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处撩[娱乐圈]》 第1章 第1章 陆馨找到贺思嘉时,对方正在补妆。 粉饼轻压青年瓷白的皮肤,晕开朦胧柔和的妆感。 贺思嘉上身穿粉蓝长袖运动衫,下身套卡其色休闲裤,即便如此简单的造型,也能将周围所有人衬成灰麻雀。 此刻他唇角噙笑,不知说了什么,逗得身材娇小的化妆师miya双颊微红。 陆馨闭了闭眼,吐出郁结于胸的浊气,踩着高跟鞋快步上前,笑容礼貌而客气:“miya,我找思嘉有点事。” miya知趣地点了下头,“我待会儿再过来。” 她一走,陆馨就瞪向贺思嘉。 “又怎么了,聊聊天都不行吗?”贺思嘉无辜回视自家经济人。 陆馨当即拆穿他:“你是在聊天吗?你那叫撩骚。” 贺思嘉浅笑了下,不说话了。 “自己看看。” 陆馨扔出手机,贺思嘉眼疾手快地接住,大致扫了几眼,原来有营销号曝光他上周去国外看a家高定秀时和某网红女419,证据是几张两人同框照,其中一张在酒店门口。 他把手机还给陆馨,从裤兜里摸出一盒喉糖,问陆馨要吗。 陆馨脸一沉,“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太硅胶了,我没有扶贫嗜好。”贺思嘉不以为意,自己吃了颗糖。 陆馨一阵头疼,带了贺思嘉快两年,她发量都薄了几寸,“贺思嘉!” “我真对她没印象,多半也是a家邀请来的。”贺思嘉闲闲地说:“我们住的酒店都是由品牌方统一安排,就是碰巧遇上她被拍照了,不信你问小栖,她一直跟着我。” 陆馨松了口气,贺思嘉虽然容易惹事,可很少对她撒谎,尤其在男女关系上素来坦诚,当然这并没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想了想,她又提醒:“a家的代言还没谈下来,一堆人等着截胡,你注意点儿,别让人找到机会搞你。” “都是些捕风捉影的谣言,就当虐粉了。”贺思嘉抿着糖说。 “虐粉,我看你是在虐我。代言人和品牌形象息息相关,就算你不想要路人缘,人家还想要路人盘!” “看评论路人也没信啊。” “都是你粉丝在控评,有几个路人,你哪儿来的自信路人不会信?” “那就是你们的事了。” 贺思嘉倏然冷脸,语气漠然。 陆馨了解贺思嘉的臭脾气,没怎么当回事,她转头看向身后广场,那里架着十来台摄像机。 他们是来录制一档户外竞技真人秀的,行程一共两天,今天是第一天,从上午开始已经录了七个小时,这会儿正是休息时间。 一众人要么聊天玩手机,要么调试设备,唯一一名女嘉宾似乎身体不适,披了件衣服蹲在角落,助理正为她顺背。 陆馨收回视线,几秒钟前的尖锐已荡然无存,她替贺思嘉正了正麦克风,自然而然转了话题,“下周《玩古》开机,传你的资料都看了吗?” 贺思嘉懒懒“嗯”了声。 见他兴致不高,陆馨暗自皱眉,却只笑着说: “好好加油,吴臻这两年票房从不失手,他看上的剧本肯定不会差。” “我知道你不乐意给他做配,可公司没什么电影资源,这次机会来之不易,你只要抓住了,以后选戏的空间就大了。” 贺思嘉咬碎口中喉糖,薄荷味直冲鼻腔,“你就不怕我被他衬得演技太差,惨遭电影圈退货?” 陆馨白他一眼,就听见导演在喊人了,只好拍拍他的背:“去吧,晚上带你吃好的。” 接下来的录制过程很顺利,按照台本,贺思嘉和女嘉宾分到一组进行挑战游戏,可惜挑战失败,他们必须出一个人接受惩罚。 女嘉宾临时来了例假,贺思嘉见她脸色发白,很有绅士风度地表示自己上。 他从工作人员手中接过惩罚纸条,慢声念出内容:“请和街头路人配合完成一段土味情话,并索要一个拥抱。” “只要路人都行,不论男女?” 一经确认,贺思嘉环顾四周。 综艺录制地在日本d市某广场,路人随处可见,其中不乏来旅游的中国游客,只不过都被隔离在拍摄区外。 正常逻辑下,贺思嘉应该先问有没有中国人,一是方便交流,二是很多土味情话只有用中文才有梗,可他的目光却越过人群,停留在一名人扮公仔上。 公仔名叫miraitowa,长着尖长的耳朵,是今年夏季奥运会的吉祥物。 贺思嘉径直走到公仔跟前,“excuse me?” miraitowa歪着大脑袋,十分可爱。 “do you know what time it is?” 贺思嘉印象里的几段土味情话都不适合直译,索性自创,不论miraitowa回答不知道或给出具体时间,自己的答案都是“time for us”。 然而…… “time for us.” 听见头套里传来的男声,贺思嘉脸上出现了片刻的空白。 人群中吹响几声口哨,还有女孩子们压抑的低呼,贺思嘉慢慢回神,惊讶地盯着miraitowa。 “刚才听见你念纸条了,够土吗?”miraitowa再度开口,却是标准的中文。 贺思嘉挑眉:“中国人?” miraitowa比了个赞。 “那你知道我是谁吗?”贺思嘉随口一问。 “付霖岚。” 付霖岚是贺思嘉饰演的一个角色,他正是靠这个角色走红的。见miraitowa真认识自己,贺思嘉顿时眉目舒展,张开双臂:“老乡,抱一下。” miraitowa大方回他一个拥抱。 惩罚任务完成,贺思嘉道了谢就想走人,却被miraitowa拦住了,对方回指胸前挂着的牌子,上头印有中英日三种文字,都是同一个意思:抱一次500日元,合照1000日元。 “……” 贺思嘉怀疑自己被套路了,miraitowa莫非是节目组为了效果特意安排的?可人又是他自己选的…… 就在他愣神时,miraitowa突然笑了一声,接着摘下公仔头套。 头套下是张贺思嘉并不陌生的脸,一双眼不笑时像凤眼,此时笑着就有明显的卧蚕,看上去亲切温和,仿佛天生含情。 但这张脸上长得最好的却是鼻子,鼻梁高而挺,微带一点起伏的骨感,偏左的位置还生有一颗浅褐色的痣,曾被某时尚杂志主编评价为“点到即止的性感”。 “不好意思,开个玩笑。” 男人单臂夹着头套,向贺思嘉伸出右手,笑着说:“贺老师你好,我是吴臻。” 吴臻的出现完全是个意外,他是跟随b市人民话剧团来日交流访问的,之所以会扮成miraitowa,据吴臻解释是为了即将开拍的新戏在做准备。 导演兴奋得直搓手,恨不得原地放个炮蹿上天,只担心吴臻要求剪掉这一段。 吴臻却表示既然他主动出镜了,也不好让节目组浪费资源,只是回头得补一份合同。 很合理的要求,导演忙不迭答应下来。 录完综艺已近九点,贺思嘉并没有跟陆馨去吃好的,他太累了,直接回了酒店。 刚到房间,陆馨就说:“没想到在这儿见到了吴臻。” 贺思嘉脱下外套,仰倒进按摩椅,闭着眼,没有要答腔的意思。 陆馨看了他一眼,“你带正装了吗?” 贺思嘉不解:“录个真人秀带正装干嘛?” “明晚要去看吴臻的话剧,你身为公众人物,还是穿正式点比较好。” b市人民话剧团既然为文化交流而来,自然也有演出安排,明晚,他们将进行最后一场公演。 吴臻临走前送了导演十张票,邀请大家一同去捧场。 “没兴趣。”贺思嘉再次闭上眼。 “大伙儿都要去,就你搞特殊,不是摆明得罪人吗?” 贺思嘉直接捂住耳朵。 陆馨简直要被气笑了,她知道贺思嘉对吴臻有意见,去年贺思嘉凭一部武侠剧爆出来,人气扶摇直上,各类数据榜相继登顶。 正逢芒果台某配音综艺刚刚开播,节目组为了蹭热度,准备的一段配音试题就节选自该部武侠剧,而为剧中男主付霖岚配音的正是吴臻。 综艺上线,黑子们闻风而动,他们将贺思嘉的原声和吴臻的配音作对比,大肆嘲讽贺思嘉台词功底差。 此举惹怒了贺思嘉的粉丝,撕逼间难免牵连到吴臻,一些过激言论被营销号恶意截出,又招了不少路人反感。 其实整件事怨不得吴臻,总不能怪别人业务能力好吧?骚就骚在吴臻恰好有一部电影要上,团队顺势买了一波通稿,虽没明着拉踩贺思嘉,可在当时的局面下,也的确发了笔“贺难财”。 因此,在吴臻凭借那部电影摘得金鸡奖最佳男演员后,同出席颁奖礼的贺思嘉面对媒体提问时表示,他更喜欢另一位提名者童三民的表演,童老师是他心中的无冕之王。 回想起那次采访引发的风波,陆馨赶紧平复心情。 她去小吧台倒了杯水,端着水杯回沙发坐下,开始处理邮件。等回完两封加急邮件,陆馨头也不抬地说:“回国就把你这头奶奶灰给染黑,再剪短点儿。” 贺思嘉早就放下了捂耳朵的手,不冷不热地应了声。 陆馨一叹,“明天录完综艺你就装不舒服吧,话剧我替你去。” 贺思嘉当即露齿一笑,“馨姐万岁!” 陆馨无奈摇了摇头,拎着包起身。 贺思嘉送她到门口,临出门前,陆馨突然回过头: “思嘉,不管你对吴臻抱有多少情绪,我都希望你尽量不要带到电影拍摄中去。” “如今电影圈很封闭,大导只爱用素人和熟人,要不是你哥请他推荐你,你也拿不到这个角色,别让那些知道内情的人以为你不记恩。” 贺思嘉敛了笑,几秒钟后,轻轻点了点头。 等房门合上,贺思嘉站在原地发了会儿呆,接着,他回屋从行李箱里翻出一包烟,出门去了一楼的公共吸烟区。 贺思嘉烟瘾不大,一包烟能抽上十天半个月,可今天一支烟抽完仍不解心中烦郁。 正当他点燃第二支烟时,忽听一阵脚步声。 贺思嘉下意识转头,竟然又见到了吴臻。 和白天有些不同,此时的吴臻随便穿了件衬衣,袖口松松挽着,鼻梁上还架着副样式复古的金属框眼镜,让贺思嘉莫名联想到“斯文败类”四个字。 然而在业内,吴臻的标签却是另外四个字——德艺双馨。 “你们也住这儿?”吴臻似有些意外,笑着停下脚步。 这里没有镜头,更没有外人,贺思嘉懒得装样子,转回头吸了口烟,隔着缭绕烟雾望向庭院里一盏石灯笼。 身后再次响起脚步声,视野余光中出现了吴臻的身影,贺思嘉闻到了极淡的冷香,若有若无,好似错觉。 随着划火柴的声响,空气中多了股带着薄荷味的烟草气。 他们谁都没出声,唯有两点金红星火时明时暗,四周静谧一片,万物都在月下沉眠。 大多人身处类似的气氛或许会不自在、甚至尴尬,但贺思嘉鲜少有尴尬的情绪,他不慌不忙抽完第二支烟,掐灭烟头就打算回房。 “贺思嘉。”吴臻突然叫住他。 贺思嘉身形一顿,回过头。 “要合作了,加个微信?” 贺思嘉略一迟疑,扯开嘴角:“好啊。” 吴臻的微信id就叫“演员吴臻”,明显是工作专用号,贺思嘉出于习惯给他做好备注,点开对方头像操作一番,随即转身挥了挥手,“不用找了。” 吴臻听出贺思嘉话中的戏谑,同时感觉到手机在震动,低头一看,原来贺思嘉给他发了个红包。 红包一共33块人民币。 33块人民币=515日元。 第2章 第2章 贺思嘉到房间后,才发现吴臻回了条语音,时长只有两秒钟。 他顺手点开,就听见吴臻带了点儿笑的声音,“谢谢贺老板,晚安。” 吴臻音色偏清冷,但从微信里听来,或许是有些失真,又或许是语气的缘故,非但不清冷,反而像浸染了灯红酒绿的斑斓,缱绻又温柔。 贺思嘉并没有回复,打电话叫了送餐服务,吃完直接洗漱上床。 还睡不到四小时,他又被叫起来化妆,五点半从酒店出发,六点准备开始录节目。 等工作结束已经是下午两点,贺思嘉都不用装不舒服,他是真不舒服,回到酒店倒头补觉,再醒来天都黑了。 手机界面有不少信息提示,其中陆馨给他发了几条微信,说自己跟大部队去看话剧了。 贺思嘉回了信息,却没有立即起床,他刷了下朋友圈,就看见吴臻半小时前发的一张图。 图里只有吴臻一人,身着古装,贴着长须,配文大意是要上场了,非常感谢今晚来捧场的朋友们,总之特别官方。 他顺手点进吴臻的朋友圈,果然,内容全是代言推广、作品宣传,以及帮朋友们打的广告,没意思极了。 贺思嘉锁掉手机,下床收拾。 就近找了家店填饱肚子,离开餐厅时,贺思嘉发现天上落雨了。 细雨柔密,冲刷着城市的喧嚣。 他见小街对面有家便利店,冒雨冲了过去,买完伞付款时,却被一张印有miraitowa的招贴吸引住视线,上面用日英双语写着距离夏季奥运会还有100天。 从便利店出来,贺思嘉打了辆的士:“lm cultural center,please.” 半小时后,贺思嘉站在lm文化中心大门口,一时有些茫然。自己到底干嘛来了?话剧早开演个把钟头了,哪怕有票也进不去。 何况他没票。 墙上贴着话剧的大幅海报,贺思嘉勉强能认出是三国题材,演员也只认识俩,一位是吴臻,另一位是饰演曹操的老戏骨梅庆。 丝雨飘在海报上,仿佛每个人都在流泪。 贺思嘉一等就是半小时,期间上了会儿网,关于他和吴臻的路透有很多,评论里调侃的、嘲讽的、撕逼的应有尽有,热闹非凡。 眼见时间差不多了,他给陆馨发了条微信。 又过了十来分钟,一身小礼服的陆馨跑着出来,估计跑得太急,说话时还小口喘气:“你怎么来了?” 贺思嘉晃了下伞柄,翘着唇:“下雨了,来接你啊。” 陆馨可不会信这些鬼话,但望着他帽檐下形如弯月的眼睛,也跟着笑起来。 她挽住贺思嘉:“来了也好,跟我去后台送束花。” 路上,两人自然谈起了今晚的话剧,当听说吴臻饰演的角色是苏轼时,贺思嘉长眉一挑:“我读书少,三国里好像没有苏轼吧?” “这是戏剧创作……” 原来话剧第一幕就是苏轼醉酒与历史人物对话,引出赤壁一役的故事,剧末再以苏轼念《赤壁怀古》收尾。 贺思嘉抓住重点:“所以吴臻就是个龙套啊?” “什么龙套,这叫串线人物。而且吴臻台词功底好,最后的《赤壁怀古》相当有感染力。” 贺思嘉嗤笑:“他念的是中文吧?日本观众听得懂吗?” “只要表达出色,情绪是有共鸣的。”陆馨警告贺思嘉:“一会儿到了后台你给我管住嘴,少说些有的没的。” “知道了。” 临到后台,贺思嘉突然转过身倒走了两步,目光追随着一道擦肩而过的妙曼身影。 陆馨奇怪地看过去,见是个穿古装的女人,腰身纤细,袅袅婷婷。 “小乔?”贺思嘉语带兴味。 陆馨很想捶他一拳:“少打人家主意,梦老师孩子都两岁了。” “哦,我就是问问而已。” 一回身,贺思嘉就撞上了一双微冷的眼睛,不是令人发寒的冷,而是理智的观察、居高临下的审视。 贺思嘉愣了下,仔细去着眼睛的主人,却见吴臻友善地冲他笑了笑,让他一度怀疑自己看错了。 这时,陆馨不知从谁手里拿过花塞给他,压着嗓子说:“你去送吧。” 贺思嘉扫了圈后台黑压压的人头:“送给谁?” 陆馨原本打算送给吴臻的,临时改了主意:“送梅老好了,知道是哪一位吗?” 贺思嘉当然认识梅庆这位国民度一流的演员,抱着鲜花过去了。 他长得好,想讨人欢心时嘴巴又像抹了蜜,几下子就哄得初次见面的梅老笑咧了嘴。但梅庆还要出席媒体发布会,得赶着卸妆,只好另外安排人帮忙送客。 节目组过来时搭的先前租用的大巴车,一行人到了剧场外等车。 雨已经停了,潮湿的夜风吹散了窣窣聊天声,贺思嘉双手揣在裤兜里,没有焦距地盯着茫茫夜幕。 突然,他感觉身旁多了一个人。 贺思嘉转过头,见吴臻站在他右侧看手机,屏幕银白的光照在对方脸上,投映出冰冷的线条。 两人距离很近,他甚至能隐隐感知到吴臻躯体的温度,并且再次嗅到了宛如森林雪后般的冷香,不是他熟悉的任何一种香水味。 他以为吴臻过来是有话有要说,可直到车来了,对方都没有说一个字。 上车找了个靠窗的座位,贺思嘉坐下后看向窗外,见吴臻正和导演说着什么,对方突然转头看了过来,隔着车窗与夜色,与他遥遥对视。 “在看什么?”陆馨问。 “没什么。”贺思嘉扭回头,将帽檐压低,闭上了眼睛。 次日,贺思嘉乘中午的班机回国,一周后,团队终于谈下a家代言,但基于宣传安排,暂时不对外公布。 四月最末一天,贺思嘉和陆馨早上五点就到了b市国际机场,他们得搭乘七点的飞机前往临近藏区的k市,再坐四五个小时的汽车辗转进入八塔县,因为《玩古》剧组昨天已在八塔县辖下的村子开机了。 这趟航班只有公务舱和经济舱,难以避开大部分乘客,贺思嘉故意排后登机,本以为自己是最后一个,没想到坐下不久又见个身形挺拔的男人上来了,对方戴着墨镜口罩,可贺思嘉一眼就认出那是吴臻。 “吴老师,真巧啊。”坐在靠窗位置的陆馨起身招呼。 吴臻一边配合空乘放行李,一边说:“不算巧,到k市每天不就这一班吗?” 他身后跟着个微胖的年轻女性,像是助理,那妹子同样认出了全副武装的贺思嘉,声音有些发紧地问:“贺老师也去k市吗?” 贺思嘉正困着,听完都笑了,“航班是到k市,我不去k市难道中途跳伞落地成盒吗?“ 刚说完胳膊就一痛,是陆馨在偷偷拧他。 “贺老师真幽默。” 吴臻闷笑两声,介绍了下脸色涨红的妹子,对方叫阿水,的确是他助理,才入职不到两周。 难怪那么青涩,陆馨默默地想,估计安排阿水跟组也有考察和锻炼的目的,她心思一转,问:“吴老师就带了一个助理吗?” 吴臻已经坐下了,正在调节座椅靠背,“还有个长期跟着我的,最近有些感冒,咱们拍戏的地方海拔高、医疗条件又不好,我让他病好了再过来。” 陆馨舒了口气,那思嘉带三个助理也不算多,至于她自己,待几天就要走的。 很快,飞机开始滑行,伴随着轰鸣声直上云霄。 公务舱里只有他们四人,贺思嘉另外三名助理都在经济舱,陆馨原本还指望贺思嘉能和吴臻联络一下感情,可起飞后吴臻就开始看书,而贺思嘉早就戴上眼罩补觉了。 中途,陆馨去了趟卫生间,她刚走就有空姐推着小车过来,贺思嘉要了杯橙汁,正当空姐递水时,忽地一个颠簸,大半杯橙汁都洒在他裤子上。 空姐连连道歉,贺思嘉盯着大腿上的深色水渍,心里虽烦却也没冲人发火。 这时,一只手横伸过来,手腕戴着块jl古董表,手指修长,正握着张叠好的浅灰格纹手帕。 贺思嘉顺着手帕看向吴臻,对方微斜上身,淡笑着说:“不用你还。” “谢谢。”贺思嘉接过手帕,无意中碰到吴臻的指尖,有点凉。 手帕的作用终究有限,裤子打湿的位置又有点尴尬,空姐们不方便帮忙。陆馨回来后就让贺思嘉去换条裤子,他却嫌飞机上的卫生间又窄又脏坚持不肯,就这么一直忍着。 下了飞机,贺思嘉直奔更衣室,再出来就见每个人都愁眉苦脸的,只除了吴臻,因为对方再次戴上墨镜口罩,窥不见表情。 “怎么了?”他茫然地问。 陆馨轻叹口气,“刚刚司机打电话说今早折多山大雪,已经封路了。” 要去八塔县必须得翻折多山,也就意味着他们今天走不了了。 贺思嘉不可置信:“五月了姐!” “折多山常年积雪,别说五月,有时六月都能遇上大雪。” “那怎么办啊?” “司机在帮忙联系住宿,咱们先出去吧。” 然而k市是附近旅游景点的集散中转地,又正逢五一小长假,接车的司机问遍了仅有的几家酒店都没房了,只好先进城再说。 城里随处可见游客,他们足足找了半小时都没遇上合适的,偏偏贺思嘉又有点儿高原反应的症状,陆馨不敢再挑剔,去另一辆车上找吴臻商量后,定下了一家民宿。 民宿只剩下两间房,一间单人房在阁楼,勉强能睡下两个人,另一间八人房连卫生间都没有。 做完登记,陆馨走到吴臻跟前,态度特别真诚:“太不好意思了,今晚还得麻烦吴老师照看下思嘉。” 吴臻抬起一侧唇角,“客气了。” “那我先带她们去放行李,思嘉就拜托您了……哦对了,”陆馨忽然想到件事,“钥匙她们已经给您了吧?” 吴臻视线转向坐在行李箱上揉按额头的贺思嘉,似是言外有意:“嗯,我收下了。” 第3章 第3章 其实贺思嘉是吃了药的,但预防高反的药提前两周吃效果最好,他是昨晚才想起来的。 此时他头疼眼晕,浑身乏力,也顾不上嫌弃房间条件简陋,进门便蹬掉鞋子霸占了唯一一张床,没几分钟意识就开始模糊。 恍惚间,他好像听见吴臻说什么“拿行李”,可他已没精神去分辨了。 贺思嘉很快睡着,挣扎在无数混乱的梦境里,醒来时屋子里只剩他一个。 床上多了个枕头和一套被子,床边敞着个小行李箱,三个大行李箱立在墙边,其中两个都是贺思嘉的。 “叮——” 微信响起一声提示音,贺思嘉拿过手机,是个陌生的id问他晚上要不要一块儿喝酒。 贺思嘉看了陌生id朋友圈里的自拍照,才想起对方是他前几天刚认识的小嫩模,这会儿闲着没事,索性拨通了微信视频电话。 于是,当吴臻提着打包盒开门时,就听见屋内传出一道娇柔的声音:“我酒量其实不太好,平时很少泡吧的,只是想见见思嘉哥。” 吴臻顿了顿,若无其事地推开门。 贺思嘉听见动静,回头就见跟在吴臻身后进门的陆馨黑着张脸,他镇定地又聊了几句才挂断,转冲着陆馨乖巧一笑,“姐。” 当着吴臻的面,陆馨不好说什么,只警告性地看他一眼,问:“好点儿了吗?” “好多了。” 陆馨拎起食指上勾着的塑料袋:“吴老师帮你买的药,要是又不舒服了就吃点儿。” 贺思嘉扭头去看吴臻,后者客气地笑了笑。 “行了,赶紧吃饭,特意去酒店给你打包的。”陆馨催促。 “你吃了吗?” “吃过了,”陆馨神色稍霁,提醒道:“注意控制食量,剧组要求你减掉十斤,还差了点儿吧?” 贺思嘉没当回事,就差两斤,根本没看不出来,“那我先刷个牙。” 趁他去了卫生间,陆馨将餐盒一一摆好,连盖子都帮忙揭开了,贴心得像个女佣。吴臻坐在床边默默看着,唇角微不可见地一勾,眼底却没什么笑意。 等贺思嘉洗漱好,在靠墙的桌边坐下,陆馨又提起刚在酒店遇见了梅庆,也就是他们在日本见过的那位国民老演员。 梅庆上周才和《玩古》剧组谈好合同,将以“特出”身份饰演电影里的重要配角。 贺思嘉拿起勺子喝了口粥,“梅老和我们一趟航班?今天没看见他啊。” “人家提前两天就到了。” 原来梅庆年轻时当过兵,有援藏经历,本想先见见k市的老战友再去八塔县,哪知临要走却遇上了封山。 “我们和梅老约好明早一起出发,六点,别起晚了。”陆馨交代完,再次谢过吴臻才离开。 人一走,贺思嘉立马放下勺子,他实在没什么食欲,何况粥菜的味道都不合胃口。 室内没有窗户,霉味混杂着食物的味道有点糟心,可贺思嘉半点都不想收拾,干脆摸出手机登录微博小号。 不管几点钟,首页永远热闹,贺思嘉看见自家大粉转了真人秀的预告。 想到拍摄那天发生的事,他转头看了眼吴臻,对方半躺在床上,同样在玩手机,一只耳朵还挂着耳塞。 “不想吃了?”吴臻就跟有感应似地抬起眼。 贺思嘉没想到对方这么敏锐,微愣着点了点头。 “那就扔了吧,屋里不通风。” 贺思嘉愣是从这淡淡的语气中听出点儿漫不经心的嫌弃,冷着脸说:“我待会儿知道扔。” 吴臻倏然一笑,起身走了过来,在贺思嘉诧异的视线下收拾好桌子,拎着垃圾说:“我去抽支烟,贺老师随意。” k市昼夜温差很大,吴臻披上羽绒服上天台。 烟雾缭绕间,他望着高原上广袤的星空,接通了经纪人打来的电话。 “喂?” 听筒里响起一道粗犷的声音,“今天还顺利吗?” “封山了,你不是知道吗?” 那边安静了几秒,“听阿水说你和贺思嘉住一间房。” “嗯。” “你觉得他怎么样?” 吴臻吐出口烟,无声一笑,“你指哪方面?” 经纪人像是被问住了,隔了好一会儿才说:“为什么要推荐他演《玩古》?” “我好像回答过你这个问题,他哥是我在英国的同学,拜托我的。” “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好说话?” “那你认为呢?” “贺思嘉口碑褒贬不一,但有一点是公认的,他长得好。” “所以?” 经纪人似没了耐心兜圈子,直接说: “从你出道就是我在带,你喜欢哪样的我还不清楚?但贺思嘉不行,他来娱乐圈纯粹是玩票,当初一杯水倒扣在星洋陈总头上,他公司照样捧他。” “像他这种可以任性无视规则的人,一旦对你上心,完全敢把你俩的私事闹得人尽皆知你信不信?” 然而他真情切意说了那么多,却只听见吴臻几声笑。 “我没和你开玩笑!” “嗯,只是有点儿意外你对我这么有信心,贺思嘉只喜欢女人。再说,”吴臻收了笑,“我也没兴趣伺候少爷。我推荐他,只因为他适合角色,仅此而已。” 挂断电话,吴臻拢了拢外套,站在原地吹了会儿冷风。月色堆积在他肩头,为他镀上一层朦胧的暗光。 一直等身上的烟味差不多散了,吴臻才转身下楼。 刚一进门,他就听见浴室里传出一声惨叫。 吴臻快步上前,敲了敲门,“怎么了?” 门内没人吭声,就在吴臻再度抬起手时,门忽然被拉开一条缝。 贺思嘉从门后探出头,一脑袋的泡沫,他半眯着眼声音发颤:“我洗澡洗一半热水没了!” “你先拿毛巾包着头,穿好浴袍去床上等着。”吴臻边说边从小行李箱中拎出件厚实的浴衣,递给贺思嘉,“我下楼问问。” 吴臻回来得很快,手里还拎着俩开水瓶和一个塑料盆。 见贺思嘉穿着他的浴袍缩在被子里,看上去可怜巴巴的,吴臻轻笑了下:“多半是热水器坏了,先兑点儿热水将就洗吧,盆是新的。” 贺思嘉长这么大从没用过开水瓶洗澡,不甘心地问:“你开玩笑吗?” 吴臻笑容不变,“贺老师也可以不用。” 贺思嘉一噎,满心烦躁地跳下床,抢过开水瓶和盆子回浴室,关门声震天响。 快速冲了个战斗澡,贺思嘉仍旧手脚冰凉,几乎是连跑带跳地钻进被子,顺手将浴袍扔还给吴臻。 他正要躺下,吴臻开口了:“不吹干头发容易感冒。” 贺思嘉一顿,见吴臻以眼神示意床头柜上插好电的小型吹风筒,“借你用。” 短暂的迟疑后,贺思嘉拿起吹风筒,摁下开关前说:“热水给你留了一瓶。” 吴臻有些意外,怔了怔便笑了,“谢谢。” 等贺思嘉吹干头发,吴臻还待在浴室。 其实睡了一下午,贺思嘉并不觉得困倦,但明天要早起,他只能强迫自己闭眼。 正酝酿睡意间,浴室的门开了,贺思嘉没有睁眼,他听见吴臻轻轻走动的声音,感觉到另一半床塌陷的重量。 吴臻睡在了他身旁。 单人床很窄,他们只能挨挤在一块儿。 在贺思嘉的记忆里,还从未和哪个成年男性睡那么近,一时感觉很奇怪,甚至有种说不上来的压迫感,以至不自觉绷直背脊。 他试图放松些,暗自深吸口气,呼吸间不再是特殊的冷香,而是沐浴乳的气味。 “啪——” 灯关了。 贺思嘉突然转头,借着一点月光打量吴臻。 吴臻侧撑着上身,垂眸看他:“怎么?” “没怎么。” 吴臻微微一笑,仰躺下,“晚安。” 一切安静下来,不知过了多久,贺思嘉终于来了睡意。 当他被闹钟叫醒,时间显示是早晨五点四十八分。 贺思嘉猛一个激灵坐起来,发现房里亮着一盏暗灯,吴臻已经穿好衣服坐在桌边,手里捧着瓷杯。 “你怎么不叫我?”贺思嘉顶着一头鸡窝似的乱发,理直气壮质问。 吴臻丝毫不见心虚,反问:“你不是上过闹钟?响了三次也没把你叫醒。” 贺思嘉心头上火,可时间紧迫,他只好穿上鞋冲进浴室,却听见吴臻不慌不忙的声音:“司机通知七点才允许上山,不用着急。” “……靠!” 贺思嘉大清早就被气饱了,饭都没吃几口,上车后沉着脸一言不发,任谁跟他说话都爱答不理的。 陆馨只当他起床气没消,打开笔记本开始工作。修改完ppt,她抬头看向窗外,骤然一惊:“怎么又下雪了,不会还要封山吧?” 司机操/着他口音浓重的普通话安抚:“我们已经上山了,封山也不碍事,只是有可能遇上堵车。” 一语成谶。 原本翻山只需要两个半小时,可一直到中午,汽车仍堵在半山腰。车龙顺着山路蜿蜒而上,窗外一侧是悬崖,另一侧是白雪高山。 贺思一觉醒来,见车停在原地十来分钟都没动,索性下去透透气。 推开车门,冷风霸道地直往领口里钻,折多山上若没有太阳,哪怕时入五月气温也只有几度。 贺思嘉将外套拉链拉高,望着阴沉天色下的壮丽雪山,远远可见细雪寒风中飘摇的五彩经幡。 他走到路边,蹲下/身,手插进雪里,试图堆个雪人。 这时,他听见背后有脚步声。 贺思嘉转回头,就看到一身黑色羽绒服的吴臻,对方发梢肩头落着几粒雪碴子,表情像是藏着坏,“折多山一下雪就容易堵车,堵上七八个小时是常事,司机大都不太讲究,一旦生理问题憋不住……” 贺思嘉身形一僵,生出不祥的预感。 “他们就会尿在路边的雪地里。” 第4章 第4章 贺思嘉猛地站起身,眼前突然一黑,人也跟着晃了晃。 吴臻赶紧扶住他,等他站稳了才松手,“你真信?山边的雪随时都在融化,早被新雪替代了。” 贺思嘉无从分辨吴臻话里的真伪,也不想分辨,他低骂一句“有病”,撞开吴臻回了车里。 正当他奋力用湿巾擦手时,车窗被叩响了,见是吴臻的助理阿水,贺思嘉略一犹豫摁下窗户,语气微冷:“有事?” 阿水紧张地递出个小瓶子,“吴臻哥让我把免洗凝露拿给您,还有……”她从兜里掏出几颗巧克力,摊在掌心,“他说您可能有点低血糖。” 贺思嘉一愣,转脸看向刚才所站的位置,吴臻已经不在了。 片刻后,他接过阿水手里的东西,再次低喃了句“有病”。 临近五点,汽车终于翻越折多山,抵达八塔县时天已经黑了。 由于从县城到剧组所在的伽罗村还有一个多小时车程,而且路况很差,出于安全考虑,他们决定在八塔县住一晚。 县城不大,只有几家宾馆,好在没什么游客,贺思嘉如愿住到了一间还算凑合的大床房。 坐了一天车,他感觉尾椎都快断了,草草吃过饭就回房,一觉睡到次日早上,下楼时又遇见了吴臻,对方冲他点了下头当作招呼,两人一路沉默着走向饭厅。 途径花园时,贺思嘉突然驻足,仰头望天。 此时还不到七点,繁星未褪,漫天银亮,星星近得仿佛触手可及。 “漂亮吗?”吴臻同样停下来,问他。 “嗯。” “比起乌兰草原的呢?” 贺思嘉出道那部武侠剧就有大量戏份是在乌兰草原拍的,他挑了挑眉,不太确定地猜测:“你看过我的剧?” “收视率很好,我看过很奇怪吗?” “我以为你不会看这种。” 哪怕吴臻知道他扮演的角色名叫“付霖岚”,也应该是配音综艺的缘故。在贺思嘉心里,吴臻会喜欢那些晦涩的、烧脑的、有深度内涵的作品,而非快餐式爽片。 “那得看谁演的。”吴臻手揣进衣兜,继续往前走。 贺思嘉愣了愣,追了上去,“什么意思?” 吴臻打趣地说:“贺老师难道不知道,你很有观众缘吗?” 贺思嘉心里得意,脸上也带了点儿笑,“我知道。” “观众缘”这种事很玄妙,不需要你有多好的演技,但你得有一张让观众喜欢的脸。而贺思嘉就长着这样一张脸,不论天真可爱的小学生,或是掌握遥控器的大妈,都很难拒绝他。 否则,他也不可能出道就走红。 “我也是你的观众。” 这是贺思嘉印象里吴臻说过最中听的一句话,以至他看对方都顺眼不少,到了餐厅还主动和吴臻坐一块儿。 酒店早餐简单,味道也一般,贺思嘉正喝着粥,忽听吴臻问:“你真觉得童三民比我适合拿影帝?” “咳、咳咳——” 贺思嘉忙拿纸巾擦嘴,有点儿跟不上吴臻的思路,怎么毫无铺垫就开始翻旧账?但他也不心虚,振振有词地说:“又不只有我觉得,很多人说童三民演谁像谁,你演谁都有自己的影子。” 贺思嘉还真没胡诌,尽管吴臻很早就摘得柏林影帝,去年又拿下国内三金之一,可演技依然被人挑刺,“演谁都像自己”就是批评中最常见的一条。 “其实这种说法也没错。” 吴臻神情淡淡,似乎对贺思嘉的评论无动于衷,“都说电影是导演的艺术,演员只是工具,可也不是所有演员都甘心当工具。” “童老师演技返璞归真,从不会抢走观众对剧情的关注,但许多人只记得他的角色,想不起他本人。” “相反,多一些自我表达的设计,观众不但会记住我的角色,还能记住我本人。” 贺思嘉若有所思。 “当然,还有一类,观众只记得他的人,不记得他的角色。这只能叫明星,不能叫演员。”吴臻凝视着他,诱导性地问:“你喜欢哪种?” 贺思嘉想也不想,“你那种。” 吴臻含蓄一笑,“所以影帝是我,不是别人。” 贺思嘉这才明白,吴臻不是要翻旧账,而是在反击他当初的言论。对方看似理性地分析原因,无非是在强硬表态:我的影帝实至名归。 而自己最后的选择踩中了吴臻的语言陷阱,完全是自打脸了。 不过贺思嘉倒没有生气,反而有些好笑,“吴老师很在意啊。” “不是在意。” 吴臻将盘中煎蛋切成两半,拨开其中一半说: “是分享经验。” “我始终认为演员不能轻易放弃自己本性里的东西,贺老师在镜头下天生引人注目,余导一定会尽力消减你的星光,让你成为他作品中的道具。” 余导,全名余枫,今年四十,已拿过数次最佳导演奖。但向来只拍文艺片,《玩古》是他执导的第一部商业片。 余枫的电影完成度很高,可从未捧出过影帝影后,在他的作品里,演员都没什么存在感。 贺思嘉曾听陆馨说过,余枫对“流量”很排斥,如果不是遇上商业转型,绝对不会向资本低头。 “为什么跟我说这些?”贺思嘉知道吴臻在教他。 “你哥让我照顾你。” 贺思嘉刚有点儿笑意的表情瞬间冷掉了,“哦。” 吴臻探究地看了他一会儿,也不再说话。 八点,众人准时出发,一路颠簸到伽罗村。 副导演和村长领着几个人等在村口,由于村里都是土路,他们还贴心地安排了牛车。 贺思嘉是头回坐牛车,虽然有点儿晃,但比闷在汽车里舒服多了。 “好多年没坐过牛车了……” 同辆车的梅庆感叹,年纪大了总爱忆往昔,他讲起当年援藏的经历,以及那个年代特有的故事。 “那时候真苦啊,拍戏苦,干啥都苦。” 梅庆口中说苦,脸上却在笑着: “现在条件好多了,这么短一段路还有牛车来接。你们年轻人路子也广,不喜欢拍戏还可以参加综艺,去国外走红毯看秀,只要有话题度,怎样都能红。” “但如果真想朝演员这条路发展,还得立足于作品。” “您说得是,作品才是根基。”陆馨立刻捧场。 “哈哈,人老了,啰嗦,见着小年轻就忍不住说教,别嫌我烦。” “哪会啊,还盼着您多教教我们思嘉。”陆馨满面笑容,余光瞟见吴臻,忙补充:“吴老师也是。” 忽然,牛车猛颠了下,贺思嘉没坐稳往前一扑,却被吴臻扶住,后者唇角轻扬:“倒也不必现在就拜师。” 贺思嘉:“……” 牛车走得很慢,二十来分钟后才到了片场。 导演余枫正在给两位演员说戏,见了几位主演忙笑着招呼。 一阵寒暄后,余枫说:“大家路上辛苦了,先去休息吧。吴臻和思嘉注意调整下状态,今晚有你们的夜戏。” 其实本不是夜戏,但他们迟来一天半,统筹只好临时调整了通告单。 尽管马上就要进入正式拍摄,贺思嘉依旧没什么紧张感。回到房间后,他甚至还有心情打游戏。 等陆馨帮忙收拾完行李,见他一副懒懒散散的少爷样,皱了下眉说:“你要不想休息就看看剧本,都什么时候了还在玩。” “我又不需要背台词,有必要翻来覆去看剧本吗?” 《玩古》是部犯罪剧情电影,讲述了一对擅长伪造文物的兄弟,与一位老公安之间斗智斗勇的较量。 贺思嘉在电影里的角色叫金小寒,是名艺术天赋极高的自闭症患者,全剧只有一句台词。而吴臻饰演的哥哥金立夏,以及梅庆饰演的老公安都有现实原型,唯有弟弟金小寒是为了丰满剧情所虚构的。 “梅老戏份比你少,剧本却厚厚一大叠,全是自己准备的资料,他还写了人物小传。”陆馨没好气道:“梅老都这么认真,你呢?” 贺思嘉眼睛仍盯着手机,漫不经心地说:“剧组不是有给主要角色写小传吗?而且我能和梅老比吗?” “不和梅老比,那吴臻呢,他——” “好了好了,我看还不行吗?” 贺思嘉不耐烦听陆馨唠叨,找出剧本敷衍地翻着,作为男二号他戏份不多,仅有吴臻的三分之一,可通读下来也要不少时间。 读到一半,他有点儿饿了,拿上房卡去了餐厅。 他们住的地方是剧组临时搭建的板房,不过内里装修都是按照酒店标准布置的。除此之外,还有餐厅、酒吧、健身房等配套设施,条件尽可能做到了最好。 到了餐厅,贺思嘉并没见到熟人,等他点完一份餐坐下后却有人来搭讪,对方叫叶闻飞,饰演的角色是梅老徒弟,一名初出茅庐的小警察。 两人岁数差不多,很有共同语言,正聊得兴起,贺思嘉突然接到陆馨的电话,说余导找他。 余枫约的地点在化妆间,见贺思嘉来了,和善地请他坐。 “你剧本看得如何了?”余枫问。 贺思嘉谨慎地说:“还行。” “有做角色体验吗?” “我有去特殊学校观察学习。”不过只有半天。 余枫微微颔首,又问:“对这个角色有什么感想?” 贺思嘉心说都自闭了还能有什么感想?他答不上来,便将所了解到的病症特征背了一遍。 余枫眼中带了几分审视,片刻后说:“知道我为什么选你来演金小寒吗?” 这回,贺思嘉很自信地点了下头,“知道。” “哦?” “因为我是带资进组的关系户。” 第5章 第5章 带资进组,没错。 贺思嘉所在的公司的确是《玩古》六大资方之一。 关系户,也没错。 贺思嘉是吴臻亲自推荐的。 但,未免也太实事求是了。 余枫莫名想到早年租的一本侦探悬疑小说,第三页某个人名被圈了出来,旁边用彩笔标注着“这就是凶手”。 虽然两件事毫无关联,但带给他的震惊和憋屈是一样的,或许还有一点愤怒。 余枫眉宇间挤出了沧桑的刻痕,好半晌才说:“确实有这些因素,但同样背景的还有别人,我之所以选中你,是因为你的综合条件最符合角色。” 贺思嘉愣了愣,他和自闭症患者很相符吗? “金小寒这个角色需要让观众产生疼惜之情,所以他必须是精致的、纤瘦的、脆弱的,这也是我先前要求你减掉十斤的原因。” 余枫耐人寻味地看了眼贺思嘉,话锋一转: “尽管我们对自闭症做了一定美化,某些方面更近似于阿斯伯格综合征,可它终究是一类疾病。” “按照角色设计,金小寒智力低下,有明显的交流沟通障碍,并且暴躁易怒,这些都需要夸张的肢体语言和面部神态来表现。” “我看过你的戏,恕我直言,演技还很青涩,但你敢于释放天性,演戏没有包袱。” 贺思嘉了悟,就是说他长得精致,表演放得开呗。 “你有你的优势,但如果无法达到我的要求,哪怕你公司投入再多成本,找再多人为你说情,我一样会换掉你。” 余枫长相本就严肃,此时沉下脸,更有一种迫人的压力,“三天内,在不耽误拍摄的前提下,不论你用什么方法,给我再减掉两斤!” 贺思嘉惊呆了,只差两斤都能看出来?他知道余枫并非在危言耸听,对方确实干过中途换角的事,当时主演已经拍一半了,所有资方都反对换人,余枫态度坚决,最终得偿所愿。 见贺思嘉不吭声,余枫只当镇住他了,自认为和气地笑了笑,“你也不必压力太大,我会帮助你完成角色,毕竟换人很麻烦。” 贺思嘉总感觉余枫笑得有点儿像奸计得逞的反派,顿了顿说:“好的。” 谈话快结束时,余枫抛出最后一个问题,“你认为在金小寒心中,哥哥意味着什么?” “亲人?” “是唯一的依赖。” 余枫提点说:“他的智商只有四五岁,你可以想象小时候对父母的依赖,哪怕你还懵懂,但潜意识却知道,他们爱你,永远不会伤害你。” 贺思嘉表情微变,迅速垂下眼,“我明白了。” 有了换角的紧箍咒,贺思嘉态度认真了些,倒不是害怕被换,而是觉得丢人。 下午,他安安分分在房间里又过了遍剧本,等开拍时信心十足,然而效果并不理想。 《玩古》的外景地主要集中在伽罗村和c市,主角金立夏是农村人,家里只有母亲和一个身患自闭症的弟弟。九八年高考结束,他成为村里唯一的大学生,能够去省城读书。 报道当天,金立夏第一次见识到大城市的繁华,也是第一次意识到人与人之间的差距。 他努力学习、打工,希望通过奋斗改变自身阶层,但大三上学期,他母亲得了癌症,带着全部存款和无法独自生存的金小寒来到省城。 为了给母亲筹集手术费,金立夏机缘巧合下学会了倒卖古董,可惜母亲的手术还是失败了。 送走母亲,金立夏面临的是巨债和需要他照顾一辈子的弟弟,他办理了休学专心赚钱,无意中发现伪造文物获利巨大,开始铤而走险。 在制作假文物期间,金立夏注意到弟弟惊人的美术天赋,对方能完美还原唐三彩的塑形、施釉,以及彩绘工艺。 两兄弟通力合作,攻克一道道难关,所造文物以假乱真,骗过无数专家的眼睛,甚至在流向市场后被数家博物馆抢救性收购。 零五年,华人富商花费三百万英镑,在海外拍得一件唐三彩凤首壶,并捐赠给首都博物院,没想到转运时发生意外,导致凤首壶出现破损。 博物院组建专家团队进行修复的过程中,发现凤首壶竟是件赝品,由此牵扯出建国以来最大的文物造假案。 此案惊动了高层,上面严令彻查,金立夏敏锐地察觉到风声不对,在骗过警方盘查后,带上金小寒逃回了老家。 今晚要拍摄的,就是金家兄弟刚逃回村这一幕。 由于连日赶路,金小寒相当疲惫,不肯再多走一步。 金立夏同样精疲力竭,压力巨大,一气之下将金小寒扔在路边,转头又后悔了,折回去拉金小寒,却遭到对方拳打脚踢。 贺思嘉从未拍过如此激烈的肢体戏,他认为自己演得很逼真了,可余枫总不满意,嫌他情绪和动作都不够真实。哪怕吴臻让他真打,贺思嘉动手时也总会收力,这完全是下意识的身体反应。 连续拍了十来条,贺思嘉早就出汗了,补妆都补了两三回。 余枫让他休息会儿,把吴臻叫到了身边。两人低声说着什么,贺思嘉见吴臻蹙了下眉,又点了点头。他以为导演给了吴臻什么指示,但重新开拍后,吴臻并未说什么,表演方式也没有太大变化。 又卡了四条,贺思嘉精神状态越来越差,体力也消耗巨大,他怀疑再拍个通宵都不一定能过。恍神间,他不慎打到了吴臻的脸,只听“啪”的一声响,淡红的巴掌印在灯照下渐渐明显,贺思嘉当即愣住了。 几秒钟的安静后,导演喊卡。 “对不——” “为什么不继续演?” 吴臻打断了贺思嘉的道歉,语气前所未有的冷: “挨打的是我,我都没有停下,你为什么要停?从九点到现在,拍了十八条,余导亲自为你拆戏讲戏,我也尽力给你喂戏,但你始终进入不了情绪。” “贺思嘉,你在浪费所有人时间,浪费剧组资源。” 贺思嘉简直被说懵了,除他之外,片场里每个人都被吴臻的骤然爆发给惊呆了。在他们印象中,吴臻总是说话有余地,行事留退路的,哪怕对某个人或某件事有意见,也不会公然发火。 但此刻,吴臻居然当着镜头指责贺思嘉…… 众目睽睽下,吴臻往前一步,逼近贺思嘉,在亲密的距离间,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说:“是你哥让我推荐你的,但你似乎并不在意这个机会。” “如果你不想演,可以及时止损,余导其实早就有属意的新人,如今就在片场,给你当替身。” 他盯着贺思嘉,眼睛里透着高高在上的轻视与嘲讽,“我想哪怕换成新人,也不会比你表现更糟了。” “操!” 贺思嘉猛地推开吴臻,眼中怒火喷薄欲出:“谁让你推荐的你找谁去啊!当我愿意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吗?” 他这一声吼,可算把周围的人都震醒了,眼见贺思嘉已攥住了吴臻衣领,陆馨心急如焚地跑上前,和几位工作人员一起隔开两人。 但贺思嘉并不配合,只想找吴臻理论,挣动间胳膊肘不慎撞到陆馨,后者倒吸口气,贺思嘉听见了,稍稍一顿,表情难看地停下手。 发生这种意外,余枫也没发火,只让贺思嘉和吴臻各自去休息。 陆馨拉着贺思嘉到了角落,几名助理匆忙递上衣服和水,晚上气温很低,但贺思嘉此刻身上热心头更是冒火,错开身不理人。 助理们不知所措,可也不害怕,她们跟着贺思嘉至少一年,深知老大脾气捉摸不定却从不骂身边的人,于是都安静站在一旁,眼里隐含担忧。 “怎么忽然就吵起来了?”陆馨轻声问。 “谁知道他发什么病,他就是有病!”贺思嘉眼眶微红,像是在委屈,可他纯粹就是给气的。 陆馨有些心疼,虽说她总管着贺思嘉,又嫌他是个“麻烦精”,可她带过那么多艺人,最亲近的也是贺思嘉,在她心里,一直将贺思嘉当做弟弟。 她转头看了眼吴臻,对方背对着她,远隔人群,独自站在夜幕中。 即便知道不该感情用事,可陆馨还是在这一瞬对吴臻生出些许不满,就在她软语安慰贺思嘉时,余枫走了过来。 “思嘉还没消火呢?”余枫拍了拍贺思嘉的背。 贺思嘉脾气上来了谁的面子都不给,臭着脸不说话,但余枫并不介意。 “是不是觉得吴臻很讨厌? 贺思嘉微抬起眼。 “想不想揍他?” “……” 在余枫近似煽动的劝说下,贺思嘉再次回到镜头前。 吴臻脸上的印子已经被化妆品遮住了,也抹掉了贺思嘉仅存的愧疚。 当场记的板子打下来,吴臻像之前一样,拉着贺思嘉走在坑洼的土路上,他能明显感觉到对方的抗拒,连阻力都大了很多。 吴臻的步子越来越快,下死力扯着身后的人,眼底酝酿着风暴。七八天的仓惶奔逃,战战兢兢,已让他身心俱疲。为了隐匿行踪,他不敢自己开车,不敢坐飞机火车,只能一路搭便车,不停更换交通方式。 他必须消除所有风险,绝不能被抓住。 金立夏不怕坐牢,只怕弟弟没人照顾,那是他唯一的亲人,是他的良知、他的根系,也是他的逆鳞。 但金小寒永远也无法理解他。 负面情绪已累积到临界点,在安全回到老家,在金小寒无知的任性下,金立夏维持理智的弦崩断了,他猝然停步,猛地松开手。 惯性间,金小寒一屁/股摔在地上。 金立夏心脏被刺了下,但在灭顶的烦躁和愤怒之中,显得那么微不足道。他扭头就走,人生中头一次扔下弟弟,可没走多远后脑勺就被砸中。 泥块四碎,金立夏竟奇迹般地冷静下来——金小寒和正常人不同,哪怕二十岁了仍只是个孩子,他为何要指望一个孩子懂他的苦衷。 悔意渐渐滋生,金立夏转过身,见金小寒还坐在地上,忙跑回去拉住对方胳膊。 雨点般的拳脚落在他身上,哪怕金小寒心智不全,力量却是属于成年人的。金立夏没有退避,用力抱紧弟弟,强硬地将人禁锢在怀中。 “卡,ok!” 贺思嘉听见余枫的声音,视线转向监视器的位置,见导演冲他们竖了个拇指。 余枫的确很满意,事实上,不论是贺思嘉摔倒,还是他砸向吴臻那块泥巴,都是剧本上没有的,但这些偶然的发生却让表演更丰满,也更符合行为逻辑。 考虑到景别和角度,还需要换机位多拍几条,余枫说:“演员休息一下,摄影师灯光调机位,换中景。” 等整场戏拍完,余枫看了会儿监视器,把贺思嘉叫了过去。 当时吴臻就站在导演身旁,静静看着贺思嘉,然而后者连一个眼神都没给,绕过他站到另一边。 “你来看看。”余枫让了让身。 贺思嘉俯下/身,专注盯着镜头,哪怕他经验不足,也能看出这段戏里的他格外灵动有张力,和吴臻这位影帝对戏也没有被压制得很明显。 “怎么样?”余枫问。 贺思嘉矜持一笑,“挺好的。” 好是好,可就是不太像他。 贺思嘉想到了吴臻曾说过的,余枫会在拍摄中削弱他自身的气质,让他成为电影里的道具。 他斜目看了吴臻一眼,后者回应他的视线,微微笑了笑。 “思嘉也别怪我们吴老师了,是我交代他找机会跟你吵一架的。”余枫注意到两人的眼神交锋,突然说。 贺思嘉一怔,满脸写着不信。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把这场戏安排在开头吗?” 这个问题并不难答,许多导演都会将情绪激烈的戏或者亲密戏放在开场,贺思嘉在圈里待了一年多,也有所耳闻:“是想要通过肢体磨合,最快速度增强演员的默契?” “对,之前进展不顺利,就是因为你俩缺乏信任感和默契度。” 余枫说:“吴臻经验丰富,这点对他影响不大,可你就顾虑太多,担心打重了、留下痕迹了,或者别的什么。其实就算你真打,吴臻也有足够的肢体技巧避开,并且骗过镜头。” “总之,杂念过多就会反馈到表演上,影响最终成效,现在吵一架是不是松弛多了?” 余枫解释完,随口感叹:“如果不是另一个办法用不了,我也不至于让吴老师当恶人。” 贺思嘉仔细回想,好像拍摄期间他真的没怎么打到过吴臻,难道起初那一巴掌是对方故意的? 他怀疑地看向吴臻,就听对方说:“不好意思,刚才说了很过分的话。” 贺思嘉想起吴臻那些指责,心里还是不舒服,其中未尝没有真心话。 “虽然贺瑾找过我,但我推荐你,完全是因为你符合我对角色的想象,而且,”吴臻噙着笑说:“作为贺老师的观众,我很期待跟你合作。” 贺思嘉对于吴臻的示好有点儿别扭,不太自在地说:“算了,我也不小心打到你了,没事吧?” “没事,你也没用多大劲儿,再说是我故意凑上来的。” 果然。 “你可真敬业。”贺思嘉忍不住讽刺,有些恼火,“难道除了吵架就没有温和一点的办法吗?” “有啊,余导不是说了,用不了。” “是什么?” “你真不知道?” 贺思嘉摇摇头。 吴臻唇角形成上扬的弧度,缓缓吐出两个字:“约/炮。” 第6章 第 6 章 贺思嘉差点儿呛住,虽然圈里“剧组夫妻”不少,可都出于自愿,难不成吴臻换成个女的,余枫还真会要求他俩先打一炮 但很快,贺思嘉就知道被骗了。 吴臻毫不掩饰自己的恶作剧,肆意大笑,就连余枫都忍不住笑出声。 见贺思嘉脸色越来越黑,吴臻忍着笑说“我也不完全在骗你,一些比较露骨的亲密戏,演员如果放不开或者进入不了状态,个别导演会委婉暗示他们私下交流,当然,并不是强制性的。但除非万不得已,很少有导演选择这种方法。” 大部分都是常规的清场聊天,或者一方安慰另一方。 “至于你我的情况,余导通常会提前安排我们同吃同住来培养默契,只是我俩之前都有工作,进组太晚,时间上来不及。” “没错,我把你俩的房间安排在对门,休息室和化妆间也安置在一处,就是这个原因。” 余枫语带戏谑“如果思嘉你要是个女演员,我可能真会考虑其它办法。” 贺思嘉不满,“凭什么我是女演员” “” 这关注点 余枫好笑地摇摇头,吩咐“先去休息吧,好好准备下一场。” 第二场戏是讲金家邻居半夜被狗叫惊醒,发现金家门口有人,一时误会兄弟俩是小偷。 饰演邻居的并非演员,而是余枫在本地找的一位素人大叔,对方身着背心裤衩,外披军大衣,站在自家院中冲金家门口的两道影子喝问“谁” 邻居手持电筒,光打在金立夏脸上,后者避开眼,本能地护了下金小寒。 “叔,是我,立夏。” 邻居犹疑地朝前几步,看清对方的确是消失好几年的金家长子后,长舒了口气,“立夏啊,咋突然回来了这大晚上的,叔还以为是贼呢。”他又看向金小寒,和气地笑了笑,“小寒都长这么大啦” 金小寒害怕地扯住哥哥衣角,躲到金立夏身后。 此刻,贺思嘉不得不承认,吵一架还是挺管用的,换成刚才的他,绝不可能如此自然地去扯吴臻衣角。 毕竟剧本不会详尽到表情层次和肢体动作,演员如何演全靠自我发挥,在搭档相对陌生的情况下,尽量避免身体接触是大多人下意识的行为。 他听着吴臻和素人大叔对台词,注意到吴臻所说竟是本地方言,而之前那幕戏,对方讲的可是普通话。 “卡金小寒不要走神,专心一点” 贺思嘉一个激灵,差点忘了余枫那双显微镜眼,他定了定神,重新再来。 一段戏下来,贺思嘉表现得中规中矩,等各景别又拍了几条就算过了。 结束了一天的拍摄任务,两位主演一块儿朝化妆间走,半路上,贺思嘉问“你会这里的方言” 吴臻偏头看他,“进组前找了个老师学的。” 贺思嘉只当是余枫布置的任务,和他那个减肥十斤同样性质,随口问道“学了多久” “一个多月吧。” “这么快” “需要用到方言的台词不多,会个大概就行。” 到了化妆间,吴臻推开门,示意贺思嘉先进,“这也不算快,有语言天赋的演员三个月能学会一门外语,一两周方言就能说得很熟练。” “谁啊” “很多,咱们组里就有。” 吴臻坐到自己座位上,透过镜子与贺思嘉对视,“梅老会十多种方言。” 贺思嘉惊讶地瞪大眼,隔了会儿问“那你呢” 镜子里的吴臻眉眼含笑,“你猜啊。” 贺思嘉被吴臻坑了几回,见对方又一副戏弄人的表情,心下警惕,决定不猜。 次日中午在餐厅遇见梅庆时,他直接上前求证。 “我哪儿会那么多,也就七八种吧。”梅庆只点了碗煎蛋面,吸溜着面条说。 贺思嘉刚想着吴臻果然又在骗人,就听梅庆说“不过确实学过十来种,但有的基本没用过,渐渐就忘了。怎么,小贺对学方言有兴趣” 那还真没有。 拍戏对贺思嘉而言只是工作,他不至于像有的明星那样疯狂扎戏、动辄请假,或是受点儿小伤就吵着去医院,但要说多敬业、多有上进心是不可能的,他纯粹就是在混日子。 当然,贺思嘉也不会傻到对梅庆说实话,含糊地表示“有点儿意思吧。” 梅庆一贯不吝啬提点后辈,当即向贺思嘉传授起各种学习方言的小技巧,没多会儿他助理来了,告诉他行李已经收好,吃过午饭就能走。 “您要去哪儿啊”贺思嘉好奇地问。 原来梅庆昨天进组只是报个到,他在伽罗村没几场戏,且都被排得很后,空余时间早安排好要去s省各地见战友,顺便给几位早逝的战友扫扫墓。 “小贺真要想学方言,可以找你立夏哥问问。” 梅庆笑着说“我以前跟他合作过一部戏,年轻人厉害得很,挺冷门的方言专攻了半个月就说得很溜了,几乎没口音。” 贺思嘉一愣,想到昨晚吴臻那些话,搞半天是在自夸。 他短促地笑了声,真自恋。 由于背负着减肥重任,贺思嘉吃得很少,饭后就溜达到了片场,下午有他一场戏。 此时,吴臻刚拍完一场外景戏,手里端着助理送的盒饭,贺思嘉来时正巧看到,顺嘴问“就吃盒饭吗” 吴臻长腿一伸,勾了张矮凳过来,示意贺思嘉坐,边拆筷子边说“都是一样的厨子,有区别” 贺思嘉想想也是,但没等他坐下,导演就在喊他名字了。 余枫找他自然是为了说戏,可指导再是尽心,轮到正式开拍,贺思嘉还是抓不到感觉。 这场戏的前置剧情是金立夏出村办事,不得已将金小寒交给邻居照看,金小寒不愿意待在屋里,从清晨到日暮,他一直坐在院子里等哥哥。 其实贺思嘉只需要摆出固定姿势,坐在院门口等着就行。然而越简单越困难,余枫始终认为他眼神不够有戏,耐心陪他耗了一条又一条。 又听见一声卡,贺思嘉憋闷地吐了口气,再去看余枫时就见吴臻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了,正站在导演身后。 吴臻并没有看他,而是垂眸盯着监视器,没什么表情的样子,瞧着有些冷漠。 忽地,吴臻抬起眼,在与他视线触及的一瞬,微微露了个笑。 也因为这一笑,吴臻身上的疏离淡去,整个人都柔和起来。 贺思嘉怔了怔,听见余导又在喊他,于是快步走了过去。 对于贺思嘉的不开窍,余枫并未表现得很急切,只琢磨着该怎么点拨对方。 他虽将演员视作道具,却极少像某些导演那样亲身上阵,一个语气、一个动作地教,在他看来,这种表演无非是刻板的模仿,没有任何意义。 余枫更习惯通过语言表述,撬开演员的灵感大门,如此往往能带给他惊喜。 这段戏该说的早说尽了,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理解他想要的效果。但理解不等于能够表达,很多时候需要演员自己体悟。 “思嘉啊,你等过人吗我是说很执着的等,没有任何杂念。” 余枫抛出个开场问题,他想跟贺思嘉好好聊聊。 贺思嘉却愣了愣,脑海里瞬间勾勒出一座欧式保安亭,他浑身湿透地站在亭内,远远看见一道人影撑伞走来。 沉睡已久的记忆倏然被唤醒,眼前的人和物渐渐模糊,嘈杂的声音也随之消退。 唯剩下雨声,还有夜幕中那道越来越近的身影。 伞沿遮住那人大半张脸,只露出一点下巴。 那时候,他误以为自己等来了一束光。 半晌,贺思嘉低声说“我试试。” 贺思嘉又回到院门口,本本分分演完了这段戏。 终于,他听见导演说“保一条”。 所谓“保一条”,意味着导演认为这条还行,但还能更好。 贺思嘉不清楚他是否达到了“更好”的标准,反正又拍了两条便过了。 当他再看向监视器的位置时,吴臻已经不在了。 “思嘉休息一下,注意保持情绪。” 余枫要求高,不想靠特效,将整段戏分拆为早中晚三场,今天得拍白天和傍晚两场。 一直到贺思嘉拍完日落戏,都没在片场见到吴臻。 他先上健身房待了一小时,回房后洗了个澡,刚出来听见电话铃响。 来电的是陆馨,提醒他待会儿记得看综艺。贺思嘉这才想起,他在日本录制的真人秀今晚就要播了。 如今的真人秀都不允许艺人团队提前看片,节目组怎么剪,只有上线才知道。 他打开电视,屏幕上还在放广告,贺思嘉一边吹头一边等着。 约莫过了十来分钟,节目正式开始,贺思嘉看着看着,逐渐有些昏昏欲睡明明录制时挺有梗的,怎么剪出来这么无聊,唯一的高光片段也就是他和吴臻的土味情话了。 在两人拥抱时,节目组还恶趣味地配了特效,为iraitoa贴上西装,又为他上婚纱,bg则是婚礼进行曲。 贺思嘉嚼着口香糖,再度回忆起凌晨的困惑,凭什么他是女方 节目组不做人。 等综艺播完,陆馨给他发来贺电,“表现还不错,没有明显黑点。” “录个综艺能有什么黑点”贺思嘉漫不经心地说。 “你还好意思”陆馨声调一高,“上回录的那个田园综艺,你死懒着不肯干活,被骂得还不够” “我哪里没干活太阳那么大我都晒脱皮了,疼死了。你知道我皮肤敏感,豌豆王子是我的错吗再说,导演还巴不得我懒呢,热度多高啊。” 贺思嘉倒全说的大实话,可脱皮而已又不是断手断脚,普通明星再难受也要装一下。 陆馨没空跟他废话,又交代两句便挂了电话。 贺思嘉盯着黑掉的手机屏发了会儿呆,随即登录微博小号。 热搜上有不少综艺相关,其中贺思嘉吴臻拥抱,和吴臻 iraitoa两条tag排位最高,贺思嘉很清楚自家团队没花钱,多半是节目组买的。 点进带他名字的tag,第一条视频转发只有几千,评论却有三万多。 贺思嘉随意看了看,热评都是粉丝在控评,什么不比较、不捆绑、专注自家等等,似乎非常理智,可一旦按照时间顺序排,就能见到“可可爱爱”和“臻婊倒贴吸血滚”的混合双打。 骂人的大半是他家粉,毕竟吴臻作为电影咖,路人好感虽高,能做数据撕逼的死忠粉却少。 贺思嘉内心毫无波动,也不想笑,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点开了吴臻的微信。 页面上仍只有他发给对方的红包,以及吴臻回复的语音。 小脑斧上次我们录的真人秀播了。 贺思嘉知道吴臻有夜戏,以为对方看不到,孰料吴臻几乎秒回。 演员吴臻好看吗 小脑斧一般。 小脑斧你不是在拍戏吗 演员吴臻中场休息,这会儿替身在上。 说到替身,贺思嘉就想起昨晚吵架时吴臻提过的话,他还没来得及看替身演戏,只知道其中一名文替叫戚子绪,科班出身,形象气质跟他有四五分相似。 小脑斧余导真有更中意的人吗是不是戚子绪 演员吴臻嗯,但投资方更喜欢你。 小脑斧那你呢 发完贺思嘉意识到他问了句废话,吴臻都推荐他了,还要什么自行车正想撤回消息,页面上又刷出一条 演员吴臻我也中意你。 作者有话要说  豌豆王子不就是馋我的身子。 么么哒,,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第7章 第 7 章 陆馨在剧组盯了几天,见贺思嘉逐渐适应,就准备走了。 身为公司的老牌经纪人,她手下不止贺思嘉一个艺人,只不过其他都是小透明,且各个乖巧本分,用不着多操心。 临走前,陆馨找到贺思嘉,给了他一瓶治疗鼻炎的鼻喷剂。 “干嘛”贺思嘉一头雾水,“我又没鼻炎。” “你没发现吴臻有鼻炎吗,人家这么照顾你,你也要上上心。”自打知道了“吵架”的真相,陆馨对吴臻那一点怨气也就烟消云散了,反倒多了份感激。 贺思嘉回想一番,发现吴臻好像真患有鼻炎,偶尔会有一些轻微的症状反应,不过大多时候都很正常。 “别忘了拿给吴老师啊。” 陆馨又提醒一回,交代说“丽莎我带走了,几位主演助理都没超过两人,省得你被说耍大牌。我不盯着你,你也要自觉控制体重,但不能饿着肚子,三餐尽量准时,多吃水果蔬菜,我给绵绵和小栖都留了份食谱,她们知道找厨子说。” “还有,高原上紫外线很强,你皮肤又敏感,记得抹防晒霜,别再晒脱皮了” 听着陆馨啰嗦,贺思嘉难得不嫌烦,或许是偏僻的地方会放大人的孤独感,他有些不舍“姐,你还过来看我吗” 陆馨哭笑不得,“没断奶啊你” 贺思嘉倒没不好意思,他斜躺在床上,手枕在脑后,噙着笑说“我都二十二岁了啊,法定结婚年龄。” “你结婚” 陆馨好似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底气十足地立下fg,“就你那臭毛病,甭说结婚,哪怕三十岁前能有一段稳定的感情,我头都切给你当球踢。” 等她一走,贺思嘉打开床头柜的抽屉,正要将喷鼻剂扔进去,就看见抽屉里躺着张浅灰格纹手帕。 几秒钟后,他取出手帕,连同喷鼻剂一起放在了床头。 次日拍摄间隙,贺思嘉找到吴臻,将两样东西一块儿递给对方。 吴臻懒懒地坐在躺椅上,墨镜遮住他大半张脸,“我好像说过不用还” 贺思嘉嘴里含了颗喉糖,卷着舌说“反正洗干净了,你不要就算了。” 吴臻伸手接下,看了眼喷鼻剂,“这是” “馨姐说你有鼻炎,你有吗” 吴臻轻笑,“也算有吧。” “什么意思到底有没有” “你知道金立夏这个角色有原型吗” “知道啊。”玩古剧本是根据真实事件改编的,好几个角色都有原型。 “进组前我去拜访过那位先生,他就有鼻炎。” 贺思嘉恍然大悟,仔细一想,吴臻确实只在拍戏时会有鼻炎反应,不禁感叹,“你功课做得真足。” 吴臻稍稍调整了坐姿,揣好手帕和喷鼻剂“我的表演形式偏向方法派,本来就立足于经验和技巧,既然有原型做参考,当然要做足功课。” “如果没有原形呢” “那就设计一个原型,根据剧本创造他剧情之外的人生,分析他的性格成因,梳理他的行为逻辑。” 吴臻压低墨镜,露出一双含笑的眼睛“其实贺老师也可以试试,有助于加深对角色的理解。” “设计原型” “对,金小寒的原型。” 吴臻的话在贺思嘉心里落下了一点痕迹,倒不是后者突然对演戏感兴趣了,而是觉得设计原型这件事挺有意思。 他今天只有一场戏,拍完就回了房间,躺在床上琢磨自己的角色。 剧本里简略提过,金父是窑厂工人,在金小寒五岁时去世了,但生前非常疼他。同样,金母和金立夏也很宠金小寒,金小寒虽然生活不富足,却是被爱包围的。 在这样的原生家庭下,他一定天真、没有负担,又因为患有自闭症,总是活在独属于自己的世界中,哪怕父母离世也不伤心。 不对,或许是伤心的,可必然短暂,也不会留下创伤。 贺思嘉意识里瞬间勾勒成型无数片段,幻想出金小寒幼时的模样,思绪顺着岁月的轨迹驶向远方,不知不觉到了金小寒少年时。 长大后的金小寒性格与小时候区别不大,他不喜欢和人对视,喜欢低着头;不喜欢同龄人所爱好的一切,喜欢玩瓶盖、撕纸、按遥控器,或者一个人在房间里转圈。 直到十六岁那年,金小寒跟随母亲到了省城,他对省城毫无概念,只觉得人好多,他讨厌人多的地方。 没多久,金母逝世,金小寒从此只剩下金立夏一个亲人,也正是这个叫哥哥的人,为他推开了生命里最美的一扇门,让他找到了比瓶盖和纸巾更有趣的“玩具”。 金小寒的世界,从此有了色彩。 贺思嘉突然跳下床,从写字台找到纸笔,起笔写下第一句话。 他越写越流畅,越写越精神,半个多小时后,完成了人生中第一篇人物小传。 即便字迹潦草得如同鬼画符,可也是满满四页纸,除了以前念书时的命题作文,贺思嘉这辈子没写过那么多字 他成就感爆棚,除此之外,还有一点触动,是金小寒所带给他的。 此时此刻,贺思嘉心里的纸片人是活的。 不过贺思嘉很快就没了文青似的矫情,他兴冲冲拍照,打算发朋友圈秀一秀自己的高光时刻。考虑到剧组还处于保密阶段,他只能惋惜地建了个小组,低调炫耀。 可惜贺思嘉盯着手机十来分钟,没等来一个人和他互动。 也是,剧组里的人都忙着,陆馨还在回b市的路上 贺思嘉遗憾地关掉微信,才发现五点过了,他居然创作了两个多小时想到陆馨昨晚的叮嘱,贺思嘉决定先去吃饭。 结果刚到餐厅门口,他就遇上了吴臻。 贺思嘉没打算矜持,他就是想显摆,坦荡荡地说“我写了篇人物小传,发朋友圈了。” 吴臻似有些意外,笑了笑说“那我得拜读一下贺老师的大作。” 两人端着餐盘入座,贺思嘉双眸发亮地盯着吴臻,后者拿筷子的手一顿,又默默放下,自觉从兜里摸出手机。 片刻后,吴臻抬起头。 “怎么样”贺思嘉忙问。 “嗯” 见吴臻沉吟,贺思嘉面部神态愈发严峻。 “好多字都不认识。” “” “不过我大致看明白了。”吴臻放下手机,在贺思嘉慎重的视线下给出肯定“设计得很鲜活。” 贺思嘉暗自松了口气,舒适度如同一路从青铜打到王者,“我写得时候一点犹豫都没有。” “贺老师很有灵气。” “还行吧。” 贺思嘉心下得意,终于肯吃饭了。 他将盘中的胡萝卜丁一一挑出来,但筷功不怎么好,挑得很艰难,也因为一直低着头,没注意到吴臻看着他的手,嘴角扬起愉悦的弧度。 忽然,贺思嘉感觉筷子上多了一股力,抬眼就见吴臻说“我来吧。” 他挑了下眉,松开手。 吴臻使筷子的技巧强他太多,贺思嘉支着下巴看了会儿,随意问“你每部戏都要写小传吗” “我出道第一部戏,导演布置了人物小传的作业,后来就成习惯了。” “吴老师啥时候出道的啊” “十六岁接触拍戏,之后回学校念书了,正式出道应该在十九岁,大三。” “拿欧三影帝时多大” 吴臻将最后一块胡萝卜丁挑完,语气淡得仿佛在谈论天气,“六年前,和你一样大。” 贺思嘉当时没说什么,心中却不平静。 回房后,他上网搜索吴臻当年拿柏林影帝的片子,点击下载。 倒不是他故意看盗版,而是四水归堂根本没在国内上映,据说片方连龙标都没拿到就去国外参奖,惹怒了广电,导致吴臻被封杀两年。 趁着下载期间,贺思嘉去泡了个澡,出来时电影已经下好了。 他倒了杯红酒,准备细品。 贺思嘉还是第一次看吴臻的电影,虽然他曾放言童三民比吴臻演技更好,可两人的提名影片他都没看过,纯粹是为了赌气瞎说的。 四水归堂的故事主要围绕上世纪三十年代某小镇上的赵氏宗族来展开,吴臻饰演的主角是个哑巴,一会儿被嫂子勾引,一会儿小青梅又上了隔房二叔的床 当进度条走到三分之一时,贺思嘉已经深度迷惑,他登录豆瓣,找到影片详情页,浏览了各种真情实感的小论文后,怀疑大家看的不是同一部片。 好在短评中还有不少诸如“没看懂”、“拍的啥玩意儿”、“镜头晃得我头晕”之类的负面吐槽,要不是贺思嘉没账号,真想挨个点赞。 又坚持了一会儿,他合上笔记本,上床睡觉。 或许是电影催眠效果太强,贺思嘉这一觉睡得特别香,醒来还不到七点,他习惯性解锁手机,见陆馨昨晚发来一条微信,通知他今晚玩古就会正式官宣演员。 贺思嘉回了个“ok”,就接到陆馨的电话。 “这么早就醒了是早上有戏吗通告单又改了” “没,昨晚九点不到就睡了。”贺思嘉声音里掺着刚醒的沙哑,没头没脑地问“你看了吗” “什么” “我写的人物小传。” “我给你留言了。” 陆馨说完又忧心地问“怎么睡那么早,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没有,就是”贺思嘉一顿,“姐,你不是老失眠吗我给你推荐一部助眠电影。” “哪部” “四水归堂。” 电话另一头传来陆馨不确定的声音“好像是吴臻拿奖那部片子” “对啊。昨晚我看了一半,困得眼皮直打架。” “这话你可别在外面说,就算吴老师大度不跟你计较,别人知道了也招黑。” 陆馨叮嘱完,又想到贺思嘉昨晚写的人物小传,半是调侃地问“我怎么觉得你突然有点艺术追求了以前记者让你谈谈角色感想,我都得找宣传帮你写稿,现在又是小传又看文艺片的,想上进了” 贺思嘉鼻腔里哼了声,“无聊而已。” 等通话结束,贺思嘉已经彻底清醒,他刷开朋友圈,发现多了十来条留言,其中没有吴臻的,陆馨则回了精炼三个字出息了。 他挑着回复了几条便起床洗漱,接着换上运动装,准备先去健身房打卡。 一大早,健身房里还没有人,贺思嘉随意找了台跑步机,戴上耳塞,点开手机音乐。 两首歌曲放完,玻璃门再次被推开,来的是位年轻女性,她在见到独自跑步的贺思嘉后,眼中划过一抹喜色,飞快拽掉了束马尾的橡皮筋。 “早啊。”女人绕到跑步机左前方,笑盈盈问好。 贺思嘉摘下一边耳机,也笑了笑,“早上好。” 眼前的姑娘叫付浅,也是一名演员,在玩古中饰演金立夏的暗恋者苗翠兰。等金家兄弟再回村时,苗翠兰已经嫁人,她丈夫脾气火爆,得知她喜欢过金立夏后就冲去金家闹事,偶然间发现金家藏着不少古董,由此牵扯出一系列麻烦,导致金立夏行踪暴露。 苗翠兰戏份不多,却是不可或缺的角色。 “好像没在早上见过你呀”付浅撩了下头发,望着贺思嘉漂亮的眼睛,别有深意地说“我每天七点半来,今天真是惊喜。” 贺思嘉瞬间从对方眼中读取到熟悉的暗示。 他对付浅一点想法都没有,以他的审美,付浅虽然漂亮,但整容痕迹太明显。他从不反对整容,只反对整得太假,换做平时,贺思嘉根本不会给予回应。可如今被圈在剧组,周边女性不是工作人员就是演他妈的老戏骨,简直无聊死了。 “我通常晚上来。”贺思嘉按停跑步机,看着她说。 付浅心下大定,只要贺思嘉不直接拒绝就行。 她之所以主动出击,自然是贺思嘉够红,只要能蹭到一点热度,她的曝光率也会有所提升,即便贺思嘉不给介绍资源,影片宣传期总能多cue她几次。 付浅心思一转,试探性地往前一步,放柔了声音,“你在听什么呀” 贺思嘉将耳塞换到左边,同时递给她另一枚耳塞,就在付浅接过时,忽见又进来一人。 “吴、吴老师。”付浅没想到吴臻会突然出现,心慌了一瞬。 贺思嘉立刻转向门口,由于耳机线不够长,戴好的耳塞也扯掉了。 只见吴臻外套内穿了件普通白t,下身是黑色束口运动长裤,衬得身形愈发修长。他一只手还握着门把,玻璃倒影出他的侧颜轮廓,不笑不说话时总显得有距离感。 吴臻轻点了下头,冲付浅客气一笑,只是眼锋扫过贺思嘉时,立刻令后者想起当初在文化中心后台,吴臻曾看他那一眼。 冷而锐利。 作者有话要说  嘉嘉22,吞吞28,差6岁。 嘉嘉数老虎,所以叫小脑斧。 么么哒,,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第8章 第 8 章 贺思嘉皱了下眉,即将脱口的一声“早”也被咽了回去。 他冷眼看着吴臻,对方已走向背对他的一台器械。 被忽视的付浅不敢当着吴臻的面继续撩骚,却趁归还耳机时,有意无意蹭了下贺思嘉的掌心。 可惜,贺思嘉并没有反应。 室内安静下来,气氛沉闷而古怪。 二十分钟后,吴臻关掉器械,拿上外套走人,连声招呼都没打。 下午拍戏时,吴臻也没主动来找贺思嘉,他坐在躺椅上,有一下没一下翻着剧本,偶尔喝口咖啡。 贺思嘉自然不会上赶着,心想吴臻到底什么毛病,时热时冷的,谈恋爱都没那么难捉摸。 但不论如何,戏还得拍,没多会儿副导就过来叫人了。 这一场是室内戏,金家兄弟回家后,金立夏照顾弟弟睡觉,帮金小寒洗脚。 两人拍摄前按照惯例走戏,贺思嘉坐在床沿,吴臻端了盆水放在他脚边。 根据剧情设置,金小寒双脚一碰到水就莫名其妙发脾气,直接踹翻了盆子。但贺思嘉没有选择踹盆,而是重重往盆里一踩,水花飞溅,打湿他卷起的裤腿,也浇了吴臻一身。 导演喊停,吴臻擦掉下巴的水渍,抬头看贺思嘉。 两人对视,贺思嘉绷着脸说“我认为金小寒就该这样,他不会做踹盆这么符合正常人逻辑的发泄行为。” 吴臻没说话,微微笑了笑,光影下,透着些与自身气质相背的阴柔。 余枫就站在两人身旁,听到贺思嘉的解释后点了点头,“思嘉想法不错,人物小传没白写。” 贺思嘉有点儿得意,他写好小传后又重新研究剧本,当时就设想过这一段。 “但你表情不对,看哥哥的眼神过于挑衅,就像发怒前兆。”余枫分析说“金小寒的怒气应该是突然爆发,不需要层次递进的。” 贺思嘉抿了抿唇,“我知道了。” 余枫拍拍他的肩,语气欣慰“你愿意用心就好。” 等正式开拍,余枫去了小棚,坐在监视器前拿无线对讲机导戏。 贺思嘉调整好状态,认认真真拍完这段戏,导演没喊卡,吴臻依照剧情又去换了盆水。 这一回,金小寒已然平静下来,他踩入盆中,盯着清水漫过脚背,快乐地动了下脚趾。 贺思嘉的脚很白,且不像大多数人那样有不规则的晒印,就是完完整整一片白。 而吴臻因为化妆的缘故,裸露在外的皮肤比实际要黑上几度,当他捧起贺思嘉右脚时,两种颜色对比明显。 强与弱,晦暗与纯净。 吴臻的双手抚过贺思嘉脚踝,移向脚踵,再到脚背,他的力度其实很柔和,但视觉效果却像在用力揉搓。 换另一只脚时,吴臻无意中擦刮到贺思嘉脚心,后者努力稳住面部神态,克服了因为怕痒而导致的身体反应。 “卡,重来一条。” 现场架的扩音器响起余枫的声音,贺思嘉一愣,他应该没有穿帮吧 余枫从监视器里看出他的茫然,将人叫进小棚,关掉对讲机,压低声音问“怕痒啊” 贺思嘉愣了愣,“有一点点,但我忍住了。” 余枫指着监视器上的画面,“耳朵红透了。” “” 这时,身后传来一声轻笑,贺思嘉回头,见吴臻竟也跟来了。对方似乎心情不错,眉宇间不再一派冷淡,又变回了亲和热情的模样。 “哪儿痒”吴臻调侃地问。 贺思嘉不想理他,只当没听到。 余枫视线游移在二人之间,片刻后说“脚底板吧。” 吴臻忍笑点头,“行,我会注意的。” 今天贺思嘉的戏排得并不集中,拍完第一场他便老实守在片场,打游戏刷网,或者看别人拍摄。 吴臻难得收工比他早,等贺思嘉去卸妆时,发现对方还没走,正坐在沙发上聊微信。 贺思嘉听了几句,大意是吴臻跟朋友合资开了家日式自助餐厅,两人商量着开业庆典的事。 一刻钟后,吴臻揣好手机,起身走到贺思嘉面前,“一起回去” 贺思嘉掀起眼皮,眼里没什么温度。 尽管吴臻已恢复了友善,后来几场戏都很照顾他,但他还是气不顺吴臻无缘无故摆脸色,事后又当无事发生,好像他也不能计较,必须全盘接受对方的态度。 凭什么 贺思嘉不顾身旁还站着化妆师,讽刺道“吴老师不认路” “我怕黑。” 贺思嘉一噎,幼稚地宣布“我现在不想和你讲话。” 吴臻解下腕表,微调时针后竖在贺思嘉眼前,“不是现在了。” “” 努力隐形的化妆师忍不住“扑哧”一笑,见贺思嘉眼风扫来,他立刻收笑,哪知太着急吸了口凉气,开始不停打嗝。 贺思嘉面无表情看了他一会儿,最后没绷住笑出了声。 这一笑,积蓄的气场也就散了,想重新端起架子可不那么容易了,贺思嘉暗自气恼,却也无奈,渐渐软和下来。 几人随意闲聊,气氛倒是越来越轻松。 忽然,贺思嘉问“你们开的餐厅在哪儿” 吴臻倚着化妆台,笑问“偷听我聊天” “我是光明正大听。” “在c市,以后带你去。” “收钱吗” “贺老师人到就行。” 吴臻原本还带着笑,忽地皱了下眉,伸手勾住贺思嘉后领,“这儿怎么了” 温热的指腹擦过贺思嘉颈部皮肤,接着便听见化妆师夸张的语调“哎呀,是不是过敏了” 贺思嘉斜侧过身照镜子,见后颈处冒出一大片红斑,“哦,可能是太阳晒的,我皮肤比较敏感。” “疼吗”吴臻问。 贺思嘉摇摇头,“没感觉。” “我房里有晒伤药,一会儿拿给你。” 卸完妆,贺思嘉换好衣服后和吴臻一道走,刚拉开门就见付浅站在外面,手里拎着袋子,似乎正准备敲门。 双方短暂一愣后,付浅挤出笑“吴老师也在啊” “我去前面等你。”吴臻转头跟贺思嘉说了声,又朝付浅笑笑,先一步离开。 付浅回望吴臻背影,一只手却在她眼前晃了晃。 “我以为你是来找我的。”贺思嘉戏谑地说。 付浅当然是来找他的,她今天没戏,特意做了些甜点,希望能借送点心为媒介,被贺思嘉邀请去他房间。 但贺思嘉现在只想休息,假装不明白她的心思,笑着说“谢谢了,我会吃完的。” 付浅心下失望,面上却不动声色,“不用跟我客气。” 两人在月下道别,一人往左,一人向右。 贺思嘉沿路都没见到吴臻,正觉得奇怪,就闻到空气中飘来淡淡的薄荷烟草味,他四下张望,见前方树影下立着个人。 贺思嘉小跑上前“你没走啊。” 吴臻指间夹着一支烟,淡声道“说了等你,我讲信用的。” 贺思嘉轻轻一笑,“那走吧。” 吴臻掸了掸烟灰,垂眸盯着他手里提的袋子,“夜宵” “甜点。” “我记得你要控制体重。” “只吃一块没问题。”贺思嘉虽对付浅承诺要吃光,但也不过随口一说,“好歹是人家的心意。” 吴臻直接拧灭烟头。 两人踩着星光与月色并肩同行,路上,吴臻说“你今天状态很好。” 贺思嘉莞尔“都是人物小传的功劳,多谢吴老师指点。” “那我也算对得起你哥的嘱托了。” 贺思嘉立刻不说话了。 吴臻瞟他一眼,嘴唇微动,却也没说什么。 过了会儿,贺思嘉主动开口“其实你和我哥也没很熟吧你俩差不多大,可他18岁就出国,只在英国待了四年。我记得你是中影学生,毕业后才出国。你俩相处时间应该不长,而且你们不同专业。” “严格意义上我和你哥不算同学。”吴臻注意到前面有个小坑,拉了贺思嘉一把,“我们在派对上认识的,他经常组织国内人聚会。” “那”贺思嘉微一停顿,佯作不经意地问“你认识薛冉吗” “认识,你哥未婚妻。” 贺思嘉垂下眼,好半晌才说“是吧。” 回房后,贺思嘉先洗了澡,接着敷了片面膜,才上网搜索电影官宣的消息。 各大娱乐媒体都发布了相关通稿,官博下也有十数万评论,不过大多是他的粉丝,回复内容也千篇一律。 贺思嘉指间微动,登录他经常视监的某论坛,一刷新就看见好几个带他大名的帖子。 八卦报玩古官宣,贺思嘉舔到大饼了 八卦抱上余枫和吴臻的大腿,我们斯嘉丽小公举终于要拿影帝了吗 八卦你吴哥就是你吴哥,贺泰迪再酸他又怎样,还不是要给他当洗脚婢。 八卦请臻婊老糊逼独立行走,勿拉后辈炒作。 八卦大方自炒,玩古资讯、物料、讨论专楼,只此一贴,出贴不认。 熟悉的画风,熟悉的捆绑拉踩the one。 贺思嘉点开讨论官宣的帖,见回复不是在嘲他资源咖、演技烂,就是粉丝在激情骂街,或者忍恨吹班底、贷款奶票房。 他边看边乐,半点不见生气。 贺思嘉从来不在意网上舆论,那些毫无根据的猜疑、天马行空的编料,以及恶毒的咒骂,在他眼里全是笑话。 还什么洗脚婢哦对,今天吴臻是给他洗脚了,洗了好多次呢。 关掉网页,贺思嘉又找出昨晚下载的四水归堂,打算借电影催眠。 可随着吴臻戏份越来越多,片子稍微有意思了些,尽管镜头依旧晃眼,剧情对普通观众极度不友好,但吴臻的表演足够吸引人。 影片里的吴臻和现在有些不同,不仅仅是外形上的,还有表演方式。 至少,贺思嘉并没有从那个哑巴身上找到吴臻本人的影子,对方彻底成为了另一个人,一个生活在1938年的小镇人士。 吴臻以前竟是和童三民一个路子,后来为什么变了 贺思嘉意识到,吴臻并非没有能力在角色中隐去自身,而是不愿意;他同样也意识到,自己又被坑了,明明这种演法照样能拿影帝。 就是个骗子 贺思嘉当即就想质问吴臻,可拿起手机又放下了,他登录视频网站,开始搜索吴臻别的电影。 大约吴臻早期那些文艺片太过冷门,视频网站也没几部,他挑了其中一部名字很好听的,叫一船清梦压星河。 然而越往后看,贺思嘉越觉得不对劲,当看见吴臻将另一位男性角色压在洗手台上亲吻时,他瞬间领悟了片名的含义,因为吴臻的角色名叫沈梦,被亲的人叫安星河。 居然是部同志片 贺思嘉虽然直,倒不恐同,去年他参加过一档恋爱观察综艺,在节目里当观察员,围观几位素人谈恋爱,其中有一对男男嘉宾牵手成功,他还挺开心的。 这时,他听见有人敲门。 贺思嘉下意识看了眼钟,十一点了。 门外又是付浅,对方换了件衣裳,领口开得很低,但贺思嘉并不觉得吸引人,反而因为对方追太紧有些不耐烦。 付浅并未察觉到他的态度,微微倾身“不好意思,打搅了。” “有事吗” 付浅没料到贺思嘉会明知故问,她好歹是女生,怎么能直说,只好现编一个理由“是这样的,明天排了我一场戏,可我没什么经验,想找你” 突然,对面一扇门打开了。 吴臻斜倚门框,手里把玩着一管药膏,似笑非笑地问“这么晚了,对戏啊” 作者有话要说  吞吞对戏选我我超闲。 么么哒,,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第9章 第 9 章 付浅狼狈离开,仓惶得如同被鬼撵。 吴臻敛了笑,将药膏扔给贺思嘉,问“去喝一杯” 贺思嘉有些吃惊,“现在十一点了。” “明早没戏,去吗” 贺思嘉有点心动了,自打进组,他每天都过得跟苦行僧似的,虽然偶尔会去酒吧,可剧组的酒吧条件简陋,而且泡吧的意义真是为了喝酒吗 如今虽无美女,却有大影帝作陪,贺思嘉立刻下定决心,“等我换件衣服” 不论多晚,酒吧总有人在,因为拍电影时常遇上夜戏,除了导演和演员外,大量工作人员同样得陪着熬夜。可他们并非每时每刻需要守在片场,多出来的空余时间,不少人都会选择去酒吧消遣。 贺思嘉刚进门,就见到饰演小警察的叶闻飞正站在台球桌边,对方和梅老一样没几场戏,可惜咖位太小,不敢学“师父”离组。 他拿胳膊轻碰了下吴臻,“会打台球吗” 吴臻只笑了笑,左拐走向台球桌。 “哟,吴老师、贺老师,您二位怎么来了”叶闻飞嘴贫,性格又开朗,和组里的人关系都不错。 贺思嘉怼他,“又不是你家开的,我不能来吗” “你来不奇怪,关键是吴老师也一块儿,这就跟你写人物小传一样让我惊讶。” “去你的” 调侃了几句,叶闻飞知道贺思嘉想打台球后,将杆子递给他,“我一个人玩也无聊,正好给你俩当裁判。” 贺思嘉接过球杆,看着吴臻说“就这么打啊,没点儿赌注吗” 吴臻正拿着巧粉擦杆头,闻言抬起眼,“想怎么赌” “每局清分,差十分一杯酒,敢吗” “我倒是无所谓,如果你不怕余导待会儿来逮人。” 毕竟还在剧组,酒吧里人多眼杂,真闹太过,只怕会有人跟余枫告状。 贺思嘉脑补了下那个画面,顿时萎了,“算了” “别啊,怎么算了”叶闻飞急得球都不摆了,忙说“不喝酒还有其它赌法啊,我来想想哈。” 作为一名资深“玩家”,叶闻飞点子不少,太出格的不敢用,索性找了副纸牌,“来来来,一人三张,惩罚写上面,咱们谁都不能看,输的人抽到啥是啥,不准耍赖。” 贺思嘉嫌弃地抿唇,倒也没反对。 领到纸牌,贺思嘉找吧台借了支笔,想也不想就落笔叫爸爸,微博大号叫,24小时置顶。 既然要玩就玩大一点,何况他对自己的技术有信心。 等搞定三种惩罚措施,他见叶闻飞还在冥思苦想,而吴臻早都坐下喝水了。 “你就写好了”贺思嘉面露怀疑,他快是因为纵横娱乐场所多年,经验丰富,吴臻可不像经常会去那些地方的人。 “好了。”吴臻微抬下巴,示意贺思嘉看球桌,那里反扣着三张纸牌。 贺思嘉笑笑,“吴老师花样挺多嘛。” 吴臻放下杯子说“贺老师也不遑多让。” 这时,叶闻飞也完成了任务,他将九张纸牌打乱再归拢,十分有表演欲地喊道“ready ” 因为是娱乐局,他们没有完全遵照斯诺克规则,直接抛硬币争先。 贺思嘉拿到了开球权,他压下腰,一双眼平视前方,神情少有的认真。 瞄准目标后,贺思嘉持杆一击,红球四散,碰乱了几颗彩球,白球顺势被弹到底边附近。 在台球比赛中有个术语叫“贴库”,指的就是白球贴着球桌边缘,这种情况很容易导致击球时滑杆或打不上力。正式比赛中,若想为对手制造障碍,一般就会让白球贴边或贴球。 “思嘉你可以啊,深藏不露”叶闻飞台球技术很屎,以为贺思嘉跟他差不多,结果人家一来就开大,而且他能看出来,贺思嘉不是靠运气,是真厉害。 贺思嘉直起上身,倒没有很得意,而是平静地看向吴臻。 两人交换。 吴臻先冷静地思索片刻,再绕着球桌观察角度。 他有两个选择,其一是击中红球落袋,这样便可以一杆继续;其二是打中红球的同时制造障碍,让贺思嘉没有活球可打。 吴臻选择了第二种。 最终,白球滚到了两颗相临的彩球中间。 在叶闻飞的惊叹声中,贺思嘉意识到自己可能轻敌了。 他其实并非盲目自信,有段时间,他很喜欢玩台球,还曾跟着位省冠军练了大半年,如今看来吴臻也像专门学过的,和他以前交手的弱鸡都不同。 贺思嘉走向球桌,与吴臻擦肩而过,视线交锋时,都从彼此眼中读取到求胜欲。 目前的局面对贺思嘉很不利,根据规则,两颗彩球并非活球,他在击球时非但不能让彩球移位,还必须打中一颗红球。 但贺思嘉做到了,并且送了一颗红球入袋。 “漂亮”叶闻飞大喊,一旁的围观人群也纷纷鼓掌。 贺思嘉恍若未闻,愈发专注,他一杆又一杆,桌上的红球彩球交替落袋,转眼间已拿走50多分,而斯诺克单杆最高也才147分。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贺思嘉会继续进球时,他却一个失误打偏了。 贺思嘉收起球杆,望向已经站起来的吴臻,挑着眉说“吴老师,别客气。” 吴臻嘴上没回应,却用行动表明自己真不会客气,他直接清空了桌上的红球,又依照分值高低将彩球一一撞入袋中。 当球桌上只留下一颗白球,吴臻微微抬眸,唇畔挂着很浅的笑。 贺思嘉满脸的不可置信。 他输了 他居然是输的那一方 然而不等他平复心情,吴臻已经走到他面前,手里拿着一叠纸牌,在他面前缓缓铺展开,“贺老师,别客气。” “” 贺思嘉暗暗祈祷别抽到自己写的那几张,结果怕什么来什么,当看见熟悉的“叫爸爸”时,他的表情十分精彩。 “哈哈哈哈,谁那么狠”叶闻飞瞟见纸牌上的内容,顿时狂笑,“好像是思嘉你的字啊” 贺思嘉都没心思理他,默默盘算着要如何利用文字修饰削弱“爸爸”的存在感,另外,他得提前跟陆馨打声招呼,一想到对方知道这件事后可能的反应,贺思嘉就隐隐头疼。 见他迟迟不动,吴臻很体贴地建议“你可以设置仅自己可见。” “那样就不能置顶了。”贺思嘉虽然很不甘愿,可从未想过耍赖,哪怕输也要输得有品格。 “只要24小时内不发其它微博,不就等于置顶了吗” 贺思嘉一想也是,忍不住确认“你说的哦,可不是我输不起。” 在吴臻的首肯下,贺思嘉喜滋滋打下“爸爸”俩字,并吴臻。 明明该是件很羞耻的事,可他却一副占了大便宜的样子,让叶闻飞十分无语。 “我发了。”贺思嘉小心翼翼点了发布,给吴臻检查后,催着对方说“快点,再来一局” 他一定要扳回一城 第二局,贺思嘉如愿赢了。 他和吴臻足足打了四十多分钟,局势焦灼间,贺思嘉制造的一次障碍导致吴臻被罚分,他也因此拿到了主动权。 当最后一颗彩球落袋,贺思嘉保持着击球的姿势,回头挑衅地看了吴臻一眼。 吴臻坐在沙发上,手支着下巴笑了笑。 以他的角度,能清楚看见贺思嘉背对他弯腰时,露出的一截细白腰身,对方的神态动作就像只初次狩猎成功的小花豹,正得意地炫耀它锋利的爪牙。 “小叶子,拿牌来”贺思嘉面上有抑制不住的兴奋,搁下球杆就朝叶闻飞跑去。 “叫爸爸”那张牌已经去掉了,可剩下的八张也足够让人期待,不止是贺思嘉,其他人都很好奇吴臻这位有口皆碑的大影帝,到底会出什么糗。 吴臻倒是老神在在,随意抽了张牌,接着睨了贺思嘉一眼。 “抽的什么”贺思嘉探了下头,先是一愣,随即大笑“哈哈哈,吴老师运气很好嘛,又抽到我的牌了。” 叶闻飞也伸长脖子,朗声念“打个啵儿,现场挑一位。” 大伙儿发出哄笑,贺思嘉故作大度地说“吴老师放了我一马,我也放你一马,亲脸亲额头都行,但要啵儿出声。”他故意四下张望,满脸幸灾乐祸“让我瞧瞧有哪位女士在,吴老师好好跟人家说说,指不定有人会配合” 一只手忽然捏住他下巴,将他的脸掰正。 吴臻拿纸牌贴在贺思嘉鬓角,隔着单薄牌面轻轻一吻。 一切发生得猝不及防,只听“啵儿”一声响,贺思嘉呆住了。 人群可疑的沉默,又在几秒钟后轰然爆发,口哨声几乎震破耳膜。 漫天起哄声中,贺思嘉听见了心跳的声音。 他也不是什么纯情少年了,居然被吴臻这样一个矜持克制、甚至有些纯真的亲吻搞得心跳加速,简直莫名其妙。 贺思嘉有些耳热,好在灯光太暗没人注意到,他佯作轻松地笑骂“你无不无聊” 吴臻却没有笑,就这么安静地看着他。 就在贺思嘉忍不住想挪开眼时,吴臻忽问“还玩吗” “不、不玩了。”不管输赢都是他被坑,玩个屁 既然不玩了,纸牌内容也就无需再保密。 叶闻飞翻开一看,发现吴臻竟什么都没写,惊问“怎么都是空的” 吴臻散漫一笑,“我不是很有自信,留个退路。” “就你这水平还没自信”叶闻飞暗骂了句bkg,又转向贺思嘉剩下那张牌,上面写着“现场跳段女团舞”。他还挺遗憾没人抽中这个,看着贺思嘉说“你也太狠了。” 贺思嘉叹了口气,“我过于自信,堵死了活路。” 叶闻飞“” 这晚,等贺思嘉回房时已经一点了,他赶紧又冲了个澡,刚穿上浴袍出来就听见手机响了。 “干嘛这么晚给我打电话”见来电的是表妹俞洛洛,贺思嘉奇怪地问。 听筒里响起俞洛洛惊慌的声音,“啊对不起啊哥,我忘记时差了” “你出国了” “陪我妈在纽约呢,现在刚起床。”俞洛洛交代完,又说“既然你还没睡,那我求证一下,你真的要给吴臻洗、咳,我是说你俩要合作了” 贺思嘉漫不经心地问“羡慕吗” “有什么可羡慕的,我又不追星可我记得你讨厌他啊” 贺思嘉轻嗤,简单说了下试镜玩古的始末。 “hat贺瑾居然是吴臻同学” “勉强算吧。” “等等,你哥有这么好心不会是想利用一群演技派把你衬成老鼠屎吧” “” 尽管贺思嘉也曾怀疑过贺瑾的用心,可听俞洛洛说话怎么就那么刺耳他不满地嘟囔“我很差吗我已经是同期流量里演技最好的了。” 俞洛洛心说那也就是矮子里拔将军,她干咳一声,“我总觉得有阴谋,你当初干嘛签约啊” “有什么办法,这可是我哥为我求来的机会,要是不知好歹,我妈她”贺思嘉点到即止,自嘲一笑,“算了,反正舅舅升职以后,他也不敢明显针对我了。” 俞洛洛沉默一瞬,劝道“妈难忍,屎难吃,加油。” 刚挂断电话,俞洛洛就听身后幽幽一声“你刚那是什么形容” 她吓了一跳,回头就见她妈站在卧室门外,“你怎么偷听我讲电话” 赵雪芝瞪她一眼,“谁叫你不关门嘉嘉和你说什么了” 俞洛洛老老实实复述了一遍,生气地说“妈,我姑是不是脑子有问题老把继子当宝,亲儿子倒像捡来的。” 赵雪芝心头泛起一丝怨怒,可当着女儿的面她只提醒说“以后少在嘉嘉面前讲你姑的坏话,那毕竟是他妈。” “知道了。”俞洛洛噘嘴,“我就是替表哥不平,要是贺瑾对他好也就算了,偏偏总欺负他。” 赵雪芝摸摸女儿的头,“别担心,还有你爸跟我呢,咱们现在也能护着嘉嘉了。” 远隔太平洋的一番对话贺思嘉当然不知道,他抹了吴臻给的晒伤药后就去找周公约会了。 梦里,他神奇地变成了一只花豹,狂奔在广袤的大草原上,只因为身后有头健壮的雄狮正一刻不停地追赶他。 贺思嘉心急如焚,狮子凭什么跑那么快,这根本不符合常理 他跑得几乎要断气,最终体力不支,被雄狮扑倒在地。就在贺思嘉绝望等死之际,雄狮却伸出长着倒刺的舌头舔了下他的脸,口吐人言“让我亲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我生日哦快乐和红包送给大家。 么么哒,,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第10章 第 10 章 梦里的光怪陆离,贺思嘉睡醒就忘得七七八八了。 他见时间已近中午,先去吃了顿饭,再悠闲地溜达到片场。 场中吴臻正在走戏,身边围着不少人,贺思嘉拎过一张小板凳,找了个不太引人注意的角落坐下。 今天没什么太阳,气温偏低,贺思嘉穿了件单薄的黑色刺绣夹克,此刻坐着不动就有些冷。他正犹豫着要不要叫助理拿衣服,那边场记已经在打板了。 这幕戏只有吴臻一个人,两遍即过,余枫一边吩咐摄像灯光移设备,一边跟吴臻说戏。 吴臻原本听得很专注,突然朝某个角落看了一眼,又很快收回视线。 等余枫交代完,吴臻径直走到贺思嘉跟前,“你的戏在晚上吧,这么早来” 贺思嘉说“来跟吴老师学习啊。” 吴臻莞尔,“擦药了吗” 贺思嘉反射性地摸摸脖子,“擦了。” “我看看。” 贺思嘉低头,毫无防备地露出后颈。 吴臻垂眸笑了笑,“嗯,好多了。” 恰好又一阵狂风吹来,贺思嘉打了个寒颤,吴臻四下看了眼,叫阿水拿件外套过来。 “多谢吴老师。”贺思嘉披着吴臻的衣服,吸了吸鼻子,好奇地问“你香水是什么牌子的,还挺好闻的。” “没牌子,喜欢就送你。” “那算了。” 贺思嘉直言拒绝,他只在吴臻身上闻到过这种冷香,若两人都用同一种香,感觉怪怪的。 吴臻也不坚持,转而说“贺老师要真想跟我学习,一会儿有组推轨镜头,需要在好几处对焦。” “所以” 贺思嘉很快就明白了吴臻的用意,下一场戏来来回回拍了十四遍,不是吴臻表现不好,而是镜头需要。但吴臻的表演次次精准无误,就像设置过程序的机器人,让贺思嘉见识到了真正的专业性。 只是拍到最后几遍时,风似乎更大了,天空传来闷雷声,多半要下雨了。 高原的白天很少下雨,哪知一下就倾盆暴雨。 现场十分混乱,贺思嘉正想要回房,却被余枫给叫住了。 “提戏”贺思嘉诧异地问。 “嗯,这雨不错,别浪费大自然的馈赠嘛。”余枫乐呵呵地说,打算将金小寒雨中狂奔的一幕戏提到现在拍。 彼时,金立夏已去了省城念大学,他走的第二天,金小寒终于意识到家里少了个人,便冲金母发了顿脾气就跑出家门,试图顺着哥哥离开的路追上对方。 外间,漫天大雨。 导演要提就提呗,贺思嘉没意见,反正迟早要受这份罪。 不过雨中戏很麻烦,演员每拍完一条都得换衣服,可服装又是有限的,为了减少ng次数,余枫先叫了两名替身过来走戏,其中之一正是戚子绪。 贺思嘉不是第一次看戚子绪演戏了,客观评价,戚子绪演技比他平稳,下限远高于他,可上限似乎弱一些,当然,或许也有对方并未参与正式拍摄、没有导演磨戏的缘故。但最关键一点,戚子绪和吴臻之间少了化学反应,哪怕贺思嘉不借助监视器观察,也能肯定自己与吴臻的对手戏更有张力。 可能正因为这样,余枫再没提过“换人”的事。 戚子绪跑了几次,全身都被雨水浇透,下场后随便扯条毛巾擦了擦,就坐在棚子下继续看拍摄,哪怕余枫叫他去换衣服,他也不肯走。 贺思嘉没空关注他,闭着眼调整状态。 轮到正式拍摄,贺思嘉如同戚子绪一样挣扎、奔跑,但余枫始终觉得差了点儿。 第五次ng后,饰演金母的演员朱宜有些不快,她和梅庆一样老资历,虽在影视界没什么名气,却是b市话剧团的台柱之一。 这场戏中,她需要拉住冲出门的金小寒,再被对方推开,因此不但要淋雨,还得摔跤。朱宜倒不会为这种事生气,而是认为贺思嘉不用心,导演指点了几次,他的表演一点变化都没有。 朱宜还是第一天跟贺思嘉拍对手戏,主观印象上,她很不喜欢如今的流量小生小花。之前她受邀参加官方主办的中国电影新势力论坛,见过不少流量台前发言慷慨激昂,台后却对表演毫无敬畏。 因此面对贺思嘉时,难免带上了情绪。 “小余,怎么回事”朱宜不屑指责小辈,直接质问余枫。 余枫也很清楚朱宜的固执又清高的脾气,只好又把贺思嘉叫过去。 共事小半月,余枫能看得出来贺思嘉虽然态度不够积极,但演戏还算认真,只是未曾经受过专业的演技培训,没有多样化的表演技巧,也不太擅于调动自己的情绪。 他正思索着该找一个怎么样的切入点,就听吴臻开口“我来带带他吧。” 吴臻只是陪贺思嘉演了场不该存在的戏。 他代入哥哥的身份凝视着金小寒,目光温柔又克制。 在密集的雨瀑中,金立夏抱住金小寒,给对方寒冷的身体带去一丝温度,他用乡音说“别忘了哥哥。” 吴臻的表演简单,但引导性很强。 他转身欲走的瞬间,贺思嘉突然就找到了那扇门。 贺思嘉原本就在戏中,此时情绪被调动得更为饱满,下意识就拉住吴臻的手。 吴臻任他握着,半侧过脸问“感觉到了吗” 贺思嘉看见了吴臻眼尾挂着的水珠,轻轻“嗯”了声。 “那就记住。” 贺思嘉记住了,并且很深刻。 雨幕下,他推开金母,拔足狂奔。 哥哥不见了,虽然哥哥经常不见,但金小寒隐隐意识到,这次哥哥会不见很久,久到他不记得。 他不想忘记哥哥,他要找哥哥。 一只破旧的布鞋伴随泥水高高抛起,金小寒踉跄了下,却没有停下来。他一天一夜没见到哥哥,必须跑得很快,快到飞起来才能带哥哥回家。 雨水拍在他脸上,与汗水交汇在眉眼,伪装成眼泪。 但金小寒没有哭,哪怕摔趴在地,喝了一嘴腥臭泥水,手脚也被碎石子划伤,他始终没哭。 金小寒只是很快爬起来,沿着带走他哥哥的这条路,继续狂奔。 “卡就是这种感觉” 贺思嘉听见了余枫的声音,却像没听见,又跑了一段路才停下。 他喘息地站在雨中,神情怔忪。 良久,贺思嘉回过头。 人群隔得有些远,他看不清大家的表情,只遥遥望见吴臻冲他竖起的拇指。 心跳依旧很快,贺思嘉忽然意识到,就在半分钟前,自己完成了进组以来最好的一次表演。 直到贺思嘉重新整理好自己,独自坐在化妆间,都还在琢磨刚刚的戏。 原来“入戏”的感觉是这样,让他只要稍稍回想,就能立即与金小寒的情绪重叠,更别提拍摄中,仿佛一度失去自我。 突然,他听见有人过来了。 化妆间没关门,贺思嘉回头就见付浅身穿戏服,拎着保温盒站在门外。 他有些意外,以为经过昨晚,付浅会觉得尴尬,至少不会这么快就来找他。 但这会儿他心情不错,于是笑问“什么事” 原来付浅是看他淋了好久的雨,找厨子熬了点姜汤。 贺思嘉道了谢,挨着付浅坐在沙发上。 注意到他走路时有些瘸,付浅担忧地问“你脚怎么了是不是刚才摔的” 贺思嘉刚才摔了好几回,每一次都摔得很重,膝盖难免磕碰,足底也有些细小的伤口。 他不以为意,“没事,一点小伤。” 付浅见贺思嘉似乎心情不错,心念一动,取出保温盒里的碗,舀了一勺姜汤,故意打趣说“大郎,该喝药了。” 贺思嘉哈哈笑了两声,并未错漏付浅眼中的紧张和期待,他略一犹豫,没有让对方难堪。 付浅心中雀跃,正想再喂一勺,余光无意间瞟过门口,忽地手一松,勺子摔落碗中,溅起几滴姜汤。 贺思嘉下意识回头,就见吴臻站在那里。 付浅僵住了,实在想不通怎么每次都能撞上吴臻,对方身上难以名状的气场令她坐立难安,只好将碗还给贺思嘉,借口说待会儿有戏便匆匆离开。 “我怎么觉得付女士好像很怕你”贺思嘉半笑着说。 但吴臻眼中并无笑意,“你知道付浅是康天娱乐的艺人吗” 贺思嘉敏锐地察觉到吴臻态度有异,轻皱了下眉,“知道啊。” “那你应该清楚,康天娱乐最擅于炒作,尤其是明星间的绯闻,以前还干过混进剧组偷拍的事。”吴臻语气寻常,说的话却不太客气,“别给你自己、还有剧组惹麻烦。另外,她有男朋友,是家电竞俱乐部的老板,就算你真想约” 吴臻止住话头,意思却明明白白也要有底线。 贺思嘉瞬间被激怒,除了生气外,还有些自己也解释不清的隐秘难堪,“你谁啊凭什么教训我真以为贺瑾找了你,你就有权利管我了” “我爱约不约,爱跟谁约跟谁约,关你屁事” 吴臻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长睫下掩藏着暗流与旋涡。 贺思嘉不甘示弱,怒目回视。 良久,吴臻挑了下唇,转身出了化妆间。 没走多远,他就遇上贺思嘉的助理之一绵绵,绵绵一见他便礼貌问好,吴臻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般笑了笑,随手将一袋东西塞给对方,半句话也没解释就走了。 绵绵茫然拎起塑料袋,见里头竟全是药,除了防治感冒的,还有专治跌打损伤的,比她从医务室里领的还齐全。 给老大的吗为什么不进去 绵绵一头雾水,还想问问贺思嘉,结果就见自家老大坐在沙发上生闷气。 她恍然明悟,两人多半闹不愉快了。 绵绵假装一无所知,藏起医务室的药,只递出吴臻那一份。 贺思嘉却从袋子里找到张写着用药注意事项的便签纸,他立刻就认出字迹属于吴臻。 “吴臻给你的吧” 绵绵看到便签纸就预感瞒不住,尴尬地点头。 贺思嘉冷笑,将袋子扔回给她,“他自己就病得不轻。” 绵绵“” 贺思嘉一直气到晚上,没觉得身上有哪里不对劲,随便喝了杯板蓝根就睡了。 次日被电话铃声吵醒,他艰难地睁开眼,顿感头疼眼花浑身乏力,手机一个没拿稳掉下了床。 他懒得去捡,模模糊糊想起今天不用拍戏,遂扯着被子捂住头继续睡大觉。 “不接电话”片场里,余枫随意问道。 副导便说要不先通知贺思嘉助理,反正也只是有投资方下午过来,大家陪着一块儿吃饭的事。 副导这边刚给绵绵打了电话,没一刻钟对方又回拨过来,他听完脸色骤变,顾不得余枫正跟吴臻讲戏,冲上去就说“余导,贺思嘉发烧了。” 吴臻一下抬头,“几度” “还没测,绵绵慌得不行,说很烫。” “人醒着吗” “醒着。” 吴臻和余枫同时舒了口气,高原环境含氧量低,高烧容易引发脑缺氧,导致脑神经受损、昏迷、甚至死亡。但现在的情况也足够危险了,余枫一面喊人去联系车,一面领着副导和吴臻赶去贺思嘉房间。 他不是个迷信的人,此刻却暗自求遍神佛,祈祷贺思嘉千万别出事。 “余导,我想陪思嘉去医院,戏能往后排吗”吴臻看似在询问,语气却不容置喙。 余枫瞬时想起贺思嘉是由吴臻推荐进组的,吴臻还跟贺思嘉哥哥有交情,如今应该比谁都着急。 他稍一思索便同意了,“也好,他助理都是女的,很多事不方便,再说去的是县医院,你懂本地话也好交流。” 几人很快到了贺思嘉房间门口,正打算敲门,门却从里边被打开了。 贺思嘉裹着件厚厚的羽绒服,拉链拉得很严实,只露出半张小脸,脸色惨白中泛着不正常的红晕。 他左右两边各站了一名助理,三人似乎都有些惊讶。 “思嘉,你感觉怎么样了”余枫见贺思嘉还能好好站着,又安心一分。 贺思嘉视线扫过众人,最后停留在吴臻身上。 吴臻只当他又要讲些不中听的,哪知贺思嘉却委屈地说“我真不该扔你的药,我难受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郎喝药”是潘金莲的梗,可能有朋友不知道 写这本查了些资料,给李安当制片好难。 书上讲李安不会明确表述自己想要什么或不要什么,只会拍摄时满脸痛苦。你问他是不是不满意,他说都很好,你再问哪里不满意,他说都很好,你继续问是不是xxx不满意,他说xxx很好,你最后问可你不喜欢对吗,他说我很喜欢。 直到你问,你是不是更喜欢aaa,他才会说,是的,我更喜欢aaa。 如果李安是甲方 么么哒,,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第11章 第 11 章 测了体温,贺思嘉已烧到387°,但除了头疼乏力外,并没有别的症状。 当听说吴臻要陪他去医院时,贺思嘉面上不太情愿,却并未反对。他知道高原上发烧的危险性,有吴臻在,总觉得要安心些。 两位助理被劝服留在了剧组,陪同贺思嘉去医院的还有一名跟组医生,姓王。 几人坐上牛车,颠簸着出了村。 上了汽车路况又不好,贺思嘉全程都想吐,摘掉口罩不停干呕,可死活吐不出来,倒呕得眼眶通红。 见他难受,吴臻问要不要睡一会儿,贺思嘉没好气地说“怎么睡,我现在稍微坐直点儿都反胃。” “你可以躺我腿上。” 贺思嘉认真观察吴臻的表情,确认对方没在开玩笑。 其实他心里还在为吵架的事别扭,可很多年前他就想通了,没必要因为跟别人置气而委屈自己。于是,他真的侧躺下来,头枕着吴臻大腿,双腿蜷缩在座椅上。 也幸好是辆suv,后排空间还算宽敞。 贺思嘉微闭着眼,听吴臻问“头还疼吗” 他有气无力地哼哼两声,就感觉一只手按住了后脑某个穴位有一点疼,但和头颅里一跳一跳的钝痛比起来,又好像有些舒服。 贺思嘉安静感受片刻,发现吴臻认穴很准,力道和技巧也刚刚好,他懒洋洋地问“挺专业啊,难道这你也学过” “我爷爷是中医,跟他学过几招。”吴臻低敛着眉说“不过我学艺不精,只懂皮毛。” “那你仔细点儿,有新闻说按错穴位会导致脑瘫。” 吴臻轻笑,没说话,手上仍不急不缓地按摩。 过了一小会儿,贺思嘉眼皮逐渐沉重,等他一觉醒来,发现已到了县城。 八塔县只是座贫困县,但这些年国家大力扶贫,整座县城焕然一新,就连县医院也是翻修过的。 几人进医院后还引发了一阵小骚动,并非是被认出来了,而是吴臻长得好,惹来不少关注和议论。 至于贺思嘉,他戴着口罩又无精打采的,倒没什么人注意。 挂了号,吴臻陪贺思嘉到了急诊室,经过检查,确认是着凉引起的发热,暂无其它并发症,只需降温就行了。 不过保险起见,医生建议他最好留院观察一晚。 贺思嘉当然不想住院,可也不敢任性,他下意识去看吴臻,对方爽快地说“晚上我留下来。” 陪床只需一位,吴臻既然愿意留,王医生也乐得轻松,他帮忙处理了些杂事后,就跟司机一块儿去找住宿了。 吴臻送他们到医院门口,一路听着王医生交代,等回病房,就见贺思嘉坐在床上,一边挂水一边接电话。 “我没事,馨姐你别老操心了,医生说只是着凉,等你赶过来我都出院了对,住一晚,如果没事明天就能回组,晚上晚上有”贺思嘉瞟了眼靠近的吴臻,“有吴老师照顾我,又在医院,随时都能叫医生。” 贺思嘉废了老半天劲,可算劝住陆馨,心累地挂断电话。 “王医生走了”他问。 吴臻微一点头,抽了把椅子坐下,顺着他的话开玩笑“现在就剩吴老师照顾你了。” “那也是应该的,谁让你答应了我哥。” 贺思嘉语气里透着嘲讽,心中却知道好歹吴臻也没有义务管他,如今忙前忙后不提,还陪他住院。 吴臻微抬起一侧眉,表情要笑不笑,“是吗” “不是你说他让你照顾我吗” “你跟你哥关系不太好” 贺思嘉没料到吴臻会突然问这个,愣了愣,拉下脸来。 吴臻却似没察觉,继续说“或者是你和家里人关系不好平时很少见你跟他们联系,发烧也不跟他们讲。” 贺思嘉有种被冒犯的不忿,正要呛人,又听吴臻开口“如果你跟贺瑾确实有矛盾,我就不在你面前提他。” 贺思嘉没有正面回答,心里却有些微妙,说不清是该怪吴臻交浅言深,还是感激对方“善解人意”。 而他的沉默,足以让吴臻解析答案。 由于认识贺瑾,吴臻很早就知道贺思嘉的背景,对方是国内家电业巨头,海润集团董事长贺启耀的小儿子,那句“退圈就要回家继承上亿家产”,放在贺思嘉身上并不是夸张的玩笑。 外界传闻贺启耀为人正直,从不拈花惹草,只守着太太和两个儿子。吴臻本以为贺家家庭成员结构简单,相互间应该很和睦,可事实好像并非如此。 个中内情他不便细问,也就不做评价,仅仅是出于尊重贺思嘉的感受而选择不提。 七点,有护士来拔针,顺便又给贺思嘉量了次体温,显示已经退烧了。 不必再盯着贺思嘉输液,吴臻索性出门转了一圈,回来时拎着水果,顺便帮贺思嘉打了饭。 可惜贺思嘉食欲不振,哪怕大影帝亲自削了苹果,他也只吃了两口。 “吴老师削果皮的技术有待加强啊。”贺思嘉看着苹果坑坑洼洼的表面,漫不经心点评。 吴臻盘腿坐在另一张床上玩消消乐,头也不抬地说“能吃就行。” “不想吃了,没胃口。” 吴臻睨他一眼,放下手机,又从床头柜上抽了张湿巾,擦着手说“那你给我。” “你要吃我咬过了。” “又不是病毒性感冒,不会传染。” “” 他指的是这个吗贺思嘉笑着挑明“吴老师不介意我的口水吗” 吴臻不跟他废话,伸长胳膊勾了勾手。 贺思嘉盯着对方如同招小猫小狗般的轻慢动作,慢吞吞将苹果塞进吴臻手里。见吴臻浑不在意地咬在缺口处,他压下心中细微的异样,收回视线。 贺思嘉拿起手机,本想登陆小号,忽然想起“叫爸爸”那条微博还挂着,忙上大号删博,顺手关注吴臻时,发现两人变成了互相关注。 “你什么时候关注我的” “玩古官宣那天,你不知道” “没注意。” 吴臻突然笑了声,“这两天你粉丝给我发了不少私信,还挺有趣。” “都说什么了” 问虽这么问,贺思嘉大概也能猜到,无非是让吴臻多关心照顾他,两人要好好相处等等,以往他和别人合作互关,对方的微博下就全被类似留言占领。 吴臻的笑容多了些隐晦的变化,他点开陌生人私信,字正腔圆念道“老糊逼又来蹭我哥热度,第二季度ki完不成了吗 “来晚了为你送上迟到的清明祝福,大蒜十字架已寄出,吸血咖请注意查收。” “倒贴捆绑biss哦。” 贺思嘉“” 是了,他可是主动带过节奏的,吴臻更是黑子们踩他时用得最溜那一把枪,两人就算合作也该是硝烟弥漫。可吴臻刚才的语气太过轻描淡写,以至贺思嘉一时忘了他们之间的“血海深仇”。 “我粉丝年纪普遍比较小” 平时的粉粉黑黑贺思嘉不以为意,可受害者当面陈述网暴,他也有点不好意思,“对不住了,我会让团队约束他们。” “没什么,艺人哪儿有不被骂的。”吴臻倒是心平气和“何况我粉丝虽然不算多,骂你时也难听。” 贺思嘉当然知道吴臻粉丝都怎么嘲他,冷笑一声,鬼使神差地说“再难听又怎样,她们做梦都想见的人,还不是要陪我睡。” 吴臻一顿,扔掉吃剩的果核,穿上鞋朝门口走。 贺思嘉茫然地问“你去哪儿啊” “洗手。” 作者有话要说  吞吞真的只是洗手。 撩字不能用,只能改文名,但也没想好要叫什么,先叫这个吧。 么么哒,,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