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本无良:王爷,你被休了》 第716章 向她道歉(4) 怕的就是即便暴露了尹素婉,也保不住自己的亲人。 尹素婉有太后撑腰,万一太后护着她的话,那么即便是顾瑾璃承诺保住亲人,也免不了尹素婉私底下对鹊儿的亲人们动手。 所以,鹊儿进退两难,只能把所有一切自己扛了…… 本来鹊儿的脑袋就撞出了一滩血,此刻被大夫人撞的越发的血肉模糊。 眼前的画面太过血腥,让顾瑾璃很是反胃。 她别过脸,有点想吐。 不知道是因为事情突然的翻转,还是因为大夫人的疯狂,总之在场之人的表情都一 瞬间的僵住。 顾瑾璃的视线在众人身上一一扫过,她这才发现,好像今日的这场闹剧,从头到 尾,整个过程并没见到尹子恪和二姨娘。 当然,不见二姨娘也没什么稀奇的。 毕竟,对二姨娘来说,这天下再大的事情,哪怕是尹太傅死了,也不及自己的儿子 重要。 她要时刻守在尹鹏林身边,寸步不离。 至于尹子恪,则是在听到尹太傅死后,接受不了晕了过去。 要不然,以他嫡长子的身份,这样的场合之下,怎可能不露面? 当目光停留在尹素婉身上的时候,顾瑾璃眯着眼睛,不自觉的攥紧了衣袖。 只差一点点,她就可以让尹素婉的真面目暴露在大家面前了。 上次,她害得自己差点一尸两命。 而今日,她又让自己背了这么大的一个黑锅,真是可恶至极! 到了现在,尹素婉已经不敢指望这次能把顾瑾璃给扳倒了。 因为一切的情况,都于她极为不利。 顾瑾璃脱身就脱身,只要别把罪名按在她的头上就好。 毕竟,这杀人的大罪,真的会让她掉脑袋。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这次她没除掉顾瑾璃,还有下次机会。 可是,倘若连命都没了,其他的还有什么意义? 大概是顾瑾璃的目光太过犀利,让尹素婉心虚的慌忙移开眼睛,躲避过顾瑾璃的视线。 “既然鹊儿已经承认了她是凶手,那么此事就与瑾琇无关了。”顾成恩冷哼一声,一 甩衣袖,面色难看的对郭明顺道:“郭大人,你刚才冒犯了瑾琇,还请向她道歉!” “我?”郭明顺指了指自己,老脸上的肌肉抽了抽。 顾成恩维护顾瑾璃,可顾瑾璃却不会承他的情。 摇了摇头,她语气淡淡道:“道歉就不用了,只希望郭大人以后能冷静些。” “毕竟一大把年纪了,情绪总算这样暴躁,肝火旺盛的话,对身体不好。” 这要是搁在以前,郭明顺绝对不会向顾成恩低头。 可是,碍于陈泽轩,他也只能僵硬着脸,对顾瑾璃道:“顾侧妃的话,本官记住了。” 顾瑾璃说的话,其实是带着刺的,而郭明顺竟这般好脾气,没发怒,这让顾瑾璃不得不诧异。 多看了郭明顺一眼,顾瑾璃懒得再去理会他,转头对尹素婉道:“王妃,我要回王府了,你要与我一起吗?” 尹素婉身子一颤,竟不知道该做什么回答。 大夫人此时瘫坐在地上,满手都是鹊儿的血。 没有人敢去搀扶她,她的样子看起来狼狈又骇人。 一生依靠的男人死了,如果尹素汐还活着,亦或者是尹子恪在场,她都会感觉到些许的安慰。 可惜,她的女儿早就死了,儿子也还不省人事…… 至于尹素婉,因为察觉出了大夫人对自己的怀疑,所以更是不敢上前靠近。 她要是留下来,害怕面对大夫人和尹子恪的时候,不小心暴露了真相。 可她要是回宁王府,又害怕遭到顾瑾璃的报复。 所以,她似乎无处可去。 顾瑾璃自然知道尹素婉纠结的原因,她挑了挑眉,转身就要往门口走。 顾成恩见顾瑾璃要走人,不再追究尹素婉,他也作势跟着顾瑾璃离开。 然而,两个人刚走出门口几步,却见贾公公突然出现在了院子里,大声对顾瑾璃道:“皇上有旨,尹太傅被杀一案,疑点重重,即刻起先将顾瑾琇收押入大牢,听候发落!” 贾公公前脚传达了老皇帝的旨意,派人将顾瑾璃送去了刑部大牢,亓灏得到消息后脚就进了宫。 当时,贾公公的话刚落,在场之人就像是炸了锅的沸水一样,议论纷纷起来。 大家都很是惊讶,猜不透老皇帝这是何意。 尤其是顾成恩,他没想到好不容易在事情已经要了结的时候,老皇帝会突然杀了出来。 他本想为顾瑾璃说话,但是见贾公公一脸复杂的样子,他决定还是先静观事情的发展。 尹素婉虽然揣摩不出来老皇帝的心思,可是顾瑾璃被关押在大牢里,这对尹素婉来说是一件好事。 只是,回哪里又是一个难题。 思忖了良久,她决定还是暂且先留在太傅府。 一来,尹太傅名义上到底都是尹素婉的父亲,父亲死了,她身为“嫡女”怎可能不在府里守着? 二来,因为鹊儿的死,所有人将怀疑的目光都积聚在了她的身上,如果她不留下,那么不是坐实了“做贼心虚”吗? 当然,大夫人并不愿意看到她,可是她哭鼻子抹眼泪的,死缠烂打,再加上大夫人身边的嬷嬷劝说,大夫人也只能容下了她。 皇宫里,老皇帝一脸阴冷的望着亓灏,而亓灏则攥紧拳头,紧抿着薄唇。 二人谁都没有说话,空气里流动着诡异又紧张的气息。 冷哼一声,还是老皇帝率先开口了:“朕刚才说的事情,你觉得如何?” 亓灏深邃的桃花眼里闪过浓浓的寒意,迎着老皇帝意味深长的目光,幽幽道:“父皇,是在威胁儿臣吗?” 老皇帝点点头,似笑非笑道:“是,那又如何?” 亓灏额头的青筋暴露,突突跳个不停。他攥起的拳头发出“咯吱咯吱”的骨关节声音,眼中的恨意让老皇帝的脸色沉了下来。 第717章 欺君重罪(1) 老皇帝冷哼一声,重重的拍了一下子桌案,厉色道:“老四,朕就知道,你心里还是有顾瑾璃这个女人的!” “你这些日子所做的一切,无非是给朕演戏罢了!” 亓灏的胸脯起伏不定,他咬着牙,承认道:“没错,儿臣是在演戏。” 自嘲一笑,他语气略微讽刺道:“可惜儿臣没有演戏的天赋,资质不如父皇,还是被父皇识破了。” 老皇帝就像是成了精的千年老王八,而亓灏自知自己的心思在老皇帝面前暴露无遗,索性也就不在隐藏了,他开门见山道:“父皇,若是儿臣坚决不娶沈碧云,您当真会杀了她?” 老皇帝不置可否,缓缓道:“你没有和朕谈条件的余地。” 老皇帝说的没错,亓灏确实没有拒绝的机会。 因为,一旦他不答应老皇帝的条件,那么老皇帝不仅会让顾瑾璃背负上杀害尹太傅的罪名,就连她李代桃僵,隐瞒了身份嫁给亓灏的事情,也会一并被揭露出来。 到时候,又会多一个欺君的重罪。 反正,横竖顾瑾璃都逃不过一死…… 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老皇帝也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亓灏动了动唇,沉默了良久,还是开不了口。 老皇帝也不着急,他知道,亓灏是不会拒绝自己的。 他给贾公公使了个眼色,贾公公会意,端着茶杯上前。 老皇帝接过茶杯,一边慢条斯理的吹着热气,一边时不时的打量着亓灏。 亓灏的内心无比挣扎,他觉得自己在老皇帝面前就是一条鱼,被他按在砧板上随意拿捏。 贾公公将亓灏煎熬的神色看在眼里,不免有些心疼。 可是,他没有立场吱声。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就在贾公公已经给老皇帝又添满了两杯茶水后,亓灏终于有反应了:“儿臣答应父皇,但是父皇也要答应儿臣,从今往后,不能再伤害她和肚子里的孩子一分。” “无论以什么理由,都不可以。” “呵呵,你忘记了朕刚才说过的话了。”老皇帝笑着摇头,将茶杯放下,提醒道: “你,没资本讲条件。” 察觉到亓灏身子一颤,老皇帝又继续道:“不过,只要你娶了沈碧云,有关她的身世一事,朕倒是可以考虑翻篇不计较了。” 话是这么说,可老皇帝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 毕竟顾瑾璃现在人还在大牢里,而且她杀了尹太傅的罪名也没彻底洗干净。 如果她死在了大牢中,便可以对外宣称是畏罪自杀了。 所以,人都死了,老皇帝又怎可能再去计较什么嫡女庶女的身份问题? 亓灏垂下眸子,拱了拱手,转身离开。 待亓灏出门后,贾公公见他背影沉重,忍不住对老皇帝道:“皇上,您这样做,不是逼宁王爷吗?” “逼他又如何?”老皇帝扫了贾公公一眼,语气不悦道:“朕之前已经就是太过纵容他了,以至于他连朕都敢骗!” “好在朕机智,没真的相信他。否则,朕现在已经被他给耍的团团转了!” 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老皇帝对贾公公招招手,“你吩咐下去,找个机会……” 贾公公附耳过去,听完老皇帝的话后,他大惊失色:“皇上,顾侧妃肚子里的,可是您的孙子。” “再说了,您也知道,王爷和沈将军本来就不对付,王爷是为了顾侧妃才答应娶的沈小姐。” “要是现在顾侧妃就死了,那王爷更是不可能娶沈小姐了。” 见老皇帝无动于衷,贾公公恳求道:“皇上,您得为王爷想想啊!” “朕知道,杀了顾瑾璃会让老四心痛。”老皇帝眯了眯眼睛,沉声道:“可是朕是为了他好,身为一代帝王,是不能被女人所牵制的。” “不过……”语锋一转,他又道:“你说的也没错,朕现在还不能对顾瑾璃动手,起码 得等到老四娶了沈碧云才行。” 听到“不过”两个字,贾公公以为自己的苦口婆心终于对老皇帝起了作用。 然而,老皇帝的后半句话,还是让贾公公失望了。 但是,好歹老皇帝没有再执意现在就动手。 贾公公叹了口气,问道:“那皇上您打算何时将顾侧妃放出来?” 看亓灏那模样,俨然是已经妥协了。 所以,接下来就等着老皇帝下旨给亓灏和沈碧云赐婚了。 老皇帝摸了摸下巴,沉思了一会,道:“后日是轩世子的生辰,你不是说,太后的意思是要给轩世子大操大办吗?” 贾公公点头,“是,兰嬷嬷确实是这么说的。” “既然如此,那就先让顾瑾璃在大牢里待两日,等过了轩世子的生辰宴后,再将她放出来。” “这……”贾公公知道老皇帝这是怕提前将顾瑾璃放出来,亓灏会反悔,所以小声道: “皇上,宁王爷的性子您是最了解的,他答应的事情,不会食言的。” “小贾。”今日贾公公替顾瑾璃说的话似乎有些多,因此引得老皇帝极为的不满。 他皱着眉头,不悦道:“你为何处处为顾瑾璃求情,这是何故?” 贾公公面色一惊,急忙垂头道:“皇上,老奴不是在为顾侧妃求情,而是想着宁王妃已经丧失了生育能力,不可能再为王爷生下一儿半女了。” “而顾侧妃怀了身子,这要是在大牢里出了个什么好歹来,这受影响的不也是王爷的孩子,您的孙子吗?” “依着王爷现在的情况,要想在短时间内找个顺眼顺心的女子恐怕是很难,所以顾 侧妃肚子里的孩子,不能掉啊!” “朕……”老皇帝才不在意顾瑾璃肚子里的孩子,他刚要说什么,门忽然开了一道缝。只见门口的小太监溜了进来,在给老皇帝行礼后,恭敬道:“皇上,顾丞相在门口求见。” 第718章 欺君重罪(2) “顾淮?”老皇帝想着顾淮这个时候过来,极有可能是为了顾瑾璃。 他摆摆手,不耐烦道:“就说朕已经睡下了,不见。” 小太监一怔,点点头,退了出去。 老皇帝烦躁的揉了揉眉心,语气明显的不高兴:“小贾。” “老奴在。”贾公公不知道老皇帝突然喊自己做什么,赶紧应了声。 老皇帝端起茶杯抿了口茶,闷声道:“明晚再将她放出来。” 贾公公愣了愣,没料到老皇帝这么快就改不了主意。 转念一想,他便明白了过来。 老皇帝一定是因为刚才顾淮进宫的原因,这才“大发慈悲”起来。 如今尹太傅已死,朝中的众多大臣必定要重新战队了。 而顾淮在朝中的影响力最大,所以那些以前的中立派,或者是依附于尹太傅的那些人,极有可能要投奔到顾淮的阵营中去了。 老皇帝就算是不见顾淮,也必须要给顾淮一个面子。 可是,老皇帝又不想立马就放了顾瑾璃,毕竟他心里憋着一股气。 因而,老皇帝怎么样都得让顾瑾璃在大牢里待个一天一夜才行。 “是,老奴知道了。”贾公公见老皇帝松了口,提着的心便放松了下来。 亓灏出了皇宫后,脸色带着一种无力的苍白。 杜江小心翼翼的跟在后面,也不敢多嘴询问。 待到了马车旁边,杜江刚要替亓灏撩开窗帘,却见亓灏摇摇头。 他抬脚,一边往前走,一边轻声道:“本王走回去。” 从皇宫走回宁王府,要好长的一段路。 杜江知道,此时亓灏心里一定颇不平静,所以才想用走路来缓解心中的不快。 示意车夫将马车赶回去,杜江只好默默的跟着亓灏走路。 走了一会后,亓灏道:“派人去刑部保护她,以防万一。” “是,属下这就去!”杜江应了声,然后足尖轻点,飞身离开。 南阳王旧府里,陈泽轩与黑衣人面对面坐着,二人就今日之事进行讨论。 “师父,你说老皇帝这么做,想做什么?”陈泽轩紧紧握着茶杯,面上神色仍旧是掩不住的紧张之态。 黑衣人皱了皱眉,缓缓道:“老皇帝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就要杀她,一定是发现了什么。” “难道……是她的身世?”陈泽轩眉眼一紧,越发的不安起来。 黑衣人想了想,摇头道:“如果老皇帝真的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世,想必根本不会将她关在大牢里浪费时间。” “哦,对了。”想到了什么,黑衣人道:“后日是你的生辰,宫里必定会为你举办宴 会,你的婚事一直都是老皇帝和太后所关心之事,所以到时候务必小心些,别钻了老皇帝的圈套里。” “是,徒儿明白了。”陈泽轩明白黑衣人的意思,点点头。 犹豫片刻,他试探的问道:“师父,虽然刑部里有顾成恩,可是想要她命的人不少,轩觉得有必要派人去保护她。” “你想多了。”黑衣人冷笑一声,提醒陈泽轩道:“你别忘了,刑部里除了顾成恩之外,还有一个郭明顺。” “郭明顺是你的人,他现在既然已经知道了你上心顾瑾璃,自然是不可能再像以前那般为难她了。” “可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何况她现在怀着身子,我担心……”陈泽轩的话还没说 完,便被黑衣人毫不客气的给打断了:“轩,她这次被关押在大牢里,对我们来说是一件好事。” “亓灏没有去救她,如此一来,她便能对亓灏死了心了。” “让她在大牢里先待几日,待她心灰意冷之后,咱们再将她救出来。” “师父……”陈泽轩看着黑衣人的眼神暗了暗,还没等他表达出不赞同的意思后,黑衣人已经站起了身子,抬脚推门离开了。 陈泽轩想着顾瑾璃在大牢里的样子,心隐隐作痛。 大牢中,被亓灏和陈泽轩同时牵肠挂肚的顾瑾璃,此时正坐在墙根下,抱着双臂,将脑袋埋进臂弯里。 天已经渐渐暗了,凉薄的月光透过墙上的小窗,斜斜的照了进来,将她的半个影子拉长。 因为顾成恩的缘故,所以顾瑾璃所在的牢房很是干净,没有任何意味,旁边两侧也 没有关押任何犯人,算是牢房中的“天字一号房”。 当然,郭明顺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即便是对顾家很不满,但与陈泽轩比较起来,自己的那点私人小恩怨就算不得什么了。 “喂,吃饭了。” 听到一阵门锁打开的声音,顾瑾璃微微抬头,只见一个小狱卒打开门后,将饭菜放在门口。 一盘子小青菜,一碗白粥,一个馒头,这样的饭菜简陋的不能再简陋了。 但是,却是大牢里所有的犯人之间吃的最好的饭菜了。 只是,顾瑾璃却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扫了一眼饭菜,又埋下了头。 小狱卒见状,撇撇嘴,扭头离开。 这要是搁在旁的犯人身上,小狱卒早就几道鞭子毫不留情的甩上去了。 可是,眼前里面关着的可不是一般人。 那是宁王侧妃,也是刑部侍郎顾成恩的妹妹。 而这顾侍郎又是个十足的宠妹狂魔,万一让他知道了自己对顾瑾璃不敬,那自己就没命了。 顾瑾璃虽然低着头,闭着眼,但却没有任何睡意。 相反,她的脑袋非常的清醒。 她的脑海里,一遍遍的回忆着上次她因为尹鹏林而身陷大牢的画面。 那时候的她,身上挨了不知道多少鞭子,还被锁链穿骨过。 全身上下,伤痕累累,没有一处好地方。 如果不是亓灏及时赶到,那么她的结果可想而知。 而今日,她又回到了这个地方,真是心情让人很是复杂……再想想亓灏,那个时候在千钧一发的情况想,一脚踹开了牢房大门,阻止住了尹太傅和郭明顺的“暴行”。 第719章 欺君重罪(3) 当时,他在她的眼里,就像是从天而降的天神一样,浑身沐浴在一片光芒之中。 让她仰望,让她感动。 过了这么久,她仍旧记得他在看到她身上的伤后,那一脸的紧张和愤怒。 她更是不能忘记,他眼睛里的心疼。 以及,他为了她,情急之下,还踹了尹太傅一脚…… 他为她做过的事情,都是实实在在,深深刻刻的扎根在她心里,让她挥之不去的。 以至于现在想来,心底都不由得流过一阵感动。 可是,越是如此,她也就越发的难过。 如黑衣人所料,当初的宠爱,与如今的冷漠形成了鲜明对比。 那些过去被亓灏捧在手心里的甜蜜,被他呵护的安全感,在现在都像是一把把冷厉的剑,将她割的遍体鳞伤…… 冷意将她给包围,牢房里没有棉被,她也只能用尽所有的力气,努力的抱紧自己。 不知道过了有多久,就在她已经睡着后,牢房的门再次被人打开。 顾成恩对小狱卒摆摆手,示意他退下。 小狱卒虽然退了出去,但不敢距离太远。 怎么说顾瑾璃都是老皇帝亲自下旨关进刑部大牢里的人,如果她被顾成恩徇私枉法的给带了出去,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当然,顾成恩也没有要“劫狱”的念头。 他只不过是单纯的过来看看顾瑾璃,怕她一个人在这里不习惯。 其实,早在顾成恩低声吩咐小狱卒退下的时候,顾瑾璃就醒来了。 腿脚因为坐的时间久了,已经麻了。 但是,她又不愿意看到顾成恩这张虚伪做作的脸,只好继续埋头装睡。 顾成恩走到顾瑾璃身边,静静的看了顾瑾璃,半晌才喑哑着嗓子道:“阿璃。” 顾瑾璃装作没听到的样子,心里恨不得顾成恩快些走开,不要吵了自己的清静。 顾成恩见顾瑾璃没有反应,也自然知道她没有睡着。 看了一眼地上的饭菜,他又自顾自道:“这些饭菜,都是我特意让人做了送进来的。” “不会有毒的,你尽可放心的吃就好。” 说罢,他脱下自己的外衫,罩在了顾瑾璃的肩头上:“夜里冷,你莫要着凉了。” 顾成恩的衣服刚落下,就被顾瑾璃一把给拂到了地上。 她冷冷的抬眸,一言不发。 顾成恩的手尴尬的从顾瑾璃的肩膀上移开,抿唇往后退了几步。 在听到不带丝毫温度的“出去”二字从顾瑾璃的嘴巴里蹦了出来,顾成恩离开了。 顾瑾璃依靠着墙壁,闭上了眼。 一个时辰后,顾成恩约莫着顾瑾璃已经睡熟了,这才又去而复返。 他抱着被子进去,然后仔细的盖在了顾瑾璃身上。 将她散落下来挡着半张脸的碎发捋到耳后,忍着想要在她脸上落下一吻的冲动,出了牢房。 宫中,兰嬷嬷一边给太后掖着被角,一边劝慰道:“太后,都这么晚了,您还是早些睡吧。” 自打太后白天收到尹太傅死的消息到现在,她的心就一直没安稳下来。 到了晚上这个点了,她仍旧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摇了摇头,太后忧心忡忡道:“你说,到底是谁杀了尹太傅?” 太傅府里发生了什么,太后有所耳闻。 所以,她拿不准是顾瑾璃还是尹素婉杀的人。 这问题,兰嬷嬷也不好说。 毕竟,尹素婉是因为顾瑾璃才失去了生育的能力,如果说她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所以才走了一步限期,这也不是不可能的。 在这深宫中,因为嫉妒,因为愤恨做出不可思议的事情的女人,数不胜数。 见兰嬷嬷讪讪不说话,太后长叹一声,自我安慰道:“但愿婉儿丫头不会那么糊涂。” 兰嬷嬷听罢,立即附和道:“是是,颐和郡主那么善良,绝对不会做出那等伤天害理之事的,所以您就放心吧。” “放心不了。”太后突然坐了起来,对兰嬷嬷肃然道:“既然顾瑾琇人在大牢里,哀 家不如就趁机除了她,省的日后灏儿和婉儿丫头再因她生出什么事端来。” “现在?”兰嬷嬷见太后如此着急,不禁道:“现在这么晚了,恐怕很是不方便,要不然等明天?” 太后虽然不愿再拖拉,可想着确实时候不早了,行动有所不便,便点头道:“也罢,就听你的。” 重新躺下,太后翻了个身,也进入了梦乡。 兴许是换了地方,睡不踏实,也可能是坐在地上睡的不舒服。 总之,顾瑾璃睡到半夜醒来了。她感觉到身上多了一层被子,先是一怔,随即想到了一定是顾成恩送来的,刚想下意识的将被子丢在地上,但想着自己现在怀着孩子,若是在这样的环境下着了凉,孩子也会受罪,于是掀开被子的手又停 了下来。 仰头看向头顶上方的那扇小窗,顾瑾璃苦涩一笑,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出去的机会。 二十九日晚上的时候,顾瑾璃终于被老皇帝从大牢里放了出来。 释放的理由,很简单,也不过是一切真相都查清楚了,尹太傅被害一事,与她无关。 从头到尾,都是那个叫鹊儿的丫鬟所为。 有部分吃瓜群众还会质疑,但是大多数人因为事不关己,所以也就懒得再去计较。 昨日,亓灏自从离开皇宫后,便一直将自己关在了书房里,不吃不喝,谁也不见。 直到要接顾瑾璃的时候,才吩咐了杜江前往刑部大牢。 府内的下人们早就听说了顾瑾璃回来的消息,大家对于她杀尹太傅一事,也有所耳闻。 虽然她当场已经自证了清白,而且老皇帝也为她“正名”过,可大家看着她的眼神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友好。 顾瑾璃在大牢里待了一天一夜,即便是知道顾成恩不会害她,可是她仍旧担心那些背地里想要除掉她的人动手脚,所以滴水未进。 第720章 守株待兔(1) 面色有些苍白,她脸色泛着一股病态。 无视众人似鄙夷似嘲讽的眼神,拖着疲倦的身子,一路往芙蕖院走去。 “主子!”没走几步,香荷和爱月便小跑着往顾瑾璃身边飞奔去了。 她们的身后,跟着摇着尾巴的小红。 “呜呜……主子,您都瘦了。”虽然才一天没见,可爱月在看到顾瑾璃憔悴的面容后, 心疼得红了眼睛。 荷香上上下下打量了顾瑾璃好几圈,在发现顾瑾璃没有受过什么伤后,紧张不安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她吸了吸鼻子,压住发酸的泪意,对顾瑾璃道:“主子,奴婢已经烧好了洗澡水, 也给您准备好了饭菜,咱们快回去吧。” 顾瑾璃看着两个丫鬟眼巴巴的瞅着自己,心中的冰冷被二人一点点融化。她扯了扯唇,点头点。 在一番梳洗之后,顾瑾璃勉强往肚子里添了些东西。 爱月收拾好房间后,端着一杯茶上前,望着顾瑾璃的眼睛还是有点湿漉漉,小声道:“主子,您受苦了。” 顾瑾璃梳着头发的手一顿,放下梳子,摇头道:“没什么,不过是换了个地方睡了一觉而已,不要心担。” 见爱月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顾瑾璃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你看,我不是平安回来了吗?一根汗毛都没少。” 爱月撇撇嘴,抹了一下眼角,气哼哼道:“主子,要不然咱还是搬出去吧。” “尹素婉在一日,咱们就没一天安生日子过!” 顾瑾璃没有说话,她的目光从爱月脸上移到别处,半晌才道:“我会离开的。” “嗯?”爱月听罢,瞪大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主子,您真的要走?” 顾瑾璃“嗯”了声,缓缓道:“爱月,就像是你说的,只要有尹素婉,我的日子就不会好过。” “可是,我做不到像她对我一样赶尽杀绝,所以我必须离开才行。” 之前,爱月和荷香还想着等着顾瑾璃和亓灏两个人重归就好。 可是,看现在的形势,让他们破镜重圆好像是不可能了。 既然顾瑾璃在这里过得不开心,还处处面临危险,所以还不如趁早走人算了。 点点头,爱月难得的没再反对:“好,主子您去哪里,我和荷香就去哪里。” 顾瑾璃拍了拍爱月的肩膀,心里暖暖的:“这件事情,我得找个合适的时机,也不是一下子说走就走的。” “主子!”忽然,爱月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明日是轩世子的生辰,太后和皇上要在宫里为他举办宴会。” “您要不然,在明天的宫宴上……” 爱月欲言又止,但话里的意思很是明显。 顾瑾璃身子一颤,没料到爱月竟会比自己还要心急。 “明日……”她喃喃的重复了几句,眸光越发的黯淡起来。 她如果要悄无声息的离开,恐怕是走到天涯海角,都像是逃犯一样,得过躲躲藏藏的生活。 而且,那些一直想要她命的人,也会更加肆无忌惮,变本加厉。 所以,她要走,只能名正言顺的走。 明日既然是陈泽轩的生辰宴,那么赴宴的人必定会很多。 而自己要在那样一个盛大的场合下,向亓灏提出和离吗? 亓灏……他会同意吗? 不,依着他的性子,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他的占有欲,他的偏执,其实与顾成恩比较起来,不分上下。 只是,亓灏的底线和最后的理智还是在的。 可是,要让她继续再留在他身边,留在宁王府,她会比现在还要痛苦不堪…… “主子……”爱月的声音忽然低了几分,情绪也不似刚才那样激动。 她纠结的看着顾瑾璃,低声道:“奴婢好像忘记了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顾瑾璃回神,问道。 “那个……”爱月挠了挠脑袋,讪讪道:“明日王爷去宫里赴宴,好像……好像并没有说要您跟着一起去的意思。” 这要是在以往,早在前两天就让周管家送来进宫赴宴的衣物首饰了。 而现在,的确,对于明日的宫宴,亓灏一个字都没提。 尹太傅刚死,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情,顾瑾璃是当事人,按理说是不该抛头露面的。 即便尹太傅不是她杀的,她问心无愧,可是人言可畏,真相有时候还是堵不住大家的嘴巴的。 只要她明日出现在宫殿之上,想必那些流言蜚语,又会从那些想要挑事生非的人口中冒出来…… 亓灏没有通知她,是不愿她再卷入是非。 其实,顾瑾璃也向来不喜欢各种宫宴场合,每一次她都是引发事端的漩涡中心。 但是,她要与亓灏和离,就得需要老皇帝允许。 要不然,和离不成,她不仅走不了,也会面临更大的麻烦。 毕竟,从古至今,向来都是男子休弃女子,极少或者几乎没有女子主动提出和离这种先例。 最重要的是,要与她和离的人是亓灏,是皇家最器重的王爷,怎能容忍被她一个女子打脸呢? 心渐渐变得沉重起来,顾瑾璃重重的叹了口气,有点心烦意乱。 她对爱月摆摆手,一边往床榻方向走,一边闷声道:“时候也不早了,你赶紧回去歇着吧。” 爱月不知道只不过是几句话的功夫,顾瑾璃心里竟一下子想了那么多。 她应了声,转身出了房间。 顾瑾璃熄了灯,连外衫都没脱,直接上了床榻。 她转过来翻过去,一直在想着和离这个问题。 她很想找出一个两全之法,既不能让亓灏丢面子,又可以让自己解脱。 可是,思来想去,她越着急,越是想不出来。 越是想不出来,她就是焦躁。 如同自虐一样,她被这个问题深深困扰,但又一定要个结果。 一个时辰后,她仍旧煎熬无果。房间里黑漆漆的,她睁着眼睛,眉心不自觉的形成了一个结。 第721章 守株待兔(2) 忽然,一阵细微的声音传来。 她心里一紧,只见床榻对面的窗户,竟像是被风吹开了一样,由一条小缝隙渐渐越开越大。 直觉告诉顾瑾璃,窗开的那么大,绝不是风力所能吹动的。 果不其然,就在顾瑾璃将发间的银簪子摸下来紧紧攥在手心里的时候,一个修长的人影从窗户内进来了。 从身影判断,顾瑾璃觉得那应该是个男子,可惜看不清他的脸。 紧接着,窗户被关上。 顾瑾璃屏气凝神,心“噗通噗通”跳的厉害。 随着脚步声渐进,她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身子僵硬。 男子站在她床榻旁边,一动不动。 察觉到对方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的脸上,顾瑾璃只能强迫自己努力镇定下来。 感觉不到男子有任何异常举动,她心里更加慌乱起来。 男子站了一会,然后轻叹一声,竟坐了下来。 就在他抬手准备抚上顾瑾璃脸的时候,一道冷光闪过,只见顾瑾璃“噌”的一下子坐了起来,攥紧手里的银簪子就要往男子身上扎去。 男子眼疾手快,立即反扣住了顾瑾璃的手腕,压低了声音,“是我。” 顾瑾璃一愣,不敢确定的试探道:“轩世子?” 陈泽轩松开手,点点头,声音里带着一股莫名的情愫:“没想到,你防范意识这么强。” 顾瑾璃将簪子插回发间,将身子往后退了一下,与陈泽轩拉开一些距离。 毕竟,他们二人现在贴的很近,总归是男女有别。 何况,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更需要避讳才是。 “轩世子,你是怎么进来的?”黑夜里,顾瑾璃无法看到陈泽轩的表情,却能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一丝笑意。 “我自然是从窗户里进来的,这个你不是知道吗?” “不是,我是说,府中有很多暗卫,你深更半夜的闯入王府,恐怕有些不妥。”顾瑾璃斟酌片刻,缓缓道。 其实,她是想说闯入她的房间很是不好,但陈泽轩怎么说都救过她几次,她也不能把话说得太直白。 陈泽轩当然明白顾瑾璃刚才问的是什么意思,他只是想逗她一下罢了。 在得知老皇帝将她放了出来后,他原本打算去刑部门口接她。 但是想着会将她置于乱搞男女关系的风口浪尖上,他便忍住了。 忍到现在这个点,他觉得她应当睡了,这才偷偷过来。 可惜,她竟没睡着。 “你不用担心,府中的暗卫不会发现的。”陈泽轩派人声东击西,已经派人将那些暗卫引走了,所以他才能这么顺利的潜进芙蕖院。 “那……你来是?”顾瑾璃不敢猜测陈泽轩来的目的,因为有些事情,她不敢去想,也不愿去想。 胡思乱想的多了,徒生烦恼。 可是,陈泽轩对她的心意,似乎越发的明目张胆了…… 陈泽轩压住心头的千思万绪,不愿让顾瑾璃有负担感,只好转移话题道:“明日我生辰,你会去宫宴吗?” “我?”顾瑾璃惊讶的指了指自己,见陈泽轩点头,她自嘲一笑:“我是个身上有污点的人,是没资格参加的。” 陈泽轩眸光微动,问道:“你想去吗?” “想。”顾瑾璃的毫不犹豫,让陈泽轩不可思议:“我以为……你是不会想去的。” “以前我不喜欢,但是明天的宴会,我想去。”顾瑾璃与亓灏之间发生的事情,陈泽轩应当也多少都知道。 陈泽轩见过她的狼狈,见过她的无助和绝望,所以顾瑾璃觉得在他面前,也没什么可隐瞒的。 “我打算……明日向皇上请旨,允许我与亓灏和离。” “和离”二字,如同一道响雷,在陈泽轩的头脑中炸开。 他猛地抓住顾瑾璃的手腕,声音隐隐发抖:“你……你说什么?” “轩世子……”陈泽轩的失态,让顾瑾璃有点莫名其妙。 她尴尬的拂开陈泽轩的手,又将身子往后缩了缩,“我要与亓灏和离。” 她说的毫不拖泥带水,很是干净利索,让陈泽轩相信了这是真的。 “为……为什么?”陈泽轩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有些突然的欣喜,可又有点沉重,总之很是复杂。 “缘分尽了,就不该再纠缠了。”顾瑾璃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没有波澜。 陈泽轩抿唇,缓缓道:“不管是皇上,还是亓灏,都不会同意的。” “我知道。”顾瑾璃挺直后背,如同破釜沉舟一样,坚定道:“可即便是他们不同意,我也一定要离开宁王府。” 陈泽轩沉默良久,轻叹道:“明日后宫嫔妃,朝中大臣等都在,在那么多人面前你要休了亓灏,你可曾想过后果?” 顾瑾璃点头,然后摇头:“许久之前,皇上曾答应过我一个条件,虽然是口头的,但金口玉言,他是断然不能食言的。” “再者,人多的情况下,他就算是心里再生气,也不好当众那我如何。” 陈泽轩动了动唇,想说些什么,可又一时半会找不到该说的话来回应。 他攥紧拳头,低声道:“和离之后呢?有没有想过以后?” “以后……”对于这个问题,顾瑾璃是真的还没想过。 因为,能做出和离这个决定,已经让她鼓足了勇气,纠结了一晚上。 至于将来,她应当会选一处僻静的地方,与爱月和荷香过自己的安稳小日子吧。 见顾瑾璃不语,陈泽轩猜到了她大概对未来还没做好规划,因此道:“我说对你说过的话,永远不会变。” “嗯?”陈泽轩之前对顾瑾璃说了太多的话,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来,让她不禁想不起到底是哪句话。 “只要你想离开,我就可以不顾一切带你走。”陈泽轩的声音低沉,回答了顾瑾璃的疑惑。“我……”顾瑾璃心猛地一跳,捏紧被子的手掌心里沁出一层细汗。 第722章 守株待兔(3) 她张了张嘴,小声道:“明日……我能随你一起去宫宴吗?” 陈泽轩想着顾瑾璃既然能这么问,必定是因为亓灏不会带着她去,他点点头,毫不犹豫道:“好。” 对于陈泽轩的如此痛快,顾瑾璃心中很是感动。 要知道,之前就有诬陷陈泽轩与自己不清不楚的谣言在大家口里流传。 现在,自己与亓灏已经形同陌路。 而且她明日又是要去宫宴上和离的,与陈泽轩一同出现在大家面前,一定又少不了各种离谱的揣测…… 为了她,陈泽轩要去面对老皇帝,亓灏,还有朝中的文武大臣们,其中的压力可想而知…… “轩世子。”面对待自己如此的陈泽轩,顾瑾璃再也无法装作无动于衷的样子。 有些话,该时候说出来了。 “谢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我很感激,但是我不能……” “咚咚咚”,顾瑾璃的话还没说完,门外突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顾瑾璃和陈泽轩的脸色一变,二人都绷紧了身子。 “顾侧妃,您睡了吗?”就在陈泽轩犹豫着要不要窜上屋梁的时候,却听到杜江的声音在外面响了起来。 顾瑾璃看了陈泽轩一眼,回道:“睡了,怎么了?” 杜江听到顾瑾璃回应,便抽回了刚才敲门的手,肃然道:“刚才属下在府中发现了刺客,怕您有什么危险,所以过来看一下。” 顾瑾璃又道:“我这里没什么异动。” “打扰顾侧妃了,那您赶紧休息吧。”杜江说罢,然后给身后举着火把的侍卫使了个眼色,于是其他侍卫们便分散开来,潜伏在顾瑾璃的房间周围。 多年来的经验和直觉告诉杜江,顾瑾璃房间里一定有古怪。 一开始,陈泽轩是通过属下的人吸引走暗卫们注意力的方式与顾瑾璃相见。 可是,杜江刚好在巡逻,他觉得事有蹊跷,认为这极有可能是刺客们的“调虎离山计”。 故而,他连忙赶往去了芙蕖院。 芙蕖院的灯黑着,但从顾瑾璃的声音听上去,好像并没有如她所说那般已经睡下。 这说明,顾瑾璃的房间里可能有人,而且这个人可能就是那个“刺客”。 当然,顾瑾璃如果是被劫持的状态,一旦“刺客”出了屋子,那么也不可能有什么好 结果…… 杜江说罢,带着人退了出去。 顾瑾璃听着外面没了动静,以为杜江已经离开了,便对陈泽轩道:“轩世子,您还是尽快离开吧。” “否则在这里待的时间越久,这对你来说越是危险。” 陈泽轩“嗯”了声,起身就要离开。 但是,他忽然又停下了步子,转身道:“我现在还不能出去。” “他们现在肯定还没走,可能正在外面等着我自投罗网。” “我一旦出了这个门,他们便会把我一举拿下。” “那……现在该如何是好?”顾瑾璃觉得陈泽轩说的也有点道理,语气着急了几分。 外面有杜江看守,总不能让陈泽轩一直在自己房间里待到天亮吧? 陈泽轩想了想,沉声道:“除了耗着,暂时没有更好的办法。” “硬碰硬的话,对你我都不是一件好事。” 顾瑾璃无奈,叹气道:“好吧,那也只能这样了。” 陈泽轩在窗户下坐着,透过缝隙,看到杜江果然带着许多人守在了院子里。 他坐了快有一盏茶的功夫,杜江和侍卫们也在外面一直等着,按兵不动。 担心顾瑾璃乏困,陈泽轩道:“你若是困了,就先睡,我一会等时机合适了就走。” 外面是杜江在守株待兔,顾瑾璃虽然是真的困了,但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她怎么可能睡的着? 摇头,她道:“等你走了后,我再睡。” 陈泽轩笑了笑,“倘若我今晚走不了,你就不睡了?” 顾瑾璃如实道:“恐怕真睡不了。” 杜江在外面等得久了,深知自己如果再继续守下去的话,可能他永远都不会暴露出来。 所以,杜江决定改变阵法。 他摆摆手,示意侍卫们都散去,转身离开了芙蕖院。 “走了。”陈泽轩并未立即出去,而是背对着顾瑾璃,掏出怀里的面具贴在了脸上后,才从窗户离开。 他足尖轻点,踩着几个屋顶,与杜江带的人一块厮杀了起来。 杜江的武功在众多侍卫中算是佼佼者,可在陈泽轩面前,却还是逊色不少。 故而,一番纠缠后,杜江还是让陈泽轩给成功逃走。 书房里,两日没出门的亓灏,此时正面色憔悴,胡子拉碴,不修边幅。 他听完了杜江的报告后,皱起了眉头,“你是说,那刺客是从阿顾的房间里出去的?” “是。”杜江点点头,又道:“不过,顾侧妃没有受到半点伤害,您尽可放心。” 顿了顿,他问道:“王爷,明个轩世子的生辰宴上,您是不打算带顾侧妃去了,是吗?” 亓灏摇头,语气苦涩:“不带了。” 重重吐出一口气,他道:“对了,刺客是何人?” 杜江不敢确定道:“刺客武功很高,属下感觉好像是轩世子。” 亓灏听罢,揉了揉眉心,很是无能为力的感觉。 摆摆手,他示意杜江出去,留他自己一个人安静。 杜江走后,亓灏重重的捶了一下桌子,震碎了桌案上的极品墨玉砚台。 他咬着牙,眸子里闪过一丝悔恨。 三十日的这天,亓灏在进宫赴宴的时候,果真是没有派人知会顾瑾璃。 爱月抱着换洗的衣物进来了,待看到顾瑾璃此时端坐在菱花镜前面,她愣了一下。 只见顾瑾璃身上竟一改往日的清淡风格,换上了一袭亮眼的绯红色长裙。发髻也已经梳好,描眉画唇后的顾瑾璃,脸色要比前两天的憔悴相比红润许多,增了几分生气。 第723章 和他和离(1) 爱月眼珠子一转,问道:“主子,您这是打算要出门?” 顾瑾璃“嗯”了声,站了起来,“是要出去。” “主子,您该不会是现在就要走吧?”将怀中衣服往桌子上一放,爱月的眼睛里闪动着激动的明亮光芒。 顾瑾璃摇头,“我要去宫里一趟。” “您要进宫?”爱月听罢,瞪大了眼睛,小声道:“可是……王爷已经走了好一会了呀!” “主子,轩世子派人说,马车已经等在外面了。”这时,荷香从外面进来了,她看着顾瑾璃的眼神也与爱月一样,都是充满了惊讶。 因为顾瑾璃还没有把今日要与陈泽轩一同进宫的事情告诉给两个丫鬟,所以她们二人吃惊也很正常。 爱月咽了口唾沫,说话有点结巴起来:“主……主子,您……您要和轩世子……啊?” 顾瑾璃点点头,语气平淡道:“若凭我自己,是没资格进宫赴宴的。” “所以,我也只能借着轩世子的光去赴宴了。” “那您要是真打算在宴会上,跟王爷和离?” “主子,奴婢陪您一起去吧。”荷香知道,顾瑾璃这次破例主动宫进,一定是有原因的。 起先还不明白,在听了爱月这句话后,她秒懂了。 宫里危机四伏,虽然有陈泽轩护着顾瑾璃,可是荷香如果不跟着一同前去,这心里总归是不踏实。 顾瑾璃想了想,点头道:“荷香跟着去,爱月留府中。” “主子,让奴婢也去吧?”爱月撅着嘴,有点不满。 “你留在府中,有什么事情好有个照应。”顾瑾璃拍了拍爱月的手,解释道:“如果真能和离成功,你还得留在府中善后。” 其实,真和离了话,也就没什么可善后的工作了。 只有两个丫鬟和小红狸狐,才是现在顾瑾璃心上最重要的。 府中的一切,她带不走,也不想带。 毕竟是去宫里,老皇帝那样性子阴晴不定的人,倘若出乎她的意料,真的发怒了, 那爱月岂不是也会受到牵连? 让爱月留下,不过是少一个牵挂罢了。 “呃……行。”单纯如爱月,她只以为顾瑾璃是将任重托付于她,便难得痛快的答应了。 捏了捏爱月的脸,顾瑾璃笑着离开。 转过身后,只有荷香发现了顾瑾璃唇角的笑意一点点淡去。 出了芙蕖院后,收到顾瑾璃要与陈泽轩一同进宫的消息的下人们,三五成群的站在一起,都对顾瑾璃行起了注目礼。 他们看着她的眼神,与她昨日从大牢里回来的神色一样,鄙夷至极。 顾瑾璃抬头挺胸,目不斜视,阳光照在她艳丽的衣裙上,凭空生出了一股贵气,直逼人眼。 荷香跟在顾瑾璃的身后,同样挺直了腰背,主仆二人一同出了宁王府的大门。 “顾侧妃。”到了马车旁边,雷子对顾瑾璃行了个礼:“世子在车上等着您。” 顾瑾璃点点头,上了马车。 荷香与雷子坐在外面,雷子手里的马鞭落下,马车便载着顾瑾璃往宫里跑去了。 马车上,陈泽轩静静看着顾瑾璃,见她精心打扮过,身上的衣裳为她本就倾城的容颜更添一丝艳光,他的眸光沉了沉。 顾瑾璃被陈泽轩一盯,不由得有些不自然,动了动身子,她不好意思道:“怎么,哪里不对劲吗?” 陈泽轩摇头,声音喑哑:“没有。” 顾瑾璃望着陈泽轩的眸子有些微颤,讪讪道:“那你为何这般看着我?” 陈泽轩强迫自己不再去看顾瑾璃,半晌才用细不可闻的声音,轻叹道:“好看。” 顾瑾璃一怔,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她耳垂一红,低下头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的样子。 宫宴仍旧是设在老地方,由于是太后开了金口,特意为陈泽轩举办的这宫宴,所以前朝、后宫所有参加宫宴的人都来得特别早。 反而,今日宫宴的主角在大家酒过三巡之后,还未出场。 亓灏捏着酒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王爷,顾侧妃她……”这时,杜江附在亓灏耳边,低语了几句。 面色一变,亓灏深邃的眸子像是在寒池里浸过一样,猛地迸发出两道寒意。 紧接着,守在大殿外面的小太监高喊道:“轩世子到!” 他这一声尖细的嗓子,引得众人都停下了觥筹交错,纷纷转头往门口方向看去。 随即,小太监像是受惊似的,又哆哆嗦嗦的补充了一句:“顾……顾侧妃到!” 大家原本听到陈泽轩来了,只觉得他姗姗来迟有些不妥。 毕竟让大家等了这么久,即便是寿星,也不该如此失礼。 待见到她身后跟着进来的顾瑾璃后,大家的眼睛险些要瞪得掉出眼眶。 “轩……轩世子怎么会和……” “可不是嘛,这两个人怎么会勾搭在一块去?” “啧啧,难不成传言都是真的?轩世子和顾侧妃有一腿?” “哎哟,快别说了,没看到宁王爷的脸都绿了吗?” …… 亓灏的脸色,不至于到了发绿的地步,但是却明显的难看的厉害。 他没料到顾瑾璃会与陈泽轩一同进宫,这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 陈泽轩如同没察觉到亓灏那吃人的眼神,一脸的坦然。 随着一点点的靠近,顾瑾璃只觉得亓灏那目光像是在一下下的凌迟她。 她的心,越跳越快,掩在长裙下的两腿,走起路来也有些发抖。 但是,现在的情形,已容不得她退缩。 在场的所有人的眼睛,都黏在了他们二人身上。 顾成恩拿着筷子的手青筋暴起,心头的愤怒不亚于亓灏。 他以为,顾瑾璃如今与亓灏情变,自己便可以有了机会。 可是,看着这样子,顾瑾璃似乎选择了陈泽轩! 可恶,他们二人,何时生的情愫?老皇帝本就因为陈泽轩晚来而不满,眼下见那本不该出现在大殿上的顾瑾璃也来了,他眉心突突跳起。 第724章 和他和离(2) 这一男一女,分别都是他心里的刺,如今竟聚在了一起,这可真是好! 皇后悄悄打量了一下老皇帝微怒的面色,压下不自觉弯起的唇角。 太后的老脸跟老皇帝一样,面部肌肉同样抽了抽,拉得老长。 陈泽轩扬着熟悉的笑容,对老皇帝和太后行礼道:“轩有事情来迟了,还望皇上和太后恕罪。” 顾瑾璃顶着老皇帝身上散发出来的巨大压力,垂眸恭敬道:“瑾琇给皇上、太后和皇后娘娘请安。” 说罢,她福了福身子。 老皇帝冷哼一声,幽幽道:“不知轩世子究竟是为了何事,竟让满朝文武等到现在?” “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陈泽轩知道老皇帝生气了,但他面上却丝毫不显慌张。 故作沉吟片刻,他将目光移到亓灏身上,似笑非笑道:“不过是在进宫的路上遇到了同样进宫的顾侧妃,便耽搁了点时间罢了。” “哦?”老皇帝眼中冷意更甚,将话题冷不丁的丢给了亓灏:“老四,朕竟不知,何时你府里的妾侍还需要轩世子来观照了?!” 这“妾侍”二字,老皇帝咬字咬的极重,听在大家耳中,又多了一丝不明的意味。 一来,身为“妾侍”,除非得到特许,否则是没有资格进宫赴宴的。 二来,既然是亓灏的“妾侍”,那么又怎会被陈泽轩带入宫呢? 老皇帝说这话,除了要当众让顾瑾璃下不来台之外,也是在间接的拿着顾瑾璃来打亓灏的脸。 亦或者说,也是在暗示陈泽轩与顾瑾璃之间存在着不清不楚的关系。 总之,老皇帝此话,绝没有什么好意。 亓灏听罢,一张俊脸看上去要比刚才还要阴寒。 但是,他却紧抿着薄唇,一言未发。 没有人知道,此时的他心里是憋着一团火的。 倘若他开口,真不知道冲动之下自己会说出什么话来。 所以,他不如保持沉默。 老皇帝见亓灏只是死死的瞪着陈泽轩,却并没反应,他大手一挥,对陈泽轩道: “轩世子落座吧,不过世子让这么多人等着,该自罚三杯才是。” 他只是让陈泽轩落座,却并未理会顾瑾璃。 所以,顾瑾璃若是继续保持着刚才行礼的姿势不动弹,难免像是个一动不动的傻子。 在陈泽轩准备往坐席方向走的时候,他给顾瑾璃使了个眼色。 顾瑾璃会意,便在众人目瞪口呆中抬脚就要虽陈泽轩走。 “顾……” “站住!” 顾瑾璃还未走出去两步远的距离,只听到老皇帝和亓灏同时不悦的开口。 老皇帝扫了亓灏一眼,自知亓灏是沉不住气了。 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后,老皇帝眯着眼睛道:“顾瑾琇,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瑾琇知道。”到底是一代帝王,老皇帝气场太强,还是让努力做出镇定自若模样的顾瑾璃捏紧了袖子。 “既然知道,那么是谁给你的胆子进宫来,污了轩世子的生辰宴!”老皇帝重重的拍了一下桌案,恼声对贾公公吩咐道:“来人,将这个不懂规矩的女人带下去!” “皇上……”顾淮听罢,下意识的就想站起来为顾瑾璃说情。 虽然顾瑾璃不是他的亲生女儿,但失了亓灏宠爱的她,多少还是让人看着心疼。 所以,顾淮怎能没有点恻隐之心呢? 然而,顾淮的屁股还没离开座位,却被他右手旁的顾成恩给按了下来。 顾成恩对顾淮摇了摇头,示意他暂且按兵不动。 陈泽轩上次从别院里救走顾瑾璃的事情,顾成恩这辈子是永远忘不掉了。 一块到手的肥肉,就这么被陈泽轩给劫走了,如此奇耻大辱,他怎可能忘? 想着陈泽轩当时那满眼紧张心疼的样子,要说他对顾瑾璃没有心思,鬼都不信! 顾淮不解的看着顾成恩,不明白为何向来维护顾瑾璃的他,现在为何会坐视不管了。 顾成恩将目光落在陈泽轩身上,暗示顾淮,只要有陈泽轩在,就根本没有担心顾瑾璃的必要。顾淮从未将顾瑾璃与陈泽轩二人联想在一起,接受到顾成恩的暗示,他仔细的打量起来陈泽轩,见陈泽轩面色淡淡,脸上仍挂着波澜不惊的浅浅笑意,但眼睛却一眨不眨的定格在顾瑾璃身上,似乎明白了 点什么。 果真,像顾成恩所想的那般,在两个禁卫军上前靠近顾瑾璃的时候,陈泽轩在第一时间挡在了她的身前。 陈泽轩动作,无疑于是在挑衅老皇帝。 老皇帝犀利的老眼闪过一道冷光,“轩世子,你这是何意?” 太后喜爱南阳王,自然也会爱屋及乌,对陈泽轩不一般。 她猜到了老皇帝留陈泽轩在京城中的用意,故而才费尽心思的要为陈泽轩举办生辰宴,为的就是要让老皇帝及朝中百官都知道,陈泽轩是得太后看重的。 如果谁想对陈泽轩动手,至少也要顾忌一下太后。 可是,陈泽轩是坚决不能与顾瑾璃这个恶毒又讨人厌的女人纠缠不清的。 太后虽然心里对陈泽轩略有不满,但也怕老皇帝因此而借题发挥,迁怒于陈泽轩, 所以轻咳两声,给陈泽轩台阶下:“轩世子,今儿的宴会是为你准备的,你快些回座位上坐着。” 这意思也就是让陈泽轩退回去,不要搀和顾瑾璃的事情。 可惜,陈泽轩却如没有听懂太后话里的深意似的,对太后嬉笑道:“有劳太后关心,不过刚才来的时候坐了一路马车,轩坐的久了,站会也没事的。” “既然皇上和太后都说,生辰宴是为轩准备的,所以宴会只要图个高兴就好。再说了,人多也热闹嘛,何必如此计较呢?”太后被陈泽轩的话一堵,哑口无言,心里越发的不满起来,暗骂陈泽轩是个不知好歹的小白眼狼。 第725章 和他和离(3) 自己费尽周折的想保他和南阳王,然而人家却不领情,真是…… 顾瑾琇不愿连累陈泽轩,她从他身后站了出来,深吸一口气,准备直接开门见山: “皇上,瑾琇自知身份卑贱,没有资格出现在您面前,但是,瑾琇今日是为了……” “为了什么?”这话,不是老皇帝出口发问的,而是亓灏。 他眼睛如同数尺深潭,幽暗的深不见底,让顾瑾璃没有勇气与他对视。 咬着唇,她看着脚下被风吹起如同摇曳的花瓣的裙摆,一字一句道:“瑾琇,要与宁王爷和离。” “砰!”亓灏手中的酒杯,应声而碎。 尖锐的杯子碎片,扎得他满手是血。 大殿里安静极了,连空气都像是静止了一样。 众人张大嘴巴,不可思议的看着顾瑾璃,如同看一个疯子。 “你……你说什么?”老皇帝老眼瞪得如老大,他的胸脯起伏不定,反应似乎要比亓灏还要强烈。 重重拍了一下桌子,他怒不可遏道:“顾瑾琇,你把话再说一次!” 私心里,老皇帝最属意的儿子便是亓灏。 他本来打算借着陈泽轩的生辰宴上给亓灏和沈碧云赐婚,可还没等到合适的时机开 口呢,没想到这半路上冒出来的顾瑾璃竟先一步要和离了,这真是岂有此理! 虽然一心想除掉顾瑾璃,可向来都是男人休女人,从未有过女人要把男人休了的先例! 再者,顾瑾璃要休的人,可是堂堂的宁王爷,这更是胆大包天! 同样,太后的两道眸光也冷飕飕的像是两只冷箭一样射到了顾瑾璃身上,似乎只要她敢重复,就要立马将她大卸八块一样。 在太后眼里,这天底下的男儿,除了陈泽轩之外,也就数着亓灏最优秀了。 所以,是谁给了顾瑾璃休掉亓灏的勇气? 这个恶毒的女人,她又有什么资本敢提和离? 这天底下,不知道有多少人巴不得不要名分的挤破头进入宁王府,可顾瑾璃却如此的不识好歹,怎能不让人生气? 其他人也紧紧的盯着顾瑾璃,看看她到底有没有这个胆量。 毕竟,她这是在明目张胆的打皇家的脸,所以大家没理由不内心澎湃,幸灾乐祸。 顾瑾璃抬起头,迎着老皇帝燃着怒火的目光,面色平静的缓缓道:“瑾琇说,要与宁王爷和离。” “放肆!”太后抢在老皇帝之前厉喝一声,毫不客气道:“你是么什身份?胆敢要与灏儿和离?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顾成恩自然巴不得顾瑾璃和亓灏和离,他抿着唇,心跳如擂。 有些紧张,有些兴奋。 顾淮眉心紧蹙,说实话他是希望顾瑾璃与亓灏和离的。 一来,他还是尊重她的决定。 既然她活得不快活,那就根本没必要再与亓灏纠缠了。 二来,之前就考虑到顾瑾璃在亓灏身边,将来如果宣王和亓灏两方对立起来,顾瑾璃会夹在中间受到牵连。 而现在顾瑾璃主动提出了离开亓灏,这正好,也省去了往后的麻烦了。 一举两得,所以和离是件好事。 皇后她看看亓灏,又看看顾瑾璃,最后把目光落在了一言未发的陈泽轩身上,眼眉间的笑意,快要压不住了。 局势似乎越来越乱了,真好。 亓灏若是与陈泽轩对付起来,依着陈泽轩的谋略,定然会将亓灏打得一败涂地…… 只是,皇后似乎想得太简单了。 她忘记了,除掉一个亓灏,剩下的陈泽轩要更难对付。 毕竟,亓灏和八皇子可是有血缘关系的,就算是来将真走到撕破脸的那一步,也还是会有所顾忌的。 而陈泽轩则不同,他会对八皇子痛下狠手,斩草除根,绝不留情! “噗通”一声,顾瑾璃挺直脊背,重重的在地上一连磕了三个响头。 磕完之后,不卑不亢,不大不小,但却足以让在座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的声音才响了起来:“皇上”。 眼睛看向老皇帝,她沉声道:“在太后的寿宴上,瑾琇献了一支凤舞九天。” “当时,瑾琇说要向您讨一道圣旨,您应下了。” “现在,瑾琇恳请皇上兑现当时的诺言。” 说罢,她又肃然恭敬的磕了一个头。 距离太后大寿至今,已经过去了四个多月,老皇帝与太后二人对视一眼,两个人的眼中都闪过一抹暗色。 仔细想想,老皇帝似乎记得确实有这么一件事情。 可是,虽然过去了很久,但毕竟那样的场合,文武百官都在,他们必定也是不会忘记的。 如果老皇帝现在说他忘记了,或者完全否认顾瑾璃的话,这便是失信于人了。 一代帝王,本该是一言九鼎的,哪能说话不算话呢? “皇上如果忘了,那么瑾琇可以再带皇上回顾一遍。”顾瑾璃扬起头,无视亓灏那阴 冷的目光,将那多日前的情景在脑海里过了一遍,然后红唇轻启,轻声道:“瑾琇今日所求的圣旨,无关江山社稷,无关……” “够了!” 打断顾瑾璃话的人,不是老皇帝,也不是太后,而是沉默良久的亓灏。 紧接着,“砰”的一声,他一甩衣袖,将桌子上的美酒佳肴一一扫落。 好好的一桌菜,现在却都掉在了地上,一片狼藉。 亓灏站起身来,一身戾气的缓缓往顾瑾璃身边走去。 他猩红着眼睛,这样子让大家瞧了不由得咽了一口唾沫。 顾瑾璃看着亓灏一步步走近,身子一颤。 感觉到顾瑾璃的慌乱,陈泽轩不着痕迹的往旁边挪了一步,替她挡住了亓灏的视线。 亓灏桃花眼微眯,散发出来的冷光透露着一丝杀气。 他看着陈泽轩半晌,转眼看向顾瑾璃,冷笑道:“你,是因为他,所以才跟本王和离的?”话听着虽然是质问,但语气却是笃定的。 第726章 择日成婚(1) 手指着陈泽轩,恨不得一掌拍死他。 顾瑾璃动了动唇,指甲死死的扣住掌心,“不是。” 陈泽轩眸光一颤,眼底神色复杂。 其实,他很想从她口中听到一个“是”。 虽然明知是奢望,明知不可能,可是他还是存在着丁点侥幸心理。 听到顾瑾璃的这个答案,顾成恩不自觉的也松了口气。 即便是不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反正至少他心里没有不痛快的感受。 当然,就算是顾瑾璃否认了,坐在座位上的那些吃瓜群众也不会相信。 因为,大家可都是长着眼睛的。 刚才,顾瑾璃没有随亓灏前来,而是随着陈泽轩来的。 此外,在老皇帝发怒要派人把顾瑾璃带下去的时候,连亓灏都没说话,可陈泽轩却在第一时间出言制止,维护顾瑾璃的用意很是明显。 要说他们二人之间没有什么猫腻,恐怕是无人相信的。 因此,大家在听到顾瑾璃的话后,不禁撇撇嘴,又开始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私议起来。 亓灏眸光冷冷,自然也是不相信顾瑾璃的话的。 毕竟,昨夜陈泽轩可是冒着被发现的危险,大半夜里偷偷潜入进了顾瑾璃的房间。 如果没有昨晚这事,亓灏可能还会认为顾瑾璃是被他伤透了心才选择与他决裂。 但是,最近陈泽轩与顾瑾璃走得极近,还有昨晚…… 所以,亓灏的心里越发的没底了。 人一旦没底气,就会对过去的信誓旦旦产生动摇。 那些情浓时候的海誓山盟,也会一并推翻。 心,可以因一个人而变得强大,无畏狂风暴雨。 也可以因为一个人而变得脆弱,不堪一击。 亓灏的眼睛开始渐渐浮起一片雾气,他唇角的弧度越来越大。 忽然笑了起来,笑声让人听了不禁头皮发凉。 陈泽轩眉头一皱,开口问道:“宁王爷,你笑什么?” 亓灏收回手,攥紧拳头,凉凉道:“本王不知,素来有洁癖的轩世子,何时竟喜欢吃别人剩下的东西了?” 顿了顿,他讽刺之意更甚:“还是说,这个女人已经独特到能让轩世子破例的地步?可以毫不忌讳?” 像是刺猬,两个人都在用刺扎着对方,以保护自己仅剩不多的可怜的自尊。 陈泽轩自然是听不得旁人对顾瑾璃出言不逊的,尤其是亓灏,他更是忍不了。 怎么说,亓灏都是顾瑾璃心上放着的人,陈泽轩虽然没经历过男女情爱,可他却知道,被心上人侮辱讽刺的感受是如何的难过。 面色一沉,他冷声道:“宁王爷,本世子与顾侧妃清清白白。” “你侮辱本世子可以,但是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对一个女子这般羞辱!” 大家见陈泽轩又替顾瑾璃说话,打量着他们三人的眼神充满了八卦。 有胆子大的人,已经开始议论起来了。 “啧啧,快瞧瞧轩世子这护犊子的样子,怎可能和顾瑾琇没事?” “可不是嘛,轩世子这么好脾气的人,向来都是和颜悦色的,何曾跟谁红过脸?” “唉,这么个谪仙一样的人,怎么就偏偏看上了有妇之夫呢?” “嘘,快别说了,轩世子看过来了。” …… 顾瑾璃咬着的唇角沁出了血,她努力让自己不去看亓灏决绝的眼神,可是眼睛却盯在他那张冷笑的俊脸上移不开了。 盯着盯着,她的眼睛也像是在湖水里浸染过一样,透着一丝水润。 “怎么,事情都做出来了,还容不得人说?”亓灏看着顾瑾璃那湿漉漉的眼睛,心像是被针扎了一样,他别过脸,掷地有声道:“顾瑾……琇,生,你是本王的人,死也只能是宁王府的鬼!” “当初你欠了本王的债,本王可都记着,一笔都不能少!” “要想离开,除非本王死!” 他的声音,如晴天霹雳,震得众人脑袋发懵。 顾瑾璃怔怔的看着亓灏,忽然想起了在自己代替顾瑾琇嫁入王府顶罪的那段日子了。 那时候,他动不动就去芙蕖院找她的麻烦,用恶毒的语言羞辱她,甚至对她动手将她重伤。 一次又一次,他将所有的恨意都发泄在了她的身上。 有几次,他也是这样咬牙切齿的说要她生不如死,要好好折磨她…… 而现在,除非她死,要不他亡,否则他是永远不会让她离开的。 可是,这样的他们生生的绑在一个屋檐下,相看两生厌,又有什么意义呢? 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互相折磨? 好好的放手,不可以吗? 她都可以不计较他瞒了尹素婉怀孕的事情,他怎么就不能大度一点,放她走呢? 还提什么“债”,难道他还记恨着“顾瑾琇”当初伤了尹素婉腿的事情吗?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不好吗?”垂下眼睛,顾瑾璃忍住自己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声音细小,但足以让亓灏和陈泽轩二人听清楚。 亓灏身子一僵,如同没听到一样。 他的掌心被就被碎瓷片给割伤,现在又因用力攥着,故而刺入肉中的瓷片更加深入,以至于他的伤口血流得越来越多。 血滴在白绒绒的地毯上,像是眨眼之间雪地里开出了数朵红梅一样,耀眼夺目。 宣王和清王自始自终都冷眼旁观,他们大概是心里因为顾瑾琇的事情而起了膈应,因此也没什么心情落井下石。 顾瑾琇疯了,上次顾成恩是以顾瑾琇留在府中陪大夫人为由,将她留在了相府中。 这一晃也有一些日子了,顾瑾琇的病情非但没有丝毫好转,反而还更加严重了。 为担心顾瑾琇泄露宣王的身世,所以顾成恩只好每日派丫鬟在她的饮食中加了可以使人昏睡的药物。但怎么说顾瑾琇都是清王的正妃,总是待在相府不回去,难免有些不妥。 第727章 择日成婚(2) 所以,在顾瑾琇尚且不癫疯的厉害的时候,顾成恩亲自将她送了回去。 清王见到顾瑾琇后,虽然仍是记恨她给自己戴了绿帽子,可在顾成恩这个大舅子面前,清王也不好摆着冷脸,所以便只能违心的做了表面功夫。 对于顾瑾琇的迷迷糊糊,顾成恩只说她感染了风寒,但又一心挂念着清王这个夫君,故而不顾府中上下的听劝,执意要回清王府。 要是清王不知道顾瑾琇和宣王的奸情也就罢了,兴许还能真的信了顾成恩的这番鬼话。 可惜,对于顾瑾琇和宣王的勾当,他心里早就一清二楚了,傻子才会当真。 皮笑肉不笑的派丫鬟将顾瑾琇接回院子后,清王便再也没去看过她。 故而,也不知道顾瑾琇一直都处在昏睡的状态之中。 “哎呀,宁王爷的手流血了呢!”皇后捂着嘴,忽然惊呼一声,引得大家都往亓灏的手上看去。 由于大家的座位离得亓灏有点远,所以看不清他的伤到底有多重,不过却能看到毯子上的血迹斑斑。 亓灏冷冷的瞥了一眼皇后,眼神厌恶,似乎是在责怪她的多嘴。 “灏儿,快,下去处理一下伤口。”太后心疼亓灏,语气紧张道。 本来其乐融融的一个生日宴,结果闹成了这个样子。 这还没进入主题呢,就有种进行不行去的感觉。 老皇帝扫了一圈在座之人那也尴尬不自然的表情,冷哼一声,他不容置疑道:“老四,你暂且退下将伤口包扎一下。” 太后是真心担心亓灏的伤势,毕竟他伤的是右手。 右手是持剑握抢,提笔写字的,倘若出现了什么问题,这可如何是好? 而老皇帝嘛,则是不愿场面继续僵下去罢了。 亓灏看也没看顾瑾璃一眼,一甩衣袖,大步离开了大殿。 他无法再面对如此坚决的顾瑾璃,他怕再在这里待下去,会控制不住要一把拉着她冲出去算账的冲动。 她竟然说,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这样的话,她怎么就忍心说出口了呢? 她委屈,她难过,他都知道。 可是,他的煎熬,他的痛苦,又要与谁说呢? 她有顾成恩和陈泽轩护着,而他内心能支撑着继续往前走的,也不过是她而已…… 以前,他是战场上无往不胜的战神,是朝堂上能掌控时局的舵手,即便是再艰险的情况下,他都没有要退缩害怕的时候。大风大浪,他见识过不少。 可是,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无能的时候。 是的,对于他和顾瑾璃的现状,他无奈,无助,无力。 一次次的向老皇帝妥协,这不是他,可又是他做出来的事情。 面对老皇帝的多次出手,他也有过要豁出所有一切的冲动。 可是,他不能对老皇帝动手。 因为,母妃在死前,一心盼望着见到老皇帝。 没见到老皇帝,她虽然满心失望,可在弥留之时的最后那句话,还是要他尊敬孝顺老皇帝,长大后更要爱戴他。 母妃的话,他每每想起,只觉得无限心酸。 那要怎样的爱一个人,才会到死都要为他着想? 他当时不理解,现在渐渐算是勉强懂得了。 所以,只因为母妃的一句话,他是不能拿老皇帝如何的。 平生第一次如此的受制于人,他的软弱,他的伤口,只能自己去舔…… 真是,可悲可恨! 贾公公善于察言观色,他赶紧对一旁的宫女使了个眼色,让她将亓灏桌下的狼藉给收拾了。 顾瑾璃跪在地上已经有不少时候了,何况她又怀着身子,刚才也受了亓灏的气,万一…… 贾公公轻咳两声,小心翼翼的偷瞄了一眼老皇帝的脸色,然后大着胆子自作主张的 拍了拍手,示意歌舞上场。 有了歌舞暖场,气氛渐渐缓和了下来。 陈泽轩总不可能看着顾瑾璃一直跪在地上,他叹了口气,对她伸出了手。 顾瑾璃低着头,看着伸在眼前这只修长好看的手,眼睛酸涩的厉害。 这种感觉,像极了当初在尹素婉嫁给亓灏的那日,荷香被尹素汐使了个绊子,打翻了喜酒,自己为了维护荷香而被亓灏罚在炎炎烈日下磕了九十九个响头的画面。 那时的她加上葵水来了,所以身上血汗交加,在众人嘲讽鄙夷的目光下狼狈不堪。 也是有一只手,替她解了围。 那人是尹子恪,递给了她一方丝帕。 只是,没有人会想到,那块帕子,后来会成为尹素婉诬陷自己与尹子恪有染的证据…… 顾瑾璃内心很是挣扎,她将头垂的更低了。 老皇帝没让她站起来,她当然是得继续跪着。 如果接了陈泽轩的手,那么无疑于是在给老皇帝添堵,也会让老皇帝对陈泽轩更加不满。 可如果不领陈泽轩的好意,那么尴尬的也会是他。 陈泽轩最是擅长揣度人心,所以顾瑾璃现在心里想什么,他大概也是能猜到的。 他没有抽回手,而是将身子微微前倾,低声道:“不要害怕会连累我。” “早在答应带你前来的那一刻,我就已经在坑里,还会怕什么呢?” 顾瑾璃猛地抬头,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双唇嗫嚅,她的话还是咽了回去。 不过,从顾瑾璃的口型来判断,陈泽轩还是读懂了她要说什么。 手缓缓弯曲,他在众目睽睽之下,竟用袖子擦去了她脸上的眼泪,“对我,永远不要说什么对不起。” 拉着顾瑾璃的手,他喃喃道:“如果一定要说对不起,那也该是我说才是。” “天哪,天哪,轩世子他竟然……竟然……” “我就说,这两个人之间肯定有说不得的秘密!” “啧啧,刚才还说什么清清白白,见鬼哟!”“可不是嘛,宁王爷刚离开,他们就这么公然的……唉!” 第728章 择日成婚(3) 顾瑾璃听不懂陈泽轩话里的意思,脑子被众人吵得乱哄哄的,愣愣的被陈泽轩牵了起来。 “轩世……”老皇帝忍不得被陈泽轩如此公然的挑衅,手里的酒杯重重一放,张大嘴, 还想大声怒喝,但却被太后及时拉住了袖子。 太后纵然心里也不满陈泽轩的做法,但也不好让老皇帝再出声呵斥下去。 怎么说这举办这宫宴的本意,就是要让陈泽轩开心的。 现在宫宴变成了这样,再闹下去,不是让人家笑话吗? 再说了,尽管顾瑾璃提出了要老皇帝兑现诺言的要求,可现在老皇帝也没明确发话,所以这件被打脸的事情也就算一揭而过了。 没有人会这么不识趣的提起,除非他不要命了! 要想收拾顾瑾璃,也不差这一时半会的,往后有的是机会! 老皇帝点点头,腮帮子气鼓鼓的,瞪着陈泽轩的老眼里也不怎么友好。 过了良久,亓灏待心情平静下来之后,才回了大殿。 届时,场上的歌舞已经换了两轮。 见到顾瑾璃已经坐在了陈泽轩的手边,亓灏的心又痛了起来。 老皇帝见亓灏回来了,拍拍手,示意歌舞退下。 大家看着老皇帝,看着他严肃的老脸,觉得他可能有什么话要说。 就在大家等着他说些跟陈泽轩生辰有关的场面话时,却听得老皇帝望了男席一眼,对沈明辉沉声道:“沈将军。” 乐在一心吃瓜的沈明辉一愣,没料到老皇帝会冷不丁的突然喊自己,便“噌”的一下子站了起来:“皇上,臣在。” 老皇帝抿了抿唇,幽幽道:“今日,沈家小姐可随着你一起进宫了?” “呃……没有。”沈明辉担心沈碧云多日未见人,会失了礼节,所以便没让她出席今日的宴会。 “没关系,沈将军在也是一样的。”老皇帝勾了勾唇,脸上的怒气在眨眼间就像是不 存在一样,对沈明辉和颜悦色道:“沈家小姐也到了该许配人家的时候了,所以朕思来想去,觉得像沈小姐这样直率可爱的女子,不该肥水流入外人田。” 老皇帝这话一落,又引得大家议论起来。 难不成,老皇帝要给沈碧云做媒? 沈明辉倒吸一口气,抽了抽嘴角:“不知皇上……” “宁王爷。”老皇帝接下来的话,当真是往人群里丢了一颗威力极大的炸药,震得大家下巴都要掉地上去了。 “朕觉得,沈家小姐都是性情中人,脾性极为相投。” “所以,小贾。”不等沈明辉反对,老皇帝直接下了命令:“传朕旨意,沈将军之女沈碧云秀外慧中,贤良淑德,朕赐其以宁王侧妃之位,择日成婚!” 谁不知沈碧云是个什么德行,刁蛮任性,胸大无脑,跟顾瑾琇没什么两样。 老皇帝竟说她是性情中人,直率可爱,当真是眼瞎了! 最重要的是,大家可都没忘记,多日前的秋猎会上,亓灏是如何一脚踢伤了沈碧云的腿骨的! 这样的两个人,还敢说什么般配?脾性相投? 老皇帝将沈碧云赐给亓灏,往这宁王府后院里添了个侧妃,不就是为了打压顾瑾璃吗? 明眼人,大多都能瞧出老皇帝的心思了。 顾瑾璃除了藏于袖子里的手紧了紧,面上一片木然。 大家看着她像一潭死水一样的脸,不由得多打量了一番,在猜测她是给惊傻了,还是当真是彻底死了心,以至于如此的无动于衷。 陈泽轩知道顾瑾璃对亓灏还未断情,他放在桌下的手动了动,还是覆盖在了顾瑾璃的手背上,传递给她力量和温暖。 顾瑾璃被手背上突然多出来的一只手给吓住,面色一慌,下意识的就要抽走,但却被陈泽轩给按了回去。 陈泽轩移开目光,神色如常。 亓灏的脸色竟也平静得异常,对于老皇帝的赐婚,也不吱声不反对的,又让大家惊奇起来。 看客们心情此起彼伏,七嘴八舌的议论个不停,而两个当事人,亦或者加上陈泽杉 来说,三个当事人都没有任何反应,这也太不正常了。 沈明辉站稳身子,结结巴巴道:“皇……皇上,小女她……” 原本,沈明辉是想将沈碧云嫁给清王的,但是却被顾淮晚了一步。 虽然他还没想好要将女儿嫁给谁,可也绝对不会是亓灏。 一来,他本就与亓灏有私仇,二人在军营中互看不顺眼。 二来,他早就与顾成恩在私底下联盟,要一起除掉亓灏。 现在,老皇帝的这道圣旨,真的给他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沈碧云讨厌亓灏,亓灏也厌恶沈碧云,沈明辉真不敢相信自己的女儿嫁过去之后能活过几日。 “沈将军放心,老四是绝对不会欺负令千金的。”接下来老皇帝象征性的安抚了几句,然后便借故时间不久了带着贾公公离开了。 “太后,您也该回去休息了。”太后是看不上沈碧云的,想着老皇帝这么做可能是为了沈明辉的势力,这才将沈碧云许给亓灏。 想着沈明辉的用处,太后刚才也就忍住了打断老皇帝赐婚的冲动。 听兰嬷嬷提醒自己,她也打着呵欠离席。 皇后美眸流转,敛去唇角笑意,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亓灏后,抬脚离开。 大臣们见状,也都渐渐散去。 于是,整个大殿,只剩下了亓灏,陈泽轩,以及顾瑾璃。 顾瑾璃是被陈泽轩送回宁王府的,而亓灏的马车则是与陈泽轩的马车前后脚到的。 在宴会散去的时候,陈泽轩能感受到亓灏心里是憋着一团怒火的,所以他怎敢让顾瑾璃乘坐亓灏的马车回去? 想必不等到了宁王府,亓灏便会在路上对顾瑾璃大发雷霆。当然,如果只是口头上的辱骂发泄也就罢了,可万一他失去了理智,对顾瑾璃动手,这就不是小事了! 第729章 要怎么办(1) 所以,为了顾瑾璃的安全,陈泽轩决定还是亲自将她送回宁王府比较好。 其实,陈泽轩也有想过,依着今晚的这个情况,顾瑾璃还是不要回宁王府的好。 只是,他却不敢对顾瑾璃开口。 他怕自己劝她跟着自己回南阳王旧府中去住,给她增加负担,也怕听到她的拒绝。 而顾瑾璃也不愿去南阳王府,怕给陈泽轩惹麻烦。 因此,也只能回了宁王府…… 亓灏亲眼看着顾瑾璃和陈泽轩二人并肩从自己的视线里离开,然后又上了同一辆马车,他今晚心里被撕裂的洞口越来越大,于是便在顾瑾璃下了马车后,闪身挡住了她的去路。 当时,陈泽轩还没离开,他看着面色森寒的亓灏,抿唇道:“宁王爷想做什么,要打架吗?” “打架?你以为本王是小孩子吗?”亓灏冷哼一声,拽着顾瑾璃的胳膊就要气势汹汹的转身往王府大门口走。 陈泽轩下意识的拉住顾瑾璃的另一只胳膊,眸色沉沉的看着亓灏,眼底的警告意味十分的明显。 亓灏对望过去,二人的视线触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火药味。 二人互不相让,都没有要放手的意思。 顾瑾璃夹在中间,心也是像搁在火上烤一样。 她将自己的手一点点从亓灏的手里抽出,指间上沾上了亓灏伤口沁出纱布的血。 亓灏的心也一点点的像是被一把钝刀生生割着一样,面色清冷如笼上了万丈寒池里的雾气一样。 陈泽轩眸光微动,紧接着他的也被顾瑾璃松开。 顾瑾璃察觉到陈泽轩眸中刚亮起来的光芒“唰”的暗了,她扯了扯唇,恭敬的行了个礼:“谢谢轩世子送我回来,时候不早了,世子也请回府歇着吧。” 陈泽轩望着顾瑾璃好一会,半晌才轻声道:“顾侧妃也多保重。” 说罢,他转身大步离开,上了马车。 亓灏想着刚才陈泽轩那欲言又止,似乎有好多话要说的样子,惊讶于他就这么快痛的,不拖泥带水的离开。 现在,空荡荡的门口,就剩下了他与顾瑾璃。 顾瑾璃目送着陈泽轩的马车走远,这才想起来,今日是陈泽轩的生辰,他帮过自己多次,而自己竟却忘记给他准备礼物了,想来真是愧疚。 大概是顾瑾璃的神色给人一种恋恋不舍的错觉,以至于亓灏着抓顾瑾璃的手腕,大步往院子里走去。 顾瑾璃被突然的一拽,身子一个趔趄,险些跌倒在地上。 她用力的挣扎,恼声道:“亓灏,你放手!” 荷香急急忙忙的跟在后面,怕顾瑾璃出个什么意外,急声道:“王爷,您慢一些走,别把主子磕着碰着了!” 听到荷香的话后,亓灏非但没有放慢脚步,反而加快了速度,似乎要一心甩掉荷香。 宴会耽搁了这么久,随着在府中等待的时间越久,爱月心里越忐忑。 没办法,她不清楚宫里到底是什么情况,只好抱着小红在从王府回来经过芙蕖院的小路上等着。 远远望见亓灏拖着顾瑾璃过来,她眼睛一亮,快步迎了上去:“主子!” “滚开!”亓灏二话不说,一把推开爱月,动作简单粗暴。 爱月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被亓灏重重一推,怀里的小红便冷不丁的掉在了地上。 后背撞在了身后的柱子上,疼得爱月龇牙咧嘴。 见荷香一脸慌张,爱月一手拉住了她,一手揉着自己被撞疼的地方,问道:“王爷这是怎么了?难道和离失败了?” 荷香面色微变,捂住爱月的嘴巴,紧张的望了一下四周,压低了声音道:“爱月,日后可千万别再提和离一事,被人听到了,又要生出事端了。” “尤其是王爷,更是不能听得这两个字。” 爱月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我知道了。” 听着荷香这意思,大概和离是真的失败了。 而再看亓灏那气势汹汹的样子,大概也是真的很生气。 想到这里,她立马抓住荷香的手,大惊道:“那王爷他,会不会对主子……” 荷香心里自然也是担心亓灏的,然后拉着爱月就要往芙蕖院追去。 小红屁颠屁颠的跟在两个丫鬟的后面,可是走到房间门口,却不敢进去了。 因为杜江守在门口,对着她们摇了摇头,“王爷说了,谁也不能进去。” 瞧着杜江这一脸严肃的样子,爱月不禁小声道:“杜侍卫,王爷不会伤害主子吧?” 杜江想了想,回头看了一眼房间,低声道:“王爷和顾侧妃之间误会太多,给他们两个人一个安静的空间好好的谈谈吧。” “等误会解开了,也就没事了吧。” 爱月犹豫了片刻,与荷香对视一眼,然后二人便往后退了几步,在原地守着。 亓灏一刻不出来,她们就提心吊胆一刻。 杜江是真心希望亓灏和顾瑾璃能够冰释前嫌,破镜重圆。 然而,屋内的情形却不如他所愿。 此时,顾瑾璃被亓灏重重压在床榻上,他的眸子红得能滴血,就像他伤口渗出的血一样红。 顾瑾璃气息微喘,不知道是被亓灏的重量压得,还是心慌意乱。 手被亓灏反扣在头顶,她挣扎不开,怒瞪着他:“亓灏,话我已经跟你说的很清楚了,你到底要如何才能放过我?” 亓灏阴鹫的眸子紧紧的盯着顾瑾璃,说出口的话,颇有咬牙切齿的意味:“我也再告诉你最后一次,要想离开我,除非我死!” 说罢,他的唇便蛮横粗暴的落了下来。 如疾风骤雨一样,不给顾瑾璃一丝反应的机会。 “唔……亓……灏……”顾瑾璃别过脸想要躲开,但又被亓灏捏住了下巴,嘴巴再次被堵住。 他的吻,充满了发泄和怨恨,不带丝毫的温柔。顾瑾璃感觉到亓灏的霸道,舌头被他搅得生疼。 第730章 要怎么办(2) 若是之前恩爱的时候,她兴许还会认为这么激烈的吻是热情。 可是现在,她除了疼,没有任何应有的甜蜜感。 相反,她心里更加排斥起来。 狠狠的咬了一下亓灏,她红着眼睛,怒斥道:“你别碰我!” 爱月和荷香两个人站得远,自然是听不到的。 可是,杜江有内力,能将房间里的动静听得个十有八九。 他背对着门口的身子一僵,心里暗暗忐忑起来,祈求亓灏千万不要在冲动之下对顾 瑾璃做出什么让他后悔的事情来。 但是,亓灏这次还真的做了。 顾瑾璃因为用了十足的力气,故而亓灏终于松了口。 他擦了一下嘴角,待见到纱布上又多出了一丝血后,冷笑道:“你一日未与我和离,一日便是我的女人!” “我要碰你,也是天经地义!” 话落,他在顾瑾璃恐慌的眼神中,一把扯开了她的腰带。 “亓灏……你是疯了吗?”顾瑾璃倒吸一口气,不可思议的急呼道。 亓灏此时头脑已经被愤怒填满,顾瑾璃越是反感,越是抵触,他就越是想要降服她。 说是意气用事,想要让她臣服,其实不过是他因为害怕失去,所以才像是个幼稚的孩子一样,觉得只要紧紧攥在手里,狠狠的占有,心里才会踏实。 亓灏双眸如深海一样,涌动着千万朵浪花。 他点点,一字一句道:“我是疯了。” “从爱上你,就已经疯了。” 今日,顾瑾璃竟提出了和离,他的理智已经被她给彻底摧毁。 能忍到现在,真的是他的极限了。 顾瑾璃瞪大眼睛,被这句不似告白却胜似告白的话给晃了心神。 身上忽然一凉,她冷得一颤,瞬间又清醒过来。 …… 顾瑾璃声音发抖道:“亓灏……我们不能,不能做……” 她带着哭腔,身子颤抖的厉害。 现在的亓灏,让顾瑾璃想起了顾成恩。 那日将自己掳到别院里的顾成恩,同样是这样的疯狂。 虽然,顾成恩没有不顾礼义廉耻的要她,但是却更可怕。 因为,他让人熬了堕胎药,要打掉她的孩子。 而亓灏尽管没有像顾成恩那样的残忍,可他如果强了她,这孩子肯定也就保不住了! 亓灏低着头,对顾瑾璃的哀求充耳不闻。 …… “亓灏……”顾瑾璃疼得眼泪落了下来,她咬着唇,秀眉紧蹙,哽咽道:“亓灏……停下来,停下来,好不好?” 亓灏将头埋进顾瑾璃的发间,他紧紧拥着她,闭着眼睛,像是魔怔了似的,听不到她的低泣。 当然,也正因为魔怔了,他也忘记了顾瑾璃的肚子里,还有一个不足三个月的孩子。 当初,太医三令五申,头三个月是危险时期,不能同房。 他也一直谨记太医的嘱咐,这期间从来没有碰过顾瑾璃。 因为,那是他们的孩子,所以他自然是希望孩子能顺顺利利,平平安安的来到这个世上。 可是现在,他忘记了,完全都忘记了…… 现在的他,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将身下的人跟他融为一体。 如果可以,他真想将她揉进他的血肉之中。 两个人,生生世世都不分离…… “亓灏……求……求你,停……停下来,好吗?” “孩子……亓……灏,孩……子……” 她的声音支离破碎,“孩子”二字在亓灏的脑袋里炸裂。 他身子一僵,猛地停住了动作。 退了出来,慢慢低下头,他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好在没看到顾瑾璃下身的血,他苍白的脸才有了点血色。 感觉到亓灏离开了她的身体,顾瑾璃大口大口的喘着气,额头的碎发被汗水打湿。 她望着他的眼神,哀凄又悲凉。 亓灏的眼睛,像是瞬间被扎了钉子一样,疼得不敢去看顾瑾璃。 翻身下床,将地上的外衫披在身上后,他逃也似的离开了房间。 “王爷!”杜江见亓灏衣衫不整,不由得面上一惊,试探道:“您不会真的……” 如果不仔细观察的话,是不会注意到亓灏的双唇是在颤抖的。 他,竟然在失去理智的情况下,险些对顾瑾璃…… 这样的他,真是像极了那个当初不顾一切粗暴的夺走顾瑾璃处子之身的他。 都是一样的,禽兽不如! 顾瑾璃如此狼狈的一面,当真是戳荷香的心。 爱月也赶紧进来,在看到顾瑾璃一副被蹂躏过后的模样后,两腿一软,捂着嘴哭了起来:“王……王爷,他怎么能……” “荷香。”顾瑾璃的声音有气无力,飘若游丝,轻的让人心里发凉。 “主子,奴婢在。”荷香将被子盖在顾瑾璃身上后,抓着她的手,努力压下心头的难过,问道:“您有什么吩咐?” 顾瑾璃没有睁开眼,她怕自己的眼泪再掉出来,也怕看到荷香和爱月为自己难受的模样。 张了张发干微白的唇,她继续道:“去把魏廖找来,我……肚子痛。” 荷香心猛地一跳,身子“噌”的站了起来,扭头就往门口跑。 “主子……”爱月听罢,小脸上的泪水越抹越多。 她紧紧挨着顾瑾璃,却不知所措。顾瑾璃说肚子疼,不用说也肯定是被亓灏给折腾的。 第731章 要怎么办(3) 就算亓灏不同意与顾瑾璃和离,可也不该用这样的方式来对待她! 顾瑾璃还怀着孩子呢,他怎么可以如此的没有人性! 爱月望着顾瑾璃的小腹,心里为她抱不平,将亓灏骂了无数遍。 吸了吸鼻子,小心翼翼的撩开被子,她看看顾瑾璃下身有没有见红的迹象。 若是见了红,这孩子恐怕要保不住了。 见顾瑾璃身下干干净净的,没什么异样,爱月将顾瑾璃的裙子往下拉了拉,才重新盖上被子。 亓灏如行尸走肉一样,往书房走去。 杜江跟在身后,纠结了好一会,才小声道:“王爷,别怪属下多嘴。” “您……您这次,真的是做得过分了。” 亓灏的心头上,压着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得他喘不过气。 心底下,还扎着一把锋利的匕首,扎得他撕心裂肺。 他顿住脚,望着杜江的眼神无助又痛苦:“杜江,本王要怎么办?” 跟在亓灏身边多年,杜江从来没见过亓灏向自己求助。 杜江的心里也不好受,但他也不晓得要如何安慰亓灏,更不知道该怎样帮助亓灏和顾瑾璃走出困境。 他叹了口气,低声道:“王爷,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属下相信,这些不好的事情,很快就会过去的。” 瞥见荷香脚步匆忙的往外跑,杜江赶紧上前拦住了她,皱眉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亓灏也眼睛一眨不眨的瞅着荷香,见她神色慌张,他的心也跟着慌乱了起来。 荷香忍着怒气,冷冷的目光扫过亓灏,咬牙道:“顾侧妃肚子痛,奴婢去太医院请魏太医!” 说罢,她推开杜江拔腿就小跑着离开了。 亓灏两腿一软,身子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阿顾……” “王爷别担心,属下这就去太医院!”杜江知道亓灏此时必定担心不已,话落后,他足尖轻点,飞身出了院子。 荷香不会武功,脚力自然比不得杜江。 所以,很快,杜江便将魏廖带了回来。 魏廖在给顾瑾璃诊脉后,神色很是肃然,重重的长叹一声后,他神色复杂道:“顾侧妃的身子……需得好好养养了。” 从魏廖的话里,爱月听不出什么来,她着急道:“魏太医,您只说,我家主子肚子里的孩子,有没有事?” 魏廖从药箱里拿出银针,一边给顾瑾璃扎针,一边缓缓道:“暂且无事,可若是再折腾一次,恐怕就保不住了。” “可恶,王爷真不是个……”爱月听罢,狠狠的跺了一下脚,后面的咒骂被荷香给打断了。 “爱月,别吵主子。”荷香给爱月使了个眼色,示意她闭嘴,不要再在顾瑾璃面前提亓灏。 顾瑾璃这意思,让人一听就懂。 如果亓灏没有对顾瑾璃用强的,孩子丁点事情都没有。 好在亓灏及时停了下来,要不然孩子绝对当场小产。 顾瑾璃望着头顶上方的纱帐,眼睛里没有焦距。 待身上几处大穴上扎了针后,她的眼珠子才动了动。 声音干哑,她对魏廖道:“这次,又麻烦魏太医了。” 魏廖也不知该说什么,摇摇头,又忍不住连叹两声。 顾瑾璃闭上眼,眼睛的残泪让魏廖心里发堵。 站起身,他对荷香和爱月道:“一会我开些补身子的药,你们按着方子上写的份量给顾侧妃服下就行。” 顿了顿,补充道:“最好让顾侧妃心情保持舒畅,情绪不要起伏太大,否则对胎儿和母体都不好。” “是,奴婢记住了。”荷香眼角噙着泪,点点头。 魏廖走到桌案旁边,很快写好了药方。 递给荷香后,他拔了银针,又嘱咐了荷香几句,这才出了芙蕖院。 走出芙蕖院没多久,他看到了等在树下的亓灏。 视线落在亓灏那被已经变成血红色纱布包裹的伤手上,他眼里的怒气淡了几分。 可是,还是为顾瑾璃忿忿道:“王爷,下官说过,前三个月是不能同房的,您就是再心急,也不能不顾孩子!” 从顾瑾璃的神色看,魏廖当然知道她不是自愿与亓灏同房欢好的。 要不然,也不会一脸死灰。 再说了,亓灏,顾瑾璃,陈泽轩,他们三个人在宴会上闹出的风波,已经传得人尽皆知了。 魏廖能想到,亓灏在强迫顾瑾璃的时候,是有多蛮横霸道…… 只是,怎么说都是人家两夫妻的私事,他无权插手过问。 何况,他一个小小太医,有何资格多嘴多舌? 之所以为顾瑾璃开口说话,是因为她个好女子,亓灏也不是个糊涂的人,却做出了这般糊涂的事情,魏廖身为一个外人,真的是看不过去了。 “孩子……”亓灏的喉咙滚动了一下,没有勇气再问下去。 “只要王爷别再有下一场,孩子好生养着就不会有事!”魏廖听到亓灏过问孩子,冷哼一声,背着药箱走了。 杜江还是头一次见到亓灏被除了老皇帝和太后之外的人训斥,而且这个人还是平日里好脾气的魏廖,不禁瞪大了眼睛。 见亓灏舒了口气,并没有任何生气的意思,他也就放心了。 “王爷,顾侧妃和孩子都没事,您别自责了。” 轻咳两声,杜江又道:“您的手又出血了,属下回去给您重新包扎一下吧。” 亓灏的视线落在顾瑾璃房间的窗户上,迟迟不移开,“不用了,本王不疼。” 杜江无奈,只好陪着亓灏站在原地。 站了好一会,直至亓灏觉得心一点点的平静了,才回了书房。 南阳王旧府中,陈泽轩刚踏进房间,便见到黑衣人寒着一张脸背着手等着他。 他心头一紧,“师父……” 黑衣人不等他为自己辩解,随即抬手甩了一个耳光,厉色道:“跪下!”“噗通”一声,陈泽轩跪了下来。 第732章 贬为妾侍(1) 他知道黑衣人发怒的原因,一定是因为自己在宴会上为顾瑾璃求情的事情。 “轩,师父告诉过你,不得再插手她和亓灏之间的事情,你为何总是一次次的忤逆我!”黑衣人转了转手腕,小红蛇呲着信子从袖子里探出了小脑袋,蠢蠢欲动的望着陈泽轩。 陈泽轩看着小红蛇那冒着冷光的眼睛,眸光一颤,挺直腰板,低声道:“师父,徒儿知道,您是想等她死心,以便更好的参与到我们的计划中来。” “可是,师父有没有想过,如果老皇帝真的对她下了狠手,到时候她连性命都没了,还如何替我们做事?” “徒儿救她,除去私情之外,也是为了师父您的……” “闭嘴!”黑衣人蛮横的打断陈泽轩的话,幽幽道:“师父部署了这么多年,做事情何时需要你来指手画脚了?” “你对她的心思,三番两次的暴露在众人面前,知不知道这极有可能将师父的全部心血都毁了!” 陈泽轩虽然察觉到了黑衣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戾气,但还是咬了咬唇,硬着头皮辩解道:“师父说的,徒儿都知道。只是徒儿今晚不出手的话,那么她当真会……” “嗖”的一下子,不等陈泽轩的话说完,小红蛇像是一条甩出去的红线,以极快的速度飞到了陈泽轩的身上。 轻车熟路,小红蛇钻了进陈泽轩的衣服里。 一股熟悉的冰凉在陈泽轩的皮肤上划过,引起了他的一阵轻颤。 脸色越来越白,额头上冷汗连连。 他死死的攥着拳头,不让自己发出一声痛呼。 黑衣人冷眼瞧着陈泽轩痛苦的模样,眯着眼睛,缓缓道:“轩,师父不妨告诉你。” “倘若日后她妨碍了我的计划,师父会亲手杀了她。” “哪怕,她是凤皇的女儿,师父也绝对不会心慈手软的!” “师父!”不知道是小红蛇这次便狠了,还是被黑衣人的话给惊到了,总之陈泽轩身子一软,往一旁倒去。 他匍匐在黑衣人脚下,吃手力的攥着他的衣服下摆,恳求道:“师父,求求您,不要杀她。” “徒儿……徒儿保证,她永远不会影响到我们的计划的。” 黑衣人一脚踢开陈泽轩,随即蹲下身子,抬手拍了拍他的脸,阴森一笑:“轩,师父杀不杀她,不在师父,而是在你。” “你若分安些,别给师父惹出麻烦来,那她自然会安稳无事。” “可是,你若偏离了师父的轨道,那师父也只能对她下手了。” 见陈泽轩眼中流露出一丝惶恐,黑衣人又用力捏住他的下巴,继续道:“毕竟,师父养了你这么多年,怎会舍得对你动手?对不对?” 闷哼一声,陈泽轩的嘴角流出了血。 黑衣人嫌弃的抽回沾了陈泽轩血的手,然后在他身上抹干净后才拍拍手将小红蛇唤了出来。 悉悉率率,小红蛇心不甘情不愿的爬了出来。 轻抚了一下小红蛇的脑袋,黑衣人语气似夸奖又似埋怨,“你这个小东西,怎么能下这么重的口呢?” 小红蛇听出黑衣人并非真的在责怪它,便摇了摇尾巴,脑袋蹭了蹭黑衣人的手,如同邀功一样。 黑衣人将小红蛇重新收入袖子里后,站起身居高临下道:“你自己好好反省一下,若再有下次……哼!” 随着门被大力关上,陈泽轩疼得晕了过去。 守在门口的雷子在黑衣人走后,赶紧推门进了屋子,待看到地上的陈泽轩后,惊叫一声,连忙将他扶到了床上去。 是夜,皇宫里。 老皇帝接过贾公公递过来的茶,抿了一口后,挑眉问道:“你刚才说,轩世子亲自将顾瑾璃送回了宁王府?” 其实,如果老皇帝不问,贾公公是不会说的。 因为,一旦涉及到亓灏和顾瑾璃的事情,老皇帝必定要作妖了。 而贾公公又不忍心看到顾瑾璃受到伤害,所以现在一般都会极少禀报。 “嗯”了声,贾公公没敢再多嘴。 然而,老皇帝的老眼却斜斜的看着贾公公,盯得贾公公有些发毛。 “皇……皇上,您这样看着老奴做什么?”贾公公肩膀一抖,有点不知所措。 老皇帝将茶杯递到贾公公手里,若有所思道:“小贾,朕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贾公公紧紧捏着茶杯,有种不太好的预感,试探道:“皇上想起了什么?” 老皇帝冷笑一声,幽幽道:“朕想起了多年前,曾在宁王府里布下过一枚暗棋。” 贾公公一怔,好一会才想起来老皇帝口中的“暗棋”指的是谁。 他张大嘴巴,不可思议的望着老皇帝,“皇上,您……” 老皇帝抬了抬下巴,声色厉苒道:“小贾,既然轩世子不知好歹,硬要与顾瑾璃不清不楚,那朕就成全了这对狗男女!” “一会,你就派人将他们二人有私情之事散播出去,朕要让他们二人成为京中人人唾骂的奸夫淫妇!” “对了,还有顾瑾璃肚子里的孩子,也一并放出消息,说是陈泽轩的孽种!”老皇帝咬牙切齿,大有将他们粉身碎骨才能一解他的心头之恨之感。贾公公理解老皇帝为何下如此狠手的原因,一来陈泽轩是南阳王的儿子,老皇帝向来忌讳南阳王的势力,而老皇帝又多次收到南阳要谋反的密信,以及陈泽轩的狼子野心也已经暴露了;二来顾瑾璃是凤瑟 的女儿,身上有凤氏一族的血统,而且还严重影响了亓灏的登帝之路,所以这二人必须除掉才行。 只是,顾瑾璃肚子里的孩子是无辜的,不该受到污蔑。 咽了口唾沫,贾公公低声道:“皇上,这不妥吧,怎么说孩子都是王爷的,您这样……”“你过来。”老皇帝一意孤行,既然下定了决心,就不会替亓灏考虑一分。 第733章 贬为妾侍(2) 他对贾公公招了招手,然后又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砰”,贾公公手里的茶杯应声落地。 他这下明白了,老皇帝接下来动用那枚暗器要做什么了。 没想到,老皇帝是想先毁了顾瑾璃的名节,然后在顾瑾璃受尽舆论的谩骂和侮辱后,将她…… 老皇帝瞧着贾公公这受惊的模样,不禁皱了皱眉头,不满道:“小贾,你果真是年纪大了,怎的这么点小事,竟沉不住气了?” “还是说,人越老,胆子越小了?” 贾公公这哪里是沉不住气了,分明是被老皇帝的残忍无情给吓住了。 “皇……皇上,老奴觉得,觉得此事不可行。”鼓足勇气,贾公公声音发颤,反对道:“一旦宁王爷知道了是您对她动的手,老奴敢说,王爷一定会崩溃的。” “还有,您的‘暗棋’,他在王府这么多年,一直都是老实本分的。一旦这次出手,必死无疑。” “小贾。”老皇帝冷哼一声,神色不屑道:“朕这些年,大大小小的事情,什么没经历过?” “老四是朕看好的人,他的心性非比常人,朕不相信他会崩溃!” “再说了,就算他真的崩溃了,还能真为了一个女人杀君弑父不成?!” “至于朕的‘暗棋’,也该是时候发挥作用了,他就是死了也是死得其所!” 贾公公低下头,不敢回应老皇帝。 因为贾公公认为,将亓灏逼到了死路,兴许他会真的做出令人不敢想象的事情来。 可能不至于杀君弑父,但也一定不会放过老皇帝的…… 而且,看着老皇帝对“暗棋”如此冷漠的态度,他真心觉得老皇帝太冷血可怕了。 不过,转念一想,如果不心狠手辣,怎可能在帝位上安然无恙的稳坐这么多年呢? 见贾公公畏畏缩缩的模样,老皇帝一阵心烦。 摆了摆手,他语气不耐道:“行了,你也不要再杞人忧天了,听朕的没错!” 贾公公站在原地,并未立即离开。 他纠结片刻,决定还是做最后的一次努力,劝老皇帝道:“皇上,老奴真的担心宁王爷会和您……” “决裂”二字还没说出来,老皇帝恼声道:“小贾,难道连你也要跟老四一样,不把朕放在眼里了吗?” “老怒不敢。”贾公公叹了口气,行了个礼,然后无奈的离开了。 待贾公公离开后,老皇帝刚想埋怨几句,忽然胸口一阵抽搐,将他的咒骂给压了回去。 重重的咳嗽起来,他的老脸渐渐升起了一阵黑气。 良久,绞痛的感觉才好了许多。 与此同时的相府书房里,顾淮与顾成恩二人对面而坐。 顾淮深深的看着顾成恩,沉声问道:“恩儿,今日离宫的时候,你可知道阿璃是被轩世子送回王府的?” 顾成恩薄唇紧抿,幽暗的眸子微眯,“儿子知道。” 顾淮问道:“依你看,阿璃和轩世子之间,是怎么一回事?” 对于这个问题,顾成恩不想回答。 上次在别院,陈泽轩出招凶狠无比,意图要了自己的性命。 若不是在乎顾瑾璃,怎可能一副拼命的架势? 见顾成恩沉默不语,顾淮疑惑道:“恩儿?” 顾成恩压下心头的不快,闷声道:“对于轩世子和阿璃的事情,儿子不清楚。” 顾淮老眼闪过失望之色,点头道:“但愿不是我想的那般。” “父亲想的是哪般?”顾成恩抬眸,看着顾淮。 顾淮面色一僵,神色不自然道:“没什么,阿璃不是个随便的女子,应当不会与轩世子有瓜葛的。” “对了。”忽然想到了什么,顾淮又正色道:“没想到,皇上竟会在今晚下旨为亓灏和沈碧云赐婚。” “如此一来,沈明辉和亓灏就是翁婿的关系了。” “一旦二人冰释前嫌,那么亓灏无疑于是得到了一大助力。” “这于宣王来说,是极大的不利。” 如果,顾成恩在不知道宣王和顾淮是父子关系之前,听到顾淮这一心为宣王的话并不会有任何不舒服的感觉。 可是,现在再听着这些话,他心理不平衡极了。 一来,顾成恩的生父是一个市井无赖,他不是顾淮的亲生儿子,而宣王却是。 二来,顾淮多年来为了宣王简直是操碎了心,他同样为宣王前前后后付出了不少。 到了最后,一切都是为了他人做嫁衣。 若到了最后真是宣王登得帝位,那顾成恩除了官职高一些,还真捞不到什么大好处。 所以,他攥着拳头,提高了的声音透露着几分不平:“父亲,圣旨已经下了,你我再计较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而且,亓灏就算是娶了沈碧云,也绝不会容下沈明辉的。” “这个,你大可放心。” 顾淮察觉出顾成恩情绪的起伏,不禁多看了他几眼,可又瞧不出什么异样来,便自顾自道:“最近,宣王也很少上门来了。” “我去宣王府十次,他也有八次不在府中,真是不知道他都在忙些什么。” 宣王避着顾淮,自然是因为顾瑾琇怀孕的事情。 那日,顾瑾琇在得知二人是兄妹关系后,像是疯了一样的冲出了宣王府。 后来,宣王在想起的时候,一阵懊恼。 他觉得,自己不该让顾瑾琇走。 毕竟,顾瑾琇当时的情绪是失控的,就那么让她跑了出去,孩子如果在意外中掉了的话,这正好如宣王所愿。 可是万一顾瑾琇胡言乱语,将彼此的身份暴露出去,那事情可就要坏了! 经人打探,顾瑾琇回去后什么也没说,他这才放下心来。 只是,却不知顾瑾琇到底有没有按着他的吩咐把孩子给打掉了。 他因为心虚,这才不敢面对顾淮。当然,由于顾成恩早已做了手脚,宣王是不可能打探到顾瑾琇的真实情况的。 第734章 贬为妾侍(3) 顾瑾琇小腹平平,现在又每天都昏睡着,更是不可能有任何早孕反应了,故而怀孕一事也无人察觉。 除了她自己和宣王之外,顾成恩、顾淮,以及清王都还不知道。 就连伺候她的贴身小丫鬟,至今也毫不知情。 每次与顾淮谈话,十句有九句话离不开宣王。 然而,顾成恩已经不想再从顾淮口中听到他提“宣王”了。 站起身来,他行礼道:“父亲,时候不早了,您早些歇着吧,儿子先回去了。” 说罢,顾成恩不等顾淮应声,便推门离开了房间。 顾淮看着顾成恩出了院子,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太傅府,尹素婉的房间里亮着灯。 她一身白衣,头上的小白花还未摘下来。 两眼浮肿,手里死死捏着帕子,忿忿道:“你说,府里的人来信禀报亓灏留在芙蕖院很长时间?” 双儿点点头,小声道:“是,据说离开的时候,王爷他……他……” “他怎么了?”尹素婉眼睛一瞪,神色立马紧张起来。 双儿犹豫到:“王爷他衣衫有些不整,不知道在屋内,和顾侧妃发生了什么事情。” 说的是不知道,其实这意思已经很是明显直白了。 “啊!”尹素婉歇斯底里的怒叫一声,将桌上的茶水扫到了地上。 她眸子里冒着杀人的火花,恨得牙痒痒:“可恶,顾瑾琇这个女人果真是有手段,竟来这么一招欲擒故纵!” 双儿赞同道:“可不是嘛,她要是真想跟王爷和离,早就提出来了,又怎的选在这样一个场合和离?” “王爷见她和轩世子当众卿卿我我的,哪能甘心放她离开?” “唉,这等心机,当真是无人能敌!” 尹素婉在太傅府里住了两天,安插在王府里的人自然会盯紧了顾瑾璃的一举一动。 要不是怕外界怀疑自己是杀人凶手,她早就马不停蹄的赶回了宁王府。 可是,尹太傅明日才能下葬,她也只能坐以待毙下去。 不过,好在自己这两日用心的服侍大夫人,能明显的感觉到大夫人对她的脸色好看了点。 红唇微抿,尹素婉缓缓道:“顾瑾琇不是说要和离吗?那我就如她所愿!” “那……主子您打算怎么做?”双儿看着尹素婉,问道。 尹素婉冷笑一声,继续道:“放出消息去,就说顾瑾璃肚子里的孩子是轩世子的。” “上次没能搞得她臭名昭著,这次咱们可不能再放过她了!” 尹素婉说的上次,便是想造谣顾瑾璃与陈泽轩有染,毁了她的名节,可惜却比亓灏晚了一步。 亓灏派人将郭明义放了出来,让他来揭露了顾成恩的身世。 顾成恩不是顾淮嫡子的消息传的沸沸扬扬,以至于掩盖了顾瑾璃红杏出墙的热度。 而这次,她们要抢占先机。 不过,即便是她晚了一步也没什么。 毕竟,她这招与老皇帝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所以,谁早谁晚没什么区别。 反正,目的都是一样的。 “是,奴婢这就去办。”双儿应了声,转身就要出门。 “哎,等会。”尹素婉又突然喊住了双儿,问道:“大哥今日的情绪好些了没有?” 双儿想了想,道:“大公子的状态还是不太好,似乎仍旧不相信老爷已经没了。” “你下去吧。”尹素婉摆摆手,眼神有些闪躲。 尹子恪从醒来后,就像是大病一场一样,整个人看上去怏怏不济。 对他,尹素婉其实是比较愧疚的。 怎么说尹太傅都是尹家的顶梁柱,尹子恪的腿又断了,死了尹太傅,这尹家就完了。 再说,平心而论,尹子恪这些年待她也是真心不错,不像是大夫人和尹素汐一样阴奉阳违,两面三刀。尤其是尹素汐,面上七分笑,可是脚底下却使绊子。 尹子恪没有做过伤害她的事情,然而她却陷害过他,还杀了他的父亲…… 每次面对尹子恪那张黯淡失色的脸,她心里都愧疚满满。 当然,愧疚归愧疚,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表露出来的。 要不然,看在旁人眼里就是心虚。 好不容易能摆脱了罪名,她又怎可能傻子似的再将罪名往头上揽呢? 想着顾瑾璃和亓灏在床上翻滚的火辣画面,尹素婉的嫉恨之情溢于言表一边在心里咒骂着顾瑾璃的恬不知耻,她一边希望顾瑾璃肚子里的孩子能在与亓灏的剧烈动作中化成一滩血水…… 重重吐出一口浊气,尹素婉疲惫的打了个呵欠。 这两日府中的大小事情差不多都是她在处理,着实是将她给累坏了。 站起身来,她往床榻方向走去。 第二日一大早,有关顾瑾璃和陈泽轩的不堪谣言便像是风一样的,在一夜之间刮过了京城里的每条大街小巷。 宁王府里,人多嘴杂,有胆大的奴才开始在芙蕖院周围声音不大不小的窃窃私语,指指点点。 爱月开始还跟那些多嘴之人据理力争,但后来解释的多了,人们非但不相信顾瑾璃和陈泽轩的清白,反而还越描越黑。 在荷香的劝说下,爱月只好选择了忍气吞声。 毕竟顾瑾璃现在是怀着孩子的,荷香警告芙蕖院的其他下人,一定不能让顾瑾璃听到这些肮脏的传言。 周管家受荷香所托,也分别在私底下对那些喜欢嚼舌根的人进行了训话,以便给顾瑾璃营造一个良好的安胎环境。 周管家让大家“封嘴”,是真心为了顾瑾璃好,可惜看在旁人眼里却有种欲盖弥彰的感觉。 亓灏在听到这些风言风语后,怒火烧心。 派杜江查明后,得知竟是老皇帝以手所为。 就在他带着一身火气,准备进宫的时候,贾公公竟手持圣旨,已经到了院子里。 亓灏深邃的眼睛望着那道明晃晃的圣旨,眼底划过一抹冷波。 贾公公先是给亓灏行了个礼,然后清了清嗓子,大声道:“皇上有旨,宁王爷与沈将军之女沈碧云乃天作之合,金玉良缘,故朕特赐婚于二人,愿二人琴瑟和鸣,白头偕老。” “此外。”顿了顿,贾公公下意识的瞅了一眼面色沉沉的亓灏,声音放低了几分,继续道:“此外,宁王侧妃顾瑾琇,生性善妒专宠,且残害宁王子嗣,加害宁王正妃,朕倍感痛心。” “即日起,废除顾瑾琇侧妃之位,贬为妾侍!” “钦此!” 贾公公的话一落,满院子的人都像是被点了穴道似的,被惊到了。 虽说,昨日在宴会上,老皇帝就说要赐婚给亓灏,但是也没说要废了顾瑾璃侧妃的事情。 可现在,一个赐婚,一个废妃,两道圣旨还是一起下的。 这一捧一踩,当真是不要太明显…… “宁王爷,皇上的意思是,婚礼定在七日后。”见亓灏目光冷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贾公公将圣旨往前递了过去,不忍道:“您接旨吧。” 众人反应过来,立即大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亓灏盯着那近在咫尺的圣旨半晌,冷笑一声,然后对贾公公意有所指道:“贾公公,回去替本王谢过父皇的‘好意’。” “他的心意,本王记住了。” 贾公公面色一僵,讪讪的点点头。 亓灏攥着拳头,闭眼将圣旨一把拿了过来。 丢在一旁的周管家怀里后,他抬脚往大门走去,对跟上来的杜江厉色道:“走,去军营!” 沈明辉在军营里的走狗还有几只,他要去军营打狗,以泻心头之火。 “贾公公……”周管家抱着圣旨,如同揣着一块烫头山芋似的,老脸惶恐。 “咱家宫里还有事情,就先回去了。”贾公公叹了口气,在擦肩而过的时候,趁着众人不敢抬头,往周管家手里塞了个字条,然后离开。 周管家捏着字条,先是一愣,随即后背僵直。 因为他知道,自己就像是老皇帝的一把暗剑,沉寂了多年,这次他该出鞘了。 可是,一旦出鞘,他必定要见血的……手有些发抖,他额头上的汗珠也一滴滴落了下来。 第735章 第二个她(1) 有关顾瑾璃和陈泽轩的谣言被荷香给有意瞒住了,而且杜江也在第一时间进行大范围的“镇压”,可是亓灏和沈碧云在七日后成亲的消息,还是被顾瑾璃知道了。 当时,她正在写字,手劲一个用力,一个好看的“静”字最后却被最后一笔给生生毁了。 察觉到自己的失态,顾瑾璃将毛笔放下,神色有些恍惚。 爱月心里恼恨亓灏,可又不敢开口埋怨他,因为害怕勾起顾瑾璃的心事,所以只能立在一旁,忿忿的扯着小红的尾巴。 小红被爱月扯得“嗷嗷”痛呼,委屈巴巴的瞅着顾瑾璃。 然而,顾瑾璃却像是木偶一样,眼睛里的焦距渐渐散去,根本估计不到小红。 “主子,您别难过。”爱月忍不住,还是开口劝道:“咱们不是都已经决定要离开了吗?” “等您这几天养好身子,咱们立马就走!” 忽然想到了什么,爱月气哼哼道:“咱们在外面也有大院子,而且还有茶室,怎么着不能养活了自己?” 荷香虽然觉得爱月说的没错,但是顾瑾璃现在明显心情不好,与她说这个,恐怕加剧了她的负面情绪。 对爱月摇了摇头,荷香暗示她少说几句。 “七日后么?”顾瑾璃扯了扯唇,终于像是魂魄归位一样,眼珠子动了动。 荷香点头,低声道:“是七后日,下个月的初六。” 顾瑾璃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喃喃道:“时间够了。” 荷香一怔,瞬间明白了顾瑾璃话里的深意。 顾瑾璃腹中的孩子暂且无事,她再悉心好好休养个两三日的话,身子就无碍了。 那么,她们主仆三人,外加一个小红,就可以远离这个是非之地了…… 见顾瑾璃手上沾了墨,荷香将帕子浸了水后,递给顾瑾璃道:“主子,您擦擦手。” 顾瑾璃接过帕子,心不在焉。 与此同时,亓灏的马车到了军营门口。 他刚下车,杜江就在他的耳边低语了一番。 亓灏步子一顿,冷笑道:“顾瑾琇疯了?” 杜江点点头,“是疯了,不过却被顾成恩给了下药,她大多时间都是在昏睡着,所以现在还没有人知道这件事情。” 亓灏一边往里走,一边皱着眉头,思忖了片刻后,他缓缓道:“盯紧了,最好别让她醒过来。” “否则,胡言乱语什么的,容易将阿顾的身份暴露。” “是,王爷。”杜江应了声,跟着亓灏了进军营。 宫里,贾公公在从宁王府回去后,见老皇帝脸色一片青紫,不禁担心道:“皇上,您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老皇帝转头,两眼怒瞪着贾公公,声音冒着一丝寒气:“朕,不仅身体不舒服,这心里头也不痛快!” 见老皇帝手里用力的捏着一张纸,贾公公猜测可能是老皇帝的专属暗卫给他送来了密报,便小心翼翼道:“皇上,龙体为重。” “啪”的一下,老皇帝将密报摔在贾公公面前,冷喝道:“你自己看!” 贾公公疑惑的将密报拿了起来,待看完上面的内容后,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地上去。 老手一阵颤抖,他结结巴巴道:“皇……皇上,这……这……” 贾公公“这”了很久,愣是没个下文。 “哼,朕真真是没想到,当年凤瑟拒绝朕的原因,会是因为凤皇!”老皇帝想起被凤瑟三番两次拒绝的陈年旧事,他拳头攥得“咯吱”作响。 “凤皇跟凤瑟一样,都是贱人!” “兴许,两个人早就在一开始就暗渡陈仓了,只不过是碍于凤国的旧例,不能结合罢了!” “好一个凤瑟,还敢在朕面前装什么贞洁烈女,真是让朕恶心至极!” “顾瑾璃原来是凤瑟和凤皇这对狗男女的女儿,哈哈哈哈!” 老皇帝心中燃起了无比愤恨的烟火,他一边毫无一国之君形象的破口大骂,一边奋力的垂着桌案,恨不得将桌案给捶碎了才好。 骂着骂着,他竟笑出了眼泪。 这模样,让人瞧着心里头瘆得慌。 贾公公咽了口唾沫,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说实话,他也没想到,凤瑟竟会与凤皇生出私情来。 毕竟,凤国皇室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守护神女不得与皇室中人结合。 可凤瑟不但与凤皇结合了,而且还生下了顾瑾璃,这也难怪老皇帝嫉恨凤瑟。 “咳咳咳……”大概老皇帝的情绪太过激动了,以至于捂着胸口重重的咳嗽了起来。 “皇上!”贾公公面色微变,紧张的给他拍着后背,安慰道:“事情都过去了这么多年了,您就别再记挂了!” 他说这话,也是想让老皇帝将多年前的恩恩怨怨都放下,不要再耿耿于怀。 然而,老皇帝却是个睚眦必报,心胸狭窄,极爱记仇之人。 依着他对凤瑟的恐怖执念,怎可能不怒火攻心? 老皇帝咳了好一会,才勉强平息下来。 他紧紧抓着贾公公的手,两眼直直的看着他:“小贾。” 贾公公瞧着老皇帝这一副有种托付身后大事的表情,立即应声道:“皇上,老奴在。” 老皇帝呼吸粗重,咬牙道:“朕昨日吩咐你的事情,你可有去办?” 贾公公身子一颤,讪讪道:“老奴……已经按着皇上的意思去办了。” “相信……没几日就会有结果了。” 老皇帝“嗯”了声,似乎还不解气,又恶狠狠道:“最好下点猛药,一尸两命才好!” “死了,也就万事大吉了!” 贾公公听罢,只觉得通体一阵冰冷之意:“皇……皇上……” 老皇帝大概能猜到贾公公要说什么,他将手从贾公公的手里抽出,摆摆手,不耐烦道:“行了,你什么也别说了。” “朕意已决,只有彻底的斩草除根,朕的这块心病才能永远除去。” “对老四而言,也是一件好事。” 贾公公心里有些愧疚,觉得很是对不起顾瑾璃。 如果说老皇帝是刽子手的话,那贾公公就是那个递刀之人。 如果顾瑾璃真的死了,那他无疑于是最大的帮凶…… 双唇嗫嚅,他站在一旁默默不语。 与此同时的沈府中,沈碧云将屋子里能摔能砸的全丢在了地上。 她的腿现在已经完全的恢复了,脾气这些日子也收敛了不少。可是,在老皇帝赐婚的圣旨到了府中后,她整个人又像是点燃的炸药一样,恨不得把屋子里所有的东西都炸毁。 第736章 第二个她(2) “碧云,木已成舟,你就是把屋顶给拆了,也改变不了什么了!”沈明辉心里自然也不愿意将沈碧云嫁给亓灏,可是他却没胆子敢跟老皇帝叫板,只能一个劲的劝沈碧云想开点了。 “父亲,你知道我最讨厌的就是亓灏!”沈碧云瞅了一眼屋子,见已经没什么东西可摔了,便气呼呼的一屁股坐了下来,满眼厌恶道:“我跟他水火不容,要我嫁给他,我这辈子就毁了!” 沈明辉叹了口气,无奈道:“那你能如何?抗旨吗?” 沈碧云当然不敢抗旨,她咬着唇,气得说不出话来。 “碧云,把心放宽,有父亲在,他是不敢拿你如何的。”沈明辉拍了拍沈碧云的肩膀,换了个角度劝她道:“再说了,皇上将你赐给亓灏,说白了就是打压顾瑾琇。” “何况,除了尹素婉,你就是宁王府后院里最尊贵的人。” “顾瑾琇是个妾侍,她还不是你想如何就如何的了?” 沈碧云目光落在自己的腿上,想着多日之前,顾瑾璃当众给自己的羞辱,她重重点头,美眸划过一丝浓重的恨意:“父亲说的对,我是侧妃,她是妾侍,只有我把她踩在脚底的份儿!” 顿了顿,她又道:“还有尹素婉,上次的事情,归根结底是她把我当枪使了!” “逮着机会,我一定要她好看!” 知女莫若父,沈碧云有几斤几两重,沈明辉是知道的。 他听着沈碧云这么大的口气,不禁立即变了脸色:“碧云,尹素婉可不是你能碰的人。” 沈碧云不屑的翻了个白眼,撇嘴道:“父亲,你未免也太胆小了。” “一来,尹素婉即便是正妃,高我一等,可是她以后都不可能为亓灏生下子嗣。” “当然,我更是不会为亓灏生儿育女。” “所以,在这一点上,她一个不能下蛋的母鸡,比我尊贵不了多少。” “二来,尹太傅这一死,树倒猢狲散,除了依靠太后,她再无任何依仗。” “颐和郡主又如何,还不是一个空名而已?” 不得不说,沈碧云平时没脑子,但这番话分析的还是很到位的。 只是,分析归分析,沈碧云要是真跟尹素婉斗起来,不见得能占到便宜。 沈明辉发愣了片刻,一时之间找不出反驳的话来。 沈碧云见状,语气不禁得意了几分:“父亲,你说的也对,我真没什么可怕的。” “你能这么想,父亲就放心了。”沈碧云态度的转变有点快,沈明辉点点头,沉默了一会又道:“还有六日就是婚礼了,父亲得抓紧时间准备一下。” 站起身来,沈明辉走出了房间。 沈碧云脾气发够了,有点口干舌燥,她刚想抬手拿茶杯,却发现桌子空空如也。 “来人!”对着门外喊了一声,她吩咐下人进来收拾地上的狼藉。 接下来的两日,亓灏没有出现,他大多时间都在军营里操练士兵。 毕竟,他与沈碧云的婚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一旦举行了婚礼,沈明辉就是亓灏名义上的“岳父”。 不用想,亓灏也能猜到,依着沈明辉那副丑恶的嘴脸,必定会借着二人虚假的“翁婿”关系而想法设法的在军中夺权。 所以,亓灏必须杜绝任何让沈明辉见缝插针的机会。 当然,他之所以不愿意待在王府里的另一个原因,则是无法面对顾瑾璃。 他当初答应老皇帝娶沈碧云,完全是担心老皇帝会拿着顾瑾璃的身世做文章。 然而,却没想到,老皇帝在赐婚的同时,还将顾瑾璃贬为了妾侍。 姜是老的辣,在算计人心上,亓灏自愧不如。 他不敢想象,自己在顾瑾璃的心里已经变成了一个怎样的男人。 先是与尹素婉“暗度陈仓”的有了孩子,随后又莫名其妙的多了一个侧妃,他不只违背了二人“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的诺言,还让她备受屈辱,没了自尊…… “负心汉”这个词,似乎已经不能够形容他的“罪行”了…… 因此,他只能在军营里度过这煎熬的时间。 亓灏在不在府里,对顾瑾璃来说,好像并没有什么区别。 因为二人一个极少踏出芙蕖院,另一个则一回来就闷在书房里,若非刻意碰面,即便是同一个屋檐下,也如同分隔在两个世界一样,几乎见不到面。 不过,如果亓灏在王府里,那么爱月必定是要受不了的。 她会控制不住想要去书房质问亓灏的冲动,问一下他,为何要废了顾瑾璃的侧妃之位。 虽然爱月如顾瑾璃一样,并不是一个注重这些名份地位的人,可是亓灏要娶沈碧云,这意义就不同了。 顾瑾璃是什么人?撇开她顶着的是相府“嫡女”的身份不说,只说她头上那“天下第一才女”的称呼,也不该把她贬为妾侍来打她的脸! 圣旨是老皇帝下的没错,但在爱月看来,亓灏没有任何反应,不闻不问,极有可能就是亓灏的意思! 虽然对亓灏很是不满,可碍于荷香的嘱咐,爱月也不敢在顾瑾璃面前多嘴抱怨,生怕扰了她的心神。 毕竟她的胎象刚稳,不宜情绪有太大波动。 端着粥盅,爱月进了房间,见顾瑾璃捧着一本书,眼睛却一动不动,她小声道:“主子,您都看了一下午了,快别看了,仔细着眼睛。” 顾瑾璃终于从失神中缓了过来,她看着爱月,放下了书。 写字,看书,除此之外,她没有其他事情可做。 可是,心却总是静不下来。 她没有特意去想亓灏,但是亓灏的脸却总算在她的头脑里挥之不去。 那晚上,他压在她身上,那满眼的极端,疯狂,痛苦,挣扎,许许多多的情绪交织在一起,现在想来,变成了她看不懂的复杂。 她看不透他,猜不透他,她只觉得现在的自己好累好累,想逃离。 逃开宁王府,逃开皇室,逃开一切…… 最好可以去一个没有人认得她的地方,安安静静,自由自在…… “主子,这血燕窝是周管家特意送过来的,说是有大补之效,您快趁热喝了吧。”将燕窝粥从粥盅里舀出来一碗,爱月捧着上前。 望着那呈橘红色的血燕窝,顾瑾璃眉头微皱,淡淡道:“爱月,我没什么胃口。”“主子,我知道,这颜色您看着可能不舒服,可是这是好东西呢,据说吃了血燕窝的人,生养出来的孩子,都白白胖胖,漂漂亮亮的!”爱月嘟着嘴,继续软磨硬泡道:“主子,就是为了孩子,您也得吃了嘛。” 第737章 第二个她(3) “罢了,我吃就是了。”顾瑾璃现在最听不得爱月拿着孩子说事,因为既然已经打算好了过几日离开,所以将来顾瑾璃要面临着独自抚养孩子的局面。 她手里有银子,给孩子一个好的生活不是问题。 让她头疼的是,孩子长大后,免不了像她小时候一样,会好奇自己为何旁人都有父亲,只有自己没有? 万一,当孩子问起了他的父亲,自己又该如何回答呢? 没有父亲的孩子,他的成长是不完整的。 私心里,顾瑾璃不愿自己的孩子变成第二个她…… 虽说她小时候身边有无微不至照顾她的凤瑟,可是凤瑟的凄苦,她的故作坚强,让顾瑾璃深感心酸。 身为孩子,看到母亲独自背负着无形的压力,内心也有产生负担…… 顾瑾璃可以无视旁人的闲言碎语,可却不能不顾孩子的感受…… 眉宇间神色郁郁,她拿起勺子吹了吹,强迫自己将一整碗血燕窝都喝掉。 爱月见碗见了底,她高兴的接了过来,嬉笑道:“主子,奴婢再给您盛一碗?” 顾瑾璃用帕子擦了擦嘴,摇头道:“不用了。” 爱月点点头,便开始收拾桌子。 顾瑾璃坐了会,有些乏了,而且小腹也有点胀痛,于是站起身来往床榻走去:“爱月,我睡会,半盏茶后你喊我。” “是,主子。”爱月端着粥盅,打算离开,忽然不经意的一瞥,她竟看到了顾瑾璃白色纱裙后面染上了腥红的血迹。 心中忽然冒出一股不祥之感,她倒吸一口气,“主……主子……” 顾瑾璃眉头紧锁,转身问道:“怎么了?” 说罢,她的手放在小腹处,压住那一阵阵似有似无的轻微抽搐。 “血……”爱月看着顾瑾璃两脚之间蔓延出一条红色的像小溪一般的血流,她吓得哭了出来,手里的粥盅也“砰”的一下落在了地上。 疼痛加剧,顾瑾璃看着那裙子上刺眼的嫣红,也意识到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疼得弯下了药,用力的捂着肚子,牙齿打颤:“爱……爱月,快去找……找魏廖!” “主子?!”这时候,在院子外面浇花的荷香也听到了屋内不寻常的动静,急忙跑了进来。 “荷香,你照顾好主子!”爱月来不及与荷香多说,拔腿就冲出了房间。 “主子……”荷香小脸煞白,哽咽道:“奴婢扶您去床上躺着。” 这样的情况,不是小产的征兆,又是什么呢? 顾瑾璃将大半个身子倚在荷香的肩头,任由她将自己往床上搀扶。 荷香见顾瑾璃下身的血有种源源不断,止不住的趋势,即便是平时沉稳冷静,此时也不由得哆嗦了起来。 像是被撕扯着一样,那股钻心刺骨的痛,对顾瑾璃来说,比多日期在大牢里,被尹太傅铁链穿骨还要厉害。 她痛的不只是身体,还有她的心。 既然爱月说这血燕窝是周管家送来的,那么周管家应当没那么大的胆子在血燕窝里做手脚吧? 他是府中老人,能指使得动周管家的,除了亓灏,还能有谁? 也不可能是有人借着周管家的手下药,因为对于吃食这方面,爱月极为小心,生怕有人对她和孩子不利。 所有的东西,爱月都尽可能的亲力亲为,是绝不会让旁人沾手的…… 额头上冒出一层冷汗,她费劲的张了张嘴,声音断断续续:“荷……荷香,你……你别怕,按着我……我说的去做。” 让荷香去熬保胎药是来不及了,只能靠针灸赌一把了。 荷香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努力将自己的害怕压了下去,直着身子急声道:“主子,奴婢该怎么做?” “你……你给我扎针,先是中极、归来、漏谷、足三里,然后再……”眉头像是拧成了一股绳,顾瑾璃猛地咬着嘴唇,小腹如被人用刀子狠狠戳了一下似的,痛感将她的后半句话给淹没。 “主子,您坚持一下!”荷香“噌”的一下子站了起来,像一阵风似的转身将顾瑾璃的药箱拿了过来,然后蹲下身子,凭借着之前跟顾瑾璃学习过的记忆,小心的在中级、归来等几处穴位上下针。 感觉到荷香的手在发抖,顾瑾璃一边抽着气,一边咬唇道:“别……别慌。” “曲骨……地机、三阴交……”死死的捏着床单,她又咬出了三个穴位。 荷香一边扎着针,一边盯着顾瑾璃的身下,见血并没有任何要止住的意思,手更抖了。 她红着眼睛,却不敢告诉顾瑾璃,只能嘶哑着声音问道:“主子,接下来呢?” “血海、关……”顾瑾璃的眼皮越来越沉,声音也越来越小,以至于说出了“血海”之后,第二个穴位便没了声音。 头一歪,她失去了意识。 “主子!”荷香瞪大眼睛,失声尖叫,手里的针也没控制住扎歪了。 “主子,你醒醒,醒醒!”荷香撩开顾瑾璃的衣裙,看着她身下的床单已经湿漉漉的一片血红,她哭得不能自已。 亓灏收到消息的时候,当时正在军营里跟沈明辉手下的一个得力“狗腿子”在比武。 按理说,亓灏是不屑与这些虾兵蟹将比划的。 只是,这个“狗腿子”却趁着沈明辉不在,故意胆大妄为的要挑衅自己,刚好近日亓灏心里憋着一团怒火,再不找个机会发泄一下的话,他极有可能会发疯。 “狗腿子”与亓灏过招,必定是用了十分力气的。 他的武功招数不算高明,不过胜在一个“巧”字。 不得不说,他很狡猾,会躲,能闪。 以至于,是为数不多能逃过亓灏五招的人。 “王爷!”忽然,杜江脚步匆忙的一路小跑着往擂台方向过来。 亓灏一边与“狗腿子”继续过招,一边面色不悦道:“何事?” 杜江不敢多做犹豫,也顾不得在场上还有其他围观的将士,只好硬着头皮道:“顾侧妃小产了!” 亓灏瞳孔一缩,原本打向“狗腿子”肩膀的那一掌,瞬间改了掌风,直接抬手劈向了他的天灵盖。 “砰”的一声,“狗腿子”来不及反应,已经直挺挺的往后倒去。 众人看着“狗腿子”那血肉模糊的脑袋,不禁吓得目瞪口呆。 空气像是凝结了似的,还飘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亓灏面无血色,他好看的桃花眼时此涌动着浓浓的黑雾,紧紧的盯着杜江,一字一句道:“阿顾……她怎么了?” 第738章 无力还击(1) “顾侧妃她……小产了。”杜江虽然心中不忍,可还是又重复了一遍。“不可能!” 众人只觉得眼前有一阵风刮过,眨眼之间,亓灏的身影便消失在了擂台上。 杜江看了一眼那睁着眼睛,死不瞑目的“狗腿子”一眼,也转身加快了步子追着亓灏去了。 众人过了良久才从刚才的震惊中缓过神来,余惊褪去,再看着“狗腿子”那流了一地的白色脑浆,有不少人开始弯腰呕吐了起来。 还有一分部人则在心里暗暗感慨亓灏的下手狠辣,不过除去依照军法处置违反军纪的士兵外,这还是亓灏第一次在军中杀人。 想着等沈明辉回到军营后,发现死的这个人是他平时最信任,最器重的“狗腿子”,肯定又要发大雷霆了。 而沈明辉与亓灏的关系,只会更加恶劣,不可能因为一门亲事而有所好转了…… 快马加鞭,在亓灏赶到芙蕖院的时候,魏廖已经给顾瑾璃把完了脉,也开好了药方。气喘吁吁,亓灏夺门而入,三步并两步的扑到顾瑾璃床榻前,待看到她紧闭着双眼,额前的头发被汗水打湿后粘粘的贴在苍白的小脸上后,他的视线往下移到她那依旧平坦的小腹,咽了口唾沫,攥拳问道 :“孩子……” 魏廖冷冷的看着亓灏,惜字如金:“没了。” 虽然亓灏刚才从杜江口中已经知道了答案,可是在他发问的时候,内心里还是抱着侥幸心理的。 身子一颤,他痛苦的抿紧了薄唇。 魏廖一边背起药箱,一边越过亓灏,直接对爱月道:“我先回去了,等顾侧妃醒来,你把药给她喂下。” 顿了顿,他又叹气道:“顾侧妃的身子需要好好调理,要不然伤了根基,会落下病根的。” 爱月吸了吸鼻子,点点头:“奴婢知道了。” 说罢,她送魏廖出了房间。 荷香蹲在床榻旁边,眼睛同样红肿。 她拿着帕子将顾瑾璃额头上的汗水擦去,余光瞥见亓灏还站在原地,不由得心生一股怒气。 转头,荷香满眼怨恨,出口毫不客气道:“王爷,芙蕖院不欢迎您,请您出去。” “本王……”亓灏动了动唇,很想说什么,但是却觉得无论自己说什么,都是枉然。 他很想留在这里,可是这里根本就容不下他…… 不,不用说芙蕖院容不下他,就是他自己,也无法容得下自己。 抬脚,就像是脚踝上栓了两个几十斤的铁球,他步履维艰。 每走一步,都极为的沉重困难。 荷香愤恨的瞪着亓灏的背影,只觉得他装出这副样子来,当真是虚伪至极! 自打魏廖前脚踏进了院子里,后脚顾瑾璃小产的消息就传得王府上下皆知。 这次倒不是芙蕖院的下人们往外泄露了消息,而是尹素婉在离开王府之前安插在暗处的眼线觉察出了端倪,放出了风声。 不仅如此,那眼线还在第一时间将消息送到了太傅府。 尹素婉在得知顾瑾璃出现了小产的征兆后,很是激动,她让人造谣说是因为这孩子是轩世子和顾瑾璃的孽种,所以亓灏留不得这孩子,于是就让周管家借着送血燕窝的机会,把顾瑾璃的孩子给打掉了。 毕竟之前有关顾瑾璃和陈泽轩二人不清不白的传言已经传得厉害,所以尹素婉在这个时候又让人来质疑污蔑孩子,无疑于将顾瑾璃红杏出墙,不贞不洁的罪名推波助澜。 所有人都认为孩子是亓灏让周管家打掉的,所以亓灏和顾瑾璃之间,已经没有任何后路了…… 出了芙蕖院后,亓灏没有离开,而是站在不远处。 他迎风而立,心里像是被人拿着刀子剜了一个大口子一样,里面灌满了凉风。 冷冰冰,血淋淋。 “王爷!”杜江从一旁的小路上跑了过来,顾不得擦一下额头上的汗水,急声道:“周管家死了!” 亓灏望着芙蕖院的眸子一暗,他看向杜江。 杜江解释道:“据府中的下人说,周管家是在半盏茶之前,上吊死的。” “因为死在仓库里,所以现在才被人发现。” 深吸一口气,杜江又神色复杂道:“属下已经查明了,顾侧妃今日喝的血燕窝,确实是周管家送去的芙蕖院。” “血燕窝是周管家从仓库里拿的,在送去芙蕖院之前,一路上没有人旁人接触过。” “送去芙蕖院后,爱月便直接拿厨房给炖了。” “期间,燕窝也没有人碰过。” “所以说,血燕窝在周管家手里的时候就已经有问题了。” 察觉到亓灏身上散发出来一股冷厉之气,杜江继续道:“仓库里的所有东西,在入库之前都会有专门的人检查,为的就是怕某些被人做过手脚的东西混入其中。” “属下认为,周管家是畏罪自杀的。” 一个“畏罪自杀”,便说明了是周管家害的顾瑾璃没了孩子的。 至于原因,杜江想不通。 因此,他派人查过周管家最近接触的人物,可是并未发现什么异样。 没办法,杜江只能另辟蹊径,从其他方面来入手。 果不其然,杜江从周管家入府之前的身世经历查起,这才想起来周管家当初是老皇帝指给亓灏的。 就像是多年前,柳夫人是太后送到宁王府的一样。 老皇帝在赐给亓灏宁王府后,便将周管家送了过来,让他为亓灏打理好府中事务。 这些年来,周管家尽心尽力,将府中一切都管理的井井有条,让亓灏省了不少的心。 然而,联系到老皇帝之前几次对顾瑾璃动过手,杜江不得不怀疑,这次顾瑾璃小产一事,是老皇帝指使的周管家做的。 要不然,周管家怎可能自杀呢? 相反,事情如果与周管家无关的话,他一定会坦然面对,力证自己的清白…… 有些东西在亓灏的脑海里越发的明确,他怒吼道:“是父皇!” 话落,亓灏一甩衣袖,带着一身杀气,出了王府,骑马奔向了皇宫。 南阳王府里,黑衣人看着握着拳头,一副恨不得要杀了自己的陈泽轩,冷笑道:“轩,你是在怪师父吗?” 陈泽轩满心沉痛,他瞪着黑衣人,嘶声力竭道:“师父,她肚子里的孩子,对我们的计划没有任何的影响,你为何要这么残忍?竟连一个孩子都容不下?!”“呵!”黑衣人冷哼一声,眯着的双眸如蛇一样,闪动着让人足以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的亮光:“轩,师父说过,只有让她完全死心,才能全心全意的相信我们,依靠我们!” 第739章 无力还击(2) “孩子没了,她会将这笔帐记在亓灏头上,记在老皇帝头上,这不是更利于我们的计划吗?” “可是师父……你为什么没有提前告诉我一声?”陈泽轩想起上次别院里顾瑾璃那般紧张肚子里的孩子,他能够想象她这次是会有多难过。 “告诉你?”黑衣人听罢,像是听到了一个极大的笑话一样,眼神讽刺道:“我告诉你,让你去破坏我的好事?” “轩,一个没成型的孩子而已,你无需如此介怀。” 没错,这次顾瑾璃小产,真正下狠手的人,不是老皇帝,更不是亓灏,而是陈泽轩面前的黑衣人。 老皇帝的命令,忠心耿耿到“愚忠”的贾公公不敢违抗,他的确按着老皇帝的要求传达给了周管家,周管家也的确收到了贾公公的小纸条。 虽说当初周管家是老皇帝在这宁王府里的眼线,可是在亓灏身边做事这么多年,他看着亓灏成长,成熟,将他视为自己的孩子。 私心里来说,他希望亓灏能够幸福,过得美满。 所以,经过两天的煎熬挣扎,周管家决定违背老皇帝的命令,不将孩子给打掉了。 至于往后,老皇帝若是追究的话,他大不了以死谢罪好了。 反正,不管如何,他是不愿让亓灏痛苦的。 何况,顾瑾璃是个好女子,他不忍心对她下手。 可惜,周管家没想到,黑衣人竟会在爱月炖燕窝的时候,于无形之中在锅里下了药…… 他当时在听到顾瑾璃小产的消息后,老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事情不是他做的,可是他却难辞其咎。 因为,顾瑾璃的确是在喝了燕窝粥之后见了红的。 对于这种情况,周管家慌乱之中只能想到,这府中还有老皇帝安插的其他眼线,亦或者说自己的心思被老皇帝已经洞察了,故而那燕窝才…… 怀着惭愧自责的悲痛之情,周管家以一尺白绫自尽了…… 到现在为止,除了陈泽轩之外,无人知道是黑衣人做的手脚。 “知情”的人,比如贾公公和老皇帝以为是周管家,“不知情”的人比如王府里面以及外面的那些人,也认为是周管家受了亓灏的命令动的手。 当然,亓灏在众人面前背了黑锅的同时,老皇帝在亓灏面前也是背了黑锅的。 不过,老皇帝可不知道自己替黑衣人顶了罪名,因为顾瑾璃小产了,意味着周管家听了他的吩咐,将事情办成了。 最大的收益人,果真是就是黑衣人。 一环套一环,不管事情怎么闹腾,即便是东窗事发,在这个局里,最后背负罪名的人只能是老皇帝。 如果不是陈泽轩心生敏感,对黑衣人已经有了警惕之心,恐怕他也是不能怀疑到黑衣人头上的。 “咳咳咳……”前两日被小红蛇折磨了一番,陈泽轩身子还未痊愈。 他扶着桌子,勉强的支撑站着,重重的咳嗽了起来,咳得面红耳赤。 黑衣人摇了摇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轩,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这般瞻前顾后,心慈手软,是不成不了大器的!” 陈泽轩用力的攥住胸口的衣襟,撕心裂肺。 他很想告诉黑衣人,从头到尾,说要实现宏图伟业,施展满怀抱负的人,从来都不是他。 如果可以,他真的想要做一个平凡人。 如果当年,黑衣人没有出现在他的世界里,可能这辈子他顶多就是一个懒散逍遥的小世子。 没有什么谋朝篡位的大野心,更不会明明双手沾满了鲜血,杀人无数,却硬要带着一个清风朗月的谪仙面具。 这么多年了,他累了。 那个计划,是黑衣人的,不是他的。 哪怕,他在这个计划中,占据着很重要的角色…… “师父。”好不容易平息下来后,陈泽轩站稳身子,咬唇问道:“你给她下的药……只是单纯的堕胎药吗?” 黑衣人见陈泽轩眼中神色不信任,而且还充满着警惕,不禁恼怒道:“混账!” 他抬起手,就要往陈泽轩的身世拍去。 掌风逼近,陈泽轩面无表情,目光倔强的迎着黑衣人,没有丝毫退缩的意思。 黑衣人的手近在咫尺的时候,又停了下来。 不过,凌厉的掌风还是削断了陈泽轩的几根头发。 冷哼一声,黑衣人狠狠的瞪了陈泽轩一眼,转身离开。 陈泽轩望着黑衣人忿忿的背影,又咳了起来。 御书房里,老皇帝如愿以偿,心情很是不错。 不过,听着贾公公提起周管家死了,老皇帝还是假惺惺的感慨叹气一番。 “来……来人啊,护驾!” 忽然,门口响起了小太监一声惊呼。 贾公公与老皇帝一惊,急忙看向门口,只见亓灏面色阴冷森寒,手里竟提着剑大步流星的冲了进来。 他手里的冷箭,散发着一阵幽光,让贾公公脸色一变,下意识的挡在老皇帝身前:“宁王爷,你这是做什么?” “哗啦啦”,刚才随着小太监的尖叫,在宫里巡行的禁卫军听到了呼声,立即涌了过来。 顿时,亓灏被禁卫军给包围了起来。 满眼猩红,他的眼神,是贾公公和老皇帝从未见到过的恨意。 这种恨,是真心由内自外散发出来的。 即便是隔着重重禁卫军,也能让老皇帝感觉到。 自打亓灏的母妃死后,他便对老皇帝心生不满。 那时小小的他也恨,恨老皇帝的残忍,恨他没有在母妃死前见上最后一面。 只是,当时的恨没有现在强烈。 强烈到老皇帝的心头一颤,不自觉的后背沁出了一层冷汗。 “本王要做什么?呵!”冷笑一声,亓灏眼睛一眯,他便举剑与手边的禁卫军厮杀了起来。 有将近百个禁卫军缠着亓灏,短时间内亓灏自然是无法靠近老皇帝身边的。 虽然早就料到了顾瑾璃小产会给亓灏带来怎样的影响,可是眼前这一幕,却是始料不及的。 贾公公没想到,亓灏竟会提剑闯入御书房。 而且看这架势,简直是要把老皇帝大卸八块的冲动,这怎么可以?! 亓灏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传了出去,还不得被人说成要弑君杀父,不忠不义之徒? 为了亓灏着想,贾公公扯着嗓子,慌慌张张道:“宁王爷,您快放下剑,快,别冲动!”然而,亓灏已经被愤怒和恨意冲昏了头脑,他听不见贾公公的话,也看不到老皇帝老皇帝越发阴沉的表情,他手腕翻转,手中的利剑像是感受到了亓灏内心的痛苦似的,剑光闪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伤人于眨眼之间。 第740章 无力还击(3) 有不少打算靠近擒住亓灏的禁卫军,已经受了重伤。 禁卫军首领李慧龙领兵在前,他见自己的手下被亓灏所伤,一边用剑去阻拦亓灏向前,一边冷声道:“宁王爷,你带着兵器进御书房,已经触犯了宫规!” “如果再不束手就擒,别怪……” 李慧龙的话还没说完,亓灏一个虚招,闪身到了李慧龙的身后,毫不留情的抬手朝着他的后肩就是一剑。 身子一个踉跄,李慧龙往一旁倒去。 老皇帝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突”跳个不停,他老眼一横,颤抖着手指着被紧紧包围的亓灏,一字一句的咬牙切齿道:“将这个孽子,给朕拿下!” 有了老皇帝的命令,禁卫军们也就不再有所顾及了,蜂拥而上。 亓灏手起剑落,很快,哀嚎声渐渐大了起来。贾公公急得团团转,一边眼睛一眨不眨的瞅着亓灏那边的动静,怕他冷不丁的冲过来把老皇帝给结果了,一边向老皇帝求情道:“皇上,您别生气,宁王爷他是因为顾侧妃小产一事,这才情绪失控了,您… …” “闭嘴!”老皇帝粗暴的打断了贾公公的话,充斥着怒气的胸脯起伏不定。 贾公公老腿一哆嗦,被老皇帝身上散发出来的威严气势给吓住。 地上的血越来越多,不过有人倒下,就会有人紧接着不怕死的继续冲上前。 半盏茶的功夫后,亓灏终于受伤了。 腿上三处,肩上一处,胳膊上的伤已经数不清了。 他杀红了眼睛,头上的发带不知道何时掉落的,此时发丝凌乱,脸上也沾了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其他禁卫军的血。 总之,这样狼狈的亓灏,像是一匹被猎物群攻的孤狼,决绝又无助。 膝盖上的血一直蔓延到了地上,他挥剑的速度越来越慢。 贾公公瞧着亓灏一副支撑不住的样子,忍不住又开口道:“皇上,您快让禁卫军们停下来吧,再打下去,王爷他……” “噗嗤”一声,只见一把利剑从亓灏的肩膀上横刺了过去。 亓灏吐了一口血,“砰”的一声,双膝跪地,终于无力还击。 “叮咚”,亓灏的剑也落在了地上。 “王爷……”贾公公见老皇帝一脸冷漠,不由得捂住了嘴,老眼发涩。 尽管李慧龙又对亓灏刺了一剑,但他也不是个没分寸的人。 即便是亓灏带着利器要对老皇帝不利,但他始终都是老皇帝最器重的儿子。 所以,将他钳制住即可,不能没轻没重的伤害他的性命。 否则,到时候要掉脑袋的人可就不是亓灏,而是自己了。 当然,自己在打斗中刺中亓灏不少伤,也不过是为了保护老皇帝。 老皇帝如果要追究的话,得多少思量一下。 毕竟,当初是老皇帝下的令。 打手一挥,李慧龙对禁军们使了个眼色,示意大家赶紧停手。 得到了李慧龙的示意,众人果真立即停了下来,不过手里的剑还是都齐齐的指向亓灏。 亓灏虽然败了,可是眼里的恨意却是有增无减。 老皇帝望着亓灏那火光冲天的眸子,知道亓灏还是不服输。 抬了抬下巴,他对李慧龙道:“李首领,将这个孽障给朕压过来!” 以亓灏现在的情况来看,一个李慧龙就可以将他拿捏住了。 因此,李慧龙摆摆手,示意其他禁卫军散去。 可是,亓灏似乎并没有听之任之的打算。 抓起地上的利剑,他咬牙站了起来,怒喝一声,朝着老皇帝就奔了过去。 “嗖!” “呲!” 就在李慧龙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时候,只见一只冷箭从门外破空袭来,直中亓灏的后背。 “砰!” 亓灏手里的剑飞了出去,人也倒在了距离老皇帝和贾公公面前七八步远的地方。 “父皇,儿臣救驾来迟,还请父皇恕罪!” 一声铿锵有力的急呼声,使得众人的视线都从伤痕累累的亓灏身上,集聚到了挽着弓箭上前向老皇帝行礼的清王的脸上。 只见他神色紧张不安,似乎很是担心老皇帝的安危。 老皇帝在看到清王出现的那一刻,其实并不高兴。 因为,亓灏提剑闯进来的这件事情,他私心里不愿意传扬出去。 而现在,清王竟带着人过来了,说明事情要闹大了。 当然,不止是清王得到了消息,整个宫里上下都知道亓灏青天白日的要刺杀老皇帝。 很多人都说他疯了,竟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来。 不管亓灏是出于何因,总之这对宣王和清王来说,无疑于是一个除掉亓灏的好机会。 宣王原本也打算打着保护老皇帝的名义,带兵来围攻亓灏,可是德妃却将他给劝住了。 而丽妃则相反,一个劲的怂恿清王前来护驾。 德妃之所以拦住了宣王,是因为她猜测清王也会抓住打压亓灏的机会,所以不如便让清王出手,让宣王隔岸观火即可。 一来,宣王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二来,出面插手的人是清王,亓灏日后就是要报复,也轮不到宣王。 三来,老皇帝是个要面子的人,定然不希望看到自己的几个儿子互相残杀的画面。 而清王虽然是为了老皇帝的安全前去护驾拿下亓灏的,可是在老皇帝眼里,清王这般做便是丝毫不顾及兄弟情义,而且也是在急于邀功求赏,所以很是不讨喜。 得不不说,德妃思虑的果真是周全。 老皇帝的脸色,要比刚才还要难看。 贾公公是老皇帝肚子里的蛔虫,对于老皇帝的心思,他能拿捏八分。 小跑着走到亓灏的身边,将他赶紧扶了起来,贾公公看着自己满手的血,担心道:“宁王爷,您没事吧?” 清王的箭,不偏不倚,正中亓灏的后心,只能说清王的箭术一如既往的快准狠。 亓灏身上伤口本就众多,刚才又挨了清王的一箭,现在全身上下的血口子不胜其数。 他失血过多,视线开始变得模模糊糊,意志也渐渐变得不清了醒。 整个身子靠在贾公公的肩膀上,他张了张嘴,昏了过去。 因为老皇帝还没有让清王平身,所以清王仍旧保持着行礼的姿势。 他见贾公公竟将亓灏这个以下犯上的“罪人”给扶了起来,不由得有些吃惊。 老皇帝扫了一眼清王,不冷不热道:“起来吧。”“是,父皇。”清王了站起来,赶紧道:“父皇,儿臣虽然不清楚四弟为何要做出如此糊涂的事情来,但是儿臣恳请父皇饶恕他。” 第741章 怎能不恨(1) 清王这话,将自己的心思暴露无遗。 嘴上为亓灏求情,可是却在变相的指责亓灏糊涂荒唐,像是在添油加醋似的。 老皇帝阴鹫的老眼意味深长的望着清王片刻,语气里还是带着火气:“难得你如此为他着想。” 说罢,随即他的目光又落到亓灏那满是血污的脸上,半晌才转头对贾公公怒色道:“把他给朕带下去,传朕旨意,大婚之前不得他出宁王府一步!” “还有,任何人不得求情,不对去探视!” 贾公公点头,立即带着两个人将亓灏搀扶出了御书房。 “父皇……”清王并非真的为亓灏求情,可却没想到老皇帝竟真的听从了他的话。 亓灏犯了这么大的罪,而老皇帝只将他禁足在宁王府,这未免也太…… 老皇帝瞅着地上的血,眉头又紧锁了起来:“来人!” 门口的小太监连忙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忐忑道:“皇上,奴才在。” “吩咐下去,今日一事,任何人不得再提起,如有妄自私议者,杀无赦!”老皇帝眼睛一瞪,语气里是满满的威胁之意。 “是,皇上!”小太监应了声,赶紧出了房间。 紧接着,又有几个小宫女进来了,快速的将地上的污血擦洗干净,又搬进来几盆花。 御书房瞬间恢复了清新整洁,似乎刚才的那场打斗并没有发生似的。 清王攥着拳头,有种被人摆了一道的感觉。 如果他刚才来晚了一步,手上的箭没有射中亓灏,那么不用想也知道,亓灏手里的剑必定会刺向老皇帝。 然而,老皇帝竟能纵容亓灏到了这个地步?! 这说明了什么?傻子差不多都能猜出来了吧? 反之,如果今日举剑“造反”的人是自己,不用想也能猜到后果。 犯了如此十恶不赦的大罪,必定会被万箭穿心,五马分尸了…… 老皇帝察觉到清王的脸色有些阴郁,也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抿了抿唇,老皇帝幽幽道:“老四禁足的这些日子,东山军营的事务,你先暂时替他掌管一下。” 清王身子一颤,他猛地抬头,眼中神色不敢置信。 当然,心里已经心花怒放了起来。 “父……父皇,您说的是真的吗?” 激动的声音发颤,他眼里的光芒已经隐藏不住了。 老皇帝心中冷笑,点点头,温和道:“你回京也已不少日子了,该好好锤炼一下了。” 虽然老皇帝说的是“暂时”,可清王已经在心里认定是“永久”了。 不过,距离亓灏大婚还剩下四天,他要如何在如此短的时间将军权占为己有呢? 这个问题,很是伤脑筋,同样这也是老皇帝这么大胆放心让清王掌管东山军营的原因。 此外,因为亓灏当众杀了沈明辉的手下,所以老皇帝将亓灏禁足,也是避免了沈明辉借此来小题大做,也算是间接的为亓灏挡去了麻烦。 当然,清王一旦暂时入主了军营,最担心被夺权的人不是亓灏,而是宣王。 宣王一定会心有不甘,从而与清王明争暗斗起来。 而且,军营里的沈明辉也想夺权。 待三败俱伤后,再让亓灏重新接手,如此一来,亓灏的权力将更加集中…… 老皇帝是个深谋远虑的老狐狸,这世间极少有人能算计过他。 这次,他自以为将一切算计得天衣无缝,环环相扣,殊不知他本人也在黑衣人的圈套里…… 清王一心在琢磨进入军营后如何的施展手脚,他心不在焉的谢过老皇帝后,见老皇帝再没有其他指示,也就退了出去。 老皇帝目送着清王离开后,刚缓和了几分的面色又立马沉了下去。 尽管贾公公在之前劝过老皇帝,不要把事情做的太绝。 可他就是一意孤行,没把贾公公的劝告听心里去。 他想不明白,为了一个女人,亓灏竟会真的对自己挥剑,做出如此六亲不认,大逆不道的事情! 到底是见识过大风大浪的人,登基至今,面对大大小小的刺杀已经数不胜数,所以他也就面不改色心不跳了。 要不是这几个儿子之中,没有比亓灏更出类拔萃的了,否则依着亓灏今日之举,他就是十个脑袋也得都被砍得一个不剩! 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老皇帝又低骂了亓灏这个不识好歹的混帐东西几句。 宣王本来打算看热闹的,可是当老皇帝让清王代理军营事务的消息传到了他耳中后,他彻底的坐不住了。 可是,事已至此,宣王也无可奈何,只好自己生闷气,绞尽脑汁的想着怎样才能把清王给干下去。 如果,清王在管理军营的时候,闹出点什么事情来,这就有意思了! 沈明辉刚好在为沈碧云准备大婚事宜,得知手下被亓灏一掌劈死的消息后,他气势汹汹赶去了军营,却见到了前脚踏入军营的清王。 一问才知道,原来在亓灏与沈碧云成婚之前,亓灏已经被老皇帝禁了足。 倘若老皇帝让自己全权代理掌管军营,沈明辉的心里可能还舒服些。 可是,老皇帝非但没有任何慰问,还让清王插入了军营之中,这让损失了一员得力的大将,身为受害者的沈明辉更加的怒火中烧。 因此,见到了之前想要一心拉拢结盟的清王,他也没什么好脸色。 清王满心想着篡权,对于沈明辉的冷脸,一时也没放在心上。 他目的性极强的约谈了军中几位颇有威望的将士,打算旁敲侧击一下,看看能不能把亓灏的人给挖到自己身边来。 然而,能坐到现在这个位置上来的人,都是对亓灏忠心耿耿,且颇有大局意识,明辨是非之人,哪能因清王这三言两语就能被说动的? 所以清王碰了个壁,很是自讨无趣,便多少有些失望。 在亓灏进宫之前,魏廖刚从宁王府回去。 眼下亓灏受了重伤,魏廖也只好再次跟着回府医治。 待从皇宫折腾到宁王府,亓灏伤口的血已经干了,与身上的衣服黏连在一起,极难撕扯。 幸好穿的是黑色的袍子,要是随意的其他颜色的衣裳,恐怕现在已经被染成了一件让人不忍直视的血衣了。 吩咐杜江拿来剪刀,魏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血肉相连的血衣给剪下来。 秦峰看着亓灏身上那的血痕累累,咽了口唾沫。尤其是清王插在他后心上的那支箭,深入肉里,只要再偏一点,亓灏必定当场丧命。 第742章 怎能不恨(2) “魏太医,王爷的情况怎么样?”杜江眼巴巴的瞅着拿着帕子给亓灏擦洗伤口的魏廖,低声问道。 亓灏大闹御书房的事情,即便是宫里的人被老皇帝封了口,可还是人尽皆知。 魏廖心情很是复杂,对于亓灏和顾瑾璃之间的事情,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觉得亓灏可恶,但看着他现在这样面无血色的躺在床上,又觉得可怜。 叹了口气,他闷声道:“好在都是些皮外伤,没有伤到筋骨。” “一会我先给王爷敷上药,你按着方子熬药。” “这次我下的药可能会有些重,王爷得到后半夜才能醒来。” “是,我知道了。”杜江应了声,出了房间。 秦峰虽然继续留在这里并没有什么实际用处,但他只有守在亓灏身边才能安心。 立在一旁,他一脸的忧心忡忡。 不过,好在他足够的安静,也不至于干扰魏廖诊治。 与此同时,芙蕖院里,爱月和荷香蹲在床榻旁边,两个人紧紧挨在一块,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顾瑾璃。 给顾瑾璃服下了三碗药后,她体内的血是止住了,不过身子还是虚弱的很。 至于身下的那一滩污血,也都处理干净了。 身上换了干净的衣服,她睡的很沉很沉。 由于艾草有理气血、温经脉之效,所以空气里流动着一股股艾草的味道。 “主子?”爱月见顾瑾璃的睫毛轻颤了一下,立即低呼一声。 然而,顾瑾璃并没有任何醒来的迹象。 小脸一垮,爱月垂头丧气。 宫中,太后听完兰嬷嬷的话后,立即惊得从椅子上坐了起来:“你说什么?灏儿竟敢刺杀皇上?” 兰嬷嬷点点头,一阵唏嘘道:“老奴在听到消息的时候,也是不敢相信。” “咱们王爷,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呢?” 太后坐直身子,眉头皱了皱,思忖道:“顾瑾琇小产,灏儿却闯进御书房找皇上兴师问罪,难不成,是皇上动的手?” “不能。”兰嬷嬷摇头,斟酌道:“有人说因为孩子是顾瑾琇和轩世子的种,所以被王爷一怒之下给打掉的。” “还有更夸张的,竟说顾瑾琇为了和轩世子私奔,自己把孩子给打掉了。” 这两个版本,分别是尹素婉和黑衣人派人放出去的消息。 太后一听到兰嬷嬷提起了顾瑾璃,不禁冷哼道:“孩子没了就没了,能给哀家的灏儿生孩子的女人多的是!” 顿了顿,她缓缓道:“如果不是皇上动的手,灏儿应当不会这么冲动。” “太后放心,宫里已经下了封口令,所以这件事情应当不会对宁王爷造成太大影响。”兰嬷嬷见太后语气沉沉,似乎很是担心,便安慰道:“皇上只是将宁王爷禁足了,可见皇上没有要怪罪宁王爷的意思。” 太后揉了揉眉心,疲惫道:“灏儿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 “皇上也真是的,怎么冒着大的险?这要是让顾家的人知道了,说不好又得闹个天翻地覆了!” “皇上可能也是着急了,毕竟沈家小姐马上就要嫁给宁王爷了,她以后是要为王爷开枝散叶的,皇上这么做为沈家小姐提前除去了威胁。”兰嬷嬷是个老人精,一边转动着脑子,一边道:“咱们王爷和沈将军是翁婿关系,有了沈家的帮助,也弥补了失去尹太傅的薄弱。” 太后摆摆手,无奈道:“罢了,事已至此,哀家还能说什么?” “太后,您累了,老奴扶您去休息吧?”兰嬷嬷上前一步,恭敬道。 太后“嗯”了声,搭着兰嬷嬷的手站了起来,往床榻方向走去。 顾瑾璃是在傍晚的时候才醒过来的,她勉强咽了几勺子白粥后又睡了过去。 而亓灏,则当真是如魏廖所说,在后半夜睁眼的。 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被白纱布紧紧包裹着,像是一个粽子。 不过,四肢还是能动弹的。 “王爷!”秦峰见亓灏醒来了,打着瞌睡的脑袋立马清醒了,眼睛也亮了起来。 杜江也很是激动,“王爷,您醒了。” 亓灏动了动唇,嗓子有些发紧,看向杜江。 杜江瞬间领会到亓灏眼神中流露出来的意思,赶紧主动道:“王爷放心,顾侧妃她没事,只需好生养着就好。” 亓灏闭上眼睛,过了良久,才开口道:“扶本王起来。” 他的声音很轻,一听就是有气无力的。 “王爷,您要做什么,吩咐属下去做就好。”秦峰不清楚,可杜江却是亓灏肚子里的蛔虫。 摇了摇头,杜江不赞同道:“王爷,顾侧妃真的没事,您要想去看她,还是等改日吧。” 亓灏没有说话,而是用眼睛直直的看着杜江,眸底暗潮涌动,渐渐化为一道冷光。 即便是他一脸的苍白憔悴,可是他的眼睛还是一如既往的幽暗深邃。 “王爷,您都这个样子了,就不要下床了吧?”秦峰挠了挠脑门,毫不留情的打击道:“再说了,顾侧妃她刚小产,本来心里就难受,再看到您,还不得……” “你给我少说几句!”杜江见秦峰口无遮拦,眼睛一瞪,下意识的捶了他的肩膀一下。 秦峰见亓灏的眼神瞬间黯淡,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紧闭了嘴。 杜江轻叹一声,将亓灏身上的被子往上提了提,低声道:“王爷,有爱月和荷香陪着顾侧妃,她不会出什么事情的。” 亓灏抿了抿唇,“你们回去歇着吧,本王想静静。” “王爷,属下不累。”杜江不放心亓灏,自然是不愿意离开的。 亓灏不容置疑,“回去。” 杜江与秦峰对视一眼,也只行礼离开。 待门被关上后,亓灏咬着牙,两手撑着床榻,打算下地。 虽然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可因为遍体鳞伤,所以他费了好久的力气才坐了起来。 腿上挨了好多刀,他不敢动作幅度太大,只能小心翼翼的将腿往下挪。 等到两只脚都落到了地上,这已经过去了半盏茶的时间了。 他顾不得穿上中衣和外衫,当然胳膊上的伤也容不得他自己给自己穿衣。 所以,只穿了一件里衣,亓灏便“举步维艰”的一步步移动到了门口。 打开门,一阵夜风吹来,凉凉的,跟他现在的心情一样。 院子里无人,亓灏便往芙蕖院的方向走去。 第743章 怎能不恨(3) 今晚的月亮不似以往那般明亮,月光照在地上有些惨淡。 这个点,整个王府的下人也都已经入睡。 因而,亓灏走了一路,倒是很安静。 只不过,他身子太弱,被夜风这么一吹,便忍不住的咳嗽了起来,本就不怎么清醒的脑袋,又发沉了起来。 他走走停停,在距离芙蕖院不远的树下停了下来。 将整个身子靠在树干上,他捂着嘴压抑住咳嗽声,眼睛看向顾瑾璃的房间。 房间里的灯还亮着,他想象着屋内的情形,心里发酸。 正如秦峰所说,顾瑾璃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人,一定是自己。 虽然堕胎药不是自己让周管家下的,但是也跟他指使的意思没什么区别。 毕竟,周管家是他的人,唯他是从。 他百口莫辩,只能认了这个黑锅。 前几天,他因为顾瑾璃在陈泽轩的生辰宴会上提出了和离而恼怒,回府后差点将顾瑾璃给强了。 上次孩子没事,可这次却没有逃过去。 想来想去,全部的责任,都在亓灏的身上。 是他无能,连自己的孩子都没能保住…… 他多想化为一阵风,吹进屋子里,陪伴在顾瑾璃的身边。 默默地,无形无迹。 “吱呀”一声,门开了,只见荷香端着盆子往后院走去。 亓灏眸光一动,挣扎片刻,还是没按捺住心头想要见到顾瑾璃的冲动,抬脚往屋子里走去。 他走得极慢,脚步又轻,以至于进了门后也没丁点声响。 爱月的眼皮子半睁半阖,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突然,她的头重重一点,睡了过去。 亓灏收回给爱月点穴的手,坐在了床榻边。 他深深的望着顾瑾璃,手颤抖的抚上她的脸,竟触摸到了一片冰凉。 顾瑾璃,哭了。 她眼睛挂着晶莹的泪,让亓灏的心拧巴得厉害。 轻轻拭去顾瑾璃的眼泪,他喃喃道:“阿顾,对不起……” 他对不起她的地方很多很多,多得让他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手又移到顾瑾璃平坦的小腹,亓灏的眼睛也湿润了。 他咬着牙,神色痛苦又怨恨。 原本,这里面是他和顾瑾璃的孩子,一个可能是像顾瑾璃一样温婉多才的女孩子,也可能是一个像自己一样英勇善战的男孩子。 总之,不管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都是他们的宝贝。 可是现在,一切美好的祝愿都变成了泡影…… 他恨,怎能不恨呢! 可能是亓灏的情绪波动太大,感染了昏睡中的顾瑾璃,猛地睁开了眼睛。 可能是顾瑾璃醒来的太突然,以至于亓灏有些猝不及防。 他的手还尴尬的覆在顾瑾璃的小腹上,拿回来不是,继续放着也不是。 直着的胳膊,跟他的脸色一样僵硬。 顾瑾璃只觉得被亓灏的手覆住的地方,像是火烧一样,火辣辣的疼。 又像是被冰块敷着一样,冷的刺骨。 拂开亓灏的手,顾瑾璃吃力的撑着身子坐了起来,与他拉开一些距离,看着亓灏的眼神冰冷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恨意:“滚。” “阿顾……”亓灏看着如此决绝的顾瑾璃,心一阵绞痛。 他试图再次向她伸出手,语气里带着祈求。 顾瑾璃见亓灏非但没有离开,还装出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来,深感恶心。 她抬手将头上的发簪抽出,抵在自己的脖子间,猩红着眼睛,一字一句道:“亓灏,要不你走,要不我死,你选一个!” 亓灏身子一颤,眼圈也微红:“阿顾,你竟这般恨我。” “呵!”顾瑾璃冷笑一声,笑的凄凉,“你先是背弃誓言,负心于我,然后又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 “亓灏,你这般对我,我又怎能不恨你?” “纵使我可以不在乎名份地位,也不计较与尹素婉旧情复燃,被你欺骗冷落,可是,我也是有心的!” “你,为什么要残忍的对孩子下手!” 一声声的控诉,歇斯底里。 没错,她恨亓灏,恨到了骨子里。 恨他的无情,恨他的三心二意。 她对他的感情是什么样子,用了几分真心,她不知道他感受不到。 连母亲留下的唯一一块玉佩,她都当作定情信物给了他,他怎还会糊涂到怀疑自己的孩子是陈泽轩的呢? 在定情的时候,两个人分明说好了,彼此要坦诚相待,互不相疑,执手共度一生的。 说好以后的风风雨雨,要并肩同行,愿得一人心,首白不相离的。 可是,当初的誓言说的有多真挚,今天的脸就被打得有多狠。 他捧着她,又将她的心狠狠的摔在了地上践踏。 既然早就不爱了,却还要霸道的将她禁锢在身边,如此自私的行为,他怎么可以?! “亓灏,你滚,我不想再看到你!” 顾瑾璃的声音本就虚弱无力,此时已经完全变得沙哑了。 亓灏瞧着顾瑾璃攥着簪子的手在发抖,生怕她一不小心真的伤了自己,面色一慌,小心翼翼道:“阿顾,你把簪子放下来,我们有话好好说,以可吗?” 顾瑾璃的眼泪模糊了双眼,她的情绪很是失控,哽咽得上气不接下气。 见亓灏作势要倾着身子向前靠过来要拿她手里的簪子,她眉眼一冷,扬手就要将簪子的尖端刺向自己的颈动脉。 “阿顾!”亓灏眼疾手快,顾不得顾瑾璃反感自己,一下子将顾瑾璃扑倒压下。 他的气力太大了,以至于压到了伤口。 “阿顾,乖,把簪子给我好不好?”尽管身上包裹着厚厚的纱布,可是亓灏还是感觉到伤口好像裂开了。 他忍着疼,眉头微皱,但还是耐心的哄劝道。 “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顾瑾璃捶打着压在身上的亓灏,手里的簪子丝毫未松开一分。 亓灏闷哼一声,紧抿着唇不说话。 不是无话可说,而是疼得说不出来。 顾瑾璃的拳头打人不疼,但是亓灏遍体鳞伤,身体就受不住了。 见亓灏雷打不动,还是厚颜无耻的困着自己。 顾瑾璃咬着牙,将簪子反手刺进了亓灏的后背。 好巧不巧,她刺的地方,刚好是今日白天被清王用箭伤的地方。 瞬间,血源源不断,如泉眼里冒出来的泉水一样,染红了白色的里衣。 亓灏捆着顾瑾璃的力气果真是小了许多,静静的低头看着她,他牵起唇角,笑的勉强:“阿顾,只要你能解恨我,就是……再刺……刺我一百下,我也……也愿意。” 第744章 不原谅你 这话,亓灏并未有任何求得原谅的意思,只是想用尽一切来让顾瑾璃发泄。 他知道她心里苦,因此怕她将自己给闷坏了,精神崩溃…… 然而,听在顾瑾璃耳中,这话真的就是求原谅的意思了。 她充满恨意的眼眸里涌动着痛苦之色,“不……我不会原谅你,死也不会!” 一把推开亓灏,簪子从亓灏的伤口里抽出,她闭上眼,出人意料的竟直直朝着自己的胸口刺去。 “阿顾!” 亓灏的身子向后仰去,跌倒在了地上。 他已无力气去阻止顾瑾璃,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簪子没入胸口一半。 顾瑾璃的嘴角沁出了血,这刺了一下子,手劲极大。 可以说,要比刚才刺亓灏,下手还要重。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亓灏到了现在这个地步,还要在自己面前假惺惺的演戏? 她已经看够了他虚伪的表演,她累了,真的折腾不下去了。 之前,有孩子在,她还有支撑下去的理由。 哪怕是被人陷害,被人误解,被人唾弃,她都可以面不改色,心如止水。 可是如今,她的心彻底的被亓灏给伤透了。 不,应该说已经心死了。 他竟还好意思厚颜无耻的要自己原谅他?呵呵,这样不要脸的话,他到底是怀着怎样的一种心情说出口的?! 除了十一岁之前,在南山的那些年,她活得自由自在,安稳平静。 这四年来,先是回到相府后要应对各种后院的阴谋宅斗,然后是代嫁给亓灏后的一路坎坷,此外还要化解京中各种居心叵测之人害她,总之她几乎是没有一天安生日子。 她还没有到二八的年纪,却要比同龄女子经历了好多好多。 原本该天真烂漫的一颗心,却变得苍老憔悴,羸弱不堪。 这个世界,她看够了,也不想再继续看下去了。 尤其是亓灏,她刚才刺了他一下,现在也刺了自己一下,这就算扯平了吧。 至于之前的那些恩恩怨怨,死了就都一了百了了! “阿……顾……阿顾……”亓灏趴在地上,无力站起来。 他的手努力伸向床边的顾瑾璃,满眼惊恐。 转脸,顾瑾璃再未看亓灏一眼,人便闭上了眼睛。 “阿顾!”亓灏眼睛瞪的老大,失声痛呼一声,急火攻心,吐了口血后,两眼一黑,没了意识。 爱月因为被点了穴位,所以即便是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她也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 荷香在外面听到了动静,直觉屋内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她心头一跳,急忙推门而入。 在看到屋内的情况后,她吓得尖叫道:“主子!” 亓灏躺在地上,一身是血,而顾瑾璃倒在床上,胸口的血同样在流淌。 眼前就像是一个血腥的凶杀现场一样,荷香来不及去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也没心思去唤醒爱月,她跨过亓灏,直奔床榻。 扶着顾瑾璃的手哆哆嗦嗦,她对外哭喊道:“来人,快来人啊!” 杜江在房间里找不到亓灏,想着他肯定去了芙蕖院,于是便立马往这边跑来。 一进院子,他便听到了荷香的喊声,就加快了脚步。 待进去后,他被满屋子空气里飘荡着的血腥味给吓住。 “王爷!”两步窜到亓灏身边,杜江赶紧试探了一下亓灏的鼻息。 感觉到亓灏的鼻息虽然微弱,可至少还没断,杜江稍微放了一下心。 再转眼去看顾瑾璃,只见她的胸口上插着一根银发簪,一时之间真看不出来到底是谁杀了谁。 当然,现在也不是纠结谁先动手的问题了。 一颗心七上八下,杜江吩咐人快去魏廖的府上将他请过来。 这大半夜的,魏廖白天也累了一天,先是顾瑾璃小产,后是亓灏受伤,现在两个人又一块相爱相杀,这真是让人愁白了头发的感觉。 可是,尽管魏廖心里无奈,但还是披上衣服背起药箱,无怨无悔的来了。 亓灏在宫里受了伤一事,并未透露给芙蕖院的人,但他的伤口情况如何,魏廖却是知道的。 依着亓灏现在的状态,根本不适合随意移动。 先是嘱咐杜江将亓灏扶到软塌上后,魏廖一边将顾瑾璃胸口上的簪子小心翼翼的拔出来,一边转头交代杜江如何处理亓灏的伤口。 虽然一心二用很是不妥,但是两个人的“伤情”不分上下,而魏廖也只能如此了。 爱月眼巴巴的瞅着魏廖,生怕他一个分神会不小心把顾瑾璃的小命给丢了。 荷香站在一旁,余光瞥见杜江将亓灏身上的“血衣”脱掉后,不由得倒吸一口气。 因为,亓灏身上的伤有好多处,而且每一处伤口都很深。 爱月察觉到荷香的异样,便顺着她的眼光望去。 待见到那血肉外翻的长长血口子,她的小脸也满是震惊。 “这……王爷他……” 很想张口问一下亓灏的伤是怎么来的,怎的这么严重。 可是,想着亓灏最近对顾瑾璃所做的“恶行”,爱月冷哼一声,别过脸,强迫自己将疑问压下。 杜江自然感觉到了荷香和爱月的视线,他低下头,努力闭紧了嘴巴,他怕自己一个冲动,没忍住把亓灏大闹御书房的事情给说出来。 说实话,他知道顾瑾璃最近承受了很多,也理解她恨亓灏。 可是,亓灏为了顾瑾璃做过什么,没人有比杜江更清楚的了。 亓灏承受的压力,真的一点都不比顾瑾璃小。 顾瑾璃的烦恼和忧愁,可能只来自于亓灏一人。 可是,亓灏除了要面对误解他的顾瑾璃之外,还要面对一直都在施压的老皇帝,居心叵测的朝臣,时刻算计夺权的宣王和清王,还有其他一心想要将他斗垮的人,比如顾成恩,沈明辉,或者是陈泽轩…… 内忧外患,他怎能不会身心疲惫? 只是,习惯了将一切都压在心底,独自一个人默默承受罢了…… “魏太医,王爷的血止不住了,怎么办?!”忽然见被顾瑾璃用簪子刺中的方地血流不止,杜江眼神一晃,立即缓过了神,大叫道。 “那……那该如何是好?!”杜江有些着急了,按着亓灏伤口的手也用力几分。 第745章 心情沉重 “扎针!”魏廖深吸一气口,稳定了一下情绪,“我说穴位,你来扎!” “好!”杜江也顾不得其他,只好点头应了一声。 魏廖一边重新给顾瑾璃把脉,一边道:“太乙穴,大横穴。” 对于寻常穴位,杜江还是知道的。 可是,他毕竟不是大夫,不可能将人体的每个穴位都了解的那么透彻。 他捏着针纠结的在亓灏身上摸索了一会,一时有些不确定。 荷香眸光一动,不自觉的又看了一眼亓灏。 虽然对亓灏心有怨言,但还没到要亲眼看着亓灏死的念头。 她犹豫了会,上前道:“我跟着主子学过医术,有些穴位还是知道的。” 杜江立即明白了荷香的意思,眼睛一亮,他感激的道了声谢,立即站起身来,给荷香让了个地方。 荷香找到那两个穴位后,对魏廖道:“魏太医,请继续。” 爱月瞪了荷香一眼,似乎是在责怪她多管闲事。 荷香摇了摇头,也很是无奈。 亓灏怎么说都是宁王爷,先别计较他与顾瑾璃之间是怎么回事,两个人为何会伤成这个样子,只说他伤在顾瑾璃的房间里,顾瑾璃就脱不了干系了。 性命没事最好,若真的有什么意外,那整个芙蕖院的人都要遭殃了! 爱月这次竟看懂了荷香眼里透露出来的信息,撇撇嘴,转头继续瞅着顾瑾璃。 魏廖扫了一眼荷香,见那两根银针扎的位置正对,紧皱的眉头便舒缓了几分,于是又爆出了几个穴位名字。 荷香一一对应,均都扎对了。 待一周针扎完后,魏廖道:“荷香姑娘,我还需要再给王爷开几副药。” 荷香会意,点点头,走到桌案旁拿起了毛笔,等待着魏廖的药方。 魏廖在报出了一系列的药名,荷香手下速度很快,记得也准确。 在所有的药名都写完后,她舒了一口气。 “荷香姑娘,你在这里帮我守着王爷,我去抓药!”杜江在这里也帮不了什么忙,因此不等荷香反应过来,他已经夺过药方消失在了房间里。 爱月看看亓灏,又看看顾瑾璃,只觉得他们二人此时的表情竟是一模一样。 发白的脸上没点血色,让人看了忍不住的揪心。 “魏太医,王爷他身上的伤……究竟是怎么回事?”荷香想了想,还是开口问了出来。 刚才听魏廖那话,亓灏是被清王所伤,而且还是在御书房里,这不免让人容易想多。 荷香不是一个多嘴多舌的人,她之所以问魏廖,只是想确认一下亓灏的伤是否跟顾瑾璃有关。 魏廖抿了抿唇,半晌才道:“宁王爷知道顾侧妃小产后便进了宫,不知什么原因竟提着剑闯进了御书房里。” “我不知道这期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知道如果清王不及时出现阻止王爷的话,王爷现在不是受重伤这么简单了,极有可能以杀君之罪处以极刑了。” 魏廖的语气平淡中带着一丝复杂,他只是在叙述一个事实,并未带任何主观色彩。 当然,即便是魏廖猜到了亓灏闯御书房的原因,但他也只是一个外人,没有资格去评论什么。 爱月虽然眼睛瞅着顾瑾璃,但耳朵却是一直竖着的。 她听到了魏廖的话后,立即转过头来,失声惊叫道:“魏太医,你是说,主子小产这件事情,跟皇上有关?!” 魏廖垂下眼睛,没有说话。 猜测总归是猜测,毕竟他无凭无据的。 再说了,这么大的事情,牵扯到了老皇帝,谁敢吱声? 魏廖的沉默,看在荷香和爱月眼里,几乎等同于默认。 爱月瞪大眼睛,嘴巴也张得老大。 她想不明白,老皇帝为何要对顾瑾璃下手。 就算不喜欢顾瑾璃,可她肚子里的孩子是皇家的血脉,他怎能对自己的皇孙下如此毒手呢? 更让人不敢置信的是,亓灏竟会因为小产一事而提剑跑宫里去,这简直…… 爱月不懂,但是荷香却能差不多明白过来。 她快速转动着脑子,脑海中产生一个不确定的想法。 内心很是挣扎,她在纠结等顾瑾璃醒来后要不要告诉她。 紧接着,她又赶紧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眼下顾瑾璃还昏迷着呢,一切等她醒来再说吧。 魏廖给顾瑾璃也扎了一圈针,开好药方子后,他将药方给了爱月。 爱月依着药方上的药名悉心抓药,杜江也端着熬好的药汤给亓灏服下。 魏廖处理好了顾瑾璃和亓灏两个人的伤口后,不敢立马走人。 因为担心伤口感染导致病情恶化,所以他在一个时辰后,确定不会有什么问题后才离开。 荷香把魏廖送出门口后,叹了口气。 按理说,之前亓灏与顾瑾璃还未情断的时候,大多数的时间两个人共处一室是没什么毛病的。 而情断了,顾瑾璃又是那般厌恨亓灏,如果醒来看到他在自己的房间里,肯定又免不了一番动气。 但是,亓灏受了伤,她们身为奴婢,总不能不近人情的把亓灏给赶出去吧? 望着天上的月亮,荷香觉得心情有些沉重。 亓灏被顾瑾璃刺伤的消息,很快便传入到了老皇帝的耳中。 他的反应并没有很激烈,大概是因为白天亓灏拿着剑做出了大逆不道的事情,惹怒了他。 冷哼一声,老皇帝不冷不热道:“死不了就成。” 贾公公知道老皇帝这是在说气话,因此劝道:“皇上,看在宁王爷伤的很重的份上,您还是别跟他生气了。” 老皇帝面色冷漠,幽幽道:“他受了伤,这都是他咎由自取!” “朕早就跟他说过多次,女人只不过是玩物而已,千万不能放在心上。” “他将朕的话当成了耳旁风,不仅用了心,还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这次顾瑾璃敢拿着簪子刺他,下次就敢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让他长个记性也好,省得以后真的死在女人手里!” 眸光一狠,老皇帝咬牙切齿道:“女人,可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贾公公猜测老皇帝这话里的意思必定连带凤瑟也一块包含在里面了,叹了口气,也不再多言。 重重吐出一口浊气,老皇帝翻了个身,“小贾,派人盯紧了,老四大婚之前,可别再出什么幺蛾子了。” 秋菊院里,雪琴本与柳夫人早已睡下,巧的是半夜里雪琴起来小解,听到了院子里两个丫鬟守夜的丫鬟脑袋聚在一起,叽里咕噜的不知道在讨论些什么。 第746章 郁气攻心(1) 好奇之心,她询问了一番。 这问不不知道,一问简直要吓一跳。 随手系好裤腰带,她慌慌忙忙的跑回了屋子,将亓灏被顾瑾璃所伤之事告诉了柳夫人。 柳夫人酥胸半露,透露着一种难以言说的风情。 她打了个呵欠,眯着眼睛冷笑道:“王爷也真是够贱的,都是快要娶沈碧云的人了,还跑去芙蕖院做什么?” “顾瑾琇刚没了孩子,他这不是自己找不痛快吗?” 雪琴爬上床后,一边把玩着柳夫人散落下来的一绺头发,一边问道:“主子,您说顾侧妃的孩子,真的是王爷打掉的吗?” “是又何如,不是又如何?这个问题已经没什么意义了。”柳夫人的手搭在雪琴的纤腰上,缓缓道:“周管家死了,王爷也只能背这个锅了。” “顾瑾琇能对王爷下手,说明了是真的恨极了王爷。” “他们二人,这辈子是不可能和好了!” 雪琴听罢,又道:“主子,顾侧妃虽然了没孩子,可她人还会在府里。” “咱们得想个法子,彻底的除掉她才行。” “要不然,等王爷和沈家小姐大婚,这府里又免不了多一个争风吃醋的女人。” “所以,咱们还是先趁着沈家小姐没进门之前,把顾侧妃除掉吧!” “你说的没错。”柳夫人的手在雪琴腰上轻一下重一下的摩挲着,沉思道:“现在顾瑾琇状态不好,正是我们下手的好时机。” “否则,咱们日后还要再分开精力去应付沈碧云。” “那……”雪琴被柳夫人撩拨得气息微喘,她红着脸,含着春色的眸子望着柳夫人,“那主子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柳夫人一把撩开雪琴的裙子,美眸里燃着逼人的光:“这个不急,容我再想想。” 倾身压下,她低头堵住了雪琴的嘴。 …… 在第二日天快蒙蒙亮的时候,亓灏醒来了,然而顾瑾璃还是沉沉的睡着。 荷香和爱月守在床榻上,一人已经趴着实在是守不住睡着了,另一人也是眼皮发沉,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杜江和秦峰则也一样,分别立在软榻两侧。 秦峰抱着双臂,站着打着瞌睡。 杜江则眼睛一眨不眨的紧紧盯着亓灏,见他睁开了眼睛,不由得激动道:“王爷,您醒了?!” 他这一声,瞬间将屋内其他三个人都惊醒了。 爱月砸吧着嘴,不满的瞪了杜江一眼,然后又下意识的转头看向顾瑾璃,见顾瑾璃没有被惊醒的迹象,这才放下心来。 如果顾瑾璃一醒来就看到了亓灏在屋内,那她的情绪肯定又要受到影响了。 大着胆子,爱月站起身来,眼睛不敢看着亓灏,对杜江道:“王爷既然已经没有大碍了,杜侍卫就把王爷带回去吧。” “没有大碍?”秦峰一听,不由得恼怒道:“王爷才刚醒来,你就要赶我们走?” “多待一会能怎样?别忘了,王爷是因为顾侧妃才受的伤!” 爱月见秦峰竟敢大声朝自己低吼,因此火气便上来了,掐着腰怒色道:“你怎么不说说,我们家主子又是因为谁小产的?” “王爷他是自个过来的,又不是我们抬他来的!” “他要是不来,我们家主子又怎么会受伤?” “你简直就是强词夺理!胡搅蛮缠!”顾瑾璃与亓灏之间具体发生了什么纠葛,秦峰不知道,但是却听不得爱月这番话,故而气得上前就要继续理论。 “爱月,你少说几句。”荷香怕秦峰一怒之下对爱月动手,赶紧将爱月拉在了身后。 杜江也将秦峰给拉住,低声道:“你别说了。” “咳咳咳……”亓灏支起身子,作势就要下床。 他咳得撕心裂肺,让人听上去好像要把五脏六腑都要一并给咳嗽出来的感觉。 “王爷,您做什么?”杜江见状,赶紧按住亓灏的肩膀,紧张道:“您别随意乱动,挣裂了伤口怎么办?” “回……回去。”亓灏拂开杜江的手,皱着眉努力压制着胸口翻涌的血腥之气,怕自己再继续咳嗽下去,会将顾瑾璃给吵醒。 “王爷……”杜江心头发沉,还想再劝亓灏,可见他已经站了起来,只好搀住了他的胳膊。 “走吧。”亓灏将大半个身子的重量依靠在杜江身上,然后深深的看了一眼面色平静,双眼紧闭的顾瑾璃,捂着嘴,又咳了起来。 秦峰见杜江和亓灏出了门口,手指着爱月,咬牙道:“你给我等着!” 一甩衣袖,他赶紧跟了出去。 “哎,这个人是在威胁我?”爱月没料到秦峰竟对自己放出了狠话,先是一怔,随即指着自己,对荷香忿忿道:“他竟然威胁我!” 上次爱月为秦峰求情,此后两个人的关系算做缓和。 但这一刻,两个人的关系再次恶化。 “好了好了,主子这还没醒呢,你别嚷嚷了。”荷香脑子里回想着刚才亓灏离开时候的神色,无奈的拍了拍爱月的肩膀。 爱月嘟着嘴,仍旧是一副气呼呼的样子,“好吧,我不跟小人一般见识。” “这就对了,我去打盆水,你守着主子。”荷香点点头,转身出了房间。 爱月重新坐了下来,以手撑着腮,很是惆怅。 相府中,自打那日知道了宣王和顾瑾琇是兄妹的事情后,大夫人便一连多日卧床不起。 顾淮来看望过几次,但是都被嬷嬷以各种各样的理由给打发走了。 时至今日,大夫人总算是明白了当初顾淮死活不愿意顾瑾琇嫁给宣王以及顾淮为何十几年如一日的无怨无悔的扶持宣王的原因了。 也就是说,德妃在进宫之前,就早已与顾淮有染了。 顾成恩也不是顾淮的亲生儿子,大夫人在成婚之前也给顾淮戴了绿帽子。 而现在得知宣王和顾淮才是真正的父子,大夫人的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这种感觉很复杂,总之不是什么好心情。 所以,大夫人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顾淮,索性根本就不见了。 顾淮自打确认顾成恩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之后,如果不是顾及着顾成恩,恐怕连逢场作戏都懒得了。 见大夫人回避自己,顾淮也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大夫人已经无心理会顾淮了,现在对她来说,除了顾瑾琇和顾成恩之外,谁都她都不重要了。 第747章 郁气攻心(2) 能够独当一面的顾成恩不需要大夫人担心挂念,所以顾瑾琇才是大夫人最放不下的人。 清王这几日一直都待在军营里,大夫人去了清王府后,直奔顾瑾琇所在的院子。 伺候顾瑾琇的丫鬟原先奉顾成恩的命令每日给顾瑾琇下安神药,为了防止她醒来胡言乱语。 可是丫鬟胆小,害怕时间久了,顾瑾琇的身子会出现问题,因而这两日便没有再下药。 好在,顾瑾琇的状态还算不错,没有再疯言疯语。 可是,待见了大夫人后,顾瑾琇的情绪却失控了。 大概是潜藏在内心的委屈,在母亲面前,如同一泻千里的洪水一样,冲出了她心里的防堤。 “呜呜……母亲,他为什么骗我?” “母亲,我恨他,恨父亲,我恨他们!” …… 顾瑾琇又哭又嚎,无非还是那日的一番控诉。 怎么说都是在清王府里,大夫人急忙让丫鬟关上了门,一把捂住了顾瑾琇的嘴巴,太低了声音,眼里含着泪道:“瑾琇乖,你的委屈母亲都知道,母亲知道的。” “呜呜……”顾瑾琇拼命的摇头,眼泪像不要钱的珠子一样,簌簌落下。 将顾瑾琇拥在怀里,大夫人拍着她的后背,两个人都哭成了泪人。 顾瑾琇的神智并不十分的清醒,她哭得直哆嗦,喘不过气来。 “呕!”忽然,顾瑾琇弯着腰,将今早吃的饭都吐了出来。 大夫人见状,忽然心里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她转脸看向一旁也始料未及的小丫鬟,问道:“大小姐的月事,这个月可来了?” 小丫鬟不知道大夫人问这个做什么,她回道:“没……没有。” 大夫人一听,抓着顾瑾琇的胳膊紧了紧,又追问道:“那上个月呢?来了没有?” 她的语气很是急促,还透露着一种明显的不安。 小丫鬟想了想,迟疑的小声道:“好……好像也没有。” “呕!”顾瑾琇呕吐得天昏地暗,一声声像是在撕扯着大夫人的心。 “造孽啊,造孽!”双手捂住脸,大夫人忍不住也哭嚎了起来。 突然有种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无助感。 大夫人早就该想到了,顾瑾琇爱宣王已经爱到了疯狂极致的地步,怎可能没有与宣王发生过关系? 顾瑾琇她怀孕了,孩子是宣王的,这怎么可以?! 同父异母的亲兄妹乱伦,这是有违天道的! 大夫人的心慌慌的,老脸一片惨白,老腿也发软,一副身子摇摇欲晃,站不住脚的趋势。 “夫人,您怎么了?”嬷嬷赶紧扶住大夫人,紧张道。 大夫人攥着帕子的手在颤抖,她低头看向蹲在地上连胆汁都快吐出来的顾瑾琇,深吸一口气,将满怀怨恨咽下,嘴里一遍遍的安抚着顾瑾琇,心里将顾淮恨得要死。如果顾淮早些将他与宣王的父子关系告诉自己,那么自己一定会在第一时间看紧了顾瑾琇,不让她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情来。 可是,现在为时已晚了。 顾瑾琇不仅做了,还怀了孽种…… 嬷嬷和小丫鬟两个人看着顾瑾琇这副模样,对视一眼,二人也立刻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夫人,大小姐她……”嬷嬷是早已知道顾瑾琇与宣王是兄妹的事实,她的老脸上也是掩不住的震惊。 大夫人抬眸,冷冷的瞥了一眼嬷嬷。 嬷嬷会意,立马闭了嘴。 小丫鬟不知道顾瑾琇肚子里的孩子是宣王的,但却对顾瑾琇与宣王私底下搞在一起的事情了如指掌。 她咽口唾沫,试探道:“大夫人,难道……小姐她有了?” 大夫人扶起顾瑾琇来,眯着眼睛对小丫鬟一字一句道:“这件事情,先不要告诉清王。” 大概是大夫人眼里的杀气太重,小丫鬟不敢多问,直接点头如捣蒜:“是是,奴婢知道了。” “呜呜,母亲……我好难受。”顾瑾琇没得东西可吐了,难受的依靠在大夫人的怀里。 大夫人将顾瑾琇交给嬷嬷手里,让嬷嬷先把顾瑾琇扶上了床后,对小丫鬟低声道:“找个机会,给大小姐熬一碗堕胎药。” “堕……堕胎药?”小丫鬟被吓住,身子竟抖如筛糠。 大夫人眯着眼睛,语气阴狠道:“这孩子怎么来的,你比任何人都清楚。” “一旦这件事情让清王知道,那么不止是你的小命保不住了,就连整个相府都跟着遭殃!” “所以,该怎么做,你知道!” “是是是,奴婢知道该怎么做了。”小丫鬟怎可能不知道这件事情败露的后果,赶紧的连连应声。 大夫人看着被嬷嬷哄着入睡的顾瑾琇,幽幽道:“做事情小心点,不要走路风声。” 小丫鬟点点头,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大夫人站在床榻边良久,最后带着嬷嬷离开了。 回相府的路上,她忽然生出了一个想法,那就是要让清王和顾瑾琇和离。 将顾瑾琇接回相府,以后她们母女相依为命,过着她未出嫁之前的生活。 尽管顾瑾琇神志不清了,但只要有她在一日,她一定会护顾瑾琇周全的。 再说了,还有顾成恩在,她们母女也不会过得太凄惨。 当然,顾成恩杀了郭明义,也就意味着他可能也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可不管怎么说,顾瑾琇和顾成恩都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又在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顾成恩是不会不管她们的。 打定了主意,大夫人精神振奋了起来。 傍晚的时候,顾瑾璃醒了过来,杜江在第一时间将消息报告给了亓灏。 亓灏听罢,立即从床上爬起来就要往芙蕖院去。 杜江赶紧制止道:“王爷,您这个样子,还是在床上养几天吧。” “顾侧妃她有爱月和荷香照看着,不会有事情的。” 亓灏摆摆手,态度坚决道:“不,本王要去看一眼才安心。” 杜江知道,亓灏就是去了,也不受待见。 张了张嘴,可是这样残忍的话他又说不出口,一脸的为难。 亓灏扫了杜江一眼,猜到了他心里在想什么。 沉默片刻,他缓缓道:“本王不进去,就在外面看一眼。” 芙蕖院这门窗都关着,亓灏又没有什么透视眼,他在外面更是不可能看到里面的一举一动。 想来,他也只不过是求个心安罢了。 杜江不忍心再拒绝他,只好将一旁的衣服拿了过来披在了亓灏的身上,“夜里风大,您别着凉了。” 第748章 郁气攻心(3) 刚才给亓灏说东山军营被清王掌管的事情,亓灏面无表情,没什么反应。 而现在他为了顾瑾璃,竟毫不犹豫的下了床,可见他果真是如老皇帝担心的那般,身陷在了其中,不能自拔…… 扶着亓灏,杜江每一步都走的很慢,因为他怕亓灏走得吃力。 然而,亓灏却一心想快一些,所以杜江也只能加快了步子。 还没走到芙蕖院,待在怡心院与芙蕖院的交叉小路上,秦峰脚步匆忙的过来了:“王爷,有大事情!” 亓灏脚步一顿,皱眉问道:“什么事情?” 秦峰道:“清王妃疯了!” “嗯?”亓灏眸光一暗,冷声道:“顾瑾琇疯了?” “顾瑾琇?”秦峰因为在大多时间都为亓灏在外面跑腿,故而顾瑾璃替顾瑾琇代嫁一事,他至今都不知道。 一听到亓灏喊的清王妃为“顾瑾琇”,他不由得提高了声音:“王爷,顾瑾琇在咱们府上,属下说的是清王府里的那位顾家二小姐!” “你小点声张罗。”杜江拽了一下秦峰的胳膊,下意识的往四周望了望,见没有人,他便小声道:“这个事情说来复杂,回去再给你细说。” 亓灏也没有要跟秦峰解释的意思,他沉吟片刻,桃花眼里闪过一道冷光:“秦峰,吩咐下去,立即想办法除掉清王妃。” “啥?”秦峰不明白亓灏为何要除掉顾瑾琇这个庶出的小姐,因此发挥了不懂就问的精神,“王爷,清王妃疯了,这对咱们来说好像没什么大影响,为何留不得她?” “咳咳咳咳……”一阵夜风吹来,亓灏又忍不住的咳嗽了一阵子。 好不容易停下来后,他声音沙哑道:“因为她的存在,对阿顾来说是一个致命的威胁。” 视线落在芙蕖院的方向,他不容置疑道:“先别问这么多,本王要明天早上相府就收到清王妃死的噩耗。” “是,属下这就去办。”秦峰撇撇嘴,足尖轻点瞬间消失在了黑夜里。 亓灏的身子比顾瑾璃强不了多少,依旧虚弱的厉害。 他吹了风,头有点疼。 揉了揉两边的太阳穴,他抬脚打算继续往前走。 可是,两眼一黑,他就晕了过去。 “王爷!”杜江低叫一声,手在亓灏头上一摸,这才发现他竟然发了烧。 背起亓灏,杜江就往回走。 芙蕖院里,顾瑾璃醒来没多久,喝了一碗药后便又沉睡了过去。 她是不可能知道亓灏在她的房间里醒来的,又曾不顾及身上的重伤想要过来看她。 通过紧锁的眉头,可见她根本就睡的不踏实。 好像做了梦,梦里是一个可爱的孩子在朝着她招手,嘴里一声声的喊着“娘亲,过来。” 待她真的走过去的时候,那个孩子却眼睛里流着通红的血水,仇恨的瞪着她,质问她为什么不要她。 她哭着摇头辩解,但是那个孩子却还是用那样骇人又让人心酸的眼神看着她…… 她大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孩子在咒怨声中变成了一滩血水…… “主子,您快醒醒!”荷香见顾瑾璃的眼角溢出了泪水,一副痛苦却始终醒不来的样子,知道她这是梦魇了,于是赶紧轻轻摇着顾瑾璃的胳膊。 唤了好几声,顾瑾璃才幽幽转醒。 她动了动唇,半天才从嗓子里钻出来两个字:“孩子……” 荷香以为顾瑾璃还在挂念着那个小产的孩子,便红着眼睛小声道:“主子,您别难过了,孩子……孩子没了,以后还会有的。” 顾瑾璃扯了扯唇,笑着流泪道:“荷香,我……我刚才梦到他了。” 荷香一怔,“主子……” “是个男孩子,他……他喊我娘亲,问我为什么不要他。”顾瑾璃闭上眼睛,哽咽道:“他恨我,恨我没有保护好他。” “荷香,都怪我,怪我……” 爱月在一旁默默听着,眼泪也“吧嗒吧嗒”的掉了下来:“主子,孩子没了不怪您,要怪就怪王爷,跟您一点关系都没有!” 顾瑾璃将眼泪咽下,咬唇不语。 如果她在和离失败后,能鼓起勇气大胆的离开,肚子里的孩子怎可能会遭遇不测? 说白了,还是她自己优柔寡断,以至于给了那些人毒害孩子的机会! 怪她自己,怪不得其他人! 郁气攻心,“噗”,顾瑾璃吐了一口血,吓得荷香和爱月顿时尖叫了起来:“主子!” 秦峰果真是没让亓灏失望,第二日一大早,顾瑾琇的尸体就被人在清王府后院的水井里发现了。 而且,还是一尸两命。 清王仍旧是待在军营里做着拉拢人的无用功,所以他是不可能在第一时间知道消息的。 一尸两命,小丫鬟吓傻了,拔腿就往相府跑。 而清王府的管家则在小丫鬟前脚离开后,后脚派人往军营给清王送信去了。 清王在得知顾瑾琇死了,惊讶的下巴快要掉地上去了。 一时也顾不得军营里的事务,他快马加鞭回了王府。 顾瑾琇的尸体躺在井口边,下人们不敢随意移动。 府中一个有经验的老嬷嬷,怀疑顾瑾琇的肚子里有胎儿,所以清王便又派人确认了一番。 检查完尸体后,果真是证实了顾瑾琇腹中的孩子快两个月了。 清王这下更是震惊无比,他不确定孩子是自己的还是宣王的。 可这孩子是谁的不是重点,重点的是顾瑾琇她死了! 顾瑾琇在清王眼里,虽然是个庶出,可她到底是顾淮的女儿,是清王和顾淮之间的纽带。 现在人莫名其妙的死在了水井里,这无论是什么原因,清王和清王府都是要负责的! 就在清王不知所措的时候,管家却急急忙忙的跑过来道:“王爷,顾相和顾大夫人,还有顾侍郎来了!” 清王身子一颤,脸色紧张的转头往后看去。 顾淮脚下生风,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 大人夫被嬷嬷搀扶着,哭了一路的老眼红肿了起来。 “瑾……”看着躺在地上还没来得及抬回房间里的顾瑾琇,大夫人张口就要痛苦,却被嬷嬷捏了一下手背:“夫人。” 嬷嬷摇摇头,暗示大夫人可千万别把顾瑾琇的身份给暴露了。 大夫人咬着牙,拂开嬷嬷的手,三步并两步的跑到了顾瑾琇的身边。一把将顾瑾琇抱在怀里,她嘶声力竭道:“孩子,我可怜的孩子!” 第749章 她回来了(1) “昨日母亲来看你的时候,你还好好的,怎么……怎么就一晚上,你就……” “孩子啊!” 大夫人哭得撕心裂肺,让清王听了更加的心虚来起。 顾瑾琇是顾淮的掌上明珠,他攥着拳头,声音里是满满的痛心,开口质问道:“清王,请你给老夫一个合理的解释!” “瑾……瑾璃她,到底为何会……” 清王刚回来,也是一头雾水。“这……”清王张了张嘴,却无言以对,只好转头看向无辜的管家,厉色道:“管家,本王这日几忙于军营事务,府中事情大多由你掌管,你告诉本王,王妃的人为何会在井 里的?” 顾瑾琇是被亓灏的人打晕后直接丢井里的,别说管家,就是守在顾瑾琇床榻边的小丫鬟都是在醒来后才发现顾瑾琇不见了。 到处找来找去,最后竟是打水的丫鬟打捞上来一只顾瑾琇的鞋子,才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果不其然,最后捞上来的是顾瑾琇的尸体…… 清王撇清了自己的责任,将矛头指向了管家。 管家见清王和顾淮都直直的盯着自己,他“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瑟瑟发抖道:“王……王爷,老奴真的不知道王妃她为何会在井里。” “可能……可能她失足不小心掉下去的,也……也可能是有什么想不开的事情,自己投井自尽的。” “呵,自己投井自尽的?”对于管家情急之下的说辞,顾淮明显不信。 他一脚踢开管家,胸脯起伏不定,不依不饶道:“清王,瑾……璃是死在你府上的,你不说出个一二三来,老夫便进宫,向皇上讨公道!” “顾相!”清王一听,顾淮要进宫找老皇帝去,急声道:“顾相,有什么话,咱们好好说。” “你也知道,本王现在代宁王掌管军营里的事情,根本无心顾及府中的事务。” “不瞒顾相,本王从接手军营到现在为止,已经两日没回府了。” “所以,对于王妃的死,本王也很难过。” 清王这番话,并未涉及到顾瑾琇一尸两命的事情。 因为,他害怕把这个说出来后,会惹得顾淮更加的不满。 毕竟,顾瑾琇肚子里的孩子,也是顾淮的外孙。“清王,你给老夫说这些,是在撇清关系吗?”顾淮听罢,攥住清王的衣领,语气更加恼怒了:“本王把最心爱的女儿嫁给了你,你非但没有照顾好她,还让她死的不明不白 ?!” “清王,老夫果然看错了!” 顾成恩站在顾淮的身边,一直冷冷的看着清王,沉默不语。 顾瑾琇死了,尽管两个人不是一个父亲,可却身上也都流淌着相同一半的血。 要说真的硬石心肠,他也还不至于到真的内心没有丝毫波澜的地步。 只是,平时习惯了冷脸示人,他面上也就看不出什么表情来了。 不过,身上散发出来的冷冽气息,还是能让在场之人感觉得到的。 清王有口莫辩,余光忽然瞥见了一旁的小丫鬟,于是眼睛一亮,指着她道:“你整日形影不离的在王妃身边伺候,王妃怎么死的?你说!” “我……”小丫鬟欲哭无泪,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大夫人昨天临走之前,还千叮咛万嘱咐自己要照顾好顾瑾琇。 可是,她昨晚太累了,所以就睡的特别的沉,以至于顾瑾琇什么时候离开的房间她都一点也没察觉。 所以,顾瑾琇出事,她也难辞其咎。 “你说,瑾……璃她是被谁所害?”顾淮始终坚信顾瑾琇不是自杀,还是他杀,所以语气笃定,掷地有声。 “奴……奴婢真的不知道。”小丫鬟是顾瑾琇身边最亲近之人,必定对顾瑾琇的一切都清楚的很,所以这个小丫鬟也同样责任重大。 “你怎么会不知道?你昨晚上不是应该守在王妃身边的吗?”清王厉喝一声,不打算让小丫鬟逃脱。“我……我昨晚睡着了,醒来后才发现王妃不见的了。”小丫鬟哆哆嗦嗦的哽咽,生怕别人不相信似的,一下下的重重磕着头:“王爷,老爷,夫人,奴婢说的都是千真万确 的!” “奴婢真的不知道小姐她为什么会掉井里去,奴婢……呜呜……” “父亲。”顾成恩扫了一眼被大夫人紧紧搂抱在怀里的顾瑾琇,慢条斯理的开口道:“继续在这里争执下去,也得不出个什么结论。” “不如,让仵作先给瑾……瑾璃检查一下尸体,看看是因为溺水而死,还是其他原因。” “好,就按着你说的做!”顾淮深吸一口气,决定先听从顾成恩的建议。 顾成恩对身后的仵作使了个眼色,仵作立即上前就要给顾瑾琇检查尸体。 大夫人神色一慌,忽然抱着顾瑾琇的尸体牢牢不撒手。 她害怕顾瑾琇肚子里的孩子被查出来,可是转念一想,就是查出来好像也没什么。 怎么说人都死了,这孩子也不会有人知道是宣王的。 就在仵作左右为难,顾成恩开口打算让大夫人松手的时候,大夫人自己放开了顾瑾琇,抽抽嗒嗒的被嬷嬷扶起来,站在了一旁。 仵作赶紧按着正常流程开始给顾瑾琇检查,过了一会后,他站起身来,恭敬道:“王爷,相爷,顾侍郎,清王妃她……已有身孕不足两个月。” 这一点,清王刚才已经找人确认了。 在场之人,除了顾淮和顾成恩之外,其他人大概早已心知肚明。 顾淮老腿一颤,不敢置信道:“什……什么?” 仵作点点头,肯定道:“清王妃不是溺水而死。” “除了脖子后面有淤青之外,她身上没有其他外伤,可见应该是被人击晕后沉入井里的。” “清王!”顾淮老眼里的怒火烧得更加旺盛,恨不得掐死他的冲动:“瑾……璃她怀了孩子,你刚才为何要有意瞒着我?!” “本王……”清王理亏,底气明显不足:“本王也是刚知道的。” 顾成恩皱着眉头,冷声道:“看看还能不能找出其他蛛丝马迹来,查出凶手的身份。” 仵作点点头,再次检查在顾瑾琇的尸体上找线索。 找了良久,摇头道:“回顾侍郎,凶手并未留下任何的线索。” 顾成恩冷哼一声,幽幽道:“人既然是打晕了的,那么肯定是从卧室里带出来的,回房间找!”说罢,他一甩衣袖,带着人直接往顾瑾琇的房间走去,根本不用知会清王。 第750章 她回来了(2) 当然,清王现在也顾不得什么失礼与否,只想赶紧把这个事情给了断。 不过,他脑子有点乱,没个头绪。 但愿是外面的人进来杀了顾瑾琇,要是府中的人动的手,那顾淮绝对会把清王府的屋顶给掀了的。 “来人,先把王妃的尸体带回房间去!”顾瑾琇的尸体也总不能暴露在外面,所以清王大手一挥,示意下人先抬了回去。 至于灵堂什么的,暂时还没法布置,毕竟看顾淮和大夫人这一副要拼命的样子,想必查不出个所以然来,是要跟清王耗到底的。 一行人返回到了顾瑾琇的房间,经过仔细的检查,不管是地面,还是窗户等,同样也没发现任何异象。 大夫人哭了好久,上气不接下气。 顾淮的脸色比糊上了一层锅底灰还要黑,顾成恩眯着眼睛里流露出一丝危险,办案这么多年,他从不相信真有人能逃过他的手掌心。 下令让清王府里上下所有人都聚集到院子里,于是一一进行搜查盘问。 几个时辰过后,仍旧是一无所获。 顾淮一怒之下,将那小丫鬟给当场乱棍打死了。 顾瑾琇的尸体,派人带了回去后,顾淮当即不顾清王苦口婆心的阻拦,愣是坐着马车去了宫里,要向老皇帝讨个说法。 清王才刚接手军权,自己的目的还没实现,万一因为顾淮说错了什么话,又把自己给牵扯其中,毁了自己苦心孤诣的计划。 没办法,他也只能紧跟着进了宫。 对于顾淮和清王一同进宫,老皇帝很是突然。 要不是早已知晓顾瑾璃代嫁之事,恐怕老皇帝会很惊讶顾淮竟会如此在意一个庶女。 毕竟当时顾瑾瑶死的时候,顾淮可没动这么大的怒气。 可见,顾瑾琇在他的心里地位有多高。 不过,这也难怪。 顾瑾琇可是他和大夫人悉心培养了多年的宝贝女儿,就这么突然死了,而且还是一尸两命,他怎能不伤心难过? 但是,老皇帝一点也没有要责怪清王的意思。 因为,老皇帝是个记仇心眼小的人。 他不会忘记顾淮当时纵容顾瑾璃代替顾瑾琇嫁给亓灏一事,所以也只是说了几句安慰的场面话,并让顾成恩全权调查这件事情。 碍于短时间内查不到凶手,老皇帝为了表示自己感同身受的悲愤之情,又让贾公公往相府送了不少东西以示安抚。 老皇帝的这一举动,看在顾淮眼里,则是在维护清王。 而清王也自作多情的认为老皇帝是在偏袒自己,因而对老皇帝越发的恭敬感激起来。 老皇帝的态度模棱两可,顾淮深知不可能从老皇帝这里讨回一个公道了,只好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了顾成恩身上,让顾成恩抓到凶手。 顾成恩还是头一次遇到找不到凶手的情况,这更加激发了他的斗志。 回到刑部后,他开始着手查理。 顾瑾琇死了,这对亓灏来说算是去了一件大心事。 毕竟,避免了将顾瑾璃代嫁的身份暴露出去的危险。 在秦峰和杜江的强烈要求下,亓灏只好卧床养伤。 离着与沈碧云大婚,还有两日。 亓灏在一瞬间曾冒出来一个念头,如果沈碧云暴毙身亡,那么这个婚礼也就没必要进行了。 这个念头一起,便像是星星之火在他心里点燃。 随即,“哄”的一下子燃烧了他整个心房。 “杜江。”抿了抿唇,亓灏忽然对一旁的杜江道:“初六那日,本王需要你做点事情。” “那日王爷大婚,有什么需要属下做的?”杜江不解的看着亓灏,问道。 亓灏眸光暗了暗,幽幽道:“迎亲回府的半路上,让沈碧云暴毙而亡。” “什么?”杜江一听,心突突的跳了起来。 不可思议的看着亓灏,他声音发抖道:“王爷……” “若是让沈碧云在出嫁之前死了,那么肯定会有人怀疑到本王头上。”亓灏冷哼一声,继续道:“若是在嫁给本王后死了,本王更是洗不清嫌弃。” “而死在半路上,那就不怪本王了。” “那……王爷是想下毒,还是……”想让沈碧云死的法子很多,杜江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亓灏竟真的要对沈碧云动手。 毕竟,在亓灏说这些话之前,并没有流露出任何要除掉沈碧云的意思。 亓灏想了想,缓缓道:“刺杀。” “刺杀?”杜江瞪大眼睛,倒吸一口气。 亓灏点点头,语气嘲讽道:“光天化日之下,有人刺杀了沈碧云,为的就是引起沈明辉与本王之间的矛盾。” 杜江恍然大悟,明白了亓灏的意思。 亓灏太了解沈明辉的性子了,一旦沈碧云出事,那么沈明辉必定会像顾淮一样,到宁王府兴师问罪的。 而亓灏不仅要杀了沈碧云,还要故意放出谣言。 如此一来,在沈碧云这件事情上,亓灏也是个受害者。 沈碧云被杀,是有心之人在背后作怪,与亓灏无半点关系。 当然,亓灏让秦峰杀了顾瑾琇,目的也是一样。 顾瑾琇死,那么清王想与顾淮联盟的关系便会彻底破裂了。 不过,顾淮当初将顾瑾琇嫁给清王,并不是真的要与他联盟,而是怕她继续对宣王痴缠下去罢了,这才借着结盟为名,将顾瑾琇嫁了出去。 可惜,他低估了顾瑾琇对宣王的执念,也没料到顾瑾琇会那般不知羞耻,三番两次主动送到宣王的门上,不仅与宣王发生了关系,还怀了他的孩子…… 倘若顾淮知道,顾瑾琇肚子里的孩子是宣王的,可能他也会疯了。 顾瑾琇死了,知道内情的小丫鬟也死了,现在也就剩下了大夫人和嬷嬷。 或者,顾成恩也猜到了。 但是,他们是不会将这件事情说出来的。 杜江知道亓灏这么做的原因,除了自身讨厌沈碧云之外,再就是不想再在府里多添一个女人来碍了顾瑾璃的眼。 即便是顾瑾璃现在恨他厌他,可亓灏内心深处一定还对二人的感情抱有一丝幻想。 犹豫了片刻,杜江点点头,“是,属下知道了。” “王爷。”这时,秦峰从外面进来了。 亓灏抬眼看着秦峰,问道:“是芙蕖院那边有新情况了?” 秦峰摇头:“不是芙蕖院,是王妃。” “王妃和双儿,她们从太傅府回来了!” 亓灏听罢,脸色一瞬间的阴沉了下来。他勾了勾薄唇,唇角尽是讥讽之色:“呵,本王就知道,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第751章 她回来了(3) 秦峰听出亓灏的不悦之意,看看他,又看看杜江,“难不成,把王妃赶回去?” “说什么呢,王妃既然回来了,就没有再赶回去的道理。”杜江虽然心里也不愿意尹素婉回来,但还是横了秦峰一眼,然后对亓灏道:“王爷,属下会派人盯紧怡心院的。” 亓灏“嗯”了声,对杜江的“善解人意”很是满意。 怡心院里,尹素婉看着自己房间里的摆设,心中甚是感慨。 自打尹太傅死了,她在太傅府里住了八天。 这八天,却像是过了好久似的。 后日,便是亓灏大婚了,如此关键的时刻,她怎能不回来呢? 坐下后,端着茶杯,尹素婉慢条斯理的喝着茶。 “主子,柳夫人过来了。”双儿一边从门口进来,一边给尹素婉使了个眼色。 尹素婉吹着茶水的动作一顿,她看向双儿身后的柳夫人,似笑非笑道:“哟,柳夫人来了?” 柳夫人给尹素婉行了个礼,貌似恭敬道:“听说王妃回来了,所以妾身过来给王妃请个安。”“哦?柳夫人有心了。”上次二人闹了个不愉快,尹素婉还停发了秋菊院的月俸,一心等着柳夫人来求饶,没想到柳夫人在自己回来后会这么着急过来,这倒是让人有点意 外。 当然,柳夫人昨晚在雪琴身上“奔腾”的时候是不着急的,可一听尹素婉又回来了,她便不自觉的心烦气躁起来。 如果府中只有她一个人,她便可以直接对付顾瑾璃。 但自己之前惹怒了尹素婉,万一尹素婉想来个一箭双雕的计策,把自己给算计进去,这可如何是好? 所以,为了避免发生自己所担心的事情,柳夫人决定先过来试探一番,看看尹素婉的意思。 低头服小什么的,这对在宫里生活了多年的柳夫人来说,根本不是什么大事。 尹素婉见柳夫人仍旧保持着行礼的姿势,便微微一笑,似乎二人之前没发生过不愉快的事情一般,“柳夫人快起来吧。” 说罢,又吩咐了双儿去上茶。 待柳夫人坐下来后,尹素婉开门见山道:“后日沈家小姐就要嫁过来了,柳夫人应当不是来单纯给本王妃请安的吧?” 柳夫人面色一僵,讪讪道:“王妃说的是,妾身的确还为了其他事情。” 顿了顿,她抬起头,直截了当道:“妾身想着现在正是除掉顾侧妃的好时机,不知王妃有何想法?” 两个人在一块谋划了多次,没必要再遮遮掩掩,所以尹素婉也毫不含糊道:“本王妃已经有了主意,只不过这个主意却不能告诉你。” 柳夫人一怔,没料到尹素婉竟会这么说。 她尴尬的看着尹素婉,一时找不到话来应付。 尹素婉饶有兴趣的欣赏着柳夫人的表情,缓缓道:“因为此事略有复杂,所以请恕本王妃不便告诉柳夫人。” 其实,尹素婉也并非在刻意卖关子。 只不过,这件事情真的非同一般。 要不是今早王府里的眼线往太傅府里报了消息,她也不会想出那样一个计策来。 但是,就是不知道对顾瑾璃的效果如何了。 “既然王妃已经有了计策,这甚好。”柳夫人垂下眸子,也不好再详细询问。 尹素婉自然知道柳夫人的心思,但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告诉柳夫人自己的计划的。 因为,这次她要亲自送顾瑾璃上路! “柳夫人最好还是不要心思放在芙蕖院那位身上了,还是想想怎么对付新侧妃吧。” 尹素婉将茶杯递到柳夫人手里,话中暗示的意思明显。 柳夫人点点头,“妾身知道了。” 二人一笑,无形之中似乎又达成了什么目标。 亓灏大婚前的晚上,芙蕖院来了个不速之客。 爱月刚好端着盆子出房间,一看到嘴角噙着莫名笑意的尹素婉,她立即瞪着眼睛,声音毫不客气道:“你来做什么?” 尹素婉挑了挑眉,美眸微微眯起:“爱月,你家主子就是这样教你说话的?” “丝毫规矩都没有,果真是庶出养出来的狗东西!” 爱月并未捕捉到尹素婉话里的“庶出”二字,她只关注到了“狗东西”。 小脸涨红,爱月端着盆子的手很是用力,大着胆子咬牙反骂道:“狗东西,你骂谁呢?” 不得不说,这一语双关,爱月用的很是厉害。 尹素婉自然听出了话里的门道,她眸光一冷,抬手就要打在爱月的脸上,但胳膊抬到半空中又落了下来。 “你这丫头,嘴巴还是这么厉害。”看了一眼双儿,尹素婉幽幽道:“替本王妃好好教训一下她。” “是,王妃。”双儿点点头,趁着爱月端着盆子不方便的功夫,一把攥住爱月的手腕,另一只手作势就要往她的脸上打去。 爱月下意识的一偏头,将手里的盆子往双儿身上一泼,半盆子的水都泼在了双儿身上。 双儿竟然也没躲,只不过还是不甘心的在爱月的胳膊上用力的拧了一下,“你这个小贱货,竟敢拿水泼我?!” 爱月的胳膊猛地一疼,她挣脱不开,只能生生的受着:“我泼的就是你!” “爱月,怎么了?”屋子里的荷香听到了院子里的吵闹声,赶紧出了屋子。 待看到尹素婉后,她也皱起了眉头,不冷不热的行了个礼:“见过王妃。” 荷香沉稳,思虑周全,这就是她与爱月的不同处之。 “双儿,你回去换个衣裳。”尹素婉连个眼神都没给荷香,转头对双儿说罢,她自顾自的往屋子里走去。 荷香见状,赶紧给爱月使了个眼色,于是二人抬脚紧紧跟在身后。 “咳咳咳……”屋子里传出一阵低微的轻咳声,顾瑾璃半倚半靠在床榻上,手里拿着一本爱月给她找来解闷的书。 按理说,小产没多久,顾瑾璃是得好好休息的。 可是,顾瑾璃根本就睡不好,所以与其让她自己一个人在床上辗转反侧的胡思乱想,倒不如让她看看闲书打发一下时间。 顾瑾璃听到脚步声,转头看向口门,眸光淡淡,不过握着书的手微微用力。 将视线移开,她如同没看到尹素婉一般,面上不见任何变化。 “呵,顾侧妃真是好雅致,秉烛夜读,不怕伤了眼睛吗?”尹素婉笑着进来,紧接着又道:“小产后,最是忌讳休息不足。”她像是个过人来,说起话来还带着一丝假惺惺的劝告。 第752章 以死解恨(1) 顾瑾璃眸光微冷,语气平静道:“这么晚了,王妃过来,想必不是为了嘱咐我这两句话吧?” 放下书,她再次看着尹素婉,“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尹素婉抬了抬下巴,扫了一眼身后的荷香和爱月,似笑非笑道:“有些话,我只能与你一个人说。” “闲杂人等,还是出去为好。” “闲杂人等?你说谁呢你!”爱月见尹素婉如此嚣张的态度,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爱月,少说话。”荷香怕尹素婉抓着爱月的话柄闹事,因此扯了扯爱月的袖子。 顾瑾璃静静的看着尹素婉半晌,见她一脸高深莫测的望着自己,似乎真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话要说:“荷香,爱月,你们在外面等着。” “主子……”爱月嘟着嘴,还想说什么,但却被荷香给制止住了。 荷香担心的看着顾瑾璃,然后对尹素婉低声道:“时候不早了,王妃有什么话,最好快些说,别耽误了我们家主子休息。” 说罢,便拉着爱月出了房间。 “行了,有什么话你也别卖关子了,赶紧说吧。”顾瑾璃直起身子,开门见山。 尹素婉往前走了几步,走近床榻,一字一句道:“顾瑾璃,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李代桃僵,代嫁入宁王府,你欺上瞒下,可知罪?!” 顾瑾璃身子一颤,心仿佛在一瞬间停止了跳动。 不得不说,尹素婉要说的这个事情,果真是不能让旁人听到。 顾瑾璃怔怔不语的样子,看在尹素婉眼里,大概是心虚害怕了。 因此,她更加的得意起来:“怎么,你还想否认?” “虽然真正的顾瑾琇死了,但你可别说什么你不是顾瑾璃,我既然敢说出这样的话来,必定是有把握的。” 顾瑾琇死了的事情,亓灏并未让消息传到芙蕖院。 因此,顾瑾璃还不知道。 但是,在听到尹素婉的话后,顾瑾璃这才知道,原来顾瑾琇死了。 她想不到,顾瑾琇是死于亓灏之手,为的就是怕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然而,事与愿违,尹素婉安插在王府里的人,就那么好巧不巧的偷听到了那晚上亓灏与秦峰的对话…… “所以……你想要我做什么?”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顾瑾璃知道尹素婉这么赤裸裸的毫不避讳的威胁自己,肯定是目的的。 “以死,来泄我心头之恨。”尹素婉勾了勾唇,美眸中闪过一丝亮光。 顾瑾璃扯了扯唇,笑着摇头。 “怎么,你前几日还要死要活的,现在又想着好死不如赖活着了?”见顾瑾璃摇头,尹素婉收起唇间的笑意,语气一冷。 被亓灏伤透了心,孩子没了,顾瑾璃即便是生出了轻声的念头,但也没到了被旁人逼迫到自尽的地步。 她脸上的笑容仍旧是清清淡淡,“尹素婉,我死了,你心里的恶气就能出了么?” “还是说,我死了,你的威胁就能彻底的解除了?” “明日,沈碧云就要嫁过来了,你的敌人只增不减。” “将来,亓灏若登基为帝,后宫里的女人不是你能永远断绝的。” 尹素婉承认,顾瑾璃说的都是事实。 可是现在,她只想先将顾瑾璃斩草除根。 因为她恨透了顾瑾璃,恨不得将她挫骨扬灰。 原本,这个计划她可以直接让柳夫人去做,就算是东窗事发,倒霉的人也只能是柳夫人。 可是,她又太不甘心了。 这种感觉,如同顾成恩办案多年,第一次遇到找不到凶手的案子一样。 尹素婉对顾瑾璃下手多次,始终是未能得手,所以这一次,她仍旧是想要将顾瑾璃一网打尽。 只要顾瑾璃死在她的手里,这就足够了。 当然,尹素婉也不会傻到暴露自己,毕竟这世上没有惜命的人,她亦是如此。 “这个不该是你担心的事情了。”尹素婉冷哼一声,缓缓道:“顾瑾璃,一旦你的身份暴露,整个相府上下的脑袋可就别想要了。” “仔细想想,也是百十号人呢!” 说实话,自打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之后,顾瑾璃越发的明白了当初顾淮让自己代嫁时候的心思。 并非因为她是相府的庶出小姐,最关键的原因在于她根本就不是顾淮的女儿。 所以,在顾瑾琇面临危险的时候,顾淮和大夫人出于趋利避害的本能反应,便将她这个无辜的人给推了出去…… 现在想来,她身为一个跟顾淮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人,一个跟相府毫无瓜葛的人,却平白无故的为了顾瑾琇受了这么多的屈辱和委屈,顾家欠她的当真是太多! 就算她置相府于不顾,也没什么不对的地方。“你若想以此来威胁我,那就想错了。”顾瑾璃平静的眸子里没有丝毫波澜,她轻叹一声,似乎当真是无所谓:“既然你知道我是李代桃僵的庶女,那么必定也知道我是迫不 得已,心不甘情不愿的代嫁。” “我对顾家,没有丁点感情的,所以他们是死是活,跟我又有何关系?” 尹素婉没料到顾瑾璃竟会这般说,与她料想的反应相差甚远,一时之间打乱了她接下来的话。 沉默片刻,尹素婉步步紧逼道:“即便你不在乎顾家人的性命,可你身边那两个丫鬟呢?她们的命,你也不管不顾了吗?” “我瞧着你平时护短护的厉害,应当也不是这般狠心的人吧?” 果然,顾瑾璃的面色微微一变。 她发白的唇紧抿,语气清冷道:“你拿着她们威胁我?”“算也不算,就看她们二人在你心中的地位如何了。”尹素婉慢条斯理的把玩着手里的帕子,轻笑道:“如果她们不能威胁到你,那我也只能派人去南山,将你母亲的坟给刨 了。” “尹素婉!”一股怒气自顾瑾璃的眉眼之间溢出,她攥着拳头,咬牙愤愤道:“你若敢动我母亲,信不信我杀了你!” 人总是在不断成长的,如今的尹素婉也是越挫越勇,她也懂得了如何在试探中攻破对方心理:“呵,顾瑾璃,既然我敢要挟你,那么必定是做了十足的准备的。” “也对。”顾瑾璃垂下眸子,眼中神色厌恶至极。 “主子!”忽然,荷香焦急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顾瑾璃顺声望去,只见荷香扶着爱月,而爱月的嘴唇有些发青,一看就是中了毒的迹象。脑海中有一道灵光闪过,顾瑾璃立即转眼看向尹素婉。 第753章 以死解恨(2) 尹素婉扬着唇角,对顾瑾璃点了点头。 什么都不用说了,也不用问,这毒一定是尹素婉下的。 尹素婉果真是做了两手准备,除了顾家之外,还用爱月的性命来要挟顾瑾璃。 “荷香,扶着爱月过来。”顾瑾璃压下心中的愤恨,咬唇道。 爱月整个人迷迷糊糊,昏昏沉沉的,被扶到顾瑾璃的床榻旁边后,人便彻底的晕了过去。 顾瑾璃手探在爱月的脉搏上片刻,本就不红润的脸更无血色。 爱月体内的毒,她解不了。 大概尹素婉就是看准了她略懂医术,所以才不知从哪里找了如此奇怪的毒,以至于顾瑾璃丁点头绪都没有。 见顾瑾璃额头的青筋“突突突”跳个不停,荷香担心道:“主子,爱月她……” 尹素婉立在一旁,越发的胜劵在握,心底得意极了。 “荷香,你先将爱月带回去,我会想办法的。”顾瑾璃缓缓闭上眼,语气有些沉重。 荷香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 她警惕的看着尹素婉,很是不放心让顾瑾璃单独与尹素婉共处一室。 尹素婉自然看穿了荷香的心思,她抚了抚发髻,“放心,这里就我一人,若是你家主子出了事,我可逃脱不了罪名。” “主子,您小心点。”荷香忍不住又嘱咐了顾瑾璃一遍,这才架着爱月离开。 待门关上后,尹素婉笑的明媚:“顾瑾璃,爱月的毒,只有我一个人有解药。” “当然,你可以带着她去悠悠谷。” “可是,恐怕爱月的人还没到,就会受不住颠簸死在了半路上。” “她的生死,完全在你一念之间。” 说的如此简单,仿佛是只要顾瑾璃做出个选择来。 严格来说,就是一命抵一命。 用顾瑾璃的命,去换爱月的命…… “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做,不仅是爱月,就连顾家也都会无事。”尹素婉深吸一口气,看上去有种大发慈悲的感觉。 爱月的毒,最是不能耽搁时间,而顾瑾璃自己又解不了,尹素婉的确将顾瑾璃的后路完全给堵死了…… 就算是杀了尹素婉,也无济于事。 死死的攥着被子,过了良久,顾瑾璃终于轻声道:“我答应你。” “哦?这么痛快?”顾瑾璃的回答,并未让尹素婉有任何的惊喜,兴许是因为顾瑾璃并没有歇斯底里又哭又骂,这让尹素婉找不到丝毫得逞的快感。 “先把解药给我,我立马如你所愿。”顾瑾璃伸手,不愿再与尹素婉多说一句话。 “唉,你无需这么心急。”尹素婉摆摆手,难得的占了一次上风。 她俯下身子,浑身上下流露出胜利者高高在上的姿态,然后在顾瑾璃的耳边低语了一番。 “尹素婉。”顾瑾璃听罢,冷笑道:“你就这么想给亓灏和沈碧云添堵吗?” 尹素婉点头,不置可否:“对,凡是能恶心人的事情,我都愿意做。” “也罢。”坐正身子,顾瑾璃凝视着尹素婉,缓缓道:“我又如何确定,你明日给我的就是真的解药?”“这个好办,爱月服下药之后,你可以亲自去给她把脉。再不放心,你把魏廖喊来,等魏廖确认后,你再上路。”尹素婉的话说的已经够多了,故而开始不耐烦道:“再说了 ,你都死了,我还会再与一个丫鬟计较?就爱月那猪脑子,我留着她也不怕她报复!” “出去。”顾瑾璃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她手指着门口,厉色道。 可能是顾瑾璃的情绪转变太快,尹素婉一怔,随即冷笑一声,扭动着纤腰走了出去。 尹素婉走后,顾瑾璃缓缓收回手,眼圈渐渐的红了起来。 宁王府,她不想待。 丞相府,她不想回。 之前买下的那院子,若是少了荷香和爱月两个丫鬟,也是没趣的。 南阳王旧府,她更是不能去了。 毕竟,她已经拖累陈泽轩的次数够多了。 想到陈泽轩,顾瑾璃眼中闪过一抹挣扎。 如尹素婉所说,这世上除了爱月和荷香之外,对她来说,最重要的就是母亲的坟了。 尹素婉知道了她的身份,可也只是知道了一点。 关于她是凤皇之女的事情,如果尹素婉知道了,便绝对不会来要挟她,而是直接告诉老皇帝,让老皇帝将自己结果了。 不过,顾瑾璃也知道尹素婉不将自己身份揭露是为了什么。 无非就是想亲手送自己归西,如此一来尹素婉方能有成就感。 爱月,顾瑾璃是不忍心她丧命的。 凤瑟的坟,顾瑾璃更是不可能让尹素婉动。 陈泽轩倒是唯一一个知道凤瑟存在的人,她也可以求助陈泽轩。 只是……她接下来应当会成为黑衣人手中用来复国的工具…… 太累了,活着当真是太累了…… 纠结了半盏茶的时间,她还是撑着身子下了床,走到了桌案旁,提笔给陈泽轩写了一封信。 仔细的吹了吹,她静坐在椅子上失神。 这一整夜,顾瑾璃都没有睡。 她睁着眼睛,看着天黑慢慢变成天亮。 不到寅时,王府里的下人已经开始忙里忙外了。 周管家死后,府中的事务便无人过问。 好在杜江有心,也不至于府中上下乱成一团。 虽然亓灏不待见沈碧云,不喜这门亲事,但为了不落给沈明辉及外界话柄,王府里多少还是贴了些大红喜字,走廊里挂了大红灯笼。 至于沈碧云的院子,用的也是之前玉夫人的院子。 由于事先早已做了安排,所以沈碧云也没命住在玉夫人的院子,也就没什么晦气不晦气了。 “吱呀”一声,门开了。 尹素婉如约而至,她身后并未跟着双儿,可能是怕两个人往这边来目标太大。 毕竟,现在外面的下人已经不少了。 将解药递给顾瑾璃,尹素婉语气着急道:“亓灏已经出门迎亲去了,你快一些。” 顾瑾璃接过药来,倒出来一颗,先是泡在水里,然后待药化了以后,仔细的拿着银针检查过后,恍然大悟道:“我竟没想到,会是傅子草。” 摇了摇头,顾瑾璃目光落在院子里,见荷香刚好要进来,便对尹素婉道:“你先去屏风后面避一避。” 尹素婉在心里暗骂顾瑾璃一句“麻烦”后,便赶紧跑到了屏风后面。 “主子。”荷香进来后,两眼眶发青,一看也是一晚上没睡好。“爱月如何了?”顾瑾璃抿了抿唇,问道。 第754章 以死解恨(3) 荷香吸了吸鼻子,小声道:“快不行了。” 顾瑾璃将解药塞进荷香手里,缓缓道:“快去给她服下。” 荷香没有注意到顾瑾璃这一夜未眠的憔悴,也没来得及为何一夜之间顾瑾璃会突然多了解药,她一心只想着中了毒的爱月。 点点头,连忙跑了出去。 顾瑾璃苦笑一声,心中有点难过。 她还没跟荷香和爱月好好告别呢,不过也罢了,一旦告别,心里又是万千不舍了。 万一尹素婉真的要下狠手了,恐怕凤瑟的坟墓就保不住了…… “你莫急,总不能让我这个模样出门。”顾瑾璃见尹素婉从屏风走出来后,她一边将自己的头发挽成一个丫鬟髻,一边语气淡淡道。 尹素婉瞧着顾瑾璃这副从容的模样,心中冷笑。 她不怕顾瑾璃反悔,也不怕她耍滑使诈,因为尹素婉看出来了,凤瑟的坟是顾瑾璃的致命弱点。 当然,她其实也不知道凤瑟的坟到底具体在何处。 只不过是自己推测,当年顾家二小姐是从南山回来的。 既然母亲是养在外面的,那么坟也应当在外面。 一开始,尹素婉是试探顾瑾璃,使了个诈,没想到顾瑾璃的反应那么激烈。 所以,尹素婉将计就计,顺理成章的让顾瑾璃落入了圈套。 所谓的“关心则乱”,说的大概就是顾瑾璃吧。 发髻梳好后,顾瑾璃又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小盒子。 打开后,她往脸上抹了一些什么东西。 随即,顾瑾璃又拿起胭脂水粉涂涂抹抹,拿起眉笔描描画画。 片刻后,镜子里出现了另外一张脸。 身后的尹素婉见状,很是吃惊:“你?” “走吧,宁王妃。”眼前的人似乎在眨眼之间变成了双儿的模样,出口的声音,自然是双儿的声音。 尹素婉虽然心里惊奇于顾瑾璃出神入化的“变脸术”,但更是迫不及待的想立马除了她。 冷哼一声,她扭头就往外走。 变成双儿的顾瑾璃跟在尹素婉身边,不会有人怀疑的。 所以,二人一路畅通无阻的出了芙蕖院。 亓灏的迎亲队伍很长很长,但不都是宁王府的人。 偌大的排场,都是老皇帝让贾公公亲自安排的,为的就是怕亓灏连逢场作戏都懒得去做,给皇家丢了面子。 所以,排到了两条街的队伍,在半个时辰后才迎了新娘子往回走。 亓灏骑在高头大马上,身上仍旧是常年不变的黑衣。 与以往不同的是多了身下的马脖子上系了个大红花而已,暗示着今日是个大喜日子。 走在人数最多的主街上,周围挤满了围观的百姓。 忽然,一阵骚动,人群中蹿出来一群黑衣刺客。 亓灏眯了眯眼睛,嘴角溢出一丝冷意。 “天哪,有刺客!” “完了,这是要出事!” …… 刺客从人群中一跃而起后,目标很是明确,直接奔着沈碧云的花轿去了。 本来就看热闹的百姓们,见状更加骚动起来了。 “来人,保护新娘子!”刺杀是亓灏一手策划,但表面功夫他还是得多少做些。 大手一摆。 虽然发出了命令,但他人还是坐在马上,一动不动。 手下的人听令,装模作样的往花轿方向过去,与刺客们对打在一起。 “王爷!”这时,忽然秦峰急匆匆的白着脸过来了。 他的身后,跟着荷香。 亓灏眉心一皱,不知道为何,心竟“突突”跳得厉害,“何事?” 荷香红着眼睛,哽咽道:“王爷,主子她……她不见了!” “什么?”亓灏听罢,眼睛里闪过一道冷光。 待荷香三言两语将事情的经过给亓灏说明白后,亓灏不顾人潮拥挤,他扬起马鞭就要往王府里赶。 一旁的百姓们见亓灏忽然情绪失控,而他身下的马也跟脱了缰似的,一个劲的往前猛冲,于是都吓得“退避三舍”。 荷香攥着手里的帕子,也抬脚往回跑。 亓灏快马加鞭回了王府后,果真在芙蕖院没见到顾瑾璃。 “可恶!”他一拳头打在门框上,拳头隐隐沁出了血。 “王爷,属下已经问过了。”杜江气喘吁吁的从门口进来,上气不接下气道:“昨晚上王妃带着双儿过来过,但是很快就离开了。” “今早下人们都忙着布置婚礼,所以也没有人看到顾侧妃出过芙蕖院。” 顿了顿,他又犹豫道:“不过……听后门的守卫说,王妃一大早带着双儿出门了。” 杜江口中的“儿双”自然指的是易过容的顾瑾璃,而真正的双儿则被尹素婉藏在了屋子里,以免暴露计划。 “尹素婉!”亓灏“砰”的又一下捶打在门框上,门框立即出现了一个大窟窿血,也瞬间从亓灏的手背上流出。 “王爷,难道说,王妃带出府的人,不是双儿,难道是顾侧妃?!”杜江倒吸一口气,不敢相信顾瑾璃跟着尹素婉出门,会发生什么事情。 当然,他更想不明白,顾瑾璃为何会主动跟尹素婉出府。 不过,现在也来不及想这些事情了。 “快,派人立即去查!”血“滴答滴答”的从亓灏的手上落下,但是他却感觉不到任何疼痛之情,心满焦灼,满眼忿恨。 他的话刚说完,一甩衣袖就大步踏出了房门:“不,本王自己去找!” 等不到让杜江去查了,因为等待的时间要比任何时候都煎熬…… “王爷!”杜江见亓灏没了人影,连忙跟了上去。 与此同时,爱月的房间里,荷香一边将早上过吃药后,果真是解了毒后的爱月扶了起来。 爱月的脑袋还没有完全清醒,她没搞清楚状况,迷迷糊糊道:“荷香,怎么了?” 荷香警惕的看了一眼外面,压低了声音道:“主子让咱们先去世子府,她说会想办法与咱们汇合的。” 的确,在桌子上留给荷香的信上,顾瑾璃是这么说的。 可惜,荷香没有想到顾瑾璃是骗她的。 之所以要这两个丫鬟去世子府,无非是想在自己死后,让陈泽轩照看她们二人。 因为,如果将她们留在王府里,那么她们无依无靠,难免会有一天遭遇不幸…… 所以,让她们投靠陈泽轩,也算是一条后路。 爱月一听,瞬间来了精神:“什么?”她原本无力的身子,顿时也浑身上下充满了力气,重重点头:“走,咱们这就走!” 第755章 她跳崖了(1) 一边站了起来,爱月一边咬牙忿忿道:“这个破地方,我早就待够了!” 说罢,她撸起了袖子,对荷香道:“我算是知道我怎么中的毒了,双儿!” “双儿这个小贱人,昨晚她故意拧了我一下,应该就是在那个时候对我下的毒手!” 荷香听罢,脑海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昨晚爱月突然中了毒,但是荷香虽然怀疑过尹素婉和双儿,可是找不到证据。 她猛地抓住爱月的胳膊,声音发抖:“尹素婉必定是想用你来要挟主子做什么事情了!” 爱月瞪大眼睛,脑袋又发懵了:“我?” 荷香努力的回想今早最后一次见到顾瑾璃后的情形,想着她那欲言又止的表情,还有那双似乎压抑着千万种情绪的眼睛,喃喃道:“你的解药,是主子给我的。” “可是,如果主子手里有解药,早就在昨晚就立马拿出来了。” “就算是主子一晚上研制出来的,但主子也并未开过药方,没有吩咐过我去抓药。” “所以,真的是尹素婉带走了主子!” “这个恶毒的女人!”爱月一听,气得直跺脚。 “咳咳咳”,情绪一激动,她又止不住的咳嗽了起来。 捂着胸口,爱月涨红了脸道:“荷香,现在该怎么办?”“主子让我们去找世子,一定早就想到了尹素婉会不安好心。”荷香此时也提心吊胆的,将爱月重新按在上,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心情来:“爱月,眼下主子生死不明,你先 在府里待着,等着王爷那边的消息。” “我跑世子府一趟,找世子帮忙,看看能不能找到主子的踪迹。” 爱月这个样子,也没法再乱走动了,只好点头道:“好,你快去,有了主子的消息,一定派人回来给我说声。” “好。”荷香应了声,立马转身跑了出去。 南阳王旧府中,荷香的人还没到,陈泽轩便早就从黑衣人口中得到了消息。 “什么?”他“噌”的一下子站起来,怒气冲冲的瞪着黑衣人:“师父,你为什么没有早些告诉我?!”“轩,这对我们来说,是一个绝佳的好机会。”黑衣人勾了勾唇,幽幽道:“尹素婉现在带着她往绝情崖方向去了,亓灏一会也将得到消息,师父已经派人在半路上做好了埋 伏。” “哼,一切都将在咱们的掌控之中!” “不,她跟尹素婉在一起很危险,我得去看看!”说罢,陈泽轩便夺门而出。 “轩!”黑衣人皱着眉头,低骂道:“这个沉不住气的狗东西!” 话落,他也一阵风似的飞身消失。 前脚陈泽轩和黑衣人离开,后脚荷香便到了。 但是,她晚了一步,也就没能见到陈泽轩。 无助之下,她只好又折回王府。 “哒哒哒”,果真如黑衣人所说,亓灏在知道了顾瑾璃与尹素婉正坐着马车往绝情崖方向走后,立刻骑马飞驰。 在半路上,埋伏好的黑衣人从树林里像是黑蝙蝠一样,全部涌了出来。 “王爷,小心!”杜江面色一变,大喊一声。 亓灏心里本就又急又火,见还有人埋伏,因此抽出腰间的剑,不要命的厮杀了起来。 由于黑衣人下了死命令,所以刺客们也是招招致命。 秦峰和杜江等人也是杀红了眼睛,因为他们感觉出来了敌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强大杀气。 亓灏恨不得眨眼之间就闪身飞到绝情崖,他一边挥舞着利剑,一边对杜江道:“杜江,你和秦峰垫后,本王耽搁不起时间了!” “王爷,您快去找顾侧妃!”杜江点头,然后与秦峰交换了一个眼色,二人背靠着背,分别从侧面为亓灏突击出一个缺口来。 亓灏趁机提剑冲了出去,手腕翻转间又刺死两个刺客。 其他几个刺客见亓灏冲出包围圈,并且上了马,然后也飞身紧紧跟了上去。 “嗖”的一下子,不知道从何处飞来一支冷箭,直中马儿的后腿。 马儿一个趔趄,竟“砰”的一下子跪倒在了地上。 马身向前仰去,亓灏出于本能反应,就地打了个滚。 摔在地上的功夫,追杀他的黑衣人已经逼至眼下。 “嗖!”不等亓灏站起来,紧接着又是一阵箭雨破空袭来。 闷哼一声,亓灏没来得及躲开,肩膀上受了一箭。 刚才一番打斗,其实他几日前的伤口已经挣裂了开来。 现在加上就地一滚,还有这箭伤,血瞬间从伤口里涌了出来。 咬着牙,他撑着剑站了起来,眸色凌厉的怒吼一声,迎了上去。 “哒哒哒”,通往绝情崖的马车上,顾瑾璃早已恢复了自己的本来面目。 弃了丫鬟的装束后,她身上只一件白色中衣,头发松松松松的垂在腰间,竟像极了不食人间烟火的素衣仙子一样。 尹素婉望着顾瑾璃,见她脸上仍旧是平静如水的模样,冷笑道:“顾瑾璃,我倒了现在算是真佩服你了。” 顾瑾璃自然能听出尹素婉话中的嘲讽之意,她抬眸,看了一眼窗外,见前面不远处就是绝情崖了,扯了扯唇:“把我送到这里就好,再送下去恐怕王妃就该暴露了。” 尹素婉当然知道自己再不回府的话,自己会面临着很大的风险。 可是,都走到了这最后一步,如果不亲眼看到顾瑾璃死,她心里多少都是不甘心的。 “无碍,我也不差这一时半会的。”抬了抬下巴,尹素婉敛去眸子挣扎,一副无畏的模样。 顾瑾璃没有说话,也无话可说。 “吁”,马车停了下来。 顾瑾璃和尹素婉先后下车后,尹素婉怕马车目标太大,让车夫先回去了。 往悬崖边上走几步,尹素婉往下面张望了几眼,然后快速退后,“也罢,把你送到这里,我也算仁至义尽了。” 她眼里分明跳跃着无比雀跃兴奋的光芒,可脸上竟流露出一丝遗憾惋惜来。 顾瑾璃瞧着尹素婉这虚伪的面容,冷笑道:“尹素婉,你还是离我远一些吧,免得你一身污秽脏了我轮回的路。” 尹素婉面色一僵,本想回击,但忽然听到一阵阵不寻常的动静,她冷哼一声,连忙闪身到了一旁的草丛里。 顾瑾璃也听到了声音,好像是刀剑碰撞在一起的打斗声。 她转过身来,放眼望去,只见那打斗成一团的人渐渐逼近。 亓灏已经杀疯了眼,头上的发冠早已不知何时丢在了何处,此时他满脸血污,身上旧伤又添了不少新伤。 虽然黑衣染了血也看不出来,但是身上到处都是被看伤的痕迹,衣服破烂外翻,露出了那一道道狰狞,血淋淋,深可见骨的血口子。 伤成这样,若不是找到顾瑾璃的信念支撑着他,恐怕他已经死在了半路上。 躲在草丛里的尹素婉也看见了亓灏,她张大嘴巴,有些不可思议。 没有料到,亓灏竟会找来的这样快。 今日大婚,他不是迎亲去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阿顾!” 终于,亓灏看到站在悬崖边缘的顾瑾璃,嘶哑的声音仿佛用尽了力气,朝着顾瑾璃喊道。 顾瑾璃像是被点住穴位似的,她怔怔的看着亓灏的后背上挨了刺客一剑,看着他披头散发的努力靠近她,看着他桃花眼里毫不掩饰的紧张和害怕,脑袋有些空。 尹素婉见顾瑾璃迟迟不跳,以为她反悔了,不禁忍不住出声提醒道:“顾瑾璃,你别忘记了你母亲的坟!” 顾瑾璃身子一颤,眼里升起一片雾气。 风吹来,她白色的衣衫衬得她的身影更加纤瘦,墨发在风中飞扬。 看在亓灏眼里,更是胆战心惊。 他眼睛一眨不眨,生怕一个眨眼的功夫,顾瑾璃便不小心被风吹落下去。 “阿顾,你不要站在那里,危险!”一剑刺中挡在自己身前的刺客的小腿上,亓灏提气踩着刺客的脑袋跃出包围,奋力跃到顾瑾璃的不远处。 他身后是举起刀剑的黑衣人,无异于是将自己的命门暴露无遗。“阿顾,不要冲动。”对顾瑾璃伸出手,亓灏试探性的往前迈出一小步。 第756章 她跳崖了(2) 顾瑾璃站在悬崖边缘,咬着唇看着遍体鳞伤的亓灏,还是红了眼圈。 “呲!”亓灏的后腰上挨了一剑,他身子一个踉跄,险些没站住脚。 “阿顾……过来,好不好?”亓灏的眼里,心里,此刻只有顾瑾璃一个人。 他根本就不在乎身后的刺客,不在乎继续如同雨点似落下来的刀剑。 痛便痛了,死也就死了。 他只要顾瑾璃,只要她。 只要她无事,他就是今日将这条命丢了,也心甘情愿…… 迈着沉重的两条腿,他费劲的往前挪动了一步。 额头上的汗珠一点点顺着他棱角分明的脸流下,头发混合着血水,黏嗒嗒的贴在脸上,更加狼狈不堪。 “王爷!” “主子!” 杜江和荷香的声音同时响起,秦峰带着人赶了过来,与黑衣人纠缠在一起。 “主子,您快过来!”荷香一路小跑,“砰”的一声,因为跑得太急了,被裙摆给绊倒在了地上。 顾瑾璃看着荷香,眼中神色很是不舍。 她没想到,荷香还是发现了端倪,找了过来。 尹素婉在暗处很是着急,心里一直念叨着顾瑾璃怎么还不跳下去。 石头后面,陈泽轩忐忑的盯着顾瑾璃,咬牙道:“师父,你放开我。” 黑衣人的大手按在陈泽轩的肩头,容不得他动弹一分。 眯着眼睛,黑衣人冷声道:“轩,到了现在,师父是不会让你意气用事的。” “破坏了师父的计划,你担当不起。” 说罢,他点住了陈泽轩的穴道。 “可是,师父……”陈泽轩的话还没说完,紧接着又被点了哑穴。 黑衣人轻叹一声,神色复杂道:“只要她从这跳下去,那咱们就可以……” 往后退了一步,顾瑾璃如黑衣人和尹素婉所愿,对荷香轻声道:“荷香,你要和爱月照顾好自己,不要让我担心。” “主子,不要!”荷香满脸泪痕,不顾膝盖磕出的血,挣扎着站了起来。“亓灏……”将视线从荷香脸上移开,顾瑾璃动了动唇,嗓子里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发出干涩的声音来:“来生,我们不要再遇见。”“我不欠你,你也没什么可欠我的了 。” 说罢,她一脸决绝,纵身一跃。 毫不留情,像是一只翻飞的白蝴蝶,从亓灏眼前一闪而过。 “阿顾!” “主子!” 亓灏撕心裂肺的喊声盖过荷香凄婉悲痛的哭声,没有丝毫犹豫,他抬脚就要跳下去追随顾瑾璃。 然而,却从后面被杜江给抱住了。 “王爷,使不得,使不得啊!”杜江用力抱住亓灏,劝慰道:“您现在身上还有伤,如果下去肯定没命的!”“杜江,你放开本王,本王要去找阿顾!”亓灏眸子猩红,如练功走火入魔一般,挣脱不开杜江,便只好拳打脚踢起来。可惜,他身上伤口多处,流血过多,打在杜江身上 没什么作用。 “小红!”忽然,荷香惊叫一声,亓灏和杜江只觉得眼前一道红光闪过。 原来,小红狐狸不知道何时也跟了过来,兴许是看到了刚才顾瑾璃纵身跳崖的画面,于是它也跳了下去。 畜生尚且知道生死相随,更何况是亓灏这个大男人呢? “放开本王,本王要去救阿顾!”亓灏撕打着杜江,一拳拳带着悲愤。 杜江忍着痛,说什么也不松开亓灏。 “主子,小红……”荷香趴在悬崖边上,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深渊,哭得不能自已。 尹素婉瞧着亓灏一脸痛苦的样子,心中得意的要飞起来。 如果不是现在情况不允许,她当真想仰天长笑。 合上草丛,尹素婉悄悄站起身来,她想趁着场面混乱,没人注意的时候悄悄离开。 可是,她刚站起来,忽然“嗖”的一下子不知道从何处飞来一块小石子,打在了她的麻穴上。 这石子,自然是声东击西,打算带陈泽轩离开的黑衣人所打过去的。 尹素婉痛呼一声,刚捂上嘴想逃,两脚却硬生生的定在了原地。 刺客们见讨不到好处,便三五成群的逃跑。 秦峰本想追,但是看着亓灏的状态不容乐观,便放弃了追赶。 “王爷,您别急,属下这就带人下去救顾侧妃!”说罢,秦峰就打算派人去找绳索。 巧的是听到草丛里发出了动静,他便狐疑的上前。 拨开一看,竟发现了尹素婉。 “王妃?!”吃惊的低呼一声,引来了亓灏和杜江的怒目而视。 “尹-素-婉!”亓灏阴寒的眸子如同两把利刃,“唰”的射向了尹素婉。 推开杜江,亓灏一步步逼近,身上的杀气吓得尹素婉想哆嗦却哆嗦不起来。 “我……”尹素婉吓哭了,舌头像是打了结一样,硬是说不出求饶的话来。 “贱人!”亓灏怒眼一蹬,不给尹素婉任何狡辩的机会,抬手一掌拍在了她的胸口,尹素婉娇弱的身子便直接飞出去老远。 如果林笙有幸看到了眼前的一幕,必定会用一个很与众不同的比喻来形容尹素婉落地的过程,那就是一道美丽的抛物线。 打了尹素婉这一掌,难解亓灏心头之恨,可是亓灏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本王要去找阿顾!”胸膛起伏不定,亓灏转身就要往悬崖边缘走去。 秦峰已经在腰上系好了绳索,见亓灏过来了,他赶紧大声道:“王爷,您别下去,您身上还有伤!” 杜江又想拦着亓灏,却被亓灏一把推开:“滚!” “王爷,属下是不会让您下去的!”杜江摇头,态度很是坚决。 “连你也敢忤逆本王?!”亓灏一身血腥,他望着杜江的眼神也十分的骇人。 拾起剑,他指着杜江,咬牙切齿道:“滚开,否则别怪本王对你不客气!” “噗通”一声,杜江直挺挺的跪在地上,语气里带着丝哭音:“王爷,您今个就是杀了属下,属下也不会让您下去的!” “混账!”亓灏厉喝一声,抬脚就踢在了杜江胸膛上。 杜江身子一晃,往一旁倒去。 “砰!” 就在亓灏不顾一切的要下悬崖的时候,他颈后一痛,看着在他身后落下一手刀的杜江,不敢置信道:“你竟敢……” 眼前一黑,话未说完,亓灏便晕了过去。杜江扶着亓灏,对上来也不是,继续下去也不是的秦峰道:“你带着人赶紧下去找顾侧妃,我先带王爷回府治伤。” 第757章 遭报应了(1) 秦峰带着人到崖底去找顾瑾璃,从下去到再次上来的功夫,用了一个下午加一个晚上。而亓灏则煎熬的等在王府里,无助又无力。 他身上的伤口发炎了,引得他高烧不退。 可是,心里对顾瑾璃的牵挂,让他睁着眼睛直直的望着门口方向,期待什么时候秦峰回来了,带回来一个好消息。 然而,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他的心越来越沉重。 “吱呀……”一声,门开了。 秦峰进来了,他身上同样挂了彩,尤其是左脸颊上被悬崖壁上的锐石刮出一道明显的血痕,看着有点吓人。 “秦峰,阿顾她……”亓灏费劲的抬了抬眼皮,眼巴巴的瞅着负伤累累的秦峰。 秦峰张了张嘴,见杜江也一脸紧张的看着自己。他攥着拳头,半晌才从怀中将一块染了血的白布条套了出来,颤抖着手递上前道:“王爷,绝情崖深不可见底,属下和其他人拼尽全力爬了一整晚估摸着还未爬到悬崖的一 半。” “底下望不到头,咱们的人,已经不小心掉下去了三个。” “这个布条,还是被石头挂住,被属下发现的。” 他的声音发颤,其中表达的意思很是明白了。 也就是说,只要是人掉下了绝情崖,那就必死无疑,根本没有生还的机会了。 “你……”亓灏看着面前的白布条,眼睛酸涩的厉害。 白日,顾瑾璃一身白衣,想必这便是她衣服上的布块了。 血迹点点,是那么的刺眼。 就好像是,顾瑾璃飞身一跃的决绝…… 他喉咙哽塞,伸了伸手,想从秦峰的手里将布条接过来,但像是碰到烫手山芋一样,下意识的又缩了回来。 “你是说,阿顾她……不在了么?” 闭上眼睛,亓灏浓密的睫毛将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盖住。 秦峰瞧着亓灏神色痛苦,于心不忍的垂下眸子道:“王爷,您……节哀。” 谁也没有想到,顾瑾璃会如此的狠心。 她当真是走的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干干净净。 只是,她让那些留下的人,却当真是伤透了心。 “砰……”,忽然杜江和秦峰听到门口发出一声沉重的声音来。 二人回头看去,只见爱月正半倚半跪在门旁。 她摇着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不可能,主子不可能死的!” 荷香从后面追了过来,搀扶着她起来:“爱月,地上凉,你别受了寒气。” “呜呜呜,主子……”爱月自打得知顾瑾璃跳崖后,就一直哭到了现在,此时她的眼睛红肿不堪,声音也嘶哑的厉害。 用力抓住荷香的胳膊,她还是无法接受顾瑾璃死的这个残酷现实:“荷香,主子她没有死,对不对?” “她只不过是……不过是藏了起来,让我们去找她,是不是?”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越是不敢接受的事情,便是极力的否认。 是自欺欺人,也是自我安慰。 爱月如此,亓灏又何尝不是? 只是,他虽然内心也痛到极致,可是却无法像爱月一样大哭宣泄。 荷香将爱月搂在怀里,眼泪婆娑道:“爱月……主子她,真的没了。” 尽管荷香也不愿意承认,但是她是亲眼看着顾瑾璃跳下悬崖的。 而且那么高的悬崖,让人只是往下看一眼就头皮发麻。 她不知道这悬崖到底有多高,但是几丈想必是有的了。 连王府里身手高强的三名侍卫都不小心丧命了,顾瑾璃她一个身子还未调理好的弱女子掉下去,结果可想而知…… “不,不会的……”爱月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含糊不清道:“主子分明要我们去找世子,说好的要我们去世子府汇合的,她不可能……” 荷香身子一颤,猛地捂住爱月的嘴,下意识的看向亓灏。 好在亓灏满心悲痛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无法自拔,没听到爱月的话。 放下心来,荷香架起爱月,低声道:“走吧,你身子还未好,也莫要在这里吵着王爷了。” 爱月吸了吸鼻子,不甘心的瞪着亓灏,“如果不是王爷,主子她又怎么会想不开跳崖?” “王爷背地里跟尹素婉不清不楚,还有了孩子,是他把主子的心伤透的!” “主子的孩子刚没这才几天,王爷就又要把沈碧云娶进门?!” “哼,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活该沈碧云当街毙命!” “爱月。”对于爱月的一番控诉,荷香私心里觉得每句话都是在理的。 可是,由于身份地位悬殊,爱月不能以下犯上。 荷香用力将爱月拽出了房间,终止了她的“忿忿不休……” 的确,沈碧云当场死在了花轿里。 这一场婚礼,如果没有顾瑾璃跳崖的意外的话,对亓灏来说当真会是一场“喜事……” 可惜,有了顾瑾璃这个意外,所以亓灏的心情也如同死了女儿的沈明辉一样,悲痛万分。 沈碧云的尸体被送回了沈家,白发人送黑发人,沈家布置的所有红彤彤的喜庆的东西全部换成了死气沉沉的白色。 而宁王府里本就没大力布置装扮,因此将那些“喜字……”、大红灯笼等摘下来也不费劲。 至于始作俑者尹素婉,被亓灏在绝情崖边一掌拍飞后,她心脉受到了重伤,本被杜江一并带回了王府,打算等亓灏醒来再处置她。 然而,刚走到半路上,太后便派人快马加鞭的将马车给拦了下来,说是要将尹素婉接回宫。 杜江深知太后护着尹素婉,他自然是不愿将尹素婉这个十恶不赦的女人交出去。 可是,传达口信的小太监态度很是坚决,大有一种如果杜江不把人交出来,就是堂而皇之的忤逆太后的意思。 迫于无奈和压力,杜江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宫里的人将尹素婉给带走。 尹素婉被接回宫去,太后立即召了魏廖前去医治。魏廖在了解到事情的原委后,借着去宁王府给亓灏看伤为由,委婉拒绝了。 第758章 遭报应了(2) 在太后心里,亓灏的确要比尹素婉更重要,所以她也只能让太医院其他的太医救治尹素婉了。 魏廖给亓灏把脉,开药,直到亓灏醒来才离开。 亓灏在知道尹素婉被太后接走后,沉默了良久,没有说一句话。 他只在秦峰回来后,才张开了嘴。 只不过,秦峰让亓灏失望了。 他没有把顾瑾璃带回来,只带回来顾瑾璃衣服上的一块残片…… 爱月和荷香走后,杜江察觉到亓灏的脸色比之前还要苍白,他担心道:“王爷,身子要紧,您……” 劝慰的话还未说完,亓灏总算是开了口:“出去。” 他的声音听上去,比爱月的好不了多少,同样都是嘶哑难听。 杜江和秦峰犹豫片刻,只好出了房间。 门被关上后,亓灏缓缓睁开了眼睛,眼角溢出一行清泪来。 他怔怔的看着头顶的床帐,脑海中浮现出顾瑾璃跳崖之前那最后的回眸一瞥,心再次的狠狠抽搐了起来。 他和顾瑾璃之间的纠葛,原以为会一生一世。 他欠了她的,还没偿还。 他那些压在心里想说的话,还没来得及跟她说。 她,怎么就可以选择以这样的方式离开他呢? 他知道她对他的恨意是有多浓烈,要不然那晚也不会真的对他下了狠手,又将簪子插入了她自己的心口上…… 可是,无论如何,她都不该选择以这样一个无情残忍的方式来惩罚他的。 哪怕是她要他的命,他也能毫不犹豫的亲手奉上。 所以,在他和顾瑾璃的关系中,他永远都没有主动权。 比如说,在一开始,顾瑾璃便以顾瑾琇的身份,顶着罪名嫁入了宁王府,来到了他的身边。 他对她恨之入骨,用各种各样的方式去羞辱她,伤害她。 而面对他的百般为难,她任由他随意伤害,淡然处之。 后来,他不自觉的被她一点点吸引,心也不由自主渐渐靠近。 他不受控制的爱上了她,成为了所有人眼里“始乱终弃……”不要尹素婉的男人。 他竭尽全力想把世界上最好的东西捧到她面前,想让她成为世人都羡慕的女人。 然而,他没有做到。 现在想来,他们二人相互交心的那段甜蜜时光,当真是短暂的很。 牵过的手,许过的誓言,她那含情脉脉的眼眸,那轻言浅笑的容颜,都将成为他抹不掉的伤…… 这道疤,会永远刻在他的心里。 就连那个孩子,那个被老皇帝借着贾公公之手化为一摊血水的孩子,这笔帐他也记住了。 剖开内心来说,一切过错,都在他身上。 倘若,在老皇帝第一次表露出对顾瑾璃不利时,他能坚决的表明自己的立场,毫不客气的护着她,那么结果会不会有所不同呢? 他没有退缩,没有迟疑,没有瞻前顾后,她会不会有些安全感呢? 说到底,他口口声声说爱她,说可以为了她放弃一切,可是这不过是他的“自我感动主义……”作祟罢了。 他更看重的是皇位,而不是她…… 时至今日,她弃了他,完全是他咎由自取。 “阿顾……”攥着秦峰留在一旁的染血布条,亓灏竟如低泣起来。 上一次痛哭,应当是母妃死去的那日。 那时候他还小,转眼之间十几年过去了。 除了母妃之外,对他最重要的一个女人也离开了,他又怎能抑制住自己的感情? 秦峰和杜江守在门外,生怕亓灏一个想不开也随顾瑾璃去了,所以二人竖起耳朵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 在听到亓灏那断断续续,情难自已的哭声后,他们二人同时一愣。 随即,也不忍心的转开了眼睛。 亓灏一个铁骨铮铮的人,几次险些丧命都不曾皱一下眉头。 而现在竟哭了,可见真的伤心到了极点…… 杜江叹了口气,心里头发堵,对秦峰低声道:“顾侧妃没了,府里总得办丧事,我先去安排一下。” 秦峰“嗯……”了声,点点头。 沈碧云被刺杀,顾瑾璃跳崖,尹素婉被亓灏一掌击伤,今日所发生的事情,足以成为京城百姓们茶余饭后乐此不疲讨论一个月的话题。 顾成恩当时正在刑部里仔细的梳理顾瑾琇死的线索,在听到顾瑾璃死后,他“噌……”的一下子站了起来,然后神色慌张的跑去了宁王府。 不过,却被杜江和秦峰拦住了。 宁王府里已经挂起了白帆,下人们也开始着手布置灵堂了。 在看到那府中白茫茫的一切后,顾成恩算是彻底的相信了。 他红着眼睛仓促离开,直接奔去了绝情崖。 没想到,悬崖边上还有一个人。 那人一身紫衣,衣袂飘飘。 一张俊颜上写满了痛惜和悲伤,眼角的泪痣似乎还沾着晶莹的泪水,泛着点点冷光。 陈泽轩一手拿着篮子,另一只手则是抓着一把纸钱,扬手往天上撒。 听到身后的动静,陈泽轩动作一顿,转头看了顾成恩一眼,又继续撒纸钱。 他的脚边,放着顾瑾璃爱吃的水果,还有一壶酒,以及白玉楼新做出来没多久仍然冒着热气的饭菜。 顾成恩的脚步沉重,不知鼓起多大的勇气才走上前,他望着空空无底的悬崖下方,喃喃道:“阿璃她……真的……” 顾成恩没有意识到自己出口唤的是“阿璃……”,陈泽轩也如同没有听到一样,紧抿着薄唇一言不语。 将篮子里的纸钱撒完后,他又端起酒壶,将壶中的清酒洒下,轻声道:“一路走好。” 说罢,他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只留下一个怔怔失神的顾成恩。 陈泽轩刚才为顾瑾璃祭奠的举动,无疑于确认了顾瑾璃的死亡。 “噗通……”一声,顾成恩两腿一软,跪倒在了悬崖边。 他双眸猩红,额头青筋“突突……”跳个不停。不知道在原地跪了有多久,他猛地朝着崖底发出了一声歇斯底里的喊声:“阿璃!” 第759章 遭报应了(3) 山谷之间倒出回响着他震耳欲聋的嘶喊声,震得树枝上的鸟儿都吓得乱飞。 宫里,顾淮跪在老皇帝的大殿中央,原本气势汹汹来讨个说法的气势荡然无存。 他额头上冒着冷汗,头快垂到了胸前。 老皇帝眯着眼睛望着他,冷哼一声,随即重重的拍了一下桌案,厉色道:“顾相,朕刚才问你的话,你为何不回答?” “回皇上,微臣……微臣……”顾淮咽了口唾沫,只觉得后背上也沁出了一层细汗。 老皇帝一脸怒容,语气更加冷了几分:“朕没想到,你会那般大胆,当年竟敢私自救下了凤瑟不说,还将她的女儿与顾瑾琇调换了身份,李代桃僵!” “你欺上瞒下,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朕还没来得及找你问罪,你倒是找起朕的不是来了?” “砰砰……”,顾淮一连磕下两个头,甚是惶恐道:“微臣不敢,微臣不敢。” “哼,你不敢?这世上,还有你不敢的事情吗?”老皇帝瞪着顾淮,不满道:“顾淮,你真是太让朕失望了!” 顾淮不敢抬头看老皇帝的脸色,也不敢再多说话,生怕一句话不小心惹恼了老皇帝,丢了自己的小命。 当然,他心里也在纳闷老皇帝怎么突然知道自己当年救了顾瑾璃之事。 老皇帝见顾淮埋着头一副瑟瑟发抖的模样,怒斥道:“滚出去!” 顾淮见老皇帝竟没再继续追究,不免得有些惊讶。 他抬眼偷偷打量了一下老皇帝的神色,在他反悔之前站起身来匆忙行了个礼便夺门而出。 之所以为顾瑾璃讨公道,一来是因为这么多年以“父女……”相称,他对顾瑾璃多少还是有点感情的。 如今顾瑾璃跳了崖,他总得为她做些什么,方能心安。 二来,顾瑾璃是被尹素婉带出王府的,尹素婉就是最大的罪人。 即便是尹太傅死了,尹家倒下了,可尹家还有两个儿女。 一个残废的尹子恪,一个有着“颐和郡主……”身份的尹素婉。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所以,进宫来,也是打着除掉尹素婉和尹子恪这两个祸患的如意算盘。 然而,如意算盘失败了。 顾淮不仅没有达成自己的目的,反而还被老皇帝反将了一军,真是碰了一鼻子灰…… 待房间里只剩下贾公公和老皇帝后,贾公公捧着茶上前道:“皇上,您喝茶。” “小贾,顾瑾璃是真的死了么?”老皇帝攥着茶杯,神色言语之间还是有点不相信。 可能,是他之前对顾瑾璃下手次数多了,而且每次又都没有成功,所以老皇帝的内心里也产生了怀疑。 他不敢相信,顾瑾璃会死的这么容易。 只因为尹素婉的几句话,就跳了崖。 贾公公心情沉重,点点头,“据说当场有许多人都看到了,而且宁王府里也挂起了白帆。” 老皇帝“哦……”了一声,忽然想到了什么,又问道:“沈明辉如何了?” 贾公公道:“沈将军突然痛失了爱女,此时正难过着呢。” 老皇帝沉思片刻,缓缓道:“派人送些东西到沈家去,并且告诉沈家,虽然沈碧云还没来得及与老四成亲行礼,但是在朕心里,她已经是朕的儿媳妇,是老四的媳妇了。” “朕,要厚葬她。” 同样是侧妃,沈碧云死了,老皇帝就要厚葬她。 而顾瑾璃死了,老皇帝却不闻不问,这当真是两种差距。 不过,老皇帝刚才训斥顾淮,也不过是故意吓唬他而已。 毕竟,尹太傅死了,朝中大臣们要抱大腿站队,恐怕也只能抱顾淮了。 如此一来,除却亓灏、清王和宣王之外,顾淮的势力将最大,这是老皇帝绝对不允许的。 但是,老皇帝也并没有撕破脸重罚顾淮,一来是让他以后时刻对老皇帝的饶恕抱有感恩之心,二来是想他内心不安。 只有忐忑害怕了,顾淮今后才会步步谨慎,不敢有任何造次。 因为,无论怎么着,他欺君罔上的把柄都是在老皇帝手里的。 只要老皇帝哪天突然一个不高兴,那整个顾家就都可以去地府见顾瑾璃了…… 背负着有着这样大的一个罪名,顾淮都自身难保了,哪里还敢为顾瑾璃讨公道? “是,老奴知道了。”贾公公刚应了一声,准备抬脚就走,又被老皇帝给喊住了。 “小贾。”老皇帝轻咳两声,打了个呵欠,漫不经心道:“老四情况如何了?” 贾公公如实道:“回皇上,老奴听魏廖说,王爷因为顾侧妃不在了,他的状态不太好。” “这个孽子,朕看他……”老皇帝冷哼一声,忽然胸口一阵绞痛。 “噗……”,他吐了口黑血,捂着心脏痛苦的蜷缩起了身子。 “皇上!”贾公公惊叫一声,吓得老脸惨白。 今晚的天空,黯淡无星,好像也没有月光,八皇子倚在窗口,一双眸子不知道落在了何处。 小祥子在一旁瞧着八皇子这样子,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为何浑身上下散发出一阵凄凉的气息来。 看着那快要燃尽的烛火,小祥子小声提醒道:“八皇子,夜深了,您该休息了。” 八皇子抿了抿唇,幽幽道:“小祥子,你说人死了,会去哪里?” 小祥子一愣,摇头道:“奴才听说有的人生前做了好事就能投个好胎,有的人恶贯满盈,就下地狱了。” “那这样说来,人应该是有灵魂的了。”八皇子扯了扯唇,在小祥子不解的眼光中摆了摆手,轻声道:“你出去吧,我自己静静。” 小祥子点点头,出了房间。 八皇子回想起那个亲手给她缝制过香囊的女子就这样突然的香消玉损了,心里溢出一丝苦涩。 两日后,他拖着一身残伤,亲手为顾瑾璃在南山脚下建立了衣冠冢。 杜江和秦峰疼惜他的身子,怕他累坏了,本打算帮忙的,可亓灏却一口拒绝。在墓碑上,他用尽所有力气,刻上了一行大气又透露着悲凉的字,“爱妻阿顾之墓……” 第760章 见之杀之(1) 赶走了杜江和秦峰,他将脸贴着顾瑾璃的墓碑,想象着是她的怀抱。 可惜,脸颊触及到的地方,一片冰凉,如同他眼角又流下来的眼泪一样。 可能是急火攻心,心中的郁郁之气往眼睛上走了,也可能是这几日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思念成疾,总之他的眼睛里红血丝一片。 拥着墓碑,他的视线变得越来越模糊了。 感觉到眼角有点湿濡之意,他抬手抹了一下,竟然泣血了。 手背上的血像是在跟他开玩笑一样,竟发生了重影,紧接着,竟也看不清了。 忽然意识到什么,亓灏试探性的在将手在自己眼前晃了晃,半晌才苦笑道:“阿顾,你看,我遭报应了呢。” 除了风吹得树叶发出“沙沙沙……”的声音,没有人回应他。 亓灏的脸蹭了蹭墓碑,血泪涟涟。 距离十一月初六那一场红事变白事的婚礼已经过去了两年,由于那日发生的事情太过让人震惊,以至于现在每每被人谈起,无不让人摇头唏嘘。 两年的时间,足以改变很多东西。 宁王爷亓灏自打顾瑾璃死后,便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整日的待在南山,不问朝事,完全过起了归隐的“老年……”生活。 就连他一手带起来的东山军营,也由宣王掌管了起来。 当然,清王自然不能让这一块肥肉落在宣王口中,所以私底下鼓动朝臣,于是东山军营的兵权一分为二,现在由清王和宣王二人同时拥有。 因为亓灏的暂时退出,朝堂上拉帮结派的现象越发的明显起来。 那些曾经拥护亓灏的人,也渐渐的开始转变了风向。 有宣王派,有清王派,当然还有一小部分的人仍旧站中立派。 对于亓灏的自甘堕落,老皇帝是恨铁不成钢,也就一怒之下懒得管他了。 不过,老皇帝这两年的身子越发的不行了,也没什么心力了,只能任由清王和宣王争得你死我活。 太后年纪也大了,最近身体竟差到了一度病危的地步。 宫中太医无数,却没有一个能有办法的。 就连魏廖本人,也束手无策。 老皇帝无奈之下,只好在皇城墙上张贴了皇榜,悬赏能人异士。 不管是何身份,只要能将太后踏进鬼门关的一只脚拉回来,老皇帝必定重重有赏。 皇榜自张贴至今,已经过去了五天。 一开始,大家看到后议论纷纷,都被那重赏所吸引心动。 有不少人进宫去试了一番,然而太后的身子并没有丝毫气色。 随着进宫的人多了,老皇帝也越来越失望了,恰逢撞到他心情不好的时候,会忍不住杀了那滥竽充数之人。 所以,一天天过去,已经无人敢揭榜了。 因为大家都害怕万一没将太后治好,进了宫就没命再出来了。 毕竟,跟那丰厚的赏赐相比较,还是自己的小命要紧。 而今日,这皇榜却被一个白衣男子给揭了下来。 那男子头发以一根羊脂玉白簪束起,中等个子,身形略微纤瘦。 眉目姣好,但眉眼之间却透露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清冷气息。 守在皇榜旁边的禁军,这几日也看到不少为了重赏而揭下皇榜的人。 在他们的印象里,那些揭榜之人的年纪都不小了,要么是发须皆白的老者,要么也是捏着山羊胡的中年人。 而像眼前这样一个眉清目秀,年纪看上去最多十六七岁的男子,当真是让人有些怀疑是不是来闹着玩的。 “哎哟,又有人揭榜了!” “啧啧,好一个俊俏的公子,不过年纪这么小,医术能行吗?” “应该可以的,何况他长得这么好看!” “唉,长得好看不代表医术高明,这要是治不好太后的病,阎王爷那里又要多了一条冤魂了!” 有人注意到白衣男子揭了榜单,于是来来往往的行人们不自觉的上前围观了起来,人群中发出了热闹的喧哗声。 “带我进宫。”白衣男子无视众人的议论,抬眸静静的看着走上前的禁卫军首领李慧龙,开口的声音也如同他的面容一样,清冷干净。 李慧龙上前打量着男子,觉得这样的人如同一朵天山雪莲一样,一尘不染得让人不敢靠近,生怕是亵渎了一样。 瞧着男子的五官,李慧龙觉得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因此忍不住问道:“揭下了榜单,公子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白衣男子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清澈如泛着寒气的琉璃一样的眸子静静看着李慧龙。 李慧龙被白衣男子一盯,无端竟生出一种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的尴尬来。 他挥挥手,示意禁军将看热闹的百姓们疏散走后,他沉声道:“公子,请吧。” 白衣公子抬了抬下巴,跟着李慧龙进了宫。 若不是老皇帝三请四请了多次,兴许久居南山的宁王爷是不会回宫。 毕竟,当年如果不是因为太后插手,尹素婉也不会逃过一劫。 白衣公子进了宫后,大殿内挤满了人。 老皇帝,皇后,德妃,丽妃,宣王,清王,还有曦月等人。 “皇上,有人揭了皇榜。”就在大家因太后的病焦头烂额的时候,忽然李慧龙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因为揭皇榜的人不在少数,故而老皇帝也只是随意扫了一眼。 待来人是个年轻公子后,老皇帝不自觉的皱眉道:“你揭了皇榜?” 白衣男子微微颔首,也不行礼,只是拿着一双眸子冷冷的看着老皇帝。 “放肆,见到皇上竟敢如此无礼?!”宣王厉喝一声,甚是威严。 也难怪,人一旦有了资本,气度自然也就不凡了起来。 反观亓灏,一身黑衣立在一旁,面色淡淡,倘若他不说话,还真没人注意到他。 抿了抿唇,他开口道:“若是无事,本王就先回去了。” 看也没看来人一眼,他转身就要离开。“混账!”老皇帝见状,气得捂着胸口重重的咳嗽了起来,“你给朕站住!” 第761章 见之杀之(2) 这两年,亓灏将朝事一丢,过起了清心寡欲,心静如水的生活,很多烂摊子都是老皇帝暗地里收拾的。 可再瞧着亓灏这般没心没肺的模样,当真是让人生气! 亓灏脚步一顿,拱手道:“父皇,儿臣不是神医,在这里也无济于事。” 手指着身边的白衣男子,他将矛头转移到旁人身上:“既然这位公子有胆量揭榜,那必定是医术过人的,所以父皇也无需再担心太后的身子。” 刚才老皇帝在看到白衣男子的时候,眼神中的怀疑之色很是明显,而亓灏说这般话,无疑于是在诚心给老皇帝找不快。“你自小在太后膝下长大,如今太后病重,你却不管不问?!”老皇帝气得老脸涨红,要不是贾公公搀扶着他,恐怕他一个不小心也要气晕在地上,“哼,什么时候太后醒来 ,你什么时候再离宫!” 顿了顿,老皇帝又怒气冲冲道:“还有,你游手好闲的这两年,宣王和清王为你分担了太多事务,身为堂堂王爷,你可对得起你身上的重任?” 面对老皇帝的痛心疾首,亓灏面上仍旧是波澜不惊,毫无惭愧之心:“两位皇兄政绩突出,有他们为父皇分忧解难,儿臣便放心了。” “你……你这个混账!”老皇帝话里的意思,在场之人想必都能听得清楚明白。 分明老皇帝是在怪罪亓灏不理朝事,可是从亓灏嘴里说出来的话,却变成了赞扬宣王和清王。 “小贾,传朕旨意,从今日起,东山军营重新由老四掌管!倘若军营在他手上出了什么事情,朕必定严惩不贷!”老皇帝老眼一瞪,咬牙切齿道。 “父皇!” 宣王和清王二人一听,同时不约而同的出口制止道:“父皇,四弟有两年不问军务了,若是冒然让他再接手,恐怕有些不妥。” 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有的只是永远的利益。 老皇帝这般看似对亓灏恨铁不成钢,但却是要将宣王和清王好不容易挣到手的军权给夺走,他们二人怎能甘心? 就好比是吃到嘴里的鸡腿,都嚼了一半了,没有再吐出来的道理。 听宣王说完后,清王立即也附和道:“父皇,儿臣觉得宣王说的没错。” “军营非同小可,如果……” “够了,你们不要再说了,朕心意已决。”老皇帝摆摆手,语气不耐烦,也不容置疑道:“竟敢为了一个贱女人,荒废了两年,朕宁可没有这么个不成器的儿子!” 亓灏眸光划过一道暗潮,抿唇幽幽道:“儿臣还是那句话,军营儿臣是不会再接了。” 说罢,他不等老皇帝发话,甩袖离开。 见亓灏态度如此坚决,宣王和清王二人微微舒了口气。 “这……”贾公公见都过了两年,亓灏还是如此的我行我素,不禁无奈的摇了摇头。 拍了拍老皇帝起伏不定的胸脯,他安慰道:“皇上,您别生气,龙体要紧。” 老皇帝有火气没地方发,转眼看到一直站在原地看热闹的局外人,不由得怒斥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给太后瞧病?” “治不好太后,朕要了你的脑袋!” 白衣男子如同没听到老皇帝的狠话似的,横了老皇帝一眼,然后大步往床榻方向走去。 太医们赶紧让了开来,给白衣男子留出一个地方。 不知道是真的老了,还是生病的缘故,总之太后的老脸看起来要比老皇帝还要苍老憔悴许多。 一张原本还能看得过去的脸,此时皮肤皱皱巴巴的,当真是有些风烛残年的味道。 站在原地好一会,就在皇后忍不住开口提醒的时候,白衣男子终于稍微挽了挽袖子,伸手给太后把起脉来。 把完脉后,男子又翻看了太后的眼皮,掰开太后的嘴巴看了看舌苔。 最后,他站起身来,一言不发的往门口走去。 大家瞧着男子的举动,一脸茫然,也不知道是怎么个意思。 “站住!”清王身高马大,一手挡在男子身前,身上散发出来的戾气让守门的小宫女身子抖了抖。 拂开清王的手,男子声音不大不小道:“无救。” 从男子进入大殿后,便一副目中无人的神态,这让谁看在心里都不舒服。 如果是个再世华佗,脾气古怪点也就罢了,可他最后蹦出这么句话来,哪能让人不火冒三丈? “来人,将这个招摇撞骗的江湖术士拖下去,五马分尸!”老皇帝怒不可遏,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慢着!”白衣男子眯了眯眼睛,眼睛看向老皇帝,幽幽道:“我说无救,是说旁人救不了。” “皇上若杀了我,那太后可就真的必死无疑了。” “你敢威胁朕?”这么多年来,除了不知好歹的亓灏之外,似乎还无人敢这般对老皇帝说话。 “在下不敢,但是也不喜欢被人威胁。”白衣男子勾了勾唇,竟给人一种颠倒众生的感觉。 众人一时被男子的笑给晃了眼睛,一瞬间以为眼前站的是个女子。 因为,这人的笑,虽比不得南阳王世子,但也只逊色三分而已。 不过,男子脸上的笑意很快就淡去。 他毫无畏惧之色,沉声道:“给在下三天时间,必定让太后药到病除。” 说罢,他在众人惊讶的眼神中面不改色的走出大殿。 “来人,将他给朕……”待老皇帝反应过来,那男子竟早已消失在了视线内。 “父皇,儿臣这就派人盯紧了他。”宣王深知老皇帝的心思,不等老皇帝吱声,他立即对手下的人使了个眼色。 手下的人会意,连忙追了出去。 “皇上,听着刚才那公子的话,似乎是十分有把握的,要是真治不好太后,您再责罚他也不迟。”贾公公给老皇帝倒了杯茶,递上前道。 老皇帝推开贾公公,扫了一眼在场之人,脸色难看道:“罢了,朕也不差这三天了。”“你们都回去吧,朕在这里陪着太后。” 第762章 见之杀之(3) “是,父皇。” “是,皇上。” 宣王、清王和皇后等人听罢,连忙行礼退了出去。 老皇帝揉了揉眉心,神色疲惫,坐在了太后的床榻旁边。 白衣公子出了皇宫后,直接去了白玉楼。 跟踪过去的人打探他的身份,却一无所获。 往南山回的马车上,亓灏闭目养神,忽然对外道:“杜江。” 杜江将马缰一勒,停下了马车,问道:“王爷,有何吩咐?” 亓灏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回宁王府。” “啥?”杜江以为自己听错了,问道:“您说回王府?” 在南山住了将近两年,一开始杜江劝亓灏回王府,后来见亓灏“冥顽不灵……”,也就不再劝了。 而现在亓灏忽然想通了,真是不可思议。 亓灏一眼看透了杜江的心思,意味深长道:“告诉梁宽,差不多该收网了。” 顿了顿,他又道:“还有张大人,崔大人。” 虽然亓灏只是提到了这两位大人,并未再言其他,但杜江却立即明白了亓灏的意思。 张大人和崔大人,原先是宁王党中极有威望的两位大臣。 在亓灏不理朝事隐居南山之后,先后被宣王和清王挖了墙脚。 还有在军营中的梁宽,似乎也在宣王和清王之间正摇摆不定。 殊不知,亓灏对朝堂上的争斗不管不问,却不代表着当真是放权。 更何况刚才在宫里,老皇帝又将军权还给了亓灏,他也该“出山……”了。 “是,属下稍后就传信给他们。”杜江点点头,应了声后,掉转车头就要往宁王府方向走。 “不,先去南山。”亓灏前一刻刚说的回宁王府,现在又说回南山,真让杜江摸不着头脑了。 亓灏放下车帘子,半晌才从里面传来一道低沉压抑的声音来:“本王,要去跟阿顾告个别。” 杜江轻叹一声,“驾……”的一声,驱赶着马车往南山跑去。 到了南山后,亓灏立在那白玉墓碑前,手指小心翼翼的抚摸着“爱妻阿顾之墓……”这六个字,眼底流露出让杜江熟悉的哀伤来。 这两年的每个日日夜夜,亓灏都会在顾瑾璃的墓前坐上好一会。 有时候会自言自语,有时候默默无言。 墓旁生了杂草,亓灏会亲手拔掉。 墓上落了叶子,亓灏会亲手拂去。 顾瑾璃爱吃的水果,点心,白玉楼的菜肴,每日必定更换。 白玉楼的菜品,价格可是不便宜的。 普通的百姓吃一顿尚且都要好好掂量一下钱袋里的银子够不够,更何况是天天将不重样的饭菜供在一个空空如也的衣冠冢面前? 有人说亓灏对顾瑾璃真是用情至深,为了她放弃了手中重权,为了她至今孑然一身。 有人说亓灏此等行为荒唐至极,将花在白玉楼的钱拿来救济街上的乞丐也好过铺张浪费。 反正,大多数人都认为,亓灏一定是因为顾瑾璃的死而魔怔了。 可是,这样子魔怔的亓灏,却让京中女子们越发的欣赏和爱慕了。 “阿顾……”将墓碑拥在怀里,亓灏轻声道:“我要回去了。” 两年,顾瑾璃离开了七百多天。 亓灏都是数着日子过的,每一天对他来说都是过得极为的煎熬的。 起初,他还奢求能在梦里见到她。 哪怕是她诅咒他,厌恶他,恨他,不管如何,只要她能入梦,他就是欢喜的。 可是,他没想到她竟可以狠心到当真一次都没有走进他梦中。 不给他一个见她的机会,说一句想念的话的机会。 不过,这也怪不得顾瑾璃狠心。 毕竟从顾瑾璃死后,亓灏便极难入睡了。 每晚上,他在床上辗转反侧,脑海里和眼前都是顾瑾璃决绝跳崖的画面。 所以,久而久之,他得了魏廖口中的“失眠症……” 第一次听到这个陌生的词语的时候,他觉得很是惊奇。 一问才知道,原来魏廖是从顾瑾璃给他的那医书上学到的。 身边的人知道顾瑾璃是亓灏的伤疤,故而无人敢在他面前提起顾瑾璃一字半句。 而魏廖则与旁人不同,偶尔会不经意间提到几句,神色还是那般的坦然,似乎在说一个不相干的人一般。 杜江和秦峰暗地里责怪魏廖“口无遮拦……”的勾起了亓灏的伤心事,只有亓灏知道魏廖这是在以一种不痛不痒的方式来埋怨自己罢了…… 怀里的白玉还是不带丝毫温度,但亓灏一点也不在意,而一旁的杜江也早已习惯。 别过脸,杜江虽然明知亓灏这是在自欺欺人,不过还是往一旁走了几步,留给亓灏自诉衷肠的空间。 在墓碑上落下一吻,亓灏又深深的看着那“爱妻……”二字良久,才转身往马车走去。 走了几步,杜江见亓灏停了下来,不解道:“王爷?” 亓灏皱了皱眉,闭上眼睛,然后又睁开,眼前的景物已经被黑暗给吞噬了。 站直身子,他伸出手,语气无奈道:“杜江。” 杜江赶紧上前,扶着亓灏的胳膊,一边帮着他上了马车,一边压低了声音道:“王爷,您的眼疾又犯了?” 亓灏的眼疾,是哭出来的。 “好……”的时候,看东西虽然不清楚,可也只是有些模糊罢了。 不好的时候,就跟现在一样,世界陷入了一片黑暗。 这个事情,除了魏廖之外,也只有杜江和秦峰这两个贴身侍卫知道。 魏廖原来想用针灸给亓灏医治,但是奈何亓灏竟摇头拒绝了。 问其原因,亓灏却闭口不谈。 杜江是亓灏肚子里的蛔虫,猜测亓灏必定是以此来惩罚自己,好让自己的内心得到一些安稳。 可是,这般自虐的方式,又有何用呢? 顾瑾璃已经死了,人死不能复生。 即便是亓灏做的再多,顾瑾璃也不会再回来的…… 苦口婆心的劝了多次,亓灏却执意拒绝医治,杜江和秦峰作为属下,也只能听之任之。刚才在宫里,老皇帝和宣王等人之所以根本没有发现任何异样,那是因为这么久了,亓灏已经能够凭借着敏感的其他感官来判断说话者的方位了。 第763章 本王的心(1) 否则,一旦亓灏眼睛看不清东西的事情被众人知道了,宣王和清王一定会迫不及待对亓灏动手的。 待亓灏上了马车后,杜江驾着马车回了宁王府。 即便是两年未回来,可宁王府里的一切大小事务都由杜江和秦峰安排得妥妥当当。 府中上下见亓灏突然回来了,便如同老皇帝亲临似的,齐齐的聚集在院子里,无比恭敬的行了一个大礼,高声喊道:“奴才/奴婢见过王爷。” 亓灏“嗯……”了声,面无表情的往书房走去。 “王爷。”站在人群中的柳夫人见状,急忙跟上去道:“王爷,您刚回来,一定累了吧?妾身让人做一桌您爱吃的菜,给您……” 亓灏冷冷的瞥了一眼柳夫人,如同看一只恶心的苍蝇一样,抬脚便走。 雪琴察觉到柳夫人身子一颤,小声道:“主子,王爷好不容易回来了,您别泄气,以后还有的是机会。” 尹素婉被太后护在宫里,一步都不敢踏出来,生怕被亓灏逮着了机会给杀了,而顾瑾璃也死了,所以这府中就剩下一个柳夫人了。 柳夫人觉得雪琴说的没错,自己刚才的确是表现得太过明显了,于是压住心头的不悦,保持着僵硬的笑容,转身也回了自己的秋菊院。 白玉楼的天字一号房里,白衣男子望着香炉里燃着的木兰香失神。 “你今日见到他了?”忽然,身侧不知道何时多了一个戴面具的男子。 白衣男子回神,声音里带着一丝戾气:“见着了。” 面具男子瞳孔一缩,动了动唇,还是将话给压了回去。 白衣男子大概猜到了面具男子要问什么,他薄唇轻启:“见之杀之。” 面具男子望着白衣男子的眼神很是复杂,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为一句:“万事小心。” 白衣男子点点头,眉眼间的清冷如千年寒冰,总算是融化了一些,“会的。” 是夜,天上星星点点,五月的风不冷不热。 一身黑衣,脸上蒙面,一双寒星似的眸子里流露出一丝焦急。 白皙修长的手指快速的在柜子里,书橱中翻找着什么,可惜时间一点一滴过去,还是徒劳无果。 忽然,听到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黑衣人立即闪身跃到了房梁上。 紧接着,长久未点灯的芙蕖院中,难得亮起了微光。 因为守在院子里的小丫鬟得知亓灏过来了,这才赶紧点上了灯。 随即,小丫鬟又跑了出去,恭敬的行礼道:“奴婢见过王爷。” 原本打算从窗户上逃走的黑衣人身形一顿,迷着的眼睛迸发出一道刺骨的寒意,于是紧抿薄唇打消了离开的念头。 亓灏站在久违的院子里,不敢抬脚往前走,也没让小丫鬟起来。 在为顾瑾璃建成衣冠冢的第二天,爱月和荷香便提出要一起离开了宁王府。 她们说,要遵照顾瑾璃的遗愿,离开这个伤心的地方。 只是,亓灏犹豫了良久,却还是没有松口。 毕竟,她们是顾瑾璃最身边最亲近的人。 似乎,只要与顾瑾璃有关的一切人或者是物品都保留住,那她就与没离开过是一样的…… 可是,他却总不愿意承认,要真是如此,那他又为何还要在南山上一住就是两年? 荷香和爱月不能走人,只好如两个隐形人一样住在了后院,在府中没有半点存在感。 不过,由于杜江下过命令,所以也无人敢欺负她们。 相依为命,相互扶持着,她们也渐渐走出了顾瑾璃离开的悲痛。 亓灏幽暗的眸子缓缓的在院内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上扫过,所到之处满眼皆伤。 芙蕖院虽然空了两年,但是杜江却在私底下吩咐下人们每日都进行打扫,而且里面的摆设等东西也保留了原貌。 所以,时隔多日再回到这里,亓灏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夜风吹来,他恍恍惚惚中,似乎看到了一个纤瘦的身影,在冉冉烛光下等着他。 手里或者拿着一本医书专心致志,或者拿着一支毛笔低头写字。 总之,有她的日子,那便是岁月静好。 放粮上的人见亓灏迟迟不进来,不禁攥紧了拳头。 半蹲着身子的小丫鬟始终保持着行礼的动作,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总算是受不住了,只好小心翼翼的抬了眼皮偷偷瞄了亓灏一眼。 见亓灏的眼睛竟溢出了一滴血,不禁低呼道:“王爷?” 亓灏只觉得眼睛发涩微疼,模糊看不清的视线让他知道眼睛又严重了。 感觉到眼角的湿濡,亓灏不着痕迹的抬手一擦,抿唇道:“你下去吧。” 小丫鬟见亓灏面色如常,便以为自己可能看错了,应了声,急忙退了下去。 亓灏听着脚步声远了,幽幽长叹一声。 他的眼疾时好时坏,就像是突发性的。 说来也是奇怪,复发的快,退去的也快。 白日从南山回来后,一直休息到现在。 原本醒来的时候,眼睛好像能看得到东西了。 然而,刚才却又…… 怕触景生情,尽管两年没有再踏入芙蕖院了,可是这里的所有一切都深深的定格在了亓灏的脑海中。 即便是没有眼疾,他闭着眼睛也能指出芙蕖院里各种东西摆放的位置。 从院门口走到房间门口需要几步,进了房间后,桌子在何处,软塌在哪个方向,所有的所有他都记得。 牵着唇角,亓灏缓缓踏进了房间。 手仔细的在桌案上抚过,他想象着对面坐着顾瑾璃,坐着那个让他念念不忘的女子。 看不清东西,可是他仍旧还想着努力睁大眼睛。 走到书架旁边,他目光哀伤,抬手想抽出一本书来,可胳膊伸到了半空中又放了下来。 视线移到床榻上,他回忆着那些恩爱缱绻的画面,胸口止不住的痛了起来。 捂着胸口坐下,他闭上眼睛,努力压住眼内又止不住要溢出来的湿润。自打记事起到现在,这么多年来,腥风血雨他见过,勾心斗角他玩过,戴着面具过活了二十二年,可是只有芙蕖院才是他可以完完全全表露出最真实的自我,他的心才会安稳平静。 第764章 本王的心(2) 有人说过,男人是女人的港湾,可以为女人顶起一片天空。 可是,在顾瑾璃走后,他才发觉,这句话其实是错误的。 顾瑾璃是他的天,是他的港湾。 她不在了,他的世界崩塌了,他空空荡荡的心再也找不到任何可以停靠的地方了…… 亓灏背对着黑衣人,因此黑衣人看不到他此时脸上的难过之情。 动了动手腕,他刚想对着亓灏射出一只毒镖,却忽然瞥见亓灏从怀里摸出来的玉佩。 眸光一闪,他呼吸一窒。 亓灏这两年武功非但没有落下,反而更上了一层楼。 毕竟眼睛不便,他要时刻处于警惕敏锐状态才行。 “何人在此?”察觉到头顶上方似乎有生人气息,亓灏“噌……”的一下子站了起来,随即将玉佩重新揣入怀中。 黑衣人翩然而下,见亓灏将自己翻找了一晚上的东西给收了起来,浑身上下散发出来浓烈的杀气,一出手便是索命招式。 亓灏一边轻而易举的化解着黑衣人的招式,一边冷声道:“你是谁?潜入芙蕖院有何阴谋?” 黑衣人沉默不语,眯着的眼神寒如冰霜,不知道是因为情绪激动,还是开始招架不住了,总之他的胸脯起伏不定的厉害。 感觉到了对方的招式凌乱起来,亓灏的攻势越发猛烈起来,“说,你到底是谁?!” 黑衣人挨了亓灏一掌,身子向后退了数步,喘了一口气,紧接着又咬牙攻了上去。 “不自量力!”模糊的视线里,黑衣人身形纤瘦,而且被自己那一掌伤得不轻,亓灏冷哼一声,抬脚便踢在了黑衣人的小腿上。 黑衣人身子一个趔趄,在即将摔倒在地上的时候,一把将亓灏腰中的软剑抽了出来,反手挽了一个剑花,直直的刺向亓灏的眉心。 冷光晃眼,亓灏一手抵挡,另一只手反扣住黑衣人的手腕,“砰……”的一下子来了个过肩摔。 “噗……”,这一摔,黑衣人竟吐了血。 亓灏心中冷笑黑衣人就这么点三脚猫功夫还敢夜闯宁王府,这当真是来找死的。 殊不知,黑衣人身上有旧伤罢了。 倘若身上没有伤口,可能还能再与亓灏过个几招。 利剑回到了亓灏手中,黑衣人的喉咙被利剑抵着,眼神忿忿不甘。 当然,宁王府戒备森严,黑衣人如果是要潜入书房这种要地,必定还没靠近就会被人发现的。 而像芙蕖院这样地理位置偏僻,也无人问津的地方,大家是不会太注意的。 亓灏现在是无法看清黑衣人的眼神的,但是直觉告诉他,这个黑衣人来者不善,想杀了自己。可能是久居南山,又沐浴了两年的清水寺的香火,听着和尚大师们念经拜佛,听着信男怨女们的红尘俗世,亓灏变得心慈手软了,竟多了几分耐心,没有一剑直接结果了 黑衣人。 “是谁指使你来的?”他抬了抬下巴,疼痛的眼睛紧紧的“盯着……”黑衣人,厉色道:“本王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黑衣人冷哼一声,握在袖子里的手捏出数枚毒镖,朝着亓灏的门面扔去。 亓灏用剑抵挡飞镖的同时,黑衣人没有选择逃跑,而是抬手拔出头上的簪子,抬手向亓灏的后背插去。 亓灏眸色一狠,腰一弯,险险的避了过去,利剑挨着黑衣人的胳膊一划,割破了他的衣服。 “不知死活!”一把锁住黑衣人的喉咙,亓灏一字一句道:“既然你想死,那本王就成全你!” 顿了顿,他语锋一转,冷笑道:“不过,在你死之前,本王得知道你幕后的主子是谁。” “冤有头,债有主,本王也好找人报仇,不是么?” 南山乃清静之地,可是这两年时不时的会有人去刺杀他。 他虽远离了朝堂,但那些曾经想要置他于死地的人仍没死心。 放纵了那些人到现在,也该是时候还击一下了。 要不然,他们还当他这个宁王爷是死了的! 听到亓灏的话后,黑衣人眼中明显闪过一丝慌张。 当然,亓灏虽然看不清楚黑衣人眼里的神色,可是摘了他的面巾之后,将他移交给杜江,严刑酷打后,总会知道幕后之人身份的。 “嗖……”,就在亓灏扬手摘掉黑衣人面巾的时候,从窗户外面飞进来一个面具男子。 男子丢过来的飞镖,若是亓灏躲开的慢了些,恐怕以那快准狠的力道,必定会将亓灏的手背给射穿。 “呵!”亓灏冷笑一声,站稳身形后,望着眼前又多出来一个模糊身影,二话不说带着一身冷意与新加入的黑衣人同伙对打起来。 不得不说,眼前这个人才是真正的高手。 只是两招下去,亓灏心下便做出了判断。 可以明显感觉到,此人不欲与自己多做纠缠。 面具男子虽然手下动作不停,可视线却是一直落在一旁撑在桌子旁边的黑衣人身上。 他眉头紧皱,甩出一个毒雾弹,然后趁着亓灏捂住口鼻的时候,一把揽住黑衣人的腰,足尖轻点,消失在了屋子里。 “可恶!”亓灏抬脚准备追上去,可眼睛疼得他只好放弃。 恼怒的一巴掌拍在了椅子背上,上好的梨木椅子“砰……”的一下子便断裂成两半。 “王爷!”杜江握着剑急匆匆的进屋,看着房间内的打斗痕迹,紧张道:“您没事吧?” 亓灏将余怒压下,摇头道:“本王无事。” 杜江放下心来,又问道:“王爷,是什么人闯入顾侧……闯进这院子来的?” 亓灏坐下,闭上眼睛,待那酸痛之意淡去后,才缓缓道:“本王不知,你去派人查一下刺客的身份。” “对了,还有今日入宫揭榜的是何人。” “嗯?”杜江听罢,不解道:“王爷觉得那人有什么问题吗?” 亓灏抿了抿唇,冷声道:“没有,常例而已。” “是,属下这就去。”杜江拱拱手,刚踏出去的步子又折了回来。“怎么了?”亓灏睁开眼,看着杜江灰色的身影停住,问道。 第765章 本王的心(3) 杜江犹豫了片刻,还是忍不住劝慰道:“王爷,您的眼疾最近反复无常的厉害,要不然……还是让魏太医彻底给您治愈了吧?” “怎么说您现在都回了京城,以后肯定有不少朝政需要您处理,您这个样子……恐怕很是不便。” 杜江见亓灏不回答,于是无奈道:“是属下多嘴了。” 就在杜江转身离开的时候,却忽然听得身后亓灏轻声道:“什么时候等阿顾回来了,本王的眼睛便能看到了。” 杜江一听,不敢置信:“王爷?” 顾瑾璃死了两年了,死去的人,怎可能还会回来? 亓灏这话,难道是执意不要这双眼睛了? 他可是以后要登基为帝的人,得了眼疾,这要是不小心被人知道了,那更是容不得他坐上那位子了! 亓灏脸上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低笑两声。 如果忽略掉房间里的血腥味,以及他脚下刚才黑衣人吐出来的一口血外,身上竟多了一丝清风朗月的感觉。 只不过,他的笑却不达眼底,泛着苦涩和凄凉。 让人凭空看着,无比的揪心。 “杜江,本王现在看不见,不也是跟正常人一样吗?”亓灏垂下眸子,缓缓道:“只要一想到阿顾,本王这心,就跟被刀子剜了一个大口子似的疼。” “若是看到了她生前的住的地方,看到了跟她有关的一切,本王的心……可能就会疼死。” 杜江听罢,动了动唇,还是毫不客气道:“王爷知道自己会难受,还来芙蕖院,这不是自欺欺人吗?” “自欺欺人……”细细的咀嚼着这四个字,亓灏苦笑着点头道:“是,本王的确是在自欺欺人。” “可是杜江,但凡阿顾还活着,本王穷尽一生,也要用尽一切去弥补她。” “然而……阿顾不会再给本王机会了,所以……” 站起身来,他重重吐出一口浊气,走出了房间。 杜江知道亓灏后面的话是什么,摇了摇头,神色沉重。 顾瑾璃不会死而复活,亓灏弥补不了对她的亏欠,所以他只能这般虐待自己了…… 真是,这又是何苦呢? 小丫鬟恭送亓灏出了院子,根本没发现亓灏眼睛的异样。 杜江跟着离开后,小丫鬟将狼藉的屋子收拾干净后,吹熄了蜡烛。 于是芙蕖院又恢复了宁静。 秋菊院里,柳夫人坐在梳妆台前,雪琴给她仔细的梳理着头发。 听到雪琴忽然倒吸一口气,柳夫人抬了抬眼皮,目光阴冷的从菱花镜子里看着雪琴,不悦道:“怎么了?” 雪琴的脸色有些不自然,她握着梳子的手紧了紧,讪讪道:“没什么。” 见雪琴作势将手背到身后去,柳夫人伸手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 待看到梳子齿上那根还未来得及拿下来的白头发后,柳夫人的面色也顿时僵住。 见柳夫人的手在发抖,雪琴有点不知所措:“主子……” 柳夫人鼻子发酸,像是害怕,又像是太过突然,总之她的眼眶红了一圈。 “雪琴……”她咽了口唾沫,红着眼睛看着雪琴,“我……我是不是老了?” “没有没有,主子您还正是好时候呢,怎么会老?”雪琴见状,立即安慰道。 “好时候?”柳夫人转头,将身子前倾,靠近镜子,手轻轻抚在自己的眼角,喃喃道:“雪琴,我竟长皱纹了。” 女人都会老去的,就像是一朵花,有盛开的时候,也会有凋零的时候。 柳夫人比亓灏小一岁,今年二十一了。 过了双十的年纪,自然比不得水灵灵的小姑娘了。 而且,这两年柳夫人在府中过得也不如意。 虽然府中没了王妃和侧妃,可柳夫人一个不受宠的侍妾,怎会得府中那些拜高踩低的下人们高看? 所以,心情抑郁,人老的也快了。 雪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柳夫人,只好闭紧了嘴巴,站在一旁。 柳夫人咬着唇,将手中白发丢在了地上。 “哗啦……”一下子,梳妆台上装着胭脂水粉的各种瓶瓶罐罐都被柳夫人扫到了地上去。 “主子?”雪琴一惊,吓得后退一步。 “滚出去!”柳夫人含泪的双眼怒瞪着雪琴,怒色道。 “是,是。”雪琴被柳夫人宠惯了,已经许久没见到柳夫人对自己发火了。 回想着柳夫人昨日一听到亓灏回来了,那满脸止不住的喜色,她捏着帕子委屈的跑了出去。 柳夫人望着满地红红紫紫的一团,眼泪滚滚落下。 她已经忘记了,自己在宁王府待了几年了。 其实,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 亓灏十三岁封王,而宁王府初建成到现在,差不多有九年。 也就是说,九年的时间,她都没有让亓灏爱上自己。 她大好的青春,她所有最美好的感情,都荒废在了这里,想想这是一件多么可悲的事情啊! 虽然当亓灏与顾瑾璃浓情蜜意的时候,曾几次提出过要还自己一个自由,可是因为不甘心,还有那个人,所以她坚决的选择继续留在王府里。 只是,一日又一日,一年又一年,她如同冷宫里的宫女一样,何时才能等到走进亓灏心里的那天? 柳夫人能感觉到雪琴这个丫头待她的真心,可是雪琴终究是个女子,她更不是亓灏…… 如雪琴所想,柳夫人这些年就一直未曾将亓灏放下过。 没办法,执念太深,苦的是自己,害的是别人…… 吸了吸鼻子,柳夫人抹了一把脸,将满腔恨意压下。 与此同时的白玉楼雅间里,摘掉面具的陈泽轩望着面前苍白的小脸,心疼道:“为什么要自己一个人行动?” 没了面巾,三千发丝全部散落下来,那蒙面潜入芙蕖院的黑衣人是个女子。 她看着陈泽轩眼里的疼惜,扯了扯唇,然后又低头看着被自己攥在手里的白玉簪子,遗憾道:“差一点,我就能杀掉他了。”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道冷光,她幽幽道:“说到底,还是我能力有限,武功不及他。” 第766章 你可恨我(1) “笙儿……”陈泽轩动了动手,忍住一把将女子揽入怀里的冲动。 将女子的碎发理到耳后,他语气里夹杂着几分痛苦,低声道:“短短两年的时间里,能练到这个地步,已经实属不易了。” “所以,你无需自责。” 这被陈泽轩唤作“笙儿……”的女子,与逍遥子的关门弟子林笙不仅有着同样的名字不说,而且还有着几乎一模一样的面容。 可若是凑近了仔细看去,却发现两个人又完全是不一样的。 因为,见惯了林笙的人都知道,她举止随意,不遵礼节,那般离经叛道之人脸上总是挂着不正经的邪笑,又怎可能与现在这个冷若冰霜,一身戾气的女子同为一人呢? “师父让我找的东西,我知道在哪里了。”女子松开手里的簪子,擦了一下染了血的嘴角,缓缓道:“没想到,那玉佩亓灏竟会贴身带着。” “如果想从他手里得到,恐怕有些困难。” 一听到女子提到“师父……”二字,陈泽轩的眼神暗了暗。 他别过眼,闷声道:“你伤得严重,我给你敷药。” 女子点点头,也没有丝毫的男女忌讳,脱下了夜行衣,将胳膊露了出来。 陈泽轩看着女子胳膊上那道剑伤,拿着药瓶的手很是用力。 察觉到陈泽轩脸色阴沉下来,女子淡淡道:“不疼。” 陈泽轩上好药后,静静握着她的手,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 她的手不似寻常女子那般细腻柔软,掌心起了一层厚厚的茧子。 当然,他也知道,她的身上还有好多伤。 只不过,他无法触及罢了…… “哥哥,不要担心。”女子见陈泽轩的眉头紧蹙起一个小山丘,她抬手轻抚在他的眉间。 一声“哥哥……”,彻底的击溃了陈泽轩的理智。 他的心,像是裂开了一道缝,然后涌出了洪水,将他的冷静冲的荡然无存。 “笙儿……” 将女子拥进怀里,他抱住她肩膀的手很是用力。 第二日,军营中发生了一件大事,清王和宣王的人打起来了。 东山军营之前在亓灏的掌管下,从未有过打架斗殴的事情发生,而现在却渐渐变得乌烟瘴气起来。 出了人命,影响甚是不好,老皇帝昨日便受了气,今个更是火冒三丈。 一怒之下,便让贾公公立即传令去了军营,当场依照军令处置了闹事之人,而且也将宣王和清王手里的军权一并收了回去。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除了军权被收回,清王党中有一人姓杨的大人,曾依附于尹太傅,遭人举报府上地窖中藏匿了大量金银珠宝。 老皇帝得了信,便让人去搜查,果不其然在那杨大人的地窖中翻出来的财物,堪比一座金灿灿的小山似的。 接到消息的清王自知老皇帝会因此迁怒于自己,于是顾不得收拾军权被收回的不甘,只得快马加鞭的进宫向老皇帝主动赔罪。 怎么说都是自己手下的人,贪污了那么多的钱财,自己也有一定的责任。 老皇帝刚训斥了清王几句,宣王党中也有人出了事情。 原来,那杨大人见自己东窗事发,于是便狗咬狗,竟扯出来宣王党中的另一位赵大人。 这些钱财,是赵大人替宣王来拉拢自己所赠。 宣王也被一并卷进了漩涡,来不及找那位擅作主张的赵大人,也火急火燎的进了宫,急忙撇清自己的关系。 老皇帝怒气冲冲的瞪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宣王和清王,急火攻心,吐了口血,晕了过去。 贾公公惊得老脸发白,让人去喊了魏廖前来。 魏廖诊脉过后,见老皇帝还是老毛病,便开了药方离开了。 剩下的宣王和清王,不得老皇帝待见,贾公公便让他们先回去了。 二人出了老皇帝的大殿后,你瞪我,我瞪你,如同两只掐架的公鸡一样,彼此眼中都是厌恶和怒意。 由于在这两年里,宣王和清王的争斗已经到了白热化阶段,所以他们也就不会轻易将矛头怀疑到亓灏身上。 不得不说,不管是梁宽,还是那两位潜伏在敌营中的张大人、崔大人,他们让宣王和清王被迫交出军权不说,还加深了二人之间的矛盾,这次做的真不错。 宫里的情况,亓灏在第一时间就已经了解了,他听完杜江的禀报后,冷笑道:“既然父皇执意将军权交到本王手里,那本王若是再拒绝,也未免太不给他面子了。” 站起身来,他一边往门口走,一边问道:“昨日那刺客的身份,可查到了?” 杜江跟在亓灏身后,脚步一顿,讪讪道:“回王爷,那刺客很是狡猾,竟一点线索都没留下。” 顿了顿,他补充道:“不过,昨日揭榜进宫的那大夫,属下倒是觉得有些奇怪。” “嗯?”亓灏停下来,问道:“如何奇怪了?” 杜江想了想,缓缓道:“那大夫是五日前进的京城,一直住在白玉楼。” “所以,他应当早就知道太后病重的消息,可是却在昨日才揭了榜。” “如果说,他是怕没把握才拖延几天的话,但听说他很是猖狂,竟敢放出话说给他三天的时间就能让太后痊愈来。” “这样的人,属下实在是觉得……说不出来的感觉。”亓灏抿了抿唇,不以为然道:“不说以前,只说这半个月里,进宫给太后瞧病的人就有七八个了,他若是真想要父皇的重赏,怎么着都能旁敲侧击的想法子打探到太后的病 状,一个人有一个人的说法,七八个人过去了,他怎么着心里也有点数了。” “不过,看他敢把话说的这么有把握,可见医术上应当还是有点能耐的。” “原来如此。”杜江听罢,恍然大悟。 忽然想起了什么,杜江又忍不住道:“那人年纪不大,脾气还真不小,据说把皇上给气到了。” “明日他就得进宫给太后医治了,要是不成的话,脑袋就没了。”“记得把军营里的杂草都除干净,本王这次回去,可不想再看到一些碍眼的东西。”亓灏出了王府门口,上了去往军营的马车。 第767章 你可恨我(2) 亓灏离开了军营两年,虽说将士们受他人管治,但是内心里还是更希望亓灏回来的。 所以一听到亓灏要去军营,大家各个精神振奋,老早就开始操练起来。 而亓灏口中的杂草,也早在一个时辰之前,被梁宽逐出去了。 所以,亓灏回到军营后,心情明媚。 白玉楼里,陈泽轩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子,转头对一旁的黑衣人于心不忍道:“师父,笙儿身上还有伤,您让她先起来吧?” 两年的时间,黑衣人变得更加的冷酷无情,不择手段了。 他居高临下,高高在上道:“告诉我,你是谁?” 女子跪了半个时辰,额头上沁出了细汗,她咬牙道:“林笙。” 黑衣人满意的点头,又不紧不慢的问道:“你的仇人是谁?” “亓灏,狗皇帝。”林笙的眼中涌上满满的恨意,袖子的拳头也不自觉的攥了起来。 黑衣人抬手摸了摸林笙的脑袋,轻叹道:“笙儿,这两年你可恨我?” 林笙摇头,声音虽弱,但却掷地有声:“不恨。” “如果不是师父,可能徒儿早就丧命。” “可惜师父悉心教导徒儿两年,徒儿还是让师父失望了。” “没能将玉佩拿回来,也没杀了亓灏。” “你的武功当年被亓灏被废,身子伤了根基,所以师父不怪你。”黑衣人收回手,幽幽道:“师父待你虽严厉了些,但也是希望你能学有所成,早日报仇。” “难得你体谅师父的苦心,师父也就放心了。” 陈泽轩在一旁听着黑衣人的话,嘴角溢出一丝冷意。 黑衣人说的轻松,若不是陈泽轩亲眼所见,可能他不会知道黑衣人口中的“严厉……”究竟到了如何疯狂的地步。 这两年的每一天,从早到晚,林笙都被黑衣人丢去了“万窟楼……” 那“万窟楼……”,是“青遥阁……”下面的分支组织,相当于杀手集中营一般的地方。 一共有九层,按照难度由低到高排列。 每进一层,都像是闯关卡一样,里面都有黑衣人安排好的人“接应……” 除非能想办法活着出去,否则便待在里面直到被“打死……”为止。 林笙用了半年的时间,终于从第一层,撑到了第二层。 而这半年,她被折磨得遍体鳞伤,完全只靠一口怨气支撑着。 被打倒,再站起来,然后再被打倒…… 如此循环往复,直至她躺在地上,连抬起一根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当然,黑衣人对林笙还是放了水的。 要不然,也不会在她每次重伤晕过去之后,还找人灌药。 只不过,醒来后依旧是一番黑暗的“厮杀……” 仿佛,只要她还能喘气,就必须要“战斗……”到底,直至第一层的大门打开为止。 黑衣人时不时的会在阁楼上往下看着林笙,如同看着一只困兽在做徒劳的挣扎一样。 尽管无趣,但是他知道,只要林笙出了这“万窟楼……”,便会成为他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刀,堪比陈泽轩…… 曾经,陈泽轩每每想起自己练功受罚时,黑衣人对待自己的残忍手段,总会后背发凉。 可是当看到林笙被人抬着出“万窟楼……”的时候,陈泽轩看着像血人一样的林笙,当场落了泪。 他宁愿自己代林笙受尽千难万苦,也不愿林笙受伤。 跪在地上哀求黑衣人,陈泽轩不要再这般不要命的训练林笙了,因为他担心再这样下去,林笙会丢了命。 然而,黑衣人却丝毫不理会陈泽轩的请求,在林笙修养了七天后,又将她送进了第二层…… 林笙在第一层待了半年,随着难度层层递加,再加上她资质有限,并非什么武功奇才,所以两年的时间,她也只能停步于第四层。 如果不是黑衣人等不及了,恐怕林笙还要个至少十年才能从第九层出去。 一旦在第九层历练完,那么昨夜对亓灏出手的林笙,必定不会失败而归。 当然,即便是她能从第九层出去,也一定是有史以来进出过“万窟楼……”用时最久的人…… 大概是黑衣人察觉到了陈泽轩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意,他眯着眼睛,嘱咐道:“笙儿,在这世上,你能靠得住的人,只有师父和你哥哥。” “任何人,无论对你说什么,做什么,你都莫要相信。” “还有,你的身份,千万不能暴露。” “否则,师父做的一切努力,都将白费了。” 林笙点点头,毫不怀疑道:“师父的话,徒儿记住了。” 意味深长的看了陈泽轩一眼,黑衣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话虽然是对林笙说的,可却是给陈泽轩听的:“师父老了,复国大业也只能由你兄妹二人完成了。” “走到今日实属不易,你们可千万不要让师父失望啊!” 陈泽轩感觉到黑衣人手下那沉重的力道,“嗯……”了声。 “好了,笙儿,你也起来吧。”对林笙抬手,黑衣人沉声道:“明日还要进宫,你先回去歇着吧。” 林笙的腿因为跪的时间太久,所以有些发麻。 她站起来的时候有些吃力,陈泽轩看不过去,伸手扶了她一把。 黑衣人见状,轻哼一声,然后目送着林笙离开。 待房间里只剩下他与陈泽轩后,黑衣人冷笑道:“轩,你似乎对师父有些意见。” 陈泽轩转头,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闷声道:“徒儿不敢。” 黑衣人也顺势坐下,抬手端起一杯茶,一边轻轻吹着,一边缓缓道:“你在怪师父昨晚让她去宁王府。” 这话不是询问,而是在肯定的陈述。 陈泽轩后背僵直,也没否认:“师父明知她身上还带着伤,也知道她不是亓灏的对手,却还让她如此的冒险,可有想过万一真落到了亓灏手里,后果会如何?”“师父若是没把握,也不会让她去。”黑衣人抿了口茶,随即似笑非笑道:“再说了,你不是去救她了吗?” 第768章 你可恨我(3) “你那般护着她,她又怎可能有事?” 听样子,似乎黑衣人早就料定了陈泽轩会跟着林笙去宁王府,因此才会这般气定神闲。 被黑衣人噎得说不出话来,陈泽轩脸色涨红,半晌才负气道:“谎言总归是谎言,纸是包不住火的。” 黑衣人自然知道陈泽轩在说什么,他将茶杯重重往桌子上一放,站起身来逼近陈泽轩,语气里夹杂着一丝阴恻恻的危险气息:“师父何时骗过她?” “凤皇之女,凤国遗孤,你说她是还是不是?” 陈泽轩垂下眸子,闷声道:“是。” “被亓灏身心俱伤,始乱终弃,是不是?”黑衣人一甩衣袖,随着一声冷斥,袖间一道冷厉的寒风也从陈泽轩眼前一扫而过。 陈泽轩深吸一口气,“是。” “既然如此,那还提什么谎言不谎言?”黑衣人怒眼一瞪,毫不客气道:“轩,日后再让师父听到你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师父绝对不会轻饶你!” 陈泽轩听罢,静静的看着黑衣人,良久才问道:“师父有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她恢复了记忆呢,又会如何?” “呵!”黑衣人像是听到了一个极好笑的笑话,摇头道:“轩,你当真是太天真了。” “事到如今,你觉得师父会给她恢复记忆的机会吗?” 见黑衣人如毒蛇一样的眸子里闪动着诡异的亮光,陈泽轩没来由的心头一紧,“师父……”“放心,师父只是封住了她的记忆,是不会对她如何的。”黑衣人见陈泽轩一副紧张的模样,眉头又紧蹙了起来:“倒是你,到了现在似乎还没认清楚你和她的关系,当真是 糊涂。” 陈泽轩像是被人戳穿了心事,心头如被人浇了一层黄连似的,泛着苦涩:“不用师父提醒,我也会记得我与她的关系。” “你知道便好。”黑衣人冷冷的看着陈泽轩,眼神嘲讽道:“可别跟两年前的宣王和顾瑾琇一样,做出那等不知廉耻的事情来。” 当年顾瑾琇死后,宣王在得知后,在无人的时候还为她掉了眼泪。 但也仅此而已,毕竟在宣王心里最重要的还是帝王大爷。 所以,难过了几日之后,他也就跟没事人一样,继续着明里暗里的夺权算计。 黑衣人的这句话,让陈泽轩面色一白。 双唇嗫嚅,他久久不语。 冷哼一声,黑衣人出了房间。 “砰……”的一声,门被大力甩上。 陈泽轩身子一颤,他缓缓闭上了眼睛,耳边回响起刚才黑衣人那一句句如同诛心似的话。 在两年前,得知顾瑾璃是凤皇之女后,他便知道两个人是永远不可能的了。 可是,有些东西是无法控制的,就好比他的心。 如果在当年回京之前,他知道遇见她会让他痛苦,让他煎熬,那么他绝对不会刻意的接近她…… 看她在亓灏身边受伤,看她失去了孩子后悲痛欲绝,他也跟着一起受那剜心之痛。 后来,他由着自己的心,不顾任何的风言风语,在人前人后的护着她,只是因为他们之间的关系,远比男女之情还要亲密。 当然,用了这两年的时间,他才认清了与她是同父异母兄妹的事实。 他努力的让自己像对玉淑一样待她,变了脸,换了身份,成为自己妹妹的她,对于现在脑子里所拥有的记忆,似乎一点也没有怀疑。 黑衣人说什么只是封住了她的记忆,其实分明是篡改了部分记忆。 毕竟,她以林笙的面容和身份回去,必定会见到很多以前的熟人。 倘若记忆完全被抹掉,不仅不现实,而且还容易露出破绽来。 之所以选择了林笙的脸,那是因为黑衣人偶然得知林笙早就在两年前死了,而且玄机阁似乎也在逍遥子手里,所以便让顾瑾璃以林笙的身份回京。 依着逍遥子对林笙的感情,如果听说京中出现了一个跟林笙一模一样的人,他一定会立即现身。 不着痕迹的先将“林笙……”的真实身份透露给逍遥子,然后再借着早年逍遥子与凤瑟的关系,那么玄机阁也就顺理成章的搞到手了…… 当然,逍遥子也不可能轻易相信林笙就是顾瑾璃,而且也会对顾瑾璃为何还活着产生疑问,但这都不是问题,因为黑衣人早就为顾瑾璃想好了天衣无缝的说辞。 重重的叹了口气,他只觉得胸口闷得让人难受。 隔着两个雅间,便是“林笙……”的房间里了。 她坐在桌案前,将一幅画卷缓缓的展开,只见里面渐渐出现了一个女子。 那女子有着倾国倾城的容颜,一颦一笑,让女子看了都舍不得移开眼睛。 手轻轻的在画中女子的五官上抚过,林笙只觉得熟悉又陌生。 这幅画,是当年陈泽轩画的。 里面的女子,也自然是惊才艳艳的天下第一才女顾瑾璃。 “顾瑾璃……”林笙平静的眸子里,荡起了圈圈涟漪。 起初,她也不叫林笙。 在睁开眼睛后,她听到黑衣人和陈泽轩唤她为“阿璃……” 因为没了记忆,所以他们便将她坠崖之前的事情一点一点的仔细讲给她听,她才知道自己是谁。 她很是惊讶,竟不知道自己原来有那么多的身份。 丞相庶女顾瑾璃,宁王亓灏的顾侧妃,还有凤国孤女…… 随着身份一层层的揭露,她更是震惊不已。 用了整整两天的时间,她才将那么多的信息消化掉。 她可以忘记一切,但是却不能忘记国恨家仇,以及匡复凤国的重任。 之后,她便带着满腔恨意,进了“万窟楼……”接受了魔鬼般的训练…… 出了第一层楼后,她又有了新的身份和名字,神医逍遥子的亲传弟子林笙。 一个据说与她有过交集,但是死在了两年前的人…… 毕竟,人要做戏,首先得迷惑了自己,才能骗的过旁人。黑衣人和陈泽轩唤着她“林笙……”,她便是林笙。 第769章 孤儿一个 随着时间久了,她也习惯了“林笙……”这个名字和身份。 被灌输了两年的仇恨,早已在她的心里根深蒂固。 不会因为她成了“林笙……”而忘却,只会像一棵小树苗一样,越发的茁壮成长…… 老皇帝灭了凤国,亓灏作为老皇帝属意的新君人选,所以这二人是必须要除掉的。 何况,女子大多都是珍爱自己容貌的,而亓灏将她的容貌尽,武功废掉不解恨,还逼她自尽,可见其人当真是心狠手辣到了极点。 握着画卷的手背青筋暴起,咬着牙,林笙一字一句像是迫不及待要将亓灏抽筋剥皮一样:“亓灏,倘若你落在我手里,我必定会让你不得好死,挫骨扬灰!” 窗外的黑衣人,透过窗缝瞧着林笙阴厉的神色,满意的笑了。 一夜过后,天还未亮,宫里的禁卫军便等在了白玉楼的大厅里。 掌柜的吓得立即上楼去请林笙,半盏茶的功夫后,林笙便随着李慧龙进了太后的寿康宫。 寿康宫里,还是挤满了人。 宣王和清王脸色不太好,皇后拿着帕子轻轻遮嘴,小声的打着呵欠,德妃和丽妃则垂着眼睛,一个仍旧是一副恭敬小心的模样,而另一个则是悄悄的打着瞌睡。 军权回到了亓灏手里,所以他今个破例也来了。 一来,当面欣赏一下清王和宣王二人郁郁不得志的表情。 二来,两年没见到八皇子了,他一会要去明辉宫探望一番。 “皇上,人来了。”贾公公领着林笙进了大殿后,禀告道。 老皇帝瞧着林笙如三天前那般,一脸的神色淡淡,便声音威严道:“今日治不好太后,朕立即让人砍了你的脑袋!” “在下也说过,最讨厌的就是被人威胁。”林笙目光在亓灏身上停留了片刻,然后一袭白衣从他身前经过。 亓灏闻着鼻间流淌过的一股子似有似无的香气,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往桌案旁边走去的林笙。 可能是因为情绪有所好转,所以亓灏的眼睛今个竟奇迹般好转。 视线里的人,难得清楚的很。 他看着林笙提笔写字的侧脸,眸底冷光闪闪。 老皇帝很想发怒,但见林笙落下了笔,知道她这是开了药方,便决定稍后看看药效再惩治她也不迟。 亓灏上前一步,上下打量着林笙,若有所思道:“你是何人?” 林笙撩着袖子的手一顿,微冷的眸子缓缓抬起,望着亓灏半晌,才将胸腔里翻滚的恨意压下,语气平静道:“我是谁,与王爷有关吗?” 说罢,不等老皇帝发怒,又听得她继续道:“还是说,与给太后治病有关?” 亓灏没想到林笙会反驳,因此一怔,随即挑眉道:“你是谁,自然与本王无关。” “但是,你若医不好太后,便要诛九族的。” “你说,姓甚名谁到底重不重要?” “呵,诛九族?”林笙听罢,心中更是确认亓灏是个残暴无情之人。 毕竟,即便是老皇帝,先后几次放狠话要责罚的对象也不过是她自己一个人而已。 可是亓灏,竟要诛九族?!当真是比老皇帝要狠! 勾着的唇角溢出毫不掩饰的冷意,林笙幽幽道:“在下孤儿一个,无父无母,无兄弟姐妹,恐怕要让宁王爷失望了。” “是吗?”亓灏冷哼一声,眯着的眼睛闪过一道冷光。 手一抬,他身形一闪,竟在眨眼之间直逼近林笙面前。 林笙见亓灏莫名其妙的突然出手,于是下意识的往后一退,伸出胳膊挡住了亓灏横扫过来的一掌。 亓灏这一掌,只用了三分力道,但是由于刚好打在昨晚林笙受伤的地方,所以林笙咬唇,将痛呼声咽了下去。 好在包扎的厚实,要不然伤口沁出了血,白色的衣裳就要见了红,而林笙夜闯宁王府的身份也就暴露了。 亓灏紧紧盯着林笙的表情,见她脸上并无异色,于是便手下的招式便越发的凌厉起来。 似乎,他一定要林笙显出原形来才罢休。 林笙自然看出了亓灏的意图,先不说她有伤在身,即便是没有伤,也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不能丢出毒镖等暗器,只能将袖子里的银针甩出数枚来。 虽然是小小的银针,不过由于银针是朝着亓灏身上的各大要穴飞去,所以亓灏必须得在第一时间避开,要不然他当真会“非死即伤……” 在亓灏躲闪的时候,老皇帝终于忍不住了,恼怒道:“放肆!” 他的一声厉喝,让亓灏住了手。 老皇帝阴冷的视线分别在亓灏和林笙之间打量了片刻,不悦道:“太后还未醒来,你们却在这里动手?到底有没有把朕放在眼里?” 亓灏差不多确定了林笙就是昨晚与自己交手之人,一来她的武功招式与那刺客相似,二来那双清冷的眸子也几乎一模一样。 幽幽的望着林笙,亓灏意味深长道:“功夫不错,改日好好比划一下。” 林笙迎上亓灏深邃的眸子,不紧不慢道:“在下三脚猫的功夫,不敢在宁王爷面前班门弄斧。” 宣王和清王猜不透亓灏的心思,但却知道亓灏做事向来都是有目的的。 瞧着亓灏与林笙之间似乎颇有渊源,两人盯着他们的目光便带着几分探究。 亓灏如同没注意到旁人的眼光似的,视线继续停留在林笙身上。 林笙倒是没再看亓灏,而是坐了下来,转眼看向窗外。 整个屋子里,连老皇帝都在太后病床前站着,林笙竟敢目中无人的坐下,这简直是太大逆不道了。 故而,清王厉喝道:“大胆!” 林笙无动于衷,神色仍旧是一潭死水一般,“清王别着急,要砍在下的脑袋,不如等太后醒来再说。” “太后何时醒来?”贾公公已经将药给太后服下去了,老皇帝怒瞪着林笙,一副忍不住现在就要将她的头给拧下来的冲动。林笙手指有节奏的轻叩着桌面,想了想,道:“半盏茶后。” 第770章 你恨本王(1) 老皇帝见林笙如此有把握的样子,冷哼一声,一甩衣袖坐下,心想就等林笙半盏茶的时间。 如果林笙敢骗老皇帝,他就将林笙凌迟处死! 因为,掉脑袋对这等不知尊卑等级的人来说,太便宜他了! 重重吐出一口浊气,老皇帝摆摆手,对站着的其他人道:“你们也坐下吧。” 刚才老皇帝不坐,大家自然也不敢坐。 站了好一会了,都有些累,所以在听到老皇帝的话后,便也坐了下来。 贾公公极善解人意的对门口的小宫女使了个眼色,小宫女在接受到贾公公眼里的信息后,立即退出了房间。 很快,小宫女端着茶盘进来了。 房间里很安静,无人说话。 大家喝着茶,刚才剑拔弩张的气氛稍微缓和了一些。 不过,对于林笙的身份,大家还是非常的好奇。 只是,因为亓灏已经问过一次了,而通过林笙的回答也可以看出,她并不想透露任何个人信息,因此大家也只好先等太后醒来再刺探。 半盏茶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兰嬷嬷眼巴巴的瞅着太后,眼睛一眨不眨,生怕一不小心就错过了什么。 林笙望着香炉里燃着的香烟,掐算着时间。 “醒了,太后醒了!” 兰嬷嬷突然的一声大喊,让在座之人都不自觉的站了起来。 当然,除了林笙与亓灏之外,大家都凑到床榻前,果真见到太后慢慢睁开了眼睛。 “太后。”老皇帝握着太后的手,老眼竟难得的湿润了起来。 太后动了动唇,“皇儿……”两个字好不容易才从嗓子眼里挤了出来。 抿了口茶,林笙这时开口了:“太后刚醒来,不宜多说话。” “贾公公,你最好先去给太后准备点热汤暖暖胃,太后胃里寒气太大了。” 站在一旁的魏廖听罢,质疑道:“太后刚醒来,直接喝热汤,寒热相撞,对胃……” “这个就不劳太医担心了。”林笙放下茶杯,毫不客气的打断了魏廖的话:“疑人勿用用人勿疑,再说了我既能让太后醒来,便足以说明太医的医术是不及我的。” “所以,我如何诊治,还望太医不要随意插手。” “我……”魏廖做了太医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被人给一句话堵死。 哪怕是两年前,那个性子刁钻古怪的“林笙……”,也没有如此的不给人面子过。 满脸涨红,魏廖有些下不来台。 不过,他也不是小肚鸡肠的人。 林笙说的没错,太后病了这么久,自己作为太医院的院首,不能发挥丁点作用,而且也确实技不如人,所以没有发言权。 拱了拱手,魏廖讪讪道:“是下官失礼了,还望公子莫要怪罪。” 林笙也不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主,她见魏廖态度谦逊,也就不再“针锋相对……” 毕竟,魏廖说的没错,寒热相冲,有损肠胃。 可是,林笙却不能承认她这么做是故意的。 至于缘由,则是因为听黑衣人说,太后包庇了亓灏的宁王妃尹素婉。 而尹素婉,也是当年残害自己的帮凶之一。 林笙摇摇头,没再搭理魏廖。 语锋一转,她对老皇帝道:“皇上,太后醒来后,再按着药方沐浴七日。” “七日后,在下会给太后针灸,重新配药。” 老皇帝“嗯……”了声,似乎没提任何赏赐的事情。 林笙站起身来,上前几步,主动开启了话题:“皇上,在下初到京城,还无落下之地。” “可要想将太后的病根治好,恐怕要很久一段时间。” 林笙这话里的意思,很是明白的了,这是在跟老皇帝要宅子住。 虽然白玉楼是陈泽轩的地盘,但是总不能以后谁去找她都直接去白玉楼,一来对她来说不方便,二来陈泽轩和黑衣人是偷偷回的京城,一不小心可能会将她们给暴露。 林笙的大胆,让老皇帝很是意外。 他一双老眼目光犀利的盯着林笙,冷笑道:“你想让朕赏赐你府邸?”林笙如没听出老皇帝语气里的怒气一般,点头应声道:“皇上就算是赏赐给在下金银珠宝,在下也得去购田置地,所以不如皇上直接赏赐给在下一个院子,也省了在下的麻 烦了。” “呵,你倒是真不客气!”老皇帝眯着眼睛的眼睛散发出凌厉的光芒,狠狠的瞪了林笙一眼,转头对一旁的贾公公道:“小贾,将宫里的偏殿收拾出一……” 老皇帝厌恶林笙,但碍于太后的病,所以暂时还不能除了她。 林笙想要宅子?老皇帝更不可能赐给她。 毕竟,除了皇亲国戚,朝中的文武大臣之外,其他人没资格让老皇帝亲自开口赏赐府邸。 再说了,林笙牙尖嘴利,一看就不是个安分的人,让她住在宫里,不仅方便给太后看病,也好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父皇。”然而,亓灏却突然开口道:“儿臣的王府里有两个院子都是空着的,不如就让她住在儿臣的府上。” “一来,也省了花费银两。” “二来,儿臣最近对医术也起了兴趣,刚好可以与她好好探讨一下。” 亓灏说的那两个院子,自然是如夫人生前住的院子以及尹素婉的怡心院。 他的话一落,林笙瞬间白了脸。 她怎会不知道,亓灏说这话的目的是什么? 自己夜闯宁王府是一回事,可被亓灏下套又是一回事! 亓灏察觉出林笙身上散发出来的怒气,唇角弧度渐大。 老皇帝知道,亓灏从来不做无意义的事情。 既然林笙嘴巴紧,从她口中无法得知她的身份来历,倒不如将她放在亓灏的眼皮底下,想必没几日林笙的底细就会一清二楚。 看看林笙,又看看亓灏,老皇帝点头道:“朕觉得,宁王的建议……”“宁王的好意,在下心领了。”林笙打断老皇帝的话,将心头的火气压下,语气冰冷道:“不过,在下喜静,不喜与人同住。” 第771章 你恨本王(2) “所以,还是请皇上赐给在下钱财,在下自己买处宅子吧。” “哦?”老皇帝听罢,望着林笙的眼神充满了探究。 冷笑一声,他对贾公公道:“小贾,赏赐她一千两的银票,作为医治太后的诊费。” 老皇帝若是赏赐给林笙金银珠宝,珍珠玛瑙这种东西,林笙还真不好拿去当铺换银子。 毕竟是御赐之物,若是变卖了,恐怕要担一个对老皇帝大不敬的罪名。 而老皇帝竟真直接给了银子,也免去了林笙的很多不必要的麻烦,真是难得的贴心。 林笙眸底的冷意在从贾公公手里接过钱票后渐渐淡去,她将钱票收入怀里,然后看了一眼亓灏,对老皇帝行礼道:“谢过皇上。” 亓灏的视线紧紧锁定林笙,见与她几次交锋都无法从她口中套出什么话来,不禁有种越挫越勇的感觉。 挑了挑眉,他不依不饶道:“你刚才说,你初到京城?” 只是一句话,林笙便明白了亓灏想问的是什么。 “没错。”点头,她神色淡淡道:“在下并非京城人士,生长在偏僻山野之间。” “呵呵,无父无母,无兄弟姐妹,生在山野竟还能有比魏廖还高明的医术,不知你师承于何人?”亓灏见缝插针,步步紧逼。 林笙眯着眼睛,幽幽道:“我师父潜心钻研医术,与在下一样,也不喜生人打扰,恕不奉告。” 她这话,一语双关。 一来,间接的暗示着她的师父也是个医术很厉害的人。 二来,“恕不奉告……”这四个字,直接断绝了亓灏及老皇帝等生人后面所有发问的机会。 老皇帝见亓灏费了这么多口舌,仍旧无法撬开林笙的嘴,至少到现在连姓名都没问出来,不由得有些不耐烦道:“行了,太后需要休息,你们都少说几句!” 林笙本来就不想跟这大殿里的人多说废话,可奈何亓灏总算抓着她不放。 听到老皇帝这么说后,她懒得再看亓灏这张令人讨厌的脸。 对老皇帝拱了拱手,她道:“皇上,既然这里没什么事情了,在下就先退下了。” 老皇帝“嗯……”了声,目送着林笙离开。 待她的身影走远后,老皇帝也没顾及房间内还有其他人,便对贾公公道:“派人盯紧了她。” “是,皇上。”贾公公应了声,给小太监使了个眼色。 亓灏想着刚才林笙那言语之间,以及眼神里透露出来的满满敌意,他摸着下巴猜测着她的身份。 余光瞥见亓灏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老皇帝皱眉训斥道:“军营现在交到了你手里,你若再懈怠放纵自己,朕必定严惩不贷,到时候你可别怪朕丑话没说前头!” 亓灏收回思绪,明知故问道:“父皇,你说什么?” “朕说,你……”老皇帝下意识的要重复一遍,但瞧着亓灏这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着实的火大起来,“你给朕滚出去,朕不想看到你!” “儿臣遵命。”亓灏本就不待见老皇帝,见他发话了,便毫不犹豫的出了大殿,连行礼都没有。 宣王和清王一听到老皇帝提到了军营,脸色立即难看了起来。 自己千辛万苦,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得到手的兵权,就这么轻易的又回到了亓灏的手中,而亓灏还这般勉为其难接受的姿态。 这种感觉,很不是滋味。 老皇帝扫了二人一眼,对贾公公道:“小贾,朕有些累了,扶朕回去休息。” 贾公公扶着老皇帝走后,其他人也陆陆续续的离开了。 回御书房的路上,老皇帝一边叹气,一边不满道:“小贾,朕这么多的儿子,怎就偏生出了老四这样的谬种?!” 贾公公知道老皇帝只不过是说的气话,便赔着笑安慰道:“皇上,您之所以看重宁王爷,还不是因为他是您所有儿子里,最像您的一个嘛。” 老皇帝听罢,气呼呼道:“朕以为,那个贱女人死了,他便能醒悟,回到正轨上来。” “可是,朕万万没想到,他竟当真连军权都不要了!” “这样子意气用事,哪里像朕的儿子了?” 一提到两年前跳崖的顾瑾璃,贾公公便不好接话了。 因此,他只好沉默。 老皇帝似乎还没意识到自己当年犯下的种种过错,他继续忿忿道:“听说老四还给她立了衣冠冢,连尸体都没了的人,早就成孤魂野鬼了,这辈子就别想投胎了!” 如果“死而复生……”的“林笙……”能听到老皇帝这般恶毒的话,一定会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扮成厉鬼来向老皇帝索命。 语锋一转,老皇帝又道:“尹素婉近日如何了?” 尹素婉与亓灏在两年前就闹得彻底崩盘了,即便是无人提及她将顾瑾璃带出王府的事情,可是她不敢再以宁王妃自居。 挨了亓灏那么厉害的一掌,她现在走几步路就喘不过气来,当真是“行动如弱柳扶风……”般娇弱。 话说几句就忍不住落泪,太后瞧了也不忍心当真让她侍奉,留在身边也不过是说话解闷而已。 老皇帝见尹素婉已经没了利用价值,故而也就没心思再去理会她。 反正就算不看在太后的面上,也得看在死去的尹太傅份上,给尹素婉留口饭吃。 当然,尹素婉也无法再回尹家了。 怎么说都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何况,尹素婉本就不是尹大夫人的亲生女儿,所以更不会再管她的死活。 再者,尹素婉如今特别惜命,她害怕回尹家后一不小心暴露了自己是杀害尹太傅的凶手,因此更不敢回去了。 尹家没了顶梁柱,但是那么大的一个家也不能就此没落。 在大夫人的再三哀求下,曾经不与世俗同流合污,高洁如天上雪莲的谪仙大公子尹子恪只好继承了家业,变成了尹家家主。大概是受了刺激,那躺床榻上一直半死不活的尹二公子尹鹏林在听说尹子恪当家后,“激动……”之余竟能下地了,这惊天大变化惊得二姨娘高兴的合不拢嘴。 第772章 你恨本王(3) 由于这两日亓灏在老皇帝的“逼迫……”下进出太后的寿康宫频繁,故而尹素婉作为平时寸步不离太后身边的人,自然要关门躲起来才行。 贾公公想了想,低声道:“颐和郡主还是老样子,时不时的胸口疼,不过也不碍事,皇上莫要担心。” 老皇帝才不会真的担心尹素婉,也就是随口一问而已。 抿了抿唇,他半晌才道:“一会你拟写一份和离圣旨,就说宁王爷和宁王妃缘分淡了,朕恩准二人和离。此后,嫁娶两不相干。” “并且,准许尹素婉以颐和郡主的身份继续住在寿康宫陪伴太后。” 贾公公听罢,有些不敢置信:“皇上?” 两年前,亓灏三番两次的不分场合的要求与尹素婉和离,但是老皇帝总是不松口。 只要老皇帝不下圣旨,就是亓灏说破了嘴,他与尹素婉都是有着夫妻名份的。 而现在,老皇帝竟主动开了口,要下圣旨接触亓灏与尹素婉的婚姻关系,当真是太突然了。 老皇帝知道贾公公心里在想什么,他缓缓道:“尹素婉丧失了生育能力,无法为皇家开枝散叶不说,还身子弱成了这样,以后难免会成为老四的负担。” “而且,朝中大臣家中有不少还未出阁的千金,朕也不能耽误了老四的后半生。” “至于尹素婉,就让她安心在太后身边伺候着吧。”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当然,尹素婉与老四和离之后,若造化好,还能遇着得心的人,朕也不会阻止她二嫁的。” 说的虽然如此冠冕堂皇,可是老皇帝心里却认定尹素婉今后就是老死在宫里的命了。 毕竟,圣旨上写的好听是“和离……”,但大家心里都一清二白的,尹素婉是被亓灏休弃的。 不管是两年前,还是现在,都一样,改变不了她是一个被夫君嫌弃厌恶的女人。 这样的女子,娘家又没落了,还想二嫁?简直是痴人说梦! 所以,老皇帝觉得自己收留了尹素婉,还是做了一件大发慈悲的善事。 当然,如果尹素婉知道了老皇帝下了自己与亓灏和离的圣旨后,肯定不会是感恩戴德的心情。 贾公公点点头,“老奴知道了。” 老皇帝打了个呵欠,回了御书房便上了床榻。 林笙出了寿康宫后,走了没多久,忽然停了下来。 因为,她的脑海中忽然闪现出了一些这两年里从未有过的记忆。 那些模糊的画面支离破碎,零零散散,让她一时难以迅速的捕捉到。 似乎是在一个夜里,地点是在湖边,一个女子披头散发一身湿漉漉的跪在池塘的旁边,双手正按压着一个溺水少年的胸膛。 她记不得女子的脸,更想不起来那少年是谁,但是直觉告诉她,那救人的女子十有八九就是自己。 黑衣人和陈泽轩毫不隐瞒的告诉过她,她的记忆并不完整,但是随着时间久了,可能会一点点的找回来。 过去对于每个人的意义,是不相同的。 好的过去,如果丢了,那便是失去了一段美好的时光,让人遗憾惋惜。 而不好的过去,如果丢了,兴许是一件好事,至少可以不会让人在想起的时候痛苦难过。 不过,不管怎么说,林笙还是想要记起之前所有的一切。 因为,那些自己所经历过的黑暗,更能激发她报仇雪恨的动力和决心。 只是,越是努力的回想,她的头越是痛。 揉了揉额角,她看了一下四周,忽然觉得不远处的那条小路,自己好像走过。 眸光微动,她沿着小路一直往前走。 林笙走的很慢很慢,她仔细的打量着周围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生怕自己错过了与记忆有关的东西。 不知道走了有多远,她停在了一座宫殿面前。 宫殿上方,写着“明阳宫……”这三个大字。 “明阳宫……”自言自语的重复了几遍,林笙努力的在脑海中搜索,但是却一无所获。 守门的侍卫从未见过女扮男装的“林笙……”,他见突然窜过来一个陌生人,便上前凶巴巴道:“何人在此?” “这是哪里?”林笙盯着那朱红色的大门,问道。 “这是八皇子的宫殿,我劝你赶紧离开,惊扰了八皇子的话,仔细着你的小命!”侍卫拿起手里的剑,往林笙面前比划了两下。 “八皇子?”林笙听罢,立即想起了黑衣人提到过有关八皇子的消息。 八皇子两年前被丽妃暗害,伤了腿后便深居简出。 后来,腿痊愈后,八皇子便开始出现在各种场合上,也一改以往那寡言少语的性子,时不时的主动为老皇帝分忧解难,很讨老皇帝的喜爱。 不过,八皇子极懂分寸,为老皇帝解忧的同时,又从未邀功,而是间接的将功劳转移到宣王和清王头上,因此在朝中也得到了不少大臣们的赞赏。 老皇帝见八皇子振作了起来,很是欣慰。 但是,碍于八皇子年纪尚小,老皇帝也不敢真将大权交给八皇子。 算一下,八皇子今年应该也就十一岁,确实还不足以成大器。 “见过宁王爷。”忽然,侍卫对林笙的身后行了个礼,让林笙赶紧回过神来。 林笙身子一颤,急忙退后了几步,皱起了眉头。 亓灏瞧着林笙这副厌恶自己到了极点的表情,对守门侍卫摆手道:“你下去。” 侍卫察觉到二人之间流动着不寻常的气息,连忙退了下去。 林笙不愿与亓灏多待一刻,因为在宫里,她无法动手,所以眼不见心不烦。 “站住!”林笙刚抬脚迈出一步,亓灏的手却从后面搭在了她的肩上。 林笙反扣住亓灏的手腕,想顺势将他给撂倒在地上,然而亓灏却好像早已预料到了她的意图,竟运足了内力强压住了林笙的胳膊,以至于她无法动弹。 挣扎了一会,可是无论如何林笙都挣脱不开亓灏的钳制。看着近在眼前的这张脸,林笙咬牙切齿道:“你放开我!” 第773章 亲手下葬(1) 从守门侍卫的角度来看,二人的姿势是相当的亲密。 倘若是一男一女,这还能看做是一副香艳的画面。 可惜,是两个大男人,所以侍卫不禁瞪大了眼睛,有些恶寒。 当然,亓灏看着林笙的眼里可是丁点温情都没有。 他冷冷看着林笙,压低了声音,问道:“老实交代,你进宫的目的是什么?” “本王知道你不可能是为了太后,那么你的目标到底是谁?皇上,还是小八?” 亓灏来明阳宫,是看望八皇子没错。 但是,他不认为林笙这个口口声声说生长在山野之间,第一次进城的人会与八皇子有什么交集。 她出现在这里,一定不是巧合。 不知道是因为亓灏近在咫尺的脸太扎人眼,还是林笙气愤至极,总之她涨红了脸,怒斥道:“我进宫没有什么目的,你莫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说罢,她抬脚就要向亓灏的身下踢去。 亓灏反应敏捷的以腿挡住,手直接从林笙的肩膀移开,但却扣住了她的脖子。 “你再不老实,信不信本王拧断你的脖子?”亓灏眼底闪过一抹杀意,丝毫不像在开玩笑的。 林笙胸脯起伏不定,她怒瞪着亓灏,眼中神色是不愿低头的倔强。 “你恨本王?”亓灏的手用力几分,让林笙一下子喘不过气来。 林笙的生死,如同一只砧板上的鱼,被亓灏拿捏在手里,只要他一个用力,她就真的会没命。 强烈的窒息让林笙的脑袋有些发晕,攥着的拳头一点点松开,她最终还是服了软:“在……在下与宁王爷素……素不相识,又怎可能……恨王爷?” “哦?当真是素不相识吗?”亓灏的手松了力气,但还是停留在林笙的脖子上,冷笑道:“可为什么本王倒觉得,对你有些似曾相识呢?” 林笙昨晚上闯入了芙蕖院,虽然她的武功不怎样,但却透露着一种孤勇,好像要拼尽一切杀掉亓灏一样。 如果不是熟识之人,亓灏当真想不明白毫无瓜葛的陌生人怎么会对他有这么大的仇恨。 这世上,应该没有人比林笙更想杀掉亓灏和老皇帝了。 她若是排第一,那么黑衣人和陈泽轩可能只能排第二和第三了。 只是,现在敌强我弱,她处于下风,故而不能硬碰硬。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心头一紧,林笙摇头否认。 亓灏自然是不会相信林笙的了,昨晚上他的眼疾犯了,而且再加上林笙戴着面巾,所以亓灏根本就没看清林笙的模样。 刚才在大殿,虽说拉近了一些距离,可是总归没有现在两个人身子贴在一起要看得更清楚。 林笙的眼睫毛很长很密,阳光照下来,像是镀了一层金一样。 她的皮肤也细腻的不像个“男子……”,不过泛着一种不健康的病白,还有余怒未消的红润。 高鼻梁,淡红的唇,这五官组合在一起,看着还算凑合。 只是,一个男子生得这般清秀,有些娘里娘气的。 亓灏原本是想借着自己凌迟一般的眼光,从林笙的脸上看到心虚惶恐,让她自露马脚。 可惜,她的脸色除了在最开始有点不自然之外,之后便平静得让亓灏看不出丁点问题来。 就在亓灏准备松开林笙的时候,视线不经意的扫过林笙的耳朵,在注意到那两个微不可闻的小耳洞时,忽然顿住了。 低下头,他伏在林笙的耳边,一字一句道:“最好把你的狐狸尾巴夹紧了,否则让本王发现你做了一些不该做的事情,那就别怪本王对你不客气了!” 他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耳朵下方,林笙咬着唇别过脸去,“宁王爷的话,在下记住了。” 林笙这一偏头,刚好将耳朵暴露无遗在亓灏的视线里。 心里得到了答案,亓灏满意的放开了手。 没有想到林笙会是一个女子,上下多次打量了她几番,他勾起嘴角,抬脚进了明阳宫。 林笙见亓灏就这么放过了自己,没再继续纠缠,不自觉的松了口气。 不过,她还是狠狠剜了亓灏的背影一眼。 守门侍卫被亓灏刚才“亲昵……”的动作,以及林笙“欲擒故纵……”的表情给吓得目瞪口呆,他张着大嘴,激动的说不出话来,一点也没有起初被“断袖……”恶心到的感觉。 他似乎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那就是这两年里,宁王爷并非是如外界传言那般转一痴情,为了顾瑾璃可以守身如玉这么久,而是他的性取向发生了变化。 被女子伤透了心,所以他便将感情寄托在了男子身上,进而也就喜欢上了男子! 捂着嘴,侍卫被自己如此缜密的逻辑思维所折服。 他有点迫不及待,想立马将自己的发现告诉宫里上上下下的小伙伴们。 但是,他又没有这个胆量。 毕竟,皇家的事情,是不能乱说的。 林笙理了理自己的衣领,瞥见守门侍卫那吃惊的样子,冷哼一声,一甩衣袖往宫门口走去。 亓灏进了院子后,小祥子赶紧行礼道:“奴才见过王爷。” 抬手示意小祥子起来,亓灏一边往里走,一边问道:“小八近来可好?” 小祥子赶紧回道:“有劳宁王爷挂心了,八皇子近日挺好的。” 不仅八皇子挺好的,就连皇后的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四哥。”小祥子的话刚说完,站在窗户旁边的少年便出了声音。 不知道何时,他竟改了往日装扮。 这么多日子以来,八皇子的个子好像又高了些。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他整日里竟会穿一身红衣。 小祥子曾不解,问过这个问题。 当时,他的回答是,红色像火,可以把他心里的寒气给熄灭。 仔细的追想一下,八皇子改了穿衣习惯,应该是在顾瑾璃跳崖后没几日。 见亓灏进屋,他微微一笑,少了当年的稚气天真,多了一些沉稳。“气色不错。”亓灏仔细的望了八皇子一会,抬手习惯性的摸了摸八皇子的脑袋。 第774章 亲手下葬(2) 八皇子下意识的想要闪开,但还是站稳了身子。 在亓灏记忆之中,八皇子似乎是从未穿过如此艳丽的衣服。 不得不说,八皇子皮肤白净,一双眼睛清澈但又比之前多了些深沉。 若再过几年,待他模样长开后,想必又要夺了不少姑娘家的芳心。 当然,现在已经有不少小宫女开始对八皇子芳心暗许了。 毕竟,八皇子长得好看,脾气也温和。 虽然是养在皇后膝下的,但这也不妨碍他背靠大树好乘凉。 察觉到八皇子刚才眼中一闪而过的抵触,亓灏眸光一沉,收回手,似笑非笑道:“小八长大了。” 八皇子笑了笑,没有说话,而是吩咐小祥子给亓灏倒茶。 待亓灏坐下后,他才问道:“四哥回来后,应当就不回南山了吧?” 南山在城外,八皇子这意思,其实是在询问亓灏是否开始重新掌权。 亓灏点点头,笑道:“离京两年,这次就不回去了。” 八皇子“嗯……”了声,接过小祥子递过来的茶杯,便没再说话。 兴许是许久没见,兄弟二人之间似乎没有太多的话题。 亓灏随意与八皇子闲聊了几句后,起身道:“小八,无事到四哥府上去玩。” 八皇子应了声“好……”,然后站起身目送着亓灏离开,直至看不到他的人影。 就连小祥子都察觉出八皇子对亓灏不如早年热情了,见八皇子目光幽幽,他便忍不住问道:“主子,您跟宁王爷这么久没见了,怎么不多聊会?” 八皇子收回视线,坐下来,淡淡道:“四哥刚回京,又重新开始掌管军营,自然有许多事情要忙。” “再说,四哥不打算回南山了,所以我与他何时见都可以。” 小祥子觉得八皇子说的也在理,便没再多问。 八皇子低下眼眸,轻轻抚着袖口的祥云暗纹。 那祥云是用极细的天蚕丝绣成的,为他那一袭红衣增添了不少亮点。 唇角溢出一丝冷意,他的眼睛像是被这红色所感染,眼圈也略微发红。 这世上没有一成不变的东西,也没有瞬息万变的东西。 尤其是,人和人之间的感情…… 感情这东西,最是经不住时间的考验。 爱情如此,亲情更是如此…… 凤鸾宫里,皇后一边任由秋蝉按摩肩膀,一边眯着眼睛问道:“听说亓灏刚才去明辉宫了?” 秋蝉点头,应道:“是。” 知道皇后不喜欢亓灏与八皇子往来,故而秋蝉怕皇后不悦,赶紧补充道:“不过,娘娘放心,宁王爷只在明辉宫坐了一小会就走了。” 皇后冷笑一声,凤眸中闪过一道冷光,“亓灏不在京中的这两年,小八好不容易开窍了,知道进取,懂得讨皇上欢心了。” “本宫就怕亓灏一回来,小八又变回之前黏着亓灏的时候,最后让本宫竹篮打水一场空。” “娘娘,八皇子已经长大了,有些事情您也无需担心,奴婢相信八皇子会处理好的。”秋蝉想了想,回答道。 “唉,这个孩子心思单纯,要不然当年也不会被丽妃派人打断了腿。”一提到这件事情,皇后的语气不自觉的冷厉了起来,“对了,丽妃前几日要皇上给清王选新王妃?” 秋蝉道:“嗯,听伺候在御书房的小太监是这么说的。”“呵,清王妃的位子空了两年了,丽妃自然是要给清王拉帮结派了。”皇后撇撇嘴,幽幽道:“你派人时刻关注着些,一旦清王妃有了合适的人选,一定要在第一时间告诉本 宫。” 顾瑾琇的死,顾成恩用了半个月的时间都没查出凶手来。 这是他做了刑部侍郎之后,第一次受挫。 因为大夫人疯了,搞的相府上下都不得安宁,查找凶手这件事情到了最后也就只好不了了之了。 而前朝与后宫紧密相关,丽妃因此想从朝中有权势的大臣家中选取适龄女子做清王妃,以巩固清王的地位。 如果两年前老皇帝没有将沈碧云嫁给亓灏,那么最让丽妃属意的人便是沈碧云。 可惜,沈碧云在与亓灏大婚那日便“死于非命……”,沈明辉一蹶不振,丽妃也只好再另觅人选。 只是,大家对清王还是保持第一印象,认为他为人狠戾,而且刚娶了顾瑾琇没多久,顾瑾琇便死了,坊间又有传言说他命太硬了,专门克妻,所以也就无人敢嫁给他了。 时间久了,不管是出于给清王找盟友,还是为了清王的子嗣问题着想,丽妃都着急了,于是便恳请老皇帝赶快给清王重新选王妃。 当然,没有王妃的人,除了清王之外,还有宣王。 宣王在大家的眼里,为人要温和一些,也有不少人曾打算将自家的女儿嫁给宣王。 可是宣王的态度却总是模棱两可,一年前也纳了一个侧妃,但却总是不与人家同房。 就连府中伺候他多年的侍妾阿宝,也良久没有与他同床了。 这其中的原因,除了阿宝之外,大概是没有人知道了。 宣王被顾瑾琇传染上了花柳病,很是严重,不知道私底下找过多少大夫医治了,可是却丁点效果都没有。 不仅要禁色禁欲,还要在饮食上颇受限制,所以表面风光的宣王,其实在暗地里过得日子很是煎熬痛苦。 同样,与顾瑾琇有过几次欢好的清王病症要比宣王轻许多,但也不能与丽妃之前赏赐给他的那两名小宫女行房事。 要不然,病症就会加剧。 两个人早就知道了彼此共用同一个女人的事情,而又都感染了脏病,免不了会将对方视为罪魁祸首。 不过,这种事情他们二人也不可能声张出去,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可惜的是府中的侍妾,她们费劲了心思想爬床献媚,然而就算是脱光了衣服,只差最后一步了,那两个王爷也绝对不会如他们所愿……忽然想到了什么,皇后又问道:“还有,听说皇上昨晚留宿在德妃宫里了?” 第775章 亲手下葬(3) 秋蝉见皇后脸色难看起来,低声道:“皇上他……已经连续三天在德妃宫里歇息了。” 皇后听罢,撕扯着手中的帕子,咬牙道:“这些年,德妃整日装的云淡风轻,与世无争的,这后宫里最会演戏的人就是她!” 秋蝉安慰道:“娘娘,德妃惯于演戏,但是皇上对宣王也没表现出特别的器重,可见德妃不一定能影响到皇上的判断。”“皇上的心思,谁又能知道?”皇后重重吐出一口浊气,不耐烦道:“早些时候,本宫以为皇上器重亓灏,可是见亓灏与皇上总是一副不对盘的样子,也不见得皇上会将皇位 给他。” “亓灏离京后,这两年皇上将朝中大事都交给清王和宣王,看那意思好像对他们也很满意。” “现在,东山军营的军权,说收回就收回了,唉!” “罢了,本宫给你说这些做什么?皇上的心思,你更不可能懂。”摆摆手,皇后示意秋蝉退下了。 林笙离开皇宫后,回了白玉楼。 她将刚才在宫里发生的事情一一详细的告诉了陈泽轩和黑衣人,陈泽轩听罢,紧张道:“亓灏跟你动手了?你有没有受伤?” 说罢,他担忧的上下打量着林笙。 林笙心里一暖,摇头道:“哥哥,我没事。” 黑衣人关注的重点,则与陈泽轩不同。 他皱着眉头,冷声问道:“他可有怀疑你?” 林笙回忆着亓灏踏进明辉宫之前那一抹暗含深意的笑,迟疑道:“师父,他警告过我不要做不该做的事情。” “所以……我不确定他有没有怀疑我的身份。” “什么?”黑衣人一听,不由得提高了声音。 林笙见黑衣人露在面具外面的那双眼睛冒着点点寒光,立即道:“师父,我虽然不知道他心里是如何想的,但是我敢确定的是我没有露出任何马脚来。” “哼,但愿如此。”黑衣人怒哼一声,冷冷看着林笙:“老皇帝既然给了你银子,那你一会就出去买宅子,免得他们多心。” 在宫里的时候,林笙便提出要老皇帝赏赐府邸,虽然被亓灏中间莫名其妙的插了一脚,但到底她开过口,所以必须得装模作样的去外面看看房子。 “师父,以前笙儿便买下过一个院子,以后让她住在那里就行。”陈泽轩口中的那个院子,便是顾瑾璃通过陈亮买下的院子。 顾瑾璃第一次去看房的时候,门匾上写着的是“凤府……”二字。 当时的她还奇怪,“凤……”这个姓氏在亓国少有。 但现在想来,那院子是陈泽轩的,故而以“凤……”为姓也不难让人理解。 只是,林笙没了这段记忆,脸色有些茫然。 陈泽轩轻叹一声,又道:“笙儿,你名下还有一个日进斗金的悦来茶室。” “那茶室是你一手设计的,日后有机会,我会让它回到你手中的。” 在顾瑾璃跳崖之后,掌柜的陈亮为此伤心了好长一段时间。 原本,他想关了茶室,将伙计们解散回家,但是一想到这茶室里的一切都是顾瑾璃的心血,因此在斟酌再三后,他决定还是继续经营着茶室。 除却自己和伙计们应得的工钱后,每个月的盈利账目他都一笔一笔仔细的记在账本上以顾瑾璃的名义存入了钱庄。 他打算在有一天茶室干不下去后,将所有存入钱庄的钱都取出来,然后埋在顾瑾璃的衣冠冢旁边。 如此一来,也算是给她一个“交代……”了。 当然,顾瑾璃的衣冠冢在南山,这已经不是一个秘密了。 毕竟,两年前顾瑾璃跳崖一事闹的那么大,京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一传十,十传百,平民百姓之间也都传遍了。 可见,当时是有多轰动…… “茶室?”林笙听罢,眸光微动,“没想到,我有院子,还有茶室。” 黑衣人轻咳两声,意味深长的看了陈泽轩一眼,似乎示意他不要过多提及顾瑾璃的过去。 “笙儿,我把地址画给你,你自己去找。”陈泽轩站起身来,一边往桌案旁边走,一边道:“我让雷子在暗处保护你。” 没有圣旨,陈泽轩是不能进京城的。 林笙知道陈泽轩是不宜抛头露面的,便道:“好。” 很快,陈泽轩将地址画好了。 待林笙拿着画纸离开后,黑衣人不满的瞪着陈泽轩:“轩,你刚才话多了。” 陈泽轩动了动唇,闷声道:“徒儿知道了。” 黑衣人抬手端起茶杯,一边热气,一边缓缓道:“亓灏若是对她产生了怀疑,那么必定会调查她。” 陈泽轩薄唇紧抿,半晌才道:“师父,她应当不会被亓灏认出来的。” 私心里讲,陈泽轩也不愿意亓灏知道林笙就是顾瑾璃。 可能黑衣人不够了解亓灏对顾瑾璃的感情用了几分,但是陈泽轩知道。 当年亓灏冷落顾瑾璃的原因,陈泽轩也能猜到。 而在亲眼目睹顾瑾璃跳崖后,亓灏像是疯了一样的反应,更能看出顾瑾璃在他心目中的分量。 离开京城,退隐南山,虽说对于京中的事务亓灏一直都有在暗中插手,但他每日都会风雨无阻的在顾瑾璃的衣冠冢旁边小坐一会,这在陈泽轩看来是极为难得的。 人死,有三种方式。 第一种,就是断气了,机体没有了任何的生命特征。 第二种,则是个人的社会身份从这个世上消失。 第三种,是最彻底,也是最让人难过的一种死亡。 当所有人都忘记了你的时候,没有人再牵挂你,想念你的时候,这便是真正意义上的“死亡……” 亓灏能挂念着顾瑾璃,这样的感情,实属不易。 他与顾瑾璃之间,最开始是阴错阳差,后来便是人为误会。 总之,如果顾瑾璃恢复了记忆,知道了亓灏为她做过什么,陈泽轩当真不敢确定顾瑾璃会不会心软。黑衣人抿了口茶,幽幽道:“她的容貌和脾性都变了,亓灏就算是认出来了,也只会当她是林笙。” 第776章 亲手下葬(4) 陈泽轩心里有点难受,是种说不出的烦闷。 依照陈泽轩给的画纸,林笙很快的便找到了那房子。 房子里的下人还是当年的那几个,他们见突然来了人,很是惊讶,毕竟这院子许久不曾进过人了。 负责打扫的下人赶紧跑去了悦来茶室,将有人要看房子的消息告诉了陈亮。 虽然这院子一直空着,可陈亮从未对外宣称过要将房子租赁,所以同样感到意外的他便跟着下人往那院子走了一趟。 林笙在见到陈亮后,简单明了的表明了自己想将房子买下来的意思。 陈亮很是为难,怎么说这房子的主人是顾瑾璃。 即便是她不在了,她也是这个房子的所有者。 陈亮无法替顾瑾璃做主,但见林笙又一副当真很喜欢这院子的意思,很是为难。 陈泽轩说过房子本就是顾瑾璃的,可改头换面的林笙是不可能对陈亮袒露身份的。 而且,就算是她说自己是顾瑾璃,面对这样一张截然不同的脸,陈亮想必也是不信的。 纠结了好一会儿后,双方都退了一步,这房子陈亮不卖,只租给林笙。 反正房子不过是林笙用来给自己打掩护的,所以不管是租还是卖都一样。 签订了租房契约后,林笙在陈亮的带领下巡视了一下屋子。 下人们很是尽职尽责,每日将屋子打扫的干干净净,屋内的家具等东西也是崭新的,这让林笙很满意。 不过,门匾上的“凤府……”二字,如今瞧着不太适合了。 林笙让人将门匾给收了起来,换成了“林府……” 老皇帝和亓灏的人必定在暗处监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如果不换门匾,这有点说不过去。 而换了门匾,一个“林府……”便是无意之间透露了她的姓氏。 那些人三番两次的拐弯抹角的刺探她的身份,她若不主动抛给他们点信息,也有点说不过去。 毕竟,以后的她,早晚都得用林笙的身份在京城站住脚的。 否则,如何将逍遥子给引出来? 之所以没有在揭榜的时候就直接将身份透露,这就像是放长线钓大鱼一样的道理,只有吊起了那些人的胃口,才能让他们上钩…… 由于陈亮找的这些下人还算安守本分,故而林笙也不好将他们打发走。 交给陈亮三个月的租金后,林笙借故还有其他事情,约定明日再搬过来。 回白玉楼的路上,她心里想着让陈泽轩给自己找几个可靠的人,以便带回“林府……” 亓灏和尹素婉和离的圣旨,是差不多在申时的时候送到了尹素婉的手里。 尹素婉本来一副病美人模样躺在床榻上,听说老皇帝来了圣旨,她立即在双儿的搀扶下勉强下了床。 在没等贾公公的圣旨读完,她便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虽然人晕了,但老皇帝金口玉言,圣旨也只好让双儿代接了。 宫里是没有什么秘密可言的,贾公公前脚刚离开,后脚尹素婉被休弃的消息便传得风言风语。 一个时辰后,太傅府便收到了消息。 大夫人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忿忿道:“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都两年了,她还是这么不叫人省心!” 轮椅上,尹子恪见大夫人老脸一片怒色,劝道:“母亲,妹妹与亓灏缘分早就尽了,和离对他们来说是一件好事。” 一袭白衣,平静的面容,除了他手指上多了那枚象征尹家家主身份的玉扳指,他似乎没有任何改变,还是那个满腹才华,谪仙一般的尹大公子。 自小天资聪颖,记事也早。 尹子恪比尹素婉大两岁,所以比寻常孩童更早懂事的他,自然记得当时大夫人怀孕的时候,产婆从房间里抱出来的只有一个孩子。 那孩子,是尹素汐。 尹素婉不是尹太傅和大夫人的孩子,这件事情尹子恪一直都知道。 尹太傅死了,大夫人对尹素婉的态度越发的生分起来,这让尹子恪这个做哥哥的,心里有点不适滋味。 怎么说都是以家人的身份,一起生活了十几年,对待尹素婉和尹素汐,他向来都是一视同仁的。 尽管,尹素婉做了那么多的恶事。 尹子恪虽不喜尹素婉的为人处事,但还是希望家和万事兴。 大夫人气哼哼的不依不饶道:“哼,你爹不在了,咱们太傅府本就过得艰难。指望不上她就罢了,她反而还给府上抹黑,你让母亲怎么能不上火?!” 尹子恪揉了揉眉心,有些无奈。 尹太傅在的时候,府中大事交给他做主,芝麻小事由大夫人掌管。 现在大夫人年纪大了,连小事处理起来也心力交瘁,所以大小事也就一并压在了尹子恪的肩头上。 大夫人瞧着尹子恪眼下发青,很是心疼,只好闭了嘴,把抱怨的话咽了回去,“好好好,母亲不说了。” 但安静了没一会,她语锋一转,紧接着道:“恪儿,你今年也二十了,该到了娶亲的年纪了。” “虽然咱们尹家不比从前了,但好歹家业还在,你喜欢什么样子的姑娘,母亲让人去给你……” “母亲。”尹子恪打断了大夫人的话,缓缓道:“这件事情,以后再说吧。” 两年前,大夫人便想让尹子恪成家立业,可每次都被他给拒绝了。 这次,尹子恪的回答,依旧在大夫人的意料之内。 沉下脸来,她不悦道:“恪儿,你给母亲说实话,你心里是不是已经有人了?” 尹子恪面色一僵,半晌才扯了扯唇,“母亲,儿臣心里有人了。” “有人了?”大夫人一听,老脸上立即堆上了喜色。 不过,不等她把话说完,只听得尹子恪轻声道:“她死了。” “什么?死了?!”尹子恪的这句话,惊得大夫人老脸上敷上的一层粉都掉下来一大块。 在得知顾瑾璃跳崖后,尹子恪驱散了下人,自己在屋子里静坐了一下午。后面的几天,他恍恍惚惚,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 第777章 永生不忘(1) 整个人,瘦了一圈。 大夫人从来没将顾瑾璃与尹子恪想到一块去,所以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也就没再问。 如果九泉之下的尹太傅知道了尹子恪爱上的人是尹家的仇人,不知会不会从地底下爬出来。 过了这么久,尹子恪一想起顾瑾璃的一颦一笑,心就会生疼。 虽然她已经不在了,但是他却做不到将她从心上抹去。 可能,这就是古人说的,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 只不过这“情深……”,从头到尾都是他的一厢情愿罢了。 她生前不知道也好,免得白白给她增加了烦恼。 尹子恪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他摇着轮椅,留下了目瞪口呆还迟迟缓不过神的大夫人。 是夜,亓灏听说尹素婉在接到圣旨后晕过去了,握着毛笔继续作画,神色不屑道:“可惜没死。” 杜江站在一旁,看着亓灏笔下那快成形的画像,低声道:“王爷,您画的是给太后看病的那人?” 亓灏点头,问道:“怎么样,可查到什么?” 杜江摇头道:“查不到,不过她出宫后的确拿着皇上给的银票买了院子。” 犹豫了片刻,小声道:“那院子……是之前顾侧妃在外面买下的地方。” 手下一个用力,那最后一笔竟因为亓灏的激动将画中人的半张脸给毁了。 亓灏直直的看着杜江,眸子里波涛翻滚,声音里是压抑着的某种情绪:“你是说……她买了阿顾的院子?” 如果杜江不提,亓灏都快要把顾瑾璃私自买院子的事情给忘记了。 杜江如实回答道:“对,她还把院子的门匾改成了林府。” 亓灏放下毛笔,拿起墨汁未干的画像,紧紧的盯了一会,自言自语道:“林府……” 一道粗重的墨汁横穿林笙的半张脸,以至于这画像上也只能剩下一张眼睛勉强能看。 “杜江,你觉得这个人眼熟吗?”将画像递给杜江,亓灏问道。 杜江看着画像,艰难的找寻着林笙的五官,若有所思道:“是有点眼熟,可属下确定在她揭皇榜之前,没见过她。” “如果是女子呢?”亓灏冷哼一声,继续发问。 “女子?”杜江瞪大眼睛,见亓灏不似说假,便带着审视女子的角度重新打量画像。 皱着眉头,他回忆的很吃力。 亓灏见状,便将画像从杜江手中抽了出来,摆摆手道:“罢了,她是什么人,本王早晚能查出。” 就在画像离开杜江手里的瞬间,他的脑海中有电光火石一闪而过。 “王爷!”杜江低叫一声,眼睛闪闪发亮,声音也透露着一丝兴奋:“属下知道了!” “嗯?”亓灏惊讶的看着杜江,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有了新发现。 “王爷,您稍等会。”杜江放下画像,拿起毛笔,快速的在纸上重新画了一张。 吹了吹墨汁,他将两张画像一左一右的展开在亓灏面前,沉声道:“王爷,您自己看。” 亓灏看着杜江画中的女子,眉头蹙了起来:“这是……” 是有点熟悉,可一时半会他就是想不起这人是谁来。 “王爷,是林笙。”杜江指着自己的画像,怕亓灏忘记了林笙是谁,他的语气不自觉的加重了几分,强调道:“就是神医逍遥子的徒弟,给尹素婉治好了腿的那个。” 经杜江这么一提醒,亓灏恍然大悟,脑海里也渐渐有了点印象。 将两张画像进行对比一番,亓灏幽幽道:“杜江,这天底下,容貌相似之人甚多,同一姓氏之人也数不胜数。” “王爷说的没错,属下这就去派人去查。”杜江明白亓灏的意思,拱拱手,他转身离开。 “吱呀……”一声,门关上后,亓灏抬手抚上那副女子画像,手指轻轻在女子的眼睛滑过,心头涌过一种奇怪的感觉。 第二日下午的时候,林笙便带着陈泽轩找的几个可靠之人搬去了“林府……” 碍于她的女子身份,故而下人之中还有两个使唤婢女。 指派了一个管家,立下了大小规矩,随后林笙便出了门。 她去了昨日陈泽轩提到的悦来茶室,因为已经与陈亮打过照面了,所以便直接上了二楼。 自打顾瑾璃跳崖后,三楼便封了。 无论是谁,无论给多少钱,三楼都不对外开放。 因为,这成了悼念顾瑾璃的私人空间。 习惯性的靠在窗口坐,林笙望着底下车水马龙,想着陈泽轩说过的“日进斗金……”,轻叹了一声。 茶室坐落在主街,地理上占据先天的优势,而且这里面的装饰布置也别具一格。 抿了口茶,茶水的口感也真心不错。 所以,又怎可能生意不好呢? 如果能够表明身份,那么光凭借着这茶楼每日的利润,她就能够招兵买马了…… 在喝完了半壶茶后,天也渐渐的黑了。 起身,她离开了茶室。 不过,并未回“林府……”,而是坐着马车往南山走去。 黑衣人说过,她在被顾淮接回相府之前的那十一年,是生活在南山的。 而且,凤瑟的墓也在南山。 前些日子,亓灏还没回京,她也就不好去南山,现在她既然回来了,自然得去看一眼。 林笙的马车刚走没多久,亓灏便在书房里收到了消息。 杜江拱手,沉声道:“王爷,她先是去了茶室,然后又往南山去了。” “什么?”亓灏一听,眉头皱了起来,问道:“她去南山做什么?” 杜江摇头,低声道:“这个……属下也不知道。” “如果她真的是林笙姑娘的话,可能是知道顾侧妃在那里,前去祭拜一下。” 亓灏抿了抿唇,沉默半晌,才道:“样貌像林笙,性子却不一样。” 杜江想了想,不敢确定道:“王爷,人都是会变的,可能林姑娘经历了些什么,这才性情大变。”“不,她恨本王。”亓灏摇了摇头,一边回忆着林笙看自己的眼神,一边缓缓道:“本王自认为,从未与林笙有过什么瓜葛。” 第778章 永生不忘(2) “若一定算有,那就只有在阿顾这件事情上了。” “林姑娘敢爱敢恨,爱憎分明,兴许还真因为这个才不待见您。”杜江觉得亓灏分析的有道理,继续道:“不过,林姑娘的身手,好像要比当年好了许多。” 其实,两年前的林笙也不会武功。 那次在太后的寿康宫里,林笙为了保护顾瑾璃,不得已才敢“以下犯上……”的对兰嬷嬷动手。 她也不过是会点三脚猫功夫罢了,实在是谈不得“武功……”二字。 但是,那晚上与亓灏交手,可见是当真有些长进了。 亓灏低下头,看着桌案上的两张画像,视线落在林笙的眼睛上,然后幽幽道:“杜江,给本王准备马车,本王要回南山一趟。” 杜江听罢,担忧道:“王爷,您这才刚回京,您的一举一动必定有人在盯着。这要是让皇上知道您又回了南山,恐怕……” 亓灏冷哼一声,神色不屑道:“不要跟本王提父皇,两年前本王就是因为受了父皇的胁迫,这才失去了阿顾。” “以后,本王绝对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话落后,他的眉眼间闪过一抹痛苦的神色。 心中自嘲,即便是不会再被老皇帝牵制,那又如何呢? 顾瑾璃已经不在了,他曾发誓要用生命去守护的人,当着他的面,跳崖自尽了…… 一甩衣袖,亓灏面色阴沉的出了书房。 林笙到了南山后,天已经完全黑了。 站在山上的小木屋前,她提着灯笼,看着眼前的一切,努力的在脑海中搜寻记忆,印象模糊。 她的记忆很奇怪,有时候像是丢了一部分,有时候又像是脑袋空荡荡的,什么东西都没有一样。 踏进院子,她缓缓向前,一路进了屋子。 屋子里很干净,一看就是有人住过。 一想到亓灏在这里住了两年,林笙的心口就泛起一阵恶心来。 不想再在院子里多待一刻,她提着灯笼快步走了出去。 当初,凤瑟死之前,吩咐顾瑾璃将坟地选在一个很偏僻的地方。 并且,不要在墓碑上刻字。 凭借着残缺不全的记忆,她终于在半个时辰后找到了凤瑟的墓。 看着那被风吹雨打过的墓碑,她放下灯笼,仔细的用袖子将墓碑上脏污擦干净。 扫了一眼周围丛生的杂草,林笙挽起袖子,开始弯腰将杂草一根根拔出。 直至坟地周围干干净净后,她才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她能明确的知道,凤瑟是爱她的,在她心里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一块位置。 可惜,该死的失忆,让她根本记不得凤瑟的长相了。 红着眼睛,林笙咬唇喃喃道:“母亲,你在天上好好保佑我,我一定会报仇成功的。” 深吸一口气,她站起身来,往山的背面走去。 站在她的“衣冠冢……”旁边,看着墓碑上那“爱妻……”二字,林笙很想拿着一把匕首将这两个字狠狠的划去。 如此虚伪的称呼,亓灏怎能喊得出口? 人活着的时候不好好的待她,死了又做这般的深情款款,演戏给谁看? 黑衣人说的果然没错,亓灏并不是真的因为伤心过度而退居南山,而是为了让宣王和清王争斗得更惨烈一些,以此好坐收渔翁之利罢了! 什么思念成疾,什么痴心不悔,都是狗屁! 他要是真的一心里只有她,还哪里会有心思在暗地里操控朝堂,玩弄权势呢? 大概是心里这样想着,所以林笙便没有意识的行动了起来。 拔下头上的簪子,她眸光一狠,扬手就要往墓碑上划去。 然而,在簪子即将落在墓碑上的时候,一只大手用力的攥住了她的手腕。 林笙猛地回头,在看到身后的人后,脸色一变。 亓灏冷着一张脸,眸子里的目光恨不得变成两把匕首,将林笙给大卸八块,“你要做什么?” 林笙一边挣脱开亓灏的手,一边怒色道:“我做什么,你难道看不见?” 若不是知道亓灏在宁王府里,她是不会来南山的。 而且,还是特意在天黑后从茶室动身。 可是,亓灏却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看来一定是跟着她来的。 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在何时到的南山,有没有发现凤瑟的墓地。 亓灏其实是刚下了马车,就看到林笙站在顾瑾璃的墓前,还不等他走近,就看到她拔出了簪子。 心里生出一种不好的感觉,他三步作两步,直接冲了过去。 他搞不明白林笙为何要毁坏顾瑾璃的墓碑,但他不愿意在顾瑾璃的墓前跟林笙起争执。 一把拽着林笙走出去好远,他声音阴寒道:“说,你为什么要恶意划坏阿顾的墓碑?” 林笙将满心怨恨咽下,拢了拢头发,将发簪插回发中,扬唇笑的嘲讽:“宁王爷,你哪只眼睛看到在下要对你的顾侧妃不利了?” “我只不过是看到墓碑上的颜色浅了些,想让它看起来更深刻一点,如此也好让王爷永生不忘。” 亓灏暗暗佩服林笙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功夫,冷笑道:“那这么说来,本王还要感谢你了?”“感谢倒是不用了,不过男女授受不亲,王爷还是先放开我比较好。”林笙甩了一下手腕,但还是没能把亓灏的手给甩开,继而挑眉道:“荒郊野外,孤男寡女的,王爷抓着 我不放,又是怎么个意思?” “那还要你先告诉本王,这么晚了,你来阿顾坟墓前又有什么目的?”亓灏甩开林笙的手,紧紧盯着她,不依不饶道:“在本王的记忆里,阿顾可没有你这样一个朋友!” 不得不说,这一句话,把林笙给噎住了。 的确,顾瑾璃生前没几个朋友,与她所接触的人,亓灏都熟悉。 男子便是顾成恩,顾念时,陈泽轩,还有那只见过几次面并未深交的尹子恪,以及悦来茶室的代理掌柜的陈亮。至于女子嘛,大多对顾瑾璃都是抱着羡慕嫉妒恨的态度。 第779章 永生不忘(3) 喜欢她的人,除了一个林笙之外,大概能与她和睦相处的人,也就是爱屋及乌的莫芷嫣罢了。 所以,林笙还真没法回答。 可是,她又不可能承认自己是那个死在两年前的“林笙……” 冷冷的看着亓灏,林笙抬了抬下巴,说谎毫不脸红道:“我是她嫁给你之前的朋友,你不知道也不足为奇。” 不等亓灏回答,她转身提起灯笼,准备离开。 “站住!”亓灏厉喝一声,自然是不能让林笙走人的。 他大手挡拦住她,冷色道:“既然你是生在乡野,无父无母的孤儿,又怎会与阿顾相识?” “撒谎,你也要打好草稿才行!” 林笙身子一僵,微微攥起了拳头。 亓灏知道,林笙这副样子,是打死她都不会承认自己身份的。 他决定不再与她多费口舌,浪费时间了。 走到林笙面前,亓灏桃花眼闪动着点点寒光,如寒潭上笼罩了一层冷气似的,一字一句道:“林笙,你当真以为能骗的过本王吗?!” 林笙的瞳孔一缩,她绷紧了身子,神色防备的很。 察觉到林笙眼中的警惕之意,亓灏心中一下子了然了,于是开门见山道:“林笙,那天晚上,你潜入芙蕖院,想做什么?” 林笙没料到只不过这短短几天,自己这张脸就被亓灏给认了出来。 一时之间,她还没做好准备,心里有点乱。 迎着亓灏探究猜度的眼神,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着平静起来,“也罢,既然你已认出了我,那我也就没必要跟你绕弯子了。” “我回来,是想找当年给顾瑾……瑾琇的那本医书。” “哦?”亓灏不信林笙的话,但并未立马拆穿她,而是继续追问道:“那本医书有何重要之处?还需你冒险夜闯王府?” “那本医书,与我的身世有关。”林笙见亓灏发问,便随机应变道:“这个是我的隐私,我想我没有必要告诉宁王爷。” 亓灏眸光暗了暗,与林笙暗中较劲:“一本医书而已,你直接正大光明的来宁王府拿即可。” 他这话,透露着明显的不信。 林笙冷哼一声,色厉内荏道:“顾瑾琇被你害死了,你觉得我会想见到你?” 两个人你来我往之间,就像是下棋博弈一样,你吃我一子,我吃你一子,针锋相对,互不相让。 林笙口中的的“顾瑾琇……”,就是过去那个可怜的自己。 她的语气很是悲愤,是出于对亓灏的怨恨,源于自己内心的怨气。 当然,还有一部分则是在演戏。 如杜江所说,林笙爱憎分明。 既然顾瑾璃生前与她交好,那么她若是反应平平的话,未免太不合情理了。 “如果不是师父拦着我,两年前我早就过来找你算账了!哪还能容得你逍遥快活到现在!” 这语气,倒是让亓灏终于见到了“林笙……”的几分影子。 亓灏刚才射向林笙的那两把匕首,此刻却插在了自己的心口上。 他动了动唇,却说不出话来。 深深的望着林笙,他抬脚往马车方向走去。 杜江等在马车旁边,将二人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他也打量了林笙几眼,然后帮亓灏撩开了车帘。 林笙在被亓灏盯着的时候,心跳加快。 因为她不知道自己的表演,能否打消亓灏的疑虑。 见他没再继续追问下去,她便不自觉的松了口气,也回了自己的车上。 回去的路不算太宽,亓灏的马车走在前面,林笙的马车也只好跟在后面。 坐在车厢里,林笙想象着刚才与亓灏的一番对话,心里的火气便大了起来。 要不是自己武功不高,要不是杜江在场,她真想直接将亓灏给结果了。 错失了杀掉他的一个大好机会,她怎能不窝火? 不过,今晚也算是与亓灏摊了牌,不知道会不会太早了些。 想着之前黑衣人千叮咛万嘱咐的话,林笙不由得担心起来。 黑衣人只想让自己引起逍遥子的注意,却不想让亓灏和其他人认出自己来。 而她为了祭拜凤瑟,自作主张的没跟黑衣人打招呼就来了这南山,想必黑衣人知道后,又要责罚她了…… 黑衣人那折磨人的手段,可谓是层出不穷。 她无法想象,陈泽轩是如何在他手下熬过了这么多年…… 忽然,马车停了下来。 紧接着,前方亓灏的马换来一阵凄厉的嘶鸣声。 “发生什么事情了?”林笙眉头一皱,抬手撩开车帘子,问道。 车夫的语气有些急促,不安道:“公子,宁王爷的马儿好像受惊了。” “受惊了?”林笙伸长脖子望了望,果真见到马儿撩起了蹄子。 “嗖嗖嗖……”,忽然传来一阵阵箭羽破空袭来的声音。 林笙面色一惊,只见四面八方有数只支冷箭如密密麻麻的蝗虫一样,从暗处射了过来。 她不知道暗地里的人是要杀自己还是亓灏,低声咒骂了一句,她跳下了马车。 一边就地打滚,一边对车夫喊道:“快跑!” 车夫害怕的学着林笙的样子,也在地上打起滚来,险险的避过了射过来的冷箭。 冷光一闪,林笙便与亓灏一样,都被黑衣刺客给包围住了。 好在陈泽轩在林笙出门的时候早已派人在暗处跟着她,所以眨眼的时间,雷子便带着四五个人现身与黑衣人打斗起来。 林笙退到了不远处的大石头后面,眼睛一眨不眨的瞧着被黑衣人围攻的亓灏和杜江,隔岸观火。 不得不说,亓灏的武功真的很高,每一招都透着一股霸气凌厉之风,让人只看着就心生胆颤之寒。 林笙自知武功不济,于是暂且打消了趁乱杀了亓灏的念头。 一来,看刺客们刚才连自己都一并包围的样子,可见自己也是他们要杀的目标之一。 不管是被亓灏连累,还是其他,总之她就这么冲出去的话,一定会死在刺客手里。二来,等刺客们将亓灏拖得疲沓了,或者是等亓灏伤痕累累,再无反击的能力了,她到时候再出手,也能事半功倍。 第780章 笙儿知错(1) 心里的如意小算盘打得清楚,林笙决定还是先躲在暗处里静静观察,若能学得亓灏的一招半式,这最好不过了。 刺客们这次要刺杀的主要目标,的确是亓灏。 他们是奉清王的命令前来的,而刺客们并不认识林笙,只不过是见她与亓灏的马车前后一同行走,认为他们是一起的罢了。 毕竟,宁可错杀一千,不能放过一个。 亓灏挥舞在手里的剑,如同蛟龙一样,眼花缭乱,映得刺客们睁不开眼。 等他们能睁开眼睛的时候,也就晚了,早已被亓灏一剑封喉了。 当然,雷子带的暗卫们出手也很矫捷,一下子杀了不少刺客。 亓灏注意到后方的打斗声,眼睛微眯。 手起剑落,他迅速杀死了一个刺客。 这两年来,亓灏没有再受过伤。 刺杀他的人很多,但都没有活着回去复过命的人。 这次,也同样如此。 半盏茶的功夫后,所有的刺客都被亓灏和杜江合力剿杀。 而雷子也在同一时间,带着护卫们闪身离开。 亓灏一边擦着剑上嫣红的血,一边转头看向正望着自己的林笙,薄唇紧抿。 雷子现身的时候,是带着面巾的,所以亓灏自然看不清雷子的面容。 但是有一点他敢肯定的是,雷子的武功很高,是林笙的人。 只是,依着两年前亓灏对林笙的了解,她身边只有一个师父逍遥子,按理说是不会有什么侍卫来保护的。 要不然,林笙离京回悠悠谷那次,他也就不会派人去送她回去。 看来,两年不见,林笙当真是长本事了。 林笙看着亓灏好一会,完全是在用心研究他的武功,并未有任何其他意思。 可惜,看在亓灏眼里,意味很是不友好。 那种感觉,就好像是在埋怨刺客们的实力为何不厉害一点,下手为什么不狠一点,如此才能为顾瑾璃出了一口恶气。林笙当然不清楚亓灏现在心里在想些什么,她见亓灏将剑收起来后,一步步竟往自己这边走来了,于是站起身来,赶紧一溜烟小跑着钻进了马车,并对目瞪口呆,仍旧处 在刺杀恐惧无法自拔的车夫道:“车夫,时候不早了,赶紧回去吧!” 车夫扶着石头站起来,迈着发抖的两腿上了马车。 “等会!”就在车夫握着马缰,准备扬手朝着马屁股一辫子的时候,却听得亓灏突然制止住了车夫。 林笙不知道亓灏还想做什么,“哗……”的一下子,车帘被撩开,没想到他竟提出要和她自己单独在马车上。 张大嘴巴,林笙不敢置信的看着亓灏:“你……你说……说要和我坐在一起?” 亓灏指了指那已经不知道何时倒地身亡的马,叹气道:“你觉得本王还能骑着它回去?” 林笙纠结了会,看了看被亓灏指着的死马,内心很是无奈。 “宁王爷,我的马车太小了,恐怕容不下您这尊大佛。”林笙故作为难状,低声道:“要不然,您先在这里等等,我去给您再重新找辆马车去?” 见林笙如此的嫌弃自己,亓灏冷笑道:“不用,本王能坐上你这辆破车,已经算得上烧高香了!” 说罢,他不等林笙反应过来,竟直接进了车厢。 “哎!”林笙的心猛地一抖,然而已经阻挡不及了,亓灏一屁股已经坐下来了。 杜江也没办法骑马回去了,只好跟车夫在外面凑合着坐。 “我不习惯跟陌生人坐一起,烦请宁王爷出去。”林笙被灌输了两年的仇恨,对亓灏的成见,并非能靠亓灏三言两语给化解开的。 尽管她用了两年的时间在磨练自己的性格,可是在真正面对刀枪不入的亓灏的时候,她也有控制不住情绪的时候。 今晚上林笙对亓灏说话一直都是夹枪夹棒的,让人听了不太舒服。 “真巧,本王也一样。”亓灏斜了林笙一眼,放下了帘子,吩咐车夫启程了。 林笙看着亓灏闭了眼睛,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气得歪头看向窗外。 亓灏虽没有受伤,但是却带着浓重的血腥味。 将帘子全部撩开,冷冷的夜风吹了进来,将那种作呕的感觉才压了下去。 “林笙。”亓灏的视线一直未离开林笙的身上,眯着眼睛幽幽道:“两年不见,你似乎长本事了。” “人总是要不断成长的,哪能一直在原地踏步?”林笙看也没看亓灏,将后脑勺对着他,仍旧是一副爱搭不理的语气。 她的长发被风吹起,从亓灏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她那张白净的侧脸。 不知道为什么,亓灏觉得有些熟悉。 这种熟悉的感觉,并非是因为她是林笙,而是一种说不出来的奇怪。 “你背后的人,是谁?”坐直了身子,亓灏一针见血。 林笙身子一颤,趴在车窗上的手微微攥起。 扯了扯唇,她故作平静道:“宁王爷可真喜欢开玩笑,我林笙不过是一个江湖女子而已,除了师父之外,还能有什么后台?” “是吗?”亓灏知道林笙的嘴巴紧,从她口中是逃不出什么话的,因此也懒得再多问,“不管你这次进京有什么目的,本王都不会让你胡作非为的!” “哦,那还请王爷看紧了我,要不然搞不好哪天我心情不好了,还真能折腾点事情出来。”林笙转过头来,似笑非笑的神色中带着明显的挑衅。 她脸上的邪笑有点眨眼,亓灏皱着眉头,揉了一下不适的眼睛。 但是,越揉,眼球越痛。 索性,亓灏也就不再揉了,只好闭目养神。 林笙察觉到亓灏的动作,仔细的盯着他发红的眼眶看了会,忽然开口道:“宁王爷。” 亓灏没有睁开眼睛,问道:“何事?” 林笙不死心,便直呼其名道:“亓灏。” 亓灏听到林笙竟喊自己名字,果然如林笙所愿,睁开眼睛冷声道:“你喊本王做什么?”林笙望着亓灏眼底有血丝,而且眼球有外凸的症状,心里猜测他的眼睛患了病。 第781章 笙儿知错(2) 眸光微动,她若无其事道:“无事,就是闲着没事干,喊你两声找点乐趣。” 这种无聊的事情,的确是像之前的林笙能干出来的。 亓灏冷冷的瞪了林笙一眼,重新闭上了眼睛。 两个人一路上没再说话,气氛倒是难得的融洽。 不过,两个人的心里却是各怀心思。 亓灏则是在思考,林笙消失了两年,音信全无,这么突然的回京是让人费解。 而且,她揭了皇榜,还要老皇帝赏赐府邸,这倒是与她之前视金钱如粪土的性子有点出入。 林笙一脸沉思,谋划着与亓灏短短的距离之内,自己如果将袖子里的毒粉朝亓灏的眼睛撒去,趁着他眼睛不好的功夫,能不能偷袭成功。 兴许是她的眼神太过“炙热……”,让亓灏明显的不舒服,但也只能无视她。 到了宁王府后,马车停了下来。 亓灏二话没说站起身来,撩开了帘子。 下车的时候,没看清楚脚下,身子没站稳,险些一头栽在了地上,好在杜江及时扶住了他。 林笙撇撇嘴,心想亓灏的眼神还真是不行了,然后便吩咐车夫直接回了林府。 亓灏看着林笙的马车,对杜江道:“去查一下,刚才保护她的那些都是什么人?” 杜江也觉得林笙现在的行事做派很不一般,点点头,但却并未直接离开,而是担心道:“王爷,您是不是又犯了眼疾?” 亓灏摇头,沉声道:“本王回去休息会就好,你别忘记再去查一下今晚的刺客是何人派去的。” “王爷,属下先扶您回去休息吧?”杜江瞧着亓灏又像是滴了血的眼睛,犹豫道。 亓灏摆摆手,自己回了王府。 林笙回了林府后,刚打开门便见到了坐在屋子里的黑衣人和陈泽轩。 再看一眼那未合上的窗户,她赶紧关了门。 “师父。”见黑衣人阴冷的看着自己,林笙心虚的往前挪了一步。 “去了哪里?”黑衣人放下手中的茶杯,阴沉沉道。 “我……”林笙咽了口唾沫,犹豫着要不要撒个谎。 可一想到陈泽轩派了雷子跟着,自己的一举一动自然都在黑衣人的掌控之下了。 “跪下!”黑衣人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吓得林笙“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你竟敢私自去南山,林笙,你是嫌自己命太长了?!”站起身来,黑衣人怒气冲冲的走到林笙面前,一手扣住了她的脖子。 “师父!”陈泽轩眸光一闪,“噌……”的闪身到了黑衣人身边,神色紧张不安。 他知道黑衣人惩罚人的手段,怎能不为林笙担心? 林笙的脸因为窒息而涨红,吃力道:“师……师父……” “亓灏他……他认出了我……” “什么?!”黑衣人一听,手中的力道越发的用力,眼中也跳跃着浓浓的杀气。 “笙儿……”陈泽轩眸色焦急,对林笙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话了。 林笙不说身份被识破还好,黑衣人在气头上,她这一说,不是在自寻死路吗? “他是怎么认出你的?”黑衣人将林笙用力一推,攥着的拳头关节“咯吱……”作响。 林笙捂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咬唇道:“我……我不知道。” 她是真心不知道,原以为可以隐藏的很好,可是看亓灏那样子,似乎早在自己那晚上在芙蕖院刺杀他的时候就将她给认出来了。 如果说是亓灏的眼力太好,可是他好像又患有眼疾。 如果是因为自己女扮男装太失败了的话,还有可能。 “废物!”黑衣人是不愿意让林笙这么早就暴露身份的,他一怒之下,抬脚踢向了林笙的小腹。 “师父!”陈泽轩眼疾手快,他毫不犹豫的挡在了林笙面前,生生的挨了黑衣人的那一脚。 闷哼一声,他身子向后踉跄了两步,咬牙道:“师父,笙儿的身份早晚都要暴露,早一日和晚一日又有什么区别?” “笙儿的身份不暴露,又如何把逍遥子引出来?!” “你懂什么!”黑衣人一甩衣袖,忿忿道:“她的身份只需要逍遥子知道就够了,其他人知道的越多,就越麻烦!” 在被黑衣人掐着脖子的时候,林笙并没有任何恐惧的感觉,她最关心的就是自己身份暴露后,是否会影响复仇大计。 所以,如果刚才真的挨了黑衣人那一脚,她也没有任何怨言。 可见,复仇在她心里有多重要。 当然,另一方面,也足以说明黑衣人在这两年间对她的洗脑有多成功。 直起身子,林笙继续跪好,低头道:“师父,笙儿知错了。” 黑衣人冷哼一声,声音警惕道:“再有下次,师父不会再像这次对你手下留情!” “是,笙儿记住了。”林笙心里一紧,赶紧应了声。 黑衣人一甩袖子,狠狠瞪了黑衣人一眼,转身从窗户上离开。 “笙儿。”陈泽轩连忙扶起林笙,心疼的看着黑衣人留在她脖子上那鲜明的五指印子,心疼道:“疼不疼?” 林笙就着陈泽轩的手站起来,摇了摇头,垂下眼睛,自责道:“哥哥,对不起,连累你了。” 陈泽轩看着林笙,眸底划过一抹挣扎,最终还是将她揽进了怀里,重重叹了口气:“傻瓜。” 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个字,让林笙的眼睛发酸。 她环住陈泽轩的腰,将脸埋进他的怀里,闷声道:“哥哥,我真是废物。” “武功不好,谋略也不行,一点用处都没有。” 听出林笙声音里带着哭音,陈泽轩的心更疼了。 他沉默了半晌,轻声道:“不是笙儿没用,是哥哥没用。” “但凡哥哥有丁点办法,也不会将你拉入这个泥潭里。” “不,不怪哥哥,都是我,是我不好!”陈泽轩的话,让林笙心里的愧疚更深了。 她拼命摇头,眼睛里的泪总算是忍不住,滚滚掉落。陈泽轩抬手擦干林笙的眼泪,神色复杂道:“笙儿,你不要这么想。” 第782章 姑娘恕罪(1) “真的不怪你,是师父太过小心翼翼了。” “你也累了一天了,早些歇着吧。”理了理林笙的头发,陈泽轩也从窗口消失。 林笙怔怔的看着窗户被关上,好一会才晃过神来。 摸着脖子,她上了床榻。 睁着眼睛看着头顶上的床帐,她回想着今晚发生的事情,这才想起来,她竟忘记了告诉黑衣人亓灏患了眼疾的事情。 辗转反侧,到了后半夜才睡着。 白玉楼里,陈泽轩跪在黑衣人面前,迎着他吃人的眼光,一字一句道:“师父,徒儿恳求您,将她踢出这个计划。” “呵,将她踢出去?”黑衣人冷笑一声,倾着身子,靠近陈泽轩,幽幽道:“你可知道,师父为了这个计划,付出了多少心血?” “先不说师父我,只说她!这两年来,她吃了那么多的苦,不就是为了报仇雪恨?” “你让她现在退出计划,觉得她会甘心吗?” 一把捏起陈泽轩的下巴,黑衣人眯着眼睛道:“师父知道你心疼她,但是你也要知道,她已经没法回头了!” 陈泽轩苦笑一声,半晌才道:“徒儿知道了。” 不管是威胁,还是规劝,总之同样的话,黑衣人已经不知道对陈泽轩说了多少次了,奈何陈泽轩总是“冥顽不灵……” 若不是看在林笙是凤凰之女的身份上,黑衣人恐怕也就跟老皇帝一样,将她当成蛊惑人心的红颜祸水给杀了。 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他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轩,师父不允许任何人破坏我的计划。” “你不可以,她更是不可以。” 站起身,他离开了房间。 陈泽轩跪在原地,眼前浮现出黑衣人掐着林笙脖子的画面,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第二日早上的时候,杜江将查到的有限消息递给了亓灏:“王爷,这是林姑娘最近的信息。” 一张薄薄的纸上,仅仅几行字而已,这让亓灏眉头紧锁起来:“就这些?” “是,林姑娘回京之前一直都在悠悠谷,从未离开过。”杜江点点头,回答道:“就连逍遥子,也没出过谷。”其实,不是逍遥子没出过谷,而是自打真正的林笙死后,逍遥子无法接受爱徒死去的事实,所以他不愿意再在共同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待下去了,于是神不知鬼不觉的离 开了悠悠谷,云游四海去了。 亓灏听罢,沉思片刻,又问道:“她身边那些人呢?” “这个……极有可能是哪个神秘组织。”杜江没查出来,讪讪道。 “也就是说,查了一晚上,什么有效的消息都没查出来?”亓灏不悦的看着杜江,语气有些不满。 杜江拱手,小声道:“王爷,生气伤身。” “您的眼睛今个看起来比昨晚还要严重,属下去太医院将魏太医请来吧?” 亓灏将怒火咽下,坐下冷色道:“魏廖医不了本王的心病,找他又有什么用!” “王爷。”这时候,秦峰从外面进来了,禀告道:“听说太后早上醒来后,派人将林姑娘宣进了宫。” “哦?你可知所为何事?”亓灏意外的看着秦峰,问道。 秦峰摇头,如实道:“不知道。” 亓灏想了想,站起来,“本王进宫一趟。” “王爷,您的眼睛都快红成兔子眼了,属下劝您还是别出门了。”秦峰这两年的性子倒是没大改变多少,还是大着胆子道。 说罢,他还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小镜子,往亓灏面前扬了扬。 亓灏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果真犹豫了。 如果他真这样去了宫里,那么所有人也就知道他患有眼睛了。 抿了抿唇,他又重新坐下,语气略微烦躁道:“罢了,去将魏廖找来吧。” 杜江一听,连忙应了声,然后快速跑了出去。 亓灏注意到秦峰手里的这面小铜镜,神色古怪道:“这好像是女子用的镜子,你从何得来的?” 秦峰面色一僵,挠了挠后脑勺,不好意思道:“属下……属下见这镜子方便好用,就从爱月那借来用几日。” 一听到秦峰提起了爱月,亓灏的声音便低了几分:“爱月和荷香,还好吧?” 爱月和荷香虽然住在后院,但她们一定知道自己回来了。 可是,她们却一次都没有在自己面前露面,说明还在记恨当年顾瑾璃跳崖的事情。 也对,别说她们不原谅自己了,就连自己想起来都恨不得拿着刀子往自己的心口上戳几下才解气。 她们二人是顾瑾璃身边最亲近之人,如果可以的话,肯定也想将自己大卸八块。 “嗯……凑合吧。”秦峰想起曾经爱说爱笑,爱吵爱闹的爱月变得一脸冰冷,神色黯然。 亓灏“嗯……”了声,沉默不语。 在林笙的印象里,有关太后的记忆是零散的。 去宫里的路上,她模糊的记得太后好像不是个和善的人。 而且,陈泽轩也嘱咐过她,要小心谨慎一些。 林笙进宫后,便见到了醒来被兰嬷嬷喂药的太后。 太后老脸上的皱纹在没有脂粉的掩盖下,苍老暴露无遗。 林笙给太后行了个礼,在太后没有开口之前不敢先吱声。 太后喝完药之后,兰嬷嬷赶紧递了个蜜饯送到她嘴里。 擦了擦嘴,太后打量着林笙片刻,出口的声音显得有气无力:“你就是给哀家诊治的大夫?” 林笙垂首,貌似恭敬的低声道:“是,太后。” 太后点点头,对问道:“你叫什么?” 林笙迟疑了一会,小声道:“回太后,草民姓林,因为当时被父母遗弃在林子里,所以师父单名给我起了一个‘笙’字。” 之前她在老皇帝和亓灏面前,也是以无父无母的孤儿相称。 所以她这话,回答的没有任何瑕疵。 就算是往后亓灏揭穿她的身份,她也并未有任何欺君的嫌疑。兴许是将她的名字理解为“林生……”,也可能是时隔了两年,大家都将当初那个脾气古怪的医女林笙给忘记了,故而对于眼前这个男子装扮的“林笙……”,并没有多少怀疑。 第783章 姑娘恕罪(2) “兰嬷嬷,将去年进贡给哀家的‘琉璃千盏’赏给林笙。”太后看了一眼林笙后,然后阖上眼睛,“以后,哀家的病就由你专门诊治了。” “把哀家的旧疾治好了,你想要什么,哀家都答应你。” 可能,人越是到老了,就越怕死。 如动物不了解火的特性,因此本能地会惧怕火,而这种对火的恐惧有助于它们逃离森林火灾。 没有人知道死亡以后是怎么样的,对死亡的未知,是人们会对死亡产生恐惧的原因之一。 而老年人对死亡要比年轻人要近的多,因此对于一无所知的“另一个世界……”的恐惧,自然也比年轻人要多一些。 要不然,太后也不会给林笙开出这样一个大的承诺来。 林笙一听,愣了一下,“太后说的可当真?” “太后……”兰嬷嬷跟在太后这么多年,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太后这么大方,竟不管不问的就直接许诺了林笙,不由得下意识的想劝一下太后。 然而,太后翻了个身,“嗯……”了声。 兰嬷嬷知道太后必定是累了,张了张嘴,还是将话给咽了回去。 林笙望了一眼兰嬷嬷,然后见她没了其他吩咐,于是便拱了拱手,退了出去。 出了大殿后,林笙一边下台阶,一边回想着刚才太后的话。 太后竟然说,她要什么都可以? 这真是……就好像是一个穷人面对从天而降的一笔意外之财一样,瞬间不知道该如何去花。 眼睛不经意的往一旁的走廊上一瞥,她顿住了脚,眸光变得凌厉起来。 不远处的那张脸,在她脑海中占据的记忆,竟意外的比其他人要多一些。 据黑衣人说,要不是尹素婉,自己也就不会在宁王府里备受欺凌…… 当然,黑衣人要圆一个谎言,只能继续编造千千万万个谎言。 林笙脑海里的记忆,是被删减,篡改后的真真假假的总和。 黑衣人给她灌输的记忆次数多了,可能连他都信了自己的鬼话…… “主子,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双儿扶着捂着胸口咳嗽的尹素婉,一脸担心。 尹素婉一身浅紫色的长裙,头发挽着一个惊鹄髻,面色泛着病白,“我……我没事。” 前日,因为老皇帝下的圣旨,尹素婉昏过去后便一整天都没下床。 她受了刺激,身子越发的虚弱起来,而魏廖又是个极其有原则的人,他不愿去医治尹素婉,只好由太医院其他的大夫给尹素婉诊治。 可惜,他们的医术都不及魏廖,连表都治不好,更何况是本? 心里憋屈难受,今日听说太后醒来了,所以不顾双儿的劝阻,硬是从床上下来,要去太后跟前表孝心去。 毕竟,现在她连宁王妃这个头衔都没了,能抓在手里的救命稻草也就只剩下太后了。 如果太后她老人家突然的没了,那她可就真的是走投无路了…… 林笙瞧着尹素婉说一句话都要喘上三喘,走个路都似乎能被一阵风给吹倒的感觉,心中冷笑。 尹素婉两年前被亓灏一掌拍飞后,双儿因为害怕尹素婉死后,自己没了“解药……”,所以极为用心的伺候尹素婉。 出于感动,尹素婉便给了双儿一颗药丸,谎称是永久性“解药……” 双儿傻傻的被蒙骗了,也感恩戴德的发誓无论今后尹素婉发生什么事情,她都会不离不弃的在尹素婉身边陪着她。 患难见真情,主仆二人难得的开始“真心……”相处起来。 “那您慢着些走。”尹素婉受不得寒,因此双儿拢了拢她肩上的披风,贴心道。 往前走了几步,尹素婉和双儿看到林笙正眼神阴冷的盯着她们,便不由自主的对望一眼,彼此眼中都写着不解。 林笙在眨眼之间敛去眼中神色,故作平静的抬脚往前走,不过却在距离尹素婉几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她轻咳两声,假作迟疑道:“不知道姑娘可否有胸闷气短,偶尔心口绞痛的症状?” 见尹素婉一怔,林笙又赶紧补充道:“在下略懂医术,刚给太后看完病。” “见姑娘面色不太好,所以就忍不住刚才多打量了几眼。” “若有冒犯之处,还请姑娘不要怪罪。” 先是点明了自己的身份,“略懂医术……”也不过是谦虚而已。 既然能揭了皇榜给太后看病,自然医术也是了得了。 紧接着指出尹素婉的病状,然后又极懂礼节的请尹素婉恕罪,林笙这般温文尔雅的模样,哪能讨人嫌? 果真,尹素婉听罢,点头道:“公子说的没错,我……我受过伤之后,确实会经常喘不过气来。” 休养了两年,尹素婉和双儿,甚至是其他人都以为她变成了弱美人是因受伤所致。 其实,无人知道是亓灏让杜江给她下了慢性毒药。 至于为何不直接要了尹素婉的命,因为有时候对坏人来说,死亡反而是一种解脱。 亓灏要让尹素婉痛苦的活着,活着对她而言就是受罪。 她会时不时的经历病痛,活在胆战心惊之中。 精神上的折磨,要比肉体上的折磨更能让人煎熬。 “姑娘如果不介意的话,可否让在下诊个脉?”林笙听罢,说出了一句让尹素婉和双儿目瞪口呆的话来。 光天化日之下,尤其是宫闱之内,若是让旁人看到自己与一个只说了几句话,还不知道身份的陌生男子走这么近,恐怕又会引起了风言风语…… 双儿眼睛一亮,倒是很想让林笙给尹素婉瞧一瞧,毕竟宫里的太医没一个有能耐的,要不然老皇帝也不会张榜悬赏了。 然而,她还没开口,便见尹素婉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一步,与林笙拉开距离。 “多谢公子,我还要去看望太后,就不麻烦公子了。” 只看尹素婉说话大喘气,一副病怏怏的样子就能随口胡诌上几句,林笙其实根本就不用诊脉。她察觉到尹素婉眼神里透露出来的防备,心下了然。 第784章 姑娘恕罪(3) 也没再继续多说,她笑了笑,拱手离开。 望着林笙离开的背影,双儿小声道:“主子,这公子虽然年纪不大,可既然能进宫来,必定医术是极其厉害的。” “如果您能被他给医好了,以后也就不再受苦了!” 尹素婉收回视线,捂着帕子又咳嗽起来,身子软绵无力的靠着双儿的胳膊,摇头道:“宫里人多眼杂,我现在如履薄冰,得小心些才行。” “这要是被人抓住了把柄,你我也就没容身之地了。” 双儿想着太后现在的情况,叹气道:“主子说的是,太后这身子……” 怕双儿说出什么不吉利的话来,尹素婉连忙抬手捂住了她的嘴巴,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了。 “走吧。”就着双儿的手,尹素婉往太后的寝殿里慢慢走去。 待两个人用了好一会才消失在视线里,林笙才从一墙蔷薇后面出来。 冷哼一声,她决定以后有机会还是多进宫几次比较好。 亓灏,尹素婉,老皇帝,太后,还有其他以前伤害过她的人,她都会一个个的找他们算账! “何人在那里鬼鬼祟祟的!” 林笙刚一个转身,忽然眼前寒光一闪,一把冷剑冷不丁的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一身禁军服饰,眉眼之间透露着一股冷厉,那人见林笙不说话,不禁手下加重了语气。 林笙望着面前的人,半晌才试探道:“你是……顾家二公子?” 顾念时皱着眉头,警惕道:“你是谁?怎的认得我?”可能是顾念时从未做过任何伤害过自己的事情,也可能黑衣人只将林笙脑海里一些重要人物记忆做了手脚,至于那些不足以构成威胁或者是根本无法引起他重视的小人物 ,他也就难得大发慈悲的做了保留。 不过,混乱的记忆造成了林笙也跟尹素婉时不时心痛一样,但凡是她用力的回忆的时候,总会头痛。 林笙张了张嘴,却一时之间语塞起来。 那日揭皇榜的时候,李慧龙身上穿的是禁卫军统领的衣服,而顾念时这身与他很像,只是颜色不太一样。 瞧着,应当是副统领的衣服。 想来老天爷真爱开玩笑,以前的顾念时是恬静如水,一心扑在诗歌创作上的儒雅书生,而两年不见,他竟成了禁卫军副统领? 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他转变得这么大? 而且,禁卫军统领乃宫中要职,要负责整个皇宫的安全,老皇帝怎敢放心让顾念时担着这个职位呢? 见顾念时眼神越发的不友好起来,林笙立即随机应变道:“在下奉皇上旨意进宫给太后看病,虽与副统领素未谋面,但却听闻过您的大名。” “是吗?”顾念时狐疑的收回冷剑,见林笙肩上确实背着药箱,也不似说谎的样子,便大手一摆,示意她走人。 林笙还没抬脚,便见另一个蓝衣身影从一旁的小路上过来了。 “二弟。”顾成恩缓缓走来,视线定格在林笙脸上,问道:“这是?” “给太后看病的大夫。”顾念时脸上表情淡淡,一点亲近的感觉都没有。 林笙察觉到顾成恩打量着自己的审视目光,垂下眸子,低声道:“见过顾侍郎。” 陈泽轩口中的顾成恩,是一个要将自己囚禁起来的,有着不伦情节的变态。 故而,林笙对她也没有什么好感。 当然,陈泽轩和黑衣人,自始自终都没有提过那个小产的孩子…… 至于其中缘由,大概也只有黑衣人知道了。 顾成恩抿了抿唇,幽幽道:“抬起头来。” 林笙攥着袖子,抬起头来,眼底无波。 顾成恩的眼睛,要比顾念时犀利多了。 他眸光微动,缓缓道:“似乎在哪里见过。” 林笙心跳加快,沉住气道:“在下来京城不过五日,顾侍郎兴许是认错人了。” 顾成恩从林笙脸上瞧不出什么来,只好道:“可能吧。” 林笙点点头,悬着的一颗心松了下来,转头离开。 顾成恩将视线从林笙身上收回,对顾念时道:“二弟,你近日有没有与尹家大公子联系过?” 顾念时摇头,冷声道:“自从尹太傅死后,我极少与他联系。” 两年,尹子恪变成了尹家家主,他并未进入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官场,而是在半年前独辟蹊径,开始经商起来。 不得不说,放下诗书的尹子恪,极有经商头脑。 他发现云水坊所用的布料要从极远的乾县运回来,所以便找了京中资历最老,经验最丰富的纺织娘子来研究布艺。 经过了漫长的一个月之久,他们便研制出了材质比乾县还要好的布料。 这种布料,解决了云水坊的不时之需。 此外,尹子恪也找了人特意研发出来一种较寻常胭脂水粉效果更好,而且还美容养颜的新品种。 新货一出,便被京中几大商铺给垄断了。 当然,尹子恪到底是个清心寡欲之人,世俗所追求的金钱名利,他一概不喜。 故而,他只负责研发新产品方面,至于销售方面,则是找了可靠之人去洽谈。 毕竟,要不是大夫人苦苦哀求他撑起尹家来,他也不会违背自己的心意去经商。 到现在为止,可以说尹家的尹子恪的振兴之下,大有气色,也不算是个没落家族了。 而与尹子恪之前交好的顾念时,一年前他在宣王党的力荐下进了宫,成为了老皇帝的禁军副统领。 起初,老皇帝是不愿意将宫里的安危交付给一个软弱书生的。 但是,在一番比试之下,顾念时竟奇迹一般的赢得了宫中被顾淮和宣王收买的禁卫军。 所以,老皇帝又看在顾念时是顾淮儿子的份上,也就勉强准奏了。 古人有句话,道不同,不相为谋。 随着渐渐看清了残酷的现实,顾念时也慢慢的成长了。 他不再生活在自己的理想世界里,也主动努力的学着接受人与人之间的争斗,冷漠,自私。尤其是从得知大夫人对自己的母亲下手后,他更是彻底的看清楚了人性的阴暗一面。 第785章 加倍珍惜 那段三姨娘被冠以疯了的名义受到囚禁的日子,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好在大夫人疯了,他和三姨娘也就受不了什么威胁了。 可惜的是莫芷嫣这个傻女人,还傻傻的寸步不离的照顾大夫人,奢求以此来换取顾成恩的半分关注。 可能是顾淮心里仍旧忌讳顾成恩不是自己亲生儿子的事情,冷不丁的有一天,他趁着顾成恩不在相府的时候,悄悄在书房约见了自己,问自己是否有想入朝为官的念头? 以前,三姨娘一心想让顾念时像顾成恩一样,在朝中能有个一官半职,这样母凭子贵,自己在府中也能够立足。 可那时顾念时没有这个心思,任由三姨娘说破了嘴也一点都不动心。 然而现在却不同了,他深深的明白了人只有有了权力,才不会被人欺负,才可以守护自己想要守护的人。 因此,毫不犹豫,他不假思索的点了头。 后来,没多久,他就被顾淮带入了宫里,跟一个毫不认识的人进行了一场比试…… 要不是进宫的路上顾淮嘱咐过他,他可能真会怀疑老天爷眼睛瞎了,竟会让他一个只会个一招半式的人赢了。 在宫中磨练了一年,他的武功进步得很大。 不过,与顾成恩和亓灏,亦或者是其他高手比起来,自然是不敌的。 再说了,他身为副统领,一般的日常任务就是带着手下的人来回巡查。 有什么意外情况的话,有人替他冲锋陷阵,他也极少有施展拳脚的机会,如此深得顾淮的心意。 “是吗?”顾成恩听罢,若有所思道:“可我听说,你前些日子还刚去过尹家。” 顾念时的确去过尹家,也与尹子恪并未断过联系,但是却不想让顾成恩知道。 因为,他清楚即便是过了两年,可顾成恩对尹家仍旧是深恶痛绝。 他可忘不了,当年顾成恩是如何对待尹子恪的。 废了尹子恪的右手,让他成为了今后只能坐在轮椅上的废人…… 这般心狠手辣的顾成恩,在顾念时心里更像是只生活在一个屋檐下的房客而已,已经不是让他敬重爱戴的“大哥……”了。 顾念时面色一僵,刚要纠结如何解释的时候,只见一旁的禁卫军过来道:“顾副统领,李统领找您。” “大哥,我还有事情,先走了。”见顾成恩点点头,顾念时闪身快步走人。 顾成恩望着顾念时匆忙离开的身影,嘴角溢出一丝冷笑来,对雷子道:“本侍郎的这个二弟,可是越发的会摆架子了!” 顾念时是怎么做上副统领的这个位置,顾淮是瞒不住顾成恩的。 所以,他是没有什么发言权的。 毕竟,朝堂上顾家的人越多,顾家的影响力便越大。 就算是为了自己,顾成恩也得支持顾念时进宫。 只是,看顾念时待顾成恩却越发的疏远起来了,这让顾成恩心里头很是不舒服。 雷子怕有挑拨离间之嫌,也不好说什么,只好讪讪道:“二公子可能是真忙。” 顾成恩冷哼,一甩衣袖,不屑的抬脚一边往老皇帝的御书房走,一边问道:“军营那边有动静没有?” 雷子摇头道:“梁宽这两日在整顿军纪。” 顾成恩“哦……”了声,继续往前走。 今日林笙在宫里遇见了太多的人,尹素婉,顾念时,顾成恩,还有亓灏在暗地里盯着她的一举一动,所以离开皇宫后,她便直接回了林府。 将宫里发生的事情一点一滴的都详细告诉了黑衣人,黑衣人听罢,缓缓道:“既然亓灏已经认出了你,那么其他人认出你也是早晚的事情。” “那……师父,我现在该怎么办?”林笙略微紧张的看着黑衣人,问道。 “按兵不动。”黑衣人冷冷的看着林笙,给出了精准的四个字。 林笙眸光微动:“以不变,应万变?” “对。”黑衣人点头,深吸一口气:“没想到你身份暴露的这么早,这确实让师父有点始料不及。” “好在,林笙也不过是你的一把保护伞。” “眼下,你也只能先稳住,别再露出什么破绽了。” “是。”林笙应了声,忽然想起了什么,立即道:“对了,师父,有一件事情我忘记给你说。” 黑衣人看着林笙一脸严肃,问道:“何事?” “亓灏的眼睛好像有问题。”林笙想了想,沉声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好像患有眼疾。” “哦?”黑衣人一听,眼睛亮了起来:“你说的可是真的?” 林笙点头:“嗯,从南山回来的路上,我与他共坐一辆马车,他的眼睛发红。” “下车的时候,还差点摔倒。” 黑衣人听罢,“哈哈哈……”大笑了起来:“好,好!真是天助我也!” 大概是黑衣人的笑声太过刺耳,林笙和在一旁一直沉默未语的陈泽轩同时皱起了眉头。 黑衣人怪异的笑声,让林笙和陈泽轩很是奇怪。 没忍住,林笙问道:“师父,你笑什么?” 黑衣人深深的看着林笙,眼中神色暗了暗,“笙儿,过些日子,你想办法住进宁王府去。” “什么?” “这不可以!” 林笙的惊讶声和陈泽轩的反对声同时响起,二人对望一眼,陈泽轩抢先在林笙开口之前,快速道:“师父,笙儿若是进了宁王府,这不就跟羊入虎口一样吗?” 林笙也不解的问道:“师父,你不是之前还怕我的身份暴露吗?现在怎么又……” “之前师父不知道亓灏有眼疾,现在知道,倒是觉得让你去接近他倒是一件好事情了。”黑衣人又笑了几声,然后继续道:“你小心些,别让他发现了身份。” “一旦将玉佩拿到了手,咱们就可以……嘿嘿嘿嘿!” 对于黑衣人的欲言又止,陈泽轩瞬间秒懂。 上次,黑衣人便暗地里让林笙去芙蕖院找玉佩。没料到竟那么凑巧,亓灏竟也去了芙蕖院,又与林笙交了手。 第786章 高看她了(1) 而现在,黑衣人竟还没死心,还要林笙去冒险?这怎么可以呢! 林笙是谁,没有人比陈泽轩和黑衣人更了解的了。 亓灏那样的人,只与林笙见了几次面便能一眼看穿她的身份。 倘若二人今后朝夕相处的话,亓灏必定会发现林笙就是顾瑾璃的! 一旦真的那样,那么…… 那么陈泽轩不敢相信,亓灏与林笙之间会发生什么事情。 毕竟,之前两个人之间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经历。 先不说林笙会不会再次爱上亓灏,只说亓灏,顾瑾璃于他来说,如同失而复得的珍宝,他必定是不会放开她的。 亦或者说,是虚惊一场。 因为,“虚惊一场……”这四个字,是人世间最好的成语。 它比起什么兴高采烈,五彩缤纷,一帆风顺等等都要好上一千倍,一万倍。 它让你懂得什么叫做“失去……”,从而会让你去加倍珍惜…… 可是,陈泽轩不愿亓灏“失而复得……”,他只想让亓灏活在深深的悔恨之中,让他这辈子都要为顾瑾璃的“死……”承受那心灵上的煎熬和折磨。 林笙听罢,不自觉的想起来那日当着老皇帝等人的面,亓灏曾主动开口要自己住进宁王府里,而自己却拒绝的事情,不禁小声道:“师父,这似乎不太妥。” “前几日我刚表明不愿住进宁王府,没理由再‘反悔’了。” 出于黑衣人交代的任务,她夜闯芙蕖院。 出于对亓灏的恨,她不想与他同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这让人心里很不舒服。 而现在,黑衣人似乎丝毫不怕她的身份暴露了,那块玉佩,真的那么重要吗? 心里存在着疑问,但林笙却不敢发问。 因为以往的经验告诉她,在黑衣人面前,最好不要多嘴多舌,否则依着他那阴晴不定的性子,最后倒霉的只能是她自己。 “这件事情,过段时间再说,先不急。”黑衣人坐下来,问道:“你刚才说,顾念时成为了禁卫军副统领?” 林笙点点头,如实道:“是。” 黑衣人眯了眯眼睛,缓缓道:“日后你进宫之时,需要与他多走动走动。” “兴许,我们还有用得着他的地方。” 林笙“嗯……”了声,想到什么,于是试探道:“师父,笙儿有一个请求。” 黑衣人意外的看了一眼林笙,问道:“什么请求?” 他的眉头轻蹙,语气也不似刚才那般明媚,带着一种阴霾。 林笙鼓足勇气,大着胆子道:“能不能……把尹素婉交给笙儿处置?” “这个女人矫揉造作,又曾害过我,笙儿想亲手结果她,还请师父准许。” “哦,原来是这件事情啊!”黑衣人听罢,神色明显的松了起来,大手一摆,难得的豪迈道:“小事一桩,你自行解决!”“多谢师父。”林笙起初还担心,黑衣人又会以耽误大局为借口来阻止她单独行动,而现在看来,可能尹素婉在黑衣人眼里根本算不得是个值得费尽心思对付的人,因而也 就痛快的答应了。 “师父……”陈泽轩动了动唇,话还没说完,就被黑衣人打断了,“尹家的生意越做越大,这对我们来说有利有弊。” 陈泽轩只好将话压下,问道:“那师父的意思是?” “先去派人查一下尹家赚的那些钱的用处,然后我们才能知道能不能利用。” “是,徒儿知道了。”陈泽轩应了声,便给雷子使了个眼色。 雷子会意,转身从窗户离开。“笙儿,太后的病,不要一次性治愈,要不然你也就没有进出宫的必要了。”黑衣人嘱咐完了林笙后,站起身来一边往窗台方向走去,一边又问道:“轩,别再忘记盯紧了东 山军营。” 说罢,他也消失在了陈泽轩和林笙的视线里。 “哥哥。”林笙见陈泽轩一脸紧张的看着自己,心中感动,安慰道:“知彼知己,才能百战百胜。” “我与亓灏,势必要进行一场恶战的。” “离得他近了,也是一件好事。” “所以,哥哥,你真的不需要为我担心什么。” “笙儿……”陈泽轩不能将自己的担心之处说出来,会让林笙越发的怀疑,因此道:“哥哥自然是相信你的,只不过亓灏太过狡猾了,哥哥担心你不是他的对手。” “无碍的。”林笙心态转换的倒是快,也想的通,兴许也是报酬心切:“还早呢,反正又不是现在就搬去宁王府,哥哥不要再多虑了。” “好吧。”陈泽轩无法将自己心中所想向林笙倾诉出来,在黑衣人面前又得压抑着自己的感情,他心里发闷,也不愿再多说话了。 寻了个理由,也离开了林府。 只剩下了林笙一个人的时候,她开始陷入了苦恼。 黑衣人只负责给她分配任务,却不会理会她执行任务的过程和细节。 所以,她要如何既不刻意,又能顺理成章的,自然而然的住进宁王府呢? 敲了敲脑门,她一时半会想不出个答案来,只好幽幽的叹了口气,决定还是先走一步算一步,到时候见机行事吧。 是夜,清水寺的禅房里,净空大师双目紧闭,手中的佛珠一下下的转动着。 佛香浮动,更加衬得他的老脸慈眉善目。 忽然,一阵风吹来,感觉到眼前站了一个人影,净空大师眉心一动,“师弟。” 睁开眼睛,一看果真是逍遥子。 上一次见面,是去年的八月十五。 那天晚上的月亮挂在天上,依旧很圆很亮。 可惜,逍遥子却没了要与净空大师比试的心情了。 因为,林笙已经离开他有一年多了。 而到现在,在外四海为家的逍遥子却听到了消息,自己那死去两年的小徒弟又“活……”了过来,所以他才马不停蹄的重现京城。 逍遥子从外貌上看起来,他的年纪竟要比净空大师还要老上许多。而且,精神也略显颓废。 第787章 高看她了(2) 见逍遥子一身风尘仆仆的气息,眼底带着血丝,净空大师轻叹一声,然后一边给逍遥子倒茶,一边示意他坐下来:“师弟,因为何事,你回来的这么匆忙?” 逍遥子坐下后,紧抿的唇有些发抖:“师兄……” “先喝杯茶,然后慢慢说。”察觉到逍遥子的情绪有些不对劲,净空大师将茶杯递到他的手边。 逍遥子紧紧握着茶杯,并未喝茶,半晌才压抑着胸腔中狂跳不止的心脏,道:“笙儿……她揭了皇榜。” 自打顾瑾璃跳崖后,净空大师便再不过问这京中之事。 他每日都闭关打坐,除了小弟子慧和之外,任何人他一概不见。 当然,这个任何人并不包括他的师弟逍遥子。 像是与世隔绝一般,净空大师在听到逍遥子的话后,愣了一下,意外道:“笙儿?” 他不知道逍遥子口中的“笙儿……”是不是自己理解的那个“笙儿……”,又怕问出来戳中逍遥子的伤心事。 逍遥子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师兄,我收到消息,笙儿前几日揭了给太后治病的皇榜了。” “嗯?”净空大师这次确定了逍遥子说的的确是自己的师侄林笙,不禁瞪大眼睛,惊讶道:“你是说笙儿?!” “师兄,你也不相信吧?底下的人确实是这样给我说的。”逍遥子将杯子放下,一脸严肃道:“两年前,笙儿的脑疾无药可医,我用尽了一切办法,也没能留住她。” “我仍记得她死的那天,拉着我的袖子说,终于可以回家了。” “她喜欢悠悠谷后山的那片花海,所以我亲手将她埋在了那里。” 顾瑾璃跳崖没多久,林笙便死在了逍遥子的怀里。 回忆着当时的画面,逍遥子说起来的语气也越发的悲痛起来,老眼里也有湿润的水汽浮现:“师兄,我来找你之前,特意回过一次悠悠谷。” “笙儿还在那里,她怎么可能……” 说这些话的时候,逍遥子的内心其实是复杂的。 一方面,他确定林笙不可能死而复生。 毕竟,林笙的坟墓一如自己离开之前那般,除了周边长了些草,泥土没有任何被人翻动的痕迹。 可是另一方面,他又希望林笙能活过来。 所以,理智和幻想双重交锋,让他的内心极为煎熬。 净空大师沉默了片刻,缓缓道:“师弟,人死如灯灭。” “兴许,消息有误。” “师兄,我也知道关心则乱。”逍遥子皱着眉头,声音低哑道:“可是,我还是想去看看那个人到底是不是与笙儿长得一模一样。” 林笙的身份,目前只有亓灏一个人知道。 按理说,逍遥子是不会知道的。 不过,若是黑衣人刻意透露给他的,这也就没什么可奇怪的了。 净空大师想了想,沉声道:“你要去看看也不妨事,但是你还是先好好休息一下,明日再找机会去确认也不晚。” 目光落在逍遥子的衣服下摆那好像被树枝划破的地方,他无奈道:“你在我这里歇着吧。” 逍遥子望着净空大师良久,喃喃道:“师兄……这么多年来,你还是第一次留我过夜。” 这话,若是单纯的听,倒是没什么。 可说的人目光灼灼,这让听的人不免会想多。 净空大师面色一僵,闭上了眼睛,继续转动着手里的佛珠。 逍遥子见净空大师又一如既往的回避自己,他垂下眸子,敛去眼中的失落之色,语气低沉道:“师兄这里乃佛门清静之地,我还是不打扰师兄的清修了。” 说罢,他便要站起身来往门口走去。 然而,兴许是连日的奔波劳累让他脚步踉跄了几下。 净空大师眸光一闪,立即在眨眼之间飞身闪到逍遥子的身后,一把托住了他的后腰,“师弟,你不要再固执了。” 逍遥子捕捉到净空大师眼里的关心,苦笑道:“师兄,固执的人一直都是你,不是我。” 净空大师攥紧手,别开脸,将逍遥子往床榻方向扶去。 逍遥子见净空大师一言不发,也不再言语。 扶着逍遥子上床后,净空大师回到了蒲团上继续打坐。 感受到背后逍遥子注视着自己的目光,他平静的心湖还是忍不住荡起了一圈圈涟漪。这几日林笙见到的这些人,虽然陈泽轩早前给她粗略的介绍过,但由于她大多时间都待在“万窟楼……”接受训练,所以也只知道他们的身份脾性,对于其他方面知道的并不 算多。 原本林笙打算今日在府中听陈泽轩分析一下京中局势的,可没想到茶水刚添满,宫里却来了消息,让她进宫一趟。 这次找她的人是太后,可却不是为太后看病。 大概是昨日尹素婉和双儿一同去看望太后,双儿随口在太后面前提了在院子里遇到林笙一句,兰嬷嬷便老眼一亮,主动提出要不然让林笙给尹素婉诊一下脉。 太后觉得林笙医术比魏廖要高,于是便让人宣了她进宫。 进了寿康宫后,兰嬷嬷代太后说明了让林笙过来的目的后,林笙抓着药箱的手不自觉的用力起来,面上却淡淡。 她看着坐在椅子上微微咳嗽的尹素婉,不紧不慢道:“既然太后信任林笙,林笙自然不会让太后您老人家失望的。” 提起林笙的时候,由于兰嬷嬷和太后也只没点名道姓的,因此尹素婉并不知道昨日那主动要给她诊脉的白衣公子是谁。 在听到“林笙……”二字后,捂着嘴的尹素婉动作一顿,她不敢置信的看着林笙:“林……林笙?” 顾瑾璃就算是死了,也是她心里的一根拔不掉的刺。 因为,在众人眼里,亓灏就是宁愿在南山守着一个死人墓,也不愿瞧活着的自己一眼。 所以,自己连一个死人都比不过,心里如何不将与顾瑾璃有关的所有人或物都怨恨呢?而林笙,与顾瑾璃曾交好过,故而尹素婉并未像其他人一样将她忘记。 第788章 高看她了(3) 相反,这个讨厌的林笙让她印象很深刻。 一眼便看穿了尹素婉的心思,林笙明知故问道:“颐和郡主,草民因为生在林子里,所以单名一个‘生’字,有什么问题吗?” 昨日尹素婉没表明身份之前,她自称“在下……”,唤尹素婉为“姑娘……”没什么不妥。 现在,既然“知道……”了尹素婉是郡主,林笙作为一个没身份没地位的江湖大夫,必须得低人一等的称呼尹素婉为“郡主……”,自称“草民……”了。 她的解释,与之前给太后的回答如出一辙,没什么大毛病。 尹素婉虽与林笙见过,可碍于男女有别,所以她并没有多留心林笙的容貌。 仔细的打量着林笙,见她面白唇红,虽说五官组合在一起有些秀气,可那一双透露着英气的剑眉也不至于让她看起来太娘气。 视线移到林笙的喉咙,尹素婉也就打消了心中的疑虑。 林笙知道尹素婉看见了自己的“喉结……”,心中冷笑。 最初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她的脸并未做过任何的“处理……” 后来,亓灏识出了她的身份,那是意外。 而其他人,她断然不能让他们再知道了。 除了武功,两年来她也在医术上花费了不少心思。 如果不算严格来说,易容术也在其中。 有一种易容术,叫做“微调……” 也就是将人的面容进行细微的调整,虽然变化很小,但能很自然的渐渐将人脑海中保留的之前的印象给代替。 就好比是看着眼前的林笙,尹素婉再去回忆上次见到的她,并不觉得现在的林笙在样貌上发生了什么变化。 可是,林笙的模样却实实在在的与上次不太一样了。 若非有孙悟空的火眼金睛,一般人还真不会注意到这一点。 “那就有劳林公子给我把脉了。”尹素婉点点头,将帕子搭在手腕上,示意林笙可以给她诊脉了。 “是。”林笙应了声,上前一步,伸手找准了尹素婉的脉搏,一脸认真。 过了一会,她皱着眉,犹豫道:“郡主这脉象很弱,不太好。” 尹素婉心头一跳,脱口而出道:“怎么个不太好?” 太后听罢,也转头看着林笙。 林笙沉吟片刻,缓缓道:“郡主心脉受损的严重,而且五脏六腑似乎也大有衰弱之势,所以草民恐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这意思,也就是在委婉的说她医治不了尹素婉了。 果真,尹素婉一听,本就一张病态的脸越发的惨白了。 太后同样一惊,急声道:“林笙,婉儿丫头的身子你瞧不了?” “呃……”林笙古怪的看着太后,吞吞吐吐道:“回太后,颐和郡主乃千金之躯,况且草民是男子,怎能……怎能去瞧郡主的身子?” “虽然草民还未娶妻,但到底是男女有别,草……” 不等林笙将话说完,太后恼怒的打断了她:“放肆!” “林笙,哀家是要你给婉儿丫头看病,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是这样啊!”林笙恍然大悟,讪讪道:“草民误会了,还望太后和郡主恕罪。” 太后不悦的瞪着林笙,一边抚着胸口,一边重重吐出一口浊气,缓和了一下情绪后,才继续道:“婉儿这两年吃了太医开的不少药,奈何不见丁点气色。” “你且给她开几副药调理着,好不好看效果再说!” 太后的语气,不容林笙拒绝,但正中她心意。 勉为其难的看了一眼尹素婉,她垂首道:“草民尽力而为。” 尹素婉听罢,紧紧抓着双儿的手,脸上终于有了点血色,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一样,感恩戴德道:“那就多谢林公子了。” 林笙点点头,给尹素婉一个礼貌性的微笑。 “哀家喝了你的药,这才一天,感觉好多了。”太后往后靠着软枕,眯着眼睛道:“你只要尽心尽力的把哀家和婉儿丫头的病看好,哀家少不了你好处。” 威逼利诱,是大多上位者喜欢做的事情,但是这些许诺的成分是真是假,这就要看人品了。 上次,太后允诺林笙,一切要求都能满足她。 而刚才,听着这话,太后倒是把主动权从林笙手里给转移了。 林笙眸光暗了暗,立即表现得很是惶恐道:“昨日太后将那价值连城的‘琉璃千盏’赏赐给草民,草民已经十分的受宠若惊了,实在是不敢再受太后任何赏赐了。” “草民一个江湖小民,能为太后治病是草民的福气。” “昨个太后您说,草民要什么您都给,这话也真是折煞了草民。” “草民何德何能,能得您如此器重?草民真是……” 林笙的话语无伦次,似乎真的很激动。 不过,好像要比太后上次见到她的话多了,有点招人烦。 太后眉头紧锁,打断了林笙的絮絮叨叨:“行了,你只管用心些,哀家亏待不了你!” 林笙听出太后话里的敷衍意味,连连点头:“是是,太后您金口玉言,自然是不会欺骗草民的。” 顿了顿,她又故意说出一句让太后老脸涨红的话来:“草民现在还没想好要什么,等过几日草民想好了,再向太后您请赏。” 兰嬷嬷听罢,与太后对视一眼,似乎都在嫌弃林笙不会察言观色。 当然,兰嬷嬷想起太后没醒来时,林笙第一次进宫那傲慢无礼的样子,再想着她说这些没头没脑的话,也就不觉得奇怪了。 毕竟,一个生在乡野里,没见过大世面的人,怎会懂什么规矩礼仪? 就算她偶尔表现出来那点儒雅气质,现在想来也真是难得。 林笙似乎没注意到兰嬷嬷和太后鄙夷的神色,挠了挠后脑勺,貌似憨厚道:“不过,草民现在有一个大胆的请求,还望太后准许。” 太后接过兰嬷嬷递过来的杯子,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说。”林笙轻咳两声,小声道:“草民想要太后的墨宝一副。” 第789章 高看她了(4) “什么?”不等太后发话,兰嬷嬷先开口怒斥道:“你算是什么东西?竟敢狮子大开口,要太后的墨宝?你也配?” 兰嬷嬷的话一出,林笙便“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瑟瑟发抖。 一边磕头,一边大呼小叫道:“太后息怒,太后息怒!” “草民知错了,求太后不要杀草民!” 被林笙吵得头疼,可太后又不能发作。 毕竟,她和尹素婉还得有求于林笙。 揉了揉眉心,她对兰嬷嬷语气不善道:“兰嬷嬷,去翻一下哀家早年的字画,找一副给她。” “太后?”兰嬷嬷张大嘴巴,不敢相信太后竟这么好脾气的妥协了,不禁问道:“您的字画,留下来的可不多了。” 的确,太后这一把年纪了,是不可能再提笔写写画画了。 再说了,执掌后宫的这些年,有各种各样的事情需要太后去分心分神,她也就没有了写字作画的闲情雅趣。 所以,保留下来的东西,还真的有限。 不过,林笙又不能让卧病在床的太后现在下地拿笔写字,故而要得到太后的字,也只能走这一步险招了。 兰嬷嬷见太后摆摆手,只好转身往里间走去。 太后没让林笙起来,林笙就一直中规中矩的跪着。 尹素婉瞧着林笙,只觉得这个人好生奇怪,但也说不出哪里怪来。 过了好一会,兰嬷嬷总算是抱着一副发黄的画轴出来了,然后一点点展开在大家面前。 画上是用淡淡的墨水点染而成的朵朵梅花,提上去的诗词也不过是两句:“不要人夸好颜色,只留清气满乾坤。” 梅花,自古以来便是高洁坚毅的象征。 它不与百花争时光,不和群芳斗艳丽。 每到百花凋零,严寒刺骨的冬季,笑傲冰雪。 林笙眼中划过一抹惊艳,她没想到太后当年竟还是个有如此情致的人。小心翼翼的从兰嬷嬷手里接过画卷,林笙轻轻的抚摸着那虽然有年头,可仍旧清晰的字迹,手在划过盖有太后印章的地方停住,随即将字画卷了起来,重重的磕了一个响 头:“草民多谢太后。” 进宫之前,她不曾想过跟太后要个什么字画。 可是,这念头却在一瞬间在脑海中闪过。 一个人的字,如果不是刻意的去改变,一般字迹或者写字的习惯是不会变的。 圣旨是什么材料,她见过,摸过,故而只要再搞到太后的印章,以后师父要做什么,也就方便了。 太后连看都不愿再看林笙一眼,下了逐客令:“哀家累了,你退下吧。” 林笙也不想再多待一刻,立即站起身退了出去。 “太后,他好端端的,突然要您的字画做什么?该不会这个林笙,有什么不轨之心吧?”等林笙离开后,兰嬷嬷还是不放心的问道。 太后冷哼一声,撇撇嘴道:“起初哀家还看她斯斯文文的,像个书生。” “现在瞧着,却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土小民!还真是哀家高看她了!” 听太后这么一说,兰嬷嬷也觉得自己有点大惊小怪,然后便附和道:“太后说的对,是老奴多心了。” 太后今个说了这么多话,是真的有点乏了。 她打了个呵欠,对尹素婉道:“婉儿丫头,你放宽心,安心养身子。” “是,太后。”尹素婉见太后要休息了,便在双儿的搀扶下离开了大殿。 林笙一边往外走,一边想着陈泽轩说过,之前顾瑾璃跟老皇帝也讨要过一个条件。 如果什么时候,能从老皇帝那里讨要来一份字就好了。 走了一会,她忽然顿住了脚。 看着一袭红衣的少年正从对面缓缓走来,林笙只觉得那少年的衣服红得像是一团火焰,与这死气沉沉的宫廷格格不入。 那少年似乎也看到了林笙,他脚步一停,看了过来。 跟在后面的小太监见少年不走了,便不解道:“八皇子?” 林笙心中了然,原来是年纪最小的八皇子亓凌。 那日无意之间走到了明辉宫外面,她记得了自己曾救过溺水的他。 也不晓得,他是否还记得自己的救命之恩。 不过,记得又如何? 她现在都换了一张脸了,又还敢什么指望? 视线从八皇子好看的脸上移开,落在他身上的红衣,林笙不禁多看了一会。 这红色,艳丽的晃眼睛,可为何这少年却眉宇间像是浸了冰雪一样呢? 八皇子注意到林笙盯着自己,皱了皱眉头。 小祥子察觉到八皇子的不悦,立即上前,一边甩着拂尘,一边冷喝道:“你是何人?见到了八皇子,竟敢不行礼?” 林笙赶紧垂下头,拱手道:“小民是给太后诊病的林笙,见过八皇子。” 八皇子瞥了林笙一眼,抬脚往御书房方向走去。 小祥子冷哼一声,立刻追了上去。 林笙看着小祥子那狗腿的模样,冷笑着摇了摇头。 回到林府后,林笙将太后的字画交给了黑衣人,便将自己的计划告诉了他。 黑衣人听罢,眼睛一亮,但随后又否定道:“就算是能够伪造出太后的懿旨来,也得等太后归西才能有用。” 林笙知道黑衣人的意思,便道:“师父,太后的懿旨不抵皇上的遗诏可信。” 黑衣人眸子冷光一闪,缓缓道:“咱们得加快动作了。” “师父。”一直未说话的陈泽轩想了想,问道:“清王和宣王之间,总得选一个人扶持做傀儡。” 黑衣人冷声道:“这两个蠢货,哪个就是加起来也不是亓灏的对手!” “八皇子。”想起那一袭红衣,林笙忽然道:“师父,我觉得八皇子倒是可以试一试。” 黑衣人听罢,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八皇子?一个毛头小子罢了,无权无势,更成不了气候!” “不。”林笙摇头,坚定道:“师父,正因为八皇子年纪小,我们才好掌控他。”“而且,他身后的人是皇后,皇后虽然不得老皇帝宠爱,可是皇后这些年在宫里之所以屹立不倒,也是因为有方家支撑。” 第790章 只活一个 陈泽轩看着林笙的眼神充满了欣赏,接着她的话道:“方家又有不少攀附之人,所以八皇子也不算势单力薄。” “再者,八皇子天资聪颖,加上我们的辅助,兴许还真能成事。” 黑衣人听着林笙分析的头头是道,不禁看着她的目光带着审视,“笙儿,你记起八皇子了?” 林笙一怔,诚实道:“没有,不过是之前听哥哥给我提到过京中的几位王爷皇子。” 黑衣人听罢,稍微放下心来,半晌才道:“是否要扶持八皇子,这个还得看看他有没有要那份登帝的野心。” 陈泽轩抿了抿唇,缓缓道:“师父,就算是八皇子没野心,可皇后却是一心要推他上位的。” 黑衣人点头,斟酌道:“此事急不得,需再好好观察一下八皇子再说。” 语锋一转,他又对林笙道:“对了,笙儿,日后你需多寻机会接近亓灏。” “那块玉佩,对我们的计划至关重要。” “是,笙儿知道了。”虽然林笙不解,可黑衣人从未给她和陈泽轩说过玉佩到底有什么作用。 陈泽轩攥着拳头,可却没有反对的勇气,只能听着林笙应了声。 是夜,林笙迷迷糊糊睡着之后,隐隐约约听到了好像窗户打开的声音。 她攥着被角,身子有些绷直。 感觉到来人站在了她的床榻后,她的呼吸也清浅了几分。 阖着的眼睛微微睁开一丝缝隙,她在模糊的视线中看到了一片银光。 “噌……”的一下子,就在那人伸手要抚在林笙脸上的时候,她坐了起来。 美眸怒瞪,呈一副警惕的神色:“你是何人?” 眼前的人,是冒险潜入林府一探究竟的逍遥子。 当然,黑衣人和陈泽轩在暗中布置了人保护林笙。 倘若不是他们有意放他进来,想必外面早就陷入了一片打斗之中。 “笙儿?”逍遥子不敢置信的看着散着头发的女子,冉冉烛火的映照下,那熟悉的五官,不是林笙又是谁? 许多人,林笙在两年之后之所以还能认得,除了残留在她脑海中一部分的记忆之外,大多都是通过陈泽轩和黑衣人止口猜测得知的。 就好比是现在,通过逍遥子那一头的银发,她便确认了他的身份。 动了动唇,她不敢先开口。 因为,她还不确定逍遥子现在的情况是真的将她认为了林笙,还是试探。 察觉到林笙眼神中少了敌意,逍遥子上前一步,压抑的声音里仍旧透露着一丝激动,“笙儿,我是师父,你不认得师父了?” 尽管,在来找林笙之前,他已经回悠悠谷亲眼看过林笙的坟墓。 潜意识里,他知道林笙仍旧静静的躺在地下,可是当看到林笙的面容后,他还是回忍不住的喊她“笙儿……”这样的感情,就好比是失去了子女的父母一样,伤心欲绝许久之后,再碰到了有着同样面孔的人,亦或者只是几分相似之处,都像是见到了真人一般,发了疯的想念让他 们情愿将那假的当作替身。 而现在,逍遥子也是同样的心理。 毕竟,林笙是他从一个襁褓里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了十几年的女娃。 十几年,他是林笙是师父,也是林笙的父亲。 他的小徒弟走了,小棉袄不在了,这种痛彻心扉的感觉,与永远不能与净空大师厮守在一起不相上下。 “你是?”现在的林笙即便不是失忆的,也必须要假装失忆。 否则,她将无法解释为何会“死而复生……” “笙儿……”此时,逍遥子早已忘记了那残忍的事实,兴许脑子里还仅存一丁点理智,但还是重复道:“我是师父,逍遥子。” “师父?”林笙故作茫然的看着逍遥子,伸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逍遥子,“你,是我师父?” 逍遥子重重的点头,很想将林笙揽在怀里,但却怕太过冒失吓住了她。 林笙抿了抿唇,缓缓道:“两年前,我从山崖上掉了下去,醒来后是一个乡野大夫救得我。” “我的脸伤得严重,他用了一年半的时间才将我的容貌修复。” “可惜,几个月前,他上山采药不小心失足死了。” 就像是没看到逍遥子比刚才见到自己还要震惊的画面,林笙继续道:“对于以前的事情,我没有多少印象。” “你说是我师父,凭证呢?” 逍遥子的老脸惨白,毫无丝毫血色。 他身子踉跄的往后退了几步,声音也在发抖:“你……你是……” 眸光发颤,他忽然一时喘不过气来,捂着胸口重重的咳嗽了起来。 咳着咳着,老泪也出来了。 从林笙的话里,逍遥子差不多猜出了她的身份。 这一刻,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真的,有些无法接受。 这种无法接受,不是不愿意看到顾瑾璃活着。 而是,有点复杂。 就好像是,当顾瑾璃和林笙同时掉入水中,他只能救一个的时候。 救了顾瑾璃,就无法救林笙。 救了林笙,顾瑾璃就得死。 这都是一样的,眼前的人不是顾瑾璃,那就是自己的徒弟林笙。 不是林笙,就是命不该绝的顾瑾璃。 反正,这两个在两年前前后离世的人,似乎只能活一个。 不知道废了多大的力气,逍遥子才勉强站稳脚,重新打量着林笙,望着她那双清冷的眼眸,这才发现这双眼睛里,与林笙当真是一点也不像。 深吸一口气,他缓缓道:“你说你是林笙,那你有什么证据吗?” 林笙死了,可是逍遥子却不能告诉顾瑾璃。 毕竟,现在在顾瑾璃的意识里,她就是林笙,而且还深信不疑。 所以,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解释这复杂的事情。 而且,既然顾瑾璃活了过来,那么他也就不必再身陷在愧对凤瑟当年的嘱托中。 至于林笙,也只能当她福薄了……若往好处想,林笙虽然不在了,但顾瑾璃却阴错阳差的以林笙的脸和身份回来了,这是不是也是老天爷变相给他的一种弥补方式呢? 第791章 选秀大典(1) 变成了林笙的顾瑾璃,虽然没了记忆,可至少也不会再因为那些伤心的事情而难过。 而逍遥子自己,也可以算是重新得到了一个徒弟? 这样想着,似乎心里好受了许多。 林笙皱了皱眉,神色明显的不悦,“救我的大夫说我随身带着的医术上有我的名字。” 说罢,她从枕头底下拿出来林笙当年赠送给自己的医书小册子。 逍遥子对这册子并不陌生,他接过来的手一顿,一页页的缓慢翻了起来。 视线停留在最后一页上,他看到了林笙的自画像。 这画像,与她以往那种离经叛道的滑稽图画一点都不一样。 正儿八经的,都不像是林笙了。 可是,那眉眼,那嘴角噙着的玩世不恭的邪笑,还真的就是林笙。 不过,却不是眼前这个眉目间泛着一股冷冽气息的林笙。 画像上的,才是逍遥子真真正正的小徒弟…… 紧紧的将医书搂在怀里,逍遥子哭得不能自已:“笙儿,笙儿……” 明知让逍遥子痛哭的人不是自己,但林笙却顺水推舟道:“你……当真是我师父?” 逍遥子哭了好久,老泪要比当年将林笙埋葬的时候还要多。 他哭的不止是徒弟林笙,还在哭顾瑾璃,哭这无常的命运。 抬眸,他看着认真望着自己的林笙,慢慢点了点头。 林笙被黑衣人磨练的冰冷坚硬的心,在这个一把年纪的老人面前,还是不自觉的软了几分。 她抿着唇,良久才道:“可是我失忆了。” 既然已经决定了将顾瑾璃认为徒弟,逍遥子也就努力收拾起心情,安慰道:“无碍,以后有师父陪着你,你不会再是一个人了。” 要想让逍遥子心甘情愿的将他手中代管的玄机门交给自己,这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否则,太急功近利的话,便会引起逍遥子的怀疑。所以,黑衣人的计划是,先是让顾瑾璃以林笙身份揭榜引起逍遥子关注,然后再让林笙渐渐装作快恢复记忆的样子,让她记得自己是顾瑾璃,随后再顺理成章的向逍遥子 开口,将玄机门要回来。 倘若一开始就以顾瑾璃的身份回归,逍遥子一定会揣测是何人救了她,那么身为幕后之人的黑衣人和陈泽轩恐怕早晚都得暴露。 如此一来,逍遥子一定会阻碍他们的计划的…… 循序渐进,步步为营,这便是黑衣人的谋算。 林笙听罢,低下头没有说话。 她这模样,看在逍遥子眼里可能是在消化自己这突然多出来的师父。 叹了口气,逍遥子低声道:“笙儿,时候不早了,你尽早休息。” “师父……改日再来看你。” 林笙抬头,“嗯……”了声,算是默认了逍遥子这个师父。 逍遥子神色复杂的点点头,转身从窗户外面离开。 逍遥子走后没多久,黑衣人便与陈泽轩出现在了林笙的房间里。 看着面前的二人,林笙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不得不说,黑衣人在猜度人心这一方面真的很厉害。 通过逍遥子刚才看到自己的反应,当真是将自己看作了林笙…… 将刚才与逍遥子之间的对话转述给了黑衣人后,黑衣人点点头,眼睛里散发着得逞后的亮光,“看来,计划进展的不错。” “啊,对了。”转头,黑衣人对陈泽轩道:“三日后,老皇帝将派人去巡查江堤,这次筑堤工程是由清王手下的人负责的。” 陈泽轩瞬间领回到了黑衣人话里的深意,眸光微动,问道:“师父是想让江堤出事?” 黑衣人冷笑一声,缓缓道:“江堤一旦出事,清王必定是逃脱不了责任的。” 皇家亲情淡漠,清王一出事,那么宣王必定会落井下石,好将清王手中的大权给包揽过去。 但是,这次黑衣人针对清王的目的,并非是引起清王和宣王两个人的争斗,而是想试探一下八皇子的态度。 他若是一如既往,没有什么动作,这说明可能他真的无心于权势争斗亦或者是隐藏的太深。 如果他有了动静,这就是黑衣人所期望的了。 毕竟,八皇子虽然年纪小是小了点,可正如陈泽轩和林笙之前所说的那般,他容易受掌控。 所以,倘若真能试探出八皇子的野心来,这便极好了。 陈泽轩想了想,沉声道:“三日后,似乎是老皇帝选秀的日子了。” 三年一选秀,虽然老皇帝一把年纪了,但是只要人还没死,选秀制度还没废,那就得继续进行。 林笙灵机一动,忽然开口道:“师父,这次选秀,是不是可以安插进我们的人?” 黑衣人看了林笙一眼,幽幽道:“京中适龄女子皆可参选,咱们的人混进去也不难。” “老皇帝年纪大了,除了八皇子之外,这三位王爷府中都没有正妃。” “兴许,老皇帝也会借机给他们选妃。” 林笙和陈泽轩一听,觉得黑衣人说的也不是不可能。 陈泽轩紧接着道:“师父,这两年,方家似乎收敛了许多,听说方家的大公子方晋阳已经通过了选试,若是没意外的话,应该下个月初就可以进入朝中任职了。” 顿了顿,又道:“还有,方家的嫡女方紫薇,三日后也会参加选妃大典。” “哦?”黑衣人眯了眯眼睛,沉思了片刻,“当年方旭是被清王所杀,想必方家至今仍旧是对清王怀恨在心的。” “我们可以利用方家,将清王给除掉。” “师父说的没错,的确可以挑起清王和方家的战争。”陈泽轩很是赞同,但语锋一转,又道:“不过,皇上那般厌恶方家,应该不会将方家的女子选入宫。” “方紫薇不入宫的话,便会赐给几位王爷为王妃。” “而太后疼爱亓灏,恐怕是想将方家推到他身边去了。” 林笙听罢,摇头道:“哥哥,也不见到亓灏娶方紫薇就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先不说他是否愿意,只说皇后也是方家出来的人,她必定不愿让亓灏得到方家的助力。” 第792章 选秀大典(2) “只是八皇子还太小了,没到娶亲的年纪,否则皇后一定会让八皇子娶方紫薇的。” “你分析的也不是没有道理。”陈泽轩抿了抿唇,缓缓道:“总之,不管如何,方紫薇是不能嫁给亓灏的。” 黑衣人冷哼一声,“她不仅不能嫁给亓灏,就是宣王,也是不能的。” “那……师父的意思是?”林笙觉得黑衣人话里有话,低声问道。 黑衣人古怪一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林笙只觉得黑衣人那笑透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渗人,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师父,时候不早了,笙儿该休息了。”陈泽轩见林笙脸上有些倦意,便主动提出要离开。 黑衣人“嗯……”了声,与陈泽轩从窗户上消失。 林笙想着黑衣人提起方紫薇时候那眼神,忽然为她有些担心。 不过想着方紫薇与她又没什么关系,也就重新躺下安然入睡了。 三日后,便是那选秀大典的日子。 一大清早,宫门口便挤满了车辆。 林笙今日也进了宫,不过她是去给太后针灸的。 选秀的场地设置在了永和宫,林笙给太后针灸完了后,原本是要打算离开的。 但想着今日宫里必定热闹非凡,所以她也就跟在太后后面一并往永和宫去了。 当然,太后没发现林笙跟着,毕竟来来往往的人太多了,而宫里的太监、宫女见她是跟着太后一起进入大殿的,也自然认为是太后准许她来的。 所以,林笙这也算是狐假虎威了。 当所有的人落座后,林笙站在距离兰嬷嬷不远处的地方,低着脑袋,眼睛时不时的偷偷抬起往人群扫去。 放眼望去,满眼都是花枝招展的姑娘。 红的,绿的,粉的,白的,紫的,蓝的……各种颜色衣服的姑娘看着让人眼花缭乱。 虽然顾瑾璃看的并不真切,可是她知道,今日是个极其重要的场合,若是被有幸选中了进了宫,这可就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因此,女子们必定极为的重视,要盛装打扮才行。 忽然察觉到一道凌厉的目光射向了自己,林笙下意识的转头望去,只见男席的第一个位置上,坐着一个化成灰她也认识的人。 亓灏冷着一张脸,望着林笙的眼神很不友好。 那眼神里的意思,似乎是在质问她为何也会出现在这里。 也是,皇家的宴会,她一个身份卑微的外人,还真是没资格。 在亓灏看向林笙的是,太后和兰嬷嬷也发现了她的存在。 眉头紧皱,太后瞪着林笙:“你怎么也在这里?” 虽说林笙刚给太后针灸完,身上舒服轻松了不少,可语气里还是带着一丝不满。 毕竟,前几日林笙可是不知死活的要了太后一副墨宝的。 如此不讨喜的人,太后能纵容她到现在,无非是因为林笙的医术罢了。 要不然,换做别人,也早就被人毫不客气的拖下去了。 林笙一怔,立即唤作一副惶恐的模样,颤抖着声音道:“不瞒太后,您刚针灸完就出寝殿,容易受风头痛。” “所以……所以草民担心太后染上风疾,这才大着胆子跟了过来。” “还……还望太后恕罪。” “哦?”太后听罢,俨然一副不相信的样子:“这么说,你是为了哀家好才来的?” 林笙连连点头,不似作假:“是是是,草民当真是担心太后凤体不适。” 太后冷哼一声,也懒得与她多费口舌,不耐烦道:“罢了,你既然来了,就老实的待着。” “等选秀大典过后,你顺便再给婉儿丫头瞧瞧身子。” “药也吃了几天了,该有起色了。” 这样的场合,尹素婉没有来。 准确的说,是不敢。 因为有亓灏在,她可不敢主动送死。而且,老皇帝的圣旨早已下了,尹素婉是一个被休弃的女人,部分知情者知道当年顾瑾璃跳崖之事完全是她一手主导,因而她现在也算是声名狼藉了,哪里还敢出现在大 家面前? 林笙应了声,“是,太后。” 她一直没有说,尹素婉的身体,不是她之前说的心脉受损这么简单。 尹素婉体内有慢性毒药,而且还不止一种。 当然,她不可能知道,一种是亓灏所下,另一种则是在亓灏之前,林笙为尹素婉治疗腿的时候动的手。 现在顶着林笙这张脸的顾瑾璃,是不可能真正去医治尹素婉的…… 见老皇帝和皇后看过来,林笙于是往一旁缩了缩身子,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今日,她只是个看热闹的人,可不能随便抢了谁的风头。 亓灏握着酒杯,将林笙脸上的表情收入眼底,眸光讽刺。 他忽然觉得,女人这种生物真是善变的。 那晚上在南山脚下,顾瑾璃的墓前,林笙还冷若冰霜,一副要恨得吃人的面孔。 而现在面对太后,她倒是能立马低头服小,呵呵! 老皇帝视线在众多选秀女子身上蜻蜓点水一般的划过后,清了清嗓子,对贾公公使了个眼色。 贾公公会意,手中拂尘一甩,提着尖细的嗓子,大声道:“今日选秀,分为两场。” “第一场,观仪容。” “第二场,赛才艺。” 其实,严格来说,是分为三场。 早在这些应选的姑娘进宫之前,宫中十分挑剔严格的资深老嬷嬷需要对每个姑娘进行“验身……”首先,在身形上,身高必须七尺一寸,肩宽必须一尺六寸,臀宽要比肩宽少三寸,从肩膀到手掌必须二尺七寸,手掌手指共要四寸长,从大腿到脚长三尺二寸,足长八寸… … 然后,仔细察看每人的五官、头发、皮肤。 歪嘴斜眼的不要,毛发多的不要,毛孔粗大的不要,身上有疤痕的更不能要。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步,那就是验明是否是处子之身。 这三个环节过了,才有能站在老皇帝面前的机会。顿了顿,贾公公继续道:“第一场,现在开始!” 第793章 本王要她(1) 所谓的“观仪容……”,也就是看看步姿风韵与容貌仪表。 于是,那些脚稍大的,手腕稍粗的,举止不端的,又遭到了淘汰。 有些姑娘紧张的小脸发白,额头冒汗,更有甚者,还一激动的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林笙瞧着这些一心想中选的姑娘,不自觉的想撇撇嘴,但还是忍住了。 她的目光不经意间瞥了一眼皇后,见皇后那面上挂着端庄高贵的笑,觉得很是虚伪。 半盏茶的时间后,刚才大殿上还满满的秀女们,便已经筛选下去一半了。 贾公公看着老皇帝,见老皇帝点点头,他又扬起浮尘,高声道:“下面开始第二场,才艺展示!” “第一位,韶州知府之女裴知夏!” 林笙看着被喊着名字的女子从人群中出来,低眉顺眼的福了福身子,然后便开始朱唇轻启,唱出来一段不好不坏的小曲儿。 贾公公善于察言观色,一边看着老皇帝的脸色,一边注意着其他几位王爷的神色,手里的毛笔还时不时的在花名小册子上圈点勾画。 第一位表演完毕后,紧接着又陆续上来几个女子。 诗词歌赋,琴棋书画的,当真是展现出大家闺秀的风姿卓越。 “第五位,方家方紫薇!” 在方紫薇的名字一被贾公公爆出来的时候,大殿上的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盯着那莲步轻移,缓缓走来的一袭紫衣轻纱的女子身上。 老皇帝坐直了身子,沉声道:“抬起头来。” “是。”方紫薇柔柔的应了声,然后扬起了小脸。 清澈明亮的瞳孔,弯弯的柳眉,长长的睫毛很是浓密。 白皙无瑕的皮肤透出淡淡红粉,薄薄的双唇如玫瑰花瓣娇嫩欲滴。 总之,端庄貌美,的确是一个可以进宫的好苗子。 “小女子方紫薇,给皇上,太后和皇后娘娘请安。”方紫薇上前一步,姿态大方的行了个礼。 自打方旭死后,老皇帝便明里暗里开始削减方家的势力。 方家在朝为官的人,除了几个旁支亲戚之外,方家本家的在这短短两年的时间里,竟无一人任要职。 不过,很快方晋阳就要进入礼部了,接手之前梁宽的位子,任职礼部侍郎。 老皇帝难得的说了句“好……”,但眼中却没有丝毫的惊艳之色,不过是象征性的称赞罢了。 怎么说方紫薇都是方家出来的,老皇帝的左侧和右侧都分别坐着太后和皇后这两个方家的女人,他怎能不给点面子呢? 太后则是点点头,很是满意欣慰。 皇后凤眸暗了暗,嘴角噙着一丝冷笑。 太后是皇后的姑姑,而皇后是方紫薇的姑姑。 长江后浪推前浪,看着年轻娇美的方紫薇,皇后这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毕竟,女人像花儿一样。 尤其是宫里的女人,花期更是短暂,红不了百日。 方紫薇出落的如此标致,不由得让她想到了当年为了家族利益而进宫的自己。 现在,方家又将方紫薇送进宫,这不就是意味着皇后身上没有利用价值了吗? 的确,方家早就知道老皇帝对皇后没有丁点情意,皇后无法在老皇帝跟前吹耳旁风,解决不了方家的困境。 所以,方家也只能另辟蹊径,重新找新的人选。 方家的目的很明确,如果老皇帝真的执意不接受方家的女子,那就退而求其次,想法设法的让方紫薇嫁给亓灏。 故而,方家的人昨个晚上已经偷偷的与太后通过消息了。 只是,这一切都是瞒着皇后的。 可见,皇后的地位当真是岌岌可危了。 其他人听到老皇帝说“好……”,于是看着方紫薇的眼神发生了变化,有人开始大着胆子窃窃私语起来。 “哎哟,看皇上这样子,这方家姑娘应该是十拿九稳了。” “嗯,方家姑娘姿色上等,又是皇后的侄女儿,肯定八九不离十了。” 林笙听着大家小声的议论,心里鄙夷。 正因为是方家的女儿,所以必定是老皇帝第一个舍弃的人。 怎么说皇后这个毒瘤还没铲除掉,老皇帝怎可能再往身边招揽一个人呢? 方紫薇对一旁的小宫女交代了几句后,很快小宫女便在桌案上为方紫薇铺好了纸张,研好了墨。 见方紫薇拿起毛笔,大家猜测她可能是要写字作画。 果不其然,在她的笔下,不一会一片国色天香的牡丹图便浮现在了纸上。 大家看着那栩栩如生的牡丹,不禁拍手称赞。 “请皇上过目。”方紫薇吹了吹未干的墨迹,双手小心翼翼的捧着画卷,递给贾公公。 然而,贾公公刚接了过去,忽然没来由的尖叫一声,那刺耳尖锐的高分贝吓得贾公公老手一抖,那画便直接掉在了地上。 在众人没缓过神来的时候,紧接着方紫薇便面色青紫,口吐白沫起来。 林笙见方紫薇倒地,低叫一声,“糟糕,她这是癫痫病发作了!” “还愣着做什么?救人哪!”太后见状,记得恨不得跺脚,瞪着林笙道。 “是是。”林笙连连应了声,冲了过去。 与此同时,男席上的方晋阳也跑到了方紫薇身边,担心道:“紫薇,紫薇?” “哎呀,方小姐这是怎么了?” “啧啧,这是犯病了呀!” “真没想到,这方家小姐原来是有病的!” “唉,可惜了!” 太后听着大家的议论声,老脸一片涨红。 她的希望,似乎是破灭了。 反之,皇后嘴角的弧度却上扬了几分。 “快,掰开她的下巴,别让她咬住舌头!”见方紫薇瞳孔涣散,四肢抽搐,林笙赶紧一边吩咐方晋阳,一边从小宫女递过来的药箱里拿出银针来。 方晋阳虽是个书生模样,但给人感觉却做事干练,二话不说他就依着林笙的吩咐,毫不客气的直接用力掰开了方紫薇的嘴巴。林笙快速的在方紫薇身上扎了几针后,方紫薇总算是停止了抽搐,可是却晕了过去。 第794章 本王要她(2) “这是怎么回事?”老皇帝的眼睛虽然是看着方紫薇的,可话却是在责问方晋阳。方家的长辈们今日没有来,只来了方晋阳这一个嫡长子,所以他放开方紫薇,拱手大着胆子道:“回皇上,紫薇她素来身体健康,从未患过什么疾病,刚才……刚才为何会 突然……晋阳也不知。” 他说的是大实话,方紫薇是方家嫡女,自然跟死去的顾瑾琇一样,都被府中上下当着眼珠子一样宝贵娇宠着,谁敢不规规矩矩的,像供奉菩萨一样伺候着她? 吃穿用度,自然也都是最好的,所以方紫薇还真没得过什么大病。 老皇帝冷哼一声,不悦道:“贾公公,将人抬下去。” “是,皇上。”贾公公应了声,赶紧对两个小宫女抬了抬下巴。 小宫女立即往方紫薇和方晋阳身边小跑着,然后打算一左一右的将方紫薇搀扶下去。 林笙适时的收回给方紫薇探脉的手,她忽然想起那天晚上,黑衣人说的话,心里立马有了数。 因为方紫薇体内被下了药,所以才会呈现出来一种间歇性的症状。 只是,她一时之间还想不明白,黑衣人是何时对方紫薇动的手。 方晋阳没料到选秀大典上,方紫薇会突发这样的状况,此时心里有点乱。 原本下意识的就要跟着下去,可走了两步,忽然又折回,他喊住了林笙:“这位公子,在下想问一些,我妹妹她……” 林笙一怔,想了想道:“方小姐癫痫病发作,好在没大碍,以后切勿情绪波动太大,不能受了刺激。” 这意思也就是在说,方紫薇是受了刺激,才会犯了癫痫病。 可是,这十几年来,方紫薇根本就从未患过癫痫病! 方晋阳动了动唇,还是将话给压了回去。 即使他心里有疑问,大家看着他和方紫薇的眼神很是怪异,可他知道现在这个情况不是他求疑解答的时候。 对林笙拱了拱手,方晋阳快步离开。 亓灏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酒,想着方家的如意算盘恐怕是要打错了,心情明媚起来。 八皇子不喝酒,只喝茶,他安静的坐在座位上,自始自终像是个格格不入,漠不关己的局外人。 “第六位!”贾公公轻咳两声,让众人的视线都回归在自己身上,于是高喊了一声。 一个时辰后,终于大殿内所有的秀女,都结束了第二场才艺笔试。 有才艺极为出众的,贾公公将她们的名字给勾了出来。 给老皇帝过目后,为了缓和一下姑娘们的情绪,也为了暖一下气氛,贾公公便上了一场歌舞。 待歌舞过后,贾公公再开始宣读入选的女子。 小册子上勾出了十名女子,而勉强能入得老皇帝眼的,也只有两位。 那两位,是老皇帝事先让贾公公做好准备的人选。 小门小户,娘家在朝中无权无势的女子,才不会搅乱后宫,像皇后一样干涉前朝政史。 至于其他女子,都是有门有脸的朝中重臣之女。 老皇帝将她们给剩下,目的就是从中选一个身家不凡的指给亓灏为王妃。 “江州盐运使赵云之女赵青青,曹县知府李明启之女李玫儿,知书达理,才貌双全,分别被封为青妃、玫妃,即日起进宫伴驾!” 贾公公的话一落,全场都一片哗然。 因为这二人,估计是所有女子中最卑微地等的身份了,而她们竟能从这么大人里脱颖而出,这当真是不可思议。 不过有非常了解老皇帝心思的官员们眼珠子一转,便瞬间明白了这两个女子入选的原因了。 赵青青和李玫儿一怔,随即连忙欢喜的上前福了福身子,行了个礼。 林笙瞧着那李玫儿有几分眼熟,想了好一她才想起来,自己好像在‘万枯楼’见过她。 倒吸一口气,她不禁佩服起黑衣人来了。 李玫儿可是武功高手,黑衣人可以改了她的身份,可是又是如何让她逃过“验身……”这一关的呢? 毕竟,在“万枯楼……”摸爬滚打出来的人,身上必定都是伤痕累累的。 而且,除了宫中老嬷嬷的“验身……”之外,还会有专门的大内高手去试探女子有没有武功。 否则,一不小心疏忽了,老皇帝枕边的就不是暖床的人了,而是要他命的杀手了…… 视线落在李玫儿露出来的纤纤玉手上,林笙捻了捻自己的指肚,感受到那一层层明显的茧子,她脑海里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难不成,黑衣人给她用了药水? 还是说,残忍的给李玫儿换了皮? 虽然说药水也是足以掩盖掉李玫儿身上的疤痕的,可是总会留下或深或浅的印记。 而凡是能进宫服侍老皇帝的女人,必定要肤如凝脂,白皙如玉才行,就像是一件上等的玉器,容不得半点瑕疵。 所以……可能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林笙一想到李玫儿要生生忍受那剥皮之痛,就不禁打了个寒颤。 其他女子们在听到自己落选后,有的人觉得辜负了家族的期望,不争气的当场落泪,有的人则是垂头丧气,闷闷不乐,总之气氛压抑的很。 谁知,老皇帝却抿了口茶,沉声道:“清王,宣王,宁王,你们三人也早已到了该立正妃的年纪了。” “诸位小姐们个个秀外慧中,贤良淑德,你们从中挑选几位合眼缘的纳为王妃、侧妃吧。” 八皇子年幼,还不能娶妻,要不然女子们中选的机会还能再多一些。 不过,老皇帝这话同样给了众女子们一丝希望,她们一下子全都满眼期待的看向那三位男席上的王爷。 宣王放下手中的酒杯,快速的在女子们身上一一浏览,寻找着当众可以成为自己助力的名门望族。 同时,清王也在寻觅着自己的猎物。 林笙眨着眼睛,猜测着这当中还有没有黑衣人安排的女子。再看亓灏,他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举着酒杯跟其他两个王爷比起来倒是显得有些反常。 第795章 本王要她(3) 老皇帝说罢,贾公公给几位王爷留了一小会的思考时间后,然后就将花名册传了过去,让他们在名单上勾画。 那名单,亓灏一眼也没有看,似笑非笑道:“宣王和清王是皇兄,先让他们二人选吧,本王不急。” 有些心仪亓灏的女子听罢,很是失望。 宣王听着亓灏的话,尽管心里不舒服,但这时也不是跟他置气的时候。 毕竟,谁先选了,谁就有主动权。 沉思片刻,宣王选中了与莫芷嫣的父亲莫东盛同为翰林学士的彭举怀的女儿彭倩。 老皇帝隔得远,看不清宣王在谁的名字上圈了谁,只能狠狠的瞪着亓灏,似乎是在埋怨他。 亓灏熟视无睹,依旧是一副悠闲随意的模样,好像这选妃不过是去菜市场卖菜一样,选萝卜和白菜都无所谓。 清王在心中也有了计较,他看到彭倩的名字上已经被朱砂笔勾出,眉心隐现浅浅冷意。 没办法,他只好退而求其次,选了户部侍郎姚远的女儿姚芊羽。 可是,就在他打算提笔勾出姚芊羽的名字的时候,忽然一个小太监急吼吼的跑了进来:“皇……皇上,不好了,出事了!” 老皇帝眉头紧锁,重重的拍了一下桌案,冷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如此的惊慌?这成何体统!” “皇……皇上……”小太监一边抚着胸口,一边大口大口的咽下唾沫,继续道:“江堤崩塌了,去巡查的曲大人和带着去的随从当场被卷入急流之中,生死未卜。” “周边村落百姓们的屋子,也被冲塌了,还压死砸伤了不少人。” “什么?!”老皇帝一听,老眼瞪得老大,差一点眼珠子就要脱离了眼眶。 “吧嗒……”一声,清王手里的笔落在了地上。 他面色惨白,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你……你说什么?” 小太监见清王直勾勾的看着自己,便小声重复道:“回清王爷,您这次负责监管筑造的江堤,出事了。” 一针见血,小太监直接将责任完全的扣在了清王的头上,然后说完便“嗖……”的一下子跑出了大殿。 清王身子一颤,急忙转头对老皇帝道:“父皇,这次江堤虽然是儿臣手下的刘磊全权负责,但儿臣隔三差五就会去巡查一次,不可能出事的!”“你这意思是说,曲大人生死未卜,百姓们屋子被水冲塌了,这些都是假的?”老皇帝听罢,恼怒的厉色道:“刘磊是你的人,你隔三差五去巡查都能出事,若不巡查的话, 今个这阎王殿里岂不是装满了人?!”大家也听出了清王在推卸责任,宣王党中的人便开始落井下石道:“清王爷,曲大人劳苦功高,为朝廷付出颇多,现在竟因为你一人之失而导致咱们亓国少了一名兢兢业业 的忠臣,真是……唉!” 刚才那报信的小太监口中,曲大人是生死不明而已,但这宣王党竟一棍子把曲大人给打死了,让清王根本无法翻身的感觉。“父皇……”察觉到老皇帝是真的生气了,清王赶紧“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紧张的看着老皇帝,语气里透着一股不安:“父皇,筑造江堤是您交给儿臣的任务,儿臣自然 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懈怠。” “而刘磊做事稳当又靠谱,每次施工监工,儿臣从来都是在一旁跟着刘磊,生怕哪个地方疏忽了。” “可是,却还是没想到江堤会突然的出险。” “父皇,儿臣觉得。”给老皇帝重重磕一个响头后,清王道:“有人陷害儿臣。” 宣王轻叹一声,望着清王的眼神有些失望:“惠国利民的工程,最是忌讳偷工减料。” “建好了,于百姓有益;如果建不好,那就是要人命了。”“混账东西!竟还敢狡辩?”宣王的火上浇油,成功点燃了老皇帝的满腔怒火,他咬牙道:“来人,清王辜负了朕的信任与重托,草菅人命,督管不利,今日起废除他的王爷 之位,即日起贬为庶民,流放岭南!” 一石激起千层浪,瞬间大厅里便变得沸沸扬扬。 “天哪,皇上竟然要把清王爷给废了?我没听错吧?” “没有,你没听错,王爷当的要被流放去岭南了。” “父皇!”大家的议论让清王越发的胆战心惊起来,“砰砰砰……”,他一边重重磕着头,一边慌不择路的哀求道:“儿臣敢保证,真的没有偷工减料!” “父皇。”这时候,一直未来可的八皇子终于久违的开口了:“三哥虽然做事偶尔鲁莽,但小八相信,三哥肯定不是故意让江堤崩塌的。” “再者,三哥之前没有经验,所以小八恳求父皇饶恕三哥这一回。” “来人,拉出去!就连那个刘磊,给朕腰斩了!”老皇帝大手一摆,一脸不予多说的样子,气得又咳嗽了起来。 清王自然是第一次监管筑堤工程,但这不是什么用来脱罪的理由! 就说亓灏,十三岁那年,他同样第一次跟着军队去战场,不也是跟老将军们一样,冲锋陷阵,斩杀敌军数万人吗? 而且,亓灏当时还身陷被包围剿杀的危险之中,可清王呢? 就这么点小小的任务未完成,真是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八皇子这话,让老皇帝听了,心里更是窝火。 当然,老皇帝除了真的生气之外,私心里则是想借着将清王赶出京城的机会,为亓灏集中权势,好为他登基做准备。 “哗啦啦……”,老皇帝一声令下,便有三个侍卫,立即涌了上前,作势要将清王给带下去。 这一切对清王来说,来得当真是太过突然,他想不明白,好端端的江堤怎么会出事? 他还来不及说什么,已经被人给拖到了大门口…… “父皇,父皇!”清王一边用力挣扎着,一边嘶声力竭的大喊大叫。 只是老皇帝是铁了心的要将他逐出京城,故而一点留恋之情都没有。清王被拖下去后,气氛变得很是怪异。 第796章 帝王的爱(1) 要不是宣王现在得需要逢场作戏,可能他早就拍着桌子大声叫好了。 贾公公无奈,也只好喊了歌舞再次进行暖场。 之后,他捧着小册子,小心翼翼的走到亓灏身边,擅自做主道:“王爷,该您选了。” 亓灏贾公公的手腕往旁边一推,不冷不热道:“本王,哪个都不选。” “啊?”贾公公听罢,不知所措的看向了老皇帝。 老皇帝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起来,他攥紧拳头,又忍不住重重的捶了一下桌案。 众人见亓灏如此不给老皇帝面色,都在暗叹宁王爷还是一如当年的任性妄为。 能让老皇帝下不来台阶的人,在朝中想必只有他了。 林笙看着亓灏这般我行我素,心想老皇帝能容忍了他这么多年,谁还看不出他是皇位的属意人选? 谁知,她刚想完,只见亓灏的眼光冷飕飕的往她身上瞥了过来。 说不出为什么,她心里“咯噔……”一下。 果真,亓灏修长的手指指着她,薄唇轻启,一字一句道:“本王,要她。” 林笙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亓灏,小脸苍白。 亓灏这是什么意思?怎么会好端端的点名要她呢? 她在他眼里是林笙,据之前了解到的消息,亓灏与林笙之间似乎并无瓜葛呀! 难道说,亓灏这个心狠手辣的男人,竟在背地里不知道何时对林笙也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可如果是这样,那么那天晚上在南山脚下,亓灏认出了自己,应该会流露出一些不同寻常的情愫吧? 然而,回想当时的情况,亓灏对林笙似乎并没有任何兴趣! 所以,林笙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亓灏知道了这副林笙皮囊下的人是顾瑾璃! 这样想着,林笙的后背便不自觉的沁出了一层冷汗。 她的心,好像要马上跳出了嗓子眼。 亓灏眯着眼睛,看着林笙眼底划过的慌张之色,趁着众人目瞪口呆,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又加重了语气,指着林笙重复道:“她,很不错。” 这话一落,众人瞬间像炸了锅一样,止不住的沸腾起来。 有不认得林笙的人,开始好奇问道:“这人生的面红齿白的,是谁?” “别管是谁,她可是个男人呀!我的天哪!” “对对对,什么时候宁王竟开始喜欢男人了?造孽呀!” “怪不得两年不娶妻,原来宁王爷是个断袖!” “嘘,快小点声,你没看到皇上的脸色……” 老皇帝的脸色铁青,然而亓灏却一副神色淡淡,两个人当真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胡闹!”厉喝一声,老皇帝怒瞪亓灏,火冒三丈:“放着这么多的大家闺秀不要,你竟要一个男子?” 太后也忍不住不满道:“灏儿,林笙是男子!你不要开玩笑了,快正儿八经的选个王妃!” 亓灏扬唇,意味深长的盯着林笙,“男子么?” 林笙咽了口唾沫,急忙垂头,讪讪一笑:“对对对,草民是货真价实的男子,宁王爷还是不要拿草民打趣了!” 她怎能猜不到亓灏的心思?说什么喜欢男人,不过是要拿她挡枪罢了! 现在她的身份还不是公开的时候,老皇帝要是知道了自己女扮男装,再借着被亓灏激起的怒气,还不得把自己拖出去斩了? 眼下气氛剑拔弩张,她可不愿成了亓灏和老皇帝之间的炮灰。 亓灏见林笙一副心虚回避的模样,一边起身缓缓往她身边走去,一边声音掷地有声道:“男子,本王也要!” “啊啊啊,老天,我听到了什么?!” “疯了,宁王爷真的是疯了!” “对对对,他一定是在南山住傻了!” “哎呀,快快,有人晕倒了!” 席位上的看戏群众们发出了一道惊呼,因为其中有一位暗恋亓灏的秀女在听到亓灏的话后晕了过去。 她们也没想到,自己才貌双全,竟抵不上一个男人! “来人,来人!”场面有些混乱,贾公公一边维持着秩序,一边吩咐人把那受不了刺激晕倒的秀女给抬了下去。 亓灏站在林笙身边,一边勾起她胸前的一绺头发,一边故意折磨她的神经:“叫什么名字?” “林……林笙。”顶着老皇帝和太后吃人的眼光,林笙闭着眼睛,视死如归的爆出了自己的名字。 亓灏“哦……”了声,手抬起落在林笙绾发的发簪上,“你这簪子不错,送给本王做定情信物可好?” 林笙捉住亓灏要抽出自己发簪的手,面部肌肉抽搐了几下:“宁王爷,草民……草民不喜男色,没有特殊的癖好。” 簪子不值钱,可要是被亓灏给拿走,那她女儿家的身份不是暴露无疑? “无碍,本王喜欢就好。”亓灏收回手,然而下一刻却做出了让林笙惊讶到下巴快掉了的动作。 手腕被亓灏攥着一把拽向老皇帝面前,林笙觉得自己的声音都变了:“你……你放开我!” 尽管隔着一层布料,可亓灏掌心的热度还是传递到了林笙的皮肤上,引得她心惊肉跳。 “父皇,儿臣的婚事不劳您费心。”亓灏抬了抬下巴,继续挑战着老皇帝的忍耐极限:“要是您执意要给儿臣选妃,她无父无母,身家清白,正是最好的人选!” “混账!”老皇帝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他捂着胸口重重的咳嗽了起来。 “皇上!”贾公公见状,赶紧拍着老皇帝的后背,吓得又递上一杯茶。 “王妃也选完了,儿臣就先告退了。”说罢,亓灏拉着受惊的林笙,一路在众人不可思议的目光下,坦然的出了永和宫。 “亓灏,你放开我!”走到无人处,林笙用力的甩开亓灏,一双好看的眼睛忿忿的瞪着他,咬牙切齿道:“你刚才发什么神经?” 亓灏脸上早已没了刚才在大殿内的笑意,冷声道:“没什么意思,利用一下你而已。”“你!”这两年练就的冷漠面具,因亓灏这一句话瞬间破功。 第797章 帝王的爱(2) 林笙眼中跳动着浓浓烈火,她一把揪住亓灏的衣领,冷笑道:“利用我?你凭什么利用我?” 对于林笙的无礼,亓灏并未发怒,而是缓缓道:“你进京什么目的,你自己清楚。” 他这话,完全是在试探林笙。 毕竟,杜江还没查出林笙背后之人是谁,只能故弄玄虚。 果然,林笙眸光一闪,攥着亓灏的手松了几分。 不过,她说话的语气还是带着警告道:“我的身份,你最好守口如瓶,否则……哼!” 其实,目前,她也不能拿亓灏如何,但怎么说逍遥子手里的玄机门还没到手,八皇子这边也还没接上头,所以她的身份还是不宜暴露的。 推开亓灏,林笙又给了亓灏一记眼刀后,才离开。 亓灏望着林笙的背影,对杜江道:“最近盯紧了她。” 杜江点头,“是,王爷。” 清水寺里,净空大师望着坐在对面的逍遥子,轻叹道:“师弟,已经三日了,你还没想明白要怎么做吗?” 那天晚上,逍遥子夜闯林府,识出了顾瑾璃。 离开后,他心情沉重的直接回了清水寺,没忍住将事情告诉了净空大师。 得知林笙就是顾瑾璃后,净空大师很是惊讶。 因为他也不曾想过,顾瑾璃从绝情崖掉下去后还会有活命的机会。 可能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因此净空大师对顾瑾璃的“死而复生……”产生了怀疑。 而逍遥子不仅坚信不疑,还说等时机成熟后,他要把玄机门交给林笙掌管。 玄机门有多重要,净空大师是知道的,所以他劝逍遥子不妨先确定了林笙身份再交权也不迟。 奈何,逍遥子固执的很,“师兄,我看到了笙儿……不,是阿璃。” “她的手,她手上都是茧子,可见这两年受了不少苦。” “有了玄机门,将来就算是我们不在了,她手里也好有个安身立命的底牌。” “师弟,你不先查一下这两年她经历了什么,又怎会知道她受过什么苦?”净空大师无奈的摇了摇头,语重心长道:“玄机门早晚都得给她,真的不急于一时。” 逍遥子深呼吸,抿唇道:“师兄,听说今日在宫里,阿璃和亓灏碰上了。” “皇上要给亓灏选妃,亓灏却把阿璃给扯了出来,当众宣称要选阿璃为王妃。” “哦?”净空大师一怔,问道:“亓灏认出阿璃了?” 逍遥子想了想,应该道:“亓灏和阿璃早在南山见过,所以我想,他应该没有认出阿璃的身份。” 净空大师心情复杂的点点头,半晌才道:“师弟,此事需要从长计较,你不能感情用事。” 逍遥子“嗯……”了声,怕净空大师不放心,又道:“这几日,我也会在暗处盯着阿璃的举动,有消息会传给师兄的。” 说罢,他站起身,作势要离开。 “师弟。”净空大师看了一眼窗外,淡淡道:“快到午饭的时间了,你在这里吃过再走也不迟。” 逍遥子看着净空大师那双平淡无波的老眼,摇头苦笑道:“在师兄这里待了几天,我怕我再待下去,师兄到时候赶也赶不走我了。” 净空大师怎能听不懂逍遥子的话,他垂下眼睛,捻动着手里的佛珠。 没有听到期待中那句挽留的话,逍遥子神色黯然的出了房间。 回林府后,收到消息的陈泽轩和黑衣人果不其然的又在房间里等着林笙。 黑衣人紧紧盯着林笙,问道:“你是怎么说的?” 林笙此时心里还窝着一团火,故而对黑衣人说话的语气也大胆起来:“我警告他不要暴露我的身份,否则后果自负。” 黑衣人捏着茶杯,沉思了片刻,怪笑道:“如了亓灏的心愿,似乎也不错。” “师父。”陈泽轩听罢,再也沉不住气了,“亓灏那话不过是来堵老皇帝的嘴的,做不得真。”“非也,非也。”黑衣人摆摆手,露在外面的那双眼睛散发着诡异的亮光:“师父之前就是想笙儿借着给亓灏看眼睛的名义正大光明的进入宁王府,如今这不就是一个现成的 机会吗?”“师父,万一我去了宁王府,被他认出了我就是顾瑾璃,这该如何?”林笙心里很抵触亓灏,皱着眉头,低声道:“还不如从咱们的人里选一个到他身边去伺候,到时候把玉 佩偷出来。” 见林笙不赞同黑衣人的建议,陈泽轩提着的心放松了几分:“师父,笙儿说的没错,当真没有必要为了一块玉佩,让笙儿冒险。” “好了,你们不用说了,一切就按着我说的办。”黑衣人眉眼一冷,抬手止住了林笙和陈泽轩的话,不容他们再多言。 他站起身,见陈泽轩仍旧坐着不动,不禁不悦道:“轩,你不走吗?” 陈泽轩僵直着身子,“师父,徒儿还有些话要与笙儿说。” 黑衣人冷哼一声,甩袖离开。 陈泽轩静静的看着林笙,眼睛里似有千言万语,可却不知如何开口。 林笙给陈泽轩倒了杯茶,“哥哥,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陈泽轩接过茶杯放下,半晌才道:“哥哥知道你不想去宁王府,实在没有办法的话,我们可以找人代替你去。” “哥哥,你觉得师父和亓灏是好糊弄的人吗?”林笙听罢,因为黑衣人而压抑的心情竟明朗了起来,忍不住笑道:“再说了,找人代替我,那太后的病呢?谁去诊治?” “笙儿,你离开这里,去过自己的生活。”陈泽轩握着林笙的手,一字一句道:“复仇大业,国恨家仇,本就不该是你一个女子承担的。” “你什么都不要管,一切都交给我。” “哥哥……”陈泽轩的话,让林笙红了眼睛。 她忍着要落下来的眼泪,扯了扯唇,强笑道:“从两年前我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师父就说过,这条路不好走。” “既然如此,那我更不能让哥哥一个人背负那么多。”“哥哥,我不怕亓灏,只是讨厌他而已。” 第798章 帝王的爱(3) “你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笙儿……”陈泽轩皱着眉头,还想再说什么,话却突然被林笙一个动作给打断。 林笙紧紧抱着陈泽轩,将脸埋进他的怀里,轻声道:“有哥哥在身边,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我也不怕。” “笙儿……”陈泽轩的喉咙发紧,手颤抖着回抱住林笙。 林笙仰起脸,染上泪的眼睛带着恳求:“师父的手段,你我都经历过,他发怒起来像个疯子。” “哥哥不想我受伤,同样我也想护着哥哥。” “所以,以后哥哥不要为了我再惹师父生气了,好吗?” 攥着拳头,陈泽轩眸底神色痛苦,内心挣扎的放开林笙,他良久才苦笑道:“好。” 如果是当年在不知道林笙是自己妹妹的情况下,他听到林笙这样一番话,感受着她近在咫尺的心跳,他必定会兴奋的抱起她来转圈。 但是现在,不可以了。 他们是兄妹,这是永远无法改变的事实。 重重呼出一口气来,陈泽轩揉了揉林笙的脑袋,“时间不早了,你早些休息,一切自己注意些,有事情派人传信给我。” “好。”林笙点点头,然后目送着陈泽轩离开。 视线落在陈泽轩那杯未碰过的茶水上,林笙叹了口气,转身上了床榻。 刚才在宫里折腾了一番,她当真是累了。 亓灏想做什么,她猜不到。 未来的路很难走,除了一切听从黑衣人的安排,她也没有任何头绪。 心里一片烦躁,林笙拉过被子,蒙在了头上。 宫里,老皇帝刚回到寝殿后,丽妃便急匆匆的跑了进来,“皇上!” 丽妃头上的发钗因走得着急而摇曳作响,“噗通……”一声,她跪在老皇帝的脚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嚎道:“皇上,浈儿是冤枉的,您不能把他流放到岭南呀!” “岭南那个穷乡僻壤的地方,浈儿去了……去了哪还有活路!” 见老皇帝沉着脸不说话,丽妃跪着膝行向前,扯着老皇帝的龙袍,哭得声音更大了:“皇上,江堤崩塌一事,要怪就怪刘磊,毕竟是他亲力亲为的!” “咱们浈儿要论罪,也最多是监管不到位,皇上怎么能如此狠心!”“曲大人到现在还没消息,凶多吉少,还有不少受伤的百姓,你竟还有脸指责朕狠心?”一脚踢开丽妃,老皇帝声厉色荏道:“不心系天下,出了事情只知道推卸责任,身为 堂堂王爷,他竟连这点担当都没有?朕没有这样的儿子!” “若非念着他身上还有朕的一半骨血,朕早就当场杀了他!” “皇上……”丽妃倒吸一口气,手里捏着的帕子飘到了地上。 “出去,朕心意已决,你若再求情,别怪朕不客气!”老皇帝闭上眼,一副厌恶的表情,不愿再看丽妃。 “丽妃娘娘,您还是先回去吧。”贾公公轻咳两声,小声道。 “呜呜呜……皇上……”上次,清王因杀了方旭,被贬去了边关。 他回京,是以华琼的死做了代价。 而这次被除去皇籍,贬为庶民,发配岭南,此生如果再想回京,恐怕是永无机会了。 趁着现在押送清王的人还没启程,丽妃必须得不惜一切让老皇帝松了口才行。 顾不得被老皇帝踹疼的胸口,丽妃脸上的脂粉被涕泪染得一片红一片黑,模样很是狼狈:“皇上,皇上!” “臣妾知道错了,臣妾真的知错了!” “您再给浈儿一次立功赎罪的机会,再给他一次机会!” “丽妃,你再无理取闹,朕当真会把你打入冷宫!”帝王的爱,本就不长久。 何况,丽妃的存在,是老皇帝用来制衡皇后的工具。 老皇帝冷冷的望着丽妃,老眼中不带丝毫温情。 “皇上?”老皇帝的话,要比刚才还要狠,让丽妃一下子冷到骨子里去了。 她不敢相信,曾经疼爱她的老皇帝,会将她打入冷宫…… 冷宫那种地方,怎可能是盛宠多年的她会去的? “娘娘,咱们还是回去吧。”丽妃身后的小宫女见老皇帝不像是在吓唬丽妃的样子,赶紧扯了扯丽妃的袖子,小声劝道。 “小贾,将她给朕拖出去!”老皇帝没了耐心,直接拍着桌子道。 “是是。”先是江堤崩塌,后是亓灏选妃,老皇帝今个已经生了不少气了,所以贾公公怕老皇帝气坏了身体,立即示意门口的小太监把丽妃给拖了出去。 丽妃被拖到门口才后知后觉的又扑腾着两只手,挣扎道:“皇上,皇上!” 然而,房间的大门却被贾公公给无情的关上了。 “皇上,您消消气。”贾公公捧着茶,上前递给老皇帝。 老皇帝将茶杯重重的一放,怒气冲冲道:“小贾,吩咐下去,押送清王去岭南的路上,严加小心。” 贾公公知道,老皇帝并非是担心清王的安全,只不过是怕清王逃跑罢了。 毕竟,凭借着清王的身手,很有可能半路逃跑。 “是,老奴知道了。”贾公公应了声,点点头。“还有,那个林笙,一看就是个不安分的,你也让人给朕盯紧了。”老皇帝眯了眯老眼,想起亓灏拉着林笙手的画面,有些反胃:“老四竟拿着一个男人来恶心朕,真是…… 真是……” 老皇帝一时想不到词儿来形容自己现在的感受,只能气呼呼道:“无所不用其极!” 贾公公不知为何,听到这里有些想笑,但他忍住了,只好一本正经道:“皇上,宁王爷可能也是被您逼急了。” 顿了顿,他又道:“不过,王爷做事向来不按照常理出牌,所以也不排除他说的话是真的。” “什么?”老皇帝瞪着贾公公,胡子又翘了起来:“小贾,如此荒唐的话,怎么连你也说的出来?” “呃……老奴失言,还请皇上赎罪。”贾公公连忙低头,惶恐道。 “出去。”瞧着贾公公,老皇帝心烦意乱道。“是。”贾公公关上门,离开房间。 第799章 八抬大轿(1) 是夜,方紫薇的房间里,方晋阳见大夫抽回了给方紫薇把脉的手,便问道:“大夫,我妹妹的身子有什么问题?” 大夫斟酌了会,如实道:“依着我多年的行医经验来看,方小姐身体并没有什么毛病。” “至于方公子刚才所说的癫痫病,更是没有。” “既然如此,那我妹妹为何又会……”方晋阳听罢,眸子里闪过一道冷光。 白天方紫薇在宫里发病的事情,已经传了出去。 所以,别说进宫陪伴老皇帝,或者指给王爷做王妃了,只说寻常大臣家的子弟,也不会要娶一个当众发病的疯子。 “这……老朽就不得而知了。”大夫也是个聪明人,他可不愿多说话,把自己给牵连进去。 方晋阳攥着拳头,将满腔愤怒咽下:“有劳大夫了,下去领赏吧。” 待大夫背着药箱离开后,方晋阳坐下来,看着方紫薇:“妹妹,你回想一下,进宫之前,你都碰过什么东西?或者接触过什么人?” 方紫薇自打醒来后,眼睛就已经哭肿成了核桃,她抽抽嗒嗒道:“哥哥,我不记得了……” “紫薇,哭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你快想想,到底是谁害的你?”方晋阳瞧着方紫薇哭了一下午和一晚上,不禁语气也焦躁起来。 方紫薇本就心里委屈,听方晋阳语气不好,眼泪更多了。 方晋阳无奈,只好忿忿道:“也罢,早晚我都会查出来的!” 忽然想到什么,他又道:“紫薇,明日一大早,清王就会被押送去岭南。” “到时候,我会让人在路上取了他的命!” “爹爹的大仇,也就报了!” “哥哥,为何不等他到了岭南再动手?”方紫薇哭归哭,但脑子还是在的。 “我等不及了。”方晋阳咬牙,一字一句都是对清王的恨:“要不是当年他杀了父亲,如今我们方家,哪能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宣王,宁王,想要他死的人那么多,我杀了他,也不会被人怀疑的。” 原本,他跟方紫薇想的一样,但他那颗复仇的心在贴身随从的怂恿下蠢蠢欲动,等不得一刻了。 当然,那随从是受了黑衣人好处的。 “这样的大事,哥哥决定就好。”方紫薇想起自己今个在众人面前出丑,刚擦干净的眼泪又落了下来。 方晋阳叹了口气,拍了拍方紫薇的肩膀,也无言以对。 因为昨日被亓灏给气到了,而这一口火气又堵在胸口一晚上,所以林笙到了后半夜才睡着。 然而,一清早,下人却将她给喊醒了。 揉着惺忪睡眼,她看着屋子外面站着的杜江,脑袋昏昏沉沉的,一脸茫然的问道:“你是谁?” “林姑娘,属下是宁王爷的侍卫杜江。”杜江一怔,不知道林笙的记忆有限,而自己作为一个无名小卒,也是不在她的记忆之内的,只当她是睡糊涂了,然后自我介绍道。 好在,来敲门的人是陈泽轩指派给林笙的小丫鬟,这要是换了旁人,可能便会知道林笙女扮男装的身份了。 “哦……啊?”林笙点点头,然后又立即摇头,眼神阴冷道:“亓灏的人,怎么会在我的院子里?” “来人,送客!” 话落,“砰……”的一声,门毫不犹豫的被林笙给关上。 “呃……林……”杜江下意识的摸了摸险些被门给挤到的鼻子,然后瞥见一旁过来的两个家丁,便将那“姑娘……”二字给咽了回去。“林公子,我们家王爷说了,让属下请您去王府有要事相商。”瞧着林笙这不友好的态度,杜江暂时不敢告诉她,亓灏所要商量的要事,就是履行昨日在老皇帝面前说过的 话。 老皇帝的性子,亓灏了解,昨个拒绝了册妃,下次如果有机会,老皇帝一定会不遗余力的继续往他身边塞人。 既然如此,那倒不如直接一下子断了老皇帝的心思,也让那些想给他送女人的人死了心。 而喜好男色,则是最好的借口。 再者,选择林笙的另一个理由,则是因为唯有将她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亓灏才能查出她幕后之人是谁。 通过几次与林笙的交锋,亓灏越发的觉得,眼前的这个林笙,与当年的林笙大不相同了。 除却容貌和医术之外,性子和行事作风不太像了。 不管如何,反正亓灏就是断定她背后有人。 “不去。”林笙冷哼一声,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但她的人早已坐在了梳妆镜前,手里拿着梳子梳理着头发。 昨天,黑衣人发话了,她自然是不能不去的。 否则,生性多疑的黑衣人难免会认为一定这是陈泽轩怂恿的。 到时候,黑衣人又会怪罪在陈泽轩身上…… 陈泽轩在暗地里已经不知道为她受伤过多少次了,她不能再连累他。 当然,如果杜江一开口,林笙就应了他,这答应得太痛快,难免让人怀疑她的动机。 毕竟,昨日她对亓灏还是一副厌恶的模样。 如果睡了一觉就换了个面孔,这有些奇怪。 欲擒故纵嘛,这一招她会。 “林公子,我们家王爷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与您说!”敲了几下门,杜江只好再一次的请求道。 林笙一边慢条斯理的穿着衣服,一边声音懒洋洋道:“没有八抬大轿,我是不去的。” 亓灏让杜江来接林笙回王府的目的,就是要让众人都相信,堂堂宁王爷爱上了一个男子。 因此,林笙是真的要长久住在王府里的。 只是,不需要举办任何婚礼仪式罢了。 一般来说,这八抬大轿是迎娶新娘子的时候用的,但林笙在大家眼里是个男人,要是亓灏真用了八抬大轿,想必定会成为京中头等新闻。 杜江哭笑不得:“林公子,事不宜迟,您还是快些跟属下回王府吧。” 听着屋内没了动静,杜江不禁又唤道:“林公子?”林笙系好腰带,里里外外的收拾好后,打开门,横了杜江一眼:“催什么催?急着投胎?” 第800章 八抬大轿(2) 一边往外走,她一边问道:“你们家王爷,找我什么事情?” 杜江想了想,缓缓道:“很重要的事情。” “该不会是王爷当真要娶我过门吧?”脑海里又浮现出亓灏昨日那一脸欠揍的模样,林笙说起话来也不自觉的咬牙切齿起来。 杜江张了张嘴,始终说不出一个“是……”字。 他悄悄打量着林笙的脸色,试探道:“林公子和我们家王爷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没有。”林笙嘴上否认,却在心里道没有误会,只有深仇大恨。 杜江知道从林笙嘴里也套不出什么真话来,只好不再多嘴过问。 林笙上了马车后,很快便到了宁王府。 通往书房的路上,她接受了府中下人们一路的目光洗礼。 因为,亓灏看上了男人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 而这个身材纤瘦,长得秀气的男人,应当就是亓灏养在外面的野男人了! 一想起自家王爷将在这个娘里娘气的男人身上驰骋,那些拿着扫把,或者手里捏着抹布的小丫鬟们便恨得跺脚。 “王爷,林姑娘来了。”进了书房后,杜江禀报了一声,然后就自觉的退了出去,守在门口。 “坐。”亓灏放下手中的折子,冷冷吐出一个字来。 林笙可不能委屈了自己,坐下后,挑眉道:“长话短说,什么事?” “没什么大事,需要你留在王府住一段日子,替本王看病。”亓灏瞧着林笙这副目中无人的样子,语气冷了几分。 “王爷病了?”林笙听罢,眼睛里竟闪过一抹奇异的亮光。 这亮光,让亓灏看了很是不舒服。 亓灏一双桃花眼如两把匕首一样,好似要在林笙身上戳出一个大窟窿来才罢休:“怎么,听到本王病了很高兴?” “呵呵。”林笙假笑两声,快速转动着脑袋,想着亓灏生了什么病。 除了那次发现了他的眼睛不太好,最近几次接触来看,亓灏的身体好像没表现出什么异样来。 一边想着,她一边仔细的打量着他。 亓灏见林笙盯着自己,猜到了她心里在想什么。 抿了抿唇,他淡淡道:“本王最近失眠的厉害。” 眼疾一事,他自然是不能让林笙知道了。 毕竟还不知道林笙身后是谁,万一要借着他的眼疾生事,那后果绝对不堪设想。 “随便找个大夫开两副药下去就好。”林笙听罢,站起身来,神色嘲讽道:“寻常大夫能看的小毛病,宁王爷还巴巴的把我请来,当真我林笙是个闲人吗?” 说罢,她丝毫不给面子的转身走人。 “站住!”亓灏冷喝一声,不容置疑道:“昨日本王说过,你是宁王妃最好的人选。” “所以,今后本王没有下令让你离开之前,你都得住在王府。” “呵!”林笙听后,气得笑了出来:“亓灏,你要娶一个男人?!” 亓灏也冷笑道:“关键是你不是男人。” “哦?”林笙一步步走向亓灏,忽然一手搭在了他的肩头,另一只手抚上了他的胸膛,笑得灿烂:“你确定要娶我?” “娶我,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别想太多,逢场作戏而已。”林笙如此轻挑的样子,让亓灏嫌弃的移开了她的手:“你留在王府替本王挡桃花,本王负责你的吃穿用度。” “王爷当我没银子?”林笙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一样,摇头道:“别忘了,太后和老……皇上,可是赏给我不少东西的。” 亓灏猜测林笙那个没说出口的“老……”后面接的肯定不是什么好话,警告道:“御赐之物,不能兑换银两,否则犯了大不敬之罪。” 林笙深深的望着亓灏,扬起的唇角压了下来:“我若不同意呢?” 在见到尹素婉的那一刻,她心里莫名其妙的忽然生发了一个念头。 那就是让尹素婉爱上男装的自己,然后再将尹素婉狠狠的抛弃,最后再送给她一个凄惨的结局。 这个恶趣味的想法,就连陈泽轩,她都没有告诉过。 毕竟,说起来有些匪夷所思,做起来更加荒谬可笑。 然而,计划没有变化快,谁能想到亓灏会当众拉着她下水? 黑衣人昨个才说让自己进王府,今个亓灏就派人来接她了,这一切发生的也太猝不及防了! 还有八皇子,他那看似给清王求情的话,实则是把清王给往火坑里推,可见他是个有心机的人。 连八皇子的面还没正儿八经见过,她要是住在了王府里,以后的行动可就不自由了!“不同意也没什么,本王大不了麻烦一下,往宫里走一趟,告诉父皇你是个女子,而且还假冒林笙的身份,居心不良,别有用心。”亓灏淡淡一笑,说的随意,可却让林笙 听后心“突突……”跳个不停。 秉着呼吸,林笙攥着袖子,面色一僵。 她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亓灏,不敢确认他这话是真是假。 自己的面容没有任何破绽,他又是如何察觉到的呢? 见林笙神色中透露着一丝紧张,亓灏只以为林笙是怕了:“怎么,还和本王讲条件吗?” 这若是搁在平时,放在旁人身上,他自然是懒得费这么多口舌的。 可想着林笙好歹也是顾瑾璃生前为数不多的朋友,也不好对她真的冷眼相向,只能耐心与她周旋。 当然,这里面,还带着一些威逼利诱的成分。 不过,负责林笙的饮食起居这些,还真算不得什么大诱惑。 故而,准确的说,亓灏是在威胁林笙。 “呵呵,不敢。”林笙深吸一口气,胸口发闷,连带着声音里也带着阴郁:“能成为王爷的人,这恐怕是天底下所有女子,哦,应该是男子都羡慕的事情。” “我感到荣幸还来不及呢,又怎敢不愿意?” 这两年来,除了在陈泽轩面前,林笙的话并不多。可是在亓灏面前,她却伶牙俐齿的厉害,似乎不一句话把亓灏给堵死,这心里就舒坦不了。 第801章 八抬大轿(3) 杜江在外面听着里面二人的对话,只觉得两个人你来我往,很有趣。 这样嘴上不饶人的林笙,倒是又有点熟悉的感觉了。 “杜江。” 这时,杜江听到了亓灏喊自己,于是立刻推门应声道:“王爷,有何吩咐?” 亓灏摆摆手,下了逐客令:“怡心院收拾好了吗?领着她过去。” “怡心院?”林笙听罢,眉头皱了起来。 那怡心院,虽然不是死去的玉夫人住过的,但亓灏竟让她住在尹素婉的院子里,真是岂有此理! 亓灏不知道林笙心里在想什么,便问道:“有什么问题?” “我要住芙蕖院。”不等亓灏回答,林笙迈着大步,快速离开了。 “王爷?”杜江觉得林笙的胆子真大,竟敢住在顾瑾璃的院子里,转头看向亓灏请示。 亓灏在听到“芙蕖院……”这三个字后,身体明显的绷紧。 他转过身,闷声道:“随便她。” “呃……是。”杜江很惊讶,没想到亓灏竟这么痛快的答应了。 刚要出房门,只听得亓灏在身后又道:“除了阿顾的房间。” “属下知道了。”杜江叹了口气,给亓灏关上了门。 从怀里摸出玉佩,亓灏轻轻的抚摸着玉面,喃喃道:“阿顾,林笙回来了。” “你以前一直遗憾没有去悠悠谷见到她,现在她就住在你的院子里,你开心吗?” 将玉佩贴近胸口,他幻想着能听到一声回答。 可惜,他失望了,玉佩是不会说话的。 杜江领着林笙往芙蕖院去的路上,刚好遇见打水回后院的荷香和爱月。 爱月原本对杜江是有些好感的,可顾瑾璃死后,她连带着杜江也一起恨上了。 因此看到杜江后,冷哼一声,扭头离开。 爱月一直都是个拎得清的,她虽然也一直介怀顾瑾璃的死,但至少不会像爱月那样意气用事,将不满发泄在无辜的杜江身上。 对杜江点点头,她看了一眼杜江身边的林笙后,提着水桶离开了。 林笙望着荷香和爱月远去的身影,突然脱口而出道:“爱月。” 爱月听到身后有人喊自己,于是下意识的顿住脚,回头看着杜江和林笙。 关于爱月和荷香的记忆,林笙曾梦到过两个丫鬟护着自己,替自己挨打受罚的画面。 梦里的片段零零散散,虽然记不太清,但林笙能清楚的感觉到她们对自己的情意。 爱月茫然的看着林笙,“什么事?” 林笙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道:“没什么。” 她是回来复仇的,不是来回顾什么主仆情深的。 两个丫鬟伺候过她,但她们现在似乎过得也不算太糟糕,她也就无需多理会了。 杜江刚才瞧着林笙看爱月和荷香的眼神很是陌生,本想说她这戏演的可真像。 可见她又不说话了,很是不解。 爱月奇怪的看着林笙,撇撇嘴离开。 进了芙蕖院后,林笙看着院子里的景色,从头到脚生出一股悲凉来。 触景生情,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现在这个样子。 有些东西,像是烟花一样,在她的脑袋里爆裂开来。 然而,盛开出来的不是美丽的花火,而是那不堪残忍的屈辱。 新婚那夜,亓灏狰狞着面孔,拿着剑刺伤了她。 她的胸口流着血,躺在地上,脚踝也受了伤。 后来,是谁抱走了她呢? 揉着额角,她记不得了。 见林笙站在院子中央也不抬脚,杜江问道:“林姑娘,除了顾……嗯,除了那间屋子,其他的房间您随便住哪个都行。” 顺着杜江手指的方向,林笙脸色难看的问道:“为什么?” 杜江当林笙明知故问,犹豫道:“您也知道,那屋子是顾侧妃生前住的,所以……就请林姑娘理解一下吧。” 一边往顾瑾璃的屋子走,林笙一边冷笑道:“人活着的时候都没个好归宿,死了更是没必要做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来了!” 亓灏对顾瑾璃的深情,在林笙看来一直都是虚假的。 他在拿着顾瑾璃做幌子,以此来装出一副颓废伤心,无心理会朝事的模样。 如果他真的爱上了顾瑾璃,那么又怎会逼得顾瑾璃跳崖呢? 或者说,顾瑾璃当真得了亓灏的心,那死的人就不是顾瑾璃,而是亓灏了。 毕竟,当年的自己到亓灏身边是想用美色迷惑他,要取他的性命的。 奈何亓灏太狡猾,对自己感情一直都是假的。 尤其是识破自己要复仇的目的后,更是变本加厉,先是糖衣炮弹配合自己演戏,随后懒得演了,就露出了凶狠的本性,毫不犹豫的纵容尹素婉迫害自己。 就连尹素婉挨了亓灏的那一掌,也是亓灏为了掩饰自己罪恶,推卸责任的举动。 如果尹素婉当场死亡,那亓灏事后就可以说顾瑾璃跳崖,完全是尹素婉一手所为,与他本人无关。 只是,尹素婉没死。 因为害怕亓灏,尹素婉也不敢将此事声张。 总之,她对亓灏的恨和偏见,已经根深蒂固了。 杜江以为林笙所说的“归宿……”指的是顾瑾璃遇人不淑,却不知她说的是国破家亡的自己。 见林笙已经进了房间,杜江张口想劝阻的话只能咽了回去。 林笙什么性子,杜江当年是领教过的,万一她一个不高兴,往自己身上甩毒针就坏了。 站在门口,杜江道:“林姑娘,您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跟管家说。” 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林笙发现桌椅家具等一尘不染,很是干净,心里的不适淡了许多,“你回林府,把我的丫鬟接过来。” 顿了顿,又嘱咐道:“另外,替我告诉府中的管家一声,就说我暂且在王府里住上一段时间。” “府中如果有什么事情,让他传信给我。” 爱月和荷香虽好,但也只对过去的自己忠心耿耿。现在她是林笙,而且府中上下除了杜江和亓灏之外,众人只当她是个男子。 第802章 掩耳盗铃(1) 如果让两个丫鬟来伺候她,难免会有暴露自己身份的危险。 所以,还是将陈泽轩送给她的丫鬟接到身边来比较方便。 而且那丫鬟还懂得些武功,于自己来说大有利处。 杜江想着爱月和荷香可能也没心思伺候林笙,点头道:“好,属下这就去。” 走到床榻旁边,林笙望着那飘起了的轻柔床幔,伸手握住,然后猛地用力一扯,她的眸底有厉光闪过。 是不是就在这张床上,她曾强颜欢笑,违心的与亓灏欢好过? “呲拉……”一声,手中的床幔便被林笙细长的指甲给狠狠划破。 “你是谁?为什么在我们家主子房间里?”忽然,爱月的声音出现在了林笙身后。 “你做什么?!”上前几步,爱月看着地上被撕成两截的床幔,恼怒的一把推开了林笙。 蹲下身子,她一边抓着破损的床幔,一边抬头瞪着林笙:“你为什么要撕坏我家主子的床幔?” 林笙的眼中戾气未消,她猩红的眸子让爱月头皮发麻。 梗着脖子,爱月见林笙不说话,又质问了一遍。 不过,这次她的底气明显不足。 爱月吵得林笙头疼,将一掌拍飞她的冲动压下,冷声:“出去。” “你凭什么要我出去?”爱月听罢,大叫道。 “别再让我说第二遍。”林笙面色如霜,阴寒至极。 她眯着的眼睛让爱月捕捉到了一丝毫不掩饰的杀意,咽了唾沫,爱月手攥着床幔,“你……你给我等着!” 放出一句狠话后,她气愤的跑出了屋子。 林笙坐了下来,重重吐出一口气。 闭上眼,忽然不想再看这屋子一眼了。 起身,她转身往隔壁房间走去。 秋菊院里,雪琴一边将听到的消息转述给柳夫人,一边小心翼翼的给她捏着腿:“主子,您别担心,这次王爷接回来的是个男人。” 她知道柳夫人心里并没有彻底的放下亓灏,故而加上了一句安慰的话:“男人……是不能生孩子的。” 柳夫人还处在亓灏爱上了一个男人的震惊之中,半晌才有了反应:“雪……雪琴,那个男人,该不会是哪个青楼楚馆的小倌吧?” 雪琴摇头,“不是,那男人是给太后瞧病的大夫。” “人生得瘦弱,也有几分皮相,要是把他送去青楼,可能还真能红起来。” 如果林笙知道了她在柳夫人和雪琴口里成了一个青楼小倌,非得死了她们主仆二人的嘴巴不可。 柳夫人听罢,目色沉沉道:“我没想到,刚除掉一个尹素婉,又冒出来一个男人。” “主子,男人总归是男人,奴婢还是那句话。”没有人愿意总听自己的心上人念叨情敌的,所以雪琴的语气失去了几分耐心:“母凭子贵,您真没必要杞人忧天。” 兴许是雪琴的话伤到了柳夫人的自尊,柳夫人声音也冷了起来:“雪琴,本夫人的事情,何时需要你来多嘴?” “莫非,是本夫人纵着你惯了,你忘记了自己是什么东西?” 若说刚才雪琴的话是无心的,那柳夫人这话就是在有意的拿着刀子扎雪琴的心了。 “夫人……”身子一颤,雪琴满眼受伤。 “滚出去。”柳夫人脾气上来了,说出口的话自然伤人。 咬着唇,雪琴捂着脸哭着夺门而出。 由于林笙住进了芙蕖院,所以得到消息的荷香和爱月便忍不住的搬了回来。 准确的说,是爱月容不得任何人住在顾瑾璃的专属地盘,本打算将林笙给赶去别的院子住的。 但是,林笙眉眼清冷的,只用几根银针就让闹腾叫唤的爱月闭了嘴。 爱月心里不甘,可也瞧出来林笙不是个好惹的,故而只好拉着荷香故作“强横……”的无视林笙的白眼,又住回了自己之前的和荷香住的屋子。 毕竟,爱月不是林笙的对手,她也只能妥协。 再说了,林笙是个“男人……”,爱月更是不可能放任她留在芙蕖院了。 不过,好在林笙很有自知之明,并未鸠占鹊巢的直接住进了顾瑾璃生前的房间里,而是选择了隔壁的房间。 要不然,爱月就是自知抵不过林笙,也要跟她拼一拼的。 是夜,林笙躺在床上,眼睛茫然的盯着上方的床帐,辗转反侧多次,仍旧是睡不着。 屋内的一切家具摆设都是新的,床被是柔软的,好闻的熏香弥漫在空气里。 可是,她却很不习惯。 这里,应该是让她印象最深刻的地方,然而她的记忆却少的可怜,几乎没有。 陌生,还有一股莫名的不舒适感。 心里,有点空荡荡,还有种浅浅的不知所措。 忽然,听到一阵细微的声音,林笙坐了起来,只见后窗户翻进来一个人影。 正当林笙警惕的想要摸出枕头底下的匕首的时候,却见来人直接拉下脸上的面巾,压低了声音道:“笙儿,是我。” “哥哥?”听到陈泽轩的声音后,林笙动作一顿,急忙站起身来,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紧闭的窗户,问道:“你怎么来了?” 陈泽轩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林笙,在未察觉到她有任何异样好,这才放下心来道:“笙儿,我不放心你,所以……” 林笙心里一暖,笑了笑:“哥哥,我才刚到宁王府一天,不会出什么事情的。” 陈泽轩见林笙一副神色无畏的样子,眸光微动:“笙儿,你对亓灏……” 对于陈泽轩的欲言又止,林笙大概是猜到了他想说什么。 语气冷了几分,她沉声道:“哥哥,我住进这宁王府,不是跟他亓灏叙旧情的。” “他是我们的敌人,这一点我永远都不会忘记。” “我看得出来,师父那么看重那枚玉佩,一定对我们的计划有很重要的意义。” “待我拿了玉佩,再杀了他。” 林笙在宁王府待的时间越久,便会与亓灏产生越多的纠葛。私心里说,陈泽轩是一点都不愿意林笙多待在这里一分一秒的。 第803章 掩耳盗铃(2) 可是,既然林笙已经住了进来,黑衣人是不可能让她没有完成任务就离开的。 依着黑衣人的贪心和野心,就算林笙将玉佩给他带了回去,他接下来还会对林笙提出更多的要求,下达更多的任务…… 而林笙,因为头脑中被黑衣人灌输的仇恨,也断然不会拒绝。 长此以往下去,谁能保证林笙的身份不会被亓灏发现,他们之间不会死灰复燃? 毕竟,假的是假的,成不了真。 真假参半的,时间也总会给出一个水落石出来…… “笙儿……”喉咙有些发紧,陈泽轩抬起有些沉重的手,理了理林笙的头发,勉强笑道:“拿回玉佩后,就离开吧。” “你想做的其他事情,都由哥哥去做。” 知道陈泽轩是怕自己在这个龙潭虎穴一般的宁王府里受到伤害,林笙拉着他的手,重重点头道:“笙儿答应哥哥。” 贪恋林笙掌心里传递给自己的温暖,陈泽轩担心自己再继续待下去,可能越发的不愿离开了。 他忍着不舍,将自己的手一点点从林笙手心里抽出,故作轻松道:“时候不早了,哥哥先走了,改日再来看你。” “哥哥。”林笙点点头,在陈泽轩转身的时候,又不忘记嘱咐道:“师父的脾气不好,你记得笙儿的话,不要再惹他生气了。” “好。”不知道怎的,陈泽轩竟生出一种夸张的生离死别之感来。 之所以有这样的感觉,可能是这两年来两个人大多时间都是生活在一起的。 南阳王府里,日日陪在南阳王和王妃身边的人,不是他,而是带着人皮面具的雷子。 陈泽轩和林笙的世界里,除了黑衣人之外,大概也只剩下了彼此。 他们在黑衣人筑造的仇恨世界里,相互扶持,相依为命…… 而林笙,一旦回来,进了京城,她的世界里就不止他一个人了…… 让她算计的,让她筹谋的,让她利用的……人和物,很多很多。 所以,陈泽轩心生一股悲凉也是正常的。 牵起的唇角越发的僵硬,陈泽轩离开了房间。 可能是陈泽轩的到来,让林笙的心里踏实了些。 重新躺下,她闭上了眼睛,很快入睡。 书房里,亓灏也没睡。 他在想,今日把林笙任性的接进王府的决定对不对。 如果当初的林笙,还好说。 虽然脾气古怪了些,可好歹能明确她是逍遥子的徒弟,怎么说都是知根知底的。 就算她能折腾,也不能把宁王府给翻个天。 可一别两年后的林笙,即便也是逍遥子的徒弟,但她背后明显多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关系。 因而,林笙就像是个不安分的定时炸药一样,随时随地都可能把宁王府给炸个粉碎…… “王爷。”这时,杜江进来拱手道:“方家决定行动了。” “哦?谁要动手?”亓灏收回思绪,挑眉问道:“是方晋阳,还是方家的其他旁系?” 杜江道:“方晋阳。” “也对,方家旁系怎敢对清王下手?他们是没有那个胆子的。”亓灏冷笑一声,又继续问道:“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杜江想了想,缓缓道:“应该是在押送清王去岭南的路上。”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王爷,方家小姐根本就没有癫痫病,她是被人下了药,所以才会……” “本王不管她有没有癫痫病,也不管是谁给她下的药。”亓灏打断杜江的话,面色清冷:“总之,她没有嫁给本王就好。” 不管是天香国色还是才貌双全的女人,他统统不喜欢。 尤其是方家的女人,他更是不可能接受。 想起什么来,杜江犹豫道:“王爷,现在您娶男子的消息闹得满城风雨。” “先不说太后和皇上发怒,只说宣王,他正派人怂恿鼓动朝中大臣们向皇上上书将您的王爷之位给废了。” “亓国自建国以来,皇家从未出过如此有伤风化的事情,您的行为……嗯,不符合一个王爷的规矩。” 见亓灏神色无动于衷,杜江试探道:“王爷,其实您要让皇上断了给您赐婚的念头,真的没必要把林笙留在府中。” “随便找个女子在这王府里站住脚,不是方便许多吗?” 亓灏抿了抿唇,意味深长道:“杜江,人都是贪心的。” “原本不可能的事情,在未拥有得到之前,可能只怀着奢望的心情远远看上一眼也是好的。” “可是一旦知道能抓到手里,而且还能长久的握住,人的心就会变了。” “想要的东西越来越多,越来越不满足。” “最后,野心和欲望会让人忘记了初衷,伤人伤己。” 亓灏说的是实话,京中觊觎他,爱慕他的女子有很多。 只要他愿意,便会有千千万万的女子主动送上门做他的挡箭牌。 可是,他不愿意。 因为,他经历过人性。 他知道人性的怎样的丑陋,怎样的贪婪。 一旦那些女子到了他的身边,时间久了,就会将不属于她们的幸福假象攥在手里,并且做出一些失去理智的事情来。 况且,亓灏的心里住不进去人了,身边也就很难再容下其他人的存在。 所以,女人对现在的亓灏来说就是一个大麻烦。 当然,林笙是个意外。 不是因为林笙对他来说是特别的,只能说林笙出现的时机刚刚好。 亦或者说,他没有在林笙眼中看到与大多女子一样看他的炙热迷恋眼神。 他清楚的感觉到林笙对他的恨,对他的厌恶,所以他足以放心。 那些外面的人,说他断袖又如何? 他们是什么东西,哪里值得他多费心思? 杜江觉得亓灏说的很有道理,不管是男女,都是贪心的。 尤其是女子,嫉妒心更是要比男子疯狂。 倘若亓灏真的找个傀儡王妃,那么后院里恐怕又要不得安宁了。而且,有了王妃,那些之前想要往宁王府送女人的大臣们,见到了有突破口,一定会不死心的想方设法的多送几个侧妃和妾侍进府。 第804章 掩耳盗铃(3) 如此一来,宁王府又要被搅得乌烟瘴气了。 断袖的名声固然难听,可却比让女人进府要好的多。 毕竟,杜江也是见识过之前王府里几个女人的斗争是有多残忍狠辣。 点点头,他道:“王爷说的是,是属下多嘴了。” 亓灏摇头,抿了口茶,问道:“林笙那边怎么样了?可还安分?” 杜江道:“林姑娘还好,不过跟爱月吵了几句,扎了爱月几针。” “嗯?她跟爱月碰上了?”爱月在亓灏眼里,也不是个老实的主儿,因此听到杜江的话后,皱起了眉头。 杜江如实道:“爱月不愿林姑娘住在芙蕖院,想赶林姑娘,所以林姑娘不高兴了,就用甩给爱月几枚银针。” 亓灏“哦……”了声,眉头渐渐舒缓了下来,不过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来:“只要她们二人别把芙蕖院给拆了就好。” “是,王爷。”见亓灏对自己摆手,杜江转身离开。 亓灏的视线落在芙蕖院的方向,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 两日后,清王“不负众望……”的果真是暴毙在路上。 这个消息传回京城后,丽妃像是得了失心疯似的,直接冲进了老皇帝的御书房,大喊大叫,大哭大闹,一个劲的责怪清王的死都是由老皇帝一手造成的。 如果老皇帝能手下留情,不那么狠心的将清王逐出京城,清王便不会死于非命。 据说,他是中了毒,七窍流血不止,最后竟在众人的恐怖目光下化为了一滩黑血,奇丑无比。 死,连个尸骨都没有,更别提留下能够找出凶手的线索了。 老皇帝一开始得知清王死后,有些发懵,他还没搞清楚状况,又受了丽妃一番悲愤控诉的指责,因此情绪激动下,一口气没缓过来晕了过去。 没办法,贾公公只好喊了魏廖的同时也喊了林笙。 毕竟,老皇帝的身体真的不行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让两个人医治才有保障。 林笙在魏廖把脉后才进行二次诊断,她将魏廖的话重复了一遍,两个人合着一块写了方子。 魏廖的说辞,还是一如既往,老皇帝体内的余毒发作,再加上急火攻心之类的。 他说的不是假话,不过却不知林笙在把脉的过程中,将淬了毒的帕子又搭在了老皇帝的手腕上,让老皇帝又多中了一种毒。 那毒,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做“天堂蓝……” “天堂蓝……”是一种蓝白相间的花,开起来大片大片的很好看。 蓝色像天空,纯净明朗;白色像白云,纯洁干净。 花会散发出淡淡的芳香,令人在不知不觉中沉醉。 时间久了,便会出现幻觉,失去理智。 在神志不清下,极有可能会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来…… 丽妃被人给拉回了如意宫,林笙本打算赶紧离开,可刚出老皇帝的房间没多久,又被兰嬷嬷给拦住了去路。 既然太后有请,那林笙自然是不敢不从的。 到了寿康宫后,太后坐在正中央,左手边是柔柔弱弱的尹素婉,右手边则端庄高贵的皇后。 这乍一看上去,竟有种三堂会审的感觉。 “跪下!” 随着太后的一声厉喝,“砰……”的一下子,林笙猝不及防的被兰嬷嬷一脚给踹到在了地上。 膝盖一疼,林笙眸底划过一抹冷光,不过出口的话却还算恭敬:“草民不知道犯了什么错,让太后如此生气,还请太后明示。” “林笙,哀家倒是没看出来,你身为男子,竟还有勾引男人的本事!”太后重重的拍了一下椅背,厉色道:“说,你是什么时候引诱的灏儿?!” 太后先发制人的同时,也让林笙瞬间明白了太后发难的原因。 她心中冷笑,脸上惶恐。 “咚咚……”,重重的给太后磕了两个响头,林笙为自己辩解道:“回禀太后,草民是冤枉的啊!” “草民进京还不过半个月,与宁王爷不过是在宫中打过照面,见面的次数更是指头能数得过来,怎可能去勾引……他?” 男子之间,用“勾引……”二字,当真是太怪异了。 但是,既然太后都能口不择言的用这两个字,她又为何不可?“哼,不是你勾引的灏儿,灏儿他怎可能会当众执意要你一个男人做王妃?”太后老眼死死的瞪着林笙,显然不相信她说的话,语气越发凌厉起来:“你最好给哀家老实交代 ,若敢说一句假话,哀家便让人剪了你的舌头!” 最属意的宁王正妃方紫薇是没希望了,而林笙这个迷惑亓灏的男人又住进了宁王府,所以恼羞成怒的太后也只能将所有不满都发泄在了林笙头上。 可是,因为当年太后与亓灏也曾因一个顾瑾璃而闹得祖孙不快,故而鉴于之前的经验,太后也不敢再大张旗鼓的特意把林笙召入宫里责罚。 今个听说林笙进了宫,也就顺理成章的让兰嬷嬷把她给带了过来。 太后仔细的打量着林笙,不放过她的一举一动。 上次,林笙那张油嘴滑舌,跟太后讨赏的面孔还深深的留在了太后的脑海里。 兰嬷嬷也在一旁审视着林笙,想着她的话有几分可信度。 林笙曾当着老皇帝和众人的面和亓灏动过手,看当时两个人的样子不像是在演戏。 而选妃大典上,亓灏竟说出那样荒诞的话来,简直是让人猜不透! 捂着帕子的尹素婉一咳三喘息,眼睛也未从林笙身上离开。 她想不明白,亓灏怎么就突然转了性,喜欢上男人了呢? 依着她对亓灏多年的了解,很是怀疑亓灏这么做的目的是不是在掩耳盗铃。 亓灏极有可能是拿一个男人来做挡箭牌,他为了顾瑾璃当真要守身如玉到这个地步吗? 哼,真是深情的可笑! 再喜欢,再深爱又如何,还不是阴阳两隔? 世间最痛苦的事情,不是生离,而是死别。分离,只要还活着,总会有相见的机会。 第805章 被迫委身(1) 即便是因为种种原因天涯相隔,可知道彼此活着,心里就会有个盼头。 然而,人一旦死了,那要再相见,也只能追到黄泉路上了…… 最悠闲的怕是要属皇后了,她翘着兰花指品着茶,像是眼里根本没看到林笙这个人一样。“回太后,草民所说之言,句句属实,如敢欺瞒,任凭太后处置。”挺直了脊背,林笙不卑不亢,掷地有声道:“那日太后您也在场,该知道是宁王爷一厢情愿的要拉着草民 的手说些什么不合规矩的话,草民的态度自始自终都是很明确的。” “草民是男子,怎可能跟男子有那种心思?何况,那还是堂堂的宁王爷?” 顿了顿,他掰着手指头,面露疑惑的神色道:“仔细数数,草民与宁王爷在宫里不过是见了才三次面而已,怎么就让宁王爷惦记上了呢?” “而且,草民还与王爷打过一架,难道说……王爷当真喜欢烈性的男子?” “噗……”,林笙的话,让皇后没忍住,一口茶喷了出来。 刚好,茶水喷了对面的尹素婉一脸。 尹素婉一急,咳嗽的又厉害了。 “主子。”双儿不敢怪罪皇后,只好拿着帕子给尹素婉擦着脸。 太后冷冷的瞥了一眼皇后,老脸因林笙的话也沉得更厉害,“好大的胆子,竟敢……” “太后!”林笙冷不丁的一声哀戚低呼,打断了太后接下来指责的话:“虽出身卑贱,可草民也是一个有原则,有节气的男人!” “宁王爷不顾草民的心意,将草民强行囚禁在王府,日日派人监视,与那当街强抢民女的恶霸,有何区别?” 攥着拳头,林笙当真做出那种柔弱书生被人欺辱了的模样,忿忿道:“太后,草民不敢奢求太多,只求您看在草民忠心为您和皇上诊病的份上,为草民做主!” 太后嘴里的林笙,是一个勾引亓灏的不要脸的男子。 而林笙嘴里的自己,则是一个被亓灏霸占的男子。 这身份的瞬间转变,让太后和兰嬷嬷等人张大了嘴,一时之间忘记了说辞。 皇后放下茶杯,突然插嘴道:“太后,宁王爷从小在您的膝下长大,宁王爷的品性如何,您比谁都清楚。” “这要说宁王爷欺男霸女,本宫觉得简直是无稽之谈!” “这刁民敢信口雌黄的污蔑宁王爷,真是该死!” 林笙眼睛微眯,她没看错皇后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意。 想想她与皇后也不过是在给太后诊病和选妃大典上见过两次,两个人连一句话都没正儿八经的说过,可是皇后竟想让自己死? 脑袋转的飞快,林笙猜测皇后可能认为亓灏为了自己不惜得罪老皇帝和太后,对自己如此情深款款,如果太后杀了自己,便会加重太后和亓灏之间的矛盾。 皇后的心思,确实如林笙所想。 她拍了拍太后的手,用仅能彼此听到的声音,道:“外面已经传得风言风语了,太后还是今早替宁王爷解决了她为好,免得夜长梦多!” 太后原本没有要杀了林笙的意思,听到皇后的话后,果真看着林笙的目光凌厉的如一把刀子。 林笙的脸也寒了几分,冷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您当真要为那莫须有的罪名,杀了草民吗?” “太后。”尹素婉捏着帕子,细声细气的开口道:“您的身子还未好,皇上现在还昏睡着。” 这话,是在暗示林笙现在还有利用之处,动不得。 林笙知道尹素婉还想让自己看病,自然不会天真的以为她是真的在为自己求情,但也不能拆尹素婉的台子。 “砰!” 就在太后神色松动的时候,大门忽然被人一脚踹开。 亓灏面色清冷的出现在了门口,让众人下意识的回头望去。 他缓步走来,黑色的衣摆荡起黑色的浪花,举手投足之间给人一种“英雄救美……”的感觉。 只可惜,那美人,在大家眼里是个男子。 秀眉不自觉的紧蹙起来,林笙看着突然出现的亓灏,余光瞥了一眼脸色比刚才还难看的太后,心里暗骂亓灏来的不是时候。 她有预感,亓灏就是来给自己催命的! 果然,亓灏一张嘴,就跟逼迫太后拿刀架在自己脖子上,没什么两样:“太后,你为什么要让她跪着?!” 说罢,他伸手就要扶着林笙起来。 太后听着亓灏目无尊长的质问,怒色道:“灏儿,哀家做什么,没必要跟你解释!” 林笙刚站起来一半的腿,只好又作势要继续跪着。 然而,亓灏扣着林笙手腕的手很是用力,硬是不让她跪:“站起来。” 林笙站也不是,跪也不是,夹在亓灏和太后中间,很是煎熬。 太后老眼里冒着火苗,声音尖锐了起来:“放肆!哀家没让她站,她就得跪着!” “噗通……”,林笙拂开亓灏的手,直挺挺的跪了下来。 没办法,亓灏和太后之间的战争,她可不能平白无故的当了炮灰。 而且,她也不会自作多情的以为亓灏是来救她的。 毕竟,亓灏是知道她是林笙的。 她恨他,同样他也不见得有待见她。 所以,他很有可能是故意在太后和皇后面前表现出一副“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假象,好应外面有关他断袖的传言。 哼,亓灏这个人,最是攻于算计! 她留在宁王府,两个人其实就是各取所需罢了。 他要她挡剑,她要偷他的玉佩。 可是,这不代表她任何时候都是被动的。 心情好了,可以陪他演戏。 心情不好了,没人能利用她。 就好比现在,要不是他出现,太后的火气不至于这么燃这么大。 所以,不用多想也能猜到,亓灏的目的就是火上浇油,借着太后的手来惩治自己! 尹素婉在看到亓灏的一瞬间,身体微抖,好在有双儿用力的搀扶着她,不至于她吓软了身子,跌在地上。“林笙,站起来。”亓灏对她伸出手,看着林笙的眼神带着明显的不悦,“跟本王回去。” 第806章 被迫委身(2) 林笙故作怯怯的看了一眼太后,然后低头垂眼,一副害怕的样子。 太后和亓灏,比起来还是太后更恐怖一点。 一来,亓灏是知道自己身份的,她在他面前没什么可怕的。 二来,太后是女人,女人这种生物,如果发起怒来不仅毫无道理,而且还后果严重。 总而言之,看现在的情况,她宁可得罪亓灏,也不要惹毛太后。 “太后,她是本王的人。”亓灏捏住林笙的肩膀,不需用多少力气就把她给提了起来,语气不容置疑道:“本王让她跪,她才能跪!本王说不用跪,那就不用跪!” 感受到太后眼里的火光能把人烤焦了似的,林笙恨不得一把拍掉亓灏的大手。 亓灏是在给自己拉仇恨的,要让两个人之间断袖的事情坐实! 挤出一个僵硬的笑,林笙欲哭无泪道:“王爷,求您放开草民。” 亓灏是见过林笙之前在自己面前有多嚣张跋扈的,他忽然玩心一起,抬手抚摸着林笙的脸,情意绵绵道:“不,本王是永远不会放开你的。” “你生是本王的人,死也只能是本王的鬼。” 他说得温柔,若不是林笙离得近,能看出他眼里根本没有丝毫情意,可能也跟太后和皇后等人一并相信了亓灏的鬼话。 林笙藏在袖子里的手,摸出一枚银针来,美眸一冷,趁着亓灏不注意的功夫,反手刺入了他的腰间:“可惜,草民就是挫骨扬灰也不愿成为王爷的鬼!” 由于背对着大家,故而没人发现她的小动作。 “呵,这种话还是留起来回去说比较好。”亓灏没料到林笙会突然对自己下手,闷哼一声,身上渐渐有种微凉发麻的感觉。 “太后,灏儿还有事,就先回去了!”拽着林笙的手,他冷哼一声,抬脚就要往门口走去。 林笙虽然扎了亓灏,可一听他要走,挣扎的动作也停了,脚步快速跟在后面。 “站住!”谁想,太后厉喝一声,手指着垂头低眼的林笙,一字一句道:“哀家只听说过自古红颜多祸水,却没料到一个男子也会那狐媚勾心的龌龊手段!” “来人,将她给哀家拖下去,杖毙!” 尹素婉瞧着如此画面,只觉得熟悉的很。 她依稀记得,当年亓灏似乎也是这般的维护过一个人。 那人,就是尸骨无存的顾瑾璃。 而今天,亓灏竟维护的是个男人,呵呵! 皇后得逞,一双妩媚的凤眼里染上点点亮光。 兰嬷嬷见状,上前低声的劝着太后:“太后,您身子刚好呢,千万别动怒。”“太后,本王以前喜欢女子的时候,你千方百计的阻挠本王。”亓灏冷冷瞧着太后的桃花眼里闪着讽刺,说出来的话也带着一层凉薄:“如今,本王喜欢男子了,你还要干涉 !” “那么,本王下次喜欢一个不男不女的怪物,是否就能让太后满意了!” 皇后唇角扬起的弧度越来越大,心想着亓灏如此挑衅的话也真敢说。 不过,他说的也没错,除了最初的尹素婉之外,后来凡是他喜欢的人,都不得太后和老皇帝的喜欢。 “你!”太后被亓灏的话噎得面红耳赤,一口气堵在胸口,闷得喘不过气来。 尹素婉攥紧袖子,凝视着亓灏的双眸轻颤。 不管曾经是为了顾瑾璃,还是现在为了一个叫做林笙的男人,亓灏的倾心相护,不可能再给她了…… 大概是察觉到尹素婉看着自己的目光,亓灏桃花眼幽幽一瞥,吓得她赶紧低下头,心突突乱跳。 亓灏冷哼一声,拽着林笙在皇后幸灾乐祸和太后恼怒的眼神里出了房间。 出了寿康宫后,一路上二人拉拉扯扯的动作,不知道吸引了多少人的眼球。为了塑造出自己被亓灏强霸的柔弱无奈形象,林笙红着眼睛,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反抗……”道:“宁王爷,草民说过多次,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您就是逼死了我,我也是不 会从的!” 太后盯上了她,老皇帝要是醒来,肯定也要找她算账。 因此,她必须得提前把责任推在亓灏身上,让大家都知道,她并不是心甘情愿“委身……”于亓灏的,她是被迫的! 银针上的麻药让亓灏的两腿有些发重,他忽然长臂一挥,将胳膊搭在了林笙瘦弱的肩膀上。 头靠上去,他语气阴森森道:“你最好给本王少说几句,否则小心本王改变了主意,把你再送回寿康宫!” “哼,如果不是你,太后又怎会想要杀我?”林笙皱着眉,一脸嫌弃的想将亓灏的胳膊给推开,“你是始作俑者,哪里来的脸还敢威胁我?” “本王早与你说的明白,你我之间互相利用,各求所需。”亓灏体内的麻药劲虽然开始发作了,可手下力气还是不小,让林笙挣脱不开。 “所以,你有什么可生气的!” 林笙刚才这一路上的大呼小叫,亓灏自然是知道她的用意。 但是,现在京城上下都知道了他喜好男色,所以林笙就是将他抹黑成一个“欺男霸男……”的恶人,也无所谓。 “呵!”用力推开亓灏,林笙冷笑道:“亓灏,你未免也太自大自我了吧?” “你说想利用我便可以利用我?请问,你有征得我的同意吗?” 身后是一条竹林小路,无人经过。 亓灏被推得踉跄后退几步,好在杜江急忙上前扶住了他。 “王爷,您怎么了?”见亓灏浑身软绵无力,杜江紧张道。 “本王……”不止是身子没劲,亓灏就连张口也困难。 杜江怒瞪着林笙,质问道:“你对我们家王爷做了什么?” “没什么,麻药而已,死不了。”林笙挑了挑眉,脸上虽笑着,可却透露着一股冷意:“亓灏,我告诉你,我不介意被你利用,但也要在你情我愿的基础上!” “再有下次,绝对不是这一根银针这么简单!” 说罢,她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王爷,这林姑娘……”杜江极少见到有人敢如此对亓灏放肆,哪怕这个人是林笙。 第807章 被迫委身(3) 他刚想斥责她几句,却见亓灏眼皮发沉,一副要昏昏欲睡的样子,大惊失色。 难道,这银针里不止是是麻药,还有迷药? “王爷,王爷!” 轻轻唤了亓灏几句,见亓灏没有回应,杜江只好将他架了出去。 然而,出了宫后,杜江却发现原本乘着进宫的豪华大马车没了。 剩下的,只是林笙用的简陋小马车。 杜江无奈,也只能将就一下了。 林笙早亓灏一步回到王府,回芙蕖院的路上,她遇见了特意等在路上想一睹林笙“芳容……”的柳夫人和雪琴。 柳夫人手里捏着一只花,可惜那花掉了四五片叶子,光秃的有些可怜。 她静静的打量着林笙,这个被亓灏带回来,要把王妃之位赐给她的男子。 雪琴明知故问道:“你是什么人?竟敢闯进我们王府?” 眸光微动,林笙拱手作不认识状:“在下林笙,不知夫人在此赏花,惊扰了夫人,还望恕罪。” 府中都知道了她与亓灏“断袖……”,她不相信眼前这两个人会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既然她们装傻,那她自然也要装出一副素不相识的模样来。 “哦,你就是王爷从外面带回来的……”雪琴看着林笙的眼光鄙夷,说话也阴阳怪气起来。 住在芙蕖院的人姓甚名谁,雪琴早已在第一时间打探得清清楚楚。 起初,柳夫人和雪琴在听到“林笙……”的名字后,也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当年脾气古怪讨人厌的林笙。 但想着不太可能是同一个人,因此也就放松了警惕。 林笙在府中住了有两天,但她却从未出过芙蕖院,今日到底是第一次打照面,所以柳夫人务必要摆个架子。 倘若林笙是青楼里的小倌,被亓灏看中也就罢了。 毕竟,很多大臣家中的小妾也是从青楼赎身出来的,亦或者是戏楼的戏子。 身份卑贱,男女都一样。 可是,林笙她不是小倌,所以一个好好的男人却做了一件像小倌一样的事情,这落入大家眼里就更该受唾弃了。 林笙点点头,面色坦然道:“对,我就是王爷在选妃大典上执意要纳的正妃。” 手指着柳夫人,微微一笑:“你们,又是何等身份?见到了王爷的正妃,为何敢不行礼?” 这要说刚才,她没表明身份的时候,柳夫人和雪琴站着不动也就罢了。 现在她已经表明了,那她们再没有点表示,就是她们的不对了。 柳夫人没料到林笙竟敢这般大胆的自称“正妃……”,不知该笑话她不自量力,还是当真心理扭曲,将自己视为了女子。 “你说什么?王爷的正妃?”雪琴听罢,捂着肚子,夸张的笑得厉害:“你一个男人,竟还敢自称正妃?哎哟,哎哟,可笑死我了!” 雪琴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嘲笑林笙,必定是柳夫人授意的。 即便不是柳夫人授意,也是得了柳夫人纵容的。 不过也是,自亓国建立,不管是皇上还是王爷,还都没有册立男子为妃的。 而林笙,当真是第一个,这哪能不让人笑掉大牙呢? “啪!”抬手,林笙冷不丁的狠狠打了雪琴一耳光,厉色道:“好大胆的狗奴才,竟敢对我不敬?!” 她这一巴掌,打懵了雪琴,也让柳夫人变了脸。“打狗还要看主人,林公子,你未免也太过分了!”柳夫人将雪琴比作了“狗……”,实在是扎了雪琴的心,不过好在柳夫人将她护在了身后,这一动作让雪琴的心里好受了些 。 余光瞥见了正被杜江搀扶着过来的亓灏,柳夫人连忙挤出几滴眼泪,哽咽道:“王爷,您要给妾身做主啊!” 要不是比柳夫人早一步发现了亓灏,林笙也不会突然动手。 她勾了勾唇,转头看着亓灏,只笑不语。 既然亓灏亲口认了她是正妃,那她如果不好好利用这个身份教训一下雪琴这个胆大包天的贱婢,岂不是辜负了亓灏的心意? 当然,她也知道,亓灏对柳夫人根本就没多少感情,即便是自己今天无理取闹的杖毙了柳夫人,亓灏也不会心疼。 可能,亓灏巴不得自己把柳夫人给除掉,如此一来,王府后院少了个累赘,外界也会认为她是依仗着亓灏的宠爱,才敢这般无法无天。 亓灏此时身体不适,淡淡瞅了一眼半张脸肿得老高的雪琴,懒得多言,只有气无力的丢给林笙一句话:“跟本王去书房。” 由于亓灏脸上并未流露出任何要处罚林笙的意思,故而柳夫人的眼神黯淡了下来,“王爷……” “这位……嗯,王爷的小妾,还请让一下。”故意的撞了一下柳夫人的肩膀,林笙迈着轻松的步子跟在了亓灏的身后。 拐了一个弯,没走多远,杜江将亓灏扶进了书房后,冷着脸对林笙道:“林姑娘,还烦请你把解药给我家王爷。” 林笙眨了眨眼睛,无辜道:“再过半盏茶,麻药劲就自动过去了,别急。” “林姑娘,除了麻药,你的针里还淬了迷药。”杜江摸着亓灏略烫的额头,瞪着林笙:“而且,还不是普通的迷药!” 回来的路上,亓灏的身体先冷,后来又在冒出一身虚汗后开始发起烧来,这怎可能是寻常的迷药? “嗯,杜侍卫好眼力。”林笙没否认,竟端起桌子上的一杯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泼在了亓灏的脸上。 “林笙!”这一杯凉茶泼下去,让亓灏没有精神的两眼瞬间燃起了火苗。“这迷药遇水就能解开。”林笙往后跳了几步,努力压住嘴角的笑意,一本正经道:“不过,要祛除王爷的肝火,最好在冷水里加入决明、野菊花、牡丹皮、黄柏各二两,浸 泡半个时辰才行。” 说罢,她瞧着亓灏浸湿的头发一绺绺的贴在脸上,捂着嘴在亓灏发火之前出了房间。“王爷,您感觉如何?”杜江也不知道林笙刚才说的话是否可信,只能先询问一下亓灏。 第808章 何错之有 亓灏重重吐出一口气,说话听着也有了几分力气:“不那么难受了。” 杜江想了想,低声道:“看来林姑娘刚才没有骗咱们,一杯水真的有用。” “王爷,您稍等一下,属下去给您准备水沐浴。” “不用了。”亓灏抬手阻止了杜江,冷哼道:“林笙性子阴晴不定,喜怒无常,难保她不会戏弄本王。” 杜江觉得亓灏担心的也有道理,一边给亓灏倒了杯茶,一边道:“王爷说的是。” 亓灏抿了口茶,问道:“宣王那边,如何了?” 杜江沉声道:“宣王党这两天已经联名写好了奏书,就差呈给皇上看了,但因为清王一死,丽妃这一闹,皇上就晕了过去,所以那奏书还没递给皇上。” “哦。”亓灏点点头,放下杯子,冷笑道:“无碍,一封奏书而已,父皇如果要废了本王,两年前就可以了。” 老皇帝想要立谁为太子的心思,亓灏这些年从老皇帝的言语之中就能感受出来。 皇位对亓灏来说,很重要。 但也不代表,亓灏为了皇位就要对老皇帝言听计从,俯首帖耳。 而老皇帝又偏生是那样一种人,给别人东西非得让人家感恩戴德。 可惜,亓灏让他失望了。 也亏老皇帝看中的皇位人选是亓灏,否则这要是换了旁人,敢为了一个女人,带着刀剑闯进御书房,直接会被老皇帝一声令下,当场给砍了…… 眸光冷冷,亓灏喃喃道:“如果他不是本王的父皇,当年……本王兴许真的会拼尽一切,杀了他。” 老皇帝给顾瑾璃下过毒,还让贾公公把他们的孩子给打掉了,杀子之痛,他这辈子都无法忘记…… 亓灏最后这三个字,让杜江面色一惊。 他下意识的看向门口,警惕道:“王爷,有些话,不能说。” 亓灏自嘲的摇了摇头,摆摆手,示意杜江离开。 林笙回了芙蕖院,刚好见到爱月端着盆子往外走,她目不斜视,不欲多理会。 毕竟,这两日爱月时不时的莫名其妙甩脸子给林笙,林笙心里也是憋着气的。 “哎,你站住。”忽然,爱月对林笙喊道。 林笙脚步连停了都没有,直接留给爱月一个背影。 爱月生气,一把拽着林笙的胳膊,不满道:“我喊你呢,你耳聋了?” 不得不说,爱月这两年的脾气,当真越来越坏了。 林笙将爱月的手拂开,压下心头要蹿出胸膛的火苗,冷声道:“何事?” 爱月也懒得跟林笙绕弯子,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你打算在芙蕖院住多久?” 林笙斜着眼睛,语气不怎么好听,“那就看你家王爷什么时候放我离开了。” 爱月听罢,撇撇嘴道:“也就是说,王爷不让你走,你还就赖这了?” “没办法,谁让你家王爷就独独瞧上我了呢?”林笙一甩头发,打在爱月脸上,然后“啪……”的一下子关了自己的房门。 “哼,看在你打了雪琴一巴掌的份上,我就不与你计较了。”爱月嘟囔了两句,端着盆子往后院去了。 回到房间里后,林笙一边想着今日太后在宫里的态度,一边皱着眉头思考如何化解自己的危机。 她回来了,是要报仇的,那就得利用好各种有利资源。 现在,太后需依靠她的手来治病,所以其实只要自己明面上不惹怒太后,太后是不会为难她的。 可是,因为亓灏,太后恨上她了。 还有皇后,想必也是不待见她的。 在江堤崩塌一事上,八皇子既然推波助澜了,这说明他绝对是有野心的人。 林笙很是纠结,她是该去直接接近八皇子,还是说从皇后身上下手,拉拢八皇子? 直接找八皇子的话,八皇子一定不会轻而易举的答应与她合作。 毕竟,林笙除了一身医术之外,两手空空,根本不能让八皇子信服。 如果先与皇后达成共识,这似乎也不是一件易事。 想了很久,林笙觉得不管如何,她得手里先有了自己的资本后,才能去跟人家谈判合作。 要不然,自己没有底气,旁人也不信任。 玄机门,她必须得把玄机门拿到手! 咬着唇,林笙眼底暗涛汹涌。 林笙想要玄机门,那就得在逍遥子面前不动声色,顺理成章的暴露出她是顾瑾璃的身份来。 这需要一个过程,不能操之过急。 思来想去,林笙决定还是等过段时间见到逍遥子的时候再像蜘蛛吐丝一样,一点点将身份像逍遥子坦白。 只是,她却不知逍遥子早已识破了自己就是顾瑾璃。 想着刚才打了柳夫人一巴掌,林笙的嘴角不自觉的上扬起来。 这王府里的人,一个比一个看着讨厌,当真是想一把火把这里烧成灰烬。 “咚咚咚……”,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主子。”听到声音是自己从林府带来的小丫鬟阿翘,林笙沉声道:“进来。” 见阿翘手里抱着一只黑色小狗进来,林笙眼睛一亮:“小黑?” 毛绒绒的一团,在听到林笙的呼唤,原本耷拉下来的两个耳朵也立马立了起来。 “啊呜……”一声,它迈着四肢小短腿扑向林笙的怀里。 阿翘是陈泽轩派给林笙身边的,她福了福身子,低声道:“怕主子无趣,所以阿翘特意给您寻来了这小东西。” “是哥哥让你带过来的?”林笙望了一眼紧闭的房门,一边抚摸着小黑的头,一边问道。 阿翘点点头,小声道:“世子说,有小黑陪着您,您可能会开心些。” 林笙垂下眸子,半晌才道:“哥哥有心了。” 阿翘笑了笑,出了房间。 “小黑。”林笙将小黑狗举起来,瞧着它吐着舌头,心情瞬间大好。 相府中,莫芷嫣坐在大夫人的床榻边,一边给她喂着药,一边叹气:“母亲,你该吃药了。” 大夫人疯了,嘴角流着口水,药汤喂进去也会洒出来。她两眼呆滞,嘴里含糊不清的喊着“瑾琇……” 第809章 她还活着(1) 莫芷嫣的小丫鬟站在一旁,语气略微不耐道:“小姐,这都两年了,大夫人是好不了了,您何必在她身上耗费时间?” “还不如好好想个法子,怎么挽回姑爷的心。” 莫芷嫣端着碗的手一僵,眸光也黯淡起来。 小丫鬟自知说错了话,赶紧紧张道:“小姐,奴婢知错了。” 莫芷嫣扯了扯唇,自嘲道:“你说的都是实话,何错之有?” “小姐……”见莫芷嫣的眼圈发红,小丫鬟忐忑道:“有一件事情,奴婢一直瞒着您,没有跟您说。” 放下药碗,莫芷嫣问道:“什么事情?” 小丫鬟揪着帕子,小心翼翼道:“上次您回府去看望老爷,老爷私底下询问奴婢,您和姑爷成亲两年了,为何还迟迟没有身孕。” 莫芷嫣紧抿红唇,声音发颤道:“那……你是如何回答的。” “奴婢……奴婢实话实说的。”小丫鬟咽了口唾沫,随即“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惶恐道:“小姐,姑爷和您分床两年了。” “相爷不知道,老爷不知道,可是奴婢知道啊!” “小姐,您悉心伺候了大夫人两年,姑爷他就是个石头的心,也该被您感动了吧?” “奴婢真的看不过去了,这才忍不住给老爷说了实话。” “小姐如果要责罚奴婢,奴婢毫无怨言。” 两年前,莫芷嫣在大夫人的授意下,给顾成恩下了药。 此后,顾成恩便待她越发的冷淡起来。 两个人虽然处在同一间屋子里,可是却在两张床上睡。 旁人不知情,只瞧着过了这么久她的肚子还是平平的,相府上下便开始私底下谣传莫芷嫣是不能下蛋的母鸡。 就连莫家,也不由得担心起来,偷偷的要找大夫给莫芷嫣看一下身子,是否是有什么病症。 对此,莫芷嫣只能婉言谢绝,声称顾成恩一心忙于刑部事务,孩子一事暂且不急。 虽然她这般说,可是已经有人不少人开始动坏心思了。 相府的几个颇有姿色的小丫鬟,时不时的有意无意的往顾成恩跟前窜来窜去,大有想抱顾成恩大腿的意思。 顾淮对莫芷嫣的脸色也大不如从前,有几次还明里暗里的提要给顾成恩纳妾的事情。 与顾成恩在官场上打过交道的大臣们,见莫芷嫣两年还无所出,便想将自家的女儿嫁到相府中去,待生下孩子后,找个合适的时机将莫芷嫣从正妻的位子上给挤下去。 所以,白日受尽人的冷眼,晚上独守空房……莫芷嫣如今的日子当真是不好过。 除了照顾大夫人的日常起居,她真的没有任何地位可言。 心里发酸,她的眼泪总算是落了下来:“起来吧。” “小姐……”小丫鬟抹着眼泪,难过道:“您在相府里过的不开心,不如就跟姑爷和离吧。” 莫芷嫣身子一颤,将眼泪咽下,摇头道:“不,自我嫁给他的那日,就从未想过要和离。” 爱了那么久的人,怎可能甘心放手呢? 顾成恩不爱她,可能从一开始她就知道,只是却自欺欺人的选择无视罢了。 她以为凭借一腔热忱,满心的柔情,就可以换来他的真心,然而自始自终仍旧是她自己一厢情愿罢了。 无碍,他不爱她,但也没有再娶其他女人进相府。 即便是两年前的那个与他亲近的张晓芳,似乎也断了联系许久。 而她是顾成恩明媒正娶的妻子,他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 一辈子,在他身边的人是她就好…… “走吧。”站起身来,莫芷嫣深吸一口气,往门口走去。 书房里,亓灏身上的药劲已经彻底退了。 坐在桌前,他正在写字。 忽然杜江进来了,“王爷。” 亓灏头也没抬,淡淡道:“何事?” 杜江犹豫道:“您之前从南山带回来的那刻兰花……死了。” “嗯?”亓灏一听,笔“啪……”的一下子重重拍在桌子上,脸立刻染上一丝怒气:“怎么回事?” 杜江轻咳两声,小心的打量着亓灏的神色:“林姑娘从外面抱回来一条小黑狗,不知怎的竟把您的兰花给咬死了。” “呵!”亓灏眯着眼睛,幽幽冷笑道:“本王只听说过狗咬人,没听过还能咬兰花!” 那兰花,说来也真是奇怪,竟不知不觉的在顾瑾璃的衣冠冢旁边开出来一丛。 亓灏离开南山之前,便将兰花栽进了花盆里也一并带了回来。 杜江想着这兰花对亓灏来说别有意义,故而派人仔细的照看着。 可谁曾想,竟被小黑狗一口给咬断了花茎呢? “哼,本王倒是要去亲眼看看这胆大包天的小畜生!”一甩衣袖,亓灏出了房间,往芙蕖院走去。 亓灏到了芙蕖院的时候,林笙正坐在院子里逗弄着小黑。 两年前,顾瑾璃的小红狐跟着主人跳了崖,爱月每每想起,都会红了眼眶。 今日她看到了在林笙脚下摇着尾巴讨巧的小黑,不禁又想起了小红,于是忍不住在一旁停住了脚。 小黑的体形,与小红狐大小差不多,就连摇尾巴的姿势都让爱月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然而,小黑不可能是小红。 毕竟,小黑只是条不会“汪汪……”叫唤,只会“呜呜……”撒娇的狗。 而小红,却是个通灵性的珍稀红狐。 “奴婢见过王爷。”荷香见亓灏出现在了院子门口,不冷不热的行了个礼。 林笙挠着小黑肚子的动作一顿,抬眸看去,只见亓灏阴沉着一张脸,像是谁欠了他一大笔银子似的。 想着亓灏必定是来兴师问罪的,她先发制人道:“王爷,小黑不知道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这正难受呢!” “呵,这畜生咬断了本王的兰花,倒是先让你倒打一耙了!”亓灏冷哼一声,望着小黑的眼神中闪过一抹杀意。 小黑被亓灏一盯,竟哆嗦着躲在了林笙的身后。 爱月见状,眸光微动。“杜江。”果不其然,紧接着便听到亓灏冷声道:“把这畜生给本王炖了!” 第810章 她还活着(2) 杜江知道林笙是个不好惹的人,他犹豫着看看亓灏,又看看林笙,低声道:“王爷,这个天吃狗肉,容易上火。” 亓灏没料到杜江竟会为林笙说话,他眯着眼睛,幽幽道:“本王用狗肉喂鱼,这你也敢管?” “呃……是。”杜江讪讪的点点头,上前尴尬道:“林……公子,属下得罪了。” 说罢,他便伸手要去抱小黑。 “嗖……”,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道银光闪过,两枚银针朝着杜江的胳膊飞去。 杜江瞳孔一缩,敏捷的避了开来。 小黑探出小脑袋,黑亮的眼珠子咕噜咕噜乱转,摇着尾巴的样子似乎在为林笙叫好。 “亓灏,你身为一个大男人,对一只狗下手,当真好吗?”拍了两下小黑的头,林笙坐在藤椅上未动,但说出来的话却带着一丝寒气。 杜江见林笙动手,也不好再继续上前,只好退到了一旁。“它既是你的畜生,毁了本王的兰花,那你是否该代它受过?”桃花眼里同样如结了冰的寒潭一般,亓灏缓缓走到藤椅旁边,逼近的气息冷厉骇人,让荷香不自觉的拉着爱 月往后退了几步。 林笙挑了挑眉,将小黑抱在怀里,站起身来,与亓灏对视:“一棵兰花而已,王爷未免太小气了!” “再者,王爷说是小黑咬断的,就是了?” “我没有亲眼看到,保不准是王爷这棵兰花太娇弱,自个蔫了!” “你可知那兰花对本王的意义?”亓灏眼底火苗蹿出了眼眶,吓得小黑把脸埋进了林笙的怀里瑟瑟发抖。 “我不知,也不想知道。王爷若是要继续无理取闹的话,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林笙扬了扬手腕,让杜江认为她的袖子里随时都可能甩出什么毒药毒粉来。 被林笙堵得心口发闷,亓灏捏着拳头,半晌才咬牙道:“好,好!” “林笙,本王记住你了!” 林笙话里是满满的威胁之意,同样,亓灏也是一副要将林笙捏死的口气。 能把亓灏惹毛的人不多,荷香悄悄的打量着林笙,只觉得林笙有些熟悉。 要不是林笙毫无疑问是个男子,荷香当真会将她与逍遥子的徒弟混为一谈。 “能让王爷记住,是林笙的荣幸。”林笙勾了勾唇,脸上笑意更大。 “最好夹紧尾巴,不要有把柄落在本王手里。”亓灏警告完林笙后,略微气急败坏的转身离开。 瞧着亓灏成为了林笙的手下败将,爱月对林笙的敌意也淡了不少。 毕竟,敌人的敌人,就是自己的朋友。 只要亓灏心里不舒坦,爱月就高兴。 “啊呜……”,小黑见亓灏走了,终于扑腾着两条前爪要下地了。 它跑到爱月脚下,竟蹭了蹭她的小腿,一副亲昵的样子,让爱月受宠若惊。 歪着脑袋,小黑望着爱月的眼睛亮晶晶的,看得她心里一软。 在小黑身上,爱月似乎看到了小红的影子。 眼睛发酸,她哽咽道:“小红……” “啊呜……”,小黑咬着爱月的裙子,不知在表达什么意思。 荷香也想起了小红,于是小声试探道:“林公子,奴婢能摸一下它吗?” “可以。”林笙点头,倒是很大方。 “多谢公子。”伸出手,荷香一下下轻轻抚在小黑身上。 “呃……这是?”突然,荷香看着手上淡淡的墨色,很是惊讶。 林笙眸光一闪,抱起了小黑,笑得尴尬:“这小东西身上脏了,我该给它洗澡了。” 说罢,便一边往屋子里走,一边对自己的丫鬟吩咐道:“阿翘,准备水。” 因为林笙是背对着爱月和荷香,故而她们二人看不到林笙对阿翘的小动作。 “是,主子。”阿翘看到林笙的手在小黑的皮毛之间穿梭,手指所过之处,竟发现有几缕黑毛掉了颜色,显露出了本来的红色。 心里一惊,她立刻依着之前的药方给小黑准备药浴去了。 由于留在荷香手上的颜色淡的真像是染了一层灰似的,所以她也没怀疑。 擦了擦手,荷香见爱月在发愣,便拉着她的手,柔声道:“不要难过了。” 爱月吸了吸鼻子,语气听上去还是有些伤感:“主子有小红陪着也好,至少不会寂寞了。” 小黑虽然是今天阿翘从外面抱回来的,但荷香和爱月也猜到了小黑必定是之前就养在林笙身边的。 幸好小黑听话乖巧,要是那种狂吠乱叫的狗,不用亓灏炖,爱月必定亲自动手。 拍了拍爱月的手,荷香拉着她回了房间。 阿翘端着药浴的盆子进了房间后,低头对林笙小声道:“主子,都怪奴婢不好,竟忘记给小黑泡药了。” 小黑身上的毛,之前是亮眼的红色。 后来,为了怕人认出来,林笙便研制了一种汤药,可以让小黑身上的毛发变色,不过每个月必须要浸泡一次。 否则,毛发脱色,便会露馅。 林笙把小黑放进盆子里,摆手道:“无碍,下次记得就好。” 重重呼出一口气,她沉声道:“好在荷香没多想,倘若这换成了亓灏,必定会追查到底。” 药汤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对小黑来说只当是洗了个花瓣澡而已,没有任何不适。 林笙坐下,看着阿翘仔细的给小黑梳理着毛发,不放过丁点位置,她又习惯性的叹了口气。 这院子里,除了自己和阿翘之外,便只有荷香和爱月。 而自己是男子身份,跟着三个丫鬟住在一起,不知道外面的人又要如何胡思乱想了。 不过,也没什么,反正嘴巴长在旁人的脸上,要说什么她控制不了。 荷香和爱月也不像是个在意别人言语的,只是自己和小黑的记忆虽然没了,但小黑习惯性的动作却并未改变。 看小黑对爱月那热情的劲儿,林笙真担心有一天自己的身份会因为小黑而暴露。 “啊呜……”,小黑扑腾起水花,溅湿了阿翘的衣服。“主子,小黑越来越淘气了。”阿翘点了一下小黑的脑门,佯作抱怨道。 第811章 姑娘祁蝶(1) 林笙笑了笑,摇了摇头。 亓灏没能把小黑炖了,便在心里又给林笙记了一笔帐。 说实话,这两年来,还没有人能让他心里憋屈过。 而刚才,林笙却做到了,真是难得! 就在亓灏生闷气的时候,秦峰从府外回来了,一脸惊慌道:“王爷,王爷!” 亓灏心情不爽,故而对秦峰的态度也不耐烦道:“何事?” “顾……顾侧妃,顾侧妃她还活着!”咽了口唾沫,秦峰抚着胸口,似乎在诉说着一件多么惊悚的事情。 “什么?”亓灏“噌……”的一下子站起身来,一把攥住秦峰的衣领,一双眸子紧紧盯着秦峰,仿佛只要他敢一个否认的字,亓灏就会把秦峰给勒死一样。 “你当真看到阿顾了吗?她在哪里?” 亓灏的语气急促,还透露着忐忑和不安。 秦峰道:“坊间各大青楼楚馆今日在明月湖举办花魁大赛,属下也是听人家说画舫上有一位叫祁蝶的姑娘跟顾侧妃长得一模一样,这才赶紧回来向您……” “王爷!” 秦峰的话还没说完,便感觉到面前一阵疾风刮过,亓灏瞬间没了人影。 杜江一直认为顾瑾璃从那么高的悬崖上掉下去,是根本没有生还的可能了。 不相信的看着秦峰,他质疑道:“你确定是顾侧妃?” 秦峰如实道:“我没亲眼看到,也是听人说的。” “是真是假,去了就知道,走!”杜江当机立断,拽着秦峰追上了亓灏。 三人出了书房后,一路步履匆忙。 相府里,顾成恩在书房里“聆听……”了一番顾淮让自己纳妾的教诲,刚出房门没几步,岳云鹏小跑过来:“主子,二小姐她还活着!” 顾成恩已经许久许久没再听到“二小姐……”这三个字,因此他没反应过来,一边往自己院子里走,一边淡淡道:“哪个二小姐?” “顾瑾璃,主子,就是宁王的顾侧妃啊!”岳云鹏深知顾成恩对顾瑾璃的痴念,所以急得忘记了压住声音。 不过,四周无人,他也就没什么可顾忌的了。 “谁?你说谁?”身子一颤,顾成恩与亓灏一般,心像是猛地停止跳动一样。 整个世界的空气,都一下子变得稀薄起来。 “是她,主子。”岳云鹏瞧着顾成恩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重重点头,“她现在就在明月湖的船上,主子要去找她吗?” 顾成恩用行动回答了岳云鹏,扭头奔了出去。 将药汤倒掉后,阿翘见门外无人,于是伏在林笙耳边低声道:“主子,宁王爷他带着杜江和秦峰……” “明月湖?”林笙黑白分明的眼珠子一动,将给小黑擦着身上的帕子塞到阿翘手里,笑道:“阿翘你留在这里照看小黑,我去明月湖走一趟。” “主子,您一个人去不安全。”阿翘的使命就是保护林笙的安全,如果林笙自己一个人在外面出了什么意外,那阿翘必定也就小命不保了。 “你放心,我武功虽然不济,可我医术还凑合。”林笙擦了擦手,自信一笑:“连亓灏都忌讳我三分,何况是其他人?” “主子……”阿翘还想再劝几句,然而怀里一重,林笙留给了她一个背影。 小黑看着林笙离开,“啊呜……”的叫唤着,似乎也想跟她出门,亦或者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亓灏和顾成恩几乎是同一时间到达的明月湖,而林笙则比他们二人稍微晚了一步。 一别两年的明月湖,对林笙来说如第一次来一样,很新鲜。 一个能容纳下百儿八十个人的大船上,站着彩衣飘飘的众多女子。 她们的身边,站着各家青楼的老鸨。 “咚……”,清脆的铜锣声响起,一个中年男子高声喊道:“下一位,春娇阁的祁蝶姑娘!” 随着这喊声,人群里的分别站在不同方向的亓灏、顾成恩和林笙不约而同的伸长脖子一致望去。 一袭白衣翩翩,三千青丝梳成了细鞭散落在腰间。 两袖轻甩,曼妙的舞姿引得众人大声叫好。 那祁蝶姑娘以白纱遮面,可露出来的那双眼睛,的确是顾瑾璃才有的清澈灵动。 随着她脚下的舞步快速旋转,那飞扬的面纱也有种飘飘欲坠之感。 终于,在转完最后一圈后,面纱落在了地上。 “天哪,好美的女子!” “可不是嘛,这简直就是仙女下凡!” “哎,怎么看着有些眼熟呢!” “好像在哪里见过……啊!宁王侧妃!” 众人的惊叹声,渐渐变成了惊讶。 大家看到了祁蝶的容貌,但也有人发现了她与两年前跳崖的顾瑾璃容貌几乎一模一样。 祁蝶福了福身子,然后退到了一旁。 她低垂着眼睛,像盛开在凡尘中的一朵纯净的白莲,周围的喧嚣与她没有任何关系。 “王爷,您看!”秦峰站在亓灏的身边,手指着祁蝶的方向,惊得声音发抖。 亓灏紧紧的攥着拳头,眼底风云变幻。 在亓灏抬脚准备往船上飞的时候,早已有一道蓝衣人影比亓灏早先一步。 “啊!”顾成恩的突然闯入,吓得众多女子尖叫连连。 不知是因为害怕失而复得的东西是幻想,还是看到那张顾瑾璃的脸惊得面无血色,总之顾成恩的脸发白,就连嘴唇也一样。 他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祁蝶,抬起的手有些抖:“阿璃……” 祁蝶也被从天而降的顾成恩吓了一跳,她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望着顾成恩的神色充满了明显的警惕。 “哎哟,原来是顾侍郎呀!”春娇阁的老鸨摇曳着不怎么婀娜的腰肢连忙挡在祁蝶身前,说出的话风情的能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 顾成恩一把毫不留情的推开老鸨,一把将祁蝶拥入怀中,低沉的声音里是满满的欢喜:“阿璃!”“顾侍郎,祁蝶姑娘在我们春娇阁可两年了,她不是什么阿璃姑娘!”老鸨被重重一推,险些闪了老腰。 第812章 姑娘祁蝶(2) 一边揉着腰,她一边纠正顾成恩的话。 “王爷,静观其变。”杜江见亓灏在听到老鸨的话后也按捺不住了,立刻拽住他的胳膊,提醒道:“如果她真的是顾侧妃,总是逃不掉的。” “万一是有人别有用心的话,咱们不是落入圈套了吗?” 亓灏动了动唇,还是忍住了内心的冲动。 “公子,男女有别,授受不亲。”祁蝶用力的挣脱开顾成恩的怀抱,美眸流露出一丝怒气。 “阿璃,我就知道你没死。”顾成恩的眼睛里是满满的温柔,还浮出一片雾气。 “公子认错人了,我是祁蝶,春娇阁的姑娘。”祁蝶的声音如黄莺婉转,清脆悦耳里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 “顾侍郎,今个是咱们姑娘们选花魁的日子,顾侍郎若是没什么事情的话,还请往旁边站一下!”老鸨不着痕迹的将顾成恩一拉,然后对刚才那敲锣的男人使了个眼色。 “咚……”,男人会意,敲了一声铜锣,扯着嗓子大喊道:“各位姑娘都比试完了,下面开始投票,票数最多的姑娘便当选为咱们今年的花魁!” 京中各大青楼楚馆虽然在暗处存在着竞争关系,而亓灏手下的满香楼则是最大的青楼。 所以,评选花魁的人,也只有满香楼的人有资格。 当然,为了公平起见,满香楼从不参与花魁的竞选。 不到半盏茶的时间,票数便统计完毕。 “咚……”,锣声再次响起,男人大声道:“今年的花魁,春娇阁的祁蝶姑娘!” “哎哟,恭喜祁蝶姑娘啦!” “姑娘果然没有让人失望,恭喜恭喜!” 一时之间,许多其他青楼的老鸨带着姑娘们纷纷上前将祁蝶围了起来,顾成恩被挤出了人潮。 “杜江。”亓灏望着面对众人的祝贺淡笑不语的祁蝶,紧抿薄唇道:“去查一下这个祁蝶。” 满香楼是青楼,但也是最好的搜集情报地。 既然这个祁蝶是在两年前进的春娇阁,只凭她有着与顾瑾璃一样的脸,这两年就不可能平淡无奇的如死水一样沉寂。 若是真如此,只能说明一个原因,那就是有人故意的将她隐藏了两年。 而现在时机成熟了,因而才将她暴露在了众人面前。 而且,还是大张旗鼓的。 目的嘛,自然是要将谁吸引过来。 “是,王爷。”杜江应了声,目光不经意的一瞥,忽然道:“林姑娘。” “嗯?”亓灏皱眉,问道:“什么林姑娘。” 顺着杜江的视线望去,只见隔着七八个人的距离,林笙正一脸沉思的看着祁蝶。 对于顾瑾璃的这张面孔,没有人比她更熟悉不过的了。 只是她从醒来后,只在画卷上见过。 现在,看到了“真人……”,她内心里怎能没有波动? 这个冒充了自己身份的祁蝶是谁?她的脸,是用了药水,还是人皮面具? 满心疑问,却不知找谁去解答。 深吸一口气,林笙转身离开。 她要去白玉楼,找黑衣人和陈泽轩问一下。 兴许,他们知道答案。 眸光暗了暗,亓灏沉声道:“秦峰,跟着她。” 秦峰点点头,与杜江先后离开。 林笙到了白玉楼后,并未见到黑衣人和陈泽轩,等了一会,她只好郁闷的回了宁王府。 然而,她要找的那两个人早已在她的房间里等着了。 “师父,哥哥,你们什么时候来的?”关上门后,林笙上前问道。 黑衣人抿了口茶,问道:“你见到祁蝶了?” 林笙坐下,试探道:“师父,祁蝶是你安排的?” 黑衣人点头,不置可否道:“为了防止亓灏怀疑你,所以为师早在两年前就在京中放置了这枚棋子。” “两年前?”黑衣人竟瞒着林笙,这让她感到很是意外,追问道:“她的脸是怎么回事?” 其实,不止林笙不知道,就连陈泽轩也是今个才知道黑衣人在暗地里还藏了这么一手。 “师父把她的脸给换了。”黑衣人似乎很满意林笙的反应,慢条斯理道。 换了脸,这就意味着祁蝶自此以后就真的变成了顾瑾璃。 她的脸,天衣无缝,没有任何破绽。 不管是亓灏,顾成恩,还是其他人的,只要看到了祁蝶,必定会认定她是顾瑾璃。 一张面皮罢了,林笙不会在意。 想了想,她缓缓道:“师父不是一直想让我从逍遥子手里拿回玄机门吗?祁蝶现在出现,那逍遥子又怎可能把玄机门给我?”“你放心,祁蝶只是师父用来迷惑其他人的,至于逍遥子那边,你以为他那晚上见过你就会信了你是顾瑾璃?”黑衣人冷笑一声,幽幽道:“要知道,逍遥子见你激动归激动 ,等他情绪平静下来,总会怀疑你出现的太蹊跷。” “而祁蝶,是师父放出的烟雾弹。” “等逍遥子调查过祁蝶之后,便会确认你才是凤瑟真正的女儿。” “届时,即便是你不张口向他要玄机门,他也会毫不犹豫的给你。” 黑衣人说的没错,只有让逍遥子亲自确认后,才会心甘情愿,毫不怀疑的把玄机门拱手送上。 林笙心中疑问解开,低声道:“师父,亓灏和顾成恩也去了明月湖。”“你曾经因亓灏而跳崖,逍遥子顾念凤瑟的旧情,即便是知道了你的真实身份,也断然不会告诉亓灏,这个你放心就好。”黑衣人放下茶杯,扫了一眼躲在床底下,露出一 撮黑毛的小黑,对陈泽轩不满道:“你既把这个畜生送了过来,倘若因为它而坏了我的好事,我绝对要剥了它的皮!” 小黑原本是趴在林笙床上睡觉的,后来在窗户打开后,闻道一股熟悉的气息后,便“噌……”的一下子钻进了床底。 出于两年来对黑衣人的恐惧,小黑缩了缩脖子。 陈泽轩面色一僵,“是。”“行了,时候也不早了,走吧。”黑衣人站起身来,不忘记对林笙嘱咐道:“自己注意些,别自乱手脚。” 第813章 荤的素的(1) “师父。”林笙叫住黑衣人,忍不住道:“那枚玉佩,我找不到机会接近亓灏。” 也是,她见了亓灏就红眼,冷言嘲讽,哪能将那玉佩搞到手? “身为女子,自然有女子的优势,这个还用师父教你吗?”黑衣人意味深长的这句话,让陈泽轩和林笙同时怔住。 倒吸一口气,陈泽轩不敢置信道:“师父?” 林笙也惊呼道:“师父,你是想要我……” “为了目的,有时候需要不择手段。”黑衣人眯了眯眼睛,重重的拍了一下林笙的肩膀,一字一句道:“笙儿,你要记住,我们的目标是要报仇。” “师父穷极一生,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帮你父皇以及那些无辜惨死的凤国百姓们讨回一个公道!” “你身为凤国公主,理应与父皇同心协力,明白吗?” 林笙张了张嘴,嗓子却像是被火灼烧了一样说不出话来。 “轩,好好让笙儿静静,咱们走。”拉着陈泽轩,黑衣人消失在了房间里。 小黑“啊呜……”一声从床底跑了出来,委屈巴巴的蹭着林笙的腿。 林笙垂着眸子,良久笑了。 祈蝶在夺了花魁的当日,便立即被顾成恩以重金赎了身子,接回了相府。 面对与顾瑾璃一模一样的脸,相府上下都要吓掉了魂儿。 很多人认为她就是顾瑾璃,但更多的人愿意将她看作春娇阁里面的姑娘。 毕竟,顾瑾璃与顾成恩是同父异母的兄妹,而顾成恩却要大操大办,迎娶祈蝶做平妻。 难不成,他与顾瑾璃之间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男女之情?再者,先不说祈蝶的容貌如何,只说莫芷嫣出身高贵,是顾成恩的正室,而祈蝶一个烟花女子,竟能与莫芷嫣平起平坐,这对莫芷嫣和莫家来说,简直就是一种赤裸裸的 羞辱! 不过,不用莫芷嫣抱委屈,顾淮先一巴掌打在了顾成恩的脸上,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面对顾淮的质问,顾成恩沉默良久只说见到了祈蝶就像见到了顾瑾璃,他想把亏欠顾瑾璃的弥补在祈蝶身上。 至于平妻的身份,也不过是怕府中的下人们欺软怕硬,拜高踩低把祈蝶给欺负了,所以才想抬了她的身份。 并不像有些人猜测的那般,自己是对顾瑾璃有不伦的龌龊心思。 即便是顾成恩不知道顾瑾璃是凤瑟和凤皇的女儿,但顾成恩是郭明义和大夫人所生的野种,他与顾淮之间没有父子关系,这件事情彼此心知肚明。 所以,不管如何,顾成恩与顾瑾璃总归是没有血缘关系的。 倘若他真的爱上了顾瑾璃,也没什么不可能。 在看到祈蝶的那一瞬间,顾淮也彷佛看到了顾瑾璃一样。 但是,他宁愿顾瑾璃是死了的。 只有顾瑾璃死了,他才不会陷在内疚中。 妥协退了一步,顾淮只准让顾成恩纳祈蝶为小妾。 虽然不是平妻,可祈蝶成为了顾成恩的小妾,这在常人眼里也是骇人听闻的。 娶了自己的妹妹,顾成恩是永远不能摆脱掉恋妹的帽子了! 莫芷嫣在得知顾成恩从外面领了个女子回来后,慌张的跑到了顾成恩安置祈蝶的院子里,在看到顾成恩执着祈蝶的手,一脸含情脉脉的画面后,她身子抖如筛糠。 有什么东西,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 顾成恩睡觉比较浅,一有点细微的声音,他就会机警的醒来。 去年,顾瑾璃忌日那天,顾成恩喝的酩酊大醉。 大着胆子将顾成恩扶到床榻上,莫芷嫣听到他含含糊糊的喊了好几声“阿璃……” 因为听得不真切,所以莫芷嫣也没多想。 而现在,她在顾成恩的眼中,看到了男人看女人才该有的神色。 祈蝶的脸是顾瑾璃的脸,可身份上却是嫁给清王的顾瑾琇,一样是顾成恩的庶妹。 一时之间,她不知道顾成恩那次口中的“阿璃……”是谁,但现在却知道了顾成恩对“顾瑾琇……”有着超出寻常兄妹的感情。 顾成恩和“顾瑾琇……”是亲兄妹,他们怎么能…… 若不是祈蝶发现了莫芷嫣,恐怕顾成恩还一直沦陷在失而复得的喜悦里。 在顾成恩转头的时候,莫芷嫣已经捂着脸跑走了。 她终于明白了,顾成恩不是不会爱人,而是不会爱她。 他的心,也不是个捂不热的石头,而是要看捂热他的人是谁。 亦或者说,只要是他爱的人,根本不需要去捂他,他会去捂热别人…… 无视外人的风言风语,顾成恩一连三日都留宿在祈蝶的房中。 而这三日,林笙也一改往日与亓灏不对付的态度,竟见到他后也知道有礼貌的打招呼问好了。 今日,她更是反常,端着亲手熬的粥送去了书房。 亓灏在看着那热气腾腾的粥,不自觉的皱起了眉头:“你这是什么意思?” 林笙抿了抿唇,忽略掉亓灏语气里的冷意,强笑道:“在王府里叨扰王爷多日,心里有些愧疚,所以就熬了粥送过来。” “哦?”亓灏冷笑一声,望着林笙的眼神充满了审视。 要说林笙会愧疚?恐怕鬼都不信,他可不会忘记林笙一见到自己时那发了狠要杀了自己的画面。 “王爷不信我?”林笙面色一僵,舀了一碗粥,自己喝了一口,证明自己的清白。 亓灏视线落在那碗口上的半个唇印上,幽幽道:“本王有洁癖。” “你!”再隐忍的脾气也被亓灏这句话给勾出了火气,手腕一甩,林笙将想甩出银针的冲动给压了回去。 嘴角抽了抽,林笙咬牙道:“爱喝不喝,不喝喂狗。” 说罢,她扭头出了门。 “砰……”,随着大力关门的声音,紧接着“嗖嗖嗖……”三枚银针朝着亓灏的面门甩了过来。 亓灏头微微一偏,勾唇避了过去。 这样的林笙才是她,如果她对他太客气,太热情了,亓灏反而会觉得林笙有问题。“王爷,这林姑娘怎的还是如此粗鲁不堪?”秦峰站在一旁,嘴巴快撇到耳朵旁边去了。 第814章 荤的素的(2) 亓灏抬手,抿了口茶,淡淡道:“若变得大家闺秀就不是她了。” 自明月湖分开后,秦峰便奉命去跟踪林笙。 林笙只在白玉楼里坐了一会,然后便离开了。 所以,林笙身上至今还没什么破绽暴露。 至于杜江,这几日仍旧在调查祁蝶中。 亓灏心里想什么就来什么,杜江推开门,杜江进来了:“王爷,属下回来了。” 紧紧盯着杜江,亓灏的心“砰砰砰……”跳得很快。 杜江见状,低声道:“要让王爷失望了,祁蝶姑娘不是顾侧妃。” 用力攥紧的手一点点松开,但亓灏的后背还是挺得僵硬:“那她又是谁?” “王爷,她不是顾侧妃,就是祁蝶。”秦峰觉得亓灏一定是关心则乱了,刚才杜江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亓灏怎么又问了一遍?杜江知道亓灏是想问祁蝶是否还有另一层身份,摇头,他道:“祁蝶确实是两年前被人卖进青楼的,不过当时她好像受了伤,春娇阁的老鸨看祁蝶是个好苗子,竟肯将她单 独安置在一个院子里。” “修养了一段时间后,才让祁蝶姑娘出台的。” “不过王爷放心,祁蝶姑娘卖艺不卖身。” “在那种地方待了这么久,怎可能还是清白身子?”秦峰对这些烟花之地向来都是鄙夷的,因此翻着白眼道。“老鸨把祁蝶姑娘当成了摇钱树,一直吊着客人的胃口,所以把祁蝶姑娘的价抬得很高。”杜江偷偷打量了一眼亓灏的脸色,见他面上平静,才敢大着胆子道:“要不是顾成 恩及时为祁蝶姑娘赎了身,依着老鸨那意思,当天晚上可能就要高价把祁蝶姑娘的初夜给拍出去。” 亓灏眸光一颤,紧抿的薄唇溢出一丝冷意:“没了?” “呃……”杜江想了想,又补充道:“把祁蝶姑娘卖进春娇阁的人是到处流窜的人贩子,时隔两年要想找到他,可能很难。” 顿了顿,继续道:“不过,莫大人知道顾成恩纳了一个青楼女子为小妾后很是生气,今个一大早顾相特意带着顾成恩到莫家登门拜访。” 亓灏“嗯……”了声,沉默不语。 如果那天能比顾成恩的动作快一步,是不是就可以亲自确认一下祁蝶的身份了? 毕竟,他的阿顾,就是转世轮回了,他也相信自己能认得出来的。 “啊,对了。”杜江想起什么来,立即道:“沈明辉在半个时辰之前进宫了。” 亓灏皱眉,问道:“他进宫做什么?” 沈碧云的死,对沈明辉来说,打击很大。 怎么说沈明辉只有这一个女儿,死了膝下就真的没人给他送终了。 杜江道:“今儿中午宣王去了沈家,随后沈明辉就进了宫,说荒废了两年,实在对不起当初皇上让他进东山军营的重托,要求皇上让他重新回军营。” “呵!”亓灏听罢,像是听到了一个极大的笑话:“本王的东山军营,岂能是谁想进就进的?” “皇上,他怎么说的?” 杜江道:“皇上说这个事情不着急,先让沈明辉再好好调整一下心情。” 老皇帝刚把军权交给亓灏,怎可能让沈明辉瓜分军权? 亓灏摆摆手,幽幽道:“秦峰,盯紧了宣王,本王觉得清王一死,他更是安分不了了。” “呃……王爷,为什么是我?”秦峰看了一眼杜江,小声道:“属下最近一直在外面跑,好久没休息了。” “杜江有杜江的事情。”亓灏一个冷眼斜了过去,吓得秦峰赶紧出了房间。 “杜江,顾成恩那边你也派人盯着点,还有宫里。”亓灏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清王死了也有三日了,丽妃现在平静的有些异常。” 杜江点点头,见亓灏没了其他吩咐,转身离开。 亓灏低头,看着手边的粥,面无表情的推到了一旁。 林笙当着自己的面亲自尝了一口,那又如何? 凭借着林笙的医术,她要想在不知不觉中给人下毒,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他如果真的受了,那无异于傻到将自己的小命拱手奉上的地步了。 再想着林笙临走之前甩给他的那几枚银针,亓灏越发觉得林笙的脾气不好了。 这两年,到底经历了什么,让她变得这般喜怒无常,心狠手辣? 这个问题,亓灏得好好研究一下。 芙蕖院里,林笙一边捋着小黑的黝黑发亮的皮毛,一边不自觉的叹了口气。 “主子,您有什么心事吗?”眼观鼻,鼻观心,阿翘问道。 刚才从亓灏的书房出来没多久后,阿翘便告诉林笙,南阳有要事,黑衣人和陈泽轩回了南阳,要她一切小心。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以至于他们二人匆忙的连一句当面的嘱咐都没有就走人了。 因此,林笙心里忐忑不安,闷声道:“哥哥和师父没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阿翘摇头,“轩世子没说。” 林笙想去黑衣人交给自己的任务,又没忍住叹气一声。 她的手是用来下毒的,而且有阿翘在,粥自然不会是林笙自己煮的。 亓灏怀疑她在粥里做了手脚也正常,可是她觉得就算自己也亲自验证了粥无毒,亓灏也不见得会喝。 极其困恼,让林笙手下的力气没来由的重了起来。 小黑的毛被揪掉了一撮,疼得它委屈的两只大眼睛里滚着泪花。 “啊呜……”一声,它“噌……”的一下子从桌子上跳到了阿翘的怀里。 两年前,在爱月和荷香的纵容下,还是一只红狐的小红体形要比现在稍微发福一些。 而陈泽轩不比爱月有耐心,故而身份降了十八个台阶的小红变成了一只不知品种的黑狗。 不过它的动作因为身形瘦了而变得更加敏捷,这也是一件好事。 “阿翘。”林笙张了张嘴,半晌才鼓起勇气问道:“你是师父挑出来的,所以……你应该知道怎么吸引男人的注意力吧?”“呃?”阿翘点头,随后又快速摇头:“主子,奴婢虽然是主上挑出来的,但是术业有专攻,奴婢没有接受过这方面的训练。” 第815章 荤的素的(3) 林笙的记忆里,没有“情爱……”二字。 她的脑袋和心里都被仇恨填满,就连那仅剩不多的耐心,温情,也不过是在面对特定的人时才会表露出来的。 因为阿翘是自己人,所以林笙待阿翘要明显的比荷香和爱月温和一些。 当然,她也是实在是想不出办法了,这才在无奈之下询问阿翘这个尴尬的问题。 然而,让她失望,情窦从未开过的阿翘也不知道答案。 林笙揉了揉眉心,焦躁道:“我回京快半个月了,可是却一无所获,真是白白浪费了时间!” 灵机一动,阿翘忽然道:“主子,奴婢知道怎么能吸引男人了!” 林笙问这个问题的原因,阿翘能猜到,无非是要把功夫用在亓灏身上罢了。 “你快说!”林笙眼睛一亮,燃起了亮光。“这个……嗯……”阿翘脸上升起一抹奇怪的绯红,支支吾吾道:“奴婢以前听人说,青楼的女子个个勾人,所以奴婢想说,咱们不妨去青楼里走一趟,瞧瞧见见,应该就会 了。” “青楼……”林笙眼里的光,在听到阿翘的话后瞬间定格住了。 她哭笑不得,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子的反应才对。“主子,奴婢胡说的,您别当真!”青楼女子会的都是那些见不得人的手段,阿翘让林笙去跟青楼女子学,未免有些侮辱人,因而怕林笙生气,阿翘“噗通……”一声跪在了地 上,有点害怕。 “你跪着做什么?”林笙秀眉轻蹙,把阿翘扶了起来,“我又没怪你,你别紧张。” 阿翘见林笙果真是没有丝毫不悦的意思,稍微放下心来,讪讪道:“奴婢也没经验,只能给主子想出这么个馊主意了。” 林笙沉思了一会,点点头:“这是个没办法中的办法,你快去换衣服,稍后与我出门。” “主子,您当真决定要去青楼?”阿翘虽说被黑衣人训练了多年,可内心深处还是一个小姑娘。 尤其是跟在林笙身边,不用再过那种暗无天地的训练生活,她身上也终于有了小姑娘该有的特性。 一听林笙要带着她去青楼,她的语气带着惊喜。 林笙点头,“你把小黑交给爱月先照看会。” “爱月?”想着爱月对林笙的态度恶劣的很,阿翘很是怀疑。“无碍,爱月就是嘴巴厉害了点,心地不坏。”尽管分别两年,记忆也模糊,可林笙能感觉出爱月没有坏心思,不像尹素婉或者柳夫人那般,面上温柔似水,骨子里都是坏 水。 “是。”阿翘应了声,把小黑送去了爱月屋子里。 爱月得知阿翘的来意后,板着脸的神色果真是有些松动,不过答应归答应了,倒是很不情愿。 待阿翘离开后,见到小黑对着自己摇尾巴,爱月的心都软了。 “啊呜……”,伸出粉嫩的小舌头舔了一下爱月的手,爱月仿佛看到了小红。 阿翘换了男装后,与林笙旁若无人的出了宁王府。 上次打了柳夫人一耳光后,府中上下都知道了林笙的“恃宠而骄……”,故而对林笙的态度毕恭毕敬。 虽然暗地里对林笙的诽议不断,可谁也不敢惹亓灏心尖儿上的男人。 一边走在主街上,林笙一边怅然道:“阿翘,你说京中这么多的青楼,咱们去哪家比较好?” “春娇阁?”阿翘想着祁蝶是从春娇阁里出来的,便给林笙分析道:“主上既然能将祁蝶藏在春娇阁里两年,说明那里应该有咱们的人。” “咱们去春娇阁,安全。” 林笙摇头,不赞同道:“满香楼是最大的青楼,那里的女子应该都是女子中的佼佼者。” “不管是琴棋书画还是闺房技巧,想必都是个中高手。” 听到“闺房技巧……”这四个字从林笙气定神闲的口中说出来,阿翘咽了口唾沫,“那……那怎么就去满香楼?” “好!”一锤定音,林笙将手中的扇子一展,还真有翩翩公子的样子。 走了几步后,林笙忽然想起她和阿翘似乎并不知道满香楼在何处。 刚好身边路过一个老伯,林笙温和有礼的问道:“老伯,向你打听一下,满香楼在哪里?” 谁知,这老伯的耳朵有点背,大声的问道:“满……满什么?” “满香楼!”林笙好脾气的重复了一遍,提高了几分声音:“老伯,满香楼怎么走?” 原本街边几个被林笙的相貌吸引住的姑娘眼中冒桃花,可在听到林笙这般俊俏的公子竟要去满香楼这种肮脏之地,瞬间露出了嫌弃的表情。 有个卖豆腐脑的阿婆更是夸张,她拿着勺子的手在发抖,嘴里嘀咕道:“造孽啊,造孽!” “主子……”阿翘被人盯得有些不适,连忙扯了扯林笙的袖子,示意她赶紧走。 林笙扫了一眼周围的怪异眼光,用扇子遮了一半的脸,带着阿翘赶紧溜走。 两个人漫无目的的随意逛着,竟还真寻到了满香楼。 一般青楼门口都是站着花枝招展,燕瘦环肥的姑娘们,她们脸上画着媚俗的妆容,手里的手绢肆意的飞扬着,招呼着来往的男人们。 而满香楼,则不同于其他青楼。 它的门口,除了停留的马车之外,并没有迎来送往的艳丽姑娘。 与阿翘对视一眼后,林笙便踏了进去。 “哎哟,这位公子,瞧着您面生,您是第一次来吧?”天下乌鸦一般黑,青楼老鸨一个样。 看到有客人进来,每个青楼的老鸨好像都会不自由自在的迎上来。 不过,这位老鸨不似林笙那日看到春娇阁那位招人厌。 春娇阁的老鸨一把年纪了,不知道擦了几斤的粉,老脸抹得漂白漂白的。 大红嘴唇,瞧着就像是怪物的血盆大口。 更辣眼睛的是,她的发间还别着一朵同样俗气的大红花。 满香楼的老鸨,衣服颜色没有大红大绿,一袭鹅黄色看着倒是清晰。眉眼也没描得红红紫紫,一张三十多岁保养还不错的脸,眼里透露着精明算计:“奴家是满香楼的妈妈,公子唤奴家瑶娘就好。” 第816章 竟是断袖(1) 不着痕迹的与瑶娘拉开距离,林笙一边笑着点头,一边打量着这满香楼。 一共三层,底层是满桌的客人,身边有陪酒解闷的姑娘。 一些客人手不老实,竟伸进了姑娘们的裙底,姑娘们也不恼,反而笑得更娇媚。 二楼是一间间的雅间,有丝竹管弦之声传出来。 三楼倒是动静小,不晓得是做什么的。 瞧着林笙这副探究的神色,瑶娘更加确定了他是新来的。 “公子,不知您是想要荤的,还是素的?”美眸流转,瑶娘拿着帕子捂着嘴轻笑道。 “荤的是什么?素的又是什么?”林笙一怔,问道。 她来青楼是学习如何勾引男人的,又不是来吃菜的,怎么还这么麻烦? “我们这儿的姑娘啊,分为三等。”瑶娘抬起纤纤玉手,指着圆桌旁边那些任人上下其手的姑娘们,解释道:“像这样的姑娘,是三等姑娘。” “陪客人喝酒玩乐,价钱低,姿色自然也逊色。” 林笙仔细一看,果真是发现这些陪酒的三等姑娘姿色平平,而且衣着也粗劣。 手指着二楼,瑶娘继续道:“上面是二等姑娘,不管是姿色还是……呵呵,都不是三等姑娘能比得上的。” “这价钱嘛,当然也要高一些的。” “最上面的是一等姑娘,她们的价最高,是吧?”不用瑶娘继续说,林笙指着三楼道。 “自然,一分钱价钱一分货嘛。”瑶娘勾起红唇,声音轻柔又不失妩媚:“不过,咱们满香楼的一等姑娘可只有四位呢!” “寻常人就是砸银子砸的倾家荡产,也不一定能见得到的!” 杜江不解道:“哦?为什么?” 既然都委身在了青楼,只要价钱谈妥了,还有什么不能做的?“咱们的一等姑娘才貌双全,在全京城的青楼里,恐怕都是一等一的好。”瑶娘眼中闪过得意之色,夸赞着自家的姑娘们:“客人要见她们,不仅要出得起银子,还要能回答 上她们的问题来。” “能入得了姑娘们的眼,姑娘们才肯接客。” 林笙听罢,惊叹道:“我还是头一次听说还有这样的青楼。” “姑娘们只负责唱曲儿弹琴的话,是素的。”瑶娘唇角笑意渐大,语气暧昧道:“如果客人们还想与姑娘共度春宵,这就是荤的了。” “所以,公子你是想荤的,还是素的呢?” “我……”这个问题,还真把林笙问得脸红了。 阿翘也眼巴巴的看着林笙,似乎既紧张又兴奋。 余光瞥见那些把男人们迷得醉眼迷离的三等姑娘们,林笙咬牙道:“荤的,二等姑娘!” 一等姑娘还得过五关斩六将才能有机会见得,林笙现在需要速成,根本耗费不起时间。 而三等姑娘又媚俗的让人接受不了,看着就犯恶心。 所以,还是选一个不上不下的二等姑娘吧。 好歹能唱曲弹琴的女子,应该既不会清高孤傲的如一等姑娘那般,也不会像三等姑娘一样低俗谄媚。 由于给足了瑶娘银子,故而瑶娘将林笙和阿翘领进了二等姑娘中姿色最美,技术最厉害的涟漪房间中。 涟漪姑娘福了福身子,然后含情脉脉的看着林笙,随即低眉弹奏了一曲。 那曲子也如她的人一样,柔柔的,像是春风拂过心头,让人听了骨头都酥了。一曲作罢,涟漪又借着给林笙倒茶的机会,柔若无骨的依靠在了林笙的肩上,红唇轻咬,一副惹人怜爱的模样,就连一旁的阿翘看了,都恨不得化身为男人将她揉进怀里 好生疼爱一番。 林笙不着痕迹的推开涟漪姑娘,笑道:“姑娘别急,青天白日的,咱们先聊会天。” 说罢,示意涟漪姑娘坐下。 涟漪姑娘虽不是三等姑娘,但到底不如一等姑娘有选择接客的权利。 只要是谁出价高,她就陪谁。 不管是陪吃陪喝,还是陪睡,总归有钱的就是大爷。 那些有钱人,有的是斯文败类,有的油脑肥肠,更有甚者还有特殊癖好。 大多男人,只要她一个眼神丢过去,还不等她弹琴,就直奔主题,将她给压在了床榻上,行那龌龊之事。 少部分男人在不等她半首曲子弹完,就按捺不住了。 而林笙,竟能坚持到一首曲子后还没有对她动手动脚,如此沉得住气,当真是了得! 当然,模样生得这般好看,举止也坦荡,林笙也是涟漪姑娘见到后难得不反感的男子。 所以,心里生出一股想亲近的欲望。 然而,林笙的眼睛很纯净,涟漪姑娘似乎并未在她眼中看到任何男人看女人该有的神色。 面色闪过一丝不自然,涟漪姑娘坐了下来,不过一双含水的美眸仍盈盈的望着林笙。 不管是跳崖之前的顾瑾璃,还是失去了记忆的林笙,都是第一次跟青楼女子共处一室。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男扮女装被一个女子用“爱慕……”的眼神凝视着,怎么说都别扭的很。 轻咳两声,林笙开口道:“姑娘来满香楼几年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她这没话找话的问题无疑于拿着刀子在人家姑娘心口上扎。 好在涟漪姑娘已经习惯了这种风月场所,一颗原本比白菜心还娇嫩的心也渐渐被岁月打磨的坚硬了。 她只当林笙在关心自己,声音越发轻柔:“五年了。” 说罢,还作势抬起眼角,打算擦一下那无须有的眼泪。 按理说,美人楚楚可怜的时候,男人都会一把将她搂在怀里,一番安抚,然后做那水到渠成的事情。 可是,眼前的林笙不是男人,也不懂男人和女人之间的把戏。 她点点头,又问了一些有的没的问题。 直至涟漪姑娘耐心用尽,忍不住道:“公子,奴家的七大姑八大姨您都过问了一遍了,您是衙门的查户籍吗?”一边说着,她将视线落在林笙身后的小丫鬟身上,神色古怪道:“还有,公子来我房间,不让小厮去门外待着,也真是与众不同。” 第817章 竟是断袖(2) “呃……”林笙把茶杯推到涟漪姑娘面前,无奈道:“其实在下来见姑娘,是有要事请教。” “嗯?”涟漪姑娘一怔,问道:“公子有何事?” 林笙正色,语气低了几分:“不难看出,瑶娘很是看重姑娘,所以在下想问一下,如何才能抓住男人的心?” 涟漪姑娘听罢,倒吸一口气,俏脸也白了几分。 她不敢置信的看着林笙,险些将茶水给打翻,“你竟是……” “断袖……”二字,涟漪姑娘始终是说不出口。 因为她无法想象,这么清秀正气的公子,竟会喜欢男子! 怪不得自己对林笙没有任何吸引力,现在她知道了原因。 尽管有些吃惊,可好在刚才心头那一抹颓败感轻了许多。 林笙瞧着涟漪姑娘的表情,转头看向阿翘,两个人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神色。 咽了口唾沫,她重重点头,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嗯,还请姑娘赐教。” 涟漪姑娘双唇轻颤,不知道该说什么。 快要傍晚的时候,林笙才心满意足,受益匪浅的从涟漪姑娘的房间里出来。 瑶娘见林笙衣衫整齐,眼珠子一转,连忙上前媚笑道:“公子,咱们涟漪姑娘可还让您满意?” 林笙眉眼带笑,没注意瑶娘话里有话,笑道:“满意,满意!” “满意就好,公子以后可得常来呀!”瑶娘大胆的挽着林笙的胳膊,发现这人胳膊竟瘦弱的跟个女子似的,不由得多了个心眼往林笙的喉咙上看去。 见喉咙凸起,瑶娘皱了皱眉,在林笙拂开自己手之前松开了她的胳膊。 林笙尴尬,又不失礼貌道:“会的会的。” 说完,就带着阿翘快步离开了。 林笙前脚刚回芙蕖院,后脚杜江就将林笙去了满香楼的消息报告给了亓灏。 亓灏正在喝茶,听到杜江的话后,惊得差点把嘴里的茶水给喷了,“你说什么?” “林姑娘去了满香楼,花钱找了姑娘,请教人家如何勾引男人。”杜江深吸一口气,面不改色道。 亓灏瞪大眼睛,抽了抽嘴角,半晌才冷笑道:“身为逍遥子的弟子,竟去那烟花柳巷之地,还要勾引男人?” “两年不见,她倒是变得越发不知羞耻了!” 杜江颔首,以沉默来表示赞同。 亓灏放下茶杯,又问道:“她要勾引谁?” 杜江摇头,“属下不知。” 亓灏想着林笙要勾引的那个男人,会不会与她幕后之人有关,眸子不禁暗了暗:“她人在哪里?” 杜江道:“林姑娘已经回芙蕖院了。” 亓灏点头,“继续注意着。” “是。”杜江应声,离开房间。 “小黑。”进了院子后,林笙便看到爱月抱着小黑,面色难看的等着自己。 待林笙靠近了,爱月嗅到她身上散发出来明显的脂粉味道后,又看了一眼男装的阿翘。 她的眼神变了变,说话也难听起来:“啧啧,怪不得林公子这么晚才回来,原来是去了温柔乡!” 小黑被那刺鼻的脂粉味给呛住了,也冷不丁的打了个几个喷嚏。 林笙身上的味道,不是涟漪姑娘的,而是染上楼下那些三等姑娘们的脂粉味。 没办法,三等姑娘们手头没几个银子,只能买一些劣等的脂粉。 那些劣等的脂粉不仅对皮肤有害,而且味道也浓重刺鼻。 不过,客人们也不嫌弃。 毕竟能沦落到找三等姑娘的客人们,也不会是什么大富大贵之人。 林笙涨红了脸,又不好给爱月解释,只好抱着小红讪讪的回了屋子。 “阿翘,准备热水,我要沐浴。”将小黑放下后,林笙低头闻了闻自己身上,那味道确实不怎么好闻。 很快,阿翘带人抬来了热水。 脱下衣服后,林笙进了木桶。 温热的水流将她紧紧的包裹,身上涌出一阵阵舒适的惬意。 折腾了大半天,眼皮有些发沉,林笙便不知不觉的趴在木桶边上睡了过去。 幸好阿翘进来给林笙添水,将她给喊了起来,要不然林笙可能真的会在冷水里泡一宿。 第二日一大早,得了涟漪姑娘真传的林笙,破天荒的起了个大早。 由于她现在是男子身份,故而不能像女子一样再描眉画唇什么的。 但为了让自己瞧着更能引人注目一些,她按照涟漪姑娘的吩咐,抹了颜色最淡的口脂。 这样一来,让她不施粉黛的脸增了几分颜色。 亓灏今日要进宫,故而林笙等在亓灏经过的小路上,别有用心的与她来了个“偶遇……” 原本,亓灏为了避免与林笙正面冲突,都会直接目不斜视的从她眼前经过。 而现在,还不等亓灏踏出叫,林笙竟上前微微一笑:“王爷早上好。” 亓灏看着林笙眼里那快要溢出来的春水,不明所以的语气里还带着一丝警惕:“有事?” 林笙低头,娇羞得如一朵不胜温柔的水莲:“是有些事情要与王爷说的。” 顿了顿,又很是善解人意道:“不过,看样子王爷应当要出门,所以我就等王爷回来好了。” 阿翘在身后,别过脸,很是煎熬的忍着笑。 这两年,林笙大多时候都是性子清冷的,极少数脆弱的时候也只暴露在陈泽轩面前。 没了记忆,她像是一张白纸,任由黑衣人和陈泽轩随意勾画。 对于男女之事,除了仇恨,她也忘得一干二净。 要不然,她也不会跟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一样,跑去青楼去学如何讨男人欢心。 既能做出这样荒唐的事情来,亓灏也只会相信是林笙所为,断然不会将他的阿顾联系到一起。 毕竟,不仅脸不一样了,就连性子也真的大不相同了。 杜江也张大嘴,觉得林笙此举有古怪。 怎么说,古人都老早说过了,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还有什么,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的就是林笙现在这样。林笙自认为表情拿捏得当,可却不知自己对亓灏突然的转变态度,让人心生怀疑。 第818章 他的软肋 亓灏没有说话,直接留给林笙一个背影。 然而,林笙依旧低着头,处在自己营造的虚假“羞涩……”状态里。 “主子。”阿翘怕林笙低头时间久了,脖子疼,便在后面好心的扯了扯林笙的袖子:“王爷走了。” 林笙抬头,果真看到亓灏那一袭黑衣身影都走出去好远了。 “主子,您这样真的行吗?”阿翘看着林笙,担心道:“王爷好像没什么反应。” 林笙攥紧帕子,咬牙道:“涟漪说了,勾引男人这种事情,要分对象。” “亓灏不是一般人,所以不能按照常理来勾引。” “欲速则不达,咱们急不得!” “那……您接下来打算怎么做?”阿翘听着林笙语气坚定,忧心忡忡。 “等中午亓灏回来,你把他拦下,就说芙蕖院里备好了饭菜,请他去芙蕖院用膳。”林笙一边往回走,一边道。 亓灏戒备心很重,而那玉佩又随时被他贴身带着。 林笙无法靠近他的身子,便只能先权宜之计,也是下下等手段,色诱。 黑衣人也没说跟陈泽轩什么时候回来,那林笙就给自己半个月的期限。 半个月,无论用什么方法,她一定要让亓灏对自己动心! 又想到逍遥子也有多日没出现了,林笙很是郁闷。 因为上次逍遥子走前也没有留下任何联系方式,所以林笙也不知道该怎么联系他。 叹了口气,她觉得自己现在什么都做不了,也做不好。 忽然灵光一动,林笙对阿翘道:“这几日都没有进宫给太后看病,你去备好马车,咱们进宫。” 坐着马车,林笙很快到了宫里。 就算是她今个不去,贾公公也要派人去传她进宫的。 老皇帝病了,原因则是与亓灏发生了争执。 争执的根源,便是罪魁祸首的让亓灏迷了心的男人--林笙。 老皇帝的寝殿里,一如前几次那般,站满了人。 太后,皇后,德妃等女人,还有宣王和八皇子。 因为亓灏将老皇帝气晕后,直接甩手去了军营。 林笙行礼后,在太后的冷脸下开始给老皇帝把脉。 老皇帝体内的余毒越发的霸道了,以至于直逼心脉。 林笙低垂的眸子冷光闪闪,由于背对着众人,故而大家看不到她微翘的唇角。 见林笙抽回手,太后沉着脸问道:“皇上的身子如何了?” 林笙斟酌片刻,还是拿着每一次的官方回答应付道:“皇上急火攻心,不碍事。” 奈何,太后听这样的话听多了,这次听不得了,厉声道:“急火攻心?你倒是给哀家再说些旁的!” 林笙偷偷用余光瞄了太后一眼,猜测太后必定是因为自己成了亓灏心爱的男人,再加上上次没成功要了自己的性命,所以便把怒气发泄在自己身上。 面色赶紧做出惶恐的样子,林笙垂首道:“草民医术不精,太后不妨让魏太医给皇上医治。” 顿了顿,又补充道:“太后,草民这些日子也越发觉得医术实在是太过不堪,所以无颜再继续为太后和皇上诊断,还请太后恕罪。” 她说这些话,不过是以退为进罢了。 毕竟,太后的身子在林笙的诊治下还是大有气色的。 果真是,太后听罢,面色一僵,冷哼道:“既然知道医术不精,就仔细着些!” 说罢,她摆摆手,恼声道:“婉儿这两日身子不太舒服,你过去给她瞧瞧!” “是,太后。”反正林笙也不愿继续待在这里讨人厌,点点头,转身出了大殿。 随着林笙走出门去,八皇子落在她身上的视线也暗了几分。 在宫女的带领下,林笙轻而易举的找到了尹素婉的院子。 说明了来意后,她便开始给尹素婉望闻问切。 她的手指有些凉,如同她的眼神一样清澈干静。 不知道为何,林笙微微低头,尹素婉瞧着她清秀认真的侧颜,心不自觉的跳了一下。 像被投入了一颗石子,荡起了涟漪。 林笙貌似专心诊脉,实则余光注意着尹素婉的神色。她抽回手,用满含温柔的眼眸专注的看着尹素婉,声音也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情愫:“郡主的脉象比上次平稳了一些,待会在下再重新给郡主配药,想必不用三个月,郡主 的身子便会大有起色了。” 顿了顿,她又极为贴心道:“不过,郡主需要敞开心胸,莫要忧心太重,否则容易郁积于胸。” 尹素婉轻咳两声,柔声道:“多谢林公子了。” 林笙抿唇,静静看着尹素婉,眼底流波如潺潺流水。 尹素婉许久没有被一个男子如此“深情款款……”的注视着了,她面色绯红,不自觉的娇羞道:“公子为何这般看我?” 林笙垂眸,半晌才声音不大不小道:“在下……第一次看到郡主这么美的女子,一时之间竟找不到什么词来形容郡主的美貌。” 她的神色很是真诚,让尹素婉心花怒放起来。 自打爱上了亓灏的那一刻起,她的心里便满满的都是他。 后来,亓灏身边有了顾瑾璃,她便从亓灏的心尖宠变成了旧爱,最后成了弃妇…… 尽管之前有不少男人曾称赞过她貌美,可她接触过的男子只有亓灏,也只在乎亓灏的一言一行。 其他人,她从来不会理会。 而现在,林笙这貌似“拙嘴笨腮……”的话,如一缕阳光,将她心上的冰给融化了一些。 压住心头的波动,尹素婉又咳嗽了起来。 “是在下失礼了,还请郡主恕罪。”林笙急忙站起来,拱手赔罪后,背着药箱急急离开。 那样子,看似情窦初开的小伙子担心自己的心思被心上人发现,所以才落荒而逃了。 林笙走开后,双儿若有所思道:“主子,这大夫该不会对您有什么不轨的想法吧?”尹素婉捏着帕子的手一紧,表情有那么一丝的不自然:“不要胡说八道,在宫里待了这么久,你忘记规矩了?” 第819章 你吃醋了(1) 双儿被尹素婉一瞪,连忙讪讪道:“奴婢知错了。” 尹素婉轻哼一声,手抚在刚才林笙把脉的地方,她的掌心热了起来。 在那日选妃大典上,起初尹素婉还因为亓灏选了林笙而不悦。 但上次在太后的寿康宫里,林笙表现出来对亓灏的抵触让尹素婉心里舒服了许多。 林笙虽然之前在太后面前表露出了一副市井小民的嘴脸,可刚才那般含情脉脉的林笙,着实是让尹素婉死寂了两年多的心好像大地复苏一样,活了。 林笙出了房门后,放慢了脚步。 回忆着刚才尹素婉的神色变化,林笙唇角勾起,笑意凉凉。 在满香楼里,她花了重金请教了一下涟漪姑娘如何勾引男人。 其实,论勾人的手段,只要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那就不分男女。 林笙刚才不过是稍微在说话上用了点心思,便能让尹素婉心动。 可见,少了男人滋润的这几年,尹素婉对男人的心理防线很低。 当然,尹素婉到底是出身于太傅府,而且又肯定眼高于顶。 所以,一般男人,也入不了尹素婉的眼。 不过,以后在尹素婉面前,林笙得时刻注意一下自己的形象。 走着走着,林笙停了下来,看着不远处的明阳宫,她有些纠结。 按理说,进宫几次了,她与八皇子,还未正式说上几句话。 她的时间不多了,这该如何是好? 就在林笙愣神的时候,八皇子带着小祥子竟从另外一条路过来了。 小祥子已经认得林笙,因此不冷不热道:“林公子。” 林笙一回头,便看到八皇子站在身后,便赶紧道:“八皇子。” 八皇子微微一笑,“林公子是找本王吗?” 林笙扫了一眼周围,犹豫了会,点头道:“路过这里,如果八皇子不嫌弃叨扰的话,可否赏在下一杯茶?” 八皇子眸光微动,“林公子请。” 这条路,根本不是出宫的路,也不是随意就能经过的路。 上次和这次,林笙都能溜到这里来,说明必定是别有用心。 既然她是亓灏的“新宠……”,那么八皇子得好好了解一下这个人才行。 林笙跟在八皇子身后,视线停留在他走的不太自然的腿上,忽然记起八皇子的腿受过伤,心下了然。 二人进了大殿后,小祥子上了茶后,便自觉地退了出去。 反正林笙现在为男子,也没有太多顾及。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林笙只好从自己的看家本领来入手。 仔细的看了一下八皇子的面色,她试探道:“八皇子最近休息不好?” 见识过林笙的医术,八皇子如实道:“晚上是有些难入睡。” 林笙面色坦然道:“若是八皇子信得过在下,在下可给八皇子开几副安神药。” 八皇子笑了笑,委婉拒绝道:“无碍,这不是什么大毛病,不劳林公子费心了。” 林笙也不傻,能感觉到八皇子态度的疏离,本还想借着给他医治腿的机会讨个近乎,现在也只能把话题给压住。 给自己寻了个理由,林笙便离开了。 在林笙走后,小祥子进来了,“主子,这个林笙有些古怪。” “她两次出现在咱们宫附近,奴才觉得很可疑。” 八皇子冷笑一声,刚才还温和的眸子闪过一抹冷光:“连你都看出来了,本王又怎会没看出来?” 小祥子看着八皇子,不自觉的咽了口唾沫。 不知道为何,他每次听到八皇子自称“本王……”的时候,就觉得对现在的八皇子越来越陌生了。 八皇子眼里没有了当年的纯真和纯净,在无人的时候,只有他的贴身太监小祥子才能看到旁人看不到的冷漠。 “小祥子。”八皇子对小祥子招了招手,红色的衣袖从他的腕上落了下来,一瞬间像红色的蝴蝶。 小祥子贴耳过去,在听到八皇子的一番话后,大惊失色道:“主子,这林笙可是宁王爷的心头肉,您当真要是把她给……” 从小祥子欲言又止的话和一脸吃惊的表情里,八皇子自然猜到了小祥子想说什么。 幽幽的抬眸,八皇子看着小祥子,“本王不去试探一下,怎知她到底是不是四哥的软肋?” 虽然,以前小祥子受皇后的命令,在暗地里监视着八皇子,就怕八皇子与亓灏走得太近。 然而,这两年里八皇子竟自己“醒悟……”了,渐渐主动自觉的往皇后设定的轨道发展,这却让小祥子心里越来越没底了。 怯怯的应了声,小祥子出了明阳宫。 林笙出宫后,思忖片刻,决定还是主动去悠悠谷走一趟。 山不动,我动。 逍遥子不找她,那她就去找逍遥子,只说这些日子,她的记忆恢复了一些,试探一下逍遥子的反应。 然而,她刚出城没多远,便遇到了刺杀。 刺客们招招致命,很是狠辣,林笙自己必定应付不过来,好在暗卫们护着她,她也没受什么伤。 大概是见从林笙身上讨不到好处,故而刺客们也不再纠缠,直接闪身离去。 林笙看了一眼四分五裂的马车一眼,视线落在丢落在草丛里的腰牌上,眼睛一亮。 将腰牌捡起来,林笙看着那一个“宣……”字,秀眉微皱。 按理说,一般刺客身上都不会带着能暴露身份的东西。 而这腰牌,可能是在刺客打斗的时候不小心掉下来的,也可能就是刺客故意落下的,以诬陷宣王。 如果是有人诬陷宣王的话,那人又是谁呢? 她现在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大夫,有谁会想要她的命呢? 太后和老皇帝暂时不会,可林笙却不记得还曾得罪过谁。 当然,林笙不会想到,八皇子既然敢派人顶着宣王的身份明目张胆的刺杀林笙,他就不怕露出破绽。 如果林笙死了,八皇子想看看亓灏会不会将宣王大卸八块。即便是一下子就能让人猜出宣王可能是被人陷害的,但亓灏应该也会拿着这腰牌去找宣王兴师问罪。 第820章 你吃醋了(2) 毕竟,有这物证,宣王是逃脱不了干系的,只能吃哑巴亏。 如果林笙没死,亓灏也会借机去找宣王的麻烦。 反正,八皇子只在背后坐山观虎斗即可。 深吸一口气,林笙决定还是先回宁王府,把这腰牌交给亓灏再说。 刚才要刺杀她的人,到底是不是宣王,让亓灏去决断。 宣王不想背这个黑锅的话,一定会想尽办法力证清白。 到时候,她也就知道了打算要她命的人是谁了。 不过,也难保宣王不会嫁祸他人,寻个替罪羊。 现在她在暗处,敌人在明处,抚了抚额头,林笙无奈的叹了口气。 “主子,您稍等一下,奴婢去找马车。”阿翘收起手中的软剑,一挥手示意暗卫撤离,对林笙道。 这里离着宁王府很远,林笙总不可能步行回去。 “好,你快去……”林笙点点头,话还没说完,便听到身后有车轮滚过的声音。 “主子,有人来了!”阿翘手指着过来的马车,语气听上去很是高兴。 大概车夫也看到了林笙和阿翘,于是停了下来。 车里的人见车子停下,便撩开帘子问道:“怎么了?” 看着露出来的那张脸,林笙脑海中闪过什么,抬脚上前,拱手道:“尹公子。” 对于女扮男装的林笙,尹子恪是陌生的。 他扫了一眼遍地狼藉,疑惑道:“公子是?” 林笙如实道:“在下林笙,路上遇到了刺客,好在家仆拼死相互,这才保住了一条性命。” 顿了顿,她又道:“不知能否搭尹公子的车回城?” 听着林笙一口一个“尹公子……”,尹子恪虽然心中不解,但也不好拒绝,只好点点头。 待林笙和阿翘上了马车后,尹子恪才斟酌道:“公子认得在下?” 林笙笑道:“在下现在是太后和皇上的主治大夫,同时也受太后之命给颐和郡主料理身子,故而对于尹公子的大名有所耳闻。” “你是林笙?”刚才听林笙自我介绍,尹子恪并未想太多。 现在听了她这番话后,他立刻想到了那个揭了皇榜,成为亓灏新“王妃……”的男人! 仔细的打量着林笙,尹子恪眼里是明显的诧异。 此人面目清秀,说话神色光明磊落,不像是传言中那种使用狐媚手段勾引男人的人啊! 将尹子恪眼中的神色收入眼底,林笙倒是毫不忌讳道:“尹公子是在好奇在下与宁王爷的关系?” 尹子恪不好承认,也不好否认,毕竟自己刚才看着林笙的眼神骗不了人。 尴尬的咳嗽了两声,尹子恪转移话题道:“子恪有日子没见到婉儿了,不知婉儿在宫里可好?” 林笙回答道:“颐和郡主很好,尹公子放心。” 顿了顿,她视线落在尹子恪的腿上,低声道:“在下自认为医术还算可以,不知道尹公子是否介意让在下看一下?” 尹子恪的腿,是因为自己才被顾成恩下了如此重的狠手。 所以,她想医好尹子恪的腿。 当然,这不代表她跟从前一样,就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大好人。 医好尹子恪腿的身份是林笙,而不是顾瑾璃。 那么,尹子恪对林笙,应当是怀有感激之心的。 尹家在尹子恪的打理下,虽算不得富可敌国,但也能算得上京中贵族世家中的中翘楚。 能攀上尹子恪这层关系,绝对是有利无弊的。 只是,就不知道尹子恪是否愿意给林笙一个机会了。 果然,如林笙所料,尹子恪摇头,婉谢道:“子恪已经习惯了,多谢林公子好意。” 林笙点头,也不再多言。 有时候,话说多了,会适得其反。 她是第一次与尹子恪打交道,于尹子恪而言是一个陌生人。 哪怕是表明了身份,但若是表现的太过殷勤认真的话,不但会让人怀疑,也会让人反感。 接下来的时间,二人相默无言。 尹子恪将林笙送回宁王府后,便回了尹家。 林笙刚下马车没走几步,便看到了站在门口的亓灏。 亓灏双手背在身后,眯着眼睛看着尹子恪渐行渐远的马车,注意到车轮上的尹家标识,冷笑道:“林笙,你这手脚倒是够快的,什么时候勾搭上尹家家主了?” 再瞧着林笙衣衫不整,头发凌乱,看着她的眼神越发的阴冷几分。 林笙身上没有大伤,但这咧开口的外衫是怎么回事? 林笙被亓灏这不阴不阳的话一刺,有些发懵。 低着头,她顺着亓灏的视线看着自己确实敞口有些大的衣领,瞬间明白了亓灏话里带刺的原因。 刚才在马车里,她跟尹子恪都没在说话,气氛有些沉默得压抑,再加上与刺客打斗时身上出了不少汗,这才耐不住烦躁把衣领给稍微解了开。 而尹子恪当时则垂着眼睛看账本,因此也没发现林笙衣服不妥。 灵动的眸子转了转,林笙三步作两步,上前挽着亓灏的胳膊,笑的明媚,“亓灏,你吃醋了?” 亓灏一把抽出自己的胳膊,一脸嫌弃道:“林笙,你进宫一趟,脑子被宫门给挤了是不是?” 两个人算是前后脚进宫,亓灏之所以等在这里,是想问一下老皇帝的状况如何。 虽说老皇帝是被亓灏给气晕的,但现在宣王对皇位虎视眈眈,亓灏不能有一丝松懈。 可林笙竟说出这么恬不知耻的话来,真是匪夷所思。 只有爱上一个人,才会吃对方的醋。 亓灏对林笙是丁点意思都没有,又怎可能吃醋? 杜江瞪大了眼睛,也神色古怪的看着林笙。 然而,林笙似乎并不介意亓灏的冷言冷语,又再次腻歪道,“你看到我坐着尹家的车回来,不高兴了就是吃醋了。” “林笙,你莫不是个傻子吧?”亓灏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语气更加恶劣起来,“滚开!” 推开林笙,亓灏也没了要问她话的心情,转身就要往王府里面走。林笙踉跄几步,好在被阿翘给扶住了。 第821章 你吃醋了(3) “主子,您勾引失败了。”阿翘抿了抿唇,大着胆子小声道。 林笙抽了抽嘴角,手摸到腰上的令牌,拂开阿翘的手,急忙追在后面喊道:“哎,你等等,我有事情要说!” 亓灏听着林笙在后面的喊声,皱着眉头,脚步更快了,闪身进了书房。 林笙追到书房门口,杜江将她拦了下来:“林姑娘,王爷说了,不能让您进去。” “我要是偏要进去呢?”林笙冷哼一声,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那属下也只有得罪了。”杜江拱手,态度坚决。 “是吗?”林笙一扬手,袖中黑烟直接朝着杜江的脸上扑去。 杜江来不及躲闪,竟发现身子麻住了。 见林笙抬手推门,杜江急声道:“林姑娘?!” 林笙瞪了亓灏一眼,低声碎念道:“就凭你还想拦我?下辈子吧!” 武功上她可能不及亓灏和杜江,但在用毒上,她觉得除了黑衣人之外,应当没人能比得过她。 就连逍遥子,也在她之下。 之所以如此自信,那是因为逍遥子学的大多是治病救人的东西,而林笙在这两年里,受黑衣人熏陶,学的是歪门邪术。 亓灏见林笙进来了,冷声道:“本王自认为与你无话可说。”“呵呵,王爷怎么能这么说呢?真真是伤了我的心哪!”林笙弯着唇角,在亓灏身边坐了下来,学着涟漪姑娘那含娇带羞的模样,厚着脸皮继续道:“是谁当着太后和皇上的 面,说即便我是男子也要的?又是谁还要拔了我的簪子做定情信物的?” 说罢,林笙双手又攀上了亓灏的胳膊,含情脉脉道:“王爷,难道你都忘记了吗?” 早已见识过林笙的真面目,亓灏对于她这副娇嗲的模样很是反胃。 比起来,他还是更喜欢林笙对自己横眉竖目。 一巴掌毫不客气的拍在林笙的手背上,亓灏语气里带着一丝怒气:“本王没功夫陪你演戏,滚出去!” 林笙揉着发红的手背,满腔的“柔情蜜意……”也被亓灏这巴掌给拍没了。 她咬着唇,嘲讽道:“也罢,像王爷这般没情趣的人,注定孤老终生!” 亓灏的不解风情让林笙备感颓败,所以她决定放弃自己的色诱计划。 至于那玉佩,偷不来她就去抢! 总而言之,她一定会想方设法搞到手的! 将令牌甩在桌子上,林笙冷声道:“我遇刺了。” 亓灏拿起令牌看了一眼,不紧不慢道:“本王知道你遇刺了,而且还知道有人在暗地里护着你。” 林笙抬了抬下巴,幽幽道:“你知道我不是一个吃亏的人,即便是我毫发无损,但到底也是受了一场惊吓的。” 将令牌丢回去,亓灏冷笑道:“所以呢,你要本王给你讨个公道?” 林笙一边把玩着令牌,一边随意道:“王爷不是也一心想除掉宣王吗?这次,可是个好机会呢!” 亓灏按住了林笙的手,一字一句道:“你想看本王与宣王相斗,坐收渔翁之利?”“只不过是有仇必报罢了,王爷怎能把我想的这样坏?”林笙眼中的冷色褪去,委屈的反握住亓灏的手,如面对心上人一样,说出的话不知道有多温柔:“林笙只是一个女子 而已,哪敢掺合皇家的事情?” “再说了,我不是王爷心尖上的人嘛,若是王爷不做些什么,怎对得起外面的流言蜚语呢?” 林笙的手上有茧子,一下下若有若无的摩挲着,就像是一只不安分的猫翘起爪子在挠着亓灏的心。 亓灏捏住林笙的腕骨,目光如刀,恨不得把林笙脸上戴着的假面具给剥下来:“林笙,你对本王到底存在着怎样的心思,你比任何人都知道。” “你莫要试探本王对你的耐心,更不要妄想借着本王的手做些什么见不得的勾当!” 亓灏加大了手劲,林笙只觉得腕骨像是被一把钳子给夹断了一般。 她忍着痛,迎上亓灏阴冷的目光,“亓灏,你要坐上皇位,我可以帮你。” “皇上的命在我手里,驾崩与否,是你一句话的事情。” 话里的意思,很是明白。 也就是说,只要亓灏想让老皇帝驾崩,那么林笙就可以在药里做手脚,保证神不知鬼不觉。 当然,林笙是不会便宜了亓灏。 一旦老皇帝真的死了,那亓灏就是弑父篡位的罪人! 没料到林笙胆子这么大,敢说出如此放肆的话来,亓灏瞳孔一缩。 紧紧的盯着林笙,他忽然觉得这双眼睛里的决绝,有些似曾相识。 这种熟悉,不是因为她是林笙,而是另外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林笙也没什么可怕的,任由亓灏盯着自己。 松开林笙,亓灏移开眸子,神色淡淡道:“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本王虽不喜宣王,但本王与他之间的事情,还容不得其他人插手。” 仅凭着这块腰牌,并不能确认那些刺杀林笙的刺客就是宣王指使的。 而且,林笙这次回京别有用心,还敢说什么要老皇帝驾崩的话,真是胆大包天! 看来,以后不能再让林笙给老皇帝诊治了,她擅医擅毒,实在是太危险了! 林笙挑眉,冷笑道:“真没想到,王爷和宣王还真是兄弟情深呢!” “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打扰王爷了!” 说罢,林笙一甩衣袖走出了房间。 不过,那枚腰牌,她留在了桌子上。 一边往芙蕖院走,林笙一边问道:“阿翘,今个初几了?” 阿翘想了想,道:“回主子,今个十六了。” 林笙攥着拳头,咬牙切齿道:“亓灏心机深重,我果真不是他的对手。” 阿翘瞧着这几日林笙对付亓灏的手段,的确有些不济,可也不敢打击她,只能安慰道:“主子,您别灰心。” “今个在宫里不是还与八皇子见上面了吗?往后再找机会多见几次,很快就能把八皇子拿下了。”林笙摇头,皱眉道:“八皇子虽待人客气有礼,可我瞧着他并不像是哥哥说的那样纯良。” 第822章 不举之症(1) “宫里长大的孩子,有几个是天真单纯的?”阿翘听罢,笑道:“毕竟在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要真的纯良,可就是傻子了。” 林笙深吸一口气,努力赶走心头挫败的乌云,进了屋子后,她一边提笔写字,一边道:“我给哥哥写封信,你找机会送出去。” “是。”阿翘应了声,在一旁候着。 林笙写完后,吹了吹字迹,将信放在小竹筒里,又道:“对了,你派人去悠悠谷传个信,就说我要见逍遥子。” 她不知道逍遥子是否在谷里,而且今个也没去成悠悠谷,所以还是让逍遥子来见自己比较好。 毕竟,出门一次就遇到刺杀,这不是闹着玩的。 阿翘收好竹筒,见林笙没了吩咐,便贴心道:“主子,您也累了,奴婢去烧水,您沐浴一下吧。” 林笙打了个呵欠,点点头。 与此同时,尹大夫人见尹子恪从外面跟人谈事回来,便抱着一大摞画卷进了尹子恪的房间。 “恪儿,你年纪也老大不小了,该成家了。”尹大夫人展开几个自认为相貌、家世不错的画卷,苦口婆心的劝道:“快看看,这些都是母亲托人给你打听的。” 尹子恪揉了揉眉心,无奈道:“母亲,我年纪没有你说的那么大,婚事不着急。” 尹大夫人催婚催了多次,奈何尹子恪总算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拒绝,她现在着急的恨不得直接往尹子恪床上塞女人。 别管什么燕瘦环肥,只要尹子恪能要了,大夫人就心满意足了。 大夫人就像是没听到尹子恪推脱的话一般,自顾自道:“哎,你看看这个,江青岚,你也是认得的。” “知书达理,脾气也好,你觉得怎么样?” 先是华琼公主死了,后是沈碧云死了,江青岚这两年能结交的权贵小姐不多,但各大宴会上,她还是时不时的露几次面。 去年大夫人去清水寺上香的路上,马车不知道为何突然失控,横冲乱撞了起来,恰好被路过的江青岚和家仆所救。 江青岚落落大方,长得也不差,便让大夫人记心里去了。 之后,为了感谢江青岚的救命之恩,大夫人邀请江青岚来尹家作客。 江青岚把自己的心思藏得很深很深,几乎没有人知道,她曾偷偷的爱慕亓灏。 当年在得知沈碧云要嫁给亓灏的时候,她的心都要碎了。 好在沈碧云还没被接到王府就暴毙在路上,这让她心里又舒坦了许多。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她对亓灏也死了心。 在见到尹子恪后,她觉得能嫁入尹家也不错。 尹家现在家产万千,庶子尹鹏林又是个废人,等大夫人去世后,自己也能熬成当家主母。 如此一来,她也能跻身于京中贵妇圈里了。 带着目的性,她与尹大夫人也就来往起来。 要不然,尹大夫人这个眼高于顶的人,也瞧不上一般人。 尹子恪拂开大夫人手里的画卷,疲惫道:“母亲,我累了。” 从一大清早就去外面谈生意,回来又要面对唠唠叨叨,没完没了的大夫人,他怎可能不累? 大夫人见尹子恪眼下发青,有点于心不忍道:“罢了,母亲把这些画留在你这里,你有空仔细挑几个可心的。” 摇了摇头,大夫人沉着脸出了房门。 尹子恪将散在桌子上的画卷摞好,苦笑一声,对一旁的下人道:“都拿出去。” 下人抱起画卷离开,尹子恪才觉得压抑的胸口畅顺了许多。 是夜,杜江将手里的竹筒递给亓灏道:“王爷,这个是阿翘送出去的,被属下偷偷给发现了。” “哦?”亓灏接过竹筒,打开里面的小纸条后,冷笑道:“盼归?” 杜江看着纸条上的这两个字,问道:“王爷,林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亓灏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目光沉沉的盯着字条看。 杜江见状,便安静的闭上了嘴巴。 林笙的字是簪花小楷,尽管只是两个字,但却能暴露出她的写字习惯来。 在毫端用力过猛,以至于到了末端最后一笔收笔的时候就会显得有些许的漂浮。 这样的写字习惯,让亓灏想起了顾瑾璃。 只是,顾瑾璃写的是飘逸潇洒,磅礴大气的大楷,字体上与林笙不同。 按理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习惯,林笙与顾瑾璃虽交好过,可实际在一起的时间却很是短暂。 而且,两个人又不是从学写字起就相识,所以不应该有同样的写字习惯。 那么,林笙的字迹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攥着字条,亓灏缓缓道:“林笙在等人,一旦她收不到对方的回信,就会自乱手脚。” “属下明白了。”杜江知道亓灏这是不打算再将字条放出去,立即道。 将林笙落下的令牌递给杜江,亓灏冷声道:“吩咐下去,宣王刺杀本王的新宠,有令牌作证,本王与他势不两立。” “呃……”杜江听罢,犹豫道:“王爷,当真要这样吗?” 林笙白天闯书房的时候,给他下了麻药。 那麻药的药效竟持续了一个时辰,天知道当药效解了后他的四肢已经僵硬了。 不得不说,这个林姑娘,真是越来越讨厌了。 亓灏摆摆手,不容置疑。 既然林笙要把事情搞大了,那自己就随着她。 他倒是要看看,她能不能笑到最后! 两天的时间,宣王刺杀宁王新宠的谣言传的沸沸扬扬。 说宣王趁着老皇帝昏迷不醒之际,打算刺杀宁王,以谋皇位。 然而,不知是亓灏早有先见之明,还是阴差阳错,总之车内遇刺的人是林笙。 宣王府内,宣王拍着桌子咬牙切齿道:“好一个亓灏,竟敢陷害本王,真是岂有此理!” “王爷,宁王爷手里可是有咱们王府的腰牌的,咱们现在是有嘴说不清了。”宣王的侍卫闪电,一脸担心道。“父皇那边如何了?”宣王重重吐出心中郁气,冷声问道。 第823章 不举之症(2) 闪电想了想,道:“皇上现在还没醒,不过魏太医说皇上的身子不碍事。” “不过,太后似乎也听信了那谣言。”闪电看着宣王,小声道:“德妃娘娘昨日给太后请安的时候,太后的脸色不太好。” 宣王听罢,又忍不住拍了一下桌子,恼声道:“去查,立刻去查!” “给本王查明白了,到底是亓灏自导自演,还是另有其人想栽赃嫁祸!” “是,主子。”闪电应了声,快速离开。 “王爷,您喝些茶消消气。”这时,阿宝端着茶莲步轻移的进来了。 她一袭粉衣,面若桃花,温言细语,果真是如一阵凉爽的凤,把宣王心头的怒气给吹散了几分。 宣王接过茶杯,喝了几口茶后,看着阿宝眸色柔柔的望着自己,心头一动,他一把将阿宝扯进怀里,手也不自觉的探入了阿宝的衣襟。 阿宝嘤咛一声,双手抵着宣王的胸,咬唇道:“王爷,大夫说过,吃药期间,您是不能行房事的。” 这两年里,宣王不知道吃了多少的药,可那瘙痒之痛解了,他竟又患了不举之症! 府里的妾侍本就不多,阿宝是难得能让他放在心上的人。 可是,不管是如何被挑逗,他那块地方都是软塌塌,难看又不中用! 美人在侧,他却只能看着却不能碰,其中的痛苦简直是可想而知! 起初他还不甘心,偷偷的让闪电将青楼中房中术最厉害的女子给带回了王府。 可惜,即便是最厉害的青楼女子,使出了十八般武艺,累死累活的用了一整夜,也没能什么用。 即便是宣王将来坐上了皇位,有朝一日也会被人因没有皇嗣的问题给拉下来。 他费尽心机,机关算尽好不容易谋得的皇位,怎可能拱手让人呢? 所以,就是让他再吃两年的药,只要能行房事,他也愿意! 宣王听到阿宝的提醒后,面色一僵,情动的眸子里光芒暗了下来。 阿宝勾着唇,善解人意的将宣王摸在她衣服里面的手移到上峰,笑的妩媚多情:“王爷不要急,再吃几副药,妾身任您折腾。” “阿宝……”宣王被阿宝这妖娆勾人的模样勾得火气“噌噌噌……”四射,奈何身下却半点反应都没有。 喉咙滚动了几下,宣王用力压在阿宝身上,半晌才声音喑哑道:“是本王对不住你。” “王爷这说的是什么话?”阿宝纤细的手指一边在宣王胸前画着圆圈,一边笑声如银铃般悦耳:“能跟着王爷,是阿宝的福分呢!” 男人,没有愿意被人说不行的。 尤其是在房事这种事情上,都愿意大展雄风,不遗余力的征服。 听着她们在自己身下婉转吟唱,那是一种无法言说的成就感。 可惜,宣王似乎已经失去了这种战斗力了。 叹了口气,宣王只觉得怀中的温香玉软像是一把妖火,烧得心里发堵,烦躁。 松开阿宝,宣王郁郁不乐道:“你下去吧,本王静静。” “是,王爷。”阿宝扫了一眼一旁的信纸,将那“方家……”二字收入眼底,福了福身子退了出去。 阿宝走后,宣王将茶杯给摔了。 自打选妃失败后,方紫薇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像一个害怕见到阳光的人,只将自己闷在房间里。 时间久了,方晋阳也受不住了:“紫薇,不过就是一次选秀而已,你年纪还小,难不成这后半辈子你都要耗在这空屋子里吗?” 方紫薇垂下眼睛,闷声道:“哥哥,我不在家里待着,难道要出去让人家笑话吗?” “你不用担心我,等过几年我岁数大了,就直接去尼姑庵出家当尼姑好了。” “混账!”方晋阳听罢,不悦道:“就算爹爹不在了,可咱们方家出过两位皇后,怎么着都是旁人高攀了咱们!” “你正值妙龄,做什么想不开要去做那尼姑?” “可是,这京中有头有脸的人,没人会娶我。”方紫薇现在也不敢奢求嫁给亓灏了,毕竟在众人眼里她可是患了“癫痫症……”的人。 方晋阳抿唇,缓缓道:“你要真想嫁人,自然能嫁的出去的。” 方紫薇抬眸,等着方晋阳后面的话。 “八皇子太小,与你不合适。”方晋阳深吸一口气,幽幽道:“朝中王爷,除了亓灏之外,就剩下了宣王。” “宣王还没娶妻,你若嫁给他,也可行。” “各大世家之中,能入得了眼的,也就只有尹家了。” “你如果不介意尹子恪的腿,哥哥就找机会去尹家走一趟。” “哥哥?”方紫薇瞪大眼睛,有些吃惊。 以前身为诗社社长的时候,尹子恪的名声就极大,再加他一身白衣飘飘如谪仙,更是有不少爱慕者。 方紫薇对尹子恪这等温润如玉的男子只是存在欣赏,并没有任何爱慕之情。 只不过,她想不明白,方晋阳为何突然将尹子恪列入了她选夫婿的名单里? 大概猜到了方紫薇的不解,方晋阳解释道:“原本太后打算让你嫁给宁王,可惜天意弄人。” “皇后是一心想借着方家的势力扶持八皇子的,所以如果你嫁给宣王,那么咱们方家就是在与皇后为敌。” “尹家财力雄厚,如果方家跟尹家结亲,这不管对咱们方家来说,还是皇后,都是百利而无一弊的。” 方紫薇别过脸,“哥哥,我不想嫁人。” 她是方家的嫡女,自小被人娇惯着宠大的。 尽管表面上她温婉大方,可实际上却心比天高。 她要嫁,就嫁那人中龙凤,最优秀的男子。 而且,她才不要成为政治联姻的牺牲品。 就算无人愿意娶她,她也不要自甘堕落,嫁给尹子恪一个瘸子! 不过,方晋阳要是真的去尹家,提出联姻一事,也不见得尹子恪愿意答应。若是被尹子恪拒绝了,想必依着方紫薇那薄面皮儿,脆弱清高的小心灵又要受到重创了。 第824章 不举之症(3) 方晋阳见方紫薇拒绝的干脆,只当她是介意尹子恪腿残,便采取迂回对策,假意妥协道:“也罢,哥哥不逼你,这件事等你什么时候想开了再说。” 自古以来,联姻都是巩固联盟关系的最好的法子。 与尹子恪比较起来,方晋阳确实是更属意宣王。 毕竟,尹子恪再是有财势,撑死顶多算个名门豪族。 而宣王不一样,他是老皇帝的儿子,离着皇位只有一步之遥。 如果宣王登基,那么方紫薇就会是方家出去的第三任皇后! 方晋阳就是国舅,方家也会重新在朝中总揽大权! 如此大的诱惑,方晋阳又怎能不心动呢? 也正是因为心里早有了打算,方晋阳这两日在背地里偷偷摸摸的与宣王有了来往。 只不过,却没有告诉方紫薇罢了。 一来,方紫薇是女子,女子就不该掺合朝堂和家族里的事情。 二来,他刚才询问方紫薇,让她在宣王和尹子恪之中选一个,也是间接的试探她的态度罢了。 方紫薇现在可能没心思想男女之事,等她心里过了那道坎,再将她和宣王往一块一绑,那方晋阳就是妥妥的国舅了! 压住内心对权势的渴望,方晋阳拍了拍方紫薇的肩膀,沉声道:“紫薇,身为方家的子女,一定要肩负起振兴方家的责任来,明白吗?” 对亓灏,方紫薇除了爱慕之外,也与其他女子一样,想借着亓灏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 撇撇嘴,她心不甘情不愿的敷衍道:“我知道了。” 方晋阳点点头,转身离开。 宁王府的书房里,杜江禀报道:“宣王恼羞成怒了,已经派了人去查刺客的身份。” “阿宝看到了方晋阳和宣王的书信,猜测宣王要和方家联手了。” “哦?”亓灏听罢,冷笑道:“皇后知道方家支持宣王的话,会把鼻子给气歪的。” 杜江会意,立即道:“属下稍后就让人把消息传进宫里。” “对了。”忽然想起什么来,杜江又道:“林姑娘这两日没收到回信,有些坐立不安,今个去了宫里。”“你再嘱咐一下魏廖,父皇和太后的病,让他多费些心,林笙虽医术在他之上,但到底是个江湖中人,不可掉以轻心。”亓灏手指轻扣着桌面,意味深长道:“父皇新纳的两 个妃子,你也派人多盯着一些。” “是,王爷。”杜江刚走几步,忽然停了下来,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道:“王爷,还有一事,属下没有说。” 亓灏极少见杜江有吞吞吐吐的时候,皱眉道:“什么事情不能一次性说完?” 杜江讪讪道:“据宫里的眼线说,林姑娘与尹素婉走的也很近,而尹素婉她……她好像对林姑娘动了心。” “呵!”亓灏听罢,不知道做何反应。 他眉心紧蹙成一条小沟壑,冷嘲热讽道:“林笙勾引了本王不说,还要勾引尹素婉?她到底想做什么?” “王爷,林姑娘的行事做派与之前比起来真的是判若两人。”杜江一脸严肃,声音沉了几分:“属下觉得,真的很有必要把逍遥子先生请过来,确认一下她的身份。” 不用杜江说,亓灏也越发的觉得林笙的“不正常……”了。 以前林笙就是再胡闹,再任性妄为,也断然不会做出如此荒唐的事情来。 她要尹素婉爱上她,然后呢? 想继续做什么?为顾瑾璃报仇? 如果是为了顾瑾璃,那还情有可原。 只是,不管如何,都是有必要与逍遥子见上一面。 因为,亓灏的直觉告诉他,林笙背后所做的一切,逍遥子并不知情。 如果林笙是在为一些有不良企图的人做事,那么逍遥子身为她的师父,也好劝她及时悬崖勒马,回头是岸。 “嗯……”了声,亓灏缓缓道:“派人去寻一下逍遥子。” 把话说出来心里舒坦了,杜江重重点头,出了房门。 宫里,被亓灏和杜江深深怀疑的林笙,她的手此时正搭在尹素婉的脉搏上,声音也如风铃一样悦耳动人:“郡主的脉象稳了许多,只要坚持服药,便会见效。” 忽然尹素婉感到一痒,只见林笙的指甲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从她掌心划过。 耳朵一红,尹素婉动了动唇,见林笙面色坦然,想要斥责的话也只好咽了下去。 要想得到一个女人的心,除了要不着痕迹的表达关心外,还要学会用肢体动作来试探她。 林笙捕捉到尹素婉眼底那一闪而过的诧异,可既然尹素婉没有发怒,便说明她心里是默认了自己的行为。 唇角轻扬,林笙继续没话找话道:“郡主,前两日在下见到尹大公子了。” “大哥?”果真,尹素婉的注意力转移了,疑问的看着林笙。 林笙笑着点头,沉声道:“在下在外出采药的路上遇到了刺客,幸得尹大公子相救。” “郡主不方便出宫,不知可有没有什么话,我替郡主传达给尹大公子?” 她自然是没那么好心为尹素婉办什么事情的,之所以主动开口,也只是想给尹素婉留下个贴心的好印象罢了。 此外,她还可以借着替尹素婉传话的名义,去尹家接近尹子恪。 在宫里两年,除了大夫人和尹子恪的生辰,以及尹太傅的忌日之外,她真的一次都没有回过尹家。 她知道尹大夫人不喜欢她,所以极有自知之明的不去讨人嫌。 尤其是尹素汐忌日的时候,她身为杀人凶手,更是不可能出现。 因为尹素汐是大夫人的心头肉,大夫人至今还在怨恨老天爷的不公。 为什么死的人不是尹素婉,而是尹素汐呢? 如果不是当年尹素婉带着尹素汐出门,尹素汐就不会惨遭毒手…… 故而,每当想起尹素汐时,大夫人对尹素婉的厌恶便更上一层楼。生活在拜高踩低的后宫里,能安然无恙的活着,尹素婉不过是仰仗着太后对她的丁点温情罢了。 第825章 丽妃死了(1) 这种温情,就像是一只被猫逗弄在掌心的老鼠一样。 猫高兴的时候,逗着你玩了。 可一个不高兴,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伴君如伴虎,陪伴在太后身边同样如此。 每走一步,每说一句话,尹素婉都如履薄冰,谨慎小心才行。 毕竟,现在的她已经不是当年的她了。 先不说身体,只说之前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早已把她那高高在上的大小姐脾气给磨平了。 她就像是娇弱的菟丝花,只能依靠旁人生长,靠着旁人的庇护才能过活…… 如果说一点也不想念尹家,这是不可能的。 怎么说她人生中最美好的年华,都是在尹家度过的。 那些无忧无虑,温馨自由的回忆,也都是在尹家拥有的。 那个时候,尹素汐的“狼子野心……”还没表露出来,大夫人待她还是跟尹素汐一视同仁。 她有父亲尹太傅疼爱,有大哥尹子恪呵护,还有心上人亓灏的宠爱。 那样的她,当真是被人捧在了手里。 可惜,她平静的幸福都拜尹素汐这个罪魁祸首给毁了…… 如今的她,除了能从太后身上讨到丁点薄爱之外,剩下的只是“颐和郡主……”这个空名。 以及,她这副残破不堪的身子罢了。 心头波涛翻滚,眼底泪光闪闪,尹素汐咬着唇,没忍住重重的咳嗽了起来。 “主子!”赶紧给尹素婉拍着后背,双儿有些担心。 林笙也适时的表现出紧张的神色,不等尹素婉准许,她重新给尹素婉探脉。 “郡主,心病需要心药医。”林笙的手并没有放开,而是大胆的覆在了尹素婉的手背上,神色恳切道:“很多病症,都是因为郁气聚集导致。” “在下虽与郡主相识不久,但却觉得像郡主这样的女子,不该被乌云所罩。” 在尹素婉反应过来之前,林笙抽回了手,温和道:“郡主笑起来,会更好看。” “好大胆的登徒浪子,竟敢对郡主无礼?!”双儿站在尹素婉身后,可将林笙刚才越轨的行为看得一清二楚。 她怒瞪着林笙,一副仿佛自己受到了侵犯似的。 林笙一怔,急忙做出一副无辜的样子来,解释的语气很急迫:“郡主,在下并非有冒犯郡主的意思,只是……只是……” 她结结巴巴,给人一种很急迫却语无伦次的感觉。 “你只是如何?”双儿冷哼一声,不依不饶道:“看你人模狗样的,没想到竟对郡主起了坏心思!” “郡主乃天上的白云,在下乃地上的污泥,在下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林笙垂下头,低声道:“在下只是不希望看到郡主不开心而已,这才关心则乱。” “你莫要再狡辩,我看你分明就是……”双儿可不愿意尹素婉梅开二度,毕竟如果尹素婉的心思用在了男人身上,在这深宫后院里,无疑于是把脑袋悬在了刀刃上。 倘若尹素婉真的要与林笙生出了那不可告人的男女之情,那万一东窗事发的话,双儿身为尹素婉的贴身婢女,肯定也逃脱不了干系。 所以,双儿宁可尹素婉安守本分的老死在宫里。 “双儿。”尹素婉觉得双儿有些咄咄逼人,便打断了双儿的话,对她摇了摇头。 轻咳两声,尹素婉努力让自己看起来神色自然道:“公子如果还有机会见到大哥的话,还烦请公子帮他看一下腿吧。” “父亲走后,家中所有重担都压在大哥一个人身上,他过得很是辛苦。” 说这些话,尹素婉也算出自五六分真心。 过去的恩恩怨怨,孰是孰非已经很难再辨别。 就算她与尹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可只要尹家还在一天,她就是有娘家的人。 而且,尹家现在资产富足,有这样的娘家撑腰,她在宫里的日子也不会太难过。 当然,这并不说明尹素婉经过两年的蜕变已经彻底的“洗心革面……”了。 她还是她,那个心黑的女人。 只不过思想成熟了,也看清楚时局了。 她内心依旧不甘,依旧愤恨,但在所有事情之前,她知道什么更重要。 只有保住了性命,才能去谋划其他。 否则,一切都是枉然。 林笙见尹素婉说着说着竟红了眼睛,心中冷笑。 尹素婉是个什么样的人,没有人比她更为清楚的了。 就算记忆残缺,但是尹素婉给她造成的那些伤害,赐给她的耻辱,都刻骨铭心的印记在她的心上。 点点头,林笙沉声道:“郡主与尹大公子兄妹情深,当真是让在下感动。” “郡主放心,在下一定会竭尽全力的医治好尹大公子的腿。” 尹素婉的请求正合林笙的心意,这也免了林笙撒谎骗人找借口去接近尹子恪。 “那就多谢林公子了。”对林笙的好感再次上升,尹素婉感谢道。 林笙摇摇头,然后背起药箱行礼离开。 门关上后,尹素婉的脸色忽然冷了下来。 她转头,对双儿厉色道:“跪下!” 双儿许久没见尹素婉对自己甩脸子了,虽然不知道为何突然尹素婉发怒,但长久的奴性还是让双儿“噗通……”一声毫不犹豫的跪在了尹素婉面前。 “你可知我为何让你跪下?”尹素婉冷冷的盯着双儿,语气也透着一股阴冷。 双儿转了转眼珠子,小声道:“奴婢愚钝,还请主子明示。” “啪……”的一声,尹素婉眯着眼睛,抬手打在了双儿的脸上。 “主子?”双儿冷不丁挨了一巴掌,瞪大眼睛,既震惊又委屈。 她其实有猜到尹素婉为何不悦,可是刚才自己在斥责林笙的时候,尹素婉也没有在第一时间出声制止,所以双儿以为尹素婉是默认了自己怪罪林笙的无礼。 谁曾想,尹素婉会为了林笙打她呢?“双儿,上次我已经警告过你,在这宫里有无数双眼睛盯着我们,稍有不慎我们就会万劫不复!”尹素婉这一巴掌用了不少力气,因此一边捂着胸口,一边气息微喘道:“你刚才说的那些话,被人听到的话,就是有十个脑袋,我们也不够砍的!” 第826章 丽妃死了(2) “砰砰砰……”,双儿赶紧重重磕头道:“奴婢知错了,主子息怒,主子息怒啊!” “奴婢以后再也不敢胡说八道了,求主子不要生气,身体要紧。” 尹素婉也不是真的要追究双儿,不过是因为刚才双儿说的话让林笙难堪罢了。 再说了,她要是真计较起来,按照她当年的脾气,哪里是这一巴掌这么仁慈? 端起杯子抿了口茶,尹素婉润了润喉咙,叹气道:“罢了,你起来吧。” 双儿站起来,忐忑不安的站在旁边,大气不敢喘。 “双儿,在这宫里,只有你我二人相依为命,我打你也是希望你能长个记性,你知道吗?”先打一巴掌,然后再说两句软话,不得不说尹素婉“驭人之术……”也有所见长了。 双儿听罢,心里的委屈果真是淡了不少,连连点头道:“是是,奴婢明白主子的苦心。” 尹素婉欣慰的看着双儿,温和道:“你知道就好,去给我抓药吧。” 双儿拿起桌子上林笙留下的药方,揉着脸离开。 林笙一边往前走,一边想着刚才的情形。 尹素婉如果反感自己,应当在自己用指甲摩挲掌心的时候便出言责骂了。 可是尹素婉非但没有,还纵容自己握着在她手背上“揩油……” 一个女人这么做,说明了什么? 毋庸置疑,这肯定是对这个男人有意思呀! 不过,双儿这个小丫头的反应还挺护主。 如果能让这主仆二人反目成仇的话,应当会很有趣! 这样想着,林笙的嘴角不自觉的勾了起来。 “啪啪啪!” “呜呜呜……臣妾冤枉,求娘娘明察啊!” 听到不远处的一阵呜咽声,以及像是清脆的耳光声,林笙停下了步子,忍不住伸长脖子往声音传来处望去。 因为隔得有一些距离,所以林笙只能隐约看到几个衣着华丽的女人站在一起,地上还跪着一个不知道是谁的女子。 那女子一身宫装,头发被人打得凌乱,侧脸肿得老高。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有女人的地方就有厮杀。 林笙不打算管这宫里的闲事,而且她身为“男子……”,也没资格去管。 刚要抬脚走人,却忽然听得皇后一声厉喝:“来人,将李玫儿拖下去,斩了!” 一听到“李玫儿……”三个字,林笙面色一变。 李玫儿可是黑衣人安排进宫的内鬼,如果她出了什么事情,还怎么在宫里里应外合? 心里做了决定,林笙转身往皇后和李玫儿方向走去。 躲在大树后面,林笙往地上看了一眼,心里大惊。 丽妃躺在地上,她浑身湿漉漉的,面色苍白,一看就是刚从水里捞了出来。 “皇后娘娘,臣妾真的是冤枉的啊!”李玫儿一边奋力扑腾着,一边梨花带雨的哭喊道:“娘娘,臣妾有人证的!” 一旁跪着一个小太监,他见李玫儿把自己给扯了出来,急忙缩了缩脖子,摇头道:“皇后娘娘,奴才什么都没看到。” 站在皇后身边的另一位新妃赵青青撇撇嘴,冷哼道:“李玫儿,你听到了没有,这个小太监说什么都没有看到!” “丽妃娘娘肯定是你杀的,你最好还是老实向皇后娘娘交代,为何要杀丽妃娘娘!” “赵青青,你不要血口喷人!”对于赵青青的落井下石,李玫儿很是气愤。 但除了自己的宫女之外,她真的是百口难辨。 唯一一个经过的小太监,竟还装聋作哑。 现在的情形,对她来说很是危险。 她还没被老皇帝临幸,黑衣人交给她的任务也还没完成,她怎么能死呢? 学过勾引男人的手段,学过武功,可就是没学过如何在女人的争斗中周旋厮杀。 如果可以的话,她真想一掌将眼前这个讨厌的赵青青给拍死。 林笙瞄了一眼那赵青青,只见她与皇后站得很近,便立即明白了这个女人必定早已在暗中抱紧了皇后的大腿。 新入宫的妃子,要想长久在后宫立足,必定要拉帮结派,选择一个对自己最有利的盟友。 或者说是,在自身能力不足的时候,要找一座强大的靠山。 要不然,势单力薄的,就跟一棵小草一样,谁都可以踩几脚。 死了,也就白死了。 丽妃的宫女欢儿脚步匆忙的跑了过来,神色也慌张不安:“主子,主子!” “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欢儿扑在丽妃的神色,嚎啕大哭:“主子,奴婢不过是去厨房的功夫,您怎么就跑了出来!” “呜呜……主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是谁害死了您?呜呜呜!” 林笙皱了皱眉,从李玫儿和欢儿的话里,大概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丽妃死了,皇后认定李玫儿是杀人凶手。 不管李玫儿是不是真凶,林笙都得保住她才行。何况,仔细想想,李玫儿这才刚进宫没几日,而且丽妃又因为失去了清王精神有些问题,一直都待在如意宫里,二人应该没有过多交集,所以李玫儿似乎没有要杀李玫儿 的理由。 “草民见过皇后娘娘。”从树后走出来,林笙故作经过的模样,给皇后行礼道。 皇后“嗯……”了声,大手一摆,对侍卫大声道:“还愣着做什么?把人拖下去!” 李玫儿一看到林笙,眼底眸光一亮,“娘娘,您如果不相信臣妾的话,可以找太医来亲自验尸!” “孰是孰非,自有定夺!” 不得不说,李玫儿很聪明。 她没有直接向林笙求助,因为她的身份是后宫嫔妃,而林笙则是宫外的男子。 即便是在选妃大典上有打过照面,但二人也绝不可能有所牵扯。 所以,李玫儿说的是让太医来验尸,而不是林笙。 “哼,如果人不是你杀的,你看到本宫后为何鬼鬼祟祟的?!”皇后一口咬定李玫儿,不容的她再继续辨别,“分明是你杀了丽妃,心虚害怕!”赵青青跟个传声筒一样,赶紧附和道:“对对对,你必定是做贼心虚了!” 第827章 丽妃死了(3) “皇后娘娘。”林笙轻咳两声,忽然开口道:“除了治病救人之外,草民也会验尸,不如让草民看一下吧。”“丽妃娘娘是什么人,你又是什么人?千金之躯,哪能是你能碰的?”皇后一听,脸色沉得更厉害了,瞧着林笙的眼神像是看一个阴沟里肮脏卑贱的臭虫一样,语气嘲讽道 :“再说了,本宫料理后宫的事情,又何时轮得到你来多嘴了?” “皇后娘娘,医者仁心。”林笙毫不介意皇后的讽刺,面色坦然道:“林笙是个大夫,比任何人都知道人命的可贵。” “倘若这位娘娘真的是无辜的,娘娘的手里便沾了鲜血了。” “当然,可能在娘娘眼里,人命如草,但是众生生而平等,谁的命都是命。” 说罢,她不等皇后准许,直接大步跨向前,蹲在丽妃的尸体旁边,开始检查起来。 “大胆!”除了老皇帝之外,这宫里似乎无人敢当众顶撞皇后。 林笙如此不给皇后面子,让皇后怒火中烧起来:“敢对本宫出言不逊,指手画脚,拖下去!一并斩了!” “德妃娘娘到!”突然,一个小太监奸细的声音响了起来。 德妃扶着宫女的手,缓缓走来。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微微福了福身子,德妃举止端庄优雅。 起身后,她惊讶的看着丽妃的尸体,捂着嘴像是受了惊吓:“皇后娘娘,丽妃她这是……” 身子踉跄几步,她有种要马上晕过去的感觉。 “死了,还能怎么了?”皇后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似乎是在不满德妃的矫揉造作。 “那这玫妃……”将视线落在李玫儿身上,德妃又不解道。“德妃娘娘,您要为臣妾做主啊!”李玫儿见德妃发问,立即声泪俱下道:“臣妾不过是去湖边赏花,可不知道怎么着丽妃娘娘的尸体就从湖底漂了上来,臣妾还没来得及去 派人禀告,就见皇后娘娘过来了!” “皇后娘娘说是臣妾杀了丽妃娘娘,可是臣妾与丽妃娘娘根本就不相识,哪里有杀她的动机?!” “何况,臣妾要杀人,也不可能在这光天化日之下,人来人往处啊!” “呜呜,德妃娘娘,求您还臣妾一个公道啊!” 李玫儿的语速急促,像是竹筒倒豆子一样,噼里啪啦一通,话里话外是满满的委屈,还有对皇后不分青红皂白就冤枉自己的指责。 “放肆!”皇后听出李玫儿话里的意思后,恼羞成怒的指着她,“你是在说本宫是非不分了?” “德妃娘娘,是非曲直,草民验尸过后就有结论了。”林笙站起身来,竟也对德妃请求道。 赵青青见皇后气得脸色涨红,便主动道:“皇后娘娘刚才都说了,丽妃娘娘乃金贵之身,不是你能随便触碰的!” 后宫不乏美人,而德妃能在深宫里熬到现在,除了低调谦逊之外,也是有脑子的。 按理说,玫妃在宫里安守本分,也没有像赵青青一样去各个宫里献殷勤,她不该惹到皇后的。 而现在很明显的是,皇后要玫妃死。 若说因为玫妃得了老皇帝的喜爱,这还情有可原。 可关键是,玫妃和赵青青一样,自打被纳进宫里后,老皇帝因为身体原因和朝事繁忙,连她们二人的面都没见过,所以皇后也没有争风吃醋的机会。 准确的说,老皇帝当时纳妃,也不过是将她们二人当做摆设而已。 那么,玫妃非死不可的原因,可能就是皇后杀死了丽妃,刚好被倒霉的玫妃碰到了,于是玫妃就成了替罪羊…… 一番争执,到现在林笙也差不多想明白了这回事,要不然也不会向德妃求助。 丽妃死了,这对德妃来说没有什么坏处。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兴许,德妃还能趁机将料理后宫的大权从皇后手里夺回来。 德妃眸光流转,脸色一点点变得严肃起来:“皇后娘娘,丽妃不是寻常妃子,臣妾认为还是让林公子仔细的检查一下尸体为好。” 皇后冷笑一声,大有咬牙切齿之意:“德妃,你是信不过本宫了?” “臣妾不敢。”德妃摇头,缓缓道:“这么多年来,皇后娘娘掌管六宫,不管大事小事,无不巨细。” “臣妾认为,丽妃的死,也得查个明白才行。” “毕竟,丽妃也陪在皇上身边多年,等皇上醒来,皇后娘娘也好有个交代。” 德妃这话,明面上是在夸赞皇后管理后宫有方,实则是在怪罪皇后疏忽管理,以至于丽妃死得不明不白。 所以,丽妃的死,皇后身为六宫之主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老皇帝知道了,一定会刨根究底,问个明白。 “交代?”皇后听到德妃的话后,果然大怒:“丽妃是李玫儿杀的,本宫依照宫规处置她,就是给皇上的交代!” “可你们这些人却在阻碍本宫惩罚凶手,这又是什么意思?” 见皇后倒打一耙,德妃眸光暗了暗,寸步不让:“皇后娘娘,臣妾并非要阻止您,只是想让事情水落石出而已。” “如果凶手真的是李玫儿,那您就是将她千刀万剐,臣妾也不会阻拦。” “可凶手不是李玫儿的话,不但李玫儿无辜枉死,就连丽妃也会死不瞑目的。” 在德妃刚才一开口的时候,就已经得罪了皇后。 而现在她又站在了林笙的立场上,更是明摆着要与皇后撕破脸。 有了援军,林笙的底气也更足了:“德妃娘娘说的是,查出了真凶,丽妃在天有灵,也会感激皇后娘娘的。” “德妃,难道连你也要跟本宫做对?”皇后眯着眼睛,凤眸闪过一丝杀意。 德妃急忙垂首,声音依旧恭敬:“臣妾不敢。” “不敢你就不要多事!”皇后现在已经是在气头上了,心里的怒火“噌噌噌……”燃烧的厉害。 这火,不仅是林笙点的,还有德妃给添的。然而,德妃却无视皇后的怒火,继续不紧不慢道:“皇后娘娘,您要是一意孤行的话,传到太后耳朵里,事情可就不会这么简单了。” 第828章 丽妃死了(4) 尽管皇后是太后的侄女,二人是姑侄关系,但二人的目标却不一致。 太后年纪大了,现在只想要安度晚年而已。 她属意的皇位人选与老皇帝一样,都是亓灏。 亓灏是在太后膝下长大,所以太后只想等亓灏登基为帝后,继续做自己的太皇太后。 皇后一心要栽培八皇子,她想靠着八皇子做太后。 因此,两个人利益不同,心也不可能往一块去。 再者,在这后宫里,论地位和身份,还是太后最大。 皇后是六宫之主没错,可在太后压在她的头上。 太后要是不高兴了,也可以直接越过老皇帝,把皇后的凤印收回。 当然,要不是抓不到皇后的致命过错,老皇帝老早就把皇后给废了,哪里还容得她耀武扬威到今日? 如果太后真的把凤印拿走,老皇帝知道了肯定比谁都高兴。 最重要的是,虽然皇后表面上对太后恭敬孝顺,也按时定点的去请安问好,但太后心里清楚,皇后顶多是做做样子而已,怕落人话柄。 论孝顺,皇后的孝心还没尹素婉来的真。“好,好,好一个平时沉默寡言的德妃!本宫算是见识了!”皇后被德妃拿话堵得胸口起伏不定,她一连说了几个“好……”,最终咬牙一甩衣袖,转头怒瞪着林笙:“查!给 本宫查!” “查不出个所以然来,本宫都要了你们的脑袋!” 反正,丽妃是被秋蝉派人闷死后,将尸体丢进湖里的。 那时在湖边出现的只有李玫儿一个人,凶手不是她还是谁? 清王死了,丽妃手里也没了王牌,失去了一对儿女的她对皇后来说根本造不成什么威胁的。 皇后之所以突然杀了她,是因为多年前的旧怨。 在德妃入宫没多久后,丽妃便被老皇帝纳了妃子。 丽妃姿色上等,又风情万种,懂得如何抓住老皇帝的心。 虽说有些蛮横任性,但像只猫一样,适时的撒娇耍横,只要不太过分,老皇帝总是能容忍的。 皇后在太子夭折后,怀过几次孩子,可都没有征兆的流产了。 昨夜,皇后算是知道了原因。 原来,当时方家在朝中独大,丽妃怕皇后给老皇帝生下太子,自己的儿子便彻底没了希望,这才大着胆子让人给皇后下了药。 皇后知道真相后,险些恨得咬碎了银牙。 要不是秋蝉及时拦住了她,她当真会不顾一切的冲进丽妃的宫里,拿着匕首将丽妃大卸八块。 在秋蝉的劝慰下,皇后便放弃了亲自动手的念头。 上次丽妃在老皇帝面前一闹腾,算是在宫里失了宠。 如今又跟疯了没什么区别,所以伺候丽妃的小宫女欢儿再继续跟在丽妃身边的话,也没什么前途可言。 秋蝉买通了欢儿,欢儿用枕头闷死了丽妃。 趁着夜深人静,伸手不见五指的后半夜,丽妃的尸体便被沉入了湖里。 原本,皇后想给丽妃造成一个失足落水的假象。 不过,没想到李玫儿会看到丽妃的尸体,皇后如果不利用她,还真对不起她出现的那么及时。 林笙听罢,也不再磨叽,立刻蹲下身子一脸认真的给丽妃检查。 先是摸了一下丽妃的肚子,然后林笙又将贴在丽妃脸上的湿发拨弄到一旁去,看了看她的眼球。 沉思片刻,林笙在继续查看丽妃的手和脚后,缓缓道:“丽妃娘娘是被人杀死的。” “哼,本宫就说李玫儿是凶手,你们偏偏要……”皇后听罢,冷哼一声,可惜紧接着就被林笙给打断了。 “皇后娘娘别急,请听在下把话说完。”林笙看了皇后一眼,幽幽道:“丽妃是先被人害死的,然后又沉尸入水的。” 李玫儿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了下来,她紧攥着拳头,眼巴巴的瞅着林笙。 知道皇后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林笙指着丽妃的手,沉声道:“如果是活人掉在水里,必定会挣扎。” “气脉往来,抽水入场,两手会自然弯曲,手脚上也会沾有泥沙。” “口鼻有水沫流出,按压腹部也会有水涨的感觉。” 一边说着,林笙一边轻轻按着丽妃的肚子,抬头看向皇后变了脸色的脸:“可是,丽妃的肚子空空如也,可见里面是没有水的。” “手也僵硬向前,这些死状足以说明了凶手不是李玫儿。” 林笙说的头头是道,依据满满,这让皇后一时之间无法反驳。 就连德妃,看着林笙的眼神也充满了赞赏。 皇后扶着秋蝉的手有些发抖,她目光森寒的望着林笙,一字一句道:“那你告诉本宫,不是李玫儿杀死的丽妃,那又是谁?” 这话与刚才的质问不同,而是在试探林笙。 既然林笙能看出丽妃是在死后被丢进了湖里,那么也能从丽妃的尸体上找出什么蛛丝马迹来确定凶手。 双儿瑟瑟发抖,不知道是哭得岔了气,还是因为听到皇后的话给吓得。 林笙垂下眸子,装模作样的又从头到尾将丽妃身上翻看了一下,摇头遗憾道:“术业有专攻,草民惭愧,查不出将丽妃抛尸湖里的人是谁。” 她没有直接说找不出“真凶……”,而是说找不到抛尸的那人。 因为一旦她松了口,难保不准皇后会见缝插针的把罪名重新落在李玫儿头上。 李玫儿只是不小心撞见了尸体而已,至于尸体何时被沉的,丽妃又是被何人所杀,这就跟李玫儿无关了。 也不是林笙真的水平有限,而是她怕真的把堵塞在丽妃鼻子里的那几根丝线扯出来,再咄咄逼人追查下去的话,把皇后给逼急了,自己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主子,宫中上下皆知,丽妃神志不清已多日,兴许真是自己在晚上乱跑,不小心落了水。”秋蝉叹了口气,似是安慰皇后,又似是暗示皇后沉得住气,不要乱了分寸。 林笙做了让步,皇后即便是再火冒三丈,也不能表露出来。她扶着秋蝉的手狠狠用力,细长的指甲挖破了秋蝉的手背,“既然如此,那这件事情就跟李玫儿无关了!” 第829章 不是林笙(1) “来人,把丽妃抬下去,好好安葬!” 挥手,示意侍卫将李玫儿放了。 丽妃的尸体被抬下后,皇后抬了抬下巴,矛头指向德妃,“德妃与丽妃前后脚进的宫,本宫这些年竟没发现德妃对丽妃感情这么深厚。” 德妃知道皇后是不甘心咽下这口气的,不管她说什么,一定会被皇后揪着把柄的。 因此,她不如保持沉默。 见德妃低头不说话,皇后心里更加堵得慌,一甩衣袖忿忿离开。 赵青青见状,屁颠屁颠的跟在身后。 皇后离开后,德妃看向还跪在地上的李玫儿,温和道:“起来吧。” 李玫儿吸了吸鼻子,急忙对德妃行礼,感激道:“臣妾多谢德妃娘娘,多谢林公子。” 林笙莞尔一笑,摆手道:“不不,是德妃娘娘宅心仁厚,正义公道,您要谢只谢德妃娘娘一人就好。” 不着痕迹的给李玫儿使了个眼色,李玫儿这下会意了。 “德妃娘娘,今日您救了臣妾,以后如果有需要臣妾的地方,臣妾一定万死不辞!”说罢,李玫儿又“噗通……”一声,跪在德妃面前,神色真诚无比。 德妃哪里不知李玫儿要投靠自己的意思,她笑着把李玫儿扶起来,“咱们都是皇上的人,姐妹们也该多亲近亲近。平时无事,你多去本宫宫里坐坐。” “是。”李玫儿擦了擦眼泪,连忙应了声。 林笙唇角微弯,然后拱手离开。 是夜,宁王府的书房里,气氛有些沉重。 一头银发,面色平静中透露着一股肃杀之意。 对两年前顾瑾璃跳崖一事,他内心里还是耿耿于怀的。 顾瑾璃是凤瑟之女,逍遥子非但没有照顾好她,还让她受了那么多苦,最后绝望跳了崖。 除了自责之外,他也把这种不满加注在了亓灏身上。 背着手,逍遥子语气淡淡道:“你要与我说什么?” 亓灏抿着唇,沉声道:“不瞒前辈,从这些日子本王与林笙的相处中,本王觉得她的性情变化有些大。” “林笙这两年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是说受了什么刺激?还请前辈给本王解惑。” “她与你本就没什么关系,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与你无关。”逍遥子看着亓灏,说出来的话生硬又不客气。 亓灏沉默片刻,缓缓道:“林笙背后有一股神秘势力,前辈知道吗?” 对此,逍遥子是真心不知道。 他明显的一怔,动了动唇,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前些日子自己刚与林笙见过,没想到亓灏这么快就怀疑到了林笙的身份。 他害怕一个不小心说错了话,就暴露了林笙就是顾瑾璃的真相。 亓灏将逍遥子细微的神色变化收入眼底,他继续道:“林笙回京后,不仅想要刺杀本王,还想要卷入朝堂和后宫争斗。” “挑拨本王与宣王的关系,企图接近太后,勾引尹素婉。” “她居心不良,又有着不知怎样的算计,本王调查过她,可她身后那人很是厉害,竟查不出蛛丝马迹来。” “倘若任她继续胡作非为下去,先不说她能否影响了江山社稷,只先说父皇和太后的性命还在她手里握着。” “此事非同小可,本王这才请前辈来确认一下。” “阿……笙儿她……她真的……”逍遥子老眼中是不敢置信的震惊,声音里也是止不住的颤抖。 亓灏的话听着虽说有些夸大了,但说的也是事实。 净空大师也提醒过逍遥子,林笙的身份需要再仔细查明。 逍遥子只当她是顾瑾璃,就算失忆是假的,她回京的目的不过是为了复仇罢了。 可是听亓灏这么一说,林笙不只是要复仇这么简单,可能还要颠覆朝纲。 如此一来,亓灏说的这个问题果真是很严重! 亓灏看着逍遥子的反应,便确定了他对林笙的所作所为果然是一概不知。 眸光暗了暗,他又再次问道:“前辈,现在住在王府里的林笙,真的是林笙吗?” “如果是,那还请前辈有机会替本王劝一下她,不要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来。” “如果她不是林笙,那本王也就不必顾念什么情意了。” 逍遥子身子一颤,半晌才试探道:“如果她不是林笙,宁王爷觉得她会是谁?” 亓灏紧紧盯着逍遥子,将话题又抛给了逍遥子:“这个问题,前辈应该心里比本王更加清楚。” 他试图从逍遥子脸上再看出些什么来,但这次逍遥子却极力的压下了心头所有的波动,让亓灏找不到丁点破绽。 逍遥子深吸一口气,神色复杂道:“宁王爷既然问了,那就说明王爷心里自有判断。” “不过,王爷放心,我不会让笙儿走上一条不归路的。” 他不可能将顾瑾璃的身份告诉亓灏,但也不可能让亓灏伤害到顾瑾璃。 有机会,他得找顾瑾璃好好聊一下。 不过绝不是现在,因为他刚与亓灏见过,如果立刻去见顾瑾璃,会显得很刻意,有种欲盖弥彰的感觉。 逍遥子的前半句,模棱两可,跟没说一样。 听着他的后半句,似乎还有那么一丝维护的意思。 亓灏微微蹙眉,知道从逍遥子嘴里套不出什么有效的信息来。 他微微一笑,拱手沉声道:“那就多谢前辈了。” 逍遥子没有说话,转身离开。 望着逍遥子离开的背影,亓灏陷入了沉思。 直觉告诉他,林笙有问题。 所以,他也绝不能完全信任逍遥子的话。 昨日皇后要处死玫妃的事情被传到了太后耳中,太后将皇后宣了过去,训斥了一番。 虽然并未将皇后的凤印收回,可却让德妃协助皇后处理六宫事宜。 皇后的权利分给了德妃一半,她心里又怎能舒坦得了? 从昨个到现在,她的火气非但没有降下来,反而还越烧越旺了。 房间里所有能砸能扔的,都变成了一地狼藉。秋蝉起初还怕那些玉瓷碎片伤着皇后,可见皇后大有没完没了之势,也就放弃了收拾。 第830章 不是林笙(2) 扔的没东西可扔后,她气息微喘的终于坐了下来,拍着桌子恼怒道:“本宫竟没想到,会便宜了德妃这个贱人!” “皇后娘娘,德妃娘娘昨日出现的也太及时了。”一旁的赵青青转了转眼珠子,一副同仇敌忾的样子。“你闭嘴!本宫说话,哪里有你插嘴的份?!”怒瞪着赵青青,皇后随即抬手“啪……”的朝着她的脸打了一巴掌:“要不是昨日你在一旁添油加醋,德妃又怎能见缝插针,抓 住本宫的话柄?!” “娘娘……”赵青青捂着脸,一脸惊慌。 皇后现在一身火气,而赵青青又是个不懂得察言观色的。 倘若赵青青聪明些,学着秋蝉一样,躲在旁边不吱声,也不会被牵连。 “滚出去!”皇后目光阴狠,恨不得把赵青青生吞活剥了。 “是是,臣妾这就滚!”瑟瑟发抖,赵青青连忙往门口跑去。 “不长眼的东西!”抄起手边的唯一一个茶杯,皇后忍不住又朝着赵青青的背影用力丢去。 “哐当……”一声,杯子打在了门框上,惊得赵青青尖叫起来,夺门而去。 皇后把火气撒在了赵青青身上,也算是发泄了出来。 这时,秋蝉善解人意的上前,一边给皇后按摩着肩膀,一边细声细语道:“主子息怒,德妃固然可恶,但身子好歹是咱们自己的,咱不能因为她置气。” “太后是您的姑母,年纪大了,耳根子难免软了,这才听信了德妃的花言巧语。” “等明个您去给太后请安,再说些好话哄哄她,这件事情也就过去了。” “哼?过去了?”皇后凤眸微眯,迸发出一道狠戾的冷光:“本宫与德妃这个贱人势不两立!” “以后她和宣王若是落到本宫手里,本宫绝对要让她们母子生不如死!” “主子。”秋蝉轻轻拿捏着皇后的肩膀,忽然道:“德妃和宣王咱们暂时不能动,您可以先挑软柿子下手。” “软柿子?”皇后听罢,皱着眉问道:“哪个柿子?” 秋蝉笑了笑,“曦月公主不是宫里最软的柿子吗?” 皇后眼睛一亮,充满怒气的脸色果然好看了几分:“你不说本宫倒是忘记了,不能对德妃下手,本宫可以对曦月下刀!” 红色的指甲用力的抠着椅背,皇后勾起唇角,幽幽道:“秋蝉,你说本宫要如何,才能让德妃痛不欲生?” “主子。”秋蝉想了想,若有所思道:“据奴婢所知,德妃似乎不愿让曦月公主嫁给轩世子,可是曦月公主对轩世子却一往情深。” “要不然等下次轩世子来京后,咱们找人把她给玷污了。” “再设计让轩世子碰着,依着曦月公主的性子,必定羞愧的当场自尽。” 不得不说,秋蝉这一招对曦月来说的确有点狠。 女子的清白和名节很是重要,而且狼狈不堪的样子又被心上人看到,这无疑于把她往死路上逼。 皇后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叹气道:“这个主意固然不错,可是也不知道轩世子何时来京。” “时间太久了,本宫等不及。” 秋蝉看向皇后,问道:“那依着主子看……” “今晚。”皇后抬了抬下巴,不容置疑道:“今晚本宫就要德妃伤心欲绝!” “是,主子。”秋蝉应了声,转身出了寝殿。 “哒哒哒……”,马车到了尹家门口后,林笙带着阿翘下了车。 守门人见林笙面生,便立即将她拦了下来:“你是何人?可有门帖?” 林笙见大夫人刚好从里面传来,便故意提高了几分声音:“在下林笙,受颐和郡主之命特意来为尹大公子医腿。” “嗯?”大夫人果真闻声上前,她盯着林笙上上下下看了一遍,怀疑道:“你说是婉儿让你来的?” 林笙点头,表明自己的身份道:“对,在下林笙,现在负责调理太后和皇上的身子。” “颐和郡主与尹大公子兄妹情深,特意嘱咐在下为尹大公子看一下腿。” 一听林笙是给太后和老皇帝治病的,大夫人眼里的不信任之色便淡了一些。 这两年,大夫人巴不得能有个人把尹子恪的腿治好。 不论多少银子,只要能让他站起来,大夫人愿意倾家荡产。 虽然尹子恪已经习惯了自己的现状,可每次看到那本该风姿绰约的儿子却以轮椅代步,她的心就揪得难受。 现在,既然有大夫上门,那不如就给尹子恪看看,万一林笙能把尹子恪的腿治好呢? “婉儿有心了。”大夫人皮笑肉不笑的称赞了尹素婉一句后,便转身折回,引领着林笙往院子里走去。 原本,大夫人是要出门与江晴岚一同去上香的,但为了尹子恪,她也只能让小丫鬟去给江晴岚报个信儿,说有事情不去了。 进了尹子恪的院子后,小厮急忙进屋通报了一声。 尹子恪平日里繁忙,难得今日放下了账本,拿起笔作画起来。 见大夫人和林笙进来后,他眸光微动:“林公子?” 林笙拱拱手:“尹公子,又见面了。” “你们二人认得?”大夫人见两个人打招呼,很惊讶。 林笙笑道:“有过一面之缘。” “既然你们都认识,那就更好了。”大夫人示意下人上茶后,语气有些抑制不住的激动:“恪儿,婉儿特意让林公子来的,你快让林公子给你看看。” 之前,大夫人不仅催婚,还苦口婆心的劝尹子恪医腿。 好不容易消停了一段日子了,今个又不死心了。 “母亲。”尹子恪看了一眼林笙,无奈道:“我的腿,真的不用麻烦林公子了。” “不麻烦的。”林笙摆手,神色真诚道:“尹公子上次帮了我,我替尹公子医腿是应该的。” 大夫人眼巴巴的瞅着尹子恪,还真一副可怜天下父母心的模样:“恪儿,你就不要拂了林公子的一片心意了!”“好吧,那就有劳林公子了。”尹子恪移动着轮椅,到了林笙面前。 第831章 不是林笙(3) 林笙蹲下身子,抬手轻轻敲了一下尹子恪的腿,问道:“尹公子,有感觉吗?” 尹子恪摇头,“没有。” 林笙听罢,然后双手仔细的在尹子恪的小腿处上下摸索着,一直到脚踝。 两年前,亓灏派人将从悠悠谷得到的药膏送到了尹子恪的手中。 那药膏可以缓解腿部肌肉坏死的症状,但这两年因为尹子恪长时间坐在轮椅上,腿部血脉不畅通,肌肉差不多已经失去了应有的机能,萎缩的厉害。 要想根治好,恐怕得用些功夫才行。 见林笙一脸严肃,大夫人的提心吊胆的问道:“林公子,恪儿的腿,怎么样?” 她很是紧张,生怕林笙会像监斩官一样一口就宣布了死刑。 林笙站起身来,见尹子恪还是一脸淡然,不由得在心里开始佩服起他来。 “尹公子的腿,还没有完全坏死。”抿了抿唇,林笙如实道:“如果积极治疗,我相信,尹公子最多半年就能下地。” “半年?”大夫人听后,瞪大了眼睛,声音里是毫不掩饰的喜悦。 也就是林笙女扮男装,倘若她现在是女子装扮,可能大夫人一个激动就握住了林笙的手。 抓着尹子恪的胳膊,她喜极而泣,老泪纵横道:“恪儿,你听到了没有?听到了没有!” “林公子说,只要半年你的腿就可以恢复了!” 尹子恪其实也很意外,连魏廖都对他的腿不再抱有把握了,这个林笙怎么就敢如此自信? 见尹子恪望着自己的眼神带着探究之色,林笙再次拱手道:“尹公子放心,林笙从来不说大话。” “林公子误会了。”尹子恪收回视线,摇头道:“我不是不信公子的医术,只是……” 他垂下眼睛,细长的睫毛轻颤,阳光照下,根根分明,像是镀上了一层金光似的:“只是感觉有些突然。” 对于尹子恪的心理,林笙应该能理解。 就像是一个掉进偏僻深井里的人,起初还奢求有人能伸出一只援助之手将自己从井里救出去。 可是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希望的曙光会一点点的熄灭,直至绝望心死。 而冷不丁的突然伸出来一只手,他就会不知所措,有些不敢相信。 林笙心里有点发酸,还有点自责。 她暂时不知该如何面对尹子恪,只好对还处在狂喜中的大夫人道:“尹夫人,我先回去研究一下如何用药,等改日再过来。” “好好好,我送你出去。”此时林笙在大夫人眼里就像是一尊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连连点头,抬脚就要送林笙出门。 林笙赶紧制止道:“尹夫人留步。” 二人推辞一番后,林笙出了尹家的大门。 马车等在门口,但林笙因为心口堵得慌,所以便先让马车回了王府。 “主子,您是不是因为尹公子难受?”阿翘跟在林笙的身后,小声问道。 林笙“嗯……”了声,闷声道:“阿翘,你说冤冤相报何时了?” “啊?”冷不丁的听到这么一句话,阿翘有些茫然。 林笙吐出胸中郁气,烦躁的展开扇子摇了摇。 阿翘犹豫道:“主子,您……不会是动摇了吧?” 知道阿翘指的是什么,林笙冷声道:“我与亓灏和狗皇帝有血海深仇,报仇这件事情是永远不会变的。” “我说的是尹子恪。” 阿翘听罢,恍然大悟。 尹子恪的腿为何会残,阿翘大概也知道些实情的。 她想起刚才尹子恪一张清俊的脸,也感慨道:“尹公子确实是个不错的人,一辈子都坐在轮椅上确实可惜了。” “不过主子不要再自责了,尹公子吃了您的药,他很快就能行走自如了。” 林笙扯了扯唇,笑得勉强。 她自认为没有什么善心,医治尹子恪也不过是出于利用结交之心。 但她能感觉到,其实尹子恪内心深处也是希望自己能站起来的。 只不过是不抱奢望,就不会失望。 人表面上的云淡风轻,有时候都是假象,为的不让旁人和自己难过。 “哎,主子,你看!”忽然,阿翘指着不远处的茶室门口,低声道:“那是不是祁蝶姑娘?” 上次在明月湖边,阿翘是跟着林笙一块在岸边见过祁蝶的,故而对她有印象。 林笙往前走了几步,看着那一袭蓝衣飘飘,正在等人模样的女子,点点头,神色莫辨道:“你眼力不错。” “唉。”眨眼的功夫,林笙的视线里又闯入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只见亓灏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一把扣住了祁蝶的手腕:“阿顾!” 祁蝶受了惊吓,小脸惨白,“你是谁?放开我!” 一边奋力挣脱着,她一边回头往茶室里喊道:“成恩,救我!” 跟着祁蝶身边的丫鬟似乎认得亓灏,大着胆子道:“宁王爷,请快放开我家主子!” 顾成恩听到门口的动静,快步从里面走了出来。 林笙注意到,他的手里提着一盒茶叶。 见到亓灏后,顾成恩的脸色难看的很,而亓灏也适时的松开了祁蝶。 “成恩……”祁蝶扑进顾成恩的怀里,眼里含着泪。 “乖,别怕,我在这里。”顾成恩搂紧祁蝶,一声声温柔的轻哄着她。 亓灏看着与顾瑾璃一模一样的女子竟与顾成恩在自己面前卿卿我我,他的胸口疼了起来。 尤其是听着祁蝶一口一个“成恩……”,他只觉得连耳膜都像被毒针扎过一样。 相反,这听在顾成恩耳里,是依赖,是他梦寐以求的称呼。 以前,没有人知道,他有多渴望能从顾瑾璃嘴里听到“成恩……” 而现在,祁蝶满足了他多年的幻想。 除了这个称呼,他还从祁蝶身上得到了更多。 可以说,顾成恩得到了之前一切不敢想的东西。 比如,顾瑾璃的身体,还有顾瑾璃的心…… 当然,祁蝶是黑衣人的人。她不可能在顾成恩面前暴露自己真实的身份,只要顾成恩不问不怀疑不试探,那她就是“失忆……”后阴错阳差在春娇阁待了两年的顾瑾璃。 第832章 寻常的狗(1) 只不过,顾成恩为了掩饰他的恋妹癖,不可能再喊祁蝶为“阿璃……”… 袖子里的手紧紧攥起了拳头,亓灏如同被点了穴道一样,两只眼睛只盯在了缩成一团的祁蝶身上。 亓灏炙热的眼神,让顾成恩很不舒服,“宁王爷,你吓到蝶儿了。” 真的很想问一下祁蝶,当真不是自己的阿顾吗?可是,亓灏的嗓子却发涩,很难张开嘴。 他本是坐着马车从军营回王府,谁知在路过的时候,撩开帘子不经意的一瞥,就看到了在门口等顾成恩的祁蝶。 行动比脑子快一步,他来不及多想,下意识的就跳下了马车,疾步蹿到了祁蝶的面前。 他忘记了他的阿顾早已不在了,却仍希望眼前的女子是她。 然而,这个女子是几日前被顾成恩重金拍下的青楼女子,后来接回相府的宠妾祁蝶…… 感觉到亓灏身上流露出来的伤痛气息,顾成恩的心情转好。 他故意的吻了吻祁蝶的额头,声音越发的温柔甜腻:“蝶儿,宁王爷认错了人,你不让他看一眼,想必他是不会甘心的。” 在顾成恩身边的这些日子里,祁蝶向来乖巧听话。 这一点,倒是与真正的顾瑾璃一点都不一样,这也让顾成恩很有成就感。 准确的说,满足了顾成恩霸道的占有欲和可怕的控制欲。 祁蝶听罢,果真没让顾成恩失望。 她怯怯的转过脸,婆娑的泪眼里带着对亓灏的抵触和害怕。 “怎么样?宁王爷可死心了?”顾成恩像是一个高高在上的胜利者,欣赏着亓灏的痛苦和挣扎。 他漫不经心的语气,一字一句,如同生生剐在亓灏身上的一把凌厉的刀。 说罢,顾成恩噙着笑,拥着不知所以的祈蝶离开。 走的时候,还故意用肩膀狠狠撞了亓灏一下。 这一下,顾成恩是用了五分力气的,像是把积攒在心里许久的怨气给发泄出来。 亓灏脚下一个踉跄,险些被撞在地上。 失神落魄的样子,看在林笙眼里竟有那么一丝狼狈和可怜。 “呵,王爷这是怎么了?”走到亓灏身后,林笙语气听起来异常的轻快。 亓灏没有说话,只是自顾自的想着祈蝶。 “看王爷心情不佳,不如我请王爷喝茶去去火?”明知亓灏因祈蝶而郁闷,林笙还一副不知死活的模样。 亓灏冷冷的看着林笙,眼底的寒意似万仞寒冰。 林笙扬唇,继续发挥不怕死的精神,竟还伸出手搭在亓灏的肩头,将明媚的小脸凑近,“王爷,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呢?” 没办法,虽然她能感觉到亓灏身上散发出来的怒气,可却实在是按捺不住心头的雀跃,就是想刺激一下亓灏。 “把你的爪子拿开。”亓灏眯着眼睛,语气里不带丝毫温度:“否则,别怪本王废了它。” “呃……呵呵呵!”林笙不想自寻死路,因此僵笑着收回了手,然后拿出帕子一边擦着一边耸肩若无其事道:“既然王爷不解风情,那我也就不奉陪了。” 说罢,她转头对阿翘道:“走,主子请你喝茶去!” 阿翘很配合,声音响亮的回应道:“多谢主子!” 于是,在亓灏冒火的眼神里,林笙带着阿翘进了茶室。 亓灏微微抬头,看着头顶上方写有“悦来茶室……”四个字的门匾,薄唇紧抿。习惯性的坐在窗口,林笙低头看着亓灏离开的背影,冷笑道:“阿翘,师父将祈蝶放出来,虽说是为了掩护我的身份,可更重要的是他想让顾成恩和亓灏为了祈蝶争风吃醋 ,从而二人相斗相杀。” “只是,没想到亓灏看到祈蝶后那么沉得住气,以至于让顾成恩抢先一步,把祈蝶带回了相府。” “不过,祈蝶在顾成恩身边也不错,好歹算是为我们在相府里安插了一个眼线。” “主子……”阿翘动了动唇,小声道:“看刚才宁王爷那隐忍的样子,似乎对您……不,对之前的顾侧妃是用了几分真心的。” 林笙握着茶杯的手一紧,瞥了阿翘一眼,幽幽道:“你可知道,你刚才那句话被师父听到后,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阿翘身子一颤,脸色也变得煞白,立即惶恐道:“阿翘知错,阿翘以后再也不敢胡说八道了。”“师父说过多次,亓灏为人最是狡诈,当年他对我只是逢场作戏罢了,那几分的真心又能值几个钱?”林笙抿了口茶,冷声道:“所以,以后这样的蠢话,你也就不要再说了 。” “要不然,被师父听到了,可就将你喂蛇了。” “是是,奴婢记住了。”想起黑衣人那条小红蛇,阿翘只觉得浑身冰凉。 林笙垂下视线,看着杯子上的花纹,心里却在想着刚才阿翘的话。 人家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她当时为了复仇委身在亓灏身边,亓灏对她,有用过心吗? 如果有过真心,为何对她赶尽杀绝,逼的她走途无路,跳下了悬崖? 如果没有,为何至今仍做出一副深情款款,念念不忘的样子? 她觉得黑衣人没有道理骗她,更何况陈泽轩对黑衣人的言论也没有反驳。 可见,黑衣人说的话没错。 仰头一口将凉茶灌下,她心头的烦躁才减去了许多。 顾成恩带着祈蝶回了相府后,刚进院子,便看到了等在院子中央的顾淮。 “恩儿,你最近做的有些过分了!”顾淮一脸阴冷,老眼里的寒光让祁蝶刚被顾成恩安抚好的情绪又紧张不安了起来。 她紧紧攥着顾成恩的手,身子也绷得僵直。 拍了拍祁蝶的手,顾成恩故意装作不解的样子,问道:“父亲,恩儿做了什么惹您生气的事情了吗?” “你以前要么整日住在刑部里不着家,现在又沉溺于儿女私情,你自己想想,有几天没去刑部了?!”顾淮冷哼一声,语气里有些失望。“父亲,刑部最近没有什么大事。再说了,还有郭大人在,用不着儿子。”顾成恩好不容易得到了心头所爱,他现在没心情多理会顾淮,只想拥着祁蝶赶紧回房间。 第833章 寻常的狗(2) 说罢,他也就真的由着心中所想,抬脚离开了。 “你!”顾淮见顾成恩如此态度,气得手发抖。 顾成恩刚走几步,忽然停住了脚步,因为他看到了不远处莫芷嫣。 这几日,莫芷嫣本就不大的脸瘦了一圈,显得一双眼睛更大了。 只不过,那眼里却失了神彩。 顾成恩皱了皱眉,与祁蝶绕过莫芷嫣,往祁蝶的院子走去。 这时,顾成恩也看到神色颓然落寞的莫芷嫣,他张了张嘴,叹气道:“芷嫣,你如果在府里住的不开心的话,可以先回家住几日。” 平心而论,不计较顾家和莫家的联盟结亲的关系,只看莫芷嫣这个人,顾淮是十分满意的。 莫芷嫣脾性温和,知书达理不说,最重要的是她安分守己,不管顾成恩对她的态度有多恶劣,她从没有在两家的长辈面前乱嚼舌根。 此外,她还任劳任怨的照顾疯了的大夫人。 日久见人心,莫芷嫣的品性如何,府中上下都有目共睹。 而顾成恩,他如今就是一个被女色所迷惑了的负心汉。 而且,这个“女色……”还是与当年的庶出二小姐顾瑾璃有着一模一样面孔的女人。 啧啧,其中深意真是耐人寻味,引人深思。 莫芷嫣瞳孔一缩,她扯了扯唇,半晌才小声道:“谢谢父亲,我没事。” 眼眶发红,忍住即将落下的眼泪,她为顾成恩解围道:“相公他有了喜欢的女子,身为妻子,我该替他高兴的。” 别过脸,她抬手擦去溢出眼角的一滴清泪,故作坚强道:“我去照顾母亲去了。” 虽然,她知道顾淮是好意,怕她在相府难堪。 可是她是嫁出去的女子,怎能说回娘家就回娘家? 再者,顾成恩待祁蝶恨不得捧在手里,含在嘴里,搞不好自己一回家,顾成恩就把祁蝶升了位分…… 嘴上说着大度,可要是真爱一个人,不可能做到不介意。 当然,介意归介意,良好的教养她是不会做那当争风吃醋,阴谋算计的龌龊事的。 吸了吸鼻子,莫芷嫣回了大夫人的院子。 祁蝶的房间里,顾成恩一边温柔的摸着她的小脸,一边笑道:“被父亲吓到了?” 祁蝶如小猫似的窝在顾成恩怀里,点点头,柔声道:“都是我不好,让老爷生气了。” “无碍,父亲就是这个样子,你无需理会他。”顾成恩摇头,语气当真是无畏。 祁蝶眸光微动,试探道:“成恩,在茶楼门口,宁王爷是将我当成什么人了吗?” “我听他喊我‘阿顾’,阿顾是何人?” 听到祁蝶提到亓灏,顾成恩脸上的笑容僵硬在脸上。 他捧起祁蝶的脸,虽然脸上还是笑着,但声音里已经带着一丝不悦之意了:“蝶儿,我不喜欢你想别的男人。” “我没有想他,只是……只是好奇而已。”祁蝶面上一慌,连忙解释道:“成恩不喜欢,那我就不再提他了。” 顾成恩“嗯……”了声,不欲多做解释。 紧接着祁蝶低呼一声,身子被顾成恩横抱了起来。 “成恩,现在还是白天呢,你……”见顾成恩抱着自己往床榻方向走去,祁蝶羞红了脸。 顾成恩眸子深深的看着祁蝶,魅惑道:“和心爱的人在一起,不分昼夜。” “砰……”,将祁蝶重重放在了床上,顾成恩压了上去。 衣衫尽落,床幔放下,没多久便传出了床腿“咯吱咯吱……”的律动声。 亓灏回了王府后,杜江跟在身后,见他并非往书房的方向走去,便问道:“王爷,您这是要去芙蕖院?” “林笙没回来,本王去瞧瞧能不能找出什么蛛丝马迹来。”亓灏倒是没否认,回答的很干脆。 杜江瞬间明白了亓灏的意思,林笙身份可疑,从她嘴里套不出话来,那就去她房间里找一下,兴许会有新收获。 二人到了芙蕖院后,爱月正和荷香蹲在院子里给小黑洗澡。 两个丫鬟低着头,并未发现院门口的亓灏和杜江。 “荷香,你看看小黑,哪里有一点狗的样子?”一边揉搓着小黑身上的皮毛,爱月一边随意道。 荷香拨弄了两下小黑湿漉漉的耳朵,仔细的看了一下它的爪子,也点头道:“嗯,确实不像寻常的狗。” “可能……嗯,这是新品种也说不准。” 她的话一落,小黑就摇头晃脑起来。 爱月看了觉得很是惊奇,声音也提高了几分:“荷香,它跟小红一样,都能听懂人话!” 荷香的手轻轻抚在小黑的眼眶处,指着它那黑不溜秋的大眼珠子,转头看向爱月:“你看这眼睛。” 爱月歪着头,看了好一会,忽然激动道:“小红,眼睛也跟小红好像!” 捏着小黑皮毛的手不自觉的用力起来,爱月结结巴巴道:“荷香……它……它该不会……不会是……” 小黑吐着舌头,身上的毛好像被爱月揪疼了。 荷香沉默片刻,低声道:“它不可能是小红,小红当时跟主子一块跳下了悬崖。” “我亲眼看到的,不会有假。” 爱月听罢,刚才还略微有点兴奋激动的小脸立即死灰一片。 她耷拉下脑袋,也没了继续给小红洗澡的心情。 “哦……”了声,拿起一旁的布子动作粗鲁的给小红擦起身子来。 荷香余光不经意的一瞥,总算是看到了亓灏和杜江。 语气不冷不热,她起身道:“王爷。” 爱月可能是因为想起了小红,于是放肆的连招呼都不打了,直接抱起身上半干半湿的小黑回了的房间。 荷香端起盆子,也闪身走人。 亓灏似乎已经习惯了,因此脸上也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他进了林笙的房间后,先是大体的环顾了一下,发现除了桌子上的几本医书和一个药箱之外,屋内的东西并不多。 就连梳妆台上,也只是一把梳子而已。不过,林笙现在是男子身份,也用不到女子的胭脂水粉之类的。 第834章 寻常的狗(3) “王爷,要不要去翻一下柜子和床上?”杜江见亓灏坐了下来,便主动问道。 亓灏点头,视线落在了面前没有合上的医书上。 那一页的内容是跟医治肺病有关,一旁的空白处还做了认真的标注。 将医书拿的近一些,亓灏脑海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上次杜江截住了林笙的信,那密信上的字迹是簪花小楷,而这书上的标注却是漂亮的大楷。 最重要的一点是,看这墨迹,这标注是这两天才写的字。 不知为何,耳边回忆起刚才爱月和荷香的谈话来,亓灏只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深处在迷雾浓浓的森林里,一时找不到出口。 脑子乱得很,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可他却很难迅速的抓住。 闭上眼睛,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心来,开始重新梳理着思路。 第一,林笙两年毫无音讯,自己与她无冤无仇,她回京后竟想杀了自己。 第二,逍遥子虽来见了自己,可却没有一口肯定了林笙的身份。 第三,不管是簪花小楷,还是大楷,林笙的写字习惯与顾瑾璃一样,而且还在刻意的隐瞒字迹。 第四,小黑与小红很像,极有可能不是狗。 所以,这些能够说明什么问题呢? 柜子,床底,梳妆台的夹层,凡是能找能翻的地方,杜江都找遍了:“王爷,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物。” 亓灏睁开眼睛,幽幽道:“杜江,本王有一个问题,需要听一下你的看法。” “呃,王爷请说。”杜江一怔,沉声道。 亓灏深邃的眸子里压抑着什么不知名的情愫,缓缓道:“本王给你做个假设,如果林笙和阿顾的写字习惯一样,小黑是小红的话,那么你觉得,她会是谁?” “王爷?”杜江不傻,自然能猜到亓灏这个假设里的深意。 小红是一条忠心耿耿的小狐狸,倘若它真的能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没死,那就说明顾瑾璃也可能还活着。 而小黑又是林笙带来的,再联想到林笙的种种反常,他倒吸一口气,声音有点颤抖:“王爷,你是怀疑,林笙她是……” “本王也不知道为何会做出这样一个匪夷所思,让人不可思议的假设来。”亓灏自嘲一笑,那黯淡的神色与相府里备受冷落的莫芷嫣不相上下。 “王爷……”瞧着亓灏如此,杜江心里也不怎么好受。“无碍,可能本王是真的被顾成恩刺激到了,才胡思乱想起来。”亓灏敛去眼底伤痛,从椅子上站起来,一边往门口走,一边道:“走吧,她既然有心要藏要瞒,就不可能让 人找到。” 手刚伸出去,还没推开门,却见门“吱呀……”一声从外面打开。 屋内的亓灏和杜江,门外的林笙和阿翘,四个人同时一愣。 手指着亓灏,林笙脸色染上了一抹愠色,“亓灏,你在我房间里做什么?” 亓灏拂开林笙指着自己鼻尖的手,面不改色,不假思索道:“本王在门口敲了好久的门,以为你没听到,这才进了房间。”“呵,你这是大白天的骗傻子吗?”林笙听罢,像是听到一个瞎子说看到了花,一个聋子说听到了声音一样,冷笑道:“你我分明刚才还在茶室门口遇见,你比我先回了王府 ,又怎不知我不在房间里?” 杜江嘴角抽了抽,似乎也在为亓灏的谎话而尴尬。 谁知,亓灏继续“大言不惭……”道:“不,本王回府之前去了军营,只比你回来了稍早一点点而已。” 杜江听罢,在心里默默给亓灏竖起了大拇指。 亓灏明明是先去了军营,然后在回王府的路上遇到了林笙,现在竟把路线给说反了,真是厉害。 林笙显然不信,扫了一眼那露着一丝缝隙的柜子门,美眸冷光一闪,扭头对阿翘和杜江道:“你们两个出去,我有事情要与王爷说。” 杜江见亓灏没有反应,便和阿翘退了出去。 门关上后,亓灏沉声道:“你要与本王说何事,还得关起门来?” 林笙冷哼一声,抬掌就朝着亓灏的面门打去。 说什么两个人是前后脚回的王府,亓灏难道就不怕自己让阿翘去打听一下门口的侍卫? 亓灏以为她是三岁的孩子,这么好骗吗? 好在除了医书和药箱这些吃饭的东西外,她现在还没什么重要的物事。 亓灏就是翻个底朝天,也绝对找不出什么来! 但即便翻不出什么东西,他也不能私自进她的房间! 亓灏抬手一挡,只守不攻:“林笙,你突然发什么神经?” 在茶楼里,林笙因为阿翘的话而心烦意乱,好不容易在一壶凉茶下去后,心情平静了不少,可又在看到亓灏后火气“噌噌……”燃了上来。 再加上亓灏不还手,林笙更是憋屈的很。 哪怕是知道自己打不过亓灏,可还是想要把火气发泄出来。 大概是因为体内怒气横窜,以至于林笙的招式要比之前几次交手更加狠戾。 脚下步子生风,林笙像是着了魔一样,连亓灏都要开始正视她起来。 数枚毒针自袖中甩出,亓灏弯腰一避,手无意识的往林笙身上一抓,没想到竟抓住了她的衣领。 一个用劲,衣衫滑落,露出了一截白嫩的香肩。 “亓灏!”林笙将衣服拉好,咬牙切齿,双手翻转,好似莲花。 一阵白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钻入了亓灏的鼻子里。 浓烈的香气让亓灏猝不及防,他重重的咳嗽了起来。 一阵酥麻之意渐渐从丹田开始涌遍四肢,亓灏瞪着林笙,冷色道:“你又使了什么手段?” 林笙收回手,一边转身将门栓插好,一边对亓灏意味深长道:“你刚才不是问我,关上门做什么吗?” “别急,一会你就知道了。” 亓灏勉强靠着桌子,额头上的豆大汗珠一滴滴落下,砸下来湿了他胸前的衣襟。腿脚酥软,而且五脏六腑还像是被火烤一样难受。 第835章 什么身份(1) 尤其是小腹处,更像是火源,膨胀得快要爆炸。 气息微喘,他咬牙道:“林笙,你给我下了春药?” 两年前,他与顾瑾璃一起中过春药。 如此熟悉的感觉,他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忘记。 “砰……”,他支撑不住了,直接摔倒在了地上。 林笙挑眉,居高临下道:“看来你很有经验。” 说罢,她俯下身子,开始解着亓灏的外衣。 手探入亓灏怀中,慢条斯理的摸索了一会,林笙没摸到那枚玉佩。 亓灏很想抬手一掌劈死林笙,奈何连抬一下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任由林笙将自己的外衫剥掉。 虽然四肢无力,可亓灏还有几分理智在。 怒瞪的眸子里不知是怒火,还是欲火,总之他的声音听上去真是恨的牙痒痒:“林笙,不要挑战本王的底线。” “哦?”林笙原本只想脱亓灏一件外套,但听到亓灏这句威胁十足的话后,偏生出了变本加厉的心。 “底线?”她毫不留情的一把扯开亓灏的中衣,纤细的手指故意的在他胸膛上流连,嘴边的笑意也渐大:“亓灏,你也有底线吗?” 指肚上的茧子摩挲着亓灏的皮肤,给他带来了一股奇异的电流,引得他身子颤了颤。“你向来心狠手辣,不择手段,我以为你一个连心都没有的人,是不会有底线的。”目光从亓灏涨红了的脸上下移,林笙眯了眯眼睛,不安分的手一路下滑,作势要扯开那 松松垮垮的腰带。 亓灏平生还是第一次受到这般奇耻大辱,睚眦欲裂,嘴唇咬出了血:“林……林笙!” “砰!” 忽然身后的门被人一脚踢开,林笙还没来得及回头,后背便生生挨了一掌。 “噗!”,她被杜江一掌打飞,狠狠吐了一口鲜血。 “主子!”阿翘见状,大惊失色,连忙扶起林笙。 “王爷,王爷!”杜江摸着亓灏滚热的身子,吓得声音发抖:“您这是怎么了?” 林笙嘴角挂着血,面无血色,一边捂着胸口咳嗽,一边笑得如同那要凋谢枯萎的花一样:“他……他中了春药,不释放出体内的药力,就会……血脉爆裂而死。” 杜江一听,眼睛怒瞪着林笙,语气里带着不必掩饰的杀气,“该死,你竟敢对王爷下药!” 林笙扯了扯唇,嘴里是满满的血腥味,她很想告诉杜江,早知道会被他破坏好事,她就不该优柔寡断,心慈手软,而是在杜江破门而入之前,一刀结果了亓灏! 这样的话,她不是不敢说,而是后背的这一掌打得她比亓灏好不了多少,身上同样无力。 将大半个身子都依靠在阿翘身上,她费力的睁着眼睛,瞧着亓灏狼狈的模样。 亓灏额前的头发被汗水打湿,黏黏的贴在脸上,攥紧杜江的手,他咬牙道:“寒潭。” 不知道是亓灏有气无力,声音太小,还是杜江慌了神,没注意听,他问道:“王爷,您说什么?” “绝情崖……半山腰的……寒潭!”亓灏在挤出这句话后,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王爷,您撑住!”事不宜迟,杜江背起亓灏就如风一样在林笙和阿翘面前刮过。 眨眼的功夫,杜江就没了人影。 林笙胸前如开了点点梅花一样,那嫣红的血让阿翘的眼眶红了:“主子……” “我……我没事,这小伤跟……跟‘万窟楼’的训练比起来,差远了。”就着阿翘的手起来,林笙还想继续扯着唇角,但却疼得再也笑不出来了。 “主子,我先扶您到床上,一会给您熬药。”阿翘吸了吸鼻子,刚要扶着林笙往床上去,却忽然听到一道惊讶的声音。 林笙和阿翘回头,便看到爱月抱着小黑站在门口。 长大嘴,爱月试探道:“林姑娘?” 林笙的发带松松垮垮的,大有摇摇欲坠之势。 垂下了那一半的头发,已经将她女子的身份暴露无遗。 像林笙那般古灵精怪,与众不同的人,爱月是不可能忘记的。 林笙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转身勉强道:“你认错人了。” 紧紧抱着小黑,爱月大步挡在林笙面前,眼睛死死的盯着她:“我不会认错人的,你就是林姑娘!” “我现在是男人,你可以叫我林公子。”林笙躺下后,背对着爱月,闭上了眼睛。 爱月盯着林笙的后背看了一会,小声道:“你骗不了人的。” 说罢,她把小黑放在了地上,出了房门。 小黑嗅到了林笙身上的血腥味,轻轻跳上床榻,然后钻进了她的怀里,用温软的小舌头舔着林笙的下巴。 林笙感觉到小黑的担心,轻声道:“别害怕,我死不了。” 小黑可能被这个“死……”字给吓到了,它缩了缩身子,发出呜咽声。 阿翘跟在林笙身边,最基本的药理知识还是懂得的。 林笙喝了药后,沉沉的睡了过去。 秦峰在得知亓灏中了药后,也从军营赶了回来。 由于此事不便让外人知道,所以杜江和秦峰两个人系着绳索,小心翼翼的把亓灏带到了绝情崖半腰的寒潭。 寒潭的冷气铺面,冻得秦峰打了个哆嗦,“这个林笙,还是跟当年一样讨人厌!” 杜江趴在寒潭池旁边,两手扶着水里的亓灏,冷得连话都不想多说。 亓灏浑身上下烫得跟个炉子一样,潭水的表面渐渐开始“咕噜咕噜……”的冒着气泡。 随着气泡越来越大,动静越来越响,亓灏的脸色也越来越红。 大概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气泡才消失,水平才平静下来。 感觉到亓灏体内的火熄灭,温度恢复了正常,杜江才把亓灏捞了上来。 这次秦峰倒是难得的细心,不用杜江开口,他就把自己的外衫脱了下来披在了亓灏的身上。 重新系好绳子,三人爬了上去。 后半夜的时候,宫里出了人命。伺候曦月公主的小宫女起夜经过曦月房间,听到了屋内发出一阵异动。 第836章 什么身份(2) 小宫女推门进去,瞬间被里面的景象吓破了胆子。 曦月赤身裸体,她的眼睛瞪得老大,身上青青紫紫,让没经过人事的宫女一看就知道了发生了什么。 尖叫一声,她跑了出去。 紧接着,德妃来了,她看着自己的女儿被人糟蹋后杀害,果真是如皇后所愿,痛得撕心裂肺。 嚎啕大哭,凄婉的哭声竟传去了太后的寿康宫。 太后被人扰了清静,派兰嬷嬷一打听,这下也坐不住了。 曦月性子木讷,虽然平时不怎么讨太后的喜欢,但怎么说都是堂堂皇室的公主,大半夜的竟被人不知不觉的奸杀,这对皇室来说,是何等的耻辱! 而且,皇宫戒备森严,可刺客却能在行恶后悄无声息的离开,这还让太后如何敢放心在后宫安度晚年? 怒不可遏,太后是丁点睡意也没有了。 连夜将禁卫军首领李慧龙宣去了寿康宫,一通大发雷霆后,又让兰嬷嬷往老皇帝的宫里跑了一趟,嘱咐贾公公先不要将此事告诉老皇帝。 毕竟,老皇帝傍晚的时候刚醒来,如果他知道了曦月死了,恐怕又会受到刺激。 再者,前日还死了一个丽妃,面对这双重的打击,老皇帝肯定受不了。 李慧龙挨了太后的训斥,心里也很憋屈,因为他认为,在禁卫军的守卫下,宫里固若金汤,连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更何况是一个大活人呢? 一声令下,李慧龙又调了两队禁卫军严守着各个宫门,随时注意着可疑人员。 因为曦月是个姑娘家,出了这样的事情,传出去有损皇家颜面,所以太后对部分知情人员下了封口令。 德妃哭晕过去后,宫女们也不能看着曦月继续裸着身子,只好擅自做主的为她清理身上的污浊,换上干净的衣服。 这一整夜,除了酣然好眠的皇后,没有人睡得着。 即便是不知情的小太监和小宫女们,也被这突然增多的禁卫军给吓住了。 第二日,收到消息的宣王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急匆匆的坐着马车进了宫。 德妃哭得双眼肿得跟红鸡蛋一样,声音也嘶哑的厉害。 宣王自己身上还背着刺杀亓灏的黑锅,凶手找不到,他本就心烦意乱,现在妹妹又惨死,怒火中烧,直接一掌派裂了德妃的一张茶几。 论查案,他是个外行。 那凶手既然能在宫里出入自如,说明是个高手。 无奈之下,宣王只好派人将顾成恩请进了宫。 德妃已经哽咽得没法说话了,只好由宣王将昨夜曦月遇害的事情告诉顾成恩。 顾成恩得知曦月被人奸杀后,很是吃惊。 由于曦月的尸体已经被人动过,所以顾成恩也只好从屋子里找一下凶手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 奇怪的是,地上连脚印都没有,更别提其他了。 一时之间找不到头绪,顾成恩只能先让宣王和德妃给自己几天时间。 凤鸾宫里,皇后端着茶杯,听着秋蝉说起德妃有多么的伤心,她一脸的春风得意。 抿了口茶,她笑道:“顾成恩当场没查出来?” 秋蝉摇头,“没有,不过顾侍郎说等几日。” 皇后冷笑一声,不以为然道:“本宫动手,哪会给他们落下把柄!” 这次,秋蝉没有找宫里的人对曦月下手,而是花重金买通了江湖上的那些武林高手。 那些人,只管杀人放火,只要钱够了,他们才不会管雇主要杀的人是谁。 心情大好,皇后站起身来,抚了抚发髻,“走,德妃宫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咱们得去好好慰问一番才行!” “要不然,宫里有人可要说本宫没有同情心了!” 秋蝉点点头,跟着皇后出了门。 德妃一看到皇后,忽然想起了前日与皇后因为李玫儿和丽妃的事情针锋相对过。 她的身子抖如筛糠,意识到曦月的死,极有可能是皇后所为。 毕竟,太后刚将掌管后宫的一半权利交给德妃,曦月就立马惨遭毒手,这前后只隔了一天的时间,若说与皇后无关,就是打死德妃都不信! 手指着皇后,德妃失去了多年的从容冷静,歇斯底里的控诉道:“是你,一定是你!” “皇后,是你杀死了曦月!” 皇后没料到德妃竟会这么快就想明白了,她端着高高在上的架在,扬起一个优雅高贵的笑容来:“德妃,曦月没了,本宫也难过。” “相信顾侍郎一定可以为曦月找到凶手的,你莫要情绪太过激动。” “皇后,曦月还是个孩子,你怎么就能如此狠心?”德妃了解皇后睚眦必报的性子,心狠手辣的手段,她不可能被皇后的鬼话所蒙骗。 冲到皇后面前,德妃一把揪着皇后的衣领,猩红的眸子里是对皇后的恨意:“你杀了曦月,就不怕遭天谴吗?” 一旁的宣王听着德妃的话,也脸色阴沉的如从地府里出来的鬼差一样。 他死死瞪着皇后,“皇后娘娘,曦月的死,你可否做出一个解释来?” 德妃这一吵闹,引得门口的宫女太监们偷偷望了过来。 而且又是当着顾成恩的面,皇后哪能容得德妃母子如此目中无人的挑战自己的权威? “啪!”皇后抬手狠狠的煽了德妃一耳光,打得德妃晕头转向,眼冒金星。 当然,也总算是让德妃松开了攥着皇后衣领的手。 “母妃!”宣王见状,急忙扶着德妃。“德妃,曦月虽然不是本宫所生,可她平日里看到本宫还是要叫本宫一声‘母后’的!本宫怎可能对曦月下手?”皇后一甩衣袖,怒气冲冲的声音掷地有声道:“再者,曦月一 个小丫头片子,本宫杀她有什么好处?” 德妃的脸被皇后打得老高,而且脸颊还被皇后的护甲给划破,渗出了血。 咬牙切齿,她低哑着嗓子,忿忿道:“你为何杀曦月,你心里比谁都清楚!”“德妃,刚才本宫念你悲伤过度,才不与你一般见识的,没想到你非但不感恩本宫的仁慈,反而还敢往本宫头上泼脏水?看来,你果真是仗着手里的几分权力,忘记了宫中的规矩!”皇后凤眸闪着冷光,转头对秋蝉厉色道:“秋蝉,把德妃拖下去,替本宫赏她五十板子,让她想明白在本宫面前到底是个什么身份!” 第837章 什么身份(3) “是,主子。”秋蝉应了声,作势就要走到德妃身边,将她给拉下去。“皇后娘娘息怒,母妃不是有意要对您不敬的。”尽管宣王心里也恨透了皇后,可现在老皇帝身子不好,不可能为德妃做主,他也只能暂时服软,要不然依着皇后的脾性, 今个必定轻饶不了德妃。 拉着德妃,宣王垂首惶恐道:“从曦月出事到现在,母妃不吃不眠,伤心到了极点,这才精神恍惚,口不择言,还望皇后娘娘大人有大量,原谅母妃这一次吧!” 德妃的手被宣王从袖子底下用力的握着,似乎在暗示她不要再冲动用事,真把皇后给惹恼了,她们母子二人也会没有好果子的。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德妃垂下眸子,眼底涌动着滚滚的恨意。 “仅仅是口不择言这么简单吗?”皇后见宣王低头,而德妃却不吭声,不由得冷笑道:“德妃无凭无据,竟指控本宫是杀人凶手,这要是传了出去,本宫的脸要往哪里搁?” “这五十大板,只不过是小惩大诫罢了!” “要不然,今后这宫里的人见样学样,还不乱了?” 这五十板子打下去,德妃非死即残。 “母妃。”宣王自然知道皇后是在等德妃开口,他扯了扯德妃的胳膊,略微着急道。 德妃的指甲用力掐着宣王的手背,半晌才“噗通……”一声跪下,一字一句的咬牙切齿道:“是臣妾的不对,臣妾知错,请娘娘恕罪。” 倘若只低头认错,皇后肯定是不买账的。 所以德妃便跪了下来,她知道,只有将自己的自尊踩在脚底,皇后才高兴。 果真,皇后见德妃跪在自己脚下,很有满足感。 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她为难的看向秋蝉:“既然德妃知错了,那本宫也就原谅了她。” “可是,规矩不能废,这可如何是好?” 秋蝉是皇后肚子里的蛔虫,于是配合道:“奴婢认为,不如就赏德妃二十板子。” “一来不会伤了娘娘和德妃的情意,二来也好让宫人们记住这宫里的规矩。” “嗯,秋蝉的主意不错。”皇后满意的点点头,然后将话题抛给德妃:“德妃,你可有意见?” 二十板子比五十板子来说,那可不是少个一星半点的。 但要落在德妃身上,也至少能让她在床上趟个十天八天的。 德妃心里愤恨,可受制于人,也无可奈何,只能违心磕头道:“臣妾多谢娘娘开恩。” 皇后勾了勾唇,紧接着道:“为了以儆效尤,那就去宫门口用刑吧。” 宣王攥着拳头,不敢再多言。 宫门口,人来人往,而皇后不仅要让德妃痛在身上,还要她在后宫里丢尽颜面。 皇后这是要告诉众人,得了一半的权力又如何?还不是一样任由皇后收拾? 狼狈不堪的模样被宫人们看了去,以后哪里还有掌管后宫的底气? 不得不说,皇后这一招当真要比直接杀了德妃还厉害。 面色惨白,德妃见宣王对自己摇了摇头,眼中神色恳求她忍住,她闭上眼,被秋蝉带了出去。 顾成恩瞧着刚才发生的一切,也顿时明白了杀死曦月的人是谁了。 既然是皇后杀的人,那他也就没必要去追查凶手了。 毕竟,女人之间的斗争,跟他无关。 行礼后,顾成恩出了宫。 德妃挨打的消息,没一会就像是长了翅膀一样,传进了宫里的每个角落。 明阳宫里,八皇子听到小祥子的话后,幽幽道:“母后做得有些过了。” 小祥子恭敬道:“皇上大怒,太后她老人家对皇后也很不满,毕竟丽妃和曦月公主的死是瞒着皇上的,皇后来了这么一出,事情也就瞒不住了。” “皇上要把皇后的凤印收回,皇后却说依照宫规办事,合乎情理,没理由把凤印交出去。” “好在太后生气归生气,在皇上面前护住了皇后。” 见八皇子没说话,小祥子又道:“林笙遇刺一事,宣王没查处什么来。” “那个林笙有高手护着,四哥可真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顾瑾琇才死了多久,他就爱上了一个男人!”听小祥子提起林笙,八皇子冷笑道。 想起什么,小祥子赶紧补充道:“对了,顾侍郎的小妾,奴才也派人去查过,当真是与顾侧妃一模一样。” 八皇子眸光一暗,紧抿着唇,突然沉默了。 过了良久,他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问小祥子:“这世上,真的会有一模一样的两个人吗?” 小祥子讪讪道:“奴才没见过,不过但凡见过祁蝶姑娘的人,都说她和顾侧妃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深吸一口气,八皇子压下心头思绪,缓缓道:“一会,你去凤鸾宫告诉母后,就说江北的旱情已经持续一个多月了,我愿意去江北走一趟,为父皇排忧解难。” “是是,奴才这就去。”好不容易八皇子有了主动要建功立业的心思,小祥子怎能不高兴。 连连点头,他屁颠屁颠的跑去了凤鸾宫。 皇后知道后,果然很高兴,因为与老皇帝争执闹的不快荡然无存。 老皇帝在听说八皇子要主动去江北赈灾,很是欣慰,也一口准了。 养了两天的伤,林笙的身子好了许多。 大清早,她刚打开门,便看到了爱月。 爱月不明白为何林笙现在要女扮男装的住在王府里,还一副与自己和荷香不认识的样子。 她纠结了好久,还是想不出个头绪来,只好一脸别扭的等在门口:“林姑娘,你是失忆了吗?” 冷不丁听到爱月这么一句话,林笙愣了一下,然后点头道:“嗯,我不想让旁人知道,你明白吗?” 心中疑问解除,爱月应道:“嗯,奴婢会为您保密的。” 这时,杜江过来了,语气不怎么友好道:“林姑娘,麻烦你跟我去王爷的书房一下。” 爱月听罢,惊讶道:“你知道她是……”捂着嘴,她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第838章 她是阿顾(1) 看样子,亓灏和杜江早已知道林笙的身份了。 林笙的面色有些憔悴,声音也懒洋洋道:“我若不去呢?” “噌……”,杜江腰间的冷剑出鞘,架在林笙的脖子上,怒色道:“王爷的毒是你下的,烧虽然退了,可王爷到现在还没醒来!” “要不是连魏太医都没辙,我又怎敢找你去?!” 大概是情绪太激动了,那冷剑竟真的在林笙的脖子上勒出一道血丝来。 “主子!” “林姑娘!” 端着盆子的阿翘和一旁的爱月见状,不约而同的惊呼出声。 林笙能感觉到杜江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意和怒气,也毫不怀疑他真的会一怒之下杀了自己。 脖子是真疼,林笙也是真不想死。 她轻轻推开杜江的剑,摸了摸脖子:“大家都是文明人,我不过是说说而已,你怎的就真动粗了呢?” 说罢,她拍了拍爱月的肩膀,意味深长道:“别忘了我刚才说的话。” 见爱月用力点头,她才跟着杜江去了书房。 亓灏的眼皮重的像是上面压了两个千斤大鼎一样,很想醒来,可就是睁不开眼。 昏昏沉沉中,一只冰凉的手探在了他的手腕上。 然后,那只手又翻了一下他的眼皮。 紧接着,嘴里多了一颗药丸。 那药丸入口即化,当一阵清凉的感觉从嘴巴蔓延到四肢后,他觉得绵软无力的身子好像瞬间有了力气。 就连混沌的脑袋,好像也清爽了许多。 费劲的抬了抬眼皮,模模糊糊的视线里,他好像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轮廓。 泛白的唇动了动,林笙听到了那细微却清晰的两个字,“阿顾……” “阿顾……” 亓灏得不到回应,像是一个固执的孩子一样,继续一声声的唤着。 在这之前,林笙也有从亓灏的口中听到过“阿顾……”二字。 那时候,除了觉得亓灏虚情假意之外,她没有任何感觉。 可现在,亓灏的声音,像一把钝刀,割得林笙莫名的有些心疼。 这种疼,比她前日挨了杜江的那一掌还疼。 在林笙晃神的功夫,亓灏竟握住了她的手。 亓灏的体温已经正常了,但是温度还是要比林笙的高一些。 发凉的掌心被亓灏一点点暖热,不知不觉沁出了一层细汗。 林笙很想将手抽出,然而亓灏却握得用力。 “阿顾……不要走……”他的声音很低,哀求中透露着一丝痛苦。 “我知道错了,求求你不要丢下我……”亓灏干白的唇费劲的一张一合,语速很快,生怕手里握着的这个人突然消失,“阿顾,我从来不想伤害你,从来都不想的。” “阿顾……阿顾,你信我,我是有苦衷的。” 杜江在一旁听着亓灏的喃喃自语,不由的叹了口气。 林笙的眸光幽幽,静静的看着亓灏,轻声问道:“你有什么苦衷?” 这话,林笙是为自己的问的。 只是,亓灏却紧抿着薄唇,没了动静。 林笙没有得到回应,指甲忍不住扣入亓灏的手心,提高了几分声音,语气清冷道:“亓灏,你到底有什么苦衷?你说啊!” 她像是跟自己较劲一样,似乎不听到一个答案便不会死心。 素日里清澈明亮的眸子,瞬间如卷上了一场风暴,带着决绝,刮着悲伤。 杜江脑海里闪过什么,张了张嘴。 “阿顾……”亓灏双眼仍旧是闭着,浓密的睫毛轻颤,就在林笙准备甩开他的手,甩袖离开的时候,却又忽然听到他那微不可闻的“对不起……” 这三个字,轻如羽毛,可却像是一块重石,狠狠砸在她心头。 反手扣在亓灏的脉搏处,林笙手指下用了一股暗力。 她咬着牙,从杜江的角度望去,竟不可思议的捕捉到了那一抹爱恨交织。 来不及多想,杜江一把拍开林笙的手,神色警惕道:“你做什么?” 一边质问,他一边重新探上亓灏的脉搏。 林笙冷冷的望着杜江,攥着拳头离开。 出了书房,林笙的脚步越发的沉重起来。 她的胸口,也比刚才还要疼。 明明失去了一部分的记忆,明明对亓灏只有恨,她也可以确定,现在的自己对亓灏没有丁点爱意,可为何在听到亓灏的那些话后,她会有种难过想落泪的感觉? 对不起?根据黑衣人所说的那些,亓灏对自己做过的事情哪能用“对不起……”三个字就能原谅的? 苦衷?他身为堂堂宁王爷,连老皇帝有时候都要忍让他,还有什么人,什么事情能让他不得已? 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她脸上的讽刺之意也越来越浓。 阿翘见林笙回了芙蕖院,立马和爱月和荷香一并迎了上来。 “主子,您没事吧?”瞧着林笙脖子上的伤口已经结痂了,阿翘还是有些担心问道。 林笙摇了摇头,神色疲倦抑郁,“我没事,你们退下吧。” 爱月和荷香之所以也在屋子里,是因为她们二人在林笙刚才跟着杜江去书房后,便过来找阿翘打听了一下林笙这两年的生活。 当然,爱月现在可不是之前那般八卦活泼的性子了,她对谁都是一副冷冰冰的面孔,也只关心对自己重要的人。 除了荷香之外,现在又多了一个林笙。 毕竟,林笙是顾瑾璃生前为数不多的好朋友,一别这么久,而且她还失忆了,这对于爱月来说,有些难过。 阿翘也知道爱月和荷香对顾瑾璃的感情,她只挑了一些早前跟林笙串好的话去说,重要的信息一点也没透露。 爱月听后,唏嘘一番,为自己前两日对林笙恶劣的态度而感到愧疚。 听林笙的语气确实很疲惫,爱月与荷香便跟阿翘一起出了房间。 房门关上后,林笙一头扑倒在床上,用力的揪扯着被子,心口涨得厉害。 在林笙走后的半个时辰后,亓灏睁开了眼。杜江连忙派人给亓灏煮了白粥,扶着他勉强喝下了小半碗。 第839章 她是阿顾(2) 亓灏刚醒来,虽然身上没有多少力气,可精神看上去还算可以。 不过,对于他昏迷攥着林笙的手不放一事,如果杜江不说,他还真一点印象也没有。 “你说……本王拉着林笙的手?”抿了抿唇,亓灏剑眉轻蹙,似乎是在回忆,似乎是在怀疑。 杜江点点头,低声道:“嗯,你把林姑娘认成顾侧妃了。” 亓灏揉了揉眉心,沉默不语。 杜江想起林笙望着亓灏那复杂的眼神,又道:“王爷,林姑娘对您,好像有些不一样。” 亓灏放下手,问道:“怎么个不一样?”“林姑娘看着您的眼神……说恨肯定是有的,可是除了恨之外,还有一些别的东西。”杜江斟酌片刻,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话来表述自己的意思,只好如实道:“总之,她让 属下想起了顾侧妃当年小产时候的样子。” 亓灏身子猛地一颤,捂着胸口咳得面红耳赤。 “王爷!”杜江连忙给亓灏拍着后背,一边自责道:“属下该死,属下不该提顾侧妃。” 他不是不该提顾瑾璃,而是不该提顾瑾璃小产。 只是,他说的是事实。 林笙给人那种感觉,当真是与顾瑾璃像极了。 待亓灏好不容易平息后,杜江倒了杯茶,端上前:“王爷,您喝茶。” 亓灏接过茶杯后,深深看着杜江,问道:“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呃……”杜江以为亓灏生气了,垂首忐忑道:“属下知错。” 亓灏摇头,坚持道:“不,你再说一遍。” 杜江猜不透亓灏心中所想,讪讪道:“林姑娘的眼神,跟顾侧妃很像。” 亓灏喝了口茶,然后把杯子递给杜江,指着桌子上的画筒,缓缓道:“把林笙的画像拿来。” “是,王爷。”杜江应了声,将画像拿了过来,展开在亓灏面前。 亓灏抚着林笙的眼睛,良久才一字一句道:“不是眼神像,而是眼睛。” 杜江听罢,凑近了一些,盯着林笙的画像一会,惊呼道:“这眼睛……一模一样!” 二人对视一眼,谁也没有说话,但对某个答案已经心照不宣。 虽然,此时杜江的心里也很激动,可怕亓灏胡思乱想,伤了心神,他便转移话题道:“对了,今个八皇子主动请求去江北赈灾,皇上同意了。” 亓灏的心里被林笙极有可能是顾瑾璃的认知给填满,他心不在焉道:“小八长大了,该去历练一番了。” 低头看着画像,他掀开被子,打算下床,却被杜江及时给按住了:“王爷,您就是要去确认,也不急于这一时半会的。” “林……嗯,她暂时是不会离开王府的。” 杜江也不知道该称呼林笙为“林姑娘……”好,还是顾侧妃好,总之很别扭。 亓灏眸光微动,过了一会道:“本王晚上过去看看她。” 杜江瞧着亓灏这副不死心的模样,无奈道:“您这两日都没吃东西,想吃些什么?属下再去让厨房给您做。” 刚才的白粥不过是先给亓灏暖一下胃而已,他身子有点虚,得吃点有营养的。 亓灏摇头,“本王没有胃口,想自己静静。” 杜江知道亓灏的倔脾气,只好出了房间。 晚上,林笙躺在床上多时,可是却没有丝毫睡意。 “吱呀……”一声,后窗开了,心“突突……”跳得极快,林笙眯着眼睛看向窗口。 待看到那人影一头白发,林笙悬着的心放松了下来。 坐了起来,她对来人道:“师父,你怎么来了?” 虽然很期待逍遥子的到来,但林笙还是故作一副吃惊的样子。 逍遥子前后收到了亓灏和林笙的来信,他已经见过了亓灏,也该来见林笙了。 站在林笙面前,逍遥子缓缓道:“师父准备过两日离开亓国,所以在走之前过来见见你。” 林笙一听,立即问道:“师父要去哪里?” 逍遥子感觉到林笙的情绪有点紧张,拍了拍她的肩膀,温和道:“师父还有很多地方没有去,四处走走。” 玄机门还没到手,林笙怎可能就让逍遥子这么离开? “师父不要笙儿了吗?”抓住逍遥子的胳膊,林笙急切的眸子里闪动着亮晶晶的湿意。 逍遥子不确定林笙眼里的不舍是真是假,他耐着性子安慰道:“笙儿永远都是师父的徒弟,师父会经常写信给你。” “师父……”林笙到底是报仇心切,她见逍遥子闭口不谈玄机门,只能主动开口道:“笙儿这些日子一直在做一些奇怪的梦。” “那些画面模模糊糊的,师父,笙儿失忆之前经历过什么?” “为什么我有时候觉得,现在的我不是我了?” 幸好亓灏之前便有提醒过逍遥子,否则逍遥子会单纯的认为顾瑾璃是失忆后遗症。 没想到,他刚提到要离开亓国,林笙就坐不住了。 移开搭在林笙肩膀上的手,逍遥子幽幽道:“你是谁,当真不记得了吗?” 大概是逍遥子的老眼目光太过深邃犀利,让林笙不自觉的有点心虚。 压下不安,她继续周旋道:“师父,我真的不记得了。” “阿璃。”逍遥子背过身去,语气沉沉,长叹道:“你既叫我一声‘师父’,我便将你视为真正的徒弟。” “你想要做什么,能不能如实的告诉师父?” 林笙没料到逍遥子会直接拆穿自己的身份,瞪大眼睛,脑子一片空白。 她不知道接下来如何接话,于是干脆的赤着脚下了床,扬起小脸,对逍遥子冷声道:“师父不仅眼力好,戏演的也不错。” 逍遥子听出林笙的讽刺之意,苦笑道:“阿璃,师父虽然不知道你身后藏着的是什么人,可却不希望你做出将来让自己后悔的事情来。” “我今后如何,不用师父操心。”林笙抬起下巴,态度坚决道:“我娘的玄机门,师父是不是该物归原主了?”一听到林笙提玄机门,逍遥子笑得越发的心酸:“阿璃,玄机门我可以给你,但不是现在。” 第840章 心生枯草(1) “师父,你不给我,难道是想将玄机门占为己有?”明知逍遥子不是这样的人,可林笙还是故意拿话激他。 逍遥子摇了摇头,“阿璃,玄机门是你娘的,我活着一日,就得替她守着一日。” “等时机合适了,我会将它还给你的。” 说罢,逍遥子转身离开。 “可恶!”林笙因为被黑衣人洗脑的严重,故而无法在短时间内明白逍遥子的苦心。 她走到桌案旁边,提起笔咬了一会笔杆,然后便给陈泽轩写信。 上次让阿翘把字条绑在了鸽子腿上放出去,然而到了现在都没收到陈泽轩的来信,这让人不得不担心。 而且,林笙发现,离开了陈泽轩,她什么都做不好。 一笔一划,她写的很认真。 前窗外面,亓灏透过窗缝,看着林笙的侧脸,还有那熟悉的写字动作,耳边回想起逍遥子刚才喊她的那句“阿璃……”,胸腔血气翻涌。 血腥即将涌出喉咙的瞬间,他足尖轻点,提起全身力气,飞身出了芙蕖院。 身子不稳的落地,他脚步匆忙,慌张的一路小跑,好似身后有谁在追一样。 “砰!”脚下一个趔趄,亓灏跌倒在了地上。 杜江从不远处赶来,急声道:“王爷!”杜江在离开书房之前,还以为亓灏已经睡着了,没想到夜里风这么大,他竟只穿了件中衣,不禁说话的语气有些冲:“您的身子还没好,要是落下什么病根,别说照顾旁人 ,您连照顾自己都费力!” “杜江……”刚张嘴,一阵凉风入喉,呛得亓灏咳得恨不得把心肝脾肺肾一并咳出来:“本……本王……” 亓灏一边咳嗽不说,还硬要一边说话,急得杜江架着他就要往书房走:“您先别说话,有什么事情咱回去说!” “她……她真的是阿顾……是阿顾!”心口一阵猛烈的绞痛,亓灏说完这句话后,“噗……”的吐了一口血。 杜江大惊,“王爷!” 亓灏身子一软,晕了过去。 亓灏郁气攻心,血气倒流,这一晕,足足晕了一天一夜。 杜江既然知道了林笙就是顾瑾璃,他更是不敢再让林笙来给亓灏医治。 毕竟,当年发生的事情,对顾瑾璃的确造成了无法弥补的伤害。 之前,他不理解林笙对亓灏为何有这么深的恨意,现在完全明白了。 两年前,顾瑾璃在那么多人面前跳下了绝情崖。 所有人都以为她死了,可是她非但没死,还换了一张脸回来,重新来到了亓灏身边。 所以,不是林笙在恨亓灏,而是顾瑾璃。 她要对亓灏讨债,要复仇…… 吩咐秦峰去太医院把魏廖请来,魏廖查看一番后,开了服药给亓灏服下去,倒是也没什么大碍了。 不过,还得好好调养着才行,更不能动气动伤。 在亓灏修养的时间里,林笙则被贾公公喊进了宫里,继续给老皇帝医治。 尽管,之前亓灏曾吩咐过贾公公,老皇帝的病由魏廖接手,但贾公公不明其由,私心里觉得还是林笙的医术更加高明一些。 当然,林笙不可能像魏廖一样尽心尽力的医治,但稍微用一分心力,也就能让老皇帝的身子有所好转了。 先是往老皇帝宫里走了一趟,然后照例去了太后宫里,太后的态度还是不冷不热的,倒是尹素婉看着林笙的眼神中,明显的多了一抹温情。 林笙只当看不到,毕竟欲擒故纵,松弛有度才行。 倘若表现得太明显,会让人怀疑。 准备离开皇宫的时候,太后竟意外的让林笙去给德妃瞧瞧。 德妃这次精神上受到了重创,卧床不起。 林笙望着她憔悴的模样,不免有几分不忍,于是便又在药里加了一些安神助眠的药。 出了宫后,林笙想着这两日没去尹家了,所以又跑了一趟尹家。 这来来回回,折折腾腾,辗转几个地方,回到宁王府后,已经是快要到傍晚了。 刚下马车,阿翘便指着门口的人,惊讶道:“主子,你看那不是王爷吗?” “嗯?”林笙抬眼,迈出的脚步一顿,眸底闪过一道冷光。 亓灏面色苍白,身上衣服也单薄,但他的那双桃花眼在昏暗的夜里,却燃着亮光。 知道林笙一大清早就出了王府,亓灏很是担心,所以在床上躺不住了,特意等在门口。 因为,在昨晚确认了林笙的身份后,他死了良久的心,总算是复苏了。 不知道见到林笙该说什么,他的心里很是紧张不安,动了动唇,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林笙从自己的身边经过。 余光注意到亓灏眼里的光熄了,林笙抿紧了薄唇。 她不知道他站在门口做什么,更不可能自作多情的认为他是在等着自己。 想到前日两个人如仇人相见一样红了眼,林笙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亓灏见状,下意识的就抬脚跟上。 那日,亓灏如果再晚一些被杜江送到寒潭,恐怕就真的如林笙所说,血脉爆裂而死了。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林笙的心跳更加迅速起来。 亓灏的身子还没完全恢复好,因此他跟在后面很是吃力。 捂着嘴,努力的压抑着想要咳嗽的冲动。 林笙听着脚步声渐渐没了,紧皱的眉头松了下来。 “主子,您怎么了?”察觉到林笙的情绪不太对,阿翘小心翼翼的问道。 林笙走进芙蕖院后,闷声道:“没什么。” 爱月抱着小黑上前,恭敬道:“林姑娘。” 对爱月的态度转变,林笙也没太大反应。 她神色淡淡的点点头,接过小黑,沉声道:“以后不用给我行礼,我还是我,用不着这些繁文缛节。” 说罢,她转身就要往屋子里去,胳膊却突然被爱月给扯住了。 累了一天,确实有些累了,但林笙还是耐着性子问道:“还有事吗?” 爱月收回手,犹豫了一会,小声道:“林姑娘,奴婢……”揪着袖子,她有几分紧张的看着林笙,“奴婢和荷香,想在您身边伺候。” 第841章 心生枯草(2) 这句话,让林笙和阿翘同时一怔。 不解的看着爱月,林笙等着她的下文。 “林姑娘。”爱月低下头,轻声道:“如果不是被人拦住,当年奴婢和荷香两个人早就随着主子一同去了。” “没有主子的地方,空荡荡的,在哪里都一样。” “王府里虽然不少吃不少穿,也没有人欺负我们,可是这两年来,我们除了守着主子的院子,就如同行尸走肉一样。” “没有指望,没有依托。” “幸好林姑娘回来了,要不然我和荷香这后半辈子就在数着指头的日子里度过了。” “奴婢看到姑娘,就像是看到了我家主子。” “恳请姑娘让奴婢二人伺候您,也算是不浪费了余生。” 林笙眸光微动,静静的看着爱月,虽说时隔两年性子变得淡漠了,但可能是与爱月多年的情意残留在了内心深处,让她眼睛发酸。 爱月见林笙不说话,便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哭音,继续道:“林姑娘不知,主子在走之前,曾几次去悠悠谷看望您,可惜路上还遇到了刺客,便没能见成。” “主子心里挂念着您,您现在又住在了王府里,奴婢们伺候您,也算是代替主子照顾您了。” 爱月说的是实话,一部分是为了弥补顾瑾璃的遗憾,另一部分是想给自己和荷香找些事情做。“主子。”阿翘被爱月所感动了,她以为林笙沉默是不愿意的意思,于是低声劝道:“您是女子,身边就奴婢一个人伺候,以后定有不适的时候,多一个人照顾您也多一份方 便。” 林笙搂着小黑的手紧了紧,点头道:“好,以后你们跟阿翘一样,都是我的人了。” “只要有我一日在,必定不会让你们受了委屈的。” “不过。”顿了顿,她加重了语气提醒道:“要叫我主子,记住不要再叫我林姑娘了。” “是,主子。”爱月听罢,激动的眼里夹着的泪花落了下来。 她不是劳碌命,也不是被人奴役惯了,非得做什么伺候人的活儿。 只是,人的心若死了,便如荒冢,断壁残垣,心生枯草。 有个盼头,有个依靠,这日子也就不会过得太辛苦。 “林姑娘,您一日没正经吃饭了,奴婢给您做了一些饭菜。”这时,荷香端着饭菜,走了过来。 爱月接过饭菜,一边往屋子里走,一边歪头对荷香笑道:“荷香,以后林姑娘就是咱们的主子了,不能再叫林姑娘了。” 在爱月找林笙开口之前,已经知会过荷香,因此荷香一听,脸上也掩不住欢喜道:“主子。” 林笙坐下,看着这两个丫鬟,心有点发沉。 黑衣人多次告诉过她,除了自己的性命之外,不得把任何人放在心上。 因为,你一旦看重什么,那看重之物将来就会成为你的软肋,成为敌人给你的致命伤。 这两年里,伺候她的人只有阿翘。 阿翘对她来说,算是一个小妹妹。 她对阿翘,尽管从不打骂,向来温和,可却不敢把阿翘看得太重。 而爱月和荷香,她们以为自己死了,宁可守着这空空的芙蕖院,也不愿离开。 这份忠心,就算她是石头心肠,也要被软化了。 视线落在面前那几样精致的小菜上,敛去眸子里荡漾的水光,语气比刚才多了一抹暖意:“你们也累了,回去歇着吧。” “是,主子。”二人微微行礼,出了房间。 “主子。”阿翘从林笙手里抱过小黑,忍不住感慨道:“奴婢都要被她们感动的哭了。” 林笙深吸一口气,缓缓道:“阿翘,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认她们吗?” 阿翘想了想,问道:“主子怕她们二人暴露您的身份。” “这只是其一。”林笙拿起筷子,却不夹菜:“我回京是要报仇的,这是一条血路。” “跟在我身边,太过危险了,我不想将她们卷进来。” “而且,她们也会让我做事情有所顾及。” “万一哪一天她们落人旁人手里,你说我是该救还是该舍?” 阿翘听罢,了然道:“奴婢懂了。” “你……”林笙还想给阿翘再说些什么,却突然止住了话题。 她望着门口的那人,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散开。 亓灏就着杜江的手,气息微喘。 林笙本以为亓灏已经回了书房,可看他这样子,分明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过来的。 放下筷子,她冷声道:“到饭点了,王爷该不会是来蹭饭的吧?” 亓灏竟点了点头,“王妃应当不会小气到连一顿饭都不让本王蹭吧?” 面上,他与平时并无两异。 只是没有人知道,他在说话的时候掌心已经沁出了汗。 对于失而复得的东西,人总是会异常的小心翼翼,患得患失。 大概是林笙给亓灏下药的事情在杜江心里留下了阴影,以至于他在看到亓灏点头后,神色警惕道:“王爷!” 如果亓灏只是单纯的过来找林笙说几句话还好,可要是沾了这饭食和茶水就不行了。 毕竟,林笙手段了得,能下毒于无形之中,亓灏要是再染上了什么毒,只怕这身子真要毁了。 阿翘看着亓灏,眼神古怪。 想着亓灏从王府大门口就一直跟着进了院子,便大胆猜测亓灏可能是来秋后算账的。 只不过碍于身体状况,没法再跟以前那样直接“大动干戈……”了。 出于护主心切,阿翘迈着小步子上前,委婉道:“不知今晚王爷会留在芙蕖院用膳,所以厨房便没准备那么多饭食。” “王爷要是不介意,可等改日再过来,奴婢几个好好为王爷做一桌子。” 林笙听着阿翘的话,不禁想起了爱月。 如果换做爱月在这里,一定二话不说就冷言冷语的把亓灏给赶出去了。 亓灏拂开杜江的手,缓步上前。 袖子里的手微微攥紧,他让自己神色看着自然一些:“无碍。”阿翘表面上是说饭食的量不够两个人吃的,但亓灏只回了两个字,这让林笙也觉得亓灏是来找麻烦的。 第842章 心生枯草(3) 勾了勾唇,她抬眼扫了一下桌子,笑得冷冽又挑衅:“王爷不怕我下毒吗?” 她不说还好,这一说便不由得让杜江的心提了起来。 冷冷瞪着林笙,杜江语气不善道:“林笙,你若再敢对王爷下毒,我……” “杜江。”不等杜江说完,亓灏眯着眼睛,冷斥道:“出去。” 杜江自然知道亓灏现在满心里都是林笙,恨不得每一刻每一秒都与林笙在一处待着,可是林笙不仅厌恶亓灏,还一度想要他的命,所以杜江又怎能出去? 故而,他着急道:“王爷……” 瞟了一眼一旁的阿翘,亓灏重复道:“都出去,别让本王说第三遍。” 注意到这个“都……”字,阿翘看向林笙。 林笙瞧着亓灏这副外强中干的模样,对阿翘笑道:“虽然饭是不够王爷吃的了,不过茶水还是该给王爷上的。” “是,主子。”阿翘应了声,转身出门。 杜江担心阿翘在茶水里做手脚,因此便跟了出去。 房间内只剩下了两个人,但谁也没说话。 林笙又累又饿,也就懒得再去理会亓灏。 怎么说现在填饱肚子最要紧,要不然待会真的动起手来,她软绵绵的毫无招架之力,还不是只有被动挨打的份儿? 当然,她自信亓灏拿捏不住自己,但杜江就难说了。 不管是真正的林笙,还是顾瑾璃,二人的口味相似,都喜欢清淡中带着点微辣,所以荷香按着林笙的口味做的饭菜,很合胃口。 亓灏的内心其实很矛盾,他忍不住的想要靠近林笙,可越是渴望就越是害怕。 害怕她知道自己已经识破了她的身份,害怕与她在爱恨纠葛中当真会走到情途末路的地步…… 抿着唇,他看着林笙那张平静的脸,眼底溢出一股化不开的伤痛。 一般来说,人的脸上如果戴着人皮面具的话,在耳朵后方或者是下巴处都会多少有些痕迹的。 即便不是很明显,但却不可能是似乎不露破绽的。 但是,林笙的耳后没有任何痕迹。 如果不是用了易容药水,亓灏想到的只能是换脸了…… 换脸,通常要将一个人的皮剥下来,换上另一个人的面皮。 可是,亓灏又不相信顾瑾璃脸上的皮是林笙的。 毕竟,顾瑾璃那么看重林笙,怎可能为了复仇而对林笙下如此狠手? 也可能,面皮是旁人的,只不过被顾瑾璃后来又加工了一番,才会与林笙的容貌一模一样。 不过,林笙消失了两年,又去了哪里? 上次试探逍遥子,也没能得出个结论来。 该不会,林笙真的出什么意外了,这才让顾瑾璃以她的身份回京? 有太多的不解,太多的疑惑笼罩着亓灏,可是他却不能张口问顾瑾璃,只能私底下自己去查。 她这两年经历了什么,有什么人在她身后,所有的一切他都要查出来。 可能是亓灏一直盯着林笙,林笙也没法做到继续无视下去了,便放下了筷子,不悦道:“你要盯我到什么时候?” 亓灏见阿翘端着茶盘进来,移开了眸子,“林笙。” 他的声音低沉,语调平平,可硬是让林笙捕捉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有事说事,没事走人。” 林笙待亓灏,还是一如既往的那般,毫不客气。 亓灏棱角分明的脸比前几日更瘦了,烛光映着,更添了一丝让人心疼的感觉。 可是,林笙不会心疼。 阿翘放下茶盘,出了屋子。 小黑跟着阿翘进来后,钻到了桌子底下。 它一边用头蹭着林笙的腿,另一边用尾巴甩在亓灏的腿上。 两年的时间将一个人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亓灏本不想问,不敢问,但还是问出了口:“这两年,你是怎么过的?” 林笙一愣,冷笑道:“王爷冷不丁的关心这个做什么?” “难不成,王爷真的移情别恋,爱上了我?” 亓灏攥着的手松开,转眼深深的凝视着林笙,良久才说出了连自己都惊讶的话:“本王若说是,你会不会留在本王身边?” 他爱的人是顾瑾璃,不管她是什么身份,以前的凤氏后人,还是现在换了脸的林笙。 她要报仇,她要如何,他都随她去,只要她开心,只要她心里能痛快。 与她比起来,什么都不重要。 她如果要他的命,他连眼睛都不眨,给她。 她如果想颠覆了这亓国,他连犹豫也不会,助她。 只要她要的东西,但凡他能给的东西,他都会双手奉上。 若是他给不了,也会竭尽全力的帮她得到…… 这样的心,可以说是愧疚,可以说是弥补,也可以说是爱到了极致,以至于卑微至极。 总之,不管怎么说,亓灏为了顾瑾璃,做什么都心甘情愿。 只是,并不见得林笙会接受他这番“情意……” 林笙眼中闪过一抹诧异,声音提高了几分,“亓灏,你再说一遍。” 亓灏的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恳求和不确定:“留在本王身边,你要什么,本王都给你。” 林笙听罢,脸上笑容更大:“亓灏,你是不是被我的春药给刺激到了?” 站起身来,她故意倾身向前,手搭在亓灏的肩上,幽幽道:“据说你为顾瑾璃守身如玉了两年,莫不是身子耐不住寂寞了,想女人想到我身上了?” 这要是当年的顾瑾璃,根本是不会说出这样粗鲁不堪的话来的。 但现在的人是“林笙……”,所以亓灏也不可能完完全全的将她视为“顾瑾璃……”看待。 当然,她也不是真正的“林笙……”,而是顾瑾璃和林笙的结合体。 她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亓灏的后边,身上清香的气息萦绕在鼻间。 薄唇紧抿,亓灏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有所起伏的心平静下来。见亓灏不说话,林笙受到了漠视,不禁抬手挑起亓灏的下巴,指甲一点点用力掐着,迫使他睁开眼睛:“亓灏,你不说话是什么意思?” 第843章 试着爱我(1) 反常必有妖,亓灏的态度转变得太快了,这让林笙很是不快。 这不快的原因,可能是因为给亓灏下药的那天,亓灏还是一副要咬死她的表情,而现在却能心平气和的坐在她面前,这与林笙预料的不同。 没有人愿意与人斗来斗去的,但亓灏与她不同。 亓灏是她的仇人,也是她仇人的儿子,所以如果不考虑复国这件事情的话,她倒是真想直接与亓灏来一场二人之间的厮杀。 赢了便赢了,输了便输了。 生便是侥幸,死也就一了百了。 不过,自知之明她多少还是有点的。 她的功力不如亓灏,若真相杀起来,死的那个人一定是她无疑。 死,有时候是一种解脱。 背负了这么深的仇恨,她若死了,也就轻松了。 但是,她不能死。 为了复国,只得与黑衣人和陈泽轩一路谋划下去…… 爱的天秤上,谁爱的多了,谁就输了。 在失忆且被篡改了记忆的顾瑾璃面前,亓灏是输的一败涂地。 他睁开眼睛,看着林笙凌厉又燃着仇恨的眼神,轻声道:“留下来。” 抽回手,林笙重新坐下,上下打量了亓灏一遍,似笑非笑道:“虽然不知道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我还得想问你,当真是我要什么都会给我?” 大约能猜到林笙的话,亓灏勉强扯着唇“嗯……”了声。 林笙低着头,一边端起茶盏,一边随口问道:“我要你的命,要你的皇位,你给吗?” 亓灏看着茶杯里的茶水在林笙的手下渐渐幻化出一朵牡丹,眼睛里如泄了漫天的星光一样。 默默的在心里说了一个“给……”字,他的嘴里却无意识的喊出了“阿顾……”二字。 林笙的手一抖,那滚热的茶水,便溅在了她的手背上。 “嘶……”,倒吸一口气,她丢掉了茶盏。 茶盏落地,“砰……”的一声碎了,茶水又溅在了亓灏的衣摆上。 亓灏来不及多想,扯过林笙的手,一边吹,一边心疼道:“怎么样,是不是很痛?” 林笙张了张嘴,只觉得被亓灏握着的手更烫了。 “亓灏,你这是在做什么?”林笙抽回手,清冷的声音里充满了怒意。 “我……”亓灏的掌心一空,看着林笙冰冷的眸子,一时竟哑口无言。 是了,眼前的人是“林笙……”,而他却握着“林笙……”的手,一脸紧张,这不管怎么说都是不妥的。 林笙见亓灏沉默不语,眼底的寒意更重,“既然你对你的顾侧妃一往情深,那么为何又要对我做出一副紧张兮兮的模样来?” “亓灏,你的心也跟其他男人一样,不过如此!” 亓灏垂下眸子,半晌才道:“你很在意本王对阿顾的心意吗?” 林笙听罢,笑得讽刺:“你对她的心意如何,与我何干?” 亓灏扯了扯唇,轻声道:“与你无关。” 站起身,他抬脚走出了房间。 不知道是身上无力还是脚下沉重,总之,他走得很慢。 林笙望着亓灏的背影,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将视线移到手背上那烫起的一片红肿,她心烦意乱起来。 “阿翘!”对着外面喊了一声,林笙指着桌子对阿翘道:“把这些都收拾了。” 阿翘见茶盏在地上,林笙的手背又被烫伤了,惊呼道:“主子,您这是怎么弄的?” “难不成,是王爷?” 刚才亓灏脸色沉沉,阿翘只以为是亓灏和林笙闹了不愉快。 林笙摆摆手,闷声道:“没事,不疼。” 阿翘一边收拾桌子,一边小声抱怨道:“王爷也真是的,哪次来都非得折腾个鸡飞狗跳才行!” 林笙回想着刚才亓灏的异样,皱起了眉头:“阿翘。” “主子,怎么了?”阿翘动作一顿,不解的回头看着林笙。 林笙抿着唇,缓缓道:“亓灏他……该不会是怀疑我了吧?” 之前,亓灏发烧,拉着她的手不放,嘴里喊着“阿顾……”,林笙不会放在心上,只当他头脑不清楚。 可是刚才,他为何也唤了她? 到底是无意识的,还是故意在试探自己呢? 被茶水烫到,他那慌张的神色,又是怎么一回事? 她质问他对顾瑾璃的真心时,他那表情里暗藏的痛苦挣扎,又该怎么说? 说不出来的感觉,让林笙莫名心慌起来。 阿翘不知道林笙为何会突然这么说,便着急道:“主子,您是说,王爷他知道了您的身份?” 林笙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无奈道:“我不知道。” 阿翘想了想,便道:“要不然,咱们再给世子去封信吧?” “世子回来了,您身边也好有个给您出主意的人。” 一提起陈泽轩,林笙这才想到给他写了几封信,陈泽轩竟一封也没回复,不由得不安道:“哥哥他……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情吧?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这样想着,林笙的心更加没底了,“阿翘,你让齐萧去回南阳,我必须要确定一下哥哥的安危才行。” 阿翘摇头,反对道:“不行,齐萧是世子留下来保护您的。” “哥哥留下的暗卫这么多,也不差齐萧一个。”林笙脸一沉,不容置疑道:“你现在就告诉齐萧,让他立刻动身。” 阿翘坚持道:“主子,暗卫虽不止齐萧一人,可齐萧的武功是最高的,他要是走了,万一……” “阿翘,不要惹我生气,快去!”因为亓灏,林笙的心情不算太好,因此便没了耐心,语气冷硬道。 “是,奴婢这就去。”阿翘见林笙微怒,只好截住了话题,赶紧转身离开。 林笙站起身来,走到窗户边,看着书房的方向,目光幽幽。 亓灏回了书房后,一直在发呆。 杜江站在一旁,见他好长时间眼睛一动不动,便小声道:“王爷?” 亓灏回神,“何事?”杜江赶紧道:“您刚才还没吃饭呢,要不要属下让厨房给您做点送过来?” 第844章 试着爱我(2) “不用。”亓灏摆手,然后继续想着自己的心事。 自己握着林笙手的时候,林笙是不是认为自己移情别恋了,这才反应这么大? 那么,他是不是也可以理解为,她还在意自己呢? 哪怕,这种在意,是恨。 要她爱他,这早已是不可能了。 所以,若能在她心里留点位置,即便是恨,他也甘之如饴。 总好过,她忘了他,不要他。 “王爷。”这时候,秦峰从外面进来了,拱手道:“属下查到刚才在暗处护着林笙的暗卫,带着一封信离开了王府。” “哦?”亓灏眸光一闪,问道:“去了哪里?”“好像是往南阳去了。”秦峰还不知道林笙的身份,只觉得林笙待亓灏不仅态度恶劣,还曾几次出手差点害了亓灏,因此忿忿道:“真没想到,林笙竟还和南阳扯上了关系! ” 他自己刚说完,然后立马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秘密似的,惊叫道:“南阳?!” “王爷,林笙该不会是和世子勾结在一起了吧?” 陈泽轩的狼子野心,亓灏身边的人都知情。 当年在顾瑾璃死后没几日,陈泽轩就离开了亓国。 这一去,就两年。 两年来,他以南阳王身子不适为由,便未再踏入京城。 南阳那边,老皇帝派人安插了不少眼线,亓灏的人同样也盯得紧,但陈泽轩确实没有任何动作,当真是让人意外。 亓灏想起了林笙写的那“盼归……”二字,眉心一动。 陈泽轩在两年前就对顾瑾璃表露出明显的男女之情来,依着他的性子,应当不会在顾瑾璃死后就那么毅然决然的离开了。 而“林笙……”身后的势力,非同小可,除了南阳王世子,亓灏暂时还真想不到其他。 再者,能把顾瑾璃的脸换成“林笙……”,只凭这一点,亓灏就认为只有陈泽轩手下的能人异士可以做到。 当然,也不可能是逍遥子。 因为,从那晚上逍遥子与“林笙……”的谈话看来,逍遥子也是刚识得林笙身份的。 微微攥拳,亓灏忍着心中的那股不适,淡淡道:“秦峰,告诉南阳的线人,盯紧了陈泽轩,一旦他有个举动,一定要在第一时间报给给本王!” “是,王爷。”秦峰应声,然后出了书房。 “王爷。”杜江从亓灏平静的语气里还是捕捉到了一丝阴冷,他犹豫道:“绝情崖深不见底,当年……真的是轩世子把顾侧妃带走的吗?” 林笙就是顾瑾璃,这一点不可否认,可要细究当年坠崖一事,现在想想可能真的存在一些让人遗漏的地方。 当年秦峰只带回了顾瑾璃染血的布条,此外再无任何确定顾瑾璃死的凭证。 所以,那片布条和掉下悬崖的三个暗卫,便让大家都认为顾瑾璃是真的没命了…… “如果是陈泽轩带走阿顾的,那就是早有预谋!”亓灏薄唇扬起,深邃的桃花眼闪着滚动的杀意:“陈泽轩把她藏匿了两年,让本王经历了生离死别,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杜江听罢,也咬牙道:“王爷说的没错,轩世子此举真的太过分了!” 攥起的拳头发出“咯吱咯吱……”声,亓灏压住胸腔的怒火,一字一句道:“本王这次,绝不会再让阿顾从本王身边逃走!”杜江自然知道亓灏对顾瑾璃的感情有多深,但想着顾瑾璃如今对亓灏半分情意都没有,心里很是担心:“王爷,顾侧妃既然已经回来了,一时半会应当是不会离开的,您别 太着急。” 顿了顿,他语锋一转,继续道:“不过,顾侧妃现在恨您,您得小心些才是。” “毕竟,如果顾侧妃真的与轩世子联手了,那依着轩世子那心机,可能对您下手就下狠的。” 亓灏“嗯……”了声,但却没放在心上。 顾瑾璃要伤他便伤,他不在意。 重要的是,不能再失去她了。 亓灏深吸一口气,转移话题道:“小八到江北了吗?” 杜江摇头,沉声道:“还在路上,走得快的话,明天晚上差不多就到了。” 亓灏沉思片刻,缓缓道:“小八这次主动‘请缨’,倒是出乎本王的意料。” 昨日杜江提起八皇子去江北赈灾的时候,亓灏因为心绪不静,便没往深处想。 但现在,他却觉得八皇子在宫里这两年似乎改了性子,竟渐渐开始插手朝中要事了。 以前只不过是口头上为老皇帝解决一些烦心的政务,而这次竟真的“身体力行……”了,这让亓灏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皇家的孩子,心思都深沉。 若说之前,亓灏对八皇子不敢说有十分了解,但八分还是有的。 可自打亓灏离开京城,住在南山后,便与八皇子生分了。 人总是会成长的,如今的八皇子行事做派也越发的让人摸不透,看不明了。 杜江道:“王爷觉得,八皇子这么做,是何意?” 亓灏看着杜江,将问题又抛了回去:“你觉得呢?” 杜江低头,“属下不敢说。” 亓灏沉声道:“但说无妨。” 顾念着亓灏和八皇子的情意,杜江说的委婉:“以前的八皇子,整日待在明阳宫里,闭门不出,但现在似乎要渗入朝堂了,恐怕是不止要为皇上分忧这么简单吧。” 亓灏轻叩着桌面,接着杜江的话道:“上次选妃大典,方紫薇当众出了洋相,想必京中的豪门贵族极少有人敢娶她。” “当然,皇后仰仗方家的势力,也不可能让人将方紫薇娶了去。” “小八要在朝中奠基地位,必须得拉外援才行。” “除了方家,朝中能为皇后所用的人当中,最有利用价值的就是沈明辉了。” 杜江分析道:“王爷,沈明辉最近与宣王来往密切,皇后要是想将沈明辉从宣王那里挖过去,可能没那么容易。”“毕竟八皇子年纪小,而且在朝中没有什么根基,将赌注压在八皇子身上,很是冒险。” 第845章 试着爱我(3) 亓灏听罢,点点头又摇头:“小八手里无权无势,的确不如宣王。” “但是,本王倒是觉得,假以时日,小八必定能有所作为。” “凭着小八的资质,必当在宣王之上。” 杜江听着亓灏对八皇子这么高的评价,不由得一愣:“王爷,八皇子现在才不过十一岁,要想成大器,怎么着也得个三年五载才行。” 其实,说这“三年五载……”,杜江也只觉得这是往少的说了。 亓灏有今天的地位,那都是在战场上厮杀拼出来的。 而八皇子在杜江眼里就算心机深沉,也不过是个孩子,要想建功立业,怎么着都得十年八年才行。 亓灏看了杜江一眼,便将他的心思看透,“本王当年上战场杀敌,也不过是十三岁。” “本王相信,只要小八愿意,便能将宣王比下。” “至于本王……那就要看看在小八心里,到底是兄弟重要,还是皇位重要了。” 皇家无情,每一位君主都是踩着亲人的血上位的。 如果八皇子真的要那位子,将来肯定是避免不了与亓灏相斗的那一日。 杜江是亓灏的人,肯定是站在他身边的:“无论将来如何,也不管王爷如何决断,属下都会永远支持王爷的。” 亓灏笑了笑,摆摆手,示意杜江退下。 与此同时,南阳王府中,玉淑的床榻前,站满了人。 南阳王夫妇,陈泽轩,还有垂着头的雷子。 陈泽轩离京差不多有七天了,除却路上耽搁的时间,他已经回到南阳四天了。 这四天里,玉淑整日的泪流满面,不吃不喝,她那娇弱的身子哪里能扛得住? 卧床不起,任是南阳王夫妇说破了嘴,硬是不进食。 “玉淑,您是要伤了父王的心吗?”南阳王老眼里带着血丝,声音沙哑道。 南阳王妃也哽咽道:“玉淑,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告诉母亲啊!别自己一个人闷着!” 玉淑别过脸,默默流泪。 陈泽轩叹了口气,瞧着憔悴的南阳王妃,低声道:“母亲,时候不早了,你和父王先回去歇着,我在这里陪着玉淑。” 南阳王搂着南阳王妃,小声道:“玉淑最是听轩儿的话,你也累了,走吧。” 南阳王妃吸了吸鼻子,只好跟着南阳王离开。 “雷子,你也出去。”陈泽轩看了一眼雷子,冷声道。 雷子听罢,“嗖……”的一下子闪身出了房间。 握着玉淑的手,陈泽轩轻声道:“玉淑,你当真以后都不打算跟哥哥说话了吗?” 当日在接到雷子的来信后,他便立即启程赶回来。 黑衣人多次询问他,他到现在都没告诉回来的原因。 为此,黑衣人很不满。 黑衣人其实也可以留在京城的,但黑衣人敏感多疑,以为是南阳发生了不得了的大事,因此也就一同返回了。 陈泽轩不能告诉黑衣人,在自己回京后的这段日子里,玉淑对自己的爱越发的痴狂了。 可能是前期雷子待她百依百顺,后期为了防止玉淑越陷越深,于是就渐渐冷漠疏远了她,导致前后差距太大,她竟想出了一个极端的法子,给雷子下药。 雷子中药后用那仅存不多的理智与体内的情欲做奋力的抗争,但还是抵不过疯狂的玉淑。 他被玉淑压在身下,当衣服被一件件剥掉后,只能无力的放弃了挣扎。 因为他知道,他不是一个真正的男人,玉淑无法与他做什么。 果真是,很快他就听到了玉淑不可思议的尖叫声。 像是被吓到了一样,玉淑衣不遮体的后退着,面色惨白。 她不敢置信,自己的“哥哥……”竟会是一个阉人。 上前再次拉住雷子的手,她歇斯底里的问雷子,是不是这就是他拒绝自己的原因? 雷子不是陈泽轩,若是点了头,便是将那阉人的身份推到了陈泽轩身上。 心内一番纠结后,他决定还是结束自己的替身生涯。 手伸到耳后,将人皮面具撕扯下来,他只好将真相告诉了玉淑。 玉淑想着自己这么久以来的所作所为,不禁觉得真是可笑荒唐至极。 此外,满心还涌上一种被陈泽轩欺骗,被雷子耍的团团转的耻辱感。 哭着多门而去,伺候便开始绝食至今。 在陈泽轩眼里,玉淑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妹妹。 即便两个人没有血缘关系,可却无半分男女之情。 而玉淑竟给自己下药,这样的事情如果传了出去,不管是对玉淑还是整个南阳王府来说,都是一件极其丢脸的事情。 所以,陈泽轩也就无法跟黑衣人和南阳王夫妇开口。 除了玉淑,雷子和他之外,这件事情谁也不知道。 回来的这几天,陈泽轩也不晓得该怎么劝玉淑,当真是心力交瘁的厉害。 玉淑拂开陈泽轩的手,翻了个身,总算是开口了,不过声音有气无力道:“你不是我哥哥,我是广陵王的女儿。” 陈泽轩自然知道玉淑的意思,她这不仅是在撇清她和自己的关系,也是在撇清她和南阳王府的关系。 扳正玉淑的肩膀,陈泽轩静静的看着她那双染泪的眼睛,语重心长道:“玉淑,你知道什么是爱吗?” “我爱了你那么多年,又怎会不知道?”玉淑的心思已经暴露在陈泽轩面前,因此说话也就不再遮遮掩掩了。 陈泽轩一边轻轻擦着玉淑脸上的眼泪,一边摇头道:“玉淑,爱是两个人的事情,不是一厢情愿。” “两心相悦的才是爱,一个人的那叫做执念。”“执念?那我问你,你和顾瑾璃之间,是爱吗?”玉淑推开陈泽轩,勉强支着床榻坐了起来,冷笑道:“你让雷子假扮你,离开王府两年,你为了她付出那么多,她可爱你? ” 雷子只告诉了玉淑一部分事实,但关于顾瑾璃与亓灏之间的另一层身份,却并未言明。 毕竟,他们二人的关系,牵扯到了凤国。事关重大,雷子心里还是有数的。 第846章 心深似海(1) 陈泽轩当然也不可能告诉玉淑,真正有血缘关系的人是自己和顾瑾璃。 他的心是爱顾瑾璃的,但是理智上是不能爱的。 “当年她爱的人是亓灏,你告诉我,你陪在她身边这么久,她爱上你了吗?”玉淑执意得到一个答案,泪眼婆娑中带着控诉:“没有,她根本就不爱你!” “当年不爱,现在也不会爱上你!” “她不过是想要利用你报复亓灏而已,她不爱你!” “哥哥……这世上,最爱你的人只有我……” “呜呜……只有我才是最爱你的人……” 玉淑的情绪越发的激动起来,哭得喘不上气来。 面对如此直白的心意,陈泽轩心情沉重复杂。 他很想再像之前一样,在玉淑伤心难过的时候将她揽在怀里,但忍住了伸手的冲动。 因为,玉淑对他是男女之情,一个拥抱,一个眼神,一句话,若稍不小心,就会让玉淑更加误会。 “玉淑……”陈泽轩移开眸子,认真道:“不管她爱不爱我,我待她的心,都不会变的。” “以前不会,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 如果要做一个选择,玉淑和顾瑾璃,陈泽轩会毫不犹豫的选择顾瑾璃。 没有为什么,可能顾瑾璃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在他的心上扎了根,发了芽。 如他所说,一厢情愿的不是爱,是执念。 他是玉淑的执念,顾瑾璃是他的执念,一种刻入了骨子里的执念。 不计后果,哪怕粉身碎骨。 只是,与玉淑还是有所不同,那就是他的执念不求得到,只为成全。 成全顾瑾璃想要复仇的心,而不是像玉淑那般,爱一个人就得厮守在一起才行。 不过,一个是他名义上的妹妹,一个是真正同父异母的妹妹,这些道理他与玉淑一时半会是说不清楚的,也没法解释。 “你……”陈泽轩的话听在玉淑耳中是另一番意思,也像是冰刀,生生在她的心上豁开了一刀血口。 陈泽轩看着玉淑受伤的眼神,还是不忍心的抬手将她耳边的碎发理到一旁,“玉淑,我们之间也不会变。” “哥哥还是那句话,你永远都是父王和母亲的掌上明珠,是咱们南阳最尊贵的小郡主,是我的妹妹。” “我们会跟原来一样,呵护着你,疼爱你。” “可是……玉淑不想做你的妹妹。”玉淑拉着陈泽轩的胳膊,恳求道:“能不能,试着爱我一下?” “万一……万一你爱上我了呢?” 陈泽轩觉得自己真是低估了玉淑的执着,他抽回手,站起身来,咬牙坚决道:“不可能。” 说罢,他头也不回的往门口走去。 不是他对玉淑残忍,而是不留下希望,就不会陷入绝望中。 他不想玉淑继续错下去了,要不然她会更加痛苦。 “哥哥……”玉淑望着陈泽轩出了房门,红肿的眼睛跟兔子一样,哭得可怜,惹人心碎。 “父王?”陈泽轩刚走出没几步,便看到身影慌乱的南阳王,便叫住了他。 南阳王老脸惨白,像是受到了惊吓似的,仓促站住脚,不敢回头看陈泽轩。 陈泽轩皱了皱眉,忽然狭长的眸子里闪过一道幽光。 意识到南阳王可能听到了自己刚才在屋子里与玉淑的对话,他大步的走上前,动了动唇:“父王……” 南阳王的声音有些发抖,他看了一眼玉淑的房间,努力让自己看着面色正常,“轩……轩儿,跟父王去书房一下。” 说罢,他加快了步子。 陈泽轩叹了口气,跟着南阳王进了书房。 二人坐下后,谁也没有说话,因为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过了好一会,陈泽轩才试探道:“父王,都听到了?” 南阳王“嗯……”了声,缓缓道:“父王以前只当玉淑喜欢赖着你是从小养成的习惯,竟不知她对你会是……” 陈泽轩抿了抿唇,沉声道:“父王,儿子待玉淑亲如兄妹,从无任何越轨的心思。”“这个父王自然是知道的,只是玉淑她的性子你也知道,父王担心她……”玉淑的心思暴露得太过突然,以至于像是在南阳王头上重重敲了一记闷棍一样,打得他头昏眼花, 很难接受。 陈泽轩想了想,提议道:“父王,儿子认为,玉淑之所以会对儿子产生别样的感情,兴许是因为这么多年来,她极少踏出王府,与外人接触。” “除了儿子之外,她也并未结识过其他男子。” “不如,改日让母亲举办一个茶会,借机给玉淑选一个好夫婿。” 玉淑身为南阳王郡主,她的身份可与死去的华琼和曦月不相上下。 可惜,那两位公主命薄,都惨死人手。 而玉淑,她被南阳王夫妇一直细心呵护着,谁要是娶了她,成为南阳王的女婿,那可真是飞上高枝了! 南阳王点点头,面色沉重道:“暂时也只能如此了。” 玉淑性情乖巧孝顺,南阳王和王妃待她一直都是视如己出。 只是,如果硬要把女儿变成儿媳妇,这一点恐怕还无法做到。 一来,陈泽轩对玉淑无心,身为父亲,不能乱点鸳鸯谱。 二来,玉淑虽然是广陵王之女,与陈泽轩无半点血缘关系,但众人却不知玉淑的身份。 如果玉淑成为了自己的儿媳妇,岂不是在昭告天下玉淑不是他和南阳王妃的骨肉吗? 否则,那些不知情的人便会认为陈泽轩与玉淑兄妹乱伦! 南阳王斟酌片刻,点头道:“你说的可行是可行,父王只怕玉淑这孩子死心眼,一条道走到黑,这可如何是好?” 陈泽轩抬眼,眸子里神色清冷:“父王,这世间有无数条路,每一条通往何处,都是自己选的。” “该劝的也都劝过,就算玉淑最后真的要撞南墙,这也是她自己做出的抉择。” 不可否认,陈泽轩说的都是实话,但却犀利的有些伤人。南阳王年纪大了,于心不忍道:“兴许……兴许事情不会那么糟糕的。” 第847章 心深似海(2) 陈泽轩端起茶杯给南阳王倒了杯茶,然后话题一转,“父王,太后和皇上近来身子不好,尤其是太后,很是让人担心。” “所以,儿子打算明日就回京。” “明日?”南阳王一怔,问道:“你回京有何事?为何这么着急回去?” 陈泽轩微微一笑,沉声道:“太后和皇上身体抱恙,身为南阳王世子,理应代替父王前去拜望一番的。” “而且,下个月就是太后的生辰了,提前去也避免了仓促。” 两年前,陈泽轩没有在得到老皇帝的诏令下提前隐瞒行踪回了京城,老皇帝为了逼他现身,便借着生辰宴的名由逼他显身。 南阳王不知内情,但也知道老皇帝此举是想给陈泽轩按个大不敬的罪名。 虽说南阳王还不知这两年来一直陪伴在自己和南阳王妃身边的人是假扮陈泽轩的雷子,但他也知道陈泽轩的心,一贯深似海,令人猜不透。 深吸一口气,南阳王紧紧盯着陈泽轩,“轩儿,你如实告诉父王,你回京,到底要做什么?” 一扫南阳王探究的表情,陈泽轩反问道:“父王是在担心什么吗?还是说,不相信儿子?” 南阳王看着陈泽轩的目光越发的深沉,开门见山道:“轩儿,父王知道你不是一个甘于平庸之人。” “你自小才智过人,长大后更是深谋远虑。” “父王知道你心里自有你的谋划,只是想提醒你一句,这亓国的江山是姓亓的。” “不管你回京要做什么,务必要牢牢记住这一点。” 陈泽轩眸光微动,幽幽道:“父王,儿子从未有过忤逆和造反之心,可是耐不住皇上疑心太重,曾三番两次试探怀疑我们。” “儿子想问父王,如果有一天,皇上要除掉我们,那该当如何?” 陈泽轩说的,南阳王不是不知道。 老皇帝的疑心病,南阳王更是再了解不过的了。 要不然,当年他也不会离开京城,带着南阳王妃来到南阳,没有特令从不回京。 为的,就是怕老皇帝误会自己对皇位有觊觎之心。 只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南阳王在民众之间很有威望,深得人心,即便是远离京城,但却让老皇帝时刻挂念着,时间久了就成为了一块心病。 像是心口上生了一块腐肉,只有狠狠的拿着刀子剜掉才行。 南阳王很是清楚老皇帝的心狠手辣,到时候恐怕遭到毒手的不止是南阳王府上下百十口的人。 就连那些拥戴他的无辜百姓们,可能也要受到牵连。 “这……”对于这个问题,南阳王很是为难。 因为,自始自终他对亓国都是一片赤诚之心。 哪怕是老皇帝怀疑他,他也从未有过任何动摇的念头。 忠君爱国的思想,从少年时期一直贯穿至今。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可能是一种愚忠思想,但是他也认了。 半晌,他才自我安慰道:“轩儿,只要我们恪守臣子的本份,不做那出格的事情,皇上是不会把我们……” “父王。”陈泽轩冷声打断了南阳王的自欺欺人,笑得凉薄:“皇上的为人,你心知肚明。” “儿子虽然不会主动出手,但也绝不会坐以待毙。” “南阳王府是儿子的家,谁若想打它的主意,需要过了儿子这一关才行!” 说罢,他不等南阳王反应,就转身离开。 “轩儿……”南阳王喊了一声,语气有些无奈。 老脸垮了下来,他长长的叹了口气:“本王果然是老了,不中用了!” “罢了,这南阳早晚都是要交到轩儿手里,他想如何便如何吧!”苦笑一声,他神色颓然。 第二日,陈泽轩便回京了。 这次回京,不似上次一样隐匿了身份,而是大张旗鼓的,正大光明的回去。 理由很简单,两年未见过太后,探望她老人家。 众所周知,太后看重南阳王,所以身为南阳王世子,代南阳王进京看望太后也没什么不妥。 老皇帝就是再忌讳,也不能阻碍了南阳王世子尽孝心。 雷子这次也跟着陈泽轩离开了南阳,因为他的身份在玉淑面前已经暴露,所以没有继续留下来的意义了。 陈泽轩前脚刚走,后脚玉淑就彻底哭晕过去了。 南阳王明白她是不舍陈泽轩,但又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好让南阳王妃劝着她。 毕竟,南阳王妃不知道里面的内情,安慰起来也自然。 若是南阳王亲自安慰,真担心一个情绪激动把玉淑的小心思给泄露。 京中的人们在收到陈泽轩回京的消息后,很是意外。 老皇帝被贾公公扶着坐了起来,一边喝着药,一边听着贾公公的禀告:“皇上,八皇子马上就到江北了。” “轩世子也已经从南阳启程,三四日后就抵京。” “哼,他回来的倒是突然!竟敢先斩后奏,真是越发的猖狂了!”老皇帝的身子有了气色,脾气也大了起来。 冷哼一声,老眼里闪动着怒火。 贾公公待老皇帝将最后一口药喝完后,小心翼翼的擦着他的嘴角,低声道:“轩世子两年未踏足京城一步,可见他很是安守本分。” “这次进京,应当真是为了太后。” 老皇帝对南阳王和陈泽轩的偏见深远持久,他听罢,眯着老眼道:“小贾,你该知道有一个词叫‘贼心不死’,说的就是他们父子!” 贾公公张了张嘴,讪讪道:“老奴愚钝,自然不及皇上思虑的周全。” “不过,皇上身子刚见好,还是少费些心神比较好。” 说罢,给老皇帝端了一杯茶润口。 老皇帝喝了几口茶,嘴里的苦味才淡了些。 动了动身子,他靠着身后的软枕,问道:“老四这几日如何?” 贾公公如实道:“宁王爷忙于军营的事情。” 老皇帝点点头,紧接着皱眉道:“那个林笙,老四当真要一直将她留在宁王府?”上次因为林笙的事情,亓灏把老皇帝气个半死。 第848章 心深似海(3) 此后,亓灏便未再与老皇帝见过面。 贾公公犹豫了会,道:“皇上,老奴觉得,王爷把林笙安排在王府里,是为了让她给您和太后医治。” “至于王爷是否对林笙有那样的心思,老奴想可能王爷是故意拿着林笙做挡箭牌。” “您也知道,王爷生行不羁,不喜束缚,更不按常理出牌。” “除了您之外,这京中的大臣们也想把自家千金塞进宁王府里。” “王爷兴许是真烦了,这才用一个男人来堵了大家的嘴。” 不得不说,贾公公这番话勉强说到老皇帝的心坎上去了。 老皇帝宁可相信亓灏是如贾公公所说的那般,也不愿真的信了亓灏的鬼话。 堂堂的宁王爷,将来亓国的君主,怎能染上那断袖的怪僻! 他的儿子,绝对不能走上歪门邪道! 心里舒坦了许多,老皇帝的脸色也比刚才好看了一些。 他想起了德妃,问道:“德妃可还好?” “德妃娘娘自打曦月公主下葬后,便一蹶不起,现在还躺在床上。”贾公公偷偷瞄了一眼老皇帝,小声道:“宣王进宫看过她几次,依旧劝不了她。” “据德妃娘娘宫里的小宫女说,曦月公主走了四日,德妃娘娘也就四日滴水未进。” “什么?”老皇帝一听,不由得担心起来:“人是铁,饭是钢,德妃这样下去,这身子哪能撑得住?” 丽妃死了,老皇帝只是当时稍微难过一下。 可听到德妃悲伤过度,竟到了绝食的地步,老皇帝是真的心疼了。 也可能是他老了,对女人心软了。 也可能是最近死的人太多了,清王,丽妃,曦月,所以他就是再冷硬的心也有脆弱的时候。 语气着急起来,他对贾公公道:“快去,就说是朕的意思,必须要让德妃吃东西!” “是是,老奴这就去。”贾公公见老皇帝担心,便连忙出了房间。 昨日,林笙去尹家的时候,由于尹子恪赶着去外地看铺子,故而林笙只粗略的复查了一下他的腿。 今个,时间充足,她得再去一趟,好好的再检查一下才行。 阿翘想着温润如玉的尹子恪,感慨道:“主子,尹公子人不错,哪家的姑娘要是嫁给了他,真算是烧高香了。” 林笙笑了笑,戏谑道:“阿翘,你该不会是对尹公子动心了吧?” “要是真的话,今个我替你去说和一下。” “主子,你不要取笑奴婢了。”阿翘听罢,瞪大眼睛,不敢置信道:“尹公子是什么人,奴婢又是什么身份?怎敢对他有非分之想?” 见阿翘除了惊讶之外,倒是没有任何羞涩的表情,林笙便也没了继续打趣她的念头。 不过,她还是拍了拍阿翘的肩膀,笑道:“阿翘,我觉得人和人之间,身份不是最重要的。” “两个人若是真心相爱,就根本不会在意身份的尊卑贵贱。” “毕竟,鞋子合不合适,只有脚知道。” “而世人眼里的般配与否,也只是世俗的眼光而已。” 阿翘还是头一次听到林笙给她讲这些,因此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奴婢知道了。” “好了,眼下你还没有心仪的男子,等你以后有了,可以告诉我,我帮你把关。”林笙挑了挑眉,继续往前走。 然而,林笙没走多远便看到了亓灏,他站在青石子小路的另一端,似乎是在等着她。 林笙秀眉紧蹙,前一刻还温和的脸立即冷了下来。 她搞不懂,为何亓灏这几天是如此的反常。 难道,她真的在不经意间做了什么令他误会的事情? 还是说,他改变了招数,打算死缠烂打的跟在她身边,为的就是找出她身后的人? 移开视线,林笙装作没看到亓灏的样子,走到他身边的时候,她刻意的绕了过去。 可是,她没想到,亓灏竟自觉地跟在了身后。 她往哪里走,他就跟着走哪条路。 心里的火苗“噌噌……”的冒着,林笙实在是憋不住了,停住步子,扭头冷冷看着亓灏,“王爷跟着我做什么?” 亓灏面上神色虽平静,但心里还是不免得有点紧张。 刚才林笙跟阿翘的对话,虽隔着一些距离,但依着亓灏的功力,还是听得清楚。 他迎着林笙阴冷的目光,扯着唇微微一笑:“你是要去尹家?” 林笙抬了抬下巴,语气听上去没几分耐心:“是又如何?” 亓灏背着手,沉声道:“本王刚好也要与尹家,不如一同去,也免了麻烦。” 若是不知道林笙的身份,他自然容不得林笙对自己态度如此傲慢无礼。 可是林笙是顾瑾璃,是他心心念念了七百多个日夜的人,是他失而复得的珍宝,别说林笙给他甩脸子,林笙就是甩他巴掌,他也不敢叫疼。 尽管还没调整好面对林笙的心态,但亓灏纠结一番后,觉得必须得多与林笙接触,多跟她说话。 一来,他能尽快找准与林笙相处的模式。 二来,他希望能缓和与林笙之间的关系,渐渐消除隔膜。 当然,他也不指望能让林笙在短时间内放下仇恨,放下对他的恨意,他只想一点点缓和,一点点暖化她的心。 若是时机可以,他才敢奢望将当年的种种误会与她说清楚…… 以前,他待人冷淡,些许的温情也只有在顾瑾璃面前才能流露。 而现在,改头换面变成林笙的顾瑾璃,不吃温情这一套了。 再深的情意,再绵的温柔,看在她眼里可能也是虚情假意。 所以,深情和温柔可以有,但是却不足以挽回顾瑾璃的心。 虽说他的性子也没办法做出一些厚脸皮的事情来,可不得已的情况下,他也只能如此。 “呵!”林笙听罢,冷笑道:“王爷,你这是在说笑吧?” “偌大的宁王府,难道连两辆马车都没有了?”“再说了,王爷身份何等的尊贵,哪能让您和我挤在同一辆车上?这传了出去,还不让人笑话咱们宁王府穷酸?” 第849章 紧衣缩食(1) 亓灏自然不会将林笙的话听进耳里去,他并未露出任何不悦,好脾气的配合道:“如果本王没记错的话,刚才你可是说了,真心相爱的两个人是不会在意身份尊卑贵贱的。 ” “如今整个京城都知道你是本王的王妃,本王与你共乘坐一辆马车,又有何不对?” “至于你说怕人笑话宁王府寒酸,本王想这个你是多虑了。” “宁王府的财力物力,都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也不会因为一辆马车就落人话柄。” 亓灏将林笙说的话一字不漏的都还给了她,不知道该说他记忆力好,还是故意堵人心窝,惹人不快。 “你!”林笙不知亓灏竟听得这般清楚详细,手指着他,涨红了脸。 半晌,她才咬牙道:“王爷真是好耳力,想来天上的顺风耳也不及王爷!” 亓灏看着林笙恼怒的模样,不敢再多说话,生怕将她惹得气急了,便安静的闭了嘴。 当然,他话不多,刚才巴拉巴拉的说了一大通,已经实属不易了。 再继续与林笙说下去,总有一种争个高下的感觉。 男女之间,本就毫无道理可言。 尤其是吵架的时候,起先可能就是因为一丁点芝麻大的小事情而闹了不愉快。 女子发难,也不过是想要男子低头道歉,耐心的哄哄就好了。 可是男子和女子的思维是不同的,男子是理性的,女子是感性的。 男子会讲各种各样的大道理,从而论证自己没有错。 但这一番论证下来,道理是讲了不少,但是却也间接的证明了是女子的无理取闹,小题大做。 所以,这样做通常的后果就是女子更加的委屈,更加的愤怒。 不过,即便是如此,女子也万万不会将生气的原因说出来的。 亓灏除了顾瑾璃之外,还真没有用心的爱过谁。 揣摩女子的心思,是一门技术活儿。 虽说他愿意为顾瑾璃付出一切,也愿意去研究她的喜好。 可顾瑾璃的心思,他也只是一知半解而已。 见林笙甩袖离开,亓灏想了想,还是抬脚跟了上去。 马车上,亓灏和林笙依旧是分作在两边。 知道林笙不悦,他很有自知之明的继续保持着沉默。 然而,见亓灏安静的坐在一旁不说话,林笙眯着眼睛,警告道:“亓灏,别想在我身上打什么主意。” 亓灏微微抬眸,“你身上可有让本王惦念的东西?” 这话虽语气平平,但听在林笙耳里却像是讽刺一样。 殊不知,亓灏却不是在发问,而是在陈述。 只不过林笙心浮气躁,想不到那么多。 她实在是搞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亓灏对她为何猛地转变了态度呢? 察觉到林笙身上散发着怒气,坐在她身边的阿翘不由得在心里叹气。 唉,主子当真是越来越沉不住气了。 相反,宁王爷在对付主子这方面,越来越拿手了。 冷不丁的一句话,就能扰乱主子的情绪。 冷哼一声,林笙问道:“我不知道有什么可让宁王爷惦念的,所以还请王爷明示。” 亓灏唇角微弯,撒谎不眨眼道:“那晚,本王梦到了阿顾。” 林笙面色一僵,明显的愣住。 亓灏紧接着继续道:“阿顾说,一直想见你,奈何没有机会见到。” “你既住在了王府里,便让本王好好照顾你。” “照顾?”林笙听罢,抱着双臂,更是笑得凉薄:“你逼得她跳崖自尽,她没在梦里将你剥皮削骨?竟还心平气和的让你照顾我?” “亓灏,你这些话是骗鬼吧?” 同样类似的话,爱月前两日在认出林笙身份的时候,也与林笙说过。 爱月说,便是如温泉一样融化了林笙心里的冰。 可亓灏说出来,别说林笙不信,就连阿翘也觉得亓灏是在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亓灏之所以这般说,只是想间接的表明顾瑾璃在他心里的分量很重。 因为顾瑾璃,所以他才愿意对“林笙……”好。 可惜,听起来又是一番意思了。 心口又中了一把刀,虽疼,但他还是得心甘情愿的受着。 被插刀的次数多了,心也就不会再痛了。 习惯了,也就麻木了。 捕捉到林笙刚才话里的几个字,亓灏深深的望着她,沉声道:“当年你在悠悠谷,如何便认定是本王逼得她自尽?” 当年是尹素婉将林笙带出的王府,是她使了个手段以爱月的性命做威胁。 可林笙竟说是自己逼死她的?她的意思与自己理解的意思是一样的吗? 为何,亓灏会觉得其中有什么误会在里面?“这个你比谁都清楚,还有脸问我?”林笙没回答亓灏的问题,眼睛虽闭上,但嘴巴却没停住:“古人说过朋友妻不可欺,同理,我是你顾侧妃的朋友,你就算是良心不安, 想通过照顾我来弥补她,也到不了这种将我娶了做王妃的地步吧?” 尽管亓灏努力的让自己的心硬起来,可一种绞痛还是蔓延心房。 他向后靠着车厢,将那些扎心的话语撇之耳外。 抿着嘴,他也合上了眼皮。 不去听,不去看,可能会好些。 阿翘左看看亓灏,又看看林笙,捂着嘴大胆的打了个呵欠。 “哒哒哒……”,马车没多久便在尹家门口停了下来。 阿翘扶着林笙下马车,亓灏紧接着跟了下来。 守门侍卫是认得二人的,但由于亓灏已有两年没来过尹家,故而惊慌的赶紧跪地行礼道:“小的见过宁王爷!” 他这一喊,里面的人也听见了,于是都接二连三的出来跪拜。 林笙最是讨厌这些虚假礼节,瞪了亓灏一眼,嘴里嘀咕着若是自己一个人来,也没这么多麻烦。 一边往里走,她一边刻意拉开跟亓灏之间的距离。 大夫人听到下人禀报,推着尹子恪赶紧出来。 毕竟,今日来的人不止是林笙一个人,还有一个亓灏。对亓灏,大夫人固然是不喜的。 第850章 紧衣缩食(2) 倘若他没有与尹素婉发生那些糟心事,尹素婉现在还是宁王府的王妃,这还好说。 可是,尹家和宁王府已经撕破脸了,亓灏今日上门,谁知道他今日上门存着什么心思? 再者,尹家在朝中已无大权,所以也惹不得这些王爷贵胄。 “见过宁王爷。”不冷不热的微微福了福身子,大夫人算是给亓灏行礼了。 尹子恪坐在轮椅上,点头道:“宁王爷,林公子。” 林笙调整了一下心情,拱手对尹子恪笑道:“我昨日没仔细给您瞧,所以今个又不请自来了,尹公子别介意。” 尹子恪听罢,连忙道:“有劳林公子挂心了,快里面请。” 林笙这“不请自来……”说的是亓灏,尹子恪听不出来,可亓灏必定能听懂。 亓灏抿了抿唇,沉声道:“本王前来,也是有要事与尹公子相商的。” 尹子恪不知亓灏所说的“要事……”是何事,在院子里也不好问,便沉声道:“好。” 一行人进了屋子后,大夫人吩咐下人上茶。 尹子恪的腿自然是最重要的,林笙蹲下身子,给尹子恪拿捏了片刻,然后竟在众目睽睽之下卷起了他的裤腿。 之前两次林笙给尹子恪看腿,也不过是隔着衣服而已。 可现在,她竟要…… 尹子恪下意识的握住林笙的手腕,耳朵竟不自觉的微红:“林公子。” 即便林笙是男子装扮,可尹子恪是个保守的谦谦君子,觉得在外人面前露出身体是很失礼的事情。 不过林笙却不觉得弯起个裤腿有什么不得体的,何况尹子恪又不是个女子,因此眨着眼睛不解:“尹公子,不把裤腿给你卷上去,怎么给你施针?” 亓灏僵直着身子,望着林笙的眸光也冷了起来。 一来,尹子恪还握着她的手腕。 二来,林笙如此坦然自若的样子,根本就没意识到男女有别这一说。 似乎,就是要扒了尹子恪的衣服,她也会觉得理所当然一样。 “就是,恪儿,你快让林公子给你扎针。”大夫人一心只想让尹子恪快些好起来,因此主动的将尹子恪的手拉了下来,老脸上堆满了笑:“辛苦林公子了。” “应该的。”林笙一点点卷起尹子恪的裤腿,然后便拿着针专心致志的一根根的在各大穴位上刺下去。 她垂着头,头发落下几绺,随着手里的动作,头发也跟着让尹子恪的腿上一痒。 亓灏瞧着林笙与尹子恪离得那么近,脸色越发的难看起来,但并未发作。 “有感觉吗?”在一枚枚小针下去后,林笙又拿出了一枚稍微粗一些的金针插下去,问道。 尹子恪点头,如实道:“有一点。” “什么感觉?”林笙一边问,一边加大了手下的力气。 尹子恪皱了皱眉,“刺痛。” 林笙松手,笑道:“刺痛就对了,再喝些药,等彻底恢复了知觉,你再下地行走。” 大夫人一听,立即激动的老眼纵横:“林公子,谢谢你,谢谢!” “只要你治好了恪儿,我一定有重礼相谢!” 林笙听罢,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来:“呃……大夫人客气了,在下与尹公子相识一场,这都是缘分。” 大夫人其实也只是说说而已,但见林笙推辞,也就真的不再客气:“那林公子要不然中午留下用膳?” 林笙摆摆手,笑道:“不用了,我一会还有事情。” 屋里的人似乎都把亓灏给忘记了,尹子恪见他坐在桌旁,一张俊脸清冷,便问道:“宁王爷,不知你说的要事指的是何事?” 亓灏清了清嗓子,将几个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自己身上:“本王有一笔生意,想与尹公子合作。” “合作?”尹子恪和大夫人听罢,对视一眼,都愣了一下。 林笙也瞪大眼睛,她实在是想不通,亓灏是皇室中人,而尹子恪现在是商人,他们二人能合作什么? 亓灏想了想,沉声道:“听说尹公子在青州一带也有生意,是吗?” 尹子恪眼中的惊讶之色更甚,他疑惑道:“对,近日我去过青州考察了一下,打算在那边开几间铺子。” “青州地方不错,百姓生活也富足,本王决定以后你开的所有铺子都投进去一部分银子,盈利后咱们按照四六分。” 大夫人低呼道:“四六分?” 猜到大夫人以为尹家吃亏了,亓灏加重了语气强调道:“嗯,本王四,尹家占六。” 这一下子,大夫人老脸是满满的掩不住的惊喜,“哎哟,宁王爷,这可……可真是……我们尹家的荣幸呀!” 尹家如果跟亓灏合作了,那么以后在商场上有亓灏罩着,谁还敢欺负他们? 自古以来,都说无商不奸。 尹子恪现在不是什么不食人间烟火的翩翩公子,而是尹家的家主。 他虽鄙夷那种商人之间尔虞我诈,坑蒙拐骗的行为,但站在商人的角度,或者是出于为尹家着想,他似乎也没理由拒绝亓灏要求合作的提议。 当然,这也是大夫人兴奋开心的理由。 只不过,出于本性,尹子恪还是道:“宁王爷,做生意要讲究公平。” “既然王爷要合作,那不如就五五分。” 亓灏也没矫情,点头同意道:“好。” 顿了顿,他瞥了面色复杂的林笙一眼,沉声道:“回去后,本王便派人把银子送来。” 说罢,他便站起身来,率先出了房门。 林笙望着亓灏的背影,更加一头雾水,搞不清楚亓灏此举是为了什么。 难不成,宁王府缺钱了? 可是,府里的日常用度并没有什么改变,也看不出哪里有紧衣缩食的迹象呀! “主子?”阿翘见林笙坐着不动,便压低了声音小声道:“咱们也该回去了,您别忘了就一辆马车。”林笙当然不会忘记她是和亓灏一起来的,叹了口气,转身对尹子恪道:“尹公子,药一定要坚持服用,我先回去了。” 第851章 紧衣缩食(3) 对尹大夫人点点头,她踏出房门。 亓灏走得很慢,是在特意等着林笙。 两个人刚走到马车旁,却见秦峰火急火燎的跑了过来,说话上气不接下气道:“王爷,不好了!” 亓灏见秦峰满头大汗的样子,便问道:“发生了何事?” “梁宽中毒了,现在命悬一线!”秦峰一边抚着胸口,一边大声道。 “什么?”亓灏一听,眸光骤冷。 转眼看向林笙,他不容置疑道:“跟本王去军营!” 说罢,便不等林笙缓过神,手揽在她的腰上,足尖轻点,飞身落在了马背上。 “哎?”待林笙反应过来,她的人已经被亓灏揽住。 “驾!”亓灏手里的马鞭用力落下,马儿飞奔往军营跑去,身后一阵尘土飞扬。 有日子没骑马了,而且马又跑得飞快,因此林笙被颠的有些不舒服。 她紧绷着身子,恼声道:“亓灏,我何时说过要与你去军营了?” “你放我下来,我不去!” 亓灏神色肃然中透露着一丝冷冽,紧抿着唇不语,只是手下又落了一马鞭。 梁宽是他的人,可竟有人敢在军营给梁宽下毒,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自己不在军中,大事小事大多都是梁宽全权负责,一旦梁宽出了个什么三长两短,他无疑于少了一个得力助手! 见亓灏不说话,林笙的心“突突……”乱跳的厉害。 没办法,两手无处安放,她只好违心的抱着亓灏的胳膊。 否则,依着这马的速度,一定会把她给颠下去的。 特殊时刻,顾不得那么多细节了。 感觉到胳膊上多了两只手,亓灏大概想起了当年顾瑾璃也是害怕骑马,于是揽着林笙的手紧了紧,安抚道:“别怕,本王不会让你掉下去的。” 林笙怒瞪着亓灏,咬牙道:“你要我医治梁宽可以,可是我有条件。” “有钱大家赚,你与尹家在生意上是五五分,我要从你的那五里分出三来。” “本王觉得,你可能对有钱大家赚的意思有所误解。”亓灏眼睛看着前方,沉声道:“本王与尹子恪合作,是往里面投了银子的,得利后这才能五五分。” “可是你未费一个铜板就想要跟本王分一杯羹,这天下好像没有这么大的便宜好占。” 亓灏说的是事实,林笙想不劳而获,这要是换旁人听了这话,必定要毫不留情的唾骂她厚脸皮了。 其实,林笙也不是一定要从亓灏那得到三分利润,不过是心里不舒服,就是要为难一下他才甘心。 挑了挑眉,她态度蛮横道:“你若不愿意也没关系,我从不喜欢强人所难。” 亓灏不知为何,竟觉得林笙这副强不讲理的样子有些可爱,忍不住轻笑道:“本王没说不愿意,只是给你说了事实而已,你怎就恼羞成怒了呢?”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恼羞成怒了?”亓灏的笑声在耳侧,引得林笙不由得抬头,忿忿道:“你……” 好巧不巧的是,同时亓灏一低头,因此二人的唇便碰在了一起。 两个人都瞪大眼睛,瞬间石化。 彼此的睫毛轻颤在一起,像是两只翅膀相触的蝴蝶。 林笙唇上的柔软,对亓灏来说,久违了。 他舍不得离开,也情不自禁的想要加深这个吻。 奈何,林笙意识到亓灏的意图后,转头的时候也抬手甩了一巴掌。 “啪……”,这巴掌声清脆,亓灏的脸上也印下了五个鲜明的指印。 当然,也把亓灏从心神荡漾中彻底给打醒了。 “不要脸!”林笙涨红了脸,自然不是因为害羞的,而是极其的愤怒。 她用力推开亓灏环着自己的胳膊,作势就要跳下马。 亓灏心里一慌,立刻抱住了她的腰身,“你疯了吗?” “疯的人是你!”林笙一边用力扑腾,一边怒骂道:“你知不知道,我被你亲了这一下有多恶心?” “就像是苍蝇,蟑螂,恶心死了!” 恶毒的话,若论是否伤人,不在说的人,而在听的人。 听的人入了心,那就是真的伤了。 听的人无动于衷,刀枪不入,那就无所谓毒不毒了。 林笙闹腾得厉害,身下的马儿也似乎感受到了异动,也开始不安分起来。 亓灏怕林笙真的掉下去,只好快速点住了林笙的穴道,“别乱动,真掉下去你会摔个残废。” 他的语气也听不出多好来,沉闷中压抑着什么。 林笙无法再挣扎,只好嘴巴不饶人道:“亓灏,你有病!” “你不是很讨厌我吗?还在暗地里调查我,既然如此,你又为何与我这般亲近?” “还是说,你厌倦了顾瑾璃那样知书达理的女人,变了胃口?喜欢野味了?” 当年,顾瑾璃是顶了顾瑾琇身份嫁入宁王府的。 在与林笙相识时,顾瑾璃依旧是“顾瑾琇……” 看来林笙果然是被怒火冲散了理智,激动之下口快的竟没注意到她说的是“顾瑾璃……”,而不是顾瑾琇。 亓灏叹了口气,幽幽的看着林笙,却不愿去拆穿她。 一旦戳破了那层窗户纸,那么所有的一切都将覆水难收。 “驾!”亓灏勒紧马缰,带着林笙如风刮过一样,飞奔去了军营。 抱着林笙下马,亓灏并未直接解开她的穴道,而是直接抱到了梁宽的帐篷里。 这一路走过去,引得军中士兵目瞪口呆。 之所以不立马给林笙解穴,亓灏是怕林笙负气离开。 “亓灏,你真是让我越来越看不透了。”林笙被亓灏抱着,听着周围的窃窃私语,她再去看亓灏平静的脸,也生气不起来了。 因为,生气也没用,亓灏就像是一块又臭又硬的怪石头,她谩骂得再狠,也如打在棉花上一样。 他没丁点反应,她的独角戏在对比之下倒像是跳梁小丑似的。“治好梁宽,你就是要五分的利,本王也给你。”撩开帐篷帷幕,亓灏把林笙放在梁宽的床榻前,解开了她的穴道。 第852章 卖他人情 林笙身子一颤,不可思议道:“五分都给我?” 亓灏视线落在梁宽乌黑青紫的脸上,重重点头:“医好他,都给你。” 林笙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亓灏,除了担忧之外,她看不出其他神色来。 “也罢,那你立字据为证。”一手探向梁宽的脉搏,林笙一手扒开他的眼皮。 亓灏站着没动,“你放心,本王说话向来算数,不会食言。” 林笙撇撇嘴,自言自语道:“男人的话,断然是不能新的。”“梁宽的脉搏时隐时现,气息微弱,五脏六腑已内伤出血,一个时辰内如果没有解药,便会毒发身亡。”林笙抽回手,缓缓道:“我需要你在半个时辰里找到几样药材,否则 梁宽的毒无解,必死无疑。” 听到时间紧迫,亓灏急声道:“什么药材?” “蟾酥,血余炭,乌梢蛇,五灵脂,桑螵蛸。”林笙掰着指头,慢条斯理道:“只有找到了这些,我才能配出解药来。” 亓灏的记性不错,可对这些光听着名字就奇怪的药材很是陌生,因此眉头紧皱。“这些不似寻常药材,我不妨好心提点你一下,也好找起来容易。”林笙勾了勾唇,沉声道:“五灵脂源自复齿鼯鼠的粪便,灵脂块为不规则块状,大小不一,你派人取一小 块回来就好。” “桑螵蛸,即大刀螂、小刀螂的卵鞘。” 见亓灏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额头青筋隐隐跳动,林笙笑得更明媚了:“血余炭是人的头发制成的炭化物,乌黑光亮。” “蟾酥嘛,这个好理解,就是蟾蜍的干燥唾液。” “乌梢蛇也容易认,头扁圆形,尾细长,眼大而不陷,有光泽。” “你……”亓灏无法相信,林笙所说的这些恶心的东西会是给梁宽解毒的药材。 他胸口涌出一股恶心的感觉,攥着拳头,他怀疑道:“你确定没有开玩笑?” 林笙摇头,眨了眨眼睛,很是无辜道:“人命关天,我是医者,怎可能在这个时候开玩笑?” “你若不信我,那就只能等一个时辰后给梁宽收尸了。” 这五种恶心的东西,确实是药材。 梁宽体内的毒很奇怪,而且不是常见的普通的毒,所以林笙便决定剑走偏锋,以毒攻毒。 由于杜江和秦峰还没赶来,故而亓灏只能亲自去找药材。 毕竟,这五种药材不好找,吩咐其他人去做这件事情,他不放心。 “好,本王信你!”一甩衣袖,亓灏奔出帐篷。 亓灏刚上马,便看到杜江和秦峰也骑着马进了军营。 “哎,王爷!你去哪?”见亓灏离开,杜江问道。 来不及多做解释,亓灏“驾……”的一声,扬鞭而去。 杜江跳下马,一头冲进帐篷,见林笙坐在里面,便着急道:“林姑娘,王爷他做什么起来?梁宽的毒,现在如何了?” “亓灏去找药材去了。”林笙起身走到一旁的软塌上躺下,翻了个身留给杜江和秦峰一个背影,声音慵懒道:“我先睡会,等他回来喊我。” 秦峰见状,气得上前大声呵斥道:“哎,你把这里当什么地方了?” “这里是军营,要躺着回芙蕖院躺着去!” “再说了,梁宽这还昏迷着,你怎么能睡觉?” 梁宽与秦峰、杜江的身份不同,他在朝中是有官职的,但几个人都是为亓灏做事,因此私情深厚,秦峰心急则乱,说话的语气也有些冲。 “你若不想梁宽活着,就尽管吵吵。”林笙清冷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赤裸裸的威胁:“打扰了我休息,我让他现在就去见阎王。” “秦峰,别说了。”杜江要比秦峰更加了解林笙的性子,他拉着秦峰一边往外走,一边给秦峰找台阶下道:“林姑娘刚去尹家给尹公子看了腿,不休息好怎么给梁宽解毒?” “可她也太嚣张了,以为自己是……”秦峰被杜江拉着出了帐篷,不满的抱怨声渐渐听不到了。 林笙心中冷笑,小声道:“你以为我是谁?说出来吓死你!” 翻了个白眼,她闭上了眼睛。 半个时辰后,亓灏果真是准点回来了,不过身上却沾了脏污,略显狼狈。 将一个布袋子递给林笙,他声音嘶哑道:“东西给你找来了,快给梁宽解毒吧。” 林笙坐起身子来,对跟进来的秦峰道:“去,找一个捣药罐,把这些捣烂了。” 说罢,她使唤,把袋子打开,故意伸到秦峰的面前。 “哎,我又没学过医术,不会捣药。”秦峰闻着这散发臭味的袋子,捂住了鼻子,退后几步。 又听着林笙这使唤自己的语气,不免得小牛脾气又上来了:“再说了,军营里,哪有捣药罐这种东西?” “没有捣药罐,有了药材也没用,解药出不来。”林笙摊开两手,把问题丢给了亓灏。 亓灏折腾了半个时辰,哪还敢再浪费时间? 他冷冷瞪着秦峰,“赶紧去找,找不到的话就把你的手拿来捣药!” 秦峰一听,心想着要把这些恶心的臭东西放在自己掌心捣烂,这可真是生生的折磨他。 “是,属下这就去!”应了声,秦峰“嗖……”的一下子出了帐篷。 “王爷,您要不然先下去换身干净的衣服吧?”杜江不好意思说亓灏身上的味道重,只好选择了一种委婉的表达方式。 可惜,紧接着林笙却直言不讳道:“嗯,味儿是大的很,你再待下去的话,恐怕梁宽不用等毒发身亡就直接被你给熏死了。” 杜江看着林笙的眼神古怪,又见亓灏沉了脸,于是不敢多说话。 他没想到,林笙的性子变了,嘴巴也毒了,真是噎死人不偿命的节奏。 亓灏抿了抿唇,对杜江道:“你在这里守着,本王先下去洗漱一番。” 说罢,他也离开了帐篷。 很快,秦峰便拿着一个类似于捣药罐却不是捣药罐的东西回来了。准确的说,那是一块凹进去的圆形石头,但也能勉强用来捣药。 第853章 另立门户(1) “秦峰,我知你笨手笨脚的,可你得手脚麻利些,时间不等人呢!”林笙坐在梁宽的床榻边,手探着脉搏,对秦峰道。 虽说着时间不等人,可她的神色却不慌不忙。 逞口舌之快有什么能耐?秦峰心里想着等梁宽好了,一定要让林笙好看! 蹲下身子,他卯着劲的拿着石头将那乌黑一团的药材用力的捣碎,一下下发着狠。 林笙一眼将秦峰的心思看透,装模作样的甩了一下袖子,幽幽道:“你可别想什么坏主意,我身上都是毒,随便丢出去一种都能在无形之间夺了你的小命。” “你要是觉得我危言耸听,可先问一下杜江,他可是深有体会。”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就连你家王爷,也不是我的对手,何况是你?” 林笙的本事,的确能在无形之中让人中毒。 往近的来说,亓灏上次遭了林笙的毒手,中了媚药。 “你……你这个妖女!逍遥子门下怎么出了你这么个心思恶毒的坏女人!”见杜江对自己点点头,秦峰便觉得林笙可怕的很,忍不住口无遮拦的骂了起来。 林笙看着秦峰明显害怕却又死鸭子嘴硬的模样,被亓灏不小心吻了一口的郁闷心情荡然无存:“毒针,毒粉,毒雾你要尝试一下吗?” “好了,秦峰,你快捣药吧,梁宽这急用解毒呢!”杜江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赶紧上前催促道。 秦峰心里头憋屈,又拿林笙无可奈何,“砰砰砰……”加快了手里的动作。 在秦峰的怒气冲冲下,很快药便捣好了。 林笙将稀巴烂的药材都倒进了茶杯里,又将茶盏里的热茶倒了进去,晃了晃茶杯,她捏着梁宽的鼻子将药给灌了下去。 秦峰想着那些恶心的东西要从梁宽的嘴巴进去,然后要一一经过喉咙,食道,胃,恶心的“噌……”站起来,冲出帐篷,“哇……”的一声吐了起来。 待梁宽将药喝下,林笙对强忍着不适的杜江道:“我需要你给他输送一些真气,要不然这药性太霸道,他这么弱的身子根本撑不住。” “好。”杜江上了床,盘膝坐下,双手搭在梁宽的后背上,开始运气。 半盏茶后,在林笙的提醒下,杜江才收回手。 此时,梁宽浑身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被汗水浸湿。 不过,他的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 重新把脉过后,林笙道:“没事了,他的毒已经解了。” 杜江听罢,放下心来,下床对林笙拱手道:“多谢顾……林姑娘。” 险些习惯性的称呼林笙为“顾侧妃……”,好在及时改了口,林笙也没注意到。 林笙摆摆手,又道:“不过,毒虽然是解了,可是今晚是关键期。” “只有平安度过了今晚,才敢说彻底无碍。” “是,属下知道了。”杜江点点头,转身出去,准备将梁宽的情况报告给亓灏去。 他刚出帐篷,亓灏已经从隔壁的帐篷里出来。 杜江快步迎了过去,“王爷放心,梁宽没有大碍了。” 亓灏点点头,他看了一眼帐篷,神色明显的放松了下来。 忽然想到了什么,他冷声问道:“她可知道陈泽轩回京的消息?” 杜江道:“看样子似乎还不知道。” 亓灏轻哼一声,语气里夹在着一丝不快:“她刚去了信,陈泽轩立马就从南阳赶回来,看来这感情果真是不一般!” 杜江知道不管是当年还是现在,亓灏都将将陈泽轩视为最大的情敌。 当然,在陈泽轩之前还有一个危险分子顾成恩。 只是,顾成恩和顾瑾璃毕竟是顶着一个伪同父异母兄妹的名分。 再如何,顾成恩也无法把他的心思正大光明的拿出来。 不过,他如今对祁蝶那般娇宠,也算是间接的把那恋妹癖自己给暴露了出来。 但是,除了黑衣人和当事人之外,无人知道陈泽轩和顾瑾璃竟也会是兄妹。 若是亓灏知道了,可能这醋也就白吃了一通。 “王爷,咱们宁王府财力雄厚,没必要跟尹家做生意。”杜江想到一件事情,试探道:“您……是为了顾侧妃吗?” 林笙给尹子恪医治腿,不可能是没有图谋的。 所以,杜江大胆猜测,亓灏这么做必定是为了顾瑾璃。 而顾瑾璃现在又住在宁王府里,今日是与亓灏一同去的尹家。 亓灏与尹子恪合作,也算是替顾瑾璃卖给尹子恪一个人情。 秦峰这时还蹲着身子,一听到杜江的话,他惊呼道:“顾侧妃?” 杜江下意识的伸手捂住了秦峰的嘴,“闭嘴!” 秦峰瞪大眼睛,此时满满的震惊。 他用力拍掉杜江捂着自己嘴巴的手,结结巴巴道:“顾……顾……顾侧妃?” 一边说着,他一边指着那被帷帐挡住的帐篷。 杜江看了一眼亓灏,缓缓点头,压低了声音道:“此事不得让旁人知道,否则你知道后果的。” 见亓灏目光冷冷的望着自己,秦峰捂着胸口,后退几步,不知是被亓灏给吓得,还是被林笙是顾瑾璃的事实给惊的。 他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再次向亓灏求证道:“王爷,里面那个不懂规矩,手段毒辣的女人,真的是咱们知书达理,温柔可人的顾侧妃?” 亓灏抿了抿唇,幽幽道:“知道本王为何之前不告诉你吗?” 秦峰一怔,也觉得有些奇怪。 看杜江这样子,早就知道了林笙的身份。 要不是刚才自己凑巧听到了杜江和亓灏的谈话,恐怕这二人一定是要瞒到自己最后了。 这样想着,秦峰撇撇嘴,有些不满道:“对呀,王爷,为何杜江知道,属下不知道?” “知道猪是怎么死的吗?”亓灏抬了抬下巴,语气淡淡道。 秦峰不明白这个问题跟亓灏不让知道真相有什么密切的关系,脸上更是茫然,摇头道:“不知道。”“笨死的!”亓灏冷哼一声,然后甩袖离开,进了帐篷里面。 第854章 另立门户(2) 亓灏鄙夷的神色让秦峰的心抽搐了一下,他委屈的看向杜江,“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我没怪你们瞒着我,你们还嫌我笨了?这是什么世道?” “嗯,你能听出王爷话里的深意,说明你还没笨到无可救药的地步。”拍了拍秦峰的肩膀,杜江扫了一下地上的那一片污秽,皱眉嫌弃道:“把地上处理干净了。” 说罢,他也进了帐篷。 秦峰叹了口气,一边拿起工具处理地上的脏污,一边想着顾瑾璃的脸是如何变成林笙的。 与此同时,相府里乱成了一团。 “莫兄,有话咱们好好说,切勿动气!” 祁蝶的院子门口,顾淮老脸堆着尴尬的笑,手挡在莫东盛的身前。 莫东盛气势汹汹,一双老眼淬了寒光,一把甩开拦着自己的顾淮,“说什么说?老夫与你们顾家,早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怒斥一声,然后他大步踏进了院子,然后一脚踢开房门:“顾成恩!” 顾成恩与祁蝶正坐在梳妆镜前,准确的说是祁蝶坐在顾成恩的大腿上,正由顾成恩给她画眉。 二人正你侬我侬的时候,被莫东盛给打断,真是破坏了好好的气氛。 顾成恩眉头微皱,还是将剩下的半截眉毛继续耐着性子画完。 莫东盛见顾成恩无视自己,火气更加大了,伸手指着顾成恩,怒骂道:“好你个顾成恩,你当初娶芷嫣的时候,口口声声说要好好待她,可你都对她做了些什么?!” “你冷落了她两年,还娶了这么一个狐狸精回来,顾成恩,你对得起谁?” 说到“狐狸精……”的时候,莫东盛咬牙切齿,吓得祁蝶身子一缩,以至于顾成恩那最后一笔画歪了。 “莫大人。”顾成恩将眉笔往梳妆台上一丢,一边抬手擦掉那眉上的败笔,一边冷声道:“这里是相府,您不请自来也就罢了,为何还要闯入别人的院子里大呼小叫?” “再说了,我与令千金之间的事情,是私事。” “莫大人即便是莫芷嫣的父亲,也无权插手!” “你!”莫东盛是长辈,顾成恩是晚辈。 他没料到顾成恩现在竟连逢场作戏都懒得做了,敢对自己如此的无礼,他一把将顾成恩怀里的祁蝶给扯了出来。 “啪!”在祁蝶还未反应过来之前,莫东盛手起巴掌落。 顾成恩“噌……”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眸底闪过一丝杀意,“莫大人,你打她?” 祁蝶的脸肿得老高,眼泪簌簌落下:“成恩……” 她躲进顾成恩的怀里,哭得不能自已。 顾淮见状,赶紧走到莫东盛身边,劝道:“莫兄,你消消气,咱们都是一家人,何必生气伤了感情?” 说罢,他又给顾成恩使了个眼色:“恩儿,还愣着做什么?快给你岳父道歉!” “岳父……”二字,顾淮便是在暗示顾成恩不能因为祁蝶这个女人而毁了顾、莫两家的合作关系。 莫东盛看着顾成恩的模样,可不像是要道歉低头的,咬牙切齿道:“哼,顾侍郎架子这么大,老夫可没有这样的女婿!”“既然如此,那不如当着我父亲和莫大人的面,我休书一封给莫芷嫣,自此之后嫁娶两不相干。”顾成恩的目光落在祁蝶的脸上,眼神疼惜,但说出来的话却带着刀子一样 的凌厉:“莫大人看,这样可好?” “顾-成-恩!”莫东盛一听,怒瞪的眼睛恨不得把顾成恩给生吞活剥。 他上前一把揪住顾成恩的衣领,抬手就要朝着顾成恩的脸打一拳。 可顾成恩是何人?刚让莫东盛打了祁蝶,又岂会再给他机会打自己的机会? 捏住莫东盛的手腕,顾成恩冷笑道:“怎么,莫大人不是说没有我这个女婿吗?” “我给莫芷嫣写休书,难道不对?” “孽子,你快松手!”顾淮见顾成恩竟越发过分了,他“啪……”的给了顾成恩一巴掌,气得老脸发白:“有我在一日,你就不得休了芷嫣!” “成恩……”祁蝶见顾成恩挨打,惺惺作态的“噗通……”一声跪在莫东盛脚下,哭着哀求道:“莫大人,不关成恩的事情,是小女子的错!” “求求您不要生成恩的气,您要是不痛快的话,就责罚我!” “你这个贱人,老夫说话,何时有你插嘴的份儿?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祁蝶不说话还好,她这一说话,恼的莫东盛上来就是狠狠一脚。 “啊!”痛呼一声,祁蝶被莫东盛一脚踢在了胸口,躺地上起不来。 “蝶儿!”莫东盛这下彻底的惹恼了顾成恩,他手下一个用力,给了莫东盛一掌。 莫东盛毕竟是年纪大了,猝不及防的挨了一掌,“噗……”的吐了一口血。 “父亲!”这时候,莫芷嫣出现在了门口。 她看着莫东盛往后踉跄几步,嘴角挂着血丝,慌张的连忙在莫东盛的身后扶住了他。 眼里含着泪,她担心道:“父亲,你怎么样?” “来人,快去找大夫来!”顾淮狠狠瞪了顾成恩一眼,然后摆手让人去找大夫人。 “莫兄,我……”伸手试图搀着莫东盛的胳膊,却被莫东盛拂开。 擦了擦嘴角,莫东盛眼珠子快要瞪了出来,他指着顾成恩,一字一句道:“顾成恩,你要与芷嫣和离,可以!老夫答应你!” “不过,这休书不是你写给我们芷嫣,而是我们芷嫣写给你!” “不是你要休了我们芷嫣,是我们芷嫣不要你!” “父亲……”要不是莫芷嫣听丫鬟说起,恐怕还不知道莫东盛来了这相府。 她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可在听到莫东盛要自己与顾成恩和离后,她是真的震惊了。 要说莫东盛为何来这相府,是因为莫芷嫣的贴身丫鬟偷偷的背着她往莫家送了一封信。 信中,小丫鬟对顾成恩宠妾灭妻的行为进行了一番控诉。莫东盛早就对顾成恩心生不满,要不是莫芷嫣之前有意替顾成恩隐瞒,莫东盛心疼莫芷嫣,也不好明面上对顾成恩发作,只能一次次的在私底下找顾淮谈。 第855章 另立门户(3) 然而,顾成恩今日非但要休了莫芷嫣不说,还敢为了一个小贱人对自己动手,看来顾成恩是执意要与莫家决裂了! 只是,顾淮却舍不得。 他见莫东盛不像说假,便拉着他的胳膊,略微低声下气道:“莫兄,咱们相识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恩儿是什么性子,你还不知道?” “咱们做长辈的都希望儿女过得幸福美满,你不要冲动,等……” “你莫要再说了,老夫心意已决!”毫不客气的打断顾淮的话,莫东盛拉着莫芷嫣就走,“芷嫣,咱们回府!” “父亲,父亲!”莫芷嫣被拉着出了房门的时候,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顾成恩。 可是,看到的画面却深深的扎了她的眼睛,刺了她的心。 “蝶儿,是不是很痛?”顾成恩的眼里只有祁蝶一个人,一脸的紧张和不安,还是莫芷嫣第一次从他脸上看到这样的神色。 别过脸,莫芷嫣跟着莫东盛离开了顾家。 “哎,莫兄!”顾淮追了几步,但还是停了下来。 回头看着相拥在一起目中无人的顾成恩和祁蝶,顾淮大步返回屋子里,怒色道:“恩儿,你刚才实在是太过任性妄为了!” “莫东盛是你的岳父,你怎能为了这么个女人对他动手?” 顾成恩揽着祁蝶站起来,面无表情道:“父亲,先动手的人是莫东盛。” 顿了顿,他又道:“再说了,就算有错,责任也在我,与蝶儿无关。” “好,好!你有理!”顾淮见顾成恩冥顽不灵,便厉色道:“你执意要这个女人的话,那就带着她滚出顾家!” “我顾家,容不下你这等不肖子!” 说罢,顾淮也甩袖忿忿离开。 顾成恩脸部肌肉绷紧,攥着的拳头发出“咯吱咯吱……”的关节声。 祁蝶悄悄瞄了一下顾成恩的脸色,咬着唇抽泣不语。 半晌,顾成恩才对祁蝶柔声道:“蝶儿,既然这相府里容不下我们,那我在外面给你买个院子。” “我爱你,谁也改变不了我的心意。” “使不得!”祁蝶一听,连连摇头,急声道:“成恩,你是相爷的长子,怎么能为了我搬出相府?” “这要是传了出去,成何体统?” “你对我的心意,我都知道。” “只是,相爷毕竟是你的父亲,你一会去给相爷赔个不是,莫要再与他置气了。” 当初她进了这相府,就是为了潜伏在顾成恩和顾淮身边窃取情报的。 倘若她真的离开相府,这不是前功尽弃了吗? 捏着帕子的手紧了紧,祁蝶见顾成恩沉默不语,继续劝道:“成恩,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对我的爱。” “你待我好,可是我却不能为你做些什么。” “若你真的为了我与顾家决裂,那么我的心里会愧疚不安。” 吸了吸鼻子,她小声道:“我宁可离开你,也不想因为自己而耽误了你的前程。” 以退为进,祁蝶很聪明。 顾淮刚才气势汹汹的要赶自己走,那她就对顾成恩示弱。 顾成恩对真正的顾瑾璃爱而不得,有多深的爱,就有多深的执念。 依着这执念,他绝不会让祁蝶从他身边逃走。 “蝶儿……”顾成恩心中感动,揽着祁蝶的手更紧了,闷声道:“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 “你先在相府里委屈一段时间,待我有能力脱离相府,我们便另立门户。” 另立门户?听着顾成恩的意思,似乎早就打算与顾家分道扬镳。 如果顾成恩与顾淮互生了芥蒂,也算是祁蝶无意中立下了一件大功。 她伏在顾成恩胸前,眼底划过一抹得逞之色,点点头。 宣王府里,听着闪电的报告,宣王抿了口茶,眯着眼睛道:“莫家如果真与顾家决裂了,这对本王来说可不是一件好事情。” “稍后,你派人去相府一趟给顾相捎个信,无论如何都不能失去莫东盛这份助力。” 闪电点头,“是,属下知道了。” 宣王放下茶杯,问道:“对了,小八今晚差不多就能到江北,你派去的人准备的如何了?” 闪电道:“按着王爷的吩咐,咱们的人都伪装成了难民,只要八皇子一到,就会发生暴动。” “届时,京中便会收到八皇子被暴民误杀的消息。” “哼,小八这次他有去无回,当真是怪不得本王。”宣王勾了勾唇,语气阴恻恻:“若是像以前一样安分的当个八皇子,本王又怎会有动他的念头?” “可惜,这个小兔崽子现在也有了野心,本王为了将来一劳永逸,也只能提早做打算了。” 闪电附和道:“八皇子年纪虽小,但不容小觑。王爷未雨绸缪,此举英明。”“呵,本王还记得当年轩世子离京时承诺本王的婚事,这一眨眼两年过去了,轩世子说过的话也都成了屁话!”想起陈泽轩过几日抵京,宣王脸色沉沉:“两年里,本王给轩 世子写的信有去无回,等见到了他,本王可要他给个交代才行!” 闪电知道宣王一心想联姻南阳的心思,便道:“王爷,属下打听了,轩世子这次未带玉淑郡主,不过您可以找机会向皇上要求赐婚。” “这南阳王再得民心,可这天下到底是皇上的。” “只要皇上开口了,轩世子就是再不同意,也不能忤逆圣意。” “王爷。”忽然,一个娇柔的声音出现在了门口。 宣王看了闪电一样,二人默契的都没再继续刚才的话题。 来人是宣王当日在选妃大典上选的侧妃,彭倩。 她一身淡蓝色的长裙,明眸皓齿,微微一笑,两颊上露出了两个小酒窝。 “倩儿,有什么事情吗?”宣王摆摆手,示意闪电下去后,对彭倩温和道。 彭倩进门已经有一些日子了,宣王晚上也会留宿在她的房间里,只是却不碰她,这让她很是苦恼。私下打听了一下宣王府的下人,彭倩了解到宣王府里,最得宣王宠爱的妾侍是阿宝。 第856章 另立门户(4) 装作不经意的样子路过阿宝的院子看了几眼,阿宝确实有几分姿色,可最近却生病了,一副卧床抱恙的模样,也没什么攻击力。 收了心思,彭倩决定还是把注意力都放在宣王身上比较好。 阿宝不过是个妾侍,而自己是侧妃,只差一步就是正妃了,没必要去与阿宝为难。 亲自给宣王炖了粥,她要先抓住宣王的胃。 “王爷,您近日忙于公务,很是辛苦,我特意为您炖了冰糖莲子粥,您尝一尝。”彭倩打开粥盅,给宣王盛了一碗粥。 宣王笑着接过粥,夸奖了彭倩几句,然后便找借口打发走了她。 彭倩虽然心里不舒服,也只好离开。 待彭倩走后,宣王低头,视线落在自己的裤裆处,重重的叹了口气。 他的隐疾还没治好,再这样下去,他就真成废人了! 将碗重重一放,他唤来了闪电,吩咐闪电再去寻高人。 夜深了,林笙给梁宽服下药后,便从帐篷里走了出来。 这个点,亓灏帐篷里的灯已经熄了,军营里除了守夜的士兵外,大家也都进入了梦乡。 孤身一人,难得的安静。 林笙踏着笼罩在地上的月光漫无目的的走着,忽然很享受这一刻的独处。 最近一段时间,她的心很容易被亓灏扰乱。 可能只是几句寻常的话,她就容易炸毛。 这个现象很是危险,她必须得努力控制住自己的脾气才行。 走着走着,她不知不觉竟走到了一处偏僻处。 灌木丛生,头顶的树枝上还有不知名的鸟在乱叫。 乍一看去,黑漆漆的一片,这里竟有些吓人。 抬脚,她刚打算转身原路返回,却突然听见两道明显压低了的声音。 伸长脖子,林笙看到前方的石头后面,隐约有两个人影。 “现在要怎么办?咱们把事情办砸了,回去后沈将军必定不会放过咱们的!” “毒咱也下了,谁能想到那么厉害的毒,王爷竟能找了人给解了?这事也不能全怪咱们呀!” “你别给我说些没用的,沈将军只看结果,哪里管什么过程!要我说,不如就再冒险一次!” “你是说……再下一次毒?” 林笙听到这里,已经明白梁宽中毒是怎么回事了。 上次沈明辉要求老皇帝准许他重新进入军营,但是老皇帝给委婉拒绝了。 所以,沈明辉应该是不甘心,所以才让人给梁宽下毒。 毕竟,梁宽在军中的影响力也是很大的。 梁宽要是死了,对亓灏来说损失重大。 兴许,军中无能人,老皇帝会如了沈明辉的心愿。 心中冷笑,林笙只觉得像沈明辉这种阴险小人,当真不是当主帅的料。 不过,梁宽是亓灏的人,而亓灏是自己的仇人,自己救了梁宽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也没理由将沈明辉是下毒之人揭露出来。 怎么说都是事不关己,她为何要多嘴? 这样想着,林笙便要离开。 可惜,她没注意到脚下的树枝。 踩了这一脚,发出了很大的声音。 林笙心头一跳,默默祈祷对方没听到动静。 然而,不等林笙闪身走人,对方已经足尖轻点,眨眼间跃到了林笙面前。 “就是她给梁宽解的毒!”一个小兵模样的人指着林笙,对另一个一眼看上去就不是军营里的人道:“快,杀了她!” 说时迟那时快,另一人的剑已经架在了林笙的脖子上了。 林笙眸光一闪,怒色道:“我都没打算告发你们的罪行,你们还想先下手为强?” 她只不过是闲着没事出来透透气,没想要偷听到什么大秘密。 可却要被人用剑给架着,她招谁惹谁了? 话落,她从袖子里甩出数枚银针。 “嗖嗖嗖……”,银针朝着执剑那人的面门飞去。 一个回旋踢,林笙将剑也踢在了地上。 “杀了她!”二人受到了挑衅,于是便一同对林笙发难。 林笙的武功,如果对付一个人尚可。 但这两个人,一心想将林笙杀人灭口,因此合力起来让林笙越来越招架不住。 就在林笙吃力的时候,忽然一道黑影闪到了她的面前。 紧接着,她的腰被人揽住,轻身飞出了好远。 那二人一看到亓灏,吓得掉头就要跑。 “别让他们跑了!”亓灏大手一挥,对赶来的杜江道。 林笙眉头一皱,推开亓灏:“你怎么在这里?” 亓灏上下打量了一下林笙,见她的胳膊肘处有被剑划伤的痕迹,声音清冷道:“你受伤了?” 林笙看着那被杜江和秦峰团团围住的二人,嘲讽道:“他们是沈明辉的人,你这军营里出了内鬼,也不是那么固若金汤。” 冷哼一声,她扭头走人。 人多势众,果然还是有道理的。 不费吹灰之力,杜江和秦峰便将那二人拿下了。 瑟瑟发抖,他们跪在亓灏的脚下,哀求道:“宁……宁王爷,小的是受沈将军的指使,求……求王爷饶命啊!” “都是沈将军的错,小的是迫不得已!” “砍了他们的脑袋丢去沈府门口,给沈明辉提个醒!”亓灏望着林笙渐行渐远的背影,一字一句道:“幸好没伤了阿顾,要不然下次就是沈明辉的脑袋了!” “啊!” 亓灏刚说完,秦峰和杜江二人便一人一刀。 两个人头“咕噜咕噜……”的滚在了地上,血溅在了亓灏的靴子上。 薄唇紧抿,亓灏望着那没了头,可脖子却还在涓涓流血的尸体,对杜江道:“查一下这两年沈家府库的账目,让下面的人找出几条大罪名报给父皇。”杜江明白了,亓灏这次是要搞死什么,便拱手道:“是,王爷。” 第857章 伤了脑袋(1) 第二日清晨,熬过了危险期的梁宽醒来了,林笙也就“功德圆满”的回了宁王府。 由于一夜未归,故而阿翘早早的就等在了王府门口。 “主子,您可回来了,真是担心死奴婢了!”阿翘见林笙下了马车,急忙跑了上前。 林笙神色有些疲惫,顶着两个黑眼圈笑了笑:“我是去给人家解毒,你瞎担心。” 阿翘见亓灏没回来,便一边跟着林笙往王府里走,一边小声道:“主子,再有个两日世子就回来了。” 林笙一怔,眼底闪过一丝喜色,“真的?” 阿翘重重点头,“现在世子回京的消息人尽皆知,做不得假。” 林笙得到了确认,身上的疲惫感竟好似也在一瞬间荡然无存。 脚步也变得轻松了起来,她勾唇笑道:“太好了。” “阿翘,一会你给我准备热水,我要洗个澡,然后好好睡一觉。” 阿翘见林笙心情大好,也跟着笑道:“主子,奴婢和爱月早就准备好热水了,荷香还给您做了饭菜呢,我们就等着您回来了!” “乖。”抬手摸了摸阿翘的头,林笙便进了芙蕖院。 “主子,您先吃饭,然后再沐浴。”爱月和荷香见林笙回来了,两个人赶紧给她布菜。 林笙守着梁宽一夜,确实是又累又饿,她点点头,坐了下来开始往胃里填菜。 从昨天到了军营到进门之前,她没吃没喝,亓灏也一样。 不过,昨晚守夜的时候,亓灏倒是没陪着她一块。 准确的说是没与她在同一个帐篷里,这倒是有些奇怪了。 当然,林笙不可能知道,不是亓灏不愿与她一同熬夜,而是明知她不想见到他,所以他就在隔壁的帐篷里干坐了一夜。 看着她的影子倒影在帐篷上,也算是与她“共处一室”了。 吃饱了饭,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就在林笙擦完头发准备睡个白日觉的时候,芙蕖院却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主子,柳夫人来了。”阿翘撩开床幔,对正半倚半靠在床榻上的林笙道。 林笙皱着眉头,不悦道:“她来做什么?” 阿翘摇头,“奴婢不知。” 林笙挥挥手,撇嘴道:“出去告诉她,就说我昨日刚去军营‘救死扶伤’,实在是累的很很,没有生死攸关的大事就让她改日再过来。” 顿了顿,又补充道:“啊,对了,别忘了告诉她,男女有别,让她以后最好别再来我这院子。” “是,主子。”阿翘见林笙如此不耐烦,也觉得柳夫人来得很不是时候,便转身出了房门。 等在门外的柳夫人听到林笙让阿翘转告的话后,面色一怔,她没想到林笙竟会不见自己,便讪讪道:“我找林公子确实是有事情的,要不然你再进去通报一声?” 嘴上客气着,可柳夫人的心里却在抱怨。 林笙一个男子,不就是在军营待了一夜而已,为何竟这么娇气? 阿翘面上保持着礼貌的微笑,不卑不亢道:“柳夫人,我家主子真的在休息,还请夫人回去吧。” “还有,我家主子让我提醒一下您,男女有别,相信夫人也该懂得这个道理的。” 柳夫人不是个傻子,怎可能听不懂这话里的意思? 脸上肌肉抽了抽,柳夫人冷哼一声,带着雪琴离开。 二人出了芙蕖院后,雪琴小声忿忿道:“主子,依着奴婢看,这个林笙还真是被王爷宠爱得无法无天了!” “您陪在王爷身边多少年,她又才来宁王府几天?竟敢这么跟您说话?真是过分!”“哼,我不过是想看看她到底有什么手段罢了,她还真敢跟我摆起架子来了!纵使是个男子,可骨子里绝对是个狐媚子!”柳夫人一甩衣袖,咬牙道:“无碍,反正以后的日 子还长着呢,我就不怕没机会逮住她的把柄!” 雪琴连连附和道:“主子说的对,来日方长,咱们想收拾她,机会多的是!” 待二人走远,爱月从树后钻了出来,朝着柳夫人和雪琴的背影吐了一口唾沫:“恶心!” 宫里,宣王跪在地上,一旁是沈明辉和其他几位朝中重臣。 身子好很多的老皇帝坐在桌案旁,眯着老眼冷色道:“东西都从沈府的仓库里搜出来了,账本上还有明细,宣王,沈明辉,你们二人还要如何狡辩?” 说罢,老皇帝将手边的账本用力甩在宣王的脸上。 宣王虽然吃痛,可却不敢流露出任何不满之色。 他重重的磕了一个头,急声解释道:“父皇,儿臣之前是给沈将军送过礼物,可那都是在沈将军生辰的时候送去的,儿臣真的没有与沈将军结党营私啊!” 沈明辉额头上布满了冷汗,在听到宣王的话后,也立马“砰砰砰”的磕着头,为自己辩解道:“这些年来臣对皇上您忠心耿耿,您不能听信了小人的谗言啊!” 跪在一边的宁王党这时开口道:“皇上,沈将军私底下拉帮结派,账本上的那些财物往来就是证据。” “不仅如此,沈将军还贪污受贿,利用手中职权买官卖官,还请皇上立即清理了这等朝廷蛀虫!” 一大清早,宁王党的代表就进宫来面见老皇帝,举报沈明辉的各种罪行。 老皇帝原先想让亓灏将沈明辉收为己用,但知道沈明辉似乎站队宣王后,便决定利用这次机会打压他。 毕竟,不能为自己所用的人,留着也没什么用处了。 派贾公公带着人搜查了沈府的仓库,果真是发现了许多金银财宝。 那些财物,就是沈明辉十几二十年的俸禄加起来的也没有那么多。 显而易见,一定是旁人送的。 将沈明辉带进了宫问罪,同样也将账本上出现次数较多的宣王也一并宣入了宫。 面对罪行,宣王和沈明辉自然是不能认的。 只是,老皇帝却已经打定了要除掉沈明辉的主意。 “你血口喷人,本将军看你分明就是……”沈明辉猩红着眸子,手指着那说话的大臣,一副立马要冲上去撕烂了他的嘴巴的冲动。然而,不等沈明辉说完,老皇帝却冷声道:“来人,传朕的口谕,沈明辉中饱私囊,为官不廉,即日起革除沈明辉的官职!” 第858章 伤了脑袋(2) “皇上!” “父皇?” 老皇帝的武断,让宣王和沈明辉始料不及。 他们二人很是震惊,没想到老皇帝竟会动真格的。 本以为老皇帝就算是生气,也不过是发一通火罢了,可是老皇帝竟然要罢了沈明辉的官职? 这简直……让人不可思议! 以前也有大臣犯过买官卖官,贪污受贿的错,可若没有太严重,老皇帝也不会直接把人家的官帽给摘了。 这次,老皇帝做的未免太糊涂了! 当然,宣王可不敢明面上指责老皇帝糊涂,只能求情道:“父皇,沈将军是冤枉的!” “仅凭这一本账本,不能说明什么的!” “白纸黑字,这难道是朕杜撰的罪名不成?”老皇帝瞪了宣王一眼,幽幽道:“念着沈将军也算为我亓国立过汗马功劳,朕才只是将他革职而已。” “倘若是换了旁人,朕早就将他全家都发配边关了!” 沈明辉身子一哆嗦,张了张嘴,“皇上……” “行了,沈将军年纪也不小了,明日起就回乡养老去吧!”老皇帝不容置疑,语气似乎是恩赐一般:“谁要是再求情,就别怪朕没给过机会了!” 宣王知道,这件事也涉及到了自己。 而且,今日来找麻烦的是亓灏的人,目的是要将自己和沈明辉都拉下水。 如果自己继续为沈明辉求情,那么可能自己也会受到牵连。 他低下头,安静的闭了嘴。 沈明辉脑袋还处在一片空白的状态,他仍旧搞不明白,老皇帝这到底是怎么了,怎么说罢官就罢了他的官呢? 转头,他攥着拳头,“噌”的站起来,竟一拳打在刚才要求老皇帝处分自己的大臣脸上:“是你,一定是你们受了宁王爷的指使,故意陷害本将军!” “哎哟!”那拳头刚好打在了那官员的鼻梁上,鼻孔瞬间流淌出两行血来。 “皇上,沈将军恼羞成怒了!您要为微臣做主啊!” 那挨打的官员鼻子又酸又痛,眼泪都冒了出来。 他抹了一把脸,脸上顿时血污一片,模样看着好不渗人。 老皇帝正是知道今日是亓灏的手笔,他这才顺水推舟,为亓灏清理掉障碍。 重重的拍了一下桌案,老皇帝面上怒火更重,“小贾,将沈明辉拉下去!” “也不用等明日了,现在就派人将他送回老家!” “好好的将军当不好,那就回乡给朕种红薯!” “来人!”贾公公点点头,对着门口的禁卫军喊道。 顾念时身为副统领,带着人立刻进来将沈明辉给拖了下去。 沈明辉在被拖出门口时,还一口一个“冤枉”的喊着。 老皇帝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三人,语气不善道:“朕乏了,你们都出去吧。” 宣王站起身,闷声道:“儿臣告退。” 另外两个大臣拱手,然后也行礼离开。 宣王离开老皇帝的御书房后,去了德妃宫里。 因为曦月死了,再加上挨了皇后不少板子,心伤加外伤,总之德妃郁郁寡欢,至今还神色怏怏。 “母妃,你说父皇是不是故意的?”宣王气呼呼的坐下,接过宫女递过来的杯子后重重放下,语气里是对老皇帝的不满。 德妃每日都在哭,现在眼睛已经肿得眯成了一条缝。 她拿着帕子擦了擦眼角,有气无力道:“你既然知道你父皇是故意的,就该不要再去因沈明辉而惹恼他。” “可是,父皇的心,偏的也太厉害了!果真看出我不是他的……”宣王额头青筋暴露,险些将心里话给说出来。 “你说什么?”德妃见宣王欲言又止,不知为何心“突突”一跳。 宣王胸前起伏不定,他眼神阴鹫,摇头道:“没什么。” 他是顾淮和德妃所生,根本就不是老皇帝的骨血。 清王和七皇子死了,也只剩下了亓灏和八皇子才是老皇帝的儿子。 老皇帝偏心,也是无可厚非的。 德妃重重叹了口气,无奈道:“泽儿,你要沉得住气才行。” “万事,不可冲动。” “曦月死了,母妃的所有指望也都在你身上了。” 咬着唇,她恨恨道:“无论如何,你一定要登上帝位才行。” “只有你当了皇上,我们才能把皇后欠我们的债讨回来!” 宣王眼底冷光闪闪,像是发誓一般一字一句道:“母妃放心,亓灏,皇后,不管是谁欠我们的,最后都会血债血偿!” 德妃看着宣王,欣慰道:“嗯,母妃相信你。” 太后的寿康宫里,皇后难得的亲自给太后按摩着肩膀,尹素婉坐在一旁给太后削着苹果。 大殿内气氛融融,兰嬷嬷捧着茶上前道:“太后,您喝茶。” 太后接过茶,嗅了嗅,“茶叶是新上贡的?” 兰嬷嬷点头道:“对,这是前日刚送进宫的新茶。” 太后“嗯”了声,抿了口茶,然后惬意的又重新靠回软塌。 “娘娘,不好了!” 忽然,秋蝉急匆匆的从外面跑了进来,神色慌张。 皇后不悦的瞪了秋蝉一眼,斥责道:“大呼小叫什么?真是一点规矩都没有!” “娘娘,八皇子他……他昨夜出事了!” 皇后一听,惊叫道:“什么?” 抓着秋蝉的手,她紧张道:“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会受伤?” 秋蝉的手背被皇后尖细的护甲无意识的掐着,忍痛道:“据说是江北那一带的灾民听说八皇子去赈灾了,然后就发生了暴动。” “不知怎的,就把八皇子给重伤了!” “那……那小八可有无生命危险?”皇后脸色发白,嘴唇也在颤抖。 八皇子就是皇后在这后宫里唯一的王牌,若是八皇子有个什么意外,那皇后后半辈子的太后梦可就泡汤了。 所以,皇后对八皇子的担心,也不亚于亲生儿子了。 秋蝉犹豫了会,小声道:“小祥子派人快马加鞭传回来口信,说八皇子虽然伤了脑袋,不过并无性命之忧。” 其实,小祥子的原话是八皇子的后脑勺受了重创,虽然性命无碍,可是人却昏迷着。只是,秋蝉不敢将实话告诉皇后,怕她情绪失控。 第859章 伤了脑袋(3) “真是……竟敢伤哀家的孙子,到底还有没有王法了!”太后听罢,生气的坐了起来,恼怒的对兰嬷嬷道:“兰嬷嬷,传哀家的命令,那些伤了小八的暴民,一个都不能放过 !” “还有,立即派魏廖前去江北!” “小八若是有什么事,哀家拿他是问!” “是,老奴这就去。”兰嬷嬷也知事情耽误不得,连忙抬脚就往太医院去了。 皇后也没了继续给太后按摩的心思,她六神无主的坐下,自言自语道:“小八千万不能有事,千万不能有事!” 秋蝉赶紧给皇后倒了杯茶,小心翼翼的安慰道:“娘娘您别担心,八皇子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对了,皇上可知道了这件事情?”皇后忽然想到什么,立即抬眼问道。 秋蝉如实道:“皇上暂且还不知,不过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皇上早晚得知道的。” 皇后紧紧握着杯子,半晌才道:“能拖一时是一时。” 她这话,在座的几人大概都能猜到是什么意思。 八皇子伤的是脑袋,虽说死不了,可他现在情况不明,谁也不敢保证会不会留下后遗症。 所以,这个消息不宜让老皇帝知道。 秋蝉偷偷瞄了一眼太后,见太后抿唇不语,便知道太后也是默认了,然后点点头。 尹素婉坐在一旁一直默默无语,她低着头,看不到脸上的神色,也无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当然,现在也没人有心思去关注她。 宁王府里,林笙在美美的睡了一觉好,神清气爽。 她让爱月搬了张躺椅,躺在院子里的树下,一边翻着医书,一边逗弄着小黑,好不自在。 亓灏则在军营里,待到了深夜才回王府。 他以为这个点林笙已经睡着了,所以便特意路过芙蕖院,打算偷偷站在外面看上她一眼。 谁知,林笙竟还没睡,屋子里还亮着灯。 她正在跟阿翘说话,尽管站在外面无法看到她,可从那欢快的语气上,亓灏也能听出林笙的心情有多高兴。 阿翘的声音有些无奈:“主子,您都已经念叨一晚上了,还是快歇着吧。” 林笙笑道:“呐,哥哥虽然才离开八天,可我就觉得好像过了八年一样。” “阿翘,你应该知道,在这宁王府里,可真是度日如年呢!” 亓灏听罢,心微微发沉。 林笙,竟然唤陈泽轩为哥哥? 为什么?他们二人分明没有任何血缘关系,那么为何要兄妹相称? 难道,这“哥哥”只是一个称呼而已? 亓灏很是不解,但也只好耐着性子继续“偷听”着。 只听得阿翘又道:“主子,也难怪您这么想念世子。” “说实话,奴婢还是头一次见世子待谁这么好呢。” “就连玉淑郡主,世子待她也没有您一半好!” “当真?”林笙一怔,伸手点了阿翘脑门一下,嗔怪道:“听说玉淑郡主自小与哥哥一起长大的,他们二人相处的念头可比我长,哥哥待我怎可能比她好?” 其实陈泽轩待林笙有多好,林笙是能感受到的。 她似乎不怀疑阿翘说的话,只是玉淑到底也是陈泽轩的妹妹,她们二人不好做比较。 “哎呀,主子!”阿翘嘟着嘴,眼珠子一转,嬉笑道:“奴婢想到了一个主意,您要不要听?” 林笙声音懒懒道:“你说吧,肯定不是什么好主意。” 阿翘道:“王爷又不知道脑袋抽了什么风,非得把您留下,可您又实在不想继续留在宁王府里,不如等世子回来,您干脆就以直接把女儿身暴露了得了!” 林笙奇怪的瞪着阿翘,这次是真的惊讶了:“我为何要暴露女儿身?这可是欺君之罪!” “不会的!”阿翘摆摆手,信誓旦旦道:“您是世子的心上人,进京医治太后其实都是为了替世子尽孝心,可又怕让人误会别有用心,这才女扮男装。” “呵,哥哥的心上人?”林笙摇着头,哭笑不得:“亏你也想的出来,这也太荒谬了。” “何况,你觉得老皇帝和太后,还有其他见过我的人会相信吗?” “非但不相信,他们还会真的将我以欺君之罪给处置了!” “而且,也会连累哥哥!” 老皇帝本就是个疑心重的人,即便是南阳王和陈泽轩不做什么,他也一直都在怀疑他们。 如果自己真的将女扮男装身份暴露,那么老皇帝便会觉得自己并留下进京一切都是陈泽轩的阴谋。 如此一来,整个南阳恐怕也会遭殃了。 门外的亓灏听罢,身子猛地一颤。 他薄唇紧抿,身子僵直。 不管有没有认出林笙的身份,他自始自终都知道林笙是不愿留在他身边的。 就算是接近他,也是抱着复仇的目的的。 陈泽轩回京,她高兴,这也是可以了解的。 只是,如果真的如阿翘说的那般,林笙为了离开他,而自曝女子身份,这……真的伤了他的心。 不过,听到林笙不赞同阿翘,他心里的不适感稍微好受了些。 可惜,林笙紧接着语锋一转,轻笑道:“不过,你的意见未必完全不可行。” “啊?”阿翘眨了眨眼睛,满眼兴奋的看着林笙:“主子,您刚才不是说不行吗?怎么又变了?” “这个你就无须知道了,总之我有我的办法。”林笙挑了挑眉,笑得自信。 “主子,你快说,到底什么法子!”阿翘刚才还是有些睡意,但现在被林笙吊起了胃口,是彻底来了精神。 她拉着林笙的胳膊,不依不饶的问道。 “砰!” 忽然,一道猛力从外面将门一掌拍开。 冷不丁的响动,震得林笙和阿翘吓了一跳。 林笙望着寒着一张脸,双眼布满了寒霜的亓灏,瞳孔一缩。 阿翘张大嘴,也一时忘记了呼吸。 随着亓灏一步步的靠近,林笙和阿翘的心也一点点的揪了起来。林笙不知道亓灏在门外到底偷听到了多少,她“噌”的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打算先声夺人:“亓灏,你大晚上的突然闯到我的房间里做什么?” 第860章 人生八苦(1) 到底是虚张声势,亓灏能从林笙的声音里听出那一丝轻颤来。 目光沉沉,他出口的声音比脸上的寒意更重:“这里是宁王府,你是本王的人,本王进来又有何不妥?” 上前一步,攥住林笙的手腕,他手下用力,“还是说,你做贼心虚,正在谋划见不得人的事情?” 阿翘感觉到亓灏身上散发出来的怒气,盯着亓灏捏着林笙手腕的手,在一旁小心翼翼道:“王爷……时候不早了,您有什么事情不如明天再与主子说?” “主子她……” “你闭嘴!”亓灏扬手重重打在阿翘的胸口上,看着阿翘的眼睛里是浓浓翻滚的杀意。 “砰!”阿翘被一掌打飞出去好远,直接吐了一口鲜血。 两眼一黑,阿翘晕了过去。 “阿翘!”林笙面色一变,赤着脚下地就要往门口跑。 不过,她还没迈出一步,就“砰”的一下子被亓灏丢在了床上。 头碰到了墙壁,后脑勺立即起了一个包。 林笙疼得倒吸一口气,瞪着亓灏,怒骂道:“你神经病啊,在我这里发什么疯?” 一手揉着脑袋,她一手推开亓灏,还是想去看看阿翘的情况。 亓灏那一掌,竟把阿翘打飞出了门外,可见是用了极大的力气的。 究其原因,谁让阿翘嘴贱,一个劲的夸陈泽轩不说,还敢怂恿林笙以陈泽轩心上人的身份离开宁王府? 只是,阿翘是一个姑娘家,怎能承受得了? 林笙很是焦急,奈何亓灏像是一堵铁墙,硬是挡在她面前一动不动。 “亓灏,你给我滚开!”林笙恼怒了,梗着的脖子青筋微露。 “啪”,亓灏掌心一番,门关上了。 他将手搭在林笙的肩膀上,像是铁钳一样,捏得她瘦弱的肩膀吃痛。 林笙紧皱眉头,忽然心生一股不好的感觉。 她觉得亓灏很是莫名其妙,而且那眼里的波涛又有些骇人。 咬着牙,她一把拍掉亓灏的手,厉色道:“亓灏,你到底想做什么?” 亓灏望着林笙眼中毫不掩饰的厌恶,心瞬间如同被人生生撕扯开两半,豁出了一个血口子。 他逼近林笙,被她拍掉的手顺势扣在了她的腰上。 “本王做什么,你不知道吗?”亓灏眯着桃花眼,危险的光芒让林笙不自觉的想后退。 可是,亓灏容不得她乱动。 二人身子贴得紧密无缝,彼此的呼吸交织,空气也不知不觉变得灼热起来。 “本王说过,这辈子你只能待在本王身边。”亓灏薄唇微启,语气轻却凉得让人头皮发麻:“你想离开本王,最好今早死了心。” 林笙听罢,小脸涨红道:“亓灏,腿长在我身上,我想走就走,你拦不住我!” 果真,亓灏听到了自己打算离开宁王府,只是还不能确定他究竟是否听到了有关陈泽轩的那些事情。 没让林笙失望,亓灏接下来的话便顺了林笙的心思,问道:“你与陈泽轩,是什么关系?” 林笙眸光轻颤,她直直的看着亓灏,心里揣摩着亓灏是不是在炸自己的话。 抬了抬下巴,林笙模棱两可道:“就是你听到的关系。” “呵,哥哥?”亓灏冷笑一声,嘲讽道:“本王怎不知你何时多了一个哥哥了?” “是情哥哥情妹妹的意思吗?你告诉本王!” 不得不承认,他吃醋了,他嫉妒了。 一大部分原因是因为陈泽轩胆大包天的将顾瑾璃藏匿了两年,还有一部分原因则是因为阿翘刚才说陈泽轩待顾瑾璃比玉淑还好。 顾瑾璃是他的女人,这两年来,却被其他男人照顾,他又怎可能不吃醋?不嫉妒? 想着林笙称呼陈泽轩“哥哥”那温柔含笑的声音,他的心就嫉妒的发狂! 如果陈泽轩现在在他的眼前,他一定会一掌劈死陈泽轩不可! 亓灏的这番话,听在林笙的耳中是极大的侮辱。 因为,在林笙的意识里,陈泽轩与她是有血缘关系的。 而亓灏,却是在指责他们有着不正当的男女关系! “亓灏,你是没吃饱饭还是没睡好觉,脑袋坏了?”林笙攥着拳头,毫不犹豫的朝着亓灏的胸口打上一拳头,“我劝你,快放开我,否则不要怪我不客气!” 那一拳,亓灏没有躲,虽说林笙没有手下留情,但对亓灏来说此刻任何身体上的伤痛都抵不过心里的伤。 因为,林笙如果要离开他,那他将会生不如死。 亓灏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林笙,眸子里的神色煎熬,痛苦,复杂的让林笙越发的猜不透他。 “亓灏!” 就在林笙还要再打亓灏一拳的时候,却双手被亓灏扭在了身后:“对,我是脑袋坏了。” “要不然,也不会过了这么久,我的心里仍旧只你一人。” 说罢,他将林笙压在了身后的床上。 双腿胡乱的踢蹬着,林笙来不及多想亓灏话里的意思。 她奋力挣扎,嘶哑的大喊道:“亓灏,你要是有病,我给你开药!” “你放开我,别逼我对你动手!” 腰上的带子被亓灏扯开,眼见衣衫就要被剥掉,林笙急得扭头狠狠咬了一口亓灏的胳膊。 这一口,与亓灏打了阿翘的那一掌力度不相上下。 亓灏的胳膊被咬出了一个鲜红的牙印,可见林笙是真的用了狠劲的。 手一松,亓灏还是让林笙挣脱了自己的钳制。 抬手,林笙朝着亓灏的脸上甩了一巴掌。 她衣衫不整,双眸猩红,然后不等亓灏回过神来,又“啪”的甩了第二巴掌。 亓灏看着咬牙切齿的林笙,有些发怔。 林笙再次推开亓灏,下了床后,一字一句的冷冷道:“你伤了阿翘,若她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就把你伤她的手给废了!” “还有,明日,我就带着阿翘离开!” “你,阻拦不了我!” 说罢,林笙拢了拢衣服,准备去门口把阿翘扶进来。 既然亓灏已经知道了她的心思,她也就不用按照阿翘的主意把女扮男装的身份暴露了。反正,今晚也算是撕破脸了,那这宁王府里她也没有要待的必要了。 第861章 人生八苦(2) 这两巴掌,打得亓灏心口的血越涌越多。 他看着一头如黑色瀑布般的头发散在腰间的林笙,毫不犹豫的转身,每往前走一步,都带着一种决绝的意味。 尽管,林笙只是要去门口扶阿翘,可大概是这巴掌的作用,让亓灏的脑海中浮现出两年前的顾瑾璃从绝情崖上跳下去的那日。 她站在悬崖边上,白衣飘飘。 墨发在风中飞扬,她当时的话让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她说,亓灏,来生我们不要再遇见。 她说,她不欠他,他也没什么可欠她的了…… 亓灏的心抽搐的厉害,他动了动唇,喃喃道:“阿顾,我们之间……一定要到如此地步吗?” 林笙已经走到了门口,只要她踏出去的话,门内门外将会将他们分割成两个世界。 正如那分开的两年,成为了他们之间的一道鸿沟。 亓灏的声音很低很低,低得不仔细就不会听到。 然而,可能是老天爷可怜亓灏,也可能是有意捉弄亓灏和林笙,便让林笙听得一清二楚。 她迈出的脚猛地站住,猛地回头,不敢置信的看着亓灏。 亓灏扯了扯唇,发酸的眼睛里升起一片水雾。 他对林笙缓缓伸出手,就像是一个不小心闯入仙境的孩子一样,生怕打破了仙境的宁静,语气卑微又小心,“阿顾,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明知林笙恨他恨的要死,或者说是恨上加恨了,可亓灏还是想要明着做一次努力。 “阿顾”二字,像是从天而降的一道雷,劈的林笙脑袋发懵,心也裂了开来。 她没想到,自己辛辛苦苦隐瞒了多日的身份,竟早就被亓灏识破了。 她没想到,她自以为天衣无缝,没有破绽的演技,可能看在亓灏眼里就是自娱自乐的傻子一样。 林笙很愤怒,这种愤怒源于亓灏的“欺骗”,当然更多的是被人揭穿身份后的恼羞成怒。 先是逍遥子,现在又是亓灏。 就好比是一个人在另一个人面前时而“装疯卖傻”,时而“肆意妄为”,以为可以将那人玩弄于鼓掌中,私底下又可以进行一番算计。 这样的戏演的久了,便会对自己的演技信心满满。 可当她沉浸在自己建立起来的“幻觉”里久了,冷不丁的“美梦”被人击碎了,像是一个被剥了壳的鸡蛋,一丝不挂的暴露在人前。 她是那样的狼狈,那样的无地自容。 当然,亓灏原本没打算这么早“戳穿”林笙的。 他那一声“阿顾”,不过是伤心到了极点。 心不由己,那心底对顾瑾璃的呼唤无意识的溢出了口而已…… 林笙的面色惨白,比她身上的那件单薄的中衣还白。 夜风从半开半掩的门吹了进来,吹得她腰间的墨发飘了起来。 丝丝缠绕,像是在亓灏的心头笼罩了一层黑网。 指甲用力的扣入掌心,过了一会,林笙的眼眶也微微变红。 看着亓灏伸向自己的手,她笑了,笑得苍凉:“亓灏,你真是演的一手好戏!” “好的,让我恶心!”笑意淡去,她挺直了身子,手指着天,说出的话如淬了毒的银针,一根根刺入亓灏本就躺着血的心口,掷地有声道:“亓灏,我今日发誓,一定会让你为过去做过的事情付 出惨重的代价!” “不只是你,还有尹素婉,你父皇和太后,他们哪个我都不会放过!” “若我顾瑾璃哪一日心软了,或者是有违此誓,就天诛地灭,死后永不为人!” 此刻的林笙眼里带着血丝,像是仇恨的火海里走出来的女修罗,她发了如此毒誓,足以表明复仇的决心。 话落,林笙甩袖忿忿离开。 亓灏下意识的跟在林笙后面追了几步,伸手想要拉住她,奈何眼前一黑,他的世界竟陷入了一片黑暗。 眼睛疼得厉害,这种疼痛感真是久违了。 眼睛有日子没犯了,竟让亓灏忘记了这码事。 手在空中抓了几下,他的声音里压抑着痛苦:“阿顾……” 除了风吹着门动的声音之外,没有任何人回应他。 佛语云,人生有八苦。 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阴炽盛。 人生短暂,生老病死是人无法控制的。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亲如父子,近如夫妇,亦难得终身相守,又何况其他呢? 万法无常,爱别离之苦,是谁也无可避免的。 只是,他已经与林笙分开了两年,也浪费了两年时光。 哪怕猜到了揭穿林笙身份后的结果,他也不愿再与林笙这般互相折磨下去了。 “不是冤家不聚头”,那些面目可憎,语言乏味;或利害冲突,两不相容的人,若能够终身不见,岂不眼前清净? 虽然,他从未将林笙视为冤家,但他在林笙的眼里却是仇人。 林笙对他的仇,已深入骨髓…… 山谷易满,人欲难平,不满足,即有所求,求而不得,也是一苦。 皇位,江山再重,在亓灏的心里也比不过林笙一人。 他所求所谋的,也不过是一个她而已…… 五阴即是五蕴,五阴集聚成身,如火炽燃,前七苦皆由此而生。色阴炽盛,四大不调,而有疾病之苦。受阴炽盛,领纳分别,使诸苦变本加厉。 心病导致了眼疾,亓灏除了生老病死之苦之外,已经承受了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阴炽盛四苦了。 苦涩一笑,他摸了摸眼睛,手指上沾了几点湿濡。 林笙满怀怒气,她快步冲出了芙蕖院。 一怒之下,竟直接骑着马厩里的马在众人惊讶的眼神里冲出了宁王府。 “驾!” 高高扬起马鞭,她用力抽打着马屁股。 夜深人静,街上无人,林笙骑得的马飞快。 说实话,她现在生气的想杀人。 可是,她还没到那种疯魔到滥杀无辜的地步。 所以,只能骑马发泄心火。 耳边呼呼作响的风,身下疾驰如箭的马,总算是让她感受到了一股肆意和痛快。 一路畅通无阻,她漫无目的的奔驰着,不知不觉竟出了城。林笙不是个胆小的人,因此大晚上的就是到了荒郊野外她也不怕。 第862章 人生八苦(3) 何况,她现在一心只想发泄,不顾一切的发泄。 刚要继续挥着马鞭,忽然马儿莫名其妙的嘶鸣一声,腿下一个趔趄,“砰”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林笙这时也察觉到周围的不寻常了,她提起飞起,稳稳落地。 “嗖嗖嗖”,七八黑衣人从树上飞身落下,将林笙团团围住。 林笙是负气出府的,除了一条已经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马之外,她手里没带任何东西。 就连毒针和药粉,也没有。 毕竟在亓灏闯进房间之前,她都是准备要入睡了。 一个要睡觉就寝的人,怎可能把那些东西带在身上? 披头散发,身上的中衣还是女款,领头的黑衣人一眼就认出了林笙的女子身份。 冷笑一声,他露在面纱外面的两眼散发着算计的光芒,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今晚真是意外收获,没想到你竟是个女人!” 扫了一眼手持着剑的黑衣人,林笙作出防御状,冷声道:“你们想杀我?” 领头的黑衣人见林笙手无寸铁,大手一挥,大声道:“拿下她!” 其他黑衣人得令,齐齐举着剑向林笙刺去。 林笙在芙蕖院里受了亓灏的气,眼下刚从虎口里跑出来后又落入了狼堆里。 她虽没有武器,但凭借着一腔怒火,竟能与刺客们过了个十几招。 可这十几招后,她防守的越发勉强起来。 很快,刺客的剑便一下下像是天上掉的雨点一样,开始频繁的落在她身上。 一袭白衣,渐渐染上了一朵朵绚烂的红梅,越来越刺眼。 但是,林笙却咬着牙死命的反抗。 她用尽所有力气,一脚踢掉一旁逼过来的刺客手里的剑。 将对方的剑拿在手里,她这下真的疯了。 如那被封禁了千年的孤魂怨女一样,她孤注一掷,只想拼死一搏,杀个天昏地暗。 七八个刺客,有三个被林笙刺中了要害,不敢再冒险靠前。 对于林笙突然的发狠,领头的黑衣人有些诧异。 他眯着眼睛,伸手从身后的箭篓里拿出了弓箭。 拉开弓,他朝着林笙射去。 三箭连发,林笙无处可逃,也无力可躲。 一支箭射中了她的肩胛骨,另外两支箭则分别射在左腿和右腿上。 “噗通”一声,随着林笙双膝跪地,她手上的剑也被刺客给一脚踹飞。 “刷刷”,两把闪着冷光的利剑架在了林笙的脖子上。 身上三支箭,脖子上两把刀,林笙似乎除了束手就擒,没有其他选择。 血从伤口涓涓流出,她疼得后背沁出了一层冷汗,但还是死死瞪着黑衣人,面上无丝毫畏惧之色:“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领头黑衣人见林笙虽然是个女子,可竟不是贪生怕死之辈,被冷笑道:“呵,既然不怕死,那一会就让你尝一下生不如死!” “将她带回去!”领头人黑衣人对手下使了个眼色,那人会意,便朝着林笙的后颈落下一手刀,将她给敲晕了。 宁王府的书房里,在林笙跑出府没一会后,杜江和秦峰便赶去了芙蕖院。 待见到躺在房间门口的阿翘后,二人大惊失色。 进了房间,又看到了坐在地上,眼角流血的亓灏,他们更是立马惊慌失措起来。 亓灏没来得及多做解释,只让杜江赶紧去追林笙。 刚好秦峰和杜江过来也是为了向亓灏禀告林笙骑马跑出府的事情,因此杜江吩咐秦峰把亓灏送回书房后就闪身离开了。 至于阿翘,秦峰在扶着亓灏离开芙蕖院之前把爱月和荷香唤醒了,让她们照顾阿翘。 荷香和爱月这两日一心想将林笙照顾得周到体贴,所以挖空心思为林笙做这做那,今晚睡的也有些沉,要不然林笙房间里发生了那么大的动静,她们二人也不会不知道。 见阿翘受了伤,她们便急忙将她扶回了房间里去。 两个丫头以前跟在顾瑾璃身边多少懂些医理,因此便从林笙的药箱里翻出了一些药来给阿翘服下。 魏廖早就在太后和皇后下令后就起身前往江北去给八皇子医治去了,再加上时间紧迫,所以秦峰也只好先派人去街上找了个老大夫过来给亓灏看看眼睛。 老大夫给亓灏开了一些明目去火的药膏涂在了眼睛上,然后又用纱布把眼睛包扎了一圈就离开了。 亓灏心急如火的等了半个时辰,杜江总算是气喘吁吁的回来了,“王爷,顾侧妃骑马一路出了城外。” 顿了顿,他小声道:“属下去晚了一步,到了树林里的时候,顾侧妃的马已经死了……” 杜江不敢告诉亓灏,现场除了马的尸体之外,地上还明显的打斗痕迹。 脚印那么多,一看就是一群人群攻一个人。 那一滩血,让人看了不寒而栗。 不用多想,杜江也差不多猜到那是林笙身上流出来的。 只是,亓灏现在这个情况,如果知道了林笙受了重伤,一定会疯掉的。 “什么?”亓灏一听,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急声道:“阿顾呢?阿顾她在哪里?” 站起身,他跌跌撞撞的往外走:“不行,本王一定要找到阿顾才行!” 杜江赶紧拦着亓灏,劝道:“王爷,您的眼疾犯了,还是在王府里待着吧!” “不,阿顾现在生死不明,本王怎能安心等在府里?!”亓灏用力挣扎,发抖的声音里是满满的懊悔:“如果知道阿顾会跑出去,本王……本王绝不会对她……” “两年前,本王已经失去过阿顾一次了,如果这次……不,本王绝不能让阿顾发生任何意外!” 因为亓灏的大力动作,包扎在眼睛上的纱布竟沁出了血。 杜江无奈,只好趁着亓灏不注意,在他身上点了两下。 亓灏放弃了挣扎,身子一软,靠在杜江身上晕了过去。 杜江一边架着亓灏往床榻方向走,一边道:“王爷现在需要好好休息,你去找顾侧妃,我在这里守着王爷。” “好!”秦峰应了声,一溜烟的刮出了门外。 “哗啦”,一盆凉水浇头灌下。林笙一个激灵,终于睁开了眼睛。 第863章 一条贱命(1) 她动了动胳膊,竟发现自己被绑在了一个木架子上。 入眼的光线昏暗的厉害,空气里夹杂着血腥和腥臭味道。 费劲的抬了抬眼皮,只见宣王正一脸阴笑的拿着皮鞭站在自己面前。 再往四周扫了一眼,林笙算是明白了,原来自己是被人捉到了宁王府的地牢了。 刚才浇下来的水冰冷不说,里面还浸了大量的盐,林笙疼得咬着唇,强撑着问道:“若没记错的话,我似乎与宣王并无过节。”“呵呵,你是与本王没什么过节,可你是亓灏的人。”宣王一边勾着唇,一边抚摸着鞭子,一双眼睛上下打量着林笙,似乎是在斟酌从哪下手比较好:“亓灏派人栽赃陷害本 王,还害的沈明辉被革了官职,不得不告老还乡,他让本王损失惨重,你说本王这笔帐,能否算在你头上?” 白天宣王被宁王党的人给阴了一招,他怀恨在心,便拍闪电守在暗处,时刻关注着宁王府的动静。 闪电不敢放松,所以大晚上的仍旧带着人密切的注视着宁王府的一举一动。 里面把守森严,他们的人进不去,但是大门口和后门、侧门这些地方还是能比较容易监视到的。 而林笙一身白衣,骑着马飞快的冲了出来,这么明显的一人一马,自然引起了闪电的注意来。由于林笙骑马骑得太快,所以闪电一开始也并不知道她的身份,但直觉告诉他,这一身白衣,披散着头发的人这么晚从宁王府出来行为很是可疑,因此闪电便带着人在暗 中紧追不舍。 到了树林里的时候,果真发现了林笙不同寻常的身份。 闪电心知宣王心里憋屈,故而想着无法直接对亓灏下手,倘若把林笙给带回去任宣王解气,自己也算是立了一件大功了。 只要宣王高兴了,他们这些手下的日子也就好过了。 果不其然,宣王在得知林笙被闪电带回来后,很是兴奋,二话不说就来了地牢。 林笙一脸血污,湿答答的头发黏贴在脸上,使得宣王不能看清她的容貌。 不过,尽管她一身白衣染成了黑红色,但是也掩不住那玲珑有致的身材。 唇角笑意渐大,宣王上前一步,冷笑道:“当日选妃大典,本王还纳闷,为何亓灏竟会执意要你一个男人,现在算是明白了!” 说罢,他冷不丁的“啪”的落下一鞭子。 鞭子是浸过辣椒水的,原本她那痛得要命的伤口,此刻在盐水和辣椒水的双重刺激下,全身真是涌遍一种不可言说的奇妙滋味。 林笙闷哼一声,死死咬着的嘴唇也沁出了血。 “宣王……宣王,冤有头债有主,你要讨债就去找亓灏,为难……为难我一个弱女子,算什么?” 攥着拳头,她费了极大的力气才完整的说完这句话。 然而,宣王不仅没有停手,反而又加大了手劲,落下第二道鞭子。 这一道鞭子,是直接打在林笙的脸上。 瞬间,林笙的眼角便出现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一直延展到嘴角。 女子最是珍视容貌,宣王这么做,无疑于是要毁了林笙的脸的。 “亓灏为了你,敢当众忤逆皇上和太后,可见你在他心中的地位不凡。” “本王暂时拿捏不了亓灏,还能拿捏不了你?”他摇着头,装模作样的“啧啧”两声,故作叹息道:“你说,如果亓灏看到了你这脸毁了,变成了丑八怪,他还会不会要你?” “啪”,宣王张狂的笑着,手下的鞭子接二连三的落下。 林笙痛得扬起了脖子,很想将身子缩成一团,奈何动弹不得,只能生生受着。 透过黏湿的头发,她看着宣王那得意的脸,眸底闪过一抹恨意。 视线下移,林笙一甩头发,脸颊上被宣王用鞭子抽的血肉模糊更加清晰可见了。 扯了扯,她说出了一句让宣王火冒三丈的话来:“宣王,你是不是有病?” “你说什么?呵,想死么?”宣王不知林笙话里的深意,只以为林笙是在骂自己,因此又劈头盖脸的给了她一鞭子。 林笙被打得别过了脸,她“呸”一声,吐出嘴里的血腥沫子,咬牙道:“我的水平既然能给皇上和太后看病,也能一眼看出你的隐疾来。” “是不是,瘙痒难耐,还不能和女人……”“你闭嘴!”宣王没料到林笙果真是有些能耐的,寻常的大夫要医治他的隐疾,需要望闻问切什么的,可林笙却只不着痕迹的看了他几眼就能确定他那地方的问题,不可不 说确实是厉害了。 只是,当着闪电和其他人的面,林笙竟说的如此直白,难免戳中了宣王的痛楚。 手起鞭落,这一下子,打得林笙两眼冒金星,意识也有些涣散。 耳边嗡嗡作响,额头上鲜血涌注。 若说刚才林笙的模样是狼狈,那现在就是凄惨了。 血水顺着额头流下,林笙觉得脑门必定是开花了。 满嘴血水,她微微眯着眼睛,半晌才缓过来,吃力道:“我……我可以治好你。” “只……只要你放了我,我保证能……” “王爷,她是宁王爷的女人,我们万万不能轻信了她的话!”这时,一直不说话的闪电开口了:“一旦王爷放了她,宁王爷一定不会放过咱们的!” 宣王眸光暗了暗,觉得闪电说的话很有道理。 就算林笙不是亓灏的心尖宠,依着亓灏的性子,也是绝不会准许旁人动了他的人的。 何况,林笙还知道了他的隐疾。 先不说林笙是否真的能治好他的病,只说隐疾一事是他压在心底所有的秘密之一。 下身瘙痒溃烂,软绵不举,不能与女人同房,他不愿让任何人知道他无法做一个正常男人能做的事情。 这不仅是他的秘密,也是他的忌讳。 多一个人知道,他的自尊心就会受到一分伤害。 即便是私底下找大夫来看病,即便是阿宝可能已经猜出了什么,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他的病,不能不治。 只是林笙,他却不敢,也不想用她。闪电见宣王不说话,以为他犹豫了,便又补充道:“王爷,梁宽的毒,也是这个女人给解的。” 第864章 一条贱命(2) “如果不是她多管闲事,王爷和沈将军也就不会被皇上恼了。” “她坏了咱们的好事,真心留不得呀!” 宣王听罢,一想起自己今日被老皇帝斥责的事情来,脸色阴沉的厉害。“你说的对,本王既然把她给捉了,断然没有放过她的理由。否则,让亓灏知道了本王虐待了他的小美人,本王岂不是自掘坟墓?”他将鞭子一甩,手忽然指向一旁摆放着 刑具的架子,幽幽道:“闪电,从第一排开始用刑,本王倒是要看看亓灏的女人,骨头是不是也跟他一样硬!” 闪电连忙应声道:“是,王爷!” 说罢,他转身去架子上拿了一个拶夹,然后便夹在林笙的十指上。 绳子用力一拉,那钻心刺骨的疼痛让林笙忍不住痛呼出声来。 总算是听到林笙呻吟了,宣王很是满意,也有了点成就感。 他坐了下来,一边喝着茶,一边看着林笙受刑。 本就是伤痕累累,林笙这次没法再继续逞强,没几下子她就真的昏了过去。 宣王刚才还带着笑意的脸立刻变了,他放下茶杯,皱着眉,“这才夹了几下,怎么这么不经折腾?” 闪电心领神会,于是对一旁的下人摆手道:“泼醒她。” 下人端着泡了盐的水,手一扬,再次浇在了林笙的身上。 过了好一会,林笙才被伤口火辣辣的疼痛给疼醒。 她紧紧闭着眼睛,连抬眼皮的力气也没了。 张了张嘴,声音像是被撕扯的破布条一样喑哑难听:“亓……亓泽……” “我是真心想……想给你医治,奈……奈何你不信我……” “倘若……倘若你今后落在我……我的手里,我必定……” “必定将你……挫骨扬灰,让你也尝尝这……生不如死的滋味!” “哼,你都要死到临头了,还敢威胁王爷?”闪电冷哼一声,不等宣王吩咐,自作主张的使劲拉着绳子。 “啊!”十指被夹得通红肿胀,林笙惨叫一声。 听着林笙的叫声,宣王心里算是舒坦了。 摆摆手,他对闪电道:“行了,这个没什么意思,再换下一个。” “是,王爷。”闪电将拶夹从林笙的手指上卸了下来,拿着竹签让人刺入林笙的指甲中。 宣王欣赏着林笙痛苦的表情,心情大好。 府中的偏院里,阿宝正在睡觉。 一个小丫鬟偷偷的潜入了房间,走到她的床边,小声唤道:“主子,主子!” 阿宝睁开眼,问道:“怎么了?” 这丫鬟是阿宝当年带进宣王府的人,也是她在宣王府安插的眼线,为人很是可靠,因此阿宝知道她这么晚过来,一定有要事。 小丫鬟道:“主子,半盏茶时间前,闪电从外面带回来一个姑娘,王爷知道后立即去了地牢,现在还没出来。” “姑娘?”阿宝一听,顿感觉得不对劲,追问道:“你可知道是谁?” 小丫鬟摇头:“奴婢偷偷打听了一下看守地牢的人,那人说好像跟宁王府那边有关。” “宁王府……”阿宝眉心一动,吩咐道:“这样,你偷偷溜出府,往宁王府里传个消息。” “是,奴婢这就去。”小丫鬟点点头,快步出了房间。 门关上后,阿宝翻了个身,但却没合眼。 自打新侧妃嫁入宣王府,这将近半个月的时间里,如果不是宣王主动找她,她是懒得出这个院子。 毕竟,女人多了,麻烦多。 她在这里不过是为亓灏做事罢了,如果被新侧妃给视为了眼中钉、肉中刺,那么免不了陷入后院的争斗中。 不在意就不会争风吃醋,她才不愿因为宣王而浪费时间和精力去与新侧妃斗来斗去。 好在她的低调没有让新侧妃感觉到危机,近日过得还算太平。 至于宣王,他的药一直没断,说明不举之症仍旧没医好。 可怜的就是新侧妃了,只能夜夜独守空房。 沈明辉不能再为宣王所用,那么宣王接下来必定会拉拢其他人。 所以,阿宝觉得要盯紧宣王了。 想着刚才小丫鬟说的那个姑娘,阿宝叹了口气。 不管是谁,但凡是被押入了地牢里,除非宣王手下留情,要不然进去的人非得脱掉一层皮不行。 不过,一般来说,进去了就很难再出来了。 在心里默默的念叨了一句,阿宝希望那个姑娘与宁王府无关。 亓灏幽幽转醒的时候,秦峰恰好脚步匆忙的走了进来。 “杜江,阿宝派人传来话,说是今晚宣王地牢里锁了一个女人!” 他这话一落,刚睁开眼的亓灏立即坐了起来,“是阿顾吗?宣王把阿顾抓走了?” 秦峰一怔,语气不确定道:“王爷,阿宝也不知道是不是顾侧妃,只是说那女人跟咱们宁王府可能有些关系,这才让人来传个话而已。”“一定是阿顾,是阿顾!”推开杜江要扶着自己的手,亓灏声音里除了对林笙的紧张之外,还带着愤恨:“好一个宣王,本王白天派人参了他一本,他晚上竟趁着阿顾跑出去 ,敢对阿顾下手!” “杜江,带本王现在就去宣王府!” 亓灏下了床,试图摸索着往前走。 然而,他太心急,刚走了两步,就撞在了凳子上了。 “王爷!”杜江从身后扶住亓灏,沉声道:“您这样子怎么能去宣王府?宣王他本就一心想要抓住您的把柄,如果让他知道了您眼睛不好,这不是给他作乱使坏的机会吗?” “您安心在府里等着,属下保证,就是把宣王府翻了个天,也一定把顾侧妃给您带回来!” 说罢,他对秦峰道:“不要让王爷出去,我带着人去宣王府走一趟!” 秦峰知道,宣王既然是偷偷摸摸的把人关在了地牢,那么他自然是不会将人给交出来的。 而杜江去要人,只能用强的。 可宣王也不是个善茬子,也不会任由杜江这个侍卫带着人硬闯地牢,所以今晚杜江与宣王府之间必定少不了一场恶战。 重重点头,秦峰表情严肃道:“好,王爷这有我,你去吧!”杜江“嗯”了声,转身离开。 第865章 一条贱命(3) 挑选了一些武功厉害的暗卫,杜江带着人直奔宣王府。 深更半夜,宣王府守门的侍卫见杜江气势汹汹的带着一群人出现在了宣王府门口,立即警惕起来。 “你们是何人,大晚上来宣王府有何企图?” 不等侍卫问出个结果来,杜江已经带着人“横冲直撞”了进去。 “来人,快来人,有刺客闯进来了!” 那守门侍卫见杜江等人闯进了院子里,于是扯着嗓子嚎叫了起来。 其他侍卫听到了动静,也赶紧拿着剑冲了出来。 关于地牢的位置,那前去宁王府报信的小丫鬟很是机灵,提前知会过秦峰。 故而,杜江知道大体方位,于是不顾宣王府侍卫的阻拦,一路杀了过去。 宣王府的侍卫与杜江的人厮杀成一团,喊声惊得各个院子都听到了。 这种感觉,像极了突如其来的“灭门”一样。 地牢里,林笙已经被折磨的只剩下一口气的模样。 宣王让闪电已经在她身上用了五种刑具了,可惜林笙的叫声越来越小了,反应也越来越弱了,这让宣王顿感无趣。 余光瞥见火堆里那正烧得厉害的铁牢,宣王刚打算开口让闪电拿出来在林笙身上烙上个印记,这时有个侍卫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王……王爷!” “不好了,有刺客……刺客闯了进来!” “嗯?刺客?”宣王一听,瞪大眼睛,一边站起来往外走,一边怒色道:“好大胆子的刺客,敢来本王的宣王府?!” “哼,本王要亲自去会会他!” 一甩衣袖,宣王怒气冲冲的抬脚就要出地牢。 可惜,不等他走出去,杜江已经杀进了地牢。 一看到领头之人是杜江,宣王脸色更加难看起来,“本王当是谁这么大的胆子,原来是亓灏身边的狗!” 杜江一进来,就看到了绑在木架子上一身血衣的林笙。 他心里一惊,低呼道:“顾……” 将“侧妃”二字压下,他怒瞪着宣王,手中剑也指向了宣王的胸口,“你竟敢伤她如此?!” 厉喝一声,杜江便直直的将剑刺了过去。 有闪电在,根本用不到宣王出手。 杜江与闪电纠缠在一起,二人一招一式都打算将对方置于死地。 大概是没想到宣王对林笙下如此狠手,林笙的凄惨状刺激到了杜江,总之杜江竟占了上风。 步步紧逼,杜江不止是要对付闪电,他在打斗的过程中有意无意的移向宣王那边。 手腕翻转,一阵剑花缭乱,晃得闪电眼花。 在闪电愣神的功夫,杜江一脚踢在了闪电的小腹上,正中命根。 捂着下身,闪电疼得“嗷”的一嗓子,没忍住眼泪流了出来。 一个飞身,杜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到了宣王身侧。 手抓住宣王的胳膊,杜江点了他的穴道。 将宣王扯到了自己面前,杜江利剑紧紧贴在他的脖子上。 闪电一看,顾不得疼,立即上前一步,不安道:“你快放了王爷!” 与闪电的紧张相比,宣王倒是一脸的平静。 不仅无丝毫恐惧之意,反而还冷笑了起来:“呵,你一个小小的侍卫,敢杀了本王?本王不相信你有这么大的胆子!”“宣王爷若是不信,尽可试试看!”杜江冷哼一声,手下一个用力,竟真的在宣王的脖子上割出一道血丝来:“属下出府之前,对我家王爷发过誓的,就是拼死也要把她带回 去。” “带不回去的话,属下回去也照样必死无疑。” “属下贱命一条,死就死了,可宣王爷您不同,您这般尊贵的身份,要是死了未免太可惜了!” 说罢,杜江又加重了力道。 这一下,宣王脖子上的血算是真涌了出来,不过却不致命。 宣王倒吸一口气,杜江的大胆让他的心“咯噔”一下。 闪电见杜江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也觉得杜江不像是在开玩笑的,他纠结的看看面色发白,好像被吓住的宣王,又看看架子上垂着头奄奄一息的林笙,犹豫道:“王爷……” 宣王攥着拳头,心里憋屈的厉害,可却不敢再把这团火发泄出来。 因为,他的小命握在杜江的手里。 杜江说的没错,自己的命金贵的很,万万不能给杜江这条贱命陪葬! 视线落在林笙身上,宣王的眼神不甘,充满了恨意。 缓缓松开拳头,他咬牙道:“放了她!” 闪电立即给林笙松开了绳子,然后对杜江大声道:“好了,你快把王爷给放了!” 杜江不傻,自然不会将宣王这块护身符这么快就丢回去。 他转头,对跟过来的侍卫道:“你先把林公子送回王府。” 即便是宣王和闪电已经发现了林笙是女子的身份,但宁王府的部分人还不知道,而杜江更不能喊林笙为“顾侧妃”,所以还是以“林公子”称呼比较妥当。 “是。”侍卫被林笙身上的血吓了一跳,他蹲下身子,小心的将她给抱了起来,快步出了地牢。 杜江拿剑架着宣王,跟着走在后面。 闪电生怕杜江失言,也寸步不离的紧跟其后。 宣王眼睁睁的看着侍卫带着林笙离开宣王府,气得涨红了脸,对杜江恼怒道:“人已经放了,你还不把本王放开?!” 王府的大院里,阿宝和新侧妃,以及府中的下人们此时集聚在一块,看着宣王被杜江劫持,一个个都战战兢兢,大气不敢喘。 宣王是宣王府的主子,是这府中上下的顶梁柱,如今却被宁王府的侍卫给威胁了,这不管怎么说都很是丢脸。 尤其是这脸红脖子粗的样子,真是有损他的威严。 杜江不经意间瞥了一眼站在人群中的阿宝,将宣王用力往后一推,他足尖轻点,翻出了墙头。 “追,给本王追!”宣王身上的穴道还没解开,他对着杜江消失的身影吼得歇斯底里。 “是,王爷!”给宣王解穴后,闪电带着人快速追了出去。 然而,早已没了杜江的人。 “王爷,您怎么样?”新侧妃彭倩见刺客走了,危机解除,立刻殷勤的跑上前。她见宣王的脖子上出了血,连忙拿着帕子就要帮他擦:“哎,王爷您脖子受伤了?” 第866章 得而复失(1) 宣王这时候心里正恼火,他一把推开彭倩,忿忿的扭头往书房走去。 阿宝嘴角浮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也带着丫鬟往自己院子走去。 刚才还乱糟糟的宣王府大院,只剩下了不明所以的彭倩,以及那小声唏嘘的下人们。 阿翘因为挨了亓灏一掌,故而服了药睡了。 再说,阿翘现在也是个病人,断然不能再让她知道林笙受伤的事情。 当杜江带着一身重伤的林笙回到宁王府的时候,爱月和荷香两个丫鬟便小跑着涌了过来。 “主子!” 爱月看着那像是从血缸里捞出来的林笙,惊叫了一声。 荷香也吓了一大跳,声音颤抖道:“主……主子……” “快去找大夫过来!”杜江知道,此时最担心林笙的人是亓灏,因此吩咐完了爱月后,直接把林笙抱进了亓灏的书房。 荷香想着林笙身上都是伤,一会在上药之前免不了要清洗一番,便主动往后院烧热水去了。 “王爷,杜江回来了!”门一打开,秦峰在看到杜江后,立即对亓灏道。 亓灏站起身来,摸索着上前,“杜江,阿顾她怎么样了?” 杜江将林笙放在床上后,小声道:“顾……顾侧妃的情况,很是不好。” 亓灏靠近床榻,嗅着空气中浓浓的血腥味,身子猛地一颤。 他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想去触碰一下林笙,可又不敢,只好握住了她的手。 “阿顾……”眼睛看不到林笙到底伤的有多重,黑暗的世界更加剧了亓灏的恐惧。 他不安的唤了一声,很想听到林笙的回应,然而除了秦峰的倒吸气声之外,没有任何动静。 林笙只剩下一口气硬撑着,魏廖不在,这京城的大夫恐怕无人能救得了她。 果不其然,待爱月把大夫找来后,大夫把脉后,摇头叹息道:“宁王爷,这位姑娘伤得太重了,老夫只能给她开一些外伤的药。” “至于能不能撑过去,就看天意了。” “不行!”亓灏听罢,一把抓住老大夫的手,急声道:“本王命令你,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一定要救活她!” 爱月也含着泪,哀求道:“大夫,求求你了,救救我家主子吧!” 躺在床上毫无生息的林笙,让爱月想起了当年也是动不动就容易受伤的顾瑾璃。 如此凄惨狼狈,像极了当年顾瑾璃在大牢里被郭明顺和尹太傅折磨的模样…… 老大夫为难的将自己的手从亓灏手中抽出来,走到桌边一边写着药方,一边低声道:“不是我不救这位姑娘,而是老夫的医术有限,实在是无能为力。” 叹了口气,老大夫自言自语道:“如果逍遥子神医在的话,肯定能救她。” “对,逍遥子!”亓灏听到老大夫的话后,心里燃起一丝希望来,转头对杜江道:“杜江,快去找逍遥子!” 前些日子,要不是亓灏在晚上不小心撞到逍遥子在林笙的房间里与她谈话,他可能仍处在怀疑林笙的身份中。 逍遥子神出鬼没,行踪不定,可既然他能潜入芙蕖院,就说明必定是在京中。 当然,也可能像逍遥子对林笙说的那般,他可能在谈话完毕后真的离开京城,四处游玩去了。 但是,不管如何,只要有一线希望,亓灏都要去试一试! “是,属下这就去!”杜江点点头,立即飞身出了房间。 老大夫开了药方后,交给了阿翘,然后吩咐了一些注意事项后,对亓灏行礼后也离开了。 爱月捏着药方,想起阿翘说过,林笙的药箱里有许多灵丹妙药,便连忙回了林笙的房间,找出了好几个瓶瓶罐罐。 有些药瓶上贴着标签,有些则没有贴。 爱月从那些贴着标签的瓶子上找出了几瓶止血止痛的药,然后又凭借着自己的药理知识,一一分辨着剩下的药。 忽然看到了一个白玉瓶,她眼睛一亮。 不知道为什么,爱月竟觉得这个药瓶很是熟悉。 不是因为药瓶是林笙的,而是有一种莫名的感觉。 她倒出一粒药丸,用鼻子嗅了嗅后,掰开两半,一半放进了自己嘴里。 “你做什么?”秦峰见状,不解道:“这是药,你可别乱吃!” 爱月翻了个白眼,一边细细的嚼着,一边嘟囔道:“我又不傻,当然知道这是药!” 尝出味道后,爱月重重点头:“嗯,这个应该是救命的药。” 说罢,她从药瓶里重新倒出一颗药丸来,塞进了林笙的嘴里。 “哎,你这是不是太……”林笙命在旦夕,秦峰觉得爱月一个小丫头片子,怎么能随随便便的如此草率的就敢把药效不明的药往林笙嘴里塞呢? 他刚想指责她,却听得爱月道:“主子身上有好多伤,我得将她的衣服换下来,你快带着王爷出去。” “王爷,咱们先出去吧?”秦峰虽然不满爱月的态度,可到底男女有别,他也不好和亓灏继续再待在房间里。 “不,你出去,本王留在这里。”亓灏摆手,自己摸索着找到了椅子,坐了下来。 秦峰无奈,只好关上门出去了。 爱月看着亓灏,撇撇嘴,也不好再说什么。 不过,亓灏的眼睛上蒙着纱布,跟瞎子没什么区别,留下也无碍。 只是,他不是对顾瑾璃一往情深吗? 怎么会突然对林笙这么紧张?难道说,亓灏移情别恋了? 这样的认知,让爱月不自觉的又多看了亓灏几眼。 在睡到一半听说林笙出事了,她和荷香二话不说的就爬了起来。 又听说亓灏原来患了眼疾,她们二人更是惊讶不已。 现在看着亓灏对林笙如此不寻常的态度,爱月竟觉得,亓灏患了眼疾是老天爷在惩罚他! 惩罚他当年对顾瑾璃做过的错失,惩罚他现在对林笙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总之,爱月很大逆不道的在心里暗骂了一句“活该”!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亓灏有今天,完全是咎由自取!虽然爱月不知道林笙为何会与亓灏起了争执,竟负气出走,但却知道她之所以落到宣王手里,是被亓灏所牵连。 第867章 得而复失(2) 怎么说林笙一个女子,与宣王井水不犯河水的,宣王没有理由对她下手。 对林笙动手的唯一理由,就是宣王嫉恨亓灏,这才把火气撒在林笙身上。 所以,林笙才是真正的无辜。 看了看林笙身上的血衣,已经与皮肉黏连在了一起,要想脱下来,恐怕要连皮也一块给剥掉了。 “吱呀”一声,门开了。 爱月见荷香端着盆子进来,便道:“荷香,你来的正好,快帮我把主子的衣服脱下来。” 荷香扫了一眼,立即找了一把剪刀,然后和爱月小心的将衣服给剪掉。 随着林笙深可见骨的伤口一道道的暴露出来,爱月的眼泪止不住了,哽咽道:“咱们主子做错了什么,宣王要下如此狠手!” “呜呜呜……真的太不是人了!” 一边抹着眼泪,爱月一边激愤道。 亓灏听罢,绷紧身子,攥着拳头,也一副恨极了的模样。 “好了,先别哭了,你帮忙把主子翻一下身,还有后背的衣服也需要剪下来。”荷香努力控制住情绪,小声道。 过了好一会,两个丫鬟才将血衣给除掉。 在给林笙擦洗完身体后,爱月的眼泪才止住。 把创伤药等瓶瓶罐罐推在荷香面前,爱月抽泣道:“你给主子抹药,我去把大夫刚才开的药熬了。” “现在魏太医不在京中,也找不到靠谱的大夫,只能等等看能不能把逍遥子神医给找来了。” 荷香点点头,开始给林笙涂药。 亓灏心里七上八下的,很想问一下荷香,林笙现在的状况到底如何了,可却不敢开口,只能一个人闷声坐着。 一盏茶后,林笙身上换了干净的衣服,爱月把汤药给她喂下去,杜江终于回来了。 “王爷,属下……没有找到逍遥子前辈。”杜江不敢抬头看亓灏,支支吾吾道:“可能……逍遥子前辈真的离开京城了。”逍遥子的确不在京中,不过他不是去云游四海,也不是去看看大千世界,而是听说了南阳那边出现了一股神秘势力,他觉得奇怪,这才没有留下一丝信息就悄无声息的走 人了。 他认为既然林笙背后有“高人”护着,所以在安全方面上应该不会出现什么意外,这才不打招呼的放心离开。 可是,好巧不巧的是,林笙今晚却落在了宣王手里。 亓灏听到杜江的话后,攥着的拳头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王爷……”秦峰瞧着亓灏薄唇紧抿,沉默不语,担心他再像之前几次那样急火攻心,便劝道:“顾侧妃她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情的,您别……” 爱月捕捉到了“顾侧妃”三个字,她“噌”的一下子站了起来,大步流星的蹿到秦峰面前,问道:“你刚才叫林姑娘什么?” “我……”秦峰知道爱月和荷香还不知道林笙的真实身份,他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连连摇头道:“你听错了,我什么都没说。” “不对,你喊的是‘顾侧妃’!”爱月见秦峰否认,转头看向荷香:“荷香,你刚才是不是也听到了?” 荷香其实刚才心思都在林笙身上,算是走神了,没注意秦峰说了什么。 不过,隐约好像听着像是“顾侧妃”。 她紧紧盯着秦峰,见秦峰面色不自然,便试探道:“秦峰,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还是说,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 与其说是秦峰有事情瞒着,倒不如说是亓灏。 即便亓灏眼睛不好使了,但荷香和爱月还是不约而同的看向亓灏。 杜江不着痕迹的把秦峰往身后拉了一把,模棱两可道:“看来你们早就知道了林姑娘女扮男装的事情了。” “她是王爷当众要的妃子,所以秦峰喊她‘侧妃’也没什么不妥。” 这个解释,听着似乎没什么漏洞。 只是,却模糊了事实。 当时,亓灏在选秀大典上给林笙要的是正妃之位,如果细究起来,也不该称呼林笙为“侧妃”,而是“王妃”才是。 爱月想不到太多,她歪着脑袋,继续问道:“可是那日,王爷应该只是说说而已,难道真的要立林姑娘为妃子不成?” 要知道,林笙可是顾瑾璃的朋友,顾瑾璃才死了两年,亓灏就要另娶一个女人为王妃,这怎么听起来都让人心里不舒服。 不是说林笙不好,只是让人感觉到别扭。 “你们都出去。”突然,亓灏开口了,语气不容置疑。 爱月冷哼一声,不知道亓灏又犯什么病了,给林笙掖了掖被角,拉着荷香不情愿的出去了。 杜江瞪了秦峰一眼,似乎是在责怪他刚才差点坏了大事。 林笙女扮男装被人知道没什么,可她还有另一层身份。 而那个身份,会给她招来杀身之祸。 知道她是顾瑾璃的人越多,她就越多一分危险。 因为,当年想要她命的人很多。 如今,也不少。 所以,能瞒一时是一时。 爱一个人,不会在意她的容貌如何,也不会在乎她的身份怎样。 亓灏爱的是顾瑾璃这个人,是她的心,如果能让她以林笙的身份继续待在亓灏的身边,这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但是,却林笙却不愿留下。 要不然,也不会被亓灏听到了她与阿翘的话…… 秦峰自知理亏,讪讪一笑,跟着杜江出了房间。 屋子里只剩下了亓灏一人,还有依旧昏迷不醒的林笙。 林笙的呼吸很轻很浅,如果不仔细感知的话,很容易让人担心一不小心她就会不在了。 亓灏走到床边,将林笙冰凉的手贴在脸上,喃喃道:“阿顾,你不能有事,你不能……” “不能再像上次一样,丢下我了。” “阿顾……两年了,我每天都活在痛苦之中,好不容易老天将你还给了我,能不能不要再离开我?” 两年前,在绝情崖上,他亲眼看着顾瑾璃从面前跳崖。 那种绝望,那种无力,那种揪心之痛,今夜又再次席卷而来。 这世上,最幸福的事情,应该是失而复得和虚惊一场。老天爷既然将顾瑾璃又重新送到了他身边,就不该再让他得而复失。 第868章 得而复失(3) 否则,命运对他真的太残忍了。 他的心,再也经不起一次次的伤害了。 但愿,这次是虚惊一场,林笙没有性命之忧…… “阿顾……我知道,你能听到我的话的,对不对?” “你恨我,你想要报复我,只要你醒过来,想怎么样都可以!” 亓灏的声音发抖,眼上的纱布湿了。 他以为是眼泪,其实是血。 纱布上的眼色越来越红,红的区域越来越多。 他哭了,竟哭出了血。 可是,他也感受不到疼痛。 因为,心口的痛,要比眼睛的痛更厉害。 “阿顾……你不要不说话,你回我一句,好不好?” “你不是喜欢骂我神经病吗?你骂我一句话,也不要这么安静……” “阿顾……” 他一声声的低低唤着,门外的杜江和秦峰听了也忍不住的红了眼睛。 爱月和荷香二人没有武功,所以除了隐约听见亓灏在里面絮絮叨叨的之外,却听不清到底说的是什么。 见杜江和秦峰神色不对劲,爱月又开始怀疑道:“你们两个,何时对林姑娘的感情这么深了?” 秦峰别过脸,闷声道:“谁对她感情深了,我不过是担心我家王爷!” 两年前顾瑾璃死了,亓灏隐居南山,像是丢了魂儿一样守着顾瑾璃的衣冠冢。 若这次林笙没了,那么秦峰毫不怀疑,亓灏一定会疯了。 内心再强大的人,也禁不住心爱之人两次离世的痛苦。 杜江拍了拍秦峰的肩膀,对爱月道:“爱月,林姑娘有王爷在里面看着,你和荷香先回去歇着吧。”“你们家王爷又不是大夫,在里面守着又有什么用?”爱月紧张林笙,可又实在讨厌亓灏对林笙如此上心,因此说话的语气有些冲:“再说了,林姑娘算不得王爷真正的女人 ,男女授受不亲,还是让我和荷香进去比较好!” 秦峰听到爱月这阴阳怪气的话后,气不打一处来,转身反驳道:“她怎么就不是王爷的女人了?她可是王爷……” 荷香也如爱月一样,不解亓灏对林笙的态度,便追问道:“她是王爷什么?” “她……她是王爷当着皇上的面,选的王妃!”秦峰顿了顿,语速急促道:“反正,她就是王爷的人,王爷跟她待在一块天经地义!” 说完后,他一把将爱月和荷香推出了院子,不耐烦道:“行了,行了,你们也不是大夫,快回去吧,别在这废话了!” “哎,你这人怎么这么讨厌,我们走不走和你有什么关系?”爱月没料到秦峰竟会动手,一个踉跄,她差点摔倒。 “好了,别吵了,回去吧。”荷香扶住爱月,劝道:“咱们早些休息,明天还得照顾阿翘。” “明日再收拾你!”爱月指着秦峰,怒瞪了他一眼,随着荷香离开了。 荷香一边往芙蕖院走着,一边想着刚才杜江和秦峰的话。 她能感觉到秦峰说话前后不一致,有点欲盖弥彰的感觉,而杜江则是在替秦峰掩饰什么。 而且,一开始,秦峰喊林笙为“侧妃”,到了后来又强调林笙是亓灏当众要立下的“王妃”。 这王妃和侧妃,虽说都是亓灏的女人,但是地位却天差地别。 一个是宁王府的女主人,一个则是侧室,秦峰要不是口误的话,那就说明这里面有问题了。 还有亓灏,他怎么会对林笙态度转变得如此之大? 如果说亓灏真的爱上了林笙,荷香又觉得不太相信。 但要说不是出于爱,那荷香可就搞不懂亓灏的心思了。 有太多太多的疑惑压在荷香的心头,她看了一眼气鼓鼓的爱月,轻叹着摇了摇头。 接下来的两日,宫里的大部分太医都被喊进了宁王府。 一来,林笙至今还没醒来。 二来,亓灏的眼睛彻底看不见了。 宁王府的这两个病人,真是让几个贴身侍卫和丫鬟操碎了心。 阿翘在昨日醒来的,她在得知林笙重伤昏迷后,急得一头从床上栽了下来,加重了身上的伤势。 爱月和荷香两个人只好商量好分工,一个留在芙蕖院照顾阿翘,另一个则在主院里照顾林笙。 至于亓灏,他的眼疾容不得再守在林笙身边了,所以杜江和秦峰强制性的将他架到了隔壁的房间里。 三四个太医彻夜不眠的看着他,防止他胡乱走动,以便更好的为他医治眼疾。 除了眼疾之外,他气血倒流,郁积在胸,也必须得躺床上安心养病才行。 要不然,他失去的不止是眼睛,可能郁气上走,严重到连耳朵也会聋了。 到时候,又瞎又聋的他,该会有多痛苦! 兴许是宁王府的动静太大了,以至于亓灏患了眼疾的消息还是不胫而走,传进了老皇帝和宣王耳中。 那天晚上被杜江割伤了脖子,宣王作为受害人,其实可以去老皇帝面前告亓灏一状,但是他却只能把憋屈往肚子里咽。 一来,是他先把林笙囚禁起来的,并对林笙动了死刑。 二来,被一个小小的侍卫劫持,如此丢脸的事情,如果宣扬出去了,岂不是让京中上下笑掉大牙? 得知林笙和亓灏两个人,一个不死不活的状态,另一个瞎了眼睛,宣王的心情大好,乌云密布了两天的心情总算是照进了一丝阳光。 他要趁着亓灏眼疾不便的时候,多拉拢几个朝中可用的大臣。 虽然宣王是不会让旁人知道那晚在宣王府里发生了什么,但是老皇帝还是知道了。 老皇帝很是惊讶,惊讶于林笙竟是个男扮女装的女人,也惊讶亓灏会为了一个除了顾瑾璃之外的女人,痴狂到派人去宣王府抢人的地步。 当然,由于林笙一身血污,故而老皇帝还不知这个“林笙”竟是逍遥子的徒弟,更不知那张与逍遥子徒弟有着一模一样容貌的面皮里,裹着的是顾瑾璃的灵魂。 如果他知道了,必定会崩溃。 搞不好,会受了刺激一命呜呼。 必定,一个死去两年的人,怎可能复活归来?若不是顾及着亓灏的身子,老皇帝当真会立即将他召进宫来质问一番。 第869章 大仇未报(1) 选秀那日,亓灏执意要选林笙,必定是已经知道了林笙的身份。 而林笙还装模作样的以男人身份多次进宫给太后和尹素婉看病,这不是欺君之罪又是什么? 亏得老皇帝还和太后为了选妃一事对亓灏动怒,敢情是被亓灏拿着当猴子给耍了! 生气归生气,不过老皇帝还是派了贾公公去宁王府慰问了亓灏一番。 据说远在江北的八皇子因为魏廖医治的及时,已经醒来了,人也没留下什么后遗症,今早也派人往京中传了消息,说是明日从江北启程回京。 太后和皇后收到信后,总算是放心下来。 这次是八皇子第一次出门历练,所以皇后便派人将八皇子刚到江北就遇险的事情透露给了老皇帝。 毕竟,八皇子小小年纪,一心想为老皇帝解忧不说,受了伤为避免老皇帝担心,还藏着掖着,这等孝心得让老皇帝知道才行。 果然,老皇帝知道八皇子受伤后,心下很是感动。 八皇子赈灾有功,刚好明日陈泽轩也抵京,因此老皇帝决定等三四日八皇子回来后,为二人办一个宫宴。 碍于亓灏行动不便,便特准他不参加。 当然,亓灏一心挂念着林笙,就算眼疾没有犯,他也不可能去宫宴的。 尽管林笙与亓灏的房间仅仅只有一墙之隔,尽管有荷香这个做事沉稳谨慎的丫头伺候着林笙,可是亓灏的心始终无法安宁。 奈何,太医却不让亓灏下床一步。 怎么说亓灏可不是一般人,如果在他们手里出了什么大事,恐怕回宫后老皇帝肯定会要了他们的脑袋的。 他们只是一个小小的太医,担不起大责任的。 为了亓灏的身体着想,也为了自己的小命,太医们任凭亓灏发怒,也丝毫不退让一步。 可亓灏动怒,只会让郁气聚集的更多,所以太医们在征得杜江和秦峰这两个王牌侍卫的意见后,给亓灏在汤药中加了一些安神助眠的药材。 亓灏睡着了,也就不闹腾了,这对太医来说省了不少麻烦,对亓灏的身子来说也是有好处的。 军营里,梁宽的毒虽说是解了,但亓灏现在无法分身,只能由秦峰过去帮忙。 所以,睡着的亓灏身边只杜江一个伺候也就够了。 荷香给林笙灌了两天的药,这药只能吊着她一口气。 时不时的用手在林笙鼻间试探,荷香真的害怕林笙冷不丁的就断了气。 除了爱月之外,林笙可能是唯一能让荷香想起顾瑾璃的人,能让她感到亲切的人。 而亓灏,看到他只会让人想起顾瑾璃当年受过的所有屈辱。 林笙则不同,让人想到那些温暖美好的东西。 衣不解带的照顾了林笙两天,荷香的眼下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 爱月本想替她一夜,但荷香想着爱月照顾阿翘也一样很是辛苦。 而且,外加一只小黑,所以荷香便拒绝了。 是夜,荷香以手撑腮,眼皮发沉的坐在床前继续守着林笙。 大概是实在熬不住了,她的头重重一点,还是没忍住趴在胳膊上睡了过去。 在荷香睡熟后,门轻轻的开了一道缝。 一个纤瘦的身影慢慢移动着身子走了进来,她似乎身上受了伤。 费了好大的力气终于一道床榻旁边后,她借着那桌子上微弱的烛光,看清了床上的人。 荷香虽睡着,可眉头却皱了起来。 动了动身子,让阿翘以为她这是要醒来了,下意识的点住了荷香的睡穴。 放心不下林笙,所以阿翘便装睡,等爱月累了打起瞌睡后才敢偷偷溜了过来。 林笙的脸色白得没有丁点血色,让阿翘忍不住红了眼眶。 她怕自己哭出声来,只能死死咬着唇,“主子……” 她捂着嘴,拼命的压制住想放声大哭的冲动。 伏在林笙的身上,眼泪打湿了林笙的脸。 “主子,快些醒来,明日……明日世子就回来了,主子您坚持住,好不好?”阿翘的声音极低极轻,像是卡在嗓子眼里,又像是不仔细听就根本没说话一样。 “世子如果看到了您这个样子,该会有多难过?” “主子,对世子来说您最重要,您舍得他……” 兴许,是爱月那天找出路的救命药丸起了作用,也可能是两日来灌下的十几碗药奏效了。 亦或者是林笙听到了阿翘的话,潜意识里捕捉到了陈泽轩要回来的信息。 总之,阿翘突然住了嘴,因为她看到林笙的睫毛颤动了几下,这应该是要苏醒过来的迹象。 擦了一把眼泪,阿翘又继续小声道:“主子,等世子回来了,您就有依靠了,谁也不敢再欺负您。” “宣王,宁王,您想将他们如何便如何!” “还有老皇帝,他灭了您的凤国,您的大仇还未报啊!” 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林笙,阿翘的一颗心如走在钢丝上耍杂技的人一样,高高的悬着。 还好,没有让她失望,林笙的眼睛一点点睁开了。 尽管清凉的药膏让伤口的疼痛感淡去了几分,可是浑身上下都包裹着纱布,让她觉得身体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不过,就算没有纱布包裹,她身体虚弱的很,也连翘起一根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 额头和脸颊上的那两道血口子结了痂,因为伤痕太深,所以最好的祛疤药膏抹上,也得三五天才能恢复。 用力撑着眼皮,林笙动了动唇。 阿翘有种直觉,林笙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吩咐她,便将耳朵贴在林笙的唇边,问道:“主子,您说什么?” 林笙艰难的咽了口唾沫,拼尽全力吐出了五个字后,头一偏,合上了眼睛。 “主子……”赶紧试了一下林笙的鼻息,阿翘握着林笙的手发抖,泪如雨下。 第二日早上,太医正在给亓灏喂药的时候,杜江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声音里压抑着什么,“王爷……” 亓灏觉察出什么不对劲来,立即问道:“怎么了?可是阿顾她……”“王爷,顾……她没了。”碍于太医在场,故而杜江不敢替顾瑾璃,只能用一个“她”字来代替。 第870章 大仇未报(2) “什……什么意思?”亓灏的心抖了一下,不敢置信的伸手向前,试图摸索着杜江:“什么叫,没了?” 杜江低着头,不忍吱声。 “混账,你说话!”亓灏苍白着脸,推开给他喂药的太医,直接下了床。 一个用力过猛,一头栽倒上。 太医和杜江吓得立马要扶起亓灏,“王爷!” “滚开,都给本王滚开!”亓灏挣扎着赤着脚一边往外冲,一边嘶哑着嗓子:“不要拦着本王,本王要去见阿顾!” “王爷!”杜江担心的赶紧跟了上去,生怕亓灏摔倒。 太医们对视一眼,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不过,他们连忙移开视线,大气不敢喘。 毕竟,这宁王府的事情可不能乱传,搞不好自己的命就因为多嘴多舌给丢了。 “主子……呜呜……” 亓灏还没到门口,就听到了屋内三个丫头的哭泣声。 阿翘、荷香和爱月三人,都跪在床榻前。 “怎么……怎么回事?为什么会突然的……”听到了哭声,亓灏似乎才意识到杜江说的是真的。 他不敢再上前,因此脚步移动的缓慢。 “王爷,刚才荷香打完水回来准备给主子擦洗身子,就发现主子已经没气了。”阿翘的眼睛哭得红肿,说完又重重咳嗽了起来。 “不,不可能!”亓灏踉踉跄跄的一头扑到床上,用力握着林笙冰凉的手,他竭斯底里的声音里充满了绝望和痛苦:“阿顾,你不能丢下我,你不能!” “当年你就那般狠心将我丢下,如今你好不容易给了我一次希望,你不能再把我的希望夺走,阿顾!” 心里的情意,悲凉,无助再也藏不住了。 阿翘身子一颤,下意识的看向荷香和爱月。 果不其然,那两个丫头挂着眼泪的脸在听到“阿顾”后,瞬间怔住。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都齐齐看向亓灏和林笙。 她们无法相信,林笙就是自己死了两年的主子。 “王爷,你把话说清楚,林姑娘真的是我家主子吗?”爱月跪行着向前,语气急切,一心想要个答案,根本顾不得亓灏是否有心情回应她。 “王爷,你说话呀,你说话呀!”拉着亓灏的胳膊,爱月哭得不能自已:“呜呜……王爷,你告诉奴婢呀!” “林姑娘她……她真的是奴婢的主子吗?” 杜江看不下去了,将爱月轻轻往旁边拉了一下,小声道:“爱月,王爷现在很难过,这件事情很是复杂,以后我再给你解释。” 他的回答,算是勉强默认了林笙的身份。 荷香目光毫无焦距,似乎是在努力消化这个残忍的事实。 过了半晌,她也发出一声哀戚的痛呼:“主子!” 阿翘咳着咳着,吐出了一口血,晕了过去。 “阿翘!”荷香大叫一声,又去扶阿翘。 紧接着,杜江也大喊一声:“王爷!” 只见,亓灏眼睛上的纱布,又染上了一片血。 这次眼睛出的血,要比上次还要多。 血水沁出了纱布,顺着眼角流下,让人看了触目惊心,头皮发麻。 “太医,快来太医!”荷香一边给阿翘擦着嘴角的血,一边扯着嗓子惊慌的对外喊道。 隔壁房间的太医听到喊声,一行人急忙跑了过来。 总之,屋子里哭声一片,也乱成了一团。 院子外面的下人们被屋内的动静给吓住,但却不敢探头探脑的打听情况,只能压住好奇心,缩着身子干好自己的本职工作。 秋菊院里,柳夫人正在喝茶,得到一丝消息的雪琴兴奋的跑了进来:“主子,好事,有好事!” 柳夫人最近一直心情不怎么样,瞥了雪琴一眼,语气懒散道:“怎么了?是芙蕖院的那个死了?还是宫里的那个没了?”“是芙蕖院的那位,听说不知道因何受了重伤,连太医都治不好了,王爷在那位跟前都哭了呢!”雪琴转了转眼珠子,讲的眉飞色舞:“您想呀,这两日太医频繁的进出咱们 王府,可见那位真是要归西的节奏呀!” 顿了顿,她又摇头道:“啧啧,只是没想到,咱们王爷的眼睛竟也突然的看不见了,难道这中间有什么关系?” 亓灏的眼疾,已经渐渐成了众所周知的一件事情了。 起初,大家都是避免不了震惊,待震惊过去,剩下的也不过是唏嘘感慨罢了。 有些人觉得遗憾可惜,还有一些人暗暗窃喜。 怎么说人心都是复杂的,态度不同,也是因为立场和利益不同罢了。 见柳夫人皱眉深思,雪琴问道:“主子,咱们不去看看王爷吗?” 柳夫人抿了抿唇,冷笑道:“王爷身边有那么多太医伺候着,自然不需要咱们照顾。” “再说了,我又不得王爷心思,去了还不是去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 “主子说的对,王爷现在情绪激动,咱们也的确不适合过去。”给柳夫人的茶杯添了水,雪琴附和道。 柳夫人轻哼一声,呷了口茶。 因为林笙的死,让亓灏的胸内郁气积聚,气血翻涌,引发了耳鸣的症状。 爱月哭晕过去了,阿翘也吐了血。 杜江和荷香带着太医们穿梭在几个房间里,既要医治那个,又要照看这个,很是辛苦。 至于林笙,她静静的躺在床上,没有一丝气息,真的离开了。 杜江找了四个办事妥当的丫鬟,守在屋子里,任何人不得靠近林笙。 然而,在戌时的时候,有一个人风尘仆仆,衣冠不整的闯进了宁王府。 一袭紫衣,因为在路上赶路赶得着急,沾染了不少灰尘。 额上的发冠也因为马背上的颠簸而歪了,可那人却似乎不在乎。 他像是一阵疾风,不等守门侍卫反应过来,直接刮进了宁王府的大院。 “坏了,有刺客!”待侍卫们反应过来,那人早已没了踪影。 速度快的,让人怀疑刚才那一晃而过的人影是不是错觉。 一路直奔林笙所在的房间,他好几次因为走得太急而被绊倒。杜江听到了侍卫们的动静,立刻提剑出来,待见到陈泽轩后,惊讶道:“世子?” 第871章 黄泉路上(1) 陈泽轩阴冷的脸上带着浓浓的怒色,他毫不留情的对着杜江拍了一掌,“滚开!” 杜江敏捷的一闪,见陈泽轩大步往林笙房间奔去,他犹豫了一下,也紧跟在后面:“世子,您不能……” 按理说,陈泽轩应该是明天白天抵京。 可是,却在这么个时间点回来,不用猜想也可知道一定是为了林笙。 怎么说,顾瑾璃就是换了一张脸,变了一个身份,与亓灏分开两年,但在杜江心里,她仍旧是亓灏的女人。 所以,杜江潜意识里不想让陈泽轩去见林笙,但他似乎没有拦下陈泽轩的理由。 一来,看陈泽轩这副气势汹汹的模样,他恐怕拦不住。 二来,杜江也从亓灏口中得知,林笙喊陈泽轩为“哥哥”。 尽管不知道二人为何忽然变成了兄妹关系,但到底是陈泽轩照顾了林笙两年。 这两年里,他们二人经历过什么,除了彼此之外,旁人无法得知。 因此,也只能看着陈泽轩进了屋子。 守护在床榻旁边的四个丫鬟自然已经知道了那被自家王爷从选妃大典上带回来的“林公子”,是女扮男装的。 她们见突然有人闯了进来,不禁吓得大叫一声。 “滚出去!”陈泽轩见丫鬟们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便怒喝一声,然后走到林笙的床边。 他怔怔的看着林笙那张灰白的脸,心猛地抽搐了起来。 杜江对丫鬟们摆摆手,纠结是要继续留下,还是说去隔壁房间照顾亓灏。 亓灏服了药,还在昏睡着。杜江知道,亓灏未能接受第二次失去顾瑾璃的痛苦,如果自己将陈泽轩为了顾瑾璃赶回来的消息告诉他,难免会影响他的情绪,故而叹了口气,大着胆子道:“轩世子刚回 京,就直奔宁王府。” “若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这不管对您来说,还是对宁王府来说,都是极为的不妥。” “属下斗胆请世子不要逗留太久,尽快离开。” “你们既然把她强留在宁王府,就该好好照顾她!”陈泽轩转头,望着杜江的眼里流动着强烈的恨意,攥着拳头控诉道:“她对本世子意味着什么,你们不可能不知道!” “滚出去,不要打扰本世子和她最后的告别!” 陈泽轩虽一直奔波在路上,可关于京中的一切,他还是派人时刻关注着的。 在得知林笙的身份已被亓灏识破,并且还被宣王重伤后,他快马加鞭,像是疯了似的,不管不顾的累死了好几匹马。 既然双方都捅破了那层纸,陈泽轩在杜江面前也就没什么好掩饰的了。 杜江拱拱手,转身将门给关上。 “笙儿……”俯下身子,陈泽轩用力握着林笙的手,轻声唤着:“笙儿,哥哥回来了。” 他的面色很是憔悴,嘴唇也发干,可见路上也没吃好喝好。 手探在林笙的鼻间,仍然没有任何气息。 陈泽轩紧抿着薄唇,又将手探在林笙的脉搏上,没有跳动。 动作小心翼翼的抚着林笙的脸,他苦涩一笑,“傻姑娘,为何不等等我?” “如果你能撑着哥哥回来,哥哥一定有办法救你的。” 他低着头,让门外悄悄打开一道门缝的杜江看不清神色。 不过从他的声音里,杜江还是能明显听到陈泽轩的悔恨,痛苦来。 抬脚,他这才真正离开。 陈泽轩余光一闪,眸底划过一丝冷意。 在房间里待了半个时辰,就在杜江准备过来请陈泽轩离开的时候,陈泽轩自己推门出来了。 他冷冷的盯着杜江,说出来的话不带丝毫温度,“明日本世子会过来带走她,她生不是你们宁王府的人,死更不可能是你们宁王府的鬼!” “世子。”杜江眉头一皱,语气恭敬但却寸步不让道:“无论当年的她,还是现在的她,都是王爷的人,这一点您比任何人心里都清楚。” “王爷虽然还昏迷着不能主事,但属下身为王爷最信任的人,不能让您带走她。” “哼,能不能带走她,是本世子说的算!”一甩衣袖,陈泽轩留给杜江一个冷硬的背影。 杜江摇了摇头,重新吩咐丫鬟们进房间继续守着。 秋菊院里,不安分的雪琴又在第一时间里捕捉到了有效信息。 “主子,世子回来了!”这次,她的眼睛里散发着八卦的光芒,对正在泡脚的柳夫人道:“您猜,他回来后去见了谁?” 柳夫人一边撩着水,一边不冷不热道:“王爷?” “不对,不是王爷,是王爷的心头肉!”雪琴摆摆手,在看到柳夫人一脸吃惊的模样后,继续道:“奴婢亲眼看到世子从王爷的主院里出来的,可却不是王爷的房间。” “现在府中上下都说那位已经断气了,王爷耳朵好像也快听不到了。” “而轩世子一回来,并没有在第一时间进宫面见皇上,却去见了那位,您说这是什么意思?” 柳夫人一边沉思,一边缓缓道:“轩世子做事向来不按常理出牌,管他什么意思,反正跟咱们无关。” “芙蕖院的小贱人死了就死了罢,也省的咱们今后再对她动手了。” “主子说的是,省了咱们的力气了,真是老天有眼。”雪琴点点头,走到柳夫人身边,蹲下身子拿着布子给她擦起脚来。 亥时,整个宁王府的人都进入了梦乡。 忽然,守夜的侍卫闻到了一股烧焦的味道。 他揉了揉眼睛,模糊的视线中看到主院里燃起了一团火光。 意识到什么,他大喊道:“走水了,走水了!” 他这一嗓子嚎出来,吓得大家立即从屋子里跑了出来。 火是从亓灏房间的后窗开始的,杜江当时正抱着双臂,立在亓灏床前打盹。 他察觉到不对劲后,连忙打开窗户,往外望去,只见晚上的风很大,大火已经有蔓延的趋势。 屋子里瞬间黑烟缭绕,来不及多想,杜江将亓灏扶起来就要往外走:“王爷,您醒醒,醒醒!”亓灏没有什么反应,不是因为被烟给熏到了,而是药里加了安眠草。 第872章 黄泉路上(2) “咣当”一声,窗户被烧得直接落在了地上。 “呼啦啦”,一阵风吹来,半个房间变成了火海。 “快,火势大了,快救火,王爷还在里面!”王府的下人和侍卫们提着水桶,一边喊着,一边吭哧吭哧的衣衫不整的跑了过来。 很多人都是从被窝里被人喊了起来,因此有的人身上没穿外套,只一件单薄的里衣。 “王爷,属下带您出去!”架着亓灏,杜江狼狈的跑出了房间。 他刚把亓灏安置好,却又听到有人惊叫道:“主子,主子的房间也着火了!” 荷香听说主院着火了,她担心林笙,因此披着衣服从芙蕖院跑了过来,果真见到大火像是一条张牙舞爪的狂龙一样,从源头亓灏的房间一直烧到了林笙的房间。 火势熊熊,逼得救火的人不敢靠近。 “不行,我得救主子!”荷香自打早上知道了林笙就是顾瑾璃后,满心愧疚。 她难过自己没有在第一时间将顾瑾璃给认出来,以至于同处在同一个院子里这么久,也没有一个机会好好的互诉衷肠。 总之,就算是林笙这次真的死了,她也一定要护住林笙的尸体! 夺过一旁下人手里的水桶,荷香毫不犹豫的浇在了自己身上,打了个哆嗦,她朝着火海就要冲进去。 “荷香!”杜江眼疾手快,一把从后面抓住荷香的胳膊,面色肃然中透露着紧张:“你别进去,我进去!” 他将地上桶里的凉水也一头浇下,然后冲进了房间里。 刚进去,头顶的梁木就“砰”的一下子落在了他的身后。 杜江心头一惊,用手隔挡着迎面扑来的火气,眯着眼睛努力的看向床榻。 模糊的视线,刺鼻的烟味,让杜江的只觉得头脑也昏沉了起来。 “砰!”,紧接着,又一根木头从上面砸了下来。 巧的是,砸在了杜江的后背上。 还好那木头不重,要不然一定会将杜江重伤。 他脚下踉跄了一下,捂住口鼻,憋着气猫着腰努力往床榻靠近。 床榻上的人仍旧是静静的躺着,似乎真的进入了无法醒来的梦境中。 任是火龙席卷在她的周围,她也一动不动,睡的安详。 “顾……顾侧妃……”杜江知道,如果林笙的尸体真的在这火海里没了,那么亓灏会真的崩溃。 咬着牙,他提起飞到床榻上,顾不得衣摆上沾了火星,抱起林笙来,他就往外冲。 准确的说,他将林笙护在怀里,为他降低最小的伤害。 “快,快灭火,主子和杜江还在里面呢!” 荷香撕扯着嗓子,急得恨不得自己进去。 下人们也耽搁不得,一桶桶水用力的往火上泼。 后背被砸中,还被烧伤,杜江抱着林笙有些吃力,但他还是强撑着避过危险的地带,咬牙冲了出去。 火海外面的人,看到两个人影即将出来了,都悬着一颗心。 “杜江,主子!”荷香急忙跑上前,和几个下人一块扶住了杜江。 在杜江将林笙刚交到荷香手里后,“砰!”的一声,他身后的屋子竟爆发出一声巨响。 荷香脸色发白,看着那被大火吞噬的房间,紧紧搂着林笙的肩膀,暗自庆幸还好杜江出来的及时。 要不然,那可就真的是平白的牺牲了一条无辜的生命了。 “杜侍卫,你受伤了,快去医治,我先带着主子回芙蕖院。”虽然大家到了现在已经接受了林笙死了的事实,可谁也不愿说出来。 尤其是那一个“死”字,更像是犯了忌讳一样。 所以,府中的几个侍卫和丫鬟,也只能自欺欺人的当林笙不过是睡着了。 现在五月末,天气还不算太热,不过至于还能让她安睡几天,这就要看亓灏醒来的意思了。 杜江点点头,目送着荷香架着林笙离开。 他望了一眼那被大火烧成的狼藉,指挥着人收拾处理完现场后,才回院子找人包扎。 大概是今晚折腾的动静太大,爱月醒来了。 她下了床,披着外衫出了房间,见林笙的屋子里亮着灯,便不解的推门进去。 “荷香,外面怎么了,怎么乱糟糟的?”瞥见床榻上的林笙,爱月连忙走上前,“主子不是在王爷院子里吗?发生了什么事情?”“王爷的院子不知道为何竟走水了,下人们刚把火给扑灭。”荷香一边拿着帕子给林笙擦洗着脸上的脏污,一边低声道:“是杜江把主子救出来的,如果他再晚了一步,主子 可能就尸骨无存了。” 爱月的眼皮肿得厉害,她蹲下来,握着林笙的手,眼泪又止不住的落了下来:“王爷有一句话没说错,主子真的好残忍,心太狠了。” “这两年来,咱们每时每刻都在思念她,她既然活着,为何不给咱们捎个信?” “主子要是担心咱们坏了她的好事,咱们不干涉就是了!” “只要知道主子活着,咱们就心满意足了!” “主子的手上都是茧子,她在外面一定受了好多的苦……呜呜……” 爱月原本还不满的语气,在说着说着,变得无比的心疼。 “主子的脸,没有戴着人皮面具。”荷香擦完林笙的脸后,也哽咽道:“如果真的是换了脸,那该有多疼……” “呜呜……主子!”爱月听罢,哭得肝肠寸断。 “主子,您怎么这么傻,怎么可以这么傻!”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您……您想报仇,奴婢和荷香可以替您去做,您怎么能对自己下如此狠手!” 爱月想着林笙刚回到宁王府时,对自己和荷香那一脸冷淡的态度,自责的更厉害。 她觉得,林笙一定是为了保护她和荷香,这才不愿与她们多接触。 因为接触的多了,难免会暴露身份。 而且,林笙也不想让她们二人跟着受到牵连。 “主子……”爱月的情绪越发的激动起来,用力摇着林笙的胳膊,不依不饶道:“主子,奴婢不让您死,奴婢不许!” “您就是走到阎王殿,奴婢也要把您喊回来!” “呜呜……主子,主子!”“爱月,你别喊了,主子在早上就已经去了,你这样喊下去,就是破了嗓子,主子也不会回来了。”荷香吸了吸鼻子,哑着嗓子劝道:“让主子安静的走吧,我扶你回去。” 第873章 黄泉路上(3) “不,我要跟主子多待会!”爱月摇头,泪流满面,坚持道:“主子一个人去黄泉的路上一定很寂寞,我要陪她说说话,她在下面一定能听到。” “爱月……”瞧着爱月这副模样,荷香的哭声也止不住了。 爱月趴在林笙的身上,荷香低着头捂着脸,二人都没注意到床榻上那人的睫毛轻颤了一下。 过了一会,爱月的哭声突然中止。 她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刚才竟感觉到自己握着的手动了一下。 心跳抖了一拍,爱月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林笙的脸,大气不敢喘。 荷香察觉到了爱月的异样,便问道:“爱月,你怎么了?” 爱月没吱声,而是继续仔细的感知着手里正恢复了温度的手。 “荷……荷香……”爱月动了动唇,嗓子发紧。 她不知道林笙是真的听到了自己的呼喊死而复生了,还是说这是要诈尸的节奏。 没有任何害怕,可她却紧张不安的要命。 这种感觉很是复杂,无法用语言来表达出来。 “主子她……”就在爱月纠结要不要告诉荷香的时候,却听到荷香倒吸一口气。 因为,死了一天的林笙,竟微微睁开了眼睛。 虽然,动作极慢极慢,可也正是因为眼皮睁开的费劲,才能让爱月和荷香看得清清楚楚。 见林笙真的睁开了眼睛,爱月紧紧攥着她的手,“主子?!” “呜呜……主子,您真的醒来了?” “一定是老天爷可怜我,可能是阎王爷不舍得要您,所以把您还给我们了!” “呜呜,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主子……呜呜呜……” 林笙张了张嘴,半晌才挤出“爱月”两个字来。 让爱月听了,又哭又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荷香擦了擦眼泪,站起身来,对爱月道:“主子身子弱,你在这里照顾好主子,我去吩咐厨房煮一些清淡的粥送来。” “嗯嗯,你去吧。”爱月此时眼里心里满满的都是林笙,重重点头道。 荷香先是去了厨房,嘱咐了厨娘一通后,又跑去了主院,将林笙活过来的消息告诉了杜江。 杜江听到后,震惊不已。 因为,林笙的死是由多个太医确认的。 没有了气息,没有了脉搏,身体发凉,典型的死亡症状。 然而,荷香却激动的跑过来说林笙又复活了,而且看她的样子又不似说假,这让杜江怎能不被吓了一跳? 压下心头波动,杜江派人又跑去了太医院,将太医们给请来了府上。 深更半夜,没有人愿意从美梦中被人吵醒。 可是没办法,因为没人敢得罪宁王府。 所以,即便是再不情愿,也只好打着呵欠,忍下不满坐着马车来了。 当太医们被杜江领着进了芙蕖院,见到了被爱月扶着喂粥的林笙后,无不吓得面如土色。 有的人丢了手里的药箱,有的人大喊着“有鬼”,有的人直接夺门而出,有的人瑟瑟发抖尿湿了裤子,总之各种洋相都有。 杜江因为被荷香知会过,所以早已有了心理准备。 他上前两步,试探道:“顾侧妃,您现在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吗?” 林笙摇了摇头,一看就没力气说话。 荷香深吸一口气,捡起地上的药箱,安抚着受惊的太医们:“各位大人不要害怕,我们家主子不是鬼,她现在已经醒来了。” “只是为了主子的身子着想,这才大半夜的将各位大人从宫里给请了过来。” “打扰到了大人们休息,真是实属抱歉。” 说罢,荷香微微福了福身子。 不得不说,荷香这一番话,说的得体,也让这些年纪不小了的太医们顿感有些不好意思。 毕竟,都算是太医院里有头有脸的人物,怎能被吓成这个熊样? 而且,人家小姑娘态度也不错,他们这些老东西若是再计较,当真是越活越倒回去了。 尴尬的对视一眼,太医们便慢吞吞的走到窗前给林笙诊脉。 “脉象虽弱了些,但却正常。”太医此刻其实内心还是有点害怕的,可好在林笙的身上有温度,不似死人那般冰冷,这也让他宽了不少心。 收回手,太医又大着胆子道:“还请姑娘张开嘴,露出舌头来。” 即便不知道为何林笙由一个男子变成了女人,又莫名其妙的成了亓灏嘴里的“阿顾”,但太医们至少知道不该问的绝对不问,不该说的坚决不能说。 所以,在搞不清楚状况的时候,只能称呼林笙为“姑娘”。 林笙张开泛白微干的唇,将舌头伸了出来。 太医看了看,点点头。 “太医,我家主子怎么样?”爱月给林笙拢了拢被子,问道。 太医如实道:“除了脾肺太虚弱,身上有外伤之外,没有性命之忧了。”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所以在第一个太医诊断完,后面的几个太医也一一的上前分别给林笙诊脉。 几个人都看完了一遍后,都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这世上之事真是无奇不有,林笙是真的活过来了。 爱月和荷香听罢,心里终于踏实了。 待太医开完了药方后,荷香在送太医们出去的时候,每个人都偷偷的塞了银子。 当然,爱月自然不是以贿赂或者收买的意思让太医们收下,只是说大晚上的多有打扰,让太医们改天去喝茶。 太医们在推辞几下后,也都收下了。 不过,杜江怕走漏什么风声,因此在将太医们送上马车之前,暗示性的叮嘱道:“各位大人在宫中为医多年,应该更是知道人言可畏。” “这两日宁王府的事情,还劳烦大人们能守口如瓶。” 太医们自然心领神会,于是连连保证不会泄露任何消息。 得了保证,杜江才让车夫启程。 昨夜,宁王府的一场大火,成了街头巷尾谈论的话题。 府外不知情的人,只当宁王府突如其来走水了。 而府内知情的人,大多人都震惊于林笙因为这场火死而复生。有人说她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有人说她能踏进鬼门关后还再回来,是妖怪。 第874章 继续造作(1) 毕竟,谁也没看到过死了的人又活过来的。对于下人们的窃窃私语,偷偷讨论,杜江一大早天还没亮的时候,就聚集了府内的所有人,警告他们把嘴都闭紧了,不能随意透露出去任何消息,更不能搬弄是非,否则 被发现,一律杖毙。 下人们唯唯诺诺,都连连答应。 巳时的时候,亓灏幽幽转醒。 嗓子发干,他动了动唇,“杜江……” 杜江连忙上前,先端着茶水给亓灏喂下。 知道亓灏想问什么,杜江主动道:“王爷,有一件天大的好事。” “顾侧妃,她醒了!” “什……什么?”亓灏的耳朵听得不真切,似是而非的,让他死寂的心猛地抖了一下。 “杜江,你再说一遍!” 杜江提高了声音,重复道:“王爷,顾侧妃她醒了!” “太医已经确诊了,顾侧妃的身子没有大碍了,您可以安心养病了!” 这次,亓灏听得清清楚楚。 他紧紧攥着杜江的手,不敢置信道:“杜江,这是真的吗?阿顾她真的……醒来了?” 从亓灏颤抖的声音里,杜江能听出他的震惊。 杜江点点头,笑道:“是真的,属下不敢骗您。” “阿顾……本王的阿顾,终于回来了!”亓灏在得到杜江的确定后,他跟爱月一样,又哭又笑。 只不过,亓灏到底是个男人,还是个不轻易将内心感情流露出来的男人。 他的哭,也只是默默流泪。 他的笑,也仅仅扯了扯唇。 将眼泪咽下,亓灏扯开被子,对杜江道:“扶本王去隔壁房间,本王要去见阿顾。” 亓灏显然还不知道昨夜大火的事情,杜江三言两语的解释了一下昨晚的情况后,劝道:“王爷,顾侧妃现在在芙蕖院,您就不要担心她了。” “再说了,顾侧妃刚醒来,也需要休息。” “您的身子也需要卧床静养,不宜走动。” 顿了顿,杜江又小声道:“还有……那天晚上,顾侧妃是因为身份被您识破了,这才负气出走,落入了宣王手中。” “您要是去了,她看到了您,难免又会想起那晚的事情,万一情绪激动,气坏了身子怎么办?” 杜江虽然说的是大实话,可实话往往伤人。 亓灏自然也明白林笙看到他后会什么态度,可是他真的很想见到她。 当然,他的眼睛瞎了,也见不到了。 去芙蕖院,也只是满足心理上的安慰罢了。 犹豫了会,亓灏便叹了口气,“你说的对,阿顾现在最不想看到的人就是本王。” “王爷,您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把身体养好。”杜江扶着亓灏躺好,耐心道:“您如果身体没法恢复,又怎么挽回顾侧妃呢?” “而且,这也是您和顾侧妃彼此一个缓和的时间。” 亓灏点点头,坐直身子,忽然想到了什么,便问道:“陈泽轩是不是今日回京?” 杜江一怔,沉默了一会。 陈泽轩昨晚就回京了,说是要今早将林笙给带走。 如果将这件事情告诉了亓灏,那么亓灏知道后一定会生气的。 不过,陈泽轩竟没来,这倒是有点奇怪。 兴许,陈泽轩可能在面见老皇帝后再过来。 “王爷,世子回来了,眼下应该在宫里面见皇上。”杜江想了想,回答道。 亓灏抿了抿唇,缓缓道:“即便是他回来了又如何?本王已经错过了阿顾两年,这次是绝对不会再让他从本王身边带走阿顾了!” 杜江也不知该怎么接话,只好道:“王爷,属下还是那句话,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您要想好好守护住顾侧妃,不管如何都得把身子养好。” 亓灏心不在焉的“嗯”了声,脑子里还是想着林笙。 他从不信鬼神,虽然对林笙死而复生的事情还是不相信。 可只要林笙活了,一切都无所谓了。 如果这世上真的有神灵,他愿意跟神灵做交换,将自己的寿命分给林笙一半。 只愿,她今后能够平平安安,顺顺利利。 “对了,还有一件事情。”亓灏的语气一冷,咬牙切齿道:“宣王,他把阿顾伤成了这个样子,本王还没来得及跟他算账!” “王爷放心,宣王这两天正到处去拉拢朝中大臣们呢!” “可笑的是,他拉拢的那些大臣,暗地里都是咱们的人!” “上次他和沈明辉勾结一事,让他给撇开了关系,这次只要人证物证都齐了,就不怕能跑得了!” “哼,这样的惩罚对他来说太仁慈了。”亓灏冷哼一声,幽幽道:“派人将他染上花柳病的消息散播出去,还有告诉阿宝,给他加大药量,瘫痪在床上最好!” “是,王爷。”杜江应了声,转身离开。 秋菊院里,柳夫人在大发雷霆。 屋内的地上一片狼藉,雪琴跟在柳夫人身边这么多年,差不多已经习以为常了。 她屏气凝神,在柳夫人摔完最后一件瓷器后,才敢小声道:“主子,您别气坏了身子。” “人死了,哪有又活过来的?依着奴婢看,她必定是个千年妖孽!” “要不然,杜江也不会让大家封口,这不是欲盖弥彰吗?” “妖孽又如何?谁还敢把这件事给捅出去?不想活了?”柳夫人忿忿的拍了一下桌子,恼怒道:“不是说轩世子跟那位之间不清不楚吗?怎的今日没过来?” 雪琴道:“轩世子进宫了,可能一会就过来把她给带走了。” 柳夫人重重吐出一口浊气,闷声道:“真是一点也不让人省心。” 雪琴讪讪一笑,弯腰收拾着地面。 宫里,陈泽轩带着南阳王准备的礼物分别献给了老皇帝和太后。 在派雷子把太后的礼物送去寿康宫的时候,还特意夹带了一封南阳王亲笔写的信。 因为陈泽轩知道,南阳王在太后心里的分量很重。 而他这次又是在没有老皇帝诏令的情况下回京,万一老皇帝寻了个什么名头发难的话,好歹还有太后给护着。 给老皇帝行礼后,一番寒暄,老皇帝问起了南阳王和南阳王妃的近况,又谈了一些有的没的。在谈话的过程中,老皇帝每句话看似和蔼可亲,可却是在试探。 第875章 继续造作(2) 然而,陈泽轩在两年前就城府极深,如今更是不可能被老皇帝套出什么话来。 不经意的较量过后,老皇帝觉得有些颓败感,于是便结束了话题,说陈泽轩一路奔波甚是辛苦,打发他回南阳王旧府休息去了。 “小贾,宁王府昨夜的大火,是怎么回事?”等陈泽轩离开,老皇帝忽然问道。 贾公公道:“听说走水的原因,宁王府还在调查中。” 其实,不是在调查,而是根本就没调查出来。 火是从亓灏的房间后窗着起来的。 大半夜的,大家都睡了,因此没有人知道是谁故意纵火的。 而且,火势又太大,烧完了之后,一点蛛丝马迹都没留下来。 杜江没办法,这件事情也就只好就此作罢。 毕竟,林笙活过来了要更重要,就当是这场大火起的作用吧。 不过,以后该小心的还得小心。 对于府中的下人们,杜江得严格监管才行。 老皇帝皱了皱眉,问道:“林笙呢?” 贾公公如实道:“林笙已经醒了。” 老皇帝撇撇嘴,不悦道:“哼,真是祸害遗千年!” 贾公公见老皇帝杯子里的茶水没了,又给他倒了一杯:“皇上,宣王这几天似乎有些不安分。” “嗯?”老皇帝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贾公公,冷笑道:“看来上次并没有让他长记性。” “不要管他,让他继续造作,朕要看看他能不能上天!” 老皇帝之所以放纵宣王,是想等宣王自己作死。 怎么说他都是一个王爷,小错积累多了也不能拿他如何。 一旦他膨胀了,张狂了,明目张胆,目中无人了,那老皇帝就给他来一个狠的! 不作不会死,这个道理贾公公深知,他看着老皇帝,神色有些复杂。 人的心,其实都是长偏的。 尤其是,一有了对比,必定有伤害。 老皇帝中意亓灏,那么自然会看轻宣王。 当然,这也不能全怪老皇帝。 要怪只能怪宣王他自己没有亓灏优秀,所以优胜劣汰,他只能是那个炮灰。 太医只告诉了贾公公林笙醒来的事情,却不敢将她女扮男装的消息说出来。 怎么说杜江都特意叮嘱过,他们要是再明知故犯,就是在找死。 老皇帝摆摆手,打了个呵欠,“轩世子那边,给朕盯紧了。” “是,皇上。”贾公公行了个礼,转身出了御书房。 被老皇帝视为“作死”的宣王,此刻跟气急败坏的柳夫人一样,在府里又摔东西,又大吼大叫的。 “该死的,怎么没有把亓灏这对狗男女给烧死!烧死了,也就一了百了!” 闪电低声劝道:“王爷,您别气,咱们要不将林笙女扮男装的事情告诉皇上。” “皇上知道了的话,肯定会饶不了他们的!” “毕竟,那可是欺君之罪呢!” 宣王眯了眯眼睛,气呼呼道:“不行,因为上次沈明辉的事情,父皇肯定还在生我的气。” “如果我现在去找亓灏的茬,未免动作太明显了。” “拆穿他们的事情先缓缓,眼下拉拢人才是最重要的。” 闪电立即道:“这个王爷不用担心,您让属下给几位大人送的信,属下今早已经送过去了。” “他们怎么说?”宣王一听,脸上的怒气少了一半。 闪电道:“几位大臣说得考虑一下,不过很快就能给您回信。” 宣王听罢,眼中的期待少了几分,“也罢,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人。” “只一封书信,哪能让他们死心塌地的跟着本王?” “你去库房挑一些礼物,晚上送过去。” “记得,送的时候小心些,别被人发现了。” 闪电点头:“属下知道该怎么做。” “侧妃呢?她这几天都在忙什么?”宣王想起有日子冷落自己的新侧妃了,便问道。 闪电道:“彭侧妃今日回了娘家,说是在彭府住两日再回来。” 彭倩回娘家是为了向母亲讨教一下如何侍奉男人的学问,毕竟宣王从娶了她到现在也不碰她,这让她很恐慌。 回娘家学个一招半式的,她回来再把宣王拿下。 宣王不以为然的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陈泽轩并未直接听从老皇帝的话离开,他还是亲自往寿康宫走了一趟。 毕竟,他自己去请安会更有诚意一些。 太后看了南阳王的亲笔书信后,又没忍住老泪纵横。 待看到了陈泽轩,更是感慨良多。 拉着陈泽轩的手,她念叨着这次一定要给陈泽轩找个世子妃。 陈泽轩笑着转移了话题,不过视线在落到一旁安静不语的尹素婉身上时,却泛起了一道冷光。 只是,那冷光闪的太快,没人发现。 拜别太后,他才回了南阳王旧府。 “主子,您回来了?”雷子守在房间门口,见陈泽轩回来,便上前压低了声音道:“人还没醒。” 陈泽轩眸光暗了暗,一边往房间里边走,一边道:“本世子知道了。” 进了房间后,他走到床前,俯身握着床上那人的手腕,仔细的把起脉来。 把完脉后,他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从中倒出来一颗红色的药丸来,塞进了那人的嘴里。 轻轻叹了口气,陈泽轩轻声道:“笙儿,哥哥让你受苦了。” 被陈泽轩握着手的人,便是林笙。 准确的说,是摘掉了人皮面具后的顾瑾璃。 她的脸,并非如同亓灏和爱月他们所想的那般。 她并没有换脸,脸上也没有涂药水,而是戴了一层极薄的真人皮做的面具。 那面具也不似寻常的面具从耳后能揭开,也能露出破绽来。 面具是从发际线一直延展到胸下的,而且在边缘位置又涂了与肤色相同的药膏,因此无人能发现林笙面具背后的那张脸。 那晚上,林笙在宣王府的大牢里,被宣王折腾的死去活来的时候。 她想着如果无人来救她的话,那也只能听天由命,死在宣王府了。 如果她有幸被救了出去,那么也可以借着这次重伤的机会诈死逃脱。之前,阿翘说让她把女扮男装的身份暴露,她并不赞同这么做。 第876章 剥他的皮(1) 但她从阿翘的主意里受到了启发,假死遁走。 再死一次,然后换回自己的脸和自己的身份。 如此一来,亓灏也就不会再莫名其妙缠着她了。 可是,让她没想到的是,原来亓灏早就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 幸运的是,在她费劲的醒来后,竟看到了阿翘。 按着林笙的吩咐,阿翘将那藏在柜子夹层里的假死药,“九转还魂丹”给找了出来。 悄悄的返回去,将药丸给林笙服下。 所以,第二天林笙死了。 她的死,再一次伤透了亓灏的心,也让爱月和荷香哭红了眼睛。 要不是阿翘给陈泽轩提前传了信,恐怕陈泽轩也会以为林笙是真的死了。 马不停蹄的赶回宁王府,他得确认一下林笙的状况,才能安心。 确定了是假死状态后,他假意给杜江说今日再将林笙带走,可晚上却派雷子放了一把大火。 在大家都往亓灏的房间里泼水救火的时候,雷子趁乱,神不知鬼不觉的把林笙给带了出来。 同时,又偷梁换柱,让提前找好的替身躺在了床上假扮“林笙”。 所以,无人知道,一场大火的背后真正发生了什么。 “九转还魂丹”会给人呈现出一种逼真的死状,虽然服药后人会没有气息和脉搏,可听觉触觉还是有的。 谁在林笙的耳边说了些什么,她都能听到,只是不能动弹罢了。 “笙儿,你再忍忍,九转还魂丹的药效三天才能褪去。”吻了吻林笙的额头,陈泽轩望着她这张倾国倾城却久违了的脸,缓缓道:“这三天,你好好睡一觉。” “剩下的事情,都交给哥哥。” “那些欺负过你的人,哥哥会替你收拾他们!” “雷子!”说罢,陈泽轩对外喊了一声。 雷子进来,问道:“主子,有何吩咐?” 给林笙掖了掖被角,陈泽轩问道:“师父那边怎么样了?还顺利吗?” 雷子道:“主上被逍遥子给缠上了,一时半会还没发脱身。” 陈泽轩点头,沉声道:“你下去吧,盯好宣王府和宁王府的动静!” “是。”雷子出了门,房间里只剩下了陈泽轩和林笙。 陈泽轩拿着帕子,蘸了茶水,给林笙擦着干白的唇。 动作小心,又温柔。 第二天,宣王染上花柳病的事情便传得沸沸扬扬。 回了娘家的彭倩听说后,吓得花容失色。 尤其是彭夫人,老脸更是惨白一片。 毕竟,花柳病这种东西,一旦发生了亲密的行为便会传染上。 彭倩在彭夫人的三番询问下,她才红着脸告诉彭夫人,宣王并没有碰她。 在得知彭倩还是个处子之身后,彭夫人很是惊讶。 毕竟二人成亲快二十天了,时间上说也不算短了,而宣王又正是男人需求旺盛的好时候,怎能不主动进行房事呢? 现在听到了外面的传言,彭倩和彭夫人心里也就有数了。 两个人一边觉得不可思议,一边觉得宣王在染了脏病的情况下没有再去祸害彭倩,他还算是个有良心的人。 要不然,彭倩一个清白的黄花大姑娘也就被传染了,这就简直是倒霉偷了。 彭倩昨日刚回府,还不好意思直接问彭夫人有关房事方面的问题。 眼下她也就释怀了,并且开始庆幸自己没有与宣王同房了。 花柳病,顾名思义必定是在寻花问柳上染上的。 看宣王表面那一副彬彬有礼的正人君子模样,没想到竟也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这样想着,彭倩和彭夫人对宣王的好感瞬间降了下来。 “母亲,你说……我要不要跟宣王和离?”彭倩纠结了片刻,支支吾吾的问彭夫人。 彭夫人拉着彭倩的手,也想了一会,皱眉道:“现在京中上下,恐怕是所有人都知道了宣王患了花柳病。” “这花柳病,据说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治好的。” “就是治好了,也有可能还会再复发。” “万一你们二人以后……嗯,同房了,万一被宣王感染,这可怎么办?” “还有,这是一种脏病,也不晓得会不会传染给孩子。” “母凭子贵,你如果在宣王府里没有生下个一儿半女,永远无法立足。” “所以,你留在宣王府,身边必须有个孩子。” “可是,宣王他又……” 叹了口气,彭夫人也很是无奈。 这个问题,就像是陷入了一个无解的死循环。 彭倩正值妙龄,原本嫁给宣王为侧妃还算是嫁的不错的,毕竟宣王府里只她一个侧妃。 若彭倩得了宣王的心,生下小世子,不用说也会翻身做王妃。 但依着现实的情况,彭倩无法跟宣王同房,也不敢冒然生孩子。 怎么说女子的身子都像是花儿一样娇弱,禁不得丁点蛀虫的侵染。 一旦花心被虫子啃噬,那整朵花由内到外也早晚枯萎。 而明显的是,彭倩不愿自己就这么栽在宣王的毒手里。 但是,彭倩又不甘心舍弃这宣王侧妃的位子,所以这便陷入了两难的选择。 彭夫人与彭倩有着相同的心思,她抿了抿唇,闷声道:“就是和离,也不是这么好和离的。” “宣王再如何不是,也是皇室子弟,哪能被咱们给休掉?” 彭倩点点头,低声道:“母亲说的是,两年前宁王侧妃也当众提过要休掉宁王,我还记得皇上和太后很生气。” “罢了,这件事情你先不要胡思乱想。”拍了拍彭倩的手,彭夫人安慰道:“反正你就在家里多住几天陪陪我,不着急回去。” “是,母亲。”彭倩松了口气,决定听彭夫人的。 宣王府中,传言中的当事人此刻脸色铁青。 他绷着脸,咬牙切齿道:“闪电,究竟是谁敢在背地里造本王的谣?!” “是谁?!真是活腻歪了!” 闪电被宣王那吃人的眼神瞪得缩了缩脖子,怯怯道:“主子,属下派人查过,但却无法查到散播谣言的源头。”“没有找到源头?这件事不会是空穴来风,继续查,查出来将那人大卸八块,五马分尸!”宣王重重拍了一下桌子,怒吼完后,又问道:“彭府怎么样了?可有什么异动?” 第877章 剥他的皮(2) 闪电道:“彭大人没什么移动,不过彭侧妃刚才倒是派人传回来信儿了,说是要在彭府多待几天再回来。” 宣王听罢,脸色难看的很。 他冷哼一声,幽幽道:“当真是避本王如蛇蝎?好,不愿回来就永远别回来了!” 对于谣言一事,宣王没有反驳,也没有解释。 闪电给府中下人们下了禁口令,勒令谁都不准传播是非。 可是,这件事不是堵住大家的嘴就能证明宣王没有病的。 他的所作所为,偷偷摸摸的找大夫进府,不宠幸女人,都已经说明了一切。 闪电讪讪的应了声,转身出了房间。 宣王站起身来,准备走到桌案旁边,可是刚迈出几步,忽然腿抽搐了一下,然后竟麻木了。 先是一怔,宣王立即提气往前走动,可惜一点知觉都没有了。 “闪电,闪电!”好在宣王的上半身还能动弹,他的心头产生了一种恐慌,对外喊道。 闪电听到了喊声,连忙跑了进来,问道:“主子,怎么了?” “闪电,本王的腿不能动了,快把本王扶到床上去!”宣王的脸有点发白,他说话也有点哆嗦:“还有,请太医赶紧过来给本王瞧瞧!” “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就突然的……” “是是,主子别担心,属下这就去找太医!”将宣王扶到床榻上后,闪电闪身离开,留下了六神无主的宣王。 两个时辰后,经多个太医确诊后,宣王下身瘫痪的消息又不胫而走。 这一次,京城上下都开始怀疑宣王莫不是得罪了哪方的神仙鬼怪? 否则,他怎么会这么衰,没有征兆冷不丁的就瘫痪了呢? 老皇帝知道后,很是奇怪,派人去宣王府例行公事的看望了一下。 彭倩一家比听到宣王染了花柳病还震惊,个个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宫里的德妃本就身子不好,一听到宣王不仅得了花柳病,而且还瘫痪了,一口气没上来,晕了过去。 皇后幸灾乐祸,暗自窃喜,会是谁如此明目张胆的针对宣王。 不过想想也能猜到,在这京中,除了亓灏也没别人了。 南阳王旧府中,林笙还要再睡两日才能醒来。 她的呼吸平稳,脉象如常。 陈泽轩坐在床榻旁边,一边给林笙喂着汤药,一边听着雷子的禀告。 “世子,宁王爷派人将宣王染了花柳病的消息散播出去,并且还派人给宣王下了药,经太医诊断,宣王已经瘫痪无疑。” “呵,花柳病?瘫痪了?”陈泽轩勾了勾唇,眼底不见笑意却泛着冷冽的光:“亓灏对宣王也太过仁慈了!” 雷子看了一眼陈泽轩,问道:“那依着世子之见,该如何对付宣王?” 陈泽轩的目光深深的落在林笙的身上,将问题又抛给了雷子,问道:“他将笙儿伤成如此,你说本世子该如何回报他才好呢?” “呃……属下愚钝。”除了对亲近之人和颜悦色,陈泽轩待外人向来都是心狠手辣。 宣王胆敢对林笙动手,那陈泽轩必定是要剥了他一层皮才能消了心头之恨的。 陈泽轩眸光微动,缓缓道:“割了他的舌头,废了他的四肢筋脉,让他整日躺在床上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王爷,属下觉得……”雷子想了想,低声道:“如今能与宁王爷抗衡的不是八皇子就是宣王了,如果咱们真把宣王给废了,恐怕依着八皇子现在的能力,可能还要很长时间 才能把宁王爷拉下来了。”“哼,宣王如今已经臭名昭著,受人唾弃,本世子若把赌注压在他身上,岂不是浪费精力?”陈泽轩将碗放下,不容置疑道:“本世子觉得,八皇子是个可造之才,倒是值得 本世子去赌一把。” 雷子听着这话,心里明白了,宣王这颗棋子,是真的被陈泽轩给舍弃了。 点点头,他不再言语。 “对了,玉淑还好吧?”忽然想到了什么,陈泽轩不自觉的叹了口气。 听到陈泽轩提到玉淑,雷子的表情明显的僵了一下。 他“嗯”了声,压抑着自己的情感,“齐萧在信中说,老王爷和王妃每天都陪在玉淑郡主身边,郡主的情绪好多了。” 陈泽轩听出雷子语气里的痛苦,半晌才道:“雷子,有些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你得学会放下。” “属下明白。”雷子攥着拳头,苦涩一笑。 “你出去吧,继续关注着师父的动态。”陈泽轩摆摆手,将林笙露在外面的手塞进了被子里。 宁王府里,亓灏安静的由太医诊脉,沉声问道:“本王的眼睛,可有恢复的可能?” 两年前,因为顾瑾璃的死,亓灏一度消沉颓废。 哪怕是眼睛坏了,也没有多大的紧张惶恐。 似乎,这眼睛不是他的一样。 这次,大概是杜江的话引起了他的重视。 所以,他现在对眼睛也开始上心起来。 不管是吃药还是吃饭,他都很是及时。 杜江说的对,身子是自己的,没有健康的身子,他如何再次留住顾瑾璃? 眼睛不好,总归是会给他带来很大的不便。 太医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道:“这个……这个……得坚持服药一段时间才能知道效果。” 亓灏如果在患了眼疾的第一时间认真医治,亦或者说情绪波动不要如此激烈,可能眼睛还不会彻底瞎了。 太医之中,也只有魏廖的医书最佳。 而魏廖都没有把握的事情,他们这些人又怎敢夸下海口? 这个模棱两可,说了跟没说一样的答案让亓灏很是不悦。 但他也知道,眼睛瞎了,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好的事情。 再说了,是他自己不爱惜自己的眼睛,也怪不了别人。 薄唇紧抿,他沉默了下来。 亓灏关心眼睛,说明了他已经开始振作了。 杜江很是高兴,安慰道:“王爷,您别担心,您只要听太医们的话,眼睛肯定会好的。”待太医们诊完了脉,收拾起药箱走人后,杜江又继续道:“王爷,属下收到消息,彭家现在似乎已经有了要与宣王和离的消息。” 第878章 剥他的皮(3) “和离?没想到彭举怀胆子不小,竟还敢和离?”亓灏听罢,冷声道:“和离一事,当年本王和阿顾早已惹怒了父皇,彭举怀要敢再来一出,父皇绝对不会轻饶了彭家。” “脸被打过一次就够了,彭举怀要是打了第二次,整个皇家可就真是里子和面子都丢没了。” 动了动身子,他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软枕,迟疑道:“阿顾她……有没有提到本王?” 杜江如实道:“属下问过荷香,荷香说顾侧妃醒来后,话很少,吃了药大多时间都在休息。” “不过,有一点王爷可以放心,顾侧妃身上的外伤抹了上好的药膏,已经差不多好了。” “本王知道了。”杜江说的委婉,亓灏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失落:“你吩咐一下厨房,多给阿顾做一些补血养气的东西吃。” “库房里的灵芝,千年人参,燕窝,都送去芙蕖院。” 杜江感动于亓灏对顾瑾璃的痴情,心里也期待顾瑾璃能赶紧与亓灏冰释前嫌。 但由于误会已久,积怨已深,要想让二人冰释前嫌,这谈何容易? 最重要的是,二人之间还搀和着很多人。 老皇帝,陈泽轩,太后,尹素婉,等等。 那些看似是局外人的人,单独挑出一个来,都会直接或间接的影响他们。 “是,属下这就去。”说罢,杜江抬脚立刻去了库房。 当杜江带着人将仓库里的珍贵补品都往芙蕖院送的时候,那些路过的下人们都瞪大了眼珠子。 羡慕嫉妒恨,让大家忍不住咋舌议论起来。 阿翘现在能勉强下床了,她趁着荷香和爱月归置杜江送来的那些东西的功夫,走到假林笙的床前,轻轻的拍了一下她的手背。 假林笙睁开眼睛,看着阿翘不说。 阿翘试探道:“姑娘是世子的人?” 假林笙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门外,用仅能彼此听到的声音,轻声道:“阿翘姑娘唤我凌楚就好。” “往后在宁王府的日子,可能要麻烦阿翘姑娘多照应了。” 阿翘从那天晚上给林笙服下药后,她就一直处在忐忑不安中。 因为,她虽然知道“九转还魂丹”的作用,却害怕出现什么意外。 万一,林笙不是假死,是真的死了,那她就是十条命也偿还不起她的罪。 她也知道,陈泽轩在收到她的信后会在第一时间里赶到宁王府。 不过,借用一场大火来将林笙带走的事情,陈泽轩却没知会过她。 好在,大火中,杜江将人给带了出来。 假的林笙也罢了,真的林笙也罢,至少没有出现人员伤亡。 如果火不是陈泽轩放的,那么死的人就是真正的林笙了。 火是陈泽轩放的,那么就说明真的林笙已经离开了宁王府。 可心里总没个谱,爱月和荷香又寸步不离守着假林笙,阿翘也只能把疑问放在心里。 阿翘听罢,紧张的情绪平缓了下来,温和道:“凌楚姑娘客气了,咱们既然都是同为主子做事,应该相互扶持的。” “阿翘,你怎么不在床上休息?”忽然,身后传来爱月的声音。 凌楚立刻闭上眼睛,面色平静,跟睡着的样子一样。 阿翘用袖子给凌楚擦了擦脸,低声道:“我心里记挂着主子,过来看她一眼才能安心。” 爱月放下手里的盆子,感激道:“阿翘,谢谢你这两年悉心照顾主子。” 阿翘摇摇头,“主子待我好,我对主子尽心尽力是应该的,你无须跟我客气。” “我……能不能问你一下,主子当年明明跳了绝情崖,她怎么会……”爱月欲言又止,很是期待阿翘的回答。 “这个事情我不方便与你说,等主子醒来你问她要更合适一些。”阿翘有些尴尬,抱歉道:“毕竟你也知道,有些事情不该是咱们下人多嘴多言的。” “好吧。”爱月转头看向凌楚,自言自语道:“主子受了那么多苦,以后谁要是敢欺负她,我第一个不同意。” 阿翘站起身来,笑道:“你在这里守着主子,我先回去了。” 爱月点点头,目送阿翘离开。 眼巴巴的瞅着凌楚,爱月像是守着一件无价之宝。 晚上,雷子依着陈泽轩的吩咐,用迷香迷晕了宣王府的守卫,潜入了宣王的房间里。 不得不说,宣王的警惕性还是极高的。 在雷子才刚到床边未伸手的那刻,宣王“噌”的一下惊醒,厉色道:“你是谁?” 话刚落,他便被雷子点了穴道。 当然,点的是哑穴。 毕竟,宣王下半身已经瘫痪了,上半身再动弹,这次也逃不过雷子的手掌心了。 见雷子两处冷光闪闪的匕首后,宣王瞪大的眼睛里是慌张惊恐之色。 他摇着头,嘴巴一张一合,看向门外,然而门外很是安静。 当匕首逼近的时候,他做着最后无力的挣扎,对着雷子拍了一掌。 然而,就像是以卵击石一样,雷子一把卸掉了他的胳膊。 宣王吃痛,却发不出声音来。 不过,那脑门上的冷汗和痛苦的表情却足以说明他是有多痛。 雷子蒙着面,故而宣王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也无法知道他的身份。 宣王用毫无气势的眼神,狠狠的瞪着雷子,迎来的却是下巴被雷子捏住。 毫无征兆的,宣王舌头一痛,半截粉嫩的舌头直接飞到了地上。 血,顺着嘴角流出,宣王痛得晕了过去。 雷子在心里暗骂了宣王一句“没出息”后,手起刀落,动作麻利的三两下挑断了宣王的手脚筋。 整个过程,宣王竟跟死猪一样。 兴许是刚才割舌头的时候太疼了,也可能是雷子的手法太高明,技术太娴熟了,以至于没让宣王疼起来。 完成任务后,雷子飞出了房间。 这一来一去,神不知鬼不觉,当真是极其顺利。 宣王变成了哑巴,手脚筋尽断,这下子真是彻彻底底的成为了废人。 第二日,当闪电踏入房间的时候,被床榻上血淋淋的一片给惊住了。他失声惊呼,引得院子里正在打扫的下人们不自觉的往屋子里望了进去。 第879章 半截舌头(1) 这一望,整个宣王府沸腾了。 入眼之处,宣王就像是躺在血泊里一样,场面极其惨烈,让人看了忍不住的发抖。 闪电惨白着脸,慌慌张张的吩咐人赶紧去找太医。 随后,他便开始试探宣王的气息,给宣王把脉。 在确认宣王还没死,闪电这才开始在屋子里找凶手留下的蛛丝马迹。 可惜,除了血,就只找到了宣王那半截已经发干了的舌头。 小心翼翼的拿着帕子将舌头包裹起来,闪电气愤的将守院的侍卫都聚集在一起,责问惩罚他们的疏于职守。 其实,闪电作为宣王的贴身侍卫,他的责任更大。 但是,怎么着发生了如此重大的事情,他都多少有些心虚,故而只能祸水东引。 在发现了迷香后,一切也就有了结论。 只是,这凶手还是无法判定究竟是何人。 派人在请太医的同时,也将消息传给了老皇帝。 老皇帝知道后,险些背过气去。 虽然,他不喜欢宣王,但宣王到底他的儿子。 凶手废了宣王,这也是在一定程度上挑衅皇室,与皇室为敌。 天子脚下,老皇帝连自己的儿子都保护不了,这看在旁人眼里未免也太无能了! 火速将正在床榻上与祁蝶缠绵的顾成恩召进了宫,命他立刻彻查此事。 顾成恩在得知宣王被人昨晚上废了后,有些不敢相信。 宣王是顾淮的儿子,是顾淮全部的希望。 这些年来,顾淮将所有的人力、物力全部都无私的奉献给了宣王。 可以说,顾家的赌注也压在了宣王身上。 宣王这一完蛋,那之前所有的投资也就功亏一篑了。 这对顾家来说,也算是一个很惨重的损失。 对顾成恩来说,心情有点复杂。 亓灏的眼疾,可能还有治好的可能。 可宣王的舌头没了,接不上了,那可是实实在在的哑巴。 而且那手脚筋断的彻底,也医治不好。 顾淮这二十多年的希望灭了,那顾成恩便成了他唯一的寄托和往后的依靠了。 表面上先应了老皇帝,回府后他陷入了沉思。 内心在纠结,到底是否按照自己前几天自立门户的想法,还是先稳住顾淮的情绪,待时机成熟后继承相府的家业。 老皇帝不敢将消息传给德妃,怕她受了刺激。 因为,宣王就是德妃仅有的精神支柱了。 然而,坏心眼的皇后却仍将消息透露斤了淑清宫。 德妃知道后,真如皇后所愿,当场崩溃,呕血不止。 老皇帝大怒,下令罚了皇后一年俸禄,而且禁足一个月。 这惩罚对皇后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 只要别将她手里的凤印给收回,就是罚她两年的俸禄也无所谓。 这后宫之中,最能咋呼的丽妃死了,能在宫中兴风作浪的人也只有德妃。 曦月的死让德妃伤心欲绝,宣王如今那惨不忍睹的模样更是像要挖了她的心一样。 德妃这经历,跟之前的丽妃简直是一模一样。 宫人们开始唏嘘,开始要做墙头草,开始重新权衡这后宫的权势。 后宫,永远都是皇后的后宫。 这些妃子,再是千娇百媚,再是恃宠而骄,都不是皇后的对手! 有些小太监偷偷摸摸的往凤鸾宫里侍候皇后的大太监塞银子,有些人小宫女明里暗里讨好皇后的贴身宫女秋蝉。 还有一些,则是巴巴的张望着明阳宫。 他们想等八皇子回来,投奔到明阳宫去。 八皇子是皇后的心尖肉,依附于八皇子也是一条明智之举。 太后看不过去了,让兰嬷嬷挑选了几个贴心的宫女,并带着大量的补品送去淑清宫。 总之,宫里乱成一团。 下午的时候,彭举怀为了彭倩往后的幸福,在再三犹豫后,大着胆子进宫请求老皇帝下旨让宣王和彭倩和离。 老皇帝本就抓不到凶手,此时正在气头上,便不留情面的将彭举怀给呵斥了一顿。 彭举怀自知要求和离挑战了老皇帝的权威,可是他只有彭倩这一个女儿,不能眼睁睁的她后半辈子都葬送在了火坑里。 硬着头皮,他将宣王染了花柳病还没与彭倩同房的事情告诉给了老皇帝。 不只如此,他还将一沓宣王拉拢朝廷官员的证据交给了老皇帝。 果然,老皇帝在看到那些证据后脸色很是不好看。 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他恼怒的低骂了一句“孽子”! 这一句“孽子”,让彭举怀忐忑的心稍微安稳了几分。 若是只单纯提出和离,老皇帝不仅不会准许,还会怪罪于彭家。 可是就在今个中午的时候,有人让守门侍卫送了一封匿名信给他,信封里有宣王结党营私的铁。 起初,他不明白这些证据有什么用。 后来琢磨了一番,他才明白可能是对方想借着自己“落井下石”。 想来想去,他觉得可以将宣王的罪证交给老皇帝。 这样一来,他要和离,老皇帝的可能性还会大一些。 毕竟,宣王人废了,还犯了大罪,谁家也不愿把自己宝贝女儿的大好青春耗进去。 只是,知情的人知道彭倩和宣王还没同房。 外人可不一定这么想了,怎么说都是夫妻房事,谁好意思大张旗鼓的去到处辩解呢? 所以,和离后,彭倩在众人眼里也已经是被宣王破过身子的人了。 一个二手女人,还可能被宣王染上了花柳病。 往后,她可能就跟当众犯了癫痫病的方紫薇一样,无人敢娶她。 当然,如果有人不嫌弃的话,可能彭倩在新婚之夜还能给对方一个意外的惊喜。 不过,这样的机率小的可怜。 是让彭倩待在宣王府照顾宣王几十年,还是待在彭家做一个老姑娘,这对彭举怀和彭夫人来说是一个艰难的选择。 彭倩年轻气盛,也免不了意气用事。 既然她都不愿再把精力浪费在宣王身上,那彭举怀今个也就进宫大胆一试了。 老皇帝在沉默许久后,答应了彭举怀。 但是,也仅仅是口头上答应,而且还是以彭倩身患重病回娘家养病为由。也就是说,彭倩可以从今往后一直都待在彭家,不必再回宣王府。 第880章 半截舌头(2) 可对外来说,她依旧是宣王侧妃,这是摆脱不了的身份。 一来,这维护了皇室的颜面。 二来,老皇帝很聪明,他告诉彭举怀,一旦宣告和离,那彭倩和彭家多少会背负骂名。 俗话说,患难见真情。 宣王刚出事,彭倩就要和离,这便体现了那句“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彭举怀还在朝中做官,那他就摆脱不了“人言可畏”这四个字。 所以,见老皇帝退了一步,彭举怀尽管没达到最终目的,也只能妥协。 这也就意味着,彭倩当真成了一个不能再嫁的老姑娘了。 彭举怀回到彭家后,将老皇帝的决定告诉了彭夫人和彭倩,二人的心情都很沉重。 彭倩怀疑自己是不是太任性了,但事已至此,也容不得她后悔了,只能先安心在娘家住下。 近日,先是宁王府走水,宁王爷眼瞎,后有宣王瘫痪,被人割了舌头,废了四肢。 这京中的两个王爷,成了街头巷尾茶余饭后的谈话热点。 当然,还有一个回京后就一直没露面待在南阳王旧府的轩世子。 他除了进宫给老皇帝和太后请安后,派人送了礼物分别去宁王府和宣王府慰问,便一直未出门。 京中爱慕轩世子的女子们,等了两年,痴心不悔的盼了两年,奈何连轩世子的一片一角都没见到,很是失望。 八皇子抵京的这日,“九转还魂丹”的药效也过了。 真正的林笙,顾瑾璃醒了。 在神药的作用下,她的内外伤都已恢复。 睁开眼睛后,第一个看到的人,便是陈泽轩。 “哥哥。”她弯了弯唇,不算太有力的声音让陈泽轩听了有种温柔动人的感觉。 陈泽轩握着顾瑾璃的手紧了紧,“笙儿,你这次胡闹的过分了。” 顾瑾璃瞧着陈泽轩眼下发青,轻声道:“亓灏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我若不想办法诈死,怎能逃脱他的掌控?” “只是,让哥哥担心了,对不起。” 陈泽轩叹了口气,幽幽道:“你没有错,错的是哥哥。” “如果哥哥能早些回来,你也就不会受这么多苦了。” 说罢,他将顾瑾璃扶了起来,倒了杯茶递到她的嘴边:“你先喝口水,一会哥哥吩咐厨房给你做些吃的。” “哥哥,师父呢?”顾瑾璃接过杯子,喝了几口水,问道。 “师父有事情,晚些日子回京。”理了理顾瑾璃的头发,陈泽轩望着她这张脸,目光深深。 林笙的脸,他看了两年,已经习惯了。 将她脸上的人皮面具摘掉已经有几日了,顾瑾璃的容貌,陈泽轩越看,只觉得心头压抑的那种不可言说的感情越是浓烈。 当年,她十五岁,便足以让人见了念念不忘。 而今,两年的成长,她的眉目比之前长开了,更是像一朵罂粟,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 可是,他是她的哥哥。 不该有的情愫,他不能有。 察觉到陈泽轩的眼神有些不对劲,顾瑾璃眨了眨眼睛,“哥哥,你怎么了?” 一边摸着脸,她一边问道:“有什么不对吗?” 陈泽轩没有说话,而是拿出一面小铜镜递给了顾瑾璃。 顾瑾璃疑惑的接了过来,在看到自己本来的面貌后,愣了一下。 她抚摸着自己的脸,然后手一路下滑到锁骨,喃喃道:“哥哥,我的脸怎么……” 之前黑衣人和陈泽轩分明告诉她,她的脸被亓灏毁了,所以才换了林笙的脸。 她躺了几天,怎么脸就又换了回来? 难道说,陈泽轩或者是他找了医术高明的人? 如果是动了刀子换的脸,应该多少还是有点感觉的。 可皮肤滑嫩,不疼不痒,这让她有点想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知道顾瑾璃的疑惑,陈泽轩沉默片刻,抿唇道:“笙儿,有一件事情,哥哥瞒了你。” 顾瑾璃不知道为何,忽然心猛地一抖,不自觉的不安了起来:“哥哥,什么事情?” 垂着眼睛,陈泽轩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其实当年师父将你从悬崖下面救回去之后,已经将你的脸给医好了。” “你的脸大家都见过,为了防止你的身份暴露,师父给你戴上了林笙的人皮面具。” “那面具奇特逼真,你没觉出来也正常。” “至于为何要瞒着你,我和师父私心里认为,过去你在宁王府的经历太过凄惨。” “虽然你失忆了,可我们还是担心你看到自己的脸想起了那些不堪和屈辱。” 陈泽轩不知道,这一番解释,能否打消顾瑾璃的疑虑。 一个谎言,确实要用千千万万个谎言来掩盖。 两年前,顾瑾璃的脸便没有毁容,黑衣人为了让她变成自己手中复仇的工具,便改了她的记忆,换了她的容貌。 这两年,陈泽轩虽然是被动参与说谎,可也算是欺骗了顾瑾璃。 而现在,亓灏识出了林笙就是顾瑾璃。 顾瑾璃让“林笙”假死,陈泽轩便趁机让她恢复了自己的容貌和顾瑾璃的身份。 此后,只需要一个面纱遮脸,顾瑾璃就可以正大光明的跟在自己身边了。 其实,他也可以直接一场大火把林笙的“尸体”给烧掉。 一具假尸,更是以假乱真,可以让所有人相信林笙是真的死了。 此后,世间再无林笙,对亓灏来说,他要承受二次顾瑾璃的死带来的伤害。 只是,陈泽轩想的更加长远。 一个假的林笙凌楚在宁王府里,一来可以稳住亓灏的情绪,免得他将来怀疑真正的顾瑾璃还活着。 二来,凌楚可以继续做宁王府里的眼线。 他不愿对顾瑾璃说谎,因此说的谎话也不似在旁人面前那般从容淡定,信手拈来。 这个谎言,如果深究起来是有漏洞的。 既然不愿顾瑾璃想起过去的不堪和经历,那又为何还让她牢记仇恨,担负着血海深仇呢? 大概,陈泽轩脸上的矛盾让顾瑾璃体会到了他的煎熬和纠结。所以,对于这个问题,顾瑾璃自动理解为,陈泽轩和黑衣人只是怕那张脸让她陷在不好的回忆里,换了脸是让她重新开始,如同削发明志一半,拼尽全力去复仇。 第881章 卖身葬父(1) “哥哥,我知道你和师父的苦心。”顾瑾璃心下感动,眼里升起轻雾,“为我换脸,训练我的武功,我知道,无论你们做什么,都是为了我好。” “我每次受伤,哥哥比我还难过。” “师父责罚我,也都是哥哥护在我身前。” “哥哥为了我付出了很多,我怎么可能责怪哥哥?” 说罢,她主动环住了陈泽轩的腰,抱住了他,“哥哥,以后不要再对笙儿说对不起了。” “只有做错事情的人,才会说这三个字。” “笙儿希望,我们谁也不要说。” “笙儿……”陈泽轩不敢置信的抬起头,连呼吸都忘记。 忍住想要抱住顾瑾璃的手,半晌他才道:“哥哥知道了。” 见陈泽轩答应了,顾瑾璃松开手,想了想,沉声道:“如今宁王府里已经有一个林笙了,所以我若日后跟在哥哥身边的话,哥哥便不能再喊我‘笙儿’了,会引人怀疑。” “嗯,是得再换个身份了。”这个不用顾瑾璃提起,陈泽轩也早已想过:“不过,这个先不急,等你先把饭吃了再说。” 揉了揉顾瑾璃的脑袋,陈泽轩出了房间。 顾瑾璃目送着他离开,然后拿起铜镜,又端详着自己的脸。 过了一会,她放下铜镜,长叹一声,略微怅然。 第二日,老皇帝在永和宫举办了宫宴。 与其说是宫宴,倒不如说是“家宴”。 一来,宣王和亓灏因为身体缘故不能出席晚宴。 二来,宣王最近成了京城的新闻人物,他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老皇帝也没心情把那些乌烟瘴气的大臣们请进宫。 所以,这场宴会,也不过是老皇帝、太后和皇后等人为欢迎陈泽轩和庆祝八皇子归来的饭局。 人不多,都算是“自家人”。 陈泽轩看着两年不见的八皇子,觉得他在褪去一层天真无邪后,果真是成长了。 宫里这个大染缸,确实有着足以让人改头换面的魔力。 一番寒暄后,也就是吃吃喝喝,听听曲子,看看歌舞。 两个时辰后,陈泽轩便回了南阳王旧府。 时间已经不早了,然而顾瑾璃却一直没睡。 陈泽轩见顾瑾璃房间里的灯还亮着,便敲了敲门后,走了进去:“笙儿,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 顾瑾璃正坐在桌子旁边,一手撑着脸,另一只手随意的拨弄着烛芯。 见陈泽轩进来,她放下银拨子,站起身来:“哥哥,反正我也睡不着,不如等着你回来。” 倒了杯茶,递给陈泽轩,顾瑾璃又问道:“今晚情况如何?老皇帝有没有怀疑什么?” 陈泽轩接过茶杯,坐下后,沉声道:“上次我进宫给老皇帝请安,他已经试探过我,没套出什么话来,今晚也不过是一顿寻常便饭罢了。” “这就好。”顾瑾璃听罢,放下心来,“对了,八皇子呢?你见了他,可有什么想法?” 陈泽轩喝了口茶,缓缓道:“八皇子确实变了不少,不管是气质上,还是心思,都不能再拿他当孩子看了。” “那哥哥觉得,咱们什么时候找八皇子摊牌比较好?”顾瑾璃直直的看着陈泽轩,叹气道:“我回京至今已经一个月了,什么事情都没做好,还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哥哥,夜长梦多,我们不能再拖下去了。” 陈泽轩放下茶杯,知道顾瑾璃心里着急,安慰道:“八皇子的事情交给我,毕竟,我的身份,进出皇宫容易。” 顿了顿,他将回来路上纠结了了一道的想法犹豫着吐露出来:“笙儿,如果哥哥说让你现在离开亓国,你愿意吗?” “离开?”顾瑾璃一怔,小脸满是不解之色。 “你现在已经恢复了容貌和身份,继续待在京城很危险。”陈泽轩望着顾瑾璃的眼神晦暗不明,幽幽道:“国恨家仇,我不想让你再背负下去。” “离开这里,随便去哪里都好,过你想要的生活。” “哥哥?”陈泽轩的话,顾瑾璃不是第一次听到。 在许久之前,陈泽轩也提过,让她远离上一代的陈年旧恨。 复仇一事,交给他和黑衣人即可。 她知道,他担心她,为了她好,不愿她过得太辛苦。 可要让他承担,他又何尝不辛苦,她又怎可能不心疼他?“哥哥,过去那两年最难的时候我都坚持过来了,往后还有什么不敢面对的?”拉着陈泽轩的手,顾瑾璃轻声道:“你要我离开,却把自己置身于水深火热之中,你觉得我会 安心吗?” “快活的日子,谁都想过。” “我也一样,想让哥哥不再整日受仇恨的折磨。” “既然哥哥为了我都可以忍辱负重多年,我为什么不能为了哥哥待在京中呢?” “笙儿,你我不一样。我是男子,自然应当承受这……”陈泽轩摇头,话却被顾瑾璃给打断了。 “哥哥,国恨家仇面前,不分男女。”顾瑾璃握着陈泽轩的手用力几分,认真又执拗道:“你我身上流着凤国皇室的血,我是父皇的公主,也该全力担负起肩上的重担。” “如果哥哥担心我的身份会被暴露的话,那我可以继续戴着面具示人。” “身份不重要,相貌如何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必须要与哥哥同进退。” 见陈泽轩神色略有松动,顾瑾璃扯了扯唇,脸上总算是有了几分笑意:“等我们杀了亓灏和老皇帝,把这亓国颠覆了,我们再一起去游山玩水。” “笙儿,你当真不离开?”陈泽轩不死心,还是忍不住的又问了一遍。 凌楚在宁王府代替林笙身份的事情,是陈泽轩自作主张,他并未知会黑衣人。 一来,黑衣人被逍遥子给缠住,根本没功夫管这京中的事情。 二来,陈泽轩存在着私心。 如果黑衣人知道了亓灏识破了顾瑾璃的身份,那依着他的性子,必定会在暴怒之下重惩顾瑾璃的。让凌楚假扮顾瑾璃,不仅是为了让顾瑾璃脱身,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将来在黑衣人发怒的时候,少让顾瑾璃受苦。 第882章 卖身葬父(2) 虽然,这对凌楚来说也很是残忍。 可在陈泽轩眼里,凌晨不过是一个下人,谁也没有顾瑾璃重要。 顾瑾璃摇头,语气坚决道:“不离开。” 陈泽轩将手从顾瑾璃手中抽出,因为怕自己越来越舍不得松开。 移开眸子,他缓缓道:“那么,你可想好以谁的身份待在我身边?” “齐萧的身份,如何?”顾瑾璃能明白陈泽轩的心思,猜到了他不愿让黑衣人知道近日她在宁王府发生的事情,因此心领神会道。 “师父是知道齐萧现在人在南阳的,所以你扮作他恐怕是不妥。”陈泽轩摇头,斟酌片刻,不赞同道。 顾瑾璃皱了皱眉,“那……” 陈泽轩是世子,不管是老皇帝,还是亓灏,必定会在各个角落里安插了眼线,紧紧盯着陈泽轩的一举一动。 如果冷不丁的身边多了一个人,必定会引起旁人怀疑的。 除了侍卫,婢女,顾瑾璃一时半会还真想不到用什么样子的身份可以正大光明的站在他身边了。 无奈的揉了揉眉心,顾瑾璃随口道:“要不然,我装作平民女子,昏在地上,被哥哥捡回家吧?” “或者,学那乡下的孤苦女子,卖身葬父?” 她只是胡说一通,没想到陈泽轩竟点了点头,笑道:“我觉得可以一试。” “呃?”顾瑾璃看着陈泽轩的眼神很是意外,哭笑不得:“哥哥,我说着玩的,你别当真。” “我没有跟你开玩笑,我是觉得真的可以。”陈泽轩收起笑意,淡淡道:“街上人来人往,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才不会被人怀疑。” “至于你是昏了,还是要卖身葬父,自己决定吧。” 顾瑾璃只觉得陈泽轩未免太过纵容自己了,她古怪的盯着陈泽轩片刻,小声道:“话本里大多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女为了报恩,以身相许什么的。” “我若只是晕倒,要缠着哥哥的话,恐怕是没什么说服力的。” “所以,你是决定要卖身葬父,以身相许了?”陈泽轩的心跳猛地不受控制的加快了节奏,不自觉的攥紧了手指。 他之所以心头发生波动,自然不是“卖身葬父”这四个字。 以身相许,听起来多么美好的字眼。 喉咙无意识的滚动了几下,他竟不知道自己为何紧张了起来。 察觉到陈泽轩的神色有点说不出来的不对劲,顾瑾璃无所谓的耸耸肩:“哥哥说过,朝中也有我们的人。” “我扮作大臣家的女儿也容易,只是这样便容易坐实了哥哥与朝臣勾结的罪名。” “哥哥不反对我当众死缠烂打要报恩的话,我卖身葬父当然没意见。” 陈泽轩眸光微动,半晌才勾起唇角,语气带着一丝浅浅的宠溺:“好。” 扮作孤女,老皇帝就是查,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毕竟,顾瑾璃是个凭空冒出来的人,脸换了,无人再能辨识出来。 “时候不早了,哥哥快回去歇着吧。”大概是得到了陈泽轩的同意,顾瑾璃的心情大好,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也带着笑意闪闪的星星。 陈泽轩站起身,温和道:“你也早些睡。” “好。”将陈泽轩送出门,顾瑾璃便爬上了床。 这一夜,她不再想亓灏,不再想黑衣人,也不再去想这些年的恩恩怨怨。 她睡的很踏实,很安稳。 三日后,京中又发生了一件让人吃惊不已,可又振奋人心的事情。 那就是,初三的一大清早,有一个一身缟素的女子跪在南阳王旧府的门口。 她跪了很久,口口声声说是要找轩世子报恩的,任是守门侍卫赶也赶不走。 当然,报恩也就罢了,该女子竟还敢大言不惭的说要以身相许。 这来往路过的百姓们最是喜欢看热闹,于是没一会便都围了起来。 人群中有爱慕轩世子的女子见顾瑾璃长跪不起,说出来的话也尖酸刻薄:“哼,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真是毫无自知之明!” 她这话一落,瞬间引起了其他女子的附和。 “可不是嘛,咱们世子那般谪仙一样的人,要说也只有天上的仙女才能配得上他!” “啧啧,瞧瞧她,左脸上竟还有一块恶心的胎记呢,丑八怪!” “丑八怪,你还是赶紧走人吧,别一会吓到了世子!” “我要是长这么丑,哪里还敢出门吓人,一定会羞愧的一头撞死!” …… 大家同仇敌忾,你一言,我一语的,将顾瑾璃损得遍体鳞伤,体无完肤。 好在顾瑾璃只是做做样子而已,而且她是故意易容成这模样,所以根本不会将旁人的话往心里去。 任凭那些女人们叽叽喳喳的将她骂的再厉害,她也不痛不痒。 不过,表面上,她还得做出一副哭哭啼啼的姿态来。 抬起头,顾瑾璃抹了一把眼泪,顺势把垂下来的头发拨开,将那粉红色的胎记更明显的暴露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咬着唇,她对着推搡着自己的侍卫,哽咽道:“如果不是轩世子,我爹爹就不能入土为安。” “不管是做牛做马,还是为奴为婢,小女子一定要报答世子。” “砰砰”,她用力磕着头,哀求道:“侍卫大哥,求求你通融一下吧,让我进去见一下世子。” 起初,在人少的时候,她对守门侍卫说的要以身相许。 而吸引了众人过来后,她要是再敢这么说,可能一人一口唾沫,真能把她给淹了。 众怒难犯,因此她便委婉含蓄了一些。 “不行,王府重地,不是你这等……”守门侍卫将手中的长枪作势往顾瑾璃面前挥了一下,打算把她给吓唬走。 “世子,世子!”眼睛一亮,顾瑾璃“噌”的一下子爬了起来,用力推开挡在身前的守门侍卫,扯着嗓子大喊道:“世子请留步!” 陈泽轩刚准备下大门口的台阶,听到了动静,他冷冷的扫了一眼看过来的人群,不悦道:“何人在这里闹事?”守门侍卫并不知这只是顾瑾璃和陈泽轩的一场戏,因此很是尽职尽责道:“回轩世子,这名女子刚才一直吵闹着说要见您。” 第883章 卖身葬父(3) “说世子您是她的恩人,她必须要……要以身相许才行!” 不得不说,守门侍卫还是耿直的很,竟一语中的,无意间又给顾瑾璃拉了一大把仇恨。 果不其然,一阵阵冷嘲热讽再次席卷而来。“世子,是您出钱帮翠翠安葬了爹爹的,翠翠无以回报,求世子让翠翠留在您身边伺候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顾瑾璃扑倒在地上,双手紧紧抱着陈泽轩的大腿不松手 。 陈泽轩的身子一颤,面色僵硬,薄唇紧抿,似乎正处在愤怒爆发的边缘。 “是你?”一旁的雷子认出了顾瑾璃,手指着她,“大胆,还不快放开世子!” 他虽然低声的呵斥,可竟意外的没上前一掌拍飞她。 雷子的态度,能初步证实顾瑾璃说的确有其事。 “世子,翠翠五岁丧母,爹爹又没了,求求世子赏世子一口饭吃吧!”顾瑾璃的哭声更大,不依不饶道:“翠翠会洗衣做饭,也会刺绣女工,不会吃白食的!” 她这一装可怜,博同情,彻底引发了女人们的不满。 “真不要脸,竟敢对咱们轩世子如此无礼!” “她敢用那脏手去抱咱们清清白白的世子,太可恶了!” “哎,玷污了我的轩世子,得把她的手剁下来才解恨!” …… 一个个嫉妒的恨不得冲上去把顾瑾璃给踹开,可陈泽轩这个当事人都没发话,谁敢越俎代庖? 再说了,轩世子有洁癖,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 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贱女人竟敢抱着轩世子的腿不撒手,轩世子一定会将她剁碎了喂狗的! “松手。”果然,陈泽轩没让众人失望,眯着的眼睛像是两把匕首,让人看了不寒而栗。 顾瑾璃缩了缩脖子,一副被陈泽轩吓到的神色。 手如同被烙铁烫到一样,她也“噌”的缩了回去。 只是,她仍旧怯怯的望着陈泽轩,似乎还没死心:“世子……” 陈泽轩一甩衣袖,冷哼一声,看向雷子,“这是怎么回事?” 这话,听在众人耳里,分明是他不知情的意思。 雷子轻咳两声,看了顾瑾璃一眼,讪讪道:“回世子,昨个属下在街上碰到她在卖身葬父,一时觉得可怜就给了她不少银子。” “兴许是她看到了属下的腰牌,这才找了过来。” 说罢,他又拱手道:“是属下的错,请世子恕罪。” 随着雷子的话,众人又看向雷子的腰间,果真发现了他腰上挂着南阳王府的腰牌。 这么说来,给顾瑾璃银子的人根本就不是陈泽轩,而是陈泽轩的属下雷子。 “不仅长得丑,还有心机,真是应了古人的话,丑人多作怪!” “世子分明连面都没露,这个丑女人就敢说要报恩世子,岂有此理!” “哼,她就是觊觎咱们世子,说不定卖身葬父什么的都是假的!” …… 女子们连陈泽轩的一片一角都不曾有幸摸到,眼下顾瑾璃却能与陈泽轩如此“亲密”接触,真是让人心理不平衡。 当然,不平衡的事情还在后面。“世子,虽然不是您亲自出手帮的翠翠,可这位侍卫大哥是您身边的人,所以翠翠自然也是受了世子的大恩的!”对于众人的议论,顾瑾璃早就想好了说辞:“滴水之恩,当 涌泉相报。” “砰砰”两下,脑门红肿起来,顾瑾璃继续道:“求世子不要赶翠翠走。” “世子,这姑娘也委实可怜,要不然您就赏她一口饭吃?”雷子面色不忍的看着顾瑾璃,试探的开口求情。 顾瑾璃貌似期待的看着陈泽轩,其他人也眼巴巴的瞅着陈泽轩,等着他毫不留情的拒绝。 “你惹下的麻烦,下去领三十大板!”然而,陈泽轩在丢下这句话后,便头也不回的上了马车。 “世子……”顾瑾璃看着陈泽轩的背影,一脸的不知所措。 “快起来,世子这是同意你留下了。”雷子一边示意顾瑾璃起来,一边吩咐侍卫驱散围观的群众。 今日有这么多人在场,没一会大家就会七嘴八舌将刚才的事情传扬出去。 陈泽轩是因为雷子才收留顾瑾璃的,并非是刻意,如此顺理成章,甚好。 顾瑾璃一听,连忙感恩戴德道:“谢谢大哥,谢谢!” 众人瞧着顾瑾璃得逞,有人怏怏不乐的散了,有人朝着她忿忿不甘的啐了一口唾沫。 不过,还有一小部分人从顾瑾璃身上看到了希望。 既然顾瑾璃都可以用这招混到陈泽轩身边,那这是不是也意味着她们也可以效仿顾瑾璃的行为? 万一,也惹得陈泽轩同情心泛滥,将自己收了呢? 只要能进得了南阳王旧府,就意味着已经事成一半了! 不说南阳王世子这尊贵无比的身份,只说陈泽轩这张脸就足以让人赴汤蹈火,前赴后继了! 就是没有名分,哪怕是个端茶递水的丫鬟也是心满意足了! 总之,众人都各怀心思的离开了。 跟着雷子进了南阳王旧府,顾瑾璃便成了一心要报恩侍主的小丫鬟“翠翠”。 翠翠其貌不扬不说,脸上还带着一块胎记。 这样的女子,看在大家眼里都是想要攀龙附凤,飞上枝头的低贱之人。 故而,打扫院子的下人和后厨的厨娘们在院子里见到了翠翠,都很是鄙夷。 陈泽轩坐着马车往宫里去,脑海中浮现出刚才大门口的一幕,他忍不住扬起了唇角。 “翠翠?”一边把握着手里的折扇,他摇了摇头:“微微翠山静,山连翠羽屏。” “也只有她,能想出这样的名字了。” 那日,二人虽然已经商量好了她的出场方式。 只是,却没谈及她的名字和脸。 想着顾瑾璃脑门的红肿,陈泽轩又免不了心疼起来。 她做戏,逼真的有些夸张了。 磕头就磕头,她磕的那么用力做什么? 轻叹一声,陈泽轩唇间的笑意渐渐淡了去。 那前一刻的欢快,立马被苦涩代替。 卖身葬父,孤女报恩这出戏,是她随口说说的。可他不敢告诉任何人,他内心深处竟真的希望如话本里写的那样。 第884章 一个丑女(1) 他不是她的哥哥,也不是什么背负血海深仇的凤国皇子。 他只是英雄救美的英雄,她是愿意以身相许的弱女子。 二人情投意合,喜结良缘。 说是纵容着顾瑾璃胡闹,严格来说是他纵容着自己胡闹。 他一遍遍的压抑着自己对顾瑾璃的情感,却又一次次的放纵他的心。 循环往复,周而复始,自欺欺人,痛苦煎熬。 他的爱,与顾成恩的偏执和极端不同。 顾成恩得不到,便要毁了。 毁了顾瑾璃,也要毁了顾瑾璃所爱的人。 而陈泽轩,舍不得虐顾瑾璃,只会虐自己。 明知是火坑,仍要往里跳。 自伤自虐,难以自拔。 顾瑾璃,林笙,翠翠。 三个身份,三张脸。 陈泽轩深吸一口气,想着自己到底是幸运的。 毕竟林笙和翠翠的身份,他是第一个知道的人,也是从头到尾参与其中的人。 能一路陪着她,陪她痛苦,陪她活在仇恨里,他觉得这比亓灏曾给过她那段短暂的快乐时光更重要。 “世子,宫门口到了。”忽然,车夫撩开帘子,提醒道。 陈泽轩收回思绪,点头进了宫门口。 陈泽轩进宫,是为了找八皇子联盟的。 不过,他先去了寿康宫,陪着太后聊了会天,逗得她老人家开怀后,又去了老皇帝的书房请了个安。 在书房里,老皇帝仍旧是每次例行试探,然而结果一如既往,并无所获。 在陈泽轩前脚进了寿康宫后,“翠翠”在南阳王旧府门口抱陈泽轩大腿的事情便传入了老皇帝的耳中。 老皇帝本想没话找话询问一下,可一想到难免会给人造成一种监视陈泽轩一举一动的感觉,于是也就忍住了。 等陈泽轩离开后,他对贾公公道:“小贾,这件事情你怎么看?” 贾公公一边给老皇帝拿捏着肩膀,一边低声道:“皇上,老奴觉得兴许真的是凑巧了。” “毕竟这种事情在坊间很是常见,不足为奇。” 老皇帝疑心重,这是到死也改变不了的毛病。 他冷哼一声,幽幽道:“你说,会不会是他想安插一个女子入京,所以才以这样的方式掩人耳目?” “呃……”贾公公一愣,没想到老皇帝竟想的这么深,便讪讪一笑:“应当不会。” “那女子,似乎是轩世子身边的侍卫背着轩世子救的,并非世子直接出面。” “嗯,轩世子这般眼高于顶的人,也断然是看不上一个丑女的。”想着传言中的“翠翠”貌丑,老皇帝便不自觉的松了口气。 忽然想到了什么,他又皱起了眉头:“德妃身子可好些了?” 那晚上的家宴,德妃没有出席。 而皇上本处在“禁足”期间,按理说也不该出席的。 可是,怎么说这宴会的名头都是给八皇子接风的,所以为了给八皇子一个面子,也只能破例让皇后露面。 “德妃娘娘她还是老样子。”贾公公沉吟片刻,小声道:“魏太医说,心病还须心药医。” “宣王伤势严重,往后大概只能躺床上了,整个人无异于废了。” “德妃娘娘伤心,也是在所难免的。” 老皇帝听罢,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小贾,陪朕去看望一下德妃。” “是,皇上。”贾公公赶紧扶着老皇帝,往德妃的淑清宫走去。 明阳宫里,小祥子给陈泽轩和八皇子上完茶后,退了出去。 陈泽轩上下打量了八皇子一眼,轻笑道:“以前记得小八似乎不怎么热衷于红色,怎么如今改了穿衣风格?” 八皇子低头扫了一下自己身上的红衣,不紧不慢道:“长大了,人都是会变的。” “以前不喜欢红色,是觉得太扎眼。” “现在喜欢了,是因为红色能给人希望。” 他这话,前半句是真的,后半句是假的。 曾经,他是个比现在年纪还小的孩子。 没有自保能力,所以必须要默默无闻到让人忘记了他的存在才行。 宫中是什么地方?那是杀人不眨眼的地狱。 随时随地,冷不丁的他就可能在不经意间丧命。 那时的红色,对他来说不仅扎眼,还像是那些背地里流淌在宫里各个角落的血。 而红色,在这个皇室的牢笼里,永远不可能是希望的颜色。 对现在的他来说,红色是张扬,是燃烧的欲望和膨胀的野心。 越长大越明白,谁也护不住他,谁也帮不了他。 唯一能靠得住的人,便是自己。 只有强大了,才能站稳脚。 他的性命,才不会掌握在旁人手里。 才不会,低贱软弱的如一只任人踩碾的蚂蚁一样。 “嗯,小八确实很适合红色。”陈泽轩点了点头,望着八皇子的眼神暗了几分。 察言观色,揣度人心,是陈泽轩的强项。 他没有错过八皇子眼中一闪而过的幽光,瞧出了八皇子的口不对心。“这次去江北救灾,虽说是小八第一次独自历练,但任务完成的很出色。”陈泽轩勾了勾唇,继续道:“不过,按理说灾民们知道朝中派了人去救灾,大多都会老老实实,服 服帖帖的,可你却遇见了暴动,这真是少有的事情。” “毕竟,没人敢与朝廷的人作对。” “何况,你又是皇子。” “好在,你是个有福气的孩子,安全的回来了。” “让世子哥哥担心了。”八皇子静静的看着陈泽轩,淡淡道:“四哥十三岁就可以上战场杀敌,如今我也已经十一了,该为父皇分忧解难了。” 陈泽轩摇着扇子,神色赞赏道:“嗯,小八如此孝顺,也难怪皇上刚才对你赞不绝口。” “小八天资聪颖,等再过两年,历练的多了,成就不见得在宁王爷之下。” 八皇子眸光一闪,垂下眸子:“世子哥哥过赞了,小八资质平平,比不得四哥的。” “四哥有勇有谋,文武双全,是小八的榜样。” “小八只有仰望四哥的份儿,不敢有超越的念头。”“弱肉强食,这个道理小八该懂得吧?”陈泽轩“哗”的一下子收起了扇子,犀利的眸子盯得八皇子有些不自在。 第885章 一个丑女(2) 抬起头,八皇子表情疑惑道:“世子哥哥想说什么?” 从刚才到现在,八皇子便猜到陈泽轩不可能与他聊一些废话。 尤其是陈泽轩提到了赈灾时灾民发生了暴动,似乎是在有意的暗示自己那不像是暴动那么简单。 八皇子是当事人,比谁都知道那绝对不是普通的暴动,而是有人安排的刺杀。 至于那幕后之人,依着八皇子现在的能力,还不能查到。 但是他差不多能猜到,应该是宣王。 一来,他从未得罪过谁,朝中大臣们不会动他。 二来,在八皇子主动提出前往江北赈灾之前,宣王好像也有过意愿。 三来,皇位之争,只剩下了三个人。 亓灏这些年待八皇子的情意,让八皇子将他第一个给排除掉。 即便是时间会轻而易举的改变了人心,可直觉告诉八皇子,那幕后黑手是宣王。 宣王对他下了黑手,他本该以牙还牙的。 可既然宣王如今已经人不人,鬼不鬼了,那他也就没有动手的必要了。 至于陈泽轩,之所以要提到这件事情,恐怕是要做些挑拨离间的事情了。 陈泽轩抿了抿唇,沉声问道:“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的东西。世子哥哥想问小八,你最想要的是什么呢?” 他的眼睛一眨不眨,不放过八皇子任何一个表情。 八皇子张了张嘴,故作从容道:“小八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只求父皇龙体安康,长命百岁。”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还有,希望四哥的眼睛快些好。” “小八还是一如既往的善良,难道就没有为自己想过?”陈泽轩听着八皇子面上的话,声音提高了几分:“任人鱼肉和鱼肉旁人,小八更喜欢哪个?” 八皇子身子一颤,不自觉的攥紧了拳头:“小八不知世子哥哥是什么意思。” 可能是陈泽轩的眼神太过毒辣,以至于八皇子在此时竟有些心虚。 这种感觉,好比是隐藏在内心深处的心思被陈泽轩一眼看透了。 如芒在背,坐立不安。 “好,小八不明白没关系,世子哥哥可以给你敞开了说。”陈泽轩直直的盯着八皇子,一字一句道:“你想做那人上人吗?” “前呼后拥,让所有人都匍匐在脚下,仰望你,害怕你!” “不只是朝中的大臣,就连你的四哥,还有背地里要杀害你的宣王,让他们都对你俯首称臣!” 陈泽轩这番如此直白的话,震得八皇子屏住了呼吸。 双唇嗫嚅,他的眼睛里一瞬间跳跃着一团火。 那是野心和欲望的火苗,比他身上的红衣还要耀眼夺目。 当然,也只是眨眼的功夫,那团火焰便立即熄灭,仿佛从未燃烧过似的。 八皇子移开眸子,扯了扯唇:“世子哥哥还是跟以前一样,喜欢拿小八打趣。”“小八,明人不说暗话。”陈泽轩站起身来,缓缓走到小八面前,低缓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蛊惑人心的力量:“宣王下辈子都会在床上度过,如今能得到那个位子的人只有你与 宁王。” “而本世子想把宝押在小八身上,小八意下如何?”“身份,地位,权势,父皇的宠爱,群臣中的威望,小八没有一样能比得过四哥。”强压住狂乱的心跳,八皇子迎上陈泽轩狭长的眸子,僵直着身子道:“如果世子哥哥真的 把宝押在小八这里,恐怕会全盘皆输。” “不试一下,你又怎会知道世子哥哥会输?”陈泽轩挑了挑眉,眼角的泪痣也像是染了一层笑意:“小八,但凡是世子哥哥看上的人,从来没有看走眼的时候。” “只要小八愿意,世子哥哥会倾尽全力帮助你坐稳皇位!” 八皇子咽了一口唾沫,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得到了陈泽轩的“青睐”。 半晌,他才轻声问道:“世子哥哥为何选我?” “小八觉得呢?”陈泽轩重新坐了下来,将问题抛了回去。 八皇子沉默片刻,深吸一口气,缓缓道:“现在军中的大权尽在四哥手上握着,世子哥哥不好控制他。” “而我,年纪小,又势单力薄,要想登基必须依靠世子哥哥。” “日后倘若真能除掉四哥,那我便是世子哥哥的傀儡皇帝。” “那时候,世子哥哥要想拿下我,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不得不说,八皇子分析的很是透彻。 没错,这确实是陈泽轩和黑衣人为何选择八皇子的原因。 只是,陈泽轩却不能承认他的狼子野心。 重新拿起扇子,他一边把玩着,一边幽幽道:“小八,你可知道自古以来,谋朝篡位者,都没有好下场。” “即便是坐上了那至高无上的位子,可是都会被后日唾弃,在史书上留下千古骂名。” “我若真想要那个位子,根本不需要通过你的手。” 薄唇扬起,他笑得自信又自负:“小八该清楚,依着我的能力,再加上整个南阳,这意味着什么。” 顿了顿,他又继续道:“再说了,二十多年前我父王便深得人心,但为了怕皇上误会,这才主动退居到南阳。” “这些年来,没有皇上和太后的准许,他从未踏入京城一步。” “如果父王和南阳真的要造反,凭借着他的威望,又怎可能等到现在?” “我与亓灏年纪相当,虽是表兄弟,但从小到大都是被人拿出来比较。” “小时候比的是才能,相貌,而现在我倒是想看看在这场帝王之争中,他能不能走到最后。” 八皇子藏于袖子的手指微微弯起,抬眼看向陈泽轩,眼神透露着几分怀疑:“仅仅是这样吗?” “当然还有其他原因。”陈泽轩的这句话,让小八的心不由自主的跟着抖了一下。 “亓灏,害我失去了心爱之人。”唇角弧度淡去,陈泽轩语气也低沉中带着一丝寒意。 “心爱之人……”八皇子细细的咀嚼着这四个字,脑海中有什么闪过。 他想起了两年前,有关陈泽轩与那人之间的流言蜚语,神色微变。传言,陈泽轩爱上了亓灏的顾侧妃。 第886章 最是难解 传言,顾侧妃腹中的孩子是陈泽轩的。 传言,顾侧妃为了与陈泽轩私奔,竟自己打掉了孩子。 传言,那孩子并非顾侧妃打掉的,而是亓灏发现了顾侧妃与陈泽轩的私情,一怒之下便让周管家动了手。 传言,自打顾侧妃从绝情崖跳下后,陈泽轩便伤了心,因此才不愿回京。 传言…… 传言很多,很多,无非是两个男人与一个女人之间的爱恨情仇。 这世间的痴男怨女,孰对孰错,外人很难搞清楚。 陈泽轩为了顾瑾璃而与亓灏为敌,八皇子相信这个理由成立。 毕竟,情之一事,最是难解。 就连八皇子自己,还不是因为那个人才变得…… “世子哥哥……”八皇子心头发闷,动了动唇,良久才用彼此能听到的声音道:“这件事,我需要好好想想。” 没有立即拒绝,便是变相的答应了。 陈泽轩深深的望着八皇子,站起身,揉了揉他的脑袋,“世子哥哥等你的消息。” 说罢,他转身离开。 八皇子目送着陈泽轩出了明阳宫,眼神一点点黯淡。 这时候,小祥子从外面进来,见八皇子脸色不太好,小声道:“八皇子,刚才皇后娘娘派秋蝉传话了。” 八皇子收回视线,问道:“什么话?” “皇后娘娘说,她被禁足的期间,您要多与朝中大臣走动走动,积攒人脉。” “还有方家,到底是皇后娘娘的娘家,您也要多亲近才是。” 八皇子“嗯”了声,摆手示意小祥子退下。 宁王府内,亓灏站在窗前,面朝着芙蕖院的方向。 他的眼睛,在得知“林笙”第二次死后流出了血泪。 如今,“林笙”醒来已经有八日了。 据杜江禀告,“林笙”的身子彻底无碍了。 身上的伤没有留下疤痕,也可以下地肆意走动了。 只是,她却从不踏出芙蕖院一步。 每日只与阿翘简单的说几句话之外,就连爱月和荷香,她也极少开口。 这样子,着实让人担心。 眼上包着纱布,魏廖开的药敷在眼皮上,虽然有清凉明目的效果,可却赶不走亓灏心头的焦虑。 看不见,又不能去芙蕖院,他也只能自欺欺人的站在窗口“遥望”着。“王爷,有荷香她们三个丫鬟照顾顾侧妃,您别担心。”杜江看着亓灏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实在是忍不住了,再次苦口婆心的劝道:“顾侧妃不喜说话,可能是身份还没转 变过来,心里不适应。” “您也知道,她不愿让人知道身份。” “要不然,回来的时候也不会连爱月和荷香也瞒着。” 亓灏转身走了几步,叹了口气,又停了下来:“杜江,本王要去芙蕖院。” 知道亓灏能忍这么久已经实属不易了,也没再阻拦他,杜江应了声,扶着亓灏出了主院。 刚走没几步,便遇到了柳夫人和雪琴。 “妾身见过王爷。”微微行礼,柳夫人看着亓灏眼上的白纱布,不自觉的攥紧了手中的帕子。 从亓灏患了眼疾被传得众所周知到现在,柳夫人这还是头一次见到亓灏。 眼前这个男人,是她爱了九年的人。 被忽略的次数多了,时间久了,有时候也就无所谓了。 纵使在心里默默发过誓,要放下这个狠心冷漠的男人。 可她做不到像亓灏一样,冷清冷心。 否则,也不会在每次从雪琴口中听到亓灏而频频失态。 她有去过主院看望亓灏,但次次都被杜江和秦峰给拦了下来。 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亓灏在静养,除了太医之外,谁也不能打扰他休息。 而今日,她竟意外的碰到了他。 亓灏瘦了,面色苍白,少了健康的血色。 身上原本合体的衣裳,现在看着罩在他身上倒有些宽大。 见亓灏要抬脚往芙蕖院方向走,柳夫人嘴巴比脑子先快一步,脱口而出道:“王爷,妾身也要去芙蕖院看望林公子。” 说罢,她上前作势就要扶着亓灏。 亓灏下意识的抽回胳膊,冷声道:“她喜静,本王自己去就好。” 这意思,也就是说不愿与柳夫人一道同去。 柳夫人一如既往吃瘪,她面色一僵,垂首低声道:“是。” 待亓灏与杜江走远,柳夫人才抬头。 刚才如水的眸子如同浸了冰渣滓,她红唇轻启,转头对雪琴道:“雪琴,我不会再傻了。” “主子?”雪琴一怔,望着她猩红的眼睛,看到了一丝决绝的意味。 “以后,我再也不会心软了。”挺直后背,柳夫人一甩衣袖离开。 女人的心,都是极软的。 可是,一旦被伤得千疮百孔,那么绝情起来,可能要比男人还要厉害。 以前,柳夫人也多次对亓灏流露出失望和抱怨的情绪来。 但是,只要亓灏给她一个和颜悦色,她又会好了伤疤忘了疼。 当然,对亓灏来说,可能并未达到“和颜悦色”的地步,不过是说话听着温和了一些,这却足以让柳夫人燃起希望。 而现这次,柳夫人是真的彻底死心了。 一个死了心的人,无论她做了什么,都与爱无关了。 雪琴与柳夫人“磨镜”已经,身心都已经是柳夫人的人了。 柳夫人能对亓灏死心,这对雪琴来说无疑于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这样一来,她就可以与柳夫人长相厮守了。 如果柳夫人能想开了,离开宁王府,这就更好了。 她们主仆二人,可以在外面另寻一处院子,过二人生活。 这样想着,雪琴便急忙跟了上去。 亓灏到达芙蕖院的时候,爱月正抱着一堆衣物往外走。 她看到亓灏和杜江出现在院中,愣愣道:“王爷怎么过来了?” 杜江随意瞥了爱月怀中的衣服一眼,不等亓灏说话,他指着衣摆上的鲜红血迹,惊呼道:“这血是怎么回事?顾侧妃受伤了吗?” 亓灏一听,脚步踉跄的冲进了房间,“阿顾!” 他的声音急切紧张,吓得躺在床榻上的凌楚一哆嗦。凌楚眼神一闪,抓着被 子的手不自觉的紧了紧。 第887章 看出端倪 强压住心头的紧张,她移开眸子,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面上神色淡淡,很快流露出清冷的气息来。 阿翘见亓灏进来,先是一怔,随即下意识的看向凌楚,然后微微行礼道:“奴婢见过王爷。” 亓灏看不见凌晨脸上的神色,只能凭着感觉“看”向床边:“阿顾,你怎么了?” 凌楚没有说话,冷冰冰的眼神,没有露出丝毫破绽。 她很是庆幸,亓灏的眼睛看不见了。 否则,依着亓灏那敏锐的观察力,万一暴露了身份,那后果真是让人不敢想象。 爱月站在一旁,不冷不热道:“王爷,主子没事,您快回去歇着吧。” 说是让亓灏回去歇着,其实是在间接的赶他走人。 亓灏摸索着走到床边,大着胆子的握着凌楚的手,小心翼翼道:“阿顾,你告诉我,到底是哪里受伤了?” 凌晨眉头一皱,将手从亓灏的掌心挣脱出来,翻了个身,她将被子里的热水囊贴在小腹上。 背对着亓灏,也就不会暴露她的忐忑了。 阿翘垂着头,偷偷打量着亓灏。 被纱布掩盖下的半张脸,面部肌肉紧绷着,也能让人感觉到他的担心来。 这几日,凌楚为了避免让人怀疑,因此话极少。 爱月只当凌楚是因为身份被亓灏识破了,心里憋屈,故而才变得寡言少语了。 也懒得去管是否合体,爱月撇嘴道:“王爷,我家主子只不过是来了月事而已,您真没必要这么大惊小怪。” “来月事的时候身体不舒服很正常,您与其在这里影响我家主子的心情,不如赶快离开。” 女人家每个月的事情,都属于难以启齿的私密问题。 一般来说都是藏着掖着的,哪里有人敢大张旗鼓的在男人面前提起? 可爱月这一副满不在乎,无所谓的语气,让两个大男人听了很是尴尬。 亓灏身子一僵,缓缓站起身来,语气听起来低沉中带着落寞:“阿顾,你休息吧,本王改日再来看望你。” 顿了顿,他又对爱月道:“吩咐厨房多给阿顾炖一些滋补的补品。” 说罢,在杜江的搀扶下出了房间。 爱月轻哼一声,翻着白眼对阿翘道:“王爷真是瞎操心,有咱们在,难道还能照顾不好主子?” 阿翘轻咳两声,笑了笑:“爱月你快去洗衣服吧,要不然时间久了衣服上的血就洗不干净了。” 爱月点点头,去了后院。 前脚爱月刚走,荷香后脚便端着红枣莲子粥进来了:“主子,奴婢给您熬了热粥。” 凌楚动了动身子,没回头:“放那吧,我一会再喝。” 小腹像是撕裂了似的,腰背也酸痛,整个人没有半点精神。 不想说话,不想动弹。 身下血流成河,身上有气无力。 女子来月事的痛苦,几个丫鬟也是经历过的。 荷香叹了口气,想着之前看过医书,便转身去了厨房,打算给凌楚熬一些可以缓解腹痛的汤药。 门关上后,阿翘转身问道:“凌楚,难受的厉害吗?” 凌楚沉默了片刻,然后对阿翘道:“阿翘,世子那边有消息吗?” 阿翘摇头,压低了声音道:“世子那边还没动静,恐怕得先委屈你一阵子了。”“我倒不是怕委屈,就怕被宁王发现了我是假的。”凌楚的嗓子有些发紧,喃喃道:“毕竟,王爷对主子甚是了解,万一时间久了,王爷看出了什么端倪,可能就要误了主子 的大事了。” 凌楚所担心的,也正是阿翘所担心的。 只是陈泽轩一直没给任何指示,她们这些做手下的也只能继续等着。 想了想,阿翘深吸一口气,“你先稳住,等有机会我去探一下世子的意思。” 凌楚听罢,放心几分:“辛苦你了。” 阿翘给凌楚掖了掖被子,安慰道:“你先不要想太多,天塌下来有世子和主子顶着。” “嗯”了声,凌楚合上了眼睛。 亓灏回到书房后,缓缓道:“杜江,去太医院把魏廖叫过来。” “王爷,您眼睛又疼了吗?”杜江一听,立即条件反射的问道。 “不是本王,是阿顾。”亓灏想着当年顾瑾璃每次来月事时也会不舒服,故而才让杜江去请魏廖。 刚才杜江也听到了爱月的话,当下瞬间明白了亓灏的意思,于是点点头道:“是,属下这就去。” 说罢,他离开了书房。 杜江走后,屋子里只剩下了亓灏一个人。 心里有些发空,这种感觉可能是来自于去了芙蕖院一趟,没能得到“顾瑾璃”的只言片语产生的。 哪怕是冷言冷语也好,至少他还能以厌恶的方式存在于她的世界里。 然而,“顾瑾璃”却对他选择了漠视…… 他觉得要挽回顾瑾璃的心,这条路简直要比登帝还难。 长叹一声,亓灏的心情沉重。 秋菊院,柳夫人坐在梳妆镜前,沉着脸用力拔掉了藏于自己发间的一根白头发。 “主子。”这时,雪琴从门外进来,眼睛里闪动着莫名的光芒。 柳夫人手指捏着那根刺眼的白发,咬牙切齿道:“什么事?”“奴婢刚才去后院收衣服,发现了爱月正在洗衣服。”雪琴察觉到柳夫人的脸色不太好,便直接免去了废话,快速直奔主题道:“那衣服应该是芙蕖院那位的,可是衣服下面 却染了血。” “染了血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这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柳夫人听罢,冷哼一声,眯着眼睛,扯断了指间的白发。“不是,如果只是普通的血,爱月不可能一看到奴婢靠近就一副慌忙的样子。”雪琴一边说,一边分析道:“而且,奴婢觉得那血的颜色有点像……像女子来月事时候的经血 。” “经血?”柳夫人抬头,脑中有什么一闪而过,“你是怀疑,林笙是女人?” 雪琴重重点头,“是,要不然爱月为何洗个衣服还要躲躲藏藏呢?”“呵!”柳夫人冷笑一声,摇着头笑得阴寒:“若真是如此,那我就更不能放过他们这对狗男女了!” 第888章 没得选择(1) 是夜,一个小丫鬟瑟瑟发抖的跪在地上。 柳夫人眉目清冷的扫了她一眼,一边吹着手中热茶,一边幽幽道:“你可知本夫人唤你来,所为何事?” 小丫鬟咽了口唾沫,小声道:“奴婢……奴婢不知。” 抿了口茶,柳夫人给站在一旁的雪琴使了个眼色。 雪琴会意,立即清了清嗓子,“芬儿,你在芙蕖院做事的时间不短了,是否发现了有何异样之处?” 芬儿抬头,偷偷瞄了一下柳夫人,不安道:“雪琴姐姐,芬儿不太懂你的意思。”“哼,芬儿,依着王爷对芙蕖院那位的上心,你该知道我问的是什么。”雪琴轻哼一声,不满道:“你最好老老实实的把你所知道的事情都交代清楚,否则你今晚就别想出秋 菊院的大门了!” 听出雪琴话里的威胁之意,芬儿急忙道:“雪琴姐姐,柳夫人,芬儿虽然在芙蕖院伺候,可做的也大多都是打扫做饭的粗活儿。” “主子的一切事宜,都由阿翘、爱月和荷香三位姐姐操办。” “奴婢……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什么都不知道?”柳夫人重重放下茶杯,站起身来,身手勾起芬儿的下巴,冷笑道:“白天王爷去芙蕖院的时候,你在场吧?” 不知是柳夫人细长的指甲挂疼了芬儿,还是柳夫人冰凉的手指让她感觉到一股冷意,总之芬儿哆嗦了一下,如实道:“奴婢……奴婢在场。” “那你可瞧出了王爷待你主子有何不同?”即便是知道芙蕖院的那位“林公子”是女扮男装,可柳夫人却没有直接询问,而是间接的从芬儿嘴里套话。 一来,要看看芬儿是否会说实话。 二来,如果柳夫人主动发问了,那么便会一问一答,得不出更多有效信息。 果真,芬儿听罢,脸色犹豫。 柳夫人眼睛一亮,捏着芬儿下巴的手用力几分,“说,你发现了什么?” 芬儿眼神闪躲,小心翼翼的语气里又带着不确定:“奴婢当时其实没听太清楚,依稀听着王爷很着急的往屋子里跑去的时候,喊了一句……” “喊了一句什么?”直觉告诉柳夫人,芬儿所要说的话不同寻常,柳夫人眯着眼睛,厉色道。 “嘶!”芬儿疼得倒吸一口气,立即脱口而出道:“阿顾!” “王爷……王爷喊林公子阿顾!” 柳夫人和雪琴听罢,二人面上都是一副震惊的模样。 手缓缓松开捏着芬儿下巴的手,柳夫人面色青白,咬牙问道:“你确定没听错?” 芬儿是去年刚进王府的,但也听说过坊间有关亓灏和顾瑾璃的传闻。 只是,在这宁王府里,顾瑾璃的存在像是个禁忌一样,府中知情的下人们不敢私自提起议论。 因此,这“阿顾”二字,芬儿并不知道意味着什么。 见柳夫人的脸色难看的厉害,她连连点头,:“是是,奴婢没听错,王爷喊的就是阿顾。” “主子,那个女人分明就是……”雪琴抓着柳夫人的胳膊,本打算说些什么,却被柳夫人一道凌厉的眼神给制止住了。 强压下脸上的怒气,柳夫人扯了一个僵硬的笑容,她褪下腕上的镯子,竟塞进了芬儿手里:“拿着。” 芬儿一愣,又惊又恐:“柳夫人?” 她现在只想活命,可柳夫人竟塞给了自己一个镯子,这世上哪里有这么好的事情? 再说了,听雪琴脱口而出的话,似乎林公子是个女子? 芬儿竟不知,林公子以女子的身份毫无破绽的在芙蕖院待了一个月! 雪琴大概明白了柳夫人的意思,她装模作样的扶起脑袋暂时转不过弯的芬儿,笑道:“芬儿,这镯子是主子赏你的,你收着便是了。” “可是,雪琴姐姐,这镯子太贵重了,奴婢受不起!”芬儿虽然贪生怕死,可却知道吃人最短,拿人手短。 柳夫人不将自己杀人灭口已经不错了,如果她一旦接受了柳夫人的镯子,以后还指不定有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让她去做呢! 很明显,柳夫人要对付的人就是“林公子”。 要不然,也不会这么晚的唤自己过来打探消息。 可那“林公子”是王爷看重的人,她要是替柳夫人做了什么,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所以,镯子她是如何都不能拿的。 “芬儿。”柳夫人见芬儿将镯子推了回来,刚噙着的笑瞬间冷了下来。 “本夫人送出去的东西,从没有拿回来的道理。” 顿了顿,她的眼里闪过一道杀意:“不过,你要是想将镯子还给本夫人也是可以的。” “连带着你的脑袋一块,本夫人就同意了。” “柳……柳夫人……”芬儿两腿一哆嗦,欲哭无泪:“奴婢……” 她还是太天真了,以为拒绝镯子便可以不趟这王府后院的浑水了。 可惜,她只是一个身份卑微的奴仆,是这王府里任主子们踩在脚下的蚂蚁。 她没有选择的权利,只有低头认命才能保命。 “芬儿,主子待人最是和善,也最不喜欢强人所难。”雪琴拍了拍芬儿的肩膀,温和道:“只不过一个镯子而已,要是赏给了旁人,人家肯定屁颠屁颠的接着呢!” “又不是洪水猛兽,你怎么还怕起来了呢?” “啧啧,既然这般不知好歹,本夫人也就不……”柳夫人叹息的摇了摇头,伸手作势就要将镯子从芬儿手里拿回来。 “噗通”一声,芬儿跪了下来。 攥着镯子,她怯怯的磕了一个头,“奴婢多谢柳夫人赏赐,今后任凭柳夫人差遣。”“识时务者为俊杰,真是一个聪明伶俐的丫头。”柳夫人没料到芬儿这般上道,又扬起了唇,可谓变脸速度是极快的:“日后芙蕖院如果有一星半点的动静,你知道该怎么做 吧?” “是,奴婢一定在第一时间报告给柳夫人。”芬儿点点头,将镯子藏好。 “芬儿,只要你忠心为主子办事,咱们主子是不会亏待了你的。”雪琴扶起芬儿,一副亲亲热热的模样。这一句“咱们主子”,也是暗示着芬儿已经成为了秋菊院的一员。 第889章 没得选择(2) 芬儿没得选择,只能硬着头皮讪讪一笑:“是,芬儿记住了。” “好了,你出来也有一会了,还是快回去吧,否则被人怀疑就坏了。”雪琴见柳夫人重新坐了下来,便知道她没什么要嘱咐芬儿的事情了,便打发芬儿道。 “奴婢告退。”芬儿给柳夫人行了个礼,轻手轻脚的离开。 待芬儿离开后,雪琴关好门,转身对柳夫人道:“主子,真没想到,芙蕖院那位竟会是顾瑾琇那个贱人!”“谁能想到呢?”柳夫人紧紧的捏着杯子,眸子的火焰像是要把这天地都燃烬似的:“顾瑾琇当年非但没死,还换了张脸回来,如此荒唐的事情,这普天之下恐怕也只有她能 做出来了!” “怪不得当初选妃大典上,王爷二话不说就选了一个男人,看来王爷当时就早已知道了她的身份!”雪琴攥着拳头,也是一副忿忿不甘的模样。 “是啊,若非早知道了她的身份,王爷又怎会冒着天下之大不韪当众娶一个男人?还为了她惹怒了太后和皇上?!”柳夫人暗咬银牙,随手“砰”的把杯子摔在了地上。 若说之前柳夫人的因爱生恨,是来自于被亓灏的漠视和对顾瑾璃的嫉妒,那么现在又多了一种源于欺骗的恨意。 “我在他身边九年,这么多年就是养条狗都会有感情的!”柳夫人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对雪琴道:“雪琴,从今日起,你不仅要盯紧芙蕖院,更要盯紧书房!” “书房?”雪琴看着柳夫人,点头道:“是,奴婢会盯好王爷的。” “不是王爷。”柳夫人抿了抿唇,缓缓道:“书房是王爷处理公务的重地,这些年他与大臣们之间往来的重要信件也必定都放在书房里。” 雪琴这下明白了,瞪大眼睛道:“主子,您是想……” “我忘记告诉你,当年出宫的时候,是有任务在身的。”柳夫人目光落在那“吧嗒”滴着烛泪的红烛上,思绪飞到了九年前:“监视王爷的一举一动。” 那时候的她只是一个小宫女,可却也如大多姑娘一样,爱慕着年少有为的宁王爷。 她是幸运的,被太后看中,调入了宁王府,可以成为宁王亓灏的一个侍妾。 可她又是不幸的,因为即便是出了皇宫,仍旧是摆脱不了受人牵制的命运…… 为了姐姐,她成为了皇后安插在宁王府的眼线。 只是,因为她的一颗痴心,再加上当年八皇子年纪尚小,也无需着手准备些什么,故而这九年她便渐渐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也忘记了皇后交给她的任务。 皇后大概忙着治理后宫,忙着跟妃嫔们勾心斗角,忙着加害皇嗣,也就一样忘记了她这个小人物的存在。 但是从现在起,她要正式发挥自己的作用,为皇后搜集有效情报,助八皇子早日登基。 她要让亓灏失去皇位,失去顾瑾璃,失去所有! 她,要让亓灏后悔不迭! “是太后?”雪琴只知道柳夫人是太后的人,因此便顺理成章的以为交给柳夫人任务的是太后。 可转念一想,亓灏是太后最喜欢的孙子,按理说根本用不到“监视”。 “皇后。”柳夫人吐出答案后,见雪琴一脸惊讶,便摆摆手,不欲再多言:“好了,这件事情你以后不要再问了,只管做好我交代你的事情即可。” 雪琴乖巧点头,然后走到床边给柳夫人铺床放被。 柳夫人心情烦躁,视线在雪琴的纤腰上停留了片刻,随即双手一推,只听得雪琴低呼一声,人便扑在了被子上。 下一刻,她的裙子被柳夫人从身后撩起…… 这一夜,她感觉到了柳夫人的发泄和粗暴。 疼得忍不住叫出了声,但雪琴是快乐的。 因为,柳夫人越是恨亓灏,她的心便会往雪琴这里靠近一分。 痛,也就是值得了。 寿康宫中,尹素婉给太后行礼后,刚坐下便捂着嘴咳嗽了起来。 太后见状,担心道:“婉儿丫头,你脸色不太好,这是怎么了?” 尹素婉不好意思的低下头,细声细气道:“婉儿没事,让太后担心了。” 太后不满,抱怨道:“之前不是吃了林笙给开的药了吗?这都多少日了?怎的身子还是这么差?” “说什么神医,依着哀家看,她就是个骗子!” 一听到太后提起林笙,兰嬷嬷在一旁插嘴道:“太后,林笙的确有日子没进宫了,您和皇上的旧药方还没换呢!”“这个混账东西,必定是在宁王府里混吃混喝得忘记了自个的本份了!”大概是对林笙真的厌恶到了极点,太后说出来的话也很是不客气:“兰嬷嬷,你快去派人往宁王府里 传个话,让林笙现在就滚进宫来,给婉儿瞧瞧!” “太后,林公子这么久不进宫,想必是有事情。”尹素婉见太后发怒,便小心翼翼道:“兴许,他是病了呢?” “哼,她是大夫,就是病了也能自个医好!”太后冷哼一声,不耐烦道:“她就是不进宫,也只会在王府里魅惑灏儿!” 怎么说林笙在太后和尹素婉眼里都是一个男人,这“媚惑”二字听着还真是有点别扭。 尹素婉脑海里浮现出上次见林笙时的画面,她那清秀的脸和清澈的眼,心头不自觉的一跳。 敛去眼中莫名的情愫,尹素婉对太后柔声道:“太后如此上心婉儿,婉儿很是感动。” “只是太后凤体要紧,切勿动怒动气啊!” “若是因为婉儿而影响了太后的心情的话,婉儿就罪该万死了。” “你这个丫头,好端端的说什么死不死的?”太后伸手点了一下尹素婉的脑门,责怪道:“下次再说这种话戳哀家的心窝,哀家可饶不了你!” 兰嬷嬷看着尹素婉和太后两人亲热的模样,笑着去派人往宁王府传信去了。 “哒哒哒”,马车行驶在繁华的主街上。车内,顾瑾璃一袭淡紫色轻纱蒙面,身上的衣服与陈泽轩的紫衣袍子颜色相近。 第890章 忘记本份(1) 只不过,她身上的衣着是女子的款式而已。 一头墨发及腰,发上镶嵌着星星闪闪的发钻,如沉入碧海里的星星一样,眨着眼睛,很是好看。 “哥哥,我是伺候你的丫鬟,你让我穿成这个样子出来,合适吗?”顾瑾璃低头看了自己的衣服一眼,语气听上去很是无奈。 陈泽轩勾唇,视线从手中握着的书上移到顾瑾璃身上,望着她浅笑:“有什么不合适的?” “我倒是觉得,你很适合紫色。” 两年前,顾瑾璃的衣服颜色大多都是素色。 两年后,她女扮男装,几乎再未穿过女子的衣裙。 即便是在“万窟楼”的训练期间,她为了方便,也只穿一身束身黑衣。 而这今日的紫衣,让陈泽轩看了莫名的心生出欢喜来。 “哥哥,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顾瑾璃皱了皱眉,叹气道:“京中到处都是眼线,若是让旁人看到了我这副装扮,这不是让人家怀疑吗?” 陈泽轩放下书,身子前倾,抬手抚向顾瑾璃的脸,轻轻摘下了她的面纱,“无碍,只要你把这脸露出来,就没人敢怀疑你了。” 捕捉到陈泽轩眼中的笑意,顾瑾璃瞪了他一眼,“哥哥让我戴着这面纱,其实是怕我的脸吓到旁人吧?” 陈泽轩点头,“你若这样说,也可以。” “哥哥,八皇子可有回信?”重新将面纱戴上,顾瑾璃坐直了身子,问道。 陈泽轩看着二人之间拉出来的距离,眸光暗了暗,也坐了回去,沉声道:“哥哥忘记告诉你,出门之前雷子已经收到了八皇子的消息。” “他,同意了。” 顾瑾璃一听,松了口气:“虽然在我意料之内,不过八皇子这么快答应,倒真是勇气可嘉。” “能成大事者,必定不会瞻前顾后。”陈泽轩低头,视线落回书上,缓缓道:“我一直觉得,八皇子的心智不输亓灏。” “他们二人,差的只是年龄和机会罢了。”“哥哥,听说彭举怀曾因宣王瘫痪在床而私底下进宫找老皇帝要求和离,老皇帝虽然没准,可彭举怀应当也不会再站位宣王。”一边说着,顾瑾璃一边随手挑起了窗帘,目 光随意的在人群中瞥过,“除了宣王外,估计彭举怀也就只能投靠宁王了。” “我们可以在彭举怀依附宁王之前,将他……” 听到顾瑾璃的话突然停了下来,陈泽轩便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不远处的一个面人摊前,站着一对有说有笑的男女。 女子巧笑嫣然,男子文质彬彬,乍一看倒是一对玉人。 “翠翠,我若没记错的话,那应该是彭倩和她的表哥。”陈泽轩冷不丁的一句“翠翠”,让顾瑾璃一时没反应过来。 “哈?”顾瑾璃一怔,随即抽了抽嘴角,然后又看向彭倩:“哥哥,按理说彭倩回了彭家,不该再出门抛头露面,可你看她那样子,似乎并未受到丁点影响。”“彭倩在嫁给宣王之前,与表哥算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只是碍于父命,便进宫参加了选秀。”陈泽轩一边翻着书页,一边继续道:“如果没进宣王府,可能她便嫁给了表 哥。” 看着陈泽轩的眼睛亮了一下,顾瑾璃问道:“哥哥,对这彭家的事情,你怎会如此了解?” “但凡是朝中重臣,我自然会多关注一些。”陈泽轩没有错过顾瑾璃眼中一闪而过的精光,笑道:“你是不是又想到什么坏主意了?”“哥哥,这京中应该无人会娶彭倩,但这表哥跟彭倩既然是郎有情妾有意的,不如咱们成全他们两人如何?”放下帘子,顾瑾璃幽幽道:“拿捏住了彭举怀的掌上明珠,就不 怕他不支持八皇子。” 陈泽轩听罢,轻声道:“笙儿,你……” “翠翠。”顾瑾璃摆摆手,翻着白眼道:“哥哥最好还是叫我翠翠。” “哥哥说过,这些事情不需要你多操心,你只要每天过得开心些就好了。”陈泽轩瞧着顾瑾璃脸上的红印子,并未像旁人那般认为有多丑陋,反而觉得别有另种美丽。 “哥哥,我闲不住的。”顾瑾璃笑了笑,语气无所谓,“等彭倩和她那情郎真的有了私情,到时候咱们便可以此来要挟彭举怀了。” “毕竟,宣王并未将彭倩给休掉,彭倩这般便是红杏出墙。”“彭倩的表哥虽对彭倩也有意,但据我所知,他们二人之间向来都是发乎情,止乎礼,不曾有过越轨的行为。”陈泽轩想了想,若有所思道:“而且,那男子也算是个君子, 要想让他与彭倩发生些什么,可能真的需要咱们推一把了。” “哥哥没必要费心,这件事交给我。”顾瑾璃眼底流光涌动,唇间的笑意略微发冷:“让有情人终成眷属,他们日后会感激我们的。” 顾瑾璃脸上的笑,一下子刺痛了陈泽轩的眼。 不是那笑容衬得那丑容更吓人,而是陈泽轩有些复杂。 彭倩就算是现在与表哥有些藕断丝连,可至少还算是清白的。 若是当真发生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那么她这辈子都要扣着一个水性杨花的帽子了。 往后被人知道了她与表哥的丑事,身为皇家的儿媳妇,她和彭家恐怕逃不过一个“死”字。 坏事陈泽轩做过不少,手上也沾了数不清的人命。 他不是一个心善心软之人,若说为何心情会沉重,只能说他可以杀人如麻,可以心如蛇蝎,却不愿顾瑾璃的手上沾血,不愿她去参与那些肮脏龌龊的事情。 但是,他也是最没资格去心疼她的人。 毕竟,顾瑾璃走到今日这一步,她变成现在冷清冷心之人,黑衣人是刽子手,陈泽轩便是帮凶…… 是他,一点点让她陷在仇恨的沼泽中跳不出来。 是他,让那个本该纤尘不染,如一朵青莲的女子,变成了攻于算计的人…… 见陈泽轩沉默不语,眸子里还闪着挣扎痛苦的神色,顾瑾璃面色一慌,紧张道:“哥哥,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陈泽轩别开眼,心头发闷,勉强笑道:“没什么,哥哥只是怕你太辛苦了。” 第891章 忘记本份(2) “世子。”忽然,马车停了下来,雷子望了一下四周,然后撩开一半的帘子,用彼此能听到的声音禀告道:“刚才阿翘派人传来消息,说是太后派人去了宁王府,说是要让林 笙去宫里给颐和郡主瞧病。” “哦?”陈泽轩听罢,脸色微变,问道:“凌楚已经去宫里了?” 凌楚是假的林笙,她自然不会医术的。 尽管从容貌身形上,陈泽轩不担心她会露馅。 可太后不喜林笙,保不住会借着这次进宫的机会为难凌楚。 雷子道:“世子放心,不等宫里的人去芙蕖院,宁王爷已经替凌楚称病回绝了。” 顿了顿,他又道:“不过,太后可能会不悦。” “也就是说,宫里的人并未见着凌楚?”陈泽轩抬眼,见雷子点头后,他道:“你让阿翘转告给凌楚,让她准备一下,半个时辰后带着药箱出府进宫。” “如果宁王府的人问起来,就说太后有旨,她不敢不从。” “哥哥,亓灏都已经拒绝了,若凌楚再去宫里,这岂不是自相矛盾吗?”顾瑾璃不解的看着陈泽轩,问道:“再说,凌楚不会医术,我担心她会露出什么马脚来。” “凌楚不会医术,可你会。”陈泽轩意味深长的看了雷子一眼,似笑非笑道:“亓灏虽替你回绝了,可你却仍然执意要进宫。” “太后不高兴肯定是真的,但这从另一方面却能间接体现出你畏惧太后,亦或者与亓灏不对付。” “如果能顺便挑起太后和亓灏的矛盾来,这是最好不过了。” “当然,太后见你巴巴的去了,气也就消了一大半了。” “还有,凌楚不可能一直都在宁王府里躲着,总得出去见人的,而今日则是个好机会。” 雷子见陈泽轩对自己摆手,便立即放下了帘子,准备传信去宁王府。 “还是哥哥想的周到。”顾瑾璃点点头,紧接着又道:“对了,我差点把尹子恪给忘记了。” “上次我去尹家给他医治腿,亓灏跟着我一同去的。” “他说要与尹子恪合作,往后尹子恪的生意里他都要投进去银子,盈利后五五分。” “亓灏不缺银子,所以我想着他应该是有拉拢尹家的意思。” 陈泽轩盯了顾瑾璃一会,心里盘算着亓灏可能早就知道了顾瑾璃的身份。 因此,他并非是想拉拢尹子恪,而是在为了顾瑾璃做顺水人情。 眸光微动,陈泽轩缓缓道:“等从宫里回来后,你独自去尹家一趟。” “尹家这条大鱼,你要完全将它捏在手里,彻底变为己用才行。” 顾瑾璃觉得陈泽轩说的极有道理,痛快道:“好。” 亓灏在得知凌楚要进宫的消息后,立马赶去了芙蕖院拦阻,奈何已经晚了一步。 凌楚坐着马车已经走出去了好远,亓灏无奈只能派人前去在暗中护着。 葵水还在,凌楚虽然身子不适,但好在阿翘告知她半路上顾瑾璃会与她换过来,她心里也就不那么忐忑了。 二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换了身份和装扮后,陈泽轩的马车上载着凌楚回了南阳王旧府。 等顾瑾璃探望完尹子恪后,再将二人身份换回来。 凌楚去了南阳王旧府休息,而顾瑾璃则背着药箱,如往日一般进了寿康宫。 她提前往唇上抹了一些白粉,瞧着面色憔悴,当真是像生了一场大病似的。 走起路来,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样,又像是一阵风就能给吹走了一般。 一身白衣,让人看了都不忍苛责。 兰嬷嬷领着顾瑾璃进了内殿,对正在大发脾气的太后道:“太后,林公子来了。” “刚才哀家派人去宁王府,不是说人病了吗?怎么这一会子,病就好了?”太后一双老眼狠狠的瞪着顾瑾璃,厉色道:“还是说,你是故意托病,诓骗哀家的?” 尹素婉没料到顾瑾璃会突然进来,愣了一下。 听到太后这怪罪的话,赶紧低声劝道:“太后息怒,您仔细着身子。” 顾瑾璃弱弱的往地上一跪,说话也软绵无力:“回太后,草民是真的病了,不敢欺骗太后。” 太后忍不住的拍了一下桌子,“那你的意思,就是灏儿诓骗哀家了?” “草民不敢。”顾瑾璃低头,不紧不慢道:“王爷什么性子,太后应该比谁都了解。” “王爷说一,草民自然不敢说二。” “但是,太后召见草民,草民不敢不来。” “所以,草民也只能瞒着王爷出府了。” 她这话,先是把责任推卸在了亓灏身上,是亓灏专横固执不让她进宫,并非她自己推拒的。 然后,她又表明了自己不敢忤逆得罪太后的意思。 总之,不管如何,她都是无辜的。 太后要发怒的话,罪魁祸首是亓灏,而不是她。 “呵,你这意思是你怕忤逆哀家,这才不得已的入宫?是哀家强人所难了?”太后听出顾瑾璃的声音带着一丝发抖,貌似真的很畏惧自己,堵在心口的那口气也平了下来。“不不,草民这些日子一直心系太后,只因身子染了风寒,这才深居简出。”一边偷偷打量太后的脸色,顾瑾璃一边尴尬道:“小小风寒,也就没放在心上,却没想到拖到现 在。” “说来,真是惭愧。” “行了,别废话了,快给婉儿丫头瞧瞧。”太后打断顾瑾璃的话,不耐烦道:“婉儿丫头最近又咳嗽了起来,你看看是什么原因?” “是,太后。”顾瑾璃从地上站起来,刚抬脚往尹素婉身边走,却听得她道:“太后,还是先让林公子给您瞧瞧吧。” “您的身子可比婉儿金贵呢,等让林公子给您瞧完了,婉儿才能安心。” “颐和郡主真是孝顺。”顾瑾璃对尹素婉拱了拱手,然后看向太后。 尹素婉听到了顾瑾璃的夸奖,面色染上了一层不明的微红:“太后待我好,我自当也要用心服侍太后才是。”从自己一进门,顾瑾璃就感觉到了尹素婉的眼睛一直盯在自己身上,现在又瞧着她眸子里的神色含着羞色,移开视线,上前几步,给太后把脉。 第892章 忘记本份(3) “太后的身子没什么大碍,药方也不用换,按着之前的来就行。”过了一会,顾瑾璃抽回手,恭敬道。 太后身体还是老毛病,虽不可能一时之间就能要了性命,但要是旧疾发作起来也能让人受不了。 而且,之前的药方子药劲极大,本质上说应该随着用药的次数递减药量,可顾瑾璃却让太后按着最初的药量来,这不是在吃药,而是在吃毒。 毕竟,是药三分毒。 服药服多了,那药就不是用来救命了。 不过,如果有一天太后真的发生了什么不测,也无人能想到是因为药喝多了的问题。 太后对于顾瑾璃的诊断,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因为,每次太医前来问诊,也都是类似的答案。 见太后没什么指示,顾瑾璃又走回尹素婉面前,微微一笑:“颐和郡主。” 她背对着太后和兰嬷嬷,而一旁的双儿又低垂着脑袋,故而只有尹素婉能看到她的笑容。 这笑,像是久违的朋友见面一样,又像是藏着温柔的情意,总之有一只温柔的手,在尹素婉的心头轻轻撩过。 尹素婉伸出手,任顾瑾璃微凉的手腕探上。 这次,顾瑾璃的手停留的时间要比搁在太后手腕上要久的多。 她的眼睛一直看着尹素婉,也不说话。 起初,尹素婉还敢与顾瑾璃对视,可随着时间渐渐过去,她就抵不住那缠绵的目光了。 垂下眸子,她只觉得搭在自己腕上的那只手变得火热起来。 似乎顾瑾璃把的不是自己的脉,而是她的心。 那温度,由手腕一直蔓延。 体内有一股火,烧得尹素婉面红耳赤。 太后和兰嬷嬷本等着顾瑾璃的回复,可见她长久没动静,便不悦道:“把个脉,怎么还没好?难道婉儿的身子真的出了问题?” 顾瑾璃倒是没什么,不过尹素婉却心虚的立马将手缩了回去,她飞快的看了顾瑾璃一眼,似乎在催促她快些回太后的话。 这下算是确定了尹素婉对自己动了心,顾瑾璃站起身来,对太后道:“太后莫急,且容草民细细向您禀告。” “颐和郡主的身子,确实出现了问题。” 太后听罢,急声道:“什么问题?” 尹素婉脸上的红润也瞬间隐了下去,不安的看着顾瑾璃。 顾瑾璃道:“太后和颐和郡主别担心,这问题说大也大,说小也小。” “郡主早年受过内伤,草民一直用药来为郡主调理身体。” “但是,郡主体内郁气过重,想来是忧思过度导致。” “忧伤肺,思伤脾。长此以往下去,脾肺过虚,气血不足,郡主恐怕会血气衰弱,容易早亡。” 这“早亡”二字,着实要吓哭了尹素婉。 太后也是一脸震惊,“那你快说这该如何是好?” 顾瑾璃毫不犹豫的拱手道:“这属心病,除非郡主能自救,否则旁人是无能为力的。”“心病?”太后想着前几日魏廖给德妃诊断的时候,也说过什么心病还须心药医这类的话,眉头又紧锁起来:“你们一个两个的总是说些模棱两可的话,哀家不管什么心病不 心病,无论如何,你必须把婉儿丫头的身子调理好!” “要是调理不好,哀家唯你是问!” “这……”顾瑾璃为难的看着太后,在接触到她凌冽的眼光后,只好勉强道:“是,草民尽力。” “哀家乏了,你退下吧。”太后打了个呵欠,摆手示意顾瑾璃离开。 尹素婉给兰嬷嬷使了个眼色,待兰嬷嬷扶着太后上了床榻后,她也行礼告辞。 太后目送着顾瑾璃和尹素婉前后离开,若有所思道:“兰嬷嬷,今日之事,你怎么看?” 兰嬷嬷知道太后问的是什么意思,便赶紧道:“瞧着她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兴许真是宁王爷不让她进宫的。” “哼,量她的胆子,也不敢诓骗哀家!”太后抬了抬下巴,随即眉眼间流露出一股冷气,“灏儿,越发的过分了!” 兰嬷嬷想起柔弱尹素婉,也语气略带不满道:“可不是嘛,放着好好的女子不爱,宁王爷竟把一个男人困在王府里,确实有些不像话。” 顿了顿,她见太后的脸色难看的厉害,又急忙改口道:“不过,好在这林笙看着不似那媚俗之人。” “王爷一厢情愿,时间久了保不准新鲜感过去就死心了。” 太后抿了口茶,不冷不热道:“但愿如你所说,灏儿快些醒悟过来,要不然咱们皇家的脸真是丢尽了。” 语锋一转,太后又问道:“对了,灏儿的眼睛情况如何了?魏廖可有说好转了?” 兰嬷嬷摇头,低声道:“上次老奴刚好遇见了魏太医,魏太医说只能持续用药保证王爷的眼疾不会恶化,却不能保证治愈好。” 太后听罢,无奈的揉了揉眉头,长叹道:“造孽啊!” “太后,您放宽心,天下之大,总会找到神医的。”兰嬷嬷一边安慰着太后,一边帮她按摩着腿脚。 太后“嗯”了声,向后依靠在软塌上,疲倦的合上了眼睛。 顾瑾璃出了寿康宫后,听到身后加快的脚步声,刻意放慢了步子。 果不其然,在绕到假山附近后,她听到了尹素婉的声音:“林公子,请留步。” 顾瑾璃嘴角溢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然后转身故作不解道:“颐和郡主?” 尹素婉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竟觉得顾瑾璃望着自己的眼神含情脉脉,面上又热了起来。 刚才在大殿里,看着顾瑾璃离开,尹素婉的心也跟着不自觉的飞了出去。 跟着顾瑾璃出来,见她不断远离自己,尹素婉就忍不住想要喊住她。 可喊住了她,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但是尹素婉知道,只要能跟顾瑾璃说上几句话,她心里便是欢喜的。 “林公子,我……”张了张嘴,尹素婉在顾瑾璃的目光灼灼下,嗓子有些发紧。她瞥了一眼也在看着自己的双儿,便神色不自然道:“双儿,你先去一旁等我,我有些事情要与林公子说。” 第893章 七出之条(1) 这宫里到处都是眼线,尹素婉虽不是后宫嫔妃,但到底是女子,而“林笙”却是宫外的男子。 若是让旁人看到了,必定又要生出什么淫乱宫闱的流言蜚语了。 双儿虽犹豫了片刻,但还是恭敬道:“是,主子。” 退开一些距离,双儿神色警惕的注视着四周的动静。 “有什么话,郡主请讲吧。”顾瑾璃上前一步,站在距离尹素婉仅一步的地方。 她身上散发着淡淡的清香,不是女子身上的脂粉味,也不是男子身上的冷香,很独特好闻。 尹素婉支走了双儿,脸越发的红润起来,“我……我是想问一下林公子,我的病可还能医?” 顾瑾璃勾了勾唇,浅笑道:“郡主说的是身,还是心?” 说罢,她修长的手指在尹素婉的胸口处轻轻指了一下。 尹素婉眸光一闪,脸上又羞又怒,如被人轻薄了似的,“林公子,请自重!” 像是蜻蜓点水一样,顾瑾璃的手很快抽回。 她装作听不懂尹素婉话的意思,神色如常道:“若是身体的不适,草民自会保证郡主药到病除。” “但这心上的病,草民却不敢说大话。” “毕竟,郡主的心,草民可进不去。” 她的语气低沉中带着一丝调笑,调笑间让尹素婉感觉到一种暧昧的试探。 尹素婉轻咬红唇,压住狂跳的心动,别过脸去,“多年的心病,又怎可能是一时半会能解开的?” “草民自打见到郡主的第一眼起,就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顾瑾璃轻叹一声,大胆的抬手抚上尹素婉的头发,柔声道:“郡主像是一朵花,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呵护。” “每次看到郡主,草民都忍不住想要与郡主亲近。” 尹素婉身子一颤,推开顾瑾璃的手,垂下眸子道:“林公子不要乱说话,众所周知,本郡主虽是被休弃之人,可男女有别,禁不起人言可畏。” “郡主心地善良,貌比仙女,就算是休弃之人又如何?”顾瑾璃直直的盯着尹素婉,正色道:“世人从来不会去想大多过错都是由男子引起的,女子又是何等的无辜?” “郡主被宁王爷休过,这不是郡主的错。” “在草民心里,郡主永远都是最好的女子。” 深吸一口气,她覆上尹素婉的手,一字一句道:“郡主,愿意让我进入你的心里,治好你的心病吗?” “我……”不知是顾瑾璃的情话太动人,还是尹素婉有年数没听过有人对她说这些话了,她的眼睛里立刻蒙上了一层水气。 顾瑾璃说的没错,自古以来,世人待女子都极为的苛刻。 男权至上,男人待女子,要求三从四德,立下七出之条。 七出者:无子,一也;淫佚,二也;不事舅姑,三也;口舌,四也;盗窃,五也;妒忌,六也;恶疾,七也。 男人们为女子罗列了那么多的条条框框,限制女子的自由,限制女子的思想,限制女子的一举一动。 女人,不能嫉妒,不能多言,要时刻注意妇德妇行。 稍有个让男人不满意的地方,就会被休弃。 只是,真爱一个人,又怎可能不嫉妒不介意? 嫉妒,也得忍着,也要装作大度无谓的样子。 因为,男人三妻四妾是常事。 而女人,同样生而为人,却要背负着各种各样的偏见,忍受世俗的束缚。 兴许还没与男子如何,就会被冠上红杏出墙,不守妇道的罪名。 浸猪笼,坐木驴,对淫乱女人的各种残忍恐怖罪罚,数不胜数…… 再说女子对女子,本该更是相互理解才是,然而却比男子待女子要更为苛刻过分。 羡慕人家优越的家世背景,羡慕人家的才貌双全,羡慕人家的如意郎君,羡慕人家的母凭子贵…… 羡慕的多了,往往会演变为嫉妒,嫉恨。 人的心,最是可怕。 人的嘴,最是厉害。 世人待女子,从来都是不公平的。 这些年,尹素婉从被人捧着的太傅嫡女,到如今寄人篱下,空有其名的郡主,其中的心酸大概只有自己知道。 没有经历过的人,无法感同身受。 现在的她极少出现在各大场合中,因为即便是过去了那么久,她也害怕旁人看她的眼神,听到旁人对她的议论。 没有想到,顾瑾璃竟会说出她的心声,懂她心里的苦。 尹素婉鼻子一酸,眼泪潸然落下。 不得不说,尹素婉哭的时候,是最美的。 梨花带雨,很能让人心疼。 要不然,当年亓灏也不会在每次尹素婉哭的时候没了底线和原则。 当然,那也是在尹素婉伪装的太好,亓灏没有认清她的真面目的情况下。 要是搁在现在,尹素婉就是哭死了,亓灏也不会为她皱一下眉头。 毕竟,她的蛇蝎心肠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握着尹素婉的手用力几分,顾瑾璃加重了语气,一副不得到个答案不罢休的气势:“郡主,愿意吗?” 尹素婉怔怔的看着顾瑾璃清澈的眸子,像是沉浸了进去,忘记了把手抽回,喃喃道:“林公子不嫌弃我?” “郡主冰清玉洁,又哪来嫌弃之说?”顺势将尹素婉揽在怀里,顾瑾璃将唇贴在她的耳边,声音掷地有声,如发誓道:“我待郡主的真心,天地可鉴。” “只要郡主有需要我的地方,我必定万死不辞。” 在这宫里如履薄冰太久,行事做派每日都要小心翼翼才行。 尹素婉累了,可除了自己和一个只能服侍她饮食起居却帮不上太多忙的双儿外,她无人可依。 眼下顾瑾璃这番话,还有她不健硕却让人感到踏实的怀抱,让尹素婉找到了安全感。 “林笙……”眼泪打湿脸庞,尹素婉声音听起来柔弱可怜:“我能相信你吗?” 顾瑾璃点头,眼底划过一抹冷笑,郑重道:“可以。” 尹素婉听罢,搂着林笙腰间的手紧了紧。 “郡主。”随即不着痕迹的拉开与尹素婉的距离,顾瑾璃低声道:“在宫中,可有人为难郡主?”尹素婉想了想,摇头道:“看着太后的面,还无人敢。” 第894章 七出之条(2) 第894章 七出之条(2) “郡主还值妙龄,而太后年事已高,总归是护不了郡主一辈子。”顾瑾璃看着尹素婉的眸光情深意切,透露着诚恳的关心:“郡主可有想过,往后的日子?” 顾瑾璃的话,让尹素婉的脸色哀戚起来。 她摇了摇头,苦笑道:“自打父亲过世后,母亲心里便不再认我了。” “哦?郡主是大夫人所出,大夫人怎会狠心不认你?”尽管知道内情,但顾瑾璃还是配合的问道。 尹素婉捏着帕子,小声道:“母亲一直认为我妹妹汐儿的死是因我而起的,误会太深,所以母亲才……” 顾瑾璃沉默片刻,幽幽道:“郡主,草民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林公子请说。”尹素婉知道顾瑾璃既然都敢胆大包天的提到太后年纪大了,必定还有后话。 “与其做一只受人庇护的金丝雀,郡主倒不如将权力掌握在自己手中,依靠自己在这拜高踩低的宫中站稳脚。”顾瑾璃眯了眯眼睛,竟迸发出一道不容让人小觑的睥睨气魄。 “林公子?”倒吸一口气,尹素婉意识到了什么,不敢置信的往后退了一步。 顾瑾璃上前逼近,将尹素婉抵在后面的假山上,轻声道:“郡主,只有自己手握重权了,你才能在人前有底气,不用对谁卑躬屈膝的看人脸色。” “当你有了权势,就可以把以前欺负你的人踩在脚底下,包括宁王亓灏。” “林笙,一个连娘家都放弃了我的人,我怎么可能拥有你说的权势?”尹素婉只觉得林笙大概是疯了,要不然怎么会异想天开到如此地步? 尹素婉虽被顾瑾璃给感动了,可她到底也不是个涉世不深,心思单纯的小姑娘了。 她僵直着身子,迎着顾瑾璃的眸子里多了一层防备,“林笙,你告诉我,接近我究竟有什么目的?” 尹素婉的警惕,在顾瑾璃的意料之内。 相反,如果她真的傻白甜跟一张白纸,那就不正常了。 顾瑾璃一脸受伤,原本如星辰一样璀璨的眸光也瞬间暗了,“郡主……就是这般想我的吗?” 转身,她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一颗真心被人践踏了,黯然神伤道:“也罢,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我只是不愿看到郡主受人欺负,心急之下才口不择言罢了。” “刚才的话,郡主只当我没说过。” 说罢,她头也不回的快步离开。 “林……”尹素婉心里一紧,追了两步。 顾瑾璃突然又停了下来,但也没转头:“尹大公子的腿,郡主放心,我会全力治好他。” “有劳林……”尹素婉道谢的话还没说完,顾瑾璃已经走远了。 “主子,您怎么了?”双儿见尹素婉的神色不太对劲,不安道:“林公子他……他没将您怎么样吧?” 尹素婉摇头,勉强笑道:“没事,咱们回去吧。” “是,主子。”双儿见尹素婉抬脚往住处走,也就跟了上去。 远处的藤蔓墙后,顾瑾璃望着尹素婉的身影,笑得得逞。 “你在这里做什么?” 身后的一道冷声,让顾瑾璃的笑意立马僵住。 顾瑾璃僵直着身子回头,待看到眼前眼神幽深带着审视之意的八皇子后,立马调整好面部表情,恭敬的拱手道:“草民林笙,见过八皇子。” 八皇子转头,视线落向空无一人的远处,冷声道:“你刚才在看什么?” 顾瑾璃眸光微动,沉声道:“草民刚给太后诊脉完,出来后想着草民的帕子好像落在寿康宫里了,正纠结要不要回去一趟呢。” 八皇子冷哼一声,显然不信的模样:“帕子忘了?何必又这般鬼鬼祟祟?” 顾瑾璃躲在藤蔓后面,确实是鬼鬼祟祟。 “草民那帕子虽然是常用来擦拭银针的,可到底也是男子的物事。”尴尬的扯了扯唇,她略微心虚道:“八皇子也知道,男子在后宫走动很是不便,所以草民怕让人看到了引起误会,这才在躲在这里。” “是吗?”这个说辞,也并不能打消八皇子的怀疑。 “八皇子,发生了什么事情?”这时,忽然从另一侧的小路上走来几个身穿禁卫军服饰的男子。 领头之人,便是副统领顾念时。 顾念时之前与林笙是打过照面的,但因为她是宁王府的人,故而对她印象不是很好。 皱着眉头,他的话虽还是问的八皇子,可犀利的两道眸光直直的射向了顾瑾璃,“八皇子,这个人可有什么问题?” 八皇子平日与顾念时并无多少交集,即便是见了面,也不过是一个行礼,另一个点头罢了。 顾念时与顾成恩一样,对当年顾瑾璃的死耿耿于怀,八皇子便想着是否可以将顾念时这个禁卫军副统领争取到自己身边来。 按理说,顾成恩是刑部侍郎,在朝中的地位要比顾念时更重要,对八皇子的辅助作用也将更大。 可是,正因为顾成恩在朝中多年,所以要想让顾成恩选择势单力薄的自己,恐怕很难。 不过,现在宣王废了,依着顾成恩嫉恶如仇的性子,似乎也不见得会摒弃前嫌,站队亓灏。 但是与顾成恩比较起来,争取顾念时似乎要容易些。 毕竟,顾念时不是顾家嫡子。 身为庶子的他,不受重视的同时,也不受太多关注和限制。 当然,从人性的角度来说,庶子大多会对自己的身份和地位,亦或者是这些年受到的不公平待遇产生不满。 这种不满积累的多了,会生出怨气。 一旦八皇子对他抛出了橄榄枝,给了他一个在众人面前展现自己的机会,那他应当没有理由拒绝。 心里这般想着,八皇子对顾念时的态度也温和起来:“本皇子只是与林公子随便聊几句,顾统领快去其他地方巡查吧。” 皇宫很大,但每日都必须走上一圈才行,所以这也是个很累人的活儿。 顾念时点点头,然后带着人离开。 顾瑾璃记得上次在明阳宫里还和八皇子喝茶,这次八皇子的态度倒是有点冷淡。 一时之间猜不知八皇子的心思,想着一会还得去尹家给尹子恪看腿,于是她便赶紧道:“八皇子若没事的话,草民先走了。” 第895章 藏在心里 第895章 藏在心里 八皇子摆摆手,待顾瑾璃离开后,他若有所思道:“小祥子,上次本皇子没能除了她,你说还有必要再动手一次吗?” 半个月前,八皇子为了确定“林笙”在亓灏心里的份量到底有多重,便派人去刺杀林笙。 可惜,还是让“林笙”躲过了一劫。 好在,刺杀的结果证明,“林笙”的确是亓灏的软肋。 小祥子一怔,盯着顾瑾璃的背影,大着胆子道:“八皇子,依着奴才看,林笙不过是一个被宁王爷圈养在府里的男宠,咱们上次已经试探过宁王爷了,这次就没必要再动手了。” “万一让宁王爷发现了,咱们……” 对于八皇子要上位的心思,小祥子这些日子也算是摸透了。 皇家没有兄弟情深,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谁能赢得帝位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八皇子抿着唇,半晌才道:“也罢,以后机会多的是,本皇子不急。” 说罢,他转身往明阳宫走去。 小祥子跟在后面,不解道:“八皇子,林笙与咱们的计划没有多大关系,您为何执意要除掉她?” “因为,她是现在四哥最重视的人。”八皇子眸底冷意闪闪,随即又补充道:“而且,她还会医术。” “这样的人待在四哥身边,有利无弊。” 小祥子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却不知八皇子话里的深意。 顾瑾璃曾经也是亓灏最珍爱疼惜的人,可最后又沦落到了什么下场? 可能,亓灏后来懊悔痛苦,但无人知道,顾瑾璃也是八皇子藏在心底的那个人。 有些东西,是说不清楚的,也是毫无道理的。 兴许,在二人第一次见面,顾瑾璃将被人沉入湖里的八皇子救起的那一刻,她就不知不觉的入了他的心。 也可能,是后来他的腿被丽妃的人打断,整个人陷入了无尽的黑暗,是她的糕点或者香囊,给了他温暖。 尽管,二人相差六岁。 尽管,八皇子在众人眼里还是个半大的孩子,与男女情爱四字无关。 可是,不管怎么说,连小祥子都不知道他对顾瑾璃的感情有多深。 这种感情,八皇子定义为是一个男子对一个女子的爱。 亓灏逼死了顾瑾璃,逼死了他同样珍视的那个女子。 所以,他又怎不恨呢? 只是,这种恨,与他对顾瑾璃的爱一样,也只能放在心里。 “八皇子说的是,是奴才愚笨了。”见八皇子面色清冷,小祥子连忙附和道。 “派人盯紧了她。”八皇子丢下这句话后,加快了脚步。 顾瑾璃离开皇宫后,坐着马车去了尹家。 尹大夫人听说顾瑾璃来了,忐忑不安几日的心情总算是如拨开了乌云一样,老脸也笑成了花。 亲自将顾瑾璃迎进了房间,态度甚是殷勤热情。 顾瑾璃给尹子恪按摩,扎针,对药方进行调整。 尹子恪能感受到顾瑾璃的真诚,心下感动,他在顾瑾璃离开的时候将昨日新采购的茶叶赠送了一盒。 茶叶不是什么金银珠宝这种金灿灿银闪闪,招人眼目的东西,顾瑾璃也就没拒绝,直接收下了。 踏上马车,顾瑾璃悄悄回南阳王旧府与凌楚换过了身份。 凌楚在陈泽轩那里修养了几个时辰,又服了缓解疼痛的药丸,身上也清爽舒服了许多。 马车刚行驶没一会,却被人给拦住了。 看着杜江,凌楚的脸上明显是惊讶之色:“杜……杜侍卫?” 杜江拱手,沉声道:“王爷放心不下您,所以特意命属下来接您回府。” 凌楚无奈,想着幸好与顾瑾璃身份换的及时,也就只好点了点头。 相府的后院中,祁蝶一边慢悠悠的往三姨娘的梧桐苑走去,一边不着痕迹的打量着四周。 原先,大夫人还没疯的时候,一直明里暗里的打压三姨娘,还曾对外宣称三姨娘精神失常,将三姨娘给关了起来。 就连顾念时,因为大夫人的缘故,在府中的日子也不好过。 好在大夫人因为受了顾瑾琇死的刺激,真的疯了。 要不然,三姨娘被关的久了,会真的成为一个疯子。 当然,如今的三姨娘的住处可不比当年那般简朴。 今时不同往日,随着顾念时在宫中任职后,三姨娘这院子里里外外算是换了个大模样。 要说奢华,都快赶上大夫人的碧华院了。 还有服侍的下人们,也多了不少。 如此可以看出来,三姨娘在府中的地位果真是提高不少。 祁蝶是顾成恩的人,而顾成恩又是三姨娘眼里的钉子。 按理说,祁蝶与三姨娘之间是没什么交集的。 所以一听丫鬟禀告说祁蝶过来了,三姨娘愣了一下,有种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的感觉。 “祁蝶见过三姨娘。”进了屋子后,将三姨娘打量自己的眼神收入眼底,祁蝶低头,微微福了福身子。 三姨娘只听说过祁蝶的容貌与那已故的顾瑾璃神似,但因为祁蝶整日待在自己的院子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所以这么久以来,三姨娘还是头一次见到祁蝶。 倒吸一口气,她忘记了让祁蝶起来,自言自语道:“像,真像啊!” 忍不住从椅子上站起来,三姨娘走近,围着祁蝶绕了一圈后,才对丫鬟道:“来人,给祁蝶姑娘上茶。” 祁蝶在府中,尽管要比正妻莫芷嫣还受宠,可不管如何她只是顾成恩的一个侍妾,连姨娘身份都算不得。 三姨娘称呼她为“姑娘”,也没什么不对。 待祁蝶道了声谢后,三姨娘重新坐下,望着她的眼神很是耐人琢磨:“祁蝶姑娘入府快一个月了,早前就听说姑娘生得美若天仙,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祁蝶自然知道三姨娘话里的意思,笑了笑,她不紧不慢道:“三姨娘谬赞了,生得这样一张脸,妾身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顿了顿,她继续道:“难得承蒙大公子厚爱,要不然妾身就是修个几辈子的福,恐怕依着这卑贱的出身也入不了相府的大门。” 三姨娘胡萍儿是大夫人当年的陪嫁丫鬟,她的出身也不高,但人嘛,一旦得了势,高人一等后,那便会瞧不起其他人。 第896章 还能如何 第896章 还能如何 在三姨娘眼里,祁蝶就是个以色侍人的青楼女子,确实是不配进相府的。 不过听了祁蝶这一番自贬自低的话,三姨娘见她还是有几分自知之明,成见也就少了几分。 茶水上来了,示意祁蝶喝茶,三姨娘便问道:“祁蝶姑娘过来,应当是有事情吧?” 祁蝶抿了口茶,柔柔一笑:“也说不上什么大事,不过是这么久了还未曾给三姨娘请个安,心里惭愧。” “祁蝶姑娘是大公子的心头宠,我区区一个姨娘,哪能担得起姑娘的安?”三姨娘细长的眼睛眯了眯,冷笑道:“姑娘应该去碧华院,给大夫人请安。” 祁蝶放下茶杯,面色有几分黯然:“府中上下都知道,大夫人的院子不是我这般女子能进得去的。” “而且,大夫人跟前也用不着我伺候,我去了只会招人厌。” 听出祁蝶话里有话,三姨娘笑得开怀:“也是,大夫人神志不清,经常发疯,就是老爷去看望她,她也乱咬乱爪的。” “除了芷嫣能在跟前伺候,大夫人可不认旁人。” 提起莫芷嫣来,三姨娘话锋一转,“哦,对了,芷嫣前个从莫家回来了,莫不是你是因为这个心里头不痛快,这才来到我这散散心?” 三姨娘在府中多年,摸爬打滚才得以生存下来,她自然见惯了女人之间勾心斗角的事情。 成功的女人,不仅要得到男人的宠爱,更要得到风光的的名分才行。 三姨娘头上有大夫人压着,除非大夫人死了,否则她这辈子只能是小妾一个。 在宠爱上,她擅长花言巧语哄的顾淮欢心,算不得最得宠,也算不得失宠。 总体上说,亏了顾念时开窍愿意为官了,要不然三姨娘还是处于高不成低不就的位置。 老一辈过来的人再看着小辈争风吃醋的女人,就像是看着当年的自己一样。 三姨娘瞧着祁蝶,便猜到她必定是因为名分上比不过莫芷嫣而不快。 果然,三姨娘的话一落,祁蝶的面色立即瞧着难看了起来。 她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来,小声道:“夫人是大公子的正妻,而且又对大夫人一片孝心,回来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妾身怎可能心里不痛快?” “啧啧,你这话连自己都骗不了,还能骗过我?”三姨娘摇着头,撇撇嘴,不冷不热道:“咱们这些人啊,要怪就只能怪命不好,没能投胎托生在一个好人家。” “要是个大户家的小姐,哪能沦落到给人家做妾侍去?” 又叹了口气,她故作怜悯道:“祁蝶姑娘,俗话说多年媳妇熬成婆,待你给大公子生下个一儿半女,熬成我这个岁数,兴许还能等到老爷开恩,抬你分位做姨娘。” 祁蝶眼中眸光是明显的嫉恨,她咬着唇,语气不甘道:“三姨娘,难道就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别的法子?”三姨娘看到祁蝶因为自己这三言两语的话就暴露了真面目,很是满意的欣赏着她因嫉妒而焦急的模样:“祁蝶,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芷嫣从嫁给大公子至今,做事稳妥不说,还深得人心,即便是不得大公子喜爱,可有老爷护着,她的地位也无人能动摇。” “你说说,除了给大公子生个孩子来站住脚,你还能如何?” “我……”祁蝶张了张嘴,脱口而出的话又咽了回去。 半晌,她攥紧拳头,幽幽道:“是不是,只要没了莫芷嫣,我便能上位?” 同样为男人的妾侍,三姨娘联想到自己,点头道:“兴许吧。” “眼下我有一计,只是需要三姨娘相助才能成。”上前几步,祁蝶走近三姨娘身边,贴在她的耳边低语了一番。 “大胆!”三姨娘听罢,眼睛里满是不敢置信之色。 瞪着祁蝶,她声音里带着几分愠怒:“祁蝶,这一招借刀杀人,你倒是厉害的很!” “三姨娘此言差矣。”祁蝶站直身子,缓缓道:“据我所知,当年大夫人还未得癫疯之症的时候,曾给三姨娘下过毒,而且若不是她故意从中作梗,二公子想必会有一个比现在更璀璨的前程。” “三姨娘被大夫人踩在脚底多年,你们二人之间的恩恩怨怨,自然要比我所知道的深得多。” “难道,三姨娘就不想亲自手刃仇人,为四小姐报仇吗?” 若说前面几句话,还不足以说动三姨娘,但最后这一句话,却让她动摇了。 三姨娘心头一颤,脑海中浮现出顾瑾瑶惨死的画面,咬紧了牙关。 祁蝶勾了勾唇,一字一句道:“再说,就算是东窗事发,有莫芷嫣顶罪,还会赖到三姨娘身上吗?” “一举两得,三姨娘还是好好考虑一下吧。” 行了个礼,祁蝶转身离开。 两个时辰后,当莫芷嫣端着药打算唤醒沉睡的大夫人时,却发现似乎情况有些不对劲。 心头莫名的“咯噔”一下,莫芷嫣将手指放在大夫人的鼻间探了一下。 随即,“砰”的一声,另一只手中的药碗应声落地,碎成一片。 “来人,快来人!”一边不知所措的对门外大叫,莫芷嫣一边慌慌张张的跑了出去。 很快,大家便收到了大夫人暴毙的消息,人挤满了碧华院。 顾淮,顾成恩,祁蝶,三姨娘,以及各院的下人们。 “到底怎么回事?大夫人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去了?”大夫人给顾淮待了绿帽子,顾淮若说心里不介意,那是不可能的。 只不过,这人说没就没了,有些意外。 多日前,因为祁蝶的缘故,莫东盛和顾成恩产生了争执,莫芷嫣被莫东盛带回了莫家。 莫东盛执意要莫芷嫣与顾成恩和离,奈何莫芷嫣始终舍不得。 可在莫家待了将近半个月,然而除了顾淮上门来求和过几次,从头到尾却不见顾成恩的身影。 这就好比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仿佛莫芷嫣嫁的人不是顾成恩,倒是顾淮似的。 顾成恩对莫芷嫣如此不重视的态度,着实让莫东盛火冒三丈。 莫东盛是莫芷嫣的父亲,父命难违,而顾成恩又待莫芷嫣冷漠,因此夹在二人之间,莫芷嫣很是煎熬。 第897章 被闷死了 第897章 被闷死了 而且,莫芷嫣也如同寻常女人一样。 她在顾家待了两年多,这两年里孝顺公婆,服侍丈夫,尽心尽力,任劳任怨。 付出了这么多心血,她怎甘心将自己的正室之位拱手让出去? 所以,在顾淮最后一次登门的时候,不顾莫东盛的反对,莫芷嫣顺着这个台阶,跟着顾淮回到了相府。 谁曾想,她不过是离开了一小会,亲自去厨房给大夫人熬药的功夫,竟会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 语无伦次,莫芷嫣又急又怕,她哆哆嗦嗦道:“我……我不知道。” “刚……刚才我去给母……母亲熬……熬药,回来……来后,母亲她就……” “让开!”顾成恩脸色阴寒的如从寒潭里浸过一般,粗暴的一把推开莫芷嫣,甩袖疾步往屋子里走去。 大概是顾成恩的手劲太大,以至于莫芷嫣一下子被推到在了地上。 “小姐!”贴身丫鬟见状,赶紧把莫芷嫣给扶了起来。 “母亲,母亲!”虽说,顾成恩曾因自己是大夫人与郭明义的私生子而怨恨过大夫人。 可到底是母子,顾成恩怨归怨,是不可能真的对大夫人不管不问的。 眼下大夫人突然死了,当真是给人没有一点点防备的感觉。 摇晃着大夫人的胳膊,顾成恩的眼底一片猩红。 大夫人的唇色乌青,两手攥拳,一副经过激烈挣扎过的模样。 视线落在一旁的枕头上,那真丝的枕面上隐隐有几道抓痕。 颤抖着手,顾成恩抬起大夫人的手指,果真在指甲盖里发现了一道残丝。 “天哪,究竟是谁这么狠心,竟把大夫人给……”三姨娘站在顾淮的身后,捂着帕子,语气里是满满的惊讶。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母亲应该是被人用枕头给闷死的。”顾成恩小心翼翼的将大夫人的手放下,咬牙切齿道。 “成恩,会是谁这么大的胆子?”祁蝶握住顾成恩冰凉的手,似乎是在间接传递给他温暖和力量,小声道:“大夫人患病已久,不可能与府外的人交恶。” 这话里的意思很是明显,不是府外的人,那肯定就是府内的人了。 顾成恩下意识的看向三姨娘,三姨娘连忙后退一步,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大公子,你看我做什么?” “要不是听说了碧华院出事了,我才不会出我的梧桐苑呢!” 说罢,三姨娘指了指肿得老高的脚背,“昨晚上,我摸黑起夜,不小心把一壶热水给浇脚上去了,现在还疼呢!” “你们说,今日都有谁进出过大夫人的院子?”一双犀利的眸子一扫,顾成恩的目光落在一旁侍候大夫人起居的两个丫鬟身上,厉色道:“若不老实交代,我即刻便命人摘掉你们二人的狗头!” “噗通”一声,两个丫鬟跪在地上,瑟瑟发抖道:“回……回大公子,今日无人来过碧华院。” “既然无人来过,那大夫人便是你们二人杀死的!”三姨娘冷哼一声,撇嘴道:“难不成,还是自个把自个给闷死了?” “老爷,大公子,奴婢是冤枉的!”左边的小丫鬟急急磕头,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真不是奴婢,真的不是奴婢啊!” 右边的小丫鬟也道:“这几日只有大少夫人进出过碧华院,大夫人每日的餐饮汤药也都是大少夫人寸步不离的照看着!” “就算是有人要害大夫人,也绝对不是奴婢们!” “你……你说什么?”一旁的莫芷嫣听罢,险些要两眼一黑晕过去。 幸好有丫鬟扶着,要不然她当真会站不住脚。 “啧啧,你们这两个贱婢可别胡乱说话。人人都知道大少夫人待人心善,服侍大夫人更是细心周到,她根本就没理由对大夫人下手!”三姨娘此人平日里便是喜欢煽风点火,唯恐天下不乱,倘若今日她保持沉默,倒是会给人一种反常的感觉。 故而,依着常理,她像是没看到屋内众人难看的脸色似的,继续火上浇油道:“何况,大少夫人对大公子一片痴心,你们竟敢诬陷大少夫人,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奴婢们不敢说谎,求老爷和大公子明鉴!”两个丫鬟“砰砰砰”磕着头,脑门瞬间红肿了起来。 三姨娘的话,让顾成恩望着莫芷嫣的眼中染起一抹杀意:“莫芷嫣,你莫非对我之前要休了你一事怀恨在心,故而才将不满发泄在我母亲身上,是不是?” “相公,不是我,真的不是我……”莫芷嫣摇着头,上前试图拉住顾成恩的袖子解释,然而却被顾成恩一掌拍在了胸口上。 “噗!”莫芷嫣被打飞在地上,重重吐出一口血来。 “恩儿。”顾淮此时脑子有些乱,但见顾成恩毫不犹豫的对莫芷嫣出手,他皱着眉头,不悦道:“这件事情疑点重重,你先不要冲动。” “小姐,您怎么样?!”丫鬟大惊失色,一边给莫芷嫣擦着嘴角的血,一边为她忿忿的辩解道:“相爷,姑爷,我们家小姐待大夫人如亲娘一般孝敬,这两年来她为人如何,府中上下都是有眼的,看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而姑爷待我家小姐如何,想必大家也都是有目共睹的!” “姑爷硬要说我家小姐因为嫉妒,因为怨恨而加害大夫人,那为何早前不动手?” “哼,人心隔肚皮,她的心是黑的还是红的,谁能知晓?”顾成恩缓缓走到莫芷嫣的身边,蹲下身子,攥着她的衣领,似乎是在给她最后一次机会,“莫芷嫣,你若承认了你的罪行,今日一事便不会连累你整个莫家。” “你若死不承认,那我便上奏皇上,让皇上来决断!” 大夫人是丞相的正妻,可算得上是一品夫人。 这一品夫人被人杀死了,那可就是大罪了。 如果是之前的顾成恩,面对案件时理智冷静,心思缜密,绝对不会放过任何破绽漏洞。 可沉溺于男女私情,纵情声色已久,他没了耐心和细心,这是其一。 其二,那便是此事涉及到了莫芷嫣。 顾成恩厌恶莫芷嫣,故而在办案的时候会带着个人主观偏见。 第898章 被闷死了(2) 第898章 被闷死了(2) 其三,因为死的人是自己的母亲,所以顾成恩关心则乱,并未对丫鬟的话进行核实就直接认定了杀人凶手是莫芷嫣。 毕竟,这些年来经手了不少因为感情纠葛而引起的情杀案件。 杀情人的,杀情人亲友的,总之数不胜数。 在顾成恩心里,莫芷嫣爱而不得,因爱生恨,她杀了大夫人,也不足为奇。 只是,顾成恩不知道,莫芷嫣即便是恨过,怨过,但正因为爱过,她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伤害大夫人的。 无人知道,在她决定跟着顾淮回来的时候,莫东盛一怒之下竟说要与她断绝父女关系。 她跪在地上哀求莫东盛许久,仍旧不能改变莫东盛的主意。 在地上磕了三个头,她含着泪拜别了莫东盛。 出书房后,等在外面的顾淮见她眼睛发红,还询问过她,她当时将委屈咽下,轻描淡写的说没事。 这两年来,她端庄大方,温顺有礼,人人都夸她,可她也知道,人人在背地里笑话她。 与顾成恩之前和离的事情闹得人尽皆知,而她这次回来,不免又有不少人会嘲笑她死皮赖脸,恬不知耻。 丈夫都厌恶她到了这个地步,她还回来做什么呢? 没有其他原因,不甘心也不过还是逃不过一个“爱”字。 打从一开始,她就爱的卑微。 谁主动,谁爱的多了,谁就输了。 她输的一败涂地,不仅输掉了自己的尊严,也把莫家的脸面给输光了,这也是为何莫东盛盛怒的原因。 心口很痛,莫芷嫣的脸色青白,不晓得是不是被顾成恩的大手勒得喘不过气来的缘故。 她张了张嘴,泪眼婆娑,“相公……母亲不是我杀的,你信我,好不好?” 哀求中,带着一丝明知不可能却仍抱有的期待。 “看来,你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抽回手,顾成恩站起身来,冷声道:“来人,将莫芷嫣关进地牢,听候发落!” “恩儿,你……”顾淮不太相信是莫芷嫣,还未等他说完话,顾成恩的人已经把莫芷嫣给架了出去。 “我真傻,何必多次一问呢?”莫芷嫣伸了伸手,像是要抓顾成恩的衣袖,又像是要攥紧自己的拳头,但最后还是无力的放了下来。 她被两个侍卫拖了出去,扯了扯唇,笑得凄凉。 “小姐,小姐!”丫鬟大叫着,也跟了出去。 祁蝶抿着唇,移开了眸子。 诗经中有云:“于嗟女兮,无与士耽!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这话,便是警告后世的女子们,千万不要沉溺于与男子的情爱之中。 男子尚可能从中脱身,而女子要想解脱就很困难了。 她与莫芷嫣,无冤无仇,唯一的交集便是顾成恩。 顾成恩待她极好,她待顾成恩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已。 既然未曾真的爱上顾成恩,那就也轮不到什么争风吃醋了。 之所以要借着三姨娘的手嫁祸给莫芷嫣,无非是要挑起莫家和顾家两家的恩怨罢了。 宣王瘫痪已经有不少日子,可顾家仍没有要改变风向的意思。 一旦莫家与顾家不和,那就会脱离了宣王党。 到时候,找个合适的时机,陈泽轩便会将莫家收为己用。 对莫芷嫣下手,祁蝶虽有不忍,但也是迫不得已。 三姨娘面上一副看戏的样子,可手心里却出了冷汗。 见顾成恩对莫芷嫣是凶手深信不疑的样子,她的心才从嗓子眼里落了下来。 “恩儿,你将芷嫣关起来,此举未免太过草率。”顾淮叹了口气,语气沉重。 顾成恩冷冷的看着顾淮一眼,又扫了一圈屋内其他人,不容置疑道:“都出去。” 娘是亲生的,爹可不是。 早前大夫人虽疯,可好歹还活着,让顾成恩知道自己身边还有一个亲人。 而现在唯一有血缘关系的娘没了,说不难过是假的。 顾淮知道顾成恩需要独处,拍了拍他的肩膀,便离开了。 他要先封锁住消息,免得走露风声。 如果让莫家知道顾成恩把莫芷嫣关进了地牢,那莫东盛当真会闹得不可开交。 至于莫芷嫣杀害大夫人一事,还是得等顾成恩冷静下来再议。 三姨娘巴不得赶快走人,顾淮前脚刚走,她后脚就一瘸一拐的跟上了。 祁蝶没有走,她关上门,安静的站在角落里。 一声不吭,像是隐形人一样。 顾成恩余光如没看到祁蝶似的,他蹲下身子,握着大夫人的手,喃喃道:“母亲……” 一滴眼泪落在大夫人的脸上,可她永远都不会再睁开眼睛了。 是夜,南阳王旧府内。 顾瑾璃想起今天白日之事,长吁一声道:“幸好,我与凌楚身份调换的及时,要不然依着亓灏那寸步不离的劲儿,必定不会再放过我。” “尹子恪的腿,现在恢复的如何?”陈泽轩眸光暗了暗,沉声道:“要知道,收服了他,一定意义上不亚于收服了大部分的世家。” 顿了顿,他又问道:“这几次你故意接近尹素婉,可是在她身上打了什么主意?” “果真是瞒不过哥哥。”顾瑾璃点头,勾唇轻笑道:“既然这个女人早年害过我,那么我自然是不会放过她的。” 陈泽轩看着顾瑾璃,疑惑道:“如今亓灏不要她,尹家弃了她,除了仰仗太后之外,她别无活路,你打算将她如何?” 顾瑾璃挑了挑眉,卖关子道:“这个我自有主张,哥哥就不要问了。” 忽然,门开了,只见雷子进来了,拱手道:“世子,顾大夫人死了,莫芷嫣被顾成恩押入了顾家地牢。” “莫家那边可有什么动静?”陈泽轩眼睛一亮,问道。 “顾相将消息封锁了,故而莫家还不知道这件事情。”雷子看了陈泽轩一眼,试探道:“世子,需要属下把消息透露给莫家吗?” 陈泽轩点头,“去吧。” 待雷子出门后,顾瑾璃若有所思道:“哥哥,按理说莫芷嫣照顾了大夫人两年,没有杀她的理由。” 陈泽轩抿了口茶,淡淡道:“有无理由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现在所有人都认为莫芷嫣是凶手。” 第899章 谨言慎行(1) 第899章 谨言慎行(1) 据顾瑾璃脑海中的有效信息中,莫芷嫣似乎是一个安分守己的好女人。 而从陈泽轩的态度来看,似乎这次对莫芷嫣出手的人是他。 秀眉微皱,顾瑾璃低声道:“哥哥,莫芷嫣是无辜的。” “再说了,大夫人都已经疯了,碍不到咱们的路,为何要杀她?” “当年你在相府的时候,没少受过她的虐待。”陈泽轩眼角的桃花眼泛着冷光,冷哼道:“何况,这般疯癫的活着对她来说也是痛苦。” “我让祁蝶动手,也算是给她一个解脱了。” 顾瑾璃没料到陈泽轩杀大夫人,竟还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自己。 心里说不上是感动还是其他,她喃喃道:“哥哥……” 见顾瑾璃一怔,陈泽轩随即放下茶杯,敛去眼中冷意,缓缓道:“你无须担心莫芷嫣,自会有人救她。” “若我没猜错的话,明日一大早,莫东盛便会直接进宫要老皇帝为莫芷嫣做主。” “不过,顾家的人一口咬定莫芷嫣就是凶手,莫东盛短时间内很难为莫芷嫣找到洗脱罪名的证据。” “到时候,让八皇子再为莫芷嫣说话,莫东盛便会把这个恩情记在八皇子身上了。” “哥哥,话虽如此,但是要想八皇子为莫芷嫣说话,并非难事。”顾瑾璃想了想,继续道:“一来,八皇子现在虽开始接触朝中事务,可这次是莫家和顾家两家的恩怨,八皇子没有立场插手。” “二来,八皇子当时并未在事发现场,他就是要替莫芷嫣辩解,也是没有什么根据的。” “三来,稍有差池,八皇子不仅会被老皇帝怀疑,还会被莫家和顾家怨恨上。” “你说的这些我不是没有想过,只是这次是让莫家和顾家决裂的好机会,我们不能错过。”陈泽轩拍了拍顾瑾璃的手,示意她安心:“你想,宣王如今都这般样子了,而顾淮却仍旧没有丁点要放弃他的意思,这其中是必定有原因的。” “只要莫家脱离宣王党,到时候顾淮和宣王急了,还不得露出马脚来?” “至于八皇子如何替莫芷嫣说辞,这些你就不用管了,我自会教他。” 对于陈泽轩的心计,顾瑾璃从未怀疑过。 既然他说有对策,那就绝对不会让她失望。 深吸一口气,顾瑾璃沉声道:“哥哥帮八皇子搞定莫家和彭家,方家那边有皇后在其中周旋,这样一来,八皇子的阵营可真是一点都不比亓灏弱。” “阵营上虽不弱,但八皇子手里还差军权。”陈泽轩摇了摇头,眯着眼睛幽幽道:“没有军权,一切都是空谈。” 顾瑾璃想到白天在宫中遇见的那人,便接话道:“哥哥之前说过,顾念时此人可用。” “如果想方设法将他调入军中,可行否?” “军营有亓灏把持,要想往里头塞人很难。”陈泽轩再次摇头,语锋一转,他笑道:“顾念时留在宫中,关键时刻能用上。” “关键时刻?”顾瑾璃眸光微动,她直直的望着陈泽轩,捕捉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深意,瞬间明白了陈泽轩的意思。 手指微微攥起,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发颤:“哥哥,你是想……” 陈泽轩重重点头,一字一句道:“自古以来,成者为王,败者为寇。” “八皇子他要想……” “砰!” 不等陈泽轩的话说完,突然一道黑影破窗而入。 “来者何人?”陈泽轩下意识的将顾瑾璃护在身后,刚要抬手对着躺在地上的黑影劈头盖脸甩出去一掌,却被顾瑾璃眼疾手快的拦了下来。 拉着陈泽轩的胳膊,她小声道:“是师父”。 经顾瑾璃提醒,陈泽轩终于认出了那一脸污血的人是谁了。 连忙将黑衣人扶了起来,他担心道:“师父,是谁把你伤成这个样子的?” 黑衣人被陈泽轩扶起来,坐下后,他一边捂着胸口,一边咬牙切齿道:“逍遥子这个老匹夫,对我穷追猛打了一路,要不是我跑的快,恐怕这次真要命死他手了!” “咳咳咳……”咳嗽了几声后,他又冷笑道:“不过,逍遥子中了我的毒,就是大罗神仙,想必也是救不了他了!” “噗!”得意没两句话,黑衣人便吐了一口血,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陈泽轩和顾瑾璃对视一眼,只好将黑衣人抬到了床上去。 一人给他拿来换洗衣服,另一人则给他把脉。 与此同时,相府的梧桐苑里,三姨娘一边拿着帕子擦着莫须有的眼泪,一边唉声叹气道:“虽说大夫人这些年待咱们母子不好,可到底是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这么久的人,她就这么突然的去了,怎叫人心里不难受呢?” 顾念时坐在一旁,脸上倒是没什么表情,但还是忍不住打断了三姨娘的惺惺作态:“行了,娘,屋子里没有旁人,你别装模作样了。” “你这孩子,怎么跟娘说话的?”三姨娘擦眼泪的动作一顿,下意识的看向门外后,瞪了顾念时一眼:“人心都是肉长的,娘是真伤心。” 顾念时忽然道:“娘,是不是你?” “什么……什么是我?”三姨娘眼神略微闪躲,脸色冷了下来:“隔墙有耳,你莫要胡说八道。” “时候不早了,明个你还得去宫里当差,快些回去吧。” 顾念时坐着没动,他静静望着三姨娘,半晌才道:“娘,大哥是在刑部里做事的,这件事情最好与你无关。” “否则,大哥一定不会放过我们的。” 一听到顾念时提起顾成恩,三姨娘撇嘴不以为然道:“你大哥现在被狐狸精给迷了心智,再说你现在可是威风凛凛的禁卫军副统领,咱们难道还怕他不成?” “娘,正因为我现在是副统领,所以你今后在府中更需要谨言慎行才是,切勿招惹是非。”顾念时见三姨娘一副无所谓的表情,耐心道:“娘也知道,大哥对我晋升为副统领一事有些不悦。” “倘若你再惹是生非,搞不好大哥他会……” “知道了知道了,娘一定不会拖你后腿的。”一边站起来推着顾念时出门,三姨娘一边不耐烦道:“娘要睡了,你也歇着去。” 第900章 谨言慎行(2) 第900章 谨言慎行(2) “娘……”见三姨娘已经关上了门,顾念时无奈的叹了口气,郁郁离开。 清风院里的烛光,也仍旧亮着。 顾成恩坐在桌旁,一杯杯的将手中的清酒灌下。 一旁的祁蝶目光柔柔的看着他,嘴里虽劝着,但手上却并无制止的动作:“成恩,小酌怡情,大饮伤身。” “逝者已逝,我知道你心情不好,可你也要注意着自己的身子啊!” 顾成恩已经喝下了四五壶酒了,但却没有丝毫醉了的意思。 相反,他越喝,头脑越是清醒。 越是清醒,脑海中大夫人的音容相貌就越是清晰。 红着眼眶,他用力捏着酒杯,似笑似嘲道:“以前母亲在的时候,我厌恶她。” “厌恶她的虚伪,厌恶她整日里的阴谋算计,更是厌恶她和郭……” “郭明义”这三个字即将脱口而出的时候,他咬住了舌头,生生的将后话给截住。 舌尖上的疼痛,远比不得心上的痛。 又灌下一口酒,他放下酒杯,伸手抚上祁蝶关切的小脸,“我从未想过母亲会有一天离开的这么早,哪怕是母亲疯了,我也觉得她至少要再过二十年才能离我而去。” “蝶儿,我以为我会恨她一辈子,可是当我今日知道她死了的那一刻,我好难过,好难过。” “这两年里,我用忽视她来惩罚她,现在想来,其实我是在惩罚我自己。” “如果,我能平时待她好一些的话,母亲她会不会……”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拥有的时候不知道珍惜,一旦失去了才会后悔不已。 大夫人为人虽阴狠毒辣,也做过不少的坏事,但是在对顾成恩,她当真是恨不得为他奉献所有。 即便是对待顾瑾琇,大夫人也没有用尽十分的心力。 只是,在大夫人活着的时候,顾成恩却因为自己的身世和顾瑾璃的缘故,待大夫人很是冷淡。 现在想来,大夫人可能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用真心爱他的人。 这种无私的母爱,不求回报,无怨无悔。 乌鸦反哺,羊羔跪乳,而他作为大夫人最爱的儿子,又曾回馈给大夫人多少爱呢? 祁蝶环住顾成恩的腰,声音温柔得滴出了水,“成恩,我会陪着你的,一直陪着你。” 心下感动,顾成恩揽紧祁蝶的肩膀:“谢谢你,蝶儿。” 拍了拍顾成恩的后背,祁蝶又补充道:“你不要难过,还有相爷,他也不会离开你的。” 祁蝶不提顾淮还好,一提到顾淮,顾成恩刚淡去悲伤的眼中立即染上一抹怒色。 面对大夫人的死,顾淮虽然按着正室的排场将大夫人给安葬了,可他似乎并未表现的有多悲痛。 就算是因为早年大夫人和郭明义私通的事情,顾淮心中不满,但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 大夫人自打嫁给顾淮后,可就再也没有与旁的男人有过不清不楚的关系。 一心为顾淮打理好相府,还为顾淮生下了顾瑾琇,怎么说大夫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然而,顾淮却如此冷漠,这让人怎能不寒心呢? 再者,宣王党中很多人都旁敲侧击的间接表示要另择他主,顾淮却一个劲的挽留。 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了顾淮的心里只有宣王! 这也难怪,毕竟宣王才是顾淮的亲生儿子,还是顾淮最爱的女人所生的儿子。 顾淮不坚定不移的站宣王,又站谁去? 闭上眼睛,顾成恩将恨意敛去。 扣在祁蝶肩膀上的手紧了紧,他良久才道:“蝶儿,我会让他们后悔的。” 祁蝶垂下眸子,沉默不语。 脑子里细细揣摩着,顾成恩口中的他们,会是哪些人。 第二日,黑衣人醒来的时候,模糊的视线里看到了两张关切的脸。 只不过,站在陈泽轩身旁的那脸,却丑的有些骇人。 没忍住,黑衣人用力的咳嗽了起来。 “师父,喝茶。”顶着“翠翠”丑容的顾瑾璃见状,急忙转身给黑衣人倒了杯茶,甚是贴心的递了上去。 黑衣人听着这声音,泛着病白的脸上立即涌上怒色。 “砰”,不等顾瑾璃的茶杯靠近,他一下子将茶杯打翻在地上。 滚热的茶水,大半浇在了顾瑾璃的手背上。 疼得倒吸一口气,顾瑾璃一边捂着手背,一边有些不知所措道:“师父,您怎么了?” 陈泽轩见顾瑾璃的手背已经红了一片,也很是不解黑衣人为何莫名其妙的发脾气。 走到顾瑾璃身边,抬起她的手背小心翼翼的吹了吹,心疼道:“你先去敷药膏,我在这里照顾师父。” 顾瑾璃看了瞪着眼睛的黑衣人一眼,犹豫着点了点头。 然而,她还没踏出去一步,却又听得黑衣人在身后厉色道:“混账东西,站住!” 待顾瑾璃站住脚步,黑衣人总算是让二人知道了自己反怒的原因:“你不在宁王府里待着,怎搞成了这个鬼样子?” “你又不是不知道亓灏是何人?一旦被他知道了你与轩有牵扯,我们的计划极有可能前功尽弃!” “师父,你不要担心,我已经在宁王府里安排了人代替笙儿,亓灏是不会发现的。”怕黑衣人责怪顾瑾璃,陈泽轩在顾瑾璃开口之前率先将过错揽在了自己身上。 “跪下!”黑衣人支起身子来,缓缓下了床。 陈泽轩不着痕迹的往前挡了一步,垂着眼睛跪在了地上。 顾瑾璃自知逃不过去,也跪了下来。 不过,她却从陈泽轩的身后挪到了他的身边。 二人齐齐跪着,等待着接下来黑衣人的狂风暴雨。 果然,意料之中,黑衣人甩手给了陈泽轩一巴掌,怒气冲冲道:“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你非但没有按着我的吩咐照看好笙儿,还任由她胡闹,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师父?” 幸好黑衣人的身体虽说有些虚弱,但这巴掌还是用了七分的力气的。 陈泽轩的半张脸被打得发麻,他擦了一下嘴角的血丝,低声道:“师父,徒儿知错。” 黑衣人将阴森的目光移到顾瑾璃身上,冷笑道:“笙儿,轩他知错了,你呢?” 第901章 横扫千军 第901章 横扫千军 顾瑾璃被黑衣人盯得有些头皮发凉,下意识道:“笙儿知错,没有师父的命令,笙儿以后再也不敢擅作主张了。” 黑衣人冷哼一声,随即走到椅子旁坐了下来。 “伸出手来。”给了顾瑾璃一个冰冷的眼神,他从身上掏出一把匕首来。 陈泽轩眉心一紧,不安道:“师父……” “你闭嘴,一会再收拾你!”一把推开陈泽轩,黑衣人二话不说,不等顾瑾璃反应过来,便拽起她的胳膊,毫不留情的用匕首在她的手腕间割了一刀。 “师父!” “疼!” 陈泽轩吓得脸色发白,顾瑾璃疼得痛呼出声。 “滴答,滴答”,是血滴落在茶杯里的声音。 陈泽轩见那茶杯里的血越来越多,空气里的血腥味也越来越浓,很想拍掉黑衣人捏着顾瑾璃手腕的手。 但是,他却不能。 因为他了解黑衣人的性子,若是惹得黑衣人发了疯,动了怒,那么顾瑾璃的下场会更惨。 僵直着身子一动不能动,连呼吸都像是停止了一般。 陈泽轩眼睛一眨不眨,嗓子干涩:“师父,你这是在做什么?” 黑衣人没有说话,直至那茶杯里的血满了后,他又从袖子里掏出两根细小的竹筒来。 将其中一个竹筒盖子打开,黑衣人将竹筒贴在顾瑾璃流血的伤口,只见一只黑色的小虫子顺着竹筒爬了出来。 “师父,这是什么?”忽然心生一种不好的直觉,顾瑾璃看着那小虫子一点点将自己腕上的血吸干净,通体冰凉。 她的话刚说完,小虫子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钻进了顾瑾璃的伤口。 “笙儿!”陈泽轩顾不得其他,直接出手封住了顾瑾璃身上的各大要穴。 一把将她的袖子撸起来,他看着那小虫子以肉眼不可捕捉的速度快速游走。 起初,胳膊上还有明显凸起的痕迹,眨眼的功夫虫子便消失不见了。 依着陈泽轩的了解,这绝对不是普通的虫子。 攥着拳头,他怒气冲冲的质问道:“师父,你给笙儿种的是什么蛊?” 黑衣人一边拿着帕子擦着匕首上的血,一边不紧不慢道:“别担心,不过是同心蛊罢了。” “同心蛊?”顾瑾璃听罢,不自觉的心跳加快几拍:“师父,你为什么要给我种下同心蛊?” 陈泽轩也是头一次听说,因此跪行向前,“砰砰砰”磕头道:“师父,徒儿知道您对于笙儿私自离开宁王府一事很生气,可是都是徒儿的错,您有什么不满大可对徒儿发泄,请师父不要责罚笙儿!” “徒儿愿意代笙儿受罚,求师父开恩!” “同心蛊,分为一公,一母。”将匕首收好,黑衣人将另一只竹筒递给顾瑾璃,幽幽道:“刚才给你种的是母蛊,这是公蛊,你回去给亓灏种上。” “师父……”顾瑾璃咬着唇,鼓足勇气道:“这同心蛊,有何用处?” 并未解释同心蛊的用处,黑衣人突然问道:“轩,笙儿,你们可听说过‘摄魂咒’?” 陈泽轩与顾瑾璃同时摇头,“未曾听说过。” “这同心蛊和摄魂咒乃凤国秘术,你们二人若是知道了才是不正常。”黑衣人抬了抬下巴,笑得高深莫测:“摄魂咒,是一首神奇的曲子。” “弹琴者可以利用它来愉悦听琴者的身心,牵制听琴者的喜怒哀乐。” “如果母蛊配上摄魂咒,便可更进一步的操纵公蛊。” “迷惑其心智,控制其行为。” “当然,摄魂咒最强大的威力,便可以横扫千军!” “师父,同心蛊会对笙儿的身体有害吗?”陈泽轩才不在乎什么摄魂咒,他只在意母蛊的存在是否会危害到顾瑾璃的性命。 这个问题,自然也是顾瑾璃最关心的。 “轩,笙儿是你妹妹,也是师父的徒弟,师父怎可能会害她?”黑衣人拍了一下桌子,似乎是因不被信任,受到了质疑而恼怒。 转过脸,他不耐烦道:“母蛊对身体无害,笙儿的身体不会有任何不适。” “就算有害,害的也是亓灏!” “你们要相信师父,师父是绝对不会舍得让你们去冒险的!” “师父当真……”对于黑衣人的心狠手辣,陈泽轩是早有领教,他做不到十分相信,刚张嘴还想追问,袖子却被顾瑾璃给拉住了。 顾瑾璃对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再多言。 伤口早在蛊虫钻进去的时候停止了流血,她用帕子简单的包扎了几下,直直的望着黑衣人,“师父待我和哥哥恩重如山,您的话,我们自然是信的。” 黑衣人听罢,堵着的一口气仿佛才平了下来。 脸色比刚才好看了一些,他转眼看向顾瑾璃,终于话里有了点温和:“笙儿,你今日先留在这里,等明日你回去的时候,我将摄魂咒交给你。” “咱们的时间真的不多了,你务必要勤加练习才行。” 顾瑾璃“嗯”了声,扶着神色复杂的陈泽轩站了起来。 清水寺里,慧和小和尚守在门外,时不时一脸担心的张望着屋内。 自打昨日净空大师背着一身是血的逍遥子回来,便一整夜不休不眠。 净空大师一把年纪了,而且看他走路的姿势,似乎腿上还受了伤,这样子下去身子怎能受得住呢? 可是,净空大师说了,没有他的吩咐不能进屋子里打扰。 没办法,慧和也只好继续等在外面。 屋内,逍遥子躺在床上,一脸死灰,毫无半点生气。 连带赤着的整个身子,也同样是泛着中了剧毒后的黑紫色。 当然,身上还布满了多道血淋淋的伤口。 每一刀伤口,都深可见骨,触目惊心。 不知是因为熬了一夜的缘故,还是因为被逍遥子身上的伤给刺激到了,净空大师眼底一片猩红,素日里和蔼的脸上难得覆上一层冷霜之气。 他小心翼翼的将逍遥子最后一道伤口处理完后,忍着腿上长久保持一个动作的酸麻,他终于站起身来,声音喑哑的对外喊道:“慧和。” 慧和听到里面的动静,急忙推开门,问道:“师父,慧和在!” 第902章 不容于世 第902章 不容于世 净空大师走到桌旁,快速写下一张药方递给慧和:“准备药浴。” 慧和走近,瞧着净空大师像是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他接过药方后,又不忍的问道:“师父,您去榻上躺着休息一会吧?” “师叔这里,慧和帮您照看着。” 净空大师疲惫的摇了摇头,摆摆手,“我在这里陪着他,方能安心。” 慧和知道净空大师和逍遥子二人的感情深厚,点点头,退了出去。 净空大师走回逍遥子身边,老眼有些湿润。 他紧紧握着逍遥子的手,轻声道:“师弟,你不要怕,就是豁上我的性命,我也一定会将你从鬼门关带回来。” 说罢,他将逍遥子扶了起来,然后上了床榻。 盘起双腿,将手贴在逍遥子的后背,净空大师开始提力为逍遥子输送真气。 半柱香时间后,净空大师满头虚汗,双手发抖,一副支撑不住的模样。 “噗!”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师父!”刚好,慧和带着人提着药浴的木桶进来。 见净空大师吐血,吓得小跑到净空大师面前,手立马探上了他的脉搏,“师父,您怎能将所有内力都过渡给师叔?” “您知不知道,稍有不慎,不只是师叔会有性命危险,就连您也……”说着说着,慧和的语气又急又气。 净空大师知道慧和是关心则乱,这才恼了起来。 他擦了擦嘴角的血,然后拍了拍慧和的肩膀,“我没事,先帮我把你师叔扶到桶里。” 拼尽一身修为,只为护住逍遥子的心脉。 不过,就算能一命还一命,他也是甘愿的。 因为,逍遥子之于他,如同他之于逍遥子一样,彼此在对方心里都是最重要的人。 只是,这种感情,却不容于世…… “师父,您真的还能撑住吗?”听出净空大师说话有气无力,眼巴巴的瞅着他问道。 净空大师摇头,将逍遥子的一只手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慧和无奈,也只好架着逍遥子往木桶方向走去。 待逍遥子进了浴桶后,净空大师终于撑不住了,两腿一软,往后倒去。 “师父!”慧和惊呼一声,身形一闪,快速从一旁接住了净空大师。 与此同时,老皇帝的御书房里,无形之中笼罩着一团压抑的乌云。 莫东盛和顾成恩,一人涨红了脸,一人阴沉着脸,总之二人之间的空气都像是被烧灼了一般,冒着火星。 一甩衣袖,莫东盛怒瞪着顾成恩:“你们莫家口口声声说是芷嫣杀了大夫人,却没有丝毫证据,这不是血口喷人,还是什么?” “堂堂相府,堂堂刑部侍郎,却做出这种没证据硬要诬陷人的事情,也不知羞耻!” 一大清早,莫东盛还未等老皇帝起床,便直挺挺的跪在了书房外面,要给莫芷嫣讨个公道。 老皇帝在洗漱完毕后,从贾公公口中了解了事情的大概,觉得此事非同小可,于是便将莫东盛召了进来。 莫东盛后脚刚进房间,顾成恩后脚气势汹汹的赶了过来。 当然,还有怕事情闹得不可开交的顾淮。 大夫人的死,对顾淮来说只不过是如蜻蜓点水一样在他心头上一拂而过,与莫家的联盟才是最重要的。 顾淮站在顾成恩旁边,面色则有些尴尬,“东盛兄,你别生气,这件事情咱们……” “顾相难道是想说误会?”莫东盛早就对顾淮向来和稀泥的行事做派很是不满,因此粗暴的打断他的话,冷笑道:“就算是误会,也要看令郎是否愿意!” “就算是令郎愿意,本官还不见得会同意!” “噗通”一声,莫东盛跪在地上,重重给老皇帝磕了一个头,“皇上,小女芷嫣自从嫁入顾家后,尽心尽力侍奉夫君,孝敬公婆,从未有过一丝不敬不孝之处。” “顾侍郎无凭无据一口咬定芷嫣是杀人凶手,实则是欲加之罪!微臣愿意以自身性命保证,此事与芷嫣无关!” “莫大人又有可找到为莫芷嫣洗脱罪名的证据?既然没有证据,也同样是在红口白牙罢了!”顾成恩也跪了下来,他声音铿锵有力道:“皇上,莫芷嫣因为嫉妒微臣府中的小妾,便杀害微臣的母亲,此女子不但善妒,还心如蛇蝎,微臣求皇上为已故的母亲做主!” 说实话,身为帝王,面对臣子之间的争斗,最是头疼。 当然,若是为了平衡朝中党派势力有意引起的朝臣争斗除外。 毕竟,帝王作为幕后操纵者,主动权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 而这种朝臣之间的私人恩怨,一时之间无法判断出个谁对谁错来,生生让人为难。 何况,不管是顾淮还是莫东盛,二人都是老皇帝所信任的大臣,如今他们两家要撕破脸了,这也会给朝中其他大臣们带来消极影响。 压住心头的烦闷,老皇帝耐心劝道:“两位爱卿先起来说话。” 莫东盛已经被气昏了头,想着顾成恩那千万种虐待人不重样的手段,莫芷嫣落在他手里还哪里有活路? 没有心情起来说话,他攥着拳头,一副视死如归的气势:“皇上,芷嫣没有杀人!” “您要是不相信,微臣只好一死证明!” 说罢,他“噌”的站了起来,随即“砰”的往一旁的柱子上撞了过去。 “莫爱卿!” “东盛兄!” “哎哟,莫大人!” 在莫东盛撞柱的那一刻,老皇帝、顾淮和贾公公三人不约而同的发出惊呼声。 好在顾淮离得那柱子稍微近一些,及时拉了莫东盛一把。 只是,莫东盛的额头上还是磕出了血。 尽管血不多,但却鼓起了一个明显的大包。 “东盛兄,你怎能如此冲动?”顾淮没想到莫东盛会这般刚烈,竟会在老皇帝面前如此,吓得老脸发白。 莫东盛甩开顾淮的手,梗着脖子,对老皇帝道:“皇上,顾侍郎宠妾灭妻,还不分是非黑白,微臣请求皇上下旨,让小女和顾侍郎和离!” “东盛兄……”顾淮神情一紧,刚想劝几句,却听得一旁的顾成恩冷笑道:“和离必定是要和离的,可是在和离之前,还是先把莫芷嫣杀害我母亲一事搞清楚再说!” 第903章 杀人的刀 第903章 杀人的刀 刚才,顾成恩袖手旁观,冷眼看着莫东盛往柱子上撞,面无表情的样子,让老皇帝看了心里都不免有几分不适。 毕竟,顾成恩是莫东盛的女婿。 俗话说,一个女婿半个儿,顾成恩却无动于衷,站在原地丝纹不动,真是冷漠到了极点。 事情已经闹到了这个地步,可是到底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老皇帝到现在其实还是一头雾水。 因为,双方都没有实实在在的证据。 若是大夫人被人下毒致死,那么大不了可以从体内的毒素来找出凶手。 可大夫人是被人用枕头给闷死的,而莫芷嫣在屋子里照顾大夫人的时候,门口是有丫鬟守着的。 按理说,就算她真的如顾成恩所说,因爱生恨,嫉妒祁蝶而对大夫人下手,那也不可能蠢到不知道避讳人的地步。 所以,这件事还真不好说。 “咳咳咳……”老皇帝忽然觉得脑壳有些疼,他揉了揉太阳穴,无奈道:“小贾,拿朕的药过来,朕的头有些疼。” 贾公公察言观色,自然知道老皇帝这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于是立即跑去一边把老皇帝的药瓶拿了过来,然后又将茶水递上前,忧心忡忡道:“皇上,太医说过,要您精心养身子,您这几日每晚上点灯熬油的看折子,瞧瞧,这又反复了!” 老皇帝重重叹了口气,把药丸倒了出来,和着水咽了下去。 贾公公偷偷瞥了一眼额头挂彩的莫东盛,小心翼翼道:“莫大人,您要不先坐会,咱家去给您请个太医过来?” “不用!”莫东盛见老皇帝这般,也不好再继续揪着一个问题不放,只好道:“皇上,微臣明日再来,您好好休息!” 说罢,不等老皇帝有所反应,莫东盛便大步离开了。 莫芷嫣在地牢里多待一刻,就多一分危险。 只是,眼下这情况莫东盛再在这里没完没了下去,惹得老皇帝没了耐心,恐怕对莫芷嫣不利。 所以,还是走人比较好。 等明日再来,也好留给老皇帝一个思考缓和的时间。 当然,这番作为,看着倒是甚是气节满满。 莫东盛走了,顾淮和顾成恩在这里也很尴尬,于是二人对视一眼,给老皇帝行了个礼之后也离开了。 待屋子里只剩下了老皇帝和贾公公,老皇帝将杯子重重往桌子上一放,面色不悦道:“小贾,朕该怎么做?” 这个问题也真是难住了贾公公,犹豫一会,他小声道:“朝堂一事,牵一发而动全身,老奴不敢妄言。” 老皇帝叹了口气,幽幽道:“莫芷嫣要放,但顾大夫人的凶手也要找到。” 贾公公一怔,试探道:“皇上,您的意思是……” “你先去派人仔细查清楚,越快越好。”老皇帝摆摆手,不欲多言,“明日朕就得给莫家和顾家一个说法了,拖不得。” 贾公公深吸一口气,低声道:“是,老奴这就去查。” 此时,明阳宫内,八皇子看着手中的字条,沉思片刻,随即抬头问道:“小祥子,父皇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小祥子赶紧回道:“皇上还未定夺,不过听侍候在御书房外面的小太监说,莫大人一怒之下撞柱了。” 八皇子将字条撕碎后,站起身来沉声道:“父皇现在一定很是为难,你将库房里的那上好雪参带着,咱们去为父皇排忧解难。” “是,八皇子。”小祥子点点头,立即出了房门。 南阳王府内,顾瑾璃坐在自己的房间里,看着自己腕上那已经结痂的伤口发呆。 伤口虽然不深,可多少还是有些疼。 何况,她流了整整一茶杯的血。 那血,起初她不知道有何用处。 但就在刚才,她按照黑衣人的吩咐,将给亓灏准备的那只蛊虫放进了茶杯里。 蛊虫将杯中之血全部喝完了,由一个小小的黑点,最后变成了一个圆滚滚的血蛊。 就像是饱满的蚕宝宝一样,看着可爱,实则骇人。 黑衣人说,这喂了自己血的蛊虫,有灵性,如黑衣人袖中那讨厌的小红蛇一样,会与主人心意相通。 跟在黑衣人身边两年,她听说过很多歪门邪道的东西,但是与黑衣人的手段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而且,黑衣人名义上是陈泽轩和自己的师父,可他总是行事神秘,像是一个探不到底的黑洞一样,让人总是才摸不透。 至于他们兄妹二人,则是黑衣人牵着线的木偶,是他手上杀人的刀…… 就在顾瑾璃想事情想的出神的时候,忽然听到耳边一道低沉的声音:“在想什么呢?” 顾瑾璃连忙回神,抬头望进陈泽轩温柔的眸子里,“没什么。” 给陈泽轩倒杯茶,她问道:“师父昨晚匆忙回来,会不会留下什么蛛丝马迹,被人发现?” “毕竟,这京中亓灏和老皇帝的耳目众多。” “你放心,我都已经处理好了,师父不会被人发现的。”陈泽轩接过茶杯,缓缓道:“我现在不担心师父,却有些担心逍遥子。” “逍遥子?”顾瑾璃不解的看着陈泽轩,问道:“师父说逍遥子中了他的毒,必死无疑,哥哥还担心什么?” “我不是担心逍遥子会坏了我们的事情,只是担心他万一死了,那他手里的玄机门怎么办?”陈泽轩抿了口茶,继续道:“玄机门你还没拿到手,师父却对他下了狠手,可能当时也是被逍遥子穷追猛打得惹恼了。” 顾瑾璃听罢,也才想起还未从逍遥子手里得到玄机门,于是便忧心道:“哥哥说的对,希望逍遥子不要死太快。” 忽然想到了什么,她又问道:“对了,莫芷嫣一事,可有定论了?” “我已经派雷子通知祁蝶了,今晚便让三姨娘顶罪。”陈泽轩勾了勾唇,眼中闪过一道暗流:“老皇帝左右为难,若是这时候有了三姨娘这个凶手暴露,那么不管对莫家还是顾家都算是有了交代。” “再者,三姨娘是顾念时的亲娘,一旦她东窗事发,死罪难逃,届时顾念时和顾成恩的仇恨便会加深。” “顾家和莫家决裂,顾念时对顾成恩生恨,哥哥此举可真是一石二鸟。”顾瑾璃细细的琢磨着,不禁佩服起来:“估计父子失和,兄弟反目,一个用不上的棋子,毁了最好。” 陈泽轩笑了笑,“知我者,笙儿也。” 视线落在顾瑾璃的手腕上,他那绝代风华的笑容一点点淡去,“你回宁王府后,一切要小心。” “哥哥放心,我会自己注意的。”知道陈泽轩在担心什么,顾瑾璃轻声道:“我会找个合适的时机再给亓灏下蛊,不会贸然行动的。” 陈泽轩移开眸子,自嘲道:“我以为可以将你变成翠翠留下,可惜还是自作聪明,胡闹一场。” “哥哥不必自责,师父虽然做事情有时候会极端,但这次他说的没错,咱们必须抓紧时间行动了。”顾瑾璃拍了拍陈泽轩的手,安慰道:“我知道哥哥有足够的能力为我挡风遮雨,不过我不可能一直都待在哥哥的庇护下,早晚都得回去的。” “这次回去,如果能给亓灏顺利种下同心蛊,咱们的计划将会更进一步。” 陈泽轩心里是不愿顾瑾璃回去的,但也无法改变黑衣人和她的决定,只好心情沉重的“嗯”了声。 第904章 恨了两年 第904章 恨了两年 吃完了午饭,亓灏来回的在书房里走动,神情很是焦虑。 杜江在一旁看着,忍不住道:“王爷,您这是怎么了?” 亓灏猛地抬手一把扯掉蒙在眼上的纱布,恼声道:“杜江,去把魏廖请来!” “告诉他,无论用什么法子,一定要把本王的眼睛治好!” “本王看不到阿顾,什么都做不了,再这样下去,本王一定会疯了的!” 前几日,顾瑾璃因进宫便与凌楚临时换了身份。 亓灏至今未能见到凌楚,这一连多日,他被拒之门外,这种感觉太煎熬了。 顾瑾璃是他的全部,他怎能不烦躁? 整日的食欲不振,坐立不安,当真是痛苦得不得了。 当然,幸好军中的事务有梁宽和秦峰二人帮忙处理。 要不然,他连正事也要荒废了。 “是是,属下这就去!”将亓灏扶着坐下后,杜江无奈的赶紧去太医院将魏廖请来。 没一会,魏廖就过来了。 依着望闻问切的正常步骤检查后,魏廖得出的结论还是与之前一样。 亓灏的眼疾稳定了,但病情并未好转。 魏廖在如实的将病情禀告给亓灏后,有些惭愧道:“王爷您别急,再给微臣一段时间。” “微臣近日正在研究,相信不用太久,一定会……” “够了,本王不想再听这些废话了!”亓灏没沉住气,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震得杯中茶水乱溅。 “再给你一段时间?你给本王一个准话,到底还要多久?!” 魏廖尴尬的咽了口唾沫,小声道:“这……微臣不好说。” 其实,要想彻底根治好亓灏的眼疾,不是说完全没有办法。 有一个办法,只不过太过血腥,而且很是残忍。 一般人,也很难想到。 那就是将亓灏的眼睛与旁人的眼睛换了,最重要的是活人的眼睛。 试想,有谁会愿意将自己的眼睛抠出来呢? 再者,医者父母心。 魏廖是大夫,做的是治病救人活儿,哪能为了救一个人而害了另一个人呢? 这种事,他做不出来。 所以,这个法子,他也只能闷在肚子里。 “滚,滚回去!”亓灏心急如焚,因此也口不择言起来。 杜江知道亓灏脾气暴躁的原因,但如此而迁怒于魏廖,也确实有些不妥。 抱歉的对魏廖笑了笑,他主动帮魏廖提起药箱,恭敬道:“属下送送魏太医。” 魏廖见杜江给自己台阶下,感激的点点头,于是二人便出了房间。 一边走,杜江一边替亓灏说好话道:“王爷眼睛看不见已久,心情自然好不了多少。” “不说旁人,只说我们这些贴身侍卫,整日里不免得也要承受王爷的怒气。” “寻常人眼睛失明,行动不便也会情绪失控,更何况咱们王爷还有那么多要事等着去做?” “不过,王爷要是能发泄出来,也是一件好事。” “要不然,王爷郁积在胸,恐怕又会患上心疾。” “所以,魏太医,王爷他对您发怒,也不是故意针对您,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魏廖叹了口气,“杜侍卫说的是,王爷比寻常人面临的压力要更大,微臣是断然不会介意的。” 接过杜江手里的药箱,他肃然道:“杜侍卫放心,微臣回去会抓紧时间努力钻研,争取早日让王爷的眼睛复明。” “那就有劳魏太医了。”杜江相信魏廖的仁心仁术,抱拳真诚了行了个礼。 目送着魏廖离开院子后,他才回去。 角落里,雪琴偷偷摸摸的跑回了秋菊院。 将魏廖和杜江的话一字不差的报告给柳夫人后,她撇撇嘴道:“主子,依奴婢看,王爷的眼是好不了了。” 柳夫人若有所思的勾了勾唇,幽幽道:“这事也说不定,毕竟魏廖是宫里医术最好的太医,兴许还真能让王爷的眼睛好起来。” “王爷的眼睛好起来也罢,这样他才能出去走动,否则整日待在书房里,哪里还有咱们动手的机会?” 抬了抬下巴,她看向雪琴:“对了,芙蕖院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雪琴摇头道:“除了进了一趟宫,到现在这都过去好几天了,那贱人愣是没踏出房门一步。” “而且,就连王爷去看她,她也一概不见,说来也真是奇怪。” “哼,起初她还张牙舞爪,在府里横行霸道,难不成害怕身份暴露,改性子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柳夫人冷笑一声,美眸里闪动着恨意:“顾贱人就不是个安分守己的主儿,她现在像是个缩头乌龟一样,肯定有什么猫腻!” “走,你跟我往芙蕖院走一趟!” “我倒是要看看,她在玩什么把戏!” 说罢,一甩衣袖,气势汹汹的往芙蕖院走去。 雪琴连忙跟在后面,同样一副泼妇上门的模样。 柳夫人到达芙蕖院的门口,阿翘便极有眼力劲的给爱月使了个眼色,然后便匆匆进了房间。 爱月与柳夫人打交道多次,比阿翘这个新人有经验多了,故而负责拦着柳夫人的任务。 而此时的凌楚,刚躺下小憩没多久,这柳夫人一脸凶神恶煞的闯了进来,肯定是要来找茬的。 所以,阿翘得先进去给凌楚提个醒,好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柳夫人,我们家主子正在午睡,不管您有什么事情,还是改个时间再来吧。”爱月张开两手,毫不客气道。 不用柳夫人开口,雪琴替她嘲讽道:“呵,你们家主子这才吃了午饭就睡觉,这日子过得可真是有滋有味!” 话落,她一双眼睛又贼溜溜的盯着紧闭的门窗,语锋一转:“青天白日的,房门关的这么死,莫非是躲在房间里做那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我们家主子做什么事情,连王爷都不敢管,哪里轮得到你们指手画脚了?”爱月胆子越发的大了,冷冷的瞥了柳夫人一眼,不屑道:“柳夫人,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奴婢劝您还是知趣点,别总是有事没事的来我们芙蕖院,我们这里不欢迎您!” “您啊,有现在站这的功夫,还不如多去王爷那走动走动。” “要是您能讨了王爷的欢心,这可比为难我们家主子本事大!” 爱月和荷香不知凌楚是顾瑾璃的替身,在她们眼里,顾瑾璃就是她们的天。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她们都要用尽一切守护好她,不能容许任何人欺负她。 正因为这种忠心护住的信念,才足以让爱月如此的“目中无人……” 柳夫人被一个下人这般嘲讽,脸上挂不住,于是趁着爱月“喋喋不休……”的讽刺自己的时候,扬手狠狠要甩上一巴掌,却被爱月灵敏的闪了过去。 咬牙切齿,她怒色道:“雪琴,给我抓住她,张嘴一百下!” “我倒是要看看,把这个贱婢的嘴打烂了,她那主子还能不能安稳的再睡下去!” “住手!” 果真,在柳夫人的话刚落下,紧闭的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凌楚一身男子装扮,面色清冷,倒是真有几分顾瑾璃的气质。 阿翘站在她的身后,主仆二人不紧不慢了下了台阶。 原本,柳夫人让雪琴打爱月,也不过是要把凌楚逼出来而已。 眼下,见凌楚出来了,她冷哼一声,不阴不阳道:“刚才林公子不是还在睡觉吗?怎的,现在不睡了?” 这“林公子……”三字,她像是用尽了全身所有的力气一样,咬字极重,似乎恨不得要将凌楚咬断骨头一样。 她的眼睛也一眨不眨的盯着凌楚,如同两道锋利的匕首。 若是可以,她当真想将凌楚脸上的那层皮给剥下来,看看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手段,能让面前这张脸换的天衣无缝,毫无破绽? 凌楚这几日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躲在房间里,但也不是一味的做缩头乌龟,不敢在人前露面。 怕人识破身份是其一,其二便是与阿翘二人偷偷的揣摩学习顾瑾璃的言行。 阿翘毕竟在顾瑾璃身边待了两年,有了阿翘的提点,凌楚至少也能模仿个三分。 当然,言多必失,只要少说话,那应当不会出现什么差错。 只是,凌楚和阿翘等人却不知柳夫人早已知晓她女扮男装的事情了。 凌楚冷冷的扫了一眼柳夫人,对爱月淡淡道:“荷香去了后院这么久,你去看看。” “是,主子。”爱月自打知道这消失了两年的“林笙……”竟是自家主子顾瑾璃后,对她的话更是言听计从。 第905章 人证物证(1) 第905章 人证物证(1) 何况,如今的“顾瑾璃……”的性子大变,明显不再是当年任人欺负,平淡如水的女子了。 所以,爱月放心的很,便不再与柳夫人计较下去。 “大胆,夫人何时允许你走了?!”然而,雪琴却不愿就这么轻易放过爱月,拉住她的胳膊还想不依不饶。 爱月在雪琴出声的时候早有防备,一把甩开了雪琴的手,加快了步子赶紧往后院去了。 柳夫人见状,更是怒火中烧。 她上前几步,逼近至凌楚面前,阴恻恻的低声道:“顾瑾琇,你真是让本夫人刮目相看啊!” 凌楚身子一颤,望着柳夫人的眼神一闪。 阿翘在后面不着痕迹的用手悄悄扶着凌楚的身子,仿佛是在给她力量一般,又像是在提醒她不要紧张。 凌楚站直身子,挑眉道:“柳夫人的话,我听不懂。” “你当年虽故作清高,霸占着王爷,可怎么说都算个敢作敢当之人,不至于像现在这般畏畏缩缩。”柳夫人眯着眼睛,冷笑道:“怎么变得敢做不敢当了呢?” “我自认为没做过什么坏事,为何要担无端的罪名呢?”凌楚勾了勾唇,嘴角的弧度恰到好处。 转身,她没再多说话,而是留给柳夫人一个背影。 “贱人,你给我站住!”柳夫人怎可能放凌楚离开,刚打算上前拦住她,却被阿翘给及时挡住了。 “柳夫人,我们家公子还要休息,您没事还是请回吧。”阿翘毕竟是有身手的,一手扣住柳夫人的胳膊,让她动弹不得。 “你这个贱婢,快松手!”柳夫人胳膊被阿翘捏的生疼,怒斥道。 “柳夫人,我们家公子是男人,您是女人,若让旁人知道了您与我们芙蕖院纠缠不清,这传出去不是有损我们芙蕖院的名声吗?”阿翘语气不卑不亢,声音却大的很,足以让院子外面路过的下人听得一清二楚。 柳夫人吃痛,恼羞成怒道:“不要脸的娼妇,女扮……” 气得破口大骂,奈何她后面的话还没骂完,阿翘加重了手劲,疼得柳夫人只能“啊……”的惨叫。 “柳夫人,饭不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阿翘警告似的瞪了一眼柳夫人,随即也回了房间。 雪琴瞧着周围下人们因为凌楚刚才的话对柳夫人投来异样的眼光,便小声道:“主子,咱们先回去,想法子再整死她。” 柳夫人一张脸涨得通红,胸脯也起伏不定。 凌楚见阿翘进了房间后,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掌心里全是冷汗,她一边拿着帕子擦着手,一边急声问道:“阿翘,我刚才装的怎么样?柳夫人有没有怀疑?” 阿翘拍了拍凌楚的肩膀,点头道:“跟主子很像,柳夫人应当不会察觉。” 凌楚拍了拍胸口,“你可不知道,真是吓死我了。” 给凌楚倒了杯茶,阿翘道:“我刚才从外面回来的时候,收到了世子的来信。” 凌楚一听,喝茶的动作一顿:“世子有什么吩咐?” 阿翘想了想,回答道:“世子说让你尽快和主子换回身份来,主上有新的任务交给主子。” “主上……”指的便是黑衣人,主子便是顾瑾璃了。 喝了口茶,凌晨有几分欢喜道:“那……世子可有说让我何时与主子换过来?” 说实话,每天待在这里,虽然有爱月和荷香两个丫鬟尽心尽力,无微不至的伺候着,可她的一颗心却总是悬着。 因为害怕自己一不小心露出马脚来,因此晚上睡不踏实,白天吃不安心。 现在陈泽轩竟要她回去了,她内心深处竟有些隐隐的高兴。 阿翘道:“世子说,让你后日借着进宫给颐和郡主诊治的名义出府,你和主子还是在半路上换。” “好。”凌楚痛快的应了声,听到推门声,便连忙止住了话题。 “主子。”爱月和荷香二人分别抱着洗好晒干的衣物进来了。 荷香放下衣服,关切道:“主子,柳夫人没怎么着您吧?” “哎呀,我都给你说了,咱们主子现在厉害了,一般人是欺负不了她的。”爱月撇了撇嘴,然后对凌楚笑道:“主子,我走后,你都跟柳夫人说什么了?” “我们回来的时候,看到柳夫人脸色难看极了,是不是被您给气得?” 凌楚轻咳两声,模棱两可道:“以后若是柳夫人再来找茬,大可不必理会。” 爱月继续道:“主子,您以后就得霸气点,要不然她还会变本加厉的。” 凌楚“嗯……”了声,便寻了个理由将爱月和荷香给支了出去。 由于凌楚只留下了阿翘一个人,因此爱月出去后,略微失落道:“荷香,你有没有觉得,主子现在待阿翘要比对咱俩更亲密?” “好了,不要胡思乱想。”荷香轻叹一声,神色复杂道:“主子当年纵身跳下了绝情崖,能活着回来实属不易。” “阿翘在主子身边照顾了两年,主子待她亲密也没什么不对。” “再者,主子回来为了什么,你能想不到吗?” “阿翘会武功,处事也机警,她能为主子办事,你我可以吗?” 爱月想着当年尹素婉利用自己的性命来威胁顾瑾璃一事,咬唇道:“我知道了。” 顿了顿,她又看向荷香,问道:“荷香,主子真的要……” 荷香知道爱月要问什么,轻声道:“王爷给主子造成了那么大的伤害,主子怎可能不恨呢?” “就连你我这两个局外人,不也恨王爷恨了两年吗?” 爱月低下头,半晌才闷声道:“我们帮不了主子,也绝对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拖主子的后腿。” 深吸一口气,她抬头道:“无论主子做什么,咱们都无条件的支持!” “你能这样想就对了。”荷香见爱月想明白了,很是欣慰。 是夜,祁蝶见顾成恩脸色不太好,便心知他必定是因为白日与莫东盛在御书房里起了争执的缘故。 倒杯茶,递上前,她柔声道:“成恩,你莫要再难过了,相信皇上明日一定会给你个公正的说法的。” 第906章 人证物证(2) 第906章 人证物证(2) “哼,皇上要想给,今日便给了!”顾成恩接过祁蝶手中的茶杯,冷哼一声,不满道:“要不是皇上磨磨唧唧,犹豫不决的,怎能让莫东盛抓住机会去撞柱子?” “他这一撞柱子,倒是做全了那被冤枉的戏码了!” 祁蝶握着顾成恩的手,安慰道:“成恩,这件事情事关重大,皇上慎重处理也是应该的,你……” “主子!”忽然门开了,只见岳云鹏一脸肃然的走了进来。 “何事?”顾成恩此时心情不好,故而语气也不怎么好。 岳云鹏拱手,沉声道:“刚才属下意外听到一个小丫鬟说,大夫人出事那天,三姨娘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翻窗进了大夫人房间。” “什么?”顾成恩一听,“噌……”的站了起来。 身上散发出一道冷意,他怒瞪着岳云鹏,厉色道:“你再说一遍!” 岳云鹏这话是什么意思,顾成恩一听便知。 只是,他竟没想到,三姨娘当真会如此胆大包天,敢对大夫人动手。 祁蝶听罢,也故作震惊的站了起来,紧张不安的看着岳云鹏。 岳云鹏深吸一口气,缓缓道:“主子,属下已经亲自去三姨娘的院子里暗查过了。” “三姨娘的脚根本就是从窗上跳下逃跑时候扭伤的,用的药也不是烫伤药,而是治跌打损伤用的。” 顿了顿,他一字一句道:“也就是说,三姨娘才是真正杀害大夫人的凶手!” 攥着的拳头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顾成恩咬牙道:“莫芷嫣呢?” 岳云鹏一怔,没料到顾成恩突然提起了莫芷嫣,赶紧道:“少夫人在地牢里。” “我自然知道她在地牢里,我是问她现在怎么样了!”顾成恩眯着眼睛,不耐烦道。 岳云鹏如实道:“按着您白天进宫之前的吩咐,给少夫人用了鞭刑和拶刑。” “死不了就好!”顾成恩抿了抿唇,眸光森寒:“将三姨娘带去地牢,直接上‘梳洗’之刑!” 岳云鹏脸色一变,“主子,这要是被相爷和二公子知道了,恐怕是不妥!” 这“梳洗……”之刑,早在当年太后寿宴上,顾成恩为吓唬造谣生事的江晴岚和沈碧云而提到过。 就像民间杀猪用开水烫过之后去毛一般,先将人放在铁床上,随后剥光衣服,将滚热的开水浇在身上几次,等身上的皮沸了,再用铁刷子一下一下地刷去他身上的皮肉。 直到把皮肉刷尽,露出白骨,而受刑的人等不到最后早就气绝身亡了。 这“梳洗……”之刑,其实与凌迟很像。 不过,这凌迟要分好多种。 顾念时今晚在宫中值班,虽然不在府中,可顾成恩下令给三姨娘下如此重的刑法,顾念时就算是今晚没办法及时收到消息。 可明日,顾念时一回来,这件事是无论如何都瞒不下的。 依着顾念时对三姨娘的孝心,他还不得杀了顾念时? “哼,三姨娘这个贱人既然敢杀害母亲,就该想到有这样一天!”顾成恩一甩衣袖,幽幽道:“再说了,念时自打进宫做了副统领,越发的不将我这个大哥放在眼里了!” “这次不是我容不下她们母子的,而是三姨娘作茧自缚!” 说罢,他一边往外走,一边对岳云鹏道:“我去见父亲,你先去梧桐苑!” “是,主子!”岳云鹏知道顾成恩打定了主意,就不可能改变,只能点点头应了声。 祁蝶眸光微动,也加快了步子跟在了后面,随着顾成恩往顾淮的院子去了。 这个时候,顾淮刚脱了衣服睡下。 “砰……”的一声,他合上的眼睛猛地睁开。 “谁?”声音带着一丝惊慌,顾淮坐了起来,瞪大眼睛看着破门而入的顾成恩和祁蝶。 “恩儿,你这么晚过来做什么?”看清楚来人后,顾淮的脸色难看起来,语气里带着些许的质问。 顾成恩上前两步,丝毫不理会顾淮的不悦,大声道:“父亲,儿子这么晚过来,自然是有要事。” “杀害母亲的凶手,找到了!” “嗯?”顾淮听罢,紧皱眉头,“何人?” “父亲随我去地牢看看就知道了。”顾成恩冷笑一声,转身离开。 顾淮瞧着顾成恩和祁蝶的背影,越发的不满。 抬手撩起一件外套披在身上,他也跟着出了房间。 三人前后刚到地牢门口,还没进去,便听到了里面传来一阵女人撕心裂肺的痛呼声。 那惨叫的动静,让人在深夜里听了头皮发麻,浑身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啊,好痛!” “不是我,真的……啊!” “恩儿,这……”顾淮紧了紧外衣,刚打算问一下顾成恩里面的女人是谁,顾成恩却抬脚进了地牢。 刚进去,迎面扑来浓重的血腥味。 只见三姨娘四肢被绑在架子上,身上除了一件肚兜和短小的亵裤之外,被脱得精光。 皮肤因浇了五六次热水,已经烫得红肿。 有的地方起了水泡,有的地方已经被铁刷子刷得隐约见到了阴森森的白骨,让人看了腿都在打哆嗦。 顾成恩走过去,冷眼望着疼得快要背过去气的三姨娘:“三姨娘,是你杀了我母亲,对吗?” 若是三姨娘承认了这罪名,那绝对是死路一条,没有半分生还的可能。 她死死咬着嘴唇,“大……大公子,不是我!” 顾成恩也知道,三姨娘是绝对不可能松口的,所以刚才也没抱希望她能承认。 “老……老爷,呜呜呜……救救妾身!”三姨娘转眼看到了进来的顾淮,扯着嗓子鬼哭狼嚎得更厉害了:“老爷,救我,救我!” 顾淮就是她的全部希望,她满眼期待又无助的看着顾淮,哽咽道:“老爷,妾身不知道犯了什么罪,大公子竟如此残忍的待妾身,您要给我做主啊!” “成恩,白天三姨娘说过了,她并未进出过碧华院,你把她捉到这里来做什么?”顾淮一边瞪了顾成恩一眼,一边被眼前如此凄惨的三姨娘给吓住了。 第907章 鞭刑拶刑 第907章 鞭刑拶刑 还有,三姨娘再怎么说都是他的妾侍,如今却衣不遮体的被人看光了身子,他的老脸何在? 说罢,他作势就要解开三姨娘身上的绳子。 “父亲!”顾成恩眉眼一冷,抬手制止住了顾淮的动作,“三姨娘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她现在不承认没关系,儿子有的是法子撬开她的嘴巴!” “老爷,老爷!”三姨娘一听,立即脸色煞白的大呼道:“大公子他是想屈打成招啊!老爷,您不能任由大公子胡作非为下去!” “妾身这两年与大夫人根本没有什么来往,是断然没理由要害她的!” 顾成恩给随从使了个眼色,那人手里的铁刷子又狠狠的在三姨娘的胳膊上刮去。 “啊!” 紧接着,又是一声尖锐刺耳的惨叫。 血肉模糊,三姨娘被折磨得彻底的没了硬撑下去的力气。 “我……我说!” 顾淮看着一块被开水烫得快熟了的红肉,顺着铁刷子掉下来,有种作呕的感觉。 弯着腰干呕一声,他吃力的对顾成恩道:“放……放开她!” 顾成恩见三姨娘撑不住了,勾起了唇,摆手道:“放了她。” 三姨娘身上的绳子被解开,“砰……”的一下子摔在了地上。 伤口触地,疼得她两腿蜷缩了起来。 顾淮不忍的扭过头,不再看三姨娘,“三姨娘,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老实交代吧!” 三姨娘满是脏污的脸贴在地上,透过乱蓬蓬遮挡在眼前的头发,她看到了站在顾成恩身旁的祁蝶。 祁蝶用帕子捂着嘴,不知道是害怕,还是跟顾淮刚才一样,胃里犯恶心。 眼中的泪光里窜着一团浓烈的恨意,用力抬起胳膊,她努力的站了起来。 摇晃着身子,一边脚步虚扶的往祁蝶方向走去,她一边用恨毒了的声音,咬牙道:“大公子,杀了你母亲的……” 祁蝶忽然紧张的挡在顾成恩身前,急声喊道:“成恩,小心!” 随着她旋转身体的时候,一枚毒针自她袖中飞出,不着痕迹的刺入了三姨娘的体内。 三姨娘“砰……”,应声倒地。 嘴里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成恩,三姨娘她竟然想杀你!”将顾成恩往一旁拉去,祁蝶红着眼眶,握着顾成恩的手里满是汗意。 可见,她刚才当真是担心极了。 顾成恩一方面被祁蝶的关心所感动,一方面被三姨娘刚才想对自己“动手……”而恼怒。 当然,尽管三姨娘并未做出真正伤害他的举动,可是她那发了狠的语气,却是他亲耳听到的。 “来人,继续给三姨娘用刑!”拥着祁蝶往外走了没几步,顾成恩又转头对顾淮道:“父亲,三姨娘谋害母亲一事,证据确凿。” “你若不信,我自会把人证物证送到你面前!” 说罢,便大步消失在了顾淮惊讶的眼神中。 三姨娘死了,第二日莫芷嫣也在莫东盛进宫找老皇帝讨说法之前,被顾成恩从地牢里放了出来。 虽说并未像三姨娘生前那般,受了生不如死的“梳洗……”之刑,但到底是身娇体贵的千金小姐,被莫东盛捧在掌心里多年,莫芷嫣挨了鞭刑和拶刑,也已经是遭了大罪。 当然,相府早已不是她的容身之地。 而且,她的心也已经被顾成恩给伤得粉碎。 所以,为着她残剩不多的最后一丝尊严,她撑着遍体鳞伤的身体,硬是让丫鬟找来马车,不顾顾淮的劝阻,毅然决然的回了莫家。 由于三姨娘贴身丫鬟也已经证实了大夫人确实是为三姨娘所杀,故而顾淮在得知真相后并未再为三姨娘的死而痛惜。 相反,他还有些高兴。 一来,大夫人疯癫至今,简直就是个累赘。 三姨娘因想上位而杀了大夫人,这间接也算替自己解决了一个麻烦。 二来,人是三姨娘杀的,莫芷嫣也就不是凶手了。 是不是,莫家和顾家的关系,还有挽回的余地呢? 不过,顾淮也很是了解莫东盛的脾气。 莫东盛既然执意要与顾家决裂,他便绝对不会因为真相大白就会原谅顾成恩和顾家的。 只是,撕破脸归撕破脸,可到底还不至于水火不容的地步。 顾淮想着,等莫东盛的气消了,过段时间再好好与他说道说道。 哪怕莫家不再与顾家联盟,也不能让他成为敌人。 当然,一大清早,得到消息的顾念时便疯了一样从宫里骑着马飞奔回来。 到了相府门口,他弃了马,一路跌跌撞撞,连头上的发带何时掉了都不知道。 三姨娘身上已经换了干净的衣裳,要不然一身血衣绝对会吓死个正常人。 此时,她静静的躺在床上,身上被一块白布给盖着,远远看上去,莫名的有种说不出的恐怖感。 可能,是她身上的伤太多,以至于空气里隐约还是飘着血腥味。 “娘!”如一阵风,顾念时猩红着眼睛冲进了屋子里。 屋内,顾淮、顾成恩坐在桌旁,祁蝶站在顾成恩的身后,两三个小丫鬟跪在三姨娘的床边候着。 回来的时候,他归心似箭。 可是,真到了三姨娘跟前,他却不敢上前。 双腿沉重得如灌进铅一样,顾念时以极慢的速度,一点点费劲的往床榻方向移动。 虽说三姨娘是咎由自取,可此事与顾念时无关。 瞧着顾念时神色痛苦的模样,站起身子来,于心不忍道:“念时……” 他刚伸出去的手还没碰到顾念时,便被顾念时一把给推开了。 平静的目光中带着一股恨意,顾念时幽幽的凝视着顾淮片刻,然后才继续往前走去。 眼里含泪,顾念时颤抖着的手似乎用了全身力气,缓缓掀开三姨娘脸上的布。 好在,三姨娘的脸上没伤。 遗容整洁,丫鬟给她上了粉,乍看上去倒是白里透红。 只不过,那红的却不自然。 “噗通……”一声,他双膝直挺挺的跪在了地上,痛哭道:“娘!” 第908章 裙下之臣(1) 第908章 裙下之臣(1) “娘,你为什么不等等儿子!” “娘……你受苦了……” 当时送信的人只告诉他三姨娘死了,可是怎么死了,任凭自己几番询问,却总是闭口不提。 实在是着急了,便在半路上拿着剑逼问出了结果。 早年,大夫人还没疯,顾念时没进宫为官,整日醉心于书画,与一群志同道合的友人吟诗作对,其乐融融,好不自在。 三姨娘还没敢嚣张到扬威耀武的地步的时候,偶尔在背后说些闲言碎语而已。 总之,顾念时和三姨娘母子二人虽不被顾淮重视,但至少温饱不是问题,也没有性命之忧。 而今,顾念时做了官,三姨娘也母凭子贵。 可惜,好景不长,三姨娘竟惨死…… 顾念时从未想过,之前只听说过的刑部酷刑,会有朝一日被顾成恩用在自己的母亲身上。 顾成恩喝了一口茶,瞧着顾念时痛不欲生的模样,不紧不慢道:“二弟,三姨娘杀了母亲。” “我知道你难过,但这是不争的事实。” “你,节哀顺变。” 语气淡淡,在诉说一件让顾念时相信的客观事实,又在“心平气和……”的安慰。 好似,一命抵一命,他们兄弟之间的恩恩怨怨便了断了。 顾念时攥着的拳头上面青筋暴起,他扯了扯唇,脸上的泪落入口中,咸涩苦口。 僵直的身子纹丝不动,顾成恩和顾淮等人从后面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得他半晌才轻声道:“父亲,我想和母亲单独待一会。” 这意思,便是要这屋内的闲杂人等都出去。 顾成恩见顾念时刚才一进门还悲伤至极,而现在竟将情绪给压了下来,望着他的眼神便多了几分探究。 挽着祁蝶的手,几人离开了房间。 待身后屋门关上,顾念时压抑的哭声终于放了开来。 一声声,如杜鹃啼血,让守在门外的丫鬟听了也忍不住掉下了眼泪来。 不管三姨娘以前待丫鬟们有多不好,可顾念时对三姨娘的这份心,令人动容。 宫中,老皇帝在得知凶手有了着落后,大大的松了口气。 原本,他让贾公公去查明白这件事情的原委。 不管凶手是不是莫芷嫣,都就将罪名随意安插在旁人身上。 但让老皇帝惊讶的是,凶手是三姨娘,这也就让老皇帝摆脱了左右为难的困境了。 莫芷嫣洗刷了冤屈,再加上八皇子在从中说和,于是老皇帝采纳了八皇子的建议,给莫芷嫣和顾成恩下了和离圣旨,自此婚嫁两不相干。 如此,也算是结束了这段“孽缘……”了。 第二日,三姨娘便出殡了。 顾念时并未去送别三姨娘,而是在三姨娘房间里整整待了两天两夜。 之后,他便带着三姨娘生前能留给他做念想的物事,住进了宫里。 祁蝶顺利完成了任务,陈泽轩对此很满意。 至于顾瑾璃,在黑衣人的授意下,打算下午去宫里一趟,顺便与凌楚将身份换回来。 宫中,尹素婉的房间里,只有女扮男装的顾瑾璃和尹素婉两个人。 在顾瑾璃进了房间没多久,尹素婉便寻了个借口,将双儿给支了出去。 起初,双儿是不愿离开的,毕竟孤男寡女的传了出去,这可是要掉脑袋的事情。 但是,有些话,双儿也不好当着顾瑾璃的面直说,故而还是犹豫的守在了门口。 “郡主最近可感觉到有何不适的地方?”顾瑾璃给尹素婉把完脉后,搭在她腕上的手却并未收回。 尹素婉望着顾瑾璃关切的眼神,听着她温柔的话语,耳朵微红。 轻咳两声,她移开眸子,声音略微有些不自然:“服了林公子的药,我好多了。” “郡主……”顾瑾璃抿了抿唇,反手握住了尹素婉的手,目光越发的炙热。 “林公子?”尹素婉心猛地一跳,盈盈双眼染上了桃花。 上次在假山后面,顾瑾璃便做出了一些让人脸红心跳的暧昧动作来。 而这次,她更是受不住撩拨了。 没有任何挣脱,尹素婉任由顾瑾璃握着自己的手。 顾瑾璃将身子往前倾了几分,深情款款道:“郡主还记得,我们有几日未见了吗?” 尹素婉低下头,耳朵更红了,小声到:“四日。” “不。”顾瑾璃摇头,轻声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我感觉与郡主,已好久好久没见了。” “林公子,请放手。”尹素婉能明显感觉到顾瑾璃表露出来的浓浓爱意,羞涩的挣扎了两下。 “郡主,自打上次离宫后至今,这几天我一直都在想一个问题。”顾瑾璃非但没有松手,反而还揽住了尹素婉的肩膀,继续情真意切道:“在刚才见到你之前,我终于想明白了。” “即便是郡主不爱我,我也会一如既往的爱你。” “以前,现在,以后,我对郡主的情意都不会变。” “你……”尹素婉张了张嘴,大概是没料到顾瑾璃示爱的如此直白。 上次虽说有动作,可言语上不过是含蓄的暗示。 而现在,动作依旧有,但言语更加大胆的了。 将尹素婉眼中闪烁的光芒收入眼底,顾瑾璃目光灼灼,缓缓道:“我知道,暂时不能让郡主相信我的心意。” “日久见人心,我相信有一天,郡主总会看清楚我的心的。” “你为什么爱我?”尹素婉眼中的波澜渐渐散去,平静似湖,直直的看着顾瑾璃,问道。 “这世上,有些东西是没有道理可言的。”将手抽回,顾瑾璃坐直了身子,沉声道:“可能郡主觉得你自己不够好,但在我看来却是与众不同,独一无二的。” 顿了顿,她见尹素婉眼中氤氲蔓延,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加了一把火,“郡主对我来说,很重要。” “我愿意用一辈子,来守护你,照顾你。” “你不要有任何压力,我不需要你回报。” 尹素婉吸了吸鼻子,声音颤抖了起来:“你,当真这般想?” 第909章 裙下之臣(2) 第909章 裙下之臣(2) 顾瑾璃重重点头,“是。” 尹素婉攥紧了帕子,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道:“告诉我,要如何才能拥有权力,不再受人欺负?” 顾瑾璃薄唇微勾,沉声道:“收拢群臣,只要将他们拿捏到手里,就不怕得不到权力。” 收拢,顾名思义就是收服,笼络之意。 尹素婉听罢,身子绷得僵直,似是紧张,似是迷茫:“收拢群臣?” “连亓灏和宣王都无法将朝臣全部收入囊中,我一个弱女子,如何能办到?” 顾瑾璃拍了拍尹素婉的手,带着蛊惑的声音像一首魔咒一样,徘徊在尹素婉耳边,渐渐迷失了她的心神:“郡主的心愿,便是我的心愿。” “郡主想要的东西,便是我想要的东西。” “郡主莫要担心,有我在郡主身边,一定会让郡主得偿所愿。” “往后的路,我会陪着郡主一起走。” “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结果,好的坏的,我也会与郡主一起承担。” 这些话里,除了第二句是真的,前后都是假的。 的确,尹素婉虽然是顾瑾璃的仇人之一,但二人目前彼此有一个共同目标,那就是要报复亓灏。 报复那个她们曾经拥有过,令她们生出仇恨,并都伤害过她们的同一个男人。 所以,尹素婉想要的,也是顾瑾璃同样想要的。 至于什么刀山火海,万死不辞之类的话,不过是逢场作戏,蛊惑人心罢了。 果然,尹素婉的心,彻底被顾瑾璃给俘虏了。 她将头轻轻靠在顾瑾璃的肩膀上,良久才从红唇中吐出一个“好……”字。 顾瑾璃余光扫着尹素婉的侧脸,心中冷笑,但面上还是温和道:“郡主打算先从哪个大臣身上下手?” 对于笼络群臣这件事情,尹素婉虽然答应了,可具体如何去做还没有个头绪,故而只能完全依靠顾瑾璃。 抬起头,她望着顾瑾璃清秀俊逸的脸,问道:“你觉得呢?” 顾瑾璃不着痕迹的移开身子,与尹素婉拉开了一些距离。 想了想,她缓缓道:“树倒猢狲散,如今宣王党十有八九都投靠了亓灏,而亓灏的党羽又都对他忠心耿耿,所以我想你不如先将之前依附于宣王的人争取过来。” 尹素婉眸光微动,接话道:“宣王党中,最有影响力的人顾淮。” “可是,他至今还没有任何动静,可见是铁了心站宣王了。” “不过,顾家与亓灏矛盾深重,即便是咱们不争取,想必顾家也会与亓灏为敌。” 顾瑾璃点点头,又摇摇头:“话虽如此,但是郡主若想要站在权力的顶峰,那么顾家必须是你手中的砝码之一。” “你说的没错,只是我们该如何让顾家选择我一个无权无势的人?”尹素婉叹了口气,顿时觉得往后的路困难重重。 顾瑾璃抬手将尹素婉耳边的碎发捋到了耳后,笑道:“这个郡主先别急,待我回去好好想想法子。” 与其说是让顾家选择尹素婉,倒不如说是借着尹素婉的手来为八皇子拿捏住顾家。 如今,顾念时与顾成恩兄弟失和,顾念时失去了母亲,对顾淮也心生不满,所以拉拢顾念时倒是易如反掌。 至于顾成恩和顾淮,一个是丞相,一个是刑部侍郎。 他们父子二人也早已心生间隙,顾家像是一个苹果,表面看着尚且完好,其实内部已经烂掉了,不堪一击。 在今早,顾瑾璃出门之前,陈泽轩告诉了她一个惊天秘闻。 这么多年来顾淮之所以这么多年来对宣王“不离不弃……”,那是因为宣王是德妃和顾淮的孩子。 所以,抓住了顾淮的这个把柄,无疑于掌控住了顾家。 而顾成恩,大概是因为他对顾瑾璃曾经抱了别样的心思,而且当年又将顾瑾璃掳走,曾在别院里差点用刀子将她肚子里的孩子剖出来,因此陈泽轩内心里对顾成恩很是厌恶,也潜意识里将他列入了打击对象的黑名单。 只是,这些内情,却不能给尹素婉说。 顾瑾璃要利用尹素婉,勾引亓灏身边的“走狗……”,让那些官员做她的裙下之臣。 一来,让尹素婉享受短暂的权势之时,也是在让她自我堕落,糟践自己。 二来,等利用尹素婉完,朝臣尽数投靠八皇子后,再将尹素婉好好折磨死。 其实,现在的尹素婉本身就是个弃子了,要想除掉也就是动动手指头的事情。 可顾瑾璃偶尔想着让她死了也太过便宜她了,于是便想出了这样一招。 先是捧着她,榨干她最后的利用价值,最后将她弃之如草履,这高低起伏,天地玄差的过程,足以将她的心撕扯得粉碎。 如此,方能让顾瑾璃痛快。 渣男渣女都要虐,不同的是一个要用柔情蜜意包裹起来,另一个则是暗地周旋,伺机捅刀。 “吱呀……”一声,门忽然开了。 双儿进来后,手里捧着药,偷偷的瞄了一眼顾瑾璃和尹素婉,小声道:“主子,您该喝药了。” 尹素婉并未吩咐双儿进来,见她擅自打扰了自己与顾瑾璃,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语气不悦道:“不是还没到喝药的时间吗? “主子,您昨晚没休息好,喝完药,您还得休息。”双儿察觉出尹素婉不高兴了,急忙低下了头。 她守在门外好一会了,也听不清里面的动静。 随着时间过去的越久,她越是不安,生怕里面发生什么恬不知耻,危及性命的事情来。 因此,忍不住了只能跑了进来。 顾瑾璃该说的话也都说完了,没必要再继续待下去了。 刚好双儿进来了,给了顾瑾璃一个离开的理由。 站起身来,顾瑾璃对尹素婉拱了拱手,面色无异道:“郡主,草民先告辞了。” 尹素婉“嗯……”了声,目送着顾瑾璃出门。 双儿见尹素婉一副意犹未尽,恋恋不舍的样子,心里便有数了。 在尹素婉开口斥责之前,她为自己开脱道:“主子,刚才太后派人过来过。” 第910章 他的阿顾 第910章 他的阿顾 “什么?”双儿的谎言果然让尹素婉紧张了起来,她瞪大眼睛,声音提高了几分。 “主子别担心,奴婢老远把那宫女给拦住了。”双儿悬着的心松了下来,继续道:“那宫女代太后来慰问一下您的身子,并无其他事情。” 尹素婉听罢,重重的吐了一口浊气,摆摆手,“你退下吧。” “是,主子。”双儿应了声,把药碗放下退了出去。 顾瑾璃出了尹素婉的院子,心情大好。 自古以来,很多男人都喜欢玩弄女人的身心,女人对于这种男人大多都是痛恨的。 可是,男人却以此为彰显自己风流多情的资本。 同为女子,顾瑾璃自然也是心疼女子的。 但是,坏女人除外。 脚步轻松,她刚走了没几步,便被人从侧面的小路给喊住了。 “林公子,请留步!” 顾瑾璃脚步一顿,转身往旁边看去,待看到来人是魏廖后,便上前道:“魏太医,有事吗?” 因为顾瑾璃的医术在魏廖之上,故而每次魏廖看到了顾瑾璃,都像是猫见了老鼠一样兴奋。 他快速蹿到顾瑾璃面前,有些激动,还有点不好意思道:“不知道林公子现在方便吗?我有些问题想请教一下林公子。” 不用说,顾瑾璃也知道必定是跟治病救人有关。 点点头,她道:“魏太医请问。” “宁王爷的眼睛,我曾尝试过针灸,刺激眼部穴位来给宁王爷医治,但是却并不见好转,所以想问一下林公子,该如何是好?”魏廖一边说着,脸上的神色一边黯淡了下来,叹气道:“王爷因此急火攻心,我实在无奈,只好问一下您了。” 顾瑾璃望着魏廖那对医术渴求的眼神,沉默了良久,还是不忍心拒绝道:“亓灏他……肾阴不足,津液短少,肝血虚损,内有郁热。” “故可将菊花、枸杞、决明子煮成药汁,每日睡前覆在眼睛处。” “此外,你的药方,我之前看过。” “牛藤滋补之效太强盛,你将它换成桑叶。” “花小而黄者为真菊,花小而气恶者为野菊,真菊延龄可入药,野菊泄人不可入药。” 尽管顾瑾璃说的语速极快,但魏廖却听得认真,只一遍就记住了。 待顾瑾璃说完,他也瞬间明白了自己的药方出现了什么问题。 恍然大悟,魏廖高兴道:“听林公子一席话,我……” 不等魏廖的话说完,顾瑾璃甩袖,扬起一阵清风,留给了魏廖一个背影。 魏廖一怔,只觉得这“林公子……”性格是真的奇怪。 不过想着马上就要治好亓灏的眼睛了,他连忙转身往太医院跑去。 宁王府的书房里,亓灏拿起笔又放下,被纱布掩盖的半张脸上神色抑郁。 眼睛看不见,有些折子上的内容,只能由杜江读给他听。 可是时间久了,亓灏真的受够了这种什么事情都假手他人的感觉。 他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废人,一个连宣王都不如的废人。 至少,宣王是彻底的废了,手脚筋脉全断,舌头被割了,也用不着去想些朝中大事。 只躺在床上,任人喂养服侍就好。 “吱呀……”一声,是门开的声音。 听出是杜江的脚步声,亓灏问道:“她回来了?” 在凌楚出门的那一刻,亓灏便派杜江在不远不近的暗处跟着。 上次,顾瑾璃与凌楚顺利的互换了身份。 而这次,却让杜江发现了端倪。 杜江的心情有些不平,说话的语气明显急促中带着紧张:“王爷,顾侧妃她……她……” “她怎么样?”亓灏心急,用力拍了一下桌子:“快说!” “顾侧妃进宫时走的不是主街道,她特意绕了一条偏僻的小路,属下竟看到了两个顾侧妃。”杜江深吸一口气,努力平静下来,继续道:“两个人不管是衣着打扮,还是容貌形体,都是一模一样的。” “所以,这两个人之间,必定是有真有假。” “砰!” 随着杜江说完,只见亓灏抬手将一旁的茶具扫到了地上。 空气瞬间变得稀薄,亓灏身上散发出来的凌冽气息让杜江感觉到呼吸困难。 好像是随时随地爆发的山洪,能眨眼之间把人给吞噬。 大着胆子,杜江小声道:“王爷,顾侧妃精通医术,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而她却与人换身份,这便说明了府中的人不懂医术,是假的。”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当然,这些都是属下胡乱猜测的。” 说是胡乱猜测,可却经得起推敲。 如果府中的顾瑾璃是真的,那么就没必要跟旁人换身份。 换了身份,便极有可能是害怕进宫给人看病的时候露出马脚来。 不过还有一个可能,那就是真的顾瑾璃这次进宫的目的不是给谁诊治的,而是要将一个冒牌的“顾瑾璃……”换进王府,而真正的顾瑾璃却金蝉脱壳了。 如此想着,亓灏“噌……”的一下子冲了出去。 “王爷,您慢点!”杜江知道亓灏必定是担心回来的这个顾瑾璃是假的,因此急忙跟着往芙蕖院去了。 主仆二人一路脚下生风,经过的下人瞧着亓灏这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吓得“退避三舍。” 有些唯恐天下不乱的好事者,远远看着亓灏像一阵风似的刮进了顾瑾璃的院子里,于是猜测着亓灏肯定是去找顾瑾璃麻烦的。 房间里,顾瑾璃看着熟悉的环境,一时有些无所适从。 离开宁王府,才七日。 这七日,过得飞快,但又像是过去了好久一样。 宁王府,人多眼杂,到处都是盯着她的眼线。 一举一动,她都得小心翼翼才行。 当真是如履薄冰,步步惊心。 而在南阳王旧府中,虽说是假扮成婢女翠翠的模样,可到底是与在宁王府里生活是不一样的。 她无须去时时刻刻都在提防谁,有陈泽轩在身边,她完全可以放一百个安心。 第911章 威力极大(1) 第911章 威力极大(1) 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短暂的惬意,让她很是不舍。 只是,黑衣人早就吩咐给了她任务,她不想回也得回。 想着出宫时给魏廖改了药方的事情,顾瑾璃的目光暗了暗。 回宁王府的这一路上,她想了很久,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当时,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心理,头脑一空,竟大发慈悲的把给亓灏医治眼睛的法子告诉给了魏廖。 若说是完全因为魏廖,这个理由似乎很是牵强。 毕竟,早前在她刚回京后没多久,魏廖就曾就亓灏的眼疾询问过自己,她推三阻四的找借口给躲过去了。 后来,亓灏的眼疾加重了,真到了无法医治的地步,她也更没必要去理会。 今日给魏廖改的那几味药,也不过是她最近待在南阳王旧府里闲着无事琢磨出来的。 至于为何要琢磨这个,兴许是她无聊找点事情做,亦或者是担心天外有人,将来真会有人能治好亓灏的眼睛吧。 总之,魏廖算不得一个理由。 这若是让黑衣人知道了,必定要责骂她对亓灏心软了。 可能,她一直都在想尽办法的去报复他,不择手段的将他的敌人聚集到一处去攻击他,这哪里算得上心软呢? 也罢,反正那个修改后的药方还从未进行过试验,说不准到底是否好用。 搞不好的话,非但没有良好药效,反而加重了病情呢? 如果能医好亓灏的眼睛,亓灏也就不用整日困在王府里了。 等趁着亓灏外出的时候,她可以趁机溜去书房里搞点事情出来…… “主子,王爷来了。”这时,爱月和荷香进来了。 顾瑾璃一愣,抬眼看向门口。 亓灏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两个丫头,凭着直觉,两手摸索着往顾瑾璃身边走去。 顾瑾璃看着渐渐走近的亓灏,目光落在他微乱的发冠上,她面色清冷道:“前几日我就说过,最近不要踏入我的院子里,王爷莫非是忘记了?” 这话,凌楚自然是不敢当面跟亓灏说的,而是让阿翘转告给他的。 所以,顾瑾璃这么说,也没什么不对。 亓灏循着声音,站住脚。 他秉着呼吸,薄唇紧抿。 不用看,不用去摸,只这两句话,他就知道坐在眼前的人就是他的阿顾。 忍着想要一把将顾瑾璃拥入怀里的冲动,亓灏挨着桌子坐了下来。 “我知道你不想见我。”攥着的拳头松开几分,他声音里压抑起伏的轻颤:“可是,我管不了我的腿。” “我知道你还在恨我,但我也控制不了我的心。” “阿顾,我……” “住口!”顾瑾璃厉声打断了亓灏的话,眉眼含着冷笑:“亓灏,你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 “大白天的,净是说些骗小孩子的痴话!” “看来,真是病得不轻!” “杜江,还不把你家王爷带回去?” 不管是在这屋子里的两个丫鬟,还是守在门口的杜江,对于“林笙……”就是顾瑾璃的事情,这些人都心知肚明。 故而,亓灏说话也不再有任何的掩饰。 不过,这番深情款款的话,顾瑾璃却听得刺耳。 之前,凌楚一直躲着亓灏,也极少与爱月和荷香交流。 现在,顾瑾璃竟对亓灏下了毫不客气的逐客令,这就像是一个病怏怏的芽苗在经历了菩萨玉净瓶里的玉露浸过一样,又焕发了生机。 爱月与荷香对视一眼,二人都觉得今天的顾瑾璃终于正常了。 要不照着凌楚那样沉默寡言下去,她们非得急坏了不可。 杜江也确定了屋内坐着的对他家王爷大呼小叫的人确实是顾瑾璃,怕亓灏再待下去,会惹得顾瑾璃更加的口不择言,便劝亓灏道:“王爷,顾侧妃刚从宫里回来,还要休息,咱们先回去吧?” 给亓灏一个台阶,也不至于他太尴尬。 奈何,亓灏却对杜江的劝告以及顾瑾璃的冷言嘲讽置若旁闻:“阿顾,你就让我再待一小会,好吗?” 无人知道,在他知道顾瑾璃与人换了身份时的惊慌。 两年前,在绝情崖边,他第一次体会到痛彻心扉的感觉。 前不久,复仇归来的她被宣王关在了宣王府的地牢里折磨得没了气息,他以为她又残忍的抛下了他,哭得不能自已。 刚才,他险些再次要在不知不觉中失去她了。 幸好,她回来了。 不管她是为何改变了主意回来,只要陪在他身边的这个人是她,就够了。 他不是顾成恩,不愿在失去后找一个神似的仿冒品祁蝶来代替她。 哪怕是睹物伤情,睹人伤心,他也不愿做这种自欺欺人的事情。 顾瑾璃就是顾瑾璃,在这普天之下,只有这么一个她,谁也不能复刻,不能模仿。 那些与顾瑾璃长相相似的人,他看着会难过。 “出去,别再让我重复。”顾瑾璃转过脸,仍旧冷若冰霜道。 亓灏抿了抿唇,缓缓站起身,语气失落道:“阿顾,你休息吧。” 刚转身,他又道:“如果……你想见我,就派人……” 后半句止住,他摇了摇头,自嘲一笑:“也对,你最不想见的人便是我。” 迈着发沉的脚步,他走出了房间。 顾瑾璃揉了揉眉心,烦躁的挥手,也示意爱月和荷香退下了。 顾瑾璃想着亓灏刚才突然过来说了一番奇怪的话,不由得怀疑他是不是知道了自己与凌楚互换身份之事。 叹了口气,她垮着脸,有些郁闷。 “主子。”阿翘进来了,放下手里的茶盘,却并未给顾瑾璃倒茶。 她将袖中的小竹筒取了出来,递给顾瑾璃:“这是主上要奴婢交给您的摄魂咒。” 顾瑾璃抿了抿唇,抬手接了过来。 拿出里面的字条,顾瑾璃发现这是一张琴谱。 阿翘倒了杯茶,放在顾瑾璃手边,继续道:“主子,主上说让您将这把棋谱背下来后烧掉。” “还有,时间有限,主上希望您能尽快把摄魂咒练成。” 第912章 威力极大(2) 第912章 威力极大(2) 顾瑾璃点点头,喝了口茶,沉声道:“去给我找一把琴来。” “是。”阿翘应了声,很快抱着一把琴回来了。 顾瑾璃瞧着那琴一看就不是寻常的凡品,便问道:“这琴你是从哪里来的?” 阿翘道:“之前主子住的屋子里有一把琴,不过时间久了没人弹,奴婢便怕那琴弦伤了您的手,所以就向管家要了一把新的。” 自打两年前周管家死后,府中事情多由杜江代管。 不过,杜江还要照顾亓灏,因此事情多了便分身无术,于是又找了一个可靠的人做了管家。 那管家也是府中的老人,为人老实,办事稳妥,是杜江的一个远房亲戚,大家都唤他“忠叔。” 忠叔虽话少,可也是极有眼力劲的。 如今明眼的人都知道,这芙蕖院的主子是王爷的心头肉,所以忠叔见顾瑾璃需要琴,便主动将收在仓库里最好的一把琴给挑了出来。 顾瑾璃用帕子擦了擦手,然后随意的拨弄了两下。 阿翘虽然不懂琴,但听着这“铮铮……”的动静,便知这是一把好琴。 顾瑾璃勾了勾唇,对阿翘道:“下次见了忠叔,给他做盘点心送去。” 阿翘见顾瑾璃喜欢这琴,赶紧道:“主子,您要不要弹一曲?” 顾瑾璃见阿翘一副期待的模样,笑道:“我两年没有碰琴了,就怕会吵了你的耳朵。” “奴婢不怕。”阿翘转身看了一眼门外,见外面无人,便着急道:“主子,您放心大胆的弹。” 听黑衣人的意思,这世上没有几个人听过这摄魂咒。 所以,顾瑾璃要是给阿翘弹这个,应该也没关系。 再说了,从现在开始她就得抓紧时间练习了。 既然黑衣人说过,这摄魂咒有摄魂之效,不如先拿阿翘试验一下。 当然,顾瑾璃是不会伤害阿翘的性命的。 顾瑾璃一目十行,快速浏览了几遍琴谱后,将琴谱叠好了收入怀中,才开始弹奏起来。 她弹的速度不快,阿翘只觉得顾瑾璃的手不像是在波动琴弦,倒像是温柔的抚摸着她的脸。 顾瑾璃一边弹奏,一边注意着阿翘的表情。 见阿翘的神色专注认真,她不禁加快了节奏。 随着顾瑾璃的琴声由轻缓变得热烈,阿翘的眼神也渐渐发生了变化。 “阿翘?”顾瑾璃突然冷不丁的停止了弹奏,伸手在阿翘发直了的眼前晃了晃。 阿翘眼睛一眨,总算是回过了神,“啊?” 顾瑾璃虽然很好奇这摄魂咒是如何起作用的,但还忍着问道:“阿翘,你在想什么呢?” 阿翘看着顾瑾璃,略微茫然道:“主子,我什么都没想啊!” 顾瑾璃追问道:“那你可有什么特殊的感觉?” “感觉?”阿翘想了想,回答道:“没什么感觉,就是脑子有点空空的。” 顾瑾璃眸光微动,轻声道:“这摄魂咒,果然如师父所说,很不一般。” “主子,您刚才弹的就是摄魂咒?”阿翘一听,兴奋道:“奴婢曾听主上提起过,这摄魂咒的威力极大,能杀人于不眨眼之间,抵得上千军万马!” “我刚才只是弹了前面一小段,至于是否有师父所说的那般威力,还需要实践考证。”顾瑾璃坐直身子,抚着指肚上的茧子,缓缓道:“搁下这么久没弹了,果真是生疏了。” 这两年来,她学毒术,练武功。 尽管毒术不及黑衣人,武功不如雷子,可却不再是那个毫无自保能力,只能任人宰割的柔弱羔羊。 她可以用毒反击,用谋来算计,用三脚猫的功夫来防范。 只是,她已经不是她了。 有什么东西堵在心口,泛起一阵莫名的心酸。 这种感觉,来得太快,说不上来的难受。 阿翘听罢,摇头道:“主子弹得很好听呢,根本听不出生疏的感觉来。” 顾瑾璃笑了笑,示意阿翘先将琴给放了起来。 亓灏回书房的一路,浑身上下散发着阴冷的气息。 杜江跟在后面,小声道:“王爷,顾侧妃既然回来了,您就别再生气了。” 亓灏不是因为顾瑾璃而生气,一来他不敢,二来他不舍。 他之所以不高兴,是因为陈泽轩。 陈泽轩当年将顾瑾璃偷梁换柱过一次,而现在又想移花接木,再次将顾瑾璃从她身边抢走。 不管这次是顾瑾璃的主意还是陈泽轩的意思,总之是可忍,孰不可忍! “杜江,准备马车,本王要去见一下陈泽轩!”甩着衣袖,亓灏越想越愤怒。 “王爷,魏太医来了。”亓灏的话刚落,忠叔便带着魏廖往这边走来。 “王爷。”即便是亓灏看不见,但魏廖还是恭敬的给亓灏行了个礼。 “魏廖,你若还是跟前两日一样,给本王开一些不见效的药,就趁早走人!”亓灏心里憋着气,便对撞上枪口的魏廖发泄道:“本王吃了你那么多药,快成一个药罐子了!” “再这样下去,眼睛非但没治好,还会把命给丢了!” 面对亓灏的“控诉……”,魏廖很是尴尬。 亓灏说的没错,自己确实给他开了不少药,可惜却迟迟不见亓灏的眼疾有什么起色。 但是,他是真的很用心的在研究医治亓灏眼疾的办法,从不敢懈怠。 摸了摸鼻子,魏廖讪讪道:“王爷息怒,是微臣学艺不精,耽搁了王爷的时间。” 顿了顿,他又立刻在亓灏发货之前继续道:“不过,王爷放心,微臣这次已经改了药方,一定会把王爷的眼睛给治好的!” “请王爷相信微臣,再给微臣一次机会!” “哼,你让本王如何相信你?”亓灏寒着脸,语气依旧不怎么好。 魏廖脱口而出道:“王爷就算是不相信微臣,也该相信林公子的医术啊!” “林公子?”亓灏身子一颤,嗓子发紧道:“阿……此事跟她有何关系?” 魏廖没察觉到亓灏刚才怒气冲冲的声音低了几分,便解释道:“微臣知道今日林公子进宫,便特意请教了她如何治好你的眼睛。她指出微臣之前药方里面的几味药材不合适,微臣已经重新对药方进行了调整,并且仔细的研究过,所以微臣保证,这次绝对没问题!” 第913章 天潢贵胄 第913章 天潢贵胄 亓灏沉默了片刻,抬脚往书房走去。 “王爷?”魏廖见亓灏不吱声,便看向杜江:“杜侍卫,王爷这是怎么个意思?” 杜江一直都知道顾瑾璃是为了复仇才回到亓灏身边的,他不敢确定顾瑾璃改了药方是否当真那般好心,一边无奈的跟了上去,一边道:“王爷没反对,就是同意了。” 亓灏的心思,杜江最了解。 既然是顾瑾璃插手了,那么就算那药方里真的有毒药,他也会笑着喝下去。 魏廖眼睛一亮,也加快了脚步。 清水寺内,昏睡了几日的逍遥子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虽然经过药浴,他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可却迟迟没有醒来的迹象。 净空大师放心不下逍遥子,硬是撑着虚弱的身子,在床边寸步不离的守着。 面色憔悴,仿佛老了十多岁,本就不胖的身子,更加消瘦了。 动了动干白的唇,逍遥子有气无力道:“师兄……” “师弟,你醒了!”手探上逍遥子的脉搏,见一切正常,净空大师的老泪激动的流了出来。 声音沙哑,他哽咽道:“师弟,你没事了,终于没事了……” 逍遥子见净空大师枯瘦如柴,心里很是不安。 “师兄,你怎会如此憔悴?”他双手支撑着床面,吃力的想要自己坐起来,却被净空大师给按了回去。 “师弟,你不要乱动。”净空大师给逍遥子盖好被子,站起身来道:“你先躺好,我吩咐慧和给你煮碗粥。” “师兄!”一把拉住净空大师的胳膊,逍遥子直直的望着他,语气又急又快:“师兄,那人心狠手辣,武功邪门,你把我从他手里救出来,必定是受了不少的伤!” “你坐下,让我看看你的伤!” 净空大师身上的外伤倒是没什么大碍了,但他却将全部内力输送给了逍遥子,再加上没好好的休息,自然身上带着一种病弱的感觉。 试着挣脱掉逍遥子的手,净空大师回头安慰似的勉强笑道:“师弟,我真的没事,你不要担心了。” 两年前逍遥子被黑衣人重伤,净空大师得到消息后赶了过去,九死一生救下了逍遥子。 而两年后,净空大师又从黑衣人的“魔爪……”下带回了逍遥子,只是为了救逍遥子,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逍遥子是吃过黑衣人两次亏的,他比净空大师更了解黑衣人的恶毒,因此便认定了净空大师有事情瞒着自己。 反手扣住净空大师的手腕,逍遥子想给净空大师把一下脉。 净空大师似乎早有预料一般,还不等逍遥子的手指覆在他的脉搏上,便及时抽出了手腕。 “师弟,师兄的武功如何,这些年你领教过。”背过手去,净空大师面如沉水,缓缓道:“那人虽然不是正派武功,但师兄也不在他之下。” “要是真不抵他,又怎可能把你背回来?” “师兄,你……”净空大师的这番话,仍旧打消不了逍遥子的担心,他摇头,还想再问什么,奈何净空大师已经出了房间。 叹了口气,逍遥子神色复杂。 皇宫门口,莫东盛下了马车。 他没有往御书房的方向走去,而是往八皇子的明阳宫去了。 八皇子正在练字,当小祥子领着莫东盛进门的时候,他愣了一下,随即放下笔,上前温和的拱了拱手:“莫大人。” 论年纪,八皇子应该是要向莫东盛这个长辈行礼的。 可是,论身份,莫东盛是臣子,他是受不起八皇子这一礼的。 况且,要不是因为八皇子在老皇帝面前替莫芷嫣说话,恐怕老皇帝为了那皇家的颜面,想必对待莫芷嫣,也像是对待之前的彭倩一样,明面上让她回娘家休养,实则是让她守活寡。 现在,虽然和离的名声传出去不怎么好听,可至少莫芷嫣是自由之身。 她在娘家生活,也不会有谁给她脸色看,说些戳她心窝子的话。 莫东盛夫妇会继续像莫芷嫣没嫁人之前那般,捧着她,爱护她。 他们的女儿,永远都是要当眼珠子一样宝贝着的。 莫东盛今日前来明阳宫,是要亲自向八皇子道谢的,见八皇子这般,他急忙惶恐的制止住了八皇子的动作:“使不得,使不得!” 其实,八皇子也不过是做做样子而已。 毕竟,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在这个等级分明的朝代,臣就是臣,比不得天潢贵胄的。 顺着莫东盛的手直起身子,八皇子对小祥子吩咐道:“去上茶。” 小祥子是八皇子的心腹,自然知道八皇子一心想拉拢莫东盛,于是屁颠屁颠的退下了。 “莫大人,请坐。”示意莫东盛坐下,八皇子明知故问道:“不知莫大人来明阳宫,可是找本皇子有事?” 在八皇子上次主动请求去赈灾之前,莫东盛对八皇子并没有太多关注。 即便他天资聪颖,乖巧孝顺,哪怕是有皇后撑腰,可是毕竟年纪小,怎么说都是一个孩子。 莫东盛没有必要把身家性命押在一个羽翼未丰的孩子身上,而且还是一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孩子。 不过现在却不同了,莫家和顾家彻底决裂,再加上八皇子又间接的“救……”了莫芷嫣。 所以,莫东盛便开始待八皇子另眼相待了。 他觉得,八皇子既然已经尝试着接触朝中事务了,那便说明八皇子对这朝事也是感兴趣的。 在朝中的大臣,没有几个能明哲保身的。 大部分的人,都会陷入党派之争中。 莫家之前因为与顾家联姻的缘故,成为了宣王党的一员。 宣王废了,莫家本着保持着“高风亮节……”的操守,也不愿意再去投靠宣王的死对头亓灏。 与八皇子交好,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轻咳两声,莫东盛从袖子里取出一个精致的锦盒来,双手捧上前,恭敬道:“八皇子,不瞒您说,微臣这次前来,是为了代小女向您表示谢意的。” “谢意?”八皇子视线落在那锦盒上,随即轻轻移开,“莫大人这话,本皇子不太懂。” 第914章 相谋相杀 第914章 相谋相杀 “本皇子与莫家小姐素不相识,不知这谢从何而言?” 莫东盛见八皇子不接,又将锦盒往前送了送:“皇上之所以肯给小女和顾成恩下旨和离,都是多亏了八皇子您。您说,微臣怎能不感谢您呢?” “父皇下旨,完全是父皇明智之举,并非是因为本皇子的原因。”八皇子勾了勾唇,似笑非笑道:“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 “这要是传了出去,旁人以为是本皇子拆了莫家和顾家的亲事,该不知道如何编排本皇子了。” 关于八皇子替莫芷嫣说情的事情,除了老皇帝和贾公公之外,无人知道。 莫东盛为何会认定是八皇子,还是因为八皇子特意派人透露给了他消息,要不然如何让八皇子成为莫芷嫣的恩人呢? “这……”莫东盛犹豫的看着八皇子,仔细的琢磨着他话里的意思。 恍然大悟,原来八皇子不承认,是担心招人口舌。 既然如此,那莫东盛也就不好再继续这个问题谈下去了。 “是是,微臣明白了。”连连点头,他一边将锦盒打开,一边换了个说辞:“这是上好的歙砚,又叫龙尾砚。” “古人曾有云,‘歙砚甲天下’。您别看着它不大,但质地却是极好的。” “龙尾砚?这个名字,倒是有趣的很。”八皇子听罢,笑意更甚。 他接了过来,一边抚摸着砚台,一边笑道:“这确实是一块不可多得的好砚,莫大人如此盛情,本皇子也只能却之不恭了。” 八皇子收下了砚台,便是接受了莫东盛的“示好……” 莫东盛见状,脸上笑出了褶子,“宝剑赠英雄,而这好砚台正适合八皇子来用,所以您也就别客气了。” “主子,茶来了。”这时,小祥子端着茶盘进来了,分别给八皇子和莫东盛倒了杯茶后,又极有眼力劲的退了出去。 主动将茶杯端到莫东盛手边,八皇子道:“莫大人,请。” 莫东盛谦让了一下,“八皇子先请。” 喝个茶而已,也需要这么多的礼道。 二人相视一笑,眼中都有彼此能看懂的深意。 南阳王旧府,陈泽轩的房间内,空气里如同凝结着一层冰霜般冷冽。 在魏廖离开后,亓灏坐着马车过来兴师问罪了。 攥着拳头,他声音里带着阴森的愤恨:“陈泽轩,早在两年前,本王就说过收起你不该有的心思,不要觊觎本王的女人。” 抿了口茶,陈泽轩神色淡淡道:“宁王爷这话倒是奇怪。” “若是本世子没记错的话,你府里的女人如今也只剩下一个柳夫人了吧?” “本世子与柳夫人毫无瓜葛,怎可能打她的主意?” “再者,本世子就是要打主意,也要打那世间独一无二的女子的主意。” “寻常的庸脂俗粉,是进不了本世子眼的。” 陈泽轩这番话,着实让人听了火冒三丈。 亓灏压抑了一路的怒气,此时又“蹭蹭蹭……”的燃了起来。 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震得那茶杯乱晃。 “陈泽轩,本王不是傻子!”亓灏咬牙切齿,恨不得将陈泽轩这张虚伪淡定的面具给咬下来:“当初你已瞒天过海,将阿顾藏匿了两年,如今又想故技重施!” “你以为,本王还会容忍你吗?” 来南阳王旧府的路上,他想了很多。 陈泽轩不是个善人,更不贪恋女色。 何况,多日前那卖身葬父,来报恩的“翠翠……”还是个丑女。 而陈泽轩之所以收留了她,那就只能因为当日的“翠翠……”便是从宁王府里跑出来的顾瑾璃! “呵。”陈泽轩见亓灏把话给挑明了,也直来直往道:“那宁王爷准备怎么对付本世子呢?” “但凡是你想要的东西,本王绝对不会让你得逞。”亓灏缓缓起身,幽幽道:“陈泽轩,世人只知你温润如玉,才华横溢,举世无双。” “可只有本王知道,你处心积虑的在背后谋划一切,实则是一个卑鄙小人。” “心机深重,手段毒辣,早晚有一天本王会将你的嘴脸暴露在众人面前!” 说罢,他甩袖离开。 目光深深的望着亓灏的背影,陈泽轩对外冷声道:“雷子!” 雷子应声进来,“世子,有何吩咐?” 陈泽轩静静的望着雷子,缓缓道:“亓灏已经知道笙儿和凌楚互换身份一事了,刚才他来,是向本世子宣战的。” 雷子以为陈泽轩是在责怪自己办事不利,让互换身份的事情泄露了出去,连忙垂首惶恐道:“世子息怒,都是属下的错,让宁王爷他……” “不是你的错。”陈泽轩摆手,难得的没有大发雷霆:“亓灏生性敏感,而且他又对笙儿向来上心。” “凌楚避了他那么多天,他不怀疑才怪。” “宁王爷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那……接下来怎么办?”雷子担心的看着陈泽轩,问道:“主上想要给宁王爷下蛊,只怕宁王爷会生了疑心,小心提防。” “不。”陈泽轩回想着刚才亓灏放出来的狠话,深吸一口气,闷声道:“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他对笙儿的心,从未变过。” “即便是当年他伤了笙儿,但讲真的,当时他也是迫不得已。” “笙儿不知内情,本世子却无法自欺欺人。” “你以为他不知道笙儿这次回京是为了什么吗?他知道。” 正因为亓灏明知顾瑾璃是毒药,也仍旧义无反顾的豪饮下去一样,就算顾瑾璃要害他,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当然,这也是让陈泽轩心里不舒服的原因。 说实话,他宁可亓灏像防着敌人一样防着顾瑾璃,而不是总是一副无怨无悔的模样,看着招人恨。 对,陈泽轩心底里是嫉恨亓灏的。 嫉恨他两年前入了顾瑾璃的心,两年后还是如此“执迷不悟……”的不改初心。 反过来,自己就不可以像亓灏那般随心所欲的爱一个人了。 第915章 落入圈套 第915章 落入圈套 以前顾瑾璃是亓灏的女人,现在顾瑾璃是他的妹妹。 怎么说,他都背负了太多不可能的事情…… 雷子见陈泽轩脸色阴郁,猜想他必定心中不快,便不敢再乱吱声。 过了一会,陈泽轩走到桌案旁,抬笔写了一封信,递给雷子:“你将这封信送去云国国主手中。” “云国国主?”雷子一怔,随即想到了什么,然后便将信接了过来,转身出了房间。 待门关上后,陈泽轩视线落在砚台里的浓墨上,笑了。 只不过,那笑如昙花一现,又像是镜花水月。 褪去后,他垂下眸子,半晌才轻笑道:“亓灏,你我小时惺惺相惜,长大后却要相谋相杀。” “刚好,你想要的也就是我要的。” “你无需对我手下留情,因为我也不会给你留一丝后路的!” 亓灏回王府的路上,路过白玉楼,吩咐杜江去买了顾瑾璃爱吃的菜带了回去。 奈何,饭菜送到芙蕖院的时候,又被退了出去。 虽说是在亓灏的意料之中,但他还是避免不了失落。 转念想着顾瑾璃给魏廖改了药方,他只好自我安慰着他在她心里还是有点地位的。 要不然,她何必去理会他的眼睛? 毕竟,他眼睛瞎了,做事情不方便,对她和陈泽轩来说有利无弊。 当然,他也刻意的忽略了她有可能在药里做手脚的问题。 否则,一颗心又要多一道伤疤了。 此时,让亓灏备受折磨的顾瑾璃,正拿着毛笔,一边思考着,一边在纸上写下一个名字来。 一盏茶的时间后,宣王党和宁王党的大臣们已经在她脑海里过了一遍。 纸上有二十几个名字,由上自下被顾瑾璃按照重要顺序给排了起来。 并且,每个名字后面都对应着相应的官职。 有一些重要的人,她要和陈泽轩一起亲手除掉。 至于那些无足轻重的虾兵蟹将,顾瑾璃打算交给尹素婉去“色。诱……” 再次仔细的检查了一下名单,她确认无误后,又抄写了一份删减版后,让阿翘等天黑后派人送进宫。 杜江躲在暗处,时刻盯着芙蕖院的动静,因此待阿翘晚上小心翼翼的摸黑出了芙蕖院后,他立刻找人跟了去。 半个时辰后,很快有了消息。 “王爷,顾侧妃竟想利用尹素婉来拉拢大臣。”杜江一脸的不可思议,一时之间还没缓过神来。 他搞不明白顾瑾璃心里是怎么想的,分明两人是敌人,可她却能像男子一样对尹素婉做出那些暧昧的事情来,也真是厉害。 亓灏按照魏廖的嘱咐,喝了药后,还要在睡前用药包敷眼。 他一边用手按着药包,一边沉声道:“阿顾要利用她便利用,你不要插手,只在暗处盯着即可。” “可是,顾侧妃要对咱们的人下手了,您真的就任她这么下去?”杜江听罢,着急道:“邱大人跟着您这么多年,忠心耿耿,他极有可能是顾侧妃第一个要除掉的人!” “还有梁宽,他在军营里……” “杜江。”亓灏按着药包的手用力几分,打断了杜江的话,“别说了,本王自有分寸。” 杜江见亓灏不欲再谈,便无奈的闭了嘴。 秋菊院里,柳夫人这么晚了也没睡。 准确的说,自打三天前她在芙蕖院受了气后,这几晚就一直睡不好。 想来想去,她总算是想出了一个主意。 那就是将顾瑾璃的身份透露出去,一定会引起满城风雨的。 一个死了两年的人,如今不仅换了身份,还换了脸回来,给太后和皇上诊治身体,用脚指头去想想就知道里面必定有不可告人的阴谋! 亓灏又是现在最有可能登上地位的人,而顾瑾璃又住在宁王府,别管二人当年之间的爱恨情仇。 只说眼下,亓灏就有着居心不良的嫌疑! 不管是包庇还是欺君,亓灏躲不掉罪名。 皇后,太后,老皇帝,还有尹素婉,想除掉顾瑾璃的人那么多,她也一样躲不过去! 只是,消息却不能一下子放出去,搞的满城皆知,否则很容易让人一下子想到这是有人在背后刻意为之。 所以,不如先透露给亓灏的两个死对头皇后和宣王,然后再借着他们的嘴转达给太后和老皇帝。 如此,便无人能怀疑到自己身上了。 “主子,夜深了,您该歇息了。”雪琴立在一旁,见柳夫人一脸沉思,不知道在想什么,于是开口提醒道。 柳夫人“嗯……”了声,解了衣衫,躺了下来,嘴角溢出一丝满意的笑来。 第二日,皇后和宣王前后分别收到了消息。 二人的反应一致,先是惊讶,随后愤恨,再后来就是抓住了人家把柄后的快感和得意。 皇后与老皇帝关系素来不和睦,而顾瑾璃又是亓灏的人,若是皇后直接去找了老皇帝,那么免不了有挑拨老皇帝和亓灏父子之间关系的嫌疑。 故而,皇后在给太后请安的时候,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提到了此事,打算借着太后的嘴巴告诉老皇帝。 果然,太后和正在给她按摩的尹素婉听罢,大吃一惊。 尤其是尹素婉,她昨日刚被顾瑾璃的爱火点燃的希望瞬间被浇灭。 不止是希望灭了,而且还与之前的柳夫人一样,都有一种被欺骗的感觉。 因为会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十足的蠢货,所以内心是极度愤怒的。 “嘶!” 太后疼得倒吸一口气,皱着眉头看了尹素婉一眼。 尹素婉此刻满心怒火,给太后按摩的手不自觉的加重了力道,以至于指甲狠狠陷入了太后的小腿肉里。 察觉到太后不悦来,尹素婉急忙收回手,面色不自然的小声道:“太后恕罪,婉儿不是故意的。” 别说尹素婉,就连在这宫里当差多年,见过各种大世面的兰嬷嬷也被吓住了。 她瞪大眼睛,长大嘴巴,不敢置信的望着皇后。 皇后将几人的表情收入眼底,捏着帕子掩嘴唏嘘道:“据说宁王爷也是知道这件事情的,不过咱们也知道宁王爷对那个女人的心思。” 第916章 不同凡响(1) 第916章 不同凡响(1) “当年就曾为了顾瑾琇跑南山上住了两年,这下顾瑾琇回来了,啧啧,这就更不用说了!” 太后略微浑浊的老眼,眯了眯,若有所思道:“皇后,你若说这林笙是女扮男装的,哀家还信,可你说她是那死去的顾瑾琇,哀家觉得有些荒唐。” “当年,顾瑾琇可是从婉儿丫头的眼前跳下绝情崖的。” “绝情崖那般高,顾瑾琇绝无任何生还的可能。” 尹素婉与太后想到一块去了,仔细的在脑海里回忆者“林笙……”的五官容貌,她只觉得越想越像是逍遥子的徒弟,当年那个举止怪异粗鲁,讨人厌的家伙。 想着自己被她的甜言蜜语迷惑了心智,还与她搂搂抱抱,尹素婉顿时面无血色。 “这……”皇后收到消息后,只顾着兴奋去了,倒是一下子忘记了去核实这消息的准确性。 不过,皇后到底是皇后,她美眸流转,继而轻笑道:“太后,人家都说无风不起浪。” “依着当年的情形,她和宁王爷闹得天翻地覆,要想诈死摆脱掉宁王爷也是极有可能的。” 顿了顿,见太后仍旧是一脸怀疑的神色,皇后又道:“您想啊,那妖女本就会点医术,要是真在脸上做了手脚也说不准呢!” 太后听罢,不由得脸色沉了下来。 尹素婉的心一颤,浑身上下止不住的一阵冰冷。 像是被人丢进了冰窟里,阵阵冷意深入血肉,刺入骨髓,让她忍不住的打了个寒颤。 “颐和郡主,你怎么了?哪里不适吗?”皇后眼尖的发现尹素婉的异样,提高了几分声音,故意问道。 尹素婉与顾瑾璃的恩怨,整个京城上下人尽皆知。 作为当年加害欺侮过顾瑾璃的头号刽子手,顾瑾璃怎能放过她? 如果顾瑾璃真的换了张脸回来,那尹素婉吃了她开的那么多药,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毕竟,如今的顾瑾璃妙手回春,医术精湛,要真在药里加了东西,是不会被人发现的。 “主子……”双儿知道尹素婉已对“林笙……”上了心,也猜到了她在担心什么,小心翼翼的唤道。 尹素婉两腿发软,有气无力的扶着双儿的手坐好,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我……我没事。” 当着太后和皇后的面,她绝对不能暴露出内心的慌张和心虚。 “太后,臣妾觉得,此事事关重大,有必要告诉皇上。”皇后见太后陷入了沉思,试探着劝道:“她要真是林笙,女扮男装最多算是个欺君之罪。” “但她若是顾瑾琇,那就真不止是欺君之罪那般简单了。” “臣妾大胆猜测,依着她那恶毒的心肠,兴许会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大逆不道的事情?”太后尽管也联想到了自己和老皇帝的身子这些日子一直倚靠顾瑾璃来调养,可却不能在气势上弱了下来。 冷哼一声,她不屑道:“一个小小女子,会点医术罢了,哀家还怕她翻天了不成?” 皇后当然不怕顾瑾璃翻天了,她是想让太后和老皇帝将矛头引到亓灏身上去。 只是,一次性话又不能说的太多。 动了动唇,皇后讪讪的赔着笑道:“您说的对,是臣妾多虑了。” 太后随手接过兰嬷嬷递过来的茶,一边吹着热气,一边缓缓道:“这件事,在未确认之前,暂时还不能告诉皇帝。” “皇帝政务繁忙,让他知道了,不是闹心吗?” 听着太后这意思,倒不像是不理会的样子,皇后心里有了数,连连点头道:“是,还是太后您想的周到。” 嘴上这般应着,皇后心里另外打着算盘。 她决定等明后天,找个时间偷偷让人把消息透露给老皇帝。 不仅要让老皇帝知道,也要让这宫里的人知道,亓灏他窝藏着顾瑾璃,别有用心! 坐在一旁的尹素婉抿着唇,绷直身子,心乱如麻。 半晌,她才开口道:“太后,您的药现在是林笙负责。” “不如,您明天将她唤进宫里来,借机试探一番,也好快刀斩乱麻。” 太后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打了个呵欠:“嗯,就按着你说的做。” “倘若她真的是顾瑾琇,那哀家这次绝对不会留着这个祸害!” 有了太后的话,尹素婉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落了地。 同时,她也庆幸,好在自己还没按着顾瑾璃的建议去实施计划。 否则,自己一定会落入顾瑾璃的圈套,不得好死…… 皇后的目的已经达成了一半,她见太后乏了,于是起身行礼道:“臣妾先回去,就不打扰太后您休息了。” 尹素婉也跟着起身,“婉儿明日再来给太后请安。” 二人前后出了房间,又都不约而同的停住了步子。 “郡主是有话要问本宫?”皇后理了理发髻,一副笃定的模样。 尹素婉咽了口唾沫,咬唇问道:“皇后娘娘,不知您是从何处得知林笙就是顾瑾琇的?” 皇后微微一笑,不紧不慢道:“郡主莫要过分担心,有太后给你做靠山呢,谁还敢欺负你?” 答非所问,她欣赏着尹素婉明显焦急的表情,然后轻笑着离开了。 宣王府里,俨然已经成为一个废人的宣王,在听到闪电的禀告后,无神麻木了多日的两眼总算是焕发了神彩。 他瞪大的眼珠子里的血丝汇成一道红光,让闪电看了有点害怕:“王爷?” 手脚不能动弹,吃喝拉撒都只能在床上假手于他人,除了一双能转动的眼珠子之外,曾经也有过一段得意肆意生活的宣王,俨然成了一个活死人。 有时候,大小解失禁,屋内空气里弥漫着尿骚和腥臭味到的时候,他都恨不得一死了之。 可是,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他又不甘心就这么死了。 躺在床上半个月,行不得,眼不得,他只能转动着脑子想着是何人将自己害到到如此凄惨的地步。 那晚上,还是“林笙……”身份的顾瑾璃从宁王府里骑马跑了出来,闪电将她给抓回了地牢。 第917章 不同凡响(2) 第917章 不同凡响(2) 地牢里,他将这些年对亓灏积累的怨气都发泄在了她的身上。 当时,闪电还询问他是否要将林笙女扮男装的消息透露给老皇帝,当时怕引人怀疑,他便打算以后等时机合适了再揭发“林笙……” 而现在,万万没想到,她不是林笙,竟会是死了两年的顾瑾璃! 当然,老皇帝也不知她是顾瑾璃。 若是知道了,想必又要两眼一黑,立马晕过去了。 能对自己如此下狠手的人,只有亓灏! 可是,宣王想了这么多天,却仍未想明白,亓灏为何会为了一个林笙,不念及丝毫情意。 他以为,亓灏是爱上了林笙。 如今,便恍然大悟了。 因为,那个女人根本就不是林笙! 这样说来,一切疑惑也就解开了。 “呜呜呜……”宣王嘴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以此来表达自己的愤懑之情。 这么长时间里,闪电也能立马领回到宣王的意思。 “王爷,您别着急!”闪电俯下身子,凑近了几分,试探着猜测宣王的心思:“林笙是顾瑾璃,您想要属下把这个消息传出去?” 宣王张大嘴巴,点点头,又摇了摇。 闪电见状,又耐心问道:“王爷,把此事告诉皇上?” 宣王眨了眨眼睛,神色急切,吭哧吭哧的喘着粗气。 闪电抚了抚宣王起伏不定的胸口,一边给他顺着气,一边安慰道:“王爷,您放心,属下一定会揭穿那个女人真面目的!” 宣王听罢,这才情绪缓和了下来。 闪电拿着帕子给宣王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吩咐人看守着宣王后,才离开。 与此同时,花园里,阿宝一边将手里的鱼食往池子里丢着,一边听着丫鬟道:“主子,您可不知道,今个奴婢路过王爷的房间,都快要被那一股子给恶心死了。” 一边摇着头,她一边叹息道:“啧啧,这样活着真没意思,还不如死了算了!” 阿宝玉手轻扬,落水的鱼食引得一大群鱼儿争相抢食。 随即,她轻笑着点了一下丫鬟的脑门,“又说胡话了,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咱们王爷呢!” 说罢,她往房间方向走去。 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低声对小丫鬟道:“书房那边,盯紧点。” 小丫鬟无奈道:“主子,奴婢一直都盯着,可闪电派人看守的严实,奴婢没机会进去。” 阿宝想了想,只能道:“也罢,反正宣王已经折腾不出个花样来了,先留着他,等上头的命令。” 小丫鬟“嗯……”了声,然后跟着阿宝进了屋子。 大概是未时的时候,老皇帝得到了闪电送去的消息。 当然,以闪电的资格,自然是没机会面见老皇帝的。 仍旧是通过宫里的人,先是传给了贾公公,随即再由贾公公根据事情的轻重缓急,转达给老皇帝的。 按照之前的惯例,贾公公一定会将这么大的事情在第一时间告诉老皇帝的。 可是,这次贾公公却忍住了。 一来,贾公公从未见过或者听说过有人从绝情崖跳下去还能生还的。 他的内心深处是认为顾瑾璃在当年就已经死了,而人死而复生这种事情,无异于是天方夜谭。 二来,“林笙……”住在宁王府里,又是当初选妃大典上亓灏众目睽睽之下亲口要的人。 如果林笙真的是顾瑾璃,老皇帝知道后必定不会轻饶了她。 两年过去,老皇帝和亓灏之间的关系,总算能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有所缓和。 若再因为顾瑾璃而起了矛盾,亦或者是老皇帝杀了顾瑾璃,那么依着亓灏对顾瑾璃的看重,恐怕真会做出那弑君篡位,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所以,纠结了好一会,贾公公将这个消息吞进了肚子里,他打算再看看形势再说。 可惜,太后和尹素婉却耐不住了。 第二天一大早,顾瑾璃刚睁开眼睛,一个陌生男子早已立在了床头。 揉了揉惺忪睡眼,她下一刻“噌……”的一下子从床上弹了起来。 面色清冷,眼神防备,摸出枕头底下的银针“刷刷刷……”的朝着男子丢了过去。 男子身形一闪,敏捷的躲了过去。 “你是谁?为何会在我的房间?”顾瑾璃见那男子忽然的跪在地上,做出一个行礼的姿势来,停住了接下来要撒毒粉的动作。 “主子。”这时,阿翘从外面进来了。 她看了一眼男子,主动解释道:“据咱们安插在宫里的眼线传回来消息,太后、皇后,还有宣王几方已经知道了您的真实身份。” “想必再过一会,太后就会派人接您去宫里验明真身了。” “宫里的人如何会知道我的身份?”顾瑾璃一听,眉头紧紧的蹙了起来:“是咱们的人泄露出去的?还是说,我无意间暴露了?” 阿翘一脸严肃,回答道:“雷子说,最初的消息是从宁王府里撒播出去的。” “宁王府……”顾瑾璃抿了抿唇,幽幽道:“宁王府里,知道我身份的人,除了你们几个之外,再就是亓灏和两个侍卫了。” “主子,不止这些。”阿翘摇头,插嘴道:“之前您在宣王府地牢里受了重伤,给您医治的几个太医应该也是知道您是女扮男装的。” 顾瑾璃坐直了身子,缓缓道:“太医院里那些太医,我与他们打过几次照面,瞧着大多都是贪生怕死之徒。” “再者,亓灏不可能没有提点过他们。” “故而,我觉得他们是没有透露出去的胆子。” “既如此,那就是王府里的人没错了。”阿翘觉得顾瑾璃分析的也有道理,大着胆子猜测道:“王府里最喜欢与您作对的,只剩下秋菊院的那位了。” 顾瑾璃轻哼一声,神色鄙夷道:“我想也是她了。” 阿翘视线重新落在男子身上,她将话题拉了回来:“主子,世子怕您进宫暴露身份,所以便让这位公子来代您入宫。” “抬起头来。”顾瑾璃明白陈泽轩的意图,看着男子道。 第918章 继续找茬 第918章 继续找茬 男子抬起头后,顾瑾璃看清了他的脸,点头道:“嗯,脸型倒是容易易容。” “只是……你这身量,未免和我也相差太多了。” 顾瑾璃的身材个头在女子里属于中等高挑的,扮作男子有些显得瘦弱。 而眼前这男子,明显骨架子要比顾瑾璃大一些。 即便是给他换了脸,可身形一下子就能识破。 “这个姑娘放心。”男子站起身来,然后突然大吸一口气,运转了全身内力。 然后,顾瑾璃和阿翘便听到了一种“咯吱咯吱……”,类似于关节发出来的声音。 紧接着,主仆二人目瞪口呆,忘记了呼吸。 只见男子的身形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回缩了起来,在顾瑾璃没反应过来之前,他又从怀里掏出来一个人皮面具戴在了脸上。 如此一来,不管是容貌,还是高矮胖瘦,看着竟和“林笙……”一模一样。 阿翘咽了口唾沫,上前一步,打量着男子,感慨道:“啧啧,真的就是一个人呢!” 男子拱了拱手,问道:“姑娘可还满意?” 顾瑾璃的身份,其实很是尴尬。 她不是林笙,也做不回当初的顾瑾璃。 哪怕是喊陈泽轩一声“哥哥……”,可到底也不是南阳王的女儿,底下的人不能称呼她为“郡主……” 因此,一声“姑娘……”也算是勉强合适了。 不过,顾瑾璃是不会在意这些细节的。 顾瑾璃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闪烁着异彩,唇角弧度扬起,“满意,哥哥身边的人果真都是非同凡响。” “阿翘,你去找套衣服给这位公子换上。” “是。”阿翘应了声,连忙将顾瑾璃之前经常进宫穿的衣服找了出来。 男子去了偏房刚换下衣服,宫里的人便来了。 提起药箱,男子见顾瑾璃对自己点了点头,推门出了芙蕖院。 走了还没一半的路程,他被迎面过来的人给拦住了去路。 亓灏神色匆忙,一把抓住男子的胳膊,用仅能彼此听到的声音,问道:“你明知此次进宫,太后她有意要试探你的,为何还要去?” 他的语气里带着紧张,还有不解。 男子冷笑一声,出口的声音竟与顾瑾璃也是如出一辙,“我的事情,用不着王爷多管。” 他试着挣脱开亓灏的手,奈何亓灏的手劲极大。 杜江本来想劝男子,可目光在他喉咙处凸出来的喉结一顿,眸光一颤。 按理说,女子是不会有明显喉结的。 但是,眼前的这个人不仅有喉结,就连嘴唇上面,竟还有细细的小绒毛,看着倒像是男子才有的小胡子。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脑海中产生,杜江连忙拉住了亓灏的胳膊,“王爷,有什么话,您还是等林公子回来再说吧,让太后久等的话就不好了。” 男子借着杜江劝话的功夫,终于甩开了亓灏的手,然后加快了步子离去。 “阿……”亓灏心里一急,险些脱口而出叫出“阿顾……”来。 杜江扯住亓灏,在他的耳边小声道:“王爷,刚才那人不是顾侧妃。” “嗯?”亓灏听罢,愣住了:“你说什么?” 杜江瞄了一眼四周,“那人有胡子,还有喉结,所以属下猜测可能是顾侧妃也知道了太后的意图,这才让人假扮了她。” “当真?”亓灏略微怀疑,即使看不见,也往芙蕖院的方向转脸去。 杜江道:“您要是不信,属下陪您去芙蕖院走一趟。” “反正,顾侧妃今日是不可能出屋子了。” 亓灏抬脚踏出去一步,但又停了下来,转身往书房走去。 他不能去芙蕖院,要不然会引起人的怀疑来。 既然顾瑾璃已经有了对策,那他就放心了。 杜江见亓灏调转方向,也不再多问,跟在了后面。 远处的假山后,雪琴颠颠的跑回了秋菊院。 秋菊院里,雪琴一边抚着胸口,一边眉飞色舞的给柳夫人禀报道:“主子,奴婢亲眼看着芙蕖院那贱人去了宫里的,王爷他拦都拦不住呢!” “呵呵,既然她一心要找死,那咱们就等着看好戏吧!”柳夫人望着手指甲上新染的红色蔻丹,笑得春风妩媚。 “主子,宫里有颐和郡主呢,这次一定会让她有去无回!”雪琴见柳夫人高兴,于是又极有眼力劲的说了句惹人开心的俏皮话。 柳夫人听到雪琴提到尹素婉,笑意一顿,随即又放大嘴角的笑容,幽幽道:“尹素婉这个女人,若不是出身好,王爷当年怎能心系于她?” “要不是当初有尹家和太后撑腰,凭着她射杀了王爷,就该死一千次,一万次了!怎可能还摇身一变,成了郡主?” 即使两年前,尹素婉早已被逐出了宁王府,可是柳夫人话里话外都带着一种极度的不甘和明显的愤恨。 毕竟,尹素婉在家世背景上高出柳夫人,还曾得过亓灏的真心。 不管从哪个方面进行比较,柳夫人都是不如尹素婉的。 当然,她也是比不过顾瑾璃的。 在亓灏为数不多的女人之中,兴许她只能从那个死去许久许久的玉夫人身上找些安慰感了。 雪琴察觉到柳夫人情绪的变化,讪讪赔着笑道:“主子,就算她是郡主,也不过是顶着个虚名罢了。” “咱们先把顾瑾琇这个难缠的给除掉,再收拾尹素婉也来得及!” 柳夫人点点头,忽然想到了什么,低声道:“芙蕖院那几个贱婢也看紧点,一旦宫里头传出来准确的消息,你就带着人直接过去将她们给杖毙了!” “是,主子!”雪琴听罢,眼睛里“噌……”的冒出来一抹亮光,仿佛磨刀霍霍的屠户一样,急不可耐。 太后的寿康宫中,太后、皇后和尹素婉三人正襟危坐,屋内气氛沉重压抑。 假扮“林笙……”的男子脚步轻缓,不急不慢的跟在兰嬷嬷的身后。 “太后,林公子来了。”在兰嬷嬷的通报后,座上的几双眼睛齐刷刷的射了过来。 第919章 表露心迹 第919章 表露心迹 尤其是尹素婉,她藏在袖子里的手使劲的绞着帕子,脊背挺得僵直,眼底闪过一道浓重的恨意。 “林笙……”神色淡然,看了一眼尹素婉,然后恭敬的行礼道:“草民给太后,皇后娘娘,颐和郡主请安。” 太后老眼一眨不眨的盯着“林笙……”,语气不善道:“哀家这两日身子有些不舒服,你来给哀家看看,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说罢,她看向兰嬷嬷:“赐坐。” “多谢太后。”“林笙……”坐下后,开始给太后诊脉。 没一会,男子抽回手,沉声道:“回禀太后,您是脾胃失调,湿热难散导致的厌食困觉。” “待草民给您开几副药调理一下就好,您无需太过担心。” 皇后和尹素婉坐在“林笙……”的侧面,随着他说话的动作,他那喉结一滚一滚的,让二人瞬间变了脸色。 男人的喉结大而突出,女人的喉结小而隐蔽。 尹素婉不自觉的摸了一下自己的喉咙,她那见到“林笙……”时的满心愤恨竟在一瞬间烟消云散。 这就好比,掉入深渊的人在万念俱灰之际,看到了希望的绳子,将她给拉了上去。 既然“林笙……”是男子,那就不可能是顾瑾璃。 就算是他的五官与逍遥子的徒弟林笙有那么丁点相似的影子,可他也不会是林笙! 这样想着,尹素婉的内心深处竟泛起一丝愧疚来。 脑海里回想着“林笙……”对她坦然真诚的模样来,耳边响起“林笙……”那信誓旦旦的话,她羞愧的低下了头。 她轻信于他人,真是不应该! 而皇后,则是紧抿着红唇,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她想不明白,分明那谣言传得有鼻子有眼的,怎么“林笙……”就变成了男人了呢? 太后余光扫到皇后的表情,便也将视线移到“林笙……”的喉间,待见到那凸起处,她给一旁的兰嬷嬷使了个眼色,对“林笙……”道:“既然如此,那哀家就可以放心了。” 兰嬷嬷会意,立即捧着一杯热茶,上前道:“林公子,您喝茶。” “林笙……”道了声谢,手刚伸出去,还没碰到茶杯,只听得尹素婉一声惊呼。 滚热的茶水,竟一滴不剩的全部泼在了“林笙……”的袍子上。 “林笙……”被烫得倒吸一口气,赶紧将袍子抖动了几下。 兰嬷嬷也用帕子帮“林笙……”擦着胳膊上的茶渍,不忘记道歉道:“老奴该死,林公子恕罪!” “林笙……”好在是个真正的男人,皮糙肉厚的,被这点茶水烫到,不算什么。 他对兰嬷嬷笑了笑,装作不知道她此举的用意:“兰嬷嬷言重了,我不碍事的。” “人老了,手脚也不伶俐了!”太后轻哼一声,故作不悦道:“行了,你快找个小太监,带林笙去换件衣服吧!” 太后的宫里,自然是没有男人的衣服的,而兰嬷嬷虽然是个老嬷嬷,可性别上也不方便带“林笙……”换装。 所以,找个小太监去换身衣裳最合适。 尹素婉忍住想上前去关心的念头,更不好开口斥责,因此只能压下心疼,转过脸去,不再看“林笙……” 巧的是,她转脸的功夫,“林笙……”倒像是跟尹素婉有心灵感应似的,竟往她的方向看去。 尹素婉虽说没敢正眼去瞧,可余光怎么着都是能看到的,心跳得更快了起来。 衣服换的很快,在“林笙……”再次进来的时候,兰嬷嬷站在他的身后,悄悄给太后点了点头。 尹素婉和皇后也猜到了刚才太后暗示兰嬷嬷将茶水泼在“林笙……”身上的用意,眼下便能彻底明白。 “林笙……”,的确是男子无疑。 太后瞥了一眼皇后,问道:“时候不早了,皇后,还有什么事情吗?” 这意思也就是在问皇后,“林笙……”没有任何问题,你是否还要继续找茬? “太后。”皇后好不容易能逮着个能扳倒亓灏的机会,哪能甘心放弃? 她将身子往前靠了几分,试探问道:“为了您的身子着想,不如再把魏太医喊过来把一下脉吧?” “两个人把脉,不仅能利于您的身子,还能促进他们二人医术的交流呢!” 尹素婉自然知道皇后的意思,无非就是想在“医术……”上小题大做,借题发挥。 倘若能证明眼前的男子医术不精,那么皇后照样可以随意往他头上乱扣罪名。 心里对皇后有些不满,她没忍住道:“皇后娘娘,林公子的医术精湛,要比魏太医高明太多,这个您大可放心的。” 男子听罢,笑着转脸看向尹素婉,“郡主谬赞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若是有机会能跟魏太医切磋一下,想来也是好的。” 他看着尹素婉的眼神里,带着三分温柔,七分暧昧,让尹素婉不由得耳朵发烧了起来。 她垂下眸子,不敢再与男子对视。 想着自己竟因皇后的话而去怀疑“林笙……”,她只觉得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 心中暗暗下定决心,以后无论旁人说什么,她都会毫无保留的信任“林笙……”的。 当然,太后和皇后是看不清男子的表情的。 即使眉眼细看上去与逍遥子的徒弟林笙有那么丁点相似,但眼前的人既然是个男子,那么他便不可能是林笙,更不可能是顾瑾璃。 如此,太后对男子温和道:“皇上最近忙于朝政,你既然进宫了,就顺便去御书房走一趟。” “是,太后。”男子行礼后,走出了寿康宫。 待门重新关上后,太后和蔼的老脸立刻拉了下来,毫不客气的对皇后道:“皇后,哀家虽然老了,可还没到了老糊涂的地步!” “以后,像这种捕风捉影,不要再无事生非,来打扰哀家休息!” 皇后吃瘪,却又不能发作,只能咬着牙垂首,压住心头的火,闷声道:“是,臣妾记住了。” 当着尹素婉和兰嬷嬷的面,太后竟一点面子都不给,当真是过分! 第920章 晚了一步(1) 第920章 晚了一步(1) “行了,你也回去吧。”摆摆手,太后厌烦的闭上了眼,往后靠在了软塌上。 尹素婉见状,也站起身来,告辞道:“太后好好休息,婉儿退下了。” 然而,太后却忽然道:“婉儿丫头,你留下,哀家有些体己的话要与你说。” 太后打发走皇后,却将尹素婉给留下,这不更是打皇后的脸吗? 可见,太后对皇后已经不待见到这般明显地步了。 同时,这是也在给尹素婉招恨。 何况,尹素婉刚才还为了“林笙……”而反驳皇后。 皇后眼底划过一抹恨意,攥着拳头离开。 “林笙……”去了御书房给老皇帝检查身体去了,尹素婉本打算找个他经过的角落等着,两个人说一些私密的话。 奈何,她不敢也没什么理由拒绝留下来陪太后,只能应了声“是……” 男子进御书房的时候,八皇子正在与老皇帝聊得其乐融融。 其实,八皇子是去给老皇帝请安的,刚好老皇帝就朝中有大臣贪污受贿一事随口询问了一下八皇子的看法,没想到八皇子的回答深得老皇帝欢心,让他很是满意,于是便聊得开了。 通过交流,老皇帝觉得八皇子真的是长大了。 人不可貌相,同样人的思想也不能以年纪来限制。 八皇子年纪上虽较小,可在一些事情的见解上,却很是老成独到。 当贾公公禀告“林笙……”来了的时候,老皇帝脸上表露出一丝被人打断了兴致的不悦,但听说是太后让“林笙……”过来的,也只好勉强的让他给请个脉了。 老皇帝的身子表面上看并无什么大碍,但其实内里已经伤的非常厉害了。 当年,他就曾中过毒,而顾瑾璃回京后,又借着给他医治的机会,在神不知鬼不觉之间种下了不易让人察觉的慢性毒素,加速了五脏六腑的衰竭。 如同是一根岌岌可危的弦,一旦体内的毒素超过了身体系统的负荷,那么老皇帝绝对会一命呜呼,回天乏术。 顾瑾璃和陈泽轩之所以不立即触碰到老皇帝身体的“底线……”,不是他们仁慈,而是因为他们的赌注八皇子羽翼还未丰满罢了。 只要八皇子在朝中的势力达到“一呼百应……”的地步,那也就没必要再对老皇帝“心慈手软……”了。 也没有给老皇帝开药,男子行完了礼后就离开了。 毕竟,在宫里待的时间已经够久了,若是再待下去,恐怕会露出什么破绽来。 八皇子到底是与“林笙……”打过几次照面的人,而老皇帝又从不正眼去瞧“林笙……”,所以老皇帝并未发现“林笙……”与往日有何不同,可八皇子还是敏锐的觉察出来今日的“林笙……”气场变了。 只是,这种改变,却说不出来。 目送着“林笙……”离开,八皇子忽然脑子里生出一个念头来。 “林笙……”既然在亓灏心中地位很重,而“林笙……”又是当初被逼迫留在亓灏身边的。 如果能将“林笙……”争取过来,那么是不是如虎添翼呢? 转念一想,他眸光暗了暗。 以前,他派人去刺杀“林笙……”来试探亓灏对她的重视程度,结果让他很满意。 过了这么久,他竟忘记了,但宣王却早已怀疑过。 那就是,为何当年对顾瑾璃痴心一片的亓灏,隐居南山两年,却又会“移情别恋……”上一个男人。 他不是小祥子,会愚蠢的认为亓灏是受了刺激改变了性取向,圈养了男人。 所以,这个“林笙……”,身上绝对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在老皇帝示意八皇子退下后,八皇子一边往明阳宫走,一边深深思考着这个问题。 待走到明阳宫门口,他猛地想明白了。 身子一颤,他明亮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愕。 兄弟多年,他了解亓灏的性子。 比如说,当年待尹素婉的时候,亓灏恨不得把一颗心都掏出来捧给尹素婉。 后来待与顾瑾璃在一起后,又能够态度坚决的不顾老皇帝和太后的反对,执意护着她,宠着她,那便说明亓灏不是一个见异思迁的人,尤其是对待感情,他更是不会三心二意。 那么,亓灏对“林笙……”这般,八皇子绞尽脑汁,苦思冥想只能想到了一个理由。 这个理由,让他整个人的脑袋都懵了。 “林笙……”不是男人,而是女人。 而且,这个女人还是顾瑾璃! 一想到当年那个淡然如水,才貌双绝的女子,他的心口疼得窒息。 “小祥子!”转身,他神色严肃中透露着紧张,“你去帮本皇子查一件事情!” 小祥子见八皇子脸色不对劲,急忙上前道:“主子,您吩咐。” 八皇子对小祥子招了招手,附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小祥子听罢,瞪大眼睛,质疑道:“主子,人死不能复生,奴才从未听说过有死人复活之事!”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你快去查!”八皇子的心情很是复杂,说不出的感觉,摆摆手着急道。 他待顾瑾璃的感情,随着日子渐渐过去,非但没有变淡,反而像埋在地窖里的女儿红,越发的醇厚起来。 心底溢出丝丝喜悦和希望,他希望那人真的活了过来。 如此,他这藏在这七百多个日日夜夜里的思念,才算得上是有了寄托。 若小祥子回来时,带给他的是好消息,他一定不会让自己再错过她,也不会再隐瞒对她的心意。 即便是相差六岁的年龄,他也会勇敢的向她表露心迹,并且牢牢抓住她的手。 深吸一口气,八皇子脚步沉重的走进了宫里。 从太后派人召“林笙……”入宫,到他回来,前前后后一个多时辰。 这一个时辰里,宁王府各院的人怀着各样的心思。 秋菊院里,柳夫人气得脸色铁青,用力抓着雪琴的胳膊,咬牙切齿道:“你说什么?太后放她回来了?” 雪琴忍着疼痛,咽了口唾沫,如实道:“是,她平安无事的回来了。” 第921章 晚了一步(2) 第921章 晚了一步(2) “皇上呢?皇后既然告诉了太后,难道她没有告知皇上?”柳夫人不甘心,继续语气汹汹的追问道。 雪琴怯怯道:“这个……这个奴婢不知道。” 一把推开雪琴,柳夫人眼中冒着凶光,怒色道:“我真没想到,顾瑾琇这个贱人命这么大,真是每次都能化险为夷!” “主子,咱们要不要把这个消息散播出去,搞的人尽皆知?”雪琴眼珠子一转,提议道:“如果她的身份暴露在了人前,那么也就没办法再隐藏了。” “暴露出去又有什么用?她今日既然有胆子敢在太后面前耍手段,他日自然也可能想出法子来蒙骗了众人。”柳夫人气哼哼的坐下,幽幽道:“这次只怕她早已有了防范之心,要不然也不会早有准备。” “若是咱们再揪着这件事情不放的话,难免会让她怀疑到咱们头上去。” “主子说的对,是奴婢想的简单的了。”雪琴听罢,垂首恭敬道。 柳夫人似是自我安慰,又似是自嘲道:“罢了,这个女人本就不是什么善茬子,要除掉她还得从长计议。” 雪琴附和了两句,见柳夫人神色怏怏,也就不敢多说话,径自走到她的身后,给她按摩着太阳穴来。 芙蕖院里,阿翘虽相信陈泽轩派来的人,可世上没有绝对之事,所以她内心里还是有几分担心。 不过,她倒是比爱月好一些,至少没有在屋子里忐忑得走来走去。 顾瑾璃正在画画,余光扫到爱月,始终忍不住放下笔,无奈道:“爱月,你别转了,转的我头都晕了呢。” 爱月停下来,撇撇嘴道:“主子,奴婢还不是担心您嘛。” 男子扮作顾瑾璃进宫,这件事情是瞒不了爱月的。 因为爱月和荷香是芙蕖院的人,尽管顾瑾璃在男子回来之前不能踏出房门半步,可她们可以在顾瑾璃的房间里进出自如。 所以,顾瑾璃也就让阿翘把事情的内情告知了两个丫头。 为了防止外面的人知道顾瑾璃在房间里,荷香便抱着小黑,借着遛弯散步为名由,时刻在院子里注视着附近是否有可疑人员出现。 至于爱月,时而进去,时而出来,她安心不下来,总是想出去看看男子有没有回来。 “我就在这里,你好端端的担心什么?”顾瑾璃抿了抿唇,轻笑道:“别杞人忧天了,要不安静的坐下,要不就出去。” “吱呀……”一声,房门开了。 只见男子背着药箱进来,身后跟着抱着小黑的荷香。 “姑娘,属下回来了。”对顾瑾璃行了一礼,男子沉声道:“这次太后之所以怀疑您,是受了皇后的挑唆。” “皇后?”顾瑾璃想着女扮男装的自己近日与皇后似乎并无瓜葛,而且又无冤无仇,皇后怎么会找她的麻烦呢? 难不成,皇后是想从她身上下手,来扳倒亓灏? 如果是这样,那倒是能够说得通了。 自己和陈泽轩如今想扶持八皇子,那就得不能与皇后交恶。 怎么说皇后手里有方家一脉做支撑,他们兄妹二人得与皇后搭上关系才行。 “主子?”阿翘见顾瑾璃愣神,小声唤道。 顾瑾璃赶紧回神,摆手道:“没事。” “姑娘若是没其他事情的话,属下就先行告退了。”见顾瑾璃没了吩咐,他转身从后窗消失。 “主……主子……”爱月张着嘴巴,手指着空荡荡的窗台,还处在震惊之中:“他……他跟您,真的是一模一样啊!” 荷香到底比爱月淡定,问道:“主子,这是您的替身吗?” 顾瑾璃摇头,压低了声音道:“不是,他是一个男人,因为用了缩骨功,所以身材变小了。” 这么一解释,两丫头瞬间明白了,不禁感慨着这世上的高人真不少,竟会那么多奇奇怪怪的“邪术……” 顾瑾璃随意一瞥,视线落在了荷香的身上,皱了皱眉:“阿翘,是不是该给小黑药浴了?” “哎呀,最近事情太多,我竟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记了,真是该死!”如果不是顾瑾璃提醒,阿翘真的忘记了小黑的皮毛需要每个月浸泡药水,否则毛发上的黑色便会褪去,露出原本的红毛来。 小黑外形像一条小黑狗,如果身上的毛掉了眼色,一定会被人发现这是一只“装模作样……”、“自降身份……”的小红狐。 而这小红狐,在当年也早就随着顾瑾璃跳了崖。 一旦现在被人认了出来,无疑于也是成了外面那些人揭露顾瑾璃身份的证物。 所以,小黑是小红的事情,坚决不能暴露。 小黑听懂了顾瑾璃的话,叫唤了两声。 阿翘上前,将小黑从荷香的怀里抱了出来,刚好也将荷香被小黑身上的墨色给染脏了的地方露了出来。 “啊,我知道了!”爱月立即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样,兴奋道:“主子,小红那只狐狸没死对不对?” 顾瑾璃“哦……”了声,没直白的承认,也没反抗,不过大家都心照不宣了。 “太好了,这真的太好了!”一个激动,爱月高兴的抱住了荷香。 顾瑾璃和小红都还活着,而且又回到了自己和爱月身边,荷香自然也是欢喜的。 只是,她性子内敛含蓄,与爱月的表达方式不同罢了。 “好了,小点声,别让人听见了去。”顾瑾璃摇了摇头,又对荷香道:“你也下去换件衣裳吧。” “是,主子。”荷香擦了擦眼角,离开。 书房里,亓灏在听到“林笙……”安然无恙的回来后,提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他舒了口气,揉了揉眉心,对杜江道:“本王这里没什么事情了,你去军营吧。” “是,王爷。”杜江应了声,然后又犹豫道:“王爷……” 亓灏放下手,他看向杜江,“还有什么事情?” 杜江轻咳两声,低声道:“王爷,今日进宫假扮顾侧妃的人是个男子。” 见亓灏的脸色瞬间拉的老长,他又道:“那人离开王府后,直接回了南阳王旧府。” 第922章 谁不感动 第922章 谁不感动 南阳王旧府里住的是陈泽轩,不用想也知道今日来救场的人陈泽轩派来的。 亓灏的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因为他的女人在遇到危险的时候,却有旁的男人为她保驾护航,这让他自己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多余的人一样。 他总是比陈泽轩晚一步,也难怪顾瑾璃的心如今被陈泽轩所收服。 可是,亓灏除了懊恼,愤怒,无奈之外,别无他法。 长叹一声,他闷声道:“本王知道了。” 杜江点头,出门往军营去了。 莫芷嫣回莫家已有七日了,至今为止,她仍旧是躺在床上,一副面色发白,病怏怏的模样,这让莫家二老看了心疼不已。 尽管身上的外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可是莫芷嫣的一颗心就像是死了似的,精神持续萎靡不振,再这样下去,莫东盛真担心某天莫芷嫣会撑不住,留下一把年纪的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 没办法,莫东盛只好派丫鬟一天不间断的跟在莫芷嫣身前守着。 莫夫人不放心,也不顾莫东盛的劝阻,时刻陪在床边。 “芷嫣,你多少吃点东西,好不好?”莫夫人手里端着一碗燕窝,一双哭了多日的老眼肿得厉害,脸色也憔悴的很,但仍旧耐着性子细声细语道。 莫芷嫣扯了扯唇,摇头道:“母亲,我真的一点胃口都没有。” 她知道父母一直在担心自己,让他们二老陪着她伤心难过,她心里也很愧疚。 可是,她整个人就像是被铺天盖地的阴霾给笼罩住一样,怎么样都走不出来。 当然,她并未有任何轻生的念头。 毕竟,莫家只有她一个独女,她若是死了,虽说摆脱了苦恼,但是父母又交给谁照顾呢? 心里被与顾成恩的这段失败婚姻堵得厉害,这胃里更是撑不下丁点东西了。 她曾试着努力往里塞,往里咽,可多吃一口就会涌上来一种反胃的感觉。 故而,不如不吃,兴许还能舒服点。 “夫人,小姐,老爷带着李公子来看小姐了。”这时,丫鬟在外面禀报了一声,然后推门进来了。 那日在御书房里,莫东盛嘶声力竭的与顾成恩对峙,跪地用力磕响头,甚至不惜撞柱以死来证明莫芷嫣的清白。 额头上的血包早已好了,只是莫东盛这些日子也像是老了一圈似的。 进门前,他调整好面部表情,望着日渐消瘦的宝贝女儿,牵起勉强又故作坚强的笑容来,“芷嫣,你李大哥进京谈生意,特意过来看看你。” 莫芷嫣听罢,眸光微转,落在了跟在莫东盛身后的男子身上。 男子一身青衣,头发以一根竹簪别发,眉目清秀中带着一丝书卷气。 如水如玉的眼睛温和的与莫芷嫣对视,像是会说话一般,浅浅的问候。 “李大哥。”莫芷嫣坐直身子,将耳边的乱发往一旁理了理,神色有些不自然。 老皇帝的一道和离圣旨,自此她与顾成恩嫁娶两不相干。 即便是她没有再嫁的心思,但在外人,尤其是男子面前,还是会下意识的注意一些女子的仪容仪表。 “芷嫣,我娘在我进京之前,做了你爱吃的水晶酥和麻仁糖。”男子将手里大大小小,仔细打包的盒子放在桌子上,又一一介绍道:“还有,前年我娘听你母亲说过,你一到冬天嗓子就会不舒服,所以也给你做了秋梨膏。” “对了,伯父,伯母,这是给你们准备的……” “阿绍,你瞧瞧你来就来了,干嘛带这么多东西?”莫夫人看着堆满了桌子的礼盒,急忙打断了男子的话:“咱们两家是世家,虽说你们一家远离京城,可这多年的情分是实打实的,你这孩子难不成还跟我们生分了?” 李绍听罢,略微不好意思道:“伯母也知道,我娘在生下我之后,一心就想要个女儿,可一连生了三个弟弟,她这么多年心里头仍旧耿耿于怀,难得又和芷嫣投缘,拿她当女儿宠着也没什么不对。” “这些都是我娘的心意,伯父、伯母你们就不要客气了。” 莫家夫妇和李绍的父母都是云州老乡,只不过是后来莫东盛进京做了官,而李家则仍留在云州做木材生意,渐渐的也成了云州的富商。 虽然分隔两地,但莫家和李家的来往并未中断。 李绍比莫芷嫣大两岁,早年莫夫人会带着莫芷嫣回云州小住一段时间,两家还会打趣要给两个孩子定个娃娃亲,继续做儿女亲家。 等两个孩子长大懂事后,莫家对一表人才,颇有文采的李绍很是中意,奈何李家却一心想要李绍继承父业,所以思来想去莫东盛觉得商人到底不如在朝中为官有前途,于是便打消了将莫芷嫣嫁给李绍的念头。 莫芷嫣与李绍算是青梅竹马,两家又都是知根知底的,最重要的是李绍对莫芷嫣的感情十几年如一日就没变过。 莫家夫妇现在看着李绍,心里还真是感慨万千,很是后悔。 倘若当初把莫芷嫣嫁给了李绍,恐怕他们也早就做外祖父和外祖母了吧? 最重要的是,前年李夫人来京中做客,无意中提到了李绍拒绝了很多条件不错的姑娘,如此痴心,又有谁不感动呢? 可惜,莫芷嫣只将李绍当成一个大哥哥,对他没有丁点男女之意。 再说了,莫芷嫣是和离之身,就算是身上不再背负任何婚约,但莫家也不好腆着脸将她嫁给李绍这么好的男子,总觉得有些对不起人家。 莫夫人与莫东盛对视一眼,夫妻二人眼里都是相同的神色。 给李绍倒了杯茶,莫夫人道:“快坐下,喝口茶歇歇。” 李绍道谢后,坐了下来,莫东盛也跟着坐下。 由于李绍这些年走南闯北,见多识广,所以便给三人讲了一些有趣的见闻,打破了这屋子里多日阴沉压抑的气氛。 莫东盛悄悄的观察着莫芷嫣的反应,见她偶尔能跟着笑两声,或者插上几句话,他看着李绍的眼神很是欣慰。 第923章 尴尬场面 第923章 尴尬场面 莫夫人的一颗心也放了下来,总算是舒了一口气。 快到吃饭的时间点了,她将李绍留了下来,嘱咐他在府中多住几日。 李绍这次其实本就是为了莫芷嫣才进京的,谈生意什么的只是个幌子,他见莫家夫妇热情留客,便应了下来。 宁王府的书房里,杜江将亓灏眼睛上的纱布一圈圈打开,打算给他换药。 “杜江。”在纱布才解开到第二圈的时候,杜江的手腕忽然被亓灏给握住,只听得他的嗓子有点发紧,“你别动。” 杜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立即僵住了身子,等着亓灏的后话。 然而,亓灏却紧抿着薄唇,一言不发。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恍惚中,有一道光好像刺进了他的眼睛,他竟觉得眼球有些刺痛的感觉。 转了转眼珠子,亓灏又觉得那刺痛感仿佛不存在一样。 “王爷,怎么了?”见亓灏久久不语,杜江担心的问道:“是眼睛不舒服吗?” 亓灏摇了摇头,拂开杜江的手,自己三两下除了纱布。 他努力的睁大眼睛,隐约中竟真的看到了一个模糊的黑影。 “杜江。”轻颤的声音又唤了一声,他眼睛一眨都不敢眨动,生怕那黑影突然消失。 杜江上前一步,着急道:“王爷,属下在呢!” 见黑影动了,亓灏抬起手,在自己的眼前晃了晃,勾了勾唇,他半晌才轻声道:“杜江,本王的眼睛……可能不久后就能看见了。” “真的吗?!”杜江听罢,面色一喜,眼睛发酸,马上有种喜极而泣的感觉。 “砰!”门忽然被人用力打开,秦峰进来了,面色惊慌道:“王爷,不好了!” “梁宽他……他出事了!” 明月湖边,许久未曾出宫的尹素婉,一身粉色衣裙,站在湖边,迎风而立。 三千发丝全部散在身后,白色面纱随风飘扬,那半遮半掩之间引得路过的男子不禁频频驻足停下来多看几眼。 有的人大着胆子试图上前搭讪,可见尹素婉双眼只望着前方,一言不发,便扫兴离开。 有的人则有贼心没贼胆,只敢在暗处偷偷摸摸的打量着尹素婉。 双儿站在尹素婉的身侧,见目标从不远处正过来,压低了声音,小声道:“主子,杨大人来了。” 这双儿口中的杨大人,便是当年芳华会上,被人利用最后成替死鬼的杨小姐的父亲杨受成。 尹家未失势的时候,杨受成是跟着尹太傅的。 尹太傅一死,杨受成没办法,只好投靠了亓灏。 其实,在投靠亓灏之前,杨受成是进行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的。 毕竟,女儿是死于顾瑾璃之手的。 而当时顾瑾璃又被亓灏当宝贝疙瘩一样的捧着,杨受成记恨顾瑾璃的同时,也连带着一同记恨亓灏。 私心里,他是不愿意在亓灏手底下做事情的。 可是,尹家这棵大树倒了后,不少的人都另寻靠山去了。 思前想后,再加上自家夫人在耳边整日的软磨硬泡,他为了这一大家子人,也只能违背心愿,找了中间人去说和,主动成了宁王党一员。 与其说是亓灏的人,倒不如说是宁王党中最容易倒戈之人。 如墙头草,哪里刮来了大风,那么如杨受成这等阵营不坚定之人,必定是第一个跑掉。 当然,对于这些人,亓灏自然是不会放在眼里的,更不会给他们成为自己心腹的机会。 很多朝中大事,亓灏永远不会交于他们。 因此,杨受成等墙头草也只能是顶着宁王党的名义,在亓灏得势的时候,沾上点光,以不至于落得个门庭冷落,被人孤立的尴尬场面。 倘若一旦有了机会,杨受成必定是第一个背叛亓灏的人。 他不仅会背叛亓灏,还会想看着亓灏被人算计,最后落个悲惨无比的下场! 都说冤有头,债有主,顾瑾璃早就跳了绝情崖,他将这笔债算在亓灏头上,如此,也算得上给亡女报仇了! 一日夫妻百日恩,这样说来亓灏也不算无辜! 尹素婉余光瞥了杨受成一眼,只见男子四十多岁的模样,身形不似这个年纪的男人臃肿,但也不瘦小。 举手投足之间,倒是真的散发着一股子当官的做派。 抿了抿唇,尹素婉往前踏出几步,扬手作势就要跳下湖里。 双儿眼疾手快的捉住尹素婉的胳膊,哭喊道:“小姐,好端端的,您这是怎么了?做什么想不开呀!” “我这破败身子,活着也是无趣,倒不如死了算了!”尹素婉泪眼婆娑,用力推开双儿的手,扭头就要毫不犹豫的继续跳湖。 双儿顺势跌倒在地上,转而抱紧尹素婉的大腿,哭嚎得周围的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小姐,这世上的大夫那么多,奴婢就是踏遍大江南北,也一定要给您找到神医!” 这一嚎,大家便立马明白了。 原来这戴着面纱,身姿妙曼的女子,竟是得了什么无药可治的大病,想不开要寻短见。 瞧着她刚才站在湖边那么久,恐怕是在进行一番挣扎吧。 见杨受成走到了身边,双儿立即转头对他求救道:“这位大老爷,求求您替我拦住我家小姐!” 怎么说杨受成一看就不是个年轻公子,所以双儿不能喊他“大老爷……”也没什么不对。 要是他七老八十了,那就只能改口喊一声“老大爷……”了。 杨受成本就被这主仆二人突然来这么一招给吓住了,听得双儿求助,他下意识的就快步走了过去,挡在了尹素婉身前。 双手张开,他见女子年纪与自己女儿差不多,便心生不忍道:“姑娘,既然你连死都不怕,怎么还会怕活着呢?” “是啊,小姐,好死不如赖活着!”双儿见目标快要上钩,连连点头附和道:“蝼蚁尚且偷生,您要是真去了,叫奴婢怎么办!” “双儿,你松手,让我死,让我死!”尹素婉装模作样的挣扎了几下,当然没挣脱开。 第924章 等他踏入(1) 第924章 等他踏入(1) 双儿手一松,一副无力再拦住尹素婉的样子,身子向一侧歪去。 恰好,尹素婉便由着惯性扑进了杨受成怀里。 杨受成见尹素婉扑过来,不敢推开。 因为,他若是躲了,那尹素婉便会直接扑进湖里去。 故而,情急之下,杨受成只能抱住了尹素婉,闪身往一旁站去。 稳住了脚,杨受成立马松开手,又苦口婆心的劝道:“姑娘,你还年轻,往后的日子大好,正如你的婢女所言,天下这么大,医术高明的人一定大有人在,何苦要轻生呢?” “你就是不为自己想想,也该为父母想想啊!” 想起这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杨受成是深有感触,望着尹素婉的眼神竟带着一丝湿润。 尹素婉倒像是被杨受成说动了的模样,泪水涟涟,随即做出了一个令人吃惊不已的举动。 她一头扎进杨受成的怀里,哭得不能自已。 杨受成和随身的仆从目瞪口呆,毕竟是光天化日之下,这男女有别,搂搂抱抱相当有失常理。 但想着这小女子必定是伤心到了极点,杨受成也就没往其他方面去想。 “姑娘,莫要再想不开了,快跟你的丫鬟回去吧。”刚想伸手推开尹素婉,不曾想尹素婉却抱着杨受成更紧了,哭得也更厉害了。 杨受成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尴尬的看了一下左右,只能好言好语的继续安慰着,说些开解的话。 本想着尹素婉哭一会就好了,可谁知她大有停不住的趋势,这让他慌了神。 不过,他这心底竟还生出一股说不出来的悸动来。 由于杨夫人的性子泼辣,所以杨受成的府中也只有母夜叉正室一人,这些年连一个小妾都不敢娶。 平日里,若是他与女子多说几句话,被正室知道后,也免不了要受她的谩骂。 感受着尹素婉胸前的饱满,嗅着她身上散发着的淡淡清香,杨受成有一瞬间的心猿意马。 忽然,怀里一空,尹素婉终于主动离开了杨受成的怀抱。 她擦了擦眼泪,红着眼睛柔弱道:“对不起,小女子失礼了,还望大老爷不要见怪。” “姑娘言重了。”杨受成收回手,温和道:“人在世上不易,谁都会遇到什么坎,迈过去了也就没事了。” “大老爷说的是,小女子受教了。”尹素婉微微行礼,随后又问道:“不知大老爷家住何处?小女子改日必当登门重谢大老爷的救命之恩。” 杨受成上下打量了尹素婉一番,见她穿着不似寻常贫苦百姓,而且这话里的意思也透露着出身贵气,便又想起她刚才所说的没有父母来,不禁对她的身份好奇起来。 只是,好奇归好奇,他却不能多嘴询问。 摆摆手,杨受成摇头道:“算不得救命之恩,姑娘以后好好活着便是了。” 说罢,他作势要离开。 温香玉暖虽好,可这万一要是让正室知道了他在外救了一个女子,恐怕又要有大麻烦了。 尹素婉见杨受成要走,急着追了两步,可却两眼一翻,晕倒了。 “小姐!”双儿扶着尹素婉,扯着嗓子却是朝着杨受成叫的。 杨受成急忙转身,见尹素婉面色发白,连忙停了下来。 刚好,风吹起尹素婉的面纱,露出来她若隐若现的面容来。 杨受成看清楚了尹素婉的脸后,惊得倒吸一口气。 军营里,亓灏站在梁宽的床前,双手背在身后,声音清冷道:“秦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感觉到亓灏身上散发出来的冷冽气息,秦峰吓得不自觉的往后退了退。 见杜江也面色难看的看向自己,他只好咽了口唾沫,小声道:“王爷,昨个晚上,属下和梁宽一块喝酒来着。” “因为喝的高兴,便多饮了一些。” “今早属下以为梁宽不过是还没醒酒,所以也就没在意,让他多睡了会。” “可是这都睡了快一天了,属下觉得实在不对劲,就放心不下找了魏太医过来瞧瞧。” “魏太医他……” “够了,罗罗嗦嗦,永远说不到重点!”亓灏粗暴的打断了秦峰的话,不悦道:“魏廖,你说!” 正在给梁宽把脉的魏廖自然知道亓灏想听什么,他斟酌了片刻,缓缓道:“不瞒宁王爷,这梁公子的脉象平稳,呼吸也正常,下官实在是找不出任何毛病来。” “没有毛病,他岂会从昨夜昏睡到现在?”亓灏冷哼一声,语气里更加不满起来:“魏廖,你再仔细的瞧瞧,本王不信他只是醉酒这么简单!” 在亓灏来之前,魏廖光把脉就给梁宽把了五次了,他是真的无能为力了。 灵光一动,他忽然道:“王爷,不如咱们把林公子请来?” “林公子医术厉害,就连您的眼睛都是多亏了林公子改的药方。” “只要她来了,下官相信她一定能让梁公子苏醒过来的!” 秦峰自打上次知道“林笙……”就是顾瑾璃后,他就觉得顾瑾璃回来一定是有预谋的。 虽然他不经常在府中,大多时间都待在军营里,但最近他也从梁宽和杜江口中多多少少知道顾瑾璃如今是与陈泽轩在一条船上的人。 陈泽轩心机深重,且极有城府,而且顾瑾璃还诈死了两年,让亓灏伤了那么久的心,故而秦峰对“死而复活……”的顾瑾璃,内心深处其实是带着防备和敌意的。 只是,这等心思,他却不敢表露出来。 毕竟,顾瑾璃仍旧是亓灏心头上最重要的人。 万一让亓灏知道了自己对顾瑾璃不满,那他这个金牌贴身侍卫可能就要被亓灏给从身边驱逐了。 想着上次梁宽被沈明辉下了毒,是顾瑾璃给解开的,她医术确实是在魏廖之上,若说是她在不知不觉中给梁宽下了毒,也说不定呢! 越是这么想,秦峰越是觉得顾瑾璃是最有可能给梁宽下毒的人。 因为,两年前陈泽轩曾放火烧过军营粮仓的,也曾给士兵下过毒。 第925章 等他踏入(2) 第925章 等他踏入(2) 东山军营有着“不败之师……”的称号,是亓灏一手带出来的,更是亓灏手里最重要的筹码。 而梁宽在军营中的地位,如今就是除了亓灏之外的领头人。 军营中的大小事情现在都必须由梁宽处理,一旦梁宽出现了问题,那对亓灏来说是少了左膀右臂,对军营来说也是极大的损失。 “王爷!”秦峰拍了一下手,急吼吼道:“顾……林笙她医术高超,必须把她给找来!” “解毒还需下毒人,她一定有法子!” 要说光听前半句,倒是没什么问题。 可这后半句,让人听了有些不解。 杜江奇怪的看着秦峰,皱眉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秦峰对亓灏还是有所忌惮的,他张了张嘴,小声道:“魏太医说梁宽身子没毛病,我想着兴许他是中了奇毒。” “普天之下,除了在清水寺养伤的逍遥子之外,还能有谁能下毒于无形之间?” 顿了顿,他又不解气的继续道:“还有,王爷和你都知道她的心思,她会那么好心治好王爷的眼睛吗?” “依我看,保不准她在王爷的药方里做了手脚呢!” “住嘴!”亓灏厉喝一声,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拳头也攥了起来。 魏廖不知这其中的纠葛,但对这“林笙……”的人品,他还是信得过的,于是忍不住为她辩解道:“秦侍卫,林公子不是你想的那种人,你莫要随意猜忌她。” 杜江见亓灏额头青筋跳动,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 但是,不能否认秦峰的话还是有些道理的。 可能亓灏不是没有想到这些,只是不愿相信,亦或者是不愿往这方面去想而已。 失而复得之后,他最擅长做的事情,便是“自欺欺人……” 秦峰不服气,刚想反驳魏廖,却被杜江以眼神给制止住了,只好安静的闭了嘴。 见亓灏沉默,杜江试探道:“王爷,要不要属下回王府,去将她请来?” 亓灏心里发闷,半晌才问魏廖:“魏廖,梁宽可有性命之忧?” 这个问题,魏廖不敢确定,只好低声道:“看脉象,暂且没有。” 语锋一转,他道:“不过,如果梁公子是真的中了毒,那就不好说了。” “下官医术不精,真是惭愧。”说罢,他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亓灏虽然看不见梁宽,但还是在床前站了一会,然后丢下一句“你们守好他。”后便出了帐篷。 杜江想着亓灏必定是回宁王府找顾瑾璃要解药去了,于是便紧紧跟在后面。 梁宽昏迷不醒,军营里却不了主事的,秦峰必须留下来。 望着亓灏的背影,他叹了口气,嘟囔了几句魏廖听不清的话。 因为在军营里耽搁了太多时间,故而亓灏回到王府的时候,已近黄昏。 他迈着沉重的步子,缓缓往芙蕖院走去。 眼睛看不见,可这条路他却在心里走了千百遍似的,熟的不能再熟了。 越走近,芙蕖院里的琴声便越是清晰。 房间里,顾瑾璃在练习“摄魂咒……” 练了几天,她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那就是在晚上弹奏“摄魂咒……”的效果似乎要比白日好。 可能是晚上环境安静,没有什么能扰乱她心神的事情。 她的心静了,弹出来的东西自然也是不一样的。 杜江见亓灏走到了芙蕖院门口还迟迟不进去,便以为他是犹豫了,不愿去质问顾瑾璃,便道:“王爷,有一件事情属下还未向您禀告。” 琴声时而如潺潺的流水,时而如温柔的清风一样,亓灏心里想着那弹琴之人,心不在焉的问道:“何事?” 杜江道:“咱们的人说,郭明顺今日在御书房里,将八皇子大肆夸奖了一番。” “而且,皇上对八皇子最近改观不少,还破例给了八皇子经常去御书房商讨国事的特权……” 亓灏身子一僵,缓缓道:“这郭明顺以前与尹太傅交好,如今这是要扶持小八了吗?” 杜江点头,沉声道:“的确,郭明顺已经在私底下开始拉拢大臣了。” “就连莫家因为莫芷嫣和顾成恩一事,也转变了风向,似乎也有要攀附八皇子之意。” 亓灏听罢,心口越发堵得慌。 他知道,小八还是个孩子,纵使有那争位之心,可能在这么短时间内让老奸巨猾的郭明顺和自视清高的莫东盛归附,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若说是因为皇后和方家的缘故,那更是不太可能,毕竟郭明顺不是个傻子,不可能把宝压在前途不明的小八身上。 所以,这件事情背后一定有人在操纵着一切。 而这个人,大抵也只有从南阳回京的陈泽轩了。 除了他,亓灏想不到还有谁有这么大的能耐。 想着心爱的人要与陈泽轩有大动作了,亓灏只觉得心口一阵绞痛。 咬着唇,他又问道:“顾成恩最近安分的很,有些不正常。” 杜江冷笑道:“王爷还记得之前那个容貌神似顾侧妃的女子吧?被顾侍郎日夜宠着,那女子现在有了身孕,顾侍郎一颗心都挂在她身上呢!” “明知是一个赝品,还如此用心,他可真是……”不知该嘲讽,还是该生气,亓灏摇了摇头,幽幽道:“这一片痴心不改,怕是用错人了。” “因为那女子的事情,顾侍郎和顾相有了矛盾。顾大夫人的死,也让他与顾念时也闹了不快。”杜江顺着话题,不紧不慢道:“现在,顾侍郎借着那女子有了身孕为借口,已经在外面买了院子,打算过些日子搬出去住,只是顾相不同意。” “他这是想另立门户了么?”亓灏声音透露着冷意,脑子飞快旋转。 顾成恩一个人势单力薄,他如果不依靠谁,在脱离相府之后,无法做到真正的独立。 依着他那自负自大又嫉恶如仇的性子,他不会选择自己,要么投靠小八,要么培养自己的势力,自己独大。 “锃锃锃!” 第926章 喘不过气 第926章 喘不过气 琴音不知为何调子一转,由刚才的温婉忽的变得杀气腾腾起来,猛地将亓灏的思绪拉了回来,也惊得杜江不由得想挡在亓灏身前护着。 想着过来的目的,亓灏长叹一声,推开了杜江,大步走进了院子里。 窗户是半遮半掩的,顾瑾璃自然早就看到了那站在外面许久的主仆二人,奈何听不到二人的交谈罢了。 这突兀的转音,也是她故意为之。 门上倒影着亓灏修长的影子,见他抬起了手,她在他推门之前,垂下了眸。 手指撩拨着琴弦,等着他踏入。 当门“吱呀……”一声的开了,亓灏进来了。 脚步轻轻,他顺着琴声的方向,一点点踱步。 杜江知道,要想顾瑾璃主动交出解药来不容易,所以他守在外面,给这二人一个好好说话的空间。 顾瑾璃手下的琴声在亓灏入门的这一刻,又恢复了平静。 像凉凉的月光,在亓灏的心头拂过。 他摸索着靠近桌案,缓缓坐了下来。 顾瑾璃如同看不见亓灏一样,虽然明知他眼睛上蒙着纱布看不见自己,但还是低头垂眸,不去看他,一心弹着自己的琴。 亓灏也没有要打断她的意思,而是静静的耐心等待着结束。 大概是半盏茶的时间后,琴声终于停止了。 亓灏动了动唇,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顾瑾璃拿着帕子擦了擦手,给自己倒了杯茶。 茶香缭绕中,她望着亓灏那消瘦得明显的脸,语气淡淡道:“王爷过来,有何贵干?” 亓灏“望着……”顾瑾璃,艰难的开口道:“阿顾……” “王爷。”听到这两个字,顾瑾璃觉得尤其的“刺耳……”,因此冷声毫不犹豫的打断了他。 勾了勾唇,嘴角溢出一丝清冷的弧度,她挑眉问道:“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这世上没有阿顾,阿顾早就死了。” “我是林笙,不是什么阿顾。” 虽说她扬着唇,可话听在亓灏耳中却有些咬牙切齿的痛恨意味。 “林……公子。”忍着抽搐的心痛,亓灏如顾瑾璃所愿,唤了一声。 “时候不早了,王爷有什么话还是简要说明比较好,毕竟两个男人同处一室,容易招人口舌。”顾瑾璃抿了口茶,继而冷嘲热讽道:“人言可畏,就算王爷不要脸面,我还要脸呢!” 没有什么,比心爱的人用这样戳心窝子的话更伤人了。 亓灏自打知道回京的“林笙……”是顾瑾璃后,他无时无刻都希望自己的眼睛恢复。 他要好好的看看她,尽管知道她的脸已经换了容貌。 可是,她的那双眼睛,却永远不会改变。 即便是改变了,也是她看人的眼神罢了。 而此时,亓灏竟有些庆幸。 幸好眼睛上还绑着纱布,幸好自己还看不到。 因为,不用去看,不用去想,他也能猜到她这一刻看着他会是什么眼神。 与其让他亲眼看着,倒不如蒙眼看不见。 至少,眼不见,心不痛。 那种厉声厉色质问的话,他始终无法对顾瑾璃说出口,只能用那低沉卑微的声音道:“梁宽中毒了。” “哦?”顾瑾璃听罢,冷笑道:“你是在怀疑我吗?还是兴师问罪来的?” 亓灏的嗓子发紧,缓缓道:“我知道你医术高明,所以……我想请你去为梁宽解毒。” 还好他没有直接跟顾瑾璃要解药,否则这无疑于在暗示毒就是顾瑾璃下的,恐怕又要引起她的不快来。 当然,顾瑾璃也没那么傻,她才不会主动承认自己是那下毒之人。 不过,这也不能说她是敢做不敢当之人。 毕竟,她和亓灏是敌人,就是做了什么,彼此都是心知肚明的,没必要去点破。 顾瑾璃深深的望着亓灏,心头竟涌出一股奇怪的念头来。 她真想一把扯下亓灏眼睛上的纱布,让他睁开眼睛,好让她看看他眼睛里此刻是什么神色。 可惜,就算是她把魏廖给亓灏开的药方子给改了几味药,亓灏的眼睛也不会立马就好了的。 再神奇的药,也得一段时间才能奏效。 何况,亓灏的眼睛已经耽搁了两年,错过了最佳医治时间。 沉默了片刻,顾瑾璃耳边想起了与凌楚互换身份回来之前,黑衣人嘱咐的话,于是问道:“我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这个你应该是知道的。” 上次,顾瑾璃要了自己和尹子恪合作生意的几分利,亓灏自然是知道她是不吃亏的,点头道:“你想要什么?” 一边悄悄拿出藏于袖中的小竹筒,顾瑾璃一边轻声道:“我想要的很简单,只放你身体里的一碗血。” “一碗血?”亓灏一怔,倒是很意外。 他不知道顾瑾璃要自己的血做什么,而且顾瑾璃做事情,他也从未有过询问她的习惯。 如以往一般,但凡是她开了口,他向来都是有求必应的。 “好。”痛快的一个字,他直接撩起袖子,将腰间的匕首解了下来,作势就要割腕。 然而,拿匕首的那只手却被顾瑾璃给按住了。 感觉到手背上的小手柔软冰凉,亓灏的心也跟着颤抖了一下,竟忘记了顾瑾璃的“忌讳……”,无意识的唤道:“阿顾……” 这次,顾瑾璃难得的没有再冷言冷语的嘲讽亓灏。 她握着匕首,锋利的刀剑指着亓灏的手腕,下刀的动作跟她的声音一样轻柔,“有些事情,我还是比较喜欢自己来。” 随着她的话落下,亓灏只觉得皮肤被划开。 “滴答滴答……”,是血滴落在茶杯里的动静。 顾瑾璃一只手打开竹筒盖子,待那红色的蛊虫冒出了头后,她将筒口隔空放在亓灏流血的伤口处。 果不其然,蛊虫嗅到了血腥味后,以肉眼看不见的速度,极快的钻入了亓灏的伤口中,同时顾瑾璃的另一只手也加重了匕首的力度。 那蛊虫,便是多日之前,被黑衣人喂了顾瑾璃一茶杯血的公蛊,黑衣人又称它为“同心蛊……”,以便将来顾瑾璃操纵亓灏所用。 第927章 喝避子汤(1) 第927章 喝避子汤(1) 那日,公蛊因为喝了不少血,故而才变成了圆滚滚的“血蛊……” 但经过了那么多日子,公蛊并未再吸食任何血液,因此便干瘪“消瘦……”了下来,化成了一个小红点。 钻入了人的体内,靠着人的血肉而活。 除非宿主死了,要不然蛊虫是不会从体内出来的。 不过,根据黑衣人的话,顾瑾璃体内的那只母蛊是没有害处的。 想来黑衣人是没有道理骗她的,她也不曾去怀疑什么。 她不怕死,只怕死之前还没有报仇雪恨! 亓灏只以为是顾瑾璃的匕首刺得自己疼,他绷直了身子,咬牙一脸隐忍。 殊不知,那由伤口蔓延至四肢百骸的钻心之痛,不是匕首所致,而是公蛊。 待公蛊由一个花生米那么大小顺着亓灏的胳膊渐渐消失后,顾瑾璃才将匕首“叮……”的一声丢在桌子上。 “亓灏,不知该说是你幸运,还是梁宽幸运。”晃动了一下杯中的血,她将茶杯塞进亓灏的手里,似笑非笑道:“倘若你明日再来找我,那么……梁宽便永远都不会醒来了。” 亓灏听罢,通身冰冷。 梁宽是他的属下,亦是他的朋友,他的兄弟。 如果梁宽真的死了,他不恨任何人,他只恨自己。 顾瑾璃察觉出亓灏的紧张和不安来,甚是舒心:“蛇莓,半边莲,紫花地丁,金锦香,天花粉,再加上你的血,便可解了梁宽的毒。” “好。”梁宽命在旦夕,亓灏来不及去温存刚才被顾瑾璃触碰到的手,更顾不得自己手腕上还在滴血的伤口,端起茶杯,他站起身子来毫不犹豫的就要往外走。 “亓灏。”就在亓灏踏出房间的时候,顾瑾璃忽然在身后叫住了他。 亓灏脚步一顿,没有转身,等着顾瑾璃后面的话。 “你就这般信我?不怕我给你的解药是假的?”顾瑾璃也不知道为什么,总之脑子一热,心里的话就这么脱口而出了。 等她意识到什么,亓灏已迅速的做出了回答:“我信。” 只这两个字,便让顾瑾璃的眸光闪了闪。 目送着亓灏出门,她的视线落在地上那一串的血滴上,不自觉的攥紧了袖子。 “王爷,解药拿到了吗?”杜江见亓灏出来了,立即迎了上前。 亓灏点头,将药方一字不差的背诵道:“蛇莓,半边莲,紫花地丁,金锦香,天花粉。” 顿了顿,他抬起手,将那散发着血腥味的茶杯递给杜江,“再加上本王的血,一并熬了。” 借着院中灯笼的光芒,杜江一眼就看清楚了亓灏腕间仍在流淌的血,震惊道:“王爷,这是怎么回事?” 因为亓灏是从进了顾瑾璃的屋子后才受了伤,杜江认为是顾瑾璃伤了亓灏也是情理之中的。 要不是他手里还拿着盛着亓灏血的茶杯,他当真会一掌将顾瑾璃的房门给劈了。 没办法,脾气再好,他也容忍不了顾瑾璃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亓灏了! 语气里冒着火星,杜江怒气冲冲道:“王爷,顾侧妃给梁宽下毒不说,还伤了您,无论如何,属下都要找她讨个说法!” 说罢,杜江转身就要往回走。 “杜江!”亓灏一把揪住杜江的袖子,不容置疑道:“此事与阿顾无关,梁宽的毒耽误不得,你快去抓药送去军营。” “王爷……”杜江当然知道亓灏护着顾瑾璃的心思,无奈只好小心翼翼的捧着茶杯离开。 听到杜江的脚步声渐行渐小了,亓灏轻抚着伤口处的一片湿濡,扯了扯唇,苦笑道:“阿顾,我一点也不痛。” 回头恋恋不舍的“看……”了顾瑾璃的房门一眼,他才背着手出了院子。 顾瑾璃打开窗户,看着亓灏的身影渐渐走远,神色有些茫然。 刚才透过未合死的窗缝,她看清楚了亓灏和杜江的“唇语……” 连杜江这个小小侍卫都能猜到自己要做什么,亓灏怎可能不知道呢? 可是,他却不假思索的说信她,也不着痕迹的护着她。 黑衣人说过,亓灏当年对她做了许许多多残忍的事情。 那么,他如今对自己做这一切,仅仅是为了恕罪和忏悔吗? 若是这样,是不是也可以说明,是因为爱过,才会心存愧疚呢? 倘若不爱,那就会无情冷酷到底,根本不会有丁点懊悔之意,更不会做出什么弥补措施来。 两年前的事情,她记不得了,她也不知道他对她的爱到底有几分,但她却被亓灏刚才那句“不痛……”给搅乱了心。 如果亓灏知道,那痛不是源于被匕首扎的感觉,而是蛊虫钻入体内,他还会这般“淡然自若……”吗? 心头沉甸甸,让顾瑾璃一时之间喘不过气来。 与此同时,南阳王府里也来了一位“稀客……” 这人不是亓灏了,而是顾成恩。 邪魅的眸子冷冷的望着坐在对面的顾成恩身上,陈泽轩也没喊人过来上茶,只是语气不冷不热道:“本侍郎回京这么久了都不见顾侍郎登门探望,今个这大晚上顾侍郎却带着这大包小包的礼物来了,倒真是稀奇的很!” 如今顾成恩已下做出了与顾家脱离关系的决定,他要想在朝中立足,只能如亓灏所猜测那般,一人独大。 亓灏是他的头号敌人,他自然是不会找亓灏去联盟的。 而八皇子又太年幼,所以思来想去,顾成恩便只能将希望寄托在陈泽轩身上了。 只要陈泽轩点头,那就意味着整个南阳都是自己的靠山了。 陈泽轩的话让一旁的岳云鹏听了都尴尬,可顾成恩脸上很是平静,不见丝毫不悦或者是不自然。 他笑了笑,温和道:“本侍郎不是有意怠慢世子的,实在是本侍郎最近家中事务繁多,一时之间脱不开身来。” 顿了顿,他故作怅然道:“世子想必也知道,本侍郎的母亲被府中三姨娘所害。” “再加上本侍郎与莫芷嫣的婚事,府里乱成一团,本侍郎也忙得焦头烂额。” 第928章 喝避子汤(2) 第928章 喝避子汤(2) “若有对不住世子的地方,还望世子莫要见怪。” 说罢,他站起身来,恭恭敬敬的弯腰做了一揖。 随即,顾成恩伸手指着那些堆满了桌子上的礼盒,继续道:“这些里面分别是灵芝,雪参,鹿茸等上等佳品。” “往后天凉了,不管是世子自己食用,还是回南阳的时候带回去给南阳王和南阳王妃,这都对身子有大补之效。” 当年,顾瑾璃还与亓灏浓情蜜意的时候,顾成恩就发现了陈泽轩待顾瑾璃的态度不一般。 凭着男人的直觉,他能感觉到,陈泽轩与自己一样,也是对顾瑾璃起了心思。 尤其是,后期亓灏和顾瑾璃闹得不可开交,顾成恩好不容易寻着了机会,派人将顾瑾璃虏去了别院,眼看就能除掉顾瑾璃肚子里的孽种,可是却被半路里杀出来的陈泽轩给破坏了好事。 如果当初陈泽轩没有横空插出来一脚,那么顾成恩和顾瑾璃应该从此就过上只羡鸳鸯不羡仙的好日子了。 当然,这从头到尾都是顾成恩的一厢情愿罢了。 即便是陈泽轩没有及时救走顾瑾璃,顾瑾璃的孩子真没了,依着她那刚烈的脾性,恐怕就是死也绝不会成为顾成恩的禁裔,苟活在他畸形的“宠爱……”之中。 顾成恩知道,陈泽轩待自己态度冷淡的原因,十有八九与当年别院那件事情有关。 别说陈泽轩心里憋着气,就说顾成恩他自己,又何尝不对陈泽轩也一样是恼怒的很? 但是,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 人死不能复生,再说老天爷也将祁蝶赐给了自己,所以他有祁蝶陪伴,而祁蝶又温柔可人,懂事乖巧,从不忤逆他的意思,他这也算得上“得偿所愿……”了,也就不能再和陈泽轩计较了。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顾成恩态度这么好,还带着礼物上门来,陈泽轩要是还因为旧事而斤斤计较,那就显得为人太小气了。 “也罢。”陈泽轩抬了抬下巴,一边把玩着自己手里的折扇,一边漫不经心道:“不愉快的事情都过去了,就不要说了。” “无事不登三宝殿,顾侍郎有话还请直说的好。” “本世子觉多,要是睡不够的话,后果会很严重。” “不愉快……”的事情,指的是顾家这一大烂摊子破事,也指的是当年顾瑾璃被掳走之事。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简单,一点就破。 顾成恩终于不再忸怩套近乎,说明了来意,“轩世子,本侍郎想自立门户,还需要仰仗世子。” 陈泽轩笑了几声,明知故问道:“本世子不过是顶着个空名罢了,无权无势,哪能帮得了顾侍郎?” “再者说了,本世子极少回京,且在京中待的时间并不多,因此对于这京中形势尚不如顾侍郎清楚,只怕是本世子要让顾侍郎失望了。” “世子。”顾成恩知道,陈泽轩那般高高在上,眼高于顶的人,要想让他松口,绝对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够的,必须得显露出他的诚意才行。 对于陈泽轩与亓灏之间的暗潮涌动,顾成恩也是看在眼里的。 一咬牙,他竟说出了一句大逆不道的话来:“轩世子乃人中龙凤,若是有朝一日想要坐上那个位子,那本侍郎必当为世子赴汤蹈火,肝脑涂地!” 他声音慷慨有力,气势雄劲,大有立马为陈泽轩上刀山,下油锅之势。 “混账!”陈泽轩眯着狭长的眼睛,重重拍了一下桌子,眉眼间神色泛着冷意,厉色道:“这等话,顾侍郎怎可乱言?” “这要是传了出去,岂不是有损本世子的清誉?” “若是进了皇上的耳朵里,顾侍郎可知道会是什么后果?” 有这个心思是一码事,但是被人提起又是一码事。 也不是陈泽轩恼羞成怒,而是这件事情还得看谁提。 倘若是顾瑾璃提,陈泽轩自然不会发怒。 可是从顾成恩嘴里说出来的,怎么听怎么讨人厌。 顾成恩一怔,连忙赔笑道:“世子莫生气,都是本侍郎口不择言,胡说八道,您千万别往心里去。” “雷子,送客。”陈泽轩毫不给面子,直接下了逐客令。 顾成恩骨子里那般清冷高傲的人,能委曲求全到这个地步,已经实属极限了。 他嘴角的笑意僵住,一点点收了起来。 站起身子,他对陈泽轩拱了拱手:“世子早些休息,本侍郎告退了。” 说罢,转身带着随从离开。 出门后,他刚才那勉强得体的脸,瞬间拉了下来,布满了阴寒。 古有刘备为了求贤,三拜茅庐之说,而对他顾成恩来说,若是为了能上位,他也可以不要那什么不值钱的骨气和颜面,同样可以自降身份,多次来登门拜访陈泽轩! 深吸一口气,他想着还在家中等着自己的祈蝶,加快了步子。 待顾成恩走后,雷子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神色忐忑道:“世子。” 陈泽轩冷冷的瞥了他一眼,等着他继续把话说完。 雷子犹豫了会,小声道:“祈蝶有身孕了。” “什么?”陈泽轩一听,竟一下子用内力震碎了手边的茶杯,好在茶杯碎片未曾溅到他:“几个月了?” 雷子被陈泽轩的怒气吓到,咽了口唾沫,“月份不大,才一个月。” “呵,身为一个线人,最不该的就是怀上敌人的孩子,这个道理祈蝶她不可能不懂!”陈泽轩冷笑一声,继而幽幽道:“她被顾成恩带回相府夜夜受宠,这么久了才怀上身孕,可见之前是有乖乖听话喝过避子汤的。” 雷子立马明白了陈泽轩话里的意思,大惊道:“那……依着世子的意思,这祈蝶她恐怕是爱上了顾成恩?” 陈泽轩不置可否,语锋一转,“顾成恩当年那般对阿顾,如今还好意思来登门求本世子帮他?!此等厚颜无耻之人,祈蝶要是真爱上了她,那就别怪本世子挖了她的眼睛!” “雷子,你派人去给祈蝶带个信,告诉她,顾成恩的孩子坚决不能留。若是她舍不得打掉,那你替她动手!” 第929章 心里有事 第929章 心里有事 “是,世子。”雷子点头,应了声快速转身离开。 出门的时候,撞上了一个人。 那人面色煞白,神色痛苦,正是前两日使了缩骨功,易了容代替顾瑾璃去宫里的男子喻文州。 喻文州与祈蝶都是陈泽轩手底下的人,二人师出同门,只不过是郎有情妾无意罢了。 陈泽轩想着喻文州如此神色,必定是将刚才自己与雷子的谈话听得一清二楚,动了动唇,却没再说什么。 昨个晚上,杜江按着顾瑾璃的药方熬了药立刻送去了军营,给了梁宽服下。 秦峰不知内情,闻着那暗红的药汤里掩不住的血腥味,不由得好奇询问杜江。 杜江怎敢告诉秦峰那药是用亓灏的血熬的,要是秦峰知道了,非得把顾瑾璃的芙蕖院给拆了不成。 他叹了口气,只说可能是这么多味药混杂在一起,产生的味道相冲罢了。 秦峰人傻话多,点点头后又问梁宽的毒到底是不是顾瑾璃下的。 杜江也一口给否认了,随便寻了个名由给糊弄过去了。 不是杜江心软,只是顾瑾璃是亓灏甘愿舍命护着的人,他们这些做属下的,若是不能帮主子分忧解难,那就只能管好自己的嘴巴,恪尽职守做好自己份内的事情。 主子的私事,不是他们能插手的,更不是他们在背后可妄加议论的。 想着亓灏手腕上那道血淋淋的伤口,杜江不自觉的蹙紧了眉毛。 纵使这天下人都要与顾瑾璃作对,亓灏必定也是那第一个挡在她身前的人。 亓灏的这般痴心,若是要捂一块冰,也能够捂热了。 奈何顾瑾璃的心,不是冰,而是硬的跟石头一样。 半盏茶后,梁宽悠悠转醒。 魏太医给把过脉后,确认无碍后背着药箱离开,转而去宁王府,再给亓灏瞧瞧眼睛。 亓灏自打昨个从芙蕖院离开后,一夜未眠。 不是手腕上的疼痛让他睡不着,而是那个拿着匕首,毫不犹豫狠狠的在他腕上划下这伤口的人,令他毫无睡意。 魏廖见了亓灏,看着他那眼下的一片青紫,苦口婆心的劝着要亓灏注意休息,保重身体,否则影响眼睛的恢复进度。 亓灏沉默不应,一心都飘去了芙蕖院。 而昨夜,自从亓灏离开芙蕖院后,顾瑾璃同样是一夜未眠。 不过,她不是简单的失眠,而是坐在桌案前,竟弹奏了一夜的“摄魂咒……” 好在“摄魂咒……”这曲子被顾瑾璃弹得轻柔舒缓,在这本该入睡的时间段里非但没有打扰了院中已经就寝的下人们,反而还像是一阵阵催眠曲一样,加速了大家的睡眠。 这一觉下去,大家就睡了个自然醒,个个都神采奕奕,精神百倍。 只是,顾瑾璃因不间断持久的弹奏,十根手指已经起了水泡,指肚红肿不堪,让阿翘、爱月和荷香这三个丫头瞧了,心疼不已。 爱月跟秦峰一样,都是个藏不住话的人,总觉得顾瑾璃弹一晚上的曲子绝对是心里有事。 就着顾瑾璃手指头上的水泡,她问了不下有十遍。 顾瑾璃只说觉得曲子好听,弹得尽兴了也就忘记了时间。 爱月被顾瑾璃几句话给打发走了,荷香则在院子外面给小黑洗澡。 阿翘心疼的给顾瑾璃的手指上抹着药,总之主仆几人各有各的事情做。 小黑洗完澡后,趁着荷香一个转身倒水的功夫竟跑了出去。 还好荷香反应快,追了上去,才不至于让小黑冲撞了正在遛弯的柳夫人。 柳夫人依着惯例,借着谩骂小黑为由指桑骂槐一番,荷香对于柳夫人的无事生非早就习以为常,只说黑狗有辟邪之效,小黑之所以见了柳夫人嗷嗷乱叫,必定是看见了不干净的东西。 这话听起来可没有一个字是骂人的,却要比柳夫人的段位高明多了。 柳夫人气急,又拿捏不到荷香的把柄,只得忿忿离开。 京中繁华的街道上,人来人往,小贩们叫卖的声音此起彼伏。 顾成恩拥着祁蝶,二人正浓情蜜意的站在一个卖面人的小摊前。 卖糖人的是一个老伯,他正在按着顾成恩和祁蝶的模样做面人。 老伯手艺了得,很快,便将面人做好交给了二人。 祁蝶一边看着那栩栩如生的两个面人,一边笑得有些勉强:“成恩,咱们回去吧。” “才刚出来,怎么就想回去了呢?”顾成恩见祁蝶兴致不高,便关心道:“是哪里不舒服吗?还是累了?” 之前,顾成恩从未想过与顾瑾璃之外的人一起生一个孩子。 即使是祁蝶,他也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毕竟,祁蝶空有顾瑾璃的容貌,却没有多少神韵和气质。 可祁蝶有了身孕,这让顾成恩的心里忽然有了依托。 他竟在得到消息的那一瞬间,想和她有一个孩子,三人组成一个温暖的家。 这个家里,没有虚伪的父亲,没有不贞的母亲,没有勾心斗角的姨娘,没有貌合神离的庶弟。 没有冰冷,没有算计,只有他的妻子,他的孩子。 听府中的老嬷嬷说女人怀孕甚是辛苦,所以顾成恩才想着趁着祁蝶身子还没显形,动作方便的时候多带她出来转转,买些能让她开心的东西。 只是,自打出门后,顾成恩便能明显感觉到祁蝶的情绪有点不对劲。 说不出来的感觉,总之没有前日告诉自己有了身孕时那般高兴了。 当然,顾成恩怎可能知道,在昨个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雷子连夜出现在了相府,用独有的信号方式将她给唤了出去。 幸运的是,她习惯每夜在与顾成恩就寝之前,在屋子里点上催人入睡的熏香,要不然顾成恩早晚都会发现她是陈泽轩安插在他身边的眼线。 在得知陈泽轩下令让自己把孩子给打掉时,祁蝶的脑袋是懵的。 说实话,当她知道自己怀孕后,她的心情是极其复杂的,矛盾的,痛苦的,煎熬的。 做了杀手这么多年,她杀了不少的人,身上沾染了不少的血,这样的人,如果有朝一日去了地狱,一定会被放进油锅里煎炸的。 第930章 皇位候选 第930章 皇位候选 她是陈泽轩在这相府的眼睛,紧紧盯着顾成恩的一举一动,搜集顾家见不得人的证据,并破坏顾淮和顾成恩的父子关系,打垮顾家。 哪怕是整日里与顾成恩翻云覆雨,受了他那么多的宠爱,她也时刻未曾忘记过自己的任务。 每次欢好后,她都会偷偷喝下一碗避子汤,这么久以来,从未间断过。 但在上次喝药的时候,大概是喝多了,只喝了一口就开始反胃起来。 所以,那碗药也就被悄悄给倒掉了。 祁蝶没想到,只这一次没喝药而已,她就这么容易就怀上了。 在打掉和留着之间,她自我挣扎过。 最后,她抱着一丝侥幸心理,还是把这件事情告诉了顾成恩。 怎么说孩子都是无辜的,她真的下不去手。 但是,她也知道陈泽轩的性子说一不二,更是眼睛里容不得沙子。 既然他让雷子给带了话,那便说明了这个孩子无论如何都是留不得了。 所以,她的心情怎能轻松起来? 顾成恩这一路上待她虽温柔有佳,可她除了强颜欢笑外,真的做不出其他讨他欢心的反应了。 祁蝶抿了抿唇,低声道:“是有些累了。” “好,那咱们就回去。”顾成恩付了银子后,揽着祁蝶的肩膀,二人转身往马车方向走去。 刚走了几步,顾成恩的肩膀忽然被身后的人给拍了一下。 “喂,公子,你掉东西了!” 顾成恩转头,看着身后一袭蓝衣的清秀男子,看了他手里的钱袋一眼,道了句“不是我的……”后就要再次走人。 那男子见顾成恩要走,竟又上前拦住了他,还将那钱袋往顾成恩面前一送,不死心道:“公子,你真的不仔细看看?” 顾成恩拂开男子的手,不悦道:“不看。” 天上没有掉馅饼的事情,自己的钱袋挂在腰上,顾成恩可不相信这么好的事情会掉在自己身上。 只是这男子怎么越看越眼熟呢?顾成恩觉得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 男子见顾成恩终于正眼瞧自己了,于是眨了眨眼睛,笑道:“公子,是不是觉得我有点面熟呢?” 顾成恩脑袋灵光一闪,一把拽住了男子的衣领,语气喜怒莫测道:“竟然是你?!” 男子“嘿嘿……”一笑,将钱袋揣进了自己怀里。 御书房里,老皇帝难得有了练字的闲情雅致。 他一边握着毛笔随手写着,一边问站在一旁的八皇子:“小八,你觉得朕这个字,写的如何?” 八皇子上前一步,仔细的看了看,恭敬道:“父皇的字,还是一如当年,雄劲有力,大有气吞山河之势。” 说实话,老皇帝的字虽说写的是不错,但是到底年纪大了,有种有气无力的感觉。 八皇子这般恭维,老皇帝听了很是开心,把毛笔递给他,沉声道:“来,你给朕写几个字,朕看看你的字可有长进?” “是,父皇。”八皇子也没推脱,伸手将毛笔接了过来,在宣纸上认认真真的写下了“国富民安……”这四个字。 “好!”老皇帝待八皇子放下毛笔,拍掌叫好起来:“小八,你的字很有朕的风骨,也写出了朕的心声。” 顿了顿,又指着“安……”的最后一笔,笑道:“不过,这里你顿笔的时候有点急了。” 不得不说,八皇子的字,无论是从结构还是笔锋来看,都与老皇帝的极像。 毕竟,八皇子认识的第一个字,就是老皇帝手把手教的。 只是,后来因为朝事繁忙,再加上对皇后的厌恶,老皇帝对八皇子疼爱归疼爱,可却不会再亲自教授他一些东西了。 因为但凡是老皇帝要见八皇子,那必定是要与皇后见面了。 不过,老皇帝给八皇子找的授课师傅,却是博学多才的。 早年,在八皇子幼小的心里,父皇是一个不一样的存在。 就像是高高在上的神明一样,是他仰望,尊崇,膜拜的信仰。 只要是父皇说的话,他是必听的。 只要是父皇读过的书,他是必看的。 他乖巧伶俐,并非仅仅是性格如此,也是因为他想要做一个在父皇眼里最懂事最贴心的孩子。 所以,他每次写字、练字,都是按着父皇的字来临摹的。 时间久了,他的字也就与父皇的字没什么区别了。 准确的说,已经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了。 而今日,他是故意写得比平日逊色几分罢了。 听到老皇帝的话后,八皇子微微低头,略微笑得腼腆又不好意思道:“父皇说的是,儿臣会继续努力的。” 老皇帝见八皇子如此谦虚温顺,欣慰的点点头,对他的好感更多了一层。 男人对于儿子,总是会多上那么几分希冀,都希望在儿子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 亓灏放荡不羁,太过痴情。 宣王玲珑有余,谋算不足。 清王心狠手辣,却少了慈悲。 之前,他心里只有一个皇位候选人,那就是亓灏。 迟迟不公布,无非是想再继续磨练一下亓灏的脾性,让他在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皇位争夺中沉淀一下自我。 眼下,清王死,宣王废,老皇帝仍旧没有对外表露出立太子的意思。 而小八,至少现在看起来倒像是个可造之材。 老皇帝有时候闲来无事,会胡思乱想,亓灏的性子太倔强,又随性妄为,像是一匹难以驯服的烈马。 若是小八在将来能成长为一个既能励精图治,心怀天下,又可以在特殊时刻杀伐果断,心狠手辣,工于算计,不会沉溺于女色的人。 那么,这皇位的最佳人选,恐怕就是非八皇子莫属了。 可是,对亓灏那么多年的期待,不容得老皇帝改变自己的心意。 而且,在老皇帝的印象里,小八就该如同一个精致的娃娃,永远保持着天真和单纯,不要被这皇宫中的浊秽所污染。 因此,老皇帝在看到小八越发的聪明能干时,心底又浮现出难以言说的隐隐担心。 第931章 谁派来的 第931章 谁派来的 所以,他又是矛盾的。 “皇上,您该喝药了。”这时,贾公公端着药进来了。 八皇子极有眼力的对老皇帝行了个一礼,往旁边让了开来:“父皇,若是没有其他事情,儿臣就先回去了。” 老皇帝“嗯……”了声,目送着八皇子离开。 “皇上。”贾公公见老皇帝坐下,于是便贴心的将药吹了吹,才送上前去。 老皇帝若有所思的望着那热气腾腾的黑黢黢药汤,唤道:“小贾。” “皇上,老奴在呢。”贾公公见老皇帝似乎有话要说,立即应声道。 老皇帝接过碗来,又放下,问道:“你说,小八这个孩子,可能堪当大任?” 贾公公一听,立即瞪大了眼睛。 他跟在老皇帝身边多年,是老皇帝肚子里的一根老蛔虫了,哪能不明白老皇帝这话里的意思? 勉强压住心头的震惊,贾公公勉强讪笑道:“皇上,八皇子听话懂事,是个好孩子。” “小贾,你知道,朕不是问的这个。”老皇帝摇了摇头,深深的看着贾公公。 贾公公咽了口唾沫,小声道:“皇上……老奴以为,八皇子年纪还太小,且经事不多,若将重任交付于他,恐怕这小小的肩膀上担不住啊!” 私心里,贾公公还是更偏重于亓灏的。 但是,平心而论,他说的也是大实话。 “朕也是这么想的。”老皇帝将碗中药汤仰头灌下,幽幽道:“皇家的孩子,不似寻常百姓家,只要有点祖上的基业,怎么着都能过一生。” “身为朕的儿子,若是没有担负江山社稷的能力,那他就会成为上对不起打下这江山的列祖列宗,下对不起我亓国的黎民百姓的成为千古罪人!” 贾公公知道老皇帝心里有一杆子称,便放下心来,附和道:“皇上英明。” 老皇帝视线落在八皇子刚才写的字上,长叹一声,“小八现在学着处理朝事也好,往后等老四登基了,兴许还能帮衬着老四。” 语气一沉,他又声音清冷道:“但愿,不管发生什么,小八不会失了本心。” “自古以来,弑父篡位,手足相残的事情已经屡见不鲜了,朕如今也只剩下了这两个尚成大器的儿子,实则是不愿见得有朝一日他们二人之间也斗得你死我活!” 贾公公将蜜饯盘子递了过去,劝慰道:“皇上放心,宁王爷和八皇子自幼亲昵,感情要好,不会走到那一步的。” “希望他们不会让朕失望吧。”老皇帝捏起一颗蜜饯,嚼在嘴里,那股子苦药味道才淡了去。 门外,八皇子将里面二人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他攥紧拳头,咬紧牙关,将满心怒气努力的压下。 眸底闪过一抹决绝,他转身甩袖离开。 快走到明阳宫的时候,小祥子迎面一路小跑过来:“主子!” 八皇子冷冷的瞥了小祥子一眼,没有回应,而是大步往里走。 小祥子察觉到八皇子情绪不对,立刻跟在后面禀告道:“主子,好消息!” 八皇子脚步一停,本想问什么好消息,可是却忽然记起了什么,于是神色激动又紧张的一把拽住小祥子的胳膊,眼睛直直的望着他,“是不是……” 他的嗓子发紧,浑身竟止不住的轻颤起来。 好不容易,才完整的说完一句话:“是不是我让你查的事情,有眉目了?” 他不敢提及顾瑾璃,只怕小祥子一个否认,他那一颗心就会瞬间掉在地上摔成了渣子。 小祥子重重点头,踮起脚来,附在八皇子耳边嘀咕了一番。 八皇子听罢,往后退了一步,眼睛里竟浮起了一片水雾。 他想笑,可是表情看在小祥子眼里又像是在哭一样。 攥成拳头的手一点点松开,如释重负一般,“真好,她回来了。” 喃喃自语后,他又患得患失,再次确认道:“小祥子,消息可靠吗?” 小祥子虽然还是无法理解,为何八皇子为何如此在意亓灏的“顾侧妃……”,但还是语气肯定道:“消息属实,奴才已经确认了多次,八皇子尽可放心吧!” “好!”深吸一口气,八皇子扭头就要往宫外走。 小祥子不解,立即又追了上去:“主子,您这是去哪儿呀!” “宁王府!”八皇子脚下的步子走得飞快,恨不得背上能生出一对翅膀来,让他飞向宁王府。 他想要立马见到她,一刻都等不及了。 尤其是想到自己曾经派人刺杀过她,害的她险些丧命,他这心里头更是如火烤一样的煎熬! 小祥子没有时间多想,只好与八皇子一同去了宁王府。 秋菊院里,柳夫人的鼻子上竟生了一个大疮。 这疮冒出来的也突然,只在她睡了一个午觉后,就像是被谁恶作剧似的,长在了鼻翼旁边。 原因不外乎其他,因为近日火气太大,情绪不稳定所致。 没办法,前几日她一心想将顾瑾璃的真面目揭露于众人面前,奈何却又失算了,这心里哪能不丧气? 再加上,她上午被荷香给气到了,中午又偏生吃了辣的饭菜以发泄,所以这火气“噌噌噌……”往上走,都聚集在鼻子处了。 顶着一个难看又恶心的大疮,柳夫人是更加不痛快了。 菱花镜前,她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恨不得把镜子给砸烂了。 气呼呼的捶了一下桌子,扭头对着门外,扯着嗓子恼怒道:“雪琴,我让你找的大夫怎么还没来?” “磨磨唧唧的,难不成要等到太阳下山不成?” 大疮又疼又痒,好在柳夫人克制住了想要挠破它的欲望,忍到了现在。 “主子,您别急,大夫马上就到了!”雪琴一边安慰着柳夫人,一边在院子外面张望着。 待看到不远处大夫正背着小药箱往这边走来,她连忙跑了过去,催促道:“大夫,您快些吧!再晚了会,我家主子要发脾气了!” “是是是!”大夫听罢,便加快了步子。 雪琴不经意间的一瞥,竟意外的捕捉到了正在往芙蕖院走的八皇子和小祥子二人的身影。 第932章 束胸带子 第932章 束胸带子 两道人影越走越远,雪琴伸长了脖子看了看,依稀能看清小祥子那身上小太监的装扮。 “宫里的人?”疑惑的转了转眼珠子,她心里有了数,跑回了房间里。 柳夫人见雪琴领着大夫进来了,横眉竖眼道:“做什么都这么慢,就是吃屎你也赶不上热的!” 雪琴知道,柳夫人不能把气撒在大夫身上,只能把不满发泄在自己头上了,便赔着笑道:“主子息怒。” 然后,她又对大夫道:“大夫,你看看我家主子这疮。” 大夫看了看,道:“夫人放心,此疮乃上火引起的,不是什么毒疮,待我开几副草药就没事了。” 柳夫人自然知道自己的疮不是毒疮,语气不耐烦道:“那你就快点吧!” 大夫赶紧提笔写了药方,雪琴给了银子后将他给打发走了。 见雪琴手里拿着药方并未去抓药,柳夫人的火气又上来了,“杵着干什么?还不去抓药啊!” “主子,您猜,奴婢刚才瞧见谁了?”雪琴神秘兮兮的凑上前,笑得不怀好意:“宫里来人了,去了芙蕖院。” “哦?”柳夫人一听,下意识的坐直了身子,眼里是掩不住的光辉:“谁派来的?” “太后还是皇后?难不成是皇上?” “是不是,顾贱人的身份暴露了?宫里的人要兴师问罪了?” 不等雪琴回答,柳夫人这一个问题又接一个问题。 雪琴了解柳夫人急切的心情,低声道:“主子,奴婢不知道是谁派的人,只看到了一个小太监。” “还有一个男子,身形修长,有点瘦,个头嘛,不及王爷高。” 柳夫人细细的思量着雪琴的话,在脑海中搜索着这样一个人。 “八皇子!”拍了一下腿,柳夫人梗着脖子,“快,你快去打探一下,到底是不是八皇子!” “如果真的是八皇子,那你就吩咐芬儿,让她……” 柳夫人口中的“芬儿……”,便是早前将亓灏喊“林笙……”为“阿顾……”的事情暴露出去的丫鬟。 她收了柳夫人的一个镯子,在柳夫人的威逼利诱下,成了柳夫人安插在芙蕖院的一个眼线。 这么久了,还未曾实实在在的交代过她什么事情呢,今个倒是让她发挥自身价值的绝好机会! “主子,这可是八皇子,要是让皇后和王爷知道了您拿八皇子下刀,非得劈了咱们不可!”雪琴听罢,惊得身子抖了三下。 柳夫人冷哼一声,翻着白眼道:“事情是芬儿做的,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就算是芬儿将咱们供了出来,她手里有我的镯子也没用。” “毕竟,那镯子没证据证明就是我的。” “若她一口咬定是咱们的,咱们也可以反过来诬陷是她偷的。” “不过,只要跟咱们沾上了边,王爷总会怀疑到咱们身上。” “所以呀,这个芬儿也是留不得了。” “是,奴婢知道该怎么做。”柳夫人最后这句话,雪琴瞬间秒懂。 只有死人,才是最忠心可靠的。 说罢,雪琴快速往芙蕖院去了。 芙蕖院里,顾瑾璃坐在桌案前,翻看着医书。 她的手指至少三天内都不能碰琴了,因此闲来无事只能看看书。 阿翘和爱月在屋子里一起给顾瑾璃做秋天的衣裳,荷香则陪着中午吃撑了的小黑在院内散步。 忽然看见院中多了两道人影,荷香和小黑都停了下来。 两年前,荷香是见过八皇子和小祥子的。 尽管八皇子的五官长开了,褪去了当年的稚嫩,举手投足之间散发着与当年不同的高贵疏离气息,但从眉眼和脸型轮廓来看,还是让荷香一眼认了出来。 “奴婢见过八皇子。”不知道八皇子突然造访的目的,荷香急忙提高了声音,大声行礼道。 屋内,正坐在床上穿针引线的爱月和和阿翘对视一眼,然后又不约而同的看向顾瑾璃。 顾瑾璃听到了外头的动静,放下手中的书,转头往窗外瞧去,一眼便看到了那个一袭红衣的少年。 少年也感觉到了窗内一道目光望了过来,他背在身后的手紧了紧,手心里竟沁出了一层细汗。 脚下,也像是生了根,发了芽一样,他觉得双腿发沉,竟迈不动了。 而那另他魂牵梦绕了两年的人,此刻近在咫尺。 哪怕是容貌变了,可她的眸子依旧清澈,不过却多了一层防备。 也是,她处心积虑的伪装了身份回来,他不请自来,哪能不让她警惕? 荷香见八皇子迟迟没有反应,便偷偷抬起眼睛打量着他的神色,疑惑道:“八皇子?” 八皇子见顾瑾璃已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似乎要出门迎接的模样,这才收回视线,对荷香摆手道:“免礼。” “不知八皇子到访,林笙有失远迎,还望八皇子恕罪。”顾瑾璃不明八皇子的来意,只能先把面子工作做好。 身后,阿翘和爱月二人也跟着齐齐行礼道:“奴婢给八皇子请安。” 八皇子望着这张“林笙……”的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喉咙滚动了几下,心中的千言万语却都堵塞在了嗓子眼里。 “嗯……”了声,他不知道该与她说些什么。 那日让小祥子去查她的身份,心里暗暗下决定,说是等确认了是她,他就不再隐藏对她的感情。 然而,真见到了她,他却像是猛地失语了似的。 顾瑾璃见状,更觉得八皇子态度有些奇怪起来。 伸出手,她请八皇子进了屋子,并不忘记吩咐爱月去上茶。 躲在暗处的雪琴捏了芬儿的胳膊一把,芬儿便趁着众人未注意的时候,跟着爱月去了厨房。 厨房里,芬儿在爱月背着身子在烧水的时候,轻手轻脚的打开了茶盏盖子,在里面倒入了药粉。 她的动作一气呵成,很快就闪身消失了,以至于从头到尾爱月都不知道刚才厨房里曾来过一个人。 烧好水后,爱月便将上好的茶叶放进了茶盏,沏了热水,然后将茶杯等一起放入茶盘,小心的端去了房间。 第933章 一件肚兜(1) 第933章 一件肚兜(1) 与此同时,芬儿跑去了与雪琴约好的地点,等着雪琴说好的“重赏……”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芬儿不像雪琴一样是柳夫人名副其实的“枕边人……”,也不像阿翘、爱月和荷香一般得顾瑾璃看重。 在芙蕖院里,她没有任何地位的。 忠心能值几个钱?所以想开了也就没什么了。 “雪琴姐姐,我已经按着你的吩咐,把药都下茶水里了。”芬儿将空空的纸包递上前,邀功请赏道。 雪琴扫了一眼那纸包,果真是干干净净,连丁点粉末都不剩下。 她满意的拍了拍芬儿的肩膀,笑道:“嗯,做的不错。” 芬儿舔了舔唇,期待的看着雪琴道:“那……” “放心,少不了你的!”雪琴一边示意芬儿再靠近一些,一边将手在袖子里摸索着什么。 芬儿以为等待她的是金银珠宝,亦或者是玉镯耳坠等东西,可惜接下来一把锋利短小的匕首却刺入了她的腹中。 芬儿瞪大眼睛,一脸的不敢置信:“你,你……” 她扑腾着想要挣扎,但雪琴却将她的嘴巴给捂住了。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雪琴又狠狠的捅了几刀,让芬儿连大声呼救的机会都没有。 待芬儿的眼珠子直直的不转动了,雪琴才将匕首从芬儿的体内拔了出来。 用芬儿的衣服把匕首上的血擦干净后,雪琴收起匕首,又谨慎的望了一下四周,见安安静静,没有人过来,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的把芬儿拖进了假山侧面的山洞里。 山虽是假的,但洞却不浅。 而且,假山侧面还有大片的藤蔓遮挡,这是一个杀人藏尸的好地方。 清理完地上的血迹,等处理好了一切后续工作,雪琴才回了秋菊院。 芙蕖院里,爱月上完茶后,就与阿翘、荷香一同被顾瑾璃遣了下去。 因为,直觉告诉顾瑾璃,八皇子一副心事重重,又欲言又止的模样,绝对有要事跟她说。 而碍于丫鬟在场,他必定是不方便开口的。 只是,八皇子不开口,她也不好先说话。 毕竟,气氛有些莫名的尴尬。 八皇子似乎也很是不自在,他轻咳两声,移开眸子,望着别处,故作镇定道:“本皇子过来,有很重要的事情。” 一边给八皇子倒茶,顾瑾璃一边想着莫非八皇子这次来是主动寻求自己帮忙的? 可是,转念一想,八皇子虽说早已与陈泽轩达成共识,但却并不知道自己与陈泽轩其实是一条船上的人,更不知道自己的底细。 想来,也不是为了这件事情。 要不然,八皇子得了难以启齿,又不能找太医医治的病,因此才来找自己? 这样想着,她看着八皇子的眼神带着几分古怪:“什么事情?” 八皇子自然不能告诉顾瑾璃,他说的要事只是来看看她,与她说说话而已。 把玩着茶杯,他言不由心道:“父皇这两日总觉得身子乏累的很,所以本皇子想问你,父皇的龙体,究竟是怎么回事?” “为何吃了这么久的药,还是会有气无力?” 以关心老皇帝的龙体为由,也不算太让人怀疑。 这要是传了出去,兴许还能让人称赞他是一个孝顺的孩子呢! 当然,在他没有听到老皇帝和贾公公谈话之前,他的内心里可能还会保留点孝心。 而现在,真的一点都没有了。 从始至终,老皇帝时时刻刻念着的都是亓灏! 就算是老皇帝现在看到了自己的优点,也没有丝毫要将皇位给他的意思。 所以,他又何必在乎那不值一提的亲情? 顾瑾璃听着八皇子这话,以为他是在责备自己医术不精,无法根治好老皇帝的身体,于是连忙解释道:“八皇子,皇上的身子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调理好的。我已经竭力……” 猜到顾瑾璃误解了自己的意思,八皇子打断了她的话,“林公子不必惶恐,本皇子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想单纯的了解一下父皇的情况罢了。” 微微一笑,他的神色终于放松自然起来:“你也知道,这宫中的太医全部加起来,他们的医术也不及你一个。” “太后和父皇信任你,本皇子同样信你。” 这样一说,顾瑾璃便放心了。 她一边吹着热茶,一边斟酌道:“说实话,皇上的身子,外强中干。” “就像是一棵大树,外表看着高大健壮,其实里面都被虫子给啃噬空了。” 八皇子听罢,眸光一闪,神色严肃起来,面部肌肉明显的绷紧,“你是说,父皇他……” 顾瑾璃喝了几口茶水,重重点头,给了一个八皇子想要的答案:“对,确实如八皇子所想。” 八皇子握紧杯子,快速转动着脑子,分析着顾瑾璃的话。 如他所想的那般?难道,老皇帝的身子真的快不行了吗? 顾瑾璃回答的其实有点模棱两可,毕竟八皇子也没明确的说过他的想法,而她和八皇子现在还没到坦诚不公的地步。 所以,顾瑾璃也不能直接托盘而出,她能做的只能是通过暗示的方式来引导他往老皇帝撑不了多久的方面去想。 在八皇子沉默深思的时间里,顾瑾璃便安静的坐在一旁继续喝着茶水。 只是,两杯茶水下肚,她竟觉得似乎有一股无名火从小腹处燃烧了起来。 浑身发热,心头还有些发慌。 扯了扯衣领,她又赶紧往嘴里灌了一杯茶,奈何越喝嘴巴越渴,身上也越热。 八皇子察觉到了顾瑾璃的异样,见她的脸红得不正常,担心道:“你怎么了?” “我有点热……”顾瑾璃张了张嘴,发出的声音竟开始软绵起来。 说罢,她烦躁的将衣领又往下扯了扯。 这一扯,露出了她白皙的脖子和精致的锁骨。 当然,还有那隐隐若现的束胸带子。 “热……好热!”顾瑾璃只觉得浑身上下的细胞都在躁动不安,那股子火苗在体内不安分的乱窜,似乎只有将身上的衣裳全部都脱掉方能凉快一些。 第934章 一件肚兜(2) 第934章 一件肚兜(2) 意识越来越模糊,她倒是真的随着心意解开了带子,拖下了外衫。 八皇子从未经历过男女之事,更是第一次见女子在自己面前脱衣解带,因此脸立刻一红,像是染上了一朵火烧云一样,且下意识的转过了身子,声音紧张道:“你……你先等会,我去给你找丫鬟过来!” 说罢,他站起身来便要往屋外面走。 然而,却被顾瑾璃一把给扯住了胳膊。 刚才,趁着八皇子背对着顾瑾璃的时候,她竟三下五除二连中衣也给脱掉了。 此时,身上只着了一件肚兜。 双眸迷离,她觉得八皇子的手很凉,无意识的往他身上蹭来蹭去,嘴里依旧喊着“热……” 八皇子大惊,见顾瑾璃这般模样,明显像是小祥子口中那中了药的模样,他吓得要将自己的胳膊从顾瑾璃的手里挣脱出来,奈何顾瑾璃接下来竟像是个八爪鱼一样,完全黏住了他,让他动弹不得一分。 而且,在药性的催使下,顾瑾璃的身子虽瘫软成了一池春水,可手上攀着八皇子的力道却是不小。 “顾侧妃,你快松手,松手!” 情急之下,八皇子也顾不得其他,一边用力掰开顾瑾璃的手,一边压低了声音惊慌道。 他不敢太大声音,因为毕竟顾瑾璃现在衣衫不整的挂在他的身上,要是让外面的丫鬟们听到了动静,进来了再看到这幅画面,他就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楚了! 而且,也会有损顾瑾璃的名节的! 顾瑾璃已经被春药冲昏了头脑,不得不说柳夫人这从宫里偷出来的禁药就是厉害,以至于她现在被药性所控制,到了完全看不见听不见的地步了。 否则,她要是听到八皇子这声“顾侧妃……”,怎可能还会扯着八皇子的腰带? “吱呀……”,有人推门进来了。 越是怕什么,越是来什么。 在门开的那一瞬间,八皇子只觉得这一刻整个世界都停止了。 他忘记了呼吸,全身僵硬的转头看向门口。 “八……八皇子?!”杜江倒吸一口气,惊讶得愣在了原地。 小祥子也捂住了嘴,艰难的将自己的惊呼声给咽了下去。 而亓灏,眼睛上即使蒙了纱布,但凭着他天生的敏锐,故而也能在第一时间里捕捉到这房间内气愤的诡异。 最重要的是,顾瑾璃那急促又清晰的低喘声,让他的心猛地一沉。 再加上,这两日他的眼睛明确的能感受到了光线,所以减少了缠绕纱布的圈数。 阴影之中,他似乎能看到了两个抱在一起的人影。 听杜江这意思,八皇子竟在这个屋子里? 这里是顾瑾璃的房间,那么…… “小八,你们在做什么?!” 薄唇紧抿,房间里的气息瞬间凌厉起来,亓灏冷声质问道。 杜江也刚好反应过来,连忙转头“啪!”的一下子把房门给关上。 另外,他关门之前还警惕的望了一下门外。 见院子里只有一个望风的小祥子,才舒了口气。 由于亓灏的眼睛好转了许多,所以他今日一大早便去了军营。 回来的路上听说八皇子带着小祥子来了王府,而且是直奔芙蕖院去的,因此主仆二人也就连忙跑了过来。 一进院子,三个丫鬟都在各自的房里待着,只有一个小祥子。 不等小祥子给亓灏行礼,亓灏便摆手直接推门进了房间,以至于小祥子都没来得及通报。 虽然只被三个人撞见了如此尴尬的情形,可八皇子仍旧像是个石雕一样,张了张嘴,一时说不出话来:“四哥,我……” 杜江的目瞪口呆,八皇子是看在眼里,但自小对亓灏的敬畏,让他还是像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似的,心虚得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杜江,你来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亓灏见八皇子吞吞吐吐,心中更是焦急,于是转向问杜江。 不说顾瑾璃肚兜内的束胸带子很是扎眼,只说她这玲珑的身段就能让有眼睛的人一眼看出女子的身份来。 非礼勿视,小祥子已经很有先见之明的两手捂住了眼睛。 杜江自然也不敢去乱看,他对于眼下的情况也不好启齿,犹豫道:“王爷,八皇子和林……公子……” “好,你们都不说,本王自己看!”意识到了八皇子和顾瑾璃必定是发生了什么,亓灏抬手猛地扯掉自己眼睛上的纱布。 “王爷!”杜江听罢,上前就想阻止亓灏的动作,然而却慢了一步。 强烈的光刺得亓灏眼睛生痛,他条件反射的抬手挡住光线。 “王爷,魏太医不是说了吗?要您三日后再拆开纱布,您怎么能现在就拆了?!”杜江担心的凑了过去,语调有点发抖,可见是真的害怕了。 亓灏没有说话,他一点点忍痛睁开眼睛,直至疼痛感渐渐散去才敢将挡眼光的手给放了下来。 没了纱布的阻碍,他看东西更加方便了。 刚才那两道模糊的人影,此刻也相对清楚了许多。 但是,按着魏廖的吩咐,他的眼睛还需要持续再上药三天才行。 三天后,再诊断是否痊愈。 即便是,亓灏的眼睛还像是罩了一层轻纱似的,可现在的恢复程度也足以让亓灏将这抱在一起的八皇子和顾瑾璃,看得更真切了。 “小八!”攥紧拳头,亓灏怒视着八皇子,忍着一掌将他拍飞的冲动,一脸阴寒道:“放开她!” 大概是体内的药劲达到了另一个阶段,八皇子轻轻一推,便将刚才还“死缠烂打……”的顾瑾璃给推开了。 身体如同被搁在火架烤,又像是被人丢进了沸水里煮一样,总之她身上没丁点力气了。 而且,汗水也将肚兜湿透。 亓灏一把抱起顾瑾璃,压住怒火,“出去!” 兴许是他刚从外面回来,走得又着急,因此身上沾了一身的凉气,这对顾瑾璃来说便是从天而降的一块冰块,抱上了更是不愿意撒手了。 非但不撒手,顾瑾璃还将手探入亓灏的衣襟里,进一步感受他传来的凉意。 第935章 不敢乱动 第935章 不敢乱动 在场上还有三人,亓灏并未阻止顾瑾璃的动作,任她放肆。 尽管没说明要谁出去,可有耳朵的人绝对能听懂。 杜江第一个闪身离开,八皇子别过脸,刚要踏出去,却听得亓灏的声音在身后幽幽道:“小八,今日四哥不能好好陪你,改日你来之前派人告知四哥一声,四哥必定不会让你白跑一趟。” 这话听着像是要和八皇子改日再叙兄弟情意,其实是来暗示八皇子,他今日不请自来是来找自己的,而非来这芙蕖院找顾瑾璃的。 再者,下次八皇子要是再来宁王府的话,要提前打招呼才行。 亓灏对刚才八皇子和顾瑾璃搂搂抱抱的事情,丝毫没提,也没追究,但并不代表他不介意。 八皇子若是聪明的话,对刚才的事情最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至于“林笙……”女扮男装的身份,他最好也能烂在心里。 八皇子沉默了片刻,低声道:“四哥说的是,今日是小八唐突了,没有让小祥子来王府告知四哥。” “四哥还有事情要忙,小八先回去了。” 说罢,他见亓灏将顾瑾璃抱上了床,逃也似的快步走出了房间,小祥子紧跟其后。 下台阶的时候,八皇子听着里面传来顾瑾璃的越发娇媚的喘息声,心痛得脚下一空,险些踩空。 “主子,小心!”小祥子及时扶住了八皇子,主仆二人往王府门口走去。 床上,亓灏双手支在顾瑾璃的身侧。 低着头,他静静的望着面若桃花的顾瑾璃。 而顾瑾璃则两手攀在他的脖子上,小脸绯红,也毫无焦距的望着他。 “热……好热……”一边嘴里无意识的自言自语着,她一边抓着亓灏的肩膀。 细长的指甲,已经深深的陷入了亓灏的肉里。 亓灏吃痛,可却不能呼出声音来,怕惊到顾瑾璃。 他的喉咙滚动了几下,额头上开始沁出了豆大的汗滴。 内心进行着天人之战,他煎熬得不敢乱动。 似乎,已有许久没有与顾瑾璃如此近距离接触了。 她妩媚的模样,一看就是中了媚药,要不然他早就一掌把八皇子给劈两半了! 若是他回来的再晚一些,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当然,正因为顾瑾璃中了药,她才会像现在这般主动与他亲近。 这要搁在平时,想让她好言好语的跟他说话都是奢侈,还怎敢妄想与她有肌肤之亲? 顾瑾璃微微弓起身子:“难受,我好难受……” 当年,两个人浓情蜜意的时候,不知道有过多少亲密,那时候感情还在,这些都是两情相悦,理所应当的事情。 而现在,非但没有感情了,二人之间还隔着重重的误会,深深的怨恨。 他知道,但凡顾瑾璃还有一丝清醒的理智,她是绝对不会愿意自己碰她的。 就算是当年,只要她不愿,他也是不能违背她的心意,勉强她的,更何况是现在呢? 他不愿她醒来后恨自己,也不想看她愤怒难过的模样。 就在亓灏准备将顾瑾璃挂在自己脖子上的手给扯下来的时候,顾瑾璃却忽然送上了红唇。 亓灏的身子猛地一颤,人的忍耐,都是有极限的。 纵使他定力再好,也耐不住顾瑾璃这三番两次的“引诱……” 他努力压下心头隐隐窜动的火苗,艰难的撑起身子,轻轻将软绵得如一团棉花似的顾瑾璃给推开。 顾瑾璃不满的眯着眼睛,嘟着唇像在发出邀约似的。 深吸一口气,亓灏快速给自己穿好衣服,然后又给顾瑾璃一边穿着衣服,一边声音喑哑道:“阿顾,我知道你很难受,你再忍一会。” 顾瑾璃的肚兜湿透,汗涔涔的黏在身上跟没穿一样,皮肤碰到亓灏给她穿衣服的手后,更是燥热得厉害了。 她抓住亓灏的手,很想他为她熄灭这浑身上下燃烧着的火苗。 “帮……帮我……”药性越来越强了,长时间得不到及时的慰藉,顾瑾璃只觉得火苗烧得她四肢百骸都要爆裂了。 血液像是翻滚的洪水,折磨得她痛苦得皱紧了眉头。 当然,因为这种痛,她的理智竟难得的找回来一丝。 瞪大了眼睛,她朦胧的视线里总算是渐渐看清了亓灏棱角分明的脸。 她看他的眼神,没有了冷若冰霜,没有了冷言嘲讽,有的只是无助和恳求。 “阿顾……”亓灏攥心疼得紧了拳头,随即抬手在顾瑾璃的身上点了两下,封住了她的大穴。 “亓……亓灏……痛!”顾瑾璃咬着的嘴唇出了血,痛呼一声便头一歪,疼得晕了过去。 亓灏不敢再有丝毫犹豫,他以平生极快的速度将顾瑾璃衣服的扣子极好。 抱起人来,他一边往外冲,一边对外喊道:“杜江,杜江!” 杜江虽然刚才很有眼色的退出了房间,可是他并未走远。 抱着双臂站在亭子里,一听到亓灏喊自己,他立即转身,“王爷?” 见亓灏怀里的顾瑾璃脸红得跟刚煮好出锅的大虾一个颜色,他也不自觉的紧张不安道:“顾侧妃她怎么了?” “阿顾中药了,你立即去绝情崖的寒潭!”亓灏匆忙的丢下一句话,先杜江快步离开。 “主子?!”在屋子里正专心致志的给顾瑾璃缝制入秋衣服的三个丫鬟闻声出来了。 见亓灏抱着顾瑾璃马上就要出了院子,爱月急忙拦住:“王爷,你要带我家主子去哪里?” 亓灏没心思也没时间与爱月废话,他一把没轻没重的推开爱月,足尖轻点,直接飞身跃出了院墙。 “哎,王爷!”阿翘见状,也惊慌的喊道,奈何亓灏早就没了人影。 “你们家主子中药了,王爷是去救她!”杜江说完,也提起施展轻功走人。 三个丫鬟听罢,你看看我,我看看,眼里都是震惊和疑问。 爱月回身看了一眼屋子,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八皇子呢?他和那个小太监什么时候走的?” 阿翘摇头,表示不知道。 第936章 负心无情 第936章 负心无情 她们既然不知道八皇子何时走的,自然也就不知道亓灏何时回来的,又为何会出现在顾瑾璃的房间里。 荷香想了想,迟疑道:“刚才王爷说,主子是中了药,那么这药会是谁下的呢?” “莫非,是八皇子?” 假若荷香认为是亓灏下的,便不会有此一问。 当然,若是亓灏下的,他也不可能慌慌张张的带顾瑾璃去解药,否则不是自相矛盾吗? 荷香忿忿的拍手道:“必定是八皇子,错不了!” “王爷回来之前,只有八皇子和主子在屋子里,不是他还有谁?” “话虽这么说,可是八皇子为何要给主子下药呢?动机是什么?”阿翘摇头,不赞同道。 她这一问,让爱月一时也说不出个什么来。 嘟着嘴,她叹气道:“算了,等主子回来就知道了。” “要真是八皇子,那我就是掉了脑袋,也坚决不会饶了她!” 荷香拍了拍爱月的胳膊,安慰道:“好了,有王爷在,你别担心。” 虽说爱月也会习惯性的下意识的觉得有亓灏在,万事无忧,但嘴上还是不客气道:“王爷他……他也不是什么好人嘛。” “好了,别胡思乱想了,主子是不会有事情的。”阿翘一边自我安慰,也一边安慰爱月。 爱月点点头,然后便与荷香和阿翘回了房间。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直至天黑,亓灏和顾瑾璃都没有回来。 三个丫鬟时不时的去院门口张望着,心里越发的没底了。 亓灏的眼睛没好利索,再加上绝情崖壁极难攀登,故而在太阳落下山后,他才在后背上绑着顾瑾璃,与杜江一起小心翼翼的到了半山腰。 由于杜江不方便进山洞,所以他就待在外面。 亓灏背着顾瑾璃,手里拿着火折子,试探着一路往里走。 到了寒潭池边,他没有给顾瑾璃脱衣服,而是一手扶着池边,另一只手扶着顾瑾璃进了池子里。 大概是突然被冰冷的潭水激了一下,顾瑾璃打了个冷颤。 亓灏是个男人,正常情况下,体温本就比女人高。 他搂紧顾瑾璃,以防止她滑倒。 两年前,他与顾瑾璃在一次刺杀中也中过媚药。 那时候的他们,虽说是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可却是相见两生厌的“陌生人……” 在药性的催使下,他险些把持不住要了她。 只不过因为当时满心里装的人是尹素婉,他怕对不起尹素婉,故而与她一起进了这寒潭,才解了媚药。 而今,又好像是往事重演一样,她又被人下了药,这次他仍旧不能要她。 可有一点,与当年还是有所不同的。 毕竟,当年是他恨她毁了尹素婉的双腿。 现在角色转换了过来,是她恨他的“负心无情……”和“杀子之仇……” 此外,顾瑾璃是凤瑟的女儿,凤瑟又是凤国的守护女神,所以在国家大义上,他是灭了她族人的仇人之子。 当然,倘若亓灏知道,顾瑾璃不仅是凤瑟的女儿,还是凤皇的女儿,那么老皇帝灭掉的不止是凤氏一族,还是顾瑾璃的整个凤国,那她对他的恨就会如那天上的银河一般,成为他们之间永远跨不过去的鸿沟。 对于顾瑾璃的身世,老皇帝知道,陈泽轩知道,黑衣人知道,当事人顾瑾璃知道。 而亓灏,是只知道其一,不知道其二。 他不晓得,顾瑾璃早就在当年从黑衣人口中得知了自己的身世,只不过却瞒了他罢了。 深深的望着顾瑾璃那红晕不减的小脸,他将自己的唇轻轻移了过去。 落下轻轻一吻,他像是做了坏事一样,又快速离开。 转眸看向这安静得异常的山洞,他轻声道:“阿顾,若是能和你在这里厮守一生,想来也是极好的。” 自言自语罢,他自嘲一笑的摇摇头:“我可真是痴人说梦。” 潭水的冷意如金针刺入骨血一样,亓灏拥着顾瑾璃,将头搭在她的肩膀上,缓缓闭上眼睛,耐心等着她体内的药性散去。 与此同时,柳夫人正蒙着面,摸黑溜去了亓灏的书房。 她手里,既然能有宫里的禁药,自然也能有迷香这种下三滥的东西。 在猫腰在暗处,看着守卫书房的侍卫如愿以偿的昏倒后,她满意的推门走了进去,留下雪琴帮忙盯梢。 她来书房的机会不多,毕竟亓灏是不喜欢女人来他办公的地方的。 先是仔细的打量了一番,然后她便直奔摞着高高奏折、书信的桌案去了。 快速的一本本浏览,一封封看过,柳夫人从中筛选出最有用的信件。 在亓灏带着顾瑾璃出了绝情崖的时候,柳夫人和雪琴是愤怒的。 因为她们万万没想到,亓灏会中途回来。 中途回来也就罢了,刚好也能看到顾瑾璃和八皇子“兄嫂乱伦……”的丑事。 可是,八皇子安然无恙的离开了,亓灏也似乎没有追究发怒,这实则是让柳夫人失望至极。 这次又是白费一番力气,她怎能甘心? 故而,便趁着亓灏带着顾瑾璃出门解毒的功夫,决定去他书房找一些能交给皇后,扳倒亓灏的“罪证……”来。 亓灏的信件里,大多是手底下的大臣们对最近朝事的意见,尽管有结党营私之嫌,可严格上来说却并未涉及到任何大逆不道的东西。 不过,可以让皇后找人模仿了亓灏的笔迹,然后嫁祸于他也不是不可以。 这样想着,柳夫人便高兴的塞进了袖子里。 踏出房间,她又拿出了熏香,在侍卫的鼻子间熏了几下,在他们睁开眼睛之前小跑不见了。 侍卫们揉了揉眼睛,一副茫然的样子,对于刚才屋子里进了人的事情浑然不觉。 打了个呵欠,同时站起来再重新站岗。 寒潭池里的水“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气腾腾的水泡,顾瑾璃的药已经完全的解掉了。 亓灏一颗悬在嗓子眼的心总算是落了下来,他抱着湿漉漉的顾瑾璃出了池子。 第937章 步步生莲 第937章 步步生莲 “杜江!”对外喊了一声,见杜江进来,亓灏道:“将你身上的衣服脱下来。” 外面的夜风这么大,若是让顾瑾璃就这么黏着一身水一路回去,必定是要着凉的。 “是,王爷。”杜江会意,立刻毫不犹豫的脱下了外衫递给了亓灏。 亓灏将顾瑾璃包裹的严严实实,然后又道:“本王衣服湿,你背她回去。” 湿的衣服会将干衣服给一并湿透,那么顾瑾璃同样避免不了受凉。 杜江点点头,依着亓灏的吩咐,用绳子将顾瑾璃绑在了背后。 二人打着火折子,一路艰难的拽着绳索爬了上去。 上去的时间,要比下去的时间用时更久。 因为不止是天黑的缘故,还有爬到一半的过程,天儿下起了雨。 尽管是毛毛细雨,可是却让山壁变得更滑。 大概到了亥时的时候,三人才回到了宁王府。 芙蕖院里,三个丫鬟登得急了眼。 大老远的,见杜江背着人回来了,连忙涌了上去,好不担心。 一人去给顾瑾璃熬驱寒的姜汤,一人去给她找来换洗的干净衣服,另一人为她擦着湿发。 至于亓灏,除了杜江,也无人有心思过问他。 回到书房,他刚推开门,踏进去的脚便停了下来。 杜江跟在身后,不解道:“王爷,您怎么了?” 亓灏没有说话,走了进去。 待杜江关上门后,亓灏才蹲下身子,眯着眼睛,借着手里的火折子,指着地上的某处,幽幽道:“今晚有人来过书房。” 杜江一听,瞪大眼睛,也俯身看着亓灏所指的那处,“有脚印?!” 亓灏“嗯……”了声,仔细的看了几眼那脚印,缓缓道:“莲花纹。” “莲花纹……”杜江想了想,低声道:“王爷,属下没记错的话,府中喜欢在鞋底刻花纹的女子,只有柳夫人。” “当年,柳夫人还未离宫的时候,太后就曾赞过她是步步生莲。” “步步生莲?呵!”亓灏随手摸了一把地面,然后吹了一下手指上那薄薄的银粉,冷笑道:“莲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她,哪里配得上这等高洁纯净的花?真真是糟蹋了!” 这书房里,只有亓灏和杜江、秦峰三人知道,在门槛近处铺有细细的不易被人察觉的银粉。 一旦有人进来,不注意就会踏上,在银粉上留下脚印。 而今晚,趁着亓灏带着顾瑾璃离开王府,偷偷潜入书房的人,竟然是柳夫人。 这一点,倒是有点出乎亓灏的意料。 一来,柳夫人表面上“安分守己……”了这么多年,从未做出过什么胆大妄为的事情,伪装老实本分得很是成功。 二来,没有自己的命令,守门的侍卫是不可能将柳夫人给放进来的。 转身,他推开门,冷色问道:“本王回来之前,可有人来书房找过本王?” 两个侍卫对视一眼,“没有!” 亓灏深深的望了他们一会,甩袖回了房间。 “王爷,刚才属下擅自做主的查了一下您的信件。”桌案旁,杜江一边清点着信件,一边沉声道:“属下发现,之前张大人给您的那封信不见了。” 亓灏抿了抿唇,皱着眉头,细细的回忆着那封信上的内容。 片刻,他眸底划过一抹寒流,意味深长道:“那封信里,提到了小八和皇位的事情。” “这……”杜江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张了张嘴:“王爷,需要属下去柳夫人那里,将信件拿回来吗?” 亓灏摇头,沉声道:“不必了,那封信不算什么紧要的。” 杜江点头,接话道:“王爷,柳夫人沉寂多年,总算是忍不住了。” “是啊,披着羊皮小心翼翼这么久,也真难为她了。”亓灏坐了下来,一边轻敲着桌面,一边分析道:“她是太后当初送到本王身边的,所以极有可能是在出宫之前就被人给收买了。” 如果她是太后的眼线,那么没必要偷偷潜入他的书房里,只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即可。 没必要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去偷他与大臣之间的信件。 因此,她背后的人不是太后。 宫里的人,总共这些个,皇后、德妃、丽妃。 丽妃早已死了不少时日,德妃现在长病不起,根本无心力顾及其他。 而柳夫人如今才有所大动作,那么亓灏思来想去,只能想到她是皇后的人了。 再想到两年多未踏入宁王府半步的小八今日很是反常的来了府上,还险些与顾瑾璃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情,亓灏更是确认了白天顾瑾璃中药一事与柳夫人脱离不了关系! 至于小八,他对柳夫人策划的这一事情是否知情,亓灏不敢说。 权势,地位,人人都想要。 如果小八今日是在皇后的授意之下,配合柳夫人的药而有意为之,那么他们之间的兄弟之情,便真的到此结束了! 当然,泡了一晚上的寒潭池水,亓灏也不是白泡的。 还有一种情况,那就是柳夫人是皇后的人没错,小八今日来也是凑巧,让柳夫人“心血来潮……”的产生了下药的想法,故而小八是碰巧赶上了而已…… 不管如何,柳夫人都是一个隐藏在暗处的不安分危险人物。 顾瑾璃仍旧是男装示人的“林公子……”,她与柳夫人虽发生过两三次摩擦,可按理说柳夫人不该对一个男人如此怀恨在心。 难不成,她认出了顾瑾璃的身份? 若真是这样,那柳夫人此人绝对不能再留着了。 不过,顾瑾璃的脸变了,也可能只是柳夫人认出了“林笙……”是女子,心生嫉妒这才给她下了药。 “砰!”的一声,窗户被大风吹得来回晃荡。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风也狂妄得像是要把屋顶给吹翻一样。 杜江带上窗户,见亓灏的衣摆下面还滴着水,便贴心道:“王爷,属下去吩咐厨房,给您熬点姜汤暖暖身子。” “您泡了那么久的冷水,又淋了雨,要是寒气入体的话,必定是要得风寒的。” 第938章 烈性的狗 第938章 烈性的狗 “好。”亓灏深吸一口气,揉了揉眉心,略微疲倦道:“你去派人盯着柳夫人,看看她将这信送去了哪里。” 既然是皇后的狗腿子,那自然是不能立马除掉柳夫人的。 要不然,这不坐实了自己有那谋朝篡位的狼子野心,以至于事情败露,恼羞成怒杀了揭露自己罪行的柳夫人? “是,王爷。”杜江拱手,出了房间。 与此同时的明阳宫里,八皇子站在窗前,望着外面的狂风暴雨,脸色阴郁的如那墨色的天空一样,不见丁点星光。 小祥子缩在角落里,偷偷打量着八皇子,心里七上八下的。 八皇子自打出了宁王府,回来后就闷闷不乐的,一言不发,好像是谁得罪了他似的。 小祥子也不敢多跟八皇子说话,生怕自己撞上了枪口。 一个好的奴才,便是要有自知之明。 此外,还要有脑子,善于察言观色。 所以,不知内情的小祥子在大胆的揣摩八皇子不悦的原因。 看八皇子对芙蕖院那位那般伤心,莫非他真的爱上了那个女人? 而那个女人又主动对八皇子“投怀送抱……”,八皇子是因为被宁王爷中途打扰了好事,这才不高兴? 这样胡思乱想着,小祥子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像是被一道雷给劈了。 八皇子,他……竟对哥哥的女人起了兴趣?! 是了,当年八皇子腿断之时,顾瑾璃曾送了一个香囊给八皇子,奈何被皇后瞧见给用剪刀狠心的给剪了,八皇子当时为此还伤心了许久,想必这心思是从那时就有了。 也兴许在更早之前,顾瑾璃救下八皇子那一刻,八皇子就心动了。 但不管怎么说,小祥子都觉得难以接受。 除却二人嫂子和小叔子之间的关系之外,他们还有着六岁的年龄差距呢! 人家说,女大一,抱金鸡;女大二,抱金块;女大三,抱金砖;女大四,抱如意;女大五,赛老母;女大六,抱金豆;女大七,笑嘻嘻;女大八,注定发;女大九,样样有;女大十,样样值。 这八皇子已经是天潢贵胄了,还抱什么金豆子?! “咦!”小祥子不自觉的感觉到一阵恶寒,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八皇子满脑子里都是顾瑾璃的影子,此时正心烦意乱着呢,余光瞥见小祥子莫名其妙撇嘴,一脸嫌弃的模样,不禁一双冷眸“嗖……”的射了过去。 小祥子感受到八皇子那突如其来的两道冰刃,缩了缩脖子。 “哗啦啦啦……”,外面的瓢泼大雨,像是那天上掉下来的珠子一样,一颗颗溅在地上,形成一朵朵水花。 “她怎么样了?”陈泽轩绷紧着身子,薄唇紧抿,声音里压抑着的紧张。 “世子放心,宁王爷已经带着小姐从绝情崖回到了宁王府。”雷子擦了擦脸上的雨水,恭敬道:“小姐的毒,解了。” 陈泽轩紧紧攥着的拳头一点点松开,他神色依旧冷冽道:“为何会中了药?与八皇子有关?” 在八皇子前脚刚到了宁王府后,后脚陈泽轩就收到了消息。 八皇子找人调查过顾瑾璃,这么火急火燎的直奔而去,想必是已经识破了她的身份。 原本,陈泽轩担心八皇子去者不善,但他怕打草惊蛇,便生生的忍住了。 毕竟,如今他与八皇子是合作关系,理当坦诚布公。 关于顾瑾璃“死而复生……”这件事情,他瞒着八皇子,确实是有点理亏。 因为,顾瑾璃的存在,在他们的计划里并不是可有可无的。 她是一个很重要的人物,在整盘棋里,影响甚重。 不仅影响着亓灏,也涉及到了凤国、亓国的旧怨。 所以,陈泽轩想了想,决定先让八皇子与顾瑾璃交涉,看看二人交谈的情况再说。 倘若是自己直接冲去了宁王府,一来会暴露顾瑾璃在自己心里的地位,容易让人拿捏住了把柄,这对顾瑾璃和自己来说都没有好处。 二来,会引起其他人的怀疑。 当然,他也不怕八皇子一怒之下对顾瑾璃做出什么事情来。 怎么说两方现在都有着共同的一个目标,若是因为这件事情而闹翻,那八皇子就得不偿失了。 因为有陈泽轩在背后筹谋,八皇子在朝中才渐渐有了支持者,而且日后也会有更多的人去依附于他。 如果失去陈泽轩这个盟友,想必第二天那些面上对八皇子赞不绝口的人会立马改口。 八皇子好不容易能小有权势,怎可能甘心放弃呢? 没办法,这就是人性。 雷子摇头,解释道:“不是八皇子,是秋菊院的柳夫人。” “她知道八皇子今日去了府上,这才让人给小姐和八皇子下了药。” “呵,柳夫人?!她是吃了豹子胆了么?”陈泽轩眼中闪过一抹杀意,随即那杀意竟眨眼之间淡了去:“不过,本世子不打算杀了她。” “世子?”雷子知道,陈泽轩向来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听到他竟然不杀了柳夫人,倒是很惊讶。 陈泽轩抬了抬下巴,幽幽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雷子恍然大悟:“世子的意思是……给她下药?” 陈泽轩眸光暗了暗,轻声道:“找一只烈性的狗给她。” 雷子一听,瞪大眼睛。 给柳夫人下药,大不了只会让她丢了名节,被亓灏以与男人私通为由给赶出去。 可对象是狗,那意义就完全不一样了! 幸运的话,柳夫人只能落个寂寞难耐,连畜生也不放过。 不幸的话,她可能就死在狗的身下了…… 一边在心里暗暗感叹陈泽轩果然是睚眦必报之人,雷子一边嘴上应了声。 见陈泽轩摆摆手,他才退了出去。 “轩儿,亓灏的眼睛怎么样了?”待雷子走后,坐在一旁未出声的黑衣人忽然开口道。 陈泽轩道:“听说好了许多。” 黑衣人又问道:“那么,笙儿可有将蛊虫给亓灏种下?” 第939章 挖你的眼 第939章 挖你的眼 陈泽轩“嗯……”了声,犹豫了会,还是大着胆子问道:“师父,笙儿体内的蛊虫,真的不会对她……” 不是说他不信任黑衣人,而是太在乎顾瑾璃了,容不得她出半点问题。 黑衣人一如既往的粗暴打断了陈泽轩,语气不悦道:“轩儿,你到底要让为师说多少次你才肯相信?” “为师就算是负了这天下人,也不可能做出伤害你和笙儿的事情来的!” 见陈泽轩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自己,他轻咳两声,面色略微不自然的别开眼睛。 随即,叹了口气,似乎在一边回忆,似乎在伤感的感慨道:“想当年,为师与你父皇还有笙儿的母亲,我们三人曾几次出生入死,也算是生死之交。” “你们兄妹二人,就像是我的孩子一样。” “我虽平时待你们极为苛刻,可天下哪个父母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们能成大器?” “何况,你们还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你们是凤国的皇子,公主,肩上背负着重任!” 一提到这复国之事,陈泽轩的心就沉重极了。 他低下头,闷声道:“多年来师父悉心教导轩儿,您的用心良苦轩儿都知道。” “轩儿一定不辜负师父的期望,早日报仇雪恨。” 黑衣人听罢,脸色好看了许多,满意的点点头。 拍了拍陈泽轩的肩膀,他甚是欣慰道:“师父知道你一定可以的。” 不知道是黑衣人的手劲太大,还是心理作用,陈泽轩只觉得心头上压了一块大石头,有些喘不过气。 勉强笑了笑,他没再说话,而是在心里想着为何过了这么多天了,云国国主还没回信。 清水寺中,净空大师和逍遥子二人分别盘坐在蒲团上。 净空大师合着双眼,转动着手中的佛珠,一脸的平静。 一旁调整内力的逍遥子,不知是不是被窗外的雷雨声给扰了心绪,总之他就是无法像净空大师一般做到心平气和。 索性收起内力,他看向净空大师:“师兄。” 净空大师手中转动的珠子一顿,随即又恢复了如常。 眼皮睁也没睁,他淡淡道:“师弟,静心屏气,再来一次。” “师兄,这次我被那恶人重伤了根基,恐怕是恢复不了以前的功力了。”逍遥子颓然叹气,一绺银丝落下,竟给他增了几分苍老之色。 听着逍遥子的丧气话,净空大师还是睁开了眼睛,安慰道:“师弟,你莫要如此消极。” “再好好休养一段时间,总会好的。” “师兄,那恶人知道是你将我从他手里三番两次的救下。等他恢复了功力,一定也会来找你麻烦的。”逍遥子苦笑,喃喃道:“若是我功力尚在,还能抵挡他个一招半式。” “我死倒是没什么,我只是怕连累了你。” 净空大师听罢,老眼中满是动容。 他动了动唇,再次合上了眼睛。 逍遥子见状,也闭上眼睛。 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重新运气。 就在逍遥子以为净空大师不会再说话的时候,却听得他声音低沉却坚定道:“拼死,师兄也会护着你。” 逍遥子鼻子一酸,睫毛颤抖,将眼泪憋了回去。 当然,他还不知道净空大师为了救他的性命,早已将全部功力都传给了他。 如果真要护着他,那净空大师可就真的是在“拼死……”了。 香炉里的檀香散发着淡淡的香气,二人谁也没有再说话,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 第二日,柳夫人是在雪琴的一道穿刺耳膜的叫声中迷迷糊糊醒来的。 “啊啊啊啊!” “鬼叫什么?”不明所以的想翻个身,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雪琴只目瞪口呆,一声不吭。 柳夫人低头一看,随即也瞪大眼睛。 动了动身子,她崩溃了,惊慌失措又羞愤欲死的尖叫:“啊啊啊!” “主……主……主子……”瘫坐在地上的雪琴一脸惨白,惊得说不出话来。 柳夫人对着仍坐在地上未从震惊中缓过来的雪琴,喊道:“还愣着做什么,快把我扶起来!” 其实,若是按着陈泽轩的心狠手辣,最好柳夫人能在一夜过后死了那就是最好不过了。 可是,柳夫人没死,保留了一条性命。 这种“生不如死……”,简直要比死了,还让她痛苦。 雪琴意识到柳夫人发生了什么,她一副又惊又吓,想哭还不敢哭的模样。 从地上爬了起来,她哆哆嗦嗦的上前,却始终不敢伸手,畏畏缩缩:“主……主子……” 昨个晚上,她只记得给柳夫人洗完脚后,在屋子里点了熏香后就上了床。 因为柳夫人心情不好,故而两个人并未做什么让人想入非非的事情。 明明熄灯之前,柳夫人身上是穿着里衣的,自己明明也是睡在柳夫人枕边的,为什么会一觉在地上醒来呢? 还有那看着骇人的东西,又是何时从何地被谁给神不知鬼不觉的弄到了床上? 太多的问题,围绕着雪琴。 柳夫人也一样脑子发懵,可是她来不及想太多,如今只想先让自己解决困境。 毕竟,现在的处境当真是太尴尬了。 如果地上有道地缝,柳夫人真想立刻钻进去,消失不见。 尽管雪琴是与她有过肌肤之亲的人,但她的自尊心在此刻也受到了伤害。 咬着牙,她怒瞪着雪琴:“雪琴!” “是……是主子。”雪琴咽了口唾沫,勉强应了声。 雪琴只觉得自己还没怎么着,就听得柳夫人大叫一声。 这一叫,吓得雪琴赶紧松了手:“主子,怎么了?” 这一叫,竟引来了一阵诡异的风,“砰……”的一下子,将半虚半掩的门给大力吹开。 第940章 我衣服呢(1) 第940章 我衣服呢(1) 门一开,外面的人一股脑的探着脖子瞧了进来。 一时之间,柳夫人和雪琴一并愣在了那里。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人在外面? 外面的众人这一看不要紧,便将床上的柳夫人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而柳夫人的贴身丫鬟雪琴,则在一旁侍候着。 “啊!” “哎呀,这……我的天哪,柳夫人真是好生厉害!” “真没想到,柳夫人竟寂寞到了如此地步,真真是……污了我的眼!” “完了,看了不该看的东西,想必是要长针眼了!” 那些下人们,一个个捂着嘴,一脸不敢置信的模样。 震惊虽震惊,可个个眼睛里却散发着看好戏的亮光。 柳夫人和雪琴没料到门会在这时被风吹开,而屋子里的这一切又如此好巧不巧的都被人看了去,主仆两个人都有一头撞死的滋味。 尤其是当事人柳夫人,她转眼看着门外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下人对着自己指指点点,议论纷纷,羞愤得张嘴就要咬舌自尽。 “主子!”雪琴眼疾手快,连忙将自己的胳膊递了上去。 柳夫人一口咬住了雪琴的胳膊,眼泪“哗哗哗……”流淌。 虽说不是什么正室,可在这府里她好歹也算是个“夫人……” 别管受不受宠,但在这些卑贱的奴才面前她都是高高在上的“主子……” 而今如此狼狈不堪的模样被人瞧了去,怎可能还想得开? “看什么看,谁再看我把你们的眼珠子给挖去!”雪琴很能体会柳夫人此时的心情,她忿忿的转头瞪了门外看热闹的下人们一眼,恶狠狠的威胁道。 下人们见状,议论的声音小了一些,也三五成群的散去了。 雪琴将门关好,见柳夫人默默流泪,便心疼道:“主子,您忍着点,奴婢这就去给您找大夫。” 只靠她们自己的努力恐怕很难让柳夫人恢复“自由身……”了,所以雪琴想着还不如去外面找个见多识广的大夫来帮忙吧。 这样的事情,听得多了其实也算不了什么大新闻。 可是,柳夫人受不了啊! 那些贵妇人是主动的,但她完完全全是被动的! 再说,她怎么能跟那些女人一样? 一来,她是从太后宫里出来的资深“老宫女……” 来宁王府之前,她在太后跟前那么多年,理应是最知礼节,最守规矩的女人。 二来,她平时安守本分,老老实实的。 如此荒唐的行为,与过去的行为简直是大相径庭!表里不一! 让人唾弃,让人不屑,让人笑话! 府里那么多张嘴巴,那么多双眼睛,这传了出去,她成什么样子的女人了? 柳夫人猩红着眼睛,不知道是伤心,还是愤怒得喘不过气来,胸脯起伏不定:“你还嫌本夫人不够丢人吗?!” 这意思,也就是不请大夫了。 雪琴急忙道:“主子别恼,都是奴婢不好,是奴婢不好。” “主子,您放轻松,别紧张,奴婢再试试。”一边安慰着柳夫人,她一边再次尝试着拔萝卜。 柳夫人也用力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情绪来。 “主子,您呼气。” “对,吸气。” “您再呼吸,大口的呼吸,对,就这样!” 大概是一盏茶的功夫,柳夫人终于解脱了。 “嘶……”,她疼得眉头一皱,两腿发颤。 雪琴看了一眼柳夫人那已经红肿得不像样子的身体,不自觉的又打了一个哆嗦,“主……主子,奴婢去给您烧水,您一会好好沐浴一下。” 今日一事,大概是柳夫人平生经历过最屈辱的一件事情了。 就是洗个几百次的澡,也洗不干净了。 她攥着拳头,肩膀抖动个不停。 雪琴见柳夫人不吱声,只好拖着那始作俑狗出了房间。 就在柳夫人和狗苟合的消息传的宁王府上下皆知的时候,昏睡了一整夜的顾瑾璃也总算是睁开了眼睛。 三个丫鬟守在床榻旁边,见她醒来了,都不自觉的松了一口气。 “主子,您渴不渴?奴婢给您倒茶!”爱月不等顾瑾璃反应,连忙跑桌子旁倒了杯茶。 荷香一边给顾瑾璃擦着脑门上的虚汗,一边关切道:“主子,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阿翘也眼巴巴的瞅着顾瑾璃,问道:“主子,饿不饿?奴婢去给您做碗红枣莲子粥!” 说罢,她风也似的刮出门去。 “我……”顾瑾璃揉了揉眉心,刚想坐起来,却摸到了自己光溜溜的胳膊,惊呼道:“我衣服呢?!” “我的束胸带子呢?”一边掀开被子看了一眼,她一边着急的看向三个丫鬟们:“谁给我脱的衣服?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扑通扑通……”乱跳,顾瑾璃忽然有一种强烈不安感。 她平时晚上睡觉,从来不敢脱了里衣睡,更不敢大胆的把束胸带子给解了,生怕是半夜里有个突发情况。 毕竟,明里暗里想要她性命的人太多了。 若是有刺客深更半夜的闯入,那她还能及时有所回击。 要不然,光着身子可如何是好? 再回想着昨日,她还与八皇子喝过茶,可后来发生了什么,她怎么就一点都记不起来了呢? 敲了敲脑门,她脑海里竟依稀浮现出了亓灏的脸,还有他那双近在咫尺的桃花眼…… 皱了皱眉,她竟还伸手抱住了他? 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她脑海里产生,她倒吸一口气,“我和亓灏……” 爱月猜到了顾瑾璃要问什么,主动解释道:“主子,您放心,您和王爷什么都没发生。” 顾瑾璃听罢,接过爱月手中的茶,喝了一口,随即搂紧了被子,又问道:“八皇子呢?昨个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亓灏会过来?” “主子,您昨天中了药。”荷香收起帕子,低声道:“奴婢检查过了,您喝的那杯茶里有不干净的东西。” 第941章 我衣服呢(2) 第941章 我衣服呢(2) “茶水不干净?”顾瑾璃听罢,眉头皱得更厉害了。 昨天的茶水是爱月泡的,爱月连忙道:“主子,奴婢竟没想到,八皇子他给您下了药!” “古人说的果然没错,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八皇子他……他怎么能对您做出那样的事情来?” “幸好王爷回来的及时,抱着您去了寒潭,要不然您和八皇子……” “爱月,你少说两句。”荷香扯了扯爱月的胳膊,看了一眼顾瑾璃沉下来的脸色,小声道:“药虽然是在茶水里发现的,但也没有证据证明就是八皇子下的。” “再说了,八皇子似乎没有理由对主子下手,你莫要冲动。” “怎么说都关乎着主子的清誉和八皇子的名声,传出去了不好。” 爱月撇嘴,反驳道:“当时屋子里除了八皇子,没有旁人了。” “而且茶水又是我泡的,难不成还是我下药害主子的?” 荷香见爱月急了,无奈道:“爱月,我怎么可能是这个意思,我是说……” “好了。”顾瑾璃打断二人的话,拍了拍爱月的手:“我知道这件事情与爱月无关。” 爱月见顾瑾璃相信自己,便少了几分委屈:“主子信我就好。” 顾瑾璃想了想,缓缓道:“依着我之前对八皇子的了解,应当也不是他下的药。” “那……主子又怎会中毒?”这个问题,爱月和荷香讨论了一整晚了,但仍旧没个头绪。 顾瑾璃垂下眸子,细细的想着昨天的事情。 八皇子向她打探老皇帝的病情,两个人话没说几句,只一杯茶的功夫,她就药性发作了。 一般来说,她研究了药物两年,而春药这种东西,她一尝便能尝出来。 可事实相反,她非但没有尝出来,还中了招,可见那药不是普通的药。 听爱月这意思,是亓灏中途突然回来,以至于自己才没有和八皇子发生尴尬的事情? 绝情崖半山腰的寒潭,她曾不经意之间听陈泽轩提起过一次。 她真没想到,亓灏为了给她解身上的药性,竟会带着她不辞辛苦的去那寒潭。 绝情崖,这么久以来她一次都没有去过。 虽然记忆里已经忘记了到底是有多高耸多危险,但她却不止一次听人家提起过。 那样高的山崖,亓灏是如何带着她下去的呢? 而且,昨天又下了雨,虽说她体重不重,但背着她来回上下想必也很麻烦的吧? 眸光微动,她想着亓灏平日里流露出来对她的那种“深情……”和想要靠近的“渴望……”,心中莫名一动。 远水解不了近渴,她被下了药,他在她的身边,便是她的药。 那么好的一个机会,他竟这么放弃了? 若是他真的要了她,也算不得是趁人之危。 毕竟,可以以“救人……”为借口…… 他不碰她,真真是让她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当然,这并不代表她心里是希望与他发生什么关系的。 而是这种感觉很复杂,复杂的让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绝情崖……”轻轻咀嚼着这三个字,顾瑾璃幽暗的眸光里染上了一层寒意。 荷香察觉到顾瑾璃的神色变化,便将衣服披在了她的肩头。 刚才心里那浮起来的异样情愫瞬间隐去,顾瑾璃穿好衣服,抿了抿唇,声音清冷道:“荷香,去查一下昨日在爱月去厨房泡茶之前,可有人早到一步。” “主子,不用查了。”这时,阿翘端着粥盅进来了。 她一边把粥盅放下,一边对顾瑾璃道:“昨晚上下了一整晚的大雨,刚才有人在假山附近发现了一具女尸,好像是从山洞里被雨水给冲了出来。” “是谁?”爱月一听大水冲出来一具尸体,立刻来了兴趣。 “是芬儿。”阿翘给顾瑾璃舀了一碗粥,递上去道:“杜江侍卫在芬儿身上搜出来了一个纸药包,所以初步推测给主子下药的人是她。” 顿了顿,阿翘又道:“对了,柳夫人出事了。” 顾瑾璃吹了吹冒着热气的红枣莲子粥,不以为然道:“她能出什么事情?” “柳夫人她……”阿翘轻咳两声,面色划过一抹不自然的红晕:“府中的下人们都说,柳夫人寂寞难耐,竟让雪琴找了条狗,她和狗……” “哎哟,厉害了,真是厉害了!”爱月听罢,拍着双手,极为激动道:“啧啧,我没想到,茶茶兔书里说的人。兽大战啊,真的有人会去……” “爱月。”荷香担心爱月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来,连忙捂住了她的嘴巴。 爱月含糊不清的巴拉巴拉了几句,旁人却一个字也听不懂。 没办法,她也只好闭了嘴。 “主子,芬儿必定是受了旁人的指使。”阿翘见顾瑾璃喝完了粥,接过碗来,继续道:“依着奴婢看,柳夫人与狗一事,也很是蹊跷。” “说不定,是柳夫人买通了芬儿,又杀人灭口。” 爱月脑洞大开,连连点头赞同道:“对对对,兴许是王爷识破了她的伎俩,就以牙还牙,让她和狗同床共枕!” “听下人们说,柳夫人正在秋菊院里想不开寻短见呢!”阿翘见顾瑾璃系着衣服上的最后两颗扣子,问道:“咱们要不要过去看一眼?” “去,当然要去!”顾瑾璃这次倒是没有觉得爱月在胡说八道,她冷笑道:“柳夫人向来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 “上次没有成功拆穿我女扮男装的身份,这次又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她牺牲这么大,我要是不去给她添点堵,怎对得起王爷的那只狗呢?” 回宁王府这么久了,顾瑾璃若是还不知道柳夫人背地里放的那些幺蛾子,她这两年真的算是白过了。 至于那狗是谁送到柳夫人床上的,可能因为爱月的话,让顾瑾璃也先入为主了,只认为是亓灏做的。 勾了勾唇,她让荷香找了根簪子,将头发随意一绾,便大步出了房间。 第942章 不会苟活(1) 第942章 不会苟活(1) “主子,您快下来啊!”“呜呜呜……奴婢求您了,您可千万别想不开呀!” 顾瑾璃刚走到秋菊院门口,便看到了一群围在院门口七嘴八舌,议论得正热闹的下人们。 还有,屋内雪琴那扯着嗓子的嘶喊。 众人看到顾瑾璃一身白衣,一副悠闲随意的姿态出现在了面前,便不由自主的停止了议论。 顾瑾璃淡淡的一眼瞥过去,不知道是抱着又要看好戏的念头,还是被顾瑾璃身上散发出来的清冷给吓住了,于是有人开始主动给她让了一条路。 对于府中这些拜高踩低的人,顾瑾璃早已习以为常。 她不屑的在心中冷笑,然后目不斜视的带着阿翘往院子里走去。 爱月和荷香没有跟来,不是这两个丫头不愿来看笑话,而是荷香怕爱月这掩不住的幸灾乐祸太明显了,给顾瑾璃惹了麻烦,这才好不容易用话劝住了她。 顾瑾璃前脚刚踏入屋子,后脚就听得雪琴“噗通……”一声跪在那凳子旁边,仰头对正打算挂在绳子上上吊的柳夫人哭道:“主子,您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奴婢也不会苟活的!” 刚才处理好了死狗,就在雪琴准备将热水拿进来供柳夫人沐浴的时候,柳夫人却已经自行穿戴好了衣服,正踩在凳子上,将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绳子往屋梁上系。 “啧啧,柳夫人这是做什么呢?”顾瑾璃眨了眨亮晶晶的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番柳夫人,故作不解道:“哎哟,您站这么高,可仔细着些,千万别掉下来!” “您要是摔个好歹也就罢了,万一不小心砸着无辜的人可就不好了!”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柳夫人是真存了要一死了之的心。 要不是雪琴使劲抱着她的腿不松手,兴许现在她早就挂绳子上了。 外面的人是如何说些闲言碎语的,柳夫人听到了。 只是,一心求死,便不会在意其他的了。 可是,谁曾想到顾瑾璃这个贱女人怎么也来了? 她这一来,倒是让柳夫人又恨得牙痒痒了。 死死的攥着绳子,她怒瞪着顾瑾璃,咬牙切齿道:“你这个贱人来做什么?想看本夫人的笑话?做你的春秋大梦吧!” 说罢,她“噌……”的踢开雪琴的手,身子轻盈一跃,跳下了凳子。 外面的围观者没想到雪琴哭嚎了这么久,都没能成功将柳夫人劝下来,而顾瑾璃这三言两语就让轻生的柳夫人一改刚才死气沉沉,哀哀戚戚的模样,真是厉害。 气势汹汹,杀气腾腾,她像是一只随时准备开战的斗鸡一样,身上的杀气让人看了都热血沸腾。 雪琴才没心思去管顾瑾璃说了什么,她见柳夫人总算是从凳子上下来了,连忙站起来将柳夫人丢在地上的绳子给收了起来。 “呵呵,柳夫人又不打算死了?”顾瑾璃挑了挑眉,似乎不见害怕,上前一步,继续明目张胆的嘲讽道:“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可我看,柳夫人这样活着,还真不如死了的好!” 这要是旁人,在大庭广众之下的,想必是绝对说不出这样的狠话来。 毕竟,人和人交往,即便是心里恨不得掐死对方,恨不得将对方生吞活剥了,但表面上至少也要过得去才行。 面子功夫,多少还是要做一点的。 尤其是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谁不想和和气气的呢? 偏偏顾瑾璃,这个以“林笙……”身份示人的林公子,却和一个女人斤斤计较,当真是让人觉得有些小肚鸡肠了。 而那些不知内情的下人们,自然也不知道二人的恩怨。 只当他们是为了同一个男人,争风吃醋罢了。 柳夫人被顾瑾璃的话一激,瞬间想起了上次去芙蕖院找她,却被丫鬟堵在门口的事情来。 一把揪起顾瑾璃的衣领,她一字一句,声音里像是扎满了玻璃渣,让一旁站得极近的雪琴听了都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要我死,也得拉着你垫背!” “顾瑾琇,我早晚有一天会让你也尝尝这生不如死的滋味!” 听到“顾瑾琇……”这三个字,顾瑾璃刚才还平静淡然的脸色果然微微一变。 眸光一闪,她幽幽的望着柳夫人,总算是明白了柳夫人这些日子找她麻烦的原因了。 原来,柳夫人不止是识破了自己女扮男装的身份,竟还得知了她是两年前,从绝情崖纵身跳下的“顾瑾琇……” 在她混乱的记忆里,的确有这个名字。 她曾问过黑衣人,黑衣人只说她当初为了接近亓灏,顶了旁人的身份嫁入了宁王府。 所以,在旁人眼里,她是顾瑾璃,也是“顾瑾琇……” 关于这位“顾瑾琇……”的模样,顾瑾璃是真的丁点印象都没有了。 再问黑衣人,黑衣人也就不耐烦的一语带过了。 顾瑾璃想着这应该不是个什么重要角色,因此也就没再放在心上。 阿翘见柳夫人竟识破了顾瑾璃的身份,心也跟着“突突……”跳得厉害。 柳夫人见顾瑾璃神色发生了变化,堵在心头的那口恶气总算是舒坦了许多。 她手下用力,拉近了彼此的距离,又继续得意道:“怎么,是不是没想到我会知道你的身份?” “我告诉你,你就是换了层皮,也改变不了身上的骚狐狸味!” 顾瑾璃勾了勾唇,迎着柳夫人的目光,一点点的狠狠掰开她的手,笑得无所谓:“知道又如何?敢问,你有证据吗?” “太后,皇后,还有皇上,所有人都知道我林笙是个如假包换的男子。” “你空口无凭,若是再不知死活,只怕免不了要落下一个诋毁他人名声的罪名!” “再说了,你曾是太后身边的人,若是昨晚上发生的事情传到了她老人家的耳朵里,你觉得她会如何?” 自打柳夫人出宫后,太后从未挂念过她,但这却不代表太后会任由柳夫人在宁王府里胡作非为。 太后的眼睛里是容不得沙子的,连心腹兰嬷嬷都不敢在宫里随意造次,何况是柳夫人这只微不足道的小蚂蚁? 第943章 不会苟活(2) 第943章 不会苟活(2) 柳夫人昨夜做出了如此有辱门风的丑事来,太后要是知道了,必定饶不了柳夫人的! 顾瑾璃的意思很明白,若是柳夫人再敢无事生非,那顾瑾璃就借着昨晚上的事情来对付柳夫人! 顾瑾璃说罢,还挑衅的拍了拍手,似乎是在嫌弃柳夫人脏一样。 柳夫人看到顾瑾璃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被她气得脑子疼,鼻子旁边那还鼓着的大疮越发的丑陋了。 “妖女,你莫要欺人太甚!”雪琴见柳夫人浑身发抖,赶紧小声的警告顾瑾璃:“我家主子是太后看重的大宫女,只要是我家主子说的话,太后一定会相信的!” “你再敢在这里欺负我家主子,我家主子要你好看!” “好呀,那咱们就看看到底是谁要谁好看!”顾瑾璃耸了耸肩,看了一眼脸色青紫得像是染了茄子汁的柳夫人,觉得很是无趣,然后便带着阿翘大摇大摆的离开了。 外面的人听不清里面的人说了什么,只能看着顾瑾璃出了院子,觉得里面没什么可看了,于是便怏怏的散了。 “砰!”的一声,柳夫人瘫坐在了地上,捂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呼吸困难。 “主子,您怎么了?”雪琴见状,吓得小脸也惨白一片。 柳夫人抓着雪琴的胳膊,良久才平息过来。 她的视线落在桌子底下的一簇狗毛上,眼神阴冷森寒,如从地狱归来后沾了魔血,“昨晚那狗,哪里去了?” 雪琴不知道柳夫人问这个做什么,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便想着地上的狗毛一定是自己将死狗往门外拖的时候,掉下来的,便小心翼翼道:“奴……奴婢把怕人瞧见了多嘴,就把它给埋了。” “这笔帐,我记住了。”柳夫人动了动唇,眼里燃烧的火苗越来越浓烈:“亓灏,顾瑾琇,我会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雪琴见柳夫人重燃斗志,一边扶着柳夫人站起来,一边点头附和道:“对对对,咱们一定要让这对狗男女不得好死!” 不管死狗是谁弄到柳夫人床上的,顾瑾璃也好,亓灏也罢,反正这笔账柳夫人算到了他们二人头上了。 同时,在顾瑾璃眼里,这件事情是亓灏做的,毕竟陈泽轩是不会做如此“仁慈……”的事情来。 因为,印象里陈泽轩要整人,大多都是将人直接送去阎王殿。 宣王,他因为碰了最不该碰得人,所以是个例外。 而亓灏,便实实在在的背了这次的黑锅。 柳夫人将满腔的怨恨,屈辱咽下,“我不会向她屈服的,走着瞧就走着瞧!” 相府的清风院里,由于这两日饭桌上比以往多了一个人,屋内的气氛也有些不同起来。 顾成恩自打昨天被张晓芳黏着回了府,脸色便一直都不太好看。 阴沉着脸,他冷冷的瞧了一眼,似乎不把自己当外人的张晓芳,薄唇紧抿。 张晓芳心情好到嘴巴咧到了耳朵根,她嘴角一直噙着的笑让人看了很是扎眼。 奈何,张晓芳本人却并未察觉到自己碍了旁人的眼睛。 她手中的筷子在桌子上十几道菜上都夹过一遍,似乎这所有的菜没有她不喜欢吃的。 末了,她便一直将筷子停在祁蝶面前的几个盘子上,刚好也是祁蝶最喜欢吃的菜。 大概是顾成恩的眼神太过阴冷,张晓芳总算是察觉到了不对劲,于是筷子一顿,眨巴着眼睛,不解道:“顾侍郎一直盯着我做什么?” 顾成恩放下筷子,眯着眼睛,语气明显的不悦道:“你何时离开相府?” “顾侍郎,咱们这么久没见,还没好好叙叙旧呢,你怎么就光想着赶我走呢?”张晓芳听罢,有些委屈道:“还是说,你相府已经没落到连几顿饭都管不起的地步了?” 不等顾成恩开口,张晓芳又自顾自的叹气道:“唉,怎么说咱们都是经历过同生共死的好……兄弟呀!” “你如此不念旧情,真是让人寒心呀!” 一别两年,她这次又是从黑风寨里偷跑出来的。 若是被寨子里的弟兄们找到了自己,那她这后半辈子可就完蛋了。 她溜出来不像之前几次那般是因为贪玩,而是逃婚。 与狗子哥,二人之间是存在一段娃娃亲的。 好在狗子哥善解人意,知道张晓芳无心于他,他便主动提出做张晓芳的义兄。 只不过,这件事情他们是偷偷在私底下商量的,并不敢告知狗子哥的父亲虎叔,也就是张晓芳已故多年的父亲张汉的拜把子兄弟。 当然,也是黑风寨中唯一一位见证过黑风寨的发展,年纪最大的老前辈。 张晓芳在黑风寨是大当家的,狗子哥是二当家的,那虎叔在寨子里比大当家的还有话语权。 这两年,虎叔的身子越发的不如当年了,而狗子哥和张晓芳的年纪也渐渐大了,所以虎叔便想着让张晓芳和狗子哥立马成婚,他好抱孙子。 可是,张晓芳根本就不想和狗子哥做夫妻,所以便趁着大家都不注意的时候,再次跑下了山。 狗子哥是个孝顺的儿子,耐不住虎叔的唠叨和威严,他一定早晚会追过来,而她能栖身的地方不多,能选择的也只有相府了。 怎么说,她跟顾成恩都是“患难之交……”,在顾成恩这里小住几日,等这件事情过去了,她再回去给虎叔赔礼道歉,顺便把自己和狗子哥的事情好好与虎叔解释一番。 即便一身男子装扮,口口声声的以“兄弟……”相称,但是张晓芳这口气,听着却是像是在控诉负心男子的女子一般娇嗔。 因此,祁蝶便不由自主的多打量了张晓芳一眼。 视线不经意的从张晓芳耳朵上那隐隐浅浅的耳洞上划过,她心里有了数。 端着碗的手紧了紧,她又将眸光转向身边的顾成恩。 顾成恩此时正眸光幽幽的与张晓芳对视,先不管他现在心里是怎么想的,也不管他对张晓芳到底是存着什么样的心思,但祁蝶却清楚的知道,她现在心里很不舒服。 第944章 嫁入相府(1) 第944章 嫁入相府(1) 垂下眼睛,她闷头吃着自己碗里的白饭。 顾成恩与张晓芳认识至今,早已见过她多次不正经的模样,因此冷哼道:“你的旧情,本侍郎早就还了!” “否则,你的黑风寨早就被剿灭了!你哪里还有坐在这里说话的机会?” 祁蝶虽然不清楚顾成恩与张晓芳之间的纠葛,但她通过顾成恩的话,能感觉到他们之间似乎要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关系匪浅。 顾成恩对张晓芳,兴许也不像他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般嫌弃和冷漠。 一股子酸意开始蔓延,让她忽然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她,莫不是吃醋了吧? 这样想着,她竟被自己大胆的想法给吓了一跳。 心里有了人才会吃醋,那么……她在假戏真做中,爱上了顾成恩么? 还是说,她见顾成恩与张晓芳“打情骂俏……”不舒服,是因为肚子里的孩子? 手不自觉的摸向平坦的小腹,她有些茫然。 “哎呦呦,话可不能说得这么绝情!”张晓芳丝毫不将顾成恩的冷淡放在心上,更加放肆道:“顾侍郎,当年我可是陪着你一起从……” 本来想提起点过去一同跋山涉水步行回京的事情,可却被顾成恩给粗暴的打断道:“行了,废话少说!” “吃完这顿午饭,你赶紧离开。” 张晓芳纵使面皮再厚,但到底也是个女孩子,而且还当着另一个女子的面,被顾成恩如此不客气的下了逐客令,她多少总会有些尴尬。 而此刻,顾成恩又见到祁蝶只吃白米饭,便给她贴心的夹菜,柔声道:“你现在怀了身子,需多吃一些有营养的东西。” 祁蝶微微抬眼,见张晓芳也在看着自己,便压下不适,笑着点点头。 顾成恩待祁蝶和对自己是天上地下两个态度,张晓芳心里同样也不是滋味。 刚才还吃得欢快的饭菜,再看上去已经索然无味了。 “噌……”的一下子站起身来,张晓芳僵着脸,面无表情道:“既然顾侍郎这里留不得我,那我现在就走!” 说罢,她甩袖大步就要往外面走,却忽然听到身后顾成恩呵斥道:“站住!” 张晓芳意外的回头,不明所以:“干嘛?” 她亮晶晶的眼睛望着顾成恩,眼神里还有丝丝期待之色。 “你现在启程,时间太赶了,万一天黑下来,你路上遇到了意外,你寨子里那些土匪免不了会不分青红皂白的将责任归咎在本侍郎身上。”顾成恩继续给祁蝶夹菜,几筷子下去,祁蝶的碗里堆成了一个小山。 “再说了,相府也不差这两顿饭。” “所以,明日本侍郎派人送你回去。” 张晓芳听顾成恩的前半句话,心里还是挺高兴的。 虽然她最讨厌别人称呼她的弟兄们为“土匪……”,可她觉得顾成恩还是担心她的安慰的,所以这一点可以暂且不与她计较。 可是,说来说去,他还是要赶她走,这就把好不容易燃起来的一点小窃喜给抹杀掉了。 气哼哼,她不满的大声道:“不用你找人送我,我自己回去!” 顿了顿,她又道:“还有,我寨子里的那些兄弟们不是什么土匪,他们都是劫富济贫的英雄,是大侠!” “你若是再将他们视为‘土匪’,别怪我把你这相府给端了!” 将心中的怒气发泄出来,张晓芳算是痛快了。 她深吸一口气,然后扬着下巴,昂首挺胸的出了房间。 祁蝶温柔可人,体贴入微,从未顶撞过顾成恩,也不曾做过忤逆顾成恩的事情。 所以,顾成恩许久未见到如张晓芳这般“胆大妄为……”敢挑衅激怒自己的人了,不禁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怒声道:“乡野小民,果真是粗鄙不堪!” 祁蝶并不觉得是张晓芳粗鄙不堪,相反,她认为是顾成恩对张晓芳与众不同。 要是换了旁人敢在顾成恩面前这么大呼小叫,指手画脚的话,估计不出两句话就会被顾成恩下令拖下去喂狗。 越想,心里头就像是凭空冒出来一根刺似的,扎得她坐立难安,浑身难受。 将碗放下,她平放在双腿上的手紧紧攥紧,皮笑肉不笑的言不由衷道:“成恩,我倒是挺喜欢这位姑娘的性子的。” “活泼可爱,很是有趣。” “嗯?”顾成恩没料到祁蝶会这么快识破了张晓芳是女子,他愣了一下,不过也没否认。 冷笑一声,他脸上看不出什么神色来,不冷不热道:“可爱?你怕是不知道她这个人脸皮是有多厚,行为是有不着调!” “成恩,我真觉得张姑娘挺可爱的。”祁蝶仔细的观察着顾成恩,想要从他的表情里找出点破绽来证明他是口是心非,“如果你喜欢她,便将她留下来。” “往后,我肚子里的孩子越来越大了,你身边也好有个人伺候着才行。” “府里虽然有不少丫鬟,但我瞧着她们都不如张姑娘机灵伶俐。” “最重要的是,你对她知根知底,有她照顾你,我也能放心。” “蝶儿。”顾成恩还是头一次见祁蝶为一个只相处了不到两天的“陌生人……”说这么多好话,他又无语,又好像道:“我与她之间,不是你想的那般。” “你说她机灵伶俐,可真是说错了。” “她生在乡野,一身匪气,从不把自己当成女子。” “也就是你心思玲珑,认得出她是女子,这要是换了旁人,也只会将她当成是汉子。” 祁蝶不死心的继续劝道:“成恩,你真的不好好考虑一下吗?我是认真的,张姑娘她……” “好了,蝶儿。”顾成恩摇头,拍了拍她的手,道:“你安心养胎,其他的事情就不要瞎操心了。” 男人都不喜欢话多的女人,祁蝶自知今日的话确实多了,便赶紧止住了话匣子。 她给顾成恩倒了杯茶,嘴上应着,心里却还在为张晓芳而纠结。 是夜,又是一场小雨。 祈蝶的房间里,烛光闪闪。 第945章 嫁入相府(2) 第945章 嫁入相府(2) 顾成恩不在,他去了南阳王府。 上次被陈泽轩给不冷不淡的拒绝了,顾成恩虽心中不悦,但却不甘心就此放弃。 毕竟,南阳的势力是一块人人都眼馋的肥肉,若是能顺利得到了南阳的帮助,那么就算是让他再登门贴陈泽轩的冷屁股三五次,他也是愿意的。 之所以选在下着雨的夜晚去拜访,一来雨景衬托气氛,可以彰显出顾成恩的诚心来。 二来,雨夜路上的行人较少,也不会引起太多人的注意来。 陈泽轩自然是知道顾成恩的来意的,吩咐雷子上茶后,便一边品着茶,一边神色冷冷淡淡道:“顾侍郎前天晚上刚来的,今晚又来,似乎来得有些频繁。” 这意思,也就是不欢迎顾成恩了。 没错,祈蝶是陈泽轩安插在相府的眼线,但顾成恩却让祈蝶怀了孕,陈泽轩怎能高兴? 虽说陈泽轩还是比较相信祈蝶对自己的忠心的,可世上没有什么绝对之事。 尤其是掺杂了男女之事,那就更麻烦了。 男人还好些,心中抱负满满,极少容易陷于儿女之情。 可是女人是感性动物,又无需做什么大事,不去谈情说爱,还能做什么? 祈蝶有了顾成恩的孩子,就不算是一个合格优秀的线人了。 除非,她能毫不犹豫的打掉肚子里的孽种,才能重新得到陈泽轩的信任。 顾成恩装作听不懂陈泽轩话里意思的样子,笑得温和有礼:“世子德才兼备,本侍郎近期无事,所以便想多来世子府上走动走动,以便多多受教。” “呵呵,顾侍郎当的是刑部的差事,这要是论断案、刑狱之类的,本世子恐怕是教不了你。”陈泽轩抿了口茶,勾了勾唇,笑意清冷:“不过,本世子倒是想跟顾侍郎学习一下这刑部里治人的手段。” 刑部里治人的手段,无非就是各种酷刑轮番上,六六三十六不行,那便九九八十一,嘴巴再硬的人,进了刑部也能褪下来一层皮,熬不过那将近百种的刑罚。 顾成恩听罢,望着陈泽轩的眼神有些不解,但眨眼后又恢复了如常。 要论治人的法子,陈泽轩知道的并不比顾成恩少。 因为,陈泽轩也不是个善人。 顾成恩脑子转动的快,他猜测陈泽轩并非是真心想问自己刑部里的事情,而是想转移话题罢了。 “其实,刑部里的犯人,都是死鸭子嘴硬,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在刑具面前,他们早晚都会张口的。”顾成恩回答的模棱两可,跟没说一样:“世子手下的人都是忠心耿耿,办事稳妥之人,想来是无需为这些琐事操心了。” “既然顾侍郎说不用本世子操心了,那么本世子也就没什么好疑问。”陈泽轩放下茶杯,疏离有礼道:“雨天路滑,顾侍郎回去的时候仔细些。” 被陈泽轩再次如此不给面子的打脸,顾成恩这次是真的忍不住了。 他堆着的笑容一点点淡去,直直的看着陈泽轩,语气不禁有点不悦:“世子三番两次不愿与本侍郎交好,到底是为何?” “杀人也要有个罪名,还请世子给本侍郎一个痛快。” 顾成恩的直白,让陈泽轩有点意外,他挑了挑眉,轻笑道:“顾侍郎当真要知道?” 若是旁人,陈泽轩兴许还有心情陪着逢场作戏一番,但是对于顾成恩,他真的是不屑。 顾成恩重重点头,面色泛着冷气:“自然。” 八面玲珑,待谁都笑盈盈的陈泽轩,似乎单单对自己这般过分,他当然心中不舒服。 陈泽轩眸光暗了暗,幽幽道:“顾侍郎,聪明的人,不该问如此愚蠢的问题的。” “不过既然你问了,那本世子便告诉你也无妨。” 站起身来,他缓缓走近顾成恩身边,缓缓道:“当年,你动了本世子的人。” 一听陈泽轩提到了当年,顾成恩瞬间秒懂。 他瞳孔一闪,僵直着身子,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缘故,他的声音有点微颤:“你果然还是因为阿璃才对我……” 待“阿璃……”两个字出口,他赶紧止住了话题,奈何为时已晚。 “阿璃?”陈泽轩狭长的凤眸微眯,眼角的泪痣也似乎在冷眼看着顾成恩。 顾成恩心头一颤,神情有点慌乱:“不是什么阿璃,你听错了。” 阿璃,是顾瑾璃,不仅是他心里的一个特殊的存在,也是顶了“顾瑾琇……”身份的相府嫡小姐,他顾成恩同母的妹妹。 若是陈泽轩从这条线索查下去,那么依着他的手腕,一定很快便会知道顾瑾璃与自己不是血缘关系了。 自己藏在心里这段见不得光的感情,也会随之曝光…… 其实,身边宠着一个跟顾瑾璃神似的女人已经招了不少人的口舌。 而顾成恩却装作听不到看不到那些流言蜚语一样,活在自欺欺人的假象里。 久而久之,旁人习惯了,他自己也就沉浸其中,无法自拔了。 要说恩怨,顾成恩自认为不曾得罪过陈泽轩分毫。 若一定要说得罪过,那就只能是两年前别院里发生的那一件事情了。 上次,顾成恩就有想过,如今看来陈泽轩在过了这么久之后,从未放下过。 再看陈泽轩现在,也不像是打算要放下的样子。 顾成恩细细咀嚼着陈泽轩的话,忽然身子猛地一抖。 他抬头,不敢置信的张了张嘴,心里的疑问却问不出口。 陈泽轩说,顾瑾璃是他的人? 这是什么意思?顾瑾璃怎成了陈泽轩的人了? 在顾成恩的印象里,的确是有很多男子倾慕顾瑾璃。 但是,陈泽轩与顾瑾璃的交际并不多,即便是偶尔碰面,也大多都是在宫中宴会等重大场合上。 顾瑾璃身在宁王府,心系亓灏,她又是何时成为陈泽轩的人的? 陈泽轩早就知道顾成恩不是顾淮的儿子,更知道顾成恩与顾瑾璃之间没有丝毫的血缘关系。 他将手搭在顾成恩的肩膀上,倾着身子,靠近冷笑道:“顾成恩,你的阿璃,有关她的一切我都知道。” 第946章 嫁入相府(3) 第946章 嫁入相府(3) “你……”这话,像是在摧毁顾成恩的心理防线似的,让他彻底的慌了:“你都知道些什么?!” 陈泽轩察觉到顾成恩的紧张,笑得更加肆意了,那泪痣也在瞬间染上了春色。 低下头,他一字一句道:“她替你妹妹顾瑾琇代嫁,还有你和她并不是同父异母兄妹的事情。” “这些,够吗?” 陈泽轩的话落下,酸涩,嫉妒,凝聚成一团烈火,要将顾成恩的心给煎熬炸了。 自己不是顾家嫡长子的身份,陈泽轩能查到,这不是最能让他震惊的。 为什么,代嫁如此隐秘的事情陈泽轩会知道? 按理说,就算是陈泽轩查,也不可能查出来。 毕竟,陈泽轩生活在南阳多年,顾瑾璃又是自小养在南山上。 大夫人的女儿,自己的亲妹妹顾瑾琇,她出门素来都是戴着面纱的,又极少出席各种宴会场合,所以无人见过顾瑾琇的真面目。 而陈泽轩却知道这代嫁的内情,顾成恩唯一能想到的,便是此事是顾瑾璃告诉陈泽轩的了。 在顾瑾璃察觉到自己对她的心意后,她就开始远离他,疏远他,可却与陈泽轩在暗地里密切来往了起来! 可恶,顾瑾璃真是个人尽可夫的贱人! 眸子里的火光铺天盖地,顾成恩“噌……”的站了起来。 “轩世子,果真是好手段,本侍郎实在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他怒瞪着陈泽轩,有种恼羞成怒的感觉,因为他觉得自己的秘密被人戳破了,再就是像个猴子一样被人耍了。 只这两件事情,陈泽轩就拿捏住了自己和相府的致命把柄。 如此心计,这天下之人,恐怕是没几个人能比得过。 道不同,不相为谋。 自己是一颗诚心与陈泽轩联盟的,奈何陈泽轩却偏偏不知好歹,顾成恩也就没必要再在陈泽轩身上浪费时间了。 没了陈泽轩,没了南阳,可他还有自己! 人定胜天,他就不相信依靠自己就不能成为人中龙凤! 他就不相信,凭着他的谋略,就不能在朝中站稳脚! 陈泽轩有陈泽轩的计谋,他顾成恩也有他顾成恩自己的法子! 就算是陈泽轩知道了他不是顾淮的儿子,知道了顾瑾璃代嫁的事情,那又如何? 当年,他和顾淮可是当着老皇帝的面亲自“滴血认亲……”的。 而且顾瑾琇已经死了,死无对证,陈泽轩就是把顾瑾琇从坟地里挖出来,也早就成了一副白骨了。 一堆白骨,顾家说那是“顾瑾璃……”,那就是顾家二小姐顾瑾璃!谁也改不了! 一把拂开陈泽轩搭在自己肩头的手,他忿忿道:“今日本侍郎在世子这里,算是受教了!” “既然本侍郎与世子不是一条道上的人,往后也就各走各的路!” “本侍郎在这里,就先祝世子能得偿所愿了!” 说罢,他甩袖大步离开了。 陈泽轩目送着顾成恩离开的背影,摇了摇头,冷笑道:“顾成恩,本世子对那位子势在必得。” “你这只臭虫竟想攀附本世子,真是痴心妄想!” “轩。”这时,屏风后面坐了许久的黑衣人走出来了。 他皱了皱眉头,不满道:“顾成恩此人多少还是有点用处的,你无需因为笙儿的事情与他交恶。” “再者,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 “你这么做,对你没有好处。” “师父。”陈泽轩深吸一口气,敛去眸子寒色,沉声道:“我自认为凭借我自己的本事,有足够的能力要那个位置。” “而顾成恩不过是一个略有才谋的小人物而已,况且现在的他,能力和在朝中的威望早就大不如以前。” “我接受了他的示好,也不过是成为他向上攀爬的靠山罢了。” “所以,这样的人,不用也可。” 在黑衣人的眼里,要做大事的人,坚决不能感情用事。 凡是有利于自己的人或者事情,都应该是来者不拒。 他冷哼一声,瞪着陈泽轩:“轩,有些话,师父不会再说第二遍。” “那条路虽然离着我们越来越近了,但正是因为这样,我们才需要更加谨慎仔细才是。” “你往后,再不可跟刚才一样冲动了!” 对于黑衣人的话,陈泽轩心里是不赞同的。 不过他知道,无论何时,最好都不要反驳黑衣人,更不能忤逆他。 心不在焉的点点头,他应了声。 黑衣人心里还记挂着之前被自己重伤的逍遥子,于是冷声道:“为师去清水寺走一趟,你早些歇着吧。” 刚走了几步,又顿住脚:“对了,你明日往宁王府传个消息,让笙儿抓紧时间练习‘摄魂咒’。” “是,师父。”陈泽轩待黑衣人离开后,他重新坐了下来。 想着好像许久没见到顾瑾璃了,他不自觉的长叹一声。 心头一动,他决定去宁王府与顾瑾璃见一面。 起身,他撑起门口的伞,往院子外面走去。 雨水淅淅沥沥的落在窗户上,祈蝶坐在桌案前,听着那“滴滴答答……”的雨声,她的心很难平静下来。 眼前总是浮现出白天张晓芳和顾成恩二人之间若有似无的暧昧互动,她捂紧了小腹。 纠结了大半天,对肚子里这孩子的再多不舍,也抵不过对张晓芳生出来的怨恨。 她站起身,对一旁正在铺床的丫鬟喊道:“随我一同去看看张姑娘。” “现在?”小丫鬟一愣,停止了手下的动作,下意识的看向外面,低声道:“主子,外面下雨呢,您可别淋了雨着凉。” “无碍,我睡不着,去找张姑娘说几句话。”祁蝶自然不可能跟这小丫鬟说实话的,因为在这深府大院里,除了自己,没人可靠。 尤其是事关顾成恩孩子的问题,若是走露了风声,露出了破绽,那么先不说她这个线人的身份是否会暴露,只说残害顾家子嗣的这个罪名,就足以让顾成恩把她丢去刑部大牢。 第947章 嫁入相府(4) 第947章 嫁入相府(4) 小丫鬟见祁蝶一副不容置疑的模样,只好跟着祁蝶一同出了房间,主仆二人从青石子小路往不远处的偏院走去。 张晓芳以顾成恩江湖友人的身份住在了偏院里,祁蝶到了房间门口的时候,张晓芳房间里的灯还没熄灭,可见她也还没睡。 “叩叩叩……”,祁蝶很是有礼貌的轻轻敲了几下门。 张晓芳正毫无形象的横躺在床上,甚是无聊的将两条腿搭在墙壁上,亵裤便耷拉了下来,露出白皙的小腿来。 “谁?”听到外面有人在敲门,她停止了踢墙壁,赶快坐了起来。 “张姑娘,是我,祁蝶。”一边听着里面的动静,祁蝶一边柔柔的开口:“你睡了吗?” “哦哦,没睡,没睡!”张晓芳虽然不知道祁蝶大晚上的过来有什么事情,但还是一边扯过一旁的衣服胡乱的套在身上,一边连忙应道:“你等会,我给你开门!” 尽管这相府里的治安不错,可是她到底是一个外人,最重要的还是一个女子,所以为了自身安全,晚上还是把门栓插好比较好。 快速下了床,她把头发随意用发带一拢,踢踏着鞋子便去给祁蝶开门。 当然,她也没注意到祁蝶对自己的称呼是“张姑娘……” 门开了,露出祁蝶那张倾国倾城的脸来。 对于祁蝶的容貌,张晓芳在第一眼看上去的时候其实被震住了。 因为,这样绝美的容貌,见过的人想必都会过目不忘的。 她在两年前的顾瑾璃的脸上见过,还曾替顾瑾璃作证,指认顾瑾琇颠倒黑白,倒打一耙。 那时的张晓芳是混入相府的小丫鬟,而顾瑾璃是顶了顾瑾琇身份的宁王妃,是顾成恩名义上的亲妹妹,所以不仅是对顾成恩一往情深的莫芷嫣主动与顾瑾璃亲近,就连张晓芳这个外人,也会因为爱屋及乌而站在顾瑾璃这边。 除了顾成恩的缘故之外,张晓芳那次帮助顾瑾璃,还是因为顾瑾璃的为人。 即便是对顾瑾璃并未进行过深入了解,可张晓芳却能够感觉到她与寻常的大家闺秀不同。 顾瑾璃没有大家闺秀身上的娇气蛮横,她像是一汪清泉,只一个眼神就会给人一种沁凉的舒适感。 仿佛有一种魔力,吸引着人不自觉的靠近。 与顾成恩两年不见,张晓芳在街上将祁蝶误认为顾瑾璃。 在缠着顾成恩回相府的路上,看着祁蝶柔若无骨的依靠在顾成恩的怀里,她才知道原来眼前的这个女人不是顾瑾璃,而是神似顾瑾璃的祁蝶,顾成恩的小妾。 那一刻,她的胸口堵得厉害,但却没资格发作。 嘻嘻哈哈的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她恭喜顾成恩身边有佳人作伴。 至于这个佳人,为何会与顾瑾璃有着一模一样的容貌,张晓芳想了许多种可能,但是就没有将顾成恩往那有不伦恋的癖好方向去想。 她觉得,天下之大,长相相似的人是存在着,而顾成恩之所以会纳一个与自己妹妹相像的人为小妾,可能就是巧合了。 也许顾成恩爱的,不是祁蝶的容貌,而是祁蝶的性子。 不过话说回来,虽然祁蝶和顾瑾璃两个人在外貌上没什么太大差别,但是从气质上来说,是可以将他们二人认出来的。 祁蝶偏于柔美,待人温和谦逊,说话也像是那缠绵的江南小调一样,让人听了心也快融化了。 顾瑾璃则是在淡然如水里透露着一种别样的吸引力,看似清清冷冷的人,却好像那罂粟膏,让人吃了一口还忍不住想再吃几口。 相比较之下,张晓芳私心里还是更喜欢顾瑾璃多一点。 赖在相府里,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她听说顾成恩和莫芷嫣已经和离了。 要不然,她才不会做这等厚脸皮之事。 当年她不愿插足于人家的感情,如今也一样。 只是没想到的是,顾成恩身边的女人并没少。 休了一个正室,还有一个小妾。 而且,还是怀了身孕的小妾。 这般想着,张晓芳对祁蝶笑得也勉强了起来:“祁蝶姑娘,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张晓芳的脸上毫无半分睡意,但祁蝶还是故意问道:“确实是有些事情,不知是否打扰了你休息?” 张晓芳一听祁蝶找自己有事情,便立即迎着她进屋道:“没有,你快进来。” 说罢,她还贴心的擦了擦祁蝶被雨水淋湿的肩头。 祁蝶笑着谢过,在桌旁坐了下来:“张姑娘,我想问你一件事情,还请你如实回答我。” “好,有什么事情你尽管我,我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拿着茶盏倒茶的手一顿,张晓芳瞪大眼睛,咽了口唾沫:“呃……你怎么知道我是女子的?” 这次,她算是听到了那声“张姑娘。” 祁蝶指了指自己的耳洞,笑道:“这里。” “好吧,是我大意了。”张晓芳放下茶盏,摸了一下自己的耳垂,怏怏不乐道:“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人识破了身份。” 祁蝶保证道:“张姑娘放心,你既不愿让旁人知道你的身份,我断然不会将此事说出去的。” 把茶杯推到祁蝶面前,张晓芳问道:“祁蝶姑娘刚才说有事情找我,到底是什么事情呀?还需要你这么晚跑来。” “张姑娘,我能看得出来,你对成恩很是不同,所以我想问你,倘若成恩愿意,你是否会同意嫁入相府?”祁蝶握住张晓芳的手,眼神真诚,语气温柔。 只是,她的另一只手掌心却沁出了细汗。 “哈?”张晓芳以为自己听错了,吓得不敢喘气。 屏着气息,她坐直了身子,不敢相信的问道:“祁……祁蝶姑娘,你刚才说什么?能再重复一遍吗?” 祁蝶此时的心情,跟张晓芳一样,都是紧张不安,又有点小期待。 鼓足勇气,祁蝶回道:“我想问你,愿意嫁给成恩吗?” 这下,张晓芳的脑袋是真的懵了。 这个问题,她要怎么回答呀? 第948章 不做妾侍(1) 第948章 不做妾侍(1) “我……”支支吾吾,她的眼神开始躲闪起来。 祈蝶瞧着张晓芳红了的脸,心里的酸意越发的浓重,但面上却显得越发的温柔起来:“张姑娘,成恩身边暂且只有我一个女人。” “我觉得与你投缘,想着若是你心仪成恩的话,那么往后我们便姐妹相称,一起做个伴。” 她说着,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低着头的张晓芳。 见张晓芳仍旧沉默不语,祈蝶又忍不住道:“张姑娘,在这深宅大院里,我真是太寂寞了。” 张晓芳将手从祈蝶的手里一点点抽出来,慢慢抬起头来,她的神色早已恢复了正常。 抿了抿唇,她对祈蝶摇了摇头。 祈蝶一怔,不敢相信张晓芳这是在表达拒绝的意思,怀疑的看着她:“张姑娘不愿意?” 要知道,顾成恩虽说只是个刑部侍郎,可却还顶着相府嫡长子的身份。 而且,府中除了自己之外,又没有旁人,张晓芳既然喜欢顾成恩,为何会不愿意? 最重要的是,张晓芳是从山里出来的土匪,依着她卑贱的身份,能进了这相府的大门,她不该烧高香吗? 要知道,外面那些想攀高枝的女人可多的去了! 张晓芳敢拒绝,真是有点不知好歹了。 “我不愿意。果然,张晓芳接下来的话,又让祈蝶大吃一惊:“我喜欢他是没错,但是还没到一定非他不可的地步。” “我要的男人,不仅要心里只有我一个人,身边也要只有我一个人。” “我这个人生于乡野,见识短浅,心胸也狭窄,我容忍不了和别的女人分享我的男人。” “祈蝶姑娘人很好,但我还是不愿意。” 还有一句,她没有说出来。 无论她多爱一个人,都不会去做他的妾侍的。 七出者,其中就含有“妒……” 所以,自古以来男人和世俗对女人的苛刻要求之一,便是不得嫉妒,要学着心胸宽广的接纳丈夫的女人。 即便是丈夫不纳妾,贤惠善良的好女人也要主动为丈夫着想,这也是标榜一个女人是否是“贤妻……”的准则。 因为从最初女人们就是这样过来的,也极少有人提出异议和质疑,提出不满和控诉,所以往后的女人们也都将此作为自己的行为准则,以此来衡量自己,衡量他人。 时间久了,这便成为了天底下所有的女人都习惯了的事情。 就好比是,男人吃喝嫖赌都不算什么大过错,而女人有时候抛头露面,与男人多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就要受人责骂一样。 这世道,对女人总是太不公平。 世人,待女人总是过分的苛刻。 张晓芳这番话,听起来虽然有些惊世骇俗,可却是每个女人藏在心里但不敢说出来的话。 谁不想“愿得一人心……”谁又愿意跟旁人同享一个男人? 谁愿意表面上装的大度,内心里却打翻了醋坛子,嫉妒的要死? 祈蝶深深的望着张晓芳,猜度着着是她的真心话还是欲擒故纵。 亦或者说,张晓芳话半真半假。 她说爱慕顾成恩是真的,不愿与旁人分享顾成恩也是真的,但是不想成为顾成恩的女人极有可能是假的。 而说这番话的目的,不是用来表明她要追求的是忠贞专一的感情,而是在暗示祈蝶自觉离开顾成恩,给张晓芳让位。 张晓芳见祈蝶眼神探究,便笑道:“我知道可能祈蝶姑娘不能理解我,但我说的却是句句实话。” “不过,谢谢你。” 说罢,她将茶杯推到祈蝶面前,“喝茶。” 能如此坦诚自己的心意,张晓芳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因为这样的话,她不会再对任何人讲了,包括顾成恩在内。 毕竟,祈蝶在不久的将来会为顾成恩生下一个聪明可爱的孩子,他们一家三口会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 顾成恩不只是别人的夫君,还是孩子的夫妻。 那么,张晓芳不能再以任何的方式出现在顾成恩的生活中了。 不管是朋友,哥们,还是暗恋者。 所以,这次她能对祈蝶说出这样的话,也代表着她是真的下定决心要断了自己对顾成恩的念想了。 “祈蝶姑娘,明天我就会离开。”张晓芳深吸一口气,移开眸子,笑容渐渐变得苦涩:“以后,我不会再见他。” “我……祝你们幸福。” 故事的开头,大概都是适逢其会,猝不及防的相遇。 后来,大多都抵不过花开两朵,天各一方。 她和顾成恩,不需要再见,因为只是路过而已。 相忘于江湖,可能就是最好的结果。 祈蝶心情有些复杂,她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 内心挣扎一番,扣在茶杯边缘的指甲还是动了动。 那藏于指甲里的白色粉末,迅速落入了杯中。 这世上,最难猜测的便是人心。 同为女人,祈蝶自认为若是自己真爱上一个人,真的很难将他让给别人。 勉强牵起唇角,她将茶杯递到唇边,轻声道了一句“谢谢……”,然后便将茶水如数灌下。 将茶杯放下,祈蝶又低声道:“张姑娘,刚才的话,如若有冒犯你的地方,还望你不要介意。” 张晓芳摆摆手,“没有没有。” 祈蝶站起身来,柔柔的对她福了福身子,行礼道:“打扰姑娘这么久了,我也该回去了。” “姑娘早些休息吧,明日回程路上小心。” 张晓芳见祈蝶竟给自己行礼,甚是惶恐:“受不得,受不得!” 祈蝶看了站在一旁的丫鬟一眼,然后就着她的手,缓缓走出了房间。 张晓芳看着祈蝶渐行渐远,不禁在心里感慨这般柔弱的女子,被人捧在手心里当成宝果然是有道理的。 抬头看了一下那黑黢黢的天空,她耸了耸肩,吐出一口浊气,关上了门。 轻步踏在青石子小路上,丫鬟为祈蝶撑着伞,见她脸色沉沉,小声道:“主子,您说,张姑娘的话,可信吗?” 第949章 不做妾侍(2) 第949章 不做妾侍(2) “她真的不愿留在府中?奴婢总觉得有点这人古灵精怪的,鬼心眼多。” 祈蝶目视前方,另一只手一直覆在小腹上,没有搭理小丫鬟。 走着走着,大概在自己的院子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停了下来。 小腹抽搐的感觉袭遍全身,意识到药性发作了,她痛得弯了腰,忍不住低吟一声。 “主子,怎么了?”小丫鬟见祈蝶好像有点不对劲,急忙问道。 “痛,我的肚子好痛……”祈蝶将半个身子都依靠在小丫鬟身上,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尽管只是一丁点的药粉,可却药性极强。 那种痛,像是被人拿着剪刀生生的把肚子给豁开。 豁开后,又被什么东西使劲的搅动着的痛。 一个抽搐,她只觉得有一股热流顺着双腿之间涌了出来,染红了她嫩黄色的裙子。 “主……主子,您……您流血了!”小丫鬟借着月光,看清楚了地上的血水后,吓得手里的伞都落在了地上。 “啊!”身体像是被撕裂,祈蝶两腿一软,便摔倒在了雨水中。 顾成恩是在半盏茶的时间后回来的,他刚进院子,小丫鬟便迎了上前,畏畏缩缩的禀告道:“大……大公子,主子她……她……” “蝶儿她怎么了?”顾成恩心情不佳,见小丫鬟哆哆嗦嗦,便厉色道:“是不是你伺候不周,惹蝶儿生气了?” “不,不是,主子她……小产了!”像是认命一般,小丫鬟闭着眼,一口气说完了这个让顾成恩听了想杀人的消息。 顾成恩一听,眼珠子快要瞪的掉下来了。 他浑身瞬间迸发出一道强烈的冷意,甩着衣袖,三步并两步快速往屋子里冲去。 “蝶儿!”待见到床上面色惨白,额头上冒着虚汗的祈蝶,他心疼的唤了一声。 床边,老大夫正在给祈蝶扎针,空气里弥漫着艾草的浓烈味道。 祈蝶双眼紧闭,在听到顾成恩的声音后,她才费力的睁开了眼睛。 未语泪先流,她动了动泛白的唇,哽咽道:“成恩……” 顾成恩紧紧的抓着祈蝶的手,眼巴巴的瞅着她:“我在,蝶儿。” “孩子……孩子没了,我对不起你,对不起……”额间的头发被汗水打湿,她身上不知道是被雨水打湿,还是被汗水浸湿,总之人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意义。 顾成恩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脸部肌肉也绷得僵直。 他将黏在祈蝶脸上的头发小心翼翼的捋到耳后,一边擦着她额头上的汗,一边转头冷声问大夫:“夫人的身子如何?” 老大夫将最后一根银针扎上,恭敬道:“回顾侍郎,夫人腹中的胎儿月份太小,又淋了雨,得仔细着调养几个月才行。” “要不然,会留下病根的。” 听着大夫这意思也就是这次小产不影响祈蝶往后受孕了,顾成恩不自觉的松了口气,悬着的心也落下了:“你赶紧开药方。” 大夫点点头,手脚麻利的很快开好了药方。 待小丫鬟跟着大夫去抓药,房间里只剩下了顾成恩和祈蝶两个人的时候,气氛沉默得有些沉重。 祈蝶静静的望着顾成恩,率先开了口:“成恩,我好没用,连孩子都没保住。” 她眼睛里的泪光像是闪着光芒的珍珠一样。 虽然极美,可却像是在扎顾成恩的心一样。 叹了口气,顾成恩压住自己的心痛,吻了吻祈蝶的掌心,然后将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安慰道:“蝶儿,你不要难过,孩子咱们以后还会有的。” 祈蝶听着这话,眼泪流淌得更多了,低泣道:“成恩……对不起,对不起……” 揽着祈蝶的肩膀,顾成恩拥着她,一边轻拍着她的后背,一边声音低沉道:“蝶儿,你现在不要想太多,眼下把身子养好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祈蝶点点头,将脸埋进了顾成恩的怀里。 过了一会,等到祈蝶的情绪完全的稳定下来后,顾成恩才试探的问道:“蝶儿,我今晚离开之前,你还好好的。” “刚才我听大夫说你淋过雨,难道你出去了吗?” 刚才不经意的扫了一眼祈蝶的鞋子,顾成恩发现了上面沾了很多泥水,可见祈蝶是外出过的。 这孩子,十有八九也是因此才掉的。 祈蝶身子一颤,微不可闻的“嗯……”了声。 察觉到祈蝶的异样,顾成恩觉得小产一事其中必定有什么隐情,于是便捧起祈蝶的小脸,问道:“蝶儿,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成恩,我……”祁蝶一副难以开口的为难模样,让顾成恩更是觉得有猫腻。 顾成恩的语气阴沉起来:“蝶儿,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说!” “大公子,主子她之所以小产,都是被偏院的那个女人所害!”这时,抓完药回来的小丫鬟突然进来了,冷不丁的大声道。 “什么?!”顾成恩听罢,“噌……”的一下子从床上站了起来。 大概是从未将张晓芳当女人来看,也可能是因为祁蝶的事情而忘记了偏院里还住着个人。 他双拳攥紧,骨节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咬牙问道:“你说谁?偏院的女人?” 祁蝶对小丫头摇了摇头,声音虽绵软无力,但表情却很是严肃:“出去。” “主子,这么大的事情,您不能瞒着大公子。”小丫鬟委屈的看着祁蝶,又不顾祁蝶的使眼色,上前几步,对顾成恩道:“大公子,主子今晚睡不着,便去张姑娘房间里坐了一会。” “谁知道,张姑娘竟在主子的茶水里下了药,主子回来的路上就小产了!” “成恩,都是我不好,是我不该去找张姑娘的。”祁蝶瞪了小丫鬟一眼,赶紧拉着顾成恩的手解释道:“我自作主张的想让张姑娘留下来,没想到张姑娘却不愿意。” “孩子没了,真的不管张姑娘的事情,是我回去的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脚。” “成恩,你也知道,雨天路滑,我……” 第950章 不做妾侍(3) 第950章 不做妾侍(3) 小丫鬟不知祁蝶的心思,见她如此维护张晓芳,便撇撇嘴道:“主子,明明就是喝了……” “你给我闭嘴!”祁蝶提力呵斥了一声,有些微喘。 “这个贱人!”顾成恩见状,眼睛里是淬了毒一样的狠辣。 连跟祁蝶再说一句话的心情都没有,他如一阵风似的,从祁蝶面前刮过。 “成恩……”祁蝶唤了一声,碍于身子问题,不能下床,只能看着顾成恩消失在了雨夜里。 “咳咳咳……” 小丫鬟见祁蝶咳嗽,连忙上前就要拍着她的后背,却被祁蝶给推开了,“你跪下!” 惊讶的看着祁蝶,小丫鬟老实的跪了下来。 “我何时允许你在大公子面前多嘴多舌了?”祁蝶支撑着身子,半倚半靠着软枕,训斥道:“张姑娘与大公子交情匪浅,你这般,不是让大公子为难吗?” “可是,您流产的确是张姑娘所为,奴婢没有撒谎。”小丫鬟是顾成恩当初从府中的众多丫鬟里千挑万选出来的,忠心归忠心,可总归是这相府的人,自然一心向着顾家了。 祁蝶长叹一声,神色浮起了一片悲伤之色,“张姑娘虽然害了我的孩子,可追根究底也是因为她太爱大公子了。” “看得太重要,才会如此不择手段的想得到。” “我难过不假,但也能理解她的做法。” 小丫鬟听完了祁蝶的解释后,喃喃道:“主子,您可真是善良。” 祁蝶余光瞥了一眼窗外那一闪而过的岳云鹏,苦涩一笑,缓缓闭了眼。 “砰!”的一声,顾成恩怒气冲冲的到了偏院后,张晓芳已经歇下了,所以她是在突如其来的一声巨响中给惊醒的。 一头柔顺黑亮的头发散在胸前,她揉了揉睡眼,看着像是地狱恶鬼一样,凶神恶煞的顾成恩,一脸茫然道:“顾成恩,你大晚上的不睡觉,跑我这里来做什么?” 一边说着,她一边连打了两个呵欠。 顾成恩没有说话,而是上前一把掐住了张晓芳的脖子,吓得她生生把第三个呵欠给吓回去了。 脖子有种随时都会被捏断的危险,张晓芳被掐的喘不过气来,一边用力拍打着顾成恩的手,一边骂道:“顾成恩,你发什么疯?快放开我!” “张晓芳,你还有脸问本侍郎发什么疯?你为什么不问一下你自己,你今晚对蝶儿做了什么!”顾成恩见张晓芳这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心里的怒火燃烧的更旺了,手下也更加用力。 将张晓芳像提小鸡一样的提了起来,然后将她狠狠的摔在地上,顾成恩的目光阴恻恻,如坟地里的鬼火似的,好不吓人,他幽幽道:“张晓芳,你在府中混吃混喝,本侍郎不介意。” “可是,你为什么如此心狠,要害得蝶儿小产?” 被顾成恩这又掐又摔的,张晓芳也来了脾气:“祁蝶的孩子没了?” 她站起来,揉了揉险些被闪了的腰,恼怒道:“我何时害过你的孩子?” “而且,我与祁蝶素不相识,又有什么理由去害她!” “再说,她的孩子没了,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前两句话,是张晓芳在发泄不满和表达质疑。 最后一句话,则是有种麻烦找上头的莫名其妙和委屈。 她在房间里待得好好的,祁蝶闲着没事来说一些有的没的话,扰了她的心绪。 好不容易睡着了,却又被顾成恩冠上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她这心里头怎能不堵得慌? “呵,祁蝶因为喝了你的茶才小产的,你敢说跟你没关系?!”顾成恩见张晓芳死鸭子嘴硬,眼中闪过一抹杀意:“张晓芳,你不要以为本侍郎不知道你存着什么心思!” “你三番两次的赖在本侍郎的身边,不是因为觊觎本侍郎,还能是因为什么?!” “顾成恩,你真是高估了你自己,也看低了我!”藏在张晓芳心中的那份美好在这一瞬间渐渐有了裂痕,她冷笑一声,看着顾成恩的眼神有些失望道:“我就是再喜欢你,也绝对不会做这等下三滥的事情!” “你就是八抬大轿娶我,也不会做你的小妾!” “我张晓芳,虽然人穷身份低,但我也有我的原则!” 说罢,她不知道是因为情绪太过激动,还是心里太委屈了,眼泪不争气的夺眶而出。 别过脸,她咬着唇不再说话。 顾成恩紧蹙眉头,似乎还是第一次看到红着眼睛的张晓芳,他不禁有点怀疑,难道真的如祁蝶所说,张晓芳喜欢自己? 可是,依着张晓芳的脾气,好像真的不屑于做这种残忍的事情。 就在顾成恩陷入沉思的时候,岳云鹏进来了:“主子。” 他的视线从张晓芳身上掠过,然后附在顾成恩的耳中低语几句。 顾成恩听罢,竟一下子抽出了岳云鹏腰间挂着的剑,厉喝一声“张晓芳……”,随后一剑直直的往她身上劈去。 张晓芳冷不丁被顾成恩这么一吼,吓得条件反射的往后退了一步。 见那利剑劈头盖脸的下来,她就地滚了几下,及时躲了过去,“顾成恩?!” 眼中满是惊恐,张晓芳不敢置信的望着要杀人的顾成恩,倒吸一口气。 顾成恩一脚踢在张晓芳的小腹上,将她踹倒在地上后,“呲……”的一下子,不等张晓芳反应过来,利剑已经穿透了她的肩膀。 整个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没有任何停顿。 张晓芳怔怔的看着握剑的顾成恩,那心口上的裂纹,也好像更大了,“你……要杀我?” 血流涌注,她感觉不到肩膀上的疼痛,只是脑子有些发懵。 如果不是刚才她快速的偏了身子,只怕这一剑刺中的不是肩膀,而是她的心脏。 再看这力度,大半柄剑都没了进去,可见顾成恩是真的想要将她置于死地。 顾成恩的眼里染上了嗜血的疯狂,他一字一句道:“张晓芳,本来我想要取了你的狗命。” “但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第951章 给她喂下(1) 第951章 给她喂下(1) “杀了你,对你的惩罚太轻。” “你害的我和蝶儿没了孩子,那么我也要夺走你最宝贵的东西才行!” 张晓芳暂时想不到,还有什么比死更可怕的事情。 她心中升起一抹不安,“顾……顾成恩,你想做什么?” 顾成恩胳膊一扬,狠狠的将利剑从张晓芳的肩膀上抽出。 “唔。”张晓芳痛哼一声,身子踉跄一下,伤口的血又流淌成了小溪。 丢了剑,顾成恩一手扣住张晓芳受伤的肩膀,另一只手腕翻转,在她的身上几处大穴游走着。 所到之处,张晓芳都感受到了一种钻心蚀骨的痛。 意识到了什么,她哭喊道:“顾成恩,你不能这么对我,你不能!” 张晓芳没有丝毫招架之力,顾成恩霸道的内力冲进了她的体内,冲得她四肢百骸都像是要爆裂一般。 “痛,好痛!”冷汗淋淋,她曾经明媚得小脸此时满是痛苦之色,“顾……顾成恩,你不如杀了我!” “张晓芳,你生性不喜拘束,自由散漫,又依仗着这一身功夫横行霸道惯了。”顾成恩冷冷的望着张晓芳,幽幽道:“武功对你来说,应当是最宝贵的东西了。” “我废了你的武功,想来比杀了你要更解恨!” 说罢,他用尽全力朝着张晓芳的后背一击,彻底的打散了她的内力。 “啊!”仰头痛呼,随即张晓芳像是一只破碎的风筝似的,轻飘飘的摔在了地上。 白色的里衣上本就染了肩膀处的血,再加上衣服被汗水浸湿,因此身上脏污一片。 嘴角的血沿着唇角,与她的泪一起滴落在地上。 地面冰凉,却远不如她的心凉。 一阵风吹过,她看着顾成恩的头发被风吹起,那一张冷峻的脸,像极了两年前二人第一次相遇时,他对她剑拔弩张时的样子。 心痛难忍,张晓芳却扯了扯唇,笑了。 这样的笑,看在顾成恩眼里,要比刚才看到她流泪还要不舒服。 眯着眼睛,顾成恩蹲下身子,声音里仍旧是不减的愤怒:“张晓芳,你笑什么?” 张晓芳不语,嘴角的弧度更大,嘲讽、失望之意更重。 这凄然的笑,看在顾成恩眼里则是充满着挑衅之意。 “云鹏。”顾成恩对岳云鹏摆摆手,眼底划过一抹狠戾,转头吩咐道:“拿一碗绝子汤来。” 岳云鹏以为,顾成恩废了张晓芳的武功便已经是惩罚了,没想到废了她的武功还不解气,竟然还要给张晓芳喂绝子汤,不禁一时怔住。 绝子汤对一个女子来说意味着什么,不用说,大家也都知道。 张晓芳还未成亲嫁人,这要是失去了生育的能力,往后没了武功的她,又不能生孩子,哪个男子还敢要她? 张晓芳听罢,果真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 她那眨眼之间迸发出来的恨意,总算是这让顾成恩的心里舒坦了不少。 顾成恩那“冷面阎王……”的称呼,果真是名不虚传。 心狠手辣,知道如何摧毁一个人,知道如何折磨一个人。 的确,如顾成恩所言,她此生最爱的是自由。 没了武功,往后她还如何肆意行走于江湖?如何快意潇洒人生? 不能生育,她无法像寻常女子一样享受一个做母亲的快乐,又怎能算是一个完整的女人? 将眼泪咽下,她咬唇冷笑道:“顾成恩,你空有一个刑部侍郎的名声!” “只偏听一人之言,你对我又何曾做到公正无私过?!” “你,分明就是一个不辨是非的庸人!” 张晓芳眼里聚集的水汽,让岳云鹏看了也略有不忍。 其实,对张晓芳这个人,他算不上太讨厌。 尽管张晓芳做错了事情,可她已经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了代价,若是再剥夺她做母亲的权利,岂不是有点残忍? 犹豫了片刻,岳云鹏小声问道:“主子……” 顾成恩丢给岳云鹏一个冷飕飕的眼神,不容置:“快去!” “是,主子。”岳云鹏无奈,只好依着吩咐往厨房走去。 房间里只剩下了顾成恩和张晓芳两个人,二人冷眼相对,谁也没有再说话。 张晓芳浑身无力,瘫软如烂泥。 一头乱发遮了半张脸,狼狈不堪的模样,比当年陪着顾成恩一路穿山越岭逃回京城还要厉害。 那时,狼狈的不过是蓬头垢面,衣衫不整如乞丐。 而现在,狼狈的是伤痕累累,心上千疮百孔。 心,像是一盏灯,在顾成恩那一剑刺中的时候就已经灭了。 再加上这一碗还没熬好的药,她对顾成恩的感情,彻底被斩断了。 满心的苦涩,让张晓芳闭上了眼。 她不愿意再看到顾成恩,这个冷心冷面的男人。 也罢,在今日之前,她也没想过要嫁给除了顾成恩之外的谁。 既然心里没有人,那也就谈不上为谁生孩子了。 只是,生与不生,不该是由他人决定。 身体是她自己的,这种被人操控、扼制的感觉,真心不好受。 何况,这个人又是…… 顾成恩见张晓芳似乎认命了,冷哼一声,也懒得再与她多废话,起身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很快,岳云鹏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进来了,打破了屋内的沉默:“主子。” 顾成恩点点头,抿唇道:“给她喂下。” 岳云鹏在心里小声道了句“得罪了……”,然后便扶起张晓芳,将碗里的药给她灌下。 张晓芳紧紧闭着眼睛,顺从得竟有些出乎意料,这让顾成恩和岳云鹏都有些惊讶。 只是,离得近的岳云鹏还是发现了张晓芳眼角的泪。 “嗖!”忽然,一支利箭竟破窗而入,朝着岳云鹏端着药碗的手射来。 岳云鹏脸上一惊,立即松了手,捡起地上被顾成恩丢的利剑来。 顾成恩也意识到了什么,瞬间从椅子上站起来。 “哗……”,果然下一刻就有许多人从窗外飞身进来。 张晓芳听到这么大的动静,睁开了眼睛,便看到了自己寨子里的那些弟兄们,眼泪更像是决了堤的洪水似的,一发不可收拾。 第952章 给她喂下(2) 第952章 给她喂下(2) 从来没有过像现在这样,她看到他们是如此的亲切。 拿着流星锤的狗子哥站在最前面,在看到了躺在地上的张晓芳后,大步垮了过去,满眼心疼的喊道:“晓芳!” “狗子哥……”无力的任由狗子哥抱着,张晓芳如一只浮萍,总算找到了依靠的港湾。 “晓芳别怕,狗子哥在,谁也不能伤了你。”触碰到张晓芳结了痂的伤口,狗子哥小心翼翼的移开手。 视线移到地上那碎碗的瓷片,他又转头怒瞪着顾成恩,一副恨不得上去就要咬死他的样子:“顾狗官,你刚才给小芳喂了什么?!” “呵!”顾成恩目光由狗子哥到寨子里的弟兄们身上扫了一圈,冷笑道:“你们这些贼人来的正好,本侍郎最近正愁没什么可跟皇上邀功领赏的。” “等本侍郎将你们一网打尽后,再去派人灭了黑风寨,如此也是大功一件了!” “你敢!”听到顾成恩要灭掉黑风寨,狗子哥急了,挥舞着流星锤就要上前捶爆顾成恩的头。 顾成恩敏捷往后一闪,躲了过去。 见岳云鹏持剑与狗子哥厮打在一起,顾成恩便对外喊道:“来人,将这些贼人一并拿下!” 话落,外面的侍卫便齐齐涌了进来。 顿时,屋内混乱成一片。 张晓芳被长高了不少的小六子护着,缩在角落里。 大概是屋内的动静太大,也可能是失血过多,总之张晓芳头痛欲裂。 她重重的咳嗽了起来,咳着咳着,竟咳出了血。 原来,刚才被顾成恩废掉武功的时候,因为顾成恩的力道太过猛烈,再加上被灌了药,所以便伤了内脏。 “晓芳姐姐!”小六子见状,吓得大叫一声。 另一边狗子哥连忙转头,在看到张晓芳吐血后,心里一慌,没来得及躲过顾成恩的一掌,岳云鹏也趁机往他的腿上踹了一脚。 狗子哥咬牙,用力甩出流星锤,对弟兄们下令道:“保护晓芳,撤!” 没办法,现在张晓芳最为重要。 至于要杀顾成恩,来日方长! “是!”弟兄们自然也知道轻重缓急,因此也退后着准备撤退。 小六子抱起张晓芳,奋力躲过攻击,从窗户上跳了出去。 临跳之前,他怀里的张晓芳深深望了顾成恩一眼,那是再不相见的绝望和决绝。 岳云鹏见状,并不打算放过这些山贼,于是一鼓作气,带人就要逃走的山贼。 “不用了。”突然,顾成恩竟抬手制止道:“让他们走,本侍郎早晚都会将黑风寨剿灭。” 岳云鹏不明白顾成恩为何会突然改变了注意,便不解的看着他。 见顾成恩的视线落在地上的那一摊血上,于是心里多少有谢明白了。 暗示侍卫们离开,他站在一旁,等着顾成恩接下来的指使。 顾成恩大概是因为刚才痛快的打了一架,心中的怒气已经渐渐散了。 他静静的盯着那暗红快干了的血,微微攥起了拳头。 眼前不知为何又浮现出刚才张晓芳一身是血的躺在地上的情形,这心里竟莫名的抽搐了一下。 深吸一口气,他闷声道:“吩咐下去,近日让厨房给蝶儿多炖一些滋补品。” 岳云鹏应声道:“是,主子。” 顾成恩一甩袖子,往祁蝶的院子走去。 此时的芙蕖院里,顾瑾璃正在专心致志的练习着“摄魂咒……” 夜深人静,她的手指翻飞,又是一曲催人入睡的曲子回荡。 她弹得投入,深深的沉浸于其中,以至于没发现站在身后的陈泽轩。 陈泽轩不敢靠的太上前,隔着一段距离,隐在暗中。 来芙蕖院的这一路,他施展着轻功一刻都不敢停下来。 一颗心,也在惶惶中不得安宁。 现在见到了顾瑾璃,才算是安稳下来。 琴声悠悠,像是沁人心脾的清茶,让人神清气爽,什么都不愿去想。 那些烦心的凡尘俗世,仿佛也在听到琴曲后烟消云散了。 陈泽轩在心里暗叹,黑衣人给陈泽轩的这首曲子,果然是有魔力。 而顾瑾璃的弹奏也很娴熟,想必不用多日,便能发挥出“摄魂咒……”的最高境界。 看着顾瑾璃那纤瘦的背影,陈泽轩想着她这柔弱的肩膀上,往后又要经历更猛烈的暴风骤雨,便心疼的忍不住叹了口气。 顾瑾璃的手指一顿,亲生猛地一停,“噌……”的回头:“谁?” 说着,她将袖中的银针“嗖……”的甩了出去。 陈泽轩一怔,没料到顾瑾璃在专心弹琴的时候也如此的警惕小心,又生出一股心疼。 头一偏,他从黑暗中走了出来,轻声道:“笙儿。” 看着那熟悉的轮廓渐渐在烛光中变得清晰,顾瑾璃眼睛一亮,“哥哥?” 陈泽轩被顾瑾璃脸上的流露出来的惊喜给晃了眼,心中也溢出一丝甜蜜,“笙儿,这么晚,你为何还没睡?” 顾瑾璃走到陈泽轩面前,拉着他坐下,歪着脑袋问道:“这么晚了,哥哥为何也没睡?” “来找我,可是有什么重大的事情?” 陈泽轩不想告诉顾瑾璃,他仅仅是因为想她了,便过来了。 眸光微动,他笑道:“没什么事情,就是师父让我过来瞧瞧你的‘摄魂咒’练习的如何了。” 顾瑾璃听罢,撇撇嘴道:“师父的心里只有这些事情,从不关心我在宁王府里的死活。” 她说这些话,也不过是随口抱怨,但却没真的埋怨在里面。 不过,听在陈泽轩耳里,却很不是滋味。 因为,顾瑾璃说的都是大实话。 别说黑衣人不关心顾瑾璃的死活,就连他这个十几年的徒弟,也从未真正给予过几分爱。 他们二人,竟像是黑衣人复国的两枚棋子…… 棋子?他被这两个字给伤到了。 顾瑾璃见陈泽轩突然沉默了下来,而且脸色也有些沉重,以为他是在担心自己,便赶紧解释道:“哥哥,你别多想,我就是随口说说而已,你千万别担心我。” 第953章 给她喂下(3) 第953章 给她喂下(3) 陈泽轩察觉到顾瑾璃的紧张,压下心头复杂,笑了笑:“你不是个吃亏的人,我不担心。” 顿了顿,他又问道:“听说……你被人下了药?” 顾瑾璃的脸色一僵,随即点头,冷声道:“对,是秋菊院的柳夫人。” 提起柳夫人,她忍不住笑得开心:“不过,她也遭了报应,竟然和畜生……” 尽管话只说了一半,但却足以引人遐想多多。 “哎,不提这个讨厌的人了。”顾瑾璃给陈泽轩倒了杯茶,递给他:“哥哥,朝中大臣中,可还有谁愿意归附八皇子?” 陈泽轩接过茶杯,想了想,低声道:“那些人里,我觉得姜家可以为我们所用。” “姜家?哪个姜家?”顾瑾璃皱了皱眉,问道:“可是姜国公府?” “对,姜国公府。”陈泽轩抿了口茶,继续说道:“当年因为姜家的独苗姜源生死了,所以姜国公也受了刺激跟着去了。” “虽说国公不在了,可姜尚书在朝中还是有些影响力的。” “所以我想,不如趁着现在姜尚书保持中立,咱们将他给拉拢过来。” 顾瑾璃也喝了口茶,斟酌道:“姜国公这个人,深藏不露,哥哥打算如何下手?” “姜尚书的夫人多年来患有隐疾,前几日又犯了病,得需龙芝草才能根治。”陈泽轩露出一个深沉的笑容来,笑得很有把握:“皇后手里,有一根很珍贵的龙芝草。” 这样说,顾瑾璃便明白了,“待八皇子将龙芝草给了姜尚书,姜尚书也就欠了八皇子一个人情。” 陈泽轩笑道:“就算姜尚书不立刻表明态度,选择立场,看在那龙芝草的面子上,也不会做出对八皇子不利的事情来。” 顾瑾璃面上一喜,脱口而出道:“如此一来,八皇子的胜算要更大了!” 站在门口,抬手刚打算敲门的亓灏,缓缓的收了回来。 虽说知道她的身体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可还是不由自主的挂念着她一天。 白天忙活了一天,好不容易熬到了晚上,本打算偷偷的从窗户上看她一眼就走,但没想到远远隐约听到了她的琴声从芙蕖院里飘了出来。 走近,发现她房间里的灯还亮着,原来她还没睡。 纠结了许久,才鼓起勇气想要敲门进去。 哪怕是她冷眼相待,冷言嘲讽,只要能看她一眼,这心里总是满足的。 二人前面的话他没听到,谁知道,却听到了她最后那一句话。 她那欢快的语气里,透露着对八皇子的期望,以及要击垮自己的必胜信念。 “只要八皇子在朝中站稳脚,在大臣中的呼声最高,那么皇位一定是他的!” 心略痛,亓灏没有勇气再继续听下去,转头轻步走出了院子。 今日他的眼睛,看东西要比昨天又清楚了些。 可是,此刻他却不愿去推门看屋子里那密谋着要除掉他的两人。 不过,他可以想象到,她说这话时候的表情,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亮亮的,小脸上的笑容也一定是明艳的。 停住脚,他转头回望芙蕖院的方向,痛苦的喃喃道:“阿顾,我到底该怎么办呢?” “王爷,夜凉了,您也该回去休息了。”这时,杜江出现在身后,为亓灏披上了披风。 亓灏穿的单薄,身上多了层披风,心里的冷意勉强淡了几分。 又看了一眼芙蕖院,亓灏才转身离开。 亓灏走后没多久,陈泽轩也恋恋不舍的回了南阳王旧府。 顾瑾璃瞧着烛台上的蜡烛快燃尽了,也准备上床就寝了。 刚脱下了衣服,头却忽然痛得厉害。 好像是有人拿着针扎在太阳穴一样,刺痛的很。 揉了揉几处大穴,这才舒服了些。 有些奇怪,但想着可能是她浸泡过寒潭水,这才引发的不舒服,顾瑾璃也就没当回事。 吹灭了微弱的烛光,她躺下合眼睡了。 第二日,刚吃过早饭,亓灏便被老皇帝喊去了宫里。 原因不外乎其他,而是从魏廖的口中得知亓灏的眼睛好转了,老皇帝高兴之余,也因为有日子没与亓灏正儿八经的聊聊朝中大事了,这才派人去宁王府送了个信儿。 御书房里,亓灏给老皇帝行礼后,抬眸看着老皇帝那张脸上的褶子似乎更多更深了,说话的语气难得比之前恭敬了几分,也带着一抹罕见的关心:“父皇的身子,近日可好?” 老皇帝见亓灏关心自己,叹气道:“父皇一把年纪了,身子也就这样了。” “倒是你,年纪轻轻的,可千万别像个药罐子一样。” 示意贾公公给亓灏搬了个椅子,老皇帝等亓灏坐下后,又加重语气道:“既然你的眼睛也好的差不多了,该时候忙正事了。以后每日该上朝上朝,不能再荒废下去了。” 亓灏“嗯……”了声,表现出极少的恭顺来,听着老皇帝这一番絮叨的话。 “对了。”老皇帝想起来什么,问道:“后天就是太后的寿辰了,你有什么想法?” 这个问题,老皇帝之前也问过八皇子,八皇子回答的中规中矩,而老皇帝现在想听听他最中意的儿子亓灏的意见。 亓灏知道,老皇帝想听的不是他的意见,而是他对太后的态度。 毕竟,之前因为这样那样的问题,他身为太后最宠爱的孙子,曾与太后闹得不快。 而这次筹办太后的寿宴,则能看出亓灏对太后是否还存着怨恨。 怎么说,一个是老皇帝的母后,另一个则是老皇帝选定的皇位继承人,老皇帝私心里是不愿祖孙二人失和的。 亓灏淡淡道:“父皇,太后岁数大了,不喜吵闹。而且,最近国库紧张,寿宴也不宜搞的太过奢华。” “所以,儿臣想,不如就搞的简单一些,将朝中四品以上的大臣请进宫即可。” 亓灏的回答跟八皇子的差不多,不过却比八皇子的要更直白。 八皇子只说一切要按着太后的心意来,只要能让太后高兴了,一切也就都值了。 第954章 荣升太后(1) 第954章 荣升太后(1) 亓灏的话,说到了老皇帝的心坎上去了。 老皇帝望着亓灏,老眼里有几分期待:“国库的确有点紧张,这是朕这几日一直忧心的事情。” “老四,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这个……”亓灏心里早已有对策,见老皇帝发文,他故作迟疑道:“有,只是怕父皇不会同意。” 老皇帝一听有法子,紧皱的眉头也舒展开来:“你且说说看。” “如今京中的商人中,就数尹家的生意做的最大,几乎涉及各个种类,铺子也遍布各地。说是富可敌国,也未必不可。”亓灏一边打量着老皇帝的脸色,一边继续道:“如果往后前朝、后宫所需物资的置备购办都由尹家筹理,这无异于昭告天下尹家背后有咱们皇室撑腰。” “这对尹家来说,有利无弊。” “尹家无需每年像旁的商人一样都向皇室都缴税,但需要保证宫中和军营的物资。” “父皇觉得,如此可行?” 宫里上到老皇帝、太后、皇后等嫔妃,下到宫女、太监等下人,宫中的花销可是一笔惊人的数字。 而军营里那么多人,更是不用说了。 让尹家保证这两方的物资所需,可真是大出血呢! 老皇帝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注意,点头道:“朕觉得可行,只是就怕尹家不愿,毕竟宫里和军营所需物资不少。” “这个父皇尽可放心。”亓灏见老皇帝不反对,沉声道:“儿臣曾与尹子恪有一个五五分的生意,大不了儿臣的那五分不要了,再用儿臣名下的钱财、人脉多为尹家的生意行方便罢了。” 语锋一转,亓灏不忘记嘱咐道:“不过,也得开源节流才行。” “儿臣觉得,不管是宫里的人还是大臣们,衣食用度都必须勤俭节约才行。” “只有如此,才会将所需降到最低。” 的确,凭借着亓灏的人脉,还有皇商这个特殊的荣耀,尹家的生意只会越做越大,铺子只会越开越红火。 再说了,尹家这两年赚的钱,远比宫中、军营所需的物资加起来要多好些倍。 比较起来,简直就是九牛一毛。 老皇帝看着亓灏的眼神很是赞赏:“嗯,你这个建议不错。” “高祖时期,就崇尚节俭,极力反对奢靡之风。” “而今,我亓国国库空虚,更当继承先祖的美德。” 转头,他对贾公公道:“小贾,传朕的命令下去,从今个起,任何人都不得有倡富华奢侈之风,尤其是后宫的主位,一定要以身作则才行!” “是,皇上。”贾公公应了声,出门去传达老皇帝的命令去了。 老皇帝心头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视线落在窗外,瞥见远处路过往寿康宫方向去的那抹紫衣人影,缓缓道:“轩世子隔三差五的进宫给太后请安,进京这么久了,也不知道到底是按的什么心思。” 亓灏顺着老皇帝的视线望去,若有所思道:“南阳王叔的身子越来越差了,有传言说,活不到明年秋天。” “哦?”老皇帝还是从没听说过这种传言,因此兴奋的问道:“传言可信?” 亓灏虽然与陈泽轩不和,但他心里很是敬重南阳王这个英雄的。 见到老皇帝这急不可待的模样,便有些不舒服,但还是道:“不知道,传言总是传言,要印证了才知道可信不可信。” 老皇帝的老脸瞬间显现出失望的表情,他不悦的打发亓灏道:“行了,时候也不早了,你回去吧。” 亓灏行了个礼,面色无异的离开。 在走到通往明阳宫的小路上,他想起了那日八皇子和被下了药的顾瑾璃抱在一起的画面,眸光暗了暗。 调整了一下心态,他踏进了明阳宫,想与八皇子好好聊一番。 聊这两年被搁浅的兄弟情,聊长大后那薄弱的皇家情。 可很不巧,八皇子去了皇后的凤鸾宫,亓灏也只能先去军营走一趟了。 在经过御花园亭子的时候,他看到了一个身着华丽宫装的女子,瞧着是一张陌生的脸,便截住了一个端着糕点往亭子方向去的小丫鬟询问一番,这才知道这个女子是当时选妃大典上,老皇帝选的两个妃嫔之一的李玫儿,也是最近老皇帝枕边的大红人,后宫里新上位的宠妃。 亓灏对老皇帝的女人不感兴趣,在李玫儿转眼看过来的那一刻,他大步消失在了她的视线里。 皇后的凤鸾宫里,八皇子直接开门见山的说明了来意:“母后,儿臣今日过来是来向您求一样物事的。” 皇后瞧着八皇子最近勤奋上进,而且在朝中的呼声渐高,因此待八皇子的态度越发的和蔼可亲了:“小八,你需要什么?只要母后这里有,你随意拿走。” 八皇子笑了笑,恭敬道:“母后,儿臣想要您的龙芝草。” 龙芝草有治病救人的奇效,皇后倒是不心疼给八皇子,但还是想问个明白,毕竟这龙芝草只此一棵:“龙芝草?你要这个做什么?” 八皇子沉声道:“母后,姜尚书的夫人犯了旧疾,儿臣想将这龙芝草借花献佛送给姜尚书,做个顺水人情。” 皇后凤眸微眯,一边看着自己指甲上新染的蔻丹,一边缓缓道:“姜国公在的时候,姜家如日中天。” “如今姜国公不在了,虽然姜家大不如往日了,但对你来说多少还是有些用处的。” “毕竟,姜尚书在朝中说话怎么着也有点份量。” 说罢,她对秋蝉转头道:“去,把本宫的龙芝草拿出来给八皇子。” “是,主子。”秋蝉点点头,赶快去柜子里将盛着龙芝草的锦盒拿了出来,递给了八皇子身边站着的小祥子。 “小八。”皇后眼神慈爱的看着小八,语重心长道:“你有上进心是件好事,母后很是欣慰。” “不难看出,你父皇对你越来越满意。” “不过,你在皇上面前,切勿暴露野心,需步步谨慎,小心仔细才是。” “等到你父皇封了你为太子,咱们才可以高枕无忧。” 第955章 荣升太后(2) 第955章 荣升太后(2) 让八皇子登得太子之位,或者说是坐上老皇帝现在的宝座,一直都是皇后多年来的梦想。 现在八皇子越长大越出息了,意味着皇后离着自己的梦想越来越近了。 有朝一日,八皇子是皇上,那皇后就可以荣升为太后了。 太后,听着虽有点老,可在后宫之中却拥有者至高无上的权力。 她不用再去寿康宫给谁请安,也不需要看谁的脸色。 这后宫里,她最大! 想着那样一天很快到来了,皇后脸上的笑意更加灿烂明媚。 鲜艳的红唇,如沾了血似的,红得诡异。 只是,那“太子……”二字,却让八皇子听了扎心。 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那日在御书房外面听到老皇帝与贾公公的对话,八皇子脸上的笑意迅速褪去。 他紧抿着唇,垂下眸子,眼中暗涛翻涌。 秋蝉察觉到八皇子的情绪似乎不对劲,便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皇后。 皇后坐直身子,关切道:“怎么了,小八?难不成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母后?” 八皇子知道皇后对自己的满心期望,若是让皇后知道了老皇帝的心思,那么皇后什么反应,不用想也能猜到。 皇后大发雷霆,心有不甘就罢了,兴许还会怪罪八皇子不得老皇帝的喜爱,埋怨八皇子没能耐没出息,连亓灏都抵不过。 让老皇帝失望的话,也就意味着八皇子这枚棋子在皇后这里没什么用处了。 所以,八皇子不愿让皇后知道老皇帝早就确定好了皇位继承人,再加上自尊心作怪,他也说不出口。 抬眸,他勉强牵起嘴角,言不由衷道:“没什么,儿臣只是觉得任重而道远,还需继续努力才行,绝不能让母后失望。” 皇后听罢,舒了口气:“郭明顺,莫东盛,还有方家,朝中不少人现在支持你呢!” “你啊,也不要有太多压力。” 提到方家,皇后轻咳两声,试探道:“对了,小八,你对方紫薇可有印象?” 八皇子回想了一下,如实道:“曾见过一面。” 皇后又问道:“那……你觉得方紫薇如何?” 八皇子不明白皇后的意思,皱眉道:“儿臣与她不曾打过交道,所以对她不了解。” 皇后示意秋蝉给八皇子倒茶,接着道:“小八,紫薇是本宫的娘家人。” “她品性如何,本宫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尽管她比你大个几岁,但却是个不错的女子,身份上也能配得上你。” “若是你不介意她比你年长的话,本宫想着……” “母后。”皇后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八皇子要是再听不懂,那可真是辜负了皇后这么多年的栽培了。 他的脸色比刚才看起来还难看,冷声打断皇后的话:“母后,儿臣年纪还小,婚事不着急,但方家小姐的婚事却拖不得,所以儿臣不愿耽误人家。” 皇后听到八皇子的这个理由,不死心道:“这个啊,其实也不是什么问题,只要你有这个心,方家那边本宫……” 八皇子又毫不客气道:“母后,方家小姐有癫症,这个您该不会忘记了吧?” “纵使儿臣不嫌弃,但往后百官应当容不下这般女子做那六宫之主。” 皇后嘴角的弧度压下,神色带着一抹不自然,还有点不悦。 没错,在选妃大典上,方紫薇在众目睽睽之下当场癫症发作,虽说之后找大夫证实过这不是长期性的癫症,可她有病之事是人尽皆知,要让八皇子娶这样一个女人,确实是不妥。 可是,若是不与方家联姻,怎能得到方家的权力支持呢? “母后的意思,儿臣都懂。”八皇子沉默片刻,缓缓道:“其实,只要找个合适的机会提拔一下方晋阳,让他在朝中有一个要职即可。” “联姻一事,儿臣觉得不是上策。” “毕竟儿臣比方紫薇小那么多,也不见得她会同意。” 话题聊得不太愉快,皇后见八皇子态度坚决,也不好再强人所难。 她叹了口气,摆手道:“也罢,你也长大了,有自己的主见了,母后就不干涉你了。” 八皇子见皇后让步,也放缓了语气,不似刚才那般冷清:“儿臣多谢母后理解。” “嗯,你无事也多去太后宫里走动走动。”皇后低头呷了口茶,不紧不慢道:“你也得让太后知道,她可不是只有亓灏一个孙子。” “本宫的小八呀,要比亓灏孝顺多了。” 听到八皇子应了声,皇后又嘱咐道:“轩世子那边,你也别掉以轻心。” “虽说轩世子明确的表示过要支持你,但人心隔肚皮,你也要防着点。” “儿臣谨记母后的教诲。”八皇子站起身,行礼后,退了出去。 待八皇子走后,皇后无奈道:“小八果真是长大了,连本宫的话也不听了。” 秋蝉听出皇后语气里的复杂,是既高兴又感伤,便道:“主子,八皇子就是再长大,也都是您一手抚育起来的。” “不管什么时候,您都是八皇子最敬重的母后。” “秋蝉。”皇后瞧着秋蝉,幽幽道:“你说,小八该不会是已经有了心仪的女子了,所以才拒绝本宫了吧?” 这一点秋蝉倒是没想过,一怔,笑道:“主子,这倒是不会,咱们八皇子还小呢,谈婚论嫁确实早了些!” 话说完,她瞥见门口那浅紫色的身影,给皇后使了个眼色:“主子,青妃来了。” 一听到“青妃……”二字,皇后的眼中闪过一抹厌恶,顺着秋蝉的视线落向门外,果真见着赵青青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进来了。 最近李玫儿不知道为何凭空得宠,老皇帝每次翻牌子,翻的必定是李玫儿,这让与李玫儿同时进宫的赵青青哪能坐得住? 这不,她原先是隔三差五的到凤鸾宫里讨好皇后,如今却天天掐时定点的来。 每次来,不是拈酸吃醋,就是嫉恨抱怨李玫儿,这苦水吐得皇后都烦死了。 毕竟,皇后也不是一个心眼多大的人,也不愿看到这些比自己年轻貌美的嫔妃们得宠,只是她对老皇帝早就死了心,眼下只想将全部心力都放在扶植八皇子身上。 第956章 荣升太后(3) 第956章 荣升太后(3) 只要八皇子做了皇上,别说这些讨厌的后宫美人,就连老皇帝和太后,皇后也可以不将他们放在眼里了! 男人算什么?姑妈又算什么? 在皇后的心里,没有什么比把权势握在自己手里更重要!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赵青青嫉妒心强,但智商却不够格,也不善于察言观色。 她只以为自己每次来找皇后娘娘诉苦,便能引起皇后的感同身受来,然后二人便可以同仇敌忾,共同对敌,却不知自己这番行为到底有多讨厌。 皇后也没让秋蝉给赵青青上茶,神色淡淡:“坐吧。” 果真,赵青青刚坐下,就立刻打开了控诉的话匣子:“娘娘,您说说,这李玫儿是不是太过分了?” “这一连三天晚上,她都霸占着皇上,真是……真是忒不要脸了,简直就是一个狐媚子托生的!” 皇后听罢,冷笑道:“青妃,本宫瞧着你模样不错,也挺会涂脂抹粉的,怎么就讨不了皇上的欢心?” “依着本宫看哪,你与其在本宫这里耗费时间,倒不如想谢法子去爬上皇上的龙床,也好扬眉吐气一次!” 是个人,都是有耐性的,何况是皇后? 皇后忍赵青青这么久了,也算是不容易了。 赵青青第一次被皇后这么怼,委屈的扁着嘴道:“娘娘,您又不是不知道臣妾性子直,不会那些花花肠子。” “不会就去学!”皇后的语气越发的冷冽,不耐烦的表现也更加明显:“你一生下来,还不会吃饭呢?这不会现在也会了?” “本宫最近身子不佳,你若往后没事,也就不用来凤鸾宫请安了,真是吵得本宫头疼!” “是,臣妾不打扰娘娘休息了。”赵青青心里有怨气,眼下又在这里受了皇后的冷眼,于是立即站起来行了个礼,迈着小步子不满的离开了。 皇后瞅着赵青青那负气的模样,讽刺道:“看看这心胸,还想得了皇上的喜欢?除非皇上瞎了!” 揉了揉眉心,她向后轻靠着软塌,闭上眼睛,随口问道:“德妃的身子还没好利索?” 秋蝉一边绕到皇后身后给她按摩着,一边低声道:“回主子,奴婢听德妃宫里的人说,德妃是心病所致,一时半会是好不了了。” 皇后摇摇头,“呵,宣王要废在床上一辈子,德妃倒不如跟宣王一同死了算了!两个废人,活着也没了什么指望,做什么这么想不开要在这世上受苦?” 秋蝉垂眸屏气,没敢多插嘴。 被皇后骂作“废人……”的德妃,此刻正在大口大口吐着刚服下去的药汤。 黑黢黢的散发着浓烈味道的药汤脏了德妃白色的中衣,她的脸上消瘦得没二两肉,只剩下一双空洞的大眼睛了。 “主子,呜呜……奴婢求求您了,多少还是把药给喝了吧!”贴身小宫女一边给德妃擦着衣服上的药汁,一边红着眼睛哽咽道:“您不吃饭,也不吃药,再这样下去,您让奴婢如何是好!” 德妃像是一个木头人一样,眼睛毫无焦距的一眨不眨的盯着头顶上方的床幔,面无表情。 她好像听不见别人说话,也看不见东西。 你若是喂她吃东西,她的嘴巴不张开,就算是张开了也不咀嚼咽下去。 小宫女没办法,为了德妃的身子着想,只能大着胆子的冒犯强迫给她灌下。 可是灌下没多久,德妃又会一次次的吐出来,着实是愁得小宫女没办法了。 老皇帝偶尔派贾公公过来带着东西慰问一番,然而这并没有什么用处。 可能,真的像皇后所言那般,除非宣王从床上下地了,要不然丢了魂儿的德妃真的要这样在床上一天天将自己耗死了。 她的身子瘦的跟张轻飘飘的纸一样,小宫女不用多费力气,一把就能将德妃轻松抱起来。 此时的德妃,大有油尽灯枯之势。 “主子,刚才……刚才宣王府的人来信了!”小宫女无奈,只好灵机一动,大声道:“宣王他,他的身子大好了!” “虽说四肢不能动弹,但是只要好生养着,人就没事!” 其实,这番话就跟没说一样。 宣王四肢废了,不能动弹,只要有人一日三餐的给他喂饭,他自然是没事的。 但是,德妃在听到“宣王……”二字后,木然的眼珠子果然动了动。 小宫女又赶紧道:“主子,奴婢还听说,逍遥子神医回京了,只要咱们寻到他,宣王爷一定可以下地的!” 这个消息,倒是真的。 不过,却是黑衣人故意派人放出来的。 因为,黑衣人昨夜去清水寺找逍遥子,没想到竟中了逍遥子的暗算。 按理说,与逍遥子交手那么多次,像逍遥子这般为人正直的正派人士,是不屑于刷手段搞暗算,可惜这次就在他刚落在禅房的屋顶上没多久,后背便挨了不知道何时藏于暗处的逍遥子一掌。 那好了没多少时日的旧伤,又添了新伤。 由于太猝不及防,以至于黑衣人被直接打落到了地上。 刚下地,净空大师便领着寺内众多佛门子弟,一齐围攻了上来。 当然,净空大师没了内力,怕暴露出来被逍遥子和黑衣人知晓,故而只站在原地,一边捏着佛珠,一边静静的望着与黑衣人周旋的弟子们。 慧和小和尚虽说平时有些腼腆温和,但在与此刻却神色严肃清冷,手中的招式也有条不紊。 因为他知道,眼前这个用面具遮脸,不敢见人的男子,就是几次伤了他的师叔,还得他的师父为救师叔不惜耗费了自己功力的大恶人! 所以,他无需手下留情! 不得不说,清水寺的和尚们摆的那“游龙阵……”要比黑衣人想象中的还要厉害。 兴许,也是他之前受过伤的缘故,总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黑衣人才从阵法中逃脱。 逍遥子紧追在后面许久,黑衣人却不敢逃回南阳王府,只能奋力施展轻功,一路西行,逃进了城西的荒山里。 第957章 一扫风光(1) 第957章 一扫风光(1) 这黑灯瞎火的,而且又下着雨,逍遥子要想找到人,恐怕是很难的。 果然,逍遥子在山里打折火折子小心的寻了一会便失败而回。 一来,他上次尽管被净空大师救回,这几日也好生的休养,但总体上来说身体还是没有恢复到原来的状态。 二来,他的命是师兄好不容易救回来的,而黑衣人又心狠手辣,诡计多端,他在暗处,自己在明处,万一黑衣人躲在哪个他不知道的角落里偷袭怎么办? 他要是死在了这里,师兄一定会很伤心的。 故而,他便没再执意往深山处去寻。 若是他再往山上走,藏身在石头后面的黑衣人便会真的结果了他…… 大概几个时辰之后,黑衣人才赶从后山回了南阳王府。 这次中了逍遥子的套,黑衣人很是生气,竟要陈泽轩对外扬言宣称净空大师是妖僧,这清水寺是妖寺,那逍遥子也是个妖医。 编造谎言,对陈泽轩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清水寺在亓国的地位非同一般,净空大师也是闻名天下,德高望重的高僧,世人对清水寺和净空大师都奉若神明。 还有那逍遥子,悬壶济世,又有个仁心仁术的好名声,黑衣人要想在一夜之间将这二人的名声搞臭,把那清水寺给除掉,这谈何容易? 从私心里来讲,陈泽轩觉得玄机门的事情,让顾瑾璃去做就好,黑衣人从中插手,又是要杀逍遥子,又是重伤净空大师的,还要祸及整个清水寺,这件事情是黑衣人做的不对。 而且,净空大师与陈泽轩无冤无仇,陈泽轩从心底里敬重他,不愿将他和清水寺拖下水。 思来想去,陈泽轩也不能忤逆黑衣人,于是便只能取了一个折中的法子。 那就是将逍遥子回京的消息放出去,如此一来,老皇帝、太后,还有宣王等渴望多活几年的人必定会找逍遥子调理或者医治身体。 到时候,再派人在逍遥子给开的药里做了手脚,那么逍遥子便会背负一个杀人的罪名。 逍遥子当年与亓灏还有过交集,亦或者诬陷他是受亓灏指使。 这般做,并不能让黑衣人解气,可是黑衣人也拿捏不住逍遥子和净空大师,只能勉强接受。 “主子,您听到奴婢说话了吗?”小宫女吸了吸鼻子,又重复道:“逍遥子回来了,宣王爷有救了!” 德妃嘴唇嗫嚅,颤抖得像是两片孱弱的蝴蝶翅膀,良久,她才缓缓的转头,老泪涌出:“真……真的吗?” “泽儿他……他……” 眼泪滚滚落下,苍白的脸上是激动之色。 如那焕发了生机的枯木一样,竟让人凭空生出来一股心酸。 小宫女重重点头,“是,是真的。” “泽儿……呜呜,本宫的泽儿……”德妃听罢,又发出一阵阵低泣声来。 小宫女见状,试探道:“主子,奴婢去给您再熬碗药?” “您只有赶紧好起来,才能照顾宣王爷呀!” 见德妃默默点头,小宫女连忙跑出去熬药去了。 八皇子从凤鸾宫出来后,便让小祥子将龙芝草送出了宫,而他自己则准备往寿康宫方向走去,不想却迎面撞见了刚从寿康宫里出来的陈泽轩。 二人对视的一瞬间,彼此眼中都闪过一丝深意。 八皇子那日莫名其妙的冲去了芙蕖院,险些与中了药的顾瑾璃发生什么不该发生的事情,这让陈泽轩如何不介意呢? 而且,八皇子去芙蕖院找顾瑾璃,事先也没知会过陈泽轩。 这两年来,八皇子一直认为顾瑾璃早就死了,却没想到被陈泽轩给改头换面藏了起来。 他心心念念的人消失了两年,两年后又是近在咫尺却不自知,八皇子这心里头也同样的不舒坦。 但是,二人都不会将这种不痛快表现出来。 八皇子敛去情绪,主动上前对陈泽轩道:“世子哥哥。” 陈泽轩点头,仍旧是笑得温暖友善:“来看望太后?太后刚喝了药睡下,不如你过几个时辰再过来。” 八皇子见陈泽轩似乎有话要说的样子,便心领神会道:“既然这样,那世子哥哥若是无其他事情,不如去我宫里喝杯茶吧?” 陈泽轩将手中扇子一摇,痛快答应。 于是,二人便往明阳宫走去。 自打柳夫人寻死觅活后,安静老实了两天。 毕竟,她如今是处在风口浪尖上的人,成为了府中上下的笑话。 尽管亓灏这边没有任何动静,也没流露出将她赶出去的意思,但柳夫人还是没脸踏出房门一步。 丫鬟雪琴可不是主子,她得洗衣做饭,因此避免不了出现在人前,承受那些旁人的闲言碎语。 但是,也没办法,该受着的还得受着。 因为,柳夫人和狗的事情,这是事实。 这两天里,亓灏一直忙着太后寿辰的事情,虽说不大操大办,不铺张浪费,要以简朴为主,但是这并不代表着要寒酸,而是简约精致中还要体现出用心、创意来。 顾瑾璃练习“摄魂咒……”已有几日,她觉得太后打手则是一个小试身手的好机会,所以白天黑夜里更加紧了练习。 她要在宴会上,检验一下自己的成果。 怎么说,这“摄魂咒……”可是她将来要横扫千军所用的,不在隆重的场合弹奏一下,怎对得起她没日没夜的付出? 当然,亓灏并没有派人过来邀她一同去赴宴。 兴许,她是一个“男子……”,纵使是现在太后和老皇帝的主治大夫,但也总是碍人眼的。 太后之所以还能容忍几分,不过是看在她的医术上罢了。 倘若她敢“登堂入室……”,蹬鼻子上脸,想必小命直接就没了。 想了想,她决定还是借着陈泽轩这个世子身份去宫里吧。 晚宴设在永和宫,由于老皇帝早就放出了消息,所以今日来的大臣们及女眷们穿着极为的朴素。 不过,在给太后的寿礼上,却还是做足了心思。 第958章 一扫风光(2) 第958章 一扫风光(2) 养病已久的德妃,竟也在特意的胭脂水粉的衬托下,苍白的脸扫去了几分病容,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皇后冷笑着扫了一眼,心中依旧不屑。 官妇女眷席中,最得意的要数尹大夫人了。 昨日,尹家得了宫里的圣旨,成为了皇家承认的皇商身份,如今在京中的身份地位简直是更上一层楼。 有皇家撑腰,这一日来尹家的门槛都要被踩破了。 不管是京内还是京外的商人,都纷纷上门来拉拢讨好。 就连一些许久不登门的朝中大臣,也都派家丁带了礼物去。 从尹太傅去了后,尹家便门庭冷落了。 而昨日那热闹的场面,真真是久违了。 大夫人瞧着高兴,这两年来也总算是能扬眉吐气一次。 因而,她坐在席间腰板挺得笔直,神态略有得意。 要不是得了消息,今个不能太过盛装打扮,否则她一定得将那些银钗金簪一并都插满头上。 如此,心里头才舒坦。 有许多贵妇有意奉承尹大夫人,她这尾巴又在无形之间翘上了天,心里美滋滋的。 右手边坐着江晴岚,则保持着淑女的得体微笑,时不时的给尹大夫人添个茶倒个水的,很是会察言观色。 陈泽轩与顾瑾璃,来得不算太早,但也不是最晚的人。 在小太监的一声“轩世子到!”后,众人的目光不禁都移向了门口。 一袭紫衣,风华无双。 陈泽轩邪魅的眼睛里流光溢彩,勾起的嘴角永远能够引得众多女子魂牵梦绕,目不转睛。 手中的折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黑色的靴子缓缓向前,衣摆随着走动而绽放开一朵朵紫色的海棠花,一时之间绚丽多姿。 随着陈泽轩进入了众人视线,跟在他身后,那一袭白衣的人影也吸引了人的注意。 “唉,给太后治病的林什么笙?” “对,是宁王爷的相……好?!” “啧啧,乍一看这林公子生得也是一表人才。” “再怎么一表人才,也比不得咱们世子举世无双呀!” 二人的出现,让下面坐着的人不由得窃窃私语起来。 有的女子们看到了顾瑾璃,也因她那顾盼生辉的眸子和清雅高贵的气质而动心。 只是,上座的人,脸色却都不太好。 老皇帝刚端起的酒杯放下,幽幽的望着前后走来的二人,脸有些沉。 依着“林笙……”的身份,她是没资格来这宫宴的。 何况,也没有人给她下过帖子。 老皇帝不知道,陈泽轩和“林笙……”一同来,到底是巧合还是早有预谋。 若是这二人之间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那往后可不能再让“林笙……”进宫来给自己和太后诊治身体了。 将身家性命交给“林笙……”这个危险的人手上,可是自寻死路。 太后皱了皱眉头,虽说也有不悦,可想着尹素婉这两日有意无意提到了“林笙……”医术高超来,也就忍下来了。 八皇子与陈泽轩已经秘密结盟,故而皇后对陈泽轩的态度也转变极大,望着他的眼神温和。 视线落在陈泽轩身后的顾瑾璃身上,又不免多了一抹探究,也在好奇他们的关系。 要数心里最不痛快的人,当然是非亓灏莫属。 前天晚上,在屋门外听到顾瑾璃和陈泽轩的谈话后,他便再也没有踏入过芙蕖院。 太后的寿宴,军营的军务,还有朝中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情,他刻意让自己忙碌起来的目的,就是逼迫自己不要去想顾瑾璃。 不去想她的脸,不去想她的话,不去想她和陈泽轩在背后要铲除她的狠心。 他以为,自己早已被她的绝情磨练得麻木了,不会再心痛了。 可是,在看到顾瑾璃竟一声不吭的跟着陈泽轩进宫,他的心还是止不住的抽搐了一下。 薄唇紧抿,脸部肌肉紧绷,他的一双桃花眼里涌动着不可言说的哀伤和压抑的痛苦。 亓灏的目光那般炙热,顾瑾璃自然也感受到了。 她一双淡然如水的眸子淡淡的瞥了过去,随即又蜻蜓点水的移开。 顾成恩冷眼望着陈泽轩,眼底划过一道恨意。 再去瞧与陈泽轩一道同来的顾瑾璃,目光也连带着不友善起来。 坐在顾成恩手边的尹子恪感受到顾成恩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意,若有所思。 “泽轩给皇上、太后和皇后娘娘请安,祝太后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陈泽轩弯了弯腰,恭敬的行礼道。 “草民给皇上、太后和皇后娘娘请安,祝太后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陈泽轩说罢,顾瑾璃也一并行礼。 “都免礼吧。”老皇帝抬了抬手,态度有点不冷不热。 陈泽轩示意雷子将寿礼献上后,望了一下坐席,对顾瑾璃笑道:“林公子就跟本世子一起坐,如何?” 座位都是分配好的,陈泽轩的左右都已经坐了人。 一边是莫东盛,另一边则是郭明顺。 至于八皇子,则坐在亓灏的右手边。 在看到顾瑾璃的那一刻,八皇子的身子明显颤抖了一下。 他屏住呼吸,攥着拳头,才努力让自己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来。 女扮男装的顾瑾璃,不管如何如今还是住在宁王府的人,她就是要坐,也是得坐在亓灏身边才行,哪里有与陈泽轩同坐一桌的道理? 再者,亓灏是独自来的,而这“林笙……”如果真如陈泽轩刚才所说的,二人是在宫门口偶遇到的,那么就是意味着今晚是她不请自来了。 即便是给太后和老皇帝诊治的大夫,也不过是一介草民而已。 没有太后和老皇帝的允许,她这等身份的人,有何资格参加这只有四品以上大臣才能参加的寿宴呢? 有些人心里开始不平衡起来,而有些人则在心里对“林笙……”开始了各种猜测。 陈泽轩的话刚说完,顾瑾璃刚想笑着应下,却听得亓灏突然开口冷声道:“本王的人,自然是要坐到本王身边的。” 第959章 一扫风光(3) 第959章 一扫风光(3) “哦?”陈泽轩故作疑惑的看着亓灏,将一个大家都不解的问题抛给了他:“既然如此,那宁王爷又怎会将林公子丢在半路上?” 这话一落,大家便恍然大悟了。 原来,亓灏不是不带顾瑾璃进宫,而是半路将顾瑾璃给丢下了。 陈泽轩和顾瑾璃一道来,想必是在半路上遇到了。 如此,老皇帝的脸色稍微缓和了几分。 顾瑾璃和陈泽轩将老皇帝的神色收入眼底,二人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也跟众人一样等着亓灏的回答。 八皇子的视线在陈泽轩和顾瑾璃之间徘徊了片刻,然后又看向亓灏,见他面色阴沉,不由得猜到了其中内因。 事先顾瑾璃就根本没说过要进宫,倘若她说了,亓灏又怎可能不带她? 而现在,陈泽轩既然如此无耻的将这个锅甩给自己,那他要是再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恐怕就骑虎难下了。 亓灏深深的望着顾瑾璃,见她对自己勾了勾唇,神色之中大有要看他难堪的意思,他抿了抿唇,竟站了起来,向她走去。 见亓灏走过来,陈泽轩眸光暗了暗,脸上的笑意不变。 顾瑾璃不知道亓灏要做什么,心莫名的一跳。 紧接着,在她没反应过来之前,竟被亓灏一把捞进了怀里。 猝不及防,她低呼一声。 顾瑾璃见所有人都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动了动身子,甚是尴尬。 压低了声音,她微恼道:“亓灏,你放手!” 陈泽轩看着亓灏的大手紧紧裹在顾瑾璃的腰上,笑容总算是淡了不少。 亓灏非但没放手,反而抱得更紧了。 他挑了挑眉,根本就没将众人放在眼里,而是直接对陈泽轩道:“笙儿和本王在路上闹了点小别扭,执意要步行进宫,本王这才她入宫。” “多亏了世子在路上遇到了笙儿,本王这才算安了心。” 众人一听,望着亓灏和顾瑾璃的眼神越发的暧昧起来。 一般来说,都是男女之间小两口才闹别扭。 真没想到,堂堂宁王爷会爱上一个男人。 再瞧着顾瑾璃别扭的模样,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打情骂俏的感觉。 “呵!”陈泽轩没料到亓灏也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冷笑一声,他意味深长道:“即便是如此,宁王爷也不该留下林公子一人,毕竟这大晚上的,若有个什么意外可不好说。” 这话里的责备之意明显,谁知亓灏竟接着这话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他歪头温柔的看着顾瑾璃,语气自责中还带着一丝低声下气:“笙儿,本王知道错了,以后不会再惹你生气了。” “你原谅本王这一次,好不好?” 这话说完,瞬间引起了众人不敢置信的议论纷纷。 “天哪,只知道这宁王爷极其看重这位林公子,却没想到还能如此放下身份!” “啧啧,除了当年那位,我还真没见过宁王爷对谁如此卑微呢!” “哪位?是尹家的那位还是跳崖的那位?” “快别提尹家的那位了,让宁王爷听到可得要暴怒了!” “嘘,李大人说的一定是顾家的那位了!” “唉,这林公子可真好命!可惜了,竟不是个女子!” 亓灏满眼柔情,陈泽轩神色复杂,而夹在这二人中间的顾瑾璃则因挣扎不开而满脸涨红。 再听着众人的谈论越发的不着调起来,她用力掰着亓灏的手,怒色警告道:“你要是真不想要脸皮了,别怪我不客气!” 顾成恩抿了口酒,想着这个“林笙……”似乎很不寻常,不仅是亓灏的人,还跟陈泽轩有牵扯,纠结该不该拿她开刀。 尹子恪见顾成恩攥着酒杯的手背青筋隐现,眉头轻蹙。 八皇子瞧着殿上三人之间的暗潮涌动,嘴角溢出一丝苦笑。 无论何时,他都是一个局外人,永远走入不了她的世界。 垂下眸子,他被心口的石头压得喘不过气来,随手将一杯清酒灌入了嘴里。 此时,除了皇后和一脸清心寡欲,面无表情的德妃之外,老皇帝和太后已经到了发怒的边缘,对顾瑾璃的厌恶已经溢于言表了。 “好了,都回到座位上去!一直站着,成何体统?”老皇帝重重拍了一下桌子,给一旁侍候着的贾公公使了个眼色。 前天与亓灏谈话,老皇帝见他恭敬有佳,本以为他总算是成熟了几分,也就没去多问王府后院的那些破事。 今日看到亓灏又因为这个“林笙……”口出谬言,真是气炸了老皇帝! 贾公公拍了拍手,扯着嗓子,尖声道:“上歌舞!” 歌舞开场,三个人也不好再在原地僵持着,于是亓灏便用那只强有力的大手将顾瑾璃强制性的拥回了座位上。 陈泽轩笑了笑,如同刚才的针锋相对不存在一样,云淡风轻的也落座。 那剑拔弩张的气氛随着丝竹管弦声消失,让众人有种刚才空气里弥漫着的无形硝烟好像没发生过的错觉。 一群身着淡粉色舞衣的舞姬们鱼贯而入,她们踏着轻盈的步子,扭动着纤细的腰肢,如同开在大殿中央的一朵朵娇嫩的杜鹃花一样,散发着迷人的魅力。 没一会,舞曲的节奏开始变快,音调变得明媚激烈起来。 就在众人奇怪为何音调转变的时候,只见一个红衣女子挥舞着水秀像是一只艳丽的蝴蝶一样飞了进来。 那女子一入场,便在众多男子的心里头点燃了一把欲望的火。 当然,女眷们的眼里也窜起了一团叫做嫉妒的火苗。 三千墨发被编成了数股小鞭子,鞭子尾端还被五彩的丝线缠着。 半张脸用羽毛面具遮住,看不清容貌,可那一双大眼睛却妩媚动人,勾魂摄魄。 面具下的那唇,娇嫩红艳,扬起诱人的弧度。 舞衣更是奇特的能让人的眼珠子掉地上,看在女人们眼里简直就是伤风败俗,看在男人眼里就是蛊惑人心的尤物。 上下身是分离的,上身能遮盖住的面积连女子的肚兜都不如。 第960章 百鸟朝凤(1) 第960章 百鸟朝凤(1) 准确的说,更像是多围了几圈的女子的束胸带。 只不过,这束胸带却是从精致的锁骨往下一直缠到肚脐上方。 当然,那也不可能真的是束胸带,而是被特意修改后的不能称为短衫的“短衫……” 用爱月的话说,这“短衫……”在林笙的那个世界里,应该叫做“抹胸……”吧。 香肩毕露,后背也完全都暴露在人前。 只要稍微一个不注意,那若隐若现的胸口也会被人一扫春光。 两条白玉似的胳膊上无半点衣袖遮挡,只不过在手腕处缠了两条长长的红色水袖。 肚脐处花了一朵妖冶的芍药,下身是一条裙子,但也不是什么寻常的规矩裙子。 裙子自胯骨开始,可却从大腿根处便被裁成了一片片,亦或者说是一条条。 夜风吹来,或者随着她的舞蹈动作,那布条便会立马飞扬起来。 她那双修长白皙的长腿,便会暴露在人前。 所以说,连青楼女子都没脸穿出去的裙子,却出现在了今晚这样隆重的场合上,真是让人咋舌。 扭腰,摆臀,她像是一个妖精,甩动着水秀,妖娆的在大殿中央旋转着,跳跃着。 妩媚的大眼睛在所有的男子身上一一略过,所到之处,如星火燎原。 随着舞动的幅度渐大,她身上的舞衣便跟没穿一样,惹得男子们口干舌燥。 就连老皇帝,两只老眼都直勾勾的不会转动了。 眼观鼻,鼻观心,李玫儿见老皇帝盯着那女子,不动声色。 皇后心中冷笑,看了八皇子一眼。 八皇子察觉到皇后看过来,便对着她轻轻摇了摇头,示意这舞女不是他的人。 收回视线的时候,八皇子的目光与亓灏相撞,他很想笑着对亓灏举杯,但又瞥见坐在亓灏另一边嘴角噙着笑,正兴趣勃勃的欣赏着歌舞的顾瑾璃,他手上的杯子像是千斤重一般,让他始终都抬不起手来。 亓灏对“林笙……”如此在意,那是因为他早就跟陈泽轩一样,知道了她就是顾瑾璃。 只有他自己,才是最傻最笨的一个,也是永远都没有资格的一个。 亓灏瞅着八皇子神色黯然,动了动唇,“小八,你脸色不太好,没事吧?” 八皇子深吸一口气,勉强笑道:“四哥,我没事。” “没事就好。”亓灏知道,就算是八皇子真的有事,也不会再像小时候那样,毫无保留的将一颗心摊开在他面前了。 拍了拍八皇子的肩膀,他也转头,看着那个动作撩人的女子。 亓灏的眼睛注视着前方,但注意力却在拄着下巴的顾瑾璃身上。 她看得津津有味,还时不时的点头,偶尔嘴里还发出“啧啧……”的赞叹声。 尹素婉的悟性很高,不枉费了顾瑾璃用了一晚上的时间为尹素婉设计出了这别出心裁的舞衣,还有这一支“妖月……” 舞中的妖,媚,柔,尹素婉都表现得淋漓尽致。 不得不说,尹素婉今晚的表现令顾瑾璃很是满意。 那位之前“救……”下尹素婉的杨大人,自打明月湖一别后,便被尹素婉给撩拨住了。 后来,尹素婉主动给杨大人写信,寻了个理由偷偷溜出了宫,与杨大人互通款曲。 杨大人偷过一次腥,尝到了甜头,自此对尹素婉更是念念不忘。 瞥见尹素婉肩头上的红痣,他此刻的口水已经流了出来,而本人却不自知。 即便是尹素婉风骚妩媚的荡尽了男人的心,将男人迷得晕头转向的,亓灏也不会为之所动。 因为,他的心里只有一个顾瑾璃。 况且,顾瑾璃派人往宫里送衣服和舞蹈分解动作图纸的事情,杜江已经禀告过他。 所以,他又怎会像那些愚蠢的那人一样,被尹素婉这个下贱的女人迷惑? 太后冷哼一声,顾及着自己的寿宴,强忍着不发作。 “哎哟,这是谁家养出来的闺女,怎能……怎能跳这般不知廉耻的艳舞?” “可不是嘛,好好的人家哪能教导出这样的女子来?” “舞女嘛,都是下等人,哪懂得什么礼义廉耻?咱们只当个笑话看看行了。” 女人们忍不住了,便开始对这个狐媚子进行小声的谩骂和指责起来。 一位贵妇见刚才还与大家谈笑风生的尹大夫人竟老脸发白,攥着帕子的手在发抖,便问道:“尹夫人,你这是身子不舒服?” 另一位夫人也道:“哎呀,额头上都冒汗了!” 江晴岚注意到尹子恪关切的目光望过来,便贴心的给尹大夫人擦了擦汗,柔声道:“尹夫人,您还好吗?要不要我陪您出去走走。” 尹大夫人听到江晴岚的话,立即扶着她的手,慌忙道:“胸口有些发闷,还劳烦江小姐陪我出去透透气。” 一舞作罢,尹素婉领着众人齐齐跪下,高声喊道:“恭祝太后仙福永享,寿与天齐!” 尹子恪听着这声音无比的熟悉,心中有股难言之感。 老皇帝色迷迷的望着跪在地上的美艳女子,声音威严道:“把面具摘下来。” “是,皇上。”尹素婉盈盈站起身,轻轻摘掉了面具。 一瞬间,整个大殿炸锅了。 刚站起来准备离开的大夫人,也面无血色的站在了原地。 浑身无力,她将大半个身子都倚靠在了江晴岚身上。 男人们瞪大了眼睛,女人们七嘴八舌的八卦起来。 “哎哟喂,真没想到,这么风骚的舞蹈,竟然是颐和郡主跳的呢!” “啧啧,真是伤风败俗呢!怪不得咱们尹大夫人都不敢吱声了呢!” 尹大夫人走,就是因为认出了尹素婉。 而现在,尹素婉自己解开了面具,暴露了身份,尹大夫人也没有要逃离的必要了。 她双唇嗫嚅,在众人嘲讽和奚落的眼光里挪不动脚。 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刚才还备受追捧和奉承的人,此刻却成了一个小丑。 江晴岚倒是个随机应变的,她扶着脑袋发懵的尹夫人坐下,温和的打着圆场道:“郡主的这支舞,与众不同,倒是有些异族风韵。” 第961章 百鸟朝凤(2) 第961章 百鸟朝凤(2) “郡主……”二字,她咬字重音,强调了一番,有心思通透的人,立马明白了江晴岚话里的意思。 没错,尹素婉再是不要脸,也还有一个郡主身份在这里压着。 况且,尹家如今是皇商,尹素婉的身份也跟着水涨船高起来,她们就算是想诽议,也不能当着人家的面来。 张家夫人接话道:“江小姐说的是,我平生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惊艳的舞蹈呢!” 李家夫人附和道:“对对,简直是让人大开眼界!” 有人调转风向,其他几位官妇也开始改了口,违心的“恭维……”起来。 尹大夫人只是僵硬的笑笑,不过看江晴岚的眼神却是多了一丝感激。 江晴岚会意的拍了拍尹大夫人的手,然后不着痕迹的叉开了话题。 舞女们尽数退去,只留下了一身红衣,巧笑嫣然的尹素婉。 她似乎并没有听到众人对她的议论,仍旧是扬着明媚的笑容。 若说之前的她是一汪柔弱的水,那么今晚的她则是一把撩人的火。 她要像顾瑾璃说的那般,将这在座的男子们收在石榴裙下。 她不要再做那卑微乞怜,受人同情的女人,她要做自己的主宰,将这些男人们踩在脚下! 顾瑾璃给了她很多的名单,她要将朝中的大臣们都一一收服,成为权势的主人! 老皇帝难得心猿意马一次,在看清了尹素婉的面容后,那浑浊的老眼眯了眯,情欲色彩也立马退了去。 轻咳两声,他不冷不热道:“颐和郡主有心了。” 他是不可能与自己的儿子共享同一个女人的,再说尹素婉心机深重,不是老皇帝所喜欢的类型。 看一眼身侧的李玫儿,老皇帝不觉得更加顺眼了。 李玫儿安守本分,乖巧懂事,又善解人意,最重要的是她不像赵青青那样依附于皇后,而且每日定时定点的给太后请安问好。 虽然太后总是以身子不适为借口避见,可李玫儿吃了闭门羹也风雨无阻。 所以,太后极少为难李玫儿。 李玫儿有了老皇帝的宠爱,比那只知道黏着皇后的赵青青混得要如鱼得水多了。 太后此刻胸脯起伏不定,手上的护甲深深陷入了椅背。 怪不得尹素婉说要晚些过来,原来是去准备这低俗下流的舞蹈去了! 兰嬷嬷见她脑门青筋“突突……”的跳着,心下暗叫一声不好,赶紧付低身子小声提醒道:“太后,怎么说这都是颐和郡主精心编排讨您欢心的,您就是再不高兴,也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郡主一个面子呀!” 皇后见太后动怒,压下幸灾乐祸的笑,给太后倒了杯茶,也装模作样的劝道:“太后,颐和郡主一片孝心呢!” 尹素婉被权势的贪欲给冲昏了头脑,毫不犹豫的接受了顾瑾璃的建议。 这支舞蹈,她在练习的时候,也不禁喜欢上了它的妖娆肆意。 就好比是,将她伪装了这么多年的大家闺秀,端庄贤淑都给打破,激发出了骨子里的骚动和张狂。 她不愿再做那娇柔可人的小白莲花了,她想做那醉人的罂粟。 只是,她急功求利,光想着如何凭着这一支舞来勾引男人了,却忘记了太后是个古板保守的人。 看到她跳这样不堪入目的舞蹈,哪能不生气呢? 这样一想,尹素婉脸上的笑容便挂不住了。 攥着手里的水袖,她再次跪下,只不过头垂得老低,声音也带着一丝轻颤:“太后,婉儿没有提前告诉您要献舞,是想给您一个惊喜。” “还望……太后不要责怪婉儿任性妄为。” 虽然尹家的皇商身份可以给她多一点的庇护,但她知道,在未能实现目标之前,她的靠山仍旧是太后。 因为,她刚才没错过大夫人那恨不得找个地缝躲进去的神色。 还有尹子恪,那痛心又失望的表情。 在他们眼里,她这是自甘堕落了吧?有辱门风了吧? 尹家早就放弃她了,她也已不抱任何奢望。 除了靠自己,她还能怎么办呢? 要达到目的,只能如此了。 “婉儿……”自称,是想让太后念着这么多年来的情分。 “献舞……”为由,是想让太后知道她是在表达孝心,不过是用错了方式。 声音颤抖,楚楚可怜,在正式进化为一朵罂粟之前,柔弱的白莲花还是她的保护色。 果然,太后重重的吐出一口气,闷声道:“夜里风大,快下去换身衣服。” “要不然你被风吹坏了身子,哀家又得心疼。” 尹素婉听罢,松开沁出冷汗的掌心,站起来微微福了福身子,然后在双儿的搀扶下,身姿袅袅的往后殿走去。 路过顾瑾璃不远处的时候,尹素婉看了她一眼,见她一双眸子饱含深情,似乎是透露着对她的赞赏和肯定,尹素婉的脸红了一下。 不过,在亓灏幽冷的目光射过来的时候,她条件反射的转头加快了步子。 随着尹素婉下场,这场艳舞风波也就结束了。 男人们意犹未尽,女人们为了掩盖住刚才的尴尬,也刻意去扯些有的没的话题。 但是,总有一些喜欢挑事的人,因嫉妒尹家成了皇商,故意旧题重聊,往尹夫人心里扎刺,貌似惋惜道:“尹夫人,尹公子一表人才,又颇有文采,若不是这腿……恐怕你现在也该抱孙子了。” 顿了顿,她见尹夫人没说话,又自顾自道:“唉,虽说尹公子不良于行,但到底尹家家底丰厚,要是想娶媳妇的话,也应该是不难娶的。” “我远房的表妹家的儿子,腿也是瘸了,可还不是因为家里有良田百亩,这才娶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媳妇?” “人家呐,三年抱俩呢!” 果然,尹夫人听罢,脸一阵青一阵白。 这要是没出尹素婉跳舞这件事,兴许尹夫人就真敢一大嘴巴子抽上去了。 毕竟,尹子恪是她的心头肉,是她最宝贵的人,谁都不能侮辱她的儿子。 第962章 百鸟朝凤(3) 第962章 百鸟朝凤(3) 她的儿子,就算是众人眼里的“瘸子……”,在她心里也是最最优秀的儿子。 可是,现在她除了怒瞪着这个捂着嘴巴笑得欢畅的老女人之外,竟抬不起手来,也张不开嘴去回骂。 江晴岚见尹夫人气得肩膀又止不住的颤抖起来,握着她的手,似乎是在给她力量和安慰。 脸色冷了几分,江晴岚对那个讨人厌的牛夫人道:“牛夫人,我听说逍遥子神医回京了,他妙手回春,一定可以治好尹公子的腿。” “而且,这世上的女子,也不全都是那世俗浮浅之人。” “有爱慕人家皮囊的,自然也会有敬重人家人品才学的。” “尹公子才学兼备,想来即便是没有万贯家财,也是受女子们敬重的。” 多年来,江晴岚内敛低调又八面玲珑,对谁都和颜悦色,从未有过甩脸子,说重话的时候。 今晚,她竟史无前例的为尹夫人说话,为尹子恪抱不平,真是让人觉得稀奇。 转而一想,二人是姑侄关系,尹家如今又不同于往日,兴许是江晴岚早有了嫁入尹家的心思。 “江小姐这般为尹公子说话,莫非是相中了尹公子,想做他的妾侍?”牛夫人被江晴岚拿话一噎,不禁冷笑道:“也对,尹夫人是江小姐的姑姑,亲上加亲也是不错的。” “这样,肥水不用流外人田了。” 江晴岚被牛夫人这“妾侍……”二字一刺,一时羞恼得说不出话来。 她现在是存着嫁给尹子恪的心思的,但是却不甘为妾。 这时,尹大夫人却冷不丁的冷声开口道:“我家恪儿的婚事如何,就不劳烦牛夫人操心了。” “倒是牛夫人家的公子,听说前后娶了三个媳妇都死了。” “依我看,还是去找个大师算一下,这要是克妻的话,就别再祸害旁的姑娘了。” 尹大夫人的话似乎要比刚才牛夫人的话还要狠,激得牛夫人咬牙切齿道:“你!” “好了好了,咱们都这么多年交情了,怎么无端端的吵起来了?”李夫人看不下去了,赶紧插嘴道:“今个太后寿辰,咱们可得仔细着些。” “若惹了太后不高兴,可就麻烦了!” 可能是尹夫人的维护,让江晴岚心中感动,“姑姑,我们出去转转吧。” 就算尹夫人是她的姑姑,但嫁出去的姑姑就像是泼出去的水一样,拜高踩低,很是势利眼,那些年里对小吏之女的她极少照拂。 尹素婉和尹素汐这两个表姐妹,与她也不怎么亲近。 华琼和尹素汐死后,尹夫人没了小棉袄,江晴岚没了指望,二人这才在去清水寺上香那次走动起来。 怎么说都是自家人,不能生分了。 只是,江晴岚多少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 她知道尹夫人心里头瞧不起江家,因此也不敢再自作多情的喊尹夫人为“姑姑……”,而是一直都以“尹夫人……”来称呼。 尹夫人很喜欢这个称呼,因为这昭示着她是朝中重臣尹太傅的夫人。 而刚才那句久违的“姑姑……”,无形之间又拉近了二人的距离。 尹夫人在这里也坐不下去了,便站起来点头道:“好。” 牛夫人瞧着这姑侄二人出去,冷笑一声没再扫了大家的兴致。 姑侄二人刚出去,便遇见了回来的尹素婉。 她因为刚才太后不悦,这次便换了一身正儿八经的宫装。 那宫装将她捂得严严实实,之前脸上的浓妆艳抹也都洗掉了。 略施粉黛,她又从一个妖精变成了柔弱需要人呵护的女子。 尹夫人恶狠狠的瞪了尹素婉,一眼,咬着牙低声骂道:“丢人现眼!” 江晴岚的手挽着尹夫人的胳膊,亲亲热热的模样,倒是像极了一对母女。 “表姐。”甜甜一笑,她竟在这一刻有种浑身通畅的感觉。 “叫什么表姐?咱们尹家可没有这种不知廉耻的女儿!”拉着江晴岚,尹夫人像是躲避瘟疫一样,匆忙的出了门口。 尹素婉脸一白,僵在原地,眼圈不自觉的红了起来。 双儿小心翼翼的扯了扯尹素婉的袖子,小声道:“主子,您别难过,大夫人向来都是这样,嘴巴不饶人。” 尹素婉死死咬着唇,努力将眼泪忍了回去。 她的目光望向前方,落在那灯火辉煌的殿内,心内的委屈和忿恨一点点结成了冷硬的冰块。 吸了吸鼻子,她抬起下巴,挺直腰板,以高贵优雅的姿态重新走了进去。 “太后。”对太后恭敬的行礼,随后在太后身边落座。 太后“嗯……”了声,没再说话。 顾瑾璃见尹素婉殷勤的给太后倒茶,太后却不怎么领情的样子,抬手心情大好的啜了一口酒,偷偷暗笑尹素婉是个十足的傻子。 她以为自己是爱慕她的谋士,却不知自己正逼着她一步步走向无底深渊。 看刚才太后的表情,必定是生气了。 尹素婉不是仰仗着太后吗?那顾瑾璃就要将太后这座靠山给尹素婉给拔了! 觥筹交错之间,郭明顺喝得略显醉意,竟放下酒杯,对陈泽轩笑道:“轩世子离京两年,也让大家伙儿牵挂了两年。” “上一次见识世子的风采已久远,不如趁着今个太后大寿,再给我们弹一曲?也让我们跟着太后沾一下光?” 的确,陈泽轩的琴技,那可真是天上有人间无的。 但是,却极少有人能有幸听到他的曲子。 郭明顺这么一说,倒是有些胆大包天了。 有些臣子在心里暗道郭明顺一定是酒喝多了,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沉了。 陈泽轩又不是宫廷乐师,竟还敢让他来弹琴?这是不想要脑袋了吧? 不过,是借着给太后祝寿的名义,倒是也不算太过分。 就在大家以为陈泽轩会推辞的时候,没想到他却很痛快的笑着点点头。 见太后和老皇帝也一脸期待的看着自己,他站起身来,对一旁的小宫女道:“拿琴来。” 太后总算是高兴了,僵着的老脸舒展开来:“好,今个能听轩世子的琴声,哀家很是高兴。” 第963章 娶个媳妇(1) 第963章 娶个媳妇(1) 很快,小宫女便抱着琴回来了。 桌案摆好,就等着陈泽轩开始了。 众人翘首以待,个个心里都激动万分。 陈泽轩坐下后,他环顾了一下四周,最后将目光移向正把玩着酒杯的顾瑾璃身上。 亓灏眼神暗了下来,似乎猜到了陈泽轩接下来会做什么。 果然,陈泽轩扬着唇,笑盈盈道:“林公子,你可会弹琴?” 顾瑾璃放下杯子,竟语出惊人道:“会,轩世子可要我与你一起?” “哎哟,这乡野小民竟要跟咱们世子一起弹琴呢?” “不过是咱们世子先开口的,啧啧,不简单呢!” 陈泽轩从袖中取出自己的短萧,众人便明白了,原来轩世子是想要琴箫合奏。 顾瑾璃转头看了一眼老皇帝和太后,见他们只是冷着脸,也没出声来反对,她便压着心头的兴奋,在大家或鄙夷或笑她不自量力的眼神里站了起来:“既然……” 刚张口,她的手腕却被亓灏给用力扣住。 亓灏眼中的寒意已经如寒冬结了十几层的冰似的,令人不寒而栗。 他忍到现在,实在是无法看着心爱的女人在自己面前与陈泽轩并肩“琴箫合鸣……” 在尹素婉的心里,顾瑾璃是被迫困在亓灏身边的,尽管原因不明,可她绝对不是自愿的。 瞧着亓灏怒气隐隐,尹素婉不由得为顾瑾璃担心起来。 因为顾瑾璃正艰难用另一只手掰着亓灏的手指,再次成为了众人的焦点,她面上原本的微笑变成了讪笑,“一支曲子罢了,王爷难不成还怕我弹得难听吓到了大家?” 这几日顾瑾璃勤奋练琴的的事情,亓灏是知道的。 他以为她不过是闲来无趣,打发时间罢了。 没想到,她是想在今晚露一手。 而且,还是与陈泽轩一同献奏。 为什么?这里面是否有什么他不知道的猫腻? 一时之间,亓灏还想不到什么不对劲,只是内心的占有欲却不愿意松开顾瑾璃的手:“不是,本王是怕伤了你的手。” 如此张口就来的情话,说得自然,却让大家听了忍不住咋舌。 八皇子离得近,将顾瑾璃眼底抵触的情绪看在眼里。 他捏着筷子的手紧了紧,鼓起勇气道:“四哥,宫里的琴都是上好的材质,断然是不会伤了林公子的手的。” 顿了顿,他又望向老皇帝那边:“再说了,父皇和太后应该也很期待世子哥哥和林公子的合作吧?” 兴许,在老皇帝心里还是愿意将八皇子当作一个孩子,他单纯清澈的眼睛让老皇帝不忍拒绝。 “嗯……”了声,老皇帝瞅着抓着一个男人的手,腻腻歪歪闹别扭不嫌丢人的亓灏不悦道:“老四,不要浪费时间,打扰了大家的雅兴。” 语气里的责备之意明显,皇后听了也笑道:“本宫也很想听一听呢!” 既然陈泽轩肯在这样的场合下主动将顾瑾璃给拉扯出来,说明这二人之间不可能没有瓜葛。 再想着如果顾瑾璃真的能为八皇子所用,那要想将老皇帝和太后拿下,可就容易太多了! 越想越开心,皇后的嘴角都要咧到耳朵跟了。 尹素婉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顾瑾璃,生怕她有个什么闪失,这份紧张让一旁的双儿又悄悄的推了一下她的胳膊,示意她收敛起自己的心思来。 对于尹素婉和顾瑾璃之间的事情,双儿早就在尹素婉三言两语的暗示下知晓了。 身为下人,她没资格去劝主子如何如何,只能一边遵循主子的命令做事,一边在心里偷偷的祈祷千万不要东窗事发连累自己。 好在,最近的一切行动都很顺利。 主仆二人难得的齐心协力,关系又亲密了一些。 亓灏静静的看着八皇子,若不是察觉到了他的野心,若不是知道他是陈泽轩和顾瑾璃一心要扶持的人,恐怕看着这张清秀的脸,还依旧会将他当作是那个自小依赖自己的八弟。 “小八……长大了。”重重的叹了口气,亓灏的话不知是说给八皇子听的,还是自言自语。 这句话,很是稀松平常,亓灏之前也说过几次。 只不过这次听在八皇子耳中竟多少有几分心虚。 他眸光一闪,口是心非道:“小八仍旧是小八,就是再过十年,二十年,也都是四哥的小八。” 明知八皇子的话口不对心,亓灏还是缓缓松开顾瑾璃的手,转过头不再接说话。 陈泽轩见亓灏松了口,身上的冷意减了些。 原本打算吩咐宫女准备清水来给顾瑾璃净手,可想着万一这个习惯被人记得了,便会怀疑到顾瑾璃的身份,故而也就没吱声。 顾瑾璃得了自由,连忙三步并两步的往琴案旁边走去。 她用帕子擦了擦手,才坐下。 陈泽轩长身玉立站在她的身边,凉凉的夜风吹来,二人头上的发带缠绕在一起,两张俊脸让女席上女眷们的一颗心小鹿乱撞。 “锃锃锃……”,勾手试了一下琴音,顾瑾璃对陈泽轩点点头,“百鸟朝凤,可好?” 她的声音不像男子般低沉粗犷,反而干净中透露着一丝婉转,如一条潺潺的小溪。 “好。”陈泽轩应了声,便将玉箫移到了唇边。 有些臣子一听这曲子名,便与身边的同僚议论了起来:“这百鸟朝凤在民间不是要用唢呐吹的吗?我还不知道琴箫也可以?” “你真是孤陋寡闻,有轩世子在,就是千鸟朝凤也能给你吹出来!” 顾瑾璃听着大家对陈泽轩的盲目崇拜,忍俊不禁。 在陈泽轩起了第一个音后,她手腕翻转一下,纤纤玉指便抚弄了起来。 她的手指也修长好看,悦耳动听的曲子便从她的指间流淌了出来。 陈泽轩的箫声不低不高,不紧不慢,与顾瑾璃的琴声相合,瞬间让大家的耳边出现了百灵,喜鹊,黄鹂,画眉等各种各样的鸟叫声。 大家仿佛来到了一个百鸟园,被热闹喜庆却不让人反感的鸟语包围着,心也跟着欢腾了起来。 第964章 娶个媳妇(2) 第964章 娶个媳妇(2) 不得不说,陈泽轩和顾瑾璃配合得极为默契,相得益彰。 顾瑾璃低垂着眸子,神色淡然温和,半张侧颜很是养眼。 陈泽轩眼睛望着前方,狭长的眼睛里染着笑意,如那天上的繁星。 “啧啧,得亏了这林公子是宁王爷的人了,要不然我可真担心忍不住将她跟轩世子绑在一起呢凑西皮呢!” “凑什么西皮,爱慕轩世子的人已经这么多了,再加上林公子这个男人的话,还要不要我们活了?” 坐在后面的一位小姐听到“西皮……”二字,便知道也一定是深受茶茶兔小说荼毒的同道中人。 她将脑袋凑上前,插嘴道:“两位姐姐,最近手上可有新货?茶茶兔都已经两年没出新话本了,着实是让人急死了。” “快别说了,我都把她之前的那些旧书翻看了不下十几遍了。” “对对对,她就像消失了一样,真是奇怪。” 三个人聊了几句,然后又回归到了刚才的话题,“唉,这年头,咱们不仅要和女人抢男人,还要和男人抢男人,不容易呀!” 大概是几位小姐说的话实在是不成体统,于是都被自家的娘亲以严厉的眼神给制止住。 八皇子越是听着那琴箫声,眼神越来越黯然。 他想起了之前顾瑾璃出现在明阳宫附近两次,现在想来应该是有意要接近自己的。 顾瑾璃回来的目的是复仇,身边又有陈泽轩相助,找上自己来,也无非是看到了他的利用价值。 明知如此,他还是会不自觉的失落、难过。 那天在明阳宫,他几次试图开口质问陈泽轩,为何要将顾瑾璃带走藏匿两年,但始终开不了口。 他怕自己问出了口,他便会成了连棋子都不如的“弃子……” 陈泽轩和顾瑾璃瞒着自己,便是不愿让自己知道她的身份。 若是自己“坦诚不公……”了,恐怕会让顾瑾璃离着自己越来越远…… 所以,只有当作什么都不知道,他们才会继续友好的结盟下去。 苦闷的往杯子里倒了杯酒,他苦笑着安慰自己,没关系。 别说借着他的手去打压击垮亓灏,就是她要他替她挡刀,他也会毫不犹豫的。 但凡是她的心愿,他都会满足…… 哪怕是明知没有结果,他也不要再留有遗憾! 在座之人,除了那些各怀心事的人之外,大多都沉浸在其中。 新晋皇商尹子恪只知道顾瑾璃医术了得,却不知道她的琴也弹得这么好,便多打量了她一会。 瞧着她那凝神专心的姿态,不知道为何有种别样的熟悉。 这种熟悉,不是源于他们之前已经有过往来,而是一种其他的难以用语言说出来的感觉。 三盏酒下肚的顾成恩,瞥见尹子恪看着殿上那二人不掩饰的欣赏眼光,冷笑道:“尹公子当年在京中也是赫赫有名的才子,现在竟成了商人,呵!” 自古以来,便是“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即便是皇商,在自命清高的读书人眼里也是个下等人。 当然,那不过也是某些人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罢了。 如今的尹子恪不单单是商人,还是皇商,因此酸里酸气的人也只能在心里不甘。 而顾成恩,他嘲讽的不是尹子恪的皇商身份,而是他不能再如以前那般待在诗社里,与众多才子一起吟诗作对,论古今,砭时弊了。 见顾成恩的视线直直的落在自己的腿上,尹子恪抿了抿唇,也想起了自己一手创办的“晨阳诗社……” 自打顾念时进京做了副统领后,诗社便成了一盘散沙。 新上任的社长能力有限,无法将诗社管理好,再加上新招进去的会员们良莠不齐,导致了诗社渐渐没落,成了一个徒有其名的空壳子。 尹子恪不羡功名利禄,只向往古代文人墨客那种潇洒自在,舞文弄墨的生活。 诗社是这污浊世俗里的一方难得的净土,对他来说意义非凡,是他的梦想,是他的寄托,可惜却…… 他不怪顾念时,也不怪现任的社长。 因为,顾念时的为人他是清楚的。 要不是三姨娘的死让他受了刺激,现在的诗社会比两年前的诗社更加的蓬勃发展。 不过,尹子恪理解顾念时进宫的选择,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 尹子恪肩负着重振尹家的重任,顾念时要脱离顾家独立。 他们这群人,当初是因为相同的爱好而聚集在一起。 而今,各自又因为被现实所迫而离开。 他这个创建人都没能坚守下来,又有何资格去要求旁人为他守护呢? 尹子恪的脸上不见丝毫恼怒之色,他微微一笑,淡淡道:“人活这一世,无论是读书,为官,还是经商,不过是来这尘世历练一番罢了。” “再者,子恪才疏学浅,也算不得什么才子,没什么可惜的。” 顾成恩见尹子恪丝毫不入心的模样,本想再讥讽两句,但话到嘴边却又语锋一转,“尹公子的生意越做越大,不知可有本侍郎适合的产业?” 尹子恪一怔,试探道:“顾侍郎的意思,是想……” “本侍郎听说宁王爷早已入份了尹公子的茶叶,那本侍郎入份丝绸这块如何?”顾成恩要先得有经济来源,才能独立自主,有资本拉拢文武百官。 毕竟那些人可都是不看到兔子不撒鹰的人,没有点实打实的好处,谁会去拥护他? 以前,因为顾瑾璃和亓灏的关系,尹家和顾家是两只见了面就红眼睛的公鸡。 在朝堂上针锋相对,水火不容。 再加上分别依附于宁王党和宣王党,更是摩擦矛盾不断。 现在,听着这顾成恩的意思,竟是要摒弃前嫌,打算合作了? 尹子恪沉吟片刻,认真道:“顾侍郎,丝绸这方面的生意,不是子恪要着力经营的方向。” “若是顾侍郎对丝绸感兴趣,子恪倒是可以为顾侍郎多介绍几家可靠的……” “不用了!”顾成恩前两日刚被陈泽轩拒绝,今个又被尹子恪给婉拒,他重重的放下酒杯,阴寒的语气让尹子恪止住了话。 第965章 娶个媳妇(3) 第965章 娶个媳妇(3) 丝绸生意最近不好做,尹子恪是真心为顾成恩打算,却被误会是瞧不起他才不愿合作。 摇了摇头,尹子恪只觉得近年来这位顾侍郎越发的沉不住气了。 或者是说,太着急了,以至于为人处事越发的不沉稳了。 在大殿上的曲子进行到一半的时候,陈泽轩与顾瑾璃对视一眼,箫声渐渐弱了,让人以为是接近到了尾声,谁知顾瑾璃将琴调一转,自然而然的接上了“摄魂咒……” 箫声完全消失,只余下那活泼欢快的琴声,像是一只画眉在歌唱。 大家看着陈泽轩退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便明白了接下来是顾瑾璃的个人独奏。 在两首曲子的来回转换之间,顾瑾璃做的很是自然,所以大家也没觉出什么不对劲来。 琴声轻飘飘的浮起,大家只觉得身心放松。 尤其是那种喝多酒的人,醉眼更是迷离起来,头脑也无意识的晕乎乎的。 太后想起了年轻时候与先皇初遇的情形,还有她一身红色舞衣跳“凤舞九天……”的惊艳场面。 老皇帝则似乎也回到了少年时期,他带着贾公公去凤国微服游玩,遇见了他这辈子都无法忘却的女人凤瑟。 皇后脸上那挂了一晚上虚伪的笑,也渐渐褪去,转而变成了情窦初开的小女孩才有的羞涩。 她好像看到了与老皇帝的新婚之夜,融化在老皇帝怀里的自己。 尹素婉的脑海里映出的是顾瑾璃那温暖的眼神,贴心的话语。 顾瑾璃见大家神色无疑,并未怀疑,便继续转了调子。 轻声由轻快,一点点低沉,哀婉。 顾念时想起了跳下绝情崖的顾瑾璃,一双眸子猩红。 尹子恪念起了已故的父亲尹太傅,一脸凄凄。 尹夫人捂着嘴小声哽咽,自然也是因为琴声勾起了她对宝贝女儿尹素汐的思念之情。 八皇子眼前出现了两年前那被秋蝉用剪刀绞碎了的荷包,缓缓闭上了眼睛。 在琴声的操纵下,有的人置身于自己心中此生最美好的“幻境……”里,有的人陷入了那些悲伤的回忆里。 尽管人们的情绪各不相同,但是却都没有意识到这是琴声在作祟。 就连亓灏,随着琴声的越发悲凉,他也手将用力按在了胸口的地方,一副痛苦不堪的样子。 脑里眼里全是顾瑾璃,她淡笑的时候,痛哭的时候,控诉他打掉他们的孩子的时候,纵身跃下绝情崖的时候…… 回忆扑面而来,这种撕心裂肺的痛,好像要把他的胸腔挤爆了,把脑袋给撑炸了。 手里的茶杯被他“砰……”的捏碎,掌心被瓷片给割破。 伤口的痛,仍旧没有给他带来几分清醒。 他的眼里燃起一团火,那是懊悔和自责。 要说在场之人除了顾瑾璃之外,面色如常的大概只有陈泽轩了。 不是他定力比其他人强,而是他早在顾瑾璃弹奏“摄魂咒……”的时候用内力封住了听穴。 只要他听不到曲子,便不会被控制心神。 将众人的表情收入眼底,陈泽轩心中有了计较。 视线在略过亓灏的时候,他顿了一下。 亓灏眼里的痛苦,好像要拿着一把匕首捅死自己的冲动。 陈泽轩在观察的时候,顾瑾璃也在仔细的望着大家。 当然,她还要一心二用的顾及着手下的琴。 若是一不留神弹错了,恐怕待会莫名其妙失态的众人就要认为自己是妖物了。 目光与陈泽轩对上,陈泽轩对她点头,顾瑾璃会意,便又一点点的将曲调拉回。 就像是放风筝似的,开始收线了。 曲调由悲转乐,再转喜,大家的情绪也跟着由寒冷的冬天回温到炙热的夏天。 黄莺,画眉,喜鹊的声音好像又再次出现,大殿热闹了起来。 有些刚才流泪的人,摸着自己眼角不知为何而落的眼泪,有点发懵。 心情沉郁低落的人,也有种被人抛上天又接住的大起大落之感。 总之不管刚才是喜是悲,是哭是笑的人,大家都有种不真实却又无法怀疑的错觉。 可是,听着这百鸟朝凤的声音,又都没有觉出什么不对劲来。 要说不对劲,那可能就是顾瑾璃弹奏的曲子太过好听了,以至于让众人都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了。 顾瑾璃的心其实很紧张,她已经初步看到了“摄魂咒……”的效果,也就该先收手了。 做了一个扫尾的动作,她站起身来,压住一颗跳跃不安的心,貌似恭敬的对太后行了个礼,一言不敢发的往座位上走去。 因为,她怕一说话,心就会激动的跳出嗓子眼来。 没错,她就是很激动,很兴奋。 黑衣人没有骗她,只要自己练好了这“摄魂咒……”,那么她真能够做到横扫千军! “啪啪啪啪……”,大家缓过神来,殿内响起了一片掌声,不知道是给顾瑾璃的,还是给陈泽轩的,亦或者是送给合作的二人的。 旁人都从幻境里“醒……”了过来,也都恢复了之前的状态。 该喝闷酒的闷酒酒,该找同僚培养感情的培养感情,只有亓灏,他怔怔的看着自己掌心扎进去的那瓷片。 “四哥,你的手?”顾瑾璃刚落座,便听到了一旁八皇子的低呼声。 转眼看去,亓灏的手上正流着血。 而且,他那棱角分明的脸上,还有着残留的痛苦。 “小祥子,快去找太医过来。”见亓灏仍旧像是没听到自己的话一样,八皇子便对小祥子吩咐道。 小祥子点点头,应了声:“是,八皇子。” “不用了。”亓灏将自己的手缓缓从八皇子手中抽出,猛地将瓷片拔了出来,闷声道:“这点小伤,不碍事。” 伤口不大,可血却涌出来不少。 随手将小宫女的帕子在手上缠了几圈,他如同一尊沉默压抑的石雕,身上散发出来一种谁也别靠近的冰冷气息。 八皇子见亓灏如此,也只好示意小祥子不用去找太医了。 第966章 娶个媳妇(4) 第966章 娶个媳妇(4) 顾瑾璃装作看不见亓灏受伤,端起茶杯,有点心虚的喝了口茶。 八皇子不见顾瑾璃丝毫紧张和在意,长叹一声,不知叹的是顾瑾璃,还是亓灏。 他们二人,一个是狠了心的去报复,一个是痴了心的去挽回。 这样的他们,让局外人的他,同样揪心不已。 太后和老皇帝赞美了几句后,又提起了陈泽轩的婚事。 “轩世子,当年你父王就让朕给你找个好媳妇,这转眼都两年了,朕要是这次再不给你定下来,你父王恐怕是要责怪朕了。”老皇帝坐直了身子,似笑非笑的望了女眷一圈,对陈泽轩道:“你好好瞧瞧,这次有没有中意的女子?” “有的话就别不好意思,朕给你们做主!” 太后也帮腔道:“可不是,你父王一心挂念着你的婚事,你现在也老大不小了,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任性了!” “这么大的人了,得找个媳妇管着了!” 老皇帝的“逼婚……”,在陈泽轩的意料之内。 无非就是从朝中大臣府上的小姐们挑出一个来,作为眼线随着他嫁到南阳去好监视南阳的一举一动。 这对陈泽轩来说,不算什么大事。 嫁过去的人,别管年纪大小,容貌美丑,陈泽轩都可以不客气的杀了她。 需要往京中传信的时候,可以模仿笔迹。 要是新娘子需要回京省亲的话,也可以换张面皮,让自己的人来“李代桃僵……” 蒙混过去的法子多的是,娶个媳妇其实也没什么不好,反而还能解决了他的危机,堵住大家的口舌。 只是,陈泽轩的本心是不愿让别的女人踏入南阳王府的。 不仅是因为这些人是眼线,还因为她们不是他心头上的那人,没有资格。 大家都看着陈泽轩,看着这个拒绝过老皇帝多次赐婚的轩世子。 果然,陈泽轩这次依旧没有让人失望,他又摇起了扇子,一如当年那般,笑得随意:“皇上,太后,轩自由散漫惯了,真不想找个管家婆回去。” “而且,轩的婚事,得自己做主。” 这话一落,大家又开始叽叽喳喳起来了,议论的无非是陈泽轩的“特立独行……” 先别说被赐婚的对象是否合乎自己的心意,只说能被老皇帝赐婚那在很多人眼里就是一种无上的荣耀,他们想要都没机会呢,哪里还敢拒绝? 而这轩世子,果真是有权有颜任性极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凭着轩世子这身家背景,这智谋才华,确实得好好挑一个自己喜欢的人才行。 毕竟,人家有那挑三拣四的资本呀。 可是,这世上还有哪家的姑娘能配上这天下第一才子呢? 似乎,谁嫁给他都是高攀了。 所以,大多女子没有不想攀住这棵大树的,那简直比嫁入皇室还要振奋人心。 老皇帝和太后碰了一个不软不硬的钉子,老皇帝佯怒道:“你不为自己考虑一下,也总得为你父王想想吧!” “像你父王这个年纪的人,谁不想含饴弄孙,安享晚年?” “皇上,您忘了,父王除了我之外,还有一个女儿玉淑呢!”陈泽轩四两拨千斤,又给拨了回去:“待玉淑寻了个好人家,父王照样可以抱孙子。” 太后见陈泽轩油盐不进,揉了揉额角,无奈又生气道:“罢了罢了,你今个就是成心的惹哀家不痛快的!” 陈泽轩又说了几句俏皮话,气氛马上缓和了起来。 顾瑾璃向来不担心陈泽轩,故而心不在焉的想着回去还得加紧练习“摄魂咒……”,一定要练到最高境界才行。 八皇子看着陈泽轩那谈笑自若的模样,竟有那么一丝丝的羡慕。 不止是羡慕他可以守护在顾瑾璃的身边,还因为他可以肆无忌惮的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敢于拒绝老皇帝和太后的赐婚。 而八皇子自己,他的婚事却掌握在皇后和老皇帝手中。 皇后那日提到了方紫薇,虽然他拒绝了,可不是方紫薇,将来皇后也还会再给他指婚别人。 他永远不能像陈泽轩活的那样随性,像亓灏活得那样张狂…… 巨大的落差又将他压得窒息,八皇子无从发泄,只能借酒浇愁。 顾瑾璃坐了一会很是无趣,便起身趁着大家不注意的时候溜了出去。 亓灏余光瞥见了,也就任她去了。 “王爷,要不要……”杜江低下头,请示道。 亓灏摆摆手,意思明显。 杜江“嗯……”了声,跟随在了后面。 陈泽轩也早注意到了顾瑾璃离席,他给雷子也使了个眼色,雷子连忙退了几步,也离开了大殿。 顾瑾璃出去后,伸了个懒腰,吐了一口浊气。 看着这天上的星星,闻着这风里的花香,她觉得真的比待在大殿里面好太多。 她漫无目的的随便溜达着,倒是也不怕遇到什么坏人。 一来,她虽然武功不精,但身上带着药粉毒针什么的,只要不是遇到那种杀人于眨眼之间的顶尖杀手,她那一身三脚猫的功夫还是能逃命的。 二来,今晚太后的寿宴,宫里警备森严,有个什么风吹草动的就会被人发现。 所以,她自己出来是安全的。 宫里的人大多见过顾瑾璃,而且又是出了一晚上的风头,故而禁卫军见她一手摸着肚子,另一手撑着腰,像是消化积食一样的慢慢走动着,也就没有人拦着她。 殊不知,她是在有目的的熟悉地形。 她进宫过多次,可活动范围仅限于寿康宫、御书房和偶尔去过几次的明阳宫。 这永和宫,她上次来是因为选妃大典。 今晚,算是第二次进来。 走着走着,她不知道绕到了何处。 那里阴暗暗的,安静的很。 抬脚本来要折身回去,却依稀看到了墙角里蹲着一个黑影。 顾瑾璃吓了一跳,又听得那黑影发出了一阵阵克制不住的低泣声。 好奇心作祟,她一边摸出毒针来,一边轻手轻脚的上前几步。 第967章 蓝颜祸水(1) 第967章 蓝颜祸水(1) 随着走近,她闻到了那人身上一股子浓烈的酒气。 他人瘫坐在地上,背靠着墙壁,手里还抱着一个大酒坛子,好像醉的不省人事。 蹲下身子,顾瑾璃想仔细的看看这到底是谁,要躲在这黑灯瞎火的地方喝闷酒。 这时,她又听到男人喊了一声“娘……” 这声音里含着委屈,含着思念,含着悲伤。 将毒针收起来,顾瑾璃掏出火折子,借着火光,她看清了眼前的人,有两个字从她嘴巴里,不假思索的跳了出来:“二哥?” 嘴巴比脑子快,在“二哥……”这两个字脱口而出后,顾瑾璃愣住了。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喊顾念时为“二哥……” 而且,还喊的那般自然。 难道,只是因为当年隐藏身份,寄住在相府的缘故? 虽然自己有些不解,但想着陈泽轩说过,顾念时对他们也有用处,她便轻轻的推了推他;“顾副统领,醒醒!” 顾念时平时是不沾酒的,但今日却例外。 因为,当宫中上下,满朝文武都在费尽心思的给太后过生辰的时候,却没有一个人知道今日也是他的母亲三姨娘的生辰。 三姨娘对整个顾家来说,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罢了。 但对顾成恩来说,不管三姨娘之前做错过什么,她对待他这个儿子,从未有过任何亏欠过的地方。 他想念三姨娘,想念她传播八卦时候的眉飞色舞,想念她逼迫他考取功名时的唠唠叨叨。 如果上天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会按照三姨娘的吩咐,专心的去考功名。 他一定会多花费一些时间去陪陪她,而不是整日的醉心于诗词歌赋上,将心思花费在诗社上。 只是,这世界上没有后悔药,他不可能再重来一次,三姨娘也不能重活一次。 自打三姨娘死后,顾家已经不是他的家了。 那里,没有半点温情和温暖。 父亲不是父亲,大哥不是大哥。 没有三姨娘的地方,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宫里,尽管危机重重,可处在一群毫无血缘关系的人中,要玩心计,要耍手段,他不会犹豫,不会心软。 逢迎做戏什么的,时间久了,他这个从前不谙世事的人,怎么着都会了。 耳边隐隐传来丝竹管弦的热闹声,他的心里越发的空荡,对三姨娘的思念也更加深重。 心里悲伤至极,顾念时便忍不住的从厨房里偷拿了一瓶酒,找了个角落躲着喝闷酒。 这坛子里的酒可不是什么果酒、米酒、清酒,而是容易让人醉的花雕,后劲也大。 这满满的一大坛子进去了,人也就迷迷糊糊了。 顾念时没有任何反应,吭吭哧哧的嘴里酒气熏天。 顾瑾璃想了想,决定还是先把顾念时给扶回去。 反正她现在是男子身份,也不必有什么忌讳。 等他醒来了,也算是打了个照面,往后再寻着机会好好走动走动。 将顾念时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膀上,顾瑾璃将顾念时给扶了起来。 没想到顾念时看着不胖,可却很沉。 吸了一口气,她一边拖着顾念时往前走,一边又忍不住唤道:“顾副统领?快醒醒,别吹了风着凉了!” “林公子,顾副统领这是?”青石子小路上的两个侍卫迎面过来,看到顾念时这模样,便不解的问道。 顾瑾璃笑了笑,沉声道:“两位侍卫大哥别担心,今晚太后过寿,顾副统领他高兴,一个没忍住就喝高了。” “两位大哥快去巡查吧,告诉我顾副统领住在何处,我将他送回去就行。” 那两个侍卫的确还有巡查任务在身,见顾瑾璃如此热情,便拱手道:“那就有劳林公子了。” 说罢,他指着东南方向,道:“往那边走,然后再绕个弯,走一会就到了。” “好。”顾瑾璃点点头,便按着侍卫指的方向走去了。 突然,顾念时猛地挣脱了顾瑾璃的胳膊,跌向一旁。 “顾……”不等顾瑾璃说完,只见顾念时弯着腰,难受的哇哇大吐了起来。 “呕!” 也不知道顾念时喝了多少酒,总之他吐得很是难受。 吐得胃里没了东西,还在干呕着。 在顾瑾璃担心顾念时将胆汁也要吐出来的时候,顾念时终于停了下来。 他双手扶着膝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顾副统领,你还好吧?”顾瑾璃将身上的帕子拿出来递给顾念时,问道。 顾念时转头,费劲的瞪大眼睛,接过帕子胡乱的擦了擦嘴角,然后盯着顾瑾璃一会,“你是?” “顾副统领,我是林笙。”顾瑾璃知道顾念时喝醉了,脑袋不清楚认不出来也是正常。 “林……林笙啊?哪个林笙?”顾念时挨着顾瑾璃的肩膀站直身子,根本没了当年的翩翩干净少年的模样。 如今的他,身子比之前硬朗了,五官也棱角分明了。 眉眼没变,心却变了。 他一边歪歪斜斜的往前走,一边嘴里含糊不清的念叨着三姨娘。 “砰!”脚下一个不小心,他碰的一下子栽倒在了地上。 “顾副统领!”顾瑾璃见状,连忙低叫了一声,把顾念时从地上吃力拽了起来。 不远处的花墙下面,出现了一高一矮的两个人影。 随从推着轮椅,对尹子恪道:“大公子,那边好像是林笙公子。” 尹子恪不喜这种虚伪的场合,故而在尹大夫人和江晴岚回去后,他也就寻了个理由退了出来。 “娘,我难受,我好难受……”顾念时这个大男人,竟抱着顾瑾璃的肩膀,低哭了起来。 这一抱,把顾瑾璃给抱得僵在了原地。 下意识的张望了一下四周,顾瑾璃并未发现那被藤蔓挡在后面的尹子恪和随从。 见没有人往这边过来,顾瑾璃无奈的用力拍了几下顾念时的脸,提高了几分声音喊道:“顾副统领,我不是你娘,你快给我清醒一下吧!” 酒气,还有点呕吐气,她别过脸,突然后悔多管闲事了。 第968章 蓝颜祸水(2) 第968章 蓝颜祸水(2) 可能是顾瑾璃的手劲大了点,也可能是她的手太凉,顾念时竟真的依着顾瑾璃的话,清醒了一分。 双眼迷离,他望着顾瑾璃的眼睛,怔怔道:“阿璃?” “你是阿璃?”面皮不一样了,可眼睛却神似顾瑾璃的眼睛。 顾念时只当自己出现了幻觉,他拍了一下自己的脸,“不,不是。” 顾瑾璃抿着唇,在顾念时喊出“阿璃……”的时候,身子颤了一下。 紧接着,她又听到顾念时道:“阿璃早在两年前就死了,她和娘都离开了我。” “娘……”又想起了三姨娘,顾念时再次撕心裂肺起来。 “二哥,二哥!”顾瑾璃恼了,摇晃着顾念时的肩膀,声音不耐烦道:“你能不能有点出息,别再哭了?!” 这么久以来,除了那种贪生怕死之徒,她极少见到有男人会哭成这个样子。 而且,这顾念时还是一个极有骨气的人,这真是颠覆了他在她印象里的形象了。 这“二哥……”叫的也自然,顾瑾璃自己又愣了一下。 “臭嘴,臭嘴!”拍了两下自己的嘴,她摸了摸袖子,发现今晚进宫的仓促,竟没带药囊,于是懊恼道:“顾副统领,你再哭,我就把你丢这了!” 说是“丢……”,一下子也丢不了。 因为顾念时的脑袋靠在顾瑾璃的肩膀上,用手推也推不开。 “罢了罢了,算我倒霉!”顾瑾璃的好脾气到此为止,她给顾念时点住了睡穴,然后继续拖着他往住处走去。 点了睡穴,人还能老实点,要不然有得他折腾。 何况,他这一路上哭哭啼啼的,让旁人瞧了去,还指不定如何说三道四呢! 顾瑾璃身为宁王爷亓灏的男人,今晚又黏着天下第一才子陈泽轩出尽了风头,此刻又跟禁卫军副统领扯不清楚,他真真成了“蓝颜祸水……”了! 一整晚美好的心情多少受到了点影响,顾瑾璃又郁闷的叹了一声。 花墙下的尹子恪,目送着顾瑾璃和顾念时二人渐渐离开后,才让随从推着轮椅出来。 “二哥……”尹子恪听到了刚才顾瑾璃那不似真切的喊着顾念时,因此也细细咀嚼起来。 随从见他沉默不语,便不解道:“大公子?” 尹子恪摆摆手,示意随从不要说话,继续陷入到了沉思之中。 为什么顾瑾璃会唤顾念时为“二哥……”呢?这个疑问,像是一道流星在他脑海中迅速划过。 留下了点什么,可他在一时之间又捕捉不到。 回想顾家的兄弟姊妹,尹子恪只记得顾淮膝下有两个顾成恩、顾念时儿子,顾瑾琇、顾瑾瑜、顾瑾瑶三个女儿,再加上那养在南山上的私生女顾二小姐,一共是六个孩子。 而“林笙……”是男子,莫非是顾家的远房亲戚? 再者,顾念时看着“林笙……”那反应,也不像是与她多亲近的关系。 今晚的“林笙……”,夺了全场的光环。 即便是陈泽轩站在她身边吹箫,可也有种甘心为她做绿叶的感觉。 最重要的是,亓灏和陈泽轩都对“林笙……”的不寻常,让人很是费解。 “林笙……”,她医术高超,又能弹奏这一手的好琴,这样的男子…… 她身上好像藏着很多秘密,让人忍不住想靠近窥探一番。 深吸一口气,尹子恪若有所思的开口道:“推我回去。” “是,大公子。”随从点点头,然后推着轮椅往大殿方向走去。 这一晚上,尹素婉以一支“妖月……”勾尽了大多数男人的心。 就算她换了宫装,可男人们看她的眼神也时不时的带着火热。 而她只低眉顺眼的坐在太后身边,安静乖巧的模样,似乎与之前那个热舞的妖媚女子是两个人。 尹子恪回去没多久,将顾念时送去住处的顾瑾璃也回来了,场上已经新换了一场歌舞。 不过,这场歌舞却没能像尹素婉的舞蹈一样,带动起大家的热情来。 喝了半杯茶,太后乏了,被尹素婉扶着毁了寿康宫。 老皇帝不知是因着被尹素婉勾起了一团火,还是被陈泽轩回绝赐婚,心里不痛快,总之他也携了李玫儿离开。 回去后,勉强将李玫儿折腾了个一盏茶的功夫。 大家渐渐散去,陈泽轩见顾瑾璃被亓灏攥着手腕从自己身边经过,动了动唇,还是扬起了唇,只是眼底的流光越发的清冷。 他也知道,今晚他与顾瑾璃的“琴箫合奏……”,已经引起了太多人的注意。 他不能再让自己任性了,有些东西需要克制。 八皇子仍如上次那般,保持着得体有礼的微笑,将陈泽轩送出了宫门口。 “哒哒哒……”,回宁王府的马车上,顾瑾璃有点心事重重。 她倒不是因为坐在对面,面色阴郁的亓灏。 而是在她上马车之前,一旁马车上的尹子恪竟让小厮跑过去告诉她,希望她明日去尹家一趟,帮忙看一下他的腿。 当时她是还没登上马车的,听着小厮的话转头往尹子恪的马车看去,巧的是他也撩起了车帘子,正往她这般看来。 虽说只是一眼,可说不出为什么,她竟觉得尹子恪看着自己的眼神与以往不同了。 至于怎么个不同法,她说不出来。 她的直觉,向来都是准的。 隐约之间,好像是自己脸上的面具被人猛地摘掉了。 这样没底的感觉,不怎么好受。 同样,一整晚,亓灏的心情都很糟糕。 他不傻,也有男人的直觉。 先不说顾瑾璃与陈泽轩合奏,只说八皇子和尹子恪,这两个人便对她起了兴趣。 八皇子上次去芙蕖院,找的就是顾瑾璃,今晚又偷偷瞄了顾瑾璃好几眼,还一副欲言又止,神不守舍的神态,亓灏竟不知道自己的八弟何时对顾瑾璃上了心。 再说尹子恪,他刚才派小厮跟顾瑾璃说的话,亓灏听得清清楚楚,连带着尹子恪望着顾瑾璃的眼神也尽收眼底。 第969章 蓝颜祸水(3) 第969章 蓝颜祸水(3) 向来清心寡欲的尹子恪,他那又是什么眼神? 亓灏很是烦躁,心头的那团火总是在乱窜。 他想好好的发泄出来,又不能对顾瑾璃发泄。 八皇子对顾瑾璃的态度起了变化,兴许是因为需要陈泽轩的扶持,这还算情有可原。 可是,亓灏想不明白,这尹子恪又是怎么回事? 仅仅一场宴会,难道顾瑾璃的魅力就如此之大,以至于让那谪仙似的尹大公子,也不顾忌“林笙……”的男子身份? 抬起扫去,顾瑾璃半低着头,正出神,亓灏便忍不住道:“阿顾。” “嗯?”顾瑾璃抬头,在意识到亓灏刚才喊自己的是什么后,她的脸色立即冷了下来:“王爷是不是酒喝多了,把脑袋给喝坏了?” 的确,八皇子,顾成恩,还有那些各怀心思的大臣们,今晚上的大家,都喝了许多酒。 亓灏不多不少,喝了两盏罢了。 他直直的看着顾瑾璃那略带厌恶和不耐烦的小脸,眸子里的伤痛像要溢出来的潮水一样,将整个车厢内也染上了一层悲哀。 “阿顾。”薄唇轻启,亓灏喉咙滚动了两下,似乎是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似的,又唤了一遍。 他伸出手,想握住顾瑾璃的手,可顾瑾璃在他刚抬手的瞬间便侧过了身子,避了开来。 眉头一皱,顾瑾璃上下打量了亓灏一番,“怎么,你该不会是想耍酒疯吧?” 她的语速不紧不慢,语气不冷不热,距离不近不远,却眉眼间泛着一股子嘲讽。 那不达眼底的笑意,深深的刺痛了亓灏的眼睛。 顾瑾璃见亓灏移开了眸子,突然的沉默了,也把头扭向一边,准备挑开帘子,看看外面到哪里了。 谁知,帘子还没掀开一条缝,顾瑾璃的胳膊便被亓灏强有力的大手给扯住。 没等她反应过来,她的身子已经被拉向了他的怀里。 低呼一声,顾瑾璃的人已经坐在了亓灏的腿上。 美眸一瞪,她抬手就想推开亓灏,紧接着,亓灏又做出了一个让她气得破口大骂的动作来:“亓灏,你这个神经病,你到底想做什么?” 亓灏点住了顾瑾璃的穴道,所以她一动都不能动,只能一张小嘴一张一合的叫骂。 亓灏的脸近在咫尺,顾瑾璃好像极少与他贴的这么近。 当然,她忘记了,上次被芬儿下药后,她与亓灏要比此刻更亲密。 两个人的衣服,可都是脱光了的。 要不是亓灏定力强,在关键时刻把持住了,想必后果不堪设想…… “亓灏,你放开我!”顾瑾璃见亓灏只静静的用那深邃的眸子看着自己,仍旧不说话,更是气得不打一处来,这种束手无策的无能让她的小脸涨红:“你点我穴道这算什么?有本事,咱们两个打一架!” 她真是被气炸了,说话也不经大脑起来了。 这略微孩子气的话,也让亓灏弯了弯唇角:“阿顾,你打不过我的。” 将顾瑾璃揽在怀里,他的头靠在她的肩膀上,轻叹道:“阿顾,我……” “不要再喊我什么阿顾,我讨厌这个称呼!”亓灏的呼吸喷洒在顾瑾璃的颈间,让她越发的不自在,因此像炸毛的公鸡一样,红着眼打断了亓灏的话。 是了,当初她刚回京,偷偷潜入芙蕖院那晚,就与亓灏交过手。 论武功,她确实不是他的对手。 论脸皮,她发现她好像也输给了他。 否则,她怎可能给他机会,让自己陷入这般尴尬的地步? 分明是她的仇人,却要做出这副暧昧的姿态来! 要是让黑衣人看到了,非得劈了自己不可! 不,也不一定。 可能,黑衣人巴不得自己能色诱亓灏,如此方便给他下毒? 想着他体内还有自己前些日子种下的蛊盅,也不晓得发作的时候会是个什么效果。 亓灏的声音低沉,喃喃道:“你是阿顾,到死都是我的阿顾。” 这个“死……”字,让顾瑾璃惊得头皮一麻。 因为,她从亓灏的话里,竟听出来一丝绝望的意味。 这感觉,就好像是爱而不得的那种极端。 心“砰砰砰……”跳得厉害,顾瑾璃在想,亓灏该不会是要把她给杀了吧? 因爱生恨这种情杀的事情,司空见惯了。 她今个上午,还听见爱月随口说起了茶茶兔前几年的书里,就有那么一位女人,她因嫉恨丈夫变了心,就将丈夫的尸体一块块的剁碎了,埋在了院中,还在泥土上种了花,每天精心的呵护浇灌,仿佛那花就是她再生的丈夫一样。 若不是天气炎热了,尸肉发出了腐烂的味道引来了不少的苍蝇,让家丁起了怀疑,恐怕捕快还不能发现这一桩命案呢! 听到爱月说的时候,顾瑾璃当时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实在是想不出,茶茶兔到底是经历过了什么悲惨的遭遇,以至于她能写出如此变态渗人的话本来。 而现在,顾瑾璃脑袋不知道抽什么筋了,竟有点害怕亓灏也会像那话本里的女人一样,将她给大卸八块,尸解了…… 别说什么男人不会像女人那样小心眼,男人要是狠起来,吃人连骨头都不吐的。 上个月,城西还发生了一件大案子。 有个男人,因为好吃懒做,不求上进,只能窝窝囊囊的待在家里吃白饭,大概是妻子抱怨得久了,男人挨了不少嘲讽和白眼,所以便在一怒之下将妻子和岳丈一家都用杀猪的刀给砍死了。 当然,杀完人后他被自己这疯狂的举动给吓到了,也自杀了。 顾瑾璃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舔了舔泛白的唇,她扯了扯僵硬的腮,喉咙发紧:“亓……亓灏,有什么话,好好说,先放开我?” 亓灏察觉到顾瑾璃的紧张,一下下轻拍着她的后背,吸了一口她发间的清香,没有说话。 他不知道她为何紧张,只当她是厌恶自己,不愿他靠她这么近。 可是,他的心真的被一大团泡了水的棉花堵得窒息。 第970章 受伤的脸(1) 第970章 受伤的脸(1) 他该如何,才能让她知道,他的心一直没有变过呢? 他又该如何,让她明白,这世上他才是她最爱的人呢? 虽然不清楚她和陈泽轩到底是哪一种关系,男女之情,还是合作伙伴,总之陈泽轩精于算计,亓灏不愿她为了报复自己而与虎谋皮! 她和小八,都是陈泽轩的棋子而已! 因为,陈泽轩的野心很大,他谋的不止是要把自己拉下台,还要谋这天下! 只是,这些话他是无法说出口的! 难过,焦灼,失望,沉闷,他快要疯了,被顾瑾璃逼疯了…… 顾瑾璃感受着亓灏的大手轻轻在自己后背上拍了几下,只觉得心脏又颤了几下。 强烈的不安让顾瑾璃欲哭无泪,她仿佛看到了屠夫在杀猪之前,温柔的摸了一下猪的肚子,想着从哪开膛破肚比较好,又仿佛看到了死囚临死之前狱卒都会提前准备好酒好菜招待着,要犯人们死前做个饱死鬼。 亓灏这样子,倒是不如直接来一场狂风暴雨的痛快。 顾瑾璃斜了一眼亓灏,又垂下了眼睛。 如果自己出了什么事情,陈泽轩和黑衣人一定会在第一时间收到消息的。 所以,她没什么可怕的! “王爷,到了。”一会,杜江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亓灏和顾瑾璃谁也没作声,一个以为自己是砧板上的鱼肉,马上就要任人宰割了,另一个在心里暗叹独处的时间如此短暂,越发不快了。 见亓灏将脑袋从自己的肩膀上移开,顾瑾璃闷声:“现在可以把我的穴道解开了吧?” 亓灏抬手的瞬间,顾瑾璃的眼睛闪过一抹明显的期待之色,然而亓灏竟又封住了顾瑾璃的哑穴。 张了张嘴,顾瑾璃发现自己竟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本来就黑亮的眼珠子瞪得更大了,她想一口咬死亓灏。 亓灏没有再看她,而是直接将她抱下了马车,一路往芙蕖院走去。 杜江一怔,跟了上去。 顾瑾璃参加宫宴,并未带人去,故而三个丫鬟见时间都这么晚了还没见到她的人影,便等得有些着急,都在门口张望着。 爱月抱着小黑,伸长着脖子,好不容易看到不远处走来两道人影,她便急忙迎了上去。 荷香瞧着那人影是抱着顾瑾璃的亓灏,也道:“和主子是王爷回来了。” 阿翘见顾瑾璃一张小脸透露着不正常的红,于是担心道:“主子,您这是怎么了?是哪里受伤了?” 顾瑾璃被亓灏抱在怀里,用力的咬着嘴唇,眼神极为愤恨的摇了摇头。 “那……您是哪里不舒服?”顾瑾璃的脸色很是难看,荷香想了想,问道。 顾瑾璃很想张嘴,可张嘴又发不出声音来,只能生生把这股火气给咽下。 燃着火苗的眸子直勾勾的瞪着亓灏,眼里的意思是想让他给自己解开穴道。 亓灏当作没有看到的模样,一边抱着她往前走,一边淡淡道:“你们家主子喝酒喝多了,伤了嗓子,不碍事。” 三个丫鬟一听,瞬间放下了心头的石头。 不过爱月转念一想,觉得不对劲。 她跟在亓灏后面,小声提出了质疑:“王爷,主子伤的是嗓子,又不是腿,您抱着她做什么?” 阿翘也往顾瑾璃的腿上瞄去,那腿看着也不像是有事的样子。 荷香心思玲珑,见亓灏面色虽说淡淡,看不出什么异样来,可那说话的语气却透着一股不悦。 她拉了拉爱月的手,迟疑了片刻,恭敬道:“王爷,时候不早了,您也该回去歇着了。” “把主子放下来吧,我们几个扶着就行。” 亓灏没有立即搭话,而是在踏入门槛的时候,冷声道:“今晚本王留宿在芙蕖院,你们几个退下吧。” 这一句话,如平地一声巨雷,炸得顾瑾璃耳朵嗡嗡作响。 咬牙切齿,她的牙“咯吱……”作响。 三个丫鬟也目瞪口呆,不约而同的对视一眼。 爱月一个激动,不小心将怀里的小黑勒得嗷嗷直叫。 她咽了口唾沫,大着胆子道:“王爷,这样不妥吧?” “有何不妥?难道你们怕本王吃了她?”亓灏心里的憋屈正愁没地方发呢,他听爱月这么说,立刻站住了脚,一双阴冷的眸子向她射出两道冷光来。 小黑被吓得“嗷……”的一声扭头钻进了爱月的怀里,小身子瑟瑟发抖,仿佛亓灏要吃了它似的。 早前,荷香可没少见识过亓灏发怒的“盛况……”,她怕爱月撞枪口上去,连忙打圆场道:“王爷,主子最近入睡困难,所以爱月的意思是怕主子也扰了您休息。” “您政务繁忙,若休息不好的话会……” “退下!”亓灏粗暴的止住了荷香的话,然后“啪……”的一下用力甩上了门。 “唉,主子!”阿翘见亓灏这吃了炸药的架势,也沉不住气了,作势就要上前闯进屋子里去。 “阿翘!”荷香一手拉着爱月,另一只手拉着阿翘,往后退了几步,她眼睛看着紧闭的屋门,小声道:“别冲动,万一惹怒了王爷,有咱们好果子吃。” 爱月竖着耳朵注意着里面的动静,嘟着嘴道:“你也知道,王爷是个什么样子的人,他要是想对咱们主子动手,主子绝对要吃亏的!” “我瞧着主子好像是被王爷点了穴道,否则依着主子的性子,怎可能乖巧老实的被王爷抱着?”阿翘总算是发现了一个大问题,眼睛一亮。 “完了,那更不能让王爷和主子单独在一块了,保不准主子今晚又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把王爷给惹火了!”爱月一听,把小黑往阿翘怀里一塞,抬脚就要去把门给踹开。 “不行,我要救主子!” “爱月,你给我回来。”荷香将爱月拖下台阶,捂着她的嘴,道:“咱们这么冒冒失失的进去,不是更给王爷添火吗?” “王爷要是真想对主子怎么样,光靠咱们三个是根本就挡不住的!” 第971章 受伤的脸(2) 第971章 受伤的脸(2) “你听我说,咱们先稍安勿躁,守在门口看看情况。” 近日亓灏对顾瑾璃的态度很是在乎,荷香觉得无论如何,亓灏捧着顾瑾璃都来不及呢,怎么可能再像两年前顾瑾璃刚嫁入王府那般,对她施暴行呢? 即便是顾瑾璃要把这天给翻了,依着亓灏这般患得患失,一心想要破镜重圆的心,也断不会做出伤害顾瑾璃的事情。 有这样的想法,可能是荷香被上次顾瑾璃中药,亓灏并没有趁人之危的行为给感动到了。 她认为,亓灏能顾及顾瑾璃的感受,克制住了自己的欲望,这是君子所为。 要说伤害,反而是顾瑾璃在拿着刀子时不时的一下下捅着亓灏。 顾瑾璃回京的目的,就算她不对荷香和爱月托盘而出,两个丫鬟心里大概也是明白的。 顾瑾璃要复仇,要将亓灏之前加注在她身上的痛苦都讨回去。 只是,顾瑾璃不说,她们也不好多问。 阿翘是顾瑾璃的得力助手,而她们只需在身边好好侍候着她的饮食起居即可。 “阿翘,你先抱着小黑回去歇着,主子这里有我和爱月。”荷香见爱月终于不吵叫了,转头对阿翘道。 阿翘见小黑恨不得拨开自己的衣襟钻进去的模样,只好点点头离开。 爱月见荷香将耳朵贴在门上,也只能压下担心,学着她的样子,一起耐心的听着里头的响动。 里面安安静静,仿佛无人一样。 爱月绕到窗户处,偷偷将窗纸戳了个洞,眯着一只眼睛往里瞅。 亓灏将眼里火花四射的顾瑾璃放在床上,坐在一旁,将她额间散落下来的乱发捋到一边,缓缓道:“阿顾,我知道你恨我,厌我。” “可是……”苦涩一笑,他将她冰凉的手贴在心口,一字一句的认真低沉道:“阿顾,除非我死,否则这辈子都不会再放开你。” 顾瑾璃唇已经被咬得印上了牙印,眼见就要出了血,亓灏小心翼翼的将她的唇掰开,怕她伤了自己,顾瑾璃借机一口狠狠咬在他的手指上。 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透露着万分的恨意。 亓灏疼得身子一颤,却不恼不怒,只是蹙紧了眉头,默默的任顾瑾璃发泄。 他的眼睛已经恢复了,更能看清她对他的恨,但什么都不能阻止他爱她的心。 “我已经让自己后悔过一次了,不想再经历一次失去你的痛苦。” 嘴里一股咸涩之意,可见顾瑾璃是发了狠劲的,势必要将亓灏的指头给咬断。 那股子恨意,让趴在床上的爱月都忍不住的打了个哆嗦。 “荷香,主子这是要把王爷的手给咬下来的意思呀!”对荷香招了招手,爱月竟难得有点于心不忍。 荷香也挨在爱月身边,戳了个洞。 亓灏的血落在鹅黄色的床单上,也沾满了顾瑾璃身上的白衣。 她的嘴角挂着血,像极了那话本里会吃人的妖魅。 其实,只要亓灏脸上能露出点疼痛或恼怒的表情来,顾瑾璃便会张开口,放他一马。 奈何,亓灏不仅死撑着,还做出一副甘之如饴的深情款款来,这让顾瑾璃瞧了心中更是不爽。 嘴巴里的血腥味道越来越重,她死死盯着亓灏那张俊颜,还想再用几分力气,然而他温润的眸子里浮着的那层轻雾,却让她一时之间狠不下心来。 松了口,她只觉得心口好像被什么给撞了一下。 可能,是掌心下亓灏强有力的心跳。 张了张嘴,她想说点什么,又庆幸自己被点了穴。 要说什么呢?该说什么呢? 他们二人,论公有着灭国毁家之仇,论私她被他逼得跳了崖。 不管从哪个立场来说,他们都是敌人。 亓灏,他到底为什么对她…… 有太多的疑问,充斥在顾瑾璃的心间。 她觉得,她越发的看不懂亓灏了。 亦或者说,就从未看懂过他。 起初,见他一副痴心不改的模样,认定了他是惺惺作态。 但随着一天天过去,一次次的“交锋……”,她发现自己竟无法再忽略他所流露出来的“真心……” 就像是一颗种子,他渐渐在她的心底扎了根。 又像是一个不能说的秘密,她不敢让人知道。 如同身陷迷雾之中,她茫然了。 亓灏是她恨了两年的人,是她在“万窟楼……”的那七百多个日日夜夜里支撑下去的“信念……” 要不是为了报复他,她何尝在那个鬼地方受苦受难? 除了继续恨下去,她别无他法。 眼里闪过一抹挣扎,顾瑾璃不想再看到亓灏。 移开眼,她又重新咬上了嘴唇。 亓灏以为,顾瑾璃厌恶得连一个眼神都不愿给自己。 低眸,他看了一眼自己流血不止的手指,微微将手收于袖中。 “阿顾,你早些休息。”另一只手给顾瑾璃解开了穴道,他隐去自己眼中的难过,转身出了房间。 顾瑾璃余光瞥见亓灏的背影,不知自己刚才是否出现了错觉,好像看到了他眼角溢出了一滴清泪。 门“吱呀……”一声开了,亓灏踏出了房间,整个过程顾瑾璃没有说一个字。 “王……王爷。”荷香和爱月二人见亓灏出来了,紧张的行了个礼。 亓灏走了几步,顿了一下,可能还想交代点什么,但两个丫鬟等了一会,只见亓灏又抬脚走人了。 荷香和爱月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搞不懂亓灏的心思。 不过想着还在床上的顾瑾璃,她们便“嗖……”的钻进了屋子。 “主子!” 因为知道顾瑾璃身上的血是亓灏的,故而爱月也没太担心:“奴婢给您拿件衣裳换上吧?” 顾瑾璃的手指甲用力抠着床单,半晌才闷声道:“把这床单也换了。” 荷香连忙应声道:“是。” 换了衣裳,换了床单,打发走了两个丫鬟,顾瑾璃躺在床上,睁眼闭眼就是亓灏那受伤的脸。 她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很是郁闷。 毫无半点睡意,她爬下了床,扯了一件外衫披在肩膀上,坐在桌案边开始抚琴。 第972章 受伤的脸(3) 第972章 受伤的脸(3) 因为心里的火需要宣泄,故而她的琴声也不似之前那般温柔婉转。 “锃锃锃……”,带着一股子凌厉的杀气,像是千军万马奔腾在这寂静的夜里。 隔壁房间里的丫鬟们被那突兀的琴音吓了一跳,可谁也不敢去打扰顾瑾璃。 大概是一个时辰后,那飘荡在芙蕖院上空的“魔音……”才消失。 回南阳王旧府的马车上,雷子对陈泽轩道:“世子,彭倩果真是没忍住诱惑,与她那表哥厮混在了一起。” “哦?”陈泽轩一听,冷笑道:“果然啊,有钱能使鬼推磨。” “她那表哥,看着像是个正经人,没想到也避免不了这俗气。” 雷子知道陈泽轩的心思,附和道:“世子,彭举怀现在还不知道,等彭倩怀了身子,纸包不住火的时候,咱们就可以一并将彭举怀拿下了。” 陈泽轩“嗯……”了声,脸上并没有露出多高兴的表情。 因为,这一路上他想的都是顾瑾璃。 想着她和他的“琴箫合奏……”,想着她被亓灏拽住手腕的样子。 当然,还有八皇子目送着顾瑾璃离开时那魂不守舍的表情。 摇了摇头,他笑得阴沉复杂。 没想到,哪怕她变身为一个男子,仍旧能引得人注意。 抿了抿唇,陈泽轩对雷子吩咐道:“彭倩那边看紧了,一旦有了孽种,立即禀告本世子。” 雷子点点头,“是,世子。” 与此同时,尹子恪的房间里,大夫人坐在一旁喋喋不休道:“恪儿,母亲真觉得晴岚这个丫头真心不错,你考虑一下。” “母亲。”被大夫人念叨了一路,尹子恪无奈道:“如今咱们尹家成了皇商,不知道京中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咱们,我哪里有娶妻的心思?” “再说了,晴岚是我的表妹,我是不能娶她的。” “恪儿,你娶了晴岚不也好帮着你一起打理生意吗?”大夫人不依不饶,继续道:“晴岚心思灵活,又是自家人,娶了她我放心。” 尹子恪叹了口气,明知大夫人会生气,但还是岔开话题道:“母亲,婉儿的事情,你怎么想的?” “到底都是咱们尹家的人,你不可能就让她一直都住在宫里吧?” “太后年纪大了,若是……若是往后太后不在了,婉儿总归是要回来的。” “你别给我提她!”果真,一听到尹素婉,大夫人的火气“噌……”的起来了:“这个贱丫头今晚让我不知道受了多少人的白眼和奚落,她要真是咱们家的女儿,怎可能为了哗众取宠,做出这等不要脸皮之事!” 大夫人这话,一语双关,倘若是她的宝贝女儿尹素汐还在,一定是能听懂的。 奈何,尹子恪是不知道里面这些内情的,只当大夫人是说气话,这才口不择言。 “母亲,无论早晚,婉儿的事情都是无法回避的。”尹子恪给大夫人倒了杯茶,缓缓道:“今晚太后虽说没说什么,但她那一支舞,也必定惹了太后不悦。” “后宫深似海,人心更难测,我担心婉儿她……” “行了!”大夫人冷了脸,拍了一下桌子,“把她养了那么多年已经实属仁至义尽了,以后她的事情,你不要再多管!” 尹子恪听罢,不由得不满起来:“母亲,婉儿是我的妹妹,是你的女儿,你怎能说出这等狠心的话来?” “你妹妹?她……”大夫人咬着牙,想到尹素婉今晚那妖娆妩媚的舞姿,气哼哼的甩袖摔门而出。 尹素婉虽说做过很多错事,可这改变不了她是尹家人的事实。 尹子恪想不通大夫人为何会讨厌她到这般地步,只能任由大夫人离开了。 想着明日“林笙……”会来府上为自己治腿,尹子恪烦躁的心静了几分。 大夫人一边忿忿的往自己院子里走去,一边在心里谋划着明日得找个有名的媒婆去江晴岚家说媒去,她得赶紧把尹子恪的婚事给办了,生得那些圈子里的多嘴妇人们又在背后乱嚼舌根! 由于昨晚上被自己奇怪的心情扰得没睡好,第二天天将明的时候,顾瑾璃才有了些许的睡意。 刚合上眼睛没一会,爱月就抱着盆子进来了,小声唤道:“主子。” 顾瑾璃懒懒的“哼……”了声,算做回应。 爱月见顾瑾璃眼下一片淡淡的青色,便知道她昨夜肯定睡的不好,于是问道:“主子,要不奴婢派个人去尹家给尹公子说一声?就说您身子不舒服,改日再过去?” 顾瑾璃抱紧被子,将脸埋进去,含糊不清道:“不用,我再眯一会就起来。” 爱月听罢,也不再多言,转身去给顾瑾璃收拾药箱和找出今日要穿的衣服。 眯了小刻,顾瑾璃打着呵欠不情愿的坐了起来,伸着两只手,让爱月帮她把衣服给穿好。 没办法,实在是困得不想动弹一点。 洗漱完毕后,她勉强吃了一碗粥,然后带着阿翘出了院子。 荷香和爱月早已习惯顾瑾璃出门带着阿翘,因此乖巧懂事的留在院子里,一人继续缝制入秋的衣裳,一人则给小黑染毛发。 在宁王府大门口,她竟遇到了亓灏和杜江。 亓灏也是一愣,沉吟片刻,低声道:“本王去军营,你……” 不等亓灏的话说完,顾瑾璃又不自觉的恼了起来。 “不用!”她手一摆,大步走人,竟连马车也不坐了。 “主子!”阿翘来不及给亓灏请安,赶紧追了上去。 “主子,您慢点!” 顾瑾璃脚下的步子更快,嘴里自言自语的碎碎念道:“真是讨厌,怎么跟个鬼一样就喜欢阴魂不散呢?” 晚上亓灏的影子在她眼前晃来晃去,刚才又碰到了他,这可真是要把顾瑾璃给逼疯了! 感觉到顾瑾璃气势汹汹的架势,阿翘想着顾瑾璃之所以如此愤怒,必定又是因为亓灏了。 街上的人不多,主仆二人又是抄了近路,故而很快就到了尹府。 顾瑾璃不是头一次来尹家了,下人们对她也熟悉,因此迎着她就去了尹子恪的房间。 第973章 婚姻大事(1) 第973章 婚姻大事(1) “林公子来了。”尹子恪将手里圈点账本的毛笔放下,吩咐了下人上茶。 顾瑾璃点点头,坐下后,她看了一眼尹子恪的腿,问道:“尹公子,你的腿可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要不然,他为什么这么着急的让她来府上呢? 尹子恪眸光微动,淡笑道:“吃了林公子给开的药,我腿上的知觉,似乎又强烈了。” “想着往后生意要忙碌了起来,就不免得着急。” “嗯,我明白了。”顾瑾璃理解尹子恪的心急,毕竟他现在是皇商,凡是跟宫中和军营里物资有关的事情,必定得亲力亲为才行。 而他又坐在轮椅上,不管做什么都不方便,确实该快点把腿给治好了。 “那我先给尹公子检查一下。”顾瑾璃撩开袖子,将凳子放在尹子恪的轮椅旁边。 见尹子恪点头,她才轻轻的把他的腿搭在凳子上。 将尹子恪的裤腿上卷,顾瑾璃从药箱中拿出一个小锤子,从他的小腿处开始轻敲:“有感觉吗?” 尹子恪摇头:“没有。” 顾瑾璃听罢,又换了个位置,也加重了锤子的力道:“这里呢?” 尹子恪的眉头皱了皱,“有点痛。” 顾瑾璃继续往上敲,不厌其烦的反复询问尹子恪。 尹子恪也耐着新的如实回答,待整条腿敲完了,顾瑾璃长长的舒了口气:“尹公子的腿确实恢复的不错。” “不过,要想下地,除了按时服药,还得经常按摩才行。” 看着尹子恪身边的随从,她道:“我不便经常来府上,所以不如就将按摩的技巧教给他,尹公子觉得如何?” 尹子恪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道:“那就辛苦林公子了。” 随从也是一心为了尹子恪着想,连忙也道了声谢。 “来,你过来。”顾瑾璃蹲下身子,开始教随从辨认腿上的穴位。 “这里是血海穴,经常按摩可以消除浮肿。” “这里是风市穴,足三里穴……” 顾瑾璃说的极慢,生怕随从跟不上。 随从是个机灵的,他一边在嘴里念着,一边在脑子里记着,时不时的点点头。 尹子恪瞧着顾瑾璃俯在腿前,那一脸认真的样子,心中一动:“阿顾?” “啊?”顾瑾璃下意识的回了一句,不解的看着尹子恪:“怎么了?” 尹子恪的眸光暗了暗,望着顾瑾璃那清澈的眸子,嘴边溢出了一丝清浅的笑来。 顾瑾璃眼神一颤,也意识到了自己刚才应了什么。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脑子也懵了。 这种感觉,像极了被抓包的小偷。 她处心积虑隐藏的秘密,又像是被亓灏当初戳破了一样,暴露在了尹子恪面前。 “你认得阿顾吗?”尹子恪的脸上,除了那温润如玉的笑之外,并未见任何异色,他像是随意的唠家常一样,问道。 顾瑾璃压下心头的慌乱,皮笑肉不笑的摇头:“不认得。” 顿了顿,她试探道:“阿顾是尹公子的朋友?” 尹子恪眼睛一眨不眨,目光灼灼道:“是我一个很重要的朋友。” 待捕捉到顾瑾璃眼里一闪而过的惶恐后,他语锋一转,幽幽一叹:“不过,她已经不在了。” 果真,顾瑾璃听罢,那一颗要跳出嗓子眼的心,又立马落了回去。 不过,她的声音里还是避免不了一丝轻颤:“是……是吗?” 尹子恪没有说话,而是转了眼,望向了远处。 脑海里,浮现出两年前,尹素婉和亓灏大婚时的画面。 当时,因为荷香不小心将喜酒打翻的缘故,惹得亓灏大怒。 她为了护着荷香,便被罚在众目睽睽之下磕足了九十九个头。 烈日当空,她就那么狼狈的跪在人来人往的院子里,承受着众人的嘲讽和议论。 过去了那么久,尹子恪仍旧不能忘记她护在荷香身前时的勇敢,还有汗流满面却依旧坚韧的表情。 她那纤瘦的身子,像是集聚了强大的力量。 如恶风中的竹子,倔强得宁折不弯。 也忘记了出于什么心思,兴许是同情,兴许是感动,总之他走到了她的身边,递给了她一方丝帕。 后来有过几次交集,她留在他脑海里的次数越流越多。 只是,二人身份有别,尹家和顾家又是两代世仇。 他身为尹家长子,尹素婉的大哥,断然不能对顾瑾璃生了那样的心思。 所以,在得知顾瑾璃跳崖的那一刻后,他才知道,原来有时候将所有的情感都隐藏起来,也不是什么错。 至少,心痛的时候,遗憾的时候,也早已习惯一个人承受…… 顾瑾璃见尹子恪沉默不语,心又不安了起来。 她僵直着身子,“尹公子?” 尹子恪回神,将顾瑾璃的紧张看在眼里,轻笑道:“瞧我,一想到我那朋友,就失态了。” 他说的自然,让顾瑾璃不由得追问道:“尹公子跟那朋友关系很好吗?” 这个问题,尹子恪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一来,眼前的人就是那位“阿顾……” 顾瑾璃应当知道,自己说的人便是她。 而两人之前的关系,顶多算个点头之交,谈不上有多深的交情。 二来,他不能告诉她,她在自己心里占据着多么重要的位置。 当然,他也不能矢口否认,说出那关系寻常的违心话来。 微微一笑,他轻描淡写道:“还好。” 转头,他看向随从,问道:“刚才林公子教你认的穴位,可都认全了?” 那随从点点头,又摇摇头,讪讪道:“还有几个忘记了。” 顾瑾璃站起身来,一边往桌案旁边走去,一边道:“没事,我给你画幅图,你按着图上的穴位记忆下来。” 说罢,她拿起毛病开始在纸上写画着。 尹子恪端起茶杯,透过茶香的氤氲,有忍不住的往顾瑾璃方向望去,这么久以来,他心里空缺的那个地方,悄悄的填补上了。 顾瑾璃画完了穴位图后,交给随从:“你以后就照着这个按,一日三次。” 第974章 婚姻大事(2) 第974章 婚姻大事(2) “等三日后,你再给尹公子扎针。” “扎个三四日,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尹公子可以试着下地走动一下了。” 随从大喜,又连连感谢顾瑾璃。 尹子恪的脸色倒是没露出格外欢喜的样子,他总是淡淡的表情,就连笑也是淡的像那天上的云彩一样,飘渺不定:“辛苦林公子了。” 顾瑾璃拱手,心情平静了不少:“尹公子客气了。” “若是没其他的事情了,我改日再……” 顾瑾璃的话还没说完,只见尹大夫人一脸喜气的进来了:“恪儿!” 这突兀的一声,让顾瑾璃和尹子恪都不约而同的转头望去。 尹大夫人手里拿着两张大红色扎眼的喜帖,身边跟着一个身穿大红外衫,头戴大红花,一张老脸抹得粉白粉白的老妇。 老妇那张嘴唇,也涂得红艳。 打扮得如此花里胡哨的人,顾瑾璃第一反应这人是哪个青楼楚馆里的老妈妈。 因为她身上的脂粉味,很是浓重。 “尹大公子,我来给您贺喜了!”她媚俗的一笑,率先开口道。 “喜?何喜之有?”尹子恪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并未将厌恶之情表现出来。 “恪儿,这是你和晴岚的生辰八字。”尹大夫人对着顾瑾璃点点头,以示打招呼,然后拉着尹子恪的手,声音里不掩激动:“娘已经给你们二人合过八字了,果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娘?!”尹子恪听罢,竟被大夫人惊出来一身冷汗。 媒婆捂着嘴轻笑两声,谄媚道:“尹大公子,江家小姐生的乖巧可人,两家又是门当户对,我王婆子说了那么多媒,我没见过比你们这一对更合适的啦!” 顾瑾璃听着媒婆这夸张的话,心里冷笑一声。 又见尹子恪的脸色终于沉了下来,她猜想他并不怎么喜欢这门婚事。 回忆了一下那位江晴岚,顾瑾璃的脑海里好像没多少印象。 顾瑾璃觉得自己此刻似乎不应该在这里,她低声道:“在下先告辞了,改日再来拜访尹公子。” 既然尹子恪不满这门亲事,那么顾瑾璃也不好说什么恭喜之类的让人心烦的话,所以还是先离开吧。 尹子恪眸光深深,眼中的不舍和欲言又止,让顾瑾璃愣了一下,“尹公子?” 压下心中的复杂和沉重,尹子恪这次笑得勉强了许多:“改日再与林公子好好说话。” 说罢,他对随从吩咐道:“去送一下林公子。” 随从应了声,然后恭敬的将顾瑾璃给送出了门口。 尹大夫人也不忘记热情道:“林公子,改日来家里玩哈!” 顾瑾璃“呵呵……”的笑了两声,没给回复。 “恪儿,来,咱们接着说。”尹大夫人喝了口茶水,继续道:“等让王婆子明日找人再去算个日子,咱们把日子定下,你……” “娘。”尹子恪温润的眸子变得清冷,语气不悦道:“我的婚事,我自己做主。” “江晴岚,我是不会娶她的。” 兴许是尹子恪的态度太过坚决,也可能是碍于媒婆在场,大夫人觉得自己的面子丢了。 她听罢,老脸一白,气得攥紧了喜帖,恼声道:“恪儿,江家那边已经同意了。” “八字已合,这门亲事是万不能更改的!否则,母亲的老脸往哪里放?!” “母亲,婚姻大事,我……”尹子恪还想据理力争一下,奈何尹大夫人蛮横的打断道:“恪儿,这件事情就这样说定了,你什么都别说了!” 说罢,她甩着衣袖生气的离开了房间,只剩下那媒婆尴尬的站在原地。 媒婆见尹子恪的脸色也难看的厉害,于是讪讪一笑,也扭动着略丰满的身子跑了出去。 尹子恪视线落在顾瑾璃留下的那穴位图上,攥紧拳头。 半晌,他胸腔中的怒气再也抑制不住,“砰……”的一下,砸在了桌子上。 昨夜,他意外听到了她与顾念时模棱两可的对话。 关于她的身份,她身上的秘密,他整整纠结了一晚上。 刚才,他之所以突然的以“阿顾……”来试探她,而不是当初她嫁给亓灏的“顾瑾琇……”身份,是因为亓灏习惯性的喊她为“阿顾……”,而顾念时又喊她为“阿璃……” 虽然尹子恪不晓得这其中的内情和区别,但他认为,顾瑾璃必定会对“阿顾……”这个称呼要更加敏感。 果不其然,如尹子恪所料,她的反应便说明了一切。 这个“林笙……”,这个被亓灏禁锢在宁王府的“男人……”,这个有着高超医术给自己医治腿的人,就是当年那个让他藏在心里不敢暴露的秘密。 是她,那个淡然若素的女子,那个惊才艳艳的女子…… 重重的将心中郁气吐出,尹子恪小心翼翼的将穴位图拿在心里,修长的手指在上面一一抚过,仿佛在回想她刚才那落笔时候的模样。 “夫人,夫人!”媒婆出了院子后,紧跟在怒气冲冲的大夫人身后:“尹大公子不愿意这门亲事,您说这可怎么办呢?” 要知道,尹家如今的身份可是厉害着呢,如果这门亲事王婆子给说成了,那必定少不了她的一大笔好处。 大夫人猛地停住脚,语气不善道:“王婆子,自古以来儿女的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晴岚丫头又是我的侄女,所以恪儿没道理不同意的。” 媒婆一听,瞬间又眉开眼笑了:“对对,咱们大公子一看就是个孝顺的儿子,他是断然不会忤逆您的。” 顿了顿,她又问道:“不过,您看这彩礼咱们什么时候送去江家?” 大夫人一边往前走,一边沉声道:“彩礼一会我去找管家,明个就送过去。” 王婆子说的没错,尹子恪自小到大从来都没有做过一件忤逆过大夫人的事情。 他孝顺,贴心,又识大体。 这个儿子,是大夫人和整个尹家的骄傲。 而现在,竟因为他的腿,却被人在人前人后笑话,大夫人这心里头怎能不窝火呢? 第975章 婚姻大事(3) 第975章 婚姻大事(3) 所以,如果能给尹子恪尽快把婚事这个问题解决了,大夫人才会觉得心理平衡一些。 江晴岚的父亲是小吏,但怎么说也是个官宦人家,而且她长得也不差,又知书达理。 这样的儿媳妇,拿出去比较一番,也比那些喜欢冷言热语的庸俗妇人家的千金小姐们好太多! 重要的是,江晴岚对尹子恪是真有意,不像那些女子一样是看中了他们尹家的万贯家财。 这门亲事,越快成了越好。 王婆子一听,高兴的没忍住拍了一下手:“哎哟,这感情好!大夫人果然是个爽快的人!” 大夫人一心为尹子恪,尹子恪却不领情,她也没多少心思去与王婆子贫嘴:“行了,你也再去江家回个信,别让人家干等着。” 王婆子连连点头,然后拿出随手带在身上的万年老黄历来,一边蘸着唾沫,一边翻得飞快,“大夫人,我看十日后这天不错,良辰吉日,宜嫁宜娶。” 又翻了几页,她道:“还有这个月底,也可以,您要是不急,下个月的初三……” “王婆子……”大夫人正一肚子委屈呢,她摆摆手,彻底没了耐心:“你还是先找个明白人算一下,毕竟这是恪儿一辈子的大事,半点马虎不得。” “是是是,我这就去找算命先生算一下去。”王婆子看着尹大夫人的眼神,就像是看着一锭锭散发着光芒的银子,说完她屁颠屁颠的走了。 与此同时,二姨娘从她的院子里出来,正好撞见了大夫人,她立即迎上去,讨好道:“大夫人,听说今个林公子来了?” 大夫人爱搭不理的“哦……”了声,继续视而不见的向前走。 二姨娘虽然心中不快,可为了尹鹏林,也只好追了上去:“大夫人,您能不能出面帮忙给林公子说说,让她给林儿看看?” 自打尹太傅死后,尹鹏林就受了刺激,勉强能下地了。 现在,在二姨娘的精心料理下,他虽然走得极慢,可至少也不用人扶着了。 只是,二姨娘心里着急,恨不得尹鹏林能健步如飞起来。 听说逍遥子回京了,她很是激动。 但转念又一下,逍遥子那般身份高贵的神医,一般人哪能请的动他? 既然今个这“林笙……”进府了,请不动大佛,还请不动这尊小佛吗? 二姨娘和尹鹏林与“林笙……”没有什么交集,不过大夫人和尹子恪他们是可以帮忙的。 尹家现在都在尹子恪和大夫人的管理之下,只要尹鹏林身体好转了,恢复了,那就可以凭借尹太傅庶子的身份,争取他应得到的那份财产! 到时候,他们母子两个还怕不能吃香的,喝辣的? “林公子已经走了,等下次吧。”大夫人冷冷的回道,然后头也不回的留给二姨娘一个背影。 二姨娘只当大夫人是在敷衍自己,不愿找“林笙……”来给尹鹏林医治,恨得狠狠剁了一下脚,扭头回去。 还没走到房门口,她忽然听得“砰……”的一声巨响,紧接着屋内的仆人惊呼道:“二公子!” 二姨娘吓得心一跳,小跑着冲进了屋子。 待见到尹鹏林摔倒在地上后,她紧张道:“林儿,你怎么样?有没有磕到哪里?” 一边询问着,她一边作势要将尹鹏林给扶起来。 谁知,尹鹏林竟用力将二姨娘推开,胡子拉碴的脸上写着阴郁:“不用你管,滚开!” 大声吼完,他双手撑着地,想要自己站起来。 可惜,试了好几次都徒劳。 二姨娘见状,心疼道:“林儿,地上凉,我扶你起来吧?” 她嘴上虽然说着,但还是不敢上前。 “我尹鹏林不要做废人!”咬着牙,尹鹏林像是街上的恶棍地痞一样,瞪了二姨娘一眼,还是不甘心的想靠自己爬起来。 这次,他倒是颤颤巍巍的站起来了,可惜身子还没站稳呢,就接着“砰……”的往后一仰,后脑勺重重磕在了桌角上。 “林儿!”二姨娘这下彻底不淡定了,她顾不得尹鹏林是否愿意,直接和丫鬟一左一右的将他扶了起来。 摸着尹鹏林脑后鼓起了的大包,她的眼泪落了下来:“林儿,你这是何苦呢?” 不光是二姨娘心里着急,尹鹏林的心里更是急得不得了。 可是,越是着急,就越是不行。 “主子。”这时候,一个小丫鬟进来了,禀告道:“刚才奴婢撞见了王婆子,她嘴里念叨着大公子和江家小姐的婚事,想必是不久府上就要办喜事了。” “大公子和江晴岚?!”二姨娘一听,眼中恨意更重。 她没想到,尹子恪这个瘸子,不仅一夜之间成了“皇商……”,而且还能娶到如花美眷,这一对比自己那可怜的儿子,简直是太没有天理了! 尹鹏林听罢,更是恼火不已。 他随手拿起桌子上的茶盏,“砰……”的摔在地上,惊得小丫鬟条件反射的往旁边一躲。 “哗啦啦……”,桌子上的东西又被尹子恪的大手一扫而光,落在地上全成了碎片。 “林儿,你别动怒,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办?”二姨娘一边劝着,一边拉着尹鹏林的胳膊。 “滚,都给我滚!”尹鹏林此刻只想与世隔绝,不要看到任何人怜悯同情的表情,也不想让任何人看到自己狼狈窝囊的样子。 因为,即便是下人们在他面前不提,他也能想象到背后里的那些闲言碎语是怎么传的。 他们尹家的大公子是如何的聪明能干,而他这个尹家二少却是个吃白饭的废物! 怕尹鹏林气出个什么好歹来,二姨娘只好妥协应声道:“好好好,娘这就走,这就走!” “林儿,你莫要再生气!” 吸了吸鼻子,二姨娘一步三回头的出了房间。 趴在门上听了好一会,见里面没了动静,她才敢松口气。 给两个丫鬟使了个眼色,二姨娘吩咐她们守好尹鹏林。 想起丫鬟刚才禀告的尹子恪可能马上就要和江晴岚成亲了,二姨娘脑海中闪过一个歹毒的念头。 第976章 陷入泥沼(1) 第976章 陷入泥沼(1) 阴狠一笑,她心里做好了一个决定。 莫家门口,站着莫东盛、莫夫人和莫芷嫣一家三口。 他们齐齐的站在台阶上面,一副送别的依依不舍姿态。 台阶下面站着的,是已经留住在莫家五六日的李绍和随从。 李绍见莫夫人红了眼圈,温和的安慰道:“伯母,下次有机会,我还会再来看望您和伯父的。” 话虽然是对莫夫人说的,可他的眼睛却看向了莫芷嫣。 莫芷嫣没有说话,只当作听不懂他话里的深意。 莫夫人很是中意李绍,叹了口气,“好孩子,下次带着你母亲一块进京,我也好日子没见她了。” “好。”李绍点点头,又对莫东盛行了一礼:“伯父,侄儿多谢您这些日子的盛情款待。” “时候不早了,侄儿就先告辞了。” 莫东盛也满眼慈爱的看着李绍:“好孩子,路上小心。” 李绍笑了笑,总算是对莫芷嫣道:“芷嫣,我走了。” 莫芷嫣点头,真诚道:“李大哥一路顺风。” 这简单的一句话,像是微风在李绍心头拂过。 他动了动唇,还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只能汇集成一个“好……”字。 上了马车,他又看了莫家三口一眼,才将帘子给放下。 莫东盛和莫夫人目送着马车渐行渐远,表情更加遗憾了。 尽管李绍只是在这里住了几日,可莫家夫妇能感觉到,因为有李绍的陪伴,莫芷嫣的情绪似乎并不似早前那样低沉了。 莫夫人私底下试探过莫芷嫣的态度,幻想着她这次被李绍的细心贴心陪伴给感动了。 奈何莫芷嫣直白的告诉莫夫人,她这些年从头到尾只将李绍当作大哥一般,现在仍旧是如此。 巧的是,这番话还被刚从厨房端着莲子桂圆粥出来的李绍给听得一清二楚。 不知道是真的收到了家中的来信,还是李绍觉得尴尬,第二天他便对莫家夫妇提出了要回家的意思。 莫家夫妇挽留了两句,但见李绍态度坚定,也就只好放弃再留下他的念头了。 待马车消失在了视线内,莫夫人摇了摇头,略微伤感道:“多好的一个孩子啊,怎么就是没缘分呢!” “娘。”莫芷嫣皱眉,似乎是听烦了这些话。 “好了好了,娘不说了。”莫夫人有些负气的拉着莫东盛的手,进了院子。 莫芷嫣也往回走,身后的小丫鬟眼珠子一转,小声道:“主子,奴婢听说了一件事情。” 把玩着手里的帕子,莫芷嫣随口问道:“什么事?” 小丫鬟语气有点幸灾乐祸:“相府的那位,小产了呢!” “您肯定想不到,是两年前那个叫做张晓芳的女人给那位下了药。”怕莫芷嫣没了印象,小丫鬟解释道:“就是缠着姑爷的那个女土匪,她又死缠烂打的住进了相府,兴许是嫉妒那位,就把那位的孩子给打掉了。” “姑爷知道后很生气,险些杀了她呢!” “哦,对了,姑爷打算等那位养好身体后,带她搬离相府。” 小丫鬟就像是竹筒倒豆子一样,恨不得把知道的有关顾成恩和祁蝶的事情一股脑的都告诉莫芷嫣。 谁想,莫芷嫣却厉声打断道:“够了,我与顾成恩早已和离,他不是什么姑爷。” “以后,也不要再在我面前提起他的一切!” 小丫鬟极少见莫芷嫣有如此疾言厉色的时候,她咽了口唾沫,小声道:“是,奴婢记住了。” 莫芷嫣别过脸,心里像是被什么堵着似的,突然难受的厉害。 自打得知了逍遥子回京,德妃便派人立马去找了老皇帝,想让老皇帝出面将逍遥子给请去宣王府。 逍遥子与净空大师是师兄弟的关系,他栖身于清水寺也不是什么大秘密。 净空大师私心里是不愿让逍遥子掺合进这些皇家杂事中的,但是皇命难违,逍遥子纵使在江湖上名望再高,也无法拒绝。 对于宣王,逍遥子内心是带着几分同情的。 先不说宣王的为人如何,只说换成其他人,原本健全的身子却被人给废了四肢,逍遥子见了也会心生怜悯的。 行医者,眼里只有病人,不该以人的身份、性别等作为医治的界限。 所以,逍遥子带着一颗平常心,在贾公公的陪同下去了宣王府。 德妃身为宣王的母亲,自然也在第一时间亲临到了医治现场。 望闻问切一番流程后,逍遥子得出了一个令人难过的结论。 那就是,宣王的筋脉断裂得太彻底,而且耽搁的时间又久,已经无法再接愈。 当然,宣王没了舌头,故而逍遥子这“问……”,也是问的宣王的侍从。 宣王本来在看到逍遥子的那一刻,燃起了期望。 就好像是一潭死水,在一瞬间的活了起来。 德妃也同样对逍遥子寄寓着厚望,事实证明,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 准确的说,这德妃和宣王母子二人经逍遥子认真的诊断过后,彻底的绝望了。 这次对德妃的打击,远比之前要更严重。 捂着脸痛哭一声,她晕了过去。 贾公公没办法,只好差人将德妃送回了宫里。 宣王倒是没有晕,可他仍旧是不死心,像溺水之人抱着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 他眼睛一眨不眨的死死望着逍遥子,满脸涕泪,眼中的恳求之色任是谁看了都于心不忍。 可是逍遥子真的无能为力,只能给宣王开了几副清火安神的药。 宣王再次崩溃了,他想大吼大叫打骂,可嘴巴在频繁的张合着,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他想将这屋内的一切都砸烂,以发泄心中的怨气,可手指头连都都不能动,又谈什么下地? 逍遥子叹了口气,提着药箱离开了,贾公公也回皇宫给老皇帝回信去了。 清水寺里,净空大师给逍遥子一边泡茶,一边缓缓道:“师弟,这京中的局势越来越乱了。” 逍遥子从净空大师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担心,也面色肃然道:“师兄,昨晚太后寿宴,阿璃竟还跟轩世子一同进了宫。” 第977章 陷入泥沼(2) 第977章 陷入泥沼(2) “我真怕阿璃她如果出了什么事情,我百年之后到了下面无法跟凤瑟交代。” 净空大师倒茶的手一顿,眉宇之色很是凝重:“其实,在轩世子十二岁破了我的‘九死一生’棋局的那年,我私自给他算过一卦。” “哦?”这件事,逍遥子还不知道,于是疑惑道:“可给轩世子算出了什么?” 净空大师抿了抿唇,幽幽道:“轩世子是天生富贵命,又有贵人照应,可是命中却有大煞挡路。” 见逍遥子仍有些不解,净空大师索性直接道:“罢了,你我师兄弟二人,到了现在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了。” “世子才华横溢,足智多谋,若是能走正路,那必定是与当年的南阳王一样,会成为护国家定江山的一颗福星。” 逍遥子这下明白了,接着净空大师的话道:“那如果世子有不轨之心的话,便会成了颠覆江山的祸星。” 净空大师点点头,神色莫辨道:“轩世子不是一个甘于位居如下之人,我猜测他和阿璃背地里有什么谋划。” “阿璃消失了两年,轩世子也两年没有回京。”逍遥子一边沉思着,一边分析着:“师兄,你说有没有可能,轩世子就是阿璃背后那人?” “当年阿璃跳了崖,并未找到尸骨,而轩世子他手底下的能人异士那么多,完全有可能是他从中做了手脚,将阿璃带走,给她换了脸。” “对了,还有那伤我多次的黑衣人,他那恶人之前多次在南阳出现,保不准他跟轩世子也可能有牵扯。” 净空大师沉吟片刻,心情沉重道:“师弟,若真是这样的话,那玄机门现在是不能给阿璃了。” “给了她,这整个亓国可就要……” 欲言又止,净空大师觉得事态越发的超出了他们师兄弟的控制了。 逍遥子见净空大师眉头紧蹙,素来平静的脸色也透露着焦急之色,忽然笑了:“师兄,看着你这模样,我倒是想把玄机门给阿璃了。” “如此,你我便可以直接找个清静幽雅,没人打扰的地方隐居遁世了。” 净空大师听罢,愣了一下,他没想到刚才还在说那么严肃的话题,而逍遥子思维跳跃的这么快,还能有心情谈他们之间的事情。 摇了摇头,净空大师无奈道:“师弟,你莫要说些傻话。” “局势如此,咱们怎可能遁世?” 逍遥子沉默了一会,静静的望着净空大师,沉声道:“师兄,我哪里都不去了,以后就在这里陪着你。” 净空大师眸光微动,他移开眸子,淡淡道:“师弟,你心怀天下,有救济之心,还是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 顿了顿,他又道:“你放心,那个恶人是伤不了我的。” 净空大师知道,逍遥子不离开京城是担心自己的安危。 逍遥子也知道,净空大师虽然每次都说什么出家人要远离世俗尘埃,不该多管这皇家和民家的凡尘俗事,可他的心里也是装着这黎民苍生的,只是不愿自己陷入这京城的泥沼之中去。 太后,老皇帝,宣王,德妃,皇后……等等,哪个都不是好应付的。 要不然,局势乱,国主易,国家破,又与他这个老和尚有什么关系呢? 他们都将对方看得比自己重要,但是这份情意谁都不愿说破。 逍遥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道:“师兄,轩世子的心思如何,咱们已经不用再怀疑了。” “可南阳王那边,我想还是去确认一下比较好。” “南阳王一生自持自重,一心为国,即便是皇上这些年对他心有芥蒂,也做过不少过分之事,可南阳王却始终以德报怨。”净空大师将茶杯推给逍遥子,轻叹道:“但愿世子和那恶人一事,与南阳王无关。” “皇上若是听到了什么只言片语,必定不会放过南阳王。” “毕竟,南阳王是皇上的心病。” 的确,老皇帝年纪大了,眼里更是容不得沙子。 南阳王是他心头的刺,他一定要在归天之前将南阳王给铲除。 抿了口茶,净空大师又问道:“你准备何时动身去南阳?” “陪师兄喝完这盏茶,我就走。”逍遥子内心是极其不舍的离开的,但在流言蜚语进入到老皇帝的耳朵之前,他必须抓紧时间赶去南阳,调查一下黑衣人的身份。 净空大师动了动唇,过了好一会才吐出一个“好……”字。 接下来的时间,谁也没有说话。 刚才那番沉重的谈话好似不曾发生过一样,大家似乎都在品茶。 只不过,一杯的茶,却又都喝的极慢极慢,仿佛是天上的琼浆玉露一般珍贵的很,谁也不舍得喝完。 与此同时,亓灏正在军营里,面色清冷的看着秦峰和梁宽在操练士兵。 这时,杜江走过来道:“王爷,宫里派人传话了,说让您赶紧进宫一趟。” 亓灏“嗯……”了声,嘱咐了秦峰和梁宽一番后,便坐着马车往宫里去了。 当他推开御书房的门后,竟发现八皇子也在。 “四哥。”八皇子一身红衣,微微一笑,瞬间的明媚让亓灏晃了眼。 忽略掉八皇子与陈泽轩背地里的密谋,亓灏竟觉得眼前的小八还是那个单纯无邪的少年。 对八皇子点点头,亓灏也同样回以一个礼貌性的微笑:“八弟。” 上前几步,他给老皇帝请安道:“儿臣见过父皇。” 老皇帝摆手,示意亓灏免礼,然后拿起一封书信,让贾公公递给亓灏:“这是来自云国的国书,三日后是云国皇后的生辰宴,云国皇帝想邀请朕及诸位皇子王爷去赴宴。” 亓灏一目十行,很快看完了,合上国书,他问道:“父皇要去?” 老皇帝摇头,冷笑道:“朕乃一国之君,他云国还没资格让朕亲自前往。” “况且,从亓国到云国的路程紧赶着也至少要两天时间,他云国现在才送来帖子,可见对朕的态度也不够重视!” “那父皇的意思是?”亓灏自然知道老皇帝心里早有计量,故而问道。 第978章 陷入泥沼(3) 第978章 陷入泥沼(3) 老皇帝看了一眼八皇子,沉声道:“朕虽然不去了,但为了表示两国友好,朕打算让你和小八去,你们二人意下如何?” 既然老皇帝早就有了想法,那么这一问也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 亓灏和八皇子拱手,齐声道:“儿臣听从父皇的意思。” 老皇帝满意的点点头,随即又想到了什么,刚才还缓和的脸色立即沉了下来。 他貌似惆怅的叹了口气,声音也低沉下来:“今个逍遥子已经给宣王诊断了,宣王这后半辈子只能躺在床上了。” 亓灏仍旧记恨多日前的那晚上,宣王掳走顾瑾璃并将她关在地牢里折磨的事情,所以对宣王的身子能否恢复丝毫不关心。 不过,八皇子倒是与面无表情,一声不吭的亓灏有所不同。 他露出遗憾和难过之色,低声道:“儿臣还以为只要逍遥子能出手,二哥就有希望。没想到……唉!” “可能这也是他的命吧!”怎么说都是老皇帝的儿子,不管老皇帝喜不喜欢宣王,他心里多少都是有点心疼的。 又想到德妃,他揉了揉眉心,对贾公公道:“德妃这次又不免会受到刺激,你派人多关注着点,别再想不开了。” 贾公公应声道:“是,皇上。” 老皇帝想了想,神色傲慢道:“你们明日下午再启程,不用着急赶路,若是去的晚了,那也不是你们的错。” 话虽然是这么说,可亓灏和八皇子是亓国的代表,他们若是迟到了,那丢的可是亓国的脸。 云国的大臣们会说,泱泱大国竟连基本的礼节规矩都不懂。 再说了,要是老皇帝去晚了,旁人自然不敢明面上怪罪。 若是他们的话,可就不见得会遇到什么刁难了。 兄弟二人再次拱手道:“是,父皇。” 老皇帝也没其他事情交代了,挥挥手道:“退下吧。” 行了个礼,二人离开了御书房。 一边下台阶,亓灏一边语气随意的问道:“小八,郭明顺向父皇提议晋升杨大人为内史令的事情,你有什么想法?” 如今,郭明顺,莫东盛,杨大人,还有朝中许许多多的大臣,都已经在背地里聚集建立了一个小分队。 八皇子党派,越发的壮大了。 只是,他们做的极为的隐秘,以至于连老皇帝都未能察觉到。 八皇子斟酌片刻,笑道:“杨大人做事情老实本分,自打进朝为官以来从未出过任何纰漏,郭大人向父皇提议升他的官,也是有道理的。” “那内史令可是正三品的官职,杨大人虽然做事没出过差错,但他从未立过什么大功,政务上也从未有过什么突出的政绩。”亓灏冷笑一声,毫不客气道:“这样的人都能升官,那么那些在边关保家卫国,出生入死的将士呢?他们又该怎么说?” 不知道是亓灏犀利的眸子,还是那话里的嘲讽之意,总之八皇子只觉得有种像是秘密被扎破在光天化日之下的感觉。 他稳定心神,勉强笑道:“四哥,不管父皇是否采纳郭大人的建议,这都是父皇的事情。” “咱们,是无权干涉父皇的。” 他答非所问,将矛头指向了老皇帝。 而且,言语之间,他似乎在暗示着亓灏有些多管闲事,越俎代庖了。 亓灏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八皇子,见他回答的滴水不漏,便对他这些年的情意彻底的断了。 移开眼睛,他淡淡道:“小八说的对,一切事情都有父皇做主。” 说罢,他没有了再继续虚与委蛇下去的欲望,直接结束了话题:“本王还有些事情,就先走了。” “四哥,我送你。”八皇子抬脚,想跟上去,却听得亓灏阻止道:“小八留步,四哥自己走就行。” 话落,他大步流星的在八皇子的视线离开。 他是在告别,告别八皇子八弟的这个身份。 这如果是八皇子年幼的时候,一定会屁颠屁颠的紧紧跟在亓灏的身后。 只是,现在大家都长大了,心也变了,谁还会像当年那般幼稚? 出了宫,杜江见亓灏脸色不太好,便小心试探道:“王爷,咱们回王府?” 亓灏放下帘子,闷声道:“回军营。” “呃……”杜江一怔,连忙应声道:“是。” 亓灏闭上眼,轻靠在软塌上,脑海里是多张面孔在交替。 顾瑾璃,陈泽轩,八皇子…… 烦躁的攥紧拳头,他又对外道:“一会派人回府通知一声,今晚本王留宿在军营。” 这句话,足以表明亓灏的心情真的是很糟糕。 杜江无奈道:“是,王爷。” 王府里的的女人就两位,顾瑾璃是不会巴巴等着亓灏回府的。 至于柳夫人嘛,现在对亓灏的兴趣似乎也大大减少。 毕竟,从未见过她往亓灏身上贴过。 再说了,柳夫人和狗的东西传得沸沸扬扬,亓灏更是不会搭理她。 所以,亓灏让人回去传话给谁,不用想也能猜到。 扬起马鞭,杜江驾着马车,往军营走去。 与此同时,心情同样不佳的正带着阿翘在街头漫无目的的瞎转着。 出了尹家,她也不想就直接回宁王府去。 也不知道是因为一大早见到了让她一宿没睡好的亓灏,还是说被尹子恪那句“阿顾……”给吓到了,她现在满脑子里都是“阿顾,阿顾……”的一声声循环着。 她心里也像是有一个魔性的声音,在不停的唤着,摧残着她的神经,折磨着她的心智。 “阿顾,阿顾……”回忆着回京后,亓灏每一次喊着她的表情,望着她的眼神,顾瑾璃只觉得脑子里有一些画面,断断续续的浮现。 可是,模糊,隐约,让她一时之间捕捉不到。 但是,直觉告诉她,那些画面就是她丢失的记忆。 努力的想着,却一无所获。 焦急,煎熬的情绪充斥在心间,顾瑾璃从未有过如此迫切的找回记忆的时候。 然而,越是费力去想,脑袋就越痛,好像有一条蛇在脑髓里钻来钻去。 第979章 无色无相(1) 第979章 无色无相(1) 额头沁出了一层细汗,顾瑾璃只觉得胸口也跟着痛了起来。 她不知道亓灏心痛的时候什么感觉,她只知道,她疼得要站不住了。 驶向军营的马车上,亓灏的心口也冷不丁的抽搐了一下。 他攥着胸前的衣襟,硬撑着坐直了身子。 “阿翘……”低低的喊了一声,顾瑾璃对身后的阿翘道:“扶我一把。” 阿翘见顾瑾璃脸色发白,不太对劲,急忙搀住了她的胳膊,担心道:“主子,您怎么了?” 顾瑾璃吐了口气,摇头道:“没事,就是有些头痛。” “那……奴婢扶您去那边茶室坐坐?”刚好,不远处就是悦来茶室,阿翘指着问道。 顾瑾璃望了一眼,点点头,“也好。” 两个人刚走了两步,忽然身后传来一道声音:“林公子。” 顾瑾璃一回头,便看到了驾着马车的雷子。 陈泽轩撩开帘子,露出了他那张俊脸。 “主子,是世子呢!”阿翘眼睛一亮,还没等顾瑾璃发话,就扶着她要往马车旁边走。 主仆二人上了马车,陈泽轩见顾瑾璃脸色不好,便问道:“笙儿,把手伸出来。” “哥哥,我没事。”虽然嘴上说着,但顾瑾璃还是伸出了她皓白的手腕。 陈泽轩的手探上去,神色认真。 他的手冰凉,倒是拂去了她心头的烦闷。 过了一会,他抬眸看着顾瑾璃,打量着她片刻,缓缓道:“笙儿,你最近除了头疼,可还有哪里不适的地方?” 顾瑾璃仔细的想了想,摇头道:“胸闷气短,难以入眠。” “这是为何?”陈泽轩收回手,皱眉问道。 顾瑾璃总不能告诉陈泽轩,她是因为亓灏才这般。 轻咳两声,她道:“哥哥,今日尹大夫人找媒婆去了江家,可能尹子恪和江家要联姻了。” 陈泽轩听罢,淡淡道:“江家虽也为官,但是小户,不过是攀上了尹家也跟着水涨船高而已。” “尹家才是我们的助力,尹、江两家联姻,对我们的计划没有太多影响。” 顾瑾璃“哦……”了声,仍旧是一副有心事的模样。 陈泽轩将她的心不在焉看在眼里,眸色暗了暗,“笙儿,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顾瑾璃犹豫了一会,决定还是将尹子恪的事情告诉陈泽轩:“哥哥,刚才我在给尹子恪医腿的时候,他不知道为何竟忽然喊了我‘阿顾’。” 果然,陈泽轩一听,脸色微变,但是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眼中闪过一道冷意,他薄唇紧抿。 这“阿顾……”,可是亓灏对顾瑾璃的专属,莫非尹子恪这么快就怀疑到了她的身份? 现在,陈泽轩正在纠结,到底该不该再继续留下尹子恪这枚重棋。 万一,他将顾瑾璃的身份透露出去了呢? 虽然,尹子恪的人品正直,但陈泽轩不敢拿着顾瑾璃轻易冒险。 大概是察觉到了陈泽轩身上散发出来的冷冽气息,她不安道:“哥哥,尹子恪应该不是一个多嘴多事之人。” 这话里的潜台词便是,不想让陈泽轩动他。 见陈泽轩抿唇不语,顾瑾璃又试探道:“哥哥,我越发的觉得,尹子恪对我,不是,是对当年的那个‘我’的态度好像有点不一般。” “有很多事情我不记得了,所以我想问一下哥哥,当年我和尹子恪的交情如何?” 陈泽轩在脑子里快速的搜索了一下当年发生过的事情,并未找到尹子恪与顾瑾璃有过什么密切往来的画面。 即便是有交集,也不过是在公共场合下罢了。 何况,尹家、顾家是敌对双方,他们二人又怎可能有交情? 陈泽轩如实道:“没有交情,顾家和尹家向来不合。” 顾瑾璃听罢,表情有点茫然。 她想,兴许是自己出现了错觉,竟认为尹子恪对她不一般。 陈泽轩仔细留意着顾瑾璃的表情,半晌,才问道:“笙儿,你是否说过什么话,或者做过什么事情,以至于引起了尹子恪的怀疑?” 顾瑾璃也不晓得问题出在哪里,她摇头道:“昨晚离开皇宫的时候,他突然让我今个去尹家。” “那……离宫之前呢?比如说,宴席中途的时候?”宴会上,顾瑾璃是在他的视线范围内的,可中途顾瑾璃有出去过,所以陈泽轩追问道。 “中途……”顾瑾璃回忆着昨晚,身子猛地打了一个轻颤:“哥哥,昨晚我遇到了喝醉了酒的顾念时。” “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脑袋突然一热……” 陈泽轩意识到了极有可能在顾念时这里露出了马脚,于是坐直身子,“你怎么了?” 顾瑾璃深吸一口气,面色肃然道:“我喊了他二哥。” “你……”陈泽轩的手不自觉的攥紧,喉咙紧了紧,狭长的眼中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笙儿,你的记忆……” 顾瑾璃垂下眸子,叹气道:“我的记忆并没有恢复。” “哥哥,我的记忆没有办法找回来了吗?” 拥有的不完整记忆,跟完全失忆一样。 顾瑾璃越发的觉得,这对她做事和判断来说很不方便。 毕竟,除了亓灏,老皇帝等这些大人物之外,对于其他次要人物,如尹子恪,八皇子,顾念时这些人,她也是需要多了解的。 所以,她真的很想知道,她的记忆是否还能恢复。 “笙儿……”陈泽轩无法给顾瑾璃一个准确的答案,他沉默了片刻,缓缓道:“会恢复的,你不要担心。” 顿了顿,他像是安慰自己,又像是安慰顾瑾璃:“兴许,尹子恪只是随口问的。” 顾瑾璃点头,这才想到了什么,问道:“哥哥,你这是要去哪里?” “十天之前,我给云国老皇帝去了一封信,隔了这么久,他总算是有所动作了。”面色缓和了许多,陈泽轩一边把玩着扇子,一边笑道:“刚才八皇子派人送了消息,说是老皇帝已经决定让他和亓灏一起去云国了。” 第980章 无色无相(2) 第980章 无色无相(2) “明日下午,他们就会动身前往。” 女主听罢,脱口而出道:“我也去吗?” 可能是潜意识里,她已经习惯了出现在有亓灏的地方,如各种宫宴场合。 不过,这不能代表着她是习惯了亓灏,只能说习惯了通过场合来算计,去谋算。 陈泽轩见顾瑾璃一副很期待的模样,笑道:“你想去?” 顾瑾璃想了想,减了几分笑意:“没去过云国,所以想去看看。” “不过,不去也行。” “毕竟亓灏离了京城,咱们在京中做什么事情也不用顾忌太多了。” 陈泽轩听罢,盯着顾瑾璃缓缓道:“就算你不去,亓灏他也一定会带着你的。” 一边说着,他握着扇子的手用力几分:“将你放在亓国,他怎可能放心?” 意识到自己话里的冷意,陈泽轩语锋一转,话题又回到了刚才顾瑾璃发问的问题上:“逍遥子和师父的事情还没处理完,前几次师父的动作太大了,我现在去清水寺去探一下口风。” 尽管顾瑾璃对逍遥子的感情没多少,但她还是问道:“逍遥子上次把师父给逼急了,师父不会真要将他赶尽杀绝吧?” 陈泽轩眸光深深,低声道:“暂时应该不会,毕竟玄机门还在逍遥子手里。” “世子,宁王府到了。”这时,雷子的声音在外响起,马车也随声停了下来。 陈泽轩扯了扯唇,笑的勉强:“到了。” 顾瑾璃撩开帘子,瞅了一眼宁王府那刺眼的门匾,撇嘴道:“哥哥,我也好久没去南山了,我陪你一起去。” 陈泽轩的眸光动了动,嘴角又不自觉的上扬起来:“好。” 打了个呵欠,顾瑾璃枕在阿翘肩头,合上了眼睛:“哥哥,我睡会。” 陈泽轩给阿翘使了个眼色,阿翘心领神会道:“主子,您还是躺在软榻上睡吧?这样不舒服。” 说着,她直接将顾瑾璃扶到了一旁的软榻上。 软榻就在陈泽轩的身边,如此一来,他离得她更近了。 抬手将毯子盖在顾瑾璃身上,陈泽轩低头望着她安静的睡颜,心中有一股柔情缓缓流过。 再见顾瑾璃眼下浅浅的黑眼圈,他心知她昨夜必定没休息好。 等顾瑾璃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后,他掀开帘子一脚,用仅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道:“在城里多绕几圈再去清水寺。” “慢点,注意着别走颠路。” “是,世子。”雷子余光扫见顾瑾璃躺在软榻上,点点头。 顾瑾璃睡到自然醒,马车也快到了清水寺门口。 她擦了一下嘴角,伸了个懒腰,“到了?” 陈泽轩“嗯……”了声,抬手理了理她略微凌乱的头发,动作自然。 阿翘悄悄的看着陈泽轩举手投足之间流露出来的细心和呵护之意,心里暗叹这二人如果不是兄妹就好了。 马车停下,三人依次下来。 刚好,慧和小和尚在门口送着来上香的香客。 他看到陈泽轩后,双手合起,行礼道:“阿弥陀佛。” 看着“林笙……”,他觉得眉眼之间有点熟悉,但是也没多想。 由于早前陈泽轩也来过清水寺,所以慧和直接问道:“轩世子和这位公子,是来找我师父的吗?” 陈泽轩点点头,问道:“净空大师可在?” “师父在禅房,两位请跟我来。”慧和说罢,引着顾瑾璃和陈泽轩往后院禅房去了。 “咚咚咚……”,慧和敲了敲门,低声道:“师父,轩世子来了。” 净空大师正在打坐,他抬了抬眼皮,下了蒲团。 开门,他在见到顾瑾璃后,眼神闪了一下:“轩世子,林公子。” 回京后第一次见面,净空大师便能准确的认出自己来,顾瑾璃也不会感到意外,因为逍遥子是他的师弟,他们二人之间必定是通过信的。 恭敬的行了一个佛理,顾瑾璃也打招呼道:“净空大师好。” 二人进了屋子,随着净空大师坐下,他们也盘腿坐在了蒲团上。 深邃的老眼望着顾瑾璃这张陌生的脸,净空大师意味深长道:“一念愚即般若绝,一念智即般若生。” 顾瑾璃不懂佛学,不参佛理,故而有些不解。 陈泽轩自幼聪慧,他只稍微一想,便明白了。 净空大师的意思是,烦恼与智慧,无非一念之间,一念觉悟了,即生出智慧来,一念迷惑颠倒了,则智慧断绝,烦恼丛生。 的确,他与顾瑾璃心里都装着各自的心事。 只是,净空大师这冷不丁的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话,真不知道该说他眼睛毒辣还是他们将心事写在了脸上。 陈泽轩将手中扇子放下,双手搭在膝盖上,回道:“净空大师说的没错,只是这世上的人大多都是凡夫俗子,像大师这般参透一切的人是少之又少。” “圣人可以做到无色无相,无嗔无狂,但凡人不能。” “佛家经常告诉人们要随心、随缘、随性。” “可七情六欲都在体内,心内,所以本世子认为只有顺其所欲所求,才算得上随心随意。” 在求佛问道的人眼里,一切皆为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虚幻,希望世人无欲无求,大悲无泪,大悟无言,大笑无声。 万法唯心,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和烦恼。 人的七情六欲,也是如此,会让人陷入痛苦的深渊。 而陈泽轩却对佛法提出了异议,这倒是让净空大师有些意外。 当然,这也间接的暴露出了陈泽轩不仅不是一个无欲无求的人,而且还有着不小的野心。 净空大师一边倒茶,一边缓缓问道:“若随心随性的事情是错的呢?” 陈陈泽轩知道,净空大师是意有所指。 他望着那沸腾冒着热气的茶水,半晌才道:“世上之事,本就无明确的对错之分。” “如那句话,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之说。” “在多数人眼里,评判对错的标准,也不过是胜败强弱而已。” 第981章 无色无相(3) 第981章 无色无相(3) 陈泽轩的这番话,便是相当于含蓄的将自己的心声透露给了净空大师。 因为他知道,净空大师有着一双洞察人心的慧眼,任何人任何事在他面前,极少有能瞒得过的。 说罢,他端起茶杯,不紧不慢的吹着热气。 净空大师轻叹一声,本打算再说些劝阻的话,可接触到陈泽轩那执意要撞南墙的目光后,他的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多谢净空大师。”顾瑾璃见净空大师也给自己添了茶水,赶紧接过茶杯,道了声谢。 净空大师和陈泽轩吹也没再说话,表面上都在静等茶水凉了,但心里却都在各自揣摩着对方的心思。 顾瑾璃悄悄的观察着二人的神色,忍不住在脑子里想着他们刚才的对话。 什么七情六欲,什么随心随性的,她整个人听得云里雾里的。 不过,有一点她好像能猜到,那就是二人在某些方面上的见解是不一样的。 喝了口茶,陈泽轩放下茶杯,笑道:“大师这庐山云雾香气鲜爽,滋味醇厚甘甜,果真是极品好茶。” 净空大师笑了笑,问道:“今日轩世子过来,可是找老衲有什么事情?” 刚才扯了那么多废话,现在也该时候开门见山了。 陈泽轩点头,然后看向顾瑾璃,“不瞒净空大师,其实我们这次是来拜访逍遥子前辈的。” “哦?”净空大师端着茶杯的手一僵,随即看似平静的问道:“你们找师弟?” 顾瑾璃接话道:“在下对医术很是感兴趣,也略懂皮毛。” “听说逍遥子前辈回了京城,便想过来向前辈求教一番。” 她是谁,是什么身份,净空大师一清二楚。 说什么求教医术,只不过是个幌子罢了。 兴许,玄机门才是他们今日来的目的。 想到这里,净空大师的脸色难得的冷了下来。 玄机门不是他和逍遥子的私有之物,他们二人也只是行代管之权而已。 那是凤瑟的,是凤国的。 即便顾瑾璃是凤瑟的女儿,是凤国遗孤,可现在的她,正徘徊在正邪两道中间,若是现在就把玄机门给了她,那岂不是辜负了凤瑟的嘱托? 垂眸,净空大师淡淡道:“师弟今早已经离开了,他向来喜欢云游四海,行踪无迹,世子和林公子来晚了。” 顾瑾璃和陈泽轩一怔,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带着或多或少的怀疑之色。 都说出家人不打诳语,陈泽轩望着净空大师那神色坦然,不像说谎的脸,暂且决定先相信他:“这样啊,果真是我们来的不巧了。” 陈泽轩看着净空大师的时候,净空大师也抬头看着陈泽轩,脑子里浮现出了多年前那个十几岁的少年,也是如今日一般,一袭紫衣,风华绝代,才冠天下。 可惜的是,那般出尘不染,智勇双全的正气少年,变成眼前这位机关算尽,筹谋满满的野心家和算计者。 说不清心中什么感觉,净空大师只觉得本该是一朵尘世中不染纤尘的高贵莲花,竟也在岁月的“风蚀……”下变得面目全非,不免有点失望和遗憾。 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世间万物皆是化相,心不动,万物皆不动,心不变,万物皆不变。 细观陈泽轩的面向,他的眉宇之间隐隐浮着一层戾气,再不是那纯净少年时候的模样了。 摇了摇头,净空大师压下心绪,缓缓道:“当今圣上膝下虽说有宁王,宣王,八皇子,但是能登得帝位之人的,唯有宁王和八皇子。” “朝中局势暗潮浮动,世子进京也已多日,不知怎么看待这时局?” 净空大师的这个问题,让陈泽轩始料不及。 因为,在众人的眼里,像净空大师这种将世间万物都看作虚无的人,是不该沾染尘埃的。 时局如何,世道如何,也不在他所关心的范围之内的。 再说了,净空大师之所以问陈泽轩,想必也是在试探他的态度。 陈泽轩又喝了口茶,轻笑道:“宁王爷成熟稳重,八皇子虚心向上,不管最终他们谁继位,都是不可多得的治国人才。” “而且,一切都由皇上做主,这等事情实则不是我等该私议之事。” 不得不说,陈泽轩的这番话说的虚伪又保守,这让净空大师又紧跟着追问道:“那么,老衲再问世子一句,倘若有朝一日,时局混乱,京中有奸邪小人当道,极有可能危害到我亓国的江山社稷,世子会如何?” 这话,倒是有几分逼迫陈泽轩表态的意思。 如果,陈泽轩说他会毫不犹豫的锄奸惩恶,力保江山,那么便说明他扮演的是一个忠臣的角色。 反之,他存着什么样子的心思,就知道他自己知道了。 果然,那“奸邪小人……”四字,刺痛了陈泽轩的耳朵。 他的脸部肌肉抽搐了一下,眼底暗潮涌过。 佛语顾瑾璃听不懂,但这番话她却也能察觉到净空大师话里有话,似乎带着一丝警告的意味。 不自觉的紧张了起来,她也如净空大师一样静静的等着陈泽轩的回答。 房间里很是安静,连空气也变得稀薄起来。 陈泽轩沉吟片刻,缓缓道:“圣上睿智英明,宁王爷和八皇子兄弟二人友爱和睦,必定不会容得那奸邪之人当道。” 刚才净空大师是做了一个假设,而陈泽轩则是直接将那假设说成不成立的,如此也就跟没说一样。 净空大师见陈泽轩滴水不漏,也不愿再与他试探来试探去的了,因为陈泽轩现在的心计谋算已非常人能比了。 放弃了对油盐不进的陈泽轩劝诫,净空大师将矛头转向一直旁观的顾瑾璃:“老衲虽是初见林公子,但觉得甚是有眼缘,有些话想与林公子单独聊聊。” 陈泽轩听罢,瞬间秒懂,净空大师这是在间接的支走自己了。 点头,他站起身来离开蒲团,在走到门口的时候,他转头对顾瑾璃道:“林公子,我去后山转转。” 后山没多远,就是顾瑾璃与凤瑟早前住的小木屋。 第982章 我错了吗(1) 第982章 我错了吗(1) 顾瑾璃心下明了,也点头回应。 待陈泽轩关上门后,顾瑾璃问道:“不知净空大师有何事要与我聊?” 净空大师没有说话,而是将顾瑾璃杯中的茶水填满:“林公子喝茶。” “谢谢。”顾瑾璃一边喝茶,一边等着聆听净空大师的“教诲……” 净空大师看着顾瑾璃,双手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后,才道:“缘来天注定,缘去人自夺。种如是因,收如是果,一切唯心造。” “爱别离,怨憎会,不过是满眼空花,一片虚幻。” 长叹一声,他总算是说了一句能让顾瑾璃容易理解的话了:“林公子,过往的一切,老衲劝你还是放下吧。” “放下?”净空大师的声音低沉中带着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可顾瑾璃的心里却蹭出来一颗半颗的火花。 她用力的握着杯子,明知故问道:“大师想让我放下什么?” 净空大师耐心道:“人无善恶,善恶存乎尔心。” “林公子,切勿让仇恨蒙蔽了你的心。” 顾瑾璃自然知道净空大师指的是什么,她克制住要将杯子捏碎的冲动,忍了一会,没忍住,冷笑道:“大师让我放下,当真是说的轻巧!” “无论如何,过去的都已经成为了过去。你即便是再不甘心,再是怨恨,你曾经失去的东西,也不会回来了。”净空大师望着顾瑾璃清冷的脸,满眼慈悲怜悯道:“你的人生还很长,唯有继续往前看,往前走,才能柳暗花明。” “若执着于过去,你将永远生活在黑暗之中。” “何况,你要走的这条路是一条没有出口的死路,你……” “大师。”顾瑾璃冷声打断净空大师的话,声音又冷了几分:“明人不说暗话,大师与逍遥子前辈是师兄弟关系,没有道理不知道我是谁。” “出家人讲究六根清净,大师不能对我的痛苦感同身受,就不要与我说这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废话!” “你不是我,没有经历过我所经历的!” 可能是顾瑾璃的情绪太过激动,以至于说话的语气也尖锐犀利起来。 净空大师被顾瑾璃的话噎得心里发涩,他无奈道:“世间万物的生与灭,都有它的规律因果。” “如今四海安定,百姓安居乐业,若这天下乱了,受苦受难的还是黎民百姓啊!” “我又不是那圣人贤哲,天下乱与不乱,与我又有何干!”顾瑾璃忽然很是不喜听净空大师这些慈悲为怀,心系天下的圣人大话,她竟第一次觉得还是像黑衣人那般冷酷无情要好。 她“噌……”的站起身来,作势就要下蒲团。 “阿璃,凤瑟若在天有灵,是不愿意看到你这样子的。”这一句话,让她下地的动作猛地顿住。 凤瑟……净空大师竟提到了凤瑟,她的母亲。 两脚像是突然的绑上了千斤重的大鼎一样,让她抬不动脚了。 净空大师望着顾瑾璃,缓缓道:“你的性子,跟凤瑟一点都不像。” “她在南山生活了那么多年,若是想复仇,怎可能不将当年的事情告诉你?” “她不告诉你,就是不想你卷进过去的恩恩怨怨。” “阿璃,你母亲希望你能过得快乐,不要背负那沉重的仇恨。” “忘记这一切,不好吗?” 顾瑾璃的身份,在此刻算是彻彻底底的暴露了。 她咬着唇,迎着净空大师充满希冀的眼神,良久才道:“灭国之仇,杀父之恨,我是不会就此作罢的。” 下了地,她转身往门口走去。 在她抬手推门的时候,净空大师做最后一劝:“阿璃,你身上的戾气太重,我这里有几本心经,你不如在清水寺小住几日,好好看看。” “多谢净空大师的美意,不过我不需要。”顾瑾璃说罢,推门离开。 净空大师透过窗户,看着顾瑾璃的身影消失在了院子里,重重的叹了口气。 手里的佛珠捻动了几下,他下了一个决定,那就是他一定要和逍遥子将玄机门守护好,坚决不能交出去。 如果这亓国的江山颠覆了,那么他们师兄弟可能就是帮凶之一了…… 想起已经去往南阳路上的逍遥子,净空大师又不免得担心起来。 陈泽轩野心重重,如果他真的与那黑衣人是一伙的,那逍遥子的危险又多了几分。 希望逍遥子这次能平平安安的,要不然他再有个什么不测,净空大师可就不能再像上次那般舍命救他了。 后山上,陈泽轩站在木屋前,修长的身子倚靠在门上,他的视线落在远处,目光幽幽。 刚才,净空大师说了那么多,他表面上风平浪静,内心里其实已经风起云涌。 净空大师是得道高僧,逍遥子是神医圣手,对于这两位德高望重的老前辈,陈泽轩这些年从心底里是敬重的。 要不然,他之前也不会在黑衣人面前为逍遥子委婉说好话。 他的心思,除了在黑衣人和顾瑾璃面前,自认为隐藏的很深。 可是,在净空大师面前,他好像是一个透明的,真空的,被剥光了衣服一样,毫无任何隐私。 若是黑衣人,恐怕依着他那毒辣的手段,一定会将净空大师和逍遥子这两个极大的绊脚石给除掉。 而陈泽轩,这些年沾在手上的血越来越多,他的心也已经变得越来越冷硬。 按理说,他的一腔温情,只给了顾瑾璃一人,那对于其他人就不该有半分心软。 只是,他还是无法下狠心对这两个老前辈下手。 兴许,是还没把他逼到一个死角。 若是走投无路了,可能他也会不顾一切,不择手段,丢了那所谓的不剩下几分的“良心……” 就在陈泽轩沉思的时候,听到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抬眸,他看到了走过来的顾瑾璃。 站直身子,他敛去眼中深意,温和道:“笙儿。” 本来想问一下净空大师单独将她留下,与她说了什么,但是话到嘴边,他还是忍住了。 第983章 我错了吗(2) 第983章 我错了吗(2) 看着顾瑾璃脸上浮着一层寒气,必定是说了什么敏感之事。 所以,还是给她一个安静的空间,让她自己平静一下。 等她想说了的时候,自然会说。 “哥哥。”淡淡的喊了一声,顾瑾璃走到院子里,静静的看着院内的一草一木,心底涌出一股莫名的哀伤。 这种哀伤,不知道是否是源于过去留在她心里的痕迹,让她不由自主的难过起来。 陈泽轩站在她的身边,二人头发上的发带又被风吹得纠缠在了一起。 “不进去看看吗?”站了一会,陈泽轩率先开口问道。 顾瑾璃摇了摇头,闷声问道:“哥哥,我做错了吗?” 这句话,没前没尾的,冷不丁的会让人摸不到头脑。 但是,陈泽轩却知道顾瑾璃在问什么。 他抿了抿唇,缓缓道:“笙儿,我们没有错,只不过是拿回我们自己的东西罢了。” 他说的是“我们……”,而不是“你……” 其中的意思,很是明显。 若是“你……”,那么所有的一切都间接的压在了顾瑾璃的肩膀上。 一个“我们……”,便意味着不管是对与错,正与邪,他都会同她一起承担,他们会一同面对狂风暴雨。 即便是将来到了万劫不复之地,他都会在第一时间护在她身前,为她挡风遮雨。 “哥哥,我想去母亲坟前看看。”移开眸子,顾瑾璃看向陈泽轩,在碰上他关切的眼神后,心中平静温暖了许多。 “好。”陈泽轩见顾瑾璃刚才清冷的神色好了许多,心情也轻松了几分。 二人顺着山路,往凤瑟的坟地方向走去。 陈泽轩隔着一段距离停下,任顾瑾璃独自去坟前祭奠。 顾瑾璃看着墓碑四周干干净净,没有杂草丛生,便心知一定是净空大师或者是逍遥子找人给清楚掉了。 “母亲,我来看你了。”双腿一弯,她跪在地上,然后重重的磕了三个头。 凤瑟留给她的记忆,也像是黑夜里明明灭灭的烛火一样,隐隐约约,迷迷糊糊。 顾瑾璃记不得太多,只有那一个不清不楚的轮廓,让她觉得凤瑟必定是一个极其温柔的女子。 想要对这个墓碑倾诉许许多多的话,可所有心思都只能藏在心底。 她问过陈泽轩,自己是否错了。 陈泽轩的回答,坚定又带着一丝无怨无悔,让顾瑾璃心中的迷雾也淡去了一些。 她想复国,想让那些曾经伤害过她的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陈泽轩说的没错,他们不过是拿回自己该得到的东西罢了,没有什么错。 又深深的看了一眼墓碑,顾瑾璃起身,轻声道:“母亲,净空大师说,你如果在天上看着我,一定不会赞同我的做法的。” “可是,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什么。” “你不要担心我,这一切都会过去的。” 她的话刚落,头顶上的树叶便落下一片,像是回应一般,刚好落在了凤瑟的墓碑上。 小心翼翼的拂去,顾瑾璃喃喃道:“我不会后悔,永远都不会。” 这话,像是在对凤瑟说,也像是在自言自语。 陈泽轩懂唇语,他看着顾瑾璃眼中的神色由煎熬,挣扎最后变得决绝,他的手不自觉的攥了起来。 “世子。”忽然,雷子从远处过来,低声道:“咱们的人来了消息,说是半个时辰之前,逍遥子的确是离开了清水寺。” “不过,他好像是往南阳方向去了。” “什么?”陈泽轩一听,皱起了眉头。 走过来的顾瑾璃也听到了,不由得语气里带着几分紧张:“哥哥,逍遥子该不会是查到了什么吧?” “难道说,他是去查师父?” 陈泽轩摇头,肃然道:“兴许,他不只是要查师父,还查我和父皇。” “那……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顾瑾璃听罢,着急问道。 陈泽轩当机立断,缓缓道:“我晚上启程回南阳,你和师父留在京中。” “回南阳?”顾瑾璃一怔,小声道:“这么急?” 陈泽轩点头,“走吧,我先送你回王府。” 大概是察觉出了事态的严重性,顾瑾璃也不敢再多耽搁时间,与陈泽轩一并往山下走去。 陈泽轩回去后,得在第一时间将这件事情告诉黑衣人,还要交代雷子很多事情。 如果他正大光明的离开京城,必定是要有一个理由的。 可不管是什么理由,依着老皇帝那多疑的性子,也必定会想三想四。 而且,老皇帝还会借着自己回南阳的机会,在路上除掉自己。 所以,如同上次一样,雷子需要带上人皮面具假扮自己。 此外,明日亓灏便会带着顾瑾璃去亓国。 私心里来说,陈泽轩是想去的,可他不是老皇帝的儿子,仅仅是一个南阳王世子,从身份上来说他是没资格的。 如果要去云国,那他也只能隐藏身份,乔装打扮前去。 毕竟,他若是明目张胆的去了云国,老皇帝又不知道该如何猜忌他,怀疑他是想勾结云国。 不过,他的确是暗地里勾结了云国,目的就是如净空大师所说,颠覆这亓国。 等今晚他启程后,就让雷子开始装病,到时候再让李玫儿在老皇帝耳边吹几句耳旁风,老皇帝必定会放松警惕。 回宁王府的马车上,二人谁也没有说话。 顾瑾璃的心事更增多了,亓灏,尹子恪,南阳,云国…… 密密麻麻的纠缠在一起,像是越滚越大的雪球,也像是越缠越乱的线团,将顾瑾璃的那颗心给密不透风的缠住,闷得她烦躁起来。 悄悄的打量着陈泽轩,见他眉头紧锁,一副深沉思索的模样,又想到这次云国之行他不能与自己一起,这心里头多少有点失落感。 各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等马车停下来的时候,雷子的声音在外响起:“世子,到了。” 顾瑾璃有种像自由的小鸟又回到笼子里的感觉,她低声道:“哥哥,你一路保重,记得给我来信。” 第984章 我错了吗(3) 第984章 我错了吗(3) 陈泽轩犹豫了一会,还是没忍住抬手揉了揉她的额头,“好。” 幽幽一叹,陈泽轩目送着顾瑾璃下车。 直至天黑,亓灏果真是一直待在军营里,没有回府。 顾瑾璃今晚没有什么胃口,只怏怏的喝了几口汤,便让几个丫鬟把饭菜给扯了。 爱月原想再劝几句,但被荷香给拉住了。 “阿翘,把我的琴拿来。”百无聊赖,顾瑾璃又没有半点要入睡的心思,当然也看不下去医书,只能抚琴以发泄。 阿翘应了声,赶紧把琴拿了出来。 荷香和爱月已经出去了,阿翘立在旁边,静静候着。 顾瑾璃的手在琴弦上拨弄了两下,随口问道:“亓灏呢?” 阿翘一怔,没料到顾瑾璃会问到亓灏,回答道:“王爷还没回来。”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这么晚了,也可能不回来了。” “哦。”顾瑾璃眸光微动,一副毫不在意的表情,让阿翘也不知道她这一问到底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顾瑾璃是在关心亓灏? 心里这样想着,可阿翘却不敢多嘴。 “铮铮……”,听着顾瑾璃的琴音竟一上来带着凌厉之气,阿翘不自觉的缩了缩脖子。 她忽然庆幸,还好顾瑾璃弹的不是“摄魂咒……”,要不然一定会被这“魔音……”把魂魄给吓出来的。 顾瑾璃脑子里不断的闪现着亓灏那张脸,赶也赶不走,因此她手下的力道也更用力了。 “铮!”这一下,声音刺耳,琴弦断了,顾瑾璃的手指头破了。 “主子,您的手流血了!”阿翘惊呼一声,吓得赶紧转身要去拿药箱。 “不用了。”顾瑾璃低眸看了一眼手指上那一道深深的血口子,重重吐出一口浊气:“不碍事。” 用帕子将血抹去,眨眼间又会有血迹从伤口里流出来。 疼是真疼,可顾瑾璃竟觉得那堵在心口的一团不快随着这疼痛消失了。 将帕子随意在伤口上缠了几圈,她忽然动作一顿,想到了那晚上,她曾咬了亓灏一口。 那一口,咬得极重极狠,也咬出了血。 当时,亓灏流出来的血,要比自己流的多…… 阿翘见顾瑾璃低着头不说话,小声道:“主子,真的不用奴婢给您上药吗?” 顾瑾璃摇头,神色晦暗不明:“把琴放起来吧。” 琴弦断了,手指伤了,心情越发的不好了。 阿翘一边把琴重新放好,一边想着找机会得把这琴弦给换了。 转念一想,明个亓灏要去云国,她便问道:“对了,主子,明日下午王爷和八皇子去云国,咱们是不是也一起去?” 顾瑾璃抿了口茶,冷笑道:“亓灏还没发话,咱们等着吧。” 尽管陈泽轩已经为她分析过,亓灏带着她去云国之事是十有八九的,可就像是上次太后寿宴一样,这都快到了眼跟前的时候了,亓灏愣是到现在都没有派人来知会过一声。 他今晚竟留宿在军营里,不回来了?呵! 阿翘想着黑衣人早前交给顾瑾璃的任务至今还没完成,迟疑片刻,她试探道:“主子,有一件事情,奴婢知道当讲不当讲。” 她能明显感觉到顾瑾璃的情绪,最近很是不稳定。 而且,顾瑾璃和亓灏的关系,也渐渐发生了变化。 不是那种跳跃式的直接性发展,却能让阿翘觉察出顾瑾璃对亓灏态度的不同来。 不似暧昧,却似爱恨交织的迷茫。 若说顾瑾璃当初回京时是抱着对亓灏满心的恨意的,那么现在阿翘能大胆的猜测到顾瑾璃的内心已经被亓灏冲撞出了一道裂缝。 可能,随着往后的时间越来越近,这道裂缝也会越来越大。 总有一天,只要海没枯,石没烂,阿翘觉得亓灏早晚都会重新再钻进顾瑾璃的心里。 毕竟,看现在的趋势,顾瑾璃的情绪已经越来越容易受亓灏影响了。 不过,这却不是一个好兆头。 因为在黑衣人的眼里,顾瑾璃对亓灏有的感情只能是恨。 若黑衣人知道了顾瑾璃现在极有可能正处在徘徊动摇的边缘,也不晓得他会不会对顾瑾璃下手…… 顾瑾璃一边在菱花镜坐下,一边淡淡道:“说吧,什么事情?” “主子……”阿翘上前两步,提醒道:“您还记得吗?主上让您将凤血玉从王爷那里取回来。” 听到阿翘提到凤血玉,顾瑾璃拿着梳子梳理头发的动作一停,这才想起来自己确实将这个任务给忘记了。 她的神色有一瞬间的恍惚,又好像是心虚,不安,总之那神色看在阿翘眼里很是不自然。 陈泽轩曾说过,一个好的杀手或者是线人是不会深陷儿女私情的。 所以,在他得知祁蝶假戏真做怀了顾成恩的孩子的时候,他给了她两个选择。 要么自己打掉孩子,要么让雷子帮忙。 祁蝶当时选择了前者,这不代表她的觉悟有多高。 而是若是选择了后者,恐怕到时候雷子不止是打掉她的孩子这么简单了。 就连她这枚棋子,也会成为一颗废弃。 毫无利用价值的棋子,那么也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正因为深知这个道理,祁蝶才满腹辛酸的自己动手。 而顾瑾璃,在黑衣人布的这盘大局里,说的严格一点也是一枚棋子。 与祁蝶不同的是,她是一枚有高贵身份的棋子。 黑衣人待她,明面上总不会太过无情。 只是,暗地里的事情就说不准了。 阿翘见顾瑾璃抿唇沉默,想着她此时也需要好好理一理自己对亓灏的感情,便不再多言。 玉佩在亓灏身上,不是亓灏不给顾瑾璃近身的机会,实在是顾瑾璃大多时候都是躲着亓灏。 可能,连顾瑾璃自己都没发现,她的这种逃避心理,正是因为压在内心的那块写着“仇恨……”二字的石头已经松动了。 “我知道了。”将梳子放下,顾瑾璃心里有了计较,转身问道:“阿翘,尹素婉那边进展的怎么样了?” 第985章 我错了吗(4) 第985章 我错了吗(4) “杨大人是彻底被尹素婉给拿捏住了,想必经过昨夜她那支舞蹈,被她迷住的人就更多了。”阿翘一想到尹素婉那妖娆的舞姿和暴露的舞衣,便撇嘴道:“宣王党那边本来就快虚空了,王爷这边据说已有三四个大臣开始松动了。” “奴婢相信,只要尹素婉肯主动出击,那些朝中的大臣们一定会上钩的。” 顾瑾璃眯了眯眼睛,幽幽道:“亓灏手下的人都是忠心耿耿之辈,这么久才有三四个人动摇,也算是实属不易了。” “对了,尹素婉这次的目标主要是哪些人?” 阿翘道:“张大人、周大人、焦大人、何大人,这四位大人。” 顾瑾璃仔细的在脑海中回想了一下给尹素婉的名单,又摇头冷声道:“这些都是无关紧要之人,不是宁王党中的核心大臣。” 阿翘知道顾瑾璃的意思,安慰道:“主子不要着急,就像是挖山一样,只要咱们一点点的挖,总会把大山给挖倒的。” 先让尹素婉利用美色来勾引宣王党和宁王党派的大臣们,然后再引诱他们背叛两位王爷。 最后,让他们都听从她的命令行事。 尹素婉想坐上权力的顶峰,却不知道顾瑾璃打的如意算盘究竟是如何的。 只要大臣们和尹素婉上了床,那么轩世子会在第一时间里私自召集这些墙头草,将记录着他们这些年做过所有龌龊事情的证据甩在他们脸上。 而与颐和郡主私通,更是罪加一等。 威逼利诱,让他们都投靠八皇子。 不过,八皇子也只是个傀儡罢了。 而尹素婉,自认为男人是臣妇于她的石榴裙下的,其实却不知道她给人家当了枪使唤。 至于那些大臣们,也不会将自己被轩世子拿捏住把柄的事情与尹素婉捅破,更不会宣扬出去。 因为,他们可能会认为尹素婉之所以这么做,也是受了轩世子的授意。 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 他们不仅不敢透露出去,还要忍着心中的不痛快,继续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与尹素婉“颠鸾倒凤……” 当然,破罐子破摔,他们也会把尹素婉这种自轻自贱,出卖色相的行为理解为是陈泽轩为了稳住他们而送给他们的美色。 总之,各自都以为自己是演技高明的人,孰不知只是一个个廉价可笑的小丑。 顾瑾璃想着今日在清水寺,净空大师提到的“局势……”,她叹气道:“来不及了。” 摆摆手,她一边站起身往床榻方向走,一边揉着眉心,烦躁不安道:“时候不早了,你也早点回去歇着。” 逍遥子和净空大师怀疑到了黑衣人和世子身上,顾瑾璃的身份在两位前辈面前又是透明的,八皇子如今也显山露水了,阿翘理解顾瑾璃此刻焦虑的心情,便点头离开,留给她一个独处安静的空间。 门关上后,顾瑾璃往床上一仰,将被子扯到了脸上。 与此同时,南阳王旧府中,陈泽轩已经收拾好了行囊。 黑衣人站在一旁,冷声道:“逍遥子既然已经对我们产生了怀疑,不如这次就趁机直接灭了他。” 陈泽轩听罢,劝道:“师父,你若是回去了,谁在京中主持大局?” “再者,笙儿明日去云国,您不跟在她身边,若是她遇到了问题,谁帮她去拿主意?” 陈泽轩的意思,是让黑衣人跟着顾瑾璃去云国,以便在暗中保护好她。 当然,陈泽轩这么做,也是怕黑衣人跟着自己回南阳真会杀了逍遥子。 黑衣人细长的眼睛里闪动着毒蛇一样的光芒,他冷笑道:“轩,师父知道你心软了,不忍心杀逍遥子。” “可是,你该知道,如果逍遥子查到了什么,将我们的计划泄露了出去,我们将会被打入十八层地狱。” “你,我,笙儿,你觉得老皇帝会放过我们?” “就连整个南阳,也会遭殃的!” “你父王和母妃,还有玉淑,你忍心他们被拖累?” 想到南阳王夫妇那两张和蔼的脸,陈泽轩身子一颤,动了动唇,良久才道:“师父,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黑衣人听罢,满意的点头道:“你尽管放心的回南阳去,笙儿这里有我照看着。” “师父。”想起顾瑾璃,陈泽轩急忙问道:“当年,你用一根银针封存了笙儿的记忆,那根针在笙儿的体内已经太久了,什么时候将它取出来?” 当初,黑衣人封存顾瑾璃记忆的理由则是亓灏又狡猾多端,所以为了防止亓灏影响到顾瑾璃复仇的坚定性,担心她到时候心软,会顾念旧情下不去手,这才封了她的记忆,以利于他们兄妹二人齐心协力报仇雪恨。 此外,黑衣人还向头脑一片空白的顾瑾璃篡改部分记忆,灌输了强烈的仇恨。 顾瑾璃的记忆,要么是残缺不完整的,要么就是黑衣人伪造的。 陈泽轩知道内情,可却不能对顾瑾璃坦然相告。 每次顾瑾璃提起来的时候,他的心里都是愧疚的。 而现在,顾瑾璃又莫名其妙的头痛了,陈泽轩便怀疑是否是体内新种进去的那只蛊虫作怪,还是说那根银针该拿出来了。 上次他也问过黑衣人,但黑衣人似乎不满自己提出质疑,他的态度很不耐烦。 这次,陈泽轩为了顾瑾璃,还是大着胆子再次询问了一番。 “到了合适的时候,师父就取出来了。”黑衣人仍旧是模棱两可的回答,皱眉道:“怎么,是笙儿在你面前说什么了吗?” 陈泽轩摇头,如实道:“笙儿没说什么,但是这几日经常会头痛。” “所以,我才想问一下师父,会不会是因为那根银针在体内时间太久的缘故?” 黑衣人故作沉思的想了想,缓缓道:“不会,可能是笙儿最近压力太大了,让她好好休息便是。” 望着黑漆漆的窗外,黑衣人催促道:“好了,事情紧急,你也赶紧启程吧。” 陈泽轩“嗯……”了声,拿起包裹离开。 第986章 我不要你(1) 第986章 我不要你(1) 兴许是今晚浓茶多喝了两杯,老皇帝打了不下十几个呵欠,可就是很难入睡。 没办法,他只好强撑着精神,坐在桌案前翻看着那一摞摞高高的奏折。 贾公公站在老皇帝身后,一边给他按摩着肩膀,一边低声道:“皇上,如果宁王爷和八皇子都去了云国,这京中可就只剩下您了。” “万一,有人怀了那不轨的心思……” 他的欲言又止,让老皇帝的老眼瞬间迸发出一道冷光。 这个问题,老皇帝不是没想过,但被贾公公这么问了出来,他的疑心病不禁又犯了:“小贾,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风言风语?”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贾公公斟酌片刻,继续道:“而且,如果宁王爷和八皇子都离京了,京中就只剩下了轩世子。” “皇上向来担心轩世子,这京中无人了,不是正好给了他作乱的机会?” 老皇帝放下毛笔,缓缓道:“老四往后是要登基做咱们亓国皇帝的,所以他必须得去云国。” “而且,朕还想让他跟紫桑公主联姻,这次是一个极好的铺垫。” “至于小八,他长大了,总该历练一下,出去见见世面。” 想到陈泽轩,他语气冷冷,还透露着一丝霸气自信:“朕有东山军营这支最厉害的军队,还有宫中的禁卫军,轩世子他若是敢乱来,朕便即刻派兵将他的南阳夷为平地!” 贾公公知道,老皇帝一心要把皇位传给亓灏,而他的心里对八皇子还是比较信任的,或者说是在老皇帝眼里,还是将八皇子视为一个单纯的孩子,并未有多少防备心理,还想把八皇子培养为亓灏将来的得力助手。 贾公公是听到了关于八皇子的一些风言风语,可是在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他不能乱说话。 尤其是现在这个敏感时期,老皇帝的皇位继承人只剩下亓灏和八皇子,他更是不能随意妄加评论了。 就在贾公公纠结,到底要不要间接的委婉提醒老皇帝一下的时候,却又听得老皇帝语锋一转,“不过,你说的也很有道理。” “京中是该留个人照应一下,毕竟轩世子诡计多端,让人防不胜防。” 贾公公刚才提陈泽轩,是变相的引起老皇帝的重视,奈何老皇帝对陈泽轩芥蒂已深,把他的话给听心里去了。 “小贾,你去明阳宫走一趟,告诉小八,让他下次有机会再去云国,这次就先留在京中帮朕处理朝事。”朝令夕改,说的应该就是老皇帝。 “是,皇上。”贾公公虽然担心外面的传言,可既然老皇帝都这么说了,他一个奴才也不能不依令行事。 不管如何,只能偷偷希望八皇子不会那般居心叵测。 贾公公刚推开门,又听得老皇帝道:“小八应该睡下了,你给小祥子说一声就行了。” 贾公公点头,推门而出。 第二日,顾瑾璃睡到了自然醒的时候,大概已经是巳时。 在洗漱完毕后,阿翘一边伺候顾瑾璃用早饭,一边低声道:“主子,您有什么需要带的?奴婢现在就去准备。” 顾瑾璃想了想,摇头道:“没什么可准备的,路上来回四天,去了最多待个两天,你就准备五六套衣服就行。” 女子的衣服,里裙外面套一件外裙,外裙外面还要再套一件短衫,这一套下来至少要三件。 要是再参加个宫宴什么的,头上的发饰,脸上的贴饰,再加上耳朵、项上、腕上的首饰珠宝,那首饰起来就麻烦了,带在路上也不方便。 顾瑾璃如今是“男子……”,男子的衣服不像女子那样繁琐,中衣外面套个衫子就可以了。 所以,包裹里装上个五六套也看不出多来。 “是,主子。”阿翘应了一声,转身便去依着顾瑾璃的喜好去准备衣服了。 顾瑾璃吃完饭后,阿翘也收拾好了东西。 站起身来,顾瑾璃对阿翘道:“随我进宫一趟。” 阿翘想着下午就要启程,顾瑾璃应该是去宫里交代尹素婉一番,便点头跟着她出了门。 荷香和爱月两个人其实心里也是想跟着顾瑾璃去云国的,毕竟去那么远的地方,她们心里不放心。 但是顾瑾璃让她们留在京中,还有其他事情要做。 比如说,盯紧秋菊院的柳夫人,还有若是寻到了合适的机会,便潜入亓灏的书房中找出重要的折子信件来。 尽管有些失落,可两个丫鬟却深知事情的轻重缓急,比起跟去云国,顾瑾璃交代的任务明显更重要。 这样想着,她们也就没有那么难过了。 见顾瑾璃从屋子里出来,浇花的爱月急忙道:“主子,您要出去?” 顾瑾璃点头,“去宫里,一会就回来。” 刚走了几步,她又停住脚,问道:“亓灏还没派人过来?” 抱着小黑的荷香知道顾瑾璃想问什么,主动道:“主子,兴许是军营里有事情,王爷还没回来。” 顾瑾璃脸色沉了沉,但也没再说话,点点头往院子外面走去。 爱月盯着顾瑾璃的背影,眼珠子一转。 放下花洒,她压低了声音,对荷香道:“荷香,你说刚才主子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荷香按住一直想往地上蹦跶的小黑,淡淡道:“主子的心思,你又不是不知道。” “如果她心里真有半点王爷,又怎可能让你我留在府中……” 剩下的话,她不用说透,想必爱月也是能明白的。 顾瑾璃的心里只有仇恨,爱月竟还异想天开的认为顾瑾璃对亓灏仍留着半分情意,想必是断然不会交给她们偷窃书信的任务的。 爱月张了张嘴,不甘心的辩解道:“可是,主子最近对王爷的态度分明就跟最初回来的时候不同了嘛。” “你想想啊,以前只要咱们提起王爷,主子的脸立刻拉得老长。” “再看现在,主子竟主动提到王爷。” “而且,听到王爷没回来,她还有点不高兴了呢!” 第987章 我不要你(2) 第987章 我不要你(2) “爱月。”荷香摇了摇头,缓缓道:“你可能是话本里那种破镜重圆的故事看多了,不要胡思乱想了。” 说罢,她抱着小黑去晒太阳去了。 的确,爱月是话本看多了,这才不由得幻想着顾瑾璃与亓灏可能还有复合的可能。 当然,她心里也是矛盾纠结的。 这两年来,她待在宁王府里,算是对亓灏还算勉强了解的。 朝中要事什么的她不知道,只说在对待顾瑾璃的感情上,亓灏还真没变过一分。 只凭着这份执着,爱月多少还是被亓灏给感动到了。 但是,这毕竟是顾瑾璃和亓灏的私事,她即便是心里有点小希冀,也不能进行干涉。 惆怅的叹了口气,她折身去屋子里再去给顾瑾璃看看还有没有需到带上的东西。 去皇宫的路上,马车里的气氛很是低沉。 眼观鼻,鼻观心。 阿翘猜测,顾瑾璃必定又是因为亓灏心情不好了。 顾瑾璃视线落在手中的书上,可心思却不在上面。 这都到这个时候了,亓灏竟还真沉得住气! 从头到尾,他连个去云国的信儿都没告诉她,更别提什么带着她一起去! 过分,难道他不想带着她去了? 冷哼一声,她眸子里闪过一道冷光,攥着书的手背上青筋隐隐显现。 “主子?”阿翘被顾瑾璃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气给吓到了,咽了口唾沫。 “快点走。”将书往软榻上一丢,顾瑾璃撩开了帘子,看了一眼外面,闷声道。 “是。”外面的车夫听到了动静,赶紧扬起马鞭,狠狠落下。 马儿吃痛,果真是跑的更快了。 没一会,顾瑾璃便到了宫门口。 她先是依照旧例去了寿康宫给太后诊脉,开了一副不好不坏的药方。 早就听闻消息的尹素婉早就派双儿在顾瑾璃从寿康宫出来后,装模作样的请她去给尹素婉请脉。 顾瑾璃笑着,背着药箱跟着双儿往尹素婉的屋子里走去。 对于二人的关系,双儿和阿翘都已“默认……” 阿翘是以丫鬟身份跟在顾瑾璃左右的,对此顾瑾璃对外的解释是在外游历时意外救下的孤女。 小丫鬟死心眼,便是赖上了她。 两个丫鬟守在门口,一左一右,都在悄悄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毕竟,这屋内孤男寡女的,容易招惹是否。 顾瑾璃和尹素婉面对面坐着,还未开口,尹素婉的眼圈竟红了。 顾瑾璃眸光微动,静静望着尹素婉,并未伸手擦去她脸上的泪,温和道:“怎么了?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哭?” 她若不问还好,这一问,尹素婉的眼泪竟涌了出来。 美眸泫然,她哽咽道:“林笙……” 顾瑾璃不着不急,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我……”尹素婉擦了擦眼泪,抽泣道:“我已经没有后路了。” 顾瑾璃自然知道尹素婉话里的深意,她倾了倾身子将尹素婉轻轻揽在怀里:“婉儿,不要害怕。” 情话说起来,似乎是根本不用思考似的,张口就来。 不过,这“婉儿……”两个字,还是第一次从她的嘴里说出来,在尹素婉的心弦上划过。 “林笙……”尹素婉微微抬眸,泪眼婆娑,“我真的只剩下你了。” “我知道。”顾瑾璃笑了笑,这笑容风光霁月,淡淡的却透露着温柔和呵护:“你不是没有后路,我就是你的后路。” 尹素婉听罢,咬唇小声道:“林笙,我的身子已经不干净了,你……会不会嫌弃我?” 她紧紧的盯着顾瑾璃,生怕她表现出丝毫嫌弃的意思来。 顾瑾璃神色如常,捋了捋她的头发,认真道:“婉儿,对于这个问题,我只回答一遍。” “你永远都是最纯洁善良的女子,我不会嫌弃你,永远都不会。” “林笙……”尹素婉很是感动,刚要一头扑入顾瑾璃的怀里,却被她抬手给挡住了。 双手顺势搭在尹素婉的肩膀上,顾瑾璃又继续道:“婉儿,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你不过是一个不愿命运受人摆布的弱女子罢了,要说肮脏,龌龊的人,应该是那些臭男人!” 先不说“林笙……”心里是怎么想的,只说尹素婉的贴身婢女双儿,在上次尹素婉偷偷出宫与杨大人厮混回来后,双儿看着尹素婉的眼神就有点异样。 当然,这异样也没敢太明显的表现出来。 兴许,在双儿的心里,尹素婉往后要跟各种各样的不同的男人上床。 有肥头猪耳,脑满肥肠的,有干巴瘦猴,弱不禁风的,总之这些男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年纪都比尹素婉大好多,长相也丑,而且还都是好色之徒。 想着如花似玉的尹素婉在这些臭男人身下起承转合,双儿都不敢想象那是一个怎样的恶心画面。 尹素婉也为自己的行为感到恶心,可是她没办法,因为开弓没有回头箭了。 现在的她,成了一个人尽可夫的“婊子……”,但是内心里那点假清高又让她做不到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和眼光。 尤其是“林笙……”,这个在她处于黑暗之中,给过她温暖的人男子。 他曾说过,愿意无条件的去爱她。 他曾说过,她在他心里是美好的,纯洁的。 虽说当初也是他提议让她用美色去收拢大臣的,可她却害怕自轻自贱,自甘堕落的她会遭受到他的嫌弃。 以前,尹素婉还没出嫁的时候,尹家有一个外乡的老厨娘徐妈。 徐妈年轻的时候是小户人家的女子,可惜丈夫好赌成性,不仅将整个家都败落了,还欠了赌坊好大一笔债。 丈夫没钱还债,赌坊便要砍下他的一只手来,无奈之下徐妈为了救丈夫,只能卖身于青楼,将每个月接客的银子来为丈夫还债。 姑娘们接客的银子要将大头上交给老鸨,所以到手的银子也没多少。 两年的时间,等她不知道接了多少个客人后,总算是将债给还清了。 第988章 我不要你(3) 第988章 我不要你(3) 可惜,她那个丧尽天良的丈夫却早已有了新欢,并且还认为她是一个千人压,万人骑的浪荡女,对她恶语相向,拳打脚踢。 备受屈辱的徐妈,满心悲凉,竟一时想不开投河自尽。 兴许是上天垂怜她遇人不淑,河水将她飘向了外乡,被尹家的老管家给救了。 老管家见她可怜,便将她带进尹家做了厨娘。 徐妈的悲惨遭遇与尹素婉是不同的,一个是被动做那种以色侍人,卖笑卖肉的事情,另一个则是为了权势主动的。 但是,尹素婉害怕,“林笙……”会在心里瞧不起自己,厌恶自己。 听到顾瑾璃将所有罪名都推给了那些无耻的男人们,压在尹素婉心口上多日的巨石竟在一瞬间不见了。 不管顾瑾璃心里是否真的是这么想,不管她嘴里的话有几分真,可听在尹素婉耳朵里,有了这些话就已经足够了! 至少,她可以自欺欺人的仍旧认为自己还是那朵纯洁无暇,一尘不染的白莲花,受人尊重和爱慕。 而那些暗地里做过的事情,就让它们烂在见不得光的黑影里好了! “林笙!”心情无比激动,尹素婉又将头埋进了顾瑾璃的怀里。 她的眼泪簌簌流下,沾湿了顾瑾璃胸前的衣服。 顾瑾璃身子一僵,因为刚才已经推开过尹素婉一次,所以这下也不好再推开,只能抽了抽嘴角,轻拍着尹素婉的后背:“别哭了,哭的我心疼。” 谁知,尹素婉不仅哭的更厉害了,她环在顾瑾璃腰间的手还更紧了,两个人的身体贴在一起,这让顾瑾璃很是恐慌。 一来,顾瑾璃是女子,自然不像男子那般喜欢投怀送抱的女人。 二来,投怀送抱的人还是尹素婉这个连青楼女子都不如的女人,顾瑾璃嫌弃她脏。 感觉到尹素婉的手在她的衣带上摸索,顾瑾璃猛地将尹素婉用力一推。 尹素婉猝不及防,“咣当……”一声,被推倒在地上。 “婉儿,你这是做什么?!”顾瑾璃一脸的严肃,清冷的眸子让尹素婉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尹素婉又羞又怕,她知道顾瑾璃这是生气了。 噙着泪,她怯怯的不敢说话。 而且,第一次对顾瑾璃主动出击,竟被遭到了拒绝,她也不知道要怎么面对顾瑾璃了。 所以,沉默是最好的办法。 顾瑾璃的手不着痕迹的在腰上摸了一下,见那带子只是松了一些,她不自觉的松了口气。 将带子死死系紧后,她蹲下身子来,为尹素婉擦去眼泪,不过也是沉默不言。 尹素婉犹豫了一会,小声道:“林笙,你其实心里还是嫌弃我的,对不对?” 陷入情爱中的女人,总是会患得患失。 正如当年,尹素婉爱上亓灏的时候,害怕亓灏会因为自己的腿断了,容毁了而离开她。 如今,尹素婉会因为自己的身子不洁而忐忑不安。 顾瑾璃摇了摇头,幽幽长叹道:“婉儿,我没有嫌弃你。” “那你刚才为什么……”尹素婉别过脸,仅剩不多的羞耻心让她没脸将“不要我……”这三个字说出来。 毕竟,主动提出让一个男人要了自己这种事情,不是一般女子能做出来的。 “婉儿,不是我不要你,而是……”顾瑾璃神色有几分黯然,她貌似苦涩的低声道:“我不能要你。” “为什么?”尹素婉一听,诧异的看着顾瑾璃。 见她一副好像有难言之隐的样子,尹素婉的视线从顾瑾璃的脸上转移到了她的身下,试探道:“难道,你……你的身体……” 这含蓄的询问,透露着一丝轻颤,还略有失望。 难道,她爱上的这个男人,不能人道? 那么,“林笙……”是太监?还是说身子有隐疾? 顾瑾璃一眼就看透了尹素婉心里在想什么,她本打算否定了尹素婉的想法,但转念一想,为了一次性杜绝尹素婉觊觎她的念头,还是直接让她死了心比较好。 点点头,顾瑾璃将手一点点收回。 她的神色越发的哀伤沉重,站起身来,留给尹素婉一个孤寂落寞的背影。 “年少时我跟着师父学医,为了辨认药草,便亲自尝试。时间久了,有些药草里的毒性便会集聚在体内。所以,我的身体……”顾瑾璃的声音越来越低沉,低的好像连她这个人也轻飘飘的不存在似的,而且听了不免得又让人心生出一股心疼和怜悯。 对尹素婉来说,“林笙……”是除了亓灏之外,第二个想与她亲近的人。 当年,她因着自己的腿而心里自卑,一开始不敢与亓灏亲热。 后来,等她想要和亓灏发生亲密关系的时候,亓灏竟移情别恋,爱上了顾瑾璃。 再后来,她与亓灏彻底决裂,住进了宫里。 谁曾想,她那宝贵的处子之身,竟被那个该死的云国使者给玷污了! 她的第一次,即便是不给亓灏,也不能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就那么仓促的丢了! 当时,她还喜滋滋的以为亓灏中了她的药。 殊不知,亓灏半路就走了,还将云国使者丢在了她的床上。 亓灏如此行径,真的是狠厉绝情到了极点。 怎么说,她名义上都是他的女人,他就像是丢一件破衣服似的把她丢给了别人,这样的冷酷无情的男人,真是人间少有! 尹素婉真心实意想打开身心接纳“林笙……”,只是没想到“林笙……”竟是个不能行房事的人…… 心情很是复杂,尹素婉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感觉,脑袋有些发懵。 听到身后没有动静,顾瑾璃又自嘲一笑:“婉儿,正因为我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所以我从来不敢奢求得到你。” “一直想着只要能够默默陪在你身边,我就心满意足了。” “可是,人都是贪心的。” “随着见到你的次数多了,我也会像寻常男子一样对心爱的人产生本能的渴望。” “你不会知道,每次看着你,抱着你的时候,我的内心是有多么的痛苦。” 第989章 我舍不得(1) 第989章 我舍不得(1) “有好几次,我都告诉自己不要再靠近你,可我无法控制我的心。” 顿了顿,她又继续睁着眼睛说瞎话道:“婉儿,你是那么的美好,我怎可能嫌弃你呢?” “我只怕我自己不够好,不能给你一个女人该有的幸福罢了。” 顾瑾璃的声音确实如她所说的话那样,一字一句都充满着痛苦和煎熬,在尹素婉的心上落下一块块的烙印,烫得她生疼。 “林笙……”说不感动是假的,尹素婉站起身来,走到顾瑾璃的身后,抱着她,哽咽道:“你不要这么说,你很好,真的很好!” 顾瑾璃的嘴角溢出一丝冷笑,可声音听上去还是痛苦万分:“不,我不好。” “我只恨我为什么没能早些遇到你,我……” 说着说着,她像是控制不住情绪一般,猛地止住了。 这样隐忍坚强,又深爱自己的“林笙……”,彻底的掳获了尹素婉的心。 哪怕是“林笙……”不能给自己床榻上的愉悦,可是她能得到他这一颗真心,便觉得一切都是值得了。 人无完人,她的身子脏了,“林笙……”的身子有疾,如此二人也算是“般配……”了。 下了决心,尹素婉语气坚定道:“林笙,我不介意你的身子如何,我只要你爱我!” 顾瑾璃敛去嘴角的冷意,转身,轻揽着尹素婉,也像是发誓承诺道:“婉儿,我爱你。” 尹素婉“嗯……”了声,情绪也缓和了下来。 二人重新坐下,顾瑾璃一边给尹素婉倒茶,一边沉声道:“我下午会随宁王一道去云国,过几日回来,你照顾好自己。” 一听到“亓灏……”,尹素婉忍不住担心道:“亓灏他……他有没有伤害你?” “你仔细着他,他为人心狠手辣,如果……如果你无力与他抗衡的话,就……” 亓灏对“林笙……”如何,这么久以来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尹素婉早年是无法与女人共同分享同一个男人,但是现在却不得不与亓灏分享“林笙……” “林笙……”虽然偶尔看着圆滑,可尹素婉却知道,“林笙……”骨子里的傲气是不允许自己委身于亓灏的。 只是,亓灏那霸道的性子,如果真的想要了“林笙……”,“林笙……”似乎也只能“束手就擒……” 倘若“林笙……”反抗,那么受伤的也只能是他…… 所以,出于为“林笙……”着想的心思,尹素婉想说真到了那个地步的话,不如让“林笙……”从了亓灏。 顾瑾璃抿着唇,半晌才转移话题道:“婉儿,你不用担心我,我会保护好我自己的。” “我给你的那些名单,你藏好了,千万不要被人发现了。” “我知道的。”尹素婉点头,又道:“已经有几个大臣表明立场了,剩下的人中,我打算先从王大人入手。” 顾瑾璃赞同道:“王大人是宁王党一员,可以。” “咚咚咚……”,门外响起了阿翘的敲门声:“主子,时候不早了,您该回去了。” 在来的路上,顾瑾璃已经交代过阿翘,如果她在尹素婉的屋子里待的时间超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那么就赶紧以敲门的方式来提醒自己。 一来,怕误了启程的时间。 二来,她是真心不愿与尹素婉多做纠缠。 “林笙……”尹素婉眼里神色明显不舍,见顾瑾璃站起身来,她的眼睛又湿润了起来:“你路上小心。” 顾瑾璃笑了笑,拍了拍尹素婉的肩膀,然后转身出了房间。 尹素婉送了几步,怕让旁人看见,便停下了。 双儿瞧着她微红的眼圈,低下头装作看不见的样子。 顾瑾璃走出尹素婉的院子后,嘴角一直都呈着上扬的弧度。 阿翘见她心情大好,不禁好奇道:“主子,您刚才都和颐和郡主说什么了?怎么这么高兴?” 在宫里,这个人多眼杂的地方,阿翘自然得叫尹素婉为“郡主……” 顾瑾璃意味深长的看了阿翘一眼,压低了声音道:“刚才,我若是反应慢点,现在早已失身了。” “啊?”阿翘一听,张大嘴巴,意识到什么,她不敢置信的回头往尹素婉的院子方向看了一眼,小声道:“您的意思是,颐和郡主她……她要和您……” 顾瑾璃点头,冷笑道:“对,投怀送抱。” 阿翘觉得此事非同小可,又急声问道:“那……她有没有怀疑到您的身份?” 顾瑾璃摇头,“若是被她发现了,你觉得我还会好端端的出来?” “主子说的是,都是奴婢太愚钝了。”阿翘不好意思的讪讪一笑,忽然视线不经意落在不远处的那一袭红衣上,便扯了扯顾瑾璃的袖子,“主子,您看。” 顾瑾璃顺着阿翘的目光望去,便看到了正站在花圃旁边,背着手的八皇子。 他微微低头,好像是在看他跟前的那朵娇艳的玫瑰花。 八皇子身后,是毕恭毕敬姿态的小祥子。 顾瑾璃走了几步,见八皇子看的专注,也不敢出声打扰。 从侧面来看,八皇子的睫毛浓密又细长,阳光细细的洒下,让他整个人都像是沐浴在一层淡淡的金光里。 安静,又美好。 大概是听到了顾瑾璃走近的脚步声,八皇子转过头来,眼里划过一抹浅浅的亮光。 顾瑾璃想着这里离着明阳宫也不近,八皇子若是去御书房的话,也不经过这条路,莫非他是在等自己? 点点头,她温和道:“八皇子,好巧。” 八皇子也微微一笑,不过却道:“我有些话要与林公子说,所以特意在这里等你。” 顾瑾璃很意外八皇子竟如此直白,她愣了一下,下意识的扫了四周一眼,见无人,便道:“好。” “不过,咱们可以去那边边走边说。” 指着远处的人工湖,她征求八皇子的意见。 八皇子又望着那玫瑰一眼,犹豫了会,伸手将它摘了下来。 眉头一皱,随即他不着痕迹的将手指上那突然出现的一抹殷虹擦掉。 第990章 我舍不得(2) 第990章 我舍不得(2) 就在顾瑾璃不解八皇子摘玫瑰要做什么的时候,下一刻却见八皇子竟把玫瑰递到了她的面前。 顾瑾璃瞪大眼睛,哭笑不得:“八皇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不管怎么说,自己现在都是一个男人装扮,八皇子身为男子竟送给她一朵玫瑰,这算怎么个意思? 小祥子和阿翘二人,眼睛一眨不眨的,似乎也在等着八皇子的回应。 八皇子神色坦然,也不说话,只是拿着一双清澈的眸子望着顾瑾璃。 似乎顾瑾璃不接,他就一直保持着这个举花的动作。 尽管周围没多少人总动,可被小祥子和阿翘这两个人盯着,顾瑾璃脸上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她也不知道该抱着什么样子的心情,总之还是将花给接了过来。 视线触及到八皇子那被玫瑰花刺给扎出来的地方又沁出了血,她提醒道:“八皇子,你的手流血了。” 八皇子见顾瑾璃接受了他的玫瑰花,才道:“无碍,不疼。” 说罢,他迈着步子,往前走去。 顾瑾璃手里拿着这朵娇艳艳的玫瑰,怎么看怎么别扭。 不是说这花的问题,而是人的问题。 可是,她又不能将这花给丢了,只能跟在八皇子身后,没话找话的问道:“八皇子,你找我可是有什么事情?” 上次太后的寿宴二人是见过的,不过却没有什么交流。 再就是上上次,八皇子得知了顾瑾璃的真实身份,情绪激动的冲去了夏荷院,然后顾瑾璃因被芬儿下药,差点与八皇子…… 这么多日子过去,这件事情还是大家都忘记了比较好。 毕竟,这不是什么美好的记忆。 当然,她一直以为,亓灏回来的及时,才没让自己是女子的身份在八皇子面前暴露。 孰不知,她那日香肩半露的模样有多魅惑…… 走了一段距离,八皇子才停下来,转头低声道:“这次,我不与你一起去云国了。” 顾瑾璃没注意到八皇子用的是一个“我……”,称呼自己的为“你……” 她听罢,惊讶道:“嗯?为什么?” 八皇子抿了抿唇,缓缓道:“父皇昨夜临时决定的,至于其中缘由我还不曾知道。” 顾瑾璃想了想,试探道:“难道,皇上是担心你和亓灏都离开了京城,京中会生出变故来?” 八皇子没料到顾瑾璃会提到这个问题,他眸光暗了暗,神色莫辨:“兴许,正是如你所说,父皇是担心有人会趁着京中无人的时候,兴风作浪。” 说最后这四个字的时候,八皇子意味深长的看向顾瑾璃。 二人视线相撞,彼此眼中都有秒懂的意思。 顾瑾璃心中冷笑,老皇帝只一心防范陈泽轩,却不知道如今的小八也不是什么纯真善良之辈。 他像是一只幼虎,只要时机成熟,可能凶残起来比成年的老虎要厉害。 勾了勾唇,顾瑾璃沉声道:“既然如此,那八皇子便留在京中,帮皇上处理政务,分忧解难。” 对于顾瑾璃的身份,无论她是顾瑾璃,还是说他们三人都是同一条船上的。八皇子和陈泽轩二人至今都未挑明。 这次去云国,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八皇子不去也罢,留在京中对他来说倒是一个极好的上位机会。 只是,这些话却不能明着说,大家都是聪明人,有些事情心知肚明就好。 不过,八皇子私心里是想去云国的。 因为,他想陪着顾瑾璃一起去。 亦或者说,他担心让亓灏和顾瑾璃独往的话,二人的感情会升温。 万一,旧情复燃了呢? 这样的结果,不是他想看到的。 嘴巴比脑袋快一步,八皇子脱口而出道:“可是我想去。” “呃……”顾瑾璃不知道八皇子的心思,只当他是因为老皇帝改变了注意而心里不舒服,便耐着性子安慰道:“其实,云国也没什么好玩的。” “而且,这次是为了给云国皇后祝寿,你也知道,咱们每次宴会除了喝酒,就是看歌舞,没什么意思的。” 八皇子目光灼灼,险些将心里的话说出来。 他别过脸去,视线落向远方,半晌才道:“你说的对,宫宴确实没什么好玩的。” 可是,因为宫宴上会有你,所以我才想去啊! 顾瑾璃觉得八皇子今日有点出不出的奇怪,见他的指间流出来的血越来越多,不禁低呼道:“八皇子,你快松开手!” 八皇子自己没什么感觉,他只是心里闷得慌,堵得慌,可是又不能表露出来,因此只能死死的攥着拳头。 摊开手,没想到刚才那小小的玫瑰花刺,竟划出一道深深的痕迹来。 “哎哟,主子!”小祥子见状,惊得赶紧上前,却被顾瑾璃早先一步。 “疼吗?”顾瑾璃掏出帕子,一边低头给八皇子擦着掌心的血,一边问道。 八皇子望着顾瑾璃,轻声道:“疼。” “疼为什么不松开手?”顾瑾璃的意思,是想说既然疼,那就更不该攥着拳头了,以至于玫瑰花的刺都扎进肉里了。 八皇子没有说话,任顾瑾璃将自己肉里的刺给挤了出来后,才小声道:“舍不得。” 即便是相差六岁,即便是永远不可能,可他却舍不得放手。 这朵玫瑰,好看,有刺,就像是她一样,让人忍不住的想摘下藏起来独自欣赏…… 顾瑾璃没听清楚,继续给八皇子包扎着伤口,又问道:“你说什么?” 八皇子摇头,见侧面小路上有小太监过来,将手从顾瑾璃的手里抽回来,压下心头的波动,“没什么。” 顾瑾璃和阿翘没听清楚,可小祥子却看仔细了八皇子的唇形,还有他看着顾瑾璃那深情复杂的眼神,小祥子不由得担心起来。 皇后一心盼着八皇子奋发向上,登得帝位,如果她知道了八皇子深陷在一段叔嫂恋里,搞不好会被气死! 身为皇后派在八皇子身边的小跟班,小祥子此刻内心很是纠结。 第991章 我舍不得(3) 第991章 我舍不得(3) 他不知道,身为一个忠心耿耿的眼线,到底该不该将顾瑾璃的身份以及八皇子爱上顾瑾璃的事情告诉皇后。 论公,他是应该通风报信的。 论私,他深知一旦顾瑾璃的身份暴露出去,后果将不堪设想。 对八皇子,对顾瑾璃,乃至对陈泽轩来说,都会是掀起惊涛骇浪一样。 咬了咬牙,他想着反正下午顾瑾璃就要和亓灏一同前往云国了,少不了前后加起来要离开亓国五六天。 八皇子见不到顾瑾璃,可能对她的感情还能淡了些。 只要八皇子别越陷越深,那小祥子就把这个秘密给烂在肚子里了! “奴才见过八皇子。”小太监给八皇子请了个安,急匆匆的就要走。 “站住。”八皇子眉眼一冷,喝住了他:“你是哪个宫里的?本皇子之前怎么没见过你?” 小太监吓得一哆嗦,连忙回答道:“回八皇子,奴才是玫妃宫里的。” “主子身子不适,奴才去太医院请个太医。” 八皇子心里有了数,摆摆手,“去吧。” 待小太监跑远后,八皇子对顾瑾璃道:“这个玫妃,最近很是得宠。” “不知道林公子,对她有什么看法?” 顾瑾璃忽然想听一下八皇子的想法,发问道:“八皇子怎么看?” 八皇子想了想,道:“我派人查过她的底细,没什么问题。” “可是,越是一干二净,就说明越是有问题。” “玫妃刚入宫没多久,便突然成为了父皇的枕边宠,可见她很是不简单。” “那……八皇子觉得她是谁的人?”顾瑾璃唇角弧度更大,美眸中光芒亮的让人不可逼视。 八皇子心中一动,不敢确定道:“难道说,她是……” 顾瑾璃点头,“自己人。” 八皇子听罢,确实有些意外。 他从没想过,陈泽轩的手会这么长,竟能将人给安插到后宫里去。 顾瑾璃脸上的笑容,很是明媚。 她身上透露出来的那种自信,让八皇子心里有些莫名的“无地自容……” 他觉得,自己果然无法与陈泽轩相比较。 不管是才情谋略,还是权势地位,他和陈泽轩,都是云泥之别。 陈泽轩陪伴在顾瑾璃身边两年,能给她很多很多东西。 如果不是陈泽轩有足够的能力可以护着她,想必她应付事情也不会如此游刃有余,自信满满。 可以说,陈泽轩是顾瑾璃身后的那棵大树,为她挡风遮雨,是她坚实的后盾。 反观自己,如今拥有的不多的支持,也都是靠着陈泽轩得来的。 他,幼时是皇后的棋子。 现在,是陈泽轩的棋子…… 他比不得亓灏,比不得陈泽轩,还敢对顾瑾璃抱着别样的心思,他到底凭什么?! 可是,那样的执念已经在他心里默默扎根太久了啊! 正如他刚才说的那般,就算是明知道会疼,会流血,可他还是舍不得放手啊! 玫瑰花的刺可以从肉里挑出来,可对顾瑾璃的感情,他却不能从心底里连根拔起! 悲从心生,八皇子的脸色越来越黯淡了。 察觉到八皇子的不对劲,顾瑾璃问道:“八皇子,你怎么了?” 八皇子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又攥紧了拳头,苦笑道:“有点痛了。” 顾瑾璃自然而然的认为八皇子说的是受伤的手,于是摸了摸随身带着的香囊,竟发现里面空空如也,便不好意思道:“走的急了,忘记往里面放点药膏了。” “八皇子要是疼的话,就也去找个太医,上点药就好了。” 八皇子盯着顾瑾璃腰间的香囊片刻,声音里带着一丝恳求:“林公子,能否将这个香囊送给我?” 当年,他断了腿,因这黑暗的宫廷争斗而心寒不已。 难得的是,她送了他一个香囊,让他不至于对生活彻底死了心。 再看着她身上的这个香囊,不免觉得若是能抓住点什么,也是好的。 八皇子没说为什么要,顾瑾璃只是愣了一下,也没多问什么,便痛快的解下香囊,递给了八皇子。 只是一个香囊而已,对顾瑾璃来说,算不得什么。 但送出去后,她又道:“这香囊精致是精致,不过八皇子若是真喜欢,我可以回去给你装上些可以安神助眠的药草。” 八皇子小心翼翼的将香囊收入怀里,脸色比刚才好看了许多,“不必麻烦林公子了。” 看了一眼天色,他道:“时候也不早了,就不耽误林公子的时间了。” 顾瑾璃想着的确要赶快回王府,要不然亓灏真的一句话都不留就一走了之了怎么办? “那我就先回去了。”顾瑾璃对八皇子拱了拱手,然后打算带着阿翘离开。 她刚走出去没几步,又听得八皇子在身后道:“一路小心。” 八皇子今日这“突如其来……”的关心,让顾瑾璃有些无所适从。 她心头一跳,只当做没听到的样子,继续往前走去。 等到顾瑾璃消失在了八皇子的视线内,八皇子仍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小祥子算是看不过去了,无奈道:“八皇子,人都已经走远了,咱们也回去吧?” 八皇子收回视线,转身也往明阳宫方向走去。 走到宫门口的时候,他猛地顿住脚,转头目光清冷的看着小祥子。 小祥子冷不丁的被八皇子那阴寒的眸子一盯,一头雾水道:“八皇子,怎么了?” “今日一事,不能告诉母后。”八皇子意有所指,语气凌厉道:“还有,你最好时刻记住,你是本皇子的人,不是母后的人!” 八皇子话里的警告之意满满,小祥子提心吊胆的连连点头:“是是,奴才记住了。” 若说刚才还有几分犹豫,现在听了八皇子的话后,小祥子是彻底打消了向皇后告密的念头了。 八皇子冷哼一声,甩袖进了房间。 回宁王府的马车上,顾瑾璃一边把玩着手里的玫瑰花,一边皱眉道:“阿翘,你有没有觉得八皇子好像哪里不对劲?” 第992章 定情信物(1) 第992章 定情信物(1) 思来想去,除了八皇子跟尹子恪一样,都怀疑到了自己的身份,她想不到其他了。 阿翘如实道:“主子说的没错,八皇子今日对您的态度,跟平时确实有点不一样。” “不过奴婢也说不出哪里奇怪,主子还是往后小心点好。” 顾瑾璃将玫瑰花往软塌上一丢,心不在焉道:“我倒是不太担心八皇子,我只是担心这次去云国会有什么麻烦。” 阿翘安慰道:“主子放心,主上也会跟咱们一起去的。” 顾瑾璃“嗯……”了声,一下下无意识的摧残着手中的玫瑰花来。 眨眼的功夫,那娇嫩的花瓣便都掉了一马车。 辣手摧花过后,顾瑾璃心头的烦闷才消散了些。 “林公子,王府到了。”这时,车夫停下了车子,替顾瑾璃撩开了帘子。 顾瑾璃刚探出身子,便看到了亓灏的马车也停了下来。 于是,二人目光相对半刻,表情都有点不怎么自然。 好像只是一夜未见到亓灏,亓灏看上去竟憔悴了许多。 眼下发青,胡子拉碴的,他这是在军营里做什么了? 难道,被人蹂躏了? 心里别扭,顾瑾璃故意磨磨蹭蹭的等亓灏下了马车,进了王府大门才下车。 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顾瑾璃跟在亓灏身后,望着他那修长的身影,撇撇嘴。 亓灏也似乎是故意放慢了脚步,等着顾瑾璃,奈何顾瑾璃就是有比蜗牛还慢的速度,刻意落在他身后。 无奈,他只能停下来,对顾瑾璃淡淡道:“你回去准备一下,吃过午饭随本王一同去云国。” 这次云国之旅,只有他们二人,难得的独处,亓灏真心希望离开了亓国,离开了京城,远离了陈泽轩和老皇帝等人,他和顾瑾璃的关系能随着这次远行得到缓和。 顾瑾璃挑了挑眉,冷笑道:“王爷为何不早点说?也好给我多点时间准备。” “这还有不到三个时辰的时间就启程了,也太仓促了吧!” 听出顾瑾璃语气里的不满和埋怨,亓灏面色平静,丝毫不受影响道:“路上的吃穿用度本王早已让杜江准备好了,只是你自己常用的一些小物事本王不便替你打点。” “你回去简单收拾一番即可,用不了太久。” “哼,王爷这般贴心,真是让我好生感动。”顾瑾璃不喜欢每次都看着亓灏这张好脾气的脸,雷打不动,让她有种一拳打到棉花上的软绵无力,好没成就感。 扭头,她带着阿翘大步离开。 现在的顾瑾璃对亓灏来说,捧着护着都来不及呢?还怎敢给她甩脸子? 她的小性子,坏脾气,亓灏除了忍着受着,他还能怎么办? 当年自己欠她的,现在就是哭着也得弥补! 自打祁蝶小产之后,至今已有五日。 这五日里,顾成恩每日除了上朝之外,大多时间都回府陪在祁蝶的身边。 刑部里的事情,顾成恩也不再像以前那般用心了,这让顾淮很是恼火。 吃过了午饭后,顾淮便派人将顾成恩给请去了书房。 祁蝶的事情,只是引发父子二人矛盾的导火线。 几句话的功夫,二人便吵了起来。 顾淮由着祁蝶展开了对顾成恩的训斥,不满他一心陷入男女之事上,并威胁果顾成恩再如此荒唐下去,便将祁蝶赶出相府。 由于顾成恩早就有了离开相府的想法,故而借着这次争吵,顾成恩也放狠话,不用顾淮赶走,他自会带着祁蝶离开。 自己的亲生儿子顾念时已经离家住进了宫里,顾淮没料到顾成恩当真也会与顾家脱离关系,先是一怔,随即火气“噌噌噌……”的上来了,说起话来也无所顾忌起来。 最后的结果,便是顾成恩在半个时辰后,抱着还处在小产后调养身子阶段的祁蝶坐着马车扬长而去。 顾成恩没想这么早就搬离相府,但是现在,他直接将祁蝶带去了自己在城外的别院,也就是两年前他曾想与顾瑾璃厮守一生的院子。 那个院子,里里外外都是按着顾瑾璃的喜好来布置的,若放在市面上卖的话,价值不菲。 可顾瑾璃死了,陪在他身边的人是祁蝶。 祁蝶真心爱他,又为他失去了一个孩子,所以顾成恩从心底里想要好好的补偿祁蝶。 亦或者,将他曾想给顾瑾璃的一切,都给祁蝶这个替代品,也好了却了自己心中的遗憾。 祁蝶这几日吃了不少顾成恩从各处找来的滋补品,身子没什么大碍了。 她本就柔弱话少,被顾成恩带离了相府,一路也只是窝在顾成恩的怀里装睡罢了。 在顾成恩走后,顾淮气得脑门上青筋“突突……”乱跳,一口气没上来昏了过去。 昨日,在大夫人的专横武断下,尹子恪与江晴岚的婚事就这么草草的定下来了。 婚期,自然是按着上次媒婆王老婆子找的日子,六月二十九,也就是八天后。 江家攀上了这门亲事,整个府里都是喜气洋洋的。 而尹家,在大夫人和管家的操办下,也带着不少的喜气。 只是,高兴的人多,不欢喜这门亲事的人也不少。 事关自己的终身,尹子恪却不能自己做主,只能像是一个木偶人似的,婚事被旁人操纵着。 裁缝来量尺寸,做喜服,他脸上不见丝毫笑意。 面色淡淡,不吵不怒,真像是个得了仙儿,悟了道的一般。 随着府中的红色越来越多,尹子恪的话也越来越少,一整天下来,好像说的话也超不过五句。 他如一个提线木偶一样,别人让他试衣服就试衣服,别人询问他的意见,他也只是点点头,一切都好像与他无关似的。 这门婚事,本是他的终身大事,可整个府里上下都在忙活着,只有他像是个局外人,冷眼看着那些外人脸上的喜色。 大夫人像是故意跟尹子恪怄气似的,竟一步也没再踏入尹子恪的院子。 只不过是两日的时间,尹子恪的脸瘦了一圈,那模样让随从看了也忍不住心疼。 第993章 定情信物(2) 第993章 定情信物(2) 大夫人和尹子恪母子之间的不寻常气氛,让府中的下人们都敏锐的感觉到了,因此他们最近几日不管做什么事情都小心翼翼的,生怕在大公子的婚事上出了什么差错。 同样不开心的人,还有二姨娘和尹鹏林。 只是,他们母子二人除了通过谩骂来发泄心中的嫉妒和不平衡之外,暂时也无法做出其他实质性的“攻击……”来。 窗前,尹子恪坐在轮椅上,望着那些因为自己的婚事而忙得热火朝天的下人们,嘴角溢出一丝苦笑来。 他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太后寿宴那晚上,顾成恩那冷笑的脸来,有些怀疑自己当年是否做错了。 如果,他没有放弃了自己心中那纯洁的一方净土,没有为了挑起尹家的重担来从商,那么他是否还能像最初那样,顺遂自己的心意过平凡的生活? 尹家像是一座大山,重重的压在他的身上。 大夫人经常在他耳边唠叨着不管如何都要保住尹家的荣光,如此才能对得起已故的尹太傅,还有尹家的那些列祖列宗。 出自对大夫人的孝道和身为嫡子对尹家的责任感,他时刻不敢松懈。 而今,在他的努力下,尹家不仅保住了昔日的荣光,还得到了比尹太傅在世之前更光宗耀祖的殊荣,可惜他却无法主宰自己的幸福…… “大公子,这是裁缝给您和江小姐的戏服设计的样板,您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需要改的地方?”这时,随从手里拿着几张画纸,恭敬的递到尹子恪面前。 尹子恪的眼睛望着前方,连看一眼画纸都没有,语气也是平静得如那结了数尺寒冰的深潭一样,荡不起丝毫波澜来:“没有。” “是。”随从应了声,转身离开。 视线移到桌子上的那张穴位图上,尹子恪想起现在顾瑾璃应该已经与亓灏在去云国的路上了。 眸光微动,他垂下了头。 散落下来的一绺头发,挡住了脸上的哀伤之色。 二十三日晚上便是云国皇后的寿宴,所以杜江为了赶时间,将马车赶得飞快。 顾瑾璃被颠得头昏眼花,难受的要命。 她靠在阿翘的身上,紧紧闭着眼睛,硬是忍着一声不吭。 “主子,您要不要喝点水?这样会好受点。”阿翘见顾瑾璃的脸色难看的很,贴心问道。 顾瑾璃眼皮连抬也没抬,闷声道:“不用,我怕我喝了会吐出来。” 亓灏抱着双臂坐在对面,他闻声睁开眼睛,见顾瑾璃的脸确实有点发白,便撩起帘子,对杜江低声道:“杜江,车子慢点。” 杜江点头,放慢了驾驶的速度。 虽然时间紧迫,但既然亓灏开口吩咐了,杜江也只好听从了。 顾瑾璃听到了亓灏的话,她的睫毛轻颤一下。 从王府出来后,他们已经马不停蹄的在路上跑了两个多时辰了。 谁也没说话,仿佛当对方不存在似的。 自打身份暴露后,顾瑾璃只要跟亓灏同处在一个密闭空间里,她就浑身不自在。 如果八皇子或者是陈泽轩跟着一道,兴许人多也就不这么尴尬了。 想到阿翘提醒的凤血玉,她咬了咬唇,在心里挣扎了一会,还是开了口:“亓灏。” 亓灏望着顾瑾璃,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我当年给你的玉佩呢?请你把它还给我。”顾瑾璃坐直身子,神色看上去有种趾高气昂。 准确的说,那气势倒像是向贫苦百姓讨债的凶恶地主一样,理直气壮。 当年错的人又不是她,本身就是亓灏和老皇帝欠自己的,所以她为什么要畏畏缩缩的逃避呢? “玉佩?”亓灏不知道顾瑾璃为何会突然提到玉佩,他沉吟片刻,沉声道:“你要玉佩做什么?” 这话让顾瑾璃听了就不舒服了,她冷哼一声,不悦道:“我要回自己的东西,你管那么多做什么?” 想着当初顾瑾璃以“林笙……”的身份闯入夏荷院的那晚,当时亓灏的眼睛不好,但却能感觉到她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 难道,是在找玉佩? 还有那次,他因着她的字而对她的身份初步怀疑,便趁着她不在王府里,带着杜江偷偷潜入了她的房间里,打算找出一点蛛丝马迹来,却被她给下了春药。 她当时对他上下其手,在他身上摸索了一番,应该也是为了那枚玉佩吧? 巧的是,他没将玉佩戴在身上,而是藏在了书房的暗格里。 直觉告诉亓灏,顾瑾璃要这枚玉佩绝对有什么目的。 心里有了计较,亓灏深深的望着顾瑾璃,认真道:“送出去的东西,就没有收回的道理。” “阿顾,你若是要其他的东西,我倒是可以给你。” “那玉佩……不行。” 凤血玉是她给他的念想,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再还给她的。 顾瑾璃听罢,不由得恼怒起来:“为什么不行?” 她好看的眼睛瞪着亓灏,像是一只任性的猫,挥舞着爪子在挠人。 亓灏忍着上前将顾瑾璃拥在怀里的冲动,轻声道:“因为,那是当年你给我的定情信物。” “定情信物……”这四个字,像是晴天乍现的一道闷雷,生生的劈在了顾瑾璃的头上。 她的眼神闪了一下,全身也僵硬了起来。 她竟不知道,那玉佩竟还是定情信物。 亓灏目不转睛的看着顾瑾璃脸上的表情,没有错过她眼里的诧异。 想必,她是不记得了。 回想着他是因为意外偷听到了她和逍遥子的谈话,才得知她的身份。 她给逍遥子说,她失忆了,很多事情记不住了。 对此,亓灏是完全相信的。 若不是真的失忆,她的变化也不会这么大。 他既想让她记得他们之间的曾经,又害怕。 内心里,很是煎熬。 大概是亓灏的目光太深邃,让顾瑾璃这心里没来由的心里一虚。 这种感觉,好像是内心所有的东西都被亓灏给看透一样。 张了张嘴,她想怼回去,可话到嘴边,顾瑾璃却又找不到合适的话。 第994章 定情信物(3) 第994章 定情信物(3) 别过脸,她忿忿的撩起帘子,看了一眼外面,于是语气里带着火气,没好气的对外喊道:“杜江,你磨磨唧唧的做什么?” “再不快点跑,一会天就黑了!” “呃……是,顾侧妃!”杜江没多想,下意识的应了声,甩着鞭子落下后,才发觉自己刚才喊的是什么。 顾瑾璃心里本就堵着一口气,再听到杜江这称呼,小脸更加涨红起来。 她觉得,自己刚才跟亓灏的对话,一定是被杜江听去了。 杜江这是故意给自己添堵的,一定是这样! 攥着拳头,她狠狠的捶了一下车厢。 亓灏重新闭上眼睛,被顾瑾璃的小动作引得唇角不自觉的上扬起来。 但是,一想到顾瑾璃的记忆可能有问题,他的嘴角又立马垂了下来。 找个机会,他得好好试探一下才行。 “主子。”阿翘见顾瑾璃生闷气,便小心的倒了杯茶递了过去。 顾瑾璃接了过来,“咕嘟咕嘟……”都灌了进去。 阿翘瞧着她如牛饮一般,心里暗暗感慨幸好这是凉茶,这要是滚烫的热茶,非得把嘴巴给烫坏不成。 顾瑾璃放下杯子,又拿眼睛横了亓灏一眼,视线落在他的衣襟处,想着上次她没在他身上找到玉佩,可能这次他就揣在怀里了。 阿翘知道顾瑾璃此时心里打着什么主意,对顾瑾璃摇了摇头,示意她一定得沉得住气才行。 顾瑾璃眯了眯眼睛,一副没了耐性的样子。 是夜,老皇帝的寝宫里,明黄色的床幔轻轻飞扬,半掩半露出来里面的无限旖旎春光。 老皇帝年纪大了,按理说是不该纵情于床事的。 可是,不知道是玫妃的身子太具有诱惑力,还是说老皇帝的兴致越发的好了,总之最近老皇帝几乎是夜夜沉醉于玫妃的温柔乡中。 不过,每次他欢爱的时间都不长,总是折腾一会就没劲了。 但碍于面子,老皇帝便让人偷偷的给自己找一些壮阳补肾的“秘药……”来服用。 由于此事太过私密,所以老皇帝也不便让同样一把年纪的贾公公来做,所以玫妃便将这件事交给了自己宫里得力的小太监去做了。 其实,白天被八皇子撞见的那个行色匆匆的小太监,他当时就是去太医院为老皇帝找补药去了,只是却藏着掖着罢了。 今晚,老皇帝服了药,战斗力果然比之前厉害了许多。 不仅延长了运动时间,老皇帝还破例让玫妃享受到了那乐趣。 男人,无论多大的岁数,都喜欢曼妙的身子和赏心悦目的脸蛋。 因为,随着他们一天天的老去,他们急切的渴望找到一种感情和心灵上的慰藉,来证明他们尚且年轻,强壮,富有魅力。 而妙龄女子,她们貌美年轻,单纯美好,足以让男人们在她们身上获得一种满足感和新鲜感。 这种身体上的放纵和心灵上的满足,让他们自欺欺人的认为自己还是身强力壮,拥有无限精力的年轻人。 玫妃虽然身体上是在诚实的响应着老皇帝,可理智还是清醒的。 毕竟,她是从陈泽轩手里调教出来的合格线人。 那动情的表情,销魂的声音,不过是她装模作样来取悦老皇帝而已。 “皇上,皇上……”玫妃迷离着眸子。 他那略微臃肿肥胖的身体像是一滩烂泥,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了玫妃身上。 玫妃忍着内心的作呕恶心感,一下下轻抚着老皇帝那一层起了褶子的皮肤,故作娇羞的又轻唤了一声“皇上……” 老皇帝许久没有如此激烈运动了,刚才耗费了他不少体力。 他懒懒的“嗯……”了一声,算作回应,也不顾及是否压得身下的玫妃不舒服。 玫妃不着痕迹的动了动身子,以侧躺的方式依偎在老皇帝的怀里。 她的手一边在老皇帝的胸前画着不规则的圆圈,一边娇嗲的恭维道:“皇上,你刚才好厉害哦!” 老皇帝半阖着眼睛,在听到玫妃的话后,得意一笑。 大手在玫妃的翘臀上捏了一把,他大言不惭道:“朕哪天晚上不厉害?” “皇上,你好坏哦!”玫妃故作娇嗔的扭捏了一下,捶了一下老皇帝的胸。 门外,贾公公神色不安的走来走去。 台阶下,是扮成陈泽轩贴身侍卫的凌楚:“贾公公,您快点想想办法,我们家世子现在的情况真的不太好!” “再拖下去,恐怕……” 她的脸上带着雷子的人皮面具,声音也因为服了药,听着很是逼真。 只是,她的个子没有雷子高,只能在鞋底里垫了东西。 贾公公自然知道老皇帝在里面和玫妃做什么,他要是现在进去打扰了老皇帝和玫妃温存,老皇帝一定暴怒的。 可是,眼下轩世子又突发恶疾,情况刻不容缓,他若是不赶紧禀告的话,万一轩世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这可如何是好? 听到凌楚焦急的催促,贾公公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敲门道:“皇上。” 老皇帝累了,因此并未听到外面的动静。 玫妃听得也不真切,所以也没吱声。 贾公公见里面没反应,又大着胆子提高了声音道:“皇上,老奴有要事禀告。” 这下,屋内的二人听得清楚了。 “皇上,贾公公在外头呢。”玫妃推了一下老皇帝,柔声道:“妾身伺候您起来吧。” 第995章 天地无双(1) 第995章 天地无双(1) “这个讨厌的小贾!”老皇帝不满的嘟囔了一句,任玫妃将自己扶起来。 玫妃跪在老皇帝身边,不着寸缕的身子又映在他眼前,让他忍不住又摸了一把。 “皇上。”玫妃给老皇帝抛了一个眉眼,然后一双嫩手给老皇帝披上了中衣,又给他将腰带系好。 随后,玫妃自己也不紧不慢的穿好衣服,规规矩矩的坐在老皇帝的身边。 “小贾。”老皇帝清了清嗓子,示意贾公公进来。 贾公公推门进去,凌楚跟在身后。 房间里弥漫着一种情欲过后的糜烂味道,让凌楚厌恶的皱起了眉头。 “皇上,轩世子的侍卫来报,说是轩世子不仅呕吐不止,而且还浑身抽搐。”贾公公不敢抬头,垂首恭敬道:“世子染了恶疾,性命攸关。” “什么?”老皇帝一听,老眼一瞪,算是来了精神:“这是怎么回事?” 虽然老皇帝一心想除掉陈泽轩,可万一陈泽轩在京城里出了事情,那老皇帝必定推脱不了干系。 陈泽轩是南阳王的独子,搞不好就会有人将这件事情推到老皇帝的头上。 具体内情,贾公公也不知道,只好回头看了一眼凌楚。 凌楚会意,赶紧道:“回皇上,今晚吃过饭后世子还一切正常。” “可半个时辰之前,世子就像是癫症发作一样,抽搐不止,差点咬断了舌头。” “而且,世子身上还出现了很多青紫色的斑点。” “奴才找了大夫,大夫也束手无策,只好先将世子打晕了,奴才没办法只能进宫了。” “癫症?”老皇帝听罢,若有所思道:“朕之前从未听说过世子有这个病。” 凌楚摇头,惶恐道:“皇上,世子之前确实没有得过癫症,所以奴才担心世子是不是中了奇毒?” 老皇帝听罢,也觉得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快,小贾,立刻去太医院,让魏廖去看看!” 如果陈泽轩死在京城,那么老皇帝必定是要担上这毒害南阳王独子的罪名了! 南阳王和南阳王世子在民间的威名极高,老皇帝到时候只怕要被唾沫星子给淹死了! “是,皇上。”贾公公给凌楚使了个眼色,然后二人迅速的出了房间。 待门被关上后,玫妃一边注意着老皇帝的脸色,一边转动着盈盈大眼:“皇上,您怎么了?” 老皇帝叹了口气,不悦道:“这个轩世子,好端端的给朕生出事端来!” “皇上,臣妾有一言,不知道该讲不该讲。”玫妃给老皇帝拿捏着肩膀,细声细语道:“既然皇上挂念着轩世子的身子,依着臣妾来看,倒不如明个将他接入宫来。” “宫里有上好的药材,太医们也不用两地来回跑,您也能放心。” 玫妃表面上说的冠冕堂皇,是老皇帝挂念陈泽轩,实则是暗示老皇帝不放心陈泽轩,不如将他接入宫中借着让太医给诊断身子的机会,更好的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如此,老皇帝才能算真的安心。 玫妃的话让老皇帝很是受用,正中他的心坎。 将陈泽轩放在眼皮子底下,也就不怕他作妖了。 老皇帝点点头,望着玫妃的眼神充满了赞赏。 勾起玫妃小巧的下巴,老皇帝笑道:“小美人儿说的没错,就按着你说的办,明个就派人将世子接到宫里来。” 玫妃见老皇帝中计,笑得越发的妩媚起来。 主动跨坐在老皇帝身上,她又不安分了的动了起来…… “哒哒哒……”,马车继续行驶着,没有亓灏的命令,杜江是不敢停的。 一群随行的侍卫们也骑着马,紧跟在后面。 顾瑾璃坐了大半天的车,着实是有点累了,可她又不愿吭声,只能忍着发酸的腰背,直挺挺的靠着阿翘的肩头。 况且,从出发到现在为止,大家还都没吃东西,因此又累又饿,一副怏怏不济的模样。 “杜江,告诉大家,就近停下来,今晚不走了。”亓灏撩开帘子,对外吩咐道。 “是。”现在走的是一条林间小路,杜江将马车往前赶了一段距离,才在一块平地上停了下来。 后面的侍卫们也跟着停下,大家下了马,就地扎起了营帐,生起了篝火。 “主子,奴婢陪您下来走走吧?”知道顾瑾璃坐的累,所以阿翘主动扶着顾瑾璃下了马车。 干粮和水等亓灏都准备的充足,还有顾瑾璃喜欢吃的精致点心。 看在有吃的份上,再加上帐篷也留给她和阿翘睡,顾瑾璃的情绪算是好了许多。 半个身子平躺在帐篷里,顾瑾璃仰着头,望着外面明明灭灭的火光,忽然觉得这静谧的夜真的是美好的难得。 侍卫们警惕的立在四周,不敢有丝毫松懈。 风吹过,可以听到树叶发出“哗哗……”的响动。 夜空里的星星也比平时在王府里看到的要亮很多,空气里有股山间才有的清新。 白日里浮躁烦闷的心渐渐平静了下来,阿翘躺在她身边,也眨着眼睛欣赏着漫天星光。 “阿翘。”轻叹一声,顾瑾璃喃喃道:“好久没有这样舒适的感觉了,真好。” 阿翘也赞同道:“是啊,如果咱们以后也不用再回王府了,多好。” 顾瑾璃撇嘴,“不现实。” 马车上,亓灏透过那被风吹起来的帘子,静静的望着顾瑾璃那姣好的侧脸,心里也一片柔软。 打了个呵欠,顾瑾璃有些困意了。 就在她合上眼睛,准备睡去的时候,忽然林间传出来一声异动,只听得“嗖嗖嗖……”,有数只利箭破空而来。 “阿顾!”亓灏眸子一冷,一个闪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车厢内飞了出去。 在这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谁也没有想到,会遇到刺杀。 刺客隐藏在暗处,满天的箭雨像是扑面飞来的蝗虫似的,让人暂时难以招架。 顾瑾璃拉着阿翘爬出帐篷,下意识的就地滚了滚,左闪右闪的躲着朝着自己利箭。 第996章 天地无双(2) 第996章 天地无双(2) 亓灏足尖轻点,落在顾瑾璃的身前,一边飞快的翻转着手中的冷剑,护着顾瑾璃,一边对她道:“阿顾,快找个地方藏起来!” 他的声音急迫又充满着毫不掩饰的关切,顾瑾璃来不及多想,四下瞄了一圈,发现了一块半人高的石头,打算拽着阿翘往那石头后面躲去。 可是,她才刚离开亓灏的庇护,从侧面的树枝上便飞下了一个黑衣人。 那黑衣人挥舞着大刀,直逼着顾瑾璃的门面去了。 “主子,小心!”阿翘眼疾手快,一把用力推开顾瑾璃,可肩膀却被那刀给划出一条深深的血痕。 亓灏眸光一冷,抬脚猛地往那缠着自己的黑衣人小腹踢去。 电光火石之间,那追着顾瑾璃的黑衣人竟绕过了阿翘,有目的性的又要举到刺向她。 因为情况危及,亓灏直接将手中的利剑朝着黑衣人的后背脱手掷去。 紧接着,他提起全身内力,再次往顾瑾璃身边飞去。 “呲!”黑衣人后背中剑,应声倒下。 见迎面又有四五个黑衣人呈包围之势,亓灏一手将顾瑾璃拉在自己身后,冷声道:“阿顾,跟着我。” 杜江加上这次随性的侍卫,一共不到六十个人,可周围的黑衣人竟有一百来号人。 而且,刺客们训练有素,招招致命,一看就是顶尖专业的刺客。 他们的目标很明确,那就是亓灏和顾瑾璃二人。 所以,一小部分的刺客们将杜江和侍卫们拖住,大部分的人将火力对准了亓灏。 顾瑾璃尽管有三脚猫的功夫,可对方人多势众,再者杀气腾腾,顾瑾璃和阿翘两个人加起来,也不敌对方一条腿来的厉害。 她们主仆二人,只能躲在亓灏身后。 将黑衣人后背上的利剑抽出来,亓灏以一对十,很是吃力。 顾瑾璃和阿翘当然也不能坐以待毙,虽无力抵抗,但也精神高度紧张的配合着亓灏,三人背靠背,形成一个严密的三角。 只是,两个女子就像是以卵击石一样,根本起不了多少反抗作用。 没一会,阿翘便被一脚踹飞,于是便打破了缺口,顾瑾璃和亓灏又分别被围了起来。 “嗖嗖嗖……”,这才想起自己袖子里还有很多毒针,顾瑾璃一边在地上打着滚躲着落下来的刀剑,一边甩着袖子将毒往刺客身上射去。 另一只手,她用力扯下腰间的香囊,往空中一扬。 黑衣人捂着抠鼻,敏捷的往后闪去。 顾瑾璃趁机站了起来,提着衣摆奋力往林子深处跑去。 “追!”其中一个黑衣人见顾瑾璃逃跑,大手一摆,带着人“哒哒哒……”骑马追了过去。 与此同时,亓灏深陷在包围圈里,自顾不暇,但一心担心着顾瑾璃,故而招式越发的着急起来。 越是心急,亓灏便容易给对方留下破绽来。 若是平时,他还能多支撑一会,可是他的心乱如麻,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顾瑾璃身边去,因此胳膊上挨了几刀,血淋淋的伤口深可见骨,他也无暇顾及,以至于并未发现那沁出来的血竟是黑色的。 随着亓灏不断的用力运气,体内的毒素也随之渐渐发作起来。 他的脸色透露着青紫,四肢也酥软无力起来,咬牙坚持,他厉喝一声,双目怒瞪,额头青筋也像是一条条小小青蛇一样暴动。 “天-地-无-双!”一字一句,亓灏猩红的眸子里闪着跳跃的火光。 全身内力都集中注入手里的剑,四周空气也瞬间冷冽起来,像极了那数九寒冬里突然刮起来的一阵猛烈的寒风。 亓灏的发带断了,一头墨发与他那染血的墨色衣袍一并被狂风吹起,竟有种嗜血的绝杀之气。 冷厉的剑气汇聚成一道冷光,随即只见亓灏腾空跃起,手腕翻转,众人的眼前瞬间出现了无数只剑。 刺客们分不清真假,只能看着亓灏站在光影之中,眼底的神色狠辣无比。 “王爷!”一旁还被刺客们缠着的杜江见状,知道亓灏这是在催动全身的内力突出重围,担心他气血倒流,功力反噬,急得一剑劈在刺客的脑门上,鲜血溅了他一脸。 不过,刺客的同伙也狠狠在杜江的小腿上刺了两下。 一手顺着自己的三阳穴重新运气,瞬间那无数道剑影都朝着刺客们飞去。 即便是幻影,可刺客们也不敢掉以轻心。 胸口气血翻涌,亓灏喉咙一片腥甜,忍着吐血的冲动,他用力捏着剑,踩着树枝往刚才顾瑾璃逃跑的方向飞去。 刺客们见亓灏往左侧小路飞去,作势也要追去。 杜江对侍卫们大声道:“快,拦住他们!” 侍卫们也深知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这些刺客们得手,他们死了也就罢了,可如果亓灏有个什么不测,那么侍卫们的家人也恐怕要受到牵连了。 大家个个拼尽全力,当真为亓灏争取了一段时间。 听到那近在咫尺的打斗声,亓灏努力的压住那喉咙的不适,循着声音往前飞去,果真看到了背靠着大树,面色煞白的顾瑾璃。 因为刚才在土里摸爬打滚,再加上肩膀上挨了两支箭,大腿处也中了箭。 原来,在她刚才逃跑的时候,黑衣人直接对她放了箭。 所以,她白色的衣服,血迹斑斑。 头发凌乱,小脸同样血污一片。 而站在她面前的黑衣人此刻正举着剑,刺向她的胸口。 她的身体因失血过多,没有任何反击的能力,只能绷紧了身子,紧紧闭了眼,等待死神的来临。 “噗呲……”,就在顾瑾璃以为那冰冷的利剑会刺入她的体内的时候,忽然一道重力压在了她的身上。 亓灏将整个后背都暴露在了刺客面前,他紧紧的抱着顾瑾璃,嘴角流出的黑血,不知道是因着这一剑所刺,还是说刚才调动了全身内力所伤了五脏六腑,加剧了毒发所致。 刺客这一剑,是用了七成力道的。 毕竟,上头下达的主要任务是刺杀亓灏,至于顾瑾璃是次要的。 第997章 天地无双(3) 第997章 天地无双(3) 刺客见亓灏从天而降为顾瑾璃挡剑,于是将手里的剑往里送了几分。 这十分的力气,使得那剑如愿以偿的穿透了亓灏的心口。 “滴答滴答……”,顾瑾璃听到了什么声音。 她感觉到手上一片湿濡,这才发觉原来这像小溪流水的声音,竟是亓灏的伤口血流不止。 顾瑾璃怔怔望着亓灏那青紫色的脸一点点变白,甚至有种极尽透明的感觉,头脑中有一些似曾相识的画面崩了出来。 举着刀剑的黑衣人,那密密麻麻的箭雨,他抱着她骑在马上,拼尽一切的护着她。 黑的衣,红的血,这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 不,不止是熟悉,那根本就是她和他真实发生过的事情啊!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她却记不得到底是何时何地发生的? 顾瑾璃双唇嗫嚅,无意识抓着亓灏胳膊的手在隐隐发抖。 她的嗓子发紧,像是突然之间得了失语症一样,竟说不出一个字来。 “阿顾……”意识越来越模糊,亓灏抱着顾瑾璃的手一点点下滑。 “呲……”,黑衣人大手一扬,将剑从亓灏的身体里拔了出来。 “阿……顾……快……跑……”声音未落,亓灏“砰……”的一下子往后仰去。 “亓灏!”心里没来由的抽搐一下,顾瑾璃失声尖叫道:“你醒醒,醒醒!” 她的声音轻颤,透露着不自知的紧张和惶恐。 可是,亓灏却没有任何回应。 仅存的最后一丝理智,让她还没忘记给亓灏把脉。 主要刺杀任务完成,刺客只犹豫了片刻,决定斩草还是要除根比较好。 他对着同伴使了个眼色,一旁的黑衣人作势就要从后面一刀结果了顾瑾璃。 “王爷!”这时,一身血腥气味浓重的杜江带着侍卫们终于拼死赶了过来。 他们每个人的身上,脸上都挂了彩,乍一眼看上去真像是从浴血奋战的修罗场上生还回来的勇士一样。 待看到躺在地上毫无生息的亓灏后,杜江愤恨的一剑砍掉了那准备从后面偷袭顾瑾璃的刺客的胳膊。 其他侍卫也被杜江的气势所感染,他们像是杀红了眼一样,竟比刚才还要勇猛。 刺客们大惊,在纠缠了一会后,意识到自己占不到半分便宜,便打了个手势,一群人撤退了。 杜江一心挂念着亓灏的伤势,故而也没有去追。 他蹲下身子来,紧张的探了一下亓灏若有似无的鼻息,心里“咯噔……”一下,“王……王爷……” 顾瑾璃的胸口起伏不定,看在杜江的眼里似乎是被吓到了。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被亓灏吓到了,以至于搭在亓灏脉搏上的手怎么样都找不到他的脉搏。 失了分寸,这两年来似乎还是第一次如此的六神无主。 不知道为何,脸上竟有了湿润之意。 摸了一把脸,顾瑾璃才发现原来不是下雨了,而是她流泪了。 她的身上还有没拔出来的箭头,动也不能动,几处伤口的疼痛,竟比不得心里的万分之一。 只是,她不愿意承认,这种痛是因亓灏而起。 “顾侧妃,现在该怎么办?王爷他……他……”杜江用力攥着拳头,两句话下来,眼圈竟红了起来。 “亓灏……他会没事的。”顾瑾璃死死咬着嘴唇,沾着泪珠的睫毛抖动个不停,她逼迫自己静下心来。 这话,与其说是安慰杜江的,不如说是在安慰自己的。 直至嘴唇里弥漫着一股腥涩,她才摸到了亓灏的脉搏。 亓灏的脉象很弱很弱,弱的好像是一根快断了的弦,只要稍不小心的用力一弹,就会顷刻之间断了。 染血的手用小心翼翼的拨开亓灏的眼皮看了看,顾瑾璃松开了已经咬出血的嘴唇,声音嘶哑道:“杜江,我们还有两个时辰的时间。” 杜江瞬间秒懂顾瑾璃的意思,他眼睛一亮,“顾侧妃,王爷他还有救?!” 顾瑾璃没心思在意这曾经让她刺耳别扭的称呼,搂着亓灏肩膀的手紧了紧,语气低沉了几分:“亓灏中的毒叫‘灵花醉’,当毒素蔓延全身后,人的整个身体像是被一块大冰块冻住了,就会变冷变硬,最后没了心跳和呼吸。” 而现在,亓灏的身体已经开始变冷了。 杜江听罢,站起来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搓着手很是发愁:“这荒山野岭的,连个住的地方都找不到,要去哪里找解药?” 顾瑾璃望了一下天色,见大片大片的乌云笼聚在一起,有要下雨的征兆,于是抿唇道:“杜江,你将人分成三拨。” “一拨去找个暂时能挡风遮雨的地方,一拨去找柴火和甘草。另一拨,连夜赶去云国,将我们在路上遇刺的消息告诉云国老皇帝,让他找人来接应我们。” 有事情做总比在这里干耗着看亓灏没命强,杜江应了声,立刻指挥着人按着顾瑾璃的吩咐忙活去了。 三拨人马找住处的找住处,拾柴火的拾柴火,找甘草的也拿着火折子找甘草。 去云国报信的人,也骑着刺客留下来的马匹飞奔而去。 亓灏身上的伤势太重,不能在马上颠簸,更不能乱动。 最好的办法,就是先找一个地方让他安静的躺着。 要不然,加速了毒素的发作,他连两个小时都撑不下去了。 至于“灵花醉……”的解药,眼下的情况无法让顾瑾璃配制。 但是,神农本草记:神农遍尝百草,日遇七十二毒,得甘草而解。 所以,顾瑾璃想着像甘草这种在野外林间常见的药草,应该极其容易找到。 不管怎样,先给亓灏服下去再说,能拖一时是一时。 除了甘草之外,顾瑾璃能想到的,只能是在毒素没有完全侵略全身的时候,给亓灏放血了。 “杜江。”将亓灏的袖子往上撸起来,顾瑾璃转头道:“给我一把干净的匕首。” 杜江虽然不解顾瑾璃此刻要匕首做什么,但还是二话不说的从怀里掏出一把细小精致的匕首来。 第998章 天地无双(4) 第998章 天地无双(4) 顾瑾璃将匕首在火折子上烤了烤,然后对着亓灏的手腕用力割了一刀。 “哗啦啦……”,像是被打翻了不要钱的酒水一样,亓灏的血瞬间流了一地。 “顾侧妃,你这是做什么?!”杜江心头一紧,看着顾瑾璃的眼神充满了防备。 他竟忘了,眼前的这个女人曾经一心想要亓灏的命,他怎么一心急就忘了呢? “等黑血放的差不多了,我想再给他服下甘草,应该能撑到明天到云国。”顾瑾璃无视杜江阴冷警惕的眼神,头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亓灏,“只要能撑到云国,我便能保他性命无忧。” 她的神情认真又专注,若忽略掉她的身份和她脸上的脏污,从杜江的角度看上去,倒是瞧着真像是一个正儿八经的救死扶伤的医者。 这话说出来,连顾瑾璃自己也怔了一下。 若是之前,她当真如杜江所想,巴不得看到亓灏死。 在路上,她还恨他恨得牙痒痒。 而刚才,她就像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控制不住自己的大脑一样,竟会为亓灏紧张,为他害怕? 这种感觉,对她来说是陌生的,也是可怕的。 尤其是那零星的记忆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的时候,她竟觉得,在那一瞬间好像她与亓灏之间的一切,都是不由自主而为。 心痛是如此,担心亦是如此。 杜江听罢,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也意识到了自己错想了顾瑾璃。 当年,老皇帝中了毒,顾瑾璃也曾用放血的方式来给老皇帝解毒。 一边在心里懊恼着,杜江一边讪讪道:“顾侧妃,刚才王爷见您被刺客追杀,情急之下竟使出了‘天地无双’,这才使得气血倒流,冲撞了五脏六腑。” 他这话,一方面是让顾瑾璃知道亓灏为了她可以牺牲生命,二来也是在间接的解释自己是关心则乱,希望顾瑾璃不要介意。 的确,亓灏的五脏六腑是受了伤,只是顾瑾璃却没想到亓灏竟是为了救自己,不惜拼尽全部内力来自伤。 她的心又涌上来一种压抑的感觉,闷得她喘不过气来。 动了动身子,顾瑾璃不小心触碰到了大腿处的那只箭羽,疼得她倒吸一口气。 “顾侧妃,您身上也有伤,还是先把箭取出来吧?”杜江扶着亓灏,关心道。 顾瑾璃没有说话,继续给亓灏放血。 她的神色清冷平静,让人瞧不出丁点情绪来。 杜江以为,顾瑾璃必定是刚才生了自己的气,所以才没搭理自己。 他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好任气氛沉默。 就在亓灏的血流出来的眼色不再是黑红色后,顾瑾璃才用帕子将亓灏的伤口用力的勒紧,勉强止血。 “滴答,滴答……”,就在蒙蒙细雨落下的时候,那出去寻找住处的侍卫回来了。 那侍卫的声音有些兴奋道:“杜侍卫,前面不远处有一个破旧的茅草屋,还能勉强住一晚上。” 杜江一听,一边将亓灏的胳膊架在自己肩上,一边急忙对顾瑾璃道:“顾侧妃,雨越下越大了,咱们还是赶紧去躲躲吧?” “嗯。”顾瑾璃撑着膝盖,吃力的站起来,一旁的侍卫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知道现在不是矫情的时候,顾瑾璃也没抽回手来,任由侍卫扶着自己往破草屋的方向走去。 破草屋是真的很破,破的超出了顾瑾璃和杜江的想象。 除了一个破损了一半的屋顶之外,门窗也是坏的,感觉屋子的四面八方都能灌进满满的风来。 桌凳上铺满了厚厚的灰尘,空气里也弥漫着一股子发霉的味道。 墙角上还挂着一张大大的,正吐着丝的蜘蛛网。 可见,这屋子真的是许久无人住了。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它实在是破的不像个样子,所以才没人愿意落脚。 不过,好在还有一个土炕可以用。 有眼力劲的侍卫把自己身上的外衫脱了下来,铺在炕上,以便亓灏躺上去。 顾及着顾瑾璃身上的伤还没处理,杜江道:“顾侧妃,属下们先去外面守着。” “您处理好伤口后,再叫我们。” 说罢,他带着侍卫们都出去了。 关好门,他们几个人一团,都背对着破窗的位置,贴心的为顾瑾璃挡着外面的风。 顾瑾璃眸光微动,低头看了一眼那扎在自己大腿上的那箭羽,闭眼猛地抬手一拔。 牙齿又咬在了刚才嘴唇破了的同一位置,她这下疼得眼泪都彪了出来。 额头上的细汗密集,黏湿了她的头发。 将箭羽一丢,她一边安慰着这几支箭与当年自己在“万窟楼……”受过的罪比起来简直是不值一提,一边又握紧肩膀上的那两支连发的箭,忍痛一并拔了出来。 闷哼一声,她后背也湿透了一片。 这次身上,她只带了毒针和毒粉。 没有止血药和其他灵丹妙药,所以亓灏和她,只能生生的受着。 尤其是亓灏,放了这么多的血,更是命悬一线。 “呲拉……”,她将自己的中衣下摆撕成了一条条,给自己包扎完后,又将亓灏血糊糊的外衫脱掉,把布条一圈圈的缠在了他胸口上。 那道,为了救她而受伤的伤口。 刺客这一剑,快准狠。 只是再差半分半毫,亓灏根本不用等毒发,就当场被这一剑给一击致命了。 冰凉的手指,打了个蝴蝶结,顾瑾璃的目光落在那蜘蛛网上的一只小飞蛾,有些茫然。 不知不觉中,她好像是被一张大网,给网住了。 挣不开,逃不掉…… “杜侍卫,柴火和甘草都找到了。” “好,你们先……”杜江的话还没说完,却听到顾瑾璃在里面道:“杜江,可以进来了。” 顾瑾璃握了一下亓灏的手,他的体温又下降了。 杜江带着侍卫们进来,指挥着人点起火来。 破桌子下面有一个破碗,杜江盛了半碗外头的雨水,放在火上将甘草给亓灏煮了。 待药熬好后,杜江捧着破碗上前道:“顾侧妃,好了。” 第999章 余情未了(1) 第999章 余情未了(1) 顾瑾璃受伤的那条腿平放着,另一条腿弯着。 她的视线没再看蜘蛛网,而是把玩着那几支箭羽,头也不抬的淡淡道:“给他服下吧。” 一张大土炕,她坐在离亓灏较远的位置。 二人一个东,一个西。 而且,从刚才生火和熬药的整个过程里,她一句话都没说。 与刚才她看到亓灏受伤时的反应相比,杜江明显觉得顾瑾璃有些不对劲。 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回京复仇,一身薄情的“林笙……”了。 杜江压下心里的疑惑,仔细着给毫无知觉,身上冷的吓人的亓灏喂药。 顾瑾璃静静的抱着双臂坐着,穿透箭羽的目光有些空洞。 “叩叩……”,箭羽一下下的被顾瑾璃轻敲着火炕,她心里的乱麻随着这安静的气氛一点点平静下来。 有许多东西,她之前想不通,现在也想不明白。 她需要好好捋一捋,自己与亓灏之间的事情。 这么久以来,她逼着自己冷情冷心,可是为什么要救他呢? 应该是因为他在危急关头舍命护了她吧?亦或者,她的内心里还有一丝善良? 除此之外,她不会认为自己还会对他余情未了。 这次,她救了他,也算是还给他那一命了。 在这件事情上也算是了清,互不相欠。 他们曾经的恩恩怨怨,并不会因为这刺杀一事而改变。 一碗药喂下,杜江给亓灏擦了擦嘴角。 抬头,他见顾瑾璃一脸深思得入神,便端起碗悄悄退了出去,以至于杜江离开了好一会顾瑾璃才发现屋内已经没了人。 侍卫们又以身子堵在了风口处,屋内的柴火“噼里啪啦……”的燃烧着,火苗发出的橘红色光芒,映在亓灏的脸上,更显得病白。 外面的雨似乎越来越大了,阴冷的空气因着那地上的柴火而多了一层暖意。 幽幽的眸子望向沉睡的亓灏,顾瑾璃抿了抿唇。 这“灵花醉……”在亓国并不常见,难道那些刺客是云国的人? 若是云国的,顾瑾璃觉得又有些不对。 这次宴会是云国老皇帝发出的邀请,就算云国老皇帝真抱着将亓灏灭口的心思,也不会在这来云国的路上或者是在云国境内动手。 要不然,云国脱不了干系,亓国一定会讨个说法的。 搞不好,两国非但没有加深友好往来,还会矛盾升级引发了两国大战。 所以,顾瑾璃觉得云国没有道理出手的。 打了个呵欠,她确实是累了,合上了眼睛。 就在似醒似睡之间,不知道过了多久,顾瑾璃被一声声微弱的呻吟声吵醒了。 亓灏的脸散发着一种被冻的青白,他的嘴唇也有点干裂。 “噼啪……”,火苗的光芒越来越弱了。 “冷……” 终于,顾瑾璃听清了亓灏喊的是什么。 皱了皱眉,她忍着腿上的疼痛,一点点艰难的移了移身子,将脚边杜江离开时给她放的干草,盖在了亓灏的身上。 可是,柴火熄了,这点甘草根本无法为亓灏带来多少温暖。 他身上的药效发作,便会时冷时热一阵子。 现在,估计体内正是寒气乱窜的时候。 “杜江。”见亓灏冷的打哆嗦,顾瑾璃无奈的对外喊了一声。 “顾侧妃,怎么了?”杜江听到动静,立马推门快速进来,表情紧张。 “你再去派人找点柴火回来。”顾瑾璃坐直身子,语气有些有气无力。 她一晚上没吃东西,又流了不少的血,身体也在发冷,但却不愿表现出来。 杜江见顾瑾璃将自己的干草都盖在了亓灏身上,点点头,快步离开。 似乎,在顾瑾璃的眼里,亓灏是一个不会受伤,刀枪不入的大恶人。 而现在,他却脆弱的像是一只快死了的蚕,被干草盖在下面。 不需要顾瑾璃过去,只要将那箭羽对准他的面门,亓灏便会当即死翘翘了。 那一句“阿顾,快跑……”,又回响在了顾瑾璃的耳边。 他的那份毫不犹豫,义无反顾,像是一团火在她的心里炸了开来。 心口如一只虫子在涌动,顾瑾璃用力的扯着胸前衣襟,望着亓灏的眼神痛苦,挣扎。 “阿顾……”细微的声音,不知道是伤口疼痛,还是身体寒冷,亓灏无意识的一遍遍喊着顾瑾璃。 顾瑾璃只觉得,他的声音比自己的“摄魂咒……”还魔性,扯得她一颗心生疼生疼。 “冷……”亓灏哆嗦的更厉害了,额头上的冷汗滴落到了眉毛上。 顾瑾璃忍着心痛,咬着牙扯开了自己的衣带。 碍于肩膀上有伤,所以她脱得很是困难。 只用一只手扯着衣服,还没敢动弹,顾瑾璃就觉得肩膀上的伤口又像马上要被撕裂开来。 半盏茶的功夫,她才将衣服给脱了下来丢在了亓灏身上。 这如果是按着爱月看的那些话本上来,可能在英雄救美且又身受重伤的情况下,美人想必都会心生感动,以身相许什么的。 或者说,在英雄像亓灏这样失去意识一个劲喊冷的时候,美人会娇怯怯的犹豫再三,最后宽衣解带,用自己的体温来为英雄取暖。 然后,待英雄第二日醒来,二人便会既尴尬又不好意思。 英雄感念美人不惜名节来暖自己,美人含情脉脉矫情又矜持,最后在英雄主动提出要对美人负责后,美人含羞带臊的半推半就的应了。 想想这些荒诞的戏码,顾瑾璃便觉得可笑之极。 奈何,爱月就跟那府里上了年纪的老嬷嬷喜欢听戏一样,爱惨了这些狗血的故事。 身上只余一件被冷汗浸湿的中衣,顾瑾璃撇撇嘴,将大半个身子的力量靠在身后的墙壁上,一下下轻抚着自己还有点微痛的胸口。 如果自己真的跟那话本上的女子一样做了,恐怕她与亓灏之间更是纠缠不休了。 很快,杜江便和两个侍卫抱着柴火和干草进来了。 顾瑾璃也没力气去问这下着雨的天气从哪里找来的干柴和干草,闭上眼,她低声道:“再去给你家王爷熬一碗药。” 第1000章 余情未了(2) 第1000章 余情未了(2) “是,顾侧妃。”杜江见顾瑾璃竟将衣服给了亓灏,端着碗准备出门接雨水的动作一顿。 想了想,他也把自己的衣裳脱了盖在顾瑾璃的腿上。 顾瑾璃眯了眯眼睛,把衣服往上面扯了一下。 接完水回来后,杜江将破碗架在火上,一边等着水烧开,一边守在旁边时不时的拿着树枝挑着火星。 火烧得更旺了,兴许是暖和了许多,顾瑾璃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亓灏喝了药,体内的寒劲儿褪去了,也不再发抖。 第二天,天蒙蒙亮了。 顾瑾璃还没睁开眼睛,就听到了门外有人在说话。 “真是有劳云国使者了,属下这先进去看看王爷醒来了没有。” 杜江进门,便看到顾瑾璃醒来了,于是上前恭敬道:“顾……林公子,云国使者到了,您看咱们什么时候启程?” 杜江昨夜喊了一晚上的“顾侧妃……”,好在这次跟随在身边的侍卫都是亓灏手下的可靠之人。 现在云国使者就在门外,杜江若是再不聪明的改了称呼,那么可就给亓灏和顾瑾璃惹上大麻烦了。 顾瑾璃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支起身子,淡淡问道:“现在什么时候了?” 杜江道:“卯时了。” 顾瑾璃自言自语道:“没想到,这云国使者竟来得这样快。” 从昨晚遇刺派侍卫去云国传信到现在,也还不过是六个时辰,如果算计路程的话,侍卫到达云国最快也不止是六个时辰。 到云国使者再接到消息,也不可能在这么短时间里赶过来。 除非,云国使者早就在他们遇刺之前已经启程了。 大概是猜到了顾瑾璃在疑惑什么,杜江主动解释道:“是这样的,云国皇上为了显示出诚意来,在咱们离京之前就派了使者来接应,昨夜又遇到了咱们的侍卫,所以使者才会这么快找到咱们。” “明白了。”顾瑾璃点点头,觉得这样一来还勉强能说得通。 轻咳了两声,她的鼻音浓重道:“也没什么好收拾的,扶着你们家王爷,走吧。” “林公子,这些是干净的衣服,您先和王爷换上吧。”杜江对身后的小侍卫使了个眼色,小侍卫双手捧着两套华美的衣服,恭敬上前。 衣服华美算华美,就是那绿油油的颜色让人怎么看怎么别扭。 顾瑾璃望了一眼自己这身污黑的不见了原色的白衣,想着也不能就这么狼狈的出门去见使者,便只能勉为其难的将衣服给接了过来。 杜江领着小侍卫出去,又对云国使者客气道:“孔大人,请稍等片刻,我们家主子在更衣。” 云国使者原本是来迎接亓灏和顾瑾璃的,如果没有在半路上遇到那报信的小侍卫,他是无法知道遇刺一事的。 这两件衣服,是云国使者为自己准备的,只不过被杜江要来了而已。 云国使者,便是当年跟着紫桑去亓国皇宫,喝的不省人事,被亓灏丢去了尹素婉床上的那位。 两年前,云国使者的体态胖的就像是怀了五六个月身孕的妇人一样,过去了这么久,他胖的像是立马要临盆似的。 他那原本就不大的眯缝小眼,被那一脸的横肉挤的几乎看不到了。 要不是得特意去找,杜江还真看不到他的眼睛在哪里。 孔大人乐呵呵一笑,“无碍,时间还早,咱们晚点启程也没事。” 明日晚上才是云国皇后的寿宴,满打满算还有一天半的时间,孔大人觉得绰绰有余。 至于亓灏带着顾瑾璃一同赴宴的事情,云国老皇帝也是事先知晓的。 对于“林笙……”,将亓灏迷得改变了取向的男人,孔大人很是好奇。 说罢,他一双细缝小眼贼溜溜的往门口瞄去。 可惜,两个侍卫将他的视线给挡死了。 屋内,使臣那肥大的衣服罩在顾瑾璃身上,像极了那台子上唱戏的人。 衣服肥的实在是不像个样子,顾瑾璃觉得连带着亓灏也能一块装进去。 不,除了亓灏,还能装进去半个杜江。 还有那敞开的过分的领口,直接能拉到顾瑾璃的胸下。 没办法,顾瑾璃只好将衣服一圈圈的在身上绕着,然后用腰带紧紧的捆好。 像是卷菜饼子,顾瑾璃也如法炮制的用使臣的衣服把亓灏给卷了起来。 “杜江,可以进来了。” 杜江进来后,只看到土炕上的顾瑾璃和亓灏像是两棵宫里供奉的,绿油油,水嫩嫩的玉白菜。 刚才看使臣身上同样的绿色,杜江倒是觉得没那么辣眼睛,兴许使臣生的丑胖,那张不好看的脸已经比衣服早先一步夺去了人的眼球。 而顾瑾璃和亓灏,长得瘦,身子修长,被这绿色包裹的敦实起来,有种说不出的滑稽。 当然,他们二人的颜值足以撑的起这件俗不可耐的衣服。 这绿色,给他们那苍白的脸增了几分可人。 “没有解药,你们家王爷暂时不会醒来。”顾瑾璃别开眼睛,说罢便自己拖着受伤的腿下了地。 刚站稳,她又想起什么,忽然神色一变,对杜江道:“对了,等半个时辰再走。” 见杜江不解,顾瑾璃眼中闪过一抹愧疚和担心:“派人去找阿翘。” 昨晚阿翘被黑衣人一脚踢飞,情况又是那样的危险,她来不及多想只能撒腿就跑。 后来,亓灏受伤,她的脑子里完全混乱不堪,连自己的伤都忘记了,何曾还记得阿翘这个丫头? 身心疲惫的睡了一夜,脑袋这才算清醒了。 一想到阿翘现在还不知道在何处,顾瑾璃只觉得有些愧对于她。 毕竟,阿翘对她一直都是忠心耿耿的。 杜江一心顾念着顾瑾璃和亓灏,自然也忽略了阿翘,听到顾瑾璃的话后,他立即沉声道:“顾……林公子别着急,属下这就去找阿翘!” “主子,主子!”就在杜江转身的时候,门外传来了阿翘的声音。 顾瑾璃连忙回头,门开了。 阿翘瞧着倒是没什么问题,不过她的脑门上缠了一圈白色纱布,灰头土脸的,脚下的鞋子也满是泥巴,一看就是不辞辛苦的追过来的。 第1001章 余情未了(3) 第1001章 余情未了(3) 在她的身后,跟着一个戴着斗笠,悲上背着箩筐,看不清模样的干瘦老伯。 “阿翘!”顾瑾璃一激动,忘记了腿上的伤,抬脚就朝着阿翘走去。 “嘶!”疼得倒吸一口气,她被阿翘给扶住。 “主子,我紧赶快赶,总算是赶上你们了!”阿翘紧紧抓着顾瑾璃的手,哽咽道:“奴婢真是没用,竟在关键时候保护不了您!” 听着阿翘的语气自责,顾瑾璃拍了拍她的手,关切道:“这么远的路,你是怎么找过来的?” 阿翘转身,指着站在门口的老伯,神色感激道:“这个老伯昨晚上经过发现了我,我不识路,他就领着我依着你们留在地上的脚印一路寻了过来。” 顾瑾璃和杜江不约而同的看向那老伯,他直了直略微佝偻的身子。 一身补丁,手上皮肤褶皱,但身子一看就知道很是硬朗,应该是经常上山下山的缘故。 “哎哟,这就是林公子吧?”等在门外的孔大人总算是瞅着了机会能一睹顾瑾璃的姿容了,他一把推开老伯,臃肿的身子挤了上前。 上下打量了顾瑾璃一番,他竟觉得自己这身衣裳穿在顾瑾璃身上,真的甚是养眼。 尤其是顾瑾璃的脸病白,真是一个娇弱的男美人,让人忍不住的想拥在怀里好好疼爱一番。 一边在心里暗叹顾瑾璃的确是容貌清秀,孔大人一边想着幸好自己不好男色,要不然真怕自己把持不住,对顾瑾璃做出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来。 杜江见孔大人以一种色迷迷的眼神,如此不礼貌的望着顾瑾璃,便语气低沉了几分,借着给顾瑾璃介绍孔大人的机会,稍微侧了侧身体,挡住了他:“林公子,这是云国使者,孔大人。” 对于云国的使者孔大人,顾瑾璃之前从陈泽轩口中听说过。 只知道他这个人乃一个好色的草包,却没想到这人的体型竟庞大到如此地步。 顾瑾璃想,这人的体重应该可以一屁股坐死她这个瘦子。 神色淡淡,顾瑾璃点点头:“孔大人好。” “嘿嘿,林公子别客气,咱……”孔大人见顾瑾璃问好,嬉笑着还打算套近乎,却被顾瑾璃打断了话。 “杜江,既然阿翘也回来了,咱们赶紧启程吧。”顾瑾璃的余光扫了一下躺在床上人事不知的亓灏,抿唇道:“王爷的毒,拖不得了,今晚之前就得到云国。” “是!”杜江一听,连忙架起亓灏就往马车上走去。 “哎!”孔大人似乎没料到竟这么着急赶时间,他跟在后面,困难的迈着小肥腿。 顾瑾璃在路过那一声不吭的,像空气一样不被人注意到的老伯身边的时候,不忘记让侍卫给他一锭银子。 虽说这里貌似是穷乡僻壤之地,但不管怎么说总有用到银子的地方。 老伯连连摆手,张着嘴发出“呜呜……”的声音来,原来是个哑巴。 侍卫将银子强硬的塞进了老伯手里,然后一行人扶着顾瑾璃和亓灏上了马车。 马车很大,只一个孔大人的话没什么问题,可是要载着顾瑾璃和亓灏,还有阿翘,这么多人加起来的话,空间就会拥挤很多。 “孔大人,要不然您跟属下一块骑马吧?”杜江撩起帘子,望了一眼车内剩下不多的空间,又转头看着马车下面的孔大人,为难道。 孔大人确实挤不进去了,而顾瑾璃和亓灏又有伤在身,再者他们又是云国的贵客,所以尽管孔大人很想坐着舒舒服服的马车回去,却万万不能将人家赶下马车。 不过这体位墩重,寻常瘦弱的马是绝对载不动他的。 好不容易找了一匹看似强壮有力的马,三五个侍卫蹲下身子,吃力的将孔大人背着,驮着,举着,总之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让他成功的上了马背。 他的人刚上去,马儿竟趔趄了一下,险些将孔大人给栽在了地上去,幸好侍卫们反应及时,扶住了马身。 杜江也上了马车,他瞧着马背根本撑不住孔大人那肥硕的大屁股,有点同情道:“孔大人,您还好吗?” 孔大人很不好,他觉得屁股有种无处安放的感觉。 他一手勒紧马缰,另一只手搂紧马脖子,只能笑的勉强又故作镇定道:“我……我没事,咱们赶紧启程吧!” 怎么说他好歹都是云国的使者,云国老皇帝面前的红人,他怎能在邻国面前丢了面子和身份呢? “启程!”杜江对侍卫们点点头,于是便扬起了马鞭。 尘土飞扬,孔大人被呛得咳嗽了起来。 待他咳嗽完后,杜江的马车已经没了踪影。 杜江马不停蹄,可却驾驶的平稳。 所以,这一路上,顾瑾璃感觉不到多少颠簸。 马车上什么都有,茶水,点心,水果,当然还有药箱。 亓灏仍旧没有意识的睡着,顾瑾璃在阿翘的帮助下,先往自己的几处伤口上抹了创伤药,又将亓灏的伤口处理了一下。 阿翘见顾瑾璃眼下发青,便道:“主子,您休息一下吧?” 顾瑾璃摇头,手轻轻碰了一下阿翘额头的伤处,问道:“还痛吗?” 阿翘摇头,“小伤,不痛了。” 见阿翘毫不在意,顾瑾璃握着她的手,低声道:“阿翘,昨晚上的事情,现在想想真是后怕。” “幸好你没事,要不然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心安的。” “主子,奴婢的使命就是保护您的。”阿翘知道顾瑾璃话里的意思,认真道:“以后奴婢会勤奋习武,不再让您受伤。” 别说顾瑾璃昨晚上丢下了她,就说顾瑾璃将她送到了刀下,她也不能有任何的怨言和不满。 因为,她是当初陈泽轩安排到顾瑾璃身边的暗卫,职责就是为顾瑾璃出生入死。 再说了,这么久以来,顾瑾璃待她很好。 她逃走,是正确的做法。 相反,如果她留下,不仅救不了阿翘,也会自己送命。 何况,在一开始刺客们向帐篷射箭的时候,顾瑾璃是下意识的拉着她跑,还把她护在一边,可见这个主子是值得跟随的。 第1002章 吐血而死(1) 第1002章 吐血而死(1) “您睡会,一会奴婢喊您。”阿翘换了个位置,示意顾瑾璃躺在自己的腿上。 手摸到了什么,阿翘从毯子下面拿出了一本书。 待看清了上面的字后,她和顾瑾璃的表情都有点不自然。 “十八摸?!”顾瑾璃无语,心想这个孔大人真是个会享受的人。 将书丢到了角落里,她躺了下来。 对面,亓灏的睡颜安静,眉宇间少了素日里的冷厉和严肃。 一脸的病色,倒是多了点温和。 无端的叹了口气,顾瑾璃转过身子,不再看那张毫无血色却不失俊美的脸。 顾瑾璃和亓灏是到了第二天接近凌晨的时候,到达了云国。 由于这个时间点,云国老皇帝还在梦乡里,所以他们便住在了专门供外国贵宾住的行宫里。 折腾了两天,大家都很累。 顾瑾璃虽然很想一头栽倒在床上睡觉,可这身上实在是脏兮兮的太难受了,但碍于伤口又不能洗澡,故而便让阿翘准备了热水,拿着毛巾勉强擦了身体。 身上舒适干净了,才换了合体的衣服与阿翘睡在了一张床上。 至于亓灏,顾瑾璃在到了行宫后便给他把过脉,呼吸平稳,体温正常。 除了失血过多和体内毒素没解开,他的状况再撑过今晚也没问题的。 所以,顾瑾璃也没急着立刻给亓灏解毒。 杜江心里急得恨不得顾瑾璃现在就抓紧时间给亓灏配药解毒,但顾瑾璃辛苦了一路,又对亓灏怀着怨恨,她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实属不易了。 强忍着急迫,他在梳洗完毕后,也帮亓灏擦洗了一番。 一边打着瞌睡,他一边守在床边。 而那骑着马回来的孔大人,他还没等马儿跑起来,肥重的身子就摔到了地上。 侍卫们没办法,只能合力将他再给驼上去。 可马儿没跑多久,又会因为孔大人的体重问题,支撑不住的将他给摔下来。 如此循环多次,到了现在这个点,孔大人这将近一天的时间,只挪动了不到二十里地的地方。 不过,孔大人的任务是迎接贵宾,既然贵宾已经提前到了,那他晚些也就无所谓了。 毕竟,他不是什么主角。 一觉睡到了自然醒,睁开眼睛,顾瑾璃便看到了守在床榻旁边的阿翘。 阿翘早就打好了水,但却不敢打扰顾瑾璃,因此一直在旁边等着。 “主子,您醒啦?”一边将湿帕子递上前,阿翘一边打量着她的脸色,“您想吃什么?奴婢吩咐人去给您准备。” 顾瑾璃擦完脸后,摸了摸瘪瘪的肚子,淡笑道:“是有些饿了,不用太麻烦,让人随便给我准备点粥就好。” 阿翘听着顾瑾璃的鼻音比昨天还重,担心道:“主子,您是不是鼻子不通气?” “要不然,奴婢再给您熬一碗姜汤。” 她的话刚说完,顾瑾璃便及时的打了个喷嚏。 这一个喷嚏,扯得她的伤口痛。 “唔……”闷哼一声,她僵着身子慢慢往身后的软枕靠了上去。 阿翘给顾瑾璃拢了拢身上的被子,端着盆子便出去了。 刚出门,阿翘便看到了台阶下面一脸焦急的杜江:“阿翘,顾侧妃她怎么样了?现在可以去给王爷解毒了吗?” 天黑没亮,杜江就等在了外面。 阿翘见杜江如此心急,便道:“杜侍卫,主子刚醒来,你再等一会。” “等主子吃点东西,自然会去看王爷的。” 顿了顿,她又看了一眼房门,压低了声音道:“杜侍卫,我知道你担心王爷,可主子昨天也失血过多,不吃东西,怎么有力气给王爷解毒?” 杜江听罢,想着自己确实没顾及到顾瑾璃的伤势,便不好意思道:“好,那你快去给顾侧妃准备吃的去吧。” 说罢,他往旁边的长廊走去。 总待在人家的房门口,也不像一回事。 很快,阿翘便端着补血补气的燕窝当归粥回来了。 顾瑾璃勉强吃了一碗,得知杜江在歪头等了一早上,便吩咐阿翘给自己穿衣梳头,去了亓灏的房间。 因为昨夜安置的较晚,所以也没人会奇怪顾瑾璃作为亓灏的心头宠为何会和一个丫鬟同住一屋子。 当然,在这人生地不熟的云国皇宫里,杜江也不放心让旁人来照顾亓灏。 留在亓灏房间里的,是两个机灵忠心的侍卫。 他们见顾瑾璃来了,便急忙让了开来。 顾瑾璃坐下,伸手探在亓灏的脉搏上,重新给他把脉。 过了一会,她沉声道:“杜江,我说着,你记着。” “是!”杜江知道顾瑾璃这是准备要开药方了,于是三步并两步,蹿到了桌案旁边,拿起毛笔,等着顾瑾璃发话。 “云母,仙茅,山茱萸,女贞子,合欢皮,蛇舌草,半春莲,北豆根……”顾瑾璃一边斟酌着,一边语速适中的说出了十几种药草的名字。 杜江听得仔细,手上也记得准确又飞快。 等顾瑾璃说完后,杜江便飞快的跑了出去。 眨眼间,他的人影便不见了。 嗓子有点发痒,顾瑾璃咳嗽了两声,对阿翘道:“给我找一套银针过来。” 她随身带的药箱早随着那马车一并被刺客给毁了,因此只能一切物事都借助于这云国皇宫里的了。 阿翘点头,转身去吩咐人去找银针。 侍卫也离开房间,守在门口,只留下顾瑾璃和亓灏二人。 只是一夜的功夫,亓灏的脸跟白了,看着当真是比那墙壁的那色还扎眼。 “水……”泛白干裂的双唇动了动,亓灏的嘴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来。 顾瑾璃将耳朵靠近几分,方能听清楚他在说什么。 起身,顾瑾璃给亓灏倒了杯茶,将他扶起来,给喂了下去。 亓灏无意识的吞咽着,一杯子的水洒了一半。 这两年来,顾瑾璃似乎从未照顾过谁。 她将杯子放下,拿帕子给亓灏擦着胸前的水渍,动作有些生硬。 这要是阿翘或者是爱月,荷香,她可能心里还有点柔情。 第1003章 吐血而死(2) 第1003章 吐血而死(2) 可面对亓灏这个讨厌鬼,她能忍到现在真的是超出极限了。 “主子。”这时,阿翘回来了。 跟在她身后的,还有两位太医。 亓灏和顾瑾璃在路上遇刺的消息,云国老皇帝今个一大早已经听说了。 所以,便派了太医过来。 倘若这遇刺的人是亓国老皇帝,那么云国老皇帝必定会亲自前来看望。 若是亓灏的话,他一个王爷还不至于让云国老皇帝出面。 所以,便让太医前来,也算是有点表示了。 最重要的是,云国老皇帝近日里新的了一个小美人,他也如亓国老皇帝那般整日的被女人迷得五迷三道,乐不思蜀,所以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 两位太医给顾瑾璃行了个礼,然后见顾瑾璃自己将银针从药箱里取了出来,于是对视一眼,二人便默契的站在一旁不说话。 他们看着顾瑾璃熟练的将针扎在亓灏身上的各处大穴上,不禁打消了心中的疑虑。 顾瑾璃扎完针后,对一直没作声的太医道:“两位大人,宁王爷是中了‘灵花醉’,药我已经派人去抓了。” “一会等给宁王爷服下药后,还请两位在一旁守着。” “若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就往王爷的神门穴,合谷穴,太冲穴扎针。” 顾瑾璃说罢,拿着帕子捂着嘴又没忍住咳嗽了几声。 虽然不明白顾瑾璃为何要他们扎针,但两位太医还是恭敬道:“是。” 阿翘见顾瑾璃咳嗽的比刚才厉害了,急忙道:“主子,奴婢扶您回去休息。” 既然这里有太医,而且药方也开好了,那顾瑾璃的任务就完成了。 瞧着她这鼻头红红的,想必是真的不舒服。 顾瑾璃有些头昏脑胀,挨着阿翘的手,吸了吸不通气的鼻子,离开了房间。 刚下了台阶没走多远,她便遇到了迎面而来,端着热气腾腾药碗的杜江。 “顾……林公子,您这是要去哪儿?”杜江不知道顾瑾璃不舒服,因此不解的问道。 顾瑾璃眼皮也开始发沉,她懒得张嘴,言简意赅道:“回去。” 阿翘道:“太医在里面,杜侍卫放心。” 说罢,主仆二人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杜江将药给亓灏服下没一会,亓灏的脸就像是染上了一层诡异的胭脂一样,红的不正常。 不仅如此,他还大口大口的吐着黑血,这吓坏了杜江。 两位太医也终于明白了,刚才顾瑾璃将他们留在这里的原因了。 “快,快给王爷扎针!”一个胖点的太医反应快,直接拿起银针来就直接给亓灏扎了下去。 顾瑾璃之前扎在亓灏身上的那些银针还没拔下来,现在又多了三针,浑身上下快被扎成了刺猬,这样子看在杜江眼里别提有多心疼。 神奇的是,那三针扎下去,亓灏吐血果真是吐的轻了。 吐完最后一口,那血的颜色便变成了鲜红色。 瘦太医给亓灏把脉,胖太医将亓灏身上的银针一根根拔下来。 杜江眉头紧锁,眼神紧张的问道:“两位太医,我家王爷他怎么样了?” 瘦太医抽回手,沉声道:“幸好刚才那位公子临走之前交代我们给王爷扎针,要不然王爷会吐血而死。” 杜江一听,惊声道:“吐血而死?” 顾瑾璃开的药方不是解毒的吗?杜江不敢相信是这药方有问题。 胖太医想了想,分析道:“若是没猜错的话,那公子开的药方是以毒攻毒的。” “宁王爷的五脏六腑里有余毒,所以将毒血咳出来就好了。” “但是,吐出毒血后,如果不及时止住,那么就会一直吐血下去。” 杜江听罢,总算是放下心来。 他望着亓灏的脸色渐渐恢复正常,视线落在那一滩黑血,又问道:“王爷从昨日到现在滴水未进,敢问太医要多久才能给王爷进食?” 瘦太医道:“宁王爷的五脏六腑受了损伤,暂且不宜饮食,不如先以滋补之药来喂吧。” 胖太医也赞同道:“对,王爷现在的情况,只能以汤药先补血气,等王爷醒来了再用清粥。” “好,多谢两位太医。”对胖瘦太医拱了拱手,杜江将他们二人送出了门外。 处理了地上的毒血,杜江便坐下来,将帕子浸湿,擦着亓灏额头上的冷汗。 顾瑾璃回去后,头重脚轻,一头栽在床上。 阿翘担心她身上的伤,立即伸手扶住了顾瑾璃的肩膀,这一摸上去竟摸到了一片温热的湿濡。 意识到顾瑾璃肩膀上的伤口可能裂开了,她赶紧焦急道:“主子,奴婢给您重新包扎一下!” 说罢,她快速的将顾瑾璃身上的外衫给扒了下来。 顾瑾璃有气无力的任阿翘解着自己肩膀上的纱布,闷声道:“阿翘,我好困,先睡一会,午饭就别喊我了。” 头一歪,她合上了重重的眼皮,就再也没醒来。 阿翘跟在她身边这么久,自然也懂些基本的医理。 给顾瑾璃重新上了药,一层层的包扎起来。 想着顾瑾璃必定是染了寒气,于是阿翘便连忙跑去给顾瑾璃熬一些祛寒的药汤,打算等她醒来服下。 奈何,过了中午,顾瑾璃也没有要醒来的征兆。 阿翘心生一股不安,她摸了一下顾瑾璃的额头,这才发现顾瑾璃的体温烫得惊人。 她吓了一大跳,只能再次去将那两个太医给请了回来。 太医诊断后,认为是顾瑾璃的发烧不是单纯的风寒所致,而是她身上的伤口裂开感染引起的。 顾瑾璃的伤处都在衣服盖着的不能让人,尤其是男子随意看的地方。 阿翘便点头嘴上应着,忽悠太医给另开了一副药。 这副药喂下后,顾瑾璃的烧才一点点的退下。 等她完全退了烧,已经是酉时了。 发了一身的汗,顾瑾璃此时像是从水里被人捞出来似的,全身因汗水黏糊糊的。 阿翘用温水避过她的伤口,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给她擦洗了一遍。 第1004章 吐血而死(3) 第1004章 吐血而死(3) 换了身中衣,阿翘拄着下巴,眼巴巴的坐在床边等着顾瑾璃醒来。 今日是云国皇后的寿宴,可亓灏和顾瑾璃,一个中毒沉睡,一个发烧未醒,所以这二人是不可能出席寿宴的。 怎么说当时云国老皇帝都是以寿宴的名义来邀请亓灏来云国作客的,所以在距离寿宴开始前的半个时辰,老皇帝还是屈尊去了行宫,特意探望了亓灏一番。 见亓灏确实是一脸病白,便叹息着表达了一通担心和关切。 当然,亓国老皇帝并没忘记询问一下是何人敢如此胆大包天的刺杀亓灏。 亓灏当时是闭着眼睛的,不会给云国老皇帝任何回应。 对此,杜江的回答是不知道。 一来,他们是真的不知道。 二来,杜江也看出云国老皇帝根本就不是实心实意的问,所以也就懒得跟他多说废话了。 老皇帝见杜江滴雨不漏,又叹气了急声,遗憾的说这次顾瑾璃和亓灏二人不能参宴会没关系,等过两日二人身子好转了,只能再补一个欢迎宴了。 要不然,云国会显得太无礼。 晚宴上,云国皇后盛装打扮了一番,接收着朝中大臣们的恭维和重礼,并未因为缺席了顾瑾璃和亓灏而少了热闹。 是夜,阿翘不知道等了多久,才等到顾瑾璃醒来。 但是,她也只是抬了抬眼皮,给阿翘说了句“不用担心……”后,便又睡了过去。 杜江那边,同样也一直守着亓灏。 亓灏醒来的时间倒是比顾瑾璃早一些,兴许是他睡了两天,声音听起来嘶哑:“杜江。” 杜江将亓灏扶了起来,递上去一杯茶,“王爷,您放心,顾侧妃她没事。” 知道亓灏满心里都是顾瑾璃,所以他主动开口,好让亓灏放心。 亓灏抿了口茶,嗓子舒服了点,又忍不住要下地:“阿顾身上受了伤,本王去看看她。” 外面的丝竹之声隐隐传来,可他却一心想要到顾瑾璃身边方能安心。 “王爷。”杜江一把按住了亓灏,劝道:“您的伤在胸口,只差一点就会没命的。” “顾侧妃她好不容易才将您救活,您可不能辜负了她一片心意。” 亓灏听罢,下床的动作一顿。 他回想起自己护在顾瑾璃身前,为她挡了那劈头盖脸的一剑。 在他失去意识之前,他好像看到了顾瑾璃眼里的恐慌和不知所措。 杜江见亓灏沉默,便将他扶到床上,一边替他盖好被子,一边低声说着亓灏想听的话:“王爷,顾侧妃不顾及自己的伤,坚持先给您解毒。” “您身上发寒,顾侧妃就将她自己的衣服给了您。” “阿顾她……”杜江的话,让亓灏的心情复杂又沉重,半晌,才自言自语道:“她……是原谅本王了吗?” 杜江不知道亓灏是问自己,还是问他。 张了张嘴,杜江决定还是保持沉默比较好。 毕竟,今早看顾瑾璃对亓灏的态度,清清冷冷的,好像不如昨日那么紧张和关心。 杜江知道,如果他告诉亓灏,顾瑾璃原谅了他,亓灏一定会很开心的。 可是,杜江也不敢随便猜度顾瑾璃的心思。 何况,顾瑾璃的心思杜江也猜不透。 倘若,杜江说错了,那么无异于给了亓灏希望,又生生的让他伤了心。 “王爷,您饿了吧?属下去吩咐厨房给您做点东西吃。”杜江打破沉默,忽然又想到太医交代的话,又道:“不过,太医说您醒来只能喝些清粥。” 见杜江要出门,亓灏喊住了他:“杜江,不用了。” 顿了顿,他语气一冷,缓缓道:“对于这次对我们动手的人,你怎么看?” 杜江回忆了一下昨晚的情形,肃然道:“王爷,从他们的招式来看,不是咱们亓国的人。” 亓灏点头,“云国。” “王爷,难道是云国皇帝他……”杜江眼睛一瞪,攥紧了拳头。 亓灏沉吟片刻,摇头:“是云国的人没错,但不一定是云国老皇帝动的手。” “兴许,是旁人想要本王的命。” “属下知道王爷的意思了,这就去查。”杜江拱手,推了出去。 亓灏咳了两声,又震得胸口痛。 他轻轻解开衣服,看着自己心口那包扎的厚厚的纱布,这才觉得真如杜江所说,确实是再偏离一分,就会连命也没了。 没了命,他往后就不能再保护顾瑾璃了。 可若是这次真的死了,那他也是为了顾瑾璃而死。 她,会记得他一辈子吧? 毕竟,他是那个让她又爱又恨的人…… 闭上眼睛,他想象着杜江说的,顾瑾璃为他解毒,将衣服给他的画面,嘴角微微牵起。 她会为他担心,便说明他在她心里还有一定的份量。 他不怕等,也不怕她还恨他。 只要有一口气,他会继续捂热她那颗心。 与此同时,亓灏和顾瑾璃遇刺的消息,也传回了亓国。 亓灏可是老皇帝内定的皇位继承人,若是他出现了什么意外,老皇帝一定会跟着亓灏去了。 幸好,亓灏没事。 不过,这还是让老皇帝很是愤怒,以至于他今晚都没有心情与玫妃欢好。 御书房里,他脸色铁青的恼声道:“小贾,这件事你找人查清楚了没有?” 贾公公偷偷瞄了一眼老皇帝的神色,小声道:“回皇上,老奴已经派人去查了,还请皇上稍安勿躁。” “哼,竟敢有人在路上埋伏,真是胆大包天!”老皇帝大手拍了一下桌子,厉色道:“去查,查出来后,朕一定不会轻饶了他!” “是,皇上。”贾公公应了声,转身离开。 这时的明阳宫里,八皇子也没睡。 他房间里的灯还亮着,人站在窗口,眉头紧锁。 听到小祥子从外面进来的脚步声,他快速转身,问道:“怎么样?可有了消息?” 小祥子赶紧道:“八皇子,咱们的人已经打探到了消息,宁王爷和林公子在今早已经安然无恙的到了云国,您放心吧。” 第1005章 国师莫离(1) 第1005章 国师莫离(1) 八皇子听罢,一颗不安的心总算是可以安稳了几分。 眸子直直的看着小祥子,他又问道:“这次是谁动的手?” 小祥子摇头,“奴才没查出来。” 八皇子的脸色沉了沉,声音凌冽道:“去查。” “是。”小祥子见八皇子不悦,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云国皇后的宴会,歌舞升平,大家不管是吃喝,还是玩乐,总之很是尽兴。 老皇帝与皇后的关系,与亓国那对帝后夫妇也是差不多的。 不过有一点不同的是,云国老皇帝有一点是与亓国老皇帝不同的,那就是在人前人后他会给足云国皇后面子,让她享受这后宫之主的无限权耀。 当然,云国皇后也与亓国皇后是两种不同的女人。 亓国皇后对亓国老皇帝是有过真爱的,只不过是她后来死了心。 若没爱过,又为何会残害老皇帝的子嗣和其他嫔妃? 而这云国皇后,她当真是贤良淑德的典范。 对于云国老皇帝的新宠,她几十年如一日的友好宽待,从未有过任何嫉妒和加害。 她如此宽容又识大体,云国老皇帝怎可能不欢喜? 要说唯一不足的地方,那就是云国皇后给云国皇帝生下了一个痴呆太子。 至于云国老皇帝其他的孩子,都在不断的成长过程中意外夭折。 有些孩子,连出世的机会都没有,直接胎死腹中。 对于这些夭折的孩子,老皇帝也曾怀疑过皇后,可每次彻查过后都与皇后无关。 要么孩子是真的意外,要么就是其他妃子之间勾心斗角的相互残害所致。 当然,云国皇后在所有人面前永远都是一副得体端庄的一国之母,这一点是亓国皇后所比不上的。 亓国皇后也是如此,可她人前背后的两副面孔已经在大家面前暴露了。 而云国皇后,即便是伪装,能伪装这么久也是功夫了得。 回了寝宫后,她一边慢条斯理的卸着发钗,一边漫不经心的问道:“皇上今晚去了哪个宫?” “回主子,皇上去了迎春宫。”小宫女站在身后,给皇后梳理着头发。 “哦,是去了迎妃宫里啊。”皇后语气淡淡,随即语锋一转:“这几天皇上宠着迎妃,不免冷落了婕贵人。” “婕贵人现在还怀着身子呢,搞不好要多想。” “这样,你现在就去派人把本宫前日新得的那把八宝玲珑扇给她送去。” 小宫女道:“主子,那扇子您还没喜欢够呢,怎么能送给婕贵人?” “婕贵人上次见了眼珠子就移不动了,本宫送给她,也好让她高兴点。”皇后不容置疑,对小宫女摆摆手示意她出去。 在这宫里,所有的女人都争抢一个男人。 按理说,皇后是正妻,应该是最容不得小妾们的。 可云国皇后却比老皇帝还要娇惯妃子,整日里手头里有一些稀奇的玩意,哪个妃子要是喜欢,皇后便会毫不吝啬的送人。 所以,除了老皇帝之外,皇后是宫里女人们最喜欢的人。 因为皇后不仅不与她们争夺皇上,还总是把一些好东西分享给大家。 这样的女人,谁能不爱呢? 至于位于皇后之下的女人,大家都是彼此的眼中钉。 小宫女早已习惯了皇后这般,故而叹了口气捧着盛着扇子的盒子出了门。 房门关上后,皇后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幽幽叹了口气。 云国老皇帝快五十岁了,皇后过了今晚的寿宴也已经四十三了。 可因为心态平和,又擅长保养,皮肤白皙,媚眼如丝,如此美艳不可方物的她看着也不过是三十多岁的年纪。 云国老皇帝一个月临幸她一次,这让很多人为皇后打抱不平。 但因为皇后本人都不争不吵,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大家也就都老实的闭嘴了。 手指轻轻的抚摸着自己的脸,皇后的红唇微张。 随着手指一点点下滑伸入衣领,她的眼神开始迷离起来。 没有人知道,在夜深人静,孤枕难眠的时候,独守空房的皇后,也是需要人慰藉和温暖的。 云国皇后的呼吸急促起来,她闭上眼睛,另一只手扶住梳妆台的边缘…… 忽然,一只手揽在了她的腰上,惊得皇后身子一颤。 “是谁?!”猛地睁眼,她羞恼的声音里是明显的惊慌。 只见刚出去没多久的小宫女,竟以一个极其暧昧的姿势靠在自己身上。 她站在皇后的身后,将头搭在皇后的肩膀上,一手从后面圈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探进了皇后的衣服里…… 伸进衣服?没问题吧?有问题也没办法了,我总不能全篇都省略号吧! “大胆!”皇后又气又恼,一边用力的挣脱着,一边怒色道:“淑霞,你在做什么?!” 我原来想的是,淑霞,沃特阿由毒影的,用英语来代替汉语,可审核小姐姐太牛了,这样竟然也被发现了。太敬业的人总是太残忍,所以没办法啊,没办法,我只能用全篇省略号了。 “快放手,放手!” 谁知,这位叫淑霞的宫女,非但没有放手,反而更加放肆起来…… 意识到自己失态了,皇后咬着唇,奋力的挣扎:“淑霞,你放肆!” 可“淑霞……”的力气竟大的惊人,好似一个男人! 而且,她的大手,也比寻常女子的手还大。 手指上,还有一层厚厚的茧子! 不对,身高体形,也不是淑霞! “你是谁?来人,快……来人!” 就在皇后大惊失色的打算张口喊叫的时候,只听到耳边果然发出了一道男人的声音:“芳儿,这么久不见,你难道就不想放肆一下吗?” 皇后听到这话,身子瞬间僵住。 她瞪大眼睛,转头看着眼前的“小宫女……” 那熟悉的眼神,放荡不羁,冷魅迷人,让皇后不敢置信的张大嘴巴,“你……” “小宫女……”没有说话,而是勾起嘴角。 她凸起的喉咙滚动了几下,男人特征暴露无遗。 第1006章 国师莫离(2) 第1006章 国师莫离(2) 男人一把扯开脸上的人皮面具:“芳儿……” “嗯……”皇后嘤咛一声,身子酥软在了男人怀里。 她一边用力抓紧男人的衣襟,一边语气语气委屈又娇嗔道:“国师大人这一走就半年,连个音信也没有,想必是外面的风景太美了,以至于迷了眼。” “你今日生辰,我怎可能不回来?”男人说罢,一把抱起皇后,一边往床榻方向走,他一把低眸笑道:“再说了,你的身体也需要我,不是吗?” 皇后在男人的腰上不轻不重的捏了一下,笑得妩媚又动人:“你这个死鬼,说话还是这么不正经!” 云国皇后枕着男人的强有力的臂膀,轻轻喘着气道:“莫里,你这次回来,要待多久?” 男人搂着皇后的肩膀,吻了吻她的眉心,沉声道:“芳儿,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做,所以待不了太久。” 皇后听罢,不满道:“什么事情?” “很重要的事情。”男人不欲多说的样子,换了话题:“对了,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云国没发生什么事情吧?” 皇后似乎还在因为刚才男人的话而不悦,她推开男人,背过去身子,冷哼道:“国师大人在这京中安排了那么多的眼线,朝中上下哪个不是国师大人的人?” “要是真有什么事情,难道还能瞒过你?” “芳儿,你这话就错了。”男人笑着将手穿过皇后的腋下:“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为了我们的以后?” 皇后拍掉男人的手,仍旧是冷笑道:“为了我?呵,你这话都说了这么多年了,难道不腻吗?” “莫离,我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云国国师大人莫离,只生活在人们的传言之中。 他神龙见首不见尾,大家只知道有这么一个神秘的人,在云国背后为老皇帝出谋划策,却无人见过他的容貌。 即便是云国老皇帝,这些年来见他的次数也是寥寥可数。 而国师大人就好像是拥有着不可描述的神力一样,不仅可以未卜先知为老皇帝提前预警,还能在为老皇帝分忧解难的同时,调理身子,让他益壮延年。 不过,国师大人如得道高人一样,常年隐居深山,每次都是派专门的弟子传递书信。 这些年来,国师大人就像是神一样,让老皇帝深信不疑。 他在老皇帝的心中地位很高,可老皇帝却不知道这位国师大人早就在当年被老皇帝委任国师之前,就已经和云国皇后有过苟且。 准确的说,先是有了国师大人引诱了皇后一事,然后才有了皇后为老皇帝引荐国师一事。 国师和皇后暗渡陈仓多年,只是国师不是一个安分的男人,他经常冷不丁的消失,只言片语也不会留下。 他又会像今晚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蹿了出来。 皇后迷恋国师,不仅迷恋国师强壮持久的身体,迷恋他驾驭女人的娴熟技巧,更爱国师那若即若离,亦正亦邪的性子。 他不像老皇帝那样,只当她当个后宫的摆设,拿的出手的皇后,他也不像朝中那些阿谀奉承的大臣,更不像自己私底下养的那些小男宠,只知道一味的讨好。 她的国师大人,像是一阵风,让人抓不住,却又忍不住的想要留住他。 当然,国师大人还有一张极为妖艳却不失男子气概的脸。 那脸啊,只让女人看一眼就会不由自主的想要主动脱光了躺下。 别说国师大人要她这颗心,就是要她的命,要整个云国,她也甘愿双手捧上。 不管男女,都会变得贪心。 当皇后一步步陷入国师大人用浓情蜜意布置好的深渊后,她也会有占有欲,也会小心眼,会在意国师大人在除了自己之外,是否还有其他的女人。 对于这男女之事上,国师大人倒是很坦诚。 他在皇后之前只有过一个女人,只不过那个女人命短,早早死了。 所以,除了皇后,国师大人没有其他女人。 女人的爱情在耳朵,男人的爱情在嘴巴。 男人用嘴巴说爱,女人用耳朵去听爱。 无论国师大人说的是真是假,既然他这么说了,那么皇后便会选择相信。 至于国师大人是何时出现在皇后的生命里,又是因何出现的,这应该要追溯到二十三年前。 那时,她刚诞下太子没多久,肚皮因为生产而长出了一道道丑陋吓人的妊娠纹。 老皇帝表面上没有流露出嫌弃她的意思,可却在她侍寝的时候中途寻了个借口离开了。 不知谁嘴那么贱,竟将这件事情给传了出去。 于是乎,她便成了宫女、太监们偷偷嘲笑的对象。 她心里怨恨,恼怒,却不能表露出丁点来。 因为,她是皇后,永远端庄优雅,宽容大度的皇后。 就在她因妊娠纹而苦恼的时候,某天晚上她的宫里突然不请自来了一个俊俏面生的小太医。 只一瓶膏药,她身上的妊娠纹非但一夜之间消失不见,而且她的皮肤要比生产之前还细腻光滑了。 十日里,小太医凭借着他高超的医术,以及厉害的床技,彻底的将皇后的身心给俘虏。 一个月后,在皇后将老皇帝伺候的高兴后,老皇帝第一次见了这个蒙在一身黑衣中,只露出了一双犀利眼睛的国师。 在连皇后也没有把握的情况下,国师只与老皇帝秘密谈了不到半个时辰的话,便能让老皇帝打消疑虑,特意为他在朝中设置了国师一职。 可见,国师确实是有几把刷子的。 老皇帝的前朝之事要由国师来给意见和建议,皇后的后宫敌人也借着国师的手一一除去。 那些碍了皇后眼的嫔妃,还有嫔妃所生下来的皇嗣,也都是国师在暗中给除掉的。 国师最擅长的就是揣摩女人的心思,勾起女人之间的斗争对他来说是一件轻而易举的小事。 第1007章 国师莫离(3) 第1007章 国师莫离(3) 国师不会傻乎乎的自己动手,而是借助于后宫女人们喜欢拈酸吃醋的特点,让她们自己窝里斗。 待她们斗得你死我活,皇后便袖手旁观,最后坐收渔翁之利。 在这一点上,云国皇后又要比亓国皇后聪明且幸运的多。 因为亓国皇后身边没有国师这样的得力男人,像是宫斗,或者是残害嫔妃子嗣这样的事情,她只能自己亲力亲为。 做的不干净了,还经常留下把柄来,惹得亓国老皇帝厌恶。 不想倒是不觉得时间竟过得这样快,一眨眼之间,国师和皇后竟然偷偷摸摸的在一起二十三年了! 二十三年了,皇后对国师竟还是一如最初那样迷恋,感情非但没有变得平淡,反而像是那埋在地底下的酒一样,越发的浓烈了,可见国师大人的魅力确实是厉害! 莫离低头幽幽道:“芳儿,我告诉过你,不要在我面前闹脾气。” 手勾起皇后的下巴,他又补上一句:“我,有的是办法让你老实。” 皇后的身心都已被莫离给填满,她脑袋发昏,眼神迷离得没有丝毫焦距。 莫离很满意皇后的表现,再次将她拥入怀里,一边拍着她的后背,一边在她耳边轻声道:“找个机会,再给皇上提一下紫桑公主的婚事。” “不管老皇帝舍得不舍得,都要把紫桑公主嫁到亓国去。” “她近两年来频繁插手军中事务,越发的过分了。” 皇后咽了口唾沫,好不容才缓过来。 她将脸贴在莫离的胸膛上,声音低哑中:“今晚皇上才刚开了个头,紫桑一听到她的婚事就直接甩脸子离开了。” “当着文武百官那么多人的面,她竟丝毫面子都不给我,可不是过分么?” “就算是你不嘱咐我,我也会让皇上赶紧把她打发走的。” 皇后的美眸中闪过一丝冷意,话说得咬牙切齿。 莫离抿了抿唇,冷笑道:“紫桑今年二十一了,她若再不嫁人,岂不成了云国的笑话?” “你莫要因她生气,不值得!” “哼,她以为将那龌龊心思藏的严实呢,这个不要脸的小贱蹄子!”皇后撇撇嘴,神色越发的鄙夷。 关于紫桑和老皇帝之间的私密事情,皇后和莫离都是知晓的。 毕竟,这宫中的大小事情,几乎没有一件能瞒过他们的耳目的。 紫桑有强烈的恋父情结,她对老皇帝的执念在皇后和莫离这里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对了,亓国的宁王爷现在如何了?”莫离忽然想起了什么,语气随意的问道。 “被他带来的那个男宠给解了毒,应该没事了。”皇后对亓灏没什么兴趣,因此回答的也敷衍。 “男宠?”莫离细细的咀嚼着这两个字,笑得高深莫测。 “怎么?你有什么想法?”捕捉到一丝不寻常,皇后仰头问道。 “没有什么想法。”莫离松开抱着皇后的手,坐了起来:“芳儿,时候不早了,我得走了。” “否则,被人发现了就坏了。” 皇后这么久没见到莫离,哪能舍得放他离开? 从身后紧紧抱住莫离的腰,她放柔了声音,语气哀求道:“莫离,你再陪我一会好不好?” 她继续不死心道:“就一盏茶的时间?” 握住皇后的手,莫离制止住了她的动作,还是穿上了宫女的衣服,留给了皇后一个背影。 皇后瞧着莫离二话不说就离开了,负气的重重捶了一下床板。 手触及到被子,那还沾染着莫离温热的体温和汗渍。 皇后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只能将不满咽进肚子里去。 一物降一物,莫离就是将她吃的死死的了。 没办法,谁让她爱上了这个喜怒无常的男人呢? 那被莫离和皇后算计的紫桑,此时也没睡。 黑暗的房间里,她没有点一盏灯。 坐在窗户旁边,她的整个人也都隐在黑影里。 在她的对面,站着同样一个看不清身子的人。 “你说,亓灏的毒解了?”紫桑阴冷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凌厉,眯着眼睛问道。 年轻的侍卫恭敬道:“公主,与宁王爷一同随行的男子替宁王爷解了毒。” “呵,本公主还不知道,竟能有人解了‘灵花醉’这种剧毒!”紫桑听罢,站起身来,一边绕过男子身边,一边忿忿道:“叶玄清,本公主命你现在就去派人将亓灏的狗命取了!” “公主,宁王爷刚在路上就遇到了刺杀,若是现在又在咱们云国出了事情,这太容易让人怀疑了。”叶玄清是紫桑公主身边最忠心耿耿的侍卫,也是她唯一的心腹。 紫桑与亓灏虽然是两个国家的人,但他们二人之间究其根本是不存在什么深仇大恨的。 叶玄清知道,紫桑之所以要杀亓灏,是因为亓灏是老皇帝给紫桑选的驸马。 都说云国的紫桑公主性子怪僻,脾气不好,没有皇室金枝天叶那般娇流滴,却像是个汉子一样出入军营,干涉朝政。 寻常男人看在紫桑眼里,那就是一坨屎。 无人能入得了紫桑公主的眼睛,要想赢得她的芳心,这又谈何容易呢? 可能是紫桑公主自幼丧母的缘故,让她很是依赖云国老皇帝。 第1008章 痴傻太子(1) 第1008章 痴傻太子(1) 叶玄清想不到,除了云国老皇帝之外,这天地之间还能有哪个男子,能够让紫桑公主另眼相待。 当然,叶玄清只是一个小小的侍卫,他就算是紫桑公主身边的金牌侍卫,依着他的身份,也是永远没有机会得知公主和父皇之间曾发生过的那些让人匪夷所思的龌龊事情的。 他只单纯的以为,紫桑郡主对老皇帝是寻常女儿的崇敬,她看不上大多男人是眼光高罢了。 “哼,难道要留着他的命,让本公主依着父皇的意思嫁给他不成?”紫桑死死的捏着手里的帕子,不依不饶道:“叶玄清,这宫里头的人,父皇,皇后,尤其是那个讨厌的婕贵人,都巴不得把本公主嫁出去,本公主就偏偏不如他们的意,看看他们能怎么办!” 一说起这个婕贵人,紫桑肚子里的火就乱窜起来。 这个大着肚子的女人,因为怀了老皇帝的孩子,竟开始变得得意忘形起来。 那日她经过老皇帝的御书房,听到了婕贵人在里头给老皇帝提议,为了两国的友好往来,为了紫桑的终身幸福,要将紫桑嫁给亓国最神勇无比的战神王爷亓灏。 老皇帝因对紫桑有芥蒂,早就想将她嫁出去,听婕贵人这么一说,于是便觉得可以一试。 只是,老皇帝比谁都了解紫桑偏激的性子。 以前,紫桑还因为他而杀了一个宠妃。 若是这次将她嫁到亓国去,保不准她会闹个天翻地覆来。 所以,老皇帝打算循序渐进的让紫桑接受,不能操之过急。 奈何,不用等老皇帝向紫桑开口,紫桑也已经在门外听到了二人的谈话。 紫桑只以为是婕贵人多嘴的,孰不知婕贵人也不过是受了皇后的挑唆罢了。 婕贵人沾沾自喜的觉得自己母凭子贵,地位一跃而上,能对公主的婚事指手画脚了,却不晓得自己傻傻的做了皇后的挡箭牌。 “公主,您别着急。”叶玄清见紫桑发怒,低声耐着性子劝道:“宁王爷在咱们这最多住个三四天就走了,到时候咱们在他回去的路上动手也不迟。” “回去的路上动手?”紫桑脑瓜子转的极快,她听到叶玄清的话,脸上寒霜更重:“叶玄清,亓灏来的时候已经在路上遇到过一次刺杀,你以为他会蠢得再让自己置身于危险一次?” “有了前面那次刺杀,亓灏和他的手下必定也早已有了准备,不会再在路上给我们任何机会的。” 一甩衣袖,她又继续道:“再说了,咱们的人这次损失严重,你以为这是过家家吗?” 她在得知老皇帝有了将自己嫁出去的打算后,便一怒之下立即派了人马去亓灏来云国的必经小路上埋伏,可惜亓灏福大命大,还是让他给躲了过去。 “可是,主子若是派人今晚动手,属下还担心会惊扰了皇上。”叶玄清知道顾瑾璃说的也没错,可他不愿让紫桑公主冒险:“如果皇上知道了这次刺杀是公主安排的,恐怕会伤了您和皇上之间的感情。” 最后这句话,叶玄清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紫桑自动的理解为,如果让老皇帝知道自己要杀亓灏,会给老皇帝带来麻烦,让老皇帝更加的讨厌自己。 眼神挣扎,她的内心也是煎熬不已。 过了好一会,她咬牙道:“也罢,本公主就先让他多活几日!” 一边往床榻方向走去,她一边冷声道:“时候不早了,你退下吧。” “亓灏和父皇那边,你看紧点!” “还有,给我好好教训一下婕贵人。” 叶玄清一惊,迟疑道:“公主,皇上很是重视婕贵人肚子里的孩子,您若是对她……” “本公主不对付孩子,可她宫里那条哈巴狗每次看到本公主都大吵大叫的,实在是惹得本公主心烦意乱。”紫桑公主放下床幔,恶狠狠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你将它的皮给本公主剥了,本公主要给父皇做一张狗皮垫子。” “是,属下遵命。”叶玄清应了声,离开了房间。 “哎,等会!”紫桑忽然又喊住了叶玄清,冷冷道:“本公主改变主意了,迎妃的狗倒是比婕贵人的听话,若是剥了那小白狗的皮,应该是不会吓坏婕贵人肚子里的孩子的。” 叶玄清知道,紫桑不是因为狗的原因才改变主意,而是因为狗的主人。 迎妃最近很得盛宠,用她的狗来给婕贵人添堵,一举两得。 点点头,叶玄清离开了房间。 第二天一大早,婕贵人是被床头上,倒挂着的一条血肉模糊的死狗给吓醒的。 其实,婕贵人睁开眼后,也看不清楚那一团血糊糊的东西是什么,她只是被那血腥味道和鲜红色给吓住了。 下意识的尖声高叫,她引来了门口守着的小宫女。 “主子,怎么了?”小宫女听到里面的动静,连忙推开门,待见到那还在滴着血的不明物后,也惊得倒吸一口气。 见婕贵人面色煞白,小宫女大着胆子,上前安慰道:“主子,您别怕,这狗已经死了。” “快,快……将它拿走!”婕贵人的肚子已经有四个月大了,她哆哆嗦嗦的往床角里缩去。 “是,主子。”一边握着婕贵人的手以示安慰,小宫女一边咽了一口唾沫,忍着恶心,闭着眼睛用力将狗的尸体给拽了下来。 大概是她太用力了,以至于身子往后一歪,顺着惯性竟将狗也一并抱到了床上去。 “啊啊!” 狗身上的血水溅了婕贵人一脸,她嗷的一声,扯破了嗓子。 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主子!” 小宫女将狗的尸体往地上一丢,唤了两声婕贵人,见她没反应,于是便小跑着往太医院去了。 听说婕贵人从房间里莫名其妙的出现了一只死狗,而且迎妃的爱犬同时也不见了,老皇帝很是大怒。 带着迎妃,他气势汹汹的去了婕贵人的宫里。 到了之后,迎妃凭着那一团诡异的肉团,竟真的认出了那是自己的狗。 第1009章 痴傻太子(2) 第1009章 痴傻太子(2) 害怕,伤心,她哀嚎一声“皇上……”后,扑在老皇帝的怀里,哭得梨花带雨,竟喧宾夺主了,将被死狗吓到的婕贵人晾到了一边去。 一声声的“爱妃……”温柔的哄着迎妃,老皇帝一脸的温柔。 要不是婕贵人的小宫女咳了几声,老皇帝兴许忘记了此番过来的目的。 许诺给迎妃再寻一只更乖巧伶俐的狗后,迎妃才破涕而笑。 见迎妃笑了,老皇帝也就放心了,二人才将注意力转移到脸色又青又白的婕贵人身上。 然而,让人查了一番,竟一无所获。 好在婕贵人只是吓到了,若是肚子里的孩子出现了什么意外,老皇帝可能会吧婕贵人宫里的宫人全部杖毙! 婕贵人受了惊吓,本想哭哭啼啼,靠在他怀里腻腻歪歪一番,但见到老皇帝竟不解风情的把讨人厌的迎妃也带来了,因此想撒娇的心情便没有了。 何况,老皇帝还当着自己的面,和那迎妃如此旁若无人的秀恩爱,这不是故意刺激她吗? 不等老皇帝安抚两句,她便臭着脸将老皇帝给怼了回去。 老皇帝怎么说都是一国之君,而且身后又站着小鸟依人,时刻都用一种崇拜眼神盯着自己的柔弱娇美的迎妃,老皇帝面子多少都有点挂不住了。 他一听到婕贵人宫里出了事,二话不说就奔了过来。 好言好语耐心的安慰婕贵人,可婕贵人竟不领情? 老皇帝沉下脸来,忍着不悦拥着迎妃离开。 婕贵人拿话怼老皇帝,也不过是再想让他哄一下自己,以便在迎妃面前显得自己在老皇帝心里还是地位很重的,要不然老皇帝也不会如此娇纵她。 但是,她没想到老皇帝竟这么走了? 尤其是看到老皇帝和迎妃走到门口的时候,迎妃在老皇帝耳边不知道浅笑低语了什么,引得老皇帝笑逐颜开,婕贵人心里不禁更恼怒起来。 小宫女见婕贵人咬着嘴唇,眼睛红了一圈,便小声道:“主子,您千万别动怒,生气对胎儿不好。” “皇上这个没良心的。”婕贵人吸了吸鼻子,委屈满满。 “婕贵人。”这时,皇后宫里的小宫女淑霞进来了。 她手里端着粥盅,恭敬道:“娘娘听说您受到了惊吓,特意派奴婢给您送来了极品血燕窝,好安神除惊。” 想着昨晚上皇后刚让人把自己看上的那把八宝玲珑扇给送了过来,现在又送了极品血燕窝,婕贵人内心很是感动。 她赶紧坐直身子,给小宫女使了个眼色。 待小宫女接过来淑霞手里的粥盅后,婕贵人笑道:“多谢皇后娘娘的美意,改日本宫会亲自向皇后娘娘道谢的。” 淑霞在皇后身边已久,见婕贵人眼角有水迹,再想着刚才在宫门口遇到了老皇帝和迎妃,心下便立马猜到了什么。 她点点头,意味深长道:“婕贵人这几日还是好好休息为好,毕竟您现在怀着皇上的皇嗣。” “皇后也一直期待着小皇子的诞生呢,您呀,可保重好身子。” 一听到“小皇子……”,婕贵人瞬间来了精神:“是,本宫一定不会让皇后失望的。” 只要生下了皇子,她看看迎妃她还敢嚣张?! 淑霞笑了笑,退了出去。 “去,把这屋子重新给我打扫一遍,这屋子里到处都是骚狐狸的味道!可别熏坏了我肚子里的小皇子!”有了皇后的话,婕贵人这心里头可算是安稳了。 如同有了护身牌,她不似刚才那般恐慌,说话也有了底气。 “是。”小宫女给婕贵人掖好被子,打了盆水,将地面擦洗了一遍。 昨夜,皇后经过国师的滋润,今早看上去整个人要比之前更加容光焕发了。 她一边姿态慵懒妩媚的斜靠在软塌上,一边捏着指间的那绺墨发,轻闭着眼睛,回味着那美妙的无法言说的滋味。 “主子,奴婢回来了。” 淑霞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让皇后抬了抬眼皮:“回来了?” 知道皇后想问什么,淑霞主动道:“主子放心,婕贵人腹中的胎儿无事。” 皇后“嗯……”了声,又闭了眼。 淑霞刚准备退下,视线不经意的落在了皇后耳后那一块异常的红色印记,眸光顿了顿,赶紧移开眸子离开。 老皇帝将迎妃送回宫后,便收到了亓国老皇帝派人快马加鞭送来的书信。 书信上,亓国老皇帝提到了亓灏刺杀一事。 虽然,亓国老皇帝并未将亓灏遇刺的责任推到云国头上,但却明确的拜托云国老皇帝照顾好亓灏。 说是“拜托……”,其实语气很是强硬。 似乎,亓灏遇刺,是因着赴宴而引起的。 若是云国不发请帖,亓灏也就不用去了。 不管怎么说,在亓国老皇帝的书信里,云国是理亏一方的。 所以,云国老皇帝想了想,还是带着贴身老太监去了亓灏所住的行宫。 亓灏十三岁征战沙场,威名远扬,但二人还是第一次见面。 彼此都是打量审视的眼神,一番寒暄过后,聊了一些有的没的问题。 忽然,一个小宫女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不……不好了,皇上!” 站在老皇帝身边的老太监瞪了那小宫女一样,细声细气的训斥道:“大呼小叫的做什么呢?什么皇上不好了?不会说话,咱家让人剪了你的舌头去!” 小宫女吓得缩了缩脖子,捂着嘴,连连摇头。 “怎么回事?”老皇帝皱了皱眉头,神色很是不悦。 似乎在亓灏面前,这冒冒失失的小宫女给他们这泱泱大国丢了脸面。 小宫女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战战兢兢道:“回……回皇上,太子他……他闯进了林公子的房间里去了!” “奴婢怎么劝,都劝不走!” “什么?!”亓灏和老皇帝听罢,二人不约而同的大吃一惊。 太子云子懿自打出生以来便痴傻的厉害,二十三岁的年纪了,却连三岁孩童的智力都不如。 如果老皇帝还有别的选择,也绝对不会将一个傻子立为储君。 第1010章 痴傻太子(3) 第1010章 痴傻太子(3) 可是,除了傻太子之外,老皇帝膝下也只有紫桑公主一人。 紫桑公主是女子,她就是再有执政的能力,也始终是女儿身。 如今婕贵人好不容易有了身孕,老皇帝现在又重燃起了希望。 若婕贵人生下来的真是皇子,等皇子再长大一点,老皇帝绝对会把太子给换掉。 不过,易储的心思,老皇帝是从来不敢暴露在外面的。 一来,这会引起前朝后宫的动乱。 二来,太子痴傻归痴傻,但这也不是他的错。 怎么说都是老皇帝的儿子,老皇帝对他打心眼里也是同情可怜的。 三来,老皇帝一直觉得自己还年轻力壮,还不到五十岁呢,怎么着都得活到七八十岁的时候再做太上皇。 二三十年的时间里,只要他在位一日,就能护住这个傻太子。 之后新皇登基,毫无威胁的傻太子退位,再封他个闲散的王爷,老皇帝也就不担心傻太子的后半辈子了。 在对待亲生骨肉这一点上,云国老皇帝要比亓国老皇帝心软一些。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云国老皇帝膝下子嗣单薄,故而才会显得更有人情味一点。 不过,堂堂一国太子竟是个痴傻儿,这无论如何都让云国老皇帝很没面子。 不管是在朝臣面前,还是在邻国面前,云国老皇帝都会有一种低人一等的感觉。 他也希望自己的儿子像亓灏这般优秀,但是老天爷却一点也不怜惜他。 相比之下,皇后倒是很看的开。 除了在太子两岁被太医确诊出的确是天生痴傻时,皇后崩溃得哭了三天三夜后,从未再在她脸上见过任何哀戚和怨天尤人之色。 她待太子很是温和有耐心,即便是太子十几岁都会拉尿在裤子里,皇后也始终多年如一日,对太子疼爱呵护。 这份母爱,让宫中上下无比的感动。 当然,皇后好像也丝毫不关心老皇帝是否会换储君这个问题。 她表率六宫,宽待妃嫔,可能是她高洁的品性也是老皇帝迟迟不忍换太子的原因。 朝中的大臣们,有不少都是直接或者间接,明里或者暗里都得过皇后恩惠帮助的,而且皇后极其擅长与女人打交道,不仅是宫里的妃嫔都喜欢她,就连宫外的朝廷命妇也都愿意与皇后往来。 所以,对于废太子一事,这些年也只有少数人提过,不过最后都不了了之了。 自古以来,让一个傻子在太子之位上坐了这么多年,也算是史无前例了。 “噌……”,老皇帝站了起来,一边往屋外走,一边恼声道:“太子不是在寝宫里吗?怎么会好端端的跑到行宫里来?” 他的话里带着火气和质问,小宫女跟在后面,快吓哭了:“回皇上,太子吵着要吃凤凰卷,奴婢见太子很乖的待在房间里,就去了厨房。” “奴婢让飞羽照看着太子,谁曾想太子他会不顾飞羽的阻拦,跑了出来…… “王爷!”杜江见亓灏掀开被子,赤着脚也要往顾瑾璃的房间去,急忙拉住了他的胳膊。 知道劝不住亓灏,所以杜江干脆也不劝了,直接道:“您要去,也得穿着鞋子,要是着凉的话,您的身子又要遭罪了!” 亓灏满心焦虑,趿拉着鞋子,露着脚后跟就往门外奔去。 “王爷,衣服!”杜江随手抓起一件外衫来,急急忙忙的追在后面,给亓灏披在了肩头。 亓灏走得太急,胸口又泛起了一阵阵钻心的疼痛。 咬着牙,他顾不得停下来。 “王爷,您慢点。”亓灏不爱惜自己的身子,可杜江却担心得不得了,一直在后面喊着。 还没到顾瑾璃的房门口,便听到里面传出来的一阵东西砸到地上的“砰砰……”声,还有女子的尖叫。 “太子殿下,您快放开林公子,太子殿下!” “主子,主子!” 老皇帝进了房间,待见到里面的情形后,瞪大眼睛,声音微抖道:“懿儿,你在做什么?快放开她!” 云子懿一手攥着顾瑾璃的头发,“砰砰砰……”的往一旁的床柱上撞,一手用力的攥着她受伤的肩膀,让她疼得动弹不得。 他的蛮力极大,嘴巴里还碎碎念叨着:“小鸡鸡,啄米米,你一下,我一下!” “凤凰卷,真好吃,你一口,我一口!” 顾瑾璃穿着淡黄色的中衣,肩膀处因为被云子懿捏得渗出了血,而且因为刚才的拉扯动作,衣服也往下滑了好大一块,露出了肩膀上缠着的染血纱布。 他一下下的撞着顾瑾璃的头,俨然一副将顾瑾璃当成了吃米的小鸡一样。 也可能,是乳娘在他儿时唱的歌谣遍数太多了,以至于在他脑海里一直挥散不去。 一想到凤凰卷,就想到了那乳娘给他养的几只供以玩耍的小黄鸡。 而顾瑾璃,头皮被扯得生疼不说,浑身上下的伤口现在也都在叫嚣着,让她疼的连呻吟都开不了口。 死死的捂着衣领,她怕云子懿发了疯,会把她的衣服给拽下来。 那么,她的女子身份也就暴露了。 暴露不可怕,反正她现在是林笙的脸,无人会想到她是当年已经死在绝情崖底的顾瑾璃。 可是,有些事情还没办完,她不能这么早就暴露。 比如说,她还要用这男子身份,哄着尹素婉去拉拢朝臣。 还没将尹素婉的最后一分利用价值榨干,她怎能恢复女儿身呢? 幸好她习惯性的在胸上缠了束缚带,要不然刚才就被追着云子懿过来的小宫女给发现了。 阿翘瞧着顾瑾璃面色越来越白,分明很疼的样子却一声不吭,心疼的不得了。 刚才她刚给顾瑾璃喂完药,碗才放下,房间的门就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了。 突然跑进来一个衣衫不整,头发凌乱,脸上还沾着不知道是什么黄澄澄污渍的男子。 他嘴里嘀嘀咕咕着说什么“凤凰卷……”,可竟大步朝着床榻方向走去。 对于这个冷不丁闯进房间的男人,阿翘第一反应是直接反手给他一掌。 第1011章 亓灏哭了(1) 第1011章 亓灏哭了(1) 但小宫女的那一声“太子……”便让阿翘犹豫了,也只是犹豫的一功夫,不等她反应过来,顾瑾璃的人已经被傻太子拖到了地上。 顾瑾璃见傻太子两眼散发着骇人的光,竟像是老鹰捉小鸡似的朝着自己扑了过来,她便忍着伤口的疼痛就地滚了几下。 奈何,阿翘和小宫女没拦住太子,竟让太子拖住了顾瑾璃的腿。 接下来,傻太子就像是魔怔了一样,不断撞击着顾瑾璃的头。 阿翘站在云子懿的身边,曾想一手刀将他砍晕,好将顾瑾璃从他的手下给解救出来,可她刚抬起手,云子懿的小宫女就拦下了她。 大概小宫女生怕她们家傻太子被阿翘给砍出来个什么毛病,连累了自己。 阿翘既不能砍晕太子,又顾念着顾瑾璃的伤不敢上前强行的将她拉过来,因此只能急得让宫女去找老皇帝,打算让老皇帝过来劝一下太子。 眼泪在眼底打转,阿翘哽咽道:“太子殿下,求求您,快松手啊!” 顾瑾璃肩上的血已经将她的里衣染成了大片大片的梅花,亓灏被眼前这一幕生生的刺痛了眼睛。 一团火苗在他的眼里“哗……”的燃起,眸子一冷,他抬手抽出了杜江的发簪,毫不犹豫的朝着傻太子拽着顾瑾璃头发的手腕射去。 “嗖!” “啊!” “咚!” 杜江的发簪是一根玉簪,划空而过准确的直穿了傻太子的手腕。 随着傻太子的一声惨叫,那玉簪也应声落在了地上,断成了两截。 “呜呜……痛痛,好痛!”傻太子的手腕顿时血流涌注,他松开顾瑾璃,哇哇大哭着。 “懿儿!”老皇帝没料到亓灏竟会对傻太子动手,老脸瞬间面如土色。 “主子!” 顾瑾璃本就身子没有恢复,被傻太子折腾的更加没了力气。 要不是阿翘及时的扶住了她,她肯定倒在了地上。 “阿顾。”亓灏推开也吓得抖如筛糠的小宫女,快速走到顾瑾璃身边,将她从阿翘的怀里接了过来。 手摸到顾瑾璃肩膀上的血,他的声音很是紧张,转头对阿翘道:“快,去找太医!” 阿翘点点头,提着裙子飞快的踏出门槛。 与此同时,老皇帝也抓着傻太子的手,像是失去了幼崽的母老虎,完全失去了作为一国之君的风度,对着自己的老太监吼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去给太子找太医!” 老太监一把年纪了,兴许是许久没见血了,他脑袋一片空白,听到老皇帝的怒吼声后,才后知后觉的迈着不怎么利索的老腿跑了出去。 难得傻太子还能认得老皇帝,他张着沾满了眼泪鼻涕的大嘴,如一个受了欺负的孩子,哭道:“父皇,好痛!” 老皇帝介意太子的痴傻没错,可却从未让人伤过太子半分毫毛。 而今,亓灏竟为了一个男宠,直接用簪子伤了傻太子的手腕,这口气他怎能咽得下? 阴冷的目光望了亓灏一眼,他忍住了想要发作的冲动。 因为,是宫人没看好傻太子才让他跑了出来。 错的人,是傻太子。 亓灏对傻太子动手,也不过是情急之下救人而已。 怎么说,傻太子都是不占理的。 可若是傻太子的手腕废了,那老皇帝是绝对不会忍气吞声的! 在老皇帝看亓灏的时候,亓灏的眼里全是顾瑾璃。 她的额头也不知道被撞了多少下,总之红肿不堪。 好在只是破了点皮,没出血。 “阿顾,你别怕,我在这里。”亓灏小心翼翼的抱起顾瑾璃,一边往床榻方向走,一边压低了的声音里是他的心疼不已。 顾瑾璃半睁半阖着眼睛,看着亓灏长出了一层淡青色小胡渣的下巴,不知道出于什么缘由,她突然没头没脑的有气无力道:“死不了。” 亓灏在听到这句话后,先是愣了一下,低头看着顾瑾璃,动了动唇,却什么都没有说。 “皇上,孔大人回来了!”本该与亓灏和顾瑾璃一同回云国的孔大人,在磨磨蹭蹭了两天后,总算是回来了。 侍卫低着头,不知道屋里头发生了什么,大声道:“不过,孔大人一路奔波,摔断了腿!” 说什么一路奔波,其实是马儿承受不住他的体重,将他给摔了下来。 短短两天之间,就已经累死了三匹好马。 孔大人能活着回来,已经很不错了。 老皇帝此时心里火急火燎的,哪里有心思去管孔大人是摔断了腿还是脑袋。 他火冒三丈,厉色道:“摔断腿就去找太医,来找朕做什么?!” 孔大人派这侍卫来,愿意是想邀功的,侍卫见老皇帝发怒,吓得溜溜跑了。 傻太子一直喊着疼,老皇帝等不及太医过来,便派人找来了步辇,直接让小太监们快步跑着将傻太子抬去了太医院。 淑霞得到了傻太子被亓灏伤了的消息,立即禀告给了小憩了片刻的皇后。 皇后听罢,也急匆匆的往太医院赶去。 房间里,暂时只剩下了亓灏和顾瑾璃。 当然,还有披头散发的杜江。 刚才亓灏猛地抽走了他的发簪,这让他始料不及。 一头黑发全散落了下来,这样子很是不妥。 他一手攥住头发,另一手捡起断在地上的玉簪,见亓灏和顾瑾璃二人相对无言,想着不该再继续待在屋子里打扰他们,便打算知趣的退下。 可从侧面看到了亓灏胸前的衣服似乎又沁出了一层淡红,于是顾不得头发,三步并两步,上前道:“王爷,您的伤口,是不是又裂开了!” 顾瑾璃的视线从亓灏那明显瘦了一圈的脸上下移到他的胸口,眸光晦暗。 亓灏摇了摇头,对杜江摆摆手:“无碍,你出去吧。” 杜江知道亓灏性子倔,无奈的叹了口气,决定一会等阿翘回来,让阿翘劝一下亓灏。 阿翘是顾瑾璃的婢女,她若是开口劝了,总会让亓灏觉得那是顾瑾璃的意思。 只要是顾瑾璃的意思,亓灏总不会拒绝的。 第1012章 亓灏哭了(2) 第1012章 亓灏哭了(2) 应了声,杜江退了出去。 现在,房间里确实是只剩下亓灏和顾瑾璃了。 亓灏握着顾瑾璃的手,语气有一丝懊悔,低声道:“阿顾,早知道会让你受苦,我便不带着你来了。” “如果把你留在亓国,兴许会更好一点。” 顾瑾璃的手小巧冰凉,亓灏的大手厚实温暖。 那突如其来的温暖,直击顾瑾璃的心脏。 她的心头一跳,下意识的就想要将自己的手从亓灏的掌心里抽出来。 奈何,亓灏却握得很紧,不容她挣脱半分。 别开眼睛,顾瑾璃冷声道:“亓灏,你松手。” 她不敢看他眼睛,怕被他眼神里的温柔和自责灼伤。 亓灏的眼神黯淡下来,还是松开了手。 沉默了片刻,他又打破了沉寂,“阿顾……” “王爷,主子,太医来了。”这时,阿翘带来了太医。 太医给亓灏和顾瑾璃行了个礼,亓灏站起来,让到了一旁。 给顾瑾璃把了一会脉搏,太医捋着胡须,缓缓道:“这位公子的身子没有什么大问题,只是皮外伤。” “不过,身上的伤口还需要多注意点,切记不能沾水,要按时换药。” 说完,他从药箱里拿出两个白玉瓶来,恭敬道:“这是止血药和创伤药。” 亓灏听罢,点点头。 待太医走后,他注意到顾瑾璃的另一只手始终揪着衣领,似乎明白了为何在刚才傻太子揪着她头发的时候,她一直保持着这个动作的原因了。 可能,她是担心女子的身份暴露。 心口,又像是被虫子啃咬着似的,亓灏的脸色更加的苍白了起来。 顾瑾璃眸光微动,唇紧紧抿着。 亓灏也只穿着一件中衣,身上的外衫早在刚才看着傻太子揪着顾瑾璃头发的时候已经被他甩到地上了。 脚上的鞋子也没穿好,一看这样子就是着急赶过来的。 伤口裂开,他的血已经湿透了衣服。 “王爷,您还是重新包扎一下伤口吧?”怎么说都是亓灏从傻太子手里将顾瑾璃给救下来的,而顾瑾璃神色冷淡,阿翘代表自家主子总得对亓灏表达一下关切之意。 否则,也太不近人情了。 亓灏之所以会觉得心口像被虫咬一样,那是因为他体内的蛊虫在作怪。 痛苦的用力按住胸口,此时他的动作与顾瑾璃很是一致。 见亓灏额头上冒出了冷汗,脸上神情很不对劲,阿翘便擅自做主的扶着亓灏坐下。 “王爷。”阿翘迟疑了会,还是把把药瓶和纱布递了过去,不敢动手帮他上药。 亓灏接了过来,然后一点点解开衣襟,露出了他的胸膛。 心口缠的好几圈白色纱布,已经完全成了一片血色,半点白色的空间都不剩了。 听着悉悉率率衣服摩擦声,顾瑾璃不自觉的转过眸子。 将纱布拆了下来,那道丑陋的结了痂的伤口便再次暴露在了顾瑾璃面前。 亓灏毫不犹豫的奋身挡剑的画面也出现在了她的脑海里,让她的眸光闪了一下。 刚将药瓶拿起来,亓灏忽然对阿翘道:“阿顾肩上的伤应该也裂开了,你给她换药。” “是,王爷。”顾瑾璃当年就是亓灏的女人,何况只是先处理肩膀上的伤而已,所以阿翘也不觉得需要亓灏回避。 点点头,她抬手打算给顾瑾璃换药,却听得她道:“不用了。” 一边静静望着亓灏,顾瑾璃一边道:“你换好药就回去吧。” 药香萦绕在顾瑾璃的鼻间,可她的心并未因着让人心旷神怡的香气而平静下来。 因为那道伤口,虽然是伤在亓灏身上,却像是一道烙铁印在了她的心口。 亓灏上药的动作一顿,低下头没有说话。 阿翘偷偷的瞄了一眼亓灏,忽然觉得他有点可怜。 想着此时亓灏一定想要与顾瑾璃独处,于是便寻了个借口出去了。 亓灏给自己上好药后,吃力的将纱布重新缠上。 顾瑾璃抬了抬下巴,缓缓道:“亓灏,有些话我不想再重复。” 亓灏大概能猜到顾瑾璃话里的意思,他抬眸,将身子前倾几分,眸色深深道:“无碍,你若想重复,我就听着。” “你……”亓灏的反应,放顾瑾璃愣了一下。 “我阻止不了你恨我,正如我阻止不了自己去爱你一样。”亓灏扯了扯唇,将顾瑾璃的衣服往下拉了拉,露出肩上的血色纱布,低声道:“太医给的药抹上去可能会有些痛,你待会忍着点。” 顾瑾璃这次没有拍掉亓灏的手,而是任由他为解开自己的纱布。 亓灏小心翼翼的将止血的药粉撒在顾瑾璃的伤口上,连呼吸都带着紧张和谨慎,像是生怕弄疼了她似的。 皱了皱眉头,在药粉沾上皮肤的那一瞬间,顾瑾璃果然是感受到了疼痛。 迎上亓灏深邃幽暗的眸子,她努力让自己忽略掉身上的痛楚,轻声道:“亓灏,你我之间的关系,永远都不会改变。” 亓灏自然不会自作多情的认为顾瑾璃这是在向自己表示什么情比金坚,矢志不渝。 她是在暗示自己,无论他为她付出了多少,等待她多久,到最后总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们,只能是敌人。 除此之外,连朋友都做不得。 毕竟,他们之间隔着那么多的血海深仇,恩恩怨怨。 眼前的这张脸,没有一丝一毫顾瑾璃的模样。 可这双眼睛,却仍旧是当年的那一双。 都说,一个人的眼睛里透露出来的东西,就是她的内心折射。 亓灏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出现了错觉,他通过顾瑾璃的眼睛,竟捕捉到了那一闪而过的挣扎。 脑海灵光一闪,他压下心头的波动,在给顾瑾璃将肩上的伤包扎好后,他问道:“阿顾,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何这般恨我?” 上次,他难得的因为顾瑾璃忘记了玉佩是他们的定情信物而联想到了她的记忆可能出现了问题。 所以,他怀疑,顾瑾璃对自己的恨意如此强烈,兴许这两年里还藏着一些他不知道的事情。 第1013章 亓灏哭了(3) 第1013章 亓灏哭了(3) 而那些事情,对他来说可能极为重要。 最重要的是,这两年陪在她身边的人是陈泽轩。 陈泽轩此人极为的危险,而且他当年就对顾瑾璃别有用心,所以亓灏怎能不怀疑是陈泽轩从中作梗呢? 还有一点,那就是当年亓灏虽然没查到顾瑾璃是凤皇的女儿,可却查到了顾瑾璃的母亲是凤瑟。 陈泽轩是南阳王世子,他又为何成了顾瑾璃的哥哥呢? 这个哥哥,亓灏早前也有过疑问,到底是一个称呼,还是二人之间当真有着什么让人无法猜测的关系? 顾瑾璃眼中浮起一层寒冰,她支撑着身子坐了起来,眉眼间也泛着寒气。 冷冷的勾起唇角,她幽幽一笑:“为何恨你?亓灏,这话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当年到底对我做过什么?” 亓灏微微攥紧手指,神色痛苦道:“阿顾,当年之事,我真的是迫不得已。” “哦?迫不得已?你倒是给我说说,你究竟是怎么迫不得已的?”顾瑾璃听罢,脸上的讽刺之意更甚,她的音调也不禁提高了几分:“是谁把刀子架在你的脖子上?还是说,你有什么难言之隐?” “亓灏,你当真不记得了?!” “阿顾,我的确是有苦衷。”亓灏拳头攥得更紧,一边仔细的观察着顾瑾璃的表情,一边缓缓道:“父皇,太后,还有尹素婉都想对你不利。” “尤其是你的身份,更是父皇的大忌,他三番两次的警告我,不得再与你有牵扯。” “我担心父皇要对你动手,无奈之下只能故意疏远你,冷落你。” 在顾瑾璃的认知里,亓灏所出对不起她的事情可不止是这微不足道的一点点。 她冷笑着摇摇头,一副明显不信的模样,“避重就轻,真是可笑!” “你觉得,我仅仅是因为这个恨你?” “还有你那个人面兽心的父皇,他做过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真要我帮你回忆吗?” 亓灏身子一僵,垂下了眸子。 心口刚缓和下来的疼痛又开始了,顾瑾璃触及到了那个他一直不愿提到的话题。 那道疤,又像是被人给顺着结痂的地方给撕开一样。 鲜血淋漓,血肉模糊。 “阿顾……”亓灏的声音干涩,半晌才道:“对不起,那个孩子……” 孩子小产,是老皇帝在暗中指使的周管家。 但是,除了亓灏身边的亲信之外,几乎是所有人都认为这件事是亓灏做的。 过了这么久,亓灏从来都不提孩子这个话题。 一来是他不敢提,二来是他不愿提。 可能,是下意识的逃避心理。 毕竟,这是他和顾瑾璃的第一个孩子,寄寓着他们美好希望的孩子。 可惜,却连出生的机会都没有了,就那样胎死腹中了。 当然,这个孩子,也是将顾瑾璃推入绝望的深渊的致命一击…… 她对亓灏彻底的死了心,也没了继续活下去的念头。 纵身一跃,她自由解脱了,却留下了痛苦不堪的亓灏。 她用她的死,折磨报复着亓灏…… “孩子?”顾瑾璃被这两个字给扎了一下心,心猛地抽搐了一下。 过去的所有一切,都是黑衣人告诉她的。 十八年前凤国被灭,顾瑾璃在凤瑟腹中随着从火海中逃脱,便成了凤国遗孤。 六年前,她瞒了身份去了相府。 两年前,她借着代嫁的机会进入宁王府,却因着是顾淮的女儿,在府中受尽百般折磨,又因报仇心切而暴露了身份,被亓灏废了武功,毁了容貌。 最后,费尽千辛万苦逃了出去,还被亓灏逼得跳了悬崖。 本以为离开了这让她心寒的世界,永远不会再见到那些伤过她的人。 谁曾想,黑衣人和陈泽轩早就有所准备,派了人在悬崖半腰接住了她呢? 下落的过程中,她因脑袋撞到了石块,故而醒来记忆不全。 至于她之前被亓灏废掉武功的事情,哪怕是后来和逍遥子相认,被亓灏和丫头们识破了身份,因为她没主动提起过,所以大家也只当她是在这两年里习得的武功。 记忆被黑衣人封住且篡改,顾瑾璃自然而然,理所应当的接受了黑衣人给她灌输的仇恨。 努力的去回想,顾瑾璃真的不记得在她的生平经历里,黑衣人,陈泽轩,阿翘,爱月还是荷香,他们之中有谁给她说过,她和亓灏还曾有过一个孩子? 不过,她身边的人,是没有理由告诉她的。 黑衣人不说是有私心,陈泽轩隐瞒是怕她知道了太多更加难过,至于几个丫头则是不敢提,毕竟那些不是什么美好的记忆,为何要提了若主子伤心? 亓灏只以为顾瑾璃又在像刚才那般在嘲讽自己,他重重吐出一口浊气,打算将事情的真相全盘托出。 “阿顾。”僵直着身子,他鼓起勇气,继续道:“当年,我在得知你有了我的孩子的时候,没人知道我有多欢心。” “那是我们两个人的孩子,我疼他爱他都来不及,又怎会真的狠下心来打掉他?” “可父皇知道你跟凤国有不清不楚的关系,所以我才让周管家给你送去打胎药好让父皇他安心,不再对付你。” “原本只是做戏而已,但是我万万没想到,周管家在府中这么多年,那样老实本分的一个人,竟会是父皇的人!” “他私自将滋补身子的安胎药,换成了真正的打胎药!” 不知道是情绪太过激动,还是这些痛彻心扉的事情又让亓灏难过了,他的眸子猩红,神色不似作假。 突如其来多出的一个孩子,让顾瑾璃的脑袋瞬间发懵。 她表情怔怔,一副不知道是被真相吓到还是在努力的消化亓灏说的话。 “阿顾……”亓灏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水汽,他大着胆子试探着握住顾瑾璃的手,喃喃道:“对不起,孩子的事情,不是我的本意。” “能不能,给我一次将功补过的机会?” 他让她原谅的话,之前也说过几次。 第1014章 亓灏哭了(4) 第1014章 亓灏哭了(4) 态度大多都是低声下气,卑微至极的。 每次,顾瑾璃都是不以为然,嗤之以鼻,心中暗骂亓灏惺惺作态。 而这次,他哀求的语气,如一根刺又猛地扎得顾瑾璃耳膜疼。 “滴答……”,手背上落下了亓灏的一滴泪。 这滴泪,滚烫的砸在了顾瑾璃的心上,要比刚才的伤疤还让顾瑾璃的心难受的厉害。 她没想到,一个铁骨铮铮的男儿竟会落泪。 被利剑刺中胸口,命悬一线的时候,他都不皱一丝眉头,而现在竟在她面前哭了? 不,这一定是亓灏惯用的伎俩! 他想用他的眼泪,来让她心软,让她放下仇恨! 对,他一定又在哄骗她! 猛地把手从亓灏的大手里抽回来,她梗着脖子,眼眶也红了起来:“亓灏,如果孩子的事情,不是你的错,那么废了我武功,毁了我容貌呢?” “到底是有多狠的心,你将我逼到死路?” 她的一字一句,让亓灏一脸的震惊。 他张了张嘴,一时语塞。 废武功,毁容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年,顾瑾璃根本就不会武功,而且她的容貌也不曾被人毁过。 为什么,她却口口声声的说,是拜他所赐呢? 不知道是强力在隐忍,还是说要攥拳准备动手,总之顾瑾璃的两手紧攥,她语速急快又带着一丝痛恨的忿忿道:“亓灏,你以为,我们之间只有这些吗?” “你父皇当年联合云国,带兵灭了我凤国,他害死了我父皇,这笔帐,我该怎么算?!” “你们欠我的,这辈子都还不起!” 亓灏的惊讶不语,看在顾瑾璃眼里是被拆穿了虚伪面具后的无地自容和不知所措。 亦或者说,是厚颜无耻的在装无辜。 刚才他提到了她的身份,便说明他确实如黑衣人所言,在就在当年便对她的一切都了如指掌,包括她是凤皇的女儿,包括她代嫁进入王府的目的。 现在再瞧着他的意思,他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护着她的。 只不过,在爱她和老皇帝之间,他左右为难。 假意打掉孩子是这样,难道废武功毁容,追杀她,逼着她跳崖,也是这样吗? 凤国被灭,亓国老皇帝是主要幕后黑手,云国老皇帝是帮凶。 还有一个与亓国老皇帝里应外合的叛国贼大祭司,都是顾瑾璃的仇人。 据说大祭司死在了那场战争里,所以他欠下的债,顾瑾璃只有百年后去了地下再来讨。 而亓国和云国的两位老皇帝还苟活于世,她没道理会放过他们的。 亓灏是亓国老皇帝中意的储君,他将她一个凤国余孽视为仇人也是情理之中的,她要报仇雪恨,父债子偿也没错。 总而言之,与其相信亓灏当年是真的爱她,她宁可选择相信自己的判断。 那就是,亓灏一边与她虚与委蛇,恩爱做戏,一边又防她害她折磨她。 毕竟,在皇位面前,有几个人能经得住诱惑呢? 可能,在这场戏里,亓灏假戏真做是有动了那一丁点真心的。 但是为了皇位,他还是毫不留情的对她下了狠手…… 她无法想象,自己当初是抱着怎样的一种心情,从那陡峭的悬崖上决绝跳下。 关于跳崖一事,甚至是过去的所有事情,她不提,爱月和荷香也都默契的把嘴巴闭的紧紧的。 因而,她至今都无法知道,她那么信任的师父,还有陈泽轩竟然骗了她。 她所恨的那一切,其实是真假参半的。 当然,依着黑衣人的话,两年前她是为了复仇才接近亓灏,对亓灏同样也是没抱着真心。 所以,他们两个相互演戏的人,是不可能像折子戏或话本里那般存在一段什么荡气回肠,缠绵悱恻的真爱…… 除了顾瑾璃所控诉的武功和毁容这两件不存在的事情之外,亓灏还被顾瑾璃是凤皇的女儿这一事实给惊到了。 这件事情,当年黑衣人怕陈泽轩对顾瑾璃陷得更深,便早早告诉了陈泽轩。 可怜的亓灏,在今日才知道实情。 脑内像顾瑾璃刚才听说孩子后一样的空白,亓灏好像失去了思索的能力,顿时脑袋乱麻一片。 如他所料,顾瑾璃的记忆果然出现了问题,他们之间也被人故意设置了很多解不开的误会! 她不单是凤瑟的女儿,更是凤国的公主! 而他在她的眼里,不止是她杀父仇人之子,还是对她做过十恶不赦之事的残忍男人! 见亓灏哑口无言,顾瑾璃用力推在了他胸口伤处一把,恼色道:“亓灏,话已经摊开了,往后你不需要再在我面前装模作样了!” “当然,我也不会上你的当!” 亓灏身子踉跄了一下胸口被这一推又扯着痛。 不过,好在刚撒了药粉,也不至于出血。 深吸一口气,他觉得当务之急是要搞清楚是谁如此不怀好意的篡改了顾瑾璃的记忆,加深他们之间的仇恨。 “阿顾,你当年跳崖后,是谁救了你?又是谁告诉了你这些?”亓灏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顾瑾璃,脸上的震惊之色褪去,转而换成了一脸的肃然。 “怎么?你是被人揭了短,想杀人灭口?”顾瑾璃的胸脯因愤怒而起伏不定,她瞪着亓灏,随即咳嗽了起来。 这一咳嗽,又不免得扯动了身上的几处伤口。 肩膀,小腹,还有大腿根…… 一只手捂着腹部的箭伤,她被迫停止对亓灏的冷嘲热讽。 看到顾瑾璃的动作,亓灏便想到杜江说过,顾瑾璃身上除了肩膀之外,还有好几处箭伤。 刚才只帮她重新包扎了肩膀,小腹的伤还没处理。 按住顾瑾璃的另一边肩膀,亓灏抿唇道:“阿顾,这件事情以后再说,你先躺下。” 从顾瑾璃嘴里,恐怕是问不出个什么来。 而且,即使他知道顾瑾璃被人骗了,但现在空口无凭,他就是做了解释也无用,平白的又引得她反感罢了。 陈泽轩和阿翘必定知道其中缘由,可他们是不可能如实告诉亓灏的。 第1015章 为她拒婚(1) 第1015章 为她拒婚(1) 所以,亓灏决定过会让杜江从他们二人身上查起。 只要查个水落石出,那么顾瑾璃一定会看清楚他对她的真心! 顾瑾璃刚才一下子与亓灏说了这么多,她像是把过去深藏在心底的所有都摆在了明面上,大有往后老死不相来往之意。 “亓灏,我现在不想看到你,请你……” 她挣扎着,却被亓灏紧接着点住了穴位。 动不能动,说不能说。 这样子,又好像是那次从宫宴上回来一样,他让她无能为力,只能将火气憋在心里。 亓灏轻轻的拨开顾瑾璃散落下来的碎发,望着她那燃着怒火的眸子,他面色复杂沉重,半晌才轻叹道:“阿顾,有些你认为的事情,并不见得是事实。” “给我时间,我会向你证明一切。” 顾瑾璃咬着唇,忿忿的闭上了眼睛。 亓灏怕她再像之前那般,因生气而咬破了自己的唇,他便起身拿了一条帕子,塞进了她的嘴里。 她自己赌气,若她受了伤,心疼的还是他。 再者,一会上药的时候,药粉药劲大,她疼的话还可以咬住帕子。 顾瑾璃倒是没把帕子给吐出来,她狠狠的咬着,可能把那帕子当成了亓灏。 感觉到亓灏的手一点点解着她腰上的衣带,她猛地睁开眼睛。 眼里一闪而过的诧异,似乎是在质问他是想对她做什么? “上药。”亓灏垂眸,言简意赅的吐出了两个字。 随着顾瑾璃身上的中衣解开,她的身子因亓灏手上的那一丝凉意不自觉的抖了一下。 肩上的已经上了,再上药就只有小腹和大腿根了,难道说,亓灏他要…… 耳根突然热了起来,她以眼神抗拒亓灏,奈何亓灏竟像是没看到一般,撩开了单薄的肚兜,果真看到肚脐下方一点,包着纱布。 拒绝无效,顾瑾璃只能再次羞恼的闭了眼。 她的脸涨红,呼吸随着亓灏的手解着纱布的动作急促起来。 小腹受伤的地方,再往下怎能让亓灏触碰? 就算是亓灏只是单纯的给她上药,顾瑾璃也觉得臊得慌。 其实,亓灏表面上一片平静,可内心里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的皮肤柔软光滑,他的指肚带着粗糙,这上药的过程对谁来说都是一种煎熬。 小腹的纱布包扎好,亓灏注意到顾瑾璃大腿根染了红色,他想了想,犹豫了。 按理说,在他处理肩膀和小腹的伤口时,并未有血迹滴落在亵裤上,那么这血是从何处来的? 难道说,她来了月事? 曾记得当年顾瑾璃来月事的时候,小腹都会很痛,人也会很难受,亓灏皱了皱眉。 见亓灏没了动作,也不吭声,顾瑾璃不知道他此刻在做什么。 女人天生的敏锐性让她感觉到他的眼神仍旧盯在自己身上,她越发的不自在起来。 忍不住睁开眼,她果然看到他竟眸色幽幽的盯着自己的小腹。 不对,准确的说,视线是落在小腹下处的。 顾瑾璃平躺着,从她的角度是看不到亵裤上的血的,她只以为亓灏是在看她的…… 亓灏没料到顾瑾璃突然睁开了眼,而且她眼里蹿着火星,便猜测她一定是误解了自己的意思。 移开视线,他将顾瑾璃的肚兜整理好,重新将她的衣带给系好,对外喊道:“阿翘。” 阿翘刚才出去后就等在门口,过了这么久,也听不到里头的动静,她很是不安。 可是,想着又不好冒冒失失的进去,故而只能揪着帕子来回的走动。 听到亓灏唤自己,她立马推门进去,问道:“王爷,怎么了?” 一眼看到顾瑾璃嘴里咬着块帕子,她瞪大眼睛,惊讶道:“主子?” 顾瑾璃吐掉嘴里的帕子,动了动唇。 通过口形,阿翘知道顾瑾璃是被亓灏点了穴道。 上下打量了顾瑾璃一番,见她衣服整齐,身上也不见哪里不对劲,便放下心来。 又见那药瓶子还开着,心想一定是亓灏给顾瑾璃上药,顾瑾璃不配合,这才被点了穴。 “王爷,您唤奴婢进来,有何吩咐?”亓灏不给顾瑾璃解穴,阿翘也不敢动手,只能先问道。 亓灏站起身,深深的可怜一眼顾瑾璃,然后一边往门口走,一边低声道:“去给你家主子准备个热水囊放肚子上捂着。” “呃?”亓灏的话,让顾瑾璃和阿翘同时不解。 顾瑾璃的伤是箭伤,捂着个热水袋做什么? 亓灏怕阿翘听不明白,又停了下来,继续道:“水不要太热,也不要太冷,把热水囊外面包起来,别烫到她的伤口。” “还有,最近几日多做一些补血补气的东西吃。” “若是疼的厉害,便找太医开一些月事药。” 说罢,他转身出了屋子。 最后一句话,若是阿翘和顾瑾璃再听不懂,可就跟那傻太子一样了。 “月事?”阿翘回头,连忙跑到床榻前,抬手“嗖嗖……”点开顾瑾璃的穴道,关切道:“主子,您来月事了?!” “来不来月事,我能不知道?”顾瑾璃就着阿翘的胳膊坐了起来,语气里仍旧是一股火药味道。 阿翘问道:“那王爷怎么说您……” 顾瑾璃撩开衣服下摆,看着亵裤上面的一点嫣红,这才明白亓灏为何说她来月事了,原来是大腿根的箭伤出血了。 “主子,奴婢给您上药吧?”阿翘见状,也瞬间秒懂亓灏是误会了。 “不用,你先去给我烧些热水,一会我擦洗一下身子。”顾瑾璃摆摆手,脸色不怎么好看。 阿翘想着顾瑾璃应该是觉得不好意思让别人上药,所以才支走自己。 她应了声,出了房门。 待阿翘离开后,顾瑾璃将亵裤往下褪到膝盖处,将帕子塞到嘴里,忍着痛自己上药起来。 不得不说,刚才亓灏给她嘴里咬着帕子还真是做对了。 药粉的疼远比伤口本身的痛更厉害,咬着帕子,她能挨过去。 费力上好药后,她的额头上已经出了一层汗。 第1016章 为她拒婚(2) 第1016章 为她拒婚(2) 动了动身子,她穿好亵裤,半倚半靠在身后的软枕上。 顾瑾璃把玩着手里的药瓶子,呼了一口气。 还好刚才亓灏是以为她来了月事,要是他给她的大腿根上药,那她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玉瓶的冰凉让顾瑾璃烦躁的心一点点的平静下来,她回忆起亓灏提到孩子时他那痛苦的神色,她心中的疑惑越来越重。 为什么,这两年多来,黑衣人和陈泽轩没有跟她提过这件事? 顾瑾璃来回细想了很多遍,始终是想不出个所以来。 过了一会,阿翘烧水回来了,约莫着时间,顾瑾璃应该上好了药,便在门口问道:“主子,奴婢可以进来吗?” 顾瑾璃收回思绪,沉声道:“进来吧。” 上药要解开衣服,擦洗又得解开衣服。 尽管前后功夫没隔多久,可总不能让她只穿着肚兜,半裸着半个后背吧? 虽然这里没外人,但怎么说也都是难为情的。 将衣服撩起来,顾瑾璃翻了个身,露出了后背。 阿翘把热气腾腾的水盆放下,然后将帕子浸湿,避过伤处给顾瑾璃擦洗着。 “阿翘。”忽然,顾瑾璃冷不丁的问道:“你觉得师父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阿翘一愣,不知道顾瑾璃问这个话的意思是什么,只好道:“奴婢只比主子跟在主上身边早几年,而且大多时间都是在‘万窟楼’里接受训练。” “所以……奴婢对主子其实并不太了解。” “那……你可听说过我当年在宁王府里还有过一个孩子?”顾瑾璃的手微微攥起,语气低沉了下来。 “呃……奴婢不知道。”阿翘是真的不知情,故而惊得咽了口唾沫。 顾瑾璃苍白的唇紧抿,没再说话。 阿翘不知道不奇怪,毕竟她只是个小丫鬟。 可黑衣人和陈泽轩不可能不知道,他们瞒着自己,一定是有原因的! 是怕她知道了孩子的存在难过?还是说,会因那个孩子而对亓灏心软? 阿翘察觉到顾瑾璃的情绪有点不对,大气不敢喘,给她擦完身子后,帮她把衣服放了下来。 虽说当时离京之前,陈泽轩说过让黑衣人陪着她一起来云国。 可黑衣人神龙见首不见尾,整日的神神秘秘,从亓国到云国一路上也不派人传个消息,谁晓得他现在在哪个角落里藏着呢? 自己和亓灏遇刺一事,依着黑衣人那通天的本领,肯定也是知道的。 陈泽轩不在身边,黑衣人又不显身,就算顾瑾璃有再多的疑问,也只能先放下。 等看到了他们二人后,再当面解疑。 话题一转,顾瑾璃又冷声问道:“阿翘,太子的寝宫距离这里有多远?” 阿翘想了想,回答道:“因为太子痴傻,所以他的日常起居是有专人照顾的。” “如果奴婢没记错的话,太子的寝宫在西南角,距离咱们这里有好长的一段距离。” “得绕过一个大湖和假山,反正不近。” 意识到什么,阿翘试探道:“主子,您是觉得太子今日突然出现,是有人故意为之?” 顾瑾璃点点头,幽幽道:“对,既然有人看着太子,那么好端端的他怎么会跑出来?” “一定是有人借着傻太子的手来对付我,只是我想不到,我才第一次来云国,会得罪了谁?” 阿翘挠了挠脑袋,随口道:“主子,兴许不是您得罪了人,而是有人想对王爷不利,这才拿着您开刀。” 她自己说完后,顿时觉得这个猜测极有可能是真的。 顾瑾璃也眸光一暗,冷笑道:“看来,亓灏的敌人不少。” “主子,奴婢留意过这宫里的人,除了皇后外,云国皇上有两个最宠爱的妃子,一个是迎妃,一个是怀了孕的婕贵人。”阿翘给顾瑾璃倒杯茶,给她介绍着后宫里的复杂关系:“婕贵人为人傲慢,仗着怀了皇上的孩子很是得意,只将皇后放在眼里。” “迎妃刚上位没多久,年轻貌美,性格温柔可人,云国皇上一连多日留宿在她的宫里,这引得后宫嫔妃们很是不满。” “今个一大早,不知道为何,迎妃的爱犬竟被剥了皮挂在了婕贵人的床头,这可把婕贵人给吓了一大跳,好在腹中的胎儿没事。” “云国皇上派侍卫查了一通,可却什么都没查出来。” “因为这事,迎妃和婕贵人的矛盾更深了。” 顾瑾璃抿了口茶,听得仔细,“不到两日,你倒是打探了不少消息。” “早年,云国皇上也是给太子纳过太子妃的,可太子妃的肚子一直平平,所以大家私底下都说只要婕贵人平安生下来皇子,太子肯定是要换人的。”阿翘接过茶杯,又继续道:“不过,话又说回来,云国皇后是在这后宫里最得人心的一位,提起她没有人不夸赞的。” “如果把太子给换了,恐怕皇后是要伤心的。” “对了,还有紫桑公主,奴婢虽没见过她,但也听宫女们提起过这位公主……” “本公主如何?”阿翘的话还没说完,门便大力被人推开,一身绛红衣裙的紫桑公主便出现在了门口。 阿翘心头一惊,急忙垂首恭敬的行礼道:“奴婢见过公主。” 紫桑冷哼一声,踏着优雅的步子,往床榻方向走去。 她身上的服饰华丽,脸上噙着不达眼底的笑,五官还是一如两年前那般精致冷艳。 兴许,是因着老皇帝这两年又纳了不少妃子,还让婕贵人有了身孕,因此紫桑的性子较之前比较,越发的喜怒无常。 她才不过二十一岁,眼可神里除了凌厉之色外,还多了一丝沧桑。 两年前的顾瑾璃,与紫桑接触过几次,只是她现在瞧着紫桑顶多是面熟罢了。 顾瑾璃直觉认为紫桑来者不善,坐直身子,点头道:“紫桑公主。” 顾瑾璃打量紫桑的同时,紫桑的那双清冷的眸子也在审视着顾瑾璃。 她上下扫了一圈,随即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语气听着有些高高在上:“你就是林笙?亓灏的男宠?” 第1017章 为她拒婚(3) 第1017章 为她拒婚(3) 亓灏伤了傻太子,就算紫桑公主和傻太子不是一母同胞,但怎么说都是兄妹,听着这语气,想必是来兴师问罪的吧? 也是,老皇帝碍于面子不好发作,但紫桑向来在这宫里横着走,她要是为了太子发难,似乎也是情有可原。 只是,这“男宠……”二字,听在人的耳中着实的不舒服的很。 顾瑾璃神色冷了几分,不紧不慢道:“公主想必是误会了什么,在下只是宁王爷手下的门客兼大夫而已,并非外界谣传的什么男宠。” “公主聪慧过人,应当不会相信那些传言的,对吧?” “虽说是传言,可古人也说过,无风不起浪,不是吗?”紫桑的目光再次聚焦在顾瑾璃的脸上,然后弯了弯唇,若有所思道:“林公子生得比寻常女子好看,这般姿容,也难怪旁人会误会。” “要是换上了女儿装走出去,想必是看见了林公子的人,都不会认为你是一个男子。” 阿翘倒吸一口气,下意识的转头看向顾瑾璃。 原本,顾瑾璃的头发是用发带束起的,后来经过傻太子一番折腾,那发带已经垂到了脑后。 头发松松垮垮的半垂半束着,再加上顾瑾璃的脸色因失血没多少血色,所以她这清清瘦瘦,病病弱弱的模样,要说是一个可人娇弱的女子,也没人不信的。 顾瑾璃虽心头一紧,但面上却不显任何慌张。 她的胸上缠着束胸带,喉咙上的假喉结也还在,至于耳朵上的耳洞也被头发挡着,紫桑这么说,有可能只是在嘲笑她身为“男子……”却生得阴柔而已。 “紫桑公主这是在夸赞在下好看呢,在下就多谢公主美誉了。”顾瑾璃察觉到紫桑的视线果然在自己的喉咙和胸前流连片刻,她笑得更加从容淡定:“不知道紫桑公主过来,找在下有何事?” 紫桑公主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一般男子要是听到自己被人拿来和女子比较,应该早就气炸了吧? 可这眼前的男子,却不怒不恼的四两拨千斤的把话题给转移了,不知该说她太有心计还是没有男人的血性。 “呵,林公子果真是想得开,能得宁王爷看重的人,确实是不一般!”紫桑公主也不是什么善茬子,一句话轻飘飘的又将顾瑾璃和亓灏扯在了一起。 不过,她却没再揪着这个问题不放,而是说明了来意:“听说今日太子不小心闯入了林公子的房间,让林公子受惊了?” 话里说的是事实,可语气却是疑问,似乎是在轻描淡写着什么不重要的事情。 顾瑾璃被傻太子撞的额头上的红肿现在还没消下去,这有眼睛的人一看就能想到傻太子当时是有多疯狂。 可紫桑公主却一脸的毫不在意,可见根本就没将这件事情放在眼里。 顾瑾璃心中冷笑,声音清冷:“多谢公主关心,太子殿下是下手狠了点,不过好在宁王爷和皇上过来的及时。” “要不然,我这伤的可就不是皮外伤了。” 一边说着,她一边指着额上的伤,像是在告诉紫桑公主,傻太子对自己做的事情有多恶劣。 不仅如此,她又不怕死的补了一句:“不过公主也莫要担心,太子天生愚钝,我是不会跟他一般见识的。” 即便是在云国的地盘上,那又如何? 人家都来门上挑衅了,顾瑾璃是不可能像个软柿子一样任人拿捏的。 再说了,先是紫桑公主羞辱她一个男人像女人的,她也只是说出了太子痴傻的事实罢了,紫桑公主就算是恼羞成怒了,也没道理乱发作! 果真,紫桑公主被顾瑾璃两句话噎得面色铁青。 眯着眼睛,她笑里藏刀:“林公子好口才,本公主佩服。” “公主又说笑了,在下可什么都没说。”顾瑾璃挑了挑眉,怕紫桑公主将刚才的话当成自己诋毁侮辱傻太子的把柄,赶紧顺势撇清保身。 紫桑公主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声音提高道:“太子无意打扰,可宁王爷却伤了太子的手腕,这件事情,林公子和宁王爷要如何给我们一个交代?” 捕捉到紫桑公主话里的漏洞,林笙连想都没想,直接反问道:“公主也说了,伤了太子的人是宁王爷,您不去找罪魁祸首,来这里找我又是什么意思?” “别忘了,我可是受害者呢!” “你!”紫桑公主怒瞪着顾瑾璃,那眼中的狠戾不输于男人。 云国的部分军权在她手里,她可以穿上华丽的衣裙做金枝玉叶的公主,也可以去军营里操练士兵。 不管是宫中还是军营,都无人敢对她不敬。 在大家心里,紫桑的高贵不可侵犯,不只是因为她是公主,还是一个比男人都雷厉风行的公主! 顾瑾璃毫不畏惧的迎着紫桑的目光,神色坦然。 二人刚才针锋相对,互不相让,不过都是在试探对方罢了。 紫桑公主之所以过来,其实真不是为了傻太子。 傻太子是皇后所生,紫桑公主不会在意他的死活。 何况,傻太子从寝宫跑了过来,其实是她派人做了手脚。 她与顾瑾璃和亓灏都无冤无仇,只是好奇,究竟是一个什么样子的男人,可以让亓灏在刺杀中拼命相护。 不过,她没想到,太子会发了疯,亓灏为了顾瑾璃竟射伤太子手腕,不惜得罪了云国老皇帝。 暗中你来我往一番,紫桑心里便有了数。 虽然太子的手腕保住了,老皇帝对这件事情也没流露出要追究的意思,可紫桑知道老皇帝不可能不介怀。 当然,紫桑也不敢奢求一心想要联姻的老皇帝能打消将自己嫁出去的念头。 毕竟,这两年云国往亓国上贡不少,再这样下去整个国库都要吃空了。 若联姻的话,那么至少在上贡方面的压力会轻松一点。 而通过今日一事,紫桑可以判断顾瑾璃在亓灏心中非常重要,她只盼着在亓国和云国联姻的时候,亓灏会为了顾瑾璃而拒婚。 第1018章 以命护我(1) 第1018章 以命护我(1) 谁也没有说话,都在瞪着对方。 “主子,皇后宫里来人了。”这时,阿翘瞥见已经进了院子里的淑霞,出声提醒道。 紫桑公主转头,见淑霞和她身后的丫头都捧着大大小小的锦盒,于是冷笑道:“皇后娘娘果然是识大体,知道林公子受惊了,便派人送了东西来。” 她的话刚落,淑霞便进来,先是对紫桑公主行了个礼,然后示意小宫女们把礼物摞在桌上,竟将刚才紫桑公主说的话重复了个八九不离十。 按理说,亓灏伤了皇后的宝贝儿子,皇后的全部心思都该在太子身上,可她非但没有怨恨亓灏,还送来东西安抚顾瑾璃,怪不得大家对她的品行赞不绝口! 伸手不打送礼人,顾瑾璃笑着温和道:“好,请姑娘回去替在下转告给皇后娘娘,在下多谢娘娘关心。” “林公子好好养伤,奴婢会将您的话转告给皇后娘娘的。”淑霞点头,福了福身子带着小宫女们离开。 “皇后娘娘刚让淑霞往婕贵人宫里送过礼物,现在又往你这里送,这般阔绰大方的人宫里可是绝无仅有的!”紫桑公主望着那桌上的五颜六色的锦盒,又嘲讽了起来。 顾瑾璃点头,接话道:“可不是嘛,我受了惊吓,皇后娘娘送来礼物来安慰我,这才是来上门看人的礼道。” 对比皇后,紫桑却是两手空空而来,明显的诚意不足,是上门来找麻烦的。 紫桑脸色一僵,甩袖站了起来,语气冷冰冰道:“看林公子精神头不错,本公主也就放心了,告辞!” 说罢,她气势汹汹的出了房间。 “呼,吓死奴婢了!”因为在背后议论紫桑公主,又差点被当事人听到,所以阿翘有种做坏事被当场捉住的感觉。 而且,紫桑公主的气场又太强,所以阿翘站在一旁战战兢兢,心里七上八下紧张的很。 一看紫桑公主走了,她脑袋里紧绷的那根弦总算是可以松下来了。 顾瑾璃见状,忍俊不禁道:“瞧你,怕什么?她还能吃了我们不成?” 阿翘不好意思的讪笑道:“主子,您头发乱了,奴婢给您梳头。” 说罢,她走到梳妆镜前拿着梳子把顾瑾璃的头发给重新束好。 吃过了晚饭,顾瑾璃便直接睡了。 折腾了一天,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她是真的累了。 所以,入睡的也特别快。 怕打扰到顾瑾璃休息,阿翘便躺在一旁的软榻。 在阿翘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忽然听到窗户一声轻微的异动。 “谁?”阿翘警惕的睁开眼睛,“噌……”的一下子从软榻上翻身而起。 见面前站着一个宫女装扮的人,因为光线太暗,阿翘看不见她的模样。 可小宫女生的人高马大,阿翘直觉不对,下意识的出掌打向小宫女的胸口。 可是,阿翘到底是慢了一步,小宫女翻手将她的手腕给扣住。 “主……”阿翘一急,刚想张嘴把顾瑾璃喊醒,却又听得小宫女压低了声音道:“是我。” 认出了这声音,阿翘走近一步,惊讶道:“主上?” 这宫女与云国皇后身边的贴身女官淑霞有着一模一样的容颜,不是昨个晚上与云国皇后在寝宫里翻云覆雨的神秘国师大人莫离,又是谁? 无人知道,在顾瑾璃和陈泽轩背后秘密谋划的黑衣人,就是掌控了大半个云国实权的国师大人。 这件事情,陈泽轩不知,顾瑾璃不知,云国皇后也不知,更别说像阿翘、雷子这种底层的小人物了,他们更是没有资格知道。 当然,以淑霞的脸出现在阿翘面前,黑衣人也不怕她怀疑到自己就是国师。 毕竟,国师除了在皇后和老皇帝面前显过身,从未在其他人面前露过面。 何况,阿翘是不知国师与皇后之间的龌龊事情的。 再者,即便是皇后和老皇帝见过国师大人那张风华绝代的脸,也不知那张迷死人的脸不过是一件人皮面具罢了。 至于那面具背后的容貌是怎样的,普天之下,除了死去的凤皇和凤瑟,世间再无人知晓。 所以,眼前的莫离,他不仅有着多重身份,还有着多张面孔。 他们见过的,没见过的。 他如同常年穿的那件黑袍子一样,整日的藏在黑暗之中,见不到光。 松开阿翘的手,莫离点点头,看了一眼背对着自己的顾瑾璃,问道:“笙儿她怎么样了?” 阿翘还没从莫离就是小宫女的震惊中缓和过来,小声道:“主子的伤没大碍了。” 莫离冷冷的看着阿翘,问道:“本座上次吩咐你的事情如何了?可有眉目了?” 阿翘摇头,声音里带着一丝紧张:“主上,奴婢提醒过主子,主子也试过将玉佩从宁王身上拿回来,可是宁王爷太过狡猾,您再给主子一段时间,奴婢相信主子她……” “够了!”莫离不满的打断阿翘的话,恼声道:“从她回京至今,本座已经给了她这么长时间,可她仍旧没有得手,本座的耐心已经快用完了!” “主上……”阿翘是深知莫离的毒辣手段的,她担心莫离会对顾瑾璃做出什么来,小脸有些发白。 兴许是莫离刚才说话的动静大了,以至于吵醒了顾瑾璃。 她抬了抬眼皮,模糊的视线里看到阿翘正在与什么人在说话,便嘟囔道:“阿翘,你怎么还不睡?” 莫离抿着薄唇,神色冷冽。 阿翘偷偷的看了一眼莫离,快步走到床榻旁边,轻轻摇了一下顾瑾璃的胳膊,唤道:“主子,主上来了。” “嗯?”顾瑾璃的脑袋清醒几分,她猛地睁开眼睛,转头透过阿翘的肩膀望向那站在黑影里的人,“师父?” 见莫离一步步走来,顾瑾璃也坐了起来,赤着脚下了地,“师父,你怎么……” 想问莫离怎么会扮成一个宫女,但她还是忍住了。 以往每次见莫离,他都是一身黑袍包裹的严严实实,而这还是头一次见到他素面朝天的模样。 第1019章 以命护我(2) 第1019章 以命护我(2) 即使,他的脸上是戴着人皮面具的。 再瞧着莫离连身形都没隐,顾瑾璃便猜测着莫离在这宫里必定是出入自如的。 否则,这么明显的男人身形,却套着一套宫女衣服,不被人认出来才怪呢! 莫离对顾瑾璃说话的语气倒是温和了许多,他问道:“笙儿,你身上的伤如何了?” 这个问题,他刚才已经问过了阿翘。 如此又重复一遍,不过是为了表达对顾瑾璃的关心罢了。 顾瑾璃察觉到紧挨着自己胳膊的阿翘身体僵硬的很,眸光微动,“多谢师父关心,我只是受了皮外伤,不要紧。” 顿了顿,她又问道:“师父是何时来的云国?与我一道吗?” 莫离“嗯……”了声,开门见山:“笙儿,玉佩一事,你需抓紧时间,不能再拖了。” 顾瑾璃知道莫离心急玉佩,可却更在意的是他跟了自己一路,竟可以眼睁睁的躲在暗处看着自己被追杀! 当然,这刺杀一事,也有可能是莫离的手笔! 毕竟他的手能伸到云国来,就说明他在云国也有人手! “师父,我遇刺的时候,你是不是就在附近?”忍着心头的不适,她还是问出了口。 莫离面色一僵,没料到顾瑾璃会突然问到这个,顿了顿,沉声道:“笙儿,师父不方便出手,不过好在你也无事,师父也就安心了。” “师父,刺客是你的人吗?”顾瑾璃直直的盯着莫离,眼睛里的光芒像是散了的星光,黯淡下来。 莫离这下明白了顾瑾璃的意思,他冷下了脸,不悦道:“笙儿,你在怀疑师父?!” 顾瑾璃没有说话,而是等着莫离的回答。 莫离深吸一口气,缓缓道:“笙儿,刺杀一事与我无关。” “那是何人?”这个回答,让顾瑾璃的心里舒服了一些。 莫离冷声道:“是紫桑公主所为。” “紫桑?”顾瑾璃没想到会是紫桑派人刺杀自己和亓灏,她一边回忆着白日里紫桑来探望她的情形,一边问道:“我与紫桑没有过交集,她为何要刺杀我?” “还是说,她是想刺杀亓灏,连带着我一块?” 莫离甩了甩袖子,道:“紫桑不愿亓国和云国联姻,若是你们死在了路上,她也就不用嫁给亓灏了。” “今日云国太子过来伤了你,也是紫桑从中做了手脚,为的是挑起亓灏和老皇帝之间的矛盾。” 本以为,给顾瑾璃解释了这么多后,她会消停,莫离却不想她竟又不依不饶道:“师父,你说刺杀这件事情与你无关,我信。”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不是亓灏在关键时刻救了我,刺客的那一剑,刺死的就是我!” 关于那惊险的一幕,虽说已经过去了两天,可顾瑾璃始终难以释怀。 尤其是在确定黑衣人明明就在附近后,她被他冷眼旁观,束手不救的这份狠心给伤到了。 顾瑾璃毫不客气的质问,让黑衣人皱紧了眉头,“笙儿,师父不救你,是因为知道只要有亓灏在,他就绝对不会让你出事。” “事实证明,师父还是了解他的。” “呵!一切都在师父的掌控之中,师父果然是神机妙算,!”不提亓灏还好,这一提到亓灏,顾瑾璃的眼前又出现了他胸口那道血淋淋的伤口。 她冷笑一声,眼里聚集了一团雾气:“没错,亓灏他是有战神的名声,可师父你别忘记,他不是神,他是人!” “是人,他就会受伤,会生病!” “他的武功再厉害,遇到了强大的敌人,寡不敌众的情况下,也会死的!” “住口!”通过顾瑾璃的话,莫离感觉到了她的心已经渐渐的偏向了亓灏。 犀利的眸子里冷光闪闪,他上前一步,身上散发出来的怒意让阿翘不自觉的拉了拉顾瑾璃的袖子,小声道:“主子,你别说了。” 莫离一把推开阿翘,抬手捏住顾瑾璃的下巴,语气阴森森道:“笙儿,亓灏诡计多端,心机深重,无论他对你说过什么,做过什么,无非就是想哄骗你而已!” “你可千万别忘记了,当年是他逼的你跳了崖!” “他是你杀父之仇的儿子,你若是再被他蒙蔽了心智,你如何对得起被灭掉的凤国?!” “如何对得起,你死去的父母!” 莫离的话,字字诛心,听得顾瑾璃的心脏猛地疼了起来。 噬心之痛,似乎是绽放在夜空的烟花一样,一旦炸开,便会往四周分散去。 她眼神痛苦又挣扎,额头的青筋也被连带着扯得痛,脸比一旁胆战心惊的阿翘还白的厉害。 阿翘见顾瑾璃对莫离如此“大逆不道……”,声音颤抖道:“主上,主子她一直都没有忘记过初衷,您误会她了。” “误会?”莫离抽回手,神色明显不信道:“她刚才口口声声在维护亓灏,难不成还是本座听错了?” 头疼欲裂,顾瑾璃蹲下身子,用力的按住两边的太阳穴,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像是从海里被人丢上岸的鱼,呼吸困难。 她的下巴上,还留着莫离那两根红红的手指印子。 “主子,您哪里不舒服?”阿翘着急的蹲下身子,一边给顾瑾璃拍着后背顺着气,一边红着眼睛道:“您是不是头又疼了?” “师父,我……我从未忘记过报仇这件事,可是我也没法忽略掉,亓灏拿着他的命护我这件事!”顾瑾璃死死的咬着白日就快被咬破了的唇,咽下唇边的血腥,抬头望着脸色铁青的黑衣人:“师父,有些事情我忘记了,但不代表我没有眼睛,没有心啊!” “亓灏他对我……” 后面的话,顾瑾璃已经说不下去了。 因为,莫离已经圆眼怒瞪,抬手直接要劈下来一掌:“混账东西!” “主上!”阿翘眼疾手快,连忙用力抱住莫离的胳膊,哀求道:“主子她一身是伤,今儿又被太子给吓住了,说话难免有些失了分寸。” “奴婢求求您,不要跟主子一般见识,原谅主子吧!” 第1020章 以命护我(3) 第1020章 以命护我(3) 莫离抬到半空中的手,就像是已经搭在弦上的箭的一样,只要稍稍拉开弓,就会飞出去一般落在顾瑾璃身上。 顾瑾璃的头此刻疼得厉害,她用力的瞧着脑袋,似乎想要减少疼痛。 阿翘见到她这般,又立刻转身按住了顾瑾璃的胳膊,哽咽道:“主子,您快停手,别再敲了!” 之前,莫离已经听陈泽轩提起过,顾瑾璃的脑袋最近经常痛,他一直不以为然。 而这次看到了,他再联想到顾瑾璃刚才说的话,不免得心头一跳。 莫非,那晚上的刺杀,让顾瑾璃想起了什么? 还是说,在这次云国之行中,亓灏对顾瑾璃说了什么? 要不然,顾瑾璃怎会对亓灏的态度转变这么大? 再说了,这两年来,顾瑾璃何曾对自己用如此不敬的语气说过话? 抬手迅速的给顾瑾璃点了穴道,她的痛才缓解了几分。 莫离的眼睛紧紧盯着顾瑾璃,幽幽问道:“笙儿,你为何会突然头痛?是什么原因引起的?” 顾瑾璃揉了揉太阳穴,摇头道:“我不知道。” 其实她刚才之所以情绪激动,一来是因为亓灏,二来是因为莫离将她的生死不当回事,她失望了,心寒了,故而才借着亓灏为名由做不满的宣泄口。 只是,她的激烈反应看在莫离眼里,却不是这么回事了。 莫离疑心重,在这一点上并不亚于亓国老皇帝。 他见顾瑾璃摇头,仍旧怀疑道:“笙儿,你老实告诉师父,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顾瑾璃见莫离再次发问,她揉着额头的手一顿,敛去眼中深意,目光清澈又疑惑的看着莫离:“师父,我什么都没有想起来。” “每次我想以前那些事情的时候,脑子里就像是有一团乱麻一样,我怎么解都解不开。” 见顾瑾璃神色如常,不像是撒谎的样子,莫离紧绷的脸部肌肉松了松。 拍了拍顾瑾璃的肩膀,他温和道:“没关系,那些不好的事情,你不记得就算了。” 顾瑾璃望着莫离那张刚才还是狂风暴雨要袭来的脸,说话之间立马变得温和日丽了,她忽然间觉得眼前的这个师父,竟有些可怕。 细想这两年相处的时光,她似乎从未看清过他。 就着阿翘的手站起来,顾瑾璃当作刚才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坐在床榻上,淡淡道:“师父说的对,过去的没必要记得,走好现在的路上才最重要。” 莫离见顾瑾璃一副想通了的表情,也坐在了椅子上,“云国老皇帝是不会因为太子被亓灏伤了而改变联姻的主意,因为他是不舍得放弃吞掉亓国这么好的机会的。” “师父。”顾瑾璃脑光一闪,意识到了一个很终于的问题:“你和哥哥想联合云国灭掉亓国,但当年凤国被灭,云国也有参与其中。” “师父可想好了收拾云国的办法?总不能灭掉亓国后,就将亓国的江山拱手相让吧?” 虽说是与云国合作颠覆亓国江山,但是莫离、陈泽轩,甚至是南阳的势力都在暗处,明面上对亓国下手的还是云国。 一旦大势已定,再想从云国手里把到了嘴里的肥肉给夺回来,那就要难了! 与其说是云国老皇帝要吞掉亓国,倒不如说是莫离。 毕竟,云国的大权几乎被莫离给架空。 只是,莫离是不会将他想要称霸天下的内情告诉顾瑾璃和陈泽轩的。 勾了勾唇,他露出了与他脸上这张面皮极为违和的笑容来:“这个事情你无需担心,师父和你哥哥自有定夺。” 顾瑾璃想起一直未收到陈泽轩的消息,便问道:“师父,哥哥回了南阳已经好几天了,他可给你写过书信?” 莫离摇头,“你不用担心你哥哥,你现在只需养好身子,早点把玉佩拿回来。” 顾瑾璃垂下眸子,低声道:“是,师父。” 莫离站起来,一边往外走,一边对阿翘道:“照顾好你家主子。” 他看着阿翘的眼神带着警告,让阿翘打了个一个激灵,“是是,奴婢一定会照顾好主子的。” 莫离又看了顾瑾璃一眼,从后窗上翻了出去。 阿翘将窗户关上,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松口气:“主子,主上的脾气您不是不了解,您怎么还敢为王爷说话?” “跪下!”顾瑾璃忽然厉声一喝,眸子清冷无比。 阿翘一怔,“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顾瑾璃抿了抿唇,冷声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师父他人在宫里?” 阿翘摇头,急声为自己辩解道:“主子,奴婢也是才知道主上藏在宫里的。” 顾瑾璃点头,又问道:“那么,刺杀一事,师父事前可有知会过你?” 虽然刚才顾瑾璃是低着头的,但是余光还是瞥见了莫离离开之前,给阿翘使了一个眼色。 阿翘当初是经陈泽轩的手到顾瑾璃身边的,可陈泽轩的地位不及莫离。 所以,阿翘极有可能是直接听命于莫离的。 毕竟,阿翘不同于因被陈泽轩救了命才忠心耿耿的在身边效命的雷子。 顾瑾璃认为,莫离既然提前知道紫桑派人刺杀,那么他可能也会透露给阿翘的。 如果透露给了阿翘,阿翘又刻意隐瞒了下来,这里面的问题就大了! 阿翘见顾瑾璃的眼神越来越冷,她心下明白,顾瑾璃这是怀疑她的忠心了。 再次摇头,她道:“主子,刺杀一事,奴婢毫不知情。” “不过……”犹豫了一会,她如实道:“不过那天晚上救了奴婢的人,是主上。” “主上不让奴婢告诉您,说是怕您知道后暴露了他的身份。” “哦?”顾瑾璃想起带着阿翘找到破草屋的那个戴着遮住脸的斗笠,干巴瘦猴似的哑巴老伯,冷笑道:“师父果然是师父,谁都能骗得过!” 怕顾瑾璃不信,阿翘又小心翼翼道:“主子,那日和主上分别后,奴婢一直以为主上离开了云国。” “奴婢真的不知道主上他会这么大的胆子,扮作宫女留在后宫。” 第1021章 皇上怜爱(1) 第1021章 皇上怜爱(1) 阿翘的这番话,让顾瑾璃心头的怒气稍微平息了一些。 站起身,她居高临下,语气低沉中带着一丝冷意:“阿翘,你在我身边两年,我对你向来是信任有加。” “可是,你最好记住了,你是我的人。” “你的主子是我,不是师父,也不是哥哥。” “若是再让我发现你瞒着我什么事情,那么以后你就没必要再留在我身边了,回‘万窟楼’或者去师父身边都可以。” “是,奴婢记住了。”阿翘知道顾瑾璃这是在给自己最后一次机会,她重重的磕了一个头,郑重道。 “起来吧。”顾瑾璃抬手,一边往窗户旁边走,一边又道:“我与亓灏之间的事情,我知道该怎么处理。” “是。”明白顾瑾璃是在暗示自己不要在莫离面前多嘴,阿翘心领神会的应了声。 顾瑾璃推开窗户,望着黑黢黢的外面,吐出一口浊气:“没事了,你去外间睡吧,我想静一静。” 在莫离进来之前,阿翘还是睡在软榻上的。 即便是不与顾瑾璃同睡一张床,可到底还是同一个屋子的。 而现在,顾瑾璃却支走了阿翘。 阿翘落寞的点点头,往外间走去。 门关上,顾瑾璃将视线落在亓灏房间的方向,喃喃道:“有些事情,我一定会搞清楚的!” 孩子的事情,莫离没有告诉她无所谓,她早晚都会自己查出来! 与此同时,没有丝毫睡意的人还有云国皇后。 若是莫离昨晚没有来寝宫里与她欢好,那么今晚也就跟之前的那么多日日夜夜一样,伴着寂寞和孤独入眠。 可是,莫离回来了,她又在他的身上找到了久违的激情和温暖。 如偷过腥的猫儿一样,她渴望着莫离的再次“宠幸……” 他的唇,他的手,他的…… 晚饭她吃的心不在焉,天还没暗她就急切的盼着黑夜快点到来。 早早的把淑霞打发下去,她特意换了一身半透明的纱衣,坐在床上翘首以待。 丰满的身子若隐若现,极其具有诱惑力。 她相信,只要莫离来了,见到她一定兴奋不已的。 但是,等了好一会,都不见莫离来。 红烛一点点快燃到了尽头,就在皇后等得失望的时候,窗户松动,吹来了一阵风。 皇后像是蔫了的茄子,听到动静,耷拉着的脑袋立马抬了起来。 待看到莫离还是以一身宫女装翻窗下了地,她雀跃着从床上扑了过去…… 莫离似乎早已习惯了皇后的过分热情,他任她脱掉自己身上的宫女装,然后视线在她跟没穿一样的纱衣上扫过,二话没说将人横抱起来上了床榻。 兴许是那空落落的心灵因有了莫离而被充实,皇后像一条蛇,极尽魅惑。 今晚的莫离,是被动的。 他平躺着,双手撑在皇后的纤腰上,望着她那因情动而迷离的眼,绯红的脸,眼中闪过一道冷笑。 在一番自给自足后,皇后总算是满足的从莫离身上爬了下来。 气喘吁吁,她委屈道:“莫离,今日懿儿的手腕被亓灏伤了。” 莫离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芳儿,你不要担心,我那有药膏,一定不会让太子的手腕上留下任何毛病的。” 对于莫离的本事,皇后是领教过的。 听到他这么说,她搂紧了莫离,“嗯……”了声。 莫离抿了抿唇,叹气道:“芳儿,如果天子不是天生痴傻,凭借着我的医术,绝对会医好他的。” “唉,可惜……” 皇后听罢,眼泪涌了出来,咬唇哽咽道:“命……这都是命!” 莫离擦干皇后的眼泪,缓缓道:“芳儿,你有没有想过,太子在寝宫里待了那么多年,身边一直有宫女太监看守,他为何会突然跑了出去?而且还闯进了林笙的房间?” 他不提这个问题还好,这一提,又引得皇后的恨意更甚。 细长的指甲无意识的掐入莫离腰间的肉里,她忿忿道:“懿儿痴傻没错,但他乖巧的很,一定是有人故意引着他出去的!” “那人居心叵测,待我查了出来,一定要他生不如死!” 莫离沉吟片刻,幽幽道:“我已经知道了她是谁。” “谁?”皇后一听,猛地抬头,满眼里是四窜的火花。 “紫桑公主。”莫离轻轻启唇,沉声道:“她想借着太子受伤一事,引起皇上和亓灏的冲突,从而躲过联姻。” “紫桑?!”皇后咬牙切齿,恨得就像是要把紫桑咬死一样。 莫离握住皇后的手,因为她的指甲掐得他实在是太痛了。 “除了紫桑手里的军权,大部分的权力都已经在我们的手中。”面对皇后,莫离有着非同一般的耐心,“芳儿,我知道你这些年不容易,可是为了懿儿,你一定要忍住。” “只要咱们成功把紫桑嫁出去了,那么这云国就是我们二人的了!” “懿儿痴傻不重要,咱们可以让太子妃给他生个孩子。” “扶持幼帝登基,你我垂帘听政,共享大好时光!” 皇后对莫离交付了整个身心,她自然是向往莫离口中的“垂帘听政,大好时光……” 深吸一口气,皇后点点头:“莫离,我已经派人给迎妃递过话,紫桑的婚事,她会再向皇上提一下的。” 迎妃是皇后的人,所以老皇帝一有什么动向,皇后便会从迎妃那里得知。 之前,婕贵人也给老皇帝提过要把紫桑给嫁出去。 婕贵人虽然对皇后很是敬重,但她却不是皇后的人。 紫桑身为皇室唯一的公主,是金枝玉叶没错,可早晚都得嫁人的。 再说了,自古以来公主的价值不就是用来笼络权臣,就是用来和亲联姻的。 嫁出去的公主,也跟泼出去的水一样,又有什么可神气的? 婕贵人讨厌紫桑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的性子,再加上皇后三言两语的挑唆,才沉不住气劝老皇帝趁着紫桑还没年老色衰的时候,赶紧为她的终身大事做打算。 第1022章 皇上怜爱(2) 第1022章 皇上怜爱(2) 迎妃与婕贵人性子不同,她可不会任性造作的对老皇帝使小性子。 老皇帝现在对迎妃百依百顺,只要迎妃再给他吹吹耳旁风,在紫桑的婚事上老皇帝便不会再动摇了! 莫离吻了吻皇后的额头,笑道:“好。” 皇后仰起脸,回吻着莫离的唇。 “咯吱,咯吱……”,很快,床又发出了一阵响动…… 当皇后在与莫离欢好的时候,她的丈夫老皇帝也在与迎妃做着同样让人脸红心跳的事情。 迎妃的声音很是好听,小脸娇媚,让老皇帝看了很是欢喜。 重重的喘着粗气,老皇帝满足的长舒了口气。 短暂的休息了片刻,老皇帝又坐了起来,见迎妃身上沁出了细汗,于是拿起帕子,甚是体贴的一边主动给迎妃擦着身上的汗水,一边调笑道:“爱妃,朕伺候的你可满意?” 迎妃享受着老皇帝的服务,笑盈盈道:“臣妾多谢皇上怜爱。” 老皇帝乐呵呵一笑,将迎妃揽在怀里,由衷的感慨道:“爱妃,有你在朕的身边,真好。” 迎妃貌美年轻,又是一朵解语花,不嫌弃老皇帝老态龙钟,这如何不好? “能伺候在皇上身边,是臣妾的福气。”迎妃说着大多妃嫔都说过的,却让老皇帝听了仍旧高兴的虚伪的话:“臣妾只恨不能早生一些时候,如此便能多陪伴在皇上身边了。” 老皇帝听罢,佯怒道:“爱妃,你这是在怪朕老了?” 迎妃倒是不怕老皇帝发怒,而且她也早已摸透了老皇帝的脾性,知道他不是真的不高兴。 眨了眨眼睛,她笑得放肆大胆:“对呀,臣妾就是嫌弃您了呢!” “你这个小坏东西!”老皇帝宠溺的捏了一下迎妃的鼻子,忽然拥着迎妃不做声了。 感觉到老皇帝的笑收了起来,迎妃美眸流转,问道:“皇上,您有心事?” “什么事情都瞒不住你。”老皇帝叹了口气,缓缓道:“朕原本打算将自己嫁给宁王,可今日宁王伤了太子,朕这心里头着实的不舒服啊!” 迎妃一边将老皇帝紧皱的眉心抚平,一边轻言细语道:“皇上,有一句话臣妾不知当讲不当讲。” 老皇帝道:“但说无妨。” 迎妃清了清嗓子,继续道:“皇上,臣妾倒是觉得,您不该因为太子而与宁王爷交恶。” “一来,当下天下,只有亓国和咱们云国并立。说句不中听的话,咱们云国的实力的确是不如亓国。与亓国不和,对咱们来说没有半分好处。” “二来,太子无碍,只是受了小伤,您若是为了太子而放弃与亓国联姻,未免因小失大。” “国库什么情况,您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些,臣妾就不再多说了。” “三来,最近臣妾听说了一些风言风语……” 迎妃说的句句中肯,只是在说到后面的时候却一副为难的样子。 “你听说了什么?”老皇帝又皱起了眉,道:“继续说。” 迎妃轻咳两声,讪讪道:“那……皇上得先答应臣妾,您听了后可不能生气,更不能责怪臣妾。” 听着迎妃这话,老皇帝便猜到了一定是什么让人听了冒火的话。 他的脸色当即沉了下来,但还是道:“好,朕答应你。” “臣妾听说……”即便是老皇帝答应了不发怒,可迎妃还是难以启齿的吞吞吐吐道:“紫桑公主之所以不愿出嫁,是因为……” “因为什么?”不知道为何,老皇帝的心竟提了起来。 难道,当年他和紫桑的事情被人知道? 不,这怎么可能?! 迎妃瞧着老皇帝的身体绷紧,明显呈紧张之态,便缓缓道:“紫桑公主其实不喜欢男人,而是喜欢女子。” 她自然是不知道老皇帝和紫桑之间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的,这所谓的“风言风语……”,也不过是她自己编造出来的而已。 老皇帝听罢,虽然身子放松下来,可语气里还是带着不满道:“爱妃,这都是谁如此大胆,竟敢在背后造谣公主?” “皇上,是谁造谣不重要,重要的是紫桑公主的婚事真的不能再拖了。”迎妃拍了拍老皇帝的手,无奈道:“公主二十一了,这在民间早就成了几个孩子的娘亲了。” “如果公主再不出嫁的话,臣只怕会有更加不堪的言论传出去。” “何况,这对咱们皇室的影响也不好。” 迎妃分析的头头是道,句句在理,让老皇帝陷入了沉思。 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迎妃不再多言。 因为她知道,老皇帝需要时间来思考一下。 过了会,老皇帝神色复杂道:“你说的没错,朕确实不该意气用事。” “只是,这宁王让朕实在是心里不痛快。” 迎妃知道,老皇帝这是接受了自己的建议,便笑道:“皇上,您真瞧着宁王不顺眼的话,不如把为宁王爷和那林公子举办的欢迎宴直接换成欢送宴好了!” “早点把他们打发走人,眼不见心不烦嘛。” 老皇帝觉得迎妃说的很对,冷哼道:“朕若不是顾及着他们二人身上的伤,要不也不会多留他们。” “今个朕看宁王爷出手迅速,可见身体是大好了,朕就按着你说的办,明晚上就为他们践行!” 迎妃没料到老皇帝这么着急,愣了一下,劝道:“皇上,会不会太快了?让人家误会咱们赶人家走,这就不好了。” “无碍,反正他们在云国也无事可做,倒不如赶快回去。”老皇帝心中的大石头被迎妃三言两语给拨开,他翻身而上,又心情大好的进行了一番战斗。 迎妃也大功告成,完美的完成了皇后交给的任务,因此表现的越发的奔放,卖力的回应着老皇帝。 这一晚上,琴瑟和鸣,一枝梨花压海棠…… 夜色深沉,亓灏不似云国帝后那般,可以沉浸在欲望的海洋里。 他与顾瑾璃倒是经常会一致性的失眠,只不过是一个站在窗口,另一个躺在床上罢了。 第1023章 皇上怜爱(3) 第1023章 皇上怜爱(3) 自打白天从顾瑾璃的房间回来后,他便让杜江去查这两年陈泽轩在南阳的一举一动。 但通过杜江反馈回来的消息上面,并未有提过“林笙……”这个人。 所以,亓灏在怀疑,兴许陈泽轩是将“林笙……”藏在了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 就像是亓灏训练侍卫的暗营一样,陈泽轩肯定也有一个自己的秘密机构。 在那里,顾瑾璃改了容貌,习了武功,学了毒术。 “王爷……”这时候,杜江推门进来,神色严肃道:“咱们的人刚才来回报,说是有一个可疑之人进出过顾侧妃的房间。” “什么?!”亓灏一听,脸色顿时变了。 杜江知道亓灏紧张顾瑾璃,因此赶紧道:“王爷放心,属下刚才已经往顾侧妃那里去过了,顾侧妃她没事。” 亓灏点头,又问道:“是何人?” 杜江道:“是一个模样奇怪的宫女,有些像男人。” 顿了顿,他又面色古怪道:“那宫女,似乎待在云国皇后的寝宫里许久。” “一个像男人一样的宫女?”杜江这回答,让亓灏很是惊讶。 转念一想,他冷笑道:“不是宫女,可能就是一个男人。” 他自小在宫中长大,对于后宫之中的那些龌龊事没少见,没少听。 宫女和太监对食,妃嫔和侍卫苟且,后妈勾引皇子…… 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他都见识过。 云国老皇帝一看也是给色欲熏心之辈,那老眼下的乌青暗示着他平日里沉迷于女色过多,身体被掏空了。 而云国皇后这般端庄贤淑之人,明显不是老皇帝的菜了。 所以,若是云国皇后在偷偷在后宫里养了男人,这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这个男人为何会出入顾瑾璃的房间呢? “杜江,再继续查一下那个男人,本王要知道他的身份。”直觉告诉亓灏,此人很是不一般。 “是。”杜江想起了什么,沉声道:“对了,王爷。” “刺杀一事,属下已经查明白了。” “哦?”亓灏挑了挑眉,神色清冷。 杜江道:“是紫桑公主派人所为。” “紫桑……”亓灏听罢,深邃的眸子闪过一抹深意,缓缓道:“本王竟没想到,紫桑会有这么大的胆子!” “王爷,这件事情,是否需要属下……”此次刺杀险些让亓灏和顾瑾璃丧命,故而杜江对紫桑很是痛恨。 亓灏想了想,摇头道:“不,现在还不是时候。” “要教训她,也得咱们回了亓国再教训。” “等咱们回去后?”杜江有点不解,既然回去了,还怎么对紫桑动手? 紫桑人在云国,亓灏在亓国,这么远的远离,要下手很难。 亓灏冷笑一声,幽幽道:“这次咱们来了云国,云国老皇帝既然有和亓国联姻的心思,那么过后自然会再寻个名由让紫桑去亓国。” “到时候,在咱们亓国的地盘上,还容得紫桑撒野吗?!” 对于两国联姻一事,虽然并未明确的戳破这层纸,但大家都心知肚明。 不管有没有发生过刺杀一事,亓灏都不会娶紫桑。 至于和紫桑的这笔账,亓灏也不着急,毕竟来日方长。 “那……咱们什么时候回亓国呢?”杜江点点头,问道。 亓灏的毒已经解了,顾瑾璃的伤也是外伤,而且又错过了云国皇后的寿辰宴。 所以,再待下去的话,似乎没什么意思了。 况且,亓灏伤了傻太子,云国老皇帝又不待见他,他继续死皮赖脸的住下去,不是膈应人吗? 亓灏不假思索道:“杜江,明日一大早去给老皇帝说一声,咱们后日启程。” “是。”杜江应了声,给亓灏掖好被子,贴心道:“王爷,时候不早了,您快休息吧。” 亓灏“嗯……”了声,躺好闭上了眼睛。 第二日,老皇帝正在和迎妃吃早饭的时候,便得了老太监的禀报。 在得知亓灏打算带着顾瑾璃明日早上就启程回亓国后,甚是高兴。 原本,他还纠结如何开口把亓灏给打发走,而现在亓灏竟要主动离开,真是“善解人意……” 这一高兴,老皇帝又多吃了一碗米饭。 迎妃见老皇帝心情大好,又笑着给他添了碗汤。 老皇帝酒足饭饱后,吩咐老太监赶紧交代下去,今晚上在行宫里给亓灏和顾瑾璃举行欢送宴。 兴许是因为昨夜见了莫离,所以这一晚上睡得并不踏实。 阿翘不敢打扰顾瑾璃,一直静静的守在床榻边。 直至巳时,她才醒来。 阿翘手脚麻利的伺候完顾瑾璃洗漱后,一边给顾瑾璃布菜,一边低声道:“主子,王爷说,明日早上启程回亓国。” “明日?”顾瑾璃拿着勺子喝粥的手一顿,随即淡淡道:“知道了。” 阿翘见顾瑾璃面色平平,又继续道:“云国皇帝说,今晚上在行宫为您和王爷举办一个欢送会。” 夹了一筷子的酸豆角,顾瑾璃冷笑道:“欢送会?真没这个必要。” “亓灏伤了太子,老皇帝心里肯定不高兴,办什么假惺惺的宫宴?真是可笑!” 阿翘道:“主子,紫桑公主先是刺杀您,又是把太子给引来,奴婢总觉得今晚上宴会不会太平。” “要不然……您还是别去了。” “而且,您身上还有伤,得多卧床休息才是,否则明个在路上难受。” “阿翘,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你想啊,云国老皇帝办宴会的名头就是给我和亓灏办的,我要是不去,这像话吗?”顾瑾璃没多少胃口,只喝了半碗粥,吃了一块酥糕就放下了筷子。 “再说了,紫桑要想对我动手,就算我藏到了地底下,她也会想法设法的把我给揪出来。我躲起来不是个办法,倒不如大大方方的跟她明着干!” 阿翘觉得顾瑾璃说的也有点道理,点点头,便不再说话。 皇后的宫里,婕贵人正殷勤的给皇后削着苹果。 这本是宫女做的事情,可她做起来却显得分外的亲切热情。 第1024章 母后恕罪(1) 第1024章 母后恕罪(1) 皇后坐在一旁,瞧着那亮闪闪的刀子,语气关切道:“婕贵人,你对本宫的心意,本宫领了。” “快把刀子给淑霞,你别再伤了手指。” 婕贵人见皇后关心自己,削苹果削得更来劲了:“没事没事,这么点小事臣妾还是能做好的。” 皇后见状,也就不再劝阻。 “皇后娘娘,听说今个晚上皇上要给亓国的宁王爷举办欢送会?”婕贵人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手里的苹果,那削出来的苹果皮一圈连一圈,竟一点都没断。 皇后端起茶杯,抿了口茶,笑道:“嗯,宁王爷为了本宫的生辰宴这么老远的来一趟,可惜却没赶上。” “咱们要是不表示表示,这怎么说得过去呢?” “娘娘说的是。”婕贵人将削好的苹果放在皇后手边的水晶盘子里后,拿着帕子一边擦着手,一边话题一转道:“不过,宁王他伤了咱们的太子,这件事情就这么算了吗?” 婕贵人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昨晚上经过莫离的一番抚慰,皇后好不容易才将此事给暂时放下。 这一听到婕贵人提起了太子受伤,皇后的脸当即一瞬间的僵住。 敛去眸中不悦,皇后微微一笑,丝毫不见任何怒色,“这件事情事发突然,而且懿儿也没事,本宫和皇上都觉得没必要小题大做,伤了两方的和气。” 婕贵人一边在心里暗叹皇后可真是大度,一边为了表示对皇后和太子的维护而故意语气忿忿道:“娘娘仁慈不予追究,但臣妾总觉得得给他们一些颜色瞧瞧才行!” “否则传了出去,外面的人都以为咱们太子好欺负呢!” 的确,太子痴傻,自然是好欺负的。 若不是这二十多年来有皇后和老皇帝护着,他在这深宫后院里早就死了千儿八百次了。 皇后不愿再提这件事情,望着盘子里的苹果,眸光冷了几分,不过语气还是温和得平常:“婕贵人,你这削苹果的技术可真是厉害,连淑霞都比不上呢!” 婕贵人听皇后夸自己,立即得意的跟她宫里那摇着尾巴的哈巴狗一样,有些忘形:“那是,臣妾的父亲喜欢吃苹果,所以臣妾自小就学着削。” “若是皇后娘娘喜欢吃,臣妾每日都来给您削苹果!” “每日?”皇后听罢,心中鄙夷,脸上笑的越发的亲切:“婕贵人,你现在可是怀着咱们皇上的小皇子呢,本宫怎敢劳烦你每日过来削苹果。” “你啊,往后还是安心在宫里养胎,不要来本宫这里走动了。” 淑霞是皇后的心腹,自然明白皇后这话里的意思是不欢迎婕贵人登门。 只是婕贵人不知道是太单纯,还是一孕傻三年,脑袋转不过弯来,只当皇后是真心体恤她,神色感动道:“有娘娘如此关心臣妾,臣妾一定会努力给皇上生个白白胖胖,健健康康的皇子的!” 皇后勾了勾唇,“好。” 淑霞低下头,心想这婕贵人肚子里的孩子能不能出来还是个问题呢,她怎敢如此笃定腹中的孩子是皇子呢? “娘娘,太子妃来了。”这时,守门的小宫女进来了,行礼禀告道。 “娘娘,臣妾先回去了。”婕贵人见太子妃一身淡紫色衣裙缓步进来,便站起身来告辞。 “婕贵人。”太子妃对婕贵人点点头,然后上前给皇后行礼道:“儿臣给母后请安。” 太子妃李湘,乃当朝太傅之女,满腹经纶,在云国小有名气。 当年太子行加冠里的时候,不知道怎的,竟犯了傻,一头钻进了女席间,一把将端坐在位子上的李湘给拉了出来,无论大家如何劝说硬是不撒手。 而当时李太傅便是暗地里撺掇着大家要废太子的人之一,皇后想着与其让李太傅作妖,倒不如先发制人,将他拿捏住。 所以,皇后便给亲信使了个眼色。 司天监便在李湘和李太傅大惊失色的时候,装模作样的掐指一算,说太子和李湘是天作之合,注定的姻缘。 这一句话,如一道闷雷劈在了李氏父女的头上。 老皇帝也早想过给太子找一个太子妃,但官家女子都不愿意嫁给太子,刚好司天监这么一说,老皇帝不顾李太傅的反对,当场定夺,选了日子赐婚。 李太傅不敢得罪老皇帝和皇后,只能含着老泪应允。 除了新婚的前三天二人住在同一个房间,这三年多来李湘和傻太子是分房而睡的。 即便是心中有诸多不满,但李湘仍旧恪守太子妃的本分,与小宫女们尽心尽力的照顾好傻太子的日常起居。 只是,以前在府中性子欢快,喜欢与人交谈的太子妃,进宫之后便郁郁寡欢,日渐消瘦。 李太傅无奈,只能放弃废太子的念头,托了李夫人经常去皇后宫里走动,好让皇后在宫里多照看着李湘。 皇后知道,让李湘这样的大家闺秀嫁给太子已经是委屈人家了,而且傻太子犯起浑来确实很是吓人,连她这个做母亲的,有时候都快到了崩溃的边缘。 所以,对于李湘和太子的事情,她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当然,在后宫的吃穿用度上,皇后对李湘很是优待。 因此,大家虽然可怜李湘这个太子妃,却因为皇后的缘故不敢对她不敬。 傻太子闯进顾瑾璃房间那天,刚好是太子妃回家看望李太傅的时候。 李太傅瞧着自己的女儿又瘦了一圈,心疼不已。 皇后打量着太子妃,见她面色憔悴郁郁,便心里一软,扶着她的手,和蔼道:“好孩子,快起来吧。” 李湘本就不胖,可在宫里煎熬了这三年,她身心疲惫痛苦,现在走起路来真像是那话本里写的那样“行动如弱柳扶风……”一样的弱美人。 “多谢母后。”慢慢的站起身来,她说话也因身子瘦弱而底气不足,不似婕贵人那般精神十足,声音宏亮。 “淑霞。”皇后看了淑霞一眼,淑霞立马给太子妃搬了张椅子,恭敬道:“太子妃,您坐。” 第1025章 母后恕罪(2) 第1025章 母后恕罪(2) 待太子妃坐下后,皇后又将婕贵人刚才削的苹果给她:“来,吃个苹果,淑霞刚削的。” 太子妃接了过来,勉强的扯了扯唇角,“谢谢母后。” 尽管不想吃什么苹果,但太子妃也不善于拒绝,所以还是拿在了手里。 “湘儿,懿儿他如何了?”皇后昨个虽然才见过太子,但仍旧是时刻挂念着他。 太子妃恭敬道:“回母后,太子太已无大碍,儿臣过来就是好让母后放心的。” 皇后点头,见太子妃的手背上有些红肿,便皱眉问道:“手是怎么回事?” 太子妃将袖子往下拉了拉,神色有些不好意思:“没事。” 太子妃身边的小宫女见皇后看过来,立即道:“娘娘,我家太子妃给太子熬药的时候,手不小心烫伤了。” 皇后一听,望着太子妃的眼神赞许又温柔:“湘儿,这些事情你让宫女们做就好了,你是太子妃,无需什么事情都亲力亲为。” 类似的话,刚才皇后对给自己削苹果献殷勤的婕贵人也说过。 不过,对婕贵人是在带着几分逢场作戏的虚伪,而皇后对太子妃还是有几分真情实意的。 毕竟,太子妃脾性好,识大体,任劳任怨了三年,皇后怎么着都不可能像恶婆婆一样整日的鸡蛋里挑骨头,没事找事。 太子妃咬了咬唇,似是犹豫了一会,小声道:“母后,儿臣有一事相求。” “嗯?何事,你尽管说?”皇后一怔,沉声道。 太子妃像怕皇后不答应似的,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好:“母后,儿臣的父亲年纪已大,母亲近日身子也不太好,儿臣想回家住段时间,好好陪一下二老。” 皇后四十三岁了,李太傅五十三岁了,而李湘才二十岁。 其实在李湘之前,李太傅和李夫人还生过一对龙凤胎。 可惜,这对夫妻太过命苦。 女儿生下来两个月不到,就感染疟疾没了。 小心翼翼的护着儿子长大,儿子在十二岁那年学骑马,从马背上摔下来,摔到了后脑勺,也当场死亡。 那一年,李太傅三十岁。 女儿早夭,辛苦养大了十二年的儿子也没了,李太傅和李夫人二人痛苦不已。 缓和了三年后,失去儿子的悲伤才算平息。 李夫人以三十二岁的高龄,剩下了第三个孩子,李湘。 兴许是前两个孩子的离开给夫妻两个留下了阴影,李夫人和李太傅对李湘格外小心宝贝。 为了让李湘健康成长,李太傅还特意去清水寺的净空大师手里求过一道平安符。 李湘日夜不离身的带着,从小到达这么多年,身体倒真是健康的很,一次小病都没生过。 眼见着李湘出落得一日比一日美丽,她知书达理,颇有才气,李太傅夫妇便想着一定要给自家女儿找一个卓越不凡的夫君才行。 可谁想到,李湘竟栽在了傻太子手里呢? 李夫人在生完李湘后就因为坐月子时没有养好身体,便落下了病根。 在李湘嫁给傻太子后,李夫人的身体越发的不好了。 皇后因为李湘的缘故,每次在李夫人进宫看望李湘顺便给自己请安的时候,都会在她离开时赏赐一些滋补之物,这在外人眼里算是殊荣一份。 听罢,皇后沉吟片刻,笑道:“母后知道你孝顺,不过今个晚上宫里举行宴会。” “太子受了伤不能出席,你身为太子妃,若是缺席的话,有失礼节。” “是儿臣考虑不周,请母后恕罪。”太子妃以为皇后这是委婉拒绝的意思,眼神黯淡下来,垂下眼睛语气略有失落道。 即便是太子没有被亓灏伤了,依着他那痴傻的劲儿,也不适合出席任何重大场合。 要不然,这宴会必定要被傻太子给毁了。 其实,太子妃也没必要出席的,毕竟她就像是个摆设一样。 可是,她的存在对皇后来说很有必要。 太子妃,不仅仅是一种身份,更是皇后的脸面和希望。 所以,重大宴会上,大家都不见太子,却次次都能见到形只影单的太子妃。 有了太子妃在,皇后便是在告诉众人,太子也是可以娶妻生子的,可以过着正常人的生活。 只要大家看到了太子妃,便不会忘记云国还有一个太子。 就算是他们的太子是个傻子,可他的地位也不会动摇! 皇后知道太子妃可能误解了自己的意思,便转头对淑霞吩咐道:“淑霞,去给太子妃准备一下明日回府的东西。” “对了,把本宫的那支玉如意拿出来,一会让太子妃给李夫人带着回去。” 太子妃没料到皇后竟会同意自己回府,愣了一下,抬起头来,语气欢喜道:“儿臣多谢母后。” 说罢,又赶紧道:“府中什么都有,实在是不用劳烦母后为儿臣准备什么了。” 嫁出去的女儿,不可能再像之前未出阁的时候了,可以随意赖在家里。 尤其是太子妃这等身份,皇室的媳妇,哪能说出宫就出宫的? 她许久才能回一次家,昨个刚回去,今个又要求回去,难得皇后心善,准了她。 心里已经很感激满足了,怎好意思再带着皇后的东西回府? 何况,她每次回去都带着不少东西,若是明个再大包小包的回去,万一让人看到了,又不晓得会在背地里如何的诽议她了。 嫁给太子三年,虽说她没遇到过在明面上嚼她舌根的人,可却知道那些人一定在背后里笑话她,可怜她…… 更有甚者,还会将她的父母也一并给骂了。 骂他们二老为了荣华富贵不惜将亲生女儿嫁给一个傻太子,用女儿的幸福来换取皇后和老皇帝的重赏…… 总之,人的心理要是不平衡了,什么难听的,戳心窝子的话都能说出来。 太子妃有苦难言,也理解当初李太傅无力阻止老皇帝赐婚,可她庆幸的是还好有皇后在她背后撑腰,以至于那些流言蜚语没有传入她的耳朵。 耳不听,心为静。 第1026章 母后恕罪(3) 第1026章 母后恕罪(3) 当然,太子妃除了心系父母之外,想回家的另一部分原因则是长期服侍疯疯癫癫,痴痴傻傻的太子,她真的抑郁了。 整个人生,都像是生活在暗无天地的大牢里似的,没有丝毫的阳光可见。 特别是昨天回家见过父母,她积攒了许久的满腹委屈如那开了闸的洪水一样,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人的情绪和忍耐都是有限的,太子妃就像是一根快断了的弦,岌岌可危。 若再不回家疏解一下,她真的有种活不下去的感觉…… “你这孩子,怎么还跟母后客气起来了?”皇后见太子妃推辞,拍了拍她的肩膀,“今晚上的宴会,你早些过来,陪着本宫一块去。” “是,母后。”太子妃原先是不喜参加这些大大小小的宫宴的,一来她身为傻太子的女人很是尴尬,二来她这三年的宫廷生涯磨平了她的性子,让她像是一潭死水一般只喜静。 不过,因为皇后允许她明日回家住一段时间,她对于今晚的宫宴也就不像之前那般反感了。 察觉到太子妃情绪的转变,皇后又与她随意唠了几句家常才让她离开。 整个过程中,婕贵人给皇后削的苹果一直都被太子妃拿在手中。 当她拿着苹果出了皇后宫里的时候,那苹果之前还亮晶晶的表面已经像是被什么给腐蚀过似的,锈迹斑斑。 随着一步步的离着太子住的地方越来越近,太子妃的心就像是被一快快的石头摞在胸口一样,沉重的喘不过气来。 明日要回家的喜悦,也被院子里传来隐隐约约的嘈乱声给挤走。 不用想,太子妃也能猜到,一定是太子又折腾小宫女们了。 那两扇开着的朱红色的大门,看在太子妃眼里,就像是一个张着血盆大口的怪物,在等着她自投罗网。 小宫女跟在太子妃身后,见她细长的指甲深深的陷入了苹果肉中,苹果的汁水落下沾染到了她的裙子上,便小声提醒道:“太子妃,您的裙子……” 太子妃停下步子,望了一眼手里的苹果,那暗黄色的颜色像是一颗腐烂的缩了水的心,让人看了难受。 将苹果往地上一丢,她抿着唇,面无表情的踏了进去。 苹果落地,咕噜咕噜的转了几个圈,溜进了一旁的草丛里。 不管是宫里的还是宫外的,但凡是今晚要出席的女眷们,无不精心的描眉画唇,盛装打扮一番。 天色一点点的黑了下来,房间里,阿翘正在给顾瑾璃准备一会赴宴要穿的衣服。 拿出来一件暗灰色的袍子,她问道:“主子,这件怎么样?” 顾瑾璃如今是男子身份,故而穿什么颜色,什么款式的衣服都无所谓。 何况,她身上还有伤,根本没心情在意这些细节。 随意的看了一眼,她点头道:“可以。” 阿翘一边将衣服披在顾瑾璃的肩上,一边道:“对了,刚才杜江过来过,他替王爷传话。” 顾瑾璃眸光微动,问道:“传什么话?” 阿翘一边打量着顾瑾璃的脸色,一边道:“王爷说,今晚的宴会,您要是不愿意去,可以不去。” 顾瑾璃垂下眸子,系好衣带,半晌才道:“给我梳头。” 说罢,她下了床。 阿翘随着顾瑾璃走到梳妆镜前,拿起梳子梳理她的头发。 顾瑾璃身上这一身暗灰色的衣服若是穿在别人身上可能并不出彩,可却衬得她有种别样的清冷气质。 只是,她的脸色多少还是有些发白,因此阿翘问道:“主子,要不要往脸上擦点胭脂?这样也能看着气色好一些。” 顾瑾璃望着镜子里的自己,确实有几分憔悴病弱,但她摇了摇头,“不用,你看有哪个男子还往脸上擦胭脂的?” “再说了,我身上有伤,只有这病怏怏的去了,才能显示出我多有诚意来。” 来了云国两三天,她也只是昨日匆匆见了一面云国老皇帝。 当时,云国老皇帝正因傻太子被亓灏重伤而恼怒。 她也被傻太子折腾的半死不活的躺在阿翘的怀里,身上的箭伤血流不止,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哪里还有心思去瞧那老皇帝长得什么样子。 不过,老皇帝那吼着让老太监喊太医的声音,听着外强中干,顾瑾璃便判断老皇帝的身体跟亓国老皇帝的差不多了。 若是换了旁人,兴许赶上顾瑾璃心情好的时候,还能为他根治一下。 但这人是云国老皇帝,是曾经与亓国联合起来一起灭掉凤国的帮凶。 所以,顾瑾璃没主动给他下毒就算了,她怎可能会救他? 说话的功夫,阿翘已经帮顾瑾璃把头发给束好了。 “阿翘,宴会几点开始?”顾瑾璃站起身来,半倚着梳妆台问道。 阿翘想了想,回答道:“还有半盏茶的时间。” 顾瑾璃点了点头,忽然道:“阿翘,你可知道师父和云国的关系?” 对于这个问题,顾瑾璃昨日其实已经问过了阿翘,但是阿翘只说自己常年待在“万窟楼……”里,对黑衣人的了解不多。 虽然阿翘只是个小丫头,而黑衣人又神秘莫测,但顾瑾璃觉得,阿翘怎么着都会比自己知道的东西多一点。 阿翘努力的回想了一会,在顾瑾璃殷切的目光下,总算是想到了一点点:“主子,奴婢听‘万窟楼’里的人说过,主上早年经常会不定时的在云国逗留一段时间。” “不过,大家也没听主上有透露过在云国是否有咱们的势力。” 这个回答,对顾瑾璃的用处来说不大,但阿翘说了总比没说的好。 好歹能让顾瑾璃知道,莫离与云国确实是有牵扯的。 “那我问你,你可知道师父姓甚名谁?”问出这个问题来,顾瑾璃其实很是尴尬。 毕竟,跟在莫离身边两年多,叫了他两年的师父,到现在为止竟还不知道他的身份和姓名,说起来也真是挺可笑的。 只怪她当时醒来后,脑袋里便一片空白,什么都记不得了。 第1027章 母后恕罪(4) 第1027章 母后恕罪(4) 用了几天的时间,才好不容易想起来的便自己跳崖时那隐约的画面。 莫离用了一天一夜,为她讲述那个不存在于她记忆里的凤国,她的父皇,她的母亲,还有她的公主身份。 与亓国的血海深仇,与亓灏的爱恨纠葛,一切都让她不敢置信。 那时的她,就像是五岁时候的陈泽轩似的,只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一样,被莫离猛地拉进了一个复仇的沼泽中。 猝不及防,根本容不得他们做任何心理准备。 如果说陈泽轩当初是因为年纪小,容易被蒙骗,又忌惮于莫离的狠辣手段,所以才被迫做莫离的棋子的话,那么在他渐渐有了自己的势力之后,他完全有能力脱离莫离的挟制。 而陈泽轩从五岁遇到莫离开始至今,一经多年,仇恨的种子早已在他的心里根深蒂固,很难拔除的原因,除了莫离日复一日的进行成功洗脑之外,再就是他在成年后有了自己的思想和判断力,曾在暗地里派人调查并核实过莫离说的话。 他的身份,还有凤国灭亡的内情,都与莫离所说不差。 否则,没有真凭实据,莫离何以让陈泽轩相信自己? 至于顾瑾璃,在她不知道该信还是不信,很是迷茫无助的时候,莫离同样拿出了好几封十几年前云国和亓国勾结密谋的信件。 那些信件泛黄,字迹虽然模糊,可某些企图颠覆吞灭凤国的话语还能勉强可见。 最重要的是,双方来往的信件上都印有两位老皇帝的私人印鉴…… 皇帝的私人印鉴,可不是谁随随便便都能仿造出来的。 而且,从使用的笔墨来看,也是皇室专用。 此外,莫离手中竟然还有凤国灭亡前不久,凤国老皇帝的亲笔手札。 手札上,写了许许多多的密事,包括老皇帝和凤瑟之间的情事。 当然,手札的最后几页写到了老皇帝已早有预感云国和亓国会有行动。 果不其然,没多久凤国便被灭了…… 为了让顾瑾璃进一步相信自己,莫离将两张画像摊在了她面前。 那张画像同云国和亓国老皇帝之间的书信一样,也有不少年数了。 画像里面的人是凤瑟,豆蔻妙龄,巧笑嫣然,美目盼兮。 另一张画像,则是未被“毁容……”之前的顾瑾璃。 顾瑾璃的容貌已被换成了林笙的脸,她不知道自己之前的脸是什么样子,但是只从两张画像上来看,除了纸张的年代感不一样之外,这二两个女子的容貌神似,如果不细看的话,很难发现有不一样的地方。 仅凭着书信,手札,以及两副画像,这并不能足以让失忆了的顾瑾璃相信自己就是凤皇和凤瑟的女儿,是陈泽轩同父异母的妹妹。 所以,莫离当时做了最后一件也是当场便能辨明他说的话的真伪的事情,那就是滴血认亲。 这对顾瑾璃来说,是害怕的。 因为跳崖失忆,她忘记了过去,不管是好的坏的,她的人生都可以像一张白纸一样从头开始。 可如果她真的是凤凰之女,那么今后便会背负着无休止的仇恨…… 同样,陈泽轩虽然早就被莫离告知了顾瑾璃是自己的妹妹,可真到了这验证身份的这一刻,他的心底里也是隐隐不愿面对现实的。 毕竟,心上人变妹妹,这让谁能接受得了? 但是,没办法,顾瑾璃除了滴血认亲,别无选择。 匕首分别划过她的左手,他的右手,当两滴血珠同时滴入碗中的清水后,三个人的眼睛一眨不眨,心情都是无比紧张的。 两滴血珠,像是两个久别重逢的亲人,隔着一小段距离的清水,然后一点点靠近,拥抱在了一起。 顾瑾璃一脸煞白,像是浑身突然没了力气似的,瘫软在了身后的靠枕上。 陈泽轩满眼痛苦,压抑着强烈的情绪,生生的别开了眼睛,不再看那融为一体的血珠。 而莫离,他无疑于是最高兴的人,好像是终于等到了这兄妹二人相认的这一天,也可能是他的复仇大计又近了一步了…… 再后来,顾瑾璃接受了莫离给她安排的新生“命运……” 进了“万窟楼……”,她像是一朵饮了仇恨之血的“午夜魔兰……”,在日夜的魔鬼训练中,以仇恨为目标,为信念…… 两年过去,她身上添了不少伤,原本细嫩的手指上也多了一层茧子。 如莫离所愿,她的心渐渐变得冷硬,也对亓国和亓灏恨之入骨。 恨,到现在已然成了她的习惯。 可是,这次云国之行,却让她觉得自己之前忽略掉了很多事情。 凤皇的手札,如此隐私的东西能在莫离手中,而且莫离对于凤国的事情无所不知,说明莫离确实与凤皇、凤瑟关系匪浅。 只是,青遥阁、“万窟楼……”的人都喊莫离为“主上……”,也无人见过他的相貌。 这样一个能自由来往于亓国和云国之间,暗地里操纵着一切的人,他到底是姓甚名谁呢? 早年陈泽轩查凤国被灭的同时,也查过他的师父莫离。 一个人,是不可能没有过去的。 可莫离就像是过去没有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一样,陈泽轩竟查不到他过去的丁点痕迹。 尽管陈泽轩心里会有所怀疑,可每次看着莫离提起凤国被灭时那咬牙痛心的模样,便会打消疑虑。 莫离若不是与凤皇交好,怎可能如此痛恨亓国和云国?怎可能如此不留余力的一心帮他为凤国报仇呢? 纵使陈泽轩在世人眼里精于算计,文韬武略,却也想不到莫离会藏着一颗怎样阴险狡诈的心。 这个问题,顾瑾璃问的不好意思,也把阿翘给问住了:“这……这个,奴婢真的不知道。” “您也知道,主上素来不喜人多嘴,奴婢是万万不敢过问主上私事的。” “奴婢只知道,自打奴婢进‘万窟楼’起,所有人都是以‘主上’相称的。” 顾瑾璃听罢,神色略有些失望:“也对,师父做事谨慎,行踪隐秘,兴许连哥哥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何等人物,能在两国之间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第1028章 亓灏殉情(1) 第1028章 亓灏殉情(1) “主子,王爷过来了。”阿翘见顾瑾璃不说话了,也猜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于是往旁边退了一步。 转头,看到外面亓灏和杜江的身影,于是出声提醒道。 顾瑾璃也看向窗外,视线与亓灏不经意的撞上。 宫宴,是在行宫的大殿里举行。 由于亓灏和顾瑾璃是作为贵宾来云国的,故而朝中的大臣们,宫里的妃嫔们,总之大家都在至少半个时辰之前就已经积极的入了座。 刚才顾瑾璃和阿翘说话了一会,眼下时间也快到了。 阿翘见亓灏在房门口停了下来,便对顾瑾璃道:“主子,王爷在等您。” 顾瑾璃自然知道亓灏在等自己,也知道他不进来的原因。 昨日,二人已经把所有的话都说开,所有压抑了两年的情绪也随之爆发了。 过程激烈,不过爆发过后,彼此又像都陷入了沉寂的湖水一般,难得的能够静下心来去沉思,去怀疑。 之前识破顾瑾璃的身份,对二人的关系来说是一个极大的转变。 而开诚布公的这一谈,同样是一个巨大的进步。 只是,不管怎么说,破冰之后,需要缓和的。 这睡了一觉的功夫,再见面还是微微有点尴尬的。 亓灏站着不动,顾瑾璃坐着不动。 她看着他,眼神平静无波。 他望着她,眸底晦暗如海。 阿翘见亓灏和顾瑾璃只是眼神交流,谁也不动弹,便小声道:“主子?” 顾瑾璃不知道为什么,觉得亓灏的眸光像是一张巨大的网,将她笼罩在里面,让她的心头生出一股说不出,道不明的复杂。 沉闷,痛楚,迷茫,这些情绪齐齐积聚到喉咙,化成一声轻轻的叹息。 “走吧。”移开眸子,顾瑾璃总算是站了起来。 亓灏见顾瑾璃和阿翘出来,待她经过自己身边的时候,也与她并肩而行。 杜江和阿翘跟在身后,于是一行四人都往宴会地点走去。 两个人一路无言,只是垂在身侧的手有时候会随着走路而触碰在一起。 如两只蜗牛,触角冷不丁的一碰,又很快像是受惊似的分开。 “宁王爷到!”到了大殿门口,站在一旁的小太监高声的喊道。 随着这一尖细的嗓音落下后,等了亓灏和顾瑾璃有一段时间的众人都不约而同的往门口望去。 顾瑾璃放慢了脚步,自觉的落下半步距离,与亓灏前后走着。 一来,亓灏是亓国的宁王爷,他是主角,而她在大家眼里只不过是个小“男宠……”罢了。 二来,连云国老皇帝和皇后都到了,而他们却姗姗来迟,这不免有点失礼。 尽管,他们来得不早也不晚,时间刚刚好。 可是,顾瑾璃可不愿意成为全场的焦点。 倒不如躲在亓灏身后,让他替自己挡住这些人像是看猴子似的眼神。 在小宫女的引领下,二人也找到了自己的座位。 云国帝后坐在主位上,亓灏和顾瑾璃的位次在老皇帝的右手下方。 太子妃坐在皇后左手边的第一处位子,她今晚总算是换掉了身上素净的衣服。 在皇后的强力要求和淑霞的精心帮忙装扮下,太子妃一身深蓝色宫装高贵优雅又不失年轻女子的独特美丽。 只是,她的脸上还是一副清清淡淡的表情。 可能,她一门心思光想着明日回府了。 太子妃的旁边,依次是紫桑、婕贵人、迎妃。 紫桑神色郁郁中透着常见的冷冽,像是一座不安分的火山,有种随时随地要爆发的感觉。 还像是一座散着冷气的冰山,自带的低气压让人不敢跟她多说话。 按着老皇帝的意思,迎妃作为他的心头宠,最好是坐在皇后的位子上。 但是老皇帝也知道,在如此重大的场合,皇后的位子不可能坐上旁人。 等级礼仪制度,不能乱。 对老皇帝点点头,亓灏坐了下来。 老皇帝对老太监使了个眼色,老太监拍了拍手,于是已经在后台等待了许久的歌舞便上场了。 云国的舞姬和乐师,与亓国的没有什么不同。 舞姬们衣诀翩飞,大臣们在觥筹交错之间,都时不时的偷偷往亓灏和顾瑾璃身上瞄去。 亓灏神态自若,视线流连在婀娜多姿的舞女之间,像是认真欣赏一般。 顾瑾璃低着头,拿着筷子,安安静静的吃着盘子里的菜,看上去对周围欢闹的一切无动于衷。 男人们一边看着亓灏,心里暗叹这传闻中的战神王王爷脸色太白了,瞧着也没什么三头六臂,一边看着顾瑾璃,又不禁疑惑难道宁王爷真的是个喜欢男人的断袖? 女人们忍不住的小声切切私议着亓灏的英神俊朗,风姿绰约,当然话里话外流露出对亓灏的仰慕之外,外加着对他爱上男人一事表达着惋惜和遗憾。 顾瑾璃夹了一筷子杏仁佛手,慢条斯理的往嘴里塞着。 对于周边的议论,她自然是听得清清楚楚,面上淡淡,可心里却想翻白眼。 这大千世界,本就无奇不有。 七十多岁的老男人都可以娶一个十七岁的妙龄少女,老少恋大家都能接受,为何就不能接受同性之间的感情呢? 在顾瑾璃眼里,只要是真爱,性别根本算不得什么障碍! 就算是亓灏真的喜欢男人,也不会多看这些女人一眼,所以她们又有什么好可惜的呢? 真是痴心妄想,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杏仁佛手味道一般,顾瑾璃撇了撇嘴角,将筷子方向一转,伸向了怪味大扁。 “呃……”顾瑾璃的筷子被亓灏突然横过来的筷子给挡住了,她不解的看着他。 亓灏夹了一道宫保兔肉放在顾瑾璃的碟子里,沉声道:“多吃点肉,你现在需要好好补补。” 说罢,还抬手自顾自的为顾瑾璃舀了一碗金丝燕窝汤。 舀碗汤之后,亓灏又拿起了酒杯,重新将注意力放在了翩翩起舞的舞姬身上。 整个过程,一系列的动作,他做的自然,好像不需要顾瑾璃的回复。 第1029章 亓灏殉情(2) 第1029章 亓灏殉情(2) 这种细致体贴,看在旁人眼里那是一番含情脉脉,恩爱无双的模样。 “我不需要……”顾瑾璃动了动唇,还是把冷嘲热讽的话给压了下去。 见大家都盯着自己,仿佛是在等自己的反应一样。 亓灏如此旁若无人的照顾顾瑾璃,若是顾瑾璃不接受,岂不是打了亓灏的脸,很不给他面子? 转眸,她望着亓灏,眸光微动。 以前,她怎么看他怎么觉得讨厌。 若是与他同坐在一桌上,她必定从头到脚,从里到外浑身不舒服。 就好像是,同呼吸着一片空气都认为是一种煎熬痛苦。 而此刻,她和他坐在一起,心情竟较之前来说,平静了许多。 她对他,好像没有那么反感和憎恨了。 这些日子以来,她会莫名的烦躁,昨夜她也想了很多,想了很久。 所有情绪变化的原因,不外乎是因为一个亓灏罢了。 她始终不愿意承认,她这块冷硬的石头,已经沾上了些许的温度。 心内的冰块,也一点点的融化…… 客观来说,亓灏这张脸,确实好看。 棱角分明,五官俊美又不失男子汉气概。 若他们之间没有隔着这些血海深仇,能被这样一个位高权重,又痴情的男子爱着,应当是全天下女人都梦寐以求的事情吧? 察觉到顾瑾璃望着自己,亓灏握着酒杯的手紧了紧,还是转过了头,与她的视线对视上。 顾瑾璃正看得出神,也沉浸在自己的胡思乱想里,她没料到亓灏会突然转头,于是在他砍过来的时候心突然一抖。 不知道为何,她竟有种做了坏事被抓包的感觉。 慌乱的低下头,她将碟子里他刚才夹的宫保兔肉塞进嘴里。 亓灏瞧着顾瑾璃竟一改前例,不仅没有对自己甩脸子,还吃下了自己夹的菜,他愣了一下,然后转过脸去,嘴角不自觉的弯了起来。 二人虽然仍旧是一句话都没说话,可他们之间的气氛却不一样了。 “啧啧,瞧见没有,宁王爷看那男宠的眼神,真是满眼像含了蜜一样!” “可不是嘛,大庭广众之下就如此明目张胆的眉来眼去,哎,成何体统!” “早知道宁王爷好男风,我就把我二舅的三姑父家的四侄子带来,他生得要比这个小男宠还妩媚,想必一定能得宁王爷喜欢!” “唉,宁王爷早年也不喜欢男人的,还不是当年受了刺激,这才改了口味!” “你说的,难道是那件事情?” “自然,除了那件事情,还有哪件事情?” “说来宁王爷当年也真是痴心,听说要不是被人拦着,他也要跟着那个跳崖的女人一块去了!” “可不是,为了一个区区侧妃,宁王爷竟离开京城两年,放弃了手中的大权,这份破例真是无人能及!” “错,大丈夫何患无妻,宁王爷这般沉溺于儿女情长,实则不是一个做大事的人!” “不对,不对!”刚才最开始挑起话题的人,见大家七嘴八舌的越扯越远,赶紧打断身边人的话,将话题拉了回来:“现在咱们该讨论的问是宁王爷是不是做大事的人,而是我那二舅的三姑父家的四侄子还有没有希望的问题!” 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不透风的墙。 尽管云国和亓国隔着好远的距离,但是人们对于八卦新闻的热情是距离割不断的。 上到皇室,下到坊间,但凡是能成为大家增添茶余饭后谈资的事情,都会一传十,十传百的以极快的速度传播到四面八方去。 两年前,亓灏、尹素婉和顾瑾璃,他们三人之间的情事不仅在亓国闹得沸沸扬扬,就连云国的人也都有所耳闻。 尤其是当顾瑾璃跳崖后,也不晓得是哪个说书的先生,竟声情并茂的把亓灏描绘成了一个为爱殉情的男子,这又引得那些原本就爱慕亓灏的女子更加痴迷了。 当然,与此相对,坊间还流传着另一种说法。 那就是,顾瑾璃之所以跳崖,是因为她是顾淮的女儿,而顾淮是宣王党,所以在两党之争之下,亓灏对顾瑾璃自始自终都是一片虚情假意。 发现了真相的顾瑾璃这才绝望跳崖,而亓灏这个罪魁祸首则是装模作样而已。 总之,什么版本的传言都有。 不过,追捧着亓灏的女子们,会好不犹豫的相信亓灏殉情说。 毕竟,亓灏在她们的心里,是威风赫赫,骁勇善战,魅力无边的战神。 一个像神一样的男人,必定是完美的。 完美的人,是不存在阴谋诡计,不存在背叛欺骗的。 同时,大多女子,不管是上到八十岁的老妪,还是下到八岁的早熟的女娃,应该都向往那种至死不渝的爱情的。 所以,女子们坚定的各种无理由的维护着亓灏,也算是维护者她们心中的美好幻想。 而男人嘛,可能会带着羡慕嫉妒恨的心思,选择对立的一面。 舞女们妖娆变幻的舞姿,也阻挡不住大家投过来的炙热目光。 丝竹管弦之声,竟也掩盖不住大家越发忘乎所以的议论声。 亓灏刚才因为顾瑾璃没有拒绝自己而心情大好,可是云国大臣们如此放肆,着实是有些过分的厉害了。 他一个大活人坐在这里,他们难道把他当成透明的了? 说他好男风也就算了,但他们貌似还起了往自己身边塞男人的心思了! 放下酒杯,亓灏幽冷的目光像是两把飞箭,“嗖嗖……”的扫了过去。 大家头皮一麻,瞬间都安静老实的闭了嘴。 顾瑾璃察觉到亓灏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意,猜测他是因为人家说他好男风生气,还是因为说他沉溺儿女情长而恼怒。 想起刚才大臣们说的,他当年在自己跳崖后殉情的话,顾瑾璃又没忍住的抬眸看了亓灏一眼。 不管殉情一事是真是假,反正她是没从莫离和陈泽轩二人嘴里听说过。 按照莫离的说法,是亓灏逼得自己跳了崖,那他怎么可能会想跟着自己一块跳下去呢? 第1030章 亓灏殉情(3) 第1030章 亓灏殉情(3) 即便是真的要跳下去,想必亓灏也是为了确认她这个凤国遗孤到底是否死透了吧? 亦或者,要将她的尸骨给捞上来,挫骨扬灰才甘心? 当然,过去的顾瑾璃会有这样的想法。 现在,她努力的让自己用一颗客观的心来正视亓灏。 酒过三巡后,乐师、舞女们下场后,云国老皇帝轻咳两声,将众人的吸引力都集中到了自己身上。 他拿起酒杯,开始了虚伪的场面话:“这次宁王爷不辞辛苦的来云国作客,朕代表朝中所有大臣们对宁王爷表示欢迎!” 顿了顿,又不忘记补充道:“当然,若是亓国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的话,宁王爷可以不用着急着明早启程,最好再多住几日,朕让人带着宁王爷在这京中好好玩一玩,领略一下我云国的风土人情。” 前半句是官方话,后半句是违心话。 当得知亓灏主动离开时,老皇帝高兴地不得了,又怎可能希望他多留几日呢? 亓灏笑了笑,沉声道:“多谢云国皇帝的美意,本王也想留下尽情欣赏一下这云国大好的山水,可惜朝中事务繁忙,所以本王只能等下次有机会再来云国了。” 人都是虚伪的,脸上戴着多张面皮。 面对不同的人,露出不同的面孔来。 云国老皇帝明明还在因为傻太子而介怀,却仍旧能装出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嘴里说着假话,脸上挂着假笑,仿佛那天红着眼睛发怒的人不是他似的。 老皇帝若无其事,亓灏自然也能将傻太子伤了顾瑾璃一事翻页。 人在世上走,不可能什么都随心所欲,肆意妄为。 尤其是身处高位的人,更是会经常身不由心。 要去周旋,要去谋划。 即便是一国之君,也不可能事事都由着自己的心意去做。 云国老皇帝是如此,亓国老皇帝也一样。 而亓灏,在两年前会经常任着自己的性子做出一些在别人眼里很出格的事情。 两年后,他仍会任性,不计后果。 但是,这只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出发点是顾瑾璃。 只有为了顾瑾璃,他才会不顾一切…… “好,那就一言为定。”老皇帝知道亓灏也不过是客气一下而已,因此他抿了口酒,看了一眼皇后。 先有婕贵人,后有迎妃,这二人都建议老皇帝将紫桑嫁给亓灏。 这件事情,老皇帝不好直接的开口,而婕贵人和迎妃身份不够资格,她们更是不能在今晚这样的场合下提起,所以在宴会开始之前,老皇帝便悄悄的给过皇后暗示,想让她一会等亓灏和顾瑾璃来了,提一下紫桑的婚事。 皇后本就想把紫桑从云国支走,见老皇帝丢了个眼神过来,她立刻会意,笑盈盈道:“对了,皇上,说起来,咱们紫桑公主上次去亓国,还是两年前呢!” “嗯,这一转眼竟过去了这么久。”老皇帝点点头,满意皇后的聪慧的同时,露出一脸感慨的样子。 在从皇后的嘴里听到自己名字的一瞬间,低着头喝着闷酒的紫桑猛地抬头,脸色比刚才还难看。 “滋滋滋……”,连对面的顾瑾璃都感觉到了空气里那无形的火花。 老皇帝坐直身子,刻意不去看紫桑燃起了怒火的眸子。 少了舞女们挡住视线,心不在焉的太子妃现在总算是能注意到亓灏了。 她悄悄的打量了一下亓灏,只觉得这个男子丰神俊朗,举手投足之间不仅透露着贵气,还有种让人说不出的吸引力。 再看自己身边的紫桑,她的反应好像不太情愿。 太子妃倒是觉得,如果能嫁给亓灏这样的男子,那一定是祖坟上冒青烟了。 不过,准确的来说,太子妃在没嫁给太子之前,也跟在座的其他女子一样,幻想着嫁给这世上举世无双的男子。 可在嫁给傻太子之后,她彻底的没了念想。 有时候被傻太子折腾的厉害了,她就想,不管是谁,是什么身份,长相如何,只要是能让她脱离苦海,就算是侍卫她也愿意嫁。 作为老皇帝唯一的公主,又手握重权,紫桑如今也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至于傻太子这个哥哥,紫桑对他是没有半分感情的。 可以说,紫桑是无情的,因为她只对老皇帝一个人有情。 就算是紫桑仅有的兄长,傻太子对紫桑来说也只是一个傻子而已。 有时候,紫桑也会羡慕傻太子。 毕竟一个人要是傻了,就不用想那么多烦心的事情了,也可以为所欲为的做一切自己想做的疯狂的,不合理法的事情,不用去顾及后果。 攥紧了拳头,紫桑能感觉到自己掌心那层硬硬的,厚厚的茧子也跟自己手背上的青筋一样在暴动。 若不是为了老皇帝,她一个金枝玉叶,怎会待在军营那么多年? 她可文可武,文不输才女太子妃,武虽不及战神亓灏,但在军中能打赢她的人可不多。 要不然,她又如何敢提剑上战场呢? 凡是家世背景的女儿家,谁不是父母捧在手心里的宝贝?谁的一双玉手不是蘸墨作画,抚琴刺绣? 只有她,拉弓射箭,骑马练剑,身上还添了很多不为人知的伤。 这些年,她像是一个男人一样的坚强冷酷的活着,像一个忠诚的战士一样带兵守护着云国,同样也是为了她的爱人,那个最不应该爱上的人,她的父皇--云国老皇帝! 可惜,老皇帝却十分的厌恶她,并且一心要将她往外推,这让她如何能不伤心呢? 在亓灏和顾瑾璃出现之前,宴会还没正式开始,她手边的酒盏已经空了一半了。 因为,她知道,老皇帝一定会提她的婚事的。 果不其然,老皇帝让皇后这个女人开了个头。 兴许仗着自己的身份和手中的势力,皇后从未忌惮过紫桑。 就算是老皇帝事先没让她开口,她也会想办法向亓灏提一下的。 皇后看向亓灏,期待着他应承着可以带紫桑一同回亓国。 第1031章 不让你输(1) 第1031章 不让你输(1) 不管亓灏是否对紫桑有意思,只要他客套一句,云国老皇帝立马让紫桑去亓国。 然而,亓灏并没有像预料之中那样子接话,而是噙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勾唇不语,这让皇后很是尴尬。 亓灏不傻,他与云国老皇帝现在就像是下棋一样。 老皇帝走一步棋,亓灏能想到老皇帝后面三步的棋如何走。 亓灏当然知道,只要自己松了口,那就正中老皇帝的下怀了。 因此,他像是没听到一样,一边给顾瑾璃夹菜,一边笑得温柔:“你这次跟本王出来又瘦了许多,等回去后本王一定好好给你补一补。” 这话一落下,又有不少人开始交头接耳了。 “我吃不下了,麻烦你不要再给我夹菜了。”顾瑾璃对于亓灏的殷勤很是无奈,她以手扶额,一只手挡住半张脸和众人火辣辣的眼神。 她又不是没有手,想吃什么,难道不能自己去夹菜吗? 再说了,他给她夹的大多都是肉,油腻腻的东西看着就难受,这让她怎么能吃下去? 亓灏微微一笑,温和又有耐心道:“一口一口的吃,又不赶时间,总能吃完。” 他很开心,因为她总算能心平气和的跟自己说话了。 尽管,她的语气听起来有点嫌弃。 他也很贪心,总想着快些重新挤回到她的心里去。 她给他一个好脸色,他就像是身处明媚的阳春三月一般,倍感欢喜。 而她一个冷冰冰的眼神,一句句扎心的话,就会轻易将他尽一个冰窟里。 冷意袭遍全身,冻结心脏。 顾瑾璃透过手指间的的缝隙,望着亓灏,她的心被他那温柔含笑的眼睛撞了一下。 “咚……”,如同湖水里被丢进了一颗石子似的,一种莫名的疼痛,在她心间荡出一阵阵波纹来。 深吸一口气,顾瑾璃咬着唇,将挡着脸的手拿了下来。 握着筷子,她不敢再看亓灏,夹着菜往嘴里送。 用力的咬着那炸的酥脆的肉块,觉得心口的痛似乎减轻了许多。 亓灏见顾瑾璃难得如此配合,眼中的笑意像是烟花一样,渐渐绽放。 众人见亓灏待顾瑾璃如此浓情蜜意的模样,无不咋舌感慨。 “啧啧,这宁王爷果然是贴心呢!” “可不,瞧瞧这一脸心疼的模样!” “唉,可惜他现在喜欢男人,要不我就把我……” “行了行了,快死心吧!你大姨妈家的二表姐一脸麻子,寻常人都不会要她,你还敢送给宁王爷?” “这说不定嘛,宁王爷他连男人都喜欢了,万一真有什么特殊癖好,喜欢丑女呢?” 亓灏才不会理会旁人,他只在乎顾瑾璃一个人的想法。 顾瑾璃神色无异,倒像是一心都搁在面前的食物上,双耳不闻周边事。 阿翘站在身后,偷偷的瞧着亓灏和顾瑾璃,忽然觉得这一幕真是难得的和谐。 老皇帝没得个亓灏的台阶下,他和皇后就像是被亓灏故意冷落似的,面色有些僵硬。 至于那些下面坐着的大臣,他们竟根本没发现老皇帝的脸色不对劲,还在不知死活的热火朝天的议论纷纷。 与亓国的大臣们比起来,云国朝臣可真是一点察言观色的眼力劲都没有。 老皇帝忍着怒气,只好用力的咳嗽了两声,威严的扫视了一圈众人。 大家后知后觉,终于察觉到老皇帝隐约不高兴了,赶紧打住议论,随意的闲聊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话。 后来,不知是谁提议,不如就玩个游戏,增添点乐子。 这一提议出来,大家都纷纷响应。 至于玩什么游戏,大家集思广益,想出了一个游戏。 其实,也没什么创新性,不过是填字游戏而已。 一句诗里缺两个字,谁填的那个字最好,那便算赢了,谁要是输了,则要受罚。 不过,游戏是以“传彩球……”的方式进行。 让老太监眼睛上蒙着布条,背过身子去,拿着筷子敲击桌子。 花球依次在大家手里传递,停在谁手里,谁便在那纸上写下来。 一轮下来,可能中途花球会停下来好几次,但最后只从五个人中随机抽取两个人的字,然后让大家不记名投票。 这个填字游戏,说简单也简单,可说难也难。 仅两个字,不要精炼传神,还要符合诗意、诗境,并且在规定的时间内,真可谓考验一个人的水平。 至于负责出题的人,要德高望重,公正公平才行。 老皇帝和皇后,即便是他们并非什么正直良善之人,但这个出题人也只能是由他们来做了。 毕竟,他们是云国的掌权者,也是在座中身份最尊贵之人。 老皇帝和皇后两个人商量了一下,于是便在一张长长的宣纸上写下了一句诗。 这个小游戏,不仅可以活跃气氛,而且还能体现在座都是肚子里有点墨水的人,所以有一些表现欲望很强的人在老太监刚转过身去,就以及蠢蠢欲动,急不可耐了。 顾瑾璃对玩游戏倒是没什么兴趣,可既然大家都参与了,她不可能寻个借口走人来扫大家的兴致。 老太监待老皇帝写完字后,跟小太监一块将宣旨一点点小心翼翼的展开,仿佛那上面是写着传位圣旨似的,神色紧张谨慎。 “轻风细柳,淡月梅花。” 尽管老皇帝的身子已经被掏空,可他的字却雄健有力。 顾瑾璃细细的看着那字迹,努力的在脑海里回想着当年莫离给自己看的云国老皇帝和亓国老皇帝之间互通勾结的信件。 在当年跳崖之前,她便有着过目不忘的本领,所以这种与生俱来的本领并不会随着她的“失忆……”而消失。 眯着眼睛,她一笔一划的研究着老皇帝的字,竟发现果真是与那些信件上的字一模一样。 不管是写字习惯还是字的结构框架,总之顾瑾璃可以肯定至少在云国和亓国勾结一事上,莫离是没有骗她和陈泽轩的。 传花球的游戏,当年八月十五那晚上,亓灏在王府里看荷香、爱月和秦峰、杜江带着下人们玩过。 第1032章 不让你输(2) 第1032章 不让你输(2) 还记得当时爱月故意整秦峰,传花球的时候还戏弄秦峰,让他唱了个小曲。 虽然过去了两年,但是因为是和顾瑾璃在一起,而且那段日子是他们最美好的时光,所以亓灏记得特别清楚。 那夜月光很美很圆,他拥着她坐在屋顶上,耳边有不冷不热的夜风吹过。 她依偎在他的怀里,他们之间没有误会,没有算计。 两颗心贴的很近,也没有距离。 他情不自禁的吻了她,她的身后烟花四射,绽放在了夜空中,跟她眼里的流光一样美…… 过了这么久,他们中间隔了生离死别,如今再回想,不免得有种沧海桑田,物是人非的感觉。 忍不住,他又转头神色复杂的看向顾瑾璃。 顾瑾璃感觉到亓灏的眸光,敛去眼中的冷意,装作思索的模样,煞有介事的摸着下巴,撇嘴道:“也不是很难。” 平心而论,老皇帝和皇后合力想出来的这两句诗,只能算中上等而已。 要想变成佳句,那就看填字人的诗词功底了。 瞧着这些人两眼发光,像是穷人看到了金子一样,顾瑾璃心底里越发的鄙夷。 玩游戏打发无聊是真,当然也不乏附庸风雅之嫌。 由于大家都满心期待的等着老太监敲桌子,故而坐的笔直,屏气凝神,生怕待会游戏突然开始,自己没反应过来,错过了这个在人前卖弄学问的好机会。 谁都没敢说话,因此顾瑾璃这句话,倒是在这安静的气氛里显得很突兀。 “哎哟,这位公子口气可真是不小呢!” “哼,可别再是说大话了!” 有两个大臣,对顾瑾璃表露出了赤裸裸的不屑和质疑。 其中一位大臣刚才打算将自家二舅的三姑父家的四侄子送给亓灏,另一个则是想把大姨妈家的二表姐送过去。 这二人,不管是往亓灏身边送男人还是送女人,顾瑾璃身为亓灏的小男宠,自然是他们的眼中钉。 顾瑾璃是真觉得这道题一点都不能难,她见这两个小眼睛塌鼻子,丑的一致的大臣,撇撇嘴,轻哼一声:“我是不是说大话,到时候就知道了!” 她倒是没有想要表现的欲望,但也不愿被人看扁。 若是依着顾瑾璃当年的性子,就算是别人挑衅的再厉害,她都不屑一顾的。 而现在,她竟然怼回去了,这让亓灏愣了一下。 不过转念一想,性子变成了这样也好,至少不会让人欺负了去。 “开始吧。”老皇帝清了清嗓子,对老太监吩咐道。 老太监眼睛看不到,所以便凭着感觉开始敲桌子。 花球是从太子妃手里往后传的,她传给紫桑,紫桑再依次传给婕贵人、迎妃等人。 婕贵人怀着身子,其实在宫里安心养胎最好,奈何她这个人最喜欢热闹。 尤其是现在怀了老皇帝的孩子,她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她肚子里的这块肉金贵着呢! 要不然不能将肚子给剖开,否则她真会将孩子拿出来一个个的给大家展览,如此才能占尽风头,享尽风光! 只是传个花球,对婕贵人来说根本就累不到她。 她一心想要迎妃出手,所以在传给迎妃的时候,她故意装作不小心的样子,在迎妃的手即将接触到花球的时候,手一松,将花球掉在了地上。 花球往一旁滚动了几下,再捡起来传给下一个人的话,免不了会耽搁一些时间。 老皇帝眉头一皱,心里不禁有点埋怨婕贵人手脚不利索。 他也不是信不过迎妃的文采,只是男人都是自私,矛盾的。 一方面希望自己的女人在人前为自己争面子,另一方面又怕她太出彩了,引得人觊觎。 他的迎妃,像是一只猫,温顺又会勾人,实在是让老皇帝“爱不释手……” 迎妃只怔了一下,然后便迅速的离开座位将花球捡了起来。 她花球塞进另一个人手里,刚将手抽回来的时候,老太监敲打桌子的声音戛然而止。 不自觉的舒了口气,迎妃意味深长的看了婕贵人一眼。 与此同时,老皇帝的眉头也舒展开来。 婕贵人没得逞,桌子底下的手用力的撕扯着帕子,面上也只能堆着得体的假笑:“真是遗憾,本来还以为能一睹迎妃妹妹的风采呢!” 迎妃声音温柔得像春风:“妹妹我才疏学浅,姐姐你没什么遗憾的。” 她们二人针锋相对之间,小太监已经端着笔墨走了过来。 那接住花球的嫔妃可能在游戏开始之前没想到花球会落在自己手里,因此猝不及防,没有任何准备,只能在众人的注视下,红着脸窘迫的随便写了两个字。 小太监将字条叠了起来,然后端着盘子退到一旁,等着老太监继续敲桌子。 声音再次响起,花球继续传递。 这一次,老太监敲击的时间要比刚才久了一点。 这一停,竟停在了孔大人手里。 孔大人回云国的路上腿从马背上给摔断了,宫里的太医给他接好了腿骨,并嘱咐他一定要在床上静养一段时间才行,切勿随意走动,否则又会伤了骨头。 可是,孔大人这种人,也是不甘寂寞。 当然,他肚子里可没有什么才气,不过是作为朝中重臣不想让大家忽略了他罢了。 抓着手里的花球,孔大人懵了一脸,似乎他没料到花球会砸到自己这个草包头上。 大家看着孔大人焦急的挠着后脑勺,不由得捂着嘴轻笑了起来。 孔大人肥胖的肚子不知道是紧张还是怎样,竟像是癞蛤蟆似的,一鼓一鼓的。 在纸上歪歪扭扭的写完,总算是煎熬的交了差。 花球传到第三个人的时候,竟真传到了顾瑾璃手里。 顾瑾璃早在看完老皇帝出的题目后,脑子里就有了答案,她连想都没想,直接在众人看好戏的眼神下刷刷刷写下了两个字。 亓灏望着她不假思索的字,眸光微动。 之前,顾瑾璃在亓灏面前还没暴露身份的时候,她写的字都是特意改了笔迹的。 第1033章 不让你输(3) 第1033章 不让你输(3) 而现在,她竟用了原来的字体。 看着那熟悉的字迹,亓灏的心像是被一只柔软的手抚摸了一下。 顾瑾璃在他面前开始流露出真我来,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她已经在敞开心扉了? 当然,他不敢自作多情,但又克制不住的往好的方面去想…… 顾瑾璃放下笔,自己将纸叠了起来。 就在小太监端着盘子准备离开的时候,亓灏却突然喊住了他:“等会。” 小太监吓得赶紧站住,哆哆嗦嗦道:“宁……宁王爷。” 顾瑾璃看着亓灏,不知道他喊住人家小太监做什么,瞧瞧那害怕的小模样,啧啧,仿佛亓灏是一只会吃人的妖怪一样。 老皇帝直觉亓灏可能要搞什么幺蛾子了,脸色有点发沉,但也没吱声。 毕竟,亓灏还没说话呢,老皇帝也不能直接开口打断人家。 亓灏抿了抿唇,唇角微扬,“本王也要写两个字。” “唉,花球没传到宁王爷手里,他竟然要主动参加?” “这样似乎不妥吧,不符合游戏规则!” “不不不,宁王爷文武双全,有他参加了也更有意思?” “话虽然是这么说,可这对其他人来说是不公平吧?” “游戏而已,别太当真啦!” 听到亓灏要参加,刚才紧张的气氛瞬间荡然无存。 大家因为亓灏这一句话,再次议论起来。 有人赞同亓灏的加入,有人则反对。 赞同的是女子,她们一方面想目睹亓灏的风采,另一方面竟转变了心思,期待着下一个中了花球的人是自己。 若是最后投票选中的是自己与亓灏,如此,自己便有机会与亓灏进一步接触了。 想想一会的互动,就让人激动得脸红心跳。 反对的是男子,那些自恃才高的人借着维护游戏规则来阻止亓灏的填字。 因为自己在身份、地位、长相上比不得亓灏,要是再在作诗上也败下阵来,那就太没自尊了! 老皇帝听罢,沉吟片刻,笑道:“既然宁王爷要玩,这当然可以。” 他的话刚落,只听得沉默了好久的紫桑突然冷声道:“既然游戏规则可以打破,那么本公主也要参加!” 刚才接花球的时候,婕贵人能明显感觉到紫桑的动作生硬蛮横,几乎是用丢的方式将球往她的身上丢。 还好这花球是竹藤编制的,砸不死人。 这要是个铁球,婕贵人今个就一尸两命了。 听到紫桑要主动写字,婕贵人开心道:“有宁王爷和林公子,孔大人,再加上咱们的紫桑公主,这游戏就更好玩了!” 这四个人,两两一队,刚好也可以代表着亓国和云国。 大家一听婕贵人的话,也自然想到了这个问题,就连刚才还反对的大臣也难得的响应道:“不错,不错!” “人多起来才玩的有意思呢!” 当然,第一个接到花球的小妃嫔就被大家自动给忽略掉了。 她见玩的人越来越多,提着一颗心瞬间也就安稳了。 如果是五个人的话,随机抽中她的纪律不算太大。 不过,老皇帝可不这样想。 云国这边多一个人,赢得机率就会多一分。 即便孔大人的字如其人,脑如蠢猪,即便是小妃嫔文采平平,但是三对二的话,至少从数量上来看,云国还是占有优势的。 “林笙……”老皇帝不了解她,也就不对她评断。 亓灏擅长带兵打仗,看他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暂且当他是有点能耐的。 云国这边,如果把孔大人给除去,靠紫桑和小妃嫔对阵亓灏,老皇帝越发的觉得胜券在握了。 他要通过这个填字游戏,好好的打亓灏的脸! 一边在脑子里想着等会惩罚失败者的法子,老皇帝一边笑得和蔼可亲:“好,既然大家都一致同意,那紫桑,你就和宁王爷一起填字吧。” 紫桑与老皇帝想到一处去了,只是她除了要打亓灏的脸,还想让云国老皇帝死了让她联姻的心。 除了必要的公众场合,老皇帝是绝对不会召见紫桑的。 就算是有朝中要事,也是通过老太监传话。 这“紫桑……”二字,听在紫桑的耳中像是一道催泪符。 无人知道,她有多渴望像小时候一样可以赖在老皇帝面前撒娇,听着他一声声宠溺的喊着自己的名字。 可是,从那件事过后,老皇帝再看她的眼神是满满的厌恶。 她手握重权没错,但这些手中的权力永远抵不了老皇帝的一根毫毛。 如果哪一天,老皇帝要她拱手交出兵权,她会毫不犹豫的照做。 她的喜怒哀乐,通常都是老皇帝一句话的事情。 尽管知道老皇帝老脸上的假笑是在逢场作戏给旁人看的,可紫桑还是鼻子一酸,有种热泪盈眶的冲动。 她别开脸,强力压住心头的颤动,紧紧抿着唇,藏在袖子里的手用力攥起。 太子妃坐的位置要比婕贵人离得紫桑更近一些,她感觉到紫桑好像在压抑着什么,却猜不透其中原因。 听老皇帝发话了,小太监赶紧把笔墨端到亓灏面前。 顾瑾璃根本就没将这个游戏当回事,不管是输赢,这对她来说都没有任何意义和损失的。 如果不是亓灏闲着没事要破例,想必紫桑这个麻烦精也不会要求加入。 面色有些不快,顾瑾璃压低了声音,语气不满道:“好端端的,你来凑什么热闹?” 亓灏并不是头脑发热,他要加入是有原因的。 一来,一轮抽五个人,现在加上了顾瑾璃在内,已经抽中了三个人。 在剩下的两个人里,亓灏不知道会抽到谁,可他知道紫桑应当不会放过这次宴会的机会来对付他们。 而这个游戏,也可能是紫桑的计划之一。 所以,与其被动的进入到这个圈套里,倒不如化被动为主动。 有他陪着顾瑾璃一起填字,还能间接的帮她化解危险。 二来,他单纯的想陪她。 “怎么,你怕输?”写好字后,亓灏叠好放在盘子里,转头问道。 第1034章 救救臣妾(1) 第1034章 救救臣妾(1) “谁说……”顾瑾璃的话还没说完,亓灏接下来做了一个让人目瞪口呆的动作来。 他握着顾瑾璃的手,声音很轻,却认真执着道:“输了也没关系,无论你做什么,本王都会陪着你。” 顿了顿,他在看着顾瑾璃的眼中一闪而过惊讶,又继续道:“不过,本王是不会让你输的。” 如此直白,不分场合的表白,瞬间雷的大家忘记了呼吸。 女子们的一颗放心彻底的碎了,周边的气氛立刻变得微妙起来。 有人叹气,有人感慨,有人羡慕,有人鄙夷。 毕竟,这世道什么男男,什么女女,都是不正常的存在。 亓灏一个执掌大权的大男人,有那么多女人要死要活的想要投怀送抱,可他却喜欢一个男人,这真是浪费了那么多的好资源! 亓灏的大手温暖,温暖得发烫,以至于烫得顾瑾璃猛地缩回了手。 眼神一慌,她瞥见亓灏说话的功夫,对面的紫桑已经写完了,便扯着唇掩饰着自己的尴尬,转移话题道:“云国皇上,为了将公平贯彻到底,在下觉得,不如找一个人将我们五个人的字都抄下来。” “如此,大家看的都是同一个人的字迹,这便不会出现通过判断字迹来投票的作弊行为。” 顾瑾璃说的很有道理,这对于看热闹的大臣们来说是没意见的。 只是老皇帝还藏着别样的心思,那就是在座的除了顾瑾璃和亓灏之外,都是云国人。 如果投票的话,云国人不可能不投给自己人,否则也太没有大局观了! 如果按着顾瑾璃说的话,那老皇帝就无法从中放水了。 可老皇帝这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其他理由否定顾瑾璃,犹豫了会,只好道:“好。” 说罢,他示意摘下眼睛上的布条的老太监走到稍微远一点的地方,好将那五句诗给抄下来。 “要玩,就玩的尽兴。”这时,紫桑又开口了。 她眸光阴冷的望着亓灏和顾瑾璃,提高了声音道:“咱们不要从中随机选两个人再投票,这般太麻烦了。” “直接让大家选出一个写的最好的来,剩下的都是输者。” “赢的人,可以向任意一个输的人提任意条件。” 紫桑如此有魄力的话,带着气势汹汹和来者不善,瞬间又将今晚这个晚宴带上了高潮。 除了五位当事人和云国帝后之外,在场的大臣们都要投票,这的确比抽出两个来再选一个要好很多。 因为,说的是五个里面随机抽选,但谁又能保证在抽选的时候没有猫腻呢? 而直接让大臣们投票的话,对比之下更加公开透明。 “哟,紫桑公主这个玩法可就厉害了!” “啧啧,这里面不是闷着什么地雷吧?” “哎呀呀,这个游戏果然是玩对了!” “好期待,到底是谁会赢!” 吃瓜大臣们仍旧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兴奋又激动。 可是,老皇帝他不愿意啊! 他不敢冒险,万一紫桑或者是小妃嫔输了,亓灏和顾瑾璃这二人赢了,他们作为胜利的一方,提出了什么过分的要求,这可如何是好! 云国这些年给亓国上贡不少,如果亓灏借此机会狮子大开口,老皇帝真不敢想象自己会不会当场晕死过去。 割城?还是加重上贡? 皇后也不满紫桑如此任性,她脸上的笑意减了几分,温和的劝道:“紫桑,本宫觉得赢得人提条件倒是没什么,但是这个条件是不是应该在合理的范围内呢?” “如果超过了能力范围,不是强人所难吗?” “嗯,朕觉得皇后说的极对。”自己的心里话被皇后委婉的说了出来,老皇帝的脸色好看了许多:“游戏归游戏,有些原则性的东西不能违背。” “臣妾也赞同皇上和皇后的意见,游戏嘛,不就是寻个乐子,做什么非得较真呢!”婕贵人见皇后和老皇帝都前后说话了,为了表达自己与帝后同一个立场,故而也多嘴道。 当然,她跟紫桑是死对头。 紫桑说东,婕贵人就必定要说西。 反正,不管怎样,婕贵人都要跟紫桑唱反调就对了。 “婕贵人。”婕贵人成功的将紫桑刚压下去的火气给挑了起来,她眼中的眸光像是一把刀子,恨不得把婕贵人的舌头给截断,语气也透着一股杀气腾腾,“游戏是本宫在玩,你没有资格在这里指手画脚!” 这话说得不留丝毫情面,是成心当众让婕贵人下不来台! “你!”婕贵人脸色立即变得青白,她伸手指着紫桑的鼻子,恼怒道:“紫桑,平时念你是皇上唯一的公主,我才忍让你三分,没想到你竟得寸进尺了?!” “我告诉你,我是皇上的妃子,按着身份你也得叫我一声母妃才是!” “你对我如此不敬,真是……” “啪!” “啊!” “一点教养都没有……”这后半句话还没说完,婕贵人就发出一道痛苦的哀嚎声。 因为,紫桑直接握住了婕贵人指着她的手,然后用力一掰,大有要将手指掰断的意思。 “痛,好痛啊!” 婕贵人没料到紫桑竟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自己动手,她疼得眼泪彪了出来,大哭大叫道:“你这个疯子,快放手,放手啊!” 紫桑冷着一张脸,并未理会婕贵人,而是加重了力道。 “呜呜,我的手!”婕贵人拿紫桑没辙,只好向脸色黑的像锅底一样的老皇帝求助道:“皇上,呜呜呜……您快救救臣妾!” “臣妾的手指头……要断了!” 老皇帝重重拍了一下桌子,声音明显的恼怒道:“紫桑,你这是做什么?还不快放开婕贵人!” 从得知老皇帝生了要将自己远嫁亓国的消息后,紫桑这肚子就憋了一团火。 就跟快被傻太子折腾得崩溃的太子妃一样,紫桑的忍耐也是到了极限。 要不然,她也不会派人埋伏在亓灏和顾瑾璃来云国的路上,也不会利用傻太子来伤害顾瑾璃,引得亓灏和老皇帝产生矛盾。 第1035章 救救臣妾(2) 第1035章 救救臣妾(2) 但凡是老皇帝的女人,都是紫桑的敌人。 皇后是,婕贵人是,迎妃也一样。 老皇帝维护婕贵人,一来是怕她情绪一个激动,肚子里的孩子出什么意外。 他毕竟一把年纪了,好不容易让嫔妃怀上了个孩子,他可不想最后空欢喜一场。 二来,满朝文武,还有亓国的代表亓灏和顾瑾璃在看着,紫桑这一举一动简直是失礼到了极点! 见老皇帝训斥紫桑,婕贵人哭嚎的更加厉害了,也完全不顾及自己的形象。 她将另一只手放在小腹处,紧接着做出一副痛苦的模样来:“啊,我的肚子也好痛!” 一个是不为之所动的紫桑,另一个则是哇哇哭叫的婕贵人,顾瑾璃只觉得眼前这突发的一幕好滑稽,心里也在暗暗感慨这个横刀插出来一脚的婕贵人又是何必呢? 既然怀了老皇帝的孩子,那就安安分分,老老实实的在自己的宫里养着就好了,做什么还参加这些无聊的宴会? 这个女人还真是心大,也不怕有人趁着今个人多的场合,暗地里使点小手段把她的孩子给搞掉! 再看婕贵人身边的迎妃,她的脸上流露出对婕贵人的紧张和关心之色,可就是把嘴巴闭的死死的,没有为婕贵人开口求情。 先不说她容貌娇娇弱弱的惹人爱,只说她刚才明知婕贵人是故意的把花球掉在地上,却仍旧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将花球传递给了下一个人,便可知道她是聪明的,隐忍的…… 不管男女,没人喜欢看人耍泼,也没人喜欢听人吵来吵去。 婕贵人什么性子,大家也都了解。 她如此失态,丢的不仅仅是她自己的脸,也丢了老皇帝的脸。 对于花球掉在地上到底是不小心,还是有意为之,大家都心知肚明。 迎妃如果当即跟婕贵人吵了起来,倒是显得她小气了。 相反,她不跟婕贵人一般见识,还能留给大家一个顾全大局,不与婕贵人计较的宽容大度形象。 在两方对比之下,温柔可人的迎妃确实比喜欢使小手段的婕贵人明显要得人缘。 “紫桑!”老皇帝见紫桑还不放开婕贵人的手指,厉色道:“你不要逼朕动手!” 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到老皇帝是真的怒了。 此时谁也不敢吱声,都怕引火烧身。 紫桑望着老皇帝不带丁点温度的老眼,心被他眼底的寒意给一点点的结成冰。 抽回手,她故作坚强的抬了抬下巴,对婕贵人警告道:“婕贵人,你进宫的时间也不短了,本公主天生就是这么个臭脾气,你应该知道,我不是你随便能惹的人!” 连老皇帝都拿紫桑无可奈何,婕贵人她自然只能将委屈吞进肚子里去。 毕竟,聪明人不吃眼前亏。 她吸了吸鼻子,恶狠狠的瞪了紫桑一眼,灰头土脸的重新坐好。 众人瞅着紫桑公主像冰山一样森寒的脸,不由得都有些畏惧。 的确,紫桑公主脾气古怪,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婕贵人闲着没事招惹她做什么? 不过,怎么说都是当着外人的面,紫桑公主总得顾及一下云国的面子不是? 老皇帝冷冷的盯着紫桑一会,眼神中的警告之意不言而喻。 紫桑也不怕,梗着脖子也这么直直的看着老皇帝,像是在无声对峙一般。 气氛就这么僵着,任是谁看着都尴尬,如坐针毡一样,生怕那无形的战火会不小心的波及自己。 亓灏抿着杯中的清酒,隔岸观火。 顾瑾璃对紫桑和老皇帝之间的“密事……”,两年前听亓灏说过,两年后陈泽轩也给她讲过。 她不鄙夷同性之间的真爱,可却极力的排斥不赞同像紫桑这种“不伦……”之恋。 人之所以跟动物不同,那是因为人有思想,懂得礼义廉耻,有明辨是非,判断对错的能力。 如果人连伦理都枉顾了,那跟充满兽性的动物又有什么区别呢? 如水的眸子在老皇帝和紫桑之间来回打量了一番,顾瑾璃又将视线收回。 低头,她把玩着手里的勺子,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敲着碗口。 “皇上,您看,老奴是否要将所有的诗句都写在同一张纸上?”这时,老太监大着胆子,打破了这火药味冲天的僵局。 老皇帝摆摆手,重重吐出一口浊气,“去吧!” “是,皇上。”老太监松了口气,将那五句诗仔仔细细的誊写在了一张大宣纸上。 写完后,老太监招呼小太监,他们二人一起将宣纸展开在大家面前,以供大家阅览鉴赏。 不得不说,老太监的字很是工整,看着让人赏心悦目。 大家看着这五句诗,开始品论起来。 “轻风摇细柳,淡月失梅花。好,这句好!” “不,这个‘摇’字不够美。我倒是觉得‘轻风舞细柳,淡月映梅花’这个更出彩一些!” “非也,非也!”此时,另一个人又摇着头,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点评道:“‘舞细柳’是个佳句,但是仍然不算最上乘。” 那被评价为不算上乘的大臣听罢,不乐意了,不服气的质问道:“成大人,‘舞’是模仿人的动作,把柳的姿态反映得更加形象。” “隐’字,使月的皎洁更加突出。” “你倒是说说看,哪里不好了?” 这成大人一把年纪了,是个有名的老学究。 平日里最是喜欢咬文嚼字,在朝堂上谁要是说个什么话,只要是被成大人给钻了空间,一定会帮你找出什么语言字词里的漏洞好好纠正一番的。 因此,对于这个顽冥不化的老臣,大家都很反感。 奈何,成大人本人却不自知,一直沉浸在自己对学问的考究中和遣词造句的运用里。 当然,平心而论,成大人耿直,在人品方面,还是没得说的。 “你说的是没错,但是‘扶’字更生动,既写出了风的轻微、柳的纤弱,又写出了风与柳的亲昵和互相依偎的神态。”成大人捋了捋胡须,继续道:“再看这个‘失’字,也比‘隐’更加贴切。” 第1036章 救救臣妾(3) 第1036章 救救臣妾(3) “既强调了月光的皎,又兼顾了梅花的洁,突出了两者融为一色的景象,更加吻合。” 众人经成大人这一点拨,再仔细的品味一番,果真是发现确实如他所说的这般。 这五句组成的填字诗句一对比,当真是是“扶……”和“隐……”这两个字更胜一筹。 “是啊,是啊,成大人分析的很对呀!” “我刚才也觉得,失和隐要更好,一字生辉,果然是英雄所见略同!” “轻风扶细柳,淡月失梅花,实乃妙哉!” 成大人的学问很高,再加上他刚才所言句句在理,所以要是谁不附和上几句,仿佛自己文采修养不高一样。 还有两句,却无人去评判。 老皇帝也不知道这被人们无视的两句诗是谁所作,只好按住心头的不安,老眼在五个人身上一一扫过。 顾瑾璃和亓灏神色淡淡,一如寻常,看不出来什么。 紫桑的神色也是一贯的冷冽,只是无人发现她的掌心已经被细长的指甲给抠出了血。 至于小妃嫔和孔大人这二位,一个神色紧张,另一个则面色窘迫,总之老皇帝用脚指头想想,就敢肯定这二人的诗一定没选上。 “哎哟,快看第三句,轻风吻细柳,淡月摸梅花!” 不知道谁阴阳怪气的提高了声音,总算是把孔大人的那句难登大雅之堂的诗给念了出来。 “哈哈哈,这又吻又摸的,该不会是孔大人的诗吧?!” 大家不约而同的看向涨红了一张肥胖猪脸的孔大人,无不带着戏谑。 “我……”孔大人支支吾吾,见老皇帝不悦的眼神飘过来,他强作镇定的为自己辩解道:“本大人觉得,这‘吻’和‘摸’更带着别样的风情。” “就像是情人之间的互动,妙不可言啊!” “孔大人这么解释,也不是没道理。只是这两个字,比较起来显得太过低俗。”老学究成大人摇头,又毫不留情的批判道:“诗是什么?诗乃高洁纯净之物,所抒发的是一个人的内心世界。” “一个人的心是净是浊,通过他所作的诗就能体现出来!” 这意思,也就是在说孔大人内心龌龊,作出来的诗也一样低俗不堪。 当然,孔大人也的确是这么一个人。 大家听完成大人的话后,又哄笑了起来。 孔大人被成大人怼的无地自容,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他突然后悔起来,为什么自己要来参加这个宫宴。 自在的躺在家里的软塌上休养不好吗?为何要自取其辱呢! 可是,现在他又不可能中途离开,只能任大家嘲笑着。 “好了,既然大家都已经有了判断,那么就开始投票吧!”老皇帝拍了拍桌子,示意大家安静下来,并让老太监带着小太监给大家发放纸张以投票。 等待计票结果期间,刚因品赏诗句而缓和一小会的气氛又紧张了起来。 席上百十号人,都一致的保持安静,连跟针掉在地上估计也能听到。 有人见亓灏和顾瑾璃自始自终都好像是两个局外人一样,对什么都漠不关心,不知该敬佩他们的自信还是鄙视他们的盲目自大。 再看紫桑,眼睛里仍残留着未熄灭的火苗,让人只看一眼就不敢再看第二眼。 老太监带着小太监高效率的计票,只用了半柱香不到的时间。 老太监拿着计票结果的手有些发抖,因为老皇帝望着他的眼神很是犀利严峻,让他没有公布出来的勇气。 嗓子有点发紧,他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的把纸张递了上前。 老皇帝在看到纸上的那句诗后,皱眉又看向老太监。 大家坐在下面,根本看不到投票结果,只能张望着脖子,想要通过老皇帝的表情来猜测到底是谁赢了。 准确的说,纸上的没有姓名,有的只是得票数最高的那句诗。 不过,只要大家知道了哪句诗,也无异于知道了谁赢了。 反正,谁写的诗谁知道,而且在座之人有那么多双眼睛看着,谁也不能厚颜无耻的冒认别人的诗。 老皇帝攥着纸张的手背青筋暴露,他再次的扫了一圈那同样看向自己的五个参与填字游戏的人,半晌才闷声对老太监道:“宣布吧。” 老太监誊写的诗句,故而站直身子,高声道:“轻风扶细柳,淡月失梅花!” 深吸一口气,他闭着眼不敢去看紫桑那一张骇人的脸,大有视死如归的气势,一字一句道:“林公子胜!” 老太监的声音落下,大家又七嘴八舌起来。 有的人赞叹顾瑾璃果然才思敏捷,有的人则不服气的认为她就是凑巧撞上了,还有的人好奇并期待顾瑾璃会向失败者提出什么样子的要求来。 总之,顾瑾璃又成为了大家议论的焦点。 亓灏勾着唇,放下酒杯,眼底眸光明媚,仿佛赢得的人是自己一样。 “砰!”的一声,忽然一声巨响,引得大家都纷纷往声音处看去。 只见,紫桑掌心一片鲜红。 “紫桑公主?”太子妃捂着嘴,被吓了一跳。 紫桑手里的酒杯,被她大力捏碎,碎渣刺入了肉里,流了不少的血。 皇后见紫桑如此失态,不免语气沉了沉,对淑霞吩咐道:“去,给公主找个太医过来。” 淑霞点点头,抬脚准备出大殿。 顾瑾璃望着淑霞,不自觉的想起昨晚上乔装扮成宫女的莫离来。 莫离用的是跟淑霞容貌一样的人皮面具,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淑霞是皇后身边的小宫女,兴许莫离也是为了方便才选了她的脸。 脑子里刚冒出了一点怀疑的幼苗,又被顾瑾璃自己给掐断了。 阿翘见顾瑾璃盯着淑霞,自然也想到了莫离穿宫女装的别扭模样,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不用了!”紫桑看不惯皇后总是一副假惺惺的模样,她拿着帕子一边慢条斯理的擦着手,一边两道眸光射向对面的顾瑾璃,出口还是火药味:“林公子赢了,那就提要求吧!” 第1037章 断袖身份(1) 第1037章 断袖身份(1) 那鹅黄色帕子在紫桑擦完手后染上了大片的红色,可见流了不少的血,伤口肯定很痛。 可那杯子碎渣扎的好像不是紫桑一样,大家瞧着她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不禁又感慨他们的公主果真不是寻常的女人啊! 淑霞停下步子,看了一眼皇后,见皇后点点头,她又折身回去了。 顾瑾璃神色自若,她瞥了一眼面色肃然,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的老皇帝,笑盈盈道:“紫桑公主,我提什么要求都可以吗?” 紫桑咬牙切齿,“对!” 游戏规则是她说的,她就是输也要输的有底气! “这样啊,那先容我好好想一会。”顾瑾璃一边摸着下巴,一边做出一副很纠结的认真沉思状。 亓灏瞧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珠子乱转,便知道她一定又要打什么坏主意了,也竟生出一丝期待来。 除了亓灏和紫桑之外,孔大人、小妃嫔,还有老皇帝和皇后这几人可没这么淡定了。 孔大人额头上的汗水“吧嗒吧嗒……”的往下掉,好像是即将要挨宰的猪。 小妃嫔紧紧的揪着衣袖,眼巴巴的模样有点可怜。 随着顾瑾璃沉思的时间越久,皇后脸上的假笑也就挂不住了,老皇帝同样没了耐心:“怎么样?林公子可想好了?” “只要在能力范围内,又不伤及两国的友谊,林公子皆可提出要求来。” 老皇帝话里暗示着顾瑾璃不要提一些过分的要求,要她注意点分寸。 顾瑾璃哪能听不懂老皇帝的话,她“哦……”了声,还是没给出个答案来。 反倒是亓灏,竟又握住了她的手,似笑非笑的意有所指道:“有什么要求,你放心大胆的提,紫桑公主可不是什么不讲信誉的小人,但凡是你提出来的,她必定会做到!” 顿了顿,他又不忘记把那急得抓耳挠腮的孔大人也一并带上:“不止是紫桑公主,就连整个云国,想必在云国皇上的精心治理之下,也极少有那不讲信用之人!” 这话,不仅是在给云国老皇帝和整个云国戴高帽子,更是将紫桑的后路给断了。 不得不说,亓灏这个神助攻果然更狠! 顾瑾璃也和大家一样,没料到亓灏会冷不丁的来这么一句话,抽了抽嘴角。 他看着自己的眼神,仿佛在说,这是咱们的地盘,你想如何放肆都没关系,尽情往死里作! 出了什么问题,我给你兜着! 而亓灏这模样,看在其他人眼里也是这般,狂妄的不是一星半点! 老皇帝气得胡子翘了起来,紫桑的眼里闪过一道浓浓的杀意。 真是,欺人太甚! 顾瑾璃的耳朵有点热,她“呵呵……”一笑,“王爷说的是,云国民风淳朴,热情好客,足以见得云国皇上励精图治,治国有方!” 众人听罢,不由得佩服顾瑾璃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 她和亓灏从亓国来云国,路上遇到了刺客后,这几日便一直在行宫里休养。 连宫门口都没踏出去过,何曾见识过外面的风土人情? 既然没见过,又何谈什么民风淳朴,热情好客? 即便是热情好客,也是云国老皇帝招待他们,跟外头的百姓可没半分关系! 不过,不管怎么说总归是夸赞人的好话,就算大家知道这些话虚伪,但也总好过顾瑾璃像紫桑公主一样,说些让人下不来台,堵人心窝子的话! 一边说着,顾瑾璃一边试图将自己的手从亓灏手里抽出来,奈何亓灏的手指就像是螃蟹的两条前腿一样,钳制得她抽不出来。 心里不由得有些恼怒,她的眉眼也一冷。 微微动了动唇,用微不可闻的声音道:“松手!” 亓灏微微一笑,非但没有松手,还握得更紧了。 十指相扣,这暧昧的动作看在众人眼里,简直是在戳大家的眼珠子。 女子们抚胸痛心,男子们唏嘘一片。 阿翘和杜江二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相同的神色。 他们家的王爷,现在是当真坐实了这“断袖……”的身份了! 在顾瑾璃现有的记忆里,这好像还是头一次,与亓灏十指相扣。 都说十指连心,她的心此刻像是有一只受了惊的兔子似的,噗通乱跳。 亓灏这是什么时候养成的坏习惯?怎么三言两语下来就要动手动脚的? 好好说话不行吗?是不是自己最近对他态度好了点,他就蹬鼻子上脸了?! 嗯,一定是这样,是他得寸进尺了! 眯了眯眼睛,顾瑾璃另一只手从桌子底下穿了过去,落在亓灏的大腿上,狠狠的拧了一圈。 亓灏吃痛,见顾瑾璃是真的怒了,只好忍痛笑着松开手。 有人发现了他们二人之间的小动作,于是又在脑海里无限的幻想起来。 啧啧,男男也就罢了,可如此旁若无人的打情骂俏,真是忒不要脸了! 紫桑见这亓灏和顾瑾璃这般无视自己,不由得语气更加恼怒道:“林公子,卿卿我我也要分个场合!” “刚才本公主问你的话,你当成了耳旁风?” 顾瑾璃见紫桑将矛头对准自己,心想着怎么还有人上赶着来找死呢? 紫桑先是派人刺杀自己和亓灏,后又让傻太子差点把自己半条命给折腾掉,光这两点,顾瑾璃就可以让紫桑学狗爬猪叫了。 只是,虽有报复的心理,可顾瑾璃顾及着怎么着她都是一个女子,即便是心眼恶毒了些,可女子没必要为难女子。 奈何,紫桑却不懂这个道理。 她所做的一切恶事,都是源于不想嫁给亓灏,这个出发点,顾瑾璃可以理解。 可是,无法主宰掌控自己的婚事,这并不难成为紫桑加害别人的借口。 瞧着紫桑如此的咄咄逼人,顾瑾璃唇角扬起,笑得随意:“在下只见过狗爬,没听过猪叫,即便是这心里实在是好奇的很,可却不能让紫桑公主您来扮,对吧?” “你!”紫桑没想到,顾瑾璃竟敢如此羞辱自己,眸光阴冷得像地狱里的厉鬼,让人不寒而栗。 第1038章 断袖身份(2) 第1038章 断袖身份(2) 当然,众人也大吃一惊,他们也没料到顾瑾璃会这么大胆,敢让他们的公主学猪叫,都不禁倒吸一口气。 看着顾瑾璃的眼神,也像是看一个死人一样。 阿翘站在顾瑾璃的身侧,自然也跟顾瑾璃一样,顶着紫桑吃人的眼光,头皮一阵发麻。 亓灏知道,依着顾瑾璃现在的性子,不主动惹事,但也不怕事大。 除非她自愿让人欺负了,否则没人能欺负得了她,更占不了她半分便宜。 “紫桑公主金枝玉叶,所以啊,我想了想,也不为难您,您就跟我唱歌小曲儿吧!”顾瑾璃挑了挑眉,然后又不紧不慢道:“也不是什么难的曲子,在座各位应该都听过。” “啊,孔大人!”突然语锋一转,她看向了孔大人。 填字游戏,赢了的那人可以对其他四人提任何要求。 孔大人是失败者,他从刚才就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又听到顾瑾璃连紫桑公主都敢侮辱,便害怕自己待会会如何。 见顾瑾璃喊自己,孔大人下意识的就想站起来,却忽然忘记了自己的腿受了伤,因此他肥胖的屁股刚抬起,便疼得“嗷……”的一声,“咚……”的坐了下来。 “哎哟,哎哟,疼死我了!” 没忍住,他痛呼的叫唤了几声。 顾瑾璃见状,忍不住笑道:“孔大人,您激动个什么劲,我又不让你学狗爬!再说了,您这腿呀,也爬不动。” “不过,您该不会是在学猪叫吧?” 顾瑾璃这话一落,便引得周边几位大臣“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老皇帝冷哼一声,那几位大臣赶紧捂住嘴,正襟危坐。 老眼犀利的瞪着顾瑾璃,老皇帝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怒气,幽幽道:“林公子,游戏规则早已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你当着朕的面,这般羞辱我云国公主和朝中重臣,未免太不把朕放在眼里了!” “云国皇上,您和紫桑公主是不是对我刚才说的话有什么误解?”顾瑾璃眨了眨无辜的眼睛,一副茫然又委屈的样子。 她摊开两手,解释道:“在下又没让紫桑公主学猪叫,没让孔大人学狗爬,这怎么就侮辱您的公主和大臣了?” “好吧,既然您觉得让您的公主唱歌曲儿来表达对我和宁王爷的欢送就是侮辱了,那我收回刚才的要求。” 说罢,她又貌似失望伤感的叹了口气,对亓灏摇头道:“王爷,您的话说错了。” “您说,云国民风淳朴,热情好客的。” “您瞧瞧,咱们来做客,人家就是这么对待咱们的。” 不得不说,顾瑾璃这话说得漂亮,文字游戏玩的也厉害。 她虽然口口声声的说没让紫桑学狗爬,学猪叫,可话里话外的意思却是透露着原本提的要求便是这个,这不是在间接的羞辱,又是什么? 而且,她又把孔大人的痛呼声说成了猪叫,不也是在响应之前让紫桑学狗爬的话吗? 在老皇帝发怒后,她又倒打一耙,把矛盾指向了老皇帝,指责他不热情好客。 当然,顾瑾璃还把亓灏也拉下了水。 刚才,什么民风淳朴,热情好客这样的话,分明就是她自己说的,亓灏可没说半个字! 大臣们也不禁瞪大了眼睛,他们对宁王的小男宠的厚脸皮又有了新的认识。 这一张嘴,竟能把白的说成黑的,黑的说成白的,偏偏还堵得人不能发作,真是……让人恨得牙痒痒! 顾瑾璃见亓灏只笑不语,竟难得的主动拍了拍他的手,意味深长道:“王爷,您说是不是?” 刚才她和紫桑、老皇帝三人你来我往,亓灏竟作壁上观,神色悠闲的喝着小酒,想要明哲保身?这怎么能行呢?! 要不是他刚才握着她的手,紫桑又怎会迁怒于她? 说她和亓灏卿卿我我,呸!真恶心! 亓灏眸光微动,眼中的笑意渐浓。 他看着她那流光溢彩的眸子,怎会不知道顾瑾璃的心思。 她必定是报复自己刚才牵着她的手,这才容不得他安静的坐在那里。 刚想回握住顾瑾璃的手,顾瑾璃却像是早有预料一般,把手给快速的撤了回来。 亓灏抿了抿唇,见云国老皇帝的脸色难看得像是难产的母猪,便接话道:“云国皇上,紫桑公主,笙儿多年生活在乡野间,性子难免粗野,若是她说话有冒犯的地方,还望云国皇上和紫桑公主多多包涵。” 他一边说着,又一边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来:“都怪本王,将她给宠坏了。” 举起酒杯,他对云国老皇帝笑道:“本王敬云国皇上一杯,就当是为她赔罪。” 原本,阿翘和杜江还想着,依着亓灏对顾瑾璃的放纵,他必定会顺着顾瑾璃的话,好好为难一下老皇帝和紫桑的,可谁想到亓灏竟出人意料的代顾瑾璃替云国老皇帝和紫桑公主道起歉来了? 就连顾瑾璃本人,也认为亓灏怀着愧疚之心,对她百依百顺,没理由会不站在她这边的。 冷不丁的,亓灏突然服了软,这又是怎么回事? 大臣们也愣了一下,一方面是亓灏如此好脾气,另一方面是听到他竟再次露骨的表达对顾瑾璃的宠爱,今晚他们真是被亓灏彻底的刷新了三观! 一个男人,怎么可以对另一个男人,如此的肉麻! 以前,大家也不是没听过或者是见过断袖,但这样的断袖,大家还是头一次见到。 毕竟,两个人模样都生得好看,一人又重权在握,另一个人嘛,虽说言行举止确实是粗俗了一些,但看在她那张脸上,也就勉强容忍了。 可是,他们要恩爱腻歪大可在私底下无人的时候,做什么要来刺激大家?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小男宠在玩游戏之前,还安分的一言不发,怎么玩了个游戏就跟换了个性子似的? 话多,还说的都是给人添堵的话,真是一点也不讨喜! 老皇帝心里的火气已经集聚到了嗓子眼,他的胡子又翘了起来,“宁王爷,你以为朕……” 第1039章 断袖身份(3) 第1039章 断袖身份(3) 察觉到老皇帝要发怒了,皇后在第一时间按住了他的手,眼神示意他不要冲动。 尽管皇后对这个讨厌的小男宠也忍无可忍了,可她多少还是有几分理智的。 因为,如果亓灏和老皇帝闹得一发不可收拾,那两国联姻一事绝对就泡汤了! 好不容易利用婕贵人和迎妃说动了老皇帝,如果仅仅因为这点口舌之争而导致紫桑无法嫁去亓国,她在背后做的那些事情不是白忙活了吗? 不把紫桑支走,她又如何得到紫桑手里的兵权? 皇后安抚的拍了拍老皇帝的手,暗示他冷静。 露出一个高贵优雅的笑容来,皇后这才笑道:“宁王爷言重了,皇上和紫桑公主自然是不会和乡野之人计较的。” 老皇帝冷笑一声,举起酒杯,眼神阴鹫的看了顾瑾璃一眼,“皇后说的没错,朕没那般小气,否则平白无故的降低了身份。” “呵!”顾瑾璃翻了个白眼,话里话外透着一种阴阳怪气,“那在下是不是还得谢过皇上您大度了!” 说罢,她的手又不安分的在亓灏的大腿上狠狠拧了一圈,要比刚才的力气还要大。 亓灏知道,顾瑾璃这一下子,是在报复自己刚才没有顺着她的话来拆老皇帝和紫桑的台,于是也就闷哼一声,忍住了,不过面上还是笑容淡淡。 顾瑾璃见亓灏一副不痛不痒的模样,心里的火气更大了。 这股怒火,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可能是因为之前亓灏对她纵容惯了,好像还从未有过不对心思的时候,故而她才心里不舒服。 也可能是被云国皇后和老皇帝的话给气到了,总之顾瑾璃就是不高兴了。 “也罢,反正游戏嘛,做不得真,紫桑公主也就不用唱小曲儿了,只当在下什么也没说!”抬了抬下巴,她一脸受了委屈,隐忍不发的表情。 刚才孔大人的嚎叫在这么多人面前被顾瑾璃形容得像猪叫,已经让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了,此刻听到游戏惩罚作罢,他立马舒了口气。 一边擦着汗水,一边笑得谄媚:“多谢林公子。” “啪啪啪……”,老太监见皇后给自己使了个眼色,于是便聪明的拍拍手,示意再次上歌舞暖场。 大家也都不傻,谁也不敢再提游戏的事情,要不三五成群的闲聊,要不就闷头吃着盘子里的菜,再不成就去对那些舞女们的物资进行评头论足一番。 反正,谁要是敢哪壶不开提哪壶,就等着倒霉吧! 毕竟,他们的紫桑公主脸色难看的厉害,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冷厉的气息,这让坐在她左右两侧的太子府和婕贵人连端着茶杯喝个茶水,这手都微微发抖。 兴许是婕贵人仗着肚子里的这块肉,也可能是刚才见到紫桑在顾瑾璃那里吃了瘪,也算是间接的替自己报了仇,故而她心理承受能力要比柔弱的太子妃强大一点,坐的安稳。 太子府轻咳两声,走到皇后身前,压低了声音,小声道:“母后,儿臣的头有些痛,明个还得早起回府,想先回去休息了。” 皇后被顾瑾璃搅了心情,“嗯……”了声,算是答应了。 太子妃福了福身子,在宫女的搀扶下莲步轻移的出了大殿。 紫桑此时满心愤恨,不仅是因为联姻,还因为今晚被顾瑾璃给狠狠羞辱了。 她见太子妃离开,视线在太子妃的身上停留了片刻,忽然眼中一亮,心中也生出一计来。 转头,紫桑对自己的宫女附耳低语了几句,只见那宫女吓得瞪大眼睛,一副受惊的模样。 亓灏看着在欣赏舞蹈,可却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透过舞女们轻盈甩起来的水袖,他注意到了紫桑和小宫女正在咬耳朵的动作。 可能是出于对紫桑的畏惧,小宫女最后还是点了点头,依着她的吩咐办事去了。 “杜江。”亓灏轻唤了一声,杜江立即明白了亓灏的意思,悄悄往后退了几步,然后趁着大家不注意的功夫,快速闪身消失。 顾瑾璃正拿着筷子专心的戳着盘子里的那条已经稀巴烂的鱼身,并未发觉杜江已经没了人。 亓灏望着惨不忍睹的鱼身,还是忍不住的开了口:“你就算不喜欢吃,也不用……” 他的话还没说完,顾瑾璃便抬起眸子,瞪着他道:“我喜欢怎样就怎样,要你管?” 亓灏早已习惯了顾瑾璃的小性子,他知道她心里有气,便轻声解释道:“阿顾,狗急跳墙,人急悬梁。” “何况,我们不在自己的地盘上,行事始终不能太猖狂。” “待紫桑去了亓国,你想拿她如何便如何,本王绝对不会再说一个‘不’字。” 他的嘴角噙着笑,语气轻柔,旁人见了只当这二人又在说着什么甜蜜的悄悄话。 但是,只有顾瑾璃能感觉到亓灏话里沁出来的那层直达心底的寒意。 还有,那隐约藏在话里字间的维护之意。 他,是为了她才不愿在云国生事…… 顾瑾璃动了动唇,冷哼一声,虽然没说什么,但却停了手中戳鱼身的动作。 过了一会,那之前被紫桑支走办事的小宫女回来了,借着给她添茶倒水的功夫,小声道:“公主,事情办好了。” 紫桑听罢,那一脸的冰霜总算是融化了几分,点头示意小宫女退下。 她勾着唇角,不顾掌心的伤,重新端起了酒杯,露出一丝诡异的笑来。 舞女们一圈圈的旋转着,像是一朵朵盛开的花,舞衣翩飞,让人眼花缭乱。 顾瑾璃以手拄着下巴,微微的半阖着眼睛。 亓灏见状,问道:“困了?” 顾瑾璃摇头,闷声道:“没有。” 老皇帝没发话结束宴会,大臣们即便是有觉得无聊的,或者是乏了的,也只能振奋精神的干坐着。 谁要是表露出丁点不耐烦或者浮躁的情绪来,这不是在暗示着老皇帝举办的宴会不成功吗?以至于让大家像是屁股下面被钉子扎了一般,如此的坐立不安。 第1040章 数不胜数(1) 第1040章 数不胜数(1) 有眼尖的人,看到顾瑾璃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不由得又暗叹她的胆大。 老皇帝老眼闪过一丝厌恶,“粗鄙不堪。” 他的话声音不大,只有皇后能听到。 皇后给老皇帝倒了杯茶,柔声道:“皇上,消消气。” “明个他们就离开了,犯不着为他们伤了自个的身子。” 老皇帝见迎妃也美眸流转的关切的看着自己,他紧皱的眉头瞬间奇迹一样的舒展了开来。 皇后顺着老皇帝的目光,自然看到了正与老皇帝眉目传情的迎妃,大度的笑了笑,装作没看见一样。 有时候,宴会根本就是为一群无聊的人消磨时光而办,却又是越办让人越无聊。 在半个时辰后,老皇帝终于结束了这个冗长的并不愉悦的“欢送会……” 皇后回了自己的宫里,婕贵人不便侍寝,按理说老皇帝今晚又要去迎妃宫里。 可巧的是,迎妃今个中午来了葵水,所以在老皇帝拥着她的时候,她含羞委婉的拒绝了老皇帝。 老皇帝迷恋迎妃的身体,去她宫里除了做那档子事之外,还能做什么? 尤其是今晚,老皇帝被亓灏和顾瑾璃惹怒,更应该好好在迎妃身上发泄一番的。 而迎妃竟身体情况不允许,老皇帝只能怏怏的回了自己的寝殿。 亓灏和顾瑾璃二人如来的时候一样,一前一后的随着大臣们也离开。 待走到行宫门口的时候,杜江从一侧冒了出来,吓了顾瑾璃一跳:“杜江,你什么时候从宴会上溜走的?现在鬼鬼祟祟的躲在暗处做什么?” “呃……”杜江一怔,道歉道:“顾……林公子,属下不是有意要吓您的。” 顾瑾璃一边抚着胸口,语气还是不太好道:“你不知道,大晚上的人吓人,吓死人啊?” 阿翘扯了扯顾瑾璃的衣袖,提醒道:“主子,宴会还没结束的时候,杜侍卫就已经走了,只是您没发现而已。” 亓灏背着手,沉声问道:“可有什么事情?” 杜江点头,“果然不出王爷所料,紫桑公主确实有动作。” 见亓灏有意往院子里走,他紧跟在身侧,小声道:“属下没想到,紫桑公主这次竟把主意打到了太子妃身上。” “哦?”亓灏脚步顿了一下,然后继续往前走,冷笑道:“她是想用太子妃对付我?” 对于亓灏和杜江的对话,顾瑾璃因为离得近,所以也听得一清二楚。 顾瑾璃与阿翘对视一眼,二人都想着太子妃那么一个风吹就能倒地的人,难道还会是个隐藏的狠角色? 要真是那样,人果然是不可貌相! 杜江“嗯……”了声,有点难为情道:“紫桑公主想利用太子妃她……” 亓灏看着杜江的神色,差不多猜到了什么,语气不屑道:“紫桑公主想用太子妃来色诱本王?她将本王当成了什么人?” 顾瑾璃听罢,明显不过脑子的插嘴道:“太子妃身子虽然弱了点,不过容貌还是过得去的。” “只要王爷悠着点,体验应该也不差的。” 亓灏听罢,目光沉沉的扫了过去,幽幽道:“阿顾,本王是断袖,是不喜欢女人的。” 顾瑾璃被亓灏这晦暗不明的眸子一盯,毫无畏惧的对视了回去:“那你有本事真找个男人上啊!” 杜江本就因听到自家王爷把“断袖……”的帽子往主动往自己头上戴而无语,现在又听到顾瑾璃这大胆直白的话,没忍住抽了抽嘴角。 真爱一个人,是绝对不容许自己和对方的身心沾上旁人的气息的。 尽管知道顾瑾璃刚才说者无心,可亓灏还是十分介意顾瑾璃将他往旁的女人身边推。 哪怕是个玩笑,他也不喜欢。 他不想在她眼里做一个“情欲中人……”,也不是真正的断袖。 他喜欢女人,而那个女人,也只限于顾瑾璃一人而已。 至于其他人,任是她生得再美艳动人,床上功夫再是了得,亓灏也不会动心半分。 当然,在亓灏心里,这世上没有哪个女子的容貌能比顾瑾璃还美。 就算现在她还没重新属于他,可他时时刻刻都是她的。 她,怎么就能如此没心没肺的说些荒唐的话呢? 她想让他和太子妃欢好?真是……让人不想动怒都不行。 可是,他又不忍心对她发火,只好拿句话来表达自己的不满了。 “众所周知,林公子是本王的心头宠,不如……今晚你和本王试试?” 亓灏这句话,果然让顾瑾璃瞪大了眼睛。 她没料到,亓灏的脸皮会变得跟铜墙铁壁一般,可以厚道如此地步! 啐了亓灏一口,她咬牙微怒道:“做梦!” 一甩衣袖,顾瑾璃带着阿翘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亓灏目送着顾瑾璃远去,冷声道:“太子妃人呢?” 杜江指了指房间,讪讪道:“王爷,太子妃是出了大殿没走多久,就被人打晕了扛到了您的床上去了。” 顿了顿,又补充道:“而且,房间里还点了催情香。” “所以,属下猜测,紫桑公主打算明日诬陷您一个酒后乱性的罪名。” “酒后乱性?紫桑公主下的手笔可真是一次比一次大了。”亓灏抬脚,一边慢慢往台阶上跨去,一边若有所思的问道:“这件事,老皇帝可知情?” 瞧着刚才席间紫桑吩咐小宫女时的样子,亓灏觉得这像是她临时起意而为,果不其然,杜江道:“老皇帝不知道。” 既然紫桑派人将太子妃打晕了,那么必定是将人送到自己床上的。 房间里的熏香,也一定是药性极强激烈的。 “不知道好,知道了就没意思了。”亓灏的桃花眼眯起,抬手推开了门。 杜江跟进去后,谨慎的将门给带上。 太子妃平躺在床上,面色带着一抹不正常的红晕,嘴巴里还溢出一丝丝呻吟声。 她身上的衣服被自己给扯了下来,杜江立刻移开眼睛,将视线落在别处去。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子若有似无的香气,只吸了两口,亓灏便觉得有些心神不定起来。 第1041章 数不胜数(2) 第1041章 数不胜数(2) 因为这里是行宫,到处都有云国的侍卫巡查,故而这次跟着亓灏随行的侍卫没有道理再守在房门口,要不然有种不信任人家的感觉。 而巡查的侍卫不可能永远只在同一个地方巡查,他们来回的走动,亓灏瞥见屋子的后窗拌合半开,便猜想替紫桑办事的人一定是趁着行宫侍卫们空当的时候,从后窗里将人给塞进来的。 虽然太子妃是被紫桑给利用了的无辜牺牲品,但紫桑三番两次的让亓灏不痛快,亓灏也要做点给她添堵的事情才行。 不止是她,还有亓国老皇帝,亓灏也不想他过得舒坦。 杜江见亓灏抿唇不语,试探道:“王爷,您看现在该怎么办?” 太子妃躺在亓灏的床上,这要是被人知道了,恐怕是无论如何都洗不掉引诱太子妃,秽乱后宫的罪名了! 亓灏眼中冷光闪闪,缓缓道:“紫桑既然敢对太子妃动手,那么便说明她已经做好了十足的准备。” “本王记得太子妃在离开宴会的时候,身边是有宫女跟着的。” “宫女要不就是收了紫桑的好处,要不就是也将她给一并给打晕了,否则太子宫里的人长时间没看到太子妃回去,一定会派人找的。” “太子妃这么大个活人不见了,宫中上下一定会去大力搜查。” “到时候,搜到了本王屋子里,本王就有嘴巴也说不清了。” 亓灏分析的没错,紫桑的确是让叶玄清连太子妃的宫女也给一块打晕了。 虽然太子妃与紫桑无冤无仇,但偏执又喜欢记仇的紫桑,这些年变得早就没了软心肠。 她都敢利用自己的傻太子哥哥,又怎不能再利用太子妃了呢? 太子妃与太子自打成亲以来,就算是曾短暂几次的同睡在一个房间里,可是傻太子不通人事,以至于太子妃至今还是处子之身。 这件事情,是大家心知肚明又不敢在明面上提到的事情。 如果,待会侍卫在亓灏的房间里,找到了正在床榻上与亓灏缠绵的太子妃,那么亓灏明个就别想带着顾瑾璃走了! 引诱了当朝太子妃,这可是一件大罪! “王爷,属下把太子妃送回去?”杜江想了想,又问道。 谁知,亓灏竟摇头:“现在不着急,等会的。” 慢条斯理的坐了下来,示意杜江灭了香炉里的熏香,这才道:“你先将她藏起来。” 杜江虽然不解,但还是按照亓灏的说法,将呼吸已经略微急促,可神智仍旧不清醒的太子妃藏到了床底下。 太子妃人生得娇小又瘦弱,所以藏在黑漆漆的床底下根本就不容易被人发现。 而且,杜江还贴心的给她点了穴道。 “太子妃,您在哪里?” “太子妃?!” 待杜江刚将床单边缘垂下来后,外面便传来了一阵找人的声音。 杜江走到门后,看着那拿着灯笼的侍卫,对亓灏低声道:“王爷,人来了。” 亓灏冷笑,给自己倒了杯茶。 放在鼻间轻轻嗅了嗅,他却没立马喝,而是幽幽道:“来得倒是快,看来紫桑真的是黔驴技穷了。” 摇了摇头,他又语气嘲讽道:“若是让本王做这等嫁祸人的龌龊事情,本王必定要等到明日早上,亦或者是半夜里再带着人来。” “她如此的心急,恐怕是担心本王明日一走,往后就没机会了。” 杜江觉得亓灏说的很对,点头赞同。 “咚咚咚……”,伴随着有节奏的敲门声,一个宫女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来:“宁王爷,您睡了吗?” 房间里亮着灯,这自然代表着亓灏还没睡。 不管是出于规矩,还是故意的,亓灏似乎都得开门。 当然,他也可以选择不开门,毕竟他是贵宾,就算是没睡也没理由一定要开门。 有什么话,隔着门说也没什么不对。 亓灏看了杜江一眼,杜江便打开了房门,“我们家王爷没睡,你有什么事情吗?” 小宫女往里头张望了一下,见亓灏坐在桌旁,衣衫整齐的低着头喝茶,而床上好像也没什么人,便大着胆子试探道:“侍卫大哥,我们家太子妃不见了,所以奴婢奉皇后娘娘的命令带着人四处去找。” “不知……王爷回来的时候,可瞧见过我们太子妃?” 杜江瞧着这小宫女一副探头探脑的模样,便猜到了她应该是被紫桑收买了,要不然怎么不见她先去离着院门口近的顾瑾璃的房间,而是直接就本着亓灏的房间过来了? 亓灏放下茶杯,淡淡道:“太子妃要比本王早半个时辰离席,本王往回走的时候,她应该早就回去了,本王又怎会见过她?” 小宫女见亓灏语气寻常,可一双幽深的眸子却盯得人心里发毛,便赶紧垂下眼睛,压住心中的忐忑,强作镇定道:“是,那奴婢就不打扰宁王爷休息了,再带着人去旁处找一下。” 说罢,她便转身离开。 关门的那一瞬间,她似乎还是有些不甘心一样,又透过门缝趁机往里头多看了几眼,然而房间里好像还是没有太子妃的人影。 小宫女站在门外,觉得有些不对劲。 刚才她借着自己腰上的香囊丢了为名由,刻意的先让太子妃往前继续走着,等自己找回了香囊再好追赶上她。 太子妃信以为真,便真的自己一个人往回走,可却被埋伏在暗处的叶玄清给一手刀砍晕了。 叶玄清是紫桑的侍卫,陪着紫桑待在军营里多年,武功自然也算比得上厉害的。 砍晕太子妃后,叶玄清就和小宫女把太子妃神不知鬼不觉的给弄到了亓灏的床上。 不费吹灰之力,他们二人就完成了紫桑公主交给他们的任务。 像亓灏所说的那样,紫桑太心急了,在屋子里熏了香,想待二人脱光衣服后便直接带人上门来撞破亓灏和太子妃的丑事。 可是,看亓灏刚才那神态自若的样子,一点也不像是中了药。 最关键的是,太子妃哪里去了? 第1042章 数不胜数(3) 第1042章 数不胜数(3) 带着心中的疑问,小宫女领着人往别处去了。 毕竟,在亓灏房间找不到人,她也不好再继续待在这里。 杜江见门外的一行人都离开了院子,便转头对亓灏道:“王爷,如何处置太子妃?” 虽然点住了太子妃的穴道,但她那越发粗重的呼吸声,却仍旧清晰可见。 亓灏眯了眯眼睛,手指轻扣着桌面,一下下像是轻敲在杜江的心上一样。 不知道为何,杜江竟觉得亓灏这样子有点吓人。 因为,他从亓灏的眼中,看到了那一闪而过的狠戾。 “杜江,想办法把太子妃送到老皇帝皇上去,记住,一定要神不知鬼不觉才行。” 亓灏的话,果真让杜江目瞪口呆:“王爷,这……” “本王知道你想说什么。”亓灏一眼看透了杜江的心思,他抿了抿唇,冷声道:“太子妃被紫桑利用,确实是无辜的。” “你可能会觉得本王残忍,可是,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上,有多少无辜之人,还不是一样被人拿着当刀子使?” “对本王来说,所有的人,都不及阿顾重要。” 顿了顿,他又沉了沉声音,“谁若是伤她一分,本王必定要她十分偿还!” 太子妃是无辜可怜没错,但在紫桑将她推出来的时候,就意味着她的结局早已注定。 即便是亓灏不这么做,紫桑也不会放过太子妃。 毕竟,投出去的棋子,没有收回的道理。 可能,小宫女刚才没在这里找到人,回去禀告皇后和紫桑之后,还会去而复还。 总之,紫桑不会善罢甘休,今晚上是一定要折腾出个结果的。 杜江想了想,觉得亓灏说的没错,点点头:“是,属下这就去。” 药性让太子妃煎熬在欲望的苦海里,她根本就听不到亓灏和杜江的对话,要不是被点住了穴道,一定会难受的在地上打滚的。 杜江把太子妃从床底下给拖了出来,然后扛在肩上,从窗户上出去了。 一路飞行,他悄默声的进了老皇帝的寝殿里。 距离床榻的不远处,有一个巨大的绣着龙纹的屏风,而老皇帝则在屏风的另一侧的大桶里沐浴。 今晚上心情不佳,又不能与迎妃亲热,老皇帝只能郁闷的自己泡个澡。 被温热的水流包裹着,他心头的烦闷一点点散去。 老太监守在门外,老皇帝自己一个人闭着眼睛,舒服的两手搭在木桶边缘,表情很是惬意。 由于背对着床榻方向,故而根本没发现杜江已经将太子妃放到了床榻的最里侧。 将床幔放下,杜江隐身到了暗处。 过了一会,大概是睡凉了,让老皇帝打了个哆嗦,总算是起身从浴桶里爬了出来。 擦干净身体,他穿好衣服,吹熄了蜡烛。 在老皇帝转身之际,杜江以眨眼的功夫解开了太子妃的穴位。 屋子里一片黑暗,老皇帝只觉得眼前一阵风吹过,看了一眼那不知道什么时候开着的窗户,自言自语道:“怪不得朕刚才觉得那么冷,原来是窗户开了!这个粗心的李茂,真是办事越来越不靠谱了!” 老太监李茂见老皇帝熄了灯,便知道他要就寝了,于是就按着以往的习惯,自动退下了。 老皇帝只当是李茂的疏忽,才忘记了关窗户,却不知刚才吹来的那阵冷风是杜江从他跟前一闪而过。 自己关好窗户,老皇帝刚转身,就听到了一声微弱的,隐约的低吟声。 太子妃身子弱,本就底气不足,被药性摧残一番后,发出的声音听起来像那刚出生不久的小猫仔,柔柔弱弱的,时断时续。 老皇帝一怔,以为自己听错了,没当回事继续往前走。 他掀开床幔,躺了上去,本想扯过被子来,没想到顺手却摸到了太子妃。 手吓得收了回来,他条件反射的惊呼道:“谁?” 虽然老太监李茂回去歇着了,但台阶下的小太监却不敢擅自退下,只能替老太监给老皇帝守着夜。 他听到屋内好像又动静,可因听得不真切又不敢贸然进去,只好在门外小心翼翼道:“皇上?” 太子妃像是被一团火给围绕着,被老皇帝那不经意的一摸,身上的火燃得更厉害了,于是嘴巴里的声音也无意识的大了起来。 老皇帝纵横后宫几十年,睡过的女人数不胜数,一听到这不寻常的声音,脑袋一激灵,立马明白了什么。 嘴里“嘿嘿……”了一声,他心想李茂这个老东西,还算是有点脑子,知道自己今晚需要发泄,迎妃又身体不便,然后便派人提前往他床上送了个小美人过来。 而且这么神不知鬼不觉的,除了老皇帝自己之外,并无人知道,也就不怕这事情传出去了让后宫那些嫔妃争风吃醋了。 不得不说,李茂这老小子这次是做对了! 看在他这么懂自己心思的份上,老皇帝决定暂且原谅他了! 小太监见老皇帝没回应,然后提高了声音,不安道:“皇上?您没事吧?” 老皇帝轻咳两声,压下心头的欢喜,故作威严道:“朕没事,你也不用守着了。” 小太监今晚原本是跟一个小宫女越好了在假山后面私会,但老太监又临时让小太监守夜,他身份低微,上头让他做什么,他就得做什么,根本没有什么话语权。 一心里想着那个俊俏的小宫女还在等着自己,小太监连忙应声道:“是,奴才多谢皇上。” 说罢,他火急火燎的小跑着离开了。 黑灯瞎火,老皇帝又多少有点老眼昏花,根本也看不清是谁。 他按捺着内心的激动,三两下扯下太子妃的衣服,臃肿的身体压了上去。 当然,对大多数男人来说,白天里的女人是需要看脸蛋和身材的,至于晚上嘛,女人不管年纪大小,样貌美丑,熄了灯都是一样的。 第1043章 人怕恶人(1) 第1043章 人怕恶人(1) 况且,老皇帝阅人无数,凭借着自己的丰富经验,以及手下这具身体的手感,可以肯定这一定是个年轻貌美的女子。 再者,李茂他跟在老皇帝身边多年,了解老皇帝的喜好,怎么可能往他的床上送一个徐老半娘呢? 与此同时,小宫女离开亓灏的院子后,思忖良久决定还是先瞒住皇后,只谎称太子妃已经回去了,待皇后安心后,再去找紫桑坦诚情况。 叶玄清是紫桑的得力心腹,紫桑对他办事很是放心。 可一听小宫女回禀说没在亓灏房间里见到太子妃的人,便立即怒了。 对此,叶玄清也很是不解。 紫桑不甘心,于是又让叶玄清亲自带着人再次和小宫女去亓灏的院子里证实一番。 亓灏知道,今夜是不可能安稳的睡个好觉了,所以在房门又被敲响的时候,他对杜江露出一个意料之中的笑容来。 杜江开门,看着院内灯火通明,不像是来找人的,倒像是兴师动众来抓人的。 叶玄清见亓灏对自己的到来一点也不惊讶,他拱了拱手,对亓灏不卑不亢道:“宁王爷,太子妃失踪,有人说曾看到她出现在您的院子过。” “所以,还望宁王爷让属下搜一下房间。” “呵!”亓灏站起身来,迈着步子一步步走近叶玄清,背着手冷笑道:“本王的行宫距离太子妃的住处不近,而且她提前半个时辰离席,若是有人看到过她出现在本王的院子里,那本王是不是也该好好的盘查一下,看看是否少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这话里的意思,也就是在暗示太子妃过来,一来自己本人不在,二来兴许是来偷东西的。 “既然如此,那属下刚好可以顺便帮王爷找……”叶玄清假装听不懂亓灏的话,顺势接话,却被亓灏厉声打断。 “放肆!”亓灏一甩衣袖,一张俊脸冷若冰霜,“本王身为你们的贵宾,院子里莫名其妙的进了人不说,还要被你们搜查房间,这难道就是你们云国的待客之道吗?!” “是谁看到太子妃进过本王的院子?你将她找过来,本王倒是要好好的问一下,她是哪只眼睛,又是何时看到的太子妃!” “若她不说出个所以来,本王挖了她的狗眼!” 那跟在叶玄清身后的小宫女心虚的咽了口唾沫,连忙低下了头。 叶玄清绷紧脸,紧紧的盯着亓灏,想从他的脸上看出来什么,然而一无所获。 如果他现在放弃搜查,紫桑那边没法交代,如果强硬坚持,亓灏这里闹大了的话,不免会惊动老皇帝和皇后。 如果让老皇帝知道了,还不知道他会如何惩罚紫桑。 太子妃是叶玄清亲自放到亓灏床上的,熏香是小宫女当着自己的面点的,若太子妃在亓灏的房间里,这便能坐实亓灏勾引太子妃的罪名。 可是,叶玄清见亓灏神色清冷,说话咄咄逼人又容不得人反驳,现在竟开始怀疑,太子妃根本就不在这房中。 兴许,亓灏早已将太子妃给“处理……”了…… 骑虎难下,叶玄清心里很是挣扎。 亓灏也不说话,只是冷眼的瞧着叶玄清,紧抿的薄唇透露出他的不悦。 “大晚上的不睡觉,搞什么呢?”这时,顾瑾璃冒着火气的声音传来。 她穿着中衣,肩上披着外衫,头发有点乱,一脸被人打扰的不满之色。 叶玄清将视线从亓灏身上移开,对顾瑾璃不冷不热道:“林公子。” 林公子是宁王爷的男宠,这件事情大家都知道,只是这一连几日,两个人竟都未曾同过房。 有的人认为,这二人还算有点羞耻心,毕竟这是在云国,不敢太过明目张胆,而有的人则觉得可能是二人都有伤在身,反正也不好做一些剧烈运动,倒不如各自安心的在两间房里养伤。 不过,两个的房间挨着不远,要真是干柴烈火忍不住了,背着人偷偷的做了什么大家也不会知道的。 顾瑾璃认出了叶玄清,看了他一眼,又看看亓灏,发脾气道:“本公子好不容易睡着,便听到你们带着人喊来喊去的,难道你们云国的人不知道打扰人家睡觉是一件很不道德的事情吗?” “何况,我们明日还得启程回亓国,这一路颠簸难受的,就指望着今晚上能好好休息了。” “现在好了,大家谁也不用睡了!” “林公子,事出有因,属下不是……”叶玄清在宴会上领教过顾瑾璃的喜怒无常和牙尖嘴利,他好脾气的想解释一下,以至于不要闹得太僵,奈何顾瑾璃却不依不饶道:“不行,现在你就跟本公子去找你们皇上理论理论,让他来评评理,哪个国家有你们这样待客的!” 不等叶玄清反应过来,他的胳膊已经被顾瑾璃蛮横的拽住,拉着就要往院子外面走。 在顾瑾璃出现之前,叶玄清心里还在犹豫,现在见到了她如此的泼辣,一边暗叹这行事做派真是一点也不像个男人,一边瞬间打消了再继续搜查亓灏房间的念头。 因为,他可以毫不怀疑,顾瑾璃一点也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是真的要拉着他去见老皇帝。 急忙止住步子,叶玄清赔礼道歉道:“林公子,属下知错了,您别动怒!” 说罢,他又对着小宫女和侍卫们使了个眼色:“属下这就离开,不打扰您和宁王爷休息了!” 谁知,顾瑾璃不是这么好对付的,她抬着幽冷的眸子,一字一句道:“来的时候大张声势,现在想走就走?你们将我亓国王爷当什么人了?” 其实,顾瑾璃回了房间后,根本就没多少睡意。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瞪着眼睛想着心事。 一来,今个晚宴闹得不愉快,二来明日就要回亓国了,她心里头有些不舒服。 第1044章 人怕恶人(2) 第1044章 人怕恶人(2) 如果可以,她倒是真想一直都不用回亓国了。 虽然云国这里也不太平,可总比回去后面临那些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东西要好的多。 还有一个她不想承认可又不得不承认的原因,那就是她和亓灏的关系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改变。 这种改变,对她来说是一种无法预测好坏的转变。 可能,也是让莫离和陈泽轩知道后会大怒的改变。 所以,顾瑾璃心里没底,越往前走越害怕。 前面的路,亓灏说要一起陪着她走。 可也正是因为他要陪着她,她才更不知所措。 以前,他在她心里的定位很是明确。 敌人,杀父仇人之子。 而现在,他对她来说是什么呢? 朋友?不对,她好像还无法与他心平气和的相处下去。 陌生人?也不对,因为亓灏为了她不惜豁出性命,这已经超出了朋友之间的关系。 以前,亓灏欠过她的债,现在他在一点点的偿还。 他对她的好,对她的情意,正在动摇她对他根深蒂固的恨。 就像是一根刺,扎进去的时间久了,想拔出来不能,可又有点松动,这便是让人很是煎熬了。 她的脑子乱,心里也乱,再听到外面一声声喊着“太子妃……”的宫女和侍卫们,更是乱上加乱。 第一次,她忍住了。 而叶玄清这第二次,她是真的忍无可忍了,所以便借着现在将这一整晚上的火气都撒出来才高兴。 叶玄清如果知道会把顾瑾璃这个麻烦给吵醒,刚才绝对不会多费时间和亓灏在门口纠缠。 与其让顾瑾璃闹到老皇帝那里去,叶玄清倒是愿意任务失败,回去向紫桑公主领罚。 “林公子,一切都是属下的不对,要杀要刮,属下绝无怨言!”眼睛一闭,他大有壮士断腕的气势。 当然,他也知道,顾瑾璃应该不会要了他的命。 怎么说这都是在云国皇宫,他即便是一个小小侍卫,也不能随随便便就被杀掉吧? “杀你?本公子不屑!”顾瑾璃一把抽回手,顺势将叶玄清往门口推了一把,神色难得的颐指气使道:“带着你的这些狗,给我滚!” 顾瑾璃极少说如此难听的话,可叶玄清是紫桑的侍卫,他这么阵势浩大的过来找什么太子妃,还不是受了紫桑的指使! 是了,杜江不是说紫桑要把太子妃往亓灏床上送嘛,现在叶玄清又跑来装模作样的找人,这其中的阴险用心可想而知! 要不是还留点面子,顾瑾璃真想口不择言的骂的再难听些。 由于叶玄清是紫桑最看重的侍卫,故而在宫里大家对他都很是敬畏。 除了紫桑之外,还真无人用如此的态度对过他。 脸一白,他带着人离开。 虽然说,刚才亓灏气势威严,也将叶玄清给吓到了,他流露出来犹豫之态,但也并未干脆利索的走人。 可顾瑾璃三言两语便打发走了叶玄清,杜江瞧着她不由得在心里佩服了起来。 果然,软人怕横人,横人怕恶人,恶人怕愣人,愣人怕死人啊! 软人,即软弱无能的人。 横人,便是耍横不讲理的人。 恶人,就是像顾成恩那般凶狠毒辣的人。 愣人,比如说秦峰那样脑子只有一根经的人。 死人,就是狠起来简直可以不要命的人。 不要别人命的同时,连自己的命也不要。 叶玄清不是个软弱无能的人,他之所以刚才犹豫不决绝非是胆小怕事,只是顾及着紫桑。 而顾瑾璃现在论凶狠毒辣的程度,她不及亓灏和顾成恩,所以最多算个横人。 并且,横起来还让人寻不到错处。 一大群人走了,院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顾瑾璃紧了紧身上的衣服,见亓灏和杜江都看着自己,她冷哼一声,翻了个白眼,脸色不怎么好看的转身打算离开。 “阿顾……”亓灏见顾瑾璃要走,忍不住上前唤了一句,奈何顾瑾璃却头也不回。 眸光微动,他“砰……”的身子向后仰去。 “王爷!”杜江不知道亓灏的心思,见他冷不丁的突然倒地,吓了一大跳。 “王爷,您怎么了?!”扶着亓灏,杜江伸手打算掐他的人中,却见亓灏闭着的眼睛突然睁开,对他眨了一下。 “呃……”杜江到底是聪明的,立刻对踏出步子的顾瑾璃喊道:“顾……林公子,您快回来!王爷他晕倒了!” 不用杜江喊她,顾瑾璃当然也听到了身后这么大的动静。 她重重的吐出一口气,碎碎念道:“怎么这么多破事!” 虽嘴上表达着不满,但她还是如亓灏和杜江所愿,转身走了过来。 居高临下,她声音冷冷淡淡:“怎么了?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杜江毕竟极少说谎,所以便有些心虚道:“这……属下也不知。” 见顾瑾璃满眼不信,站着不动,他灵光一动,立即道:“啊,属下知道了。” “这屋子里被紫桑公主派人点了熏香,属下不知道这香是否有毒,您快给王爷看看吧!” 熏香在亓灏一进门就及时的给熄灭了,就算是吸了两口,过了这么久亓灏也不会有事情。 只是,杜江却不敢说的太多。 因为,言多必失。 何况,他又不擅长撒谎,万一露出了马脚,引得顾瑾璃怀疑,坏了王爷的好事,这可如何是好? 顾瑾璃听罢,抿了抿唇,便对杜江道:“你先不要着急,将你们家王爷扶到床上去。” “是。”杜江心里哪能不着急呢,他得赶紧出去,一来怕耽误了顾瑾璃和亓灏二人独处,二来还是心里忐忑不已。 将亓灏放在床榻后,杜江忽然捂着肚子,面色涨红道:“顾侧妃,属下肚子不舒服,麻烦您先在这里帮忙照顾一下王爷。” “属下……去去就来!” 说罢,他飞也似的奔出了房间。 亓灏的这两个侍卫,杜江向来踏实靠谱,秦峰咋咋呼呼。 顾瑾璃瞧着杜江还是第一次如此,觉得他可能真的很急,便没多想,手探在了亓灏的脉上。 第1045章 人怕恶人(3) 第1045章 人怕恶人(3) 当然,杜江在那般着急的情况,竟还没忘记把房门给亓灏带上,可见他忙中不忘细心。 静下心来,顾瑾璃开始感受亓灏的脉象。 脉象平稳有力,没有问题。 抬手,她又习惯性的翻看了一些亓灏的眼皮和舌苔,也不见什么异样。 可亓灏却突然昏倒了,这是什么原因呢? 难不成,那熏香里含着让人察觉不出来的奇毒? 对了,想到什么,顾瑾璃又站起身来,往四周望了一圈。 未见到太子妃,她想着可能人早已被亓灏送了出去。 回头再看着亓灏,见他面色平静,不禁皱起了眉头。 按理说,紫桑就算再讨厌亓灏,三番两次的想除掉他,也不可能蠢到在云国皇宫里动手。 诬陷他和太子妃苟且的话,应该不会在熏香里下毒。 一来,谋杀亓国宁王爷,这可是能直接挑起两国战争。 云国不及亓国国力强盛,兵强马壮,如果与亓国开战,云国无疑于是在自寻死路。 二来,如果紫桑对亓灏下了狠手,亓灏这一死的话,死无对证,只留太子妃一人,也无法证明这男女之事就是亓灏主导的。 总之,暂时顾瑾璃还想不到紫桑会这般愚蠢。 就在顾瑾璃沉思的时候,忽然手腕上一凉,亓灏的大手一把将她拽到了床榻上。 顾瑾璃一惊,待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亓灏已经将她压在了身下。 “亓……”身上突然多了重量,顾瑾璃下意识的想要双手推开身上的人,可手刚抵在亓灏的胸前,却又被他给扣住手腕,举到了头顶。 不知道亓灏犯了什么病,接下来他竟色胆包天的堵住了顾瑾璃的嘴。 他的吻火热又缠绵,像是在两个人分别多年,在传递着浓浓的相思之情。 又像是一把火,要将顾瑾璃整个人都燃尽。 不知道是许久未曾与人接吻,以至于让顾瑾璃忘记了这种感觉,还是说被亓灏的热情给吓住了,总之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瞪着眼睛,她看着亓灏紧紧闭着的眼睫毛浓密又细长,像是一把小扇子,在微微轻颤。 他的舌头在放肆,似乎在极力的汲取,渴求着什么。 心里忽然生出一股怒气来,因为顾瑾璃忽然想明白了,为何刚才亓灏与叶玄清对峙的时候还没事,叶玄清一走他就晕倒了,也明白了杜江根本就不是肚子疼,而是借故将她留下,好任亓灏轻薄! 她张开嘴,在亓灏以为她在接纳自己的时候,舌头却被顾瑾璃狠狠的咬了一口。 痛得不得不退出来,他终于不敢再装下去,但却也忍着舌尖上的疼,做出一副眼神迷茫的样子来:“阿顾?” 这两个字,他像是大舌头一样,喊得艰难又模糊。 顾瑾璃一把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一边死死的瞪着他,一边作势要起来:“亓灏,你真是越发的卑鄙无耻了,竟敢联合杜江一块骗我!” “早知道如此,还真不如让紫桑把你毒死算了!” 她咬牙切齿,小脸不知道是因为愤怒还是那个吻而通红。 见顾瑾璃要下床,亓灏长腿一拦,大手又从后面抱住了她的腰,低声道:“阿顾……我真的中了药。” 顾瑾璃只觉得身后的胸膛健壮又火热,他强有力的心跳近在耳侧,让她身心都在抗拒。 一边挣扎着,她一边仍旧忿忿道:“中了什么药?能不能立马死了去?不能的话我帮你!” 亓灏的手非但没被顾瑾璃掰开,反而抱的更紧。 他将脑袋搭在顾瑾璃的肩头上,轻声道:“能死。” 顾瑾璃的动作一怔,有些怀疑亓灏话的真伪性。 可鉴于他今晚和杜江的劣行,她决定还是不要相信他为好。 再者,他们是仇人。 她也曾给他解过毒,所以他的死活,与她又有何干? “催情香。”亓灏扳正顾瑾璃的肩膀,让她正视着自己,然后继续道:“阿顾,我中了一看到你就动情的催情香。” 与叶玄清说话的时候,他没想到顾瑾璃会从中插出进来一脚。 看着她毫不顾及形象的蛮横耍泼,他因紫桑设计自己与太子妃苟且一事的怒气竟在那一瞬间神奇的荡然无存。 他不知道她出来是否是维护他,但他且当做她是在意他的。 后来,见她又二话不说就要走人,他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来留住她,毕竟她现在心情不好,搞不好又要给她心里添几把火了。 再惹得她不高兴,今晚她睡不着,他也别想睡安稳。 所以,情急之下,他只能装晕。 即便是她对他仍旧是冷冰冰的模样,但他还是想赌一下,看看她的反应。 尽管,这种行为,真的有些幼稚,有些愚蠢。 当然,这在杜江的眼里,也不像是亓灏这种身份,这种性格能做出来的事情。 见到她留下,没有人知道他的心里是有多么的欢呼雀跃,可是又要强忍住这种喜悦,脸上不能流露出任何异样来,这种感觉很是煎熬痛苦。 当她的手给他把脉时,他感受着与她同处一室的静谧美好气氛,只想时间停留在这一刻。 待感觉她要离开,他由着心内的一股冲动,用力的抱住了她。 不只是顾瑾璃对于明日启程回亓国而心情复杂,亓灏也同样如此。 回去后,他们又要进入到亓国这个大牢笼里。 与其说是牢笼,倒不如说是狩猎场。 每个人都是猎人,同时每个人又都是旁人的猎物。 明争暗斗,步步为营,谁都想把谁不着痕迹的干掉,谁又都在谁面前戴着一张虚伪的面具…… 人心难测,通往帝位的那条路,现在充满了无声的硝烟战火。 待他们回去后,随着暗斗越发的激烈,总归有一天会演变成明面上的血流成河…… 什么父子情,兄弟情,都会像泡沫一样,尽碎在欲望和权势的血流中消失不见。 亓灏甚至比顾瑾璃还要害怕回京,害怕局势越发的严峻,会让他们之间刚缓和的关系又要像遇到寒冬腊月的冰流一样冻结,害怕那些讨厌的人和事情又要成为他们之间的阻碍…… 第1046章 爬床女子(1) 第1046章 爬床女子(1) 他害怕很多很多,又什么都不怕。 父子反目,兄弟自相残杀,与所有人为敌,这些他都不怕。 他唯一怕的,或者是他所惧怕的所有,都是与顾瑾璃有关的事情…… 她,是他的全部。 明日启程在即,他无法预知回去后他们之间会怎样,关系会变好还是变坏,误会是解除还是加深,他只知道,今晚可能是他与她之间在一起“相安无事……”的最后一次机会。 尽管回去后,她的人就在芙蕖院,可是她的心里,她的周边,会被很多的人、事给干扰。 比如说,那个乔装打扮成宫女的男人,还有陈泽轩…… 抱她,吻她,一切出于本能,也是出于对于明日到来的恐惧。 她在身边,她在眼前,即便是她在他的怀里,他也不能有满满的安全感。 他只能假装自己真的中了催情香,任性的放纵自己一次。 她的唇,她的甜,她发间的淡淡香味,都是他久违了的东西。 一如当年那般,只一次便会上瘾。 如果她没有推开他,那么他便会沦陷在她的美好中,不能自拔…… 当然,她咬了他,也咬不断他对她的那份执念。 打死顾瑾璃都不相信亓灏会中什么催情香,她恶寒的搓了搓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的胳膊,啐骂道:“亓灏,你能不能要点脸皮?” “这么恶心的话说出来,你不觉得反胃吗?” 说罢,她抬脚直接踢向他的小腿,然后跨过他下了床,竟连掉在地上的外衫也顾不得捡起来,就大步离开。 那“砰……”的摔门声,惊得躲在暗处的杜江心头一跳。 瞧着顾瑾璃气呼呼的回了她自己的房间,杜江猜测必定刚才在屋内和亓灏发生了不愉快的事情。 他犹豫了一会,决定还是不要进去打扰亓灏了。 亓灏视线落在顾瑾璃的外衫,眸光暗了暗,然后像是柴火不够的火苗,一点点的熄灭。 他保持着顾瑾璃离开的动作好一会,半晌才下了床,将她的外衫捡起。 搂在怀里,他苦涩一笑,“阿顾,在你面前,命都可以不要,脸皮和自尊,又算得了什么呢?” 因为被亓灏这一闹,顾瑾璃的心情更是起伏不定的厉害了。 她出门之前让阿翘留在了房间内,因此并未想到再回来的时候房间里头会多了一个人。 “阿翘,你……”推开门,她本想让吩咐阿翘明日嘱咐一下杜江多备一辆马车,她不想跟亓灏待在一起,可接下来的话却被“淑霞……”那张阴冷诡异的面孔给吓得卡住了。 熟悉的宫女装,淑霞的脸,可顾瑾璃却知道,那根本就不是淑霞,而是她那个有着七十二变能力的师父。 不知怎的,她觉得房间里温度低的厉害。 压住心头莫名的不安,她将门关好,然后强作镇定的走上前,恭敬道:“师父。” “啪!”莫离二话不说,直接抬手狠狠的甩了她一个耳光。 莫离这狠狠的一巴掌,将顾瑾璃给打蒙了。 当然,阿翘也目瞪口呆,打了个哆嗦。 脸上火辣辣的痛,顾瑾璃捂着脸,怔怔道:“师父,笙儿犯了什么错?” 莫离眯着细长的眼睛,冷哼道:“犯了什么错?你不知道?” 顾瑾璃咬着唇,望着莫离,半晌才问道:“师父……是因为亓灏?” 莫离一把掐住顾瑾璃的脖子,眼睛里散发着毒蛇一样的冷光:“本座上次警告过你,不要与他亲近,你真的将本王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说,你是不是又爱上了他!” 他用了八分的手劲,手背上青筋暴露,根本不给顾瑾璃丝毫为自己辩解的机会。 她的脸色因窒息而涨红,又使得那脸上的巴掌印子更加明显了。 “师……师……” 连呼吸都困难,跟别提什么说话了。 她的脑袋有些发昏,眼皮也睁不开了。 “今晚你们二人十指相扣,浓情蜜意,可真是羡煞了旁人!”可是,莫离却一个劲的执意要从她嘴里听到一个答案:“说话,你为什么不说话?” 阿翘听罢,立马明白了,莫离今晚必定是躲在哪个阴暗的角落里,看到了宴席上顾瑾璃和亓灏的互动,故而才如此恼怒。 大着胆子,她为顾瑾璃解释道:“主上,您误会了,主子每时每刻都记得您的吩咐,一心想要将玉佩拿回来,她今晚只不过是和宁王爷逢场作戏而已。” “主上,您……” “闭嘴!”莫离狠狠的瞪了多嘴的阿翘一眼,厉色道:“本座说话,何时用你插嘴了?” 阿翘急忙垂下头,肩膀抖了一下。 莫离的确是在与顾瑾璃说话,可是他掐着她的脖子,让她怎么说话? 顾瑾璃的嘴唇咬出了血,血腥味道让她清醒了几分。 那失去了焦距的双眼,也渐渐找回一点清明。 “砰!” 莫离的手一松,将顾瑾璃丢在了地上。 “主子!”阿翘急忙扶住顾瑾璃,一脸的担心。 顾瑾璃捂着胸口重重的咳嗽,犹如昨晚上一样,她对莫离越发的寒心起来。 以前,陈泽轩在的时候,莫离很少对她动手。 即便是动手了,也一定是因为她做错了事情。 而现在,莫离动不动就不问青红皂白的发怒。 亦或者说,但凡是沾着了亓灏,莫离就极其容易发火。 可话说回来了,他之前为了让她从亓灏那里拿回玉佩,暗示她可以出卖色相,这又算什么呢? 大口大口的吸着气,她紧抿着唇一声不吭,只是用一双清冷的眸子望着莫离。 莫离见顾瑾璃沉默不语,瞪着自己的眼神,好似在挑衅。 于是,火气更加旺盛了起来。 他抬了抬手,掌风一起,落向顾瑾璃的天灵感。 顾瑾璃下意识的闭了眼,阿翘也以为莫离这是要杀了顾瑾璃,于是惊叫道:“主子?!” 谁知,莫离的手掌没有落在顾瑾璃的头顶,而是落在了她的脖子后面。 第1047章 爬床女子(2) 第1047章 爬床女子(2) 闷哼一声,顾瑾璃晕了过去,瘫软在阿翘的怀里。 阿翘提着的一颗心像是从高处掉了下来,倒吸一口气:“主上……” 莫离阴鹫的眸子阴冷的看着阿翘,冷声道:“出去。” 阿翘扶着顾瑾璃的胳膊在打颤,她迟疑了片刻,还是小声道:“主上,主子没有爱上王爷,一切都是王爷一厢情愿。” 亓灏对顾瑾璃什么样子,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到。 至于顾瑾璃,到底有没有动摇,有没有重新爱上亓灏,旁人不知道,其实阿翘自己也不怎么确定。 毕竟,亓灏待顾瑾璃是真的用了心,而顾瑾璃对亓灏的态度也确实有了转变。 二人的关系变得微妙,阿翘不敢也没资格插手他们之间的事情。 不过,作为顾瑾璃的贴身丫鬟,她应该是最有发言权的。 可是,这话听在莫离耳里,无疑于是在为顾瑾璃开脱,大有一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当然,阿翘确实在为顾瑾璃说话。 莫离心狠手辣,万一他真的对顾瑾璃如何,陈泽轩又不在,谁能救得了顾瑾璃? 别说什么去隔壁找亓灏,那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糟糕复杂。 兴许顾瑾璃内心深处的坚冰正在渐渐融化,但阿翘也绝对不能透露出一丝半点来。 一如既往,只有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亓灏身上,莫离才能放过顾瑾璃。 “不要让本座说第二次。”莫离语气凌厉,不容置疑。 阿翘不敢再多逗留,只好快速的出了房间。 站在台阶下面,她心里忐忑不安。 遇到了杜江,她也只能随口撒了个谎,说顾瑾璃已经睡下了,自己有些不舒服,所以便在外面吹吹风。 杜江不疑有他,回了自己房间里休息去了。 屋内,莫离蹲下身子来,先是给顾瑾璃把了一下脉,然后便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环形的摇铃。 另一只手捏着一枚银针,他在顾瑾璃的太阳穴上用力扎了一下,顾瑾璃也痛的醒了:“师父……” 在她刚睁开眼睛的瞬间,莫离手里的摇铃也快速动了起来。 她体内的蛊虫也像是从沉睡中受到了召唤似的,开始四处的窜动起来。 不过,这次却不同于以往蛊虫发作时顾瑾璃会有疼痛的感觉,而是她的眼神一点点变得涣散,随即定格不动。 直直的,呆呆的,像是一个没有表情的木偶人。 莫离不再晃动摇铃,沉声问道:“我是谁?” 顾瑾璃毫不犹豫道,“师父。” 莫离眼睛一眨不眨,像是一只盯着兔子的恶鹰,又继续问道:“亓灏是谁?” 顾瑾璃呆滞的眸子在听到这个问题后,竟出乎莫离意料的动了一下。 她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个什么来。 好像是一个记忆力减退的老人,又像是得了失语症,她吃力道:“亓灏……” 对于顾瑾璃的反应,莫离很是不满意。 他快速摇晃着铃铛,那叮叮铃铃的细碎的声音让顾瑾璃的眸光又散了开来,重新变成了一潭死水。 “亓灏,是你的仇人,他毁你容,废你武功,曾将你折磨得生不如死!” “你记住,他是你的仇人,你不可以爱上他!永远都不可以爱上你的仇人!” “告诉我,他是谁?” 莫离的声音带着咬牙切齿的恨,像是魔咒,一字一句的传入了顾瑾璃的耳中。 顾瑾璃机械的回答道:“仇人。” 莫离听罢,堵在心里的那口火气消了点,但他又不死心道:“对待仇人,要如何?” 顾瑾璃不假思索道:“杀!” 莫离手里的是“镇魂铃……”,再配合着顾瑾璃体内的蛊虫,便可以控制人的心智。 陈泽轩当时只以为,莫离是以一根银针封住了顾瑾璃的真实记忆,却不知道莫离背着陈泽轩是借着这“镇魂铃……”把顾瑾璃的记忆给抹去的。 此外,也是多亏了“镇魂铃……”,莫离才能每次顺利的将仇恨深深植根于顾瑾璃的脑中…… 当然,那根封存记忆的银针,在顾瑾璃回到亓国之前早已取了出来,后来在顾瑾璃摘下“林笙……”的人皮面具后,陈泽轩对她坦白过这件事情,但也是半真半假而已。 将“镇魂铃……”收好,莫离才站起身来,冷哼道:“最好记住你刚才说的话,否则……” 眼中闪过一丝杀气,他一甩衣袖离开。 “吱呀……”一声,莫离竟明目张胆的走出了院子。 阿翘听到动静,也没料到莫离会如此大胆,不走窗户走房间门。 她警惕的往四周望了一下,还好周围无人。 快步上前,她见莫离眨眼之间闪身消失,便蹿进了屋子里。 “主子!”见顾瑾璃坐在地上,两眼无神,阿翘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顾瑾璃没有任何反应,阿翘吓得快哭了出来,一边摇着她的胳膊,一边急声唤着她:“主子,您怎么了?您说句话,别吓奴婢啊!” 在阿翘的摇晃下,顾瑾璃的眼睛总算是一点点有了光彩。 她茫然的看着眼里含泪的阿翘,不解道:“阿翘,你怎么了?” 低头,她又看着自己,喃喃道:“我怎么会坐在地上?” “主子……”阿翘瞧着顾瑾璃一脸什么都不记得的模样,心跳得飞快,“刚才,主上来过,您……” 剩下的话,阿翘不敢再继续。 毕竟,刚才莫离可是差点要将顾瑾璃给掐死。 再者,她不知道刚才莫离将自己支走,对顾瑾璃做什么,让她这一副恍恍惚惚的,像是丢了魂儿的模样。 顾瑾璃想了想,终于脸上有了表情。 她就着阿翘的手站起来,缓缓道:“师父何时走的?” 阿翘小声道:“主上刚才走的。” 顾瑾璃走到菱花镜前,看着自己脖子上留下的那个大手印子,良久才道:“阿翘。” 阿翘听顾瑾璃喊自己,连忙应声道:“奴婢在,主子有何吩咐?” 顾瑾璃的视线落在那手印上一动不动,眸光渐渐的变冷:“师父走之前,都说什么了?” 第1048章 爬床女子(3) 第1048章 爬床女子(3) 她只记得莫离抬手拍了她一掌,然后她便晕了过去。 至于这后面的事情,她却一点都记不得了。 想着莫离那般生气,他是不可能对她心慈手软的。 可是,除了这脖子上被他掐出来的伤之外,她好像身上没有其他伤处,而且也没有别的不舒服的感觉。 阿翘如实道:“回主子,主上什么都没说。”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而且,主子是从正门走的。” “正门?”顾瑾璃听罢,冷笑道:“师父现在胆子倒是大的很,竟不走后窗了!” 一边往床榻方向走,她一边问道:“师父是何时来的?” 阿翘道:“主上在您刚去王爷那没多久就来了,他问奴婢您去了哪里,奴婢不敢跟他撒谎,就实话实话了。” 顾瑾璃抿了抿唇,轻声道:“在师父的眼里,我也不过是一枚棋子而已。” “我的死活,他从来都不会在意。” 上次遇刺一事,就让顾瑾璃对莫离有些心寒。 而今晚,他再次对她出手,实在是让她最后的一点温情也荡然无存。 兴许,从一开始,她就该认识到这个问题。 只是,人有时候总是喜欢逃避。 逃避现实,逃避真相,所以便在一次又一次的逃避中自欺欺人,以此心里才不会难过。 阿翘自己也是棋子,所以对顾瑾璃的话很是感同身受,但是又不知道如何安慰她,只好道:“主子,时候不早了,您不要胡思乱想,还是早些休息吧。” 顾瑾璃望着阿翘,见她眼神关切,于是淡淡一笑:“你也睡吧,我没事。” 说罢,她躺了下来,闭上了眼睛,仿佛真的没事一样。 阿翘“嗯……”了声,替顾瑾璃放下床幔,然后走到软塌旁躺了下来。 顾瑾璃虽然嘴上说着没事,可心里却在一遍遍的想着莫离这两次说的那些话。 她可以确定,莫离现在很害怕自己爱上亓灏。 这一点,顾瑾璃并不觉得奇怪。 可是,他的反应太过激烈,以至于让人觉得好像是在刻意的瞒着什么,亦或者说是害怕有什么事情会逃脱他的掌控,所以才极力的压制她。 还有那枚玉佩,那是母亲留给她的念想,两年前被她送给了亓灏做定情信物,他三番两次的嘱咐她拿回来,可见那玉佩对他来说极为重要。 那玉佩有什么用处呢?这么久以来,莫离却只字未提。 也罢,利用便利用吧。 能被人利用,说明自己还是一个有用之人。 要不然,等自己没有任何利用的价值了,那么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她的仇人是亓灏,不管如何,先将大仇报了再说。 至于以后的事情,走一步看一步再说。 毕竟,谁都无法预料将来会发生什么,只能过好当下了。 只是,顾瑾璃现在心里存了疑问,不过一时半会又想不通。 为什么在被莫离打晕之后,后面的事情她就不记得了呢? 莫离给她说过什么?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若是之前,顾瑾璃绝对不会去怀疑什么,只当自己是被莫离给吓到了。 再加上被再次灌输了仇恨,她对亓灏那刚荡起的一丝涟漪也必定会消散。 可是现在,若不是脖子还在隐隐作痛,她觉得自己就像做了一场梦。 云国之行,这一路发生的种种,因为“镇魂铃……”而将顾瑾璃对亓灏产生的动摇给抹杀掉了。 莫离如果知道顾瑾璃对亓灏的恨并没有如他所愿加深,只是又回到了几天前的原点罢了,可能会有所失望。 顾瑾璃一想到明日还得在路上奔波疲倦,因此压下心头的烦闷,没一会便睡着了。 与此同时,亓灏抱着顾瑾璃的外衫,仍旧没有丝毫睡意。 紫桑将太子妃送到了自己的床上,而他将太子妃反推给了老皇帝,这对紫桑来说,可能远比要杀了她还能让她痛苦。 毕竟,老皇帝可是紫桑放在心尖上的人。 她那么深爱老皇帝,又怎可能容忍老皇帝和别的女人发生亲密的关系呢? 打蛇要打七寸,杀人不如诛心。 待明日离开云国后,再让人将这个消息透露给紫桑,亓灏能想象到她歇斯底里的模样。 想到紫桑,亓灏的脑子里竟难得的出现了一个人的脸。 比起偏执极端来,紫桑倒是和顾成恩有的一拼。 这二人,都是对不可能的人动了不该动的心思,而且占有欲都极强。 若是被这样可怕的人给盯上,算是倒大霉了…… 不过,亓灏也绝对不会直接让紫桑知道,那个与老皇帝上床之人是太子妃。 模棱两可,让紫桑像是一只无头苍蝇一般,因嫉妒,忿恨而四处去找那个与老皇帝欢好的女人。 如此,云国的后宫便会鸡飞狗跳了。 望了一眼桌子上那快燃尽的蜡烛,亓灏想着明日启程,叹了口气,搂紧顾瑾璃的外衫,合上了眼睛。 第二日一大清早的时候,老皇帝翻了个身,忽然摸到那凉透了的一半床后,愣了一下,随即坐了起来。 他分明记得昨晚,可为什么醒来后不见了那小美人呢? 要不是那床单上的一抹殷红太刺眼,老皇帝可能还真以为那是自己的幻觉。 将被子扯了一下,盖住了落红,老皇帝下了床,对外喊道:“来人!” 老太监以为老皇帝还没醒来,一直在外头候着,听到老皇帝喊自己,连忙推门而入:“皇上。” “人呢?”老皇帝轻咳两声,沉声问道。 “呃……”老太监一怔,不知道老皇帝在说什么,以为他是在问亓灏和顾瑾璃,便道:“皇上,宁王爷和林公子在半盏茶之前已经走了。” “宁王爷说,昨个晚上皇上您受累了,需要多多休息,就不向您告辞了。” “他怎么知道朕……”老皇帝下意识的认为亓灏说的“受累……”指的是自己纵情一夜,可话刚出口,他就咽了回去。 坐直身子,他面色有些不自然,但还是不甘心的问道:“昨天晚上那个女子,哪里去了?” 第1049章 玫妃有喜(1) 第1049章 玫妃有喜(1) “怎么说都是服侍过朕的,你将她唤来,朕封她个贵人。” 男人都是视觉动物,这要是昨晚看了脸,老皇帝可能还会因为美丑胖瘦来决定是否给个位分。 可直觉上认为那女子必定是个美人,老皇帝又贪恋那种美好,故而便觉得既然要了人家姑娘的身子,就该给个交代。 这要是体验不愉快,老皇帝可能连句话都不给,白白占了便宜。 这话,彻底让老太监给听懵了。 他见老皇帝不像是在开玩笑,便小心翼翼的问道:“皇上,您说的女子……是何人?” 老皇帝见老太监发问,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不悦道:“人是你送到朕床上的,你竟还敢装模作样的来问朕?” 老太监察觉到老皇帝不高兴了,吓得连忙道:“皇上……老奴真的没往您床上送过女子。” “是不是,有哪个宫女趁着昨夜老奴没有值夜,自己爬上了您的龙床?” 一脸的忐忑,老太监心里不断的埋怨着那个跟小宫女对食的小太监,竟敢疏忽职守,真是太可恶了! 老皇帝一听,眼中火气更甚。 他重重的拍了一下床榻,恼怒道:“朕的龙床,岂能是谁想爬就爬的?!” “现在,就去给朕把人揪出来!” “是是,老奴这就去,皇上您别生气。”老太监慌张的应了声,转身离开。 老皇帝待老太监出门后,又一把将刚才掩盖住落红的被子,气呼呼道:“小东西,等朕把你揪出来,要你好看!” 说罢,他站起身来,弯腰打算穿鞋子。 动作一顿,他忽然瞥见了床单下方的那一枚兰花状的耳坠,眼睛一亮。 将耳坠那在手里,老皇帝仔细的端详着,试图从这耳坠来判断昨晚爬床的女子。 耳坠是极好的玉石所制,手感温润,雕工精湛,可见不是一般宫女的身份能戴的起的。 越看,老皇帝觉得越是眼熟。 这耳坠,他好像在哪里见过。 盯了好久,老皇帝忽然想起了什么,猛地老脸一白。 手一哆嗦,那兰花耳坠也掉在了地上。 双唇嗫嚅,他的老眼满是不敢置信之色:“不,不可能……” 耳坠是他在前几天皇后生辰的时候,让老太监特意从仓库里选出来的礼物。 当时老太监还端着锦盒过来请他过目,他心不在焉的看了一眼,摆手敷衍着将老太监打发走了。 后来,这耳坠好像被皇后送给了太子妃。 努力的回想昨晚,老皇帝始终记不得太子妃的耳朵上是否戴着这样的耳坠。 也许,太子妃将这耳坠又赏给了下人呢? 再说了,太子妃的住处离着这又不近,何况她平时老实本分,沉默寡言,跟个闷葫芦一样,怎么可能对自己存了那样的心思呢? 抱着侥幸心理,老皇帝将耳坠重新捡起,又对外喊道:“来人!” 门外,老太监吩咐人去查昨晚那胆大包天的爬床女子后,站在台阶下训斥小太监。 小太监很是委屈,只说是老皇帝让自己不用守夜的。 老太监不管,只一个劲的责骂小太监狡辩。 听到屋内的动静,老太监又不解气的踢了小太监一脚,然后小跑着进了屋子,腆着老脸:“皇上。” 老皇帝攥紧耳坠,强作镇定道:“太子妃今日回太傅府,你去看一下她出宫了没有。” 依着太子妃的性子,老皇帝觉得她不可能将昨夜的事情透露出去。 可是,老皇帝又怕昨晚上的那人真的是她,所以很是坐立不安。 老太监点点头,快速离开。 很快,他回来了,对老皇帝道:“皇上,据太子妃身边的宫女说,太子妃昨夜忽然身体不适,过两天再回太傅府。” 老皇帝一听,刚才的侥幸心理像是泡沫一样,瞬间破碎了。 “哒哒哒……”,马车从云国启程后,便一直没停下来。 尽管,顾瑾璃在上马车之前强烈要求与亓灏一人一辆马车,可是亓灏却极其厚脸皮的硬是挤上了顾瑾璃的马车,美名曰路上一块好有个照应。 由于昨晚被“镇魂铃……”再次洗了脑,所以今日顾瑾璃看亓灏的眼神冷冰冰的,不带丝毫温情。 不仅如此,她身上还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冷冽气息。 这种连空气里都像是要结冰了的感觉,让亓灏和阿翘都不禁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如去云国时那般,亓灏还是坐在顾瑾璃和阿翘的对面。 他静静望着眉眼淬了一片冷意的顾瑾璃,心中不解。 他个人认为,经过上次在树林里被紫桑刺杀的事情后她对他有了改观。 就算是他们之间的仇恨没有消融,她仍旧不怎么待见他,可也没像现在这般如此冷漠。 难得两个人的关系有所缓和,是什么原因让她过了一夜又恢复到了那种厌恶他,憎恨他的时候了? 亓灏在看着顾瑾璃的时候,顾瑾璃抱着双臂也在冷眼瞧着亓灏。 遇刺时,他奋不顾身的挡在自己身前的画面,她并没有忘记。 宴会上,他牵着她的手含情脉脉,温言细语的夹菜,她也记得。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再瞧着他,总觉得这心里的某个地方,空荡荡的。 好像是少了什么,感觉整颗心不太完整。 至于少了什么,她一时半会又说不出来。 皱了皱眉,顾瑾璃不太喜欢亓灏看着自己的那种眼神。 温柔中带着复杂,缠绵里透着小心翼翼,想要靠近又害怕的矛盾。 亓灏见顾瑾璃抿了抿唇,似乎要开口的模样,眸光微动,等着她的话。 “亓灏。”果然,顾瑾璃那清冷干脆的声音响了起来:“虽然你救过我,但我也救过你一次。” “咱们两个一命抵一命,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 对于这“到此为止……”这四个字,亓灏自然能明白顾瑾璃的意思。 谁也不欠谁,谁也不用偿还什么。 两个人,仍旧是敌对双方。 亓灏薄唇紧抿,眼中一闪而过受伤之色,他的嗓子喑哑道:“阿顾,你和我,是永远撇不清关系的。” 第1050章 玫妃有喜(2) 第1050章 玫妃有喜(2) 似乎是想将话说得更彻底,顾瑾璃又补充道:“回京后,你继续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有什么手段,有几斤几两沉的本事,都尽数的使出来。” “反正,最后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你该知道的,我是不可能放过你的。” 血海深仇,折磨了她七百多个日日夜夜,她怎可能随随便便的说放弃就放弃呢? 只是,亓灏总是做出一副情意绵绵,深情款款的样子,着实让人看了心里不舒服。 压抑,难受。 亓灏的身子一颤,心也跟着一痛。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看起来神色平静,“阿顾,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昨天,我们不是还……” “好好的……”这三个字被顾瑾璃冷声打断,她面若冰霜,声音也不带一丁点感情,像极了一个冷酷的杀手:“亓灏,我们只能是仇人。” “这一点,是永远都不会改变的。” 类似的话,顾瑾璃之前说过多次,她真的不想再重复了。 因此,说完后,她将脑袋搭在阿翘的肩上,动了动身子,闭上了眼睛。 顾瑾璃一次次的撇清关系,断了自己的念想,按理说亓灏应该是习惯了的。 可是,最近几日,顾瑾璃微妙的态度,让他像是在沙漠里行走多时的人又看到了希望。 而当这种希望再次变成了失望,他的心像被抛到高处,然后狠狠落下。 当然,无论何时,他都没想过要放弃的。 不过,这种像是在油锅上煎炸的滋味,很不好受。 缓缓的攥起拳头,他的眼神黯然,随即嘴角露出一丝苦笑:“是我自作多情了。” 顾瑾璃眉心一动,却装作没听到的样子。 转过脸,她背对着亓灏。 阿翘偷偷的瞄了亓灏一眼,见他神色悲伤,一张脸上不似昨晚在宴会上那般神采奕奕,好似一片枯萎了的叶子,失去了生气,竟觉得有些可怜。 但转念一想,如果顾瑾璃真的与亓灏“死灰复燃……”,那么被莫离知道了的话,一定不会手下留情的。 在心里悄悄叹了口气,阿翘的心情也因顾瑾璃和亓灏而变得沉重起来。 只要有人的地方,无论什么消息,都会像是长了翅膀一样,四处乱飞。 亓国御书房里,老皇帝一边批着奏折,一边问道:“听说,顾成恩搬出了相府?” 虽然是一国之君,可也像寻常人一样,喜欢打探一些臣子家的八卦。 一来,便于密切监控大臣们的思想动态。 二来,是满足自己的无聊心思和猎奇心。 八皇子坐在一旁,抿了口茶后,沉声道:“对,顾侍郎已经搬出相府有日子了。” 顿了顿,他又若无其事道:“朝中不少大臣都能看出来,自打顾大夫人离世后,顾相与顾侍郎之间的父子关系有点紧张。” 老皇帝冷哼一声,语气不屑道:“因为一个女人而闹得父子失和,他们可真是有出息!” 这话听着好像老皇帝忘记了曾经也和亓灏也因顾瑾璃而闹过不快的事情,可见人的记性真的很不靠谱。 八皇子心中冷笑,没有搭话。 “对了,老四遇刺那件事情,查的怎么样?”老皇帝忽然想到了什么,放下毛笔问道。 八皇子眸光微闪,沉吟片刻,缓缓道:“父皇,只能查出刺客是云国人士,具体是谁派出去的,地方做的太隐秘,很难查到。” 谁派去的,八皇子其实已经查到了,不过却不愿意告诉老皇帝。 毕竟,他是指望着利用紫桑来联合云国里应外合的。 老皇帝那般重视亓灏,如果让他知道了刺客是紫桑派去的,那么老皇帝肯定不会再与云国联姻。 他的话,半真半假。 保留了一半,又透露了一半,那是因为老皇帝也不是个傻子,他的手下也有很多暗卫、眼线。 老皇帝会自己派人查,倘若他查到了幕后主使是紫桑,那最多也只能证明八皇子能力不足罢了。 老皇帝应该不会责怪八皇子,一来八皇子表现的太强则会引起老皇帝的怀疑,二来也能彰显老皇帝掌控一切的能耐。 论算计人心,如今的八皇子也正在一步步的学习着。 老皇帝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忿忿道:“竟然是云国人?好大的胆子!” 八皇子给老皇帝递了杯茶,温和道:“父皇,儿臣认为,这事情兴许不是出自云国皇帝之手。” “您应该也有所了解,云国朝中也有几个野心蓬勃的不轨之臣。” “可能他们不愿亓国与云国交好,故而生出了事端。” 老皇帝想了想,觉得八皇子说的好像有几分道理。 脸上的怒色稍微缓和了一点,他闷声道:“也罢,等你四哥过两日回来了再说。” 八皇子听罢,低垂的眸子闪过一抹暗流。 私心来说,他是不愿亓灏回来的。 如果亓灏不回来,那么这个皇位,必定是自己的。 可是,顾瑾璃与亓灏同程,亓灏回来了,顾瑾璃也会跟着一块回来。 尽管才分别了六日,可八皇子却正眼闭眼都在想着顾瑾璃。 尤其是,一想到她和亓灏可能会在路上重新生出了感情,他的心就煎熬不已,痛苦不堪。 当然,这种痛苦和煎熬,都是自作自受。 因为,顾瑾璃并不知道他对她的这种感情。 见八皇子突然沉默了下来,老皇帝沉声道:“德妃最近身子不好,你无事也过去探望一下他。” “还有宣王,虽说他人废了,但怎么说都是朕的儿子,你的兄长,宣王府那边你多照看着。” 八皇子点点头,恭敬道:“是,父皇。” 老皇帝想着膝下就这么三个儿子,其中还有一个瘫痪在床,无法下地,忍不住长叹了口气。 摆摆手,示意八皇子退下。 这时,贾公公一脸欢喜的进来了:“皇上,大喜啊!” 八皇子望着贾公公,脚步一停。 老皇帝见贾公公满脸兴奋的通红,不解道:“何事?” 第1051章 玫妃有喜(3) 第1051章 玫妃有喜(3) “皇上,玫妃有喜啦!”贾公公扬了一下手里的拂尘,跪在地上恭贺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老皇帝高兴得“噌……”的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差点打翻了桌子上的笔墨。 他三步作两步的走下来,一把抓住贾公公的胳膊,声音微微颤抖:“小贾,你告诉朕,这是真的吗?” “玫妃她……她真的……” 八皇子瞧着老皇帝眼含泪花,这副喜极而泣的模样,心头冷不丁的扎了一根刺。 贾公公站起来,连连点头:“是,玫妃娘娘有孕了,已经一个月有余。” “魏太医刚刚诊断出来的,不会有错的。” 八皇子细细想着,玫妃是最近才受宠的,而她竟然怀孕一个月了,应该是刚进宫后没多久就怀上了的。 玫妃是陈泽轩和顾瑾璃的人,身为线人,她现在却有喜了,他们二人知道吗? 还是说,这是陈泽轩的意思? “小贾,朕真的没想到,到了这把年纪了,还能老来得子,老天爷真是厚待朕!”老皇帝擦了一下眼角,瞥见了站在一旁的八皇子,又道:“小八,你听到了吗?朕又有儿子了,你也有弟弟了!” 八皇子快速调整了一下表情,扯了扯唇,笑得不怎么真心:“恭喜父皇,贺喜父皇。” 老皇帝才没心思理会八皇子是否是真心的,此刻他恨不得昭告天下,得到所有人的恭贺。 “哈哈……”大笑的拍了一下八皇子的肩膀,老皇帝转头对贾公公道:“小贾,传朕的旨意,今日起就让玫妃搬到朕的宫里来!” “她怀了身子,得在朕身边,朕才能安心!” “是是,老奴这就去派人将玫妃的屋子收拾出来。”贾公公应了声,赶紧抬脚出门,却听得老皇帝语气埋怨道:“收拾什么屋子,玫妃要跟朕住在一起!” “皇上说的是,老奴糊涂了。”贾公公点头哈腰,出了屋子。 八皇子拱了拱手,也离开了房间。 小祥子等在门口,见八皇子一脸阴沉的出来了,小心忐忑的跟在身后。 走出了院子后,他才小声的试探道:“八皇子,您怎么了?” 八皇子冷哼一声,幽幽道:“玫妃有喜了。” “啊?”小祥子听罢,张了张嘴,下意识道:“皇上的?” 话说出来后,他自知不妥,赶紧“啪啪……”甩了两个嘴巴子,讪笑道:“八皇子喜怒,奴才就是顺嘴了,不是成心的。” 八皇子一边往皇后的宫里走,一边冷声道:“本皇子也希望不是父皇的种。” 小祥子当然明白八皇子话里暗藏的深意,他眼珠子一转,“嘿嘿……”一笑,“八皇子,就算是皇上的也没关系,这孩子能不能出来还是个问题呢。” 本来是想讨八皇子欢心的话,没料到八皇子听后,脸色更加难看了起来:“闭嘴!这些混帐话,岂能是你说的?” “若是让旁人听去了,本皇子成了什么人?!” 不用小祥子说,八皇子也不会让这个孩子有出来的机会。 可是,想归想,却万万不能过嘴。 宫里这么多眼线,搞不好玫妃一不小心有个什么意外,即便与八皇子无关,也会赖在他的头上。 这孩子,不管男女,都要除掉。 只不过,八皇子不想亲自动手。 “是,奴才知错。”小祥子被八皇子那阴冷的眸光给吓得缩了缩脖子,然后跟着他进了凤鸾宫。 随着尹子恪的婚事接近,来太傅府送贺礼的人越来越多了。 对此,尹子恪只让管家接下,自己从未露过面。 因为,这门婚事非他所愿,一切都是大夫人全权操办,所以他也只能以沉默的方式来表达着自己的反抗。 管家在府中多年,最是擅长八面玲珑,所以即便是那些送礼的人没能见到尹子恪的面,却也不曾生气过。 毕竟,婚期紧迫,作为新郎官的尹子恪不仅要忙婚事,还要顾及着生意,没空见客也是正常的。 对于尹子恪的避客不见,大夫人很是生气。 只是,从那日二人因为婚事而不快至今,谁也没主动低过头,双方像是执意要冷战到底似的,府上的下人们免不了害怕,只能做事万分小心。 桌旁,尹子恪翻动着账本,余光见随从拿着银针包站着,头也不抬道:“以后都不用扎针了。” “公子。”随从这几日看着尹子恪越发的消瘦,人也清冷了许多,便不忍道:“林公子之前交代过,您的腿必须扎针和按摩。” “昨个,您就没让我给您按摩,要是耽搁的时间久的话,效果就不明显了。” 在听到“林公子……”这三个字后,尹子恪的手顿了一下,唇轻轻抿了起来,脑海中也浮现出顾瑾璃的那张脸来。 在确定了“林笙……”的身份后,尹子恪只觉得人生瞬间亮了起来。 就算是肩头上压着繁荣家族的重任,就算是坐在轮椅上不能行走,他也觉得所有的一切都无所谓了。 因为她回来了,这比一切开心的事情都加起来让他开心。 她为他医治腿,他感受着她的细心和贴心。 一别两年,她再次回到京城,而且又改头换面,尹子恪差不多能猜到她的心思。 她当年受了那么多的委屈,最后绝望跳崖,现在必定是要将之前旁人欠她的东西讨回去的。 再想他们两年后的初次交集,应该也是她的刻意而为。 虽然到现在她还没表露过什么,但尹子恪明白,从一开始她接近他,就是想要利用他和尹家来复仇的。 尹家,像是一座山,压得尹子恪日日感到压抑。 可是,顾瑾璃需要这座山,那尹子恪只能努力的咬牙硬撑着,成为顾瑾璃的助力。 只要她开口了,他必定毫不犹豫的双手奉上。 在大夫人还未给他张罗与江晴岚的婚事之前,他在顾瑾璃的医治下,死了的心随之活了过来,也有了想要下地走路的念想。 他偷偷的想,什么时候可以像一个正常人一样,陪着她走走,停停。 第1052章 生育能力(1) 第1052章 生育能力(1) 带着她去后院看看花,亦或者像是两个老朋友一样,偶尔来了闲趣,一起下个棋,作个诗。 而与江晴岚的婚事,仿佛在一瞬间,又将他打回了原型。 这件事情,好似在警告他,即便他现在是尹家的家主又如何? 是京城里唯一的皇商,那又如何? 他尹子恪,不过是一个只为家族而活的可怜虫。 无人关心他的开心与否,也无人在意他心底是否有了人。 他连丁点自主权利都没有,顶多是尹家生财的工具…… 灵魂和自尊都被大夫人和家族给压在地底下,所以他这副躯体站不站起来,也没什么意义了。 毕竟,在无法改变现在大夫人专横独裁的前提下,他站着也不会比坐在轮椅上能有多少尊严。 亓灏和林笙在去云国路上遇刺,这么大的事情已经不算是什么秘密消息了。 起初尹子恪很是担心,后来派人打探过,知道他们没事后也就安心了。 想着顾瑾璃再过几日就回来了,可他还有三日就要成亲了,这心里头便更加沉重难过。 随从见尹子恪不知道在想什么,也不敢多说话,只好继续耐心的在旁边等着。 过了好一会,尹子恪才缓缓抬头,“嗯……”了声。 随从见尹子恪点头,一边弯下腰来将他的裤腿卷上去,一边高兴道:“大公子,等林公子回来了,再让她好好给您看看。” “前个您说感觉强烈了些,我觉得要是好的快的话,您大婚那日就能亲自去迎接新娘子!” 感觉到尹子恪刚才还放松的腿立即僵硬了起来,随从也瞬间意识到自己刚才说错了什么话。 明知道自家公子对这门婚事不愿意,自己还哪壶不开提哪壶,这真是该死! 咽了口唾沫,随从怯怯的看着尹子恪,小声道:“公子……” 尹子恪面无表情,静静的望了他一眼,语气淡淡道:“无碍,这门婚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之事,它不会因为你不提就不存在的。” “而我,也不可能一直都逃避下去。” 自顾自的说着,他用力敲了几下自己的腿,然后笑得黯然:“这腿虽说是有感觉了,可却不能够走路骑马。” “迎亲那天,得让别人代替了。” 如果,他要娶的人是自己心爱的女子,只要她不嫌弃他,那他就是爬,也要爬着去接她。 可是,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坐在轮椅上,不良于行的他,都让他觉得自己配不上那个人。 一般来说,迎亲都是新郎官本人去,可也有些新郎官体弱多病的,便会派自己的亲信代迎,这不算什么稀奇事。 随从一边给尹子恪扎着针,一边尴尬的转移话题道:“公子,您这几日就不要再看账本了,好好休息才是最重要的。” 尹子恪看着自己腿上密密麻麻的针,摇了摇头,没再说话。 回亓国的马车上,直到天黑下来了,顾瑾璃竟真的一句话都未再与亓灏说过。 当然,亓灏也不会自讨无趣主动开口。 他们二人,像是两个冰雕,各自抱着各自的胳膊,谁都不理谁。 只是不同的是,一个睁着眼睛,另一个闭着眼睛假寐。 阿翘夹在中间,是最不自在的那个人。 “哒哒哒……”,除了不停的马蹄声,再就是杜江挥舞着鞭子的声音,总之车厢里安静的异常。 这样煎熬的时刻,一直到了晚上才结束。 上次走的是小路,故而才会遇到了紫桑的埋伏。 而回去的路上,他们走的是大路,一方面要安全些,另一方面则会途径一些客栈,住宿用餐的话会方便点。 “吁……”的一声,杜江勒紧了马车,问道:“王爷,前面有一家客栈,咱们要不要进去休息一晚上?” 顾瑾璃听到了动静,总算是睁开了眼睛。 她撩开帘子,打量了一眼这看着不似乡野黑店的客栈,不等亓灏回应杜江,她就站了起来,长腿一迈,就要下马车。 谁知,坐的时间久了,再加上她又始终保持着一个动作,所以腿脚一麻,身子前倾,往地上栽去。 亓灏眼疾手快,急忙扶住了她。 “唔……” 二人的唇好巧不巧的贴在了一起,两双眼睛里不约而同的写上了惊愕。 亓灏感受着唇上的柔软,手揽紧了顾瑾璃的腰,他不舍得松开。 “呃……”阿翘和杜江望着嘴对嘴的亓灏和顾瑾璃,也不禁一怔。 感觉到自己腰上的手紧了紧,顾瑾璃这才反应过来。 用力推开亓灏,她用力的抹了几下自己的嘴唇,一副很是嫌弃又生气的模样,忿忿骂道:“不要脸!” 亓灏抿了抿唇,神色坦然,“阿顾,并非本王轻薄你,是你扑过来的。” “你!”顾瑾璃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跳动着怒火,狠狠的瞪了亓灏一眼,甩着帘子下了,忍着发麻的腿,下了马车。 阿翘只当自己听不见看不见,低着头也跟在后面。 亓灏望着顾瑾璃进了客栈,抬手抹了一下自己的唇,嘴角溢出一丝笑意来。 沉闷了一日的心情,似乎因着她那“不要脸……”三个字,而瞬间明媚了。 杜江是亓灏肚子里的蛔虫,见他牵起了嘴角,不由得无奈摇了摇头。 旁人要是挨了骂,肯定是要生气的。 可他们家王爷挨了骂,非但不生气,反而心情不错,这真是…… 唉,一言难尽! 不过,杜江知道,亏得这人是顾瑾璃,这要是换了旁人,别说骂亓灏了,就是敢给亓灏甩脸子都不敢。 只能说,一物降一物了。 余光瞥见杜江的小动作,亓灏压下上扬的嘴角,冷冷的望了过去。 杜江一个激灵,赶紧正色道:“王爷,赶了一天的路,您肯定累了,一会好好洗个澡,明个咱们再赶一天,后日中午左右就能抵达京城。” 亓灏冷哼一声,下了马车。 亓灏进了客栈大厅后,早已不见了顾瑾璃。 眉头不自觉的紧皱,他沉声问道:“掌柜的,刚才那位公子呢?” 第1053章 生育能力(2) 第1053章 生育能力(2) 掌柜的在打算盘,见这眨眼的功夫又来了客人,于是立刻停了下来。 瞧着亓灏跟顾瑾璃一样,都穿着华贵,不似常人,脸上便堆满了笑:“这位客官,不知道您说的可是那位蓝衣裳,长得很是俊俏的小公子?” 不知怎的,亓灏只觉得这“俊俏……”二字从别的男人嘴里说出来形容顾瑾璃,听着很是不舒服。 语气冷了几分,亓灏问道:“她开的哪间房?” 掌柜的见亓灏脸色不好,一时之间拿捏不透他们二人的关系。 不知道是一块来的,还是仇人追踪至此,故而他支支吾吾的,也不晓得该不该实话实说。 亓灏见掌柜的犹犹豫豫,更是没了耐心:“快说,她到底在哪个房间?” 杜江将马车拴好,这时进来道:“掌柜的别怕,我们家主子和刚才的公子是兄弟。” “哦哦,这样啊。”掌柜的也是个难得的老实人,他听罢,急忙手指着二楼的方向,“小公子在上面楼梯口左拐的第二间房。” 亓灏点头,二话不说往楼上走去,留下杜江付账。 上了楼,亓灏推了一下门,竟发现顾瑾璃从里面竟门栓给插上了。 他敲了几下门,却听得阿翘恭敬的声音响起:“王爷,我们家主子已经睡下了。” 顾瑾璃可能是真的睡下了,但却肯定没睡着。 亓灏叹了口气,他虽然急切的想知道她态度莫名转变的原因,可也不好再在门外继续死皮赖脸下去。 否则,只能适得其反,引得她更讨厌他。 “王爷,掌柜的说这两间房间没人住,您看?”指着对面的房间和紧挨着顾瑾璃房间的那一间,杜江征求亓灏的意见。 亓灏没有说话,直接用行动回答了杜江。 他推开顾瑾璃右边屋子的门,踏了进去。 对面的屋子,自然也就留给杜江了。 阿翘趴在门上,听着外面没了动静,然后对半倚半靠在床榻上的顾瑾璃道:“主子,王爷走了。” 顾瑾璃瞧着二郎腿,撇撇嘴:“阿翘,最近京中可有什么消息?” 即便是身在外面,但关于京中的一举一动,都有专人与阿翘通信。 阿翘在一旁的软塌上躺下,歪着脑袋道:“主子,玫妃有身孕了。” “老皇帝很高兴,竟恩准玫妃以后与他同吃同住。” “呵,连之前嚣张跋扈的丽妃,也没受过如此大的恩宠。”顾瑾璃听罢,冷笑一声:“看来,玫妃肚子里的孩子还真是得老皇帝看重。” 语锋一转,她又冷声道:“玫妃是哥哥的人,可哥哥现在不在京城,这事情有点复杂。” “对了,主子。”忽然想到了什么,阿翘立刻道:“雷子也来消息了,说是过几日世子就会从南阳回来,具体事宜他会当面跟您谈。” 一听到陈泽轩要回来了,顾瑾璃脸上一喜:“真的?哥哥要回来了?” 阿翘肯定道:“对,雷子说的,肯定错不了。” “真好。”顾瑾璃一想到马上就能看到陈泽轩,心头的阴霾瞬间烟消云散,她打了个呵欠,心情大好道:“快睡吧,明早得赶路呢!” 阿翘见顾瑾璃心情由阴转晴,弯了弯唇角。 其实,她没有告诉顾瑾璃,陈泽轩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 掐着时间算,怎么着都比他们回去的早。 因为,七月二十八,是顾瑾璃的生辰。 瞧着顾瑾璃这样子,显然是已经忘记了。 她不记得没关系,但是这个日子,陈泽轩却时刻牢记在心里的。 所以,快马加鞭,他昨日就从南阳往回赶了,只是不想让顾瑾璃知道而已。 当然,与此同时,在隔壁房间的亓灏也在想着后日顾瑾璃生辰的事情。 他还记得两年前,他为她亲手雕刻了一枚发簪。 在顾瑾璃之前,他从未为谁如此费心准备过什么礼物。 即便是顾瑾璃之前的尹素婉,在她生辰的时候,他也不过是挑了些贵重稀有的东西送了去。 毕竟,礼物昂贵与否,在某些人的眼里会代表着情意的轻重。 在尹素婉身上,他从不吝啬,向来都是给她最好的东西。 而送给顾瑾璃的发簪,虽然不如专业的工匠雕刻的静止,却是他第一次,也是他至今最用心准备的一次礼物。 当时,他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才下定决心踏进芙蕖院。 可没想到,传言死在剿匪任务里的顾成恩却在她的屋子里。 顾成恩一身褴褛,蓬头垢面,死里逃生,马不停蹄的回来,没有在第一时间回相府,而是直接冒险来了宁王府,为的就是见顾瑾璃一面。 他对顾瑾璃的这份深情,让亓灏又是嫉妒,又是无法发泄出来。 因为,当初顾瑾璃是代替顾瑾琇嫁到亓灏身边的,亓灏对她非打即骂,而顾瑾璃却一直忍气吞声,默默承受。 而在顾瑾璃几次快被亓灏折磨得丧命的时候,都是顾成恩像天神一样及时出现在顾瑾璃的面前,保住了她的性命。 所以,对比之下,亓灏俨然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大恶人,哪里有资格发怒? 可是,他也是一个爱面子的人,无论如何也不能放纵顾成恩就那样堂而皇之的出现在顾瑾璃的房间里的,而且两个人还相拥在一起,于是亓灏就借着机会将心里的不满发作了出来。 因为害怕亓灏伤了顾成恩,顾瑾璃还是护在了顾成恩身前,央求他放过顾成恩。 待顾成恩离开后,亓灏负气的想一甩衣袖走人,却没料到那藏在袖子里的发簪就掉在了顾瑾璃眼前。 后来,他拥住了她,吻住了她,二人的衣衫尽落,但却在最后一步的时候,碍于她的害怕和抵触,他放过了她…… 不过,第二天的早上,他还是没忍住,要了她…… 细细的想着这些过往,亓灏只觉得似乎已经过去了好久好久了。 其实,也只是两年。 两年,七百多个日夜,说长不长,眨眼间就过来了。 可说短也不短,失去了顾瑾璃的每一天对他,甚至是对八皇子和尹子恪二人来说,都是煎熬。 第1054章 生育能力(3) 第1054章 生育能力(3) 要论心痛,论痛苦,最难过的人,莫过于是亓灏了。 八皇子和尹子恪对顾瑾璃虽说也有心,可与顾瑾璃发生了纠缠不休,生出了爱恨情仇的人,唯有亓灏一人。 没有付出过真心,顾瑾璃哪里会有之后铭心刻骨的恨? 所以,入得了顾瑾璃心的人,也只一人。 至于其他的男子,对复仇之前的她来说,过客罢了。 对现在的她来讲,利用的工具,仅此而已。 如果后日能顺利抵达京城的话,亓灏也无法为她举办生辰宴。 一来,她现在的身份是假的。 虽然这世上有不少同年同月同日的人,可亓灏还是担心被有心人发现了“林笙……”与两年前的“顾侧妃……”生辰是同一日。 比如说,抱着一个替代品自欺欺人的顾成恩。 如果顾成恩发现了端倪,搞不好他这种极端偏执的性子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二来,看她现在对他的态度,不见得会领情。 他不怕和她的关系停在原地,只怕会雪上加霜,恶上加恶。 又忍不住的叹了口气,亓灏的神色有些无奈。 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往后的事情,谁又能算得准呢? 凤鸾宫里,秋蝉见皇后一脸的阴郁,心知她必定是因为玫妃有喜一事而心中不快,于是蹲下身子,一边帮她洗脚,一边安慰道:“娘娘,您别担心,玫妃肚子里的孩子才一个月,咱们用不着着急的。” 皇后捏起胸前的一绺头发,美眸中冷光一闪:“小八现在好不容易能得皇上高看一眼,可你瞧瞧皇上,一听说玫妃肚子里有了块肉,对宫中上下大肆行赏,好像咱们的国库多丰实一样!” “依着皇上对玫妃的宠爱,要是玫妃这一胎是儿子,皇上一定会下诏立太子的!” 秋蝉道:“娘娘,太子的位子空了这么多年,连宁王爷都没捞到,皇上怎么说都不会糊涂到让一个襁褓里的小婴孩做太子的。” “不说宁王爷不愿意,就说满朝文武大臣们,也不会同意的。” “哼,这江山是天家的,那些老臣们不同意又有什么用处?”皇后语气不屑,咬牙切齿道:“只要皇上张口了,谁敢不从?” 感觉到皇后身上火气噌噌,秋蝉垂下眼睛,给皇后擦着脚的动作越发的谨慎起来,“娘娘,现在拥护八皇子的朝臣不少,可以说八皇子已经有了能够与宁王爷平分秋色的能力了。” “奴婢觉得,您还是放宽心,仔细着凤体。” “平分秋色?”皇后一听到秋蝉提到亓灏,不禁面色扭曲,“小八要真是有这个能耐,皇上早就把太子之位给他了,本宫还能等到现在?” 皇后之前还因八皇子出息了而高兴欣慰,可这种高兴却被玫妃有孕这件事情给一棒子抹掉了。 一块连鼻子眼睛都没长出来的肉,都可以让老皇帝这般欢喜重视,相比之下,八皇子这个十几岁的,个子都快比老皇帝要高的少年,却要费尽心机的,想法设法的讨老皇帝欢心,真是窝囊没用的厉害! 当然,这也刚好验证了一个道理。 不管是在宫中,还是坊间,母凭子贵是没错的。 同理,子凭母贵也是一样的。 老皇帝是因为玫妃,才对这个一个月的胎儿十分看重。 玫妃也是因为这个胎儿,在宫中的地位又跟着水涨船高了上去。 德妃又一病不起,除了皇后,后宫之中就属着玫妃最尊贵了,这怎能不让皇后嫉恨呢? 再者,皇后这些年是指望着八皇子的,可八皇子到底不是她的亲生儿子,谁知道最后能不能靠得住? 心里窝着一团火,烧得皇后两眼猩红。 不过转念一想,老皇帝和皇后这些年貌合神离,夫妻关系不和睦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皇后多年前生出了小太子,可太子又不幸夭折了。 后来再未能顺利有个子嗣,还不得老皇帝喜欢。 如果八皇子真的是皇后所出,那么老皇帝极有可能会恨屋及乌,连带着对八皇子也一块厌恶,所以要怪只能怪皇后自己。 秋蝉也算是照看着八皇子长大的,对八皇子,她是既同情又心疼。 见皇后话里透露着对八皇子的埋怨,不忍的劝道:“娘娘,皇上宠爱玫妃不假,但孩子一日不从肚子里出来,它就一日是块肉。” “皇上也就是一时高兴的忘乎所以了,等这高兴劲过了,也就没什么了。” “咱们八皇子天资聪颖,大臣们现在又对他赞不绝口,奴婢觉得皇上心里还是看重八皇子的。” 的确,老皇帝是不可能因为对玫妃宠爱,就会将她肚子里的孩子立为太子的。 这么简单的道理,秋蝉能懂,皇后应该也不会不知道。 只是,妒火攻心,让她一时失去了分寸而已。 深吸一口气,皇后总算是将火气给压了下来,情绪稍微平息了一点。 没错,老皇帝之所以如此欢喜,无非是这么大年纪了,还能让女子受孕,满足了他身为男人的虚荣心。 男人嘛,其实也跟女人害怕变老。 女人的老,是那青丝中的几根多出来的白发,是眼角冒出来的一条条小细纹,是不再光滑细腻了的皮肤。 这些变老的痕迹,是外在明显的。 而男人,从外在来说,比女人要老的慢。 当然,他们也不像女人如此在意自己容貌的衰老。 他们在意的,或者是能明显证明他们真的老了的,就是床上能力。 一旦床上他们不行了,那就真的不行了。 因此,他们随着年龄的增长,越发的喜欢貌美年轻的女子。 若是能在他们身上播下种子,看着她们的肚子里孕育着自己的孩子,这便能说明他们的生育能力尚在。 能生育,便不老。 这是大多男人的心理,可笑又幼稚。 反观女人,害怕变老的同时,也在心理上逃避这个事实。 她们不会像男人那样从床上来得到安慰,而是会比以前更加注重自己的穿着打扮,或者是过度的护理调养,以让自己看着如之前那般水灵灵,粉嫩嫩。 第1055章 本王不去(1) 第1055章 本王不去(1) “秋蝉,找个机会,将玫妃肚子里的做掉。”皇后待秋蝉擦完自己的脚,缓缓道:“本宫倒是要看看,等玫妃怀胎几个月后,生出来的是个死胎,皇上会不会哭死!” 做掉玫妃的孩子,有很多种方法。 秋蝉听皇后这意思,似乎不想用过去那种简单粗暴的方式直接给玫妃下药,而是让胎儿慢慢长大,一段时间后胎儿停止发育,胎死腹中。 点点头,秋蝉应声道:“是,奴婢知道该怎么做。” 皇后摆摆手,闷声道:“行了,你退下吧。” “是。”秋蝉端起盆子,退了出去。 玫妃有孕,除了老皇帝欢喜之外,大多数人都不会感到开心。 皇后在秋蝉的开导下渐渐释怀,可八皇子因此事而不痛快了一天。 好不容易到了晚上,夜色浓了,他趁着人不注意的功夫,偷偷去见了“陈泽轩……” 在亓灏和顾瑾璃启程之前的那天晚上,雷子假扮陈泽轩,装病住进了宫里。 人在眼皮子底下,老皇帝时不时的让贾公公去慰问一番。 又有魏廖每日来回禀“陈泽轩……”的病情,老皇帝很是放心。 虽然这两日“陈泽轩……”的恶疾好转了,完全可以不用继续住在宫里了,但老皇帝还是想等亓灏回京后再放人离宫。 八皇子也隔三差五的去看望“陈泽轩……”,可他却不知道躺床上的人是雷子。 雷子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与陈泽轩有个八九成相似。 好在八皇子最近也没提到什么敏感性话题,只是单纯的问候,所以雷子在与八皇子谈话的时候,并未露出过什么破绽,就连扮作雷子的凌楚都觉得雷子简直就是如假包换。 如果雷子哪天对陈泽轩起了异心,真以陈泽轩的脸来示人,恐怕就跟祁蝶一样,让人傻傻分不清楚,到底哪个才是真人,哪个是冒牌货。 “咳咳咳……”雷子在凌楚的搀扶下,坐了起来,语气有点虚弱的对坐在椅子上的八皇子打招呼道:“这两日吃了药,还是好的不利索,让小八担心了。” 八皇子知道深夜来打扰“陈泽轩……”是很不礼貌的事情,可他如果不问个明白,想必今晚是睡不好觉的。 “世子哥哥。”抿了抿唇,八皇子深深的望着“陈泽轩……”,问道:“玫妃有喜了,这件事情,你可知道?” 这件事情人尽皆知,雷子又怎可能不知道? 知道八皇子是在试探自己,雷子捂着嘴,又撕心裂肺的咳了起来。 他咳嗽的一张脸通红,仿佛要把一颗心脏也给咳嗽出来才肯罢休,让凌楚瞧着都觉得这戏演的太不容易了。 八皇子见状,给雷子倒了杯茶,递上前:“世子哥哥,你喝点水。” 雷子接过来茶杯,呷了口茶。 凌楚帮他拍了拍后背,叹气道:“世子,老王爷今个还来信,问您在京中如何。” “您要是不赶快好起来,老王爷要是知道了,一定会担心的。” 雷子勉强笑了笑,将茶杯递给凌楚,“再养几天,就好了。” 转头看向八皇子,他缓缓道:“小八,最近因为身子的缘故,很多事情我都没有太过关注。” “玫妃这件事情,等改日我再给你一个交代。” “陈泽轩……”病了的消息,就跟玫妃今日有喜一样,在第二天就搞的满朝文武无人不知。 朝中的大臣们碍于老皇帝,也不好进宫来探望,只能托了同在宫中的八皇子将礼物送来。 “陈泽轩……”连朝中的事务都没心情插手了,哪里还能顾及着玫妃这枚棋子? 八皇子听着雷子这话,便肯定了玫妃一事他是不知情的。 既然“陈泽轩……”不知情,那就说明陈泽轩还是站在自己这边的。 可能是玫妃擅自做主,也可能其中有什么隐情。 这样想着,八皇子郁闷了一天的心情也就好了许多。 “世子哥哥,时候不早了,我就不耽搁你休息了。”八皇子见雷子面色疲倦,于是拱了拱手,出了房间。 除了雷子和凌楚,以及顾瑾璃知道陈泽轩回了南阳一事,玫妃和八皇子并不知情。 老皇帝宝贝玫妃,所以她的身边一直都有专人照看着,无论做什么都很不自由。 这都过去一天了,玫妃还没送过个信过来解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雷子也不敢在八皇子面前多说什么,只好先拖着,拖到真正的“陈泽轩……”回来。 好在,八皇子并未起疑。 与雷子对视一眼,凌楚抚着“砰砰……”跳得一颗心,重重吐出一口浊气。 老皇帝自打知道了玫妃有喜后,接下来的两天,恨不得取消上早朝的习惯,时刻都守在玫妃身边,就连如厕也寸步不离她。 八皇子善解人意,知道老皇帝就算是能脱开身也不见得会去接亓灏,于是便主动带着朝臣从辰时就一直等在城门口。 七月末的天气,还是热的厉害。 大臣们伸长着脖子,过了午时还没见到亓灏的人影。 头上烈阳高挂,他们一边望眼欲穿,一边擦着额头上的汗珠。 随着时间一点点的过去,每个人都耐心尽失,但八皇子却很能沉得住气。 他背着手,神色淡淡。 快未时的时候,那车轮子上带着宁王府标识的马车总算是出现在了大家的视线内。 杜江扬着马鞭,马车后面还跟着一群侍卫。 “是宁王爷,宁王爷回来了!”其中一个大臣指着渐行渐近的马车,激动的大声道。 八皇子眸光微动,上前几步,等着马车靠近。 马车跑了两天,马车里的气氛也尴尬了两天。 一如既往,谁也没打理谁。 准确的说,好几次亓灏都想开口,可在看到顾瑾璃那淬了冰渣滓一样的眼神后,只能生生的咽了回去。 阿翘始终低着头,努力当自己不存在一般。 顾瑾璃撩开帘子,往外瞅了一眼,见不远处一群人都在那张望着,心里越发的烦闷起来。 第1056章 本王不去(2) 第1056章 本王不去(2) “啪……”的一下子,她用力甩下了帘子。 阿翘偷偷打量着顾瑾璃的神色,猜想着她必定是因为回了京城而不悦。 再看亓灏,他的视线也落在了那群穿着朝服的大臣身上,眸底之色晦暗如深。 “吁……”,杜江勒紧了缰绳,将马车停在了众人面前。 “王爷,林公子,到了。”杜江下了马车,撩开车帘,露出了亓灏和顾瑾璃的脸来。 八皇子的眼睛,不由自主的定在了顾瑾璃的身上。 才不过七日不见,他竟觉得仿佛过去了七十年。 顾瑾璃瘦了,本就巴掌大小的脸,现在瘦的只剩下了一双显得更大的眼睛。 她的脸色透着一种不健康的白,不知道是因为身上的伤,还是因为赶路累的。 脚下也跟生了根似的,他的双腿沉重。 看着那日思夜想的人就在眼前,八皇子却迈不动腿了。 亓灏见八皇子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顾瑾璃,不禁眸光冷了冷,身子前倾几分,挡住了他的视线:“八弟。” 一声“八弟……”,透着一股“沁人心脾……”的凉意,让八皇子瞬间收回了视线来。 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一边在心里埋怨着自己一见到顾瑾璃就没抑制住对她的感情,一边强作镇定的对亓灏笑道:“四哥,这一路你辛苦了,父皇在宫里为你准备了接风宴。” 说的好听是“接风宴……”,说的不好听一点,就是老皇帝为了炫耀一下自己老来得子的“得瑟宴……” 亓灏扫了一圈八皇子身后的大臣,语气不冷不热道:“父皇的心意本王领了,只是本王有些累了,要先回王府休息。” “劳烦八弟你回去替本王给父皇说一声,接风宴本王不去了,明日本王再进宫给他请安。” 说罢,他不等八皇子说话,就直接放下了帘子。 “唉……”顾瑾璃刚才见八皇子一直瞅着自己,还以为他是想用眼神来暗示着什么,可冷不丁的被亓灏给挡住了。 现在又见亓灏不知道犯了什么毛病,似乎不高兴了,她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亓灏将顾瑾璃的表情收入眼底,动了动唇,质问和不满的话又不能说出来,只能攥紧了拳头,任由怒火在胸腔里燃烧。 前有陈泽轩,后又有八皇子和尹子恪,这么多的人都围绕在她身边,他心里怎能好受? 差点忘记了,还有一个没死心的顾成恩。 陈泽轩,尹子恪,哪怕是顾成恩,这三个人对顾瑾璃有心思,亓灏也就认了。 可是,八皇子曾是亓灏当做亲弟弟一样的人。 何况,顾瑾璃要比八皇子大六岁,还是他的嫂子,八皇子他怎么能对顾瑾璃…… 揉了揉眉心,他在心里一遍遍的自我安慰着石头总能焐热的。 到了宁王府的门口后,亓灏就着杜江的手下了车。 他犹豫了一会,还是对顾瑾璃伸出了手。 果然不出亓灏所料,顾瑾璃连看他一眼都没有,直接干净利索,动作帅气的跳下了车。 得亏她身上是男子装扮,这要是女子,这动作简直是不雅的厉害。 随后,阿翘也跟着下来了。 顾瑾璃头也不回,大步的往芙蕖院走去。 亓灏知道自己讨人厌,也不可能再去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所以也往自己的书房方向去了。 荷香和爱月两个丫头一听说今个顾瑾璃回来,早早的等在了门口。 一见到顾瑾璃的身影,爱月抱着怀里的小黑就扑了过去。 两眼含泪,她未语泪先流:“呜呜……主子,您可回来了,真是想死奴婢了!” 小黑夹在爱月和顾瑾璃之间,被挤的发出哼哼不满的声音来。 “咳咳咳……”顾瑾璃也被爱月的热情吓到,不适的咳嗽了起来。 荷香记挂着顾瑾璃的伤势,连忙拉开爱月:“爱月,主子身上还有伤呢,你仔细着些!” 爱月一听,立刻往后跳了几步,与顾瑾璃拉开距离,抱歉道:“主子,奴婢不是故意的,没碰到您的伤口吧?” 顾瑾璃望着爱月不安的小脸,笑着摇摇头:“没事。” 这种久违的感觉,很是熟悉,不由得心里一暖。 荷香拉着顾瑾璃的手,眼里也涌动着热流:“主子,您累了一路,奴婢早就为您准备了洗澡水,还有吃的东西,您快进屋吧。” “好。”虽然又回到了宁王府这个囚笼里,但是这里有荷香和爱月两个贴心的丫头,顾瑾璃的心情没有在路上想象中那么阴霾。 几个丫头簇拥着顾瑾璃往屋子里走去,时不时的发出一阵欢笑声。 风尘仆仆了几日,顾瑾璃先在荷香的服侍下泡了一个舒服的热水澡。 身上的伤已经褪了痂,留下一层淡淡的粉红色伤痕。 爱月看着这次云国之行留在顾瑾璃身上的印记,刚忍住的眼泪又落了下来。 荷香和阿翘瞧着爱月这要哭不哭,一副强忍着的模样,不禁打趣了几句,但也在心里暗叹这次出行确实很是不易。 洗了个澡,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顾瑾璃觉得整个人瞬间清爽了起来。 小黑有些日子没看到顾瑾璃了,毛茸茸的脑袋一个劲的在她的脚边蹭来蹭去。 顾瑾璃被小黑痒的忍不住差点将嘴里的饭给喷出来,宠溺道:“小黑,你乖一点。” 忽然想到什么,她转头问爱月:“对了,最近我不在,你有没有按时给小黑泡药?” “主子放心,奴婢和荷香记得呢。”爱月将小黑从桌子底下抱了出来,邀功似的捏了一下小黑圆滚滚的肚子,“您看,小黑是不是比您走之前胖了?” 小黑扭了扭肥嘟嘟的身体,身上根本就看不到丁点当年那只身形矫健,动作敏捷的稀有小红狐的影子。 “嗯,辛苦你们了。”顾瑾璃舀了一口汤,勺子还没送到嘴里,紧接着又听到爱月咋咋呼呼道:“主子!” 顾瑾璃手一抖,无奈道:“爱月,又怎么了?” “嘿嘿。”爱月神秘一笑,将脑袋凑了过来:“您猜猜,今个是什么日子?” 第1057章 本王不去(3) 第1057章 本王不去(3) 顾瑾璃继续喝汤,眉头不动一下,简单明了道:“不知道。” 爱月和荷香对视一眼,然后爱月又看向阿翘:“阿翘,你也不知道?” 阿翘听着荷香的话,便猜测今日必定是个大日子。 可她仔细的想了又想,还是摇头道:“我真不知道。” 爱月听罢,扁扁嘴,刚才还满是期待的小脸立即垮了下来:“主子,阿翘不知道就算了,您怎么能不知道呢?” 顾瑾璃慢条斯理的吃着饭,瞅着爱月不解道:“今个七月二十八,到底怎么了?你不要卖关子。” 爱月轻哼一声,手里揪着小黑柔软的皮毛,嘴里闷声道:“您的生辰。” 下一刻,眼珠子一转,爱月又瞪大眼睛:“主子,您这两年,该不会一直就没过吧?” “呃?”顾瑾璃咬着糖烧茄子的动作一停,在爱月和荷香的注视下,略有尴尬的点了点头。 的确,醒来后的她,什么都忘记了。 每日几乎都在“万窟楼……”里度过,莫离不提,她自己又不问,故而也就把生辰一事给忘记了。 再说了,水深火热之中,哪里还有什么心情去想什么生辰? 莫离是只想让顾瑾璃一门心思都放在复仇上,自然不关心她的其他。 而陈泽轩,即便是一直心里记着,没有莫离发话,他也是不敢主动去提起的。 过生辰对顾瑾璃来说,当时简直就是一个奢侈。 那段时间里,她的世界里只有仇恨。 没有阳光,没有温暖,像是深陷在地狱深渊一样。 除了陈泽轩和阿翘之外,她没有任何依靠。 累了,伤了,痛了,只能靠自己强撑着站起来…… 过生辰是什么感觉,她早就忘记了。 像是失去了星光的夜空,顾瑾璃的脸色渐渐黯淡了下来。 荷香心思细腻,察觉到顾瑾璃情绪的不对劲,连忙给爱月使了个眼色。 因为,话题是爱月提起来了的,如果是荷香来安慰,就会显得很是刻意。 爱月立即领回到了荷香的意思,她也联想到了之前顾瑾璃说过的失忆了,于是便赶紧又扬起了小脸,装作若无其事道:“主子,您整日这么忙,忘记了就忘记了罢。” “不过,奴婢和荷香可不敢忘记。” 荷香也附和道:“主子,奴婢们给您准备了礼物。” “您等着。”爱月将瞪着两只黑溜溜大眼睛的小黑塞到阿翘怀里,然后走向柜子,将柜子里的一件白色的狐裘披风动作小心的拿了出来。 像是献宝似的,爱月双手碰到顾瑾璃面前:“主子,虽然您的披风不少,可这件披风,从头到尾,从里到外,都是奴婢和荷香一针一线缝制而成的。” “您摸摸这皮毛,看看可喜欢?” 那狐裘披风色白如雪,顾瑾璃抬手轻轻摸上去,只觉得软软的,密密的。 再看那针脚,缝的紧致扎实。 从披风的领口处一路往下至衣摆处,还绣了别致的花纹。 不管怎么说,只一眼看上去,就让人喜欢的移不开眼睛。 可是,美中不足的是,这披风一看就是适合给女子用的。 而顾瑾璃,如今却是男子身份的“林笙……” 做工精致,又带着两个丫头深深情意的披风,顾瑾璃却不能用,未免有种可惜了的感觉。 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如果穿出去的话,顾瑾璃怕弄坏了这么好的披风,也担心引得旁人羡慕嫉妒恨。 爱月见顾瑾璃久久不语,不禁问道:“主子,您不喜欢?” 顾瑾璃敛去眸中神色,抬头笑道:“你们两个人有心了,我很喜欢。” 爱月见顾瑾璃眼神真诚,不似说谎,于是开心道:“您喜欢就好,没白费我们熬了这么多晚上。” 顾瑾璃落在爱月的手指上,见有好几处明显被针扎过的痕迹,又转头看荷香,她也只是抿着唇笑着,心中的感动像是滔天的海浪席卷而来。 垂下眸子,她不想让她们看到她眼里的泪光,轻声道:“谢谢。” 爱月听顾瑾璃道谢,佯怒道:“主子,您跟我们谢什么呀?这不是见外了吗?” 动了动唇,顾瑾璃鼻子一酸,转过来了脸去。 爱月见顾瑾璃红了眼眶,环抱住了她的肩膀,眼睛也浮上一层水汽。 不得不说,这次顾瑾璃回来,不像以前那样冷情冷面了。 她的身上,多了一层人情味。 就像是冰封已久的冰甲,有了一条条裂纹,能够让人看到她一点点回暖的心。 荷香擦了擦眼角,只觉得她的小姐,她的主子离着她们越来越近。 她相信,顾瑾璃正在一点点的回来,很快很快。 与此同时,八皇子带着亓灏的话,回皇宫见了老皇帝。 御书房里,玫妃一脸乖巧的坐在老皇帝身边,老皇帝正含情脉脉亲手给她喂着燕窝粥:“来,听话,再把这最后一口吃了。” 玫妃张了张樱桃小嘴,听话的咽下。 “皇上,八皇子回来了。”这时,贾公公不合时宜的声音打扰了玫妃和老皇帝的恩爱时刻。 老皇帝放下碗,见八皇子走了进来,身后并未跟着亓灏,便眉头紧皱:“小八,怎么就你自己回宫?老四呢?” 八皇子行了个一礼,犹豫了会,欲言又止道:“四哥他……” “老四他怎么了?”瞧着八皇子吞吞吐吐,老皇帝直觉不对劲,因而坐直了身子,声音冷了冷:“小八,是不是他出了什么事情?” 八皇子察觉出老皇帝语气里流露出来对亓灏的关心,心中冷笑,但面上还是恭敬道:“兴许是四哥一路奔波累了,所以便让儿臣转告给父皇,等改日他再来向您请安。” “还有,您给四哥举办的宴会,四哥的意思是也取消了吧。” 说话,要讲究技巧的。 同一句话,不同的人,不同的表情,不同的语气,不同的语速,就会传达给人不同的意思。 虽然,八皇子对于亓灏让自己转告给老皇帝的话,并没有添油加醋,可他如果痛痛快快的直接表达出来,那么老皇帝还不会多想。 第1058章 何等聪明(1) 第1058章 何等聪明(1) 可是,八皇子语气犹豫,便会给人一种他在替亓灏撒谎的感觉。 果然,老皇帝听罢,刚才的担心瞬间变成了恼怒:“哼!这个老四,行事还是如此的随意妄为!” 八皇子安抚道:“父皇,四哥应该是真的很累了,要不然他是不敢不来见您的。” “呵!这世上,还有老四不敢的事情?!”老皇帝越说越生气,竟没忍住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 “皇上……”玫妃像被吓到了的小兔一样,缩了缩肩膀。 见玫妃两眼怯怯的看着自己,老皇帝赶紧收起脾气,急忙拍着她的后背,柔声的哄道:“乖,不怕不怕,是朕不好。” 玫妃的手放在平坦的小腹上,羞涩道:“臣妾倒是不怕,就怕吓到了小公主。” “唉,什么小公主。”老皇帝拉着玫妃的手,一本严肃的纠正道:“朕相信,你肚子里的一定是个聪明活泼的小皇子。” 说罢,他就要在玫妃额头上落下一吻。 瞧着老皇帝和玫妃如此旁若无人的打情骂俏,贾公公虽然早已见怪不怪,可非礼勿视,他还是不自在低下了头。 八皇子神色无异,但也知趣的垂下眼睛。 难得玫妃还算有点羞耻心,她双手抵在老皇帝的胸前,望了一眼一旁的八皇子和贾公公,娇嗔道:“皇上,还有人在呢。” 老皇帝轻咳两声,觉得眼前这杵着的贾公公和八皇子很是碍眼。 摆摆手,他不耐烦道:“小贾,你去吩咐一下,就说今晚的接风宴取消。” “是,皇上。”贾公公应了声,转身出了房间。 八皇子刚要行礼离开,又听到老皇帝道:“对了,小八,你再去轩世子那看看,如果他身子好了,也该回行宫住着了。” “总这么在宫里待着,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朕要变着法的囚禁他呢!” 八皇子扫了一眼唇角含笑的玫妃,视线在她的肚子上停了片刻,拱手应了声,也离开了屋子。 下了台阶,他想着刚才老皇帝的话,眼中寒意加深。 玫妃这肚子里的胎儿才多大,老皇帝竟一心期待着什么小皇子,这是想儿子想疯了吧? 对待陈泽轩方面,之前想监视人家的是老皇帝,现在要不是看着亓灏回来了,想必老皇帝才不愿让陈泽轩回行宫。 毕竟,人在老皇帝的眼皮子底下,老皇帝心里踏实。 抬脚往陈泽轩的院子走去,他刚好也要再问一下关于玫妃怀孕的事情。 前日,虽然陈泽轩说会给他解释的,可这都过了两天了,不问个清楚,八皇子总觉得心里没底。 问明白了,他也好进行下一步的行动。 在八皇子进门的前脚,真正的陈泽轩,刚与雷子互换了身份。 在外多日,他的脸瘦了许多。 因为连夜奔波,从未休息一刻,所以他眉宇间都是满满的倦色。 陈泽轩背对着门口,雷子正在服侍他穿外衫,见八皇子出现,便开口提醒道:“八皇子。” 之前八皇子来见陈泽轩的时候,十次有九次,陈泽轩都是躺在床上的。 而现在他竟下了地,这让八皇子很是惊讶:“世子哥哥,你怎么下床了?” 陈泽轩没有回头,声音听起来依旧有气无力道:“躺的时间久了,想下来走走。” 待雷子帮他系好衣服带子,他才转过脸来,表情与这段时间的雷子别无二致:“小八,听说宁王爷回来了,他可进宫了?” 本人回来了,雷子自然回到了原位,凌楚也就可以功成身退的重新隐去了暗处了。 八皇子摇头,见陈泽轩示意自己坐下,便点头道:“没有。” 雷子自觉的退下,关上了房门。 陈泽轩望着八皇子,轻笑道:“小八,是为了玫妃一事吧?” 八皇子自知心思瞒不过陈泽轩,所以也没有否认,而是问道:“刚才在御书房,父皇的意思很是明确,他希望玫妃肚子里的孩子是皇子。” “世子哥哥,这其中的意思,你不可能不明白。” “倘若玫妃真的有了身孕,你要如何?”陈泽轩脸上仍旧是淡淡的笑容,似乎没将八皇子的担心和焦虑看在眼里。 “世子哥哥……”八皇子身子一颤,只当玫妃有孕是陈泽轩的意思。 他攥着拳头,半晌才道:“那要问世子哥哥了。” 这句话,他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样,很是艰难。 玫妃是陈泽轩特意安插在老皇帝枕边的人,任是谁,都会觉得这一定是陈泽轩的主意。 但是,陈泽轩也是在昨日回京的才接到雷子传去的消息。 立马给雷子休书一封,吩咐了他两件事情。 第一,问清楚玫妃怀孕一事。 第二,让玫妃在老皇帝耳边吹一下风,劝老皇帝将陈泽轩放出皇宫。 雷子按着陈泽轩的吩咐,将两件事情都办妥了。 玫妃身边到处都是人照看着,好不容易钻了个空子,派人给雷子送去了消息。 得到消息后,雷子也就一身轻松了。 等陈泽轩回来,雷子又在第一时间将事情的内情告诉了陈泽轩。 八皇子见陈泽轩沉默不语,便沉不住气了:“世子哥哥,你该不会是想……” “我想如何?”陈泽轩有心逗弄八皇子,嘴角的弧度更大。 八皇子咬了咬唇,攥着的拳头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却又拿陈泽轩无可奈何。 “小八。”陈泽轩抬了抬下巴,狭长的眸子眯了眯,泛起的冷光这才让八皇子找到熟悉的神色:“世子哥哥当初就给你说过,人与人之间,信任最重要。” “我既然选择了你,就不会有扶植其他人的打算。” 八皇子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陈泽轩,紧抿着唇,似乎是在揣摩着,似乎是在怀疑着。 将身子往后轻靠着椅背,陈泽轩淡淡道:“玫妃早在进宫之前,就喝了绝育汤的,她是不可能有孕的。” 果然,八皇子听罢,眸光一闪,强压住脸上的激动,“世子哥哥说的是真的?” 第1059章 何等聪明(2) 第1059章 何等聪明(2) 陈泽轩点头,继续道:“青妃因为嫉妒玫妃,总是在暗地里挑拨是非,找玫妃的麻烦。” “玫妃她也是出于无奈,便想出了一个教训青妃的办法,假怀孕。” “依着青妃的性子,肯定会坐不住,对玫妃出手。” “到时候,玫妃便会栽赃青妃一个加害子嗣的罪名。” 顿了顿,陈泽轩见八皇子的脸色趋于缓和,笑道:“当然,玫妃也可以暂且借着肚子里那块肉让老皇帝言听计从。” 八皇子听罢,堆压在心里几日的郁气总算是因陈泽轩的解释瞬间无影无踪。 沉吟片刻,他眸中闪过一丝厉色:“世子哥哥,青妃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色,根本就不配让我们对她下手。” “哦?”陈泽轩听八皇子明显是话里有话,于是配合的问道:“那你觉得该如何利用玫妃腹中的假胎?” “皇后。”八皇子勾了勾唇,吐出了让陈泽轩意想不到的两个字。 陈泽轩邪魅的眸子里亮光闪闪,笑道:“小八,你是想让皇后下手?” 八皇子点点头,又紧接着摇摇头:“是借着皇后的手,让皇后作茧自缚。” 陈泽轩是何等聪明之人,他怎能听不懂八皇子的暗示。 抿了抿唇,陈泽轩幽幽道:“小八,虎毒不食子,即便你不是皇后所出,但是平心而论,这些年来,皇后待你不薄。” “你这般做……” 话只说了一半,后半部分虽然陈泽轩没说,可八皇子却能听出他的不赞同。 冷笑一声,八皇子刚柔和下来的眉眼,瞬间染上了一层冰霜:“世子哥哥是觉得我这般做忘恩负义?” 陈泽轩没有说话,但也相当于变相的回应了八皇子。 当然,陈泽轩对于八皇子和皇后之间的事情,一点都不关心。 他也不好奇,为何八皇子会对皇后如此。 不过他知道,八皇子一定是有原因的,而且还会将原因告诉自己。 兴许,那个原因自己早就知道了。 八皇子脸部肌肉绷紧,可见他此刻的情绪有些不稳:“都说我之所以抚养在皇后的膝下,是因为我的母妃良妃生我的时候难产而死。” “可是,我有一次不小心听到了皇后和秋蝉的谈话。” “母妃不是难产死的,是为了护着我才……” 八皇子的嗓子发紧,声音也不自觉的颤抖起来:“皇后在七哥身上看不到希望,这才将主意打到我身上来。” “而我,这十几年来一直在认贼作母,母妃在听有灵的话,不知道她会不会伤心。” 自打知道了这件事情的那一天,他的心里便裂开了一个极大的沟壑。 原来在这黑暗的皇宫里的最后一点点温暖,也被这豁开的大口子给灌进了一阵阵强烈的冷风给吹得荡然无存。 他天资聪慧不假,但也早熟敏感。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在皇后的眼里是扮演着什么样子的角色,可因为顾及着养育之恩,他待皇后如同亲生母亲一样尊敬爱戴。 他努力上进,勤奋好学,乖巧听话,做一个让人看了都喜欢的孩子,做一个能讨得老皇帝欢心的工具。 在他知道真相之前,他竭尽自己薄弱的力量来回报皇后。 可笑的是,皇后将他当做手里的一枚棋子也就罢了,她还是他的杀母仇人…… 所以,八皇子怎能不恨皇后? 宫里的事情,极少有能瞒得住陈泽轩的。 良妃的死,陈泽轩是知道的,他瞧着八皇子红了眼圈,故作坚强的模样,到底还是因为他是个孩子而有些不忍。 有些话,安慰旁人的时候总说得头头是道,可到了自己身上又不是这么一回事了。 想到了同样肩负着复仇众人的自己和顾瑾璃,陈泽轩轻叹道:“小八,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人要往前看才行。” “再者,皇后与皇上夫妻不和多年,皇上一心想揪出皇后的小辫子来,然后将她至置于死地,将方家连根拔起。” “你现在在朝中虽然有了不少拥护者,可是你若这次对皇后下手,岂不是连带着方家也跟着遭了殃?” “打断骨头连着筋,没了方家的支持,你会少一大半的助力。” 陈泽轩本以为自己已经苦口婆心说得够明白了,谁知八皇子却狠声道:“将玫妃小产一事,嫁祸给皇后。” “至于方家,我会想办法让父皇手下留情。” “你想用什么法子?”陈泽轩听罢,不知道是该笑八皇子天真,还是愚蠢。 眼中闪过快到捕捉不到的不屑,他又问道:“如果你要让玫妃出面,我想这是不可能的。” “玫妃纵然再是善良大度的向你父皇求情,求他不要殃及方家,也不见得皇上这次就能听她的话。” “方家,可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 “如果事不成,搞不好玫妃还会担上一个后宫干政的罪责。” 八皇子深吸一口气,缓缓道:“父皇喜欢我,是因为我不是皇后所生。” “正因为如此,我便可以大义灭亲,亲自代替父皇处置皇后。” “一来,我与皇后撇清了关系,让父皇看到我是站在他那边的。” “二来,我帮父皇清除了他心上多年来的毒瘤,他怎么着都会对我另眼相看。” 接着八皇子的话,陈泽轩一字一句道:“最重要的是,你也可以让方家主动的向你父皇投诚。” 说的是向老皇帝投诚,其实还是八皇子在背地里领导着方家。 “父皇做事,向来都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方家若能真心的归顺父皇,父皇自然是高兴的。”随着八皇子与陈泽轩交谈得越来越深,八皇子眼里的亮光也越来越耀眼:“父皇高兴了,身为儿臣,我自然也就欢喜了。” 最后这话,八皇子一语双关。 陈泽轩深深的望着八皇子,忽然觉得刚才自己错了,不该因为八皇子的一番带着哭腔的话就心软,认为他还是个孩子。 孩子又怎样?在杀手营里,七八岁的孩子都可以狠到杀人不眨眼的地步。 第1060章 何等聪明(3) 第1060章 何等聪明(3) 竖起了大拇指,陈泽轩似褒似讽的笑道:“小八,你果然没让世子哥哥看错,是干大事的人。” 头脑清楚,心思缜密,手段狠辣,小小的年纪便如此,陈泽轩真不敢想象假以时日,自己和亓灏斗得你死我活,两败俱伤之时,八皇子会不会趁虚而入,将他们二人一网打尽。 八皇子有如此的心计,陈泽轩又觉得选了这枚棋子是正确的。 内心有些复杂,他望着八皇子的眸光暗了暗。 八皇子扯了扯唇,自嘲道:“世子哥哥,其实我一直都知道,人要想活着,必须不择手段才可以。” “只有狠下心来,方能将命运抓在自己的手里。” 他的身体绷直,阳光透过格子窗,斜斜的照在他的脸上,却不能暖化他眼底的寒意。 陈泽轩在八皇子的身上,见到了那一丝熟悉的影子。 好像是少年时候的自己,在复仇的深渊里苦苦挣扎。 一方面是那些阴谋算计,另一方面是他内心的善良。 可不管如何挣扎,最后都避免不了被深渊吞噬的结果…… 移开眸子,陈泽轩缓缓道:“小八,既然选择了这条路,你便只能继续往前走。” “不管往后发生了什么,你都没有后悔的权利了。” “这个道理小八是知道的,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承担相应的后果。世子哥哥不必担心,做过的事情,小八就不会后悔。”八皇子重重的吐出一口气,然后站起身来,“四哥回来了,父皇打算让世子哥哥回南阳王旧府住了。” 陈泽轩当然早已摸透了老皇帝的心思,他点点头,笑道:“也好,你回去给你父皇说一声,今个下午我就搬回去。” 八皇子点点头,然后拱手离开。 陈泽轩目送着八皇子消失在了自己的院子里,他的唇边溢出一圈轻轻的冷笑。 摇了摇头,他对外喊道:“雷子。” 雷子应声进来,恭敬道:“世子,有何吩咐?” 陈泽轩端起茶杯,幽幽道:“既然八皇子要六亲不认,那本世子自然不能让他失望。” “你告诉玫妃,让她不要将心思放在与青妃斗法上。” “最近一段时间,皇后肯定会对她动手,让她自己心里有个准备。” “是,世子。”雷子点点头,见陈泽轩似乎还有话说,便继续等着。 抿了口茶,陈泽轩想了想,又道:“今日是笙儿的生辰,本世子要的东西,你都准备好了吗?” 雷子从怀里取出一个巴掌大的精致的小红盒子,递上前道:“世子。” 陈泽轩将盒子接了过来,打开后只见一抹淡淡的白光晕开。 拿起羊脂白玉手镯,他细细的打量着,赞赏的点点头:“这极品白玉果然不错,笙儿一定会喜欢的。” 雷子见陈泽轩满意,也就放下心来。 与此同时,亓灏也在御书房里,为给顾瑾璃的礼物而发愁。 当年,他为她雕刻了一支簪子。 后来,失去了她的这两年,每次到了她的生辰,他都会在她的衣冠冢旁边一坐就是一天。 抱着酒坛子,他喝的酩酊大醉。 他想要被酒水灌醉,以来忘记没有她的痛苦。 可是借酒消愁,愁更愁。 那冰凉的石碑,还是在提醒他伊人已逝,过去的那些美好都不会再回来。 他一声声的呼唤着她的名字,表达着他内心的愧疚,痛悔和思念。 然而,除了风声,头顶上的树叶沙沙作响声,没有任何人回应他…… 当年他们之间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那支桃木簪子肯定被她不知道丢去了哪里。 除了自己的人头之外,她现在应该什么也不缺。 所以,亓灏决定还是再给她亲手雕刻一支簪子。 不仅是今年,往后的每一年,倘若他还能在她和陈泽轩的手里活着,他都要为她做一支簪子…… 下定了决心,亓灏对站在一旁的杜江道:“杜江,去给本王找一块最好的桃木,本王要给阿顾做一支簪子。” 由于上次已经有了经验,所以杜江也不用多问,直接点头出了门。 很快,他就带着一块看着就知道并非凡品的桃木和工具回来了。 亓灏摆摆手,待杜江出去后,开始专心致志,埋头雕刻。 秋菊院里,柳夫人身子半躺半卧在床榻上,她的枕边正放着一个小香炉。 香炉里熏着淡淡的香,她半阖着眼睛,时不时的用力吸了吸鼻子,神色惬意又透着一股说不出来的销魂舒适。 “主子。”雪琴进来了,瞧着柳夫人这模样,不禁担心道:“奴婢不是说了吗?这熏香不是什么好东西,您怎么又拿出来了?” 这熏香是柳夫人从宫里偷偷带出来的禁品,闻得久了,会对人的身体造成不利影响。 之前因为从亓灏那里受了情伤,柳夫人拿出来“吸……”了一段时间,可后来耐不住雪琴的劝诫,她只好戒了。 前些日子,柳夫人承受着府中的各种风言风语,实在是有些崩溃,于是便趁着雪琴不注意的时候,又将熏香拿了出来,时不时的闻着那里面让她忘记各种忧愁烦恼的味道。 柳夫人抬了抬眼皮,眼神有点迷离,“啊,是雪琴回来了?” “外头,可有什么事情?” 憋在秋菊院多日,柳夫人是彻底的与世隔绝了。 外面所有的消息,都是靠雪琴出去打探。 “王爷和那个小贱人回来了。”雪琴一边掐断小香炉里的熏香,一边又忍不住劝道:“主子,您的身子是自个的,可不能再这样颓废下去了。” “王爷回来了,您得振作起来才行。” 上次她偷偷溜进了亓灏的书房里,将亓灏与大臣们的信件传给了皇后。 可皇后竟很是不满,因为她传去的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信息。 再等到亓灏带着顾瑾璃去了云国,柳夫人本以为这算是个好机会,但也没想到御书房的把守要更加森严了。 什么迷药,迷香,对守门的侍卫来说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 第1061章 何等聪明(4) 第1061章 何等聪明(4) 当然,守门的人,大多时间是秦峰。 看来,亓灏在离京之前,早已做好了防备。 这宁王府,对柳夫人来说,也如同一个看不见出路的囚笼。 虽然亓灏当年早就表露过让她离开王府,开始新生活的意思,可是她陪伴在亓灏身边那么多年,一个女人最美好的年华,最单纯的爱恋都耗在了亓灏的身上,即便是不想承认自己的一厢情愿,可她知道自己之所以还赖在这里仍旧是不甘心。 得不到的,就毁了。 她可以听从亓灏的建议,得到一大笔银子离开改嫁,过着衣食无忧的舒心日子。 但是,她将自己的心给封死了。 自己将自己的后路断了,像是一朵花,她任由自己在这宁王府里枯萎,凋谢。 “小贱人……”这三个字,总算是触动了柳夫人麻木了多日的神经。 她像是蒙了一层雾霭一样的眸子动了动,咧了咧嘴,她的声音低哑中带着一股从灵魂里渗透出来的无限恨意:“她完好无损的回来了?” 雪琴知道,柳夫人指的自然是亓灏和顾瑾璃遇刺一事,她将香炉藏到柜子里后,给柳夫人倒了杯茶,“主子,人没事,只是受了点皮外伤。” 柳夫人接过茶杯,就着雪琴的手坐了起来,散落在胸前的头发微微凌乱,脸色也泛着一点焦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吸了太多熏香的缘故。 喝了口茶,她将茶杯给雪琴,冷笑道:“雪琴,给我想个法子,一次性的除掉她。” “呃……”柳夫人这话,让雪琴一怔。 虽然雪琴很清楚柳夫人一心想要顾瑾璃死,但以前背地里也动了不少小手段,然而总是以失败告终。 连柳夫人这么足智多谋的主子都斗不过顾瑾璃这个女人,自己一个小丫鬟,又能想出什么好法子? 而且,还是那一劳永逸的法子! 为难的看着柳夫人,雪琴忐忑不安的小声道:“主子,奴婢想不到。” “想不到?我要你有何用?只是暖床的话,你还不如那冬天里的汤婆子来得暖和!”柳夫人的脾气,最近越发的暴躁了,因此说话也毫不顾及雪琴的感受。 雪琴小脸一白,眼中闪过一抹受伤之色。 她低下头,咬唇道:“主子也知道,那个女人诡计多端,奴婢如果贸然行事的话,万一被她抓到了把柄,奴婢倒是不怕死,只怕连累了主子你。” 柳夫人抚了抚胸口,似乎是在压下心头的怒气:“雪琴,我已经等的够久了。” “如果再让我看着他们这对狗男女继续恩恩爱爱,过得快活自在,恐怕我真的要憋屈死了!” “那……主子,您要怎么办?”雪琴知道柳夫人心急,便无奈道:“您总不能直接派了人冲去芙蕖院,将她大卸八块吧?” “怎么办呢?”柳夫人眉眼一狠,幽幽道:“还真不如快刀斩乱麻,直接几刀上去砍死她!” 雪琴只当柳夫人说的是气话,毕竟柳夫人要是在王府里动手,还那么大张声势的,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见雪琴不说话,柳夫人咬牙切齿道:“我若没记错的话,明个二十九,是不是尹家大公子成亲的日子?” 柳夫人萎靡不振多日,难得她还记得尹子恪的婚期。 雪琴点头,不解道:“没错,怎么了?” “小贱人之前给尹子恪医治腿,王爷跟尹子恪还有生意上的往来,他们二人都跟尹子恪交好,明日一定会一同去尹家作客的。”柳夫人眯着泛着冷光的眸子,继续道:“咱们不能在王府里动手,却可以借着尹家的这场婚礼来除掉她!” 雪琴瞪大眼睛,瞬间觉得自己刚才多虑了。 柳夫人头脑清醒,口齿清晰,说话慢条斯理,哪里看着像是受了熏香影响的人? 明日尹子恪大婚,依着尹家如今在京中的地位,上门的人必定是接连不断,如果让刺客混了进去,这也不是什么难事。 没有人会联想到,这场刺杀是宁王府的柳夫人,那个不起眼的女人指使的。 怎么说刺客是从尹家冒出来的,就算是有人要怀疑,也只能怀疑尹家。 而且,如果顾瑾璃真的被一击致命,那么亓灏与尹子恪的关系会破裂。 这一石二鸟的算盘,柳夫人打得响亮。 柳夫人见雪琴发愣,皱了皱眉头,语气又不耐烦起来:“还傻站着做什么?快去找人!再晚了,就来不及了!” 雪琴被柳夫人狠狠一瞪,吓得赶紧小跑着出了院子。 晚上的时候,三个丫头给顾瑾璃做了满满一桌子的饭菜。 顾瑾璃心中感动,可却不愿表露出来。 让三个丫头陪着自己一块坐下,虽然加上自己一共才四个人,但顾瑾璃已经很满足了。 毕竟,她已有两年没有过生辰了。 要不是荷香和爱月还记得,她和阿翘更是不可能知道。 一顿饭,不管是菜式还是口味,完全都是按着顾瑾璃的喜好来做的。 顾瑾璃不忍辜负丫头们的心意,因此吃的比平时多了很多。 爱月张大嘴巴,看着顾瑾璃的眼神跟怪物一样:“主子,云国皇宫的菜要么太好吃,把您的胃给撑大了,要不就是做的极其难吃,以至于将您给饿得竟能吃两碗米饭了!” 顾瑾璃放下筷子,笑道:“云国的饭菜一般,是你们今晚做的太好吃了。” 爱月眨了眨眼睛,撇嘴道:“主子,您这是说我们以前做的不好吃?” “你啊!”顾瑾璃抬手轻点了一下爱月的额头,无奈道:“嘴巴一点也不饶人。” “哎呀!”忽然爱月大叫一声,只见小黑嘴里叼着一块排骨从门口进来。 “这个小东西,肯定又去厨房偷吃了,真是馋死了!” 大概是爱月的声音太突兀,小黑吓得一哆嗦,排骨“啪……”的掉在了地上。 湿漉漉的眼睛望着爱月,似乎是在表达委屈之意。 爱月“哈哈……”一笑,引得顾瑾璃和其他两个丫头也跟着笑了起来。 第1062章 你就是你(1) 第1062章 你就是你(1) 是夜,顾成恩的别院里,祈蝶看着一杯接一杯往嘴里灌着酒水的顾成恩,神色复杂。今日的顾成恩,很是奇怪。 在吃过早饭后,他并没有去上早朝,而是拉着祈蝶去了京中最的衣服店,脂粉店,首饰店去买了很多很多东西。 每一样东西,都是店铺中最好最贵的。 不仅如此,中午他还带着她去了白玉楼。 点的菜式,样样不便宜。 面对顾成恩这突然的“盛情……”,祈蝶一头雾水。 回来的路上,她还是没忍住问了一下,为何今个如此反常。 顾成恩望着她的眼神,比之前要更加温柔。 温柔之外,还有让她看不懂的其他。 紧紧揽着她,他没有回答,只噙着笑,问她对那些礼物不喜欢吗? 她猜不透他的心思,连连说喜欢。 见她喜欢,他也就没再说其他。 回来后,他让人布置了一桌子菜。 准确的说,自打她被顾成恩当作顾瑾璃的替身带了回来,她在顾成恩眼里,便变成了“顾瑾璃……” 衣服装扮,饮食喜好,不管是刻意的,还是习惯性无意识的,顾成恩都会吩咐下人们按照顾瑾璃的习惯来服侍祈蝶。 所以,这满桌子,是顾瑾璃喜欢的,而不是她祈蝶的口味。 顾成恩一晚上,没跟她多说几句话,只自顾自的喝着闷酒。 她瞧着他的脸色不太好,不似白天那般高兴,整个人被一种阴沉冷冽的气息给笼罩着。 莫名其妙的,有点吓人。 祈蝶也不敢多劝,只能坐在一旁默默的陪着他。 待四盏酒下肚,顾成恩“啪……”的一下子,重重的将酒杯往桌子上一放,醉醺醺道:“酒,拿酒来!” 祈蝶抿了抿唇,握着他的手,轻声道:“成恩,不要再喝了,你已久喝的够多了。” 手背上突然多了一抹细软,顾成恩转头,好像才看到祈蝶似的,又像是刚从自己的世界里醒来。 他迷离的眸子里流淌着浅浅的光,伸手抚在祈蝶的脸上,将半个身子压在了她的肩头:“阿……阿璃……” “阿璃……”这两个字,对祈蝶来说是再熟悉不过的了。 与顾成恩欢好多次,有时候到了让顾成恩意乱情迷,失去理智的时候,他一边撞击着她,一边低低的,柔柔的,轻轻的,唤着这个名字。 他也不会害怕自己的秘密被祈蝶知道,也无需解释。 因为,他根本就没意识到喊的是顾瑾璃的名字…… “阿璃……”,像是一根根刺,时刻扎着祈蝶的耳朵,扎着祈蝶的心。 不过,一般情况下,顾成恩极少在祈蝶面前提起顾瑾璃。 似乎,祈蝶就是祈蝶,是他的掌中宝,心尖肉“蝶儿……” “我没醉,我清醒的很。”顾成恩一把勾住祈蝶的脖子,薄唇就要强吻住她:“阿璃……你知道不知道,我爱你……我真的好爱你……” “你……”祈蝶没有被顾成恩嘴里的酒气熏到,却被他的话给伤到了。 抬手,祈蝶挡在了顾成恩的唇间,喃喃道:“成恩,你看清楚了,看看我到底是谁?” 男女之间,用心的便是一场真爱,玩心的就是一场游戏。 而游戏的输赢,往往要看你动心的早晚,付出的多少,手里的筹码,身后的资本。 从一开始,祈蝶作为陈泽轩安插在顾成恩身边的棋子,以与顾成恩敌对的身份进入到了游戏的战场之中,倘若没动心,那么他们应该是实力相当的。 后来,顾成恩沉浸在自欺欺人的世界里,如果祈蝶能够意志坚定,不被他的所作所为而感动,那么按理说她应该是站在上风的。 本来只是逢场作戏而已,本来她可以胜劵在握的,可她却渐渐的迷失在了顾成恩的柔情和宠爱之中。 即便是明知自己是一个可悲可怜的替身,可她还是动了不该动的心,爱了不该爱的人,怀过不该怀的孩子。 所以,如果她继续沉沦下去,这场游戏的结局,祈蝶必输无疑。 当然,祈蝶不是尹素婉,也不是柳夫人,她虽然爱上了顾成恩,但却自知自己身份低微,没有资格与顾瑾璃去争风吃醋。 她的爱,虽有那么丁点不甘心,可又像是见不得光一样,不敢说,不能说。 作为替代品,她不敢想象顾成恩知道了自己是陈泽轩安排的线人后,他会是什么反应。 陈泽轩恨亓灏,恨陈泽轩,他恨顾淮,恨很多很多的人。 他恨欺骗,恨背叛,祈蝶宁可就这样偷偷摸摸的爱着他,也不敢去冒险。 只是,这样复杂的情绪,有时候还是会忍不住的冒出来,支配着她的言行。 顾成恩满心满脑子里都是顾瑾璃,他将脸在祈蝶的颈间蹭了蹭,自言自语道:“阿璃,生辰快乐。” 祈蝶身子一颤,心里一酸,鼻子一酸,眼睛一酸。 见祈蝶没反应,顾成恩抱着她的腰,又不依不饶道:“阿璃,你不快乐吗?和我在一起,你不快乐吗?” 对于这个问题,祈蝶动了动唇,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要说快乐,可能在顾成恩身边的这段日子,是她人生中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有人宠,有人爱,有人呵护,有人体贴。 活了十几年,顾成恩是除了喻文州之外,对她最好的人。 喻文州也爱她,可她不爱他。 她爱顾成恩,但顾成恩的爱,却不如喻文州那般透明单纯,这也是祈蝶不开心的愿意。 贪心,是人之常情。 她真的希望有那么一天,在顾成恩的世界里,她不再是顾瑾璃的替代品,她只是祈蝶,他的蝶儿。 当然,自知之明让她不敢提出任何非分的要求来。 他说她是谁,她就是谁…… 不知是不是夜里的风太大,以至于吹得祈蝶的眼角溢出了一滴眼泪。 缓缓闭上眼睛,她艰难的开口道:“快乐。” 她的声音细小,又脆弱。 不晓得顾成恩是没听清楚,还是酒劲发作,他又一个劲的执着问道:“阿璃,你快不快乐?” 第1063章 你就是你(2) 第1063章 你就是你(2) “快乐,我很快乐。”将眼泪咽下,祈蝶咬着唇,将顾成恩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上,扶起他往床边走去:“成恩,时候不早了,你该睡了。” 顾成恩得到了一个令他满意的答案,于是终于乖顺的不再闹腾,任由祈蝶将自己放在了床榻上。 祈蝶帮顾成恩脱了鞋子,她坐在床边,静静的望着顾成恩透着红晕的脸,一颗心抽搐得生疼。 苦涩一笑,她自嘲道:“自作孽,不可活。” 芙蕖院里,顾瑾璃一边心不在焉的翻动着医书,一边歪头道:“阿翘,哥哥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吗?” 阿翘一直没有告诉顾瑾璃,陈泽轩早已回到了京城。 陈泽轩没来宁王府,阿翘也不好把实话说出来,只能含含糊糊道:“嗯,应该吧。” 顾瑾璃“嗯……”了声,视线虽然落在书上,可心思却没在上面。 “吱呀……”一声,窗户发出细微的响动。 顾瑾璃警惕的看向窗户,待见到一个人影从外面进来,刚想下意识的甩出身上的毒针,却听得阿翘声音激动道:“世子!” 顾瑾璃的动作一停,借着那一半的月光,一半的烛光,看清了那一袭熟悉的紫衣,那一张绝代风华的脸,也兴奋道:“哥哥!” 丢掉手中的书,她情不自禁的朝着陈泽轩身边奔去。 可能是因为太久没见,也可能因为云国之行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总之顾瑾璃的眼睛竟莫名的湿润了起来。 一别多日,陈泽轩也如顾瑾璃一样,迫切的想念她。 要不是白天不方便过来,他真的想一回京就直接见她。 “笙儿。”陈泽轩感受着顾瑾璃抱着自己腰间的手很是用力,也揽紧了她的肩膀。 阿翘往窗口四周望了一下,然后知趣的关好窗户,退了出去,给顾瑾璃和陈泽轩二人留下一个说话的空间。 “笙儿,你瘦了。”尽管内心很是不舍,但总归是男女有别,所以陈泽轩还是松开了抱着顾瑾璃的手。 顾瑾璃直直的望着陈泽轩,抬手在他的脸上捏了一下,摇头道:“哥哥,我都胖了,你才是真的瘦了。” 说罢,她拉着陈泽轩的手坐了下来。 一边给陈泽轩倒茶,她一边问道:“这次回南阳,还顺利吗?” 陈泽轩接过茶杯,缓缓道:“说顺利也顺利,说不顺也不顺。” 顾瑾璃眉头微皱,问道:“这话怎么说?” “逍遥子从师父身上一路追查去了南阳,还好师父向来都是习惯隐姓埋名,所以他只查到了师父与我多少有点关系,暂时还没查出师父的真正身份来。”陈泽轩吹了一下茶水,又继续道:“不过,我回来的路上,收到消息说,青遥阁和万窟楼已经暴露了。” “嗯?”顾瑾璃一听,不免有些着急道:“这两处都是师父之前给你的,那逍遥子会不会顺藤摸瓜,查到将你和师父背地里的那些部署?” 陈泽轩想了想,抿唇道:“这个不好说。” “逍遥子还留在南阳,兴许是铁了心要查个明明白白了。” 顾瑾璃眸光微动,忽然语锋一转,“师父身份神秘的很,如果能让逍遥子查出来,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陈泽轩没料到顾瑾璃会突然这么说,直觉认为自己不在的这些日子里发生了一些雷子没有告诉他的事情。 他深深的望着她,问道:“笙儿,师父的身份我早年查过,一无所获。” “你是在怀疑什么?还是说,有其他想法?” 顾瑾璃犹豫了片刻,低声道:“哥哥,你跟师父相处了这么多年,难道就从来没有怀疑过他吗?” “这世上所有的事情,爱也好,恨也好,都有一个原因,我最近越来越不能相信,师父只因为上一辈的交情,会如此倾尽全力的帮助我们复国。” “人……都是有私心的。师父他深藏不露,我担心他……” 尽管,那天晚上莫离利用“镇魂铃……”洗去了顾瑾璃对亓灏的动摇,加深了她脑海里的仇恨,可却并未抹去顾瑾璃对莫离的怀疑。 可能,自始至终,莫离都对自己太过自信,根本就没想到有一天顾瑾璃会怀疑他。 对于顾瑾璃的欲言又止,陈泽轩自然明白她话里暗藏的意思。 太过了解莫离的为人和手段,脑中灵光一闪,他面色不安道:“笙儿,师父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 “没有,哥哥不要担心。”顾瑾璃不可能告诉陈泽轩,自己差点两次死在莫离的手里。 怕他太过紧张自己,所以她只能瞒着他道:“我知道师父神通广大,但是他能在云国皇宫里出入自由,便说明师父在云国皇宫里也安插了人手。” “师父说过,当年凤国被灭,是云国与亓国联手所致。” “那么,我们灭掉亓国后,云国那边,又该如何处置?” “这一点,师父可有跟你说过?” 陈泽轩眸中暗潮涌过,缓缓道:“师父只说亓国实力比云国强,先与云国合作将亓国这个劲敌除掉。至于云国,以后再说。” 顿了顿,他又道:“师父身份成谜,我也私底下揣摩过师父的心思,可他心深似海,即便是我自诩聪明过人,也猜不透他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顾瑾璃深吸一口气,坐直了身子,沉下声音道:“哥哥,你有没有想过,野心最大的人不是亓国老皇帝,也不是云国老皇帝,而是师父。” “等我们灭了亓国,只剩下一个不足以为惧的云国,师父他……会不会连我们也一并赶尽杀绝。” 陈泽轩的眸光一颤,心也跟着抽搐了一下。 这个问题,他不是第一次想,但之前他总是不愿相信,所以也就在最初就掐断了这个怀疑的苗头。 在最开始,莫离以黑衣人的身份确认了顾瑾璃是凤瑟的女儿时,陈泽轩没忘记,莫离口口声声的喊着凤瑟为“小贱人……” 事关顾瑾璃,陈泽轩便派人偷偷的查了凤瑟和十几年前凤国被灭的事情。 第1064章 你就是你(3) 第1064章 你就是你(3) 然而,还没查出多少东西来,就被莫离给发现了。 再后来的后来,莫离“坦诚布公……”,只说自己是凤皇与凤瑟的旧交。 至于之前对凤瑟那咬牙切齿的憎恶态度,是因为中了旁人挑拨离间的奸计。 当查清楚了误会,自然要把凤瑟和凤皇女儿顾瑾璃,这个凤国遗落在外面的公主给认回来了…… 现在,顾瑾璃再次将这个问题给抛了出来,陈泽轩只觉得有种通体冰寒的感觉。 他双唇嗫嚅,半晌才道:“笙儿,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会拼死护着你,不会让他伤害你一根毫毛。” 声音虽低,可却掷地有声。 对于陈泽轩做出的承诺,顾瑾璃一直都是深信不疑的。 这个世界上,她可以防备任何人,不信任任何人,但是她不能不信陈泽轩。 他像是一棵大树,为她挡风遮雨,一路护着她走来。 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他们都是可以永远并肩而立,直面风雨,永不背离的伙伴。 “哥哥。”拉着陈泽轩的手,顾瑾璃一字一句道:“我也会保护你,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心中暖暖,陈泽轩反握住顾瑾璃的手,沉声道:“师父的事情,我会再去彻查。” “他疑心重,若是知道了你对他起了怀疑,说不准会对你下手。” “你现在只需照顾好自己,万事有我。” “哥哥也要保重好自己。”顾瑾璃点点头,应声道。 “对了,我差点忘记了找你的目的。”陈泽轩将手从顾瑾璃手里抽回,拿出小锦盒,递给她,笑道:“你的生辰礼物,看看喜不喜欢?” “礼物?”顾瑾璃眼睛一亮,心中是既感动又惊喜。 打开盒子,待看到那散发着温润光芒的羊脂玉镯子后,一边拿在手里仔细打量着,一边欢喜道:“谢谢哥哥。” 镯子一开始摸上去有种冰凉的感觉,但没一会就会有种淡淡的温暖涌遍全身。 这种暖意,直达她的心口。 见顾瑾璃是真的喜欢,陈泽轩脸上的笑意也渐大:“你戴上去试试。” “好。”顾瑾璃点头,便将镯子往手腕上套。 她的手腕白皙如雪,镯子戴上去后,不大不小,刚刚好。 不过,紧接着她却将镯子给摘了下来,见陈泽轩不解,她小心翼翼的将镯子放在盒子里,真诚道:“哥哥,正因为我很喜欢它,所以我不能戴着。” “一来,我现在是男子身份,戴着这样好看的镯子会引人注目的。” “二来,平时总免不了摔摔碰碰的,如果将镯子给磕坏了,我会心疼的。” 这就跟爱月和荷香为顾瑾璃缝制的披风一样,在他们的眼里,顾瑾璃仍是一个女子。 一个需要他们呵护照顾的,小女子。 陈泽轩沉默了一会,就在顾瑾璃误认为陈泽轩是因为自己拒绝戴着镯子而不开心的时候,却听得他轻声道:“笙儿,很快你就可以不用再这么累了。” “你不用扮成男子,你可以像以前那样,穿着女子的漂亮衣服,绾着女子的发髻。” “你就是你,不是旁人。” 顾瑾璃刚忍回去没多久的眼泪,因着陈泽轩的话,又有一种要滚出来的冲动。 陈泽轩移开眸子,怕再见再坐下去更加舍不得离开,于是便站起身来,拍了拍顾瑾璃的肩膀,低声道:“时候太晚了,你早些休息。” “明日尹子恪大婚,你不能去的太晚。” 顾瑾璃重重的“嗯……”了声,看着陈泽轩从窗户上离开。 吸了吸鼻子,顾瑾璃将镯子锁在了柜子里。 重新在床上躺好,她想着明日确实要早起,毕竟尹子恪和尹家还没争取到手。 如果去了晚的话,那就太失礼了。 不过一想到明日肯定又要与亓灏同行,她叹了口气,不情愿的闭了眼睛。 屋顶上,亓灏一身黑衣,与身后的夜色融为一体。 如果不瞪大眼睛,仔细去辨明,根本无人能看得到那黑黢黢的夜里竟还坐着一个人。 亓灏满是创伤的手上,白着一层厚厚的纱布。 紧紧的握着用了一下午和一晚上的时间,为顾瑾璃雕刻的桃木簪子,亓灏看着陈泽轩从窗户上进了顾瑾璃的房间,看着阿翘知趣的去了隔壁的房间。 不知道吹了多久的冷风,他只觉得时间过得极慢,直至陈泽轩离开,他才一点点找回自己的知觉。 屋内,顾瑾璃和陈泽轩的谈话,尽管声音不大,但他还是勉强能听得清楚。 其实,他的内心是矛盾的。 他不想听,又忍不住的要去听。 只要是事关顾瑾璃的一切,他都克制不住的想要去触碰。 听着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中流露出来的温情,他的心就像是被钝刀一下下的割着一样。 陈泽轩对顾瑾璃的爱护,与亓灏不相上下。 如果说这世上除了亓灏之外,还有谁会对顾瑾璃掏心掏肺,不惜为了她舍弃生命,那么陈泽轩可能就是为数不多的一个人…… 今后的路,他们二人会相互扶持,相亲相爱,而亓灏……相比之下好像只能是一个外人的角色,亦或者是仇人。 不过,在心痛之余,他还是听到了一些有用的消息。 通过推测,那个在云国扮作宫女的男人极有可能就是顾瑾璃和陈泽轩口中神秘莫测的“师父……” 陈泽轩手中的青遥阁和“万窟楼……”,也是那个男人的。 此外,逍遥子竟一直暗地里调查陈泽轩,这说明陈泽轩的野心已经开始藏不住了。 而逍遥子又与净空大师是师兄弟,那净空大师是不是也能知道陈泽轩背地里的谋划? 看来,改日得去清水寺走一趟了。 快速的在脑海中搜索着这个隐在陈泽轩背后操纵一切的男人的信息,想努力将他往陈泽轩身上牵扯,一时半会却想不到什么。 冷冷的夜风,吹的他发丝飞扬,衣袂飘飘。 望着那打磨得光滑精致的桃木簪,亓灏的手一下下轻轻摩挲着。 第1065章 如意夫君(1) 第1065章 如意夫君(1) 两年前是他第一次雕刻,而这次虽也比不上专业的巧匠,但手艺肯定比上次要娴熟了许多。 在陈泽轩来之前,他是想亲手送给她的。 但听到陈泽轩与顾瑾璃的一番话后,他却生不出丁点想要见到她的心思来。 不是厌恶,只是逃避而已。 逃避顾瑾璃,逃避自己,逃避他们之间跨不过去的鸿沟…… 将簪子揣入怀里,他飞身下了屋顶,往自己的书房里走去,可走了几步却又停了下来。 转身望着顾瑾璃的房门,他的眸光有些哀伤。 抿着薄唇,他还是走到了窗户边,悄悄的将窗户打开一条缝,将怀里的簪子拿了出来,放进了梳妆台里。 窗户关好,没发出一丁点动静来。 走到一旁的长廊下,亓灏站了半盏茶的时间,他的脑袋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想。 可能是被冷风吹得清醒了,有一个画面像是烟花一般,猛地在他脑子里绽放。 不知怎的,他竟想起来了当年带着顾瑾璃去清水寺时,有一个蒙面黑衣人猖狂的劫持了顾瑾璃,还提到了什么凤瑟。 这让亓灏瞬间像是领悟到了什么武功要诀一样,他派人从凤国着手调查。 果不其然,他查到了凤瑟和凤国的关系…… 接下来,一个谜团一个谜团的冒了出来,他又像是解麻绳一样,一个个的将疑惑给解开。 心内产生一个大胆的想法,亓灏怀疑,当年那个黑衣人,会不会与陈泽轩和顾瑾璃的师父是同一个人呢? 这样想着,他甩袖大步离开了芙蕖院。 亓灏和顾瑾璃回来的消息,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了,尹素婉自然也是不例外的。 房间里,她泡在大大的木桶里,手里拿着刷子,一遍遍的用力的刷洗着身上那一个个明显的吻痕。 水汽腾腾,她的一张脸若隐若现,眼底的一片猩红让她瞧着像是魔怔了一样。 下午,她又利用娇弱惹人怜爱的美色以及那已经快赶上青楼姑娘一样厉害的床技俘虏了一名朝中要臣。 那个大臣是她至今收服的三十多个裙下之臣中年纪最大,也是癖好最变态的一个。 没有人知道,她被他折磨得几近欲死…… 现在想起那人肥胖臃肿的身体,一口散发着腥臭味的老黄牙,那不满褶子如同枯枝败叶一般的手,她的胸口就会泛起一阵阵的恶心。 他像是一只蛆,压着她,在她的身上游走。 回来后,她已经泡了四个多时辰了,浴桶里的水也不知道换了多少回,可她就是觉得自己身上仍留有那人作呕的味道。 一开始用香露泡还不行,后来便只能吩咐双儿给她找来一把干净的刷子。 像是不怕疼一样,她手下力道极大,一下下的,像是要将整张皮刷下来才甘心。 皮肤有的地方已经破了,渗出了血,有的没破但也红肿一片。 她觉得自己很脏,不,是越来越脏了。 哪怕是洗个一天一夜,她也再不是当初的那个尹素婉了。 尤其是在今个又逢着顾瑾璃回来,她的羞耻心空气爆满。 原本,她没有打算在今日去私见那大臣的,可大臣一大清早就派人偷偷往宫里传了信,态度不依不饶,死缠烂打,并且还威胁她,如果不出宫,就要将他们之间的通信给暴露出去。 最是痛恨被人威胁,又因此人确实不能得罪,所以尹素婉只能与他见了一面。 与每个男人见面,会发生些什么,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只是这次,她却没想到自己会被人五花大绑的绑起来。 而且,那个老男人还剃光了她的…… 一想到如清风朗月一般的顾瑾璃,她像是这尘俗之中一朵纤尘不染的雪莲,而尹素婉自己则是那被人踩在脚底下,被践踏过千万次的污泥。 一双玉臂千人枕,一张朱唇万人尝,即便是顾瑾璃曾经说过,尹素婉是在她眼里是最干净最纯洁的人,无论何时何地发生了什么事情,顾瑾璃都不会嫌弃她的,但是尹素婉知道,她这辈子永远都配不上顾瑾璃了。 眼泪混合着萦绕在周边的湿气,尹素婉忍不住的小声抽泣了起来。 门外,守在外面已久,也吹了好一会冷风的双儿听到里面的动静,不敢推门直接进屋子,只能趴在门上,小心的试探道:“主子,您洗好了吗?” 尹素婉只有在换水的时候才让双儿进来,因为她不想让双儿看到自己肮脏不堪的身子。 “没有。”咬着牙,她又继续刷着自己的身体。 “是。”双儿冻得直打哆嗦,又不敢回自己的房间,只好抱着双臂继续等在外面。 明日就是尹子恪的婚礼了,太傅府里仍旧是灯火通明。 府中上下,除了尹子恪之外,每个人都一副喜气洋洋的模样,兴奋得睡不着。 当然,二姨娘和尹鹏林母子二人也跟尹子恪一样,很难高兴得起来。 坐在床榻上,二姨娘一手拿着粗粗的针,另一只手上则拿着写有尹子恪生辰八字的布偶。 她一边嘴里碎碎念的诅咒着,一边狠狠的将手里的针往布偶身上扎去。 “噼里啪啦……”,蜡烛爆花,二姨娘的老眼里闪过一抹凶光,有些骇人。 兴许是昨夜见到了陈泽轩,所以顾瑾璃的心很是踏实,也睡了一个安稳的好觉。 一觉到天明,如果不是阿翘过来唤醒她,可能她还得继续睡下去。 洗漱完毕后,阿翘站在顾瑾璃身后,拿着梳子给她梳理完头发后,随手翻了一下梳妆盒,忽然拿起了亓灏做的桃木簪子,疑惑道:“主子,这簪子奴婢好像是头一次瞧见。” “瞧着挺别致的。”顾瑾璃扫了一眼,点头道:“可能以前压在下面,没注意。” 这时,爱月端着早饭进来,见阿翘手里拿着簪子,也不赶紧给顾瑾璃梳头,便催促道:“阿翘,动作快一点,再晚就要迟到了!” “哦哦。”阿翘一边将簪子插到顾瑾璃的头发上,一边问道:“爱月,这根发簪,是你新给主子置办的吗?很配主子今个的衣服呢。” 第1066章 如意夫君(2) 第1066章 如意夫君(2) 顾瑾璃今日穿了一身月牙白色的长袍,整个人看着温文尔雅又不乏高贵内敛,再配上这簪子,更添了一份难以言说的风韵。 爱月上前,瞪大眼睛,仔细的瞧着那簪子,然后摇了摇头,肯定道:“不是我买的,应该也不是荷香。” “我们两个人一直待在院子里就没出去过,哪里有机会去买东西。” 说罢,她不以为然的拉着顾瑾璃走到桌旁,一边开始布菜,一边嘱咐道:“主子,今个去尹公子婚礼上的人肯定很多,您跟着王爷,别乱走动。” “嘿嘿……”一笑,她又眨了眨眼睛,笑的不怀好意道:“人家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尹公子生的一表人才,人又好,你替奴婢多看几眼,也算是圆了奴婢的梦了。” “嗯?”顾瑾璃一边喝着汤,一边问道:“你什么时候对尹公子起了心思?我怎么不知道?” “没,奴婢身份卑微,哪敢对尹公子有非分之想。”爱月摆摆手,撇嘴道:“不过是粉丝对爱豆的一种单纯的仰慕罢了,毕竟尹公子可是京城五俊之一呢!” “京城五俊?”这个词对顾瑾璃有点陌生,她咬着馒头,含糊不清道:“除了哥哥之外,还有谁?” 爱月还是头一次从顾瑾璃口中听到“哥哥……”二字,她张了张嘴,不知道那个人是不是与自己猜想的一样:“主子,您说的哥哥是……” 顾瑾璃将馒头咽下,不愿解释太多:“轩世子,我的义兄。” 她与陈泽轩的身份,暂时不宜被太多人知道。 尤其是她身边的人,知道的越多就越危险。 “因为世子极少回京,所以京城五俊里没有他。”爱月也不是个笨人,过了这么久也能察觉到顾瑾璃和陈泽轩之间不同寻常的关系,见顾瑾璃不欲多言的样子,便继续道:“按照坊间的排序来说,王爷第一,宣王第二,尹公子第三,大公子第四,二公子第五。” 回京后的顾瑾璃与顾成恩交集不多,因此她皱眉道:“大公子?你说的莫非是顾成恩?” 爱月知道顾瑾璃失忆了,点点头,“对的,是咱们相府的大公子和二公子。” “爱月。”勉强的填饱肚子,顾瑾璃放下筷子,淡淡道:“有件事情,可能我一直没有给你说,但是现在你需记住,从两年前我跳崖那刻开始便与相府没有半点关系了。” “现在,我是林笙,更不可能与相府沾亲带故。” “如果……你和荷香还恋着相府,便可以回去了。” “主子?!”爱月一听,吓得连忙“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奴婢和荷香对主子从来没有二心,这辈子也就只您一个主子。” “奴婢知错了,以后再也不会提相府和大公子!” “求主子不要赶奴婢和荷香走,奴婢真的知错了!” 对于荷香和爱月的忠心,顾瑾璃从来不曾怀疑过。 但是,在两个丫头的心里,可能她还是顾家的二小姐。 顾瑾璃不能将实情告诉她们,却也不能仍让她们将她列为顾家人的行列中。 毕竟,顾淮至今仍坚定不移站在宣王党的首列,真是雷打不动一样。 虽然顾瑾璃想不通为何顾淮对宣王如此的死心塌地,但是顾瑾璃知道,早晚有一天她会将顾家铲除。 所以,早些撇清与顾家的关系,也不至于到了那个时候,爱月和荷香承受不住。 将爱月扶了起来,顾瑾璃望着她的眸光幽幽,缓缓道:“爱月,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顾瑾璃了。” “以前的一切,我都不想记住,也记不得了。” “往后,莫要再提了。” 爱月咬唇,将眼泪憋了回去,重重点头道:“是,奴婢记住了。” 拍了拍爱月的手,顾瑾璃笑道:“好了,哭什么,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欺负你呢!” 爱月嘟着嘴,闷声道:“您都不要奴婢了,这还不算欺负吗?” “好了,吓唬一下你罢了,好让你长点心。”顾瑾璃好笑的捏了一下爱月的脸,然后对阿翘道:“该走了。” “是,主子。”阿翘见顾瑾璃抬脚离开,也跟在后面往外走。 刚走出院子,杜江迎面而来,对顾瑾璃拱手道:“林公子,王爷已经在外面等着您了。” “嗯……”了声,顾瑾璃面无表情的带着阿翘往前走。 杜江抬头的时候,看到了顾瑾璃头上的发簪,先是一怔,随即笑了起来。 他以为昨晚亓灏是当面送给的顾瑾璃,而顾瑾璃既然戴在了头上,那便说明接受了亓灏的心意,无疑是一个好兆头。 亓灏一心期盼着顾瑾璃能回心转意,二人关系有了好的紧张,杜江自然要替亓灏开心了。 顾瑾璃上了马车,目不斜视,坐在了亓灏的对面。 阿翘按着往常的习惯,也挨着顾瑾璃坐了下来。 亓灏在顾瑾璃撩开车帘的瞬间,一眼就看到了自己做的发簪插在顾瑾璃的头上,眸光一亮,瞬间又恢复了平常。 顾瑾璃没注意到亓灏的眼神变化,只冷着一张脸像冰山一样。 亓灏悄悄的打量着顾瑾璃的神色,见她那模样,不像是知道这簪子的来处似的,心里有点失落的同时,也有点庆幸。 他不用想也知道,顾瑾璃如果知道这簪子是自己雕刻的,一定会将这簪子给丢出窗外的。 移开视线,他拿起了一旁的折子,心不在焉的看了起来。 车内一如既往的安静,阿翘感受着这空气里流动着的沉默和冷意,低下头很是无奈。 “哒哒哒……”,马车在距离尹家大门口的时候,杜江勒紧了马缰,停了下来:“王爷,前面的马车太多了,路被堵死了,咱们过不去了。” 亓灏不用往外看,只听得那外面车水马龙的声音,就能想象到前方必定人群熙嚷。 抬眼看向顾瑾璃,他总算是开口道:“阿顾,先在这里下车吧。” 顾瑾璃就算是不想下车,也没办法。 毕竟,马车又没长翅膀,不能飞进尹家院子里去。 第1067章 如意夫君(3) 第1067章 如意夫君(3) 她不下车走过去,难道还能让亓灏背着自己过去不成? “哗啦……”一下子,她撩开帘子,跳下了马车。 阿翘紧随其后,主仆二人往前走了几步,瞧着尹家门前人山人海,人头挨着人头,一时有些头大。 没错,今日来给尹子恪恭贺的人不少。 上到朝廷重臣,下到要巴结尹家的坊间乡绅,真是大有要将尹家门槛给踩烂了的节奏。 踮着脚尖,顾瑾璃勉强能看到管家带着几个小厮在一遍遍不厌其烦的弯腰鞠躬,欢迎着宾客们。 如果随着人流,起码得半盏茶的时间才能走到门口。 忽然腰上一紧,顾瑾璃来回头都没回头,下意识的就要反扣住身后那人的手腕,来一个狠狠的过肩摔,可不等她出手,脚竟离开了地面。 “杜江,你带着阿翘进去。”这时,亓灏提起揽着顾瑾璃飞身而起,一边施展着轻功往尹家院子飞去,一边不忘记丢下了一句话。 “是,王爷。”杜江将马车停在了一旁,应了声。 阿翘也会武功,她从未跟男子近距离接触过。 所以,在听到亓灏的话后,她连忙红着脸道:“杜侍卫,不用你带我了,我自己可以的。” 说罢,她足尖轻点,自己追着亓灏和顾瑾璃去了。 杜江笑了笑,也跟上。 “哎哟,是哪个龟鳖孙儿敢打老子的脑袋!” 亓灏不知道中途踩了谁的脑袋一下,只听得本就热闹纷纷的人群中响起了一道突兀的不和谐的声音来。 那是个瘦干猴一样的老乡绅,他人虽不怎么高大,可嗓门却尖细的很。 摸着脑袋,他往后瞅去。 后面的人可一点都没招惹他,抬头看到了一道黑影一道白影快速闪去,他高声道:“唉,快看!” 其他人也看到了亓灏和顾瑾璃,不禁七嘴八舌的讨论了起来:“哎呀,原来是宁王爷呀!” “宁王爷怀里抱的人,是那个小男宠吧?” “啧啧,这两个人长得可都俊的很!” “俊有什么用?又不能生孩子!” “哼,生孩子做什么?咱们亓国都这么多人了,也不差一个孩子了!” “宁王爷可是要当皇上的人,他没有子嗣,这怎么可以?” 八卦,是人的天性。 尤其是这些天潢贵胄之间的事情,最是引得人无限八卦。 亓灏紧紧的抱着顾瑾璃,两个人的身子贴在一起,看在外人眼里很是亲密无间。 可只有他们彼此二人知道,顾瑾璃的身子在亓灏的怀里是有多僵硬。 底下的人们用那炙热的眼神看着她和亓灏从他们头顶一飞而过,顾瑾璃只觉得自己像是一个跳梁小丑一样,任人围观议论。 挣扎了一下,顾瑾璃冷声道:“亓灏,你放我下来。” 越往门口走,人越多,下面的路上根本找不到一个能让人站脚的地方。 顾瑾璃要是现在执意下去,要不被人给踩残废了,要不就被人挤成肉饼了。 “阿顾,别闹。”亓灏抓住顾瑾璃顶着自己的胳膊肘,低声道:“掉下去会受伤的。” 说罢,他加快了速度。 飞过门口,亓灏和顾瑾璃直接落在了院子里头。 管家刚才就看到他们二人飞了过来,现在见他们落了地,立刻小跑着进了院子:“小的见过宁王爷,见过林公子。” 顾瑾璃一把拂开亓灏搭在自己腰间的大手,皮笑肉不笑道:“你家大公子呢?” 管家恭敬道:“回林公子,大公子在里面,请您和宁王爷先去花厅。” 说罢,他迎着亓灏和顾瑾璃往花厅方向走去。 “四哥。”走了没多远,从另一边的青石子小路上,迎面过来两个人。 八皇子和陈泽轩二人,一人红衣飞扬,一人紫衣风华,看着好不令人心动。 顾瑾璃眸光在落在陈泽轩身上的时候一亮,但面上还是平静如水。 陈泽轩摇着扇子,笑得风光霁月:“宁王爷。” 亓灏点点头,目光在陈泽轩与八皇子之间流连一番,语气平淡:“小八来的很早。” 八皇子如没察觉到亓灏眼中的冷意,温和道:“我想着今日必定有很多人来,怕路上误了时辰,所以就提前出发了。” “咕噜咕噜……”,轮椅与地面发出的声音传来。 几个人顺声望去,只见尹子恪一身红色喜袍,被随从推着过来。 他的脸色有些病白,要比顾瑾璃离京之前看着还要憔悴。 眼下一圈淡淡的青色,可能昨夜没休息好。 “宁王爷,八皇子,世子,林公子。”一一打了个招呼,尹子恪神色上看不出有任何的喜色,不过语气在最后的那三个字上低了下来。 顾瑾璃对尹子恪拱了拱手,笑道:“恭喜尹公子。” 尹子恪面色一僵,转动了一下轮椅:“几位请。” 顾瑾璃跟在尹子恪的身后,又看了一眼一旁并行的八皇子,不禁在心里叹了口气。 同样是一身红衣,八皇子面带笑容,带着少年人的明媚。 尽管这明媚只是表面,可在这样一个大喜的日子,尹子恪作为新郎官却像是漠不关己一样,而今日的这场婚礼,也不过是逢场作戏,走个过程一样。 说的难听点,这不是一场婚礼,而是葬礼。 没错,这对尹子恪来说,就是一场葬礼。 葬送了他一生的幸福,也彻底的将他对顾瑾璃的感情给埋葬了。 刚走到花厅门口,便听得到里面传来的大臣们相互恭维的声音。 一见到亓灏和陈泽轩、八皇子跟着尹子恪进来,一群人又涌了上前,开始将恭维谄媚的话往他们几个人身上堆。 顾瑾璃瞧着这些大臣们夸人的话不重样,撇了一下嘴角,往自己的座位上走去。 “尹公子,大喜啊!”当然,还有一部分也没忘记给尹子恪面子,又说了几句吉祥话。 尹子恪对于别人的祝贺,只是以淡笑回应。 那笑,看在顾瑾璃的眼里竟让她生出了一种同情和怜悯。 第1068章 新娘死了(1) 第1068章 新娘死了(1) “噼里啪啦……”,随着一声声响亮的鞭炮声,管家高声道:“新娘子来啦!” 去迎亲的人,是尹子恪身边一个生的清秀的男子。 他手里拿着喜绸,喜绸的另一端则是一身凤冠霞帔的江晴岚。 红色的盖头下,江晴岚的小脸绯红,一颗心噗通乱跳,很是紧张。 这场婚事,对她来说是一门上上婚。 毕竟,尹家是老皇帝亲自授予的“皇商……”身份。 身为尹家的少奶奶,以后便会是尹家的当家主母,这地位自然不能让人小觑。 就算尹子恪因为腿脚不便今日不能亲自去江家迎亲,但是大夫人早就说过了,尹子恪的腿正在好转,不用多久就能下地了。 尹子恪的身份、相貌、人品,在京中的达官子弟中都是佼佼者。 所以,江晴岚觉得能嫁给这样一个如意夫君,可能真的是自己上辈子积德了,连做梦都能笑出来。 小心翼翼的踏过火盆,那随从将喜绸递到了尹子恪手中:“公子。” 江晴岚低着头,眼睛从盖头下面偷偷往外瞄,却只能看到轮椅的两个轮子,再往上便是尹子恪的一双精致的绣着花纹的靴子,靴子上面是半截红色的喜袍。 尹子恪扶着轮椅的手紧了紧,却没有立刻伸手将喜绸接过来。 大家等了一会,见尹子恪迟迟没有动作,不由得开始窃窃私语起来:“尹公子这是怎么了?” “啧啧,该不会是要悔婚吧?” “嘘,听说这门婚事是尹大夫人做主的,兴许这尹公子心里还真是不乐意。” “也对,依着尹家现在的地位,就是娶了公主也是相当的!” 众人的议论声,像是一根根的细针,在无形之中刺入了江青岚全身上下的三千六百多个毛孔中。 她开始慌张了起来,身子在发抖。 难道,真的如大家所说,尹子恪会悔婚? 不,不能这样!她会成为整个京城的笑柄的! 就在江晴岚差点没忍住一把掀开盖头的时候,尹子恪却接过了喜绸,轻声对迎亲的随从道:“辛苦了。” 说罢,便用另一只手转动着轮椅,牵着江晴岚往大厅走去。 江晴岚提在嗓子眼里的担心总算是落下,她重重的吐出一口气,暗自庆幸自己刚才没有冲动。 尹大夫人坐在里面,再加上门口被很多人挡着,所以从她的角度,根本看不到刚才发生的小插曲。 见尹子恪牵着江晴岚进来了,她坐在主位上一脸的喜色。 给礼官使了个眼色,礼官清了清嗓子,开始喊道:“一拜天地!” 在丫鬟的搀扶下,江晴岚转过了身子。 尹子恪也转着轮椅回身,二人齐齐的对外拜了一拜。 “二拜高堂!” 随着礼官的第二声高喊,他们又对着尹大夫人行了一礼。 大家看不到江晴岚的表情,可是却能将尹子恪的情绪看得清清楚楚。 说不出高兴,但也不至于不满,整个人清清淡淡的,另外手里多了一根红色喜绸,只觉得看上去更像是一个被人操纵的提线木偶一样。 礼官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扯着嗓子:“夫妻对拜!” 如同在眨眼时间内被人抽干了所有的血液,尹子恪的脸色在瞬间煞白,他抬头往顾瑾璃所坐的方向看去。 顾瑾璃被他那眼中的痛楚一怔,张了张嘴,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在尹子恪看顾瑾璃的同时,亓灏、陈泽轩以及八皇子,这坐在同一张桌子上,一直注视着尹子恪行礼的三人,自然也察觉到了尹子恪眼底流淌出来的不寻常,他们脑海中不约而同的难得产生了一个一致的念头。 莫非,尹子恪对顾瑾璃也是抱着一样的心思? 倘若真的如此,那只能说明,顾瑾璃的女子身份暴露了。 如果尹子恪只是认出了顾瑾璃是女扮男装这还好,毕竟顾瑾璃现在是“林笙……”的容貌。 可一旦他知道了“林笙……”是顾瑾璃,两年前跳崖的那个顾侧妃,那么…… 三个男人各怀心思,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瞧着尹子恪看顾瑾璃的复杂眼神,流露出来的痛楚,煎熬,这不正是他们几个人的真实写照吗? 男人与女人一样,也有天生的直觉。 凭着男人的直觉,他们无法不相信,尹子恪对顾瑾璃没有那样的感情。 亓灏抿了抿唇,不自觉的攥紧了手指。 尹子恪对顾瑾璃,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回想当年,不管是因为上一代长辈之间的恩怨,还是因为下一代尹素婉和顾瑾璃的纠葛,总之尹家和顾家都是势不两立的。 尹子恪与顾瑾璃,他们二人即便没有深仇血恨,但也没有产生男女之情的机会。 搜刮所有的记忆,亓灏根本找不到尹子恪与顾瑾璃交往密切的蛛丝马迹。 同样,陈泽轩也想不起来什么。 八皇子更是不用说了,他早年一直住在宫里,极少出宫,对于宫外的事情他了解的还不如亓灏多。 大夫人见尹子恪还不行礼,忍不住压低了声音,小声催促道:“恪儿!” 尹子恪眸光一黯,转过头来,僵硬而艰难的低了一下。 “礼成!”礼官的任务完成,心也跟着轻松下来,“送入洞房!” “礼成……”二字,让尹大夫人本担心生出变故的心也跟着踏实了。 喜婆和丫鬟簇拥着江晴岚往新房走去,剩下的新郎官便要招待应付这些观礼的宾客们。 “恭喜恭喜,祝尹大公子和江家小姐百年好合,白头到老!” “尹大公子,恭喜啊,祝你和江小姐早生贵子,儿孙满堂!” 每个人都高举着酒杯,一副或真诚或虚伪的笑脸,说着讨喜的话。 尹子恪一边点头说着“谢谢……”,一边将酒杯里的酒水仰头灌下。 满大厅的宾客没有一百人,也有八十个。 朝中大多数重臣都来了,可顾成恩却缺席了。 原因不外乎其他,那就是上次尹子恪婉拒了要与顾成恩合作生意,顾成恩心眼小,所以还在记恨着那件事情。 第1069章 新娘死了(2) 第1069章 新娘死了(2) 一人两三杯酒,尹子恪来者不拒,似乎真是欢喜得要来个一醉方休才行。 十几杯酒下肚,他苍白的脸上总算是染上了一丝红晕。 按着礼数,原本应该先给亓灏和陈泽轩这一桌敬酒的,但是不知道为何,尹子恪竟有点反常,而是从最后一个桌子上开始的。 直至到亓灏这里的时候,他已经不知道喝下了多少杯酒。 平时,他滴酒不沾。 而今个,喝空了几个酒盏,如此大的酒量真的惊呆了给他推着轮椅的随从。 一张俊脸通红,尹子恪举着酒杯的手有些不稳,迷离着的眼睛里闪着涣散的光芒:“宁王爷,轩……世子,林……” “林笙……”二字,无论如何他都无法再喊出来。 心里酸胀的厉害,尹子恪只觉得刚才喝下的那么多的酒水忽然就一股脑的涌到了眼睛处。 他没有再说话,而是猛地将酒灌下。 大概是喝的太急了,以至于重重的咳嗽了起来。 本来脸就因酒劲上来发红,因为咳嗽的厉害,所以更红了。 “公子,您怎么样?”随从见尹子恪咳得撕心裂肺,急忙给他拍着后背,担心的小声道:“您刚才已经喝了那么多了,不要再喝了。” 尹子恪抚着胸口,头脑清醒了几分。 不知道是被酒烧得,还是因为这场婚事,手下按着的地方,在一下下的抽搐着。 生疼,生疼。 “咳咳咳……”捂着嘴,尹子恪又拿起酒盘里的酒盏,给自己倒了杯酒,散去了雾气的温润的眸子直直的望着顾瑾璃,口吃也比刚才清晰了许多,“林公子,这杯酒,我敬你。” “谢谢林公子细心为我医治腿,也谢谢你……回来。” 这个“回来……”,指的自然不是顾瑾璃从云国回来,而是在离别两年之后,又重新进入到了他的世界里。 “呃……”顾瑾璃有点听不懂尹子恪的话,只好笑道:“大家朋友一场,尹公子不用这么客气的。” 之前,因为尹子恪对顾瑾璃的态度有点不同,所以顾瑾璃便对陈泽轩提出了疑惑。 而陈泽轩给出的解释,那便是顾瑾璃可能想多了。 陈泽轩看问题要比自己犀利独到,既然他这么说,所以顾瑾璃也就认为自己多心了。 怎么说因为复仇一事,她就烦恼不少,如果再将心思放在尹子恪身上,不免又会庸人自扰,生出许多烦恼来。 待顾瑾璃痛快的一杯干尽,尹子恪抬手又要拿起酒盏,却被随从给按住了手:“公子,您不能再喝了。” 尹子恪拂开随从的手,语气不容置疑:“今个高兴,不要拦我。” 酒杯满满,就像此刻他被压抑憋屈堵塞得没有丝毫空间的心一样。 满腔的愁恨,满腔的愤怒,却无法发泄。 他也没说要敬给谁,自己灌着自己,一杯接一杯。 对面的三个人,亓灏,陈泽轩,顾瑾璃,望着故意要将自己灌醉的尹子恪,沉默不语。 顾瑾璃大概能猜到尹子恪现在的心情了,娶一个不爱的人,应当是开心不起来的。 亓灏与另外两个男人一样,料定了尹子恪是因着顾瑾璃才如此失态。 男席这边,尹子恪已经招呼完了一遍,宾客们都在三五成群的闲聊着。 女席那边,大夫人在热情的来回走动着,享受着女人们的赞美和恭维。 佳儿佳妇,让她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二姨娘坐在角落里,看着大夫人神气的穿梭在席间,藏在桌子底下的手胡乱的撕扯着手里的帕子。 “大公子,大夫人,不好了,不好了!” 忽然,喜婆急匆匆的从外面跑了进来。 老脸上满是慌张之色,她微胖的身子因为脚下步子急,差点趔趄的向前摔倒。 喜婆的大呼小叫,引得大家纷纷歪头看过去。 二姨娘眸色一喜,不自觉的坐直了身体。 “大喜的日子,说话怎么一点也不注意!”大夫人狠狠的瞪了一眼喜婆,不悦道:“发生了何事?” “新娘子她……”喜婆咽了口唾沫,哆哆嗦嗦道:“她……她……” “她死了!” “什么?!”大夫人惊得两腿一软,险些跌倒在地上。 “夫人!”身边的丫鬟眼疾手快,连忙将她给扶住。 尹子恪听罢,眉头微皱。 虽然他不喜江晴岚,心里给不了她位置,但既然将人给娶进了门,以后便过着相敬如宾,互不打扰的生活。 他是尹家的家主,她是少夫人。 只要她安分守己,孝顺婆婆,他不会容不下她。 再怎么说,她也只是一个女子而已。 不管是乱世还是太平盛世,女子大多都是家族和男子的附属品而已。 可怜,又让人可悲。 “天哪,好好的大喜之日,新娘子竟然……” “这真是……啧啧,一言难尽啊!” “该不会是顾大公子和江家小姐八字不合吧?” “不能吧,不是算过八字,这二人是天作之合吗?” “唉,命里的事情,不好说!” 有些好事者,又没忍住八卦的天性,开始交头接耳的谈论起来。 顾瑾璃和陈泽轩对视一眼,二人迅速交换了一下眼色。 “不,不可能!”大夫人不敢接受这个消息,她一把推开小丫鬟,白着老脸拨开人群往新房跑去。 “推我去看新房。”尹子恪揉了揉眉心,冷声道。 “是,大公子。”随从应了一声,然后立刻推着尹子恪离开。 几个与大夫人交好的官妇,也紧跟着过去了。 另外一些喜欢凑热闹的人,也纷纷涌出了花厅。 一时之间,花厅里竟少了一半的人。 顾瑾璃想了想,也离开座位,沉声道:“过去看看。” “哗……”,陈泽轩将扇子一收,不等亓灏吱声,率先道:“走。” 他们二人旁若无人,好像根本就没将亓灏和八皇子这兄弟两个放在眼里。 亓灏压下心头的怒气,也甩袖走人。 八皇子目光在剩下目瞪口呆的宾客身上一扫,追了出去。 第1070章 新娘死了(3) 第1070章 新娘死了(3) “晴……晴岚!”大夫人看着躺在地上,七窍流血的江晴岚,一路强撑着的老腿总算是瘫软。 “砰……”一声,她往后倒去。 江晴岚一双好看的眼睛瞪的老大,盖头掉在一旁,看着像是从床上跌倒的。 尹子恪也进来了,他看了一眼屋内的情形,声音听不出喜怒:“怎么回事?” 江晴岚的贴身丫鬟抖如筛糠,带着哭音道:“回姑爷,奴婢扶着小姐回了房间后,小姐说奴婢守在房间里不合规矩,就让奴婢去外面守着。” “奴婢听从小姐的话,守在了门外。刚才奴婢听到屋内响起了一声惨叫,就吓得推门进去看看。” “这……这一看不打紧,小姐她竟然……” “奴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先让喜婆跑去前厅报信,奴婢留下守着小姐的尸体。” 小丫鬟的眼圈红红的,喜婆怕自己也担上责任,也连忙附和道:“是是是,老奴也跟这丫头一样,在门外听到动静的时候吓了一跳呢!” 可能是碍于亓灏和陈泽轩等人的身份,所以大家在他们四人过来后,立即知趣的让开一条路。 顾瑾璃瞅了一眼江晴岚惨死的模样,觉得好像是中了毒。 不过,没仔细的检查一遍,还不敢乱下决断。 “林公子。”顾瑾璃医术高明,故而尹子恪转头看向她,“还有劳你……” “好。”尹子恪的话没说完,顾瑾璃便懂得他的意思:“这件事情交给我。” 说罢,她上前,蹲在江晴岚的尸体旁边。 并未直接上手,先是用眼睛把江晴岚从头到尾的打量了一下。 脸色苍白里泛着淡淡的青紫,七窍的血开始带着隐隐的黑色。 嘴唇也是白中带青,两手抓在胸前,这应该是在毒发的时候挣扎动作。 心里有了数,顾瑾璃翻了一下江晴岚的眼皮,探了一下她的脉搏。 又用帕子擦了一下她嘴角的黑血,放在鼻间闻了闻。 可能在尹大夫人眼里,顾瑾璃跟那离京多日的逍遥子一样,无所不能。 所以,将半个身子依靠在丫鬟的身上,她一边用帕子擦着眼泪,一边哽咽道:“林公子,到底是谁杀害了晴岚,是谁这么狠心,要对她痛下狠手!” “晴岚性子温顺,从未得罪过谁,今日又是她和恪儿的大喜之日,怎么就……” 泣不成声,她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控诉,仿佛顾瑾璃不是大夫,而是一个专业的仵作。 尹子恪拉着大夫人的胳膊,低声道:“母亲,你不要打扰林公子。” 顾瑾璃将帕子上的黑血放在盆子里的清水泡了会,然后缓缓道:“江小姐体内的毒有些罕见,只这样看着,查不出什么来。” “来个人,把她扶到床上去。” 顿了顿,又道:“男人都出去,我要给她检查一下身体。” 检查身体,自然是要脱衣服的。 让男人出去,这没什么不对。 可顾瑾璃似乎忘记了,她现在也是一个男人身份。 所以,在她说出这句话后,一屋子的人都愣了一下。 还是江晴岚的丫鬟反应了过来,犹豫道:“林公子,男女有别,这……不合适吧?” “本公子是大夫,在大夫眼里,没有男女,只有病人。”顾瑾璃冷笑一声,又毫不客气道:“再说了,你家小姐现在不是活人了,本公子还能丧心病狂到对一具尸体起邪念?” 站起身,她又看着那一圈也带着男女有别眼神的男人们,讽刺道:“还是说,在场的各位,谁有这样的心思?” “没有没有,林公子为人正直,我们自然不会往那龌龊方面想!”其中一个男人拉着手边的大臣离开,其他的几个男人也讪笑着退了出去。 尹子恪叹了口气,低声道:“母亲,你别太难过,我去外面等着。” 说罢,他吩咐随从将他给推了出去。 说话的功夫,丫鬟已经和喜婆将江晴岚给抬到了床榻上。 “你们两个到一旁站着去,挡着光了。”顾瑾璃摆了摆手,然后开始解着江晴岚身上的嫁衣。 “是。”看了一眼被丫鬟扶着坐在椅子上的大夫人,丫鬟和喜婆站到了一旁。 顾瑾璃给江晴岚解开衣服的同时,怕遗漏下什么线索,所以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的衣服。 大概是顾瑾璃表情严肃又认真,所以屋内几人都紧张着等待着。 衣服脱下来后,顾瑾璃将衣服里里外外,前前后后的检查了一遍,不放过任何地方。 “外衣没问题。”说罢,她又对打算解着江晴岚的中衣。 小丫鬟见状,刚想张嘴制止顾瑾璃,可想到顾瑾璃这么做也是为了给自家小姐找出凶手来,只好闭了嘴。 中衣褪去,江晴岚身上便只剩下了一件肚兜。 顾瑾璃清冷的眸子像是一把锯子一样,一寸一寸的从江晴岚的脖子下方一点点游离。 江晴岚的皮肤光滑细腻,身上没有任何的伤痕。 一般来说,中毒之后身体会出现多少症状。 可是,江晴岚除了脸色不对劲之外,身体的颜色倒是正常的很,这有点奇怪。 背着手,顾瑾璃在屋子里走了一圈,四处察看。 茶壶,香炉,乃至插在花瓶里的几只花。 但是,所有的东西都没有任何问题。 江晴岚的毒,应该不是体外所致,而是毒发内部。 “你家小姐出门之前,或者是在路上,可吃过什么东西?或者是碰过什么不该碰的?”眉头紧锁,顾瑾璃问道。 小丫鬟不假思索的摇头道:“没有,出嫁之前,老爷吩咐过,小姐只有到了晚上和姑爷洞房的时候才能吃东西。” “小姐最是懂规矩的,所以什么也没碰,连口茶水也没沾。” 顾瑾璃听罢,又将视线重新落回到江晴岚身上,半晌才道:“先将衣服给你家小姐穿好。” 停留在江晴岚体内的毒时间不超过四个时辰,不像是在今日之前种在体内的慢性毒药。 再看江晴岚的死状,倒像是那种毒性猛烈的急性至毒的药。 第1071章 斩断四肢(1) 第1071章 斩断四肢(1) 既然小丫鬟说江晴岚在江家和来尹家的路上什么都没碰的话,那么极有可能她是在尹家中了毒。 顾瑾璃之所以敢这么推断,那是因为江家只有江晴岚这一个女儿。 没有什么庶出小姐与江晴岚勾心斗角,嫉妒算计什么的。 所以,江家没人会对江晴岚动手。 如果说凶手是其他家的姑娘或者是与尹家有仇的人,他们又没有下手的机会。 毕竟,江晴岚从出府后到支开丫鬟,自己的独自留在新房里之前,身边一直有人陪着。 顾瑾璃思来想去,现在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江晴岚是在这件屋子里中的毒。 这屋子她都检查过了,那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待小丫鬟将江晴岚的衣服穿好,顾瑾璃忽然道:“把她放到地上。” “啊?”小丫鬟有些不满,只能看向大夫人,希望大夫人为江晴岚做主:“大夫人……” 自家小姐的衣服也给脱得精光,可还没调查出个所以然来,现在又要将她们家小姐放到地上,这到底是想做什么? 大夫人早已在大家都出去后,就停止了哭泣。 她的情绪好像已经缓和了下来,抬了抬下巴,面无表情道:“按照林公子的吩咐去做。” 尽管面上冷静,可她小指的指甲已经不知何时断了一半,可见真的是愤怒到了极点。 小丫鬟无奈,只好请喜婆帮自己把江晴岚的尸体又重新抬到了地上。 既然小丫鬟口中的江晴岚是一个极其恪守规矩礼仪的人,那么她在坐下后应该没离开过床榻。 顾瑾璃走到床榻边,先是撩开床单,在床底看了看。 床底干干净净,连根头发丝都没有。 站起身,她伸手在床上摸索着。 枕头,棉被正常。 待摸到江晴岚坐的雪兔毛垫时,顾瑾璃的手上一顿。 毛垫上的兔毛雪白雪白的,摸起来很是细腻厚密。 顾瑾璃以为刚才出现了错觉,所以又将手放在上面,一遍遍的仔细的感受着。 忽然,她眼睛亮了亮,冷笑道:“终于找到根源了!” 大夫人一听,“噌……”的站起身来,大步上前:“是这垫子有问题?” 顾瑾璃没有立即回应,而是一点点的拨开兔毛,又凭借着自己的感觉,手里一用劲,用力揪出了一根极其细小的银针。 大夫人老眼有些看不清楚,只见顾瑾璃的两根手指间不知道捏着什么,便问道:“这是?” 顾瑾璃眯着眼睛,一字一句道:“毒针。” “毒针?!”大夫人脸色一变,又气又恨:“到底是哪个杀千刀的,竟敢!” “尹夫人,虽然查不出江小姐体内中的是何种毒,可这毒针是从这垫子里找出来的。你现在可以派人去查一下这垫子经过谁的手,这样还可以将目标缩小范围。”顾瑾璃重重的呼出一口气,爱莫能助道:“我毕竟也不是刑部的人,在查案方面能力有限,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虽然恨不得现在就将凶手查出来后大卸八块,但顾瑾璃能在这密密麻麻的兔毛中找到这毒针,已经实属不易了。 毕竟,谁会想到那残忍的凶手会用这一招来杀人? 也不好再为难顾瑾璃,尹大夫人咬牙道:“多谢林公子了。” 顾瑾璃拱手,出了房间。 本来一场喜事,中途却变成了一场丧事,想想真是晦气。 宾客们没理由再继续待下去,所以都接二连三的找了个借口离开了尹家。 江晴岚死了,凶手现在查出了点苗头,大夫人要做的事情很多很多。 要派人将这满院子里充满着喜庆的红灯笼,红喜字,红绸子给摘下来。 此外,还要派人去江家报个信。 毕竟,江晴岚是大夫人的侄女。 尹家和江家,关系匪浅。 好好的姑娘,出嫁之前一点事都没有,可刚嫁到尹家,行完大礼之后就中毒死了,这种事情搁在谁家父母身上,谁都接受不了。 所以,于情于理,尹家都没有瞒住江家的道理。 知会一下江家,好安排一下江晴岚的后事。 刚才还热闹的花厅里,现在只剩下了尹子恪,亓灏,陈泽轩和八皇子。 见顾瑾璃回来,他们的一双双眼睛不由得都看了过去。 顾瑾璃抿了抿唇,将包着毒针的帕子递给尹子恪,沉声道:“这是在江小姐坐的垫子里发现的毒针,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江小姐是被毒针扎了,这才中毒身亡。” 意有所指,她又用仅能二人彼此能听到的声音,小声道:“看大夫人的意思,这垫子是你们府上的。” “所以……凶手可能是院子里的人。” 尹子恪接过帕子,捏起那根只能用肉眼才能看清楚的毒针,半晌才道:“辛苦林公子了,今日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子恪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实在是不好多留各位,改日有机会的话,子恪会再好好的宴请林公子一番,以表感谢之情。” “呵呵,尹公子客气了,我也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顾瑾璃尴尬的笑了笑,然后拱手道:“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见尹子恪神色郁郁,顾瑾璃又不忍的安慰道:“尹公子,节哀顺变。” 尹子恪扯了扯唇,“林公子慢走,子恪就不送了。” 顾瑾璃“嗯……”了声,然后带着阿翘离开了房间。 亓灏对尹子恪点了点头,也跟在顾瑾璃的身后。 “尹公子,保重。”陈泽轩叹了口气,也与八皇子对视一眼,二人前后脚离开。 “阿顾,小心!” 亓灏本来跟在顾瑾璃的后面,就在顾瑾璃一心想着江晴岚的死因,心不在焉的往前走的时候,只见从一旁的竹林里竟钻出来一个人影。 那男人生的身材矮小,手里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眼露凶光,抬手就要将匕首往顾瑾璃的胸前刺去。 待顾瑾璃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人已经被亓灏一把捞到了身后。 “呲……”那狠狠的一刀子,直接被亓灏抬起胳膊给挡住。 第1072章 斩断四肢(2) 第1072章 斩断四肢(2) 男人见没刺中目标,又要越过亓灏对顾瑾璃下手,却“砰……”的一下子,被亓灏给一脚踢飞。 血流涌注,“滴答滴答……”的掉在了地上。 “亓灏!”顾瑾璃眸光一颤,被那鲜红的血色给晃了眼。 “说,是谁指使你的!”杜江三两下将男人给按在了地上,厉色道。 “四哥!”从后面过来的八皇子见状,低呼一声。 “宁王爷遇刺了!”一旁的管家吓得喊了一句,然后往屋子里跑去。 “四哥,你的伤有些严重,最好还是先包扎一下。”八皇子见亓灏的伤口深可见骨,又看了一眼还在挣扎着的刺客,冷声道:“这个刺客,交给我和世子哥哥处理。” “宁王爷。”得到了消息的尹子恪,立即被随从推着轮椅赶来,担心道:“伤得严重吗?” 亓灏用手按着伤口,摇头道:“尹公子不必担心,小伤。” 尹子恪听罢,将视线移到刺客身上,打量了一番,转头问管家:“这个人,好像不是咱们府上的。” 府上有多少下人,又分属于哪个院子,管家对这些一清二楚。 只看了一眼,管家肯定道:“回大公子,这人的确不是咱们府上的。” “今个来府上的人多,兴许这人是跟着哪个大臣混进来的。” 尹子恪面色肃然,对亓灏道:“宁王爷在我府上受伤,此事我必当给宁王爷一个交代。” 说罢,刚想让管家去找个大夫,但话到嘴边,又被他给咽了回去。 有顾瑾璃在,哪里还需要找旁的大夫呢? “林公子。”看向顾瑾璃,尹子恪轻声道:“有劳你替宁王爷把伤口包一下,如果需要什么,直接给管家说。” 顾瑾璃“嗯……”了声,迟疑了会,还是掏出帕子递给亓灏:“走吧。” 亓灏眸光微动,刚才紧抿的唇弯了弯:“好。” 陈泽轩目送着亓灏跟着顾瑾璃折身回花厅,攥着扇柄的手用力几分,笑意冷冷:“反正本世子也没什么事情,倒不如留下来陪尹公子审审这个胆大包天的刺客!” “竟敢刺杀宁王爷,真是勇气可嘉!” 杜江狠狠的掐着刺客的后颈,冷声道:“世子,他的目标不是我们家王爷,而是林公子。” “哦?”陈泽轩一听,一双狭长的眸子里闪过一道杀意。 他“哗啦……”一声,展开扇子,幽幽道:“既然如此,那就更不能放过他了!” 尹子恪和八皇子听罢,同样脸色阴沉了下来。 人没有不怕死的,纵使是长期混迹于赌馆的地痞无赖,也知道活命最是重要。 刺客虽然收了柳夫人的钱财,但是现在事情败露,他除了和盘托出,根本就没有选择的余地。 大概是被几个人用看死人一样的眼神盯着,刺客一边“砰砰砰……”的磕头,一边求饶,根本就没了刚才的狠辣劲儿:“轩世子,八皇子,尹公子,饶命啊!” “小人与那位公子无冤无仇,的确是受人指使啊!” “昨个晚上,有人在赌场外面找到了小人,让小人今个趁着人多混进尹府。” “说是事成之后,不仅会给小人一百两,还会将小人最近欠下的赌债给还了。” “小人不知道那公子是宁王爷的人,如果知道,就是借给小人十个胆子,小人也不敢对宁王爷的人下手啊!” “呜呜……小人知错了,还请各位手下留情啊!” 像是嘴巴被滚烫的热水给烫了一样,这刺客还没等受刑,就一股脑的都交代了出来。 但是,这好像也没将那雇主给交代清楚。 瑟瑟发抖,刺客好像那砧板上的鱼一样,随时随地会面临杀头一刀,吓得涕泪肆流。 “雇你杀人的人,是谁?”毫不留情的踢了刺客一脚,杜江不耐烦的打断他的求饶声:“你若不老实交代,我现在就杀了你!” “是……是一位蒙着面的女子,小的也不知道她是谁。”刺客吃痛,“哎哟……”了一声,缩了缩脖子:“几位爷,小的说的都是字字属实,不敢有半句欺瞒。” 这个回答,又跟没说一样。 “世子哥哥,现在该怎么办?”八皇子紧皱眉头,不悦的看向陈泽轩。 陈泽轩沉吟片刻,冷笑道:“这不难办,只要他能描述得正确,我便能将那女子给画下来。” “只要有了那画像,就有了追查的方向。” “这法子好!”八皇子眼睛一亮,面上一喜:“在亓国没人能比得上世子哥哥的画工,待世子哥哥画出来,我们拿着画像去找人!” 尹子恪点点头,对杜江道:“杜侍卫,将这刺客带去花厅,让世子画画像。” “走!”杜江揪着刺客,一行人又往花厅走去。 花厅里,顾瑾璃正在往亓灏的伤口上撒着药粉。 他们二人离得有点近,谁也没有说话,可彼此的呼吸却近在咫尺,屋内的气氛安静又尴尬。 顾瑾璃低着头,垂着眼睛,强迫自己忽略掉亓灏那炙热的眼光,还有温热的气息。 虽然伤口很痛,但是亓灏却觉得甘之如饴。 他很庆幸,自己可以在顾瑾璃遇到危险的时候,第一时间冲上去保护了她,而不是别的男人挡在了她的身前。 毕竟,现在她满心复仇,又被那么多男子默默的“觊觎……” 论献殷勤,博好感,这种事情,他的机会少之又少。 别说替她挨一刀子,就是十刀子,他也愿意。 只是,前提是不要去考虑她是否会领情的事情。 要不然,一颗心也要像被人剜了一刀一样难受。 她的动作算不上温柔,但也算不上粗暴,即便是不冷不热,不言不语,亓灏可以与她这样静静的坐一小会,已经心满意足了。 八皇子等人到了门口的时候,从他们几个人的角度看上去,顾瑾璃的头顶上方正是亓灏的双唇。 这看在他们的眼里,那就是亓灏打算要在顾瑾璃的额头上落下一吻。 当然,确实如几个男人所见,亓灏是真的情不自禁的想要这么做。 第1073章 斩断四肢(3) 第1073章 斩断四肢(3) 他的嘴唇一点点的靠近,因为太过沉浸在自己的纠结里,所以根本就没瞅见门口的人。 顾瑾璃心里头有些不自在,其实她很想快些给亓灏上药包扎好,但又不想让亓灏觉得自己是受到了刚才事情的影响,故而才匆忙的给他包扎好伤口。 所以,耐着性子,她只能慢条斯理的,让自己看着心平气和,无动于衷的样子。 余光瞥见门口的人影,顾瑾璃抬头的瞬间,刚好撞上了亓灏的唇。 原本,只是碰了一下,没什么大不了。 可是不知怎的,她的脸竟难得的一热。 可能,是被这么多双阴晴不定的眼睛看到了,顾瑾璃觉得甚是难为情。 手里的药瓶一抖,不禁将药粉撒的多了一些。 亓灏“嘶……”的倒吸一口气,转眼看向门口。 强作镇定,顾瑾璃不着痕迹的将药瓶放好,一边给亓灏包着纱布,一边问道:“怎么样,可查出来了?” 陈泽轩装作没看到刚才的一幕,嘴角噙着笑,“暂时没有,不过马上就快了。” 大家进了屋子后,杜江和八皇子一左一右的站在刺客的身边,待陈泽轩在桌案旁坐了下来,刺客才小心翼翼道:“那姑娘穿着枣红色的裙子,个头不高,身材不胖,脸……” “等会。”陈泽轩冷冷的扫了刺客一眼,显然很是不满他的描述:“身材不胖,也要找个参照来对比。” 手指着顾瑾璃,他又问道:“跟林公子比,如何?” “呃……”刺客见陈泽轩生气,咽了口唾沫,讪讪道:“个头比林公子稍微矮点。” 见陈泽轩开始动笔,他一边看看顾瑾璃,一边在脑子里回忆着:“身材比林公子胖一点点,对,是这样。” “头发……”顾瑾璃现在是男子发式,刺客自然不能再以她为参照,转个身,指着一旁的丫鬟,“头发比她的短点,散着,左边编着一条小辫子。” 陈泽轩看了几眼小丫鬟,想了想,在宣纸上勾勒了几笔。 由于之前刺客说过,那女子是蒙着面的,故而陈泽轩画了一张面纱,遮住了女子的半张脸。 剩下的一双眼睛,却没再动笔。 刺客赶紧道:“眼睛没有林公子的眼睛明亮好看,比林公子的眼要小点,算是……算是杏眼吧!” 刺客说的模棱两可,但是在陈泽轩的笔下,那幅光听着就让人觉得有点悬的画像,一旦呈现出来后,刺客竟激动道:“对对对,就是她,是她!” 刺客的表现简直要比在场所有人都兴奋,不是他惊讶于陈泽轩的画工精湛,而是他觉得只要找到了那罪魁祸首的买凶杀人之人,那么自己的罪责就会相应的减轻一些。 至少,罪不至死。 “你确定?”陈泽轩放下笔,挑了挑眉,语气很是怀疑。 将画纸丢在刺客面前,他站起身,居高临下道:“本世子劝你还是看明白了好,否则……” 欲言又止,杀气满满。 刺客头皮发麻,抓紧画像,瞪大眼睛,仔仔细细的又瞧了一遍,生怕出现了什么问题,危及到自己的小命。 检查完毕后,他忐忑不安道:“轩世子,没问题,小人可以确定,就是她。” “我看看。”顾瑾璃起身,将画像从刺客手里抽了过来。 看了好一会,她若有所思道:“这双眼睛……我瞧着倒是有些熟悉。” 亓灏一听,急声道:“是谁?” “呃……”亓灏的反应太快,以至于顾瑾璃下意识的看了陈泽轩一眼,见陈泽轩眸光微冷,她假装没听到亓灏的话,一边将画像卷起来,一边淡淡道:“刺客的事情,我自己会查,就不劳各位费心了。” 这话是说给亓灏听的,也是说给尹子恪和其他人听的。 一来,刺客要杀的人是她,这件事情与旁人无关,所以还是不要麻烦别人比较好。 二来,江晴岚在大婚之日死了,尹子恪还要忙着善后,八皇子和陈泽轩也有要事去做,没必要将精力浪费在自己身上。 三来,这不是什么大事,顾瑾璃相信自己能够搞得定。 忽然联想到什么,顾瑾璃又眼睛紧紧盯着刺客,问道:“对了,江家小姐今日中毒而亡,此事与你有没有关系?” “没有,没有!”刺客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连连否认道:“我昨晚只收了那个姑娘的银子,江小姐的死,真的跟我无关!” “最好如此。”顾瑾璃面色平静,像是根本就没将刚才遇刺一事放在心上一样,对尹子恪和陈泽轩、八皇子拱了拱手,沉声道:“时候不早了,在下就先告辞了。” 尹子恪深深的看着顾瑾璃,缓缓道:“林公子,以后若是有用到子恪的地方,请尽管开口。” “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这话,听在旁人耳中,别是一番滋味,又引得几个男人无限遐想起来。 看来,尹子恪十有八九是识破了顾瑾璃的身份。 不过,瞧着他刚才在与江晴岚行大礼时那流露出来的压抑情绪以及对顾瑾璃的态度,想必他也不会将顾瑾璃的真实身份给泄露出去的。 大概,是尹子恪的人品,让他们这般想。 也可能是他们有着相似的心理,巴不得为顾瑾璃抛头颅,洒热血,无条件的奉献所有,又怎可能置她于死地? 三人同时对望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了相同的神色。 顾瑾璃没料到尹子恪竟会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来,动了动唇,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但又不忍心拂了尹子恪的好意,只能点点头。 “宁王爷,轩世子,八皇子,小人已经把该说的都说了,各位能不能高抬贵手,放了小人?”见当事人要走,刺客赶紧趁热打铁,一脸期待。 顾瑾璃翻了个白眼,耸了耸肩,“反正他对我来说没什么用处了,你们看着办吧。” 话是这么说,但是顾瑾璃知道依着亓灏的性子以及陈泽轩对她的重视,这个刺客必死无疑。 说罢,她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第1074章 谁是主攻(1) 第1074章 谁是主攻(1) 然而,这刺客见顾瑾璃这么说,觉得自己能苟活的希望又多了几分,立即殷切的看向亓灏和陈泽轩:“宁王爷,轩世子……” “宁王爷,你以为呢?”顾瑾璃现在怎么说都是住在宁王府的人,当着八皇子和尹子恪的面,陈泽轩不好自作主张的处置了这刺客,便将问题抛给了亓灏。 亓灏冷哼一声,厉色道:“杜江,斩断他的四肢,然后丢乱葬岗去!” “宁……宁王爷!”刺客一听,目瞪口呆。 “噗通……”一声,他连连磕头:“宁王爷饶命啊,宁王爷饶命!” “只斩断四肢太便宜他了。”陈泽轩摇头,笑得凉薄又让人心惊胆颤“在伤口处抹上蜂蜜,引来一些蚊虫蚂蚁爬上去,这应该比慢慢等死更有趣。” 顿了顿,他语锋一转:“不过,不能脏了尹公子的地盘,还是直接让杜江将人带去乱葬岗比较方便。” “杜江,就按着轩世子说的去做。”亓灏摆了摆手,甩袖离开。 “啪……”,杜江在刺客开口哀嚎的前一刻,快速点住了他的穴道,将人拖去了外面。 “大公子,亲家老爷和夫人来了!”院子里的下人小跑着进来,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亲家老爷被大夫人请了过去,生气的不得了!” “大……大夫人让您赶紧过去看看!” 陈泽轩与八皇子同时道:“尹公子,先告辞了,改日再来拜访。” 尹子恪要查凶手,还要应付江晴岚的父母,叹了口气,“子恪就不多留二位了。” 待陈泽轩和八皇子走后,他也吩咐随从将轮椅往大夫人的院子里推去。 回宁王府的马车上,顾瑾璃还在研究着这幅画像。 阿翘歪着脑袋,问道:“主子,您觉得会是谁要杀您?” 顾瑾璃指着画像上的眼睛,试探道:“你看,像不像雪琴?” “雪琴?”阿翘听罢,将画像接了过来,点头道:“主子,确实越看越觉得像雪琴。” “这要真是雪琴,可想而知柳夫人已经到了无计可施的地步了。”顾瑾璃往一旁一趟,翘着二郎腿,冷笑道:“她这次没能杀得我,下次我更是不可能给她机会了。” “阿翘,柳夫人既然要作死,那我便如了她的心愿!” 阿翘听懂了顾瑾璃的意思,这是要对柳夫人下手了,便问道:“主子,需要奴婢做什么?” “这个不急,回去后再说。”顾瑾璃打了个呵欠,闭上了眼睛,嘟囔道:“我先眯一会,到了喊我。” “是,主子。”阿翘应了声,便不再说话。 当亓灏出了尹家大门口后,才发现顾瑾璃竟带着阿翘先行一步,坐着马车离开了。 他是又好气,又好笑。 怎么说,他今个都为她挨了一刀,她怎么就能撇下他先走人了呢? 没办法,亓灏只好让人牵了一匹马,自己回宁王府。 亓灏不知道,正是因为他为顾瑾璃挨了一刀,还多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吻,所以顾瑾璃便不想面对他。 因为,近些日子,前前后后亓灏已经多次为了她而受伤。 都说,吃人最短,拿人手短。 她虽然对亓灏三令五申的说过多遍,他们两个人之间只有仇恨,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瓜葛,但在看到亓灏受伤,要说她的内心没有丁点感觉,这是不可能的,不现实的。 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索性那就不要面对了。 再说了,只要有了亓灏,不管何时何地,气氛就尴尬的要命。 现在马车上只有她们主仆二人,自由自在的多好。 这样安慰着自己,顾瑾璃心头的烦躁淡去了许多。 与此同时,柳夫人正在秋菊院里坐立不安。 她一圈圈的在屋子里走动着,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心里七上八下的。 “主子!” 门口响起了雪琴的声音,柳夫人赶紧上前,将雪琴拉了进来,快速关上门:“你总算是回来了!事情办的如何?可是办妥了?” 她的语速很快,夹带着一丝紧张。 雪琴将胳膊从柳夫人的手里一点点拿出来,小声怯怯道:“主子,那人他……他失手了。” “什么?!”柳夫人一听,整个人都像是瞬间被雷劈中了一样,脸色一片青一片白。 她双手撑在一旁的桌子上,颤抖着声音道:“那……那刺客,会不会将我……” 字不成句,可见柳夫人此刻有多担心东窗事发。 顾瑾璃在亓灏心里什么地位,不仅这宁王府上下都知道,就连整个亓国都曾有目共睹过。 当年,亓灏曾经为了顾瑾璃休了尹素婉,与尹家决裂,与太后生嫌…… 而现在,亓灏失而复得,心心念着的人回来了,他更是不可能容许谁来伤害她。 如果亓灏知道了,是自己派人刺杀顾瑾璃的,那么…… 狠狠的攥着拳头,柳夫人忽然后悔自己一时冲动了。 都怪那该死的熏香,让她吸了过后云里雾里的失去的了理智和思考。 强力的嫉妒之下,她才没忍住让雪琴去找了刺客。 “主子,您别担心,那人应该不会供出我们的。”雪琴自然知道柳夫人害怕什么,她一边安慰着柳夫人,一边自我安慰道:“昨个晚上,奴婢是蒙着面纱的,他没有看到奴婢的容貌。” “所以,就算是他被严刑拷打,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 柳夫人一听,如死鱼一样失去了生机的眼睛瞬间焕发出了色彩和亮光:“你说真的?” “他真的没看到你的脸?你确定?” 像是溺水之人,柳夫人急切的望着雪琴,似乎只要她一句肯定的话,自己的危机就能解除。 雪琴重重点头,“是,奴婢确定,主子放心吧。” “再说了,那小贱人平时也得罪过不少的人,谁能想到是咱们买凶杀人呢?” 吐出一口浊气,柳夫人心神仍旧不稳道:“但愿如此。” 咬了咬唇,她又道:“这样,你去盯着芙蕖院,一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刻回来跟我禀报。” 第1075章 谁是主攻(2) 第1075章 谁是主攻(2) “是。”雪琴点点头,转身离开了秋菊院。 芙蕖院里,爱月一边听着顾瑾璃讲着今日尹府上婚礼发生的惊心动魄的经过,一边时不时的发出几声感慨。 在听到江晴岚莫名其妙的被人毒死时,她咋舌;在听到顾瑾璃遇刺时,她愤怒。 荷香虽然也听得为尹子恪惋惜,为顾瑾璃担心,但面色还算正常,也坐得住,没像爱月一样大呼小叫。 顾瑾璃像是说着别人的故事,眉头不皱一分,神色淡淡,语气淡淡,很是漠不关己的姿态。 爱月搂紧了怀里的小黑,忿忿道:“主子,柳夫人这个女人,是当真留不得了!” “咱们平时不跟她一般见识,她还蹬鼻子上脸了?!” 不等顾瑾璃回应,语锋一转,爱月又叹了口气:“幸好有王爷替您挨了一刀,要不然依着那刺客的凶残,奴婢真不敢想象当时会发生什么事情。” 顾瑾璃一听到爱月提起亓灏,眼前又浮现出那一滩鲜红的血,那一道深深的伤口。 眸光微动,她转移话题道:“荷香,我和阿翘不在府中,秋菊院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荷香想了想,摇了摇头,“柳夫人很能沉得住气,可能待在屋子里一心等着您遇刺的消息。” “现在您安然无恙的回来了,可能她打算以不变应万变吧。” 忽然想到了什么,荷香低声道:“主子,今个早上,奴婢去前院找周管家要五色绸的时候,遇到了两个小丫鬟。” “奴婢……听到了一些关于柳夫人的闲言碎语。” “哦?”顾瑾璃挑了挑眉,来了兴趣:“她背着亓灏在府里养汉子了?” 一听到有八卦可听,爱月也一双眸子亮晶晶:“难道,她又新找了一条狗?” “呃……”荷香见阿翘也难得用一脸好奇的神色看着自己,只好道:“柳夫人没养汉子,也没找新狗。” 爱月一听,瞬间兴趣全无,“哦,那她做什么了?” “那两个小丫鬟偷偷躲在假山后面闲聊,说雪琴每夜都会与柳夫人同床共枕。” “虽说雪琴是柳夫人的贴身丫鬟,可怎么说都是主仆有别,不能乱了规矩。” “最关键的是,那丫鬟还说,之前有好几次起夜的时候,听到柳夫人房间里传出来一些……” “一些什么?”爱月的眼睛再次亮了起来,她瞧着荷香这难以启齿的模样,觉得柳夫人和雪琴之间一定有着令人想入非非的关系。 果不其然,荷香不好意思道:“一些欢好的声音来。” “哎呀!”爱月听罢,激动得拍了一下手,兴奋的大叫道:“没想到呀,真没想到!” “原来,茶茶兔书里写的‘磨镜’还真在生活中存在!” “噗通……”,一个没注意,原本趴在爱月腿上的小黑直接圆滚滚的掉在了地上。 它最近被喂胖了,更加不像是一只狐狸了。 黑黑的一团,再把脑袋缩到肚皮下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只臃肿的肥猫。 不满的哼哼了两声,奈何却没人搭理它。 “嗯?”顾瑾璃听罢,愣了一下,端起茶杯想喝口茶,可又怕这喝了进去再笑得喷出来。 她压不住嘴角的笑意,只能先暂且缓一缓,然后再喝茶。 “主子,你说,柳夫人和雪琴在床上欢好的时候,谁主攻?”笑得合不拢嘴,爱月眨了眨眼睛,坏笑道:“柳夫人和雪琴从身形和个头上来看是差不多的,性格上嘛,柳夫人是主子,雪琴是奴婢,按照正常来说,应该柳夫人是主攻。” “不过也不一定,毕竟书里可说了,有很多人……” “爱月。”虽然知道爱月这些年受到茶茶兔书的毒害太深,以至于到了无法自拔的地步,可荷香还是打断了爱月的话,习惯性的苦口婆心规劝道:“我跟你说过好些次了,少看茶茶兔的书,这要是给旁人听到了,又免不了给主子惹上麻烦了。” “现在柳夫人一门心思对主子不利,你万一……” “荷香。”当着顾瑾璃和阿翘的面,被荷香这么不留情面的数落一通,爱面子的爱月自然不高兴了。 她嘟着嘴,委屈道:“我已经好久没看茶茶兔的书了,这都是以前看过的嘛。” “也不怪我脑子好使,要怪只能怪茶茶兔写的太深入人心,让人想忘记都很难。” “阿翘,今晚若是能寻到机会,把雪琴这个丫头给我带过来。”顾瑾璃抿了口茶,敛去笑意,幽幽道:“既然她和柳夫人能亲密到这般地步,那么咱们便从雪琴身上下手!” “是。”阿翘见爱月还是因为荷香的话有点闷闷不乐,便道:“爱月,你上次不是说我给主子绣的那个袍子针法不对吗?反正现在没什么事情,走,你去教教我。” 说罢,便直接拉着爱月往门外走去。 荷香也意识到了自己说重了话,心里很是自责。 明白阿翘这是在间接的给自己台阶下,她感激的对阿翘笑了笑。 “荷香,你不要往心里去。”顾瑾璃将三个丫鬟之间的互动看在眼里,安慰道:“爱月心直口快,也不是什么小肚鸡肠的人,她是不会生你气的。” 荷香点头,无奈道:“当年奴婢与爱月都认为主子您死了,伤心难过了两年。” “现在主子您回来了,可暗地里的阴险小人又那么多。” “奴婢和爱月两个人,不管是智谋还是武功,都不及阿翘。” “帮不了主子什么忙,只求不给主子您惹麻烦了。” “如果真的因为奴婢二人,而让那些人钻了空子伤害到您,奴婢们……只能以死谢罪了!” 荷香说着说着,声音颤抖起来,眼眶也红了。 感受着荷香的字字真心,顾瑾璃心情沉重,又心疼道:“这两年,让你们受苦了。” “没有,奴婢和爱月一点也不辛苦,只是时时的想念主子。”荷香还是忍不住的擦了一下眼角,强笑道:“现在主子回来了,奴婢和爱月就等得值得。” 第1076章 谁是主攻(3) 第1076章 谁是主攻(3) “荷香,现在的我,不是以前那个任人欺负的我了。我有足够自保的能力,也有护着你们的能力。”站起身来,顾瑾璃握着荷香的手,缓缓道:“所以,你和爱月往后,不必再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过活了。” “也不要担心言行上出什么纰漏会给我添麻烦,开心的做你们自己就好。” “主子……”再也控制不住的眼泪,因顾瑾璃这一番话簌簌落下。 抱紧顾瑾璃,荷香小声哽咽。 的确,这两年里,她和爱月二人在这芙蕖院里相依为命。 因为亓灏的特意关照,所以在衣食用度方面,府中从未缺过她们。 一切物资都是到了月初的时候,由杜江大批大批的送过来,除了芙蕖院,她们从未踏出去过一步。 与世无争,又与世隔绝。 开始,柳夫人还和雪琴曾上门挑衅过几次。 毕竟,这两个丫鬟在顾瑾璃生前忠心护主,按理说主子死了,她们也应该跟着去了才是。 似乎只有以身殉主,才能说得过去。 然而,她们二人却像是缩头乌龟一样,整日的缩在芙蕖院里苟延残喘着,这怎么说都有点不像话。 可是无论柳夫人和雪琴使什么招数,两个丫鬟就像是修炼了金刚不坏之身似的,刀枪不入,软硬不吃。 准确的说,她们对柳夫人该行的礼数都有,只不过是一直都是面无表情,任由柳夫人和雪琴说得话再是难听,她们眼珠子都不会转一下。 次数多了,柳夫人也觉得与这两个丫鬟较劲实在是没什么意思,往后也就不上门了。 芙蕖院,是顾瑾璃生前住过的院子。 当顾瑾璃从绝情崖上纵身跳下后,这院子便是两个丫头的念想。 守着这院子,自欺欺人的认为顾瑾璃还在。 当然,依着她们对顾瑾璃的感情,自然是不怕死的。 可是,她们却不能死。 因为,当初尹素婉给爱月下了剧毒,以爱月的性命要挟顾瑾璃。 顾瑾璃跳崖,一部分原因是真的心死绝望,另一部分原因则是为了爱月。 既然顾瑾璃能够为了爱月舍弃生死,那么她们如果如了某些人的心愿死了,岂不是对不起顾瑾璃? 不管是怎样的活着,重新开始也好,或者是麻木度日也罢,她们都没有一死了之的权力。 当时,所有人都认为顾瑾璃死了,毫无疑问,不需怀疑。 所以在宁王府里,荷香和爱月每日只需对已经不在人间的顾瑾璃进行追念即可。 想念一个人,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放在心底,默默的。 但是现在,顾瑾璃回来了,她们虽然无需再无尽的追思,可因为担心再次失去顾瑾璃,所以她们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不能再像院子里只有两个人的时候那样随意自在了。 亓灏对顾瑾璃的重视,让更多的眼睛都重新盯着芙蕖院。 顾瑾璃的身份,是万万不能暴露的。 故而,荷香和爱月当真是如顾瑾璃所言,说话办事处处谨慎小心。 白天心累辛苦,精神高度紧张。 晚上,也极少能睡个安稳觉。 不过,能得顾瑾璃这一番真心相待,她们二人心满意足了。 荷香向来稳重,情绪不外露,她这一哭,引得顾瑾璃的心里更加难受起来。 拍了拍荷香的肩膀,顾瑾璃轻叹道:“等我和哥哥事成之后,很快我们就不用再过这种水深火热的日子了。” 荷香身子一颤,抬起头,看着顾瑾璃,张了张嘴,“主子,您和世子真的要……” 当年在顾瑾璃跳崖之前,顾瑾璃曾偷偷的嘱咐荷香带着爱月溜出府去找陈泽轩。 她们主仆约好了,在陈泽轩那里集合。 只是计划没有变化快,谁曾想到尹素婉这个女人会那么狠毒,竟将顾瑾璃带去了绝情崖…… 顾瑾璃和陈泽轩要做什么事情,不是自己一个丫鬟能过问的。 可是,他们要做的事情,她多少也能猜到一点点。 那是一件没有回头之路,危险重重的事情,也会将亓灏伤得体无完肤的事情。 亓灏待顾瑾璃的心,日月可鉴。 顾瑾璃和陈泽轩的关系,不管是合作,还是说真的结为了义兄义妹,荷香只是害怕,到了事成之后,顾瑾璃会后悔。 顾瑾璃深吸一口气,别过脸:“荷香,开弓没有回头箭。” “早在我回京那一刻,我就没有后路了。” “那些人欠我的债,我只有一分一寸的讨回来,才甘心。” 荷香迟疑了一会,小声道:“可是,王爷他……” “荷香,你出去吧,我有些累了。”摆摆手,顾瑾璃往床榻方向走去。 “是。”荷香吸了吸鼻子,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夜幕降临,顾瑾璃和亓灏在白天先后回来,可这两个人到了晚上仍旧是没丁点动作,随着时间越久,柳夫人的心越是不安稳,所以只好派雪琴继续待在暗处盯着。 夜里风大,雪琴躲在暗处,伸长着脖子时不时的张望着。 忽然,觉得身后好像有什么东西飘过。 她咽了口唾沫,转头往后看了一眼,见身后空荡荡的,便捏紧了袖子。 刚要继续再看向芙蕖院,忽然脖颈一痛,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待雪琴再次醒来的时候,她竟发现自己在顾瑾璃的屋子里。 顾瑾璃正低着头吹着手中的热茶,见雪琴醒了,她一双清冷的眸子冷冷的望了过来。 身侧,则是站着爱月、荷香和阿翘这三个丫头。 她们三人,同样用阴森的眸子盯着自己。 雪琴一骨碌的从地上爬起来,惊慌的往后退了几步,声音充满了恐惧:“顾……顾侧妃,你想做什么?” “顾侧妃?”顾瑾璃听罢,眯了眯眸子,眼里的冷光瞬间化成了一把刀子,冷笑道:“雪琴,你说我想做什么?” “你知道了我的身份,你觉得我还有让你活着的理由吗?” “何况,你还受了你家主子的指使,买凶杀我。” 第1077章 命硬克妻(1) 第1077章 命硬克妻(1) “你说,我会拿你如何?” “说话要讲究真凭实据的。”雪琴虽然身子抖如筛糠,可还是努力的停止摇摆,死不承认道:“顾侧妃,你口口声声说我是受了主子的指使买凶杀人的,你若是拿不出个证据来,就是血口喷人!” “阿翘。”见雪琴死鸭子嘴硬,顾瑾璃给阿翘使了个眼色。 阿翘会意,将画像丢在雪琴的身上,“自己看!” 雪琴将画像打开,在见到那画上的自己后,她的脸色比刚才还要白。 顾瑾璃喝了口茶,似笑非笑道:“雪琴,其实我要杀你,也根本不需要什么证据,不需要什么理由。” “毕竟,你和柳夫人在这宁王府里没什么地位可言。” “你家主子不得宠,就是她死了,亓灏也不会有半分不舍的。” “你们主仆二人在背地里加害我多次,我要除掉你们,名正言顺。” “你……”不知道是因为顾瑾璃说的都是事实,还是知道她言出必行,总之雪琴腿有些发软。 站起身,顾瑾璃走到雪琴面前。 手腕一扬,点住雪琴的穴位,紧接着顾瑾璃的手里多了一把匕首。 不等雪琴躲闪,她的脖子上已经被匕首给割出了一道血痕。 “啊!”疼得尖叫一声,雪琴忽然感觉到了死神在逼近。 爱月见状,好笑道:“这才只一道小口子就受不了了,待会把你的肉一片片的切下来,那可要三千六百多刀子呢,你还不得把嗓子给喊破了?” 荷香微微一笑,配合的接话道:“嗓子喊破了也没关系,咱们这院子偏僻,没人听得到的。” “不过,也用不了三千多刀子,可能三百刀子她就会流血而死了。” 顾瑾璃用力扣住雪琴的肩膀,将染血的刀子抵在雪琴脖子上的动脉上,一边轻轻的摩挲着,一边笑道:“都说一日夫妻,你和柳夫人做了多少日的‘假夫妻’,我就不说了。” “再者,这么多年来你对柳夫人忠心耿耿,我想你依着你的忠心,应当也不怕死,对不对?” “假夫妻……”这三个字,让雪琴本就恐惧的眼神瞬间一颤。 她不敢置信的张大嘴巴,似乎是惊讶于自己和柳夫人之间的那点私密事情,顾瑾璃是如何知晓的? 顾瑾璃只笑不语,手里的刀子一点点缓慢而轻柔的开始划破雪琴的皮肤。 不过,划伤的却不是她的动脉。 因为,顾瑾璃还想利用雪琴来对付柳夫人。 空气里的血型气味变得浓重起来,强烈的疼痛感,让雪琴当真以为顾瑾璃割的是自己的动脉。 动也不能动弹,只能任由着血从伤口里流出。 浑身上下一片冰凉,雪琴感觉到血水不断的滴落在胸前的衣襟上,彻底没了刚才的底气,哽咽道:“顾……顾侧妃,奴婢……奴婢知错了!” “奴婢承认,是……是主子她……她……” “她怎样?”顾瑾璃手中动作一顿,等着雪琴的下文。 “是主子指使奴婢的!”雪琴死死咬着唇,猛地闭眼,如认命一般,泣不成声:“一切都是主子的主意,求顾侧妃留下奴婢这条贱命!” 爱月见雪琴这般贪生怕死的模样,撇嘴感慨道:“我当是你和柳夫人之间的感情必定情比金坚呢,没想到一涉及到了生死,你也不过如此!” “叮……”一声,听到顾瑾璃将匕首丢在了地上,雪琴才敢睁开眼睛,小声道:“这世上,有几个人比得上爱月姑娘和荷香姑娘?” “奴婢正因为命贱,所以才更惜命。” 爱月“切……”了一声,很是不屑。 人不为己天地诛,这句话流传至今,果然是有道理的。 只是,人与人又不完全一样。 雪琴可以为了自己的性命而背叛柳夫人,而她和荷香、阿翘则不会。 因为,忠诚比性命更重要。 还有,顾瑾璃是天底下最好的主子,她值得她们这几个丫头为之付出一切。 怎么说都在宁王府里待了这么多年,雪琴也自然明白,顾瑾璃不会如此好心的放过她。 将眼泪咽下,她鼓起勇气,神色有些痛苦和煎熬道:“顾侧妃,你要奴婢做什么?” 顾瑾璃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绕着雪琴走了几圈,随后挑起她肩上的一绺头发闻了闻,轻笑道:“柳夫人有熏香的习惯吧?” 雪琴不知道顾瑾璃的用意,只能如实道:“是,主子喜欢苏合香。” “你身上,可不只是有苏合香的味道。”顾瑾璃抽回手,冷声道:“还有,宫中的禁香!” 雪琴面色一僵,心突突跳了起来:“顾侧妃,主子她……她不是每日都点禁香的,只是……只是偶尔几次罢了。” 出于对柳夫人的感情,她还是下意识的就想为柳夫人辩解。 兴许,是怕顾瑾璃以此来拿捏柳夫人。 “啪……”,随着雪琴身上的穴道被解开,只听得顾瑾璃带着寒意的声音钻入了她的耳中:“你放心,我不会揭发柳夫人。” 雪琴一听,紧张的神色明显的放松下来。 然而,却又听顾瑾璃道:“不过,我需要你将苏合香换成禁香,每日不间断的给柳夫人点上。” “毕竟,我这人心慈手软,可不会跟你家主子一样那么粗暴凶狠,动不动就直接杀人。” 宫中的禁香吸闻的多了,人的身体就会坏掉。 顾瑾璃不直接杀了柳夫人,而是借着柳夫人最信任的雪琴的手,在身体上一点点耗死柳夫人,在精神上让她承受背叛和欺骗。 顾瑾璃这哪里是心慈手软,分明是比柳夫人更加残忍! 在雪琴晃神的功夫,突然嘴巴被顾瑾璃冰凉的手冷不丁的捂住。 “呕……”嘴里一凉,雪琴不用想也知道,顾瑾璃喂给她的一定是毒药。 她弯着腰,一边用力的抠着喉咙,一边拼命的想要把那药丸给吐出来。 可是,那药丸入口即化,她只能“呸呸呸……”的把满嘴的口水给吐出来。 第1078章 命硬克妻(2) 第1078章 命硬克妻(2) 顾瑾璃摇摇头,看着雪琴嘲讽道:“别白费力气了,这毒药一个月一次解药,你就是吐出来也没用。” 顾瑾璃话雪琴只觉得五脏六腑像被针扎一样,疼得额头上冷汗淋漓。 咬着牙,她疼得忍不住的呻吟出口。 顾瑾璃和几个丫头站在一旁冷眼瞧着,像是看一条垂死挣扎的狗。 雪琴趴在地上,打了两个滚,模样好不狼狈。 那股子疼痛,过了好一会才渐渐退去。 疼得咬破了嘴唇,雪琴用尽全身力气半跪着,不等顾瑾璃发话,她自觉地磕头道:“奴婢……奴婢知道该怎么做了,求……求顾侧妃饶奴婢一命。” 顾瑾璃勾了勾唇,坐下满意道:“只要你乖乖听话,自然性命无忧。” 抬了抬手,她又丢给雪琴一个药瓶,“起来吧,把脖子上的伤口抹点药,要不然你这个样子回去,还不得吓着你的柳夫人?” “是。”雪琴撑着膝盖,艰难的站了起来。 犹豫着打开药瓶,她还是将药膏抹在了伤处。 药膏清清凉凉,伤口处那火辣辣的疼痛,立马荡然无存。 将衣领往上扯了扯,挡住脖子,雪琴擦干净脸上的眼泪,见她没其他吩咐,便福了福身子,小心翼翼道:“顾侧妃若是没其他事情的话,奴婢就先回去了。” 顾瑾璃“嗯……”了一声,目送着雪琴离开。 待房门关上,爱月忿忿道:“主子,您为何不直接让雪琴把柳夫人毒死?” “死了,她也就闹不出什么幺蛾子了。” 对此,阿翘和荷香也觉得不如除掉柳夫人,一劳永逸的好。 谁知,顾瑾璃却道:“如果只是因为亓灏而嫉恨我,她犯不着一次次的冒险。” “我也知道让她死了比活着要省事多了,但是我猜测,她赖在宁王府不走,还有其他原因。” “可能,背后有人也说不定。” “当然,这也可能是我多想了。” 在某些事情上,亓灏和顾瑾璃还是心有灵犀的。 比如说,柳夫人的背后的确有人。 不过,归根结底,顾瑾璃还是觉得就这么让柳夫人死了太便宜她。 禁香永久了,就像是吸食了过量的罂粟膏一样,某一天突然停了下来,那人就会痛苦不堪,生不如死。 顾瑾璃曾在“万窟楼……”里见过一个断了罂粟膏的人是什么样子,像是没了自尊和脸皮的畜生一样。 等柳夫人到了那样的地步,想必会觉得比死更难受吧? 爱月一怔,恍然大悟道:“要真是这样,那柳夫人还不简单呢!” 顾瑾璃笑了笑,不置可否:“时候不早了,你们几个也回去歇着吧。” “是。”三个丫头行了个礼,前后脚离开。 顾瑾璃想着给雪琴服下的药丸,冷笑一声,眸光幽冷。 不知道是谁嘴贱,竟在背后竟散播谣言,使得一夜之间整个京城里都在流传尹子恪命硬克妻。 昨个婚礼,江晴岚中毒暴毙,江晴岚的父母气势汹汹的让大夫人和尹子恪给个交代。 面对江父江母的责骂,尹子恪只能默然接受,诚恳道歉。 一来,江晴岚是死在尹家,尹家脱不了干系。 二来,江家只有这一个独女,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心情,尹子恪理解。 大夫人心疼自己的儿子,可也不好明目张胆的维护尹子恪,只能伏低做小的说些宽慰的话来安抚江家。 既然已经确定了凶手就在尹家,所以大夫人便搬出来两家的亲戚关系来,央求三天后一定将凶手亲自押送去江家负荆请罪,江家才勉强答应。 掌上明珠死了,依着江晴岚父亲的意思,是不能如此轻易妥协的。 可是,大夫人当场将一百亩良田的地契给了江家来赔礼道歉。 所以,骂骂咧咧的一阵子,江家还是拿着地契走人了。 大夫人本想借着办一场风光的婚礼来打一下之前那些在背后乱嚼尹子恪舌根的人的脸,可是却没想到这场婚礼非但没有让尹家扬眉吐气,还让她损失了一百亩良田。 心疼不已,大夫人心里窝着火,一宿没睡。 这一大清早,贴身丫鬟便将外面传得那些闲言碎语禀告给了她,她气得当场摔了手边的白玉茶杯,破口大骂道:“可恶,这些人竟敢诽议我的恪儿!他们的舌头真该割了喂狗!” “哎呀,姐姐是要把谁的舌头给割了喂狗呀?!”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了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 昨个在招待女宾客们的时候,大夫人穿的华贵雍容,打扮得精心用心,人看上去春风得意,喜气洋洋。 而现在,她还未洗漱,一张老脸上也没擦粉,故而那眼角一条条的褶子甚是明显,憔悴得跟昨日判若两人。 大夫人自然知道二姨娘不可能是来给自己请安的,因此眸光冷厉,毫不客气的冷笑道:“怎么,二姨娘是来看笑话的?” “姐姐这是说的什么话,妹妹怎可能会有那样的心思?”二姨娘故作惊讶状,但眼里的笑意却丝毫不减:“我是担心姐姐伤心过度,一时想不开,这才过来看望一下的。” 说罢,她踏了进来,自顾自的坐在了大夫人的对面。 “想不开?”大夫人眯了眯老眼,直直瞪着不请自坐的二姨娘:“当年二公子瘫痪在床的时候,妹妹你都不曾想不开过,区区这点小事,我又怎可能受不住?” 二姨娘脸色一白,像是被人戳中的痛楚,皮笑肉不笑道:“姐姐,林儿现在都能下地走路了呢!” “也不用人扶着了,我这两年的付出果然没白费。” 她加重了语气,似乎在讽刺尹子恪至今仍旧坐在轮椅上,而同样为儿子付出心血的大夫人倒是极有可能竹篮打水一场空。 大夫人不甘示弱的回击道:“子恪的腿经林公子医治,再过个三五日,别说走路,就连跑跳都可以。” 听出大夫人的话火药味十足,二姨娘弯了弯唇角:“姐姐,大公子的腿能痊愈这是件天大的好事。” 第1079章 命硬克妻(3) 第1079章 命硬克妻(3) “可是,现在外面到处都在传咱们大公子是天煞孤星呢。你说,这可如何是好?” 大夫人的脸阴沉的厉害,她咬牙切齿道:“江晴岚是被人给毒死的,跟恪儿没有任何关系!” “那些人说恪儿是天煞孤星,恪儿可曾害过谁?!” “姐姐,他们都说,两年前老爷和二小姐纷纷离世,大小姐被宁王爷给休弃了,这些都是……”二姨娘意有所指,话说了一半忽然捂着嘴,一副说错了话的样子,讪讪道:“哎呀,瞧我这个人,向来心直口快惯了,心里也藏不住事儿!” “要是说了让姐姐不高兴的话,姐姐可千万别介意呀!” 大夫人与二姨娘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二十多年,二姨娘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大夫人再是清楚不过了。 心直口快?快去骗鬼吧! 她要是心直口快,这世上就没有耿直的人了。 尹太傅这个顶梁柱死后,能撑得起尹家的人,也只有大夫人和尹子恪了。 大夫人虽然肚子里有些算计,可碍于女流身份,她无法担负起重振尹家的重任。 尹子恪虽然腿残,可到底是尹家的嫡子。 所以,尽管知道尹子恪一心清静,不愿理会世俗杂事,但大夫人也只能将所有的重担都压负在了尹子恪身上。 因为,尹家一旦垮了,那她就不再是尹家的大夫人了。 享受了那么多年的荣华富贵,早已习惯了混迹在京中贵妇圈子里,如果突然从高台上掉进了泥沼里,过着寒酸的贫妇生活,大夫人无法想象自己会受到别人怎样的冷眼和讥笑。 尹子恪的劳累,大夫人是看在眼里的,也会偶尔心疼他。 只是,一旦想想自己的晚年,她也只能狠心的逼着尹子恪去经营他不喜欢的生意。 看着尹子恪渐渐接受了现实,看着那账本上日进斗金的数字,看着尹家重新在京中站稳了脚,大夫人心里对尹子恪的愧疚也就消失了。 吃香的喝辣的,她仍旧是高高在上的尹家大夫人。 对于尹鹏林这个废人,还有二姨娘这个没脑子的女人,大夫人也就只当养了两条吃白食的狗一样,不问不顾。 而现在,二姨娘竟敢来上门来给自己添堵,看来是她好日子过得腻歪了,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了! “来人。”大夫人眉眼一冷,转头对自己的两个丫鬟道:“二姨娘进府多年了,至今却没学会咱们府上的丁点规矩。” “既然心直口快这个毛病改不了,那就给我掌嘴,让她长长记性,免得以后再乱说话!” 二姨娘没料到大夫人会这般反应,她脸上的假笑总算是堆不住了,“姐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咱们这么多年的姐妹,我是什么性子,你难道不知道吗?我是真的无心的,你……” “够了。”大夫人冷声打断了二姨娘的话,不留半分情面,狠声道:“不管你是有心还是无意,今日我都得重新教你一下规矩!” “否则改日你这不懂规矩的样子被外人瞧见了,岂不是丢我尹家的脸!” 眼里冒着火苗,大夫人摆手,“掌嘴!” 大夫人身边的丫鬟,自然是对她唯命是从的。 两个丫头一人将二姨娘从椅子上拽了起来,一人直接二话不说就扬起手扇起了耳光。 “啪啪啪!”手起巴掌落,一连三巴掌下去,二姨娘的嘴角瞬间被打出了血。 当然,因为这巴掌来得太快,以至于不等二姨娘痛呼出声,她的声音又被打了回去:“呜呜……” 挣扎了几下,二姨娘又被丫鬟给强硬的按了回去,只能继续被动挨打。 眼泪飙了出来,除了向大夫人低头,二姨娘别无选择。 费劲的偏了一下头,她借机哽咽道:“姐姐,我知道错了,求求你快让她们停手吧!” “妹妹记住教训了,以后再也不敢乱说话了!” 大夫人冷眼瞧着发髻都被打歪了的二姨娘,并未作声。 既然大夫人没发话,那丫头们当然不能停手。 “啪啪啪……”,甩嘴巴子的丫鬟加重了几分力气,打得二姨娘眼前发黑,耳朵隆隆作响。 在看到二姨娘连哼一声的力气都没了,大夫人才开了口:“可以了。” 这三个字,简直就像是拯救陷入地狱里的人的一道福音。 两个丫鬟立即收手,退回到了大夫人的身后。 要不是二姨娘的丫鬟眼疾手快,二姨娘的人就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大夫人抿了抿唇,幽幽问道:“记住教训了?” 二姨娘将身子倚靠着丫鬟,半晌才提气回道:“记……记住了。” “记住了就回去吧。”大夫人冷哼一声,嫌弃的摆手:“往后没事就别往我院子里来了,照顾好二公子才是正事。” 因为尹鹏林对尹子恪曾起了不轨之心,所以大夫人极其厌恶他。 她当然不会关心尹鹏林,说这样的话也不过是不要让二姨娘再过来碍眼了。 二姨娘咬着唇,低声了句“是……”,然后被丫鬟扶着出了院子。 大夫人想起了江晴岚,老眼闪过一抹恨意。 江晴岚死了,说实话,她一点都不觉得难过。 可是,她很生气。 因为江晴岚是死在了尹家,给尹家和尹子恪带来了麻烦。 若是她是在出嫁之前死了,这件事情是铁定与尹家沾不上半点关系的。 江家没道理跟尹家来要人,外人也不会对尹子恪指手画脚。 怎么说江晴岚都是被人给毒死的,旁人要胡说八道,也只能说江晴岚肯定是不知道得罪了谁,这才被人给灭口了。 但是,事与愿违,江晴岚是死在了新房里,这罪名只能落在尹家头上了! 在心里将江晴岚咒骂了一顿,大夫人语气不怎么好:“给我梳妆。” 丫鬟们连忙应了声,拿衣服的拿衣服,拿梳子的拿梳子。 没一会,大夫人便梳妆完毕了。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又是那个无坚不摧的高贵女人,她才满意的起身往外走去。 第1080章 我的婉儿(1) 第1080章 我的婉儿(1) 时间紧迫,她得通过那兔毛垫子,赶紧找到那个可恶的凶手才行! 从云国回到亓国两天,亓灏那日没有直接进宫去给老皇帝请安,今个再不去,面上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刚好,顾瑾璃也该去宫里见一下尹素婉了,所以亓灏便不顾顾瑾璃的白眼,死皮赖脸的硬是挤上了马车。 去宫里的路上,顾瑾璃没心思与亓灏冷战,因为她要好好想想一会见到了尹素婉要说什么,可能会面临的什么问题。 让尹素婉利用美色收服的那些大臣已经不少了,顾瑾璃在纠结,如果现在就收网的话,会不会太早了一些。 她想的入神,而对面坐着的亓灏也看着她看得入迷。 虽然还是男子装扮,虽然脸上是林笙的容貌,但她那双眼睛还是熠熠生辉,如星河一般璀璨。 想着顾瑾璃是以给太后请平安脉的名头进宫,他的眼神暗了下来。 心里不由得开始胡思乱想起来,她是去见谁? 八皇子,还是尹素婉? 是不是,又要开始部署什么计划了? “咯噔……”一下,可能是马车轮子压在了石块上面,车身颠簸了一下,终于让顾瑾璃回过了神。 抬眸,她见亓灏正眼睛一眨不眨的,神色复杂的瞅着自己,不禁脱口而出道:“你这么看着我,是不是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她这话一出,阿翘便抽了抽嘴角。 要说打坏主意的人,不是亓灏,应该是顾瑾璃才是。 就算亓灏打顾瑾璃的主意,那也只能是好的,不可能是坏的。 亓灏动了动唇,缓缓道:“阿顾,我不在乎你和别人联手回来报复我,我只怕你被人利用了。” “不管是陈泽轩,还是那个……” “住嘴。”顾瑾璃容不得旁人说陈泽轩丁点不好,尤其是这话还是从亓灏嘴里说出来,她更是忍不了。 皱了皱眉,她冷声道:“这世上,人人都会骗我弃我,伤我杀我,但是他不会。” “亓灏,你莫要想挑拨离间。” “我和他的感情,远比你想象中的还要深厚。” 果然,顾瑾璃不说话则已,一说话伤人。 “是吗?”亓灏将涌到喉咙的酸涩压下,勉强笑道:“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们的感情……到底有多深厚?” “你们之间,会比我和你当年还亲密吗?” “亓灏!”这最后一句,听在顾瑾璃的耳中,充满了醋味,又好像是侮辱。 她怒瞪着亓灏,动了动手腕,随即视线落在了亓灏的胳膊上。 压抑着想要抬手给亓灏一巴掌的冲动,她攥紧拳头,忿忿道:“我和他,不是你想的那般龌龊关系!” 亓灏顺着顾瑾璃的目光,低头也看向自己的伤处。 伤口那里还包扎着纱布,空气里也依稀能闻到若隐若现的药香。 苦涩一笑,亓灏轻声道:“阿顾,这世上,没有人比我更爱你。” “真的,你信不信?” 可能是他哀伤的语气刺痛了她的内心,也可能是他满眼的暗潮戳中了顾瑾璃的眼睛。 她的指甲深深的陷入掌心的肉里,想要别开脸,不再看亓灏,但是他的眸子就像是有魔力一样,吸引得让她移不开眼睛。 不知是心口的痛,还是掌心的痛,扯得顾瑾璃的头也开始痛了起来。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以后,本王叫你阿顾好不好?” “阿顾,你说句软话,本王便给你解开穴道。” “阿顾,小心!” “婉婉,本王不欠你什么了。她欠你的,也早就还回去了。” 脑里分明没有什么画面,可却有一道道声音,像是从四面八方一同冒了出来。 都是亓灏的声音,他调笑她时的无赖,他护着她时的担心,他对尹素婉的阴冷…… 可是,无论顾瑾璃怎么想,都想不起来,那是何时何地的事情。 她极力的想要记起亓灏的当时的脸,却徒劳无果。 想不起来,又不愿意在亓灏面前表露出异样,顾瑾璃忍不住用力的捶了两下脑袋,试图将那些声音给驱散掉。 只是,那些声音,仍像是回响在山谷里一样,不仅没有退去,还有回声,一遍遍的不断的充斥在她的脑子里。 “主子,您又难受了?”阿翘见状,一边握着顾瑾璃的手腕,防止她再敲脑袋,另一手往随身带着的香囊摸去,“您再忍忍,奴婢给您扎针!” “阿顾,你怎么了?”亓灏见顾瑾璃头痛,也面色紧张不安,说罢便想上前给她点穴运气,却被顾瑾璃给推开。 “不……不要碰我。”顾瑾璃夺过阿翘手里的银针,直直的插入自己的太阳穴,待疼痛缓解了一些,才有气无力道:“亓灏,有些事情,过去了便是过去了。” “有些事情,是永远都过不去的。” “阿顾……”亓灏自动的认为,顾瑾璃说的过去,是指的他们二人之间的感情。 而那些过不去的,则是他们的爱恨纠葛,误会重重。 悲伤之色再次席卷亓灏的眼眸,顾瑾璃只觉得脑子的疼痛转移到了心脏。 闭上眼,她抓着阿翘的手紧了紧。 不行,无论如何,她都得赶快找回记忆才行! 如此,才能彻彻底底的做一个了断! 否则,任由亓灏和自己这般不清不楚下去,对谁都不好! “哒哒哒……”,马车不快不慢的往宫里方向驶去。 接下来的时间里,亓灏和顾瑾璃谁也没有说话。 阿翘始终保持着扶着顾瑾璃的动作,低着头,一如既往的恭顺。 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这句话,说的当真是一点都没错。 身为局外人,阿翘虽然不清楚亓灏和顾瑾璃当年之间发生的点点滴滴。 但是,只看现在的亓灏,他对顾瑾璃的情意,真的是一点都没作假,就差把一颗心用刀子剜出来瞧瞧了。 想着顾瑾璃夹在亓灏和复仇之间煎熬动摇的状态,阿翘觉得她很是可怜。 说的毫不留情,顾瑾璃和自己都是棋子,只不过顾瑾璃这枚棋子在莫离的那局大棋盘上比较重要而已。 第1081章 我的婉儿(2) 第1081章 我的婉儿(2) 在心里默默的叹了口气,她只希望在这场争斗厮杀中,无论最后是亓灏赢,还是莫离和陈泽轩胜,只要别让顾瑾璃受伤就好。 过了一会,马车停了下来。 不用等阿翘喊,顾瑾璃自己便睁开了眼睛。 随手拔掉太阳穴的银针,她面无表情的掀起帘子,跳下了马车。 阿翘也赶紧下车,急忙的跟了上去。 顾瑾璃的步子极快,走路带风。 很快,就消失在了亓灏的视线内。 杜江见亓灏站在马车旁边,止步不前,不解道:“王爷?” 亓灏摇了摇头,沉默的往御书房方向走去。 大概是刚才被亓灏影响了心情,所以顾瑾璃连去太后的寿康宫里应付的心情都没有。 她直奔尹素婉的院子,不在乎路过宫人投来的好奇眼光。 在双儿的禀报下,尹素婉得知顾瑾璃直接过来了,便自作多情的认为一别多日,顾瑾璃一定是太过想念自己了,要不然也不会如此莽撞。 万一,这要是落了旁人眼里,引得人家怀疑,这可如何是好? 可是,这不是也能说明自己在顾瑾璃心里的地位很不一般吗? 心里是又紧张又兴奋,对着镜子又整理了一番本就一丝不乱的发髻,才让双儿开门。 按着老规矩,双儿和阿翘仍旧是守在门外望风的。 瞧着那消瘦了一圈的心上人,尹素婉竟忍不住掉了泪,“林笙,你瘦了。” 这句话,顾瑾璃在刚回京的当晚,也听陈泽轩说过,心情是感动的。 但这一刻,再听尹素婉说,顾瑾璃有点反胃。 扬起唇角,她抬手抚着尹素婉巴掌大的小脸,语气轻柔,但眼底的光芒却不带丝毫温度:“婉儿,我不在京中的这些日子,你一个人还能应付得过来吗?” “我……”尹素婉很想将自己在那些男人身下受到的委屈和耻辱统统倾诉给顾瑾璃听,可看着顾瑾璃清澈的眸子,她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了。 一来,自己虽然很想得到顾瑾璃的安慰和温暖,但是又不想将自己的不堪暴露出来。 二来,尹素婉也知道顾瑾璃在去云国的路上受过伤,所以也不忍顾瑾璃知道自己的遭遇后担心。 笑得牵强,尹素婉一边拉着顾瑾璃坐下,一边小声道:“我还好。” 待顾瑾璃坐下后,她又问道:“你的伤呢,现在好了吗?” 顾瑾璃将手从尹素婉手中抽了出来,随即拍了拍她的手背,温和道:“放心,已经好了。” 顿了顿,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提起道:“婉儿,那些官员们,没为难你吧?” “林笙……”尹素婉捏着帕子,语气里带着一丝颤抖:“你给我的那张名单,还剩下十来个人。” “他们……他们真的都能听命于我吗?” 不知道是对顾瑾璃太信任,还是说尹素婉已经彻底迷失了自我和理智。 她觉得,只要把那些大臣都收入石榴裙下,那些人就会任由自己摆布。 马上就要完成顾瑾璃交给她的任务了,这种感觉就像是越临近成功,就会顾及得越多,患得患失一样。 她害怕会出个什么差错,以至于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前功尽弃。 而顾瑾璃,是尹素婉的希望。 只要顾瑾璃一个点头,尹素婉便会有一鼓作气,将剩下的人全部拿下的动力。 顾瑾璃一眼看透尹素婉的心理,她点点头,沉着冷静的声音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婉儿,你不要怀疑自己的能力。” “不要害怕,继续大胆的往前走。” “即便是深渊,你掉下去了,还有我在下面接着你。” 前方,的确是深渊,但顾瑾璃不会接着尹素婉。 就算是半途接住了她,也只会再狠狠将尹素婉给抛下去。 让尹素婉尝一下,那重燃希望后又绝望的痛苦。 顾瑾璃说的是“能力……”,而不是“魅力……”,仿佛是在称赞尹素婉是一个多么有能耐的人一样。 尹素婉从顾瑾璃的话里得到了勇气,她深吸一口气,态度坚决道:“林笙,只要你陪着我,我就不怕。” 顾瑾璃淡淡一笑,将话题一转:“婉儿,有一件事情我想问一下你。” 尹素婉给顾瑾璃倒了杯茶,问道:“什么事情?” “我来京城时间不长,对亓灏的了解不多。”顾瑾璃一边斟酌着,一边缓缓道:“你能不能给我说一下,当年他和那位顾侧妃之间是怎么回事?” 这个问题,顾瑾璃原本没想过要问尹素婉的。 可是,在马车上脑海里突然冒出来的那些话,让她在见到尹素婉的那一刻,心血来潮的想要从尹素婉口中得到一个答案。 一来,莫离和陈泽轩口中有一个版本,亓灏每次提起当年的事情又总是模棱两可,爱月和荷香两个丫头大概是怕自己伤心,对以往闭口不提。 而尹素婉毕竟是当年的当事人之一,发生过什么,她一定都知道。 二来,尹素婉曾爱亓灏爱到了痴狂的地步,顾瑾璃也想看看尹素婉口中的亓灏又是怎样的一个人。 尹素婉身子一颤,两瓣红唇也颤抖了起来:“你……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在尹素婉的印象里,顾瑾璃从未问过跟亓灏和顾瑾璃有关的事情,所以她下意识的有些心虚和紧张。 顾瑾璃面色如常,若有所思道:“遇刺的那天晚上,亓灏伤口感染,高烧不止,他喊了一晚上的‘阿顾’。” “起初,我不知道那‘阿顾’是谁,后来悄悄打探了一番,才知道那女子是当年他的一个侧妃。” “所……所以呢,你想知道些什么?”尹素婉只觉得自己此刻像是披着一张纯洁无瑕面皮的厉鬼,现在面皮已经被顾瑾璃撕开了一角,只要她用力一扯,自己隐藏在面皮后的那张丑陋狰狞的真面目就会暴露出来。 顾瑾璃见尹素婉的情绪有些激动,便耐着性子将她揽在怀里,一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一边柔声道:“婉儿,你我相识至今,我对你的过去,也只是限于知道你曾是宁王妃这一点上。” 第1082章 我的婉儿(3) 第1082章 我的婉儿(3) “当然,我若说关于你的流言蜚语一句都没听到过,这话你一听就知道我是在骗你。” “婉儿,我之所以从未问过你的过去,不是因为我信了旁人的话,而是我知道,有一千个人,就会有一千张嘴。” “在一千个人的眼里嘴里,也会有一千个你。” “善良的你,不堪的你,他们会编排出许许多多不同的你。” “可是,那些你,都是活在旁人嘴里的你,我没见过。” “婉儿,真正爱一个人,是不会从旁人的嘴里去了解一个人的。” “林笙……”顾瑾璃的这一番话,让尹素婉泪如涌注。 她抬起头,眼泪婆娑的哽咽道:“如果……他们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呢?” “以前的我,做过很多不好的事情,也曾不择手段的害过别人。” “你……还会觉得我善良纯洁吗?” 以前的尹素婉是什么样子的,顾瑾璃自然早就从陈泽轩和莫离口中得知过。 现在她最关心的是亓灏和自己的过去,谁有功夫去管尹素婉纯洁不纯洁,善良不善良? 再说了,尹素婉这个女人早就脏透了,要真是纯洁善良的话,绝对不会被自己引诱到歧途上去! 脸色沉了沉,顾瑾璃冷声道:“每个人都有过去,也有重新开始的权力,就算你真的如他们所言,可这些都过去了。” “我只愿意相信我自己的眼睛看到的你,自己的心所感受到的你。” “至于其他的,我不在乎。” 帮尹素婉擦了一下眼泪,顾瑾璃又将话题绕回到刚才的那个点,“我问你亓灏和那个女子的事情,是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个突破点,好对付亓灏。” “不过,我也有一事想不明白,如果亓灏真的深爱那个女子,又怎么会转了性子,对我……” 攥着拳头,她用力的捶了一下桌子,一脸怒气道:“婉儿,你无法知道,我堂堂男子,却被云国那些恶俗的大臣们羞辱嘲笑为亓灏的小男宠时,心里面有多难受!” “当真是羞愤欲死,没脸见人!” 顾瑾璃的一张俊脸涨得通红,瞧在尹素婉的眼里真像是对亓灏恨之入骨的样子。 心中纠结,她知道该不该将过去三人的恩恩怨怨如实的告诉顾瑾璃。 “婉儿。”察觉到尹素婉的犹豫,顾瑾璃又握住了她的手,语气悲愤:“在遇刺的那一刻,我在想,与其莫名其妙的成为亓灏的禁裔一辈子,倒真不如被刺客一剑杀了来得痛快!” “可是,你还在京中等我。” “我还没陪你做许多事情,没让那些之前伤害过你的人付出代价,所以我不敢死。” “婉儿……我不知道自己死了你会不会伤心,可我一想到你就会心疼。” “我的婉儿啊,是世上最好的女子,我得活着回来,保护她才行。” 不知道是被自己的话给感动到了,还是被自己的演技给深深的折服了。 顾瑾璃的眼泪,落了下来,也感染得尹素婉捂着嘴低哭了起来。 “林笙……”积压在心底多年的委屈,像是那瞬间冲破了江堤的洪水一样,因着顾瑾璃的情真意切而一发不可收拾。 尹素婉哭得不能自己,哭得天昏地暗,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虽然在顾瑾璃面前哭过许多次,但是怎么说以前的情绪多少都会克制一下的,而只有这次,她才哭得最放肆,最畅快。 因为,她就像是一个洋葱,被顾瑾璃一层层的剥开。 而越是最里面,就越接近她的真面目。 真正的她,阴险狡诈,诡计多端,心狠手辣,恶毒自私。 反正,所有美好的字眼都与她不沾丁点关系。 她是大多数眼里的坏女人,之所以能苟活到现在,只不过是仰仗着太后的鼻息而已。 每次听到顾瑾璃嘴里的自己是那样的美好,她的心里其实都很不是滋味。 像一场美梦,尹素婉担心梦醒之后,顾瑾璃会失望的发现,原来那个像莲花一样一尘不染的婉儿,是假的。 而现在,她的所有顾忌都没有了。 因为顾瑾璃不在乎她的过去,不在乎她曾做过什么! 顾瑾璃也不会像其他人一样,鄙夷自己,唾弃自己! 感动,解脱,种种情绪让尹素婉竟然哭了有快一盏茶的时间。 顾瑾璃知道,只有尹素婉完全的过了心里的那道坎之后,才会毫无保留的将过去的事情说出来。 所以,除了给尹素婉擦着眼泪,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安静的等着。 体内的水分,总归是有限的。 尹素婉哭了这么久,哭得也累了。 既然顾瑾璃给了自己新生,那她也愿意将一切都原原本本的告诉顾瑾璃。 抽抽嗒嗒,尹素婉声音是哭后的沙哑:“当年,我和亓灏快要成婚的时候,我在街上被一辆受惊的马车给撞断了腿。” “当时大家,包括我和亓灏都以为是相府的大小姐顾瑾琇将我推到了马车下面的。” “要不是皇上顾及着顾相,恐怕顾瑾琇真的会被亓灏一怒之下给杀了……” “后来,皇上想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于是便将顾瑾琇作为侧妃嫁给了亓灏。” “亓灏因为我的缘故,对顾瑾琇百般折磨。” “我虽同情她,但也恨她。” 回忆起过往,尹素婉像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年人一样,竟觉得两年前的事情,仿佛过去了几十年一样,让人有种一言难尽之感。 “毕竟,如果不是她,我的腿就不会断,容貌也不会毁了。”说着,她不自觉的伸手抚在了自己眉梢已经看不出来的伤疤上,叹了口气:“只是,我们根本不知道,嫁给亓灏的顾瑾琇,不是真正的顾瑾琇,而是顾相在外的私生女顾瑾璃。” “顾相和顾大夫人知道顾瑾琇嫁给了亓灏,必死无疑,所以才让顾瑾璃李代桃僵,为顾瑾琇顶罪。” 脑海中浮现出当年亓灏和沈碧云成亲之前的那晚,也就是顾瑾璃跳崖的前一夜,尹素婉唇角的嘲讽之意渐大。 第1083章 我的婉儿(4) 第1083章 我的婉儿(4) 她仍记得,当自己胜券在握的以揭穿顾瑾璃身份作威胁,逼迫顾瑾璃自尽时,顾瑾璃那云淡风轻,无动于衷的模样,对比之下自己竟像个跳梁小丑一样。 见顾瑾璃听得认真专注,尹素婉遗憾道:“可惜,亓灏比我先发现了顾瑾璃的身份,并且……爱上了她。” “我不能容忍爱了多年的男子移情别恋,更不甘心看着他们二人整日里甜蜜恩爱,所以便在私底下加害她多次。” “亓灏开始还对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后来……兴许是我做得太过分了,也可能是男人的本性,亓灏终于厌倦了我。” “他连敷衍我都不屑,提出与我和离,我自然是不肯的。” 顾瑾璃想着尹素婉口中的“恩爱甜蜜……”,怀疑当时的自己和亓灏是否在逢场作戏。 一个为了复仇,一个早已看破了对方的身份。 眸光微动,她忍着疑问,问道:“你对顾瑾璃……都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此刻的感觉,像是被执行死刑之前的犯人在回顾自己犯过的罪孽一样,尹素婉努力的回想,幽幽一叹:“很多,很多。” “下毒,刺杀,诬陷……多得让我想不起来。” “最后,我用爱月的命来要挟她,逼得她跳了绝情崖。” 顾瑾璃的心头一颤,倒吸一口气。 她一直坚定的以为,当年自己是被亓灏给逼死的,却没想到,逼死自己的人会是尹素婉! 如果尹素婉说的是真的,跳崖一事她一手所为,与亓灏无关的话,那莫离和陈泽轩便是骗了自己! 顾瑾璃的反应,让尹素婉以为她是被自己的恶毒给吓到了,于是不由得语气低沉了下来,“林笙,我手上沾过人血的,你还会觉得我善良吗?” 顾瑾璃藏在袖子的拳头死死握着,压下愤恨,神色沉重的摇了摇头:“爱会让人变得自私,我理解你当时的做法。” 尹素婉很感激没有在顾瑾璃的眼里看到一丝厌恶,顾瑾璃的山鸡而已也给了她继续诉说的勇气:“我有时候会想,男人的心里,到底可以装下几个人?” “他爱我的时候,是真的宠我到了极点。” “可他爱顾瑾璃,又恨不得将这世间所有的东西都捧到她面前。” “他护着她,可以为了她,不顾与我多年的情分,在大庭广众下就向皇上请求下旨和离。” 委屈,怨恨,再次涌上心头,尹素婉的声音充满了对负心人的控诉:“他为了她,还与养育他多年的太后翻脸。” “为了顾瑾璃,亓灏真的可以与所有人为敌。” “男人的话,很多时候都是不可信的。”顾瑾璃听着尹素婉口中的亓灏,心里比尹素婉还酸涩,她扯了扯唇,“婉儿,你又怎知道,亓灏对顾瑾璃,就是真爱呢?” “林笙,女人的直觉是不会错的。”尹素婉憋屈了这么久,难得能打开心扉,将过去的种种都摊在阳光下,所以她并未捕捉到顾瑾璃的前半句话,“亓灏当年,为顾瑾璃付出了很多。” “我只能说,正因为顾瑾璃的出现,才让我明白,亓灏当年对我,可能是习惯多于男女之情。” “也正是这样,我才会嫉妒顾瑾璃。” 冷笑一声,她丝毫不避讳的将自己的心声说了出来:“林笙,你想不到,当时我知道顾瑾璃的孩子没了,看着她和亓灏误会重重,相互折磨的时候,心里头有多痛快。” “孩子?”一听到尹素婉提起孩子,顾瑾璃的心便痛得厉害。 “对,顾瑾璃和亓灏之间是有一个孩子的。”似乎想到了什么,尹素婉摇头,有些得意的笑道:“亓灏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没有人能逼迫他做违背心愿的事情。” “然而,为了保护顾瑾璃,他却答应了皇上娶沈碧云那个粗鲁的女人。” “可亓灏没想到,他的好父皇,竟然暗地里指使了周管家打掉了他的亲生骨肉!” “更可笑的是,顾瑾璃到死都认为,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被亓灏给打掉的。” “哈哈哈……你说,好笑不好笑?” “这世上,怎么会有那么蠢的女人呢?” “她宁可相信外人的话,也不信任亓灏!” “哈哈哈,活该,他们两个人都活该!” 笑着笑着,尹素婉的音调高了起来,眼泪也笑得溢出了眼眶。 “不,这还不是最好笑的。” “顾瑾璃死后,亓灏的眼睛瞎了不说,还堕落到放弃手中的大权,离京避世的地步!” “不过是一个女人,他竟为了她……哈哈,真是一个傻子!” “他会爱上了你,也一定是当年受的刺激太厉害!” 顾瑾璃像是一座雕像,脑袋里一片空白。 此时,她什么都听不到了,耳中只有尹素婉那一声声尖锐的嘲笑声。 亓灏是傻子,是傻子,傻子…… 尹素婉笑了好一会,直到咳嗽了起来,才勉强止住。 一边轻拍着自己的胸口,她一边望着发愣不知道在想什么的顾瑾璃,问道:“林笙,你是不是也觉得他们是活该?” “是。”顾瑾璃的嗓子发紧,在尹素婉染着泪的灼灼目光下,她也笑了,笑得比尹素婉还讽刺:“两个人相爱,信任是基础。” “如果,亓灏没有瞒着顾瑾璃,顾瑾璃不曾怀疑过亓灏的真心。” “如果……他们二人,能像你我这般坦诚相对,那么他们就不会走到那无法挽回的一步。” “你说的对,的确是活该。” 得到了顾瑾璃的共鸣,尹素婉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叩叩……”,这时,门外的双儿敲了几下门,“主子,太后刚才派兰嬷嬷传了话,说是让您去寿康宫一趟。” 尹素婉听罢,赶紧用帕子擦了擦脸,回应道:“好,我这就去!” “婉儿,我也该回去了,否则该引人怀疑了。”顾瑾璃今日在尹素婉这里收获颇多,她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也就没必要再继续耗时下去了。 第1084章 冷硬如石(1) 第1084章 冷硬如石(1) 站起身,她拍了拍尹素婉的肩膀,缓缓道:“剩下的那些大臣,你无需顾忌什么,咱们的时间不多了,你要动作快些。” “还有亓灏这边,我知道该怎么对付他了。” “真的?”尹素婉听罢,语气兴奋。 顾瑾璃“嗯……”了声,拍了拍尹素婉的脸,出了房间。 尹素婉也整理了一下衣服,在约莫着顾瑾璃和阿翘离开院子后,才从房门走了出来。 去寿康宫的路上,尹素婉还在想太后派人喊她过去是为了什么事情。 可能是见了顾瑾璃心虚,所以一路上她一颗心总是免不了七上八下的。 可到了之后,她发现自己完全想多了。 太后只是新得到了一幅画,邀她一起欣赏罢了。 暗笑自己像是惊弓之鸟,她表面上认真专心的陪着太后赏画,心里却在谋划着下次该在床上使用什么手段,好一次性让那些大臣们成为自己的裙下之臣。 人工湖旁边,青妃正殷勤的陪着皇后慢悠悠的散步。 指着那水中一跃而起的红鲤鱼,她夸张的故作惊喜道:“娘娘,您快瞧瞧,咱们这湖里的鲤鱼都快成精了,知道来了金贵之人,这才跳出来欢迎呢!” “要知道,平时臣妾在这湖边溜达,可从来没见过这奇景呢!” 皇后早已习惯了青妃的奉承阿谀,她面色淡淡,瞧不出喜色,语气幽幽道:“玫妃近日如何?可有什么动静?” 一听到皇后提起玫妃,青妃这堆满了笑容的脸立刻变得咬牙切齿起来:“娘娘,您快别提那个小贱人了!” “自打她搬进了皇上宫里住,皇上就那她比眼珠子都要紧!” “衣食用度,凡是经手、经嘴、过身的,太医都一一进行检查,严格把关!” “现在整个宫里,就数着皇上那里最是安全了,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青妃话里的意思,明显易懂。 一来,控诉老皇帝对玫妃的过度宠爱。 二来,暗示皇后眼下情况根本就没机会对玫妃下手。 皇后的眸光暗了暗,紧抿着红唇,没有接话。 玫妃在老皇帝那边什么情况,即便是青妃不说,她也从淑霞口中了解过。 因为,她曾暗地里指使过淑霞给玫妃下毒,但是过了这么久,老皇帝的寝宫就像是铜墙铁壁一样,很难让淑霞见缝插针。 所以,皇后只能既忿恨又无可奈何的先留着玫妃肚子里的那块肉。 对于老皇帝,她早就不爱了。 只是,因为嫉妒和不甘心,以及女人也有的占有欲,还有对权势的渴望,她才不断的残害老皇帝的嫔妃和子嗣。 在偏执的人身上,爱的对立面那便是恨了。 爱的时候有多么的热烈,恨的时候就有多么的浓烈。 “娘娘。”就在皇后低垂着眸子,想着接下来要如何除掉玫妃的时候,忽然她的胳膊被淑霞给轻轻推了一下。 “嗯?”皇后不解,抬头后便看到玫妃正从远处过来了。 她站在石拱桥上,身后有两个小丫鬟跟着。 “娘娘,是玫妃!”青妃的反应要比皇后更加强烈,就好比是守在兔子窝外多日的饿狼,终日不能得逞,好不容易看见兔子出窝了,恨不得直接扑上去将玫妃给撕咬碎了才甘心。 皇后皱了皱眉,不悦的瞪了青妃一眼,“没出息,这么激动做什么?” 青妃收敛了几分,但她就是忍不住的一个劲的往玫妃所在的方向瞧去。 两眼冒着凶光,她压低了声音,小声道:“娘娘,玫妃现在几乎从不踏出皇上的寝宫。” “今个难得出来了,如果错过了今日的好机会,以后咱们更难除掉她了!” “你说的,本宫又怎会不知道?”皇后瞧着玫妃往这边过来了,勾起唇角,脸上虽然笑着,但是语气却阴冷的厉害:“玫妃出现在这里,必定反常,你给本宫安份一些,不要惹是生非!” 上前一步,皇后对快走到眼前的玫妃露出一个高贵典雅的笑容来:“玫妃,这么巧啊。” 不知道是玫妃如今宠冠后宫,还是最近滋补的太好了,她一张小脸白里透红,娇嫩的像是刚剥了壳的鸡蛋一样,让人看了真是心内更添一把妒火。 尤其是像皇后这种上了年纪的女人,在与玫妃鲜明的对比之下,这心里头更是不平。 玫妃身上根本看不出之前任何一丝低眉顺眼,受气小媳妇的样子,她吐了吐舌头,娇俏一笑:“都怪皇上太过紧张臣妾了,一直都让臣妾都在床上躺着。无聊不说,好好的人躺久了,也要躺出毛病了。” “刚才宁王爷进宫了,我是趁着他和皇上在御书房说事情,这才偷偷溜出来的。” 不知道是被那明媚的笑容给刺痛了眼睛,还是她话里话外无意之间流露出来的那种无形得意和炫耀,瞬间将青妃给点燃,让她忘记了刚才皇后刚说的话,对玫妃毫不客气的冷嘲热讽道:“啧啧,皇上都恨不得连上早朝都带着你呢,要是知道你跑了出来,这不得担心死?” “哼,要我说呀,玫妃,皇上就该在你身上栓个链子,走哪儿把你带哪儿。” “这样,也就不怕你丢了。” 皇后佯怒,嗔了青妃一眼,不过却没多加指责:“青妃,狗身上才栓链子,青妃是皇上心尖儿上的人呢,怎么能对她用栓链子这么粗暴的方式?” 玫妃脸色一变,恼怒道:“青妃,你竟敢侮辱我?!” 青妃之前处处刁难玫妃,可玫妃从来都不反抗,只是默默承受,可现在她竟然敢质问青妃,这让青妃怎能忍受? 再加上青妃身后有皇后撑腰,而且此处除了彼此带着的宫女之外,并未有旁人,因此青妃便无所顾忌的手指着玫妃的鼻子,冷笑道:“玫妃,你现在是仗着皇上的宠爱恃宠而骄,底气足了?!” “哼,瞧瞧你这副小人得志的嘴脸,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尖嘴猴腮,贼眉鼠目,生下来就是下贱胚子的!” 第1085章 冷硬如石(2) 第1085章 冷硬如石(2) “啪!”玫妃不等青妃骂完,玫妃紧接着又做出了一个令人惊讶的举动,直接快狠准的甩了青妃一个大嘴巴子。 青妃被突然打蒙了,捂着火辣辣的脸,不敢置信的看着玫妃:“你……你这个小贱人,竟敢打我?!” “打的就是你!”玫妃两眼窜动着火苗,一把攥着青妃的衣领子,抬手又要狠狠落下了一巴掌。 青妃也不是个受气的主儿,要是说第一巴掌是她没反应过来白挨了就算了,可她不可能再给玫妃打自己的机会。 “你这个泼妇!”反手扣住玫妃的手腕,青妃扇了玫妃一耳光。 如果在打斗中,玫妃的孩子掉了,这是皇后最乐意见到的事情。 不过,她虽然乐于作壁上观,想坐收渔翁之利,但也知道,自己作为目击者,逃脱不了干系。 作为六宫之主,皇后更是没有尽好管理、教导妃嫔的职责。 最重要的是孩子当着皇后的面掉了,那看在老皇帝眼里更是十恶不赦,罪大恶极! “青妃,玫妃,你们快住手!”皇后脑袋转得极快,一边拉着青妃往后,一边厉声呵斥道:“身为皇上的妃子,你们二人又打又骂,这成何体统?!” 青妃在气头上,但见皇后对自己使了个眼色,也瞬间明白皇后是担心青妃肚子里的孩子出事,讹在了自己身上,便借着皇后给的台阶,抽回了手。 将青妃扯在身后,皇后又开始扮演着老好人,拉着很是狼狈的玫妃,闻言细语的安抚道:“玫妃,青妃性子泼辣惯了,咱们都是自家姐妹,你不要与她一般见识了。” “为了这点小事就大打出手,传了出去,咱们皇家的颜面何在?” 玫妃毫不领情,不依不饶道:“娘娘说的可真是轻巧!青妃辱骂的不是您,您当然能这般宽容大度!” “臣妾素日里就被青妃处处针对,诋毁谩骂,忍到今日,实则是忍够了!” “以前我人微言轻,胆子又小,再说青妃是您的人,再怎么着我都不敢跟您作对的。” “新仇加旧恨,今日我是断然不会放过青妃的!” 说罢,她又冷冷看了青妃一眼:“我要回去告诉皇上,让皇上为我做主!” “玫妃,你敢?!”被玫妃挑衅,青妃更加火冒三丈,又要叫嚣起来。 “皇后娘娘,您是个公正人,但愿一会您在皇上面前不要偏袒谁才好。”玫妃眸光森寒,说的话一语双关。 嘴角弯了弯,她转身要走人。 皇后自然是不能让玫妃闹到老皇帝那里去的,她拉着玫妃的手没放开,不悦道:“玫妃!本宫说的话,你……” “啊!” “玫妃?!” 皇后只觉得手上莫名一痛,玫妃就突然由着身体的惯性摔倒在了地上。 几乎是眨眼的功夫,玫妃的裙子底下竟出现了一片殷红。 “痛,好痛……玫妃痛苦的捂着肚子,脸色煞白。 “主子!”玫妃的小宫女吓得哆哆嗦嗦的跑到她身边,语无伦次道:“您……您等等,奴婢……奴婢这就去找太医!” 话落,她健步如飞,“嗖!”的一下,如同离弦的箭似的,跑出去老远。 “娘娘,这……”青妃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也顿时手足无措起来,紧张的看着皇后。 “皇后娘娘,您为何要这般狠心,将我家主子推在了地上?!”玫妃的另一个小宫女,一边扶着玫妃,一边满脸怨恨的看着皇后。 玫妃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也哽咽道:“皇……皇后,不管……不管如何,臣妾……臣妾肚子里的孩子,都是皇上的……你……你……” 皇后要是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真的白在宫里明争暗斗了这么多年了。 眯了眯凤眸,她攥着拳头,很想一把掐死玫妃,但是却不能,“玫妃,没想到你在这里等着本宫呢!” “都说虎毒不食子,你为了陷害给本宫,可真是下了血本!” “玫妃,你残害皇嗣,污蔑皇后娘娘,在场这么多人都听到了!”青妃第一反应是玫妃应该会把罪名推到自己的头上,还害怕皇后会碍于皇上保持中立,可现在玫妃竟是直接朝着皇后开枪,这目的已经极为明确了! 一边在心里暗叹着玫妃野心不小,竟想把皇后拉下马,一边转动着自己的脑筋。 既然没自己什么事情了,那不如让皇后和玫妃斗! 反正,事不关己,才能高高挂起! 心里有了主意,青妃故作与皇后同仇敌忾的模样,如同自己被诬陷了一眼,愤怒道:“你诬陷皇后,没门!” “你等着,我这就把你的阴谋告诉皇上!” “皇上睿智英明,一定不会被你的花言巧语所欺骗!” 说罢,她不等皇后允许,便擅自做主的也往老皇帝的御书房方向跑去了。 老皇帝相信谁,其实这是用脚趾头都能想出来的问题。 青妃就是说破了嘴,皇上也不可能相信皇后的! 皇后心中一紧,急声对秋蝉道:“快去拦着青妃,别让她冲动!” 与其说是怕青妃冲动,皇后更怕青妃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玫妃想将脏水泼在自己身上,皇后大不了讲青妃拉出来做替死鬼。 可青妃再乱搅和,这事情就更加麻烦了! “是!”秋蝉自知事情的严重性,也像一阵风从皇后面前刮过。 “皇后娘娘,玫妃她这是……”从远处巡逻过来的顾念时见玫妃竟一身是血的躺在了地上,吓得不敢上前。 依着玫妃原来的计划,她是要在这里躺到老皇帝过来。 没想到顾念时会突然出现,便灵机一动,无助可怜道:“顾……顾副统领,救……救我!” “皇后她……她要杀我!” 皇后愣是有再好的伪装和修养,也从未被人如此明目张胆的栽赃陷害过,因此她忍不住骂道:“你这个贱妇,竟敢信口雌黄?!” 小宫女适时的开口道:“顾副统领,主子再流血下去,一定会失血而死的!” 第1086章 冷硬如石(3) 第1086章 冷硬如石(3) “求您帮忙把主子先扶回去,主子这个样子,奴婢一个人……一个人实在是害怕伤了主子!” 顾念时犹豫了会,偷偷看了一眼脸色铁青的皇后,拱手道:“皇后娘娘,是非曲直,想必皇上自有论断。” “卑职先将玫妃送回去,告辞。” 说罢,他小心翼翼的将玫妃横抱起来,快步往老皇帝的寝宫走去。 御书房里,老皇帝正在和亓灏聊完云国之行的见闻后,又聊起了尹子恪的婚事。 “现在京中的传言对尹子恪很是不敬,朕觉得不如再重新给他赐一门亲事。” “一来,平息京中的传言;二来,安抚尹家。” “老四,你意下如何?” 亓灏愣了一下,内心十分的矛盾复杂。 从私心来说,尹子恪和陈泽轩、八皇子一样,都是自己的情敌。 亓灏当然是不愿意尹子恪与顾瑾璃有丁点牵扯的,尹子恪成了亲便是有家室的人,他与顾瑾璃永远不可能。 但是,同为一个男人,亦或者是公正的来说,没有人愿意去违逆自己的心意去娶一个自己不爱的人。 就如当年,他为了保护顾瑾璃,而在老皇帝的逼迫下答应去娶沈碧云一样。 昨日在尹子恪的婚礼上,看着他那种揪心之痛,无可奈何的表情,亓灏很能感同身受。 毕竟,他也曾经历过。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江晴岚和沈碧云的命运倒是也相似。 这两个女子,都在新婚之日暴毙身亡。 只是唯一不同的是,一个是死在了出嫁的路上,另一个还好些,好歹与尹子恪拜了天地,行了夫妻大礼,就是死了也能进入尹家的坟地了。 顾瑾璃对尹子恪来说是求而不得,如果亓灏赞同了老皇帝的话,那便是再一次的将尹子恪推进了火坑里。 这样做,会不会太自私了呢? 见亓灏沉默不语,老皇帝问道:“老四,你怎么不说话?” “父皇……”亓灏张了张嘴,刚打算委婉的让老皇帝打消这个念头,却见贾公公一路小跑着进来了,满头大汗道:“皇上,皇上!” “玫妃,小产了!” “什么?!”老皇帝一听,老脸顿时毫无血色。 两眼一黑,他捂着眉角就要往身后仰去。 “父皇!”亓灏眼疾手快,及时扶住了老皇帝。 老皇帝勉强的抬了抬眼皮,吃力道:“朕……朕要去见玫妃!” 说罢,他就着亓灏的手,强力支撑着站了起来。 攥着拳头,可能悲愤化为了力量,老皇帝迈着老腿,快步往寝殿方向走去。 亓灏和贾公公担心老皇帝,也跟了出去。 院子里,被秋蝉分别一左一右拦住的青妃和玫妃身边告状的小宫女还没来得及开口喊皇上,老皇帝就甩着袖子,身上带着怒火远去了。 她们几人见状,也赶紧跟了过去。 与此同时,阿翘见顾瑾璃自打出了尹素婉的院子后,就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不由得担心起来。 她不知道刚才顾瑾璃和尹素婉在屋内谈了一些什么,只好问道:“主子,您没事吧?” 顾瑾璃虽然摇了摇头,可脸上的表情却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走出去好长一段距离后,顾瑾璃才突然道:“阿翘,我要去见一下哥哥。” 尹素婉这个女人,心坏到了快烂了的地步。 可是,顾瑾璃能感觉到她对亓灏真实的又爱又恨。 既然,她连自己伪装了多年的姣好面皮都能撕下来,那么就没理由欺骗自己,给自己编造一个过去。 通过尹素婉的话,顾瑾璃几乎可以确认了,当年自己跳崖与失去孩子的事情与亓灏无关了。 过去的很多事情,都与莫离和陈泽轩灌输给自己的记忆有所出入。 顾瑾璃此刻脑袋里乱哄哄的,心里也一团糟,她暂时无法静下心来想一下,他们到底为何要瞒着自己。 除此之外,还瞒了自己多少事情? 亦或者是说,她的记忆,还有多少是不真实的? 很多问题,她从莫离那肯定问不到个答案,那就去找陈泽轩。 不管怎样,她今日一定要问个明白! “现在去见世子?”阿翘顾虑多,看了一眼四周,小声道:“您毕竟是刚进宫的,要是一出宫就往南阳王旧府跑,会让人怀疑的。” “要不然,您有什么话给奴婢说,奴婢替您……” 顾瑾璃的语气坚决,打断了阿翘的话:“不,有的事,我只有自己当面问清楚了才能安心。” 阿翘猜到一定顾瑾璃要问的一定是非常重要的事情,点点头,也不再坚持。 主仆二人走到御花园的时候,竟然又遇见了八皇子。 根据之前的经验,阿翘知道八皇子绝对不是偶然出现在这里的,于是自己的往一旁走去。 与此同时,小祥子也往后退了几步,留给顾瑾璃和八皇子二人说话的空间。 顾瑾璃一心想找到真相,故而对八皇子说话的语气有那么点不耐烦:“八皇子等在这里,是有什么事情吗?” 八皇子因为觉察出来,因此说话也开门见山道:“彭倩有身孕了,今晚打算和表哥私奔。” “我知道了,这件事情不用你管。”顾瑾璃一副不欲多言的样子,一心只想去见陈泽轩。 尽管心里有好多话想要与顾瑾璃说,但八皇子只好道:“既然如此,那就一切有劳林公子了。” 说罢,他拱手打算离开。 然而,却瞥见一旁的小路上,老皇帝、亓灏、贾公公,以及他们身后跟着的一干人等,就像是被火烧了屁股一样,走得匆忙,神色很是不对劲。 “父皇,发生了何事?”八皇子上前,行礼问道。 此时的八皇子就像是一块突然冒出来的绊脚石一样讨厌,挡住了老皇帝的路,耽误了他去见玫妃的时间。 粗暴的推开八皇子,老皇帝口不择言道:“给朕滚开,不要挡路!” “父皇……”八皇子怔住,看着老皇帝背影很是疑惑。 “哎哟,皇上,您慢着点,注意着龙体!”贾公公担心老皇帝的身子,也小跑在后面。 第1087章 下了血本(1) 第1087章 下了血本(1) 亓灏在看到顾瑾璃和八皇子并肩立在一起的那一刻,桃花眼里闪过一抹受伤之色。 而顾瑾璃,在亓灏望过来的那一瞬间,同样像是被人点住穴道一样,僵住了身子。 如果,今日没有听到尹素婉的那些话,兴许她的心还会努力的,继续冷硬如石。 可是,现在……她无法再自欺欺人的劝说自己,一如既往的憎恨亓灏了。 因为,莫离所说的那些事情,至少有一半都与尹素婉不符。 莫离说,她隐瞒身份回去复仇,被亓灏识破后虐待过,在尹素婉的嘴里则是因为亓灏错将顾瑾璃当成了导致尹素婉腿断的元凶。 当然,尹素婉在给顾瑾璃讲述过去的真相的时候,因为情绪太过激动,亦或者是对亓灏和顾瑾璃恨到了极致,竟忘记了告诉顾瑾璃,其实当年的顾瑾琇也是个倒霉鬼,害了尹素婉的罪魁祸首是她喊了多年妹妹的“尹素汐……”… 莫离说,亓灏之所以宠爱她,对她好,是因为逢场作戏,稳住她,在尹素婉的嘴里则是亓灏无法克制的爱上了顾瑾璃,还曾为了她与多人为敌。 关于孩子,莫离从未提起。 虽然还没找陈泽轩求证,可是顾瑾璃的心里却已经有了一个答案。 而这个答案,让顾瑾璃的心里很是不平静,以至于冷不定的撞见了亓灏,她竟不敢面对他。 亓灏见顾瑾璃忽然眼神闪躲开来,也移开了眸子,表情强作平静:“玫妃小产了。” 似乎是在回应八皇子,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虽然一早就知道顾瑾璃进宫的目的,可在看到她和八皇子站在一起后,心里还是闷得厉害。 眼不见,心为静。 他说完后,没有再看顾瑾璃和八皇子一眼,抬脚离开。 八皇子见顾瑾璃的脸色不太好,只以为她是因为听到了玫妃小产的消息,便压低了声音道:“你放心,玫妃她不会有事的。” 顾瑾璃“嗯……”了声,只听得去而复还的贾公公又甩着怀里的浮尘颠颠的跑了回来:“林公子,您快去看看,玫妃她……她血流不止,魏太医也没法了!” 说罢,他不等顾瑾璃反应过来,拉着她的手就往前跑。 八皇子见状,也快步追了过去。 踏进老皇帝寝殿的时候,只觉得满屋子里确实都是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床褥上被染红了一片,莫名的让顾瑾璃的心中像是被什么给刺了一下。 忽然,一些破碎的记忆又拥入了脑海中。 “痛……爱月,找……找魏廖!” “亓灏,要不你走,要不我死,你选一个!” “阿顾……你竟这般恨我。” “阿顾,只要你能解恨,就是……就是再刺我一百下,我也愿意……” 又跟刚才在马车上一样,顾瑾璃再次头痛起来。 不仅如此,她还感觉到一阵阵的疼痛。 那种疼痛,似乎是从小腹开始蔓延。 钻心刺骨,再看着玫妃流下的血,她只觉得自己此刻仿佛正在经历小产一般! 不过,不同的是,这次她竟记起了亓灏的脸! 他痛苦无奈的望着她,他的心口被她用簪子狠狠刺中,他趴在地上的血泊里一声声的喊着“阿顾……”… “阿顾,阿顾……”亓灏的绝望,让顾瑾璃感同身受又撕心裂肺。 “顾……林公子,你怎么了?”八皇子见顾瑾璃面色惨白,而且双手还捂在小腹处,一副要往地上倒去的样子,一把扶住了她的胳膊。 阿翘最近已经见过顾瑾璃多次身体出现异样了,不禁急声道:“主子,您可千万不要吓唬奴婢!” 大概是这二人的动静太大,让屋内的几人转过头来。 亓灏瞧着八皇子的手搭在顾瑾璃的胳膊上,眸光一暗。 “林公子,血止不住了!”魏廖急得额头冒汗,见顾瑾璃来了,一边上前拉着她,一边大叫。 碰到顾瑾璃的手,他又奇怪道:“林公子,你生病了?手怎么这么凉?” 顾瑾璃被魏廖拽到了亓灏面前,她望着眼前这个尹素婉口中爱自己胜过生命的男人,背负了那么多委屈和误会的男人,愧疚不安,无地自容。 当然,尽管她没有记起所有的记忆。 但是,只从她今日所得知的事情上来说,她在一定程度上误会了亓灏,伤害了亓灏。 至于其他的事情,没有进行过调查和核实,她不敢乱下结论。 “亓灏……”顾瑾璃咬着唇,忍着身体的不适,僵直着身子,想说些什么,但嗓子却干疼发紧,只喊出了亓灏的名字,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然而,亓灏却并未看她。 他双眼直视前方,却不知道在看什么。 “林笙,快,快救玫妃!”老皇帝现在已经大乱方寸,以至于连去责问皇后和青妃的心情都没有。 皇后和青妃站在距离老皇帝很远的地方,似乎是怕老皇帝待会发起怒来承受不住。 当然,离得远一些,皇后也可以抓紧时间静心想一下待会该如何应付玫妃。 “皇上莫急。”顾瑾璃应了老皇帝一声,快步上前。 “主子,您要不先请魏太医给您看看身子,您不是也不舒服吗?”阿翘心疼顾瑾璃,拉了拉她的袖子,小声道。 顾瑾璃深深的望了亓灏一眼,见他仍然面无表情,像是没看到自己一样,摇头:“无碍。” 亓灏虽然努力的克制住自己想要去关注顾瑾璃的欲望,但是他的余光还是不由自主的瞥向了她。 刚才顾瑾璃喊他,他之所以不应,是怕她又要说出什么伤人的话来。 毕竟,瞧着她和八皇子之间如此亲近,他怎能不胡思乱想? 不过,她的身子好像很不舒服,这又是怎么回事? 坐了下来,顾瑾璃掀开玫妃的被子一角,她只瞅了一眼,然后便一边给玫妃把脉,一边问道:“魏太医,你刚才可有给玫妃喂药?” 魏廖点头道:“喂了止血的药,但是没用。” 顾瑾璃问道:“哪些药材?” 第1088章 下了血本(2) 第1088章 下了血本(2) 魏廖快速报出一连串的药名来:“荷青花,羊角藤,白芨散,白术……” “等会。”顾瑾璃一心二用,仔细的听着那些药名,突然打断道:“把白术去了,再派人熬一碗。” 虽然魏廖很是不明白为何要将白术给去了,但时间紧迫,他也来不及去问顾瑾璃,点点头便立即带着人下去熬药去了。 其实,依着魏廖的身份和地位,熬药这种小事情根本就用不到他亲自动手。 但是这里有顾瑾璃在,也就用不到他了,而且老皇帝很是紧张玫妃,如果在药上出了什么问题,这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 所以,还是让魏廖在旁边守着比较安全。 见顾瑾璃抽回手,开始拔拉玫妃的眼皮,老皇帝又没忍住问道:“林笙,玫妃到底什么情况?” “孩子没了。”顾瑾璃一边打开银针包,一边给玫妃施针,“不过,在下会救醒玫妃。” 玫妃果然是假怀孕,不过这些血却是真的人血。 她服的药,可以让宫内出血,造成小产假象,足以以假乱真,否则也不能蒙骗过魏廖。 只是,这药对身体伤害极大。 玫妃这次,确实如皇后所言,真是下了血本了! 见识过顾瑾璃的医术的,得了她这一句话,老皇帝一颗心顿时轻松了许多。 站起身来,他老眼眸光森寒,一身戾气的朝着皇后和青妃走去。 八皇子瞧着老皇帝这模样,心知他是要对皇后发难了。 青妃见老皇帝过来,下意识的躲在了皇后身后,大气不敢喘。 皇后藏在袖子里的手捏紧,面色不见丝毫心虚和紧张,冷声道:“皇上,今日一事,起因是玫妃与青妃起了争执所致,臣妾虽有管教不力之责,但却没有从中作梗,恶意加害玫妃。” 不用老皇帝说话,皇后便能猜到他要对自己说什么。 与其等老皇帝责问,倒不如她先开口为自己辩解,掌握主动权。 即便是老皇帝一口咬定了是她的责任,她也绝对不要坐以待毙。 话里透露着的意思,便是玫妃小产一事,是跟青妃有关。 “呵,皇后,朕还没问你什么,你倒是懂得为自己开脱!”老皇帝望着皇后的眼神,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看向青妃,他幽幽道:“青妃,皇后说你……” “皇上!”玫妃的贴身小宫女猛地打断老皇帝的话,“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皇后娘娘撒谎!” “分明是皇后娘娘趁着青妃和玫妃争执的时候,把主子推到了地上,主子才小产的!” “混账!你敢污蔑皇后?!”秋蝉大怒,上前就打算甩给小宫女一巴掌,却“砰!”的一下子,被老皇帝一脚给踢飞。 “啊!” 秋蝉痛呼一声,后腰撞在了身后的桌子上。 “秋蝉!”皇后神色一紧,快步上前就要扶起秋蝉来,却被老皇帝一把身后的衣领子给甩了出去。 “母后!”八皇子见状,面色一变,紧接着只见老皇帝抬手便“啪!”的一下子重重将皇后的凤冠给打在了地上。 “皇后,你这些年妒恨成性,残害了朕不少皇嗣,从今日起,朕废了……”老皇帝的手背上青筋暴露,皇后被勒得喘不过气来,只能瞪大眼睛,愤怒的瞪着老皇帝。 青妃是依仗着皇后而生存的,如果皇后被废了后位,那她也就完了。 所以,青妃情急之下大声道:“皇上,您不能废了皇后啊!” “皇……皇后是一国之母,怎么能说废了就废了的?” “皇后她……她没有推玫妃,真的是玫妃自己摔倒的!” 八皇子虽然很想借着玫妃的手打压皇后,好将权利收归到自己手中,但是面上的功夫他还是得做足才行。 “噗通……”一声,他跪了下来,神色焦急,而且语气真诚道:“父皇,母后与玫妃素来相处融洽,儿臣觉得此事一定有什么误会。” 青妃做贼心虚,一听这话,条件反射的反问道:“八皇子,您这意思是说玫妃是我推的了?” “当着皇上的面,话可不能乱说!” 生怕老皇帝不相信似的,青妃赶紧又补充道:“皇上,臣妾不过是与玫妃辩了几句嘴而已,玫妃却对臣妾大打出手,皇后娘娘看不过了,便拉着玫妃。” “谁知道,玫妃自己倒地上去了!” “臣妾说的句句属实,您瞧瞧,臣妾脸上的巴掌印子还在呢!” 说罢,她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脸。 “青妃,玫妃性子温柔善良,绝对不会主动惹是生非。而且,她脸上也挨了一巴掌,若说是因为你打了她,她才还手的,朕还比较信!”老皇帝将手一抽,皇后向后踉跄了几步,捂着脖子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来。 青妃一方面要为自己洗清嫌疑,另一方面还要为皇后开脱,由于没有指认玫妃自伤的证据,所以她的话根本就没有多少说服力。 而且,为自保,她潜意识里为自己解释的多一些。 只是,玫妃与皇后拉着手这一个细节,不止是让老皇帝更加认定了玫妃小产是皇后所为,就连疑心颇重的皇后自己,也这般认为。 青妃竟敢将矛头指向自己,暗示老皇帝是自己推的玫妃,真是岂有此理,可恶至极! 银牙暗咬,皇后眯着凤眸,一字一句厉色道:“青妃,本宫早就告诫过你多次,莫要由着自己的性子胡来,你不将本宫的话放在心里就罢了,还不顾玫妃肚子里怀了孩子,与她大打出手!” “本宫,是断然不会为你担上这罪名的?!” 皇后的话一落,屋子里的人听明白了。 青妃说皇后借着拉着玫妃的机会推玫妃,皇后说青妃与玫妃打斗中害的玫妃丢了孩子。 总之,眼下这二人开始狗咬狗了。 其实,青妃刚才还真没要把罪名推卸到皇后头上的意思。 她只是嘴笨口拙,不知道在如何保全自己和皇后的同时,揭穿玫妃自导自演的把戏。 而皇后,在事发后第一时间就已经产生了要青妃做替罪羊的想法。 第1089章 下了血本(3) 第1089章 下了血本(3) 现在误解了青妃,更是要将她给拖出来受死了! 老皇帝厌恶皇后已久,对她本就没有什么情分。 青妃跟一条狗一样,老皇帝若杀了她,更是不会眨一下眼睛。 “来人,将青妃拖下去,杖毙!”大手一挥,老皇帝声音宏亮又危险,如同踩死一只蚂蚁。 “皇上?!”青妃不明白,即便是她有证据证明玫妃自己导致的小产,老皇帝也不会留着她的命的。 “皇上,真的不是臣妾做的,臣妾是冤枉的!” 青妃还搞不清状况,一边“砰砰砰……”磕头,一边痛哭流涕道:“臣妾只打了玫妃一耳光,什么都没对她做,皇上,求求您相信臣妾!” 老皇帝一听到这,老眼里更是闪过一道杀意,对门外的禁卫军道:“还愣着做什么?快将这个贱人拉下去!” 话落,便立刻有两个侍卫大步进来,一左一右的拽着青妃的手就往外走。 皇后也知道,老皇帝也恨毒了自己,但是她自信满满的认为,老皇帝对方家还是有所顾忌的,所以他即便是刚才在气头上差点要废了自己,但是看他现在要把青妃杖毙,便说明他忍住了。 秋蝉扶着皇后,也跟皇后一样认为,老皇帝吃瘪,将火气发泄在了青妃头上。 “皇后,臣妾向来诚心待您,您怎么能把黑锅往臣妾身上甩?!”青妃见老皇帝放过皇后,更是像一条被逼疯了的狗一样,乱咬乱吠道:“亏得臣妾还为您辩解,您自己做下的事情,您……” “唔,放……放开我!” 贾公公给禁卫军使了个眼色,于是青妃被捂住了口鼻,直接带出了大殿。 “娘娘,您没事吧?”秋蝉忍着胸口翻涌的血气,见皇后脸色不好,小声问道。 “贾公公。”不等皇后吱声,老皇帝提高了声音,大声道:“传朕的旨意,皇后残害皇嗣,心肠歹毒,从今日起,废除皇后的凤位,幽禁凤鸾宫!” “没有朕的旨意,谁都不能探望!” “违者,朕重重责罚!” 老皇帝废后,这真是惊呆了众人。 顾瑾璃和八皇子没想到,玫妃在老皇帝心目中竟会当真如此重要。 亓灏眉头微皱,不怎么赞同。 皇后害死了他的母妃,他自然也跟八皇子一样,恨不得将她处置而后快。 可是,要除掉皇后,急不得。 毕竟,皇后已经将罪名推卸在了青妃身上,若只因玫妃小产一事而废后,理由有些站不住脚。 况且,事先并未对方家进行拉拢、控制,一旦这么冷不丁的废后,保不住方家会对老皇帝产生仇恨心理,那这块肥肉就更加不好争取了。 “皇上……”贾公公与亓灏想到一处去了,因此小心翼翼的劝道:“您三思啊!” 皇后往后踉跄了两步,发髻松松垮垮的顶在头上,她猩红着眼睛,死死瞪着老皇帝:“皇上,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老皇帝像是终于找到可以将心底里憋屈了多年的怨气发泄出来的机会,也冷冷的瞪着皇后,掷地有声:“朕说,废后!” “你!”知道老皇帝的心思是一回事,真的让老皇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这又是另一回心情。 皇后胸脯起伏不定,她好不容易才从牙缝里挤出来两个字:“妄想!” 老皇帝听罢,感觉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战,立即对贾公公呵斥道:“小贾,现在就颁布朕的诏书!” “朕,要让全亓国上下都知道,皇后她德行有亏,不配为后!” 怎么说都是在皇后膝下养大,这个节骨眼上了,八皇子要是再不为皇后说几句话,那就很是“忘恩负义……”了。 “父皇,母后纵然有千万般不是,可她到底是您的结发妻子,是一国之母!” “玫妃和青妃都一口咬定了母后,但追究到现在,却没有拿出任何证据来!” “父皇,儿臣不相信,母后会做出如此丧尽天良的事情来!” 八皇子说的每一句话都带着维护之意,却又更进一步将皇后陷入困境之中。 因为,他越是为皇后说话,只会让老皇帝废后的念头更加坚定。 谁要是阻止老皇帝废后,谁就是跟老皇帝作对,挑战老皇帝的龙威。 “小八。”老皇帝幽幽的望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小八,缓缓道:“你对皇后如此孝顺,朕很是感动。” 顿了顿,他语锋一转,又沉声道:“但是,你不要忘记了,你姓什么,你身上流着谁的血!” 老皇帝这话的意思,是相当的明白了。 八皇子自然是跟着老皇帝姓的,而他虽然喊皇后一声“母后……”,却不是皇后的亲生儿子,所以顺着老皇帝的话想,八皇子应该是和老皇帝这个父皇更亲密才对,一颗心要向着老皇帝才行! 怎么能为了一个外姓的女人,来伤了父子之间的感情呢? 当然,老皇帝是不愿让八皇子知道皇后当年杀母取子的事情。 可能是不想让后宫之中的血腥污染了八皇子,然而老皇帝却不知道其实八皇子早就在两年前就已经知晓了良妃的死因。 要不然,也不会如此痛恨皇后。 八皇子故意做出来猛然一白的脸色,让老皇帝很是欣慰。 他拍了拍八皇子的肩膀,继续道:“小八,你长大了,该有辨别是非的能力了。” “父皇……”八皇子抬头,怔怔的看着老皇帝眼中翻滚的暗潮,随即又看向皇后。 皇后与老皇帝相斗多年,又岂不会老皇帝这是要让八皇子在自己和他之间做一个选择? 她紧紧抿着掉了一半口脂的红唇,指头上的护甲不自觉的陷入了秋蝉扶着她胳膊的手背上,等着八皇子的抉择。 顾瑾璃早已给玫妃施针完毕,她没有回头,仍旧是背对着众人。 亓灏站在她的后侧方,也保持着与刚才同样的一个姿势,只是眼睛却落在顾瑾璃的后脑勺上。 这二人自始至终一声不吭,从表面上看着,漠不关心这屋内的狂风暴雨,其实都在转动着脑筋。 第1090章 坚持放弃(1) 第1090章 坚持放弃(1) 八皇子眸光挣扎,煎熬,沉默了好一会,就在老皇帝一脸阴沉的将手从八皇子的肩头拿下来的瞬间,他弯腰伏地,轻声道:“儿臣……一切听从父皇的意思。” 这话,便是在向老皇帝妥协了,也是在间接的断了与皇后之间的牵扯。 “好,这才是朕的好儿子!没有让朕失望!”老皇帝满意的扶起八皇子,无不得意的扫了一眼嘴唇嗫嚅,肩膀抖动的皇后,笑道:“父子一心,兄弟一心,这才是我们皇后的好风范!” 八皇子心中冷笑,但却故意做出一副心虚、为难、忐忑的模样,低下了头,避开皇后那清冷的眸光。 “太后懿旨到!”这时,兰嬷嬷捧着一道明晃晃的圣旨进来了。 对老皇帝福了福身子,她道:“皇上,老奴奉太后娘娘的命令前来转达给您一句话。” “太后说了,先皇在世时曾说过,帝后同心,乃国之大福,若皇上执意要废后,不如去先皇的皇陵前请示一番。” 说罢,她将那道圣旨递给了老皇帝。 先皇早就死了几十年了,就算老皇帝去请示,他也不可能从坟墓里爬出来给老皇帝说出个一二三四来。 老皇帝冷哼一声,拿起圣旨看了一下,脸色瞬间差到了极点。 太后的圣旨上,只写了一句话,也是一句让老皇帝气炸了的话。 攥紧圣旨,老皇帝咬牙切齿道:“小贾,收回皇后凤印交由太后接管,禁足凤鸾宫半年!” 只收回凤印的话,也就是说不再废除皇后了。 八皇子抿了抿唇,猜想皇后是被太后给保住了。 只是,这圣旨上太后说了什么呢? 老皇帝不给任何人疑问的时间,恼声道:“除了林笙,都给朕滚出去!” 八皇子对老皇帝行了个礼,想上前搀扶着皇后,却被她给用力推开。 “滚,本宫只当没养过你这个白眼狼!”怒骂了八皇子一句,皇后愤然离开。 八皇子神色黯然,抬脚出了房间。 亓灏是不可能抛下顾瑾璃先回府的,他想了想,走到了外面的长廊里等她。 魏廖端着药回来了,对着立身于长廊下的亓灏和八皇子点了点头,便推门进去了。 屋内,顾瑾璃在里头和魏廖忙活着,屋外的两个男子,对视一眼,气氛有点尴尬。 亓灏抿了抿唇,语气淡淡道:“小八,皇后只不过是被收回了凤印,有太后在这压着,你无需担心她会被废掉。” 在亓灏的眼里看来,皇后和方家是八皇子身后的支撑,八皇子现在之所以面色不太好,大概是怕皇后和方家失势,他没了助力吧。 然而,他当真是低估了如今八皇子的野心和谋算。 纵使是纵横朝野,探测人心多年的亓灏,也没能想到今日一事是八皇子联合陈泽轩演的一出戏。 八皇子扯了扯唇,低声道:“不管怎么说,母后都是养育我一场的,我若不替她求情,只怕她……” 说罢,他叹了口气,望着亓灏幽幽的眸子,语气有些苦涩道:“四哥,我小的时候,一直羡慕着长大。” “可是长大后,我才发现,原来,长大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 这话说的,是有几分真意,当然也有想要打破与亓灏之间尴尬的意图。 毕竟,两个人站在这里,总不能谁也不说话。 可没话找话,又会显得太刻意。 所以,由着这样的感慨,便说了这样半真半假的话。 亓灏眸光微动,甩开袖子坐了下来,似是安慰,又似是嘲讽道:“人总要长大的,就像父皇一样,他不可能不变老。” “人一老了,就容易糊涂。” 八皇子揣摩不透亓灏的意思,也不敢张口询问,又站了一会,才拱手道:“四哥,我先回去了。” 亓灏“嗯……”了声,目送着八皇子离开。 八皇子一边往外走,一边在心里想着要不要去凤鸾宫去看望一下皇后,为自己辩解几句。 只是老皇帝刚才分明下过命令,任何人都不得进出凤鸾宫,所以八皇子想了想还是决定不要去触犯老皇帝的底线了,便往明阳宫回去了。 凤鸾宫里,被夺取凤印的皇后,刚回去半盏茶的时间,就将大殿内的所有的东西都砸的稀巴烂。 地上一片狼藉,受了伤的秋蝉因为担心皇后的情绪,也不敢下去找大夫,只能安静的守在一旁,眼神关切的看着皇后发泄。 皇后将胸中怒气发泄出来后,也累了。 她瘫坐在椅子上,后背的衣服被汗水浸湿,额头上的乱发也黏黏的贴在脸上,但是心里却极其的痛快。 见皇后终于停手,秋蝉才上前小声道:“主子,您别难过,八皇子那么做也是无奈之举,他心里是有您的。” “呵,养娘哪里有生娘亲?何况,她的娘还是本宫……”皇后冷笑一声,险些将那过往的血腥历史给吐露出来,但还是多少有些理智的,将后半句话咽了回去:“皇上说的对,他姓亓,是亓国的皇子,与本宫又有什么关系?” “他们才是至亲之人,本宫是个外人,算什么东西?” “小八是个有野心的,他舍弃了本宫,本宫不难受,权当是这些年养了条狗,死了!” “主子。”听皇后这般骂八皇子,不忍的为他说话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八皇子是个孝顺的孩子,他要是把自己给搭进去了,还怎么救您呢?” “再说了,方家自身难保,更是不可能为您涉险。” “奴婢觉得,八皇子是不会其您于不顾的!” 皇后嘴角的冷意更大,美眸里划过一丝恨意,咬牙道:“秋蝉,你想法子打听一下,太后的那道圣旨上到底写的什么,让老皇帝打消了废后的念头。” “是,主子。”整个凤鸾宫的人,一举一动都必定受到了监视,但既然皇后提了出来,秋蝉也只能先应着,往后再找机会去探一下兰嬷嬷的口信了。 见皇后平息了下来,秋蝉又给她倒了杯茶,这才出去唤人进来收拾。 第1091章 坚持放弃(2) 第1091章 坚持放弃(2) 现在老皇帝是否废后,不是亓灏最关心的事情。 眼下,他最想得到的东西还是顾瑾璃的一颗心。 轻靠在身后的柱子上,亓灏轻轻叹了口气。 玫妃这一出事,便给了老皇帝除掉皇后和方家的机会。 而方家是太后的娘家,想必太后为了娘家人,也不会让老皇帝动皇后的。 所以,亓灏猜测太后可能是用自身来威胁了老皇帝。 事实也确实如此,太后为了稳住方家在朝中的地位,就是以命要挟。 她不在意皇后的死活,可一旦老皇帝动了皇后,那方家这么多年的根基也就动摇了。 老皇帝总不可能为了除掉皇后和方家,把太后给逼死了,要不然传了出去这名声可就臭了。 因此,老皇帝只能后退一步,收回了皇后的凤印。 老皇帝对太后妥协归妥协,可这心里头很是恼怒。 怎么说,这天下,这江山都是姓亓的,太后即便是老皇帝的母后,也没有要干涉的权力。 心中有怨言,无法发泄,老皇帝只能朝着方家使劲。 不能连根拔起,但也绝对不能让他们好过。 “吱呀……”一声,顾瑾璃从房内和魏廖一前一后出来了。 魏廖拱了拱手,恭敬道:“林公子,我看您脸色不太好,您最近要多加休息,宫里这边就不要操心了。” 顿了顿,他又迟疑道:“我斗胆说一下,您的头痛之症,要不然还是用药吧,总是用针的话,只能治标不治本啊。” 顾瑾璃摇了摇头,笑道:“魏太医不必担心,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有数。” 也随之拱手,她转身告辞。 刚抬脚,便看到了长廊上的亓灏。 在屋内与魏廖一起诊治玫妃,专心致志之下也就将亓灏从脑海中剔除掉了。 本以为他应该已经走了,却又见到了他,这心里不禁又难受起来。 移开眸子,她只能让自己装作看不到的样子。 很多东西,都需要她自己搞清楚。 她需要一个环境,需要一段时间,好好思考一下,好好的怀疑一下。 而亓灏,只会让她心绪不宁,胡思乱想。 顾瑾璃的漠视,对亓灏来说已经习以为常了。 见她往前走,他也就跟在身后,距离不远不近,脚步不快不慢。 出了宫门口,顾瑾璃却没有上马车,而是转头对阿翘道:“去给我准备一匹马。” “呃?是!”阿翘愣了一下,连忙小跑着离开。 亓灏眉头皱了皱,也对杜江道:“给本王也准备一匹马。” 他若说和顾瑾璃共乘一马,肯定是会遭到拒绝的。 但是,他又不放心让她自己一个人骑马,还是一路陪着比较好。 “亓灏。”顾瑾璃深吸一口气,努力的调整自己的心态,使得自己不要像之前那般冷若冰霜,看起来心平气和道:“我想自己走走,一个时辰后回去。” 亓灏犹豫了会,再次纵容了她。 “早些回去。”丢下这四个字,他眸光清冷的转身上了马车。 车帘撂下来的那一刻,顾瑾璃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竟看到亓灏眼中的失望。 “驾!”杜江意味深长的看了顾瑾璃一眼,扬起马鞭,架着马车离开。 也不怪亓灏和杜江多想,任谁看到今日顾瑾璃和八皇子那般交情匪浅的模样,也会联想到顾瑾璃一定是要与八皇子约见。 就算不是八皇子,那也可能是陈泽轩。 又或者说,是顾瑾璃和陈泽轩口中的师父。 一想到那个神秘人,亓灏这才想起来还一直未曾查到消息。 待马车行驶了一段时间后,他才对外面低声道:“杜江,上次让你查的事情,你抓紧时间。” 杜江是亓灏肚子里的蛔虫,立即明白他说的是哪件时间,道:“王爷,属下派人什么都没查到。” “可见,那人很是狡猾奸诈,竟连点蛛丝马迹都没留下来。” 亓灏声音冷了几分,“去云国后宫查一下,如果他真的是那个假扮宫女的男人,就说明他和云国脱不了干系。” 杜江应声:“是,王爷。” 马车往宁王府跑去,可与此同时,顾瑾璃却仍站住原地,一动不动。 她望着亓灏的马车飞奔在尘土飞扬中,离着自己越来越远,目光茫然又沉重。 人的耐心和真心,都是有限的吧? 如果是旁人,被亓灏这么捂着暖着,爱着宠着,怎么样都该感动了吧? 可是,她没感动,从头到尾只觉得他对她的好,对她的爱都是在赎过去对她犯下的罪孽而已。 所以,她骗他,害他,拉拢他的大臣,一切也是觉得理所应当…… 沸腾的茶有凉的时候,明亮的蜡烛也有燃尽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好像已经燃尽了亓灏的耐心。 毕竟,他离开时那眼神不似以往那般明亮。 “主子,马牵来了。”这时,阿翘牵着两匹马过来了。 将缰绳递给顾瑾璃,她问道:“您想去哪儿?奴婢陪着您。” 顾瑾璃收回思绪,勉强牵着嘴角:“无事,我自己去随便转转。” “今晚彭倩和她表哥要私奔,你安排一下,我今晚要带着人去劫路。” 说罢,她麻利的翻身上马。 临走之前,又补充道:“对了,这件事情不要告诉哥哥,我晚上自己就能应付。” 马鞭一扬,她像一支离弦的箭,快速的消失在了阿翘的视线里。 “主子!”阿翘很想骑马跟上去,但是她觉得顾瑾璃的状态不太好,可能是真的不愿身边有人陪着。 一边担心她的安全,一边又在纠结到底要不要跟上去。 纠结了好一会,她想不如还是去给陈泽轩送个信,将顾瑾璃晚上要行动的事情告诉陈泽轩。 否则,顾瑾璃要是出了意外,阿翘的项上人头绝对就保不住了。 下定了决心,阿翘也上了马,“哒哒哒……”离开了。 风驰电掣,凉风阵阵。 顾瑾璃的发丝被风给吹起,她身下的马跑得极快。 在这样的极速的刺激中,心中压抑着的那些不快,烦闷都渐渐被风给吹散。 第1092章 坚持放弃(3) 第1092章 坚持放弃(3) 她没有往主街上跑,直接从宫道上跑出了老远。 没有方向,没有目的,竟往城西外跑去。 城西是一片林子,僻静又无人,刚好可以供顾瑾璃发泄。 今个,好似人人心里都有一团灭不掉的火焰。 顾瑾璃的眼前,挥之不去的是亓灏。 脑中,念念不忘的也是亓灏。 她原本是打算去问陈泽轩的,可是心里不静,一切情绪都会表现在言行中。 而陈泽轩又是什么样子的人?他心细如发,善于察言观色。 因为陈泽轩也对自己说了谎话,所以顾瑾璃担心,倘若自己不能做到滴水不漏,那么到了陈泽轩面前,不仅不可能问出什么来,还会让他起了疑心。 再将他想的小人一点,顾瑾璃害怕自己打草惊蛇…… 故而,还是等自己把心里这团火气给灭了再说。 手中的鞭子甩的“啪啪啪……”作响,马儿吃痛,也便撩起蹄子猛蹿。 忽然,马儿蹄下一个趔趄,将顾瑾璃给猛地甩了出去。 大概太过突然,以至于顾瑾璃毫无防备,身子直接脱离马背,顺着惯性撞在了一旁的树干上。 那树乃百年老树,树干得五六个人伸开手怀抱起来这么粗。 顾瑾璃的后脑勺“砰……”的一下撞出了血,随即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在距离顾瑾璃说的一个时辰又过去了一个时辰,亓灏等在宁王府里,实在的等不住了,便派杜江带着人去找。 阿翘也心慌的不得了,可为了不让荷香和爱月跟着一起担惊受怕,她也只能先瞒着她们二人,只说顾瑾璃在外面有要事。 杜江在京城内大大小小的角落里找了一遍,两个时辰后,却不曾找到顾瑾璃的半分影子。 亓灏万分后悔,他应该在顾瑾璃提出要独自骑马的时候,强烈的厚着脸皮要求跟在她身边,不离不弃才行。 或者,应该派暗卫在背地里保护她。 可是,他又了解她的性子,极容易误解他是在监视她。 就在亓灏急得奔出王府大门,准备亲自去找人的时候,却见顾瑾璃正牵着马,从对面的街上走来。 她的头发有点凌乱,脸颊上还有一处轻微的擦伤。 身上的衣服也沾了灰土,不过瞧着倒是没有刀剑箭羽的外伤。 “阿……”脚下生风,亓灏焦急的眸子一亮,不忘记将那个“顾……”字咽回喉咙,一跃几个台阶,朝着顾瑾璃奔去。 从树林到宁王府的这一路,她都是自家走回来的。 路程,很长,很长,不过却足以顾瑾璃用来想事情。 见亓灏拨开人群,毫无形象的小跑着,顾瑾璃站住了脚,眼神平静的如千年寒潭。 阴寒,却无波。 “你去了哪里?发生了什么事情?身上有没有其他的伤?”亓灏一连三个问题,却没得到顾瑾璃的一分回应。 她只是用那幽暗的眸子望了他一眼,然后面无表情的牵着马进了宁王府。 亓灏不知道顾瑾璃发生了什么,只好跟着她进了院子:“阿顾,你能不能告诉我,你……” 顾瑾璃背对着亓灏,脚下并未有丁点要停下的意思,冷声道:“亓灏,麻烦你离我远点。” “别让我,更加讨厌你。” 听到顾瑾璃的第二句话,亓灏果真停住了脚。 “讨厌……”二字,再次诛了亓灏的心。 他觉得每次自己的努力,都像是打在一团棉花上一样,绵软无力。 这么多日子了,他什么都做了。 放任纵容,真心挽回,到底还要他做到什么地步,她才能对他改观呢? “砰!”的一声,顾瑾璃只听到了身后的巨响。 紧接着,又听到了杜江的惊呼声:“王爷,您这是做什么?” “您的手流血了,属下回去给您包扎!” 亓灏一拳打在了一旁的花墙上,墙面裂了开来。 他手背上冒出来的血给那娇艳的花儿更增了一丝媚色,却让杜江看了心惊肉跳。 咬着牙,他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视线定格在顾瑾璃远去的背影上,他苦笑道:“杜江,你说本王坚持到现在,还有什么意义?是不是很可笑?” “她恨透了本王,本王……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王爷……”见亓灏努力了这么久,竟还是第一次听到他说累了。 这般无能为力,让杜江很是心疼,可他没有资格劝亓灏放弃或者是继续坚持。 毕竟,感情上的事情,只有当事人自己才有权力去决断。 旁人,没有立场指手画脚。 不过,从大局上来看,亓灏确实不能再这样放纵顾瑾璃下去了。 不只是为了他自己,也要为了亓国考虑。 秉着忠诚直言的本性,杜江斟酌了片刻,低声道:“王爷,属下有几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亓灏闭上眼,痛楚道:“你想让本王放弃阿顾吗?” 杜江摇头,认真道:“如果属下让王爷放弃顾侧妃,您肯吗?” 亓灏绷紧了身子,薄唇紧紧的抿着,良久才艰难的吐出两个字来:“不肯。” “属下跟在王爷身边多年,自然知道王爷是不肯的。”杜江叹了口气,无奈道:“顾侧妃就是王爷的命,所以属下怎可能忍心让王爷丢了命?” “属下不会劝王爷放弃的,但是属下想劝您为大局着想一下,不能再纵着顾侧妃任意妄为了。” “顾侧妃如果只是单纯的报复您,这还好说。” “可是,您知道,她暗地里联合了轩世子要扶持八皇子。” “在他们的背后,还有许多扯不清的势力。” “往严重里说,八皇子羽翼未丰,他们要是真将八皇子当作了傀儡,最后颠覆了亓国的江山,王爷,您可就是纵容包庇的罪人了!” 亓灏身子一颤,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动了动唇,似乎是不敢想象杜江说的那天来临后,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场面。 没错,若是亓国的先辈们好不容易打下来的江山,因他而葬送的话,他真的会被千夫所指,遗臭万年。 第1093章 地府相聚(1) 第1093章 地府相聚(1) 先不用说旁人,只说他自己,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当然,亓灏也没忘记,多日前的调查证明顾瑾璃确是凤国公主。 而凤国在多年前已灭,就算是顾瑾璃如愿以偿灭掉了亓国,也不可能让历史倒流。 杜江说的对,不管如何,他似乎真的不能再让她如此胡闹下去了! 缓缓攥紧拳头,血水从指间流出,“嘀嗒……”落地。 亓灏眸光挣扎,身子一阵冷意,良久才道:“本王知道该怎么做了。” 杜江知道亓灏心中一直有数,只是有时候为爱冲昏了头脑,只要经人提点,他便不会迷失方向。 点点头,他道:“那……您赶紧回房间去,让属下给您把伤口包扎一下吧?” 亓灏重重呼出一口郁气,跟着杜江往自己的书房走去。 回了芙蕖院的顾瑾璃,让三个丫头围了一圈。 你一眼,我一语,叽叽喳喳的一直询问她去了哪里,还有她后脑勺干了的血迹,脸上的擦伤又是怎么回事。 顾瑾璃只说自己从马背上掉了下来,不小心摔到了而已。 爱月一边嘴里不依不饶的责备着顾瑾璃,一边手里给她往伤口上抹着药。 荷香瞧着顾瑾璃说话冷冷淡淡,脸上不见丝毫神色,像是没有感情的木偶,便猜想她必定是在外面遇到了事情。 小心翼翼,她问道:“主子,您没事吧?” 顾瑾璃望着荷香,摇头:“没事,只是有些累了。” 阿翘给顾瑾璃铺好床,贴心道:“主子,您累了就好好休息吧。” 顾瑾璃摆摆手,示意她们都退下,自己往床榻方向走去。 爱月嘟着嘴,奇怪的看着顾瑾璃,随着荷香往门外走。 关门的时候,她小声道:“主子怎么去了宫里一趟,回来后就像人在冰窖里泡过呢?” “比刚回京那时候,瞧着还不近人情。” 顾瑾璃躺在床上,又听到了荷香的声音:“行了,主子心情不好,你就少说几句吧。” 爱月不知道又说了什么,便被荷香给拉走了。 想着爱月的话,顾瑾璃摸了一下包着纱布的后脑勺,闭上了眼睛。 等到夜色渐渐的暗了下来,顾瑾璃换了一身夜行衣,蒙着面,没有带着阿翘,自己从宁王府的后院翻墙出去了。 “哒哒哒……”,一辆马车行驶在通往城外的小路上。 车内,彭倩没了平日的金钗银簪,华衣罗裙,一身素衣,脸上未施粉黛,靠在表哥怀里。 她的神色有些紧张,双手攥着表哥胸前的衣襟,坐立不安道:“表哥,你说,咱们会不会被人发现?” 表哥搂着彭倩,撩开帘子,往后瞅了一眼,夜色茫茫,身后并未有人追来,便轻拍着她的肩膀,安慰道:“倩儿,别怕,不会有人知道的。” “等咱们出了城,找个依山傍水的好地方,再把这孩子生下来,一家三口快快乐乐的。” 听到表哥提到了孩子,彭倩的脸色总算是柔和了几分。 她将手覆在平坦还未显怀的小腹上,低声道:“表哥,咱们离开这,走的远远的。” “好。”表哥的话刚落,车外却传来马儿凄惨的嘶鸣声。 紧接着,车身猛烈的颠簸一下,吓得彭倩小脸惨白:“怎么了?” 表哥也撩开帘子,问道:“发生了何事?” 车夫勒紧缰绳,颤抖着手指着突然横窜出来的一大群黑衣人,“表公子,大小姐,咱……咱们遇到劫路的了!” 表哥脸色一变,放眼望去,只见十多个黑衣人迅速将马车包围。 他们一身夜行衣,不似土匪打扮,却更像是被人收买的杀手。 而那为首之人,骑在马背上,脸上蒙着黑色面巾,露出来的一双眸子明亮却泛着冷冽的幽光。 “表哥……”彭倩被这架势吓得舌头开始打结了,欲哭无泪:“怎……怎么办啊?” 由于是私奔偷偷跑出来的,所以他们二人只带了一个车夫,彭倩连个贴身丫鬟都不敢带。 还特意选择了这一条偏僻无人的小路,为的就是怕父亲彭举怀发现了追过来。 可是现在,谁曾想到千逃万逃,马上就要出城了,却在这里遇到了这些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黑衣人! 壮着胆子,表哥一边从银袋子掏出几锭银子来,伸手递给离着马车最近的一个黑衣人,赔着笑,装傻充愣道:“几位大爷,小的和拙荆要出城回乡下看望老父亲,还请大爷们通融一下。” “老父亲突犯旧疾,由于我们夫妻二人走的匆忙,没有带多少银子。” “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还望各位大爷谅解一下,放我们夫妻过去。” 黑衣人自然不可能接下表哥手里的银子,他眼珠子连动都没动一下,无动于衷。 表哥无奈,只好小声嘱咐好彭倩好好在马车里待着,他自己小心翼翼的下了车,双手畏惧的捧着银子,给顾瑾璃道:“大爷,我们夫妻二人……” 表哥本打算将刚才的话再重复一遍,可他一开口,却被顾瑾璃给打断了:“彭大小姐乃彭大人之女,当今宣王爷的王妃,表少爷,在下敢问一句,您何时跟宣王妃成夫妻了?” “你……你是谁?怎么会认得我?!”表哥吓得手一哆嗦,银子落在了地上。 他像是见到了鬼,一脸害怕的往后退了几步,“你是谁的人?你想干什么?” 听顾瑾璃这话的意思,对自己和彭倩的底细早已摸得清清楚楚,这也验证了表哥刚才的猜测,的确是有人故意埋伏在这里,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但那背后之人,显然不是彭举怀。 “想干什么?那就要看你和彭大小姐想干什么了。”顾瑾璃手腕翻转,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把匕首。 在漆黑的夜里,匕首散发着冷冷的光,刺得表哥心头一跳:“你……你想杀了我们?” “我告诉你,表……表妹可是彭大人的女儿,你要是敢动我们一根毫毛,彭大人绝对不会饶了你的!” 第1094章 地府相聚(2) 第1094章 地府相聚(2) “宣王爷瘫痪在床上,宣王妃非但没有在跟前尽职尽责的好好伺候着,还借着回娘家的机会与表少爷暗度陈仓,珠胎暗结。”顾瑾璃冷笑一声,熟练的转动着匕首,“你们二人做下这等厚颜无耻之事,还敢指望彭举怀保你们?真是可笑之极!” “一旦你们的丑事传了出去,彭大人没脸再在朝中立足,就连整个彭家也会跟你们一起遭殃!” 彭倩将顾瑾璃和表哥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她不知所措的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回了彭家后,她极少与人交往。 后来表哥偶尔几次到彭家拜访,他们一来二去便产生了爱情的火花。 原本只是背地里私会几次,但人的感情总是经不起撩拨的。 尤其是两个正值精力充沛,身强力壮时期的年轻男女,就像干柴碰烈火,一点就着。 何况,彭倩在宣王府的那段时间,宣王因为被顾瑾琇染了花柳病,所以都不敢去碰彭倩。 彭倩身为未经情事的女子,怎能禁得起表哥的引诱? 这第一回尝到了甜头,便有了第二回,第三回…… 谁知,玩火玩大了,彭倩竟怀了孕。 彭举怀素日里对表哥这个穷书生的态度是不理不睬,不冷不热,严格的说很是瞧不上。 最重要的是彭倩现在还没被宣王给休掉,即便是回了娘家久住,只要宣王一日没死,彭倩的头上就得顶着“宣王妃……”的头衔一辈子。 虽然,表哥是收了陈泽轩的重金才去冒着风险引诱彭倩的,只说等彭倩怀孕了,再给他一大笔钱,好让他带着彭倩远走高飞。 但是,现在怎么跟预想的不一样呢? “倩儿,倩儿!” 忽然,身后传来彭举怀焦急的声音。 他坐着马车,半倾着身子,探着头叫喊着。 车夫挥舞着鞭子,马不停蹄,生怕是晚了一步,彭倩便和表哥化成清风给飘走了。 “表……表哥,我爹他……他追来了!”彭倩像是听到了鬼差催命的声音一样,提着裙子,惊慌的下了马车,紧紧的靠在表哥身边。 顾瑾璃眯了眯眼睛,对手下的人使了个眼色。 黑衣人会意,趁着彭倩和表哥如同惊弓之鸟一般的看着越来越近的彭举怀时,他分别在他们的后颈上落下一砍刀。 二人两眼一晕,倒在了地上。 彭举怀刚好下马车,见到躺在地上的彭倩后,瞪大眼睛,急声道:“倩儿!” 老腿飞快,他作势就要往彭倩身边跑去,却被黑衣人给挡住了。 彭举怀怒瞪着顾瑾璃,厉色道:“本官乃当朝翰林学士彭举怀,劝你最好识相一点,放了我女儿,否则本宫……” “彭大人。”顾瑾璃瞧着彭举怀摆出这副官架子,眼神嘲讽道:“你女儿身为皇家的媳妇,红杏出墙,给宣王爷戴了绿帽子,她死有余辜!” “你若不在乎你彭家满门,那本公子就好心帮你将这件事情宣扬出去。” “看看皇上会不会一怒之下,将彭家……哼!” 顾瑾璃的声音冷冷清清的响在这黑夜里,带着一股子狠劲,像是沙漠里的烈风,刮得彭举怀的浑身生疼。 虽说欲言又止,但却能让彭举怀感受到其中满满的威胁之意。 彭举怀怎么说都是在官场上混迹了多年的人,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抿着唇,他攥着拳头,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说吧,你到底想做什么?怎样才能放过我女儿?” 彭举怀一直都被彭倩和表哥蒙在鼓里,根本就不知道二人私底下生情的事情。 要不是顾瑾璃特意派人给他放了消息,他恐怕还在床上呼呼大睡呢!想必得明个黄花菜都凉了,才知道女儿跟人家跑了! “呵呵,彭大人,你可能还不知道,你女儿肚子里还给你添了一个外孙呢!”顾瑾璃摇了摇头,慢条斯理道:“这一大一小两条人命,本公子得好好掂量一下才行。” 彭举怀在听到彭倩竟然怀了表哥的孩子后,不敢置信。 他张大嘴巴,瞪大眼睛,气得浑身发抖。 狠狠的剜了一眼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表哥,他用力的跺了一下脚,咬牙切齿道:“这个挨千刀的小畜生,竟敢……” 彭倩是他和彭夫人的心头肉,就算是以后不能明目张胆的嫁人,彭举怀也早为她打算好了。 等他和彭夫人百年之后,这府中的所有的一切全部都留给彭倩。 不管是她想变卖了家业离开京城,还是她继续守在彭家,总之她会继承足够她一辈子享用不尽的家财。 衣食无忧,安度晚年是根本就没问题的。 不过,没有父母不愿意子女身边有个贴心知暖的人陪着的。 毕竟,父母再是疼爱子女,也总会有渐渐老去的一天。 可是,彭倩身为空有其名的宣王妃,往后只能在娘家守活寡。 这一点,是永远不可能改变的。 因为,老皇帝极其维护皇家的尊严。 彭倩要是敢和离,那就难逃一个“死……”字了。 如花一般的年纪,可后半生却要守寡,彭举怀夫妇尽管心疼难过,也无能为力,只能在她身边能多陪一天是一天。 好在,他们夫妻二人身体健壮,没什么大毛病,估计能多活几年。 整日的教导府中上下礼义廉耻,自己的女儿却做出这等不耻之事来,这让封建传统的彭举怀情何以堪? 见顾瑾璃冷笑不语,他快速的转动着脑筋。 自己不过是个翰林学士而已,手中权力有限,顾瑾璃就是再狮子大张口,也不能让自己去做那些谋朝篡位的事情吧? 毕竟,他没那个能力,也没那个野心。 将满腔怒火压下,彭举怀冷声道:“只要你能放过倩儿和彭家,你提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顾瑾璃也没故意拿捏彭举怀,直截了当道:“彭大人乃朝中老臣,现在应当知道八皇子和宁王爷如今党派之争暗地里有多激烈。” “可彭大人你,却一直都是站中立,不发表任何态度。” 第1095章 地府相聚(3) 第1095章 地府相聚(3) 彭举怀要是到现在还不明白顾瑾璃来这么一出是什么个意思,就真的不值得顾瑾璃大晚上的从暖和和的床上爬出来陪着他演戏了。 咬着牙,他问道:“你想让我选谁?” “八皇子。”顾瑾璃唇角轻扬,一字一句道:“我要你支持八皇子,辅佐他登基为帝。” “你是八皇子的人?!”彭举怀听罢,刚平息下来的怒火再次燃烧了起来。 他忿忿的盯着顾瑾璃,恼声道:“老夫真没想到,八皇子平日里看着那般温和纯良,其实背地里竟然是如此的工于心计!” “亏得老夫当初感恩他为我家倩儿在皇上面前说话,原来是打着这样一个谱儿,可恶!” “彭大人,你可能误会了,此事与八皇子无关。”顾瑾璃自然不能承认什么,她一个利落的翻身下马,走到彭举怀面前,手中的匕首随着她的动作一甩一甩,惊得彭举怀连连后退。 “你……你想做什么?”彭举怀以为顾瑾璃要杀他,声音都变了调。 顾瑾璃冷声道:“在下与宁王爷亓灏有深仇大恨,而八皇子又是暂时唯一能与亓灏抗衡之人,所以在下才会不遗余力的帮助八皇子。” 顿了顿,她又掷地有声的补充道:“亓灏杀了我全家,此仇不报,我将来到了地底下,无颜面对家人。” “八皇子,宣王,亦或者是死了的那个清王,不管是他们当中的谁,只要能将亓灏给除掉,对我来说都一样。” 果然,听到顾瑾璃语气里对亓灏的无限恨意,彭举怀的脸色缓和了一点,但嘴上仍不依不饶道:“哼,说到底你还是八皇子的人!” “彭大人,我是谁的人,这个问题你没必要纠结,况且也什么意义。”顾瑾璃将刀子抵在彭举怀的颈上,幽幽道:“你只需知道,往后你要做的事情便是尽心尽力的辅佐八皇子,将亓灏拉下台就可以了。” 冰冷的刀子贴在皮肤上,彭举怀可不敢表露出丁点不满。 他咽了口唾沫,勉强的妥协了“嗯……”了声。 顾瑾璃收起匕首,一边上马,一边不忘记嘱咐道:“对了,这件事情,我不希望让除了你我之外的其他人知道。” “尤其是八皇子,免得节外生枝。” 扫了一圈彭举怀带来的两个家丁和两个车夫,她眸子里带着一丝杀意:“他们,若是敢泄露出半个字,你们整个彭家就一起到地府里相聚吧!” 说罢,她扬鞭骑马带着人离开。 彭举怀望着顾瑾璃等人消失在茫茫黑夜里,攥着的拳头发出“咯吱……”作响的声音,咬牙切齿道:“给我好好查一下,这人的底细!” “搞清楚后,给我做掉他!” “敢威胁老夫?哼,他还嫩着点!” “是,老爷。”一个家丁哆嗦着上前,指着躺在地上彭倩和表哥二人,小心的问着面色难看阴沉到极点的彭举怀:“那……大小姐和……” 家丁没敢多说话,毕竟自家小姐和男人私奔,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彭举怀恨铁不成钢的望着彭倩,一甩袖子,压着老火道:“小姐是咱们家的,旁人你还管什么?!” 这意思便是不管表哥了,家丁立即点点头,背起彭倩就要将她放进了马车里。 忽然,彭举怀又改变了主意,摆手道:“不必带小姐回府了。” “啊?”家丁不解的望着彭举怀,见他一脸深思纠结,也不敢动,只得等着他的后话。 老眼眸光挣扎,彭举怀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低声道:“将小姐和表少爷抬到马车上,赶紧出城。” 家丁听令,快速的将二人搬到了马车上。 彭举怀转头,他又问原先带着彭倩出城的车夫,“小姐和表少爷打算去哪里?” 车夫不敢欺瞒,如实道:“小姐和表少爷还没想好,只说先出城再说。” “你这个吃里爬外的狗东西,竟敢带着小姐出府!真是该死!”彭举怀心里头有气,便狠狠的踹了一脚车夫。 车夫没胆子躲闪,只能生生挨了一脚,委屈道:“小姐和表少爷的意思,小的怎敢违抗?” 彭举怀重重的呼出一口气,闷声道:“你带着他们南下,等小姐醒来了,就告诉她,就说……” 叹了口气,他无奈道:“就说让她和表少爷永远不要再回京城,我只当没有这个女儿了。” “老爷?!”车夫没料到,向来疼爱女儿的彭举怀竟要跟彭倩断绝父女关系,不禁很是惊讶。 彭举怀背着手,缓缓道:“她做出了这等丑事,无疑于将咱们彭家上下所有人的脑袋置在了刀刃上。” “与其让人拿捏住了把柄,倒不如将他们送出去,找个地方隐姓埋名的躲起来!” “至于外面,也只能放出消息说她染病暴毙了!” 又低骂了几句,彭举怀再也不看彭倩一眼,难过的上了马车。 对彭倩的车夫点点头,他神色不舍的看着马车离着自己越跑越远。 顾瑾璃说的对,京中的腥风血雨马上就要来临了。 他一直都保持中立,这是永远不可能的了。 既然顾瑾璃要他投靠八皇子,那他也只能如此。 只是,在下水的同时,也是将整个家族都拖了下去。 不过,这并不代表他甘心任人摆布。 他和彭夫人只有这一个女儿,虽然愤怒于女儿丢了贞洁,又与男人私奔,但从心底来说,彭举怀仍旧是要护着她的。 京城不安稳,倒是不如放她和表哥离开,找个安全的地方,好好度日。 如果八皇子赢了,他们彭家也就保住了。 如果八皇子输了,至少彭家还能留个根。 不远处的树后,顾瑾璃看着马车上的彭举怀,冷笑了一声,心中不屑。 这人竟然想除掉自己?真是痴人说梦! 她虽说是带了十多个人过来,但却并未留下什么蛛丝马迹。 再说了,要不是她在这里截住了彭倩和表哥,依着彭举怀那乌龟一样的速度,能追得上来? 第1096章 敢不爱我(1) 第1096章 敢不爱我(1) 不过,他竟放彭倩和表哥离开了,倒是有点出乎顾瑾璃的意料了。 这份父爱,还真是让人感动呢! 彭倩和表哥能跑哪里去?顾瑾璃便能从哪里给抓回来。 只要有彭倩在手里攥着,彭举怀就是后来想要临阵倒戈,也是不可能的! 顾瑾璃的人已经跟在了彭倩的马车后面,等过个两三日将彭倩的发钗往彭举怀手里一送,瞧瞧他还敢不敢反悔! “回去吧。”撂下帘子,彭举怀也让车夫驾着车往回走去。 顾瑾璃刚要转身,忽然见身后不知道何时竟站了个人,条件反射的就要将手中匕首刺去,却到了中途又收了回来。 她一边抚着胸口,一边语气微冷道:“你为什么站在我身后不出声?” “这话还要我问你,为何自己一个人带着人来行动?不知会我就罢了,竟连阿翘也不带。”陈泽轩摇着扇子,不悦道:“这要是出了什么事情,这可怎么办?” 顾瑾璃深深的看着陈泽轩,眸光微动,却抿唇不语。 陈泽轩瞧着顾瑾璃脸上还有白天里擦伤的痕迹,又敏锐的觉察出她说话的语气有点与以前不同,便眉头微皱,放柔了语气,试探道:“笙儿,听阿翘说你白天骑马受伤了,好端端的,可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没什么,不小心而已。”顾瑾璃一听到陈泽轩提到阿翘,便暗自庆幸幸好这次行动没有带着阿翘。 看来,阿翘果真会将自己的一举一动都报告给陈泽轩。 与阿翘相处了两年,阿翘对自己确实忠诚。 可是,她到底不是荷香和爱月,能够心无旁骛的只效忠自己一个人。 而陈泽轩,她唤了他两年的哥哥,接受了那么多不存在的虚假记忆,这不得不让顾瑾璃怀疑他对自己,是否真像亓灏之前所说的那般别有用心。 当然,她也不是个黑白不分,喜欢一棒子打死人的人。 这两年里,她与陈泽轩在仇恨的苦海里相依为命,陈泽轩护着她,疼着她的那份心意,顾瑾璃觉得也不可能完全是假的。 只是,她觉得,除了自己,谁也靠不住。 往后的许多事情,她得一个人搞清楚才行。 毕竟,这白天狠狠的那一撞,不仅将她的后脑勺给撞出了血,也将她的记忆给撞回来了。 当年的所有一切,她都已经记起来了。 她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偏信一方,到底谁是谁非,谁人谁鬼,她相信不用多久就能辨别出来! 至少,对于她和亓灏的一切,这一点上没人能再骗得过她。 那些甜蜜的,痛苦的过往,是她和亓灏一同经历过的。 要说清楚明白,谁能有她知道的更多? 要想再诓她?以后就难了。 瞧着顾瑾璃看着自己的眼神明显不对劲,陈泽轩心中不知道为何猛地浮现出一种强烈的不安来。 他不由分说,直接将手探在了顾瑾璃的脉搏上,把了一会脉,却探不出个什么来。 动了动唇,陈泽轩还是忍不住的问道:“笙儿,你真的没事吗?” 大概是意识到了自己可能情绪外露的太过分,便赶紧调整表情,努力让自己看着和过去一样,笑道:“哥哥,我真没事,你别瞎想。” 装作忽然想到什么的样子,她又拉着他的胳膊,急声问道:“你上次说要查一下师父,可有动静了?” 兴许是她的动作,让陈泽轩眼中的狐疑烟消云散。 他摇了摇头,无奈道:“暂时还没有。” 顾瑾璃失望的“哦……”了声,紧接着又安慰道:“哥哥,没关系,咱们早晚都会查到的。” “不过,你可得小心些,千万别被师父发现了。” 陈泽轩见顾瑾璃关心自己,也笑着点点头,应声道:“好。” 随后,二人又随意的说了几句话,然后陈泽轩便将顾瑾璃送回了宁王府。 一夜之间,朝中又有不少人在彭举怀明里暗里的带动下,投靠了八皇子。 八皇子党派,日渐壮大起来。 对此,老皇帝丝毫未察觉。 因为,玫妃小产一事,着实是让他伤了心。 一连三日,他都没有上早朝。 可见,他对玫妃腹中那未成型的孩子是多么的重视,也能证明这件事情对他的打击有多大。 当然,老皇帝虽然没能分出心思去捕捉朝中大臣们的动态,却不忘记派那些善于揣度自己心思的大臣们去打压挤兑方家。 皇后被禁足,且收回了凤印,所有长着眼睛的人都能知道老皇帝这是在明目张胆的狠狠的打方家的脸面。 人嘛,本性都是一样的。 不能说所有人都喜欢拜高踩低,看人笑话,但是大多数人在旁人过得比你好的时候,你会嫉妒,心里会不舒服;在旁人落魄,过得不如你的时候,你会暗自高兴,心里平衡许多。 以往的那些酸气,也就都变成了落井下石的俗气。 不管是得了老皇帝的暗示,还是本就对方家嫉妒依旧,反正许多人都明里暗里的给方家使绊子。 因此,方家往后的日子要难过了。 方晋阳无奈,不能去找皇后,只能去寿康宫找太后。 可是,太后因为以命威胁老皇帝本就理会,所以暂时自然不敢再去插手方家的事情,对方晋阳的到访避而不见。 万一真的惹怒了老皇帝,太后真不敢想象依着老皇帝那脾气,会不会连这个母后都一并不认了。 在方晋阳往宫外走的路上,他忽然想起了还有一个人兴许能帮方家解围,于是便灵机一动,往八皇子的明阳宫走去。 自打顾瑾璃生辰那晚,顾成恩醉酒过后,祁蝶便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顾成恩现在忙着拉帮结派的建立自己的势力,所以对于祁蝶的微妙情绪变化,并未及时的察觉到。 可是,即便是他费劲一切人力物力,始终没能拉拢成功几个大臣。 毕竟,从他带着祁蝶搬出相府的那一刻,外头就已经得到了顾成恩与顾淮父子失和的消息。 第1097章 敢不爱我(2) 第1097章 敢不爱我(2) 再看他们二人在朝堂上也互不搭理,如同陌生人一样,大家心里头也就有数了。 顾淮是丞相,且扎根在朝堂这么多年,谁会傻到为了一个毛头小子顾成恩而得罪顾淮? 就算顾淮仍旧死心不改的站队宣王党,但他树大招风的能耐还在。 顾成恩再是厉害,也只是一个小小的刑部侍郎罢了,要想自立门户,是他想的太简单了。 心中抑郁,刑部他也懒得去了,只闷在别院里喝闷酒。 尹子恪大婚那日,婚礼上出了意外,新娘暴毙一事,难得能让他开怀冷笑几声。 心理阴暗的他觉得,尹子恪这是活该,谁让在自己提出要和尹子恪做生意的时候,尹子恪拒绝了呢? 红事便白事,这都是天意! 顾成恩失意,祁蝶待在他身边没能套到什么有效信息。 玫妃的身子在魏廖的调理下已经有了点气色,宫里边有八皇子守着,尹素婉那边也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色诱群臣的收尾任务。 除了要去调查该调查的事情,顾瑾璃现在没什么其他可忙的。 今日无事,她便趁着亓灏去军营的功夫,去南阳王旧府坐了会。 陈泽轩没料到顾瑾璃会来,先是愣了一会,随即派雷子上茶。 顾瑾璃见陈泽轩的手边正防着一封书信,不由得多看了一眼:“哥哥,有情况?” 陈泽轩自认为自己与顾瑾璃之间没什么可避讳的事情,故而他直接将密信递了过去:“你自己看。” 密信上的内容不多,但顾瑾璃看过后却大吃一惊。 她不敢置信的看着陈泽轩,瞪大眼睛道:“哥哥,这……这没出什么错吧?” 陈泽轩摇了摇头,冷笑道:“我也不相信,宣王竟会是德妃和顾淮的儿子。” “你该知道,咱们的人查出来的东西,是不会出错的。” 顾瑾璃抿了抿唇,眸光暗了暗,半晌才问道:“宣王如今废了,哥哥觉得还有必要将他的身世曝光出来吗?” 陈泽轩想了想,缓缓道:“当然有必要。” “顾淮在丞相这个位置上待了多年,手里有不少权力和人脉。” “他到了现在还要拥护着宣王,可见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哼,怪不得他这么多年来对宣王忠心耿耿,原来这里面还夹带着这么一层关系。”顾瑾璃也眉眼一冷,语气嘲讽道:“哥哥说的是,只有顾淮这棵大树倒下了,才能腾出坑来安插上咱们的人。” 陈泽轩挑眉:“听你这意思,已经将丞相的人选都想好了?” 顾瑾璃勾了勾唇,语气淡淡道:“莫东盛现在还差点火候,我觉得郭明顺倒是可以提一提。” 陈泽轩没有说话,但是看着顾瑾璃的眼神却是极其赞赏的。 与此同时,亓灏在巡查完军营后,刚准备上马车,杜江便面色肃然的快步过来:“王爷,属下有事情禀告。” 亓灏见杜江神色严肃,便知道必定是什么大事,便道:“说。” 杜江趴在亓灏的耳朵旁边,轻声低语了一句话。 亓灏听罢,眸子里迸发出一道冷冽。 他攥着拳头,良久才从牙缝里咬出几个字来:“他们真敢!” 杜江察觉到亓灏的愤怒,小心翼翼道:“王爷,这到底是关乎着皇家血统的问题,您说要不要现在就去禀告给皇上?” 亓灏想着老皇帝为了玫妃一事食不下咽,夜不能寝,便摇头道:“先过几天再说,父皇的身子不好,受不得刺激。” 杜江“嗯……”了声,替亓灏撩开车帘子,又道:“对了,顾侧妃今个去了南阳王府。” 亓灏上车的动作一顿,随后装作没听到的样子,上了马车。 车帘落下后,他冷声道:“先不回王府,去清水寺一趟。” 当初顾瑾璃以林笙的身份回京,关于她的计划逍遥子应该是知道的。 现在京中形势越发的严峻了,顾瑾璃背后谜团太多,所以亓灏便想着从净空大师嘴里打探一番,看看能不能得到什么有效的信息来。 “是,王爷。”杜江应了声,扬起马鞭将马车往清水寺赶去。 很快,便到了清水寺。 迎接亓灏的依旧是慧和小和尚,他迎着亓灏到了禅房门口,恭敬的在外禀告道:“师父,宁王爷来了。” 屋内,净空大师的声音有些沙哑,“请宁王爷进来吧。” 慧和小和尚对亓灏行了个佛礼后,犹豫了会,大着胆子,小声道:“宁王爷,师父他最近精神不太好。” 这话听着没什么,但亓灏秒懂。 净空大师精神不太好,总不能让亓灏进去给他提神的。 点点头,亓灏沉声道:“好,本王不会耽搁大师太久的。” 慧和小和尚腼腆又感激的笑了笑,这才安心离开。 亓灏推门而入,只见净空大师一如以前自己每次来的时候,还是坐在蒲团上,闭着双目,转动着手中的佛珠。 与净空大师也算是老相识,但这次亓灏再见到净空大师,竟真心觉得他好像老了许多。 这种老,不是皮相上的衰老,而是一种感觉。 睁开眼睛,净空大师也看着亓灏,慈善一笑:“今个宁王爷怎么有空来看老衲了?” 亓灏仔细的打量了净空大师一会,随意的在蒲团上坐下,若无其事道:“本王许久未曾见你了,你怎的老了这么多?” 在净空大师面前,亓灏似乎永远都是不着调的。 就好比是当年,亓灏带着顾瑾璃来清水寺,他偏得在出家人面前腻腻歪歪的,扎人家老和尚的眼睛。 好在净空大师不是寻常的古板刻薄的和尚,并没往心里去。 净空大师放下佛珠,一边抬手给亓灏倒茶,一边仍笑得温和道:“老衲早已是看破生死之人,老了又有何惧?” 茶叶在滚热的茶水里飘着,热气盈盈,衬得净空大师更像是得到了的仙人一样,仙风道骨。 亓灏是一路上装着满满的心事来的,所以他也没有多少要继续与净空大师贫嘴的心情。 第1098章 敢不爱我(3) 第1098章 敢不爱我(3) 接过净空大师递过来的茶杯,他直接说明了自己的来意:“本王今日来,是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这些问题,你即便是不完全知道,但也一定比本王知道的多。” “所以,老和尚,你可别想骗本王。” 净空大师充满睿智的老眼静静的望着亓灏,仿佛能洞察人心一般。 他大概能猜到亓灏接下来要问什么了,叹了口气,又道了几句让亓灏听着云里雾里的佛语来:“八万四千法门,尽由一心而起。若心相内净,由如虚空,即出离身心内八万四千烦恼病本也。” “宁王爷所有的一切疑问,烦恼,都是由心而生。” “莫不是本王把心给剜出来,这些烦恼就不在了?”亓灏冷笑一声,也不再多与净空大师废话。 他将茶杯重重放下,问道:“逍遥子是你的师弟,那你必定早就知道了阿顾回京的事情。” 见净空大师神色平静,亓灏只当他这是默认了,于是继续道:“阿顾,她是当年凤瑟与凤皇的女儿,对不对?” 净空大师唇瓣紧抿,动了动唇,仍旧沉默不语。 “好,你不说话,本王当你承认了。”亓灏不依不饶,再次追问:“那你可知道,阿顾的背后那个神秘人的身份?” “他是阿顾和轩世子的师父,貌似还与云国有牵扯。” “阿顾和轩世子所谋划的一切,都是那人在背后指点。” 见净空大师还是不打算开口,亓灏语气低沉阴冷了几分:“那人野心极大,本王担心他只是利用阿顾。” 果然,一听到顾瑾璃,净空大师总算是忍不住的松了口:“你说的那个人,确实是个野心蓬勃,心狠手辣之人。” “至于他是谁,师弟已经私底下多次查探过,但还未查到消息。” 顿了顿,大概是怕亓灏不信,净空大师补充道:“师弟前些日子去了南阳,掐算着日子应该就是今明两日就回来了。” “兴许,这次师弟没有白跑一趟。” 亓灏听罢,紧皱的眉头松了一分。 他端起茶杯,吹了吹茶,抿了口,“当年凤国被灭之事,其中可有什么内情?” 众所周知的,亦或者说是能查到的,无非就是亓国与云国联手。 可亓灏总觉得,里面应该还会有点什么旧闻秘辛之类的。 净空大师也不知道亓灏问这话到底知道多少,还是说在试探自己。 他垂下眸子,缓缓道:“过去的已是过去,莫要追究,莫要入心。” 这话,也就是不愿告诉亓灏的意思了。 亓灏眯着眼睛,又望了净空大师几眼。 尽管眸子里带着星火,但他将火气压了下来。 慢条斯理的喝完了一杯茶,他才站起身来,“既然老和尚你身体不适,那本王就下次再来拜访。” 出家人不问世事,净空大师不愿说,他也不好强人所难。 而且,瞧着他面色暗黄,眼下微青,确实是精神状态不怎样,亓灏也不忍心继续为难他了。 净空大师见亓灏要走,有些意外。 这要是以往,依着亓灏在他面前那无赖的性子,得不到一个答案肯定是不罢休的。 而这次,亓灏非但不刨根问底了,还透露着点关心,真是让人受宠若惊。 一甩衣袖,亓灏也不管净空大师那探究的眼神,径直推门出了房间。 慧和在院子里打扫,见亓灏果真没在房间里待太久,便对他点点头,然后放下扫帚进了屋子。 “师父。”见净空大师一脸疲惫,他心疼道:“您今日感觉怎么样?我去将您的药端过来吧?” 自从将所有内力都偷偷传给了逍遥子,净空大师的身体状况就一日不如一日了。 刚好,昨夜没关窗户,十几年都不生病的人,竟感染了风寒。 “咳咳咳……”净空大师努力的压住咳嗽,摆摆手,毫不在意道:“无碍,小小风寒,用不得吃药,我休养两天就好。” 呷了口茶,他嗓子舒服了点,便问道:“师弟有准儿消息了吗?” “是今个回来,还是明天?” 理解净空大师思念逍遥子的急切心情,慧和道:“师叔赶路快的话,今个晚饭之前肯定就回来了。” “慢的话,明个早上。” 净空大师听罢,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对慧和道:“其实,还是晚点回来的好。” 见慧和不解的看着自己,他笑道:“师弟要是知道了我患了风寒,又要小题大做了。” “您既然知道师叔的脾气,为何还不喝药?”说到这里,慧和的语气竟难得的埋怨了起来,说的话竟比平时也多了不少:“师父,不是我罗嗦,您已经为了师叔没了内力,必须得注意着点自己个的身体。” “往后天就冷了,您……” “砰!”的一声巨响,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也猛地吓得慧和把后半截话给咽了回去。 净空大师看着门口那风尘仆仆的人,坐直了身子。 逍遥子一头白发被风吹起,一双深邃的眸子里燃着怒火。 那团火,直接隔空烧了过来,灼了净空大师的心。 师兄弟多年,逍遥子待他的感情,他又怎会不知道呢? 别说是一场小风寒,就是不小心手上割出了一刀看不出来的口子,逍遥子也能碎碎念半个时辰。 当初自己为逍遥子输送内力之事,到现在还瞒着逍遥子,怕的就是他知道了受不了。 眼下,瞧着他那怒目而视的模样,净空大师便知道今个是躲不过去了。 “师叔……”见逍遥子将身上的包裹一把摔在地上,一步步的像是杀人狂魔一样的走来,慧和不自觉的挡在净空大师身前,惊慌道:“您别激动,有什么话,好好说。” 逍遥子攥紧的拳头青筋暴起,他咬着牙,厉色道:“你出去。” 净空大师深知两个人的事情,只有两个人才能解决。 旁人若是插手了,只会越来越乱。 慧和的视线在逍遥子和净空大师之间来回了一圈,轻手轻脚的关门退了出去。 第1099章 盖住身子(1) 第1099章 盖住身子(1) 屋子里少了一个人,空气瞬间停滞了,不流动似的。 逍遥子直直的盯着净空大师半晌,望着他憔悴的眉眼,心疼不已。 又想着刚才在门口听到他和慧和的对话,更是生气的厉害。 余光扫见茶案上的两个茶杯,他没事找茬道:“我不在的时候,师兄过得好悠闲,还有人来陪聊喝茶。” 净空大师知道逍遥子这是在刻意撒气,便淡淡道:“刚才宁王爷来过,小坐了片刻,他来询问我凤国被灭一事。” 逍遥子现在没心思去管亓灏来做什么,他只是看着净空大师这一潭死水,装作若无其事的脸就想动手。 心里这么想着,他的手也就这么做了。 一把攥住净空大师的袈裟,他狠声道:“师兄,我今年等不到八月十五了。” 每年的八月十五,二人都会去绝情崖上较量一番。 所以,八月十五对他们二人的意义非同寻常。 净空大师心如止水,声音也淡得像是索然无味的白开水:“师弟是想现在比试?” 从逍遥子进门,两个人你来我往这几句话,虽然谁也没提净空大师没了内力一事。 但是净空大师知道,逍遥子他听到了,这才要和自己比试。 扯了扯唇,净空大师幽幽一叹,随即手腕翻转,将逍遥子抓在自己衣襟上的手反扣住,摆脱了他的禁锢。 逍遥子眸光一暗,开始出招。 净空大师虽没了内力,可这么多年的武功底子却在,面对逍遥子的步步紧逼,他只退不攻。 而逍遥子就像是执意要将净空大师没了内力这件事情揭露出来一样,招式越发的狠辣。 当然,他生气归生气,可也不舍得真的伤了净空大师,只不过是耗着他而已。 净空大师身子亏损了,体内还有一股子寒气,所以没撑多久,就没力气再去躲开逍遥子迎面劈来的这一掌。 “噗!” “师兄!” 慧和躲在门外,耳朵时刻注意着里面的动静。 听到里面的打斗声,他这颗心就七上八下的,担心逍遥子控制不住脾气,当真会对净空大师出手。 逍遥子的一声急呼,吓得慧和立刻冲了进来。 见净空大师嘴角流了血,他快哭了,哀求道:“师叔,您上次中了那恶人的毒,师父只能以他的内力救您!” “师父之所以不告诉您,他是怕您去找那恶人报仇!您体谅一下师父的苦心吧!” 逍遥子刚才及时收了掌,可净空大师刚才这一番折腾,气血攻心,便吐了血。 看在单纯的慧和眼里,那便是逍遥子一怒之下打伤了净空大师。 逍遥子一手扶着净空大师的肩膀,另一只手探在他的脉搏上,一双老眼又痛又恨的瞪着净空大师,语气也是带着火星,微微颤抖:“师兄,到了现在,你还敢说不爱我?!” “到底,你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 这两句话,如平地惊雷,炸得慧和刚打算滚出眼眶的眼泪又倒流了回去。 他知道净空大师和逍遥子师兄弟感情极深,却从未往那一方面多想。 现在,听到了逍遥子如此直白的质问,不禁脑袋有点转不过来了。 净空大师苦笑了一声,像是宽慰逍遥子,又像是自嘲:“师弟,离着八月十五还有一段时间,等我风寒好了,再与你重新比试。” “没了内力,你还要怎么跟我比?”逍遥子本来探脉的手改为了紧握,他的老眼里的火苗也在说话间变成了两团水气。 “师兄……我们退隐吧!” 这样的话,在逍遥子离京去南阳王之前,也说过。 但此刻,他要比上次更加认真和坚决:“京中的一切,我们都不要管了,亓国如何,阿璃如何,亓灏如何,自有他们的命数。” “你我不是神人,救不了任何人。” “师兄,我们走吧,你困在这京中一辈子了,我带你去塞外,去江南,去……” “师弟。”净空大师的气息已经平息了下来,他摇了摇头,喃喃道:“这乱世之中,我们能退去哪里?” “当年,凤瑟将阿璃交给了我们,如今她却执意要往歧途上走,你我若坐视不理,岂不是辜负了凤瑟的嘱托?” 不着痕迹的转移了话题,净空大师被逍遥子扶到了蒲团上。 慧和懵懵懂懂的看着怒火神奇的熄灭的逍遥子,觉得自己在这二人之间可能是多余的,便悄默声的退了出去。 净空大师的答案,与上次一样。 要说顾瑾璃和陈泽轩的肩上背负了太多,逍遥子与净空大师何尝不是? 只一个凤瑟托付给他们的顾瑾璃,那就抵得上一座千斤重石。 不过,净空大师在逍遥子的心里,要比那些家国大义要重得多。 逍遥子不由分说的往净空大师嘴里塞了一颗入嘴即化的药丸后,挣扎了片刻,揉了揉眉心,神色压抑道:“师兄,我们老了,折腾不了多久了。” “你已经为了我没了内力,我不想你将来有一天再为了阿璃丢了命。” 净空大师抿了抿唇,望着逍遥子翻滚着痛楚的双眸,再是一潭死水,也被他感染得起了一波微澜。 这个世界上,有两种痛。 一种是永远也得不到,另一种是失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顾瑾璃对于八皇子,尹子恪,顾成恩,亦或者是陈泽轩来说,都是属于第一种的。 而顾瑾璃和净空大师对于亓灏和逍遥子,则是属于第二种。 顾瑾璃和亓灏的感情纠缠得久了,到现在也分不清楚到底是爱,还是恨多一点。 净空大师和逍遥子也纠缠至今,一个自欺欺人的逃,一个不厌其烦的追。 最初在识破了逍遥子的心意后,净空大师选择了遁入空门,消失许久。 逍遥子失去了师兄,一夜白发。 后来再相遇,他便不愿再忍受那种失去的痛苦,穷追不舍了这么多年。 逍遥子的追,是一种长久的陪伴。 净空大师的逃,是他不敢面对自己真心的体现。 第1100章 盖住身子(2) 第1100章 盖住身子(2) 逍遥子从未表露过要放弃的意思,但是现在,他却说他们老了。 这种“老……”,让净空大师仿佛看到了昙花谢了,看到了美人迟暮,看到了英雄末路,看到了江郎才尽的那种无可奈何,无能为力。 这种“老……”,也让净空大师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悲凉。 好像,若是他再不接受逍遥子的爱,那么往后便再也没有机会了。 是啊,他们还能活几年?能在一起相伴的时间还剩下多久? 他也爱逍遥子,只是…… 不说这种大逆不道的感情被世俗所不容,只说眼下这形势,也不能让他们抛下这一切,随心所欲的远走高飞。 他们身上的担子,太重,以至于重得净空大师虽然也很想冲动的应了逍遥子,两个人去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度过余下不多的时光,但还是强忍住了这个念头。 深吸一口气,他将话题引了回去:“师弟,你这次去南阳,都查到了些什么?” 逍遥子已经习惯了净空大师的不正面回应,也知道他又在转移话题,于是绕到净空大师的身后,双手置于他的后背,一边给他运气疗伤,一边语气生硬道:“南阳王不知道轩世子在背地里的那些谋划,他对京中发生的变动也一概不知,应当没有谋反的心思。” 顿了顿,又道:“不过,有一件事情倒是意外收获。” “何事?”净空大师感受着背后涌入源源不断的内力,心里也暖意无限。 逍遥子望着净空大师黑发间也冒出了星星点点的白发,轻声问道:“师兄,你还记得当年的藩王之乱吗?” 这九年前的事情,就仿佛是过去了好久好久一样。 “藩王之乱……”净空大师眼睛望着远处,像是在回忆当初血染成河的画面。 “当年平靖王和广陵王先后被剿灭,南阳王和轩世子是立了大功的。”逍遥子也陷入了当年那场厮杀的回忆中,语气沉沉道:“皇上除掉了心头大患,很是高兴。” “但是,广陵王膝下有一女,却在战乱中失踪了。” “依着皇上的手段,斩草自然要除根的,只是至今无人能找到那郡主,是死是活也无人知晓。” 净空大师眸光动了动,压低了声音问道:“你莫不是在南阳找到了?” 逍遥子明知净空大师看不到,但还是点点头,又摇摇头:“找到了是找到了,但是……事情有点复杂。” 斟酌了片刻,他继续道:“当年南阳王妃的小郡主病死了,南阳王便将广陵王的女儿给带回了南阳。” “你是说,玉淑郡主她……”净空大师倒吸一口气,被这个消息给惊住了。 转过身,他望着逍遥子,“此事若是让皇上知道了,南阳王和南阳,恐怕要……” 净空大师想说什么,逍遥子都懂。 他将手从净空大师背上收回,语气无奈又低沉道:“师兄,南阳王的人品如何,世人皆知。” “只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关于玉淑郡主的身世,除了南阳王夫妇和轩世子之外,现在知道这件事情的也只有逍遥子和净空大师了。 净空大师深知事情的重要性,他缓缓道:“当年错在广陵王,不在玉淑郡主,她是无辜的。” 逍遥子点点头,又道:“对了,那个恶人,的确与轩世子勾结在一起,企图颠覆朝纲。” “他在南阳有多方势力,在云国也安插了人手,此人能耐不小。” “他撺掇着阿璃复仇复国,会是什么身份?”净空大师沉思了一会,试探道:“难不成,他是凤国人?” 逍遥子摇了摇头,直接否认了:“凤国当年举国被灭,那么多无辜的人都死于亓国和云国的刀下。凤国,除了阿璃之外,哪里还会剩下什么人?” 兴许确实是陈年旧事,以至于净空大师也这一时半会也想不到什么。 逍遥子见净空大师若有所思的模样,进行最后一次尝试:“师兄,我刚才说的事情……你能不能再考虑一下?”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哀求,还有让人不忍心拒绝的低声下气。 内心同样进行了一番天人交战,净空大师别开眼睛,过了良久,就在逍遥子以为不会有个回复的时候,却听得净空大师的声音飘渺幽长道:“师弟,待这里一切都尘埃落定后,我……” 逍遥子的心跟着一提,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净空大师,“你就怎样?” 净空大师抬手,拂去逍遥子眼角的老泪,缓缓道:“我就跟你走。” “师兄!”再也压制不住心头的激动,逍遥子紧紧抱住了净空大师,哭得像个孩子。 门外,慧和听着逍遥子的低泣声,心想师叔等了师父这么多年,也是值了。 大婚那日,江晴岚暴毙,尹家答应三日后给江晴岚的父女一个交代。 现在马上就要快过了时间,迫在眉睫,就在大夫人围着桌子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的时候,她的贴身丫鬟急匆匆的从外面跑了进来。 “夫人,夫人!”小丫鬟额头上都是跑出来的细汗,她见大夫人横眉竖眼的要开骂,连忙道:“奴婢有要事禀告!” 说罢,她警惕的看了一下门外,踮起脚尖小声道:“奴婢刚才见二姨娘房里的丫鬟偷偷的把一包东西埋在了树下,奴婢觉得这里面有蹊跷,便趁着她走后把东西给挖了出来。” 说罢,她将一个沾着泥土的帕子一点点打开,“夫人,您瞧,这是不是那日林公子从兔毛垫子里找出来的毒针?” “奴婢瞧着一模一样,您再看看!” 那兔毛垫子里的毒针,顾瑾璃当时只是随意的摸索出来一根。 其实,在垫子的深处和背面,还藏着许多毒针。 大夫人和尹子恪为了查出凶手,让丫鬟用了几个时辰将垫子上的兔毛一根根的拔了下来,结果一抖动,地下的毒针“哗哗……”往下掉。 丫鬟数了数,一共六七十根。 如此狠毒的心,这可惹怒了尹子恪。 第1101章 盖住身子(3) 第1101章 盖住身子(3) 可是,这垫子是管家从外面采办回来的,经手的人也就是大夫人身边几个可靠的丫鬟。 那几个丫鬟,尹子恪和大夫人都一一审问过,可却没查到任何蛛丝马迹。 而现在,这丫鬟竟说这毒针是在二姨娘的丫鬟手里找到的,不就是证明了垫子是二姨娘派人动的手脚?! 攥着拳头,大夫人面目狰狞道:“好一个二姨娘,竟敢给我背后使幺蛾子!” 一甩衣袖,她捏紧了帕子,忿忿的往二姨娘的院子走去。 路过假山,大夫人忽然停住了脚。 “夫……”小丫鬟不解的刚想发问,却被大夫人给用手堵住了嘴。 二姨娘一边扭动着腰身慢条斯理的往外走,一边心情大好道:“林儿现在能自己下地走路了,我总算是能舒坦的喘口气,出来走走了。” “哼哼,不像是某些人,这几日快憋屈死了。” 小丫鬟附和道:“主子,要不怎么说您聪明呢,大公子和大夫人他们就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到是咱们将垫子给换了!” 二姨娘往前走着,手里的帕子得意的甩着:“那当然。” “现在大公子的名声也被咱们给搞臭了,以后想必是没姑娘敢嫁进来了。”小丫鬟见二姨娘嘴角的笑意越来越大,越发的殷勤道:“大公子要是一辈子都娶不到媳妇,这尹家的家产,早晚都落到您和二公子手里。” “好了,不要什么胡话都说。”二姨娘大概是怕隔墙有耳,也怕自己乐极生悲,便摇了摇头,结束了话题。 待二人走远后,大夫人铁青着脸,像是地狱里逃出来的恶鬼一样,缓缓的走了出来。 小丫鬟气愤道:“夫人,真的是二姨娘做的!” “咱们,现在就去告诉大公子吧?” “二姨娘做出了这等狠毒之事,将她杖毙都不足以抵罪!” 大夫人冷笑一声,一边往二姨娘的院子里走去,一边笑得阴恻恻道:“杖毙二姨娘做什么?” “杖毙了她,江晴岚就能活过来吗?” “那……咱们就这么放过二姨娘吗?”小丫鬟有点不甘心,当然她也不相信大夫人就能这么忍气吞声。 大夫人抬了抬下巴,眼底划过一抹杀意,一字一句道:“弄死她的宝贝疙瘩,我看她还能不能笑得这么开心!” 小丫鬟也是个心思玲珑的,立马明白了大夫人的意思。 她咽了口唾沫,快步跟在了大夫人身后,二人直接到了院子里。 院子里的下人不多,只有门口两个守门丫鬟。 “奴婢……”两个丫鬟刚弯了弯膝盖,打算给大夫人请安。 大夫人却抬手,制止了她们,问道:“二公子呢?” 两个丫鬟不知道大夫人的来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能如实道:“二公子睡了。” 尹鹏林刚才在二姨娘出门之前,自己扶着桌子练习了一会走路,可一旦他离开桌子,就会摔倒。 所以,这三五次的下来,便失去了耐心,遣走了丫鬟闷在床上睡着了。 大夫人眼睛一亮,抿唇道:“我找二公子有些话要说,你们先退下吧。” “是。”两个丫鬟没想太多,听命离开。 大夫人进了房间,尹鹏林果然睡着了。 轻声挪步到床榻边,大夫人扫了一眼周围,找着可以弄死尹鹏林的工具。 看了一圈,没发现可心的东西。 视线落在一旁厚厚的被子上,她转了一下眼珠子,然后抬手捏起了被子的一角,然后一点点往尹鹏林的头顶上方拉着。 待被子完全盖住了尹鹏林的整张脸,大夫人便开始死死的按住被子,不给尹鹏林丝毫呼吸挣扎的机会。 大夫人的力气极大,尹鹏林一开始还以为自己做了噩梦,他扑腾着两只手,试图挣扎。 可他不知道,大夫人一心想闷死他,又怎会给他求生的机会? 老眼里冒着凶光,大夫人最后一咬牙,尹鹏林的手便垂了下来。 被子里再没了动静,小丫鬟在一旁看傻了眼。 她第一次看到,如此凶残的大夫人。 大夫人拿开被子,看着张大着嘴巴,死不瞑目的尹鹏林,堵在胸口的一股子恶气算是吐了出来。 站起身来,就在她准备离开的时候,却听得门口传来二姨娘失了魂儿的尖叫声:“林儿!” 大夫人既然敢杀尹鹏林,就不怕让二姨娘知道。 她冷冷一把掐住跌跌撞撞跑进来的二姨娘的脖颈,不让二姨娘上前靠近尹鹏林。 二姨娘之所以去而复返,可能真的是母子连心,她与尹鹏林之间有着心灵感应。 本来想去花园散散心,但走了没多久就心口莫名其妙的痛的厉害,仿佛有一只手要捏爆她的心脏。 随即,心便突突的乱跳着,让二姨娘越发的不安。 总感觉,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就要发生了。 实在是放心不下尹鹏林,她便急吼吼的小跑着回了院子。 她没想到,一回来那守门的两个丫鬟便被人给支走了。 大夫人一脸诡异的站在房间里,而她的林儿却…… 用力的甩开大夫人的胳膊,二姨娘哭得不能自已。 她两腿发软,扑倒在床榻上,一边用力的摇晃着已经没气儿了的尹鹏林,一边哽咽道:“林儿,你醒醒啊!” “你睁开眼睛,看看娘!” 大夫人的小丫鬟极有眼力劲的关好了门,挡在二姨娘丫鬟的身前,生怕她跑了出去,通风报信。 二姨娘的丫鬟见大夫人竟连尹鹏林都敢杀了,她当然不敢与大夫人为敌。 “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瑟瑟发抖,算是间接的投降。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竟敢害死林儿!我杀了你,杀了你!”二姨娘伤心欲绝,“噌……”的站起来就要与大夫人闹个鱼死网破。 大夫人早有预料,她一脚踢在二姨娘的膝盖骨上,疼得她后退几步。 “二姨娘,现在你只有两条路可走。”大夫人冷哼一声,语气不容置疑道:“第一,你自己去江家自首。” 第1102章 霸道狂野(1) 第1102章 霸道狂野(1) “告诉江家夫妇,是你杀死了江晴岚。” “第二,你自行了断!” 不管二姨娘选什么,她都难逃一死。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二姨娘算是明白了,大夫人一定是知道了自己的阴谋诡计了。 事情败露了,她才杀死了尹鹏林以泄愤。 咬着唇,二姨娘红肿着眼睛,嘶声力竭道:“所有事情都是我一个人做的,可林儿他是无辜的,你为什么……为什么要对他下如此狠手?” “呜呜呜……怎么说,林儿都是老爷的孩子,你怎么能……” “呵!”大夫人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样,嘲讽道:“林儿是老爷的孩子,那我的恪儿就不是了?” “我的恪儿不仅是老爷的嫡子,还是这尹家的家主!” “你害的他新婚之日没了媳妇,又背上一个命硬克妻的坏名,你对他动手的时候,可有想过他是老爷的儿子?” “二姨娘,我告诉你,你的林儿就是死一万次,也抵不过我的恪儿一根小指头!” “呜呜……林儿,我的林儿……”二姨娘哭得喘不过气来,整个人直抽抽。 尹太傅死了,没人再给她撑腰做主。 若不是她太贪心,想要的越流越多,也不会犯下如此糊涂事。 而现在尹鹏林死了,她也没什么活下去的指望了。 除了死,她好像真的别无选择。 “大夫人,江家老爷往这边过来了。”这时,管家很及时的推门进来了,对着大夫人拱手禀告了一声。 “哦?”大夫人瞥了二姨娘一眼,冷笑道:“亲家公来的正好,我让他将这凶手带回去,也算是有个交代了。” “亲家公说过,一旦抓住了那凶手,一定得将她身上的肉一片片的刮下来丢去池塘喂鱼才能一解心头之恨!” “啊,亲家公,你来了。”转眼,大夫人果真看到了一脸凶神恶煞的江晴岚的父亲。 二姨娘知道,大夫人恨不得将自己挫骨扬灰。 与其落到江晴岚父亲的手里痛不欲生,倒是不如来个痛快。 闭了眼,她猛地一头往一旁的墙上撞了去。 “砰……”,那声音极大,溅了一地的血。 二姨娘眼睛看着床榻的方向,身子一点点往地上滑去,以这么惨烈的方式死了。 出人意料,又在意料之中。 只是,这有点不像她。 她那样的小人嘴脸,怎会说了断就真的了断了呢? 可是,她就是死了,死得彻底干脆。 因为,她的林儿没了。 大夫人愣了一下,江晴岚的父亲也吓了一跳。 半个时辰之后,京中所有人都知道原来是尹家的二姨娘害了江晴岚。 二姨娘畏罪自杀,尹家二公子受不了刺激,也随着去了。 两个时辰之后,京中所有的人在还未消化完尹家的后院宅斗八卦后,又收到了一个让人惊得掉眼珠子的消息。 那就是,废人宣王竟不是当今圣上的亲生儿子! 街头巷尾,到处都是不吃晚饭的人们,谈论着这个惊天动地的火爆新闻。 宁王府里,亓灏听着杜江的禀告,眉头不自觉的皱紧了起来。 他差不多能猜到这件事情是谁传出去的,抿了抿唇,半晌才问道:“父皇那边如何了?” “皇上气晕了过去,到现在还没醒。”杜江一边看着亓灏的脸色,一边继续道:“德妃本来身子就不好,据宫里传来的消息说,德妃吐了好些血,恐怕情况要不好了。” 犹豫了一会,他小声道:“王爷,这次可能又是顾……” “你出去,本王想静静。”亓灏怎可能不知道杜江要说什么,眉眼一冷,不悦的挥了挥手。 “王爷……”杜江还想再劝些什么,亓灏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推门离开,大步往芙蕖院走去。 芙蕖院里,顾瑾璃早早的打发走了几个丫头,自己待在屋子里想着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 宣王的身份消息一放出来,就像是要把这京城给炸了一样。 老皇帝要是还算个男人,必定忍不了这口气。 如果老皇帝这次气出个好歹,一命呜呼的话…… 顾瑾璃想事情正想的出神,待亓灏推开门走进来后,她才反应过来。 身上只一件白色的里衣,她下意识的将外衫一扯,盖住了身子:“亓灏,你来做什么?” 亓灏望着一头秀发全部散落在身后的顾瑾璃,看着她那双清冷的眸子,这一路走来的火气不自觉的消散了几分。 一步步靠近,他幽幽的望着她,将问题抛给了她:“阿顾,你说呢?” 话落,他不给顾瑾璃反应的机会,直接低下了头,强硬的吻住了她的唇。 唇上突然一凉,顾瑾璃瞪大了眼睛。 这是怎么个意思?堵住了她的嘴,还让她说什么? 两个人的睫毛紧挨着,一眨一眨的,带着一股电流,涌入彼此体内。 顾瑾璃脑袋有点发懵,她想不明白,怎么好端端的,亓灏就突然闯了进来,强吻了她呢? 亓灏的桃花眼幽暗深邃,顾瑾璃的大眼清澈里透着怒气。 她别过脸,躲过亓灏的嘴,抬手想甩给他一耳光。 然而,亓灏的动作要比顾瑾璃快。 他将她作怪的手反扣在她的身后,身体将她压在床榻上,另一只大手禁锢住她的后脑勺,吻得要比刚才还要热烈用力。 与其说是用力,倒不如说是在发泄着心头的余火。 德妃和顾淮的丑事,他之所以不愿这么早的泄露出去,就是怕老皇帝承受不住,就是怕闹得满城风雨,损了皇室的尊严,动摇了老皇帝的地位。 后宫嫔妃和当朝丞相有私情,并生下了孽种混淆皇室血统,身为一国之君的颜面何存? 堂堂帝王被戴了绿帽子,还搞得举国上下人尽皆知,这皇位哪里还坐的稳? 在悠悠众口之中,不只是宣王不是老皇帝的龙种,可能连带着亓灏,八皇子,还有那死去的清王的身份也受到了质疑。 一旦皇室血统发生了问题,那么搞不好严重到有居心叵测之人打着匡扶正统的亓灏,将这些皇子王爷,乃至是老皇帝都给赶下台,另立为王。 第1103章 霸道狂野(2) 第1103章 霸道狂野(2) 所以,事关江山社稷这等大事,亓灏又怎能不生气? 霸道狂野的吻中,带着他舍不得的惩罚。 当然,还有一丝丝的放纵。 顾瑾璃即便是恢复了记忆,开始怀疑莫离和陈泽轩,但是这并不代表她彻底的原谅了亓灏当年的隐瞒。 尹素婉有句话说得很对,自己和亓灏走到了这一步,都是自作自受,活该! 当年,他就算是有那么多不得已的苦衷,为了她背地里做了那么多事情,可他也在他们定情的时候说过,两个人要坦诚相待,彼此信任,一起并肩携手共度风雨,共看斜阳。 孩子的事情,她怪不得他。 毕竟,是老皇帝派周管家在汤里下了药,失去了孩子,他也一样的痛苦。 娶沈碧云,她更没道理怨他。 毕竟,亓灏当年是如何厌恶沈碧云的,她是亲眼看到过。 为了自己,亓灏曾在秋猎会那日踢断了沈碧云的腿,为此还得罪了沈明辉。 除却上一辈的恩怨和灭国之仇,她和亓灏之间似乎不至于走到现在这个仇人相见红了眼的境地。 因为,她不是莫离所说的那般,是为了复仇伪装身份代嫁嫁给的亓灏,与亓灏的那些甜蜜时光,二人也没有逢场作戏。 她的脸也没有被亓灏毁容,所以客观公正的来说,那些重重误会不是亓灏一个人的责任。 她难过,痛心,失望,绝望的时候,也不曾主动放下自尊来去过问亓灏一句。 她只沉浸在一个人的胡思乱想里,其实亓灏要受到的压力远比她还大,受到的委屈也无法透露给旁人,只能自己一个人默默的忍着,咽下,还要接受她和那几个不知情丫头的指责和埋怨。 亓灏每次的欲言又止,他眼神的复杂深沉,他身上的伤,她没有去仔细的观察,没有去关心,没有去在意,只将自己完全的封闭起来,将亓灏给隔离开。 想起当年的那些过往,那种委屈和痛彻心扉再次席卷而来。 顾瑾璃的两手动弹不得,只能用腿脚来踢打亓灏,试图挣脱掉这个可恶的男人。 亓灏长腿一勾,将她的腿给压下。 顾瑾璃气恼,张口想咬亓灏的唇,奈何亓灏趁机长驱而入,舌头如一条蛇,不安分的侵略着。 两个人谁也没有闭眼,都直直的瞪着对方,所以这吻虽然热烈,却并未点起任何情欲的火星来。 顾瑾璃处于被动一方,手脚无力回击,却又被亓灏明目张胆的轻薄,她的脸因愤怒涨红,整个过程也忘记了喘息。 亓灏感觉到她的身子在颤抖,想着必定是惹恼了她,于是赶紧松开口,声音喑哑道:“阿顾,我……” 顾瑾璃终于从亓灏的虎口里逃脱出来,她不等亓灏的话说完,扬起脖子来,用力的在他的肩头上狠狠咬了一口。 这一口,她卯足了劲的往死里咬,咬得亓灏当即“嘶……”的倒吸一口气。 顾瑾璃的牙齿发出“咯吱咯吱……”的细微响声,嘴里也很快有了一股咸涩的血腥味。 可是,她仍旧不松口。 亓灏疼得绷直了身子,任顾瑾璃讨债。 他将脑袋搭在顾瑾璃的肩头,一边嗅着她身上独有的淡淡香气,一边轻轻抚摸着她的秀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要颤抖的那么明显:“阿顾,我说过,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我的命可以给你,我的一切也都可以给你。” “只是,我不能看着你被人利用,将祖宗辛苦打下来的基业给毁了。” 顾瑾璃的动作一顿,亓灏的衣服上沁出了血。 她抬头,染了泪的眸子直直的望着亓灏,嘴角也沾着一滴血。 身上披着的衣服因为刚才的折腾早已被蜷缩在了身下,里衣的领口大开,隐隐露出里面的些许风光。 可亓灏没心思去看那片旖旎,因为他被顾瑾璃眼里的水光给灼痛了心。 “阿顾……”小心翼翼的抬手擦着顾瑾璃的眼角,他低声道:“不要再去恨了,好不好?” 想起莫离的筹谋,想起陈泽轩的付出,顾瑾璃怎能轻松的开口说放弃? 一开始走上这条路,非她本意。 走到现在,已经不是她想撤退就撤退的了。 如今的时局,八皇子和亓灏针锋相对,如果顾瑾璃退了,无疑于将八皇子和陈泽轩置于一个尴尬的位置。 八皇子没有做过对不起她的事情,她不能不仁不义。 尽管,她也是利用了他…… 死死的咬着唇,顾瑾璃的眼睛发酸,鼻子发酸,有种眼泪要一涌而出的冲动。 他对她的心,不管是当年还是现在,都是一如既往的赤诚。 赤诚的,让她恨不得自己没有恢复记忆。 如果,没有恢复记忆,那他在她的眼里,还是那个虚伪无情的男人,还是那个给她造成很多伤害的男人。 可是,她记起来了。 记起来,她的心就不可能不受动摇。 只是,她要如何回应亓灏?要如何面对他的这份深情? 到底是亓灏放在心尖上的人,顾瑾璃的一个眼神一个表情,他也能敏锐的感受到顾瑾璃的犹豫,她的挣扎,她的痛苦。 他没有逼着她立刻给他一个答案,耐心的等了一会。 但是,等来的还是顾瑾璃的决绝。 顾瑾璃掩在袖子里的手用力的攥住,指甲深深的扣入掌心。 入肉的疼痛让她下定了决心,缓缓道:“亓灏,我和你之间,回不去了。” “阿顾,只要你想,我们就能回去!”亓灏听罢,用力的扳正顾瑾璃的肩膀,急声道:“相信我,我们可以回去!” “只要你给我一个机会,我们就能……” “亓灏。”拂开亓灏的手,顾瑾璃转过头,不让他看到自己又要溢出眼眶的眼泪,闷声道:“一切,总要有个了断才行。” 是要有个了断,她和亓灏,她和陈泽轩,她和莫离,亓灏和陈泽轩,亓灏和八皇子,陈泽轩和莫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