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凶憨憨遇到清纯钓系/问题少年》 第1页 ================= 书名：问题少年/当凶憨憨遇到清纯钓系 作者：蓬山万重 文案 狂拽酷霸不良vs温柔无害三好，双向暗恋小甜饼。 冷漠凶恶目中无人的校霸不良少年贺枫，在高一的运动会上，对温柔美貌的三好学生校草洛云亭一见钟情，从此目光就再也没办法离开这个人。 校霸和他的基友努力地为校霸创造机会，可是机会真的是他们自己创造的吗？还是校草主动给的呢？ 这是一个校草抛出橄榄枝，校霸傻乎乎伸手去抓，还以为自己要凉凉的故事。 这是一个夏日午后，安静温暖，执着单纯的故事。 温暖治愈搞笑萌萌哒~ 本文原名《问题少年》，又名《不良》 标签: 主攻 小狼狗 双向暗恋 he ================== 第1章 运动会（一） 贺枫第一次见到洛云亭，是在高一运动会上。 那时，一班和二班相邻，看台上，自然是坐在一起。贺枫坐在看台的最下面一排，准备着男子1500米的上场，女孩子们在后方看台上呐喊着，他回过头去，一眼便看到了那个少年。 那人低着头，微合着眼，靠在看台最后一排，耳朵里插着耳机。九月的阳光流连在他的皮肤上，照出白皙润泽的柔光，让人觉得温暖安详。 贺枫微微失神，女孩子们的尖叫和广播里的进行曲在那一刻仿佛放慢成了低沉疏宕的古老歌谣，刹那间，贺枫的心里眼里仿佛都只有他。 1500米的过程很短，贺枫似乎是恍惚着、心悸着跑完。终点离一班的看台很近，计时的同学统计数据时，班上便有很多人围上来，递毛巾递水。 人群像星河漾起的涟漪。 穿过层层人群，贺枫找不到他。 运动会期间，整个校园都是人，平时在教室里的，全涌了出来。 喝水时无聊地坐在看台上，贺枫想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寻找他的身影，却不能找到。 不知你是否曾有这种体验：雀跃的、不安宁的，心脏会不听使唤地忽然加速，你忽然对周围的一切敏感起来，你能听见清脆的鸟鸣，能听见不远处一群女孩子说的悄悄话，能听见跑道上有力迅速的脚步，能听见风穿过草木的沙沙声…… 你会觉得阳光刺眼，你能感受到阳光穿过你额前的黑发，照在你的脸庞上。你能感觉到你的身体里有力量在涌动，血液在流淌。 你感受到了无限的生命力。 你忽然觉得这世界很有意思，你忽然觉得此世为人是件不错的事情。 你可能不知道这因何而起——贺枫也不知道。 他就那样，一下子出现在贺枫的生命里。于是贺枫的眼睛开始追随洛云亭的身影。 无聊的运动会似乎被阳光打上了绚丽的色彩，一切都鲜活了起来。 贺枫有两个项目，男子1500米是在第一天的下午，已经跑完了，得了个不错的名次，班上一片欢欣。还有一个接力在第三天上午，还早呢。 班长给了贺枫一份名单，让他提醒有项目的同学热身上场。这不是他该做的事，只是男体委被老师喊去协助裁判，这事没人做。贺枫懒散又傲慢，偏有一张英俊的脸庞，班长似乎对他很有好感，很多事情都找他做。有时他会拒绝，但大多时候不会。 “贺枫，你在想什么呢，一脸呆滞像个傻子。”班长嬉笑的脸蓦然出现在贺枫眼前，他的眼里才有了焦距。贺枫坐着，她站着，他得微微抬头才能看着她的眼睛说话。 贺枫脸上挂起痞气的笑容，微眯着眼，望着她，“想你……怎么就知道奴役我。” 江澜不是个矫情的女孩儿，反而爽朗大气，此时她面上一羞，却强装出一副男孩子气的样子，推了一下贺枫的肩膀，也挑起嘴角，道：“贺大少居然连我都调戏！” 贺枫笑了一笑，没说话，只是嘴角勾起的弧度扩大。 忽然一个身影远远地进入了他的视线，贺枫心中一悸，一下子收敛了笑容。 他把名单塞到江澜手里，站了起来，一步跨过分离运动场和看台的栏杆，从贴着运动场的过道，走上一旁的楼梯。 走出两步后，他回头对着有些没反应过来的江澜匆匆说：“我去买瓶水。”说罢便快步离开。 江澜在身后叫他：“这里有矿泉水，班上买了的......” 她的声音渐小，大概是他越走越远。 贺枫的确是去买水。只是在去小卖部的路上不停张望。路上人很多，嘻嘻闹闹的。他想尽量让动作不那么明显，却不能够。 一路走走停停，到小卖部，随意拿了一瓶水，慢悠悠地往回走。 有些失落。贺枫告诉自己，你本来就是来买水，又没有什么别的目的，失落什么呢？他不允许自己去细想。 第2页 回到看台，江澜坐在贺枫之前坐着的地方，百无聊赖地看着名单，忽一抬眼，看到他回来了，又看了看他手里的水，表情有些奇怪，她扬起头问他：“贺大少喝水还挑牌子？” 贺枫扯出轻佻的笑容，拨了拨她披着的长发，不置可否。 江澜有些不自在，也学着贺枫笑容，问：“贺大少总是这么随意地对女孩子吗？” 他失笑，“不，你不算女孩子。” 于是贺枫毫不意外地被班长踹了一脚。 大约到了五点，第一天的比赛项目都结束了，学生会的同学们过来收拾拦在看台前的栏杆。班长大人又支使贺枫搬饮水机，其他几个男生也过来帮忙抬桌子。江澜提着没喝完的几罐补能饮料，和几个男生一块儿往教室走。 他们几个落在最后面，其他人都去食堂吃饭了。 这几个男生都是贺枫不错的朋友，平时会一起打球打游戏，对女生评头论足。 一班教室就在一楼，这一楼只有他们一个班，旁边是图书室，其他同年级的班都在二楼和三楼。 楼层低有楼层低的好处，比如搬着重物，不用辛苦地上下楼。 校园的绿化做得很好，一班的窗外栽了樱花树，银薇。樱花开花的时节已经过了，满树都是绿绿的叶子，在阳光下透着莹莹绿光，为学生们遮下一片阴凉。 回到教室时，教室里的人已经很少了，大部分去吃饭了，一些男生可能去打球，女生们大概都回了宿舍。 运动会期间没什么作业，高一的学习压力还没那么大，极少有人还留在教室学习。 李亦欢提议几个人一起去吃火锅，江澜本想拒绝，贺枫一把搂住她的肩膀，凑近她的耳边，一副无赖样，“班长大人，这么磨磨唧唧可不是你的风格。走啦！” 三个男生加上半推半就的班长，四个人风风火火地走向食堂。 九月底，天黑得还很晚。高一才开学不到一个月，经历了一个随意的、为期一周的军训，大家都迅速的熟络起来。正式学习了两三周，一切都还刚刚开始，所有人都还没有什么压力，玩得随意，笑得灿烂。 运动会期间没有晚自习，大部分人是住校的，于是，晚自习期间，大家都聚在教室开联欢会。 桌椅摆得乱七八糟，有人在教室中间唱歌，贺枫独自一人坐在后门角落里，脚随意地翘在桌子上，靠着墙，看着他们胡闹。 教室的灯光很明亮，尤其是教室中间。嬉闹的人群和亮晃晃的灯光让人眼睛疼。 李亦欢大概是看到贺枫一个人，绕过杂乱的桌椅和纷闹的人群，拖过一张桌子，横在贺枫面前，跳坐在桌子上，面对他。 “怎么，有心事？”他挑着眉毛，语气也吊儿郎当，丝毫不像是谈心的样子。 贺枫抬眼看着他。 他当然有心事，但他不打算告诉李亦欢。于是他笑得没心没肺，看着李亦欢，像是有些莫名其妙。 李亦欢看似没个正经，实则心里通透得很，他狐疑地看了贺枫一眼，不确定地问：“江澜？” “江澜？” “你对江澜有意思？” “没有。”贺枫有些失笑。 李亦欢深深地看他一眼，说，“我走啦！”然后就跑到了人群里。 第二天运动会，没贺枫什么事，江澜喊他帮她做事，他拒绝了。 可能是昨天李亦欢的询问，也可能是他心里有事，突然懒得做很多事了。 贺枫喊了几个人去球场，有几个女孩子说无聊，想看男生们打球，便也跟着去了。李亦欢又喊了二班的几个，勉强凑够了人。 篮球场的一场是今年暑假新修的，设施场地都很不错，是露天的。旁边围了石墙，上面爬满了爬山虎，绿意盎然。墙下的花台上还种了几大丛迎春花，枝条修长碧绿，十分好看。二场比一场高了几个台阶，仍旧是水泥地，一般没什么人去上面打球。 九月底天气还很炎热，阳光很刺眼，很晒，但男生们不在意这些，拿了球，转球分了拨，就开始打。女孩子们头顶着校服挡太阳，在一旁坐着看球。 打了一个多小时，二班的几个男生有比赛，于是散场了。女孩子们围过来送水，说要一起回看台。 贺枫拧开一瓶水，大口喝着，水从他嘴角漏下，流到脖子，深入t恤里，旁边有女孩子看直了眼。他拍了拍李亦欢，说：“你们先回去吧，我有点事。” 李亦欢冲贺枫笑得暧昧轻挑，领着一帮男生女生往看台方向走去。 贺枫有些无语，这小子的脑子里每天都装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他能看清别人，别人却猜不透他。看他那个笑容，不知道又脑补了什么。 第3页 其实贺枫什么事都没有。只是无聊得不想回看台，心里仿佛有一种躁动与不安，似乎有什么要破茧而出。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心里忽然掠过那张寂静安详的容颜。 满身是汗，阳光毫无阻碍地照在他身上。 他拿了一瓶水，漫无目的地走着。 【作者有话说：第一篇长篇，请大家多多支持哈~爱你们(/▽＼) 求推荐，求打分，求收藏，求评论！】 第2章 运动会（终） 然后——他们就这样，不期地再次相遇了。 不，是贺枫单方面遇见了洛云亭。 那人敞着宽大的校服外套，里面穿着白色t恤。在那棵独自生长在角落里的樱花树下，他倚在长椅上，合着眼，睡着了。他白皙的面容一半在阳光下，一半在阴影里。他的手边有一本书，阳光照在上面有些反光，贺枫看不清是什么书。 贺枫不知道是什么使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太阳直直地照射在他身上，他觉得热，却挪不开步子。 那人倚靠在那里，面容冷漠又安详。 贺枫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他觉得好像时间很长，但似乎也没有多长。他能感觉热气从地面穿过他的鞋底向上蔓延，可他还是不想动。 贺枫终究还是在他醒来之前离开了。他不安他醒来，又不安他不醒来，他不知道为何心里涌起这样奇怪的情感，他也不安去深究。 三中这届高一年级的校服是水蓝色和白色相间的，一如既往的宽大运动服，据高年级说这届校服达到了有史以来的校服颜值巅峰，大概是最有气质的校服了——贺枫并没有这么觉得。 他很少穿校服，即使穿了也穿得吊儿郎当的，不穿校服裤子是原则，因为他觉得那样很土气，即使长得好看的人穿什么都好看——如那些女生所说。 李亦欢他们比起贺枫有过之而无不及，被老师约谈了几次，依然我行我素。 贺枫大概第一次看见有人穿校服能穿出那样的味道。干净的，年轻的，温柔的，没有杂质的。 那个身影似乎是种在了他的脑海里，他没有办法不去想那人。 十一点多贺枫才回到看台，王婉晴有些担忧地走到他身边来，说：“赵文刚才来查人了，除了运动员，全班就你不在……” 赵文是一班班主任，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有神经病，经常不管学生，管起来又特别严，一下有一下没的。贺枫他们几个从不把他放在眼里。 贺枫比王婉晴高一个多头，他低头看了她一眼，漫不经心地拧开水喝了一口，声音淡淡的，“谁管他。” 王婉晴是个文文静静的女孩子，平时做事都规规矩矩的，不太爱主动搭理人，别人跟她讲话的时候，她还是礼貌客气的。她这次主动来找贺枫，他倒是有些奇怪。 贺枫不是个好学生，在这一点上，他非常有自知之明。 他翘课，不写作业，甚至懒得抄作业，上课觉得老师讲得有趣就听讲，但大多数时候，那群老师都讲得很无聊。 他有一群朋友，平时喝酒打架，但真正的兄弟只有李亦欢一个人。 他初中时交过几个女朋友，但就是玩玩，没什么意思。 他从来不把那些自以为是的老师放在眼里，比如赵文。 查人不在也没什么，赵文没办法拿他怎么样，顶多就是训斥几句，说什么期末评不了优——他要那个做什么。 中午照样喊上李亦欢他们几个去吃饭，中午趴在教室的桌子上想睡一会，却睡不着。 贺枫想知道他是谁，叫什么名字，他是高几的，是哪个班的……你知道他说的“他”是谁。 第一天他在二班看台的最后面看到那人——他是二班的。二班教室在一班的正上方，贺枫忽然有些雀跃。这种雀跃让他不安。 下午忽然阴了下来，没有下雨，但风吹得也有些冷，贺枫回教室拿了件外套。李亦欢说蒋蔚想去网吧，他想着也没什么事，就同意了。 校门口门房大爷挺麻烦，想出去不太容易，蒋蔚说翻墙。蒋蔚此人对游戏有非常深的执念，周末一般都在网吧度过，上课期间，哪天作业少，自习课也一般会翘。 贺枫倒没有特别爱玩游戏，只是想出学校。人年少时，大概总会有一颗放荡不安定的心，总想冲破一些所谓牢笼。 他们一直到九点多才回学校，回来之后就直接回了寝室。夜里贺枫睡不着，在床上翻腾了许久，后半夜却睡得很深。 第三天贺枫再次见到了洛云亭。 从早上开始，贺枫就帮江澜坐在第一排，在名单上写写画画。他不停地装作不经意往后看，看二班的最后一排有没有那人。 第4页 没有。 第三天也很晒，前一天下午的凉风没有能够吹到第二天，贺枫觉得很躁。 王婉晴让他帮忙拿一瓶水，他从脚边的一箱矿泉水里拿了一瓶，向后递去，一转身，他忽然看到了那人。 他没有坐在最后一排，而是坐在大概倒数第三排靠边上的位置——一个很不显眼的位置，和几个他们班的男生女生在谈笑，不知道在笑些什么，有个女生都快要笑到地上去了。 阳光照在他的脸上。不似之前，总有一半在阴影之中，此时他清俊的脸完全在阳光下，上身没有穿校服，大概是太热，脱掉了，里面是一件黑色t恤。他的头发很黑，肤色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着白皙的柔光。 他的唇角有放大的微笑，好看的眼睛微微眯着，整个人洋溢着笑意，时不时也嬉笑着说话。还有人随意地搂着他的肩膀，他也没有抗拒。 贺枫忽然有些不太开心。 他开始不停地回头往那边看，他想尽量控制自己，可他控制不住。 他不应该是那样的，他应该永远一个人看书，一个人睡觉，一个人恬淡忧郁，而不是和一群人玩耍嬉闹。 贺枫有时会想，是不是，人年少的时候，大概不似年老，一辈子太长，心里不知不觉地会装进许多人。而人年少时，心里只装得下一个人，会不停惦念，不停惦念，将他惦念成你所偏执的样子。 当时的贺枫，却只是单纯地觉得，那美好的容颜好像已经刻在了他的心里。 下午的接力还是很重要的，分数不低，对班级运动会排名起的作用不小。 广播里响起男子400米接力的通知，贺枫站起来，把名单递给一直坐在他旁边的江澜。江澜比他矮很多，站起来拍他肩膀的样子有点搞笑，她说：“大少，加油！” 贺枫朝她笑了笑，眼睛却下意识往斜后方看去，发现那人也站了起来。 他想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心脏却狂热地跳了起来。 走上跑道，贺枫是第一棒。等他站好位置，再去找那人的身影时，却发现找不到了，但他顾不了这些，大概所有人都就位了，枪令一下，他便飞奔出去。 那人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样，在奔跑呢？ 跑完一圈，贺枫站在终点的位置等其他的人，却忽然发现了那人。那人站在第三棒的位置，正准备接第二棒。阳光毫无保留地散落在他的身上，黑色的上衣显得他的皮肤白得接近透明。 他全神贯注，接到棒就迈开腿快速地奔跑起来。 贺枫无法移开目光。 旁边裁判架上坐着几排学生裁判，一班男体委也坐在里面，贺枫几步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俯在他耳边问：“二班的那个第三棒，是谁？” 梁萧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个身影快得像一只矫健的豹子。 “他？二班的洛云亭啊，你不知道？” 洛云亭。 贺枫在心里默念他的名字。原来他就是洛云亭。 贺枫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呢。成绩优异，性格好，高一一进校就成为三中男神，老师喜欢的好学生，女生们憧憬的对象。 贺枫不喜欢关注别人。但他当然听说过洛云亭的大名，却只是当他是一般的好学生，并不曾上心。 那个安静冷漠却又灿如阳光的人。 原来——原来他就是洛云亭。 运动会三天结束得很快，一班不出意外的是年级第一，而二班却悲惨地沦为最后。 三中每个年级都有十五个班，四个重点班，到了高一下学期会分文理科，五个文科班和十个理科班，届时会有一个文重和两个理重。按照传统，不出意外的，一到五班是文科班，五班是文重，六到十五是理科班，十四十五是理重。 现在高一上学期倒还没有划分重点和非重点，但运动会一过，很多人都开始为进入重点班而努力了。 贺枫不太在意这些，进不进重点班对他来说都没什么所谓，运动会过后，他还是照样懒得听课、懒得写作业、上课昏昏欲睡，要不就看看杂志。 心里却似乎有了些不同。以前贺枫是无所谓关注什么东西的，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可能是得到的太多、太容易，于是他很少对什么上心。 但他如今大概是对什么人上心了。 他开始对洛云亭的名字变得异常敏感，他似乎时时刻刻都在寻觅他的身影，他变得更加在意自己，不关注别人的坏毛病却半点没改。 夏末的时候，窗外的叶子依然碧如翠玉，阳光穿透它们，又射进窗子里。可惜贺枫不坐在窗边，他坐在最后一排靠近后门的地方，一个空旷，孤独，又有些忧郁的角落——阳光照不到那里。 空气里总是弥漫着慵懒的气息，然人昏昏欲睡，好像这种在刺眼阳光下的睡意，这种亮得泛白的阳光照在眼帘上投射出的阴影，就是我们所谓的放荡不羁的青春。 第5页 后门多了一张桌子，就摆在他旁边，一班有个挂名的学生，学籍在他们这，其实不来上学，这张桌子是她的，其实相当于是贺枫的，他没有同桌，那张桌子里被塞满了杂志和报纸。 那天一个人趴在桌子上睡觉，他忽然觉得有些寂寞。 【作者有话说：请大家多多推荐评论和收藏~么么么~(*/w＼*)】 第3章 秋游（一） 第一个月末没有月考，这个月乱七八糟的事情太多，课都没怎么上。学校批准各班申请的十月中旬的秋游，班上一片欢欣不说，班委们开始计划着去哪里。 贺枫是挂名宣传委员，开学到现在也没做什么具体的事。李亦欢那家伙是组织委员，他极其热衷于他的工作，对秋游这样的大事，他自然是万分热情。 江澜和杨景澄想去乌山公园野炊，王婉晴说想去本市的一个景点去玩，那里有各种小工艺品，男生想打真人cs，李亦欢传达蒋蔚想法说可以包一个网吧…… 贺枫不发表意见。 李亦欢看了他一眼，忽然说：“要不我们和二班商量一下，一起出去？二班说要去远足。” 贺枫猛地抬头，看了一眼李亦欢。李亦欢不看他，继续说，“二班好像计划很久了，校长批准以前就在准备了，如果你们觉得可以，江澜可以去问问方子胤，或者我去问。” 方子胤是二班班长，是个挺高大的男生，为人很豁达爽朗，他们一起打过球。 “和二班一起啊……”江澜有些犹豫，问其他人，“你们觉得呢？” 女生们觉得可以，刘斯羽看了看其他男生，说：“毕竟是以班为单位的，和二班一起会不会不太好……” 江澜侧过头问贺枫，“贺枫，你觉得呢？” 他不抬头，声音毫无波澜，“可以啊，我无所谓。”他能感觉到李亦欢在看自己。 江澜看了他们几个一圈，说：“我现在班上问问，再去跟方子胤说吧。” 散会后，贺枫坐在椅子上没动，江澜本想要问他怎么了，李亦欢跟她说他们有事情要说。 开会时专门借了会议室，江澜他们走后，整个空荡的会议室就只剩贺枫贺李亦欢两个人。 李亦欢看贺枫低着头，一条腿吊儿郎当地架在另一条腿上，有点生气，“你最近怎么了？” 贺枫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但是不想说。李亦欢很聪明，很会察言观色，贺枫和他在一起玩这么多年，很清楚他在这方面有多厉害，所以他从来不打算瞒他。只是太多时候，贺枫自己都根本不明白自己的心意，更不明白怎么去说。所以太多时候，他都不说。 沉默不语。 李亦欢也沉默了，半晌，他闷声说，“很少见你这样。” 他再清楚不过贺枫的模样了。痞气的，骄傲的，不可一世的，玩世不恭的，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却也孤独沉默的。 贺枫望着他笑得轻浮，把两条腿都搁在会议桌上，抬头问他，“我怎样？” 李亦欢没有笑，说，“洛云亭是怎么回事。” 贺枫忽然觉得脸上的笑变成了一张面具，变得僵硬。他收敛了笑容，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我不知道。” 李亦欢很聪明，很聪明。他永远知道，在什么时候应该进行怎样的对话，他永远能够知道谈话的节奏，他知道，什么时候该转移话题。 他沉默了片刻，忽然问，“你想和二班一起去春游吗？如果你不愿意，我就去跟江澜说，当我没这个提议。” 贺枫不抬头，眉头依然微微皱着，语气却淡了很多，“没事，不是什么大事。” 他站起来，胳膊肘在李亦欢肩膀上，笑了笑，“走吧。” 李亦欢也笑了，没有说话，两个人一起回了班。 李亦欢是兄弟。 他们在一起玩很多年，他们的友谊不再需要不停地吃饭喝酒、打球泡妞来加深加固，他们可以毫无顾忌地在对方面前流露最真实的自己，很多事情即使他们不说，对方也会明白，即使不明白，也能理解。很多时候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不是开怀大笑的，不是肆无忌惮的，不是潇洒不羁的，而是孤独的、疑惑的、惆怅的。 我们一生会有很多朋友，会有人和你一起去东京巴黎，去塔克拉玛干，会有人轰轰烈烈地走过你的生命，会有人在漫长的岁月里一直与你孤独作伴。 李亦欢不一样。他于贺枫来说，是上面的每一种，却也不是上面的任何一种。 回到班上时，大家都在自习，很安静，贺枫往教室的最后一排靠窗处扫了一眼，果不其然，赵文穿着他们的校服，坐在那里改作业——那是他的专属座位。 赵文不怎么来班上，但他来的时候，总会很隐蔽，譬如穿着校服一言不发地往教室里走，譬如中午就坐在他的专属座位，悄悄观察学生们进教室自习的状况。 第6页 这样一两次后，大家都知道了赵文的习惯做法。一进教室这么安静，毫无疑问他在教室。 贺枫提着校服一言不发地走到他的座位上，没正眼看赵文；李亦欢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把校服甩在肩上，大摇大摆地回座位，拿出一本不知道是什么的书就翻起来。 贺枫能感觉到赵文看了他一眼，但他们相看两厌，彼此都懒得搭理。 赵文讨厌贺枫，一方面是天生相克，另一方面可能是贺枫不守所谓的纪律，也不学习所谓的功课。 贺枫并非完全地我行我素，他从不会妄自影响别人，他也并非不喜欢学习，但他只会学习他喜欢的东西。 家里对他学习上没有要求，他们似乎已经安排好了他的以后，但他从不打算接受。他有他自己想做的事。 他的一群狐朋狗友里面，有各种模样的人，常人眼中的好坏善恶并非贺枫和他们交往的因素。 他很多时候会迷茫，但他从不觉得他在虚度自己的青春。 关于和二班一起秋游，一班同学没什么意见，二班也同意了。军训和运动会的时候，两个班一直在一块儿，彼此都有个脸熟，两个班的男生也经常一起打球，所以关系比和其他班近。 秋游定在这周的周六，本来周六是上课的，用作了春游，大家都很高兴。 二班原计划的是去苍叶山爬山的，有了一班加入，计划变为去苍叶山爬山以及山顶上烧烤和玩游戏。 苍叶山是本市的一座景观山，不用门票，供游人自由游玩，时值夏末秋初，正是碧叶苍翠之时，天气有些热，却还很适合游玩。 秋游之前，班委要做的事还很多，设计游戏，采购东西以及联系预定大巴车等等。贺枫实在是懒得去动脑筋，就直接跟江澜说：“你们买东西，我负责提。” 买东西是和二班分开买的，没有一起。周五的下午跟赵文请了假去买东西，他虽然不太高兴，但还是批了假条。 负责买东西的是三个女生和贺枫。批假条的时候，赵文对江澜她们都挺放心的，到贺枫时，斜着眼瞟了他一眼，说：“照顾她们的安全，不准借这个去上网。” 贺枫敷衍地点点头，这些不说他也会做到。 出了校门，三个女生并排走在前面，贺枫跟在后面。女生们一路叽叽喳喳，笑笑闹闹，大概是平实在学校里闷狠了，不像他，想出来随时都可以出来。 她们三个原本是讨论着要买什么，江澜突然回过头来，笑嘻嘻地问他：“贺大少，赵文不是让你照顾我们吗？你就在后面低着头走路啊？” 贺枫本就只离她们一步之遥，他稍稍加快一步，就与她们并排了。中间是杨景澄，左边是王婉晴，右边是江澜。他走在江澜右边。 贺枫不在意地笑了笑，把胳膊架在江澜肩上，半搂住她，说：“你也算半个男的，杨景澄算一个，保护王婉晴一个人，够啦，没我什么事，我待会就负责提东西。” 他以为江澜会把他的手甩下去，但江澜没有。他倒有点尴尬，不知道手是放下来还是不放下来。 杨景澄看着他们笑得不怀好意，她也把王婉晴一搂，猥琐地对贺枫他们说，“大少你和江澜看起来真是一对好兄弟呀！”她说“好兄弟”几个字的时候，语气特别怪。 贺枫当然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他放开江澜，走到她们两个中间，把胳膊肘在杨景澄肩上，凑近她说，“看我们俩，是不是更像好兄弟？” 她倒是一把甩开贺枫，继续搂着王婉晴，还踹了他一脚，一副高冷模样。江澜走在一边，一脸看笑话的表情。 杨景澄是个特别的女孩。她高高瘦瘦的，头发剪得很短，整个人不仔细看，都会以为她是个清秀俊美的男生。 贺枫承认，他这个人有点喜欢利用自己的优势，乱放电，大部分女生都吃这套，杨景澄是个例外。 所以刚才贺枫攀着她的肩，他们两个的确很像好兄弟，简直欲哭无泪。 贺枫双手插袋走到江澜右边，笑得无可奈何。 学校离商场不近也不远，女生们决定走着去，走着去也不近，大概要半个小时。 女生们会聊起一些奇奇怪怪的话题，比如一班的男生谁最好看，别的班有哪些男神，高年级有哪几个长得好看的学长……总之离不开帅气的男生。 于是毫不意外地提到了洛云亭。 贺枫对洛云亭真的了解得很少。 你可能会有这种体会——如歌词里唱得那样：只因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再也没能忘掉你容颜。 在那一眼之前，你的眼睛是看不到什么人的，包括他。 但就是在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夏风柔柔暖暖地吹着，你的目光不小心穿越人海，看到了他，从此便再不能忘记。你不了解他，你们从未有过交集，但偏偏地，好似有什么前生便注定。 第7页 【作者有话说：这文其实写很久了，但之前一直没什么空，现在时间稍微多一点了，希望我能在半年内写完o((⊙﹏⊙))o. 然后还是，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推荐收藏评论，蓬山感激不尽~】 第4章 秋游（二） 关于男神的话题是这样开始的。 王婉晴问一中的校草是谁，江澜用胳膊肘了贺枫一下，笑着说，“除了我们贺大少还有谁？” 杨景澄斜视他一眼，笑得不屑一顾，他有些哭笑不得。 贺枫慢慢地在她们三个边上走着，听着她们叽叽喳喳地讨论着，当然叽叽喳喳特指江澜，王婉晴虽然讲起话来也没完没了的，但还是有所收敛，很娴静的，杨景澄声音很低，话不算多，只是不时说一两句话，和叽叽喳喳根本沾不上边。再看向江澜，他忽然有些头疼了。 聊了几句之后，话题却忽然到他身上去了。王婉晴说：“要说我们年级长得好看的男孩子，贺枫和洛云亭都算。”她又看了一眼杨景澄，笑道，“景澄虽然不是男孩子，但也风流倜傥。” 洛云亭。这个名字让他心中忽地一悸。 “二班的洛云亭？”杨景澄问。 王婉晴看她一眼，笑了笑说，“除了他，还有哪个洛云亭？” 江澜说：“他好像不是很活跃，我对他最初的印象是刚开学那会儿，他当新生代表发言。后来都没怎么见过他。” 说起新生代表，那似乎也是贺枫和洛云亭的“初遇”。 开学典礼的时候，贺枫坐在礼堂的最后一排，无聊看书，一堆领导讲话，他都懒得听。后来他昏昏欲睡，朦胧间似乎是听到一个年轻的、好听的声音，仿佛夏季吹在树叶间的风，裹挟着暖意与清冽。可惜那时他不曾睁开眼，不曾想，原来那便是洛云亭。 王婉晴说，洛云亭的性格看起来很干净。 贺枫觉得他像白色的水，略带着透明，却什么也看不清。 ——虽然他一点也不了解他，却莫名地这样觉得。 王婉晴说，“我记得一开学就有人跟他表白，后来没有结果。” 杨景澄笑道：“这怎么能叫没结果呢，不就是被拒绝了吗？” 江澜哈哈哈大笑，忽然跳到几人前面，面对贺枫他们几个说：“我知道那个告白的人是谁！哈哈！”她原本有些圆的眼睛眯起来，像只志得意满的狐狸，可惜在贺枫眼里蠢透了。此刻他并不关心她的蠢样，却关心她口中的人是谁。 杨景澄抬头看她，王婉晴问是谁。贺枫也看她。江澜见他嘴角带着如平时般漫不经心的笑意，眉宇间有些冷漠。她有些呆楞住，不过片刻便反应过来，依然笑嘻嘻地道：“怎么会告诉你们！” 这种未知让贺枫不开心。他当然知道，为洛云亭着迷的人很多很多，有几个表白的并不奇怪，甚至更多也很正常，可他不开心了。 这大概，是一种名为嫉妒的情绪。 可他嫉妒谁呢？洛云亭？还是那些表白的女生？这种情绪让他不安。 话题又转移到他身上。 杨景澄笑得有点轻佻古怪，说：“前两天不还有女孩子给你表白吗？” 贺枫猛地抬头，有些尴尬，也有些奇怪，他以为这事没人知道。入学的这一个多月没少收情书，当面的只有那一个，两天之前。 那天阳光正好，微风和煦，空气微凉。贺枫正趴在桌子上，睡也没睡，大概是在想一些事情。忽然听人说外面有人找他，他扯出塞在抽屉里的校服，随意甩在肩上，拨弄了一下头发，往外走。 教室门外站了一个女生。贺枫觉得他大概是见过她，但记不清了。 她挺大方的，看起来好像是有事情跟他说，“贺枫，我有点事要跟你说，你跟我过来一下。”说罢便转身，好像确信贺枫会跟她走。 他也的确跟着她走了。 一班的教室旁边是图书室，再往尽头走是一条长廊，有些曲折，建得古色古香，两旁种了许多花草矮树，还有小池塘，水黑黑的，光线不好的时候，整个廊子会很幽深静谧。 但她来找他的时候是下午，阳光从树叶间的缝隙斜打下来，很寂静安详。光线不亮，倒也不暗。 她走到长廊中间停下，转过身，看着他，他也停下来，他们中间大概有两米的距离。女生大概觉得有点远，又上前了一步。 贺枫问什么事情。她沉默了几秒，抬头看他的眼睛。贺枫觉得他好像瞬间明白了她要说什么。女生说：“我第一次见你，是在开学第一天，你站在教学楼一楼大厅的门旁边，似乎是在等什么人，你微微低着头，侧脸好看极了。我站在楼梯口，一直静静看你，你等了多久，我就看了多久。后来你和你朋友一起走了，我才离开。那时候，我疯狂地想知道你的名字。” 第8页 贺枫有些惊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于是选择不说话，他低着头，不去看她的眼睛。 女生顿了顿，继续说，“后来军训，我的目光一直在找你的身影。可惜机会太少了，我太少看到你，但每次看到你，我的心就会快速地跳起来。”她向后理了理她长长的头发，“我那时就大概知道，我可能是喜欢你了。” “我胆子不大，但我清楚地明白自己想要什么，所以我考虑纠结了很久，还是鼓起勇气来找你。我知道我们都互不了解，你甚至可能不认识我，但我希望你能明白我的心意。” 女生有黑黑长长的头发，齐刘海，没有如烫过那么直，看起来很柔软。她肤色很白，瞳孔颜色很浅。她长得很美，却不是乖巧的美，而是一种带着青春的叛逆的美。她的眼角有些微微上扬，神色坦荡。 贺枫沉默了片刻，说，“谢谢，你的心意我明白。” 她笑了笑，说：“我叫沈柔。贺枫你记住了，我叫沈柔。”说罢，她从他身边走了过去，离开了。 他独自在那里站了一会，回了教室。 贺枫不知道杨景澄是怎么知道的，于是问她。 杨景澄的一只手还搭在王婉晴肩上，不回答他，只是朝他笑了笑，眼神中有些戏谑。他知道她不会说，也不再追问。 倒是王婉晴和江澜，好像对此很有兴趣。 江澜挺兴奋的，用胳膊肘肘贺枫，问：“有人跟大少告白？” 贺枫用看傻逼的眼神看她，不说话，但也相当于是默认了。 王婉晴也问：“贺枫你怎么回的？”她被杨景澄的胳膊压着，要看到贺枫得身体前倾一些。王婉晴看人的时候，眼神会很集中，给人一种非常专注的感觉。被这种目光注视，有时候会感觉很好，有时候会觉得有些尴尬。 他没办法在这种目光下还沉默着不说话。他看着她说：“都是小事情，没什么必要说。” 然后他又看到了杨景澄戏谑的目光。 一路上的话题在几个男生之间转换来去，时不时他和江澜还会开杨景澄的玩笑，比如问杨景澄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她只是笑得暧昧，还用舌头舔了一下嘴角，调戏了一下江澜。 到了商场。 商场是一座大楼，叫彩星大楼，也叫彩星商场。里面的装修停留在上世纪九十年代，破破烂烂，商铺的布局很紧密、不规则，每一层楼似乎格局都不一样，进去之后，仿佛进入了一个拥闹的冗杂的迷宫。 这里的时间好像很慢，无论是空气的流动，还是阳光透着灰扑扑的纱窗打在纷纷杂杂的物体上，都像是穿越了时光，仿佛褪去了颜色。 彩星里卖什么的都有，廉价的衣服、各种牌子的电器、纸笔文具还有各种吃的、玩的，分布在不同的区域，有的小店铺隐藏在大楼深处，很难找到。 之前江澜一个人来踩过点，跟其他几个人说，这次他们来找地方会省力很多——省力个鬼！贺枫确信江澜在胡说八道。 江澜是个路痴，即使已经来过一遍，确定了几家他们要买东西的店铺，但现在他们跟着她一会上楼一会下楼，绕来绕去，根本找不到地方！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她还在前面冲来冲去，贺枫觉得无奈，拉住了江澜的胳膊，跟三个女孩说：“我去问问人，你们在这站会儿。” 他看着江澜像看着一个傻子，忍不住拍了一下她的头。江澜呆愣了片刻，刚才的焦虑似乎消失了片刻，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走了几步远了。 王婉晴小步跑到贺枫身边来，说：“和你一起。”他点了点头。 彩星里的排布很乱，有的店铺老板不在，有的老板在睡觉，有的藏在一堆货物中间，很难遇见到人。整栋楼都呈现出一种杂乱又冷清的面貌。贺枫兜兜转转地问了几个人，王婉晴一直跟在他身后，终于找到了地方。 贺枫记路的能力还是很强的，又走原路回到江澜和杨景澄那里，看着江澜崇拜的目光，他忽然觉得他宛如领着一个智障在逛街。 买东西是个漫长的过程，王婉晴江澜和老板在还价，杨景澄一直在旁边游游荡荡，看自己想看的东西，大概是……拖鞋？ 大楼里太安静了，安静地能够听见自己的心跳。 他在一旁安静地等着，有点无聊地走神。 【作者有话说：这文最初写是第一人称，后来改的第三人称，小可爱们要是发现有问题，可以在评论里跟蓬山指出~ 小可爱们记得推荐收藏评论哈╰(*°▽°*)╯】 第5章 秋游（三） 贺枫很清楚，他的性格有缺陷。 从他和她们一路走到彩星的过程中就能看出来——他在某些方面有障碍：他很难把握和人之间的距离。 第9页 比如他一直和江澜勾肩搭背，表现得暧昧不清，喜欢摸她的头，喜欢手臂搭在她的肩上，喜欢撩她的头发，喜欢凑近她的耳边说话，喜欢对她做轻佻的表情。他一直知道江澜对他有好感，即使她表现得迟钝、大大咧咧，他还是一直都知道。对于江澜，其实他们认识才一个多月，但他们都彼此觉得互相熟悉得不能更熟。他对她所有的举动都是不自主的，并非刻意的，自然的——如果他可以去控制自己不去跟她“暧昧”，他才觉得不自然。即使他半点非分之想都没有。但他并没有仔细考虑这件事，即使知道她喜欢自己，他也没有认真考虑和她的距离，他想去做他自发想做的事情——但也许，这会对她造成伤害。 这也许是自私、是懒惰。但贺枫更想要把它定义成他的障碍。 这种对一些人会不自觉轻佻的习惯，似乎是改不了了。但对一些人他又会格外拘谨——不，不是拘谨，是没办法靠近，这种障碍是从心里产生的。 他已经确定，他似乎对某人有好感——是什么样的好感？他知道那是不一样的，但是他懒于去思考。这种障碍又再次体现了。他不知道要以什么方式去和那人接近、相处，他没办法像对待其他人一样对待那人，更没办法使用之前与相处过的任何一个人的任何一种相处模式，他有些迷茫，但这种迷茫却不知为何让他心安。 似乎至今以来，贺枫的心中一直有一块缺陷，大概是缺失某种情感。一个阳光灿烂、空气闷热、暖风浮动的午后，一个人的出现忽然激发了这种情感，这种情感在缺陷处如蔓草般疯狂生长，生长向未知处，让他不知所措，可也正是这疯狂生长的蔓草，填补了这块缺陷。 如果你也有过青春，你大概会明白，这种矛盾的——痛苦与心安。 在想什么呢？在说什么呢？ 就这样吧。 等着江澜和王婉晴在这家买完了东西，贺枫又负责去找另一家，总之感觉一整个下午都在这座灰灰暗暗、慵慵懒懒、破破烂烂的大楼里走走停停。 大概到了五点多，他们才从楼里出来，在里面度过的漫长时光大概是三个小时——这个季节，五点多外面的阳光还是很盛，挺晒的，之前在彩星里稍微有点冷，他们都把校服外套套上了，出来又觉得热，贺枫把外套脱下来搭在肩上。 五点多是饭点了，等他们走回学校，食堂绝对没有饭吃。贺枫本来就不想吃食堂，于是提议说：“今天辛苦了几位了，请你们吃饭！”杨景澄最先说好，重重地拍了一下他没搭衣服的那边肩膀，“不愧是三中校草，这气度我佩服！”贺枫差点被她拍到地上，但他双手都提满了东西，没空“回复”她。 王婉晴有点担心赶不上晚自习。江澜很心动，但是也有点犹豫。江澜是那种心里顾虑很多同时又叛逆非常的人，这种时候，拉她一下，她就会跟着走。 “这两天作业不多，晚自习也没什么事，去吧。”杨景澄胳膊勾住了王婉晴。 贺枫走在江澜身后，由于没有手空着，就用膝盖顶了顶她的后腰——江澜一下子跳开了，转过身来就骂他：“贺枫！仗着自己腿长就可以随便顶人吗！” 贺枫往前走，做出要再顶她一次的样子，她机敏地向后跳，“你还来！” 他嘴角的弧度扩大：“不去是狗。” 江澜一边跳着躲他，一边快速地说着：“去去去！是你逼我去的！” 贺枫一步跨到她身侧，伸脚往她崭白的球鞋上重重踩了一脚，笑着骂她：“请你吃个饭还这么话多！” 江澜炸了，迅速向后一跳，用怨恨的眼睛看贺枫——然而他只觉得好笑。 王婉晴看他们都决定要去，也没有拒绝。于是他们几个走在一排，杨景澄勾着王婉晴走在贺枫右边，江澜走在他左边。 走路的时候，江澜一直想要趁贺枫不备踩他的鞋，可是即使贺枫没有看地面，他也总能躲过，他觉得自己一直在用正常的步伐走路，可是江澜就是一直踩不到他的鞋，贺枫觉得她像一个可爱的智障儿童。 路上也一直聊些有的没的，精力没有来的时候那么旺盛了。大约走了二十分钟，他们走进了一家路边的烧烤店——这家店离学校不近也不远，贺枫和李亦欢他们几个经常翘课、翘自习翻墙出来吃，和老板也挺熟了。 这个时间，店里的人不多也不少，到九点多的时候人是最多的，摊子会摆到外面来，可能最后一节晚自习，翘课的人比较多吧，完全天黑后喝酒的人也会比较多吧。 老板正在忙，三个女孩跟着贺枫进去后，他轻车熟路地找了个地方坐，贺枫让他们几个去冰柜看，想吃什么自己拿。 第10页 他忽然想喝酒。在一切嬉闹的表象之下，蔓草般滋生的惆怅带着青涩的、甜蜜的苦涩。 天一点一点地变得昏黄，阳光从明晃晃刺人眼到慢慢地冷落下来。 六点左右四个人就吃完了，晚自习六点一刻开始。此时出了店门，天已经灰暗了，他们快步往学校走，终于在晚自习铃响的前几秒进了教室。 到周六的中间这几天是很难熬的，所有人的心都浮动了起来。贺枫的心更是很难落下。他有时会故意上楼，路过二班的教室，装作不经意往里看，然后又很快转过头，走过去。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大概是有些魔怔了。 但是他没想到，沈柔也是二班的。 周四的下午，第二节 课下课后，有一个稍长的课间。贺枫在下课铃响后忽然醒了，之前的困倦不知所踪。他坐在位子上有些茫然，拍了拍前座的男生，问他刚才是什么课。 丁倩的化学课，留了一堆作业。他打开桌盖，在里面翻了半天，终于从最底下找出了被压得皱得不像样的化学作业本，翻开开始写。 写了两题，空气的闷热让他有些躁。窗外起了风，太阳还明媚地挂着，天色却不那么亮了——大概是要下雨了吧。 写不下去了。扔了笔，他把校服外套盖在身上，靠着教室的后墙发呆。 贺枫忽然有一种强烈的欲望想要见那个人。 他迅速站起来，把校服外套披在身上，迈开腿就往教室外面走。可是一出教室门，他就愣住了。 ——洛云亭就站在他们教室门口， 他依然规规矩矩地穿着全套校服，黑色短发不是很直，而是带着一点卷的，他低垂着眼，半倚在墙上。贺枫出来时，他仿佛有所感应，正好抬了头。 他们四目相对。于是贺枫忽然发现，这人的瞳色很深，如同一潭不见底的水。 他问：“同学，能帮忙叫一下你们班的班长吗？”他的声音有着少年人特有的透彻清明，有些低沉，却并不闷，嗯，很好听。 贺枫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会，大概是有些发怔，但终是没有说话，转身进了教室门，用漫不经心的语调喊了一句：“江澜！有人找。” 贺枫从没想过他们的第一次见面会是这样。 一个刮着热风的午后，太阳还闷闷地挂着，阳光金黄色的光斑一直投射到教室门口，映亮了他们两个人的脸庞。教室里的嘈杂喧嚣似乎有瞬间远去，他们彼此的眼里只有对方的眼眸。他没有露出反常态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吊儿郎当、漫不经心，他的脸上甚至没有表情，如同什么也没看到——他从没想到，第一次与洛云亭见面的他会是这样。 他不知道他是否给洛云亭留下了印象。他转身进了教室后，就再也没有往外面看。喊了江澜，他就径直走回了他的座位，趴在桌子上，侧着脸看另一边的窗外。 此刻他的内心竟然十分平静，他本以为会狂跳的心脏安静地栖息在他的胸膛。 果不其然，到了五点半的时候，窗外开始下起了雨。雨很大很狂躁，他的心绪却平静得不像话。不想做任何事情，就趴在桌子上，听着雨滴瓢泼地落在地上和树叶上的声音。 贺枫不是个安分的人。这大概是生下来就注定的。他从小到大没怎么按规矩做过事，散漫、轻佻，他们给他规定的路，他似乎一直游离在外。 但他心里清楚他想要什么样的人生。当他开始认真思考这件事的时候，那些散漫轻佻、懒惰、无所事事，似乎都会退去。 贺枫想做乐队，那里面有黑暗和光明，有过往和明天，有绝望和希望，有苍凉和明媚，有死亡和重生，有无限的可能性。 在那里，什么都是对的。 这也没什么新奇的，走这条路的大有人在。似乎总有一群放荡不羁的青年想要追求一段放荡不羁的青春，无论如何放肆都嫌不够张扬。可贺枫不是，倒也没有想过要去多叛逆，多放肆张扬，只是心中有了这个想法，便不能不去做了。 心里平平淡淡。因为他知道，去做该做的事情，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作者有话说：对这个小说有任何建议都欢迎评论告诉蓬山~ 要推荐收藏评论给我捧场(￣_,￣)】 第6章 秋游（四） 周五那天很凉快，大概是前一天下了雨，太阳也出来了，但不算太晒。 周五的课贺枫都很喜欢，有两节连着上的化学实验课，还有一节历史。 他对化学很在行，也还算感兴趣，做实验他很拿手。丁倩有时会让他上去当她的临时助手，但他困的时候一般不给她面子。大概是因为贺枫长得好、做实验利索，丁倩对他印象挺好的，虽然在上理论课的时候他经常睡觉。 第11页 上午最后一节是历史，苏素屏的历史讲得很不错，不是照本宣科的那种，讲的很有意思，一般贺枫都会听。苏素屏是贺枫在这个学校目前接触到的最喜欢的老师——年纪不是很年轻，但很有气质，行事作风、说话的方式他都很欣赏。 历史课的时候，贺枫坐在最后一排，一只手转着笔，一手撑着下巴，听着苏素屏讲话，忽然余光看到了窗外。 有人在看他。 不是偷着看，是光明正大的看。 是沈柔。 也许是她看得太光明正大，也许是她长得漂亮，班上其他的一些人也注意到了，并开始窃窃私语。有人偷偷瞄贺枫。 苏素屏在讲台上也注意到了，她往窗外看了看，停下来，说了句：“怎么回事？” 沈柔大概是注意到老师也在看她，她快速离开了窗子处，贺枫也看不见她了。 上午最后一节课，下课时间事关吃饭大事，所以苏素屏从来不拖堂。一下课，几乎整个教室的人都飞奔出教室门，奔向食堂。 贺枫坐在最后一排没动，他注意到李亦欢在出教室门的时候带着戏谑地看了他一眼。 这时候教室里只有几个人，他，还有几个准备错过高峰期吃饭的。 还有杨景澄。 杨景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安安静静地在写作业。 贺枫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眼睛看着窗外。沈柔果然又出现在那里。 她用眼神示意贺枫出来，他坐在位子上没动，过了一会，他忽然从凳子上起来，迈开腿走到教室外。沈柔站在教室外走廊的半圆形小阳台里，微微皱着眉，嘴角带着笑，看着他。 她穿着对她来说显得大的校服外套，下半身穿着长及脚踝的裙子，站在那儿，看起来安静乖巧。她问他：“贺枫，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沈柔。”他皱了皱眉，低声回答。 她大概是看到他皱眉，一下子变得踟蹰，她犹豫了一会，似乎在组织语言，缓慢地说：“我本来不想打扰你的，可是我忍不住想见你，我忍不住想确认你是不是还记得我的名字。” 贺枫抬头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去。他本身比她高一个头，他们的距离也不远，他要非常刻意地低头，才能让自己尽量看不见她。 她停了一会，接着说：“我有时会看见你路过我们教室门口，我能感觉到你在找什么人。我担心你在找我，我又担心你在找其他人。如果你找我，我的心会开心得抽搐，但如果你在找其他人，我的心会比之前开心的强度痛苦十倍。” 说完这话，她似是鼓起勇气，想要盯着贺枫的眼睛，而他也抬起头来，与她对视。 他沉默了一会，跟她说：“对不起。” 他感觉沈柔似乎是要哭了，但她脸上却舒展开了笑的表情。她说：“如果我喜欢你，我就会喜欢你，等哪一天我不喜欢你了，那我就不喜欢你了。即使现在你跟我说对不起，但我还是会喜欢你。” 他站在她面前，不知是要安慰她，还是应该沉默。 她冷静了一会，跟他说：“贺枫你先走吧，我想在这站一会。” 贺枫转身往教室里走，走了两步又回头看她，再然后便果决地进了教室。 他在教室里坐着，没往窗外看，小阳台那里，他的座位看不到。他不知道沈柔什么时候走的，但她白皙的面容，乌黑的长发，瘦弱的身形，以及那身格格不入又格外好看的长裙子却印在他心里，似乎无法弥散。 跟贺枫表白的人不少，可以说是很多。但从没有一个人让他有这种感受。 他的脑子很乱，里面全是她。 不，还有另一个人——那个他每次路过二班门口，想要看见的人。 他清楚地知道，他不喜欢沈柔，因为他知道，人的一颗心太小，小到只能装下一个人。如果你在年少时喜欢过什么人，你会明白那种感觉——除非一切淡却，否则你的心里不会再有什么别的人。 他的心里，似乎……已经有一个人了。 周六早上，几个班委都来得很早，贺枫来得稍微晚一点，那时候教室里已经坐了好一些人了。他到他的位子上放了东西，听见江澜他们在叫他。 大概还有四十分钟包的大巴就来了，两个班一百一十几个人，一共包了三辆，其中一辆是两个班都有一部分人的。 教室里吵吵嚷嚷，二班班长方子胤和一班班委在一班班门口核对今天一天的行程。贺枫被他们叫去后，直接坐在他们身侧的窗台上，安静地听他们讲。 方子胤看到他，微微抬起手，幅度微小地向他打了个招呼，贺枫朝他抬了抬下巴，然后就看着他们讨论。 清晨的阳光还不刺眼，清清爽爽地照耀着，伴着习习凉风，让人们焦躁的心情都缓和平静下来，充满对新晨的喜悦。早上能听到鸟鸣，能听到风声。 第12页 贺枫坐在窗台上胡思乱想。 余光忽然看到右侧走廊上楼梯处出现的一个身影。 那个身影不快地向他走来，逆着光，贺枫看不清他的脸。但这种熟悉的心悸让他知道那人是谁，即使他看不清。 也许你会奇怪——人在看到在意的人的时候，心率会加快，因为他知道那是他在意的人。可到了他这儿，似乎有些不同，仿佛那人一走近他，他的心频就会加快，如同与生俱来的关联，如同孪生的兄弟，如同……前世今生的爱人。 前世今生的爱人？ 他被自己这种荒谬的想法吓了一跳，又觉得好笑。 大概是魔怔了。 洛云亭从楼梯转角处走来，走过不短的走廊。走廊周围种了花草，蔓延着长长的枝条，贺枫看着那人一步步走来，他觉得仿佛那人新鲜地点亮了他的生命。 你一定不知道，他在那人背后看到了实质的阳光。 洛云亭走到方子胤身旁，抬头微微笑着，跟每个人对视，打招呼。贺枫的眼睛从没有离开过他，可他却是最后一个看洛云亭的。 贺枫觉得洛云亭看自己的目光与看别人不同，似乎多了点什么，但又似乎没有。他又暗自嘲笑自己，当你喜欢上一个人，你就会不自觉地以为彼此特殊，自作多情，经年后才发现，不过是内心的一场独角戏。 他清楚地明白、清楚地知道，可他还是会忍不住探究那人的目光。 二班的事情洛云亭也有负责，之前二班的班委讨论过，出了结果，让方子胤过来和一班核对，可能这一会儿二班的班委想法又有了些变动，所以让洛云亭过来跟一班说。 一点小事，贺枫漫不经心地坐在窗台上，背倚着透明的窗户。他明明不关注他们在讨论什么，可洛云亭的话却清晰地进入了他的耳朵。 那干净略低沉的声音如同实质的阳光。 他只说了几句话，边说方子胤边点头，然后他说：“我先回班上了。” 跟一班的几个人打了招呼后，他便转身离开。可是下一刻，他忽然回头。 贺枫的目光本不曾离开他的背影，于是他们的目光直直地相撞了。他看着贺枫的眼睛，那一刻很短暂，贺枫却觉得好长好长。贺枫没有收回目光，洛云亭的眼里什么也没有，又转过头，继续走了。贺枫一直看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他的心忽然有些不安了。他当真当真一点也不了解洛云亭。洛云亭似乎非常低调，即使如此他依然是学校的风云人物，他会一个人在角落安静看书，他会和一群男生女生笑笑闹闹，他会和班里一起讨论事务，他每天都规规矩矩地穿全套校服，他会趴在桌子上睡觉也会认真听课，他会打篮球体育也好……贺枫觉得自己是不是了解得够多了，可他总是不能稍微稍微靠近洛云亭一点点。那些表面的，他觉得都不是他。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渴求什么。 过了一会，到了上车的时间。李亦欢从教学楼外面的小广场跑回来，跟江澜说了一声，三辆车已经在校门口等着了，江澜看了看时间，让大家在教学楼外排队集合，一起走到校门口上车。 教室里变得更加吵闹了，桌凳移动的声音，嬉闹声一下子大了很多。此时赵文坐在他平时坐的那个位置上，站起来，像赶鸭子似的把人往外赶，自己抱着一摞书出去了，可能是要去一趟办公室，然后再去校门口和学生们一起上车，学生估计还要等他。 实际上大家并没有排队，三五成群地就往校门口走，一路嘻嘻笑笑，提着一袋袋吃的喝的，开心得不得了。江澜在后面喊着要排队也没用，没有人听她的。 李亦欢把胳膊往贺枫肩上一搭，两人就旁若无人地走到前面去了，留着江澜在后面气急败坏。 【作者有话说：李亦欢：既然知道了兄弟的小秘密，是不是要帮下忙呢？（摸下巴坏笑）贺枫你脱单记得请家属饭o(╯□╰)o 贺枫：……你要做什么？你不要乱来！ 大家看文记得帮蓬山推荐哦~小说详情页可以评分、推荐、收藏、打赏和评论哦~(=w)】 第7章 秋游（五） 一中很大，教学楼后面是综合楼，综合楼旁边是400米跑道和看台，不在一个水平面上，运动区位置低，而教学区在一片较高的地上。综合楼后面还有体育馆和教师办公楼，教学区的另一边是一片小湖，水很清，上面浮着睡莲。再往后还有宿舍区和小卖部，占了很大的地方。教学楼前面有一片不小的广场，广场下面是一个有点长的坡，坡下面才是学校大门，坡的旁边是一大片停车场。 学生们顺着斜坡往下走，贺枫和李亦欢逐渐走到了最前面，他们发现，二班早就到了，正在上车。二班的女生都已经上车了，男生们还在排队，方子胤和几个班委还在下面等着。 第13页 洛云亭也在。 二班的班主任也没来。说到二班班主任，高秦，贺枫他们还挺有好感的。一个才从师范大学毕业没几年的年轻男老师，短短一两年的时间就有能力当班主任，教数学的，听说人很好，讲课也好，长得也好，挺多女生迷他。 贺枫和李亦欢走到方子胤他们那儿，跟他们打了招呼，贺枫问方子胤：“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方子胤嘿嘿嘿笑了笑，说：“高秦让我们早来的，说怕你们等。” 贺枫看看了后面，一班的人都陆陆续续地下来了，远远地就看见了江澜，他笑了笑，转过头来看方子胤，说：“高秦呢？他不去？” 方子胤也向后方望了望，说：“他肯定来，估计是什么事耽搁了吧。” 忽然听到旁边的男生在说；“上满了，要换下一辆了。”贺枫侧过身去看，二班大概还剩十几个男生。 方子胤转向他们，提高了声音说：“先别上，等待会一班女生上完了，剩的再一起上。” 贺枫勾起嘴角，半开玩笑说：“不如待会我们这几个自己开车出去玩吧。” 方子胤哈哈哈大笑，连说：“可以可以！” 贺枫尽他所能不去看洛云亭，装作礼貌却淡漠的样子，只跟方子胤说说笑笑。余光也不看他，好像真的一点都不在意。 他自己都快相信了，但他内心知道，那些嬉笑与玩世不恭都是一层薄薄的外壳，只需轻轻一击，便会支离破碎。 一班的人都陆陆续续到了，江澜从最后面一路跑到了最前面，对贺枫和李亦欢横眉冷对，两人笑得欠揍，李亦欢的目光先是停留在江澜的腿上，然后又停留在他和贺枫的腿上，表情得意，就差直说：“我不想走这么快，但是我腿长啊！”江澜都快气炸了。 忽然余光看到，那人唇角有微微的笑。 贺枫的心里倏忽漏了一拍，面色却分毫无改，可是他已经完全不能转移他的注意了，他的眼睛已经没有办法不放在那人无意中浅浅绽放的笑意中了。李亦欢和江澜还在闹，他却闹不下去了。 他转过头，看人差不多都来齐了，于是提高声音朝后面的人喊了一声：“后面的快一点，前面的排队，男生等一会，女生先上车。”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突然说这些话，他平时从未管过这些事，也从来都觉得，这些与他无关。 还在坡中段的几个女生听到他的话，小跑着往前，女生比较迅速地排成一列，江澜没进队伍，杨景澄排在队伍最后。女生们开始依次上车，男生们却还在车旁边推推挤挤，打闹不停。 李亦欢回头一望，发现高秦和赵文一起出现在坡的顶端，赵文背着手，走着方步，慢悠悠地往下面走，高秦也陪他一起慢悠悠地走。 李亦欢一把重重地拍了一下方子胤的肩膀，一点也不收敛，张狂嘲讽地说：“赵文就是想装个逼！哈哈，你们看老高一副想走快又走不快的样子，宛如便秘哈哈哈！” 几个二班的男生看着坡顶上的两个人笑作一团，方子胤把李亦欢拍了回去，说：“隔这么远，你也看得清老高像便秘？” 贺枫了一眼高秦，回头道：“他哪次被赵文缠住的时候不是一脸便秘。”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好像想要努力表现自己，却有羞怯——他从来不会这样。 贺枫从来都是我行我素，不管不顾，肆意妄为，羞怯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他从来不知道。可是他现在却突然感受到了。 “说得好哈哈哈哈！”几个男生在旁边笑得直抽。 高秦真的是个很好的老师，是为数不多年轻又教学很有特点很有方法的老师，和男生们打成一片，男生们随意开他的玩笑。 因为他经常路过一班教室门口，而且和一班一个年轻的女老师关系很好，所以和一班的男生也很熟，平时大家在一起勾肩搭背的，如果不看校服，根本看不出是学生和老师的关系。 大家笑成一团，队伍很松散，女生排队上了车，男生们还在追逐打闹。 方子胤朝着他们班的男生大喊一句：“都排好队！” 江澜也连推带踢地把还在旁边嘻嘻哈哈的男生推到一起，贺枫也被她有意无意地重重地推了一把，可他根本就站在那里没动，他觉得有点莫名其妙。李亦欢被推得最狠，一个趔趄，倒在贺枫身上，幸好贺枫离他近，要不然肯定倒在地上。 他拽住贺枫站稳，恶狠狠地盯着江澜的背影，小声骂道：“我刚才应该拽住她一起倒的！江澜是不是个傻逼！”这家伙根本没把江澜当女生看，虽然江澜除了外表，哪里都不像女生。 一班的女生上完了，二班的男生开始排队上车。贺枫微微侧了身，看到洛云亭站在他们班男生队伍靠后的位置，那辆车已经上了二十几个女生了，只能再十几个男生，他排的位子肯定要上第三辆两个班多的人共乘的车。 第14页 贺枫的心里忽然涌现出一抹难言的甜蜜喜悦。 这天阳光很盛，天气比盛夏的时候要凉快一点，不会一个劲儿出汗，但穿t恤还是会热。时不时会有微风，大家站的位置有些空旷，风吹拂地很轻。这几天比起前段时间蝉噪已经不多了，大家快乐的喧闹嬉笑声如同流动的风，轻轻地宛如夏末的歌。 他喜欢他。 喜欢是一种难言的羞涩之情，他没有喜欢过什么人，他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模样。可是现在他好像，依稀地朦胧地明白了。 喜欢，是你的目光永远追随着他的身影，当他看你，你又急于躲避。你喜欢装作毫不在意，你在看见他看你的时候，心里紧张得要命，却还矜持地装着平时的自己。 贺枫仔细想想，他对洛云亭一无所知。他们相见的次数很少很少，他们每一次的相遇都平凡无奇，每次心绪复杂难以平静的都是贺枫自己，他想见他，却从不敢光明正大地去他教室把他叫出来，有时贺枫趴在桌子上，是在思念还是睡觉，无人知道。 大概如果人年少时，真正地对一个人动了心，就会变得小心翼翼，不管他之前多么骄傲张狂。 贺枫侧着身看着依旧在队尾排队的洛云亭，心绪浮动难安。 赵文和高秦终于从坡上爬下来了。 赵文一看一班的男生还乱糟糟的，而二班的都排好了，人都要上完了，面上有点挂不住，前一秒还在和高秦温和地讲话，后一秒就拉下了脸，对着贺枫和李亦欢咆哮：“你们两个男班委是怎么回事！看看人家二班，排队排得整整齐齐的，我们班呢？班委带头捣乱！”说完又朝着一班旁边挤在一起的一堆男生咆哮：“是没听到我的话吗！还在笑！快排队！” 一班男生迅速地排好队，但嘴里都嘟嘟囔囔的。李亦欢第一个不服，一副老子比天屌的嘴脸晃晃荡荡地走到队伍最后面。 贺枫自始至终没看赵文，双手插袋，在他说完话的那一刻就马上转身，迈开腿就走到队伍后面。 赵文的气没有得到充分的发泄，脸色很黑，但还是尽量温和了语气，跟站在队伍旁边的江澜说：“这几个是很难管，你下次先把别的闹腾的弄安静。这几个放着我来。” 江澜快速地看了贺枫他们几个一眼，马上又看着赵文，点了点头。 李亦欢听到了赵文的话，嘴角扯出一抹嘲讽的笑，背过身去，余光都不想看见赵文。 一班的男生也上了一部分，车子就满了。现在一班和二班大概都剩十几二十个男生，差不多都能装进最后一辆车。 二班男生先上，洛云亭和方子胤最后两个上的车。贺枫望着洛云亭上车的背影，心里涌起一种强烈的想法，如果他单坐一个位子，他是不是可以坐他旁边？但转念一想不太可能，他排在一班最后，中间上那么多人，洛云亭身边怎么会正好空出位子给他呢？他心里安安有些失落。 李亦欢忽然回头看了他一眼，看见他在看车窗的方向，嘴角勾起了一抹古怪的笑，笑得有点猥琐。 上次他们两个在会议室，他就猜得八九不离十了，感情这种事，本来就容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何况李亦欢又是这么聪明的人，贺枫还没想清楚的事，他可能早就看清了。会议室那次他可能还有点质问和试探的意思，现在他大概接受了。 既然贺枫也想明白了，他也不会对李亦欢遮遮掩掩。他收回目光看着李亦欢，微笑得坦坦荡荡。 【作者有话说：李亦欢是个好助攻。 小可爱们，求推荐，求收藏，求打赏，求评论~ 蓬山爱你们哦~】 第8章 秋游（六） 但是，天底下就是有这么巧的事情。 贺枫上车的时候，只剩了两个位子，一个是车最前面的位子，大家留给赵文专坐，还有一个，就是坐在倒数第二排的洛云亭旁边的位子。 他的心是狂跳的，但他面色无异，还是沉默又嚣张的模样，一只手提着刚脱下的校服，另一只手插在裤子口袋里，走得不快不慢。他走到洛云亭身旁，随意地坐下，仿佛坐哪里都无所谓。大概只有他自己知道他那冷漠懒散的外表下藏着一颗雀跃甜蜜的心。 洛云亭坐在靠窗的一边，本来是一只胳膊搁在窗沿上，微微搭着眼。贺枫能看到窗外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微长的睫毛遮住了眼睛，安静的他看起来很乖，有点不问世事的感觉。他注意到有人走近，微微抬了眼，对贺枫微微一笑。 贺枫的心猛烈地悸动起来，仿佛漏了一拍，洛云亭的笑只是礼貌地向他打了个招呼，很快又搭下了眼似乎是在发呆。 他心里仿佛被什么又暖又软的东西填得满满的，眼睛不由在他身上停留了一会。 第15页 洛云亭似乎发现贺枫注视着他的目光，但他没有抬眼看他，只是似乎僵硬了身体。贺枫移开目光，利落地在他身边坐下。 贺枫有时候过分的小心翼翼，有时候又大胆地过分。 他记得他很久之前好像听过一个女生这样描述，喜欢一个人的心情就是：当你暗恋一个人的时候，你会怕他知道，不甘他不知道，更担心他知道装作不知道。你一旦喜欢一个人，你会仿佛觉得你们的心仿佛有了某种联系，你觉得你喜欢他，那么他就会喜欢你，他的一切动作都是对你的暗示——仿佛人的心情，无论如何都是通的。 贺枫那时无论如何都无法理解，不同的个体，怎么能那么准确地感受到另外的个体的情绪并向他靠近呢？可是他现在忽然有些明白了，这种相互的感受是快于语言文字的，你还没想好用什么语言来描述，你就能感受到两个人之间那种其妙的联系了。 不过，他害怕那是一厢情愿，是汹涌了情感品尽了酸涩却是独自悲欢的一场内心独角戏。 所以他不甘不把情感表现。 不过当然那么一瞬，他没有想这么多，他只是想看着他，就是想看着他。 赵文上了贺枫他们这辆车，脸色还是很差，按道理说他应该上一班女生和部分男生的那辆车的，但他可能怕贺枫几个闹翻天，所以打算盯着他们几个。从他上车到现在，一直不是盯着贺枫就是盯着李亦欢。 他上了车之后没有马上坐下，而是面对学生们站着，声音毫无波澜，带着一点强势，在大家脸上扫来扫去，说：“二班的同学们，你们高老师暂时把你们托付给我了，大家路上都听话一点，要不然我不会跟你们客气的。”二班的男生们表现得十分冷漠，也不跟他呛声也不搭理他，都在埋头自己玩或和旁边的小声讲话。 赵文停顿了一下，又开始说自己班；“我们班的，我知道有几个人喜欢闹，不过你们别以为我没办法治你们。我带班主任很多年了，什么样的学生没见过？都在车上给我坐好，不准闹事！” 依旧没人理他。他觉得学生们没把他放在眼里，脸色很难看，但是学生们又没有正面跟他闹，他也没办法。他有点尴尬地坐在最前面他自己的位置。他的位置在最前面，旁边没做人，放了很多秋游要用的东西。 车里开了空调，很凉快，贺枫懒得把校服外套再穿上，就直接把它穿在前面，他坐得很懒散，头靠着靠背向上仰着。他这时候倒是不太敢直接侧过头去看洛云亭了。 这种勇气忽有忽无，不，不应该是勇气，而是一种时浓时淡的情绪。 本来车上是挺吵的，赵文说了两句话冷场了。赵文安静了，车上就又逐渐吵了起来。方子胤和李亦欢坐在贺枫和洛云亭后面，两个人开始小声讲着什么，笑得东倒西歪。贺枫听到动静回头看他们俩，看见方子胤整个人压在李亦欢身上，李亦欢拼命挣扎。 贺枫无语了。李亦欢看见他转过来，大喊：“还不帮我！” 贺枫当然不能不管李亦欢，虽然他觉得他们超级幼稚。于是他站起来，单膝跪在座椅上，趴在椅背上，伸长了手去挠方子胤的咯吱窝，方子胤面目狰狞地笑着朝他吼：“贺枫！你们两个弄我一个！”他一边躲贺枫，一边要压住李亦欢，不准他动弹，把李亦欢压得更重了。李亦欢被压得嗷嗷直叫。 坐在周围的男生看得哈哈笑，还有的伸手挠李亦欢，李亦欢又生气又笑，不断挣扎，嘴里一直骂。 洛云亭看到他们后面在闹，也转过来，看着他们，笑得也很开心。 贺枫注意到他在看他们，有点不自在，但手上还是使劲地挠方子胤。方子胤大喊：“有本事堂堂正正来啊！”——当然没有人跟他堂堂正正的来。 大概是后面的笑闹声过大，引起了赵文的注意。本来今天是出来玩的，大家都一点也不拘谨，一班和二班本来就很熟，天天一起打球一起逃课去网吧，所以现在一车的男生，不闹起来才是不正常。 赵文是个死脑筋，觉得男生们闹就是不对，他们闹，他就该管。 贺枫最烦这种人。 赵文看到后面一群男生东倒西歪地挤在一起，生气了，大吼一声：“你们在干什么！” 一瞬间安静下来。 车子平稳地开着，车窗外的风景均匀地向后流动。可是车子里气氛却紧张起来。 大家迅速地坐回自己的位置，贺枫也转过身坐好。方子胤有点尴尬地从李亦欢身上起来，坐好。李亦欢倒是很随便地整了整衣服，虽然一声不吭，但也半点没有紧张害怕。 赵文严厉地看着玩闹的这群人，没有说话。贺枫知道，赵文不知道说他们什么。 第16页 刚到学校来的那会儿，贺枫他们几个就已经跟赵文杠上了。贺枫倒是没有先找赵文的麻烦，但赵文看他不顺眼处处针对他。 军训的时候，贺枫个子比较高，站在男生最后一排，大家都站得很直，但他天生有点微微驼背，非常不明显，平时姿态是正常挺拔的，但在所有人都使劲把肩膀往后扩，把胸往前挺的时候，他就有一点明显了。教官来说他的时候，给他往后掰，但怎么也掰不直，他教官说，只能这样了，尽力了，教官也无能为力。 但那会儿赵文不在，后来他装模作样来检查学生的时候，觉得贺枫的背不直，是在偷懒。那时候贺枫对赵文的恶感还不明显，只是觉得这人不怎么样，就跟他解释说，天生的，没办法。这话不知怎么就把赵文激怒了，赵文可能觉得他偷懒还犟嘴，于是开始处处针对他，梁子就此结下，军训没有少为难他。 记得正式上课的第一天，赵文的课。 贺枫上课时候戴了一个平沿棒球帽，坐在教室最后面，背靠着墙听课，没穿校服，大约样子是有点吊儿郎当的，但他还是在听课的。 他大概讲到第一篇课文的后半段，突然停了下来，说：“毛的这篇词大家应该都耳熟能详，我相信大多数同学是会背的。昨天也布置大家预习了，现在我们请一个同学给我们背一下，大家说好吗？” 大家都没想到他这时候出招，贺枫更没想到他这是在针对自己。 教室中空气凝结，大家都把头低下去，生怕点到自己。军训的时候赵文已经记全了所有人的名字，这时候他半天不说话，大家都心惊胆战。 贺枫从来都不怕什么，还是那副德行，大概就成了他的眼中钉。 “贺枫！”赵文突然喊。 他从放松慵懒的状态中，突然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便抬起了头。他一抬头，就看见赵文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眼里有着小人得志的嘲笑。 他动作一顿，慢腾腾地站起来。 不说话。 赵文也不说话，他等着贺枫。赵文想让贺枫尴尬。他们僵持了半天，赵文终于忍不下去了，提高了声音说：“我知道一些同学喜欢把老师的话当耳旁风，你们自己不对自己负责，还指望老师对你们负责吗？”他盯着贺枫的表情看，可是贺枫没有表情。赵文停顿了一会，也没说让他坐下，就接着上课了。贺枫准备自己坐下，赵文一眼看到了他的动作，抢在他坐下前说：“我让你坐下了吗？”然后又继续讲他那无聊的课了。 于是贺枫站了半节课。 此后李亦欢也跟他杠上过几次，因为中午去球场打球的事情。贺枫那时候在睡觉李亦欢就没喊他，喊了一班的两个和二班的一个，还没走到篮球场，就被赵文截下了。之后一段严肃的批评教育和赵文的冷嘲热讽，李亦欢比贺枫还讨厌赵文。 蒋巍他们几个开学第一周的周六下午，一周的最后一节课，提前跑了去上网，走的时候赵文看到了，但没有拦他们，周日下午他们几个一来，赵文就宣布他们被记了小过。 蒋巍他们几个都懵了——三中的制度是被记三个小过就算被记了一个大过，被记两个大过就要留校察看，期间再犯一点什么事，就会被开除学籍。 正式上课才一周，一班就有四个人被记了小过。赵文是想杀鸡儆猴，一开始就给学生们一个下马威，让他们不敢胡作非为。 说到这里，你们应该知道贺枫他们为什么这么讨厌赵文。他喜欢用自己老师的身份和权利来压制学生，喜欢耍阴招还自认为治人有方，他拒绝用平等合理的方式来探讨学生身上或者是他自己身上或者事件本身的问题所在，而是凭借他多年当班主任形成的一套毫不真诚的套路来管制学生。 所以贺枫他们讨厌赵文，赵文也讨厌他们这些不服从管制的学生。双方相看两厌，至始结仇。 【作者有话说：宝贝儿们帮忙推荐收藏打赏评论哦~蓬山昨天咋飞机上，就断更了一天，实在抱歉。这时候凌晨一点，但给自己下了任务要日更，就要信守承诺~我会加油哒，也请宝贝儿们支持我，爱你们哦(=w)】 第9章 秋游（七） 回到车上。 现在氛围剑拔弩张，但贺枫心里半点都不紧张。他觉得赵文倒是比他紧张。他是软硬不吃的那种，而且出来玩，大家在车上闹腾闹腾也不是什么大事，赵文自己搞的像是他们犯了什么天大的错误一样，贺枫觉得他就是管他们管习惯了，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该管什么时候不该管。 赵文估计不知道怎么说他们，盯着他们看了半天，看着男生们都被吓得安安静静地坐在自己位置上，他就回到了车的最前面。 第17页 被他这么一打岔男生也闹不起来了，就三三两两的在一起讲游戏讲笑话，没有像刚才那样一大群人打打闹闹了。 方子胤有点小惆怅了，他是二班班长，首先由他闹起来的，他担心赵文会跟高秦说。虽然高秦不会觉得怎么样，但肯定会为了赵文的面子批评他。 贺枫还是像最开始那样坐着。这时候车上的氛围是白噪音，于他来说，在这一排双人座的小小空间里，就显得特别静谧。 洛云亭，这个他从运动会一直关注到现在的人。 这个让他冷漠枯燥的心悸动起来的人。这个如同阳光安静乖巧的人。现在坐在他的旁边，坐在双人座的小小空间里，坐在静谧的白噪音里。 贺枫把头转过去，望向洛云亭。洛云亭察觉了他的目光，抬起眼，也望向他。 贺枫看着他的眼睛，问他：“洛云亭？”贺枫面无表情，眼神冷静。可是他自己知道他的心里正在怎样地狂躁。 洛云亭迟疑地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说：“我知道你叫贺枫。”说完，唇角有微微的笑。 贺枫心头如有重击，一刹那的喜悦奔涌出来，但他还是一张没有表情的脸。贺枫依旧看着他，问：“你知道我？” 洛云亭的头发很柔软，有点卷，面容白皙，唇角带笑，贺枫感觉他要溺死在这种甜蜜又寂静又悸动又紧张得氛围里了。 洛云亭把搁在窗沿的胳膊放了下来，双手握在一起，双脚交叉，手搁在腿上。侧着头望着贺枫，笑：“我们年级，有谁不知道你吗?” “那你知道我什么？”贺枫觉得自己的眼里似乎有笑意。 洛云亭看到了他眼里的笑意，稍微偏了一下头，望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我去看过你们打球。我自己打得很少，我觉得你打得特别好。” 这个人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注视过他！ 他的心此时才地跳了起来，他觉得自己会脸红，但是事实上他从来不会脸红。 他装作毫不在意，漫不经心地说：“打球？哪一次？” 还没等洛云亭回答他，方子胤突然从后面把头伸到前面来，看着洛云亭不怀好意地笑：“哪一次？每一次！” 洛云亭被吓了一跳，他却被方子胤的话震惊了。他的心脏现在跳动得完全不听他的使唤，他依旧面色平静，眼中又笑，面上带了一点轻佻，反手把方子胤的头摁回后面，看着洛云亭的眼睛，问：“真的假的？” 洛云亭看了一眼后面，转过头来跟他说：“也就两次。”他神色坦然，仿佛并不在意自己去看了几次，也并不在意方子胤开的玩笑。 贺枫倏忽又有些落寞。是啊，他去看他们打球，又能说明什么呢？ 他沉默了一会，又问洛云亭：“刚开学的时候，新生代表发言的那个是不是你啊？” 他语调柔和，“是啊。” 贺枫不知道该继续说什么，他真的不太会聊天。 “其实，我军训的时候就知道你了。” 贺枫抬头，发现洛云亭又换成了胳膊撑着窗沿的姿势。他的眉眼柔和，眼睛是深沉的黑色，眉毛很浓，衬得面容愈发白皙。 贺枫看着他的眼睛，眼里的笑意渐浓，没有说话。 他继续说：“你到我们班饮水机借过水。我们班饮水机放在地上，太低了，你蹲着接水，我们班女生都在旁边看。” 贺枫不禁笑出了声。 他们都没有再继续说话。 车子开得很平稳，贺枫他们这辆当时最靠近校门，所以是第一个开的。贺枫往后窗看，发现另外两辆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们。 车子已经驶到了市郊了，大约过了四十分钟，司机说大概还有五分钟就到了，大家的吵闹声又大了起来。这回，赵文倒没有再骂人。 车子在苍叶山脚下停住，后面两辆车也接着跟了来。车停稳后，开了门。贺枫把校服外套穿上，双手插着裤袋，等前面的人的都下车了后，就开始往前方走。洛云亭在他站起来之后，也站起来，跟在他身后。 外面苍翠一片。大家提着东西下了车，开始嘻嘻哈哈地追逐笑闹起来。三辆车并排停在山脚下，此时才不到十点，太阳还不是很盛，山脚下一片阴凉。 李亦欢和方子胤一下车就打作一团，你追我赶的，绕着车子跑。贺枫站在车子旁看着他们，嘴角有浅浅的笑意。 此时，洛云亭站在他的身旁，他们离的很近。贺枫比他稍微高一点，稍微侧头，便能看到他白皙的耳朵和耳旁乌黑的碎发。贺枫有一种奇妙的幸福感，如果，如果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洛云亭大概是感觉到贺枫在侧头望他，睫毛稍微抖动了一下，但是并没有看他，而是稍稍将头偏向他，低声说：“这个地方是我之前跟方子胤他们推荐的，我很喜欢这个地方。” 第18页 贺枫也没有再看他，而是目视前方，低声说：“你之前经常来着儿吗？”他觉得他的声音温柔得出奇，而面上却没什么表情，只是目光柔和。 这时候他转过头望向贺枫，轻声说：“没有。” 贺枫觉得这人漆黑的眸子里有什么在闪烁，宛如黑夜中的星辰。他觉得自己仿佛会被吸进去，会被溺进去。他们离得本来没有那么近，但是他却觉得两个人离得好近好近，他觉得他能听到这人的心跳，能听到他的呼吸。他有一瞬的迷失，忘记了他自己，也忘记了在哪里。仿佛天地之间，只剩下浅浅的呼吸与心跳，和亘古不变的凝视。可是却忽然回神，发现心跳是自己的，呼吸也是自己的。 不知不觉，贺枫已凝视了洛云亭很久，洛云亭也凝视了贺枫很久。 忽然洛云亭又将头转回去，望向前方，轻声说：“我小时候，我妈妈带我来过几次。” 贺枫没有接话，也没有看他，但是他感受着这人安静地站在他身旁的这种静谧感，和一种若有若无的暧昧感。 他很享受这种感觉。 他能感受到洛云亭同自己一样。 如果你喜欢一个人，你有时会不自觉产生一种感觉，对方有同你一样的情感，对方感受着同你一样的氛围。现在，大概也是这样吧，可是他却无论如何觉得，这种感觉是真实的。 等人都下了车，赵文和高秦商量了一下事项，就让学生们排队站好。听到高秦的话，洛云亭低声说了一句：“我过去了。”就向二班的队伍过去。 贺枫的目光追着他的背影，看到他进入了二班的队伍，才收回目光。突然感受到有人在背后用力拍了他一下，那个力度和角度，他不用猜就知道是李亦欢，一回过头，就看见他一脸坏笑：“不舍得分开这么一会儿？”贺枫抬手就是一肘，正好肘到他的肩头，看着他痛得直抽的嘴角，贺枫勾起唇：“是啊，不舍得。”说罢抬腿走向一班的队伍，听到李亦欢在他身后小声骂自己，他的笑容更深。 一回到一班队伍，就看到江澜站在最前面组织，杨景澄站在她旁边的。他慢腾腾地走到队伍最后面，等着他们弄好。 大约站了五分钟，前面还是乱糟糟的，他的目光又望向二班。二班离一班很近，两条队伍之间只隔了一米多。他的目光不那么明显，只是向那边望了一眼，这一眼他没有望到洛云亭，却望到了，沈柔。 沈柔在看他，也许沈柔一直在看他，只是他没有发现。她发现他看到了她，目光也没有转移，而是倔强地看着他。 而他却只看了她一眼，就迅速地低下了头。 大约都准备好了，他们开始爬山。 从山脚到山顶有不止一条路，他们选择的是最便利的一条，所经之处绿林荫蔽，阳光浅照，山路不陡不窄，大部分地方铺了石砖，很方便。本来开始还是有队伍的，后来逐渐就三五成群了。一班和二班也混在了一起，但几乎还是男生一堆，女生一堆。 赵文和高秦走在最后面，说的是压后，保障同学们的安全，实际上是赵文虚，爬不动，但又不能一个人在山脚下等。其实当初说要去爬山赵文就不是很同意，但是大家热情高涨，爬山又是一个既陶冶情操又锻炼身体还增进友谊的活动，赵文没有正当理由去否决，所以勉强同意了。 江澜和王婉晴还有杨景澄走在一块，在贺枫他们不远的地方，江澜好像有和他们走一块的意思，但是可能是不好意思，还是一直和他们保持距离。 贺枫和李亦欢走在一起，边走边聊一些有的没的，李亦欢跟他讲七班的一个女生，叫钟莹莹。 【作者有话说：请大家看文的时候一定要收藏啊，收藏蓬山的文，下次看文不迷路~（现在要收藏过200才能上架嘤嘤） 真的请大家帮忙推荐收藏打赏评论，蓬山写文真的很辛苦，因为白天没有时间，只能半夜写文，希望大家能够多多支持~我会尽量日更的~ 爱你们哦，我的小可爱们！】 第10章 秋游（八） “我跟你说啊贺枫！我那次打球的时候，有个女生一直在球场边上，我觉得她在看我。” 贺枫朝李亦欢坏笑：“你怎么知道人家在看你？场上这么多人，说不定是在看方子胤。” 李亦欢有点气恼地用胳膊肘了他一下，说：“你怎么不说是在看你啊！”说罢眉眼带上狡黠，又一脸暧昧，“哦~我知道了，有人在看你嘛，每场都去嘿嘿嘿。” 贺枫冷漠地斜视他：“方子胤随口瞎扯的你也信。快，说你的正事，那个女生谁啊？” 李亦欢继续说：“其实我开始没注意到有这么一个人的。后来有一次中场休息的时候，我找不到我的水了，可能不知道被踢哪儿去了，然后她给我递了一瓶水。” 第19页 贺枫搂住李亦欢的肩膀，凑近他耳旁，戏谑道：“你是不是怦然心动？”怦然心动几个字他咬得很清晰很慢，李亦欢听得耳朵发麻，他不自在地推开贺枫，接着说：“以前给我递水的不说几百个几十个，十几个还是有的。” 贺枫接他的话：“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印象就特别深刻。对不对？” 李亦欢白了他一眼：“是是，就你经验丰富。”然后又凑近他，小声道：“她叫钟莹莹。” 贺枫拍了一下李亦欢的肩膀，笑道：“可以啊李亦欢！连人家名字都弄到了！” 他得意一笑，说：“从她给我递水的那一刻起，我就觉得她一直在看我，可能是我一直在在意她吧。” 听到李亦欢这么说，贺枫忽然特别理解这种感受，他的眼睛往前看，想，那人应该就在不远的前面吧。 “后来又一次打球，我又感受到她在看我，第一节 结束的时候，我就看到她果然又在场边上，我去看她的时候，她正好也在看我，然后我们对视了一秒钟。”李亦欢的表情很微妙，贺枫形容不出来，但能够明白，能够理解。 “后来那场打完了，我不是让你们先走吗？钟莹莹在场边上等我，我把东西收拾好了就过去问了一下她的名字。” 贺枫望着李亦欢不说话，只是笑。 “我一直没跟你们说，因为我觉得挺不确定的。也许人家只是处于礼貌，递一瓶水。哎呀，以前我不是这么犹犹豫豫的。” 贺枫说：“你喜欢人家啊。” 李亦欢一脸纠结：“我也不知道。” 的确，很多时候，感情是相互的，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的时候，另一个人的感情也会受到一些波动，产生一些不知名的情绪。有些情绪是正面呼应的，有些却是正好相反的。 贺枫也不知道这要怎么说，只能跟他说：“你既然都已经知道人家的名字了，就去弄清楚啊！” 李亦欢有点迷茫地朝他摇摇头，然后又自嘲一下，说：“怎么我们都为情所困。” 苍叶山的风景真的很美。此时十点多，阳光从苍翠的树叶间洒落下来，投射到学生们行走的石板阶梯上，石板阶梯的旁边是茂密的山林，郁郁葱葱。空气中浮着树木的淡淡的香味，不是很热，但是爬着山，也都出了一些汗，贺枫脱了校服外套，搭在肩上。 他没有看前面的路，大多数时候只是平视前方，或者没有看什么东西，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李亦欢讲话。 李亦欢忽然带着一点戏谑地叫他：“贺枫。” 他抬眼看李亦欢。李亦欢眉眼带着促狭的笑，朝前面某个方向稍微抬了抬下巴。他顺着那个方向看—— 洛云亭在前面不远处的一个小空台处站着，身形挺拔修长，阳光透过树叶的碎影，落在他乌黑的短发上和白色t恤上。 好看得令人心惊。 贺枫无暇注意到站在他身边的方子胤和旁边都在侧头看他的走过去的女生们。 他的眼睛里，只有这个人。天地之间，苍叶山里，只有他们两人。他想那一刻，他的眼睛一定是一动不动地凝视着他，仿佛注视着一个天外来的使者。 熙熙攘攘涌动的人群带着贺枫向前，他离洛云亭越来越近。当他以为他们就将这样错过的时候，那人突然侧身，望着他，并向他微抬下巴，向他走来。 贺枫的心跳得厉害，可面上还是一如既往的淡漠表情，只是他的眼睛毫不掩饰地凝望着洛云亭，穿过涌动的人群。看着这人就那样，一步步向他走来，不宽的山路，他们中间隔的人并不多，可他却觉得这个过程慢得仿佛经历了一首舒缓悠扬又低沉的浮动着的歌的时间。 终于，洛云亭来到他面前。 “贺枫。”洛云亭的脸上依旧是淡淡的有点乖巧的笑容，白皙的面容迎着阳光，他觉得他的眼睛有点花，觉得这人仿佛与迎面照来的阳光融合在一起。 他轻声唤他的名字：“洛云亭。” 有一种相见，怎么描述都不为过。就像小说或是电影里描述的那样。那人从云端走来，或是从阳光中走来，他脚步缓慢却稳健，仿佛踏着云朵，仿佛落步生花，仿佛每一步都踏在你的心上。你听不见尘世的喧嚣，你嗅不到凡间的尘埃，你只能听见他一步一音，看他目里有光，眼眸似星。 这大概就是他们此刻的相见。 方子胤在洛云亭旁边，贺枫刚才没有太注意到他。他们穿过一些人朝贺枫和李亦欢走过来，前前后后的人都在往他们几个这边看。 他们四个人理所应当地走在一起。其实人群不是很紧密，山路不宽，但也能容下四人一排。贺枫走在最右边，洛云亭在他旁边，方子胤走在最左。 第20页 李亦欢问方子胤：“你们怎么走到后面来了？” 方子胤笑嘻嘻地说：“过来找你们玩，不行吗？” 贺枫笑了笑，看了一眼方子胤，嘲笑道：“你是爬不动了，所以找了个理由休息吧。” 还没等方子胤叫起来反驳，洛云亭倒是笑着说：“他刚才就一直喊累。” 贺枫看着洛云亭，这人因为笑，眼睛稍微眯起，此时他们有点背着光，他的眼眸漆黑，睫毛很长很密，但很直，不像女生那样，是弯弯的。 方子胤听了洛云亭的话，有点气恼，嘴角咧着收不住的笑，眉头却有点皱，强装作凶狠的样子，将身体稍微前探，向贺枫这边望，对着洛云亭骂：“洛云亭！你乱讲！” 洛云亭望着他笑不说话。 他们四个人往前走着，速度不快不慢，前后的人群也不快不慢地向前涌动着。有时候会有点挤，他们四个会稍微错开一点，一会儿就又走在一排了。 其实他们四个走在一起非常引人注目。几个男生都一米八几，都有着好看的长相和身材。气质倒是各异，所以走在一起，对他们来说，就是一道风景。 方子胤和李亦欢一到一块儿，两个人的智商就捆绑下降，两个人开始不停地拌嘴不停地闹腾，时不时带上贺枫和洛云亭。他们两个在旁边有些沉默，但有李亦欢他们两个在，倒也不显得沉闷，反而看他们闹很有意思。 洛云亭比贺枫稍矮一点，贺枫稍微低头正好能看着他的眼睛。但他逼迫自己不去看他，他们淡淡地讲着话，洛云亭有时会看他，他却一直双手插着裤袋，往前看，往前走。 这种感觉很奇妙，他仿佛感受不到周围的喧嚣，他能听见风声，能听见树叶飒飒，能听见自己的心跳，能听见这人的呼吸。他很喜欢这样，他喜欢这种有点亲密，又有点隔离，有点暧昧，又有点清新的感觉。 他希望能如此走到天荒地老。 洛云亭，他心心念念的人，此时走在他的身边，他们离的很近，能闻到彼此的气息。 “你喜欢打球？没和你打过。”他问洛云亭。他仍直视着前方，声音有些低沉。 洛云亭听到他的话，微微侧头看了他一眼，说：“以前打球，高中不打了。”说罢，停顿了一会，又说，“也许以后会继续打。” 贺枫问：“怎么呢？” 他轻轻地笑了笑，眼睛眯起来的样子很可爱，让贺枫感觉阳光都集中在他身上了。“我初三的时候腿上做了一个小手术。”他淡淡地说。 这时，贺枫侧头看他：“手术？” 他望了贺枫一眼，唇角的笑意很暖，说：“小手术罢了。” 他们又沉默地往前走，他们的脚步踏在山路的石阶上，声音很稳重很踏实却又有着少年人的轻盈。 这时候大概十一点了，之前还干劲很足的一些人现在也很累了。苍叶山的中途没有什么歇脚的地方，从前往后传话说大家原地休息十五分钟，然后再走。今天苍叶山的游客并不多，所以这里几乎是被三中两个班的学生承包了。 贺枫他们几个几个坐在一排石阶上，他打开背包，翻找半天却发现他只带了一瓶水，之前在路上喝完了，他还以为带了两瓶呢。有点苦恼。 洛云亭坐在他身边，看到他在背包里翻找，问：“水没带够吗？” 贺枫微微皱眉，点了点头。 洛云亭顿了顿，在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一瓶没有开过的水，递给他。 他看了一眼洛云亭，犹豫了一会儿，然后伸手接过了那瓶水，轻声说了一句谢谢。拧开，喝了一口。 然后他看到了洛云亭浅浅的笑。他的心里有着微妙的悸动，那顺着喉咙流下的水，仿佛流进了心田。 贺枫觉得，他好像越来越难以自拔了。 【作者有话说：请大家帮蓬山【推荐】【收藏】【打赏】【评论】哦~(=￣w￣=) 另外蓬山还有一个短篇合集《更钟集》，也请大家多多支持~】 第11章 秋游（九） 贺枫在遇到自己喜欢的人的时候，会不自觉变成冷漠的面瘫脸。 他之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可能之前并没有喜欢过什么人。初中交过女朋友，但都是闹着玩，看到一个有点特别的女生，就随意去撩人家，然后让人家做他女朋友，女孩们当然会答应。然后过几天发现对方也没什么特别的，就不再理会别人了。 他从来都不知道，真正喜欢上一个人的他，会是什么模样。他记得曾经有一个女孩跟他说，“贺枫，如果你喜欢一个人，那就是他了，不会再有什么别的人了，可惜我不是他。”贺枫当时一点也不明白，他还记得她微红的眼，面容却有些模糊。 第21页 他对洛云亭怀着一种怎样地心情呢？有些胆怯，有些轻佻，以及一种执着的占有欲，可又不忍心将他占有。他想那一定是那个女孩所说的喜欢吧。 他，喜欢他啊。 贺枫喝了洛云亭的水，心中有一种幸福感。他依旧神情淡淡，洛云亭依旧笑容浅浅。他们继续聊着。阳光从背后洒向他们，他们轻轻淌着汗，头顶上的叶子被阳光照得晶莹如碧玺，身影在石阶上投出暗暗地阴影。 他喜欢现在。 洛云亭说：“我挺喜欢去看你们打球的。你打得很好。”他看着贺枫，眉眼弯弯。 贺枫嘴角勾起笑，说：“你以前打什么位置？” “分卫或者小前。” 他点了点头。 的确，洛云亭算是比较高的了，但是看起来很清瘦。他也属于偏瘦的，但是他身体硬，能撞，比较强壮，所以一般打小前锋和大前锋的位置，但他属于多面手，其实什么位置都能打，而且球商比较高，即使不打控卫，一般也能调动全场。 贺枫没说话，他不太善于挑起话题。 洛云亭沉默了一会，问：“你是你们班班委？” 贺枫一挑眉，这个话题转移得有点突然。他回答：“宣传委员。” 洛云亭有点吃惊，眼睛微微睁大，脸上依旧是令人心动的笑容，“你会画画？” 贺枫不解：“当宣传委员一定要会画画吗？” 他轻笑：“宣传委员好像要负责班上的黑板报和一些活动的宣传，画海报什么的。” 其实贺枫当时去当那什么宣传委员，完全是李亦欢和其他几个男生瞎起的哄，当时只有宣传委员的人选还没有定下来，其实有几个女生都要竞选了，李亦欢他们提名他之后，那几个女生就自觉放弃，然后他就非常被动地当了宣传委员。 他跟洛云亭坦白：“我不会画画。”末了又补充一句：“一点也不会。” 洛云亭失笑：“那到时候你要负责这些事情的时候，怎么办啊？” 他凝望着洛云亭的脸，不说话，眉头微微皱着，有些困惑的样子。想了一会，说：“我们班会画画的大有人在，到时候找他们画就是了。” 洛云亭微微地笑，不说话，拧开水喝了一口。 坐了一会儿，他已经不觉得热了，山间有凉风吹着，他们坐的地方一半有树荫，一半是阳光照着，挺凉快的。 过了好一会儿，洛云亭忽然又说：“我画画挺好的。” 他转过头去看他，这回他的脸上确实带了笑意，嘴角和眼睛都弯了：“真的吗？” “真的。”洛云亭认真地看着他。 贺枫依旧看着洛云亭笑：“那你为什么不当宣传委员？” 洛云亭是二班的学习委员，据说当时竞选的时候，他也没有自荐，但好像是众望所归，然后就当了他们班的学习委员。 “会画画就要当宣传委员吗？” “……不一定，就像当宣传委员也不一定要会画画。”他低声道，眼里都是笑意。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很轻松也很开心，没有任何负担，只有一种淡淡的暖暖的，有些甜蜜的心情。 那边李亦欢和方子胤两个人闹得火热，李亦欢在跟方子胤吐槽赵文，说了一会之后，两个人又讨论起了球星，总之一直喋喋不休地说着。 贺枫看向他们两个，洛云亭也看向他们，两人相视笑了笑。 十五分钟的休息时间不一会就过去了，几个人聊得开心，时间也过得快。 前面的队伍开始慢慢地站起来向山上移动，他们也站起来，往上面走。休息了一会，感觉好了很多。其实贺枫本来就不算太累，何况他心心念念的人走在身边，他觉得就算一直这样走下去，走到天荒地老，也没关系。但是即使这样，稍微休息会儿，还是会轻松很多。 队伍开始像之前那样往前移动，太阳越来越盛，空气也越来越热，可能是刚才休息了，没有一鼓作气，现在再爬一会儿，就会觉得累得快了。 洛云亭在他身边有点喘了，他却还不是很累，他轻笑着说：“你体力怎么这么差。” 洛云亭依旧笑着，嘴角却有一点生气的样子，大概是故意表现出来的，这样，倒是意外有几分可爱。 大概在十一点四十的时候，大家终于到达了山顶的那块最终目的地。 那是一块不是很大的平地，但是错了好几层，能够容纳足够的人，精巧的结构却并不显得匠气，那不是工匠或是什么能够打造出来的。这里苍翠一片，大多是天然草皮，可能偶有人工修剪，点缀着一些矮灌木，在临近山崖处，倒是有很多高大的树木，这里仿佛是为游客专门打造的休息处，处处都赏心悦目。 第22页 贺枫很喜欢这里，这里能吹到微微的风，这里有淡淡的草木香味，这里有一群少年人的笑与闹。 这里，有他喜欢的人。 他想，人是不是在这个年纪最为敏感。在这个年纪，他看到的天最蓝，感受到的风最温暖，用心去触摸的东西最没有障碍，情感最固执也最柔软。他可以那么清晰与直接地去接触去感受那些事物最本质最绚丽的色彩，而不似年老，人渐渐成熟，好像所有的东西都被隔在在了玻璃罩子里，或者说，他们自己被禁锢在一个玻璃罩子里，什么都只能看到表面的那一层灰蒙蒙的色彩了。 但好像，人在这个年纪又最为迟钝。他无法理性地剖析自己的情感，无法区分自己所看到之物，流连于事物的色彩与内心里朦胧又深刻的情感。 就像人年少时会做旖旎的梦，梦里有模糊的但你深爱的人影，而年老时，梦里清晰或朦胧，但不再有悸动。 现在，那个最绚丽的影子，清晰地站在他身旁。 赵文和高秦还在后面没上来，后面还有一小波人脚程稍慢，于是已经到了的就在上面等他们。 大家三五成群，逐渐走得比较分散，也有一群人集中起来的，比如，贺枫他们这里。 他有点头痛地看着江澜带着她的小伙伴们往他们这边跑，这一路上都没有看他们几个过来，这时候倒是终于过来了。江澜走在最前面，王婉晴和杨景澄并排跟着她，贺枫怎么都觉得杨景澄的笑容有几分无奈。 “大少，你们怎么走得这么慢？”她笑嘻嘻地问。 还没等他回答，李亦欢笑嘻嘻地就说：“班长大人你们走得太快啦！小弟们哪里跟得上？”别看李亦欢不怎么把江澜当姑娘看，经常背后骂她，但这小子有时对江澜特别谄媚，贺枫之前问他为什么，他说他也不知道，可能是他的性格和江澜的性格在一起有一种奇妙的气场，这种气场就会让他对江澜谄媚，然后让江澜趾高气昂翘尾巴。贺枫听后一阵无语，居然有一种自家儿子好不成器的奇怪想法，大概是魔怔了。 突然余光看到王婉晴在和杨景澄窃窃私语什么，忽然杨景澄笑得古怪，有点不怀好意，而王婉晴则是一脸羞涩和气恼。 江澜也回头看他们，说：“怎么啦？” 方子胤他们也看过来。 杨景澄坏笑着说：“王婉晴她说……” 王婉晴一着急，一下子把杨景澄往后拉了一步，抬手就捂住她的嘴。这就很搞笑了，杨景澄很高，只比贺枫矮半个头，大概有一米七五，而王婉晴只有一米六不到，杨景澄被她一拉，差点倒到后面去，脚上退了几步才站稳。 杨景澄差点没给王婉晴跪下，嘴里直说：“大小姐，我不说话，我不说话还不行吗？” 贺枫并不是很好奇他们在窃窃私语什么，但刚才杨景澄在听王婉晴讲话的时候，眼睛一直坏笑着往他和洛云亭身上瞟，他就有点想知道了。 但王婉晴是个很害羞很矜持地女孩儿，她不愿意，他们也不能让她难堪，所以就没有再追问。 贺枫忽然听到他的耳边有温热的风，一个轻快又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小声说：“你们班的女生都这么有趣吗？”这个声音好听得让他的心都仿佛有所震动，两人靠得很近，贺枫几乎能感觉到他身上的温度。 但他说的话让贺枫不开心了。 “什么有意思？聒噪得耳朵疼。”他一点也不客气地说，既不压低音量，也不背过去说，大大方方地让几个女生听见了。 洛云亭略有些惊讶，不过又轻轻地笑了。 江澜当即作出回应，上前一步，抬脚就往贺枫脚上踩，提高了音量，趾高气昂地朝他说：“我都不知道，原来大少这么嫌弃我们？” 贺枫反应比江澜快多了，在踩脚这件事情上，江澜从来都没有成功过。 这时候，杨景澄说：“我们过去吧，赵文和高秦上来了。” 几人朝上山来的方向看过去，果然陆陆续续地，所有人都到了，赵文和高秦大概是最后一个到的，两个人都累得不行，特别是赵文，直接找了块石头坐下了。高秦倒是准备点人数了。 其实爬山这件事，还是要按照正常的速度来，爬得太慢反而累，没有一鼓作气的感觉了。但是赵文累成那副德行，纯属于他自己的原因了。 【作者有话说：八月新科榜，拜托大家帮忙【推荐】【收藏】【送月票】嘤嘤，蓬山保证日三千，拜托拜托(=￣w￣=)爱你们~】 第12章 秋游（十） 一班和二班的人数是分开点的，于是学生们自动地分成了两拨，方子胤和洛云亭回二班的队伍去了，贺枫他们几个往一班的那边走。 第23页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转过头之后，隐约觉得，洛云亭回头看了他。想来又有几分可笑，他又不是背后长了眼睛，怎么能看到背后的事情呢？大概是心中所思，便有些错乱吧。 他不禁嘲笑自己，这算是有一个开始吗？他们在一起不慢也不快地讲话，两人之间的氛围很安静很舒服，洛云亭不同于他想的那样不近人情，反而有些乖巧可爱。 但是他们之间和别人和洛云亭之间又有什么不同呢？他也曾看到洛云亭与别人开心的笑闹，和方子胤是很好的朋友。 洛云亭是食人间烟火的，他于他来说，大概也只是初识的人间烟火吧。 好像，并没有什么特别。 心里忽然有些钝钝的难过。 人数点的很快，江澜从前到后走了两边，两边点的人数都没有差错，二班那边也是。于是方子胤和江澜到队伍前面去说这次的活动安排和一些注意事项。 现在已经中午了，大家要开始准备自制午餐——烧烤，他们上山的时候就分配了物资，贺枫的包里装的全都是零碎的需要用的小东西，什么锤子、打火机什么的，李亦欢的包里全是菜……本来是提着的，但李亦欢嫌麻烦，就全塞包里了，包里带的零食什么的反而在路上慢慢地吃，吃得所剩无几。贺枫是本来就没带什么零食，他不太爱吃这些，不像李亦欢，在这方面，他跟个女生似的，特别喜欢吃零食，尤其是甜食和辣条……贺枫为数不多带了两三瓶饮料，还因为装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拿出来了又忘记全放进去了。 吃午饭时分了组的，如果自己三五成群地烤烧烤，工具可能会不够，而且可能男女生会分开玩，这就没意思了，所以之前没出发的时候，就按班上分的学习小组分了烧烤组。两个班都有6个组，每组八到九个人，贺枫组有八个人。 因为当时学习小组是随机分的，所以并没有按什么规律来，现在他所在的烧烤组有五个男生三个女生，男生有他和李亦欢，刘斯羽，还有汪琪和蓝野。女生是杨景澄和两个他不怎么熟的，名字不说也罢。 说道蓝野，是一个奇特的人。拥有一个女孩儿们都喜欢的文艺气息满满的名字，而其人本身却是一个糙得不能再糙的汉子，为人很憨厚，很愿意帮忙的那种，脑子里有大多数直男都有的龌龊思想，但是刨去这些不说，他看起来是个相当单纯的人。有时候却又挺聪明的，比如能够提出一些聪明人想不到的点子，也很喜欢打游戏，但同时上课也很认真做笔记，有点怕老师，而且班上的所有人几乎都和他关系不错，老师也很喜欢他，即使有时候他表现得真的很蠢。 大家称其为大智若愚。 贺枫和汪琪的关系算还行，他不打球，但是也是个有点活跃的人，学习认真但不是书呆子，他是贺枫那组的语文组长，虽然是赵文的直系下属，但是一点也不狗腿，他知道贺枫从来不交语文作业，每次也就问他一下，从来不催，这点贺枫就挺欣赏他。 杨景澄不用说了，很多时候，贺枫觉得她比他狂拽酷霸屌多了，很招女生喜欢。 总之这个组贺枫还是很满意的，平时上课他们不坐在一起，现在大家坐在一起烤烧烤，还是很有意思的。 贺枫没兴趣看其他组，大致知道江澜和王婉晴在一块儿。他不禁往二班那边看，二班的根据地其实离他们很近，他稍微回头，就能看到洛云亭他们组，洛云亭没有和方子胤在一组，他那一组有两个男生贺枫认识，一起打过球，军训的时候还一起去过网吧。 那一组还有一个人——沈柔。 对于沈柔，贺枫的心情是极其复杂的。她和其他的女孩儿不一样，贺枫觉得他和她骨子里有一种相似的东西，他现在还没有办法想明白和说出来，但他觉得一定有什么东西，他们骨子里是相似的。 所以贺枫没办法不把沈柔当一回事。可是他十分确定的，他一点也不喜欢她，你知道他说的是哪种喜欢。 人可能总是对和自己相似的人有莫名的怜惜吧，他大概是怜惜她的。她非常执着地喜欢他，他明白。他知道有些女孩儿喜欢一个人会非常短暂，可能只是喜欢你少年时候的外表，或者只是一种强烈而短暂的感觉，但他能知道，沈柔对他，不是那样的。 就像他知道，他对洛云亭，不是那样的。 就在他望向沈柔的时候，她忽然回头，直直地看着他。 她的眼睛里似乎有雾气，他什么也看不清。两人对望一秒，贺枫回过头，背对着沈柔。 现在中午正热，山顶有风但并不是很大，而且风也是热的。贺枫脱了校服外套，随手扔在背包的旁边。他们带了桌布，铺在郁郁青青的草地上，包和零食、衣服和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扔在上面，人反而没有地方坐了。 第24页 李亦欢和蓝野已经兴致勃勃地搭起了烧烤架子，蓝野从他提的袋子里准备往外面拿烤串和菜，被杨景澄一掌拍下，“架子都没有架起来，串儿往哪里放！” 蓝野在杨景澄面前很怂，只好把东西又放回袋子里，去和李亦欢搭烧烤架了。 汪琪在旁边打火，试了几次都没打燃。蓝野看着他哈哈哈大笑，嘲笑他是废物，笑得幅度太大，把刚刚搭成型的架子弄歪了，自己身体也一歪，坐到了地上，杨景澄见状，一掌拍在他背上。 杨景澄除了生理性别，哪里都像男生，把一群女孩儿迷得天天喊着要嫁要嫁的，她力气很大，一些男生掰手腕都掰不赢她，蓝野被她拍了一掌，痛得龇牙咧嘴，嗷嗷直叫。这回轮到汪琪笑他了。 李亦欢对摆弄烧烤架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一直闹腾不停的他这时候倒是在一边认真地做事情。贺枫记得李亦欢小时候就对这些东西感兴趣，小时候还因为这样的事，他们两个一起挨过他妈妈的骂。 那也是贺枫唯一一次挨家长的骂。 他们初一刚去学校的时候，有为期一周的军训，和高中差不多，但是没有高中那么正式，就在学校的操场上训，旁边就是篮球场。每天训练的时间加起来也就四五个小时，而且是玩一会训一会的那种，一点也不累。那天下午，休息的时候，贺枫说不想待在原地，刚来学校，还没有玩熟，想到处逛一下。 其实本来是想打球的，但是那时候有的班在篮球场训练和休息，把场地占了，没办法打。 李亦欢也说待在这儿无聊，每次休息都是半个小时，女生们一撒娇又延长十五分钟。所以时间非常充裕。 初中军训也是五天的艳阳天，他还记得当时他们穿过两栋教学楼中间窄窄的只容一人过的窄道，哪里阳光很暗，只有光从楼顶的缝隙斜斜地射下，两侧的高墙都爬满了碧绿通透的爬山虎，一直蔓延至楼顶，仿佛攀着天际。 两栋教学楼之间的窄道不是很长，他们却仿佛走了很久，就像探险，有一种新鲜感和奇妙感。走过窄道，是一个小庭院。说是小庭院，其实是几座楼的背面所夹的一块空地。不像是一些学校，排列得整齐又死板，他们初中学校的教学楼排列得很有意思，一点也不整齐，也没有什么布局设计和规律，所以他们总能发现一些有趣的地方。 他们的确发现了有趣的地方。两人在那个小庭院的一角，发现了一个小窗户，窗户十分隐蔽，被碧绿的爬山虎挡了一小半，贺枫去开那个窗户，发现没锁，他往里面看，发现里面不是很暗，好像有自然光，可能是一个教室或者办公室什么的。 李亦欢也往里面看，说：“我们进去吧，都到这儿了，没路了。”他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贺枫无所谓啊，就说：“进去吧。” 于是他先拉开窗子，灵活利落地就往里面跳。李亦欢跟在他后面就进来了。 里面果然是个教室，不过是物理电学实验室，里面没有开灯，但是另一边的窗子很大，没有窗帘，外面的阳光都倾泻进来，洒在光亮的瓷砖上和实验桌上和他们两人的身上。瓷砖亮得反光，能够模模糊糊照出地面上的他们的影子。他们能够看到窗子射进来的阳光中轻缓浮动的尘埃。 仿佛时间静止。 “这儿是哪呀？”李亦欢慢慢地前后走了一圈，发现前后门都锁着，出不去。 贺枫走到窗子前，往外面望，说：“你傻呀，物理实验室啊。” 然后李亦欢就开始兴致勃勃地去摆弄桌子上的那些器材，电灯泡，电流表什么的。 当天不知道怎么回事，本来没有上课的实验教室，为了避免事故，是要断电的，但是那天正好没有断电，可能是上午有班上了实验课，下午也有班要上，中间就没有断电。 【作者有话说：小天使们推荐收藏打赏评论啊！拜托拜托！】 第13章 秋游（十一） 贺枫他们初一刚去，连课都没有开始上，更别说学物理电学了，那是初二学的。贺枫是没什么兴趣，但李亦欢已经摆弄上了，没一会儿，他就连好了一个电路，并且成功让小灯泡发光了。 “贺枫！你快看！”他兴奋地把贺枫拖过去看。 贺枫一直知道李亦欢在这方面有天赋，所以也没有特别惊讶，突然有种自家孩子成器的感觉，心中莫名想笑。 不过还是要夸他。 贺枫找了旁边的一张桌子坐着，桌子有点高，他的脚不能着地，在空中荡来荡去。李亦欢就在旁边摆弄来摆弄去……然后，弄炸了一个小灯泡。 “贺枫……它怎么不亮了……” 第25页 “……因为它烧了。” “……那怎么办？” 就在这时候，他们听到了门被开锁的声音——有老师来开实验室的门了，给下节课上课的学生做准备。 于是后面的事情可以预料，他们两个毫不意外地被抓包了——军训休息期间到处乱跑，随意翻窗子进不开放的实验室，随便乱动实验器材，以及……弄炸了小灯泡…… 两个人直接跳过班主任，见了年级主任，被罚在年级主任的办公室里站了一个小时，并被请家长。贺枫的家长是不会来的，但李亦欢的妈妈被请来了。 贺枫小时候经常去李亦欢他们家玩，李亦欢妈妈很喜欢他，他也很喜欢她。她是一个很有个性，很少女，很有生活情调的女人，是他一直很欣赏的类型。这次被请家长，他妈妈相当于两个孩子的家长，三个人一起被批评教育。 后来他们两个都被李亦欢妈妈领回他家，他妈妈第一次严肃地批评他们两个：“你们知道窗子里是什么吗？就往里面跳？万一里面有危险的东西呢？如果进去了出不来有没有人发现你们呢？怎么办？你们是要让我担心死吗……” 这个女人发起火来一点威慑力都没有，反而有点可爱。 当然后续还唠唠叨叨地说了一堆，贺枫和李亦欢挤眉弄眼地嬉笑，根本没怎么听进去。 这大概是贺枫唯一一次被家长骂吧。 不是他的家长。 回到苍叶山顶。 贺枫懒得弄那些烧烤架子，也不想点火，实际上他并不知道要干什么，于是坐在一边，随口跟他们说：“有要做的就跟我说。”然后静静地往一个方向看。 洛云亭在不远处，脱掉了校服外套，穿着白色的t恤，规矩的校服裤子也被他穿得异常好看。他也在忙碌着什么，脸上有浅浅的笑。 贺枫觉得自己看不透他。他总是和自己想象的不一样。 他们之间有一道屏障。其实说屏障也不是很合适，是……一条小巷。这么说也许很奇怪，但是他确实是这样感觉的。但是这太奇怪了，所以姑且还是说屏障吧。 他还记得他初见洛云亭时的模样，安静的，与世隔绝的。然后他就觉得这人仿佛就该那样，淡然冷漠。后来再见这人，他笑容浅浅，目中盛了星子，灿烂如阳。也见过他认真地做事，也见过他安静地看书，见过他趴在桌子上睡觉，见过他戴那副不常戴的黑框眼镜的样子。 他一点都不了解他。他们进行苍白的对话，望见彼此含笑的眼眸，被灿烂的阳光共同照着，一起吹着和风。可他不知道，他们之间的那道屏障是什么。 他喜欢谁呢？ 他喜欢洛云亭。 可是洛云亭是谁呢？那个三中的校草，还是老师的宠儿，还是那个运动会看台最后一排的带着耳机闭眼浅眠的少年，还是那个嘻嘻哈哈笑笑闹闹的男孩儿，还是那个有些敏感有些淡漠和他浅笑着淡淡交谈的人呢？ 他不知道。 你也许会说，他们不是同一个人吗？是啊，可就是这么奇怪。他好像一定在在意什么，在区分什么，如果他区分不出来，那么他就无法得知他们之间的那道屏障究竟是什么。 他曾读过一首诗，大概有点像现在的心境吧，这也是为什么说那道屏障是一条小巷。 那首诗叫《小巷》。 安静下来的时候，没有办法不去想这些事，那些缱绻又疯狂的蔓草，是在阳光下生长的，无声的。有的时候心里会痛，这种痛不是难过的，而是迷茫的，和一些甜蜜的。有很多时候会去想理顺那些胡乱的思绪，可是却发现，这些本来就是少年无厘头的感想与情绪，从哪里理呢？ 他不必清楚，你们也不必清楚，那些奇怪的感想与情绪，大概本来就是少年时候，爱情应有的模样。 他承认，他似乎是有一些不同的。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忽然心里很燥。那些令他想不清楚又纠缠着他的蔓草仿佛此时发威了，它们一起骚动起来。 贺枫忽然站起来，迈开腿，朝洛云亭的方向走过去。 很热，但是他的掌心冰凉，仿佛有汗。 他没有穿校服外套，穿的一条黑色的运动长裤，宽大的灰色的t恤，此时忽然站起来，吸引了旁边人的目光。 贺枫的确长得好看，这个没有人能否认，虽然不如小说电影里那样夸张，每天走在路上都有人告白什么的，但从小到大抽屉里都会隔三差五被塞情书倒是真的。他的模样属于有点男子气概，有些棱角，但又有少年人清秀的那样，眉眼锋利，却不带戾气，总是淡淡的，冷漠的，格格不入的，却又强势而倔强的。 很难不被吸引。用江澜他们的话来说，就是“放荡不羁到处勾引人的长相”，贺枫自己倒是有些哭笑不得。在这方面，他算是老老实实做人，虽然经常开玩笑开过头，但他真的是无心沾花惹草的。 第26页 此时他并不能顾忌那些目光。他双手插在裤袋里，径直朝洛云亭走过去。 大概是他的举动有些突兀，大家虽然都在做自己的事，但也有几个往这边看了。洛云亭本来盘腿坐着在整理烧烤的架子，也注意到了，他微微侧过身，看着贺枫逆着光朝他走去。 贺枫一步一步地朝他走去，本来不远的路，似乎也变得漫长了，时间似乎放慢。他心里很燥，很热，但看到转过来的洛云亭的脸，忽然感觉到了风吹拂的触感。 他走到他身边，这人微微有些惊讶，问：“怎么了？” 这时候他觉得，这人真是再好看不过了。他不同于自己，张扬的，放纵的，不可一世的，他是一种内敛的好看，他的肤色很白，唇色也较淡，眸子很黑，很深邃，眉眼间是一种淡漠的气质，柔和又清冷。即使是在他笑得时候，有着无限的温柔，但这种淡漠感也无法消退殆尽。 即使在他此时惊讶的时候，也……好看得让人心动。 贺枫没有回答他，拉住他的手腕，低声说：“过来。”他想自己此时一定是面无表情地，他微微抿着嘴唇，不再说一句话。 洛云亭有点疑惑，但并没有表现得很明显，站起身来，一只手一直被贺枫拉着，用剩下的一只手拍了一下身上的草，便被拉走了。 洛云亭起身之后，贺枫放开了他，走在他前面，一言不发。 洛云亭跟在他后面，说：“有什么事吗？贺枫。” 他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又往前走，淡淡地说：“没事。” 洛云亭也不再说话，跟着他走。 他们走到山顶那处平台的另一边，那里没有人，有一些树层层叠叠的，被阳光照耀得十分苍翠，每一片叶子都像是晶莹的碧玉，通透好看。 这里风很大，所以没有人过来。 贺枫转过身看着洛云亭，洛云亭也看他。 他忽然不知道要说什么了，把洛云亭拉过来完全是一时冲动。但此时他也并没有后悔，只是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做。 有点尴尬，他移开目光，看向另一边。 “你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也没有什么话要说。”他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出这句话。 洛云亭也沉默了，过了一会儿，轻声笑了，说：“待会儿你要不要到我们组来玩？” “……好啊。” “你是想在这边坐一会儿吗？” 贺枫看着他，说：“嗯。” 然后两人就一起坐在靠近山崖的地方，一棵树的下面。那里阳光被树荫筛下，风也不大。他们肩并肩坐着，贺枫把腿随意向前伸着，两脚交叉，洛云亭盘腿坐在他旁边，两人吹着风，不发一语。 贺枫没穿外套，洛云亭穿了。 洛云亭忽然问他：“贺枫，你冷吗？” 其实他一点也不冷，但是他想知道洛云亭为什么问他，于是他望着这人的眼睛，微微点了点头。——然后看着这人脱下自己的外套，递给他。 你们能知道他当时心中有怎样地感受吗？被一种名为喜欢的情绪从头到尾地包裹住了，简直要停止呼吸。他没办法像一个女孩儿一样，被深爱的人送了礼物之后，显露地表达自己的快乐。他还是神色淡淡，但那甜蜜的，足以使人沉沦的快乐，那仿佛空缺一下子被填满的幸福感，足以让他死去。 那些疯狂的荒芜的蔓草一下子柔软安静下来。 【作者有话说：谢谢叁金宝贝儿的支持，爱您~ 《小巷》顾城：小巷/又弯又长/没有门/没有窗/我拿把旧钥匙/敲着厚厚的墙蓬山超级喜欢这首诗。 请小天使们多多推荐收藏打赏评论送月票啦~爱你们！】 第14章 秋游（十二） 贺枫一直凝视着洛云亭的眼睛，洛云亭也一直看着他。他迟疑了五秒钟，伸手接了过来，穿上，嗯，有淡淡的体温。 他轻声说：“你不冷吗？” 洛云亭摇摇头。片刻又说：“我冷的时候，我们就回去。” 他们就在那里坐着，洛云亭穿着白色t恤，而贺枫穿着他的外套。 他们没有聊什么。这时候贺枫忽然觉得，那道屏障似乎不知所踪，那条小巷似乎不再曲折闭塞，如他刚才所述，那些疯狂的荒芜的蔓草一下子柔软安静下来。那些无法解答的问题好像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他不热了，也不燥了。 他微微侧头看洛云亭的脸——他的睫毛很长，浓密又直，不抬眼的时候，很难看清楚他的眼眸，也难洞知他的情绪，但贺枫莫名觉得他也很静，很静。他盘着腿，双手随意放在两膝之间，风吹得他漆黑的头发轻轻晃动，有阳光洒在他的身上，贺枫忽然又有了那天第一次在看台上看到他的感受。 第27页 他的心不住地悸动起来。 人的感情很奇妙，当你喜欢一个人，你就想要时时刻刻见到他，即使没有什么事情要找他。当你获得一个理由，你就会欣喜若狂，去见他的时候又胆怯。可也有时候，思绪乱的时候，思念浓的时候，缘分淡的时候，你就是那么想那么想见他，于是一不做二不休，就朝他走过去了。 他就这样，义无反顾地，朝他走过去了。 大概坐了一会，他怕洛云亭冷又不说，就说：“回去吧。” 洛云亭侧过头，浅浅地朝他笑，边站起来边说：“嗯，不然待会可能会有人来找我们。”毕竟好几个人看到他拖着洛云亭往山崖边上走。洛云亭先站起来，他还坐着。 洛云亭笑了笑，朝他伸出了手。 他此刻到没有迟疑，伸出手，被洛云亭拉起来。他的掌心很凉，贺枫猜他冷了半天了。 贺枫把洛云亭的校服脱下来，递给他：“谢谢。”他浅笑不说话。 然后他们往回走。 回到大家那里，李亦欢一眼就看到了贺枫，但他没有过来，而是对着他暧昧地笑，他朝他轻轻地勾了勾嘴角。其实挺多人都看到他们了，看到他把洛云亭带走，现在又和他一起回来。 但他并没有很在意那些目光。但有一个人一直在望着他——沈柔。他不看她，跟洛云亭说了一声，往他们自己组走过去了，洛云亭也回他们组去了。 贺枫一回他们那一块，李亦欢就一把拉住他，附在他耳边说：“兄弟，有气魄！” 他一掌把李亦欢拍走。他又贴过来，在他耳边说：“刚才有人说怕你要和洛云亭决斗，要去找你们，我拉住了。” 贺枫不禁嗤笑出声：“谁啊，智障吗？” 李亦欢笑得猥琐：“还能有谁？班长呗！她还怂恿我一起去。” 他无奈了：“果然是她。” 李亦欢又笑得猥琐，放低声音说：“我们去找你们干嘛？捉奸吗？哈哈哈哈哈哈！” 真是讨打，他一脚把李亦欢踹走。 他望向洛云亭那边，他没有看他们这里，而是在专心做他们的事，贺枫稍稍有点失望。他怕沈柔看他，也没有朝那边多看，回过了头。 贺枫他们这边烧烤架子已经被李亦欢搭好了，火也被蓝野他们升起来了，就等着烤了。杨景澄喊他：“贺枫！你来烤！” 他确实没做什么事，于是站起身就过去了烤了。 其他组差不多和他们一样，也开始烤串了。烤串不是个容易的活儿，有烟熏眼睛，而且很热，贺枫搬了个折叠的小凳子，坐在烤架的背烟处，汪琪他们给他递串儿，他来烤。 其实他是有经验的，小时候经常和李亦欢乱来，几乎什么乱七八糟的都玩过，烤个串儿自然不在话下，孜然、盐、葱、胡椒粉之类的他们都带了，也不是很费力。他这边在烤着，李亦欢和蓝野他们就在旁边排队等着，烤好一串，他们就接过去吃了…… 杨景澄为了离火远一点，就在旁边坐，看到先烤好的几串都被两个仿佛在烧烤架旁边嗷嗷待哺的巨婴给吃了，有点生气，走过来把两个人的领子一提，就拎到旁边去了，听他们哀怨地叫，贺枫半点也不同情。 “烤好了再一起吃！” 这时候大概十二点多了，大家吃早饭都很早，又爬了很久的山，都已经饥肠辘辘了，特别是一些没怎么吃零食的，比如贺枫。但烤串儿是个体力活，而且耗时很长，老是烤也烤不完，大概烤了两三盘走了，他也有点累。 他们组的一个女生到他旁边来，他不太记得清她的名字，她说要换一换他，他们在旁边已经吃了一些了。 “大少，你去吃吧，我来烤一会儿。”她有点羞涩的模样，但目光很真诚。 杨景澄在那边看到了，朝他们这边说：“文曦，你别去，我来！贺枫你们过来吃吧，我来烤！”然后也不容他们说什么，就走了过来，贺枫也没跟她客气，就去她之前坐着的位置坐下吃东西了。 贺枫觉得开心，也不知道为什么。 现在坐在这里，坐在铺在草地上的桌布上，脚底是有些干枯却依旧青绿的草地。他旁边是我最好的朋友，虽然他有时伶俐，有时像个傻缺。他有一群经常嘻嘻哈哈的朋友，虽然经常惹事添麻烦，但好像能够给他一些力量，让他觉得不那么孤独。 在山顶上，微风不燥，空气不湿，阳光很暖，有些晃眼。 他很喜欢的人在不远处，他身上仿佛还能感觉到那清清冷冷又有一点点温度的体温，他能够远远地凝望的那人的面庞，他的余光总能看到他清瘦的身影。 他享受这种心跳加速的感觉，他喜欢自己或装作不在意或用余光看他的感觉，他喜欢阳光下的他，喜欢他静谧又安详的气质，喜欢那一点点冷漠，喜欢那一点点无法接近的隔离感，尽管这又让他有点忧郁。 第28页 他忽然想起小时候。 小时候的他也是孩子王。不爱学习，经常打架，有的时候就为了一点小争端，有的时候就是不服气别人的挑衅。他似乎从来不会去主动招惹别人，但是他身边却围绕了各种麻烦。但很多时候，他都是孤独的，很多时候，他都是独自一人。李亦欢是小学转学后认识的，在那之前，好像都是一个人在踽踽独行。 即使是初中的时候，好像也是一种孤僻又张狂冷漠的性格，身边朋友一大堆，但好像也只有一个人让我心安。 他记得初二的一天下午，他一个人去球场投篮，大概是有点情绪，具体的事由不说也罢，一个人一直投，一直投，好像有一种情绪，一定要如此宣泄出来。精疲力竭之后，他一个人窝在篮球架旁边的迎春花下面，流着汗，坐了很久很久。阳光从迎春的枝条间透进来，刺他的眼，但他就是微微眯着眼，在那里一个人坐了很久很久。 他的性格有很多问题，但是有一些是他一定要坚持的，不管别人怎么评价。 尽管有时候会痛苦，可他始终相信—— 孤独，是一种美德。 这种孤独，不是说你身边的人少，不是说你能够连续几天不说话，不是说你想叫人出来吃饭没有人回应你……他说的，是心上的孤独。 所以，你的心里，得有一个人。 所以，他现在很开心。 大家吃烤串儿都吃的很开心，不过反正贺枫是没吃饱，他看蓝野就吃得很饱。杨景澄几乎没怎么吃，就开始吃了几串，就帮我去烤了，然后汪琪去换了她之后，她也没吃多少了。 他没有去洛云亭那边，尽管之前他有邀请过他去。 那边江澜和方子胤已经打算开始玩游戏了。已经到下午了，他们计划的是三点半开始下山，大概四点半到五点左右可以坐上返程的车，六点之前能回学校，然后清点人数，各回各家。 所以剩下的两个小时左右，他们都打算来玩游戏。至于游戏的内容，两个班的班委都有所安排，大家在一起玩。 计划的是玩狼人，大概十二三个人一组玩，自由组合。所以你能想到的几个人，他们都在一组。贺枫、李亦欢、江澜、杨景澄、王婉晴、蓝野还有他们二班的方子胤、洛云亭以及沈柔。还有几个贺枫不太熟的，和方子胤比较熟，还有江澜关系好的几个女生。 狼人这个游戏，很考验智商，还很考验人缘，还有你的长相。 比如贺枫，明明前三次都抽到村民，但总是第一天就被大家当成狼人，票死。他想难道是他长得比较坏？ 第一轮的时候，江澜信誓旦旦地指着他说：“刚才天黑的时候，警长说狼人睁眼的时候，我觉得大少动了一下！肯定是他！” 江澜绝对是个智障。这种推理外的剧情在这种高智商游戏里根本不能被列入考虑。可是几乎所有人都相信了她……所以他第一轮就被票死了，然后他冷眼看着作为狼人的杨景澄他们几乎没有什么阻拦地赢了。 第二轮贺枫又是村民，按照江澜和蓝野他们的逻辑，他第一轮不是狼人，那么他第二轮肯定是狼人了…… 第三轮……他永远死在第一天，怎么突然有点心累。 后面又玩了几轮，他们终于发现，贺枫是抽不到狼人的体质了。于是游戏终于走上正轨。 但是，无论别人怎么怀疑他是狼人，始终有一个人，不会票他。 “我希望你玩到最后。”他无意间望向沈柔的眼睛，她的眼睛这样跟他说。 【作者有话说：超级累，真的超级累。 求推荐收藏打赏评论啊！！！ 我爱你们！】 第15章 秋游（终） 他忽然有点惆怅了。说实话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起码之前的岁月里，他从来没有这样的情绪。 很多时候会想到沈柔，对于这样一个女孩，他没办法对她残忍，没办法忽视她，但他又清楚地知道自己不喜欢她，他会为她惆怅与心忧，却没办法喜欢她。 ——他喜欢另一个人。 目光望向坐在对面偏左边的洛云亭。那人的目光也正好对上他的眼睛——洛云亭微微一愣，随即浅浅地笑了笑。 贺枫的眼睛凝视着他，不舍离开。 游戏中间当然发生了很多可笑又有趣的事情，他们的笑声惬意又活泼，单纯又热烈，他们会在凝重地推理思考后满嘴跑马，说出一个又一个可笑的段子，然后爆发出惊起飞鸟的巨大笑声。 蓝野凭着自己若愚的大智，把大家骗了好多回，一只狼领着村民们走向人生巅峰，把嫌疑都转移到神的身上。 江澜由于话太多，发言又不专业，总是被大家一致票死。 第29页 杨景澄是真的很会玩，是真的聪明……几乎她带队都能玩赢，可是就是因为她玩得厉害，也经常被狼人第一个杀。 李亦欢？他一直在里面搅浑水，唯恐天下不乱。贺枫他们到后来简直想把他踢出去。 洛云亭也算是很会玩的，而且也没有人要票死他，所以是常胜的赢家。 其他人表现得马马虎虎，还有几个新手，不怎么会玩。 至于贺枫？一直没有抽到什么重要角色，还被杀了好多回……他觉得，可能他就是长了一张狂拽酷霸屌的反派英俊脸吧。 游戏大家都玩得很尽兴，后来高秦也加了一个组在一起玩，留了赵文一个人在旁边坐着。他们这边偷偷在笑：“老高也终于忍不了赵文了，哈哈哈哈哈哈……” 三点半的时候，大家收拾东西，准备下山了。 排好队，清点了人数，男生们负责提他们制造的垃圾，开始三五成群地往下走。下山的时候，贺枫正准备提着东西走，沈柔走到他旁边来了。 “贺枫。” 他弯腰提东西的的动作一顿，抬眼看她。 “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她的眼睛有点润润的感觉，即使没有哭，也有一种让人怜惜的感觉。 他沉默了一会，低声说：“是。” 她的眼睛有点红，转身走了。 他沉默着提了东西往山下走。 下山是和江澜他们几个一起走的，李亦欢不知道跑哪里去了，贺枫也没找他。洛云亭他们走到比较前面了，他也没有去追他们。杨景澄没和大家走一块，也不知道走到哪里去了。不过这些都没所谓。 没有什么意外地下了山，上了返程车，回了学校，回了家。 大家期待了很久的秋游，班委们忙了很久的秋游，就这样结束了。 在很久很久之前他就知道，孤独大概是他一生挣脱不出的牢笼与净土。这种情绪，在你心中空无一人的时候会有所体现，在心里装了一个人之后，会体现得更加明显。 因为，在你的心里没有什么人的时候，你仿佛对世界的颜色不甚在意，浓烈也好，暗淡也罢，似乎没什么关系。可是当你的心里有了一个人的时候，世界似乎变得鲜艳起来。而他，最突出的那抹颜色。 你置身万般浓烈之间，就找不到自己了。 接下来的大事是月考。虽然贺枫觉得这个和他没多大关系。 秋游结束之后，大家就真正地进入了学习状态。其实运动会之后到秋游，这段时间大家都比较浮躁，没有真正进入高中的学习状态。 贺枫当然不觉得有什么不同。他初中是这样，高中也打算继续这样。他不是不学习，他只是喜欢按照自己的方式做事情，他愿意做化学作业，愿意听苏素屏的历史课，但他死也不愿意听赵文的语文课。他可以自己看书，他可以自己用心来体会，但不喜欢别人强迫着自己一定要去做某件事情。 那天在赵文的课上看《山音》，被赵文抓了，让他站到教室外面去。他正眼都没有瞧赵文，拿着书，一手从抽屉里拿出校服外套，就往教室外面走。由于他坐在最后一排，赵文又把动静闹得很大，前面的和旁边的转过头来看他。 他一点也不尴尬，也没有看他们，迈开腿就往外面走。 “把书给我放下。”赵文在他身后冷着脸说。 他脚步一顿，又直直地往外走了。 贺枫到门外就不清楚里面发生了什么，他只管靠在教室的外墙上，继续看他的书。后来才听李亦欢说，他出去之后，赵文黑着脸在原地占了很久，然后跟大家说继续上课。 他把外套穿上。十月份已经不那么热了，风也不是像九月那样暖暖的了，而是带着一丝凉意的，但是还是有阳光的，阳光照在白皙的纸页上，有一种温暖的感觉。 其实他很享受这种感觉，倒要感谢赵文把他赶出来了。 大概是并不漫长的一个过程，下课铃响了，里面没有马上下课，赵文拖了一会儿堂。等教室里面突然吵闹起来，赵文也伴随着这喧闹声走出来教室，到他面前来：“去我办公室。” 他合上书，跟着赵文后面走。倒也没有怕他什么的，不过毕竟赵文是老师，而他是学生。 办公楼和教学楼不在一块儿，要出了教学楼，穿过综合楼才到办公楼。赵文的办公室在三楼，是两人间的办公室，另一个老师不在，所以现在办公室里只有贺枫和赵文两个人。 赵文到他座位上坐着，喝了一口茶。而他在靠近门口的地方站着，眼睛没有看赵文，也没有看地上，而是看着另一边的窗外。 他们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僵持了一会儿，赵文大概是忍不住了，或者觉得时机到了，抬眼看他：“贺枫，我一直觉得你是个聪明的孩子。” 第30页 他收回目光，定定地看着赵文。 “但是你怎么在大是大非的事情上分不清楚呢？”他盯着他，想看他的反应。 当然贺枫毫无反应。 赵文继续说：“我教了二十多年书，我自认为我讲的课还是很不错的，起码被评过示范课。”他顿了顿，“你就这么听不下去吗？” 他还是不说话。 赵文朝他手上的书抬了抬下巴：“什么书？这么好看？在上语文课的时候看？” 他终于给他了一点反应，淡淡地说：“《山音》。” “什么？” “……川端康成的《山音》。”他又说了一遍。 这回赵文大概是听清了。他沉默了一会儿说：“这种书你可以以后再看。” 贺枫不说话，他想看什么，他想什么时候看什么，当然由他自己决定。 “高中是一个非常关键的阶段，这个阶段你是不是清醒决定了你以后的人生。贺枫，我知道，像你这样的孩子都非常有想法，但是我不得不说，在高考这件事上，不是靠一些小聪明劲儿能搞好的。”赵文大概觉得自己很懂他这样的人，大概觉得自己用苦口婆心的语气他就会被他的真诚打动。贺枫觉得可笑。 话不投机，他一直不搭理他。 他其实还挺喜欢赵文办公室的位置的。靠外的墙上的玻璃窗很大，外面是石壁和一角天空，石壁上有爬山虎和深绿的迎春枝条，阳光从天空一角照下来，显得生机勃勃。石壁上面是学校的植物园，几年之前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被封了。 赵文的话他听不进去，一直一个人喋喋不休也没意思，赵文和他对战不是一次两次，也懒得再对他发火，而且已经罚他在教室外面站了半节课了，现在倒是没有再为难他，让他回去。 他朝他摇摇手，示意他出去。 贺枫转身就走，头也不回。 办公楼是一栋圆柱体型建筑，中间是环形楼梯，从一楼盘旋到六楼。贺枫从三楼往下走，眼一扫，忽然就看到了洛云亭。 办公楼的一侧全是玻璃，从一楼到六楼都是，如果是下午，阳光会透过那一面玻璃射进这栋圆柱形的建筑里，会遍洒温和而明媚的光，这里将变成美得宛如接近天堂的地方。 现在是上午，阳光不从这边照射，反而从另一边，于是这里就背光了，整个楼里有一种浅浅的昏暗的感觉，这种感觉很细腻，你会愿意坐在楼梯上一整天，当然如果这栋楼里一个人都没有。 或者，只有眼前这个人。 贺枫从上面下去，而洛云亭在一楼正准备上来，他往下看，而洛云他向上抬眼。他们目光相撞。 贺枫依旧是瘫着一张脸，一手插在裤袋里，一手拿着书，稍微有点驼背，低着头，他低头的角度正好使他的目光看向洛云亭。洛云亭看到他看到自己，眼睛微微有点睁大，看了他一会儿，大概是愣了下。 然后，他浅浅地朝贺枫一笑。 这回换贺枫发愣了。你知道，他本不是迟钝呆傻之人，却容易为一些美丽的东西迷惑。 在这样一种静谧又慵懒的氛围里，他觉得自己移不开眼，也不能动弹。而事实是他的身体丝毫不受影响地往楼下走，步子没有丝毫的变化，面上也没有任何表情。 他抬了手，微微朝洛云亭示意，然后继续往下走。洛云亭也低头，低头往上走，他们在二楼楼梯盘旋处相遇了。 “洛云亭。”他的声音很低，仿佛呢喃。大概也只有洛云亭经过他时才能够听见吧。 洛云亭抱了一堆作业，虽然他也身形高大，并不瘦弱，但也看起来有点吃力。他轻声说：“我来交作业，你也有事情吗？” 贺枫低声说：“赵文喊我谈话。”声音很轻，语气一点也不在意。 洛云亭微微睁大眼，又眯起来笑。 他们不再说话，擦肩而过。 洛云亭上去了，而他走出了办公楼。外面阳光很盛，很晃眼。秋风吹得冷。 他忽然想，他应该帮他把作业抱上去的。 【作者有话说：川端康成的《山音》是蓬山超级喜欢的一本书，强烈推荐，看的时候超级心静。 以及日常求推荐收藏打赏评论月票<(~︶~)> 我这边没网，不知道为啥我的电脑连不上自己手机的热点，我现在蹭朋友的热点发文……】 第16章 月考（一） 贺枫一个人在学校里晃晃荡荡地走，手里拿着《山音》，心里想着乱七八糟的事。 他走到操场上，有班级在上体育课，一堆女孩子吵吵嚷嚷嘻嘻笑笑的。他找了个看台的角落坐下，翻开书看。 有女孩子在打羽毛球，白色的球飞来飞去，忽然有一个球飞落到他旁边，他伸手捡起球，往女孩子那边扔过去。 第31页 没有看她们。 忽然听到了由远及近的碎碎的脚步声，面前出现了一双白色的帆布鞋。贺枫微微抬眼，一个穿着浅色牛仔裤和粉色长袖的女孩站在他面前。 她有可爱又羞涩的笑。 她跟贺枫说谢谢，他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淡淡地说：“不用。”然后又低下头看书。 然后听到女孩子走远，听到他们的议论与嬉笑。 他忽然有点静不下来心，想着一个人。 他几乎有点陷进那人微微睁大的眼睛里了，那双眼睛很好看，望着他时偶尔有点发愣，但意外地无辜可爱。 他也不知道怎么去形容，那种无辜可爱不是没有内容的傻白甜那样的，他知道那双眼睛里有他看不懂看不透的东西，那双眼睛是深邃的，漆黑的，但当微微睁大的时候，里面仿佛就有了除了淡漠超然之外的样子……是单纯与深情。 风吹的有点冷，贺枫不想回教室，第三节 课早就开始了，本来课就没什么意思，他一点都不想回去上课。他把校服的拉链拉上，突然想起来那天洛云亭把校服借他，校服上淡淡的体温。 他说不上是什么感觉，这种感觉很奇妙。他是说他现在的感觉。至于当时？他大概有点发懵。 现在回想起来，不知为什么，心里是有一种顿顿的痛。不应该是开心的幸福感吗？是有幸福感的。 不知道你是否有这种体验，回想起一件很淡的很淡的很幸福的事情的时候，心里其实是痛大于快乐的。他不知道为什么，他也想不明白，可能是觉得这种幸福太淡太淡无法捉摸，可能是觉得它转瞬即逝，无法再有。 他突然想要苦笑，在心里。 忽然又有羽毛球打到他面前，他一抬眼，面前碎着步子跑来一个女孩。 很清秀，长相温婉，皮肤很白。她挡住了他面前的光。 她有点羞涩，不敢看他，小声说：“……请问，你是贺枫同学吗？” 他有点迟疑地看向她，慢慢点了点头。 女孩子一下子跑远了。 贺枫：“……”发生了什么事？ 他低下头准备继续看书，还没看两行，女孩子又跑回来了。 她的手里拿了什么东西……一个浅蓝色的信封。 女孩子头低得很低，不敢看他，声音比蚊子还小：“贺枫同学……这个……” 贺枫抬起头来看她，嗯，敢当面给他递情书的，真的不算太多。 “可以……帮我转交给……李亦欢吗？”女孩子说到最后，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但他听清了。 嗯？ 李亦欢？ 李亦欢！ 嗯，有意思。 贺枫朝她伸出手，这时候脸上倒是有一些一贯痞气的笑容了。从她手中抽出那封信，语气轻快：“一定转交！” 女孩子飞快看他一眼，小声说了一句谢谢，又飞快的跑了。 他觉得自己好像没办法静下心来继续看书了，本来心里就在想一些很难懂很复杂的情绪，现在又被这么一打岔，什么心思都没有了。 干脆去打球。 于是把那个浅蓝色的信封夹在书里，合上书，往篮球场走。 有七八个人在，是他们上体育课的男生，贺枫走到场边上，看他们打完一个回合，朝他们喊：“加一个！” 他们停下来，说：“正好差一个！来！”贺枫加进去之后重新转球分拨。打完了这节课。 第四节 课还是要去上的，连着翘两节，他倒是无所谓，但他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于是提着衣服和书往教室走。 他要去找李亦欢。但他才不会便宜给他。心里忽然有个坏主意。 回了教室，李亦欢朝他吹了个口哨：“哟！大少回来啦？怎么样？有没有被改造洗脑？” 贺枫忽然朝他暧昧一笑，李亦欢有点摸不着头脑。贺枫回到自己的座位，把那本书放进抽屉里，校服也塞了进去。 才打完球，热得要命。 他走到杨景澄位子旁边，她在纸上写写画画不知道在画什么。 “哥。”他脸上有痞气的笑，眼睛眯起来，嘴角坏坏地勾着。他有的时候会开玩笑叫杨景澄“哥”，她也笑纳，班上人都知道。 她抬起头看他：“啥事？弟？” “出来说。”贺枫说完往教室外面走，杨景澄也起身跟在他后面。 他们走到教室外面的后门处去，他几乎有点控制不住自己脸上的笑意。 “景澄，你想不想逗一逗李亦欢？”他凑近她耳边说。 她狐疑地看他一眼，“你有什么坏主意？” “景澄，帮我跟李亦欢表个白。” “什么！”她大吃一惊，一脸卧槽，“你特么逗我？！” 贺枫小声跟她把操场的事说了，杨景澄果然表现出极大的兴趣。她望着他，啧啧两声，“李亦欢交友不慎………哈哈哈，我去！” 第32页 贺枫猛地一拍她肩膀：“兄弟，够意思！事成我请你吃辣条！” 这天中午，大家都吃完饭，在教室准备午休，但还没到午休的时间。 杨景澄把李亦欢叫到教室外面，李亦欢完全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走路拽得不行，贺枫和江澜偷偷趴在窗户边看，江澜激动得不能自已。 “还没看过景澄给谁表过白呢！哈哈哈哈……” 贺枫飞快瞟她一眼：“嘘！闭嘴！看着！” 外面，杨景澄把李亦欢带到教室门外的墙角处，，李亦欢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夕羽就一下子被杨景澄壁咚到了墙上。 “咚！”墙上挂的裱书法的框抖了一下，落下一层墙灰。 李亦欢一下子被吓傻了，呆呆地望着杨景澄。 贺枫在教室里拼命捂着江澜的嘴，怕她大笑出声，他自己也忍得十分辛苦，感觉笑意都要被自己憋到肺里去了。 “你要干嘛……” “嘘……别说话，杨景澄重重捂住李亦欢的嘴，贺枫觉得她像是打了李亦欢一巴掌。 “你知道吗……亦欢，我……”李亦欢在杨景澄的魔爪下拼命挣扎，他看得都心疼。 ”唔……唔…放开……放开我……唔唔……” “亦欢我，喜欢你，很久了……”杨景澄靠近李亦欢，一副情意迷乱的表情。 江澜虽然被他捂住嘴，但还是小声说：“操，好性感。” 杨景澄从来对李亦欢都是直呼其名的，从来没有用这么温柔的语气喊过他。 李亦欢一脸惊恐，挣扎得更加厉害了，可是他根本挣脱不了杨景澄，杨景澄只比他矮一点，但是力气比他大了不止一点。 杨景澄一把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浅蓝色的信封，在李亦欢眼前晃来晃去，贺枫他们就看着李亦欢的眼睛跟着信封转。 他终于一把挣脱了杨景澄，对着杨景澄大骂一声：“我去！杨景澄！你不会对我来真的吧！” 杨景澄大笑三声，把那封信去拍到李亦欢身上，李亦欢条件反射地拿住。 贺枫和江澜还有旁边看热闹的终于忍不住了，都一起大笑起来。 李亦欢忽然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被耍了，恼羞成怒，一手拿着信，一边冲进教室，把贺枫拉出来，对着他就是一通骂。 他一点也不生气，反而觉得很好笑。 他轻笑：“这是个闹剧不错，可信是真的。” 李亦欢忽然变了脸色，心虚地往教室里面杨景澄坐的位子瞟了一眼，看了看手上那封信，严肃地看他：“杨景澄她真的……” “我说你是不是智障啊……”贺枫都无话可说了，杨景澄看上江澜还差不多，她能看上李亦欢？ 李亦欢有点疑惑又有点犹豫，慢慢拆开信封。贺枫没看，对他说：“自己慢慢看，我进去了。”说罢对他暧昧一笑。李亦欢的注意力全在信上了，也没在意他。 之后李亦欢变得有点奇怪，中午午睡的时候，看他趴在桌子上，也没有睡着，眼睛睁得大大的，但没有焦点，像是在思考什么。 入秋了。 贺枫怕冷，已经换上了长袖，大部分人也都穿长袖和外套了。少数不怕冷的还穿着短袖到处晃荡。 后天月考。座位表和考号表都出来了，贴在每个班的教室外面。 三中的考试，稍微正式一点的，都是整个年级打乱顺序的。月考当然算正式考试。贺枫不以为意，却也有点好奇。 考试表在门外贴出来后，大家一窝蜂地跑去看，他趴在桌子上睡觉。 关于学习，作为一个学生，虽然贺枫是个不合格的坏学生，是个吊儿郎当一身痞气的闹心学生，这也是个逃脱不开的话题。其实，他虽然不怎么听课，作业也很少写，但他自认为还算是聪明且并不懒惰的。不听课是因为那些课并没有什么好听的，作业不写是因为那些题目无意义且智障，他并不懒惰，他会因为困倦而随时睡觉，但他绝对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事。他虽然很少清醒，但清醒的时候，绝不会为了逃避学习而无所事事。 不过他想别人也不会懂。大概所有人都会觉得，像他们这样的不听话的学生，对自己也没什么规划，对学习不上心，对什么事都不负责。 可是，他想说不是这样，说给谁听呢？谁又会明白呢？世间的标准已经定下，不同就是不对。 他懒于辩解。 【作者有话说：蓬山真的写得超级辛苦，现在每天写作业都写到半夜一两点，但还在努力写文，大家给我点鼓励吧~ 撒娇打滚求【推荐】【收藏】【打赏】【评论】【月票】，让我知道有人在看这个文，有人喜欢这个文吧，给大家鞠躬~╮(￣▽￣)╭】 第17章 月考（二） 第33页 秋天，真的是很容易困啊。 贺枫望向窗外，他们教室就在一楼，如果没有窗前的那些树，他们教室可以直接看向教学楼前的广场。可是被那些茂密的植物挡住了。秋天才到，夏日的气息还没有逝去，窗外的叶子依然碧绿，但一日日深了，空气一日日凉了。 他看着窗外发呆，脑子里胡思乱想。 考试的话，他想就在自己教室考。最好坐窗边，这样考试的时候，如果卷子没什么意思，或者他都不会写，那他就可以趴着望窗子外面。 也许洛云亭会坐在他的前面，他可以盯着他的背影看。 也许那人会拿到卷子往后面传，两人会手指相碰。 也许那人写字的声音会很大，他听着他写字的沙沙声也能睡着。 也许他会没有带涂卡铅笔，会转过来，用低沉又温柔的声音找自己借…… 他忽然发现，他并没有涂卡铅笔。 真是胡思乱想。 江澜跑过来告诉他考号和座位，但是看他仿佛不甚上心的样子，有点不高兴。 “大少，你猜你在哪个教室？”她双手背在后面，站在他的桌子前面，身体稍微前倾，长长的头发几乎接触到他的桌子。 贺枫朝着她的头发吹了口气，吹起来了几缕头发，然后勾起唇角朝她笑：“班长，你这样整天不扎头发，可不是好表率啊……小心哪天你午睡的时候，赵文给你剪了。” 江澜也朝着他笑，不过笑意里有几分危险：“贺枫，你讨打！”说的同时，双手往他桌子上拍。 他依旧笑得轻佻又欠打。 她看他好像真的不怎么关心座位的事情，又不甘心就这么走了，像个小孩一样，做出一副好像贺枫求她告诉自己而她勉为其难的样子：“好啦好啦，告诉你！你的考场在七班，最里面一列第三个。快感谢我！” 江澜的眼睛很大，长相其实是有点孩子气的。她头发很长，平时喜欢披着，但这个实际上是不允许的，所以一般赵文的课、上课间操这种时候她才会把头发扎起来。 其实贺枫一直觉得江澜和自己有相似之处，不然他们也不会成为互损得毫不在意的朋友。 他们其实同样叛逆。 贺枫的叛逆，大家都看得出来，放荡不羁，几乎不对什么事情上心。 而江澜的叛逆，是深藏在骨子里的。她是个乖巧的学生，几乎不做出格的事，她尽她所能去给班上做事，当老师的帮手。可是，她骨子里不是乖巧顺遂的。贺枫心里知道。 人似乎总是和与自己相似的人成为朋友或成为敌人。人们一方面自负着，对自己的一切骄矜，一方面又恨极了自己。他爱与自己相似的人，同时也讨厌着。 而他？他其实是一个敏感又迟钝的人。他一方面对所有的感情甚至细微的变化都能够有所体察，另一方面，他对自己的情感又思考不清，深想痛苦，于是懒于深想。 这种人善感又愚笨，所以容易受伤。可是似乎也没什么办法去改变，受伤，似乎变得理所当然。 这个世界不欠任何人什么，所有人从出生就开始接受世界的赠予。你也许会说，有的人生而悲惨，从未幸福，这难道不是世界对他的亏欠吗？不是的，这是人对人的亏欠。世界于人，从来只有赠予。因为世界永远都无法从人类身上得到什么，而人类却可以在世界上通过呼吸和食物存续生命。 那精神和情感呢？世界就不管你了吗？就任由你痛苦吗？ 世界也许会说：“那是你自己的事情。” 所以，你受的那些伤，不是应有的痕迹吗？ 他有时，也会讨厌自己。 课间的时候，杨景澄要去小卖部买饮料，李亦欢喊她帮忙带一包辣条，杨景澄踢了他一脚，答应了。贺枫忽然心中涌上莫名的想法。 “景澄，帮我带一支涂卡铅笔。” 杨景澄有点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答应了。 秋天，秋风总是一阵阵地起。吹落一片又一片的叶子，叶子在空中飘舞，在地上浮动又落下。 一班靠近走廊那边的窗外有有几棵银杏树，笔直高大。夏季的时候，银杏的叶子长满了，很绿很绿，现在开始一片一片地变黄，但树上还是满满的叶子 这两天没上课，大家都在复习，而贺枫倒是无所事事，一个上午把要考的东西看了，下午就开始看一些其他的乱七八糟的书。 他喜欢一些很内心很内心的文字，那种细腻的、带着柔情的文字。可能你会奇怪。但你要相信，他本来就不是一个粗犷的人，前面说过了，他是个敏感的人。 这种时候喊人去打球是凑不齐人的，毕竟他们还是要复习的。 下午四点多，贺枫一个人跑到操场去散步。不知出于什么心态，可能就是想一个人走一走吧。 第34页 操场上风大，他穿了校服外套，还是有点冷。但他就是不想在教室呆，现在被冷风吹一吹，反而头脑异常清醒，看了一下午的书，本来满是困倦之感，现在全被风吹走了。 操场是红色塑胶跑道，中间是绿茵足球场，平时做广播体操什么的就在这里。操场边上是一圈树，靠近弯道处有一片小森林。树外面是铁围栏，铁围栏外面是一条小河，河边是居民楼，河从公路下面穿过去，流向未知的远方。 操场很空旷，没有什么遮蔽物，也没有什么人。他慢慢地走。 忽然想起一个很久之前的人。 是他第一个觉得有一点点喜欢的人。 她是一个留着齐肩短发的女孩，个子很矮，整个人小小的。初中的某一个下午，他倚在教室外面的铁栏杆上，那时候他们教室在二楼，他侧着身看楼下的树，有太阳照着，有微风吹着，那些树叶通透着莹绿的光，微微随风摆动。 他就是想那样看着。 仿佛是响应某种号召，他忽然觉得要回头，事实上他也回头了，她突然就出现在了他的视线里。 他一回头，她仿佛也有所感召，侧着抬头看他，他们一时间目光相对。贺枫觉得她的目光软软的，很清澈，里面仿佛有泉水。她的头发也很软，看起来很乖很乖。 ——一瞬间想要拥其入怀。 后来？没有后来了，他很少见她，即使偶然看到也觉得仿佛不是初见时的模样。他再看不到清泉，也不觉得她的头发柔软。 到此为止。 他又想洛云亭。 某一天你遇到一个人，遇到他之前，你的全世界只有你一个人，但在那之后，你的世界里有了他。你们不会时时相见，可你的心里时时都是他，一些微小的事情也会使你敏感与不安。你的心中时常会有悸动，你会觉得那是因为他。 你会对他有冲动。这种冲动是，你希望在你望他的时候，他也望你；你希望他只离你一步之遥，伸手可及；你希望你潇洒的时候，他能看见；你放荡不羁、潇洒恣意不介意当众难堪，可唯独怕他出现。 这种冲动是，当他在你面前，你总觉得距离遥远，渴望拥他入怀；当他微微仰着头朝你微微地笑，你觉得心中悸动，渴望抚摸他的脸；当他轻轻蹙眉，你想要吻平他的眉头；当他因为别的事笑得开心，你却想要破碎这种笑。 这种冲动可大可小。 对于洛云亭，这种冲动强烈得令他心惊。 太阳有一些西移，但还是很盛，不再是像中午那样明晃晃地刺人的眼，而是黄昏的样子，仿佛空气都被照成了暖暖的橘黄色，整个世界。他忽然有些看不清远方的东西了，需要眯起眼，看能看见他们被镀上橘光的样子。 时间好慢。 他慢慢停下脚步。不想走了，他走到跑道中间的绿茵场中间，四仰八叉地躺下。橘黄色的阳光照在他身上，他脸上，他不能睁开眼。他闭着眼，他能感受到那橘色的阳光透过他的眼睑照进瞳孔，他想如果他睁开眼，他的瞳孔一定是被照成剔透的琥珀的颜色吧。 当这样躺下的时候，好像所有的事情都远离了，他不再想任何事情，脑中混沌又清醒。他记不得很多事也懒得回忆，却又没有丝毫困意。整个人好像和绿荫草地连在一起了，仿佛在一起呼吸。 他就这样，感受着空气中橘黄色的阳光，感受着那微凉的风，一直躺着，躺着。 不知道躺了多久。 仿佛是忽然惊醒，吹在身上的风忽然变冷了，那瞳孔中橘黄色光芒变淡了，他一下子又想起来很多事情，那些让人烦恼与牵挂的。 贺枫坐起身。但没有站起来，他微微垂着头，一只手撑着地面，另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头发。可仿佛是召唤一般，他忽然抬头。 远远看见了一个身影。那个身影站在教学楼旁边的银杏树下，站在光里。当他看向那个身影，那人转身离开了。 他不知道那是谁，但他又觉得自己应该知道。 他朝那个方向望了一会儿，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碎草，往教室走了。 【作者有话说：更不动了……蓬山需要小可爱们的推荐，收藏，打赏，评论，月票，这样蓬山才有动力继续更新……】 第18章 月考（三） 考第一门语文这天早上，大家都在教室里背课文，声音很大，很吵，但各种吵声混在一起，反而是另一种安静。贺枫也拿着语文书，不过在看后面的小说课文。 九点考试，大家一直在教室待到八点半。时间一到，本来教室里很和谐的吵闹声，变得参差不齐了，逐渐骚动起来。同学们开始拿着文具和书往外走，寻找各自的考场。 第35页 贺枫拿上笔袋，一手插在裤袋里，往七班的教室走。 他走的很慢很慢，他也不知道他在期待什么。他一方面对自己的所盼所求一无所知，一方面又仿佛是一个旁观者，将自己的迷昧看得明明白白，他清楚地知道，这种期待模糊地仿佛——是走也走不出的迷宫，看也看不尽的甬道，是猜也猜不透的欲望，够也够不到的妄想。 ——他期待的，也许是一次相遇？不，这远远不够。 他又能如何？心中微微有些自嘲。 他一路慢慢地走完走廊，上到二楼，然后走进七班教室。他边看桌角上的贴的名字和准考证号边往里面走，毫不费力地找到了自己的座位。他随意地坐下，他能感觉到教室里很多人看自己，但他习惯了，并不在意。 大概还有二十分钟才考试，考场里来了一半的人了，他一会儿望着窗外发呆，一会儿玩笔，一会儿无聊地看黑板。半点紧张感都没有。 唯一感觉的，大概是一点失落吧。 失落什么呢？ 他曾有不切实际的幻想，洛云亭坐在他前座。那么他可以看着他的背影，看完整整一场考试，不过这种想法真是可笑。 洛云亭，在他们班的教室啊。 他一边默默自嘲。可是窗外的阳光把他轻轻照着，几声清脆的鸟鸣在耳边回响，教室里安静的翻书声和微不可闻的小声讲话声仿佛都落在了他寂静的心上，那种可笑的想法一下子躁动起来。 想要见他。这种思念一下子浓了，就像你渴的时候，忽然尝到一滴水，那么你的欲望就无论如何都无法止住。 那些白噪音给予他的安静，就像那滴水。 他站起身。这时候离考试开始还有五分钟。 他大步走出门外，下楼，走到他们班的教室。他站在教室门口，里面坐满了人，很多人都抬头看他。 洛云亭坐在靠进门的第一排第一个，他们离得很近。 跨越了五个教室，来看他一眼，看不够。 贺枫以为自己是个容易知足的人，现在他发现自己贪得无厌。 洛云亭忽然察觉身旁有人，微微有些惊愕地抬头看他。他看了洛云亭一眼，微微抿着嘴角，面无表情，他的座位在这一列的最后一个，他径直往自己的座位上走，他走得不快，双手插袋，微微低头，可能在其他人看来有一些冷漠吧。 坐在他座位上的男生有点慌乱地站起来给他让位，他看了男生一眼，低声说了一句谢谢，然后坐下来，打开自己的桌盖开始翻找，找了半天，什么也没拿。他面无表情地合上桌盖，站起来朝男生点头，然后离开了自己的座位。 他朝门口走，本来步子不快不慢。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受了什么神明的驱使，在洛云亭前的座位旁停了下来——他想，大概是因为贪婪吧。 他不说话。 洛云亭稍抬头，眼睛微微睁大，有些惊讶的模样，两人对视了一秒，这人轻声问他：“怎么了？” 他沉默了片刻，低声说：“……我没有涂卡铅。”他的声音有些闷，仿佛收敛了芒刺。 洛云亭有些错愕，不过随即浅浅地笑了。他打开他的笔袋，拿出涂卡铅，递给他。 贺枫微微迟疑，但仍抬手接过。 ——倏忽，他们手指相碰。 贺枫忽然觉得窗外的鸟鸣声特别大，叽叽喳喳清脆的叫声在他耳中格外清晰。这人脸上的浅笑他看得清清楚楚，他能看清楚这人长长的直直的睫毛，能看清他脸上白皙的柔光，能看清楚他眸子里闪烁的星海。 ——像一望无垠的宇宙，里面浮动着星辰与曦光。 贺枫注视着他，手指下意识往回缩，但仍握住了那只笔。 洛云亭笑了笑，不再看他。 监考老师从外面走了进来，看贺枫站在洛云亭旁边，朝他说：“考试快开始了，回自己的座位上。”贺枫没看他，轻声跟洛云亭说了一声谢谢，转身出了教室。 后来他才知道，洛云亭只有一支涂卡铅，他用的时候是找后座借的。 贺枫握着那支涂卡铅一路走到他的考场和座位，进门的时候被监考老师说了几句，他刚坐下，就开始发卷。 他拿到卷子，没有马上开始写，而是发呆了好一会儿。 考试的时间过得很慢很长，他觉得整个人被窗外的阳光烤得暖暖的，有些清晰的困意和说不出舒缓之感。 窗外的鸟一直叽叽喳喳的，可他并不觉得烦，有时也停下笔听它们的鸣叫。 大概在还有十分钟的时候写完了，他放下笔。那支涂卡铅被他拿在手上，他凝视它。忽然打开笔袋，从里面拿出自己的涂卡铅。 他把洛云亭的那支涂卡铅放进笔袋里，用自己的涂卡铅把卷子上的答案涂到答题纸上，他每一下都涂得很用力，一遍一遍地涂……无聊地，反复地，懒洋洋地涂着相同的选项，又一遍遍擦掉。 第36页 铃声响了。最后一排往前面收卷，他停下笔，拿上笔袋和卷子，往食堂走。 十一点半了，可以去吃饭了。 他不那么想回教室放东西，大概是……有点担心遇见他吧。担心？是胆怯吗？这对他来说，是一种新的情绪。 李亦欢提前五分钟交了卷，早早地在食堂二楼的火锅处占了位置点好了锅。两人约了地点，贺枫直接去找他。 吃火锅的地方在食堂二楼，和教工食堂只隔着一道小门，学生也可以去里面刷卡吃饭，因为这里的饭菜比学生窗口的要好吃很多倍，所以位置十分抢手。 贺枫去的时候李亦欢已经坐在那里了，面前是冒着热气的沸腾的火锅。李亦欢一见他，就朝他招手：“贺枫！这里！” 他在李亦欢对面坐下，勾起嘴角笑：“你倒是跑得蛮快的嘛！” 李亦欢嗤笑一声：“我提前交了卷！要不然有火锅吃？”他意见非常大，贺枫一坐下他就开始吐槽，“哎呀贺枫！你说那是什么破卷子啊……那个文言文，我看了三遍都不知道那个作者要说啥！你说，几句话非说那么复杂干什么……还有那个……” 李亦欢一边说一边吃，非常激动，贺枫觉得他对那张语文卷子恨之入骨，恨不得把卷子放在火锅里煮着吃掉。 他笑道：“你拿着卷子去质问赵文呗，他出的卷子。” 李亦欢本来对赵文就很生气，一下子盛怒，骂了赵文十分钟，过了一会儿又闷声说：……那我哪敢去找他当面骂……他多厉害啊，师范教师，优秀教职工，最有方法的班主任……”赵文没事就喜欢在学生面前炫耀他被评的职称，和那些他所获得的荣誉。 过了一会儿，李亦欢又忽然说：“贺枫，你知道我们考场的座位是按什么排的吗？” “不是随机的吗？”他疑惑地抬头。 李亦欢得意一笑：“单纯！” 他等了一会儿，李亦欢还不说。他笑着皱眉，不耐道：“别装深沉了，还不快说！” 李亦欢一只胳膊撑着下巴，另一只手拿着筷子在调料里搅来搅去。“是按入学成绩的排名。” “哦。”意料之中。 “所以你就知道你家校草为什么坐我们班第一排第一个了吧。”他不怀好意地笑。 贺枫抬头看了他一眼，皱眉道：“什么我家校草，别乱说话。” “哈哈，你还可以推断下一次你家校草坐哪呢！”他笑得更坏，“不过即使不知道，你也可以去他们班门口看呀……” 贺枫直接把自己筷子里涮的肉塞到他嘴里，堵住他的嘴，烫得他嗷嗷直叫。 然后他们又聊起其他的事情。 吃完火锅，他不想直接回教室，跟李亦欢说他想去小卖部转一圈，散散步。李亦欢说他正好也想买饮料，于是两人一起往教室走。 小卖部里面人很多，大多数人赶时间，很多人都买完东西往门外走，进口也挤满了出来人，他们进去的时候有点困难，他不喜欢和别人挤来挤去，就跟李亦欢说：“你进去看吧，我在外面等你。” 小卖部外面有一个不大的场子，搭了棚子和一些塑料桌椅，有零星的人在里面吃泡面，于是他坐到那边去等李亦欢。 太阳很刺眼，透过不是很遮光的棚子，还是被投射到了棚子下面，与直接暴晒在太阳底下的地面相比，只是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深色阴影。 他单手支着下巴，无聊地看着小卖部门口来来往往的人，他似乎在盯着某一处看，实际上又没有盯着什么地方看。 有的人行色匆匆，有的人三三两两有说有笑，有的人和朋友一前一后地走着，似乎也没有什么交流，有的人好像在和身边的人辩论着什么。像什么呢？像一幅动起来的画。于他来说，他在这个棚子里，看着棚子之外发生的事情，那仿佛就像是另一个世界了。 一个完全暴露在阳光之下的世界 【作者有话说：喜欢这文的话，要让我知道哦~】 第19章 月考（终） 过了好一会儿，李亦欢才出来，他买了两支蛋筒，递给了贺枫一支。 贺枫毫不客气地接了过来。这种蛋筒是那种下面是尖尖的，上面是圆形硬纸板盖的那种倒圆锥形状的，一般把上面的圆形硬纸板盖撕下来，上面都会沾着冰淇淋。 从小卖部出来往教学区走得那段路上，有一个小拱桥，他们从桥下面穿过去才能通往教学区，小拱桥下的墙壁上一侧，全部被粘上了这种冰淇淋的圆形硬纸板盖，感觉已经积累了很久很久了，所以数量非常庞大，似乎已经变成了一个传统，大家吃这种冰淇淋，撕下来的纸盖都会粘到这面墙上。对于学生们来说，这面墙上贴的不是垃圾，而是勋章。 第37页 贺枫和李亦欢当然不能破坏这种传统，而且应当为它“添砖加瓦”，于是经过这面墙的时候，他们非常自然地把手中撕下来的冰淇淋纸盖随手粘到了墙上的一个空处——心想，在他们毕业之前，也许能将这面墙贴满也说不定。 心中不禁升起一种奇妙的使命感。 这种使命感还没有开始让贺枫感到自豪，不知怎么，他突然像受到感召一眼，向前行走的脚步微顿，稍稍侧身，往斜后方看去。 他们的目光忽然相遇——你当然应该知道他说的是谁。洛云亭走在贺枫他们的斜后方，当他看向洛云亭的时候，那人落在他身上的目光还没有来得及收回，可是当他有些呆地望着那人时，那人却已经收回了目光。 他忽然有些慌乱。 洛云亭大概目睹了自己将冰淇淋纸盖粘在墙壁上的全部过程。 明明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但是他还是莫名心虚了。 那人会怎样想自己呢？心中突然有些难过。他想他还是希望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示给那人看，即使那并不一定是他的常态，也不一定是他真实的样子，但他还是那样希望。 他不知道洛云亭会不会也会在吃蛋筒的时候把冰淇淋纸盖粘在墙上，但他预先设想他不会那样做，因为在他来说—— 没有比他更好的人了。 人流把他们冲着往前走，并不快速，却难以停留，他只愣了几秒便默默回头，继续向前走着，李亦欢兴致冲冲地讲着什么，他却什么也没有听见。 月考考了三天，这三天对贺枫来说，大概是最自由的几天，不用听老师们不知所谓地讲课，可以自己一个人安安静静地看书。教室虽然经常有老师来检查仔细，但实际上他们看到没有人大吵大闹，都在翻书，就又走了。他和李亦欢他们几个作为赵文的重点关注对象，对赵文防备万分，蒋巍坐得靠近门，时刻帮他们注意着赵文的动向，赵文一来，他就突然大声咳嗽两声，本来稍微有点噪的教室，立即鸦雀无声。 倒不是怕他，要是被他抓住在闹或者没有复习，他估计又得用他那一贯的模式：把手上拿着一本教师用作业本卷成戒尺状，往学生桌子上一拍，往往他们全神贯注在搞别的事情的时候，都会被他这样吓一跳，然后他满意地看着学生们惊吓的模样，单手推眼镜，让他们站起来，由于他比很多男生矮，他会稍低着头，眼睛却向上望，从眼镜框的上方与学生们对视，紧盯着他们仿佛要用眼神他们进行教诲，仿佛他们看着他鹰一般的眼睛，就能明白自己的过错。 被这样看着，会让人觉得难受又恶心。所以能不和他正面对上，贺枫就尽量不这么做，但是他的性格又不喜欢偷偷摸摸或者忍气吞声，所以他一般该怎么就怎么，但是还是会在他来的时候装装样子。 赵文当然知道他在装样子，但他对于装样子的贺枫已经十分满意了。 月考之后的事情是等待出成绩以及继续上课。好像所有人都在关注着成绩但又装作不在意的样子。 这些和贺枫关系不大，另一件事倒是与他有关。 杨景澄最近好像对他有点意见，不知道怎么回事，每次他从她旁边过，她总是盯着他看两眼，他正奇怪，她却又收归目光，让他觉得莫名其妙。 有一次课间操，下楼梯的时候，他们被人群冲到一块儿了，杨景澄又那样看他，他实在是觉得很奇怪，他最近招惹她了吗？没有吧？难道是李亦欢想整他？ 贺枫对于事情处理的方式，向来都是打直球，从不拐弯抹角。 于是他直接把杨景澄怼在墙角，不让她下楼，等人都差不多下完楼梯，去了操场上了，他才退开一步。杨景澄被他怼在墙角的时候并没有想要反抗——这是他们的默契。如果他知道她要反抗，他一定不会怼住她，而她要是没事要跟他说，觉得不会让他顺顺当当地把她怼在墙角。 他往她旁边的墙上靠着，她双手抱胸，低着头。 “景澄，到底有什么事。” 她没说话。 他又问：“你怎么了？” 她微微抬头，但是没看他，似乎很是犹豫，没有开口。 她不回答，他就继续把她怼在墙角。“你对我有什么意见？” 杨景澄紧紧抿着嘴，眼睛看着别的地方，还是不说话。 贺枫认识的杨景澄，是一个怎样的人呢？他觉得她内心是内敛的，性格很冷，虽然经常和他们一起嘻嘻哈哈，但是也仅限于此了，她极少跟别人吐露内心，自我的情绪不会外露，她擅长不动声色与忍耐。 她像个男孩子一样，无论是外表还是内心，很坚韧。她对大多数女孩子都极其包容和有耐心，和男生们没有什么扭捏与隔阂，很多男生不管是表面上还是潜意识里，都把她当兄弟，甚至有些人还怕她。 第38页 她有潇洒的外表，但不喜欢惹烂桃花，她独立又坚强，在很多事情上很洒脱，从来不怎么计较得失。 活得独立又爽快。这是贺枫认识的杨景澄。 ——但和今天的很不一样。 “……贺枫。” 他等着她继续往下说，但她忽然移开了目光，轻声说，“我有一个喜欢的人。”她的目光突然望向墙壁，他却觉得她好像望向了很远的地方。她的眼睛和一般的女孩子不一样，是很深邃的那种。 不过他没听懂她在说什么——“啊？”他没明白，他实在想象不出杨景澄这样的人为情所困是什么模样，他也完全不知道，为什么杨景澄会告诉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她对他的态度这么奇怪。 杨景澄张了张嘴，正准备说什么，突然有脚步声在身后响起。贺枫回头，杨景澄也侧过头往他身后看。 年级主任在往我们这边走，脚步声是他下楼的声音，从他的角度，看到贺枫和杨景澄像是抱在一起。 ——这下说不清了。 不过幸运的是，他没看出来杨景澄是女生，以为他们两个男生不去上课间操，而在这儿在打闹，于是有点生气，提高嗓音道：“你们两个，不去上操，在这里干什么！”又走近一步，想把两人拉开，继续说道：“搂搂抱抱像什么样子！” 还没等他靠近他们，他就向外跨了一步，离开了杨景澄。 年级主任人比较随和，并不是揪住人一点错误就不放的那种，他并没有把继续教训他们，让他们去上操了。 此后，他一直在想杨景澄跟他的那句话。她喜欢谁？为什么要和他说？ 周三的下午，江澜突然把他们几个班委都找到一起，开紧急班委会。 几个人在一间很偏的教室门口集合，教室里堆放杂物，已经荒废很久了，学校好像并没有整修利用的意思，而且杂物也正好需要地方堆放，于是这个杂物间就这样长久地存在了。 关于这个杂物间，还有一个诡秘的传闻——似乎每个学校都会有这样的传闻，学长学姐届届相传，传到后来，大家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听说十几年前，一中有个女生单恋另一个班的男生，而男生是个很认真的人，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也不将就，也不妥协，拒绝了好多次。终于有一次，女生一次轰轰烈烈的表白被男生不留情面地拒绝之后，在这个杂物间割腕自杀了。据说杂物间的置物柜后面还有女生留下的血迹。 因为这个传说，这个杂物间成为了大家好奇又害怕的地方，有一些男生专门晚上的时候来这里探险，很多女生从不敢靠近这里。 所以，江澜把会议地点选在这间教室门口，到底是想做什么啊？ 这间教室的门常年锁着，只有偶尔有新的杂物需要堆进去的时候才会短暂都开一下门。 今天也毫不例外地锁着。江澜走在贺枫前面，他能看到她的头顶，也看到，当她看见杂物间的门锁着的时候，明显的失望。 他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头发——她太像一只耳朵耷拉下来的猫了。她回头瞪了他一眼，然后又对着其他人说：“我们就在门口开会吧。” 【作者有话说：明天考试，考完去看baseball的比赛，后天去华盛顿玩啦嘻嘻(..)… 宝贝儿们帮我推荐收藏打赏投月票呀！这篇文在参加八月新科榜，蓬山现在25名左右，大家帮帮忙啦！ 另外，喜欢这个文就收藏一下吧，收藏了下次看文不迷路(?⊙w⊙)? 喜欢蓬山的小可爱们可以关注一下我哦~】 第20章 话剧（一） 其他人当然没有什么异议，李亦欢夸张地说：“放着会议室不用，是想来探险啊！江澜你是不是拉我们来给你壮胆？” 贺枫虽觉得江澜的样子挺好笑的，但是他其实很欣赏这样的她——活泼的，快乐的，对未知充满好奇的，可爱的她。 李亦欢对江澜的怒视毫不在意，单手一撑，脚下一用力，就坐上了教室的窗台。 他伸手，扳住贺枫的胳膊，把他往自己的方向拽，贺枫被突如其来的一拽弄得重心不稳，向后仰，往他的方向倒去。李亦欢又用力让他站稳，于是两人变成了奇怪的姿势——贺枫背对着李亦欢，站在他面前，李亦欢晃着脚坐在窗台上，双手搁在他的两肩，故意把下巴抵在他的头顶——看起来暧昧极了。 贺枫是无所谓了，李亦欢从小到大都是这德行，他都习惯了，于是毫无怨言地配合他表演——李亦欢要是尬舞，他都丝毫不会觉得辣眼睛，反而会给他捧场。 其他人注意到他们两个的姿势，都“嘿嘿嘿”地笑起来，杨景澄眉毛一竖，嘴角却上扬，轻声骂了一句。 第39页 江澜是笑得最猥琐的，可能她是最知道，他和李亦欢之间纯洁的友谊。 其他人有的靠在墙上，有的靠着旁边拐角的楼梯扶手，江澜站在中间，开始讲正事。 “刚才年级主任把我们喊去开会，今年十月份，学校有个话剧节，这是每年的传统，每个班都要排话剧。今年排英语剧，要审两次，高一高二一共三十个班，挑十个出来，最后全校表演。”江澜巴拉巴拉快速地说，但是重点分明。 王婉晴靠在旁边的的那个墙角，她向前探出头，问：“高三不参加是吗，因为要准备高考？” 贺枫一边听着他们讨论，一边感受着李亦欢在我背后动来动去——此人真的是极其幼稚，他故意反手一肘子，戳到了李亦欢的肉，他吃痛，嗷嗷嗷叫了起来，直呼：“贺枫你在搞什么！” 他轻轻嗤笑。 其他人都被他们两个弄出的动静吸引，江澜斜睨贺枫一眼，大喊：“大少你少搞事！” 李亦欢得意地笑，好像江澜站在他那边似的，接下来江澜马上又骂李亦欢：“活该！”李亦欢的脸立马垮了下来。 江澜接着说：“每个单数年是排英语剧，所以今年是英语剧，当然了，双数年就是历史剧，所以明年这个时候，我们要排历史剧了。” “这个学校会支持吗？还是走个形式？”因为现在在提倡素质教育，要求普及课外活动，所以学校经常会被硬性要求办一些活动。很多学校为了应付上面下来的这些要去，会形式性地办一些活动，但实际上学生们根本不能充分参与，也无法施展各自的才华特长。 “这个话剧节是我们学校的传统，已经办了十几届了，据说每年都还蛮热闹的。”江澜道。 刘斯羽的声音弱弱地在江澜身后响起：“所以说，我们我们到时候排练的时间多吗？准备的时间要是不充足的话，随便排一排，都不敢上台演。” 杨景澄插嘴替江澜回答了：“应该还挺多的，”她又问，“三中还是很支持这样的活动的。不过最后全校选十个，是不是有点少啊……毕竟每个班都排了，剩下二十个班不表演的话，不是白弄了吗？” 江澜把手抵在下巴上，她披下来的长发被压在胳膊下面，她思考了一会儿，说：“这个年纪主任没说清楚…因为今年情况不一样，往年其实每个班都会参与表演的，但是会筛选分层，比较好的十个班会在运动场侧面的主席台表演，不那么好的那些班级会在全校表演结束后，在绿茵地上分区表演，那时候大家可以去自己感兴趣的区看，因为很多都是同时进行的，所以可能会错过挺多的。” 贺枫向后仰，靠在李亦欢身上，说：“往年的制度不是挺好的吗？节约时间，又给了所有班级展示的机会。今年为什么不一样？” 李亦欢从他身后伸出头，道：“具体方案是不是还没下来呀，其他的班应该还是要表演的吧，要不然花时间排练了又不能演，挺让人难过的。” “可能后续还会出方案。不过，即使学校只让表演十个，我们也可以自己组织起来，在绿茵场表演啊，如果学校要求回去上课，我们一起抗议一下，应该也能成。”杨景澄说。 后续大家又开始讨论自己班上的排练问题。 贺枫问；“所以我们排什么？” “最重要是民主吧，我们是不是列一些选项，然后让班上同学提建议然后投票啥的……”江澜往后捋自己的头发，建议道。 杨景澄两个胳膊向后撑在栏杆扶手上，身体微微后倾，长腿在前方交叉，倒显出几分风流倜傥来。她说：“我们可以找几个经典的英语剧，或者经典电影片段什么的，总之就是我们可以排的，给班上同学投票选，他们要是有好的建议，也可以提。” 江澜点点头，表示建议很好。 王婉晴在一边说：“关于演员，可以在确定剧本之后，让班上同学报名，当然也可以相互推选，提名别人。” 江澜一边听，一边在她那个小本子上记录。她那个小本子，还没有巴掌大，贺枫从来都不明白生产这种本子的意义——难道是为了节约纸张？更令他奇怪的是，这种看起来毫无用处的本子，居然还有人买。 “李亦欢，你乱七八糟的点子最多，你怎么不说话？”江澜边记录边怼李亦欢。 李亦欢表示不服气，什么叫鬼点子，那都是金点子。他想了想说：“道具服装什么的可以排练成型之后再说……我觉得我们最好问清楚别的班要排什么，别和人家撞了，这样很容易被刷下来的。” 李亦欢道倒是提了有用的建议，但是他接着又不正经了，“要不然我们演经典的王子公主戏码，再搞个反串什么的，让你们贺大少演公主，绝对会给评委留下深刻的印象！” 第40页 贺枫还没来得及教训嘴欠的他，江澜就飞起一脚，想要踹吊儿郎当的李亦欢——贺枫站在李亦欢前面，没来得及躲开，不幸被误伤。 他痛得眼泪都快飞出来了，大喊：“江澜你看准了再打人啊！你踢的是我！” 江澜有点尴尬，但是强撑：“踢的就是你！一丘之貉！” 这次会议草草结束，贺枫和李亦欢勾肩搭背，准备翘课去上网。李亦欢说他得去教室叫一下蒋蔚——蒋蔚要是知道他们去上网不喊他，估计得把李亦欢揍一顿，当然，他不敢打贺枫。 “你去喊他，我在楼梯这儿等你们。”他朝李亦欢撵手。 他双手撑在栏杆的扶手上，无所事事地等待。二班会排演什么英语剧呢？洛云亭会不会演呢？他应当演，演一个美好而浪漫的角色，演一个初恋情人，让人发狂地爱，让人迷失心智，像初见的天使，像迷途的海妖。他会成为爱他之人心头的朱砂痣和头顶的白月光——但女主角最后一定不能得到他。 女主角？那不该存在的。 奇怪的占有欲突然充斥在他心间。 至今为止，他所见到的洛云亭都是一个人——他并非不合群，他也有很多朋友，二班的同学都很喜欢他，对，谁会不喜欢一个性格好成绩好长得好的男生呢？他也打篮球，他也是班委，他也和男生女生们打成一片——贺枫还记得运动会时，他在阳光下灿烂的笑颜，那和一群人笑笑闹闹的样子，让他心中充满了名为嫉妒的情绪。 可他为什么会觉得，洛云亭是一个人呢？任何人站在他身边，他都是一个人。谁都适合站在他身边，可又谁都不适合。他对所有人都友好温柔，可是这才是极端的冷漠。 大概是因为，他身上有一种孤独而安静的气质。贺枫直到现在都觉得，他不适合讲话，他不适合大笑，他不适合穿梭于各种杂乱事务之中——可他偏偏又是这个样子。 贺枫觉得他应该在教室安静地看书、写字，坐在草地里发呆，在阳光下用耳机听歌，他甚至不应该听老师讲课，因为所有外界的东西都是他的负担，他应该是无比纯粹的，完全不理世俗的……可他完全不是这样——可是，为什么他心里冥冥觉得，这才是洛云亭，才是真正的他。 也许他喜欢的是孤独的、安静的、他自认为的那个洛云亭。所以他真的喜欢他吗？他忽然有些不确定了。自己心里喜欢的那个人，真的是大家身边的洛云亭吗？他心里的洛云亭是真实存在的吗？ 那他又是因什么而嫉妒呢？如果他只喜欢那个孤独安静的洛云亭，那么谁也无法站在那人的身旁，他永远孤身一人，所以自己有什么可嫉妒的呢？可是他又确确实实地嫉妒了，嫉妒他周遭和他亲近的一切。 这真是一种奇怪的情绪。 【作者有话说：杨景澄喜欢的人不是贺枫啦，大家别担心，如果是人人都爱男主的话，太杰克苏了，虽然蓬山是专注杰克苏一百年，但是还是不喜欢大家都爱主角的设定|?w?｀) 另外，基友亦欢同学也不喜欢贺枫，他们只是纯洁的男男关系(╯e╰) 请多多支持蓬山啦，更文真的超级辛苦，喜欢我的文要让我知道，要不然真的很难坚持日更……所以请不要犹豫地【推荐】【收藏】【打赏】【评论】【送月票】吧！！！真的超级需要！爱你们~】 第21章 话剧（二） 赵文晚自习的时候没有来，据说今天有事不在学校，走之前还特地布置了一堆作业。 晚自习快结束的时候，很多人都还在埋头苦干。 教室里吵吵嚷嚷的，毕竟没有人管。 贺枫百无聊赖地翻出一本作业来写。还没写两个字，江澜就风风火火地来找他。 她手里拿了一张纸，在他面前抖来抖去，他什么都看不清，她直接说：“我刚才想了几个，感觉都还行。” 他没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 “话剧啊！”她撇了撇嘴。 “这种事情，你自己决定就好了，或者让大家选一选。” 江澜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他一眼，跑掉了。 其实贺枫并不是不清楚江澜为什么总是来找他，总是做一些多此一举莫名其妙的举动。 晚自习有三节，最后一节是9:30下课。一般9:40是交作业的最后时间，在那之后，大家就纷纷回宿舍了。 三中强制规定，高一和高二必须要住校，高三可以走读。所以到放学的时候，大家都一伙一伙地往宿舍楼走。 宿舍楼离教学楼不近，但他们并不需要走出教学楼才能去宿舍楼——主教学楼呈“l”型，在二楼的拐角处，连接着一座廊桥，廊桥周围有势必，上面垂下来一丛一丛的迎春花，穿过廊桥，上几阶台阶，就会走到一个名为“星空走廊”的地方——他们英语老师是个诗人，他曾为这个走廊写过一首诗，贺枫记得开头一句就是——“星空，走廊/走廊，星空/啊，星空走廊！” 第41页 穿过这条走廊，再越过食堂，宿舍楼就在后面了。 一班的宿舍在五楼，而二班在二楼——据说当时分宿舍楼是需要班主任去抢的。高秦抢得快，给二班男生抢到了低楼层；而赵文根本没把这件事当回事，一班就住到这栋楼的最高层了，他们班的男生天天在抱怨，说每天上下楼都累得半死。 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从来都没有在宿舍楼里碰见过洛云亭——他不住校吗？ 他不喜欢这个答案，因为如果是这样，他们的距离似乎又变得遥远了——他更愿意是，在大家都早出晚归的高中时代，他们难以在这样一截短暂的楼梯上相遇。 他和李亦欢不在一个宿舍，李亦欢住他对面那间。他们宿舍是四人间，相对来说，比较宽敞了。 他这个人，从小到大，在物质上没有吃过什么苦，却意外地对这些东西要求并不高，他其实觉得怎样都无所谓。 好像在哪里都很容易睡着，教室里也好，路边的椅子也好，跑道里的绿茵场上也好，甚至是运动会的看台，对他来说，都没有什么分别。 他对一些事情异常迟钝，又对一些事情极其敏感。 人什么时候会想要睡觉呢？困的时候吗？那难过的时候呢？思恋的时候呢？ 他忽然睡不着了。另外几个人已经鼾声如雷了。他下了床，披上校服外套，走到阳台上，把阳台门合上——他看着漆黑的夜空，感觉这个世界上，只有他一个人。 那人在哪里呢？他在哪里睡着了呢？还是醒着呢？他看到的夜空是不是和自己看到的一样漆黑？ 他希望那人看的夜空里，有明亮的星星和皎洁的月亮。 投票的结果是《美女与野兽》，王婉晴提的建议，被大家投票通过，江澜举双脚赞成，因为《美女与野兽》在网上有现成剧本，整个故事大家也都耳熟能详，适合加一下小创意和搞笑元素。 接下来是选角色，江澜让有意向的去她那里报名，然后再全班投票。除了演员，配音演员还有导演、剧务、后勤等一系列职位都是空缺的，想要当这些的也可以去江澜那里报名。 秋意因为话剧的事情变得浮躁起来，所有人都为此而兴奋，即使是上课的时候，大家也都偷偷的讨论这件事。 又是周五上午的最后一节课。苏素屏停了下来：“大家在讨论什么？”她轻轻地笑着，并没有生气。 大家安静了下来，她又说：“是不是又到了话剧节了？”学生们纷纷点头，“我每年的都去看了，相当精彩呢……对了，你们班已经准备好要演什么了吗？” 大家在下面嘈杂地回应，“《美女与野兽》！” 苏素屏笑了笑，说：“挺好的挺好的，到时候排练，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来找我。” 大家都因为这些事情忙碌了起来，江澜一直在动员大家报名参演，但虽然大家都觉得很热闹，却没有什么人真正想参与，都愿意参演打酱油的小角色，主角反而没人报名。报剧务后勤的人倒是挺多的，却没人愿意当导演，于是江澜身先士卒，扛下了导演这个艰巨的职务。 他们需要用电脑来查找剧本，别的班都是找班主任借电脑，但是江澜去找了赵文好几次，赵文要么不在办公室，要么电脑出问题，再等下去，改剧本就来不及了。杨景澄提议去找苏素屏，大家欣然响应。 在苏素屏办公室，江澜他们几经筛选，找了这样一个剧本，果然是小女生喜欢的剧情：美女有一个老实的父亲，却有两个势利又恶毒的姐姐，父亲要出远门，两个姐姐要了贵重的珠宝和华丽的衣服，善良的美女却只要父亲平安归来，并希望父亲为自己带一朵玫瑰花。父亲出远门回来，钱财尽失，无法带回珠宝和华服，于是在路过一个城堡的时候为美女摘了一朵玫瑰，却不想引来了城堡主人——野兽的震怒，野兽要求父亲把他的女儿送来，落魄的父亲答应了。回家之后，父亲跟女儿们说了这件事，两个姐姐坚决不去，善良的美女非常内疚也非常爱自己父亲，决定去城堡见野兽。在只身来城堡的路上，美女遇到了流氓“花花公子”，被野兽救了，到了城堡之后，野兽却对她非常好，美女渐渐对野兽放松了警惕。后来美女的父亲生病了，美女希望能够回去看望父亲，野兽答应了，但是如果美女不按时回来，他就会死。美女在家里被贪图她珠宝首饰的姐姐下了药，昏迷了过去，等醒过来，已经错过了约定回城堡的时间，当她回到城堡，野兽已经奄奄一息，他们终于互诉爱意，这时，野兽变回了王子，告诉了美女他变成野兽的真相——只有当他获得真爱的时候，才能变回原来的模样。 第42页 下课贺枫路过李亦欢座位旁边的时候，被他拉住，李亦欢悄悄在他耳边说，他准备撺掇杨景澄去演恶毒的大姐。贺枫怜悯地看着他，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要是找死，我不拦你，但看在这么多年兄弟的份上，我会帮你收尸的。” 李亦欢毫不在意，他继续说，他想演那个拦住美女去路的花花公子。他笑得贱兮兮的，本来俊朗的眉眼，平添几分猥琐。贺枫嫌弃地上下打量他，然后赞同了他的想法。 “老贺，你也演一个呗，要不你反串？我觉得恶毒二姐挺适合你的……”他还没说完，贺枫的手已经卡主他的脖子把他摁在桌子上了。李亦欢被摁在桌子上，夸张地翻着白眼——实际上贺枫并没有用力——这个人真的是浑身是戏。他边翻白眼边继续作死：“反……反正你和杨景澄，像兄弟一样，一起演一对姐妹……怎么啦！”李亦欢说完这句话的时候，贺枫已经确定了他这两天欠收拾，于是整个人把他压在桌子上，使劲地用膝盖顶他的软肉：“李亦欢，你最近是不是皮痒？” 教室里的人不少，他们这边动静很大，引来了大家的围观和摇旗呐喊，一堆人给贺枫加油，还有人让李亦欢绝地反击——没戏的，李亦欢根本弄不过他。 教室里很嘈杂，阳光从窗子射进来，晃得他眼睛疼，一瞬间他也听不懂其他人的声音，只是本能地压着李亦欢，却什么也感受不到。倏忽他听到了窗外的鸟鸣，叽叽喳喳，像清冽的风，像树叶投下的阴影。 模糊的世界好像一下子清晰了起来。 他向那个方向望去——洛云亭在那里，正望着他笑。 他松开李亦欢，忽然无措，不知如何是好，但他却面无表情。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好像是愣了一会，又大踏步地往教室后面走，坐到了他自己的位置上——那个孤独的小角落里，一个从窗外绝对看不见的地方。 他在看着他，他在温柔地笑。 他的心砰砰跳动，他不知道是因为刚才压制李亦欢使劲的原因，还是因为洛云亭的那个浅浅的笑容——那人微微弯着的眼睛，微微卷曲的黑发和阳光照在他白皙的脸上明晃晃光斑让他恍惚。 李亦欢还在那里演，装作很痛苦的样子，他可能还没搞清楚贺枫为什么突然停下来了。教室其他人有人小声问着“怎么了”，但也和他无关。 【作者有话说：在大巴车上更文，我真的超努力！ 求推荐，求收藏，求打赏，求评论，求月票，求小天使的爱！ 请爱我吧！】 第22章 话剧（三） 到了晚自习的时候，李亦欢拍醒了昏昏欲睡的贺枫，非常遗憾地告诉他，恶毒大姐和恶毒二姐都有人报名了，他不能和杨景澄搭伙演恶毒姐姐了——他对此并不遗憾反而拍手称快。 现在几乎所有的角色都定下来了，包括配音演员都报满了，就只剩了两个主角——美女和野兽。班委们现在很着急，主角都没人演，那还演什么啊。 江澜他们狗急跳墙，想出了一个赶鸭子上架的馊主意——不等人报名，直接全班投票，投出来是谁就是谁，不演也得演——他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晚自习结束后，江澜让大家交完作业先别急着回宿舍，先投个票。全班都对此事抱有极大地热情并十分配合，不一会儿，票就收齐了。班委留下来统计，其他同学们就先回宿舍了。 投票的结果应验了他不祥的预感——全班53个人，52票投我演野兽。还有一票是我自己，投了蓝野——他那个五大三粗的样子，不正适合演野兽吗？可为什么投他？他长得像野兽吗？还是因为他看起来很凶？ 美女的票倒没那么集中，杨景澄以23票的微弱优势得到了“美女”的角色——她的脸已经黑成了锅底，贺枫现在觉得她比自己惨多了——让杨景澄穿着裙子忸怩作态，比杀了她还让她难受。 于是他们几个毫不客气地放声大笑，李亦欢笑得咚咚咚捶桌子，江澜他们几个稍微收敛一点，努力想要做出安慰的表情，但还是失败了——变成了幸灾乐祸。接下来几个人毫不意外地得到了杨景澄的报复和泄愤，李亦欢第二天胳膊还痛。 不过无论如何，所有的演员、配音演员、导演、剧务、后勤都安排好了，剧本也几经修改，初具雏形——已经可以开始排练了。 第二天上午的最后一节课下课后，教室里的人都飞奔到食堂去了。不知道为什么，他没什么胃口，让李亦欢他们别等他，他自己在教室睡一会。 可是他其实一点也睡不着，实际上他已经睡了两节课了。今天是阴天，却并没有下雨，秋风一阵阵刮着，窗外的树枝被风吹着拍打着玻璃窗，有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第43页 快点下雨吧，冲一冲他心里的躁动。 百无聊赖地拿出剧本，但他根本不知道从哪里看，想只看自己的部分，又觉得对整个剧本没把握，想全部看，又觉得太多了。他随意翻了翻，又放下了，趴在桌子上，脑子里一团乱，完全集中不了注意力。 洛云亭在做什么呢？应该在食堂吃饭吧，或者在教室里看书？食堂的饭那么难吃，一点也不适合洛云亭，他那样干净又淡然的人，应该吃精致的食物。 他们班演什么呢？他又演什么角色呢？ 贺枫不想上下午的课了，拿着剧本往篮球场的方向走。 篮球场分为两个场。由于学校建在一个小山坡上，地势并不平坦，因此这两个篮球场并不都一个水平面上，除了学生们经常打球的那个场，还有一个场要上几节台阶，那个场地没有刷漆，是比较原始的那种水泥地，只有一个场和一个横着的半场。这种场地很坏篮球鞋，再好的鞋底也磨不了几次，因此，除非实在是找不到场地，大家一般不会上来打球。 场地的周围种了几丛迎春花，现在已经没有金黄的小花了，只有绿油油的枝条。这块篮球场相对封闭，除了上台阶的那个口子，其他地方都围着一圈高墙，墙由一块块的石头垒起，封了水泥，现在上面已经爬满了绿植。靠近里面的地方一个石椅，可能经常有情侣来次约会，倒也干净。 他打算在这里发会呆，看会剧本。 天阴沉沉的，狂躁地吹过的风里还夹杂了雨丝，但他一点也不想回去，甚至希望雨快些下，淋湿他。 这时候他的心仿佛才稍微安静了一会。 但很奇怪——其实他是不喜欢下雨的，他喜欢明晃晃的太阳和闷热的风，喜欢干燥的空气和聒噪又静谧的蝉鸣，他喜欢看阳光打在树叶上，将它们照得晶莹剔透的样子……这样的气氛让他舒服，让他沉静，让他慵懒，让他可以感受心里或浓或淡的思念。 可是他又如此期盼下雨，他期盼冰凉的雨水浇熄他那不可一世的气焰，他希望狂躁的风让他无暇顾及心里细密的疼与甜。 人都像他这样矛盾吗？每个人都渴望不平凡不是吗？可是有的人却自己选择了平凡，就像每个人都渴望生存，可还是有人选择了死亡。 所有人都会痛惜的，当一个鲜活的生命自己选择沉寂，当一个注定的伟人自己选择平凡。那他呢？他要是不凡，会有人觉得理所当然吗？他要是平庸，会有人觉得痛惜吗？他要是活着，会有人庆幸吗？他要是死亡，会有人悲伤吗？ 他是鲜活的生命吗？他会注定不凡吗？ 他不知道。 他觉得有点冷，雨终于如他所愿下起来了。 很多时候，他总是觉得身上充满了力量，这种沸腾的精力让他打架的时候无往不胜，让他觉得即使再重的拳头落在身上他也不会死去。可是他现在却不这样觉得了，冰凉的雨落在他身上，他的发头发变得湿漉漉的，发丝粘在脸上，雨水顺着往下流，流进衣服里，湿衣服贴在他的背上，他觉得寒气往身体里钻。 剧本还在他手上呢，不能让剧本淋湿，于是他把剧本塞到衣服里。 他知道自己一定像个傻子。可是傻不傻只是世人来判断的，用以界定的也是凡人定的标准，这对他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呢？他是个凡人吗？他不是个凡人吗？ 忽然风雨小了，他感受到了一点点温暖的气息，和淡淡的让人心安的味道。他仰起头，发现他看不见滂沱的雨和天空的颜色。 他只能看见那张美好的脸。这人的脸上也有雨水，看起来柔软微卷的黑发笼着一团湿气，那双深邃的眼眸望着他，像深涧漾起了涟漪。 他太苍白了。 他想伸手抚摸他的脸，可是他坐着，这人站着，他们之间不仅有距离，还有那柄被这人撑着的黑色雨伞的伞柄。 他不会放弃，于是他站起来，仍伸手去寻这人的脸。当他站起来，两人的距离变得极近，洛云亭也并不后退。他一抬手，就触碰到了他的脸。剧本被他拿在另一只手上，被他紧紧地握着。 是微凉的，又带着温柔的温度。 他想抱他，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他的后颈也很苍白，却有温暖的气息，他的怀抱是干燥的、温柔的、暖和的，让人安心。他不敢用力，怕把美好的东西破碎，又不敢放开，怕他此刻拥有的转瞬即逝。 “你这样会感冒。”这人轻声说。 这句话仿佛惊醒了他的梦，又仿佛催他入眠。 他仍不想放手，在这人耳边说，“你怎么来了？” 他看不见他的脸，却能看见他单薄的背脊，以及感受到他说话时胸腔的震动，洛云亭说：“刚才从食堂回来，碰到你朋友了。”他被他抱着，也不挣脱，也不置一词，“他说你没去吃饭，可是我去看的时候你也不在教室，我就想着你应该在外面。” 第44页 “为什么要来找我？” 洛云亭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轻轻地说，“回去吧，换身衣服。” 于是他放开了他，走到了他的右边。他们穿过被雨淋湿的篮球场，绕着教学楼往宿舍方向走。路边的树被雨打地簌簌作响，秋天的叶子被打落在地上，湿漉漉地沾着地面。 他似乎从未在宿舍见过洛云亭的身影，于是他问他，“你住哪里？” “我不住在学校。” “为什么？” 洛云亭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很多事情不方便。” 他不想多说，贺枫也不想再问了。这人打着伞走在他身边，本身已经是最美好的的事情了。其他的，关于他的，他纵然想要了解，却并不想逼问他，也不想在他不想让别人知道的时候知道，他希望能走进去，走进他的领地里。 洛云亭只将他送到宿舍楼下，说：“待会从星空走廊可以直接去教室，你回去休息一下，我先走了。” 他转身准备走，却又顿下脚步，他回头，从校服外套的口袋里拿出了什么东西，递到贺枫面前。 “这个给你。”他眉眼弯弯。 他眸子里有星星，贺枫确信自己看到了。 他伸手接过——是一颗巧克力。 洛云亭转身离去了。 其实他想让他留下来，可又不知道如何挽留。 这阵秋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他进宿舍换件衣服，窗外的雨就差不多停了。 他把那颗白色的巧克力放进嘴里，甜味一下子蔓延整个口腔，然后又蔓延到心里。可是他不知道为什么，甜味之下，却有有些苦涩。 【作者有话说：存稿即将告罄，接下来要裸奔了(￣ー￣)但我还是会尽全力日更的！ 求推荐，求收藏，求打赏，求评论，求月票～ 深深的爱以及鞠躬！】 第23章 话剧（四） 下午不想去上课了。 躺在床上，他可以静静地思念那人。 宿舍没有开灯，窗帘拉上了，明明外面太阳又出来了，可它只在窗帘上投下了明亮的光，宿舍里是昏暗的和慵懒的，偶尔从缝隙里穿进来，让人看得清光线里的尘埃。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变成这样了？ 脆弱的，小心翼翼的，有所畏惧的。 从运动会那段时间开始的吧。准确地说，是从运动会第一天的下午，男子1500米上赛道之前，倏忽间他一眼看到了那个美好的身影开始。 这样对吗？ 可是对不对又有什么关系呢？所有的对与错都是世人定下来的规矩，人只需要遵守自己内心的是非不是吗？ 他那么喜欢他。 到了吃晚饭的时候，李亦欢特地来宿舍找贺枫。 “下午过的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他莫名其妙。 李亦欢一脸坏笑，好像知道了什么贺枫故意瞒着他的事情。“他中午去找你了吧？” “谁？” “你还装。我跟他说了你没去吃饭，然后我看见他去找你了。” 他奇怪道：“你怎么看见的？你们又不顺路。” 李亦欢叹了口气，怕了拍他的肩膀，“兄弟，为了你，我中午在食堂排队排了二十分钟。”他幽怨地看了贺枫一眼，“跟他说了之后，我当然要看看他知道之后是什么反应啊，所以我就跟了一会。” “什么？你跟踪他？”李亦欢是哪里来的好奇心，竟然作出这种事。 李亦欢觉得贺枫看他的目光像在看变态，顿时不满了，说：“这叫什么跟踪，你是不是谍战片看多了？我只是想看看他去哪里而已。” “所以你看到了什么？”他问。 李亦欢笑得暧昧，“他先下楼去了我们班，在门口往你座位望，然后往篮球场的方向去了。” “你不会跟到篮球场那儿去了吧？” “那怎么会，我随便一猜就知道你在篮球场，他过去肯定找得到你，我就没跟过去。再说了，我要是打扰到你们怎么办？” 李亦欢又继续说：“你是不知道我往回走去食堂的时候有多挤，完全是被人流冲着走……” 李亦欢得意的模样简直讨打，但是他确实一心一意地在帮自己，贺枫心里觉得温暖，却又有些复杂，复杂倒不是因为李亦欢，而是中午见到的洛云亭。 “……所以，你知道晚去食堂五分钟的后果吗？整个学校都下课了，食堂每个窗口人都爆满！我起码排了二十分钟的队……” 李亦欢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他心中涌上的复杂的感动，最终集结在了拳头上，轻轻碰在李亦欢的胸口，“谢谢，兄弟。” 李亦欢也不再一副不正经的样子，勾起了嘴角。 晚上是自习，这段时间由于各个班都要排话剧，所以学校特批晚上的第一节 自习可以用于排练。但是没有参与的同学就惨了，必须在教室自习。 第45页 晚饭前江澜就给大家发通知，让大家早点吃完晚饭在教室外面集合，五点半一起去排练。等贺枫和李亦欢从食堂去教室，她已经快乐地开始组织了。 见到贺枫和李亦欢过来，江澜激动地招呼我们过去，问：“大少你前两幕的台词背了吗？” 他心虚地摸了摸后颈，不说话。 江澜瞬间生气了：“我就知道！贺枫你能不能对你的工作上点心？” “点心？哪里有点心？”他左顾右盼，企图顾左右而言他。 江澜更气了，她跳起来使劲拍他肩膀，想要给他致命一击，好让他幡然醒悟，痛改前非。 “噗嗤！”李亦欢在旁边一个没忍住，笑出声了。因为江澜太矮了，她本来想拍贺枫的头的，但是失败了，于是动作变得非常搞笑。 江澜转而将怒火转向李亦欢，“你笑什么笑？你的台词背了吗？” 李亦欢一步闪到贺枫身后，从他后面探出头，一边憋笑一边问：“第一幕和第二幕都没有花花公子的戏份，花花公子背什么台词啊？还是说，导演要给我加戏？” 江澜正想骂他，李亦欢又抢在她说话之前说：“导演突然要给我加戏，是不是要潜规则我呀？我好害怕……” 江澜快气晕过去，“我没有要……” “哎呀！”李亦欢故意气江澜，又抢着说话，不过他不是跟江澜说，而是跟贺枫说：“大少，你可要保护人家，人家可不是靠潜规则上位的人呢……”他作着娇媚又委屈的样子，趴在贺枫肩上抹眼泪。 这回不只是江澜，贺枫都想打他了。 这场纠纷最终以李亦欢被江澜按在墙上捶结束，在此过程中，贺枫做出了突出贡献，并在事后深藏功与名。 下午最后一节课下课是五点，大家半个小时吃完了饭，五点半左右人就到得差不多了。晚自习六点四十五开始，他们可以排练到七点半，然后赶回来上第二节 和第三节自习课。 杨景澄对自己的角色十分不满，但她是个有责任心的人，既然要演，就要演好，所以她十分卖力。她认真地钻研剧本，并且做了详细的人物分析，最终得出结论——她不适合演“美女”这个角色。 “江澜你听我说，‘美女’的设定是娇小可人惹人怜爱，还要被两个姐姐欺负，要对着野兽瑟瑟发抖，你看我像这种人吗？”杨景澄顿了顿，四顾周围，在人群中发现了贺枫，指着他说，“这样的野兽我能一个打十个，我会瑟瑟发抖？搞笑呢！” 贺枫感觉自己受到了歧视，受到了来自一个武力值满分女性的歧视。 江澜作为总导演，解决杨景澄这样的剧组问题人员是她的职责，于是她苦口婆心：“景澄，谁说你不适合这个角色，我看就很适合嘛！再说了，你是演员，你的任务是‘演’，只有反差大才能体现出你精彩绝伦的演技嘛！” “我不是演员，我只是个高一小女孩。”杨景澄面无表情，不为所动。 李亦欢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在贺枫耳边疯狂吐槽：“杨景澄说她只是一个高一小女孩？开什么玩笑，小女孩？她为了不演这个角色，居然能说出这种不要脸的话？依我看，她是演野兽的不二人选。”自从上次情书事件李亦欢被杨景澄血虐之后，他就对杨景澄充满怨念与畏惧。 贺枫反驳李亦欢，“起码从生理上来说，她没说瞎话。” 然后他们又听见那两个人继续谈判。 江澜继续劝诱：“景澄，这是一个多好的机会呀，娱乐圈多少姑娘不惜潜规则上位，也要争着当女主角，这次你当女主角是众望所归，你怎么能嫌弃呢？应该欣喜接受才对呀。” 杨景澄继续冷漠：“如果有其他人想演，我马上把这个女主角的位置拱手相让。” 江澜见杨景澄不为利益所动，于是开始打感情牌：“剧组的大家都希望你来演‘美女的’，你有看到大家对你的殷殷期盼吗？”她在人群中找到汪琪，指着汪琪对杨景澄说，“看到没有，你的父亲正在对着你慈祥地笑呢！” 汪琪演美女的父亲。杨景澄顺着江澜指的方向看过去，汪琪正推着眼镜，文质彬彬地朝着她微笑，他方形的镜片反光，让人看不清他的脸，他的微笑透露着一丝睿智。 杨景澄收回目光，继续面无表情地跟江澜说：“可是他170，我175，到时候我还要穿高跟鞋趴在他肩上嘤嘤哭泣，不是很奇怪吗？” 贺枫仿佛听到从汪琪那里传来了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还看到了他碎裂的笑容。 江澜的表情也僵掉了，大概是杨景澄的理由一条条摆出来，过于有力，她败下阵来，无力回复。 第46页 “不管怎么样，先演着吧……一时间也没有其他的人选，到时候如果有合适的再换。”江澜有气无力地说。 杨景澄觉得不用去上第一节 自习也很好，就同意了。 江澜他们导演和剧务选择的排练地点是操场远离教学区那一侧的小树林前面，说是小树林，但其实只有几棵稀疏的树，一眼就可以看到树后面位于学校外面的小河。这里有一盏路灯，比较亮，也相对宽敞。 第一幕由两个恶毒姐姐开始。 这个版本的剧本为了彰显美女的善良与隐忍，套用了《灰姑娘与水晶鞋》的套路，把两个姐姐设定得恶毒又爱慕虚荣。 第一幕要说明两个姐姐在家里的吃穿用度都十分豪华，而美女在家却懂事乖巧，经常做家务，另外还要交代父亲需要外出查看失而复得的商船，一家人可能会因此重新变得有钱，临行前问女儿们要带什么东西，两个姐姐提出了昂贵的要求，美女却只要父亲平安归来并为她捎回一支玫瑰花。 江澜不愧是总导演，戏是最多的，任何角色她都能自我代入，演得有模有样并且给予了演员们专业的指导。 专业的指导？ 不可能的事，她浮夸的演技超级做作，贺枫和李亦欢一边看一边吐槽。 【作者有话说：前天晚上和人家吃火锅，吃撑了，回去之后一直吐一直吐，超可怜。 今天回村里了，要开始努力写文了。 小可爱们看文到这里，记得给我【推荐】【收藏】【打赏】【评论】【月票】哦~请爱我~】 第24章 话剧（五） 到时候上台表演的时候，需要配音的，但是现在排练，大家都自己说台词，好在大家都对此事有较高的热情，前半段基本没出什么岔子。 ——唯一的问题就是杨景澄的身高了，她比她的恶毒姐姐们和爸爸都要高，而且她气场很强，本来恶毒姐姐们一开始出场，一会儿炫耀华服，一会儿炫耀珠宝，看起来嚣张跋扈，再经过江澜的“专业指导”，还挺像模像样的。但是“美女”一出来，就变味了，几个人的关系不像是恶毒姐姐和受欺负的懦弱妹妹，倒像是上班时间偷懒的职员和低调查岗的总裁。 第一幕后半段，父亲要远走了，美女不舍父亲，伏在父亲怀里嘤嘤哭泣这段简直诡异得令人发指——汪琪看起来是那种文质彬彬的精英男，带个金丝方框眼睛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他们班女生总是开他玩笑，说他是禁欲系的。这时候他无措地搂着杨景澄的后背，看起来有些吃力，表情非常尴尬。而杨景澄呢，她上半身稍微弓着，好像强忍着不满，勉强作出亲密和依赖的模样，抱着汪琪的肩颈处，从贺枫和李亦欢的角度，可以看到他们的身体完全没有挨在一起，姿势相当诡异。 不管怎么样，排练还在推进，今天排练前两幕，贺枫需要在第二幕上场。 由于他之前没有记台词，所以只能这时候恶补，好在他记忆力不错，而且第二幕他的台词并不算特别多，因此在上场之前，他总算是勉勉强强记完了。 第二幕是讲父亲失而复得的商船并没有什么价值，因此无法满足两个姐姐奢侈的需求，所以他决定为小女儿带回来一支玫瑰花，可是他误采了野兽城堡里的玫瑰花，引起了野兽的震怒，野兽允许父亲回去，并且还可以带回去很多金银珠宝，可是条件是父亲的一个女儿要到城堡里来陪伴野兽，父亲没有办法，只能忍痛答应，然后仓皇回家。 “是什么人采摘了我心爱的玫瑰花？”贺枫装作从城堡里走出来，生气地发问。 他才说了一句话，就听见李亦欢在嘎嘎嘎的笑。 “贺枫，你他妈像个傻子。”李亦欢毫不客气地打击他。 周围爆发出一阵哄笑，江澜神色复杂，好像又想笑又想严肃地骂他。“你是在背台词吗？” “我本来就在背台词啊，我背错了吗？”他不解。 江澜有点气：“我是说，你说台词说得像在背书！你要多点感情，你很生气，你很生气你知道吗？” 他又试了一遍，可是除了声音大了一点，好像没有什么变化。 “你很生气贺大少！你想想，这是有人破坏了你心爱的宝物！你能明白那是什么感受吗？” 有人破坏了他心爱的宝物？ 他心爱的宝物，是什么？ 一个模糊的影子从他心头闪过。他忽然有种恍惚的感觉，那个模糊的影子没有在他心里留下姓名，那个影子转身就走了，他想要去追寻，可是他找不到。 他开始四顾周围。 周围是昏暗的，虽然有路灯，但是光线并不不是很强，灯光笼罩的范围也不算很远，到另外一盏路灯中间的那一块儿，已经很暗了。天上挂了一轮弯月，离地面很遥远。 第47页 他心爱的宝物是那人吗？ 不是他吧，毕竟他是一个人，而不是物，即使说他是宝物也不行。 他没有办法拥有他，他没有办法对他宣示他的所有权，他只能爱慕他——这就是他权利的全部了。 可是他是不能够容忍任何人接近他的，那人对任何人的亲密都会让他难过，让他生气，让他的世界黯然失色。 可是他有什么办法去阻止吗？他不是野兽，那人也不是玫瑰花。他没有办法生气地质问那些靠近那人的人，“是什么人采摘了我心爱的玫瑰花？” 或者是说，“是什么人靠近了我心爱的人？” ——这样是不对的，他没有权利这样说，也没有权利去做什么。当有人靠近那人的时候，他所有能做的事情，只是难过和生气罢了。 不管怎么样，现在是在排话剧，他只能尽他所能，去体会野兽的心情。 把第二幕练完两遍的时候，第一节 自习的下课铃也响了，他们该回去上自习了。今天是第一天排练，万事开头难，可是却意外地相对顺利，所有人都很开心，叽叽喳喳边讲话聊天，边往教室走去了。 晚自习下了之后，江澜到他桌子前跟他讲话。 “大少，你有觉得你今天说台词的时候有什么问题吗？”她坐在他前桌的桌子上，面对着他，一双短腿挨不到地面。 他趴在桌子上，也没有看她，“……不知道诶。” 江澜接下来说的话，让他有些惊讶，又觉得情理之中。 “大少，你不觉得，你说台词的时候……怎么说呢，有种不踏实的感觉。” “不踏实的感觉？” “反正……让我觉得，你对玫瑰花的态度，好像并不坚决。我能感受到你对玫瑰花的喜爱，和玫瑰花被偷走时的愤怒，可是我总是觉得，哪里怪怪的。” “……嗯。” “就，好像有种难过和无奈的感觉，这种心情好像要大于愤怒。”她顿了顿，继续说，“因为，只能感受到你对玫瑰花的爱，却感受不到对它的所有感，或者说是控制欲。” 控制欲？ 他不可以对洛云亭有这样的想法。 当你越爱一个人，你的手越松，你越怕抓住他，为什么呢？因为你怕伤害他，又害怕禁锢他，又害怕被他讨厌。特别是这个人什么都很强，好像一点也不需要你的时候。 今天晚上的星星很稀，天空却看起来很高，月亮也很明亮，朦胧隐约的云有时会将月亮半笼住——这样的月色，适合思念。 贺枫望着天上的月亮发呆，数着朦胧的云几秒钟会移开，露出月亮。 那人不住在学校里，怪不得他从未在宿舍楼遇见他。 可是他可以遇见他的，明天就可以。 第二天也平淡地过去了，上着无聊的课，吃着食堂并不好吃的饭菜，趴在桌子上睡觉，晒午后的阳光，听秋初的夏蝉最后的鸣叫，吹裹挟着些微凉意的风，思念着一个温柔又美好的人。 他既讨厌这样的日子，又喜欢。 晚自习的第一节 还是要排练，比起昨天，他还是没有什么进步。排练完后，他没有和其他人一起回教室。 他慢腾腾往相反的方向走。小树林旁的路灯是点光源，暗黄的灯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慢慢地沿着操场边缘走，走到弯道处的最外延，那里有石阶通往篮球场。他一边走一边看自己的影子，他迈出一步，它也迈出一步，不过形状是长长的，不成比例的，并且随着他相对路灯位置的变动，它也变化着。 晚上很安静，他似乎能听见漆黑的夜里，远方风的声音。那些围绕在昏黄路灯边的蝇虫会发出声音吗？他感觉他好像能听到，但他又确信那不是。 他走到了那石阶处，没有上去，而是蹲在了最下面一层，这里也被另一盏路灯照亮着，只不过别的路灯都有一左一右两个灯泡，这里的这个坏了一个，只剩一个了，因此这一块要比其他地方暗很多。 在这里等到最后一节晚自习下课吧。 时间过得很慢很慢，你知道，所有的等待，都像是一针一线地在数着时间。 他要等那人下课。他不能比他晚出教室，他要遇见他。 他已经学会品尝思念的滋味了。以前他是不曾思念什么的——人要有牵挂，才会有思念。 而牵挂，是因为喜欢。 比如说你曾去一个地方旅游，如果你仅仅是待过那个地方，等你离开之后，你是不会思念的——因为你并没有什么牵挂。可是如果你喜欢那个地方，喜欢你住的那个旅馆里养的一只猫，喜欢那里的一处山水，喜欢那里惊鸿一瞥的一个姑娘——你是会牵挂的，所以你会思念。 第48页 而且，思念还体现为距离。距离虽短却思念不减的时候，你的喜欢越浓。当你一日不见就思念入骨的时候，你就满心全是他了。 他满心全是他自己。 他不思念那人吗？他不喜欢他吗？不是，他对他的喜欢已经流进血液里了。 因为，他心里的他自己，已经全然与那人有关了——他失去了自己。 他曾经骄傲又轻狂，那时候他的心里没有自己，也没有别人，当他意识到“自我”的时候，也是他失去的时候。因为当他开始在意自己，是因为开始在意别人怎么看待他，狂傲如他，别人怎么看待他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可是洛云亭会怎么看待他呢？他在意，他想知道，他怯于知道负面的东西。 这样对吗？他不知道。 可是，人怎么能失去自己呢？ 手指的影子在灯光下作出各种形状——他放空着玩自己的手，脑子里什么都不想思考。 【作者有话说：看文收藏哦~ 爱你们~】 第25章 话剧（六） 时间虽过得慢，但也慢慢过去了。 贺枫看了一眼腕表，九点二十五了。他双手插在裤袋里，慢慢往教学楼的方向走，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却无心再去关注了。 操场离教学楼并不远，他却觉得自己仿佛走了很久很久。他们班教室就在一楼，但他没有去他们班教室，而是在楼梯处停下了脚步。 他觉得自己忽然胆怯，但是又觉得接下来的事情一定要做。 楼梯处并没有开灯，灯的开关就在旁边的墙壁上，一般在上课期间都是开着的，现在不知道被哪个调皮的学生关掉了。 皎洁的月光照在楼梯上，灰黑的楼梯竟有了温柔的颜色。他开始继续往楼上走，走得很慢。他觉得月光照在他的眼睫上，在眼下投射出阴影。 他走到了二楼，这里比楼梯上要亮得多，除了月光，还有走廊上微弱的灯光。 他走到二班门口，背靠着二班后门旁边的墙壁，静静地等着那人出来。墙壁是微凉的，透过t恤传到他背上，他觉得有点冷，于是稍稍把后背离开了墙壁，把双手背到身后，撑着墙壁，微微支撑着身体。 又等了一会，他看了看腕表，九点半了。这时教室里渐渐变得嘈杂起来，大家开始交作业了。交完作业，就放学了。 他的心竟然有些紧张。 那人要出来了。 他稍稍侧过脸，向前门那边看，已经有人陆陆续续出来了，但大部分人不往后面门这边走，因为他们从往前门那个方向往前走，就能够走到教学楼l型拐角处，而二楼的拐角处和一小段廊桥相连，通向星空走廊，可以直接到宿舍楼。 贺枫站在后门的位置，并不显眼。但也有人在教室外等同学，看到了他，露出惊讶的神色。但那都不关他的事。 洛云亭出来了。 这人几乎是在教室的人都走了大半之后，才单肩背着包从教室里出来。他和大部分人走的不是一个方向，因为他不去宿舍，而是要出学校。 贺枫看着他低着头往后门的方向走，走廊微弱的灯光和皎洁的月光照在他的微微卷曲的头发上，无端让人觉得让人觉得温柔。越远离光源，光线越弱，他看着他仿佛正在从光里走向黑暗。 当洛云亭快要经过贺枫的面前，贺枫不知道该不该叫他。 可是还没等他想好，洛云亭忽然向他这边侧过了头。 洛云亭看到了他。 他一时不知所措。 “贺枫？你怎么在这儿？” 他来之前没有想好任何理由，因此他此时选择不说话。 洛云亭停下了脚步，他也从背靠着墙的姿势站直了身体。他望着洛云亭，洛云亭此时也望着他，因此背对着月光，这人一半在走廊的灯光里，一半在灰色的暗处。 他想望着这人的脸发呆，可是他不可以。他轻声说：“一起出去吧。” 洛云亭并没有再问什么，而是点了点头。 于是贺枫走在洛云亭右边，两人一起下楼。楼梯很暗，刚才迎着月光走上来的时候，还不明显，现在他们背着光往楼下走，有些黑得看不清了。 太安静了，他能听到洛云亭走在他身边浅浅的呼吸。 在走到一楼楼梯口的时候，洛云亭望向他：“怎么今天往校外走？”这人的声音很很轻，有一些低沉，却还保留着少年人的味道。 是他喜欢的声音。 他犹豫了一下，说：“……想去外面买点吃的。”学校外面有小吃一条街，但是一般只有走读生才能拿着走读证出校，门口的保安会拦住没有走读证的学生。因此，其实贺枫出不去，可是他不能想出更好的理由了，或者，难道他要直接跟洛云亭说—— 第49页 因为想陪你走这一段路。 教学楼前是学子广场，学子广场有一大片花圃。三中在园艺方面尤其出色，据说三中的景观是经过大师专门设计的，学校也在建设环境方面下了血本，因此学子广场的花圃总是散发着幽香和让过路的人惊艳。 两人从花圃中间的石子小路穿过，他能感受到鹅暖石硌脚的感觉。此时其实学子广场的人并不少，因为很多高三的也放学了，不过因为这条鹅暖石路又窄又硌脚，并不好走，很多人会选择绕着花圃走。 花圃中间这条路，只有他们两个人。 他们像神的两个孩子，在人世间徜徉。 穿过学子广场，往偏左的方向走，是一个长坡，他们需要走下这个坡，才能到学校的大门口。坡上有并不明亮的路灯，坡两边的行道树是梧桐，都高高大大，叶子在晚上与黑暗融为一体，借着月光只能看到青黑的树影，只有靠近路灯的叶子才能看清是绿色的，路灯将它们笼罩在黄色的淡淡光晕中。 坡上有很多学生，大家都在往坡下走，有三五成群的，也有一个人往下面走的。贺枫和洛云亭并肩往下面走，身影融入了人群之中。 其实他们的之间的距离并不很近。贺枫看着走在他们前面的那一对互相依偎的情侣，这样想着。 他微微偏头，看着他身边这个人。他看不清这人的脸庞，路灯微弱的光和月光微微照亮了这人脸庞的轮廓，他能看清他长而浓密的睫毛，漆黑的眼睛，笔挺的鼻梁和温柔的唇。 贺枫觉得自己想要亲吻他。 可是他知道他不会这样做，自这个想法一闪现在他的脑海里，他就开始克制自己。 可是他能清清楚楚地感受到自己内心和身体的冲动。 “你自己回家？还是有人来接你？”他听见自己问。 洛云亭望向他说：“没有人来接呢，我自己回去。”这人的眼眸漆黑，他却在其中看到了浩瀚的星海，想要沉溺其中。 在快要走到坡底的时候，马路上的灯光将这一处照得明亮。 他在走向明亮前顿住脚步，洛云亭也顿住脚步。 贺枫轻声对洛云亭说，“我可以抱你一下吗？就一下。”他侧过身面向这人，望着他的眼睛。 他只能看见洛云亭的眼睛微微睁大，但是他看不清他眼睛里的内容和脸上的表情。洛云亭沉默了片刻，说；“好啊。” 然后他抱住了他。 这人的身体很轻，并不柔软，他只比自己矮一点，贺枫刚好把他抱入怀中。这次不同于上一次，他抱地很紧，把这人紧紧地嵌入自己的怀抱之中，呼吸着他身上的味道。 他喜欢他身上的味道，温柔的，和煦的，让人觉得安心的，细而不腻的，缱绻的，缓慢的，像夏日午后的阳光，像小憩之后的风，像被光照着的碧绿的叶子，像将脸埋在书页里清淡的香气。 他一点也不想放开，要是能这样抱着这人一辈子就好了。 他微微侧过脸，轻轻将唇角放在这人的耳后。 他感到怀中之人的身子忽然一抖，然后身体本能地动了动，可是这人又安静下来了，没有推开他。 那天晚上贺枫没有和洛云亭一起出校门，他放开洛云亭之后，站在原地，目送那人走出校门，然后他自己头顶着月光，慢慢走回了宿舍。 那是一个浅眠的晚上，他夜中醒了数次，无一不是梦到了他。 话剧的排练继续着，他一直在寻找，江澜所说的“控制欲”。 实际上他不喜欢这种感觉，他好像不曾对什么人或者东西有这种感觉。人们为什么一定要把其他的东西攥在自己的手掌心里呢？他爱一个人，但那个人还是他自己。他爱那个人，他也还是他自己——他的理智这样想，其实他的心已经不这样想了。 他其实是有控制欲的吧，只是被自己控制住了。 他不喜欢洛云亭和别人有说有笑，他不喜欢这人喜欢别人，他不喜欢那双眼望着别人的眼睛，他不喜欢这人的心里有除他之外的任何人——这不就是控制欲吗？ 他还自己跟自己说——他没有。 洛云亭对他来说，和玫瑰花的不同仅仅是——他不喜欢玫瑰花，他喜欢他。 周六的下午放假了，可是话剧得抓紧时间排练，于是所有参演的同学都留了下来，每个班都是如此，因此这个周六，倒没有平常周六的冷清，反而热热闹闹。 大家找到了篮球二场的位置，这里相对封闭，大家演起来不那么尴尬。 这个地方是贺枫第一次拥抱洛云亭的地方，就在场地内侧的长椅前。他望着那个地方微微失神。可是容不得他发呆太久，他就被支使来支使去，一会儿搬凳子一会儿搬水了。 第50页 第三幕讲的是美女的两个姐姐听闻噩耗之后，都不愿为父亲分忧，并且指责要玫瑰花的美女，让美女去陪伴野兽，美女心中自责，又深爱着她的父亲，于是提出自己愿意去陪伴野兽。父亲含泪答应，两人相拥而泣。由于野兽不允许其他人陪着美女去城堡，美女只能只身上路，在路上，美女遇到了花花公子的调戏。正值美女仓皇无措之时，野兽忽然出现，赶走了花花公子。 由李亦欢饰演的花花公子的得到了大家的一致好评——将花花公子的猥琐气质表演得入木三分。 这一场十分搞笑：穿着t恤牛仔裤的杨景澄先表现出东张西望，摸索寻路的样子，忽然一个嘴里衔着玫瑰花的花花公子迎面拦住了她的去路，并且用油腻又猥琐的语气向她“sayhi”，杨景澄的演技浮于表面，她作出被惊吓到的样子，她夸张地退后两步，双手捂脸，表情做作：“你是谁！” 李亦欢用手拿下嘴里的玫瑰花，脚步像蹦迪，每一步都拦在“美女”的前面，不让她过去。他边猥琐地笑边说：“是哪里来的小妹妹，长得如此标致，不如跟我回家，做我的老婆~” 李亦欢简直演得太好了，围观群众包括贺枫在内，都忍不住给他鼓鼓掌。 【作者有话说：为了写文，刚买了个便携一点的电脑，现在一贫如洗╮(╯▽╰)╭ 现在没有存稿裸奔，今天发的内容是昨天去洗衣房等洗衣服的时候写的…… 仙女爸爸们看文收藏啊~顺便【推荐】【打赏】【评论】【月票】，深深爱您~】 第26章 话剧（七） 贺枫忽然发现，他身旁站了一个女孩子——正捂着嘴笑。他觉得她有些面熟，却有点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女孩发现贺枫在看她，一下子涨红了脸，她放下来捂着嘴的手，向他微微颔首。 这下他想起来了。那天他从赵文办公室挨骂回来，坐在操场旁边的台阶上看书，这个女孩子给他递了一封信，不——准确地说，应该是给李亦欢递了一封信。 贺枫知道她是谁，李亦欢跟他说过——是李亦欢偷偷喜欢却犹豫着不承认的那个姑娘。 女孩看起来乖乖巧巧，跟人对视会脸红，居然会有勇气主动给李亦欢表白，他不禁有些欣赏。 李亦欢是什么态度？那天李亦欢有跟他说。 那天贺枫教唆杨景澄捉弄了李亦欢之后，李亦欢看了那封信，然后一直趴在桌子上发呆。到了晚饭的时候，他也没去吃，贺枫自然不会不管他。 贺枫走到他桌子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脸。 李亦欢一脸迷茫地抬头看他。 “怎么了，那个小姑娘跟你说了什么？”他问李亦欢。 李亦欢的神色变得纠结起来，面色有些发红——他从来没见过他这样。 李亦欢从来都是吊儿郎当的模样，他和贺枫很相似，但比贺枫更加外放和张扬。贺枫的不羁可能更多表现为冷淡，而他更喜欢无所畏惧地大笑，大多数时候喜欢嘴贫，口直心快。虽然贺枫很清楚，他的内心深处是个睿智的人——他具有洞察一切的能力。但大多数时候他都没有将这种人格表现出来，而是表现得像一个轻浮的无所事事的公子哥。 “贺枫，你还记得秋游的时候，我跟你提过一个女孩子吗？”李亦欢有些犹豫，但还是开口了。 他回想了一下，当时秋游，李亦欢曾说过，有个女孩子经常去看他打球，还给他送水。后来他还问到人家的名字。 “……钟莹莹？” 李亦欢的脸一下子更红了——这倒有些稀奇，李亦欢居然还会脸红。“这个信是她写的。” 贺枫点点头，“猜到了。”他看着李亦欢趴在桌子上，双臂垫在下巴下面，看起来竟像个乖巧的小学生，他觉得有些好笑，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热闹，“她给你写了什么？” “她说，她说她给我买了奶茶，让我晚饭后，去她教室门口拿……”李亦欢边说，边抬眼看他。 然后李亦欢看到他戏谑的眼神——“不错啊李亦欢，都有小姑娘给你送奶茶了。” 李亦欢的脚在桌子下面轻踹了他一脚，不满地看着他，继续说：“以前也不是没有人给我送饮料的。” “所以呢？” “可是他们都是送到我手上，哪有送人东西，还要人上门去拿的啊！”李亦欢一脸迷惑。 他不禁笑了笑，“所以你就觉得人家与众不同？” 李亦欢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说：“你知道我之前就对她很有印象……我跟你讲过，她之前在球场给我送水，明明给我送水的人不少，可是我就记住了她……” 贺枫又问李亦欢：“那你待会要去吗？拿奶茶。” 第51页 “……可是我又不喜欢她，这样不会很奇怪吗？” 他倒是觉得奇怪了，李亦欢什么时候变得这样犹犹豫豫的了？“你不喜欢她？” “……我喜欢她吗？” 他笑道：“这得问你自己。” 李亦欢更加茫然了，“我不知道。我应该不喜欢她的。” “那你为什么会觉得人家特别呢？” “……贺枫，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李亦欢问他。 他不知道如何去回答这个问题，因为这也是他的问题——他好像确信自己喜欢一个人，可是他却从来不能够准确地描述这种感情。他知道什么是喜欢吗？可他无法在纸上写出一个模板，告诉李亦欢，这样、那样或者怎么样，就是喜欢。可是他不知道什么是喜欢吗？那他对洛云亭所有的关注与情感的起伏又是什么呢？他只能跟李亦欢说，“……我也许知道。” 他曾经说过，他不是个多么正经的人，他以前交过女朋友，也伤害过别人，他有的时候跟自己说，自己想去做什么去做不就好了吗？可是其实他明白 ——喜欢这种情感真的太珍贵了，你需要好好去爱护它，因为当一个人喜欢你，他就是把自己扒光了站在你面前，没有盔甲，只有软肋，你一伸手，就可以握住他的心脏，你即使不去做伤害的事情，仅仅是看着他，他都会觉得难堪，如果你的手稍微一用力，他就会痛苦万分，你如果存心想要伤害他，那么他就只有死路一条——所以，你只能小心翼翼地回应他，拥抱他，抚摸他，他才会觉得好受。 一旦一个人喜欢你，并向你表达了出来，他就没有退路了。 可是，在这个世界上，不是每个人的喜欢都能够被珍视，也不是每个人的喜欢都刚好能够得到回应，所以这个世界上有无数颗破碎的心脏。 大部分人不会去理会的，因为大家都捧着自己的心，不会去关注别人的心的。只有当他在乎着那个喜欢自己的人，他才会去想方设法地呵护那颗心脏。 李亦欢要比他正经得多。 李亦欢没有很多的心思去玩弄这件事情，因为他一碰到这样的事情，就会用整个心思去对待它——如果他真的认为，那是他所遇到一件珍贵的事。 李亦欢不知道自己怎么想，贺枫却知道。 李亦欢是喜欢钟莹莹的。 他和贺枫不同，他虽然看起来轻浮又玩世不恭，好像很花心的样子，但是贺枫知道，他再认真不过了。 如果他不喜欢钟莹莹，他根本不会把这件事放在眼里，因为这于他来说，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了——换个角度说，在这方面，他其实又比贺枫冷漠，他只会对他珍视的事情有所付出，其他的事情，都和他没有任何关系。可是他现在满心都是钟莹莹的事情，还跟贺枫讲了两次，说明这件事情已经在他心里了——这是他珍视的事情，所以李亦欢变得小心翼翼，变得犹疑不决，变得不相信自己，变得忧郁沉默。 贺枫呢？其实你们都看出来了——他这个人，冷漠又自私，狂傲又骄矜，孤独又寡言，不羁又轻浮。可是他又珍重别人的喜欢，所有人的。可是他的珍重从来都没有表现在脸上和行动上，只在心里，他还是会去伤害那些人，他还是没有办法让自己对他们更加体贴和温柔，他还是自私，虽然有时候他会反省自己，但他很少去反省别人为何痛苦，而是去思考自己的问题。 没有人知道其实他自私冷漠下的温吞和心软，他自己才知道，自己，什么也不会，什么也不敢。 李亦欢最终没有去七班门口找钟莹莹拿那杯奶茶。 贺枫问他为什么，他说他心情很复杂，好像那杯奶茶代表了什么意义，一旦他去拿了，什么就变了，他害怕这种变化。 换了个人，就去拿了，就当交个朋友，什么事情也不会发生，可是李亦欢好像在跟自己较劲。 ——贺枫知道，只有在李亦欢对一件事情或者一个人特别在意的时候，他才会让自己陷入这种境地。 回到排练话剧。 看着旁边脸微红的女孩子，贺枫心中有些疑惑——那天李亦欢并没有去找她拿奶茶，她不应该觉得尴尬窘迫吗？为什么还这样开开心心毫无芥蒂地来看李亦欢呢？ 他不禁想，他们在那之后，还有过什么交集吗？不对，如果有的话，李亦欢不会瞒着自己，即使他不问，李亦欢心里也藏不住事的。 还是说，这个女孩子本来就不在乎李亦欢的态度呢？这不可能，如果你喜欢一个人，风吹草动都会引起你的百般思虑，更何况，是像李亦欢这样，明晃晃的拒绝呢？ 如果洛云亭这样拒绝他？ 第52页 ——可能他所有的热情都会被一下子浇灭吧。 如果这个人站在原地不动，是他的底线，那么这个人后退的话，他会感到绝望吧。 他微微侧目打量这个女孩子，黑色的长发很整齐，齐刘海，肤色很白。她长得不算很美，但是看起来乖巧可爱，个子不高，有点清瘦——看起来和李亦欢很搭。 他稍微向她靠近，问她：“你觉得李亦欢怎么样？”问完他就觉得自己问了一句废话，这个姑娘当然是觉得李亦欢好，才喜欢他。 钟莹莹的眼神像小兔子，不知道是因为他问得突兀，还是周围大家的哄闹和笑声掩盖了他的声音，她有些茫然：“……啊？” 他又近了一些：“我问，你喜欢李亦欢什么？” 这回她听清了，她的脸也彻底变红，双手下意识捂住脸，呐呐不说话。 他倒觉得有趣，这个女孩子给李亦欢递情书的时候那么勇敢，被回绝也愈挫愈勇，可一到当面说这件事的时候，她就像只受惊的兔子。 他只是心中有几分好奇，和几分对李亦欢的调侃，并无意为难她，因此没有再继续问了。 【作者有话说：贺枫哥哥的性格问题很多的，但我觉得这也正是他的可爱之处，希望大家喜欢贺枫哥哥和好基友李亦欢。 然后，大家看文记得【收藏】，顺便【推荐】【打赏】【评论】【月票】，蓬山爱你们哦|w?）】 第27章 话剧（八） 李亦欢后面是贺枫上场了，贺枫要赶走花花公子，救下美女。 李亦欢那一段反复练了好几遍，倒不是他的问题，主要是杨景澄的反映不是很少女，也没有表现出十分害怕的样子，因此江导很不满意，但是考虑到杨景澄现在也就是临时撑场，美女的演员还要再找，所以也就没有要求太多了。 贺枫在他们演最后一遍的时候，在旁边准备。 当花花公子抓住美女的手腕，意图将她强行带走的时候，野兽要从花花公子的后方跳出，握住他抓美女的那只手臂，然后将他拉到自己身边，一个过肩摔将其摔倒在地，从而在美女心中留下英武的形象。 以上是剧本的描写——过肩摔？逗他呢？ 贺枫要求改剧本，但是李亦欢说，为了演好这个英语剧，他愿意牺牲自己，让贺枫过肩摔，并且驰目会配合他。 李亦欢倒是大义凛然了，他有点郁闷，不过，过肩摔自己的李亦欢？想想有点刺激。 他正准备上场，忽然感觉到衣角被人拉住——他回头，是钟莹莹，她小心翼翼地跟他说：“能不能请你待会轻点摔李亦欢？” 他心中想笑，但面无表情，点点头答应了。 不知道是谁从体育教室弄来一个垫子，待会他摔李亦欢的时候，要把李亦欢摔倒这个垫子上，因为这个场地是水泥地，如果没有保护措施，很容易受伤。 他们周围围了一圈人，大家都紧张兮兮的。 开始了，李亦欢上前抓住杨景澄的手，贺枫从他后方冲出来，从侧面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李亦欢装作被捏痛，松开了杨景澄，杨景澄装出一副仓皇的样子，“柔弱”地伏到地上，他拉住李亦欢的手臂，往自己这边拽，李亦欢装作被拉得一个不稳，贺枫拉着他胳膊的那只手用力，李亦欢的肩膀磕在他的肩膀上，以此为轴，李亦欢自己用脚蹬地，他便整个人向贺枫身后翻过去。 可是，贺枫担心李亦欢摔到，不敢放手，全身都在用力，李亦欢也不敢用力过猛，脚是蹬地了，但是后劲不足——结果，李亦欢整个人没有翻到垫子上，而是压在了贺枫的身上，他被李亦欢压在地上，脸朝地。 周围的人都惊呼起来，赶紧上前，看他们两个有没有受伤，李亦欢还好，他整个人躺在贺枫背上，而贺枫却狗啃屎一样趴在地上，并且还没有垫子护着。 他痛得抽气，李亦欢赶紧从他身上爬下来，把他扶起来，问他怎么样。 这一下确实很重，他自己的力量加上李亦欢的体重，现在整个人都不太好，他的下巴被擦伤了，手肘和膝盖也破了，脚踝感觉扭伤了，真的很痛。 他有点站不起来，初中的时候和人打架伤过脚踝，虽然好了，但是变得很容易再次受伤。 其实他并没有很弱。 以前经常和人打架，李亦欢和他一起，摔来摔去其实挺正常的，于他们来说也不是很严重的事情。可是，打架毕竟是打架，会用最有利的方式护住自己，然后用最有效的方式攻击对方，大家都拼尽全力，反而不那么容易受重伤，只会受一些擦伤。 但刚才不一样，贺枫在尽力护住李亦欢，李亦欢也在尽力配合他，反而用力不当，受了伤。 第53页 他打架经常挂彩，但是很少受很重的伤。上一次受这样的伤，是一次初中篮球赛。 初二的时候，旁边技校的学生到他们的篮球场打球，场地不够，那些学生就想和他们共用一个球场，一边用一个半场。他们当时不同意，因为他们人也很多，半场完全不够用，而且大家都觉得，外面学校的学生凭什么占用他们的场地。 对方提出，双方打一场练习赛，谁赢了场地归谁。贺枫他们几个人都心高气傲，也都不是怕事的人。他这个人，从来不喜欢惹是生非，但是却总是与是非相伴，麻烦总是找上他，他从来都是迎面而上，他懒得与别人讲什么道理，他喜欢用最直接的方式把介入他生活的人赶走。 这场进攻的时候，贺枫是小前锋，二号位把球从45度角传给他，他虚晃一下假装要投，防他的那个人被晃过去了，他接着运球准备上篮，但是对方内线的出来挡在他前面，他被夹击，这时候他传球也很难传出去，于是他打算自己撞着，对抗上篮，他边运球边对抗，给自己留出一片空间，然后他的脚蹬地，往上跳，勾手上篮。 可是，就在进球的一瞬间，他的脚落地——并没有落地，而是落在了对方大前锋的脚背上。于是他崴了脚。 那一次崴的非常严重——在篮球这种激烈运动中，如果从半空落地崴脚，会造成非常严重的伤害。 这还不算完。贺枫被扶到一边休息之后，他们的控卫说看到对方大前锋是故意伸脚，把脚垫在他的落脚点的——对方是故意想让他受伤。后来双方因此打了起来，他伤了脚，非但没去医务室，还跟人打了一架，结束之后，站都站不起来。后来掺了半个月的绷带，拄了一个多月的拐杖。 从那之后，他的脚踝就变得极易受伤——这种伤虽然看起来是好了，但是其实无法恢复到受伤之前的状态。 排话剧到这里没办法继续了，贺枫得先去医务室。 江澜杨景澄，还有蒋巍他们几个要和他一起去，他摆了摆手：“我和李亦欢一起去就行了。你们继续排吧。”李亦欢虽然没啥事，但刚才也把腰摔了一下，两人一起去医务室看看。 江澜自责得不行，声音像哭了一样：“是我不该强迫你们排这个过肩摔的……我明明知道有危险……” 贺枫勾起嘴角朝她笑了笑，伸手搓了搓她的狗头：“我没事，和你没关系。”说罢，就半靠在李亦欢身上，两个人慢慢往医务室的方向走。 身后其他人还在说着什么，他也没有精力去听了。 去医务室的路并不近。他们现在在篮球场，他们要穿过教学楼，到学子广场，再从学子广场的右侧爬一个很高的楼梯到宿舍区，走出宿舍区，是食堂，医务室在宿舍区和食堂中间，是一个二层的独栋小房子。 他和李亦欢走得慢。他忽然觉得后面有人跟着他们。 他往后看了一眼——是钟莹莹。 她看到他发现了她，脸又一下子红了。 他转过头看李亦欢，笑着在他耳边说：“有人在担心你呢。” 李亦欢的反应却很奇怪，他皱着眉，也没有回头——他好像早就发现钟莹莹了，在刚才他们排练的时候，他就看见她了。 贺枫这时候全身都痛，也没有心思去问李亦欢的想法，既然他现在不愿说，他也不想问。 上台阶的时候脚踝格外疼，但是他还是忍着，一步一步地往上走。台阶两旁有开迎春花的枝条，枝条是深绿色的，阳光照得盛，只有迎春花枝条下有几分阴凉。其实天气已经不热了，风都是凉的，只是太阳还是很大，这样的天气，最适合在树荫下散步。 只是他现在不能散步，他的脚疼。 他们终于走到了医务室。医务室还没有下班，再过一会儿就要下班了。医务室老师给贺枫和李亦欢看了看，说李亦欢没什么大碍，贺枫需要在受伤处上药，还需要在脚踝缠绷带。老师给他上好药，缠完绷带之后，让他在医务室休息一个小时，脚不能动，最好是躺着。 老师要下班了，她让贺枫睡一个小时之后，走的时候帮她锁一下门，她就先走了。 他深知不要乱动的重要性，因为他之前受伤，脚踝至今都不能痊愈，和那次崴脚后又打架，有很大的关系。 李亦欢完全没事，毕竟有贺枫给他当肉垫。贺枫想睡一会，所以就赶他走。 李亦欢不想走，他觉得有点对不起他。他说：“还有人在外面等你呢。” 李亦欢皱起了眉。贺枫看到他的样子，就知道他又纠结起来了。但他还是走了，走之前让贺枫好好睡一觉，他过一个小时再来找他。 第54页 医务室里有一股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贺枫睡的床两边都拉上了蓝色的帘子，使得光线有点暗，但是窗外的阳光打在帘子上，空气仿佛变成了灰蓝色的，又有点慵懒的感觉，整个空间都充满了黄昏的味道。 刚才本来一点都不困的，现在却忽然有点想睡觉了，他合上眼睛。 不知道为什么，他喜欢这里的味道，他觉得让人安心。很多人是讨厌消毒水的味道的，他们觉得这个味道刺鼻，是不健康的味道，是分离的味道，是绝望的味道。可他却莫名喜欢。 他昏昏欲睡，恍惚间，好像有人进来了，他只觉得那个身影清清瘦瘦，脚步很轻很慢，那人的背后好像被阳光跟着，他看不清那人的脸，却认定他很好看，那人穿着校服外套，黑色的头发，白皙的脸…… 他感觉自己的意识逐渐远去，最后彻底陷入了睡眠。 【作者有话说：大家七夕节快乐呀~ 七夕节为大家献上【伪】医院y（捂脸） 贺枫哥哥醒过来：“咦，小洛洛你怎么在这里？” 小洛洛：“我来看你呀。” 贺枫哥哥：“你有带礼物吗？” 小洛洛：“礼物？” 贺枫哥哥：“今天是七夕节呀，而且我都受伤了。” 小洛洛：“啊……我没有带呢……” 贺枫哥哥：“这样啊（委屈）……那，那你陪我睡觉吧！”（扑倒） 仙女们看文要【收藏】哦，收藏下次看文不迷路！另外求推荐，打赏，评论，月票，爱你们哦~】 第28章 话剧（九） 好像有人在碰他的头发，发丝牵动着他的头皮，有点酥麻的感觉。他的意识还不太清醒，裕溪微微睁开眼，想要看清是谁。 这人好像知道他快睁开眼了，手离开了他的头发，安静地坐在他身边。他感觉得床的一侧微微凹陷，是被人压着的缘故。 那昏暗的灰蓝色的光照在这人的脸上，有种静谧的味道，这人背对着他，他微微抬起头，看见这人在摆弄自己的手指——他的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很好看。 是洛云亭。 不知为何，贺枫一点也不惊讶，他并不惊讶洛云亭为何会在这里，也并不惊讶他刚刚触碰自己的头发——实际上，他留恋刚才那温柔的触感。 他睁开眼后，并没有立即叫这人，而是看着他的背影发呆。洛云亭过于清瘦了，正常码数的校服在他身上显得空阔，他的校服很干净，不像其他人当做罩衣穿，他的背脊很直，肩膀并不宽厚，莫名让人想要护在怀中。 忽然回想起之前拥抱他的感觉。洛云亭并不矮，只比自己矮一点，他也绝不是羸弱无力的身材，他的身体并不柔软，是充满男孩子气的硬朗。抱着他的时候，贺枫觉得温暖又充实，两人没有肌肤相贴，可贺枫觉得有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幸福感。 你能明白那种幸福感吗？你觉得自己置身于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这世上所有的喧嚣和危险都与你无关了，你仿佛怀抱着实体的光，这光并不刺目，却让你看不清所有的东西，你只看得清一片温暖的白，你也听不清任何声音，你的耳边仿佛有白噪音，那声音并不能夺走你的注意力，你的整个心都在怀里的光上，你觉得你仿佛看到了整个世界，又觉得自己其实哪里也没有去。 其实，不管去了哪里，发生了什么事情，过了多少时间，只要抱着这个人，一切都不重要了。 贺枫一直没有出声叫他，直到洛云亭回头看他。 “你醒了？”这人轻声说。 他沉默地点了点头，并没有问这人为何守在自己身边。洛云亭也没有解释，只是说：“以后别让自己受伤了。” 他望着洛云亭的眼睛，但光线太暗，他什么也看不清。 洛云亭继续说：“你现在脚踝还疼吗？” 他不说话，过了一会儿，他问：“你怎么知道我伤着脚踝了？”这人知道吧，他是不是关注着自己的事情，他是不是也…… 洛云亭也沉默了，慢慢开口，“刚才碰到你朋友了，然后就进来看看你。” “刚才去哪里？”这人不应该路过这里的，他是走读生，这一块儿是宿舍区和食堂区，今天是周六，他不会是来食堂吃完饭的，自然也不会是回宿舍的，他为什么会路过这里？ 洛云亭慢慢说：“……去小卖部买瓶水，一会儿就要回家了。”是了，小卖部在食堂后面，从星空走廊那边过来的话，要从这一条路穿过去。 原来这人真的只是路过这里，然后碰巧遇到了李亦欢，然后李亦欢肯定又跟他说了自己受伤的事情，然后他就会出于礼貌过来看一看。 不知为何，这个答案让他有些难过。可是，这人不是已经进医务室来看自己了吗？他还在期盼什么呢？他为什么而失落呢？他不是应该高兴才对吗？ 第55页 他不说话，一直望着这人的眼睛，试图看清楚他的神色，试图看清楚他瞳孔里的自己。 洛云亭也不说话，他回望着他，可是没多久，这人就移开目光，侧过脸去。黑色的碎发搭在他的额前和耳边，贺枫不能看见他的眼睛，只能看到他白皙的脸和耳朵，和修长的颈。 “……那，我就先走了。” 不，洛云亭不可以走，他不想让他走。 在洛云亭起身的那一刻，贺枫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或者说是冲动，一下子拉住了他的手。他猝不及防，刚起身，又被拉了回来，没有站稳，整个人倒在贺枫身上。 贺枫只觉得痛得一抽——洛云亭整个人压在他膝盖上了，正好是受伤的地方，他本能一动，又牵动了脚踝，刚才没有倾注很多注意力的脚踝，现在剧烈地疼痛起来。 贺枫没有出声，但是喘息一下子变重，整张脸皱成一团——他知道自己狼狈的样子一定很丑。 洛云亭一下子紧张起来，他从贺枫身上起来。他的左手还被贺枫紧紧地拉住——贺枫的脑子中只有一个想法，他不可以走，他走了，自己怎么办？ 洛云亭被他拽着，身体转不过来，没办法看他的情况，这人此时和平时不同了，不再从容不迫，不再云淡风轻，不再温和地笑，他语速有些快：“你怎么样了？是不是很痛？” 贺枫低声说：“……是，我很痛。” “贺枫，你先放开我。”洛云亭转过头跟他说。 “我不放。”就像一根筋别扭住了一样，他好像是死守着一个信念一样，不愿去讲道理，也不愿去思考，只是像个孩子一样，死死地抱住自己心爱之物。 两个人就这样僵持住了，他们谁也不说话。贺枫的膝盖和脚踝还痛得厉害，可是他忍得住。 接下来的时间里，灰蓝色的空气混着慵懒的暮光在他们之间缓慢流动，窗外很安静，没有风吹的声音，也没有鸟鸣，也没有来往的人声，时间像是停止了一样。 倏忽间，贺枫的勇气一下子消散了，他放开洛云亭的手，然后快速地收回去。 他低声说：“对不起，你走吧。” 洛云亭迟疑了，也没有转过身，过了一会，才轻声说道：“你没事吗？” 他话音刚落，贺枫就快速说：“我没事的。” 大概是他说得太快，洛云亭有些不知所措，但仍是没有回头，不知他想了些什么，沉默了片刻，往医务室外面走了。 贺枫望着这人远去的背影，心里很乱。此时医务室安静地像从未有人来过一样，他微眯着眼，看着洒在蓝色窗帘上的光，竟有些错乱地觉得，刚才的一切，是不是他做的一场梦。 他正恍惚着，忽然又有人推门进来了。 他猛地抬头——是李亦欢。 “已经醒了？”李亦欢吊儿郎当地问。 他点点头。 李亦欢又问：“醒了多久了？” 贺枫没有回答他，而是问他：“是你跟洛云亭说的吗？” 李亦欢笑了笑，“算是吧。” “算是？” “因为，不是我主动说的，而是他问的。” 后来他才知道，原来当时洛云亭也在篮球场，他摔倒的时候那人就看见了。后来他和李亦欢去医务室，洛云亭一直跟在后面，但没有进去。李亦欢出来之后，正好碰到洛云亭从楼梯那边上来。洛云亭向李亦欢问了他的情况，就进来看他了，那时候他正迷迷糊糊地要睡着了，那人就在他床边坐着，守了半个多小时。 关于话剧的事情，杨景澄实在是找不到人替她演美女，大部分只想看戏，不想演戏，少部分人有那么一点表演欲的，有的知道需要在老师面前表演和在全校同学面前表演之后，又有些胆怯了。 杨景澄没有办法，只能继续演着美女，但是她演出了自己的风格——美女不再畏畏怯怯，而是自信勇敢。 江澜决定为杨景澄修改剧本，在剧本中，美女变成了一个坚强而独立的女孩子，美女可以徒手打走花花公子，不需要野兽的上场。 可是这样的话，整个剧本变得有些单薄——美女不再是柔弱的美女，看起来和野兽不太搭了…… 为了稍微弱化一下美女的性格，江导决定加一个猎人的角色——在美女自己打走花花公子之后，她又遇到了猎人，猎人是个充满了正义感的善良的好人，他不忍心美女去野兽的城堡送死，决定在自己先行去见一见野兽。 “我们现在要尽量减少野兽的打戏，毕竟野兽现在已经受伤了。”江澜口中受伤的野兽，就是受伤的贺枫。 李亦欢接她的话：“所以，猎人和野兽见面之后，并没有发生冲突，反而一见如故，成为了好朋友？” 第56页 杨景澄继续接话：“然后野兽发现，没有美女，他也可以和猎人快乐地生活在一起，于是就通知美女不用来城堡了，美女回家之后，和父亲过上了幸福的生活——是不是很完美？” 王婉晴在一边听了捂嘴笑：“是很完美，要是这个样子，景澄你后面就没有戏份了，，你是不是很高兴？” 江澜笑着瞪了他们几个一眼，“照你们这样说，猎人是女主还是美女是女主？” 杨景澄接着说：“我觉得，其实有没有女主都无所谓了。我们为什么一定要按照原本的《美女与野兽》的故事来演呢？所有人都知道这个故事，我们要是把它改编成令人意想不到的另一个故事，不是更有趣吗？” “对啊对啊，反正学校也没说非要按照已经有的故事演。”李亦欢附和。 贺枫也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和猎人演对手戏，比和杨景澄演对手戏要好受多了。 【作者有话说：所以你们知道谁要来演猎人吧？ 看文收藏哦~小可爱们~ 爱我~】 第29章 话剧（十） 江澜他们要去写新的剧本，这没贺枫什么事，他对这件事漠不关心，反正他们让他怎么演，他就怎么演。 他一直住在学校，从来不回家。他不喜欢那个被称作为“家”的地方，那里冷清、苍白，让他想要逃离。他这个人，冷漠又不近人情，有的时候和人嬉笑，可是很少有人能够走进他心里面。 他这个样子，是不是很不好？ 可是他一直都是这个样子的呀。大概是很少感受到温暖的缘故吧。你越是缺少什么，你表现出来的样子，就像是越抵触什么。但实际上，人的内心，不都是渴望自己所缺少的东西吗？ 他缺少温暖，却抵触别人的亲近与关怀；他讨厌冷漠，自己却成为了这样的人。他有的时候在思考，自己到底在渴望什么，有的时候，他好像很明白，可是大多数时候，他又不确定。他应该确定的，人怎么可以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呢？ 他不喜欢那些人告诉你，你应该怎么做，怎么做才是对的，怎么做才是对你有好处的。他们好像在说，他们渴望的东西，就应该是你渴望的东西，世人所渴望的东西，就是你应该渴望的东西——那是不对的。 人必须和自己喜欢的东西在一起才会快乐不是吗？人应该从年少时就开始追寻，因为，随着年龄渐长，你背负的东西就会越来越多——并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气去抛弃一切去追寻一个梦境的，很多人在无所背负的时候就怯于追寻，更不用说是有所背负的时候了。 毕竟，勇气，是一种会随着时间消磨的东西啊。 江澜他们把新剧本改好了，故事和原来大不相同——美女的戏份应杨景澄的要求，被大大缩减，猎人的戏份变得很多。 江澜他们说这个故事从大女主戏，变成了双男主戏。 贺枫看到王婉晴听到“双男主戏”的时候，捂着嘴笑。他有点好奇，就问她在笑什么。她瞄了他一眼，小声说：“不能告诉你！” “那这个故事，就不能叫《美女与野兽》了，而是要叫《猎人与野兽》了……”江澜有点犹豫地说。 李亦欢慢慢念着这个名字，觉得有点奇怪，“《猎人与野兽》……怎么感觉怪怪的……有种……爱情戏的感觉？” 杨景澄和王婉晴在旁边笑出了声，贺枫完全不知道她们在笑什么。 可是问题来了，他们找不到人来演猎人。李亦欢挨个问班上的男生，没有一个人愿意。总不能强人所难。 “又改剧本？” “不如，把猎人改成女的，然后看看有没有人愿意演？” 这个方案被否决了，班上女生表示更想要看猎人和野兽之间的兄弟情。 贺枫有点奇怪，现在女生们的口味都这么奇怪吗？ 李亦欢忽然坏笑着看了他一眼，让他心里发毛。“其实，要是实在找不到人的话，可以去别的班借人演，有两个班的参与，说不定到时候过审的机率会大一些。” 杨景澄觉得这个想法挺好的，但江澜有点犹豫，她怕赵文不同意。赵文本来就不喜欢学校这些“乱七八糟”的活动，更不喜欢他们弄出一些“幺蛾子”，照着他的想法，随随便便弄一下就好了，最好不要过审，省时省力，可以有精力好好学习。 贺枫在李亦欢开口的时候，就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这小子，在不懈余力地给他助攻啊。 他的心里忽然胆怯，和洛云亭一起演话剧？在他面前演出或凶狠或温柔或热情或冷漠的样子吗？ ——他在他面前连多的表情都不会做。 在洛云亭面前，他不会笑，不会做出轻浮的样子，不会生气，不会用一张充满戾气的脸跟他讲话。他只会面无表情，或者轻轻皱眉，或者微微牵动嘴角。 第57页 可是，尽管如此，他还是想多看一看他。 他希望能够牵起他的手，凝望着他的眼，嗅着他身上的味道，呼吸他的鼻息。 爱恋浓的时候，一刻不见，就仿若生死相离。所有的思念都像是融入了骨血，只有拥在怀里的时候，才能够安下心来。 于是贺枫也表示赞同李亦欢的提议：“我们班其他人不愿意的话，只能找别的班的了。” “可是赵文……” “怕他作什么？他不会说什么的，他要是多说什么话的话，干脆让他来演猎人好了。” 周一晚自习前之前，贺枫去了二班门口。 “同学，可以帮忙叫一下请你们班洛云亭吗？”他叫住了二班门口的一个女生，女生红着脸，低声应了，转身进了教室。 他在二班教室门口等着。 此时天色已经有一些暗了，夕阳还是透着云层照过来，没有云挡着的地方，用肉眼去看，还是有些刺目。 走廊外可以看见银杏树。这几颗银杏树种在教学楼和综合楼之间，长得十分高大。它们离教学楼这边较近，教学楼这排的走廊，每隔一段，就会有一个半圆形的小阳台。在夏末，正是银杏树枝繁叶茂的时候，这时节，站在小阳台那里，仿佛一伸手，就可以触碰到银杏树的叶子。 贺枫站在阳台上，想要去摸那片离他最近的叶子——他觉得我可以摸到，可是，总是差一点点。 然后他听到了洛云亭的声音，“摸不到的，我试过。”他的声音带笑。 贺枫转过身，这人站在自己身后，眉眼弯弯。 两个人仿佛像是忘记了那天在医务室的事情，忘记了这人特意进来看他，也忘记了他抓着这人的手不放，忘记了那蓝色的空气和慵懒的阳光。 “我觉得我可以的。” “有什么事情吗？”这人的笑像夏天穿过叶子的风，温暖的，清新的。 他突然不知道怎么说。其实他还没有想好要怎么说——打定主意要自己跟洛云亭讲这件事情之后，就直接上来找他了。 是因为想见他吧。 “……今天晚自习下课后，你着急回家吗？”贺枫低声问。 洛云亭听了他的话，有些疑惑，微微偏着头，看着他，“怎么了吗？” “有点事情想跟你说。” 洛云亭笑了笑，说，“可以啊。九点四十五，二楼侧楼尽头见？” 这人笑的时候，有晚霞照在他的眼睛里，他的瞳孔像一块美丽的琥珀。 侧楼是l型教学楼较短的那一侧，与教学楼正楼和综合楼垂直。有一部分高二的班级在侧楼。大家都不喜欢侧楼的教室，因为侧楼教室的窗户很高，不透气，很闷。但是窗户高也有窗户高的好处——班主任没办法从窗户偷窥学生在干什么了。 九点四十五的时候，大部分学生都已经走了，侧楼比正楼要安静很多。侧楼的尽头处是落地玻璃窗，窗外是盖满了爬山虎的山石，山石上面垂下了一丛一丛的迎春花的枝条。学校本来就依山而建，地势不平，二楼连着廊桥，廊桥连着星空走廊，星空走廊那一处的地势要比学子广场高出两层楼，所以现在他们站在二楼，却仿佛站在地下。 这里虽然是落地窗，但是光线并不是很亮，星空走廊那边的路灯洒下来的光，月亮透出来的光，和旁边教室从前高高的窗户散落出来的光，让贺枫只能看清对面那人的轮廓，和明亮的眼睛。 他靠坐在一旁的一张桌子上，双手背在身后，微微撑着桌子。洛云亭站在他面前，面对着他。他们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不近也不远，刚好有淡淡的月光透过山石树枝的间隙照到两人之间的地面。 贺枫到的比洛云亭要早。 洛云亭来的时候，贺枫竟没有没听见他的脚步声，大概是他的脚步声太轻，还是自己在发呆。 这人先出的声，“为什么下午还特地去一趟，其实直接到晚自习下课跟我说就可以了。”他的声音低沉又柔和，里面有轻轻的笑意。 因为想要见你啊。 因为，找到一个理由之后，就迫不及待地想要见你啊。 “……因为那时候刚好路过你们班门口，就顺便就跟你说一下，免得晚上找你，你没空。”贺枫听见自己这样说瞎话。 有时候他对自己也觉得很奇怪，明明有的时候胆怯得要命，心里明明喜欢得无法自拔，毃偏偏装出毫不在意的样子，明明想要靠近，却始终摆出一副生人勿近的冷漠脸；有的时候，他却又无所畏惧，心里这么一想，也就这么做了。秋游那次当众把这人拉走也是，月考那天去他考场看他也是，前几天在医务室拉住他不让他走也是，今天什么都没想好就去找他也是。 第58页 可是这样是应该的吗？还是说，他应该突破自己去做一些事情呢？ 在想要前进的时候克制住他自己，在想要退缩的时候逼着自己上前？不，他不想这个样子。这样，他确定会得到他希望要的吗？他知道他不会的。 因为当你勉强自己的时候，那些想要不想要的东西，都变得不重要了。 贺枫不想勉强自己去做什么，他只想按照自己的心去做事情——最后结果如何，又怎么样呢？ 【作者有话说：不好意思，今天发晚了（其实我这边是第二天早上了，小声bb） 大家有啥意见建议可以在评论区评论哦~然后四十章之后会建qq群，到时候大家可以在群里玩耍~ 大家看文收藏哦，蓬山爱你们！】 第30章 话剧（十一） 洛云亭轻轻笑了笑，问：“所以，是有什么事情吗？” “你有参与你们班话剧吗？” “有啊。怎么了？” 贺枫不禁有些失落，他不知道洛云亭会演什么样的角色，但是他知道，什么样的角色都不适合这个人——他本人已经是最好的存在了，演出来的样子，怎么会比他本人更好呢？ 他问：“你演的什么？” 洛云亭抬眼看他，嘴角有笑意，“不是演了什么。我是副导演，和他们一起研究剧本呢。” 听洛云亭这样说，他心里高兴起来，但脸上还是淡淡的模样，“……要不要到我们班来客串一个角色？” “客串？” “不会占用你很多时间的。”他担心这人不答应，这样说。 洛云亭低着头，贺枫看不清他的脸色，他背对着落地窗，刚才稍微侧着脸，贺枫还能稍稍看清他的轮廓，现在他正面着自己，月光和星空走廊那边的灯光照不到他的脸。 然后贺枫听见洛云亭轻声问：“是个什么样的角色呢？” “……一个救了女主的猎人。” 他又听到了洛云亭的笑声，“好像戏份不是很多的样子。” “……是。” 忽然，洛云亭抬头看他的眼。 “贺枫，你为什么来找我呢？” 洛云亭答应了。 那天晚上，在洛云亭问了他那个问题之后，他倏忽间无话可说。他应该怎么回答呢？ 他怔怔地看那人的脸，望着他的眼睛，可是光线太暗了，他什么也看不清。 洛云亭没有等他的答复，仿佛他并不是在问他，而是随口搭了一句话而已。洛云亭那天问出了那个让他不知所措的问题之后，很快就接着说话了。 “反正我没有什么事，你们把剧本给我就行了，需要排练的时候，跟我说一声就好。”洛云亭转过身，像是打算要走了，“我会去的。” 待这人走出两步，他才低声说，“谢谢。” 他不知道，他是在谢洛云亭帮忙演猎人，还是在谢他没有继续追问自己。 剧本是江澜去拿给洛云亭的。听江澜回来反馈说，当时洛云亭拿到剧本翻了翻，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 他瞬间有点心虚。洛云亭估计一翻剧本就发现，自己这根本不是客串，而是主演啊。 不管怎么样，新剧本要抓紧排练了。其实剧本的前半部分没怎么修改，只是从第三幕开始，剧情相较于原版的《美女与野兽》发生了变化——洛云亭从第三幕开始接手。 洛云亭参演后的第一次排练，定在周三晚饭后的时间以及第一节 晚自习。由于操场弯道小树林前的位置被别的班级占用了，他们班只能到到篮球二场去排练了——对于晚上来说，这里并不是一个好位置，因为这边只有一盏路灯，光线并不是很亮。可是已经没有什么其他的地方让他们选择了。 周三中午的时候贺枫去了二班门口，但是他并没有叫洛云亭出来，因为他在二班门口碰到了方子胤。 “方子胤！”他双手插着裤袋，靠在二班前门旁边的墙上。 方子胤听见贺枫叫他，回过头来，看着他咧开嘴笑。“贺枫，你怎么来了？找人？” 他摇了摇头，“帮我跟洛云亭讲一下，我们班今晚六点在二场排练。” 方子胤开玩笑，“我才不跟他说呢。” 贺枫看方子胤笑得咬牙切齿，有些不解：“怎么？我招惹你了？” 方子胤假装瞪他，“你把我们的副导演拉过去给你们班‘客串’一个‘配角’，还没招惹我？”他对一班的抢人行为，准确地说，是贺枫的抢人行为，十分不满。 贺枫看着他的样子，笑出了声。 “好了好了，帮你跟他说。”说罢，方子胤捶了一下他的胸口，进了教室。 贺枫背靠着墙，低头无声笑了笑。 他打算离开。 “贺枫。”他听见有人叫自己。 第59页 他回头——是沈柔。 他想转过身离开了，可是步子就像定在地上，没有办法移动，只能看着她朝自己走过来。 他之前有说过，沈柔是特别的，她和自己是一样的人，倔强又柔弱的，自信又自卑的，叛逆又怯懦的。人总是会怜惜与自己相似的人，所以他没有办法忽视她、讨厌她，但他仍不想要见到她，不光是因为她对自己的喜欢他无法回应，更多的是，他害怕看到自己的模样——当他看着她的眼睛的时候，自己的样子在她的眼眸中一览无余。 她还是披着长长的头发，穿着长裙子。 “到这边来。”她走到小阳台处。 他低头不看她，但也跟了过去。 “贺枫，你见到我不需要有负担。” 他低声说：“我没有。” “你有。”她笑了笑，“其实我这次是想跟你说，我不喜欢你了，我喜欢别人了。” 他有些惊讶，但是他的声音仍然没有波澜，“这和我并没有关系。” 其实他不想这么说，他应该说，你要幸福啊。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话到嘴边，就变成了这个样子。他也讨厌冷漠的自己，即使是对着心存怜惜的人，也这样冰冷无情。 但沈柔并不是很在意，她轻声说：“和你有关系的。我之前说，喜欢你是我的事情，和你无关，其实不对。贺枫我知道，你比你看起来要柔软得多，你表面上好像很冷漠的样子，其实心思很重，我对你的喜欢，是你的负担。” 她继续说：“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吗？” “你说过，开学的时候。”沈柔跟贺枫讲过，开学那段时间，有一次她在一楼楼梯那一边看到他，就喜欢他了。 “是，但那不重要。”她把双肘搁在小阳台的护栏上，背对着他，“我一眼就觉得，你和我一样。我们一样心高气傲，一样不在乎别人的目光，一样执着，一样孤独。” 他不解，“你为什么知道。” 她转过来，笑了笑，“那时候你在等李亦欢吧。” “那和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你知道，如果一个人本质是温柔的，那么他外表上的冷漠与刚硬，都不过是保护层。除非一个人是孤独的，他才有能力去注意到这个世界的颜色。” 沈柔答非所问，贺枫却明白了她想说的。 她本来就是一个再敏感聪慧不过的女孩子了。 那天他的确是在等李亦欢，太阳从学子广场那边照进楼梯处，他眯着眼睛，把胳膊挡在眼睛前。那时候他忽然发现教学楼外面的一棵银薇下，有一只死去的麻雀。前一夜下了雨，可能是被暴雨打伤了翅膀，还是什么其他的原因，它死去了。于是他在那棵树下挖了一个小土坑，将它埋了进去。 沈柔看到了吧。 要见到洛云亭了。 晚饭的时候，和李亦欢一起去了食堂，贺枫点了白菜和豆腐。 “你吃这么清淡？”点了红烧肉和糖醋排骨的李亦欢对他点的菜十分挑剔。不一会儿，这个人又开始嘴贱地开他玩笑，“哦……我只知道，古代妃子要侍皇帝了，会沐浴焚香，洗洗干净把自己送过去，没想到现在我们贺大少，也很虔诚嘛，缺乏沐浴焚香的条件，就吃吃素，去去荤腥，这样好去见你的校草大人。” 贺枫把筷子敲到李亦欢的头上，让他停止嘴贫。 忽然李亦欢朝他使眼色，“看，那是谁？” “什么那是谁……”他朝着李亦欢挤眉弄眼的方向，往自己斜后方望去——是洛云亭。 不知道自己心里怎可想的，他一下子站起来，端起自己的盘子，跨过座位，通过窄窄的过道，往洛云亭那边走，忽略了李亦欢在旁边“啧啧啧”的嘲笑。 他走到洛云亭对面，也没有问他对面有没有人，直接就坐下了。 洛云亭有些惊讶地抬起头来，眼睛微微圆睁，露出几分可爱，一见是他，又笑了起来。 这人说：“很少在食堂碰见你啊。” 贺枫用筷子戳着饭，低声说：“这话我应该我说。” 洛云亭用勺子舀了一口饭，没有送到嘴里，声音很轻：“我的确很少来食堂。” “你很奇怪，又不住校，又不吃食堂，还经常在学校里瞎跑。” 贺枫是故意说他“瞎跑”的，他指的是上次他在篮球场淋雨，洛云亭送他回宿舍，和这人“顺路”去医务室看他那两件事。 洛云亭听了他的话，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反驳。沉默了一会，这人说，“待会一起去篮球场？” 贺枫点点头。 说到话剧的事情，其实他是心虚的，感觉像诓骗了这人。但好在他并没有多说什么。 这人忽然出声说，“你吃得太清单了，受了伤，不应该多吃一点吗？” 第60页 贺枫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张口便说：“想吃你的。”洛云亭盘子里是南瓜粉蒸肉和紫菜蛋汤。 洛云亭听了他的话，低声笑了笑，准备夹肉到他碗里，但是他却伸手端过来了洛云亭的那碗紫菜蛋汤，唇碰着这人的碗，直接喝了一口。 贺枫抬眼，望着洛云亭的眼睛。 这人有几分错愕地看着他，他又把碗放回原处。 洛云亭给他夹的粉蒸肉也落入了他的碗中。之后两人都默默吃饭，不再说话。贺枫想看看那碗他喝过的汤，这人有没有再喝一口。 没有。他的心陷入失落。 洛云亭会讨厌自己吗？ 【作者有话说：大家鼓励鼓励我吧，让我知道有人喜欢这个文。我真的很用心在写，其实每天很忙的，每天都在为生存奔波，要是没有你们的鼓励和喜欢我肯定写不下去的，拜托了！ 已经收藏的宝贝儿就评论一下，没有收藏的仙女就顺手收藏一下~ （鞠躬）】 第31章 话剧（十二） 贺枫每一口都吃得很慢，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磨蹭什么，洛云亭先吃完，安静地坐着等他。 他低头吃饭，觉得这人一直看着自己。他是不是在看着自己呢？他为什么要看着自己呢？ 等贺枫吃完最后一口，洛云亭递给他一张纸巾。他接过来，轻轻擦过唇角。纸巾上印着小朵的茉莉花的图案，有淡淡的香味，很柔软。 他抬眼看洛云亭，低声说：“走吧。” 这人点点头。 于是两人端着餐盘，放到了餐具归还处。他们在食堂的二楼，从二楼下去，有两条路，一条是食堂里面的楼梯，还有一条是穿过教工食堂，教工食堂的尽头处有一扇玻璃门，推开这扇玻璃门，直接通往一座天桥，天桥的另一边，连接着百草园。 天桥已经很旧了，铺着陈旧的砖石，看得出来几经修缮，旁边的围栏还有被粉刷过的痕迹，但是经历过暴雨的冲刷，烈日的曝晒，风霜的吹刮，已经剥落得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了。天桥上落了很多红叶——百草园靠着小门的地方，有一个枫树，是那里飘落过来的叶子。天桥旁边的栏杆被不知名的藤状植物缠绕着，这些植物到了秋天还是深绿色的，不见枯败，给此处添了几分生机。 贺枫和洛云亭并肩从这里走过，微凉的风吹着他们的头发和衣服。贺枫还穿着短袖，刚才在室内还不觉得，现在风一吹，竟觉得有些冷。 秋天真的到了。 这几天，太阳不像之前盛夏的时候，明晃晃地刺人眼，仿佛阳光所照之处都是一片茫茫的白——人一望着那片光，便容易胡思乱想。 “你喜欢秋天吗？”他微微侧过头，问洛云亭。 “……喜欢啊。四个季节，我都喜欢。”这人轻轻地笑。 “没有最喜欢的吗？” 洛云亭没有看他，而是望着前方地上被风掀起，微微翻动的红叶，低声说：“嗯……怎么说呢，每个季节都有独一无二的美，都有我很喜欢的地方，如果非要分最喜欢哪个或者不那么喜欢哪个，我觉得有点为难呢。” 他也看着那些红叶，弯了弯唇角，不再说话。 百草园的地势较高，下方石壁，上方才有各类植物——听说以前是郁郁葱葱的，但现在都荒芜了，只有小部分植物还继续生长着。百草园相当于是我们学校的禁地了，被封了很多年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于是有了各种各样的传闻，像什么以前有女生中午的时候在百草园自习，被园丁强奸了之类的——大家不关心真假，只喜欢听故事。 天桥尽头是百草园的小门，这里和大门一样，被上了锁。这扇小门已经有些锈了，下方荒草丛生，铁门是由一根根铁杆焊成的，从外面可以轻易看到门里，往里面看，也是一片荒芜，看起来像是常年没有人打理的样子。 他带着洛云亭走这边，当然不是要去百草园——在天桥尽头，还有一段台阶，台阶贴着石壁，通向星空走廊。台阶有点陡，是钢筋焊的，只能容一人通过，而且很不好走，所以一般没有什么人走这条路。 他走在洛云亭前面。他走得很慢，因为他的脚伤还没有恢复，平时走路其实也是有点瘸着的，但是他尽量正常走，因为他觉得瘸着走路很丑——毕竟他是个英俊又潇洒的人。但这时候，下这个台阶，难免会很痛了，但他小心忍着——他不想让洛云亭看出来。 可是，洛云亭是个再聪明不过的人了。 “贺枫，你痛吗？”他问。 贺枫回过头，望着这人的眼睛，摇摇头。 洛云亭轻声叹了口气。 下了楼梯，就是星空走廊，这时候离七点还差一个多小时，在晚上七点的时候，星空走廊的顶上，就会亮起许多许多的小灯，以深蓝为底色，看起来就像一片浩瀚的星空——星空走廊也因此而得名。 第61页 他和洛云亭从此处走过，他不禁想，如果在一个没有星星的漆黑的夜晚，整个学校所有的灯光尽灭，他和洛云亭两人在这里坐着，就他们两个人，数着走廊顶上的“星星”，是一件多么浪漫的事啊。 可是他又不禁自嘲，怎么会有这样的夜晚呢？ 两人从教学楼下了一楼，然后绕过综合楼去了篮球二场——李亦欢已经到了，这家伙刚才在食堂很早就吃完跑了。江澜他们也早已经来了，正在做着准备。 王婉晴看到贺枫，小跑着过来问他脚怎么样了，他说没事，已经不痛了。她又看了一眼李亦欢，打了个招呼，然后跑到江澜那边去了。 江澜也看到他们了，不过她倒没有过来关心贺枫——这两天，她每天要问他八遍脚怎么样了，他都觉得很无奈，现在江澜一靠近他，他就忍不住想弹她的额头。 篮球二场，对他来说是个特殊的地方，他不知道对洛云亭是不是。 这里是他第一次拥抱洛云亭的地方，在一个下着瓢泼大雨的中午，他像个自命不凡的诗人，思考着这个世界和活在这个世界上的自己。洛云亭撑着伞来了，他抱住了他，然后他才觉得安心。 “在这边等一会儿吧。”他跟洛云亭说。 一场和二场相邻，二场更靠里面，与石壁相接。二场地势较高，从一场到二场需要上几级台阶。二场相对封闭，只有台阶处一个入口，其他地方都被石壁包围着。二场边上靠着石壁的地方，有一圈水泥砌的花坛，里面种满了迎春花，一大丛一大丛的——大部分枝条还是深绿色的，但已经有一些开始掉叶，慢慢变成枯枝了。 靠近入口的地方，有几张凳子，是他们搬过来的，往常贺枫会去搬的，但是今天他没有去。江澜让洛云亭去那边坐一会儿，等一下别人，等人来齐了，就可以开始排练了。 凳子不多，大家都把剧本垫在花坛边上，坐在剧本上，他和洛云亭也去找了个角落，坐了下来。 正好坐在一丛迎春花边上。他一坐直，一支枝条就能碰到的他的发梢，但他又懒得挪动位置，就只能微微驮着背。 他问洛云亭：“剧本有好好看吗？” 听了贺枫这话，洛云亭偏着头看他，这人的眼神温和明亮，嘴角却似笑非笑，“一个救了女主的猎人……戏份，不多？”他极少露出这样的笑容。 贺枫心虚地撇过头去，不看这人的眼睛。 洛云亭又说，“我看了剧本，和美女没有什么对手戏，倒是和野兽有很多呢。” “……其实是因为后来又修改了剧本，本来不多的。”他张口就说瞎话。 “这样吗……”洛云亭轻轻笑了笑，不知是不是他听错了，竟觉得这人的笑声里有几分无奈。 人差不多到齐了，江澜向大家介绍了洛云亭，说是来帮忙演“猎人”一角。 没有人不喜欢洛云亭的，他温和有礼貌，乐于助人，成绩优异，长得俊秀无害。大家都对洛云亭的参演表达了热烈的欢迎。 从第三幕开始排。 美女遇到花花公子之后，被花花公子言语调戏，动手动脚，正在花花公子想要上前抓住美女的手的时候，美女反手就是一巴掌，把他脸打歪到一边，花花公子一脸懵逼，然后被美女在身上打了一套组合拳。 虽然杨景澄是假打，但是她的拳头是真的重，李亦欢也是真痛，他在那里龇牙咧嘴，一点都不像是装的。江导对李亦欢的“演技”十分满意，并且拍拍贺枫的肩膀让我向李亦欢学习。 花花公子下线之后，美女继续着她的行程，然后他在小树林前，遇到了猎人。 洛云亭要上场了，他从一侧走到中间，对杨景澄说：“女孩，你这样慌张匆忙，是要到哪里去？” “森林太危险了，不是你一个女孩子可以去的地方。” “我也曾听说过那只野兽，让我替你去见见他吧……” 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带着少年人的清澈，让人不自觉沉迷。 贺枫的目光没有办法离开这人的身影，这人的每一个动作，都好看得令人心惊。他额前的黑发被秋天的风轻轻地吹拂着，看起来很柔软，他肤色白皙，光线并不强的时候，看起来是有些苍白的，而光线强的时候，看起来像透明的一样。他的眼眸深邃，是漆黑的颜色，就像望不尽夜空，盛满了璀璨的星海。他的唇色是浅浅的红，他有轻轻舔唇的习惯，有时他抿嘴，唇色就会微微变深，像美丽的花。 贺枫有时会想，要是他的世界里没有这个人会怎么样呢？他还是他，可他也不是他了。他的一生中，能够遇到这样一个人，那么受的所有的苦难都是值得的，他再也没有权利去抱怨世界的冷漠——因为这个世界已经给他看到了最珍贵的宝藏，给了他最温柔的笑，最温暖的怀抱，最明亮的阳光，最和煦的风，最惬意的黄昏，最绚丽的晚霞…… 第62页 他怎么能不爱慕这人呢？仅仅是安静地看着他，他就像拥有了全世界一样。 【作者有话说：关于学校的布局问题：校门是最低的，校门旁边是停车场，从校门一个坡上去，是学子广场，对应教学楼一楼，教学楼二楼连着星空走廊，星空走廊和宿舍楼及食堂小卖部是在一个水平面上的；从学子广场也可以到宿舍楼这边，需要上一段台阶；百草园和食堂的二楼在一个水平面上，，所以从百草园下来才和星空走廊一个平面。另外，操场跑道那一块比教学楼要低，篮球一场和教学楼是水平的，所以从跑道到篮球一场要上一段楼梯，楼梯在弯道那一块儿，然后篮球二场又比一场要高几级台阶。 以后写完了之后，应该会画学校地图，免得光描述，不是很清晰…… 大家看文收藏啊！拜托了！】 第32章 话剧（十三） 从第四幕开始，是猎人与野兽的相见。 猎人将美女劝了回去，决定只身前往野兽的城堡。他一路披荆斩棘，终于在一个美丽的清晨到达了野兽的城堡。 他站在城堡的那扇雕着玫瑰花的铁门之前，门自动为他打开了。他手握佩剑，警惕的往城堡里面走……和原版剧情不同，原来的故事里，美女来到城堡之后，并没有见到野兽，而是每天穿着美丽的衣服，吃着精美的食物，后来才与野兽相见。 但是猎人一进到城堡里，就见到了坐在餐桌前的野兽。野兽似乎对猎人的前来并不意外。 贺枫上场了。他坐在餐桌的一头，用刀叉吃着盘子里的食物，抬头问推门进来的人：“为什么要替她前来呢？” 洛云亭望着他，“因为我担心她会受到伤害。” 他声音低沉着问：“那你知道你来的后果吗？” “我知道。” “那你还来？” 猎人低声笑了，声音悦耳，“但我并不是来送死。” …… 野兽并没有怪罪猎人私闯城堡，反而觉得这个人十分有趣，于是让他代替美女留在城堡之中，猎人也想看看，这庞大而丑陋的兽皮之下，藏着一颗怎样的心。 此后，猎人与野兽相识相知，彼此心生友谊，共同居住在了城堡之中。 可是有一天，猎人收到一封信，信上说他的母亲病危，需要他回去看望。 “我的母亲病重，我要回去看望她。” “……好，可是你一定要在七天后的晚上十二点之前回到城堡，要不然，你就再也见不到你的朋友——善良的野兽了。”贺枫坐在椅子上，背对着洛云亭，低声说。 不知道为何，在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心中竟然也涌起一点悲伤，这人要离开自己了，他的离去，可能是永别。洛云亭要是突然消失在他的生命中，会怎么样呢？一切都会回到最初的模样吗？不，不会的，有的存在像羽毛一样轻，像风吹过一样没有痕迹，可是它能改变的事情太多了。 野兽一定比自己还要难受吧，如果猎人离开了，野兽不仅会失去这个这人，还会失去自己的生命。 洛云亭向他保证：“我会回来的，我亲爱的野兽。” “带上这枚戒指，你只要转动它，你就会顷刻间回到我的身边。” 洛云亭点点头。 可是，等猎人回到家里之后，才发现他的母亲并没有生病，而是给他找了一个妻子，让他赶回来结婚，母亲以死相逼，猎人没有办法不遵从母亲的的意愿，于是他打算和这个他不认识的女人结婚。可是他的心中无时无刻不在为野兽担心着。 猎人和这个女人的婚礼，在第六天举行，其间，猎人强颜欢笑，和新娘跳舞的时候都差点摔倒。到了晚上，猎人提醒自己，一定要在第二天回到城堡，可是在他喝下了新娘递过来的一杯酒后，就彻底昏睡了过去，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七天的午夜，还差几分钟就要到午夜十二点了。 猎人赶紧转动手中的戒指，回到了城堡。 ——他看到了奄奄一息的野兽。 “……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是啊，谁愿意和一头野兽做朋友呢？可你，为什么又回来了呢？”贺枫倒在地上，虚弱地说。 洛云亭快步向他走来，拥住躺倒在地上的他，他稍稍偏头，就能闻到这人身上淡淡地味道，不是香味，但是很好闻，是很舒服地味道，像夏日的阳光，秋日的风。 他靠在洛云亭的胸膛上，这人说话的时候，他能感受到他胸腔的微微震动。洛云亭低声说：“傻子，我当然会回来。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最好的朋友？”李亦欢摸着下巴，思考着，“还有这句‘傻子’，我怎么觉得怪怪的？” 第63页 江澜毫不留情地敲了一下李亦欢的头，“你懂什么？这感天动地的兄弟情哪里奇怪了？到时候所有的观众都会很喜欢的。” 李亦欢吃痛，捂着头瞪江澜：“这破剧本是你写的？” 江澜听到“破剧本”三个字，有点生气，抬手做出又要打李亦欢的样子，李亦欢下意识闪躲，江澜嘲笑地看了他一眼，说：“当然不是，这个优秀的的剧本是我们几个人集思广益，加班加点写出来的！” 所谓“我们几个”，指的是江澜、王婉晴和汪琪。汪琪？这个看来文质彬彬的精英男？写出这样的剧本？李亦欢觉得自己的三观在崩塌。 所谓“加班加点”，指的是他们几个在上课的时候，偷偷摸摸地写剧本，时刻注意着不被老师发现。 所谓“集思广益”，就是上课偷偷传小纸条。 后来，猎人才发现，原来这是一个骗局，黑巫师知道了杀死野兽的方法——他最信任和留恋的人离开他，超过七日，野兽就会死亡。野兽自己也知道，但是在猎人说要回去的时候，他并没有阻拦，而是做好了猎人再也不回到城堡的准备。黑巫师给了猎人的母亲一笔钱，自己乔装成了新娘，在新婚之夜给猎人喝下让人昏睡的酒，为的就是阻止猎人回到城堡。 猎人及时回到了城堡，野兽活了下来。正在两人欣喜之时，白女巫出现了，她欣慰地说：“当初你暴戾残忍，不信任任何人，也不爱任何人，于是我下诅咒把你变成了一只野兽，并承诺，当你学会信任和爱，并且有人用同等的信任和爱来回报你的时候，我就会出现，把你变回人的模样。现在，恭喜你。”白女巫挥了一挥仙杖，野兽变回了人的模样——他是一个俊美无双的王子。 猎人和王子的友谊战胜了黑女巫的陷害和白女巫的诅咒，两人双手紧握，相视而笑。 故事到此落幕。 整个剧本一共有八幕，今天的任务是快速地从头到尾过了一遍，细节之处之后再慢慢仔细排练。 大概到了七点半的时候，第一节 晚自习下课的铃声响了——可是他们一遍还没有排练完，今天的任务还没有完成。 “怎么办？回去还是……” 江澜摇摇头，“不行，我们班临时改了剧本，现在时间已经不够了。下周二是第一次筛选，我们可不能一轮就被筛掉！” 杨景澄说：“那要不然，今天继续在这边排练？” 汪琪推了推眼镜，说：“今晚赵文不会去班上的，他今天下午就没来。”汪琪是语文课代表，赵文的直系下属，消息比较灵通。 大家都不想回去上晚自习，贺枫微微侧过头，唇靠近洛云亭的耳边，轻声问他：“你要回去上自习吗？” 可能是感受到了他的鼻息轻轻喷在自己的脖颈上，洛云亭有点不自然地往另一边望去，语气中有点无奈，“我要是回去上自习，你这边还怎么排练啊？” 贺枫微微弯起了唇角。 王婉晴有点担心：“第二节 自习之后，学校里会有保安来巡逻的，被发现了怎么办？” 贺枫沉吟一下，说：“这边是二场，保安来地少，而且天都黑了，他来的时候我们在边上躲一会儿，他看不见的。” 蒋蔚是场务，现在他自告奋勇要去放哨，说一有动静，就通知大家。 于是大家心惊胆战地继续排练。 这时候天已经黑尽了，二场这边只有一盏并不怎么明亮地路灯，两米之内勉强能看清人脸。光从路灯顶上地点光源洒下，能看得清光晕里星星点点得尘埃， 这里的光，通向哪里呢？他不禁想。 黑暗下的排练比想象中的要顺利，可能是意识到了时间的紧迫，也可能是恶劣的条件让大家更想抓紧时间，提高效率。 大家正在排练着地五幕，就是猎人和野兽相知相识的那一段，蒋蔚突然噔噔噔跑过了，一边跑一边压低声音喊：“快躲起来，巡逻的来啦！他还在综合楼那边，一会儿就过来啦！ 大家一听，都骚动起来，江澜赶紧指挥：“躲到迎春花下面去，快！” 洛云亭就在他旁边，他顾不了那么多，拉起洛云亭的手，就往靠里面的一丛迎春花跑。洛云亭的手被他牵住，有瞬间错愕，但是马上跟着他往里面跑了。这丛迎春花很大，枝条很厚，但是里面却意外比较空，正好适合躲人。 此时一片黑暗，洛云亭和贺枫紧紧地靠在一起，这人稍微有所动作，他都能够感受到，包括这人轻轻的呼吸和换姿势时的小动作。 枝条就在两人的头顶上，碰着他们的头，他们透过眼前的枝条，只能依稀看见外面。但贺枫不知道外面能不能看见里面。 第64页 “别担心，看不见的。”这人将头微微偏向他，轻声说。 这人的呼吸轻轻喷在他的耳朵上，让他觉得耳后的那片皮肤有种战栗感，耳朵有点麻，不自觉想要用手去摸一摸耳朵，但是两人靠得太近了，他没办法抬手。 “嘘，来了。”洛云亭的手捏紧了他的。 这时他才发现，两人握在一起的手，还没有放开。 【作者有话说：现在写这些故事，就又想起来自己高中时候的事情。这个小说里写的每一件事，都是蓬山高中的时候亲身经历的事情，当然有艺术加工啦。我高中的时候，就演的“美女”这个角色，嘻嘻。 最近烦心的事情太多啦，每天都有处理不完的杂事。 另外，大家看文收藏哦~真的非常需要你们的支持！】 第33章 话剧（十四） 有一束手电的光向他们这边扫过来，其实他并不担心被发现，但是他还是微微摒住了呼吸。一方面是希望排练继续顺利地进行下去，另一方面——是因为珍惜和身边这人相处地时光。和这人在一起的时间，格外珍贵。 他轻轻嗅着身边这人身上淡淡的味道，忽然觉得，即使一直这样，蹲在黑暗里，只要他在自己身边，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吧。 “……别担心，不会发现的。”洛云亭在他耳边用气声轻轻地说。 他觉得心里有点困，有种很安心，很舒适地感觉，像躺在棉花里一样。 他闭上眼睛。 黑暗里谁也看不清谁，万籁俱静，他可以听见自己地心跳，还有身边这人的。 巡逻的人走了。明明只有短短的不到一分钟，他们却觉得过了很久很久。 蒋蔚先偷偷从一棵迎春花下出来，确定巡逻的人已经走远之后，让大家可以出来了。 贺枫先一步从迎春枝条下的水泥花坛跳下来，然后洛云亭从他后面出来。此时很安静，不知从何处传来了鸦雀的鸣叫，更显得寂静。 于是大家继续排练起来。 今天总算是把第一幕到第八幕都走了一遍了，虽然细节都没有抠好，但台词、动作和走位都已经大致定下来了。 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之后的排练，大家才算是心里有底了。 下周二是第一次筛选，有五位评委老师，会从高一高二一共三十个班级里选出二十个班级，淘汰十个。 这周每个班级都在认真地排练，谁都不希望第一轮就被刷下来。 周六下午地排练时间比较早，四点一下课，江澜就叫大家去操场弯道处排练，他和李亦欢收拾的动作慢了，还被江澜教训：“你们知道现在找排练的位置有多难吗？稍微去晚一点，就被人家占走了！” 王婉晴笑着说：“听说七班都去学子广场旁边的小道排练去了呢。” 李亦欢一听到七班的事情，装作漠不关心的样子，贺枫却知道他的耳朵早就竖了起来。 他让李亦欢跟着江澜他们先去，他要去二班找洛云亭。因为他周末也不回家，所以他其实没有什么需要收拾的，像李亦欢他们周六要回家的，刚刚收拾了书包，要带到排练的地方去，排练结束之后，就直接回家了。 贺枫落在后面，要去找洛云亭，杨景澄本来已经收拾好，和江澜他们走出去了，又返回了教室。她在教室门口等他。 “贺枫，我和你一起去二班。” 他不解，“你去二班做什么？” 杨景澄没有回答他，表情却有点奇怪——他竟从这个女人的脸上看到了“忧郁”。 这可不是杨景澄。 杨景澄是什么样的人？潇洒、不拘小节，不和很多女生一样，唧唧歪歪又矫情，而是爽朗大气的，男孩子气的，他知道她内心也是一个细腻敏感的人，但她的坚强，像是一把盾，挡住了外界的伤害，也封闭住了内心。 他有时觉得杨景澄和自己挺像的，但是她表现出来的样子，更像是一个已经长大的成年人，像是成熟的样子——她仿佛懂得很多道理，并且知道怎样实践这些道理，也知道怎样不被这些道理支配。 她也是叛逆的，她的外表，她的行事风格，都足以说明她的与众不同，但她的叛逆，是她一个人的叛逆，她的样子总是在告诉别人，她的叛逆与旁人无关。 她是这样一个人，这样的人是不会把忧郁写在脸上的。 “景澄，你最近很奇怪。” “贺枫，你最近也很奇怪。” 他问：“我哪里奇怪？” 她倚着门框说：“你是不是喜欢洛云亭？” 他对杨景澄问出这个问题有些吃惊，但他并不意外她知道。他喜欢洛云亭这件事，他从来没有想要主动跟任何一个人说这件事，但也从来没有想过要瞒着谁，杨景澄很敏感，这段时间，他们这些人又每天都在一起排练话剧，她看出来一点也不奇怪。 第65页 她又接着说：“你不用回答我，因为我很确定。排练时，你和他对视时的目光，可不像是演出来的。” 其实，就算杨景澄不说，他也知道自己的表现再明显不过——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你说出来的每一句话，你的每个微小的动作，你的每一个眼神都彰显着你喜欢他。 洛云亭知道吧。他一定知道，像他那么聪明的人，应该早就看出来了吧。 可是他怎么想自己呢？贺枫不禁开始审视他自己。他这个人，冷漠轻狂，叛逆，不服管教，和洛云亭那样的好学生，简直是两个世界的人。 杨景澄看他不说话，又问他：“我哪里奇怪呢？” “那天我去二班门口，沈柔说，她喜欢别人了。”杨景澄望着他，他继续说，“那个‘别人’，是你吗？” 其实他看得出来的。他和杨景澄在墙角谈话的那天，他就觉得她有些反常，后来他也曾注意到她的目光所及之处。 现在，整个教室只有贺枫和杨景澄两个人，所以说起话来，也很直接。 “你喜欢她吗？”贺枫问。 杨景澄微微摇头：“不，我不喜欢。” 他不知道杨景澄说的是不是真的，也不知道她心里怎么想。 他和杨景澄一起去二楼的二班教室。 洛云亭已经背着书包，在他们班教室门口等着他。见他来了，朝他挥了挥手，算是打了个招呼。 杨景澄跟在他的后面，但她并没有找到沈柔。他们打算往操场那边走了，杨景澄走在他和洛云亭身后，眉微微皱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排练大概到六点半结束。这时候天色已经微微暗了，天空呈现灰色，太阳已经落了，但余辉仍照着，有种朦胧的感觉。 江澜他们在做收尾工作，她和副导演在讨论剧本的一些细节问题，没其他人什么事了。贺枫坐在绿茵场的边上，离他们不远。 这时洛云亭向他走过来，这人背对着太阳的余辉，贺枫坐在地上，觉得这人就像从余辉中走来一样。天空其他的地方都是灰色的，暮色开始四合，只有他背后的那块天空，是太阳落下的地方，余辉还未落尽，还有一片暖黄色的光。 他有些看不清洛云亭的脸，但他知道这人此时眉眼弯弯，温柔可爱。 “贺枫，你待会有事吗？”洛云亭问。 他要做什么呢？贺枫不禁想。“……没有。” 这人左手轻轻握拳，抵在唇下，轻声说：“待会要不要一起去喝饮料？” 饮料？ “好啊，在哪里？”他还没有想清楚，嘴上就已经答应了。可是，洛云亭邀请他去喝饮料，他怎么可能不答应呢？ 洛云亭说的地方在学校外面，离学校并不远，但是并不在街边，而是在一条巷子里，旁边就是居民楼，感觉这一片的楼都有些年头了。 这家店的名字很好听，叫“一念之间”，是一家很小的饮品店，装修得很精致。 店门很小，整个店铺很狭窄，感觉只有平常店铺一半的宽度。门是关着的，门上挂着一跨木制的牌子，上面写着店的名字。 门前的台阶上，趴着一条狗，正懒洋洋地睡觉。听见人的脚步声，狗抬起头来张望，一见是洛云亭，它又趴回去睡觉了。 看来这人是这里地常客。他不禁打量着这个地方。 洛云亭朝狗小幅度摆了摆手，跟它打了招呼，然后便轻轻推门，往里走。他一推门，门里地风铃就叮叮当当地响了。 贺枫走在洛云亭身后，跟着他走了进去。 这家店真的非常小，小到只有两三张桌子，不过每张桌子都被隔成了独立地小房间，里面摆满了复古地饰品。 洛云亭找了最里面地一张桌子，两人对面而坐。 桌子上有电子铃，按了之后，老板就会过来点单。这个地方太小了，多一个人都占位置，能接待的客人也很有限，因此没有其他的服务员，只有老板一个人。老板是个笑容和蔼的女人，看不出年纪，长得很美。 洛云亭点了绿茶，他翻了翻桌上那本册子，点了杯咖啡。 洛云亭望着他笑：“快晚上了，喝咖啡会睡不着。” 他抬眼望着这人，不解：“可是你点了绿茶，不一样会睡不着？” 他摇了摇头，说：“不会。” “不会睡不着吗？” 他说：“不是，我喜欢睡不着的感觉。” 会有人喜欢睡不着的感觉吗？他不喜欢。睡不着的时候，所有的精神都会被透支掉，会疲惫会虚弱，可是脆弱的身体和精神却得不到补偿，这样，身体和精神都会日渐衰弱，头会变得疼痛，身体会变得疲乏，精神会变得紧张兮兮，却又没有能力对这种紧张状态做出防御反应，久而久之，就会陷入深深的痛苦。 第66页 贺枫喜欢睡觉，睡觉的时候，其实是人的精神和灵魂反思的时间，那时候，精神和灵魂自己在涤荡自己。 可是这人为什么会喜欢睡不着的感觉呢？ 【作者有话说：不好意思发晚了，电脑出了点问题，已经弄好啦。 最近真的是焦头烂额，租房的事情人家突然毁约，我只能重新找房子，和人家谈判也用了很多时间，每天半夜十二点开始写文，没有存稿的日更真的令人吐血和折寿。 小天使们要是喜欢这篇文，记得收藏哦~然后求推荐打赏评论月票~ 爱你们~(?>w<)?】 第34章 话剧（十五） 很安静，有轻音乐在缓缓流动，贺枫仔细听，是手嶌葵的歌，那首歌叫什么名字他忘记了，但是她使用的是班得瑞的《神秘花园》的旋律，不过他曾经听的是理查德克莱德曼的版本。 空气中有淡淡的香味，很淡很淡，几乎闻不到，是令人舒服的，困倦的味道。 饮料还没有端上来，贺枫单手支着下巴，望着坐在他对面的那个人。 洛云亭就坐在他面前，这人双手搁在桌子上，合在一起，他微微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也可能什么都没有想。 “洛云亭。”贺枫叫他的名字。 这人抬起头，看着他。 他的眼睛像琥珀。 他忽然鼓起勇气，凝望着这人的眼睛，低声说：“你知道吧。” 洛云亭也望着他的眼睛，却沉默不语，良久，这人才说：“我应该知道什么？” 小隔间顶上是暖橘色的光，周围光线很暗，明明是下午，却像晚上一样。暖色的光从上往下照，他可以看见，对面这人长长的眼睫毛投射在脸上的阴影。 这人的眉眼令人心动，眉毛并不粗乱，而是微浓的、长长的，在他白皙的脸上，像水墨描在了宣纸上；眼睛的形状稍有些细长，但当他微微睁大的时候，却显得无辜可爱，可当他就这样看着你，眼眸是漆黑的，里面像是什么都有，又像是什么都没有。他的睫毛很浓，一点也不卷，当他微垂着眼，睫毛会挡住眼，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神。 鼻梁是笔挺的，嘴唇的颜色是浅红色的，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有些殷红。他低着头的时候，显得下巴很瘦，微微抬头的时候，倒不觉得了。 他的气质是安静的，孤寂的，淡漠的。可是矛盾的是，他又很温柔，整个人身上有一种温暖的味道。感觉，他自己有一个世界，谁也进不去，他站在他的世界里，微笑着看着所有人，可是谁和谁却并没有什么不同。 自己有什么不同呢？贺枫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一种感觉——自己是不同的。这是所有单恋的人的错觉吗？喜欢谁的时候，就觉得对方所有的话都是说给自己听的，和自己有关的所有动作都别有深意，每一个眼神都有难言的情意——可是，说到底，不过是错觉罢了，其实，也并没有什么不同吧。 可是，他心里这样告诉自己，其实还是不愿意这样想的。这人一定知道他喜欢他的。这人曾去看过他打篮球，秋游时他把他拉走，这人把校服外套给自己穿，他淋雨的时候，这人给他送伞，知道他没有吃饭，给他巧克力，他扭了脚，这热去看他……这人起码不厌恶自己，可是这样的结果他就满足了吗？他渴望的是什么呢？ ——是洛云亭也喜欢自己啊。 他不想再在这样不安的状态下等待下去了，这种惴惴不安的，期待又忧虑的状态，让他忧郁。贺枫这个人，即使遇到在意的人和事，会变得多虑和心忧，但是他仍然不会拐弯抹角，他还是会打直拳。 你总得告诉我，你知道我喜欢你。 可是，洛云亭却沉默了良久说，我应该知道什么？ 他不可以这个样子，他明明知道的。 可是，他既然认定这人知道，他又为什么要问他呢？是了，他根本不是想要知道这个答案，他早就知道了答案了。 他只想，听这人亲口承认罢了。 洛云亭的亲口承认对他来说有别样的意义，因为，这人知道自己喜欢他，对自己的态度，和他不知道自己喜欢他，对自己的态度，两者应该是完全不同的。 可是，他为什么不承认呢？ 洛云亭把头微微偏向一侧，睫毛的阴影投在白皙的皮肤上，有种脆弱的感觉。 可是贺枫不会就这样放过这人的。 “你应该知道的。” 这人微微睁大眼睛，望着他，眼中似是有疑惑。 “你应该知道，我喜欢你。” 窗外下着小雨，淅淅沥沥的，贺枫觉得有点冷。秋雨一下，天气才是真正的开始凉了。 他躺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望着窗外的雨发呆。窗帘一般拉着，一般被束了起来，他能看见外面——有一处的水滴特别大，落的频率很慢，那不是雨，是屋檐落下的积水，这水滴一直拍打着一片树叶——树叶是深绿色，叶尖已经有些泛黄了。 第67页 秋天的味道越来越浓厚了。 昨天，他说完那句话，就匆忙地走了，甚至没有等到咖啡端上桌子。他有勇气说出那句话，却没有勇气看着那人的眼睛，那人的表情。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学校的，怎么回到宿舍的，他心里一直是洛云亭那张脸，那微微睁大的眼睛，那人偏过头去，稍显脆弱的样子——他知道，那都不是洛云亭，洛云亭永远都是理智的，清醒的，这人一点也不情绪化，他做的所有的事情，都是他愿意去做的事情，甚至他的表情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可是他终于说出口了。洛云亭再也没有办法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在他再见那人的时候，那人不会再一副若即若离的样子。 他忽然觉得，他在逼那人。洛云亭明明不想改变这种状态的，他却强势地打破了这种平静。那人不愿意的吧，他勉强了他。 他做错了吗？ 周一的下午，是那天之后，第一次见洛云亭。 洛云亭在躲着他。 排练时，每当他们需要对视的时候。洛云亭的脸是对着他的，可是眼睛却是看向别处的。贺枫垂下眼，第一次有种不知所措的感觉。 他做错了吧，他不应该打破这种关系的。他那时，只是觉得自己应该说，自己想说，所以他就说了，他一点也没有想过，说了之后会发生什么，说了之后什么会改变，说了之后，自己应该怎么做。 他从来都是这样的，他想做的事情，那便是做了，他不会去考虑后果，也不会去思考这件事的意义，他做一件事的所有动机，全部来源于——他想。 可是现在，他第一次开始思考，他这样对吗？ 七点半排练结束后，贺枫想叫住洛云亭，但他又犹豫了。他应该怎么跟这人说呢？他往洛云亭的方向看过去，洛云亭却匆忙地跟大家道了声再见，就快步向教室走了。 往常排练完，两人都会一起往教学楼那边走的。 这人在躲着自己，他为什么要躲着我！ 贺枫心中忽然升起了一股怒气。 他没有回一班教室，而是去了二班，他看到二班门口有人，于是直接问他：“洛云亭呢？”大概是他语气有些凌厉，这人有些被他吓到了。 “……他刚才背着书包走了……” “我刚才就是从一楼上来的，他走的话，我们不可能没碰面。”贺枫逼问。 男生咽了咽口水，指着另一边说：“他是从星空走廊那边走的……” 贺枫没等他话说完，就低声道了声谢，往星空走廊那个方向快步走去。 洛云亭，果然是在躲他。 可是等他走往星空走廊那边走的时候，却发现——在尽黑的天空下，星空走廊顶上的浩如星海的灯都亮了起来，像一片朗朗的星空。 洛云亭就站在走廊的正中间。 他一下子刹住脚步，再进一步的距离，他无论如何也迈不出步子了。 他的怒气一下子全都消失了。 此时四周一片寂静，他可以听见晚风吹动树叶的声音，也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天色尽黑，不远处的教学楼的灯亮着，可是却不怎么能照亮这边。星空走廊这一块儿本来就是没有路灯的，如果路灯明亮，就看不见走廊上的这片星空。 他曾想过，在一片万籁俱静之中，在一片黑暗之中，在一片星空之下，和这个人呆在一起。现在他的愿望实现了。 可是，为何他却没有想象中的高兴呢？ 这人跟自己说对不起。 “我不应该，知道的时候，装作不知道，也不应该躲着你。”洛云亭轻声说。两人之间的距离并不近，风把这人声音灌进了他的耳朵里。 他定定地望着洛云亭的眼睛：“我喜欢你，洛云亭，你听清了吗？我喜欢你，贺枫喜欢你。”洛云亭的道歉，现在已经对他不重要了，他想要知道，这人要怎么回复自己。 洛云亭也望着他的眼睛，两人都沉默着。 良久，洛云亭垂下了眼，转过身去。 他的怒气又一下子涌了上来——洛云亭，你怎么可以逃避呢？你知道我想知道什么。 他大步往这人的方向走过去，从背后一把拥住了他洛云亭。他很用力很用力，他感觉怀里的人在发抖，他问：“洛云亭，你为什么在发抖。” 这人低声说：“贺枫，我没有发抖，是你在发抖。” 是他在发抖？他审视自己——的确是他在发抖。他不可以发抖，于是他又收紧双臂，愈发紧地抱住怀中之人，他不会放开这人的。 “贺枫，我很痛。”怀中之人的声音低沉又平静。 他舍不得他痛，但他更不想放开，一放开，他就会失去他。 他闷声说：“为什么，第一次我抱你的时候，你不推开我呢？” 第68页 你知道吗？拥抱对于我来说，是最重要的东西啊。 【作者有话说：记得收藏啊，小可爱们~ 我爱你们~】 第35章 话剧（十六） 当你被很多人簇拥的时候，你不会觉得，拥抱是多么重要的东西，尘世间的喧闹和繁华，都会造成并不孤独的假象。可是只有你明白孤独的味道，才会知道，拥抱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东西，拥抱最能够给人安全感，最能够传达感情，最能够让人静下心。 他讨厌别人的碰触，却把拥抱视为最重要的东西。 他不害怕孤独，甚至喜欢孤独。可是并不是喜欢孤独，就不需要拥抱的——矛盾吗？就像你喜欢吹冷风，就仍需要风衣保暖，喜欢深海，就仍需要氧气呼吸。 世界上的人不都是这样矛盾吗？一面喜欢，一面又讨厌；一面需要，一面又抛弃；一面热闹，一面又寂寞；一面洒脱，一面又牵挂；一面快乐，一面又痛苦；一面希冀，一面又绝望。 怀里的人并没有挣扎，就像贺枫第一次抱他时那样。晚风是凉的，而这人的身体是温热的，透过衣服传到了贺枫的身上。 他太贪恋这种感觉了。 你知道，本来无牵无挂的人，一旦拥有过什么东西，再失去的时候，就会变得不舍，变得忧郁，变得失落。 他拥有过吗？他真的拥有过他所渴望的拥抱吗？他真的拥有过他所渴望的温暖吗？苍叶山顶上，那件带着体温的校服外套，篮球场边，那个伴着雨水的拥抱，他真的拥有过吗？如果只是他一厢情愿，那便不是拥有，而是错觉。 其实他没有拥有吧。只是他以为自己拥有罢了。 曾听过一句话，有的爱情就是，其实你从始至终都不曾拥有过什么，当清醒的那一刻来临之时，你却觉得自己仿佛失去了很多。 他放开了洛云亭。站在他身后。 他不想说一句话，因为他无话可说。他不会向洛云亭道歉，因为喜欢他的自己，什么也没有做错；他也不会要求洛云亭的回应，因为这不是这人分内的事；他也不会后悔，因为喜欢就是喜欢，以前喜欢，现在喜欢，以后也会喜欢；他想不到任何话要对这人说，有的情感，根本不用说出口，彼此明白，无所牵连。 可是他也不想离开，因为他舍不得。他贪恋这人身上的味道，贪恋拥抱这人时的温暖，贪恋他美好的容貌，贪恋他的声音，贪恋他温柔的眼神，贪恋他淡淡的笑，贪恋他淡漠的气质，贪恋他若即若离的态度。 贪恋这个人的一切。 星空走廊的光太暗了，两人站在黑暗里，星空下。 “贺枫。”面前背对着他的人，忽然低声叫了他的名字。 然后这人转过身——微微抬头，吻上了他的嘴角。 轻轻的，温热的，柔软的。 太快了，两人本就站得极其近，洛云亭转过身后，两人之间得距离，也只有不到一步之遥。洛云亭比贺枫略矮，吻他的时候，这人稍抬了下巴，微合着眼。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甚至没有反应过来。他们在做什么呢？他又应该做什么呢？洛云亭是什么意思呢？ 洛云亭，吻了自己？ 他突然什么都不明白了。 这个吻太快，转瞬即逝。 他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人。月光照在这人蹙起的眉上，微垂的眼上，还有那浅红的唇上。 “你明白了吗？”这人闷着声说。 他应该说什么呢现在？他又应该明白什么呢？在他问洛云亭是否明白的时候，这人和自己是一样的心情吗？ 他沉默不语。 “所有的事情，都是因为我愿意。”这人的声音很低，两人离得很近，他觉得这人的声音直往他的心里去，让他的心有点发颤。 因为这人愿意，所以会在苍叶山顶被他拉走，把衣服给他穿；因为这人愿意，所以会把唯一的一支涂卡铅给他；因为这人愿意，所以会逆着人流找他，大雨里给他撑伞，允许他的拥抱；因为这人愿意，所以在送这人出校门的时候，即使他装作不经意吻这人，他也不拒绝；因为这人愿意，所以他请这人帮忙演话剧的时候，他答应了；因为这人愿意，所以躲在迎春花下的时候，两人握着的手不曾松开…… 一切都是因为愿意。 他为什么愿意呢？ 他喜欢自己。 这个夜晚让他恍惚，他好像完全不知道这几个小时是怎样过去的，又觉得每一秒他都记得分毫无差。一切都是在暗暗的灯光之下的，排练的时候也是，在路上奔走也是，在二班门口找洛云亭也是，在星空走廊下的吻也是。 光线暗的时候，一切情绪和情感都变得模糊和朦胧起来，偏偏模糊和朦胧的情绪和情感最要命，它支配了你所有的理性。当你还想得清楚怎么做得时候，你还能去分析，去克制，可是当你理性全无，只能够跟着情绪和情感走得时候，你是茫然的，无措的，困惑的，却又被一点一点甜头或刺痛，引诱着往前走。 第69页 洛云亭的喜欢？是啊，他一直在追逐着这人，一点点的靠近，他都快乐不已——但其实很多时候，并不是他走过去，而是那人走过来。 他从不是一个喜欢主动出击的人，在打架的时候是，在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更是只会守在自己的方寸之地，俯在这方天地的窗口探望，偶尔也会有出格举动，那是抑制不住自己的时候，向窗外伸了伸手——要不是那人就站在他的窗外，他怎么能够碰触到那人呢？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个随心所欲的、大胆的人，其实不是吧。他脆弱又胆小，所以他给自己建了一栋房子，房子里是黑暗和孤独。但他太爱慕世间的美好了，所以他又给自己开了一扇窗子，在窗前看夏日的阳光，秋日的凉风，冬日的积雪，春日的繁花，他喜欢上了一个美好的人，所以他开始向窗外伸手，想要去触碰那人。 这栋房子是没有门的，所以他纵使迷茫，他也不知道如何走出，纵使渴望，也不知道如何慰藉。这栋房子没有人能够进来，李亦欢能够在窗口跟他说说话，可是他也进不来。 现在，遇到了这个人，他才开始反思自己，反思自己给自己建的这栋房子。自己打碎自己的梦境太困难了，自己攻破自己建的堡垒同样，他不停地询问自己，又不停地在房子里踱步，可是他始终没有办法。 可是洛云亭朝他走过来了。 他原先以为，洛云亭只是站在那里，他就开始想要出来，他朝洛云亭伸手，甚至想要跳窗出去。 可是——不是的，洛云亭不光光是站在那里，他是站在自己面前的，他们面前只有一墙一窗之隔，是他愿意站在那里，让自己碰触他。 而洛云亭的吻呢？——洛云亭跳窗进来了。 自始至终，只知道自己爱他爱得多，却不曾想，是他往前走得多。 晚风拂动他的发丝和衣角，十月底的晚风是微凉的。月光越晚，越是明亮。大概是他适应了黑暗，月光照在洛云亭脸上，这人的轮廓愈发清晰。 他牵住洛云亭的手。 “你刚才要去哪里？”他望着这人的眼睛——这人的瞳孔明明是漆黑的，可是当月光照过来的时候，却是像琥珀一样的颜色。 洛云亭又转过身去，往前走，两人的手相牵着，这人往前走，他也跟着往前走。 洛云亭背对着他，边走边说：“回家。” “你一个人住吗？” “和阿姨住。” “为什么要现在就回家？” 这人顿住脚步，微微侧过头，轻声道：“刚才是，不知道如何面对你。” 他望着这人的侧脸，“所以你想逃跑。” “我从不逃跑。”他觉得这人的声音里有一种道不清的情愫，洛云亭继续说，“我是在给自己时间，让自己有勇气让你知道。” 他低声道：“去我宿舍吧，等晚自习结束，校门才会开。” “……好。” 两人一直牵着手，不曾松开。 宿舍楼只有走廊的灯是亮的，每个房间都暗着灯。贺枫推开宿舍的门，开了灯，让洛云亭进去。这人没有找凳子坐下，而是径直走到了阳台。 他曾在这个阳台仰望着漆黑的星夜和皎洁的月亮，他曾想，洛云亭是否也在一个静谧的夜晚，仰望和他同一片夜空，同一轮明月。 此时这人倚在阳台上，望着漆黑的远方。 他也走到这人身边，背对着窗外倚在阳台上，他微微侧头，就能看见身边这人白皙的脸庞。 阳台的窗子开着，晚间的凉风吹拂着他们两个人，他忽然觉得，再也没有比这更加幸福的事情了吧。 “野兽其实是喜欢猎人的。”他望着阳台上的天花板。 洛云亭轻轻笑了，说：“猎人也是喜欢野兽的呀。” “我忽然想清楚，这个剧本背后的故事了。”他偏头望向洛云亭。 野兽常年居住在城堡里，他性格暴戾，没有朋友，孤独地守着自己地方寸之地。当有人采了他地玫瑰花之后，他生气的，并不是心爱的玫瑰花被采——一朵小小的玫瑰花，他怎么会放在眼里呢？他生气的是，他那片孤独的领地，被陌生的人踏足。 他让美女的父亲把女儿送来陪伴它，只是对他孤独的现状的困惑，他需要一个人，来解答他的困惑——他不喜欢美女的，他甚至从未见过美女，怎么会喜欢一个他从未见过的人以至于要将她禁锢在自己身旁呢？ 【作者有话说：改了之后重新发啦，谢谢大家！ 看文记得收藏哦~ 爱你们~】 第36章 话剧（十七） 美女没有来，猎人来了，对野兽来说是一样的。但他逐渐发现，猎人是一个多么美好的人啊，他喜欢猎人的姿容相貌，喜欢猎人说话时的语气，喜欢猎人的微笑，喜欢和猎人一起看书，一起打猎，喜欢猎人的一切。 第70页 其实他早就知道那是一个阴谋了，但是诅咒让他无法说出真相，他也不能够违背猎人地意愿，将他强行留在城堡，所以他只能悲伤地告诉猎人，如果你不能够及时回到城堡，我们将再也无法相见。 洛云亭轻声说：“我也知道了。” 猎人是个善良而正义的人，他听闻美女要去城堡陪伴野兽，心生怜悯，于是打算自己去见一见野兽。其实他也有几分好奇，住在城堡里的野兽，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呢？当他披荆斩棘来到城堡，见到野兽的时候，才发现，野兽虽然外表凶恶，其实内心柔软而敏感，多思而忧虑。他渐渐发现野兽的可爱，善良和脆弱。他想要保护这头野兽。 当家书让他赶紧离开城堡回去的时候，他竟然心生不舍，这时他才意识到，原来野兽在他心中如此重要。当野兽告诉他，如果他不能及时回来，他们将再不能相见，他心中竟然也感受到生离死别的悲凉。 原来，回来是要和一个女人结婚。他心中突然涌起异样的感觉——自己像个背叛者。可是母亲以死相逼，他没有办法。他心中暗下决心，一定要尽快赶回野兽身边。 可是当他饮下那杯酒，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只有几分钟，他和野兽便再也不能相见，于是他顾不得一切，只想赶快回到野兽身边…… 他们两人搬了两个凳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一起在阳台上坐到了九点半。 洛云亭看了眼腕上的表，转头对贺枫说，“我该走了。” 他将洛云亭送到校门口，一路无话。 在快要走到坡底的时候，他忽然牵住洛云亭的手，把这人拉到了停车场的一堵墙后面。 墙后面就是坡，墙前面是露天的停车场，但是这道墙在尽头处拐了两次，是双层的，形成了一个半封闭的小空间。 墙后的梧桐树十分高大，树叶在墙头，月光和灯光穿过树叶，在这个空间里投下了光斑和剪影。墙角生了不知名的野花，细碎的影子也被投在地上。 他把洛云亭压在墙上，一只手握住这人手，将他的手禁锢在墙上，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这人被月光照着的眉眼。洛云亭并没有反抗，而是任由贺枫压着他，他的脸庞正好在月光下，微垂着眼，眼睫下一片阴影，像停落了一只脆弱的蝴蝶。 贺枫仿佛是受了蛊惑一般，身体向这人靠近，微微低头，吻住了这人的眼睛。他挡住了从上方漏进来的光，两人都在一片黑暗中了。他的指腹轻轻摩挲洛云亭白皙的脸，顺着这人笔挺的鼻子吻下，直到他浅红的唇。 是温软的。 他听到洛云亭的鼻息加重，忽如受了刺激一般，加重了这个吻。他舔舐着这人的唇，从唇珠到唇角，听到这人的鼻息愈发重了，身体也微微抖动起来。 洛云亭的一只手被他禁锢着，身体也被他压住，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这人每一个微小地颤动——他愈发舍不得与这人分开。 在他的唇微微离开洛云亭的时候，他听到这人在这间隙之间低声唤他的名字。“……贺枫……” 是浅浅的呢喃，洛云亭的声音直接跑到他心里去了。 周围有飒飒风叶相加的声音，有学生们放学，从坡顶往下走的嘈杂的交谈声，有汽车的发动机启动的声音……可是都比不上，他这一声轻唤，明明很轻很轻，像气声一样，可是听得贺枫心里发麻，一颗心竟然有微微的痛楚。 星期二是个重要的日子，今天是话剧的第一次审核，三十个班级里选二十个，意味着有十个班级会止步于此。 审核的时间是从早上开始，上午八到十二点四个小时，下午一到五点四个小时，晚上六到九点三个小时，三十个班按照抽签顺序，在指定时间去操场主席台进行审核表演，大约每个班二十分钟。 实际上，每个班的话剧都是半个小时左右，这意味着老师并不会看完一个班的表演，而是会中途喊停，如果前面表现就很不好，老师就不会再看后面的表演了。 一班是李亦欢去抽的签，他一向手气很好，这次果然也没让大家失望，抽到的是晚饭之后的第二个。这是一个极好的时间——早上表演的容易被压分和遗忘，下午又是老师们十分疲惫的时候，而吃过晚饭，第一个表演对于老师来说只能是热场，第二个表演的话，正好合适，而且还有一天的排练时间。大家纷纷夸奖李亦欢，李亦欢在一边很得意。 话剧节对于三中来说是一件大事，因为高一高二每个班都参与，且每个班参与的人数都很多，因此今天除了高三，都没有上课，而是将所有的课程改为自习和自由活动。 第71页 一班的计划是，上午十到十二点排练两小时，下午三点到五点排练两小时，其他时间去观摩其他班级的表演——看看大家的情况，也好给自己定位。 二班的话剧正好在他们的观摩之列，二班的时间是上午九点半左右。他们演的是泰坦尼克号中间的一段，很有新意，但难度很大。洛云亭作为二班副导演，又担任一班班话剧的主演，他两头跑，这段时间很辛苦。 昨天晚上，在停车场和斜坡相接的那面墙的角落，他吻了洛云亭，洛云亭没有反抗。到后来，这人轻轻推自己，说要走了，他才放开他。他将这人送到学校门口，一直望着这人的背影渐远，消失在往来的人群中，他才垂下眼，默默站了一会，才转身回去。 他抚摸自己的唇，上面仿佛还残存着这人的气息，他的柔和，他的温暖。 今天一早，贺枫就到二班去找洛云亭了。他从窗外看见这人俯在桌子上，望着另一边的窗外。洛云亭本就坐在靠窗的地方，晨光微微照耀着他的脸，这人背对着自己，他看不清——二班的教室和一班一样，在不靠门的那一侧，有落地窗，教室空间很大，中间还有一根承重柱。 他想见洛云亭，想让这人出来，想牵这人的手，想拥抱这人。可是他又不忍心打扰他的宁静。 只能静静等待着八点，那时候他们就可以一起去看别的班的表演了。 他回到自己班上，李亦欢到他桌前来找他。 李亦欢审视着他：“贺枫，昨晚你跑到哪里去了？” 他心情好，望着李亦欢笑出了声：“你像个质问丈夫晚归的妻子。” “贺枫！”李亦欢不满他的调笑，伸出手捏他的肩膀，企图把他捏痛，从而逼问出实话，李亦欢一边用力，一边咬牙切齿：“贺大少！人逢喜事精神爽啊，说，你遇到什么好事了？” 李亦欢只有在嘲讽的时候，才会学江澜他们叫贺枫贺大少。他们两人之间，从来都是直呼其名的。江澜他们倒是喜欢叫他贺大少，这个称呼的由来，并不是因为他高贵冷艳像个少爷，而是他们觉得他脾气臭架子大，冷漠轻狂，难得伺候，所以以此来开他玩笑。后来叫着叫着就叫习惯了，他们也不改了。他倒不是很在意这些。 “我高兴得很明显？” “不明显，一点都不明显。”李亦欢故意说反话。 “我又没有笑。”他有些疑惑地看着李亦欢。 李亦欢侧坐在他桌子上，低头看着他：“笑并不是真的快乐。有的时候，不笑才是。当然了，你几乎不怎么笑的。所以笑不笑，并不重要。” “你乱讲，我明明经常笑的。” “你只会‘那种’笑。”李亦欢说“那种”的时候，他总觉得这个人不怀好意。 “哪种笑？” “那种吸引狂蜂浪蝶的笑。” 李亦欢又开始皮痒，他用力垂了一下李亦欢的膝盖，激得他一个膝跳反应，赶紧跳下桌子，坐在他前座的凳子上。李亦欢对他的攻击非常生气，从桌子地下踹了他一脚。 他笑出了声，李亦欢怎么跟江澜学，像个像个小学生。 李亦欢又追问：“你到底遇到什么好事了？” 他说：“你先回答我的问题——你到底从哪里看出来我心情好？” 其实李亦欢不说他也知道，李亦欢太了解他了，也许他一个眼神，这人就能明白他心里想什么。李亦欢十分聪明，十分敏感，能够轻易洞察别人的想法，尤其是贺枫的。 贺枫这个人，看起来经常面无表情，比较冷漠——但实际上，他的的情绪非常好猜，因为他从来不掩饰自己的情绪，熟悉他的人，一眼便知他是开心还是生气，是无所谓还是很在意。 “你要是非要我说，我就只能说了。虽然你还是一滩烂泥一样趴在桌子上，但是你望着窗外的那只破鸟，学它的嘴型学了三次了。”李亦欢白了他一眼，“你要是不开心，能做出这种傻样？” 贺枫倒是有些佩服李亦欢的观察入微了，这人边说，他不由自主地点点头。 他拍了拍李亦欢的肩膀，笑着说：“快到时间了，走，去看别人班的表演！” “喂，你还没告诉我呢！” 贺枫从他身边走过去，回头望着他笑了笑。 李亦欢怔了一下，忽然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作者有话说：喜欢这文的小天使们，就收藏一下哦~ 如果能够帮忙推荐打赏评论送月票的话，蓬山感激不尽。(≧▽≦)/ 爱你们~】 第37章 话剧（十八） 两人到操场主席台的时候，那里已经有很多人了，第一个班还没有开始表演，正在准备着，评委老师也还没有到齐。他张望着，想要寻找洛云亭——面向主席台右侧，方子胤他们几个站在那里，他却没有看到洛云亭的身影。 第72页 洛云亭去哪里了呢？ 他在四处找了找，倒是碰到了许多熟人，可就是没有看见他。 昨天他才和洛云亭道明了心意，今天，这人该不会躲着自己吧。他忧虑了起来，微微抿嘴，蹙起了眉。 忽听见江澜在他身后叫他：“大少，过来一起吧，看看别人班上的话剧什么情况。”他回头，看见江澜李亦欢还有杨景澄他们都走在一块儿。 他朝他们摆摆手，说：“我还有点事，待会儿来找你们。”说罢，便往二班教室那边走去了。还听见江澜在身后咕哝，“怎么天天魂不守舍的……” 洛云亭并不在二班教室，他又往星空走廊那边走，看这人是不是在书店和奶茶店那一块儿。书店和奶茶店在星空走廊的尽头处，和宿舍楼相接着，今天由于学生们都像放假了一样，可以到处乱逛，所以这两处的学生都很多。 他正想去书店里找洛云亭，忽觉得背后有人靠近他，他若有所感，却没有回头。 耳旁传来温热的气息，还未等他反应过来，温软的触感便贴上了他的耳根。他稍稍转头，那触感就离开了他，回过头，果然是洛云亭。 这人浅笑着站在他身后，两只手一手拿了一杯奶茶。“给你的。”他洛云亭把左手上那杯递给他，右手上的那杯，已经插上吸管，被这人喝了几口了。 他轻轻摇头，说：“我要那一杯。”说罢，便直接伸手去拿，洛云亭下意识递给了他。他喝着这人的奶茶，竟觉得这杯是他喝过最好喝的一杯。 洛云亭笑着看了他一眼，说：“往操场那边去吧。” 他点点头，左手去牵住这人空出来的那只右手，往前走。可是他却感受到了这人的抗拒，这人想要把手往外抽。 洛云亭一挣扎，他就松开了手，任何时候贺枫都不愿强迫他、逼迫他。 “贺枫……待会儿吧。”洛云亭微微垂下眼，不看他。 他望着真白皙的脸和低垂的眼睫，有些不解：“为什么？” 洛云亭不说话，而是沉默着往前走。他站在原地不动，洛云亭见他没有跟上来，又在原地等他。四周人很多，来来往往，说说笑笑。 他抿了抿嘴，跟了上去。两人一起往前走，他又问他：“为什么？” 洛云亭不看他，轻声说：“……人太多了。” “你在意这个？”他问。 洛云亭侧过脸望着他的眼睛，既不摇头也不点头，但他却已经懂得了这人的意思。 没来由的，他忽然有些难过和气闷。“……可是你刚才还吻我。”他低声说。 洛云亭摇了摇头，说：“刚才人少，而且别人只会以为我在你耳边说话。” 两人一起往前走，走过星空走廊，下了廊桥，走到了教学楼，又一起下了楼梯，穿过教学楼和综合楼之间的那几课银杏树，往操场那边走去。 走到一棵银杏树下，他顿住脚步。洛云亭见他停下，也停了下来。 “我一点也不在乎这些。”他望着洛云亭的眼睛，想看清楚这人的眼眸，和眼眸中的情绪。 洛云亭此时牵住他的手，把他带到综合楼和教学楼侧楼相接的那个角落。角落也有一棵银杏树，枝繁叶茂，叶子已经呈现金黄的颜色了，但大多数还没有掉落，偶有一片从枝头落下，慢慢旋转向下的样子，像一片枯叶蝶在飞舞。 在此处，洛云亭便没有了顾忌，手伸到他的脖颈后，轻轻把他压向自己，吻他的唇角。洛云亭一靠近他，他就沦陷了，本来心中升起的郁闷和难过，都被遗忘在脑后了。 距离，真的是很奇妙的东西，他一亲近这人，就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只要此时他们能够鼻息相交，能够亲密无间，只要他能够触碰到这人，能够与这人身体相贴，就什么都不重要了。那些委屈，那些不满，那些难过，那些忧郁，都无从追寻，想要质问的，想要责备的，都无法开口。 理智告诉他不可以这样，可是他就是这样了。 “我不能够在学校里，光明正大地和你在一起。”洛云亭走到银杏树下的花坛边上，转身坐下，微微片头看向一边，声音几乎轻不可闻，“众人的毁谤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他凝望着这人的脸，走到这人面前，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一只手去轻轻抚摸他的唇，低声说：“好。” “对不起，并不是每个人都那样有勇气。” 洛云亭的样子有一点悲伤，贺枫不知道这人为何在意这件事，但他知道，如果他一定要按照自己的意愿来，那就是在强迫这人，他不愿让这人难过，所以他说好。 可是，当他走在这人身边而非亲近这人的时候，他却是难过的。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爱这人，他一点也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也不在乎来自其他人的阻止，他希望自己能够毫无负担地表达自己对这人的爱，他并没有想要让所有的人都知道，但是他并不想去遮掩，去躲避，去隐藏——如果这样，他会疑惑——为什么他们的爱情见不得人？ 第73页 洛云亭用吻来回应他的疑惑和难过，可他知道，他们以后始终要面对这个问题。 他们一起朝操场主席台的方向走去，从这条路出去，正好是主席台背面，他们要从侧面的楼梯下去，才能到主席台的正面。两人刚一走过去，就看到杨景澄他们了。 江澜招呼他们过去看，主席台上第一个班级的表演已经接近尾声了。 李亦欢意味深长地看了贺枫一眼，又看了一眼他旁边的洛云亭，对着他露出了一个调侃的笑，他也开李亦欢玩笑，直接说：“七班好像在第三个演，不知道情况怎么样呢。” 听罢，李亦欢果然一下子不自在起来。 “六班的这个真的不怎么样，老师到现在没喊停，应该是看在他们是第一个表演的份儿上。”江澜一只手半遮着嘴，悄声跟大家说。 杨景澄也说：“剧情很老套，没什么新意，而且感觉他们班没怎么准备好。”她说的是大实话，但是大家只能小声讨论，不能被六班的人听见，否则要吵起来了。 第二个班演得勉勉强强，算是无功无过吧，演了二十分钟得时候，老师喊了停，让他们紧张得不轻，但是贺枫他们几个人都觉得，相对于第一个班来说，已经好很多了。 老师们小小地交换了意见，然后各自打了分。 马上是第三个班——七班。他朝李亦欢看了一眼，发现这个人有些刻意在张望别处，但是眼睛时不时就往主席台上瞟，他觉得有点好笑。 七班演的是《歌剧魅影》，《歌剧魅影》本来是英国音乐作曲家安德鲁·洛伊·韦伯创作的音乐剧，后来又被拍成电影电视剧等作品，七班的剧本是按照电影中来的，把一部歌剧电影改成了一部仅有半个小时左右的话剧，而且其中很多部分还需要用唱的方式。几个评委老师一看他们演的剧目名称，就眼前一亮。 钟莹莹是有歌剧底子的，她被选为女主角，饰演克里斯汀，演男主角魅影的是他们班一个个子高大的男生。 七班的表演真的很出色，评委老师给了非常高的评价，其中一位直接问：“最终表演的时候，你们是会放电影原声，还是自己唱这一部分？” 七班表示，这一段由演员自己演唱，且不用配音，老师们表示很满意。 现在排练都还没有配音乐，也还没有配音，都是演员直接说台词，大家也没有穿演出的服装。但是过了一轮筛选之后，大家就要开始准备这些了——进行音乐剪辑，和配音演员磨合，以及租服装。在二轮筛选的时候，大家必须要完全准备好，因为二轮呈现的表演，应该和最终在舞台上呈现的表演一样。 学校会给过了二轮的班级提供一笔经费，用于服化道，不是很多，就每个班500元，必须得省着花。如果通过了二轮，意味着能够参与最终的，因此过了二轮的班级还会得到一笔经费，再租一次服装。服装都是按天数租的，租了一次之后，必须得给人家还回去之后，再去租第二次。而那些没有通过二轮筛选，而是在正式演出结束后，在操场上分区域演出的班级，就只能自己从班费里出钱了。 江澜经常给大家打气：“即使为了这1000块钱，大家也要认真排练啊！” 看完了七班的表演，几乎所有班都为自己捏了把汗，但贺枫他们几个关注点却不同。 因为情书事件恶搞李亦欢，杨景澄是为数不多知道他感情问题的人，这时候她有点疑虑地在贺枫耳边悄悄地说：“你看，梁苍宇是不是喜欢钟莹莹？” 梁苍宇就是饰演魅影的那个男主角。杨景澄不说，他还没注意到，但现在越看越觉得可疑——魅影和克里斯汀在最后会联袂演唱主题曲，钟莹莹边唱边往前走，可是梁苍宇上前牵住她的手，和她一起唱——要是剧本原就是这么设计的，那应该不会这么不自然才对。 现在的样子，倒像是梁苍宇恬不知耻，钟莹莹顾全大局不好甩开梁苍宇的手。 然后他听到耳边有人在磨牙——他一转头，看见李亦欢咬牙切齿，从牙缝中蹦出几个字：“梁苍宇，牧匙这个王八蛋！” 【作者有话说：珍惜蓬山日更的日子，真的每天在呕心沥血啊…… 请大家看文收藏，满足蓬山在评论区许下的小小的愿望~ 另外拜托大家推荐打赏评论送月票，感激不尽~】 第38章 话剧（十九） 李亦欢这个人太矛盾了，贺枫看得清清楚楚，他明明是在意和喜欢钟莹莹的，可是他非要和自己闹别扭，这样的人，在感情上，伤人伤己。 正如李亦欢时时刻刻都想着帮贺枫一样，贺枫也想要帮他。有的时候，贺枫需要推他一把，他才能向前进一点点。明明李亦欢是个勇敢的人，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可是在感情这件事上，他比贺枫自己懦弱多了。 第74页 至少贺枫敢于直视和洛云亭之间的感情，他敢于去思索，敢于去寻求答案。李亦欢不是，感情对于他来说，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是需要慎而又慎的事情。然而李亦欢这么多年吊儿郎当惯了，他虽然聪明，却很少认真起来，他自己觉得自己像个游戏人间的公子，其实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不过，其实自己和他一样吧——都在找寻着自己应有的模样。 现在的李亦欢并没有做好准备去慎重地对待一段感情，但是他又没有办法去随便地对待一段感情，不是他不想，而是他骨子里就不会——如果哪一天他学会了这个，他就不是贺枫认识地李亦欢了。 所以他总是在逃避，逃避他对钟莹莹的喜欢。贺枫甚至知道，他越是逃避，证明他越是喜欢。 贺枫还记得李亦欢刚认识钟莹莹的时候，他的态度不是这个样子的。他那时候会开心地和自己聊起这个女孩子，甚至毫不掩饰这个女孩子在他心目中的特别。秋游的时候，他还跟贺枫说——“从她给我递水的那一刻起，我就觉得她一直在看我，可能是我一直在在意她吧。” 那时候的李亦欢还是坦诚的。 后来女孩子给他递了情书，不，也不算是情书，只是要送他奶茶，让他到七班门口拿而已。其实李亦欢的态度，大概是从那时候开始变化的。他开始审视那个过于开心的自己了。 李亦欢曾经问他一个问题：“贺枫，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当时的他没能给李亦欢答案，李亦欢自己也想不清楚，当他想不清楚的时候，他就开始逃避了。 这是贺枫搞不懂他，却理解他的地方。贺枫不能明白，人在喜欢什么的时候，第一件事不是去追求吗？但是李亦欢的第一件事，为什么是逃避呢？但是他又能够理解李亦欢，因为这人是李亦欢，李亦欢在乎的东西不多，却对感情极其看重——当你的潜意识告诉你，你必须要用一万分的认真去对待一件事情的时候，其实你的心里是抵触的，即使你的理智告诉你，那并不可怕，甚至很美好。 这样，真的伤人伤己。他不希望李亦欢遗憾或受伤，他希望他快乐和幸福。 此时风大，他觉得有点冷，稍稍缩了缩脖子，洛云亭脱下自己的外套递给他。他望向洛云亭，微微摇了摇头。这人校服里就穿了件白色t恤，脱了肯定会冷，他让他穿上。 他趁人不注意，微微侧过头，咬了一口洛云亭的耳朵，这人的呼吸一下重了起来，但是他很快放开，改为在这人耳边问：“你认识梁苍宇吗？” 洛云亭躲了躲，才稳住，微微有些湿润的眼睛看了他一眼，说：“我知道他，但是不认识。” “这人怎么样？” “嗯……就我了解，风评不是很好。”洛云亭考虑了一下，这么说。 他倒是没听说，问：“为什么？” 洛云亭倒是有些奇怪，“你应该知道吧，经常和子胤他们一起打球的话，应该知道才对。” 贺枫很少关注别人的事情，别人不讲，他也不会主动问，虽然和方子胤关系很好，但他也从不去问他的往事。于是他不解，“和方子胤他们有关系？” “以前他和子胤是一个初中的，听说他有一帮校外的朋友，嗯……有点不讲道理的那种。有一次考试，他和子胤的座位相邻，他让子胤给他传答案，子胤拒绝了。” “然后呢？” “后来他向老师打小报告，说子胤找他要答案，还威胁子胤如果告诉老师真相，就会找人打他。”洛云亭一边看着主席台上的梁苍宇，一边跟贺枫讲着子胤和这人的渊源。 “我猜子胤毫不犹豫地告诉了老师。” 洛云亭笑着看着他。 他点点头，看来这个人是个人渣了。 洛云亭他们班在九点半，洛云亭要去找他们班的人了，毕竟他是副导演，之前几乎整个剧本的翻译工作都是他做的。 贺枫陪着洛云亭一起过去，走之前，江澜奇怪地打量了他几眼，小声跟杨景澄说，“怎么感觉大少这几天有点和平时不一样。” 杨景澄笑着把江澜的脑袋往一边推了推，说：“以后要习惯。” 她倒是什么都清楚，贺枫勾了勾唇角。 二班的剧目是《泰坦尼克号》，由于故事比较长，就只节选了故事的前半段，后半段用叙述的方式完成，最后又表演了露丝年老时回忆往事的一幕。 二班排练得很用心，而且所有演员都很敬业，表现得十分出色，但缺点是剧本的故事不算太好，毕竟不是很完整。 演员在主席台上演，洛云亭和方子胤站在评委老师后面的那一块空地上，有时用手势或者口型提示一下。 第75页 认真做事情的洛云亭很耀眼，阳光照在他脸上，让贺枫忽然觉得，这个人并不属于自己，也不属于任何人。他曾嫉妒这人与别人笑闹，他曾怀疑自己喜欢的到底是怎样的洛云亭。可是现在他忽然懂了，他不需要嫉妒任何人，因为这个人从不会为任何人停留，他不会属于任何人，他只是他自己。 他只是他自己吗？贺枫望着站在阳光下的那个身影。 评委们互相交换了一下一见，打了个分数。二班表演完，洛云亭回到贺枫身边，他看到这人小小地叹了口气。 “怎么了？”他理了理洛云亭的头发。刚才他站的地方风很大，现在头发稍稍有些凌乱，但也好看得让人心动。 “评委好像不是很满意。”洛云亭仍是望着他笑，语气也不见忧虑。洛云亭是这样的，他很少为什么事情动情绪，快乐的事也好，忧虑的事也好，他都能静静地看着。 还有几分钟，就到一班定的排练时间了，他带着洛云亭往篮球场的方向走。江澜他们早早就在二场占了排练的地方。现在整个学校，已经被排练的班级占满了，如果现在才去占场，别说是二场，连平时大家打篮球的一场都占不到了，一场已经被三个班圈了地，用于排练了。 今天的排练，就是从头到尾一遍一遍地过，让大家熟悉走位、动作和台词，以及让演技更加自然。 第一遍演完的时候，江澜睁着大大的眼睛，望着他和洛云亭，说：“今天感觉进步很明显，总觉得一直没找到的感觉找到了。” “一直没找到的感觉？”他问。 江澜纠结着不知道怎么说：“嗯……就是，以前总觉得哪里别扭，现在嘛……” 杨景澄在一边插嘴：“你是不是觉得更别扭了，但又不知道怎么说，因为别扭得很自然？” 江澜一拍大腿，给杨景澄点赞：“对，就是这种感觉！” 杨景澄看着江澜苦恼的样子，但笑不语。 中午和洛云亭一起吃饭，李亦欢强势插足。 “贺枫，去食堂？”李亦欢叫他。 他点点头，然后指了指洛云亭。 李亦欢大步上前，攀着他得肩膀，望着洛云亭，说：“那我们一起去吧。” 洛云亭意外地看了李亦欢一眼，随即笑了笑，轻声道：“好啊。” 三个人一路往食堂走，一路上李亦欢喋喋不休，话里多半在骂梁苍宇。其实，李亦欢骂梁苍宇这件事贺枫可以理解，但是他非要跟自己和洛云亭走一起，贺枫就不能理解了。 “我之前就知道梁苍宇不是个好东西，长得道貌岸然，一副伪善的样子，做的事不知道有多龌龊。”李亦欢愤愤不平。 三个人走到食堂，李亦欢却说不和他们俩坐一起了，而是另外找了个地方坐着。贺枫有点疑惑，今天李亦欢受了什么刺激？因为梁苍宇？ 洛云亭在他耳边低声说：“你看李亦欢的右前方。” 贺枫抬头看去，一下子明了了——钟莹莹和她朋友对面而坐，刚开始吃饭，梁苍宇跑过去要坐钟莹莹旁边。 洛云亭又笑着说：“刚才，那个女孩子一直走在我们前面，梁苍宇跟着她。你没注意到，但李亦欢注意到了。” 是了，这是李亦欢的性格。现在看来，钟莹莹被梁苍宇盯上了，李亦欢心里担忧又生气，但是他根本不会承认，他的所有情绪都来源于钟莹莹，来源于他喜欢的女孩子被人觊觎，他只会辩白说，他的生气是因为梁苍宇为人龌龊，是因为此人曾中伤过他的朋友。 现在这个人咬牙切齿，嘴上一勺一勺地咬着白米饭，也不吃菜，眼睛死死盯着钟莹莹和梁苍宇并排坐着的背影。 【作者有话说：决定不建群了……之前打算更到40章建群的，现在看来，要是到时候群里没人，蓬山岂不是很尴尬…… 已经38章啦，请大家看文之后顺手收藏，这文我我用心在写，希望大家喜欢~ 然后，有啥意见建议都可以在评论区里告诉我，我会努力的~】 第39章 话剧（二十） 过了晚饭时间，他们班要开始准备了，江澜把他们几个指挥得团团转，自己也忙得晕头转向。晚上的第一个班表现得可圈可点，老师们比较满意，王婉晴有点担心：“老师会不会觉得我们表现得不好？” 江澜安慰王婉晴，拍了拍她的肩膀，说：“不会的，我们班比他们好，一定能过！” 毕竟这是所有人的心血，是否有结果，都在此一举，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终于，老师叫到了他们班。 结束的时候，才八点过一点点，但是对于大家来说，已经放学了，因为今天没有上课，自然也没有作业，有的人早早回宿舍了，有的还留在主席台附近，想把剩下的两个班级的情况看完，还有回教室学习去了，还有的在学校散步——比如，贺枫和洛云亭。 第76页 他和洛云亭来到上午来过的银杏树旁，天色尽黑，这里更是幽暗，高大的银杏树挡着角落，谁也不知道这里有两个人，也不知道他们在里面做什么。 其实他和洛云亭什么也没做。他这个人，话其实很少，不管在什么样的场合，他都不知道什么话是应该说的，什么话是必须说的，他只知道，自己想说什么，不想说什么，但大多数时候，他什么也不想说。 人之所以想说话，是因为心里有想法，说话，只不过是把心里的想法以口头的形式表达出来。可是，世人偏学会了虚伪的一面，明明心里没有话，嘴上却有话，明明什么都不想说，嘴上却客气周旋，这是错的吗？也不是，每个人都希望自己过得容易一些，所以学会了很多花哨得东西。 他不愿意这样，也许他的方式过于强硬，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所以经常不是他碰壁，就是壁碰他。 他这样的态度，不仅仅体现在和其他人的来往上，他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也是同样的。他心里没有什么话要对洛云亭说，因为他的心里只有满心的喜欢，时时刻刻地看着这人，时时刻刻地待在这人身边，他便觉得快乐。 这是他的喜欢。 可是他知道，很多人的喜欢不是这样的。有人说的喜欢，是说有灵魂的共鸣，是有思想的碰撞，也许你会说，你们曾读过同一本书，对一件事情有着同样的见解，你们有相似的三观，你们有共同的理想……这些对于他来说都不重要，因为他只喜欢洛云亭的样子。 他喜欢洛云亭的美貌，喜欢他乌黑的头发，浓密的长眉，喜欢他清冷的眼眸，长长的眼睫，喜欢他笔挺的鼻子，浅红的唇，喜欢他白皙的脸庞，清瘦的身形。 他喜欢这人的气质，喜欢他温温柔柔又冷冷淡淡的样子。 他喜欢这人给人的那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他喜欢他把自己隔绝起来的那个小世界，他喜欢他好像什么都不慌不忙的样子，喜欢这人好像对一切事情都能够掌控应对的样子。 可是他更喜欢破碎这人自持的样子——他分明能看清这人温柔背后的无情，冷淡背后的狂躁，不食烟火背后的入世，无所在乎背后的在乎，胜券在握背后的无力。他有时想打破他那副端坐在玻璃罩子之后模样，让他只在自己面前，展露形迹。 所以他喜欢吻洛云亭，只有在这样的时候，这人才会露出本来脆弱的样子。 所以他在别人面前牵这人的手，因为他会露出挣扎的模样。 可是，他又一点也不愿意强迫他。 这太矛盾了，就像你想保护一个人，心中却藏着伤害他的欲望，你想抚摸一道伤疤，心中却藏着撕开这道伤疤的欲望。 但无论如何，你不能说他不爱他。 他爱他。 他对洛云亭是坦诚的，所以他对这人所有的表达都是因为他想，而不是因为别人说应该这么做——如果有一天，他觉得自己应该送这人一朵玫瑰，那他便会送他，但如果别人告诉他，今天你应该送你爱的人一朵玫瑰，这并不会对他产生任何影响。他毫不掩饰，自己想要亲近这人的欲望，想要亲吻他的欲望，想时时刻刻不与他分开的欲望。 洛云亭对自己呢？他在乎，但又不在乎。有时候他甚至觉得，其实自己对洛云亭渴求的并不多，他只希望，他在这人心中是特殊的。他不需要这人像自己迷恋他一样迷恋自己，他只希望这人喜欢自己，是和喜欢别人不同的那种喜欢，是唯一的那种喜欢。假如人的心可以分成一百份，那么他会把一百份都给这人，而这人呢，如果他一份都不给别人，但独独给自己一份，自己占着那九十九份，自己也不会难过。 可是洛云亭一丁点也不许给别人，不管给多少，这人要给也只能给他。但是洛云亭也不可以一点也不给他，因为这人不给别人，也不给他，就相当于他和别人是一样的——不可以。 这是什么心态呢？是错误的吗？是病态的吗？ 不，这就是他的想法，他的爱情。他不知道其他人在年少时，是否是这样，也不知道年纪渐长，他们会不会变，他自己又会不会变，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只知道，他现在这样想，这就是他对洛云亭的爱情。 黑暗里，他和洛云亭谁也不说话，晚上的凉风吹得他冷，他只穿了一件短袖，感觉自己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靠着洛云亭坐，开始的时候，他只是把头靠在洛云亭的肩上，这人身上淡淡的味道让他沉溺，他努力去呼吸这味道——温柔的、幽寂的的淡香。然后，靠着靠着，整个人就蜷缩进了这人的怀里。 第77页 洛云亭的怀抱很温暖，但他仍觉得不安心，他转了一个方向，转而面向这人的腰腹，双手伸进这人的外套，隔着里面的衣服，抱住他的腰，把脸贴着他的腰腹。 “冷。”他低声说。声音低沉含糊地连他自己都听不清，洛云亭却听清楚了。 然后他听到这人轻笑，连同感受到这人腰腹的颤动，洛云亭说：“刚才说要把外套给你，你又不要。” “我不要外套。” “那你要什么？”这人的声音像是从他头顶上传来，又像从他和他相贴的腰腹部传来，又像从他心底里传来。 他没有回答洛云亭，而是把手臂收得更紧了。 洛云亭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他的头发，他觉得发根有种酥麻的感觉，很舒服，顺着头皮的神经，往心里钻。 良久，他听到洛云亭低声问：“你觉得委屈吗？” 这句话说得没头没尾，他却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他这个人一贯不喜欢掩藏，有时候他会逃避，但不管如何，他都在做着他情绪所支配的行动，在表达他情感上的欲望。他曾说过，他虽然看起来冷漠，对其他人的事情毫不关心，甚至表情也不多，但是他的情绪和心思却很好猜，因为他不会刻意掩饰。 对于洛云亭的爱，他甚至多了去表达的欲望——其实是来源于这人的拒绝吧。如果洛云亭不拒绝，也毫不掩饰，他倒是没有必须要去表达的欲望了，可是这人那时候低垂着眼睫，对他微微摇头，将手从他的手中挣脱…… 所以，他是委屈的吧。 可是他不愿让洛云亭勉强，矛盾的是，他竟有时为这种“隐秘的拥有”感到快乐。 他本不愿表达，但不知为何，在洛云亭问出这句话后，他低声应了一声，“嗯。” 他感觉到这人拨弄自己头发的手顿住了。洛云亭沉默了许久，说：“对不起。” 他从洛云亭怀里坐起来，试图在黑暗里看清楚这人的脸，和表情，可是只有微微的月光从银杏树的枝叶间透过来，他看不清。但此时的洛云亭，仿佛沉默在一片浅淡的忧伤之中，就这样坐着，身形未动，他却觉得这人忽然被孤寂笼罩了。 他不喜欢这样悲伤的他。 他伸手去抚摸洛云亭的脖颈，凑近这人吻他的唇角，洛云亭没有拒绝。也许是月亮稍稍移动，也许是刚才遮着月亮的云飘走，光线稍稍亮了起来。 他轻轻舔咬着他的唇，这人任由着他的动作，他试图舔舐这人的门齿，他几乎没有遇到什么阻挠，就进入了这人的口腔，这里柔软又令人沉迷。他微微抬眼看洛云亭，这人的表情还是那样冷静自持，但是微微蹙着眉，半合着眼，眼睫像黑色的蝴蝶，不安地抖动。 他感觉洛云亭的身体在微微颤动，像是在忍耐着什么。这人一只手撑着花坛的边缘，一只手抓着他的手臂。洛云亭的呼吸加重，但一点也没有拒绝，整个人都是一副顺从的模样。 他凝望着这人的眉眼，终于从他隐忍的表情下，看到一点点快乐。 他的唇稍稍离开洛云亭，去亲吻他的下巴，这人的下巴很瘦，看起来很脆弱，顺着他的下颌线一路向上，吻上他的耳朵，他的颤动愈发厉害。他停留在这人耳根的位置，抚摸着他的头发，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 没关系，因为我爱你。 他确信这人听见了，因为这人抓着他手臂的手，倏忽收紧。 【作者有话说：看文收藏，谢谢小天使们~】 第40章 话剧（二十一） 第一次筛选的结果，第二天就出来了。 江澜拿到了通知，第一时间就告诉了大家，高二入选了九个班，高一入选了十一个班，一班、二班、七班都在其中，大家一片欢欣。 距离第二次筛选还有三天左右的时间，这三天主要要做的事情，就是和配音磨合，租服装道具，然后再将表演磨得更好。 配音其实并不算太难，配音的主要目的，其实就是降低演员的难度，因为会担心表演的时候演员忘词，如果配音，演员只需要记住走位和动作就行了。配音报名的人还挺多的，因为不用露面，还可以照着台词念。班上英语好的同学不少，因此找配音就不像找演员那样吃力了。 第二个问题是服装道具，这个得去学校外面租。因为这个事情，又得跟赵文请假——赵文虽然很不情愿，但是他也没有办法，毕竟对谁来说，他们班进入二轮，都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情，他这个班主任，一点忙都没帮上，总不能拖后腿，这个假还是要批的。 租服装的事情贺枫没有参与，江澜让李亦欢和蓝野和她一起去。李亦欢完全是自告奋勇，他觉得这件事很有趣，至于蓝野，是被江澜抓去的，因为蓝野之前无意中说过他家里是做戏剧服装生意的，于是江澜决定把他抓去做参谋，说不定能给出一些有建设性的意见。蓝野表示自己并不能给出有建设性的意见，因为他们家做的是儿童剧服装——江澜选择性忽略“儿童剧”三个字，毕竟这件事很着急，就这么几天的时间，她也算是病急乱投医，非要让蓝野跟着去。 第78页 赵文也觉得，蓝野去比贺枫去要合适多了，毕竟蓝野老老实实，不会惹乱子。 江澜想让杨景澄陪她一起去，杨景澄有点犹豫，考虑了一下，最后拒绝了她。“最近有些烦心的事情，我想冷静地想一想。” 可是没想到，李亦欢他们出去的这天下午，出事了。 周四下午三点半左右的时候，一班刚下地理课，再下一节是体育课。贺枫要去二班找洛云亭，可是没等他去找洛云亭，洛云亭就来找他了。 “贺枫，刚才出了点事。”他大概来得有些匆忙，稍微有点喘。 贺枫有些疑惑：“怎么了？” “我们班和七班一起上体育课，后面半节课，都在排练。”洛云亭的语速有点快。 他问：“然后呢？“ 洛云亭顿了顿，继续说：“他们班排练的时候，梁苍宇对钟莹莹，嗯……动手动脚……” 他一下子皱紧了眉头，梁苍宇这个王八蛋，居然做出这样没品的事情。钟莹莹是李亦欢喜欢的人，李亦欢现在不在学校，我不能不管这件事。 “现在在哪里？”他抬脚就往操场的方向走。 洛云亭走在他旁边，一边跟他说刚才的情况。 体育课一般是两个班级一起上的，待会儿一班和六班一起上，刚才是二班和七班一起上。本来体育课就没有什么事情做，一般就是大家一起做一套伸展运动，然后绕着操场跑两圈，顶多就是老师教几个球类动作，然后就自由活动了。体育老师也知道这段时间大家都在抓紧时间排练话剧，因此也乐得做个好人，早早解散，好让大家排练。 二班和七班都进入了二轮，二班虽然进了，但名次稍微靠后，因此也不敢大意，老老实实地修改剧本和努力排练。七班不同，七班在初审的时候受到了老师的表扬，且客观来说，确实是当之无愧表演得最好的一个班，都是十几岁的孩子，难免有些膨胀。他们剧本不需要改，需要配音的地方也不多。所以排练的时候并没有特别认真。 当他们排到最后一幕，需要魅影和克里斯汀联袂演出的时候，梁苍宇居然胆子大到直接去搂钟莹莹的腰。 前两天初审的时候，钟莹莹碍于情面没有甩开梁苍宇的手，梁苍宇事后解释，说是觉得最后一幕有些苍白，为了让过审的几率更大一些，他自己加了点戏。那时候钟莹莹和他们班导演就警告过他，不要乱给自己加戏。 但这次呢？他又做出这种出格的举动，明显就是骚扰。 梁苍宇这个人，看起来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平时讲话是谦和有礼的，挺多女生喜欢他的，但是你没有办法和这个人深入交流。因为一旦稍微深入交流，就会发现这个人很奇怪。 贺枫以前没有关注过这个人，但是这两天老是听江澜他们讲他的八卦。 除了方子胤和他初中时候的纠纷，这人还做过很多奇葩的事情——他每到一个集体之中，就会要到所有女生的联系方式，然后挨个跟人家联系，然后他会在其中一遍一遍地过滤，最后只和成绩好长得漂亮的女生交流。他本人个子高长相端正，因此一开始很少有女生拒绝他，但到后来，大家都觉得这人奇怪。 若非深入接触，这人看起来还是很不错的，上课积极回答问题，成绩也相对比较好，长相身材都过得去，不了解的人都会觉得这人很好很优秀，很多老师也这样觉得。 梁苍宇还很要强，很多事情喜欢争第一，考不到前面，有时会作弊，很多机会他都会去争一争，所以哪里都有他的身影——这次话剧的男主角也是，他非要当这个男主角，别人也不愿意和他争，所以就定下他了。好在他演的还不错，大家也算相安无事。 结果他现在做出这样的事。 还没走到操场那边，贺枫问洛云亭：“现在是什么情况。” 洛云亭有点无奈：“现在梁苍宇一口咬定他没有搂钟莹莹的腰，说他只是手臂正好伸到了那个位置。而且他还反咬钟莹莹，说她污蔑他。” 他并不奇怪，既然以前梁苍宇能够在考试抄别人答案的时候反咬别人抄自己答案，现在也能够在骚扰别人的时候反咬别人污蔑自己。 不一会儿两人就走到了操场，操场的人其实并不算多，七班在角落排练，他们班参与话剧的人只有十几个人，其他人打球的打球，去小卖部的去小卖部，回教室的回教室，所以看他们排练的并不多。二班在对角排练，中间隔了几乎整个操场，互相看不见，所以二班的人几乎不知道这边吵起来了。 洛云亭是有点事情要去找七班的班长，正好看到了。 “我觉得李亦欢知道了，肯定会很生气，但是他今天下午又不在，我就来找你了。”洛云亭说。 第79页 贺枫点点头，思考着一会儿该怎么办。 两人来到操场，远远就看见靠学校外侧的角落里，有一堆人，走稍微近一些，才能看清，他们在争执着些什么。 梁苍宇的样子并没有我想象中那样恼羞成怒，反而冷静自持，他望着钟莹莹，语气稍稍有些嘲讽：“我对你动手动脚？对你？”，说罢，还笑了一笑，“你也不自己照照镜子。” 钟莹莹站在两个女生中间，脸已经被气得通红了，声音有点像喊出来的一样：“你说，我为什么要污蔑你？对我有什么好处？你明明就……” “我怎么了？”梁苍宇咄咄逼人，他知道钟莹莹脸皮薄，根本说不出来“你搂了我的腰”这样直白露骨的话。 他们班班长护在钟莹莹前面，对着梁苍宇说：“别太过分了，梁苍宇。” 梁苍宇显然一点也不畏惧，“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搂她？” 刚才他搂钟莹莹的角度很刁钻，在旁边人看来，只是手向钟莹莹的方向靠了一下，如果他硬是说“伸了伸手”，别人也拿不出证据来证明。 钟莹莹羞恼得快哭了，她本就是个极容易害羞的人，跟别人对视说个话都会脸红，更何况是受了这样的侮辱。 站在钟莹莹旁边的女生愤怒地朝梁苍宇说：“我刚才看到了，你就是手脚不干净！” 也有女生站在梁苍宇那边：“你说看到了就看到了吗？你能拿出证据吗？没证据凭什么往别人身上泼脏水？” “你就是嫉妒莹莹！” 吵架的内容越来越偏，钟莹莹已经开始掉眼泪了，但是她在拼命忍着。 洛云亭有点担忧，轻声唤他：“贺枫……” 他没有回应洛云亭，而是朗声喊了梁苍宇一声：“梁苍宇。” 七班的人都转过头来看他，钟莹莹更是睁大了眼睛，眼泪直往下掉。梁苍宇看着他，有点底气不足，但还是做出嚣张的样子，冲着我喊：“贺枫，这不关你的事，不要多管闲事。“ 他问：“所以你对她做了什么？“ 梁苍宇此时倒有点心虚了，说：“我做了什么，与你有什么关系？“ 既然这人这么说，那就是确有其事了。 “向她道歉。“贺枫冷声道。 梁苍宇旁边那个女生有些不忿：“贺枫，你凭什么让梁苍宇道歉？你和钟莹莹是什么关系？“ 他没有看这个女生，大步上前去，二话不说——一拳打在梁苍宇的脸上。 【作者有话说：有宝宝取消收藏，我真的超级难过，如果大家觉得我写的不好，有让你们失望的地方，请告诉我~我会努力改正的~ 真的万分需要你们的收藏~】 第41章 话剧（二十二） 之后的事情大概是贺枫坐在梁苍宇的身上打，把这个王八蛋打得哭爹喊娘给钟莹莹道歉，承认是故意搂的。 这本是件小事，但是闹到年级主任和校长那里去——梁苍宇告的状。 他都要被气笑了。梁苍宇自己做出这种为人不齿的行为，居然还有脸告状。但是他谁也不怕，不管是年级主任，还是校长。因为他自己心里清楚，他没有做错任何事。如果在朋友不在的时候，连朋友喜欢的人都保护不了，那他才是有错。 他被叫到了年级主任办公室。他一进门，曾兵劈头盖脸就骂他，“贺枫，你到底要搞出什么事来？我当初一见你，就觉得你不安分，早晚会出事，没想到你在这儿等着我！” 他望着曾兵的眼睛，说：“我没有做错。” 曾兵没想到他会顶嘴，怔了一下，继而气急败坏：“居然还敢顶嘴？贺枫啊贺枫，你果然是名不虚传，今天让我见识到了!没做错？把人按在地上打，叫没有做错？要不是同学们把你拉开，我看都要梁苍宇要被你打残！” “他那样的人，被打残也是活该。”他面无表情地说，目光并不看曾兵，而是看向旁边的墙角。 曾兵听他这样说，被气得直摇头：“贺枫，你真的是无药可救。之前听赵文老师说你不服管教，我还觉得是小孩子不懂事，现在看来，你是真的坏！” 他转过头，盯着曾兵的眼睛：“他对女生动手动脚，难道不该被打吗？” 曾兵沉默了一下，质问他：“你亲眼看到了？” 他闷声道：“没有。” “那你就这样莽撞地打过去了？”曾兵这时候地语气倒是没有一开始那样强烈了。 他说：“我相信钟莹莹，她不会故意捏造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 曾兵轻轻哼了一声，说：“你倒是了解人家。” 他没说话。 曾兵盯着他看了一会，说：“梁苍宇倒是没提到他自己做了什么，但我想也是，你不是那种主动招惹别人的人。” 第80页 他看向曾兵。曾兵接着说：“不管怎么样，出了这样的事情，不应该找老师来解决吗？你为什么要打人？” 他不说话。因为他觉得曾兵的问题很蠢，而且一点意义也没有。他从来都不会靠别人去解决问题。对于一些人，把他打哭就什么都解决了。 曾兵叹了口气，说：“算了算了，这件事情本来是他先做错了，他刚才来告状我已经骂过他了，也让他去给钟莹莹道歉了。这件事情，记你们两个人，一人一个处分，不过分吧？”顿了顿又说，“我已经让他回去写检讨让家长签字了，你也写一份，没意见吧？” 他点点头，又摇摇头，说：“我不写检讨。” 曾兵无奈地摇头，知道勉强不来，就说算了。 他接受了处分的处罚。这对于他来说，并没有什么所谓。他确实打了人，所以受一个处分，他也心甘情愿。至于检讨，虚伪的那一套他不愿意写。 他准备出门，曾兵声音告诫我：“贺枫，这样的事情不要出现第二次，第二次就不是记个处分这么简单了。” 李亦欢晚上才回来，一回来杨景澄他们就告诉了他这件事。 李亦欢一听说就过来找贺枫，他刚从曾兵那里回来，李亦欢把他拉到走廊地小阳台处。 “贺枫，今天到底怎么回事？”李亦欢皱着眉问他。 他笑着说：“杨景澄不都告诉你了吗？” 李亦欢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低声说：“我要听你说。” 他沉默了一阵，背靠着阳台的护栏，低着头，没有看李亦欢，说；“七班体育课排练的时候，那个王八蛋对钟莹莹动手动脚，洛云亭去七班找人的时候知道了这件事，就来找了我，我去把他打了一顿。” 李亦欢半晌不说话，过了一会儿，低声说：“钟莹莹怎么样？” 他笑了笑：“你担心？” “贺枫！”李亦欢的声音有些恼怒，又有些无奈。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说：“今天哭得挺惨的，要不然我也不至于那么打那个王八蛋。今天她确实受了很大的委屈的。” 李亦欢又半晌不说话。他感觉到他很失落。 他轻声安慰：“你别自责，毕竟你今天不在场。” 李亦欢猛地抬头，不自觉提高音量，说：“谁自责了？我没有！” 他太理解李亦欢的口是心非了，他这时候心里充满了愧疚感，一方面是对钟莹莹的，其实这家伙在不自觉间，就把保护钟莹莹当作了自己分内的事；另一方面是对贺枫的，兄弟为了保护他喜欢的人，受了处分。但可能他自己都意识不到他心中的那份愧疚感和自责感是因为什么，又是从何而来。 过了一会儿，李亦欢又闷声说：“曾兵怎么能随随便便就给你处分？明明是梁苍宇那个王八蛋的错……” 他笑着拍了拍李亦欢的肩膀，不在意地说：“没事，不管怎么样，我打人是事实。”而且曾兵其实心里也清楚这事情的原委，并没有对他多加为难。 李亦欢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又垂下头去，沉默了。 无论如何，梁苍宇做了错事，贺枫也打了他，两个人也都受了处分，这件事算是翻篇了。 对于七班来说，这件事没有完。 钟莹莹和梁苍宇分别是女主角和男主角，本来是爱情线，现在双方跟仇人一样，见面不打起来就好了。 梁苍宇被贺枫打得承认了他搂钟莹莹的事情，现在遭着所有人的白眼，所以七班想要临时换演员。但是毕竟排练很久了，如今临时换，非常仓促，短短的一两天，别说是走位动作了，连台词都背不出来，更何况，七班演《歌剧魅影》，跟老师承诺的是演员自己唱——这样难度系数非常高，一两天赶出来，几乎是不可能的。 但大家都不会允许让梁苍宇继续演男主角，毕竟他做的事情太令人不齿了，如果让他演魅影，七班整个班都会觉得面子上过不去。 不过这是七班自己的事情了，和风他们也没办法帮他们做打算。 杨景澄还打趣说，要不然把李亦欢打包送去给七班当男主角，名为救场，实则联姻。 贺枫点点头，杨景澄继续说——就像洛云亭来他们班演男主角一样。他怔了一下，随即笑了笑。当他们向李亦欢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李亦欢二话没说就拒绝了。 晚上他陪洛云亭出校门，快走到校门口的时候，洛云亭把他拉去了停车场，在那个他们有故事的小角落里。 晚风伴着不知名野花的香气，轻轻吹拂着。 他勾起嘴角，笑着看洛云亭：“怎么了，舍不得我？” 洛云亭却并没有说笑，而是有点严肃：“你受伤了。” 第81页 他倒是有些诧异，他没有跟别人讲，以为没有人会知道。他觉得这并不是什么大事，但洛云亭既然问他，他便点点头。 下午他一拳把梁苍宇打坐在地上，继而坐在他身上打他，每一拳都不留情面，下手突然又迅速，梁苍宇自己都没反应过来，更别说其他人了。之后梁苍宇反应过来，开始挣扎，旁边的人也过来拉他，当时他双手都被人拦住了，梁苍宇还在反抗，搏斗之间，肩膀被梁苍宇抓伤了。当时因为袖子被扯住，锁骨肩膀那一块儿露了出来，正好被梁苍宇抓了一下，后来衣服整理好后，就被着遮住了。 洛云亭低声说：“我看看。” 说罢，想拉下他的领子，往里面看。可是洛云亭不敢用力，害怕会碰到伤口。可是下午打架的时候，大家都是用全力拉扯的，所以领子被扯得很开，伤得也比较靠里面，现在洛云亭轻轻地拉扯，根本不能把伤口露出来。 他低低地笑了。 洛云亭停下动作，抬头望着他，有些不解。 他一把将这人拥进自己怀里，笑着说：“你这样是看不到的。”说罢，他故意顿了顿，等怀里的人仰起头来看他，“你得把下面的衣摆掀起来，才能看见。” 他感觉怀里的人僵住了，他觉得有趣，侧头吻了吻他的耳朵。 洛云亭有些推拒，他便放开了他。他低声说：“你推到我伤口了。” “那我看一下。”洛云亭的声音很轻。说罢，这人的手碰触到他的下衣摆，想要往上掀。不知是不是错觉，他觉得这人的手微微有些抖。 他半倚在墙上，任由着洛云亭的动作。他觉得腰腹部有些凉，大概是没了遮挡，风吹拂着的原因。这人的动作很慢，很轻，他能感受到这人的犹豫。其实他心里也不上不下的，他是坦诚的，洛云亭也是坦诚的，但在这样一个地方，动作不觉间有些暧昧。 他们曾在此处亲吻，伴着月光和花香，伴着放学时的喧闹，伴着梧桐错落的影子。 洛云亭终于把他面前的衣服都掀了起来，然后看到了他锁骨下面约两寸半处接近胸口的一道红色的伤痕。洛云亭看着这道伤痕不说话。 他也不说话。 洛云亭沉默了一会儿，微微抬眼问他：“疼吗？” 他点点头，又摇摇头。洛云亭凝视着他的眼睛——这人的眼睛很清澈，他能够看见他眼眸中梧桐的树影。 这人又转而垂下眼，俯身，嘴唇轻轻地碰触这道伤痕，然后小心地舔舐着。 贺枫感觉自己在抖，有点想要推开，但又不舍。这种感觉很奇怪，有点痒，又有点酥麻，但并不觉得疼痛。他的手抚摸着这人的头发，手指从他的发间穿过，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 起风了，梧桐树叶摩擦出飒飒之声，他觉得自己能够清晰地听见周围的吵闹声，甚至能听到从墙背后走过的学生谈笑的内容，能听到每一株花草摇曳的声音，能听到两人衣料摩擦的声音……一切都清晰可闻。 【作者有话说：这个文是日更的，如果断更，我会提前跟大家请假的。 然后用app看文的小可爱有的时候会刷不出来更新的内容，可以去网页上看（我自己很多时候也刷不出来，很多时候明明修改了，app上还是修改前的内容，很奇怪，但网页上是正常的。） 【请假】接下来三天可能更不了文，因为美帝这边劳动节放假，我和小伙伴约了去匹兹堡玩……又没有存稿，所以，不好意思啦。 大家看文记得收藏，然后觉得写得不好的地方一定要告诉我，取消收藏我真的很难过。】 第42章 话剧（二十三） 看着江澜李亦欢他们去租的服装，贺枫有点想笑。他单手掩面，遮住了微微勾起的嘴角。 蓝野他们几个跑到他的座位这一块儿来了，说是这里“人少位置大”。所谓“人少位置大”指的就是他没有同桌，前面和旁边的同学这时候不在教室里。 实际上这时候教室里本来人就很少，大课间有半个小时的休息时间，一般是要上操的，但是今天广播出了点问题，就临时取消了，所以人流都向小卖部和奶茶店涌去，教室里都没什么人了。 他们昨天租的服装一直放在贺枫这里，装了三个大箱子，围在他座位旁边，要不是他腿长，根本跨步出去——幸好不是江澜坐这里。本来可以放在老师办公室的，但是江澜他们不想跟赵文磨叽，赵文虽然大概率会答应，但是跟这人讲话太费劲了，江澜他们不想多费口舌，就直接放在他这里了。赵文上课的时候看见了，虽然不满，但是并没有多说什么，毕竟是学校的重大活动，领导各种支持，他也不想拖后腿使绊子，虽然他看不惯，但也睁只眼闭只眼了。 第82页 贺枫前面的两个同学都不在，他们两个人的位置被江澜和李亦欢占着了，蓝野搬了个凳子坐在他们旁边。 “所以，这就是你们千挑万选的衣服？”贺枫拿起那件“野兽的戏服”左看右看。 蓝野大幅度地点头，说：“我觉得很适合你。” 适合他？搞笑呢！他踹了一脚蓝野的凳子，蓝野本来就习惯性脚踩着凳子的横栏，坐得不稳，贺枫一脚一踹，蓝野差点没掉在地上。 蓝野好不容易稳住，扁了扁嘴，用控诉的目光看着他，让他一阵恶寒——这个五大三粗的糙老爷们倒还委屈上了。 真的不怪他踹蓝野，这件衣服实在太让他无法接受了——是一件绿色的恐龙装，不是那种很凶恶的，而是很可爱的，有点像女生们喜欢的那种动物睡衣——这种东西他怎么能穿？穿出去会被人笑死的吧？更何况是在舞台上表演？他一万个不能接受。 李亦欢掩嘴偷笑，说：“我们都觉得很适合你。” “我拒绝。”贺枫板着一张脸。 李亦欢开始向他撒娇——这真的不适合李亦欢，李亦欢嗲着说话让他掉一地鸡皮疙瘩。“贺枫，这都什么时代了，你知道现在流行什么吗？” 他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李亦欢向他讲解：“现在流行‘反差萌’！” 反差萌？什么玩意儿？ 李亦欢看他不解的样子，一副谆谆善诱的模样，“你看你，长得这么凶狠又高冷，看别人一眼，别人都会被你吓跑……” 他作势要打李亦欢，李亦欢赶紧往后靠躲避他的手，他收回了手，李亦欢才继续说：“但是如果你穿上这么可爱的野兽装，大家就会觉得很意外，进而会产生兴趣——这种吸引力比直白凶狠的野兽服装要好多了！” 他摸了摸下巴，觉得李亦欢说的并没有什么道理。 江澜看他好像不为所动，在旁边继续劝诱：“大少，你这么英俊潇洒，那种寻常的野兽服装根本不能显现你的颜值，反而会掩盖掉，难道不可惜吗？”她接过他手中拎着的那套“睡衣”，双手捧着，像献宝一样奉在他面前，语气浮夸，像电视购物里面推销：“这套就不会了，这套会让野兽显得可爱又有人情味，像一只野兽幼崽，让女孩子少女心爆棚……” 李亦欢忍不住插嘴：“是母爱爆棚……”然后被江澜一掌推到一边。 蓝野看他犹豫不决，有点着急，说：“这套真的很好，主要是价格便宜！” ……三个人都望向蓝野。 贺枫不禁想笑——蓝野一不小心把实话说出来了。 终于，在这三个人殷切的眼神中，他点了点头，接受了这套衣服。 “猎人的衣服呢？”他装作不经意地问。 李亦欢看着他笑，说：“猎人的衣服比你那套要贵多了，当然了，就这么看是看不出效果的，最好上身看。不然，让洛校草过来试一试？” 他扫了李亦欢一眼，眼神警告李亦欢不要乱说话，这个傻子依旧笑嘻嘻的样子，根本没把他的警告放在心里。 江澜低下身，在她旁边的那个箱子里翻找，找出了一个位置靠下，有包装的盒子，打开，是猎人的衣服。这件衣服很好看，颜色是浅棕色的，缀了简约的饰品，腰部有腰带。他不禁想了一下这套衣服穿在洛云亭身上的样子——腰带可以显现出这人纤细却并不柔弱的腰身，暖色调符合这人温柔的性格，这和他那一点点冷淡事不关己的样子并不冲突，反而糅合在一起，成了让他心动的样子。 江澜招呼杨景澄过来看她的裙子，杨景澄闻声走了过来。 杨景澄所饰演的美女，要穿朴素一点的衣服，但是毕竟她是挂名女主角，所以衣服也不能太简单。可是由于她的身高对于女生来说有点高了，因此服装的选择范围并不是很广泛。不过，江澜他们还是费尽心思地给她找了一件。 杨景澄虽然已经做好了穿裙子的心理准备，但是在看懂那条粉红色的裙子的时候，还是绷不住跨下了脸。 本来这些服装道具是按天数收费的，但是江澜他们给老板讲好话，老板勉为其难租给他们三天，只收一天的钱。走的时候，江澜对老板感恩戴德，后来蓝野才以内行人的身份说，其实这些衣服租的人并不多，对老板来说，租出去一天还是三天，并没有什么区别。不过不管怎么样，老板肯租他们三天已经是帮大忙了，他们可以提前试衣服，还可以穿着衣服排练。 到了晚上排练的时间，江澜说今天的主要任务是试着戏服从头到尾演一遍。之前他们其实已经排练得差不多了，从走位到动作都没有什么大问题，现在需要处理的两个问题就是合配音和试戏服。 第83页 本来配音的问题比较紧急，但是配音演员还没有把台词背熟——其实并不需要背诵，只需要熟读就可以了，毕竟到时候他们在幕后。但是江澜他们觉得还是背下来比较保险，怕到时候照着念错行了。 晚上风有点大，戏服很薄，特别是女生们的衣服露肩露背的，看着就冷。现在快十一月份了，温度已经有些低了，白天有太阳的时候还好，到晚上就就很冷了，特别是有风的时候。 本来他们打算就在教学楼一楼的盥洗室换，但是盥洗室太小了，而且没有地方挂衣服，江澜就说到教师办公楼去换——办公楼有整个学校最豪华的卫生间，不仅空间很大，而且到处都贴了光可鉴人的白瓷砖，每时每刻都有保洁阿姨打扫，很干净。 江澜把手指放在嘴唇上，小声对大家说：“我们声音小一点，别吵到老师们！” 演员们领了自己的衣服，到不同的楼层去换，贺枫和洛云亭一起去了三楼，汪琪本来想和他们一起去，李亦欢很有眼力劲儿地赶紧拉住他，把他带到二楼去了。 越往上面走，越安静。 办公楼是一栋非常美的圆柱体建筑，它的一侧全是透明的玻璃，午后的时候，阳关从外面透过玻璃照进来，这栋建筑不用开灯，笼在一片浅黄的光晕之中，淡淡的光线浮动，从旋转楼梯往上走，就好像走在通往天国的阶梯。到暮色四合的时候，又能够从这一侧透明的玻璃看到窗外的彩霞，彩霞是浓烈的，美得艳丽，有冲击性，但它又远在天边，不能够直接地冲击到你，你就会为它的美丽沉醉。 而现在，这一侧玻璃外面是深蓝的，沉黑的。建筑里面开了灯，反光的原因，肉眼看不见外面的景色，只能看见玻璃里映射出的他们的身影。 他和洛云亭一前一后地在旋转楼梯上往上走，正对着他们头顶的是悬在这栋建筑顶上的水晶灯，这座灯很大，大得足以照亮整个办公楼，把这里照的富丽堂皇。 他们都边走边注视着那一侧玻璃上映射出的两个人的身影。两人走得很慢，手中都拿着自己的戏服。 他忽然顿住脚步，洛云亭在他身后，没有注意，一下子没有刹住脚步，撞到了他的背上。他回过头，洛云亭疑惑地望着他。他本就比这人高，这时又站在高两级的台阶上，这人需要仰着头才能望着他的眼睛。 他不说话。 洛云亭笑了笑：“这里好安静。” 是的，明明李亦欢他们在楼下嬉笑的声音还能够听见，但就像是隔着什么一样，这一层楼是安静的，喧嚣都远去了。 洛云亭又侧过头去，望着玻璃上两个人的身影，低声说：“后天就要二审了。你紧张吗？” “我为什么要紧张？”他有些疑惑，这对于他来说，并不是多么重大的事情，他会好好地完成，尽力地做好，但其实他并没有什么压力，也完全不紧张。要说紧张，只有在和洛云亭对视的时候，他才能感受到心脏清晰地跳动——这是洛云亭说的紧张吗？ 洛云亭低下头，轻声说：“其实我很紧张。” 他静静地等着洛云亭继续说。 “每一次站上讲台上，站在主席台上，站在众人的眼前，我都很紧张，很害怕。” 【作者有话说：不好意思更晚了，万分抱歉，鞠躬！ 八月新科榜打榜结束了，休息了几天，但我之后还是会努力日更的！ 希望小可爱们看文收藏，如果能够推荐打赏评论送月票那我就感激不尽啦！ 这文完结后，我还会大修，然后会送一直支持我的小可爱们实体书~总之谢谢你们啦！ 如果觉得我写的不好，请跟我说，不要悄无声息地离开我哦~ 爱你们~】 第43章 话剧（二十四） 洛云亭低着头，他可以看见这人白皙又脆弱的脖颈，这人黑色碎发下的耳朵，低垂的眼睫，他看不清洛云亭的神色，但是他好像能够感受到这人的不安。 这是洛云亭第一次跟他说这些事，这人以往的样子，好像什么都能够做好，什么都难不倒他，他不会对这些事情上心，因为这些事情对于他来说，都无足轻重，轻而易举。 洛云亭从未在他面前显现出这般模样，洛云亭是聪慧的，是淡然的，冷漠的，不理世事的。他有他自己的世界，所以他不关心外面的事情，尽管他可以把所有的事情做好，让所有人都称赞他，觉得他是个完美无缺的人。 可是现在，这人忽然露出了他脆弱的样子。 为什么呢？洛云亭是贺枫见过，最接近完美的人了吧。他一见洛云亭，就觉得这人是自己喜欢的样子。可是，夕羽他喜欢的样子是什么样子呢？是完美的洛云亭吗？是有距离感的他吗？是看起来无所不能的他吗？还是现在自己眼前的，有些脆弱的、没有安全感的他呢？ 第84页 他注视着洛云亭，忽然想起来自己第一次见这人时候的样子。 运动会的时候，阳光刺得人的眼睛一片花白，热风浮动，到处都能闻见夏天的味道。洛云亭坐在操场看台的最后一排，插着耳机，闭眼浅眠，阳光在他漆黑的发和白皙的脸庞上流连，安静的、与世无争的——那是贺枫见过最美好的画面。 那时候他对这个人一无所知，他不知道这人是谁，不知道他的名字，不知道他的性格，甚至不知道这人睁开眼睛是什么样子，不知道他笑起来是什么样子，不知道他的声音……他什么都不知道，可是他知道自己心动了。 从那时候开始，他的心里就住进去了一个人。他的生活呢？好像多了什么，又好像少了什么。多了一个人的身影，他就会时时刻刻关注着这个人，同时又审视着自己，自己和这人两个人的身影，都在自己心里清晰了起来。他在意着洛云亭的一言一行，也同时在意着自己的，他的生活好像被这些事情占据住了。 可是，他又觉得自己越发孤独了。他仍像以前那样，喜欢趴在桌子上听窗外的鸟鸣，仍像以前那样，喜欢上课睡觉，他仍喜欢午后的阳光，仍喜欢温暖的风，仍喜欢被阳光烤得烫手的沙土，喜欢风吹过时树叶沙沙的声音，喜欢花木的影子落在地上的样子……可是又是不一样的，以前他的心里是没有什么事情的，心里既没有欢乐，也没有忧愁，既没有感性，也没有理性。 现在呢？没和洛云亭表白的时候，没有星空走廊下的那个吻的时候，他的心里是甜蜜又忧愁的，就像心里撒了蜜糖，但又有蚂蚁在啃食一样。是难过的，痛苦的，是忧虑的，是惆怅的，是踟蹰的，是胆怯的，是固执的……但是每天只要见这人一面，不，只要一想起他来，又觉得有一种空虚的充实——他在说胡话吗？其实这并不矛盾，他明明知道所有的事情都没有向前走一步，他明明知道这些都是他自己的心事，可是却觉得他好像已经得到了什么珍贵的东西，好像只要有这件东西，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了。 在一起之后，其实又有一些变化。他希望时时刻刻都和洛云亭在一起，时时刻刻都牵这人的手——就是，有一种肌肤相贴的欲望。这种欲望和更深层也更肤浅的那些东西不一样，他仅仅只是想和这人在一起，他只是想要拥抱他，希望和他毫无距离。 可是洛云亭不想这样——他是从来不畏惧什么的，但洛云亭不是。其实，在贺枫的潜意识里，洛云亭是和自己一样的人，一样的冷漠，一样的高傲，一样的不属于这个世界——所以，洛云亭也不应该畏惧什么，洛云亭不应该在意别人的目光，也不应该在意别人的闲言碎语，就像贺枫不在意别人的恶语相向，也不在意别人的祝福。 可是洛云亭在意。 这人其实和他想象中的并不一样。 有的时候，这人比他想象中的要勇敢和主动，有时候，这人又比他想象中的要脆弱；他时常觉得洛云亭孤独，但其实这人身边总是围绕了许多人，他觉得这人不会在意别人的目光，但其实他在意，洛云亭告诉他，他内心中并不是站在人前那样淡然无争的样子，他畏惧很多事情，他怯懦而胆小。他告诉自己，他在很多事情上做得好，并不是像大家看起来那样，随随便便就能够让所有人惊艳和羡慕，其实他付出了很多努力。 这是贺枫喜欢的洛云亭吗？ 是的。 他喜欢他。或者是说，他没有办法不喜欢他。 那么他喜欢洛云亭什么呢？他说不清楚。 他曾说过他喜欢这人的样子——这人颀长清瘦的身材，美丽的脸，白皙的皮肤，漆黑的头发，让人沉醉的眉目……可是这样说，太单薄了，这样说，一点也不足以概括他的心情。可若是说，他喜欢这个人的性格，好像也不对，因为洛云亭的性格是这人自己塑造出来的，而不是他想象出来的样子——二者是有差距的。 喜欢一个人，是没有办法把这个人拆解成一个一个的元素来说的，我喜欢这个元素，那个元素，我喜欢的元素的加权大于不喜欢元素的加权，所以我喜欢你，我喜欢的元素的加权占据了总元素的百分之八十，所以我非常喜欢你，你拆分出来的每一个元素我都喜欢，所以你是我天生会喜欢的模样…… 这样是不对的。 喜欢一个人，就是喜欢这整个人。人是没有办法拆解的。 当贺枫看到洛云亭坐在看台后浅眠的身影，看到他坐在樱花树下阖目的样子，穿着他的外套感受到的温暖，望着他眼睛中自己的倒影，呼吸着他身上的气息的时候，贺枫就知道，他喜欢这个人，喜欢到失去他自己，喜欢到变得更加孤独，喜欢到痛苦。 第85页 即使他得到了他，他依然忧郁。 可是，他又在忧郁什么呢？ 他也不知道——少年人情感本就是这样的吧，仿佛一只年幼的困兽，挣扎着寻找出路，但实际上，所有的网都是自己编织的，是自己待在迷宫里不愿意出去——还装作努力寻找出口的模样。 所以，无论如何，都是痛苦的吧。 即使衣食无忧，即使没有什么好忧愁的，即使得到了所有想要的，仍然是痛苦的。 少年人大概与大人们不同。少年人拥有一种奇妙的东西，这种东西随着年龄渐长，在不断失去——所以不管他得到什么，他都会困惑和痛苦；而大人们却不同——他们早就失去这种奇妙的东西了，并且所有的痛苦都已经自愈了，所以他们看似敏感，实则迟钝，他们痛苦得单纯——因为得不到想要的东西而痛苦，这种痛苦只要在得到后，就可以痊愈了。 这种奇怪的东西，从你开始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才显现出来，你才会意识到它的流失。所以在你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你才会愈发孤独和痛苦。 这种奇妙的东西？ 贺枫不知道是什么，也不知道别人有没有，他猜想大多数人都会有。 他知道他正拥有它，也正在失去它。 他看着洛云亭有些失落的样子，伸手摸了摸这人的脸，然后俯下身，托起他的下巴，吻在他的额头上——轻轻的一个吻，很快又放开了。他牵着洛云亭的手，转过身去，和这人一前一后地继续上楼。 他能感受到他吻洛云亭额头时，这人片刻的僵硬，他牵起这人的手的时候，这人也有些犹豫——可是洛云亭终究什么也没有说，也没有挣脱他的手。 到了三楼，从楼梯处向左拐弯，直走到尽头，是卫生间，卫生间门口还有侧楼梯，可以从这里上下楼，比较方便——但贺枫很少走这里，他喜欢走楼中间的旋转楼梯，因为浪漫？也不是，只是喜欢。 卫生间里很亮堂，瓷砖白得反光，灯光有些眩目。 隔间里面的位置并不宽敞，所以他们反锁了卫生间的大门，没有进入隔间里面，就在洗手台边上换衣服。 洛云亭背过身去，走到了门边的位置。他也背过去，走到靠近洗手台的位置了。 他脱衣服很快，也听到身后有悉悉簌簌的声音，洛云亭也在脱衣服了——这声音让他心中发痒，他想回头，可是他克制住了，他知道不可以。 洛云亭不愿意的。 洗手台的墙上有镜子，他本没有注意，无意间一瞥，却看到了镜子中背对着自己的身影。他看到了洛云亭白皙的背脊。 他的心神一下子慌乱了，赶快移开目光。他觉得自己的心脏在狂乱地跳动。 洗手台上方的灯光有些刺眼，他不能看向镜子，也不能面对着洛云亭的方向，所以他面向的空间就比较狭窄了。空气里有好闻的味道，是专门放在卫生间的蚊香的味道，这味道并不浓郁，淡淡的，飘散在空气中。 他努力把注意力集中手中这件傻子一样的恐龙装上，——这件恐龙装并不薄，里面填充了棉花，让衣服可以立起来，呈现出恐龙地样子，有点像睡衣，但是更像游乐场里面的动物形状的人偶，只不过他可以把脸和四肢露出来。 他正试图拉开衣服侧面的拉链，洛云亭忽然轻轻唤他：“贺枫。” 【作者有话说：大家评论收藏哦~爱你们~】 第44章 话剧（二十五） 贺枫的动作顿住，他想回头，但是他没有。 他听见洛云亭低声说：“我面前的拉链卡住了……” 他低着头，不知道是转过去还是怎么样，他微微侧头，往洗手台上方的镜子看去——洛云亭已经把猎人的裤子穿好了，上衣却没有。上衣因为他努力拉拉链的动作，有些松垮，露出一片白皙的后颈和肩膀。 这人的背很挺拔，很清瘦，肩胛骨的形状清晰可见，像蝴蝶脆弱的翅。 贺枫此时也并没有穿戴好，裸着上身，下身是还没有脱的牛仔裤，皮带有些松，裤子挂在他的胯骨上。 他慢慢转过身，往洛云亭那边走。 洛云亭也转过身——其实拉链已经拉到胸口，只有卡在了离最上端大概一分米的距离。他走近这人，在只有半步的距离时停住——此时两人离得非常近， 他能听到洛云亭得呼吸陡然加重，这人微微侧过脸，避开了他的目光。 两人之间的气氛，忽然变得暧昧起来。 他伸手去帮洛云亭拉拉链，可是卡住了，不可以用蛮力，否则拉链会坏。他微微俯下身，小心地去拉扯拉链，希望卡住地地方能够松动。 然后他的手，碰到了洛云亭的胸膛。是温热的、细腻的触感，让人难以离开。他觉得这人的身体僵住了，心中涌起复杂的情绪。他只能更加小心，注意不碰到这人。 第86页 有时他会很疑惑。 在他站在原地不动的时候，洛云亭会上前来拉他，把他往这人的方向带，可是当他走近洛云亭的时候，这人却又往后退了。 他不懂，洛云亭明明是个矜持的人，有时却又热情，可是在他觉得洛云亭能够接受的时候，这人却又退缩到角落里去了。 他甚至有时会觉得，这人在勾引自己。可是当他看向这人那张淡漠的脸，这种奇怪的想法又会自己消下去。当他沉溺之后，当他想要亲近洛云亭的时候，这人又是无辜又矜持的样子，开始害怕他的碰触和亲昵。 他凝望着洛云亭的眼睛，试图从这人的眼眸中看出答案，可是洛云亭不看他，他只能看见这人长长的睫毛在不安地抖动。 像在他的心上抖动。 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伴随着汪琪地呼喊：“贺枫！你们好了没？我们都换好了！” 他忽然像从梦中醒来一样，手也随着汪琪的喊声一抖，拉链一下子拉上去了。两人之间的暧昧气氛忽然无踪，洛云亭转过头来，看着他。 他退后一步，飞快地说：“好了。”然后慌乱地转过头去，去穿野兽的衣服。 他背对着洛云亭，准备脱裤子。 他觉得洛云亭在看他。 他心中涌起一点微微的苦涩——这不是痛苦，是紧张。是的，人在紧张的时候，心中其实是苦涩的，只不过大部分人不会注意到这一点，因为让他们紧张的事情已经占据了他们绝大部分的注意力了。 他仍然沉默地继续着动作，微微弓起背，去脱牛仔裤，他把鞋子蹬掉，右腿先从裤子里出来，然后踩住鞋子，又把左腿抽出来。现在的他，几乎是全裸的。 他知道洛云亭在看自己。他觉得自己的动作僵硬，又迅速。 他拿起恐龙服的内衬往身上套——内衬是无袖贴身的黑色弹力衣，然后是裤子，裤子不是很贴，大概到膝盖上方七八厘米的长度，也是黑色的。然后他把那件傻兮兮的恐龙服往身上套，从下面往上面钻——可是有点紧，他进去了一个头和一只手臂，然后就卡住进不去了。 他忽然感觉，背后的人在向他走近——洛云亭伸手帮他穿。 洛云亭离他很近，因为很冷，所以靠近的时候，他能感受到这人身上的热度。在两个人的共同努力下，他终于把这身恐龙服穿进去了。 他转过身，第一次正视穿着猎人服装的洛云亭。这人太好看了，不像是猎人，而像是一位少年王子。洛云亭此时还没有戴假发，他想看看这人带上假发是什么样子。 洛云亭几乎是一看到他转过来，就笑出了声。 他望向镜子里，黑了脸，居然从心底里涌现出一种名为“羞耻”的感觉——恐龙的头立在他的头上，他的脸从下方露出来，四肢也从恐龙身体对应的地方伸出来，后方有一根又长又挺立的尾巴。 洛云亭伸手去抓那条尾巴，他来不及躲闪，被抓了个正着。他看着这人的笑颜，忽有种害羞的感觉，他觉得自己一定脸红了。 “别闹。”他低声说。 洛云亭不放，似乎觉得这样好玩。这时候的洛云亭，倒有几分孩子气。 门外又传来敲门的声音，又是汪琪，他喊：“贺枫，洛云亭！你们在里面吗？我们都弄好了。” 贺枫应了汪琪一句：“出来了！”便打算开门出去。出门前他又看了一眼镜子，觉得镜子里穿着恐龙装的自己蠢爆了。他的脸还是没有表情，也没有红晕，看起来和平时一样，但他自己知道，他心里只有“羞耻”两个字。 洛云亭笑着走在他身后，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卫生间。 贺枫发誓汪琪在看到自己的一瞬间表情崩裂了，虽然汪琪很快扶了扶眼镜，恢复了正常——但这个家伙绝对笑了！ 然后当汪琪看到洛云亭的时候，眼镜后斯文败类的眼睛中闪过一丝惊艳，然后又恢复了正常，正人君子模样地笑着：“你们在里面做什么呀，这么久。” 贺枫没回答他，而是问他：“他们都已经在楼下了吗？” 汪琪点了点头，又跟洛云亭说：“洛云亭，刚才江澜跟我说，你的假发不好打理，今天就没拿过来，说等后天二审的时候再用。”说罢，又夸了夸洛云亭。“这套衣服太适合你了，像从故事里走出来的人。” 洛云亭礼貌道了声谢。 下楼的时候，贺枫走在最后面，而且走得很慢。到了楼下，果然不出他意料，每个看到他的人都哈哈大笑，李亦欢最不厚道，笑得快摔倒地上去了。 他暗骂一声，背过身去。 李亦欢要来捉他的尾巴，他身体一侧，没让李亦欢得逞，他警告：“不许乱动。” 第87页 江澜也凑上来想摸，他一把捉住她的手臂，对她摇了摇头，江澜耷拉下来耳朵，失望而返。 尾巴，他是不会让别人摸的。 周四晚上穿着戏服排练了一边，还比较顺利，配音演员也在一边，试着跟节奏。江澜他们找好了配乐，找苏素屏借了电脑播放。周四排练的时候，配音和配乐都还不太好，周五晚上练了一两个小时，已经很合拍了。大家对周六的二审踌躇满志，满心期待地等着周六的到来。 二审的顺序也是按照抽签顺序来，一班是下午第一个。 中午大家就开始换戏服，女生还化了点妆。江澜拿出神奇——猎人的假发，来帮洛云亭带上。 假发是长发，再背后绑成一束。假发质量很好，很顺滑，很有光泽。洛云亭谢过江澜，说他可以自己戴，于是结果假发，背过身去，先用发网把原本的头发网住，然后把假发戴在头顶，最后用黑色的卡子和内置绑带固定住。 洛云亭再转过来的时候，贺枫简直移不开眼。 虽然短发的洛云亭也很好看，但是长发的他美得令人心惊。长发并不使他显得柔弱，反而凸显了他俊秀的五官。他眉毛很长，眼眸很黑，短发的时候就有一种温和的美，长发的时候，更加温柔了。 一个温柔的猎人。 其实这人的眉眼是英气的，但是可能是气质柔和，这种英气反而以另一种方式展现了出来——没有攻击性的，温柔的，却让人无法忽视的。 二审很顺利，从演员到配音配乐，再到服装道具，都没有出问题。他们从头演到尾，评委老师都没有喊停。演完之后，大家都自我感觉良好，江澜更是像个傻子一样欢呼：“稳了稳了！”，然后被杨景澄无奈地拍了拍脑袋，说：“江导，你不知道‘稳了稳了’就是59分的意思吗？” 江澜赶紧双手捂住嘴，小声说：“呸呸呸，当我没说！” 贺枫在旁边看着，觉得好笑。 通过二审的名单，在周六晚上就出来了，不过因为周六下午放假，所以大家在周日的早上才知道这个消息。 高一选了五个班，高二选了五个班，这次的选拔，评委没把每个班的分数告诉大家，只通知到了过与不过。 一班过了，二班也过了。 七班也过了。这倒是有些出乎意料了。上次贺枫把梁苍宇打了一顿，他们班男主角换人，元气大伤，这么短的时间，还能通过竞争激烈的二审，说明他们确实很厉害，老师也确实对他们很有期待。毕竟《歌剧魅影》并不简单，话剧节举办这么多届，还没有班级演过这个剧目。像一班的《美女与野兽》，不客气地讲，已经被之前地同学们演烂了。 “所以，我们班报上去地剧目名称还是《美女与野兽》？”杨景澄疑惑地问。 贺枫也觉得有点问题，毕竟这个故事已经改成了猎人和野兽的故事，而不是美女与野兽的故事。 江澜神秘一笑，说：“当然不，昨天我和汪琪商量了一下，换了个高大上的名字！今天正好想跟你们说，大家同意的话，我们今天就报上去！” 大家表示洗耳恭听。 江澜开始卖关子，她自己不说，对汪琪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意思是让汪琪来宣布。 汪琪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表演欲，可能是最近演美女父亲演多了——他站起来向大家左右鞠了两躬，推了推眼镜，清了清嗓子，郑重地说道：“我们商量的新剧名是——《代嫁猎人与霸道野兽》” 【作者有话说：大家评论收藏哦~ 话剧部分大概还有一两章就结束啦！】 第45章 话剧（二十六） 李亦欢一口水刚喝了一半，听到这个名字，直接喷了出来——贺枫站在李亦欢对面，成为了第一受害人，汪琪站在他旁边，受了波及。 贺枫骂了一句，赶紧找纸擦脸上和身上的水，李亦欢想要道歉，但实在是忍不住笑，“哈哈哈哈……哈啊哈，对，对不起……哈哈哈笑死我了……”这个傻子边笑边找人扶着，但别人都不愿意扶着他，于是他像没骨头一样，找了张桌子趴着笑。 贺枫简直无话可说，一边用纸擦领口的水，一边一巴掌拍到李亦欢头上，想把他打醒，他再这么笑下去，贺枫真的担心他把自己笑死。 杨景澄在旁边一脸嫌弃，问江澜：“江澜，你们认真的吗？还是在搞笑啊！” 江澜哈哈哈一笑，冲着她眨了眨眼睛：“当然……是开玩笑啦！” 李亦欢好不容易缓过来，趴在贺枫肩上大喘气，边喘边在他耳边说：“贺枫，我觉得这个名字太贴切不过了，哈哈哈哈……” 李亦欢大概又是皮痒欠揍，贺枫面无表情地把李亦欢扶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推开，对这人露出一个嫌弃的笑容。 第88页 他和李亦欢互相嘲讽惯了，所以李亦欢一定明白贺枫此时对自己的嫌弃。 汪琪把身上的水弄干净之后，才慢条斯理地说：“其实，我们讨论的结果是《救赎》。” 是了，猎人救赎了野兽，这个名字再贴合不过。 正式演出是周一下午，有两个场次。正式场是从下午三点到八点，由被选出的十个班级，在主席台上按照抽签顺序依次表演，每个班限时半个小时。次场是从八点到九点半，在操场上设置了三个次舞台，大家可以按照自己的选择来观看表演——次场有12个班报名，二轮被刷下来的全报了，之前一轮就被刷的两个班也报名了。 周一上午学校也给放假了，便于大家准备，毕竟要化妆换衣服，调试设备等等，必然整个学校都闹哄哄的，即使是没有演出的人，肯定也会被热闹的场景吸引得没有办法集中注意力学习，所以学校就干脆放假了。 “早就听说三中老给学生放假，我之前还不信，现在信了。”李亦欢眉飞色舞地说。 一班正式演出的顺序比较靠后，大概在晚上七点半左右，所以一班大概在下午三点半左右，才开始换服装和化妆。 教室的桌椅都被堆在靠墙的地方了，把中间的空间留了出来，摆放了四五张桌子，用于放演出的道具。 除了贺枫，大家已经把衣服换好了，排着队等着化妆。洛云亭也戴好了假发，和他一起在教室墙边的椅子上排排坐。 江澜他们要先给女生化妆。杨景澄手脚无措地抓着椅子，感受着王婉晴在她脸上涂涂抹抹。他在洛云亭耳边低声问：“你们班，沈柔。”他的话没有说完。 洛云亭望向他，眼眸漆黑，眼睫微微抖动，轻声说：“我知道。她以前喜欢你。” 他有点无奈，伸手摸了摸洛云亭背后的长发，说：“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她现在，是不是喜欢杨景澄？” 洛云亭并没有对他的问题感到意外，或者是说，洛云亭并没有很在意。这人轻轻摇头，说：“可能吧。” 他拿着洛云亭的长发在缠在手指上把玩，目光又望向被化妆的杨景澄，勾着嘴角笑了笑。 江澜在给恶毒大姐化妆，她手法粗犷，还自信满满，贺枫倒是有点可怜那位女同学了。但很快，就轮到他和洛云亭了，毕竟他们两个人是男主角。 王婉晴让他坐到她面前，但是这就意味着江澜要在洛云亭的脸上动手动脚——那怎么可以，他转头对洛云亭说，“让王婉晴给你化吧。”说罢，又跟江澜说：“班长大人，你来给我化。” 江澜对他的举动非常满意，她认定他选择她是因为相信她的技术，她捋了捋袖子，做出即将要大显身手的样子，他心中竟然奇怪地涌起一种悲壮的情绪，仿佛要去赴死。 杨景澄忽然“噗嗤”一声笑出来，她穿着美女的粉色长裙，带着假发和花环，花了粉色系的妆容，却双手抱臂，摆出放荡不羁的表情，跟江澜说：“江澜你下手轻点，我们的野兽还要见人呢！” 江澜被质疑之后，有点不服气，但见他也附和地点头，脸上又浮现出羞恼的神色，扁了扁嘴说：“好啦好啦，我知道啦！” 不管江澜手法如何粗犷，最后出来的效果还是不错的，李亦欢他们说，并不是江澜的技术好，而是他本身就长得好看，江澜听了之后竟然意外地没有反驳。 洛云亭也上好妆了。王婉晴说，洛云亭皮肤好，长得本身就很好看，所以并不难化，只是舞台妆需要加深轮廓，浓墨重彩，所以倒也费了一番功夫。 化好了妆，他去盥洗室把恐龙服给套上了。 等大家都化好妆，服装道具什么的都准备好了，都已经六点左右了，天已经暗下来了。班上没有演出的同学很早就搬了凳子去操场看话剧，每个班级划分了区域，他们班在面向主席台靠近左侧的那一块地方。 班上有表演的人一直在教室里做准备，现在明明都准备的差不多了，但江澜他们还在不知道磨蹭什么。他拉着洛云亭搬了两个凳子走出教室，在教室外面靠着墙坐着。 他一条腿向前伸着，另一条微微弯曲，放在凳子下面，双手抱臂靠在墙上。可是太不方便了——恐龙的尾巴硌得他不舒服，那个巨大得恐龙头也没办法让他的头靠在墙上，他整个人的姿势变得很奇怪。 他有点恼怒，他本来就嫌弃这件奇形怪状的恐龙服，现在它又让自己坐立难安——刚才化妆的时候，他是唯一一个没把全套戏服穿上的人，只穿了内衬。如果他把这个恐龙服穿上，坐都坐不下来。 他只好站起来，面对着洛云亭站着。 第89页 洛云亭一看他，眼中就浮现了笑意。 ——好了，我知道我的样子很好笑。他心里想。 他有些羞恼地转过身去。 然后他感觉到洛云亭安抚地摸着他的尾巴。 忽然听到“咔嚓”一声，他和洛云亭同时侧过身看——蓝野拿着单反，拍了张照片。然后他从单反后面露出眼睛，冲两人傻笑：“纪念一下！” 贺枫走过去看照片是什么样子，蓝野把照片调出来，然后把单反递给他——照片上，他穿着傻兮兮的恐龙装背对着洛云亭，微微回头，想看洛云亭在做什么，洛云亭坐在凳子上，长长的头发松松地束在背后，这人温柔地笑着，伸手捉住了他的尾巴。照片上能看见他的全脸和洛云亭的侧脸——都很好看。 他竟有些恍惚了。他忽然想到，如果很多年后，他再看到这张照片，现在他所经历的一切，应该都会历历在目吧。 他回过头，有些出神地望着仍坐在凳子的洛云亭——这人浅笑的眉眼在走廊暗淡的灯光下，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大约到了六点四十五，江澜说大家要去候场了。 所谓候场，就是在主席台背后等着——主席台背后是一条路，除了几棵树什么都没有。天已经全黑了，他们从教室出来一直往右边走，就到了。 女生们被冻得瑟瑟发抖，但是穿着高跟鞋，没办法蹦蹦跳跳。江澜让他们几个回教室拿外套，但是他们都拒绝了，说再等一会就要准备上场了，穿啊脱的很麻烦。 他也很冷，毕竟恐龙服漏风，而且四肢的衣料很单薄，腿还有半截是光着的。洛云亭忽然牵住他的手，把他带到光线暗的地方，然后握住他的手，给他取暖。 此时明明很喧嚣——主舞台上的话剧正在上演，配乐和配音的声音都震耳欲聋，还依稀能听见下面操场上观众的谈笑和鼓掌，不远处江澜和李亦欢他们的谈笑声还能够听见，可他不知道为何，觉得很安静。 他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和洛云亭的。他们站在一起，靠得很近，洛云亭身上温暖的气息能够传到他身上，还有这人身上好闻的味道——他往洛云亭身上凑近嗅了嗅。听见这人低声笑了笑，说：“像小狗一样。” 他没有反驳。 大概到七点一刻的时候，江澜招呼大家在舞台两侧等待上场，配音演员也准备就绪，现在只等着上一个班级下场，然后主持人报幕，他们等着第一声配乐响起，就要开始展示他们这几个星期来的成果了。 临上场之前，他悄声在洛云亭的耳边说：“别紧张，很快就过去了。” 舞台上的灯光很亮很亮，他们完全看不到下面的观众，也无暇去看下面的观众，他们全神贯注地去找自己的走位，去跟配乐，去做动作。虽然有配音，但是为了演得更加自然，演员们也自己说了台词，只不过没有话筒，下面听不见。 在灯光下和洛云亭对视的时候，是和平时不一样的，洛云亭比平时更加耀眼，更加炫目，这人一出场，就听见下面的观众都开始鼓掌欢呼——这和贺枫出场的时候不同，舞台太小，观众们看不见他英俊的面貌，只能看见他傻兮兮的恐龙服装，所以他一出场，就听见下面的哄笑。 他看着洛云亭毫不慌乱地表演着动作，说着自己的台词，一点也看不出这人上次在旋转楼梯上跟自己说的“紧张”和“害怕”。 洛云亭本就白皙，化了一点点妆，显得轮廓更加立体。这人的唇本来是浅红色的，因为是男性的妆容，所以没有涂口红，只涂了唇膏，此时在舞台强烈的光线下，像是镀了一层柔和的光。 不知道是同学们懂得太多，还是被人煽动，野兽和猎人一有对手戏，下面就开始有人怪叫，发出“噫”的波浪音…… …… 【作者有话说：看文请一定要收藏呀~ 然后希望大家帮忙推荐~真的很需要~ 真的非常需要你们的支持，喜欢这个文请告诉我，要不然很难有动力坚持下来，谢谢啦！】 第46章 话剧（终） 到最后一幕，贺枫倒在地上，洛云亭半跪着抱着他的时候，也不知道是谁带的头，下面的观众居然一起起哄——“亲一个！亲一个！亲一个……” 他的心陡然紧张起来——洛云亭背对着观众，把他的上半身挡住。 此时整个舞台的光都黑了下来，然后亮起两束光，一束打在猎人和野兽身上，一束打在刚刚登场的白女巫身上。白女巫慢慢地说着她的台词，当她说完“现在，恭喜你。”的时候，舞台的灯光忽然又全部黑了下来——这次的黑暗大约会持续一分半左右，旁白会在黑暗中讲述这个故事的结局。 第90页 而他需要在这个空档把恐龙装脱下，然后披上王子的衣袍，带上王子的皇冠，重新出现在众人眼前。 可是，就在光线暗下去的那一刹那——洛云亭吻住了他的唇。轻轻的，迅速的，转瞬即逝的，却温热的，有情绪的。 他的脑子一下子一片空白，但是他的身体告诉自己时间紧迫，他需要赶快换装。他连忙爬起来，到舞台旁边，在众人的帮助下脱下了恐龙服，然后又迅速穿上王子的衣袍，他一边往舞台中间走，江澜一边帮他把皇冠往头上戴。 他要在旁白念完之前，躺回原来的位置——时间非常紧急，他几乎是摔在了洛云亭面前。 灯光就在这时候亮了起来——可是观众却忽然爆发出大笑，他们几个在台上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能继续往下演。 最后，白女巫的诅咒解除，黑女巫受到了惩罚，猎人和野兽友谊长存，共同在城堡中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 从舞台上下来之后，他问江澜刚才观众在笑什么，江澜扶额，无奈地说：“刚才灯亮起来的时候，你还没躺回原处，别说是观众，我在侧面都看见，一个黑影从旁边跳过去，躺在洛云亭面前——观众能不笑吗？” 他有点尴尬，其他人也没有责怪他，毕竟时间确实很紧急，要是旁白念完了还要等他，就会显得非常不自然。 他们现在还不能把戏服脱下来，因为等所有班级表演结束之后，所有参与决赛的演员和工作人员要一起合影，所以他们都穿着戏服，在学校专门给他们准备的观众区观看接下来的表演——所谓专门的观众区，实际上就是所有班级的后面，风又大，离舞台又远，还会被摄像机和灯光仪器挡住，实在算不上好位置。 他索性拉着洛云亭到最后面最边上的角落里聊天，跟洛云亭讲他以前打篮球的一些事情。但可能是他这身恐龙服过于搞笑了，洛云亭看着他就笑，本来好好的谈心聊天的氛围，变得很奇怪。 话剧比赛的结果将会在所有十场表演都结束之后公布，评委现场打分，从高到低，选出一等奖一个班，二等奖三个班，三等奖六个班——也就是说，进入决赛的十个班，每个班都有奖，并且都有奖金。 宣布比赛结果的时候，他和洛云亭也注意听了，但是隔得太远，有些听不清，但后六名都没有一班和二班的名字，也就是说，一班和二班只可能是一等奖和二等奖了。 台上宣布结果的老师非常磨叽，故意吊人胃口来显示他“高超”的主持功力，几句话，他足足说了三四分钟，大家才知道结果——一班的《救赎》得了一等奖，二班的《泰坦尼克号》得了二等奖。 江澜激动几乎要痛哭流涕，上台领奖的时候，又感谢老师的支持，又感谢同学的配合，还感谢剧组的全体成员的辛苦付出，说的一套一套的，一看就是事前准备好了。 最后合影的时候，他和洛云亭本来站在边上，可是随着两边又往舞台上上人，他和洛云亭被人流挤动着，不知不觉站到了舞台中间的位置。他们边被挤着，他一边在洛云亭对他说：“灯光好刺眼……”他凑近洛云亭的耳朵，因为舞台上太嘈杂了，晃眼的灯光似乎让人的听力也下降了。 洛云亭看着镜头，没有看他，而是微微侧向他这边，说：“看镜头，要拍了。” 然后就听见前面的摄像师说：“大家快摆好造型——一……二……三！” 他没有反应过来去看镜头，仍旧望着洛云亭看。 然后就觉得闪光灯一闪——画面就这样被定格了下来。 之后就是看三个次舞台的演出。因为是同时演出，为了避免相互影响，三个次舞台都相隔很远，学校还给正式地搭了临时舞台，音响灯光虽然比不上主舞台，但是也算很不错了。 此时音响的声音从三个方向传过来，他和洛云亭正好走在操场的中心位置，简直是被三个音响轰炸。可是习惯了一会儿之后，竟然觉得，外界越喧嚣，内心越安静。 仰望着天空，今晚，天上的星星居然很多，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么多星星了，好像上次见到还是小时候——那时候抬头望夜空，也能生出几分数星星的念头，后来渐渐大了，夜空的星星也越来越少，好像不用数，一抬头，这里一颗，那里两颗，数量一目了然。今晚的星星却很多，一颗连着一颗，连成了一片星河。 周围是嘈杂的音响和人声，但他什么也听不清，只觉得音响震得他的心脏咚咚咚地跳，他不知道那是音响里的鼓点，还是他真正的心跳声。 灯光也仿佛从四面八方扫过来，有时候他会被晃到眼睛，他微微眯起眼睛，等灯光扫过去之后，他再睁开，再睁开的时候，看东西都会模糊一阵。 第91页 周围人很多，他悄悄牵起洛云亭的手，在这人耳边说：“你抬头，看天上的星星。” 可是他自己都听不见自己的声音，更别说洛云亭了。洛云亭也把耳朵往他唇边凑，嘴里也在重复着什么——他看洛云亭的口型，好像是在问自己说了什么。 他不禁失笑，现在他们就像哑巴和聋子，交流全凭心领神会。 但其实，他们也不需要什么交流了——洛云亭望过来，他也看着洛云亭的眼睛，这人的眸子亮得惊人，里面有各色得灯光，还有繁星，还有自己…… 最后的奖金是1200块钱，江澜用其中600块钱为班级做贡献，缴了班费，剩下600块钱，说要犒劳全体剧组问大家周六下午下课后有没有空一起去吃一顿“杀青饭”。 大家纷纷表示“万分有空”，并提议“再吃一顿都有空”。 周六的下午，贺枫去二班门口等洛云亭，大家一起在学子广场右侧小道上集合。加上配音、场务剧务，一共大概二十人左右。 他和洛云亭先去等着了，江澜他们磨磨唧唧地收拾东西，慢的要死。 他和洛云亭是最先到学子广场右侧小道的。小道旁边是石壁，石壁上垂下来迎春花的枝条，石壁前侧还重了几颗枇杷树。上面就是宿舍区，从小道前面的楼梯上去，就可以到宿舍区和食堂了。 ——他们当然不会去食堂吃。三中食堂虽然还不错，但大家已经吃了快一个学期了，早就吃腻了。而且，按照李亦欢的说法，出去吃才有仪式感，仪式感是生活中最不能缺少的东西了——倒是说的冠冕堂皇。 他倚着石壁，双手双手抱臂，洛云亭站在他面前。依靠着的他，和洛云亭身高差不多，甚至要矮一点，他要抬眼才能看清洛云亭的眼睛——这人的眼睛里有温柔的笑意。 突然有人在他旁边站定，他一向敏锐，感受到了这人的不友善。他侧过头去——果然，是梁苍宇。 梁苍宇脸上挂着凶狠的嘲讽的笑容：“哟，贺大少，在这里……做什么？” 洛云亭也侧过头去看，见是梁苍宇，微微皱了皱眉，走到了离他更近的地方。 他不屑地斜睨着梁苍宇，低声嘲笑：“上次挨打没挨够？” 梁苍宇一听他这么说，生气了，一时语塞，不知道如何回应，用怨恨的眼神盯了他好一会儿，忽然笑了，说：“上次的事情，没有结束。” 这样的话他听多了，这样的眼神他也见多了。梁苍宇毫无疑问是个小人，喜欢背后出阴招，而且一点都不讲道义。 他要是被这句话吓住，他就不是贺枫了，事实上，他从不会被任何事情吓住，他没有名为“恐惧”的这种情绪。 梁苍宇说完，就要走，刚转身，他叫住他。 梁苍宇没有回头，他轻声说：“不要玩火自焚。” 梁苍宇的背影僵住了一瞬，但又很快恢复了正常，也没有回头看他，径直往学校外面走了。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他虽然不把梁苍宇当回事，也知道，这样的小人不能不多加注意——但是梁苍宇这个人，还不值得他用时时提防。他这个人，直来直往惯了，不愿意去用什么阴谋诡计，但是如果别人想要算计他，也需要先掂量自己的分量。 不一会儿，江澜他们就到了，他们几个又等了一会儿，其他人也陆陆续续都到了。江澜提前订了一家川菜馆，就在学校附近，大家一起走路过去。 江澜走到他旁边，在他耳边说：“我刚才在教学楼那边，看到你和梁苍宇在讲话，不会有什么事情吧。” 他望着她，漫不经心地摇了摇头。 【作者有话说：大家看文记得收藏哦~然后请评论告诉我你们喜欢这个文，鼓励对我来说真的非常重要~ 爱你们哦~】 第47章 抄作业风波（终） 十一月上旬的天气已经很凉了，穿单衣会觉得冷。贺枫本就怕冷，现在里面穿了长袖，外面穿了稍厚的外套。外套是风衣的衣形，江澜说他穿起来有几分风流倜傥的味道，他笑了笑。 三中要求所有的学生都要穿校服。每个学生有五套校服——夏季一套短袖短裤，一套短袖长裤，春秋的外套和长裤，冬季的厚外套和长裤，还有一套礼服。 ——每一套都丑得惨绝人寰。夏季校服是浅蓝色，长裤和短裤是藏青色，其实和黑色差不多；秋季校服是深色得水蓝，非常宽大，个子高的人穿还好，矮的人穿就像没腿一样；冬季校服最令人费解，居然是橘红色的——校方解释说，因为橘红色看起来暖和……礼服是西装，男生的样式很普通，需要自己搭配领带，女生的下半身是格子裙，有种英伦风的感觉。 第92页 现在天气冷了，但又还没有到冬季穿厚校服外套的时候，所以大家还是穿着秋季的外套，于是可以经常看到辣眼睛的场景——有人穿衣服的时候，里面的衣服长，外面罩着一件相对短的校服外套，特别是配色奇怪的时候，简直是不堪入目。 他是不可能让自己陷入这种尴尬的境地的，所以既不穿校服的裤子，也不穿外套。 洛云亭是很乖的学生，老师让穿什么，就穿什么——或者是说，这人并不介意这些，这些对于他来说，都是无关紧要的东西。 洛云亭穿什么都好看。他皮肤白皙，身材修长，穿了浅色薄毛衣，再穿一件校服外套，丝毫不显得臃肿，水蓝色的领子显得他的脖颈白皙纤弱。 贺枫有时候，望着洛云亭，会想，其实这人比较适合棕色系，棕色或者奶茶色、栗色的头发，暖色系的毛衣什么的，更符合这人的气质，更让人觉得温柔和温暖。 可是洛云亭的头发是漆黑的，眼眸也是漆黑的，明明是个温柔的人，发色和眸色却这样不近人情，就像他骨子里的冷漠。 其实这不矛盾——他是温柔的，温暖的，也是冷淡的，漠然的。 周二下午，贺枫趴在桌子上写数学作业。太冷了，他望了望窗外——银薇的叶子大部分还是深绿色的，但也有一部分枯萎了，其他的矮灌木更是风一吹就掉叶子，吹落的叶子一开始还会和土壤的颜色不同，过一段时间，就渐渐融为一体了。 他很少老老实实做所有的作业，一般会拣自己不那么讨厌的做。他几乎不做赵文布置的语文作业——其实他不讨厌语文，反而还很喜欢，要是换个老师，他可能会很认真学呢，可是赵文的课实在是让他听不下去，倒不是赵文讲得有多差，而是，人都没有办法长期去服从一个自己讨厌的人吧，也没有办法全神贯注地去聆听自己讨厌的人讲话吧，会难受。 他好不容写一次数学作业，却发生了一件令人哭笑不得的事情。 数学课是上午上的，下午他在语文课上把数学作业写完了。 今天的作业格外地多，其实每一科的作业单独来看，都不算很多，可能就一两页的题，可能还自己对个答案批改一下什么的，交上去老师只批个日期，但是如果当天上课门数一多，或者某一科稍微多一点作业，学生们就会非常吃力了。 所以，到了晚上九点半收作业的时候，班上一片鬼哭狼嚎，前后左右互相帮助，或者干脆拿着作业去小组长那里随便抽一本抄。他倒是很早就把作业交了，然后就拿上外套，在一楼的楼梯口等洛云亭。 本来一切都很正常的，第二天却发生了意想不到的事情。 数学老师不像以往早早地来到教室，而是抱着一堆作业踏着上课铃声走进教室，他一走进来，就把厚厚的一沓作业重重地摔在讲台上，然后用冷冷的目光看着大家。 昨天晚上很多人抄了作业，大家都低着头，胆战心惊，没人敢大声喘气，生怕被挑出来全班批评。 贺枫倒是没什么所谓，别说他没抄作业，就算他抄了，也不会怕什么。 窗外的风吹动了数学老师那短短薄薄的刘海，他伸手理了理，望着下面的学生不说话，眼镜片很亮，从贺枫的角度根本看不清他的眼睛。 数学老时缓缓开口：“都长本事了？群体性抄作业？” 不少人倒是因为“群体性”三个字松了口气，遭殃有人垫背，总比自己被单独拉出来骂要强。 数学老师又拨了拨他的刘海，继续说：“抄了作业的，自觉站起来，不要等我一个一个的点。”他指了指那一沓作业，表示他心里清楚谁抄了。 下面的同学开始左右四顾，但谁都没敢小声议论，谁都不敢当出头鸟，所以过了一会儿，还是一个人都没有站起来。 这时候，数学老师冷冷地笑了一声，说：“这样吧，我换个方式问——没抄作业的，自己做的，站起来。” 这时候下面就微微嘈杂了起来，大家面面相觑，开始小声议论。然后零零星星有一些人先站了起来，然后又有几个人站了起来。 贺枫没动，还是趴在桌子上，看刚刚李亦欢从学校书店带回来的杂志。 数学老师扫视了整个教室，看着那些站起来的人，目光柔和了些，让他们坐下，然后又用严厉的语气说：“其他人呢？都是抄的吗？”他顿了顿，又接着用嘲讽的语气说：“抄都能抄得乱七八糟，一班真是人才济济啊！” 大家不明白怎么回事，但是又不敢讨论，都像小鸡仔一样老老实实低头盯着桌面看。那些刚才站起来没抄作业的人也不例外，毕竟老师正在讲台上生气，谁都不想去触霉头。 第93页 “填空题的第五题，第二问，我想问各位，三分之五十二，这个答案是怎么来的？为什么班上有37个人，都写的这个答案？” 下面没有人说话，都安静如鸡。 数学老师用慢悠悠的语调来讲述大家的抄袭过程：“正确答案是三分之根号q。我改作业的时候还奇怪呢，怎么都写的三分之五十二，我正百思不得其解呢，直到我看到了这份作业。” 他把那一沓作业最上面的一本拿起来，在大家面前扬了扬，然后又重重地拍在讲台上。 然后，贺枫忽然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贺枫，我倒是要感谢你了，要不是看到你的作业，我还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写的三分之五十二呢！”数学老师看向他。 他翻杂志的动作一顿，抬头，不明所以。 数学老师皮笑肉不笑，开始推理大家的抄袭过程——原来根源出在他的作业上。他写字写得很潦草，把根号写得像数字5，而q这个字母，他把上面得圈写得很扁，下面的勾又拉得很长，乍一看，像个数字2，估计是有人随便抽了一本作业抄，就碰巧抽到了他的，然后被催着交作业的时候，情急之下，没看清楚，就把根号q，抄成了52，然后这份作业又被人传着抄，竟然有37个人都写的这个滑稽的答案。 他真是哭笑不得，好不容易写个作业，居然还有人抄，还抄错了，不仅抄错了，还害了一堆人。 数学老师面色不善，嘲讽道：“你们抄作业，也不看仔细，这道题又没有给具体数据，长度给的是字母q，最后答案只有数字，你们不觉得有问题吗？一个二个还往上写，真是有本事！” 下面抄了作业的人估计都在骂他，他觉得有点好笑。 数学老师把大家冷嘲热讽了一遍，发泄了一通，气顺了点，让写了三分之五十二这个答案的人重新把这道题抄题写过程做一遍，和今晚的作业一起交上来，这事情就算结束了。 数学老师叫建国，名字很革命，四十多岁，是个面冷心善的中年男人，额前有一层搞笑的刘海，不长不短，很薄，但是很顽固，不管怎么理，都在那个地方不动摇，所以拨刘海是他的习惯性动作。他做事情喜欢搞搞拿起，轻轻放下，不怎么为难学生，人倒是不错。 下课之后，李亦欢来找贺，表情有点奇怪，说：“原来那本作业是你的呀，我是说怎么字迹还挺熟悉的……” 他没听懂李亦欢的意思。 李亦欢又接着说：“如果知道是你的作业，我就不抄了，我应该抄汪琪他们的……” 这下他明白了——向全班传递错误答案的人，原来是李亦欢，真的是让人哭笑不得。 下午有音乐课，课代表在黑板上通知，说从这节课开始，之后的音乐课都要去综合楼的音乐教室上课了。 之前周三下午的音乐课都是在教室上的，是大水课，一般就是老师放各种世界名曲，什么莫扎特贝多芬，肖邦柴可夫斯基之类的。 一般这种课，贺枫还有李亦欢，蒋蔚几个人，都会逃课去网吧。 【作者有话说：寒武的系统在升级，最近老是抽风，发了几遍还是没能在12点之前发出去。 这是我用手机发的，希望格式正确。 希望大家多多支持，评论收藏，我真的很需要大家的鼓励～ 谢谢啦，爱你们！】 第48章 天台（一） 半个多学期过去了，蒋蔚都已经跟校门口的门卫混熟了，听李亦欢讲，蒋蔚认了那个门卫老头儿做干爹——真是匪夷所思，蒋蔚真的是为了出去上网，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那个门卫老头儿很凶，最喜欢防着他们这些学生出去，特别是住校的学生，没有假条是绝对不可以踏出校门口一步的。所以之前他们想要出去，就是找人借走读证，然后编一堆奇葩理由说什么家里有事之类的，有时候可以蒙混过关，但大多数时候都不行。 因为那个门卫老头儿长得精瘦，个子不高，但身上都是腱子肉，大家给他取了个外号，叫“狼狗”。 后来，蒋蔚经过多方打探摸索，在停车场靠里面的位置，找到了一个可以翻墙的地方——那一处墙壁有点塌，下面还有一堆沙石，对于伸手矫健的人来说，翻出去并不是什么难事。那堵墙外面是路边的花坛，本来是好好的，他们几个人经常从这里进出，那里的灌木树枝都已经被他们踩得光秃了。 但就在前几天，那堵快塌了的墙被修好了，墙角下的那堆沙石也不见了踪影。现在再翻出去，就很困难了。 贺枫并没有多喜欢出去上网，但是待在学校外面，总比关在学校里面强，所以之前也经常和他们翻墙出去，但是他并没有多强的欲望说一定要去网吧。 第94页 但是蒋蔚就不同了，这小子有网瘾，听他说，他初中的时候，他父母还试图把他送到戒网中心去，被他奶奶死活拦住了，说那不是人待的地方，所以他才潇潇洒洒过完初中，现在他的网瘾已经没救了，他父母还想把他往戒网中心送，但是现在戒网中心接连爆出负面新闻，老人家更不敢送他去了。 现在，连接校内外的“矮墙”被修好了，蒋蔚没办法出去，居然认了“狼狗”做干爹，真是有本事。 蒋蔚在贺枫他们面前吹牛托大，说现在不仅他自己可以在校门口进出自如，还可以带他们出去。贺枫他们不是很信任他，万一被捉住，被交到赵文那里去，又是一件麻烦事。 贺枫跟蒋蔚说，他不去了。 蒋蔚又想拖李亦欢和他一起，李亦欢也拒绝了他，说不想正面和“狼狗”打交道。 音乐教室在综合楼的五楼，空间很大，里面摆了一排一排的长木椅，都很旧了，有点像北欧电影里面的那种感觉。前面是讲台，面向讲台的左侧摆了一架黑色亮漆三角钢琴，右侧靠着墙还有一架原木色立式钢琴，看起来都有些老旧了。 面向讲台的左侧是大片的落地窗，前后浅棕色的窗帘并没有拉上，而且窗帘不是挡光的布料，即使拉上了，也挡不住阳光的直射。 前几天都是阴天，虽然没有下雨，但是一直有厚厚的云飘着，把阳光都挡住了。今天不知怎么，却忽然放晴，云都散开了，阳光能够照到地面，连带着气温也上升了好几度。 他果然还是喜欢有阳光的天气。 他到音乐教室的时候，教室里已经零零星星坐了一些人了，可能是教室太大了，即使全班都来了，看起来也是稀稀拉拉的。他挑了个偏后靠窗的位置，正好在窗帘的旁边。窗帘把他的身体挡住，只有昏黄的光能照在他的身上，他的下半身却暴露在从窗外直射的阳光下。他的脚踝在在阳光的照射下，显现出苍白得颜色。 他看着阳光直射在空气里显现出来的尘埃，有点发呆。 有阳光的音乐教室，像一个古老的教堂，被窗帘挡住的地方，光线是昏暗的，橘黄色的，没有窗帘挡住，被阳光直射的地方，被照得亮堂堂的，有些刺眼。交界得空气中，有细细的尘埃漂浮。 他忽然觉得，其实世界很丰富，只是人类很孤独罢了。 上课的时候，老师在讲台旁边的三角钢琴上弹奏柴可夫斯基的《六月船歌》，配合着整个教室静谧的氛围，没有人讲话，大家的呼吸也都是轻缓绵长的。 他没有看讲台，而是用手稍稍拉了一下窗帘，看着窗外。五楼并不算高，从这一侧的窗子看下去，可以看到篮球场，但此时并没有什么人打球。阳光照在一场漆了红色油漆的地上，颜色非常鲜明，竟一点也没有秋日的落寞，一瞬间他还以为回到了夏天。 洛云亭在做什么呢？他不禁想。 在上课吧。这人一定左手支着下巴，右手在课本上做笔记，眼睛望着老师，唇角有温柔的笑意。然后，被老师点起来回答问题的时候，也是条理清晰，不慌不忙的。 所有人都会佩服洛云亭，喜欢他，想要亲近他。 可是这人是自己的。 想到这里，他不禁弯了弯唇角。 其实他一点也不了解洛云亭，他只是喜欢他。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就想要了解他，想要了解自己不曾介入的他的那段过往，想要了解自己不在的时候他所经历的时间与空间，想知道他的一切。在所知甚少的时候，就会根据自己已经知道的那一点点去猜测，去想象，然后心里就会有一个想象中的他。 可是，他已经知道，洛云亭和自己想象之中的完全不一样了。 不过，要说完全不一样，也不对。其实，他内心深处，是知道那人的模样的吧——知道那人的脆弱，知道他的孤独，知道他的冷漠。 他曾问自己，他是不是爱慕那人那无所不能的样子，爱慕他表现出来的温柔和煦，爱慕他那与世隔绝的样子。 他又一方面知道，洛云亭也是一个凡人，而非一个神。他拥有人类所有的情感，拥有人类的能与不能，他有恐惧，会紧张，他也会爱慕别人，他也会讨厌自己，他所得到的一切都是因为对等的付出——他也只不过，是个脆弱的凡人罢了。 他还是喜欢他吗？喜欢和他想象之中不同的他吗？ 有些东西早就改变了。 在那晚的星空走廊，洛云亭转过身吻自己的那一刻，他就走下了神坛，卸下了盔甲，走出了禁锢着他自己的那间黑屋子。 是的，洛云亭和他是一样的。 他曾说，他待在一间没有门没有灯的黑屋子里，别人无法进来，他也无法出去。他只能坐在那扇窗前，呆呆地看着窗外的花与树，听着窗外的风声，把身子缩在黑暗里，去感受窗外的阳光，然后去恋慕一个伸手也触碰不到的人。 第95页 后来，在那个夜空漆黑的晚上，在繁星闪烁的星空走廊之下，洛云亭打开了他的窗子，跳进了他的黑屋子里。 可是他从不曾想，这个人让步了多少。 这人不是本来就站在阳光下，站在鸟语花香之间的。 他也有一间出不去的黑屋子。 他有他的脆弱与敏感，他也受过无法痊愈的伤害。 他除下盔甲，也有软肋。 他做的事情，比自己多太多了。 他怎么能，不喜欢这样的洛云亭呢？ 音乐课下课后，他没有马上走，仍坐在椅子上没有动。不想下楼，不想回去上课。他贪恋这里的阳光，和安静的空气。 他能感觉同学在偷看自己，但是他没有理会。过了一会儿，教室里的人都走了，老师也走了，偌大的音乐教室，只有他一个人。 音乐教室是要锁门的，有专门锁门的大爷，一般考虑到老师拖堂的情况，不会一下课就立即上来锁门。而且学生社团的成员有的需要练琴，所以钥匙并不是只有大爷一个人有，但是他们一般用完都不记得锁门，所以大爷会经常上来查看锁门的情况。 他也不知道自己待了多久，窗外的阳光投射在另一侧的墙上，照出令人目眩的光斑，他看过去，只觉得脑袋有些昏，不禁闭上眼睛。 空气中有好闻的味道，不知道如何描述，但让人舒服和安心。 忽然听到钢琴声——是阿南亮子的《refrain》。 轻缓的，忧伤的，明亮的。 他睁开眼，是洛云亭。这人坐在那架原木色立式钢琴前面，弹奏着这支曲子。他只能看到他安静的背影，和漆黑的头发和一截白皙的脖颈。 他穿着水蓝色的校服外套，布料看起来柔软又贴合， 琴声像夏季午后散漫飘着的云，像树林间抖动着叶片的轻轻吹动的风，像屋顶上反射的光，像透明的梦。 他着这人背影，不舍得将目光移开。 “去天台吧。”洛云亭回过头，望着他说。这人的眼睛里有好看的笑。 他点点头。洛云亭把琴盖放下，把琴凳往里面放，然后转身向他走过来。这人穿过两列长椅中间的过道，一步一步向他走来。他没有动，而是坐在原本的位置上，望着这人的眼睛。 洛云亭走到他这一排，然后往里面走，走到他面前，向他伸出手。 他抬起手，洛云亭牵住，然后转身。 他们牵着手，往天台走去。 综合楼是一栋很安静的楼，很少有人过来，一楼是物理实验室，二楼是生物实验室和化学实验室，三楼是机房，四楼是多媒体教室，然后五楼是音乐教室和琴房，尽头处还有一间舞蹈教室。再往上一层楼是一些空教室，里面有一些桌椅，是有时候考试座位不够，救急用的，但很少被用到。 综合楼一共六层，再上一层，就是天台了。 【作者有话说：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我哦~ 记得评论和收藏，然后如果能够推荐打赏送月票就感激不尽啦~ 爱你们~】 第49章 天台（二） 洛云亭走在他的前面，阳光从楼梯转角处的高窗处照射下来，他逆着光看着这人的背影，竟觉得他修长却清瘦的背影，有几分高大。 洛云亭一直牵着他的手。这人的手是白皙修长的，柔和却不柔软，是有力的，男孩子的手。洛云亭握着他的手，他也握住洛云亭的。 他们走到楼梯的最顶层，洛云亭轻轻推开那扇老旧的，绿漆斑驳的的铁门，牵着他走了进去——阳光一下子晃到了他的眼睛。 然后，他感觉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覆在他的眼睛上，一下子不刺眼了。 是洛云亭的唇。这人微微仰头，吻他的眼睛，替他挡住突如其来的猛烈阳光。 他反客为主，手扶上洛云亭的肩膀，轻轻把这人推到门边的墙上，顺手把门关上，锁住。他把洛云亭压在墙上，右手压在这人的肩膀上，左手垫在他的脑后，他担心粗糙坚硬的墙壁会让这人觉得痛。 他吻上洛云亭的下巴，带着一点强势的气息，洛云亭被他压住不能动弹，只能配合着他的动作。他知道洛云亭睁着眼睛看自己，但是他微微垂下了眼，只凝望着这人的唇——他刚才被自己推到墙上的时候，下意识咬了嘴唇，现在是湿润的，殷红的。 他轻轻吻上去，舔舐着，吮吸着。这次不同于以往，洛云亭不再是被动地接受着他的吻，也开始主动吻他，这人明明敏感地抖动着身体，扶住他肩膀的手都在轻微颤抖，但唇舌还是不甘示弱，也去吮吸着他的唇。 他试探着进一步深入，轻轻舔舐着洛云亭的门齿，可是这人紧张得咬紧，他没有办法进去。他压在洛云亭肩膀上的右手改为轻轻地，一下一下地抚摸这人的脖颈和耳朵，想让他放松，可是洛云亭这里敏感，他感受到这人全身绷紧，更加紧张了。 第96页 他知道现在还不能逼洛云亭，只能退出来，继续舔舐着这人的唇珠，再到唇角，然后顺着他的下颌线吻到他的耳根，当他把洛云亭的耳垂含进嘴里的时候，他感觉到这人一下子僵硬了身体，然后开始剧烈的颤抖，本来扶住自己肩膀的手也开始推拒，喘息变得很重。 洛云亭的头发也因为这些动作微微动了起来，骚在他的脸上，有点痒。 “贺枫……”洛云亭低声唤他的名字，声音中有些颤抖。他放过洛云亭，然后把下巴搁在这人的肩膀上，用双手把这人拥入自己的怀里。 这一刻太安心了。暖洋洋的阳光照在他身上，明明入秋了，气温凉了下来，但被太阳照耀的时候，仍觉得温暖得炙热。他和怀里的人没有丝毫间隙，怀中人身上的暖意能够传到他身上，他能感受到这人胸膛一起一伏的呼吸，能听见他的心跳，他的鼻息就在自己的耳边，他身上有淡淡得好闻的味道，这个味道专属于自己…… 他想带洛云亭去天台边缘的围栏，洛云亭拉住他说他身上软，要抱一会儿再过去。他也舍不得与这人分开刹那，于是紧紧地抱住他，不再松开手。 天上的云一片一片地缓缓飘过，却没有一片能够把太阳遮挡住。天台上的风很大，是凉凉的，却比地面上要暖和太多了。 他和洛云亭牵着手走到天台边缘处，伏在围栏上，安静地吹着风，聊着天。 他忽然想起，之前在苍叶山秋游的时候，洛云亭曾跟自己说，他在初三的时候，腿上做了个小手术。他问洛云亭：“为什么初三的时候腿上会做手术？”他侧过头，望着这人的侧脸。 洛云亭双臂搁再围栏上，把下巴放在臂上，没有看他，而是看着远方天空中缓缓飘动的云。沉默了片刻，轻声说：“因为右腿被打断了。” 他的眼睛微微睁大，有些不能相信自己听到的答案，他低头看向洛云亭那双形状优美的腿，知道了它们的过往，心中第一次有了抽痛的感觉。 他跟洛云亭说，他想知道他那段自己没有介入的往事。洛云亭定定地望着他，眼眸竟然涌起了悲伤的神色，然后垂下了眼。 然后，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洛云亭第一次跟他讲了从未对别人提起过的往事。 “我曾有一个哥哥。”洛云亭轻声说，望着远方的云，他第一次在这人温柔如水的目光中，看到了名为悲伤的神色，他仿佛永远是微笑的，淡然的，无所牵挂的。 他静静地凝望着这人。 洛云亭转过头，望着他的眼睛，“他和我不同，他长相很凶恶，成绩也很差，好像在各方面都没有天分，性格也暴躁古怪，经常打架——这个人简直糟透了。没有人会认为我们是亲兄弟，爸爸妈妈也觉得他让他们很丢脸。”这人明明说着贬低的话，目光却那么难过。 “后来呢？”他轻声问。 洛云亭又侧过头，望着远方的那朵云，声音很低沉，几乎微不可闻，“小时候他对我很好的，可是越长大，我们兄弟之间就越疏远。我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有了自己的圈子，大约是经常一起打架的朋友。”说到这里，他的语气略微有些嘲讽，眼神中却浮现忧郁的神色。他继续说，“我不知道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讨厌我的，我记得上初中之后，他的房间门就永远是锁着的，和我碰面的时候，不是无视我，就是对我冷嘲热讽，或者是用嫌弃恶心的目光看我……” 洛云亭微微仰头，迎着风的方向，闭上眼睛。他知道这人难过，可是他没有办法安慰他——因为那是一段，他不曾介入的过往，那是一段在没有他的时间与空间里发生的事情，他没有资格与立场去安慰这人。 他只能安静地听他讲。 “后来他就不怎么回家了，有一群社会上的朋友，他们一起打架，抽烟喝酒，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爸爸妈妈开始还会打他骂他，可是他不听，后来干脆住到外面去了。再之后，爸爸妈妈也放弃他了，对外面说，只有我一个儿子，把所有的希望都倾注在我身上。”洛云亭的嘴角像在笑，声音里却有化不开的悲哀。 他轻声问：“后来你们有见面吗？” 洛云亭低头看着下面的操场，眼睛里却空无一物。“有，其实我们经常见面，他经常会出现在我面前。是不是很奇怪？他明明讨厌我讨厌得要命，却要经常来看我，看我过得怎么样。然后我发现，要是我过得好，他就会生气，我要是更优秀，他就会越诨，我做得越好，他就做得越出格，非要和我反着来。” 说罢，这人又笑了笑，悲哀地说，“他真奇怪，要是换了我讨厌一个人，恨不得一辈子不见面才好呢。” 第97页 他看着洛云亭的笑容，心里有种细密的抽痛。要是这人哭着跟自己说这一切，他还会觉得心里好受一些，可是这人却是笑着说的，明明难过得睫毛都在抖动。 “后来呢？大概是孽缘吧。他喜欢上一个女孩子，可那个女孩子偏偏喜欢我。”说到这里，洛云亭的语气里又有了嘲讽的意味，“是啊，谁会喜欢他啊，长得又凶，性格又差，一无是处。” “然后他到我班上来找我，当着全班人的面把我拉到走廊上，一拳，重重地打在我心口。”他洛云亭转头望向他，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上。 他觉得心里发凉，抬起手，去抚摸这人心口的位置，然后抱住他，把这人紧紧地抱在自己怀里。他知道洛云亭身体上的痛已经过去了，但他也知道，这人心里的伤痛仍未痊愈。 洛云亭把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然后又伸出双手，轻轻抱住他的后背，安慰似的拍打着，像在安抚一个孩子，好像他才是那个受伤的人一样。 洛云亭继续说：“后来？很多人都在传，说那个女孩子和我在一起了，你知道，流言蜚语，三人成虎，明明我连那个女孩子的名字都记不清楚，却好像所有人都以为我们在一起了。” 然后，这人沉默了很久，就在他以为他不会继续说下去的时候，又开口了，声音极低，像在自语。 “他，大概是真的想要杀掉我吧。可是他又为什么要后悔呢？” 然后他觉得自己的肩膀上有温热的液体——洛云亭哭了。 后面的事情，洛云亭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继续说了，他虽然想知道，但他不会问他。 他以前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这个人的温柔里总是有忧伤。 洛云亭明明是个淡漠的人，却总是循规蹈矩地勉强着自己做很多世人眼里“应该做”的事情。他成绩优异，性格温柔，好像有让所有人喜欢的能力，若是说这人是一个完美的人，一点也不过分。 可是他心里总是有个声音告诉自己——“他骨子里是和你一样的人。”是不愿意接受世俗的安排的，是倔强的，是叛逆的，是站在世俗的对面的。 可是这人表现出来的样子，太过于乖巧顺遂了。 为什么这样呢？ 他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一点头绪，却仍什么都不明白。他想，要是洛云亭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自己，那他的疑问也许能够得到解答。 可是如果他问洛云亭，就相当于撕开这人心上还未痊愈的疤。 冥冥中，他觉得自己总会知道的。 但是，即使他不知道，又有什么关系呢？他爱洛云亭，愿意用生命去保护这个人，不就够了吗？ 【作者有话说：希望大家看文能够收藏~然后多多评论~ 另外，跪求小天使们的推荐打赏月票~ 爱你们呢~】 第50章 天台（终） 从天台下来之后，他没有办法不去想这件事。 洛云亭跟他讲这些事情，是突然的，没有任何征兆的。 就在前几天，他们还在一起排练话剧；就在前一个小时，他还在音乐教室里听这人弹琴；就在前十几分钟，他还将这人压在墙壁上亲吻。 在洛云亭跟他讲这些事情之前，从来没有跟自己提起过他的家庭，他的亲人，他的过往。洛云亭从不在别人面前表露他的情绪，即使是对自己，也是少之又少。 在办公楼的旋转楼梯上，洛云亭曾跟自己说，他害怕站在众人眼前。他其实并不是大家眼中完美的、无所不能的洛云亭，他也在逼迫自己，逼迫自己去做一些对他来说其实并不那么容易的事情。 可是，从他见到洛云亭开始，他就知道，洛云亭并不是一个被世俗所支配的人，所以他觉得这人身上有一种矛盾。这种矛盾让他觉得，这人表面越是温柔平和，骨子里越是疯狂和危险。 这种矛盾，也许正是这人让他无法自拔的原因吧。 今天是这段时间以来，最好的天气了。音乐教室的琴声，令人眩晕的阳光，带着太阳气息的凉风，高高的云，遥远的喧嚣，和天台上的那个亲吻…… 一切都美好到极点了。 可是美好的极点，也是悲哀的极点。越美好的时刻，越容易回忆起悲哀的往事。当你感觉到安全的时候，你才敢回忆过往的危险，当你感觉到幸福的时候，才愈发担心被过往的不幸吞噬。 当他问洛云亭，“为什么初三的时候腿上会做手术？”的时候，仿佛打开了一个开关。那些淡然的冷漠的无谓的的模样，都变成了诉说的欲望。 在洛云亭的那间黑屋子里藏着的那些禁锢住他的往事，变得躁动不安。 很多思绪一闪而过，他理不清楚，但是，他却忽然感受到了，洛云亭对他的依赖。 第98页 这天中午，贺枫和洛云亭一起去食堂吃饭。这人早就恢复了平常的样子，实际上，他所有脆弱模样的流露都是一瞬的，在绝大多数时候，他都是那个看起来没有一丝弱点的学霸和校草，被所有人喜欢着，羡慕着，好像无所不能，所有的东西都唾手可得。 贺枫不喜欢食堂的菜，可是学校是封闭式的，除了放假，外面的外卖进不来，里面的学生出不去，除了食堂，别无选择。 他点的菜很清淡，白菜豆腐，一点油都没有，盐倒是像不要钱似的放，咸得要命。 洛云亭点了青椒肉丝和番茄炒蛋，明明只有两个菜，却多得餐盘几乎都堆不下了——这人的模样最是招人喜欢，温柔可亲的样子，又有礼貌，打菜的阿姨对他印象很深，最是喜欢他不过，明明他只有一个人，却每次给他打出三个人的分量，每次还得他劝阻，说：“够了够了，不用了！”那些如狼似虎的老女人们才罢休。 贺枫明明也长相俊朗，阿姨们却从不给他多打饭菜。 “你冷冷淡淡的样子，实在让人喜欢不起来。”洛云亭替阿姨们解释。 他笑着挑眉看他：“你不喜欢？” 洛云亭望着他笑，眉眼弯弯，眼神讳莫如深，点点头，又摇摇头，低头吃饭，不理他了。 吃过饭，他要去小卖部买饮料，洛云亭和他一起去。 小卖部被分为左右两部分，左边是卖零食等乱七八糟的东西的，右边是卖文具的。区域都不算很大，人多的时候，过道里都走不动人，磕磕碰碰一不小心就会把货架上的东西给碰下来，有时候结账的队都会排到货架旁边。 中午人很多，挤进去已经很不容易了，待会排队结账又要排半天。放饮料的冰柜在比较深的地方，他跟洛云亭说他自己进去买，让洛云亭在外面等他。洛云亭说他去右边买文具的地方买支笔。于是两人分头行动。 小卖部里人头攒动，大家都移动得非常缓慢，而且走不了回头路，因为前面后面都是人，只能跟着缓缓向前得人流移动，从经过的货架拿自己要买的东西。贺枫好不容易到了冰柜前面，打开柜门想去拿可乐，另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他们的手指碰到了同一瓶。 这一层都是可乐，所以他没有在意，又去拿另一瓶，没想到那只手跟着他过来，也要拿这一瓶。这时候，他不得不回头看，是谁在这里跟他搞事。 他回头——是梁苍宇。 原来是这个王八蛋，看来上次打他没把他打痛，没把他脑子打清醒，他到现在还分不清楚状况，搞不清楚谁是他祖宗。 他斜睨了这人一眼，眼神凶恶：“你活腻了？” 他眼白有些多，即使面无表情地看人，别人也会觉得他凶，更何况梁苍宇在他面前挑衅——他不是什么善茬。 梁苍宇这个孙子果然瑟缩了一下，但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居然扯出一个笑容，带着嘲讽的语气接他的话：“这瓶可乐又不是你的。” 梁苍宇料定他不会因为自己挑衅他这种小事对自己动手，更何况这时候小卖部人多，他即使想当场揍自己，也施展不开拳脚。 他也确实不会因为这种事情动手，实际上，上高中之后，他几乎没有打过架，他从来不主动挑起事端，但总是有不长眼的人来招惹他，初中的时候，就经常因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经常和别人打架，上高中之后，至少到目前为止，除了之前揍梁苍宇那次之外，还没有什么人敢公然招惹他，大概是他已经恶名在外了吧。毕竟初中那点事，被传来传去，谁都知道他不好惹。 他望了梁苍宇一眼，不再理这人，洛云亭还在等自己，他拿了另一瓶可乐，继续跟着人流往前面走了。他能感觉到身后梁苍宇在看自己，但是他已经不想再和这人多做纠缠了。 结了帐从小卖部出来，洛云亭已经在外面的棚子下面等他了，洛云亭对面坐了一个人，是沈柔。 洛云亭背对着他，没看见他，沈柔倒是先看见了他，向他招手。今天她把她那长长的头发扎起来了，露出来小巧的脸庞。 洛云亭转身看他，朝他笑。洛云亭转过头的那一刹那，正好吹过了一阵风，将这人的头发吹到脸上，微微遮住了弯弯的眼睛。 他怔了一下，然后向他们走过去。一脚跨过椅子下方的横栏，坐在洛云亭旁边。 沈柔已经不喜欢他了。她是个简单直爽的女孩子，喜欢的时候，就是喜欢，不喜欢的时候，也丝毫不矫情做作。她不喜欢他了，他倒是觉得他们可以成为朋友。 “贺枫，我和洛云亭是一个初中的呢。”她面前有一碗泡面，接了开水泡着，盖子上压了一个本子，看来是还没有泡好。 第99页 洛云亭点点头。 他问：“你们初中的时候就认识？”他靠着蓝色塑料椅的靠背，整个人有些微微倾向洛云亭，在桌子下面，伸出一条腿，把一只脚放在洛云亭的两脚中间。一只胳膊向后跨在椅子的靠背上，另一只手抓着洛云亭放在桌子下面的手玩。 他感觉洛云亭稍稍动了一下，想把手抽出来，但是他抓得牢，洛云亭抽了一下没抽出来，就作罢了。 “不呢，不认识。不过他太有名了，没有人不知道的。没想到，上了高中竟然成了同班同学。我朋友羡慕死我啦！”沈柔摸了摸头发，望着洛云亭，话确实说给他听的。 他应了一声：“这样啊。” 洛云亭大概是觉得紧张，手被他玩弄着，他一节一节地摸这人手上的骨节，洛云亭的手白皙修长，摸起来很舒服，大概是他动作时轻时重，时快时慢，让这人觉得不自在，但又抽不出来，动作也不敢太大，怕被别人看出异样。 实际上，这个棚子也是个露天的环境，桌椅都很简单，他们姿势暧昧，如果别人有心注意，是能够轻易看出来的。洛云亭望了他一眼，又跟对面的沈柔说：“那不然我们先去教室了，就不等你了。” 沈柔点点头，“好。” 洛云亭说罢就重重地反捏了一下他的手，示意他松开，他听话地松开了，然后跨出椅子，和洛云亭一起往教室地方向走了。 走到桥洞底下的时候，他忽然想起，很久之前，他和李亦欢去小卖部买冰淇淋，往回走路过桥洞的时候，把冰淇淋的盖子贴在桥洞下的墙壁上，那时候他神差鬼使地回头，正好看到了洛云亭。 他不知道洛云亭有没有看到自己把盖子贴在墙壁上的举动，现在他有点想问，但还是没开口，话到嘴边，变成了另一个问题，“之前我问你沈柔的事情的时候，你怎么没跟我说你们是初中同学？” 洛云亭走在他旁边，听他这么问，疑惑地偏头看他，微微睁圆的眼睛看起来可爱：“因为不在一个班，上高中之前也并不认识啊，有什么需要特别强调的呢？” 他点点头，心想也是，但忽然心里涌起了一个想法——沈柔和洛云亭是同一个初中的，也许她知道一点当时他们初中发生的事情。 但是，他是不是应该去问呢？这是洛云亭的事情，他也只有权利去了解他想让自己知道的事情，别的，他可以知道吗？ 【作者有话说：有意见建议可以跟我说哦~ 虽然说故事是我写的，但一旦写出来，就成了每个读者自己的故事，希望不要让你们失望。 因为觉得每种性格都有形成的原因，所以忍不住想去写复杂一点，但也很忐忑是不是会变得狗血，或者是失去本来单纯的味道。 不管怎么样，希望你们喜欢吧~】 第51章 分班（一） 好像突然有很多事情闷在他心里了，关于他自己的，关于洛云亭的。这让他不习惯。长久以来，他的心里从来都只有他自己的事情，即使有关于李亦欢他们的，也绝对不会让他苦恼。 朋友的事情，他会为他们两肋插刀，但是他不会为这些事情心烦意乱。 他想要了解洛云亭的过去，这样他才会知道，现在洛云亭为什么是现在的模样，他想要知道那些矛盾的根源——也许对于别人来说，根本意识不到矛盾在哪里，他们只需要看到洛云亭完美的样子就好了，只需要喜欢他这人美丽的外表，温柔的性格，卓越的能力，只需要知道他无所不能，只需要崇拜和喜欢他就好了。或者是，即使他们能够意识到，在这样完美的外表下，有一些矛盾的东西，他们也不会在意，因为那些与他们无关，那些矛盾的因素，不是他们喜欢的，他们只需要看到和接受他们喜欢的东西就好了，他们只需要看到表面上强大又完美的洛云亭就好了。 他曾经也这样想。 他曾经问自己，他是不是喜欢他完美的样子？ 不是的，他喜欢这个人身上的一切，喜欢他表面上强大又完美的样子，也喜欢他心里脆弱的样子，喜欢他身上的矛盾感，喜欢他矜持却又大胆的样子，喜欢他表现出来的单纯，也喜欢他内心深处的复杂，喜欢他微笑的样子，也喜欢他哭的样子。 洛云亭哭的样子？ 那天，在天台上，洛云亭跟他说起那段从未听他提起过的往事。洛云亭说，其实也不算往事，过去了才一年多，只不过，在他的记忆里，好像已经过去了很久似的。他明明记性很好，却开始慢慢遗忘和哥哥有关的事情，很多小时候的事情都还记得清清楚楚，长大之后的事情却开始模糊了，他甚至开始忘记长大之后的哥哥的长相。 第100页 其实贺枫明白，大概是因为人天生就会保护自己，让自己痛苦的记忆，会逐渐模糊掉。 很多人心狠，并不是因为他们不觉得痛，而是因为他们足够聪明，他们知道，让自己痛苦的事情，迟早都会被自己忘记，那些看似惨烈得永远都不会痊愈的伤口，总是会慢慢愈合，所以，他们在痛的时候，就表现出冷漠的样子，然后在没有人的时候，面无表情地，静静地等待着伤口的自愈。 他们还会嘲笑那些看似深情的人，心里说，其实我们都是一样的，人，无非就是这样。只不过你比我更加虚伪，甚至虚伪到能够骗过自己，自己把那些原来并没有翻滚起来的情感，煮得像沸水，腾腾地冒气，让所有人都知道你的痛苦。 再痛苦的情感，也只有八十度吧，无论如何都翻滚不起来的。 那天洛云亭哭了，不是他自己把水煮沸的。 贺枫知道，他不是那样虚伪的人。 可是，水为什么会沸腾呢？他那天忽然跟自己说了那些事情。那天有明媚的阳光，有带着暖意的风，有白得刺眼的云，有钢琴的旋律，有旖旎的吻——明明所有的气氛都好得不像话，可是他忽然跟自己说起了他心里的那道疤。 洛云亭不是一个喜欢倾诉的人，这人甚至话很少——他是说，这人真正愿意说的话。 他总是觉得，这个人不应该开口说话的，他可以望着所有人微微地笑，但是并不开口说话，并不对任何一件事情上心，他也不会附和别人，也不会回答老师的问题，也不会拒绝别人的表白，他就只是单手支着下巴，坐在那里，静静地望着这个世界微笑。 可是他那天却跟自己说了很多很多的话。 那些话，是对自己说的吗？ 是吗？ 晚上，上晚自习的时候，赵文带来了一个消息。 第一节 晚自习，赵文踏着铃声走进来，环顾四周，看向贺枫的方向的时候，微微皱了皱眉头，然后又看别处去了。 赵文背着手，在教室的几条过道里走来走去，大家大气都不敢出，都老老实实低头写作业。 他没有写作业，而是在画画，画得极其认真。 铅笔在微微有些粗糙的白纸上摩擦，铅粉粘在了他的指腹和手掌上，他一用力，忽然轻微“啪”的一声，铅笔断掉了。 他的铅笔是木质的2b铅笔，而不是自动铅笔，他没有带削笔刀，而且只有这一支。他看了看画了一半，半头不落的画，决定找前座借一支。 前座的男生叫魏澪，长得白白净净，平时不怎么说话，像个姑娘似的文静，他比大家都要大两岁，听说他以前休过两年学，所以和贺枫他们同级了。 他和魏澪算是很有缘分，从九月份开学到现在，调过几次座位了，他一直坐在这个角落里，魏澪也一直坐在他前面。 他坐在这个位置不动，是他向赵文申请的，赵文原本不想同意，但是如果他坐在别的位置，则意味着他必须要有一个同桌，赵文不希望有人被他祸害，所以就同意他一直坐这个地方。 魏澪为什么不换座位，他也不知道，也没兴趣了解——总归魏澪是个不错的前座，不吵不闹，安安分分，他问他问题，他总能回答他，找他借东西，也总能借到。 魏澪有时还会提醒他赵文来了。 他还记得刚开学那段时间，赵文就盯上他了，总是时不时在他面前乱晃。你们知道，贺枫这个人，天生就不知道他们所谓的“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只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不想做什么。” 那天晚自习的时候，他趴在桌子上睡觉，正睡得迷迷糊糊，忽然觉得桌子震了一下，他抬起头，是前面魏澪往后怼了一下桌子，他只当魏澪是不小心，正准备趴下来继续睡，就看到赵文正在从前门往后门的方向走。当然他是懒得理赵文了，趴下去，换了个面儿，把脸朝着墙，继续睡。 那时候赵文还没放弃他，只把他当一般的不听话的学生，还想要把他“引导回征途”，所以赵文看到他旁若无人地继续睡觉的时候，当时就把他叫到教室外面去批评教育去了。 后来他才知道，魏澪怼桌子，是提醒他。这样的事情发生了很多次，虽然这对他来说，并没有多需要，但他还是挺感谢这位前座的。 他看着前座魏澪正在认真写作业的背影，伸手去拍魏澪的肩膀，魏澪转过头，用眼神问他有什么事。然后他就忽然看见，魏澪肩膀上那两个黑乎乎的手印——是原本粘在他手指上的铅粉，现在粘在这人白色的衣服上…… 一时间，他不知道要如何开口，是先道歉呢，还是先借铅笔呢？ 第101页 魏澪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自己肩膀上。魏澪沉默了片刻，看向他，他有点尴尬。于是他先道歉了，“不好意思啊，没注意自己手上有铅粉。” 魏澪微微摇头，示意没事，然后递了支铅笔给他。 他有点惊讶，魏澪怎么知道他要找他借铅笔呢？ 这时候教室非常安静，有赵文的巡视，大家都不敢说话，魏澪只能用非常低的气声跟他说：“我刚才听到你铅笔断掉的声音了。”说罢，就转过身去。 他怔了一下，继续低头画起画来。 赵文今天难得一来来了三节自习课，一直没走。李亦欢在中间下课的时候，忍不住来找他吐槽：“贺枫，赵文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还是和他老婆打架，到学校避难来了？” 他觉得李亦欢说得好笑，弯了弯嘴角，不置一词。 蓝野正好到他们这边来找魏澪，听到了李亦欢的话，也疑惑地挠挠脑袋，说：“平时他私事最多了，一般最多只来一节课，一节课从头到尾等下来，就要他命了，今天怎么一直不走啊？” 他瞟都没瞟赵文那个方向，说：“该干嘛干嘛，管他做什么。” 蓝野笑得贱兮兮：“自然是没有你的定力了，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死猪不怕开水烫的。” 蓝野居然敢开他的玩笑，大概是活腻了，他作势要起身打蓝野，这小子的身子往李亦欢的方向一歪，就躲了过去，说了句：“我先走啦！”就一溜烟儿地跑了。 蓝野这个傻子有时候还真是欠打得可爱。 到了第三节 自习课结束前得十分钟，赵文终于从过道里晃晃悠悠走到讲台上，咳嗽了两声，表示他要开始说事情了。 他背着的手里，拿着一沓半张a4大小的纸张，他向大家扬了扬，大约是什么表格。 “过去了大半个学期的轻松日子，大家也该紧张起来了。每天懒懒散散打发时间，不要忘记了，现在是高中，是你们人生中，第一个要拼命的阶段——分了文理科，你就会发现，身边的人都在努力向前冲了！”赵文背着手，在讲台上扫视着下面的学生。 赵文没直接说要文理分班的事情，但是话里的意思，再加上他刚才手里的那一沓纸，大家就已经明白了——要选文理，准备分班的事情了。 【作者有话说：抱歉昨天断更~昨天去好好学习了。 希望大家多多支持~写得真的很艰难。 其实觉得前面写的地方，需要大修，但是不可能还没写完的时候就修修改改，这样永远都写不完了，所以，写完之后还会出大修地版本（寒武上是不会改了，但之后想出实体书来着，上面会是修改之后的最终版） 有什么意见一定要提给我让我知道，喜欢这个文的小天使们也一定要给我评论，让我知道，让我有动力写下去。写文真的太艰难了。 谢谢各位~请照顾我~】 第52章 分班（二） 分班的事情，虽然现在已经开始准备了，但是并不会马上就分，赵文说，分班要等到这学期结束，下学期开学之前，并且在下学期开学之前，大家都不会知道分班的结果。 贺枫要选理科的，倒也没有什么理由，也不是为了什么人。其实选什么都对他来说都无所谓，因为他都不喜欢。选什么学科，就像选择今天晚上吃荤还是吃素一样，就简单地决定了。 本来赵文发的那张表格，是要拿回去给家长看，做了决定之后，家长要签字的。他不会回家的，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家长帮他签字，他在“理科”后面打了个勾，然后签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又随便签了个家长的名字——他都快忘记那个人叫什么名字，不过不管怎么样，只是一个应付差事的代号罢了。 晚上，他陪洛云亭往校门口走，洛云亭问他这件事。 今天晚上不知为何光线很暗，他抬头看，原来是坡上的那两排路灯都没有开，能够照明的只有天上朦胧的月亮了，裕溪还被云层挡住了一半，再被梧桐的叶子挡住些许，落到地面上的光线微乎其微，他几乎都看不清走在自己身边的人了。 他看不清洛云亭，看不清这人的视线，觉得这人像是在低声自语，又像是在跟自己说话，“今天这两排路灯的线路在修整，都没开。” 他轻声应了一声。 洛云亭又问：“你打算选什么？” 这人比自己略矮，声音从他耳边传来——黑暗中，他觉得自己的听觉更加敏锐了。两人走得极近，但他仍觉得不够，于是伸手搂到这人的手肘处，把他整个人往自己的方向带。 虽然人很多，但四下黑暗，两人靠着墙走，并不会有人注意到，虽然洛云亭有点无措，但是并没有推拒他。 第102页 他几乎把这人搂进怀里，才回答：“什么打算选什么？” 洛云亭看他迷惑的样子，笑了笑，说：“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他当然是装不知道，“你是说分科的事？” “嗯。”洛云亭的声音很低，很柔和，像温热的水。 他感受着这人身上的温暖，和自己喜欢的气息，不经心地说：“不知道，理科吧。都不喜欢，但也不算那么讨厌。” 洛云亭忽然沉默了。 他望向洛云亭，虽然他什么都看不清。 这人不希望自己选理科吗？“那，要不然我选文科？”他轻声说。 洛云亭摇摇头，说：“不是的，我也选理科的。” 他有些不解，他不知道这人的沉默为何。前面到接近校门口的位置了，马路上的灯照进来，还有很多车灯，光线逐渐变得明亮起来。 洛云亭挣脱了他——实际上他本来也没有使劲，他知道洛云亭在意。 在走出校门口之前，这人跟自己说了最后一句话——“其实，我也都不喜欢。” 他忽然明白了这人的未尽之意——他也都不喜欢的，可是他必须要做到最好，不是谁在逼迫他，是他自己在逼迫自己。 他望着洛云亭的背影。 洛云亭从学校的大门往外走，从黑暗走向外界的光明，从黝黑的甬道走到外界的车水马龙，他的身边都是人，那些人的一张张脸，贺枫都看不清，他们穿着一样的校服，一样的黑色头发，在一片安静的喧嚣中，他的身影越来越远，然后消失在一片光里了。 贺枫什么都看不见了。 这人不愿意的。 第二天，几乎所有人都在讨论分班的事情，江澜跑到他面前来，问他选什么。 她的眼睛很圆，像个孩子，做事情总是冒冒失失，但又总是很热情——但他知道，其实她是个很可靠的人。一个很可靠，又很真实的人。 她长长的头发又披散下来，垂到他的桌面，他趴在桌面上，手稍微一伸，就够到了她的头发，觉得好奇——这么长的头发，不会很麻烦吗？晚上睡觉翻个身，不会把自己勒到吗？听说女生打架会扯头发，扯头发会很痛吗？ 他想试试扯头发到底会不会痛，于是趁江澜不注意，用力往下一扯。 江澜当即吃痛，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他觉得好笑，然后笑出了声。 江澜生气了，大叫一声他的名字，然后开始对他发起猛烈攻击，她一掌拍向他的天灵盖，试图报扯头发之仇。 他怎么会让她如意呢？实际上，论身手，十个江澜加起来也不及他一根指头，之前踩脚，她就从来没有成功过，近身格斗，她能碰自己一根汗毛，她就算功德圆满了。 但是现在，他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没有可以躲的地方，纵使他身手灵活，但是江澜已经挡住了他的去路，他无处可躲。眼见她要张牙舞爪地扑过来了，他情急之下，往桌子下面钻。 魏澪还在他前面坐着，这人比较瘦，占的空间也不大，他觉得他可以从魏澪那里钻出来。 当他从魏澪后面钻出来的时候，这人显然没有防备，不知所措，他飞快地说了声：“救命！”然后就进入了魏澪座位的那一块空间。这人一下子站了起来，下意识靠墙给他腾出了位置，他一得空，就往外面跑。 江澜脑子反应慢，身体也反应慢，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他已经跑到教室外面去了。然后就听到她气急败坏的声音：“贺枫！混蛋！” 作弄江澜成功，他的心情忽然变得非常好。 他知道有很多悬而未决的事情，有很多困惑，有很多矛盾，有很多他想不清楚的事情，有很多不可言说的苦恼，但是他不可以总是忧郁，因为如果这样，谁也不会开心。 课间的时候，他看见李亦欢趴在桌子上，意外地在发呆。 李亦欢很少这个样子。他和自己不同，趴在桌子上发呆，对于贺枫自己来说，是常态，但对于李亦欢来说不是，他总是看起来很快乐，有说不完的话，和谁都能够打成一片，低俗的笑话他也能笑，高雅的笑话他也能笑，能和人聊爱情动作片，也能和人聊文艺电影和音乐节。 但贺枫知道李亦欢的内心并不像他表现出来那样，快乐得单纯。他敏感而多思，善于察言观色，洞察人心，他永远知道在什么场合说什么话，露出什么样的表情——这是他的天赋，虽然大多数时候，他都不愿意使用他的天赋。 他有的时候觉得，李亦欢这个人，只要他想，在哪里都可以活得很好吧，只要他想，他可以活成任何样子。 他明明可以轻而易举地让老师喜欢他，却在讨厌赵文的时候，不愿意虚与委蛇；他明明可以凭借出色的外表和巧言，获得女孩子们的喜欢，却在这件事情上非常执着和认真，甚至与自己为难；他明明靠一张嘴就可以得到朋友的信任和喜欢，却偏偏去用两肋插刀的方式…… 第103页 可是，你们知道他为什么喜欢李亦欢吗？为什么这么多人，只有李亦欢能够走到他的心脏附近吗？ 因为这人明明轻而易举就可以活成世人想要的样子，他却拒绝了，选择了一条艰难而固执的道路。 他和自己是何其相似呢？虽然他们看起来那么不同。 他去李亦欢座位上找他。 他侧身坐在他桌子上，伸出一根手指戳李亦欢的脸。李亦欢不理他，继续发呆。他也不放手，继续戳着，反正这人要是不说话，他就一直戳。 李亦欢终于忍不住了，白了他一眼，说：“贺枫你有完没完？学人家小姑娘的招数。” 他捏着李亦欢的下巴，轻浮地笑：“怎么，李亦欢，得抑郁症了？” 李亦欢嫌弃地把他的手推开，换了个方向趴着，拿后脑勺对着他，闷声说：“不要瞎扯。” 他不说话了，他在等着李亦欢自己转过来跟他说话。果然，过了一会，李亦欢见后面没动静了，就回过头看他，有点奇怪：“你怎么不问我怎么了？” 这时候他才笑着问：“怎么了？” 李亦欢忧郁地皱着眉头，眼神放空，声音有些飘：“你说，我是选文科还是选理科呢？” 李亦欢要是去选文科，贺枫怕是会笑死。这个人连几个朝代都背不出来，之前跟他说安史之乱在明朝，月考政治34分，历史29，地理稍微高点，62分，好歹及格了。 李亦欢看到他脸上的笑意，一脸不满，说：“你还笑我，你能好得到哪儿去？上次地理17分那个，是你吧？虽然小凤仙没点名批评，但我一听他那个明嘲暗讽，就知道是你。” 小凤仙是他们地理老师，大名肖逢先，是个二十多岁男老师，非常臭美骚包爱炫耀，于是大家给他起了个外号叫“小凤仙”。他的绝技是可以徒手画圆，而且画得非常圆，每次上课之前，就先在黑板上画个非常圆的地球——不管这节课用不用得到，然后还要故作谦虚，“其实地球是两极略扁，不是完美的球体，我这个圆画得太圆了，实际上是不对的，但是为了美观，大家就将就一下……” 小凤仙每次上课，一节课的时间要用半节课来装逼，所以贺枫非常不喜欢地理课，月考17分也不冤枉，他甚至还十分满意。 【作者有话说：希望大家看文收藏呀！ 收藏上200是无望了，估计这文大概率要全文免费不能入v。 所以跪求大家的打赏（这文写的真的一点收入都没有……） 给大家鞠躬了，另外对断更表示歉意~】 第53章 分班（终） 其实17分已经很好了。当时考试的时候，坐在他前面的天才同学用卫生纸团了一个地球仪，边转，边在计算，他当时觉得这个方法不错，但是他并没有带卫生纸，也没有什么别的东西能够团成球状，于是就看着前面同学的“地球仪”做题——但前面那位天才，地球自转的方向反了！他竟然没有察觉，跟着那个“反向地球仪”把题做完了。要不是那位天才，他说不定能及格。 月考成绩出来之后，小凤仙发改完之后的卷子的时候，边发边痛心疾首地说：“你们知道你们班最低分是多少吗？17分！虽然我还年轻，执教时间不长，但到目前为止，我还从未见过如此触目惊心丧心病狂的分数！我就不点名批评这个名字两个字的同学了，平时上课就天天趴着睡觉，你不得这个分数，谁得？硬生生拉低了我们班的平均分，希望你自己反省一下！” 回想当时，他并没有反省，反而觉得小凤仙还是太年轻，这个分数就觉得痛心疾首，以后估计得被气死。小凤仙对他的态度很不满，后来上课的时候，老是拿“某个月考17分的同学”说事，全班都在猜这个“月考17分的同学”是谁，后来不知道是谁猜了出来，然后大家好像都知道了。 他白了一眼李亦欢，说：“能不能别提这事？你还是想想你自己吧？我就不明白了，是什么让你犹豫？对于你来说，这个问题的答案不是显而易见吗？” 李亦欢在理科，特别是物理方面是有天赋的，他从小就对这些东西感兴趣，动手能力很强——当然，动手能力强体现在诸多方面，打架也算。 李亦欢不看他了，盯着桌面，怔了一会儿，闷声说：“我也不知道我在犹豫什么。” 他看着李亦欢，忽然说：“钟莹莹，是不是要选文科？” “是，她是要选……”李亦欢接着他的话就开始说，忽然觉得不对，马上反口。“她选什么关我什么事？贺枫你别老说些有的没的！” 看来是这个原因了。 他微微叹了口气，说：“其实你心里知道怎么选。” 第104页 李亦欢怔了一下，沉默了。 体育课的时候，老师带着大家做了一套伸展运动，然后跑了两圈，意外地没有马上解散，而是宣布了这学期的测试内容——实际上，每学期都会有体育测试，都在体育课上完成。 每年的秋季学期是常规项目，像什么跑步啊跳远什么的，男生的引体向上俯卧撑，女生的仰卧起坐之类的；春季是球类项目，可以自由选择，但是三年不可以选同一个项目。 体育老师刚宣布完从下一次体育课开始测试女生800米和男生1000米，大家就一片哀嚎，特别是女生，就差没坐在地上抱老师大腿求不跑了，贺枫站在最后一排，听不见她们在嚎什么，前排的蒋蔚转过头来跟他说：“我听前面几个在小声计划装病呢，哈哈哈！” 不过至少这节课马上就解散，自由活动了——最后的狂欢。 他们男生集了一波，想打个班内友谊赛，但就只有九个人想打，其他人要么想回教室写作业，要么要去小卖部买吃的，再要么就是虚得打不动。 “李椿呢？怎么没见着人？他不来吗？”蓝野环顾四周，没看到李椿。李椿人高马大的，他们经常一起打球，李椿一般打中锋位置，今天一解散就跑得没影，不知道有什么要紧事。 蒋蔚猥琐一笑，攀着蓝野的肩膀，说：“别找了，人家泡妹子去了。” 贺枫挑了挑眉，有点感兴趣，随口问道：“哟？是哪个？” 李亦欢也想知道，这种八卦，李亦欢最感兴趣。 蒋蔚朝着李亦欢挤眉弄眼，“贺大少上次没见着，李亦欢你知道的，就是那个！” “哪个？”李亦欢没明白。 “哎呀！就是上次那个！”蒋蔚见李亦欢没懂他的意思，有点恨铁不成钢，继续说，“就是之前我们中午打球被抓，被赵文那个王八蛋记过那次，看我们打球那个！” 蒋蔚边说还边比划，“腿有那么长，胸有那么大！长头发，大眼睛！” 李亦欢“哦”了一下，表示想起来了，然后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 贺枫看了一会儿李亦欢，忽然一下子笑了出来，侧过头跟蒋蔚说：“他不喜欢这种类型的。”他虽然头是侧向蒋蔚的，眼睛却还看着李亦欢。 李亦欢一下子明白了他是在调侃自己，瞪了他一眼，一个人先往球场那边走过去了。 他低头笑了笑。 蓝野还在一边叫：“差一个人打不了比赛呀！还要再找一个吧？” 然后听见一个声音：“我来。” 他们回过头，是杨景澄。她穿了了一件白t，外面是浅灰色的外套，校服脱了拿在手上，下身是运动长裤。 “谁借我件球衣？白衣服脏了不好洗。”她向男生们问。 他正好里面穿的是黑色长袖，外面套了件红色球衣，号码是“1”。他脱了下来，扔给杨景澄，杨景澄单手接住，飞快说了句：“谢了。” 然后毫不在意脏与不脏，就往身上套。 杨景澄是个女生，但谁都没有意识到这件事情，也并不觉得有丝毫违和感——她头发短，五官立体，因为很瘦，脸部线条相对一般女生要稍稍硬朗。她个子也很高，比蒋蔚还要高小半个头，因为是女生的缘故，各种比例放在一起，如果不是和男生站在一起，单看感觉都有一米八。 她穿着白t黑色运动裤，套着他的红色球衣，怎么看都有种风流倜傥的感觉。 他莫名觉得她心情不是很好。 杨景澄嘴部的线条崩得有点紧，一直都抿着嘴，得分了也不见她笑。 贺枫和她一队，她当空位，他打分位——蒋蔚他们联防不行，一直漏人，他们一来防他，杨景澄就溜到45度角，面前一片空，没人防。但杨景澄打球的习惯是喜欢打外线，不喜欢往里面冲，即使前面没人，她也习惯投篮，而不是上篮。 好在她投篮稳准狠，命中率逆天。 李亦欢和蒋蔚一队，打了几个回合之后，逐渐掌握了杨景澄的习惯，他们防守的战略，也从联防变成盯人，李亦欢去防杨景澄——他紧贴着杨景澄，不怕她突破，只防她投篮，果然让杨景澄打得不舒服，传球也没办法传出来。 她换了中轴脚，另一只脚抬了起来，本来想走一步，忽然意识到不对——再走一步要“走步”了，她大喊：“死球了，来个人接我！” 贺枫离杨景澄最近，见她死球，赶紧喊四号位的陆辉：“陆辉，帮我挡一个！”陆辉一下子突了防他的人，到他旁边，给了蒋蔚蒋蔚一个挡，他顺势出来，去救杨景澄的球，然后突破对方上来扑他的中锋，三步上篮，一球进框。 …… 打完之后，李亦欢边擦汗，边拍他的肩膀，说：“欧洲步不错！” 第105页 他笑了笑，然后在李亦欢耳边悄悄说：“你没觉得，今天景澄不太对？” 玩得好的几个人都选了理科。 李亦欢最终还是选了理科，贺枫觉得他做了正确的决定——这是站在一个兄弟的角度。对贺枫自己来说，选文科还是理科并不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情，他认为这并不能决定他今后人生的轨迹，因为不管怎样，他知道他都会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这些东西对自己没有任何影响，他既不喜欢，也不那么讨厌——谁会讨厌知识呢？如果说有反感，也只是反感这种被强迫接受的感觉吧。 李亦欢不同，他喜欢这些东西，他喜欢物理，并且在这方面有天赋，对于他来说，选择理科，是一条离他今后人生的轨迹更近的一条路，他没有理由去做别的事情。当然，贺枫万分相信，即使李亦欢选择别的路，他最终也一定会成为他想要变成的样子，但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有好的选择不是吗？ 江澜也选了理科，其实贺枫觉得她长得像学文科的，但她选理科，他也不觉得奇怪，倒有种“命中注定”的感觉，说来也是好笑。 杨景澄也选了理科，但他总觉得她最近心里有事，这么说也不对——应该是，这段时间以来，她好像一直心里有事。 方子胤还有几个玩的好的都选了理科。沈柔倒是学文科去了，还有让李亦欢一直挂在心上却只字不提的钟莹莹。蒋蔚是贺枫玩的好的男生里面，唯一一个选文科的——这小子的原话是，“我这个脑子，背背东西比较直接，让我计算分析，真的是要了我的命！” 不管怎么样，即使选了文理，之后也不一定分在一个班。 更何况还有重点班。分科之后，理科是六到十五班，有两个重点班，分别是十四班和十五班，文科是一班到五班，重点班一个，是五班。 洛云亭肯定会去重点班吧，他心里想。 即使分班，也不能在一个班呢。 【作者有话说：希望大家看文收藏，然后多多评论~ 然后跪求打赏~ 另外，如果大家喜欢我的文风，可以关注一下我（app上我不知道怎么关注，但是网页上，作者介绍那里就有关注，点一下就行了~谢谢大家啦） 鞠躬~】 第54章 黑板报（一） 周二的下午，门口有人叫贺枫，说外面有人找他。 他一只手拨了拨睡得乱七八糟的头发，另一只手插在裤袋里，懒洋洋地往门口走去。 是个不认识的女生。扎着马尾，个子不高，他必须低着头，才能跟她讲话——他一望这个女生，她就脸红了，然后低着头不敢看他。他问她有什么事情。 “是贺枫同学是吗？我是六班的宣传委员，曾老师让我通知各班的宣传委员，这周末之前，要出一期黑板报。”她的声音很小，而且越说越小，说到最后，几乎低不可闻了。 “黑板报？”他忽然想起来，他还是他们班的宣传委员。这学期都快结束了，他在自己的职务上，一点贡献都没有，挂了一个学期的名，现在终于有事情要做了。 女生飞快地抬眼瞄了他一眼，又低头不敢看他，轻声说：“这次黑板报主题不限，但是要求内容积极向上，最后要评分的。” 他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道了声谢。正准备转身进教室，女生轻蚊蚋般的声音又在身后响起：“那个……” 他回头看她。 她又红了脸，低声说：“那个，我，我听学长学姐说，用颜料画会比用粉笔画分数高……” 他冲她勾唇笑了笑，对她善意的提醒表达了感谢，可是还没等他说完谢谢，女孩子的脸就更红了，然后如临大敌一般，一边摆手一边跑掉了。 他有点懵。 汪琪正从走廊另一边过来，准备进教室，从他旁边路过时，推了推眼镜，用高深莫测的目光看了他一眼，然后进去了。 他有点莫名其妙，然后就听汪琪背对着他说：“怪不得烂桃花这么多。 他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想了想黑板报的事情要怎么弄。 要画黑板报，首先要会画画，可是他对画画一窍不通。他还记得秋游的时候，洛云亭说会画画。 让这人来和自己一起画吧，那么，画黑板报，也变成了一件很幸福的事呢。 他单手支着下巴，手中的笔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子的边缘。 黑板上布置了语文作业和政治作业，还有物理和地理，他一样也不想写，数学作业上午也布置了，就写数学好了。 他伸手戳了戳魏澪的背——这人正伏在桌子上写东西。可能是他下手有点没轻没重，魏澪往前躲了躲，才回过头问他有什么事。 第106页 他问魏澪今天数学作业是什么。 “练习册48页到50页。”魏澪指了指他刚才当枕头睡得那本练习册。 他说了声谢谢，准备翻开练习册看看。抬头却发现魏澪并没有转过去。 他开玩笑：“怎么了？要帮我写作业？” 魏澪没有回应他的玩笑，而是问他刚才出去有什么事情。 “黑板报。你还记得我是我们班宣传委员吧？终于轮到我干活了。”他眯着眼睛，把铅笔放在眼睛前，比着看桌面的边缘是不是一条直线，然后漫不经心地回答魏澪的话。 “你会画画？”魏澪问。 “不会，瞎画。”他有的时候没事，喜欢在纸上写写画画，但没有天赋也是真的，画得可以说是一塌糊涂。 “瞎画？” 他想了想，说：“其实也不是，我准备喊洛云亭来帮我呢。” 魏澪本来是侧着身子的，但听到他这么说，忽然整个人面向着他坐着，好像一下子认真了起来。 这人问：“二班的洛云亭？你好像和他关系很好。” 他漫不经心地点点头，支着下巴，看窗外。 魏澪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出了一句，让他惊讶和不知所措的话：“可是，好像不止关系好这样简单吧。” 他散漫的目光倏忽收回，望向眼前这个人。 魏澪的眼神也深深地望着他，好像在告诉他，他什么都知道。 他第一次正视魏澪，这个人文静瘦弱，皮肤白皙，戴着方框眼镜，平时看起来很稳重，话不多，经常默默做自己的事情。 他望着这人，沉默了片刻，低声说：“你想说什么。” 魏澪避开他的目光，看向窗外，轻声说：“你知道吗？他初中的时候，是有女朋友的。”说罢，魏澪又转过头望向他。 他看着这人的眼睛，问：“所以呢？” 他话音刚落，魏澪便说：“所以，你应该知道，他并不喜欢男生。你和他不会有结果，只不过是你一厢情愿罢了。” 魏澪今天的状态和平时不太一样，这人好像变得有点浮躁，并不像平时那样稳重，也不是平时那样温和冷淡事不关己的模样。 他不说话，魏澪似乎也发现了自己的反常，然后抿起了嘴，盯着他看。 他沉默了一会儿，问：“你怎么知道的。” 魏澪把头偏向别处，低声说：“如果一个人有心，怎么样都能知道他想要知道的事。” 他一怔，继而心中涌起几分复杂的思绪。魏澪是个很好的前座，他和自己不是一类人，相处得却很和谐，也许他心里已经接纳了魏澪，把他当成了朋友。 可是，别的什么，是不可能的。 魏澪刚才说，洛云亭初中的时候有女朋友，也就是说，这人知道一些洛云亭初中时候的事情。 他可以问吗？ 洛云亭会介意自己知道吗？ 他没有办法抑制自己去问这件事。 “你知道洛云亭初中的事情。”他轻声说。 可是魏澪的样子，看上去却有些气恼了，这人微微皱起眉，双手握在一起胡乱地搬弄着自己的手指，低着头。 他又问：“你知道的吧。” 魏澪忽地抬起头，盯着他的眼睛看，说：“所以你在乎的事情，只有他的事情，别人的心情怎么样，你一点也不关心。” 他望着这人不说话，他不知道怎么开口，不知道如何宽慰他，不知道如何获知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却又不想转移话题，因为他知道，他很难再有机会去问这件事情了。 魏澪看他不说话，扯动嘴角，冷笑了一声，说：“你真过分。我不会告诉你的。”说罢，便转了过去，继续伏在他自己的桌子上，不知道是在写作业还是在发呆。 他望着魏澪的背影，思绪有些乱。 晚饭的时候，他跟洛云亭说了黑板报的事情，洛云亭没有怎么考虑就答应了。 他望着这人温柔的笑，一些话怎么都问不出口。 他想知道的事情，洛云亭没有办法给他解答，不是这人不能，而是这些事情，对于他来说，就是一道道的伤痕。 那天在天台，他跟自己说的话，并不是他想说的，贺枫明白，就像他曾经说过，洛云亭不是一个喜欢倾诉的人，他不是那些虚伪的，想要拼命表达自己，想要所有人看到自己的纸片，不会去故意把那些情感煮沸，除非真的痛。 可是突如其来的，那天这人的伤痕，在一个明媚的日子里，变得很痛。 晚自习的时候，他跟江澜说了黑板报的事情，她自告奋勇地说，她可以帮忙。 “我没弄过这个，你说要怎么办吧。”他完全不知道怎么弄，虽然一开始就跟洛云亭说了要找他帮忙，但是找洛云亭这件事情本身，并不是他多么希望这人来帮我画画，而是希望在每时每刻地时光里，都能和这人在一起。 第107页 江澜得意地笑：“我就知道你什么都不会。要是没有我，你估计得焦头烂额。” 他面无表情：“并不会焦头烂额。”然后伸手推了一把江澜的后脑勺，试图让这个洋洋得意的傻女人清醒一下。 江澜被他推了一把，差点没站稳，不满地朝他龇牙咧嘴，做出凶狠的样子，他只觉得她像一只毛都没长齐的小猫，竟然意外地有些可爱。 她自知打不过他，报复似的踹了他一脚，看他吃痛的样子，便不再张牙舞爪，继续说黑板报的事情：“肯定是要用颜料画的，这个得去买，不知道小卖部有没有，我猜应该是没有。” 他一边摸着被踹得生疼的腿，一边无奈地点点头。 她继续说：“主题定什么呢？要积极向上的……我一时间也想不出来，待会问问景澄和婉晴他们，或者李亦欢汪琪……想想这学期我们班有什么大事，可以做一期黑板报呢？” 她四顾教室里的人，发现并没有什么灵感。叹了口气，接着说：“先不说这个，到时候肯定要找人画画，找人写字的，我可以画画，但是我一个人肯定不够……” 他接她的话：“洛云亭能来帮我们画。” 听了他的话，江澜忽然眯住了眼睛，带着几分审视的目光，盯着他看：“又是洛云亭？” “嗯？” “我说，你们两个人，是不是在谈恋爱啊？”江澜沉声问。 他呼吸一窒，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说。 江澜忽然笑得前仰后合，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抖着说：“我就开个玩笑，你的反应怎么跟真的一样，哈哈哈哈……” 他有点无话可说——傻女人，你都已经摸到真相的大门了，又自己回去了。 她笑够了，又说：“不过我要提醒你，最近李亦欢跟霜打的茄子一样，是不是因为你始乱终弃啊？你要对他负责的。”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李亦欢像霜打的茄子，和他有什么关系，明明是因为钟莹莹。 【作者有话说：前两天没有更，因为事情太多啦，跟大家说声抱歉~ 还是会努力日更的~ 最近睡眠真的严重不足，以前小时候没觉得身体会怎么样，现在真的是时刻担心自己当场去世…… 希望大家看文收藏，多多评论~真的需要你们的鼓励和支持~】 第55章 黑板报（二） 平时都没有什么时间来画黑板报的，既然是周日检查，那么可以周六放学之后开始画，要是底稿什么的都设计好了，依着样子画上去还是很快的。而且平时也很不方便，最后一排的桌椅几乎是贴着后墙，根本走不了人，更别说在后墙的黑板上画画了，只能等周六下午放学后，把桌椅挪开，才方便画。 杨景澄说她家里有颜料，可以带过来，笔刷之类的也很齐全，也可以给班上用，这行就省了很多事情。 “大少，待会自习之前，你去讲台上问一下，有没有人要一起画黑板报的？人多力量大。”江澜跟贺枫说。 其实他不愿意太多人一起做这件事情，他觉得，自己和洛云亭两个人就够了。可是他毕竟是班上的宣传委员，不能按照自己的私心来做事。 自习课之前的几分钟，他走到讲台上——其实他很少到这个位置来，他本来个子就高，又站在比地面高出一截的讲台上，看下面的同学，有种距离很远的感觉。 他整个人有点懒散，一只摸着自己的后颈，一只手撑在讲桌上，问下面的同学：“这周末之前，我们班要出一期黑板报，初步打算是周六下午放学之后花两到三个小时画，有没有同学要报名一起画？一两个人就够了。” 他的声音不大，但下面很安静，有些低沉的声音在教室里回荡，下面的都同学都摒着呼吸在听。 他很少像发通知一样讲话，但每次这样说话，好像大家都会愿意听，反而像江澜那样，一天到晚咋咋呼呼的，大家都不怎么听她的了，还随意跟她开玩笑。可能她长得比较温顺，虽然喜欢张牙舞爪，但怎么看都没什么攻击性。每次她颐指气使的时候，他都想要无奈地摸她的头说“是是是”，然后她又气得炸毛。 有两个女生报名说想要一起画，李亦欢也说要一起画，再加上江澜和他，他们班就有五个人了，洛云亭再来帮帮忙，人就差不多了。 江澜说就定秋游的主题，画点苍叶山的景色，然后抄几首咏秋日的现代诗或者古诗上去。一个女生说她来设计图稿，大家都欣然同意。 周六下午的最后两节课，本来是自习，英语老师临时说要补课，于是占用了这两节自习课。按照蒋蔚以往的尿性，自习课是绝对会逃课去上网的，更别说是周六下午的自习课了。周六中午就通知了补课的消息，蒋蔚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不知道是逃课还是不逃课。 第108页 李亦欢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在旁边煽动蒋蔚：“去吧去吧，杨脑斯不会介意的！” 杨脑斯就是就是他们英语老师，因为他普通话不标准，大家也拿这一点开他玩笑，把“老师”说成“脑斯”。 这位老师也是一朵奇葩，据说以前在英国待过几年，英文口音还带一点伦敦腔，混合着他自有的方言，口音洋土结合，别有一番风味。他还有一些浪漫的情怀，喜欢写诗，他还曾为星空走廊写诗，上课的时候还曾把他自费出版的诗集发给大家传阅来着。 大家是看不懂他的诗和情怀了，李亦欢他们几个皮的，还经常一起乱改他的诗，或者没事就背他的诗，来开玩笑。 杨景澄之前还吐槽说：“英语单词没见你们背几个，英语老师的几首诗，你们倒是倒背如流。” 之前杨脑斯也对贺枫很不满，原因是他打了他一拳。 那时候杨脑斯还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德行，有一次他睡着了，杨脑斯走到他旁边，试图把他叫起来。 他那时候正在做梦呢，梦到他在跑，有人在追，那个人边追他，边叫他的名字，他跑得气喘吁吁，然后就觉得很奇怪，他为什么要跑呢？于是他停了下来，转身就给了追他的人一拳，正中那个人的眼睛。 然后他听到一声惨叫，睁开眼，就看到杨脑斯捂着眼睛，站在他旁边嗷嗷嗷地喊。 其实他那一拳打得不重，毕竟睡觉的时候打的拳，能有多重？但杨脑斯是个斯文的书生，虽然身材魁梧高大，但实际上是柔柔弱弱的，而且身体很不好，不笑的时候，给人一种阴郁的感觉，笑得时候，让人觉得有点傻，而且还有点娘，这点一直被大家笑话。 当时他刚睡醒，还有点起床气，也没搞清楚状况，也没觉得自己错，所以就没有道歉，反而冷漠地换了个边儿，继续睡。 这下杨脑斯是真的火了，结合他之前从来不交英语作业的恶劣事迹，杨脑斯愤怒地大喊：“贺枫！人在做，天在看！” 就这一句，全班都摒住了呼吸，可是下课之后，大家都笑开了。 因为杨脑斯声音很大，但是因为很虚，所以底气不足，声音又有点尖，再加上普通话不标准，本来非常严厉地一句话，也变得很搞笑——从那之后，大家就开始模仿他那句“人在做，天在看！”到处说笑。李亦欢他们几个，那段时间，只要一见到贺枫，打招呼的第一句话就是：“贺枫！人在做，天在看！” 后来，他们互相也拿这句话开玩笑。比如，李亦欢写不完作业，找汪琪借作业抄的时候，汪琪就会推推眼镜，说：“李亦欢，人在做，天在看！”；或者蓝野找李亦欢抢零食吃的时候，李亦欢就会捏着嗓子学杨脑斯的语气：“人在做，天在看！把零食还我！” 虽然大家经常笑话杨脑斯，经常欺负他，也不把他当回事，但不得不说，这个人还是挺好的，虽然有点搞笑，但是认真评价的话，可以说是有一颗赤子之心的，感觉是个很纯粹的人，虽然教书不怎么样，但是为人还不错，有点像那种不通俗务的浪漫书呆。 时间久了，杨脑斯也稍微了解了一点他们班这群人，也了解了自己是斗不过调皮的学生的，有的时候也会由着大家瞎胡闹，大概处于一种自我安慰的心理吧，反而摆出一副宽宏大度的模样。大家还是喜欢开杨脑斯玩笑，这人也慢慢不计较了。 至于贺枫打他的那件事——哎，其实贺枫觉得这人还挺记仇的，虽然表面一副宽宏大量的样子，但贺枫觉得自己已经被他用小本子记下来了——上课的时候杨脑斯还是会有意无意地点他起来回答问题，然而大多数时候他都一脸懵逼。不过其他的事情，倒没有怎么为难他了。 所以，今天下午的两节自习，凭着对杨脑斯的了解，蒋蔚象征性地纠结了十分钟之后，果断地决定逃课了——杨脑斯大概率是不会发现的，即使发现了也不会追究。 但李亦欢看热闹不嫌事儿大，还亲力亲为给他添油加柴——等蒋蔚走了之后，他做出了一见非常不厚道，并且令全班爆笑的事情。 上次调座位的时候，蒋蔚被调到了中间一列的最后一排，背靠着后墙的黑板坐。杨脑斯视力不太好，蒋蔚才自信不会被发现。 为了黑板报的事情，后墙的黑板已经被擦干净了——然后大家就看着，前脚蒋蔚刚背着书包逃跑，后脚李亦欢就一脸邪笑，从讲台上拿了一支黄色的粉笔，兴奋地跑到后面黑板这里，在正对着蒋蔚座位的黑板上，写了大大的几个字—— 报告杨脑斯，胖狗逃跑了！ 第109页 然后打了大大的箭头，直指蒋蔚的座位。 这下子，整个教室都笑疯了，笑声震天动地，贺枫觉得教室的地板都在抖动——怕是楼上二班都以为地震了吧。 他用力拍了一把李亦欢的肩膀，对李亦欢竖起大拇指，旁边的蓝野等人笑趴的同时，还不忘对李亦欢露出佩服的神色。 “胖狗回来了，估计会把你打死，哈哈哈哈哈……” “胖狗”是蒋蔚的外号，因为他好吃懒做喜欢上网，不知道是谁先叫的“胖狗”，后来大家觉得朗朗上口，比叫他本名方便多了，于是很少有人再叫他的本名，都叫他胖狗了。 这个外号还挺出名，连二班的班主任高秦都知道他的外号是胖狗。 但杨脑斯不知道。 正在大家笑疯的时候，杨脑斯拿着英语课本进了教室，虽然他知道大家总是能够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全班笑得像一群疯子，但他还是觉得很奇怪。 “你们在笑什么呀？”他问。 大家都憋笑摇头，杨脑斯狐疑地把课本放在讲桌上，然后开始上课。 于是大家发现，杨脑斯的视力是真的不好——上课五分钟了，他还是没有发现最后一排少了个人，也没有看见后面黑板上，那么明显的，加粗加重的几个大字。 大家期待了半天的事情没有发生，终于有人憋不住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然后就像病毒爆发一样，大家像是都被传染了，一个个都放声大笑了起来。 杨脑斯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有人跟他说了：“杨脑斯，看后面黑板！” 这时候，他才眯着眼睛看向后面的黑板，一字一顿地念出来：“报告杨脑斯，胖狗逃跑了。” 他终于明白大家在笑什么，他大概是头一次碰到这种事情，也觉得好笑，然后笑着问大家：“胖狗是谁啊？” 然后下面就有好几个人回复他：“蒋蔚！是蒋蔚！哈哈哈哈……” 【作者有话说：有意见和建议要告诉我哦～ 喜欢这文也要告诉我哦～ 爱你们～ 要记得收藏～】 第56章 黑板报（三） …… 蒋蔚逃跑的事情果然没有被追究，杨脑斯人还是不错的，虽然觉得大家有点不着调，但也没有生气，也没有告诉赵文。 不过，贺枫已经预想到，蒋蔚明天回学校，会和李亦欢一场血战。 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画黑板报。 英语课一下，他就离开教室，上楼去了二班的教室。他稍微从窗子探头往里看了看，发现二班还没有下课，高秦站在前面好像在说什么事情，于是他走到后门处，背靠着墙壁等洛云亭。 外面银杏树的叶子已经差不多都黄了，但还没有开始落叶——银杏落叶是很快的，可能前一天还有满树的叶子，晚上风一吹，第二天就只剩光秃的树干和树枝。他还记得，初中的时候写作文，有一次写银杏—— “当一阵风吹来的时候，树枝上的黄叶都一齐抖动，像万千只枯叶蝶受到了神明的感召一齐振翅，我爱慕这种脆弱又令人震撼的美丽。” 当时觉得自己写得挺好的，感觉自己的文字里有爱情。可是作文本发下来，老师的评语是：这个比喻不是很恰当。 一下子索然无味。 后来他渐渐发现，喜欢自己喜欢的，相信自己眼镜看到的，体会自己感知到的，所有的一切都会变得浪漫起来。你不用和别人分享，因为那些体验只属于你自己一个人。 他望着远远的那一棵，在综合楼角落的银杏树，忽然想起那天，那棵银杏树下，洛云亭主动的亲吻。 那时天已经黑尽了，仅有月光从枝叶之间投射下来，他只能勉强看见这人美丽的轮廓，和亮如星子的眼眸。 这人的气息是温和的，让人沉迷和眷恋的，一靠近他，就仿佛走进了一个慵懒的缱绻的温柔的无忧的梦境里，里面有淡淡的香味，和令人难过的苦涩——但一切又是那么的淡，淡不可闻，可是又觉得整个人无法脱离，也不想脱离。 喜欢这个人，喜欢到心脏都蜷缩起来。 贺枫这个人，因为没有什么在乎的，所以也没有什么畏惧的，没有真正喜欢的东西，也没有真正讨厌的，所以哪里都不能给他归属感，哪里都不能给他安全感。 这些东西，他曾一度以为自己不需要。 他以前喜欢打架，因为他感念“疼痛”。他虽然从来不主动招惹别人，但别人来找他麻烦的时候，他向来是来者不拒的。 他有的时候问自己——你到这个世界上，来做什么呢？ 他不知道。自己有他们所说的梦想吗？ 他没有。 之前不是没有人问过他这个问题。 第110页 他记得初中的时候，和李亦欢两个人，放学后被七八个小混混堵在巷子里。他们把那些人揍得鼻青脸肿哭爹喊娘，但他和李亦欢也没好到哪儿去，当时被打得满脸是血，也不去医院，随手擦了擦，找了个烧烤摊子吃饭。 在那个光线昏黄的角落里，灯光附近有蚊蝇飞动。他盯着手里的啤酒发呆。 那时候李亦欢也望着他发愣，然后忽然问他：“贺枫，你说，你到这个世界上，来干嘛？” ——那是他第一次思考这个问题。 他想了很久，也没有想出答案。 然后他问李亦欢：“那你呢？你到这个世界上，来做什么？” 李亦欢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摇摇头，说：“我不知道，但我觉得我总有一天会知道的。” 他也有一天会知道吗？ 风有点大，他觉得二楼比一楼要冷，可能一楼植被多，能挡挡风，二楼的走廊外面只有对面的综合楼和几棵银杏树。 他拢了拢外套，有点怂地把手放进袖子里，整个人像个老大爷。 不过，正如那些女生所说，长得好看，做再怂的动作都会显得风流倜傥吧。 忽然听见二班教室里一阵嘈杂，然后就看见已经有人背着书包往外面走了——他们放学了。 方子胤是最先看到他的，看见他靠在后门处的墙上，就笑着向他走过来。 “哟，等我们家小洛洛呀。”方子胤笑得不怀好意。明明刚认识的时候，是个阳光开朗，豪气仗义的男生，现在觉得都是假象。 方子胤不知道他和洛云亭的事情，但是男生之间喜欢开玩笑，常常把“搞基”之类的词挂在嘴边——李亦欢要是和方子胤宣布出柜，估计大家一点都不会惊讶，反而会到处起哄，因为大家只会觉得他们在闹着玩，开玩笑，毕竟他们走在一起就会动手动脚摸来摸去，互相言语挑衅——这在男生之间再正常不过了。 他无奈地笑了笑，点点头。 方子胤忽然露出了一个娇柔的笑容，翘着兰花指点点他的胸口，说：“死鬼，好久不来！等着，我这就让我们小洛洛出来接客！”说罢，还冲他抛了个媚眼。 他一阵恶寒，一下子拂开方子胤碰他的手，抱紧自己，往旁边跨了一步，站在了离这个变态一米之外的安全区。 “方子胤，你最近在看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啊？看出毛病了吧！”他嫌弃地说。 然后他就看见方子胤被人敲了一下脑袋——两人同时往那边看去，是洛云亭出来了，这人应该是听见了他和方子胤的对话，不，准确的说，是方子胤单方面作死的言论。 洛云亭走到他旁边，无奈地看着方子胤笑，说：“我让你少看点这种乱七八糟的小说了。你的手机真的应该被收掉。” 方子胤委屈地扁扁嘴，看得他更恶心了——这人是故意的。 他和洛云亭下楼到一班的时候，班上几乎已经没什么人了。除了画黑板报的几个人，就只有三四个人在收拾书包。 刚才下课之前，已经通知大家集体把桌子往前挪，现在后面有一块不小的空间。 毕竟之前合作了话剧，江澜他们和洛云亭已经比较熟了，所以也没有客气，就直接招呼他们两个人去做事情。 洛云亭画画得好，于是大家就让他来画苍叶山得景色，李亦欢负责洗笔和抹布，然后擦黑板。轮到给贺枫分配任务得时候，江澜上下打量他：“大少，你会什么呀？” 他茫然地摇摇头。 江澜叹了一口气，然后就听洛云亭说：“让他给我调颜料吧。” 调颜料他还是会的，他拿了一个调色板，按照洛云亭的指示，开了几种颜色的颜料，然后按比例混合在一起，再加一点点水，就差不多了。 洛云亭从旁边开始画，他就在这人身边给他端着调色盘。洛云亭个子也高，画上面的部分的时候，也不需要踩凳子，只需要稍稍踮脚。 另一边，江澜和两个女孩子在筛选可以写上去的诗词，李亦欢打水去了。 他和洛云亭站得很近，他在这人侧方，一手端着调色盘，另一只手提着一个小水桶，方便这人洗笔。然后，静静地看着他。 这人认真的模样很好看。他的唇角有习惯性的微笑，浅红的唇被微微抿住，线条很柔软，他的鼻梁很挺，鼻尖的形状很美，往上是一双美得令人心惊的眼睛，他注视着黑板，长长的睫毛微微搭着，眼眸漆黑，认真的样子，让人想要吻上去。 他想要那双眼睛看自己，而不是看黑板。 他凑到洛云亭耳边，用非常轻的气声说：“洛云亭，你真好看。” 洛云亭大约是觉得痒，又害怕被别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只是稍微躲了躲，侧过头，看向他，低声说：“别闹。” 第111页 这人的眼睛很温柔，虽然是推拒的语气，但眼神仍然是柔和的。 如果不是时间和地点都不对，贺枫简直想把这人压在黑板上亲吻了。他喜欢这人微微推拒却又不忍心拒绝自己的模样，喜欢他皱着眉头却又沉迷的模样，喜欢他轻声唤自己的名字，喜欢他脆弱的样子。 可是他不能，洛云亭也不会愿意。 也就一会儿，李亦欢打水就过来了，用手上那一小桶干净的水换走了他手上那一小桶已经脏掉的水，然后拿走桌子上那块被颜料染得五颜六色的抹布，勤奋地去换水洗抹布去了。 走之前，还暧昧地看了他一眼——贺枫对李亦欢脑子里那些龌龊思想一清二楚。 另一边，江澜他们讨论需要抄写的内容也差不多了。 ——“这一首吧，席慕容的《野风》” 他知道这首诗，也喜欢这首诗。 除了这一首，他们还找了两首，应该可以凑齐版面。 江澜说，要等画完，颜料干了之后才能往上抄诗，抄写用粉笔就可以，粉笔写字比用颜料方便，写出来也好看。 已经画了快一个小时了，洛云亭画得很好，画了苍叶山的树，画了斑驳的枝叶，画了阳光，画了一级一级的石阶……、 江澜他们本来还想过来帮忙画，但看着洛云亭画得这么好，有点不敢上手了，怕毁了这幅画。他们在这里也没事做，江澜坐在桌子上无聊地晃腿。 李亦欢又换了一桶水回来了，看着江澜他们无事可做的样子，瞟了一眼贺枫，跟江澜他们说：“要不你们三个女生先回去？待会画完了，还要等颜料干呢，写字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要不这样，我们三个男生在这儿，等画完了，看时间还早不早，如果还早，我们就一起把字写完了，就搞好了，如果时间晚了，你们明天早点过来写也行，也很快。反正明天晚上才检查呢。” 江澜有点犹豫，好像有点想待在这儿，但又确实无事可做，想了一下，只好点点头。另外两个女生看江澜打算走了，也说一起走。 现在，教室里，只剩李亦欢，洛云亭和他，三个人了。 【作者有话说：给大家推荐一首我很喜欢的诗~席慕容的《无怨的青春》 在年轻的时候，如果你爱上了一个人， 请你，请你一定要温柔地对待他。 不管你们相爱的时间有多长或多短， 若你们能始终温柔地相待，那么， 所有的时刻都将是一种无瑕的美丽。 若不得不分离，也要好好地说声再见， 也要在心里存着感谢，感谢他给了你一份记忆。 长大了以后，你才会知道，在蓦然回首的刹那， 没有怨恨的青春才会了无遗憾， 如山冈上那轮静静的满月。 喜欢这文的小可爱们请收藏一下啊，然后求推荐打赏月票~ 望多多评论，给我鼓励~】 第57章 黑板报（终） 李亦欢走到窗边，趴在窗子上看，确定女生们都走了，回头冲他眨了眨眼睛。 他还不知道这小子心里想什么？李亦欢估计在洋洋得意了，觉得又帮了他一个大忙。 不过说实话，李亦欢确实很有眼力见儿，也确实帮了他大忙，女生们走了没一会儿，李亦欢就收拾了书包，麻溜儿地滚了，走之前还不忘装模做样地嘱咐了一句：“我还有事儿，剩下的就拜托你们俩了！” 走的时候，这小子还拉上窗帘，关上了门。贺枫真的是有点无话可说。 等李亦欢走后，洛云亭转过身，朝他无奈地笑了笑。 他看着黑板上的画——左半部分已经画得差不多了。画稿上大约分成左右两部分，左边画的面积会大一些，右边只会画一些树和石阶，以及几只飞鸟，然后是底部，有一些颜色的渲染。 他知道洛云亭并不需要自己的帮忙，于是干脆找了张桌子坐着，面对着他，看着他画。 “你老是来帮我们班的忙，都已经快成我们班的人了，你们班那些人不会有意见吗？”他吊儿郎当地说，嘴角勾起痞气的笑容。 洛云亭本是背对着他在黑板上画画的，听到他的问题，微微愣住，然后他听到了这人的轻笑声，洛云亭也没有回头看他，而是边画边回答他：“怎么会没有意见呢？” 想来也是。之前话剧比赛的时候，洛云亭就一直和他们班在一起，反而没怎么去二班的排练，现在又来帮他们班画黑板报——说是帮忙，其实相当于这人一个人全画完了。 他又问洛云亭：“那你在乎他们怎么想吗？” 洛云亭画树叶的手顿了一下，沉默了片刻，低声说：“在乎。” 他望着这人的背影，看着随这人动作微微摆动的黑发，看他握着画笔的白皙修长的手指——手指的末端还沾染了青灰的颜料。洛云亭虽然也看起来高大，但实际上很清瘦，整个人白皙又干净，让人觉得他很脆弱。 第112页 他脆弱吗？ 也许是的。 也许是身上背负的东西太多了。 以前他跟自己说，他不愿意让他们的爱情曝光在众目之下，他不愿意在别人面前与自己亲昵，他小心和克制地在众人面前维持着他们仅是朋友的假象，他告诉自己，他害怕。 当他问这人，他是否在乎别人的想法的时候，这人又告诉自己，他在乎。当他的行为有一点点偏离最正常的轨迹的时候，他都会害怕别人的打量和异样的目光。 可是，为什么呢？ 在贺枫的心里，洛云亭并不应该是这样的，这人应当是坦然而无畏的，是冷漠的，是与世隔绝的。因为贺枫觉得，骨子里的洛云亭，同自己一样。 他为什么会这样觉得呢？他忽然想起自己和这人的初遇——运动会时，坐在看台最后一排的那个少年，被阳光照耀得几近透明，好像在另一个世界。 那时候，所有的人群和喧嚣都离他远去，也离这人远去，他觉得，仿佛只有他和这人是在一起的，其他的一切，都是另一个世界的故事，与他们两人无关。 时至如今，不管他和洛云亭经历了怎样的故事，不管这人的一言一行又给自己留下了怎样的印象，不管这人在别人心中是什么样子的——在他的心底里，洛云亭实际上还是那个带着耳机听歌，被阳光照耀着，被暖风吹拂着的，透明的少年。 这人从来都没有变过——还是说，是自己的印象太过于固执呢？ 不是的。 不管这人表现出来是什么样子，他就是自己初遇时的他。 每个人身上都有很多故事，在不为人知的时候，都受过许多伤痛。这些故事和所受过的伤痛，可能会改变你的性格，改变你的气质，改变你的一切，让你彻头彻尾地变成另外一个人。——会吗？一个人会变成另外一个人吗？ 一个宽宏的人，也可能会变得极端自私，一个热情的人，也可能会变得极端冷漠，一个善良的人，也可能会变得极端恶毒，一个单纯的人，也可能会变得极端世故。 一个出世的人会变得入世吗？一个无争的人，会带上枷锁吗？ 洛云亭呢？他看到的，他初见这人的时候，看到的是过去的他吗？ 其实，他喜欢的，不管怎么说，都是洛云亭这个人吧。 怎样的他都好。 他不相信“改变”这件事。所有能够被改变的东西，都是不重要的东西，所谓的“改变”，不过是一种应激反应，就像你碰一碰含羞草的叶子，它就闭合起来一样，它本质上还是一株美丽的含羞草——只不过，含羞草闭合后又展开不过几瞬，而有的人的“闭合”却需要漫长的时光才能打开心扉，而有的人的“闭合”，永远也无法打开心扉。 他爱上了一株闭合着叶子的含羞草吗？ 他一定要让这个人打开心扉吗？他就这样爱着一株闭合着叶子的含羞草，有什么不好呢？他一定要去探究那疤痕的过往吗？撕开疤痕，它真的能够在伤痛之后痊愈吗？ 不管怎么样，他想知道。 他一点也不伟大，他并不觉得自己能够治愈这人的伤痛，也并不觉得自己能够强大到能够打开这人的心扉。 自己只是自私罢了。 ——不甘心自己没有参与到这人的过往，不甘心自己对在没有自己的空间和时间里的事情一无所知。 他本就不是一个多么高尚的人，他也是个矛盾的人，归根到底，他也是一只动物。 对这个世界，他没有什么渴求的，可他仍有无穷无尽的欲望。这些欲望他看不见，可是它们随时都可能会冒出来，一下子侵蚀他的理智——理智？他没有那种东西。 如果现在问他，他的欲望是什么？ 是洛云亭。 他爱他。 他一定要知道，那时候发生的事情。 “在乎？”可是你仍是来了。你仍然没有拒绝我，参演我们班的话剧，你仍然没有拒绝我，帮我们班画黑板报。他心里这样想。 洛云亭停下手中的动作，把手中的笔和调色盘放下，转过身，面对着他，眼睛里有复杂的神色，漆黑的眼眸静静地望着他，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贺枫，你知道，我很爱你。” 他也回望着这人。 听这人说——“所以，我也在努力。” 他凝视着洛云亭长长的眼睫，亮如星子的眼眸，低声问：“我可以抱你吗？” 他没有等这人回答，便向他走过去，一把将他拥入自己的怀中。他抱得很紧很紧，洛云亭也许会觉得痛，可是即使这人觉得痛，他也要这样抱着他。洛云亭的手没有抱他，而是垂下去的，大约是因为手指上染了颜料。 第113页 他努力地嗅着这人领口里传来的他身体的味道，不舍得离开一瞬。 他低声在这人耳边说：“抱着我好不好。”他觉得自己的声音是近乎恳求的，他像是一个孩子，贪恋着温暖和安全。 然后他感受到了洛云亭的手，慢慢地抱住了自己，然后一下一下地，轻轻地拍着他的背，像在哄一个睡着的孩子。 忽然难过得想哭。 他第一次有这种感觉。 这是爱一个人感觉吗？ 这是被人爱的感觉吗？ 他仍是没有问出口，那些他想要知道的。 大约画到七点多，洛云亭才把所有的都画完了，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贺枫去把窗帘拉开，走廊很安静，学校里面已经没什么人了。 他回头对洛云亭说：“走吧，我和你一起出去。” 两人从学子广场穿过，然后沿着坡往下走，直到校门口——“狼狗”，也就是蒋蔚的干爹，正搬了个凳子坐在门房外面抽烟。今天“狼狗”不会拦他的，周六的下午，走读生和住读生都可以回家，只不过他从来不回家而已。 出了校门，他们往右边走。 “要去我家吗？”洛云亭没有看他，而是看着前面的路，声音很轻。 他心里一颤。微微低头，看着身边这人的侧脸，暮色已经笼罩了，街边的路灯也亮了起来，昏黄的光晕照在这人的脸上，有种惊心动魄的美丽。 他的视线不舍从这人脸上离开，说：“好。” 远方的的高楼已经只能看见灰黑的影子了，前几刻晚霞还是绚丽的颜色，现在也开始变得灰暗了，淡还有深蓝的光晕，与周遭的黑色不同。 马路上的车很多，不愿的前方是十字路口，有红绿灯，车子一辆一辆地排着，每一辆车前后的灯都亮着——每辆车里大概都有一个故事，但那些都与他们无关。 这个车水马龙的世界，也与他们无关。 他跟着洛云亭走，没有问在哪里，也没有问有多远。走到十字路口的地方，两人过了两遍马路，去了斜对面的一块街区。 还要往前走。 “很远的。”洛云亭微微侧头看他。 他点点头。 洛云亭望着前方，告诉他：“我早就不和家里人住一起了。看到他们，总会想起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这人的语气很平静，就像在说着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作者有话说：抱歉现在才弄好~ 看文的小可爱们记得收藏~ 希望多多推荐，多多打赏和送月票~ 爱你们~】 第58章 报复（一） 他问：“你上次说，和阿姨住在一起。她是谁？” 洛云亭笑了笑，说：“这你都还记得？” 看着洛云亭的笑容，他忍不住想要抚摸这人的脸，可是他走在这人旁边，只能伸手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是温暖的，柔顺的触感。 “嗯。” “嗯……其实她已经搬走了。”洛云亭低声说，“前段时间她家里发生了一点事情，就到我家借住了一段时间，现在事情解决了，她也走了，家里只有我一个人。” 他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有谁可以介入洛云亭的生活呢？这个女人又是谁呢？ 洛云亭身上有太多秘密。 秘密？其实也不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当你在乎一个人的时候，所有的未知都像是刻意隐藏起来的秘密。 天色已经很暗了，两人已经从大路走到了巷子里，这里很安静，路也很狭窄，建筑都比较老旧，巷子的头和尾都有路灯照亮，但中段光线比较暗。 是一个，适合打架的地方。 ——从刚才开始，他就感觉，有人在跟着他们，不止一个。 他对这样的事情非常敏感，因为—— 从小到大，他经历的这种事情太多了，特别是初中的时候，有一段时间几乎天天被人堵在巷子里，有各种各样的奇葩理由。 人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所有人都想要与众不同，可是当他们在人群中发现一个更加与众不同的人的时候，他们就想要消灭这种不同，希望这个人泯然于众——因为这种与众不同，对于他们来说，是具有威胁性的。 这也许是，他从小到大，都有各种各样的麻烦和挑衅找上门来的原因吧。 但是他从来不畏惧这些，甚至于乐于接受。 如果那段时间没有人来挑衅他，说不定他还会觉得寂寞呢。 可是，今天——今天他和洛云亭在一起。 从开始走进巷子的时候，他就觉得氛围倏忽变得不同，他微微侧头靠近洛云亭，轻声在这人耳边说：“有人跟着我们。” 洛云亭微微睁大眼睛，露出茫然的神色。 他又说：“人不少，应该挺麻烦的。待会我们走到中间，你贴着墙站，不要管。” 第114页 洛云亭听他这么说，微微怔了一下，继而轻轻摇摇头，说：“是来找你的，还是……来找我的？” 他倒是有些奇怪，有什么人会来找洛云亭的麻烦呢？没有人会想要欺负这人吧。没有人会想要用这种暴力的方式去破坏人世间的美丽吧。就像一朵美丽的花，你会惹不住去伸手触摸它，用手指逗弄它，可是你不会忍心摧毁它，折断它。 他忽然想到洛云亭以前的事情。想到这人曾经受过的伤痛。 也许会有吧，会有人想要去破坏人世间的美丽吧。当一个人在泥潭里挣扎，那么所有的美丽都变成了刺眼的存在，越美丽，越刺眼。 但是今天，这群人，是来找贺枫的。 他们走到巷子中间，光线已经很暗，熹微的天上残留的光和从两边巷口传过来的光，并不能把这里照亮。 “哟，贺枫。好久不见。”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没有马上回头，而是侧过去跟洛云亭说：“是来找我的，你先走。”他的声音平静，说实话——如果今天是他一个人，说不定他会觉得有一种久违的兴奋。 其实，打架的感觉并不坏。 洛云亭微微沉默了一下，轻声说：“一起吧。” 是了，洛云亭本质上并不是一个需要别人去保护的人，不管他如何探究这人的内心，不管他觉得这人偶尔露出的样子是多么脆弱，洛云亭本质上，都是一个很强大的人。 他点点头，然后转过身，去看是谁在他身后叫嚣。 大约有四五个人吧——他不禁想要冷笑。 因为这些人背着光，他看不太清他们的模样，只能依稀看到站在最前面那个人，个子不高，一头浅黄色的头发。 他又变成了以往的模样——一种久违的模样。吊儿郎当的，轻浮的，嚣张的，不可一世的。实际上，在他开始喜欢洛云亭之后，这样的面孔几乎被他抛却了，可是现在，他又拾起了这样一幅面貌。 他漫不经心地问：“好久不见？你谁啊？” 然后他就听见洛云亭一声轻笑，声音低沉又柔和，好听得令人心醉。 对面的黄毛有点不爽：“贺枫，你不记得我……“ “要打就打，别说无关紧要的话了。”他不耐地打断黄毛。他就很奇怪，为什么每一个找他麻烦的人，废话都那么多，每个人都以为自己是主角，真是戏多。他不喜欢这样，直接报名字打架，说不定他还会欣赏对方一些。 他继续说：“就说是谁让你来的吧，或者是你自己要来找麻烦。” 黄毛被他一句话堵在嘴里，装逼没装完就被打断，很是恼火，大骂了一句，继而说：“今天不是来解决我们的旧怨的，多的是人想要找你麻烦。” 他冷笑着不说话。 “这段时间，你打了谁，还记得吗？”这句话不是黄毛说的，而是站在他左后侧的一个人说的，这人越过黄毛，走到了最前面，此时这人离贺枫他们，也不过两米远。 这段时间，他打了谁？ 如果这话是以前问他，他估计是想不起来和谁有什么恩怨了——因为太多了，每个星期都要打个一两次，多的时候天天都在打，他又不会专门那个小本儿记，说今天在停车场揍了张三，明天在学校后巷打了李四…… 但如果现在问他，他几乎可以肯定——梁苍宇。 这人还真是孬，被打了之后，自己没本事找回场子，找一帮乱七八糟的人来堵人。 他还记得某一天听他们讲梁苍宇威胁方子胤的事情——唯一值得肯定的是，起码这人不是为了吓唬人说瞎话。 他笑了笑。 站到前面的那个人被他笑得不知所谓，有点恼怒地问：“你笑什么？” 他没有说话，而是摇了摇头，然后握住身边洛云亭的手，这人抬眼看他，他也凝望着这人的眼睛。洛云亭冲他点点头，于是他转头看向面前那几个人，淡淡地说—— “开始吧。” 他和洛云亭分开两步，方便动手。最前面那个人最先冲上来，这人的目标是他——这五个人里面，就这个人没有拿棍子，但是当这人出拳的时候，他看清了，这人戴的手套上有尖锐的反向铆钉。 他不能让这人的拳打到自己，他后退一步，然后出腿，攻击这人的膝盖，然后一步跨到这人右侧，用手肘捅他的肩胛骨，他一个吃痛，稍稍后退两步。但是贺枫不会让他脱离自己的攻击范围，，既然来找他麻烦，就不要想着全身而退——他一手抓住这人的左手腕，把他往自己的方向带，脚上去踢他的膝盖，顺便用他替自己挡住另外一个人的攻击。 有三个人在对付贺枫，他从他们的缝隙里观察洛云亭的情况，洛云亭有些吃力，但还不算被动，这让他有些意外。 第115页 这几个人并不棘手，应该可以很快解决。 赤手空拳还是有些困难的，毕竟他是一敌三。他看准时机，在黄毛想要用棍子从上劈他的时候，稍矮下身子，用手肘重击黄毛的胸膛，在他吃痛的瞬间，又顺势拧过他的肩膀，把他一个过肩摔，正好摔倒另外一个手持棍子的人身上。 贺枫要去拿黄毛的那根棍子，然后把地上另一个人的棍子递给洛云亭。 可是黄毛比他想象的要耐打，被他重击之后摔到地上，居然还死死地握住他的武器，贺枫一下子没有抽出来。 可就这一下的时间延误，他忽然感受脚踝一阵剧痛，然后整个人身子一歪，也摔到了地上。 然后就听戴铆钉手套的那人得意地说：“贺枫，之前的脚伤还没好吧！你今天完了！” 之前排练话剧的时候，脚踝扭伤了，虽然到现在已经能够正常活动了，平时打打球也没什么问题，但是那个戴铆钉手套的人故意从他后方，伸脚从他的脚踝内侧猛踢，一下子一种钻心的痛就从那里传过来。 黄毛和另外一个拿棍子的已经站不起来了，他此时倒在地上，一时间也没有办法站起来，那个戴铆钉手套的朝他走过来，抬起手，一拳就要往他身上打——这一拳下来，他还去什么洛云亭家，得直接送医院了吧。 本来是十分紧急的情况，他却心里一点也不害怕，也一点也不紧张，还能够透过这人四肢间的缝隙，看到面前这人身后洛云亭的情况——那边洛云亭也挂了一点儿彩，但光线太暗了，不知道他伤得重不重。 洛云亭看见戴铆钉手套的那个人朝他打过来，一时间也顾不得自己面前的两个人，想要冲过来救他，可就在洛云亭转身的那一刹那，他对付的两人中的一人，一棍子打向他的肩膀。 只听洛云亭一声闷哼，然后跪倒了下去。 贺枫的心一下子收缩起来，洛云亭受伤了。 他从未感到如此愤怒，心底的火焰忽然一下子燃烧起来。他本是个冷漠的人，即使打架，也不会让他多么激动，顶多是身体上的发泄，可是现在，他忽然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情绪——愤怒的，心痛的，暴虐的。 【作者有话说：寒武又抽风，网站登不上去，这个是手机上发的。格式可能有问题，我待会再改。】 第59章 报复（二） 他记不得从什么时候开始，一直是一个人战斗，打了数不清的架，后来李亦欢出现了，两人并肩战斗。他们都受过很重的伤，李亦欢受伤的时候，他也是愤怒的。 可是他从未有过像今天这种感受——最珍贵的东西好像倏忽远离，本来捧在手里都吃力的东西，一下子又变得飘忽不定，就像快要失去了一样。 李亦欢曾经说，和他认识这些年，看着他从一个冷淡的人，变成一个冷漠的人，变成一个凶狠的人。 对，凶狠。眼神凌厉的，只是看你一眼，你便觉得是警告。 现在敢主动挑衅他的人，越来越少了，他也不会像以前那样，一点刺激，就作出反应。 以往，他是不存在什么逆鳞的，所有的刺激，他都会打回去，即便他不是真的愤怒。对于他来说，打架不是用来解决一件事情的方式或者工具，有意义的事情，从来都不是那些打架的理由，而是打架这件事情本身。 “你是我见过，最了解‘打架’这件事情本质的人，也是我见过，最会打架的人。”李亦欢曾经这么说。 当时他笑了笑，不置一词 可是如今，如果说有逆鳞这回事，那就是洛云亭。 ——现在洛云亭受伤了。 他的身体早就比他的心早一步做出行动。 没有受伤的那只脚一下子踢中戴铆钉手套那人的脚踝，那人吃痛没站稳，也摔了下来，这给了他时间——他努力地站起来，手中夺下黄毛的棍子，狠狠打在戴铆钉手套那人的右臂上，在一棍子，再一棍子打在那人的右肩膀上，然后最后一击，抽在他的腿上，让他站不起来。 在贺枫回头的那一刹那，刚才跟洛云亭纠缠的那两人已经冲他来了。 他现在脚踝很痛，跳不起来，他拖着一只脚，先一棍打在右边那人的肩膀上，那人瞬间倒地，他身体一转，就到了另外一个人侧后方，用手肘重击这人的后背，这人一个踉跄没有站稳，他没有给这人站稳之后回击的机会，右手的棍子换到左手，用力往前一捅，这人就面朝地面趴下去了。 现在这个几个人都在地上起不来，他赶紧去看洛云亭的情况。 洛云亭刚才肩背部被重重打了一棍，在贺枫解决剩下的两个人的时候，慢慢走到墙边，扶着墙蹲下，此时整个人都在一片黑暗的阴影里。 第116页 “……都解决了吗？”洛云亭的声音很弱，说话都有些勉强。 “嗯。”他轻轻应了一声，去扶这人。他不敢碰洛云亭的背部，只能小心地去搂住他的腰，让他没有受到击打的另一边身体受力，靠在自己身上。 他低声问：“能走吗？我背你吧。” 洛云亭微不可见地在黑暗中摇了摇头，气息微弱，轻声说：“能走。我们走吧。” 他扶着洛云亭从墙边的黑暗里出来——巷子中间也很暗，但是适应了这种黑暗，还是能够看清的。 他们往前走，走了几步，他停了下来，没有回头。 “回去告诉梁苍宇，让他等死。” ----------------------------------------------- 洛云亭几乎整个身体的都靠在他怀里，却坚持着不让他承重。 这人身上好闻的气息在他的鼻尖游荡，让他心中涌起一种名为难过的情绪。 “你怪我吗？”他低声问。 此时月光照下来，原本黑暗的甬道变得能够视物，巷子里堆放的杂物，停靠在楼房下面的自行车，摆在外面的凳子，从窗台露出来的植物……都披上了皎洁的月华。 洛云亭是因为他受伤的，如果他今天没有和这人在一起，那么那群人只会找他的麻烦。 洛云亭仍是那个不染纤尘，干干净净的优等生，仍每天做着自己的事情——这些泥污原本接触不到他。 是自己把这人拉下圣坛，把他拖进泥污里的吧。 可是他并不自责，也不觉得自己卑鄙。 他只是，心痛和怜惜。 然后他听到了怀中这人的轻笑，低沉的，悦耳的，像风在撩动他的心弦。 “是我愿意的。” 是的。是这人愿意的。 是他愿意，和自己到泥污里来的。 ------------------------------------------------- 再穿过两条巷子，然后拐弯，直走一段路，就到了洛云亭家——是一栋老旧的独栋房屋，有两层，还有一个小院子。 这里算是学区，不知道这样一栋房子，是怎样被保留下来的。 他们走到门前，洛云亭从裤子口袋里拿出钥匙，开了门。 “进去吧。” 他扶着洛云亭，和这人一起进了门，借着门口透进来的光，他看见进门左手边有沙发，于是把怀里的人轻轻放在了沙发上。 此时房子里没有开灯，黑黢黢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灯在进门右手边的墙上。” 他走过去，开了灯，然后把门关上。 然后他第一次见到了洛云亭的家，这个人每天生活的地方。 房子里空间并不算大，却并不显得拥挤，不管是家具的摆放还是还是材质颜色的搭配，都给人一种温柔的感觉——就像洛云亭这个人一样。 进门左手边是浅棕色的沙发，看起来很柔软，很温暖，沙发前面是同色的茶几，比较低矮，上面只摆放了一个白色的小瓷瓶，里面插了一束浅黄色的康乃馨，黄色的小花簇在一起，很美。 前方是木制楼梯，通往二楼，斜着的楼梯和地面形成了一片三角空间，此处横放了一张长长窄窄的桌子，上面铺了浅色的桌布，比一般的桌子高一些，里面有两把高椅。椅子背后就是窗户，被棕色格子的窗帘遮住了。 右手边是窄长的木制柜子，并不是很高，上面摆了一些多肉植物，都是生机勃勃的样子。柜子后面是一张餐桌，然后再往里是厨房。 洛云亭的卧室大概在楼上。 ---------------------------------------------- 屋子里的光线并不明亮，他开的那盏灯是昏黄的壁灯，只散发了柔和的一小圈光晕。 洛云亭整个人蜷在沙发上，他到这人身边坐下，看着他低垂的眼睫，和一半在阴影里的美丽面容。这人的眉微微皱着，露出痛苦的神色。 “把衣服脱了，我看看你的伤。” 洛云亭一怔，抬眼望着他，眼睛像懵懂的鹿，让他心中一悸。洛云亭的唇本是浅红色的，可是在着昏黄的光里，像是殷红的。此时这人脆弱的样子，让他想要亲吻。 可是不可以，洛云亭受伤了。 他轻轻叹了口气，低声说：“如果严重，待会儿我送你去医院。” 洛云亭又垂下眼，慢慢背过身去，然后把校服外套脱了下来。他里面穿了浅色的长袖衫，衣料柔软，几乎能够勾勒出他背脊的形状。贺枫注视着他，视线一秒也不愿离开。 洛云亭的手指慢慢移动到衣角，往上拉扯，大约是牵动到了伤，闷哼一声，动作也顿了一下，然后又继续脱。 洛云亭的动作本就不快，在他的眼睛里，更像是放慢了一样——简直就像是刻意的引诱。 屋子里很安静，安静得他可以听到自己微重的呼吸。 第117页 随着洛云亭的动作，这人白皙的背脊慢慢显露出来，等衣服已经拉扯到肩膀的时候，他看到了那处青红的瘀痕。然后这人微微用力，衣服就脱了下来。 洛云亭此时裸着半身，背对着他，坐在他的面前。 不是没有旖旎的念头，看着这人微微垂下的纤长脆弱的脖颈，挺拔的白皙的背脊，纤细却有力的腰……心里不是没有悸动的。 可是那处青红的淤痕，从肩胛骨一直蔓延到肩膀上方。 一定很疼吧。 稍微碰一碰，这人就痛得吸气。 “药箱在哪里？”他轻声问。 洛云亭的声音有些抖，他低声说：“在右边柜子从上往下第三个抽屉。” 他起身去找药箱，在洛云亭说的地方把药箱拿出来，放在茶几上，翻找治跌打瘀伤的药。 他边翻边说：“还是去医院吧。” 以前他总是受伤，可是他从来都不去医院。他觉得很麻烦，他知道，无论如何，自己都不会死，他知道自己很厉害，知道自己有着旺盛的生命力。他几乎对各种伤药都熟悉得不能更熟悉了——可是对洛云亭，他不能像对待自己一样。 洛云亭听了他的话，沉默了片刻，然后微微摇了摇头，低声说：“不用了，休息两天就好了。待会我跟高秦请个假，在家里待几天。” 他不想勉强这人，正如他不喜欢别人勉强自己。 他找出了药，转头对洛云亭说：“我帮你涂药。可能有点痛，你忍一忍。” 洛云亭点点头。 本来天气就凉了，洛云亭又脱了上衣，当微凉的药膏接触到他的皮肤的时候，他轻微地打了个寒战，继而轻轻地抽了口气，大约是疼的，但他咬紧牙，没有喊一声疼。 贺枫的动作很轻，他的手指和洛云亭的皮肤之间隔着一层药膏，药膏在摩擦之间变得温热，他忽然觉得药膏烫手。 安静屋子里，只有衣料摩擦的声音，洛云亭稍稍急促的气息声，和他微重的呼吸。 【作者有话说：抱歉又更晚了~ 希望大家看文收藏~感恩！ 之前有说分段空行的问题，我就直接把空行打成横线了，希望看起来会舒服一点。】 第60章 报复（三） 终于涂好了，他轻轻舒了口气。洛云亭仍是背对着他，沉默着。 然后听这人说：“你的脚踝，怎么样了？” 是了，他的脚踝又受伤了，只不过刚才他一直没有顾及得上。他把鞋袜脱了，看了看情况——又肿了。 他不禁觉得可笑，然后笑出了声——他这右脚，大概是前世造了孽。 他低声说：“我的右脚，真的是多灾多难。以前打球的时候，被人算计，伤了之后就一直不能恢复如初，上次排话剧又弄伤了，刚才那个王八蛋又故意踹我的右脚……” 洛云亭想要转过身来看，但动作迟疑了一下，还是没有转过来。 这人轻声说：“你自己能上药吗？” 他低声应了一句，然后就用刚才给洛云亭涂的药膏，给自己上药。之前一直被别的事情分散注意力，没有觉得脚踝有多疼，现在注意集中了，才觉得脚踝的伤钻心地疼。 那个王八蛋，是打算把他的脚踝踢碎吧，下这么黑的手。 他微微弓着身体给自己涂药，强忍着疼痛没有出声，只是呼吸变得稍微有些急促。 “痛吗？”洛云亭有些担心地问。 他的注意力全在脚踝上那钻心地疼痛上，听到洛云亭的询问，只是微微摇了摇头，也顾不得他背对着自己，看不见自己的动作。 洛云亭大概是因为没有听见他的回答，迟疑了片刻，转过脸来看他。正好与他上完了药——脚踝的面积本就不大，没一会儿就弄好了。 他抬起头，两人正好四目相对。 洛云亭微微扭过来身体，他可以看见这人白皙修长的脖子，流畅的肩线，以及精致脆弱的锁骨——他本能地盯着它们看。 洛云亭注意到他的目光，一下子明白他在看什么，微微抿了抿嘴，垂下目光，然后又转过身去。 气氛忽然变得尴尬，两人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他不知道要说什么，有点懊恼刚才为什么要盯着这人的身体看——可是他没有办法控制住自己的眼睛。 --------------------------------------------------- 人对“美”，往往是没有抵抗力的。当你觉得你能够对“美”免疫的时候，实际上是因为你并没有感受到美。当所有人都觉得一个人美，你却不觉得他美的时候，这种“美”对你来说毫无意义，可是当一种“美”对你有意义的时候，你在它面前就宛如蝼蚁，根本没有办法抵抗。 “美”会让人想要亲近，让人卸掉所有的盔甲，露出毫无防备的软肋，让人变得低贱如狗，让人变得下流。 第118页 人，本来就是下流的。只不过“美”会让人露出本来的面目。 下流，并没有什么错。 他爱慕面前这人的容貌，爱慕这人的身体。 “性”是所有的爱情都必须思考的一个问题，不管它最终有没有出现在这段爱情里。当你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你便会想要与他亲近——最开始的亲近，是与“性”所带来的快感无关的，你只是贪念这个人的温暖，贪念这个人身上的气息，贪念与这人相拥的安全感，于是想要呼吸这个人鼻息，想要与这个人耳鬓厮磨，想要亲吻这人的唇和眉眼，想要抚摸这人的皮肤，想要与这人身体相贴，一丝缝隙也无……可是这些都远远不够。 可是，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人拥有理性。可是对于他来说，从小到大，他几乎没有意识到过自己身上存在这种东西。他从来都是一个感性的人，随心所欲，无所克制，他极少考虑别人的心情——那些都与他无关，对于这个世界，他并没有什么融入感，他很少介入别人的生活，因此即使不考虑别人的心情，也很少主动伤害到别人，别人与他无关，他也与别人无关，各自安好——他不需要努力地去克制什么。 曾经的他，不拥有“爱”，可是现在他拥有了，所以他要学会克制。 他要克制住自己，克制住变得下流的，能感受到美的，拥有爱的自己 -------------------------------------------------- 他和洛云亭身上的伤都不止一处，两人脸上都挂了彩，身体的其他部位也有许多大大小小的伤痕。洛云亭拿过药膏，背对着他，自己给自己上了药，上完之后，又把药膏递给他，他也胡乱地涂了涂。 “你冷吗？”他闷声问。 洛云亭轻声说：“冷。” 此时洛云亭肩背上涂了药，不能穿衣服，可是如果等药吸收，就太慢了。 “我帮你贴上贴布吧，这样就能穿上衣服了。”他在药箱里翻出了贴布。 洛云亭低声应了一声。他拿出贴布，轻轻贴在洛云亭的伤处，这人又疼得一抽，但还是忍住没有吭声。 贴好之后，洛云亭没有去套那刚才脱下地那件长袖衫，而是把原本就搭在沙发上的一件外套之间穿在身上——外套是粘扣的，方便穿。 然后他看见洛云亭放在沙发上的校服外套——已经变得脏兮兮的了。之前他一直没注意自己身上，现在低头看了看自己，发现自己身上也全是脏污——校服是深水蓝色和白色相间的，深水蓝色的地方看不太出藏，白色的部分就很明显了。 他几乎不穿校服外套的，今天是个例外——今天下午画黑板报的时候，他担心颜料粘在自己衣服上，就换了件校服外套当罩衣，原本那件外套还放在学校桌子的抽屉里呢。 他把校服外套脱了下来，露出了里面的黑色卫衣。 洛云亭穿好了衣服，就没有再背对着贺枫，但仍是整个人蜷在沙发上，头发有些凌乱，随着动作，胡乱地搭在脸上，微微有些盖住他的眼睛。昏黄的光照在他的脸上，竟有种颓唐的感觉。 ——并不像是平日里的洛云亭。平日的洛云亭，是温暖的，柔和的，干净的，在阳光之下的。贺枫凝望着这人的脸，一刻也不想移开视线。 应该没有人会想到，这个温柔的，像阳光一样的人，今天会陪自己在一条黑暗的巷子里打架吧，打得伤痕累累，奄奄一息。 “你要请假吗？明天。”他望着这人，问道。 洛云亭轻轻地笑了笑，冲他扬了扬下巴，说：“难道顶着这张脸去学校？”大约是靠在柔软沙发里，心情也变得松散和慵懒，他难得地开了个玩笑，说：“告诉高秦，我在路上走，莫名其妙被狗咬了？”这人的眼尾有一处擦伤，在昏黄的光下泛着桃红，此时竟有些勾引的意味。 他看得心悸，又听这人说：“我这时候跟高秦发个短信吧，说在楼梯上摔了一跤，要休息两天。”然后就见这人从身上衣服的口袋里摸出一只手机，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按动着，没一分钟，短信就发出去了。 洛云亭又问：“你呢？” “我？”他微微偏头，疑惑地问。 洛云亭笑着说：“你怎么请假？” 因为贺枫是住校生，所以请假是一件麻烦事，不仅要跟赵文请假，如果不住校，还要跟宿管报备——但他从来不顾及这些事，想翘课就翘了，想出去住就出去住，学校爱怎么样怎么样，他都不在乎。 “管他呢，反正我说什么赵文都不会信的，还不如不说。”他顿了顿，又说，“我跟李亦欢说一声吧，免得他找不到我，瞎担心。” 他的手机放在外套口袋里，可是今天换校服外套的时候，没把手机拿出来，现在手机还在学校里呢。不过他记得李亦欢的电话号码，于是借洛云亭的手机跟李亦欢发了个短信。 第119页 “这两天我不去学校了，在洛云亭家，别担心。赵文要是问，就说我从楼梯上摔下来了，去医院了，别让他跟我家里联系。贺。” 发完短信，他抬眼望着洛云亭，微微眯着眼，笑着说：“收留我两天吧。” ------------------------------------------------- 高秦回了洛云亭消息，让他好好休息——像他这样的优等生，自然是说什么，老师信什么，即使他说他在路上逗狗被狗咬了，老师也会信吧。 毕竟洛云亭平时看起来太乖了，又长了一张无害的脸，本身又是一个温柔善良的人。这样的人，即使知道他在说谎，也不忍心拆穿吧。 这和贺枫就不同了。就算贺枫说的是真话，估计那群老师也不信——“坏学生”三个字，就差直接写在他脸上了，就算他做好事，也会被当作做了亏心事，良心不安想要补偿吧。 没一会儿，李亦欢也回消息了。洛云亭见是陌生的号码，知道是李亦欢回的信息，也没看，就将手机递给了他。 他打开看，之间上面写着“不愧是贺大少，佩服佩服（狗头）居然搞到留宿的机会，我很看好你，争取发生一点故事（滑稽）。赵文这边我交给我了！（得意）”——李亦欢的一贯风格，不管发什么信息，都会在文字间穿插各种各样的猥琐表情。 李亦欢的这种不要脸的回复不能让洛云亭看到，于是他点了删除，然后把手机递还给洛云亭。 “上去吧。”洛云亭把手机放进外套口袋里，抬眼望着他，轻声说。 上面是洛云亭的卧室了。 今晚怎么睡呢？ 【作者有话说：希望大家看文收藏哦~ 期待推荐打赏月票~爱你们~ 好好享受国庆假期~】 第61章 报复（四） 洛云亭走在前面，可能是只穿外套仍然有些冷，他稍稍有些蜷着身体。贺枫跟在这人后面，往楼上走。木制的楼梯有些陈旧，但很干净，往上走，就到了二层。 从楼梯上去的左手边并不直接是房间，而是一片像阁楼一样的空地，铺了木地板，前方是窗子，此时窗帘拉着，看不清外面。这块空地的左边和右边分别有一个门，看起来是两个房间。 洛云亭带着他往左边那个房间走过去。门没有锁，推开就进去。洛云亭开了房间的灯，他看清了这人房间的模样。 很像这个人——简单的，干净的，温暖的，柔和的。 进门是一个木制小柜子，上面摆放了和客厅茶几上一样的白色瓷瓶，不过里面插的是蓝色的康乃馨。房间里铺了浅棕色的地毯，靠门这一侧摆了衣柜，床靠墙摆放，床尾到墙中间的位置，摆放了桌椅，桌子上放了一些书和作业。另一侧是浴室，是磨砂玻璃门。 卧室的光是暖黄色的，比刚才客厅的壁灯要亮，但并不晃眼，仍让人觉得很舒服，很柔和。 他正在想着今晚怎么办，就只有一张床，怎么睡呢？另一个房间可以睡吗？还有待会洗澡怎么办？他的心里萌生了一种奇怪的情绪，有些胆怯，有些羞涩，又有些期待。 胆怯？羞涩？期待？ 贺枫，你怎么了？你是初夜的新娘吗？你是懵懂的少女吗？你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呢，你快清醒一点。 “你先洗澡吧。”他正在出神，洛云亭忽然回头跟他说。 他有些发怔地望着洛云亭，有些犹豫地说：“我今晚睡这里？” 洛云亭点点头，说：“对面的房间住不了人的，阿姨走了之后，里面的东西都收拾干净了，连床都没有。”，然后顿了顿又说，“你介意吗？”这人的眼眸凝望着他的。 他摇摇头，当然不。 看来今晚是要和洛云亭睡在一张床上了——他大约会睡不着。他望着这人，出神地想着。 洛云亭背过身去，去衣柜找衣服，边找边说：“你没有带衣服来，先穿我的吧。”然后又喃喃自语，“不知道会不会小……” 洛云亭把找出来的衣服放在床上，望着还在发愣的他，轻声说：“你先洗吧，我去楼下。” 浴室的门是磨砂玻璃的，即使从外往里看，几乎什么都看不见，但如果外面有人在，大概还是会害羞吧，毕竟从外面可以看到里面氤氲的水气，里面的人模糊的身形，能够听到水打在身上，掉落在地上的声音，能够产生无限的遐思。 洛云亭出去的时候带上了门，留下他一个人在房间里发呆。 床上放着干净的衣服，是宽松柔软的t恤和短裤，还有一袋没有拆封的内裤。他伸手拿起那袋内裤，心里涌上异样的情感。 这些都是洛云亭的，是这个，他喜欢的人的。 他轻轻抚摸柔软的衣料，然后转身进了浴室。 第120页 脚踝很痛，受伤的地方不能用热水冲，于是他把水温调得微凉，天气冷，微凉的水冲在身上，让他不禁打了个寒战，然后脑子中蓬松的发胀得情绪，一下在冷静下来。 -------------------------------------------------------- 他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梁苍宇。 既然你惹到了最不该惹的人，就要有承受后果的准备。 洛云亭是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人，无论如何，你不能够伤害这个人，世界上不可以有人伤害洛云亭。这两天他不会去学校，这意味着梁苍宇还有两天时间可以好好活着。 哗哗的流水声让他仿佛与外界隔绝，身上有很多处的伤，瘀伤、擦伤，几乎到处都有，被水流一冲，本来并不明显的痛，变得尖锐。 洗完之后，他用毛巾擦干身体，然后出来穿洛云亭给他准备的衣服——大小差不多合适，洛云亭只比他稍微矮一点，但因为清瘦，所以看起来身材比他要小一些，但衣服的码其实差不多，再加上这件大概买大了一码，贺枫穿正合适。 他穿好了之后，用干毛巾继续擦湿漉漉的头发，大概不会再滴水之后，他把换下来的衣服收拾了一下，该洗的洗了，大件的整齐地放在一起，待会用洗衣机洗。 他继续擦着头发，边擦边往外走，他慢慢下了楼，然后忽然闻到了香味。 饭菜的香味。 他往厨房的方向看过去，洛云亭在做饭。做饭的洛云亭是什么样子的呢？贺枫并没有看到这人系着围裙的模样，也没有看到他切菜炒菜的模样，只看到他从厨房里端出两碗面，面里煮了青菜，然后一个盘子里装了两个煎蛋——是最简单不过的晚饭了，但闻起来真的很香。 下午从下课开始，就在画黑板报，虽然贺枫没出什么力，但也觉得并不轻松，然后又走了很远的路，路上还跟人打了一架。打架是一件非常耗费体力的事情，很累。刚才一直没有经历去顾及这件事，这时候洗完澡，所有的乱七八糟的事情都远去了，也忽然感觉到了肚子饿。 洛云亭本来在摆着盘子，听见他的动静，回头看他，大约是看他穿着自己的衣服，有一瞬间的怔住，但又很快恢复了正常，背过身去，继续摆着碗筷，说：“过来吃点东西吧。” 他望着洛云亭的背影，觉得昏黄的灯光下的这个人，看起来很瘦弱，即使穿着宽大的、不显身形的外套，看起来也有种，轻轻一推，就会摔倒的感觉。 让人想要抱在怀里保护着。 怎么会有人舍得伤害这人呢？他向洛云亭走过去，然后神差鬼使地从这人身后抱住他，小心地不碰到他的伤，把下巴搁在他没有受伤的那边肩膀上，呼吸着他身上的气息。这人稍微动了动，但没有挣扎。 他微微偏头，去舔弄这人白皙的耳朵，他半阖着眼，感受着舌头上柔软的，微凉的触感。怀里的人轻轻颤抖了一下，然后开始推拒，他的气息有些不稳，断断续续地说：“别……我还没洗澡……” 贺枫不管，稍稍收紧了拥着这人的手臂，继续舔弄他的耳根，这人身体有些软，几乎有些站不住，但还是在微微挣扎着。 他得了一个空隙，贴着洛云亭的耳朵，低声说：“别推开我，就让我抱一会儿，就一会儿。” 听他这么说，怀中的人微微安静下来，他也不再带着侵略性地舔弄这人，而是静静地抱着他，感受着这人身上的温暖。 洛云亭做得面很好吃，所有的味道都恰到好处，两人对坐着，默默地吃着面。 贺枫吃饭很快，他吃完的时候，洛云亭还在吃着，小口小口的，很文雅。他凝望着洛云亭，仅仅是看着这人，就感觉心里很温暖，有种很幸福的感觉。 大概是被他看得有些不自然，洛云亭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低声问：“梁苍宇……你打算怎么办？” “你别管这件事，我会处理的。”他望向别处，漫不经心地说。 洛云亭有些担心地看着他，轻声说：“别太过分了。” 他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 吃过饭，他去洗碗，洛云亭去楼上洗澡。 他很快洗完碗，但是他不能到楼上去，洛云亭还在洗澡呢。 他坐到沙发上，在刚才洛云亭蜷缩着的位置，默默地发着呆。 很奇妙，从前的他，大概怎么都不会想到，有一天他会住进洛云亭的家里，穿着这人的衣服，吃着他做的饭，坐在他沙发上，待会儿还会和他睡在一张床上吧。 以前的贺枫，总是一个人，好像和谁都有着无限的距离，准确的说，是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他从未想到，有一天他会距离一个人这么近，近到一起呼吸一小片空气，而且是他自己愿意的，是他所渴望的。 第121页 这座房子，太像一个家了。 他不知道家是什么样子，他从来都没有拥有过这种东西。但脑海深处好像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家就是这个样子。温暖的光，温暖的空气，温暖的沙发，温暖的床，温暖的食物，温暖的人。 你什么都不用做，什么都不用想，只用蜷在沙发上好好休息，或者抱着温暖的被子，在床上肆无忌惮地翻滚，你最喜欢最喜欢的人就在你的身边，在你触手可及地地方，你只要一伸手，就可以把他捞进自己的怀里，然后用力地嗅着他身上的气息，然后在这气息里，安心地睡去。 你们可以一起吃着好吃的食物，一起笑一起闹，从沙发的这头，滚到沙发的那头。当深夜无眠的时候，你们可以靠在一起，裹着一张毯子，默默地看一部老电影，搞笑的，恐怖的，悲伤的，怀旧的，奇幻的，不知所谓的…… 你们可以在房子里的任何一个角落亲吻，拥抱，感受对方的气息。 贺枫凝望着壁灯散发出的昏黄的光晕，出神地想着。 不想走了。 这真是一个奇妙又危险的想法。 【作者有话说：这章是补更昨天的 大家记得收藏哦~ 让我实现收藏上200这个小目标吧~ 昨天断更完全不是因为忙，而是因为一些无聊的原因。 大家继续享受国庆假期吧~ 爱你们~】 第62章 报复（五） 洛云亭下楼的时候，是抱着被子的。贺枫有点诧异地望着他。 这人把被子放在沙发上，没有看着他，说：“你上去睡吧，夕羽我睡这里。” 原来洛云亭并没有打算和自己睡一起啊，他有些难过地想。其实，本来两个男生睡在一起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前提是他们只是普通的朋友，而不是向他和洛云亭这样。 在他的潜意识，总是觉得，洛云亭不是这样矜持的人，这人和自己一样，对想要的东西非常直接，也很主动——但是洛云亭做的所有的事情，都有一种矛盾感，这人总是在克制自己，让自己变得循规蹈矩，可是总有不经意的时候，会露出这人本来的样子。 就像，当贺枫追寻这人的脚步的时候，这人总是徘徊在他身边，当贺枫失意的时候，这人主动的亲吻。 贺枫摇摇头，说：“你上去睡吧，我睡沙发就好。” 大概是他失落的样子毫不掩饰，太明显了，洛云亭轻轻叹了一口气，说：“你上去吧。” 他忽然有些生气了。 他不懂这人是怎么想的，洛云亭明明知道自己的心意的，他也绝不会在这人不愿意的时候勉强他。洛云亭的肩背部有伤，是为他受的伤，他怎么可能让这人睡沙发，然后自己去睡他的床呢？这人是故意的吧，故意让他难受，故意让他生气，故意往后退，让他往前进，然后又躲着他。 就像在玩弄他一样。 他垂下眼，没有再说话，而是转身就往楼梯上走。 洛云亭没有跟上来，他的心情沉到了谷底。 ------------------------------------------------------------- 他真的不明白。洛云亭真的喜欢自己吗？当他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他不愿意与这个人分离片刻，他想要与这个人拥抱着永不分离。他愿意让这人到自己的心里去，也愿意把自己的心挖出来给这人看。他变得毫无保留，变得脆弱，原本毫不在意的事情，会变得在意，不重要的事情会变得重要，所有的一切都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他都变得不像自己了。 他都，忘记他本来的模样了。 他不记得，不喜欢洛云亭的贺枫是什么样子了，也不知道，喜欢洛云亭的贺枫是什么样子，因为喜欢洛云亭的贺枫每天都在变化，每天都不安定，每天都患得患失，每天都思念着，每天都过得不知所谓，好像变成了一个为别人活着的人。 他忘记了，他本来的模样，但他知道，他本不应该是这样的。 洛云亭呢？这人还是那个样子，不管是他们在一起之前，还是之后，不管是贺枫知道他也喜欢自己之前，还是之后。他们有一点点靠近吗？是的，这人有时是会主动的，可是绝大多数时候，这人都站在边缘的位置。 你明白吗？ 边缘的位置。 就像是，他和这人站在一座大楼的楼顶上，他本来站在中间，站在一个孤独但是安全的地方——可是他看到这人了，这人站在边缘上，那么美，是让他心动的模样。当他看这人的时候，这人也侧过头来看他，向他微笑，向他招手，阳光照在这人的脸上，楼顶的风吹动这人的头发，这人微笑的样子，让他忘记了所有的事情。这人向他伸出手，示意他过去，他过去了——用尽全身的力量，想要跑过去和这人拥抱，可是，就在他接近这人的一刹那，这人侧开身体——他坠了下去。 第122页 坠进了无尽的深渊里。 他在说什么？ 他也不知道。心烦意乱，所有的情绪都纠缠在一起。 贺枫，你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你变得讨厌洛云亭了吗？不，不是的，你爱他。他的一句话，一个动作，就会让你变成一个疯子。不，你本来就是一个疯子。 你本来就是这副模样吧？暴躁的，易怒的，敏感的，孤独的，不知所谓的，脆弱的…… 你做错了什么吗？不，对错根本就不重要。 一直以来，心里的那块空缺，让他成为一个不知所谓的人，玩世不恭的，冷漠的，随心所欲的。可是，从运动会的那一眼开始，那块空缺忽然长出了疯狂的蔓草，它们叫嚣着，喧闹的，让他那颗缺失了一块的心脏，变得狂躁却充实。每当他凝望着洛云亭的时候，那些蔓草好像同他一样凝望着这人，那时候，它们才会安静下来。后来，他知道，洛云亭也喜欢他了——那处曾经荒芜的，后来又长满疯狂的蔓草的心脏，慢慢变得柔软了起来，开始学会了依赖，开始学会了爱，它慢慢变成了一颗正常的，完整的心脏。 他以为是这样。 不是的，那块地方，随时都会塌陷。安全感这种东西，如果你没有，你将永远得不到，如果你曾拥有，后来又失去了，你就再也得不到了。 他不曾有过，后来他以为他有了，其实仍然没有。 他在说什么？他不知道。 躺在洛云亭的床上，他不知所谓地胡思乱想。他以为他会彻夜无眠，可是，被洛云亭床上温暖的气息包裹着，被这人的味道包裹着，他却很快睡着了。 ------------------------------------------------------------ 他是被人吻醒的。 迷迷糊糊之间，他觉得有人在轻轻地碰触自己的脸，然后，像羽毛一样柔软的，温热的触感轻轻地落到他的脸上，从额头，到眼睑，再到唇角。 他还没有清醒过来，不知道那是什么，但他觉得自己应该知道。他不想醒过来，那种触感很舒服，他不想失去，他有一种预感，只要自己一睁眼，这种舒服的感觉就会离他而去。 伴随着这种触感的气息很熟悉，是谁呢？浅浅的气息环绕在他的鼻尖，碰触着他的脸，是一种带着暖意的湿润的感觉。 一定是一个像阳光一样温暖的，像和风一样柔和的人。 啊，他知道了，是洛云亭。 他缓缓睁开眼，只恍惚了一会儿，眼睛就迅速适应了黑暗。 洛云亭侧坐在床边，微微伏下身体，一手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头发，闭着眼，在吻他。这人并没有发现他已经醒过来了，自己正被他凝望着。 从贺枫的角度，他能看到这人伏下身体，微微滑落的衣领，和里面露出的精致的锁骨，如果光线明亮，也许他能看到更多。他望着正在吻自己的，离自己近在咫尺的美丽的脸庞，这人的眉微微蹙着，眼睛紧闭，长长的睫毛却不安地颤动着——看起来，这人一点也不像一个主动亲吻别人的人，倒像是承受着别人亲吻的那个人。 这人的模样太让人心动了，让人想要把他压在床上欺负，然后吻干他的泪水。 他微微抬起手，去抚摸这人的后脑，触到这人柔软的发，然后将他往自己身上压。洛云亭猛地睁眼，眼睛中闪过慌乱的神色。他想挣脱，本来抚摸着贺枫头发的手，改为撑着枕头，另一只手也开始撑着床沿。可是他的力气并不大，贺枫一手压着他的后脑，另一手去搂住他的腰，让他没有办法挣脱。 贺枫不让这人的唇离开自己的，变被动为主动，去舔舐他的唇。洛云亭的呼吸陡然加重，被他压制着的身体也挣扎起来，可是这人并没有挣扎得很剧烈，大约是因为肩上的伤。 贺枫并没有放松，他稍稍离开洛云亭的唇，在黑暗中低声说：“别动，是你自己过来的。” 听贺枫这么说，洛云亭的身体僵住了，也没有继续挣扎，好似放弃一般的，由着他的动作。 他继续吻上这人的唇，吮吸着，然后试探着往里面深入。他轻轻舔弄这人的门齿，感受着这人身体轻轻的颤动。洛云亭身体发软，手几乎已经支撑不住了，几乎趴在了他的胸膛上。他搂住这人的腰的手也不需要再用力，而是改为轻轻地抚摸他的背脊。 他试图用舌头撬开洛云亭的牙齿，可是他紧紧咬着牙，不肯让他进去。他微微睁眼看这人，只见他紧紧闭着眼睛，眉头微蹙着。 他不愿意吗？ 不可以，今天是他主动的。 不可以任由他每次都这样——引诱自己，然后在自己陷进去的时候，又表现出不情愿的样子，然后抽身跑掉。 第123页 他不可以，让洛云亭玩弄自己。 他抚摩这人背脊的手，从这人宽松的上衣的下摆处往里钻——刚才在挣扎的时候，洛云亭腰背部已经露出来了，他的手并不需要费多大力气，就可以找到入口。他的手这下子，直接触碰到了这人温热柔和的皮肤了。 当两人皮肤接触的时候，他能感觉到洛云亭的身体猛的一颤，然后想要张嘴说些什么——他不想听这人说的话，他只想听这人压抑的喘息。所以，就在洛云亭张口的那一刻，他把舌头伸进了这人的口腔中。 洛云亭的口腔是柔软的，温热的。他寻着这人的舌尖，去舔弄——是想象中美好的味道。可是他感觉到了洛云亭想要逃跑——这人全身都在颤抖，双手撑着他两侧的床，想要逃离。可是他不会给洛云亭机会，他的一只手扣在这人的后脑上，微微用力，不许这人逃走，抚摸着这人腰背的手，也稍稍用力，这条胳膊整个把他圈住，让他无法动弹。 【作者有话说：尴尬，这章是补昨天的……感觉自己每天都在补作业 希望大家看文收藏啊~ 爱你们~】 第63章 报复（六） 大概是抖得太厉害，洛云亭有些脱力，可是这人还是勉强着撑着床，不让自己趴在贺枫身上。他微微吮吸着这人的舌尖，然后舔弄他的牙齿内侧。洛云亭的呼吸很重，他能感受到这人胸口的起伏。 “……嗯……”这人的口中发出轻微的喘息的声音，很压抑的——大概他自己听到也怔了一下，身体又僵硬，又颤动着。 这声音听得贺枫的心也跟着一颤，圈住洛云亭腰背的手又微微发力，将这人压向自己，胸膛贴着胸膛——在静谧的黑暗的夜里，他能听见这人快速跳动着的心脏。 洛云亭被他侵略得毫无反击之力，只能默默承受着。 他终究还是放过了这人的唇舌——可是他没有打算放过这人。 望着洛云亭那双微微惊惧的眼眸，他的腰一下子用力，原本扣住这人后脑的手撑着床，往侧面一翻，另一手护住这人受伤的肩膀——然后他就翻了个身，和洛云亭的位置对调了。 此时洛云亭躺在床上，而他，压在这人身上。他的一只手还垫着这人的肩背部，担心刚才猛烈的动作牵动他的伤，另一只手撑在他的身侧，然后凝望着他的眼睛。 洛云亭微微颤抖着声音，轻声开口，说：“贺枫，别……” 他并不回答，只是望着这人的眼睛。黑暗中，这人的眼眸很亮，却有一种微微湿润的感觉，透露着一点点无助与脆弱。当他用这样的眼神望着自己，贺枫觉得心有些痛。 他轻轻亲吻洛云亭的眼睛，到鼻子，到下巴，然后到这人修长的脖子。他舔舐着这人微微凸起的喉结，听着他加重的喘息声，以及感受着他推拒着自己的动作。 贺枫微微抬眼，去看这人的表情——却看到了顺着他眼角流下的。 泪水。 黑暗中，贺枫自嘲地笑了笑。他的唇轻轻碰触这人的眼角，慢慢吻他眼角的泪，把他的泪痕吻干。 他没有再继续下去。 实际上，他本来就没有打算对他继续做这样的事。他伏在洛云亭身上，轻轻压着他，把下巴搁在他没有受伤的肩上，在这人耳边低声说：“睡吧。” 说完，他不由分说地侧躺到洛云亭身边，扯过刚才被踢到床尾的被子，替洛云亭和自己盖上。洛云亭默默地扯着被子，盖到自己身上，然后微微侧过身，将没受伤的那边肩膀向下，背对着他侧卧着，微微蜷住身体，把脸埋进被子里。 他也侧卧着，面对着洛云亭。 黑夜很宁静，窗帘拉上了，看不见外面的夜空。他望着这人侧卧的背影，垂下眼，默默等待着自己情绪和身体的平静。 过了许久，他低声说：“洛云亭，你为什么总是这样？” 洛云亭没有回答他，也一动不动。他知道他没有睡着。 --------------------------------------------------------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他以为自己会一夜无眠，但其实他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醒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窗帘被拉开一半，阳光透过窗子照进室内，整个屋子洋溢着温暖的，明亮的气息。 他怔怔地望向床侧，洛云亭不在旁边。 他下了床，打量着房间里洛云亭的痕迹。浴室已经被使用过了，这人的睡衣搭在椅背上。 他出了房间，下楼，然后闻到了香味。他望向厨房的方向，洛云亭果然在哪里。这人好像忘记了昨晚的事情，听到动静，回头看了他一眼，弯着眼温和地笑了笑，说：“来吃饭。” 第124页 他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人。我默默地说：“我先上去洗漱。” --------------------------------------------------------- 早上洛云亭煮了粥，咸味的，很好喝。 两人都默默地喝着，谁也没有说话。其间，贺枫不时抬眼看这人，可他只是低头喝粥。 吃过早饭，贺枫去洗碗，洛云亭要去楼上学习。洗过碗，他躺进沙发里，找了部电影看。电影不怎么样，很无聊，他只看了几分钟，就关掉了。然后呆坐在沙发里发愣。 他和洛云亭，到底是怎样的关系呢？这人明明也喜欢自己，他也一点也不矜持，他到底在克制着什么呢？ 贺枫不明白。 ----------------------------------------------------------- 贺枫去厨房做中午的饭。 他是会做饭的，从小就是一个人，很难不学会这些。手上忙一些别的事情的时候，才能够不去胡思乱想。 到了中午，洛云亭下楼，看见他在厨房，微微有些惊讶，但也没说什么，只是安静地坐在沙发里，等着他做好饭叫自己。 吃饭的时候，洛云亭不经意地开口：“下午一起学习吧。” “嗯？”他不解地抬头。 “下学期的分班，期末成绩占百分之八十，几次月考的成绩一共占百分之二十。如果你期末考得好，也许可以进重点班。”洛云亭望着他的眼睛，轻声说着。 他摇摇头，说：“不可能的，现在抱佛脚也来不及。而且，重点班并不适合我。” 洛云亭其实是知道他的想法的。他并不在乎学习上的事情，那些对他不重要。他还在寻找自己想做的事情，虽然他还没有找到。 洛云亭低声说：“如果你能进重点班，也许我们能在一个班呢。” 他怔了怔，望着这人。 “也许，我们以后，能去同一所大学呢。离开这个地方，去另一个地方，一切都会不一样。”洛云亭低着头，整个人好像弥漫着忧郁的气息。 他轻声问：“另一个地方？” 洛云亭抬起头看他，点了点头。 洛云亭身上背负着一些事情，这些事情将他羁绊着，束缚着，他本也是一个洒脱的人，他本也是个随心所欲的人，可是却做着循规蹈矩的事情，大约是因为这些枷锁吧。 贺枫不知道这些枷锁是什么，但他知道，洛云亭自己，已经想要摆脱这些枷锁了。 他这个人，很少去想以后的事情，但洛云亭不是，他会为他们规划未来。 未来，一起去另一个地方，然后一起生活吧。 他轻声说：“好。” ------------------------------------------------------- 下午，他和洛云亭一起上了楼，这人从外面又搬了一把椅子进来，两人并排坐着，然后看洛云亭给自己的笔记本。 “先从英语开始吧。” 洛云亭的笔记，字迹很美，他的字是瘦长的，有稍稍的棱角与锋芒，却并不明显，是内敛着的，每一个字的最后一笔，会稍稍有些重——每个字看起来都很美，很舒服。排版也很好看，内容很全，而且很精炼，一句废话也没有。 洛云亭在做英语阅读，贺枫看了看，并不是年级统一的英语报纸、练习册这类的作业。 听着这人在自己身边浅浅的，均匀的呼吸，阳光从窗外照进来，照在他们的桌案上，有种静谧温暖的感觉。 他一页一页地翻着洛云亭的笔记，然后默默往心里记，居然很快就安静下来，全神贯注了。 中间，洛云亭或有离开，给他倒水喝，但他都没怎么被分散注意力，只是认真地看着这人的笔记。 和洛云亭一起学习，不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吗？ -------------------------------------------------------- 到了晚上，洛云亭让他去洗澡，自己去做饭。 身上的小伤已经好很多了，但脚踝还是痛的，但也没有昨天痛得厉害了。温热的水冲在身上，他不禁想到昨天亲吻洛云亭时，这人温热的口腔内壁，柔软的舌头，还有手指碰触到的，他温暖柔和的皮肤。 糟糕。 -------------------------------------------------------- 等贺枫下楼的时候，洛云亭无意间说了一句：“怎么这么久？” “……洗得比较认真。”他闷声回答。 洛云亭也没有多问，把厨房的饭菜端到桌子上，然后又拿了两个玻璃杯，倒上了果汁。 吃饭的时候，洛云亭问他，下午看英语的笔记怎么样。 他点点头，说：“挺好的。” “这本笔记是我以前做的，没有按照书上的顺序来，但我觉得应该会适合你。”洛云亭弯着眼笑，眼睛里有光，他望着这人微微勾起的唇角，白皙的脸庞，柔软的黑发稍稍搭在额前和耳侧，不禁有些发呆。 第125页 吃过饭，他把洛云亭的笔记拿到楼梯下的长桌上，继续看着，洛云亭去楼上洗澡。 可是现在，他却不能集中注意了。今天晚上怎么办呢？昨天晚上的事情，他们谁都没有提，可是并不代表着那件事情没有发生。 是洛云亭主动的，不是吗？ 可是为什么，还是像他强迫这人一样呢？ 他确实强迫了这人，违背了他的意愿。 今天晚上，他直接睡沙发好了，装作睡着的样子，这样洛云亭就不会把自己叫醒，然后就会去睡床了。 ---------------------------------------------------- 洛云亭从楼上下来的时候，贺枫已经盖着被子，在沙发上躺好了，并且面朝着沙发内侧，装睡。 然后他听见洛云亭在自己身后，轻声笑了笑，说：“别装睡了。” 他装作睡着了没听见。 然后他听见洛云亭微微叹了口气，低声说：“上去睡吧。一起。” 他怔了怔，身体没动。 然后他感受到身后沙发有些受力凹陷——洛云亭在他背后坐下了。然后他的头发被这人的手轻轻拨弄着，有一下，没一下，让他心里痒。 洛云亭又轻轻说：“一起睡吧。” 【作者有话说：抱歉，晚了几分钟…… 希望大家多多收藏，多多支持~】 第64章 报复（七） 【刚才系统出问题了，错误章节已经删除，正确章节已上传，造成困扰，万分抱歉】 贺枫默默地坐起身来，仍是背对着洛云亭。洛云亭也站起来，然后伸手像揉狗头一样，揉了揉他的脑袋。这人的手指柔和，动作轻柔，他的头皮有种发麻的颤栗感，他一下子僵住了。 洛云亭没有管他，自己先上楼了，等他上去的时候，发现这人已经躺在被子里了。 他有点犹豫地走到床边，然后俯身上床，默默把被子盖子自己身上。洛云亭背对着他，缩着贴在床边睡，他凝望着这人的背影，忽然心一横，伸出手，一把圈住这人的腰，一用力，猛得把他带进自己的怀里。 洛云亭被吓了一跳，稍微挣扎了一下，没有挣脱，便也不再拒绝，把脸埋进被子理，装睡了起来。 洛云亭的身体是清瘦的，但并不轻，能够感受到这人的重量，抱在怀里有一种非常安心的感觉。洛云亭的后背与他的胸膛相贴，他将头埋在这人的后颈，呼吸着这人身上的味道，鼻息也轻轻喷在这人身上。洛云亭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用微不可闻地声音说了一句：“……痒。” 他听这人这么说，原本微微紧张的情绪也放松了下来，然后变得有些放肆。他勾起唇笑了，然后把唇轻轻贴到了怀里的人颈背相接处微微凸起的那块脊骨上，然后说：“这样呢？” 觉得这人微微颤抖了一下，然后就听见这人闷声在被子里说：“贺枫，你再这样，就去睡沙发吧。” 他笑了笑，把脸贴在这人的背上，不再有所动作。 —————————————————————————————————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洛云亭依然在他怀里——这人还没醒。 早上的身体异常兴奋，他小心地不弄醒洛云亭。慢慢把身体往后挪动，可是他刚稍微动了动，洛云亭就有了稍稍苏醒的迹象。 窗帘虽然是拉上的，但还是透光，屋子里并不昏暗。洛云亭一动，他就不敢动了。也就一会儿，洛云亭就从微微迷糊的状态清醒过来，然后他就感觉到这人身体僵住了。 洛云亭僵住，他也僵住。 洛云亭一下子翻身爬起来，然后下床，把椅背上搭着的外套套在身上，才转过头来看他：“你不去解决一下？” 他侧躺在床上，对着这人摇摇头，说：“老是冲凉对身体不好，过一会儿就好了。” 洛云亭神色复杂地点点头，然后进浴室洗漱去了。 他躺在床上，听着浴室传来的哗啦啦地水声，试图平静下来，但好像越这么想，越适得其反。只能等洛云亭下楼之后解决了，他微微苦笑。 洛云亭在里面似乎有些匆忙，很快就弄好，然后像逃跑似的快步出了房门，去了楼下。 ——————————————————————————————————— “这个为什么要选c？”贺枫单手撑着下巴，把笔记本推到洛云亭面前，指着笔记本上的一处，眼睛确实望着洛云亭的。 洛云亭没有看他，目光从自己的书上移到笔记本上，仔细看着他指的那一处，眉头在思考时不经意微微蹙起。 这人很快地读了一遍这道单选的题目，然后一边用笔圈着题干中的重要单词，一边讲：“题干中都是过去式，所以选项中的a和b可以排除，至于d，和前后文不相配，你看后文……”洛云亭的声音低沉，很温柔，又带着少年人的味道，如果上课的老师都用这样的语气和声音跟他讲话，他应该会每节课都认真上吧。 第126页 不，他会听痴的，然后什么都听不进去。 洛云亭用自己手中的笔敲了敲他的脑袋，望着他有些发呆的眼睛说：“你在听吗？” 他本能地，诚实地摇了摇头。 洛云亭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才回过神来。他一点也不担心这人生气，弯了弯眼睛，双臂搁在桌面上，然后歪着头枕在胳膊上，凝望着这人，拖长着语气一字一句地说：“洛老师，再给我讲一遍吧。”像在撒娇一样。 洛云亭也凝望着他的眼睛，他冲这人眨眼，过了一会儿，洛云亭败下阵来，无奈地伸手揉了揉他的蓬松的头发，然后又讲了一边。 他望着这人好看的侧脸，在心里偷笑。 —————————————————————————————————— 这两天，大概是他最快乐最轻松地时光了吧。 可是，学校里，他还有事没有做完呢。 周日和周一休息了两天，周二要去上学了。 周二早上，即使再贪恋有洛云亭的被窝，也不得不早起。他和洛云亭是一起到学校的。到了教学楼，他左转去了自己班，洛云亭则是上楼去了二班。 此时还比较早，早自习还没有开始，教室里的人并不多，他随意地披着校服外套，有些漫不经心地往教室里走，有些人原本低下头看书的，抬头瞄他。 他脸上的伤还没有完全好，嘴角还有一点点淤青，脚踝也还是有点痛，但是已经不影响了。他边走边抬眼看了一下黑板报——字都写好，周日应该也检查过了。 他走到自己的座位，魏澪已经坐在座位上看书了。 他刚趴下补觉，魏澪就转过来跟他讲话：“贺枫，这两天你怎么了？” 他仍然趴着，只不过把枕着手臂的脑袋调整到一个可以望着魏澪说话的角度：“没有啊，就不想来上学。” “你骗人。”魏澪的声音有些冷。 他装无辜，微微睁圆眼睛，望着魏澪说：“我没有。”这是跟洛云亭学的。洛云亭每次有些惊讶的时候，就是这样的表情，虽然他每次都是不自觉就露出这样的表情了，可能他自己都不知道。 “这种表情不适合你。” 他猜也是，贺枫的长相和洛云亭不同，洛云亭是温柔可爱的，而他长相有些凶，整个人弥漫着冷漠的气息——他做出这种表情，大概一点也不无辜，一点也不可爱，而是像个没有发育完全的智障吧。 想到自己昨天枕着手臂冲洛云亭撒娇的模样，洛云亭应该很无奈吧。 想了想，贺枫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眼睛也闭了起来，不再看魏澪，声音有些淡漠地说：“我自己的事情——我翘课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过了一会儿，才听到魏澪转过去的动静。 过了一会儿，李亦欢来了——这人刚到教室，一看见贺枫来学校了，就过来了。 李亦欢一点也不客气地推醒他。他刚睡得有点迷糊，就被这家伙弄清醒了，有些不满的抬头看是谁。刚一抬头，就看到了李亦欢意味深长的笑容。 “贺枫，这两天过得很累啊，睡眠不足？一来学校就补觉？”李亦欢话里有话。 他怎么可能听不出来李亦欢话中的意思。 他刚想说：“你这人真无聊……”话还没说完，就看见李亦欢神色一肃，手去碰他的脸。 “你的脸怎么回事？”李亦欢看到了他脸上的伤。 其实贺枫并不想让李亦欢知道，他和梁苍宇的人打架的事情。和梁苍宇结仇，本来就是因为钟莹莹，对于他来说，说到底，就是因为李亦欢。之前李亦欢不在学校，他替李亦欢狠揍了梁苍宇，为此还被记了处分，李亦欢已经很愧疚了——当时这家伙就想去再揍一遍梁苍宇，可是贺枫已经揍过一次了，没道理再让人家白挨一顿打，所以就生生克制住了。如果让李亦欢知道，因为这件事，贺枫又和梁苍宇的人打了一架，李亦欢估计当即就会冲到七班去揍梁苍宇——贺枫自己可以做这种出格的事情，可不能让李亦欢做。 李亦欢扳着他的脸，不让他把头低下去。 他漫不经心地说：“自己不小心磕的呗。” 李亦欢冷笑一声：“你这两天不来上课，就是这个原因吧。”忽然，这小子神色变得有些古怪，有些犹豫地说，“他吗？” 他当然知道李亦欢说的“他”是指的谁——洛云亭。这小子该不会以为，他对洛云亭霸王硬上弓，然后被打了吧。 他有些失笑地微微摇头。 李亦欢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不是洛云亭，李亦欢应该已经清楚，他是跟人打架了。 他随意地摆摆手，漫不经心地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总会有麻烦找上我。我打架又不是一次两次了，不是很正常吗？” 第127页 —————————————————————————————————— 之后上课，李亦欢总是回头看他，他偶尔注意到李亦欢的目光，就勾起嘴角，给他一个痞气的笑，然后他就会微微皱眉，然后转过头去。 先稳住他吧，之后去弄梁苍宇，也是自己的事情了。 江澜他们几个课间也来问他的情况，他自然是瞎说了几句，就过去了。 【作者有话说：刚才系统出了点问题，别人的章节传到我这里了。 已经联系编辑把那章删除了，然后这章重新上传。（我现在在外面，用手机重新更的……） 大家如果在app上看，要把下载的那章删掉重新下载才看得到新的。 另外希望大家看文收藏，期待您的评论推荐打赏月票。】 第65章 报复（八） 贺枫是在课间操的时候去找梁苍宇的。 到中午的时候，窗外微微飘起了雨，课间操就取消了，变成了一个大课间。他把外套脱了，然后把校服外套穿上。 他面无表情地往外面走，路过李亦欢的时候，听见他叫自己。 大约是他面无表情的样子，让李亦欢觉得可能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贺枫，你去哪儿？”李亦欢的声音有些低沉。 他停住了脚步，但是没有回头，淡淡地说：“去厕所。” “我和你一起去。”李亦欢站了起来。 他顿了顿，回头对这人露出一个笑容，说：“李亦欢，你是小姑娘吗？上个厕所，还要和我一起？” 李亦欢望着他的眼睛，说：“不，我只是正好也想去厕所。” 李亦欢是多么聪明的人，他可以轻而易举地知道他想知道的事情，可以轻而易举地识别出事情的可疑之处，可以轻而易举地从自己的一个表情、一句话，推断出事情的来龙去脉。 李亦欢跟着他走到门外，他没有往楼上走，也没有去厕所，而是走到了走廊外半圆形的小阳台。李亦欢跟在他身后，也走了过来。 他转过身，靠在阳台的栏杆上，望着李亦欢，不说话。 “说吧。”李亦欢靠着中间的柱子，也望着他，低声开口，语气有几分质问的意思。 “嗯？说什么。”他装傻。但实际上他再清楚不过了，他什么都瞒不过面前这个人。 李亦欢嗤笑了一声，说：“跟我装糊涂？打架的事情，你从来不会不告诉我。” 他不说话，等着李亦欢的下文。 “除非这件事情，与我有关。” 他知道，李亦欢会猜中，他一点也不意外，只是继续沉默着。 李亦欢望着他的眼睛说：“梁苍宇是个小人，一个睚眦必报的小人，上次被你揍得亲妈不认，绝对不可能善罢甘休的。所以，是他吧。”李亦欢的语气笃定，定定地用眼神质问他。 他侧过脸，望着走廊外的一丛丛的植物，微不可见地点点头。 李亦欢深深皱着眉头，拳头也紧握起来，一向带着吊儿郎当笑意的眼睛，此时迸发出凶狠的光。这人当即转身，要去七班找梁苍宇。 在李亦欢转身的那一瞬间，他伸手握住了这人的胳膊，李亦欢迈出的脚步一顿，回头看他。 他摇了摇头，轻声说：“可是我去找他们，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 对于贺枫来说，找上他的麻烦，他根本不会过问缘由，不管打赢打输，打架结束的时候，也就是事情结束的时候。他不会想要去报复，当然，如果别人想要报复他，那又是另一件事情，他同样不会管他们来找他麻烦的缘由，不管是看他不顺眼，还是被他打了想要报复，对他来说，都是一样的，都仅仅是打架罢了。 以前这样的事情并不少。 人之间的矛盾很单纯，也很复杂。 贺枫从来都不是合群的人，不合群的人，自然就会受到排挤，可是当一些人发现，你并没有在乎他们的排挤，并没有因为排挤变得落寞，反而依然过着自己的生活，仿佛是自己抛弃了他们一样，他们就会变得嫉妒，矛盾就会因此产生。 贺枫这个人，在一个群体里，即使不去参与任何事情，也会变成一个所有人都会重视的存在，他乖戾，冷漠，有着极强的存在感。存在感对于少年人来说，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关乎着自信自尊，没有人愿意被忽视，对于那些人来说，这也是他变得面目可憎的原因，矛盾也会因此而产生。 再后来，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和女生有关的矛盾，也逐渐多了起来。 -------------------------------------------------------- 初一的时候，贺枫的“恶名”还没有众所周知。在一次放学之后，隔壁班的一个男生叫他，说有人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他说，在操场远离教学楼的那一片，他没有多想，也从来不怕什么阴招，就去了，去了之后发现，有五六个人在那里等着他。 第128页 “贺枫，你胆子不小，姜曼迎是我的女人，你也敢泡？”最前面那个人扬着下巴，眼睛怨毒。 “谁？” “你少给我装蒜，今天打你一顿，就是要让你记住，别打不该打的主意！” 后来就是一顿乱打，贺枫一对六，也没有落下风，最后那几个人互相产搀着走了，什么话都没敢说。他也在这几个人走后躺在地上，很久没有起来。然后忽然想起来，姜曼迎好像是他们学校校花的名字，初一一来就把以前初三那个校花给比下去了，因此老是有人在他耳边说这个名字。 这样的事情很多，还有在巷子碰到的抢劫的，不知道那些人听谁说贺枫有钱，于是就来堵他。 他打的莫名其妙的架太多了，一些时候，知道一些缘由，另一些时候，他都懒得听那些人把废话讲完，就直接开打了，打完也不知道他们为何而来，他也根本就不在乎。 ---------------------------------------------------------- 他很少主动去打人，除非非打不可——之前打梁苍宇，就是非打不可。 对于他来说，和梁苍宇打完那一架，两人之间的恩怨就结束了，这件事情虽然和李亦欢有关系，但是人是贺枫打的，也没有谁让他打，他只是想打，觉得应该打，就打了，说到底，也是他自己的事情。 至于梁苍宇的报复，其实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和钟莹莹无关，和李亦欢无关，对于他来说，也不过是打个架而已，他可以奉陪到底。 可是他们不该碰洛云亭的。 贺枫不会允许世界上任何一个人伤害洛云亭，如果有人这样做了，这个人就要准备好接受他的报复。 他要去找梁苍宇，不是因为以前的事情，也不是因为这个人找人打他，而是因为这个人伤害了洛云亭。 所以这件事，和李亦欢没有关系。 贺枫不告诉李亦欢，并不是觉得，自己是在默默地为兄弟付出，帮兄弟打人，帮兄弟承受报复。在打架这件事情上，他和李亦欢是不分彼此的，两个人都会觉得，为彼此两肋插刀，是一件再自然和正常不过的事情了——这是他们在为对方付出时的想法，但是当看到对方因为自己受到伤害的时候，不可能不心怀愧疚的。 他理解李亦欢的心情，正如李亦欢理解他。 如果有什么人招惹他，李亦欢一定会和他一起去，他也不会非要一个人单打独斗——可是唯独今天除外。 事情关系到洛云亭，他不想李亦欢插手，他一定要自己解决这件事。 而且，今天只有梁苍宇一个人，弄死这个人，分分钟的事情。 ---------------------------------------------------------- 李亦欢看着他的眼睛，就明白了一切。李亦欢太了解他了，有的时候，甚至比他自己更了解他。这人知道他为何接受，为何拒绝，知道他为何进，为何退，知道他对什么漠不关心，又对什么执拗。 他放开李亦欢，这人紧握的拳头，也松了下来。 “不要太过分。”李亦欢低声说，“上次已经被记了一个处分了，这次别闹大了。” 他勾起嘴角笑了笑，不置可否。 ------------------------------------------------------------ 他一脸冷漠地，一步一步地往楼上走。七班就在一上二楼的位置，他走到了七班门口，往里面看去。 教室里人不算多，每次这种大课间，都会有很多人去小卖部买东西，今天也不例外——但人也不少。梁苍宇在教室中间，正在跟两个女生讲话，脸上是道貌岸然的笑容，怎么看怎么倒胃口。 “梁苍宇。”他站在门口，平静地喊这人的名字，他的声音不大，但也不小。 几乎七班在班上的所有人都转头看向他。梁苍宇也听见了，当这人看到贺枫，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下来。 他没有继续说话，和梁苍宇对视着。 教室里的人感受到了氛围不对，都纷纷安静了下来，大气都不敢出得看着他们两个人，梁苍宇身边得两个女生也互相拉扯了一下，走到旁边去了——教室里一片死寂。 “你来做什么？”梁苍宇有些不自然地问，语气中有些逞强的意味，却透露着心虚。 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个讥讽的笑，反问：“我来做什么？我以为你知道。” 梁苍宇皱着眉头，说：“不懂你在说什么。” 他环视了一下教室，没有再看着梁苍宇，便看向别处，边说：“时间有限，我也不想和你废话。你出来。”他顿了顿，转头看向他有些畏惧的神色，笑了笑，“或者我进去。” 【作者有话说：新开通了【微博】蓬山wanchong，希望能得到小可爱们的关注~ 第129页 【再次重申】64章阅读有问题的小可爱们，可以去网页上看，之前因为系统故障，现在已经更正了。 另外，这两天看似双更，实际上是在补前面的…… 希望大家看文收藏，收藏真的非常重要~ 然后期待大家的评论推荐打赏月票~】 第66章 报复（终） 梁苍宇大概是不相信他敢进去做出格的事，打定决心要做缩头乌龟，不敢看他的眼睛，眼睛飘忽到别处，转身就往教室后面走，嘴里小声说着：“莫名其妙……” 他见梁苍宇不打算出来，那么就只能自己进去了。他双手插在校服口袋里，一步一步地，往教室里面，梁苍宇的方向走过去。 梁苍宇听到背后的脚步声，有些惊讶地回头，说：“你神经……” 梁苍宇一句话还没说完，贺枫一瞬间戾气外露，目露狠厉的神色，抬起腿就是一脚，猛地往他后腰踹过去。只听一声他惨叫一声，然后一声巨响——贺枫踢到他，力道直接贯穿他，把桌子撞倒了，一下子就趴在地上起不来。桌子上的书都倒下来，全砸在他身上。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傻了，一时间没有人想到要上来拉贺枫。他面带嘲弄地望着梁苍宇，又是一脚，踩在这人身上，用力一压，他又叫了起来。 到此时此刻，一共不到十秒钟，贺枫连手都没有动，双手仍插在校服口袋里，梁苍宇就已经趴在地上起不来了。他居高临下地斜睨着趴在地上的梁苍宇，然后把脚拿开，蹲下来，伸出手揪住这人的头发，迫使他转过头来看着自己。 贺枫弯着眼睛，笑着望向梁苍宇，说：“你现在知道我来找你做什么了吧？” 他是笑着的，可是笑容却令人不寒而栗。他眯着眼睛，眼睛里一点笑意也没有。梁苍宇被吓得神志不清，张了张嘴，没有吐出半个字。 周围的人被他突然爆发的动作给吓住了，根本没人敢说话，连悄悄耳语都不敢，也没有人敢动。在他蹲下来之后，有人慢慢反应过来了，想要上来阻止他。 他淡淡地往周围看了一眼，想要上前的人半句话都没说，又退了回去。有刚进教室的人进来发现情况不对，小声地问发生了什么事，然后他听见有人在悄声说，让外面的人去叫老师。 他冷笑了一声，根本不在乎，等老师来的这几分钟，他足以把地上这个人解决了。 梁苍宇没想到贺枫敢进教室，更没想到他上来不由分说就下这么重的手，现在全身剧痛，又被吓傻了，根本说不出来话。 他见梁苍宇不说话，脸上的笑容消失，眼神又变得凌厉凶狠了起来，慢慢站起来，连续几脚又狠狠地踹上梁苍宇，每一脚都往梁苍宇肩背的位置踢，毫不留情，用最大的力气把这人往死里踹。 周围的桌子椅子因为贺枫的动作太大，都移了位，给他腾出一片空地。此时他微微红了眼，全身的戾气都释放了出来，不仅用脚踢，也用拳头打，揪住梁苍宇的头发，每一拳都往他脸上招呼。 想到洛云亭受的伤，被棍子击中肩膀，脆弱地跪倒在地上的模样，他心中怒火中烧。他说过，他不允许任何人伤害洛云亭，任何人伤害了洛云亭，都要为此付出代价。 他的右手顺手抄起旁边的凳子，重重往梁苍宇肩膀上砸去——这人本来稍微反应了过来，正试图爬起来，凳子一下子重重砸在他身上，他又叫了一声，趴回了地上。 旁边的人看贺枫用凳子砸人，被吓懵了，几个男生怕弄出人命，上来拉他。但他发狠的样子太凶恶，浑身上下都是戾气，打架又打红了眼，来拉他的人根本不敢和他硬来。 他一下子就挣脱上来拉他的人，使劲踹了一脚旁边的桌子，桌子承受不住这巨大的力道，向梁苍宇的方向倒去，整个砸在了梁苍宇的身上。 这时候，梁苍宇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只有口鼻还张着喘粗气。 此时这人倒是断断续续地说话了：“贺枫……别打了，我，我知道你，为……为什么来。” 他停下动作，听梁苍宇说。 “你……你别打了，我告诉你一件……一件事，你肯定，肯定会想知道的……”梁苍宇艰难地说，边说，还边用手撑着地面，试图回头看贺枫的神色。 贺枫没有说话，盯着梁苍宇看，看他继续要说什么。 “你……别跟他们说，说之前的事情……”梁苍宇担心自己找人在巷子里堵贺枫的事情，被他告诉年级主任他们。 “你说。”他冷声道。 他有种预感，他这次也许能够知道自己想知道的事情。 ------------------------------------------------------------- 第130页 贺枫最终并没有能够知道这件事情。教室里人多，梁苍宇不方便说，本身又被他打得口齿不清，根本说不了。 之后年级主任曾兵和七班班主任，还有赵文匆匆赶到，把梁苍宇送去了医务室，然后把他带到了年级主任办公室。 -------------------------------------------------------------- 三个人三堂会审，贺枫吊儿郎当地靠着墙，根本不想听他们讲话。 “贺枫！”赵文一声暴喝。 他眼皮都没抬一下，随口应了一声。 赵文现在快要气炸了，毕竟贺枫让他很丢脸，觉得抬不起头，不仅要给七班班主任道歉，还要给梁苍宇家里道歉，还要承认自己管教无方什么的。 “你这是什么态度？啊？”赵文的声音很大，但贺枫就觉得像苍蝇在他耳边嗡啊嗡的，很讨厌。 他随意地说：“我一直就这态度。” 赵文被他一句话噎住，气得脸涨得通红，指着他的手指发抖。 七班班主任声音严肃，带着压迫感，问：“贺枫，你为什么要打我们班的梁苍宇呢？还是因为上次的事情吗？上次的事情，他已经被你打了一顿了，年级也对你们两个人都做出了处分，他还写了检讨，你还在揪着这个事情不放吗？” 他微微摇了摇头，不说话。 “你摇头是什么意思？” 他面无表情地说：“想打就打了呗，非要有什么理由吗？我看他不顺眼不行？”他想知道梁苍宇说的“一件事”，他确信这人不敢骗自己，所以他也要信守承诺，不把这人找人阴自己的事情说出来。 其实他本来就没有打算说，即使梁苍宇不拿他想知道的秘密来与他交换，他也没打算告诉赵文他们。 赵文平时那副虚伪油条的样子已经端不住了，他感觉赵文下一秒就要挥拳打自己了，他在心里笑了笑。 七班班主任继续说：“贺枫，请你态度端正一些，梁苍宇的家长已经在来学校的路上了，你现在可以想一想，待会要怎么向他们道歉。” 他摇了摇头，说：“我不见他们，也不会跟他们道歉，梁苍宇自作自受，我没打死他，算他运气好。”他语气平淡，并没有挑衅和咄咄逼人的意思，只是陈述了自己的想法。可是七班班主任和赵文不这么想。 “真的是无可救药，无可救药啊！赵老师，我今天算是见识到你们班最厉害的学生了！这是学生吗？这是黑社会的太子爷吧！”七班班主任痛心疾首地望着赵文说。 赵文很没面子，但他根本斗不过贺枫，除了大声喝他的名字外，居然想不出骂他的话，真是可笑。 曾兵一直没说话，这时候出声了：“好了，刘老师和赵老师，你们先回班上去吧，特别是刘老师，去医务室看看梁苍宇。” 赵文和七班班主任出了年级主任的办公室，赵文出去之前，狠狠瞪了他一眼，然而他一个眼神都没有给赵文。 -------------------------------------------------------- “现在愿意说了吗？”曾兵问他。 他仍摇了摇头，没什么好说的。 “我知道你家里情况特殊，也请不到你家长到学校来。但是，你要知道，你这次的事，是三中建校以来，最严重的斗殴事件之一，以往，没有人敢用桌子凳子砸人的。”曾兵顿了顿，继续问，“今天要不是老师及时赶到，你真的要把梁苍宇打死吗？”曾兵盯着他的眼睛看，目光锐利。 听曾兵这么问，他嗤笑出声，淡淡地说：“打死也活该吧。” 曾兵听他这么说，微微摇摇头，说：“贺枫，你是个有个性的孩子，思维想法，为人处世，都和别人不同。很多事情，我可以不管你，但是有一件事，你要记住——不管怎么样，人的生命，不，所有的生命，都不是你能够轻视的。” 曾兵说得郑重其事，贺枫却并不能理解，于是默不作声。 “你不是个随便打人的人，到底是什么理由？你说不是因为钟莹莹的那件事，那还发生了其他的事情吗？”曾兵注视着他的眼睛，想要问个明白。 他望向别处，低声说：“没什么好说的，都是我和他两个人的事情。” 曾兵微微叹了口气，说：“看来你是打定主意不说了。你知道你这次打架斗殴的后果吗？” 他见贺枫不在意地望着窗外，加重语气，说：“上次你已经被处分过一次了，虽然事出有因，但也是恶劣的暴力事件。这次，同一个受害人，用桌子砸？用凳子砸？把人家打得要住院？你知道你会接受什么样的处罚吗？” 【作者有话说：微博：蓬山wanchong 希望大家看文收藏，一定要收藏啊！请让我实现收藏上200的愿望吧！ 第131页 然后期待评论推荐打赏月票！】 第67章 处罚（一） 他抬头看向曾兵。 曾兵拿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边摇头，边叹气，说：“你可能会被退学。” 退学？ 退学，一个多么熟悉的词。他曾无数次被告知他可能会被退学，但是他从来都不在意的。对于他来说，退学只不过意味着，他会从这一所学校转学到另一所学校，可是，这一所和那一所，又有什么区别呢？他仍是老师讨厌的坏学生，他仍是懒懒散散目中无人，他仍是我行我素，他仍是他自己。 可是现在，“退学”这个词，对他有着更多的意义——如果转学去另一个学校，他可能难以见到洛云亭了。 他微微眯起眼睛，皱起眉。 曾兵把手中的茶杯放回桌子上，双手交叉放在腿上，问他：“所以，你还是觉得，说不说原因，都无所谓吗？” 他沉默了良久，低声说：“你们只需要知道，如果他不冒犯到我，我是不会动手的。他做的事情，活该被我像今天这样打。” 曾兵又叹了口气，说：“这些我都知道。但我知道这些，是不够的。这件事情不小，具体什么样的结果，还要等领导的处理。你要是什么都不说，我没有办法向领导汇报，自然也不能帮你争取宽大处理。” 他低下头，眼神望着空中，像是看着一处，其实眼睛里什么都没有。 曾兵的手机响了一下，他看了看手机的信息，望向贺枫说：“梁苍宇的家长已经到学校了，现在在医务室，待会儿会把梁苍宇弄到医院去检查，看有没有内伤，只怕是要住院。估计晚自习的时候，他们会到学校来见你，你最好想想怎么面对他们。” “那……我现在回教室？” “想得美，你只准待在我的办公室。我现在写个汇报，待会随时会有领导来找你问话。”曾兵指了指自己对面的桌椅，说：“你现在就在这里给我写检查，态度诚恳，说不定学校能网开一面。” ------------------------------------------------------------ 之后的事情，大约是贺枫一直在曾兵办公室写什么不知所谓的检查，然后等着梁苍宇的家长来找他。 梁苍宇的家长是在七点多过来的，一进办公室，先是对着曾兵哭，然后又不停地骂他，话很难听。他半句话都没说，他们骂的，他也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甚至连站都没站起来。曾兵看他态度很差，低声呵斥了他一声，让他站起来，态度恭敬地挨骂。他这时候也不想生太多事端，于是就站了起来，眼睛看着桌子发呆。曾兵他们看到的样子，大概是他在低头忏悔吧。 学校的领导，一个什么主任到曾兵办公室来了，贺枫好像听过这个主任的名字，在学校开大会的时候，虽然和曾兵都是“主任”，但级别应该比曾兵高多了，曾兵一见他进来，整个人也变得态度谨慎起来。 主任盯着贺枫看了一会儿，他也抬头看了主任一眼，又把头低下去，继续发呆。 主任先是向梁苍宇的家长道歉，说了一些客套话，大约是学校发生这样的事情，让梁苍宇这么优秀听话的孩子受到这样的伤害，是学校的责任，学校一定会对肇事者严加处理云云。 贺枫简直听不下去，稍稍偏了偏头，往角落里站了站。 然后主任又转过头，对他说：“贺枫，这次为什么要打梁苍宇，是什么原因？这次当着梁苍宇家长的面，你可以说清楚吗？” 他仍然是低着头，声音很小，说：“男人之间的过节。” 主任不屑地笑了一声：“男人之间的过节？什么过节？” 他当然不能说梁苍宇找人把他堵在巷子里，还打伤了他喜欢的人。毕竟他答应了梁苍宇不把这件事情说出来，梁苍宇也答应了他，要把他想知道的事情告诉他。 于是他随口瞎编：“就打球的时候，我觉得他故意撞我，让我脚踝受伤了。” 主任冷声说：“就因为这种事情？打球的时候，磕磕碰碰不是很正常吗？你有什么证据说他撞你？” 他无所谓地摇摇头，但头还是低着，他们看不清他的表情。 这时候，梁苍宇的妈妈说：“我们梁苍宇绝对不是这样的人，他很少打球，即使打球，也不可能故意去撞人家的。” 梁苍宇的爸爸也严厉地说：“贺枫同学在这种小事上都要斤斤计较，为这么一点事，把我们梁苍宇打进医院，是不是太过分了？希望学校一定要严肃处理。” 之后又是他们的一堆啰嗦，贺枫根本不想听，低着头，他们看着他大概会以为他在诚恳地受训吧，牧匙但他心里却想着别的事情。 第132页 ------------------------------------------------------------- 要是自己被退学了，怎么办呢？ 去其他的学校吗？可是都很远啊，离这里。那他怎么见到洛云亭呢？要不，住到洛云亭家里去？他喜欢洛云亭的家，喜欢他家里的味道，喜欢他家里的光线，喜欢他家里的一切，喜欢他家里住的那个人。 如果要转学，那就不上学好了，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每天和洛云亭在一起。 想到这里，他的嘴角不禁扬起一丝微笑。 “贺枫！你笑什么？什么态度？”他听到主任的大声训斥。 他抬起头，嘴角的笑还没有收，但他也毫不在意，也没有偷笑被抓的窘迫，只是慢慢收敛了笑容，说：“没有啊，我只是希望梁苍宇快点好起来。” ------------------------------------------------------------- 磨磨唧唧终于结束的时候，已经晚上九点多了，班上都快要下课了。 处理他的结果会明天出来，今晚他先回宿舍住着，然后要好好反省写检讨。 他回了教学楼，没有回自己班上，而是直接去了二班门口，等洛云亭下课。 他靠在往常他靠着的那面墙，双手背在身后，微微撑着墙面，有些发呆地望着远方的月亮。今晚月色真美。漆黑的夜空，一颗星星也没有，就一轮圆月散发着皎洁的柔光。 然后就听见一阵嘈杂声，他们下课了。 洛云亭像是知道贺枫在等自己一样，是他们班第一个出教室的。洛云亭的脚步很急，连书包都没有收拾就出来了。但当这人站在贺枫面前的时候，却沉默着，一句话也没有说。 洛云亭的表情有些忧虑，看不到平时总是微微弯起的眼角和唇角，只能看到这人微微蹙起的眉，和有些苍白的脸。这人的皮肤本就白，可是现在，他的脸是有些苍白的。他的黑发有些搭眼睛，贺枫看不清他眼睛里的神色。 贺枫笑了笑，说：“怎么，太着急见我，书包都不收了？” “刚才怎么样？”洛云亭的声音很低，一点开玩笑的语气都没有。 他微微叹了口气，也不再不正经，轻声说：“我送你出校门，边走边说。” 洛云亭转身进了教室，没一会儿又出来了，对他说：“走吧。” ---------------------------------------------------------- “所以，还在等结果？”洛云亭走在他旁边，月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修长，和走在后面的人相接。 他点了点头，然后又无所谓地笑了笑，说：“最坏的结果，也不过就是退学。然后，可能就要转到其他学校去。” 洛云亭侧过头，凝望着他，轻声问：“转学？” 他也凝望着洛云亭，看着这人那如同一片星海的眼睛里，淡淡的哀伤。 他继续说着：“家里是不可能让我不上学的，所以，如果被退学，就会转学。”他的话其实没有说完，如果他真的转学，他也不会去学校的，他会天天和洛云亭在一起的。 洛云亭轻声说：“那我们呢？” 他笑了笑，伸手轻轻摸了一下这人的头，洛云亭柔软的发丝在他手指间流动，他一瞬间觉得，只要拥有了这个人，只要和这个人在一起，就足够了。 “到时候，我要是逃课，你要收留我啊。”他轻笑着说。 洛云亭望着他，也微微勾起了嘴角。 ----------------------------------------------------------- 回到宿舍的时候，李亦欢在贺枫宿舍，正坐在他桌前的凳子上。 宿舍其他人见他回来了，也不敢大声说话，只是留心听着他和李亦欢的谈话。 李亦欢见他回来，也没从凳子上起来，而是伸长了腿，挡在他面前。 他假意要踹李亦欢，这人也不收回腿，仍是盯着他的眼睛看，说：“你今天真的是够可以啊，大出风头啊贺大少。” 他走到李亦欢旁边，坐在桌子上，然后无聊地轻踢这人坐的凳子，漫不经心地说：“我还没打爽呢。” 李亦欢有点生气，问：“你要把他打死，才叫打爽？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注意分寸！你已经因为我的事情被处分一次了！” 李亦欢还是愧疚的。李亦欢虽然理解他的想法，两人交换位置，李亦欢也会心甘情愿地为了他这么做，可是现在，这人没有办法不愧疚。 【作者有话说：抱歉前几天没有更，是我太懒惰了，又处于倦怠期，然后比较忙，实在是很对不起，给小可爱们鞠躬。 希望大家看文收藏，然后期待大家的评论推荐打赏月票~ 爱你们~】 第68章 处罚（终） 贺枫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伸手握拳，轻轻碰了碰李亦欢的胸膛，低声说：“我说了，这件事和你没关系。我知道你心里的想法，但是你要知道，换了你，你一样会这样做，知道吗？再说，这次我揍他，完全是因为他伤害了我的人，和你，和我自己，都一点关系都没有，你应该明白的。” 第133页 李亦欢垂下目光，沉默了许久，然后轻声问：“学校处理的结果呢？” 他笑了笑，说：“应该明天出来吧。要是退学了，我就住到他家里去。” 李亦欢有些惊讶地抬头，然后眼神变得奇怪，忽然伸手勾住他的脖子，把他拉近自己，然后悄悄在他耳边问：“你们该不会……那个了，吧。” 他听清楚之后，推开李亦欢，嘴角扬起暧昧的笑，压低声音说：“你猜呢？” 李亦欢的神情变得更加复杂，望着他，欲言又止。 他看着李亦欢的表情，不禁大笑出声。李亦欢反应过来，知道被他耍了，有些气恼，但也笑了，骂了他一句，刚才谈论的沉重的事情，好像也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 第二天，贺枫在宿舍一觉睡到大天亮，等他到教室的时候，第二节 课都已经下了，已经事大课间的时候了。正在这时，有人到教室门口来找他，让他去曾兵办公室。 他慢悠悠地去了办公室。进去站了两分钟，曾兵都一句话没说——大约是在吊他的胃口。可惜他也懒得猜，曾兵不说话，他也就等着，也不问。 过了一会儿，曾兵看他也不问，瞟了他一眼，才说：“你怎么也不问？” 他笑着摇了摇头。 曾兵拿起桌子上的瓷杯喝了一口茶，才说：“你这次的暴力事件，学校非常重视，为了跟梁苍宇和他的家长交代，也为了让你反省你这种非常不正确的行为，学校决定要对你进行严厉的处罚。” 他抬头，望着曾兵。 曾兵看他并没有露出慌乱和无措的神色，轻轻“哼”了一声，说：“看来你一点也不在乎啊。” 他又摇摇头，说：“我在乎啊。” 曾兵看着他的样子，叹了口气，说：“好在没让你退学。不过，”顿了顿，继续说：“学校决定让你休学到这学期期末，在这期间，不许到学校来上课，以防继续发生暴力事件。” 休学？到这学期期末？ 这学期只剩不到两个月，所谓的休学，也只不过是给他放两个月的假而已，加上寒假，他直接放三个月的假了。 有这么好的事？ “你以为，这是给你放假了？”曾兵冷着声音说，然后语气中带着有几分无奈的嘲讽，说，“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他抬头，不解地望着曾兵，不知道还有什么麻烦事。 曾兵笑着说：“从今天开始，两个月的时间，每天写一篇两千字的检讨，一个字不许少，一天也不许少。直到期末的时候回来考试。”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曾兵又接着说：“在这个期间，虽然你不能够来上课，但是作业还是要照做不误，包括小测验的卷子，都是要做的。” 他闷声说：“我在学校都没怎么写过作业，还回去写？” 曾兵笑着说：“你还知道，你在学校就没怎么写过作业？不写作业，你还有理了？你还记不记得，你是个学生？”曾兵的语气并没有很严肃，而是带着几分无奈的。 “要是我不写，会怎么样呢？如果我检讨也不写呢？”他低声说。 “那你下学期也不用来学校了，直接退学好了。”曾兵沉下声。 他“哦”了一声，打算出曾兵办公室，已经转过身，又回头问：“我是现在就收拾东西走？” 曾兵点点头。 他又“哦”了一声。就在他转过身，已经走向门边的时候，曾兵忽然在他身后开口说：“贺枫，你知道，学校为什么对你网开一面吗？” 他没有回头，却顿住了脚步，停下了动作。 “昨天晚上，洛云亭给学校打了电话。” --------------------------------------------------------- 洛云亭，给学校打电话？ 贺枫轻声笑了笑，年级第一的面子真是大啊，不知道这人说了什么，学校领导都被他说动了。看来他是舍不得自己转学去其他学校的吧。 毕竟他们约好了，要一起去大学，然后远离喧嚣与枷锁地生活在一起。 --------------------------------------------------------- 回到教室，他二话不说的就开始收拾书包，刚打开桌盖，魏澪就回过头来问他：“怎么了？” 他笑着说：“没怎么，不过你要有段时间见不到我了。” 魏澪皱着眉，语气中却有些嘲讽，说：“你要去和人家同居了？” 他不是听不出魏澪语气中的恼怒，但他并不生气，反而心情很好，他只是笑着不说话。 就在这时候，李亦欢，江澜，杨景澄还有平时几个玩得好的，已经围了过来，把他圈在了教室后门这个小角落里。 他们几乎都把光给挡住了，贺枫这里本来光线就不好，现在更是很暗了。 第134页 他停下手中收拾东西的动作，有点无奈地笑着说：“怎么了，一个二个都这样……” 李亦欢打断他，直接问：“什么结果？” 他抬手指了指教室外面，说：“出去说。” 然后一群人跟着他到了教室外面。 一群人往一楼的尽头走去，那边是一间图书室，再往前是一条长廊。他们几个人在长廊中间的一段站定。 贺枫还是那副吊儿郎当，漫不经心的样子，倚在一根木制柱子上，等着他们的质问。 “说吧。”李亦欢说。 他环视了一圈他们的表情，觉得有趣，不禁笑出了声。 “你看你们一个个的表情，真是搞笑。”他抬起一只手，枕在脑后，另一只手拨了拨头发，眼睛里全是笑意。 然后忽然，他就挨了杨景澄一拳，不重，但是很痛。他一下子捂住被她打中的腹部，疼得直不起腰。他表情扭曲，抬头望向杨景澄，大声骂道：“杨景澄你有病啊，打我干嘛！” 杨景澄冷哼一声，说：“痛吗？痛还不老实？你明明知道我们都在担心你，你还在这里开玩笑？你把我们当什么？” 他忽然感受了歉意，连忙捂着腹部，向她道歉：“我错了我错了。” 虽然打的那一下很痛，但是也就痛了那几秒钟，不一会儿就好了。他站直身体，看了看大家，说：“其实结果挺好的。我不会被退学，但是会被强制休学在家直到这学期结束，不过期末考试会回学校考。” “也就是说，这学期我们就见不到你了？”江澜的声音闷闷的，整个人也耷拉了下来，看起来像一只没有精神的小狗，和她以前追着贺枫打的模样一点都不像。 李亦欢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蓝野急吼吼地问：“那你不是回家过神仙般的日子啊！这不就是放假吗？贺大少，你赚大了啊！又痛扁了垃圾，又可以放假，这不是一举两得吗！” 旁边的蒋蔚听蓝野这么说，都被他傻乎乎的样子给气笑了，他说：“蓝野？你妈生你的时候，是不是把胎儿扔了，把胎盘养大了？你他妈的脑子长脚上了？有这么好的事儿吗？肯定不这么简单。” 贺枫苦笑着点点头，接着说：“当然了，回去也要和你们一样写作业，做卷子，每天还要写两千字的检讨——每天！不带重样的，写两个月！” 杨景澄望着他笑，说：“确实，这对于你来说，是最痛苦的事情了。” 杨景澄是了解他的。贺枫这个人，最讨厌被强迫着去做一件事情，尤其讨厌，被强迫着去做一件虚伪的事情，更让他无法接受的，是被强迫着去持续做一件虚伪的事情。写这种不知所谓的检讨就是——他明明觉得自己一点错也没有，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需要反省的，可是他还是不得不去写，不得不去“反省”。 要不然，他就真的会被退学，会离开有李亦欢的学校，会离开有江澜、杨景澄、蓝野蒋蔚他们这些人的学校—— 会离开，有洛云亭的学校。 也许这样的惩罚，对于梁苍宇和他的家长来说，是远远不够的。梁苍宇的家长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所以觉得贺枫是一个无缘无故就对他们儿子实施暴行的恶徒，而梁苍宇呢？这人完全知道是怎么回事，可是他这个人，从来不会觉得自己理亏，也不会反省，对于他来说，他只希望学校能够惩罚贺枫，让他退学，然后远离三中，远离他自己。 梁苍宇之所以愿意告诉贺枫自己所知道的事情，是被他打怕了，并且以此来祈求他不拆穿自己。梁苍宇害怕被拆穿，是因为他知道这会让他受到惩罚，会有碍于他的名声，但他却并不会觉得自己理亏，自己应该忏悔。所以他是个小人。 【作者有话说：希望大家看文收藏啊！ 拜托了~】 第69章 贺枫和李亦欢（终） 贺枫和梁苍宇是完全相反的人，他虽然都随心所欲地做着事情，好的事情，或者坏的，可是他从来都没有去逃避过这些事情的结果，也不屑于向任何人隐瞒。他从来都不反省自己的所作所为，可是他每时每刻都在寻找着真正的自己。 所以，他不是个好人，却绝对不是小人。 梁苍宇想让他退学，可他偏偏没让这人如愿。不，是洛云亭帮他，没有让梁苍宇如愿。 ------------------------------------------------------- 大课间结束，贺枫挨个跟江澜他们几个人道别。揉了揉江澜的头，和杨景澄拥抱了一下，握拳锤了一下蓝野和蒋蔚的胸膛，和跟着来的汪琪他们也到了个别，轻笑着说：“好了，回去吧。又不是见不到了。” 大家转身回去，蓝野回头说：“周末约球，别不来！” 第135页 贺枫朝他招手点头，意思是他知道了。 李亦欢没有和大家一起离开，贺枫也知道李亦欢不会和大家一起离开。 “去走走？”他双手抱臂，弯起唇角，挑眉对李亦欢说道。 李亦欢点了点头。 他们向走廊的尽头走去。走廊是古色古香的，上方绕了很多藤蔓绿植，周围也都是灌木，现在是秋天了，这些绿植都已经开始有些枯萎泛黄了，虽大部分还是绿色的，但秋天的气息已经能够明显地感受到了。走廊两旁是小池塘，里面本有些荷花荷叶，但现在已经枯萎了，呈现棕褐色，干枯地垂下，几乎与塘泥融为一体，偶尔有几株枯枝露出水面。 走廊走到尽头，上方是通往星空走廊的廊桥，前面是石壁。往左边走，能够到达学子广场的一侧，并且可以走到一处大台阶，从大台阶上去，就是食堂和宿舍区；往右边走，是一条幽深的小道，准确地说，是教学楼侧楼与石壁之间的夹道，夹道很窄，只能容一人过，若是个子娇小的女生，倒是可以两人紧挨着并排走，但像贺枫和李亦欢这样个头高大的男生确实不行。这条夹道的尽头是教学楼侧楼和综合楼相接之处，相接之处有一个缝隙，可以容人通过，然后就可以来到种了许多银杏树的教学楼和综合楼之间的那块区域。 他和李亦欢在走廊的尽头选择了往右边走，走进了教学楼侧楼和石壁之间的夹道。他们一前一后地走着，他走在前面，李亦欢在离他一步之遥的后方跟着。 这条夹道并不长，可是他们走得很慢，明明没有几步的距离，仿佛也走了很久。 这里潮湿阴暗，有许多绿植疯狂地生长着，特别是苔藓类和藤蔓类，阳光很少能照到这里，雨水带来的湿气却能够长久地在这里停留。 侧楼的一楼虽然是教室，但是并没有学生上课。据说曾经是有的，但是由于一楼的教室为了阳光能照进来，窗子设计得很高，学生们普遍反应教室很闷，班主任们也反映不能从靠门那侧墙的窗子观察学生的一举一动，因此这几间教室现在并没有班级上课，而是作为考试的教室，只有月考、期中期末教室不够的时候，才会用到，现在仅仅是堆放了一些桌椅。 夹道里很安静，只有风贴着石壁吹过的声音，让贺枫觉得有些冷，于是拢了拢外套。 他一步一步地慢慢走着，李亦欢也在他身后一步一步地慢慢跟着。 他们本来一直都没有说话，忽然就听李亦欢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你真的要到他家去住吗？”李亦欢的声音并不大，而且很低，里面有一些复杂的情绪。 他顿住了脚步，然后转过了身，面对着李亦欢，点了点头。 李亦欢此时的样子，没来由地让贺枫觉得有些心疼。其实他虽然一直觉得他足够了解李亦欢，李亦欢也足够了解他，他们之间不需要过多的交流，就能够明白彼此的想法。可是他们毕竟不是一个人，当李亦欢想要刻意隐藏一些情绪的时候，贺枫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体察。 毕竟，李亦欢是一个那么聪明的人，是一个比他要聪明很多的人。 这其实对李亦欢不公平。李亦欢能够轻易地理解他，洞察他的想法，并且在他需要他的时候竭尽全力帮助他，给他提供各种机会，替他抗下很多事情；这人总能在他迷惘的时候点醒他或者给他提供疏解，能够洞察他的心情，所以他和这人在一起，才不那么孤独。 可是贺枫却并不能像李亦欢对他那样对这人，毕竟他们不是同一个人，他也不像李亦欢那样聪明。他所有的敏感，也许都在自己身上，他只关注着他自己。不管是对李亦欢，还是对洛云亭，他对他们的关注，都仅仅是在于那些他想关注的地方，那些与他有关的地方。 他能为李亦欢做什么呢？他什么都不能为他做，甚至没有办法体会他的情感。 他只想看到那些动人的美丽。 他明白，他是自私的。 李亦欢很少在他面前露出这样的神色——一种复杂的，他看不懂的神色。当李亦欢露出这样的神色的时候，他就会明白，其实自己很迟钝，很愚笨，很自私，很冷漠，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他望着李亦欢的脸，这人微微垂着头，脸一半在阴影里。 “你知道，其实，人都是自私的，都会有占有欲。”李亦欢缓缓地说。 他继续望着这人的脸——李亦欢长得很俊美，是和自己不同的好看。 “对于一个人来说，最重要的人，只有一个。我以为我并不在乎这样一个位置，可是，我毕竟是一个人。”李亦欢微微笑着说，只是笑容里，有淡淡的苦涩。 第136页 其实在李亦欢开口说第一句话的时候，贺枫就明白了。他虽然迟钝而愚笨，可是他和李亦欢之间，是有默契的。 李亦欢同他一样，是一个非常孤独的人。李亦欢这个人，在乎的东西很少，可矛盾的是，他不在乎的也很少，他心里的东西很少，但其实也很多，他是一个洒脱不羁的人，可是其实也是一个敏感多思的人。 贺枫知道，李亦欢非常孤独。 因为，只有孤独的人，才能够理解孤独的人，所以，他们才会成为彼此唯一的朋友。 贺枫忽然明白了李亦欢的感受，这人也许觉得，自己亲手把贺枫交到了别人手上。 李亦欢本来因为贺枫的出现，变得不那么孤独了，可是现在，他又要重新变得孤独了。 贺枫凝望着这人唇角苦涩的笑容，想要抬手去抚摸这人的脸，却发现，其实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想跟李亦欢说，其实我并没有离开你呀。 可是，他并没有办法把这句话说出口。 他慢慢上前一步，把李亦欢拥抱在怀里。李亦欢的身体很温暖，可是手却是冰凉的。他握住李亦欢的一只手，慢慢放在自己心口的位置。 ------------------------------------------------------ 很多话他都没有说出口，因为有些话一旦说出来，就失去了它本来的意义。只有在不说的时候，对方的心才能感受到。 他知道李亦欢能够感受到。 感受到他的迷惘。 这个世界，最好的状态就是，一个孤独的人和另外一个孤独的人在一起，他们都没有朋友，没有恋人，他们一起孤独着，然后成为彼此的唯一。 可是这个世界不是这样，这个世界容许一个人有很多份不同的感情，容许光明正大的背叛。正是应为这样，李亦欢会笑着帮助他和洛云亭在一起，然后一个人又回到孤独的状态。 他不在乎这个世界怎么样，他只在乎自己怎么想，李亦欢怎么想。 也许，他是一个背叛者。 -------------------------------------------------------- 李亦欢用另一只手绕到他背后，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低声说：“没事的。” 其实，这个世界的残忍之处就是，它一直在改变。 而处于这个世界的人，也在不停地改变。 和李亦欢的关系的变化，对于贺枫来说，其实并不大，但对于李亦欢来说，自己不再是贺枫唯一的，最重要的人。这是贺枫喜欢洛云亭之后，一直不敢面对的事情，可是今天，他必须要面对，因为他不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伤害李亦欢。 李亦欢喜欢钟莹莹的，贺枫知道。可是当李亦欢开始正视这份喜欢的时候，却退缩了，开始装作厌烦的、不在意的、不喜欢的。 也许，这是因为他。 李亦欢知道，当他把一颗心全心倾注在另一个人身上的时候，就没有办法站在原地不动，就会朝着离贺枫越来越远的方向走去。 李亦欢知道贺枫已经往别的方向迈出脚步了，可是他仍然挣扎地，站在原地等着贺枫，微笑着目送他远离。 背对着，那个喜欢他，他也喜欢的女孩儿。 这是李亦欢对贺枫的感情。 【作者有话说：不好意思，这几天状态不好，感觉写得很差，所以就没有发，因为不想把乱七八糟的东西发给大家看。 希望大家看文收藏，给我动力，要不然真的写得很痛苦。 明后两天要去费城，可能又更不了文，最近一直断断续续地更，真的觉得很对不起大家，特别是对不起一直给我鼓励的读者。 总之谢谢你们的支持，我对你们说的爱，都是真的。】 第70章 医院（一） 和李亦欢一起走到了教室门口，贺枫没有进去，而是跟李亦欢说：“帮我把我的书包拿出来吧。” 李亦欢一言不发地走进教室，他从窗子看着李亦欢走向最后一排，把他已经收拾好的书包提起来，又走出了教室。李亦欢把书包递给他的时候，他伸手接过，眼睛却凝望着这人的眼睛，笑了笑。 李亦欢也望着他，嘴角也有笑意。 李亦欢忽然伏到他耳边，轻声说：“贺枫，你必须要幸福。” 他点点头，在心里说，你也是。 他从来都不会去表达自己，他觉得那并不重要，也毫无意义。可是有时候，他却有点痛恨这样沉默的、对任何事情都不置一词的自己了。 李亦欢对于他来说，是再重要不过的存在。 他愿意为李亦欢去死，这种感情，你不能说它是假的，也不能说它会因为另一个人的出现而消失。 唉，所有的感叹，所有的错综复杂的关系与情感，都不过是少年人无事可做的遐思，为什么非要只有一个最重要的人呢，为什么非要去讨论失去与得到呢，为什么一定要去分轻与重呢，为什么一定要伤害别人呢？ 第137页 他的脑子里很乱，好像有很多心事，又好像想起了许多往事，可是要是真的一件件去想，却什么都想不清楚。 只是觉得心里有钝钝的痛。 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辜负了什么，可是又不得不这样做。 大概生而为人，大概活在这个世界上，不管你是不是属于这个世界，一旦进入，就会又许多无可奈何吧。 ------------------------------------------------------ 他胡思乱想地往洛云亭的教室走。 上课铃在这时候响起，他心里想着，也许要等到洛云亭下课，才能拿到钥匙吧。 是的，他要住到洛云亭家里去，要找这人拿钥匙。 当他走到二楼，转眼一瞥，却看见洛云亭就站在教室的后门处——这人在等自己。 贺枫站在楼梯口，没有直接朝洛云亭走过去，而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凝望着这人微微垂下的美丽的眉眼。 洛云亭真的很好看。像温暖的阳光，像午后的风，像透着光斑的绿叶，像清透温软的空气。他的头发很黑，皮肤很白皙，五官清秀柔和，当他的眼眸凝望着你的时候，你能看到他眸子里一望无际的星海，当他低垂着眼眸的时候，你能看见他目光里氤氲的雾气。让人想要抱在怀里，让人想要占有。 贺枫凝望着洛云亭的时候，这人似乎有所感应，微微偏头，看向了他，然后笑了。 当洛云亭微微弯起唇角笑的时候，对于他来说，整个世界都充满了明亮的光。 他慢慢地朝洛云亭走过去，阳光从走廊照在他前行的路上，亮得有些晃眼，他竟觉得有片刻的失神和晕眩。 然后他听到了这人温柔的声音：“晚上在家等我。” 然后洛云亭把钥匙放进了他的手中，他觉得自己仍是看不清这人被阳光照耀着的脸，但他仍是点了点头。 ---------------------------------------------------- 贺枫背着书包，手中拿着曾兵给的出校条，慢慢悠悠地出了校门。 他心里想着事情——很多，很乱。关于李亦欢的，关于洛云亭的，关于他自己的，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 可是现在，对于他来说，不是想这些事情的时候，他也不会直接就回洛云亭的家——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他要去医院——梁苍宇所在的医院。 在离开学校之前，贺枫又去了一趟曾兵的办公室，问到了他想要的信息——梁苍宇所在的医院和病房。 医院离学校并不近，他打了个车。坐在的士上，他的目光有些怔地望着车窗外迅速向后方移动的行道树，和缝隙间远方的天空。 冥冥中，他有一种预感，也许，他很快就会知道一些事情了——一些，他一直想知道的，和洛云亭有关的事情。 那天揍梁苍宇的时候，梁苍宇只说了要告诉他的事情，是他一定想要知道的事情，却并没有说是什么事情。可是他好像就是知道，梁苍宇要告诉自己什么事。 他就这样执着地相信着。并不是因为他信任梁苍宇，而是他相信自己的感觉。 --------------------------------------------------- 今天天气很好，虽然很冷，但是阳光却很盛，走在阳光下的时候，很暖和。 的士在综合医院的门口停了，贺枫从临时停车处往住院部走。医院门口的花坛里种着青翠的常青树，地上是光亮的地砖。他望着玻璃门上映射出的自己身影——高大修长的，瘦削而强壮的。 也许是知道自己马上就有可能知道一些一直以来都想要知道的事情，他心中有一种说不清的情感，想要走进，却又不忍打破现状。他其实是害怕那些自己不能够掌控的变化的，那让他心痛和不安。 他沉默着上了电梯，他要去的那一层正好有人按了，他便默默站在电梯的一侧，安静地等待着。 他没有花多长时间，就找到了梁苍宇的病房。他敲了敲门，听到里面有人应，便推门进去。里面的人见到是他，具是一愣。 梁苍宇躺在病床上，他妈妈在一遍看护着，她转头看到他，一下子面色变得沉重，还带着并不明显的怒气。 “贺枫同学，我们家梁苍宇正在休息，你来做什么。” 贺枫没有理会她，只是盯着梁苍宇看。 梁苍宇被他看得眼神一缩，呐呐地转头看向他妈妈，说：“妈，我和他有点事情要说，你能不能先出去一下？” 梁苍宇的妈妈听梁苍宇这么说，有点不放心，大概是怕他又对她儿子行凶吧。但她还是走出了房间，出去之前瞪了他一眼。 贺枫没有理会这个女人，直直地走向梁苍宇，带着几分居高临下的意味，在床边俯视着这人。 第138页 梁苍宇此时有几分胆怯，也不复平日里斯文败类的模样，有些犹豫地开口，说：“你没有把我找人堵你的事情跟学校说吧。” 贺枫冷声道：“没有。” 梁苍宇舒了一口气，放下心来。 “所以，你知道什么？” 梁苍宇微微抬头，很快地瞟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慢慢地说：“其实你应该知道是什么事情，和洛云亭有关的。” 他心中微微一震，明明知道是什么事情，可是当亲耳听到的时候，心中仍是涌起一种颤栗感。 “你知道吗，洛云亭以前有个哥哥。”梁苍宇缓缓说道。 他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他哥哥在一年前，死了。”梁苍宇顿了顿，继续说：“他们兄弟关系很差，他哥哥是道上混的，经常欺负他。” 他问：“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梁苍宇又飞快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垂下眼，说：“我认识一些混的人。那天去堵你的那几个人，其中有一个，认识洛云亭。他后来跟我说的。” “他哥哥叫什么名字？” “洛雨轩。” 他沉默了片刻，低声说：“你继续说。” ---------------------------------------------------- 梁苍宇把他知道的，对贺枫和盘托出。 “洛云亭和洛雨轩的关系很差，洛雨轩隔三岔五就会去洛云亭的学校挑衅他。后来洛雨轩很喜欢洛云亭隔壁班的一个女生，可是那个女生后来和洛云亭在一起了。洛雨轩听说了之后，去洛云亭班上找他麻烦。据说两个人在走廊上打了一架。洛雨轩离开的时候非常生气。” “再之后，洛雨轩带了一帮人在学校后面的一条巷子里堵洛云亭，让洛云亭和那个女生分手，当时他们一群人都带了棍棒。” 梁苍宇说到这里，微微停顿了一下，有点犹豫地说：“其实当时他们在巷子的具体情况我不是很清楚。跟我讲这件事的那个人，当时也是跟着洛雨轩混的。他说当时洛雨轩让他们退后，自己一个人拦住了洛云亭，要跟他讲话。他们离得远，没听清楚这两兄弟说了什么。” 贺枫低声问：“然后呢？” 梁苍宇呆了一呆，也许是组织了一会而语言，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也许说了你不相信，但是跟我讲这件事的人就是这么说的。当时洛雨轩和洛云亭讲了话之后，情绪忽然变得很崩溃，抬起棍子，就打在了洛云亭的腿上。打断了。” 当贺枫听到“打断”这个词的时候，心脏狠狠一抽。 洛云亭跟他讲过的，那天在天台上，他问这人，为什么初中的时候，小腿做过手术。洛云亭跟他说——因为以前被打断了。 说得那么轻描淡写，但是背后又有多少疼痛的情感与故事呢？ “其实那个时候，洛雨轩的精神好像已经有些不正常了，本身脾气就不好，后来更是变成了一个易爆易怒的人，经常找人打群架什么的，别说是老师，家长也管不住，听说好像要被送去少管所，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没去。” “后来呢？” 梁苍宇轻声说：“那件事情没过多久，大约一两个月吧，洛雨轩就自杀了。” 【作者有话说：希望大家看文收藏~ 期待推荐打赏月票~ 请多多评论哦！】 第71章 医院（终） 自杀？贺枫在心里慢慢念着这个词。 梁苍宇良久没有说话，中间间或有抬头看他的脸色。 他不知道自己的脸色是什么样的，大约是同往常那样，面无表情的，冷漠的，也许在梁苍宇看来是阴沉的，可怕的。 贺枫也沉默着，心中闪过无数种猜想，然后才低声问：“你知道洛雨轩为什么……”他顿了一下，才将话说完，“为什么……自杀吗？” 梁苍宇垂下眼，摇了摇头，说：“不知道，也许他本来就精神有问题，自杀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他眯起眼睛看着梁苍宇，声音低沉，问：“你还知道什么？” 梁苍宇抬头，有些胆怯地看他的眼睛，又摇了摇头，说：“其实我知道的并不多，都是从刘子复那里知道的。” “刘子复？” “就是他们叫的‘复哥’，当时堵你们的那个黄头发的那个。”梁苍宇解释。 那个黄毛？他回想了一下，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当时那个戴铆钉手套的人给他的印象比较深，但是黄毛那个他也有印象。那个人以前跟着洛雨轩混？ “刘子复知道的比你多？”他见梁苍宇总是低着头，于是伸手去扳这人的下巴，迫使他抬头看着自己。 梁苍宇有点不甘愿地看着他，但是在他松开手之后，也没敢又把头低下去。梁苍宇听到他这么问，回答道：“其实我根本不认识洛雨轩，在来高中以前，也不认识洛云亭。我所知道的关于他们的一切，都是刘子复跟我说的。也许他已经把所有的事情告诉了我，也许只告诉了一部分，但是现在，我只知道这么多了。” 第139页 “刘子复人在哪里？” 梁苍宇没有回答他的话，虽然脸还是抬着，但是目光已经瞥向一边了。 他微微眯起眼睛，又伸手去扳梁苍宇的下巴，这次用了很大的力。梁苍宇吃痛地“哼”了一声，抬手去推他的手，可是根本推不开，于是不得不和他目光相接。 “贺枫，你也是懂这些规矩的。要是我前脚让刘子复他们去打你，后脚又告诉你他们的行踪，那我以后没办法混了。”梁苍宇的语气带了几分恳求的意味。 他并不知道什么所谓的“道上的规矩”，对于梁苍宇来说，也许他是和刘子复他们一路的人，但其实他从来不知道什么“道”，也不拉帮结派，对于他来说，只是打架罢了，一种让他自己爽快的，解决纠纷的方式。 但他不会跟梁苍宇解释这些东西，他也不会用暴力去逼迫梁苍宇把刘子复的行踪告诉自己。 其实，梁苍宇并没有义务告诉他这些。梁苍宇只是承诺把知道的告诉他，可是刘子复的行踪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其实他完全可以逼迫梁苍宇告诉自己，可是他不会这么做，也不想这样做。 ------------------------------------------------------- 其实他还是不明白一年以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所迷惑的事情，还是没有得到解答。就像在爬台阶，他只是在一步一步地接近那段往事，可是只要还没有到达终点，他就什么也不明白。 可是他真的应该去探寻那段往事吗？那是洛云亭的事情，是这人没有告诉他的事情。他真的可以去探寻吗？ 他知道的，他不能够参与洛云亭的过往，可是他希望自己至少能够了解这人，了解过去的洛云亭，然后知道现在的他。 他不了解洛云亭，你要是问他——洛云亭是个怎样的人呢？ 他没有办法回答。他只能说，洛云亭是一个温柔的温暖的人。 可是他没有办法向你描述他洛云亭身上那些对他有着致命吸引力的矛盾感，这人身上的无法言说的淡漠、伤感、脆弱，他身上的，与这人并不相符的那种规矩感，那种世俗感。 洛云亭明明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这人过去是什么样的呢？一定和现在不一样吧。贺枫冥冥中觉得，一定和一年前的事情有关。 是的，他想知道。 他一定要知道，一年前的那段往事。 ------------------------------------------------------ 可是他不可以逼迫得太紧。 他自己也是矛盾的，害怕的。有的时候，你越是期待一件事情的到来，临近的时候，你反而会越害怕；你越是想要对一件事情一探究竟，当真正摸到真相的大门的时候，反而会犹豫和胆怯。 不想逼迫梁苍宇，也许是为他自己的犹豫和胆怯找的借口吧。他什么时候在乎过别人的想法呢？他从来都是按照自己的心意来做事，当他想要知道一件事情的时候，他无论如何都会让别人开口，怎么会去管那些承诺与约定呢？怎么会去管强不强迫呢？大约是他自己也不确定，他到底要不要这么快就弄清楚这件事情吧。 ------------------------------------------------------ 从医院出来，贺枫没有直接回洛云亭家，而是去了上次和洛云亭一起去的那家，叫做“一念之间”的店。 那是他最初试探性地表露心迹的地方。 那时候，他还不明白，洛云亭身上哪里吸引自己。也许是这人美丽的外表，也许是他温柔又清冷的气质，也许仅仅是运动会上，那个午后阳光里的惊鸿一瞥，也许是开学典礼时像泉水一样流进他浅梦的干净温暖的声音…… 店门口的那只黄狗还是懒洋洋地趴在地面上，当贺枫望向它的时候，它也抬头看了他一眼，他们对视一秒，黄狗便撇过头去，继续睡觉了。 此时下午一点多。他抬手看了看腕上的表，觉得去医院好像去了很久，但其实也没有多久，加上路上来回，也就两个小时。 外面的风大，但店里面却很温暖。进店门的时候，头顶的风铃叮铃铃地响，声音很好听。他不经抬头望了一眼，看着叮当作响的风铃，心里想着在洛云亭家门口也挂一个，这样他洛云亭每天回家，自己就知道了。 ------------------------------------------------------ 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坐着，点了一份饭和一杯热牛奶，在昏黄的光晕和缓缓流动的温暖的空气里，脑子也变得有些迟钝。 世界上有没有永恒不变的东西呢？人们用钻石来象征爱情，是因为钻石坚硬，不会被任何东西改变。因为钻石是永恒不变的，所以它珍贵异常。 可是人呢？人的感情呢？那些我们无论如何也不相信会改变的东西，有的时候却说变就变了，在变化的时候，我们还不能够站出来指责，我们甚至说不清楚改变是发生在什么时候，于是心里只剩下辛酸和无奈，以至于人世间有许多无法言说的痛苦。 第140页 人们一方面害怕着世界的改变，害怕着别人的改变，自己在不知不觉中也变成了另外一种模样。回过头来看，好象当初催促着自己改变的人，就是自己，那时候，自己跟自己说着，你要是这样那样，就会怎样怎样，于是一步步地，变成了另外的样子，可能经年之后，回头想想，还是最初的自己比较可爱。 人的情感呢？十年前会做的事情，在十年之后也许会做出完全相反的决断。在不同的时间里，一个人就会像两个来自平行宇宙的人，互相无法理解。这种变化，自己连痕迹都察觉不到。 有变化，就总是有受伤的。 那些变化的，不是自己受伤，就是别人受伤。 那些永远不变的，是让人心疼的。 贺枫喜欢那个在变化中变得矛盾重重、无所适从、心上有伤的洛云亭，他也心疼那个站在原地目送自己转身的李亦欢。 ------------------------------------------------------ 他自己也变了。他从前是什么模样？他不知道，如果非要用一些词语去定义和描述自己，那一定是一个冷漠的、不可一世、孤独的的人。讨厌一切虚伪和丑陋的东西，喜欢美的东西，可是那些真实又美丽的东西，他却从来都抓不到手上，于是骄傲又孤独。 现在呢？在别人看来，他仍然是这样，吊儿郎当漫不经心的外表，一颗冷漠骄矜的心，讨厌世界，讨厌人类。可是他自己知道，他变了。李亦欢也知道他变了。 他变得有那么一点点喜欢这个世界。以前觉得毫无意义的阳光，变得美丽和明媚起来，那些只能吹乱人头发的风，也变得浪漫。渐渐喜欢雨后青草弥漫在空气里的香味，渐渐喜欢漆黑的夜晚里的星星。 以前不是没有注意过这些。事实上，以前这些对他来说，也非常重要。他不喜欢人，他除了李亦欢，没有真正的朋友，即使是李亦欢，也不能完全地走进那间被他封死的黑屋子。所以那些阳光、那些风，那些花草和星空，那些温暖的空气、那些喧嚣与尘埃，对他来说都异常重要，它们在寂静的世界中与他孤独作伴。可是，曾经的他，并没有多喜欢它们，现在，他却有那么一点点喜欢了。 【作者有话说：希望每个人都幸福~】 第72章 同居（一） “一念之间”里放着疏宕的歌。 “sorryididn’tkissyou/butit’sobviousiwantto/bubblegumdownmythroatandit’sacurse/butluckcouldn’tbeworse/cusiswallowedthebubblegum/ohandthese7yearswillbeprettydumb/pinkflowersgrowfrommyskin/peptobismalveinsandigrin/youlooksoniceinyourshirt/it’ssadbecauseitjusthurts/i’ddoanythingforyou/butwouldyoudothatformetoo……” 是克拉罗的《bubblegum》，一首他很喜欢的歌。 中文的译词也很美，“抱歉我那时没有吻你/但只是忘记了而已/全怪那块泡泡糖卡在嗓子/而运气真是不能再糟/我忍不住把泡泡糖吞下了肚/唉看来这七年都得浑浑噩噩/皮肤上慢慢开出粉色的小花/peptobismal咽下我咧嘴笑笑/你穿着衬衫的样子真好看/只是有点难过有点痛/为了你作什么我都愿意/而你也是不是反之亦然呢……” ——就像趴在窗边的桌子上，半梦半醒的时候，昏黄却又明亮的阳光照着眼睑，把眼眸照成琉璃班晶莹的颜色，睫毛搭着眼睛，目光望着微微弯曲的白皙手指，一下一下拨弄着空气。 就像那个人一样安静而美好。 忽然想起来两个人的第一次见面。不是运动会上他单方面的见洛云亭，而是他们第一次面对面的见面。 那时候他正不知因为什么事要走出教室，一出教室门就看到洛云亭站在他们教室门口。 “同学，可以帮忙叫一下你们班长吗？” 声音低沉轻柔，带着少年人的音色，让人沉溺。阳光照在这人白皙的脸上，和微微有些卷曲的黑发，明明是黑色的，却被阳光照得像栗色，回想起来，也许那才是最适合这人的颜色呀。温柔的，沉静的，总是微微笑着的。 那时候他是什么反应呢？一张冷漠的面无表情的脸，默不作声地又转身回了教室，替这人叫了人，然后又一语不发地回到自己座位上趴下。 他真是怯懦极了。明明喜欢得不得了，面上还是一副深沉的样子。 洛云亭当时是怎么想的呢？大概觉得他冷漠，又不好相处。 不过，也许会觉得他长得英俊。 不管怎么样，这人后来说，喜欢自己。 -------------------------------------------- 从“一念之间”出来，贺枫没有去洛云亭家里，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和任何人都无关的，他自己的事情。 一直以来，他都在迷惘着，他觉得自己好像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做，但那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子，如果要问他那是什么，他没有办法清晰地描述出来。但要是说什么都没有，那一定不是的。 第141页 这些事情他一定要做的，虽然长久以来，他都不知道那是什么，他一直都在寻找。然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些事情的影子越来越清晰，虽然还没有清晰到他可以具体描述出来的地步，但他想，他大概已经知道是什么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好像是一个午后，一个趴在桌子上，困意朦胧的午后，看着窗外的绿叶被阳光穿透，看着微微晃眼的光芒照在窗栏上。那时候心里思念着一个人，偷偷地喜欢一个人，想要靠近却矜持着不敢，想要表达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那时候好像就有无限的心绪在缠绕和发酵。 有些情绪与故事，他没有办法用直白的语言表达出来，但并不意味着他没有，每个人都有心，只要有心，就会有感情。所有的感情都需要一个出口，如果它们不能被用言语表达出来，那就会被通过其他的方式表达出来，也许是作家笔下的文字，也许是画家画板上的画，也许是调出的一杯咖啡一杯酒…… 对于他来说，是什么呢？ 也许他应该去当一个歌手。 带着一把琴浪迹天涯？ 不，至少他还要带着洛云亭一起。 去组个乐队吧。 --------------------------------------------- 忙完自己的事，大约到晚上八点多的时候，贺枫才回到洛云亭的家。 洛云亭家在弯弯绕绕的巷子深处，所幸是独栋的小房子，虽然绕了一些路，好在也找到了。他到的时候，洛云亭还没有回来。 他用钥匙开了门，开了墙上的灯——屋子里就和他前两天来时，没什么两样，他甚至还能够嗅到屋子里残留的自己的气息。 他不禁弯起嘴角。第一眼见到洛云亭的时候，每天都在思念着这人的时候，怎么会想到有一天他能够和这人在一起，还能够真正地和这人生活在一起呢？ 进了房间，脱了外套放在沙发上，然后去厨房做了点吃的。看了看时间，已经快九点了。晚自习九点半下课，还要交作业，大约要到九点四十五的时候，洛云亭才能出校门往家里走，走路回家大约要将近半个小时，毕竟晚上很黑，这一片的巷子又弯弯绕绕。不过好在这一片也算是学区房，很多人访学都会往这一片走，洛云亭应该不会孤身一个人。其实以前他都没有想过这些问题，但是自从上次洛云亭受他连累，被人堵在巷子受了伤之后，他就有些担心了。 担心？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隔着薄毛衣，他能感受到自己温热的胸膛里跳动着的心脏。 他很少会有这样的情绪。以前，总会遇到很多麻烦又危险的事情，他却从来都不在乎，也并不会担心，后来，李亦欢和他一起去应付这些事情，他也不会为李亦欢担心，因为他知道，他会尽自己的全力去保护李亦欢，李亦欢也会尽全力保护自己，当他们两个人都全力而战的时候，就没有什么需要担心的了。 可是洛云亭是不一样的，贺枫知道这人并不像看起来那么脆弱，但他也知道，这人也不像看起来那样坚强。洛云亭看起来是柔软的，没有攻击性的，但他又好像什么都很厉害，什么都很强，都能够做到最好。可是贺枫又知道，那些强大的都不是真正的洛云亭，他总是能够透过这人坚强淡漠的表象，透过他的浅笑，看到他的忧伤。 所以他担心洛云亭，他想要保护他。 ---------------------------------------------- 走到沙发处，从外套口袋里掏出手机，想了想，给洛云亭发了一条信息。 “放学之后，在校门左边公告栏那里等我，我来接你。” 然后便脱了鞋坐到沙发上，整个人蜷在沙发里，呆呆地望着手机的屏幕，等着洛云亭的回复。 没两分钟，手机震了震，界面跳出了一条对话框。他解了锁屏，点进去看，果然是洛云亭发过来的。 “好啊。”简单的两个字一个标点，他的心情却忽然雀跃了起来。 二十分钟后出门，时间应该差不多。 洛云亭让他要好好学习的。以后两人一起去同一所大学，去另外一个城市，去过他们两个人的生活。 他把书包打开，找了本英语书出来，翻到后面的单词页，默默地背起单词来。 二十分钟很快过去。他合上书，关了灯，出了屋子，然后锁门，打开手机上的电筒，照亮光线黯淡的巷子。 出了巷子走到大道上，看见外面车水马龙，正堵着车，车灯和路灯，还有街边店铺的灯牌，将夜晚的城市照得灯火通明恍如白昼。 他顺着街道，往学校的方向走。 ---------------------------------------------- 第142页 到学校门口的时候，已经九点四十了。此时校门口停满了车，都是来接学生的，整个校门被堵得水泄不通。贺枫绕过了好几辆车，才走到了校门口左边的公告栏。 有些无聊地看着公告栏上地内容——无非是上一届的某某是省状元，某某又是省前多少名，某某又被全国最好的大学录取了之类的。 心里忽然想，也许两年半之后，洛云亭的照片和名字也会被贴在公告栏上吧。那时候的他，应该也是一张白皙的面容，嘴角挂着浅浅的温柔的笑意，照片下面写着一句鼓励学弟学妹的话…… 想到这里，贺枫不禁有点想笑——那时候所有人都会羡慕和爱慕这个人吧，可是这个人是自己的。 “在笑什么呢？”温柔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 是洛云亭。 贺枫转过头，望着这人的眼睛。洛云亭逆着光面向着他，他看不清这人的面容，但是能看到这人精致的轮廓，能看到他的发丝在灯光里微微扬起。 贺枫忍不住抬手去抚摸这人的头发，洛云亭怔了怔，微微挡了一下。 他心中一黯，这人还是介意的。洛云亭不想要告诉别人，他们在一起。 但是没关系，总有一天，那些伤痕会变淡，那些介意的东西会变得寻常。他微微扬起嘴角，笑了笑，问：“我背对着你，你怎么知道我在笑？” 【作者有话说：希望大家能够看文收藏~ 然后期待评论推荐打赏月票~ 写文是自己的小爱好，但也很希望能够成为可以养活自己其他爱好的小副业~做音乐真的很花钱（捂脸）】 第73章 同居（二） 洛云亭微微偏头，露出几分无辜的可爱，他们站得近，本来并不明显的身高差，却因为近距离让洛云亭不得不微微仰头看着贺枫的眼睛。洛云亭轻笑着说：“看见你的背影，我就觉得你好像很开心，所以我猜你在笑。” 他微微一怔，原来，当他想到洛云亭的时候，愉悦的心情这样无法遮掩吗？ “回去吧。” 两人并排走着，校门口人群拥挤，横七竖八地停着许多车，总有一些时候，洛云亭必须要落后他一步，他们才能从人群和车辆里穿行。当洛云亭落后于他的时候，他便回过头望着这人，他一定要让这人在自己的视线里，不可以离去。 -------------------------------------------------- 他们走得并不快，可是两个人走在一起的时间，却怎么也不够，没有一会儿，他们就走出了学门口那一片区域，到了巷子。 巷口的灯光微亮，越往中间，光线就越暗。洛云亭走在他身侧，微微侧头看向他，说：“方子胤让我跟你说，周六晚上一起吃饭，去吧。” 洛云亭的脸在绰约的灯光下，有些模糊不清，却有一种惊人的美丽。光线是昏黄色的，不能照清楚他的整张脸，只能让人看清他一半的轮廓，另一半在黑暗的阴影里。贺枫微微低头看过去，这人的轮廓愈发立体和柔和，本来颜色并不浓烈的唇，好像也变得鲜艳。 他禁不住想要亲吻和抚摸。 心里这样想着，身体也就这样做了。他伸手轻扣着洛云亭的后脑，另一只手捧起这人暴露在昏黄光线下的那半边脸，拇指磨砂着他的唇角，凝望着他那双漆黑的却闪耀着星辰的眼睛，慢慢将自己的唇凑上去。 洛云亭并没有推拒，反而微微有些迎合，他的手轻轻触碰着贺枫捧起他的脸的那只手，没有阻止他的动作，而是覆在上面。洛云亭稍稍仰头，双眼半阖，却仍凝望着他的眼睛，眼睫向下投射出阴影。洛云亭的唇并没有张开，但是也没有紧闭，牙齿也没有咬紧，所以当贺枫的唇舌往他的口腔深处探寻的时候，并没有受到任何阻碍。 洛云亭的口腔是柔软的，温热的。贺枫越是凑近他，进入他，越能够感受到这人身上的那种令自己痴迷的气息，那是一种他明明很熟悉，却怎么也看不透的气息，是一种他明明很靠近，却怎么也不够的气息。 他轻扣洛云亭后脑的手稍稍用力，想把这人更多地压向自己，亲吻的动作也变重。耳畔是洛云亭并不均匀的呼吸声，有些粗重的，每一声都让他的心微微颤动。 他舔舐着洛云亭的牙齿和口腔内壁，动作并不快，却也不轻，不是像和风细雨一样，像是故意要折磨这人，让这人发出压抑的喘息。 和方法凝视着洛云亭微微有些失神的微阖的眼，忽然觉得，怎么都不够。捧着洛云亭的脸的那只手绕到后背，然后将这人紧紧地压入自己的怀抱。洛云亭最初有些挣扎，但适应了之后，便也顺从地待在他的胸膛和臂膀之间。 第143页 他能感受到洛云亭微微变得急促和不均匀的呼吸，能感受到这人胸膛的起伏，和轻轻的颤动。他喜欢洛云亭这个样子，喜欢他这样，顺从的，忍耐的，敏感的，迷离的。 大约是有些喘不过来气，洛云亭开始有些推拒，他也不再强迫。洛云亭没有离开他的怀抱，而是把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整个人仍然与他相贴。 洛云亭的呼吸仍然是不均匀的，平复了一会儿，才稍微变缓。 贺枫轻轻地抚摸着洛云亭的背脊。这人的衣服并不厚，他能够透过这人的外套和里面的衣服，感受到他脊骨，从脖颈后方，一直到美丽的腰线。优美的形状和隔着衣服的若有若无的温热触感，让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将手移开。 然后他感受到，洛云亭温热潮湿的气息轻喷在他耳后，接着是他温柔的，略带一丝沙哑低沉的声音，“周六晚上，去吗？” 以前方子胤他们几个人一起吃饭，也不是没有，估计是他们知道贺枫要休学几个月，所以就说要一起吃饭。 洛云亭好听的声音继续在他耳边说：“你要是去的话，李亦欢他们也去的。” 他微微点了点头，说：“好啊。” ----------------------------------------------------- 欲望一旦被勾起，就会变得难以平息，日思夜想，尤其是这个人一直在自己身边，晚上和自己相拥而眠的时候。 贺枫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钟——半夜两点。 他是忽然醒来的。 明明晚上十二点刚躺上床的时候，睡着得很快。那时候他是先上床睡觉的，洛云亭还在看书，裕溪这人催促着自己先睡。房间里关了灯，只有洛云亭桌上得那盏台灯开着，光线的角度是侧着射向桌子的，所以并不会亮得他睡不着，这种温柔的光线和光线下背对着他坐着的身影，让他有种无法言说的温馨感和安全感，反而在迷迷糊糊之间，很快就睡着了。 洛云亭上床的时候他并不知道，可是不知为何，却在半夜忽然醒来。怀里是洛云亭温暖的身体，他的胸膛与这人的后背相贴，洛云亭的身体并不柔软，很清瘦，有些沉重，但是抱在怀里很温暖，很舒服。 他越过这人修长的颈，能够看到那边床头柜上的钟——才半夜两点多一点。 不知为何，忽然睡不着了。听着怀里的人绵长的呼吸，他的意识却变得异常清醒，精神也变得微微有些兴奋，和洛云亭身体相贴的皮肤，好像都苏醒了过来。 月光透过窗帘照进屋子里，明明晚上刚关灯的时候，屋子里暗得什么也看不见，可是到了午夜醒来的时候，却发现眼睛能够轻易视物，虽然仍是灰暗的色调，但是月光却让空气变得有些柔软，屋子里的一切都能够大致看见。 他能看见洛云亭脖颈和肩颈处的皮肤，在暗暗的月光的抚照下，显得柔和而温暖。他将唇缓缓凑近，然后碰触到了这片皮肤。 嗯，是和想象中一样，柔和又温暖。 他不敢有太大的动作，怕把这人弄醒。洛云亭和他不同，这人明天还要早起去学校呢。而自己，虽说是休学，但实际上和放假差不多。他可以睡到日上三竿起，但洛云亭却不行。 洛云亭本来就睡得晚，休息也休息不好，他不能再骚扰这人——心里虽然这样想，身体却并不老实。 这种喜欢的人明明就在怀里，明明和自己肌肤相贴，却动也不能动的感受，很幸福，也很难受。 他的一只手本就是搂住洛云亭的腰的姿势，现在却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如何是好。恍惚间摸到了这人上衣的下摆，克制不住的，往里面伸了进去。 然后，触碰到了，洛云亭腹部的柔和的肌肤。细腻温暖的触感，他舍不得把手拿出去，更经不住缓缓摩挲起来。 周围的一切都很安静，他能听到洛云亭缓慢绵长的呼吸，也能听到自己的——和洛云亭不同，他的呼吸是有些快的，有些不均匀的。 窗外不知道是哪里传来的鸟鸣，还有风的声音。他心里想着，鸟晚上不睡觉吗？可是他无暇去思考答案，因为他的注意力全在怀中的人身上，感受着这人的温暖，感受着他身体的形状和重量，感受着他细腻柔和的肌肤，感受着他的背脊与自己胸膛相贴的呼吸起伏。 他能够感受到自己身体的欲望，可是他什么都不可以做。他想要离开洛云亭的身体，下床去做一些别的事情，可是他发现，自己宁愿忍受着痛苦，也片刻都不愿和这人分离。 洛云亭的肩背上的伤仍然没有好，但已经把绷带拆掉了，只贴了贴布。之前他还笑自己小题大做，说他的伤虽然看着严重，其实并没有多严重，只伤到皮肉，并没有伤到筋骨，绷带什么的，太夸张了。 第144页 贺枫从洛云亭的肩颈处，慢慢将唇移到这人的伤处，隔着贴布，却仍能感受到他身体的温度。心中有些痛，他是因为自己受得伤。心中这样想着，指尖摩挲的力度不受控地变大，然后便听到怀里的人一声低喃，没有听清。 他担心洛云亭醒来，手上的动作一顿，整个人都不敢动了。片刻后发现怀里的人的呼吸还是绵长的，温柔的，便放下心来。 后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又睡着了，大约睡着的时候，身体都没有平复下来。早上是被阳光照醒的——他望向窗户，只见窗帘被拉开一半，阳光从窗外泄进来，将没开灯的屋子照得亮堂。 洛云亭已经不在自己身边了，被子里还有另一个人气息，这人大约刚起来不久。他看看了床头柜上的钟，才六点半。 【作者有话说：希望大家看文收藏哦~ 期待多多推荐，多多打赏！爱你们~】 第74章 同居（三） 贺枫起了床，穿着睡觉时穿的宽松的短袖和短裤，也没有换衣服，就往楼下走去。今天太阳不知为何升得早，往日里，七点钟以前，天都还是灰蒙蒙的，今天却已经把室内照得亮堂了。 楼下没有开灯，但是他能感觉到，屋子里还有另外一个人的气息。大约是窗帘都拉上了，楼下的光线有些昏暗，他站在楼梯口，往厨房的方向望过去——洛云亭在厨房里。 看样子洛云亭已经差不多收拾好了，书包放在门口，也已经换好了衣服，外套外面还套着一件校服。其实贺枫觉得这样穿可傻了，但是这样的搭配在洛云亭身上，就是好看。 像个很乖很乖的学生。 对呀，这人本来就是个很乖的学生。 大约是察觉到了他的动静，洛云亭从厨房出来。看见他正站在楼梯口望着自己笑，洛云亭有点不自在地摸了摸领口，轻声问：“在看什么？” “看你好看啊。”他笑着说。 洛云亭听他这么说，动作不自觉一顿，脸上仿佛有笑意，然后往门口走去，背对着他，边走边说：“我煮了粥，热在锅里。” 他点点头，不过洛云亭背对着他没有看见。 洛云亭在门口微微蹲在换鞋子，随着这人的动作，他能够看见这人好看的背影和线条。然后见这人站起身，把书包背上，打开门。 在洛云亭打开门的瞬间，外面的阳光穿过门倾泻进来，贺枫仿佛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盛的阳光，阳光像金子一样洒在洛云亭身上，几乎要把这人的身影吞没，洛云亭整个人都像被阳光覆盖着，让他看不清。 而他呢，他站在昏暗的房间里，周围是沉静的空气，安静的，暗淡的，昏黄的只有后面从窗帘透进来的一点点光，厨房的灯虽然开着，但是却显得他站着的地方更加暗了。他们之间好像只有数步之遥，好像阻挡着他们的只有空气，可是贺枫却觉得，这之间仿佛有千山万水。 他怔怔地看着洛云亭的背影，看着这人踏出那道门，朝光的方向走过去。 他就那样望着这人，微微失神着，心里不知为何涌起强烈的失落感和寂寥感。 然后，他便听到了洛云亭的声音——明明他人已经在屋子外面了，可是声音却像在贺枫耳边一样。 “贺枫，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约定？ 是了，他们要一起去大学，去另一个城市，去过他们两个人的生活。 --------------------------------------------- 在门关上的瞬间，他觉得自己点了点头。 洛云亭行走之后，他去厨房看了看他煮的粥。打开电饭煲，就闻到淡淡的温馨的食物的香味——是皮蛋瘦肉粥。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合上电饭煲，上楼去洗漱。回到房间，无意中瞟了一眼书桌——刚才起来的时候没看见，这时候倒是发现，桌上除了摆放着整齐的书和笔记本之外，桌面的正中央贴了一张便利贴。 “学习任务在左侧蓝色笔记本的第一页，按照我写的做。” 洛云亭的笔迹是清瘦的，像他的人一样，透着一点淡淡的感觉。 洛云亭是真的想要和自己一起去完成那个约定吧，洛云亭信任他，也对他们之后的生活充满着向往。而他，不能让何人失望。 翻开左手边的放在几册书最上面的一本b5蓝色笔记本——那是一本新本子，只有第一页写了字。 用数字标了序号，每一项都写得清清楚楚，还把贺枫写检讨这件事给写了进去。他有些哭笑不得。 合上笔记本，去浴室洗漱，然后去楼下喝粥。洛云亭煮的粥很好喝，咸淡稀稠都是正好是他喜欢的。 --------------------------------------------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安心过。好像从一种杂乱无章的状态变成了一种有序的状态，一种，很有安全感的状态。好像有一个人，陪着自己一起，他们朝同一个方向努力，去实现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未来。在这个未来里，不管他去做怎样的梦，都有一个人陪着他一起。 第145页 洛云亭出门时，那种失落感和寂寥感倏忽不见，而且他更加确信，这个人会永远和自己在一起。 那些他一点也不喜欢的课本，好像也愿意静下心去读了，他不喜欢背的英语单词，好像也可以一个一个地背了，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的心却一点也不躁，他明明是一个人看书，一个人写字，却觉得好像洛云亭就陪在自己身边一样，像淡淡的空气，像金色的阳光，像淡蓝色的笔迹，像书页的清香。 --------------------------------------------- 周六是个明媚的好日子。虽然已经深秋，但是由于地理气候的原因，这里常年都是阳光普照的，少有阴雨日，夏季多一些，到了秋冬，几乎就没有什么雨了，倒是到了深冬的时候，会下很大的雪，那时候，雪几乎是不停的，大约是连续下两三天的雪，然后停一个下午，到了晚上，又继续下着，然后又持续下几天不停。 洛云亭下课之前给贺枫发信息，让他去学校门口等，然后他自己和李亦欢方子胤他们一起出来。 贺枫看着时间差不多，边往学校的方向走的时候，收到了李亦欢的信息。 “贺枫，如果一个人很喜欢你，但是你只是把他当作你的朋友，可是拒绝他，又害怕他受伤害，怎么办？” 李亦欢很少这样正经地给他发信息，他翻了翻以前的记录，大多都是李亦欢在嘴贫，一堆乱七八糟的表情符号，透露着顽劣和猥琐。可是今天这条却和以往不同，字里行间有些迷茫。 贺枫想了想，不知道这个人是谁。 李亦欢是喜欢钟莹莹的，这一点，李亦欢自己是知道的，但是他总是在否认。最初倒是承认得爽快，也许那时候，他只是觉得自己遇到了一个有趣得女孩子，可是当他发现他好像不仅仅是感兴趣，不仅仅是带着逗弄心思的注意，而是一种让他陌生的，名为喜欢的情绪的时候，他可是退缩和害怕，并且急于否认。 这是李亦欢性格深处的情根深种。他是一个及其专一的人，不管是对朋友，还是对恋人，他甚至有时会模糊这两者之间的界限，把所有的心思放在一个人身上。 当另一个人走进他的世界，并且变得不可控的时候，他这种自己一手建立起来的孤独的世界，专一纯粹得近乎愚昧的世界，就会崩塌掉——这是他激励逃避的。 钟莹莹，大概就是这样一个人。于是李亦欢总是会在思及她的时候，陷入深深的痛苦，一种分裂的痛苦。 可是李亦欢现在跟贺枫说，拒绝一个人，却又害怕他受到伤害。 李亦欢要拒绝谁呢？ 贺枫发送信息回去，“是谁？” 很快信息又回过来，看来那家伙是一直在看手机。“一个关系很好的朋友。” 他有些疑惑，李亦欢是一个朋友很多的人，这人似乎和谁都可以玩到一起去，但他很少会说“关系很好”这个词，因为他是骨子里是一个认真而谨慎的人，对“关系”这个词异常敏感，所以，如果加上这个限定，范围似乎变得狭小。 李亦欢不愿意直接告诉贺枫这个人是谁，大约对那个人真的很在乎。 他回信息，“待会儿见面说？” 这次，他等了一会儿，才等到李亦欢的回复。“待会儿，我不想去了。” 贺枫有些惊讶，李亦欢是因为想着这件事，没有心情一起吃饭吗？还是别的原因呢？ 他犹豫了一下，打字：“那，我和他们吃完之后，去你家找你。”今天是周六，李亦欢会回家住一晚，然后明天再到学校来住。 他经常到李亦欢家里去，那里就像是孤独的他们的归宿一样。李亦欢的妈妈是个可爱的女人，贺枫很喜欢她。 ------------------------------------------- 到了校门口，发现洛云亭和方子胤已经在等他了，他绕过人群和几辆挡着路的车，走到他们面前。他们两人看到他，都朝他笑了笑。 洛云亭说：“李亦欢刚才说不来了，今天直接回家。” 他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看向方子胤，却觉得这人有几分失落的模样。 “方子胤，怎么了？”他有些疑惑。 方子胤看向他，笑得有些勉强，并没有接他的问题，而是转移话题，说：“我们还要等等杨景澄，也叫了她。” 他微微点头，又问：“还有谁吗？” 方子胤说：“江澜也会来，不过她得晚一点，好像被赵文找去做事情了，不知道要多久，她让我们先过去。” 【作者有话说：希望大家看文收藏~】 第75章 同居（四） 等了没几分钟，杨景澄就过来了，他们几个人一起往学校背后隔了两条街的一家韩料店走。是杨景澄提议说想吃，大家本来对这方面没什么要求，于是也点头同意。 第146页 往韩料店走的路上，贺枫和洛云亭走一起，杨景澄和方子胤走一起，他们两人并没有离得很近。 ---------------------------------------------------- 韩料店的生意并不算很好，装修挺精致挺有格调的，但店面很小，又细又窄，简直像一条过道，只能摆下几张双人桌，贺枫他们一共五个人，原本是六个人，预约了之后，此时过来，就相当于包场了。 三张方桌拼在一起，可以三人一边，容六人对面而坐。贺枫坐在面向门口的最里面，洛云亭坐在他旁边，杨景澄坐在他对面，方子胤坐在洛云亭对面。 服务员先拿了几份菜单来，每人面前放了一份。他感到有些疲懒，店里开了空调，温度偏高，让他涌上一丝困意。他把自己面前的那一份菜单往洛云亭那边推了推，示意洛云亭帮自己点，然后就趴在了桌子上，侧头看着他。 洛云亭笑得有点无奈，把两份菜单重合在一起，然后放在桌子上，对着方子胤和杨景澄说：“待会儿等江澜来了一起点吧，她应该也快了。” 杨景澄有点嫌弃地看了贺枫一眼，然后低头看表，说：“我发个信息催一下她。”然后就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打字。 他和洛云亭从来没有跟方子胤还有杨景澄江澜他们讲过他们两个的事情，几个朋友中，只有李亦欢是确定知道的。但是贺枫从来没有想要隐瞒他们，和洛云亭的亲近也从未在他们面前掩饰。他知道洛云亭是微微有些排斥他们在众人面前亲近的，但是这人却也并没有要在方子胤他们面前刻意隐瞒。贺枫觉得方子胤他们应该隐隐有察觉，有的时候还开他们两个的玩笑，但是他们没有人去说破这件事。 最初秋游那段时间，贺枫和洛云亭的接触还不算多，后来排练话剧《救赎》的时候，两人就很熟了，他对洛云亭的非分之想也无论如何也藏不住了，那晚星空走廊下的那个浅浅的吻，让两人在一起了。从排练话剧的那段时间，他和洛云亭就几乎天天在一起，后来几乎更是亲近，后来又去这人家里住。 他想，也许方子胤他们几个人比他想象的要聪明和敏感，也许这几个人早就看出来了。他们也许有问过李亦欢，但李亦欢是不会给他们确定的答案的，毕竟李亦欢永远站在他的角度，只有在他想要明说的时候，李亦欢才会替他松口。 这时候他趴在桌子上，看洛云亭。而方子胤和杨景澄的目光，也直直地落在洛云亭身上。洛云亭被三个人看着，有些不自在，微微垂下目光，想要装作去翻看菜单的样子。 杨景澄说：“不是说待会儿点菜吗？”声音里什么也听出来。她的声线比大部分女生要低沉一些，也许和她平时说话喜欢压低声音说的习惯有关，很多女生都觉得杨景澄说话很性感，一天到晚喊着“想嫁想嫁”什么的，真是令人无语。 洛云亭听到杨景澄的话，有些尴尬，默默收回正想要去翻弄菜单的手，眼睛也不知道看哪里，有些手足无措。 他喜欢看着这样的洛云亭，这样的洛云亭不再是那副什么都懂什么都会，什么都能够胜券在握的优等生模样，也不是让他揪心的想要去抱在怀里的脆弱摸样，而是有些可爱的，让人想要欺负的模样。其实，说到底，怎样的洛云亭他都喜欢吧，怎样的洛云亭，他都想要欺负吧，他都想要抱在怀里，一辈子不撒手吧。 方子胤的眼睛看着洛云亭，贺枫却觉得方子胤在跟自己讲话。 “你是怎么骗他的。”也许是开始说正事，方子胤刚刚的那几分失落已经不见踪影了。他大概也确定了，这人这次喊他和洛云亭出来吃饭，就是为了说这件事，虽然方子胤心里已经清清楚楚了。杨景澄和江澜，估计也知道，然后专门来听八卦看戏来了，也许心中还有几分作为他“亲属”的责任感，毕竟不能放任他去毒荼别人班的小花朵——不，是小校草。 他看着洛云亭的嘴角抽了抽，有些想笑。方子胤是在跟他说话的，并且这人是严肃的，于是他也坐直了，肃正了表情，望着方子胤的眼睛，说：“我没有骗他。” 方子胤和他对视着，目光并没有闪躲，而是望进他的眼睛里，两人都片刻没有说话。方子胤似乎想要确定他是不是认真的，他也要告诉方子胤，他是认真的。 店里放着好听的歌，是一首韩语歌，节奏疏宕，他很喜欢。 他在桌面上握住洛云亭的手，目光却依旧和方子胤对视着。洛云亭有片刻惊讶，但是也没有拒绝，反而浅浅地笑了笑。 方子胤终于垂下了目光，闷声说：“你要是对不起他，我怎么样也会弄死你的，你知道，我可不像他们那群怂货一样怕你。” 第147页 他笑了笑，望着洛云亭微微笑着的唇角，轻声说，“你放心。”这句话，是方子胤说的，也是对洛云亭说的。 杨景澄在旁边不动声色地看了半天，这时候说话了，她问洛云亭：“你怎么会看上这个人啊？”语气中带着嘲弄和调侃，不过她嘲弄和调侃的对象，都是他。 洛云亭微微抬头看她，抿了抿嘴，不知道怎么回答。 ----------------------------------------------------- 其实杨景澄也问出了贺枫心中的疑问。他到现在也不知道，洛云亭为什么会喜欢自己。 其实他心里应该知道，可是他从来也不敢确定。 他想，洛云亭喜欢自己，也许就像他喜欢洛云亭一样。他们两个人，骨子里是一样的，一样的孤独，一样的不合群，一样的对这个世界有着陌生感，一样讨厌着世俗——尽管洛云亭表现出的样子和这些完全相反。 毕竟，洛云亭是一个矛盾的人。一些事情把这人变得这样矛盾，改变了他人生本来的轨迹——然后贺枫遇到了这人，他的人生轨迹，也随之而变了。 这些话当然没有办法说出来，自然也不可能告诉杨景澄。 可是，杨景澄只是问出了这句话，就忽然沉默了，表情也沉寂了下去，好像不再期待回答。 今天，坐在贺枫和洛云亭对面的两个人，虽然是来确认他和洛云亭的关系的，实际上却各怀心事。 四个人都沉默了，没有人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洛云亭开口打破沉寂，他轻声问：“江澜还不过来吗？” 方子胤本来低着头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听到洛云亭的话，像是醒过来一样，接着他的话说：“我们在这边太久不点菜也不好，毕竟占着人家店里的座位。”说罢，还望后厨的方向望了望。 杨景澄按亮了手机屏幕，看到江澜回信息了，然后她把手机向他们扬了扬，说：“来了。” ------------------------------------------------ 其实贺枫有点不知道怎么面对江澜，他明明知道她喜欢自己，并且她对于他来说，也是重要的朋友。 江澜是一个让他毫无距离感的女孩子，嗯，怎么说呢，像妹妹一样，但好像也不对。像兄弟一样？好像更不对。 对于这个女孩子，他可以毫无顾忌地和她打打闹闹开玩笑，喜欢捉弄她，看她生气狼狈跳脚的样子，有的时候会和她一起弄恶作剧捉弄别人，比如捉弄李亦欢他们，和她在一起的时间，总是轻松而愉快的，没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去想。 但贺枫非常确定，他一点也不喜欢江澜。他能够区分出这些感情的——对李亦欢的，对江澜的，对洛云亭的。 他喜欢洛云亭，他爱他。 对于江澜，他明明知道她喜欢自己，明明知道自己不可能喜欢她，可他还是喜欢和她在一起玩，他明明知道自己可能会伤害到她，可是他还是一点点也不远离她。 如果说心中没有愧疚感，是假的。 喜欢他的人那么多，他不会对每一个人都有愧疚感——以前对沈柔有，那是因为他觉得她和自己是相似的，他能感受到她的高傲和孤独，她就像世界上的另一个自己，他怜惜她，所以他有愧疚感，好在她现在喜欢别人去了。这种愧疚感，对江澜也有，因为她是一个，他希望她每天都开心的女孩子，在和她的相处中，他觉得自己是自私的。 不过，他何尝不是一直都是自私的呢？对李亦欢也是，对江澜也是。 【作者有话说：对断更表示愧疚，谢谢橘子一如既往的支持~ 希望大家看文收藏，多多评论，支持一下我~ 最近事情太多了，忙着养家糊口和期末考试…… 总之，谢谢不离不弃的你们~】 第76章 同居（五） 江澜果然没一会儿就来了，方子胤为了不让江澜一个人坐在边上，起身给江澜让位子，让江澜坐到杨景澄旁边，然后自己坐到边上去了。 江澜一坐下就喊口渴，说自己是一路小跑过来的。 杨景澄有点无奈地给她倒水，然后拍着她的背给她顺气。 贺枫有点想笑，伸手弹了一下江澜的额头，说：“那个傻逼让你去干什么？”傻逼当然指的是赵文。 江澜咕噜咕噜喝水的空隙间，抬头瞪了他一眼，等一杯水喝完放在桌子上了，才跟大家说：“跟你们说一件事，先别跟别人说。” 大家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江澜身体前倾，一只手敲着桌面，有点神秘，她低声说：“刚才帮赵文整理卷子的时候，听到他和他对面桌的张老师在说下周放假的事情。” 方子胤一声惊呼，凑得更近了，小声确认：“放假？最近有假放吗？“ 第148页 洛云亭有点疑惑：“正常来说，十二月初是没有假期的呀，要等到元旦才会有一天假，连着周末放三天。” 杨景澄嘲笑江澜：“你这回又听错了吧？你之前把这种事情搞错，可不是一回两回了。” -------------------------------------------------------------- 听杨景澄这么说，贺枫也想起来之前江澜弄出来的乌龙。 有一天下午，他正趴在桌子上，阳光照着他的眼睑，他已经迷迷糊糊快要睡着了——然后突然就被大力拍醒，他整个人被惊得一抖，身体一抽，生理反应地把桌子往前面怼了半截，成功把前座魏澪夹在了一条小缝之间。魏澪敢怒不敢言，默默地把他的桌子往后推，才给自己留出了一片生存空间。 他那时候还没反应过来，怔了片刻之后，才侧过头看拍他的人是谁。 他潜意识里已经觉得，不是李亦欢就是江澜。 果不其然，就是江澜那个智障。 贺枫有点生气，张口就骂她：“江澜你他妈有病啊，你是不是吓死我就满意了？”对于他的愤怒，江澜完全不以为意，她知道他不会对她真生气，于是对他的态度愈发随便和肆无忌惮。 她兴奋地把他怼在墙角，拦着他想要挣扎的手臂，悄声在他耳边说：“大少，有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跟你说。” 江澜人小力气也小，根本拦不住贺枫，但是他也没怎么反抗，想看看她要干什么。 他小声问：“什么事？” 她悄咪咪地说：“我听说这周末从周五晚上放假到周日晚上，周一才用去上学呢！” 贺枫那时候还很天真，以为江澜是个靠谱的人，后来事实证明他错了，江澜的小道消息不仅不准确，反而和事实正好相反，那个周末要补课，连本来一天假都没有了，更别说是多放一天假了。 这仅仅是其中一次，后来杨景澄也被她忽悠了。这家伙不知道又从哪里听来的放假的消息，好像说是别的班的同学告诉她的绝密消息，说因为学校为了迎接什么50年庆典，又要放假。据说杨景澄和她两个人放假去哪里玩都计划好了，结果后来压根儿就没有放假的事，那个所谓的庆典，不过是课间操的时候让大家搬着凳子去操场上停了几段讲话，然后又回班上继续上课了。 从那之后，江澜再跟他们说什么小道消息，大家根本就不相信，因为大家都知道，江澜听说的小道消息，十有八九都是假的，更有甚者，可能正好相反。 -------------------------------------------------------------- 这次，江澜一进来就说下个星期要放假的事，方子胤和洛云亭还在考虑是不是真的，贺枫和杨景澄根本就不用想，就知道百分之百又是假的。 江澜看大家都不相信她的样子，有点着急地说：“这回事真的，没骗你们！要是不放假，我就把这张桌子吃了！”她信誓旦旦地指着大家面前这张桌子，眼睛却瞪着贺枫。 贺枫看热闹不嫌事大，双手一拍，笑着说：“就这么定了，要是到时候放假，我就把这张桌子吃了！” 江澜一拍桌子，怒视着他：“一言为定！” 杨景澄在旁边扶着额头，眼睛来回看着他和江澜，在他们两个人身上扫来扫去，语气中透露着一丝嫌弃，说：“这张桌子招你们了还是惹你们了？” 方子胤表示很感兴趣，当即表示，要是到时候老板要他们赔桌子，他愿意帮他们出钱。洛云亭在旁边笑着不说话，只是附和着方子胤点头。 -------------------------------------------------------------- 放假和吃桌子的事情暂时被放到一边，杨景澄说先点菜。 贺枫把他那份菜单从洛云亭面前扔到江澜面前，江澜问：“你看什么？” 他笑着指了指洛云亭，说：“他帮我点。” 说完这话，他的目光并没有从江澜的脸上移开，而是看着江澜的表情。她的眼睛里果然露出了一点惊讶，和一点他看不懂的神色，不过很快就被她掩饰过去，然后大大咧咧地翻看着菜单，一边翻着，一边喃喃自语：“这个没吃过，这个也没吃过……婉晴说这个好吃……” 他也垂下目光。他在做什么呢？他是故意的，故意做给江澜看的，可是他并不想伤害她，但他就是在故意这么做。 洛云亭问贺枫喝什么，他说都可以，洛云亭说：“那我就随便点了。” 他点点头，感觉江澜在看他和洛云亭。 点完菜，大家闲聊着，没一会儿，饮料先上了。洛云亭给他点的是一杯蜜糖菊花茶，他自己的是一杯热橙汁。 贺枫看着洛云亭端起被子，浅浅喝了一口，便望着这人说：“我也要喝你的。”洛云亭怔了怔，犹豫了片刻，还是将自己的杯子递过来。他没有伸手去接，就着洛云亭的手，在这人刚才喝的杯缘处喝了一口——喝的时候，他低垂着眼，能够看见洛云亭的唇之前留下的湿印。 第149页 洛云亭有些无措，贺枫喝完之后瞟了一眼他，眼睛中有笑意。 洛云亭把杯子放下，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更不敢抬头去看江澜方子胤他们。 贺枫这时候注意到，江澜一直低头喝着她的饮料，不抬头。 他忽然觉得自己很残忍。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他为什么要伤害这样一个单纯地喜欢着自己的女孩子呢？ 他搞不清楚自己的心——他是想要让江澜死心吗？也许他是这么希望的，但他的动作，他对洛云亭表现出来的亲昵，并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是真的想要亲近洛云亭，但是他明明可以选择让江澜不那么不舒服的方式，他明明可以选择更温和更隐晦的方式，可是他却偏偏选择了最打击她的，最让她受伤的，最直接的方式。 他真坏。他忽然有点讨厌这样的自己了。 -------------------------------------------------------------- 他们正吃到一半的时候，方子胤忽然收到了一条短信——二班班主任高秦发过来。 方子胤看完短信的内容，忽然抬起头看向贺枫，眼睛中露出了一抹古怪的微笑。 贺枫正吃着，正伸手去夹洛云亭碗里的菜，抬头时，冷不丁看到了方子胤的眼神，他一阵恶寒，“……有话就说，别这样看我，恶心……”他瞪了一眼方子胤。 大家都看了看他，然后又都看向方子胤。 方子胤的声音，感觉是在努力憋着笑的，他强忍着笑意，“贺枫，你这时候少吃点。” 贺枫的动作顿住，望着方子胤一脸懵逼，“怎么了？” “留着点肚子，待会还要吃桌子呢！哈哈哈哈哈……”方子胤的笑声恨不得把屋顶掀了，太过分了。 杨景澄反应了一秒，随即明白了：“下个星期真的要放假？！” 江澜现在也不见刚才的失落，反而活跃兴奋了起来，大喊：“我说了什么？我说了什么？我说下星期会放假，你们还不信！” 洛云亭也轻声笑了起来，问方子胤：“高秦有说放假的原因吗？” “下周末，校外有个考试要用我们学校的场地，学校不可能让高二高三给他们挪位置，只能给高一放假了。本来我们就应该是双休的，是学校把双休改成单休，所以才和校外成人考试撞了时间。”方子胤解释。 现在大家的脸上都浮现笑意，只有贺枫的脸色僵硬，一言不发，想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杨景澄带头起哄：“吃桌子！吃桌子！吃桌子……”边喊边拍手。方子胤也马上跟着喊，还拍桌子。江澜闹得最凶，声音最大，还一边挥舞着手臂——贺枫有种感觉，她是不是在报复自己刚才对她的残忍的举动。 他有点可怜地把目光投向洛云亭，但洛云亭只文静地端起自己的杯子喝了口饮料，并不理会他求助的目光。 所以，他现在该怎么办？当着他们的面，啃他们面前这张桌子？ 【作者有话说：微博：蓬山wanchong，大家不嫌弃可以关注一下~ 希望大家看文收藏哦~】 第77章 同居（六） 现在四双眼睛盯着贺枫看，他想装作没看见，低头默默吃碗里的东西。 过了一会儿，他们几个还没有放过他的意思。江澜一边拍桌子一边说：“哎呀，大少，你快点呀，我们都等着呢！别婆婆妈妈，要像个男人一样！” 方子胤大口喝了一口他的菠萝啤，夸张地大笑，说：“贺枫！你还是不是男人了！” 洛云亭也跟着瞎起哄，贺枫有点生气，在桌子下面捏了一下洛云亭的手，然后伏到这人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听得见的声音说：“我是不是男人？要不今天晚上让你见识一下？” 洛云亭的表情微微改变，身体也瞬间僵住。这人这时候学会帮他解围了，跟方子胤他们说：“那个……贺枫吃桌子的事情，待会儿再说吧……下周末放假，你们想去哪里玩吗？” 方子胤坐在洛云亭斜对面，并不能把洛云亭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还以为洛云亭在自发地维护他，唉声叹气地说：“唉，贺枫，你真没意思……还有小洛洛你，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唔，唔……” 一个“水”字还没说出口，洛云亭已经拿起方子胤的菠萝啤塞进他的嘴里。 杨景澄想了想，问：“最近市内有什么可以玩的吗？” 洛云亭边把手机拿出来，边说：“好像有个音乐节要在市郊办，我查一下时间……”，一边说着，一边在手机上打字。 贺枫凑过去看，洛云亭却微微把身体侧过去，不让他看自己手机上的内容。贺枫轻轻哼了一声，然后用筷子夹走了这人碗里的肉。 洛云亭查了一下，抬头跟他们说：“就是这个周末，从周五到周日，一共举办三天，会有很多歌手来唱歌。” 第150页 贺枫点点头，他一直都很想去这场音乐节，也一直有关注，之前还想着翘课去看来着，后来被休学了，又在洛云亭家住安逸了，就忘了这事，没想到洛云亭先提了。 杨景澄也挺想去的，就问其他人的意见。 江澜看了看贺枫，又看了看洛云亭，最后把目光偏向杨景澄的方向，不知道是在问谁：“那我们怎么买票？可以随便一天去吗？还是一去就是三天？” 洛云亭在手机上翻看，说：“门票的话……我看下，嗯……可以买三日通票，也可以买单日的。我们周五还要上课，可以买一天的票，也可以买两天的。” 见大家都点头，贺枫把手机拿出来，边说：“我问一下李亦欢。” 电话响了几声，被挂断了，他正有些奇怪，那边李亦欢就回了信息，写着，“现在不想接电话，晚上说吧。” -------------------------------------------------------- 李亦欢确实有心事。虽然他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但是他也明白，李亦欢是一个非常重感情的人。这人虽然看起来吊儿郎当的，对感情的事情好像总是漫不经心的，而且有时表现得简直像一个情场老手，但是他知道，李亦欢对这些事情，比一般人要看重得多。 李亦欢跟贺枫说，有一个他永远也不可能喜欢的人喜欢他，但是他又偏偏很珍惜那个人。也许换一个人，并不会那么苦恼，换一个人，也许会更加开心——对于一个普通的人来说，一对一的爱情也许比多对多的友谊更加可靠。 但李亦欢永远都不会这样想，对他来说，好像所有对的感情都是合适的枘对合适的凿，不合适的感情，就像是方枘圆凿一样令人不适。当对方祈求的东西，他并不能够给予的时候，如果两个人还保持着他所想要维持的状态，那么对于对方来说，是不公平的。当他享受着对方因为爱情的付出，却只能给予对方友情时，他会觉得这是不对的，不合适的。 也许这个世界上的大多数人并不这样想，被偏爱的人理所当然地认为这就是友谊，甚至觉得这是顺理成章的，对方的得无所得只是咎由自取而已。 李亦欢却会去把这些事情想得很彻底，像公式一样，用等号和不等号连接起来，当他觉得不对的时候，就会陷入深深的痛苦。他是贺枫见过，对感情这件事情，最较真的人。 他还没有想清楚他和钟莹莹的事情，现在又有了其他人的介入，也许他的思维已经快要爆炸了，也许他现在什么都思考不了，于是选择逃避。 贺枫已经在李亦欢发过来的信息里感受到了他的痛苦，这也是贺枫今天晚上要去李亦欢家里找他的原因。 -------------------------------------------------------- 贺枫跟方子胤他们说，等跟李亦欢说了这件事之后再定，反正音乐节是没有座位的，对人数的限制也不那么严格，不着急这一两天买票。 吃完之后，他们几个人往学校的方向走。韩料店在学校的后方，大家回家都需要先绕到学校前门，然后再各回各家。 杨景澄和江澜两个女生走在前面，可能是因为杨景澄个子高大，留着男孩子一样的短发，走起路来也不像女孩子似的矜持，和江澜走得又很近，从后面看，两个人像手挽手一样，让人觉得他们两个像一对儿。他们好像在聊着什么心事，贺枫他们几个和两个女生并不近，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 方子胤跟贺枫和洛云亭走在一起，洛云亭走在中间。这时候，方子胤已经不像刚才在餐桌上那样活泼了，有些低落的情绪就像写在脸上一样。 洛云亭拍了拍方子胤的肩背，低声问他：“子胤，你今天怎么了？” 方子胤抬头看了洛云亭一眼，好像想要张口说些什么，但什么也没有说出口，而是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洛云亭看他这个样子，微微叹了口气，说：“你要是不想说，我也不逼你，但是很多事情，闷在心里会更难受。我愿意听你讲任何事情，如果你什么时候想讲出来，就跟我说。” 听了洛云亭的话，方子胤的面容好像更加低落，只是看着洛云亭的眼睛，微微点了点头。 -------------------------------------------------------- 天色已经差不多要黑了。秋冬的时候，能够明显地感觉到和春夏的不同。春夏的时候，到了晚上八点，天色都还没有黑尽，而秋冬的时候，大约六点左右，就已经暮色四合，华灯初上了。 从学校后面绕过来的这一路，很多店面摊贩都已经开张了，这条街像一个热闹的小夜市，处处是灯红酒绿，街边的许多烧烤摊，桌子已经从店面里面摆到了人行道上，还有很多推着车卖饮料和小吃的流动摊点。 第151页 夜晚的灯照在他们身上，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地面上没有被影子盖住的地方，被照上了橘黄色的光，被影子盖住的地方，也不完全是黑色的，而是带着一点暖色的黑。贺枫望着远方灯光，感受着洛云亭走在他身边散发出来的微微的暖意，忽然觉得这个世界挺温暖的。 走到学校门口，大家就要往不同的方向走了。他跟洛云亭说，他要去李亦欢家，而且应该会在李亦欢家过夜。 洛云亭听了他的话，点了点头，说：“我明天下午才去学校，你明天回来的话，我在家的。” 他想要先送洛云亭回家，这人笑着说：“以前我们没在一起的时候，我还不是天天一个人回家，有什么好担心的。你去找李亦欢吧。” 他犹豫了一下，答应了。 -------------------------------------------------------- 李亦欢的家离学校还是挺远的，需要搭公交，大约七八站路。他到学校斜对面的公家车站等车，路灯很亮，照得他有点眼晕，他想往洛云亭走的方向张望，看看还能不能望见这人的背影。他努力地看，但是还是不能够看到，洛云亭的背影已经消失在稀稀拉拉的人群中了，也许是因为黑暗的天色，也许是因为他并不算很好的视力。 公交站还有一些人在等着。越等，越觉得冷。十二月初的天气已经很冷了，他忽然想起来，他宿舍里的东西还没有搬呢。那天得知被休学，没有多低落，反而因为可以和洛云亭住在一起而高兴，只是随手收拾了几件衣服就去了洛云亭家，后来洛云亭又去他宿舍帮他带了几件衣服回去了。其实他应该收拾收拾宿舍的——不过仔细想想，也没有什么需要收拾的，高中才来了不到一学期，就被休学了，很多东西都没有置办，自然也用不着收拾。 过几天和洛云亭一起去买好了。 【作者有话说：谢谢小可爱们的支持~ 我最近事情真的爆炸多，而且很多事情不顺利，你们的支持让我感觉要好很多~真的感谢~ 希望大家看文收藏哦~】 第78章 同居（七） 贺枫也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感觉好像有一个世纪那么长。等公交车的时候总是这样，当你需要的时候，它就老是不来，当你不需要的时候，它就一辆一辆地过去。站内的长凳上有人坐着，虽然空间还很大，但是他并不想和别人待在一个空间之中，即使这个空间是公共的，开放的。 他站在车站的亭子外面，背靠着立在亭子外的站牌，站台旁边就是一盏路灯，此时，昏黄的灯光就从他头顶照下来。他抬头往上面的灯光，能够看见一些细小的飞蚊在飞荡着，光照在它们身上，让人感觉到生命力。 在世界上的任何一个角落，总是会有一些生灵存在着，它们在为着不知所谓的事情奔波着，但其实它们的一切都可有可无。 他又在想这些消极的东西了，如果是洛云亭，会怎么想呢？这人会不会跟自己说，对于世界上所有的生命来说，存在，就是它们的最重要的意义。他想象着洛云亭对自己说这句话的模样——大约是微微歪着头思考，一副认真的模样，然后声音又轻又柔和，像温暖的阳光一样。 想到这里，他不禁弯起了嘴角。 不经意往远处一瞥，公交正亮着前面的灯，往车站的方向开过来了。 ------------------------------------------------------ 公交车上比较空，大约是这时候比较晚了。他双手插在衣袋里，走到了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 从车里看窗外的街道和在路上走的时候看街道感觉是不一样的，在街道上走的时候，会有一种走在这个世界上的感觉——那时候，抬头望着天空，会觉得有一种巨大的，透明的物质，把他压在地面上，压在这条街道，压在这一片城市，压在这个世界上。可是，坐在车里的感觉确是不同的，也许是因为车里是一个独立的空间，也许是因为坐在车上会比走在地上离地面更远，他会觉得，自己好像有那么一刻，真实地与这个世界脱离了关系。这种感觉很奇妙。 路灯一盏盏地往后倒行，行道树也一颗颗地往后倒行，路面上的轿车和汽车有的离他很远，有的离他很近，近得仿佛只隔了两道玻璃，它们一辆辆地从他旁边驰远。许多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灯光一闪一闪的，把这个城市照得迷离，把这个世界照得虚幻。 ------------------------------------------------------ 贺枫到李亦欢家的时候，已经差不多快八点了。他站在李亦欢家楼下，给他发了信息，然后把手机放回衣袋里。很快，手机震了一下，他拿出来看，李亦欢回信息了。 第152页 “上来吧。” 贺枫来李亦欢家有无数回，却没有怎么回过自己的家，他对李亦欢家的熟悉程度，比自己家要高得多。初中的时候，就经常到李亦欢家里去，中考完的暑假的时候，他几乎就住在李亦欢家里。 他很喜欢李亦欢的妈妈，那是一个可爱的女人，那个女人像一个永远年轻的孩子，对生活永远充满着期待和热情，善良温柔却又有点迷糊，这样的人也许生来就应该别人的爱和照顾，可是她却并没有这样好的运气。 楼道原本是黑的，他一踏进去，感应灯就亮了。上了几步台阶，有一个金属制的防盗安全门，上面有数字盘和摄像头。他按了李亦欢家的门号，没一会儿，门就开了。 李亦欢家在三楼，是复式房型，空间很大。他上去的时候，门是开着的。 他换了鞋进去，李亦欢一个坐在沙发里，整个屋子很暗，只有茶几上一盏小台灯亮着，散发出暗淡的光。 “阿姨不在吗？”他边走进去边问。 “嗯，她这两天出差，下周才回来。” 他点点头，回头把门关上，然后走到李亦欢旁边，坐下。 李亦欢靠在沙发里，那一块儿灯光照不到，这人整个人就像陷进了那一片阴影中了一样。贺枫看不清李亦欢的脸，但他的心仿佛能够感受到这人的疲惫和忧郁。 他轻轻叹了口气，低声说：“我不过走了几天，你怎么变成这副德行了？” 李亦欢蜷在沙发里，手搭在膝盖上，从昏暗的光线中看过去，轮廓分明，很清瘦。贺枫心中不禁想，李亦欢本来就这么瘦吗？还是灯光和阴影显得呢？还是他就这几天消瘦下来了呢？他也不知道，他只是觉得，此时的李亦欢，看起来很累。 贺枫很少见到李亦欢这个样子。李亦欢这个人，像他的妈妈一样，好像永远有用不完的精力，好像总是快乐的，好像总能够从生活中找到有趣的事情，好像每天都在瞎胡闹，然后开开心心。 这样的李亦欢让他的心有些痛，他能够理解他，能够明白他，他知道他为什么这样，知道他的痛苦与疲惫。 整个屋子里只有安静的空气在缓慢地流动，茶几上暗淡的灯光聊胜于无。 李亦欢忽然翻过身，抱住了他，像个孩子一样。李亦欢的身体很温暖，很沉重，很瘦。贺枫任由他抱着，然后缓缓地把手搭在他的背上。 只听李亦欢低声说：“贺枫，你说，这个世界上的事情，怎么都这么难呢？”他的声音很低沉，也很轻，却像往日里一样，并没有那些其他的情绪，可是贺枫知道，他越是平静，越是难过。 他并没有等贺枫的回答，而是继续说着：“小时候，我总是觉得自己好像无所不能，我有时候会想，为什么我是我呢？为什么我能感受到我自己呢？为什么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我能够感受到我自己呢？” 他顿了顿，又继续说，好像是在解释：“我知道你能理解我在说什么，就像游戏，好像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是npc，只有我是主角，好像这个世界就是为我而创造的——这样的我，应该是无所不能的吧，这个世界上所有的难题，我都可以迎刃而解的吧。如果有什么事，对于我来说很难，那一定只是考验，只是故事中一个波折，我总是能够走过去的，因为没有什么事情是我解决不了的。” 这时候，李亦欢的声音却变得有些难过了，他的声音变得很轻：“可是，不是这样的，好多事情都好难，难到我没有办法解决，甚至没有办法想清楚。我现在知道我以前的想法有多可笑了，每个人都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个体，每个人忙碌的一生在别人眼里都是可有可无不值一提的，就像灯光下的飞蚊，多一只不多，少一只不少，并没有人在意——这个世界不是为我而生的，这个世界不是为任何一个人而生的，它只是就在那里。” 李亦欢停了下来，没有继续说下去，贺枫轻轻拍了拍他的背，也没有说一句话。 贺枫理解李亦欢，比任何人都理解。 ——你千万不要认为李亦欢矫情。你也许会觉得，事情的开端只不过是他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子，却没有办法想清楚自己的感情，在这时候，又有了另一个人喜欢他，而这个人偏偏是他珍视的朋友，于是他开始烦乱。 怎么会引出那些其他的事情呢？怎么会引起这些多愁善感呢？我们每个人，越长大，就越在失去一些东西，失去那些东西，是我们长大所必须付出的代价，好像只有我们失去掉那些东西，我们才有可能一步一步变成大人的模样。 好像所有的孩子都向往着长大，长大之后，好像能够随心所欲，能够支配自己的生活，能够变得美丽，能够变得聪明，变得更加会在这个世界上生活。 第153页 可是总是有一群人，他们并不想变成大人的模样，因为他们并不想要失去那些成为大人所必须失去的东西——他们懂得，这些东西才是最珍贵的，这些东西一旦失去，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这些东西是什么？ 也许是单纯的敏感——对一切无知，却又对一切善良，然后对一切付出全部的精力。这是李亦欢的样子。他对待感情的认真就是这样，他愿意付出全部的精力去思考去对待，可是如果人能把所有的事情都想得清楚明白，就不能够称之为人了，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于是很多人学会了敷衍，学会了得过且过，学会了囫囵吞枣，学会了放弃——这使得他们在世界上的生存变得容易，这是他们碰壁之后学会的道理，于是他们不再无知，也渐渐不再善良，不再敏感，变得麻木，最终成为了大人的模样。 李亦欢不愿意变成这副模样，他仍然用着孩子的那一套去对待大人要处理的事情，所以他才会这样疲惫和痛苦。 贺枫明白他，理解他，因为他们一样。 【作者有话说：换了个封面，希望你们喜欢，是我画的洛校草和贺枫哥哥，原图在微博~ 明天要出去玩啦，所以今晚赶紧更一章，这段时间事情真的很多，对断更表示抱歉~ 谢谢小可爱们一如既往地支持我，爱你们~ 希望大家看文收藏，收藏真的很重要~】 第79章 同居（终） 也许是外面经过了一辆车，还是什么别的原因，一束晃眼的光忽然照进屋子里，但又很快闪过。像是被惊醒了一样，李亦欢的身体抖了抖。 屋子里很快又恢复黑暗，好像变得比刚才更加安静。 贺枫稍微垂下眼，能够看见李亦欢清瘦的背脊——即使这人穿着宽厚的衣服，他却仍能够感受到这人的单薄。贺枫原来是不曾注意到这些的，只是觉得李亦欢是个精力旺盛的男孩子，和大多数男孩子一样，可以从很多不知所谓的事情中获得快乐，虽然他敏感，虽然他执着，但是他仍然是个快乐的人——贺枫现在却不这么想了，一个心里有很多很多事的人，怎么能够快乐得起来呢？ 空气有些冷，李亦欢大约是有点冷，微微偏过头，咳嗽了几声，但脑袋仍然抵在贺枫的肩颈处，他感受到李亦欢在自己身上动弹，心中微微叹了口气。 他轻声说：“去床上，别弄感冒了。” 此时李亦欢倒是听话得很，慢腾腾从他身上下来，然后往楼上的卧室走。他也起身，驰目默默跟在这人后面。 李亦欢的床很大——因为李亦欢睡觉很不老实，喜欢翻身，而且经常掉到床底下。以前他到李亦欢家来玩的时候，深受其害。 贺枫从小到大，几乎没有跟人同床共枕过，他不喜欢和别人鼻息相接的感觉，不喜欢属于别人的味道——那会让他没有安全感。也许洛云亭是个例外，贺枫愿意时时刻刻都与这人在一起，闻着他的气息，把这人抱在怀里。 但李亦欢和别人是不同的，李亦欢与任何人都不同。贺枫不是喜欢他身上的味道，也不依赖他身上的味道，但他也绝对不讨厌，李亦欢对于他来说，是熟悉的，是信任的，却不带有任何遐思的。 他们两个人之间有很多秘密，有很多故事，这些事情谁也不知道，有的时候李亦欢轻佻地向他眨眼，他就知道这人在想什么，有时李亦欢故意说的一些话，也只有他才能明白。 还记得第一次和李亦欢睡一张床，是初中的时候，那时候的李亦欢还是一副孩子模样，不到一米七，满脸挂着无所谓和轻慢，好像总是很神气。他说：“贺枫，到我家去打游戏吧。” 贺枫说：“好啊。”然后就跟着他往他家里去了。自此之后就成了常客，因为他自己没有地方可以去，一个人住的房子很大，但是阴郁而黑暗，李亦欢的家就像他自己的家。 第一次睡李亦欢的床，第二天是在地上醒来的——半夜李亦欢把他踹下床，他们居然谁也没有醒。第二次一起睡，李亦欢自己掉到地上去了，第二天还指控贺枫踹他，可是贺枫自己知道自己睡觉不会乱动，大约是这个人自己翻身翻下去的。 后来又好多次在一起睡，第二天醒来的姿势总是各种各样，无一重复——再后来，贺枫就怕了，再不敢跟这个人睡一张床。 再到李亦欢家睡觉的时候，就睡窗台了——李亦欢房间的窗台很宽很大，从窗台往上是玻璃，除了窗台那一截，其余的整面墙都是玻璃，有点像落地窗，在靠上的位置才可以开窗。 贺枫躺在窗台上，感觉比宿舍的床还要宽敞，于是就经常睡李亦欢家的窗台了。他喜欢这个位置——在窗帘没有拉上的时候，可以望着外面的星空和灯火明明灭灭的街道，那时候他会觉得非常安静，可以思考一些在喧嚣中没有办法思考的事情。 第154页 此时李亦欢已经躺在床上了，他没有上李亦欢的床，而是坐在他床头。这人的床很软，贺枫一坐下去，就有些陷进一片柔软之中了。 房间是密闭的，窗帘也拉上来，没有开灯，只有微弱的光从已经拉上的窗帘透进来。 贺枫知道自己必须要问出来，他想要知道，他也知道李亦欢会跟他说。 “是谁？”他听见自己低声问，声音温柔得不像话，一点也不像他自己。 李亦欢翻了个身，原本是背对着他的，现在却面对着他了。 李亦欢原先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嘴里又发出了沉闷的不知所谓的呢喃嘟哝声，最后才小声地略带烦躁地说：“哎呀！” 然后把脸埋进了枕头里。 他轻声说：“是方子胤？” 听到他的话，李亦欢原本在被子里微微扭动地身体忽地一僵，贺枫知道自己猜对了。 他叹了一口气，问：“他是怎么跟你说的？” 李亦欢把头闷在枕头里，声音很小，小到他几乎听不清：“不知道怎么说……” 他把李亦欢的脸从枕头里拖出来，然后又给这人把被子严严实实地压在身上，让他动弹不得，此时他只能面对着自己。李亦欢微微垂下目光，不去看他的眼睛。 空气很静，但好像也没那么静，有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白噪音，他不知道是真实存在的，还是他的幻觉，或者是他耳鸣。 -------------------------------------------------- 他忽然想起来，很久之前，李亦欢在会议室质问他，洛云亭是怎么回事的时候，那时候他是什么心情呢？茫然无措的，其实心中默默的肯定了，但是很多像迷雾一样的情绪在哪里欲盖弥彰地掩饰。 李亦欢和他不一样，李亦欢不喜欢方子胤的，他只当方子胤是朋友，也许还是最重要的朋友之一，可是他不安和矛盾的是，这种他所以为的状态的改变，和他将要处理的复杂的情感的冲突。 在贺枫还在一片迷雾之中的时候，李亦欢是怎么处理的呢？这人其实了然于心，但只是旁敲侧击了一下，就没有再继续逼问他，并且这人告诉他，无论如何，他都是他不会失去的人。 贺枫也会这样对李亦欢——自己的事情，是永远不能由别人代替做决定，也永远不能由别人帮忙想清楚。可是，你要是一点紧迫感都不给他，很多事情就会永远被放在心里的一个角落——人潜意识里都会在自己乱作一团的时候，选择最让自己舒服的方式，他知道李亦欢不会这样，这人总是选择直面痛苦，所以他不会逼问李亦欢，却会给这人一点紧迫感，他不想要这人痛苦的时间太长，他希望他继续做那个快乐的李亦欢。 他这样解释，也许听起来很可笑，但他觉得自己是对的。 -------------------------------------------------- 李亦欢沉默了一会儿，却愿意说了，贺枫知道也许他本来就愿意说的，但你一定要把他的情绪带到那一个程度上，他才会给自己说出来的契机。 “那天我们是在厕所碰到的……后来我们一起去食堂……”李亦欢闷声说。 “……我怎么觉得有点怪怪的。” “后来我们吃完了，一起回教室，在要分别的时候，他忽然指着别处让我看，我什么都没有看见，我一回头，就听见他在我耳朵旁边说，他喜欢我。 “我都以为我听错了——毕竟那时候风也很大，周围也很嘈杂。但是当我回过头望向他的眼睛的时候，我就知道我没有听错，他的眼神太认真了。” 贺枫轻声说：“然后呢？” “然后我就往楼下走了，像逃跑一样，他还站在原地。”李亦欢闷闷地叹了一口气，说，“然后几天我们都没有说话和见面，后来他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跑来跟我说，周六要不要和你一起吃饭的事情。” “你当时答应了？” 李亦欢的身体蠕动了一下，又把脸埋进了枕头，小声说：“我看他若无其事的样子，我也想若无其事，所以就答应了……” “可是到今天要出来的时候，你却退缩了。”他低声说。 李亦欢闷在被子里点头，不再说话。 -------------------------------------------------- 他其实并不知道怎么安慰人，其实没有什么人安慰过他，也许是因为他看起来是强势的，并不需要安慰的，李亦欢也很少真正地安慰他——因为这人知道，对于他来说，安慰只是没有营养的废话，安慰只是一个脆弱的人所需要的“推一把”的引导。 当一个人真正迷茫的时候，并不需要所谓的“推一把”，他需要的是真正的自己去思考，只有当一个怯懦的脆弱的人心里有了一个隐秘的想法却不敢想不敢确认的时候，才会需要安慰。 第155页 贺枫和李亦欢都明白这件事，他们又都不是需要别人引导着去勇敢的人，迷茫就是迷茫，不知所措就是不知所措，所以他们很少会互相安慰彼此。 他能做的，也许就是陪在他身边，让他安静地睡一晚，也许明天很多事情会明晰起来。 他只能让这人感受到，自己是他永远不会失去的人。 【作者有话说：最近发生很多事情，出去旅游是一部分，另一部分是……感觉自己要有女朋友了。】 第80章 音乐节（一） 第二天早上走之前，贺枫跟李亦欢说了音乐节的事情。那时候这人还在被子里睡得迷迷糊糊，不知道听清楚了没有。 他看着李亦欢那副不清醒的样子，有点无奈，提着自己的衣服往卫生间走，出门前还踹了这人一脚。 贺枫离开李亦欢家的时候，这个人还没醒过来，明明他动静并不小，这人却像一头死猪一样。贺枫不确定是李亦欢真的在睡，还是不愿意睁开眼睛。 --------------------------------------------- 外面的阳光很明媚。 他刚走到公交站，车就来了。下车后，再走到洛云亭家，还有一段路。他慢慢沿着路边走着，清晨的风微微吹拂，偶尔会卷起地面上枯黄的落叶，那些叶子被风卷到空中，打了几个旋儿，又缓缓落下。 不知从何处传来了淡淡的香味，有点像青草的气息，又有点像露珠的味道，也许是花香。他往街道转角处走去，果然，那里有一家花店。 进门时，头顶上的风铃叮叮当当地响，很清脆，很好听。走进了屋子，花香的味道更明显了，但并不是惹人厌恶的浓郁，而是清淡的，带着一点寂寥的味道。 老板是个很年轻的男人，有一双含笑的眉眼，看起来温柔又文雅。此时老板的腿上坐了一个小女孩，老板正有些无措地哄她。 “茉莉，答应我，明天去学校好不好？”老板的语气柔和，小心翼翼地哄着小女孩。 被唤作“茉莉”的小女孩长着一张圆脸，大眼睛里闪着泪花，也不说话，只是摇着头表示拒绝。 大约是听到风铃声，老板转过头，看见了他。老板冲他笑了一下，有些尴尬，然后继续哄着女孩，双手托起她，把她放在旁边的椅子上。 确定小女孩不会继续哭闹之后，老板才转过来招呼他。“店里刚进了新鲜的花，要看看么？” 贺枫望向旁边摆着的一丛丛的花，它们都被稍稍修剪了枝叶，插在白色的细长花篓里。 他轻轻地抚摸着离自己最近的一朵，感受着柔嫩的花瓣在他指尖的触感。 “送人的话，一般送什么花呢？”他有些迟疑地开口。 老板笑了笑，说：“我第一次听人这样问。” 他有些疑惑，却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这么问有什么不对。 老板走到他旁边，伸手摸了摸一丛浅蓝色的康乃馨，轻声说：“送不同的人，当然要送不同的花。有时候，即使是同一种花，对不同的人来说，也有不同的意义。” “意义？” 老板微微偏头，看着他：“我猜你从来都没有送过别人花。” 他点点头，的确没有。 “以前有一位男士到我这里来买康乃馨，说要送给他的妻子。我当时很奇怪，因为康乃馨一般是送给母亲或者病人。我以为是他不懂得花的花语，只是随便地为妻子选了一个漂亮的礼物而已。”老板笑着说。 “然后呢？”贺枫问。 “实际上，男士经常会送他的妻子康乃馨，不管是大大小小的节日，还是平凡的日子。他跟我说：这种小小的像繁星一样的花，对他们两个人来说，有着特殊的意义。” “什么意义？” 老板从花篓里抽出一小支，递给他，他下意识伸手接过。“年轻的时候，他和她妻子总是喜欢一起仰望满是繁星的夜空，他妻子曾说，康乃馨就像是天上的星星一样美丽。但在几年前，他的妻子因为一场事故，失去了双眼，再也没有办法和他一起观赏夜空了。于是他就在家里摆满了康乃馨——当他的妻子摸到或者味道它们的味道，就能够回忆起他们两个人一起躺在草地上仰望满天繁星的日子。” “真浪漫啊。” 也许花店老板觉得他是个可以聊天的人，也许是觉得他们有缘，不知不觉就聊了很多。 “所以你也许能够理解。花，并不是一个随便的礼物，里面蕴含了很多故事和心意。当花被当作一个随便的礼物被送来送去的时候，它就像它的价格一样俗气和廉价了。”老板替他倒了一杯水。 贺枫点了点头。 他想带一束花回去，但是他并不知道带什么好。这并不算作送给洛云亭的礼物，只是他想要他们一起居住的屋子里多一点温暖的味道。 第156页 洛云亭家里的桌子上总是摆着康乃馨。不知道这人是单纯的喜欢呢，还是有什么别的含义。也许，他就是单纯的喜欢罢了。 “我并不知道买什么，我们之间没有与花有关的故事，我也不知道他喜欢什么。” “也许你可以买一束自己喜欢的。”老板淡淡地笑。 忽然听到“噔噔噔”的声音，低头一看，是那个被唤作“茉莉”的小女孩跑过来了。女孩手里拿了一支栀子，跑到贺枫身边，努力地要递到他手上。 “给你。”女孩的眼睛湿漉漉的，看起来是个爱哭鬼。 他伸手接过，低着头望她。她实在是太矮了。 “为什么给我这个？”他蹲下来问她。 女孩儿组织了半天语言，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话。是了，她还太小，什么也不懂，只会凭着本能做事。 老板笑了笑，说：“她觉得你身上有栀子花的味道。” --------------------------------------------- 从花店里出来，手中拿着那一枝栀子花。老板说，既然是茉莉给你的，就送给你了。 他凑近闻了闻，很香。 自己身上有这种味道吗？ --------------------------------------------- 此时阳光已经盛得晃眼。当他努力地想要直视太阳的时候，眼睛就会有刺痛的感觉，再望向别处的时候，就会看到有一块一块的圆形的黑色的斑——是太阳。黑色的太阳。因为它过于明亮了，亮得像是吞噬一切的白色，当你从这种白色里脱身的时候，眼睛里只看得到黑色的形状了。 他忽然听到有人在叫自己。 声音像从很远处传来，但又好像很近，像从心底里传来。他忽然不确定是不是有人在叫自己了。这个声音他听过的，有点像他自己的，可仔细回想，又像是女孩子的声音。 是谁呢？ 他觉得自己有些恍惚，栀子花香在他的鼻息间萦绕，像雾气将他笼罩了。 他慢慢回头——是沈柔。 已经很久不见了吧。忽然很多事情从他心里涌了起来——这段日子过得快乐又安逸，以前那些他想要探寻的东西仿佛深深地埋在心底。 他应该有很多事情要问她，那段自己仍未知道的，有关洛云亭的往事。 --------------------------------------------- “其实，你直接问他，不就全知道了吗？”奶茶店里。沈柔捧着一杯奶盖红茶坐在靠窗的桌子前，而贺枫坐在她对面。沈柔的声音很轻，很淡，那些话仿佛一从她的口中说出来，就飘散在空气中，不见了——就像他面前热茶上飘散的雾气一样。 他轻轻摇头。 沈柔的脸庞在氤氲的雾气里柔和又美丽，她笑着说：“你问我的事，其实我知道一些，毕竟像他那样的人，在哪里都是风云人物。像你们这样的人，永远都不缺少往事。” “我们这样的人？” “是啊。让别人羡慕的，孤独的人。”沈柔用勺子搅着自己杯子里的奶盖，淡淡地说。 贺枫不说话。他不知道说什么。实际上，所谓的“永远都不缺少往事”，只是少年人无处安放的思绪罢了。别人不了解的，过去了的事情，就是往事，而那些已经飘散掉的，只是思绪罢了。它们一旦过去，就再也不是实际存在的，就再也捉不住，只能存在于记忆之中了。有的人珍视，有的人不屑，有的人想要拼命忘记，有的人放在记忆的深处，只在人生的几个特定的阶段拿出来看一看。 他的往事？也许有人想要探寻，可是那些已经飘散掉的，怎么能够寻找得到呢？有人能够寻找到他深夜里的孤独吗？有人能够寻找到他冷漠的外表下内心的歇斯底里吗？有人能够寻找到那些自说自话的不可一世吗？有人能寻找到，如今的他为何是这样吗？ 没有人能够知道，没有人能够找到。 人们真正的往事，是连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是一些不知所谓的，不重要的情绪，是一旦发生，就像茶面上的雾气一样飘散掉的事。就是这样的事，让一个人变成现在的模样。 人们去探寻的那些，其实根本就不重要。探寻到的，也只是表象罢了。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去了解，还要去探寻呢？”沈柔的声音里带着栀子花的香气。 “所以，你想要知道，当初在那条巷子里，洛雨轩跟洛云亭到底说了什么，洛雨轩又为何而死，洛云亭为何变成现在这样，根本就不可能。” “什么？”贺枫问。 “什么？”沈柔反问他。 “我问，你刚刚说了什么？”他继续问。 沈柔微微睁大眼睛看着他，隔着袅袅的雾气，说：“我刚才什么也没说。” “什么都没有说？” 第157页 “是啊，我只是说了，像你们这样的人，是让人羡慕的，孤独的人。”沈柔说。 “那之后呢？” 沈柔疑惑地望着他，“那之后你就没有跟我讲话，一直在发呆了。” 【作者有话说：抱歉，本来说请假到14号的，结果拖到现在才更，真的很对不起大家。 感觉这文写到现在，很多事情超出了我的预料。 这文是几乎没有大纲的，也是我的第一篇长篇小说，从大约三年前开始写，之前在贴吧连载，后来有了读者的鼓励，才到网站上继续写。 也可能是因为我的懒惰，流失了很多读者，我也对此非常遗憾。 这几年我自己的成长也很多，也许是战线拉得太长，写文的心境也有所变化，毕竟我还不是一个成熟的作者，这也不是一篇成熟的小说，所以很多地方超出了我自己的控制，让我觉得失去了最初的味道，或者说有了一些别的感觉进去。这也并非不好，可能也反应了这几年来我的成长和对生活的思考吧。 总之，希望大家能够陪我把这个文写完，这篇文对我来说意义非凡。有任何意见和建议都请让我知道，希望大家能够帮助我成为一个更加成熟的作者。 写小说是我人生中非常重要的爱好，曾经一度我想用它盈利，但是现在想想，并不能因此忘却了自己的初心，我希望成为一个优秀的作者，而不是一个快餐文学作者，我希望我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一点。 谢谢大家的陪伴。 （感觉这段应该在完结的时候写，但既然这是我现在想说的话，就现在写啦，爱你们~）】 第81章 音乐节（二） 那么，刚才是谁在跟他说话呢？ 也许是他自己。从天台那次，稍微触及到一点点洛云亭的往事之后，他的心里好像就有了一些沉重的负担。这个人的过往让这个人仿佛变得厚重和神秘起来，让这个人变得矛盾重重，变得捉摸不透。 贺枫喜欢这种矛盾感。他甚至觉得这是他真正喜欢洛云亭的原因。于是忍不住去探究这种矛盾感形成的原因，他觉得这人骨子里和自己相似，是一个孤独又傲慢的人，是一个不喜欢世俗的人，是另一个世界的人，如他一般，像一个孤儿一样。可是这人表现出来的样子，就像是一个被禁锢住的人，对所有的人风度翩翩，对所有的事一丝不苟，不喜欢的也装作喜欢，不擅长的也一定要做到最好。他不知道这人身上的镣铐从何而来，他不知道这种矛盾从何而来。 是因为那个人吗？那个和这人幼时亲密，长大之后却疏远甚至结仇，直至忽如其来的死亡的那个人？洛雨轩。 可是他真的想要去探究那段往事吗？如果是这样，他总是会知道，也许，他早就能够知道了。不管是从梁苍宇那里，还是梁苍宇说的那个曾经的洛雨轩的小弟，还是从魏澪那里，还是从沈柔那里，还是洛云亭以前那个所谓的女朋友，他总是能够知道一些。也许洛云亭的过去也并不算是秘密，毕竟这人从来都是众人的焦点，是话题的中心，只要贺枫想，他总是能够知道那段往事的真相。 是吗？可是他所能够知道的，又算是什么呢？ 就像是他所明白的，那些已经飘散掉的往事，让他们成为了现在的模样，他们只能看到他们现在是什么模样，却永远都不能够知道那些逝去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人们能够追溯的，只是不重要的琐事罢了。是了，发生了什么，说了什么，所谓的“为什么”，都是琐事。真正重要的，恐怕连洛云亭自己都不知道吧，那些不知所谓的情绪，那些自说自话的愚昧，那些得无所得的执拗，那些失无所失的傲慢，到底是什么。 到底，在逞什么强呢？ 因为贺枫自己明白，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能够理解自己，没有一个人能够真正明白自己。即使这个人清清楚楚地知道从他出生开始的每一件事情，也没有办法了解自己。洛云亭也同他一样，没有任何人能够了解这人，即使明白那些所谓的过往——贺枫也同样不能够。 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都是孤独的，爱情并不是孤独的解药。 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都在寻求别人的理解，这是再愚蠢不过的事情了。世界上不会有任何一个人理解另一个人，即使有了所谓的理解，那个人的孤独说到底也不会有片刻的缓解，那些所谓的宽慰，不过是自欺欺人假象，深夜里的自言自语，还是不会有人知道。 所以，喜欢和理解又有什么关系呢？喜欢和追溯那些过往又有什么关系呢？ 也许，有关那些过往，贺枫不想知道。他什么都不想知道——能知道的是虚妄的表象，真正重要的东西却像茶杯上飘散的雾气，他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知道。他只是喜欢一个人罢了，喜欢这人现在的样子，喜欢这人上流露出的气息，他不应该关注洛云亭的过去，也不应该关注一切的一切形成的原因。 第158页 是的，他只是喜欢一个人罢了。 他不会再去探寻那些事情了。 --------------------------------------------------- 透着氤氲的雾气，贺枫看不清沈柔的表情。她的红围巾明明是正红色，可也许是灯光的原因，现在透着一点枣红——将她的脸显得有些苍白。 “所以，你想问我什么？”她搅着杯子里的红茶。实际上，贺枫觉得她好像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搅拌着，一口都没有喝。 他摇摇头，望着玻璃橱窗外的来来往往的行人，“什么也不想。” 沈柔微微叹了口气，原本搅着勺子的手改为撑着下巴，她垂着眼睫，低声说：“那现在换我问你。” “嗯？” “我忽然想起了，我第一次见你的样子。那时候你站在一楼楼梯的拐角处，阳光洒在你身上的样子真好看啊。” 他不说话，望向她。 “可是我不知道，在我一直望着你的时候，她也一直望着我。”沈柔慢慢地说，语气温柔。 “他？” “也许那时候我看你看得太入神了，都没有注意到我的发带被那丛银薇的树枝勾住了。她就站在我身后不远处，看着发呆的我。”沈柔的目光也像杯子里冒出的雾气一样，湿润的温柔。 她继续说：“她也许是在等着我吧，等着我回过神。她并没有打断我，没有打断凝望着你的我。” “后来呢？” “后来你和你的朋友走了，消失在我的视线里。那时候我好像才从恍惚中回到这个世界中来。”她顿了顿，撑着下巴的手微微调整，整张脸也向上仰，望着头顶上温柔的光，轻声说，“然后我听见她跟我说，同学，你别回头。” “别回头？” “她帮我把发带从树枝上解开，我当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的声音轻轻的，“等我过了一会儿回头的时候，只看见她的背影了。” “后来你知道他是谁了。”贺枫说。 “再见到的时候，我一眼就知道了。” “所以，你就不喜欢我了，喜欢他了？”他低声笑了笑。 沈柔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她说：“很少有人是一瞬间就知道自己不再喜欢一个人的，大多数人都是慢慢意识到自己不再喜欢一个人的。虽然后来和她也有一些接触，可是我那时候还是坚信我喜欢的人是你。” 他不说话，听她继续说。 “后来慢慢的，我意识到，当大家在一起的时候，我的目光不是落在你身上，而是落在她身上，喜欢看她的笑，喜欢听她说话，当她和别的女生勾肩搭背的时候，我竟然会觉得嫉妒。” “当你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你马上发现，你不再喜欢我了。” “所以，当时我就跟你说了。” “你这个人，真是一点也不拖泥带水。”他笑了笑，“杨景澄？” 贺枫忽然想起来，秋游之前，他和江澜它们去彩星买东西的路上，杨景澄忽然提到过，有女生跟他表白，而她所说的那个女生，就是沈柔。他还记得她那时候的笑容，轻佻的，却有些古怪。那时候他还很奇怪，杨景澄是怎么知道的。 现在想想，也许他们两个人的缘分，比他和沈柔认识更早。 后来呢，有一次，杨景澄把他堵在楼梯间，问他和沈柔的事情，那时候的杨景澄也很奇怪。 也许沈柔对这些事情一无所知，她现在仍然惆怅着。 “是不是我喜欢上的每一个人，都躲着我呢？”沈柔此时才拿起杯子喝了一口，然后趴在桌子上，喃喃自语。 贺枫笑了，“她躲着你？” 在很久以前，他是完全不理解的，这个世界上的爱情，不是说出来就好了吗？想说就说出来，想做就去做，但是他慢慢知道，很多事情是没有办法说出口的，有的不想说，有的不能说，有的不知道怎么说，有的知道说了别人也不懂，有的说了毫无意义，有的说了反而增添烦恼…… 和沈柔道别之前，他跟她说，“在这周末要一起去音乐节吗？” 她摇了摇头。 --------------------------------------------------- 回到洛云亭家的时候，一开门就闻到熟悉的香味。 是花香，栀子花的香味。 是他手上拿着的那一枝吗？不是的。 洛云亭坐在楼梯下面的长桌上看书，门并没有锁，贺枫一推门进去，便看见了这人的背影。洛云亭穿着棕红色的浅领毛衣，直挺的背脊微微前倾，从背后能够看见这人白皙修长的脖颈。 他一眼便注意到，洛云亭的手边的一个浅蓝色瓷瓶里，插着一支栀子花。 是的，是那支栀子散发出来的味道。一支花也可以这么香吗？他不禁想。 第159页 他走进屋子，凝望着洛云亭的背影，这时这人也转过头来，两人便四目相接。 “回来了？” “嗯。”他走到洛云亭身边，感觉自己一步一步走得很慢，时间也很漫长，但实际上，他只是照常几步就走了过去。他把手中的那一枝栀子插入了那个蓝色的花瓶里——两支花放进去并不显得挤。 他不知道花香是更浓郁了，还是更淡了，还是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忽然觉得，和这个人共处一室，就是一件再幸福不过的事情了。他想清楚了很多事，在看到这个人的时候，好像变得没有任何负担。 他喜欢这人呀，喜欢就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如果说有什么是需要克服的，那也是以后无论如何也要在一起，那时候，或者说从现在开始，他会拼尽全力。 【作者有话说：寒武app改版之后，我觉得不是很方便，看不到消息提示，更新也看不到，也看不到小可爱们给我送推荐票打赏之类的提示，要我自己点进去看才发现有消息。刚点进去看才发现断更期间橘子一直在送推荐票，还有小仙女们对我的支持和关注，真的十分感动，总是向大家鞠躬。 另外现在可能更新不提示了，麻烦大家经常点进来看一下，最近应该是日更。 爱你们~】 第82章 音乐节（三） 音乐节的事情很快说定，是贺枫买的票，买了七个人的票，他和洛云亭，江澜和方子胤，杨景澄，还有李亦欢和沈柔的。 票买好之后，他才给李亦欢发信息。 “去吧。” “嗯，好。”李亦欢很快回复他。 贺枫不想去思考李亦欢的事情，除非李亦欢想要向他倾诉，想要向他寻求解答。可是李亦欢很少会向他倾诉，也很少真正地向他寻求解答。毕竟李亦欢和他都明白，别人永远都无法理解自己，也永远无法给自己解答。 贺枫能做的，只能是按照他的想法，做他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他希望李亦欢去，所以给李亦欢买了票，但是去不去，为什么去，又为什么不去，全是李亦欢自己的事情。他有的时候心疼李亦欢，却只能做一个冷漠的人，李亦欢也一样。 后来他又给杨景澄发了信息，问：“你去问问沈柔？” 杨景澄回他：“大哥，你可不能脚踏两只船啊。”她的信息字里行间透露着不在乎和调笑，但他知道，这时候的杨景澄大约趴在桌子上，沉默地望着窗外。 他不知道杨景澄问了沈柔没有，他也不会自己发信息去问她。世界上的缘分本就是这样，就像一根丝线，如果不温柔相待，很容易就断掉。 ------------------------------------------------- 等待着音乐节的这几天，贺枫都在洛云亭家里看书。洛云亭每天早上都走得很早，他醒过来的时候，身边的被子已经消失了温度。有时将醒未醒迷迷糊糊的时候，他甚至怀疑自己身边是否曾经躺了这样的一个人。可是当他看见窗帘上温暖的光，感受到柔软的床，起身喝一杯微烫的水，好像这个人温暖一直笼罩着他。 洛云亭给他布置了每天的作业，要学习的东西，这人把自己的笔记留给他，他觉得比上课好太多了。 一个人在家里的时候，就是有点寂寞。 可是，这不是他喜欢的样子吗，没有世俗的打扰，没有喧嚣。但好像还差一点什么。也许他还是没有弄清楚他自己的样子，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追寻着什么。 其实他是喜欢世俗的吧，他喜欢纷乱中的宁静，喜欢嘈杂中的单纯，喜欢人群里的孤独，喜欢喧嚣里的怅然若失。 他真奇怪，真矛盾。一直以来想要追寻的逃离，其实也不过如此。 ------------------------------------------------- 到晚上的时候，他会去接洛云亭放学，让后两人一起回家。躺在床上的时候，他总是想要抱紧洛云亭，他喜欢闻这人身上的气息，喜欢他身上温暖的味道，喜欢他柔和的皮肤，喜欢低垂的眉眼和漆黑柔软的头发。 洛云亭有时也会抱着他，每当那时候，他就能够感受到洛云亭有一点点眷恋自己。当他们肌肤相贴的时候，他就迫切地想要和这人更近一点，更近一点，当他们的身体一点缝隙也无，他仍觉不够近，也许只有在骨血相融的时候，他才觉得他们真正地没有距离。 他的思绪总是很混乱，有的时候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每天在想些什么，在追求些什么，在怀疑着什么，又在为什么不安。他想要的东西，他一点也不明确，后来他渐渐连自己讨厌什么都不那么清楚了。 他是不是在长大呢？可是他明明什么都没有经历，他觉得自己好像在被匆匆的时间拉着往前走，又好像觉得自己在一个角落停滞不前。 第160页 ------------------------------------------------- 周六早上，他们六个人在学校门口见，打了一辆七座车，一起去郊区的音乐节草场。他们去的时候，时间已经不算早了，临近草场的车很多，有点堵。好不容易到了停车场，还要坐摆渡车上山。摆渡车是大巴车，两人一排，贺枫和洛云亭坐一起，江澜跑去和杨景澄坐一起，只剩下了李亦欢和方子胤。 李亦欢走在最后，等所有人都坐下了之后，才慢吞吞地往车后面走，一个人坐在最后一排。 车上人很多，一群女生在不远处叽叽喳喳，还不时往他们这边看。贺枫和洛云亭小声讲着话，一起看车窗外的风景。 他忽然想到秋初的时候，他们两个班一起去苍叶山秋游，两人也是一起坐在大巴车上的。那时候，洛云亭坐在靠窗的位置，阳光从窗外照在这人的脸上，让他的皮肤显得苍白而柔和，近乎透明，甚至能够看到细小的绒毛。那时候他的胳膊搭在窗沿上，安静沉默。 那时候贺枫大约是十分紧张的，一句话也不跟洛云亭说，只是冷着一张脸坐到这人旁边。那时候是洛云亭主动跟他说话的，洛云亭知道他的名字，还去看过他打球。 不过那时候，李亦欢和方子胤是坐在他们身后打打闹闹的，而不是像现在——贺枫望向最后一排的位置，李亦欢趴在床沿上，背对着他，他看不清李亦欢的表情。 贺枫回过头，洛云亭正望着他，稍稍背着光，他能够看见这人背后的阳光，和被照得发光的发丝。 “也许你以后会成为一个歌手。”洛云亭的语气轻轻的。 贺枫望着洛云亭的眼睛，这人的眼睛很深邃，像一望无际的宇宙。里面有很多故事，很多秘密，很多浅显与深奥，很多过往与未来，有难以言说的冷漠和热情。 “你是这么想的吗？”他问。 洛云亭侧过头望向窗外，说：“你是这么想的吗？” 他不说话。 也许吧。也许呢？ ------------------------------------------------- 摆渡车到站，还要走一段路去取票，然后再排队进场，其间要过一次安检。进了草场，便是很大的一片起伏的山地，在许多地方搭建了大大小小的舞台。主舞台最大，上面挂了音乐节的标志，在进场左手边，主舞台的对面也是一个非常大的舞台，叫做lovestage，和主舞台正对着，但距离很远，中间还隔着很长的一段斜坡。 此时主舞台和lovestage都没有人表演，其他的几个舞台倒是有一些歌手在唱歌。贺枫看了一下时间表和节目单，想去看主舞台旁边的那一场，于是和洛云亭往那一边走了。他们几个人分散开，约定了下午三点一起在lovestage去看歌手peng的场次。 音乐节的人特别多，摩肩接踵，贺枫得不时看着洛云亭，害怕一眨眼这人就不见了。大概过二十分钟主舞台就会有一场表演，是著名的民谣歌手，zhao。 “你喜欢他吗？”贺枫在洛云亭耳边问。 人太多了，所有的音响又开到最大，震耳欲聋，身边全是人群的喧嚣和音乐的狂躁，即使他贴着洛云亭的耳朵跟这人讲话，洛云亭仍然听不见他在说什么。 贺枫又说了一边，“我说，你喜欢他吗？zhao。” 洛云亭听见了，他们两人被人群挤得踉踉跄跄，洛云亭一只手牵着贺枫，夕羽另一只手把他的头往自己那边扳，然后靠近他的耳朵说，“我们过去吧。” 人越来越多，大约都是去看zhao的，毕竟他很有名，他的歌也有很多人喜欢。 两人并不能挤到前排的位置，所幸贺枫和洛云亭都是高个子，并不会前面的人挡住，反而会挡到很多后面的人。 人真的太多了——摄像机拍摄着人群，然后画面直接连接着巨大的电子屏幕，播放着乌压压的人群。摄像机有时拍远景，有时拍近景，有时还给观众特写。大约是加了滤镜，拍出来的人都好看。被拍到特写的人都十分激动，但是很多都是一扫而过。 很快zhao就登台开始唱歌了，他的每首歌好像都知名度很高，但他的成名曲会放到最后唱。 从刚才开始，贺枫和洛云亭的手就没有放开，两个人站得极近。在人山人海中，他闻不到洛云亭的气息，听不到这人的声音，但是他能够感受到这人微凉的手心的汗，和他身上的温暖的体温。 “……我们一起生来一起活/画一群鸟儿围着我/再画上绿岭和青坡/画上宁静与祥和/雨点儿在稻田上飘落/画上有你能用手触到的彩虹/画中有我决定不灭的星空……”好像所有人都在和歌手一起唱，好像所有人都在激动都在兴奋，好像所有的喧嚣都一起涌现，好像所有的空气都在炸裂。 第161页 可是那些歌声那些嘈杂那些激动那些热情好像一下子全部都远去了，于他来说，只剩下安静。那些陡然安静的空气，仿佛把他和洛云亭隔绝在另一个世界里，再喧闹的歌也变成疏宕的缓歌。 他轻声在洛云亭耳边说。 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 【作者有话说：音乐节其实写的是2018的北京草莓音乐节，peng是彭坦，zhao是赵雷，那首歌是赵雷的《画》，我还蛮喜欢的。 我回国啦，我再也不承诺了，每次承诺日更都会断更，感觉自己是个不守信用的人。 总之随缘写吧，这文也要完结了，希望小可爱们不嫌弃，能够继续陪伴我。 爱你们~谢谢橘子和枫粟的推荐票，谢谢大家的关注~】 第83章 音乐节（四） 摄像机在人群中扫来扫去，站在贺枫他们前面不远处的一对情侣被摄像机特写了——女孩儿个子娇小，在人群中被淹没，没有办法看到舞台，甚至看不到电子屏幕，她的男朋友将她高高举起，让她坐在自己的肩膀上。女孩儿大约是没有想到男朋友会这样做，惊讶地害羞捂脸，这一幕被摄像机拍下，在巨大的电子屏幕上被所有人看见了。人群都在为他们的爱情欢呼，也许只是起哄。 洛云亭站在贺枫身边，两人双手紧握，但是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中无人可见。他们跟着人群往前面挤，到了离舞台还有二十几米位置的时候，实在是无法再向前了。 贺枫微微侧头看着洛云亭的侧脸——这人正专注地望着台上那个发光发亮的歌手。洛云亭的眼睛很深邃，看人的时候也很专注，当他全心全意望着一个人的时候，你总会觉得他好像忘记了全世界来爱你。 也许他很喜欢台上那个歌手。 贺枫凑近洛云亭的耳边，大声问：“你能看见吗？”喧嚣和嘈杂起码把他的声音淹没了一大半，他不知道洛云亭能不能听见他的话。 洛云亭也侧过头，说：“看不清，离舞台太远了，人太小了。”这人也提高了音量，可是听在他的耳朵里，仍然是模模糊糊的。 他望着洛云亭温柔绝美的侧脸，感觉狂热的汗水流进了眼睛里，喧嚣也涌入了耳朵里，一瞬间好像对这个世界的感觉格外清晰。 忽然，不知道那里来的勇气，也不知道为何思绪一瞬间明晰，他用尽全力大声在洛云亭的耳边说：“洛云亭！” 这人惊讶地看着他，周围地人也看过来。 “以后我要站在这个舞台上，给你唱歌，给你一个人唱歌。那时候，我在舞台上给你放把椅子，你看着我唱！” 他忽然看见了洛云亭的泪水——晶莹的，从眼眶中缓缓流出。 他从不知道眼泪是什么模样，眼泪？人伤心的时候眼睛里流出的一种液体？一滴水。 洛云亭凝望着他，他也凝望着洛云亭。 时间仿佛静止了。 当很多人开始欢呼的时候，他们才知道，两个人被摄像机特写了，不是一带而过，而是长时间地停留在了巨大的电子屏幕上。贺枫不到大家地欢呼为何，也许是因为他们两个人的容貌，也许是大家窥破了他们的爱情。 《真相是真》这首歌里这样写：……我真的有过思念成疾/真的爱看她的背影/真的为他有盔甲坚硬/真的吻过他的侧颈/我们曾在高朋满座中/将隐晦的爱意说到最尽兴/可我只看向他眼底/而千万人欢呼什么我不关心…… 贺枫轻声说，我爱你。 他确信没有人听到，但他也确信，洛云亭听到了。 -------------------------------------------------------- 摄像机在他们两个人身上停留了很久，然后终于扫到了远方。所有人都在狂欢，所有人都在躁动，大约在这样的氛围下，爱情最容易发迹。 zhao最后唱了他的成名曲，人群一起合唱，久久不愿意散去。 已经中午了，两人打算去饮食区买点吃的。饮食区里入场口比较近，有很大一片，支了许多像帐篷一样的小房子。贺枫问洛云亭想吃什么，让后让他站在原地，他去买。 贺枫先去买了吃的，然后去排队买饮料，排队的时候女孩子们在偷偷看他，还有一个主动把前面的位置让出来给他，他拒绝了——大约是他冷着一张脸，整个人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没有人上来搭讪。 等他提着食物饮料往回走的时候，习惯地往洛云亭的站着的方向看，却看到了让他气炸的一幕——洛云亭站在原地没动，却被好几个女孩子围着，其中一个已经拿出手机，看样子在要联系方式。不远处也有人在偷偷拍照。 这人是我的。 忽然被一种强烈的占有欲包围，没有人可以接近这人，亲近这人，只有他可以，只有他。 第162页 贺枫大步向洛云亭走过去，没几步就走到了这人身边，他微微提高音量：“不是渴了吗？这个给你。”他毫不费力就站在洛云亭身边，让几个女生没有地方站。把手中的红茶递给这人，另一只手拉住他的手，把他往另一片空地带。 女孩子们迸发出压抑着的尖叫，几个人又是跺脚又是蹦蹦跳跳的，不知道在兴奋什么。 微微回头，忽然看见洛云亭嘴角无奈的笑意。 “你在生什么气？” 他闷声说：“你难道不知道吗？” 洛云亭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笑着说：“难道是因为我没有陪你去买吃的？” 他摇摇头。 “那，难道是女孩子们只围着我不围着你？” “洛云亭！”他不满地低声叫这人的名字，“你明明知道。” 洛云亭把喝了一口的红茶递到他面前，轻轻叹了口气，说：“你不知道吗？我只喜欢你一个人。” 他觉得自己的脸应该是忽然红了。实际上，洛云亭很少这样直白地说喜欢他，除了最开始星空走廊下，那之后就几乎没有了——洛云亭的喜欢，总是表现在这人温柔的一言一行上，表现在这人对自己的特别上。 他将头搁在洛云亭的肩膀上，身体紧贴着这人，像撒娇一样，轻声说：“你再说一遍。” 洛云亭有些无奈，只好再说了一遍：“我说了，我只喜欢你一个人。” 刹那间，贺枫觉得他们头顶绽开了巨大的灿烂的烟花，白日也如黑夜，黑夜也如白日，一时间竟然觉得错乱了时空。 -------------------------------------------------------- 吃完午饭，他们在一个帐篷后面席地而坐，这是一个并不算偏僻的角落。面前人来人往，都往他们这里盯着看。贺枫盘腿而坐，微微驮着背，低头玩手机，耳朵里插着耳机听歌，身体放松，稍稍靠在洛云亭身上。洛云亭弯曲着双腿，两臂抱着，头上带着贺枫的棒球帽，微微阖着眼睛，不知道是在听远处舞台上的歌声，还是在想事情。 风吹得有些冷，这个季节，怕冷的人在穿羽绒服了，但也还有人穿着短袖披一件外套。贺枫穿的是单件毛衣，外面一件厚外套，洛云亭穿的比较多，身上严严实实，很暖和。草场的草是常绿的，即使到了这个季节，也没有枯黄的迹象，江澜刚过来的时候，就说像假草。 这时候正是中午，空气是冷的，风是冷的，连带着整个天气也看起来有些清寒，但太阳却还明晃晃地挂在天空上。 他其实是很怕冷的。很多时候他却并不愿意穿很多，因为他觉得臃肿得像个球的样子特别丑，一点也不潇洒——即使他们说，身材修长的人即使穿再多也不会像个球，只是换了一种帅法。 一阵风裹挟着寒意吹来，他下意识往洛云亭怀里凑了凑。忽然想起来，好像很久以前也是这样——那时候在苍叶山顶上，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冲动和涌起，走到洛云亭身边，把这人带离了人群，然后他们就静静地坐在大树下，吹着山顶的凉风。 那时候他还觉得冷，洛云亭主动把自己的校服外套脱给他，那时候他被这人身上温暖的味道充盈着，觉得心跳早已不属于自己，幸福大约也就是如此。现在这个人在自己的身边，他稍稍抬头，就能够亲吻到这人温暖柔软的唇，能够毫不费力地呼吸到他的气息，能够抚摸他的身体，能够走进他的内心。 -------------------------------------------------------- 有很多人在他们附近拍照，贺枫不喜欢被拍，于是站起身，想拉着洛云亭去其他的地方，可是好像不管走到哪里，都有想要上前来搭讪的人。 “离3点peng的场次还差一个多小时，我们去坡上吧，那里有一场。”他走在洛云亭前面，手在背后牵着洛云亭的，他转头对这人说。 “嗯。”洛云亭的声音是软软的，并不是撒娇的语气，而是很温柔的，像和煦的风，像温暖的光，像柔软的被子，像午后黄昏浮动的空气。 在lovestage和主舞台之间的巨大斜坡上，有很多人带了防潮毯，然后躺在草地上。他们两个人找了个地方，也没有管很多，就直接躺下了。他让洛云亭侧躺在自己的肚子上，当洛云亭用胳膊支起身体的时候，抬眼正好能够看见他的眼睛。 “天上好多云啊。”洛云亭轻声说。 明明此时四周舞台传来的声音很吵，可是却不知怎么的，他就是能够听见这人轻飘飘的声音。 不知不觉，他觉得有些迷迷糊糊，大约是风太柔和，身上的人太温暖，即使周围都是吵闹的乐声，也好像变得像天上的云一样柔软轻飘，在他的思绪里渐渐远去了。 第163页 不知何时，他睡着了。 【作者有话说：希望大家多多支持哦~已经99个收藏啦，谢谢大家！爱你们哦~】 第84章 音乐节（五） 大家约定下午三点之前一起去lovestage前，贺枫看了一下手机，江澜发过来一条信息，是问他们中午吃什么的，但是现在才刚刚收到。草场的信号很弱，信息基本发不出去，幸好他们约定了见面时间和地点。 到了大约两点一刻的时候，他和洛云亭准备去lovestage了。分开的时候，方子胤他们说，人太多了，要早点去占前面的位置。 贺枫和洛云亭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就拍了拍身上的草，然后往坡的上方走去。 忽然，不知道是不是他看错了，他好像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沈柔。可是就一瞬间，那个身影就不见了，在人山人海之中，要是错过了一个人，就再也找不到了。 这仅仅是一个很小的插曲，他也并没有放在心上。他和洛云亭往坡上走的时候，lovestage前的人还并不算很多，两人很轻易就走到了前面——江澜他们几个已经早早地在那里等着了。 看到他们过来，杨景澄有点无奈地说：“看吧，我就说我们再晚点来也可以，我们刚才明明可以把肆月年华的表演看完的。” 江澜扁了扁嘴，说：“反正也没什么好看的，完全是车祸现场，肆月那个破音我都不忍直视。只有景澄喜欢。” 方子胤和李亦欢站在一块儿，贺枫倒是有些惊讶。方子胤还是那个方子胤，李亦欢也还是那个李亦欢，但两个人之间的氛围，好像有有一些不同于往日。 他不知道，在刚才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这两个人，好像生疏了些，客气了些。 他能够理解。这两个人都不是讲破了心意还能够心安理得地做朋友的人。方子胤知道自己对李亦欢的感情不单纯，所以就不会假意以朋友的名义待在他身边，遮掩很虚伪。李亦欢也是，他明明知道方子胤喜欢自己，就不会利用这份喜欢，让自己心安理得地被爱和照顾，这样更虚伪。 还不如保持距离。这两个聪明的人，看似感性却理智的人，最终都选择了这样做。 这样，反而轻松一些了。 --------------------------------------------------- 在他们不远处，有几个人一直在抽烟，明明是寒冷的天气，这几个人中却有人穿着无袖衫，露出了复杂的纹身。风向是朝着贺枫他们这边的，这几个人吐出的烟一直往他们这边飘。这些人看了他们几眼，显然并不是不知道，而是无所谓。 贺枫并不是一个喜欢惹麻烦的人，往日里，所有的麻烦都是自己找上门的。 但他也绝对不是一个能忍的人。 他径直往抽烟的那几个人走去。双手插在裤袋里，大约是面无表情，看起来很冷漠。 “你们的烟味，呛到我了。”他冷淡地说，盯着其中一个人。那人蹲在地上抽，头发染成了白色，纹身从胳膊上一直蔓延到下巴，看起来很凶悍。 这群人从贺枫往他们那边走，就一直盯着他看，只有地上蹲着的那个没有抬头，一直到贺枫走到他们面前，这人才慢慢抬起头。 这人站了起来。 “怎么，烟味不好闻？”这人个子并不高，却意外地很有气势。 贺枫的眼神越过这个白头发的人，依旧是冷漠的，面无表情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漫不经心。“是啊，很难闻。麻烦你们把烟灭一下。” 白头发没有说话，倒是站在他后面的一个高个子开口了，他说：“你是来找麻烦的？” 贺枫并没有看高个子，而是看向白头发，却回答了高个子的话：“不是我找麻烦，是你们本来就是麻烦。” 高个子一下子火了，想要冲到前面来打他，他并没有躲闪，因为他知道这人的拳头打不到自己身上来——高个子被白头发拦住了。 洛云亭李亦欢他们看到这边有冲突，都往他这边走。他们站到他身后，无言为他撑腰。 白头发看了他们两眼，然后才把目光聚在贺枫身上，这人原本是凶悍又冷漠的模样，在和贺枫对视了几秒之后，却忽然笑了，伸手夹出自己嘴里的烟，往他这边递，边说：“你也来两口？” 贺枫并不等白头发拿着烟的手靠近自己，一下子伸手捉住这人的手腕，他的力气很大，手劲尤其大，白头发的手挣扎了一下，却分毫没有挣脱。这时候白头发嘴角的笑意隐去了，才正儿八经地上下打量他，说：“现在的中学生，都这么狂了？” 贺枫仍旧是瘫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地扫了白头发一眼，“把烟扔了，或者去别处抽，我不想再说第二遍。” 第164页 白头发身后那个高个子又被激怒了，想上来打贺枫，他一个眼神扫过去，高个子愣了一下，停住了动作，白头发这时候也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朋友们，用眼神制止了他们。 大家也都是来玩音乐节的，都不想节外生枝惹麻烦，搞不好会被安保人员请出去。大约是知道贺枫他们不好惹，白头发的主动认怂，却仍然一副凶恶的样子，把烟头往地上一扔，然后盯着贺枫看了几秒，带着他的人往别处走了。 方子胤骂了一句，然后说：“我还以为他们真的要打架呢，真他妈怂！” 他们回到江澜他们所在的地方，其他几个人问了几句，贺枫懒得回答，李亦欢跟他们说了一下情况。他们这边引起的骚动并不小，但是音乐节的人实在太多了，荷尔蒙爆炸，大家也没空管他们这边的情况，一些人看了看热闹，然后又去玩自己的去了。 --------------------------------------------------- 三点的时候，lovestage的舞台燃了起来，先是乐队表演，然后peng从幕后出场。其实严格算来，peng不算是知名歌手，比较小众，喜欢他的人也不帮他宣传，从歌手到粉丝都比较低调。比较传奇的是他和另一位女歌手的爱情故事，所以每次一有这种音乐节或者演唱会粉丝们最大的心愿就是peng和他的女朋友同台表演。 这次歌单上只写了peng，并没有写那位女歌手的名字，但是大家还是期待着，也许就在下一首歌，那位女歌手就会从幕后走出。 贺枫和洛云亭站在一起，在众人的欢呼中手牵着手，没有人看见，也没有人在意。李亦欢站在贺枫前面，旁边站着江澜，然后方子胤站在靠他和洛云亭比较近的位置，杨景澄一个人站在比较靠边的位置。 其实他们的位置虽然靠前，但也并没有离舞台特别近，中间还隔着两三排人的样子。因为大家所站的是一个大斜坡，所以越往后面，越容易被挡住视线，前面的人即使个子不高，也很容易挡住后面的人。 全场气氛很都很高，他们这几个人有一些引人注目，毕竟都是长得好看的人。杨景澄一个人站在边上，情绪却很高涨，来的路上贺枫就听她说很喜欢peng。她不是个吝于表达的女生，反而像男生一样开放，并不羞涩，她跟着舞台上震耳欲聋的音响和周围声嘶力竭的观众们一起，大声唱着，热情洋溢。 忽然注意到站在他们前面的，靠近舞台的一个女孩子，和她的同伴们正频频回头看他们这个方向。 他没有很在意，倒是洛云亭他们被吸引了目光。 那个女孩子好像犹豫了很久，终于在同伴的鼓舞下，转过头来——望向了杨景澄。 在嘈杂和喧闹中，女孩微红着脸，明明想要低头，却羞涩地仰头望向杨景澄——其实她站在更高的位置，不需要仰头就能平视杨景澄，但不知道为什么，大约是气势太弱太羞涩，怎么看都像在仰视。 “那个，你要不要，到前面去看……”女孩的声音开始很大，却越说越小。 杨景澄从高涨的情绪里被打断，愣了一下，然后望向这个女孩子，她稍微前倾身体，把耳朵凑过去，大声问：“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女孩的朋友们很激动，在她身后为她打气。女孩的脸更红了，然后又提高音量大声说了一遍：“你好像很喜欢peng，要不然你到我前面去看吧！” 杨景澄这时候听清楚了，但是还是反应了几秒，才道谢。她确实喜欢peng，也确实想到前面去。于是她跟他们几个说了一声，然后跟女孩和她的朋友说了好几声感谢，就到她们前面去了。罢了还转过头问她们，有没有被挡住，女孩们红着脸说没有。 贺枫他们几个人在后面看好戏，他们当然知道那个女孩对杨景澄有意思，又对杨景澄愣头青一样的反应感到意外。李亦欢偷偷说：“没想到杨景澄平时看起来挺撩的，关键时刻不太行啊。” 洛云亭问他：“要是有人这样跟你说呢？” 他摇了摇头，说：“不会有人跟我说的。”因为即使有人，他也会装作没听见。 杨景澄一个人到前面去，占尽了天时地利，估计很开心。到了这一场接近尾声的时候，他们前面的女孩终于忍不住了，在她的朋友的怂恿之下，拍了拍前面狂嗨着的杨景澄的肩。 【作者有话说：我尽量年前完结哦~ 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85章 音乐节（六） 杨景澄回过头，有点搞不清楚状况。 “那个，嗯……我能不能要一下你的联系方式……”女孩拿出手机，打开了聊天软件添加朋友的界面。 杨景澄大约是有些意外，本能地就说：“我的手机没电了。”说罢，怕女孩不相信，拍了拍裤子口袋，又说了一遍，“真的没电了。”那真诚的样子让人觉得想笑。 第165页 女孩失落了一秒，然后马上又扬起了脸，说：“要不，你把你的手机号输进去？” 杨景澄不太看女孩的眼睛，眼神飘忽别处，有点苦恼地摸了摸头，然后对女孩说：“那个，妹子，我是个女的……” 女孩眼睛睁大了一秒，然后立刻说：“没关系啊，我不介意！” 杨景澄这时候真的有点无奈了，贺枫他们看得出她并不想给联系方式，但是又不好拒绝，毕竟刚才这个女孩把前面的位置让给她了。 他们几个看到周围也有人在关注这边，江澜悄悄在贺枫耳边说：“你看她旁边那个几个，如果不是这个女生先开口要联系方式，她们估计就要上来要了。” 他摇了摇头，想看看杨景澄到底要怎么应对。 杨景澄最终还是决定把电话号码告诉那个女孩，她接过女孩的手机，在女孩已经打开的界面输入自己的号码。 就在这时，忽生变故。 一只白皙的手从旁边伸了过来，在众人都没有注意到情况下，打断了杨景澄输入号码的动作，从她手中拿过那只手机，把手机递回到女孩手上，女孩下意识接住了。 大家都愣了一下，然后才往一个方向看过去。 这下大家都吃惊了，那是一个大家都意想不到的人，贺枫却觉得好像又在情理之中。 ——是沈柔。 -------------------------------------------------------- 沈柔什么都没有说，一把抓住了杨景澄的手腕，把她带离了人群。周围的他们都瞪大了眼睛，要电话号码的女孩也有些不知所措。 恰在这时，peng的演出结束，主舞台又有一场表演马上要开始了，大家开始往主舞台的方向涌动，只不过一晃神的时间，沈柔和杨景澄就消失不见了。贺枫他们几个也被人群冲着往坡下走。 这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四处的灿烂的灯光也亮了起来，有很多条灯带连接着不同的舞台，有的甚至从主舞台跨过长长的斜坡连接到lovestage，当人们抬头仰望逐渐暗下来的天空的时候，就能看到那些五彩缤纷的灯光星星点点地亮着，它们互相映衬着，将站在地面上的千千万万的人笼罩着，竟然让人们很难看到天空了，只有一片片的光。 他们几个人一起往主舞台的方向走着，方子胤和贺枫商量着晚上租帐篷的事情——原本是两个女生，现在沈柔来了，就是三个女生。但是现在沈柔和杨景澄不知所踪，杨景澄的手机又没电了，他们要是直接联系沈柔又会有点尴尬，这时候倒是不知道怎么做了，也不知道她们两个人晚上会不会和大家待在一起。 关于杨景澄和沈柔的事情，除了贺枫知道，然后洛云亭从他这里知道一点点，其他人都是很懵的，他们几个在往坡下走的时候，其他人不停的问他。 “那个……大少，沈柔她，不是喜欢你吗？”江澜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她其实和沈柔不熟，只能说是认识，但是她和杨景澄是很好的朋友，杨景澄却从来没有和她提过这件事。 李亦欢也很懵，他非常不满：“那老子以前拿沈柔调侃你，岂不是在被你看笑话？” 方子胤和沈柔是一个班的，但他完全不知道，他一直以为沈柔喜欢贺枫，贺枫和洛云亭在一起之后，他面对沈柔还有点尴尬，毕竟洛云亭是他最好的朋友，他理所当然站在洛云亭这边，沈柔相当于是他的半个情敌了。 可是现在，方子胤发现，连洛云亭都知道，他却不知道，顿时觉得自己像个傻子。他慢吞吞地说：“小洛洛，你也太不够意思了，都不跟我说……那，晚上到底怎么办啊……” 贺枫想了想，说：“我们先去租帐篷。晚上肯定得联系景澄她们过来和我们一起，她们两个女生不安全，饮食区有租移动电源的，但是我之前去问，他们只能手机支付，可是这里型号太差了，不知道能不能连上数据网络……” “实在不行的话，我到时候联系沈柔吧，总不能让他们两个女孩子单独行动，来音乐节的什么人都有，实在不安全。”洛云亭微微蹙着眉，看向大家。 江澜有些担心，“刚才我们不是跟人起冲突了吗，那些人看起来不像是好人，还是大家都在一块儿比较放心。” -------------------------------------------------------- 主舞台待会儿的表演是一位著名的老歌唱家，其实像这样的音乐节，虽然大部分都请的是不怎么出名的小众歌手和地下乐队，但还是会请一些撑场面的歌手艺人，要么是在上一辈极具口碑但很少出来活动的老歌手，要么是因为一些综艺或者单曲突然暴红的新晋歌手。 马上要表演的这位老艺术家是洛云亭妈妈很喜欢的，之前在lovestage的时候他就在跟贺枫说。但是如果这时候大家去主舞台，等结束后再租帐篷，可能就会很挤，可能会租不到。 第166页 方子胤算了算人，他们起码需要三顶帐篷——三个女生一顶，贺枫和洛云亭一顶，李亦欢和方子胤一顶。 贺枫私下问了一下李亦欢，会不会介意，李亦欢笑着用胳膊肘了他一下，说：“这有什么，难道你担心他把我怎么样吗？”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他当然不会把你怎么样，他不是这样的人。我是问你，你不会觉得不舒服，毕竟你们两个现在这个状态。” 李亦欢望着贺枫的眼睛，倏忽笑了，然后仰头望向天上的五彩的灯带，霓虹的颜色照进李亦欢的眼睛，他轻轻地说：“有的时候，那些道理都是骗人的，都是一些事不关己的人说的风凉话罢了。分手之后没有办法做朋友，除非你们从来没有真正地在一起过；告白失败也没有办法做朋友，因为本来就不是朋友——我把他当作朋友，我却不是他的朋友，这样的关系一旦戳破，就只剩下尴尬和疏离。我们都能够保持住表面的平和，但是内心的平和，试问谁又能做得到呢？或许有人能做得到，那么这个人不是冷漠自私到极点，就是个傻子。” 贺枫看着李亦欢没有说话，也仰头望着满天的飘彩霓虹，那些星星点点的灯光，离他们那么远，又那么近，远得深受无法触碰，又近得仿佛在心底。 “或者，我们两个睡，让方子胤和洛云亭睡？” 李亦欢摇摇头，他笑了笑，说：“你舍得把你的宝贝让出来？” “我得问问他愿不愿意，但我想他不会不愿意，方子胤也是他的朋友。”贺枫望着不远处洛云亭的身影。这人很单薄，原本有些厚的外套也掩不住他清瘦的身体，他此时正笑着跟方子胤讲话，方子胤背对着我和李亦欢，他的身体将洛云亭挡住了小半。 李亦欢仍旧是摇摇头，他说：“我猜，洛云亭和方子胤也在说这件事。” “方子胤和你不同，他也许会同意。毕竟是他向你表白，他担心你会不愿意和他相处。”贺枫说。 李亦欢沉默了片刻，低声说：“也许他也不愿意和我睡一起呢。” “你看看你，唉，其实你很喜欢他，很珍惜这个朋友，失去他你很遗憾很难过。”贺枫轻轻拍了一下李亦欢的肩膀。 这时候李亦欢才卸下笑容，微微露出了难过的表情。 “世界上的事情，哪能尽如人意呢？你看江澜，不也是一样吗？我们每个人都知道她喜欢你，却没有人能够同情她这段得不到回应的感情，我们每个人都在刻意忽略她对你的喜欢，她的喜欢甚至不能像方子胤那样宣诸于口，因为你已经和洛云亭在一起了。 “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人的情感得不到回应，那些能够在一起的，也不一定能够在一起一辈子。爱情是很美好的，但不是每个人都能得到的，得到的人也不一定快乐，因为在这个过程中，他可能会去辜负和伤害一些无辜的人，比如你之于江澜，我之于方子胤…… “哎呀，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絮絮叨叨地就说了一堆，乱七八糟。”李亦欢苦恼地摸着自己的额头，贺枫在旁边看着他，竟然觉得他有几分小时候的样子——那时候他还没有现在这么聪明。 【作者有话说：希望大家多多支持哦~ 爱你们~ 微博：蓬山wanchong大家喜欢我的话可以去关注我哦~】 第86章 音乐节（七） 小时候的李亦欢？虽然也很聪明很机灵，懂得很多同龄人都不懂的道理，有自己的观点，有自己为人处世的方式，但是他很少跟别人讲自己的道理，很少表达自己观点，喜欢插科打诨，让别人看不到真正的他。但那时候，他所有的困惑都是真实的，为什么不能这样，为什么可以那样，可是现在的他，仿佛是长大了一般，懂得了通用的道理——什么都是可以的，什么都是能够存在的，什么都是不完美的，他说如果发自内心这样想，就没有困惑了。 可是听说一个道理很容易，懂得一个道理并实践一个道理真的太难了。 一个电影曾问出一个问题：快乐的秘密是什么。那部电影没有给出答案，也有很多人翻来覆去地看也没有发现这部电影真正想要说的，于是它被打上烂片的烙印。也是也有人说，再过十年，你会看懂这部电影。 因为，它所揭示的道理就是，所谓的快乐的秘密，就是理解并接受生活的不完美。 于是很多人恍然大悟，真的很有道理呢。 可是做到这样太难了，太难了。 然后又渐渐有人发现，即使我做到这样，我仍旧没有多快乐呀，只不过是变得不敏感罢了，曾经敢爱敢恨的岁月里所拥有的单纯的喜悦也没有了。 第167页 你以为你是慢慢长大的吗？不，是一瞬。只不过很多人并没有时间及时地去反思自己是否长大了，等过了五年十年之后，再回头看这些过去的岁月，感叹一句，这几年我长大了不少。 李亦欢不是这样，他是很清醒地看着自己长大的，当他某一天不愿意说出自己的困惑，当他有一天自己给自己的困惑找到了答案，他就明白了，他长大了。 贺枫和他完全不同。 李亦欢说贺枫，你永远都长不大。因为贺枫从来都只认同他认同的，只相信他相信的，和他不同的，他就排斥，他喜欢的，就拼命想要抓住，他的眼睛里只有他想看见的，所以他的世界如此闭塞单纯，他厌恶所有俗气的事情。他也知道很多道理，但那些对于他来说永远只是这个世界的道理，而他有他自己的道理。 所以他孤独。他的孤独不是站在深渊里孤独，是站在月球上的孤独。 李亦欢说他很幼稚，他是个孩子，但是他很珍贵。 毕竟，不是所有幼稚的孩子都珍贵的。 ---------------------------------------------------------------------- 贺枫和李亦欢聊了很久，直到洛云亭和方子胤过来找他们。 “我们去租帐篷吧，江澜说晚上这场她想在帐篷里听，站了一整天了，很累。” 贺枫觉得没问题，到时候想去舞台前面看表演的就自己去看，然后看完回帐篷就行，而且不知道杨景澄和沈柔怎么样，他们把帐篷扎好以后，也比较方便跟她们两个发位置。 江澜站在不远处等贺枫他们，于是他们几个往她的方向走。租帐篷的地方就在饮食区附近，几个人正好一起去买点吃的。 租帐篷的地方人还不算多，但也需要排队，贺枫和洛云亭方子胤排队租帐篷，让李亦欢和江澜一起去买吃的。 搭帐篷的地方现在还比较好找，等晚上主舞台那一场表演结束之后就难说了。他们把位置选在小山坡的一个背风处，从帐篷里出来爬上小山坡就是一个从远处观看表演的绝佳位置。这个地方里饮食区不远，饿了还可以来买吃的，跟杨景澄和沈柔发位置的话也好找。 几个男生一起搭帐篷，江澜也过来搭把手，这种便携的简易帐篷很方便搭，收起来的时候是圆形的盘，可以背在背上，搭的时候，只需要散开来，找准位置使劲一抖，就能展开，然后将四个角固定在草地上就行。 大约搭了半个多小时，三个帐篷都大好了，临得很近，晚上在帐篷里说话估计都互相能听见。 每个帐篷附两个睡袋和一个防潮垫，其实每个帐篷都可以容纳，三至四人，只不过他们几个男生都个子高大，一顶睡不下。江澜和沈柔都很娇小，和杨景澄她们三个人可以睡一顶帐篷，空间还绰绰有余。 他们找老板多租了一个睡袋。租的时候，老板说：“我是建议你们再搞个气垫啊，草地不平整，弄个气垫睡着舒服！当然啦，我就介绍一下，租不租随你们。我是看你们一起的有小姑娘，我们大男人直接睡草地都没问题，小姑娘还是要照顾好……” 方子胤转头问贺枫和洛云亭：“你们需要吗？要不然我们租三个？” 他和洛云亭表示都可以，但老板却说，气垫存货不够，一般租给带着小孩子的或者女孩子，我们女孩子就一个，所以只租一个给我们。 “我们还有两个女孩儿，这时候没在一块儿！”方子胤转回头又跟老板说。 老板摇摇头，说，三个女孩用一个也够了。不过反正他们几个男生怎么样都行，于是就租了一个气垫和打气筒。 回来的路上，他们三个跟李亦欢和江澜说了这事，江澜江湖经验老道，神秘地说：“他这时候买我们买不出来价格，等待会儿这一场演出结束的时候，大家都过来疯抢，他想租多高的价格都可以租啦！帐篷租完了，他的气垫还可以单租呢！” 不过后来，在他们给气垫充气的时候，才发现，幸好只租了一个气垫——这个气垫真的非常不好打气，老板送的那个打气筒是手打的，不是脚踩的，而且每次充气的量都不是很足，四个男生换着打，一直打到大家都手酸得不行，才终于把气打得差不多了。 他们先是给杨景澄的手机发了定位，但是她并没有回复，大约是手机还没充上电。于是让洛云亭给沈柔打电话。他们几个都在旁边看着，不知道沈柔会不会接。 等了许久，沈柔终于接了。 “喂，是沈柔吗？嗯，我是洛云亭，我们已经搭好帐篷了，刚才跟景澄发信息她没回，是不是手机一直没电？嗯嗯这样啊，那好，我们在饮食区和f舞台中间的一个地方，这里有一个绿色的坡，旁边插了几个音乐节的广告旗，我们就在这个坡的背面，很好找的，你们待会儿要是找不到就跟我联系，或者你们待着别动我们去找你们。嗯嗯好，那挂了，拜拜。” 第168页 大家问洛云亭说得怎么样，他说杨景澄和沈柔是一直在一起，等主舞台这场结束后，她们就过来找他们。 ---------------------------------------------------------------------- 江澜和方子胤留在帐篷里休息，贺枫和洛云亭一起，李亦欢一个人不知道去什么地方了。 晚上的场人没有白天多，毕竟大多数人还是买单日票的，到了晚上就要赶着回家，晚了就没有车，回市区也还要很久。 晚上的场也不是很吵很闹，是抒情的歌，观众们也都只是安静听着，然后和朋友们安静地讲着话。 “每个人都有心事呢。”洛云亭低声说。 “是啊。” “你以后想做什么？” 贺枫想了想，换了个姿势，双手向后撑着草地，将双腿伸开，然后说：“当个歌手。” “你决定了？” “是啊，我不是跟你说，我要站在那上面，给你唱歌？”他伸手指着两人面前的巨大的主舞台。 洛云亭抱着膝盖，侧头看着他，轻声地笑：“嗯，我等着。” “那你呢？” “我？”洛云亭有些疑惑。 “嗯。” 洛云亭笑着问他：“你觉得呢？”贺枫总觉得这人的笑容里有几分苦涩。 “你知道吗？从第一眼见到你开始，我就觉得，你和所有人都不一样，你和我一样。”他凝望着洛云亭的眼睛，声音很低沉，却很温柔。“你不属于牢笼，你属于天空。” “可是这个世界的人，一旦降生，就已经在牢笼里了。”洛云亭轻声说。 “你的心不是这么说的，因为我们都知道，当我们的心走出牢笼的时候，我们就走向天空了。”贺枫在心里说：大多数人看不到自己的牢笼，可是我们看得见，那间没有光没有门的黑屋子，就是我们的牢笼，当我们冲出去的时候，我们就飞向了天空。其实每个人都有一间黑屋子，但是他们的屋子充满了世界的假象和伪装，还有五颜六色的光，于是他们以为他们没有禁锢，于是也从不曾思考逃离和飞往天空的事情。 洛云亭听了他的话，忽然沉默了。过了很久很久，才慢慢开口，轻声说：“你想知道，我哥在那条巷子里，到底跟我说了什么吗？” 【作者有话说：完结倒计时了哦~ 里面说的那个电影，就是陈凯歌的妖猫传，我还蛮喜欢那个电影的。】 第87章 音乐节（终） 然后，洛云亭慢慢地讲，贺枫也慢慢地听。 在那条巷子里，洛雨轩让所有的人都退出去，只留下他们两个人。洛雨轩问洛云亭，他是不是真的和那个女孩子在一起，语气愤怒而狂躁。 “是真的又怎么样？”那时候洛云亭不知道为什么忽然一口承认。 “如果是真的，那我就杀了你。”洛雨轩听他冷笑着这么说，却慢慢平静了下来，然后一字一句地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洛云亭深深地看着他的眼睛，说：“那你就杀了我吧。”然后盯着他，丝毫不阻止，抑或是后退。 洛雨轩拿着铁棍，一步步向他靠近，然后慢慢地说：“洛云亭，凭什么是你得到了一切呢？凭什么你像个天之骄子一样，而我却平凡而混账？凭什么我们之间的距离这样遥远？我有的时候真的对你恨之入骨，我想把你撕碎想把你毁灭。” 洛云亭望着他，轻声说：“你以前不是这样。” “我以前？”洛雨轩冷笑。 “你以前很照顾我，是一个很温柔的人。”洛云亭语气淡淡的，像是在叙述一件于己无关的事情，他沉默了一会儿，语气却变得有些忧伤了，他继续说，“你为什么变了？变得讨厌我，对我不屑一顾，可是要是这样，你就和我划清界限，为什么又要来纠缠我？” 洛雨轩听他这么说，停下了向他走近的脚步，像是在喃喃自语，“为什么要纠缠你？”他笑了笑，望着地上，呆呆地说：“不是我在纠缠你，是你在纠缠我。是你每晚跑到我的梦里来，是你永远在嘲笑我，是你讨厌我，对我不屑一顾，你每天与别人说笑，每天把自己的生活过得好好的，每个人都心疼你，喜欢你，而我呢，就这样被你抛弃了，我们的距离越来越远，你是天上的月亮，而我是地上的泥污。你可曾喜欢过我？你可曾心疼我……” 洛云亭呆愣地听着洛雨轩碎碎地小声呢喃，说着自己内心深处的声音。 “洛雨轩，你疯了？” “洛云亭，我是疯了。我不是早就疯了吗？”洛雨轩拿着铁棍逼近洛云亭，“我绝不允许，你和别人在一起，我今天杀了你，然后就陪你一起。”洛雨轩已经语无伦次了，可是挥着铁棍的动作却没有片刻的迟疑，洛云亭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缓缓闭上眼睛。 第169页 他以为铁棍会落在他头上，然后就此永远地闭上眼睛，可是他的右腿上却传来一阵剧痛，然后是骨头碎裂的声音。他痛得几乎晕眩，当他模糊的视线努力变得清明，只看到洛雨轩满脸的泪水以及转身仓皇离开。 后来，洛云亭的妈妈匆忙赶到，将他送去医院，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洛云亭都住在医院里。 ------------------------------------------------------------- “他喜欢你。”贺枫轻声说。 洛云亭沉默着，目光投向舞台上的表演，却又心不在焉。 “后来我就没有见过他了。再听说的有关于他的消息，是他的死讯。”洛云亭的声音很低，声音里有淡淡的忧愁。 “我一直是一个感情很淡的人，我可以在大部分事情上做的很好，可是这些事情对我来说一点也不重要。其实一直以来，我都清楚这些对我来说不算困难的事情，都不是我要去追寻的。我有的时候也很奇怪，我到这个世界上来干什么呢？我到底要什么呢？这个世界在我面前，像被玻璃纸给蒙住了，所有的颜色，所有的事物我都不能清清楚楚地去端详和观察审视，只能模模糊糊地看个大概——就像是做梦一样。 “直到那一天，我哥打向我的那一棍，或者说我哥的死，好像一下子把我打醒了——或者说，把我打得睡得更深了。我好像能够看清这个世界了，颜色都分明了，事物都清晰了，可是我的心里却更迷惑了。 “我哥讨厌我学习成绩好的样子，讨厌我受人欢迎的样子，讨厌我规规矩矩的样子，讨厌我淡漠的样子，我却偏偏越来越向着这个方向走了，我不是故意的，但我就是越来越变成他讨厌的样子了。也许我潜意识里对他很抵触吧，抵触一件我和他都不愿意承认的事情。”洛云亭说得很慢，说一说，停一停。 贺枫望着他的侧脸，这人的脸被舞台上照射下来的光映得轮廓分明，竟然有些不复温雅而乖巧的样子，反而有几分叛逆——也许这才是真实的他。 “抵触他喜欢你这件事。”贺枫轻声说。 洛云亭默默收回目光，将额头抵在抱着膝头的臂弯。 “那是我第一次去思考感情这件事。我以前从来没有想过，人这一辈子，开心不就行了吗？即使没有多开心的事情，平平淡淡地也就过去了。我做所有的事情都做得很好，并不是因为我喜欢，或者别人喜欢，而是这样做，很多事情都会变得容易许多。那时候我想，如果有一件我觉得能让我开心的事情，我也许会毫不犹豫地选择那件事，而放弃我现在正在走的这条容易的道路。 “可是从那件事发生之后，我觉得自己变了。好像认真地做着大家期待的事情变成了我的任务，变成了我的枷锁——明明我不想这样。我在想为什么，大概是对我哥的报复，也许是对我哥的偿还。我从那时候才开始考虑，感情到底是什么东西呢？它好像从来都不显山露水，像温水里煮的青蛙，让你无法逃脱，让你慢慢致命，将一个人的人生扭转到另一条道路。 “所有的感情都是在变化的，有的会慢慢变浓变淡，有的会变质。那么拥有一份感情的人，迟早都会遭受另一份痛苦。那么人为什么要将自己陷入感情呢？人在什么都没有的时候，不也很快乐吗？人活着，不就是为了快乐吗？如果迟早都要遭受痛苦，为何要让自己爱上呢？ “当我遇到你，我觉得我找到了答案。”洛云亭断断续续地说，唇角勾着，慢慢抬头，看向远方的天空，看着远方五彩的光，那些光照进他的眼睛，让他的双眸亮得惊人。 他又将脸埋进臂弯，轻声说：“喜欢就是喜欢，爱就是爱，没有办法否认，也没有办法躲避。没有人足够聪明去预见以后会怎样，但如果你此刻拥有一份感情，那你就要小心地呵护，全力以赴地去排除万难。贺枫，你知道吗，你就是这样一个人。” 贺枫望着他漆黑的随着风轻轻摇动的发丝，问：“我？” 洛云亭继续说：“是啊。你发现了吗？你不会思考以后。你从来不会想，会不会有一天我们不能继续在一起了，你从来不会想，会不会有一天我们不再喜欢彼此了。” 你会跟我说，你以后会站在那个舞台上给我唱歌。 我不知道能否实现，我也不知道我们能否走到那个所谓“以后”。 但我此刻知道，你在朝着那个方向走着，而我陪着你，等着你。 ------------------------------------------------------------- 晚上的所有场次都在十点结束了。 贺枫和洛云亭回到帐篷，其他人都已经回来了。 第170页 今晚的月亮很亮，淡淡的皎白，被淡淡的云掩映着。 大家说一起玩桌游，于是在帐篷前的小山坡上铺了一块布，围坐在一起。大家对沈柔表达了欢迎，沈柔也没有任何不自在——她本来就是个来去洒脱，不在乎别人目光的人。 方子胤准备了各种牌，大家一起玩到深夜，江澜情绪最高，还说去买酒，被杨景澄骂了，她也不生气，抱着可乐瓶笑呵呵地对嘴吹。 等到过了半夜十二点，大家决定散场睡觉，按照原先的计划，贺枫和洛云亭一顶帐篷，李亦欢和方子胤，然后三个女生一顶。 晚上其实并不安静，帐篷也并不隔音。有人喝醉了在不远处高歌，然后或好听或五音不全的歌声又从四面响起互相应和。 很意外的，洛云亭睡着得很快。 贺枫却有些睡不着，也许是因为洛云亭的那些话，也许是因为他自己。 他走到帐篷外，想吹吹风，却意外地看到另一个人——江澜。她一个人盘腿坐在不远处，离三顶帐篷都不近，也不远。 贺枫只能看见她瘦小的背影和披散的长发。 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心事，每个人都走在自己成长的道路上，人们也许会互相影响，但自己的路就是自己的路，谁也没有办法帮谁走完。 贺枫心里对江澜有愧疚，但又矛盾地觉得所有的事情都理所当然。她好像望着月亮发呆，他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不知道她思念着什么，怨恨着什么。 【作者有话说：快完结了哦，谢谢大家的支持！ 已经在想下一本写什么了，是写偶像综艺奸情史还是写宫斗文？大家可以评论提建议~爱你们！】 第88章 全文终 我是贺枫。 音乐节结束之后，我们又回到各自的生活。 我仍然住在洛云亭家里，直到下个学期开始，才会重返学校，那时候会进行分班考试，也许我和洛云亭会分在一个班，也许不会。 那天我问洛云亭以后想做什么，他没有回答我，但是我知道，他以后会知道的。 李亦欢又变成了那个没心没肺的李亦欢，天天和赵文对着干，好像和钟莹莹又有了新的进展。 不知道方子胤走出来了没有，但是我想迟早会的。 杨景澄和沈柔并没有如我所想在一起，女人之间的事情总是很复杂，可我觉得她们互相喜欢。 还有江澜，她仍然是赵文的好班长，仍然全心全意地帮着管理班级，认真地学习，认真地对待每一个人，仍然喜欢在课间把头发披散下来，仍然喜欢和我们一起玩耍。 所有的事情都在慢慢地向前进。 ------------------------------------------------------------ 我总是在说，谁和我很像，谁又和我很像。我们都一样孤独，一样自我，一样厌世，一样入世，一样冷漠，一样灼热，一样荒芜，一样疯狂。 其实所有人都一样。 每个人都在这个世界上慢慢地走，自己感受着所有的喜悲，感受着空洞，感受着热烈。 我们走在地上铺满枯枝与绿叶的重重森林，走在一条窄小的道路上，间或走到阳光倾泻的一段空幽，间或走到天光不见的一段漆黑，间或走到繁花相伴的一段绮丽，间或走到虫鸟和鸣的一段热闹。 可我们还是我们自己。 独自一人还是独自一人。 我仍然什么都不懂，仍然狂妄自负，仍然冷漠骄傲，仍然格格不入，仍然幼稚孤独。 我有很多话没有说完，可是我今天只成长到这里。 【作者有话说：这文完结啦，最后会在后面写一下感言~】 第89章 最后的话 最后的话： 《问题少年》这文是从2016年暑假开始写的，然后同年9月17日第一次发表，到现在一共两年半。那时候在寒武的贴吧上连载，大约写了五六万字，然后就开始在贴吧上一段一段地发。那是我大二刚去学校的时候，也比较忙，存稿发完之后，就断断续续地在手机上写，一点点地发。那时候贴吧上的读者还挺多的，有很多读者评论，因为这篇文关注我的粉丝大约有近一百个。现在想来，真的非常感激他们，也非常庆幸最开始是在贴吧上连载，要是没有贴吧粉丝读者的鼓励和催更，我可能坚持不下来。 我很喜欢写作，写作是我非常重要的一个爱好。刚上大学的时候，由于自身性格原因，受到了一些挫折，也不想再融入集体，也越来越重视自己的爱好，越来越专注于自己一个人可以完成的事情。 最开始写是因为想写一个故事，后来断断续续往后写，也有了一些读者，会鼓励我催我更新。那时候就感受到了压力，事情一直很多，有的时候觉得实在不想写，写出来也是垃圾，不写又觉得对不起读者，而且觉得一直拖着不写，这文永远没办法写完，于是还是坚持在写。 第171页 再之后就在另一个小说网站上发表了几章，没有跟他们签约，发表了也没有翻出水花，可能是题材并不热门，也可能是我实在不会讲故事，于是就删除了。 这文一直是用第一人称写的，贺枫就是我。这文一直到完结都是用第一人称写的。18年7月底和寒武签了约，然后在寒武发表。编辑跟我说，把第一人称改成第三人称可能会好一些，于是我就先用第一人称写，然后发的时候再改成第三人称。有的读者可能会发现有的时候我为了赶时间不断更，先发了第一人称的版本，然后过几个小时才改好。 刚签完约，八月就去了北美。正是这段时间，让我慢慢写完了这篇文的绝大部分。北美的生活很枯燥很空闲，于是可以安下心来写作——这正是我向往的生活。 在那段时间，写得很快乐，因为时差，需要赶在中午12点更新，经常晚上熬夜到一两点，但还是很快乐。后来也因为学业的事情经常断更，也有因为出去玩而一断好多天，每次跟读者承诺说这段时间要日更，结果第二天就断更，觉得很对不起大家。 这文的战线拉得太长了，写了两年半，而这两年半正是我人生疯狂成长的阶段，因此不管是写作的心态，还是故事的结构，还是想要传达的东西，后期相比于前期都有变化。这文没有大纲没有人设，完全是我想到哪儿写到哪儿。最初是想把我的高中生活写出来，所选用的情节都是我高中发生过的事情，关于学校布局的描写也完全以我的母校为蓝本，甚至细到很多本校学生都未曾注意的细节。 前两天开车路过我高中，发现我的高中已经挂上了另一所高中的牌子，而我自己的高中已经搬到另一个地方去了。现在的那所高中，连校门都没有丝毫变化，里面的建筑更是分毫无差，可是却已经不是我的高中了，而那所搬到另一个地方的高中，虽然和我的高中名字相同，可是却和我没有分毫关系。当时路过，车子一下子就开过去了，我也无暇伤感，后来才慢慢觉得难过。 这个故事本来是为了纪念我的高中生涯，所以想要写得尽可能的细致，也是因为如此，才写了一学期的故事，就写了八十几章了，而时间也拉得太长，以至于我没有办法继续把剩下的两年半写完。我的原计划是写到高中毕业的，因为剩下的两年半发生了更多的故事，其实我想都写进去，可是不行了。也许我会把那些故事写在我以后的小说里。 总之，这本小说，我真的是随心而写，而且是我的第一个相对完整的作品，第一篇长篇小说，不论是结构还是技巧，不论是情节还是立意都很粗糙，都没有经过细致地规划，都没有被好好设计，也是这个原因，我中途写得很痛苦，曾经一度觉得写不下去，因为觉得后面越写越偏离最初的感觉，越写越没有灵气。可是我还是写完了，因为这是一个开始，尽管这个开始并不完美，但是也正是因为它不完美，所以我知道我需要慢慢成长。 谢谢最初贴吧的朋友们的鼓励，寒武的朋友们的支持，谢谢你们的一路陪伴，我真的万分感激和感动。 和你们说的所有的爱都是真的！祝我们大家以后的道路都越来越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