听到一旁传来了拍手鼓掌的声音。 她扭头一看,对上了一双七彩琉璃的眼眸。 不知何时起童磨便站在那里看着她,此刻白橡发的男人满目欢喜,像是见到了什么令人愉快的场景,几步走上前,贴近了还坐在莲花座上的金鱼姬。 距离二人上次见面已经过去了将近一周,金鱼姬从男人身上嗅到了奇怪的气味。 带着点腥味,已经很淡了。 下意识往后退了些,金鱼姬是想拉开距离的,可她却被童磨一把抬起下巴捧住了面颊。 这下七彩琉璃离得更近了,近到金鱼姬仿佛从中读出不同寻常的字影,但细细看来也还是虹色瞳孔,没有多余的东西存在。 “哎呀,金鱼姬是在学我吗?那可学得真像啊~”男人言语中充满了赞赏,他亲昵地贴在她耳畔说,“第一次接见信徒就表现得如此出色,金鱼姬有什么想要的奖赏吗?” 奖赏? 金鱼姬察觉到了些许违和感,顺着童磨的力道仰起头,看向对方瞳孔中的自己。 娇小的她嵌入童磨怀中,柔弱可怜。 只是顺着信徒的话往下说了几句便能有奖赏吗? 不是很明白,但如果可以要奖励的话…… 金鱼姬绿眸一弯,竟是挣脱了童磨的怀抱,面颊被尖锐物刮伤也顾不上,她直接开口道:“我想要花。” “我还想要太阳。” 第4章 江户 金鱼姬对童磨没什么惧怕的情绪,虽然她觉得童磨在某些时候表现奇怪,但总归是个好人。 ——是个救了她的好人。 她也的确想见太阳,她在不见天日的教会中憋了太久了。 除了第一天被带着从厅前走了一回,之后她再没有走过能见到信徒的那条路,极乐教内部的回廊弯弯绕绕,共同特点就是都有遮光的屋顶。 极乐教内部不暗,漂亮的琉璃灯具随处可见。 可人闷久了也会难受,金鱼姬念极乐教的教义也不能解闷。 有给自己讨要福利的机会,她首当其冲想到的便是阳光。 温煦和睦的光线令人向往,如果自己再不晒一晒,可能就真的要发霉了。 金鱼姬难以理解这个教会的人都愿意蜷在不被光线照射的室内,虽说这对身体健康的影响是不怎么大,但还是憋闷。 红发少女说出了自己的祈求,而眉眼微弯的白橡发男人说好,他笑容如常。 “你想要太阳呀。”男人摸了摸金鱼姬的脑袋,笑意加深,“金鱼姬回去稍等几日哟~” 极乐教教主发话了,没过几日金鱼姬的住所便搬了地,她换到了一处自带小院子的偏殿里。 虽然离正殿远了不少,但胜在阳光充足,还有养花的地方,院中还有个小池塘,里面什么都没有,但侍女说回头会养上鱼的。 由于不知道金鱼姬说的花是什么花,童磨干脆直接让人去采办,这导致金鱼姬的新院子里放满了当季的和过季的花。 各种香气搅在一起直令人掩鼻。 侍女们此刻忙碌成一团,刚见完信徒回来的金鱼姬见到这一幕,直接把金边黑冠一摘抱在怀中,眼睛亮闪闪地蹲到了花盆边上,看得侍女直呼小心地上的土块。 是花,娇嫩的花。 金鱼姬不在意侍女的大呼小叫,她手指轻抚在低矮的枝叶上,摸过柔软的花瓣,数了数地上的植株,想了想问:“有金鱼草吗?” 侍女幸子回忆了一下单子,回答说没有。 金鱼姬沮丧地拖住脸,有点遗憾:“那还真是可惜了,本来还想种一点送过去的。” 她记得金鱼草的话语是繁荣昌盛这样,可能根据花的颜色不同具体话语会有变化,但总的来说还是一种吉祥的花卉。 金鱼姬的记忆紊乱,却记得金鱼草的花语。 如果能送给童磨的话……金鱼姬目光温婉,嘴角微微上扬。 一定能给那人带来吉祥与好运的。 侍女顺着金鱼姬的话往下说,说她真为教主大人着想,连花的寓意都考虑到了。 红发圣女抿唇一笑:“因为他是好人呀。” 童磨在金鱼姬心中就是一个对自己极好的大善人,救了自己不说还给了自己住的地方和工作的机会。 倒是极乐教有点不对劲,可人要有个寄托的信仰总没错,即使那信仰是虚无缥缈且不真实的。 金鱼姬进一步想去摸植物的根茎,这又被侍女们喊了停,她们摆着手让金鱼姬离还没打理完的花园远一些,如果圣女大人真的想上手,那就等换了衣服再过来。 “您这金贵之身,还是赶紧休息吧。” 有侍女将金鱼姬领回了屋内,她将一张单子交到金鱼姬手上:“圣女大人,除了外面的花草,教主大人还一并送来了其他赏赐。” 东西也不多,就三两样摆在房间一角,有常用的胭脂俗粉,最引人瞩目的还是那个壶。 应该是壶吧? 金鱼姬不确定,她蹲下去用两只手把陶壶捧起带到光线下,在日光的折射下她看清楚了上面的纹路。 在花草点缀的表面下印着无数浅淡的鱼鳞纹路,摸上去凹凸不平,细看有些污染人的眼球,也不知制作这个壶的人审美是怎么回事。 “有点……微妙的感觉?” 金鱼姬蹙起眉,没有更多评价这壶的意思,她沉吟片刻,让侍女把平日不用的小物品都塞进壶里,再把壶放到杂物堆里去。 “我不是很欣赏的来,就……当个储物的容器吧。” 也不好说童磨的审美不行,可能是信徒送的东西他给拨到了自己这边。 样式微妙的壶很快便被金鱼姬抛在脑后,她日常去教会里上工完毕后就沉迷摆弄花草,没过多少时日极乐教各处都摆上了由金鱼姬栽培的当季鲜花。 童磨就是一阵没看自己的教会,等回头再看时发现莲花已经不被信徒们推崇了,现在流行的是圣女种的花。 童磨:? 童磨觉得有趣,他差人唤来了自家的圣女,想问问她还会些什么。 那边接到传话的金鱼姬眼睛一亮,她让侍女抱起早就备好的花瓶,一路小跑去了童磨待的地方,等到了房间门口她把花瓶接了过来,探头探脑地朝里望。 身后的侍女气喘吁吁的,她想不通为什么新的圣女大人体力这么好,跑了一路都不带累的。 明明、明明前一任圣女走几步就能休息好一会。 金鱼姬拿来的花就是她心心念念的金鱼草,红的粉的搭配着其他颜色艳丽的花朵,这是一份赏心悦目的插花作品。 “童磨!”少女的嗓音宛如黄鹂鸟般清脆,眉如远山含黛,她从门后探出头,得到童磨的应许后才走了进来,“这个送给你!” 金鱼姬说出祝福:“唔……祝万世极乐教越办越好?” 只想把教会维持在250人的童磨话语一顿,乐得眯起了眼。 ——这孩子真可爱。 他让金鱼姬把插花放到一边,与长开不败的莲花摆在一块,艳色的花点缀在白莲边上,有一种别样的美感。 童磨还发现有段时间没见的圣女身上多出了一股阳光的味道,这是鬼所不喜的,似乎是金鱼姬晒太阳晒多了留下的痕迹。 这孩子果然不是鬼也不是人,那么她是什么呢? 童磨心思万千,面上笑容依旧,他问起了同花草一起送过去的那个壶。 “壶?”金鱼姬想了会,“你说那个花纹样式很奇怪的壶吗?我拿去装杂物了。” 白橡发的男人一下子笑出了声,他说:“不愧是金鱼姬,我赏赐的东西,你拿去装杂物了?” 金鱼姬眼神清澈,没觉得哪里不对:“不可以吗?” 可以,当然可以。 童磨没有生气的情绪,他只是好奇这孩子的反应为什么跟其他人不同。 这教会中的人哪个不把他当神明供奉,别说是普通的赏赐了,就算是他随手丢下的一朵花都有人愿意捡回去当宝。 他的话是绝对的,他能够传达神明的声音。 这便是万世极乐教的现状,以往那些脱离现状的人……都死了。 童磨脑海中闪过好几名已经死去的教徒,等说出口的时候却成了另一个问题:“金鱼姬,你会唱歌吗?” “唱歌?会的吧。”金鱼姬弯着绿眸答道。 她时常听身边的侍女在干活之余哼个小曲,觉得唱歌不是件难事,显然童磨也是这么认为的。 童磨说一周后有个面向部分信徒的法会,到时候需要金鱼姬作为圣女展示一下自己,他觉得唱歌是个不错的选择。 “随便唱什么,哼一段也可以哟。” 金鱼姬点点头,眼里闪着光,温温和和地凑到童磨身边说好。 嗅着男人身上白莲的香气,金鱼姬坐于玉座之下,讲她最近碰上的一些信徒的烦恼。 比起最初只是学童磨的自己,金鱼姬这次多了不少主观感受。 “哎,他们这些烦恼为什么要跟我说呢?”金鱼姬眼中充满了困惑。 “是的呢,金鱼姬你也觉得他们的烦恼无聊是吗~” 像是遇见了同道中人,童磨惊喜地掩住了嘴。 金鱼姬想了想,摇了摇头。 “也不是无聊,就觉得……他们好可怜。” “人死后,哪里有什么极乐世界呢?” 金鱼姬的认知与童磨相比有些许不同,她认为人死后是该下地狱的,能上天国的都是少数。 而童磨则认为不存在神佛,自然也没有人们所幻想的极乐世界。 两人没把这个话题细说下去,童磨只是伸手摸了摸金鱼姬的脑袋,说她是神明会喜欢的乖孩子。 金鱼姬没有躲开却在心里反驳了一句她不信天上的神明。 但如果……神明指的是…… 那也不是不行? 金鱼姬脸上挂着柔柔的笑。 * 万世极乐教的新圣女大人漂亮可人,都说被她那双新芽般的绿眸含着水光一瞧都会有种极乐升天的喜悦,这一说法在信徒中口耳相传,直到—— 直到法会开办的那一天,圣女大人开嗓的前一秒。 第5章 江户 以往也不是没有让教会的圣女大人展现过自己,但没有一个像金鱼姬这般杀伤力这么大。 偏偏金鱼姬对自己的歌喉没有一点点正确的认知。 那是非常普通的一场法会,隔三差五童磨就会在信徒的祈盼下组织一下聚众搞迷信,自己美言两句,教会有圣女那么就请圣女也彰显一下存在感。 童磨也算带过不少圣女了,他开办万世极乐教这么多年,捡来的、选上的圣女少说也有五六个,像金鱼姬这样的……是头一个。 红发的少女身姿款款走到信徒之前,耳边的碎发被撩至耳后,碧眸微敛,她清了清嗓子,就在信徒们以为天籁将至时,他们等到的却是魔音灌耳。 信徒很难去描述他们听到的声音,圣女大人没有具体的歌词,只是在那边哼着断断续续的音阶。 就这么几个音都令他们耳膜炸裂、痛不欲生,于是求胜欲使信徒抬起头和手,接着他们的动作僵住了。 白橡发的教主大人听得极其认真,他七彩的瞳孔中流露出沉醉的神色,甚至还合着节奏打着拍子。 这下信徒们也不敢去捂耳朵了,他们神情扭曲,抬起的手顺势鼓起了掌。 等金鱼姬一曲歌毕,她睁开双眼后看到的是涕零不止的一众信徒。 诶,我唱得这么感人的吗? 像是受到了鼓舞,金鱼姬面露喜色,正准备再来一段时,她被童磨喊了停。 “金鱼姬唱得可真好,赶紧休息一下吧。”童磨睁眼说瞎话都不带打草稿的,他几句话把金鱼姬劝了回去,“你的歌声,只适合让有缘人听。” 有缘人是谁童磨没说,反正不是童磨。 金鱼姬在信徒面前唱歌的事情最后还是流传了出去,是谁先提起的不得而知,圣女大人唱歌难听这一点被人在私下议论纷纷。 万世极乐教的圣女,可能不需要像教主大人那样完美无缺,却也不能有如此明显的缺点。 她要是跑调、五音不全就罢了,她是一点乐理的基础都没有。 窃窃私语的女性信徒非常不满圣女大人与教主大人的亲密关系,她们巴不得这一位圣女也跟三年前的那位一样,最后因为某些缘故下落不明。 嫉妒在阴暗的心里疯长。 金鱼姬近来总觉得有人在看她,每每转过去时只能看到一个空荡荡的拐角,她不明所以地继续往前走,在金鱼姬离开没多久后,躲藏起来的两名侍女走了出来。 “她走了。” “走了……也不知道教主大人看上她哪一点。” “长得漂亮还会装……啧,迟早跟上一位一样,把自己作没了。” “说起来你知道吗,可以实现愿望的神明?” “……教主大人?” “不是的,是祸津……夜……咦,具体叫什么来着?” 后续的话因为有人走过来而隐没下去,侍女们匆匆抱着手中洗完的衣物离去,留了个空荡荡的角落。 * 金鱼姬大概是知道教会里有人对她不满的。 没办法,半路出家的圣女大人能获得教主大人这么多注意,令人羡慕嫉妒。 在有些人看来,她与童磨之间的距离是太近了。 ——连尊称都不加。 可那些暗地里的窃窃私语又说不到她的面前,她也就当自己不知道,用笑颜去面对身边对她隐含不满的人。 用童磨的话说就是,信徒都是可怜之人。 金鱼姬眨眨眼,在侍女的指示下抬起头,被抹了一层粉黛,再点缀几下唇色,她看上去更加楚楚动人了。 侍女夸赞她皮肤好看不见毛孔,类似的美誉天天有,听多了自然麻木了。 “童磨……我是说教主他今天在教会吗?” 金鱼姬问的不是侍女而是门口候着男性信徒。 男性信徒恭敬地鞠躬应答:“教主大人外出了,今日的接见由圣女大人您来全权负责。” 听了这个回答,金鱼姬的兴致明显低了几分。 哦,童磨他不在,那么就不带花去了。 直接站起身两臂一张,身后的侍女替她披上了紫色的法衣,金边黑冠被她抱在怀里,等到了主殿那边才给戴上。 接见信徒其实是一件蛮无趣的事,信徒们的烦恼翻来覆去无非是生计、情感这两类,但今天不同,教徒说今天来的是位大人物。 “本来他应该有教主大人接待的,但……”男性光头教徒吞吞吐吐,他一大早就找不到他的教主大人,“所以拜托您了,圣女大人。” 金鱼姬把玩着垂下的发带说好。 娇艳的红发少女簇拥在大红大紫之中,这亮丽的配色非但没有折损少女的美貌,反而凭添了几分妖冶之感。 走进来的小坂部修早有耳闻教会中新圣女的美貌,今日一见更是……心生邪念。 小坂部修是极乐教附近镇上的有钱人,为了寻求死后前往极乐,他捐了不少钱给万世极乐教,算是半个忠诚的信徒。 他的烦恼也多是关于家中妻子的,他好色、爱采野花,总是因为这与妻子争吵不休。 就连极乐教中的清秀侍女他都下过手,后来还是被虹眸的教主轻飘飘地一瞥才收回心思。 而这次教主不在,他的心思又有些活络了。 “参见圣女大人。”头顶微秃的中年男子先是行了一礼,随后他抬起头,眼底暗光一闪,跪得离莲花座近了一点。 金鱼姬扬起下巴,等待着信徒开口,等了会,她等到的并不是中年男子的烦恼。 小坂部修搓了搓手,他心跳加速,有些兴奋。 “圣女大人,我有个不情之请。” “你说。” 语气诡异的信徒提出了一个请求,虽然是有些冒昧但尚能接受。 小坂部修说:“请让我看看您,请允许我瞻仰您的容貌。” 男人眼中闪烁着莫名的光。 金鱼姬拢拢肩头的法衣,她踱步走下莲花座,刚走到信徒跟前她便被人拉住了手腕。 ? 金鱼姬低下头去。 少女身材娇小,骨架就比旁人小了这么一圈,被人攥住时更加醒目了,宽大的手掌握着她的胳膊。 小坂部修伸手去拽,想把金鱼姬拽到自己怀里结果没有拽动,他又使劲,还是没有拉动。 这是什么情况? 没有多想,只以为是自己这阵子花天酒地身子虚了几分的小坂部修立马换了思路,他放轻了语调,蛊惑半地朝纯洁的羔羊说: “圣女大人,我想与您一同登上极乐。” 最后两个字咬了重音,色..欲上头的男人眯起了眼,他抬手拉起金鱼姬的手腕,这一次他成功了,他将少女的手举到脸前。 幽香扑鼻,不是室内的莲花香而是少女身上的体香,比起淡淡的清香,男人嗅到的芳香要馥郁几分。 莲花座边的白莲不蔓不枝,随着室内的风摇摆着叶瓣。 金鱼姬脖颈微屈,柔声问道:“何为登上极乐?” * 童磨一夜饱食,的确是年轻漂亮的女子更好吃,比起教会里有些皮肤粗糙的信徒,女孩子是更有营养——咦? 走在阴天之下,面带无忧无虑笑容的白橡发男子忽然停住了脚步。 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他今天是不是有个单独的信徒要接待来着? 童磨苦恼地托住脸。 按照极乐教现在的构建,那名应该应该会由圣女去接见才对。 他要是没记错的话,那名信徒还有些令人不齿的嗜好。 会留下这名信徒完全是看在他给教会捐了很多钱的前提下,更何况对方的妻子也是教会的信徒,在没有触怒他的情况下,人可以活着。 但如果今天接见他的是金鱼姬的话…… 童磨七彩琉璃色的眼瞳一凝,展开扇叶轻摇出阵阵凉风。 哎呀,要是真的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他也只能再换个圣女了吧。 童磨风轻云淡地想。 他对金鱼姬感兴趣,但也仅仅停留在感兴趣的层面了,这孩子身上是充满了谜团,没能等到谜团揭晓的那一天有些可惜。 心里基本决定了回去要做什么,童磨的脚步轻快了几分。 拆盒子那次没能吃到娇俏的少女,想必一定比昨夜的游女更加美味吧。 惋惜归惋惜,童磨心中却没有什么悲伤的情绪。 假设“可怜”的金鱼姬挣扎的表情足够赏心悦目的话,他也不是不能流下几滴眼泪—— 童磨设想了很多种场景,比如他回去时会见到被轻薄的圣女,被鬼话连篇哄骗到乖顺躺于身下。 但万万没想到,当他拉开门后,听到的是一声比呻..吟高亢许多的哭声。 “母亲!母亲大人我好想您啊!!” 中年微秃信徒哭得泪如雨下,他匍匐在地上拉着金鱼姬的袍角,扬起的面孔上满是怀念。 金鱼姬尴尬地拉着外袍不让衣服被扯下去,然后她与童磨对上了眼。 “你……这是你儿子?” 极乐教教主天真无邪地问。 第6章 江户 她哪里来的这么老的儿子,还这么丑。 金鱼姬皱着脸,又拉了两下外袍,可那中年信徒拽得可牢了,不想扯坏衣服的金鱼姬向童磨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她有些委屈地喊:“童磨。” 金鱼姬也不明白事情怎么就发展成这样了,前一秒还在跟她探讨何为二人极乐的中年信徒突然就变了表情。 她明明什么都没做。 就是那种笑容凝固,看着狰狞要哭不哭的样子,中年信徒立刻就不可置信地一把抓住了她两边的肩膀。 一声殷切的呼喊脱口而出:“母亲大人!” 等……等一下这喊的是谁啊! 金鱼姬莫名其妙,下意识想回头,她觉得眼前的信徒应该是看到了什么,结果她才别过去半边脑袋,小坂部修马上哭喊: “母亲大人,是我啊,是我部修啊!” 小坂部修激动到不自觉使出了全部力气,捏得金鱼姬的肩膀有些疼了,她直接伸手把人给推开。 小坂部修被推了个踉跄,可他不气也不恼,一个大男人捂着脸就这么哭了起来,叨叨着他母亲的名字,泣不成声。 金鱼姬除了迷茫还觉得尴尬,被一个中年男性喊妈的经历让她很别扭。 可她要往外走,这男人就哭得好大声,一面让她不要走,让她留下来多看看自己。 “母亲大人,母亲大人是我做错了什么吗!您多看看我!” 金鱼姬:……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最后,两个人在僵持之下便形成了童磨进来看到的那一幕。 童磨笑够了也看够了戏,勉为其难地搭住小坂部修的肩,一推一拉之间便把人带离了金鱼姬跟前。 极乐教的教主睁着七彩的眼眸与信徒对视,他问小坂部修看到了什么。 “我的母亲啊,教主大人您没看见吗!我的母亲她回来了!” 男人激动到吐沫横飞,童磨嫌弃地用扇子掩面退开,小坂部修说完就去指金鱼姬所在的位置,想让教主看看他母亲。 结果他一转头,入目的是鼓着脸的红发圣女而不是他口中的母亲,少女不满地抱着胳膊瞪向小坂部修。 此时金鱼姬也顾不上侍女平时跟她耳提面命的端庄仪态,这男性信徒真的对她造成了很大的困扰,直白地申明:“我不是你的母亲!” 她儿子才没有这么丑。 不对,她年纪轻轻,怎么就多了个儿子了。 被带跑偏的金鱼姬气呼呼地跑到童磨身后,只留下半个脑袋从他身后探出来。 “童磨,他什么情况?” 金鱼姬话中流露出她对童磨的依赖。 童磨微微一笑,他拍拍金鱼姬的脑袋,与她一起等待信徒的回答。 小坂部修感到困惑,他敢对着教主发誓自己见到的绝对是自己的母亲,那音容相貌都是他记忆中的母亲,除了穿着……对,穿着。 小坂部修记起了,虽然那张脸是自己的母亲的,但她的穿着却还是圣女的那套红衣紫袍。 先前他光顾着流泪了,错过了如此重要的细节。 “圣女大人……是圣女大人您的能力吗!能再让我见一次我的母亲吗!求您了!” 金鱼姬不知所措躲避狂热信徒的手,她大力一拉,把童磨整个人拉着挡在身前,小坂部修的手摸到了童磨的腹部。 结实的肌肉不似少女柔软的肌肤,小坂部修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意识自己失言失态到教主面前的他惊恐伏地。 “教主大人,抱歉我……” “无事。”敲敲扇柄,童磨此刻的兴趣不在失礼的信徒身上,他挥挥手让教徒把人给带走,“行了,下去吧。” 等闲杂人等都离开后,还没让金鱼姬松一口气,她就被人一把从前方给拥住了。 唔,这是什么情况? 视线瞬间被遮挡住,金鱼姬突然体会到了胸肌也是有闷死人的可能性的,呼吸不顺下,她挣扎着仰头,几乎整个人被童磨抱着举起。 抱住金鱼姬的正是童磨,语气战栗的教主大人不复面对信徒时的平淡,他惊喜万分:“金鱼姬——你果然与之不同~” 什么?她与众不同在哪里? 童磨笑得虎牙微露,显得有些可爱。 “所以你是什么呢?是鬼还是妖怪?肯定不是人类吧~” “人类~怎么可能有这样的能力呢~” 少女印在七彩琉璃色上的神情尽是茫然。 她……不是人? * 距离被开除人籍已经过去好几天了。 金鱼姬怅惘若失。 她好好一个人,怎么忽然就不是人了呢? 童磨那日抱着她说了半宿,也没有信徒打扰,他翻来覆去研究金鱼姬到底是什么身份,甚至还让金鱼姬再使出一次她的能力。 可金鱼姬不会,童磨也不急。 自小坂部修事件后,金鱼姬发现童磨对她的兴趣翻了一番,几乎每天都要带着她接见信徒,结束后就拉着她讨论她的能力该如何使用。 然而除了小坂部修那次外,她从没有成功过。 “你当然不是人类啦~”含笑的教主指了指自己,“就像我,我可是‘神之子’呢~” 姑且还认为自己是个人的金鱼姬不解地偏头。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说辞,童磨当场表演了一个凭空变冰雕,他让金鱼姬把掌心摊开,在掌心变出了一个等比例缩小、会蹦会跳的小人。 “这孩子叫结晶之御子哟。” 冰人偶手持小小的扇子,它在金鱼姬的手中转了个圈,然后朝着金鱼姬所在的方向吹出好几朵迷你莲花。虽然在空气中停留了没几秒,这依旧把金鱼姬逗得喜笑颜开。 “好厉害,真的会动。”冰冰凉凉的触感在掌心绽开,金鱼姬试着用手指去戳,“哇,好冷。” 那小人在被戳倒后一把丢掉了扇子,爬起来后就直接抱住了金鱼姬的指尖,点点冰霜开始在指腹蔓延。 小人歪头特别可爱,金鱼姬甚至代入了童磨本人。 极乐教的教主用结晶之御子逗了金鱼姬好一会。 他没有教人的经验,强大的鬼会血鬼术都是天生的,像金鱼姬这种情况童磨也没有头绪。 所以他是按照血鬼术来指导的。 待五个冰晶小人把正殿里全都挂上寒气,晶莹的冰层折射着摇曳的莲花,琢磨自己能力的金鱼姬忽的被童磨揽住了肩膀。 七彩眼眸的教主实在是等得无聊了,他拖着长音问金鱼姬有没有觉得身体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金鱼姬摸摸脸庞,除了冷导致的面色红扑扑外,她没有其他不适的地方。 金鱼姬疑惑地看向白橡发的男人:“童磨?” 教主摆摆手,等金鱼姬收回视线后,他才若有所思地撑住脑袋,懒洋洋地靠回了身后的软垫上。 这孩子对他的毒,还真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呢。 童磨断定金鱼姬不是人,却也不是鬼,童磨开始往妖怪那方面猜。 坊间流传的妖怪传说还是有的,就算是他教会的信徒偶尔也会谈论几句,比如哪里哪里出现了妖怪。 人类总是分不清鬼与妖怪的区别,大部分时间他们所说的妖怪都是鬼,妖怪这一生物似乎从某个时间段开始就销声匿迹了,并不是说不存在,是躲起来了。 至于戴着面具的妖……那又是另一种生物了。 所以金鱼姬……是金鱼精吗?童磨合理推测。 他卷起少女披散的发尾,白色末梢缠绕在指尖,再往上去一点点渐变成了亮丽的鲜红,玩心大起的童磨开始给金鱼姬扎辫子。 身为教主,吃穿都有人伺候的童磨编辫子的手艺并不好,他几次扯到金鱼姬的头发,少女吃痛地回过头,童磨无辜朝她笑笑。 “怎么了?”男人眨了眨好看的彩眸,“金鱼姬也想帮我编头发吗?可以哦,等金鱼姬掌握了能力,你就可以——” 金鱼姬眉眼一弯,没等童磨说完就把头转了回去。 哎呀,他这是被讨厌了吗? 童磨忧伤地继续上手折腾,他编的死结发辫后来给侍女们造成了很大的困扰,如何不伤到圣女大人的头发把辫子解开很难,最后侍女们还是上了剪刀。 金鱼姬当天带着一只结晶之御子回去了,自己凌乱的发辫垂在脑后一跳一跳的,冰晶小人也在她前方一蹦一跳的。 结晶之御子转了几圈,举着扇子给她行了一礼,非常可爱。 金鱼姬像是发现了童磨不为人知的一面,给他贴上了童趣的标签。 虽然她的能力还是没有摸清楚如何使用,但她度过了非常愉快的一日。 而金鱼姬的能力第二次出现是在一个晴朗的白天,前来侍奉洗漱的侍女失态地摔了面盆,温热的水洒了一地。 “姐……姐姐?”侍女的眼泪瞬间淌过面颊,“姐姐!” 金鱼姬不明所以地看着那侍女的哭声引来了其他人,而后至的那些人也在她的身上看到了不同的形象。 有母亲、有姐妹也有邻家的阿婆,有生者也有亡者。 无一例外都是与她们关系亲密的女性。 童磨听到风声也赶了过来,信徒替他打着笨重的黑伞,童磨来到了金鱼姬的院子里。 侍女信徒众说纷纭,他们都说自己看到了不同的人。 童磨也学他们一样向万世极乐教的圣女看去,然而…… ——他看到的是金鱼姬本人。 第7章 江户 是的,童磨两次见到的都是金鱼姬。 如果前一次还能看作是金鱼姬的能力不成熟,那么这一次就不能这么认定了。 身边的人皆声称他们看到的是女性,尽管形象各异,但她们统一的特点都是亲近之人。 童磨想,他的亲近之人,难道是金鱼姬吗? 白橡发的男人敛起眼眸,若有所思。 这时,边上的一位侍女说她从未想过还能再度见到自己早逝的母亲,即使空有外表的形象没有说话,光是相貌就足以令她泣不成声。 “圣女大人一定是神女!这是神迹,是神明赋予她的能力!” 红发少女于人群中垂下眼帘,遮住了眼底没有由来的欣悦。 ——是神明大人呀。 是神明赋予她的能力,这个认知刻在了金鱼姬的心理。 这下都不需要童磨去帮忙编造宣传语,金鱼姬的名声彻底响了起来,正因为这神奇的能力,早些时候关于圣女的流言也逐渐销声匿迹。 就像他们当年宣扬童磨是神之子一般,金鱼姬直接被人类信徒捧上了神坛。 万世极乐教的圣女是神派来的,信徒对此深信不疑。 迅速受到信徒追捧、崇拜的金鱼姬尚不明白人们为什么态度骤变,倒也不算骤变,就是比起最初要尊敬许多。 她所接见的信徒比一周前狂热太多了,都不需要说话,也不需要像童磨那样再去顺着信徒的话说下去。 金鱼姬要做的,就是坐在那边,哭也好笑也罢,信徒们无所谓,他们只是想见思念之人。 比如她眼前这位青年,他说自己离开家乡很久了,虽然一直有与家里传信,但也好多年没见过自己的未婚妻了。 青年说那是一位非常可爱的少女,温顺可人,他们从小便定了娃娃亲,等他今年这一年干完就要回家去了娶她过门了。 “她喜欢花,我特别去定做了一支银钗,她一定会喜欢的。” 青年诉说完自己的思念,他朝着金鱼姬深深鞠了一躬,抹去眼角的泪水退了出去。 是美好的爱情。 金鱼姬眨眨眼,也替他的恋情送上祝福。 这类是比较理智的信徒,也有一些不理智的,如小坂部修。 这个男人被童磨吓到后消停了一段时间,在听说圣女能力显现后便成了她座前的常客,也是在那之后金鱼姬才发觉这个男人有恋母情节。 母亲大人、母亲大人的呼喊让金鱼姬不喜,她默默给这名信徒记上了一笔,等他下地狱之后—— 唔? 坐于高台上的金鱼姬忽的紧锁眉头。 等他下地狱之后能做什么呢?她刚刚是在想什么来着? 偶尔她是会冒出些没头没尾的想法,碎片式闪现的画面,金鱼姬认为那是自己过去记忆。 灰红的天空与无边无际的花海,仔细辨来那似乎是开得正艳的彼岸花,红艳欲滴,像是能够沁出血来。 回忆这事金鱼姬没有与任何人提起,她对于找回自己过去的热情还没有童磨来的大。 因为极乐教的生活非常安逸,她喜欢这里。 哎,要是能够一直待在这里的话? 金鱼姬忽然露出甜甜的笑容,被在她跟前的信徒瞥见了,他们猜测圣女大人是不是近来非常高兴。 由于金鱼姬的能力,万世极乐教的名声扩大了,教众无法局限于二百五十人左右,就算童磨放开去吃,他把肚子给吃撑了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人数往四五百涨。 这可不大妙。 童磨心想。 万世极乐教的名字进一步传播出去,同时传到了某位大人的耳朵里。 上位者合上了手中的书籍,由于距离的远近他无法彻底读取虹眸鬼的所有记忆,片段式的思想也足够上位者拼凑大半事实。 “童磨,我允许你与鬼聚集了吗?” 在接见信徒的童磨哭声一顿,他草草结束了与当前信徒的交谈,待人离去把门关上后,童磨立刻换上了一副噙着笑的表情,面颊的泪痕还没干。 扭曲且无邪,他恍若矛盾的集合体。 “无惨大人!您怎么有时间来联系我呢~” “回答我的问题。” “鬼,我这哪里有鬼了啦……哦哦,无惨大人您是指金鱼姬吗?那孩子可不是鬼。”童磨眼睛一亮,他语速飞快地介绍起了自家圣女,“那要从有个信徒送了我贡品说起——” “童磨。” 上位者的声音里蕴含着说不尽的狂暴与冷漠。 童磨立刻老实下来,面上笑容不变:“那孩子大概是个妖怪,您没有让我与妖怪保持距离吧~” “当然啦,只要无惨大人您一声令下,我可以把那孩子吃掉或者献给您。” 妖怪虽稀奇,可从平安时代活下来的上位者却不觉得这值得他在意,与其去看那不知道什么品种的妖怪,不如多花点功夫找青色彼岸花。 童磨听后故作可怜:“都怪我不擅长搜索和探知,哎呀,我会让信徒们多留意的。” 之后的通讯便被上位者单方面给切断了,他所有的下属中最不愿意联络的便是童磨了,废话多还满脑子废料。 上位者只留下了一句话,他会派人去童磨的教会查看的。 “欢迎欢迎~”童磨笑嘻嘻地答道。 童磨其实并不怕教会被猎鬼人发现,主要是把猎鬼人吃掉后再换地方是个大工程,信徒还得重新培养——太麻烦了。 不过现在有了金鱼姬作为挡箭牌后,童磨反而不怕猎鬼人上门了,只要把金鱼姬推出去,猎鬼人的疑虑自然就会打消啦。 可可爱爱的女孩子又能晒太阳又有特殊能力,这就是万世极乐教声名远扬的根本呀~ 万世极乐教的教主等了几天,他原以为被那位大人派过来会是那位阁下,结果等人来了才发现,是另一位阁下。 “我可真是受宠若惊啊~”童磨震惊地瞪圆了双眸,随后他立即把人迎了进来,“黑死牟阁下,要我带您参观教会吗?” 紫衣剑士冷漠相对,这让童磨无趣地耸了耸肩膀。 “称呼我为……继国……岩胜……” “她……在……哪里……” “那岩胜阁下您在这里等一下哦,我给你讲讲设定。” 不知怎的,童磨彩色眼睛一转,忽然有个想法。 * 金鱼姬普通地在院子里摆弄花草,她身后的侍女在多次劝阻无效后也就仍由自家圣女大人培养兴趣了。 大不了就是事后洗个澡,种出来的花还能洗花瓣浴。 侍女这样说服自己。 当童磨举着个大黑伞来金鱼姬这里找她时,金鱼姬刚巧完成一瓶插花作品。 “教主?”在有其他人在场的情况下,金鱼姬不会直呼童磨的姓名。 童磨朝金鱼姬招招手,红发少女把花往侍女手中一塞就小跑过去,走入了伞下的阴影中。 童磨将伞一倾,摸摸金鱼姬的脑袋说:“今天有一位很重要的客人来了。” 金鱼姬乖巧地点点头:“是有想见的人吗?我明白了。” 这是要加班上工的意思。 回去洗漱换了身衣服的金鱼姬在童磨的引导下来到了贵客所处的房间外,路上童磨不断给她灌输这名信徒很尊贵,要认真对待。 金鱼姬应了声好,她一定会拿出十足的本领,让他见到思念之人的。 “还有哦,这位贵客他叫继国岩胜哟~” 好的,是继国先生。 金鱼姬端着仪态拉开门坐到紫衣龟甲纹男子对面。 男人扎着高马尾,是典型的武士打扮,随身携带的佩刀插在腰间,光是从背后去看就能感知到了他的尊贵之气。 金鱼姬深呼吸,柔声道:“继国先生。” 在金鱼姬开口呼唤的瞬间,男人睁开了双眼。 他看到了她,她也看清了他。 眼睛……好奇怪? 面上那红色纹路,是胎记吗? 紫衣剑士给金鱼姬的感觉同童磨差不多,有一种微妙的违和感,童磨金鱼姬认为是由于他“神之子”的身份,至于这位剑士……可能也有什么独到之处吧。 金鱼姬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温婉的笑容。 童磨说,她按照日本传统女性来表现就可以了。 紫衣剑士先是皱眉,思及童磨之前讲的设定,在良久的沉默过后,他呼吸一滞,竟是乱了几分。 他长叹道:“……美都子……” 紫衣剑士所见到的,是一百多年前被他抛弃在继国家的妻子的面容。 第8章 江户 继国岩胜初见这张温婉的女性面庞时,并没有记起这是谁。 姬发的女子常年挂着娴静贤淑的笑容示人,继国家在她的打理下井井有条,也让他放心率领队伍在外巡逻。 千篇一律的生活非常平静,平静得时间仿佛停滞,直到—— 直到他的人生在二十岁迎来一个拐点,自那以后的生活产生了翻天地覆的变化,他也再也没有与自己的妻子相见过。 不曾想,他会以这种方式想起并见到妻子的容颜。 姬发的成熟女性除了穿着与时代不符之外,其余就是他妻子的翻版。 或许是翻版吧,他也记不清了。 上弦之陆可真是…… 紫衣剑士更加沉默了。 金鱼姬觉得,这贵客的情绪好像不怎么稳定。 她猜想约摸是见到思念的亲近之人,有些激动吧。 金鱼姬试着让眼尾上扬,唇角微抿,撩起袖口替紫衣剑士泡了杯茶,当她把茶杯推到男人跟前时,男人垂下目光看着杯中漂起的茶梗。 身着紫衣的剑士声音低哑:“请……稍等片刻……”说着,那贵客按住了腰间的刀柄,起身离开了房间。 金鱼姬:?不是说要传统女性风格吗?她这是学得不好? 红发少女摸摸脸有些困惑,自己完全是按照童磨的吩咐来的。 她摸出随身携带的小镜子照了照自己,甜美、贤淑的笑她都会,应该没有笑错风格吧。 金鱼姬在房间里等了会没见人回来,她站起来到门边张望,走廊上静悄悄的没有人,就在她疑惑之余,从反方向快步走来一名侍女。 脚步慌乱的侍女见到金鱼姬立马像找到了主心骨,小声喊道:“圣女大人!您的住所……您的房间边上那里有!!” 慌张的侍女语焉不详,她也说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是重复有古怪的动静从摆放杂物的房间里传出来。 侍女还在在来的路上见到了教主大人,教主大人听了她说的,已经往金鱼姬住的院子去了。 “教主大人和一名紫衣的剑士走在一起。”侍女回忆着,“教主大人走路一瘸一拐的……大概是崴到了?” 金鱼姬面上浮现出一个问号,不大懂怎么那名贵客又和童磨遇上了,可既然人都去了自己住的地方,那等在这里就没有意义了。 她折回去把帽子取上,让侍女陪自己一起回去。 “房间里的茶水等会让人来收拾一下,我先回去看看。” 隔着大老远的,金鱼姬就在自己的住所外看到了两个身材高大挺拔的男人,他们凑在一块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童磨头顶还举了把黑伞,把两个人都遮了进去。 黑发的剑士仍旧把手按在腰间的刀柄上,他注视着门前院落,沉声道:“童磨……你果然……与鬼……聚集……” 虹眸的教主一展扇叶遮住脸,语气委屈:“这黑死牟阁下可冤枉我了,我以为那就是个沾了鬼气息的壶。” 谁知道这是个连通鬼穿梭的通道呢? 当时送给金鱼姬是抱着看戏的心态,在知道他家圣女把壶拿去装杂物后他也就笑笑给抛在了脑后。 害,谁知道这鬼还会从壶里钻出来。 之前陶器的破碎声引来了侍女的注意,在看到杂物堆中有异形生物蠕动时女性一声尖叫,抛下东西就跑。 按理说,从壶里破罐而出的鬼应该把叫喊的女人抓过来吃了,免得引来更多的人。 可他不敢,他怂了。 有没有鬼告诉他!为什么外面会有两个气息这么强大的鬼啊! 生怕自己吃错了对方的猎物,身材佝偻的鬼缩回了房内的阴影中,开始思考自己怎么逃跑。 他怎么就把壶给顶破了呢?怪就怪这买了他做的壶的人要往里塞垃圾了。 金鱼姬走近了,她注意到在她靠近的时候童磨与继国先生立刻停止了交流,前者靠近她让她不要慌张,后者拔出刀开始往里走。 金鱼姬好奇地歪头,她走到童磨身边试图张望。 可童磨的身材太健壮了,除了他结实的肩膀,金鱼姬什么都看不到。 “童磨……里面怎么了?继国先生怎么也在这?” “哎哎哎,没事,有不好的东西跑进去砸了壶而已。”童磨亲昵地揽住金鱼姬,把她往自己怀里带,“岩胜阁下是感谢你让他见到了思念的亲近之人,所以才出手相助的呢~” 金鱼姬随即双手合十作感谢状:“那等继国先生回来了,我继续给他——” “不用了。”童磨干脆利落地打断,他觉得自己的脑袋还在隐隐作痛,腿脚也不利索了,“岩胜阁下我来接待就可以了,金鱼姬你去整理一下房间吧。” 童磨说的有道理。 金鱼姬只听屋内叮叮叮地好几声,门板碎成了几瓣,紫衣剑士把刀狠狠地扎进榻榻米中。 不知是钉住了什么,沉稳的剑士开口:“容器……” 躲在拐角处瑟瑟发抖的侍女一个哆嗦,她连忙从边上取来一个袋子递上去。 紫衣剑士接过袋子利落地将地上那团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生物挑到袋口中,把袋子一扎就扔到了院子中。 袋子不透光,看不出里面装了什么,只能隐约看到布料上渗出的血迹和蠕动抽搐的生物。 紫衣剑士走到廊下太阳照不到的地方说:“是……老鼠……” 可能是觉得说服力太弱了,他继而补充:“变异的……大老鼠……” 金鱼姬瞧了瞧地上那动静一点点小下去的袋子,将信将疑。 真的是老鼠吗?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沾血的袋子很快被人清理走,金鱼姬与紫衣剑士再度打了个照面,这次金鱼姬是以本来面貌见人的,紫衣剑士盯着她多看了几眼。 红发碧眸的少女天真烂漫,是适合用金丝笼圈养的那种类型。 算了,这与他无关。 末了,继国先生从她身上收回了视线,朝童磨点点头,转身离去。 金鱼姬迟疑片刻,她问:“继国先生他……不走正门吗?” 她住的院落可没有后门这种东西,朝后走的话……只有墙了啊? 童磨没办法跟金鱼姬解释鬼不能晒太阳这回事,他打着黑伞,轻飘飘两句话把紫衣剑士的去向敷衍过去。 “剑士阁下肯定是看到了其他不干净的东西,金鱼姬乖乖待在这里哦。” 不干净的东西?继国先生口中的变异大老鼠吗? 童磨离开后,金鱼姬听话地留在了院子里,看着信徒和侍女打来水开始冲洗深褐色的石阶,她想了想,回身进了屋子。 乱成一团的杂物间同样有人打扫,地面看着还有些吓人。 金鱼姬注意到地上有些亮光闪闪的东西,不顾侍女的阻拦她走过去蹲下来去触摸——那是几片潮湿的鳞片,看上去是鱼鳞。 秀眉蹙起,金鱼姬朱唇轻启:“幸子,我的房间里有养鱼吗?” 被询问的侍女连忙摇头,并取来毛巾把金鱼姬的手擦拭干净,连带着鱼鳞一起清理走了。 “圣女大人,您去休息就好了,这里我们会理整齐的。” 侍女再三请求,金鱼姬也不好留在这里打扰他们工作。 离开时她仍旧很在意血迹与鱼鳞的来源。 真的是像继国先生所说的那样,是大老鼠……叼着鱼跑进来打翻了壶吗? 一个人坐在房间里越想越不对劲,金鱼姬重新跑了出去,她在极乐教里往来自由,没有什么不能踏足的地方。 在询问了几名信徒后金鱼姬得知了童磨的去向,虽奇怪为什么童磨与继国先生为什么要挑这么偏的位置谈话,但她还是往那边走了。 教会的后方有好几间仓库,金鱼姬也只是听说那里是用来放东西的,从没去过,今天是头一回往这边走。 越往目的地靠近,金鱼姬就越发觉得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气味。 这是……血的味道吗? 金鱼姬揉揉鼻尖,她继续往里走,越过一扇扇挂着门锁的房间,她最终停在一处点了灯的房门口。 空气中某种气味的浓度升到了顶峰,然后金鱼姬拉开了门。 少女问:“你们……在做什么?” 第9章 江户 “你们……在干什么?” “这是什么……?” 金鱼姬扶着门框,茫然地看着门内的景象。 红色的血在地上淌了小半滩,剑士的刀尖也在往下滴血。 继国先生的刀柄上遍布像眼睛一样的纹路,先前被布包着所以金鱼姬没有看到,现在布条落在地上,红色眼瞳便暴露出来。 除了继国先生和被他挡在身前的不知道什么东西外,整间屋子的布置也让金鱼姬看得一愣一愣的。 她从未想过……有人会有收集头骨的嗜好。 木质柜子由下至上分割成好几层,每一层都井然有序地摆着森白的人类头骨,形状上有所差异,可以看出头骨主人的年龄各不相同。 金鱼姬纠结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童磨……你手上那是……?” 比起握着刀的继国先生,显然是童磨更引人瞩目。 白橡发的男人手里捧着个不知谁的头骨,往那头骨上粘了一捧长发,他在金鱼姬拉门而入时,正拿着把小梳子没事顺两下。 琉璃瞳孔的教主看到自家圣女找过来时,非但没有“糟糕了”的情绪,反而眼角一扬,摸着手中不知从哪个女性头上削下的长发,笑眼微眯。 哎呀,他这是暴露了吗? 童磨想道。 看在圣女这么可爱的份上,只要她听自己解释,他可以给金鱼姬一个与自己一同前往极乐的机会。 童磨脑海里过了几种可能发生的场景,却没有料到金鱼姬接下来的动作。 ——太出乎意料了。 金鱼姬叹了口气,拎起衣角小心翼翼地避过地上的血迹,视紫衣剑士那边的动静如无物,直接走到了童磨跟前。 她的视线从童磨怀中的头骨上略过,半弯着身子仰头去看他身后的那一柜子,她发出了惊异的声音:“这些都是信徒的头骨吗?” 嗯?这个发展……好像跟他设想的不大一样? 红发圣女神情认真,看不出害怕的情绪。 金鱼姬粗略数了数,这一墙少说有几十个,多了大概就有一百多个。 她没有等来童磨的回答,自顾自地继续追问:“你是这样带信徒前往极乐的吗?是所有的信徒还是有选择的标准,只有对教会有大贡献的信徒可以——” 金鱼姬问了没几句便被童磨给打断了,极乐教的教主苦兮兮地抱着个头盖骨。 “你只想问这个吗?”童磨眼中闪着七彩叵测的光,勾人魂魄,“金鱼姬不想问问别的吗?” 问别的?她要问什么? 金鱼姬歪了歪头。 她往后退了一步,看着一墙的人类头骨想了会,换了个角度去叮嘱:“是不是要换个更隐蔽的地方来放这些头骨?如果被信徒发现的话……会引起恐慌的吧?” 童磨点点头,被带跑偏地附和道:“好像是的,万一有信徒像金鱼姬你今天这样走进来就不好了。” 两个人就这么就头盖骨的存放问题聊了起来。 金鱼姬关注的角度清奇,她问童磨什么身份的信徒才有机会把头骨存放到极乐教,有没有登记头骨身份的名册。 “只留下了头骨吗?那尸体的其他部位呢,是埋在墓地里了吗?” 没有哦,被我吃到肚子里了。 “要处理头盖骨的腐化问题也很麻烦吧……教会有专人负责这一块吗?” 没有呢,只要吃得干净点就没问题了~ “那这里的头骨有分门别类吗?比如女性的放一起,男性的放一起,年龄按顺序来?” 哎,都是女孩子,他当然是吃一个塞一个咯。 万世极乐教教主和圣女的对话听得旁人无话可说且吐槽欲旺盛,紫衣剑士觉得自己多留一秒都是浪费时间。 反正有关鬼聚集的事已经调查清楚了,他也可以离开了。 上弦之陆童磨没有与鬼聚集的倾向,而在万世极乐教教会发现的鬼是误入的,两者并不认识。 紫衣剑士审问完毕后便出声告知极乐教的主人自己要自行离去。 时间已到了日落时分,太阳看不见了。 “诶,岩胜阁下就这么走了吗?不留下来吃个晚饭再走?”白橡发的男人从少女身侧歪出脑袋,“我这里有极具营养的食材哦~” 紫衣剑士冷漠拒绝:“不用了……” 上弦之陆爱吃什么,这在上弦中不算是个秘密了。 童磨惋惜地摇摇头,他支使金鱼姬去送送岩胜阁下。 “今天不能很好地招待岩胜阁下还麻烦您出手,真是太过意不去了。”嘴上这么说着,童磨的情感并没有明确的变化,“下次再见啦,岩胜阁下~” 金鱼姬指了指自己,再瞧瞧边上的狼藉。 “岩胜阁下把这里藏着的大老鼠也解决掉了啦~”童磨笑眯眯道。 又是大老鼠的说辞。 金鱼姬追上紫衣剑士前回头看了眼摆放头骨的库房,含笑的童磨在那里朝她招着手。 教会里今天多了好几只变异的大老鼠吗? 心里还想着人类头骨与大老鼠的事,金鱼姬一个没注意就撞上了前方的人。 偏偏剑士的背脊挺直,硬得跟块铁板似的,撞得金鱼姬鼻梁发疼,泪水瞬间溢满了碧色的眼瞳中。 金鱼姬捂着鼻子问:“继国先生,您怎么停下来了?” 剑士停住脚步,他在长久的沉默后出声询问:“你的……能力……” 金鱼姬只听了一半便明白了:“我的能力是让人见到亲近的女性,如果有多位亲近之人的话,形象可能会有所拼凑。” 少女语毕,剑士发出了一声长叹,或是在哀叹自己遗忘的过去,又是在感慨分别的陌路。 金鱼姬赶在紫衣剑士被侍者引领走之前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请问……我房间里的真的是老鼠吗?” “是的……” “那鱼鳞是?” 紫衣剑士顿住身形,然后回答:“猫叼着鱼……追着老鼠……进来……然后走了……” 继国先生没有再多说别的事,连多描述一下房内当时的情况也不肯。 金鱼姬只能是当自己那里进了老鼠,鱼鳞则是猫带进来的。 可这谁信啊,金鱼姬总觉得童磨有事在瞒着自己。 然而再多的疑惑都被之后照常进行的教会生活给冲淡了,日复一日前来的信徒述说着相似的烦恼,表达着不变的思念之情。 金鱼姬就坐在那里,有时候坐久了她便有些困倦,闭起眼睛休息后也没有信徒敢打扰,还是找不到她人的童磨寻了过来。 瞥见在莲花座上睡着的少女时男人一乐,他悄无声息地走过去,一把将少女捞入怀中,拥着她一起挤在了莲花座上。 童磨的动静实在太大了,金鱼姬的睡眠又浅,她很快睡眼朦胧地醒了过来。 眼前的世界微微模糊,等聚焦后映入眼帘的便是童磨那双七彩虹眸,瞳孔中缀满了点点星光,美不胜收。 意识尚不清醒的金鱼姬伸出手捧住了童磨的脸颊,嘴里喃喃着:“有数字……看不清……是几呢?” 童磨跟着重复:“什么数字呀~” 轻佻的声音极具辨识性,金鱼姬手上动作一顿,摸索着揽住男人的脖子坐了起来。 等她从童磨怀里挣脱了一点后,才算真正醒来。 门外属于白天的光线已经不多了,金鱼姬觉得自己大概睡了一个下午,脖子有点酸疼。 莲花座总共就这么点大,要挤下一个大男人和一名娇小的女性仍有些困难,金鱼姬再度挣扎一下,随即劝说道: “童磨,可以把我放开吗?这样挤着很难受。” 而且童磨身上的肌肉也有点硌人。 白橡发的男人忽然作出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勾住金鱼姬的肩膀,把额头抵在她颈窝中。 以二人的身高差来说,这个姿势有些别扭了,但童磨喜欢。 “金鱼姬~” 童磨慵懒地拖着长音,只是喊了她的名字,再无其他动静。 金鱼姬苦恼地从童磨臂弯中抽出自己的一只胳膊,她把碍事的帽子摘掉,给自己调整了个舒服点的坐姿。 童磨对金鱼姬的亲近又深了几分。 童磨说,他们二人有共同的秘密。 金鱼姬知道童磨指的是那满屋子的头盖骨,似乎这件事在教会中无人知道,即便是虔诚的信徒也不曾知晓。 童磨在紫衣剑士走的第二天有找过金鱼姬,问她对于那一屋子的头骨有什么看法。 金鱼姬思考了一会儿回答:“要是这样做真的能够前往极乐就好了。” 可惜,可惜这只是人们心中的慰藉。 白橡发的教主笑得如沐春风:“是呢,极乐世界并不存在~” 如果对话到此为止,这大概就跟之前的交流没有区别,然而金鱼姬接了一句。 红发圣女碧眸露出点点悲悯:“人死后,是要下地狱的。” 那个时候童磨笑了,他头一次在金鱼姬面前笑得如此真切。 “啊啊啊!金鱼姬我越来越喜欢你了~” 之后童磨便缠着金鱼姬问她关于地狱的事,起初金鱼姬回答还有些迟钝,可随着童磨问多了,她竟然能详细回答一点,像地狱的分类这样。 明明她没有阅读过这方面的书籍。 回到现在,童磨牵起少女的手,玩捏着对方的手指,从指尖捏到掌心,最终停留在五指交握上。 十指连心,这是非常亲昵的姿势,可两人之间却没有一点旖旎之情。 童磨甜腻耳语:“金鱼姬觉得,我应该去哪个地狱呢?” 认真思考了一番,金鱼姬昂起头,撞进流光溢彩的极光中回答:“童磨的话,应该可以去天国吧。” 第10章 江户 童磨又笑了,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手上力道大得仿佛要把金鱼姬揉进怀中。 金鱼姬放弃抵抗,任由对方在她颈窝蹭来蹭去,不明白自己哪里戳到童磨的笑点了。 金鱼姬觉得自己的想法没什么问题,没有恶行一直在积善之人是能够前往天国的。 她觉得自己被童磨救下来极乐教当圣女前,一定研究这方面传说或民俗的。 后来的日子里,她借着地位的优势从信徒那收到了不少相关的书籍。 有的信徒浑水摸鱼想在金鱼姬眼前混个眼熟的,也有真的把家中藏书捐给教会的。 那些古旧的书籍翻着翻着,金鱼姬觉得自己印象中的地狱与书上写的有所不同。 地狱应当更加复杂,而高天原……唔,这个她好像不清楚,没有什么印象。 金鱼姬在书卷中放下了记录的笔,这个时候一旁的侍女幸子走过来替她重新倒了一杯热茶。 “圣女大人很喜欢教主大人吧。”侍女忽然来了一句。 金鱼姬手一顿,托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她眉眼一弯:“我是很喜欢教主哦。” 幸子听后也笑了,她说:“教主大人也很喜欢您。” 这是教会里的人有目共睹的,毕竟童磨把金鱼姬宠上了天,近期更是变本加厉。 在侍女幸子看来,两人相处的模式早就超过了喜欢的那条界,她不止一次听到其他侍女议论两名大人之间的关系了。 她们说圣女大人比她先辈幸运好多,也说没有想到原来教主大人喜欢这样的女孩子。 “难怪,原来教主大人他……” 人的八卦之心起了便遏制不住,幸子瞧着四下无人,打听自家的圣女大人与教主大人发展到哪一步了。 谁料这问题问出了口,她家圣女大人竟目露疑色:“发展到哪一步……是什么意思啊?” “就是!就是您跟教主大人他!”幸子凑过去附在金鱼姬耳边说了几句,金鱼姬还是一头雾水。 红发圣女犹豫地问:“抱?童……教主他不是经常给人拥抱的吗?” 惊叹于二人的关系还停留在简单的肌肤相触,幸子忍不住说:“您们上次不还是?” 幸子指的是她上次见到的那一幕,圣女大人被教主大人圈在怀中,只差没有亲上了。 “你指……五天前的那次?”金鱼姬摇头,“童磨他那天只是累了非要赖在我身上休息。” 什么男欢女爱,金鱼姬不大清楚。 她是真的不懂,八卦的侍女多问了几句,金鱼姬便把自己在这方面知识的空白暴露出来。 “什么!还有信徒对您做过那种事情吗!” 听说小坂部修有做出过逾矩的轻薄行径的侍女非常愤怒,甚至想去教主那里告一状,金鱼姬伸手把人拦了下来。 这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人犯过的错自然会在死后得到清算。 金鱼姬似懂非懂地说:“原来,登上极乐是这个意思吗?我以为是要前往极乐世界的意思,因为童磨经常跟信徒说……” 幸子反驳道:“圣女大人,那不一样!” 这哪能一样,教主大人所说的极乐是救赎是永生,而那种信徒的浪荡之词……果然回头要跟教主大人汇报一下。 “圣女大人,教主大人与其他人是不一样的!”幸子语重心长,开始给金鱼姬讲童磨对她有多么看重,“您比前一任圣女大人要幸运太多了。” 很少有人在金鱼姬面前具体说前任圣女的事,也是幸子在金鱼姬身边待了快半年待久了,她才提起的。 幸子悄悄朝周围看了看,确认没有人后才小声地说:“前任圣女大人和您完全不一样,她一直想到外面去。”那一位想到外面去,最后的结果便是失踪了。 有人说前任圣女成功跑出去了,也有人说前任圣女被鬼吃掉丧了性命,众说纷纭。 而金鱼姬呢,幸子觉得圣女大人非常安生,没有表露过一丝对外界的渴望。 她猜想可能正是这份乖巧被童磨看中,外加圣女大人独特的能力让她成为了历任圣女中最受宠的一位。 “圣女大人您不想出教会看看吗?”幸子好奇地问。 再过十多天,圣女大人就在教会上任满半年了。 金鱼姬被问得一愣:“外出?有机会的话,我会问问童磨的。” 离开教会的生活她还真没有想过,而且她一个圣女还能去干什么呢? 金鱼姬思来想去不知道自己有什么特长,觉得还是待在万世极乐教好。 她说是找机会问问童磨,结果接下来半个月中金鱼姬都没有见过人,问了信徒,信徒讲教主大人外出云游,教会暂且交给圣女大人管理。 “云游是……?” “指教主大人漫游四方,归期不定。” 说白了就是发展信徒去了,名义上而言。 金鱼姬听着新名词解释点点头。 既然教会交给了她,金鱼姬便打算好好管理一番。 万世极乐教的教主随口一提,圣女却是当了真,金鱼姬让信徒把教会的账册都翻出来,她接见信徒之余便在研究教会的状况。 “这也太……敷衍了吧。” 账册记录得非常草率,金鱼姬瞥了没两眼就给扔到一边,然后她领着打下手的信徒把极乐教的库存清点了一遍。 圣女大人是这么说的:“这是为了教会做贡献,是善行,是为了前往极乐世界做准备。” 红发少女神情圣洁,信徒们纷纷信了,拿出了全部精力去执行。 这不理不知道,把贡品分门别类整理完后金鱼姬才发现,万世极乐教拥有的财富比她想象中可怕太多了。 平日看着信徒贡献香火,一点点累积下来,积攒多年后也是很大一笔钱。 金鱼姬拿笔一点点记录,她发现自己在做这个工作时非常上手,比接见信徒还要自然。 她手中的笔尖在纸上一顿,留下个浓重的墨点。 “有人求见?但不是信徒?” 金鱼姬今天早早地结束了与信徒的见面,正在琢磨如何钱生钱这个问题时,信徒送来了计划外的消息。 万世极乐教的教会门口来了一个自称是鬼杀队剑士的高个少年,他说教会有鬼的气息,务必让他帮忙检查一下! 幸子凑近了补充道:“是武士的打扮,也不好赶,圣女大人您看……?” 金鱼姬把面前的本子一合,站起身说:“我去看一看吧,帮我把帽子拿过来。” 身为极乐教的圣女,在外人面前也是保持应有的仪态的。 于教会门口等候的黄红发的精神小伙目光不断往教会里眺望,他在途径此处时发觉这里有微弱的鬼的气息,再联系流传已久的女性失踪传闻,小伙认为自己有必要过来查看一下。 他等了好久,终于是被允许进入。 被领进沿着路走了没两步,他便见到了顾盼生辉的华服少女,一个晃神屏住了呼吸——好美。 之后鬼杀队的剑士还是从领路人的行礼中得知了少女的身份。 ——是这个教会的圣女。 精神的小伙眨眨眼,双目炯炯有神,发出了高声的问好:“圣女你好!” 金鱼姬眉头一皱,她差点想伸手去捂耳朵,仍是保持住仪态答道:“你好。” 会客的地方是上次与紫衣剑士见面的那间房间,金鱼姬请人给鬼杀队的小伙上了茶,金红发的剑士乐呵呵地称赞茶好喝。 “这是宫崎那出产的新茶。” “哦哦哦!虽然不是很懂但好喝!” 形似猫头鹰的小伙一口干了茶水,那粗糙的喝茶方式让金鱼姬只想摇头,他双手至于膝盖之上,直截了当地切入正题。 “我叫炼狱幸寿郎!是鬼杀队的剑士,今日前来有个不情之请!” 名为炼狱幸寿郎的小伙简洁明了地表达了他的来意,他说这个教会有鬼的气息,如果可以的话请让他检查一番。 金鱼姬沉默片刻,她缓缓开口:“请问……什么是鬼呢?” 她是有在信徒的烦恼中听他们提到过鬼,只以为是对山林野兽或者妖怪奇谈的误称,可现在一听,这似乎是某种独有的称呼。 鬼杀队的剑士热情解说,并把鬼的习性、弱点和危险程度都说了一通。 金鱼姬敛眉:“是很危险……教会里真的有鬼吗?” 精神小伙立刻回答:“不一定!但可能有鬼在这停留过!” “行吧。”金鱼姬点点头,为了安全起见,她决定亲自去陪这位剑士去教会里走一圈。 信徒们对非信徒的进入都有些反感,可此刻圣女大人说了算,教会里的侍女与侍从也只是远远地看着。 “这要是教主大人在……” “她也就是仗着教主大人不在才……” “圣女大人也没做什么吧?就是把仓库清点了一遍?” “呵,谁知道她有没有偷偷拿掉点什么,教主大人东西这么多,谁知道呢……” “嘘不要说了,人要走过来了。” 金鱼姬陪着人在教会可以进入的地方转了一圈,精神小伙认真分辨鬼的踪迹,最后二人是在她居住的院落前停了下来。 炼狱幸寿郎说:“这里气息最浓,可鬼好像已经离开了……打扰了!但能请您告知我,之前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吗!” 金鱼姬本想回答没什么的,教会日常琐事哪里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然而她转念一想,是有发生过异样的。 “一个多月前,有人在这院子里发现了变异老鼠……应该是鬼吧,碰巧信徒中有回剑术的人帮忙解决掉了。” 金鱼姬说的半真半假,她朝鬼杀队的猫头鹰小伙笑笑:“真是麻烦你专门走一趟了。” “唔!无妨!大家的安全最重要!” 鬼杀队的小伙再三确认万世极乐教中没有鬼,叮嘱了一番鬼如何可怖并防范后后,他准备离开了。 这个时候,一路只是陪同的圣女喊住了他。 金鱼姬笑意盈盈,就像面对常人一般向他发出了邀请:“你要加入万世极乐教吗?” 第11章 江户 “要加入万世极乐教吗?”金鱼姬将碎发撩至耳后,习惯性地发出邀请。 万世极乐教现在大概有五百左右的信徒,大部分都是近来发展起来的。 金鱼姬笑靥如花,她向鬼杀队的剑士宣传万世极乐教如何,是个很好的教会,如果没有什么信仰寄托的话,可以考虑一下他们教会。 “我们会帮人寻找幸福的。” 鬼杀队小伙认真地听完了金鱼姬的介绍并大声婉拒:“非常感谢但我不信教!”说着一鞠躬行了一礼。 金鱼姬温婉地笑着,她也没有强留这名剑士的意思,让侍从把鬼杀队的剑士送出教会后,惋惜地对身边的幸子说:“听说他们鬼杀队好多人,如果能发展起来该多好。” 幸子听了连夸圣女大人是为了教会着想,那剑士不领情是他的损失。 金鱼姬眉眼弯弯:“本来是想在教主回来前多发展一些信徒的,可惜了。” 之后金鱼姬又向幸子询问鬼杀队具体是个什么样的组织,然而幸子回答不上来,说了个大概也讲不清楚,最后还是教会里另一个信徒告诉了她。 鬼杀队是一个未经政府许可但存在了很久的古老组织,在民间的口碑尚可,都是一群会用刀的剑士。 金鱼姬歪了歪头:“所以说……你们向我倾诉抱怨的鬼……真实存在?” 信徒里面哭喊开了,好几个说自己家破人亡就是因为鬼。 有人说鬼青面獠牙、三头六臂,也有人说过貌若天仙,把人的魂勾走了,再把人给吃掉。 听了半天,鬼在金鱼姬印象里变得鲜明,总得来说吃人这一点是不变的。 “那为什么要吃人呢?”金鱼姬又问。 这个问题没有人能回答,可能鬼生来便是与人对立的一方吧。 金鱼姬一个个信徒安抚过去,信徒们马上开始念极乐教的好,再歌颂一番圣女大人和教主大人的伟大。 长得跟猫头鹰的鬼杀队小伙只是个头,接下来万世极乐教周围又出现了几次鬼杀队剑士追踪鬼的情况,这还是信徒跟金鱼姬说的,他们多半都被指了想要前进的道路。 “哎,我们教会怎么可能有鬼呢?”金鱼姬侧卧在软塌之上摇了摇头,“万世极乐教,是可以给信徒带来幸福的教会。” 随着鬼杀队的行踪逐渐南移,教会附近没了猎鬼人的影子后,云游了半月有余的教主突然回归,带了大量的伴手礼不说,还领回两女娃娃。 半大的孩子就这么揪着童磨的裤腿,揪着揪着,快把童磨的裤脚给拽下来了。 “呀,我回来了哟~”白橡发的男人笑眯眯的,提了个油纸包着的点心塞到迎接他的金鱼姬怀里,“来来来,这是我捡的孩子。” 极乐教的教主捡人回来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金鱼姬瞅着那脏兮兮的两女孩,挥手让侍女带她们下去洗漱一下,再给他们安排一下住所。 她抱着几本账册,主动递给童磨让他边走边看,一面指挥其他信徒帮忙把教主带回来的东西登记一下,然后分门别类放到仓库去。 “风尘仆仆”的教主噘着嘴晃了晃手中的本子问:“这是什么?”他离开前……不记得有这个东西啊? 金鱼姬边清点伴手礼边回答:“是教会的账册,你不在的日子我把仓库和钱都点了一遍,贡品我大致分了个类,钱的话写了几个使用计划你看一看。” 童磨听得一头雾水,等他反应过来后语气中充满了惊讶:“这都是金鱼姬你写的?” 金鱼姬颔首:“稍微写了一点……不是很专业吧,童磨你随便看看。” 金鱼姬那时候脑子转的比手快,写着写着就写了好几页。 童磨是看不懂的,也没必要看懂,以往把这事交给信徒后,自然是有人打理。 他翻了几下,漫不经心地把本子合上,直接就夸金鱼姬做得好。 “那金鱼姬对那两个孩子有什么想法吗~” 孩子?被带走的那两个女孩子吗? 金鱼姬思考了一番:“按照常规来说她们会被培养成信徒或者侍女。” 教会里的其他位置……也就只有教主和圣女比较特别了,如果把那两个女孩子作为下代圣女培养的话……也没问题吧?这就看童磨是怎么想的了。 金鱼姬心平气和:“如果有什么特殊的安排,你直接跟信徒讲便是了。” 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童磨无趣地摆摆手。 金鱼姬与童磨行了半道,忽然侧过头,把童磨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犹豫地问:“童磨……你是不是胖了?” 她也说不上来哪里不对,是胳膊上的肉松了?还是肚子上的腹肌不结实了……? 云游的途中吃得太好了?是有这个可能性的。 金鱼姬踟蹰要不要上手去摸,谁知道被她点明发胖的童磨反应比她快。 高大的男人突然幼稚起来,挥扇洒出一片冰晶,几个冰人偶绕着金鱼姬开始转圈。 被困住的金鱼姬为难道:“咦童磨,这样我没法走了。” 小人忽然变了动作,扯着金鱼姬的衣角开始往前走,并发出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有点像在说话,又像在笑,听不到具体。 童磨毫不在意地摆摆手,含笑与金鱼姬分别:“晚安哟,送你几个结晶之御子~” 极乐教的教主回教会是在黄昏日落之后,等教会彻底把他带回来的东西放好已是入睡时分了。 金鱼姬还是有点困扰,因为她和童磨分开后,那几个冰雕小人仍然跟着她。 “喂……你们还打算看我睡觉吗?” 从被褥中撑起身子,长发滑落到地上,金鱼姬抬眸看着眼前一字排开端坐的几个小人,呼出一口气。 “还没到天最热的时候呢,不用给我打冷气啦。” 小人没有动静,其中一个歪头一笑。 很可爱,像童磨无辜笑时一般可爱,但有些偏冷了。 金鱼姬无奈起身把五个冰人偶给赶到了门外,至于第二天早上的侍女看到她门口有一大滩水迹,那就和她无关了。 * 童磨回来后过了几日,金鱼姬遇见鬼杀队的事还是被他知道了。 在听说金鱼姬试图向鬼杀队传教时,这位极乐教的教主瞪圆了眼睛,显得不可置信且乐不可支。 那可是与鬼对立的猎鬼人所在的组织诶! 这是一件很有趣的事,要是鬼杀队的人信了极乐教,那就更有趣了。 这个想法只是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他与鬼杀队对立,想也知道这件事可能性微乎其微。 反倒是从信徒那听到什么的童磨有了其他的打算——他开始尝试把金鱼姬往外拐。 童磨才回教会待了没几天,听到这个邀请时金鱼姬摇摇头。 “一起出去?可童磨,教会总得有人管事来接见信徒吧?”她婉拒了童磨的邀请。 童磨耐着性子又说了几回,最后他干脆铁扇一合,趁着夜色强行把自家圣女从院墙那偷渡出去。 他做些什么,哪里需要什么理由,兴致来了即可。 金鱼姬是被人从睡梦中抱走的。 起初她挣扎过,但在感受到熟悉的气息后便停下不动,仍由那人把自己腾空带起。 等动静消失后,双脚着地的金鱼姬闷在被子里思考人生,末了困倦地从被子的缝隙中伸出头。 少女睡眼朦胧:“唔,童磨……教会……?” 她打了个呵欠,泪水从眼角滑下。 七彩虹眸的男人在月光下圣洁万分,他用笑容哄得金鱼姬把教会抛在脑后。 童磨是彻底带金鱼姬溜了出来,用他的话来说,他有给信徒留纸条,没有事的。 金鱼姬:这不是有没有事的关系吧…… 金鱼姬难以想象教会明早会有多么混乱,她目前也只能在童磨的安排下被塞了套衣服。 浅色碎花浴衣外搭配着金鱼刺绣的带扬被花瓣带扣系在腰间,纱料在腰后挽了一朵白红的蝴蝶结,远看就像只金鱼。 金鱼姬提起指尖缠着的手袋,转个圈拉拉垂下的袖摆。 “浴衣?”金鱼姬困惑,“为什么要换这个?” 童磨披上了一件绣着莲花的羽织,全靠着他那张脸才把过于华丽的衣服撑住。 他扬扬扇子说:“松川明日有一场祭典,金鱼姬你不是一直没出过教会吗?陪我一起去看看呗~” 要说其他理由的话,松川稍远一点,便是吉原花街了。 第12章 江户 天亮的时分,金鱼姬被童磨拉着在室内补觉。 这个男人在天亮之前义正言辞地说晚上为了带金鱼姬出来耗费了大量的精力,所以他现在有些乏了。 偏偏童磨那张脸无辜极了,丝毫没有自己在扯谎的自觉。 金鱼姬明知道自家教主只是随口找了个借口,她没有戳穿,跟着童磨找了人家借宿。 童磨凭着那张楚楚可怜的脸,成功让平凡人家的阿婆放他进去,并给两人安排了房间。 年迈的婆婆慈祥地问:“只有一间闲置的房间了,你们二位……”应该没问题吧? 高大的俊美男人带着个娇小可爱的少女,阿婆虽奇怪两人的关系却没有多嘴问,这年头私奔的情侣不少,女孩子也在适婚年龄。 童磨摇着扇子笑着说没关系。 等进了房间后,童磨说自己想歇息了,让金鱼姬帮忙把帘子拉上,再提供一下膝枕。 金鱼姬依言拉上了帘子,她转头去看白橡发的男人:“童磨……你在外面都学了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算了,童磨你不在意。” 童磨扬着笑脸反问:“这个词是侍女教你的?诶,金鱼姬起身你也不在意的吧。” 童磨是不在意,她也没有太深的感触,,甚至在侍女跟她提了男欢女爱之后她在这方面依旧反应缺缺。 极乐教的教主与圣女在情感这块都异于常人。 红发少女在榻榻米上跪坐下来,碧眸俏兮兮地看着人,她拍拍膝盖,让对方躺过来。 明明享受到了自己想要的待遇,童磨却没有一点成就感,因为金鱼姬实在是太听话了。 听话过头便少了几分趣味,好在金鱼姬还有其他特别的地方。 童磨其实不困,真正困的是金鱼姬,走了大半夜的她最终是维持着坐姿倚着墙壁打起了瞌睡。 而那个说要休息的教主把玩着少女垂下来的秀发,玩得不亦乐乎,经过一段日子的练习,童磨的编发技术不说有多精湛,至少是不会打出死结了。 时间匆匆从指缝间流走,光线随着太阳西沉下落一点点暗了下去。 中途借宿人家的阿婆有过来问二人要不要吃点什么,在拉开门后见到了亲密的一幕,了然地放轻脚步放下盘子退了出去。 就在童磨把金鱼姬的发辫解开,拿起白色的发尾去挠少女的脖颈时,她总算是醒来了。 金鱼姬睫毛轻颤,悠悠转醒。 先是觉得脖子好酸,只是稍稍转动颈部仿佛都能听到咯哒咯哒的声响。 其次是膝盖好沉,当她伸手摸到一个脑袋后她才想起来,之前她因为童磨的小狗眼,给对方提供了膝枕。 金鱼姬声音沙哑地说:“起来了啦,天快黑了吧?我好像睡了很久……” “你要去逛祭典的吧?” 童磨在金鱼姬的推搡下坐了起来,他注视着自家圣女揉揉脸清醒后开始给他折腾头发。 “这无所谓的吧~头发什么的。”童磨眨眨眼,不理解为什么金鱼姬盯着他头顶直看,“眼睛也没有关系的哦~” 不,很麻烦的。 金鱼姬叹气。 以万世极乐教在这附近的名气,童磨这张脸不说多出众,显眼是一定的,头上如泼血般的纹路还能用帽子遮一遮,七彩的眼睛却没了遮掩的办法。 金鱼姬问老婆婆借了圆帽子替代华冠去遮住童磨头顶的红色,能盘的长发她都给童磨塞进了帽子里,剩下一小半只能披在背上。 也算是做了遮掩。 “眼睛……”金鱼姬一低头对上了满含笑意的虹眸,她盯着童磨貌若天神的脸看了会,然后放弃了,“晚上应该看不清吧,童磨你低调一点便是。” 童磨亲昵拖长音应了声好。 逛祭典名义上是为了带金鱼姬出来,实际上是童磨的个人兴趣。 松川的祭典准备从下午就开始了,今天又是个多云的阴天,太阳就没怎么露面,镇上的人很快在凉风中把祭典所需要的街道布置完毕。 这的确是金鱼姬第一次到教会外面,她嘴上说着不在意,当祭典的灯火亮起来后,她的眼睛也闪亮亮的。 少女一头长长的红发被她盘到脑后用漂亮的发饰固定住,光洁的脖颈露了出来。 那是一朵别致的手作花卉,是借宿的婆婆听了他们的目的地主动提供的,她说漂亮的女孩子就要配漂亮的发饰。 祭典开始后,金鱼姬立马兴奋起来,碧眸亮晶晶地看向摆出来的摊位。 “那个!那是什么呀!”金鱼姬拽了拽童磨的衣袖。 少女的力道不小,高大的男性被她拽得往前走了两步。 金鱼姬新奇,童磨爱玩,两个人一拍即合,很快融入了祭典的氛围中。 祭典上有吃有玩,最吸引人的还是当属祭典的氛围,那是热闹且喜庆的,极乐教虽然也人数众多,但规矩也严,侍女鲜少跟金鱼姬嬉戏。 她们尊敬还来不及,即便是贴身侍女幸子也与金鱼姬保持了一段距离。 “童磨,你带钱了吗?”金鱼姬走了几个摊子后被勾起了兴致,她停在了一个祭典常见的游乐项目前,指了指,“我想试试这个。” 童磨凑过去一看,哦豁,这不是捞金鱼吗? “金鱼姬捞金鱼。”童磨眯着眼念了一遍,从内兜拿出钱递交到金鱼姬手中,“带了哦~出来玩怎么能不带钱呢~” 事实上童磨出门从不带钱,这次不过是因为身边带了个不是鬼的金鱼姬。 金鱼姬接过钱后立马问摊主要了个小鱼网兜,鱼网网金鱼非常容易,试了几次后,金鱼姬成功地给自己网了一只金鱼上来。 “童磨你看!”金鱼姬得意地捧着装着鱼的小碗,向童磨展示。 浅色小碗中有一尾通体红色的鱼在里面晃着鱼鳍游泳。 童磨瞥了几眼,觉得不像。 如果是红白的配色就对了,那样和少女才配。 童磨直白地把自己的想法表达出来,而金鱼姬看了看碗中的鱼,又看了看摊主跟前的一池子金鱼,并没有要换一条的意思。 什么叫跟她像,她只不过是发色凑巧是红白渐变罢了。 嘟着嘴的少女跟摊主要了方便手提的网,把捉到的金鱼提着手中。 “回去找幸子准备个鱼缸或者盆,可以把金鱼养起来。” “嗯嗯,金鱼姬想做什么都可以哟~” 童磨语气轻柔,笑意浅浅。 玩了会,金鱼姬又去买了吃的,她还给童磨买了一份,也不管虹眸的男人吃不吃,硬是塞到了他的手上。 童磨瞧着手中被鲜艳透亮糖衣包裹着的丸子,也不知这是什么新奇的做法,就因为漂亮的样式销路不错,尽管尝起来味道微妙。 金鱼姬攥着竹签,又看到了其他看起来可口的小吃,她让童磨在外面等一会,自己去买两个鲷鱼烧就回来。 男人晃晃扇子说好,他目送金鱼姬挤进人群。 松川的祭典热热闹闹,仅几个镇子之隔的吉原花街也是金迷纸醉。 极乐教的教主如同嚼蜡般将手中的点心吞吃入腹,他摸摸自己平坦的小腹,觉得是时候去找些别的东西吃了。 * 他们走散了。 咬着三色丸子的金鱼姬四下张望,没有在人群中看到身高醒目到一眼能够发现的极乐教教主。 提在手中装着金鱼的小碗一晃一晃,金鱼姬喊了两声童磨的名字也没有回应。 他们是什么时候走散的? 金鱼姬也不清楚,只知道她就是等一个鲷鱼烧的功夫,扭过头从人群中钻出来后,便找不到童磨了。 她把网着的小碗提提好,开始被人群簇拥着往能够欣赏烟花的地方走。 金鱼姬仍在寻觅童磨的身影,在人流中逆行的少女跌跌撞撞,一个不小心她就被人挤到了一边,与站在井边的人碰撞在一起。 “抱歉。”金鱼姬扶着柱子稳住身子,“请问你有没有看到——” 下意识询问童磨的下落,金鱼姬抬眸的瞬间看到了一片蔚蓝的星空,愣神细看才看出那是对方的清冷蓝眸。 金鱼姬后退了一步,看到了黑发少年的全貌,也看到了站在他身边穿着碎花和服、头戴天冠的女孩。 有点……奇怪的感觉。 金鱼姬收回视线,继续问少年:“是哥哥带着妹妹出来玩的吗?那个,我向你们打听一下。” 少年古井无波听到妹妹一词后有了波动,他看向了他边上的女孩,女孩的神情也有些惊讶。 “你们有没有看到一个这么高,头戴圆帽子,眼睛是七彩的,唔……身上披着一件纹着莲花的羽织?”金鱼姬踮起脚比划。 “兄妹俩”没有立刻回答,那个坐在井口的女孩从上面跳下来,这时金鱼姬才注意到女孩没穿鞋。 没来得及提醒女孩当心着凉,金鱼姬即刻被女孩近了身,女孩昂起脑袋去看她。 “你……看得见我啊?” 什么意思? 金鱼姬视线闪烁,借着清亮的月光以及天空乍起炸开的烟花,她瞥到了女孩领口露出来的数个文字。 不但颈部有,腕部腿部都是的……这是什么啊? 金鱼姬手一松,装着金鱼的小碗嘭的一声砸落在地,水漫过鱼网流到外面,失去了栖身之所的金鱼在湿润的土地上无助地扑腾。 丸子串也滚到了地上,沾了一地的砂石泥土。 黑发女孩睁圆了双目盯着她,她身上的字唤起了金鱼姬沉睡的记忆。 她,好像见过这样的文字……是在哪里呢? 脑子犹如要炸裂一般疼痛,各种声音嗡嗡作响交织在一起,这逼得金鱼姬捂住耳朵原地蹲下。 但没有用,那些声响和痛苦依旧存在,低沉的女声一边又一边呼唤她的名字。 她看见了漫天遍野的彼岸花,摇曳飘荡的花海忽然整个被掀起露出了底下残花败柳、残肢枯骨,再往后是浑浊的河水淹没了一切。 “喂,喂你还好吗?你看得见绯?”少年俯下身子按住金鱼姬的肩摇晃两下,“你是亡灵?不对……你不是夹缝的居民啊?” 金鱼姬听不清少年在说些什么,她被烦扰了,伸手一把攥住了少年的手腕。 “我……是谁?” 第13章 江户 “我……是谁?” 我怎么知道你是谁啊!! 黑发少年面目狰狞,他觉得自己的手腕快要被攥得断掉了,偏偏这红发女孩的手劲很大,他完全挣脱不开。 不是,现在女孩子的力道都这么吓人的吗? 他颤抖着声音劝:“我们先坐一会,坐一会缓一缓怎么样?” 额头冒着冷汗,黑发少年努力安抚金鱼姬的情绪,他一点点让金鱼姬冷静下来,把她带到井口边坐下。 惹出这一切动静的黑发女孩无辜地把手背在身后,躲到少年背后,并好奇地从少年背后探出脑袋。 “夜斗,她看得见我。” 被称为夜斗的少年还在努力解放自己手腕:“我知道她看得见你!可她为什么反应这么大?” 以往也不是没碰到过能看见彼岸的人,他们大多感官敏锐,但反应剧烈如红发少女的还是头一次。 她是与彼岸有所纠葛之人吗? 黑发少年感到困惑。 在终于把胳膊解放出来后,少年看到了自己手腕红到发紫,惊叹于红发少女的怪力。 太疼了,还好他是神恢复得快。 金鱼姬揪着胸口的衣物布料急速喘气,发出轰鸣的大脑也在持续阵痛后停了下来,那些纷扰的画面消失一空,仿佛从没有出现过。 …… 她都看到了什么? “抱歉。”金鱼姬松开手,知道是自己给他人带来了麻烦,她道歉,“我不知道为什么……刚刚忽然头很痛。” 金鱼姬平静后扭头去看给她造成影响的女孩,梳着妹妹头的女孩微微一笑,状若无辜,双目纯洁如稚子。 金鱼姬直接问:“她不是人类吗?” 夜斗沉默片刻反驳:“不,她只是在跟你开玩笑,她身上那些字是写着玩的,小孩子嘛,玩性很大的——” “不对。”金鱼姬打断了夜斗的话,“你们两个给我的感觉有些奇怪……人类的话……” 其实金鱼姬也非常迷茫,她这种灵感突如其来,就像她当初在童磨和继国先生身上察觉到违和感一样,转瞬即逝。 金鱼姬继续自言自语:“我知道世上有鬼有妖怪,那这个女孩子是?” 当然不是鬼也不是妖怪,具体是什么夜斗不能说,他可不能平白无故把此岸的人给带偏了。 人呢,还是乖乖带在此岸好,彼岸那里太危险了。 夜斗打着哈哈应付金鱼姬的疑惑,他说是金鱼姬逛祭典太累了所以产生幻觉了,他俩肯定都是人类,没有其他的可能性。 “可是……” “没有可是!你不是还要找人的吗?是要找白橡发色、七彩虹眸的男人?”夜斗重复着金鱼姬口中男人的特征,他越念越觉得耳熟,“……你找万世极乐教的教主干什么?” 等等,这么一看这姑娘的外貌也有些熟悉。 常人都是些黑发黑眼,发色眸色奇异之人便引人瞩目。 夜斗在吉原附近待了一阵子了,多少有些耳闻万世极乐教的名声,那是一个古怪的教会,但那里没有妖他也就没去过。 教会比较出名的就是白橡发虹眸的教主以及红发碧眸的圣女,前者以慈悲渡人出名,后者以奇特能力被人熟知。 夜斗不禁好奇,真的会有这种神奇的能力吗?那么他的亲近之人会是……?会是他父亲吗? 还没等夜斗继续发问,待在井边的三人被旁人找到。 那人一来就盯准了三人中唯一的男性,他虽疑惑红发少女是谁,气质特殊的少女被认为是夜斗神身边新的神器,来者一个土下座低下了头。 “请夜斗……把我们一族……全部杀光。” ……啊 ???等一下!她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话题吗? 红发少女一声惊呼,她谨慎地从井边站了起来,往边上走了几步与三人拉开距离。 金鱼姬犹豫地开口:“如果有什么烦恼……可以去万世极乐教倾述,我会替你们解惑的。” “杀生之事还是……?” 金鱼姬觉得自己的祭典体验极差。 她不过是被童磨带了出来,起初还玩得开心,可之后她便丢了童磨,连最后的烟火大会都没能跟童磨一起欣赏。 然后找不到人不说还因为黑发女孩一句话头晕目眩犯了恶心,现在还要面对灭门惨案的前兆? 金鱼姬沉默不语,而她面前的黑发少年前看后看,最后无力地扶住了额头。 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这里显然不是他与别人家的神器谈话的地方。 “就,今天的事情你千万不要说出去当没有发生过!麻烦不会找上你的!” 夜斗语速飞快,他拉起地上那人的领口飞奔离开,剩下那黑发女孩慢慢悠悠地跟了上去,跑了几步还回过头与金鱼姬挥挥手。 人走了? 金鱼姬不明所以地扶住边上的栏杆,她准备好的教会宣传语还没说出来。 黑发少年离开的速度极快,他跑走的那条路上没了人影,大部分参加祭典的人也跑去看了烟花,现在还没有返回,街上的行人只是小猫三两只。 她似乎是听到了一场灭门残案的前奏。 那少年人好像是叫夜斗,女孩子不清楚,也不知道是不是附近村子的人。 金鱼姬倒不认为自己听错了,稍稍留了个心眼,把少年的相貌和名字都记下了,等回教会了找人去查一查。 如果能阻止一场悲剧的话,这是善行吧。 地上打翻的碗和掉落的丸子竹签证明她见到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少女草草收拢思绪,准备接着去寻找不知跑去哪里的教主。 “童磨?童磨——” “请问你有看到这么高,穿着外套上印有莲花的男人吗?” 金鱼姬找着找着就走出了松川的范围,这时候已经夜深了,路边草丛中皆是些虫鸣声。 童磨好像不在祭典上了,也不在看烟火的地方。 伴随着时间推移,那些摆出来的摊位也都收摊了,即使这附近不怎么受鬼侵扰,夜晚长时间在外停留仍旧是不好的。 金鱼姬就被好几名长者提醒早点回去,她随意应答几声,接着向前走。 理论上她不应该再往前去了,可有人跟她讲,看到了身姿高大的人还穿着娘里娘气的莲花羽织往吉原走了。 吉原,换个说法就是妓院聚集之地。 即便没有去过,金鱼姬也觉得那里不是她这种女孩子应该去的地方。 但童磨朝那里去了。 金鱼姬回忆了一下侍女讲述的男女之情,总觉得松川的祭典只是个借口,童磨的真正目的是…… 哎真是的,那为什么要拿她当借口? 金鱼姬困扰地歪过头。 以童磨在教会的地位,去干什么也不会有人说吧? 金鱼姬折回松川,趁着还有人留在外的时候去借了能遮脸的斗笠和长外套,准备去混入吉原。 得赶紧找到童磨回教会,还有那个少年的问题。 女性进入花街肯定是不合规的,金鱼姬不是游女不是嫖客,她是个外来人。 花街如同金鱼姬所设想得那般灯火通明、热热闹闹,行人往来如织,他们或议论漂亮的游女,或高谈今夜即将举办的花魁游街。 金鱼姬尽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她的身高着实有些矮了,身材还娇小,是天然劣势,如若不是挡严实了,可能女性的身份很快就得被发觉。 “听说了吗,街角店附近一个小妓院里有下级游女出逃与人殉情去了。” “那摔死在粪坑里的?我听说时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那游女好像叫大判?奇怪的名字。” “不说无趣的事了,葵霞屋的花魁游街是不是快开始了?赶紧过去吧!” 说着,大部分客人都涌向了同一个方向不多时,吉原花街的路上变得空荡荡的,不剩几个人。 金鱼姬抬头去看天上悬挂着的明月,月亮停留的位置证明现在是吉原最热闹的时分,她此刻却恍若走入了另一个世界一般,冷冷清清。 茶屋跟前没有客人,也没人在门前揽客,格子中只有几名朝过路人抛媚眼的妓..女。 花魁原来有这么大的魅力? 金鱼姬有些好奇,但现在找到童磨比较重要。 “人呢,都去看花魁了,这里的美人就便宜我了。” 男人猥琐地朝格子中的妓..女招招手,双方看对眼后他便进了店,准备一掷千金。 爱欲、金钱、色意、权势,从未见过的场景在金鱼姬眼前一一展开。 这就是……外面的世界? 她立刻扣住遮住脸的布,匆匆别过妓..女轻佻的视线,目不斜视地往前走。 可接下来她该去哪里找? 红发少女把自己整个人藏于斗笠之下,她快步走了一段路,走过某一条小路时,忽然嗅到了刺鼻的气味。 好像是血? 为什么吉原会有这么重的血腥味? 金鱼姬不明所以地转过身,折进了这条小路。 * 童磨愉快地在吉原寻到了样貌合适的美食,那妓..女以为自己要与心仪的客人登上极乐,童磨也是这么同她说的,却不想下一秒就被扭断了脖子,成了鬼口中的食物。 童磨本来也是在店里吃的好好的,结果听到外面传来了不小的声响,这人都去看花魁游街了,怎么还有争执? 手中捧着个脑袋,童磨从靠河岸的那侧窗户探出了脑袋。 底下河岸边的路中央挖了个坑,坑里着了火,从凄惨的叫声来看,被烧的是个女孩子。 女孩子被烧未免也太可惜了,给他吃了多好。 童磨瞧着瞧着,底下出现了新的进展,他也被后续发展勾起了兴趣,打算下楼去瞧一瞧。 人类的命运多舛,是可悲且无望的,而他存在的意义就是给他们带来幸福。 “哎呀,这是怎么啦,真可怜呢。” 七彩虹眸眼睛中刻有数字的男人这么说着,可他没有丝毫怜悯的情绪。 像是兴趣使然,就像他当初钦点金鱼姬当圣女那样,他朝着倒伏在地上的兄妹二人,施舍般给出了自己的血。 “如果你们能被那位大人选中的话……” 一场即兴的由人转化为鬼的仪式正在举行,童磨把自己的血送出去些许,就在他静观变化之时,察觉到什么的上弦鬼忽然把手中的尸体、头颅扔进了远处的火坑中。 从他的身后传出一声轻轻的呼唤:“童磨?” 金鱼姬循着血的味道和焦味一路找了过来,原打算碰碰运气,没想到真的找到了人。 她先是看到了童磨,走近了就看到了童磨面前的惨状。 焦黑的人形被一人抱在怀中,两人都倒趴在那里,少年背后脖子处被人砍了一刀流了很多血,眼看着就命不久矣,也救不活了。 “太……太可怜了。” 金鱼姬即刻进入了悲悯的情绪中,进入了万世极乐教圣女的角色中。 她捂住嘴,走到童磨身边,进一步越过童磨走到二人跟前,怜爱地蹲下身子,想要合上少年“死不瞑目”的双眸。 “请安息吧。” “神会保佑你们的。” 金鱼姬的手置于“少年”的面目之上,缓缓下抚。 细碎的齿缝摩擦声轻不可闻,他的眼睛瞪得跟铜铃般圆,就是不肯闭上。 ——为什么……为什么你来得这么晚! 刚转化成鬼的阶段是最容易受血肉诱惑的,童磨了然挑眉,长臂一伸,把金鱼姬拉起往后退。 他将金鱼姬圈入怀中,遮住了她的视线。 “是的,他们会前往极乐的。” 童磨贴着金鱼姬耳语道,纯净的七彩虹眸一眨,落下了泪水。 第14章 江户 “是的,他们会前往极乐的。” 童磨贴着她耳语,等回过神来时,她已经被童磨揽在身前。 “不要看呢,对于金鱼姬来说,那太残忍了啦。” 童磨拦着金鱼姬不让她再去看那惨烈的“死状”。 花街中出现死亡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每天不知道有多少出逃或在街角店悄无声息死去的女性,只不过这次刚巧金鱼姬遇见了。 童磨说那是一对可怜的兄妹,似乎是妹妹得罪了客人而被老板娘焚烧致死来使尊贵的客人息怒,她的哥哥完全是被牵连的。 金鱼姬皱起眉:“所以……那个焦黑的是……” 童磨点点头,肯定了金鱼姬的猜想:“是哦,是女孩子。” 金鱼姬掩住了嘴,惜叹一声:“太可怜了。” 好好一个姑娘要受此苦刑,明明是如花似玉的年纪,如若生在花街之外,命运肯定截然不同。 童磨跟金鱼姬说她一个女孩子在花街待太久也不好,边上的花魁游街明显已经结束了,人群的喧闹声再起。 “金鱼姬你先出去吧,我找人把他们安葬了就出去~” 白橡发的男人拍轻拍金鱼姬的肩膀,表示自己在花街认识点人,能把这里处理好。 金鱼姬听话地点点头,她重新把斗笠戴了回去,逆着聚集起来的人流离开了花街。 期间在路上撞到了人,为了不让自己暴露,金鱼姬更是加快了脚步。 从远处望去能看到吉原灯火通明、纸醉金迷,街内街外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命运,而格子、店内的那些女孩也…… 金鱼姬漫无目的地想着,走出吉原后她候在小路边上,把披在身上的布和斗笠摘了下来搁在脚边。 说起来,她本来是不是要被卖到花街来着? 金鱼姬记起了刚在极乐教醒来听侍女们所说的自己的来历。 如果她在花街的话…… 少女困惑地歪着头。 花街对于女孩子而言是个不好的地方,身边的侍女同她讲,落入那里的女孩都得一步步往上爬,如若有幸遇到良人,那便能有个好结局。 可这太难了,所以说侍女们都称圣女她极其幸运,能够被童磨带回教会,免受那皮肉之苦。 月亮正从天空的正中央开始往下落,距离天明还剩几个小时。 金鱼姬等了会看到去寻人的童磨去而复返,沾了血的羽织已经被他处理掉了。 她眨眨眼站起来凑了上去,询问那一对兄妹的后续。 “他们已经被安葬了吗?” “安排好了呢。”童磨笑着说。 “那真是太好了。”金鱼姬抚着胸口,“希望他们能够到达极乐。” 童磨是安排好了,他确定那对兄妹变成鬼后,良心大发把他们送到了晒不到太阳的地方。 至于那对兄妹未来会有何种发展,他还是有点兴趣的。 可这些他都不会跟金鱼姬说,童磨带着一身微淡血腥味挤在少女跟前。 金鱼姬嗅到了空气中的异味,捏了捏自己的鼻尖,转而问起了童磨为什么会在花街有人际关系。 “果然……童磨你也是正常男人呢。”金鱼姬从悲悯的情绪中拔离,指尖点着下巴,“找我出来是为了帮你打掩护吗?” 去花街是为了口腹之欲而不是生理欲望的童磨表情一滞,他也没有否决金鱼姬的说法,而是三言两语打发过去。 “不是的哦,带你出来是为了祭典~” “可……童磨你连烟火都没看到。”金鱼姬叹了口气,她向童磨描述了绚烂的烟花有多么好看并抱怨道,“我一个人吃了两份鲷鱼烧,肚子都撑了。” “而且啊……”想到之前的神奇经历,金鱼姬犹豫要不要说,“还遇到了奇怪的人。” 童磨眯起眼:“什么奇怪的人?” 离开较早的他竟不知道金鱼姬有一段奇遇。 金鱼姬就这么把自己遇上怪人的事说了一遍,描述了黑发少年和他身边浑身刻满了字的妹妹头少女。 她着重讲了疑似听到的灭门惨案片段,让童磨回忆一下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大户人家。 童磨把有名有姓,有给教会上贡的人家都过了一遍,不记得有哪家近期有金钱或权利纠纷的。 “金鱼姬你大概是听错了吧。” 童磨走在金鱼姬的右前方,金鱼姬亦步亦趋跟着时,仍旧在想那发出请求的褐发青年。 她记得……那青年手背上也有字。 烟花在天幕上炸开的时候把一切都给点亮了,金鱼姬想起一点又去追问童磨。 “如果不是人类的话,那会是什么?” 童磨以为金鱼姬终于发现了蛛丝马迹准备捅破那一层纱,语气轻快地回答:“可能是鬼哦~” 鬼,又是鬼。 最近听到鬼的频率真的好高。 金鱼姬将这个猜想往那几人身上套了套,接着晃晃头把这个可能性否决掉。 都说鬼的形象骇人,那几位应该不是吧,而且也没有吃人的欲望,对她无动于衷。 童磨等了半天没有等到自家圣女的质疑,他扭头一看发现红发少女陷入了自我世界中。 诶,这孩子也太迟钝了吧? 童磨一张手把红发少女打横抱起,惊得少女呼声不断后说这样赶路比较快,他身上的血腥引得少女连连皱眉。 “童磨,你身上这是!” 金鱼姬只以为童磨去帮忙搬运了那对兄妹的尸体,沾上了血的味道,她觉得他们两个回了教会一定会被信徒念叨的。 哦不对,童磨不会被念,被念的一般只有金鱼姬。 被童磨抱在怀中的金鱼姬极度颠簸,两人的速度倒是快了不少,赶在天亮之前他们回到了教会,教会门口果然有人等着。 消失了一天两夜的教主与圣女结对回来了,教会立马动了起来。 两人刚不见那会教会一时间非常混乱,还是侍者在教主的莲花座上发现了他留下的字条。 这并不能安抚教众的情绪,有些人阴谋论起来,有些人担忧会不会出什么事。 可担忧也没用,信徒不知道哪里去找,只能在教会等候。 没有询问教主和圣女具体去了哪里,瞧着二人平凡的打扮,沐浴净身立刻安排起来。 金鱼姬终于从童磨怀里下了地,脚掌刚沾上地面,她立刻被侍女牵引着走,要带她洗漱休息。 童磨在门口朝金鱼姬挥挥手,用口型表达“下次还会找你玩”的这句话。 诶……还要出去啊? 童磨一个人自己出去不行吗,为什么总要带着她? 金鱼姬感到有些困惑。 她在侍女的频频呼喊下回过神,在侍女的请求下张开手,脱去衣物被伺候着进了浴桶。 为了洗去身上的那股味道,侍女们往水中倒了不少花瓣,金鱼姬抓住几瓣,咕噜噜地把自己沉入水中。 幸子看边上的其他人离得不近,她凑到圣女耳边打听她和教主消失的一天两夜去了哪里。 这问的有些冒昧了,但幸子是真的好奇。 教主带着圣女溜出去玩诶,她在教会待了这么多年,从没见过这样的事。 圣女大人是头一个。 祭典的事没什么不能说的,金鱼姬隐去了有关吉原花街的后半部分,只说了在祭典上玩的部分。 就祭典的那部分都让幸子春心萌动,她掬起一捧水洒在金鱼姬肩头,心生向往地说:“祭典那一定很好玩吧。” 金鱼姬点头答:“是的。” 捞金鱼、裹着糖浆的丸子、冒着腾腾热气的鲷鱼烧,没能与童磨一起欣赏的烟火表演,每一样都令金鱼姬感到新奇。 “对了。”金鱼姬忽然想到了什么,她招手让幸子俯下身子,“帮我打听收集一下松川附近有没有见过一个褐发青年……唔,家里至少五人以上吧。” 她还是有些在意晚上发生的事。 信徒们的效率很快,就在金鱼姬白天补觉睡得天昏地暗的时候,当天晚上爬起来她就收到了信徒做的汇总表。 由会写字的信徒把查到的消息罗列在上面,金鱼姬大致翻了翻,并没有她想要的消息。 “真的是我听错了吗?”金鱼姬怀疑地想。 可那青年说的的确是“把我们一族都杀掉”这句话呀? 金鱼姬对着面前的纸发呆,有人从背后接近她把纸摸走她都没有反应。 “呀,金鱼姬你还在纠结这个啊~” 童磨用指尖捏着纸的一角送到烛火上,火舌腾得将纸整张吞舐而净,他轻轻挥了挥扇子,飘落的烟灰化作冰晶落到地上。 火光窜起的瞬间金鱼姬的瞳孔紧缩了一秒,很快她放松下来,身子往旁边让了让。 已经懒得去问童磨是从哪里摸进来的了,外面的那些侍女、侍从对童磨形同虚设,整个教会就没有童磨去不了的地方。 童磨主动坐下占了半块坐垫,他来金鱼姬这处无事,就是随便逛逛。 他喜欢金鱼姬,所以就来了金鱼姬这。 金鱼姬继续翻看手中的纸,努力将身边的童磨当做不存在。 刚巧幸子进来送茶水,她见到童磨时立刻喊了声“教主大人”,把茶水放下后,她低着头退了出去。 童磨记得,金鱼姬身边的这名侍女好像叫……叫幸子。 没有姓氏,教会里好多女孩子都是这样,有的从小时候便被捡到教会里来了,也有的是逃过来的。 “金鱼姬,你和幸子关系很好~” “嗯?是的,幸子是我的贴身侍女。”金鱼姬从桌案前抬起头,童磨正托着下巴看着她,“好像刚进教会服侍我的就是她了。” “一直没变的只有她。” 中途换过不少侍女,来来去去好多人,只有幸子一直留在她身边。 有时候侍女换得无声无息,等金鱼姬去问了所有人都摇头,次数多了金鱼姬也就不去问人都去哪里了。 左右不可能凭空消失,或许是离开教会了吧。 “说起来童磨,像雅子她们都去哪了?” 雅子是个陌生的名字,或许是教会的侍女之一吧。 童磨没有回答,他玩味一笑,亲昵地拉过金鱼姬的手放在自己胸口,状若悲伤地开启了一个新话题:“对啦~我有一个朋友……真的是很好的朋友呢~” “可他最近跟我闹了别扭。”童磨语气中充满了委屈,天大的委屈,“人家给他送了好吃的,他给拒收了!” “所以我想啊,让金鱼姬你帮个忙~” “如果你能让他见到思念的女性的话,他长久以来的心结一定能解开的吧~” 第15章 江户 “心结?”金鱼姬奇怪地问。 “嗯嗯,是心结哦。”童磨认真地补充,“我那个朋友啊,不怎么敢接触女性,肯定是过去发生过什么呢~” “但是呢,他失忆了。”白橡发的男人心痛捂住脸,泪水打湿了他七彩的瞳孔,“太可怜了,他完全不记得过去发生过什么。” 金鱼姬在一旁看着,从桌案旁拿了手帕递给童磨。 男人接过去虚情假意地抹着眼泪:“就跟金鱼姬你一样,所以我就想帮他一把。” “金鱼姬你的过去我找不到,但他的过去可以帮忙寻找。” 金鱼姬的特殊能力可以让人见到亲近之人,她无法对自己使用,却能让别人回想起点什么。 童磨这一番话说得金鱼姬一愣一愣的,她听下来是觉得童磨口中的朋友很可怜。 你想啊,对女性避之不及,可背地里却会去关注女性,矛盾的情绪交错在一起,金鱼姬得出了他心里可能有隐疾的结论。 “那童磨你的那位朋友是叫?” “叫猗窝座哟~” 尽管童磨说得头头是道,他却没有告知他的这位朋友什么时候会到达教会,就像让金鱼姬先开了一张空头支票,乏了的极乐教教主准备睡了。 男人极其自然地占据了金鱼姬睡觉的床铺,看得少女在一旁摇头,认命地披上外衣去外面找了守夜的侍女,让她给自己在其他房间理个地方。 她总不能和童磨睡一起。 困倦的侍女忽然来了精神,幸子揉揉面颊,八卦地朝金鱼姬挤挤眼睛,被金鱼姬瞪了后她才跑去收拾房间。 这不能阻止第二天教主留宿圣女寝居的消息被传出去。 金鱼姬不知道第几次解释自己和童磨并没有做那种事,两个人都没有睡一屋,可转头换个人,似乎已经笃定教主和圣女有了进一步的发展。 ???等一下啊! 这都什么跟什么! 好在这帮信徒说归说,却从来没有说到童磨跟前去,话传到金鱼姬这完全被截断。 也可能童磨听说了,可他不在意这些。 金鱼姬想了想,她去问从小待在教会的幸子:“教主他以前有这样过吗?” 幸子反问:“圣女大人您指什么呢?” “嗯……就教主和信徒们的关系?”金鱼姬也说不上来她具体想问什么,“和女性的吧。” 幸子叠衣服的手停住了,她诚实回答:“以前这样的事也发生过哦。” 幸子说以前教主也亲近过其他女性教徒,他把人招过去秉烛夜谈……也有其他事吧,但她也只是听说,不知道具体是谁。 “因为总是传出个名字,但之后叫这个名字的信徒就离开教会了,没道理的吧圣女大人。” “都被教主大人亲近了,又怎么会离开教会呢?” 幸子边说边点头:“那可是教主大人啊!”说着说着,侍女流露出艳羡的神情,“圣女大人您可真是好福气。” 不知道多少次被夸赞有福气,金鱼姬摸摸自己的脸,没有什么实感。 她把幸子说的往心里记,有意去找了前几年的教会人员变化情况,但那潦草的记录连人名都看不清,基本无用。 暂且把调查教会人员变动一事搁置下来,金鱼姬继续派人搜寻有褐发青年的族群,一面等待童磨口中的友人上门。 她没有等到极乐教教主的友人,反倒等来了另一个命令。 “你是说……需要我外出一趟?”金鱼姬指了指自己,有些惊讶地问。 红发的圣女刚刚结束了对信徒的接待,见到思念之人泣不成声的信徒出去才没多久,童磨便走了近来。 白橡发的男人进来先是感慨“还是金鱼姬呀”,随后跟金鱼姬提了外出一事。 “是的呢,你得出一趟教会。” 本来这事是教主兴致高了去或者随便打发个能够传教的信徒,可现在有圣女了,把圣女派过去正合适。 “猗窝座阁下近期抽不出时间过来哦,下次吧~” 嘴上惋惜着自己的“好友”不能前来,虹眸的男子依旧一张笑脸,三两句话把这个话题带过。 童磨双手合十,压住掌心的金色铁扇:“拜托金鱼姬了哟,详细的事会有信徒跟你说的~” “啊,好的。”金鱼姬乖顺颔首。 教主的命令一下达,整个教会就运作起来。 侍女们在金鱼姬的院子里忙碌地进进出出打包行李,明明就出门一周左右,她们却像要搬家一样复杂。 红发圣女去说了声行李可以少一点,结果被幸子说不可以。 “怎么可以在吃穿上苛待您呢!东西是一定要带上的!” 在服侍人这方面幸子非常强势,金鱼姬说了几句便随她们去了,反正劳累的不是她。 回到了院子里的池塘边去喂鱼,金红的鲤鱼摇着尾巴游了过来,一张一合的嘴巴浮到水面去吃细碎的鱼食,这一池子的鱼都被喂的圆滚滚的。 看着肥美,非常好吃。 也只是像是好吃的样子了,观赏性的鲤鱼浑身是刺,不适合做食材。 金鱼姬捧着脸,又捏起一撮鱼食抛入水中。 杏黄色的小块颗粒在水中浮浮沉沉最终被吞吃到鱼肚子里,鱼儿吐出一串泡泡游走。 不知为何,金鱼姬想起了几日前祭典上没能带回来的那尾红色金鱼。 少女喃喃着:“可惜了啊。” 她是想带回来养的。 手上动作不停,一小袋鱼食被她喂完,她这才站起身,敲敲酸麻的小腿,准备回去休息了。 侍女几乎将她的房间搬了个半空,衣物拿走了大半,一日三餐吃什么,带多少钱才够,路上住哪里,她们精打细算了半天。 沿途有的是信徒愿意提供借宿的地方,侍女们在挑好的人家去。 最后把单子交给金鱼姬后她只看了一眼便塞给了幸子。 金鱼姬挥了挥手说:“你们看着安排吧……不要花太多钱就是了。” 等到了出行的那一天教会门口排了三辆马车和众多随行人员,一辆给金鱼姬乘坐的,一辆装东西的,还有一辆备用,姑且是坐了几名侍女。 幸子替金鱼姬撩开门帘,金鱼姬在登车时看到了在教会门口送行的童磨。 站在黑伞下的虹眸教主面含笑意,朝金鱼姬挥挥手。 ——一路顺风。 金鱼姬似乎看到男人的口型是这么说的。 一行人就这么上了路,去前往某个信徒的家中。 按照童磨所说的,这是位对教会极其忠诚的信徒,只是年龄大了卧病在床无法动弹,大限将至前又给万世极乐教捐了一大笔钱。 信徒希望自己死后能够前往极乐,如果可以的话,他有个想见之人,也是已死之人。 童磨当然愿意满足信徒的请求,他便把金鱼姬派了过去。 临走前金鱼姬问过童磨:“那这位信徒的头骨要带回来吗?” 白橡发的男人没跟上金鱼姬跳跃的思绪,他侧过头:“哦?怎么说?” 金鱼姬继续补充:“就是你那一房间的头骨,这样的信徒应该有资格把头摆到教会?唔……我不是很清楚这里面怎么操作的?”像尸体腐坏和分割一类的,金鱼姬不怎么明白。 童磨没有说好也没有回绝,他让金鱼姬看着办。 既然误会了,那就一路误会下去。 童磨对男性头骨不大敢兴趣。 金鱼姬坐在马车内的软垫上思考着怎么把人的脑袋给带过来,还不能被信徒发现引起恐慌。 马车颠簸半天,硌到石子后把金鱼姬的头磕在马车顶,车夫侍者在外面连连道歉,金鱼姬摆摆手让车队继续前进。 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人的脑袋带回来还是有些困难了,而且要跟他的家里人沟通。 要不……算了吧?少这么一个头骨没什么关系? 童磨应该没有收集癖? 金鱼姬靠着靠垫在马车上摇摇晃晃,时不时撩起帘子往外看几眼,看看行进到哪里了,看看天色怎样。 第一天的路走不到下个镇子了,教会的人估算错了马车驮着重物的行进速度,只能是在路边的树林中将就一晚上。 所有人都能将就,但圣女大人不可以。 金鱼姬不知道侍女和侍从是如何在荒郊野外搭建出如此……如此遮风挡雨且温暖宜人的睡觉环境的,她默默看着铺了好几层的垫子,坐到了火堆边上。 她才刚坐下,暖手的杯子和挡风的披风一同被递过来,幸子把她伺候得舒舒服服。 侍女与其他几名侍从拿着地图研究明天开始从哪里走会快一些。 几时到达信徒那里还无所谓,关键是圣女大人,总不能一直让圣女大人在路上颠簸。 “其实我可以……?” “圣女大人。” “行吧,幸子你们看吧,不要拖太晚就可以了。” 金鱼姬盯着眼前的啪啪炸响的火堆发呆,偶尔用手中的木枝扒拉一下。 其实她不喜欢火或者说讨厌火,但火是温暖且令人心生向往。 大部分教会的人都聚集在离金鱼姬有些距离的地方,只有幸子坐在金鱼姬边上。 幸子忽然坐直了身子,她朝着背后的方向看了好几眼,小声对金鱼姬说:“您有没有听到奇怪的声音。” 金鱼姬侧耳去倾听,半晌皱眉道:“是树林中窸窸窣窣的声音吗?大概是小型野兽吧,让人带上武器去看看吧。” 男性侍从领命,他拿上刀具走入树林深处,结果没多久属于他的惨嚎传了回来,火堆旁的人一下子紧张起来。 小型野兽能直接干倒一名成年男子吗? 这嘶吼是不是有点大声了? 细小的动静是越来越大,声音也越来越近,尽管她的双腿也有些发软,幸子仍旧第一时间护在金鱼姬跟前。 ——那是鬼,不是野兽。 在怪物冲出草丛的那一刻他们窥得了它的全貌,浑身上下皆由不可名状的器官构成的扭曲一团,只有嘴部清晰可见,齿缝间还有血肉挂在上面。 “那是什么啊!”人们的惊呼声不断,“怪、怪物!是鬼!” 金鱼姬在旁人慌乱的喊叫声中愣愣地看着奇形怪状的生物。 ——好丑啊,鬼都是这么丑的吗? 没有太多的惧怕情绪,金鱼姬被侍女幸子拉着往后退去,随后她的视野中出现了一片赤灼的焰色。 “炎之呼吸·一之型,不知火!” 第16章 江户 高歌猛进的火之焰将恶鬼的头颅斩落。 说是头颅,那一刀几乎砍断了鬼的半个身子,可能是觉得只砍疑似脖子的地方不保险,那剑士又补了几刀,把鬼砍得七零八落。 红的白的落了一地,侍从们看到这一幕惧怕地避开,只有金鱼姬盯着鬼逐渐化作粉末的残骸。 原来……鬼死后是这样的,连尸体都不会留下。 金鱼姬想到。 发色亮眼、炯炯有神的鬼杀队小伙精气十足地在夜晚大喊:“你们没事吧!有没有受伤的!我们可以提供——嗷!” 他后面的话都被队友一个痛击给咽了回去,面容清冷的黑发剑士压着精神小伙的低头鞠躬。 “抱歉,这个家伙声音太响了。” 经由后面这一茬打扰,在场信徒的情绪被稍稍缓和。 鬼死后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地面上大面积的血液证明之前这里存在过鬼物。 因杀鬼闯入他们这边的鬼杀队剑士共二人,他们也是感知到了鬼的存在才过来查看,没想到能救下人。 他们也对前面没救下的那人表达了遗憾,如果他们速度再快一点就好了。 黑发剑士扫了一眼教会的普通人士说:“我们的营地在远处,保险起见还是合一起吧?” 不知是否还会有鬼出现,鬼杀队的剑士是建议由他们来负责守夜,毕竟极乐教会有数十个人呢。 幸子还在犹豫要不要放这个有一面之缘的鬼杀队剑士靠近圣女大人,结果她家圣女大人开了口。 金鱼姬看着金红发的猫头鹰,又看看他的队友:“你们过来吧,一共几个人?” 炼狱幸寿郎回答:“唔姆!三人!除了高取君外还有一人!” 金鱼姬让他们把剩下的那名队友带过来,反正这块空地够大,再待三个人也是没问题的。 被称作高取君的黑发剑士冷着脸把他的队友猫头鹰压在了极乐教这边,说自己回去找同伴,一会儿就回来。 被压在这里的猫头鹰一点都不见外,他迅速找到之前见过一面的金鱼姬,不顾侍女幸子的阻挡站到了她的对面。 “是圣女阁下!好久不见。能在这里遇上真的很巧!” 不但在这里遇上,还恰巧让对方救了自己一命。 高个的小伙精神抖擞,他比幸子高了一个头,能够直接俯视被幸子拦在身后的金鱼姬。 金鱼姬拍拍幸子的肩让她不要这么戒备:“炼狱先生救了我们。” “可是。”幸子皱眉,她盯着粗鲁的剑士,然后让到一边,“不许对圣女大人无礼。” 幸子还记得半个多月前这鬼杀队的剑士上教会,缠着他们的圣女大人好半天,就为了找那什么教会不存在的鬼。 拜托,他们可是万世极乐教,被教主大人、被神明佛祖所庇佑的地方,怎么会有鬼呢? 幸子让开道,金红猫头鹰一点不见外地坐到对面离得很近,他们的背后是忙碌处理一地狼藉的侍从一众。 说来也奇怪,常人遇见鬼跑都来不及,这教会的人只有最初的慌乱,很快便念着“万世极乐”平静下来。 大概是因为……有这位的存在吧? 炼狱幸寿郎瞧着边上红发碧眸的少女,女孩拢了拢肩头的披风,也不像受鬼影响的样子。 如果说信徒是因为有信仰存在,那么作为信仰的人类少女本身呢? 金鱼姬被人看久了肯定觉得别扭,她抬头就问:“我身上有刚刚的鬼死亡时候溅上的污渍吗?” 金红猫头鹰一愣,朗声答道:“没有哦!” 他的声音之大,又一次把旁人的视线吸引过来,信徒们大多目光不善地看着这位与圣女距离过近的非信徒。 炼狱幸寿郎显然不明白旁人的敌意何来,他好奇地向金鱼姬询问,他们这是要往哪里去。 “唔姆,金鱼姬阁下是教会的圣女吧?教会的圣女不应该待在教会里吗!” 没什么不能说的,金鱼姬垂下眼眸解答鬼杀队剑士的疑惑,“有信徒行动不便、大限将至,所以教会派人过去一趟。” “哦哦哦,原来如此!”嘴上这么说着,炼狱幸寿郎还是不懂万世极乐教是如何运作的。 趁着队友未归,炼狱幸寿郎热情似火地继续向金鱼姬打听,他把上次在教会里的疑惑都问了出来。 就比如,有关金鱼姬的能力。 精神小伙好奇:“你真的能让人见到思念之人吗?” 金鱼姬拨着面前的火堆答:“准确地说,是关系亲近的女性。” 思及对方对教会信徒及自己的救命之恩,金鱼姬侧过半边身子,朝着鬼杀队的精神小伙发动了自己的能力。 金鱼姬是不会知道自己在其他人眼中变成了什么样的,只能从他人的反应中窥得自己能力的效果。 往往那都是感人且悲伤的。 信徒们悲怆欲涕是常有的事,严重者得派人拉着才不会逾矩扑上来。 幸福美满之人,也不会来到她的跟前。 金红发的鬼杀队小伙看着金鱼姬身上的变化眼睛瞪圆了,他震惊般张口,一声殷切的呼喊脱口而出:“母亲!” 第二次喜当妈的金鱼姬默默解除了能力,炼狱幸寿郎呼吸一顿,立马对娇小可爱的妙龄少女道歉。 “非常不好意思!但真的是……一模一样!” 炼狱幸寿郎发出了惊叹的声音,那完全是他记忆中母亲的容貌,除了表情和服装略有不同,其余的就是复刻版。 金鱼姬侧回身子,她困倦地打了个呵欠,心里嘀咕:能不一样吗,那是你们的心中所想。 金红猫头鹰还想问些什么,这时候他的队友带着另一人归来,走近就问他刚刚对着谁在喊母亲,附近难道还有别的会精神系血鬼术的鬼吗? 猫头鹰小伙正想解答就被起身的金鱼姬瞪了一眼:“我困了,幸子你给他们安排一下。”说罢少女头也不回,俯身钻进了信徒搭建的挡风且温暖的棚子中。 完全不知道为什么被冷淡对待的鬼杀队剑士摸摸鼻子,他拿起极乐教教徒给的食物坐到另一边,不再打扰人家休息。 炼狱幸寿郎的队友,高取优也,这代比较有希望晋升水柱的水之呼吸一脉的剑士。 他正与队友炼狱幸寿郎一起出任务,外带一个庚级剑士莫得姓名。 “什么情况。”高取优也压低了嗓门问,“你认识他们?” “啊,这个啊。”勉强在队友的提醒下放轻音量,尽管那依旧不小声,炼狱幸寿郎说,“之前因为鬼的问题与这个教会有所接触。” 高取思索了一番炼狱的为人处世模式,担忧地追问:“他们没把你赶出去?” 他的队友可是胆敢当街拦人就问你家是不是遭鬼戳人痛处的耿直选手。 炼狱眨眨眼,笑着答:“没有哦,圣女小姐非常热情地接待了我!还让我进了教会巡查!” 结果当然是什么都没有搜到,炼狱也就离开了。 “那你刚刚是在做什么?你母亲可不会出现在此处吧。” “唔姆,这个呢!”炼狱想了想措辞,组织了语句科普,“万世极乐教的圣女,有很特殊的能力。” 高取听了会,忍不住打断:“这不是跟主公夫人很像吗?” “哦,怎么讲?”炼狱睁圆了眼睛,连庚级队友也竖起了耳朵,“高取你好像,跟主公夫人那边有点亲戚关系?” “是。” 高取优也与鬼杀队主公夫人是远亲关系,多少是知道一些神官世家的事。 就比如鬼杀队当主的那位夫人会些许言灵之术,也能求神问鬼占卜未来,鲜少出手,但每逢重要之事还是会演算一番。 因为那位夫人,鬼杀队少走了不少弯路,也避过了好几次险情。 听高取说了一番,炼狱附和地颔首。 “听着是一样神奇,不如明天去问一问吧!” “???”高取一头雾水,他不解地看向自己的同僚,“你要去问什么?” 猫头鹰小伙说:“问问他们要去哪里,说不定同路呢?” 你到底是怎么跳跃到这个思维上的? 所以,鬼杀队里才没人愿你跟你一起出任务吧! 炼狱幸寿郎哪里都好,就是思维太跳脱了,常人跟不上。 高取无语地摇头,他拍拍庚级队员的肩膀让他先去睡,下半夜再来换班。 接下来的时间一夜好梦,再也没有鬼出没的迹象。 金鱼姬近来开始频繁做梦,她的梦中时常出现一些现世不会存在的景象,例如沸腾滚滚的血色池水与万里雪飘的冰川。 有时候梦中又是枯骨遍地,偶尔会出现一些神奇的生物,像头上长着角的、奇形怪状不成人形的。 梦醒了自然印象就淡了,往往只剩下点点色彩的印象。 金鱼姬是被幸子喊醒的,外面天亮的差不多了,也应该启程了。 金鱼姬梳洗完毕的时候,鬼杀队的那三人还在,他们刚好从外面兜圈子回来,金红发猫头鹰见到金鱼姬眼睛一亮,竟在远处大声发问。 “圣女阁下!能问一下你们要往哪里走吗!” “去去去,这个问题我也能回答。” 站在外围的幸子两手一张把人拦住,她指着西边某个方向说:“要去那,去鹿町。” 精神小伙双眉一挑:“唔姆真巧!我们的目的地也是那!要不要一起走,路上好有个照应!” 他的同僚实在看不下去炼狱幸寿郎直白的说话方式,上前把人挤开,跟极乐教的人讲了讲他们的想法。 “如果方便的话,一起同行,刚好我们对那里不是很熟,想找人当向导。” 这个说辞就比较令人能够接受,金鱼姬在上马车前点头默许了鬼杀队的剑士跟着。 这下,一个有些奇怪的队伍出现了。 前方走着的一看就是一个地方出来的,穿着打扮相同,而队伍的末端吊着三名画风不符的黑衣剑士。 “并不是黑衣,羽织是红白的!” “……”高取深吸一口气,不想跟自己的队友交谈。 白天无鬼,路上只遇到了几民普通百姓,习惯性传教后,跟在后面的鬼杀队开始窃窃私语。 庚级队员:“高取前辈,这万世极乐教……真的不是邪教吗?” 高取优也:“谁知道呢,目前看起来……还好。” 就是个围着教主、圣女而建立起来的教会,人要有信仰有寄托无可厚非,人家教会也没进行什么奇怪的活动。 炼狱幸寿郎走着走着就走到了队伍的前方,这一次他没有被侍女驱赶,金鱼姬撩开门帘朝他招招手,鬼杀队的小伙有幸坐到了马车前沿。 金鱼姬在马车上坐得无聊,便想找人给自己讲讲故事,侍女能背的话本她听腻了,想听点新鲜的。 “给我讲讲你们杀鬼的故事吧?” 炼狱幸寿郎思考了下回答:“没问题。” 剑士算有分寸,挑着捡着讲的都是不血腥的杀鬼经历,有的甚至还有点感人。 “唔姆,对了!”想起了什么,猫头鹰眉毛一扬,“除了鬼,还有其他要注意的地方!” “有一种头戴眼球图案的怪物也会作祟,但常人是看不到。” 金鱼姬莫名觉得有些耳熟:“那是什么?” 炼狱幸寿郎说自己看不到,但他队友能看见。 “高取!过来画画了!” 正在教导庚级队员出门在外千万不能跟炼狱一样的高取优也:“……?” 炼狱家的猫头鹰怎么这么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