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被爱的N种姿势》 第1章 一个替身不回来 “安祁先生,少爷要我转告您,云少爷回来了!”西装笔挺,皮鞋铮亮的管家微微弯着腰,恭敬的像是真的一样。 安祁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低头慢慢的从那个装潢华丽的客厅回到自己的小客房。这是住了五年的地方,把所有尊严都埋葬的地方。他环顾了一圈自己生活的区域,低头开始收拾东西。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五年时间,自己所能带走的不过是当年带来的几件衣服,随手塞进箱子里,然后嘲讽的硒笑,真的没有什么。 作为一个尽职尽责的替身,安祁相信自己足够优秀有眼色,比如说现在。 正主回来了,自己总要痛快的滚蛋,这不是自觉,而是仅剩的自尊。即使死皮赖脸的留在这个豪华的伤心地又有什么用处,一千六七百个日夜终究还是没有换来等值的爱。 安祁一步步走下铺着红毯的楼梯,米色的大理石反射着耀眼的阳光,让无数人在这奢华的环境中目眩神迷。面无表情的从管家大人身边走过,假装看不到他眼中的怜悯与担忧。 怜悯什么,一个卑微的失去自我的可怜人吗?心底不屑的嘲讽,脸上不得不摆出欲拒还说的痛苦表情,直到撑着摇摇欲坠的身子走出这座豪华的房子。 有钱的家伙更注重自己的小命,相比于繁华的都市,他们更喜欢所谓的养生之地。门口的湖光山色,鸟语花香,的确是让人流连。只是那几乎挨着后脚跟被关住的红木大门被门里的人甩得震天响。 在哐的一声巨响中,安祁心底原本因为管家那些微担忧而泛暖的心瞬间酸涩起来!原主啊原主,你的姿态到底放的有多低呢,原来人家担忧的从来不是你,而是担心你会死皮赖脸的被这些虚假的繁华迷了眼,死活不愿意离开! 安祁掏了掏兜,只有不到一千块钱。在一线的城市里,这够做什么呢?安祁苦笑,按他的一贯理解,替身虽然是一个高危职业,但是收入也同样丰厚,只不过,这次的替身,不是委托,甚至说到底还是自己求来的,也就是俗称的倒贴! 倒贴!安祁张开手冲着太阳,阳光从指缝中投射下来,落到仰起的脸上,带来久违的暖意,回首望去,白色的欧式别墅带着贵族的风范,矜持而高雅,他转身离去,毫不留恋。 不得不说,当安祁被自家系统带到这个时空,就瞬间明白了这个故事的狗血之处。一个爱到了卑微的原主!也许正是因为极致的卑微,才会爆发出巨大的恨意。 如果真的所有的付出都能得到对等的回报,这世上也就不会有那么多的痴男怨女,努力并不是错误,错误的是不知悔改。当断却未断,就是把所谓的尊严踩在脚底下,狠狠剁上几脚却还要大声的叫好。 爱而不得和得而不爱,说不上谁比谁更加悲哀。然而不幸的是,安祁扮演的却是那个爱而不得的。比如现在,原主已经陪在那个男人身边五年,可是,最后得到的只是隐晦表达出来的一句话,“你该走了!” 安祁来的时候不知道原主究竟是用怎样的心情回顾自己的一生,他也无法理解原主的那些撕心裂肺,毕竟安祁只是一个扮演者,他可以看到他所有的故事,却无法完全理解那种不可言说的情感,只是这一次,安祁苦笑着摸摸自己的胸口,这里,早已经没有了心跳。 像是个正常人一样会说,会笑,会跑,会跳,可是,一切都已经回不到以前了。原主决绝的切断了所有的生机,却放不下滔天的恨意。 安祁是在原主死亡后接收到这具身体的,是因为没有爱情活不下去吗?显然不是,如果只是单纯的因为爱情活不下去,大概也就不会有这次所谓的任务,至于原主的死亡原因,却和自己这个任务者没有什么关系,安祁漠然的想到,在这里,只要完美的完成原主的委托就好,愿那个人一生幸福,不得所爱。 或许有人会问,既然你自己不求上进,自甘堕落,又有什么资格来报复那个人呢?这不是安祁第一次接手这样的历史遗留问题,当时是怎么回答的呢? 安祁记得自己踩在谁的背上,嘴里叼着烟,在弥漫的烟雾中告诉他,倒贴虽然下|贱,但是,一直给予对方希望的是谁呢?一直背叛着感情的,又是谁呢?人活着,能够彼此相爱是一件极其幸运的事情。当然我们不能要求自己喜欢的人一定会给出欢欣的回应,一方可以付出,可以尝试,可以努力,但是,这并不是另一方以此伤害别人的理由。 如果没有这样似是而非,仿佛下一刻就能够得偿所愿的暗示,又怎么会有那多心甘情愿呢? 安祁不知道自己会在这个时空停留多久,现在的身体不需要吃饭睡觉,但是自己总不能表现的太过异于常人。犹豫了几分钟,他还是决定换份工作,之前在魏景臣下属集团的工作还是放弃吧,虽然魏景臣从来没有关心过原主的工作,但是一切为了后续的发展,都值得。 “系系,”安祁在脑海里轻声叫到,显然没有回答,“统统。”依旧没有回答。安祁知道自家系统,这一回,系统似乎是打定主意不理自己了,真是小气,不过是因为上个空间安祁嘲笑它是个矬子,可是事实证明它的确是个矬子! 安祁决定暂时还是不打扰系统了。 说实话,原主长得不错,是个清朗俊秀的青年。也是,如果励志要提供一流的替身服务,总不能不够赏心悦目,安祁打量着镜子里的青年,细碎微长的黑发半遮住饱满的额头,白皙的皮肤,挺直的鼻梁,形状优美的唇形带着诱人的红色,浅棕色的瞳孔更多的是一种异域的风情,那个男人说,原主的侧脸和他最像,安祁努力的侧着头,斜眼看着镜子里的影像,终究是不能理解记忆里那个男人痴迷的目光。 “安祁,换班了。”外边有人大声的叫安祁。 “知道了,就来。”安祁低下头快速的洗洗手,推门走出洗手间。 这是一座大型超市,安祁来的时候正好在招理货员,安祁也没什么犹豫,反正干什么对于他来说都无所谓,而且这里还包吃包住,虽然工资低了一些,但是免去了很多麻烦,他倒是极满意这份工作。 “安祁,快着点儿,45号收银台的“孤儿”速度的领回来。” 安祁应了一声,快步向着45号走去。星期天的卖场总是格外人多,所以当安祁和一个差不多大的青年撞在一起的时候,他完全没有在意,本来准备把对方扶起来的时候却敏锐的捕捉到对方眼中快速闪过的一丝厌恶。 真是,生活无处不狗血,尤其是当自己成了狗血事件的当事人的时候。 安祁看着冲到青年身边小心翼翼的扶起那个易碎品一般的青年的男人,微微眯了眯眼睛。 得嘞!今天这主角可就齐全了。 魏景臣一把把想要扶起青年的安祁推到一边,自己小心的蹲下看看那人的脸色,像是捧着一件玻璃制品一样小心的扶起地上的人,反复确认他是真的完全没有擦伤碰伤之后,才抬头看向对面的安祁。 安祁微微低着头,一直小心的偷偷瞄着对面的男人,微微抿着嘴唇,在看到那样可以说是极致温柔的动作时,眼眶终于还是慢慢的变红,却又再发现自己这样想哭的冲动的时候快速的佝偻起身子,借以遮挡自己的狼狈,修长的手指不安的扭着衣角,直到关节因为用力过度而微微有些发白。 想要仰着头带着高傲留下满地的不屑,但是一开口,“我,我,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安祁只能努力的抑制着想哭的冲动,声音带出浓浓的鼻音。 没有等到魏景臣说话,那个一身白色宛若水中白莲一般的青年突然笑了起来,“算了算了,反正是景臣你的老情人了。你也不心疼着些?” 安祁一听这话就知道完蛋,闪电般的抬头,果然捕捉到那人眼中的恶意,他那张在安祁看来白得有些不正常的脸上隐秘的在魏景臣看不到的方向得意的勾起嘴角。 魏景臣根本没有抬头看对面,而是小心的扶着怀里的人,眼中写着深情,满脸不耐,“滚。” 安祁睁大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魏景臣,但是这样的姿态甚至没有换来对面那人一丝的注意力。 这样的安祁,只是让对面的男人越加烦躁,他不由得加大了声音,“滚开。” 在那个青年摔倒的时候就有人围观,此时看到这个男人如此恶劣的态度有人不愤,有人嘲讽,有人一脸看好戏。 安祁看了一圈周围的人,猛然低下头冲出包围圈。 魏景臣看着那人跑走的身影,消瘦而脆弱,他的心微微一颤,那是陪了自己五年的人,却又以那样陌生的姿态离开,这么多的岁月,仿佛一直看着他,却又从来都没有仔细的看过他,但是,这不是现在的自己应当关心的,魏景臣这样告诉自己,然后更加小心的护着怀中的人,一遍遍重复,这才是自己等了五年的人,而不是那个看着自己富贵贴上来的人。 第2章 一个替身不回来 安祁冲了出去,却并未冲远,不过是找到停车场一个昏暗的角落里,倚靠在柱子上,在昏暗的灯光照不到的角落里,平复着刚才那一刻翻滚的恨意。 真是不能理解,安祁掏出烟,放在鼻子下嗅了一下,几块钱的香烟,淡淡的烟草味道中还有些刺鼻的气味,有一种辛辣的刺激。原主是不抽烟的,只因为魏景臣不喜欢烟的味道,可笑的理由,把所有的自我都毁灭了,最后还是一无所有。 安祁点着烟,使劲抽了一口,在黑暗中留下明明灭灭的光点。气体盈满肺部,虽然抽不出味道,但是此时此刻,安祁认为自己需要那样的烟雾来填补所有的空虚与疲惫。 为什么呢?五年的陪伴真的什么都算不上吗?那样的小心翼翼,那样的委曲求全,抛弃了所有的自尊,压抑着所有的痛苦,用尽所有的力气追逐着脚步和目光,甚至把生命的全部都用来赌一个注定失败的结局,这些真的,什么都算不上吗?即使看过太多这样的例子,但还是有无数人前仆后继走上这条路。 听着醉酒后被喊错的名字,那是用钝钝的刀子一点一点的切割血肉灵魂。不允许随意进入的房间,不允许被触碰的照片,不允许,不允许,那座豪华的房子里,到处都是不被允许。漫长的没有黎明的黑夜,一个人的体温无法驱散的孤独和寒冷!到底,是什么支撑了你五年?这种所谓的爱吗?那种没有任何希望的爱吗? 安祁冲着天空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白色的烟雾缭绕中,他的神色复杂难明。 巨大空旷的停车场里传来两人的脚步声,安祁站在暗处,看着魏景臣不停的追逐着另一个青年,而那青年则是满脸愤怒,脸含不甘的甩动自己的胳膊,躲闪着魏景臣小心的护在身后的手。 “小云,你也知道他只不过是个替身,因为你不在身边我才……”男人焦急的拉着那个在安祁看来白的像是鬼一样的青年,满脸讨好与卑微。 卑微,多么可笑,那是原主从来没有见过的神色,是那人从来没有对安祁表露过的神色。在原主身边时,魏景臣永远是冷静的,强大的,冷漠的,带着帝王施舍的高高在上,傲然于自己的王座上,看着原主低下的匍匐。但是现在这样的他,则是陌生的。 安祁嘲讽的笑了笑,用一只手紧紧的箍住自己的手腕,纤细的,脆弱的,安静的。可是为什么即使到了现在这样的地步,即使已经心死成灰,依然会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感受到所有的不甘与痛苦呢? “笨蛋!” “统统!”安祁深陷原主阴郁情绪的思维瞬间回归理智,在这种无依无靠的世界中,源自亲近者的安慰总是让人格外舒心,“统统你终于打算理我了?” “笨蛋就是你。你的这具身体只是死亡了而已,又不是代表你也没有了感情。笨蛋!宿主你真是笨死了,如此神武的本系统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宿主。好了,现在开始清算上一时空积分。”系统收敛了傲娇的声音,开始公事公办起来,“剩余积分数,一万三千分,本时空可得分,五千分。笨蛋宿主,祝你好运!” “喂喂,统统,这个时空到底要做什么啊喂?” “愚蠢,你以为本系统原谅你了?” 之后,无论安祁如何道歉,诱惑,系统都不再出声。 这些对话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所以,安当祁有空去看那两个讨厌鬼的时候剧情依旧可以大致衔接的上。 这就亲上了,安祁在心里鼓掌,饶有兴致的看着魏景臣把那个青年按在车上,吻得热火朝天,难解难分,即使是在如此昏暗的场所,那人依旧白的耀眼。 安祁剁了几下脚,踏着重重的步子,泫然欲泣的看着如此糟心的一幕。 停车场昏黄的灯光下,安祁穿着制服的身躯显得清瘦而挺拔,白皙的面孔上满是强忍的痛苦与失落,微红的眼眶让他看起来越加惹人心疼,他就这样静静的站在那里,站在光与暗的交界处,过去与未来的边缘。 魏景臣看到安祁,身体微微一僵,火热的激情迅速的从身体中褪去,他尴尬的抹了一把脸,从车边直起身来,却又在下一刻反应过来自己的行为太过古怪而掩饰一般的大声呵斥,暴怒的声音一遍遍在这个地下空间中回荡,“我说过,滚!安祁,不许在出现在我的面前,立刻,马上,滚!” 安祁的眼睛彻底变红,尤其是在捕捉到魏景臣身后那人靠在车上,毫不掩饰的挑衅眼神后,身着制服的青年快速的低头,弯曲的脖颈折起一个沮丧狼狈的弧度,他捂着嘴转身向外跑去。空旷的停车场里,脚步声由近到远,像是那些曾经拥有过的,终究是离开了。 安祁低头狂奔,直到回到光明普照的超市里,再抬头时,脸上哪里还有什么伤心失望的表情,此时他的心情其实是好的不得了,系统又理他了,还恶心了渣男男。 安祁愉快的跑到45号去领犬孤儿’,理所当然的因为太过磨蹭而被臭骂,不过这些,都无法阻挡他愉快的心情。 下午七点,下午班的人开始陆陆续续离开,超市员工的宿舍楼就在超市大楼后的不远处,此时此刻,天已经完全黑透,都市绚丽的霓虹灯闪动着七彩斑斓的光芒,交错出一个灯红酒绿的都市,安祁抬头看着远处闪动的灯光呆呆的出神,直到被魏景臣抓住胳膊。 安祁猛然一低头,眼中快速的闪过几丝厌恶,却又很快被压了下去,再抬头时,已经是一副标准的属于原主的表情,带着几丝期盼,几丝懦弱。安祁微红了眼眶,“景臣,不,不,魏先生,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魏景臣松开安祁的胳膊,抬手扣住安祁的下颌,仔细打量着眼前的人,似乎是瘦了些,原本就大的眼睛现在越发显眼,“你都不好好吃饭吗?还有,你的工作……难道你走时候没有拿过该拿的东西吗?” 安祁惊讶的看着魏景臣,忽略到之后的那句话,那句所谓的关心,即使是两人在一起的时候都不曾有过,现在这又是什么意思呢? 魏景臣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飞快的松开手,像是碰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掏出一块手帕使劲的擦。 安祁木然的看着这一幕,苦笑着摇头后退了一步。 魏景臣恢复了一贯冷着脸的样子,“安祁,我警告你,以后不许在耍什么小手段,不许再出现在小云面前,也不准再出现在我面前,懂了?” 安祁低着头慢慢的瑟缩到墙角,既不点头,也不说话。只是不断的用修长的手指绞着衣角。 “我问你懂不懂?”魏景臣烦躁的拽了一下领口,不耐烦的上前托起安祁的下颌,目光激光一样不断扫射,同时隐晦而贪婪的打量这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纤长的睫毛如同即将振翅的羽翼一样飞快的颤抖,下一刻大滴的泪珠毫无预兆的砸在魏景臣的手上,仿佛带着极高的温度,让魏景臣被烫到一般猛然松开手,却又停在空中,痉挛一样的半张着。 安祁沙哑着开口,看着那只手落下,眼中的光芒也渐渐的熄灭,空洞的倒映着城市里虚假的繁华,“我明白!我不会打扰到你们的。” 魏景臣仔细看了一眼安祁,利索的转身离去,这不是自己该留恋的人,自己所渴望的,也不是这个人给的虚假的温度。 魏景臣走远,安祁才抬头,俊秀的脸上表情全无。 “蠢宿主,你真是越来越会演戏了你造吗?”系统的声音毫无征兆的出现,“果然英明神武的本系统不会有一个蠢到家的宿主。小祁祁,每次的任务都是一样的呀,你要努力让他爱你一辈子,越深刻越好。” “呸!当初我还年轻,才会被你坑,现在你以为我的智商和你一样依旧徘徊在水平线下?统统,你这套说法越是从哪学的,还爱我一辈子,你确定不是悲剧一辈子?统统,你知道我的智商是多少吗?” “不到一百四。” “但是,你知道吗?”安祁摆出一个忧愁的表情,“咱们两个加起来,怎么会成负数呢?” “友尽。”系统恼羞成怒的声音传来,然后任由安祁百般诱哄都不再出声。 安祁并不介意,心里甚至微微有些温暖。 也许是看到了原主的所有记忆,看到了那样真挚的,全心全意的付出,在对比今天看到的魏景臣的那副嘴脸,安祁难免受到了情绪上的影响,系统此时突然出声的原因也就清楚了。 安祁看着魏景臣远去的方向,重重呼出一口气,魏景臣,你不敢面对今天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你也不敢深刻剖析自己的内心。不是所有的离去都会有圆满的结局,魏景臣,那个深爱着你的人,早已经倒在无望的等待中。 魏景臣,若是当你知道真相的那一天,你会不会哭?一个在这边,一个在那边,中间相距的,却已经是生与死的距离了。 魏景臣,无论之后的你做什么样的努力,都已经,来不及了。 第3章 一个替身不回来 “安祁,43号台。” 安祁利索的收起手中的一叠票据,起身整理了一下原本就笔挺的制服,迈开长腿走向43号台。 “诺,这是零钱篮子。安祁,你可千万小心算账啊!要是多了也就罢了,要是少了,可是要你自己添上。” 安祁道了谢,拎着篮子走到收款机后。这不是安祁第一次做这样的工作,再此前的时空里,他几乎什么都干过,为了任务,为了生存,他已经漂泊了太久,若不是还有小系统一直陪在身边,安祁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会在无尽的时空流浪中慢慢变得疯狂,在一次次的扮演中,遗忘自己到底是谁,遗忘自己想要得到的和已经失去的,变成只会演戏的傀儡。 俊秀的青年面带笑容,乖巧的站在收款机之后,微笑得体,动作利索,那是一个和记忆里完全不一样的人。 魏景臣站在不远处,静静的看着那人,想要接近他,却又一直自虐一般的忍着不上前,一遍一遍的告诫自己爱的不是他,而是那个自己等了五年的人,可是现在的家里,什么都没有了,只有那座华丽空旷的城堡,和坐在王座上的曾经的深爱的人,没有深夜中的灯光,没有晚归时的醒酒汤,只有索取,没有尽头的索取,这和自己想的不一样,魏景臣告诉自己,只是不习惯而已。 那间屋子,在突然醒来的夜晚去过,迷迷糊糊叫着安祁的名字,然后愤怒而开心,开心于那人的真心,又愤怒自己那么轻易的失去已经得到的东西和最为渴慕的情感,愤怒自己的失态,告诉自己坚守了数以千计个日夜的心一直都没有变,然而想到安祁,却又心疼的无可自抑,病态的用回忆来惩罚自己。 五年时间,或许并不像原来的安祁想的那样,什么都不曾改变,只是,有人总是那样的不够坦白,明明目光已经越来越多的投注到身边人的身上,却还拼命的掩饰了所有的改变,终于,绝望的人还是在无望中渐渐枯萎,所有的期待终究成空。年少时的迷恋已经褪色,身边人的形象渐渐丰满,家的味道,出现了,失去了,在安祁曾经躺过的床上翻滚,假装那人没走,鼻间残留的味道在变淡,每个夜晚惊醒后,泪流满面,就是这样,依旧固执的不肯承认。 然而,一切,都已经来不及。 安祁知道有人一直在盯着自己,带着眷恋和压抑,他也知道那个人是谁,可是安祁却不愿回头,生怕自己的厌恶掩饰不住,这样忽视别人的付出的人,最是让人讨厌,因为他们永远不懂的那样漫长的坚持是怎样一种煎熬,在无意中他们又不断的施舍着所谓的希望,直到所有的热情随着生命一同熄灭。 安祁顶着迫人的目光一直到工作结束,淡定的拎起零钱篮子,转身向着员工通道走去。 远远看见魏景臣站在通道的门口,安祁迟疑一下停住脚步,转身向着另一个方向走去,在演一个懦弱的少年实在是让人倒胃口,那么不如表现的干脆利索一些,实在是神烦。 “安祁,站住!”魏景臣的声音传来,安祁仿佛没有听到一样反而加快了脚步。 “我叫你站住你没有听到吗?”魏景臣人高腿长,几步就追上了安祁,一把拽住安祁的胳膊。 “几天不见,安祁你的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我的话你都敢不听!” 安祁使劲挣脱了魏景臣的胳膊,自嘲一样的冷笑一下,扭头看向身边铁灰色的金属墙壁,留给微黑了脸色的魏景臣一个疏离的侧面,“魏先生,我所做的不正是您所希望的,您还要怎么样?”安祁淡淡的说道,向后退了一步,拉开与魏景臣的距离,褪去了懦弱的表象,青年也可以高傲犀利的如同一个王子,“魏先生,如果您没有别的事情,那么我就先走了。” 魏景臣听了这话,顿时觉得一阵怒火简直能够焚烧所有理智,然而这样的愤怒却在看到安祁尖尖的下巴的时候迅速的消散,只剩下胸腔中撕裂一样的疼痛,“听我的话?”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迟疑着重复。 “是的。”安祁扭回头直视着他,面无表情的看着魏景臣,“魏先生说过要我不要再出现在您的面前,我想,您说过的话,应当您自己还记得。更何况,我本来就是一个替身,您现在到这里,又希望得到什么呢?” 魏景臣完全冷静下来,刚才见到安祁时激动又扭曲的心理犹如被浇下一盆冷水,撕扯破碎的疼意渐渐的远去,随之而来的,是心脏的骤然收缩,面前这人棕色的眼睛里,曾将如同烈焰一样燃烧的热情已经完全消散,现在的这双棕色眼睛,盛满了冷漠与空无,简直就像是,就像是失去了所有的期待一样,魏景臣看着这双眼睛,终于意识到自己到底失去了什么,也许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一个人会像安祁那么真挚而热烈的爱着自己了。 安祁漠然的看了一眼魏景臣,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开。 魏景臣本能的伸出手,却只能握到一团空气。空荡荡的掌心里,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曾留下。就像是名为曾经的剪影一样,离开了,就什么都不曾留下,只剩下泛着古意的卷轴,在时间里破碎。 第二天,魏景臣没有出现,也许是昨天的谈话震撼足够大,像是魏景臣这样的人,与生俱来的掌控欲是极强的,如果发现陪在身边那么长时间的人和自己既想的一点都不一样,他又会怎么做?原主已经渗透到了他生命中的所有角落,这个时候,只要做一点小小的计策与改变,就会全盘吸引住他的注意力。鱼饵已经洒下,用真心和强势做成,之后鱼儿又会何时上钩呢? 安祁照常完成了自己的工作,再次下班时,不禁暗暗翻了个白眼,这样的日子真是受够了。渣男男轮流出现什么的,真是让人恶心的想吐。 那个小云,魏景臣心中的白莲花,依旧维持着一身白的姿势,斜靠在员工室外的墙壁上,修长的手指间夹着一根烟,缭绕的烟雾让他的面孔有些模糊不清,他在等安祁。 “景臣来找你了。” 安祁本来不想理他,却又觉得现在的情形分外的好笑,就像是狗血三流电视剧里的情节,女主发现男主去找前任,然后跑去质问前任,其实安祁一直不理解,这样的情况,不应该是男主的错误吗?为什么一个两个的,非要选择一个更不利的方法呢? 前几天的,昨天的,今天的,一个个的轮流来刷存在感,微微皱起秀气的眉头,真是没有安生日子过了,即使是为了任务,安祁也不打算做这样大的牺牲,那么,与其让他们一个一个轮流上门来恶心人,反倒不如先发制人。 安祁几步上前,一把扯掉青年手中的烟,冷笑了一声,随手掐灭扔在地上,猛然逼近白莲,几乎到了呼吸交错的地步,“是啊,魏景臣来找我了。”微微勾起嘴角,笑容近乎邪气,声音中的恶意简直不能压抑,“纵然我是个替身,那又怎么样呢?更何况,”安祁拉长了声音,一字一顿的在他的耳边轻声说道,“现在看来,到底谁是谁的替身还不一定呢!” 安祁站直身体,看着那人本就惨白的面孔越加白得像雪一样,恶劣的一笑,“与其来找我,不如好好看好你家的魏先生,看个十年八年的,没准儿,你这替身就转正了。” 安祁伸手使劲的扯了扯那人白皙的面庞,只觉得指间一片滑腻,情不自禁的在他的身上就着名牌服饰擦擦手,“吃惊吗?吃惊我和你想的不一样?”再次贴近白莲小云,修长的手顺着他的裤兜掏进去,拽出一个手机,不屑的嗤笑一声,眉目含笑的看看他,轻轻在白莲的脸上拍了几下,发出啪啪的脆响,“你这一手,忒俗。” 在小云呆滞的目光中,安祁毫无征兆的转身,狠狠的把手机摔在地上,噼啪,零件满地乱滚,手机四分五裂的声音唤醒了呆滞中的人。 安祁却摆出温和而柔软的笑容,全然是一幅安全无害的样子。 小云看着这样的安祁,眼中迅速闪过几丝阴狠与不甘,“算你狠,但是你要知道,景臣他心底装的到底是谁!他是我的。”骄傲的仰着头,仿佛胜利者一样的转身离去,即使明知道已经输的一塌糊涂却倔强的不肯承认,备胎也好,正职也罢,如果不是在国外混不下去,又怎么会回来,既然之前说过爱我,那就应该等着我,五年前可以做到,现在同样可以做到,只有抓住魏景臣,才能一直过优渥的生活,只要这样,我不介意和姓魏的演一场恩爱的大戏,小云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 安祁,不论怎样,魏景臣,终究是我的! 第4章 一个替身不回来 小白莲的出现,并没有打扰到安祁的好心情,无论是魏景臣也好,还是白莲小云也好,终究他们都留不下自己,只要时间到了,或是任务完成了,安祁自然会脱离这个时空,冷漠的来,冷漠的离去,冷眼旁观着所有的悲欢离合,当幕布拉下,华丽的抽身。 安祁伸手拍拍胸口,这里,曾经的热度早已经消散,所有的热情早已经在无尽的漂泊中渐渐熄灭。就像是对着魏景臣,虽然厌恶他,但是这样的厌恶却并不深刻,更近乎一种逢场作戏。 所以,两天后,当魏景臣再次找上门的时候,安祁也就没有太过吃惊。 魏景臣身材高大,此时蹙着眉,抱着臂,即使是在超市外灯光照射不到的暗影里,气势同样高的让人紧张。 “你找小云了?” 安祁一听就在心中把事件描画了一个大概,无非是添油加醋,倒打一耙的把戏,真是俗气的手段,不过在这样的时候依旧为一些人钟爱,当然,不论是再怎样卑鄙的手段,只要达到目的,就可以说是好方法。 安祁抬头看看魏景臣,那人沉着脸,看不出什么表情,但是凭借着原主的记忆,安祁还是能够看得出来,眼下这人是在生气,只不过,安祁在内心冷笑,这气到底是对着谁发的,到还是不一定,这个时候,怎么表现可就成了大问题。 要么加深误会,吊着他上不去,下不来,要么伪装成原主的本性,暂时安魏景臣的心,让他以为自己依旧是一往情深,所有的一切还在他的控制中,让他以为爱可以来的如此的轻易,在时间中慢慢熄灭舞动的所有热情,他就是这样的人,喜欢掌控新奇。 那么,不妨一直这样下去,一个相守了五年却完全不了解的枕边人,被忽视的真心和才发现的强势,以及被他本身藏起来的爱意,这三点已经足够引起他的全部兴趣。既然如此,那就加深这样的兴趣吧,直到致命一击,结果就是,终其一生,他都不能再逃离原主的魔咒,安祁在心底为自己点赞。 于是,安祁不屑的嗤笑一声,被霓虹灯映得斑斓的眼眸扫了他一眼,“魏先生,你在害怕什么?” 看着魏景臣不明所以的样子,安祁猛然一脚揣在魏景臣腿弯上,魏景臣当然没有想到那个安静的甚至有些怯懦的人会来这么一下子,即使知道他最近的表现相当的强硬,猝不及防之下他被安祁踹到在地。没有给魏景臣任何反应时间,安祁直接用膝盖顶住他的脖子,灯光下,安祁黑色的眼睛直直的看着他,熠熠生辉。 就是这样的安祁,就是这样强势而完全与过去不同的青年,让魏景臣的怒火瞬间消散,甚至让他心甘情愿的被压制而毫无怨言,眼前的人,简直就像是一团烈火,纵然靠近会有烈焰焚身的危险,但是却无法不被吸引,鲜活的生命力仿佛感染了自己,不然为什么看着这样的他,心脏的位置会跳动的这样剧烈呢? 安祁知道他的想法,因为这样的人都有些抖m,不过他才没有理会魏景臣的状态,安祁只是自顾自的说道,“难道你家亲爱的没有告诉你,他的手机是怎么坏的?噢~,”安祁拉长音,“不会是你家小白莲突然看不上你了吧!毕竟,你比他大那么多,对不对?” 安祁利索的起身,后退一步,旁边楼房的阴影遮挡下来,完全遮住了他的身影,在一片暗沉中,安祁的声音仿佛也融进了黑暗,变得无比冷酷,“魏先生,看好你的人,不要在让他出现在我的面前。当然,还有你,最好一起远远的滚出我的视线。”安祁的声音慢慢变小,“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魏先生,祝你幸福。”永不得所爱! 魏景臣从地上一跃而起,那片阴影里,已经没有了安祁的身影,高大的楼房上只有霓虹灯寂寞的闪烁,魏景臣觉得自己刚刚才鲜活起来的的心一点一点变凉,一种酸疼的感觉在身体中弥漫开来。他握拳站在原地,脸上的神色晦涩难明,原本心中隐约的想法瞬间清晰起来。 其实不是这样的,安祁,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不是来来找你兴师问罪的,也不是来责怪你的,安祁,我只是以为你受了委屈,我只是想来要一个答案,我只是想要告诉你,安祁,对不起! 小白莲会和魏景臣怎样,安祁一点都不关心,所以当安祁的手机上收到小白莲的短信也很诧异,什么叫都是我的错,什么叫魏景臣最爱的是你,我知道他最爱的是你,安祁抽动嘴角划拉着手机屏幕,毕竟原主当了你五年的替身,虽然现在魏景臣有些摇摆,但是,这些犹豫并不能抵消那五年的事实。 安祁笑了笑,直接叫了一辆出租车。 “去景云国际!”真是挫透了的名字,还景云国际,安祁砸吧砸吧嘴,当年人家小白莲不答理你,嫌你是个没有继承权的二代,却又通过你搭上了另一棵大树,叫嚣着真爱跟着人家去了国外,剩你一个人‘顾影自怜’。 现在你升级成了钻石王老五,小云又跟个闻着肉味的畜生一样巴巴的跑了回来,这么恶心的东西,八成是在国外混不下去了,就这样也亏得你下得去口,安祁看着手机里的短信,却又一脸复杂,输在这样的人手里,原主你真是,糟透了。 出租车很快到了地方,作为足以担当一个城市标牌的地方,景云国际的大楼也十分气派,出入这里的人都是西装革履的精英范,于是一身便装的安祁极为异类,当然他才不在乎其他人的目光,直奔前台,“帮我接魏景臣,就说安祁找他!” 前台看着安祁不客气的样子,以为安祁是自己boss的什么朋友,利索的打电话上去询问。 “先生,您可以上去了,魏总在15层等您。”前台姑娘的笑容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越加显得甜美。 安祁点点头,直接上了15层,这里是魏景臣的办公区,原主陪在他身边五年,都还没有资格走到这里,或者,魏景臣都不知道原主曾经是他下属公司的职员。真是可悲,安祁面无表情的站在打开门的电梯里,看着魏景臣焦躁不安的在空旷的走廊里走来走去,华丽的吊灯,栗色的墙壁,深红色的地毯,如此复古华丽的场景却依旧成为魏景臣出色外表与强大气场的陪衬,那个男人真的足够强大,却也足够残忍。 叮的提示音惊动了魏景臣,当电梯打开,他看见安祁时,顿时停住了忙乱的脚步,一向冷硬的脸上也慢慢露出一点笑意,迫人的气势也稍稍柔和了一些。 魏景臣正想要上前,却捕捉到安祁脸上不慎愉快的表情,向着安祁走来的脚步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停在那里,看着安祁走出电梯,厚重的地毯足以隐藏脚步声,但是,魏景臣却觉得自己的能听到咚咚的声音。 “魏先生,你是不是当我说话是在放p?听过也就算了。”安祁站在门口,冲着魏景臣举起手机,“我叫你看好自己的人,你全当了耳旁风是不是?” 魏景臣张嘴想要说什么,安祁却随手把手机向着魏景臣扔去,白色的手机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精准的命中魏景臣的胸口,掉落在地,厚厚的地毯抹去了碰撞的声音,安祁冲着魏景臣哼了一声,转身回到电梯,动作快的魏景臣都来不及阻拦,或者说,让他根本没有理由去阻止。 电梯门闭合的瞬间,安祁看到魏景臣小心的捡起手机,装进兜里,那是,原主五年来唯一收到的礼物,唯一来自与魏景臣的礼物,今天,连同最后的牵绊,一并替你还回去。 原主,你一定不想在和那人纠缠,安祁靠在电梯的墙壁上,微微低着头,你连自己的生命都已经舍弃了,又怎么会在乎那么虚假的温暖,对不对?所以,今天,把这一切全部还给他,反正,早已经就再不能相见了。 “恭喜宿主,任务完成度达到百分之九十。请再接再厉!” 是啊,不过是个任务,接收死者的怨恨,借着这样的怨恨,从地狱深处爬回人间,当死者的怨愤平息的时候,再度回到地狱,就是这样无望的轮回着,一次又一次。 安祁闭眼靠在电梯上,难得的露出一丝疲惫,其实,很累了啊!但是,不能放弃,不能。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睁开眼的安祁掩饰住所有的厌倦和烦躁,冲着电梯外的一脸吃惊的小白莲高傲的如同王子一样点头示意,无视了小白莲似乎是想要说什么的欲言又止的面庞,一把推开他,优雅的向外走去。 屋外,依旧是阳光明媚,安祁回头看看小白莲几乎遮挡不住的怨恨,洒然一笑,只要坚持下去,总还会有希望,只要我没有忘记目标,终有一天,会到达终点,对于这一点,我从来没有怀疑过。 第5章 一个替身不回来 安祁回到超市的员工宿舍开始收拾东西,任务完成度已经达到百分之九十,也就是是说,再来一个比较强烈的冲突后,任务随时都有可能结束。 虽然对于小系统的陪伴安祁表示很温暖,但是以小系统的闹性,脱离原主的方式可谓是千奇百怪,安祁头疼的皱皱眉,真是各种各样的惨不忍睹,超市的员工都还不错,那么还是不要吓唬大家比较好。 安祁递交了辞职信,提着东西离开了超市。 每一个时空,安祁不会和任务之外的人有过多的接触,感情这个东西,说来就来,根本无法控制,若是爱上了,或是被爱上了,那么,该有多么痛苦,所谓的生离死别,大抵是如此。理智上,安祁这样安慰着自己,但是在情感上,如影随形的孤独感根本不是这样的理智可以压下去的。 安祁拎着东西,站在车水马龙的路边,沐浴着阳光,看着年轻的母亲抱着自己的孩子,轻轻的说话,温柔的微笑;看着一对对情侣打打闹闹的从眼前经过,青春而甜蜜;远处相互搀扶的老人会时不时的相视一笑,温情自然而然的流露;这些,都是不属于安祁的美好,他抬头看着天空,阳光真是太过灿烂,不然,为什么会有想要流泪的冲动呢? 记忆深处一些被埋藏了很久的东西突然又变得鲜活起来,清晰如昨,痛苦的永远是活着的人。我怕我会忘了你,但是这样的想法有多可笑,只要想起你,都会有灵魂被撕裂一样的疼痛。 那个人啊! 安祁使劲的眨眨眼睛,拼命的抑制流泪的冲动,昨日的誓言犹在耳边,一个人在尘世中沉浮终究太过艰难,所有的寒冷,恐惧,在没有那个人的日子里如同附骨之蛆纠缠不休,安祁颓然的拽着头发,遮掩着汹涌而出的泪水,我,想你了! 巨大的都市,时时刻刻都在忙碌着,很难有谁会停下来询问一个陌生人的过往。安祁使劲的眨眨眼,看着面前的川流不息。 游荡在陌生的城市,带着这具冰冷的身体,看着太阳渐渐西沉,夜色笼罩大地。高耸的大楼开始接二连三的亮起灯光,安祁站在不远处,听到有孩子的欢笑声,有做饭声,有电视声,有和自己无关的幸福的声音。 “真是难看。”安祁看着咖啡店巨大的玻璃映照出的自己的笑容,无奈的低声说道。 “蠢宿主,做过这个时空的任务,你就攒够一万五千分了。”小系统的声音带着一些小心翼翼。 “是啊!马上就够一万五千分了。”安祁长叹一声,小系统也不再出声打扰。安祁站在街边,静静的看着远方黑色的天空。 “小云,你为什么会回来?”魏景臣坐在沙发上捂着头,有些艰涩的开口,屋子里没有开灯,突兀响起在黑暗中的声音让才进门的小白莲有些心惊肉跳。 白莲眼中闪过几丝慌乱,随后又摆出一幅不敢置信的样子死死的盯着黑暗中的魏景臣,那人的身影就在那里,像是蛰伏的凶兽,不能慌,小白莲告诉自己,插在兜里的手也紧紧的扭成一团。 魏景臣似乎也没有一定要得到回答的意思,他仍然没有抬头,声音都有些沙哑起来,“当时你又为什么要走?”魏景臣猛然抬头,锐利的目光死死的盯着门口的白莲青年,长期处于黑暗的眼睛很好的捕捉到了那人的身影,他如同猛兽一样盯着自己的猎物,微微露出獠牙。 受不了这样的黑暗以及黑色所代表的未知,小云摸索着打开玄关处的灯,但是下一刻就有些后悔,小小的灯只照亮了自己的身影,魏景臣却更深的隐藏进黑暗里,想要在关上灯又显得太过刻意,他强自镇定的站在那里,任由黑暗中的目光仔细的打量。 “景臣哥,你是什么意思?我知道,你一定是不喜欢我了,对,”小云仿佛找到了一个理由,激动的甚至有些颤抖起来,他双手相互握在一起,“魏景臣,我以为一直你一直喜欢的是我,所以我回来了。可是现在,魏景臣,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安祁那个……” “住嘴!”魏景臣的声音并不是很大,但是里面包含的愤怒瞬间让白莲小云不安的闭上了嘴巴,“小云,告诉我,你为什么回来?”魏景臣放松身体靠在沙发上,目光却没有移开,“为什么?我猜猜,是穆图遇到什么麻烦了?” 话一出口,魏景臣就看到灯光下的青年脸色大变,却又强装镇定,呵呵呵呵哈哈,低沉的笑声一点一点的变大,魏景臣突然站起,几步冲过去,狠狠的扣住白莲小云的脖子,低声的在他耳边对着他说,“滚出去,不要在让我看到你。”伸手一推,那人踉跄了几步才站稳,慌张的不敢看魏景臣,转身跑了出去。 大厅里,瞬间空荡荡的只剩下魏景臣。魏景臣掏出手机,低声命令,“跟着他!” 魏景臣从来没有觉得家里是如此的空旷,厅里的小灯丝毫不能驱散夜的寒凉。什么都没有了。那个会在自己回家微笑的人,一转身就不见了。 魏景臣从怀中掏出那个白色的手机,安祁,你还会不会回来? 人生何处不狗血。安祁站在观景天台上,翻了翻白眼,就是这样都能够碰到,如果说不是小系统搞的鬼他都不相信。 “我是为你好,蠢宿主。一万五千分!”小系统在安祁的意识里大声叫嚷。 安祁乖乖的闭上嘴,看着白莲小云走到身边,脸上挂着恶毒的笑意。 “真是可悲!我猜猜,你是被魏景臣赶出来了?”安祁看了白莲少年一眼,就飞快的移开目光,真是足够落魄!安祁不屑的在心底嘲笑,脸上也没有掩饰。那个被魏景臣护在怀里的样子还历历在目,今天,却看到了他如此落魄的样子,真是世事难料。 “安祁,你得意吗?景臣哥不要我了。安祁,你赢了,你真是好手段。”白莲小云扬起一个笑容,却怎么看怎么扭曲,“安祁,我真是小看你了。” 安祁没有搭理他,任由他一个人唧唧歪歪。 怪谁?本来你的来意就不够纯粹,怪谁?如果你是真心的喜欢着魏景臣,又怎么会招来我这样从地狱深处爬出的厉鬼,又怎么会让原主怨念沟通了幽冥? 犹记得当日,那样炙热的不甘,怨愤。 另一个安祁,这样的结果,你是否满意?只是,我竟看错了你,本以为你软弱可欺,真是没有想到。这样的报复真是足够让人痛彻心扉,原主,你竟忍心。 遥望着远方,安祁一边听着白莲小云怨毒的叫嚣。 “这是我的错吗?” 白莲青年似乎没有料到安祁会突然接话,一时之间愣在当场。 “这是我的错吗?”安祁转身,一步步的逼近,“你为什么要回来,说啊!你为什么要回来?你说都是我的错,可是你为什么要回来,破坏我的幸福?为什么?”安祁继续逼近那人,慢慢的伸手抵住他的心脏处,“人活着,都是为了喜怒哀乐,你告诉我,”安祁压低声音,“如果这里空了……”安祁拉过小云的手,慢慢的放在自己的心脏的位置,看着他的瞳孔骤然缩紧,惊恐的想要向后退飞速逃离的样子,安祁露出一个堪称和蔼的微笑,他猛然放开手,冷漠的看着那人连滚带爬的向着远处冲去,却又因为惊恐而瘫倒原地,无力的挣扎。 面对如此情景,安祁站在原地摇摇头,一步一步的接近小云,安祁走的那么慢,每一下,都像是扣在他的心上,小云拼命的闭眼摇头,安祁却没有停止脚步,依旧不变的向前走去,“告诉我,如果,这里空了,要怎么活?” 白雪一样的青年闭着眼睛,拼命摇头,“放过我,不是我!” 安祁蹲下,近距离的看着小云,虽然这张脸是很精致,但是,现在的样子可真是难看的很,“为什么不是你?真该让魏景臣看看他护着的宝贝,哦,我忘记了,你已经被他赶出来了!” 安祁笑了一声,又回到观景台边看着远处,装作看向天空的样子,小云啊小云,无论你今天怎样选择,我都会成为你心中最大的恐惧,无论你的未来走向何方,我给予你的阴影都将如影随形,原主的怨恨,我已经为你达成,就是这样。 小云偷偷张开一只眼,看着安祁的背影,他不是人,不是人,只要,把他推下去,这么高的地方,这么高,白莲青年的眼中闪过疯狂的恶意,只要他不见了,噩梦就结束了,在这样的信念下,他悄悄的接近安祁。 其实安祁一直在等这一刻,“任务达成,完成度,百分之百。” 天台观景区的门被撞开的碰-----的巨响之后,紧随而来的是魏景臣的嘶吼,带着绝望,“安祁,小心。” 再之后,安祁感受着呼啸的风声,安静的笑了出来。仰面看着天空,蓝的近乎透明,魏景臣不敢置信的面庞渐渐变远,安祁不知道他还能不能看清,“景臣,祝你一生幸福!”永不得所爱! 第6章 魏先生的小番外 魏景臣回到家,管家一脸不赞同的看着他,“安祁先生已经离开了。少爷,其实,我觉得安祁先生比云少爷更适合您!” 魏景臣听了管家的话,微微顿了顿,华丽的大厅里,似乎什么都没有变,又似乎是什么都不一样了。魏景臣此时满心欢喜,丝毫没有在意。对于管家的话,魏景臣也不过是听了一笑而已,到底心底想的是谁,魏景臣认为自己分的很清楚。 倒是安祁,当初不是对自己说爱自己爱的要死要活的,魏景臣微微撇撇嘴,这样也好,不会像是狗皮膏药一样死死的纠缠,算他有自知之明。 晚上,魏景臣在浴室里洗澡,伸手向着熟悉的位置一摸,却没有摸到自己想要的浴巾,魏景臣微微皱了皱眉,扬声冲着外边喊道,“安祁,浴巾在哪?” 房间里一片寂静,没有那人平时轻轻的笑声,魏景臣正要发火,却突然意识到,安祁走了。 安祁走后的第一个晚上,魏景臣终于意识到,安祁走了。 卧室里依旧是熟悉的样子,似乎是什么都没有改变,魏景臣推开衣柜,安祁的衣服还在,就像是往常一样叠的整整齐齐,仿佛主人随时会回来一样。 衣服上放着一张纸条,是安祁清秀的字迹,这些衣服我就不要了。麻烦管家处理吧! 魏景臣拿着这张纸条,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是突然觉得有些茫然,甚至连小云回来这个消息都无法打消的茫然。 空旷的房间,似乎在夜里总是有些寒冷,一个人的体温,难以驱散夜的孤独,没有安祁的第一个夜晚,魏景臣有些失眠。一定是因为小云要回来了,就是这样,魏景臣坚定的告诉自己。 早晨起来,魏景臣坐在餐桌边,“管家,今天的早餐?”依旧是自己喜欢的银耳粥,但是却少了平时的香醇。 管家平静的看着魏景臣,“少爷,平时的早餐是安祁先生做的。” 魏景臣看着满桌的饭菜,顿时失去了胃口。自己每天七点半吃早餐,那意味着安祁要在五点半起床,这样的日子,安祁坚持了五年,而自己却一点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他已经做了那么多,自己却什么都不知道。魏景臣觉得眼睛有些发酸,一定是昨夜没有睡好。 魏景臣推开面前的粥,“我去接小云。” 管家上前帮魏景臣整理了一下衣服,魏景臣向着门口走去。总觉得这个早晨怪怪的,魏景臣坚决不承认,自己有些想念安祁的感觉。 小云依旧是记忆里的样子,阳光,活泼,可爱。魏景臣觉得自己的心里被幸福涨的满满的,等待了五年的爱人回到身边,魏景臣看着小云眼里满满的都是自己,欢快的冲着自己不停的说着五年来的事情,只觉得自己在幸福不过了。至于幸福背后那一点点的失落,魏景臣很快的抛到了脑后。 真正和小云生活在一起的日子并不像魏景臣开始想的那样愉快,和安祁不同,小云对生活的要求较高,他会让魏景臣时不时的请客吃大餐,小云喜欢奢华的东西,小云喜欢人陪,小云有些任性。 魏景臣揉揉眉心,今天小云非要去什么超市,魏景臣不喜欢那样人多的地方,但是现在,为了小云,魏景臣总觉得自己的笑容有些勉强。 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安祁,魏景臣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自己一直都是用一种贪婪的目光看着安祁,甚至忽略了身边的小云。 直到小云跑到安祁身边,与安祁撞在一起,魏景臣才猛然回神。 魏景臣甚至恨不得打自己一耳光,什么叫滚,什么叫不再出现,魏景臣小心的护着怀里的小云,牵强的笑了笑,看着安祁离去的身影,觉得自己似乎是做了一件错事,可是做错了什么呢?魏景臣自己也不确定。 小云又在闹脾气,魏景臣安慰着小云,看着小云有些傲娇的面孔,魏景臣觉得自己仿佛是受到了蛊惑一样,真的好像是安祁,只是安祁从来不会和自己闹脾气,明明自己才是比较大的那一个,要是安祁也能够这样冲着自己撒娇,任性,那该有多好。 脚步声传来,魏景臣余光里看到了安祁苍白的,痛苦的,不敢置信的面庞,他顿时有种做错事的无措感。然后,魏景臣简直不敢再去回想自己到底说了什么。一定不是自己的问题,魏景臣失魂落魄的离去,手上,安祁泪水低落的地方简直像是在燃烧一样,安祁,安祁,为什么,心里的全是安祁? 魏景臣觉得自己一定是发疯了,每天都像是变态一样躲在角落里,悄悄的看着安祁,看着他冲着别人微笑,然后恨不得冲上前去,狠狠的抱住安祁,告诉他,不许冲别人笑,不许给别人看,可是,魏景臣有些明白,自己似乎已经没有这样的资格了。 然后有一天,跟随着小云的人告诉魏景臣,小云去见了安祁。 魏景臣这一刻简直欣喜若狂,似乎是找到了一个理由去光明正大的见安祁。只是,安祁,我真的不是在责怪你,也没有向你兴师问罪,我只是想知道,你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你为什么又瘦了,你生活的好不好,有没有受委屈,安祁,我只是想知道,你有没有一点想我?我想问问你,你还愿不愿意回来,安祁,我发现,我好像是做错了,可是我,却不知道怎么补救。 安祁来找自己,魏景臣简直觉得这不到一分钟的等待太过难熬,安祁踏出电梯的一刻,魏景臣甚至有了流泪的冲动。 可是,魏景臣的心慢慢的收紧,阵阵疼痛从心底蔓延开来,那个白色的手机,魏景臣当然认得,不过是某个人随手塞给自己的东西,自己又随手给了安祁。这样的款式早已经不流行,可是这个手机依旧像是新的一样,安祁。 魏景臣慢慢的将手机贴在脸上,冰冷的手机哪里有什么温度,可是魏景臣却觉得那样温暖,心里的疼痛像是要把人撕裂开一样,这是我给你的唯一算是礼物的东西,魏景臣珍重的把手机放在最贴近心脏的位置,安祁,为什么要还给我,为什么? 远在国外的穆图给自己打了电话,原来小云不是自己想象的样子,原来,自己脑海里的那个美好的形象一直都是自己杜撰出来的,这样,那就太好了。 小云被赶走了,空旷的家里只剩下魏景臣一个人,安祁,你会不会回来?这次,我不会对你发火,我会宠着你,只要你回来,你想要的,我都会为你捧到眼前,安祁,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守着孤独的黑夜,安祁,我不会让你无望的等待,安祁,我会记住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安祁,我会陪你过生日,安祁,我会给你送许多的礼物,安祁,我们会一起变老,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对不对,安祁?魏景臣冲着漆黑的窗外,露出一个期待而甜蜜的笑容,因为这样的期待,甚至连夜晚,都不再黑暗。 “魏先生,云少爷遇到了安祁先生,您要不要来看看?” 当然要,魏景臣甚至来不及打理自己,飞快的冲向那个地点,一路上,心都在砰砰的跳动,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 魏景臣怎样也想不到,自己推开门,看到的,却是安祁坠落的场面。 心,在一瞬间空了。 安祁,你在说什么,我听不见啊! 魏景臣茫然的冲下伸着手,安祁,你在说什么?有人从后面抓住了魏景臣,他们再说什么?魏景臣茫然的看着周围人都在不停的说着什么。 “安祁!”眼泪蓦然流下。 生活就像是陷入了无尽的空洞,空荡荡的房子,空洞的城市,还有什么值得留恋呢? “安祁,我回来了。”魏景臣冲着屋子里叫到,管家忧心的站在远处,看着魏景臣走到沙发旁,像是虚虚的环着什么,笑得温柔而甜蜜,“安祁,我回来了,今天你乖不乖?想吃什么,我给你做。”魏景臣站直身体,向着厨房走去,一边回头向着空无的沙发笑着,“宝贝不要笑我做的难吃,你知道的,我已经很努力了。” 魏景臣做了饭,盛了两碗摆在桌子上,眼泪蓦然就流了下来。 匆匆的往嘴里胡乱塞了些,魏景臣站起来慌张的把东西收拾起来,“没关系,安祁宝贝,现在我还做的不好吃,等我做的好了,你在告诉我,好不好?” 魏景臣把水开到最大,失声痛哭,其实,他是知道的,无论未来怎样,那个人都再也回不来了。 “魏景臣,我告诉你,安祁不是人,不是人,他没有心跳,不是人不是人。” 魏景臣烦躁的看着被绑在面前的青年,那人早已经失去了曾经光鲜的样子,变得憔悴不堪,即使是面对着魏景臣,也如同失去神志了一样,不停的重复。 魏景臣强忍着厌恶,在他的耳边轻声说道,“无论他是不是人,小云,这是我们两个的罪恶,赎不清的罪。” 魏景臣站起身,转身要向外走去,却被脚下的青年死死的抓住裤脚,“魏景臣,你信我,信我,安祁他真的没有心跳,你信我。”青年的消瘦的手抓的死紧,骨头明显的崩出来,眼睛也睁得大大的,惊恐的看着不知名的地方。 魏景臣脸色突然一变,使劲的踹开青年,“带着他,我们走。” 午夜的墓园越发显得阴森森,魏景臣一遍一遍的用手划着安祁的名字,“宝贝,我来陪你了,今天有没有乖乖睡觉啊!”魏景臣轻轻的环抱着安祁的墓碑,墓碑上的照片里安祁笑得一脸温柔,魏景臣的脸色也柔和下来,我的宝贝,这里这么黑,你会不会害怕?不怕不怕,我来陪你。 “先生,东西送到了。”几个人抬着一个巨大的方形物体,小心的站在不远处。 魏景臣脸上温柔的笑意仿佛就像是幻觉,“小声点,宝贝在睡觉。东西放到旁边就好。” 抬东西的人放下东西,转身跑着离开了墓园。 魏景臣走到方形物体前,温柔的看了一眼安祁的墓碑,揭开了盖在方形物体上的白布。 以我之姓,冠你之名。 但是,安祁,我的爱人,我不知道你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离开,我不知道你会不会想要见到我,但是,宝贝,我却是要跟着你的,上穷碧落,下黄泉,我总要跟着你的。 以我之姓,冠你之名。 所以,在我的墓碑上,我写上了安氏,魏景臣。 宝贝,我是不是很傻,还很笨,永远学不会听你的话,你说你不想再见我,可我却放不下,所以,就这样吧!假装我们依旧在一起,假装我们依旧很幸福。 魏景臣靠在安祁的墓碑旁,不停的和安祁说话,曾经你等了我那么久,最终还是没能等到我,现在换我来等你,可我也同样等不到你。没有关系,魏景臣伸手描摹着安祁的照片,目光深沉而温柔,再次环住安祁的墓碑,那么轻柔,就像是真的把自己熟睡的爱人拥进怀里。 天亮了,管家带着小云来到了安祁的墓旁。 “把它立在安祁的旁边。”魏景臣指着地上的墓碑。 管家微微鞠了一躬,带着人开始干活。 白莲小云则是不安的躲闪着魏景臣的目光,魏景臣嗤笑一声,“从今天起,你就住在这里。” “我不。”小云惨叫起来,哆哆嗦嗦的向后退去。 魏景臣根本没有在理他,而是接着和墓碑说话,“他说你没有心跳,是不是安祁,我可以这样期待,如果有一天,你真的原谅我了,是不是就会回来看我,是不是?宝贝,我在这里等你,这里晚上没有灯,不要害怕,我在这里等你。” 魏景臣自顾自的说着,太阳从东方生气,温暖的阳光洒满大地。 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三十年的时光,足以改变很多东西,墓园中又来了很多新的住户,人们走过某片地方,总是能够看到一个人,蹲守在一座墓前,满脸温柔的呢喃。 从一个身姿挺拔的壮年,到一个满脸皱纹的老人。 “那是魏氏的总裁,那里埋的是他的爱人。”有了解过去的人摇摇头,驱散那些看热闹的人。 人们以为他还会坚持很长时间,但是,在魏景臣六十多岁的某一天夜里,他直接睡倒在安祁的墓边,再也没有醒过来。 也许是安祁原谅他了吧!知道过去的老人看着魏景臣脸上的笑容这样感叹,也许是爱人原谅他了,才把他带走,谁也说不准呢! 人们把魏景臣埋在安祁身边,把他大笔的遗产直接捐赠,当时他是怎么说的呢?忘记了,总之,是一个很幸福的答案呢! 第7章 一个军师不回来 安祁的意识尚未清醒,就感觉到有人重重的踹在腿弯处,膝盖砸在地上,在阳光下飞溅起无数细小的尘土,带着尖利棱角的小石子刺进伤痕中,带来钻心的疼痛,直入心底! “统统,翻译到位啊!”安祁凭感觉低下头,在心中使劲的呼唤自家傲娇系统。 “蠢宿主,注意接收信息。” 信息传送只是瞬间的事情,快速的理清脑海中纷乱的思绪,安祁顿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大抵这世界上总有那么一种人,会比谁都心狠,把不择手段四个字用的淋漓尽致。 同样的,为什么每个时空都会有一个叫安祁的傻瓜,会把自己逼入绝境,会爱的那么真诚,然后用谎言遮住双眼,直到坠入深渊。 身后的人粗鲁的扯着安祁的长发,撕扯的疼痛迫使安祁抬头冲着台下,面对着一张张通红的,布满愤怒的士兵的脸,高昂尖锐的喊声带着痛哭后的嘶哑,但是他们的嘶吼声却一次高过一次,“杀了他,”所有人异口同声,“他是叛徒。” 目光扫过一张张熟悉的面庞,安祁冷笑一下,不顾头皮上一阵强过一阵的痛楚,使劲的扭头看向身边,黝黑的眼眸褪去了素日里的平淡,跃动着一簇簇的火焰,“将军也认为在下是叛徒?” 安祁努力的想要站起身体,却又在快要成功的时候被重重的击打在腿弯处,身体禁不住左右晃动起来,但是,他却高傲的挺直了脊梁,用仅剩的自尊支撑起单薄瘦弱的身躯。随着安祁晃动幅度的加大,猩红色的血液,顺着头上撕裂的伤口慢慢的流下,被鲜血氤氲的俊秀面庞显出一种诡异的妖艳。其实,他所有的信仰都已经崩溃,身体中开始燃烧起最后的疯狂。 银色的军靴狠狠的,毫不留情的踹过来,安祁脚下踉跄了几下,终于还是狼狈的跪倒在地。 咚的一声,那是膝盖直接撞在地上的声音,像是最有力的鼓点,一下子重重的撞击在所有人的心上,让围观的军士莫名的一颤。久远的被珍藏起来的过去像是被这重重的一下叩开,那些模糊的画面变得清晰而鲜活。 高涨的怒火开始降温,理智一点点的回笼,人们注视着高台上那道身影,忍不住通红了双眼,那是,一直护着我们的军师啊。 台下众人在想什么,安祁没有在意,他依旧不曾放弃,努力的撑着身体,强忍着疼痛造成的颤抖,从始至终,他的目光不曾偏移,“将军可是真的认为安祁是叛徒?”专注,认真,绝望,安祁就是用那样的表情,直直的盯着将军,不容许对方的丝毫闪避,“将军可是真的认为安祁是叛徒?”这句话,安祁问的认真,一遍又一遍的重复,像是想要知道一个答案,又像是想要借着这个机会,把什么东西从灵魂中撕扯出去。 鲜艳的红色,慢慢的从白色衣服的下摆渗出,扩大,安祁的声音已然嘶哑,“将军可真是这样认为的,认为安祁是叛徒?” 安祁质问的人,就在他的身边,穿着齐整的银色盔甲,高大,英俊!但是此刻,他扯动了一下和鲜血同色的披风,微微侧开头,不敢去看安祁的样子。 见状,安祁的嘴角慢慢翘起,说不出是苦涩还是其他的什么,他执着的重复着相同的动作,一遍又一遍。 台下的士兵开始安静下来,高高举起的拳头慢慢的放下,那些□□上飘飞的红缨,高高的木台,灿烂的过分的阳光,都慢慢的褪去色彩。安祁的身影像是一道白色的剪影,单薄的印刻在那里。天地间,偌大的军营校场上,一时间,只听得见安祁一遍遍的质问,只听得见,膝盖重重砸下的声音,只有呼啸的风声,如同哀嚎,宛若祭奠。 “呵,哈哈!”鲜血已经开始模糊安祁的视线,目光所及之处,都披上了一层不详的颜色,安祁的目光扫过台下的众士兵,微笑蓦然加深,甚至开始哈哈大笑起来,“我安祁虽不是兵士,虽不上战场,这气节二字,安祁却是不敢或忘。通敌?叛徒?”安祁猛然扭头,带血的面庞蓦然狰狞起来,他低哑的嘶吼,“叛徒?安祁?我?”身后抓着安祁长发的人没有想到安祁会突然回头,一惊之下放开了他,却又马上反应过来再次狠狠的踹在安祁的腿上。 碰!膝盖碰撞地面的声音,狠绝而惨烈。台下的众军士中有些露出不忍的表情。安祁抬起带血的面庞,认真的看着台下的人,他想要再次撑起身体但是双腿却已无力支撑,一次次,倒入尘埃 。 不疼吗?安祁,不疼吗?越来越多的人脸上开始露出不忍,慢慢低下头,不愿意再去抬头看那个挣扎在尘埃中的身影。兵士们相互对视,铠甲碰撞间,发出轻微的叮当的响声,他们不禁沉思,如果这个人,他不是叛徒呢? “哈哈哈!”安祁真的无力再站起,但他高扬着头颅,“叛徒吗?”他骤然收敛了脸上的所有表情,一如平日里淡漠出尘的军师,“活下来的人,都知道,我们已经一同战斗了三年,我安祁叫得出你们所有人的名字,包括那些死去的弟兄。每一次的作战计划我都会参与制定,每一次!为什么会在这一次,一次无关紧要的战役中做叛徒?”安祁努力的睁大眼睛,仔细的看着台下的每一个人,“参与过我的计划的人都会知道,若是我有歹心,又怎么会拖到现在?若是我有歹心,又怎么会露出马脚?”安祁顿了顿,使劲的坐了起来,轻轻的笑了一声,“若是我有歹心,怎会留下活口?怎么会选择这样无关痛痒的战斗?我所图谋的,难道只是害死几百人,然后暴露自己?真是可笑!” 安祁再次回头,直视着将军,那是原主最爱的人,穿着银色的铠甲,披着红色的披风,英俊的面庞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微蹙的眉头显示出他的烦躁。安祁看着这张最爱的脸,一点一点,心里的温度与委屈都慢慢的消散,这就是,爱人,说好了,要相濡以沫,白头到老的爱人,这就是爱人,安祁,今天,你要睁大眼睛看着,这就是你的爱人。 大概是安祁的目光太过锐利,将军也不能一直无话,“安祁,你昨晚在哪里?” 安祁的瞳孔骤然张大后又猛然收缩,在哪里?“将军当真不知安祁在哪里?”他拖动着身体,一点一点的爬向将军,白皙的手蹭在地上,留下无数细小的痕迹,他移动的地方,留下鲜红的痕迹,在破旧的木板上扩散出一片杂乱而凄惨的花纹,“将军,你可敢对着着青天白日发誓,你当真不知安祁在哪里?”抓着安祁的人想要上前阻止安祁,却被几个开始时站在一旁的兵士巧妙的阻挡。 没有人去阻拦安祁,没有人愿意阻挡,也没有人能阻挡。 将军没有出声,但是不代表围观的军士都是傻子,“军师大人,还请您保重身体!” 是啊!保重身体,高台上的鲜血,红的刺目,那一次次站起又倒下的身影,还有那无力站起的身体。到底哪个才是安祁真正的样子? 是那个看似冷漠,其实却很温柔的军师。他会细心的制定作战计划,彻夜不眠。他会和兵士们一同狂欢,哪怕只是坐在一旁旁观。他说,我不会放弃任何一个人! 军师,安祁,若是连你自己都不心疼自己,还会有谁呢?安祁,若是你自己都不心疼自己,又还能指望谁呢?兵士们忍不住通红了双眼,沉默的注视那道身影,即使他已经匍匐到尘埃里。 安祁仿佛没有听见任何人的话,专注的,慢慢的,接近将军,混合着血液和尘土的手重重的搭在将军干净的靴子上,所以,武唯超,这就是你的目的?安祁攀着将军的银色的铠甲,慢慢的站起身,饱含血丝的双眸死死的盯着将军,声音却清晰可闻,“将军可敢发誓,不知安祁昨夜的去向?” 看着将军张嘴说话,安祁恶毒的一笑,配合着依旧不断流下的鲜血,原本众人印象中的淡漠出尘的军师已经变成了幽冥中的美艳妖鬼,如同恶魔爬回人间,“将军若是敢发誓,就冲着这校场上的五千弟兄,冲着着青天白日,大声的说,我不知道安祁去了哪里,若我所言为虚,就叫我,”安祁突然止住话语,转身冲着台下,努力的站直身体,如血的双眸死死的盯着远处空无的一点,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字一顿,“就叫我生无所靠,死无所依,生生颠沛,世世流离。”安祁猛然抬头看着天空,黑色的长发在身后空荡荡的飞舞,拼命止住眼中将要冲出的泪水,“武唯超,你敢吗?发下这等誓言,若有违背,则天地共弃!”安祁低下头,却又马上抬起,直直的看着台下的众兵士,看着他们凝重的表情,嘴角勾起一道冷笑,“你,可敢?” “来人,叫军医来。” 安祁听了这话,脸上的表情似哭似笑,紧接着,又是一阵哭一样的大笑,带着鲜血和泪水,“武唯超,你这个,懦夫!” 安祁觉得今天的阳光真是太过耀眼,不然为什么总有晕眩的感觉呢?身体已经到了极限,精神更是遭受了更大的打击,昏昏沉沉,天地都开始旋转了吗?耳边是谁在跑动,又是谁在大声的嘶吼,那铁器碰撞的声音近了又远了,最后只剩下一片荒芜,银色的靴子,红色的披风,渐行渐远! 安祁的意识渐渐的远去,只是依稀记得,在最后,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一如曾经! 第8章 一个军师不回来 安祁再次醒来,是在一个帐篷里,帐篷里只有自己一人,从帐外吹来的风舞动厚厚的门帘,晃动间,露出几丝压抑的天光。 膝盖上的不绝的疼痛不断的提醒着安祁刚才发生的一切,真是唱念做打好一场大戏。 “统统!你这个坑货。” “只有三千积分的蠢宿主怎么有脸说我。” 安祁咬牙切齿,但是却又无法反驳。是啊,度过一个时空就会有五千积分,可以从系统商店各种作死,但是,安祁经历了十几个世界,现在却只有三千积分,安祁不后悔,一点都不后悔。 “蠢宿主,一万五千积分兑换完毕,祝你好运。” 是啊,祝我好运。安祁抬起左手,搭在眼睛上,手背下的额头被汗水湿透,带着凉意的滑腻,祝我好运。好吧,安祁,打起精神来,现在不是软弱的时候,更要关心的是如何打败渣将军才是。 他是要害死自己,若是今天站在那里的不是安祁,依着原主淡漠出尘的性子,在遭遇了感情巨变之下,很有可能只会冷笑几声,不争不辩的慷慨赴死,真是愚蠢,安祁眯眯眼睛,难道还指望着死后翻盘,真是可惜了那一身通透,白瞎了倾世的才华。但是,没有关系,安祁侧头看了看帐篷门,现在有我。更何况,原主也未必甘心,只是长久以来淡漠的性子无力翻盘,不然,哪里会有那样的怨恨。所以,我会替你看着,看着他到底想要的,然后一样一样的毁去,只有这样,才会安心。 “军师大人,您醒了。” 安祁迅速收敛了脸上细微的笑容,放下手,面无表情的扭头看向来人,帐帘开合间,隐隐透出些许希望的目光迅速黯淡下去,不甚明亮的光芒灰败成为空间原本的颜色,来人背着药箱,是随军大夫,姓杜,存在感很低,但是医术却是极好的。 “杜大夫,麻烦你了。”安祁回过头,木然的看着帐篷顶,不言不语。 杜大夫没有在意安祁的冷淡,他蹲下身,仔细的检查着安祁的腿。 自己的身体自己有数,方才一场大戏到底做到了什么程度,安祁是心知肚明。只是这腿上细细密密的疼痛一直都不曾停止过,无端的让人烦躁。 这个任务,膝盖怕是保不住了。真惨,安祁面瘫着一张脸,声音低不可闻,像是在说给自己听一样,“将军可曾来过?” 大夫的手顿了一下,“军师大人,还请安心修养。” 安心修养?安祁想要笑一下,但是脸上的肌肉像是已经失去了控制,终究还是没有扯动,这要笑不笑的,比哭泣都难看,“是吗?没有来啊。” 膝盖上的疼痛似乎是有所加剧,真是太疼了,催心挠肺的,够不到,说不出,憋在胸口,眼眶一阵阵的酸涩,眼角更是泛着微微的凉意。就在不久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真是好狠,武唯超,你真狠。安祁的手一点一点的收紧,拽着被子的手渐渐发白。 “军师大人还请保重。”一只温暖的手紧紧的握住安祁的手,阻止了安祁近乎自虐一般的用力,“军师大人,保重自己才有一切。” 安祁一惊,混乱繁杂的思绪像是潮水一般的退去,只留下一片荒芜,仔细的看了看面前的大夫,儒雅温和的中年人,黑色的眼眸专心的看着自己,带着一点点的意味深长,以及微不可见的可惜,但是,这样细小的情绪依旧被安祁敏锐的捕捉到,“敢问杜大夫可是知道什么?” 大夫没有直接回答安祁的话,而是继续包扎膝盖,“军师大人当知,这美人如玉,总是抵不上江山如画的。”大夫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安祁,拎着自己的小箱子离开。 留下安祁一人若有所思。 真是麻烦,这样的事情安祁不是没有遇到过,所谓背叛,不过是因为一个原因,利益。安祁冷笑一声,武唯超,现在,就看你是怎样表演,怎样翻盘了。我安祁这一跪,怎么也是要你用前程来偿还的。 至于这姓杜的,倒是有趣,只是不知,他到底是哪一方。 安祁能够出帐篷已经是五天后,被军士们用特制的木头椅子抬出来。 安祁穿着白色的长袍,头发也被高高的束起,露出俊秀的面孔。他冷淡的扫了一眼向他行礼的士兵,微微点头。一切似乎都没有改变,安祁依旧是那个谪仙一般的军师,除了一点,他再也不能站起来。 来往的士兵一脸平静,并未如同安祁所想的那样,出现什么不满与浮动,安祁仔细观察着众人,然后确信,这样的平静发自内心,不是伪装。 “去大帐。” 安祁原本淡漠的脸庞慢慢的爬上一丝怪异又马上掩去,接着升腾起的是一种棋逢对手的兴奋,武唯超,在之前那样近乎是必死的结局中竟然也能够翻盘,我还真是小瞧了你。不过,大将军,若是你以为,这就是结束,未免也太看不起我安祁了。 “蠢宿主,难道你以为五千分是那么容易挣得的。”系统傲娇的声音在安祁脑海中响起,“蠢宿主,机会已经给你了,能不能把握,可就看你自己了。” “什么意思,统统,什么机会?” “蠢宿主,不要和我说话,为了你,我牺牲大了。不过,说好只有这一次,听到没有?” 安祁不以为意的一笑,什么乱七八糟的。系统真是一种傲娇的生物。 守在武唯超大帐外的尉官恭敬的抱拳行了一礼,才低声说道:“军师大人,吴王及世子在将军帐内。” 安祁了然的点点头,面上依旧是一片平静,维持着淡漠的样子,实则心内已经开始翻江倒海。吴王及世子,下一任的王位第一顺位继承人,难怪难怪,如此说来,一切也就说的通了,更何况,吴王尚有一女未曾婚配,据说也是倾城的美人。 原来如此,安祁使劲的攥了一下扶手,这就是了,江山,美人,呵呵,安祁心底冷笑一下,若是做了吴王的女婿,自己这糟糠也就没有用处了不是?谁说江山美人不可得兼呢?眼前这人不就是一个。 安祁抬头示意守门的士兵打起门帘,进到帐内,没有抬头去看帐内的众人,而是抬手抱拳,恭敬的低下头,“安祁见过吴王,见过世子,见过将军,身体不便,不能行全礼,还望见谅。”这话说的有些生硬,但是,凡是知道之前安祁的人都知道,这个人有些不食人间烟火,可一身才华却是惊天动地,文人的一些傲性在他身上越发的明显,今日能有一礼,已是难得。 大帐内一时有些安静,泥土凝实的地面上,似乎有谁的脚步,轻轻向着安祁走来,一下一下,扣合在安祁的心跳上,一下一下,拨乱了安祁的情绪,他突然想要看一看,迫切的想要知道,这个人是谁?带着熟悉到让人悸动的气息,缓步走来。 但是不能,安祁努力的压抑着情感的冲动,稳稳的维持着行礼的姿势。 “军师不必多礼,请起。”低沉,稳重的声音就在身前响起,这样熟悉的又有些陌生的声音,仿佛在很久很久以前听过无数遍。 那个人用这样的声音,温柔的轻声呢喃,安祁。 那是世界上最动听的声音,说不尽的缠绵。 安祁有些恍惚,还不及起身,就被一双手,温柔的托住了臂膀。灼热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衫,仿佛直接传到安祁的心底。又是这样熟悉的感觉,安祁的心里微微一动,带着些小心翼翼,带着些惶恐,带着些期待,稍稍抬头看向扶着自己的那双手,那双手苍劲,有力,修长,有着安祁熟悉的样子。 安祁仿佛受到蛊惑一样,慢慢的抬头,目光扫到那人的脸上,只是一眼,仅仅只是一眼,就是万年,那一刻,安祁什么都听不到,看不到,所有的任务通通去见鬼,他只能看到眼前这个人,只有这个人。 第9章 一个军师不回来 “默,阿默!”安祁的嘴唇无意识的翕动,却又快速的低下头,表现出一个见到上级应有的恭敬,但是下垂的发丝遮挡出的阴影下,泪水早已抑制不住,奔涌而出。 轮回,没有人们想得那么快乐。无尽的生命,若是失去了能够让一切鲜活起来的情感,就什么都不是了。 默,那是安祁赋予的名字,在口中滚了几滚,化作一道裹挟心脏的缠绵。安祁想要痛哭流涕,想要扑进这个人怀里,他想要大叫,我等了你那么多时空,在地狱挣扎了那么久,终于还是等到了。 然而现实中,他只是在意识中说道:“统统,谢谢你!”还有什么不明白呢?这一次的相逢,自家系统的未竟的话语,终于明白了。喜悦已经涨满了胸怀,我知道,他不认识我,可是,这有什么关系呢? 只要他能够活生生的出现在我的面前,能说,能笑,还有什么关系呢?泪水,止不住的在脸上肆虐,安祁使劲的低着头,努力的抑制着身体的颤抖。 “别谢我,我只是不想你消极怠工。” “嗯,我知道!”安祁的泪水低落在白色的衣衫上,落下暗色的斑痕,可是嘴角,却又悄悄的扬起,勾勒出一个幸福的弧度。 “军师不必多礼。”大概是安祁太久没有抬头,也没有接话,那人只得再说一遍,手下也加重了一些力道,似乎是想要托起安祁。 安祁走了那么多时空,即使情绪失控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瞬间收敛了所有的心情,安祁微笑着抬头,自然的收回手臂,却又悄悄在宽大的袖子下使劲的握拳,“可是吴王世子?” 那人点点头,沉默的看着安祁。 安祁也趁机仔细的打量着他,带着贪婪与感恩,还是默默的样子,英挺的面孔,漆黑深邃的眼眸,一切都是自己熟悉的样子。 他似乎总是沉默着,安静的守望,不爱说话,不爱笑,但是很可靠。还是之前的样子啊!高大挺拔的身材,似乎有再多困难也无法压垮他,沉默的护在自己的前面,遮挡住一切风雨。安祁看着他,觉得眼睛又是一酸,连忙掩饰性的看向地面。 “吴默,字静言。军师叫我静言就好。” 还是默吗?安祁笑了笑,抬手一抱拳,“如此,我就却之不恭了。” 吴王世子点点头,仔细的看了一眼安祁,转身回到座位,坐在那里看着他,不再说话。 安祁的记忆里有无数这样的场景,当他再次看到这样的画面的时候,他只能感谢一切他能想到的,一如曾经。 安祁不着痕迹的深吸几口气,平息自己翻滚的情绪,这才有空去观察剩下的人。 吴王是个稍显严肃的中年人,眉目间不怒自威。而那个人,安祁心底冷笑一声,面上却依旧是淡漠出尘,武唯超,纵然你装的人模狗样的,扒了那层人皮,到底还是个畜生。 当然,除了安祁这个知情人,外人眼中的武唯超大将军,即使比之吴王世子也是可以的。年少有为,英俊潇洒,上无公婆,下无兄弟,洁身自好,尤其是最后一条,羡煞了多少都城的豪门贵女,实乃东床快婿的最佳人选。 只不过,武唯超。安祁眯眯眼睛,直直的看着武唯超,满脸的不屑与嘲讽,“将军真是好手段。”宽大的衣袖扬起,肆意而张扬。白皙的手漫不经心的拂动衣服的边角,似乎抹去了看不见的灰尘。安祁明明白白的用动作告诉武唯超,与你共处一世,我心嫌之。 此话一出,大帐内顿时一片安静,众人齐齐转头看向安祁,但见安祁高昂着头,满脸冷意。外间人都传言,安祁与将军亲若手足,情同一人,然而今日帐中这见面的头一句话,却如此的针锋相对,究竟是传言误人不成? 吴王世子却很淡定,甚至在众人看不到的方向微微露出一点笑容,如此甚好! 看人不能看表面,当日提前潜入营中,那一场当众的好戏不要太精彩。若是今日,安祁选择了忍气吞声,反倒让人看不起,男子汉大丈夫,自当顶天立地,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在吴王世子心里反倒是落了下乘。 武唯超闻言皱皱眉,放在桌下的手紧紧握住,青筋暴起,恨不能冲到安祁身前去捂住安祁的嘴,但是,不能。他隐晦的瞟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吴王,暗自压抑着怒火,装作平静的问道:“安祁,你我有话何不私下说?何必在贵客面前失了礼?” “噢?”安祁微微抬头,下巴高高扬起,“安祁有一事不明,还请将军赐教。”冲着吴王微微抱拳行礼后,安祁才冷笑着看向武唯超,“将军倒是说说,所谓的私下,可是把安祁置于众人眼前,逼安祁自认为贼?听着将军的口气,倒是把安祁当了自己人,只是安祁不知,将军是否对着自己人都是这般不客气?”说至此,安祁停了一下,轻搭在扶手上的双手猛地抓紧,同时微微低下头,使得众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他身上的气势明显是更加强盛起来,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安祁刻意的压低声音,让它变得低沉暗哑,在昏暗的大帐里颇有几分诡异,“还是说,安祁用处已尽,将军这是,兔死狗烹,鸟尽弓藏呢?又或者安祁做了什么,触怒了将军,损了将军的利益,这才想要斩草除根呢?只是,不知将军到底想着如何处置区区在下呢?”安祁甚至没有提高声音,说到最后,他还带上些许笑意,只是这问话的含义,却不得不让人多想。 “安祁!”武唯超一拍桌子,腾地一下站起,胸口也是剧烈的起伏,“安祁,这是军营,不是由着你胡说八道的地方!” 安祁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依旧是智珠在握的样子,微微冲着被武唯超突然发作吓了一跳的吴王及吴王世子抬手,“还望吴王海涵,世子海涵。”说罢,又看向反应过来而有些不安的武唯超,淡淡的开口,“是也罢,不是也罢。将军何必生气?不过是几句话而已,做大事者,将军如何反倒失了肚量?” 说罢,他又看向吴王,“说起也不怕贵人笑话,安祁自负一生,谁知竟受了这等琢磨,心底有怨也是难免。”安祁的手无意识的划过膝盖,眼中也闪过几丝落寞,看着帐门缝隙处有士兵走来走去,微不可查的显出些许羡慕,随后又轻声笑了笑,“叫贵人见笑了!” “无妨,自当如此。” 低沉优雅的声音响起,安祁的身体不受控制的一颤,却又快速的收敛了异样,冲着吴默低头,“多谢世子体谅。”只是世子这话,安祁心中蓦然一动,想起在自己晕倒前,那个温暖的熟悉的怀抱,难道?安祁猛然抬头看向世子,世子依旧是波澜不惊的样子,深邃的眼睛紧盯着安祁。 这时,武唯超也反应过来,到底他是个粗人,转脑子转不过安祁,说话七拐八拐的方式他也学不会,只是长久征战练就的敏锐直觉让他明智的打断了安祁与吴默的对视,“安祁,受伤了更当好生休息,更何况,我已求了吴王请来名医,你的腿,必是能够治好的。” 安祁一笑,趁着他那一身白色的装扮,越发显得云淡风轻,“好不好的,接受了,也就不难受了。也罢,安祁只是多日不见将军,甚为挂念,今日不但见了将军,更是有幸得见吴王及世子,幸甚。”安祁再次拱手行礼,“将军若有要事相商,安祁就不多打扰,安祁就此告退。” 待吴王和世子都点头示意安祁随意后,他才冲着帐外高叫一声,“来人!” 门外的士兵应声而入,小心的抬起安祁。 帐外有光射进来,安祁宽袍广袖,逆着阳光看不清表情,但是却莫名让人觉得这人有些飘渺,像是下一刻就羽化了一般。那幅景象太过美好,众人一时都有些怔忡,还是安祁的声音打破了一室平静,“将军,安祁今日只问一句,这几年的情谊,将军可当真过?” “自然是真的。”怎么会不真,只是,安祁,对不起。 安祁的椅子转向阳光,远处,依旧是天高云淡,若是你的情谊为真,那真是太好了。 第10章 一个军师不回来 “安祁,今天你太过分了。”人未至,声先到,武唯超狠狠的撩开安祁的帐门,直接闯进帐内。 天色已经黯淡下来,天空渐渐的褪去色彩变成压抑的黑色,安祁的帐内却没有灯光,显得无比昏暗,似乎世界都在这里变得黑暗起来,天地间,仿佛只能模模糊糊的看见安祁一身白衣坐在那里,不动,不言,宛若雕塑。 武唯超的愤怒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冰冷的,压抑的感觉慢慢的侵袭了他的神经,他不禁打了一个寒颤,不安如同蔓延的藤蔓,绑缚了所有的神经。 大帐里,实在是太静了,简直连呼吸的声音都捕捉不到,“安祁?”武唯超的声音带着些许试探,轻轻的,像是怕惊动什么一样轻柔,然而没有声音,没有回答。 无数的不安像是收紧的吊索,勒得人喘不过气,小心翼翼接近的脚步中带着几分惶恐与茫然,毕竟方才安祁离开的场面太过飘渺,而那句最后的话又太像诀别。 武唯超小心的靠近安祁,几乎屏住了呼吸,颤抖着,慢慢的伸手摸上安祁的脸,温热的,带着人类的气息。 残存的力气像是被瞬间抽空,双脚根本无法支撑整个身体的重量,“安祁,别走。”武唯超慢慢的蹲下,轻轻的环住安祁的腰,把头埋在安祁的怀里,就像是过去的每一次一样,“安祁,别走。” 安祁的手僵硬的插入武唯超的黑发间,轻轻的抚摸,同样像过去的每一次一样,亲昵而珍重,“不走,又该在哪里呢?”安祁的声音如同动作一样轻轻柔柔,但是话里的意思却像是刀一样狠狠的插在武唯超的心里,像是要把人撕裂一样的疼痛席卷全身,武唯超急急抬头,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安祁骤然贴近的动作打断,安祁弯腰靠在武唯超的颈侧,“看着你与吴王公主大婚吗?” “不是,安祁不是!”武唯超捧住安祁的脸,想要仔细的看着安祁,但是,帐篷里太黑,这样的目的也稍显困难,“我不是……” “那是什么?”安祁的手轻轻搭在武唯超的手上,柔和,但是坚定的把武唯超的手推开,“那是什么,将军,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逼我自认为贼,然后,你会怎么做?”安祁的手慢慢下移,贴到武唯超的心脏处,“把我圈在没人知道的地方,任你取乐,对吗?”安祁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即使是说着这样的话,依旧淡漠的如同事不关己,但是话里的内容,却让武唯超从里冷到外,“我知道你不会杀我,但是,这样于我,和死有什么差别呢?” 安祁轻轻捂住武唯超的嘴,“我会看着你大婚,看着你生子,看着你春风得意,可是,将军,我还有什么呢?” “我什么都没有了。”安祁放开武唯超,靠在椅背上,恢复了一开始那样冷漠的姿势。 武唯超感觉到安祁的手呆过的地方温度一点一点的变冷,寒彻骨髓。 “安祁,求你,别这样。”武唯超害怕,他希望安祁会发脾气,会打他,骂他,可是,他害怕,害怕安祁这样冷漠的看着他,什么都不听,什么都不看。 “安祁,求你。你知道,吴王虽是第一位继承人,但是,仍有弟弟威胁到他的地位,他,我……” “有什么区别吗?”安祁的身体一僵,却又快速的恢复正常,依旧以淡漠的,不急不缓的语气轻轻说道,“有区别吗?将军,没有任何区别。或者说,他们与我们,他们与我又有什么关系呢?”白色的衣袖似在空中划过,留下淡淡的白色的痕迹,“将军出去吧!我累了。” 武唯超没有办法,只得先行离去,安祁的态度,只得日后在做图谋。 眼见武唯超离去,帐外也恢复安静,安祁才摸起手边的火折子,点着蜡烛。烛光跳跃,越发显得安祁的脸色有些不好看,眉头也紧紧的蹙起,右手轻轻的敲打着桌面,吴王,夺位吗?默默,只有这样,才是最好的,你不记得我,这样,是最好的。 安祁长叹一声,真是,麻烦,这样的时空任务,真是麻烦透了。 第二天,安祁让士兵把自己抬到高地上,旭日初升,真是太久没有注意到这样的景色了,在每一个时空勾心斗角,殚精竭虑,不过,还好,安祁听到脚步声,回头,看见吴王世子穿着紫色的长袍,修长挺拔,正步伐稳健的向着这里走来,英俊的眉目的映衬在朝阳下,就像是在每一个午夜深沉的梦里,安祁抑制住仰天长笑的欲望,只是一如原本的军师安祁,淡笑的看着他接近,只要能像现在这样,看到活着的你,还有什么不满意呢? “世子。”安祁拱了拱手权作行礼,扭头继续看向朝阳,红色的太阳一点一点的跃出地平线,所有的阴翳终将被驱散。 “叫我静言。”吴默静静的走到安祁身边,陪着安祁一起看向远方“安祁。”这一声安祁,瞬间与记忆中的安祁重合,安祁,安祁,带着独属于默默的温柔。 安祁笑容加深了了些,“静言!”其实,我更喜欢叫你默默,不过没有关系,安祁抬头看向吴默,吴默英俊的眉目被朝阳染成漂亮的金色,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是目光却一如既往的温柔,只是,这样的温柔都被那张严肃的脸遮挡,甚少有人能够看透表象,安祁笑弯了眉眼,何其之幸。 记忆力也有这样的场景,似乎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早晨,就是这样,默默轻声的说,“安祁,我会陪你。”一直陪你。 两人一时静默,没有打断这样舒适的宁静。 许久,才听吴默轻声问道,“外间皆言,安祁与武将军关系甚好,今日一见,却是。” “静言何必试探?”安祁不在意的挥挥手,衣袖划出漂亮的弧度,“莫非,静言是真的不知道吗?”安祁抬头,看着吴默沉默的面孔,轻笑,“我们瞒着的,吴王和世子岂能不知?” 吴默沉默,是的,别人不知,他岂能不知?安祁与那武将军的关系他岂能不知,但是,这样的安祁总有些违和感,不过,吴默不介意,吴默想,如果从安祁那双漂亮的眼睛中看到对武将军的不舍,留恋,那才真是让人不开心。 “那,安祁,你想怎样?” 想怎样,安祁看着远处的朝阳,怎样,恨不能噬其肉,寝其骨,只是,安祁的手使劲的握了一下扶手,还不是时候,得到了再失去,总比求而不得更痛苦,安祁,你的悲伤,我亦感同身受,作为见到默默的答谢,愿你无怨无愤,安然离去。 “静言,带我出营,回城,可好?”安祁没有抬头去看吴默,只凝视着远方的太阳褪去了开始的鲜红色,被金色侵染。真的,还是红色比较漂亮,红色,安祁抬手遮住眼睛,低低的笑声从袖子的遮挡后传了出来,“出营,回城。” 吴默微微弯下腰,轻轻的移开安祁的手,直视着安祁冷淡的面孔,沉默而温柔,“好,我带你走。” 第11章 一个军师不回来 第二天,吴王及世子启程。吴王坐进了华丽的马车里,没有再露面。而吴默,穿着天青色银纹刺绣的长袍,踏着黑色的长靴,端坐在黑色的骏马上,丰神俊朗,一辆稍逊与吴王的马车紧随其后,这是吴王世子的车驾,毕竟世子身份贵重,不可能一直骑在马上。 隶属于吴王的精兵身着统一的银色铠甲,高举着红色的‘吴’字旗,整齐的在车驾后排列。 武唯超也骑着马,带着一队士兵,跟随在大队里,仅稍稍落后世子,显得格外亲近一般,殷勤的向着世子搭话。 但是吴默本就不爱说话,即使是对于武唯超接连不断的询问,大部分时候只是点头不语。 武唯超看看身后,果然,那个人没有来,安祁,你这是打算再不见我吗?甚至是连这样重要的场面你都不愿出现?武唯超有些失落,但是面上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掩饰性的抖抖缰绳,因为吴默长时间不说话而只能没话找话一样尴尬的笑着向吴默道歉,“安祁他身体不适,今日不能来送,还望世子见谅。” 本以为吴默只会一如既往的点头,谁知,世子却突然转头,仔细的看着武唯超,眉头微微蹙起,顿时,强大的气势扑面而来,属于上位者的气场以及身份的压制使得武唯超的笑脸都有些僵硬起来,吴默才转回头,轻声说道,“无妨。”轻轻抖了抖马缰,黑色骏马长鸣一声,“将军不必再送了。”吴默回头瞟了一眼武唯超,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只盼将军莫要伤心才好。”黑色的骏马极为神速,瞬间跑到了队伍前方,只留下武将军回想着吴默的话,却摸不着头绪。 吴默追上自己的车驾,从马上一跃而下,直接上了车,掀开那道红色万字纹的门帘,就见安祁身着白衣,手捧茶杯,端坐在车窗边,出神的凝视着窗外,听到响动扭头看向门口,见到来人是吴默,顿时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那张平素总是淡漠的容颜,此时温暖的一笑,顿时天地间春暖花开,像是九天上的神祇,迈下神坛,重归人间。 吴默的表情没有变化,但是眼神却柔和下来,这个人,一直民间被称为仙,大约是因为为人太过淡漠,而长相又有些过于出尘,不过,那样的安祁太过遥远,而现在这样的安祁很好,真实的,温暖的,平和的,让人愉悦的。吴默随手放下车帘,车里车外,就是两个世界。 世子坐在安祁对面,轻轻碰了碰他的茶杯,微微的凉意让他不甚高兴的皱了一下眉,随即他转身从身后拿出保温的茶壶,重新倒了一杯,沉默的拿过安祁手里的,将自己新倒的那杯塞到他的手里。这样的动作,本不应该由吴默这样尊贵的人物做出,但是他的这一套动作,却像是印刻在灵魂里一样熟悉,仿佛照顾对面这人已经是一种本能。 安祁看着吴默的一套动作,捧着新换好的茶杯轻笑出声。吴默也像是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脸上虽然是不动声色,但是耳根却悄悄的泛红。 安祁咳了一声,才收敛笑意,正色说道:“我这一走,必然的麻烦无数,只怕静言想要在与武唯超合作已是不能了。安祁这一声抱歉到底是分量轻了些,只是……” 吴默向着安祁身后的方向看了一眼,目光幽远,像是直接看到了武唯超的营地,吴默目光坚毅,眉目之间也不见丝毫为难,像是没有听懂安祁话中的意思,“无事,有我。” 不是不知道会遇到的困难,但是,没有关系,一切有我。 我会想办法,我会努力,我会让自己变得强大,我会护着你,所以,不要担心,不要害怕,不要愧疚,就如我开始说的那样,安祁,我带你走。 这是承诺,带你走,就会护好你。 武唯超一直在想着吴王世子的话,那话怎么听怎么有些奇怪,像是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发生。武唯超烦躁的抽了马一鞭,队伍的行进速度瞬间加快,本就送的不是很远,营地很快就近在眼前。 士兵们看见他回来,恭敬的行礼,巡逻的小队从远处走过,整个营地异常的平静,就和之前的每一个日子一样。 武唯超随手拦住一个士兵,“今天营地可有异常?” 士兵行了个军礼,“启禀将军,营中一切正常。” 一切正常,武唯超看看远方,如果一切正常,世子又说的是什么意思?更何况,此次吴王前来,本就是以劳军之名寻求合作,这样的背景下,又会有什么发生? “军师今日如何?”武唯超突然想到一种可能,一瞬间,呼吸都放轻了不少。 “启禀将军,军师今日未曾出账。” 武唯超放开那个士兵,脚下有一刹那的踉跄,像是某种早就预感到的东西终于还是发生了,心脏落到了实处,但是,也带来了无比的痛苦,只是,这样的痛苦却被深深的埋藏,层层的掩盖,等待着一个爆发的时机。 此时,武唯超想的,却是一种被背叛的怨愤。未曾出账?未曾出账!好一个未曾出账,大步走到安祁的帐前,狠狠的掀开,果然,空空如也。 一瞬间的惶恐过后是巨大的愤怒,“安祁!”从嗓子里挤出的声音,带着些阴冷,这样的愤怒来的激烈而突兀,顺利的掩盖了怒火背后的失落,惊慌,与茫然。 武唯超能够坐上将军之位,除了安祁的帮助,自然也不是个蠢人,此时此刻,所有注意到的却未曾细想的东西就浮出水面,比如说,安祁见到吴王世子的异样,比如说,被自己打断的两人的长久对视,再比如说,自己提到吴王弟弟同样觊觎王位时那瞬间的反应,武唯超狠狠的拽住帐篷的门帘,直到青筋都暴起。 “安祁,吴默。”一瞬间的愤怒过后,武唯超呵呵的笑了起来。 吴王的弟弟,魏王,“安祁,吴默,你们先不仁,就休怪我不义。”武唯超目光阴狠,英俊的面孔瞬间变得扭曲,死死的盯着安祁的空帐篷,魏王魏王,吴王,哈哈哈哈。 武唯超转身,掩盖起身上所有的戾气,稳步离开安祁的大帐,现在,还有机会,还有机会,安祁,我倒是要看看,若是吴王没有了王位,那高高在上的吴王世子又能够护着你到什么时候?还有那个吴王世子,不是看不起自己吗,不是不愿意和自己说话吗?若是有一天,他会跪在自己的面前,他会不会后悔,会不会卑贱的求饶?想到这样的可能,武唯超几乎兴奋的颤抖起来。环顾营地,仿佛已经能够看见自己位极人臣,众人朝拜的景象。到了那时,安祁,你一定会后悔的,一定。 第12章 一个军师不回来 马车辘辘而行,武唯超的军营本就在都城的不远处,所以行进不过数日,大军就已接近都城,远远望去,几乎可以看见都城高大的围墙。 安祁面无表情,目光沉郁的看着窗外,修长的手指一下下的扣动窗棂,马车车轮的每一次转动,都像是在安祁的心上碾压一下,疼痛与不舍几乎让人窒息。默默,我们才相逢,就别离,任务结束,更是天人两处,生死相隔,这样的苦,我们还要忍受多久? 但愿,下次相逢,你我可相守。说来,人真是贪心,本来见到你就会平息的欲望却在贪婪的渴求更多,见到你,就想要亲近你,亲近你,就想要相守,总是,不满足。 “安祁,不要多想。”吴默看着安祁越接近都城就越沉默,以为他还在愧疚,端来热茶捧到安祁的手边,轻轻的按摩着安祁的膝盖,大夫说,这样会有好处,也许有一天,安祁还会站起来。 “静言,你会明白我的。”安祁捧着茶,温暖的感觉直入心底,就像是默默这个人一样,一旦发掘了你的好,又怎么忍心割舍?安祁轻轻弯起嘴角,低头看着那双认真的揉动膝盖的手,这样的温柔,默默,我又该怎样狠下心才能离去? 但是,不得不离去,默默,我的沉默不是因为愧疚,而是因为这样无奈的分离,只是,默默,我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更长久的相守,所以,默默,你要懂我,你要相信我,我即使背叛了世界,也不会害你,默默,你要相信我。 两人一时无言,都像是预感到什么,却又默契的避开了一些话题,只是气氛无可避免的沉重了一些。都是因为我们不够强大,安祁放在身侧的手慢慢握紧,无言的叹息。 时间不会停止。 “静言,你在做什么?”这日,安祁看见吴默一直在车内的小几上描描画画,开始只当他在研究什么,也不方便去打扰,可是后来安祁却发现吴默时不时的瞄自己一眼,顿时心内奇怪,挪动着身体向着吴默靠去。 吴默听见安祁的话,慌乱了一下,耳朵也有些可疑的红色,似乎是想要遮住桌上的东西,却在看到安祁的动作时转而去扶着安祁,小心的帮着安祁挪动身体,靠近小几。 “这是,这是我吗?”安祁看了一眼桌上的东西,是一张画,还未完成,画上的人一脸笑意的看着窗外,目光温柔,这样的表情,这样的目光不属于军师,而是安祁。 安祁摸摸自己的嘴角,眼睛,“我这么爱笑吗?” 吴默一顿,可疑的弯下腰,提笔仔细的勾勒着那幅画,“这样,喜欢。” 安祁趴在小几上,看着吴默一笔一笔的用心的画着心中的安祁,那个不是军师的安祁,不是那么冷漠的安祁,默默,就像是在看见他的瞬间,就剖开了一切伪装的表象,直接看透了他的内里,看到了真正的安祁。 吴默看到安祁乖乖的趴在小几上,安静的看着他画画,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安祁,待我画好,你在看。”说罢,小心的拿起画卷,放到一旁晾干。 安祁嘻嘻的轻笑,坐直了身体,目光温柔的落在那幅未完的画上,默默,待你画好,我在看。 此时,已是正午,即使是骄阳下的都城,也无法带给安祁任何不适感,所有人都在忙忙碌碌,而默默就在自己身边,这一刻,只愿时间停滞,把一切美好定格。 进了都城,安祁执意要先行离去,吴默微微蹙眉,不赞同的看着他倔强的眼神,“我会帮你。” 安祁轻轻用指尖在吴默的脸上滑动,仔细的勾画着熟悉的弧度,手下温热的触感多少次出现在梦中,又有多少次让人在午夜梦回时失声痛哭,“静言,武唯超其人虽品行有缺,但是,却不失为助力,那日你帮了我,则再不能得他之力,魏王野心甚大,必不甘心居于人下,”安祁轻轻揉着吴默眉心皱起的地方,“静言,你要想想吴王。”默默,这一世,你有看重你的父亲,你肩负着他那样深的期待,默默,我看到了,吴王看向你时,那几乎满溢的父爱,默默,我想跟着你,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交给你,可是,不能,默默,我不能那么自私。若是吴王只当你是继承人,我带走你也是可以的,可是,默默,他是你的父亲。 随着安祁的话,吴默的双手慢慢的身侧握成拳,气息也有些不稳。 “莫急。”安祁轻轻的抚动吴默的胸口,“静言,莫急。我们说好,还要一起看画。” 士兵们抬起安祁的座椅,安祁挥手向着吴默告别,默默的眉头还是紧紧的皱着,目光一时不错的紧紧跟随着安祁,安祁眼睛一酸,默默,别这样看着我,求你,默默。狠了狠心,安祁吩咐抬着他的士兵,“快些。” 朱红色的大门吱嘎的一声,在安祁的身后闭合,阻隔了吴默的视线,也像是抽走了安祁的所有支撑,顿时安祁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一样,猛然弯下腰,只能无力的叹息。 你我虽在一个都城,但是所隔却是天堑,作为吴王世子,默默,我去寻你,那是攀附,你来看我,则是折节下交,可是,若是你频繁来看我,那我,就是众人唾弃的妖人,这个世界,又没有高来高往的武功,所以,默默,你懂得,我虽有名,但是,还是不够,和那些大儒贤士相比,终究是不够,在众人眼中,你为君,我是臣,这就是距离。 当然,若是我们想要见面,又怎么会没有机会,终究是我在给自己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安祁苦笑,默默,我不能见你,我必须,完成任务,任务,该死的任务。 安祁遮住眼睛,这空旷的宅邸,为何这样冰冷,即使远处的管事,丫鬟排成了一排,可是为什么那样正午的阳光,依旧没有温度,默默,才分离,我就想你。 放下手,直起腰,安祁恢复了一贯的冰冷表情,“我不在这些日子,可有什么事情?” 大管事恭恭敬敬的冲着安祁行了一礼,“回主人,只有杜大夫留下拜帖,说待主人回来,再来拜访。” 杜大夫,安祁的手轻揉着眉心,杜大夫,那人意味深长的眼神和话语,保重了身体,才有希望吗?真是,太好了。不论他属于哪一方,总之,不会是吴王的人,不是吴王,又出现在那个时刻,真是太巧了,吴王,魏王,以及高坐在王位上的皇帝。 安祁看着远处的水池,微风吹过,水面上波光粼粼,这不是唯一的办法,却是最快的办法。所以,就这样吧。默默,你会懂我的。 第13章 一个军师不回来 “主人,杜大夫着人递话,说中午在浮云楼略备薄酒,还望主人赏光。” “杜大夫?”安祁原本正在写毛笔字的手一顿,一大滴墨汁迅速在纸上晕染开来,原本纸上的字迹开始变得模糊起来,安祁也没有在意,而是将笔搁在笔架上,扭头看向窗外,天空有些阴沉,像是不久之后就会有一场巨大的暴雨,空气中微微飘荡着泥土的腥气,这才是回来的第二天,好灵通的耳目,“那就见吧!”长长的嘘出一口气,喟叹,“浮云楼,真是好地方。” 安祁已经没有了继续提笔的兴致,就是这样,按照自己想象的那样,一点一点的接近那个漩涡的中心,直到支离破碎。 “主人,这就是浮云楼。” 浮云楼啊,安祁坐在椅子上,看着面前的酒楼,红色的门庭,精致的雕栏,以及来往的显贵,安祁看着身着华服的人不断的在浮云楼来来去去,这里的背景,也就值得人深思了。 报了杜大夫的雅间,小二七拐八拐的引着安祁到了一个角落,安祁看看四周,不出所料,这间包厢所处的位置正是街道的僻静处,白天几乎也没有人从这里走过,四周也没有其他包厢在,也就隔绝了被窃听的可能。这么一个隐秘的所在,安祁脑中各种念头转了几转,淡定的推门进了包厢,挥手让抬着自己的家丁离去,眼风快速的在席间一扫,果然,那位和吴王有几分相像的中年人立刻肯定了之前的猜测。 “魏王!”安祁在椅子上弯腰,叫出这个称呼,仿佛在这里看到他就是理所当然的一样,“请恕安祁不能全礼之罪。”向着主位上的人行礼,依旧是一贯的淡漠,却又有些许不同。 只有两个人的屋子静默了一下,“安祁先生何必多礼,我那侄儿甚是高傲,既然同意你叫他的字,安祁先生的过人之处,定是不容小王置喙。”端坐在主位上的人笑了一声,带着些许嘲弄,他也不叫安祁起身,而是把玩着手中的酒杯,饶有兴趣的观察着这个几乎被捧上天的仙人军师。 魏王的嘲弄安祁不在意,就像是之前想的那样,原主的名声在民间实在是有些过高,这些东西,模糊一下下边的人还行,要是对着高高在上的几位主子也是这样,却是托大了,什么样的名士大儒他们没有见过,倒是原主…… 安祁没有变换动作,依旧稳稳的维持着行礼的姿势,除了那张没有什么表情的脸,倒像是真的收敛了一身的傲气。 大概是看透了安祁的想法,看透了一身桀骜之下的恭敬,主位上那人的声音里总算是没有了嘲讽,“我那侄儿既然允了安祁先生叫他的字,安祁先生可当我只是一般的长辈,何必如此多礼?”魏王手中的酒杯被放在雕花的桌子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让人的心也不禁跟着颤了一下。 安祁再度弯了弯腰,“安祁不敢。” “呵,罢了!”魏王的兴致低落下去,随意的弹了一下酒杯,摆摆手,“起罢。” 安祁直起腰,盯着桌子上的那只酒杯,冷着一张脸,被阳光照射的木制地板发出刺目的光芒,却像是兵器上的锋芒。 “我以为,先生与我那侄子关系甚好。”魏王突然站起身,走到安祁的身后,双手搭在他的肩上,倾身在身前人的耳边说道,“甚至好到了互换表字。” 安祁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如同他说的只是无关紧要的话,他微微侧头,黑色的眼睛直直的看着魏王,冷峻的面孔蓦然柔和下来,却又有些说不出的不屑,“安祁没有那么廉价。” “噢?”魏王站起身走到安祁的对面,拖过凳子直直的看着他,“安祁的意思,是说一切都是我那侄儿一厢情愿的讨好?” 安祁黑色的眼睛不闪不避,清澈而冰冷,配着他那张脸,就像是故事里的九天神仙冷漠的俯视着大地,就像是即将出口的话语,就是安祁一直以来所笃定的金科玉律,没有丝毫的怀疑,也无法引起他的丝毫的犹豫,“难道,安祁的腿,不是因为他,或是他们吗?安祁,没有那么廉价!” 这是安祁第二次说到廉价,原本还不太肯定的魏王瞬间明白了面前人的意思,就是说,在他的心里,一直认为,是因为吴王及吴王世子的出现才使得自己的腿受到伤害,总的来说,这样认为也不算错。 “那就奇了,安祁又为什么拜托世子带你出营?”魏王感兴趣的摸摸下巴,如果不是安祁演技超群,那么,无疑,他就是这么想的,而结合一贯以来人们对于安祁的评价,安祁说辞的真假性还是具有相当可信度的。 “为了切断合作可能。武唯超生性多疑,此时他一定认为我与吴王世子有私,必不能与吴王合作,吴王也就失了助力。”安祁突然抬头,专注的看着魏王,“对吧?这也是魏王想要的结果,不是吗?” 魏王向后一靠,姿态轻松的看着安祁,“安祁先生倒是对武将军用情至深。” 自从进了房间就一直淡漠的安祁突然有了情绪波动,尽管这样的波动太过细微,几乎难以让人觉察,但是,魏王还是敏锐的捕捉到那一瞬间微微勾动的小手指的动作,一时间,魏王心中又多了些把握。 “这是安祁最后一次帮他。魏王可敢收服武唯超?”安祁像是发现了魏王的视线,随意的拢了拢衣袖,似是对此毫不在意。 魏王脸上的笑容突然扩大,当然,敢用,那借由笼袖来遮挡的颤抖分明是对武唯超前途的担忧。都说安祁这样冷清的人用情极深,只是,魏王在开心之余也有一丝警惕,从事情发生到现在,似乎一切都在按照安祁的计划慢慢发生,借由世子的愧疚回城,借由世子打断合作,甚至现在,魏王看了一眼依旧平静的安祁,甚至现在,要借由这次契机与自己达成合作,把武唯超推向更高的位置,同时狠狠的,实打实的报复了吴王。如果有一天,安祁原谅了武唯超,那么,这一文一武的联手,谁知道会出怎样的变故?所以,魏王摸摸下巴,自家倒是也有一女,用来离间这二人倒是再好不过的。 “那安祁先生又需要什么?”似乎是剥离了客气的外衣,魏王说话也就直来直往了。 安祁似乎毫不在意的结果,他漫不经心的瞟了一眼魏王,“武唯超为人多疑,经此一事,纵然知道不过是权宜之计,也必然记恨与我,若我无力自保,”像是想到了什么,安祁的声音透出些许苦涩,“魏王当知安祁的意思。” 魏王点点头,站起身来,“今日与安祁先生一席话,甚是畅快,这浮云楼的菜色还是极好的,安祁先生有口福了。本王尚有要事,就不陪先生了,先生还望自便。” 魏王推门离开,安祁才费力的靠近桌子,拿起魏王的酒杯细细查看,没有用过的痕迹,还有这满桌的菜肴,全部未曾动过,这是说,安祁放下酒杯,轻叩着桌面,魏王已经谨慎到这个地步了?不肯与人同时用餐吗? 安祁若有所思,却被一阵敲门声打断。 安祁目光一凝,这时节,会是谁?心里想了又想,面上却不动声色,“进来!” 吱嘎,门被推开,店家带着一队侍者站在门口,“客官,菜凉了,容小的帮您换一换。” 安祁点点头,看着店家带着一队人撤走了桌上的饭,一时间,包厢进进出出,乱的很,不过很快,所有人再度退出房间,房间又安静下来。 是魏王的吩咐?安祁并没有动筷,而是仔细的思索,看样子,这浮云楼,分明就是魏王的产业,达官贵人的聚集之所,正是上好的情报收集之处,只怕,除了这浮云楼,吴王也会在城中有不少眼目,自己还要小心避开才是。里 安祁坐在这里小心的筹划,就见临街的窗户猛然被人推开,一个高大的身影迅速跃进窗户,遮挡了所有的阳光。 第14章 一个军师不回来 在这个事关夺嫡的时候,这样奇异的出场方式,安祁心内一紧,随手抓起酒杯就要向着地上砸去,但是,比他更快的,一只温暖的手牢牢的将他高举的手束缚,“安祁,是我。” 在那只手握上安祁的手的时候,他就从那样熟悉的感觉分辨出来人是谁,“默,静言!你怎么在这里?”安祁拉住吴默,警惕的看向四周,又凝神听了听包厢外的动静,“静言,这里是魏王的地方,你……” “安祁,别怕,这里是魏王的地方,但是刚才的店家也是父王的人,不怕,安祁。”吴默轻轻的拍了拍安祁的肩膀,“你见魏王了?” 听到这话,安祁的身体蓦然僵住,吴默的话如此直白,将发生过的事情袒露在阳光下,虽说一直强调吴默会明白自己,但是真的事到临头,安祁却没有底,眼睛左看右看就是不敢去看吴默,手也慢慢的勾在一起,不安的扭动,害怕抬头,看到吴默伤心的眼神,看到他难过的表情。 “安祁,别怕。”吴默的声音似乎是没有起伏,但是熟悉他的安祁却敏锐的捕捉到其间的笑意。 猛然抬头,吴默的目光一如既往,像是从来都没有移开过,刺透时空,依旧温柔而包容,“静言,你不生气?” 吴默没有回答,目光沉沉的看着眼前的人,“安祁,不这样不行吗?”他从来都不曾想要折断他的羽翼,禁锢他的能力,但是,却不希望他用这样破釜沉舟的手段,“安祁,我会帮你。”所以,不要在把自己置于如此危险的境地好不好?我会努力变得强大的,你的愿望,无论是什么,总有一天,我会为你实现的,所以,你要保重自己。 安祁低下头,默默的意思他当然明白,就在这一刻,多想直接答应默默,若是得此人相守,便是抛却了一切又有何妨。 可是,不行,短暂的欢愉终究不是天长地久,与其在这里婆婆妈妈,不如趁着现在,默默的好感还不算深,利索的脱身离去。 终有一日,所有的苦痛,伤感,离别,都会化作相守的甜蜜,所谓的挫折与坎坷,不过是情感的试金石,在此之前,愿谨守本心,以求云开月圆之时。所以,“静言,你要相信我,正如我曾经应你,待得山河平定,共赏佳作,静言,我们说好了。” 安祁使劲的抱了一下吴默,带着能够让人感到疼痛的力度,吴默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小心的抬手轻轻的环住怀里人,带着温柔的缱绻与珍视。 安祁在他的胸膛上蹭了蹭,安心的倚在他的怀里,“静言,你要记住这里,这里是魏王的地方也好,与我们来说,是桎梏也是机遇。”安祁直起身,努力的看着吴默,将吴默的样子深深的印在脑海,“现在,静言,走,离开这里。” 吴默沉默的看了安祁几分钟,转身走向窗口,却又回头看向安祁,很认真的叮嘱, “安祁,说好了,你要陪我看画的。” “说好了!”安祁笑着看着吴默,看着他翻过窗子安然离去,看着他的身影消失,然后眼泪瞬间流下来,扣住窗棂的指节微微泛白,默默,对不起。 武唯超快马加鞭的走在回都城的路上,吴王的路子已经堵死,但是魏王,想到魏王,武唯超就是一阵得意,没有吴王,还会有魏王,一天前,接到魏王的邀请,这意味着什么?得意的心情没有持续多久,武唯超就突然想到安祁,这时候安祁会做什么?陪着吴王世子,这样的场面,仅仅是想一想,就叫人怒火中烧。 “安祁,你会后悔的。”武唯超像是发誓一样的狠狠说道,但是,握紧马缰的手,暗沉的双眼却表达出一种截然相反的信号。 武唯超依约来到浮云楼,果然,是魏王。 “都道武将军实乃良臣猛将,今日一见,果然是人中龙凤,真不枉我一翻求贤美意。”魏王大笑着站起来,冲着武唯超拱拱手,给全了武唯超面子。 面对着这样的魏王,武唯超也有些惶恐,但是之后心中却是一阵火热,这等礼遇,便是吴王也不曾用过,“魏王过奖,武唯超是粗人,若有失礼之处还望魏王海涵。”心情变了,这话里的诚意也就不同了。 魏王冲着武唯超略带深意的勾勾唇,“无妨,将军大名本王可是早有耳闻,本王对将军神交久矣。” 这话说的有趣,固然自己近年来着实是做出了不少事迹,魏王听过也不稀奇,但是看着他的样子,却像是话里有话, “蒙殿下谋士抬爱,武某所做之事,相比于陛下,实在浅薄,倒是不知,是谁人向殿下提起过在下?” “是我!”清冷的声音从武唯超背后响起,武唯超顿时如遭雷击,呆立当场,这是武唯超不敢深想的声音,虽然嘴里说着要怎样的报复安祁,要怎样的痛恨背叛的爱人,但是心底究竟是怎样想的,大概只有他自己知道,就好比现在,仅仅是因为这两个字,余下的东西就都忘记了,脑海里来来回回的只有那人的声音,“是我。” 武唯超甚至都不敢回头,不敢去看身后可真的是自己想的那个人,也许,只是想的太多,才会在这个时候听到他的声音,武唯超脸上半是欣喜,半是怀疑,两种表情不断交织,使得英俊的面庞都有些狰狞。 武唯超的样子,很好的打消了魏王最后的怀疑,目光中的犀利骤时散去,只留下面上轻松的笑意,“本王可不希望手下新收的文武大将有什么不和,万事说开了,也就过去了。”魏王拍拍武唯超的肩膀,给他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坦然走出房间。 武唯超握着拳,背对着安祁,深深的吸气,胸膛剧烈的起伏,但是,不敢回头,武唯超知道自己在害怕,可是害怕什么呢? 安祁不能再站起来了,这和自己初时想的并不一样,但是,在事件脱轨发展造成的巨大的担忧背后,其实他是欣喜的,现在这样的安祁,还能去哪里呢? 不用担心他飘然离去,拖着这样残破的躯体,除了呆在自己身边,还能去哪里呢? 武唯超知道自己对不起安祁,可是,那又怎样,自己是爱他,然而,男子汉大丈夫,生于世,谁自甘平庸,一生无为?有了向上的机会,为什么不能抓住? 安祁会理解的,武唯超这样安慰自己,可是,军营中那一幕又给了他太大的冲击,淡然的人愤怒起来同样炽烈若火,更加不想放开他。 “将军为何不敢看安祁?”衣料相互摩擦的声音窸窸窣窣的响起,“必是安祁形容丑陋,入不得将军的眼?” 武唯超慢慢的转身,就在门边,安祁依旧是一身白衣,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目光平静,没有丝毫重逢的欣喜。 刚涌起的喜悦瞬间平息下来,“你,你不是……”武唯超出声,才发现自己的嗓子沙哑的厉害,几乎说不出话来,脚步抬起又放下,但是始终没有勇气走到安祁的身边。 “我什么?”安祁视图勾动嘴角,但是没有成功,“将军一定在想,安祁必是与吴王世子双宿双飞,安祁可是说错了?”安祁扭头,将目光从武唯超的脸上移开,静静的看了一会窗外湛蓝的天空,直到眼睛有些酸涩才再度将目光转回武唯超的身上,看着那人有些不安的动了动,他才再度开口,“将军不能与吴王合作。” 武唯超有些不服气,张嘴想要说什么,安祁却抬手止住了他的话语,平静而冷肃,“将军可知,那日在军营中,吴王世子乔装成士兵,目睹了全过程。” 安祁说的没有错,武唯超有些多疑,安祁只是说了这样一句话,他就已经想了很多,吴王那些人都是玩政治的老手,一句话都能够放在脑子里转十几道弯,细小之处,也就看透了一个人的人品,更何况那日,自己的手段本就破绽百出,吴王世子焉能不懂自己的意图,所以,这样的自己,即使是被招揽到吴王的手下,必然也是郁郁不得志。 “那你,为什么要和吴王世子走?”武唯超突然上前一步,使劲的握紧桌上的酒杯,直到酒杯发出破碎的声音。犹记当日,掀开门帘的那一刻,面对着空荡荡的帐篷,心,若坠寒冰。 安祁淡淡的看了一眼武唯超,眼中是满满的嘲讽,声音都不曾有起伏,“愚蠢。” 眼见这二字一出,武唯超的脸有些涨红,安祁才嗤笑一声,随手理了理衣服,“当日之事,吴王可知,魏王如何不知?”眼看武唯超脸色大变,身体不可抑止的向后退了一步,安祁才笑了一下,只是笑意不达眼底“所以,普通的路子是行不通的。我且问你,若是吴王世子带我离城,而我又投诚与魏王,如此做法,于吴王来说,可是耻辱?” 武唯超想了想,是这样没有错,起码若是自己是吴王世子,必然恨安祁入骨,连带的,对于自己也不会有好感。 安祁看着武唯超脸色不断的变换,才接着说道,“吴王本就不满于你的品行,现在又被我如此搅局,相当于,你已经彻底断了吴王一方的退路,所以,将军,这破釜沉舟的忠诚二字,就是你不得不选择的道路了。现在,不是你在投诚,而是你明明白白的告诉魏王,除了他之外,没有任何办法。”安祁止住话语,略带深意的看着武唯超,“言尽于此,将军可是明白?” 不待武唯超有所反应,安祁就已低头,把玩着白色的腰带,“对于上位者来说,聪明,才智,这些是必须的,但是,在这些之上,忠诚更让他们看重。” “至于其他,比如你我之间,”安祁固执的低着头,坚决不去看武唯超,声音也渐渐压低,“将军,这是我最后的帮助,从此之后,即使相见,也只做不识吧!” “将军,从此之后,你我既是陌路。”安祁轻轻碰了碰武唯超的手,慢慢的握住,“安祁,愿将军得偿所愿。”安祁放开手,忽视武唯超灼热的目光,淡漠的看向窗外,微微笑了起来,如此,一切,都准备妥当了,游戏也可以按时开始。 而武唯超,除了为安祁那一下握手激动,更激动的是被塞在手中的纸团一样的东西。 安祁,你终究是不忍心放我一人挣扎,只要你对我依旧有情,总有办法的,回到我身边,总有办法的,武唯超握紧手,死死的盯着安祁俊秀淡漠的侧脸,一动不动。 第15章 一个军师不回来 “武大将军,好难请啊!” 武唯超还没有进门,就听到魏王笑着说道,那张威严的面孔上倒是不见任何气愤,不过,要是了解魏王的人就不会在觉得轻松了,魏王并非是那种心胸宽广的人,现在这样平静的样子,也不过是习惯挂在脸上的面具。 所以,武唯超一愣,才慌张的行礼,银色的铠甲相互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殿下,不是武唯超推脱,只是因为军务繁忙,才不得不……” 大约是这样有些卑微的姿态取悦了魏王,他嘻嘻一笑,似乎只是和武唯超开个玩笑,完全没有真的生气的样子,“本王只是这么一说,将军不必多心。”魏王把玩着手中的酒杯,抬头示意武唯超起身坐在对面,也不说话,只是眯着眼仔细的看着武唯超,倒是一表人才,虽说与安祁有些暧昧不明的关系,但是,哪个世家子弟年少不风流,这不算什么大事。最主要,这武唯超叫三次来一次,分明是还有些摇摆,加大筹码,拉拢这样只有衷心一条路可走的人,倒也值得。还有安祁,魏王微微一笑,绝对,不能让这两人和好,不然,必成大患。想至此,魏王把手中的酒杯放到了桌子上,“今天请将军来浮云楼,虽有些唐突,这是将军的私事,本王不该多管,只是身边没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到底是不方便。” 武唯超一惊,仔细的打量了一下魏王,魏王满脸关心,真如一个长辈一样,武唯超一时还猜不透魏王的意思,只好随意的敷衍,“末将一直奔波在外,有了家室,反倒平白耽误人家。” 魏王一笑,站起身,在房间来回走动,紫色的袍服在身后甩出漂亮的弧度,“好男儿自当建功立业,说起来,我家那个调皮的小女儿,一直都最崇拜将军这样的人,天天吵着要去军营,真是头疼。”魏王就像是一个普通的父亲一样,满脸慈爱的说起自家孩子。 武唯超不敢接话,只是尴尬的坐在原地,这样的话题,武唯超当然知道是什么意思,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武将行事总是粗糙些,但是并不是没有脑子,前几天,安祁塞到手里的字条上只有四个字,若即若离。现在听着魏王的话,在联想到安祁的纸条,武唯超突然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下一刻,武唯超什么都不想做,只想立刻跑到安祁的身边,然后呢?武唯超不知道,他只是想立刻见到安祁。 魏王见到武唯超脸色有些恍惚,只当他在想这个问题,只是笑着让武唯超离去。 晕乎乎的离开浮云楼,武唯超跨上骏马就向着安祁家狂奔而去。熟悉的朱红色大门前并未有人把守,武唯超推开大门,不顾院中荒凉萧条的景象,直直的向着安祁的书房跑去。 安祁依旧身着白衣,静静的坐在书桌前,黑色的长发随意的披散在身后,白皙俊秀的面孔平淡而冷漠,优雅的提笔写着什么。 武唯超原本的一腔热情在看到安祁沉静的样子时都渐渐的冷却下来。 “安祁?”武唯超情不自禁的放低声音,虚扶着门框,但是想要迈进去,却觉得脚下如有千斤。这样安静的安祁,不再是以前的淡薄,而是真正的像九天的神仙一样,似乎是摒弃了所有人类的情感,无欲无求的站在高处俯视人间。 安祁没有说话,只是手下微微一顿,再无其他反应,倒是武唯超,看到安祁这个样子,也不敢打扰,不安的立在原地,小心的等待安祁,意识也逐渐飘远,那个时候,安祁虽然冷漠,但是看见自己,笑容会变得包容而温和,只是那样的安祁,像是很久都没有见过了,究竟是在什么时候,安祁,我已经离你那么遥远了呢? “你来做什么?我说过,以后只做陌路。”不知何时,安祁已经放下手中的笔,专心的看着武唯超,目光幽远而平静,熟悉又陌生。 “安祁,我……”武唯超迈了一步,但是又在安祁的注视下收回脚步,退回原地。 “之前我就说过,”安祁目光像是穿透了武唯超,看向更远的地方,“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安祁收回目光,定定的看着武唯超,“将军,你我缘分已尽。” “不是,安祁,不是这样,我……”武唯超慌慌张张就要冲进屋子,却被后边的叫喊声止住,“将军,魏王派人来提亲,请您速速回家。” 武唯超在这一刻简直不敢去看安祁的样子,魏王,怎么拒绝? 安祁露出一个悲哀的笑容,书房的门,缓缓在武唯超眼前关上,我们,缘分已尽。就此,不再相见罢! 这之后,武唯超果然没有在见到安祁。 安祁的家,像是已经很久没有人打扫,成群的丫鬟,管家,像是在一夜之间消失不见。而在魏王那里,武唯超同样找不到安祁,魏王兴致勃勃的拉着武唯超讨论婚礼的细节。原本,这一切本该是武唯超渴望的,可是,真的到了这一刻,武唯超只觉得茫然,究竟,自己追求这些又是为了什么呢?是谁,在脑海中一遍一遍的不停的重复着安祁,安祁,安祁。 安祁其实就在浮云楼,坐在那个房间的窗户边,消息源源不断的传来,提亲,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简直就像是迫不及待一样,这么多的流程,都在短短一月之内完成,真是奇特。 安祁看着窗外空旷的街道上,慢慢走来一人,有着有着熟悉的姿态与身形,即使是漂泊了无数的时空,依旧不会被忘记的身影,果然,那人摘掉帽子,露出吴默英俊的面庞。 安祁微笑,看着那人在阳光下仰头看向自己,轻声呼唤,“安祁!”一如记忆里的温柔,“安祁,我的画,画好了。”你何时回来与我看画?画里的人是你,作画的人是我,安祁,你什么时候回来,陪我看画? 安祁只是微笑,笑容灿烂如同春日的阳光,只是,在吴默看不见的地方,安祁的双手握的死紧以至指甲刺破皮肤,留下斑驳的血痕。 “静言,你要等我。”安祁轻声对着楼下的人说,这样的声音,吴默根本不可能听见,可是,吴默却再度带上帽子,目光柔和的看着安祁,“我等你。”吴默的声音不大,却清晰的传进安祁的耳朵里,这样的感觉,几乎使得安祁以为吴默听到了自己说话。 吴默安静的来,安静的离去,仿佛走这一趟,只是为了来这里,看到安祁一切都好。 武唯超的婚期定了下来,就在两天后,安祁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赶,但是毫无疑问,这对自己是有利的。 这天,吴默照旧在同一个时间出现在安祁的窗下,温柔的看了一眼安祁就要离去。 头一次,安祁没有沉默的看着吴默离去,而是出声叫住了吴默,“默默。” 吴默身体一顿,立刻转身看着安祁,静静的看着安祁,似乎只要安祁说的,他都会努力的为安祁实现,无论什么。 “默默,武唯超后天大婚,你晚上来这里等我,好不好?”安祁前倾着身子,贪婪的看着吴默的一举一动。 吴默听了安祁的话,顿时露出一个笑容。像吴默这样很少笑的人,此时笑来,分外好看,原本冷峻的面孔瞬间温和下来,微微带着些孩子气,就那样开怀的笑着,惊喜的看着安祁,目光明澈,熠熠生辉的,“好,我等你。” 第16章 一个军师不回来 今日,武唯超大婚。安祁静静的坐在昏暗的房间里。 “确认,兑换。”安祁的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疲惫,终于,一切都要结束了。安祁拼命的摇头,视图将那个一直在脑海中出现的身影摇出去,但是,一切都是徒劳。吴默那日的灿烂笑容一直都在安祁的脑海中徘徊。默默,我是不是世界上最狠心的人,可是,对不起,只有这样,你才能记住我,才会慢慢的打破时空的牢笼,想起我。 “安祁先生,时间到了。”门外传来小心的叩门声。 安祁收敛了所有的表情,淡淡的对着门外喊道,“进来。” 婚礼现场已经布置好,大红色总是显得格外喜庆,安祁的一身白衣在这样的场景里有些格格不入,但是,安祁的名声过盛,伴随着他的名声的,还有他淡漠的性格。今天能够看到安祁出场,就已经足够让人吃惊,谁还会在意安祁的穿着是不是合适。 安祁挑了角落入座。魏王现在炙手可热,作为帝王眼前的红人,谁不希望可以和魏王多套套近乎,保不齐日后魏王登上王位,就有什么恩泽降下,虽然魏王的儿子都不成器,但是,魏王还年轻,未来嘛,谁说的准呢?所以,这样远离中心的角落的位置只有安祁一人。 新人,安祁端着酒杯,冷冷的看着场中的新人,新郎英俊威武,新娘窈窕妩媚,多少人在这里赞不绝口,什么郎才女貌,天作之和,他也配?安祁仰头喝下杯中的酒,真不愧是魏王,这样陈年的佳酿,也舍得拿来浪费。 安祁默默的倒酒,看着喜宴变得热闹,变得嘈杂,看着武唯超红着脸,任由众人起哄,看着武唯超羞涩的接过自己递上的酒杯,没有愧疚,所以,安祁,你的付出都喂了狗,他现在的样子,哪里有什么后悔? 安祁冷笑,目光迷离的盯着场中的红烛,成了泪,化了灰,最后,还有什么呢? “安祁先生,这是难过?” 是谁在耳边低语,是谁在蛊惑堕落,安祁醉眼朦胧,恍惚间有人影在身旁,“武唯超。”安祁狠狠的喝了一口酒,“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 安祁愤怒的表情忽然收敛,摇摇头,略有悲伤的看着身边的人,“其实,我早就知道了。你就是个混蛋。” 安祁倒了一杯酒,举到身边人的嘴边,“喝,武唯超,你喝。喝了这杯,从此,你我就真的相逢陌路了。” 身边的人似乎是在犹豫,安祁却低声笑了起来,“果然,武唯超,你还是舍不得我。呵呵,哈哈,舍不得。”安祁有些语无伦次,却依旧执着的举着酒杯,“喝啊!” 那人似乎是无奈极了,只得接过,一口喝下,却匆匆的离开。 安祁见那人喝了酒,也不再去管他,只是自己一杯一杯的灌酒,低声说着让人不明白的话。突然,安祁冲着外边叫到,“我要走,要走。”迷迷糊糊间,安祁觉得似乎有人抬着自己,回到了浮云楼。 还是那个房间,当关门声响起时,安祁蓦然张开眼睛,眼中一片清明,没有丝毫醉意。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安祁坐在房间里,昏黄的烛影明明灭灭的跳动,安祁的影子落在对面的墙上,不断的晃动。安祁在等,这是最后的一点时间,这时,安祁只想和默默在一起,只想和他在一起。 吱嘎,推门声响起。 “安祁,我来了。”安祁,我来了,我来带你走,是现在还是在过去,是谁在不断的说着这样特别的情话,是谁,说要带我走,转眼,却只有我自己留下。 默默,是默默的声音,安祁没有回头,但是所有的压抑却在这一刻爆发,借着几分醉意,安祁低声哭了出来,我漂泊了那么久,默默,我找到了你,可是,默默,对不起,安祁想要抑制这样的哭泣,可是却没有办法止住泪水不断的流下。 压抑的哭泣声让吴默慌了起来,“安祁?”吴默急忙绕到安祁的前面蹲下,轻轻的捧起安祁的脸,温柔的擦去眼泪,“安祁,不怕。” 真是熟悉的温柔,安祁突然伸手,紧紧的抱住吴默的脖子,属于吴默的气息和温度只会让此刻的安祁心神俱碎,“对不起,默默,来不及了,对不起。” 吴默温和的拍拍安祁的后背,“什么来不及了?” 安祁窝在吴默的颈边,只是沉默的摇摇头,什么都不说。 一时间,房间里谁都不说话,只有安祁不时的抽泣声响起。 “默默,你会是一个好皇帝对不对?默默,吴王很爱你,对不对?默默,你舍不得这个国家,对不对?”安祁轻声的问吴默,是醉意吗?眼前的东西为什么会变得模糊?安祁紧了紧环抱吴默的手。 “安祁,不要担心。”我会处理好一切,你只要安心的生活,开心的笑就好,安祁,不要让我担心,不要伤心,不要难过,不要让我如此的茫然失措。吴默紧了紧手臂,安祁,你又为什么而不安呢?告诉我,好不好? 安祁觉得,自己一定是醉了,不然为什么,就连抱着默默的手都有些无力了呢? 吴默也发觉安祁有些不对劲,原本抱着安祁的手扶住安祁的肩膀,一点一点拉开两人的距离,安祁就像是喝醉的样子,无力的垂着头,但是,吴默知道,不是这样,颤抖着把手慢慢放到安祁的鼻下,果然,没有一个健康的人呼吸会这样的微弱。 冰冷的感觉,从指间蔓延到全身,吴默像是猛然回过神一般,抱起安祁就要向外冲去。 “没用的,默默,没用的。”安祁的手抚上吴默的面庞,“默默,陪我说说话。” 吴默停下脚步,是啊,自己又能做什么呢?又该怎样才能救安祁呢? “默默,我看见你画的画了。其实你画的真好,默默你说,我笑的有那么好看吗?”安祁躺在吴默的怀里,笑嘻嘻的盯着昏暗的屋顶,修长的手无力的举起,费力的举到吴默的嘴边,轻轻的推动,“默默,你笑一笑,那天你笑得真好看。我只记得你笑的样子,要是你不笑,我就不记得你啦!” 吴默顺着安祁的力道,轻轻的牵动嘴角。 安祁好像这才放下心来,手也慢慢的放下,却被吴默紧紧的握在手中。 “默默,你不知道,我找了你好久好久,可是你总是藏起来,默默,你真是个坏蛋。对不对?默默,你说,下次,你不会藏起来。”渐渐的,安祁就连吴默的样子都有些看不清,但是,身后这个坚实的怀抱,透过衣衫传来的温暖又分外的让安祁感到安心。“默默,你说呀!” “我下次,不会藏起来!”吴默握着安祁手紧了紧,那是几乎会让人感到疼痛的力度。 眼泪毫无征兆的流下来,安祁眼前的世界已经开始慢慢的变黑,“默默,扶我起来,我想看看你。” 吴默转动安祁的身体,看着安祁茫然的望着自己的方向,只能沉默,是看不见了吗?吴默拉着安祁的手,贴到自己的脸上,温柔的摩挲。 “默默,我是不是特别的残忍,特别的坏。”安祁笑,即使脸上带着泪水,也在努力的笑,“默默,我是不是特别坏?”眼前已经全部变成黑暗,什么都看不见,自然,安祁也看不见吴默脸上的泪水,但是,紧贴在吴默脸上的手却像是被热水灼伤一样颤抖起来。 “默默,别哭。你要呆在一个好找的地方。默默,”安祁倒回吴默的怀里,声音渐渐变弱,“默默,对不起,我骗你了,我不能和你走了。不过下次,我会努力早些找到你。” 安祁的呼吸越来越微弱,吴默抬头,但是眼泪依旧不断的从脸上滑落,无论怎样都不能止住,吴默的手轻轻的摸上安祁的脸庞,轻轻的低头吻了吻安祁的额头,那是带着泪水的吻别,“安祁,我原谅你了!”所以,不要害怕,如果你会回来找我,不要害怕,我原谅你了,我不生你的气了。我会找一个你好找的地方,不藏起来,让你一眼就能看到。 “睡吧!安祁。”吴默轻轻的贴着安祁的脸颊,感到安祁的呼吸渐渐消失,“睡吧,安祁,我原谅你了。” 蜡烛渐渐熄灭,屋子里,只有窗外射进的星光。月影落下,空余一室寂寥。 第17章 番外忆安大帝 心总像是缺了一块,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遗忘在不知名的地方,想要找,却又无从找起。到底缺了什么呢? 吴默有爱他的父王和母妃,做为吴王的唯一嫡子,又无兄弟相争,生活可算是美好,但是,为什么这样的生活总像是不圆满呢?像是有人生生的剖离了心脏的一部分,到底是缺了什么呢? 父王说,要去武将军的营地,争取一切力量,魏王近几年越发的猖狂,实在是不能在等闲视之。于是,吴默主动请缨,想要去武将军的军营一探究竟,毕竟,一个人的真正品性,仅仅是看表面绝对不行。 但是,没有想到,在军营里,竟然看到了这样一场大戏,真是精彩,台上的那个人,简直耀眼的夺目,像是能够吸收天下所有的目光,吴默心疼他,但是,却不觉得他可怜,那是一个真正的强者,他需要欣赏而非怜悯,那样激烈的情感,简直就像他不是传闻中的那个军师,可是,他又是谁呢? 正式见他,是在将军大帐里,吴默握住他的胳膊的一刹那,突然觉得,心中的那个缺口,瞬间被填补起来,就是这样的感觉,似乎都可以听到心脏跳动的感觉,这样的感觉真是太过美好,然后,吴默看到他的嘴唇翕动,仿佛是在说,默,什么默。吴默觉得有些不高兴,然后,他听见自己说,吴默,字静言,军师叫我静言就好。 真好,不知道为什会一直看着你,但是,只要看见你,心中的满足就不能用言语来表达,只要看见你,心中的缺憾就会全部消失不见,吴默知道自己找到了,一直在寻找的东西,那丢失的,不见的东西,终于找到了。 看着你对武将军不客气的样子,突然开心的想笑,吴默默默的想,你说的默,是不是指我的默字,默,默默。真是甜蜜的称呼。 吴默能感觉到,安祁似乎是很累了,就像是磁铁的两个磁极,只要看见他,就会忍不住被吸引,只要看见他,就抑制不住的想要靠近,那就这样吧! 他问,我可不可以带他走,吴默笑了笑,其实他不知道,只要是他说的,自己就一定会去做。这样的情感真是奇特,为什么呢?如果按照一些说书人的故事来看,也许自己和他前世就是爱人,而且爱意至深,所以才会在这一世等待着相遇。 吴默看着他登上自己的马车,心内的满足感简直无法言说,这样的感觉就像是把那个人庇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一样,就像是那个人,他是自己的一样。 凉掉的茶喝了不好,总是这么不听话。总是吗?吴默看着那人笑,也许,真的爱了他好久了。 画一幅画吧!明明那么爱笑的人,为什么总是假装自己很淡漠呢?安祁,为什么总是假装冷漠呢?简直就像是在扮演另一个人。可是,没有必要,吴默总是能够看穿安祁,无论他带着怎样的面具。 安祁,我知道你想去哪里,我知道你想做什么,可是安祁,不需要。吴默看着朱红色的大门在眼前关闭,安祁,是我不够强大才会让你不安吗?安祁,我会保护你的,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好不好? 安祁去见了魏王,浮云楼的手下传来消息,吴默沉默了许久,还是决定去见见安祁,为什么一定要走上这条道路呢?安祁,我不需要你为我做这些,你知道的,我只是想要在每次转头都看到你,我只是想把你护在手心里,我只是想和你一直在一起,而不是,让你身处这样的险境。 吴默微微一愣,在一起吗?原来是这样,仿佛是水到渠成一样,我们似乎本就是一体,却不知为什么分成了两半,你在找我,而我,亦在等你。 所以,安祁,不要怕,吴默看着安祁躲闪的样子,微笑,不要怕,安祁,我总是懂你的。好吧!你现在不想回来,我会等你,安祁,你还记得那幅画吗?我等你,回来,在告诉你,我早就画完了,画里的你,一直在笑,以后,你天天都这样笑,好不好? 魏王决定将女儿嫁给武将军,安祁,你还好不好?吴默听到手下来报,说安祁住进了浮云楼,真好,这样就可以每天都去见你一次了。 吴默抬头看着窗户边的人,安祁,你的笑容为什么带着悲伤,不要担心,安祁,看到你一切都好,我就满意了。 小笨蛋,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吴默在心底笑,“我等你。”我知道你想听这个。 可是今天,安祁,你说的是真的?让我在这里等你?吴默抑制不住的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安祁,你的意思是要和我走了?我等这一刻太久了,安祁,我仿佛已经等了太久了,终于还是等到了。 我满怀欣喜而来,吴默抱着安祁的身体,可是,小笨蛋,你怎么忍心? 吴默拍拍胸口,这里,似乎是又空了,就连原本的那一半心脏,都不见了。 可是,我还是原谅你了。小笨蛋。吴默轻轻的亲吻安祁的额头,小笨蛋,你冷吗?为什么你的身体这样冰冷。小笨蛋,别怕,我原谅你了,这次,我一定不会藏起来,让你一眼就看到,可是,安祁,我的小笨蛋,你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呢? 吴默的泪水落下,轻轻抓起安祁的手,抹在自己的脸上,假装安祁依旧还活着,会哭会笑,会轻声对自己说,“默默,别哭。” 好,我不哭,安祁,你答应要和我一起看画的,我们,回家。这回,你终于安心的呆在我的怀里了,安祁,你终于要和我回家。 空旷的街道上,什么人都没有,吴默抱着安祁,一步一步走回吴王府。安祁,我们回家,你看,月亮已经落下,我的小笨蛋,好好的睡吧!祝你做个好梦,梦里有我。 第二天,吴默就知道安祁做了什么,魏王死在床上,据说是因为酒喝多了。 而新婚的夫妇,真是可笑。武唯超,竟然不能人道了。不论魏王怎样,他的女儿毕竟是皇室血脉,但是武唯超毕竟于社稷有功,不能问斩,所以,武唯超被剥夺了所有的官职,被收回了所有财产,流落街头。 安祁,你看到了吗?一切都按照你的愿望在发展。吴默伸手接住天上落下的雪花,安祁,下雪了。白雪下的都城分外美丽,安祁,你什么时候回来? “静言,你还是不大婚吗?” “父王,你是知道的。你可以和母妃再生一个孩子。” 身后的人叹息一声,渐渐离去。 安祁,我知道,我答应了,你不会怪我。可是,吴默冲着空旷的花园微笑,可是,我知道,你还是会伤心,所以,就这样吧!你带走了我的心,我在这里等你。 皇帝病逝,父王登基。不过几年光景,父王已经衰老,早先的争夺损耗了太多的精力。安祁你看!吴默抱着婴孩,站在安祁的画像前,这是我的弟弟,将来的继承人,我叫他默安。画上的安祁笑得温暖,所以,我做的是对的,吴默笑,你看,这是你最喜欢的笑,安祁,你要回来找我呀! 吴默登基,封号忆安。安祁,现在,我已经站在了最高的位置上,你看,我没有藏起来,我做到了,如果你回来了,就一眼能够找到你的默默了,他一直在这里,从未离开。 吴默在位二十五年,临终的时候还可以说是鼎盛之年,可是,安祁,我等不下去了。吴默扭头看着安祁的画像,安祁,默默已经老了,眼角都是皱纹,你会不会不要默默了?不会,微风吹过,安祁的画像摇动,仿佛安祁再说,“默默,我在等你。” “你知道的,小笨蛋,默默一直都在。” 忆安二十六年,帝王仙逝,举国皆哀。 二十七年,默安继位,号曰:默安。 武唯超裹紧了身上的破衣,小心的蜷缩在城郊破庙的角落里,这样冷的天,真是让人没有活路。 似乎是在一夜之间,所有的荣华富贵都不见了。安祁,这是你的报复吗?可是我却没有办法责怪你。吴默登基了,封号是忆安。安祁,他爱你,我,比不上他。 武唯超伸出粗糙的黑色手指,小心的接了一片雪花,都城,真是冷啊! 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家,财产,还有心。什么都没有了。 安祁,吴默誓不大婚,我又输的彻底。武唯超紧紧衣袍,已经三天没有吃饭了,真是冷啊!都城的冬天。 第二天,人们在破庙清出流浪者的尸体,他似乎已经饿了很久,但是为什么,脸上还会有笑容呢? 也许梦到了家人,食物,或是其他,可是,谁在乎呢! 第18章 一个弟弟不回来 安祁的意识从混沌中醒来,就感觉到自己躺在一张巨大而柔软的床上,身上还搭着一只胳膊,一只胳膊?!安祁一惊,飞快的推开那只胳膊,狂奔进厕所。 我的天啊!这要是让默默知道了!安祁惊魂未定,连忙检查自身,很好,没有异样,看样子还是纯洁小宝宝一枚。放下心来,安祁才有空打量周围的环境,金碧辉煌的厕所,安祁嫉妒的想起自己那个黑黢黢的小木屋,可耻的愤怒了。但是愤怒归愤怒,任务还是要继续的,比如现在,安祁扭头看向身后的大镜子,然后沉默了。 镜子中的少年,有着精致而柔弱的面孔,高挑纤细的身材,扑面而来一股弱不禁风的感觉,简直就像是白莲花一样楚楚动人,是的,就是像白莲花一样楚楚动人,这一刻,安祁终于受不了刺激,因为巨大的世界的恶意而华丽丽的晕倒在厕所。 实际上是记忆的传输过程。 当安祁接收了全部的记忆,在厕所幽幽醒来时,整个人更加不好了。 这是一个重生的美人花进化成食人花的故事,而安祁,则是促使这样的进化的元凶,也就是那个抢了哥夫的混蛋弟弟。 然而更悲剧的是,这一世,还是食人花已经重生的那一世。就像是安祁闲暇时看的津津乐道的复仇重生文一样,但是,如果扮演的是被复仇的一方,那就不太妙了,难道要像其他故事里那样勾搭男主吗?但是,安祁泪目,自己演的还是男主的弟弟呀!这一刻,安祁是真的哭了。 “任务一,惩治渣,任务二,消除哥哥的敌意。” 所以,这是作死的节奏?安祁还没有理顺自己的思路,门外就传来敲门声,傅肖的声音带着些担忧,“小祁,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没太多时间犹豫,安祁推开门,泪光盈盈的看着傅肖,挨着门框蹲下身,把脸埋在腿间,呜呜的哭了起来,“怎么办?阿肖,人家梦到哥哥很生气。” 傅肖蹲下身,温柔的摸摸安祁的头,声音也分外柔和,“不怕不怕,你是安然最喜欢的弟弟,要是安然还怪罪,都是我的错,和你没有关系。” 安祁的呜咽声变小,似乎是被傅肖的安慰安抚到了,但是头依旧没有抬起来,“真的?”声音闷闷的,还带着哭腔。“可是昨天哥哥走的时候的样子真的好可怕哦!” “不怕不怕,小傻瓜,你哥哥会原谅你的。别哭了,在哭,我就要心疼了。”傅肖温柔的默默安祁的后脑勺,然后对安祁说道,“早餐已经有管家准备好了。我先去上班了。”傅肖再次拍拍安祁的脑袋,起身离去。 直到傅肖的声音完全消失,安祁才抬起头,脸上没有丝毫哭过的痕迹。 似乎是有内情啊! 这个样子,完全不像是爱弟弟爱到要抛弃哥哥啊!弟弟甚至还坐在地上,妈蛋,都没有怜香惜玉吗?那么,傅肖又为什么离开哥哥,转而投向弟弟呢?这是世界隐藏的剧情,还是安祁想多了呢?好吧,或许只是因为哥哥那样独立的白杨树没有办法满足傅肖的大男子主意,而藤蔓一样的弟弟就这样送上门。看这样子,安祁眯着眼睛,傅肖并非对哥哥全无情义,只怕现在已经后悔了,正想着怎么补救呢? “蠢宿主,你好像不太一样了?” 安祁把头埋在膝盖上,嘻嘻的笑,“嘛!统统,因为我终于看到希望了嘛。” “蠢宿主就是蠢,如果你满足与现在这样每个时空都生离死别,你就在这里瞎得瑟吧。” 系统的话像是一盆巨大的冷水,瞬间浇熄了安祁膨胀的欢乐,那样的景象,还是不要让默默一而再,再而三的经受了,所以,安祁,要努力。 安祁正坐在地上为自己打气,门口就传来敲门声,“安祁先生,安少爷回来了。” 哦,安祁盘腿坐在地上,笑眯眯的看着禁闭的房门,“先生,少爷。真是不受人待见。”不过,没关系,倒是这个哥哥,这时节跑来,是要做什么? 安祁慢吞吞的换好衣服,在脸上摆出一副柔弱带泪的样子,飞奔下楼,果然,客厅中站着额那个人,就是原主的哥哥,长身玉立,风姿俊秀,当真是如玉的君子品行,这样的人,傅肖,真是有眼无珠。 “哥哥!”安祁一声长呼,直接扑进那人的怀里,也不管那人是否厌恶的想要推开自己,只是紧紧的抱住哥哥,“哥哥,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安祁在安然的胸口疯狂的摇头,“哥哥,你不能不要我啊!” 安然想要扯下身上牛皮糖一样的人,只要接触到他,就浑身颤抖,那些绝望的日子就会在眼前不断的回放,被自己最爱的人联手背叛,还有比自己更可悲的人吗?安然嘴角扯出一丝冷笑,发现那场背叛后没几天,自己就因为一场车祸去世,没有看到这对贱\人的下场。所幸,我现在回来了,带着怨恨,不甘,我倒是要看看,你们这对畜生,会有怎样的结局。安然扯住安祁的头发,使劲的向后一拉,低头轻声在安祁的耳边说道,“祁祁,哥哥把他让给你,然后,你们一定要幸福的在一起呀!”这样,我才能看着你们这对贱|人,是怎样自取灭亡的。 安祁吃疼,眼泪更是止不住的流下,脸上却是纯然的对于见到哥哥的惊喜,“哥哥,你在说什么?你不要我了?” 安然看他这个样子就烦躁,一直都是这样,摆着这样无辜的面孔,恶心! 安然使劲一推,安祁直接撞到不远处的桌子上,尖锐的桌角磕得人生疼,但是安祁却像是没有感觉到一样,脸上的惊喜与惶恐还不及褪去,就被不可置信取代,安祁无措的看着安然,嘴里无意识的念叨,“哥哥,哥哥……” “我说,够了,安祁,别再摆出这幅样子。”安然烦躁的顺顺头发,似乎又觉得自己的行为太过突兀,勉强自己摆出一幅和蔼的样子,“祁祁,哥哥很累了。” 安祁站在桌子边,慢慢的低下头,也不说话,少年身上那种可怜的感觉越发的明显,若是那个大男子主义的家伙来了,指不定就要心疼成什么样。 安然看到安祁这个样子,却无法引起他的丝毫怜悯,就是这样,摆出这样可怜的姿态,然后夺走我所有的东西,安祁,你真是够了。如果我再为你这副样子而心疼,那我才是傻瓜,这样重来的机会,没有第二次,没有,我要亲眼看着你,落到地狱里。 安然回来其实是取东西的,并不是专门回来看安祁。 现在,东西取到了,安然自然要离开。 从刚才开始,安祁就站在那里,不说话,不移动,直到安然转身走向玄关,才听到安祁轻声说道,“呐!哥哥,”安祁轻轻笑了起来,声音放轻,声线被拉长,带着一种动漫里回音的感觉,“哥哥,是不要我了?” 安然并未理会安祁,只以为他又要表演什么让人可怜的把戏,但是,安然还是回头了,脸上不耐烦的表情瞬间凝固。 身后,那个少年带着笑容,一步一步走向安然,红色的舌头在同样红润的唇上轻轻扫过,黑色的眼眸中没有安然熟悉的泪水,而是带着一种戏谑,“呐!哥哥,你真的要走?”黑色的长裤裹出修长的双腿,少年唇角带笑,眼波流转,漫不经心的走进安然的面前,站定,微微低下头,略长的刘海遮住眼睛,安然看不到他的全部表情,但是那种阴森的感觉却挥之不去,“呐!哥哥,你要走了!” 这不是安然熟悉的弟弟,就像是一个被锁在安祁身体中的恶魔,突然被释放出来。安然情不自禁的后退一步,后面,就是大门,但是这一刻,安然却觉得不能开门离去,不然,一定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哥哥,你真的不要我了?”安祁抬头,又是安然熟悉的样子,眼泪汪汪的看着他,双手也握在一起不安的扭动,就像是,刚才的样子,完全是安然的幻想,眼前的少年才是真实,到底什么才是真的? 安然猛地握住门把手,推开大门,跌跌撞撞的冲了出去,如果再呆下去,如果再呆下去,安然害怕自己会被奇怪的事情迷惑,比如,自己的弟弟,到底是什么样? 第19章 一个弟弟不回来 安祁插兜站在大门前,透过没有关闭的大门看着安然有些惊慌的身影,说到底,安然在未重生之前只不过是个纯然的青年,变故骤生,复仇已经占据了他的所有思绪,但是,一个人可以恨,本性却不会这么快的改变,安然,安祁低着头,冲着大门的方向,真是不好下手。 安然走远,忍不住回头,大门依旧还未闭合,半敞开的门里没有光亮透出,阳光似乎也在这里止步,安然只看了一眼,就不再看,无论怎样,他们必将受到惩罚,那些曾经看到的,那些受过的苦痛,又怎么能被忘记? “哥哥走了。”安祁冲着大门,声音似乎没有什么起伏,但是也没有平时那样怯生生的感觉,安祁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平静而坦然的对身后走进的管家说道。 “是的,安先生,安然少爷走了。你的目的达到了。”管家的声音很平静,但是透着明显的蔑视与气愤。 “切!”安祁转身,管家这张中年脸上,虽然什么表情都没有,但是眼神是不会骗人的,“这里,真的那么好吗?”安祁微笑,随手抓起身边的花瓶,举到管家的面前,猛然放开手,“碰!”随着安祁的声音,花瓶砸在安祁的脚边,碎成一地,安祁微微的一笑,绕过管家上楼,这样虚伪的牢笼,又有谁会留恋呢?回头,看着管家站的笔挺的身姿,安祁心底一叹,这里,终究谁都留不下。 安祁在这座大宅是有自己的房间的,虽然装修的不是特别豪华,但是,每一件东西,都极其符合原主的性格与喜好,看得出是被精心挑选过的。若是,我有一个这样的哥哥,安祁摇头,又要怎样的无知,才会舍弃这样细腻而温柔的感情呢? 安祁随手抽出一本密码笔记本,打开,密码设成哥哥的生日,先是在笔记本的背面写下一段话,然后才翻过笔记本,端端正正的在本上写下,“今天,哥哥终于离开这里了,我的目的顺利的达到了。希望一切顺利。”仅仅只是一句话,安祁就合上笔记本,小心装进旅行袋的底部,又杂七杂八的收拾了一些其他的东西,随手拎着离开这座大宅,无论怎样,都不能住在这里,无论怎样。 管家看着安祁离开,没有阻拦,这个人,虽然可能和想的不一样,但是依旧不是好人,离开了,也好,管家平静的看着安祁推门,走进阳光里。 “你好,这里房屋中介,介于您的要求,我们为您推荐这座房子,虽然位置有些偏,但是价格适中,而且交通也极为便利,完全符合您的要求。只是,”说道这里,中介客服似乎是有些犹豫,“房主有些怪癖,他会挑选租户,如果不能让房主满意,那么……” 安祁交叉的双手,姿态悠闲的坐在座位上,听到客服的话,也只是微微一挑眉,“没有关系,我还是想要看一看。”安祁其实是很看好这套房子,而且,自己的停留时间也不会很久,原主又没有多少钱,住到这样一个人少一些的地方,也就避免了与周围人会有过多的牵扯,至于房东,只不过是个交易,到时候一拍两散,倒也便宜。至于默默,安祁其实并不强求,因为上一个时空,那是因为有小系统帮忙,现在这样,茫茫人海,又该怎样找到默默?倒不如安下心,好好的做任务,攒积分,终究还是能找到的。 “这里也非常和我的心意,还请把地址给我。谢谢。” 中介见到安祁执意如此,自然不会在拒绝,说明房子的问题才会赢得客户的好感,至于之后的事情,那是客户自己决定的。 安祁照着地址,直接打车前往房子所在地。出租车一路向着城外行去,街上的行人渐渐的变少,安祁漠然的看着窗外,这样的世界不知已经经历了几何,但是每一次,都不是幸福的结局,安祁微微闭眼,每一次,都会孤独的离开,看着相爱的人终会相守,孤独的人独享寂寞。而自己,一直在时空中流浪,无论这样的世界是多么的像自己最初的家,但是,安祁知道,自己的归宿终究不会在这里。 “客人,这就是您要去的地方。”司机的声音唤回了安祁的思绪,付钱下车后,安祁打量着这个地方。 红色的五层楼房看样子有些年头,大大的院子里有一些老人在侍弄着瓜果,这里简直就像是喧嚣都市中一个古老宁静的田园。 安祁顺着有些昏暗的楼梯走上三楼,就是这里,左边这家,安祁轻轻的敲门,没有人应门。 “秦医生还没下班呀,小伙子,你是来租房的?” 安祁扭头,是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太太,手里提着些新鲜的青菜,边和安祁说话边打开自家的房门,就在安祁想要租房的对面,“先来这里坐吧!”老太太絮叨着,“这秦医生,医术可好啦!不过呢,人也有些怪,总是在那个什么特网上,什么特来着?” 安祁帮着老人摆好东西,扶着老人坐在椅子上,插了一句,“是因特网吗?” “对对!”老人拍着额头,“就是这个,总是在这上面发布什么消息,说是要扩大知名度,真是的,现在的年轻人啊!唉?”老太太突然扭头看向安祁,“有对象了吗?” 安祁微微一囧,这老人,真是,安祁低下头,显得有些羞涩,“还没有,不过,有喜欢的人。” “那就好,”老太太点头,“不像秦医生,不赶快,好姑娘就没有啦。” 老人一直在说话,但是安祁也没有不耐烦,这样的感觉,其实很好,安祁想起一些模模糊糊的片段,似乎是在很久以前,也有人曾在自己耳边不断的这样说,可是现在,安祁微笑的看着老人,偶尔这样,也不错。 安然跌跌撞撞的逃离,今天的安祁,给他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但是,无论是重生前还是重生后,那样亲密的纠缠的姿势又怎么会被错认?那拥抱在一起的身影不断的和今天的安祁交织在一起,安然茫然的摇摇头。 嘀嘀,汽车的喇叭声由远及近,安然回头,就看见一辆车向着自己冲来,前世临死前看到的场面一遍一遍的在安然的眼前回放,安然瞬间失去了所有的行动力,只能呆滞的看着汽车接近,浑身冰冷,眼前又泛起一片血红。 吱-——!刺耳的刹车声。 黑色的迈巴赫稳稳的停在安然的身前,随后,车门被打开,铮亮的皮鞋,修长的双腿,俊酷的面庞,执掌黑白两界的严氏当家人,此时微蹙着眉头,看着安然恍惚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心疼,“安然,你怎么在这里?” 第20章 一个弟弟不回来 安祁正在陪着老太太喝茶,就听见对面似乎是有响动,老太太笑眯眯的冲着安祁说道,“秦医生这是回来了。快去吧。” 安祁冲着老人道了谢,走到对面,在黑色的大门上轻轻的敲了几下,顺便低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 大门吱嘎一声打开,安祁脸上摆出温和的笑意,边抬头边说,“你好,我是来……租房的。”最后几个字几乎低的听不见,安祁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人,穿着白色的衬衫,黑色的长裤,衬托出修长挺拔的身材,“默,……” 真是怎样一种巧合。 那人露出一点笑容,冲着安祁柔声说道,“我知道你在找我。你好,我叫秦子默。” 安祁游魂一样的跟在秦子默身后走进秦子默家,老式的楼,家里总是有些狭窄和昏暗,但是,这个房间却被秦子默布置的特别温馨,东西很多,但是却不会有凌乱的感觉,反而会让人觉得特别的充实。 “请坐。”秦子默走到餐厅,端出茶壶,“家里没有热水了,稍等一下。”转身回到厨房。 安祁此时才回过神来,坐在沙发上,顺手拿过身边的抱枕抱在怀里,冲着厨房高声说道,“不用麻烦的,喝凉白开就行。对了,我叫安祁。我是来租房子的。” 厨房里没有声音,不知道秦子默是没有听到还是什么的,安祁也没有在意,而是转头打量着四周,电脑就摆在不远处,显示屏上还在嘀嘀的不断蹦出帖子。默默这是在做什么?鉴于本时空的默默还是第一次见面,安祁还是选择老老实实的坐在原地。 “安祁,喝水。”水杯被举到安祁的面前,举着水杯的那人面无表情的看着安祁。 安祁一囧,在默默跟前,似乎总是很迟钝,“秦先生,不用那么麻烦的,还要特地烧水什么的。”安祁捧着水杯,这样不冷也不会很烫的温度,正适合饮用。 秦子默似乎是叹了一口气,坐在安祁旁边,“总是这样可不行。安祁是来租房子的?”秦子默没有等安祁回答,而是接着说道,“这是当年奶奶留下的房子,自从奶奶去世,我也没有想着搬走,但是一个人住在这里,总是孤独些。”秦子默的表情很温柔,“所以,安祁,很高兴你能够住进来。今天晚上我来做饭,庆祝一下吧。现在你可以把东西收拾一下,我先去回帖子。” 安祁也记得刚才滴滴答答不停蹦出来的帖子,笑了一声,手下使劲的揉了揉软软的橘色抱枕,“为什么要在网上发那么多帖子?” 秦子默沉默了一下,耳朵可疑的变红,神情却很温柔,“我记得我答应过谁,不能藏起来,要让他一下就能找到。”虽然我不记得自己向谁说过这样的承诺,但是我却记得很清楚,那是我最重要的人,我要变得很显眼,然后,他就能一下子找到我。 不过现在,我觉得,我好像已经找到了,就在我看见你的时候,有谁在耳边拼命的叫嚣,就是他,终于还是等到他了;就像是有人在冥冥之中说,呐!默默,我来找你兑现承诺了。秦子默看着安祁有些隐忍,有些感动的表情,只是柔和的注视着他,“没关系,安祁!”因为是你,所以没有关系。 安祁笑了笑,随手把抱枕扔到一边,“秦先生,卫生间在哪里?” “叫我子默吧!”秦子默随手一指,安祁顺着秦子默手指的方向,步伐稳健的淡定的迈进卫生间,关住房门的刹那,泪如雨下。 那个月亮快要落下的夜晚,那个怀抱着自己的人,那个自己要他许下的承诺,默默,你一定不能藏起来呀!所以,这一次,默默用这样有些笨拙的方式,仅仅只是想要告诉一直在找他的安祁,你看,我有听你的话,我没有藏起来。 安祁何德何能,得此之幸?即使负尽天下苍生,亦不能负君一片深情。安祁抬头,看着镜子里双眼通红的人,所以,安祁,没有什么下不去手的,只要,只要能够不辜负默默,就足够了,那么,就用这个办法吧!虽然最后可能对不起哥哥,但是,安祁还是收起你的心软吧!为了,默默。 当安祁收拾好心情,从厕所中出来的时候,秦子默已经去厨房叮叮当当了。其实,默默一直都是这样体贴的人,安祁坐在沙发上,目光柔和,看着厨房里那个认真的背影,安祁把脸埋在抱枕上,悄悄笑了起来。 秦子默留下出租给安祁的房间和自己的房间是一个朝向的,大大的窗户下正对着那片小菜园,时值夏末,菜园里一片郁郁葱葱,瓜果已经开始在枝头晃动,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安祁从傅家大宅出来,除了自己的一些随身用品,并没有多带,现在倒也方便,只要随手收拾,就算完工。只是这本日记,安祁复杂的看着这本日记,原本是打算作为后备的办法的,可是现在看来,还是尽快完成任务,攒够积分才好。 安祁穿梭世界,虽然没有任务时间限制,但是,只有越快完成,评分才会越高,也就是完整的五千分,上一个世界,安祁完成速度快,但是却兑换了奇怪的药,相应的也要扣分。安祁犹豫一下,还是把笔记本放到了桌子上,安然,哥哥,对不起。 “安祁,吃饭。”秦子默在客厅叫安祁。 不是什么复杂的菜色,安祁默默的看着餐桌上的两菜一汤,满足的笑了起来。不论默默是不是记得自己,有些习惯已经深入灵魂,成为本能,就比如桌子上的菜,全部是安祁爱吃的,安祁抬头,向着身边有些忐忑的秦子默开心的笑了笑。 秦子默舒了口气,替安祁拉开椅子。 就是这样,无论我们身处何方,我们总是明白彼此,心有灵犀。 严修带着安然在市内兜风好久,才把安然送回住处,其间,安然只是沉默的坐在车上一言不发,而严修……严氏当家,那是傅肖都要恭敬对待的人,而自己,不过是个音乐教师,可是,严修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呢?安然眼中闪过一阵晦涩,嘴中也开始弥漫着苦意,就连当初海誓山盟的爱人都会背叛,更何况这样高高在上的人物呢? 而且,严氏当家当初的相亲宴可是轰轰烈烈,现在,严修又说爱?真是可笑。严修不像自己或是傅肖,上无父母,也就没有了约束,严修不行,他需要有继承人。安然转身走回楼道,楼道里的灯光不是那么明亮,就像是安然现在的心情,灰暗而疲惫。 “小然。”黑暗的角落里传来熟悉的声音,安然的手瞬间握紧。真是,一个个的,安然揉了揉眉心,“傅肖,你来做什么?我认为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好说的。而且,你不是和安祁在一起吗?” “小然!”傅肖的声音微微提高,“你去哪里了?” “呵。”安然冷笑一声,推开门走进自己的公寓,微微压着门,冷冰冰的看着傅肖,“与你有什么关系?”说完,安然狠狠的甩上门。 傅肖站在空旷的楼道里,狠狠的一拳垂向墙壁,其实,傅肖今天来的目的是想问问安然是否知道安祁去了哪里?但是,在看见安然的一瞬间,傅肖全然忘记了自己的目的,心里眼里只有眼前的这人,安然。 第21章 一个弟弟不回来 第二天,安祁醒来时,阳光已经晒进卧室,安祁抱着还有阳光味道的被子在床上打滚,脑袋使劲的在枕头上蹭啊蹭的,直到系统看不下去,大声的训斥安祁,“蠢宿主,快去完成任务,你不想带你家默默走了?”安祁不情不愿的爬起来,系统接着说道,“昨天,傅肖去见了安然,蠢宿主,你还要不要完成任务啦?” 安祁利索的从床上蹦起来,快速的洗漱,客厅的桌子上,还有秦子默留下的早餐以及字条:安祁,我中午不回家,晚上给你做好吃的。 安祁一边吃饭一边笑,然后带着好心情,笑眯眯的出门,即使知道自己要去完成那些恶心的任务,也丝毫没有破坏安祁的好心情。 “也就是说,如果我不来,原本的安祁应当每天缠着傅肖,然后安然顺利的搭上严修,报复傅肖和安祁?” “对,蠢宿主,要是你不上心,安然心软了什么的。” “别逗了统统,都重生了还能心软。”安祁不屑的笑,“还有,照旧,我不要你的剧情,省的恶心。” “随你。”统统这样说完,就隐遁了。安祁不喜欢有什么剧情作为攻略,只有这样,才能最大限度的让原本的故事面目全非。 安祁打定主意,就直奔安然的学校而去。作为安然时常挂在嘴边的心爱的弟弟,安然的学校少有不认识安祁的,自然,进门的时候也没有人阻拦安祁。 其实,安祁一直不明白,安然又是怎样在这样一个父母双亡的家庭把自己培养成了音乐教师,把弟弟养成了白莲花,不过,这些都与安祁没有什么关系。安祁站在安然的教师门口,看着安然温和的为台下的学生讲课,这样的人,其实是最吸引人的吧,纯然的,温和的,君子一般的人物。安祁靠在墙上,低垂着头,无论怎样,对不起。 安然下课走出教师,只是平淡的扫了一眼安祁,就平静的离开,似乎是没有看到安祁一样。这怎么能行,安祁微微一笑,小声的叫到,“哥哥。”安然没有反应,安祁咬了咬唇,小心的跟上安然的脚步,头低得几乎要挨到自己的胸口,偏偏,楼道里和安然熟悉的老师还要不断的打招呼,“安然,你弟弟还是这么害羞啊!” 安然一路带笑,直到进了办公室,才狠狠的把书摔倒地上,“安祁,别再我面前摆出你这幅样子,你这样让我恶心,你知不知道?傅肖,我让给你,你最好从此之后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 安祁上前一步,捡起被安然摔到地上的书,“哥哥这是何必呢?”安祁抬头,露出满含泪意的面庞,“哥哥,你到底为什么生气?是小祁哪里做的不对吗?” 安然简直快要被安祁的无耻气疯了,“你哪里做的不对?”安然在办公室来回踱步,努力的平息着剧烈的喘息,“安祁,你无耻。傅肖让给你了,安祁,你还想要什么,是不是逼死我你才安心啊!”安然猛地抽回安祁手上的书,“现在,立刻,滚出去。” 安然不敢置信的摇着头,一边不断的后退,眼泪,就这样流下,“哥哥,你……” “我说了,滚!”安然低着头,指着门口,声音是不同往日的低沉。 安祁受伤的捂住胸口,“我知道了。” 安祁退出安然的办公室,但是并未走远,而是靠在墙上,等着安然。只有守在安然身边,才会不断的遇到关键人物,比如说现在。 远远的,就看见傅肖大步走来,安祁随手理了一下头发,面无表情的看着傅肖。 “安祁,你怎么在这里?”傅肖抬手看看手表,现在应该是安然下课的时间,只是安祁,傅肖微微皱眉,“回家去,在这里做什么?” 安祁突然笑了起来,声音不大,但是声调有些奇怪,漂亮青年的脸上瞬间张开一个笑容,原本熟悉的怯懦全部不见了,安祁微微抬头,有些低垂下来的头发拨到一边,露出青年狭长的眼睛,带着哭过之后的红色,阴郁的盯着傅肖。看着傅肖被自己的样子震惊到,安祁扬起弧度优美的下巴,一步,一步走进傅肖,温柔的笑了一下,安祁白皙的手伸出,轻轻的覆在傅肖的眼睛上,“你说的,傅肖,”安祁的手慢慢收紧,但是却不会让人不适,青年的声音带着一丝笑意,“你说的,哥哥不会怪我。”安祁绕到了傅肖的身后,另一只手慢慢的环过有些被吓到的傅肖的脖子,“呐!哥哥,好像不开心呢。”仿佛是在撒娇一样,安祁靠近傅肖,如同情人一样亲密的把脸贴在傅肖的后背上,低低的笑了起来,环住脖子的手开始收紧,带来巨大的压迫感。 傅肖是真的被安祁的奇怪样子吓到,但是即使被吓,也只是一瞬的事情,现在的安祁,明显有些不对劲,傅肖的胳膊猛地向后一顶,冲着安祁的肋骨方向,想要迫使安祁放手,挣开安祁的桎梏,这样弱点被掌控的滋味是在是不好受。 就在傅肖行动的瞬间,安祁也猛地一收胳膊,脖子,是人体的脆弱地带,被这样猛力一勒,顿时一阵剧烈的疼痛传来,紧接着是铺天盖地的晕眩和窒息感,身体也有些无力的想要倒下。这时,周围那些以为他们在玩闹的人才反应过来,匆忙的上前拉开安祁,小心的扶住傅肖,同时还有人跑去通知安然。 安祁被拉开,慢慢的低下头,似乎一个少年终于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一样羞愧,果然,安祁再抬头,已经是人们熟悉的样子,青年眼含热泪,一脸悲伤的看着傅肖,又悄悄的脸带期盼的看看从办公室被叫出来的安然,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青年抽抽搭搭,含糊不清的念叨,“傅肖,你胡说,哥哥才不会不要我,即使哥哥结婚了,也不会不要我。哥哥明明说要照顾我一辈子的。”说到一辈子,众人分明看到安祁笑了一下,但是人们谁都不会奇怪,只以为安祁想到这里就快乐,但是,见过安祁诡异的一面的两人却感到一阵巨大的寒意从背后升起,夏末,似乎已经可以感觉到冬天的寒凉。 周围的人听到了安祁的话,都没有在深追究,只以为傅肖是逗安祁,结果逗过头被打,这没什么稀奇的。安家就这两兄弟扶持着长大,安祁又被哥哥护得单纯,猛然有人说安然不要他,反应激烈些也是可以理解。 “好了好了,安祁道个歉,你哥哥怎么会不要你?”旁观的人看着这三个人似乎有僵持住的意思,连忙上前劝和,虽然安祁的反应激烈些,但是大家都可以理解,而且傅肖和他们兄弟关系好,应当只是一时面子上下不来。 安祁低着头,微微的点头,小步的曾到傅肖的面前,“对……对不起,傅肖哥,我只是,只是,”安祁微微抬头,不知为什么越发通红的双眼从刘海的缝隙中死死的盯着傅肖,声音也如同一个羞怯的少年一般慢慢的压低,“一时失控了。下回,”安祁的红唇慢慢的勾出一个弧度,眼神没有丝毫的游移,“下回,我会小心的。” 傅肖强忍着后退的欲望,干巴巴的笑道:“没关系,我知道小祁不是故意的,那个,”傅肖抬手看看表,“我今天还有事,就先走了,再见。”傅肖的身影有些狼狈,似乎是身后有什么怪兽再追。 然而,人们眼中的安祁,却是乖乖低头的青年,看那微红的眼睛,紧抿的嘴唇,怎么看都是委屈的不行的样子。 围观的人散开,只剩下安然和安祁。 安然后退一步,就想要退回办公室,安祁却突然转过身,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直直的看着安然,“呐!哥哥,讨厌的人走了,只剩下我们两个了。” 第22章 一个弟弟不回来 “哥哥,你开心吗?你看,讨厌的人被我赶走了。”安祁开心的笑着接近安然,伸手抵住了安然身后的门,也阻断了安然想要回到办公室的想法。 “哥哥,你到底开心吗?”安祁微微嘟起嘴,像是一个缠着家长要糖的小孩子,修长的手慢慢的搭在安然的肩膀上,另一只手把办公室门拉开,近乎挟制一般的逼着安然退进办公室。 碰,办公室的门当着安然的面被安祁狠狠的关上,原本搭在肩上的手也开始游移,渐渐移动到安然的脖子上,“哥哥,你竟然叫我滚。”安祁的脸上又摆出了一贯的楚楚可怜的表情,但是通红的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安然。 安然觉得有些不妙,尤其是在脖子上移动的手,感觉真是糟透了,安祁想要向后退一步,安祁却没有给他机会,像是看透了安然的想法,安祁的手突然用力,安然也反应极快,躲不开,那就使劲的掰安祁的手,但是那只手就像是长在安然的脖子上,纹丝不动,这样的力气,不知道什么时候安祁的力气变得这样大,“放开……”呼吸变得有些困难,但是面前的青年依旧瞪着红色的眼睛,可怜巴巴的问安然,“哥哥,你真的不要我了?”安然抬起脚,使劲的揣向安祁,却被安祁灵活的躲过,青年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变化,但是扼制着安然脖子的手却更加用力。 不能这样了,安然一只手依旧拼命的拽动安祁的手,另一只手则是伸进兜里,拼命的摁动手机,无论是谁,救救我,救救我。安祁掐着安然的脖子,站在屋子的中间,这样的位置,安然就是想要弄出些动静都不可能,真是可怕,安然艰难的呼吸,就在这样短的时间里,安祁竟然连这个都想到,安然的脸开始发红,但是,却毫无办法,这样的时候,这样的力气,甚至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面前的少年有着熟悉的面孔和表情,熟稔的用着撒娇的语气,但是,眼前的少年为什么又是这样的陌生,那样通红的带着嗜血的眼神,以及无法被挣脱的力气,你是谁?真的是安祁吗?不知道,安然使劲的撕扯安祁的手,脚下也在不停的乱踹,拼命的呼吸,但是窒息感和因为呼吸困难引起的无力感却在加剧,无论是谁,救救我,救救我,不想死啊,好不容易才重生,不想死,还没有看到恨得人下地狱,还没有报仇,怎么能死? 安祁看着安然呼吸困难的样子,微微放松了一些手,另一只原本垂在身侧的手慢慢的贴近安然的脸庞,那样的小心翼翼,像是自己最为珍爱的宝贝,“哥哥,你为什么脸红?”看着安然大口喘气的样子,安祁迈前一步,把下巴搭在安然的肩膀上,“看,哥哥这么高兴,只是拥抱哥哥一下而已。”安祁温顺的在安然的肩头蹭了蹭,如果能够忽略安然脖子间的手,真的能够让人们以为这兄弟二人的感情特别好,安祁站直身体,通红的眼睛已经恢复成正常的颜色,现在的安祁,看起来,就是人们熟悉的安祁,只是,安然一动不敢动的看着安祁微微勾起的嘴角,就是这样的感觉,比刚才还可怕的感觉,因为刚才,安祁好歹还有情绪外露,可是现在,似乎所有激烈的波动都被隐藏到了最深处,而这样无害的外表又会迷惑多少人? “哥哥,你说过的,你不会不要我。” 安然不敢大意,脖子间的手虽然放松了一些,但是还是没能完全缓解呼吸困难的感觉,似乎嗓子有些受伤,发声都有些困难,安祁泪眼蒙蒙的看着安然张大嘴却嗓音嘶哑的样子,“哥哥,你在怕我吗?” 安然想要说话,但是安祁却没有听的样子,直接用另一只手捂住安然的嘴,“哥哥不说话,就是默认了。而且,哥哥刚才在和谁求救?”安祁眼里带着泪,嘴角却愉快的勾起,“哥哥别怕。小祁不会害你的。” 安然很想大声的冲着安祁吼,是谁,害的自己嗓子几乎说不出话,是谁,掐紧自己的嗓子差点让自己一命呜呼?如果这样都不算伤害,还要怎样?可是,安然不敢,不能再刺激安祁,就像是安祁的另一个人格一旦受到刺激就会苏醒。 安然就这样和安祁僵持在原地,谁都不愿意先做出什么动作。 走廊上蓦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安祁原本平静的表情突然一变,阴狠的盯着安然,原本已经放松的手再次有收紧的趋势。 安然心内一紧,想也不想的狠狠推向安祁,安然没有对自己的动作报太大希望,然而,出乎安然意料的是,安祁的身体随着安然的动作狠狠的摔了出去,也就在这个时候,办公室的大门被人踹开,严修冲了进来,看到的就是安然吃惊的表情和倒在地上的安祁。 事实上,严修就在安然学校的不远处,当然看到了傅肖进入安然的学校。 严修只觉得一阵烦躁,如果,安然原谅了傅肖,会怎样?自己渴慕了那么久的宝贝,好不容易,安然和傅肖有了矛盾分手,甚至已经搬出了傅肖的家,这分明是很绝然的姿态。但是,了解安然的人都知道,安然是一个多么心软的人,要是,安然心软了,严修烦躁的抓了抓头发,之前已经和安然说了自己的感情,但是安然不信,这也没有办法。况且,自己家里却实是麻烦事情一大堆,原本不指望能够和安然在一起,也就没有和家里协调,但是现在,严修使劲的磕了磕自己的手机,死死的盯着安然学校的出口。 傅肖姿态有些狼狈的跑出学校,严修一下子激动起来,这个样子,分明是安然不同意啊。严修愉快的整理了一下衣服,准备等安然下课。 叮,手机铃声不识时务的响起来,严修不耐烦的拿过手机,却在下一刻睁大眼睛,宝贝。是安然。严修清了清嗓子,傻乎乎的照着镜子理了理头发,才郑重的按下通话键,“喂,安然,我是严修,你有什么事吗?” 电话里没有声音,严修疑惑的看了看,却实是安然的没错,而且也在通话状态啊,“安然?” 依旧没有回答,只能隐约的听到似乎有谁在说话,但是又听不清楚,“喂?” 这回,电话里的声音大了一些,像是有谁嗓子受伤,拼命的发声的感觉。 严修家里本身就涉及一些黑色方面,长久历练的危机感立刻让严修意识到,出事了。此时哪还顾得上发型衣着,严修疯了一样狂奔进安然的学校。 第23章 一个弟弟不回来 看到突然进来的严修,安然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安祁这是什么意思?这是想要干什么?安祁,把我踩进尘埃里,这么有意思吗?先是勾搭了傅肖,现在,这是又要做什么?难道又看上了严修不成?安然简直不敢去看严修的表情,恶毒的安然?相比于一直是白莲花一般的弟弟,任是谁看到这样的景象,都会这么认为吧! 安然握着拳,脸色铁青的站在原地,但是受伤的嗓子又让他说话困难。 这时,安祁捂着肚子,眼泪不断的从白皙的面庞上滴落,手脚并用的爬到安然的身边,死死的抱住安然的腿,“哥哥,傅肖刚才那么对你,你怎么还能心软?他是好人,他怎么可能是好人?之前我都不敢和你说,哥哥,你千万不能在心软。我知道你一时难以接受,我不怪哥哥,但是哥哥,你绝对绝对不能心软。” 安然本来已经做好了听到安祁在严修面前阐述自己恶毒的准备,但是现在,安然表情扭曲的低头看向安祁,这又是什么神展开? 安祁抱着安然的腿,抬头看着安然,严修的角度看不到什么,但是安然却可以清晰的看到安祁又变成红色的眼眸,安祁攀着安然的腿,一点一点的,像是攀爬一样的直起身,红色的眼眸离安然也就越近,就那样阴森的盯着安然,但是安祁的嘴里,却带着哭腔,不断的重复,“哥哥,他刚才掐你那么狠,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受伤?” 熟悉的压迫感传来,安然张张嘴,在安祁的注视下,完全没有勇气说出你才是那个伤害我的人。 一直站在门口的严修听到安祁这样说,急忙上前,一把拽开安祁,小心的凑到安然身边,低着头,仔细的看着安然的脖子,虽然不是很明显,但是还是能够看得出来,那样淡淡的红痕,狰狞的横亘在安然的脖子上。 “傅肖!”严修狠狠的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浑身散发着杀气。 安然越过严修的肩膀,看见安祁笑眯眯的站在严修身后,虽然笑得一脸柔和,但是眼睛依旧是血红色,死死的看着安然。 “哥哥,这是谁?” 不待安然说话,严修就转身看着安祁,此时安祁已经完全变成了平时的样子,微微低着头,修长的手指不断的扭着衣角,显得可怜又可爱。 “我是严修。你是安然的弟弟,安祁吧?” 严修表现的还算温和,因为听到进门时的一段,只以为是弟弟劝哥哥,有些激烈的表达也很正常。 “唔!严修哥哥,我知道你。”安祁微微抬头看了一眼严修,却又赶紧低头,但是白皙的面庞上迅速的飞出两片红晕,白皙的手指扭动的几乎快要打成结,“严修哥哥,你又没有女朋友?那个,那个,”安祁眼神不断的瞟向严修,然后又迅速移开,脸上的红晕更是不断扩大,晶莹小巧的耳朵更是红的要滴血一样,“那个,严修哥哥,你住在哪里呀?我可不可以去你家玩啊?” 安祁快速的瞟了一眼不远处脸色更加难看的安然。 也是这一眼,迅速的点燃了安然的怒火,这样的怒火来的如此的激烈,瞬间压下了对于安祁的恐惧。那样带着轻蔑的眼神,安祁,你是在表达什么? 看你安祁多么能耐,凡是喜欢你哥哥的人,你都可以轻易的抢走,是这个意思吗?也是,比起自己这个无趣的样子,当然是安祁这样羞答答的勾引人的模样更讨人们的欢心。 严修的脸色也不大好看,因为这样的安祁,瞬间使得他想到那些不断在周围环绕的狂蜂浪蝶,真是,碍眼的让人想要除去,但是看在安然的面子上,又不能对这样的安祁做什么,一时间,严修的脸色难看的可怕,弟弟会是这样没有眼色的人吗?明明就看见自己进门直奔安然,现在摆出这样羞怯的姿态又是为什么?还是说,进门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弟弟只是为了赢得自己的好感才这么说? 严修深吸了一口气,“安祁,我带你哥哥去医院,今晚就不请你吃饭了。有机会再聚。”严修一把拉住安然,推开门离去,就是这样,一路上还不断的听见安祁的叫声,“严修哥哥,严修哥哥……” 安祁掐着嗓子,靠在墙上,时不时的来一嗓子‘严修哥哥’,估摸着两人已经走远,安祁使劲的咳嗽一声。 真是的,跟个神经病一样,不过好歹,目的都达到了。 安祁拍拍手,替安然把办公室门锁上,愉快的回家找默默。 默默还没有回家,安祁抱着抱枕欢乐的在沙发上来回滚动,于是,默默回家的时候,顺利的接住一团安祁 。 安祁倒在默默的怀里,默默的涨红脸,然后兔子一样飞快的跑进了自己的房间,真是的,默默那张没有表情的脸,但是为什么会有那样温柔的眼神,安祁不好意思的深吸一口气,才打开笔记本,端端正正的在本子的正面写下:一切都按计划进行,哥哥不会在对傅肖回心转意了,那我就放心了。不过严修,为什么是严修? 写过正面,再写背面。安祁合上笔记本,跑出去给默默帮忙,谁的幸福,如人饮水,从来没有人有资格去评价别人的幸福,安祁看着秦子默无奈的拿掉被自己插到花瓶里的菜叶子,看向自己的目光却包容而温柔。就这样吧,自己,终会寻得归宿。 严修拉着安然,一路疾行到自己那辆迈巴赫前,又拉过安然仔细的看了看脖子间的伤痕。“该死的傅肖。”严修低咒一声,目光阴沉,“对不起,安然,我没有保护好你。” 安然推开严修,安静的靠在车子上,今天,还真是惊心动魄,安然看着夕阳把世界都染成淡淡的红色,那个电话,为什么会打到严修那里,是啊,大约是之前他悄悄的设置的,那么短的时间,这个男人就出现在自己的面前,那一刻,自己顶着安祁巨大的压迫感,严修的出现,带来的是真实的被传达到心里的感动。 安然扭头,看着严修带着些小心翼翼的看着自己,夕阳把他俊帅的面庞晕染的格外温柔,安然突然觉得自己再次受到了触动,如果一个人,能够这样真诚的在乎着自己,似乎也不错。无论未来怎样,至少现在,在这一刻,安然是真心的感激着严修,也许是夕阳太过温柔,使得安然也有些心软,也有了一些认同,于是安然笑了笑,拉过严修的手,轻轻的写下,“小心安祁。” 严修惊喜的看着安然,摸摸自己的耳朵,“你放心,我只喜欢你。安然,你放心。 ” 安然看着严修傻乎乎的样子,笑了笑,如果这样认为能够让严修多一点小心,也好。只是安祁,安然看向远处红色的天空,究竟,你想要什么呢? 第24章 一个弟弟不回来 接下来的几天,安祁并没有去打扰安然,但是,每一天,安祁都会在安然下课的时候跑去安然的学校偷偷的观望,无一例外,黑色的迈巴赫总是停在同一个地方,穿着笔挺的西服的严修也会准时的等在那里。每三天里,严修总是能够成功的约到安然一次,安祁躲在路边的招牌后,看着安然的眼神渐渐的变得温柔,尽管这样的温柔似乎他自己还没有发现,不过,没有关系,只需要一点点的催化剂,这样的温柔就会扩大,然后,故事自然就会回归正轨。 安祁其实是第一次接到这样有第二个要求的任务,之前从来都是虐了渣渣了事,可是这次不同,安祁看着安然眉目含笑的走向严修,严修自然的接过安然手中的书本,两人一同坐上车离开。安祁插着兜,开始向回走,要求消除哥哥的敌意什么的,安祁嗤笑一声,说的可真是够隐晦的。安然上一世是带着对于傅肖和弟弟的浓烈的恨意死去的,他重生的目的本就是复仇,可是现在,却要求消除安祁的敌意,真是,既然要消除哥哥的敌意,也就是说,要让哥哥幸福,傅肖那个渣借着严修的手段自然可以消除的一干二净。只是安然,安祁是知道安然这一世的结局的,那样与自己类似的幸福又怎么忍心破坏,总是不自觉的把默默带入严修,如果没有了安然,就像默默没有了自己,所以,安祁会害怕,如果自己不小心破坏了安然的幸福,又该怎样的愧疚,不过好在,他们依旧向着幸福的大道飞奔,等到两人关系基本稳定,再来一个小小的引子,所有的一切都会水到渠成。安然的幸福达成了,接下来,就是消除敌意了,安祁握手,铺天盖地的大网已经洒下,只是,安然,对不起。 安祁回到默默家的楼下,就看见秦子默沉默的站在楼道口,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的方向,当他看到自己的身影出现的时候,一向缺乏表情的面孔情不自禁的露出一个笑容,被夕阳晕染的格外温柔。 看到这样的笑容,安祁也不自觉的笑了起来,快步跑向默默。 跑到近前,就听见默默说,“安祁,不急,我等你。” 安祁撑着膝盖,抬头冲着秦子默笑,“不用等,我认识回家的路呀。” 秦子默依旧温柔的看着安祁,沉默的伸出手,“楼道里没有灯,安祁,我担心。” 安祁直起身,羞红了脸,不是在各个时空表演出的那种羞涩,而是真真正正的羞涩,就像是面对着初恋的爱人,目光躲闪,完全不知道该看向哪里,但是,安祁依旧伸出手,放进秦子默的手里,默默的手温暖而干燥,牢牢的握紧了安祁的手,像是再也不会分开,虽然没有恋人间的十指相扣,不过,有什么关系呢?默默的温柔依旧让人沉迷,怎能放弃?安祁全程低着头,跟在秦子默的身后,这样的幸福,又怎么可能放弃? 所以,就这样吧!我们终究会幸福。 傅式,也可以说是极具影响力的企业,但是严氏,却是被所有人仰望的巨擘。 所以,当傅肖知道自己的集团被严氏狙击的时候,只能是说不出的心情与无可奈何的疲惫,没有办法,简直就像是蚍蜉撼树,之前那些称兄道弟的合作伙伴在这个时候毫不犹豫的离开了,人情淡薄,傅肖端着酒杯,站在空旷的大宅里,看着窗外漆黑的庭院,属于夜的死寂与凄凉从地底升腾而起,渐渐弥漫了这座大宅。 “少爷,该休息了。”衣着笔挺的管家在傅肖身后轻声提醒,傅肖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茫然的看着窗外,“陈叔,你说,是什么时候开始,这里变得那么冷清呢?以前回到家里,小然会对我嘘寒问暖,小祁,”傅肖顿了顿,“小祁也会对我撒娇,陈叔,你说,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变了?” 傅肖转身,看着管家不变的面孔,游荡一样的向着楼上走去,二楼的楼梯口,就在这里,那一天,自己抱着小祁站在这里,楼梯下,站着满脸惊异与痛苦的安然,就在这里,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所有的一切,都变了。 傅肖推门走进卧室,深蓝色的大床正对面,是白色的印记,傅肖轻轻抚摸着那个地方,很久很久之前吗?这里摆的是什么呢?傅肖突然捂住脸,蹲在地上低声的抽泣起来,很久很久以前,这里,摆的是自己与安然的合照,可是现在,这座大大的房子里,他就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那天的自己竟然落荒而逃,真的没有希望了,傅肖第一次清晰的意识到这个问题,真的,回不去了。 严修把安然送回家,心情很好的回到大宅,然而推开门的瞬间,严修真的很想退出去。 严修的母亲是一个传统的世家贵女,带着传世豪门与生俱来高傲气质。在严修的印象中,母亲永远穿着修身的长裙,在午后斑驳的阳光中摇曳着走过长廊,不急不缓,从容而优雅。母亲永远会高昂着头颅,即使是当年父亲去世的时候都不曾让她弯腰,只记得那时候母亲昂首看着天空,眼中晶莹一片,泪水却始终不曾掉落。 似乎那是母亲唯一一次失态,但是也仅仅如此,在那之后,母亲一直穿着黑色的长裙,活得矜持而高贵,姿态优雅。 但是现在,母亲同样会像一个普通的家长那样,挺直了脊背坐在沙发上,平静的看着严修,语气平和的告诉他,严修,你该结婚了。找一个优秀的女孩子,然后养育一个优秀的继承人。 “可是母亲,”严修蹲在母亲身前,像个孩子一样把头枕在母亲的膝盖上,“母亲,我总想要一个我爱的人来陪着我。” 严修的母亲轻轻的抚摸着严修的黑发,什么都没有说。 严修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是否喜欢自己的父亲,但是严修知道,自己的母亲只是一个可怜人,一辈子,把自己锁在一个高雅的外壳里,不得解脱。 安然,那是自己肖想了那么久的宝贝,严修抬头,看着母亲弧线优美的下颌,母亲,真的很对不起,但是,我不能放弃。 严修安静的闭眼枕在母亲的膝盖上,如果有了对比,母亲是不是就会更容易接受安然了呢?母亲其实应该可以和安然聊得来,毕竟两人都那么喜欢音乐。这种时候,严修皱皱眉,突然想起那一声声的呼唤,“严修哥哥,严修哥哥。”虽然这样有些卑鄙,但是,安然,为了你,也为了我。 第25章 一个弟弟不回来 当安祁接到严修的电话的时候,安祁就知道严修打算采取什么样的方式来攻略自己的母亲了,如果在安然之前有一个恶心人的对比,那么,严修的母亲一定会对君子一般的安然产生巨大的好感。真是,安祁捋了捋自己的头发,这是那天伪装的太过成功吗?严修竟然对那样的自己如此的深信不疑。 不过无所谓了,这正是自己想要的不是吗? 安祁打开笔记本,工工整整的在本上写下:今天,严修请我陪他去见家人,真的非常期待。祝我好运。 安祁合上本,默默中午很忙,不会回来吃饭,但是这样正好,如果严修选得是晚上的时间,实际上,安祁是不舍得浪费的,任务什么的,怎么会有陪默默重要呢? 安祁找出白衬衫,白裤子,真是,安祁看着自己在镜子中显得红润健康的光泽,异常无奈,就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去演一个合格的白莲花呢?既然脸色这么好,不如干脆这样吧。 安祁愉快的出门,当他到达与严修约定的饭店门前时,已经迟到了整整一个小时。 “严修哥哥,对不起,我来晚了。”安祁低着头,搅动着衬衫的衣角,怯怯的蹭到严修的面前。 严修满脸的不耐烦却要努力的强装温和,明明就是对这样的声音觉得恶心却要假装自己特别喜欢,“没关系,小祁,我,我只是想要你陪着我去看看母亲,她一直认为我没有要好的朋友,带你去见她,她也能放心,小祁你不会不愿意吧?” 听了这话,安祁惊喜的抬起头,眼含泪光的看着严修,“真的,严修哥哥,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表现的。” 安祁抬头的瞬间,严修差点被吓得后退。本身安祁的那张脸长得精致,算是让人赏心悦目,可是现在,这是什么?严修痛苦的闭了闭眼,嘴角也忍不住抽搐,这样把自己涂的像个白面鬼是的到底哪里好看,似乎还画了口红,严修使劲的按了一下眉心,为什么今天的安祁感觉比那天还要不靠谱? “严修哥哥,我们走吧?伯母等着急了吗?”安祁可不管严修现在是个什么心情,他只是满怀喜悦的想要给严修的母亲留下一个好印象,那么,把自己的仪容收拾好一点又有什么错?安祁的手自然的挎上严修的手臂,悄悄抬头看了一眼严修又迅速的低下,脸上顿时泛起厚厚的□□都遮挡不住的红晕。 严修僵硬的迈开步伐走进饭店,身边安祁的身上似乎还不断的传来有些刺鼻的劣质化妆品的味道。这个样子,会不会对母亲的刺激太大,反而适得其反? 忍了忍,严修还是无可奈何的说,“小祁,你把脸上的东西洗掉好不好?” “为什么?”安祁的眼里瞬间含了一汪泪水,可怜巴巴的看着严修,“严修哥哥,小祁做错了吗?” “不是。”严修叹了一口气,“母亲不喜欢这样的味道,还请小祁多担待。” 安祁害羞的点点头,迎着饭店中众人诡异的目光跑到了卫生间里。 厚厚的化妆品被洗掉,露出安祁精致的面孔,安祁看着镜子里面色健康的少年,“虽然这些都是源于自己的算计,但是,真的被严修这样对待,还是不爽。”安祁推开卫生间的门,看着远处正在打电话的严修,真是卑鄙,这样的人,自己那天表演的,不论安然是怎样看的,但是对于严修来说,那分明是一个爱慕着他的少年,可是现在,却要被这样对待,虽然知道这是自己表演的,也知道这是自己需要的,但是,还是不能抑制对于这样的人的厌恶。 好歹,任务完成了,就可以走了,这样恶心的人,也不用再见了。 安祁深吸一口气,强压着心底的厌恶,摆出安祁的标志性表情,低着头走进严修,“严修哥哥,我准备好了。” 严修压了电话,刚才的满目温柔瞬间不见,取代的是一种不甚明显的烦躁,严修随意的扫了一眼,只能大概看到安祁白净的面孔,严修点点头,洗净了就好,在糟糕,也不会比刚才的样子再糟了。 三楼,相比于楼下更加豪华,偶尔走过的人全是头颅高昂,姿态优雅。 安祁低着头,跟在严修身后,目不斜视的向前走去。 “母亲,这是小祁,是我,是我喜欢的人。” 安祁跟着严修走进一个房间,房间很大,也很豪华,栗子色的圆桌和沙发,红色的地毯,华丽的水晶吊灯,安祁快速的扫了一眼,只能大致看到屋子里似乎是有一个人,还不及细看,安祁就听见严修这样的向着自己的母亲介绍。 安祁原本就是红色的脸现在红的越发像是要滴血一样,使劲的揉了一下衣角,安祁迟疑一下,最终还是向前迈了一步,越过严修,走到前面,“阿姨,您好。初,初次见面,对,对不起。” 安祁虽然是上前了一步,但是声音实在是非常的小,即使是在这样安静的环境中,要听清也有些费劲。 房间中一时寂静极了,谁都没有说话,但是这样的安静在这样的情况下并不意味着是好事,安祁似乎也明白这个道理,虽然低着头,但是,还是能够看出青年的脸色越来越苍白。 “严修,你说什么?再说一遍。”不知沉默了多久,终于,一道女声打破了沉寂,声音听起来似乎是很平和,但是,那些微的颤抖依然被另外两人敏锐的捕捉。 “母亲,这是我喜欢的人。”大概是因为第二次说,严修的声音中多了一些笃定,简直就像是真的一样。 安祁不屑的冷笑,看着一道黑色的裙摆在自己眼前一划而过,越过自己身边,直奔自己身后的严修。 ‘啪,’响亮的巴掌声,安祁在心底偷笑,默默的为严修的母亲点了个赞,然后还是尽职尽责的转过身,泪眼朦胧的看着严修,“修哥哥,你疼不疼,都是,都是小祁的错。”安祁一步就迈到严修的身边,看着严修有些发红的脸,手颤抖的伸出,但是始终不敢去碰那块发红的皮肤,“修哥哥,都是我的错。”安祁转身,冲着严修的母亲就是一个鞠躬,“阿姨,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请你一定不要责怪修哥哥。” 安祁抬头,泪水已经模糊了他的眼睛,但是,安祁看到严修的母亲似乎是想要说什么,立刻哭道,“阿姨,请您千万千万不要生气,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严修哥哥当初也很挣扎,但是,阿姨,真的非常对不起,我们也想了很久,也挣扎了很久,但是没有办法,我们不能分开。” 安祁的声音越来越大,到最后,几乎像是再喊一样,严修的母亲一辈子见得人都是那样轻声细语的人,不论私底下是什么样,但是,起码在表面上都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像是安祁这样,哭的满脸是泪,嘴巴张的大大的人,严修的母亲还真是第一次见。 严修的母亲皱了皱眉,最终还是转过头,良好的家教使得她没有办法表现自己的厌恶,“这个之后再说,先坐吧。” 安祁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飞快的抬头看了一眼严修又快速的低下头,迈着小步走到桌子边坐下,虽然傅肖有钱,但是像是这样的地方,并不是傅肖可以消费的。 安祁飞快的伸手摸摸眼前的高档餐具,又四处看了看房间的装饰,眼神在严修母亲漂亮的披肩上停留片刻后不舍的移开,再度乖乖的低下头。 严修坐在安祁身边,看了一眼安祁,郑重的对着自己的母亲说,“对不起,母亲,我只喜欢男生,我不能,耽误别人家的女孩。”严修顿了顿,还是坚持看着自己的母亲,“我,我不能像父亲一样,对不起,妈妈。”不是母亲,而是妈妈。 第26章 一个弟弟不回来 严修母亲的脸色一瞬间变得苍白起来,但是,她也仅仅是这样,依旧紧抿着嘴唇,挺直脊背坐在那里。 “妈妈,你幸福吗?”严修并没有停下,而是接着发问,似乎是今天一定要逼着自己的母亲给自己一个回答,“妈妈,你告诉我,你幸福吗?” 严修的母亲突然像是泄气一样靠在椅子上,无力的闭上眼睛,“严修,”她说,声音有些低沉,“我同意你找一个爱的人,但是,男人,不行。” 安祁从严修开始说话的时候就看了半天戏,现在,看到两人似乎是陷入僵持,安祁决定插一脚,“阿姨,虽然这样说,有些冒犯您,但是,修哥哥,修哥哥他,”安祁偷偷看了一眼严修,看到他在桌子下紧紧握住的手,“修哥哥他,天生是个,是个,他,真的,那个……” 严修的母亲睁开眼,看了一眼安祁,眼神中有着隐藏的很深的温和,但是,表面上,严修的母亲依旧矜持而贵重,“我知道,你想说,他是个天生的。” 严修的母亲再度闭上眼睛,沉默了许久,再睁开眼时,情绪似乎已经平静下来,虽然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是她还是努力的微微笑了一下,姿态从容,“你们出去走走吧!让我一个人静一下。” 安祁精通演戏,也就善于揣摩人心,严修母亲的那个眼神是真真正正的让安祁诧异了。面对自己这样的小白花一样的人,难道不应该痛恨吗?面对一个带着自己的二子走上弯路的人,难道不应该厌恶吗?而且,刚才的时候,她分明对自己的仪态非常的不满啊?可是为什么,又会有这样温和的眼神呢? 容不得安祁多想,严修已经拉着安祁退出房间。 走廊上依旧空旷无人,华丽的吊灯散射出缤纷的光芒,似乎是有光斑在地上不断的跳动。厚重的红色地毯隐去了走廊上的脚步声,也许是属于那个抽象派的画家的画画着一双眼睛安静的注视这往来的人群。 离开了包厢,站在这样的走廊上,这二人一时有些相顾无语。安祁还好,这样的场所虽然高档,但是活在这里的人真的是太累,严修的母亲和自己想的不一样,和原来印象中那个尖锐的妇人也不相同,与这样的人会面实际上是轻松而愉快的,因此,这次会面没有给安祁造成任何负面的感受。倒是严修,这时候反而表现出一些不好意思。 安祁看到严修的忐忑,冷笑一声,不顾严修欲言又止的姿态,抬腿向着楼梯走去,悠闲而轻松,与刚才来的时候,完全判若两人。 “你早就知道是不是?”严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安祁停下脚步,漫不经心的整理一下袖子,才转过身,似笑非笑的看着严修,“我该什么都不知道吗?”安祁抬手按了一下眉心,“我从来都不相信自己看到的东西。”看着严修瞪着自己,似乎是有些难以置信的样子,安祁慢慢走回严修身边,轻轻的用手指戳了戳严修刚才被打的面孔,“疼吗?刚才阿姨打你疼吗?严修,阿姨虽然不满我的仪态,毕竟我没有受过那样的教育,但是严修,这并不代表我不知道你母亲的意思。”安祁嗤笑一声,收回手,紧紧的看着严修的双眸,第一次,那么认真的说,“严修,你应该向你的母亲道歉,她是一个真正高尚的人。” 不待严修说什么,安祁收回刚才严肃的表情,笑了笑,“嘛!严修,你真的了解自己的母亲吗?”这样的问题实在是有冒犯的嫌疑,所以看着严修复杂的脸色,安祁只是摇摇头,“你的母亲把你养大,严修,她了解你。所以,去道歉吧。” 严修的脸色有些难看,一方面是因为安祁的话,一方面是因为安祁本身。之前一直笃定安祁对自己的态度,可是现在,安祁又是什么意思?其实和母亲那样说话是紧张的,也就来不及细想安祁的行为,可是现在,一但冷静下来,又有什么不明白呢?一直以为耍着的人其实一直都在漠然的看着自己,看着自己像个小丑一样蹦来跳去,可是,自己又完全没有办法,因为这是自己的选择。 看到严修难看的脸色,安祁有些无奈,不是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人,在他们的心里,只有自己才是规则的制定者,自己可以想各种办法任意的践踏他人,可是却不允许其他人反抗,真是霸王的逻辑,“我知道你这样做是为什么,严修,看在哥哥的面子上,我不介意配合你,”安祁嘴角勾起一丝嘲讽,“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我是傻子,我看的明白你所有的算计,我不拆穿,只是因为哥哥。严修,仅此而已。” 安祁的话给了严修一个台阶,毕竟,他与安祁的联合算是为了同一个目的。 看到严修的脸色变得好转,安祁只是耸了耸肩,不屑的瞟了严修一眼,既然已经做了,又何必找借口把自己修饰的冠冕堂皇,不过,说真的,严修也是可怜,安祁利索的转身,冲着严修挥挥手,姿态潇洒的离开。 严修站在原地,目送着安祁离开,因为安祁的一番话,严修对安祁顿时好感爆棚,毕竟,一切都是为了安然。 安祁知道,这件事就算是过去了,本次任务,除了严修的妈妈有些出乎意料之外,所有的反应与情况其实都是安祁期待发生的,就是这样,一步一步,洒下铺天盖地的大网,然后,把所有人都一网打尽。 安祁向着秦子默工作的医院走去。 不知道这个时候默默有没有吃饭,中午完全没有吃到东西什么的,说明严修就是个小气鬼。 秦子默坐在办公室,就看见安祁探头探脑的跑进来,顿时露出一个笑容,“安祁,你来了。” 秦子默的办公室只有他一个人,布置的简简单单,就像是那个人一样,安祁大大咧咧的往沙发上一坐,“子默,你这里有吃的吗?”安祁摸摸肚子,本身安祁少年的身体因为走白莲花路线就有些瘦弱,即使是被秦子默好好的养了几天也不过是使气色变好,身体还是原来的样子,现在,肚子饿扁了,更是感觉能从前边直接摸到后边。 秦子默走到安祁前边,摸摸安祁的头发,“安祁,你要照顾好自己。”秦子默弯下腰,轻轻的拉起安祁的手,看着安祁的眼睛,“安祁,你要照顾好自己,不要让关心你的人担心。”秦子默的脸有些红,但还是坚持的看着安祁,“答应我。” 安祁还能说什么,只能乖乖的点头,然后脸红红的看着旁边,大声说道,“子默快给我杯水,外边还真热。”安祁一边抱怨,一边顺手把自己扣得严实的领口解开。 秦子默无奈的露出一个安祁最喜欢的笑容,放开安祁的手,起身为安祁倒了一杯热水,试了试温度,递给安祁,“不要总是不听话。我去买饭。” “不用,我去!”安祁站起来,却被已经走到门口的秦子默用眼神逼回去,秦子默的眼神,分明是说,安祁,要听话。虽然天气还热,但是也不许你再偷懒喝凉水。乖乖等我,我去帮你买饭,你刚进来,要是出去再热着了,中暑怎么办?安祁,不要再让我担心,好不好? 安祁败退,把脸埋在膝盖上,真是,不能拒绝的温柔。默默,有一天,我一定会被你宠得很任性,可是,安祁露出一个带着些小狡黠的笑容,你会一直爱我,我是如此的确定。 第27章 一个弟弟不回来 照旧每日一记,安祁随意的晃动着手中的签字笔,看着面前的笔记本发呆,就快了吧?前几天,傅氏损失了大笔的订单,客源,整个集团现在都岌岌可危,系统也通知自己任务完成度达到百分之四十,现在,就剩下安然了吗?果然和自己想的一样,安然的比重要大于傅氏,真是奇特。 安祁在本上继续写到:今天和严修去见了他的妈妈,我很喜欢他的妈妈。 安祁拿着笔记本,走到客厅,果然,默默抱着一本书在沙发上看,落地灯橘色的灯光散落出一个温馨的光圈。 看到安祁出来,秦子默冲着安祁露出一个笑容,拍了拍身下的沙发。 “子默,你看。”安祁把笔记本递给秦子默,看着秦子默一页页翻过自己的日记,然后合上笔记本,目光柔和的看着自己,“真是个小笨蛋。” 安祁得意的笑,“嘛!这个方法却是笨了一些,但是,如果我不说,安然哥哥永远都不会知道我已经做了这么多,对吧?”安祁拿回自己的笔记本,低头想了想,说道,“我决定,还是把这个笔记本给哥哥看看。”安祁抬头,看着秦子默熟悉的面孔,“我不想哥哥误会。”所以,默默,一旦我这么做了,就真的再也没有回头的路了。 默默,下一次,我们是不是也会像现在这样早早的相逢?默默,不要怪我,我要你对我印象再深一点,再深一点,直到你完全的想起我。这样做,很卑鄙,但是,我只是为了更好的找到你,为了终有一日,我们永远的相守。 安静的客厅,无言的陪伴。 “子默,如果有一件事,我必须去做,但是却要暂时离开我重要的人,你说,他会不会怪我?”安祁慢慢的伸手,小心的握住秦子默的食指,“子默,他会不会怪我?”其实安祁更想问的是你会不会怪我?会不会有一天不要我了,然后,我就真的再也找不到你了? 秦子默的一只手被安祁捉住,只好用另一只手轻轻的揉了揉安祁的头顶,“不会,安祁。”秦子默温柔的轻轻将安祁拽到怀里,感受到那人的身体一僵,随后放松的贴近自己的怀里,秦子默悄悄的出了一口气,紧了紧手臂,“不会,安祁,他会等你。”他会遵守着你们的所有约定,乖乖的在原地等你,等你回来找他。小笨蛋,他对于你来说重要,那么同样的,你对于他来说亦是珍宝。所以,不用担心。秦子默亲昵的用额头蹭了蹭安祁的头顶,在安祁看不见的地方落下无数的轻吻,然后又耳语一般的轻声对着安祁呢喃,“他不会怪你。”如果有一天,他真的等烦了,那么,他一定是去找你,而不是不要你,所以,不要担心,他会一直都在。 安祁,你一定不知道,在看到你的时候,我高兴的几乎落泪,像是有另一个自己,一遍一遍的重复,你看,他终于回来找你了,他还是找到你了。 安祁安心的窝在秦子默的怀里,把玩着秦子默的手,什么都不用想,不用在乎任务,不用担心表演是否哪里有破绽,现在,只需要享受,享受着温馨的,属于安祁一个人的,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存在的,爱情。 严修的母亲自从那天开始,就一直没有搭理严修,直到四天以后,严修看着自己的母亲在微露秋意的花园中走过,带着午后斑驳的阳光,她说,严修,我同意你找一个哪怕是同性的爱人,但是,那天的那个孩子,不行。 “我以为你很喜欢他。”严修把自己的母亲扶到凉亭的长椅上。 严修的母亲坐下,脊背显出一个很优雅的弧度,“是的,我很喜欢他。”严夫人安静的看着严修,带着一点淡淡的笑意,“那是个很温柔的孩子。” “温柔?”严修诧异,虽然对于安祁能够帮助自己而有些好感,但是,那样一个人会是温柔的吗?严修想到那个少年,带着惨白的面孔,冲着自己谄媚的笑,那个少年高傲的望着自己,他说,严修,你的母亲了解你,她是一个真正高尚的人。那个少年,尖锐,高傲,多变,可是,他哪里温柔。 严夫人看到了严修的不解,但是她没有在多说什么。而是淡淡的望着远处飘落的树叶出神,其实自己是很喜欢那个孩子的,但是,严修他守不住那个温柔的孩子,因为那个孩子,习惯用各种各样的面孔来掩饰所有的温柔,看到了,就会喜欢他,看不到,只会停留在他表现出的人格上,而严修,也许有一天他会明白吧! 安然基本已经确定和严修在一起,作为安然的弟弟,严修决定和安然一起请安祁吃饭,安祁认为,严修做这个决定的时候,一定没有告诉安然。其实,在某种程度上,安祁一点都不喜欢安然的性格,难道有什么话一定要忍在心里不说吗?不断的告诫自己要相信,可是,在心里还是会怀疑。 不过可以理解,毕竟安然是重生的,而且重生之前,还遭遇背叛绝望的死去。但是,安祁不赞成安然现在的方式,冷漠,就能够解决一切吗?看似安然和严修已经甜蜜的在一起,但是,严修的家里的情况,严修的保证,这些,不是忽略就能够解决的。安祁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眉目精致,笑容诡异,这是随时做好抽身离去的准备吗?原本的安然应当是经过了很长时间才真正的接受一切,那么现在,我来推动一下好了。 安祁到达饭店门口的时候,就看见严修粘粘糊糊的贴着安然,不停的在安然的耳边嘀咕着什么,安然笑得也很温柔,时不时的推严修一把。大中午的,要不要这么高调?虽然这样想着,安祁还是走上前去。 “哥,哥哥,好,好久不见。”安祁低着头,轻轻的从安然的身后拉了拉安然的衣摆。 “安祁啊!”安然的神色有些复杂,似乎已经很久都没有回到过去的噩梦里了,安祁,似乎也很久没有见到了,不论是当时那样可恨的样子又或者是那样有些恐怖的样子,都已经在记忆中渐渐的远去了。 傅肖的公司,只是在垂死挣扎,而安祁,安然低头,遮住眼中复杂的思绪,也许是有什么内情?安然看向安祁的眼神渐渐的带上了一些探究,但是,还是不能忘记啊,那样紧紧拥抱的两人,每每想起,都是锥心之痛。“进去吧。严修说,我们在一起了,怎么也要告诉你。” 安祁不支声,乖乖的低着头,跟在两人身后,穿过华丽的厅堂,走进严修早就定好的包厢。 安祁一直没有说话,直到侍者摆好东西,撤出房间,安祁才抬起头,眼眶有些发红,修长的手颤抖着抓住桌上晶莹的被子,“那,那,祝你们幸福。”安祁低头,但是对面的两人却发现安祁面前雪白的台布瞬间变暗了一块,果然,安祁抬头,依稀能够看出眼泪的痕迹,“哥哥,严修大哥的母亲真是又温和又有气质,对不对?”安祁假装没有看懂安然瞬间有些惊疑的眼神,也忽略了严修有些难看的脸色,而是飞快的低下头,声音也变得无比失落,“那天,严修哥哥特意带我去看她,我真的好喜欢修哥哥的妈妈,我还以为,还以为……” 安祁的话没有接着说下去,但是桌子上的气氛已经截然不同。 第28章 一个弟弟不回来 安然的脸色看起来很正常,似乎是没有被安祁的话影响,但是,安祁却不这么认为,严修依旧黏糊着安然说话,但是,安然的眼神里分明没有了刚才的热度。 真是懦弱,安祁端起漂亮的酒杯,晃了晃,然后向桌子上一放,对面的两人谁都没有注意到安祁的动作,但是,酒杯却因为一个铮亮的叉子而歪倒,红色的液体快速的扩散,在安然和安祁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滴落到身上。 “哥哥,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安祁随手拽起桌子上的白色餐巾纸,就往安然的米色的衣服上擦,但是红色的痕迹却依旧清晰,“对不起,哥哥,我们去卫生间处理一下好不好?” 严修眯着眼睛看向安祁,他又要做什么?安祁在安然低头看衣服的时候飞快的看了严修一眼,严修以为两人有什么话要说,也就没有阻止安然和安祁一起去卫生间。终归他们是兄弟,而且似乎关系也并不糟糕,那么,也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 安祁跟在安然的身后,一同去了卫生间。卫生间里没有人,安祁走在后边,悄悄的锁住了门。 安然似乎真的仅仅只是来处理衣服。 安祁冷笑一声,随手把自己的白色外套扔到地上,身体随意的靠着墙壁,“呐!哥哥,你还真是懦弱呢!”看着安然的动作一僵,安祁恶毒的一笑,“真是可怜。甚至连问一问都不敢。”安祁直起身体,走向安然。 水龙头一直都开着,安然也没有出声,依旧保持着低头弯腰洗手的样子,只有安祁的脚步声,在这个近似于封闭的空间配合着水声,有节奏的由远到近,“哥哥,你是真的很懦弱。”安祁的手轻轻的搭在安然的背上,感觉手下的身体瞬间僵硬起来,安祁慢慢的凑近安然,和他挤在同一个水龙头前,“你在怕我?”安祁的手勾住安然的下巴,迫使他抬头看向镜子中的两张脸。 安祁和安然其实长得很像,但是此刻,一张脸看似平淡,但是有潜藏的惊恐,而另一张脸,则是满面笑容,安然熟悉的红色双眸从镜子里直直的看向自己的双眼,阴郁,狂暴,烦躁,种种负面的情绪仿佛直接传到了安然的心里。 安祁伸出舌头,轻轻的舔了舔嘴唇,“呐!哥哥,除了这张脸,你还有哪里像我?”安祁看着依旧呆滞一样的安然,有些无趣的起身,一手插着兜,低头站在安然的旁边,“人们都说你是君子,可是在我看来,这样的评价真是够廉价的。安然,哥哥。”安祁压低声音,原本放在安然背上的手猛然上移,按住安然的头直接按进水里。 安祁这样的动作,安然全然没有想到,这一刻,只有耳边隆隆作响的水声,其他什么声音都听不到。只有脑后那只有力的手,其他的什么都感受不到。安然挥动双手,脚也开始乱踹,但是,没有用处,安然的头依旧死死的被限制在水中。 空气似乎流逝了,巨大的窒息感袭来,那是死亡的恐惧。那是安然心中从来都没有消除过的恐惧。安然的挣扎剧烈了一些,但是依旧逃脱不了安祁的钳制,那就放弃吧!安然的挣扎开始放缓,力度也变小。 安祁冷笑一下,直接抓着安然的头发把他提起来,血红色的眸子依旧从镜子里一眨不眨的盯着安然,“哥哥,”安祁抓着安然的头发,贴近自己的嘴边,“哥哥,看看你的样子,真是可怜的姿态,是不是?” 安祁扣住安然的脖子,并不用力,但是能够让大喘气的安然感受到威胁的力度迫使着安然看向镜子。 “你,你要是在这样,我……” “呐,哥哥,你就怎样?离开严修,你又怎样?你不过是个连反抗都不敢的废物。”感受到手下人的喘息变得剧烈,安祁却没有在意,“哥哥,是小祁说错了?连挣扎都不敢的废物。”安祁突然收敛了所有的表情,冷冰冰的看着安然,“你在害怕什么?” 你在害怕什么?你在害怕什么?普通的话,却诅咒一样不断的在耳边回想。 安然猛然推开安祁,冲着安祁大吼,“你不知道,你不知道,安祁,别装的自己有多了不起,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不知道,死亡是多么冰冷的事情,你不知道那种被世界背叛的绝望,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安然茫然的捂着脸,他们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看着安然失态的样子,安祁只是冷笑一声,猛然一脚踹到安然腿上,安然不察,直接倒在地上。 安祁迅速迈前一步,再次揪住安然的头发,冷冷的看着安然的眼睛,“我不知道?”没有人会比安祁更加明白,死亡时巨大的痛苦,没有人比安祁懂得,对世界没有期待的感觉,同样,也没有人知道,痛失所爱后,整个世界都崩溃的感觉,安祁再度红了眼睛,我知道,可是,我从来没有放弃过自己,“那么,哥哥,你的世界又有多大呢?”你从来看不到这个世界的广阔,你从来沉迷在过去,你从来把自己禁锢在原地,“哥哥,如果只是单方面的付出,没有人会一直等在原地。哥哥,我不知道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但是,你该走出去了。” 走出去?安然茫然的趴在地上?走出去?安然不知道安祁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但是,安然在这一天,却哭的像个孩子。不能因为过去,拒绝未来吗? 安祁没有再回包厢,而是离开酒店,走到大街上,死亡吗?真是,当时真的就想要放弃了,就在那一天,即使是走过了那么多世界,依旧能感觉到,所有的一切都崩溃的感觉,能看到的,能听到的,能想到的,所有的,都崩溃了,什么都找不回来,什么都得不到,一个人在空无中的感觉,那种歇斯底里的无奈,可是最终,我依旧找回了希望,即使代价那么沉,那么重,但是,我依旧背负的心甘情愿。安然,会走出来的,总会有希望的。 “任务达成度,百分之八十。” “嘛!知道了!总是能够走出去的。”安祁回头看着不远处的酒店,微微一笑,就这样吧,安然,祝我们都会幸福。 第29章 一个弟弟不回来 “都是你的错,安祁,都是你的错。”傅肖蹲在大宅阴暗的储藏室中,手里拿着冒着寒光的尖刀,一下一下的戳在地上的一张照片上。照片里,傅肖温和的笑着,安然搂着安祁站在旁边,那个时候,谁能够想得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傅氏虽然没有破产,但是也差不多了。安祁不见了踪影,安然,傅肖的手顿了一下,小心的摸上照片上安然的脸庞,“小然,连你都走了。”傅肖的眼神渐渐变得阴沉,“连你都走了。” 刀尖慢慢的移到了安然脸庞的位置上,“小然,你怎么可以对别人笑得那么好看呢?所以,这张我最喜欢的脸,还是毁掉吧,好不好?”金属磨在水泥地板上,发出刺耳的声音,“毁掉吧,小然,这样你就不会对着别人笑了。真好。”傅肖小心的把照片贴身藏进自己的怀里,站起身理了理自己的衣服,推开储藏室的大门。 屋外,阳光正好,初秋的阳光明媚而耀眼。傅肖,简直就像是在短短的月余老了十岁。原本光滑的面庞上开始爬上了细细的纹路,乌黑的头发开始变得花白。 这座傅氏的大宅,已经开始变得衰败,那些园丁,佣人,都已经一个接一个的离开,公司,车子,房子,爱人,最后,终会一无所有吗? “安祁,这都是你的错。”傅肖再次掏出照片,原本属于安祁的地方已经被划得面目全非,“如果没有你,一切都不会改变的,都是你的错。”有些嘶哑的嗓子不断的发出呵呵的笑声,映衬着有些衰败的庭院,大概,真的是冬天就要来了。 学校的门口,傅肖穿着长长的风衣小心的躲在树后,四处看了看,周围似乎是没有人注意到自己。他鬼鬼祟祟的溜进学校,这个时候,已经是下课后,学校里一片空旷,几乎没有什么人在。 而安然,安然今天依旧逗留在学校,傅肖已经打听好了,今天,严修有事,根本不能来接安然,而依照安然以往的习惯,会在每周的这一天留在学校做工作总结。那么,就这样好了,傅肖摸了摸怀里的照片,安然,回到我的身边吧,只有我能看到你的日子该有多美好,我们本来可以那么幸福的,安然,回来吧! 教学楼里,果然如同傅肖想的那样,楼道里,走廊上,除了安然的办公室依旧亮着灯,到处都是一片漆黑。 很好,傅肖整理一下衣服,推开安然的办公室门。 安然正坐在桌子后低着头整理文档,听到声音抬起头,脸上还带着笑容,“严修,你今天怎么……傅肖!”安然一下子站了起来,木制的凳子随着安然的动作向后,发出巨大的噪音,“傅肖,你怎么来了?滚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傅肖像是没有看见,没有听见一样,满脸笑容的走进安然,“小然,和我回家吧。你和严修的事情我就不计较了,小然,和我回家好不好?” 安然听到傅肖无耻的话,简直都要气笑了,“计较,傅肖,这样的话你也有脸说。当初我是为什么走的,难道你不清楚,现在你又腆着脸回来,你到底在恶心谁?我们早就没有关系了,好不好?”安然几步走进傅肖,一把拽住他的领子就要向外拖。 “然然,小然,我真的错了。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傅肖努力的想要把领子从安然手里拽回来,嘴里还在不停的说道,“然然,你不知道,严修他家里早就要求严修结婚了,你跟着他,不会有幸福的。” 安然回头,恶狠狠的盯着傅肖,“傅肖,滚出去,听见你的声音我都恶心。” “就是,连声音都恶心的人竟然还敢在用脸来恶心人。”安祁没有想到自己竟然看了一场大戏,傅肖的无耻程度甚至都已经刷新了安祁过去的认知。说起来,安祁会在今天来也是个巧合。 昨天,默默说,还是把日记本给安然的好。 安祁来的路上,一边看着远处人来人往,一边还在想,是要结束了吧,总是要结束的,不知道默默是不是想起了什么,总是觉得昨天的默默有些奇怪。他说,我不会让你等很久的。默默的眼神坚定而执着,在橘色的灯光下闪闪发亮,我不会让你等很久的。 安祁甚至觉得自己已经可以开始这样期待,默默,已经对我越来越熟悉,默默是不是已经开始有一点点想起我?即使是时空的阻隔,也不会改变我们相爱的结局,无论我们身处哪里,只要我们相逢,就注定会在一起。 那就晚一些,趁着安然一个人的时候把笔记本给他,结束掉这个世界。 可是,没有想到,来到安然的学校,竟然已经有人先到了,而且还说出了这样一番恶心人的话。 “傅肖,你怎么有脸出现呢?”安祁上前,一把扯开安然拽着傅肖领子的手,狠狠一脚踹到了傅肖的肚子上,“傅肖,你是不是忘了,”安祁低下头,笑眯眯的看着傅肖弓着身捂着肚子,“你说哥哥不会怪我,”安祁伸手捂住傅肖的眼睛,“可是哥哥不愿意见我了。呐,既然哥哥不愿意见我,傅肖哥哥,你也陪着我一起见不到哥哥好不好”安祁压低声音,趁着傅肖动作有些迟疑的时候,灵活的绕到他的背后,再次使劲踹了他的膝弯一脚,这一脚,直接让傅肖跪倒了地上。 安然自安祁进来后,就一直在发愣,总有些不知道怎样面对自己的弟弟,想着原谅他,可是,两世都看到的那一幕实在是让他心里有刺。 安祁知道安然的心结,也没有在意,现在根本不是说这个的时候,随手把笔记本甩到安然的办公桌上,回头却发现安然竟然还在发愣,忍不住提醒他,“给严修打电话。”这个事情最好一次性的绝了后患,交给严修处置无疑是最好的。 安然这才反应过来,乖乖的去门边打电话,总觉得这个时候信任安祁还是比较靠谱。 趁着安然去打电话,安祁蹲下身,想看看自从被踹到就没有说话的傅肖到底是什么反应,却见傅肖不知什么时候掏出一张照片,小心的抚摸,嘴里还念念有词。安祁使劲的戳了戳他,没有反应,他似乎进入了一种旁若无人的境界一样。至于那张照片,安祁只是扫了一眼,就迅速的后退,站起来,冲着安然轻声说道,“叫严修动作快点,傅肖不大对劲。”安祁看着傅肖似乎还沉浸在自己的动作里,轻轻推了推安然,“我们出去,离他远点。” 安然听话的顺着安祁的力道向前走,安祁随手掏出手机,告诉要到学校接他一起见见哥哥的秦子默不着急。 “是啊,子默,所以你不用……急的。”安祁低头,看着胸口穿出的带着血的刀尖,一口鲜血喷出。 第30章 一个弟弟不回来 鲜红色,滚烫的血液,在一瞬间染红了整个世界。 这是梦吗?安然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一个梦,不然为什么前一刻还那么鲜活的,会蹦会跳会骂人的,还在推着自己,让自己快些出去的弟弟,下一刻,就无力的倒在地上,而那些不断的在干净的地板上扩散的红色的液体,又是什么,为什么那样的刺目? 这是血吗?安然颤抖着蹲下,慢慢的伸向扩大的红色痕迹,粘稠的,温热的鲜血。 安然茫然的扭头,傅肖神色狰狞的站在门口的位置,手中还举着滴血的刀,神色狰狞的看着安祁倒在地上的身体,似乎是感受到了安然的视线,他慢慢的扭头,喘着粗气,略带兴奋的紧紧的看着安然,“都是他的错,对,对,都是因为他,因为他。”傅肖拿着刀,微微向前迈了一步,“小然,他死了,你就可以回来了,回来,然后,小然,我就再也不让别人看到你,对,只有我。”傅肖手中的刀‘叮’的一声掉到地上,他神色癫狂的掏出照片,冲着安然举起,“你看,小然,你多漂亮。”他用带血的手抚摸着安然头部的一片空洞,“这样就好,就好,只有我知道。” 安然觉得一阵巨大的寒意袭满全身,傅肖疯了,他已经彻底的疯了。而现在严修他们还没有来,不想死,不能死,不可以。眼见傅肖还在门口抱着照片发呆,安然努力的鼓足勇气,猛然上前一步狠推了一把傅肖,趁着傅肖向后退的时候,飞快的关住办公室的门,动作一气呵成,然后,所有的力气都像是被抽空,安然瘫倒在地,却又飞快的跳起,现在不能放松,还有小祁,小祁。 安祁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傅肖那一刀,紧挨着心脏,其实,没有办法了,这一点,安祁知道,安然也知道,但是,不能放弃,“安祁,小祁?你振作一点,你告诉我要坚持,现在轮到你了,坚持,别怕。”安然慌乱的拨动手机,但是却因为颤抖总也拨不对,“小祁,别怕,哥哥救你。” 电话终于通了,是严修,“快,学校,救护车,救救他,救救小祁,快啊,严修。”安然也不知道严修有没有听清,随手把手机甩到一边,扑到安祁的旁边,看着鲜血不断的从他的胸口涌出,“小祁!安祁!” 安祁微微挣开眼,真是,大意了,怎么也没有想到傅肖动作那么快,果然还是惊动他了?安祁使劲的抬手,将依旧紧握的手机费力的举到耳边,“默,默默。快来!”像是耗尽了力气一样,安祁的手颓然的落下。 安然无措的捂着安祁的伤口,但是鲜血依旧不断的从指缝间涌出,安然抬头,抑制住想要夺眶而出的泪水,一定来得及,“安祁坚持住,一定来得及。” 安祁使劲的咧嘴笑了笑,猛然咳嗽一声,红色渐渐的顺着嘴角留下,安然慌张的用袖子擦拭,想要擦去所有不详的预感。 “哥哥,不许哭。有没有人说,我们长得很像?”安祁声音很小,时断时续,“看到自己的脸哭泣的样子,真是逊毙了。” 走廊里依旧漆黑一片,只有办公室上方的小窗户露出一点灯光,谁能帮帮我,帮帮我,安然使劲的捂着安祁的伤口,没有用处,鲜血依旧不断的涌出,安祁的脸色也越加苍白,这样的样子,简直就是眼睁睁看着死神挥下镰刀,谁能帮帮我,“安祁,坚持住,听见没有,坚持住。想一想你最想见的人,最想要的东西。” 最想见的人吗?安祁的目光突然变亮了一些,我还没有等到默默,不能放弃。 安然见到这句话似乎有用,一直不停的重复着这句话,直到走廊上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这时,原本虚弱的安祁瞬间精神起来,直直的望着脚步传来的方向。 默默,我终于还是等到你了。 秦子默不敢置信的看着浑身是血的安祁躺在那里,黑亮的眼睛直直的看着自己,饱含欣喜与不舍。 安然知道这大概是安祁等着的人,他沉默的后退,用身体死死的抵住办公室门,把空间留给这个看起来稳重冷峻的男人,这时候,安祁一定更希望他在身边,安然仰头看着漆黑的天花板,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秦子默慢慢走到安祁身边,直接跪倒,轻轻伸手抚着安祁的面颊,“安祁,我来了,我来找你了。”可是,我还是来晚了。 “默默,你来了。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安祁伸手想要摸摸秦子默的脸,然而手举到一半,就已经没有力气了,秦子默接住安祁的手,贴到自己的脸上,“默默,对不起,可是你说过,你不会怪我,默默,你记得吗?”安祁的眼神开始变得有些涣散起来,“你说你一定会等我,默默,说好了,下次你一定还要特别显眼,让我一下就找到,不过,默默,不要在用这次的笨办法啦。” 安祁的声音很低,说的也很慢,只有贴到他的嘴边,才能知道他到底在说什么。 秦子默贴紧安祁,轻声在安祁的耳边说,“好,默默下次一定更显眼,让我的安祁一下就能找到。” 走廊上又响起脚步声,这次是严修到了,看到眼前的情形,严修直接把安然推开,踹开门,叫身后的一票手下把摊在地上傻笑的傅肖带走。 听到这样巨大的响动,安祁似乎是精神了一些,“默默,笔记本。” 秦子默沉默了一下,弯腰抱起安祁,紧紧揽在自己的怀里,“好,笔记本。” 严修上前拦了一下秦子默,“我叫了救护车,马上就到,还是不要移动安祁吧!” 秦子默根本没有看严修,也没有停下进办公室的脚步,只是紧紧的盯着怀中的安祁,“我是医生。”我是医生,现场的人谁都知道秦子默的意思,严修想要阻拦的手颓然放下,安然顿时哭泣着扑倒在严修怀里。 秦子默先是把安祁放在角落里,才拿着手中沾血的笔记本递给安然,“这是小笨蛋的笔记本。”秦子默面无表情的看着安然,“不要怪他,安然,你永远不知道,他为你做了这么多。” 安然颤抖着打开笔记本,他预感到今天,所有的问题都会解决,可是随之而来的,又是巨大的惶恐,是他,害死了弟弟吗? 熟悉的字体。 今天,哥哥终于离开这里了,我的目的顺利的达到了。希望一切顺利。 今天和严修去见了他的妈妈,我很喜欢他的妈妈。 今天,去刺激了一下哥哥,希望一切顺利。 ………… 这是,安然疑惑的抬头,秦子默安静的抱着安祁,坐在角落里,“背面。” 安然打开背面,安祁是这样写到: 今天,哥哥离开了这里,傅肖是个花心的人,在哥哥不知道的地方,傅肖有过好多情人,所以,拆散他们,哥哥,对不起,让你伤心了,不过,离开他就好。 今天,去见了严修的妈妈,那是一个温和的夫人,我先表现的差些,这样就能对比出哥哥的好了。哥哥要幸福。 今天,狠狠的刺激了哥哥,希望他能够向前看,没有什么会过不去,就这样吧。我们都会幸福。 ………… 日记就是这样,就像是秦子默说的,你永远都不会知道,安祁已经为你做了这么多。 所有的一切,真相大白。可是,这样的现实又太过残忍,真相的冲击太过剧烈。安然抬头,已是泪流满面,为什么小祁,为什么要悄悄的做这些,所以,自己所谓的复仇,痛恨都是自己幻想出来的,自己从小最爱的弟弟从来都没有背叛自己,是自己太过武断,是自己拒绝真相,才使得小祁用这样笨笨的办法,为自己的哥哥做了这么多事,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 严修拥抱着痛哭的安然,目光幽远,所以,这就是妈妈说的,独属于安祁的温柔吗?可是为什么,要是这样的结局呢?严修看着远处相拥的两人,我们,差一点就都会幸福了。 即使对面的两人情绪剧烈波动,秦子默只是一直抱着安然坐在角落里,沉默的如同雕塑。 这么久了,已经这么久了,“小,小祁。”其实早就知道了不是吗?但是真正来临的时候,如果不是身边的严修扶着,一定会瘫倒在地,可是,不能到小祁的身边去,已经没有资格了,没有了。 “嘘。小笨蛋睡着了。”秦子默小心的护着安祁,平静的看着安祁带血的面庞,微微低头,在安祁冰冷的唇上印下轻轻的一吻,“他睡着了。” 小笨蛋,等你下一次醒来,我们一定会再次重逢,默默答应你,一定会在你一下就能够找到的地方。 可是,小笨蛋,等待真的好痛苦,所以,默默陪你一起走好不好? 医生总是来的这样晚,秦子默看着现在才来的医生,低头蹭了蹭安祁的额头,没有松开抱紧安祁的手,已经不需要了,什么都不需要了,秦子默再次紧了紧手臂,小笨蛋不需要这个,不需要。 一个人,要有多大的勇气,才会亲手,冷静的将刀送进自己的身体,安然不知道,严修也不知道,就在他们与医生交涉,来不及反应的时候,他们眼睁睁的看着秦子默将那把刺伤安祁的刀捅进了自己的心脏,秦子默那么平静,带着血色的吻轻柔的落到安祁的唇上,就这样吧,小笨蛋,默默陪你一起。 这样的场景简直就像是经历过一样,一样的,一样的,那时的自己是怎么做的呢?是啊,自己好像是听话的等在原地,站到了高高的位置上,可是最后,依旧没有等到小笨蛋回来。 所以这次,秦子默靠在安祁的颈边,慢慢的合眼,那么这次,安祁,默默不等了,默默和你一起,默默答应过不会抛弃你,也不会让你一个人太过孤单,所以,就这样吧,我们一起。 希望,下次醒来的时候,我会一眼看到你,我的安祁,我的小笨蛋,我永远的,爱人。 第31章 一个影帝不回来 安祁垂头坐在沙发上,一条腿搭在前面的茶几上,手中漫不经心的把玩着刚得来的影帝奖杯,不远处的那人端端正正的坐着,浑身带着一股假装的精英范儿,还时不时的推推眼镜,整的镜片不时的反射着橘色的灯光。 “安祁,你考虑的怎么样?”那人又推了一下眼睛,白皙俊美的面孔上满是严肃的意味,看起来倒也有几分明星范儿,怪不得会被人成为最帅的经纪人。 “切!”安祁笑了一声,随手把那个多少人求而不得的奖杯扔到沙发上,看着奖杯在柔软的垫子上跳动两下,“冯楚军,你说的考虑就是让我陪酒?”安祁嗤笑一声,拿起茶几上的烟点燃,白色的烟雾渐渐模糊了他的面孔,“让我去陪酒?冯楚军。”安祁踹了一下面前的茶几,随手捞起身边的奖杯,冲着冯楚军扔了过去。 奖杯没有砸到冯楚军,但是把他吓了一跳,他刚要责怪安祁,就见眼前一大片阴影压了过来,安祁的拳头就已经毫不客气的砸下,声音倒是听不出多大的愤怒,“叫我陪酒,你还真敢说。”虽然平时两人之间一直是冯楚军在主动地位,但是,安祁作为演员,身体素质也很好,这一拳下去,冯楚军的鼻子就见了血。 安祁直起身,右手夹着烟,随口吐出白色的烟雾,“楚大经纪人,面子不小啊,叫我这个堂堂影帝去陪酒,就为了捧红你手下那个老板的小情人?”安祁看着冯楚军捂着鼻子,也没停手,砰砰的敲着他的头,“你脑子没病吧?还有,即使不说这个,姓冯的,咋俩在一起也好几年了吧,你真还一点情分都不顾啊!你不知道那金鸿的老总是个什么东西?” 冯楚军恼怒的拍开安祁的手,使劲的捏住鼻子,“安祁,你别这样,我也帮了你很多,要知道,我这个金牌经纪人……” “呸!”安祁把烟扔到冯楚军的脚下,看着燃烧的烟头把红色的地毯烫出一片焦黑,与其说愤怒,安祁更觉得心寒,这样的人,“你还蹬鼻子上脸了。我倒是不知道,你一不是我的经纪人,二不是我一个公司的,我倒是想知道,你帮我个头啊帮。” 安祁冷冷的看了一眼冯楚军,鼻血滴落在白色的衬衫上,但是已经不能带给他丝毫的心疼的感觉,就是这样一个人,之前没有看透,现在也该看透了,什么都比不上他的前程。也用不着生气,为了这么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气坏了自己多不值啊。 安祁转身向着大门走去,却又在走到一半的时候回转过来,捡起自己的奖杯,好歹这么个东西,可比面前这人贵重多了,到底是自己努力来的东西。 “安祁,站住,你去哪?”冯楚军看到安祁这是要走的样子,这才急了,这大半夜的,要跑那里去啊?不就是陪酒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自己都不介意,他还矫情个什么劲啊?要是把老板的小情人捧红了,对他不也有好处吗? 冯楚军一手捂着鼻子,快步上前拉住安祁的胳膊,“你去哪?” 安祁扭头,冷冰冰的看着抓着自己的人,不屑的勾勾嘴角,一个一个的掰开他紧握着自己胳膊的手指,声音依旧平静,“咱们完了,从此你走阳关道,我过独木桥。” 冯楚军有些愤怒的表情瞬间定格,随后又因为反应过来安祁说了什么而有些惊慌,两种表情混杂在一起,看的安祁只想笑,“安祁,别这样。那个,咱们就当这件事没有发生,好好过日子行不行?”说着,冯楚军就低头想要再度抓住安祁的手。 “呵呵!”安祁向后退了一步,“早干什么去了,晚了。”安祁转身,一把拉开大门。 “安祁,你站住,今天你敢走,我就敢把你的性向曝光,你信不信?”身后传来的声音有些歇斯底里。 安祁的眼中闪过一丝疲倦,微微叹了一声,他甚至没有回头,只是低声说道,“随你。冯楚军,我和你不一样。”你在乎的,我却是可以放弃的。 安祁不是没有自己的家,只不过,之前和冯楚军在一起,总是想要给两人更多的时间,这才住到了他那里。安祁开着车,路灯的灯光不时的划过脸庞,真是,一个比一个极品什么的。不过还好,这次依旧只有一个任务,没有什么要消除敌意,给人幸福的把戏了。 安祁刚醒来的时候,就听到冯楚军再劝自己去陪酒,当时心里的那种惶恐与愤怒实在是无处可以发泄,真是无奈,安祁锤锤胸口,他就那么好吗?也是,安祁低声笑了起来,不是每个人都可以碰到默默的。 安祁微微垂眸,就是不知道上一世,默默会怎么样?其实是可以猜到默默的选择的,必然是一生孤独。如果,没有遇到自己,如果没有遇到,会怎样? 是不是还要这样做,不知道啊,一次一次的,对默默真是太残忍了。那就不找默默了……吧?安祁把车驶进别墅的车库里,趴到方向盘上,可是,不去找默默的感觉真的好痛苦,但是要默默一次次的看着自己死去什么的,真的没有办法吗? “统统,别装死。需要你的时候到了。”安祁在心底默念道。 “真是,就知道你有好事不会想到我,蠢宿主,只有一个办法,带他走。” “呸,能带走早就带走了,好吗?”安祁锤了一下方向盘,愚蠢的系统,真是每天都在刷下限。 “之前是你积分太低,好不好?替身世界后,扣除一万五千,剩余三千,军师世界,得到四千,弟弟世界,五千,共有一万二千,达到二万五千,你可以选择带走他的灵魂,你懂吧,蠢宿主,带走他的灵魂,然后到下一个世界他的灵魂会自主进入,这样他就可以算是和你一起走啦!不过,前提是他愿意才行,因为一旦这么做了,就代表本世界死亡。” “这样啊,”安祁敲敲车窗,“这样也好,总要试一试。”总要试一试,不那么残忍啊!总要试一试,一直在一起什么的。 ‘叮——!’刺耳的电话铃声响起,打破了车内的安静。 安祁拿起手机,上面明晃晃的冯楚军三个字是在是让人恶心的够呛。安祁想也不想的就按下了拒接,每一世总会有一个叫做安祁的眼残,总是看上一些奇奇怪怪的生物,真是够了。 倒是这个冯楚军,真的有可能做出爆料这种事,不过,没有关系,安祁想了想,到时候在见招拆招吧,现在还是好好的睡一觉好了,一切都留给明天吧! 第32章 一个影帝不回来 “第二场第三幕,action!” 刺绣着华丽暗纹的白色的袍服衬托的安祁身姿俊拔,他面无表情,漆黑的眼睛的直视前方,手中镶嵌着华丽的宝石的长剑在阳光下幽幽闪着寒光,锋利的剑尖直直的指着对面黑衣红唇,漫不经心邪邪笑着的男子,“师兄,你当真要逼我至此吗?”握着长剑的手紧了紧,“不看到我身败名裂师兄不甘心吗?” 黑衣男子高高的跃起,黑色的袍服在空中舒展如鹰,他身形飘忽的向后飘去,带着笑意的声音渐渐变远,“小师弟何必在意,师兄可是很看好你,你千万要陪师兄好好的玩下去才行啊!” 黑色的身影渐渐的看不见了,师弟手蓦然松开,那把华丽的剑叮的一声落到地上,在地面上弹动几下。师弟慢慢的蹲下,双臂紧紧的环抱着自己,肩膀微微的抽动,声音暗哑,“师兄,为什么?” “咔,这一幕过了。” 安祁站起身,接过助理递来的水猛灌几口,终于把烈日带来的灼热感消了下去。 身边的助力有些欲言又止,安祁好笑的看了他一眼,“有什就说呗!吞吞吐吐的看得我都累。” 小助理是个新人,大概一上来就跟到了影帝身边有些不自在,“那个,祁哥,外边有人找你,但是那个人,那个人是咱们对头公司的经纪人,不知道他……” 安祁一下就明白是谁了,今天,冯楚军也是豁出去了,竟然敢找到这个地方,这时候,倒是不在乎他的前程了?安祁把水塞给身边的小助理,随手整了整衣服,微微扬着头,大步向着片场外走去。 我说呢,原来这里今天没有记着蹲守,安祁冷笑着上前,“你来做什么,昨天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安祁倾身,勾住冯楚军的衣领,“我倒是没有想到,你竟然还敢出现,冯楚军,看见你这张脸我就恶心。” 冯楚军推了推自己的眼镜,扯开安祁的手,“我就不明白,不就是让你帮忙陪个酒吗?你到底在闹什么别扭?” 安祁后退一步,只觉得一阵无奈,这样的人,脑回路根本就不再一个次元,怎么交流都是白搭,使劲的按了一下眉心,安祁长舒一口气,“别磨叽了,跟你也说不清楚,冯楚军,以后少出现在我面前,懂?没事我就回去了,看见你可真糟心。”安祁利索的转身,远处片场的导演似乎已经开始召集众人了。 “安祁,你可别后悔。到时候可别求我。” 安祁顿了一下,微微感叹了一下,“好歹我们高中就是同学了。”说完后,安祁接着冷笑一声,用刚才戏里的话冷冰冰的说道:“你当真要逼我至此,不看到我身败名裂你就不甘心?”安祁依旧没有回头,“冯楚军,你也要记住我昨天说的,我和你不一样,你舍弃不了的,我可以。” 安祁大步走开,远远的还听见那人再喊,“安祁,你别后悔。” 不再理会身后的人,安祁全心的准备下一场戏,冯楚军不明白,他介意的从来都不是去陪酒的问题,而是冯楚军到底有没有把自己当□□人,多么简单,可是,他却不明白,这样,我们终究会越走越远。 就像戏里的黑衣师兄,他说,师弟,我已入魔道,那些有过的日子,你就忘了吧!从今天起,只能相逢做不识了。 冯楚军足够卑鄙,安祁现在真的这么觉得,这样做了对你有什么好处?大抵只是因为报复?安祁举着手机,微博上已经有不少人在艾特他了,只因为今天的娱乐晚报上一个大大的标题,‘安影帝性向大揭露,我只在乎他?’。 果然,不光是微博上,现在片场的门口也是一片混乱,记者们伸长了脖子就等着安祁出现,紧紧抓着的提问本的手都在激动的不断颤抖。 这可是大新闻,要是安影帝应对不够得当,即使他已经登上神坛,也能够分分钟给他拉下来,更何况,他的神位本身还不是特别的牢固。 “出来了,他出来了!”记者们激动起来,纷纷向前涌去。 “安影帝,我是xx晚报的记者,请问你对于今晚娱乐晚报的报道有什么想说的?” “安影帝,报道是否是真的?” “安影帝,你没有绯闻,是否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安影帝,……” 片场的保安虽然在拼命阻拦,但是场面依旧很混乱,记者们都拼命向前挤,将话筒向前伸,似乎是希望直接把话筒戳到安祁的鼻子下面去。 面对如此嘈杂的场面,安祁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这个年仅二十七岁就被封神的人就那样静静的站在原地,穿着白色的衬衫,黑色的长裤,目光沉凝的看着眼前的一片混乱,脸上,以及他的肢体动作看不到任何慌乱的痕迹。 “安祁,要不找人来想办法送你?”导演跟出来,看到眼前的场景,小心的捅了捅安祁,先不说这件事是真是假,就说安祁这个人,演技精良,态度认真,不摆架子,对于众人的意见也听得进去,这么个好苗子,如果毁在了这样的问题上,那才是损失。 “不用。”安祁目视这前方,嘴唇微动,“这种事情,越躲越厉害。现在出面,还能控制些。” 安祁上前一步,冲着台下微微的压手,“大家静一静,如果你们这样吵,那我谁的问题都听不到。” 被拦截的记者们慢慢的平静了一些,好歹安祁没有逃走,还留在原地,如果继续在这样激动,把他吓走了可就得不偿失了。 “安影帝,对于娱乐晚报上的报道,你认为是否属实?” 这个问题要怎么回答呢,回答是,那就是承认了自己的性向,回答不是,那就更有话说了,为什么人家别人不报,专门报你,是不是你做了什么?还是在大众看不到的地方品行恶劣,所以才有人这样阴你。这样无解的问题是在是让人头疼,但是,听到了这样的问题,安祁只是微微一笑。 安祁能够当上影帝,除了他出色的演技,他俊秀的外表也加分不少,像现在这样,在片场外昏黄的灯光下,他身上的白衬衫被灯光衬得有些泛黄,这个还可以被称为是青年的人就这样一笑,就像是古老的画报上那些民国时期的大家少爷,带着岁月的芳香,和时间沉淀下来的古意,瞬间抚平了所有人躁动的心情。 现场终于完全安静下来,人们静静的看着这个青年,等待着。 第33章 一个影帝不回来 安祁低着头,也不说话,直到场外的记者都有些躁动,才抬头笑了笑,随手捋了一下头发,像是想起了很久远的事情,“是啊,我只在乎他。”安祁看着前排记者瞬间闪闪发亮的眼神,接着说道:“当时我还是个高中生,我们上了同一个大学,谁知,进了不同的公司。我想,这也没什么,反正他不是演员,也没有竞争关系,在不在一个公司,真的影响不大,我一直以为,这么多年的情分不会那么容易被破坏。可是,我忘了,人却是会变的,”安祁微微侧身,伸手挡住了照射来的光线,“人总是会变的。” 安祁这一段话,好像是透露了很多,又像是什么都没有说。到底安祁想要表达什么呢? 周围的记者沉默了一下,接着问道,“安影帝,那么你真的喜欢同性吗?” 安祁摊开手,做了一个拥抱的动作,“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只是想以很认真的心情对待一个人,尽我所能。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感情,但是,我曾经确实只在乎他。我不怕承认这一点,因为我问心无愧。” 安祁在说到人的时候,微微加重了语气,人们也没有多想。 周围的保安开始驱散人群,有记者不死心的还想问安祁一些问题,但是安祁只是冲着远处的空无发呆,像是就要消失在黑暗中的剪影。 果然,没过多久,网络上,报纸上,到处都是关于安祁的话题。 亲情,友情,爱情,到底那个才是那个他? 安影帝语含深意,疑遭‘友人’陷害。 没错,这就是安祁传达给记者的意思,他并没有否认是否喜欢同性这个敏感的话题,而是将话题的重心稍微的模糊了一些。 大部分参与讨论的人分成了两派,一部分认为安祁是遭人嫉妒,要抹黑他,把他拉下神坛,另一部分人则认为却又其事,只不过双方闹翻,互相撕扯。 其实,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人认为,安祁已经是影帝了,他的演技无疑是得到了认可,至于他的为人,一直也是健康向上的,那么对于他的爱情,人们没有必要管那么多。虽然他是影帝,是公众人物,但是前提他也是个人啊! 安祁拿着报纸,看到那个题目就笑了,果然事情的发展完全顺着自己的意思,言论由单方面变成了多方面,事情的真相也被越搅越模糊。 其实录音这一招还是挺有用处的,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安祁摸摸兜里的手机,还不到时候。冯楚军,既然你那么在意自己的名利事业,那就通通毁掉好了。 原本的影帝其实很坚强,一个孤儿,能够打拼到安祁现在的程度,其中付出的艰辛绝对不是一般人可以想象的。原主就是太过在乎别人的目光,这样的过去总是想办法捂的死死的,不过这样正好,现在拿来炒作,就完全可以差不多洗白自己。 安祁仔细的看了看通告邀请,随手把其中一份扔给自己的经纪人,“就这个吧。今晚的真情访谈。”真情,访谈,无非是让明星制造些泪点,或是揭秘一些以前不知道的事情,聊聊八卦,这些都没有关系,原主那些没有公开的过去,完全不用逃避。安祁看过原主的记忆,当然知道原主曾经为此自卑,但是,不应该这样,你的付出和努力就应该让他们看见,这没有什么好自卑的,因为你已经足够优秀。这样想着,安祁就歪倒在沙发上,准备歇一会儿。 经纪人在笔记本上做好记录,犹豫了一下,还是晃醒了迷迷糊糊的安祁,“那个,祁哥,还有一件事,就是星语的boss想要见你,问你什么时候有空?” 安祁迷迷糊糊中捕捉到星语二字,瞬间清醒,星语,那就是自己所在的娱乐公司的上级总公司,自己一个小小的影帝怎么可能被他们看在眼里,可是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星语的boss叫什么?”安祁揉揉脸,努力让自己清醒一下。 “boss姓林,剩下的谁都不知道,boss很神秘的。” “好吧,好吧,”安祁靠在沙发上,“那就明天中午好了。”剩下的时间,安祁也没有了睡意,一直站在窗户边看着街上的行人发呆,星语的boss吗? 真情这个栏目其实是很让明星们头疼的,它会采取投票的方式,筛选出相关的热门话题,而且,这档节目更喜欢发掘一些私密性的话题,虽然有些时候,真的觉得很为难,但是为了这个节目的特色,为了这个节目高收视率带来的名气,上过节目的人是既欢喜,又无奈。其实对于安祁来说,上这样的节目对于他的名气来说已经没有任何助力,但是,目的不是为了这个。 安祁听到台前的主持人已经再喊,“欢迎我们的安影帝!” 安祁努力的让自己显得精神一些,神采奕奕的走向前台。 “哇!我们的安影帝今天也那么帅啊!”女主持人大叫起来,并且作势要晕倒的样子。 安祁笑了笑,冲着台下挥手,安祁的身材属于黄金比例,一百八十公分,细腰,长腿,一张帅脸,合体的黑色西服越发加分不少,也难怪安祁出场引得好多女孩子大叫好帅。 “其实我之前也很帅,之后也很帅。”安祁挑了挑眉,走到沙发边坐下。 “呐第一个热身问题属于一些好奇的观众,安影帝其实是一个很低调的人,相信崇拜安影帝的人都会好奇安影帝的日常生活,安影帝,平时你都会选择什么消遣?” “没什么。基本上是宅在家里睡觉啊!”安祁摊手,“这很正常,平时总是睡眠不足啊!” “好吧!下一个问题,哦是这样,安影帝的身份背景是什么?哇,这个问题,来吧,安影帝,不要大意的用你什么的身世闪瞎我吧!比如说什么豪门继承人,家族历练之类的。” 安祁笑了笑,双手握在一起支在下巴上,“其实我的背景真的挺神秘的。”看着女主持人一副屏息期待的表情,安祁也故作神秘的压低声音,“因为就连我都不知道父母是谁。没错,我是个孤儿。” 重磅炸弹!所有人都被安祁的这句话震惊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之前人们曾经猜测安祁家里有后台什么的,现在通通被打了脸。 所有的成就,都只属于安祁一个人,都是他一点一点的拼搏出来。 “那时的日子真的很艰辛,学业,生活,哪个都不能落下。每天只能睡两到三个小时,只能吃馒头,甚至有时候只能饿肚子。大概是生活太不规律,胃病什么的一个都没有落下。”安祁抬头,看着舞台上方璀璨的天花板,“所以那个时候得到的一点点温暖,都会被好好的珍藏啊!”安祁低头,垂下眼帘遮住眼中的万千思绪,“那是我收到的第一个生日礼物,那是第一顿为我一个人做的饭,那是第一次只对我一个人的关心,那是第一次只属于我一个人的温暖。”安祁抬头,看着主持人想问又不敢问的表情,摇了摇头,“这些都没有什么,我以为我会记一辈子,但是,人总是会变的。” 安祁半天没有说话,台上的气氛也有些尴尬,主持人马上转移话题,“那现在大家还很关心另一个问题,安影帝,对于前几天发生在你身上的同性门,你怎么看?” “当然是用眼睛看啊!”安祁笑了笑,看不出什么异样,“但是说真话,其实我很累了。”安祁放在膝盖上的手慢慢收紧,“真的,非常的累了,如果真的有一个人愿意帮我分担,其实我会很开心啊。” 接下来的谈话也就平平静静了,以往安祁的形象都很正面,而且现在又出现了身世这一个爆点,所以主持人即使知道他现在很好,但是总是会下意识的让自己更柔和一些,因此对提给安祁的问题也不会太过尖锐。 节目结束后,安祁没有关注网络上的动态,而是选择直接回家睡觉,好好的休息的一晚上。第二天早晨,不出安祁的所料,网上,报纸,媒体到处都是关于安祁的报道。 第34章 一个影帝不回来 ‘是友情,是爱情,安影帝生命中的温暖。’ ‘草根的逆袭,发生在身边的传奇。’ ‘影帝表示很累,是否意味着息影?’ ‘未来到底何去何从,我们需要宽容。’ 安祁看着这些题目,安静的笑,就是这样,为什么不宽容一些呢?那个在乎,已经在他一次次语义模糊的解释下而模糊了界限,是的,我只在乎他,但是,那又怎么样呢?相信所有人都知道,如果极度渴望一件东西,那么在乎也是理所当然的,至于这在乎深层的含义,则是看当事人是怎么解释的。 ‘叮——!’安祁好心情的看了一眼电话,又是冯楚军,一天到晚阴魂不散到底还有什么意义,他又在纠缠什么? “喂!冯楚军,我说过了,你,连同你的声音,最好远远的滚出我的生命。”安祁握着电话,推开公寓的窗户,清晨的风,也带着醉人的暖意。一切都会过去的,安祁,没有什么好伤心的。 “安祁,我,我只是一时气晕头了。”冯楚军的声音透过话筒清晰的传来,带着些哀求,“安祁,别这么绝情好不好?” “噢!”安祁冷笑一声,“您可真够双标准的,你可以这么做,我做了就是绝情。”安祁停顿一下,“冯楚军,你还记不记得当年你送我的第一个礼物,那是你打工一个礼拜为我买的东西,冯楚军,你还,记得当时的心情吗?”安祁长叹一声,声音中的疲倦显而易见,声音也低沉下去,“你还记得当时你的心情吗?”安祁不知道自己怀着怎样的心情说这句话,但是,不想在听见他的声音,无论他说什么,所以安祁利落的压了电话。 那种心情,他怎么会记得?只要他还记得,又怎么会忘记当初的承诺?只要他还记得,又怎么可能会渐行渐远,从你背叛了你的感情的时候,我们就已经回不去了。 网络上因为安祁的事情吵得不可开交,安祁是不是喜欢同性,没有人敢说知道。看看这两天的报道,语义模糊,再加上安祁的身世之谜,简直都算得上是年度大戏了。然而这样的结果没有毁掉安祁的名声,反而帮助他更上了一层楼,一是因为安祁出道绯闻稀少,二是因为他的故事相当的励志,当然,除此之外也有一些人依旧在冷嘲热讽,如果安祁没有后台,怎么可能爬得那么快,明里暗里的指示安祁受到了潜规则。 这些,安祁通通不在乎,现在,他正要去见星语的boss。 星语的大楼简直可以俯瞰市内所有的摩天大厦,就像是星语在商界的地位,同样是无人可及的巨擘。 星语大楼里来来往往的都是妆容正式的白领精英,突然混进来一个时尚潮流的安祁,简直就像是跑进人类世界的猴子,虽然没有明目张胆的围观,但是显见人们的注意力都被大影帝吸引了。 “安先生您好,boss在顶层等您。” “好的。”安祁做了一个抹汗的动作,落荒而逃,虽然是影帝,面对大众的目光什么都是常事,但是,星语里的人的目光都好奇怪,尤其是在听说自己找他们boss的时候,不管了,安祁整理一下衣服,叮,电梯到达目的地。 顶层非常的安静,只有一扇红木大门,那就是林boss的办公室。 安祁敲了敲门,就听见里面的人喊,“进来。” 这个声音,安祁心中一动,深吸一口气,慢慢推开的门。 办公室很空旷,有大大的落地窗,面窗而站的男人高大挺拔,合体的银灰色西服更是让魅力爆表,那是个光背影就足够迷人的男人,听到开门声,那人回头,沉肃冷峻的面孔在看到安祁时轻轻笑了一下,就像是那个时候,楼下的吴默对着窗边的军师安祁的笑,初次见面时秦子默对着安祁的笑,我喜欢你这样笑,默默,如果你不笑,我就不认识你啦。 安祁握着门把手,呆立原地,听到那个人一如既往的温柔,“安祁,我以为你会来找我。” “默……” “对,林默。”男人大步走过来,眉眼间满是温柔与笑意,他轻轻的握住安祁的手,拉着安祁向里面走去,“你可以叫我默默。” 林默把游魂一样的安祁按到沙发上,自己蹲在安祁面前,微微仰头看着安祁,“我等你很久了,安祁,那天在报纸上看到你,我知道,你回来了。”林默一直抓着安祁的手,此时,他捧起安祁的手,轻轻在唇边印下一吻,“别问我为什么,我知道我一直在等一个人。” 看着安祁呆滞的样子,林默笑笑,抬手揉了揉他的黑发,“小笨蛋。”林默把安祁的手贴在脸上,“小笨蛋,我一直在等你。” 听了这话,安祁哪里还忍得住,直接抱住林默的脖子,使劲的蹭了蹭,悄悄的蹭掉抑制不住的泪水,声音暗哑,“默默,你都记得什么?” 林默一只手环住安祁的腰,另一只手一下一下轻轻拍在安祁的背上,“我不知道,安祁,我只记得有人会叫我默默,他喜欢看我笑,他要我呆在一个显眼的地方能够让他一下子找到,我知道,无论他伪装成什么样子我都可以一眼看透,我只知道,我一直在等他找我。” 安祁把头埋得更深一些,“对不起,默默,我不是故意不找你,只是……” 林默紧了紧手臂,不断的在安祁的头顶落下轻吻,“我知道。”我知道,默默什么都知道,你害怕,你害怕找到了默默会让默默一生孤独,可是没有差别,小笨蛋,默默永远只会等着安祁一个人,等不到安祁,默默同样会孤独一生,所以,小笨蛋,不用愧疚。 林默稍稍拉开与安祁的距离,轻轻的吻了吻安祁的眼睛,“安祁,这是最后一次。”和我在一起,不许你在哭,你喜欢默默的笑,默默也希望你开心,总觉得好像是画过一幅画,就是那样,每天都要开心。 安祁红着眼眶点点头,找到你,守在你的身边,怎么还会有不开心?所以,默默,珍惜我们的每一天。 安祁再次趴回林默的怀里,安静的闭着眼睛。 “对了,默默。”安祁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你之前也见过安祁的呀。你怎么……” “他是安祁,却不是你。”林默使劲的搂了一下安祁,“他不是你,我知道。昨天,看到了你的照片,我马上就意识到,你回来了。” 感觉安祁的脑袋在自己的怀里蹭来蹭去,林默轻笑着用脸颊在安祁的头顶贴了贴,“如果按照现在流行的说法,是穿越吗?” 听了林默的话,安祁蓦然僵住了身体,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默默知道了。 第35章 一个影帝不回来 安祁抓紧林默胸口的衣服,整个人紧紧的贴紧默默的胸口,像是小动物一样的拱来拱去。 林默轻笑,胸口微微颤动起来,他摸摸安祁的脑袋,“不怕,不怕,这没有什么。” “胡说!”安祁抬头,眼睛锃亮的看着林默,“一般人遇到这个当然会害怕啊!重生,穿越什么的,也许哪一天,自己身边的哪个人就被在不知不觉中取代了。” 看着安祁有些像是小动物的样子,林默拍拍安祁的头,“可是你不是别人,对不对?” 安祁这才乖顺的倚回林默的怀里。、 “我上午走不开,下午还要开会,安祁,我们晚上一起去吃饭好不好?” 安祁点点头,这有什么,就像是默默想要宠着自己的心情,自己也会想要一直对默默好啊!这样的想法,对于深爱的人来说是最正常的,至于这个所谓的影帝身份,并不能够成为阻碍,没有什么,可以阻拦自己和默默在一起。 两个人,现在这样也算是久别重逢,当然是谁都不愿意离开谁,所以,从安祁进了林默的办公室开始,两个人就黏糊在一起,中午一起吃饭,虽然只是普通的员工餐,但是,你看我一眼,我冲你一笑,这样普通的一顿饭顿时就变成了浪漫的午餐。 林默去开会,安祁就歪在沙发上刷微博。 这几天,关于安影帝的消息就没有断过,从最开始的封神,到后来的性向曝光,再之后是安祁模模糊糊的解释,然后真情栏目上的身世大爆点,这一连串事件彻底的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 而且由于安祁身份的特殊性,话题更是被推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草根的逆袭也好,还是关于年轻人的梦想也好,安祁像是为那些拼搏的普通人树立了一盏明灯,你看,即使是这样一个普通人,甚至是连父母都没有的人,他都可以成就这样的高度,为什么我不可以?一时间,安祁被作为励志的一面备受人们推崇。 当然,网上也不可能一直都是这样正面的声音。比如有的人就在不断质疑,安祁演技是不错,但是也没有到了惊才绝艳的地步,如果没有人捧,谁信?至于说安祁没有绯闻,还不如说他身后的公关团队比较厉害吧。 相比起主流的声音,这样的说法到底是属于小众,人们总是更加偏好于美好的事物,而且,除了安祁本身,还有与安祁相关的一件事。那就是他三番两次提到的那个人,之前安祁把自己的信息捂的太过于严,人们无从找起,即使有过关于安祁的说法也没有引起人们的注意,但是现在不同,人们想起之前网上关于安祁的爆料,都是一些安祁的同学的说法,什么安祁不爱照相啊,安祁不大合群啊,安祁家庭困难啊,重要的是,和安祁从高中起就玩的好的人,上了同一个大学,进了不同的娱乐公司,一个是演员,一个不是演员,星语娱乐的对头,超越娱乐,首席金牌经纪人,冯楚军。 安祁抱着手机,看到这个名字就开心的笑了起来,果然,人们的力量还是特别强大的,只要一些模糊不清的话语,一样能够揪出线的另一头隐藏的内幕,这一场大戏,堪称是年度狗血大戏,不过,仅仅是这样完全不够,没有证据说明网上最初爆料的就是冯楚军,不过没有关系,游戏就是要一步一步进行才好。 安祁看着自己的微博下面争执的不可开交,嘻嘻直笑。然后,手机突然被人抽走,安祁抬头,就看见林默不赞成的皱着眉。安祁看的太过投入,都没有注意到林默已经开完会回来,这下被抓了个正着。 “默默,你回来啦!”安祁坐起身,悄悄瞟了瞟林默。林默的表情似乎是没有变化,但是安祁知道,林默这是生气了。 “好了,默默,别生气,我知道啦。我会注意的。”安祁抓住林默的一只手摇啊摇的。 林默摇摇头,“安祁,我不知道我能陪你多久,也不知道你的时间和我是不是统一,所以,安祁,我还没有找到你的时候,照顾好自己。”林默捧着安祁的脸,和他额头相贴,“别让我担心。嗯?”林默的声音低沉而有磁性,现在这样一声轻轻的嗯,简直让安祁面红耳赤。 安祁拼命的点头,“知道了,默默,我们去吃饭好不好?” 林默放开安祁,随手把安祁的手机塞到自己的兜里,“走吧!” 林默并没有带安祁去什么高大上的地方,他知道安祁不喜欢那些地方,而且,两个人在一起,当然还是要以舒服为主,去那些地方,还要时刻端着架子,累。 安祁带着大帽子,捂着口罩,和林默坐在街边的大排档旁边。 “开着顶级的迈巴赫来吃大排档什么的,想想就很有喜感。” 林默帮着安祁把口罩摘下来,夹了一筷子糖醋里脊给安祁,“我之前常来这家店,他家的糖醋里脊做的好吃。安祁,尝尝。” 安祁看着自己的小盘子里的糖醋里脊,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自己喜欢吃酸甜的东西,默默记得,自己应当欢喜,但是,默默不爱吃酸甜,安祁可以想象,林默一个人穿行在大街小巷里,会认真的吃着自己不喜欢的东西,只为了等一个不知道会不会出现,什么时候出现的人,只想等到那个不知在何方的人出现,然后全心全意的哄他开心。 “小笨蛋,不许哭。”林默永远会在安祁的身上投注十二分的注意力,安祁的异样林默一眼就可以发现,“你知道,做这些,我总是心甘情愿。” “嗯!”安祁夹起盘子里的肉,酸甜适度,肉质细嫩可口,果然如同林默说的,这家的糖醋里脊,绝对可以称得上是上品。 桌子上的菜,完全的贴合了安祁的喜好,所以,当安祁跟着林默向车子走去的时候,安祁撑的只能不停的打嗝。 “默默我和你说,导演一定会杀了我,不过几天的假期,丰神俊秀的小师弟就变成一个小胖子什么的,真是惨不忍睹。” 林默伸手摸摸安祁鼓鼓的小肚子,被安祁轻轻的拍开,林默只得默默的思索,要不要去买些消食的药什么的,不过下次,要看好安祁,一见到自己喜欢吃的东西,就是没命的吃,这样怎么行?安影帝的身体因为前些年透支一样的劳累本身就不是那么健康,现在在不好好保养,怎么行?而且,林默使劲的握住安祁的手,看着他不解的看着自己的目光,轻轻摇头。如果自己那些断断续续的记忆没有出错,安祁并不会在这个时空停留很久。 不过没有关系,林默看着安祁开心的在自己身边小声的唱歌,没有关系,安祁,无论你去哪里,默默总会跟着你。 林默的迈巴赫停在偏僻的小巷子里,离着大排档有一段距离,大概是因为林默已经想到了这样的情况,才会像现在这样引着安祁走一走。 “安祁,我们回家吧!” 安祁看不清默默的脸,但是,他只是一愣,就爽快的答应,“好啊!” 本身就是这样啊,只有有默默的地方才是安祁的家。 安祁打开门上车,只觉得一道光闪过,他警觉的四处打量,小巷子依旧一片平静,但是安祁可以肯定,刚才不是自己的错觉,那么只有,“默默。有人偷拍。” “那么你担心吗?”林默的眼睛在黑暗中似乎也很明亮,安祁看着这双眼睛,瞬间就笑着摇头。 “那就没有什么。” 是啊,那就没有什么。 第36章 一个影帝不回来 安祁预感的完全没有错,确实是偷拍,今天一大早的报纸就是这样的劲爆的话题倒是真的出乎意料,而且,出现这样报道的报纸竟然还不是那样的街边小报。 励志明星,安影帝背后的男人。 真是好题目,这是直接嘲讽安祁是凭借着潜规则上位了,虽然只是背影,但是照片上的安祁和一个高大挺拔的男人拉着手,两人姿态亲密的走在小巷子中,不远处的迈巴赫简直不要太显眼。 文章的开头并没有做什么多余的评论,只是说记者无意中看到这几天的核心人物安祁影帝和一个男人姿态亲密,二人一起逛街,吃饭,最后甚至上了同一辆车,顶级的迈巴赫简直瞬间闪瞎记者的眼,最后,报道人以调侃的语气说,这样有钱,似乎长得也不错的男人难道真的只喜欢同性?自己奋斗太苦什么的,当然要找一个大靠山啊! 此文章一出,众人哗然。 多少人觉得自己被安祁啪啪的打脸。之前听了安祁的故事只觉得安影帝真的是励志又努力,觉得安影帝一直是处于弱势的一方,因为没有人帮助什么的,被朋友背叛简直不要太可怜,可是现在,这是什么,人们对于安祁的赞赏的话甚至还没有消散,在网上和黑黑的争吵记录甚至还挂着昨天的日期,可是现在,这是什么? 所有为安祁说过话的人一时间之间都觉得面红耳赤,合着安祁一直是把大家当猴子耍不成?看着众影迷为他在网上披荆斩棘,很得意是不是?现在,粉转路人,路人转黑的言论铺天盖地。一大早,安祁的公司星语的电话简直就要被关心这件事的人打爆。 大部分看到这样的照片都会觉得事实都是这样了,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但是,仍然有一小部分人,他们任然选择相信安祁。 也许只是朋友,姿态亲密些。 呸的朋友,谁家两个男人上街还要手拉手。 这样的反驳让那些有心为安祁说话的人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星语公司一直没有回应,安祁的经纪人同样没有出面,人们以为安祁在逃避,事实上,安祁早晨看到了报纸,但是依旧照常去了片场。 安祁是个什么样的人,片场这些相处过的人都是知道的,安祁所有的努力他们都看在眼里,这种时候,没有人会提这件事,安祁平安的在片场度过了一上午。 其实,原主做人还是相当成功的,起码人际关系是处理的不错的,从上午开始,就陆陆续续的有圈子里的人开始发微博表示要相信安祁,安祁为人很好之类的话语。大概是因为只有一家报纸拍到了这样的照片,而且那些天王歌后又纷纷出言力顶安祁。网络上关于安祁的那些负面的言论终于被压下来一些,早晨的热血时间过去后,人们开始平静的看待这件事情。 其实在现代社会,即使喜欢同性,也不是什么罪不可赦的事情,除了亲人,你喜欢什么人和那些无关的路人又有什么关系。 人们之所以会对安祁的事情产生这么大的反应,主要是这个报道是在是打了一些支持安祁的人的脸,之前人们一直以为安影帝的成就完全是依靠自己,觉得自己的一腔崇拜给错了对象,这才有些怒愤。 现在愤怒期一过,人们更加注重事件本身。 安祁之前对于是否喜欢同性的回应本身就模糊不清。什么我只在乎他之类的,在这个时候看来,与其说是在模糊友情爱情的界限,倒不如说他早就在给众人打预防针,我只在乎他什么的,基本和承认也就差不多了。再者,安祁在真情节目中的回答也很耐人寻味啊,一个人拼搏很累,想要找个人倚靠什么的,现在想想,这已经不是暗示而是明示了吧。 于是,话题再次始料未及的转向一个更加奇怪的方向,但是好歹,没有人在大肆泼脏水什么的,也算是暂时的控制了局面。 “默默,是不是你……”安祁衬着下午休息的时候打电话给默默,这样的舆论导向,说是没有人控制,安祁都不相信。 果然,电话的那头沉默了一下,才传来林默带着些笑意的声音,“这样不是很好吗?安祁,我想和你光明正大的在一起。” 安祁听了这话,嘴角抑制不住的勾了起来,“我知道,默默,我的心情当然和你一样。” “嗯。”林默的声音很温柔,“安祁,不要担心,我会想办法,让人们看到他的努力的。” 安祁压了电话,抬头看着湛蓝的天空,是啊,是他的努力,他那么认真的终于站在了这个位置上,这个地位,饱含着他的努力和汗水,他从来没有辜负任何人的期待,所以,一定会还给他的。 安祁接着拍戏,网络上的风风雨雨暂时是打扰不到他。 林默想尽办法,引导着人们的注意力一点一点的转到关于安祁的性向的讨论上,虽然依旧有激烈的言辞出现,但是总体来看,整个大环境还是比较平和。因为人们愤怒过后,在认真的思索一下,安祁的影帝头衔可不是有人捧就会给他,无疑,他的演技依旧值得人们的认可,只是少了之前那种励志的感觉罢了。 就在一切都要风平浪静的时候,突然,网络上,媒体上,再次向着原本就泛着波澜的湖面投下一颗炸弹,原本已经控制住的局势瞬间急转直下。 与此同时,大量的影迷观众开始向着安祁拍戏的片场聚集,记者也闻风而动,片场的出口瞬间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起来,所有人都在等着安祁出现,给出一个解释。 第37章 一个影帝不回来 这样大规模的聚集,肯定暂时不能让安祁出面,特别是在安祁现在几乎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 片场其实是有更隐秘的通道的,林默的车就在那里等着安祁。 “到底是怎么回事?”安祁关上车门,平静的看向林默。 林默伸手握住安祁的手,将他拉到怀里,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是安祁原本的爱人,冯楚军。”林默打开pad,调出一段视频递给安祁。 冯楚军竟然会去开什么新闻发布会。 画面中,冯楚军穿着黑色的西装,一脸苍白,他推了推眼镜,冲着镜头,难过的摇摇头,“安祁,曾经是我的爱人。对,没错,我就是他说的,那个变了的高中同学。” 顿时,台下的闪光灯一阵狂闪,有记者提问,“那么冯先生,请问您这么说有什么证据吗?” “当然,虽然我本来不想这样说。”冯楚军弯腰,提起一个被黑布遮挡的长方形方块,“这就是证据。” 照片上,是安祁和冯楚军握手相视而笑的照片。 看到这里,安祁冷笑一声,果然是这个人的性格,即使是这个时候,也不愿意毁掉自己的前途吗? “冯先生,如果按照您的说法,你和安祁影帝是恋人,安影帝之前所说的人都是会变得又是什么意思?你们二人目前的感情状况是什么?” “关于这件事情,”冯楚军摘下眼镜,捏了捏眉心,嘴角勾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冯楚军本身长得就不错,现在做出这样一副姿态,顿时显得他的无奈真实了很多,“关于这件事,我们现在已经处于分手状态。至于他说的,人都是会变的,我没有想到他会这样说。”冯楚军微微仰头,长叹了一声,“相信大家都知道,我是经纪人,和他分属两个公司,平时,他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我也没有办法,当初在一起的时候,我许诺一定会好好的照顾他,”冯楚军自嘲一样的笑了一声,“大概他是觉得我帮不了他吧!” “冯先生,如果按照您的意思,我们是否可以认为安影帝是因为您不能给予其助力而选择分手,那么之前网上的曝光又是否和您有关系?” “我很爱他,真的。”冯楚军失落的低下头,“又怎么……又怎么会去害他?” “冯先生,对于今天早晨的报道,您是否知道什么?” 记者指了指大屏幕,有人将那张被偷拍的照片摆到了大屏幕上。 冯楚军转头看看这张照片,眼中闪过一道苦涩,“我知道,我知道,当然知道。”冯楚军掩饰性的低了一下头,“这个男人,我当然知道,”冯楚军走到照片跟前,出神的看着安祁的背影,“和他相比,我算什么呢?安祁会选择他,我也……我也能够理解的。”冯楚军转身,看着台下的记者,“知道他是谁吗?他是星语的最高领导人,星语集团的神秘boss,林默。”冯楚军双手捂住脸,“相比于他,我又算什么呢?” 台下的记者这下子是真的疯狂了,原本就能够看出照片中的男人不是一般人,但是谁能够想到竟然会有这样高大上的身份,是啊,和这样的人一比,冯楚军算什么,也就难怪安祁影帝捡着高枝爬了。 这时候,人们对于冯楚军都有些同情,“那么,冯先生,您现在有什么话想说吗?” 冯楚军放下手,眼眶有些微红,但是他还是直视着众记者,“我知道安祁会看到这个视频,我只是想告诉他,无论你做了怎么样的选择,我都不会怪你。如果有一天,他对你不好,安祁,我,我随时欢迎你回来。” 台下有些初出茅庐的小记者也有些受感染,眼睛也有些发红,但是,一些资深记者却不是那么好糊弄,“冯先生,虽然您这样说,但是您也应该知道,安影帝目前本身就因为这个事情而备受争议,您现在这样一声明,岂不是与您的说法背道而驰,对此,您是如何解释呢?” 冯楚军苦笑一笑,“如果这件事情仅仅是影响到我,真的没有什么,这是我和安祁之间的事情,即使他说了什么,导致我受到一些不好的猜疑,我也不会介意,但是,我,我是个经纪人,我手下还有很努力的新人,如果因为我的关系,使得他们受到不好的影响,那我真的难辞其咎。”冯楚军声音突然放大,很坚定的对着台下的众人,“我已经没有了爱情,不能在没有事业,更重要的是,不能因为我的关系,而破坏了别人的事业。” “他真可笑,对不对,默默?”安祁靠在林默的怀里,抬头笑着问林默,“他太心急了。这番话经不起推敲,简直就是破绽百出,不过呢,糊弄糊弄普通人也是足够的。” 林默用下巴蹭蹭安祁的头顶,“不用担心。” 安祁安心的靠在林默怀里,“我当然不担心,因为有你啊!” 冯楚军的发布会还在继续,就像是安祁说的,他刚才的话根本经不住推敲,台下的记者同样不是吃素的,当然有人会提出这个问题。“冯先生,如果您担心影响手下的艺人,完全可以请公司帮他们换一个经纪人啊?最关键的是,您能否正面的回答之前的问题,您选择现在开发布会,是否有落井下石的嫌疑?换句话说,我们对于您非要在今天开发布会的目的表示好奇。” 冯楚军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如果一定要说这是一种落井下石,我承认。安祁,我只是希望,你可以不要在,在去应酬了。我,我们回到以前不好吗?即使你不当演员,不是影帝,没有那么高的收入,可是,我们很快乐是不是?安祁,你扪心自问,现在的你,真的开心吗?和他在一起,你们又怎么会长久?”冯楚军说到这里,冲着台下一鞠躬,快步离去。 所以这就是原因吗?相比于前面冠冕堂皇的理由,倒是最后这个理由更让人相信,希望安祁息影,能够陪在身边吗?作为爱人来说,尤其是所谓的应酬说法在前,这样的期望似乎也是可以理解的。 “这可真是绝了,人要是无耻起来,可就什么都不在乎了。”安祁用头砸林默的胸口,“呐!默默,这样的盛况,我们怎么能够错过?” 林默低头轻轻亲了一下安祁的脸颊,紧了紧抱着安祁的手臂,“听你的。”听你的,安祁,无论你要做什么,只要你能够开心,一直在我身边就好。 黑色的迈巴赫稳稳的行驶在路上,林默小心的护着安祁,温柔而包容的看着他鲜活灵动的样子。即使网络上铺天盖地的都是关于安祁的不好的传闻,林默的怀抱依旧像是最坚实的堡垒,只要有他在,定会护着安祁幸福安康。无论何时,无论何地,这是属于爱人的不变的承诺。 第38章 一个影帝不回来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局势才刚刚控制住,现在又因为冯楚军的一个发布会而变得混乱。真相是什么,已经让人看不清楚了。 发布会会上冯楚军的最后一个理由成功的感动了许多人,大概有人会觉得他自私,但是更多的人则是认为他非常的够男人。之所以这样的认为,是由于冯楚军看似无意中提到的一句话,他希望安祁不要有那么多的应酬。这个应酬,多少人心知肚明是什么意思,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冯楚军能够说出希望安祁回来的话,就是一个非常漂亮的表态。 至于星语的总裁,林默,这样的人,对于伴侣的要求一定非常的高,虽然照片中的背影显示他和安祁的关系似乎是非常的亲密,但是,即使是那些依旧坚守在支持阵营的粉丝们依旧不看好这段感情。 安祁,就在封神的第二天,似乎就陷入了一个奇怪的境地,就像是背后有一只看不见的巨大的手,誓要把他拉下神位,拖入深渊。一环扣一环的事件来的即快速又猛烈,甚至让人都来不及反应,网上已经铺天盖地的都是负面的言论。 “真是想不到,安祁竟然是这样的人,失望。” “呵呵,这么年轻就能得影帝,呵呵。” “影帝的评选和这些有没有关系,影帝不是靠捧就能得到的好吧?” “这时候洗白有什么用?人品不行,以后凡是他演的电影,电视,全部不看,我倒要看看这样他还能凭着一个影帝头衔吃一辈子?” ………… 即使有几个洗白的言论,也会迅速的被众人压下去,颓势似乎已经无可逆转。 安祁倒是不担心,一大早起来,就听见默默打电话,说是要明天召开新闻发布会,似乎是对于这件事的解决方法已经有了初步方案。 明天吗?安祁转转眼睛,坐在餐桌旁,真是的,还要选在明天,这是希望全国的媒体都会出席吗?默默这是要做什么惊人之举啊! “睡的好吗?”林默放下电话,扭头看到安祁乖乖的坐在餐桌旁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眼睛睁得圆溜溜的,他禁不住笑着上前轻轻的吻了一下安祁的额头,又在他的头上摸了摸。 “当然,默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毕竟这是我的事啊。” “没关系。”林默坐在安祁身边,盛了一碗银耳粥递给他,又把筷子塞进他的手里,“交给我,你只需要明天准时出席发布会就好。今天还要去片场吗?” 安祁喝了一口粥,甜度正好,“要去的,难得这个导演那么相信我,即使是这样的情况下,依旧安慰我不要多想,好好的拍戏,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安祁摇摇头,笑了一声,“这样的导演不多见,我也不能辜负他的期待呀。” “好,你自己决定吧!待会叫车送你,不要理会那些记者,中午好好吃饭,不许喝冷水。晚上我会去接你。” 安祁捧着粥碗,默默的点头,目送着林默收拾好东西,去公司上班。 片场的气氛还是有些怪异,毕竟不是所有人都会无事无视网络上的各种传闻,虽然导演依旧热情,但是前几天跟在安祁身后不断的喊着祁哥,祁哥的几个小演员今天都只是有些生疏的点点头。 “这个圈子就是这样,没办法,师弟,师兄虽然入了魔道,但是还是要念着同门情谊的,若有什么需要师兄帮忙的,师兄定然不会推辞。”扮演师兄的是一个成名多年的男演员,也是实力派,几天相处下来,其实是很喜欢安祁这样努力的后辈,现在看到他被几个小演员排斥,忍不住上前安慰。 安祁转头,看着身穿黑色华服的男子画着妖孽的妆容,脸上也没有了反派那样邪气的样子,但是正因为顶着这样妖异的妆,却反而摆出一脸严肃,真是相当的有喜感,安祁忍不住笑了一下,“师兄,我还是喜欢你未入魔道的样子。” 那个演员一挑眉,在安祁的肩膀上拍了几下,就去准备下一场戏。安祁也换好衣服,随时准备上场。 即使是在片场里,都能听到片场外人声嘈杂,不时有人在高声叫着安祁的名字,希望安祁出面。维持着片场秩序的保安小心的戒备着,人们的情绪如此激动,难保不会有硬闯片场的事情发生。 由于出了这样的事情,大家都有些分心,平时顺利的拍摄今天也磕巴不少。坚持到下午,导演把手里的东西随手一扔,“散了吧,今天就到这里吧。回去都好好的调整一下情绪。”导演转身看了一眼安祁,“留一下。” 众人陆陆续续的走光,有人走的时候还会隐晦的看看安祁,但是,安祁只是平静的站在那里,看不出有什么难过伤心的样子。 片场里渐渐的安静下来,导演指了指身边的凳子,“坐。”看到安祁坐下,导演才长叹一声,“我看到过多少有潜力的好苗子都是因为这些毁掉的,安祁,你和我说,你是怎么想的?” “说没有受到影响,这不可能,我有多努力,之前大家不是不知道,现在仅仅是因为这样,他们就全盘的否定了我这个人,真的有些伤心。”安祁低下头,阳光暴晒了一天,地面似乎都散发这热量,让人有些晕眩。 “如果你还要走下去,就抬起头,挺起胸,好好努力,今天和你说这个,也是害怕你想不开,等你度过了这段时期,你再看看现在,就真的没有什么了。”导演拍了拍安祁的后背表示安慰。 “我知道。对了,导演,明天我要请假,是星语的发布会。”安祁低了一下,又马上抬起,眯着眼睛看着远处无云的天空,“逃避是没有用的,总是要面对。” 事情原本的样子,总是要告诉大众的,安祁,你放心。 星语提前一天就放出要召开发布会的信息,各大媒体顿时闻风而动。甚至有外地的记者奔赴现场,其实林默的目的也正是如此,既然要开发布会,干脆就一次性到位,干脆就面向全体民众。 发布会早晨九点,记者开始陆陆续续的入场。 这是一场前所未有的规模的发布会,大概这样的场面足够媲美当时电影节的盛况。 星语这是要做什么?从来都不出面的神秘的星语的总裁又为什么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开这样一场发布会?所有与会的记者都开始激动起来,人们已经预感到,这将是一场前所未有的风暴,这场风暴,将会震动整个世界。人们相信,今天的发布会,或许会震惊所有人,有些人甚至在猜测,也许今天一过,安祁的神位也许会失去,也许会彻底的稳固,究竟会怎样,人们静待着十点钟的到来。 第39章 一个影帝不回来 十点钟,在众人的翘首期盼中,发布会准时开始,演讲台旁边紧闭的红色木门被打开,一行人鱼贯而出,走在最前边的,是一个穿着黑色西服的男人,身高腿长,冷着一张酷脸,他的出现瞬间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就是这个男人,这是一个比众人想象的更加夺目的男人,也是照片里的那个人。 他走到讲台中间,犀利的目光扫视了一下台下众人,人们在他的目光下渐渐安静下来。 “我是林默。”他摘下话筒,声音沉稳,“在声明开始之前,我先说明,不许打断我的讲话,之后会有专门的提问环节。”林默的话并不客气,但是,在场的记者却没有任何异议,星语集团,那是他们无法撼动,不能得罪的存在。 “目前,网络上沸沸扬扬的传言,安祁影帝是我的情人,安祁影帝是我花钱捧出来的,”林默顿了一下,看着台下记者甚至激动的有些发红的脸色,“对此,我本人做出郑重声明,以上全是不实报道。” 台下哗然。 记者们这时候谁还会管刚才林默说了什么,此时他们所想的是照片都那么清晰了,这有什么好否认的,难道这还能睁着眼睛说瞎话不成?过一会,该不会又编出来什么双胞胎弟弟什么的吧?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人在想,安祁算是完了,即时他已经登上神坛,这报道一出,还能有好? 林默站在台上,冷冰冰的看着台下的人激动的讨论,足足五分钟,台下的众人才渐渐的平静下来。等到劲爆的话题被消化了,人们看着林boss冰冷的表情,顿时大气不敢出一下。 “如果你们说完了,我们继续。”林默随手扯了一下领口,“关于安祁,我,林默,在此声明,他不是我的情人。”说到这里,林默停下话语,扭头静静的看着他刚才出来的那道门,众人追随着他的目光,一同看向那道门,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门,再次被推开,安祁穿着白色的西服,安静的站在那里。 众人熟悉的面孔上挂着淡淡的微笑,他不急不缓,一步一步走出来,直直的走向讲台中央的林默,从始至终,他的目光没有丝毫的游移,就那样,认真而专注的看着林默,就像是,这个世界再也不能分走他的注意力,他的眼里,心里,只有面前的这个人。 林默早就在安祁出来的时候转过身,稳稳的向着安祁伸出一只手,在众人看不到的方向,原本那张冷漠没有表情的面孔,骤然变得温柔下来,他静静的看着安祁走近,终会走到他的身边,林默轻轻的抓住安祁的手,放到唇边轻轻一吻,“一切有我。”说罢,他转身看着台下的媒体,“我。林默,再次申明,他不是我的情人,而是,爱人。” 对,不是那种毫不正式,缺乏尊重的情人的称呼,而是爱人。 我愿视你为家人,倾我所有,尽我所能,还你一生安康。我愿视你为家人,不离,不弃,愿与君生死相依。小笨蛋,这就是我许给你的爱情。誓言已出,我行必践之。 林默握紧安祁的手,直视台下,“我的爱人,我将尊重他,保护他,尽我所能,让他开心。所以,”林默拉着安祁上前一步,“我尊重我的爱人,我尊重他的职业,我相信我的爱人,我相信他的操守。” “那些好心关心我们会不会长久的人,我相信时间会证明一切,至于现在,”林默冷硬的表情突然温和下来,“至于现在。” 安祁心中一动,微有所感的看向林默,他的目光柔和,他握着自己的手那么坚定,安祁预感到了什么,眼眶在一瞬间有些红。 “至于现在。”林默松开安祁的手,微微后退一步,单膝跪倒,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盒子,举到安祁的面前,声音也从冷肃变得温柔,他直直的看向安祁,脸上慢慢绽出一个他最喜欢的需笑容,“亲爱的我的小笨蛋,我想问你,你愿不愿意和默默结婚?” 全场震惊。 安祁仰头,却依旧无法阻止泪水夺眶而出,这一刻,真的,真的立时是死了,也是瞑目的。纵然你的记忆并不全,纵然,你还没有真正的想起我,但是有什么关系呢?无论你叫什么默,无论安祁是什么样子,无论我们漂泊在哪个时空,我们,都会爱上彼此。这样的爱,到底有多深,即使是这样无数次的轮回,依旧不能抹平,我们就是彼此生命中的执念,永远不会消除。纵然我们在这个时空中分离,我们都会等待下一次的重逢。亲爱的,我的爱人,当我们重逢,所有的等待,都将变成瞬间。愿时光不老,爱情永恒。 “安祁,和我结婚吧!无论我们在哪里,我们都会记住这一刻,在我们还没有重逢的时候,安祁,你要记得,你是默默唯一的爱人,即使天涯海角,即使找到你,我们只有一秒钟时间在一起,你也要记得,默默爱你,默默永远是你一个人的爱人。” 安祁颤抖的接住林默高举的戒指,手指抖动的几乎不能套上。泪水早已经模糊了视线,但是,你的温柔,你的样子,从来都是最深刻的记忆,与生命同在。 林默看安祁带好了戒指,才从地上站起来,小心的擦拭着安祁的脸颊,轻轻的左右各吻了一下安祁的眼睛,“默默是不是很坏,明明说好不许你再哭的,结果却是我自己把你惹哭了。” 安祁就这样带着泪水笑了出来,直接扑到林默怀里,“默默你都不告诉我。” “这是惊喜,”林默搂紧安祁,“小笨蛋,这是默默的承诺。”生生世世,挚爱一人。 偌大的大厅里,那么多记者,那么多的员工,这一刻,都安安静静的看着台上的两人,虽然林默的话他们有些听不明白,但是,仅仅是两人表现出来的气氛,就美好的让人不忍打断。记者们默默的举着相机,记录下这个无比美好的时刻,无论之前怎样,无论他们曾经有过怎样的怀疑,现在,他们确定,台上的两人,深爱着彼此。 这是属于他们的感情,旁观的人,除了祝福,又能够做什么呢? 林默抓着安祁的手,抚摸着无名指上的戒指,“小笨蛋,掏掏你的兜里。” 安祁知道那是什么,他握了一下拳,伸手掏出一枚稍大的指环,和自己的是一样的款式。 “安祁,为我带上。”林默的手伸到安祁的面前。 一对指环,我们将彼此套进对方的生命里,我们在此发下誓言,生死与共,不离不弃。 林默揽着安祁,再度转身对着台下。 “我爱我的小笨蛋,就绝对不允许有人污蔑我的爱人,接下来,我要说的,请大家据实以报,一字不差。所有我提到的人都将收到星语律师团的函件。” 第40章 一个影帝不回来 “对于之前网上跳的欢快的某些人,我林默再次警告,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林默朝后挥了一下手,“接下来放的这段音频,我们愿意接受任何形式的检查,一旦查出是作假,我愿意亲自道歉,但是,如果证明这段音频没有问题,我需要某人亲自站出来解释一下。” 巨大的大厅里开始响起一段话。 “你来做什么,昨天我说的还不够清楚?”是安祁的声音“我倒是没有想到,你竟然还敢出现,冯楚军,看见你这张脸我就恶心。” “我就不明白,不就是让你帮忙陪个酒吗?你到底在闹什么别扭?”接下来是冯楚军,只是话题真的是相当的不美好。 “别磨叽了,跟你也说不清楚,冯楚军,以后少出现在我面前,懂?没事我就回去了,看见你可真糟心。” “安祁,你可别后悔。到时候可别求我。” 此处略有一些停顿,“好歹我们高中就是同学了。你当真要逼我至此,不看到我身败名裂你就不甘心?冯楚军,你也要记住我昨天说的,我和你不一样,你舍弃不了的,我可以。” “安祁,你别后悔。”最后是冯楚军的喊声。 这段话一出,顿时又是啪啪的打了无数人的脸,之前叫嚣着安祁嫌贫爱富的,狠心绝情的现在通通闭了嘴。冯楚军也是悲催,如果他之前没有爆料自己是安祁的爱人,人们只会觉得这个人凉薄了些,但是,如果作为爱人来说,冯楚军如果真的逼着安祁去陪酒,那可真的就是猪狗不如了。 记者本来就是玩笔头子的人,说话简直不要太犀利,之前有多少人跟风黑过安祁,现在就有多少人悔不当初,黑得有多狠,现在对于冯楚军的愤怒就有多深。 逼迫自己的爱人也就算了,竟然还在网上倒打一耙,倒打也就算了,可你不应该把自己摆在那么高的聪明人的位置上,把大家当猴子耍很有意思是吧?好啊,今天你耍了我,明天我就黑的你连出门都不敢。 记者们群情激奋的在纸上,pad上噼里啪啦的记录。 “惊天大逆转,颓败中的翻盘。” “到底谁才是那个忘心负义的人?” “倾世的浪漫,永恒的爱恋。” “如果这都不是爱,我们还能相信什么?” 安祁看着台下记者奋笔疾书,使劲的握了一下林默的手,林默摸摸安祁的脑袋,把话筒递给他。 “今天,我站在这里。”台下的众人抬头,闪光灯顿时连成一片,“我敢于站在这里,大声地说,我安祁出道至今,影帝的头衔我当之无愧。” 安祁冷笑一下,“也许有人觉得我说假话,有默默在,还要你安祁努力什么?但是,今天,我就站在这里,当众承认,在我得到影帝头衔的时候,我不认识默默,我还和冯楚军在一起。” “说到这里,大概有人又会说了,”安祁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你们才认识几天啊,就在一起要生要死的,炒作。对于这样的话,我的回答是,我和林默确实之前不认识彼此,但是我们的相遇,不是初识,”林默走到安祁身边,紧紧的扣住安祁的手,两人一起说道,“而是重逢。”是重逢,没有人比我们更熟悉彼此,没有人会像我们这样心意相通,也没有人会像我们这样相爱,那是时空都不能阻断的羁绊。 “接下来,我将宣布,拍完这部影片,我选择,息影。就像是之前我的音频中说的那样,今天我愿意再说一遍,冯楚军,你不能舍弃的东西,我可以。今天当着这么多记者的面,你是不是敢问问自己,到底是谁忘记了最初的誓言,到底是谁,忘记了哪个才是最重要的?冯楚军,你敢不敢回应,到底是谁?” 安祁低头哑声笑了起来,“我相信你们的力量,你们可以去查,去看看我安祁今天说这话是不是问心无愧?去看看我安祁说这话是不是有一丝虚假?我从不否认我的努力,当然也不会任由脏水泼到我的身上。” 林默揽住安祁,把他的脑袋按在自己的胸口,轻轻的吻了吻,“不要难过,小笨蛋,接下去交给我。”使劲的抱了一下安祁的腰,林默拿过话筒,“下面,将是自由提问环节。” “林默先生您好,我希望知道,将来您是否会有继承人,星语集团将来的归属问题您是否有考虑。” 林默点了一下头,“这个问题,事实上,星语已经开始改革多年,并且早已取得成效,通过监察会来行使公司权利,在我不在之后。”林默使劲的按住安祁想要抬起来的头,他知道,安祁明白了他的意思。 “林默先生,您的意思是否是您将放弃管理公司,是离职吗?” “大概吧!现在我也不知道。”林默觉得自己的胸口开始变湿,只好不断的轻拍安祁的后背表示安抚。 “林默先生,对于安祁影帝宣布息影您怎么看?” “只要他开心就好。”林默温柔的看了一眼怀中的人,“我的底线就是他开心,剩下的,我愿意替他承担。” “林默先生,是否能够讲述一下您的感情,说真的,我们都觉得很突兀,安影帝作为您下属子公司的艺人,您不可能之前没有见过他,那么,您是否暗恋影帝?” “该怎么说呢?我只能说,我一直在等他,我不知道他会是谁,会在什么时候出现,但是,我还是幸运的等到了他,就这样。” 台下的记者一时没有什么可问的,林默看看表,这一场发布会已经开了将近两个小时,那就这样吧,一切都了结了。 回到后台,林默把死扒在他身上的安祁扯开,果然,那人的眼睛红的像是兔子,胸口的衣服也湿了一大片。 林默不赞同的亲亲安祁的面颊,“不许哭,小笨蛋。” “默,默默,你是不是,是不是,默默。”眼泪再次掉了下来。 “安祁,别戳我的心,”林默把安祁抱在怀里,“你知道默默受不了这个,别哭。小笨蛋,不许哭,为你做的一切,我甘之如饴。” 第41章 一个影帝不回来 发布会之后,有多少人抱着那段视频默默的流泪,有多少人恨不得把衣领咬烂,这样的男人,不,只要有他一半好的男人,立刻就把自己打包嫁了好不好? 一时间网络上可谓是风起云涌,到处都是关于安祁,林默,冯楚军的话题。其实说起来,大概借着这次机会,冯楚军也算是实现了自己的梦想,他不是格外的喜欢名利,地位吗?这下可好,除了那些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全国人民几乎都可以叫出他的名字。 逼迫自己的爱人去陪酒什么的,简直不要太丧心病狂,把爱人都当成是自己向上爬的工具,这样的人,谁沾上谁倒霉。 之前因为他的视频而骂过安祁的人们统统闭了嘴,到底是谁对不起谁一目了然,如果这个时候再去帮冯楚军辩白,估计人们也要怀疑说这话的人到底是怎么长大的。有人说他工于心计,说话还要录音留底,这是就有人反驳,合着影帝就应该被踩在脚底下,背负着一世骂名,那就是正确的做法了? 至于林默,看过那场堪称最神奇的求婚现场的人,还有哪个敢蹦出来说这不是真爱? 如果这都不是真爱,那还什么是? 别扯什么普罗旺斯的薰衣草田,也别说什么几万多玫瑰,名车豪宅什么更是不再话下,试问到底是什么样的爱才能够在并不是特别开放的世界大背景下公然出柜,只为了给自己的爱人一个平等的称呼?一个平等的地位?如果做到这一步都不是真爱,那世界上还有什么够格称得上是? 所以那些依旧在叫嚣包养论,金主论的妥妥是眼瞎的节奏。 除了这个关于爱情的劲爆话题,下一个就是关于安祁息影的问题。原本中国出这么一个含金量不低的影帝就很难得,现在又选择息影,当然大部分人对此都表示宽容,就像是一份工作,你做的好就做,不开心了也可以放弃,这没有什么。也有一小部分人则是在冷嘲热讽,要是我有这么一个男朋友,我也不会去工作啊! 人们大多对此抱着一种理智旁观的态度,虽然对于原因是众说纷纭,但是这些丝毫没有影响到安祁。 剧组的进度照常推进,发布会的第二天,安祁回到剧组,那几个小演员又开始热情的祁哥祁哥的叫着,倒是安祁本人,再也不愿意摆出一副平易近人的样子,之前,是谁在网络上以圈内人的身份大放厥词,真的以为他就永远没有翻身之日呢?遮遮掩掩的只敢留下一些马甲,但是,默默手下的技术团队又不是吃素的。 因为安祁最近变得高傲,私下里那几个小演员没少说他的坏话,但是安祁不在乎,之后的自己将会彻底的离开这个圈子,以前,原主为了好口碑对所有人笑脸相迎,但是,又能怎么样呢?之前事件还没有洗清的时候,除了那些接触时间长一些的朋友,这些人,不是在落井下石呢?之前那些难听的言论,所谓的了解安祁的身边人,难道不就是这些墙头草一样的家伙?真正的强者,会伪装自己,但是,却绝对不会背离自己的信念。 他们的怨念影响不到安祁,影帝每天该吃吃该喝喝,从来不亏待自己,虽然导演对于安祁的退出有些遗憾,但是,他并没有干涉他的选择,只是希望他能够尽心尽力的演好最后一场戏,相比起原主来,现在的安祁演技只会更强,拍摄顺利,进度也就快。 电影很快就临近杀青,安祁剩余的镜头并不是很多,基本每天早早的就会回家。 我知道我们的时间短暂,所以,我们用尽每一分每一秒来相聚。其实,这就是安祁息影的真正原因,没有什么,会比和默默在一起更加重要。 这天晚上,安祁窝在沙发里,看着网络上热火朝天的讨论。 所有黑他的言论像是在那一天消失,网络上铺天盖地的都是林默的爱情宣言。 永远都是你一个人的爱人什么的,简直不要太美好。 安祁抱着手机,又看了一遍网上关于林默的视频,高清的摄像头前,林默脸上的表情被完全的捕捉,那样自然而深情的眼神,绝对不是所谓的做戏,多少人醉倒在这个眼神前,嗷嗷的吼着求嫁。 林默洗漱后从卧室出来,就看见安祁躺在沙发上,笑了一个四仰八叉。 “小心摔到。”林默扶住安祁摇摇欲坠的身子,坐到他旁边,“看什么这么开心?” “你看,默默,你的眼神真的好温柔,下面好多人说要嫁给你唉。不过,你是我一个人的,想想这个设定就非常的带感。”安祁把手机举到林默眼前。 林默扫了一眼手机,一把把手机抽走,伸手揉揉安祁的头发,“小笨蛋,你想去哪里?荷兰,瑞士,加拿大,还是其他的地方?” 荷兰,瑞士,加拿大?即使穿越了那么多时空,但是这几个国家的名字依旧是如雷贯耳,在这个方方面面都像是当年安祁的初生地的地方,他不会不明白这几个地方的含义。安祁稍稍坐起一些,直接扑进了林默的怀里。 “想去哪里?”林默亲亲安祁的额头,把下巴支在他的头顶,一下一下拍着怀中人的后背,“要是去荷兰,我们可以顺便去看大风车,顺便可以转道去丹麦,小笨蛋,我们可以去看美人鱼,然后是希腊,我记得你说过你很喜欢神庙,对不对?” “安祁,告诉我,你想去哪里?” “那默默,我们就去荷兰吧,好不好?”安祁向上拱了拱,把头埋在林默的颈窝,“去看大风车,去听苏格兰的笛子,去看海的女儿,然后我还要去希腊的神庙,最后,默默,我要去看爱琴海,好不好?”其实去哪里都无所谓,真的,默默,只要能在你的身边,就是吃糠咽菜,我都是心甘情愿的,无论你在哪里,你是什么身份,只要,你能够在我的身边,一切都足够了。对我来说,即使看遍这世间所有的风景,都不及你手心的温暖,我的幸福,因为你的陪伴。 第42章 一个影帝不回来 安祁的电影杀青,林默第一时间带着他坐上了飞往丹麦的飞机。最终,两人还是把结婚的地点定在了丹麦。 丹麦是童话的王国,所有的不幸,痛苦,悲伤最终都会变成美好。安祁和林默喜欢这样的寓意,说起来,两人之间的故事真的很像是一个童话,我们会在不同的时空相遇,却会得到同样的结局。 丹麦这座城市比安祁想象的更美一些,他拉着林默的手走在大街小巷,不会有人因为他们的动作而围观,人们总会对他们报以善意的一笑。 这个世界上,没有比相爱更加奇妙的事情,在茫茫人海中,我遇见你,你发现我,然后,我们贴近彼此,相守终生,真的,没有再比这更加奇妙的事情。就像是西方的肋骨论,我们本来就是一个整体,神明把我从你的身体中剖离,我们出生在这个世界上就不完整,直到我们找到彼此的时候。 安祁握紧林默的手,站在大教堂里,看着慈眉善目的老人温和的说道,“恭喜你们,孩子,此刻起,你们再次变成一个完整的整体。” 被临时拉进来证婚的人热烈的鼓掌,灿烂的笑容中只有祝福而没有阴暗。 愿你们幸福。 安祁笑着靠在林默的肩膀上,看着教堂高高的窗户外蓝色的天空,碧空如洗,不染阴霾。 我所追求的所有幸福,都是因为你在身边,安祁感受着林默握着自己的手是那样的用力,我们都会害怕失去彼此,但是,默默,我知道,这一刻你不会忘记,我也不会忘记。无论我们在下一个时空会有怎样相逢的姿态,我们都会记得现在,我们已经真正的在一起。 安祁拿出手机,对着相握的手照了一张照片,又拍了一张大教堂的照片一同发到微博上,只有简单的一句话,“我们已经在一起。” 此外,再也没有多说一句话。这是一种宣告,而不是请求,我只是在告诉你们,我终于还是得到了幸福。 自从安祁宣布息影,就真的渐渐的淡出了人们的视线,但是总有些粉丝天天挂在他的微博下,于是当这条微博一出,众粉丝惊呆,男神携手去结婚什么的,简直不要太高调,有人把那张教堂的图片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多遍,在网上公布结论,男神去了丹麦。 夫夫一起逛童话世界简直太美好。 之前那些质疑的,辱骂的也渐渐的转变了想法。 那样的幸福,自己又有什么资格质疑呢?发布会后,真的有好事者把安祁的经历从头到尾考察了遍。他真的很辛苦,他的所有成就都做不了假,纵然他可能比别人幸运一些,但是焉知这样的幸运不是对于那样幸苦的童年与青年时期的回报? 没有资格置喙,那就安静的看着吧,看着他们的幸福,然后,自己心里也会变得温暖。 与此同时,安祁和林默也在有条不紊的进行自己的行程,从丹麦离开,奔赴荷兰。 安祁和林默会在荷兰的原野村落中做客,人们会热情的欢迎他们的到来,拿出香甜的食物请他们享用。他们会跑到大风车的下边,和当地人一起,笨手笨脚的学跳当地的舞蹈。他们会去参观那些像是童话故事里的城堡,然后安祁会假装自己是个国王,命令自己的骑士林默背着自己到处疯跑。他们会到郁金香花田中追逐奔跑,跑累了会在角落里休息,甜蜜的拥吻。有时候累了,就找一条小船,在荷兰境内的莱茵河上静静的度过一整天,或是聊天,或是唱歌,或是与周围来往的人们大笑着挥手。 安祁有时会拍些照片发到网上,但是,也仅仅是这样而已。国内的新闻,八卦,两人都不会关注,他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美满而幸福。安祁不是在示威,不是在辩白什么,他只是觉得这样的幸福简直多的要满溢出来,需要一种分享的渠道,这样多的快乐,总能透过照片传达给看到他们的人的心里。 他只是发照片,却不会对其他多加关注,自然也不会知道,因为这些散发这甜蜜气息的照片让多少一开始有些不理解的人感动。人们会握紧双手为他们祝福,希望他们可以一直这样的幸福下去,一直这样。看到这些快乐,感同身受。 之后,照片被源源不断的发回,瑞士的雪山,安祁穿的像个包子,狼狈的倒在地上却依旧开心的大笑,德国的啤酒节上,安祁和林默端着大杯的啤酒,甜蜜的对视。在苏格兰辽远的平原上,有安祁用心趴在林默怀里,用心的倾听风笛的两人的背影图。还有安祁在爱琴海旁边挥手的照片,那样的笑容,会比阳光更加灿烂,他身边的林默,虽然没有在笑,但是他会把自己的小笨蛋一直护在怀里,目光包容而温和,没有人会怀疑里面的幸福到底有多少。 三年的时间,到底有多久,又会有多短? 人们不知道,但是似乎那样的幸福从来都没有中断过,只要看到他们的照片,生活似乎也会变得美好起来。 最近的一张照片,又是在爱琴海边,浓郁而独特的希腊风情,安祁坐在那里,开心的挥手,林默站在他的身后,一只手揽着他的肩,一只手在揉安祁的头发,正在无奈的低头浅笑。他们似乎是没有太大变化,只是安祁的脸色有些苍白。 微博的留言下是统一的‘啊啊啊啊啊啊啊’。 人们通过照片跟随着两人,一路见证着甜美的奇迹。 希腊旅行的最后一战,安祁穿着古希腊风情的白色长袍,拉着穿着同款的林默,前往著名的帕特农神庙。 在这个地方,似乎格外的接近天空,似乎真的可以看见近乎透明的苍穹上有神灵飘过。 安祁安静的坐在神庙旁,林默轻轻的吻了一下安祁的手,“这么喜欢这里,我们可以一直住在这里啊。” “不要,默默,”安祁扭头看向林默,太阳渐渐的西沉,原本蓝色的天空慢慢泛起红色,“我还喜欢埃及的金字塔呢,难道还要住到里面不成?”安祁笑嘻嘻的扭头,看着深蓝色一点一点的开始侵蚀最后的阳光,大概真的是玩的太疯了,总觉得,有些累呢! 幸好,默默就在身边,安祁倒进默默的怀里,真的有些困了,让我歇一会吧! 林默沉默的揽住安祁的身体,在夜色开始侵蚀大地的时候,紧紧的抱着那个似乎是在沉睡的人,目光看向远方,这是,时间到了吗? 不过没有关系,安祁,林默吻了吻怀中熟睡的人的唇,没有关系,小笨蛋,默默一直都在。 第43章 一个影帝不回来 安影帝的身体一直不好,大概是早年有些透支过度,即使林默为他尽心调理,但是安祁的身体还是以一个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的颓败下去,尤其是大约半年前,他毫无征兆的晕倒,医院的检查结果简直就是晴天霹雳,白血病。 林默不怕花钱,但是,依旧是回天乏力。 这没有什么可挣扎的,安祁很平静的接收了这个事实。 相比于之前,林默似乎也淡定了许多,我们会分别,但是,又会很快重逢,就像是玩游戏一样,本关结束后,下一关还是会照常开始。 所以,我不是生无可恋,也没有放弃自我,安祁,我只是想要快些找到你。 “默默,我今天睡了多久?”安祁的身体状态已经不支持他到处旅游,林默带着他悄悄的回国,住进了医院,当安祁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月上中天。扭头,就能看见林默沉默的坐在床边,握着安祁的手,静静的等着他醒来。 “已经睡了一天了,小笨蛋,饿不饿,想吃什么?” 安祁摇摇头,“默默,陪我说话吧!”安祁拍拍身边的位置,又向里挪了挪,示意林默躺倒旁边。 林默摸了摸安祁的额头,没有再发烧,他脱了鞋子,轻轻的搂住安祁。 “呐!默默,下一次你会在什么时候找到我?”黑暗中,安祁看不到林默的表情,但是他的怀抱却坚实而温暖,“我也会努力的找默默的,这样,我们就有更多的时间在一起了,好不好?” “放心。”林默一下一下轻轻的拍着安祁的后背,放心,一定会的。 相拥的两人没有过多的交流,但是默契让他们明白彼此的想法,放在床上的手慢慢的扣紧,贴合的身体也不留缝隙,放心。 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安祁住院的消息很快的传遍了网络,开始人们只当他身体不适,但是,那样快乐的照片一直都没有再出现了。 白血病,血癌。 人们在震惊的下一刻就抑制不住的流泪。 该怎么办?安祁,你走了,该怎么办?那么多的照片,那么多让人脸红的相视的瞬间,若是一个人不见了,另一个会怎么样? 安祁和林默这对cp是在一开始就捕获了所有人的目光,大家算是从这段感情开始就关注着他们,看着他们一路走来,分享着他们所有甜蜜的瞬间,曾经为他们那么诚心的祈祷,希望他们一直在一起。多少次感情遭遇不顺的时候会看看他们的照片,告诉自己只是没有遇见对的人。可是现在,这是什么?这不是分手,不是闹别扭,而是天人永别。 分开了,就再也见不到了,离去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大家沉默的看着安祁相册里的最后那张照片,林默站在安祁的身后,那么珍重的护着怀里的人,目光如此的缱绻,人们不敢想象,如果,没有了怀里的那个人,空荡荡的怀抱会有多么的冰冷。 爱有多深,现在的痛就有多深。死去的人不得安宁,活着的人,亦是痛苦难欢。本以为这是一场持续一生的狂欢,可是,却不料空余一人用余生祭奠。 人们默默的转发一条又一条的祝福,愿你安康。 不求愉悦,不乞欢颜,只愿君健康平安。 多少人在网络上呼唤,安祁,你要坚持住,坚持住,你可愿留你爱的人在世界上独享孤独? 安祁清醒的时间已经开始变少,一天中的大部分时候都在沉睡。 林默看着安祁的睡颜,轻轻的替他理了理头发,站直身体,大步向外走去。总要把这个时空的事情处理好才行啊。 大概是因为地位太高,又不爱说话,林默从小就没有朋友,大多数身边的人更倾向于上下级的关系,而父母,林默的印象就更没有了,似乎是在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吧?这样也好。本身对于这个世界,或许不只是这个世界,还有其他的世界,总是有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总是记得一个人的感觉,总是觉得世界都是陌生的,只有记忆中的人是鲜活的,那样无边的无助感和孤独感,所以,就这样吧。 林默看着台下的记者,沉默了一下,“安祁,我的爱人,就是你们看到的那样。没有办法了。”林默使劲的眨了一下眼睛,“今天,我宣布,我将彻底的退出星语的管理。” 台下顿时炸开。 “林先生,如果您退出,星语会面临什么?会遭遇危机吗?” “林先生,您退出是为了您的爱人吗?” “林先生,您日后的规划是什么?” 林默抬手压了一下,“星语没有我,也会健康的运转下去,这一点,我在三年前就说过。事实上,星语已经独立运转了三年,我相信它会继续健康的发展下去。至于我,确实是为了安祁退出,日后,当然是和安祁在一起,这一点是不会变的。”林默扫了一眼台下,“以上,就是我所有的回答,谢谢大家。” “林先生,”一个女记者突兀的站了起来,“我们,我们都希望安祁先生加油,战胜病魔,我,我一直再看你们的照片,所以,我希望你们能够幸福。”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 林默终于露出一点笑容,“谢谢,我们会幸福的。” 点点头,林默大步离去。 亲爱的,我的小笨蛋,这次,我能够专心的陪你了。 回到医院,安祁依旧没有醒,林默躺在他身边,轻轻的抱着他,小笨蛋,你可真是贪睡,不过没有关系,默默陪你。 大约一周之后一个夕阳映满天空的夜晚,安祁突然清醒,身边,是自己一直心心念念的人,他看到自己醒来,温柔的笑了笑,“放心,安祁。” 安祁知道他在说什么,默默是在告诉自己,所有的一切,都放心,他会处理好,他会找到自己,他们会一直在一起。 放心,小笨蛋。 “宿主即将脱离本世界,请宿主做好准备。” 安祁蓦然张大眼睛,使劲的握了一下林默的手,用尽力气冲着林默说道,“我等你。” 安祁的气息慢慢变得微弱,眼睛也慢慢的合上,只是,安祁脸上的笑意一直都没有消散。 就这样吧!林默平静的搂住安祁,“晚安,宝贝,明天见。” 林默拿过身边的药瓶,平静的吞下药片躺下,把安祁拢到胸口,握紧他的手。我的小笨蛋,游戏结束,明天见。 第二天,各大报纸头版头条都是这个消息。 那个关于生死相随的传说。 照片上,林默抱紧安祁,两人都带着笑容,十指相扣,就像是在每一个平凡的日子安静的睡着一样,也许下一刻他们就会醒来,交换一个甜蜜的早安吻。 那一天,人们只是沉默的转发一句话,“祝你们幸福。” 第44章 一个儿婿不回来 粗糙的土坯房里,破烂的窗棂中不断的吹进阵阵寒风。睁开眼,满眼都是白色,所听者,都是尖利刺耳的哀嚎声。安祁揉揉阵阵刺痛的额头,努力的撑起身体,腹中,巨大的饥饿感伴随着饥饿带来的阵痛不断袭来,随之而来的是疲乏无力感,只是努力的撑起身体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就仿佛会耗尽全部的体力。 “爹爹,爹爹,猫猫饿!”旁边的小姑娘悄悄的拽着安祁的袖子,凹陷的双颊显得眼睛格外大。小姑娘一手拽着破烂的露着柳絮的衣服,嘴里还咬着干瘦的手指,一边和安祁咬耳朵,一边怯生生的瞟着不远处仰着头,叉腰嚎叫的胖子妇人。 安祁拢了拢身上根本一点都不保暖的衣服,一把拉过小姑娘,“爹爹这几天没照顾你,奶奶有没有给你吃的?” 小姑娘眼睛瞟啊瞟啊,哇的一声直接哭了起来,但是,声音也比猫叫大不了多少,“爹爹,猫猫饿呀,饿呀,猫猫昨天,今天只吃了一,一碗汤。” “不许哭,猫猫。”安祁使劲的咬了一下牙,伸手抹去孩子脸上的泪水。 这个该死的世界。 人类的寿命只有大概四十年左右,虽然是类似于古代的世界,但是这里关于爱情的风俗又相当的开放,但是礼教却又非常的严苛。这个叫猫猫的小姑娘其实不是安祁的孩子,大概五年前,原主孤身一人来到这个村落,认识了这里的村民赵大壮,当时赵大壮已经死了妻子,只留下一个不满周岁的女儿。原主就在他家住了下来,不久,两人暗生情愫,也就公然结契,算是正式在一起。赵家老娘虽然看不顺眼,但是到底儿子喜欢,也就没有说什么,三年前一个冬天,赵大壮上山打猎,就再也没能从山里出来,这下子,可就完蛋了。 原主三年里一直听赵家老娘的话为赵大壮守孝,守孝不能吃荤腥,大人没有什么,可是孩子受不了,原主只能求赵家老娘帮忙给孩子找点牛奶之类,好歹不能把身体拖垮。这下子,赵家老娘就像是爆发了一样,要回了赵大壮的房子,田地,却让原主带着孩子,日子是越过越难,但是好歹原主到底是个男人,日子难过,找了村边的一座小破屋,倒是还是坚持下来。赵大壮三年孝期满,原主要斋戒七天后除孝,孩子还小,肯定是坚持不下来,于是迫不得已就托付给了赵家老娘。 之前说这地方礼教苛刻,一旦开始七天的斋戒,就不许出屋子,吃饭什么都要人送,开始一两天还好,可是越到后来,饭就越少,再之后干脆就没有了,安祁现在这具身体,大概是已经活活饿了三天。真是,安祁揉着小姑娘的脸颊,看来不光是自己,怕是猫猫也被饿了很久。 今天是除孝的正式仪式,若是再没有吃的,只怕就是马上饿死的问题了。安祁搂住猫猫,满脸的哀戚的蹲在角落里,大概是快到所谓的吉时,同村的人开始三三两两的上门,赵老娘也收起了自己一脸的刻薄样,拿着块脏兮兮的手绢站在门口,一口一个我那苦命的孩子,都让屋里的两个讨命鬼把命讨走了。赵老娘一通唔哩哇啦的乱叫,声音贼大,脸上却不见半点泪意。 村里人生活在一起,谁是个什么品行,大家心里其实门清,赵老娘这话,听听也就是了,也不必当真。有人来的时候是带着一些干粮来的,大概是为了死者在地下不会受饿。 那个拿吃的的村民进来的时候,安祁就是眼睛一亮。安祁低着头,把猫猫搂在身前,眼见那人把东西摆好放在供桌上,安祁一把抱起猫猫,三步两步上前,抓起两个粗面馒头就往怀里藏去。这一下子,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拿死人的饭,这是大忌讳啊! 赵老娘呆了一下,马上坐到地上,一边蹬腿一边捶地,这下可是死命的嚎,“大壮啊大壮,看看你辛辛苦苦养的两个死命鬼啊,连给你干粮都不放过啊,这是要你下辈子投不了胎,大壮啊,你快看看啊。” 有人想要去扶赵老娘,却被她一把推开,越发倒在地上满地的打滚。 人们看着老的不像话,再一看那两个小的,好嘛,一人一个馒头正吃的热火朝天的。 看见人们都看过来,安祁才慢条斯理的擦擦猫猫的嘴,声音不大,但是却叫屋子里的人都能听见,“猫猫,要讲卫生,比如那样,”安祁瞟了一眼还在地上打滚的肥胖妇人,“平时我们走来走去的地方,就是小孩子都知道不会在那个地方打滚。多脏啊。”安祁狠狠的咬了一口馒头,“至于这个吃的,没有关系,猫猫,反正你奶奶的意思就是送我们去找你爹爹,想来你爹爹一个馒头还是舍得给咱们的。”安祁撑着墙壁站起来,冷冰冰的看着依旧躺在地上抽泣的妇人,“不像是有些没心没肺的,都不给做个饱死鬼。” 那老太太听见安祁的话,立刻从地上蹦了起来,一下冲到安祁前面,狠狠的戳着安祁的胸口,“你个克夫鬼,要不是你,我家大壮好好的,怎么会大冬天上山,啊?你说你说。” 安祁早在她冲来的时候就把猫猫护在身后,此时,赵老娘的口水四溅,安祁只是淡定的向后仰了仰身子,待那老婆子说完了,安祁才猛然贴近她,压低声音,“大壮哥当年为什么上山,别人不知道,那你还不知道,现在还有脸回来和我吵?老太婆,你半夜睡觉,大壮哥不会在你的身后看你吗?” 众人没听到安祁小声在赵老娘耳边说的话,只是目瞪口呆的看着刚才冷冰冰的安祁猛地一把扯住赵老娘的衣襟,像是没有力气了一样慢慢滑倒,“母亲。”两个字,颤抖的被喊出来,“母亲。”安祁抓着衣襟慢慢的跪倒,“我知道母亲一直看我不顺眼,我不敢辩驳,也不敢不满,但是,母亲,猫猫他是大壮哥唯一的孩子,若是,若是这孩子有了三长两短,大壮哥可就真的,绝后了呀母亲。” 安祁紧紧的握着赵老娘的袍角,无视屋里其他人怜悯的目光,身体有些无助的蜷缩起来,声音都有些嘶哑,“母亲,你让我去陪大壮,我可以同意,可是猫猫不能,母亲,”安祁抬头,消瘦的面庞上满是痛苦与隐忍,“母亲,求您,给猫猫一条活路吧母亲。” “荒唐!”一声大喝从门口传来,赵家村的村长满脸怒容的看着眼前的一幕,“这是大壮的仪式,你们闹什么?” “村长!”安祁眼睛一亮,直接放开赵老娘,扯过旁边发呆的小姑娘,跌跌撞撞的跑到村长旁边,“村长,求求您,让我去陪大壮,我没有意见,但是猫猫他毕竟是赵家的骨血,村长,求求您,给猫猫一条活路好不好?” “闭嘴。”村长的脸彻底的变黑了。好你个安祁,这说话跟刀子似的,什么叫让你去陪大壮,皇帝老子还没有殉葬一说呢,丫的一个小小的农民还要殉葬?还有什么叫猫猫是赵家的骨血,放一条生路?这岂不是说连自家骨血都没有生路,何况外人,这之后,谁还敢嫁到赵家村。 村长摸摸猫猫显得干瘦的胳膊,死死的瞪了一眼从刚才自己进来就不敢说话的赵老娘,这个只会败事的混账。 “安祁啊!知道你受苦啦,今后的日子还要过下去对不对?总是要在赵家村生活的,有什么难处就要说出来嘛!”村长笑眯眯的看着安祁。 安祁心内不屑的笑了一声,面上还是一副惆怅,“这,”他长叹一声,摸摸猫猫的头,“不好说啊!” 第45章 一个儿婿不回来 “即使我与大壮哥只是结契,但是也算是赵家的人,虽然母亲不愿意承认,但是,”安祁脸上闪过一丝黯然,“但是我对于母亲的尊敬却是不少的。我知道母亲不大喜欢猫猫,可能是看到猫猫就会想到大壮哥,这我能够理解,但是,村长,猫猫毕竟是大壮哥的唯一子嗣,而且她还小,不像是我,纵然饿上三四天也是可以的。虽说要为父守孝,但是她毕竟还是个孩子,两天只给一碗汤,我想,就是大壮哥也一定不会因为这些虚头巴脑的形式而真的不让孩子吃饭啊!” 安祁话音刚落,赵老娘就忍不住大叫起来,“好啊,你个丧门星,我帮你照顾孩子你还不愿意了。这么个赔钱货给她碗汤都是浪费。”村长身后的村民们看到赵家妈妈骂红脸的样子,再听听他说得话,都窃窃私语起来。 赵家老娘看着众人的反应越发得意起来,“我呸!你的孩子何必让我养,贪心不足的东西,有得吃还挑三拣四起来。” “你给我闭嘴!”村长一声大喝,脸都被气的煞白,这个白痴。 安祁也气的脸色煞白,他站直身体,冲着周围的村民团团行了一礼,“非是安祁咄咄逼人,赵家妈妈这话,安祁却是不爱听的。”他转过身,目光犀利的盯着那妇人,“当日赵家妈妈收回大壮哥的田地,房屋的时候,可是亲口说这些将来都是猫猫的,只是不放心安祁才代为管理的,今日,却说猫猫是安祁的孩子,非是安某不愿,在此倒是想问赵家妈妈一句,猫猫可是你赵家骨肉?即使不要那些田产,我倒是要问问,那么多的东西,竟然抵不得猫猫的几顿饭钱不成?” 安祁边说,边一步一步的逼近赵家妈妈,在众人看不到的时候,目光渐渐变得阴狠起来,说出的话,却依旧是和表情不同的愤慨,“今儿个,安祁是一定要问个明白,当着村长与众位相亲的面,赵家妈妈可敢说说,那些房产田地到底是谁的?” 安祁的手慢慢的握住了妇人的衣襟,声音极低,“老太婆,反正我们也被逼的快活不下去了,不如,咱们一起下去陪大壮哥,想必临死的时候还想着替自己的母亲捉兔子的大壮一定对母亲非常的想念,”安祁笑眯眯的看着赵老太,但是长时间饥饿造成的凹陷的面颊和青白的脸色看起来就像是饥荒年代仍在路边的死尸,再加上那双因为消瘦而显得格外突出的眼睛死死的盯着自己,赵家老太忍不住想要后退一下,却发现被面前的人死死的抓住衣服。 “老太婆,你以为门口的人真的是在赞赏你的话,其实他们是在想,真有你这样狼心狗肺,丧心病狂的人,你说猫猫是赔钱货,我倒是想问问,你贪了大壮留给猫猫的东西,你也不会做恶梦?没梦见过大壮来找你,”安祁不怀好意的一笑,“他会不会每天在你睡着的时候瞪着你,看你怎么虐待他的女儿?”看着赵家老娘脸上的肥肉因为害怕而快速的颤抖,安祁眼中闪过一阵厌恶,突然放大了声音,“母亲,我安祁再次立誓,若有一丝贪图猫猫财产,贪图大壮东西的念头,只叫我不得好死,死后不得投胎。所以,母亲,只求您把东西还给猫猫吧!” 原本赵老太还在害怕的瑟瑟发抖,但是一听安祁这话,立刻精神万分,好啊,吓唬我,原来在这里等着呢,我才不上当呢。 狠狠的一把推向安祁,直接叉着腰蹦了起来,“我呸,我就知道,你这是惦记这我家大壮的那些家产呢,一个将来会嫁出去的赔钱货,和我家大壮有什么关系。” 安祁被一推,本身就因为饥饿而有些虚弱的身体直接踉跄几步倒在地上,猫猫原本在门口和众人一起看着屋里的情况,现在见安祁倒在地上,立刻飞快的跑过去,“爹爹,爹爹,你不要吓猫猫。” 安祁抱住猫猫,蜷缩起来,两人可怜兮兮的抱成一团。 村长原本以为安祁的话能够让赵老娘平息下来,可是谁知转眼之间就成了现在这样的情况。原本就气的煞白的脸现在简直都要发青。 他直接大步上前一把扯住得意的还要说什么的妇人,“闭嘴!”声音简直就像是从牙齿里挤出来的,“你要是还想你女儿找个好人家,就马上闭嘴。” 对于安祁等人,甚至对于赵大壮来说,赵家老娘也许不是一个好母亲,但是对于她的女儿来说,这老妇人绝对称得上是慈母。这样,安祁就不理解了,同样是女孩,为什么猫猫就一点都不得她的欢心,怀中瘦弱的小姑娘不安的拽着自己的衣襟,大眼睛不时的瞄向自己,像是害怕自己会在下一刻不见,这样的表现和依赖,就是明确的告诉安祁,自己就是她的整个世界。 想想也是,自从原主和赵大壮结契搬出来,猫猫就被推给了安祁养,赵母每天把赵大壮叫回家里,两年时间,天天如此,从不间断,粗活重活累活全是赵大壮干,回到家就睡的像个死猪,倒是原主,一直照顾小姑娘,小家伙自然亲近安祁。 因着这样的记忆,看着这样的表情,安祁的眼神渐渐透出些温度,怪不得,怪不得,所以委托就是这样来的,即使是死了,也在惦记着她,即使是死了,也会希望她幸福吗?至于所谓的赵大壮,所有的关系不过是一场仪式,纵然有过好感,也在孤独的等待中消亡。 安祁安抚的拍拍孩子,强撑着起身,直接冲着村长和门口的族老恭敬的行了一礼,“父母都会爱自己的孩子,赵家妈妈怕自己家沾了晦气,把大壮哥的除孝仪式开在这里,安祁全无怨言,这也是安祁该做的。但是,只一点,”他搂紧怀里的孩子,使劲的抿了一下唇,像是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相信今天的事情大家都看到了,猫猫,她,她只能和我一起生活了,赵家妈妈,我安祁替你养孩子,没有问题,但是,大壮的田地,你要交给我,就当我替猫猫打理。” 周围人一听,这话很是合理,而且,安祁考虑的也很正常,赵家老娘的确不像是会照顾孩子的,跟着安祁虽然日子苦一些,但是到底能够平安长大。 “就是,赵老婆,人家也要吃饭啊,反正你也只有一个女儿了,猫猫也是你的孙女照顾些呗。” “还有呢,这大壮的孝都除了,人家安祁和你们也没有关系了,你总不能让人家白养孩子啊!” 原本被村长拉着不许说话的赵老太一听这话,立刻不干了。 “给她?呸!一个克夫鬼加一个克父的,凭什么?那才不是我赵家的骨血。” 这话一出,众人都安静下来,安祁仰起头,脸上露出一个悲伤的笑容,他压抑的笑起来,“大壮哥,你看你看看啊!”安祁猛地用手盖住脸,身体也压抑的颤抖起来,“好,今天,当着这许多人的面,安祁恳请村长族老,就把猫猫从他家族谱上划下,他不养,我安祁养,从今天起,猫猫就是我的孩子。” 第46章 一个儿婿不回来 赵家老娘当然没有什么不愿意的,猫猫就正式的划归安祁名下,村长虽然偏向赵家的人,但是这件事赵老娘做的实在是不地道,如果不给安祁一些补偿,终究会败坏本村的名声,所以,这个冬天的粗粮算是有了着落。 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安祁才算是放下心来。 其实之前做了那么多的铺垫,又是哀求,又是威胁的,一是为了让所有人看到猫猫受到的待遇,让猫猫和安祁生活这件事变得合理,毕竟已经过了三年守孝期,安祁和赵家已经没有关系,养着人家的孩子到底不合说法,二来嘛,也要为将来考虑,这里毕竟是赵家村,原主一个外来的本就受到排斥,养着猫猫也算是融入这里,再者,经此一事,安祁的名声变得相当不错,人们提起他,总是能说一声仁义。 虽然饿着肚子演了一出假兮兮的戏,但是安祁的心情还是不错。 仪式完毕,人们都三三两两的散去。简陋的土坯房中只剩下安祁和猫猫两人。 走了那么多时空,猫猫算是自己的第一个孩子吧!安祁看着小姑娘瞪着大眼睛,乖巧的缩在自己的身后,每每接触到自己的目光,都会开心的笑一笑。 原本看淡了生死的心,蓦然就柔软下来,她不同于默默,她不够强大,如果离开了自己,只怕她就很难活下去,就这样,全心的依赖着自己,自己就会是她的全部世界,安祁把孩子小小的,软软的身体轻轻搂在怀里,孩子特有的奶香味柔和的环绕着他。所以,才会放不下吗?听着孩子软软的喊着:“爹爹,爹爹。”所以,即使是没有血缘关系,也会不断的牵挂吗?你放心,我会做到的。 猫猫很乖,即使这孩子还很小,但是,她似乎是明白许多东西。她知道那天在自己的家里大吵大闹的老太太是自己的亲人,她知道真正的亲人不喜欢自己,她知道安祁爹爹生活非常的困难,她知道她要很乖很乖。 所以,当安祁生火做饭时看到猫猫瘦弱的小身子不断的跑来跑去的为自己捡那些枯树枝的时候,掩饰性的眨了眨眼睛,一定是烟太大,才会有些酸涩的感觉。 “猫猫,来,到爹爹这里来。”安祁蹲下,冲着小姑娘张开手,“来,猫猫,过来。” 小姑娘疑惑的看看安祁,又低头看了看地上的小树枝,终于还是欢快的跑进自家爹爹的怀里高兴的扭动,“爹爹。” “爹爹在,猫猫不怕。”安祁吻了吻小姑娘的额头。孩子虽然不是什么都明白,但是,其实他们比谁都敏感。那天,到底还是伤害到猫猫了吧,安祁微微垂下眼帘,大声的叫骂孩子什么的,简直就是,不可饶恕,安祁的语气越发的轻柔起来,“猫猫乖,自己去玩会,不用捡树枝了,猫猫还小,爹爹可舍不得我家猫猫累着,听爹爹的话,猫猫去玩吧!” “真的?”小姑娘两根细瘦的手指扣在一起,不安的看着安祁,奶声奶气的问道,“真的可以吗?” 安祁心里狠狠的抽了赵老娘几鞭子,面上却笑得温柔,“猫猫还不信爹爹?猫猫永远是爹爹的宝贝对不对?” 小姑娘想了想,开心的点点头蹦跳着跑出去。 这个家,真的可以称得上是家徒四壁,甚至连这座破破的房子,都不属于安祁和猫猫,据说,这是几年前被征兵征走的村民的房子,只是他一直没有回来,这才便宜原主住着。安祁翻了翻菜篓,只有一些干巴巴的菜叶子。虽然有村长他们送来的干粮,但是这个冬天,不能都指着这些,望望远处的大山,似乎还是要找时间进山一趟才行。 锅里的粥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安祁把粥盛出来,就要叫猫猫吃饭。 才出门,就见小姑娘跟前站着一个年轻女孩,似乎是在说什么,但是猫猫不断的后退,还在摇头。 “猫猫,回来。”是赵家的女儿,赵老娘的宝贝疙瘩。 安祁冷着脸快步上前,一把把猫猫护到身后,戒备的看着赵家女儿,“你来做什么?” “安祁哥,猫猫毕竟是我大哥的女儿,而且,我也喜欢猫猫。”女孩上前拉住安祁的袖子,“安祁哥,猫猫还是应该回家的。” “回家?”安祁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猫猫可没在你赵家的族谱上,而且,”安祁冷笑,“你们非要饿死猫猫才甘心?” 周围有好事的村民开始围上来,安祁一想,就明白了这个小姑娘的意思,这是知道自家母亲干的事情不地道,影响了自家声誉,扰乱了前程,这才想出这么一招,打算要回猫猫,免得被人说是狠心薄情,只是,安祁扫了一眼围观的众人,今天倒是要看看,到底是谁没脸,以前因为还是挂名的你家的人,现在,可就没这么便宜了。 “安祁哥,你别这么说,猫猫是我的亲人,我怎么会有那样的心思?”小姑娘焦急的摇了摇安祁的袖子,满脸哀求的看着他。 安祁听了这姑娘的话,目光却是一凛,你怎么会有这样的心思,而不是你们,也就是说,赵老娘为她费劲心思,可是这姑娘却在这时候毫不犹豫的抛掉了赵老娘,这是要洗白自己? “你没有这样的心思?”安祁甩开她的手,后退了一步,“那我倒是要像姑娘讨教一二,若是姑娘有在乎猫猫一点,岂能不知猫猫饿了两天饭都没有一口?” “那是,那个,家里忙着哥哥的仪式,……”那姑娘急急的开口,想要解释什么,却被安祁冰冷的声音打断。 “这话,你信吗?”安祁的手臂抱在胸口,目光凛冽,“赵姑娘,说这话,你信吗?”转身抱起有些不安,死死拽着自己衣角的猫猫,安抚的亲了一下小姑娘的额头,把孩子的头按到自己的怀里,“连自己亲哥哥的仪式都嫌晦气而在我家开,说是为仪式忙,赵姑娘,这话,你信吗?”安祁的语气平平淡淡,甚至没有什么情绪上的起伏,但是话中嘲讽的意味却清晰的传达给众人。 那姑娘大概是没有想到安祁会这么说,也没有想到他会把这些摊在大众跟前说,顿时尴尬的满脸羞红,不敢看安祁,也不敢看周围的人,低头推开人群跑了出去。 这可真是,安祁嘲讽的勾着嘴角,当了(表)子,还要立牌坊。 “不怕,猫猫,和爹爹回家吃饭。”安祁抱着女儿,转身走回破屋,脸上挂着宠溺的笑容看着怀中的小姑娘,围观的人群见没有了热闹可看,也三五成群的散去。 经此一事,赵家的女儿没有挽回名声,反倒是安祁彻底的秀了一把父爱,让村民们越加敬佩,毕竟是一个和自己没有血缘的孩子,还是个要出嫁的女儿。 但是,说到底,这是别人的事,还是过好自己的日子,才是真正需要操心的事情啊! 第47章 一个儿婿不回来 猫猫的身体实在是太瘦弱了。 安祁趁着小姑娘睡着后借着昏暗的油灯仔细的观察。不过是五岁的孩子,身形看起来也就是两三岁的样子,小手紧紧的握着安祁的衣角,她那么瘦,就像是只在骨头上附着着一层皮。 那该死的一家人,以及这个世界严苛奇异的风俗。 原主不是不想反抗,但是三年孝期没过就和赵家撕破脸,不仅讨不着好,甚至有可能被所谓的宗族制度处死。赵家简直就像是一个吸血鬼,不停的压榨原主的一切精力,但是为了猫猫,他一直硬挺,直到仪式上,安祁取而代之。 安祁其实很佩服原主,多少次都差一点忍不住要和赵家闹开,却硬是忍住。因为,一旦想到自己的反抗有可能会危及生命,自己不要紧,可是猫猫怎么办?这样想着,他从来没有想过放弃猫猫。三年,简直太过漫长,可是却在最后这一刻,功亏一篑。 不过,没有关系,安祁轻轻拍打小姑娘的后背,看着她不知是梦到了什么而变得甜美的笑脸,也露出一个柔和的微笑,我会替你把猫猫健康的养大的。 破旧的土坯房,凄厉的风声,安祁抱着猫猫,安然入睡。 最艰难的,已经过去了,剩下的,还有什么能够打到我们呢? “安祁,安祁,你在不在?”经过之前的几件事,村里人似乎对安祁的印象变得非常的不错,人们也知道赵家拿走了所有的田地,父女两个的生活之艰难可想而知。这时候,就有热心的人总是能够力所能及的帮上一把。 也许是一颗大白菜,也许是一颗更加珍贵的鸡蛋,或是一盘自己烙的饼。 “李叔,你怎么来啦?”安祁正在厨房收拾,就听见李叔的大嗓门不停的在门口叫。 “喏,这是我家的韭菜,养在屋子里,今天割了一把,给你送些。”李叔看到安祁,憨厚的笑了笑,从身边的筐子里拿出一把韭菜。 这是在冬天,这一把子绿菜可算是稀罕了。 安祁连忙推辞,“李叔,前几天还麻烦李婶帮我们缝衣服,现在,您又这样,这,我们怎么好意思,我……” “拿着吧!安祁,猫猫太瘦了。”李叔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面色有些黯淡,“往年的冬天,不是没有因为……唉,不说了,等下次有游方的郎中来了,带猫猫去看看,钱不够,叔先借你,到底是为了孩子,知道不?”李叔看到安祁点头,才接着说道,“算算日子,也就这一两天了,到时候我叫你。” 安祁拿着那一把韭菜,看着李叔风风火火的离开。 这样的感觉真好,能用心的和周围的人相处,而不是把自己游离在外。安祁看着清朗的天空,听着远处猫猫开心的笑声,这样的日子会持续很久吧?因为要看着猫猫平安长大啊!等到这个冬天过了,就带着猫猫去找默默,想来,总是能够找到的,我一直这样坚定的相信着。 李叔的话被安祁牢牢的记在心里。猫猫的身体,实在是很让人担心,安祁在家翻箱倒柜的找钱,最后只找到了三十五文,苦笑的看着手中寥寥的几枚铜钱,这够做什么呢?郎中,药钱,冬天,说不得,可能真的要向李叔借一些,还有,看看远处积雪覆盖的大山,进山,似乎也是势在必行了。 第二天,安祁趁着阳光正好,在院子里晒被。 猫猫像只小跟屁虫一样,紧紧的贴在安祁的腿边,开心的哼着不成调的歌曲。 “爹爹,爹爹,猫猫好开心呀!”小姑娘似乎也不用安祁接话,自己就奶声奶气的说道,“爹爹都不用去帮他们干活了,能一直陪着猫猫,真好。” “安祁,安祁,郎中来啦!我请他待会上来啦!你收拾收拾啊!”李叔的大嗓门在院外喊道。 “知道了。”安祁拍了拍被子。拉着猫猫回屋,虽说没有什么好准备的,但是,给小姑娘洗洗手,洗洗脸,收拾一下头发还是应该的。 还有诊费,大概真的要借一些,没有想到郎中真的来的这样的快。 安祁安顿好猫猫,飞快的跑到李叔家,借来了一百文。 这下,就应该够了,至于欠着李叔的钱,大概要春天才能还上,好在他们也不在意,还不停的劝安祁要照顾好猫猫,不要心疼钱,毕竟身体更重要。 刚收拾利索,大门就被轻轻的叩响。 “你好,快……请进。”安祁呆滞的看着眼前的人,穿着青色的长褂,高大笔挺的身姿,和一如既往温柔的眼神。 “安祁,你回来啦。”他说,安祁,你回来啦。就像是安祁只是出了一场远门,现在,终于回家了。就像是曾经一起度过的每一个平凡而温馨的日子,外出一天归家后,温柔的问候,安祁,你回来了。就像是我们所有的分别都不过是刹那,漫长的等待都会在相逢的时候烟消云散,所有的寂寞孤独都化为这一句话,安祁,你回来啦。我终于,等到了。 “默,默默!”如果不是猫猫就跟在身旁,安祁真的想蹦起来高声的喊叫,幸福来的就是这样的突然,甚至我还没有去找你,你就已经回到了我的身边。 默默含笑看着安祁,眼中的思念渐渐的被纯然的欣喜取代。 我走过万水千山,在每一个角落停驻,都只是为了找到你。 懂得,什么都懂得。安祁伸手握住默默早已摊开的手,你走过的每一步都是你对于我的思念,你去过的每一个地方,都是你不曾停顿的寻找。你所做的,我都明白。 “爹爹,爹爹,这是谁?” 奶声奶气的呼唤瞬间让安祁的脸爆红,因为看到默默而忘记了猫猫什么的,他马上弯腰抱起身边抓着他的小姑娘,“来,猫猫,叫默叔叔。” 默默摇摇头,温和的拍了拍小姑娘的头,“我是齐默,叫我默叔叔。” 猫猫咬了咬手指,偷偷的瞟了几眼齐默,害羞的叫到,“默叔叔。”虽然默默没有在笑,但是,孩子还是能够轻易的分辨对面的人对她抱有的情感,纯粹的善意与喜爱让小姑娘悄悄的红了脸。 “进来吧!默默,你要帮猫猫好好检查,之前她的身体是在是糟糕。”安祁边向里走,边不停的对着齐默念叨,而齐默,只是安静的听着,眼神片刻不曾从身边人的身上移开,“呐!默默,还有,你,你还走吗?” 齐默的脸上顿时绽出一个安祁最喜欢的笑容,“你在这里,小笨蛋,你的身体也不好。”所以,我怎么会走,我当然会留下来,照顾你,哪怕是能够多一秒在一起的时间,也是值得的。 第48章 一个儿婿不回来 “猫猫的身体还好,只要食物充足,再好好的养一养,也就没有什么问题了。毕竟她年纪小,恢复力也好。”齐默收好药箱,站直身体,目光沉沉的看着安祁,“倒是你,安祁,你答应过我的。” “我知道,默默。”安祁伸手抓过齐默的手,缓缓的握紧,默默的手温暖而宽厚,有安祁穿越了无数的时空都在思念的温度,“我知道,可是,我有你,对不对?” 齐默无奈的摇摇头,如果我不是大夫,又会怎么样呢,“不要让我担心,小笨蛋。”反手握住安祁的手,把他拉进自己的怀里,轻轻用手摩挲着他的脸颊,“那样的感觉,”齐默的声音带着些压抑的暗哑,“安祁,我不想要了,我不想。” 安祁沉默了一下,环住齐默的腰,慢慢收紧,“我知道,默默,我会努力的。”我会努力,我知道自己有多么的残忍,我知道,默默,你的痛苦,你的悲伤,我都明白,你的绝望,你的无奈,我感同身受。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我们心意相通,我们知道对方所有的不甘与挣扎,但是我们依旧心怀感激,为了我们的重逢。 “爹爹,你在做什么?”猫猫的声音惊醒了两个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大人,猫猫!安祁满脸通红的扭头,就看见小姑娘坐在床上,手指按在脸上,微微的歪着头好奇的看着拥抱的两个人,“爹爹为什么要和默叔叔抱抱,是谁欺负爹爹了吗?”猫猫站起来,冲着安祁张开双手,“爹爹不怕,猫猫保护爹爹。” 安祁轻轻挣开默默的怀抱,一把抱住床上的小姑娘,借机把脸埋在小姑娘的身上蹭了蹭,“猫猫会保护爹爹?”搂着小姑娘原地转了两圈,安祁轻声笑了起来,“可是猫猫这么小,怎么保护爹爹呢?” 小姑娘在自己爹爹的怀里笑得脸都红了起来,听到爹爹的话,小姑娘歪头想了想,“猫猫太小吗?”猫猫黑色的眼睛看了看安祁,又看了看自己,有些沮丧的低下头,“猫猫太小,可是默叔叔比爹爹还要大呀!”猫猫看着旁边含笑看着他们的齐默,比划了一下自家爹爹和默叔叔的身高,愉快的在安祁的颈边使劲蹭了蹭,“爹爹可以让默叔叔保护呀!” 安祁惊讶的看着怀中的小姑娘,“默叔叔?” “对呀!”小姑娘在安祁的脸上使劲的亲了一下,单纯的为自己的主意而开心着,“默叔叔喜欢爹爹呀,也会喜欢猫猫!” 这一刻,安祁简直惊呆了。这是猫猫吗?之前的猫猫给他的感觉总有几分呆萌,小姑娘似乎是有些迟钝,但是此刻,安祁是真的没有想到,猫猫已经这么敏感了吗?周围人的感情波动竟然这么快的被猫猫捕捉到吗?果然就像是之前自己想的那样,什么是善意,什么是恶意,孩子其实都是可以感知的,他们能够剖离伪装的表象,直接看到本质的情感。 其实也难怪,安祁抱着孩子的手抽搐了一下,脸色也有些不好看,想想之前的小姑娘过的是什么日子,猫猫还那么小,却要不断的学会看人的脸色吗?这一刻,安祁对赵家是真的恨,不是任务给予的情感,而是发自内心的痛苦。 那一声软软的爹爹,直接刺破了安祁的心防,小姑娘那样全心的依赖带给他的是一种完全不同的体验。她那么脆弱,那么小,那样的信任着自己,随之而来的,是情不自禁的想要去保护的心情,想要看着她幸福,这样激烈的情感,完全源自内心真实的想法,脱离了所谓的任务。 “安祁,别生气。”齐默的关注点永远是安祁,他轻轻拍了拍身边人的头,又轻轻的掐了一下猫猫的脸蛋,“猫猫,快告诉爹爹,不要生气。” 小姑娘眨眨眼睛,听话的在安祁的脸上使劲的蹭了一下,“爹爹,不气,猫猫最喜欢爹爹了。” 安祁一下子被这两人的互动安抚了,他把猫猫放在床上,“猫猫,告诉爹爹,姑姑平时对你好不好?” “嗯?”小姑娘疑惑的歪头看看安祁,似乎是不明白安祁的意思。 “就是说,猫猫,在奶奶家的几天,姑姑会给你饭吃吗?会叫猫猫干活吗?” “会干活的!”小姑娘使劲的点点头,再次伸手紧紧的搂着安祁的脖子,小小的身子紧紧的贴在他的怀里,“爹爹,猫猫以后不去奶奶家了好不好?姑姑会叫猫猫生火,猫猫说不会,姑姑就说,不许猫猫吃饭。哇哇——!”小姑娘突然哭了起来,眼泪像是直接落进了安祁的心里,“爹爹,爹爹,猫猫再也不去她家了好不好?姑姑说,她说,什么猫猫是哥哥的孩子,就活该是干活照顾人的命。爹爹,爹爹,姑姑不喜欢猫猫,猫猫以后不去了好不好?” “当然好!”安祁咬牙切齿,把孩子温柔的抱在怀里,脸色却变得越来越阴沉,真是蹬鼻子上脸,把自己当成一盘菜了,该照顾人?合着我家宝贝的猫猫就该给你做牛做马?我倒是要看看,最后谁是那个伺候人的命。 “猫猫宝贝,你是爹爹的孩子,和那个赵家有什么关系,不许哭,哭了就变丑了。”安祁尽量把声音变得柔和,安慰怀里不安的小姑娘,一句一句温柔的话语迅速的抹平了孩子的不安,他不停的在小姑娘的耳边柔声重复着安抚的话语,直到猫猫睡着,才拉着一直等在旁边的齐默大步走到院中。 “真没想到,默默,还有这样的人,猫猫只是个孩子,她才只有五岁。”安祁愤怒的低吼,困兽一般不停的焦躁愤怒的走来走去,“真是什么样的家长才能养出这样的孩子,真是无耻!” “好了,安祁。”齐默趁着安祁走过自己身边的时候一把抱住他,“别生气。” 安祁使劲的摇头,双手也垂在身侧紧紧的握成拳,“默默,我很少这样的生气,可是这次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忍不住。” 齐默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紧紧的搂住安祁,安抚性的拍着安祁的后背,我懂你的心情,我的小笨蛋,当你自己得到幸福的时候,又怎么会看着这样的不幸而无动于衷呢?如果,你的幸福是源于我,那么,我的安祁,相信猫猫的幸福也会是因为我们,所以,不用伤心,愤怒,只要我们比她们好,她们又还有什么呢? 大概是因为默默的安抚,安祁渐渐的平静下来。 “我知道。”他的声音因为埋在默默的胸前而有些闷,“我知道,只要我们过的好,就是最好的报复,可是他们那样丑恶的嘴脸实在是让我一刻都不想再看见。”安祁抬头,认真的看着齐默,“默默,你懂我的意思?” “当然。”齐默贴了一下安祁的面颊,“小笨蛋,我们要耐心。” 第49章 一个儿婿不回来 齐默的到来为安祁的生活带来很大的不同,原本艰难的冬天似乎也不是那么难熬,齐默依旧会为村里的人看病,但是他没有离开村子的打算,而是在安祁的家中住了下来,村里人看病后送来的一些食物,衣料全部都被交给安祁小心的收好或是给这父女两个补了身体,在齐默的努力下,父女两个总算是摆脱了下一刻就要饿倒的样子。 就这样,平静而温馨的度过了十几天的时光。 这天,他们把猫猫托付李叔家,上了被大雪掩埋的高山,默默寻找药材,安祁则是扒开积雪,寻找一切可以作为食物的东西。 山上同样是一片荒芜的景象,高大的树木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正午的阳光直直的照射下来,投射出张牙舞爪的暗影,有细小的颗粒穿过阳光,远远的飘向光枯的枝桠,白色的积雪覆盖的所有的地面,世界荒芜而苍白。 “默默,还有两天就要过年了。”安祁最近调理的不错,总算是不会让人觉得一阵风就能够吹走,他虽然只是一身土黄色的旧衣,但是依旧不能掩盖他的好心情,此时他清秀的脸庞被冻的通红,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身边高大俊挺的齐默。 齐默翻动积雪的手一顿,脸上绽开一个笑容,微微侧头看着一副期待表情的自家爱人,“好。怎么过?” “那就炖一大锅肉,猫猫想吃这个。然后还可以给她做一身新衣服,她原来的那些都旧的不成样子,还有啊……” 齐默安静的听着安祁絮絮叨叨,虽然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是眼睛里的笑意几乎要流淌出来一样,只要我们能够相守在一起,无论怎样都好。不管是记忆中那些华服美食,还是现在这样的粗茶淡饭,不论是曾经的绮丽的风光,还是如今的村落田园,只要能够陪在你的身边,无论怎样,都好。 “默默,我们回家吧!”安祁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积雪,收拾好手中的箩筐,冲着齐默伸手微笑。 齐默抓过安祁的手握在手心里,为他使劲的搓了搓,“好,回家。” 下山总比上山快,而且这时节的大山还是很危险的,两人也没有走深,不过一刻钟,远远的就能看见村头孤零零的小院,离着小院不远处,就是村落,袅袅的炊烟慢慢的升起,在空中翻滚着慢慢消散,孩子们的欢笑声远远传来,嘻嘻哈哈的,洒落在山林中。不知是谁家的小狗,会不时的嚎叫几声,随后就是大人的斥骂声。阳光铺满了目光所及的整个世界,坐落在大山脚下的村庄,宁静而祥和。 至于安祁家破旧的小院虽然还是过去的样子,暗黄色的土坯,歪斜的栅栏,孤零零的身影,但是即使是这样,却再没有了那种无助的,孤独的感觉,看见它,反而会从心底生出一种归属感,那是家的样子。 安祁拉着默默走到门口,正在开门,心里还盘算着要去接猫猫,就听见李叔的声音远远的传来“安祁,安祁,不好了!” 这时候能被称为不好的,除了猫猫还能有什么,虽然只是相处了不是很久,但是安祁却是把猫猫真正放在自己的心里的,此刻,听李叔那么喊,安祁只觉得头一晕,手中的箩筐也抓不稳,一下子掉在地上,框里的东西滚的到处都是,但是这时候谁都顾不上,“不好了?猫猫怎么啦?”安祁紧紧的握着默默的手。 “哎呀!”李叔跑到安祁跟前,低头喘着粗气,“猫猫原本在我家院门口玩,谁知道被赵家的老货抱走了。我们追过去,那老货还不开门,说是,说是,”李叔小心的抬头看了一眼安祁有些扭曲的脸色,“说是要让猫猫代父跪祠堂。” 还好,不是什么不可挽回的大事,但是最初的轻松过后,就是巨大的愤怒,“赵家!”安祁咬牙切齿的说出这两个字,空闲的手也被他握的嘎巴作响,什么理智只想通通的扔到一边,现在他只想抓着斧子冲到赵家去砍死他们,一个五岁的,营养不良的,自家有血缘的孩子,怎么就忍心这样折磨?代父跪祠堂,亏他赵家说的出口。 “小笨蛋,放松。”齐默感受着安祁手上的力度,直觉他的状况似乎不大对,使劲的把他搂在怀里,不断的轻抚安祁的后背。 旁边的李叔看到两人的样子,了然的点点头,但是现在关键不是这个,而是要让安祁冷静下来,以免出了什么意外,于是李叔也在旁边大声劝道,“安祁,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我们还要去找猫猫,千万冷静下来。” 熟悉的味道,让安祁渐渐的冷静下来,原本绷紧的身体也放松的靠在默默的怀里,“赵家,原本还想放过你的。”安祁抬头,脸上已经看不出怒容,他平静的看像李叔,一双眼睛黑沉沉的酝酿着风暴,看样子是之前解决的不够彻底,赵家,可真是欺人太甚,真当我安祁软弱可欺不成,“李叔,麻烦你去请村长,然后来赵家会和。” “行,你自己注意啊!不行就让齐郎中陪着,我去找村长。”说罢,李叔风风火火的跑走。 “别担心,默默,我有分寸。”安祁从齐默的怀里退出,直接闯进屋子里拎出平时砍柴的斧头,“别担心,默默,在家等我,要是你去了,那老货还不知道要说什么呢!” “我知道,安祁。”齐默上前亲了一下安祁的额头,“记住你答应我的。”保护好自己。 安祁点点头,大步的向着村里赵家走去。 现在这是吃饭的时间,原本冬天村民们都会在家里歇着,也不用出去干活,现在可好,安祁拎着斧头,气势汹汹的样子顿时被很多人看在眼里。或是出于担心,或是处于好奇,不少村民都跟在安祁的身后向着赵家走去。 有消息灵通的人早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要是让这些村民看来,这件事明显是赵家做的不够地道。虽说女儿为父亲跪祠堂是天经地义的,但是之前小姑娘的样子大家可都记得清清楚楚,小姑娘才五岁,礼教再严,就是说破天了也没有人会严苛的要求一个孩子,再者,猫猫也被划下了族谱,也就是说,猫猫已经不是赵家的孩子,再去赵家,也就无形中多了一些名不正言不顺的意思。 除了猫猫,这三年时间,赵家是怎样折磨安祁的同村人哪有不清楚的,称得上是当牛做马也不为过,当初就是赵大壮在的时候,可是一点都没有照顾过猫猫,天不亮就往赵家跑,半夜才会回家,赵大壮去后,安祁更是尽己所能,现在,赵家过年这是没有人跪祠堂了,竟然把猫猫这么个小姑娘拉去跪祠堂,也算是丧心病狂了。 带着对安祁的同情和对赵家的不满,安祁身后的村民越聚越多,人们看着他手中的斧子不断的反射着寒光,有明理的村民预见这件事似乎是要闹大,不如趁着现在,把族长,村长都叫来,当着大家的面一次说清的好,最主要,安祁现在的样子实在是太过恐怖,要是这小山村出了人命,那是谁都不愿意看见的。 村子本就不大,远远的看去,就像是安祁带着一大帮村民浩浩荡荡的直接奔着赵家而去,白色的积雪反射着阳光,极其刺眼,安祁微微闭了一下眼睛,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 赵家的黑色木门紧紧的闭着,隔绝了一切窥伺的可能。 安祁平静的抬手,咚咚咚的敲门,“赵家妈妈,如果猫猫跑到了你家,请让她马上回家。” “呸,回家,过年不给自己的父亲跪灵,反而跟着你鬼混,小小年纪,能学了什么好?告诉你,安祁,不跪满七天她别想回家。”隔着院子,赵家老太的声音显得格外的嚣张,尖利刺耳的声音传到在场所有人的耳中,这下,就是一些旁观的村民都露出不赞同的表情。 你赵家管不到安祁了,就去折磨一个孩子,还是想要通过孩子,让大人给自己做白工,这算盘打得可真响,但是看安祁的样子,只怕是算计一定会落空的。 “呵呵。”安祁慢慢的低下头,握着斧子的手渐渐的收紧,声音也变得越加客气柔和,“赵家妈妈这是不让猫猫出来了?”安祁慢慢的抬头,转身,暗沉沉的双眼扫过不远处跟着的村民,脸上一点一点的勾出一个柔和的弧度, “赵家妈妈可是说真的?那就,休怪安祁不客气了。”安祁的声音放的极轻,却清晰的传到了所有人的耳中,就是这样轻飘飘的话却让那些村民心中一寒,像是突然被食人的猛兽锁定的感觉,无路可逃。 第50章 一个儿婿不回来 斧头被高高的举起,映着地上的积雪,发出刺目的寒光。 “那就休怪安祁不客气了!”安祁满脸含笑,像是在做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农村的门,说白了,不过是些木头拼凑的门,这样一斧子下去,就是没有完全劈开,大门也不像开始那样紧实。 “呵呵哈哈。”安祁伸出手,轻轻推了推门,声音越加柔和,“赵家妈妈还不开门吗?” “安祁,你要做什么,你这个,这个……”尖利的声音骤然消失,像是被什么人堵住嘴。 “我这个,这个什么?”嗤笑一声,安祁使劲的按了一下眉心,“我什么,嗯?” “安祁大哥,还请看在家中只有母亲与小妹两人的份上,不要在逼迫了,行吗?”院中传来年轻女子的声音,而且这番话也着实是说的漂亮,倒像是安祁逞强是弱一般。 “噢?”安祁转身,看着身后的村民们因为自己的举动而目瞪口呆的表情,微微的垂下眼帘,遮住眼中的思绪,随手抓住身边不远处从院中延伸出的枯树枝,使劲的一压,碰的一声脆响,积落的灰尘与雪花瞬间弹起,在空中翻滚纠缠成淡淡的灰色,安祁漫不经心的抖抖袖子,“如此说来,倒是我的不对了,听小妹的意思,是还要认我这个大哥的?”嘴角慢慢的扬起,似乎是因为这句话而欢心一般。 “自然是这样的,我一直把安祁大哥认做是自己的亲大哥的。”院中的赵小妹似乎觉得安祁的声音有些松动,不再是气势凌人,她的语气也有些放松起来起来。 “是这样啊!”安祁看着刚才的那团灰色慢慢的落在地上,在白色的积雪上变成显眼的一团,“若是你视我为大哥,那就太好了。” 斧子,再度被高高扬起,狠狠的劈在本就不那么牢固的门上,“那就真的太好了。”安祁发出一阵长笑,和着院中尖利的叫声,哭声,毫不留情的再次劈向那扇木门。 一下,两下,三下……有村民想要上前劝阻,却被安祁一个眼神逼退,那是一种狠厉的眼神,就像是被夺走了幼崽的母狼,凶狠而暴戾。 谁敢阻挡,没有人敢上前。 十下,十一下,木门终于不堪重负,随着越加刺耳的女声,轰然倒地。 大门倒下,院中的情景也就一览无余了。 左侧的房间大门禁闭,依照此地的风俗和安祁的记忆来看,哪里就应该是祠堂的位置。赵家母女紧紧的抱在一起,蜷缩在院子的角落里,瑟瑟发抖。 安祁冷冷的看了两人一眼,直接向着那间关着的门走去。推了推,竟然没有推开,这是,上锁了,跟进来的村民看到这个情形,也有些不满的看向那母女,一个小孩子,被锁在阴森森的祠堂,原本还觉得安祁大惊小怪的人现在可全部都说不出话来。 “呵!”安祁也不客气,又是一斧子,禁闭的大门被劈开,门里的情形简直让人目瞪口呆。 昏暗的房间中摆着数个牌位,跳动的烛光留下一地抓不住的暗影,潮湿的空气透出一种独属于此地的腐朽与破败,在墙角阴暗的小角落里,有一团小小的身影蜷缩着。 “猫猫?”安祁的动作很轻,声音也很轻,很轻,似乎是害怕惊醒沉睡中的什么。 角落里的一团似乎是动了动,安祁微微松了一口气,这才大步上前。 可是,事情并没有完结,看清了猫猫的样子,安祁直接回身劈掉了旁边的供桌,胸口剧烈的起伏起来,该死的赵家,其实真的没有必要存在了呀! 猫猫被绑着,嘴里也塞着布团,好不容易被安祁养的红润些的小脸挂满了泪痕。小姑娘似乎是睡着了,但是眉头依旧不安的皱着。 “猫猫!”解开孩子身上的绳子,拿掉嘴里的布团,轻轻的把她搂在怀里,大概是闻到了熟悉的气息,猫猫紧皱的眉头慢慢的舒展开来,小脑袋使劲的在安祁的怀里蹭了蹭。 “我的,女儿!”安祁托着猫猫的头,温柔的印下一吻,我的女儿。 该死的赵家。 安祁小心的抱着猫猫走出院外,同时没有忘了身边的斧子,一瞬间明亮起来的阳光让人不适的闭眼,这就是冬天的阳光啊,北风把地上的雪花卷到空中,晶莹剔透,狂乱飞舞,落在人露在外的皮肤上,刺骨的冰冷。人们安静的看着安祁怀中的孩子,不可置信的目光直接看向角落里的赵家母女。 猫猫只是一个孩子啊! 李叔去叫了村长,就匆匆的跑到了赵家,看到眼前这一幕,还有什么不明白呢? “李叔,帮忙把猫猫带给齐默。我要,”安祁抬头,死死地盯着角落里的两人,“我要,好好的算账。” 这时候说什么都是没有用的,安祁要是能够忍下今天的这口气,才会叫人瞧不起。在这种情况下,即使他的情绪激动一些,也是可以理解的。 看着李叔把猫猫抱走,安祁才转身专心的看着那两人,平静的面孔上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安祁一步一步的走近,脚下有细小的树枝被踩断,在此刻,如此安静的时刻,那样噼啪的断裂声总会让人情不自禁的联想到一些不好的东西。 阳光在这一刻似乎是变得越加耀眼起来,安祁的脸上突然露出一个笑容,隐匿在阳光中,影影绰绰的看不清楚。 “赵家小妹,赵家妈妈,当真待我亲如家人,当真是不拿自己当外人。” 没有人知道安祁这时候说这样一句话是什么意思,但是,摄于他的一种独特的气场,即使是围观的众人都情不自禁的后退了几步。 “猫猫以不在赵家的族谱上,安祁只问赵家妈妈一句,可是真的不拿猫猫当外人?”安祁手中的斧子慢慢举起,直接抵在赵家老太的嘴边,成功的堵住了她将要出口的怒骂。斧刃反射着阳光,赵家母女此刻那还有闲心说话,只能紧紧闭着眼睛,一动不敢动。 静立旁观的村民之中突然一阵骚动,人们慢慢的向两边退开,露出村长和赵氏一族的族长,族长年纪已大,此时被村长搀扶着,颤颤巍巍的向着这里走来。 安祁看着赵家母女一幅得救的样子,微微侧头看了门口一眼,脸上的笑容再度灿烂了一些,“赵家妈妈既然当我是亲人,何必露出这样的表情,实在是难看的很,虽说是赵氏的族长,但是,要是管我安祁的家事,还是不行的,对不对?”斧子向下压了压,冰冷的斧刃那样让人毛骨悚然的触感直接传递到赵家母女的心底,“对不对啊,赵家妈妈?” “对对,虽然猫猫已经被划出我赵家的族谱,但是我依旧拿他们当我的亲人一样。对,就是我的亲人,安祁也是我的儿子。”赵家老太说话从来都没有像今天这样又快又清晰。 安祁满意的移开斧子,转身看向族长,脸上的笑容适时的加了一些恭敬,“族长大人,今天您也见了,赵家妈妈家里只有两个女人怎么行呢?所以,她特意邀请我回来处置,对不对?”安祁微微提起刚放下的斧头,满脸愉悦的看着两人。 “对对!”原本想出口的反对也只能放回心里,族长一时还看不清安祁到底想做什么,也害怕他手里的斧子抓不稳,只能暂时沉默的旁观。 “甚好!今日族长可以作证,村长也可以作证。俗话说,长兄如父,夫死从子,大致就是这个道理对不对?”安祁轻笑,“如此甚好!” 第51章 一个儿婿不回来 “安祁,你这是视我赵家的威信于无物!咳咳。”族长颤巍巍的上前,白色的胡子被风吹的一飘一荡的,他浑浊的双眼一动不动的凝视着安祁,苍老的面孔上皱纹下垂,显得刻薄而蛮横,“既已划下了族谱,岂能再插手我家族之事。而且,你这是什么态度,啊?”老族长的双眼紧紧的盯着安祁手中的斧头,“而且你这样得来的话,我岂能信,啊?” “族长大人说笑了,这样的大帽子,”安祁慢慢垂下手中的斧子,直起身,笑吟吟的看着族长,看不出丝毫生气的样子,“我是不敢承认的。”他向前迈了一步,笑容逐渐变淡,“既然族长说我二人已下赵家族谱,猫猫以您的意思,可就不是你赵家的孩子。那安祁倒是要问问,不论我怎样得的保证,只要结果是这样,过程又有什么关系呢?就好比猫猫,不论之前怎样,划下族谱,就不是赵家的孩子,同理,安祁只要得到了赵家妈妈的承认,至于之前的一切,不都是可以忽略的吗?” “胡搅蛮缠,谬论,谬论。这是族规,即已下族谱,自然不是我赵家子嗣。”老族长的拐杖使劲的在地上磕了一下,喘了一口气粗气,刻意忽略了安祁的问题,而是死死的抓住族谱的,族规的问题不放,“怎可到我赵家放肆?” “放肆,我放肆!”安祁使劲的咬牙,艰难的重复这几个字,手中更是握紧斧头,直直的指向老族长,“说我安祁放肆,那我倒是要放肆一个给你看!”安祁愤怒的神色蓦然一收,在众人不及反应的时候,直接奔进了赵老娘家的正堂,随后,就是噼里啪啦的声音传来。 “大胆,大胆。咳咳咳!”老族长的使劲的咳嗽,呼出的白气在空中聚集,变幻出虚幻而庞大的身影,不断虚张声势一样的张牙舞爪,苍老的身体更是不断的颤抖,要不是身边的村长扶着,恐怕已经倒在地上,“我赵家的子孙,今天就是在本村,我们的同族亲人被这样欺负,怎么能忍啊,怎么能忍?看看我们的亲人,被一个外人,欺负成什么样子,现在,现在,”随着屋子里越加激烈的噼里啪啦的声音,以及安祁走后瘫倒在地,抖作一团的赵家母女,老族长的声音越加激昂,完全不像是平时老迈的样子,“现在,不是我们旁观的时候。族规处置,必须族规处置。” 若是在平时,人们当然不会对于这样的事情袖手旁观,但是今天不一样,说是猫猫被划下了族谱,但是大家心里清楚,那就是正正经经的赵家子孙,这样血缘的关系根本不是在不在族谱的问题。再者,刚才小姑娘被抱出来的时候大家可是都亲眼看见,谁家的孩子不是父母手心里的宝贝,若是发生这样的事情家长都无动于衷那才奇怪。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轻轻摇了摇头,这事,不能管啊!谁管了这事,良心一辈子不安呐! 场面一时冷了下来,大约族长早已经习惯了一呼百应的场景,今天众人的反应直接给了他当头一棒,这是人们不满自己的权威吗? “咳!那个,族长,这事不能管啊!”一个村民看到自家老族长气的发抖的样子,也有些不忍,忍不住说出了在场人的心声,这事情若是传出去,不会有人认为安祁做的不对,相反,人们会觉得是赵家仗势欺人。 “说的没错,这事族长还是看着就好。”不知什么时候,安祁早就停止了破坏的动作,而是把斧头抵在赵家老娘的脖子上,慢慢的走到了众人的前面,他脸上是一副似笑非笑的嘲讽表情,“本来呢,儿子怎么对老娘,关起门来就是一家子的事情,族长大人何必急着出来呢?反正,赵家老货就是死了,遗产也不是你继承的不是?” 族长浑浊的眼睛蓦然瞪大,仿佛喘不过气一样脸被憋得通红,他干枯的手指抖动的指着安祁,却说不出来一句话。 “其实,今天安祁请族长过来,不过是想要告诉族长一句话,这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消了族谱又不是消了血缘,只要赵家妈妈认猫猫这个孙女,认安祁这个儿子,今后无论发生什么,到底您是外人啊!”斧头被更紧的压在脖子上,锋利的斧刃在赵家老娘的脖子上印出一道深深的痕迹,安祁状似亲昵的搂着她的肩膀,“赵家妈妈可是这么认为的?” 那平时撒泼打滚的妇人此刻只能睁着眼睛,惊恐的看向众人,对于安祁的话丝毫不敢反抗,不停的重复,“对对,就是这样,安祁说的对,说的对。” 安祁满意的点点头,目光再次看向族长,“至于您,说真的,族长,您的年纪已经这么大了,很该颐养天年才是,村中的大事小情,到底是村长更名正言顺一些,而且村长还年轻,到底有精力,是非分明。不知安祁说的对不对?” 其实像是族长这样的老人的软肋很好抓,他当了一辈子的族长,早就习惯把自己摆在高高在上的位置上,随着年龄的增大,他会越来越担心两件事,一是死亡,二是权利。 果然,听了安祁的话,族长原本靠在村长身上的身体微微站直一些,抓着村长胳膊的手也抽搐一样时紧时松,虽然脸上还是不动声色,但是看到这些小动作,安祁微微一笑,声音突然变得恭敬起来,“族长年事已高,虽执掌村中大事无所遗落,但是,些许鸡毛蒜皮的小事还是不敢劳动族长大驾,安祁听闻族长家长公子堪称年少有为,很该历练历练才是。” “咳咳,既然赵家的已经同意安祁的话,老夫也不便插手,村中还有要事,大家都散了吧!”不能再继续待下去了,这是安祁吗?蓝天下,那人的笑容笃定而灿烂,漆黑的眼睛带着一些看透人心的犀利,不能再继续待下去了,不然,谁知道他还会说出什么。 这个年轻人不简单,今天他闹出这么大的阵势,可谓是一步接一步,先是威逼赵家的同意他的话,然后在族长村长面前让这件事变得合理化,最后在不动声色的三言两语挑起长久以来村中权利阶层的矛盾并加以扩大,真是可怕的年轻人。 在族长观察安祁的时候,他也一直在观察族长,果然,安祁注意到,族长浑浊的双眼中闪过一些担忧。 相比于和安祁抖威风,当然是自己的儿子和身边的村长更让他注意。自己的年事已高,村长年轻有精力,儿子,儿子也长大,几次话里的意思都是想要继承族长之位,他的手情不自禁的收紧,却没有注意到身边村长的脸色有些复杂,而跟在身后不远处的儿子则更多的表现为野心。 村民们有些三三两两的散去,有些依旧执着的围在赵家的门口不肯离去。不过安祁也没有在众人眼前继续表演的爱好,他直接逼着那两人向着不远处的屋子走去,现在在众人面前,安祁十足的占了一个理字,接下来的事情,还是私下处理的好。 “齐大夫,您来了。”大家都知道猫猫被送到齐默那里,现在齐默过来,一定是给安祁送什么消息的。 “安祁,猫猫没事了,不用担心。” 安祁回头看看齐默,看到他眼底深处的担忧,回给他一个安心的笑容。再次转身对着赵家母女的时候,安祁的脸色可就不能称为好看了。 “进屋子里去。” 赵家母女现在根本不敢反抗安祁,乖乖的走进被砸的不成样子的屋里,抖抖索索的站在墙角。 关上门,被安祁破坏的乱七八糟的屋子里就更显得昏暗,虽然天色明亮,但是不知为什么,总感觉在这里看不到其他的东西,即使是自己熟悉的物件,也像是一个个简陋的剪影,干巴巴的贴在那里,一切都像是假的,静止的,只有斧子不时的反射出的一些寒光,才是鲜活的,真实的,“有胆子折磨猫猫,还想着让猫猫给你家当牛做马,使唤我安祁,看样子,你们是特别喜欢使唤别人?”安祁的声音放的很轻,语气也很平和,“如此,不如就自己体验一下。” 安祁拉开门,叫等在院中的齐默进来,只是平静的问了一句话,却叫屋子里的赵家两人,如坠冰窟。 她们听见安祁带着笑意的嗓音,温柔的问道,“默默可知,哪里能够找到买卖佣人的人牙子?” 第52章 一个儿婿不回来 “你怎么敢?安祁,你怎么敢?”原本在地上发抖的赵家老太听到了这话,立刻像是遗忘了自己的恐惧,从地上一跃而起,把赵家小妹护在身后,一脸愤慨的瞪着安祁,原本脸上刻薄的纹路开始相互扭曲起来,纵横交错,狰狞的吓人。 不过安祁可没有被这样的老太太吓到,昏暗的屋子里看不大清他的表情,但是一阵阵的轻笑声如同无可逃避的阴影,混杂着属于古老的房屋独有的陈旧的味道弥漫到整个空间。透过窗棂的阳光中,有细小的颗粒飘飞旋转,却始终落不到实处。 “夫死从子,这是自古以来的训诫,赵家妈妈不是忘记了吧?刚才,当着那许多人的面,赵妈妈亲口承认了什么?”安祁微微抬起斧头,是活下去,还是死去,这并不是一个为难的问题,“况且,只有两个女人的家庭,怎么撑的起来,还不是要我,为妈妈和妹妹耐心的筹谋?”安祁站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只有一道黑色的剪影,而门边更加昏暗的地方,一直站着沉默的另一个人,听到安祁的话,那道身影似乎是动了动,随后是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安祁说的对,总要有人教教赵家姑娘怎么做一个,人。” “不行,不行,安祁你个不要脸的,你害了大壮不够,还要害我家姑娘,今天我赵家老婆子一头碰死在这里,安祁,我倒要看看你的下场。你个不要脸的呀!”赵家老太先是恶狠狠的护在女儿前,随着安祁和齐默的话,她的脸色不断的变换,终于像是到了一个临界点,猛然的爆发出来,赵家老娘泼辣一生,这时候即使一时被安祁吓到,但是她的本性也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此时尖利的声音几乎要刺破房顶一样。 安祁完全不在意她现在可怖疯狂的样子,等到赵家的老货发泄完了,他才嗤笑一声,悠闲的靠在桌子边上,沉重的斧头被随手剁在旁边,发出沉闷的‘咚‘的响声,成功的使流动的空气再次冻结起来,“赵家妈妈何必这么激动?” 安祁回身握住身后人的手,轻轻的摩挲了一下,才平静的开口,“我从来不是不讲理的人,即使是要卖出去为奴,我也从来没有说过,”声音被骤然放低,在这个不甚光明的屋子里压抑如同恶魔的低语,“到底要卖哪个?妈妈何必妄自菲薄,为什么不想想自己的价值呢,嗯?” “母亲,女儿还年轻,”安祁的话音才落,赵家的老货还有些茫然,而一直被她护在身后的赵家小妹却使劲的抱住了自己的母亲的腿,晃了晃,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期盼的看着自己的母亲,“女儿还年轻,不能,不能去那些地方,母亲,母亲,救救女儿。” 赵家老娘还没有从安祁投下的炸弹中惊醒,就被自己一直护在手心里的女儿推入了另一个深渊,她在说什么?救救她?不能去那些地方,什么地方?她不能去,那谁去,谁去?那老妇人像是突然失去了所有的支撑一样,茫然的任由自己的女儿晃动自己的双腿却不知作何反应。 真是,安祁早在刚才就悄悄的退到了齐默的身边,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静静的看着这场大戏,没有喜悦,也没有悲伤。这算什么呢?被自己最亲近的人报复,是不是,远比想象中的更加疼痛呢,赵家妈妈,你可曾想到过,当你不公正的对待自己的其他亲人的时候,你护在心底的人,从你的身上又会学到什么呢? “默默,她们会怎么选?”安祁歪着头靠在齐默的肩膀上,看着不远处在微弱的阳光中挣扎着脱离黑暗的两个人,扒开了一直伪装在表面的名为人类的皮,剩下的,又和野兽有什么分别呢?在这样的情况下,会是谁,最先摒弃自己的人性呢? 齐默微微动了动肩膀,方便安祁靠的更加舒服一些,他一只手揉了揉怀中人的头发,另一只手环过安祁的腰间,“如果是她们,真的不好说。”齐默黑色的双眼冷漠的看向虚空,不知道呢,从这个世界醒来的时候,身边就是一片冰冷的空无,他在等一个人,只有这个人,才是真正被放在心底的人,齐默的手缓缓的收紧,除了他,其他的人,都不重要,轻轻的在发间落下一吻,他在乎的,我会在乎,他讨厌的,我同样讨厌,所以,无论她们怎么选择,都不重要,不重要。 赵家的老货像是终于从一个可怕的梦中挣脱出来,她脸上的皱纹以极快的频率颤抖,平时那张嚎叫嘶骂的嘴在这一刻像是被塞入了一团无形的破布,她的喉咙里发出一些咕噜咕噜的声音却让人无从分辨到底想要说什么。 “母亲,母亲,你救救我,救救我!”赵家女儿依旧抱着自家母亲的大腿不断的哀求,平时文静羞怯的样子在这一刻像是被撕扯开来,露出底下不堪的内里。 赵家妈妈没有一刻像是现在这样寒冷,似乎是冬天的风,透过了这个已经破败的院子,直接吹到了人的心底,她像是不认识一样看着自己捧在手中的女儿,为什么,这样熟悉的面孔却又这样的陌生? “女儿!”赵家老娘的声音嘶哑的像是锯子割在木头上,艰涩而粗嘎,“我的女儿。” 她是女儿,可是在这个女儿的心底,又是否还记得自己是她的母亲?是不是还记得?那么,那些时候呢?那些大壮还在的时候呢?他又在想什么,对自己,对母亲,又在想些什么呢? “其实你们大可不必如此推让。”安祁靠在齐默怀里,冷笑着开口,清朗的声线里是遮不住的凉薄,“既然如此的母女情深,难舍难分,那就一起好了,一起吧!” 屋子里的抽噎声瞬间停止,母女两个的表情并定格在一个瞬间,哭泣的,难以置信的,在淡黄色的阳光中定格成下一刻将会枯萎的碎片。 “没必要争执的。”安祁直起身,拉开身后的门,让阳光从屋外照进来,模糊了脸上的所有表情,“真的没有必要。”一起吧,何必难舍难分呢,冬天的阳光,伸出手,然后被另一只大些的手小心的握住,扭头,就是那人熟悉的英俊的面孔和温柔而包容的眼神,冬天的阳光,还是很温暖的。 第53章 一个儿婿不回来 “猫猫身体怎么样?”安祁跟着默默向着自家走去,山村中的嘈杂声渐渐的被抛在身后,积雪在脚下吱嘎作响,方才的喧嚣与浮躁一点一点的被剥离,剩下的,是纯粹的担心与欢愉。为猫猫而担心,为那样畅快淋漓的发泄而欣喜。 “不用担心,只是受了一些惊吓。”齐默握住安祁的手,轻柔却坚定,他看着远处家的方向,“不要担心。”我会为你守护你想要的一切,我的爱人。 “还有,人伢子我有认识的,要找来吗?” 安祁随着齐默的目光看向远方,人伢子啊,“找来吧!找个厚道些的,毕竟我只是想给他们一个教训,而不是毁了他们的一生。”安祁低声笑笑,只怕族长他们不会善罢甘休,那样的人,别的本事是没有的,但是要是胡搅蛮缠的本事却是一定不低的,这一点不得不防。好歹,自己穿过来的时间还算好,要是在赵大壮的三年守孝期里,招待了默默,一定会被那几个老家伙作为借口,少不得又是一番头疼的较量。 “好,我下午就去!” 接下去的路程,两人谁都不再说话,但是这样沉默的气氛依旧温馨而平和,只要是这样沉默的陪伴,心中的满足感就像是快要溢出来一样。相爱,不是每一刻都要轰轰烈烈,不是每一天都要波澜壮阔,更多的时候,相爱的人享受的是相守的平淡,是心有灵犀的默契。 回到家,安祁拉着齐默直奔睡觉的房间。 猫猫盖着被,安静的躺在那里,李婶一直在旁边小心的照顾,直到安祁回来,才小心的带上门离开,小姑娘脸上的泪痕已经被收拾干净,也许是感觉到熟悉的气息的靠近,原本皱着的眉头也逐渐的舒展开来,红通通的小脸上露出一点笑容。 “她还那么小!”安祁伸手戳了戳小姑娘的脸蛋,看着她不满的摇摇头,嘴角自然而然的勾起,“所以,默默,我受不了,猫猫是我护着的人,赵家,那是在戳我的宝贝啊!” 安祁没有听到齐默的回答,扭头,看着他平静不变的面孔,扑哧一笑,伸手按在那人的眉心处,“不要生气,默默,我没有别的意思。”虽然自己的爱人没有表现出来,平时似乎也显得很喜欢小姑娘,但是安祁就是知道,自己的默默,不高兴,“你知道,默默,我们永远不可能有孩子,可是猫猫她,她让我觉得,我们就是一家人,所以,别生气,好不好,默默?”安祁抓着默默的胳膊轻轻的摇晃,又用额头在他的肩膀上蹭了蹭。 就像是齐默的关注点永远是安祁,安祁也会在第一时间捕捉到自家爱人的情绪。齐默不高兴,从见到安祁时就不高兴,甚至对猫猫都有些迁怒,如果不是她,安祁占用的这具身体不会亏损这样严重,这对于每一秒都很珍惜的两个人来说,异常的残酷。 “唉!”齐默无奈的长叹一声,轻轻拍拍安祁的脑袋,到底没舍得用劲,“只要你好好的,怎样都行。” 咚咚咚,“安祁,安祁,快开门!” 屋子里的两个人正在腻歪着,李叔的大嗓门就在院外响起,带着焦虑和气愤,把破旧的木门拍的震天响。 “快,安祁,开门!”李叔的声音一声比一声高,动作也愈加急促起来。 安祁和齐默对视一眼,只怕是什么不好的消息,真是一波接着一波,让人连歇息的时间都没有,这么快就上门了,倒是挺出人意料,安祁一边向着门口走去,一边想着,那老家伙还是有几分本事,即使经过自己的一番挑拨,竟然依旧能够这么快的把事情摆平。 真不愧是当了一辈子族长的人,到底是不容小觑。 “李叔,出了什么事情?” 李叔看样子是一路跑来的,看见安祁出来,还在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不好了,安祁!”李叔使劲的一拍大腿,“刚才族长他们商量说,要收回你现在的房子。” “收回房子?”随同过来的齐默也听到了李叔的话,皱着眉头看看不远处的村落,“为什么?” 为什么?安祁冷笑了一下,为什么,当然是因为自己挑衅了族长的权威,让他颜面扫地,当然是因为自己扒开了光鲜的外表,暴露了族长一直拼命粉饰的太平,听到李叔的话,安祁倒是没有多少气愤的感觉,反而有一种对方终于出招的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族长说,这房子本就是当初被征兵的村民的,没准哪天人家回来了,住的地方被占了总是不好,二来,既然安祁你依旧认赵家妈妈,那么,断然没有不回去的道理,而且,猫猫虽说下了族谱,但是,到底是赵家的正经骨肉,总是要认祖归宗的。” “这样啊!”安祁低下头想了想,再抬头时依旧是满脸笑容,看不出是否有生气,“李叔我知道了,上午多谢李叔帮忙,这件事情,李叔还是不能插手,今天您能来通知安祁,安祁就已经感激不尽,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吧!” 李叔和安祁不同,今天他能够来这里通知安祁,已经是天大的善意了,毕竟对于这个村落来说,原主只是孤身流落到这里,虽然结婚,但是由于家庭的特殊性,只羁绊于赵大壮一家,而李叔,已经在这里结婚生子,融入家族,已经同这个村庄完全的缠连在一起,不可分割,一旦安祁的事情闹大了,对于他来说,今天他帮助安祁的一切都会变成之后巨大的损失。 对于李叔这样的人,安祁感激,但是,不能因为自己拖累别人,同样是安祁的底线,李叔能够来到这里告诉他接下来的发展,已经足够了,剩下的,还是自己处理的好。 李叔也明白安祁的意思,他没有多说什么,而是顺着隐蔽的小路悄悄的回家。今天发生的接二连三的事情,说明安祁是一个极其有成算的人,那也就不用为他担心。 安祁站在门口,看着那条通向村庄的小路,“默默,下午你照旧去找人伢子,剩下的事情,交给我。” “好!”齐默使劲的握了一下安祁的手,这种时候离开,不是不关心自己的爱人,而是全然的相信着他,相信他会处理好一切,相信他的承诺,相信他的能力,能够保护好自己,能够守护住他们的家。 第54章 一个儿婿不回来 族长住在村子的中央,住着宽敞气派的大房子,也许是喜欢那样众人簇拥的感觉,族长的四个儿子一直和他住在一起。 安祁一直安稳的如同什么都不知道一样呆在家里,直到接到通知,说族长要见他。 族长的意图,李叔能知道,村民也能知道,面色平静的走在村里,安祁彻底的忽视了一路上村民们好奇的眼光,寒冷,随着时间的过去而渐渐加深,寒凉的空气一点一点的随着呼吸侵入身体,攫取仅剩的暖意。 族长家的门没有关严,安祁推门走进去,就见老家伙眯着浑浊的双眼坐在椅子上,端着茶杯,抬头望着天空,而他的四个儿子则在他的身后一溜排开,有打哈欠的,有东张西望的,有低着头的,还有目光呆滞看着远方的。 这一幕,硬生生的打散了安祁的怒意,这是什么架势? 冬天,本就天黑得早,现在不过是下午未时二刻,天色已经开始有些微微的泛出夕阳的金色。所谓的英雄暮年大抵是如此,叱咤了一生的人总是更加难以舍下对于曾经的追念,但是,就像是夜晚永远不会因为人们的意识而停滞。虽然族长算不上是英雄,但是要这个在小山村指手画脚的老人轻易的放下执掌了一辈子的东西,到底是难了些。 就像是现在,安祁抱臂站在门边,看着眼前堪称荒唐可笑的一幕,这样的姿态,真是可笑,如果对手是这样的人,即使赢了,又有什么意义呢? 听到门的响声,族长阴沉的目光瞬间移到了安祁的身上,就是这个人,撕破了一直以来自己拼命想要遗忘的东西,年纪和权力。 干枯的如同树皮一样的手慢慢的握住扶手,“安祁啊,今天叫你来,就是想要告诉你,村头的房子,虽然主人尚未归来,但是未来的事情谁都说不准,还是要早做打算,”苍老的声音嘶哑的笑了起来,如同斧头拖在地上,发出嘶啦嘶啦让人毛骨悚然的怪音,“既然安祁你已经认了赵氏为母,还是回家侍奉老人为妙。所以,村头的房子……” “不可。”人未至,声先到,大门再次被推开,村长一脸怒容的走进来,赵家这老货,年纪到了,合该颐养天年才是,何必做下这等招人怨愤的事情,这些事若是传出去,丢人的可是整个村子,而且,这叫外边的人怎么想,以后谁还会到赵家村?老族长年纪大了,就应该放下这些东西,安静的养老。 “胡闹,简直是胡闹。”村长在院子里踱步,脸涨的通红,“收回了房子,难道让安祁住回赵家,赵氏无所谓,赵家的女儿呢?” “呵!”原本事不关己站在一边的安祁冷笑一声,待院中的人把目光全部聚焦过来的时候,才慢悠悠的说道,“村长有什么不明白,族长就是糊涂了,又怎么会害了赵家,他这是,让我走呢!”安祁上前一步,眯眼看着族长,声音也略微提高,“今日,安祁倒是想要问问,这村子里的人姓赵,莫非这块地也姓赵不成?村长当明白安祁的意思才是。” 村长当然明白,正是因为明白,今天才会气势汹汹的站在这里。 这个偏僻的小村庄是赵家村不假,但是,这片村庄同样应当由村长管辖,真正能够对这里形成制约的,又怎么会是族长? 这话,村长明白,抓着权柄一辈子的族长绝对更加明白,于是,原本垂死一般在座位上苟延残喘的族长以不符合他老迈身体的灵活动作站了起来,“安祁,你究竟安得什么心?非要挑起村中的矛盾?” “呵呵哈哈,我安祁安得什么心?”安祁直接冷笑着接近族长,厌恶的目光毫不犹豫的死死盯着那张沟壑纵横的老脸,“族长这话说的,真是……”嘴角微微勾起,当着族长儿子,村长的面,安祁清晰的说道:“好不要脸!莫不是脸上的皱纹太多,赘肉松弛,才让族长测不出自己的脸皮有多厚?” “问我安得什么心?既然族长如此的护着赵家,”安祁冷冰冰的看了一眼身后的村长,“我要问问,当今村中姓赵的几人,外姓的又有几人?族长可曾数过?没有我们这些所谓的外姓人,族长的家族又怎么会壮大?” 族长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正是因为他想过,才会不断的打压村中的外姓人,但是这个时候,顺着安祁的话接下去才是不明智的,“胡搅蛮缠,即使有一天,村子不姓赵了,安祁你今天也要把房子还给我。” “这就是我来的原因,您可想好了,是不是要继续糊涂下去,反正我安祁带上猫猫就能走,这村子里许多人和我一样,带上家人就能走,离了这片土地,谁还认识你是不是赵家村的呢?”安祁抬高下巴,目光越过暴怒的族长,直接落到从刚才其就若有所思的族长大儿子身上,语气也变得意味深长,“族长老了,老了,不光是身体上,还有这座村子。” “至于房子,村长是怎么看的?”安祁才不会自己明确的表示要留下房子什么的,这种问题,还是交给厉害人去处理的好,虽然自己住在这里,但是现在,这已经明显不是简单的住房问题,而是两方权利的角逐。 只是,从一开始,族长就没有胜算,他年纪太大了。安祁留下若有所思的两人,慢慢的退到墙角。夕阳,已经彻底的染红了天空,虽然族长不舍得放弃,但是,结果却已经注定。这是一盘棋,安祁顺利的把自己隔离出去,看着剩下的三方不断的角逐,村长,族长,族长之子,三方相互制约,彼此平衡,但是,不行。 安祁想要留在这里,宁静的生活,那么就必须排除一切障碍,在这里扎下根。再者还有猫猫,虽然赵家对猫猫不好,但是赵大壮还是很喜欢自己的女儿,虽然他做的不好,但是这不是猫猫忘记父亲的理由,不上族谱的孩子祭拜父亲,算是已经和赵家守旧一派完全撕破脸,如此那就挑起三方的矛盾好了,只要不是族长这必败的一方胜利,剩下的二者间,无论哪方胜出都可以。 村长胜出,就是外来势力发展的时机,这是最好的结果。若是族长的儿子胜利,将会形成新的平衡体系,无论怎样,即使没有第三方,他们都会相互对立。 所以,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安祁悄悄的退出院子,现在还是回家好了,等到默默回来,还要面对烦人的苍蝇。 第55章 一个儿婿不回来 夜色开始变得深沉起来,远处的村落开始有烛光跃动。孩子们嘻嘻哈哈的笑声渐渐的被夜色湮没,只有偶尔的狗叫声,划破夜色的宁寂。 猫猫还在睡着,安祁和齐默坐在一起,在昏暗的烛光下看着对面的中年男人。 也许是因为他的职业,也许是不甚明亮的光芒落下的阴影,即使对面的人只是那种丢到人堆中就找不到的模样,安祁却总是觉得那人的一双眼睛时时刻刻都透着一股猥琐的光芒。 “默默,这人真的可信吗?”在对面的人再一次忍不住偷偷斜眼看了自己一眼后,安祁也忍不住和默默开始咬耳朵,默默说,之前曾经帮过这个人,现在叫他来,是绝对可信的,只是,这人的气质实在是让人难以接受。 齐默警告的看了对面的人一眼,才蹭了蹭安祁的面颊,“放心,他是可以信任的。”齐默眼中露出几丝笑意,该说这人真的是太会伪装了吗?甚至连安祁这个小笨蛋都信以为真了。 “好吧!既然你这么说的话,”安祁嘀咕了一句,才再次把目光投向对面,“相信齐默已经和你说过了事情的经过,现在,我只想知道,你是否可以理解我的意图,配合我行事?” “明白,明白,放心,我一定会配合的,我秦二的为人一直以来那可是有口皆碑,做生意什么最重要,当然是理解买家的心里对吧?”像是说到了什么有趣的话题,秦二从凳子上站起来,开始大肆宣扬起自己的生意经来,“我之所以一直都能够在这片地方,还不是因为一直以来我……” “停停停,如果你真的没有问题,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吧!”安祁直接摆手打断了秦二的话,生意经什么的,还是留给他自己就好。 夜晚的村庄总是显得格外的漆黑,路边偶尔会有土狗的身影窜过,经过那些禁闭的院门,院中的动物顿时不甘寂寞的吵闹起来,然后,沉睡的村庄就像是突然活过来一样,叫骂声,嬉笑声,然后再度归于平静。 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积雪覆盖的路面上,安祁再度回到那个大门已经被砸破的院落。 赵家,依旧一片漆黑。 安祁倒是不怀疑这两人是不是逃走,只怕,是那赵家的姑娘和自己的母亲撕破了脸,无地自容,而赵家老娘,则是依旧沉浸在不敢置信的绝望中。 安祁伸手抚上门边破碎的院墙,嘴角勾出一道嘲讽的弧度,仅仅是这样,怎么行?一次次的偏心之后那样冰冷刺骨的绝望与疼痛,早已经数不清楚,因为这些偏心,当年原主受过的那些痛苦,总是要让你尝试一下的。 “赵妈妈,你还在吗?”安祁扬声问到。 漆黑的院子里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黑暗中,有一个人的身影跌跌撞撞的走了出来。 “是你,看到我们现在的样子,难道你还不满意吗?安祁,你这个害了我家大壮的短命鬼,你怎么还敢来?”是赵家的老婆,即使是到了这个时候,她依旧没有改正自己说话的臭毛病,一出口,就是挑衅的话。 “呵!”安祁冷笑一声,看着不远处的黑影因为这一声而抖了一下,这才直接走进了院子里,“赵家妈妈莫不是记性不好,我说,要去寻人伢子,这不?找到了,我就赶忙带来了。” “安祁哥,求求你,”另一道黑影从屋子里窜出,一下子扑倒在安祁的跟前,“求你,看在大壮哥的面子上,求你。” “面子?”安祁退后一步,“你哥哥连里子都没有了,还要面子做什么?”安祁瞟了一眼一直跟在身后的秦二,“还有,现在你们巴结着我做什么,还不向这位求求请,”安祁诡笑一声,“也好日后寻个好去处啊?” 秦二听了安祁的话,怪笑一声,“要说我秦二,那可是响当当的人物,我可没空听你们在这里求来求去的,痛快的,签了字,我好给你们找个好人家。不然,”秦二原本就猥琐的气质越发的明显起来,他缩着肩膀笑了笑,像是夜晚乌鸦粗嘎的叫声,“不然,你们知道吗?镇上的胡家可是好去处,这个月,已经从后门抬出去五个啦。大过年的,可不就人不够多了,正好找到了我这里,你说,这不就是可巧吗?其实你们也不用怕,签了死契,没准还能混个心腹当当,也算是出头了。” “抬出去,五个?”这是二重奏,赵家老娘和姑娘同时被这句话吸引,安祁站的近,天上又有月光,就见赵家姑娘的脸色可见的苍白下去。 抬出去五个。谁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即使不是死了,也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对呀!五个,啧啧啧。再有朱家,但凡平头正脑的,都逃不过做妾的下场,但是,荣华富贵却是有了。”秦二也是人精,眼见听了这话,赵家姑娘扬起的小脸多了几分神采,他立刻补充道,“只是,活个十天半月的,换一场泼天的富贵,大约是也值。这一处,还是死契,签了,人家这些大户才能放心的用你不是,不然年限一到,你出去胡咧咧,反倒是让主人家难做。” 秦二暗暗的看了安祁一眼,就见安祁微微的点点头,他才得意的一笑,“现下就是这两处缺人,二位看看商量一下,到底去哪家啊?” “商量,商量什么,不去,不去,你安祁凭什么,凭什么,我呸!”赵姑娘还没反应,那老婆就跳了起来,抓起地上的雪就冲着安祁扔,“滚滚滚。”她几步上前,将赵家小妹向后一扯,叉着腰瞪大眼的看着安祁。 “赵妈妈还真是学不乖,”安祁原本抱着手臂在角落看秦二胡吹海侃,谁知下一刻战火就烧到了自己的身上,“赵家妈妈可别逼着我重复中午的事情,夫死从子,我说了什么,妈妈只管听着就是。” “而且,她们就是不听也没有什么,抓住了,按个手印,也就结了。”秦二在一旁帮腔,看着赵妈妈的气势像是清晨的雾气,看着庞大,却轻易的被消灭。看了这么久,又亲自参与,与其说安祁是要卖掉这两个人,倒不如说一直在逗他们,秦二一边配合着安祁,一边还在想,不然刚才路上为什么不让自己去官府存档,不存档的契约,签了也没有什么用啊! 真是不明白,秦二看着身边冷笑的年轻人,觉得自己完全参透不了他的意图。 “赵妈妈,你可不要逼我!”安祁不耐烦的皱着眉头,“罢了罢了,既然死契不愿意,那就签个活契就是了,也不用很久,三年,赵妈妈,这是我的底线了!”安祁冲着身边的秦二一使眼色,秦二立刻从兜里掏出几张纸。 像是秦二这样的人,身边总是随身带着各种各样的契约,死契有,这样三年五载的也不缺。 秦二狞笑了几声,一把抓过赵妈妈的手,在在身边的碎木茬上一蹭,随后,契约上就多了一个血手印。 赵家小妹一直躲在赵妈妈身后小声抽泣,秦二的动作太快,直到他放开赵妈妈,抓住了赵小妹,她都没有反应过来,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手印落在纸上。 完了,一切全完了!两人瘫倒在地上,一时间万念俱灰。 “早这样不就结了!”秦二收好两张纸,转身向着门边走去。 安祁蹲下身,看着两人呆滞的躺在地上,意味不明的笑了几声,“赵家的两位何必担心,不过是几年时光,忍忍也就过去了!” 赵老婆的眼睛咕噜噜的转动,瞟了一眼安祁,带着刻骨的愤恨。 安祁伸手盖在赵老婆的脸上,微微施加了一些力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赵家妈妈,要知道,最难揣度的,就是人心。现在这样任人宰割的滋味可好受?”安祁放开手,站起身,冷冰冰的看着地上的两人,“想想猫猫,你们都受不了的,就怎么忍心对个孩子下手。” 安祁转身就走,声音在寒冷的冬夜慢慢消散,“以后,还望二位好自为之。” 秦二一直靠在门边等安祁,看他出来了,就把手中的两张纸塞给他,“我还是不明白,你这样又有什么意义?” 安祁漠然的看着远处,随手接过两张纸塞进兜里,“没什么!这大约是最狠的惩罚了。回去吧!” 第56章 一个儿婿不回来 即使赵家村仅仅只是个几百人的小村落,但是,在这里,权利的更迭与斗争同样激烈。权利的三方互相牵制,任何一方都害怕另一方出头,所以,在这样诡异的平衡下,小村庄的生活依旧宁静而安详。 赵家的两人再也不会跑到安祁跟前刷存在感,生怕下一刻就会被秦二带走,卖到不知名的地方去,其实她们不知道,安祁逼着她们签下的契约根本毫无效力,而且,那两张契约不在别的地方,就在安祁的手里,从一开始,安祁就没有想要真的对他们母女做什么,如果不是她们对猫猫太过分,甚至,他都不打算用这样的方法。 安祁和齐默住在村子的边缘,就像是一个局外人一样冷眼旁观着村落的发展与变迁。 其实这样宁静的生活也很不错,不会有什么权利的纷争,不会有这样或是那样的仇恨占据心灵,虽然生活非常的忙碌,但是依旧很充实。 就是这样平淡的生活,一转眼,就是九年时间。 猫猫从小小的一团,长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安祁把她教育的很好,童年那些苦难的阴影并没有困扰着她,所有的阴霾终将离去,而生活,依旧在继续。 猫猫出嫁的那天,安祁哭花了眼,这个孩子,在自己的庇护下,终于平安长大,将要创造自己的幸福。 大红色的嫁衣,让这个冬天都变得格外的温暖起来。 一直都很懂事的猫猫在这一天也哭的像个孩子,随着年龄的增大,她知道自己的安祁爹爹这份情谊到底有多么难得,没有了自己的爹爹,又怎么还会有自己呢?大概,在模糊的记忆中,那双手,抱住了自己,也抱住了自己一生的幸福。 猫猫坐在花轿里,拼命的扭头看着还在冲着自己挥手的爹爹,“爹爹,我会幸福的,你也要幸福。” 对,我们都会幸福。安祁握紧身边人的手,我们都会幸福,感谢你的祝福,我的,女儿。感谢你们从一开始就陪在我的身边,从未离开。安祁歪着脑袋靠在齐默的肩膀上,感觉身边人小心的把自己护在怀里,然后,安静的微笑。感谢我们的相遇,感谢我们的相知,感谢我们的相守,感谢上天,让我们一直深爱着彼此。 红色的花轿渐渐的远去,留下一道红色的旖旎的痕迹。愿我们,幸福。 猫猫出嫁了,但是她生活的很幸福。 猫猫当了妈妈,再有了小猫猫,所以,这样就可以了吧? 安祁抬头看着天空,碧空如洗,但是,安祁总觉得自己能够看到一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面孔,冲着自己感激的微笑,无声的致谢。 所以,这是一个极其幸福的任务。安祁捋了一下自己白色的头发,这个世界的人,过了三十五岁后总是苍老的特别快。 “安祁!” 安祁回头,是默默!高大的身躯已经不再挺拔,漆黑的长发已经如雪,但是他看着安祁的眼神从来都没有改变过,温柔的,包容的,深情的,专注的。那样我的世界只有你最重要的感觉,从来都没有改变过。 安祁在阳光下哈哈大笑起来,这样也好,即使是这样,我的默默依旧是天下最帅的老头。 似乎是在一不小心的时候,我们就已经一起到了白头。 十几年的风风雨雨在爱人的陪伴下总是显得格外短暂,但是,就像是在玩一个已知结局的游戏,我们不会恐惧游戏的结束,而是在期待着下一次的重逢。 “小笨蛋!我们回家吧!冬天天气冷。”齐默上前摸摸安祁的脸,有些凉,他不赞同的皱皱眉头,那么不爱说话的人,这时候,却一遍一遍不厌其烦的叮嘱安祁那些早已经重复多遍的话语。 安祁含笑听着,轻轻的拽拽齐默的头发。 齐默只得停下,略带无奈的看着安祁。好吧,好吧,知道安祁不爱听这些,没有关系,自己总会在他的身边。 头发开始不断的脱落,牙齿也开始松动,皮肤失去了年轻时的活力开始变得松弛,皱纹也慢慢的爬上了眼角。 可是我们依旧相爱。 安祁躺在床上,握紧默默的手,无论我变成了什么样子,我们依旧相爱。 谁都没有想到,在这个世界,竟然是默默先一步离开。 没有人会在早晨温柔的叫安祁起床,没有人会在夜晚为他轻轻的掖好被角,没有人会温柔的念着他的名字,“安祁,安祁,我的小笨蛋。”没有人会不赞同的看着安祁捣蛋,却在看到他的笑脸时,一起开心的大笑。再也不会有一个人,做的像是默默一样好。 仅仅一天,就是这样的漫长与孤单。习惯了两个人的体温,一个人的冬夜,实在是太过寒凉。 幸好,我不用等很久,安祁闭上眼睛,把两人交握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身体紧紧的相贴,我的爱人,希望等我从梦中醒来,可以一眼就看到你,听到你的声音,“安祁,我的爱人。” 默默,我的爱人,我的心情,永远和你一样,期待重逢。 “本世界结束,开始脱离。”迷迷糊糊中,安祁还在想,默默真是狡猾,竟然已经算好了自己离开的时间吗?不过这样也好,谁都不会忍受只剩下一个人的痛苦,我们所要做的,就是等待下一次重逢,满怀希望。 安祁和默默翻修了村头破旧的土坯房,但是却始终没有离开。平时也不会有很多人造访这座只剩下两个男人的房屋。所以,当安祁和默默的尸体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是两天后。 因为是冬天,他们的身体依旧像是活着的时候一样。平静而安详,紧紧的相拥。 已为人母的猫猫靠在自己的丈夫怀里,捂着嘴,虽然泪流满面,却在开心的笑。 这样也好,这样,就谁都不会孤单,无论是上穷碧落还是下至黄泉,都不是一个人,这样也好,相爱的人总会相守在一起,即使死亡都不能把他们分割,这样很好。 猫猫把安祁和齐默合葬在一个自家可以看到的风景秀丽的小山坡。 所以,我亲爱的爹爹们,我们一家人就这样相互守望着吧! 我们终于都做到了当初我出嫁时的誓言,我们都会幸福,并将一直幸福下去! 第57章 一个舞者不回来 漫天的星辰已经开始闪耀光芒,城市中的大部分人都已经选择回到家中,但是,作为不夜城中最大的俱乐部,午夜,正是灯火通明的时刻。 华丽的黑色大理石地面一直延伸到俱乐部的深处,水晶一样的墙壁反射出来往人群或是兴奋或是沉稳的面孔。女士香水的味道,混杂着淡淡的烟草的味道,在封闭的空间中渐渐的弥漫出一个纸醉金迷的世界。 这里是夜晚的世界,也是堕落的世界。 多少人,沉迷在黑夜中,迷失于幻想中的美好而不愿清醒。 就像是现在,舞厅中央那个光芒四射的舞台上激情舞蹈的男孩,紧紧的抓住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白色的宽松的衬衣,微微的敞着领口,精致的锁骨随着激烈的舞蹈动作半遮半露,贴身的黑色长裤衬托出修长的双腿,收紧的腰身在扭动中越加显得纤细,脚下的黑色皮靴在闪动的镭射灯下不时的反射着耀眼的光芒。 甩头,踢腿,激烈的动作,在光芒下飞舞的汗珠晶莹似水晶,左耳上紫色的耳钉神秘而奢华,被拉长眼线的双眼中波光流转,殷红的唇微微勾起,回身的瞬间,送给台下一个不屑而高傲的笑容,配合着那人俊秀精致的面孔,瞬间点燃了台下的所有激情。 欢呼声,口哨声响成一片,人们大声的鼓掌,毫不吝惜的把自己赞赏的目光送给台上肆意张扬的少年。 一曲舞毕,大男孩不顾众人的欢呼声,利索的跳下舞台,三下两下灵活的跑到场外的吧台边,点了一杯白水,悠闲的靠在吧台上,带着一丝嘲讽,冷冷的看着舞池中舞动的红男绿女。 俊秀的男孩子当然不知道,自己的样子到底有多么吸引人,热舞过后,汗水湿透的白色衬衫贴在身上,在闪烁的灯光中勾勒出少年青涩而动人的曲线,即使他微垂着头,只能让来往的人群看到弧线优美的下颌以及诱人的红唇,但是并不妨碍各种隐晦而探究的目光落到他的身上。 这就是,欲望! 少年端着晶莹的杯子,举到眼前,所有的光芒景象经过杯子的折射越加显得光怪陆离。 “帅哥,要来一杯吗?”不知何时,他身边的座位坐了一个身着红衣的女人,成熟而魅惑的熟女风情同样吸引着场中众多的目光。 “不,谢谢!”少年瞟了一眼身边的人,黑色的眼睛晶莹剔透,真是该死的漂亮,对着这样一双眼睛,就是红衣御姐都有片刻失神。男孩也不在意,而是一口喝尽被子中的白水,随手把玩着精致的杯子,白皙修长的手指,却不缺乏男性应有的力度。 即使被拒绝,那女子也不介意,随手撩了一下自己的波浪式长发,优雅的起身,娉婷的走远。 少年也不介意,而是继续把玩着手中的杯子,沉默而疏离的拒绝着众人的靠近。 但是,在这样的地方,永远都不缺乏没有眼色的,或是自视甚高的人。 比如说,眼前这个衣冠楚楚的家伙,虽然长了一张还算是周正的面孔,但是站在少年身边时不断的向着对方的领口飘去的眼神瞬间让人抹消了所有的好感。 “要一起喝一杯吗?”那人随手拽了一下自己的领口,像是不经意一样露出领带上louis vuitton的logo。 “不,谢谢!”男孩甚至没有抬头,只是随口敷衍了一声,继续低头专注的玩着自己手中的杯子,修长的双腿伸直开来,随意的搭在一起,显得漫不经心而又潇洒。 那人并没有因为这样的拒绝而选择乖乖的离开,反而坐在了少年身边的椅子上,微微侧着头,在昏暗的灯光下贪婪的扫视着身边人精致的侧脸,真是漂亮啊!这样一张脸,若是沾染上欲望的痕迹,又会是怎样的动人?这样想着,男人的目光越加热烈起来。 他自认为非常有魅力的低声笑了起来,“何必这样拒绝呢?大家不都是出来玩的吗?”伴随着舞厅里震耳的音乐声,男人的手慢慢的伸到了身边人的腿上。 少年的动作一顿,黑色的眼睛直直的看到男人的脸上,目光犀利而尖锐,“放下!”不知道为什么,男孩的声音微微有些哑,但是这样的声音,却更加的吸引人。 果然,那人不仅像是没有听到少年的话,反而变本加厉的滑动自己的手。 男孩突兀的一笑,勾起的嘴角真的是性感而妖娆。 “waiter,拉菲,价钱算在这位先生身上。”少年眼带挑衅的一瞟,随口向着身后的侍者说道。 这个时候,当然不能拒绝,不就是一瓶拉菲吗?男人有些心疼,但是想到之后,却又觉得值得。 “这酒,算是你请的?”少年的尾音稍稍扬起,像是一把小钩子一样让人越加难耐,修长的手指随手一弹,“很贵的呦!” “没有问题,我请,不就是一瓶酒吗?” 少年嗤笑一声,慢慢的伸手拿起酒,“酒,是好酒没有错。只是这么贵的酒,还是留给你自己的好。”毫无预兆的,人们看着男孩笑眯眯的将酒瓶砸在男人的头上,飞溅起的玻璃混合酒液的浓香,四下扩散开来。 男人捂着头倒在地上,有暗红色的痕迹顺着指缝慢慢的留下,少年却没有惊慌的逃走,而是蹲下身,冷笑着看着哀嚎的男人,露出一个意味难明的笑容,从容的起身,潇洒的离开。 在场的众人看着少年离开,竟然没有一个人想到要上前阻拦。 舞厅里的混乱已经和少年没有关系。 初春的夜晚,风还是带着冬日不曾褪尽的寒凉。 刺耳的铃声突然在午夜安静的街道上响起,少年拿着手机,神色不明的看着来电显示,修逸云,终于还是按下了通话键。 “安祁,你在哪里?不要太晚回来呀!还有,你身边有没有人陪着,要不要我去接你?”电话才刚接通,一个清朗的男声就传出来,带着十二分的担忧询问。 “啊!”安祁低下头,重重的阴影完全的遮盖了所有的表情,“我一个人,你放心吧!马上我就回去。” “一个人啊!”那声音似乎是松了一口气,之后的关心反而有些虚假,“那你小心些!” “嗯,我知道。”安祁压了电话,嘲讽的看着远处有些黑暗的街道,真是关心吗?可笑极了,真是可笑。 第58章 一个舞者不回来 原主所在的舞蹈教室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业界龙头。 毕业于这间教室的著名舞者多不胜数。 原主一年之前不顾家人的反对成功的考进这个舞蹈教室,但是谁知道,却在一年后,怨念甚至深到可以招来自己接受委托。安祁看着眼前沉重的黑色木门,就在这座木门之后,一切的故事都开始于这里,一切的故事亦会终结于此。 “修逸云!”少年的声音带着一些沙哑,随着夜晚依旧寒凉的风慢慢的飘散,安祁低下头,面色有些复杂。 这个人,真是不知道让人怎么样评价。修逸云,说他是个坏人,他却从无恶意,说他是个好人,他却又是原主殒命的罪魁祸首。 你到底在担心什么,你又在害怕什么! 吱嘎——!安祁推开木门,沉重的木门转动时发出刺耳的响声。屋子里早已经熄灯,只有玄关处留下一抹淡淡的光影。 安祁就着这样昏暗的灯光,弯下腰脱鞋。 “安祁,你回来了!”方才还在想的人的声音清晰的从黑暗中传来,安祁的身形微微一顿,低声应了一声,“嗯!” “为什么不开灯,安祁,你为什么不开灯?”那人的声音突然变得尖利起来,随后就是窸窸窣窣的走动声,眼前骤然变得光明起来。 安祁不适的闭了一下眼睛,再抬头的时候,就看见修逸云已经站在自己的面前。 那人平时恬淡温柔的脸上此时写满了不安,他焦躁的喘气,手里紧紧的抓着手机,微皱着眉头死死的盯着安祁,“他不回我短信,他说今晚要去陪客户,安祁,”修逸云突然上前一步,紧紧的抓着安祁的胳膊,修长的手指几乎掐到肉里,“你知道的,对不对,你知道他去了哪里,你知道的,知道。” 安祁使劲一挥手,直接打掉了修逸云的手,语气也有些焦躁,“不知道,不知道,我不知道。”疲惫的按了一下眉心,长叹一声,他直接越过那个因为被推开而颤抖的人,头也不回的向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他难道不是和你在一起吗?” 身后传来的质问声带着溺水后的歇斯底里,像是挣扎在深水中的人失去了最后一根浮木,所有的情绪都在安祁说不知道的时候崩溃,信任在这一刻崩塌,“你明明就是和他在一起。”重物落地的声音。 安祁回头,果然,那人已经跪倒在地上,双手撑在前方,使劲的摇头。 “呵!”安祁抱臂站在原地,看着那人狼狈的姿态冷笑,“你早就这样怀疑了吧!自己的男朋友和自己的好友在一起,嗯?现在终于忍心说出来了?”安祁后退两步,直接靠在身后的沙发上,“既然心底是这么想的,何必遮遮掩掩假装你一直很关心我,真是虚伪的可笑。” 安祁的长腿交叠,右手撑着额头,在脸上投注下大片的阴影遮挡住所有的表情变化,“你当他是宝,可是我安祁从来都没有把他放在心上好不好?修逸云,我再告诉你一次,我对你男朋友没有兴趣,以后,少拿这个烦我。” 说罢,安祁转身就走,身后还能够听到那人痛苦的呢喃,“不是你,不是你,又是谁?” 安祁狠狠的磕上门,就是这样,简直就像是患有妄想症一样,一天到晚都是在不停的怀疑,怀疑,他到底在怀疑什么? 安祁靠在门上,木然的盯着房顶的吊灯,直到眼睛变得酸涩难忍。 这个世界的安祁,大概是最憋屈,最冤枉的了。难怪他会希望自己出手,破解眼前的局面,所以,这一次是真正的扮演吗?任务达成,还会把身体还给原主吗? 现在不是忧心这个的时候,安祁倒在柔软的大床上,回想自己接收到的记忆。 原主考入这个舞蹈室,因为和家人的预期不同而彻底闹翻,大概有些家庭总是非常的古板,总是希望将来的家业会有人继承,那么,扣住了原主所有的资金什么的大概也是可以理解的,但是,原主并没有因为这个而向家中妥协。 兼职的日子十分的辛苦但是也很充实,原主就这样在这个舞蹈学校中留下来。 一次打工归来,原主无意间碰到修逸云和他的男朋友在一起,但是原主并没有声张出去。之后的日子里,两人的关系莫名的开始变得亲密起来。 不过这样的好景不长。 一次三人一同出去小聚,之后,修逸云的态度就开始变得怪怪的。 像是今天这样的对话,已经发生了数不清,如果只是这样还好,关键是修逸云的男朋友又是这间舞蹈教室的投资者之一,修逸云不开心,在稍稍在他面前提一提安祁,他家男朋友很容易就会想到是不是安祁欺负了自家亲爱的,然后,就像是现在这样,原主已经二个多月没有接到培训通知了。 原主向着两人解释过无数次,但是都没有用处,他们就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疯狂的幻想着所有人都会对他们充满恶意,然后,以这样被害妄想症一样的心态来看待一切,所以,既要破解这个局面,又要遵从原主的心愿留在这里。安祁猛地一拽被子盖到头上,明天再说吧,原主还真是送来一个大难题。 第二天六点,安祁起来锻炼基本功,手机安安静静,依旧没有培训通知,这是雪藏,还是什么,大概是报复吧!为了一种莫须有的罪名,真是可笑透了。 不能在等下去了,安祁收拾了一下自己,决定还是到上课教室去看看。 这栋大楼的功能其实是相当的广泛,培训生们如果宅一些,在大楼里完全可以找到需要的一切。 安祁搭乘电梯从一楼直接上了七楼。偌大的教室中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人们来来回回,跳跃,下腰,压腿,做着开课前的准备。 有人眼尖,一眼看到从门外进来的安祁,隐晦的送给他一个同情的眼神。 在场的人哪个会是笨蛋?到底发生了什么,即使没有亲眼看见,但是也能够猜个八九不离十,之前在这里,修逸云不是没有过好朋友,但是结果是什么?那个朋友长期得不到培训的机会而被迫放弃。 所以当人们看到安祁和修逸云走得近了,也就猜到了这样的结果。 “安祁,今天会有顶级的舞蹈老师来授课,那个老师即使是我们舞蹈室请来也很不容易,据说一周才一节课,所以,你一定要想办法溜进来,实在是机会难得。” 原主性格开朗,玩得开,人缘也好,所以在这样明知道是在和投资方对着干的情况下,也还有人想办法给他小道消息。 “依我说,安祁不如就躲在教室里,咱们站的密集一些,想来那个谁也不会注意到的。”有人向着天花板微微的挑了挑眉,话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人们小声的笑了起来。 安祁也笑了笑,姿态轻松的开着玩笑,“那大家可要站好些,挡住了,可要帮我别被发现啊!” 第59章 一个舞者不回来 九点钟,房间的大门被推开,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的众人迅速在脸上摆出最得体的笑容,最庄重的仪容,眼含期待的看着门的的方向。 先进来的,是刚才话题的中心,修逸云,紧随在修逸云身后的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人,要说起来,这个男人确实是有几分吸引人的资本,但是,大家默契的悄悄对视了一眼,就冲着这份神经病一样的姿态,这样的人当然是离得越远越好。 葛晨拍拍手,吸引了大家的目光,这才清清嗓子,微带着一些得意,冲着身后一指,“今天为大家请到了国际知名的舞蹈教师到我们这里授课,这个机会来之不易,大家要好好的珍惜。不过,”葛晨的眼神突然变得犀利起来,“谁要是做了什么,也别怪我葛某人下手狠。” 站在一起的学生借着站在一起的机会,你悄悄的捅捅我,我拽拽你,听了这话,更是露出一些讥讽的笑容。 “其实,”在众人沉默的时候,人群后方突然传来一道清朗的嗓音,其他学生的讥讽也是在暗地里,但是这道声音的主人却把这种情绪明明白白的体现出来,“相比于得罪这位著名的老师,我更加担心的是,”笑声由轻到重,最后更是放肆的大笑起来,“我会不会得罪您的,朋友?修逸云?” 是安祁! 前排站着的学生脸色有些微妙,一时间,即为安祁的话暗暗的喝彩,另一方面,却又担心他这个时候光明正大的跳出来会不会导致更加不好的结局? 前排的学生如同被摩西分开的海一样向两边散开,安祁靠在镜子上,抱臂于胸,微扬着下巴,冷冰冰的看着葛晨,在清晨阳光的照射下,白色的衬衫上银色的暗纹华丽而繁复,微微反射着刺目的光芒,就像是现在问话的那个人,张扬而锋利。 “安祁,你怎么在这里,这个时候你不是没有课程吗?”葛晨看到安祁的身影,微微的皱了皱眉头。 就在这个时候,跟着葛晨进来却一直沉默的站在葛晨身后的修逸云突然上前了一步,他茫然的看着安祁,脸色苍白,“得罪我?你在说什么,安祁?” “不如问问他?”安祁笑了一下,笑意却不达眼底。 修逸云听了安祁的话,看了看身边的葛晨,继而,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脸色大变,他不敢置信一样的摇着头,一点一点的后退,疯了一样转身跑出教室。 葛晨这个时候也顾不上讲话,而是狠狠的瞪了安祁一眼,转身追了出去。 简直就像是一场闹剧,也亏得这里的学员争气,不然,靠着这样的领导,谁还能讨得到好? “安祁,你太冲动了,今天你这样得罪他,以后可怎么办?” 看着围上来的那些带着关心的表情的学员,安祁长叹一口气,随手捋了一下头发,微微垂眸,长长的睫毛落下一片扇形的阴影,显得沉默而无奈,“切,你们莫不是跳舞都跳傻了不成?”看着他们不解的目光,安祁瞟了门口一眼,“没看见修逸云一直跟在葛晨身后啊!这要是老师来了,找示范的,你们谁能挣得过他?” 这一下,众人的脸色都变了。 安祁没有说的时候,人们还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但是现在,却不得不好好的思考一下关于自身未来的重大事情了。 有他在,谁还能够得到老师的指点,有他在,这里的人,谁会有出头之日?之前只觉得修逸云像是一个被害妄想的神经病,但是现在,人们却又有了另一种想法。 之前曾经有过一个学员,舞姿出众,能力也强,然后,就是被修逸云和葛晨逼走,现在是安祁,又是一个出挑的,也遭遇了同样的事情。既然有过了前科,那么,就不能保证之后会不会有,同样也不能保证,假如自己成为下一个优秀一些的舞蹈者,会不会遭遇同样的事情? 说白了,这样的事情如果只是当作一个八卦来听,那么人们顶多愤慨一阵子,但是如果下一刻,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的身上,关系到自己的利益,性质就完全不同了。 安祁站在旁边,面无表情的看着事态的发展,其实,修逸云真的只是有些被害妄想,说他想要打压优秀学员,不是安祁看不起他,而是他真的没有这个智商,不然的话,守着投资方,能用的手段多了去了,何必用这样明显把自己居于劣势的方法?不过,这并不妨碍安祁把人们的想法向着这个方向引导。 原主的想要报复的心情可以理解除了每天上演的质问轰炸和无尽的闲置期,还有一个更加隐秘的原因,也是真正促使安祁到来的原因,两天前,葛晨竟然借着修逸云的名义邀请安祁谈一谈,然后,原主被稀里糊涂带去陪酒,还差一点被怎么样!天知道安祁醒来的时候看到那个被砸的一片混乱的包厢是什么心情。 既要破除这样的局面,又要留在这个舞蹈教室,只有比他们更狠才行。 不如,就想个办法,让他们永远的离开这里。 安祁冷笑着看着事态像自己预期的那样发展,心底给自己点了一个赞,这是第一步,已经顺利的达成。但是接下来,难道要去原主家里求援吗? 如果能够说动原主的家里,现在的问题分分钟就能够解决,但是,安祁摇摇头,这个问题,还是等原主回来自己解决吧,现在自己只能另辟蹊径,想些其他的办法。 “行了,你们慢慢聊吧!我先走了!”安祁冲着身边激动的吵嚷的学员们打了一个招呼,施施然的离去。 其实安祁选择现在离开也是有原因的。 人们的思维已经被导向了一个黑暗的地方,如果安祁在杵在这里,很容易让人们觉得,赶走了他们,现在你安祁可不就捞到好处了?但是他这一走,却明白的告诉众人,我没有这个意思,前后一对比,只会让人们觉得前者更加可恶,而安祁,更加可敬,到底没有那么多心机深沉的人。 安祁面色平静的走回自己的房间,心中却在为自己默默的点赞。下一个目标,就可以开始着手寻找默默了! 第60章 一个舞者不回来 “默默。”安祁握着手机盘腿坐在床上,低声的笑了起来,如果,我们没有忘记彼此,如果,我们还记着曾经的约定,如果,像是我所想的那样,修长的手指在手机键盘上轻点几下,打下默字,点击,搜索。 几秒钟之后,手机快速的返回了搜索结果。 安祁眯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仔细的看了起来。 第一条结果,默安曼,灵魂独舞者,世界顶级舞蹈家,现年24岁,原名聂景默。三届国际锦标赛冠军蝉联者,uk公开赛冠军获得者,黑池舞蹈节的特邀嘉宾。被人们誉为震撼灵魂的舞蹈者。 其舞蹈以强烈的感情而著称,擅长用舞蹈表现等待,寻找。 今年,默安曼决定回国发展,并已经公开表示,将加入归途舞蹈室的团队中…… 剩下的东西,安祁已经没有心思去看了,归途,归途,不是这里,又是哪里?寻找,等待,默默。 安祁抛下手机,甚至鞋都来不及穿,跌跌撞撞的冲出门就向着楼上跑去。 七楼,舒缓的音乐已经开始充斥着整片空间,略显忧伤的曲调像是在向人们凄婉的诉说一个哀伤的故事。 我的爱人,我在这里,你又在哪里? 我的爱人,我在等你,而你又会何时归来? 我的爱人,我不曾停止寻找,我又将会驻守何方? 我的爱人,我心怀希望,期待重逢! …… 安祁平复了一下猛烈的心跳,一点一点走近那道紧闭的门。 红木大门上勾缠的图案像极了安祁此刻的心情,总觉得不够,不够,无论我的爱再深,都不够,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在我没有来到的时候,你又,做了多少? 颤抖着握住门把手,大门慢慢的敞开。 沐浴着阳光的舞蹈教室瞬间进入视界。 那么多人,即使有那么多人,我一眼看到的,只有你。 教室的中央,一个高个子男人正在跳舞。 手臂扬起落下,有力的手松开,握紧,做出环抱的姿势,可是空无的怀中依旧一片冰冷,想要握紧你的手,可是握住的,仍然只是空虚。 跳跃,旋转,俊挺的身姿弯曲成半个圆形,寂寞的弧度,失去了你,找不到你,我将永远都不会完整。 转身,甩头,我的爱人,在我回眸的瞬间,你会不会出现在我的身后,还我以一个深情的目光,缱绻的温柔? 两个人的角逐,成了一个人寂寞的独舞。华丽的舞场,孤单的身影,昂头的瞬间,任由阳光洒遍全身,我依旧在等待,从未放弃。 管他的呢!这时候,谁还会在乎那些学员会不会嫉妒,会不会多想,这时候,谁会在乎? 安祁一个跳跃,瞬间进了中间那片空地。 一样的姿势,修长的手松开,握紧,握住你的手,我将再也不会松开,时空也不会让我们遗忘彼此。 跳跃,旋转,半个圆被拼接完整,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再也没有什么会把我们分离。 转身,甩头,在我们回眸的瞬间,彼此的一个微笑,就是我许给你的誓言,我的爱人,我,一直都在,从未离去。 这本就是两个人的舞蹈,找到了彼此,才会有最美的姿态。 身后贴合的身体强壮有力,耳边,是那人的呼吸声,是谁的心跳声如此的有力,配合着音乐的节奏,一下一下,直击心底! 强健的手臂慢慢的环绕上来,双手渐渐的扣死,微微的弯腰,缠绕,终于,我还是将你锁进了我的怀里,我的爱人。 音乐声渐止,安祁扫了一眼场边的众人,没有几个脸色好看的。 默安曼老师,那是多少人仰望的存在,多少人想要得到老师的一句指点都求助无门,可是现在,安祁竟然直接跑进场中央,和老师一起跳舞,简直不要脸。难道他不知道,安曼老师从来只是跳独舞吗?安曼老师拒绝和任何人配合,现在老师来到这里,多少会给这里的学员一些面子,想不到,安祁竟然钻了这个空子。 安祁站在默默的怀里,好笑的看着场边的人变来变去的脸色。 默安曼只跳独舞,他当然知道,但是,这些人永远不会知道,安曼为什么只跳独舞。 “安祁。”喟叹般的声音,以及越加锁紧的手臂,“安祁。”身后人的下颌搭在安祁的肩膀上,温热的呼吸直接洒到脸上,“安祁,对不起!”最熟悉,最喜爱的声音以一种非常歉疚的语气轻声呢喃到。 在聂景默开口的时候,场边的人就安静下来。只不过,此时此刻的他们,在场中的两人看来,和布景板没有什么差别。安祁伸手,揉了揉身后那人的黑发,对不起什么呢?默默,没有人会比你更好,不要对不起。 “说了要一直照顾你的!”默默轻轻的蹭了蹭安祁的脸颊,带着重逢的喜悦和眷恋。 安祁还没有说话,场边就站出来一个人,正是一开始提醒安祁有老师来的人。他迟疑了一下,才开口问道,“安曼老师,你认识?” “是啊!”安祁靠在身后人的怀里,放松了身体,含笑的看着眼前的人,对于一开始就向自己传达善意的人,安祁也从不吝啬自己的善意,“我们认识很久了,我们也相互寻找了好久。” “所以,安曼老师的舞蹈,表达的,就是这个吗?” 安祁轻轻捅了一下聂景默,示意他回答这个问题。 默默这才不甘愿的抬头,淡漠的瞟了一眼问话的少年,无所谓的点点头。 “相比于一个人的独舞,当然还是两个人配合更好,对不对,默默?” 聂景默的目光从那些学员的身上收回,原本冷淡的眼神在看到怀中人的时候瞬间变得温柔下来,“没错。”我身边的位置,从来都只是给一个人留的,从来,都是一个人的。 “所以,大家无需担心!”安祁笑了笑,微垂的眼眸蓦然睁大,漆黑的眼中带着愉悦的笑意,“我不会抢大家的机会呦!而且,有我在,墨迹墨迹安曼老师,也许会有大惊喜。” 这话一说,大家都笑了起来。场边有些怪异的气氛瞬间轻松起来。 是这样没有错,如果有了安祁的帮忙,大家得到的,可能不只是一周一节指导课,在私下里,很有可能也会得到一些指点,这就足够了,还有什么不满足呢?安曼老师原本就像是一个神话一样,现在有这样的机会,已经足够人们欣喜若狂的。 不过,场中也不乏聪明人,安祁和安曼老师分明不是一般的关系,看看这现在都不舍得放开的怀抱,说是普通朋友,实在是过了一些,不过,谁在乎呢? 大家热烈而愉快的讨论着,大门却被碰的一声踹开! 第61章 一个舞者不回来 巨大的响声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葛晨,喘着粗气,一脸怒色的站在门口,他甚至没有注意到教室中多出来的人,而是摇了一下头,阴狠的瞪着安祁,“你对逸云说了什么,为什么逸云会误会我们之间的关系?” 开始时,门口响声甚至都没有分去聂景默的一丝注意力,在所有人都关注着门口的方向的时候,默默依旧亲昵的贴在安祁的身边,扣紧安祁的手,随着无声的节奏,慢慢的摇摆,旋转,像是在跳一段只有两个人明白的舞蹈。 直到听了葛晨的话,聂景默蓦然停下动作,随手把安祁护在身后,气势全开的看着门口的人。 属于国际顶尖舞者的威势以聂景默为中心弥漫开来。这是一种说不清的感觉,那双黑漆漆的眼睛毫无情感的瞪视着一点,被看着的人就会觉得自己凭空矮了一截。 “安,安曼老师!”葛晨的满腔怒火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从盛怒中清醒过来,这才注意到教室中那个出类拔萃的男人,原本流利的口才也变得结结巴巴。 “我以为舞蹈是一件纯粹的事情。”聂景默的声音没有什么起伏,甚至也只是在平淡的说一个流传于顶尖舞者之间的信条,但是,正是这样的安曼,却让人更加无措。 葛晨顿时一个九十度鞠躬,即使直起身后,也是低着头,嗫嚅着说道:“对不起,安曼老师,我失态了。我只是,只是……” “只是把你的猜疑强加在无辜的人身上,不是吗?”安祁从默默身后转出来,冷笑着看着葛晨近乎谦卑的姿态,迈着长腿走到葛晨面前,“无论我说多少次,你们总是不相信,我对你不感兴趣,也对修逸云没有敌意,要我说多少次,你才会明白?”安祁后退一步,隐隐的退回众人之间,眼角一瞥,看到众人兴味盎然的表情,他垂下眼帘,遮住一闪而过的复杂,“现在是我,之后呢?葛大投资人,之后呢?” 安祁直接转身,直视身边的一众学员,“现在是我,之后呢?假如我离开了,之后,会不会是你们,承受着这样莫名的敌意,然后被不断的排挤,直到……”说到这里,安祁就不再说话,而是微微的勾起嘴角,留下想象的空间给一众学员,而他自己的目光直接越过众人,准确的捕捉到人群之后的默默,看着他包容的目光,以及支持的淡笑。 是的,支持,无论你要做什么,我都会站在你的身边的支持。 之前安祁就有提过这个问题,只不过,默安曼老师的到来成功的让人们压下了这样的担忧,但是现在,甚至安曼老师就在这里,葛晨都敢直接冲进来,这是对于这里认真上课的学员极大的不尊重,安祁适当的在此刻提起这个问题,直接引爆了众人的愤怒,虽然碍于葛晨投资人的身份不敢表现出来,但是,这样的感情与怀疑已经深深的埋在心底,只等待一个契机完全的爆发。 一片沉静中,安祁迈步回到聂景默的身边,像是一个旁观者一样旁观着教室中难得一见的凝滞景象。 投资人,说白了,像是归途这样著名的舞蹈教室,其实并不缺这样一个投资者,放出消息,可能会有大批的人蜂拥而至,也许是在这里发号施令惯了,有些人总也摆不正自己的位置,甚至以为归途的前途是因为自己的存在。 有些人,总要头破血流,一无所有之后,才会认清一些事实。 走廊上响起急促的脚步声,似乎是有什么人快速的向着这里奔跑。 “安祁!”撕心裂肺一样的喊叫,在人还没有进来的时候,就已经传了进来。 尖利刺耳的声音直接让安祁向后一缩。 “安祁,”修云脸色惨败的冲进来,“安祁,你说,如果你不是和葛晨有什么关系,他怎么会知道你没有课,他怎么会知道你的状况?你说啊,安祁!” 安祁原本站在聂景默身后,谁知道,好不容易搞定了葛晨,突然又跑出来一个修逸云,而且翻来覆去就是这几句话,在原主的记忆里就无数次出现的话,在这一刻,安祁也是真的非常非常的同情原主,仅仅是几天,自己就已经受不了了,原主忍受了整整好几个月,实在是难为他了! “够了!修逸云,闭嘴!”安祁暴喝一声,“闭嘴闭嘴闭嘴!别再妄想了好不好?你能不能用一用属于人类的大脑,有一点人类的智商,然后用你少的可怜的脑容量记住,我不喜欢你男朋友,记住!” 一直沉默的安曼突然冷笑一声,高大的男人冷峻的脸上头一次表现出嘲讽这样明显的情绪,他一手扣住安祁的腰,拖回自己的怀里,另一只手直接指向面色苍白站在一旁的葛晨,“他,安祁?”默默低头在安祁发上落下一吻,“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聂景默微微的仰起头,在阳光下的面庞显得孤傲的甚至都有些睥睨的感觉,“他,也配?” 安祁一下子就笑了起来,在默默的心里,当然自己会好的无人能及,看看那两人苍白的脸,以及周围的人隐隐的嘲笑,这个景象,大概就是原主想了好久的景象。 说起来,原主是在是个善良的孩子,从来都没有那么狠的想法,比如说,把人踩进泥里,让他一辈子无法翻身什么的,但是,对于这样有被害妄想的人来说,只有彻底的把他隔离出去,他才会老老实实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去打扰他人。 而舞蹈室,安祁慢慢的握住默默的手,还不够,依旧还不够。 起码,在葛晨的管理下,舞蹈室依旧经营的相当出色,成绩也相当不错,随随便便的换下这个负责人,即使聂景默是著名的顶级舞者,同样也是无法实现的。安祁厌恶的皱皱眉,有了自己的先例,难保不会有其他人遭遇葛晨的毒害,所以,为了原主,还是,彻底的驱逐他们好了! 第62章 一个舞者不回来 “大新闻,大新闻。”事情似乎是都凑到了同一天,舞蹈教室里的冲突还没有解决掉,门外就又传来咋咋呼呼的喊声,透着欢欣与喜悦,“大新闻!”教室的门被狠狠的推开,发出砰的巨响,瞬间打破了教室里凝滞的气愤,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与英国合办的舞蹈大赛即将开幕,获胜者有可能被邀请加入soul天团,安曼老师的舞蹈团……”来人似乎才意识到教室里奇怪的氛围,原本高昂的声音一下子像是被掐住了一样,,迟疑的看了看被声音影响到全部回头看着他的众人,小声的问道:“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门口站着站着的人一脸纯然的无辜,疑惑而迷茫的眼神,让舞蹈室内原本满心阴暗的众人松了一口气,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 “菲斯,你都没有注意到这是谁吗?”人们笑着让开,露出窗户旁边的聂景默,以及,聂景默怀里的安祁,那两人依旧在含笑的对视,即使是教室中这样巨大的变化丝毫没有吸引到两人注意,他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看到的,想到的,听到的,全部都是彼此。 “安曼老师?!”齐菲斯在看清那人是谁之后一脸被雷劈的表情,声音也情不自禁的变得高昂起来。 默默像是被打扰到一样,锐利的目光直接射向大喊的人,只是微微的点头示意。 齐菲斯身体一僵,像是突然被老师点名的学生一样,一段像是已经在心里说了无数次的话吐口而出,“安曼老师,您好,我也是这间舞蹈教室的负责人,同时也是这里的学员,安曼老师,我一直关注您的动态,我非常非常的喜欢您的舞蹈,我一直都想亲眼见到您,今天,我是在是太惊喜了。”齐菲斯一个大大的鞠躬,嘴唇都抑制不住的抖动起来。 安祁安抚的握了一下默默的手,轻轻挣开他的怀抱,笑嘻嘻的站在一边,根据原主的记忆,眼前这个说个不停的人是默默的死忠粉丝,他支持一切和聂景默相关的信息,大概是这次得到了能够进入soul天团的信息,才会高兴到这个地步,再加上突然看到了自己崇拜已久的安曼老师,一时间情绪激动也是可以理解的。 齐菲斯抬头,恭敬的看着聂景默,随后,才像是突然看到安祁一样,原本痴傻的粉丝形象全部不见,白净的面孔上欢快的笑容迅速的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冷肃,“安祁,你怎么在这里,今天你不是没有课程安排吗?” 这话说的实在是有些生硬,原主之所以不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其实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作为一个投资人兼学员,齐菲斯不可能不知道前因后果,而且,之前大家聚在一起的时候,同样就此事嘻嘻哈哈的调侃过,但是现在,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简直在一瞬间变了一个人一样,所有过去说过的,做过的,全部被推翻。 笑眯眯的安祁顿时一愣,接着眼睛就眯了一下,也许其他人还反应不过来,但是,作为一个穿越了无数时空的流浪者,安祁已经迅速的抓住问题的核心。 如果依照原主的记忆,眼前的齐菲斯应该是那种嘻嘻哈哈没有正形的人,不论是舞蹈教室中的哪个人,和菲斯的关系都不错,即使是原主,也和他开过不少玩笑,可是现在,这样的情况,不仅菲斯不像是记忆中的样子,甚至刚才问话中隐隐约约表现出的敌意都可以清晰的被捕捉到。 扫了一眼身边不大高兴的默默,安祁了然的挑挑眉,这就是原因。这样的感觉是不会出错的,就像是有其他的生物妄图侵入自己的地盘,那样发自灵魂深处的震颤,如此的清晰。 修长的手指渐渐的按在眉心,纤长的眼睫在阳光下微微颤动,红色的唇蓦然勾起一道弧度,安祁放下手,插着兜,迈开长腿越过众人直接走到菲斯的面前,不闪不避的直视着他的眼睛。 其实,菲斯现在的心态是非常好理解的,原本自己一直放在心底崇拜的偶像才一出现,怀中就搂着另一个人,就像是自己一路看着成长的孩子突然属于了另一方,不高兴,是肯定的。 安祁回头看了一眼静默的站在远处的安曼,突然想到,这具身体在完成任务之后是要还给原主的,那么就不能在这个时候不注意和默默的相处细节,今天可以用久别重逢模糊过去,但是之后,即使在一起,也要避着众人,不能让人们真的以为安祁和默默是一对,不然,当自己脱离了这个世界之后,原主该怎么办? 不过默默会懂得,就是回头的那一眼,默默什么都会明白的。 “何必呢!”安祁嗤笑一声,随手打了一个响指,“这就讨厌我了?切,之前不是还说,”安祁不怀好意的向后瞟了一眼,“前几天不是还说葛晨身架子好吗?” 此话一出,不光是齐菲斯眼神大变,甚至之前闹剧的主角都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何必呢?原主的那些痛苦,以及觊觎默默的人,又何必客气呢? 极度的崇拜最容易发展成极度的爱慕,这样的爱慕会在心底不断的积累,酝酿,然后,在一个契机中突然爆发,像是火山一样焚毁一切。 所以,不如趁着现在,就想办法把他们远远的隔离出去。 就像是默默那样,冷冰冰的对待这他人和世界,只专注自己一人,同理,作为爱情的另一方,安祁对默默的独占欲也是出于一样的心情。 就比如现在这样,虽然目前只是对于偶像的崇拜,但是之后呢? 爱之深,求而不得,再深的爱都会变成恨之切。所有的崇拜,爱慕,尊崇,都会变成嫉妒,怨愤,憎恶。强求太苦,但是又有几人可以悟透,能够放弃? “你说的,是真的?”一片沉默中,只能听见修逸云颤抖的声音。 “当然是,”安祁低着头,在没有人看到的地方恶意一笑,“真的!” 其实原话只是一句感叹,就是说如果葛晨的身材去跳舞的话,一定也是不错的舞者。但是在这歌时候说出来,顿时就有了不一样的意味。 安祁从来不觉得自己狠,原主倒是谦让的很。只是,不是同样没有让这些患有被害妄想的人放过自己吗?所以,倒不如狠一些,反而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再加上一个祸水东引,大概是能够留下足够的时间,让安祁考虑一下接下去该怎么办。 第63章 一个舞者不回来 其实安祁现在算是四面受敌,除了默默是自己坚实的盟友之外,舞蹈室的其他学员算是亦敌亦友的关系,葛晨和修逸云将安祁视作假想敌,而齐菲斯,安祁默默的皱眉,齐菲斯算是最麻烦的人物了,因为他的身上有一种非常偏执的对于偶像的崇拜,就像是那种最狂热的粉丝,他们关注的不仅仅是偶像表现出来的样子,偶像的私生活,想法,身边的人同样是他们关注的重点。 对于齐菲斯这样的敌视,安祁也是非常的无奈。 但是没有办法,默默的深情与温柔,沦陷的绝对不是自己一个人。只是,这样的崇拜虽然疯狂,但是对于自己却没有任何的威胁,安祁盘腿坐在宿舍的床上,昨天的事情简直就像是一场排演好的大戏,相认,情敌,狗血的如同故事。 虽然在最后的时刻,安祁成功的挑起了修逸云对于齐菲斯的敌视,事情也因此告一段落,但是,这样的挑拨并不会长久,因为神经病的思维总是出奇的相似,相比沟通也会非常的简单,安祁随手磕了磕手机,无奈的苦笑。 还有默默,昨天事情结束后,聂景默就神神秘秘的飞往英国,临走的时候,只告诉自己,万事小心,保护好自己,一切都等他回来。 默默保护自己的心情安祁可以理解,但是,安祁却不能把一切都推给默默去做。原本这就是自己的任务,在默默回来之前,好歹自己也是要做些努力的。 还不等安祁想出什么非常的好主意,第二天,一则通知完全打破了舞蹈教室原本就已经岌岌可危的平静,汹涌的暗潮终于向着这个国内一流的舞蹈教室发起进攻,所有的矛盾与阴暗像是在一瞬间被摆到阳光下,各种暗藏的小心思一点一点的被剥离,暴露在众人的眼前。 学员安祁,寻衅滋事,特此通知进入半年的观察期,在此期间,暂停一切课程与活动,后续安排,静待通知。 这是封杀,还是雪藏? 安祁握拳站在告示前,嘴唇紧紧的抿住直至发白,幸好是自己,如果是原主,这一招该是多么的狠。 诚心向舞,却总是被这些外界因素拖累,半年之后,一切都会来不及,从此,在舞蹈界就很难再有崛起的机会。半年的时光,那是沧海桑田的巨变,到了那时,学员的进度,舞蹈界风格的变化,一旦离开半年,被封闭半年,又还能知道什么呢?长长睫毛低垂下来,安祁漠然站在通告栏前,掩住满身的嘲讽,原主会被打倒,因为他一直纯善,可是自己却不会,因为这样的争斗,早就已经是家常便饭。 这算是什么呢?仅仅是因为昨天的一场舞蹈,该暴露的也就都暴露了,无论嘴上是如何表白自己不在乎,但是谁又能够看透心底潜藏的阴暗呢?原本那些嘻嘻哈哈的学员今天不仅没有表现出同情,反而是一副复杂的神色,更有甚者,有些人已经完全无法遮掩自己的喜色。 安祁抬头,冷笑着扫视了一眼围观的众学员,不屑的轻轻扬起嘴角,清朗的声音中更是毫不掩饰自己的鄙视,“一群懦夫!” 不过是一群失去了进取之心的小角色,只是没有想到,齐菲斯的动作也会这么快,仅仅是默默离开几个小时之后,就是这样一场迫不及待的清除,大概是自己太过碍眼,安祁站在众人目光的交汇处,蓦然放声大笑。 与笑意不同的是安祁冷酷的目光,利剑一般直直的射向躲在人群之外的葛晨,他极尽优雅的扬起一边的眉毛,懦夫,肤浅的懦夫! 如果以为这样就会打倒我,那就大错特错了,说到底,之所以修逸云会不安,会疑神疑鬼,完全就是这个男人的无能,他不能给自己的爱人安全感,却会把造成这种不安全感的原因嫁祸到不相干的人的身上,可怜而又可悲,先不着急收拾你,也不着急动你的爱人,因为此刻看来,归途舞蹈室已经被权利和欲望所把持,它已经不再是国内舞蹈学子的圣地,所谓不破不立,乱世需重典,大约就是这个道理。 安祁再次不屑的冷笑一下,推开围观的众人,忽视他们看好戏一样的嘴脸,直接向着舞蹈室的大门走去,今天,从这里走出去,再回来,这里一定会是一个不一样的世界。 达成目的的方式并不唯一,过程许会有些曲折,但是一样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这就足够了。 作为归途舞蹈室的优秀学员,当然会受到教室资源的优先照顾,之前安祁的曝光率并不低,甚至有一批独属于自己的粉丝群体,安祁长得精致,他这张脸,在大街上的辨识度相当的高,甚至有人曾经戏称安祁原主这张脸去演偶像剧完全不需要化妆。 所以,当安祁到达中英舞蹈大赛的报名现场,好多人都认出了他。 一瞬间的平静后,就是反扑一般的窃窃私语声,透视仪一样打量的目光,带着考究,忌惮,妒恨,或是其他的情绪,对于这些,安祁表现的相当的平静,他安之若素的站在那里,坦然的任由众人的目光对他进行洗礼。上午十点的阳光照射下来,安祁的身影衬着远方蓝色的天空简直就像是一副传承许久的油画。 画中的青年身姿高挑,带着仿佛从岁月中剥离出的淡然与出尘,安静的守望着一个遥远而绮丽的梦想。白色的衬衫,黑色的长裤,这样最最普通的装扮,却有着他人难以形容的气场,那是一种阅历与时间沉淀下来的宁静与睿智,虽然他的眼睛看向的是空无的一点,但是,所有看到他的人都有这样的感觉,他知道自己想要的,并且从来不曾遗忘过。 “您好,我要报名!不是以归途舞蹈室的名义,而是以我个人,安祁!”平静的递上身份证,迎着报名登记老师复杂而困惑的目光,安祁灿然一笑。 不是以归途的名义,而是以个人,安祁的名义。 舞蹈室的盛名,是一种优势,却未尝不是一种拖累。人们看到的听到的,会更多是舞蹈室的背景,以及过去的辉煌,在这样的掩饰下,谁又会看到真正的安祁,所以,如果你想要走得更远,相信我,这会是最好的选择,安祁轻抚着胸口,相信我。 我会达成你想要的,以及,从未得到的。 第64章 一个舞者不回来 这是默默离开的第三天,中英舞蹈大赛如期举行。 安祁画着浓重的眼影,勾画着妖娆的妆容,静静的等待着自己的上场时间。在后台,有选手焦急的走动,有不停的准备熟悉自己的动作的,只有安祁,平静的就像是一个无关的观摩者。 舞蹈,其实是一种情感的表现方式,用肢体的语言来描绘灵魂的呐喊。所以,这样浓烈的情感何须准备,过去的一幕幕,清晰的在脑海中回放。 后台原本嘈杂的声音渐渐的变小,安祁回头,殷红的嘴唇勾起不屑的弧度,果然是归途吗?甚至在这里刚一出现,就引起了众人的不安。其实,完全没有关系啊,现在的归途,早就已经是托着盛名的腐朽的躯壳,投资者与学员关系的交杂,使得舞蹈的圣地不再纯粹,被世俗染黑的灵魂,又该怎样奏响震颤心灵的歌声? 或是在此刻清醒,或是随着它曾经的辉煌一同沉沦。不破不立,归途,已经走到了一个需要选择的路口,生存或是毁灭,又有几个人能够看透? 安祁冷漠的转身,像是完全不认识身后的一干人,原主啊,你要看清楚,这才是你要追寻的舞蹈之路,纯粹的,纯然的,一心一意的,不然,现在这样利益交织的归途,怎么会对得起你为了舞蹈而牺牲的优渥的生活? 是,虽然起因只是因为一个人无端的怀疑,但是,这里,早就已经污浊不堪了。原主是失望的吧! “17号!” 安祁怜悯的看了一眼身后同样怜悯的看着自己的一众学员,毫不留恋的转身,走向自己的舞台。 舞蹈,书法,或是其他的什么技能,安祁原本是不会的。但是走的世界多了,也就逼着自己学会了。 明亮的聚光灯打在身上,让安祁有一瞬间的不适。 相比于其他人为了名声,或是为了利益,再或者是单纯的喜爱而学习的舞蹈不同。安祁学习舞蹈,是为了生存,为了寻找自己失去的,这样的舞蹈,也会更加真挚与浓烈。所有的茫然,所有的挣扎,所有的孤独,都会在这里被表现出来。 高举手臂,向着灯光的方向高昂着头颅,闭着眼睛,一步,两步,三步。 我行走在一个不知未来的地方,我看不清世界,看不见自己,我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我不知道自己渴望抓住的又是什么。 手臂骤然落下,触碰到的依旧只是一片空虚,我在岁月的激流中随波逐流,甚至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寻找什么。 音乐声开始变得激昂起来,舞步开始显得急促,暴风雨一般的鼓点声重重的击打在所有人的心上。 台上的舞者依旧闭紧双眼,随着音乐而跃动,摇摆,旋转。 舞蹈中的情感,那么清晰的传达给台下的众人。17号选手,你在寻找什么,17号选手,你又在挣扎什么? 音乐声变得缓慢低沉,原本激烈的动作变得舒缓,台上的人慢慢的躬下身体,双臂在胸前交叉,做了一个拥抱自己的动作,屏幕上,那人依旧紧闭着眼,长长的睫毛不断的颤动,眼角贴着的蓝色水晶像是晶莹的泪滴,这样风华无双的姿态,为什么脆弱的像是早已经被绝望溺毙? 灯光渐暗,只能看见那个身影一点一点的张开手臂,做了一个迎接的动作。 沉重的鼓声,一下一下,让人心神巨颤,这不是欢迎,而是无奈的妥协。妥协与一种无可违逆的力量,妥协于未知的未来。 灯光完全熄灭,人们呆滞的看着台上。 妥协了会怎样,之后的命运又会走向何方,寻找什么,渴望什么,又是什么会让人这样的绝望? 这段舞蹈,构造了一个世界,抒写了一段未完的故事,灯光熄灭,谁都不知道这个故事会发展成什么样子?未来又会在人们看不到的时候走向何方?把所有的困惑,迷茫都交付给一片虚无的黑色,所有的抉择,所有的痛苦,所有的不甘于愤怒,看似没有表达,但其实,这样沉重的颜色本身就是一种昭示。 从舞台下的场地中传来稀稀落落的掌声,随后像是飓风过境一样迅速的在整个大厅蔓延。人们久久不能平息心中那种难言的情绪,是失落,是期待,又或者是欣喜,在那一片黑暗中,不同的人,又会看到怎样不同的场景呢? “安祁,安祁,安祁!”响亮的口号声由一个人喊出,由一群人喊出,渐渐的汇聚成为一种洪流,点燃了所有人的热情。 灯光亮起,安祁含笑的站在舞台上,那样的笑容,远比璀璨的舞台光效更加耀眼。 “谢谢大家的支持。”安祁握紧话筒,意味不明的看了一眼身后,“对于舞蹈,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理解,但是,我从来都没有忘记过自己选择舞蹈的理由。”安祁一昂头,骄傲的看着台下的众人,“今天,看到大家对于我的舞蹈的支持,我敢自豪的说,我,从未忘记初心。” 安祁冲着台下一鞠躬,坦然的离场。这一刻,舞台下的呼喊声,人们的掌声,就是对于自己的认可,也是自己最希望得到的支持。 舞台后,气氛依旧紧张,选手们或是独自一人,或是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但是无一例外的,他们总是情不自禁的将眼神扫向角落里的归途一行人。除了像是安祁这样的,一心只为舞蹈的人能够敏锐的捕捉到归途的颓势,在其他的人眼中,归途依旧是那个舞蹈界的巨擘,无可匹敌。 看到安祁回来,有些人会投给安祁一个赞赏的目光,但是更多人在看到安祁出现后,则是把目光投向了归途的方向。 “安祁,你一定不知道!”清朗的少年声带着满满的恶意,在归途的人向两边散开后,坐在桌子上的少年满脸嘲讽的看着安祁,“这个,”少年,也就是齐菲斯,抖动着手中的杂志,“你一定是不知道这个。”随手一扔,“要看看吗?” 安祁接住那本杂志,并没有急着去翻看,而是仔细的打量着对面的齐菲斯,那人虽然带着满脸的超风与不屑,但是在表层的伪装之下,分明写满了不甘,失落,愤恨,嫉妒。 安祁若有所感的低头翻开杂志,修长白皙的手指间,默默的脸庞突兀的出现,尤为刺眼的,是默默身边的黑发少年,两人虽然没有什么亲昵的举动,但是杂志的标题却瞬间的让人遐想漫天。 舞蹈界的神话深夜宾馆会见美少年,姿态亲近关系成谜。 安祁看清那个少年的样子后,顿时脸色大变。怎么会是这样,这怎么可能? 第65章 一个舞者不回来 有多久,没有看到这个形象,有多少孤单的夜里,空虚而寂寞的坐在窗边,那些有过的欢笑声,喋喋不休的唠叨声,都渐渐的变成黄色的纸张,深埋在记忆的深处,不敢触碰。思念的触角一次次的滑过,却怯懦的选择避开。 不知道还要等待多久,担心在漫长的穿梭中,那些曾经珍贵的宝贝甚至留不下一个清晰的烙印。虽然不曾后悔,没有后悔,但是,依旧止不住思念。 现在这样,真的太好了,太好了。 安祁握着杂志的手不可抑止的颤抖起来,眼圈也渐渐的泛红。看着那幅图片,看着,看着,眼泪就毫无征兆的滴落下来,落在光滑的纸张上,晕染开一个模糊的印记。 看着看着,安祁就这样突兀的笑了起来。 眼睫上还沾着细碎的泪珠在灯光下闪闪发光,脸上的笑容就像是盛夏的骄阳,带着甚至有些灼热的温度。 笑中带泪,泪中有笑。 该怎样才能诉说这样的欣喜,该怎样才能够表达自己的欢乐,该怎样才能够抒发自己那种复杂的心情? 安祁收好自己手中的杂志,珍重的卷起,护在怀中。 为什么可以这样的开心,为什么幸福来的毫无预兆? 这个时候,就是对面的那些准备看笑话的人都变得顺眼起来,修逸云也好,齐菲斯也罢,他们的愤恨,他们的怨怒,完全不能毁掉安祁的兴奋。 无心在关注之后的比赛,安祁连跑带跳的一路飞奔回宿舍,关起门,毫无形象的在大大的床上滚来滚去。 这样愉悦的心情,甚至在看到第二天的报纸时,都没有消失。 第二天的头版头条,先是一张安祁和默默在归途亲密相拥的照片,再之后,是一张他失态的抱着杂志的照片。 发表文章的记者并没有配说什么文字解释,但是仅仅凭着这两张照片,加上之前聂景默和黑发少年的图片,足够看到的人们想象出一出你争我夺的年度狗血大戏。 这有什么,这样无聊的被用烂了的伎俩,也只能骗骗不明真相的人们。 叮——!叮——!刺耳的铃声在安静的房间内突兀的响起。 安祁抓起手机,屏幕上一个大大‘爸’字,让他有一瞬间的心虚,原主不喜欢男生,可是现在,这样基情满满的照片简直是铺天盖地,家里的人一定会被吓一跳。 安祁清了清嗓子,理了一下头发,小心的按下通话键! “安祁,你马上给我回家来,不许再去跳什么舞,本来还以为你一直在努力,”电话里威严的男声说到这里使劲的喘了一口气,“还想着如果你继续坚持就这样吧,支持你一下也没有关系,可是现在,你看看,报纸上那是什么东西,你安祁丢得起人,安家可丢不起人。” 安祁捂了一下嘴,声音一下子哽咽起来,多少委屈都在这个时候爆发出来,“爸爸!” 那一声带着哭腔的喊声,瞬间让对面的人呼吸沉重起来,原主这个孩子其实是非常倔强的,从他为了跳舞能够放弃家里富贵的生活就能够看的出来,即使是那个艰难的时候,安祁打电话回家的时候姿态都相当的强硬。 原主的父亲或是家人有多长时间没有见过自家孩子这样委屈的样子。 “祁祁,”电话里传来原主母亲的声音,“祁祁,怎么了这是?” “妈妈,”安祁直接小声的抽泣起来,“妈妈,我是真的喜欢跳舞的,今天我还去参加了中英舞蹈大赛,妈妈,您知道吗?”安祁仰着头闭眼,遮住眼中万千的思绪,“妈妈,我是以个人的名义参加的舞蹈大赛。” 电话里是长时间的静默,像是原主的父母这样在商场上拼搏了一辈子的人,什么样奇怪的,肮脏的手段没有见过。 从自家孩子哭起来的时候,二老就意识到不对劲,再之后,以个人的名义参加大赛,之前孩子对于能够进入归途舞蹈教室有多欣喜的样子还清晰如昨,到底是什么样事情才能够逼得孩子放弃了一直努力的信仰? “安祁,”电话又被父亲接了过去,“你真的那么喜欢跳舞吗?” “爸爸,我期待有一天,我可以登顶舞蹈界的巅峰,就像是默安曼老师一样。”安祁揉了揉眼睛,这是一直以来的梦想,怎么能够放弃,已经坚持到了这个地步,剩下的路,就是跪着也要走完啊! “默安曼,那张照片?”男声似乎是迟疑了一下,但是还是提到了这个敏感的话题。 “爸爸,我不知道人们是怎么看这件事的,但是,之前我被关禁闭,”说到这里,安祁加重一下语气,“之前我被关禁闭,听说安曼老师来了,就悄悄的溜去看,当时安曼老师在跳舞,他舞蹈中的意境清晰的传达给我。从他的舞蹈中,我看到了坚持,执着,即使已经有了那样的成就,但是在老师的心底,他的成功依旧是不够完整的,他永远在不断的追求着新的突破,爸爸,这样的心情,是不是很像我的,一时间,我就忍不住跟着老师跳了起来,爸爸,我坚持到现在,”安祁握紧手机,低沉而失落,“真的好辛苦!” 一时间,电话中谁都没有说话,只有有些沉重的喘息声,传达给彼此一些电话后的心情,父母的挣扎与思考,安祁的痛苦与执着。 长时间的静默后,对面的人终于说话了,“既然你喜欢,那就这样吧!有时间,回家吧!” “是的!”安祁深吸一口气,压住声音中的欣喜,“谢谢爸爸妈妈!” 压了电话,安祁倒在床上,开心的大笑起来。 原主就是太倔强,其实从安祁穿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意识到原主的父母应该并不是原主认为的样子。 如果真的是特别特别的反对他,那么,以原主的家庭环境,他绝对没有可能跑出来,还跑到舞蹈教室呆了那么久。所以安祁看到这个电话的时候,一瞬间就想到,何必像是原主那样,一味的和自己的爸爸妈妈死将呢?如果示个弱,服个软,是不是就会有不一样的结果呢?正像是安祁想的那样,事情如同预期一般的发展。 安祁摊开手,懒懒的躺着,脸上挂着发自内心的笑容,真是,这接二连三都是好事,现在的安祁可是斗志满满,真的想要像是原主一样,痛快的跳上一场舞,把所有的欢乐,通过这样优雅的语言,诉说给所有的人。 第66章 一个舞者不回来 安祁顺利的晋级了,毫无疑问。 第二场比赛,依旧势在必得。安祁站在舞蹈教室之内,冲着巨大的镜子,抬手,不断的调整自己的姿势。 如果连贯下来,安祁的舞蹈是一个故事。 寻找之后,自然是相识。这个主题,就是安祁想要传达给台下的观众的内容。 舞蹈也好,音乐也罢,作为一种内心的宣泄方式,空有技巧却缺失情感,是不会引起共鸣的,但是作为一个时空的穿梭者,能够引起安祁情感波动的事情已经太少太少了,唯一珍藏在心底的东西,唯一想要全世界人都知道的东西,只有这个了。 安祁高举着双臂,看着镜子里自己优美而舒展的身姿,灿然一笑。 说起来,两天前的舞蹈大赛初赛结束后,安祁原本以为归途的那些讨厌鬼会跑出来恶心人,但是一直到现在,归途中依旧是一片平静,人们就像是遗忘了之前发生过的一切,平静的微笑,像是在一夕之间,原本那些嬉笑怒骂的学员都长大了一样,似乎一场舞蹈,让他们看到了更加广阔的世界。 安祁随着音乐声慢慢的闭上眼睛,不断的旋转,像是曾经那个久远的世界,已经封存许久的记忆,一点一点的浮现。 “你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们你的背景。” 安祁停下动作,保持着伸手向前的姿势,慢慢的睁开眼睛。 巨大的镜子中反射着这个真实的世界,窗外暖暖的阳光透射进来,有细小的尘埃在光芒中轻盈的舞动旋转,棕色的木地板光可鉴人,上面画着层层叠叠的光斑。 当初好心的劝告安祁的学员一脸复杂的站在舞蹈教室的门口,目光像是看着安祁,又像是透过安祁,看像一个更加遥远的地方。 安祁没有回答他,而是接着闭上眼睛,随着音乐动作起来。 所以,这就是原因吗?人们平静的微笑,有礼的招呼,仅仅是因为看到了更加大的利用价值,就像是之前,他们会嘲讽齐菲斯或是葛晨,但是却没有勇气离开这里。 “我以为我们是一样的。可是,你明明就有更好的资源,为什么?” 安祁一个旋转,利落的摆出一个姿势,“我们不一样。” 安祁睁眼,却没有停下动作,“楚河,我们不一样,不是我们拥有的资源不同,而是我们的追求,我们的本质不同。即使是家里切断了我所有的经济来源,我可以一天打四份工,但是,我从来没有忘记过自己的追求,我从来没有忘记过自己对于舞蹈纯粹的喜爱。” 可是你们不同,就像是这个已经开始颓败黑暗的舞蹈教室一样,你们已经忘记了自己选择这条路的理由,任由阴影渐渐的侵蚀自己的灵魂,直到彻底的忘记曾经的誓言与梦想。 安祁睁开眼,楚河已经离去,刚才他站立的地方只剩下一团空无,被遗忘的纯真年代的绮丽的梦想,终究还是随着这座舞蹈教室,一同的坍塌了。 中英舞蹈大赛第二场,安祁画着上一场的妆,平静的等在后台。 从眼角拉伸出的妖娆的藤蔓,聚集在一起的冰蓝色的水滴,纯黑的眼眸中看不到任何紧张焦急的情绪。 “6号选手,来自归途舞蹈教室,楚河选手。” 楚河平静的越过安祁,甚至没有留下一个眼神,人类之间的交情有时就是这样的奇怪,就在几天前,还是站在同一个阵营一同调笑的盟友,今天,却又因为身份的改变而渐行渐远。 音乐声响起,舞台灯光变成蓝色,楚河纤瘦的身影在灯光的照射下简直就像是一尾深海中的人鱼,姿态优雅的摇曳。 随着楚河的动作,安祁的脸色渐渐变得难看起来。 这就是现在纯粹的归途的学员吗?就是这样? 安祁低声笑了起来,声音嘶哑,他抬起手,遮住了半个面颊,在昏暗的灯光下,原本绿色的花纹变成冰冷而沉重的黑色,妖娆也变成扭曲的触手,在手指的缝隙间,冰冷的双眸死死地盯着台上跳舞的那个人,楚河。 这段舞蹈,简直不能再熟悉了。 “吃惊吗?即使,你能和安曼老师跳舞,又能怎么样?”少年的轻笑声,带着独属于这个年龄段的青春的气息,但是内容却让人不寒而栗,“即使你有背景又怎么样?一个抄袭别人舞蹈的人,又怎么有脸再次和安曼老师一起跳舞呢?” 归途,归途,早已经走上了一条真正的不归途,虽然现在,混迹在这座舞蹈教室的人依旧沉迷于过去的辉煌,纸醉金迷的生活早已经腐蚀了他们所有的雄心壮志。 原主,这也是你希望我来的原因吗?其实不是,你只是气愤于纠缠自己的人,和害自己的人,可是你却没有看透,这一切之所以会发生,完全是因为这颗大树,早已经从根部开始腐烂,毫无挽救的余地。 权利的倾轧,恶性的竞争,他们所有人,都已经走在覆灭的道路而不自知。 “所以,齐菲斯,这就是你希望的吗?用一个学员的一切以及未来,来满足你卑微而肮脏的愿望。”安祁没有放下手,声音透着一种金属般冷硬冰寒的感觉,“齐菲斯,你会看到的,即使他抄袭了我的舞蹈,又能怎么样?” 安祁放下手,不屑的看着舞台上激烈的跃动的人,“即使是一样的动作,我也会让你清晰的看见,我们之间,到底有什么不同!”安祁微微扭头,扫了一眼身边的人,像是看到下水道中一条微不足道的小虫子,随手打了一个响指,高傲的指着齐菲斯的脸,嘴角也勾起一个代表着轻视的弧度,“你们,从未被我放在心底。” 说话间,台上的舞蹈已经停止,最为归途优秀的学员,楚河的舞蹈还算是精彩,从台下的欢呼声就可以看出来。 他回到舞台后,看到安祁的眼神,微微有些不自在,但是这一瞬间的不自然也飞快的被掩藏起来,这没有什么,安祁家里资源那么多,他不会在乎这个比赛的,这没有什么,楚河不断的对自己说,强压下心底不断翻涌的愧疚。 “7号选手,安祁!” 听到自己的名字,安祁冷笑着整理一下衣服,“我真为你们感到可怜。” 身后两人难看的脸色才不在安祁的考虑范围内,当聚光灯亮起的瞬间,安祁告诉自己,从现在起,这个舞台,将会是自己的! 第67章 一个舞者不回来 聚光灯,耀眼的有些刺目,像是整个世界的目光都聚焦在这里。 抬眼望去,台下却是一片漆黑的荒芜,只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不断的从四面八方传来。 “7号选手,请开始你的表演。” 安祁点头表示明白,缓缓的闭上眼睛,摆出一个飞翔一样的姿势。 大概是因为闭着眼睛,身体的其他感官被无限的放大,原本只是隐隐约约的声音此刻清晰的就像是在耳边响起。 “这个动作,好熟悉啊!” “是啊,和上一个表演者是一样的吧!” “这两个人的号码还挨得这么近,啧啧,不可说,不可说。” …… 这些议论,安祁听到了,但是他没有理会,像是一具没有生命的雕塑,安静的闭着眼睛,稳稳的维持着自己的动作,不见丝毫的慌张,只是专注的捕捉着音乐的节奏。 蓦然,安祁动了,像是那个被展示在高台上的塑像突然有了生命,灵动而真实。 台下顿时炸开了锅,如果之前的开场动作一样人们还能够找到一些理由,现在,这样几乎是照搬的动作证明这二人之间必有一人是抄袭啊!一般来说,人们首先想到的肯定是后一个人抄袭,而不会去怀疑前一个人,一时间,观众的情绪都有些激动,即使一些人意识到不对劲或是有不一样的看法,在这样的大环境下能做的也只是安静的旁观。 “下去,下去,下去。”整齐划一的口号声简直像是提前演练过一样,人们通过这样的方式表达对于台上舞蹈者的不满。 安祁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就像是台下那铺天的口号声只是原本音乐中的声音,优雅的舒展着自己的身姿的安祁微微的露出一抹笑,像是无奈,又像是嘲讽,在他身后的大屏幕上,这一抹笑配合着妖异的妆容有一种说不出的攻击性的美,带着锋利的感觉,直接的传达给台下所有人。 一个旋转,安祁的脸部直接面向观众,原本闭住的眼睛瞬间张开,点漆一样的眸子中没有惊慌,没有愧疚,只有高傲,倔强,坚持,这是问心无愧的眼神。 站起来高喊的人们被这样的笑容和眼神震了一下,原本高昂的口号声开始变弱,火爆的情绪也逐渐变得冷静下来,一些没有被注意到的细节张开细密的大网,一点一点肢解一开始留下的偏见与愤恨。 舞蹈大赛有四位世界级的专业舞蹈家,原本出了这样明显的抄袭现象早已经该被叫停,可是,任由观众们喊得如此的激烈,那四位老师安稳如山。 来看舞蹈的观众大多是舞蹈爱好者,他们对于舞蹈的评比更多的是浮于表面的美观程度,更深层次的东西,只能是冥冥之中一种模糊的感应,既然现在评委老师们没有发话,人们暂时按捺住心中的疑惑,安静的看着安祁的表演。 音乐,早已经褪去了一开始的柔和,稍稍有些急促起来。 男人之间的友情就是来的这样突兀而自然,也许只是因为一个小小的念头的契合,就会越来越接近彼此。 音乐蓦然变得激烈起来,安祁连续做出几个大幅度的跳跃,修长的双腿在空中划出一道道狂野的轨迹,纤瘦而挺拔的身体也随之弯曲出一个优美的弧度。 纵然只是一个人的舞蹈,却轻易的表现出两个人的感觉,人们像是真的能够直白的看到两个人是如何的成为朋友,成为生死之交,看到他们成为知己而无比契合的舞步,甚至看到契合背后那种愉悦的心情,这是舞蹈界的一种高难度的技巧,通过动作来直观的表现出情感。 比如说安祁现在的几个跳跃,分明是在向着旁观的人传达一种由于思想上的共鸣而引起的激烈的情绪波动,那样的动作,几乎可以让所有认真的观看的人用双眼来感受舞者的欣喜,那种找到一个契合的伙伴的欣喜。 台下人的议论声都变得非常的小,人们开始安静的欣赏这段像是早已经看过的舞蹈,即使它的动作已经是第二遍被演绎,但是就是为了这种在舞姿中清晰的传递给众人的情感与情节,也该献上一份尊重。 安祁跳舞的时候努力的做到心无旁骛,但是台下那么大的声音他又不是死人。 虽然对着齐菲斯放了狠话,但是安祁也在担心,如果,那四位老师被收买了,自己只能暂时顶着一个抄袭者的名声,日后再做翻身的打算,现在的发展结果,实在是出乎意料的好,那四位老师,不能证明他们全部都干干净净,至少,他们都是真正欣赏舞蹈的人。 想通了这一点,安祁越加全心的投入到自己的舞蹈中去。 这一段舞蹈,安祁原本希望表达的是爱情,可是不行。原主的身体还是要还回去,一些因素就不得不考虑进去。 只不过,即使仅仅表达友情,安祁的舞蹈中的感情也足够充沛。爱情,友情,界限并不是那么明显。 感谢苍天,让我遇到你,让我了解你。 这就是安祁本次舞蹈的全部主题,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这只是一个生命中的小插曲,但是对于安祁来说,这是最珍贵的记忆,缓缓的睁开眼睛,温暖的笑意缓缓的流淌出来,带着细碎的光芒,流向那些遥远的岁月。 九十度的鞠躬,安祁冲着台下的老师行礼,真心实意,“谢谢各位老师给予我的这次机会,是非自在人心,我一直都是这样认为的。” “7号选手,你的舞蹈非常的精彩,我明白你的意思,拙劣的模仿永远只能够仿出相似的外形而不能复制内里,希望你的舞蹈之路越来越宽广。” “谢谢老师。”安祁含笑低头,纵然脸上的藤蔓妖异而奇诡,但是他的笑容就像是一个得到肯定的大男孩。 “7号选手,我期待你的下次表演。” “谢谢老师!” “坚持,努力,我送给你的四个字。” “我会努力实践我的梦想的,谢谢老师。” 四位评委,三位对于安祁的表演做出了极高的赞誉,甚至第一位老师极其不客气的挑明了一些观众隐约感受到的东西。 最后一位,安祁站在灯光耀眼的舞台上,直直的凝视着最后一位迟迟没有说话的评委。 那个中年男人,不断的握紧松开手中的话筒,黑暗,很好的帮助他隐藏了脸上所有的表情,让人们无法窥视他的内心。 “我认为,”略带沙哑的声音在人们的等待中慢吞吞的响起,“一个对于舞蹈不够纯粹的人是不能够进入舞蹈的圣殿的,”说到这里,那个中年男人像是下定了决心,之后的话变得干脆利索,“7号选手,我认为,你现在根本没有资格站在这里,因为你不配!” 第68章 一个舞者不回来 你不配,你不配…… 这三个字简直就像是一个魔咒,在大厅中不断的回响。 是什么,让他这样有勇气的,冠冕堂皇的说出这三个字? 安祁低着头,长久而沉默的应对着这样的局面,像是陷入一个不知道怎样抉择的梦境,久久不愿醒来。 人们同情的给予台上的舞者理清思绪的时间,安祁趁机理清了事件的前前后后,这种看似毫无意义的行动终于在此刻完全的串联起来,有人的目的也暴露无疑。 齐菲斯根本不在意安祁是否能够晋级,凭心而论,楚河的舞跳的不错,但是和安祁比起来,还是有些差距,那么,他这样做的唯一理由,就是恶心安祁,在他的身上抹上一个污点,把他拽离安曼老师的身边。 真是偏执而疯狂。 “我不配?”舞台上笔挺的站着的人像是从梦中惊醒一般,呓语一样的重复着这三个字,满满的失望与不屑直接换来了观众的欢呼,三位评委心照不宣的眼神,以及中年男评委突变的脸色,虽然他依旧强作镇定的坐在原地。 安祁冷笑着抬头,轻轻的向前迈了一步,硬跟的舞蹈鞋在舞台上发出卡塔的一声,在安静的表演大厅中像是被放大了一样让人们的心神为之一震。 就像是一个开关突然被按开,原本面无表情的安祁突然生动起来,修长的手指伸出,直直的指向台下,带着追根到底的狠绝与犀利,声音平静但是庄重而严肃,“老师您以为舞蹈是什么?披着肮脏的外衣闯进舞蹈圣堂的人又到底是谁?”说到这里,安祁微微抬头,高傲的一笑,整个人都像是在聚光灯下闪闪发光,“您或许可以轻视我的舞蹈技术,但是对于我对舞蹈的真诚却不允许您的侮辱!对于您的指控,原本,我是不愿意做的这么绝的!” 安祁扭头,毫不掩饰的在脸上露出一个恶意的笑容,直直的盯着舞台的后方,“既然来了,总要露露面啊!”安祁潇洒的向着舞台后方一挥手,摆出一个邀请的姿势,“归途舞蹈教室的学员兼投资人,还有归途教室某学员的情人兼投资人,何必遮遮掩掩不敢露面呢?” 全场寂静,所有人都紧紧的盯着舞台后方的红色幕布,幕布安静的垂在那里,没有丝毫有人要出来的迹象。 “楚河,你要看清楚,”安祁嘲讽的勾起嘴角,微微的眯着眼睛,“你做了这么自毁羽翼的事情,又有谁会出来帮助你呢?”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人们肯定不能同意安祁离去,一个接一个的炸弹被抛了出来,所有人兴奋的看着事态的发展,等待更加震撼的爆料。偌大的舞台,即使有主持人,舞台下也有评委观众,但是这个时候的安祁,足以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让他们甘愿静观事态的发展而不是阻止打断。 或许还是有人不愿意! 这里面,只有最后一位评委有些不安,一个小小的学员,毁了也就毁了,但是,作为能够被请来这里当评委的人,纵然不是德高望重,也是有社会地位的人,阻止他。 中年男人霍的一下站了起来,汗湿的手死死的握着话筒,直觉告诉他,舞台上这个笑得恶毒而耀眼的年轻人的话,不能让他说出来。 “7号选手,你已经晋级了,请不要妨碍比赛程序,马上离开。” “不不不。”安祁摇摇手指,“如果今天不说清楚,那么我会一生背负着污点。” 安祁扭头搜索了一下主持人,快步走到他身边,轻轻说了一句什么。 主持人了然的点点头,向着后台走去。 中年男评委看着舞台上的发展,忍不住掏出一块手绢,擦了擦额头不断冒出的汗。 没有让人们等很久,很快,大家就知道安祁做了什么,舞台上悬挂的巨大屏幕上开始播放一些画面,不是别的,正是安祁上一场的比赛录像。 完了,中年男评委颓然的坐在椅子上,话筒也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双手紧紧的捂住脸,似乎是在借着这个动作遮挡不断刺来的异样的目光。 安祁的舞蹈是一个完整的故事。一个完整的故事又被分割成不同的阶段独立成章。 谁是谁非一目了然。原本观众的流动性就大,这一场的观众有好多没有看上一场,或者上一场那么多的选手,早已经让他们忘记了其中一个选手到底跳了一段什么样的舞蹈。但是今天,如果把这两段舞蹈放在一起,人们还有什么不明白呢? “这段舞蹈,我是跳给一个人的!”安祁笑了笑,目光中带上了一些回忆,慢慢的变得幽远起来,像是穿透时空看到了曾经逝去的时光,“所以,它不容玷污。”有些轻忽的语气,但是没有人会怀疑其中的真实。 安祁冲着台下一鞠躬,沉默了一下,才开口,“耽误了各位老师与观众的时间,我非常抱歉。我热爱我的学校,但是,对于还在努力考进归途的学子们,我只想说,归途,早已经不再纯粹。”安祁捕捉到摄像机的位置上,“修逸云,我知道你在看,你敢不敢问问你身边的人,之前那次饭局他到底做了什么?归途的投资者们,你们从来都没有考虑过归途的真正归宿,对于这样一个地方,我选择……” “慢!”清亮高昂的少年音打断了安祁将要出口的话。 安祁身体一颤,直直的看着声音传来的地方。 在那里,一道修长的身影慢慢的从黑暗中走进光明。 清秀的面庞上满是高傲与嘲讽,黑色的短发随着主人的步伐微微跃动,干净利落却不失华贵的打扮彰显着少年的身份,他目光锐利的扫视全场,直到看到舞台上安祁的身影,那种目空一切的表情蓦然柔和下来。 “安祁,相信我,留在归途,它不会再让你失望的。”黑发少年几步跃上舞台,轻轻的拉住现在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的安祁的手。 “童童?”略带迟疑的声音,不确定的称呼,安祁知道它回来了,但是却从没有像现在这一刻如此清晰的触摸到它的存在。 “从今天起,我承诺,归途将会重现辉煌!”少年轻抚一下眼角,高傲的冲着台下露出一个微笑,拉着安祁转身离去,之后的事情,自然会有人处理,既然它回来了,就不会在允许自己的宿主独自一人苦苦挣扎,用这样近乎于自毁名声再洗白的方式来达成任务,我们本就是一体,自然要同经风雨! 第69章 一个舞者不回来 从舞蹈比赛现场出来,所有的烦躁都像是被剥离开来,留下的,只有纯粹的开心。 春天的阳光,带着让人微醉的明媚,暖暖的铺洒开来,安祁牵着自家小系统的手,悠闲的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 于是,繁华的大街上,就出现了这样一副场景,两个同样俊秀的少年,手挽着手,无言的默契在他们身边流转,仿佛不需要语言,他们都可以明白彼此在想什么,只要一个眼神,他们就能明白彼此传递的信息。 “童童,我很高兴!”安祁突然停下脚步,微微侧着头看着身边同样出色的少年,春风吹过,扬起黑色的头发在空中轻盈的舞动,安祁的笑容温暖而真实,微微压低的声音带着春天希望的气息,缓缓的流淌,细密的缠绕,“你能再次回来,我很高兴。” “真是蠢宿主!”系统不高兴的撅了一下嘴,却迁就着安祁的动作停在原地,虽然它没有看向自家宿主,语气也是万分嫌弃的样子,但是,微红的耳根完全暴露了它的真正想法,宿主说高兴自己回来什么的,真的很开心啊,“我一直都在啊!只要你用精神微微的探测一下,就知道我一直都在啊!” “我当然知道,可是童童,你不懂,现在的你陪在我身边和之前的那种看不见的形态的陪伴是完全不同的。”安祁长叹一声,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轻声笑了起来。 远处的碧蓝色的天空上缓缓的飘来几朵白云,却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慢慢的消散,终究,什么都没有留下,阳光,就那样直接的,执着的照射下来,即使被阻挡住一时,终究还是会是晴天。 “呐,蠢宿主,之前我没有和你说就去了英国,你不会生气吧!你都不问我去做了什么吗?”小系统看着自家宿主一副感慨的样子望着远方,忍不住出声问道。 “我确定,你不会害我,你一直都向着我,那么我还有什么担心?至于你做的事情嘛!”安祁摸摸下巴,评价似的将系统从头看到脚,“我认为,没什么需要注意的。” “好吧!我知道,我知道!”系统看着拉着自己走在前边一点的安祁的后脑勺,小声的嘀咕,“希望之后你不会揍死我。” 当安祁牵着自家系统回到归途舞蹈教室的大楼时,与安祁轻松愉悦的心情相反的,是那里的一片混乱。 怒吼声,嚎叫声,奔跑声,不断的交织在一起。 有学员,有工作人员,甚至还有一些教师,大家聚集在一楼的大厅中,兴致勃勃的围观大厅中的本色表演。 安祁带着小系统,悄悄的挤在一边,仔细观察着场中的情况。 葛晨那张英俊的面孔算是毁了,上面横七竖八的都是指甲抓过留下的血痕,笔挺的黑色西装早已经被扯得乱七八糟,此时他满脸愤怒的瞪视着对面的人。 安祁几乎认不出葛晨对面的修逸云,短短几天不见,修逸云憔悴的简直像是变了一个人。原本经过精心打理而显得柔顺整齐的栗子色短发爆炸式的立在头上,白皙的面孔上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眼睛因为长时间得不到足够的休息而布满红色血丝,身上的白衬衫看样子很久都没有换过,领口袖口的脏污十分的明显,此时他带着一身的癫狂,偏执的盯着对面的爱人。 看到他这个样子,结合之前的记忆,安祁几乎可以想象修逸云彻夜不眠的蹲在某个地方,目光空无的盯着虚空中的一点,赤红着一双眼睛,机械的一遍遍重复着,“他没有回来,没有回来,没有回来……”这样的场景,想一想就让人不寒而栗。 只要一点点的诱因,修逸云这样的人就会像是进入一种奇特的状态,他只接受他认为的,而忽略所有的解释,真相。 就比如今天,安祁在舞台上一句不甚明确的话,就可以完全的点燃他的幻想,一发不可收拾。 狠心吗?安祁问自己,答案当然是不。 无论在那个世界,人和人之间都是相互包容的,但是,这样的包容有一定的限度,超出这个限度范围,就是麻烦。原主总是不停的忍让,才会使得这两个人得寸进尺,步步紧逼。 和安祁不同,小系统的情感都是依托与安祁以及安祁的任务,面对这两人的惨状,小系统只会觉得无比的畅快。 “这就是你们希望的?”有人在安祁和童童身后这样轻声问道,“这是归途啊,看到它现在的样子,你们开心吗?” 安祁没有回头,不屑于回头,这个声音的主人,似乎依旧没有从海市蜃楼一般的美景中清醒,即使已经赌上并且输掉了自己的未来,他还是什么都不明白,妄图挽救早已经被蛀虫嗑空大厦,用逝去的繁华来粉饰辉煌。 “楚河,不是我希望它变成这个样子,而是现在的它,本来就是这个样子。”安祁伸手指了指场中小丑一般对峙的两人,又扫视了一下周围看戏看的开心的围观人群,“甚至于你,本身也像是这个时时刻刻散发着腐烂臭味的地方一样,让人恶心。”安祁转身,目光犀利,毫不留情的开启了嘲讽模式,“楚河,你真的让我恶心,我以为,你会道歉,而不是厚着脸皮站在这里指责我。” “噗。蠢安祁你真是强人所难,如果他有廉耻与风骨这种东西,又怎么会做出刚才的事情?”相比于安祁的柔和,小系统在这个时刻更加犀利,自己可以叫宿主蠢,但是外人欺负他,绝对不行。 楚河毕竟不是那么厚脸皮的人,只是齐菲斯许下的诺言太过美好,美好到楚河宁宁愿选择性失明,忽略所有的不安,困惑,茫然,美好到他可以抛下自己所有的尊严,扑倒在地,摇尾乞怜,美好到他可以用自己的未来,换取一个渺茫的承诺。 在安祁的目光下,楚河的面孔越来越苍白,不是因为那一句句刀子一样的讽刺,因为那本就是事实,他之所以会失态,是因为终于有人,明明白白的撕开了光鲜前的那层遮羞布,把所有的不堪,直接摆在阳光之下。 道歉,认错,只是一句话,但是楚河说不出来,即使汗水已经爬满了他的额头,但是那三个字像是有千斤重,压在心间让人窒息,却始终无法说出来,这种沉重,源于一种信仰的破灭。 安祁也不逼他,而是转身继观察事态的发展,就是这么一会功夫,大厅中多了好多黑衣服的保镖。 “那是soul天团的人。”小系统扒在安祁的耳边说悄悄话,“看着吧,蠢宿主,这是我的承诺。不会让你用那种自毁清白再逆转的复杂方式达成原主心愿的!” 第70章 一个舞者不回来 大厅中的气氛肃穆而凝重,空气都像是被冻结了一样,这样绷紧的氛围,无形的压力甚至止住了修逸云尖锐刺耳的喊叫,让他从自己的世界回归现实。 归途,就要变天了,所有人都不会怀疑这一点。 对此,那就是有人欢喜,有人忧愁。虽说归途即使是在国际上也是鼎鼎大名,但是,同为一流的舞蹈教室并非仅此一家,实力不相上下的培训机构之间的明争暗斗从来都没有停止过,数次交锋,归途有输有赢,实力不落后,但是也没有特别突出。 而soul天团不一样,那是一个已经封神的传说,那是所有舞蹈界的人都不得不承认的神话,那是追求舞蹈至高境界的学子做梦都想要接近的天堂。 在归途这个近乎风雨飘摇的时刻,soul天团的出现,无疑是绝境中的巨大逆转,甚至是一个更上一层楼的巨大契机。 “所以,soul天团到底来做什么?”受到大厅中肃穆的氛围的影响,安祁也情不自禁的压低声音,和身边的小系统暗暗的咬起耳朵。 童童复杂的看了一眼安祁,抿了一下唇,才颇为无奈的说道:“蠢宿主!” soul天团里有谁,归途里又有谁?童童认为在soul天团的人出现的瞬间,安祁就应该明白一切的,他们远渡重洋来到这里,总不会是打酱油的呀,当然是为了给安祁撑腰啊! 其实话一出口,安祁就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傻问题,心底有隐隐的猜测但是却又不敢完全确认,因为他没有那么大脸,把一切都归结到自己身上,可是童童的话显然证实了安祁认为不可能的那个猜测,所有接下来的一切,当然是为了你啊。 大门再次被推开,凝固的空气像是因为外边吹来的风开始流转,人们松了一口气的下一刻又再度紧张起来,一个高瘦身影站在门口,阳光打在那人梳得一丝不苟的白色短发上,带着一种刺破阴霾的感觉,瞬间印刻在所有在场人的心底。 外国人,淡蓝色的眼睛扫过众人,没有在谁的身上有丝毫的停留,冷漠而强势。 有人随着他的示意打开了大厅中的电视,巨大的屏幕上似乎是一个新闻发布会的现场。 “我希望,”那个严肃的老人走到电视前,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他的语气带着传统贵族独有的缓慢优雅,抑扬顿挫,“所有人都可以记住今天,记住接下来你们会看到的,然后,用你们的一生去践行它!” 屏幕上,发布会的现场显然已经布置完毕,记者媒体也已经准备就绪,下一刻,一行人快步走进发布会大厅,依次落座。 又是一群陌生的面孔,用理所当然的语气平静的投下一颗巨大的炸弹。 “从即日起,soul天团将向归途舞蹈室注资百分之八十,股权占有百分之八十,归途的原有资金及股权将继续保留在原投资人的手上。”发言人笑了一下,“也就是说,假使归途原本资金是一千万,soul天团将会再出资四千万,以丰厚的资金支持归途的发展,以上。” “请问归途是否会并入soul天团,作为天团的下属子舞蹈教室?” “这个,不会!”发言人摆弄了一下面前的话筒,“soul只是出资者,虽然拥有绝大部分的股权,但是我们不会干涉归途的经营,不会抹消归途这个品牌。” “那么soul天团从这场交易中又能得到什么呢?因为就目前我们看到的,听到的,都是天团比较吃亏一点。” “我们不想毁了归途,我们期待着归途的成长,但是显而易见的,”发言人耸了耸肩,“归途现在的状况并不好,甚至可以说非常的糟糕。好吧!”发言人摆摆手,“这些都不是真正的理由,我以为你们知道,安曼老师是这里的人,他爱自己的祖国,就是这样。” “据我们所知,归途目前发展良好,声誉也不错,仍有大量的学生选择归途,为什么您会认为归途的情况非常的糟糕呢?” “哈!这很明显,众所周知,中英舞蹈大赛其实是soul推出的,大赛的情况我们当然会关注。相比于注重一个舞者的技术,我们更加看重的是那个舞者的品德。但是显然,我们失望了!” 台下媒体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就在几个小时前,那场大赛上发生了什么,在座的媒体心知肚明,但是这样遮掩在阴影里的东西被这些外国的家伙毫不客气的扯去了遮羞布,实在是难堪,可是,有什么办法呢?事实就是事实,谁都不可能退回到之前,阻止事情的发生。 像是没有看到台下记者难看的脸色,发言人接着说道,“对于归途的投资这样巨大,我们当然会采取一些措施引导归途的发展,最重要的一条,就是责权分明。在soul里,学员就是学员,投资方只是单纯的投资方,这两者之间,我们认为是不需要有所交叉的,所以,归途的发展模式也应当是这样。” 这句话一出,不只是发布会现场的媒体开始小声的讨论,就是归途的学员,也在低声的议论。 之前的大赛,虽然有人没有参加,但是,几乎所有人都看了那场比赛,明眼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学员,投资方,归途,黑幕。 从来没有任何一个时刻,这几个字眼能够以如此羞耻的姿态紧紧的连在一起。 相比于其他人那种复杂的心情,安祁只是握紧了身边童童的胳膊,这样高调的姿态,这样毫不留情面的发言,狠狠的抽在那几个人的脸上,比如现在,躲在角落里的齐菲斯,脸色苍白的简直像个鬼。 电视里的发言还在继续,发言人终于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但是台下的媒体心情可不算是美丽,“那么请问,对于那些有投资的学员,该怎么处理?” “这并不困难,放弃其中一样!学员,或是投资者。” “假如作为投资者,他们是否有机会对舞蹈教室的运营做出干涉?” “天呐!当然不会,不然我们这样做又有什么意义呢?投资者可以提出意见,然后由专业的管理团队进行评估,而且,管理团队,也会不定时的重组,我们将尽可能的保障学员的利益,”发言人的表情有些意味深长,“有些人或许是想错了舞蹈室的定义,它不是单纯的企业,而是一个培养人才的基地,我们更加重视的,是学员!” “如果原有投资方不满意现在的运营方式而选择收回投资,是否对归途有影响?” “没有!为什么我们要增加原有的四倍的资产,就是为了防止这样的情况发生。我认为,归途,从现在起,将进入一个崭新的时代,我们认可品行与实力,拒绝一切让人不齿的行为,归途的学员,切记!” 白发老人拍拍手,将众人从电视中吸引回现实,他严肃的盯着众人,“我希望,今天的事情,是最后一次!学员,拼实力,投资者,安静的支持,至于评委,我们也会采取相应的措施,就是这样。” 第71章 一个舞者不回来 天翻地覆,就是这样,在短短的几个小时之间,所有的事情都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逆转,这跌宕起伏的曲折性,狗血天雷的故事性,简直都够标准参加年度大戏的评选了。 因为soul天团的新闻发布是面向全社会的,所有关注中英舞蹈大赛的人和不关注的人都知道了这条消息,甚至有的人因为这个劲爆的话题而专门去看了自己不感兴趣的领域,在这个话题下聚集了越来越多的目光。 黑幕,这就是黑幕! 看了比赛录像,即使是不懂舞蹈的外行人也能够清晰的分辨出6号和7号选手的不同,前者带给人们的是单纯的对于舞蹈的美学的欣赏,用高超的技巧,行云流水一般的动作征服观众的眼睛,但是后者,在兼具了美学的基础上,通过优美的肢体语言构建了一个情感充沛的世界,震撼的是观众的心灵,由此,孰强孰弱,一目了然。 对比太过直白,这样连普通观众都能够发现的事情,作为大赛的评委怎么可能分辨不出,昧着良心说话简直不要太明显。 看了比赛过程,人们觉得安祁的反击也不错,因而迅速的记住了7号选手,面对这样的窘境,没有歇斯底里,没有嚎叫愤怒,而是用实力,用之前比赛的记录,温和礼貌,有理有据的狠狠打脸,观众几乎都听到巨大的啪啪啪声。 疼吗?人们笑嘻嘻的留言,对于这样的事情,当然是站在7号选手一方啊! 和人们兴致勃勃的八卦心理或是觉得无比解气的心理不一样,本次事件的当事人可不好受,不说别人,单说那个中年男评委,比赛结束不过一两个小时,就出了如此的大事,soul天团那是什么地位,自己又是什么地位,说句不好听的话,就是自己骂上十天十夜,也未必顶得上soul天团方面的一个肯定的点头。 完了,全完了,这就是男评委看过发布会后的第一反应,苦心经营多年的名声,仅仅因为一次鬼迷心窍,就全部没有了,然而,这不是结局,这次事件,远远还没有结束。 与观众们津津乐道或是当事人惶恐不安的心理不同,同属圈内的一些聪明人则是敏锐的捕捉到了事件背后隐藏的东西。 国内风气一向如此,虽然有越演越烈的趋势,但是之前这样的事情并不是没有发生过,可是这一次,如果说仅仅是因为soul方面不满中英舞蹈大赛上发生的事情显然有些说不过去,于是,作为本次事件核心人物的安祁,就这样被有心人关注起来。 人多力量大,想象的人多了,也就有猜测越加接近事件的真相。 真相是什么,当然是给安祁撑腰啊! 虽然这一次的任务,在人前要遮掩情侣关系,但是默默怎么会放任自己护着的人受这样的委屈,特别是在自己完全有能力碾压的对手的时候,即使安祁已经通过自己的方式狠狠的打了回去。 除了圈里人,一些擅长寻踪的观众也在心底有了些猜测。 可是,事情扑簌迷离实在是难懂。安祁和安曼老师跳舞,安曼老师和黑发少年,安祁失态,安祁和黑发少年自然而然的亲密关系,最后,人们得出一个看似靠谱的结论。那就是安曼老师和黑发少年关系不一般,黑发少年和安祁是死党,而且好久没有联系,所以才会有安曼老师的照拂和安祁失态的照片,这都是因为黑发少年呀! 舞蹈室的众人也有听到这个结论的,他们不大相信,这个时候出头才是傻瓜吧!于是,在这样看似合情合理的解释下,时间慢慢的流逝,第三场比赛即将开始。 这天,安祁在练习室练过舞蹈之后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走向自己的寝室。 童童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安祁也懒得管它,童童像是一个没有长大的孩子,对什么都好奇,但是却绝对不会不知轻重。 “放开放开放开!”刚到一楼大厅,就听到刺耳的喊叫声,这是齐菲斯? 安祁皱了皱眉,快步向着大厅走去。 齐菲斯日子可不好过,他最终选择了撤资继续留在归途,明眼人都知道归途的发展不可阻挡,站上巅峰也是指日可待,而且,一个小小的投资者,无权过问归途的任何情况,还不如留在这里,也许还有一些希望。 原本齐菲斯在归途混的不错,他为人开朗大方,也交了不少朋友,可是谁知道,他竟然会玩出比赛上的那一出,楚河搬着行礼黯然离开的样子人们还没有忘记,谁还敢和他多来往?齐菲斯没有因此收敛,倒像是把本性全部暴露一样,天天都是一副挑衅的嘴脸,这次,不知道又是谁撞到了枪口上。 大厅里围了一圈人,人们戏谑的站在一旁,说不清是在嘲讽还是在不屑,所谓狗咬狗,一嘴毛,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安祁顿了一下,关注的欲望大大减少,齐菲斯,修逸云。 有人看到安祁,冲着安祁招招手,还挪了一下位置给安祁。 毕竟以后原主还是要在这里生活的,人际关系也很重要。这些舞蹈学员的生活很辛苦,此时一起看八卦,大概也是一种友谊的表达方式了吧! “你之前也是投资者,阿晨去了什么饭局你怎么会不知道?”修逸云还是之前邋遢的模样,青筋暴起的手紧紧的攥着修逸云的领口,咄咄不休的逼问。 被握紧的领口让齐菲斯有些呼吸困难,他的脸都有些憋红,拼命的掰扯修逸云突然变大的手劲,还在不断的喊叫。 “葛晨呢?真的好久没有回来了?另寻新欢了?”安祁压低声音问身边的学员。 那人嗤笑一声,“哪里啊!据说是soul方面对他进行调查,说是有好些暗地里的交易都被抖出来了,葛晨完蛋了!” 暗地交易?安祁立刻就明白了,比如说原主去参加的那场肮脏的饭局,葛晨似乎是没少做这样的事。不过,解气的同时,安祁更感觉到一阵开心,这样的处理,为了谁,当然一目了然,默默,我等你回来! 安祁打开手机,看到收件箱中静静躺着的无数条短信,温暖的微笑。 翌日,中英舞蹈大赛第三场,在万众瞩目之下,拉开帷幕。 之前一系列的事件,带来的是更多的关注度,更多的话题,不过因为soul天团的加入,人们更多的是期待,期待看到一场精彩绝伦的比赛。 第72章 一个舞者不回来 灯光渐暗,黑暗中蜷缩的舞者就像是流离失所的旅行者,害怕拥抱世界,害怕被未知环绕。交颈缠绵的眷侣失散在时空的旅途中,看不到希望,也没有未来。 这是安祁心底最压抑的感情,那段孤单的岁月,究竟是怀着怎样的痛苦独自走过? 习惯了两个人的体温,又怎样在寂寞的寒冷中独自生存? 都不见了,所有人都不见,所有的陪伴都消失了,抬手,向着天空的方向,挣扎,攀援,握住的终究是一片虚无,说好了要一直在一起,怎么忍心放我一个人走?骤然弯腰屈腿,伸向天空的手一次次无力的坠下,又一次次的抬起,画出半个圆,留下孤单的残影落寞的不肯离去,说好的,曾经说好的。 终究,只剩下一个人。 音乐慢慢的沉寂,有轻微的鼓点传来,黑暗中那道白色的身影茫然的行走在不知通向何方的路上,没有陪伴,没有同行,痛苦的思念压弯了挺直的脊梁,曾经欢欣的舞蹈跳跃早已经没有了观众,若是从来不曾相逢过,大概就不会在失去后如此的绝望,所有的空气都被抽离,无望的压抑简直让人窒息。 想要寻找一个结局,可是不知道方向,想要找回曾经,时间却回不到过去。 膝盖碰撞在坚实的地面,伴随着突然响起的巨大的敲击声,咚,咚,咚,直击心灵。 谁能帮帮我,谁能救救我,谁能?还有谁能! 能够做到这些的人,早已经失散在时间里,谁能帮帮我,我只是想要一个家,想要找回他。 舞者的动作不曾停止,他依旧一刻不停的向着未知的未来努力的前进,即使那样的前进无比的艰辛,他的努力,从无止歇。 冰蓝色的灯光突兀的亮起,在巨大的白色幕布上落下漆黑的剪影,孤单的,绝望的,疲惫的,却也是坚韧的,不屈的,执着的。 这段舞蹈如此的沉重,音乐结束,竟没有一个掌声,全场寂静,人们沉浸在那种意境中,任由思绪随着舞者的动作起起伏伏无法自拔。 相识,相知,分离,这大概是最甜蜜的残忍。 如果知道会失去,是否还会选择靠近彼此?如果知道会失去,是否会后悔相识?如果知道会失去,是否还会心神交融? 当然,不会后悔。 人们出神的望着舞台上那道蓝色的光幕,看着光下的人即使是跪在地上,却依旧努力的抬头,仰望着天空。 虽然已经被现实折磨的失去站起来的力气,但是,跪着,也要高傲的抬头。 这三段舞蹈,幸福是为了残忍,残忍却又不失希望。 “安祁选手,”许久的沉默之后,之前很直白的表示自己的欣赏的评委拿过话筒,清清自己沙哑的嗓子,“我真的被你感动到了,毫无疑问,为了看向天空,你通过了!” 这个结果是必然的,安祁平静的起身,冲着台下鞠了一躬,接过主持人递给他的话筒,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迟疑了一下,但是还是露出一个不适合场中未曾消散的沉重气氛的真诚微笑,“这段舞蹈,表达的只是过去,我想说,即使是那么艰难的岁月,我从来都没有放弃过希望,即使是跪着走完那段路,即使是爬着走完那段路,我从来都没有想过放弃。最后,谢谢你们,终于都回到了我的身边。”安祁仰了一下头,又快速的低下,“感谢你们回来,感谢我不曾放弃。” 没有人明白安祁到底在说什么,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为安祁的鼓掌欢呼,也许这段舞蹈中的感情沉重而压抑,但是,它同样让人们看到了希望和坚持。 掌声长久不息。 “期待你的下一段舞蹈,一段可以作为结局的舞蹈。”评委老师这样说。 中英舞蹈大赛即将落幕,下一场,就是决赛,安祁通过舞蹈表现出的四段故事也将在这里结束。 相识,相知,分离,那么只剩下重逢。 人们总是期待着一个完满的结局,现实已经太过痛苦,在感情的世界,请讲述一个终将幸福的童话。 “安祁,安祁,安祁!”台下再次传来齐整的喊声,不再是鄙夷的叫嚣,而是一种认可,这是对于一个表演者来说最大的赞誉,我们知道了你想要表达的感情,并且为这样的倾诉而感同身受。 三天,还有三天,就是中英舞蹈大赛的总决赛。 “呐,童童,我真的不想离开,一点都不想离开。默默那个家伙,我什么都知道。”安祁怎么会不知道,种种征兆默默完全是当着他的面做的,如果自己脱离了世界,想也知道剩下的那个人会怎样的选择,这样的念头,仅仅是想一想都会痛彻心扉,更何况是实践的那个人呢? 安祁不说,不提,但是他记得清清楚楚,所以,要加油。不在任务中兑换那些有用的道具,用着血肉的躯体,惨烈的方法,努力的达成目标,可是不后悔,只要知道自己将会得到什么,就完全不会后悔,再多的痛苦也会化为甘甜。 安祁站在阳台上,看着远处闪动的星辰,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低声呢喃,“不过,我马上就有两万五千分了,之后就不怕了!” 安祁身边陪着他一起眺望远方星空的童童听了这话,身体一僵,然后又若无其事的嗯了一声,“蠢宿主,你的舞蹈准备的怎么样,要是拿不到冠军,可别说认识我!” 安祁现在是满心的期待,完全没有注意到小系统那一瞬间的奇怪表现,就被它带偏了话题,“要说技巧,可能我会逊色其他人,但是对于情感的表达,他们可没有办法做到我这么好。安啦,童童,不要瞎操心。” 安祁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转身回寝室,“明天还要练习,童童,不许瞎跑!” 童童没有出声,而是站在原地目送安祁的身影消失。 默默啊默默,安祁的怒火还是交给你吧!我只要做一个安静的旁观者就好!小系统不负责任的想到,摇摇头,把安祁愤怒的样子甩出脑海,抛下心里的不安,愉快的唱起歌来。 愚蠢的小系统完全没有意识到,即使有了默默又能怎么样,一个都跑不掉。 第73章 一个·舞者不回来 第二天一大清早,安祁还沉浸在美梦中,就被高亢的喊叫声惊醒。 “怎么了这是?”安祁迷茫的坐起来,抓了抓乱成一团的头发,摇摇头反应了一下,才懒洋洋的爬起来洗漱。 阳光透进屋子里,带着静谧安逸的美好,驱逐了夜晚残留的冰冷。 在屋子里扫了一眼,安祁叹了一口气,一大早的,小系统的床上又不见了人影,看样子之前那种没有形体的生活把它也憋狠了,现在这是可劲儿的撒欢。 撕心裂肺的喊叫还在持续,真不知道修逸云哪里来的那么大的精力,每时每刻的都在不断的刷存在感,这样可怕的叫声,他的嗓子都不疼吗? 整理完毕,安祁拉开门,就看见最显眼的位置上,修逸云,葛晨两个人呈现对峙的姿态站在那里。 大厅中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毕竟大多数人考进归途靠的还是自身的努力和实力,想要更进一步,当然要不断的学习。特别是看了安祁的表演之后,再加上楚河的对比,好多人对于舞蹈的理解更加精进。 “逸云,你听我解释,之前的饭局真的只是应酬,你也知道,我们归途想要发展,多方的支持是不可缺少的……” 几天不见,葛晨原本意气风发的形象荡然无存,黑眼圈,胡茬,歪歪扭扭的西装,但是此刻,他使劲的拽了一下皱巴巴的领口,还是耐心的和修逸云不断的解释,即使疲惫已经爬满了他的双眼。 修逸云不断的摇头,“你骗我,你骗我,你真的以为我什么都不明白吗?葛晨,如果只是普通的饭局,你又为什么会被带去检查,这样的事情,这样的事情,我要怎么相信你?” “这样的事情根本无可避免!”安祁双手插在兜里,姿态轻松的靠在墙上,趁着修逸云说话的间歇,葛晨还在想怎么解释的当口,低声笑了起来,“逸云,你要知道,这样的事情根本不能避免。” 场中争吵的两人一同把目光转向安祁。 墙边的少年穿着宽松的黑色衬衫和长裤,微微低着头,遮掩住大半个精致的面庞,也隐藏了阴影之下的表情,从他们的角度,只能看见那人勾起的殷红嘴唇妖异如恶魔。 “根本不能避免!”安祁抬头,黑色的眼睛直直的看向葛晨,微不可见的扬了一下眉,“逸云,你要明白,即使是用了soul的管理模式,但是葛晨毕竟还是投资人。” “闭嘴,安祁!”葛晨怒吼一声,却又在看到安祁没有任何情感的,冰冷的眼神后心虚的扭头,他可没有忘记安祁也是那些饭局的受害者,而且,是逸云的朋友。 “什么意思?”修逸云上前一步,挡在葛晨身前,隔断安祁望向葛晨的目光。 安祁打了一个响指,“很简单!”他迈开长腿,几步走到修逸云的身边,亲昵的把下巴搭在他的肩上,轻声耳语,“即使他不再管理归途,但是葛晨手中还握着大笔资产,逸云,你看看,张开眼睛仔细的看看,”安祁直起身,绕到修逸云的背后,单手扣住他的下巴,迫使他随着自己的手的动作扫视整个大厅,“看看这些人,逸云,你知道他们都想要什么吗?” 修逸云茫然的张大眼睛,随着下巴上的力道环顾自己熟悉的地方,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挂着讥讽的微笑,记忆中满是善意的的眼睛中闪动的是看戏的光芒,就像是突然有人打开了遮在修逸云眼前的帷幕,那些忽略的,遗忘的东西一点一点浮现。 “看到了吗,逸云?”安祁依旧在他身后耳语,“他们都在等着你坠入深渊。想想,来到这里,这些学员最终追求的是什么呢?” “是…是什么?”修逸云的声音干涩而嘶哑,像是粗沥的刀子不断的刮在木头上,这个世界让他感到陌生而可怕,那些眼神,那些微笑,还有安祁在身后不断的低语,那么轻松的刻进他的灵魂里。 一阵轻笑声,简直让灵魂都颤抖起来,修逸云感到自己肩上一沉,安祁再次靠在上面。 “无论他们多么努力,多么认真,除了对于舞蹈的喜爱,他们也在追求功成名就之后的生活,名声,金钱,奢侈的生活,逸云,你明白吗?” 你明白吗?你明白吗? 安祁的话一遍遍的回响在脑海,当然明白,正是因为太明白,才会这么不放心啊!才会仇视着每一个接近葛晨的人。 安祁伸手按住修逸云心脏的地方,“你惶恐,你不安,逸云,这样战战兢兢的生活有意思吗?” 当然没有意思,终日惶惶,担心下一刻,葛晨就会拥着别人,耀武扬威。 “不开心,逸云,你不开心,为什么不想着改变呢?”蛊惑一样的低语,带着暗夜种族一样堕落的华丽,诱骗着小羊一步一步踏入精心设计的陷阱。 “改变?”修逸云无意义的重复,“改变,怎么改变?” “只要,看不到他们就好了!”安祁笑嘻嘻的轻声,“多简单,只要看不到他们,这些你担心的问题就都不存在了。”安祁后退几步,挑了挑眉,示意修逸云看向场边的学员,“身材,长相,舞蹈技术,他们什么都有,只差一个一步登天的机会,逸云,你懂了吗?” 所以,你想要说什么,安祁,你想要说什么?修逸云觉得自己的脑子一片混乱,安祁说过的那些话一遍遍的回放,该怎么做,该怎么把这些目光隔离出去,该怎么才能保住葛晨的目光永远只看得到我一个人? 让这些家伙消失,不可能,那么只有带着葛晨离开。 修逸云脑海中的无数种声音渐渐的变成一个清晰明确的指令,离开这里,只要离开这里,就能够避过这些虎视眈眈的学员,就再也不用担心葛晨会被其他的人抢走。 安祁一直在观察修逸云的表情,看到他的脸上出现一丝坚定,安祁就大致明白自己的目的是达到了,至于葛晨,那个一直安静的站在一边的男人,对别人的残忍不代表他会对修逸云感到厌倦,是,也许葛晨比许多人都要讨厌,他的手段也不那么光明,但是对于修逸云,安祁转身向着舞蹈教室走去,一丝温柔慢慢的漾满他的眼眸,那是独属于修逸云的温柔。 一切都向着最好的方向发展,所有的目标已经达成,就是不知道原主打算几时回来。不过,不管这个了,在原主还没有回来的时候,要好好的练习,这是献给默默的舞蹈,只想告诉默默一个人明白,我们受过的苦难,分离,折磨,痛苦,都是为了甜蜜的重逢。 中英舞蹈大赛,安祁势在必得,为了自己,也为了默默。 第74章 一个舞者不回来 中英舞蹈大赛第四场总决赛,今天,所有参与这场盛世的舞蹈学员将在这里角逐冠军的地位,角逐一个机会,一个更加贴近顶级的舞蹈天团的机会。 soul天团,所有舞蹈学者心中的圣地。 相比于前几场比赛的场地,最后的总决赛完全是另一个层次的盛大,堪称国际级也毫不为过,万人的大厅金碧辉煌,华丽的舞台像是王者的殿堂,所有能够进入这里的舞者,不仅因为着这种被认可的程度而欣喜,他们更加期待着自己能够在这样的舞台上征服观众的心。 最后一场比赛,安祁在后台做最后的准备,踢踢腿,伸伸腰,在时不时摸摸兜里的手机,上面有默默昨天夜里发来的短信,只有两个字,等我。 “下面是安祁选手,有请安祁上台。”台上已经传来报幕声。 安祁深吸口气,最后的战场,一定要赢得漂亮。 一路走来,安祁的比赛之路不可谓是不艰辛。抄袭之嫌,评比的黑幕,跌宕起伏的情节发展也让更多的人记住了这个选手。最震撼人心的是上一场比赛的表演,那种黑暗的绝望,不屈的战斗,以及人们记忆犹新的最后结束时的动作,骄傲的舞者即使是奔走在那样黑暗的路途中,即使已经失去了站起来的能力,但是,他依旧没有丢掉自己仰望天空的渴望与追求。 “安祁,安祁,安祁。”人们整齐的欢呼,期待一场更加诚挚的表演,一场心灵的洗礼。 灯光渐暗,音乐声起。安祁仔细聆听着耳边流淌的乐符,缓缓闭上眼,身体开始随旋律舞动。 分离,是为了更好的重逢,像是岁月洗礼过后的陈酿,时间流逝积淀出甘甜芳醇的味道,似是美酒,仅是余香,便已醉人。 重逢的刹那,一如曾经,对视的瞬间,遗忘了天地。 双手合十,高高的托举,你怎么会知道,即使你的目光中没有曾经的缱绻,但是我依旧愿意虔诚的跪倒在地。 所有的痛苦,绝望将是幸福的基石,因为这些过去的岁月,流离的生活,我们比其他人更懂得珍惜。相守不易,情难自己。 等你等你,你说要等你。 优雅的旋转,安静的伫立,柔和的旋律像是看不见的彩带,静静的捆绑了所有人的思绪,所有人都会懂我,只因为你说等你,长候在此,生死不离。 时间没有让我们遗忘彼此,空间也不能让我们分离。 伸出手,轻轻的握住,在这一刻,我会紧紧的抓住你。 是的,抓住你。 安祁蓦然睁眼,这种温柔而强硬的姿态,分明是…… 眼前的人笑得温柔而包容,就像每一次重逢时安祁最喜欢的笑脸。 “默……默默?!”安祁失声叫了出来。 与此同时,台下也沸腾起来,安曼老师,舞蹈界的传奇,就这样突然的出现,像是从天而降一般,带给所有人巨大的惊喜! 所有人,从座位上站起,欢呼着,自发的组成一波波的人浪。绚丽的荧光棒疯狂的舞蹈,闪烁如同天边的星辰。 “安祁,接着跳舞啊!”在一片嘈杂声中,聂景默笑了一下,拉着安祁的手就是一个大幅度的旋转。 即使意识还没有回归,但是身体已经随着默默的力道自然而然的动作起来。 重逢的舞蹈,怎么还可以是一个人的独舞,即使这样做的结果,已经可以让两个人想到之后的新闻会有多么劲爆,但是,有什么关系呢? 就是要在一起,才能表现那种喜悦,缺少了任何一个人,即使感情表达的在充沛,依旧是缺憾。 在场的观众们或许只是单纯的理解这样的重逢,但是,台上纠缠,跳跃的两个人都知道这样能够在无数时空中找到彼此有多么不容易。安祁不知道默默会出生在哪里,默默也不知道安祁会不会来这里,惶恐的期待,期待相遇,却惶恐错失在不同的时空。 高难度的托举,即使前途艰险,但是从无畏惧,只要心怀彼此,终会重逢。舞台背后巨大的帷幕随着舞者舒张的动作缓缓拉开,一排排穿着华丽的男男女女摆着齐整的动作,在鼓点奏响的瞬间,随着突然激越的旋律开始舞蹈。 集体舞,其实是最震撼,最具吸引力的舞蹈。 那些身形修长的舞者穿着统一的服装,表演着整齐划一的动作,抬腿,伸手,甩头,跳跃,一点一点,将默默与安祁围在中间。 狂放的音乐带来的是狂野的动作。这是一场风暴一样的狂欢,酣畅淋漓。 拉着默默的手,安祁笑得张扬而肆意,紫色的耳钉折射着璀璨的光芒,汗湿的黑发,飞溅起的汗珠,旋转,旋转,跳跃,这个时候,谁会在乎?狂欢,只是尽情的狂欢,这是一场源于重逢的狂欢,即使时间逝去,大概这样的场面也不会在人们心中褪色,人们会记得那一场视觉的盛宴,人们不会忘记舞台中那个飞扬的少年,人们不会忘记甚至连呼吸都契合的默契,同样,人们也不会忘记,那种人类最纯粹,最诚挚的情感。 这一刻,甚至评委老师都起身鼓掌,也许安祁的舞技并非顶尖,但是,没有关系,人类总是善于感动,为那些一生追逐的美好。 音乐声止,底下的舞者簇拥在一起宛若盛开的花朵,在花蕊的地方,安祁和默默被高高的托举,双手紧紧的相握,一切的风风雨雨,留下的却是被定格的恒久的甜美,所有的努力,所有的盛放,都是为了这一刻,在一起。 听着台下山呼海啸一般的欢呼声,评委也有些无奈,虽然这场舞蹈精彩绝伦,甚至有安曼老师的加盟而使得它无比的精彩,但是,这是比赛,评委不反对有选手选一二伴舞来起到衬托的作用,但是像是安祁这样实在是有些为难。 说他跳的好,确实是好,但是旁边杵着一个安曼老师,谁敢在他面前自称优秀?再者,一场好好的比赛成了一场狂欢,实在是和比赛的气氛有些格格不入。 这样想,并非是评委们教条,也不是他们在出了之前的那件事情后表现的如何严谨,而是因为这场比赛对于其他的选手有些不公平,几位评委聚在一起,难得的露出一些为难。评定安祁比赛犯规,显然是有些违背soul天团的意思,安曼老师出现在这里大概本身就是一种暗示,但是判定安祁得胜显然让人觉得安祁是沾了安曼老师的光,如此行事,让有心人揪出来,又是另一种意义上的黑幕。 怎么办?就一个字,难! 安祁当然知道他们在为难什么,在看到默默出现的时候,他就已经预料到之后的发展,虽说为了默默豁出去了,但是,原主的心意也是不能辜负的。 第75章 一个舞者不回来 原主希望留在归途。 也许随便在街上抓一个人出来都知道归途和soul天团地位,实力上的巨大差距,如果能够进入soul天团,未来,可以说是一片光明的坦途,但是,原主认定的,却是归途。 更何况,说白了,安祁承袭了原主的舞技,但是原主却不一定有安祁的情感。世界上的舞蹈高手比比皆是,舞技绚烂到让人眼花缭乱的大神不是没有,soul天团之所以能够成功,还是因为看他们的舞蹈不仅仅是一场视觉的盛宴,更是一场灵魂的升华。 这些感情,安祁能够表现出来,这是源于自身的漂泊经历得到的亲身体验,但是,原主不行,原主的情感还是很稚嫩,带着少年那种象牙塔一样的美好,不能给人们以真正的震撼与体悟,也许青春是人们怀念的,但是怀念过后,却空余怅然若失的迷茫。如果进了soul天团,对于他来说到不一定是好事,倒不如在归途,踏实的研究舞技,提升境界,反正soul天团这里,安祁已经为原主挂了名,之后怎样发展,还是看他自己的想法吧! 综上,安祁没有让各位评委老师太过为难,含笑看了默默一眼,拿过话筒,冲着台下朗声说道:“众位评委不必在争论,我决定放弃此次比赛。” 放弃?真的舍得放弃? 不光是观众呆了,就连评委也有些摸不着头脑,拼死拼活的走到了这一步,中间有经历了那么多的波折,眼看这就要登顶王座了,却要突然放弃?之前的一切不都白忙活了? “或许很多人会对我这个做法感到迷惑不解,”安祁的唇角微微的勾起,“认为我是个大蠢蛋!”台下顿时一片笑声。 “但是,我不这么认为!”安祁歪了歪头,挑了一下眉,“今天,能够得到和安曼老师一起跳舞的机会,有几个人能够做到?和安曼老师这一次用舞蹈畅快的交流后,我发现自己依旧还有许多的不足,更何况,本届大赛的冠军奖品,不就是得到和soul天团的接触机会吗?现在我直接得到了天团灵魂人物的指导,说起来,岂不是我赚大了?所以,我放弃。” 安祁扭头看了默默一眼,那张沉默的脸上是一如既往的包容。 “更何况,这样的比赛,本就是对于其他学员的不公平,也许有人会说,这个傻子不仅是个蠢蛋,还是一个圣母。好吧,圣母就圣母吧!这场有了安曼老师加盟的舞蹈,早就超越我现在的层次。” 安祁回身拥抱了一下默默,深吸了一口默默身上熟悉的气息,虽然每天都有短信相互联系,但是人类一直是一种最贪婪的生物,总是渴求更多,安祁暗暗想着自己的积分,满心的欢喜,这一下拥抱,即解了思念之苦,也是安祁无处宣泄的喜悦的表达。 勉强控制着自己放开默默,“毕竟,我已经是在天团中留下名号的男人。”说到这里,安祁冲着安曼一鞠躬,恭敬的询问:“安曼老师,倘若有一天,我的舞技和感情的表达足以配的上soul天团的水准,我是否可以得到一个内定名额加入soul的机会?” “唔~~~!内定~~~!”台下顿时一片善意的起哄声,就连评委也笑了起来。 “内定?”聂景默接过话筒,低沉而温柔的声音清晰的传到每个人的耳朵中,他伸手拍拍安祁的脑袋,揉乱他梳得整齐的黑发,宠溺而包容。 “对啊!安曼老师,答应吗?”安祁认真的看着默默。 “答应他,答应他!”台下观众起哄一般的大吼到。 “好吧!如你所愿,安祁!”聂景默冲着台下挥手,“如果你的水平真的达到了天团的标准,我会记得如你所愿的!” 安祁转身做了一个欢呼的姿势,再一次冲着台下鞠躬,“谢谢一路走来所有支持我的人,我会为了安曼老师的许诺而努力的!虽然我退出了,不过,还是预祝大赛圆满成功!这一次大赛教会我的东西,足够我受用终生。” 安祁再次行礼后,一大群人呼啦啦的退场,原本热闹的舞台上顿时变得清静。 “这倒好,还不等我们决定,选手倒是自己退出了。” “这样也好,省的之后在出什么波折!” “你们啊!”从一开始就旗帜鲜明的支持安祁的评委感叹了一声,看着主持人报幕,“那个孩子,处理事情的手段之高超,远超他的年龄,这件事他干的是真漂亮!如果他真的能够坚持下去,未来的成就绝对不可限量!甚至有可能会是第二个安曼老师。” 第二个安曼老师?也就是第二个传奇? 台上的舞者已经再次开始表演,但是,有了对比才知道,原来,有些差距真的非常的明显,那么,安祁之前推拒的那番话在此刻看来就越加赢得人心。 真是个通透的人! 大赛之后怎样,安祁已经丝毫不去关心。 现在,尤为重要的,是和自家默默确认一件事情。 就在安祁向着台上致谢胡扯的时候,系统已经发来通知,一天之后,脱离本世界,身体将交还给原主。 是啊!这个时空就这样,马上就会结束,所有的感情,那些轻松,愉快,以及感动,都会成为漂泊途中珍藏的回忆。 不知不觉间,两个讨厌鬼如愿被赶出了归途,齐菲斯也不能在兴风作浪,就连之后的路,以及原主的名声,安祁也尽可能的做到了最好,所有的牵绊,都已经有了最好的结局,现在,只有一样。 安祁拉着默默跑到了自己的寝室。 幸好现在是白天,大楼里的人基本还在苦练舞蹈,倒是不担心让人看见。 安祁把聂景默按在沙发上,有些不安的扭动着手指,“默默,那个,那个你知道我会在某个特定的时候穿越时空,”有些不安的低着头,虽然之前两人就已经对这个事情心照不宣,但是,把所有的事情摊开说还是第一次,“所以,一天之后,我会离开,那个,就是,就是说吧,默默,我……”即使再怎样明白默默对自己的感情,但是这样的要求还是有些无理,安祁实在是不知道接下去那些无比脸大的话该怎么说下去,要求默默抛开那些拼尽全力得到的一切,和自己离开什么的,真的异常的难为情。 默默知道安祁想要说什么,也知道他的要求是什么,这些都不是问题,而且,这些也正是默默想要和自家的笨蛋爱人好好的谈一谈的问题。 他拽住面前不安的人的胳膊,一把拉进自己的怀里牢牢的锁住,轻轻的在脸颊上落下数个轻吻,“安祁,不要担心。倒是有一件事,你不许生气。” 第76章 一个舞者不回来 “生气?”安祁缩在默默怀里,诧异的张大眼睛,默默会做什么让自己生气的事情吗?这倒是有些稀奇,默默不把自己宠到天上就得了,难道还做了什么? 聂景默看着怀中的人,张着两只大眼睛,专注的看着自己,还是忍不住在那两只有神的黑眸上各落下一个轻吻。 “安祁,我不能那么自私的放弃soul天团,”默默感到怀里的人身体一僵,暗自责怪自己不会说话,还不等补救,怀中的人就已经颤抖着开口,“我知道,我知道,那是默默的心血,我……我……” “不要胡思乱想,”默默使劲的搂紧怀里的人,“小笨蛋,你知道,在我的心里,只有你才是最重要的。为什么我们不能这样呢?我是默默,而不再是聂景默?” “默默,聂景默?”安祁强压住心底的苦涩,仔细的思索着默默的话,只是默默,而不是聂景默,默默是自己的,而聂景默,却是soul天团的,分开的两个身份,分开?! 安祁一下子意识到了什么,猛然把自己推离默默,双手焦急的捧住爱人的脸,咬牙切齿的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你,做,了,什,么??” 默默只是微笑的看着安祁,用那种自家爱人最抵抗不了的笑容,“其实你猜到了不是吗?” “你真的?”安祁失语一般的看着默默,看着那人笑着点头。 “你疯了,疯了,疯了,默默,你疯了,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明明,明明我马上就可以做到了。”安祁疯狂的捶着爱人,力气不大,却一下下直接打在默默的心里,随后,他直接扑到在默默怀里,有湿意在聂景默的胸口慢慢的扩散开来。 这是最好的办法,默默轻轻揉着胸口痛哭的人的脑袋,笑容满面的抬头望着天空,把我们永远的绑在一起,这中间的过程可以忽略,形式也可以忽略,只要结果是自己想要的,就没有关系,说白了,其实就是一个契约,一个单向束缚的契约。 你活着,我不离,你死去,我不弃。单项强制! 失去自由,失去可能的机会,失去一切自我选择的权利,骑士为自己的王献上一切,不仅仅是忠诚,而是灵魂,披荆斩棘,任由鲜血流变全身。 我之挚爱,至死不渝。 迎接着王的脚步,追随王的离去,随着你清醒,和你一起沉沦,无论走到哪里,都在一起,不好吗? “默默,你这个傻瓜,这是一种另类的仆从契约,你懂不懂,懂不懂?”安祁看着那人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一样,还笑得那么舒心,就忍不住大声喊起来。 “安祁,你的任务其实根本不必那么麻烦,对不对?系统里的道具,”默默看着安祁闪躲的眼神,就知道却是这样没错,“两万五千分,之后呢?每个时空三千五百分,换来我不会被那个时空排斥,安祁,我怎么忍心让你一直那么辛苦?而且,这样也不是没有好处,虽然我没有了自由,但是能够一直和你在一起,还会有合理的身份,再者,我为你做这些,并不是无所求,我要你,”默默把安祁从自己怀里扒出来,仔细的观察着他的所有表情变化,看着他感动的通红的眼睛,郑重的请求,“再爱我一点,再多一点,我想你无论在哪里,只能看到我一个人。安祁,再多爱我一点。”即使默默知道安祁对他的感情根本就不能衡量,但是,爱人,爱情,本来就是这么贪婪。 不仅如此,还有什么是没有想起来的呢? 默默总觉得,自己还是遗忘了什么?不过,不管是遗忘了什么,这样的心情是不会改变的,安祁我的爱人,这个怀中人身体中隐藏的灵魂,再多爱我一点,总觉得自己对你似乎是有所隐瞒,隐瞒了一种偏执而疯狂的情绪,想要自己的安祁,只能够看到自己,只关心自己,只属于自己。 这样的感情,似乎是压抑了很久很久,从默默自己都还没有想起来的过去,到不知道会延续到什么时候的未来。在那个最终的未来到来之前,安祁,爱人请多爱我一点,就是这样。 “默默,默默,默默。”安祁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多爱一点什么的,就是这样,总以为已经到了极限,但是下一刻,爱的深度又会被刷新,根本不够,不够,无论我做了什么,根本不够,安祁闭住眼睛,掩住满眼通红,这一刻,真的想要把自己紧紧抱住的人融进自己的骨血,灵魂,合二为一,只有这样,心中那个空洞才会被完全填补。 “要我说,你们人类就是麻烦!”不知道什么时候,童童跑了进来,站在门边光明正大的看着两人磨磨唧唧。 “童童?!”安祁扭头,咬牙切齿的盯着自家的蠢系统,真是一天不打就犯错,默默不会知道系统的秘密,肯定是这个愚蠢的家伙自作主张。 “别瞪我,契约已定,就不能更改,其实蠢宿主你完全没有必要生气,我知道你们人类总是觉得自己的一些做法有可能委屈自己的爱人,但是你要知道,你的爱人知道了你的付出也会为你心疼对不对?这个契约,虽然对你的默默限制极多,自由什么的统统没有了,但是安祁,你要知道,你家默默想要的幸福到底是什么?”童童噼里啪啦的甩下一段话,飞快的窜出房去,默默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一定要安抚好蠢宿主,不然英明的本系统还是会遭殃。 “该死的系统。”安祁狞笑着就要追出去,却被默默拦腰抱住。 “有一点它说的对。安祁,我想要的幸福,就是我们能一起幸福,你可以在陪我的时候轻松的完成任务,而我,不用担心我们会失散在时空中。从开始就相遇,到结束时一起离开,所以,不生气了好不好?”难得沉默型男默默说了如此煽情的话。 “好吧,好吧,反正已经这样了!”安祁红着脸低头,轻轻扭身亲了一下自家爱人,滑鱼一样的跑了出去。 随后,走廊上就响起安祁追杀自家系统的喊叫声。 默默望着空空的房间和关上的门,目光幸福而温柔。 至于小系统,谁会帮它求情啊? 第二天,安祁和默默坐在大厅的沙发上,安祁不停的胡扯,默默也一直温柔的倾听。 直到“脱离时间到,脱离开始,十,……” 安祁扭头看向自己的爱人,这一次,谁都不会丢下谁,一起离开,再也不会有谁去品尝独自一人那种惶恐,孤独,寂寞。 “三,二,一。” 模糊中,抓住了谁的手,温暖而坚实,无论怎样,我们再也不会放手。 剩下的,大厅中的人,将会是真正的安祁,和把一切献给舞蹈的聂景默。 安祁和默默会幸福,所有人,都会幸福,就是这样。 第77章 一个室友不回来 鬼城的第七层,到处都是一片黑色,只有天空投射下淡淡的红色的光芒,带来些许光明。 安祁黑着脸站在自家的小屋前,双手握拳不断的轻轻碰撞在一起,童童! 自从带着默默和童童回来后,童童就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去,越发的不着家了,必须好好教训一下这个熊孩子。 安祁冷笑一声,看着远处一个模模糊糊的黑色影子一点一点的向着小屋靠近。 “童童。”安祁压低的声音在周围阴森森的环境中越发显得诡异,浓重的不怀好意的感觉直接让远处移动的黑影僵在原地。 “你躲啊!童童,你再躲啊!”安祁向前迈了一步,脚下的碎石块发出喀拉喀拉的响声,为这片黑色的世界带来一点点的生气。 “你家默默真是太没有用了,竟然到现在都还灭有让你消气。”童童的嘀咕声不大,但是在这样安静的环境中清晰的传进安祁的耳朵里。 这个小混蛋!安祁其实没有太生气,只不过是看着童童每天担心的小模样顿时恶趣味爆发而起。 “呐!安祁,你对你家系统太严厉啦!”安祁还来不及进一步吓唬童童,华丽的声线就在他身后响起,这个时候,会说这样的话的,只有那个人,安祁的脑海中顿时浮现一个人的面孔,西方少年的样子,水晶一样的紫色眼睛,总是似笑非笑扬起的嘴角,以及无论何时,都跟在他身后的高大的系统。 安祁回头,果然是住在隔壁的孔雀,就比如说现在,黑布隆咚的地方,金发少年非要穿着一身张扬的红色贵族装,柔软的黑色天鹅绒披风柔顺的垂在地面上,那人端着亮晶晶的水晶杯,悠闲的靠在他家系统身上,漂亮的面孔上满是笑意的看着安祁和童童的大战。 安祁翻个白眼,继续扭头盯着自家的系统,“这荒无人烟的地方,艾尔你打扮这么好,真不知道给谁看?” “这是修养,你这个野蛮人是不会懂的。”艾尔少年随手把手中的水晶杯递给身后衣服英伦管家装扮的系统,鄙视的看了一眼安祁随意休闲的居家装。 说话间,童童小心的绕过安祁向着小屋跑去,眼看就要顺利的跑进屋里,小屋的门被推开,默默安静的站在门口,随意的一眼直接让童童站在原地。 默默眼中闪过一丝笑意,看样子安祁最近是把他吓得够呛,看着童童可怜兮兮的摆出一个求救的姿势,默默摇摇头,直接走到安祁身边,冲着那华丽严谨的如同要去参加舞会的主仆二人点点头,顺带毫不客气的揉揉安祁的眼睛,明明白白的表现出一副你们的着装实在是碍眼的样子。 艾尔少年看到这样的景象,脸都绿了,原本只有一个毒舌安祁,现在又来了一个对安祁毫无原则的家伙,这日子简直没有办法过了。 “任务任务,安祁任务!”就在两方人马对峙的时候,一场唇枪舌战即将不可避免的时候,童童大呼小叫的跑了过来。 安祁嘿嘿一笑,顿时揉了揉小系统的头算是表示自己不生气了。 这黑不拉几的鬼地方,再呆几天就要把人逼疯了,甭管任务世界会碰到多少脑残,但是起码花花绿绿的让人心情好。 安祁抱住默默的手臂,顺便揪住小童童的衣角,好心情的扬眉,“艾尔少年,白白!祝你在鬼城呆的顺心愉快!” 三个人的身影变得模糊,然后黑色的空间平静下来,像是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艾尔带着自家系统,昂首挺胸的走回安祁小屋旁金碧辉煌的宫殿式古堡,看了看自己的高级家具,高级地毯,暗暗的脑补一下旁边的简陋小屋,顿时心满意足。 “安彻斯特,我们也要进行下一个任务了,去准备吧!” “是,我的小主人。”高大沉默的英伦管家抬头,露出一张迷人英俊的脸庞,赤红色的眼睛死死盯着自家小主人,十足的占有欲让艾尔少年恼羞成怒的扭头跑开。 安祁醒来,阳光直直的落在脸上,带来温暖的触感,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房间,太过强烈的白色环境让他不适的闭眼,呼吸间,浓烈的消毒水的味道直冲大脑,安祁瞬间明白自己现在所在的地点。 “任务,复仇!”童童不知道在哪里,但是任务的发布方式却一如既往的简单明了。 意识慢慢的归位,身体的感觉慢慢变得清晰起来。 强烈的饥饿感和巨大的虚弱感猛然袭来,安祁挪动僵硬的手臂按了按肚子,扁扁的,他皱了皱眉,原主真是太瘦了,消瘦的身体甚至可以清晰的数出肋骨的数量,更不用说肌肉什么的,简直就是皮包骨头,这样的身体无一不在提醒安祁原主的情况有多么的糟糕。 一个月前,原主大学时期的室友,在一起车祸中死亡,当原主接到消息的时候,简直就是天崩地裂。 暗恋,甜蜜而苦涩。 暗自品味着那样香醇的滋味,目光也不断的追随,因为那个人的欢乐而欢乐,也因为他的痛苦而伤心,但是这些情怀,却只能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独自体会,这一场无望的爱恋,持续了整整五年。 以好兄弟,好哥们的身份一直陪伴,甚至为自家直男室友的恋爱出谋划策,原本以为一辈子也就这么过了,虽然有些难受,但是原主相信时间能够抚平自己的伤疤,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可是谁知道,就在原主还没有从感情中抽身离去的时候,却突然接到这样的噩耗。 巨大的打击以及失去痛苦,苦恋多年的压抑,曾晶设想过自己带着爱人,他也娶妻生子,大家都幸福快乐的场景瞬间在脑海中破碎,多重冲击之下,才使得安祁出现在这里,至于任务完成之后,原主会不会回来,那要看他有没有想通,不过这就是不是安祁需要操心的了。 任务,复仇,就是为原主喜欢的人报仇?找到车祸的肇事者?真的是这么简单的任务,安祁有些不信,但是童童却一直没有进一步说明,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现在的关键,是要把原主的身体调理过来,还有默默,安祁感应了一下,默默竟然和自己在同一家医院,也就是说,默默被安排的身份是一个病人?? 第78章 一个室友不回来 不论怎样,原主的身体即使是要去做什么,也要好好的调理一下,拖着这样虚弱的身体,别说是复仇了,就是正常的走远一点都是问题,所以当务之急,不如先去找到默默,两人合计一下,然后在把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的童童揪回来,想了想,安祁顿时觉得信心满满。 “小祁,你醒了,你觉得怎么样?”有人推门进来,打断了安祁的沉思。 “大哥!”安祁强撑起身体,却被来人按回床上。 “你说你也不知道照顾好自己,兄弟之间有困难了,张张嘴,大哥还能不管你?” 进来的人一刻不停的埋怨着安祁,但是与嫌弃的话语不同的是小心的动作,他扶着安祁坐起来,又把自己带来的饭菜端给他,“知道你和唐沐关系好,但是你也不能不顾着自己的身体不是,而且车祸,小祁,肇事者现在还没有抓住,你说你就是想到这个,也该把身体养好对不对?” “知道了,大哥,之后不会了!”安祁端着碗,安静的坐在那里,阳光照在他身上,清秀的脸虽然有些苍白,但是顾昊元仔细观察了一下,明显现在的人多了一些神采,像是有什么支撑住了整个人,总算不再是显得那么生无可恋,顾昊元心底有些隐隐的猜测,但是现在说这些没有什么用处,活着的人,总要好好的才行。 顾昊元坐在床脚,目光射向窗外,“当初咱寝室四个人,说好了等老了要一起过生日。天天住在一起,……”顾昊元像是想起了当年四个人青春飞扬的岁月说下的誓言,转眼间一个人就,眼圈一下子变红,连忙掩饰的低了一下头,“小祁,我先走了,你好好的养病,到时候我们一起追查肇事者!” 说着,顾昊元就起身,头也不回的快步向着门口走去。 “大哥,你放心!”安祁捧着那碗饭,神色淡淡的看着窗外,蓝色的天空上有鸟儿的身影欢快的飞过,逝者已矣,活着的人虽然痛苦,总还是有希望的。 咔嗒一声,病房门被合住,安祁把碗放到一边,掀开被子。 身体是很虚弱没有错,但是,这一刻,安祁只想快一点见到默默,见到顾昊元,听了他的话,安祁总是想到过去的那些岁月,对于原主的感情,安祁是感同身受,深爱的人骤然离去,活着的人,只能在痛苦中挣扎,现在,只想见到默默。 安祁扶着墙壁,走走停停,顺着感应到的方向,一点一点的移动。 七楼,加护病房区。安祁神色莫名的看着这个名字,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这是什么情况,默默竟然在加护区? 一排排小房间隔离出一个难以接近的距离,在这里,生死的界限变得那么模糊。 在走廊的尽头的拐弯处,有一间被隔离出来的房间,就在这里,安祁知道自家默默就在这里,可是这里又是什么地方?白色的大门严密的阻挡了所有窥视的目光,整个走廊安安静静,只有安祁一个人站在这里,茫然不知所措。 正当安祁想要推门看看的时候,走廊传来一阵脚步声,安祁探头看了看走廊,看到几个保镖样的男子正在向着这个方向走来,这个时候,在这里被拦住,又没有什么正当理由,难保不会被当成什么奇怪的人,于是他急忙闪进旁边的卫生间,情况不明,还是先观察一下比较好。 脚步声没有停止,紧接着就是大门打开关闭的声音,模模糊糊传来一些对话,“乔默少爷,”“醒来。” 乔默,安祁默念着这个名字,紧接着就笑了起来,默默每次的运气都不错,或是什么好职业,要么就是身份高大上。 安祁观察了一下,走廊里依旧静悄悄,看样子一时间不会有人出来,只好先回去,在做打算,好歹时间比较充裕,暂时还不着急,也不知道默默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只是默默现在的身份和境况,似乎不好直接上前冒然相见。 沿着原路慢悠悠的走回七楼的大厅,大厅里有不少人走来走去,安祁混在这里也不显眼,不过,就在他正要离开的时候,就听见身后一阵奔跑声,还不等安祁回头,就被一双铁臂拽住,狠狠的勒紧一个温暖坚实的胸膛。 被抓住的时候,安祁没有丝毫惊慌,如果连这种熟悉的感觉也没有,那真是愧对了两人的深情。 “我的,我的。”低沉的声音在安祁耳边响起,甚至搂着安祁的手也越加用力。 “小少爷,小少爷。”随后是几个保镖的声音,一圈人顿时把安祁和乔默围了一个密不透风。 大厅里的其他人眼见这情况,要么围观,要么小心的退出去,免得给自己惹什么麻烦,能带着保镖的家庭,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 “放开我,我不认识你。”安祁愣了一下,就开始在默默怀里挣扎起来,本身就虚弱的样子越发显得下一刻就要晕倒一样,可是乔默没有放手,看到怀里的人挣扎,越发收紧了手臂,英俊冷酷的脸上也挂上一丝委屈, “我的,我的。” 保镖看着这撕扯的二人,也开始头疼起来。被自家少爷抱住的年轻人看样子是来这里住院的病人,大概只是在大厅里散散步,可是被自家少爷缠住又是怎么回事?虽然今天少爷一直表现的十分的焦躁不安,刚才更是推开众人跑了出来,但是现在这样的情景要怎么收场? “我的,我的,你是我的,你怎么能不要我?”身后的人完全忽略了大厅里众人的目光,越发把头埋在安祁的颈窝里,不断的蹭来蹭去。 安祁木着一张脸,茫然的看着面前的一排保镖,原本就虚弱的身体根本就不允许他不断的挣扎,干脆也就不自讨苦吃了! 保镖们为难的避开安祁控诉的表情,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就有一个领头的人艰难的开口,“这位先生,实在是对不起,我家小少爷自小有些先天不足,那个现在这样的情况,您也看到了,我们实在是没办法,能不能请您帮帮忙,照看小少爷一会?” 身上的人形生物越黏越紧,简直想要把怀中的人揉进自己的骨血里,见到他的背影,心跳的就那么快,所以抓住他,就是这样。 安祁的身体根本受不了,他只好拍拍环在自己腰上的手,“好,不走,那你乖乖和我回房去。” 默默听话的点点头,知道安祁不走,顿时高兴的在怀中人的脸上大大的亲了一口,虽然还是不变的表情,但是愉悦的心情很好的通过周身的气场表现出来,他揽紧安祁,亦步亦趋的紧跟着他的步伐,一刻不离。 保镖们无奈,只得远远的跟着,看着自家少爷紧紧霸着那个温和的青年。 安祁看似无奈,其实心底是乐开花,刚还想着怎么和默默搭上线,事情就有了转机。 以至于当他走到门口,看到顾昊元去而复返时都没有联想到不好的事情。 顾昊元手上还拿着手机,满脸焦急的在病房门口瞎转,看到安祁回来,他眼睛一下子变亮,不顾默默敌视的目光冲过来,嘴唇翕动几下,最终还是顶着安祁茫然的目光,一咬牙,“小祁,还是要告诉你,唐玲姐昨天出事了!” 出事了?安祁呆滞的看着顾昊元的嘴一张一合,心底咀嚼了一下这三个字,干脆的晕了过去。 第79章 一个室友不回来 唐家父母当了一辈子农民,千辛万苦的把两个孩子养大,看着他们越来越出息,本以为是苦尽甘来,谁知道噩耗却接二连三。 弟弟唐沐刚在车祸中去世,姐姐唐玲却躺在医院中生死未卜,安祁木着脸坐在病床上,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个任务真的没有那么简单,果然,怎么会有那么便宜的事情呢?所以,复仇,复仇,这样不清不楚的任务,到底该怎么破呢?而且,默默,自己之前晕了过去,但是那样堪称幼稚的默默,完全为安祁的此次任务蒙上一层阴影。安祁伸手捂住脸,低声笑了起来,暗哑的笑声在黑暗的病房中慢慢扩散。 怔忡间,一双手臂锁上安祁的腰,黑暗中,身旁的被子中有人慢慢坐了起来,“别担心,安祁,有我。” “默默,你……”安祁一惊,转头去看身边的人,黑暗中模模糊糊什么都看不清,但是那人让人心安的温度就在身边,就连语气都不是白天那种懵懵懂懂,让人哭笑不得的孩子气的话,现在抱紧安祁的,是他熟悉的爱人,是那个足以作为倚靠的男人。 “别担心,安祁,”喟叹一般的声音温柔的抚平了安祁所有的不安与对于任务的茫然,“我什么都知道,但是白天,白天……”乔默的声音顿了一下,“安祁,如果有什么,晚上告诉我。” 安祁沉默的听着,突然笑了起来,“没有关系,默默,没有关系,只要你在就好。没有关系。” 乔默抱紧了怀中消瘦的躯体,享受着难言的安逸,本次任务简直就像是一块巨石,还有自己的融合问题,以及跑到别处去的童童,一切的一切,都昭示着这将是一个艰辛的过程。 “明天去看看唐玲,默默,这件事不简单。还有童童,小家伙说,要提前找一些资料什么的,默默,你不用担心,一切都向着好的地方发展。” 安祁想了一下,此次任务应该不仅仅是冲着唐沐,而是对着唐家,可是,老老实实的一家人,又怎么会遭逢这样的痛苦呢?简直就像是有一只看不见的大手,将那家好不容易爬上幸福彼岸的人毫不客气的拖回深渊,究竟是谁? “别担心,即使是白天,你有困难也说出来,安祁,你知道,无论我是什么样的,我对你的感情和心情都是不会变的!” 黑夜深沉,寥寥几点星光根本驱除不了夜色的浓重,所有人都将在黑暗中挣扎,等待黎明的到来。 五楼,重症监护室,这里和默默待得七楼不一样,在这里,人们大都压抑的哭泣着,看着监护室中被众多管线包围的亲人,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微微波动的曲线,即使亲人只是无知无觉的躺在那里,但是,只要知道他还活着,就会无比的安心,活着,总有好起来的希望,活着,意味着不用阴阳相隔,活着,意味着这个人触手可及,不是那种一碰就碎的记忆,终究会在回忆中褪色,消散。 唐家的爸爸妈妈简直苍老的厉害,与原主记忆中那两位总是爽朗大笑的老人判若两人,原本只是花白的头发似乎在一夜之间全变成了白发。健康红润的肤色也褪去了光彩,苍白的如同枯皮一样遮在脸上,唐父紧紧扶着唐母,两人神情木然的看着监护室里生死垂危的女儿。唐玲的丈夫,坐在轮椅上,斯文的脸上满是疲惫,他眼圈通红,眼中也是血丝遍布,却也是目不转睛的盯着监护室中的人。 “叔叔,阿姨,唐姐夫!”安祁小声的开口,只换来三个人迷茫的点点头,一直抓着安祁衣角当跟随品的默默显然也受到了这样凝重的气氛的感染,沉默的站着,时不时的碰一下安祁的手,脑袋更是不断的在安祁的颈侧蹭个不停。 这样的沉重,即使安祁见惯了生死,对着这样的场景依旧不能无动于衷,监护室中生命垂危的人是这三个人最亲近的人,是他们生活的一部分,是生命中无法被割舍的组成,这样的疼痛,安祁知道,那是所有的信仰都坍塌的伤,整个世界在眼前覆灭的绝望。 乔默敏锐的捕捉到安祁波动的情绪,他拉过安祁握紧到发白的手,一下一下落下无数轻吻,带着直白的温度与炙热,“安祁不怕,有我,不怕。”大概是看到安祁依旧没有什么反应,乔默直接抓着他的肩膀转过来,委屈的亲了一下他的脖颈,“我会帮你的。” 安祁无奈的摸摸乔默的头发,脸颊,看着那人放松的眉头,心满意足的拥着自己不再作怪,才转过身继续盯着监护室中的唐玲。 就这么一走神的功夫,已经有医生不断的在病房中来回走动。 “爸爸,妈妈,您二老还是要保重身体,等到玲玲醒来,看到您二老的样子,一定会怪我的。”唐玲的丈夫摇着轮椅上前,轻声劝慰伤心的唐家父母。 安祁只是旁观着唐玲姐的丈夫不断的劝着两个老人,这样的悲伤,他可以明白,但是却不能参与,对于这相互支撑的三个人来说,安祁终究只是外人。遭逢大难,他们需要人们善意的劝慰,但是最终,还是需要亲人彼此的鼓励来支撑自己有勇气继续前行。 唐父唐母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他们疲惫的点点头,现在女儿生死未卜,自己两人还不能倒下,一旦他们也倒下了,唐家,就真的散了。不过,任是谁都看的出来,两位老人是真的已经到了极限。 “爸爸,妈妈,二老不用担心,唐家,还有我呢!”唐姐夫扭头看着依旧沉睡的妻子,几个字,艰难的像是挤出来一样。 对于唐姐夫来说,他本身就身有残疾,能说出这样的话,也算是仁义。所以,周围听到这话的人都暗自点头。患难方显真情,这话说的不错,多少人即使是平时都做不到,唐姐夫能够在这个时候说出来,就是一条好汉。 唐父唐母相携着离去,但是却莫名的让人有一些想哭的冲动,原本以为是一路的相伴,曲终人散,最后还是只剩下彼此。 安祁看着盯着妻子发呆的唐姐夫,看看相伴而行的老人,最终只是握紧了身边乔默的手,纵然经历过无数的苦难,但是,在这一刻,安祁还是由衷的感谢冥冥的苍天,感谢有这样一个人,真正的做到了生死不离。 “你们谁是病人的家属?”医生推开门走出来,神色凝重的看着门口的三个人。 “我是患者的丈夫。”唐姐夫摇着轮椅上前,神色忐忑的问道:“是,是我的妻子出了什么问题吗?” “不是,病人情况还算稳定。”医生摇了摇头,“这件事情,我认为还是多几个人比较好,请尽快的联系其他亲属。” 第80章 一个室友不回来 联系其他亲属? 安祁有些茫然,甚至包括唐玲姐的丈夫都有些不知所措,究竟是什么样的情况,需要联系到病人的其他亲属。 唐姐夫迟疑了一下,还是决定征询医生的意见,自家妻子的情况看样子是还算平稳,如果,这个时候在把疲惫到极限的老人叫回来,很可能搭上的就不只是唐玲一个人了,“爸爸妈妈熬了一夜了,那个,等他们回来了,我通知您,可以吗?” 医生的口罩严严实实的遮住了大半的面庞,露在外的眼睛带着一种生死之外的尖锐的犀利,听了唐姐夫的话,他只是非常平静的点头,“可以,不过,我还是希望尽快。”扫视了一眼围在病房前的几人,“病人的情况目前还算是稳定,但是,对于之后的事情,希望你们家属能够做好一个心理准备。” “知道了,谢谢您,医生,等到爸爸妈妈来了,我会马上通知您。”唐姐夫目送着医生离去,才转身看向安祁和缠在安祁身边的乔默,略带一点的不确定,“安祁?”看到安祁点点头,唐姐夫艰难的扯出一点笑容,“今天谢谢你能来,我看到你也穿着病号服,希望你也能保重身体,之后你们的唐玲姐有什么变化,我会通知你们的。” 安祁微微的鞠了一躬,“元徽大哥,也请您注意身体,我们稍后再来看望唐玲姐。”安祁点点头,揪着默默安静的离去,那是唐姐夫斐元徽一个人的悲伤,既然这样的情感他不愿意分享,这样的悲伤他不愿意大白在阳光下,那么,就把这片空间留给他,不去打扰,安静的观望。 拽着自己的人形包袱,安祁一路安静的走向自己的病房,要所有的亲属在场吗? 除非是这个人已经不能在挽救,但是看到医生平静的样子却又不像?那么只能是有另一种可能,而这种可能,甚至能够推翻所有人们看到的东西。 而且,今天也不好贸然询问,比如,唐玲姐到底是因为什么住进医院?这个任务,未知性简直太大,让人无从下手,只能处于一种非常被动的状态。 不过这些,这个时候,急也没有办法,还是要努力的调整好自己的状态,任务相关的东西之后可以慢慢收集,总会有办法的。 线索,线索,唐玲,唐沐,到底是什么呢?安祁心中一动,自己查不了的东西不代表别人也无能为力,身边这人不就是最好的帮手吗? “默默,”安祁转身捧着乔默的脸,专注的看着他眷恋的痴缠着自己的眼眸,“我需要你帮我,我想去看唐沐案发现场的录像。” “唐沐?”乔默皱起眉重复着这两个字,不高兴的贴近安祁,直接伸手捂住了他的眼睛,“他是谁?安祁,我不高兴。”大脑袋直接压下来,毫不客气的在安祁的脸上乱蹭一气,“不高兴,你是我的,我的。” 安祁推推那个毫无形象的人,又想要扯掉遮住眼睛的大手,但是,毫无效果,只换来默默更加不高兴的一阵乱蹭,以及嘴里一刻不停的,越加大声的念叨,“不高兴,我的。” “好好,你的!”安祁终于揪下眼前的手,面前的人虽然还是没有什么太多表情的面孔,但是浑身满满的委屈的感觉简直多的都要溢出来,安祁忍不住笑了笑,揉乱了乔默的头发,“好吧,不说他,我们回房好不好?” 乔默认真的看了一阵安祁,确定他是真的这样想的,没有再去关心那个什么唐沐,这才点点头,乖乖的任由安祁拉着走。 干净的走廊上有来来往往的病人和医生,对于这两个坦然牵手走的家伙有些好奇,但是现在安祁只觉得欲哭无泪,好吧,早就该想到默默的嘱咐,简直就是白费力气,还是等到晚上好了,安祁扭头看看被自己拉在手上就显得非常开心的人,含笑摇摇头。 随手推开病房门,原本应当空无一人的屋子里已经挤满了人,安祁楞了一下,大致观察了这些人,心中迅速的有了定论。 贵气十足,这就是安祁的第一反应,默默的家人,这是安祁的第二反应,甚至都不需要去质疑,这几张面孔就是最好的证明,顿时,乔默的家人会有的反应走马灯一样在安祁的脑海中转动,生气,质疑,驱逐,谅解,会是什么? 在安祁沉默的打量他们的时候,乔家人也在观察着安祁。 青年的脸色虽然有些病弱,但是清秀而干净,温温和和的站在那里,没有丝毫的惊慌,谦卑,就像是四月里的阳光,足够明媚,却又不会张扬的刺伤眼睛,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度,柔和而强势的直击心底。此时的他有些不安,想要挣脱乔默紧握的手却被更加用力的捉住。 “安祁,小心。”乔默不知道身边人在不安什么,但是他本能的做出了最好的反应,不能让屋子里的人讨厌安祁,这很重要,于是乔默直接拽住安祁小心的护在自己身后,冷冰冰的看着房间里的人,“我的,他是我的。” 乔默义正言辞的样子让屋里的人哭笑不得,看样子这小子是黏上人家了,都懂得维护了,这是乔家人的想法,但是这样的想法之后,却又有些无可抑制的酸涩,毕竟乔默是自己护了多时的家人,但是现在,却这样小心的对待一个仅仅相识不到几天的人,实在是让人心酸的现实。 僵持不是办法,于是房间中唯一的女性越众而出,带着温柔的笑容,款步上前打破僵局,“安祁,你好,我是乔默的妈妈。”毕竟今天乔家人聚集在这里,是因为知道自家乔默突然不像是一个活死人了,对于乔默能够康复这一点,当然比任何其他的东西都重要,作为让乔默变得正常的青年,淡然要温柔的对待。 正是上午阳光灿烂的时候,明亮的光线从窗户透射进来,带来温暖宁静的气息,环绕在乔妈妈的身边,岁月并没有在这位妇人的身上留下太多痕迹,反而赋予她一种长者慈和睿智的气息,让人从身到心的放松下来。 她打量着乔默身后的安祁,露出一点带着歉意的笑容。 “默默这孩子,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样亲近一个人,看到他有了普通人的喜怒哀乐,作为他的母亲,我觉得非常的开心。”乔默的妈妈柔和的看着乔默,即使自己的孩子用那种看着陌生人的目光看着自己,但是能够看到他这个鲜活的样子,也是开心的。 “我们曾经为了乔默访遍了国内外所有的名医,但是,毫无效果,默默这孩子就像是一个装好程序的机器人,机械的生活,”大概是想到了那时那种没有希望的寻找,不仅仅是乔妈妈,就连其他乔家的男人们,都露出些许难过的表情,“如果用迷信一点的话来说,默默从小就缺失了一个魂魄,好在,乔家养着自己的孩子还是能够做到的。安祁,作为一个母亲,我知道我的要求非常的过分,但是,我还是想要试一试。” 第81章 一个室友不回来 乔默的妈妈上前一步,突然冲着安祁九十度鞠躬,“如果可以,非常希望你可以一直陪在默默身边,我知道这个要求非常过分,但是看到自己的孩子能够像个正常人一样,我,我……”乔妈妈捂住嘴,低声抽泣起来。 早在乔默的妈妈上前的时候,安祁就从乔默的身后出来,而乔妈妈的鞠躬,哭泣则是让安祁觉得非常的愧疚,也许默默只是刚好选择了乔默的身体,也许就是因为自己,原本的乔默却变成了现在的样子,原本的他应当是一个完整的个体。 安祁上前扶起乔妈妈,深吸一口气,抑制住声音中的颤抖,“阿姨,请您千万不要这样。” 走过那么多时空,做过那么多任务,算计起敌人安祁丝毫不曾手软,对于时空中那些希求被处罚的人,安祁可以做到心狠手辣,但是对于这样一个诚心的恳求自己的母亲,又该怎样面对?也许是见过的黑暗太多,这样纯粹的感情更加让安祁无从拒绝。 想要痛快的直接答应下来,但是,问题重重。 现在这样的任务,原主有选择回归身体的权利,虽然他不会知道任务过程中的细节,不会体会到安祁的喜怒哀乐,仅仅只会知道结果,但是,捆绑一辈子这样的事,安祁不可能罔顾原主的意愿冒然答应,当自己与默默脱离时空之后,剩下的人又该怎么办? 一边是殷切的期待,一边是原主的不确定性,怎么办? 安祁想要敷衍过去,但是,乔妈妈眼中的期待并没有因为安祁的沉默而消逝,围在不远处的乔家人虽然没有明说,没有表示出来的那种渴望,但是那种等待答案的惶恐与忐忑,安祁又怎么会看不明白? “阿姨,”安祁的声音有些嘶哑,扶着乔妈妈的手也有些无意识的收紧,“我,我不敢保证什么,但是,我向您许诺,只要乔默他愿意,随时可以跟在我的身边。”这是唯一能够给出的许诺。 虽然不是自己期待的答案,但是这样的结果已经好的出乎意料,“好,好,好!”乔妈妈连说三个好字,拍拍安祁的手,正待说什么,一直沉默的守在一边的乔默却大步上前,一把拽回安祁,小心的看了看那只被乔妈妈轻轻拍过的手,直到确认了那只手依旧完好,才满意的把安祁紧紧搂在自己的怀里,谨慎的看着自家妈妈。 乔家人看着这一连串的动作,想笑却又有些苦涩在嘴中弥漫,最终千言万语都变成了一句话,“好,只要你们开心,我们就不打扰了。”这两个人的世界,根本容不下别人的进入,也许曾经有人说过的话是真的,乔默失去的那片灵魂一直守在他的爱人身边,直到他们安然的重逢,幸福的相守,才会回到自己的身体。 乔妈妈摇摇头,眼眶有瞬间发红,但是低头抬头间很快被掩盖住,自家乔默能够有现在的表现,真的已经足够好了,其他的,是不能奢求太多的,只盼望这个叫安祁的孩子,能够长久的同意乔默留在身边。 如同来时一样,乔家人安静的离去,一时间空旷的病房只剩下安祁和默默两个人。 不光是乔家人,安祁其实也是这样盼望的,如果,原主能够喜欢上乔默,那么,就真的是最好的结局了。 乔默算是有了家人的认可能够光明正大的守在安祁的身边。 安祁现在的身体依旧有些虚弱,上窜下跳的收集情报就不用指望他了,倒是晚上的时候,默默出现,能够提供一些帮助,不过相对的,默默的身份虽然高大上,限制也不少,乔家小少爷突然康复什么的,还是要低调。 唐玲依旧在重症监护室中昏迷,那天,唐父唐母与斐元徽到底和医生说了什么,到现在也是未知数,但是,这场谈话非常重要,安祁就是这么觉得,一旦知道了这场谈话,恐怕复仇任务也会变得清晰起来。 夜晚,是默默出现的时候。 安祁一股脑的把自己的猜测告诉默默。 “现在,问题就是我们该以什么名义去探究医生到底说了什么?当初虽然和唐家关系好,唐父唐母也把我们几个当自己的孩子一样,但是毕竟这是非藏私密的话题,怎么能去打探呢?”安祁一下一下的扣着窗户,看着月色下安静沉睡的城市,心情沉郁,这样艰难的无解一样的任务,简直就是折磨。 “打听了这么多天,唯一知道的就是唐玲姐因为弟弟的去世心神恍惚,半夜不小心摔倒,头部撞在带着钉子的木板上,现在木板取下来了,人却没有清醒,愁啊!默默你说,怎么办?”安祁并不要乔默回答,他只是需要一个抒发的途径,缓解任务没有进展的烦躁。 坚实的手臂环过安祁的腰,温暖的胸膛也紧紧的贴在后背上,带来无比的安心,“小笨蛋!”低沉醇厚的嗓音在安祁的耳边响起,“把事情想的坏一点,你一开始不是怀疑过吗?接二连三的,如果不是意外,而是人为?” 人为?安祁的眼睛蓦然张大,如果把这两件事看成一件的话,那是…… “就是这样,”乔默微微躬身贴近安祁的脸颊,轻轻的挨着,“就是这样试探医生,会有收获的。” 收获,是的,默默说的没有错,这样做一定会有收获。安祁慢慢走在离开医生办公室的路上,拖着不断的撒娇非要蹭来蹭去的白天版的乔默,无奈的苦笑。 方才就在医生的办公室里,恰好,安祁推门进去只有医生一个人在认真的翻看病历,扫了一眼医生胸前的名片,安祁也没有绕弯子,“江医生,唐玲姐到底怎样?” “患者目前的状态还算稳定,但是脑部受伤,情况并不算乐观。”江医生只是随意的瞟了一下安祁以及安祁的附加物,继续把目光投注到自己的工作上,以这样的姿态表明并没有深入谈话的打算,只是官方的说明唐玲的情况。 安祁也不在意,走到办公桌对面坐下,“您知道我想要问的并不是这个。”安抚的拍了拍乔默,让他乖乖的在一边站好。 江医生动作顿了一下,还是坚持说道:“这是病人的隐私,我们无权透露。”他摆摆手,示意安祁离开,继续低头把病历翻得哗哗响。 安祁被拒绝也不急,他抿了一下唇,看着被快速翻动的病历,使劲的闭了一下眼睛,声音有些难以抑制的沙哑,“那您是否知道,就在一个月前,唐玲姐的弟弟遭遇车祸,当场身亡。”看到江医生抬头看向自己,安祁深吸一口气,直直的看着医生,毫不躲闪,“我认为,这不是巧合,我想要答案。” 江医生的眼神依旧犀利,他静静的看着安祁,半晌,才笑了一下,起身拿出几张ct片,挂好,“人的头颅其实是非常坚硬的,如果找不对位置,即使是用钉子,也不能轻易的钉进去。”随手指出头骨照片上的几个白点,“要知道,一个人,即使是摔倒,摔一次也就足够了,没有必要接二连三的摔下去,对不对?”慢慢的收好那些ct片,“有些东西,其实知道的人多一些还是不错的,我会小心的保存病人的东西,这是我们医院的宗旨。”江医生略带深意的笑了笑,继续被安祁打断的工作。 医生像是什么都没有说,又像是解答了一切,安祁思索着这几句话,心,一点一点的坠入深渊,这是阳光的温暖不能驱逐的寒意,直入骨髓。 第82章 一个室友不回来 谋杀,这是一场谋杀,一场精心安排的谋杀,可是为什么? 唐家,说到底,只不过是这座城市中一户普普通通的人家,又会是谁,怀有深仇大恨,做下这等丧尽天良的狠毒事情,致使唐家父母老年丧子,唐姐夫斐元徽痛失所爱,多少人会因为这场劫难终日以泪洗面,所以,这就是复仇的原因吗? 可是,这样的复仇又有什么意义呢?逝者已矣,生者却缠绵与痛苦,日日听见不甘的嘶嚎与愤怒的哭诉,大概只有抓出了凶手,才能告慰亲人心中不安的亡魂,让徘徊人间的鬼魂安心离去。 安祁在医院修养了五天,离开前,最后去看一眼依旧昏迷不醒的唐玲姐。 唐家爸爸妈妈的状态依旧糟糕,两位老人相互依偎着,像是已经完全隔绝了这个世界的其他声音与景象,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徘徊在生死线边缘的女儿,看着那道代表心跳的不断波动的绿色线条,为它的每一次跳跃而欢欣,却又颤抖着旁观下一次跳动的到来,生怕下一刻,那道绿色的线条变成一条直线。 唐姐夫斐元徽,早已经憔悴的不像样子,衣服也皱皱巴巴,脸上更是胡子拉碴,早已经没有那幅斯文的样子,原本盖在腿上的小毯子已经被随意的堆在身后,露出他与常人无异却不能在行走的双腿,当年车祸造成了巨大的伤害,让他有些害怕把缺点暴露在人前,但是现在,他已经顾不上自己,只能不停的安慰唐爸爸唐妈妈,“别担心,爸妈,还有我呢!”还有我呢,这句话说出来,就是一个承诺,代表着一种责任,或许在这个时候听来也是一种最动听的声音,那将代表着一种不离不弃,即使唐玲真的挺不过去,老人也不会无所依靠。 远远的看着那家人,安祁并没有上前打扰,周围人来人往,但是那三个人的周围却硬生生的隔出了一个小世界,无人能够进入。 安祁转身离开,受君之托,自当竭尽全力忠君之事,你放心,安祁的手慢慢的抚上胸口,心脏的跳动十分有力,带着强大的生命力,一下一下,在胸膛里震动,原主,你所希望的,我会为你达成。 “唉,你是那天的那个问唐玲的年轻人,”安祁正思索着整个事件的前前后后,却敏感的捕捉到唐玲的名字,扭头一看,是江医生,“来来来,我有东西给你。”他正在自己的办公室前,不断的冲着安祁招手。 “江医生,什么事?”安祁走过去,江医生的办公室还是之前来时候的样子,阳光暖暖的铺洒,驱散了环绕在医院中的阴冷。 “这个东西,你拿好。”江医生将一个装在袋子里的东西递给安祁,大大的,方方的,那是ct片。 安祁猛然抬头,奇怪的看着江医生,“这个东西,为什么……” 江医生神色有些凝重,他似乎一直在观察安祁的表情,现在听到他的问话,江医生移开目光,冲着病房的方向冷笑了一下,“就这么个东西,可有人惦记着呢。昨天还来一个人打听,晚上更是有人直接跑到我办公室乱翻,索性今天托付给你,也省了我的麻烦。不过你不用担心,这是备份,这事我不知道也就罢了,知道了总是要防一防的。” “乱翻?”安祁倒抽一口气,抓紧手中的ct片,郑重的说,“我知道了,我会保存好这个的。”小心的把大大的文件袋护在怀里,安祁倒是不太担心自己能否保存好这件东西,默默身边随时都有乔家的保镖,这份资料,给了自己,倒是要安全的多。 “对了,江医生,比如说像是唐玲姐头上的伤,可能是什么样的人才能造成?” “这个,不好说,”江医生偏头想了想,“就像是我之前告诉你的,人类的头骨非常的坚硬,想要造成她那样的伤,必然是有一定力气的,我也只能这么猜测了。” 安祁点点头,扭头向着病房的方向看了一眼,虽然什么都看不到,但是如果像是江医生说的那样,人类的头骨硬度足够,那么犯罪者应当是比较身强力壮的人,唐家又会不会知道些什么呢,或是他们是否有一个大概的目标,“那昨天和您打听情况的人,又是谁?” “这人之前没有见过,不过我再三追问之下,他说他叫陈国坤。”江医生想了想,才不确定的说。 安祁面色不变的点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而与江医生告别。 陈国坤,这个人,安祁当然认识。当年一个寝室四个人,老大顾昊元,老二唐沐,老三陈国坤,还有最小的安祁。为什么陈国坤会跑去打听唐玲姐的事情,他又是为什么能够在第一时间想到要去看ct片呢?是和安祁想到了一起,还是事情另有隐情?安祁也不好妄下结论,穿越了那么多时空,安祁早就深谙一个道理,先入为主是不行的,哪天见到了陈国坤在做打算吧。 回到病房,刚推开门,安祁就被一个巨大的人型生物扑在身上。 “安祁,你去哪里了?我醒来等你好久了!”乔默一只手环着安祁的脖子,不断焦躁的绕来绕去,不停的用另一只手轻轻揉捏安祁的脸,像是要确定这个人真的回来了一样,天知道当乔默醒来,发现身边没有自家安祁,他有多么的惶恐。 乔默的脸庞明明是冷酷的硬汉形象,此时却非要摆出一副委屈的样子,这样的默默,真是让安祁即无奈又喜欢,非常的想悄悄的拍照留念然后等到晚上逗逗正常酷哥版的默默,不过想了想,还是放过默默吧! “我只是去看看唐玲姐,就是那天你和我看的那个?”安祁抬手摸摸身边转圈的人的黑色头发,硬硬的,扎在手心里痒痒的,就像是现在的人一样,非常的想要让人抱在怀里好好的揉一揉,只是,安祁想到自己瘦瘦小小的一个抱着高大的默默,好吧,实在是接受不能。 “好吧!”乔默停下脚步,把脸埋在安祁的怀里,“就这一次,”默默的声音有些闷,“下一次你要带上我,我要和你一起。”乔默抬头,使劲在安祁脸上亲了一下,大概是自己也觉得有意思,一下一下不断的亲在不同的地方。 “好,当然。”安祁顺着乔默的黑发,任由默默在自己脸上亲个不停,纵容的微笑,他的目光越过默默,看向远处,窗外的蓝天,白云,未知的世界,当然会带着默默,无论到哪里都带着才好呢! 第83章 一个室友不回来 “也就是说,当时撞倒唐沐的车是黑车?甚至连车牌什么的都是假的?” 安祁出院三天,直接跑到顾昊元的家里,详细了解唐沐车祸的相关事宜,当初接到通知后,原主直接晕倒进了医院,对于事件的跟进情况,反而不如其他人了解,在之后安祁接手后,甚至仅仅是捋顺了人物之间的关系,唐玲事件,默默的情况,一系列事件一个接一个紧随而至,环环相扣。 “是这样没错。现在线索完全都断了!肇事车辆虽然找到了,但是没有用处。”顾昊元拿出一张碟塞到影碟机里,“这是我从警局托朋友找来的录像,但是……” 顾昊元没有说下去,但是安祁明白他的意思,如果这是一场有预谋的谋杀,当然凶手会做好周全的准备,不过,即使知道没有什么希望,安祁还是调慢了速度,一点一点的回放当时的场景。 画面中,唐沐站在路边,左张右望,像是在等什么人的样子,不远处,一辆黑色的轿车一直安静的等在旁边,三分钟后,唐沐似乎有些不耐烦,开始在原地焦躁的走来走去,与此同时,黑色的轿车悄无声息的发动起来。 惨案就发生在一瞬间,那辆黑色的轿车惨忍的开过,将唐沐撞到在地,之后,那辆车并未停止,而是继续碾压而过。周围行人的惨叫声清晰的传来,但是,画面中只剩下一个远去的车的背影以及倒在地上,当场死去的唐沐。 这段影像真的是太过血腥,其手法之残忍,安祁简直不知道到底是怀抱着怎样的深仇大恨才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才能对唐家这样一个普通人家接二连三的下手,不留余地。 “你看,这段录像虽然清晰的记录下来车牌号,甚至照到了一点车窗里的情况,”顾昊元按了暂停,将画面放大,“但是这里,你看,开车的人明显带着手套和帽子,围巾,一点点的线索都没有留下。” 安祁当然注意到了这个情况,他也没有抱希望能够从这里找到什么突破点,但是更让他在意的是视频开始时的画面,唐沐那种焦躁不安的样子,“大哥,唐沐他,他在等谁?有没有找到唐沐的手机,或许我们可以从手机上得到一些线索?” “当然注意了!”顾昊元苦笑着摇摇头,“当时看到这段视频,当然会注意到这个细节,但是没有用,安祁,”顾昊元走到电视前,指着画面上来回走动的唐沐,“他手机上的最后一个通话记录显示的是,唐玲。” 安祁沉默了,就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他就意识到整个事件比他想的更加复杂,这绝对不是一个人可以做到的,或许是几个人配合,或许是多个人无意识间的合作造成了现在的局面,只是,现在安祁真的是毫无头绪,不知道该怎样在错综复杂的谜团中抽丝剥茧,找到突破。 唐沐的车祸,唐玲惨遭毒手,唐家只剩下一对老人和一个不能行走的唐姐夫,唐家的日子又该怎么过下去?还有唐玲姐高额的医疗费,剩下的三个人,又要怎样的承担? 安祁握握手,“大哥,唐家有没有,有没有说有什么经济上的困难?” “这……”顾昊元仔细的想了想,脸上慢慢流露出几丝迟疑,“这我倒是没有注意,只是,好像是没有听说唐家借过钱?” “没有?”安祁一下子站起来,脸色也变得凝重,“怎么可能?” “这没什么吧!毕竟唐家姐弟也工作了呀!家里有些积蓄并不稀奇。”顾昊元疑惑的看着安祁难看的脸色,完全不明白安祁到底在激动什么? “大哥你想,唐家爸爸妈妈说到底只是农民,他们能有多少积蓄,就是唐家姐弟工作攒下一些钱,又能有多少?唐玲姐的手术可不是一笔小开支,刨除这些,重症监护室的费用同样不低,大哥,你说,这笔钱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随着安祁的话,顾昊元的脸色也变得有些凝重,之前大家都忙忙乱乱的,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但是现在冷静下来,仔细回想这次事件中的奇怪问题,不得不引人怀疑。 “大哥,之后我们在多方打探一下这件事情,务必不能对不起我们这几年的情分。”安祁干脆的转身,一边向着门口走去,一边嘱咐顾昊元,“我回去也可以着重从这方面查查看,也许突破口就在这里。” “行,听你的,我会注意的。”顾昊元打开门,冲着安祁挥手,“调查的时候自己小心,知道吗?” 安祁遥遥的挥挥手,快步离去。 顾昊元关上门,又仔细的听了一下门口的动静,直到确认楼道里没有声响,才慢悠悠的走向一间紧紧关着的房间。 推开门,阳光温暖的洒下来,照亮了每一个角落,房间里没有任何家具,显得异常的空旷,但是墙壁上,却挂满了大大小小的照片,有寝室四人的合照,有单人照,更多的还是和唐家姐弟的合照。 顾昊元看着这些照片,长叹一声,再度关紧门,空留下一室的阳光和满墙的笑容。 安祁心事重重的下楼,心情并没有因为找到了切入点而变得轻松,简直就像是一个恰到好处的巧合,唐沐出事,大笔的不明款项,唐玲的手术费,这一切,简直就像是被安排好了一样,就像是在人们看不到的背后,有人在精密的计算着一切,不断的变更调整着事件的发展状况。 只是,肇事者没有找到,这不明的款项又会来自于哪里? 心事重重的出了楼道,安祁四处张望一下。 楼下不远处,三辆黑色的车整齐的停在那里,看到安祁出现,中间那辆车的门立刻被推开,一个人挪到车边,愉快的招手,“安祁,安祁快来,我等你好久了。” 安祁笑笑,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到车边,摸摸那个看到自己接近反而变得有些不高兴的人的脸,弯下腰,亲昵的在那人的鼻子上蹭了几下,声音也柔和下来,“知道你等了好久啦!辛苦默默了。” 乔默享受的闭上眼睛,那张酷酷的脸上终于没有了先前委屈的样子,他愉快的拉着安祁坐进车里,不停的念叨,“安祁,安祁,安祁。” “嗯,我在。”安祁不知道乔默在不安什么,似乎这个人更加敏感,能够准确的分辨出安祁与世界的格格不入,那种游离在世界之外的感觉,不过,默默真的没有必要担心不是吗? 这些东西,白天的乔默不知道,此刻他只是拉过安祁的手,愉快的握住,放开,握住,放开,“别不开心,安祁,我会帮你的。”。 第84章 一个室友不回来 先且不论唐家的大笔资金来自何方,安祁决定还是尽快去见一见陈国坤。 江医生之前的话一直在安祁耳边萦绕不肯散去,陈国坤,到底是为什么要去探寻这件事?一般的人听说自家朋友出了问题,会关注她的情况,会关注出事的原因,但是,谁又会注意到一些微小的甚至堪称专业的细节?比如说原主,如果不是安祁带着明确的目的到来,又怎么会想到联系前后事件,进而关注唐玲姐的ct片? “五楼1户。”安祁抬头看了看门牌号码,轻轻敲了敲门。 “稍等稍等!”伴随着喊声,是向着房门的方向移动的滴答的脚步声,卡啦一声,紧闭的铁门被敞开,“小四,是你?”门后的人有些惊奇,但是随后就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进来吧,我猜到你差不多会来了。” 安祁低头迟疑了一下,但也只是一瞬间,他就跟着陈国坤走进了公寓。 一室一厅的小公寓不大,但是却布置的很温馨,淡黄色的地板干干净净,客厅角落处的书桌上摊开着好几本书,柔软的乳白色沙发在橘色的灯光照射下很有一种让人躺上去来回翻滚的欲望。 “随便坐。”陈国坤一边走向冰箱,一边随手指了指沙发的方向。 安祁收回四处打量的目光,低垂着眼睑,规矩的坐下。 “我记得有果汁的,”陈国坤在冰箱里到处乱翻,“你大学的时候就喜欢喝那玩意儿。”一阵叮咣的响声后,是开心的欢呼,“找到了。”砰的一声关上冰箱门,他直接拖着椅子坐到安祁对面。 “说起来,小四,”陈国坤瞟了一眼对面坐的规矩的人,随手把手中的果汁扔给安祁,“你可是都好久没有来了,今天突然跑到我这里,”他漫不经心的笑了一声,“恐怕也是为了唐家吧?” 安祁直直的看着坐在对面的人,黝黑的眸子不闪不避,“三哥,你知道,我……”手里的饮料瓶被无意识的捏紧,在安静的房间中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安祁被这声音吓了一跳,急忙的停下手上的动作,微微咬了一下嘴唇。 陈国坤挥挥手,打断了安祁的话,同时俯身从茶几上拿起烟盒,叼了一支到嘴上,低声笑了起来,“小四,你还是这么乖,即使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几年,还像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有什么想法都写在脸上。”他低头点着烟,淡白色的烟雾慢慢扩散开来,模糊那人似笑非笑的表情,“这件事,我就知道你坐不住,只是我没有想到唐沐对你的影响已经这么深。” “我知道你的来意。”陈国坤靠在沙发上,烟雾渐渐散去,他盯着天花板上明亮的吊灯,不动作也不说话,直到眼睛酸涩才嗤笑了一声。 房间里一时静默,谁都没有主动开口打破这种沉默,安祁眼圈有些泛红,此时,坐着的白色沙发倒是在灯光下显得有些刺目,让人情不自禁有些想要眨眼的冲动。 “瞧我,又引得你不开心了。”陈国坤无声的笑了一下,但是笑容还没有爬上嘴角,就苦涩的收回,他再度吐出一口烟,把所有的表情藏在后面,“当初我们几个说话还要一起过八十大寿,讨厌的唐沐,真是……”燃烧的香烟慢慢的变短,夹着香烟的手像是要驱散什么一样随意的挥了挥,“不说这个,你今天来,大概是知道我去医院找过唐玲姐的档案。” “是!”安祁放在膝盖上的手渐渐收紧,直到攥成拳,指甲刺在肉上,带来一阵阵尖锐的疼痛,嗓音已经嘶哑,却依旧坚持问道:“三哥,我想知道,为什么?” “你能来问为什么,就证明你和我想到一起去了。小四,说说你为什么去看档案?”陈国坤放下手中的烟,感兴趣的前倾身体,眼神在安祁的脸上来回扫视,仔细的捕捉着对面人细微的反应。 “我,我不知道,”安祁的腰依旧挺得笔直,他毫不躲闪的承受着陈国坤的打量,“三哥,唐沐才出事,唐玲姐就接着出事,如果之前我只是怀疑这种巧合,但是看了唐玲姐的ct之后,我已经确认这是一场连环谋杀。对于这整个事件,我们一点头绪都没有,目前我认为可疑的只有一点,唐玲姐住院的大笔资金。” 陈国坤再度靠到沙发上,“知道我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他继续盯着光亮的吊灯,一眨不眨,“我在警局的朋友知道我认识唐家人,关系还好,这才透露给我,至于资金,小四,知道保险吗?”淡淡的烟雾再度变浓,模糊了表情,也模糊了声音,高高低低,像是呓语,“唐沐巨大的人身意外保险金,足以支付唐家的手术费,而购买保险的时间,就在唐沐出车祸前两个礼拜,小四,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这意味着什么?也就是说,如果把一切都向着最坏的方向考虑,唐沐之所以买保险,就是受到了凶手的蛊惑,而凶手的目的,就是冲着大笔的赔偿金。 “是谁?”安祁听到自己的嗓音嘶哑的不成样子,像是有无数把刀子不停的割在那里,疼痛,弥漫开来,带着浓浓的铁锈味道,甚至在空气中飘飞,“是谁?”干哑的声音像是几天没有喝过水一样,艰难的挤出两个字就已经是极限。 “谁,谁,呵呵,哈哈!”陈国坤随手扔掉手中的烟头,站起来冲到安祁面前,低声重复,“是谁?小四,你猜不到吗?”他猛然直起身,被遮挡的灯光光线倾泻而下,“你猜到了,”他低头看着一脸茫然的安祁,黑色的眼睛看不出丝毫情绪,“陪他去买保险的人,是唐玲,小四,安祁,你知道吗,是唐玲。” “这,不可能!不可能!”意料之中的名字,意料之外的感觉。 从陈国坤说到保险开始,安祁就隐隐有感觉他在寓指什么人,但是,不敢相信,不愿相信,不想相信,“不可能,三哥,不可能!”不知道是说给他听,还是说给自己听,安祁跌跌撞撞的起身。直接向着大门冲出去。 巨大的关门声传来,陈国坤像是失去所有的支撑一样,颓然的蹲在地上,“我也不想相信啊!” 安祁踉跄着跑下楼,回头看了一眼依旧亮着灯的公寓,脸上惊慌和不可置信的表情瞬间消失。 “怎么样?”高大的人影从阴影中出来,温柔而强势的揽过安祁的腰。 “出乎意料,默默,”安祁原原本本的复述了之前的对话,“但是这不是结果,默默,这件事到现在为止只揭开了冰山一角。” “没错。”乔默揽着安祁向停车的地方走去,“我们不妨可以把事情想得再坏一些。假使,杀害唐沐的人想要得到大笔的资金,那么,他又为什么在唐玲身上制造意外呢?安祁,别怕把事情想的复杂而艰难,我会一直都在。” 安祁想了想,甚至用极大的恶意来揣测故事的结局,但是,依旧理不顺,所有的一切都隐藏在迷雾中,不可预知。黑色的世界,微弱的灯光,什么都不知道,方向在哪里,真相在哪里,什么都不知道,夜色迷茫中,只有腰上的手臂,温暖而坚实,从不离弃。 第85章 一个室友不回来 故事走了一个圆圈,却又像是再度回到起点。 唐沐出车祸,却在车祸的前两周购买了数额巨大的保险,而陪同购买保险的人,却是唐沐的亲姐姐,唐玲。车祸后一个月之内,唐玲却又发生意外,原本有些进展的调查再度陷入停滞。 也许是穿越了太多时空,有些时候安祁难免会把事情向着不好的方向想,如果唐家是谋取大笔的保险金,那么,唐沐买保险,出车祸倒是可以说的过去,只不过,这里就有一个问题,唐玲又为什么会紧接着出事?财产分配不公?也许这样的说法也能够说得通,但是,救治唐玲的大笔支出显然又表明这样的可能性不大。 难道,真的只是巧合?唐家姐弟接连出事只能是他们自己倒霉? 安祁趴在桌子上写写画画,罗列出一切疑点。 唐沐的保险金,车祸。唐玲出事,唐沐在视频开头的奇怪表现,唐沐买保险的原因,唐玲为什么会陪同,还有一点,安祁划了一道线,在下面写了几个字,唐沐保险金的受益人。 唐沐没有妻子,孩子,如果他出事了,受益人无非就是那么几个,父母,姐姐。 如果受益人是唐沐的姐姐,安祁滴溜溜的转着手中的笔,目光直接投向小公寓的窗户,对面的楼里不知是谁把纸箱摆在阳台边上,在大风中摇摇欲坠,扯着嘴角笑了笑,安祁收回目光,窗边的小沙发上,乔默抱着橘色的抱枕,欢快的揉来揉去,察觉到安祁的目光,默默抬起头,笑了笑,继续团吧怀里的那一团,一个人自娱自乐,津津有味。 安祁摇摇头,接着看自己在纸上写下的东西,唐玲。 如果真的是唐玲作为受益人,那无疑是最残忍的猜测。为了钱,谋害亲弟,然后又因为分赃不均导致自己被牵连受害,如果按照这条思路,那么,谋害唐玲的人,只可能是一个人,唐玲的丈夫。 安祁在纸上接着写下,斐元徽。却又在那个名字上划下一个大大的叉。 如此,整条线也就不成立了。之所以划掉唐姐夫,安祁是想到了三点,唐玲的医药费,唐姐夫自身的原因,以及唐玲的父母。 排除了唐姐姐,受益人只能是唐家父母,父母会因为钱而害死自己勤苦供养大的孩子吗?显然不可能。 至此,事件再一次陷入僵局。 究竟是思维走入了误区,还是有什么未知的线索没有被发现。安祁扔下笔,靠在椅背上,望着天花板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咚咚咚’的敲门声传来,安祁一怔,这个时候,会是谁跑到这里来呢? 安祁扔下手中的东西跑去开门,门外的黑发少年笑得肆意而张扬,他打量了一下开门的自家宿主,越发开心的点点头。 “蠢宿主,没有我在身边,你怎么会混的这么惨?”童童绕过诧异的安祁,大咧咧的向着屋子里走去,安祁看着自家系统大摇大摆的向着屋里走,直接一把捂住耳朵。 果然,下一刻,惨叫声响起,“救命,安祁,救命啊!” 安祁关好门,把童童杀猪一样的叫声挡在屋子里。 客厅里,童童趴在地上,张着嘴惨叫,默默拽着系统的胳膊,膝盖顶着他的后颈,让他无法起身,听到安祁的脚步声,默默委屈的抬头,“安祁,有奇怪的人跑进我们家,他还嘲笑我。”膝盖稍稍使劲,童童叫的越发大声,默默却像是没有听到一样,“把他丢出去好不好?” 安祁捂着嘴笑,肩膀一抖一抖的,看样子,无论是什么样的默默都是童童的克星。正常的默默会用犀利的语言和面瘫脸对付系统,而幼稚版的默默,却擅长使用撒娇大法和暴力攻击直接把童童丢出去。 “这个嘛,”安祁拉长了声调,抱臂站在一旁悠闲的看戏,“反正你也没有什么用,默默说的也没有错啊。” “你不能这样!”童童感觉到身后压着自己的人听到安祁的话之后有拎着自己领子向外拖的意图后,立刻嗷嗷嚎的高声叫了起来,“蠢宿主,我是来通知你的,唐玲醒了,她醒了。” “唐玲醒了?”安祁上前拉住因为安祁的制止而不高兴的乔默,安抚的把那人的大头按到自己的肩膀上,一下一下的捋着他的黑发,“你是说,唐玲醒了?” “对,没错!”童童从地上利索的蹦起来,丝毫看不出刚才求饶的狼狈样子,“就在刚才,唐玲已经醒过来了。”看到安祁带着他家的附加物立刻向着门口移动,童童一把拽住他的胳膊,“知道你着急,但是等一等,蠢宿主,等一等,等到唐家人通知你才行。” 等到唐家人通知?安祁一愣,对啊,自己现在应当什么都不知道啊,脑海中有什么快速的划过,但是安祁没有捕捉到,虽然知道这快速划过的一点相当的重要,不过不急,总是能够想到的。 那么,在等待通知的时候,倒是可以问问另一件事,“童童啊,是不是你的契约有问题,默默怎么会变成这样?”这样说着,默默还死命的搂着安祁,猛拽他的衣服,不满那人的注意力被一个突然跑出来的奇怪小鬼占据。 童童原本严肃的面孔瞬间消失,他摸着下巴,看着不断在安祁肩膀上蹭来蹭去就像是大型猫科生物一样的默默,啧啧两声,然后就是一阵鬼笑,“想不到啊想不到,默默你也有今天,”看着安祁即将有发怒的征兆,童童才老实的说道:“没有关系,这只是因为他穿越时空两组记忆冲撞造成的混乱,以后他习惯就好了,而且,这样一来,说不定会有意外的惊喜。” “意外的惊喜?”安祁皱眉,默默这样双重人格一样真的没有问题? “放心放心,”童童围着安祁绕啊绕,“宿主你有没有录像留念?这是多么难得的情景啊,你录下来,拿去给默默看,这情景一定非常好玩。” 安祁黑脸,一手搂着默默,一手拉住小系统的衣领,继续乔默之前没有完成的动作,大门一开,直接丢出去。 至于门后的人是假哭也好,还是嚎叫也好,安祁只当不认识这个神经病。 现在,所要做的,只是安静的等待,等待唐家的通知,然后,一点一点的解开这个未知的,可怕的,很有可能撕毁人性的事件。 第86章 一个室友不回来 唐家的通知是在第二天才来的,当时安祁正在看着童童各种逗默默。 默默那么严肃沉稳的一个人,现在却被童童逗的满脸委屈,安祁狠下心忽略默默投过来的控诉的目光,憋着笑扭头,能够看到这样的默默,其实是很难得的,安祁不得不承认自己心底的恶趣味。 就在这时,唐家的电话打来,是斐元徽,劫后重生一般的喜悦透过电话线清晰的传来,“安祁,你们唐玲姐醒过来了,如果你愿意,可以到医院来看看。” “好的,唐姐夫。”安祁小小的欢呼一声,“我一会儿就去。” 拖着自家的两个家属,安祁直接冲着医院而去。 唐玲姐依旧在重症监护室里,但是,明显她已经张开眼睛,四处打量。 “太好了,唐爸爸,唐妈妈,唐姐夫,现在你们可以松一口气了。”安祁笑着冲那三个人打招呼,即使他们早已经因为这一段时间而显得憔悴不堪,但是现在却依旧因为亲人的苏醒而容光焕发。 说不上这三个人谁比谁更好一些,两位老人看着清醒的自家女儿热泪纵横,毕竟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他们再也经不起更重的打击,好在唐玲足够幸运,能够顽强的活过来,并且清醒过来。不论之后怎样,这一刻,他们只是单纯的为女儿而欢欣。 至于唐姐夫斐元徽,说实话,他是安祁重点观察的对象,如果不是这个人真情流露,那只能说这个人的演技实在是太过可怕。 那种发自内心的笑容,温柔的眼神,如果说这些都是表演出来的,安祁不信。 因为他自己就需要不断的扮演别人,他当然知道什么最难表现,也许一个人可以通过大量的肢体语言来加深情感的说服力,但是,如果只是单纯的通过笑容和眼神来表现情感,那么,大部分应当是发自真心。 而且在这个时刻,放松的搭在轮椅上的手,激烈起伏的胸膛,在这种时刻,真的有人能够思维缜密到这个程度吗?能够全心全意的注重表演而没有一丝破绽吗?安祁不信,由此,安祁起码可以肯定,不论唐家的事件到底真相如何,起码,唐玲不是她的丈夫下的手。 “江医生,真是多谢您!”身后的话打断了安祁的沉思。 安祁扭头,就看见顾昊元拉着江医生走近,唐家父母已经激动的迎上去,不断的感谢,甚至有些语无伦次,唐姐夫行动不便,依旧留在原地,但是看向江医生的眼神同样饱含感激。 “这是我该做的。”江医生带着口罩,目光依旧显得严肃而犀利,他扫视在场的所有人,看到窗边的安祁,微微一顿,紧接着又像是没事人一样平静的移开目光,“病人虽然清醒了,但是现在她还是需要在重症监护室里随时观察,而且,现在我们还没有同病人进一步接触,并不知道病人的更多情况。之后的治疗,还是需要你们家属的大力配合。” 江医生走到重症监护室的窗口前,唐爸唐妈还有顾昊元也呼啦啦的挤过来,安祁见状,只好退开到一边去。 “哎!蠢宿主,”童童拽着从刚才起就一直乖乖立在一边的默默上前,在安祁耳边小声的嘀咕,“你说那个顾昊元,那么积极做什么?”童童把乔默塞到安祁怀里,让他安抚不高兴的大型动物,“人家丈夫还在后面呢!”说罢,童童招招手,示意安祁自己要离开溜达一会儿,安抚一刻不停想要上前黏着安祁的大型婴儿版默默可不是一件轻松的活计。 “大概只是,”安祁收回看着不负责任跑掉的自家系统的目光,环着默默的腰的手停顿了一下,“大概只是……”只是什么呢? “安祁真笨,”乔默在安祁的耳边小声的嘀咕,“就像是我离不开安祁,那个人也想要一直看着病房里的那个啊!” 什么?安祁拉开与乔默的距离,看着那人因为被安祁推开而瞬间变得不高兴的脸,“默默,你说什么?” “是这样没错啊!”乔默伸手,强硬的把安祁按回自己的怀里,紧紧的搂住,“这个我是不会看错的。” “没错,小四,这你都没有发现。”不知何时,安祁和默默身边多了一个人,他看着不远处的景象,轻轻笑了笑,继而扭头嘲笑的看着安祁,“小四你还真是一样的迟钝啊!” “迟钝?”安祁诧异的看了看陈国坤,仔细的回想着脑海中的记忆,大概是之前从来没有注意,现在再看原主的记忆,一些被他忽略的东西瞬间浮现。 唐玲只比他们大了两岁,而且不得不说唐家的基因也相当的优秀,虽然唐玲姐没有时下流行的白皙肌肤,但是这样泛着健康光泽的淡淡棕色同样让人羡慕,再加上大大的眼睛,甜美的笑容,俘获一个少男的心大概也是轻而易举的,在原主的记忆中,就有许多顾昊元殷勤的场景。 不过不知道是原主太乖还是怎么的,这么明显的场景他竟然都没有明白。 “不过也是,小四你的眼里当时可是只有唐沐,”陈国坤靠在墙上,姿态慵懒,他拿出一支烟,放到鼻子下面闻了闻,“这些东西,你当然是注意不到的。” “三哥!”安祁颈间一疼,却是乔默听到陈国坤的话不满的咬了安祁一口,轻轻的拍了拍乔默的后背,“这些都过去了。” 陈国坤虽然靠在墙上,但是他的目光一直在观察着安祁,也就理所当然的看到了安祁在刚才一瞬间皱了一下眉,他打个哈哈,“过去了过去了,不好意思,当记者当久了习惯了。说起来,这是你现在的?”说着,他冲着乔默扬了扬下巴。 安祁没有点头,但是现在这样亲密的姿态也算是默认。 陈国坤也没有追问,而是扭头看着依旧在窗边挤做一团的那几个人,“走出来就好啊!生活总还是要继续过下去。对了,你的工作怎么样?当年咱文学系四大才子可是风靡校园啊!” “切!什么四大才子!不过是因为当时我们班里只有咱们四个男生嘛!”安祁撇撇嘴,“我和大哥当了自由创作者,给杂志社写写稿,倒是自由,而且大哥发展的不错,听说之前一本关于医学的小说还获了奖,三哥你当了记者,也算是符合你的性格,至于唐沐,之前在出版社当编辑,也算是好吧!” 陈国坤没有接话,而是不停的嗅着手中的香烟,如果,我们一直都没有长大,是不是还会像是当年那样肆意飞扬,不用面对这样多的生离死别? 第87章 一个室友不回来 唐玲姐情况有转机是好事,但是,目前看来,安祁等人也只能是远远的看着,分享着那种喜悦,却无法上前插上话。 不过无论怎样,唐玲能够醒过来,就是一大兴事,无论是对安祁等人来说,还是对唐家的那些亲人来说。 众人的注意力还集中在唐玲姐的身上,他们拉着医生,热烈而诚挚的询问,希望得到一个足够权威的保证,来使他们一直悬空的心能够落到实处。 在众人没有关注到自己这个角落的时候,安祁也没有瞒着身边的陈国坤,和他打了一个招呼,悄悄拉着默默跑去了江医生的办公室,陈国坤笑眯眯的看着安祁远去的背影,平静的收回目光,视线一转,又看到殷勤的跟在唐家父母身边的顾昊元,他的脸上划过一道嘲讽,随手把刚才拿在手里把玩的香烟装回盒子里,转身离去。 江医生还被家属缠着不得脱身,办公室也就空无一人。 这里还是安祁之前来时的样子,干净的窗户映射着外边湛蓝的天空,偶尔有飞鸟快速的掠过,绿色的小盆栽在窗台上生长的蓬勃而旺盛,卷宗与病历散乱的摊开在桌面上,等待着主人的随时查阅。 安祁拉着乔默坐在沙发上,从始至终紧绷的情绪略微放松一些。不得不说,自从到了这个世界,唐玲清醒这个消息总算是在这场迷雾一般的事件中吹来一阵清风。 “唔!我猜你差不多要来了!”江医生推门进来,看到沙发上的安祁和乔默,微微楞了一下,转而又明了的点点头。 “江医生,方才我也不好上前问,”安祁连忙站起来,“唐玲姐的情况到底如何?” 江医生没有立刻回答,他指着沙发示意安祁坐下,然后把之前给安祁看过的ct片取出来,“人类的大脑,可以说是世界上最精密的结构,破坏一点,都有可能留下未知的变化。”他指着唐玲片子上钉子钉入的位置,“比如这里,即使病人现在清醒过来,我也不敢保证她会和之前一样。” 安祁刚才放松的心情再次沉重起来,“这是什么意思?” “很简单!”江医生坐到办公桌后,双手交叉支在下颌,“唐玲很有可能变的什么都不懂。” 也许是安祁的脸色太过难看,江医生敲敲桌子,待安祁的目光被吸引过来的时候,他才指着ct片子接着说,“这几天我也仔细的看过这个片子,也不能没有任何发现,”他招手叫安祁过去,不断的轻点着那几个白点,“最近,我也大量查阅过书籍,这几个位置,都是不容易置人于死地的位置。换句话说,这个钉钉子的人,可能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要杀掉唐玲。” “没有想要杀掉唐玲?”安祁疑惑的重复这句话,江医生的话不仅没有解答安祁的疑问,反而让他更加迷惑,“那这样对待唐玲姐,又是为什么呢?” 江医生两手一摊,“这我就不知道了,毕竟我只是一个医生而已。不过,你如果在警方有认识人,不妨去打听一下,毕竟他们也在调查这件事。” 江医生低下头,翻了一下病历,在哗啦哗啦的声音中,他的话语有些模糊,“我不知道你又没有想到这一点,就像是我刚才说的,这几个位置都是经过精心挑选的。” 安祁的手一下子握紧,然后又渐渐的松开,“我,知道了!”他听到自己这样的回答,压抑而痛苦。 回去的路上,安祁再也找不到来时的那种轻松,原本以为唐玲醒了事情至少能够有一些进展,但是现实却是问题更加的扑朔迷离。 乔默之前一直很乖的跟在安祁身边,不出声打扰他的思考,但是直到坐在车里,默默却发现身边的人还是一副发愁的样子,终于忍不住用手去按他的眉心,“别不开心,我可以帮你的。” 安祁迟疑了一下,还是决定问问默默,也许会有什么不同的思路也说不定,“默默,”他握住乔默的手,“我问你,什么样的情况才会对一个人用极其残忍的手段却又不是想要杀死他?” “啊?”乔默疑惑的看着安祁,想了想,还是摇头,“不明白。” 看着乔默那种迷茫的样子,安祁一下子笑了起来,眉目间的为难也散去不少,也是自己太着急,明明知道白天版的默默根本不能明白这样的事,“算了,这事还是等到晚上再说吧!” “我可以帮你的!”乔默似乎是知道安祁的想法,他把安祁抱在怀里,“我可以帮你的,安祁,我一点都不想你去想别人的事情,你只关注我一个不好吗?” “我也想只关注默默啊,但是我们总要接触别的人对不对?”安祁轻轻揉着默默的脸,“所以别不开心,默默,笑一笑。” 大概是安祁的安抚起了作用,乔默终于不再不高兴,但是他还是把头埋在安祁的颈窝,“要是安祁只认识我一个人就好了!” 安祁笑了笑,没有接话,只认识你一个,想不到默默还真是够霸道的,平时的默默根本不会如此直白的表达出来。 车子直接开回了安祁家,现在这个时候,顾昊元不在家,陈国坤应当也去工作了,倒是警察局,原主在这里也没有认识人,乔默的家里应当能够帮上忙,不过事情既然已经发展到这个程度,也不急在这一天半天,安祁决定还是耐心等到晚上再做打算。 车子开到楼下,安祁还没有下车,就看到楼道门口有一些人在蹦来蹦去。 黑发的少年带着愉悦的笑意,带着一帮楼里的小孩子,不知道在做什么。 “童童!”安祁下车,咬牙切齿的喊道,自己在医院调查情况,身为宿主的系统,难道不应该尽职尽责的帮忙吗?因为事件再度陷入离奇的境况,安祁难得的迁怒自家小系统。 黑发少年毫不在意安祁的怒火,他友好的冲着小孩子们打过招呼,蹦蹦跳跳的走向自家宿主。 “呦,默默!都这么大了,还要安祁领着呀!”童童站在三米外,盯着乔默紧紧抓着安祁的手,大声调侃。 乔默虽然有些反应迟钝,但是一旦涉及到安祁,他的反应一向很快,就在童童话音落下,乔默已经放开安祁的手,几大步跨到童童身边,一把揪住他的领子,拖回安祁那里。 安祁无语的看着眼前这一幕,童童没少对乔默这个样子大肆嘲笑,虽然次次都会吃亏,但是他永远孜孜不倦的继续挑衅乔默,乐此不疲。 安祁本来在看热闹,但是乔默却不同意,他拽着童童的衣领,把蠢系统的耳朵暴露在安祁眼前,因为之前他就是这样收拾小系统的。 眼见在乔默的眼神攻势之下,安祁也有动手的趋势,童童适时的喊道:“蠢宿主,我有东西给你看!” 第88章 一个室友不回来 “有东西给我?”安祁半信半疑的重复,“你给我的东西,”安祁伸手,温柔的抓住小系统的耳朵,“不会是你闯了什么祸,要我去收拾吧?” 感受着耳朵上轻柔的力道,童童大声的保证,“真的真的,这个是真的有用处的东西?”说着,他从自己的空间中掏出一沓子纸,讨好的冲着安祁摇啊摇。 “你这个蠢货!”安祁直接面目狰狞的使劲一拧,看着在乔默的手下瞬间委屈的低头的系统,无奈的长叹一口气,“你就这么大刺啦啦的从空间里拿东西,”小系统无辜的瞪着安祁,安祁也只得帮他揉揉耳朵,“你可长点心吧!” “知道啦知道啦!我有看着周围没有人的!”童童灵活的从乔默手下一拧,挣脱了他拽着自己衣领的手,“这个东西也许会对你有些参考哒!” 安祁低下头,随手翻了翻那一沓子纸,“这是病历?”疑惑的看了一眼自家小系统,出于对他的信任,这份病历并没有被扔回小系统的头上,“斐元徽?这是唐姐夫的?” “嗯哒嗯哒!”童童点头,积极的挤开乔默,在那份病历上指指点点,“你看这里,斐元徽是三年前出的车祸,据说是撞坏了脊椎,导致无法站立,”小系统翻了一页,“还有这里这里,你看这里,医生写着,如果长期发展下去,必然会导致肌肉萎缩。” “这是必然的,比如说你的脑子,长久不用,自然智商也就下降了,你给我这个想要说明什么?”安祁盯着童童,直到乔默不高兴的把小系统拖到一边,“所以你想告诉我,他不可能是凶手?” “我不知道!”小系统随手揉了几下自己的头发,“我只是觉得非常的重要,所以拿给你看看,没准就你就能想起什么呢!” “好,我知道了!”安祁伸手拉过童童,替他揉了揉耳朵,“童童很心细啊!我很高兴你帮忙的!” “哼!蠢宿主,我就知道你离了我不行。”童童一扬头,高兴的蹦回楼道,“安祁你快点,我快饿死了饿死了!” “安祁,我也很有用的!”那边童童跑没了影,这边乔默就拉住安祁,那张冷峻的面孔上写满了不高兴与控诉,他摇晃着安祁的手臂,“安祁,我会比他有用的!” “我知道,谁也代替不了默默!”安祁反手握住乔默的手,“默默饿了吗?我给你包饺子好不好?想吃什么馅儿的?” 看着身边人认真的思考着这个问题,之前童童的提议再次浮现,如果把现在默默的样子拍下来,等到他恢复了或是晚上去看,是不是一个好主意? 接下来的两天,事情并没有什么太大的进展,安祁通过乔家和警察局搭上了线,但是警局方面同样陷入了困扰。两方的信息综合了一下,似乎大家都把希望寄托在了唐玲的身上。 其实这也没有错,安祁能够追查出来的东西,警方自然也是知道的,而他们都不知道的东西,也许唐玲能够知道,比如说是谁在她的脑袋上钉了一枚钉子。 对此,安祁虽然心怀期待,但是却没有抱太大希望,江医生早就说过人类的大脑是最为精密的结构,破坏一点,都有可能造成无可挽回的后果。唐玲姐能够醒过来已经可以说是万幸,至于其他的东西,还是不要太过强求。 所以,当两天之后,安祁接到医院那边打来的电话,说唐玲的情况已经稳定,可以就近探访的消息,心中并没有太大的喜悦。 当他到达医院的时候,情形和上次相比是差不多的。只不过探访的地方变成了一般的病房。 顾昊元依旧在跟前跟后的忙乱,而腿脚不便的唐姐夫则孤独的坐在一边,安祁看着远处忙乱的一团,禁不住皱皱眉头。顾昊元这个样子,即使唐姐夫斐元徽没有表现出来,但是任谁都可以明白他的心情。唐家父母因为担心女儿没有注意,但是顾昊元却应当注意这个问题,这样看来,倒像是唐姐夫就是一个无关的外人一样,反倒是那三个人是一家。 把乔默托付给童童照顾,安祁走上前去拽了拽顾昊元,给他使了个眼色,“大哥,知道你因为唐沐而担心唐玲姐,不过这时候,唐玲姐最需要的一定还是亲人。” 顾昊元一愣,感受到安祁拽着自己的力道,苦笑了一下,“我忘了。”他随着安祁慢慢的后退,不甘心的看向唐玲的病床的方向,“我忘了。” “于情于理,我也应当去看看唐玲姐,大哥你也忙了好久了,不如在这里歇一歇。”安祁放开顾昊元,上前查看唐玲。 虽然来的时候早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看到此时坐在病床上的唐玲,安祁还是有些失望。 那人呆呆的看着前方,无论唐家父母说什么,都只是呆滞的点头或是摇头,时不时的发出几声毫无意义的声音,或者她是在说什么,但是人们根本无法理解。看到这些,安祁也有些心酸,记忆中的唐玲开朗大方,风趣幽默,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也不知道唐爸唐妈强装的欢颜下到底是什么心情。 正惆怅感叹着,病房外进来几个身着警服的人。走到病床前,他们敬了一个礼,虽然眼中看到这样混乱的场景闪过一道不忍,但是还是开口询问:“你好,请问是唐玲女士的家属吧?我们听说唐玲女士今天已经清醒过来,有些问题希望可以和唐玲谈一谈。” “谈吧谈吧!”唐爸爸退开一些,沟壑纵横的脸上是掩不住的疲倦,他长吁一口气,“这个样子,还能问出什么呢?” “唐玲女士,你好,请问你对之前发生的事情是否还有印象?”为首的警官走上前,一边掏出纸币记录,一边紧盯着唐玲的神色。 唐玲听到了问话,但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继续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嘀咕一些其他人根本听不懂的东西,围在唐玲身边的唐妈妈和斐元徽对视一眼,露出失望的表情。 警官显然也料到了这个情况,他耐心的再次询问,“唐女士,你好,请问你能明白我的话吗?” 病房里安安静静,所有人都专注的看着事态的发展,期待着突然到来的惊喜。 但是,唐玲依旧呆滞的坐在那里,双眼盯着面前的一块地方,不做反应。 安祁看到这里,想了想,在一片沉默中上前一步,“唐玲姐,爸爸,妈妈,弟弟,丈夫。” 唐玲的呓语终于停止,但是也就仅此而已。 安祁没有放弃,他接着重复,“爸爸,妈妈,弟弟,丈夫。爸爸,妈妈,弟弟,丈夫。” 这一次,唐玲慢慢的扭头,看向安祁的方向。 第89章 一个室友不回来 见状,安祁更是上前一步,再次对着唐玲重复道:“爸爸,妈妈,弟弟,丈夫。” 唐玲微微歪头,脸上露出些许迷茫,终于不再无意识的重复那些谁都听不懂的东西,“爸爸,妈妈,弟弟,丈夫?” “对,唐玲姐,你是唐玲,唐玲!”安祁一点一点的后退,在唐玲的三步远处站定,这是一个既有存在感,又不会造成太大压迫的距离,周围的人站在安祁的后方,同样紧紧的盯着这两人,唐妈妈甚至捂住自己的嘴,生怕自己发出一点点的声音打扰到他们。 病人的脸上越加的迷茫,但是她的眼睛一直看着安祁,“唐玲,我是唐玲!” 安祁向着唐家的爸爸妈妈招招手,然后一手拉着唐爸爸,“这是爸爸!”又转向唐妈妈,“这是妈妈!”唐姐夫行动不便,人们微微让开,露出已经满脸泪水的唐姐夫,“丈夫。” 唐玲随着安祁的动作而移动,目光从每个被提到的人的脸上划过,眉头微微的皱起,安祁看到她的样子,狠下心,接着说道:“弟弟,”周围的人悚然变色,有心上前阻拦,安祁却已经不管不顾的说了出来,“唐沐。” “弟弟?”唐玲的脸上疑惑之色更重,“唐沐?弟弟唐沐?唐沐?”唐玲猛然抱住头,大声嘶叫起来,凄厉的声音穿透耳膜,让心都跟着颤了几颤。 “唐沐,弟弟!”嘶嚎中混杂着含糊不清的哭声,唐妈妈急忙上前,一把扯开安祁,抱住谭玲不断的安抚。 唐爸爸也露出一些不高兴的样子,直接扯着安祁向外走去,虽然话说的还算客气,“玲玲刚醒过来,你就不要在添乱了,还嫌她情况不够糟糕吗?” 安祁被推出去,乔默和童童自然不能在留着,病房门在眼前重重的关闭,甚至连哭声也被隔绝,安祁对着白色的房门,半天没有回过神,脑海中一直回放着之前看到的那双眼睛,压抑,阴狠,痛苦。重重负面情绪向着安祁扑面而来,让他这个走了无数时空的流浪者都有些胆寒。 “蠢宿主?蠢宿主?”童童叫了安祁两声,那人却没有反应,小系统不耐烦的直接在安祁后脑勺拍了一巴掌,“你发什么呆?” 安祁回过神,摸摸自己的后脑勺,扭头对着小系统阴恻恻的一笑。 乔默更加直接,照着小系统的样子啪的一下直接扇到了他的后脑勺上。 童童立刻开始咧嘴,安祁叹了一口气,头疼的捏捏眉心,“不许假哭!需要你帮个忙!” 童童立刻收了脸上可怜兮兮的样子,挑衅的看了乔默一眼,虽然那人还是一副不变的沉默脸,但是童童还是颇为愉快的蹦来跳去,话里更是掩不住的得意,“说吧蠢宿主,有什么要英明神武的本系统帮忙?” 安祁压低声音,瞟了一眼紧闭的房门,“我要你去监视顾昊元,事无巨细。他做了什么,去了哪里,甚至每天吃了什么,都要记住,明白了?” “交给我!”童童拍拍胸脯,蹦蹦跳跳的跑走。 乔默看着童童跳远的背影,微微挑起一边的眉头,直接环住安祁的腰把人勒紧在怀里,“真是蠢货,这样你就不能和我抢安祁了!” 乖顺的倚靠在那人温暖坚实的胸膛上,低沉磁性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这样堪称温馨的时刻,安祁却只想笑,默默你如此的幼稚,又比童童好到哪里去呢? 今天在病房中的一番作为,其实安祁是在赌。 开始时,安祁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理,提了几个唐玲应当最在乎的人。最惨的结果也就是那人没有任何反应。不过显然现实比安祁想的要好,在他发现唐玲听了那几个人的称呼有反映后,更是直接把那几个人拉到唐玲面前来进一步刺激她,果然,唐玲可能还残存着对于自己亲人的本能反应。既然对着这些自己亲近的人有反应,那么自己的弟弟呢?是否应当反应更为剧烈呢? 如果唐玲与唐沐关系好,对于自己的弟弟就不可能没有反应,特别是在唐沐的车祸仅仅刚过去一个月的时候,那种亲近的人逝去的伤痛,即使唐玲现在的脑子有些不好使,也应当是一种近乎本能的疼痛。 果然如同安祁料想的那样。 唐玲即使不太明白人们在说什么,很有可能也不明白自己在重复的又是什么,但是仅仅是那两个字的读音,就已经是心中最重的一道伤口,无论记忆与否,只要提起,就会撕心裂肺。 由此观察,安祁也排除了一个怀疑,即使不能完全消除,但是好歹消去了大半。 唐沐的死,源于唐玲的操纵。 安祁相信自己的眼睛与观察力,对于演戏,他更是在行,一个人,有没有在表演,安祁自信还是能够分辨,所以好歹,唐玲对于自己的弟弟,是真心亲近的,这就足够了。 然后,解决了唐家亲人,就是刚才安祁要小系统去做的那件事,顾昊元。自己寝室的大哥,相处了四年的室友,之后一直没有断了联系的挚友,这些头衔加起来,分量已经足够重,但是安祁现在只想知道,在这次的事件中,顾昊元到底扮演了一个怎样的角色? 之前三哥陈国坤倒是提出顾昊元喜欢唐玲,只是这种喜欢,又会催化出什么样的结果呢?安祁不知道,但是刚才那种阴寒的眼神,却不应当出现在那个熟悉的,总是像一个真正的大哥哥一样照顾着寝室其余众人的人的身上。 原本安祁还打算之后与顾昊元好好的谈一谈,毕竟现在唐玲姐有自己的丈夫,虽然他的腿脚不太方便,但是,这并不是顾昊元剥夺他照顾自己妻子资格的借口。任是谁,看到他这样的忙前忙后,都只会以为他才是唐玲姐的丈夫,这样的做法,置斐元徽于何地?又会让唐姐夫怎么想? 而且,这个任务从一开始就让安祁束手束脚,仿佛有千头万绪不知从何理起。复仇,任务叫做复仇,向谁复仇,又为什么复仇?一直以来被忽略的问题终于在这扇被紧紧关闭的病房门前悄然浮现。 复仇,背叛,亲近的人。到底是谁? 第90章 一个室友不回来 唐玲姐已经清醒过来,虽然还是一副呆呆傻傻的样子。小系统按照安祁的吩咐跑去监视顾昊元,但是目前还没有什么太大的进展。这个时候,即使安祁有万般破案的激情也是有力无处使,只好每天在家哄着乔默。 这天,似乎又是一个和之前一样平淡的日子,安祁却接到陈国坤的电话。 “小四,你要不要来看看,我们找到了当时撞唐沐的车。” 安祁握紧手机,“不是说凶手伪装的非常好吗?找到车又能看出什么呢?” “呵呵!”电话那头的人似乎是轻笑了几声,“看不看得出,总要来了才知道,安祁,你是写作的,也许能够看出些什么也说不定。” 安祁沉默了一下,“好,我去,在哪里?” 陈国坤报出了地址,迅速的压了电话。 那是一个报废很久的仓库的地址,当安祁带着自家默默赶到的时候,那里已经有不少警方的人。 深灰色的栅栏圈着小小的一方天地,破败的仓库在风中摇摇欲坠,布满铁锈的大门吱嘎吱嘎的摇晃,这座早已废弃的建筑苟延残喘一样的潜伏在城郊不起眼的角落里。 陈国坤就靠在大门的位置上,嘴里叼着烟,望着远处的天空。 看到安祁出现,他随手把烟掐灭,扔到不远处的垃圾车上,“来吧!就在这里!” 那辆黑车就停在破烂的仓库门口,“你可以看看,但是只能透过窗户看看里面了。”警方的人来来往往,但是没有去管多出来的安祁和乔默,显然陈国坤已经提前打过了招呼。 “是这辆车吗?”安祁让默默站在一边,自己走上前去弯腰查看,“毕竟黑色的这款车着实不少,三哥,你怎么确定就是这辆车?” 许久没有听到回答,安祁从车边站起身,回头就看见陈国坤拿着一个pad,不断的在屏幕和自己身上来回扫视,然后目光沉沉的看着自己,“三哥?”被他的目光盯得有些发毛,安祁忍不住疑惑的叫道。 “没什么,”陈国坤放下手,突兀的笑了起来,“我们当然知道,因为我们还找到一段视频,是当时那个人弃车逃走的视频,”他抬手一指,指着马路对面的摄像头,“我们都没有想到这里的监控竟然还可以用,所以,就是这样!”说着,他把pad向着安祁举起。 安祁走过去迟疑的接过pad,画面里,那个之前见过的,全副武装的人下了车,四下打量一番,又如同安祁那样弯腰看看车里,随后快步离去,跑出监控的范围。 “这是,这是肇事者吗?这个动作,咦,这个动作……所以,三哥,”安祁猛然抬头后退一步,不敢置信的看着陈国坤,“你竟然怀疑我?这个动作,”安祁颤抖的点了一下pad,让画面定格在弯腰的动作上,“这里,三哥,你刚才在比较什么?”安祁打了一个寒颤,深吸了一口气,混杂着土腥味的空气充斥着口腔,带着苦涩,弥漫到心间。 刚才那种目光,那种相同的动作。 陈国坤漠然的看着安祁有些愤怒的面孔,抬手拿过pad,看着上面被定格的画面,嘴角一勾,“不光是你,安祁,不光是你。”陈国坤低头踢了一下地面,“不光是你,还有大哥。” “三哥,你……”安祁猛然后退几步。 “我不该怀疑吗?”陈国坤把pad收进包里,突然,狠狠的一拳砸向身边的墙壁,“我不该怀疑吗?”他转头看着安祁,眼珠赤红,拳头接触墙面的地方,有红色的痕迹蜿蜒而下,像是一道分界线,把平整的墙面分隔开来,陈国坤像是突然爆发一样吼出来,“我谁都不想怀疑,可是行吗?” 他抱头蹲下,呜呜的哭出来,“四年的寝室再加上二年,整整六年,六年,我也不想啊!”他的话语混杂着哭声,嘶哑的让人心酸。 今天的风有些大,卷着灰尘从仓库的大门口翻滚而过,仿佛有什么拖着地面悉悉索索的爬走,陈国坤的影子落在地上,小小的一团,下一刻也许就会被吹走,那人的哭声与低语混杂着天地的哀号声,一下一下的激荡着安祁的心。 安祁的眼眶也有些红,只能拼命的抬着头。任由阳光扫去脸上的所有阴影,眼泪倾泻而下。 “哭什么,丢人!”陈国坤略带嘲讽的声音在安祁耳边响起,“小四,不是我阴暗,我不相信这么一连串事件之后你没有怀疑过我和老大。”陈国坤已经站起身,走到安祁前面,除了有些微红的眼眶,这个男人已经看不出任何失态的痕迹。 “我……”安祁欲言又止,但是最后只是低下头。 “嗤!”陈国坤掏出烟叼在嘴里,“你也怀疑过,小四,还是那样,你总是把什么都写在脸上。” 不远处的乔默看到安祁后退的样子早就不安的转来转去,只是碍于安祁的话才没有冲上去,但是现在看到安祁有些低落的低头的样子,虽然只是背影,但他还是干脆不顾安祁的嘱咐跑到了跟前,高大的身躯一转,挤开陈国坤,然后扣住安祁的下巴强硬的迫使他抬头,脸上还没有散去的泪痕直接让默默炸毛。 他把安祁向着自己身后一扯,凶狠的盯着陈国坤,拳头慢慢的握紧,青筋暴起,下一刻就打算向着惹哭安祁的人脸上挥。 “喂喂,有话好说,有话好说。”陈国坤利索的向后蹦了几下,连连摆手,“安祁,小四,你不管管。” 安祁从乔默伸手伸出头,看着那人略显狼狈的样子,噗的一下笑出来,“活该!”话虽然这么说,但是又不能让陈国坤真被揍,安祁还是抓住了乔默的胳膊,绕到前边,一下下的轻轻拍着默默的胸口,“默默不生气,乖,不生气,我没有事!” 乔默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眼神依旧凶狠的瞪着对面那个又开始嬉皮笑脸的人。 安祁无法,只好搂住乔默的脖子,抬头在他的下巴上亲了一下,总算是拉回了那人的注意力,“安祁你哭了,我不高兴,揍他!”乔默环过安祁的腰,埋头在他的颈边磨蹭,不停的嘀咕,“我不高兴,他惹你了。” 安祁笑着扭头轻轻咬了一下默默的耳朵,“我没不高兴,有默默在我怎么会不高兴。” 乔默这才完全被安抚住,绷紧的身体才彻底放松下来,猫一样的揉来蹭去,嘀嘀咕咕。 噗!安祁在乔默怀里扭头,就看见陈国坤笑得不怀好意,“你家这位可真逗!” 安祁黑脸,但是还不等他说什么,陈国坤接着说:“看你们的感情应当在一起很久了!”安祁含糊的应了一声,陈国坤点着烟,深吸一口,“早知道这样,我也不会怀疑你了!” 停了一会,他又笑了笑,虽然风把他的声音掩去不少,但是安祁还是清楚的听见他说:“要是大哥像你一样就好了!” 第91章 一个室友不回来 那辆撞人的黑色轿车被警方拖走,虽然肇事者掩盖的特别好,但是大家还是期待警方能够使用一些高科技产品还原出事实,以更加专业的手法分析出一些蛛丝马迹,从而抽丝剥茧,直至真相水落石出。 不过这些事情不可能一蹴而就,都需要时间,在这种焦躁繁杂而又茫然的等待过程中,安祁去过医院几次。昔日那个开朗活泼的大姐姐毫无生气的活着,机械的重复着吃饭睡觉的生活,简直像是行尸走肉一般,众人小心翼翼的交谈,生怕发生当时安祁在时的那一幕。 与此同时,顾昊元也没有丝毫的收敛,依旧在医院跟着忙前忙后,不顾众人异样的目光,即使是面对着安祁等人,也恢复了以往笑眯眯的爽朗大哥形象,仿佛那天在医院的事情都只是安祁的幻想。所有的人,都在竭力的维持着表面的平静,而面对这些,唐姐夫只是平静的旁观着,脸上难辨喜怒。 安祁想要劝一劝,但是,一旦这个话题开头,顾昊元的眼神就会骤然变得冰冷而阴狠,让人无从劝起。同时,安祁也想再次刺激一下唐玲,但是面对唐家人防备的姿态也不好下手,只得作罢! 就在这种诡异的平静时刻,被派去监视顾昊元的童童有了消息,在电话里他也没有细说,只是要安祁第二天一大早到顾昊元家,说是自己发现了不得了的东西。 第二天,安祁带着自家默默,躲在顾昊元的小区外,观察到他开着车奔向医院,才鬼鬼祟祟的跑进去,也亏得原主常常来这里拜访,小区的保安认识安祁,知道他和顾昊元的关系,只当他又要捉弄自家大哥,完全没有想要阻拦。 咚咚的敲了敲门,紧闭的大门从里面打开,童童明显等的有些不耐烦,见到自家宿主,挑了挑眉,“蠢宿主你还真慢!” 安祁没有搭理小系统的抱怨,拉着默默走进去,扭头看看楼道,又仔细的听了听声音,才小声的关上门,“慢?总要等主人出门才行啊!难道我要直接冲进来,告诉顾昊元,你家有我非常感兴趣的东西?”安祁扭住小系统的耳朵,“快说,你到底发现了什么?” “真性急!”小系统也没在意自己耳朵上的手,嘀咕着带着安祁和在一边明显是在看笑话的默默向着里屋走去。 小系统敲了敲一扇白色的房门,快速的戳了一下安祁的脸蛋,“就是这里,这扇门总是关着,蠢宿主你应该能从记忆里找到。” 童童看着乔默不善的眼神,明智的一把推开房间的门以转移两人的注意力,“蠢宿主,你要做好准备!” 安祁拉下乔默不断揉自己脸蛋上被戳的地方的手,凝神向着屋子里看去。 照片,满满的都是照片。有寝室四人的合照,有四个人的单人照,但是更多的是唐玲。唐玲和他们的合照,唐玲和自己丈夫的,和唐沐的,还有大大小小明显是偷拍的照片,密密麻麻布满了房间墙壁的每一个角落,在早晨的阳光中,以各种姿势诡异的微笑,从四面八方注视着走进屋子里的人,即使知道照片的主人是谁,但是拍照的人隐藏在这些照片之后的心思与举动依旧叫人不寒而栗,推开这扇门的那一刻起,就像是窥视到了一直被隐藏的人性中最阴暗的地方,即使阳光照在这里,依旧无法驱散浓重的阴翳。 在房间右面的墙壁边上,还放着一个巨大的白布覆盖的长方形。 安祁走上前去,一点一点的掀开白布,唐玲的笑脸瞬间映入眼帘,是唐玲,依旧是唐玲。 “呵呵!”安祁低着头,笑声像是被切割破碎一样,断断续续的流泻出来,“还有什么?除了这些像是变态一样偷拍来的东西,还有什么?” “还有这里!”童童拍拍手,轻轻敲了敲墙上的一副照片,那是唐玲姐和唐姐夫的合照,“虽然远看看不出来什么,但是安祁你来,你走近了看。” 安祁放下手中的白布,再度把那幅巨大的照片遮盖好,踏着沉重的步伐走向童童指着的照片。 照片里的唐玲依靠在斐元徽的身旁,笑容温柔而幸福,微微眯起的眼睛弯成一道好看的弧形,斐元徽虽然没有在笑,但是他侧着头,目光里的缱绻像是要透过照片溢出来,没有人会怀疑这样满满的真诚。 安祁凑近了仔细的观察这张照片,当他的目光移动到某一处的时候,瞳孔骤然一缩,修长的手指情不自禁的抚上那一处,“这是……” “就是这里,”童童背着手站在安祁的旁边,淡笑着耳语,“就是这里,蠢宿主,你看,唐姐夫的眉心的地方。” 那是很小的一点,很容易被人忽略过去。针,虽然已经被拔去,但是针孔却留在那里,眉心的位置,寓意一击致命。 “这张有,这张有,这张还有……”安祁扶着墙壁,细细的看着那些微小的痕迹,“这张,这张,甚至还有这张。”转身,背靠着墙,颓然的滑坐在地上,伸手捂住脸,似哭似笑的声音压抑的传出,最后的几张照片,不光是唐姐夫,甚至就连自己寝室的其他人,只要站在唐玲姐的身边,都无一例外的在眉心处找到了针扎过的痕迹。 许久,待原主突然激荡起来的情绪平复之后,安祁才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红着眼眶抬头,“童童,你去叫……”正要叫不远处平静的看着自己的童童去叫被自己派去客厅里守着门的默默,就见那人一脸凝重的走进来,“安祁,怎么办,我听见了上楼的脚步声。” 安祁和童童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两人的目光越过默默,仿佛直接看到客厅的大门,那里有人在一步一步的接近,带着未知的可能。 顾昊元的家在六楼,这栋楼里住户不多,五楼空了一层,六楼也只有一户人家,现在,既然默默能够在关紧房门的屋子里听到脚步声,就说明这个上楼的人至少已经走到五楼左右。那么,这个人会是谁?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顾昊元的家不大,无论躲到哪里都不可行,安祁左手拉着童童,右手握着默默,屏着呼吸紧紧的看着大门。手心渐渐变得粘腻,屋子里的温度骤然变得灼热起来,让人的呼吸都开始有片刻的迟滞,脚步声变得越来越清晰,在变得安静的空间里像是被扩音喇叭放大,咚,咚,咚,不紧不慢,和着心跳的节奏,一下一下,收紧屋里的三个人的神经,无处可逃。 第92章 一个室友不回来 脚步声,在门口停下,却越发的绷紧了屋子里三个人的情绪。就像是死刑执行的前一刻,即使知道结局已经注定,但是心情却根本不能控制。 危险在逼近但是却无路可逃,心脏的狂猛的跳动仿佛是要透胸而出。相扣的手心已经被粘腻的汗水浸透,即使深呼吸,也不能平息身体的躁动。期待着宣判,却又妄图逃避结果。 六只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紧门把手。 悉悉索索的钥匙声响起,乔默向前跨了一步,严实的挡在安祁的身前,安祁被响起的钥匙声惊动,情不自禁的向后退了一步,却又马上上前,紧紧的挨着乔默,从人类温暖的体温中汲取足够的勇气。童童在这个时候表现的比安祁更甚,他直接抱紧了自家宿主的手臂,小声嘀咕,“喂,安祁,你说他会不会狂性大发揍死咱们?” 安祁眼神不错的盯着门,咬紧牙,艰难的挤出几个字,“蠢货,这个时候说点好的!” 童童缩了缩脖子,还在不死心的念叨,“说得好事情又不会变好。” 安祁没有理他,门外的人也不知道抱着何种心态来面对屋里的人,原本一个简单的开门动作硬生生的变成了慢动作,在三人紧张的视线中,白色大门上金色的门把手一点一点的向下转动,喀喀喀,每一次齿轮的旋转,都让原本就绷紧的心弦扯动的更加剧烈,屋里人只觉得在这样的折磨中,自己的心也跟着一点一点的落入深渊。 咔的一声脆响,空气,凝滞了,而门,被打开了。 白衫黑裤的顾昊元的脸上带着安祁熟悉的笑容,笑眯眯的看着屋子里恨不得躲到地下的三个人,看着他们三个人屏住呼吸的僵硬姿态,眼中的冰冷逐渐被笑意取代。 “满意你们看到的吗?”硬跟皮鞋落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咔咔的响声,顾昊元不紧不慢的逼近那不断后退的三人,眼见就要把他们逼到墙角,那人突然脚步一转,直接走进那间挂满照片的房间。 阳光照在他的脸上,镀上一层暖暖的金色,显得异样的温柔,他伸出手,痴迷的抚摸着画像上的人,“真好,就这样看着我,一直看着我,多好!” “安祁?”他突然扭头看着屋外瑟缩在墙角的三个人,阳光打下阴影,让他的表情有些模糊不清,“你看,玲玲是不是很漂亮?这样美的一双眼睛,为什么总要看到其他人呢?” 安祁握了一下手,依旧滑腻腻,湿漉漉,他深吸一口气,不顾小系统和默默的阻拦,走到门边,看着阳光中那人模糊的笑容,嘴唇翕动了几下,但还是嗫嚅道:“大哥,唐玲姐,唐玲姐她……” “她很漂亮是不是?”顾昊元扭过头,轻柔的拂过照片,“我以为你会懂得!” 懂什么?那种不可为的求而不得到底有多么痛苦。安祁默然的低下头。 那是踽踽独行在黑夜中,看不到黎明,没有希望。在荒芜的旷野上找寻出路但是满目所见皆是疮痍。脚下的路不知道通向何方,也许是深渊,也许是坦途,但是路边的荆棘早已经刺破皮肤,刮下无数斑驳的红痕,或是在苦痛中坚持,直到灵魂伤痕累累,或是在烟尘中颓废,任由曾经的信念与灵魂支离破碎。付出太多,却看不到回报,欲念终究会滋生,人性也会渐渐的腐败。当曾经的眼眸中清明不在,这世界于他们,又还会剩下什么呢? “我以为你会懂得!”顾昊元喟叹一般的说道。 安祁摇头:“我和你不一样!” 顾昊元瞟了一眼走到安祁身后戒备的瞪着自己的乔默,硒笑了一下,“是啊,不一样!” 安祁没有接话!不是因为自己的到来,也不是因为乔默,而是两人在本质上就有很大的差别。原主对于唐沐虽然爱在心头口难开,但是却没有把这种爱意发展成执念,随着时间的推移,虽然那种美好还留在心间,但是这些显然不能成为阻碍原主前进的障碍,可是顾昊元不同,他依旧停留在自己的记忆中,固执的攀援着过往,任由欲念疯狂的汲取一切理智,然后,灵魂渐渐的被阴影吞噬,心的黑洞蔓延扩大,最终会毁灭自己和他人。 顾昊元没有在理安祁,而是接着自己的动作,温柔而缠绵的对待着墙面上定格的照片。如果这是一个真人站在这里,他的行为充其量只称得上是深情,但是对着照片,却让人不寒而栗。也许他是喜欢照片上的人,但是他更加喜欢的却是自己在想象中塑造出的那个人,在他的臆想中,他会把自己的爱人装点成自己最爱的样子,然后,这样的想法日益扩大,现实与梦境的界限变得模糊,最后就会是对真人进行的改造。 安祁拉着默默后退了一步,并且向着躲在一边不出声的小系统做了一个手势,指了指大门的方向,这个时候,所有的想法都变成了一个念头,远离,远离这个阳光明媚的屋子和沐浴在阳光中的人,远离这个现实与幻想模糊不清的地方。 顾昊元注意到他们的后退,但是没有理会,依旧对着相框自言自语,“所以,真的是非常的碍眼对不对?”他摸了摸相框的后方,掏出一把尖利的匕首,“为什么你旁边的人,不是我呢?既然不是我,还是毁掉比较好!”刀尖,闪着寒光,锋利逼人。 一下一下扎在唐姐夫的位置上,只留下扭曲恶毒笑容和破碎的面孔。 “玲玲,你要听话!”顾昊元温柔的呢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就是现在,安祁趁着这个机会,一把拉起默默向着门的方向狂奔,四五米的距离,门里门外,就是两个世界,童童早就等在那里,拉着门等待着一场并不困难的逃离。 扎东西的声音突然停止,“你们要走了?”顾昊元的声音在身后冷冷的响起,那么远又那么近。 “我们……”安祁迟疑的在门口停下脚步,站在两个世界的分界线处,转身。 顾昊元站在那间房间的门口,阳光从他的身侧透过,在地上落下扭曲的,庞大的黑色剪影,他右手举着匕首,在阴影中模模糊糊的询问,“你们要走了?” 安祁不再犹豫,拉着默默离开这个看似阳光的地方。 楼道里,阴暗而破旧,泛着一股潮湿的味道,白色的墙壁上布满了大大小小,花花绿绿的小广告,狭窄的楼梯上响起的急促脚步声昭示着安祁一行人渴望逃离这里的急迫,即使身后的那间屋子洒满阳光。 转角处,安祁抬头,顾昊元满脸笑意的站在门口,白色的衬衫莫名的显得他有些渺小,他举着匕首向着安祁挥动,略大的白色衬衫挥动起来显得有些飘忽。 那幅景象在安祁的脑海中存在了很长的时间,那是一个游荡在过去的幽灵,环抱着黑暗的鬼魂,困守在幻想与真实的交接处,腐朽成尘。 第93章 一个室友不回来 “三哥,我觉得大哥现在的状态非常的不对劲!”从顾昊元家里出来,安祁也没有停留,直接拉着乔默和童童奔赴陈国坤那里,因为从顾昊元家跑出来之后,安祁心中就有了一个想法。 陈国坤是编辑,一个人守着一个办公室,这时候安祁来了,门一关,就是一个极好的谈话场所。 听了安祁的话,陈国坤不屑的哼了一声,起身走到窗户边打开窗子,略带暖意的风将办公室中沉重的空气一扫而光,他转身靠在窗台上,斜睨了一眼坐在安祁身边紧紧搂着他的乔默,“嗤!他以为你和他是同类呢!” 安祁默然的低下头,是这样没错,顾昊元原本以为安祁也是挣扎在苦海中的人,找不到浮木,甘心沉沦,但是,顾昊元不了解安祁,原主从来没有那种偏执的想法,而顾昊元又把这种想法藏得太深,不露端倪,让人想要劝诫也无从下手,只能期待事情不会在某一天突然的爆发,然而,唐沐和唐玲接连出事似乎把一切都推向了未知,比如今天,“三哥,你都没有看见,那些照片上,凡是站在唐玲姐身边的人,眉心处都有针扎过的痕迹,你都不知道,我当时的心情…….” “等一等,你说什么?”陈国坤原本侧头看着窗外,有一下没一下的听着安祁的抱怨,但是,“你刚才说什么?照片上如何?” “啊?”安祁看着陈国坤摄人的眼神,忍不住向着默默的怀里缩了缩,反应过来接着说:“我说,那些照片上站在唐玲姐身边的人都被针扎过啊!”安祁摩挲了一下自己的手臂,抖了一下,“要我说,如果以大哥现在的状态,迟早有一天,他会把那些想法爆发出来。” 陈国坤在在办公室走来走去,随手掏出烟点上,嘀嘀咕咕自言自语,“本来以为他就是着迷的程度深一些,但是现在看来完全不是这么回事,”猛地深吸几口烟,亮红色的圆圈迅速提升到烟蒂的部分,陈国坤把烟一掐,随手按在花盆里,“小四,和我走一趟,我们需要去医院。” 医院里依旧是人来人往,安祁一行四人直接去找了江医生,唐玲的主治医师,敲门进去后,他正趴在桌子上写写画画。 抬头看到安祁,他明显的吃了一惊,而再看到他身后的陈国坤的时候,江医生明显脸色有些不好看,“原来是你!” 陈国坤也没有介意,上次跑到江医生的办公室翻找唐玲的相关资料反而被办公室的主人逮到的事情,确实是自己不对,于是他走上前,干脆大大方方的说道:“对不起,江医生,上次是我唐突了!” 江医生也没有打算和他计较,仅只是瞅他一眼,就移开目光,转而看向安祁,“今天你们来又有什么问题?” “是这样,江医生,我们……”安祁停了一下,不知道怎么说,总不能把顾昊元在家扎小人的事情在这里说出来吧,而且这种事情,说了也没有什么用处,总不能是因为顾昊元在家扎小人造成的伤口吧,但是对于为什么到这里,大家都只是模模糊糊的有一种预感,现在事情已经到了这样一种地步,只要一个小小的连接,就能够把所有的东西衔接起来,但是,他们希望找到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可能是一句话,可能是一个线索,人们对此依旧很茫然。 “坐吧!”江医生看出他的为难,指着沙发,“你们可以慢慢说!反正我猜还是唐玲的问题。” 安祁点点头,拉着几个人坐到沙发上,“是这样,唐玲姐的伤口,我是说,能不能看出什么奇怪的东西?” “奇怪的东西?”江医生放下手中的笔,向后靠在椅背上,姿态闲散的看着对面有些局促不安的人,“你指的是什么?” 不等安祁说话,江医生再度抓起笔,伏身到办公桌上,“没有什么□□之类的,呵,该说的,我早就告诉你了,唐玲患者头上的伤口,都是经过精心计算的,这些问题,我同样和警方提过。”他低着头,微微抬眼瞟了一下对面若有所思的几个人,“明说吧!唐玲头上的伤口,以及那几个不成功的钉子眼,绝对不是一个对医学一窍不通的人能够干出来的。” 陈国坤思索了一下,搭在沙发扶手上的手蓦然收紧,他面色惨败的看了安祁一眼,带着若有若无的苦笑,“如此,我就明白了!” 安祁的脸色也不好看,之前的线索太过零碎,乱七八糟的混在一起,才一时之间没有把这些细小的东西串联起来,没有及时把看似无关的东西结合起来,导致花费了那么长的时间做无用的拖延。原来,所有的证据与先决条件,早就在他们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候,暗暗的串联。 因果相连,一环扣着一环,果然是这样。 无望的等待与守护终究还是消耗了所有的理智,隐藏在心中的恶兽一旦被放出,就再也不能控制,疯狂的火焰已经烧着,铺天盖地,毁灭了自己,让灵魂在欲望中沉沦,同样也烧脱了所有的枷锁,就像是温和的伪装被瞬间撕开,猎物根本无可逃避。 只是,这样的心思究竟是从何而起,他又是怎样才能做到现在这样?那阳光下没有杂质的笑靥依旧属于记忆中那个青涩的年代,可是物是人非,重重的面具遮掩之下,所有的狰狞与恶毒终于还是湮灭了信仰,空余一具抱守过去的皮囊。 一室寂静,最终还是童童打破了沉默,“安祁,你们到底再说什么啊?” “噗!”即使知道现在的气氛不适应这样的笑容,但是安祁还是憋不住,“童童你这个蠢啊!” “就是,”乔默借机抓住安祁的手,鄙视的看了一眼趴在沙发后的童童,“你真蠢!不过,安祁,”乔默凑近安祁的耳朵,“我也不明白你们在说什么?” “哈!”这回笑的人变成了陈国坤,“安祁,你家这两个宝贝可真有意思。” “我觉得你们四个都挺有意思!”江医生突然插话,他带着一脸假笑,“两位大侦探,麻烦你们立刻离开我的办公室,然后再去讨论你们那些缜密的破案过程。” 对面四人的笑声立刻噎住,乖乖的听话起立,离开医生办公室。 第94章 一个室友不回来 “所以,大哥他,虽然我不想说,但是基本可以确定了!” 安祁他们坐在医院对面的一家咖啡厅,茂密的绿色植物遍布在大厅里,很好的隔离出一个个比较私密的小空间,黯淡的黄色灯光柔和的洒下来,古铜色的木制小圆桌让客人间的距离即亲密又有一定的隐私性。 安祁拿着小钢匙,漫不经心的搅动杯子里的卡布奇诺,带着奶香与甜意的味道很好的安抚了难言的心绪。 童童要的是和安祁一样的咖啡,他捧着被子,摇头晃脑的品味着咖啡的香气。 默默和陈国坤要的都是少糖的蓝山,很显然,现在的默默明显没有办法适应那种苦涩,也不能体会到苦涩之后的回味无穷,他龇牙咧嘴的冲着安祁皱眉,安祁摇摇头,只得给他加了一大勺糖,才继续搅动自己的卡布奇诺。 或许大多数男孩子都不喜欢这种偏甜的咖啡,但是安祁却不是这样觉得,生活于他,已经足够苦涩,就没有必要给自己那么悠长的回味。 “我也不想!”陈国坤端起杯子,瓷器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白色的釉面上金色的logo在灯光下竟然也会有些刺眼,陈国坤不适的闭了下眼,再张开时,盯着安祁的黝黑色眸子已经再度换上了玩世不恭,“我怀疑过,但是却没有当真。一直为自己卑鄙的思想而忏悔,可是,”他抽动着嘴角,努力的想要露出一个笑容,但是没有成功,“曾经我们那么好!” “他现在也很好!”安祁盯着白色的泡沫旋转,中心露出黑色的一点像个黑洞,“在他的心中,那样才是好的吧!”顿了顿,“三哥,大哥他,他会不会和唐沐……” 陈国坤一伸腿,似乎是撞到了桌子,瓷器叮咣的一阵乱响,“不可能!”安祁听到她斩钉截铁的这样说道,“也许大哥会向着唐玲姐做这样的事,但是,小四,你不能把我们四年的情谊抹杀,我不相信!” 安祁摆摆手,“三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大哥会不会知道什么?关于唐沐的车祸。” 陈国坤依旧不可置信的瞪着安祁,后者也没有辩解,他转向自家捧着咖啡一脸蠢样的小系统,“童童,你之前给我的病历,我想你应该带着。” “嗯嗯!”童童点头,“带着带着!”他低头在自己的身上翻来翻去,终于从裤兜中掏出一块叠的方方正正的纸,“这是你要的东西!”他随手推给安祁,继续捧着自己的咖啡。 安祁打开那份病历,放在桌子上上展开,“三哥,你看,这是斐元徽的病历。” 陈国坤狐疑的看了一眼安祁,但是出于对他的信任,没有提出异议,而是低头仔细看起这份病历。 病历上的内容并不多,对于一个编辑来说,三下两下就看完了,重点的东西也就轻轻松松的印在脑海里。 “这个东西你想要说明什么?”陈国坤把那张轻飘飘的纸向安祁的方向推了推,“这份病历有什么问题吗?” 安祁手肘支在桌子上,两手交叉撑着下巴,目光沉沉的盯着桌子上的病历,“我不知道三哥有没有注意到唐姐夫的腿,但是我却是看到了。和正常人是一样的。”安祁微微勾起嘴角,“三哥,和病历上的记载对比一下,你不觉得奇怪吗?” 陈国坤也不是蠢人,经过安祁这样近乎于直白的提示,他还有什么不明白呢? 他再次拿过那份病历,一字一句的仔细读起来,越读,他的眉头就皱的越厉害。很多时候,就是这样,没有人提醒的话,也许永远都不会注意到细小的一点,但是一旦有人指出来,所有被忽略的,被遗忘的都会串联起来。 “假如,斐元徽腿的状况并没有我们想的那么糟糕呢?”一直冷静的大编辑喃喃自语,“我怀疑了大哥,怀疑了你,反而倒是忽略了他?可是,”他猛然抬头看着安祁,“他又和大哥有什么关系呢?” “没有关系吗?”安祁敲敲桌子,骨节与桌面相碰发出沉闷的响声,“大哥和唐家的关系走得近,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唐姐夫的腿有什么问题。三哥,这么说,你应当明白了吧!” 陈国坤呆了一下,把脸埋入手中,低沉暗哑的笑声渐渐流泻出来,夹杂着细碎的呜咽,他的肩膀也不可抑止的抖动起来,高大的男人,此时脆弱的像是一个孩子,蜷缩在昏暗的灯光中,抓不到救赎的浮木,只能在信仰坍塌后的深渊中沉浮。 安祁向后一靠,灯光打下,在安祁脸上留下一道阴影,让他的表情有些阴沉。 童童不受影响的捧着自己的杯子,看到自家宿主有些冰冷的表情,嘴角一勾,露出些许不屑的表情,乔默却看不得童童的表情,直接学着安祁的样子,伸手狠狠的一拧小系统的耳朵。 一时间,围坐在桌子边的四个人都安安静静的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只有陈国坤偶尔的呜咽声打破寂静。 “三哥,”安祁推了推身边遮住脸的人,“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 “呵呵,呵呵哈哈!”陈国坤抬起头,眼眶泛红,布满血丝的眸子似笑非笑的看着安祁,“小四,你要做什么尽管去做。”他站起来,椅子与地板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不过,”他走了几步,回头,目光似乎是盯着桌上铮亮的白瓷杯子,“安祁,从今天你来找我,你就是想要引导我想到这里!”昏暗的灯光隐藏了所有的细节,只留下一个黑色的影子,“从一开始,所有的一切都在你的主导中,小四,你变了!” 安祁没有回头,保持着之前的姿势坐在原地,听了陈国坤的话,也只是发出一阵冷笑,“三哥,你应当知道这几年我是怎么过的,唐沐……总之,我不甘心,无论这件事牵扯出谁,都不可以!” “你和他一样的偏执!”陈国坤神色复杂的瞟了一眼那人的背影,转身离去。 安祁像是没有听见这句话,平静的端起咖啡杯,一口喝尽剩余的液体。大约是因为还有糖没有化透,这最后一口咖啡,甜蜜的甚至有些苦涩,棕色的液滴在杯沿处晃动了几下,终于落下,安祁把杯子轻轻的放回桌上,神色有些疲惫,不过抬头看到乔默关切的眼神,他还是忍不住一笑,“一切,都要结束了!” 第95章 一个室友不回来 这天夜里,陈国坤再度造访安祁家。 乔默开门,见到他,脸上并没有露出什么吃惊的表情,似乎早就料到了他的这次拜访。 陈国坤苦笑一下,跟在乔默身后走进去,从今天早晨开始,所有的一切都被安祁主导,一边是有可能知道什么却隐瞒不说的顾昊元,甚至是伤害唐玲的凶手,另一边却是安祁以及已经死去的唐沐,即使知道寝室的情谊表面还不错,但是其实内里已经分崩离析。 他们一家像是刚刚才吃过饭,安祁还在厨房忙忙碌碌,叫童童的少年四仰八叉的躺在沙发上揉着肚子,刚一看见乔默,就高声叫道:“默默啊默默,只有每天晚上这顿饭才是人吃的,你说安祁那个笨蛋他……哇!有客人!”童童一嘣子从沙发上弹起来,规规矩矩的坐好,腼腆的冲着陈国坤笑了笑。 陈国坤目瞪口呆,这个变脸速度,偷偷的瞟了一眼身边的乔默,那人冷着脸,抱臂站在那里瞪着沙发上的少年,气势惊人,这人,和之前也不大一样啊! 乔默似乎是感受到了陈国坤的目光,淡淡的瞟他一眼,带着审视,嘲讽以及淡淡的敌意,接着,他一句话不说,转身奔着厨房去了,留下一个冷艳的背影,还砰的一声顺手关上了门。 陈国坤摸不着头脑,自动的在米白色的沙发上坐下,“我没有得罪他吧!” 童童规矩的坐在那里,脸上满是幸灾乐祸,“那家伙最小心眼了,你之前不是怀疑过安祁吗?他不高兴了!” 这是猴年马月的事情了,也能记恨到现在?说他小心眼还真没错! 童童大概是看出他在想什么,轻轻的嗤笑了一声,“其实默默这个人大度的很,但是只要是涉及到安祁的事情,啧啧,只能和你说一声倒霉了!” 陈国坤一怔,“他们认识很久了吗?据我所知,那应该是乔家的小少爷,之前小四和他不也没有什么交集吗?” 小系统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转而盯着虚空中的一点,“对的人,只要遇到了,也就没有什么时间长短之说了!” “我以为你是来说唐家的事的!”冰冷但是低沉华丽的声线在陈国坤背后响起,乔默已经搂着安祁从厨房出来,正站在陈国坤的身后。 “是这样没错!”陈国坤收起自己的八卦嘴脸,正色说道:“虽然我们现在已经大致锁定了凶手,但是,我们总不能一点证据都没有就跑去和警方这样说啊!”陈国坤看着安祁和乔默绕到沙发上坐下,才接着说道:“安祁你看,我们现在知道大哥……顾昊元他有些,嗯,变态,而且,也找到了他作案的先决条件,但是,这些东西,我们不能作为证据,这些事情,即使是我想来,也玄幻的够呛,更何况警方,没准会把我们当成神经病赶出来。” 安祁伸手倒了一杯茶推到他的面前,然后盯着透明的水晶杯中袅袅升起的白色蒸汽,“三哥,你说大哥到底想要什么?”他抬头,透过蒸汽看着陈国坤,“我的意思是,他到底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唐玲姐?” “什么样的?”陈国坤有些茫然,“唐玲姐就是唐玲姐,还有什么差别?” 安祁嗤笑一声,把身体靠回乔默的怀里,抓着他的手把玩,像是对着陈国坤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三哥,你不明白,他喜欢的唐玲姐,是他想象中的那个人。” 陈国坤端起杯子,摇摇头,“我不明白。” “就是这样的,”安祁的声音轻得有些飘忽,就像是被捧在手中的水晶杯里的白色蒸汽,淡淡的,旋转着,一点点的消散,隐匿在空气里,却又真实的存在,“一个完全听话的,只能够看到他一个人的,完全属于他的唐玲。只要他还没有从这样的幻想中清醒,就没有关系。即使我们没有证据,也可以让他自己制造证据。” “自己制造?你的意思是……?” “这就要看唐玲姐的!”安祁含笑说了一句不甚明了的话。 一直沉默旁观的乔默看到陈国坤依旧懵懂的样子,忍不住揽紧了安祁,面色不变,嘴里却嘲笑道:“蠢!”陈国坤苦笑着看了一旁偷笑的童童一眼,就听乔默接着说道:“你想,他如果对唐玲抱有那样的期待,一旦唐玲有好转的迹象,他会怎么做?” 他会怎么做?这样的事情,一旦有了第一次,第二次下手也就不会那么困难。道德与人性的枷锁已经被挣脱,叫嚣的凶兽又怎么可能甘心被关回笼子里。灵魂已经被染黑,又怎么可能轻易被洗白?就像是枯萎的树木,根须都已经腐烂,给予的越多,只会加速它的死亡速度,无力挽回。 同理,顾昊元压抑了那么久,准备了那么久,眼看就要成功,又怎么可能放弃?假如唐玲有所好转,他又怎么甘心?可想而知,他的选择会是什么。 陈国坤不是蠢人,但是这样的设想简直让他窒息,他只是点点头,艰涩的笑了几声,“我明白了!”暗哑的声线像是被切割破碎,细小的沙砾摩擦着声带,“我明白了!” 他没有去问安祁该怎样使唐玲好转,只冲着他身边的乔家小少爷,或许这对一般家庭来说无比艰难的事仅仅一个电话就可以解决。他从兜里掏出烟盒,闻了闻,又收了回去。安祁的家不大,但是到处都充斥着生活的气息,米白色沙发上散乱的垫子,门口毛茸茸的拖鞋,陈国坤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如此清晰的意识到,他们都已经成为一个个独立的个体,那些在记忆中张扬的年代早已经陈旧的泛黄。 或许,不是他们变了,只是,所有人,都已经长大了。 长大了,就回不去了吗?他靠在沙发上,看见乔默的鼻尖轻轻划过安祁的面颊,落下极尽缠绵的轻吻,看见叫童童的少年悄悄揉着肚子,呲牙咧嘴的左顾右盼。淡淡的冷意划过眼角,灯光被模糊显得光华璀璨,时光流逝,记忆中那个羞怯的望着前面人背影的少年的形象渐渐褪去了鲜活的色彩,变得苍白黯淡,而现在这个满脸温柔的青年形象却越加丰满,曾经肆意的笑声渐渐低沉,我们,终究是,长大了! 第96章 一个室友不回来 “童童,确认兑换!” 小系统在空中拉出一个面板,滴滴答答的按了一阵,“确认兑换,扣除积分三百点!”待面板的光芒变得暗淡后,童童随手一挥,将它隐匿起来。 “这个效果,真是,”小系统一脸复杂,他咬了咬嘴唇,迟疑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道:“蠢宿主,你要不要这样啊?非要在唐玲清醒后才揭开一切真相?” 安祁像是没有听到一样走到窗边一把推开窗户,有些老旧的窗框发出吱呀的响声,在夜色中飘出很远,晚风徐徐的吹进来,穿过白色的纱帘,吹散了残余的一室茶香,直到小系统以为安祁不会给出什么答案的时候,他却扭头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难道我不应该吗?” 唐沐的死,唐家的巨变,难道责任真的只在于凶手吗?爱有多深,恨就有多痛,爱恨纠缠,枉死的灵魂难得解脱。无关之人的伤害只会让人愤恨,源于亲近者的背叛才会痛彻心扉。谁都不知道唐沐会怀抱怎样的情感,他的离去又有多少不甘。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他的怨恨笼罩的绝不仅仅是凶手。 “童童,你若是懂我的意思,你可不会觉得我残忍。”安祁干脆转身靠在窗台上,微笑的看着自家的小系统,“童童,等你长大就明白了,人类与生俱来的本性啊!” 小系统歪倒在沙发上,揪着自己的耳朵,黑色的眼睛盯着天花板上明亮的灯光,一眨不眨,“你们人类就是麻烦!” 安祁轻笑一声,没有搭理他,而是靠进一言不发站在自己身边的乔默怀里,摩挲着他的手,十指相扣。 人类啊,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称呼了,机械的游离在不同的世界里,扮演着一个两个不同的角色,旁观痴男怨女分分合合纠缠不休。爱了,也许会后悔,誓言,也许会褪色,你前进一步,也许对方反而会后退。繁复的面具背后,也许是用劣质的颜料勾画出的虚伪的假笑,谁都看不透谁。 即使是自己和默默,那样的爱恋着彼此,但是,作为一个独立的个体,依旧存在自我。安祁知道自己演绎不同的角色,嬉笑怒骂,却害怕孤独,默默沉稳大气,严肃而温柔,但是骨子里却异常霸道。然而,真心一旦交付,这些不同的东西就会相互打磨,直到契合彼此,再难分开。一旦分开,那种痛苦也会撕心裂肺,肝胆欲摧。就像是唐家,原本一个完整的圆,却破碎了,那么,就再也修复不起来了。被遗失的痛恨,又怎么会轻易的平息? 所以安祁说,童童还是没有长大,人类那种复杂的情感,他还不明白。所谓的报复,也不仅仅是针对凶手,更多的,是对亲情被背叛的控诉。 “你需要我做什么?”陈国坤的声音中是掩饰不住的疲惫,即使通过电话线也无法遮挡。 “很简单,三哥,”安祁举着电话微笑,抬头望着高大的医院大楼,夕阳为他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带着一种莫名的哀伤,“继续拖住顾昊元,不要让他出现在医院,直到我通知你的时候。” 电话那头半晌没有声音,安祁也不在意,他带着自己的两个人形跟宠,慢悠悠的走进医院, “三哥你要知道,唐玲姐的事情和大哥脱不了关系,而且,就像是我之前给你看过的那份病历,大哥他不可能不知道唐姐夫的腿有问题,如果这样考虑的话,你说,我们这一次的试探是不是只有好处,抓住凶手固然好,但是即使我们猜测错误,好歹唐玲姐身体变好了对唐爸爸和唐妈妈也是安慰。” 陈国坤沉默了许久,长叹一声,终于还是苦笑着妥协,“好吧!反正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按你说的做吧!” 安祁满意勾勾嘴角,果断的挂断电话,一抬头,已经到了唐玲姐所在的楼层。 “安祁?”唐妈妈正好出门倒水,一眼就看到站在门口身形颀长的青年,惯常露出一个笑容,只是那笑里多少有些疏离,“你来了!” 安祁见状,无奈的点点头,又尴尬的摸摸鼻子,之前那次刺激唐玲过了头,导致人家家长一直记到现在,每次见到自己都像是在防贼,不过现在,即使有些尴尬也只能厚着脸皮上了,“阿姨,我来看看唐玲姐!” 唐妈妈端着暖壶,狐疑的打量了安祁好久,才点点头,“好吧!不过玲玲现在的状态并不好,你不要说什么让她伤心。” 安祁无奈的耸耸肩,随在唐妈妈身后进了病房。 顾昊元被陈国坤拖住没有来,病房里只有唐家人。唐玲还是呆呆木木的样子,坐在病床上,茫然的看着医院白色的墙壁,相比于上次,可以说病情毫无起色。 “叔叔阿姨,这个人,”安祁向病房里的人打过招呼后,拽住身后沉默跟随的男人拖到身前,郑重的介绍,“他叫乔默!” 默默虽然在白天有些不大清醒,甚至不知道安祁到底在搞什么鬼,但是他那张酷脸摆在那里,不说话,不笑,目光冰冷的盯着前方,身姿高大挺拔,显得骄傲而冷漠,这样生人勿近的气质还是很能够吓住人的。 前一段时间,唐家人一直忙于照顾唐玲,对于自家儿子曾经的同学,虽然亲近,但是毕竟是隔了一层,他们虽然知道安祁身边跟着一个男人,但是谁都没有仔细的观察过,自然对于默默的诡异状况无从得知,现在这样一个人突然被郑重的介绍,甚至着重强调他叫乔默,也就是说,这个名字,应当就是安祁此举的目的。 “乔默?乔默?”唐家父母有些茫然,乔默是谁,又值得安祁在这个时候大肆介绍?一个无关的外人? 唐姐夫斐元徽则不同,他的消息不像是唐家爸爸妈妈一样只关注今天昨天的菜价差别,乔这个姓,倒也常见,只是,如果安祁指的是乔氏,那就是放在国际上也是鼎鼎大名。所以,斐元徽只是懵了一下,然后迅速根据安祁的行为得出一个让他心神剧震的结论,“乔默?安祁,你是说他姓乔?” 安祁等待的就是他的反映,听到他似乎是明白了自己的暗示,顿时含笑点点头,“对,乔默,乔家乔默!” 第97章 一个室友不回来 面前这两人你来我往,简直就像是在打哑谜一样,唐家父母站在一旁,还是没有明白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好不容易他们的对话告一段落,立刻急忙看向自家女婿。 斐元徽笑了一下,高兴的坐直身体,斯文的脸上露出多日来第一个真诚的微笑,他温柔的看了一眼痴傻的妻子,眼眶有些发红,却立刻眨了眨眼睛,“爸爸妈妈,玲玲的病可能有办法了。具体乔家我随后在给您们细讲,您二位现在只需要知道,乔家,或许能够帮我们带来一流的医生团队,您说,这是不是大好事?” 乔家是什么两位老人还是不明白,但是女婿的话却让二位老人知道,自家女儿有救了。他们倏然转身看着乔默,弯曲的脊背像是卸去了千斤重担,挺得笔直,泪痕未干的眼睛一扫之前的浑浊,目光灼灼,像是下一刻就要扑上来。 见到希望的效果已经达到,安祁在乔默身后不着痕迹的一拽,正因为那灼人的目光有些慌乱不知怎么办的默默顺势摆着冷脸向后退了一步,一直站在一边当壁画的童童按照剧本上前一步。 “您好,我是乔少爷的助理,”童童黑色的头发用发胶固定起来,带着银边眼睛,穿着裁剪合体的黑色西装,平时的蠢样完全被所谓的精英气质取代,此时他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语气客气而礼貌,一静一动之下,立刻吸引了唐家父母的目光,“我家少爷同意安祁少爷的请求,将聘请一流的医疗团队为贵千金进行康复治疗,之后的程序,还希望家属能够多多配合,毕竟我们的目标都是一致的。” 唐爸唐妈连连点头,生怕答应的完了让贵人不高兴,这可是天上掉馅饼的天大好事,只要玲玲有更大的康复希望,那么自己老两口百年之后也不会太过牵挂这个孩子,思及此,唐妈妈直接掉了眼泪,就是唐爸爸和斐元徽也再次红了眼眶,“配合,配合,我们一定配合。” 童童满意的点点头,“那么小少爷,安祁少爷,我就带几位家属下去进行一系列的协议准备工作了,等到专家团队到来,治疗就可以立刻开始了。” 乔默其实不明白童童在说什么,但是这并不妨碍他记住安祁的嘱咐,冷淡的点点头。 一时间,病房里,只剩下呆呆的唐玲以及安祁和乔默。 “这样一个机会可真是不容易,也是我之前太心急,惹得人家家人防我跟防贼似的。”安祁看到病房中总算是清静下来,抱怨着上前检查唐玲的情况。 “唐玲姐?唐玲姐?”安祁轻声叫她,但是唐玲只是保持着原动作看着前方,对安祁的呼唤声充耳不闻。 安祁伸手在她的眼前晃了晃,那人依旧没有反应,“错过了最佳的恢复时期,情况反而有所恶化。不过,倒是服药的好时机,”摸摸兜里,一颗药丸静静的躺在那里,掏出来,放到光下仔细的看了一下,灰色的,拇指大小,散发着一种难言的味道,“确认使用,使用者唐玲锁定。” 这种药丸,是安祁从童童的系统商店中兑换出来的,专门为唐玲这样的情况设计,所以,使用起来也是极其的方便。 灰色的药丸分散成细小的灰色烟雾,飘飘荡荡的来到唐玲的头部,像是一道灰色的面纱让唐姐姐的面孔有些模糊,如果仔细观察,就可以看到那些细小的颗粒从她的耳朵,鼻子,嘴巴一点一点的渗透进去,,若是这个时候有人推门进来,一定会以为自己看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随着时间的推移,灰色的烟雾完全散去,空气中不留丝毫的痕迹。 见状,安祁满意的点点头。 “安祁,你已经开始行动了?”病房里突兀的响起第二个人的声音,安祁却像是习以为常一样转身,平静的招呼,“默默,你醒了?” “嗯!”乔默走到安祁身边揽住他的腰,看了一下唐玲的情况,“既然已经服下药物,我们只需要配合我联系的医疗团队一下,然后通知顾昊元,就可以收网了。” “说得对!”安祁转身推着乔默向着病房外走去,“现在当务之急还是离开这里,本来唐爸唐妈刚才都离开就是心情激荡下的举动,如果他们回来看到我,指不定怎么想我呢!” 乔默哭笑不得的被安祁推出去,不过两人也没有走远,而是站在病房门口聊天。 等了十多分钟,就见小系统一身精英装,呼啦啦的带着一群人回来。唐妈妈一眼就看到安祁站在门口,而不是像自己担心的那样在病房里再度自作聪明的刺激自己的女儿,顿时微不可查的松了一口气,安祁是演戏的行家,见到她这个样子,抽了抽嘴角,捅捅身边乔默的腰,“你看,我说什么了,人家对我提防的紧呢!” 乔默冷淡的看着一行人走近,握住在自己腰间捣乱的手,摩挲了一下,却没有放开。 坦然的目送着众人进入病房,安祁靠在乔默的肩膀上拿出手机,熟练的按下一个号码,轻笑着开口,“三哥,请依照我们的计划行事!通知你身边的大哥,唐玲姐即将恢复健康。” 鱼饵已经布下,希望捕获一只品种已知的鱼。钓鱼的人自以为掌控了鱼儿的所有习性,骄傲的等待着这条鱼自投罗网。 “蠢宿主,不要大意!”童童难得善意的提醒,大概是这个任务压抑的太久,蠢宿主这个时候实在是兴奋的有些过度。 对于童童的提醒安祁却不以为意,他摆摆手,表示自己知道。 夜晚已经降临,从监控上看唐玲姐的病房已经空无一人,自从她的情况趋于稳定,唐家父母包括斐元徽都会按时回家好好休息,即使今天得到了一个如此巨大的好消息,在医生的劝告下,他们还是放弃了驻守在这里的想法。 “没有证据,我们就自己制造证据。”安祁摆弄着面前的监控仪器,“我觉得顾昊元如果真的像我分析的那样,他一定会上钩的,他怎么可能允许自己好不容易进行到这个程度的计划破产呢?所以,我们现在只需要安静的等待就好。”安祁回头,看着身后的乔默,黑色的眼眸在灯光下熠熠生辉,清秀的面庞因为兴奋而神采飞扬。 乔默包容的一笑,揉乱面前坐着的人的黑发,笑容温柔入骨! 第98章 一个室友不回来 白色的医院大楼外,夜色已经完全笼罩下来,随着时间的推移,绚丽的霓虹灯一盏接一盏的暗淡下去,整座城市都安静下来,喧嚣与吵闹渐渐的远去,淡出人们的梦乡。 街道上,只有路灯孤独的守望着,落下一个个不甚明亮的光圈,却无法驱散夜色的浓重。白日里川流不息的马路终于冷清起来,只有零星的一辆车,间或鸣一两声笛,亮着灯,呼啸而过。夜风吹过,路边的树木摇摇晃晃,在地上投驻下一个个张牙舞爪的怪影,偶尔有那些徘徊在黑夜中的人,也不断疲倦的打着哈欠,揉着眼睛努力的想要清醒一些,每每路过这些晃动的黑影,都会忍不住紧紧身上的衣服,行色匆匆的离去。 远处的酒吧还在营业,酒吧的门上挂着铃铛,叮当叮当声响起,会有一两个醉鬼走过,高声唱着不成调的曲子,歪七扭八的隐入路灯照不到的黑暗中。 在如此静谧的夜里,医院中的病人大都在安睡,唐玲服过药,又接受了一大堆检查,此时也随着医院一起陷入沉睡中。 走廊上只有中间的服务咨询室亮着灯,那一点点的光明根本无法驱散楼道中的黑暗,那条白天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的走廊在这样的黑暗中显得幽深而漫长,尽头处越发显得黑洞洞,没有一丝光明,如同蛰伏着想要噬人的凶兽,随时张着大嘴,静待猎物落入口中。走廊两端的门没有锁,是为了方便有可能突发的情况,垂下的铁链因为风的关系时不时的晃动一下,发出遥远而让人毛骨悚然的叮当声。 吱嘎——!年久的合页早就失去了润滑,开关之间发出刺耳的响声,在寂静的医院的夜晚,让人不寒而栗,咚咚当当,叮叮当当,叩,叩,叩。 值班室的小护士坐在灯光包围的咨询室中,总觉得耳边不断响起铁链碰撞声和沉重的脚步声,叩,叩,叩,脚步声越来越大,由远及近,一下一下扣在合着心跳扣在神经上,让人情不自禁头皮发麻,小护士强忍着恐惧,咽了一下口水,冲着窗外张望一下,惨白色的灯光映在透明的玻璃上,却只能看到自己张大眼睛带着惊恐的脸庞,外边一片黑暗,甚至这样浓重的黑色还在不断的压缩着最后的光明之地,小护士抓紧衣服,使劲的搓掉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努力的盯着明亮的灯光,让那些平时听到的关于医院的可怕故事都沉淀下去。 与病房层的恐怖气氛不同,监控室里,安祁和乔默正对着童童怒目而视 。 安祁拎着自己的外套,在童童眼前抖啊抖,“睡觉不好好睡,非要把脑袋靠在我背上,你看看,是不是该骂你?” 小系统努力的想要做出一副委屈的样子,但是依旧朦胧的睡眼,脸上因为靠在安祁背上而压出的红印,还有瞄到那件举在眼前的外套上可疑的水迹而心虚飘移的眼神,这些不自觉的小动作实在是让他的演技受到巨大的挑战,眼见一边冷着脸的乔默有落井下石的嫌疑,监控警报恰到好处的响了起来。 童童原地跳了起来,绕过安祁奔到屏幕前,做出我很关注情况发展的样子,“快快快,有人进了唐玲的病房。” 安祁和乔默也顾不上和他算账,一起挤到小小的屏幕前。至于童童,可以之后收拾,乔默暗搓搓的记下一笔。 病房里一片漆黑,微微晃动的简陋的窗帘不能很好的阻挡大部分窗外射进来的光线,所以,屋子里的能见度依旧比较低。然而,来人却没有开灯的意图,他似乎是对这间病房的情况无比的熟悉,监控里,黑色的身影熟练的绕过大部分的障碍,一点点的移动到病床前坐下。 “玲玲,我听说你的病竟然好了?”黑影似乎是抬起手臂,看样子是在轻轻的抚摸病床上那人的头发,“真是好运!竟然找到了乔家的少爷。” 唐玲自然不可能对他的话做出任何反应,安祁转身鼓捣了一下另一台仪器,监控的心跳显示唐玲心跳正常,这也就是说,到现在为止,潜入房间的黑影并没有惊动唐玲。 那道黑影显然不是趁着浓重的夜色潜入病房和无知无觉的唐玲叙旧的,监控录取了他的声音,经过一系列的电波转化之后,黑影的声音有种异样的沙哑,“我希望你快乐,但是,你开心了,我就会失望,玲玲,你说,该怎么办呢?” 黑影捞起病床上那人的一缕头发,放到嘴边轻吻,“为什么,你不能只看到我一个人呢?明明是我们认识的比较早对不对?可是为什么,你会嫁给别人呢?” 黑影站起身,推开床边的凳子,发出吱——的刺耳声音,“我为了之前的那一刻努力了那么久,你怎么能完全的忽视我的努力呢?为了让你只看到我一个人,我做了那么多那么多,玲玲你怎么可以不知道呢?” “安祁安祁,唐玲的心跳出现波动,她已经醒了。”监控室中原本规律的跳动的曲线突然出现剧烈的波动,一直监视着情况的小系统急忙通知自家宿主,在发现黑色人影已经进入病房后,安祁就带着乔默埋伏到了病房门口,现在接到系统的通知,安祁和乔默对视一眼,决定差不多可以采取行动了。 “所以,”病房里的自言自语还在继续,但是显然说话的那人并不知道,那个应当沉睡的人虽然还不能开口说话,但是已经有了清醒的意识,已经可以接收外界的信息,“我的玲玲,为了我们的幸福,你还是要多受一点苦了。” 黑影做出掏兜的动作,好一会才停下,接着他一把掀开窗帘,手中的东西发出冷幽幽的光芒,一颗钉子,一颗和钉入唐玲头部一模一样的钉子,“玲玲你放心,很快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到时候,你只能看到我,我也只认识你,这不是很好吗?” “安祁,就是现在,再晚就要出事了。”童童焦急的声音在安祁的耳机中响起。 安祁和乔默对视一眼,就是现在,乔默甩开长腿,砰的一脚揣在门上。 病房门应声而开。 随着其他病房的叫骂声,是安祁的怒吼,“顾昊元,够了,这种事情一次就够了。” 第99章 一个室友不回来 灯光亮起,黑暗中骤然出现的光明显然让顾昊元有些不适应,他微微的闭了闭眼,才扭头看向突然出现的安祁和乔默。 “为什么你们会在这里?”顾昊元没有放下手中闪着寒光的钉子,几乎快要咧到耳根的嘴角慢慢的收敛成平日里熟悉的角度,“为什么你要在这个时候出现?” “为什么我会出现?”安祁抱臂,冷笑着进入病房,下巴冲着顾昊元一扬,“为什么我会出现在这里,因为我在等你。顾昊元,大哥,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比当初变化有多大。” “我的样子?”顾昊元一愣,随即嘴角嘲讽的勾起,他上下抛着那颗钉子,目光也随之一上一下,“我的样子,我有什么问题?我想和玲玲在一起,有什么不对?” “有什么不对?”安祁简直要被气笑了,他放下手插到兜里,“大哥,你为了这次行动,可以说是蓄谋已久了吧?早在第一次拜访医生,医生就提醒过我,唐玲姐头上的几个残留的痕迹绝对不是一般的凶手可以做到的,为什么我竟然没有在上次和三哥闲聊的时候想到,你上一本获奖的小说正是和医学相关的。” “对,没错,就是这样!”顾昊元站在窗边,颇为愉悦的赞同,虚空描画着唐玲的轮廓,“我想要她,但是我不想害死她,那几个位置,确实是我精心挑选的,只是,实践的时候,我才知道,人类的头骨竟然这么硬,不过好在,我做了充足的调查,”顾昊元笑得非常的得意,甚至眉梢都有些扬起,“在不同的位置选定了不同的点。只需要一杯下过足量安眠药的水,甚至我都不需要出面,玲玲她什么时候,在哪里喝水,我都一清二楚。然后,我就狠心的把钉子敲进了她的脑子,虽然玲玲会受些苦,但是我相信结局会是美好的。” 顾昊元扬了扬手,钉子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当啷一声落到地上,骨碌碌的滚动几下。“我自认为之前没有什么破绽,可是为什么你会怀疑到我的身上?”顾昊元状似疑惑的摇摇头,盯着那颗不动的钉子,眼中流露出几丝遗憾。 安祁走上前把钉子一脚踢出门外,坦然的站在原地公布了答案,“眼神!” 顾昊元的眼神终于聚焦到安祁的脸上,“即使我对着唐玲的眼神特别温柔又有什么关系呢?这只能证明我喜欢唐玲,还能证明什么呢?” “不是那些眼神!”安祁摇摇头,“之前我刺激唐玲姐,明显当时如果采取什么措施的话,唐玲姐是有希望恢复神志的,然而,大哥,当时你并没有注意收敛自己的情绪,但是就是从那一刻起,我隐约有些感觉,你不希望她恢复,但是你为什么不希望她恢复呢,只能这样想,唐玲现在的状态,正是你希望的,所以,顺着这样的思路想下去,我就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测,做下这样的事情的人,很有可能就是你。” 顾昊元的眼神随着安祁的解释慢慢的失去了焦距,他好像是看着安祁,又像是透过安祁看着不知名的地方,“只是因为眼神吗?” “对,一个人的眼神最能反应他的内心。”安祁后退了几步,站到安排完保镖封锁周围回来的默默身边,“有些出众的演员完全可以靠眼神撑起一场戏,但是,大部分人都做不到,我们的眼神总是不断的暴露我们的内心,之前我就是根据大哥你的眼神,才意识到你可能有问题。” “噗!哈哈哈!”顾昊元双手插到兜里,潇洒的站在那里仰天大笑,“这算什么?安祁你又比我光明正大到哪里呢?比如说,私自进入我的公寓?嗯?”顾昊元抬腿逼近了几步,嘲讽的看着安祁无意识的后退了一步,嘴角不屑的勾动几下,“你说一个人的眼神反应许多东西,那么,现在你又在我的眼神中看到了什么呢?”他姿态从容的退开几步,“你身边的那位是乔家的小少爷?”不等安祁回答,他又接着说:“其实,我只是觉得,按照我这样的做法,麻烦会少一点,对玲玲也是比较好的,要知道,你帮她恢复理智又能怎么样呢?我还是有办法和她在一起。” “不可能!”这回说话的不是安祁也不是乔默,而是唐玲的妈妈,她和唐爸爸站在病房外,因为乔默的遮挡,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听了多久,“这不可能,我们不可能让自己的女儿和你这样的人在一起,现在你喜欢玲玲,自然觉得她千般好,但是之后呢?要是你不喜欢她了,谁知道你会做什么!” “固然,大哥,私自进入你的公寓是我不对,但是,那些照片让我觉得大哥你真的喜欢唐玲姐吗?你喜欢的是这个真实的人吗?你是否能够接收她的优点,能够包容她的缺点,”安祁悄悄握住乔默的手,“相爱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事情,你确定假如你们真的在一起,你不会因为唐玲姐做出不符合你心意的举动而产生偏激的行为吗?” 顾昊元从唐妈妈开始说话的时候就低下头,也许一般人会认为他在忏悔自己的行为,但是,看过他公寓中无数照片的安祁却觉得,假如他真的能够因为今天的这些话而放弃,那么,他也就不会偏执的做出那些可怕的举动。 “大哥……”安祁叫了一声,想要再说些什么,却被顾昊元摇手制止。 “那么,我没有资格和她在一起,”顾昊元抬头绽开一个莫名的让人觉得不舒服的微笑,漆黑的眼睛在灯光下闪动着魔性的光芒,他直视着唐家父母,语调优雅而强势,“谁又有资格和她在一起呢?” 皮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叩,叩,叩,敲击出让心跳都有些紊乱的节奏,不紧不慢的越过小心戒备的安祁和乔默,越过满脸愤怒混杂着难以置信的唐家父母,在身后留下一串串嘲讽的低笑,迎着所有在场人的目光,将因为轮椅而行动不便的唐姐夫斐元徽推进灯光明亮的病房里。 “我不配和玲玲在一起?嗯?”顾昊元轻笑,走到病床前弯下腰,凝视着唐玲闭着眼却不安的皱眉的表情,伸手拂去调皮的落在她的脸上的头发,“我不配和她在一起吗?那么谁配?难道是他吗?”他没有起身,手指却直直的指向病房中央的斐元徽。 斐元徽今天一直很沉默,但是这个时候,面对着觊觎自己妻子人的指控,他一向斯文的脸上还是露出些许愤怒,“她是我的妻子!我不配吗?” 第100章 一个室友不回来 迎着众人讶异的目光,顾昊元带着和煦的笑容围着轮椅上的唐姐夫斐元徽转了几圈,一手摸着下巴,一边点头,“你不配!” 斐元徽低下头,灯光打在头顶的发旋上,晕出一圈光印,反倒模糊了脸上的表情,他的手张开,握紧,张开,握紧,如此反复了好多次,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见状,顾昊元脸上的笑容瞬间加深了很多,他志得意满的走到唐玲的床边,伸手点了点唐玲的鼻尖,亲昵而温柔,“若是玲玲知道害死自己疼在心里的弟弟的人就是自己的枕边人,她该多么伤心?” 顾昊元自顾自的说的开心,但是他这句话的威力在唐家人看来不亚于原、子、弹,他的意思是,唐沐是被斐元徽害死的?该不会是听错了吧?还是顾昊元又在耍什么花样,好达到自己的目的?唐爸爸唐妈妈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惶恐,震惊,还有怀疑。 本来对于斐元徽这个女婿,唐家父母没有什么不满意的。虽然之前的意外使得他不能像是正常人一样的行走,但是,这么些年下来,他和唐玲的感情却是让老两口最满意的。即使这样过下去,两个孩子的日子会苦一些,但是小夫妻都不是那种意志消沉的人,也都有才能,拼搏一下,总会越过越好,而且,有一个知冷知热的人时刻陪伴关心着,那些受过的苦也都不算什么。 然而现在,顾昊元这一句话瞬间把老两口在脑海中构筑出来的未来场景撕碎,露出后面掩盖的龌龊的不堪。虽然因为这样一个神经病怀疑自己的亲人有些说不过去,但是,唐沐的死亡一直是所有唐家人不敢触及的伤疤,现在因为这句话,他们面上没有表现出什么,怀疑的种子却已经种下,只待时机成熟,就会破土而出。 顾昊元站在病床前,近乎猖狂的大笑起来,“你说,要是玲玲知道了,她还会和你在一起吗?斐元徽,她会亲手把你送进监狱的。” “那么你呢?”安祁突然上前一步,脸上的表情无比冷肃,平日里对着寝室几人带笑的眼神此刻也显得陌生,“你这样又算什么?大哥,你还记不记得这个称呼?”安祁微微扬起脸,刺目的灯光让人的眼睛酸涩的近乎疼痛,使劲的眨一眨,有微凉的感觉划过脸颊,“大哥,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在这一系列的事情中,你又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你又对得起谁?” 安祁那一声大哥让顾昊元脸上的表情有些迷茫,是谁在喊着这样熟悉的称呼?今天晚上一直处于兴奋中的大脑终于有些冷静下来,可是,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其实早就已经没有了退路,是谁在喊大哥?记忆中那几章略显青涩的面孔在此刻是如此的清晰,大哥,我们是一辈子的兄弟,是谁,又是谁在这样说? 顾昊元黑漆漆的眼睛直直的看着安祁,想要扯出一个笑容但是比哭都还让人悲伤,“小四,”他清清嗓子,“我们都回不去了!” “那个,昊元啊!”眼见安祁他们好像是开始回忆过去,唐妈妈有些呆不住,她直接上前打断了沉浸在回忆中的两人,“之前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顾昊元移开看着安祁的目光,眼中的温和像是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迅速的褪去,他呵呵的笑了几声,让人的头皮都有些发麻,随后,在大家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抓住斐元徽的轮椅,冲着墙壁飞快的冲了过去。 轮椅的轮子摩擦着地面,发出吱——吱——的响声。轮椅那么沉,速度又那么快,就这样直直的冲着墙壁过去,不带任何的迟疑。 “住手!”唐家父母焦急的嘶吼,却没有阻碍到顾昊元的脚步,倒是安祁和乔默猜到了顾昊元的打算,冷静的站在一边。 吱——!巨大的声响传来,斐元徽握紧扶手,抿着唇,看着面前不远处的墙壁,微不可查的松了一口气。 “呵呵,竟然不行吗?”顾昊元一阵轻笑,倒是比我想象的更加有趣,既然这样你不怕,那么这样呢? 他抓着轮椅一个大转身,冲着病房门口冲去,那一往无前的气势倒是让唐家爸爸妈妈有心阻拦却没有办法。说话间,轮椅已经呼啸着被推出病房,在漆黑的走廊上一路狂奔,发出隆隆的声音。 小护士因为某间病房的吵吵闹闹早就守在门口看热闹,此时就见一个人推着还坐着人的轮椅在空旷的走廊上飞奔而过,身后更是追着一群人。小护士楞了一下,急忙也追在身后,“你好,你好,医院走廊中请不要追逐。” 顾昊元没有被身后的声音影响,他只是推着轮椅,笔直的跑向走廊的尽头,那是楼梯的方向,“害怕吗?”奔跑放大了他喘息的声音,但是他话里的兴奋却根本遮掩不住,“斐元徽,你害怕吗?你当真以为我下不了手吗?” 风吹过没锁的大门,铁链相撞的越发频繁,叮叮当当的声音简直像是伴奏,门缝后黑漆漆的一片,谁都不知道推开那扇门会有怎样的结局。 斐元徽紧紧的抓住轮椅,但是却一句话都没有说,大门上晃动的铁链因为窗户外的光而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没有减速,一点都没有减速,身后还有那人呵呵的诡笑,不想啊,斐元徽在最后一刻伸直手,巨大的撞击,碰——一声巨响!好歹,门开了,钻心的疼痛从手上一直传到心底,但是,还不等他松一口气,就听见后面的人在乱七八糟的声响中轻声笑道:“你以为这样就结束了?” 下一刻,轮椅骤然向前倾倒,带着巨大的加速度,原本以为自己逃过一劫而微有放松的斐元徽不查之下,踉踉跄跄的脱离了轮椅,在身体本能的反应中,跌跌撞撞的向前几步,险险的抓住了楼梯平台的栏杆。旁边的楼梯,只有一步之遥,黑黢黢的,通向下方,宛若深渊。 死里逃生惊出了斐元徽一身的冷汗,从这里带着轮椅滚下去,后果不堪设想,好在门口这里有一道坎,顺利的卡住了轮椅,手心的湿滑黏腻简直让他抓不牢栏杆,但是,此时他的脑海中只能想到,抓紧,握紧,其余的,只是一片空白。 乱七八糟的脚步声在不远处停住,然后,是谁艰涩的声音,“原来,你能站起来!” 第101章 一个室友不回来 原来,你是真的能够站起来。是谁,哭泣着,这样无力的质问。 斐元徽抬头,抓着那道栏杆,唐家父母的难以置信,顾昊元的得意,安祁和乔默的冷眼旁观,一一映入眼帘,因为惊吓而空白的大脑终于重归理智,但是,在这场以生命为赌注的赌局中,他已经一败涂地。 “你能站起来?”唐妈妈闭着眼睛,颤抖的手指向斐元徽的方向,像是想要拨散那里的幻影,“你真的能够站起来?”眼泪划过岁月雕刻过的皮肤,信任终于坍塌,怀疑的种子破土而出,“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瞒着我们,你能够站起来?” 为什么?这个问题该怎么回答,斐元徽心底苦笑,却又带着解脱般的轻松,“为什么不告诉你们?我……” “因为他从三年前就有一个阴暗的心思,在他拿到属于自己的保险赔偿的时候!”顾昊元越众而出,手中的轮椅被他随手扔到一旁,“那时候,他就在筹划这样恶毒的计划。”他脸带得意的转过身,看着一众人,“如果,你们知道了这些,又怎么还会把玲玲交给他?这个害死了玲玲亲弟弟的人?” 唐家父母无言以对,“这是真的?”斐元徽维持着依靠栏杆的姿势没有说话,沉默的面对着这些指控,“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们家?”唐妈妈腿一软,直接坐倒在地上,她想要冲着斐元徽嘶吼,但是,被现实抽空了所有力气只能哭诉着质问,“我们对你哪里不好,你要这样做?” “你们,哪里都好,”抓紧栏杆的手失去了力道,斐元徽顺着栏杆滑坐在地上,他的头埋入膝间,声音闷闷的传出来,“是我……”鬼迷了心窍,他想要这样说,可是又怎么可能一迷就是三年呢? 唐家父母显然不想听他的辩解,“报警吧!沐沐不能就这么死了!” 报警?斐元徽一惊,又迅速的放松下来,这三年其实并不好过,每一天都要回想无数遍这个计划,在放弃与不放弃之间徘徊,但是最终,还是恶意战胜了善良,唐沐,就是这种邪念的牺牲品。 不过,在此之前,“谁又比谁善良呢?”斐元徽抬头,梳得整齐的头发散碎的落在额头上,面色苍白,强撑出一个了然的笑容,“顾昊元,你又比我好到哪里去呢?我是个杀人凶手,但是你又是个什么东西?唐沐还是你好兄弟呢,看看你又做了什么?”他撑着栏杆慢慢站起来,“你又是个什么好玩意?两只乌鸦,谁都别嫌谁黑!” “行了,别吵了!”安祁推开挡在前面的人,“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呵!”斐元徽靠在栏杆上,抬眼望着空中,“三年前,我被车撞了一下,通过保险获得了大笔的赔偿,然后,那些数字总是在我眼前晃啊晃的,我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也许只是因为当时沐沐劝了玲玲几句,说我如果留下什么后遗症之类的,让他姐姐想清楚,当时我听见了他们姐弟说话,我……然后我就有了这个念头。黑市上一辆那样的黑色轿车要不了多少钱,事发的前一天,我用玲玲的手机打电话给唐沐,说我的腿好像有知觉了,让他陪我去查,免得让玲玲空欢喜,他答应了!” “所以,你就……” “是啊,第二天,我早早开车去了约定地点,看着他,最终还是撞了上去。”他低下头,自嘲一样的笑了笑,“我平时都很小心的把腿盖住,只是没有想到玲玲会出这样的事。一时着急才让你们看出了破绽。” “那保险呢?” “这是很普通的事情不是吗?只是在家里开玩笑一样的提了几句,这并不难办到。” 滴唔滴唔——!警笛声在寂静的夜里传的很远。 “我想再去看看玲玲。最后一次!”斐元徽脸上没有惊慌,到了这个时候,他反而坦然下来。 众人围着他,走回病房,刚一推开门,就是唐玲的质问,“真的是你做的?” “玲玲,你醒了?”斐元徽一把撞开前边的人,冲到唐玲的病床前,“玲玲,你醒了,你清醒了?” 唐玲脸色苍白,病床上放着一个手机,显然她通过这个了解了全过程,“斐元徽,我竟然不知道,一切都是你!你这个……”唐玲指着蹲在自己病床前的人,颤抖着说不出话,只能不断的喘着粗气。 “玲玲!”紧随而来的唐家父母几步奔到病床前,狠狠的抱住自己的女儿,一遍遍的呼喊着她的名字,像是在确认她真的清醒过来,而不是一场太过美丽的梦境。 “妈,都是我识人不清,都是我的错啊!”唐玲捶着自己的头颅,即使大病初愈没有什么力气,但是她的动作足以表达一种自我的厌恶。 一时间,病房里只有撕心裂肺的哭声,如果我们在仔细一些,如果我们在多一点关心,是不是一切都会有一个不同的结果,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好好的一个家庭分崩离析。 “玲玲,你以后要照顾好自己,没有我这个拖累了,我,对不起!”斐元徽低声对着病床上的呢喃,即使知道自己最爱的妻子此时根本不可能给予自己任何的回应,但是,这是最后一次了吧!斐元徽站起身,环顾着病房里的人,入目所见,都是一张张冷漠的面孔,带着愤怒,带着恨意,带着欢喜。 医院的窗户并不结实,而且现在天气渐渐变得炎热起来,大敞着的窗外微风徐徐的吹进来。这里,是五楼。 懦弱的为自己做出了一个选择。斐元徽飞快的爬到的窗户上,如果真的心存死志,谁又能够阻拦呢? “玲玲!”斐元徽大喊,原本注意力集中在病床上的人们才发现那人已经跨在窗台上,“你不会原谅我,反正都是一死!” 唐玲扭头不去看他,有人想要上前抓住他,斐元徽却苦笑一下,身子一倾,融入漆黑的夜色中。 “元徽——!”唐玲强撑着下床,在众人的搀扶下跌跌撞撞的跑到窗前,但是窗外,只有风声,呼呼刮过! “不——!”刚刚苏醒的意识根本受不了这样的刺激,唐玲软到在爸爸妈妈的怀里。 幸福的五口之家,转眼,只剩下眼前这三个。曾经那些名为欢乐的东西,终究还是随着阳光,破碎了一地。 警察冲进来,犯人却已经跳楼,只剩下一屋子还沉浸在忧伤中的人,回不过神。 除了斐元徽,顾昊元也是警方的抓捕对象,即使唐玲已经苏醒过来,伤害已经造成,就不能当作从来没有发生过。 “你看,安祁,现在你满意了吗?”顾昊元站在屋子中央,“现在你是否满意了?本来,我们可以都幸福的。” “那不是幸福!”安祁看着唐家父母哭花的脸,看着唐玲昏迷时依旧簇紧的眉头,“那不是幸福。” “呵呵。”顾昊元向着警方走去,“不是吗?” 皮鞋撞击地面,安祁的心跳也在加快,像是有什么将要发生但是自己却没有预料到,是什么,是什么?脚步声还在不紧不慢的移动,向着门口的方向,向着警察的方向,向着乔默的方向。 “默默!闪开,快闪开!”安祁猛然转身,疯了一样向着门口冲去,几步路的距离,却远的像是天堑。 他能够看到乔默先是疑惑,继而吃惊的眼神,自己的默默努力的偏了偏身体,却还是没能躲过突然刺向他的匕首,警方的反应也异常的迅速,枪声响起,顾昊元慢慢的倒下,回头向着安祁高兴的一笑,“我的幸福被你破坏了,你又怎么可以独自幸福!” 第102章 一个室友不回来 你又怎么可以独自幸福?这句话就像是诅咒一样,在安祁的脑海中隆隆的回响,一遍又一遍。 枪声,尖叫声,惊慌的人群四处奔跑的声音,但是这些,通通没有被安祁接收到,他只是呆滞的看着那个在自己眼前慢慢倒下的身影。 “默默?”安祁的声音非常的轻,像是担心惊醒什么一样,白皙的手颤抖着伸出,却又迟疑的停在空中,他害怕,也许自己的声音大了,就会从一个特别美好的梦里惊醒,在那个梦里,自己又找到了默默,又和他幸福的守在一起。他害怕,下一刻就是自己睁眼的时候,就会回到记忆中被深深埋藏的那个时刻,自己的默默,还是悄无声息的倒在那里,失落在无数的时空中,湮灭在天地间,再也找不回来,他害怕,自己伸出手,摸到的只会是幻影,或者,再被那种粘稠而不祥的液体,染红世界。 安祁甚至不敢眨眼睛,生怕下一次睁眼,满目所见皆是无望的黑色,整个时空,一片荒芜。 “默默!”安祁跪倒在地上,膝盖在地上挪动,摩擦的生疼,但他像是完全没有感觉到,直到抓住乔默的手才停下,“你不要吓我!默默,你不要吓我,别吓我!”声音开始颤抖,眼睛也被泪水模糊,“默默,和我说话,别吓我!求求你,求你!” 走过那么多时空,遇到过那么多突发情况,但是现在这一刻,安祁只能伸手徒劳的捂住不断渗血的伤口,鲜血渐渐的涂满白皙的双手,有人在安祁身后想要扶起他,却被他剧烈的颤抖吓到。 病房里所有的混乱,都已经和安祁没有关系,他只是握紧乔默的手,贴紧在脸颊上,一遍遍颤抖着哀求,“求你,默默,别这样,求你!” 宽厚有力的手掌粘腻的贴在脸上,沸腾的热血渐渐失去了温度,窗外的风吹来,带来绝望的冰凉。 “别…..别怕,安祁,别怕!”乔默的嘴唇翕动,似乎是这样对着安祁说道。 别怕吗?安祁突兀的微笑,弯腰,血色的轻吻落在渐凉的唇上,甜蜜而绝望,我能够承受一次等待,但是,却没有勇气进行第二次。 走廊上,有谁在快速的向着这里奔跑,噼噼啪啪的脚步声显得无比的急促。 和我没有关系,安祁漠然的想到,这一次,我们谁都不会在煎熬的等待着谁了。 有人拽着安祁的后衣领,把他生生的拖了起来,啪!脸上剧烈的疼痛和耳边巨大的响声终于让他稍微清醒了一些,“安祁,你醒醒,你有办法救他,你醒醒!”童童的嘴唇张张合合。 童童?系统!“童童,救他救他,无论怎样,救他!”安祁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使劲的握住童童不甚宽厚的肩膀,但是就是这样稍显单薄的倚靠,却是安祁最大的希望。 “那我就自行兑换了?” “是的是的,无论什么。”只要能够换回一个活着的他。 白色的药丸递到安祁的手边,“我可以保证他不会死,但是他却不会立刻清醒。” “没关系,没关系!”安祁接过药丸,喂到乔默的嘴里,“只要人活着就好。”带血的手指伸到乔默的鼻下,原本已经微弱的呼吸再次明显起来,安祁满是泪水和鲜血的脸上露出一个微笑,他坐在地上使劲把乔默抱在自己的怀里,脸颊紧紧的相贴,“差一点……” 童童无奈的蹲下身,使劲的揪了一把安祁的头发,“宿主,你到底怎么了?这只是一个普通的时空,即使乔默死了,你的默默也不会消失!宿主,你醒醒啊,这次遇险不是上一次,”小系统看着安祁略有些空洞的眼神,只得不断的轻拍着这人的脸,“醒醒,醒醒,别在想那些过去的事情了好吗?” “过去?”安祁茫然的重复。 过去?对啊!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安祁低头看着怀里的乔默,现在的我们,非常的安全。失去的恐惧潮水一般的褪去,像是经过了数不清的挣扎,回到了真实的现世,几乎跳出胸腔的心脏安稳的落回原处,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从那段尘封的灰暗中逃了出来。 还是那间病房,明亮的灯光很好的抚平了最后一点恐惧,门口,一队白大褂正飞快的跑进来,与安祁打过多次交道的江医生上前检查了一下乔默的状况,递给他一个放心的眼神,他们小心的抬起那个好像只是睡着了一样的伤者,送去抢救。 这时,安祁才有空观察病房里事态的发展,斐元徽跳楼了,彻底失去了生还的可能,顾昊元被警方击中胳膊,被带走了,也许这辈子都不会在出现了。至于才苏醒的唐玲,正和唐家父母抱头痛哭,庆幸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 尘埃落定?安祁冷笑,未免也高兴的太早了。这个女人的罪,可还没有赎清呢。 “你这个灾星!”安祁的声音不大,但是在此时只有的哭泣声的病房中还是无比的清晰,接触过伤口的手上甚至还沾着粘稠未干的血液,但他满不在乎的在脸上摸了一把,留下清晰的指印,“你这个浑身带丧的女人!” 安祁只觉得一阵邪火憋在心底无处爆发,斐元徽,顾昊元,唐沐,唐家父母,这些人即使是死绝了,安祁也只会说上一句可怜,可是现在,受伤的人里竟然有默默,怎么能够轻易的放过这个人,即使不是她的错。 安祁站在那里,高傲而不屑的盯着床上泪水糊一脸的女人,“你也别怪我说话难听,你出生的时候都没有去测算生辰八字吗?”恶意的笑了笑,“我以为你的八字实在是糟透了,所有亲近你的人都会因为你遭受痛苦和不幸。”唐家爸爸妈妈的脸色变得无比难看,而唐玲的脸色也开始苍白起来,“蠢女人,不是你,就不会有斐元徽,你的弟弟唐沐就不会死于非命。如果没有你,也就不会让我们记忆中爽朗的大哥在压抑中变态,最后成了这幅模样,如果不是你,唐叔叔和唐阿姨不会遭受丧子之痛,不会日日担惊受怕,如果不是为了帮你们,我的默默又怎么会受这样的伤,差一点和我阴阳两隔?唐玲,你说,这桩桩件件,哪个不是因为你?”安祁冷笑着用眼神逼视着唐家父母,让他们完全说不出话来,“都是因为你这个灾星,所有人的痛苦都是因为你带来的,可是为什么,他们都因为你受到了惩罚,可是你却还活着?” “别说了别说了,”唐玲捂住耳朵拼命的摇头,想要把安祁的话甩出脑海,“求你,不要说了!” “为什么不呢?唐玲,都是因为你!”安祁转身向着门口走去,“这些话,本来我不大打算说,只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底线,你戳了我的心尖子,我又怎么会放过你?童童,我们走!” 甩上病房门,身后的一切与安祁无关。 默默的手术室外,乔家父母已经接到消息赶了过来。 刚才在病房中噼里啪啦的劲头瞬间消失不见,安祁挪着步子上前,嗫嚅着,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好! 第103章 一个室友不回来 手术室门上的灯光显示着让人不甚愉快的红色,这表示着情况依旧拥有很大的不确定性,看着这样的颜色,心就像是飘在半空中,不上不下,总也没有一个着落。是生或是死,人们总想要一个确切的结果,就像是一场关于生命的赌博,倾家荡产的赌徒的心情大概也就是这样了。 乔妈妈没有和安祁说话,倒是乔爸爸听到声音回头看了他一眼,带着一种无关的冷漠,又飞快的转回去,盯着那扇紧闭的手术室门,像是能够透过那厚厚的门扉看到里面的情况。 即使知道默默肯定会没有事,但是现在冲上去和乔家人这么说,纯属找打。 手术室外的走廊一时安静下来,只有或轻或浅的呼吸声。 “我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后悔。”背对着安祁的乔妈妈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在过分安静的地方响亮的有些刺耳,夜风呼呼的在窗外刮过,安祁觉得自己的心在这样的风声中也一点一点的变凉,手心变得湿滑起来,悄悄的在裤子上蹭一蹭,却依旧无法消除那种腻人的感觉。 一个眼神,一句话,一种否定。安祁不知道该怎样回答,毕竟默默是在自己身边受到了伤害,这是无可否认的事实。 “默默这孩子,在你身边确实是变了好多,但是,如果知道他会遭遇这样的事情,我们宁愿他傻傻的躺在床上。”说着,乔默的妈妈转过身,直面着安祁。一丝不苟的贵妇妆容丝毫看不出深夜被匆忙叫起的痕迹。她的表情也很平淡,只是微红的眼眶和略显急促的呼吸能够稍微的看出平静的表象下压抑的愤怒与惶恐。 “我……”能言善辩的安祁这时候只说出这样一个字,嗓子就干哑的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纵然自己的心底知道默默对于自己来说到底有多么的重要,即使两人情比金坚,但是在这个时候,无论说什么都是错的。甚至对于乔妈妈的话,就连反驳都做不到。 “我知道把默默这样的孩子绑在你的身边是我们考虑不周了,这段时间你的照顾我们也非常的感激。安祁,就这样吧!”优雅的贵妇平静的转身,不愿意多说一个字,而乔默的爸爸,全程都背对着他,不愿意看他一眼。 就这样?就哪样?安祁不是不明白的他们的意思,但是就是因为明白,心里的空洞才逐渐加大,在呼啸的夜风中彻骨寒凉。童童说默默绝对不会有事,只要任务完成了,脱离这个时空,就会见到完好的默默。但是,不一样!看不到人,心总是落不到实处的。 安祁茫然的看着周围,乔家的保镖穿着黑色的西服,面容冷肃的站成一排,手术室里,手术室外,这一相隔,就是天堑。 恍惚中,有人拽着安祁的胳膊向外走去,“宿主,别难过,即使这时候见不到默默也没有关系的,很快就会结束任务了呀!” 安祁慢慢的扭头,迎上童童担心的视线,终于清醒了一些,“那里什么情况?” 安祁说的那里,就是唐玲的病房,童童耸耸肩,语气轻松,“还能怎么样?宿主你噼里啪啦的一通话可把唐玲坑惨了,现在那孩子已经陷入强烈的自我厌恶中了,不过我说,安祁你可够狠的,唉!她不会想不开自杀吧?” 安祁冷笑了几声,回头去看封锁严密的手术室,眼中划过一些温柔又很快的消散,“她但凡有些廉耻就不会自杀!拖累了一家子,自己弟弟的同学还不够,难道她还打算让她爹妈在痛苦的跟着去了不成?” 面对着情绪明显异常暴躁的安祁,童童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去接他现在这些火药味极重的话,它很明智的立刻转换了话题,“所以,安祁,你的这次任务中的复仇,真正的复仇对象是姐姐唐玲吗?” 安祁瞟了一眼小系统,没有什么特别的意味但是小系统却觉得异常的心虚,聊聊风花雪月多好,为什么非要说到安祁的任务呢?这不是逼着宿主回想刚才的过程,进而想到自己抽的那一巴掌吗?这一刻,童童恨不得也照着自己的脑袋来刚才的一下。 “走,我们回去看看!”安祁带着小系统走回五楼的病房,打算再次发泄一下,“其实这次的任务,怎么说呢,在我的理解里应该做到现在这个程度的,虽然唐家人略显无辜。” 几分钟后,安祁带着系统回到了五楼,病房外依旧隐约可以听到抽泣声,正待推门进入,安祁的动作顿了一下,他阴恻恻的扭头,小系统低着脑袋,乖乖的跟在身边,“我记得刚才你好像是打了我一巴掌?” “那个……”童童的眼珠左右乱转,“安祁我是为你好,真的!” 安祁摸摸下巴,“我知道,只不过……”不怀好意的看看童童的小身板,“左手抓右耳,右手抓左耳,去,那边面壁去!”看着童童怏怏的背影,安祁补充道:“要是我出来,发现你在偷懒……” 童童的身影明显的一僵,听话的耷拉着头,站到了墙角。 安祁抖着肩膀拼命的忍笑,其实自己是不生气的,只是这样逗童童真是分外的有趣,就连见不到默默而有些灰色的心情似乎都明朗起来。 病房里的灯还亮着,唐家的人兀自哭的投入,完全没有注意到多出来的人。安祁靠在门边的墙上,双手插在兜里,一只脚点着地面,似笑非笑的看着眼前感人的年度情感大戏。 啪啪啪!安祁鼓掌,换来的是唐妈妈带着敌意的目光,以及唐爸爸小心的护在女儿身前的戒备姿态。 敌意?有脸?安祁知道自己这是在迁怒,但是心里憋着的这股火发不出去,很有可能造成不够理智的后果。 “唐家伯母,我不喜欢您的眼神,一点都不喜欢!”安祁修长的手指在空中摇了摇,“所以,不要这样看着我。” “你还想怎么样?我家玲玲已经这样了!”你还不愿意放过她? 放过她?谁又来放过我?安祁冷笑,“事实上,她就是死了也不关我的事,我之所以掺乎进你家的事情,尽心尽力,看的是唐沐的面子。”烦躁的甩了一下头发,“或者您觉得我这人可是真够无理取闹的,但是,都是因为你们,懂不懂?都是你们身后那个女人,为了这么个东西,伤了我的爱人,你说,值不值?掏心掏肺对我好的人是他,是他,你说,我现在有没有资格说这句话?都是她,处理不好自己身边人的关系,才导致这样的结果,有错吗?有吗?” 安祁的语气不重,但就是这样一句句的问过来,却让唐家人无言以对。 安祁一咧嘴,正要接着说什么,病房外就冲进来一个人,“安祁安祁快来,默默要见你,快呀快呀!” 安祁一把抓着乱嚎的小系统,顾不上和唐家人说话,转身就跑。 手术室外,乔家人都在,乔妈妈靠在乔爸爸的怀里,彻底的红了眼眶,这是什么情况,安祁的脚步一下子迟疑起来,难道,默默出了什么状况?不是吧,不应该啊! 听到安祁的脚步声,乔妈妈抬起头,又恢复了人前的样子,“默默醒了,吵着要见你,这一次,我同意你们见一次,最后一次。” 最后不最后的,安祁不在乎,只要确认默默完好就行了。越过不怎么情愿的乔家人,使个眼色让童童守着门,安祁进了手术室。 医生已经撤了出去,除了躺在床上的乔默,这里一个人都没有。 “默默?”安祁一边小声的叫那人,一边挪到床边,熟悉的眉眼与面庞,自己最爱的人。安祁眼眶一酸,眼泪差点落出来。他抓住乔默搭在外边的手,再次叫道:“默默,我来了。” 这回乔默有反应了,他张开眼睛,看到安祁,温柔瞬间流淌出来。 安祁一怔,这样的默默,说一样,又有哪里不太一样。 乔默的手反握住安祁的,微微用力,一种紧紧禁锢的姿态,“安祁,别担心,”默默的脸色带着失血后特有的虚弱和苍白,但是他笑了一下,却又让人无比安心,“安祁主人,我回来了!” 第104章 番外 安祁为自己铺好了一条通天坦途,当原主接手自己的身体后,他是这样感叹的。 归途的名声依旧响亮,但是人们更多的愿意把它看作是soul天团的一部分,因为默安曼老师在这里。 安祁站在一众学员当中,看着安曼老师跳着无法言说的舞蹈。 窗外,有金色的光芒透进来,为大厅中央跳跃的身影镶上一道璀璨的金边,弯腰,踢腿,旋转,凝望着天空的双眼,那么深情,那么无助,当其他人欢呼着鼓掌的时候,安祁却突然泪流满面。他捂住胸口,深呼吸无数次,却无法抑制这样的心酸。 安曼老师,您在等待什么?您的舞蹈如此的虔诚而纯粹,可是这样灵魂的悲歌又是因为什么?这些念头在安祁的脑海中闪过,看似留下的是风平浪静,但是,在这样的表象下,又会隐藏着什么呢? 舞蹈课结束,学员们三三两两的结伴而行,嘻嘻哈哈,谈天说地,安祁跟着几个朋友向外走去,却突然福至心灵的回头看了一眼,安曼老师站在窗户边,仰着头,闭着眼,像是感受到安祁的目光,他突兀的回头,纯正的黑色眼眸直接与安祁视线相接,安祁的心,莫名的一颤,熟悉的感觉从灵魂深处弥漫开来。 还不及细想,安祁已经被学员拉走,但是那一瞬间的感情却清晰的留在脑海里。 夜里,整个城市都安静下来,所有人都进入了梦想。 安祁皱着眉头躺在床上,即使他知道自己仅仅是在做梦。 那段舞蹈,先是安曼老师在一个人跳舞,孤独的,期待的,充满希望的,紧接着,又一个模糊的人影冲到了安曼老师的身边。 安祁从来没有见过这样默契的舞蹈,一抬手,一顿足,两个人的气场紧紧相连,这是一个根本不容他人介入的世界,就像是一个人分裂成了两个,他们心意相通,思维相连,交错,拥抱,托举,就像是一个人。 那样的安曼老师是安祁没有见过的,那道模糊的虚影身边的安曼老师,是鲜活的,他有对于舞蹈的执着与追求,但是,他更不缺乏对于生命的热爱以及对于身边人的珍视。 这样一个人,安祁觉得有些心酸,多么希望自己能够成为那个人,即使是在梦里,安祁丝毫没有为自己的想法感到难过,他知道,自己希望成为这个人,这个能让安曼老师活过来的人。 梦里的人还在旋转,交错的瞬间,那道一直看不清的人影突然转身看向安祁的方向。 安祁从梦中惊醒,猛然坐了起来,窗外的月色静谧而温柔,他伸手抹掉额头的虚汗,胸膛依旧激烈的起伏着,甚至无需闭上眼,就能够看到熟悉的黑色眼睛,安祁掀开被子,跌跌撞撞的起身跑去卫生间,冰凉的水很好的驱散了残留的睡意,白皙修长的手指搭在镜子上,描画着镜子里人的脸庞,熟悉的弧度,熟悉的眼睛。捂着胸口滑坐在冰凉的地板上,安祁啊安祁,你真是给我留下一个大麻烦,那样全心全意的爱人,真是让人羡慕呢! “安曼老师,默安曼!”低哑的笑声在小小的卫生间里扩散开来,带着无奈的妥协和明晰心意的欣喜。 安祁不知道自己的感情是否是那个时空流浪者的残留,不过既然你我都叫安祁,是不是,我就是你在这个时空的化身,如果是这样,那么,祝我们都会幸福。 默默脱离这个世界的身体,留下了对于舞蹈的执着,但是,只要是人,就根本不能完全的控制自己的感情。默默虽然离开了,但是他对于爱人的那种执着,依旧清晰的印刻在这个时空中安曼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每一次跳舞,都是一次情感的诉说,每一个跃动,都是心中渴望的翻腾。 想要表达,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如果突然的上前相识,会不会显得非常的不礼貌?安曼不知道,所以,他只能更加努力的抒发自己的情感。直到他看到安祁的眼泪。 那一刻,安曼是真的不知所措。我没有想让你伤心啊!逃避一样的看着窗外,只因为我不想看到你的背影,对,就是这样,安曼肯定的告诉自己。 背后的目光灼人而热烈,是他吗?是吧!带着忐忑回头,果然看到了自己希望的那双眼睛,故作冷漠的回转过去,脸上却早已经无法抑制大大的笑容,安祁,我……空旷无人的教室里,安曼高兴的来回跳跃,这样就好,总有一天…… “那么今天的课程,我希望邀请你们中的一位上来与我配合。”安曼站在教室中央,一脸严肃的对着一众学员说道。 学员一阵骚动,与安曼老师配合?人们相互看了看,情不自禁的看向站在人群中的安祁,虽然这样的机会难得,但是,和这样顶级的舞蹈大师配合,会不会显得自己很蠢,这样的话,不如叫安祁上去表演一下,反正他们不是认识嘛! 安祁看着自己前面的学员摩西分海一样分开,自己想了一夜的人就站在前方,凝视着自己,这一刻,步伐重的像是拖了无数的负重。 “安祁,你来!”安祁听到那人这样说道,声音温柔,让自己忍不住遵照他的话行动。 当手被握住的时候,安祁终于知道一直以来自己心中的空洞是为什么了,就像是缺失的另一半灵魂终于回到了身体里。 流浪者虽然离开了,但是,他留下的是一种爱的本能,如果,他们的爱足够深,自己是不是可以期待收获一份同样的感情呢? 安祁当然不会知道,安曼其实和他是一样的心情,在握住安祁的时候,他觉得自己拥有了全世界,什么是舞蹈,一直模糊的对舞蹈的执着,在这一刻终于明了。 重现!这是一次完美的重现,虽然动作都不相同,但是,感情却弥补了所有的不足。 随着舞蹈的进行,两人相撞的视线开始变得热烈起来。相握的手,虽然被汗水浸湿,却舍不得分开。 既然这样,我们已经握紧了彼此,那么不需要多余的语言,愿我们幸福,你们,和我们。 第105章 番外 当安祁再次醒来,接手自己的身体,只能发出无奈的苦笑。 自己请来了流浪者复仇,这一选择又是否应当?安祁躺倒在床上,四肢大大的摊开,望着白色的天花板出神。一个寝室,四个兄弟,转眼之间,只剩下二个人,好好的唐家,同样是分崩离析,安祁在内心深处问自己,如果知道结局是这样,当初是否还会决绝的选择复仇呢? 一边是暗恋许久的心仪者,一边却是寝室的兄弟情谊,该怎么选择?怎么选择都已经晚了,不是吗? “默默你说,该怎么选择?” 安静的小公寓里当然不会有人回答,安祁一愣,这种身体本能的反应还真是可怕。明明,默默什么的,应该只是那个流浪者的爱人,但是,那种对于爱人的全然信任竟然能够在那个意识离开之后依旧占据身体的自然反应,可想而知,他们的情感该有多么的深厚,捂住嘴,挡住打哈欠产生的不甚雅观的声音,安祁告诉自己,我才不会羡慕这样的情感呢! 虽然事情发展成这个样子是谁都不愿意看到的,但是活着的人总还是要继续的活下去,生活没有因为少了谁而有太大的改变,唯一变化的是…… 安祁捂着头从床上挣扎着起来,迎着月光走到小阳台上,窗外的城市褪去了白天的浮躁,安静的沉睡着。 扭头看了一眼自己凌乱的大床,安祁无奈的揪着自己的头发,总是重复的做着相同的梦什么的,真是够了。 梦里乔默的那张脸清晰可见,他的眉头紧紧的皱着,原本应当威严的一张脸到处透露出委屈的情绪,他拉着自己的衣角,不断的重复,“安祁,你怎么可以不要我?我病了,你都不来看我。” 这算什么,安祁苦笑。 这样的乔默现在根本不可能出现好吗?前几天,乔氏还发布公告,自家的小少爷奇迹般的好了起来,甚至为此举办了盛大的宴会,不过这些东西和现在的安祁没有什么关系,毕竟,有羁绊的两个人已经离开了。 所有人都各归各位了,何必去幻想本来就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安祁使劲的摇头,将那张委屈的脸摇出自己的脑海,努力的忽略心中莫名的失落。 几个月后,安祁的一本小说获得了出版权,出版方请安祁到某市面谈。 这天下午接到通知,安祁就开始坐立难安,以为自己早已经心如止水,但是这一刻,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去收拾行礼,只因为,那座城市,不光有自己的未来,还有乔氏,以及乔默。 即使知道只是和你踏在同一片土地上,即使知道我们的距离依旧遥远,但是,总觉得自己真的来到了你的身边。安祁站在机场大厅里,看着和自己长久停留的城市完全不同的地方,喟叹一般的长舒了一口气。 “那么,安祁先生,希望您在这里过的愉快开心,同时我们也非常期待与您的下一次合作。” “该是我说谢谢您的赏识,我会努力的。” 握手挥别后,安祁离开了出版社,在街上游荡。 这里就是你生活的城市啊!真是想不到,爱一个人,竟然会成为本能。如此激烈的情感竟然出现在稍显内向的自己身上,那个流浪的安祁也算是一个奇迹了。 写小说的人总会想的更多,乔默,自己喜欢的,究竟是属于那个安祁的乔默,还是真正的乔默呢?那个人已经离开,但是思念却没有停下来,在豪华的宴会场所中,简直就像是受到指引一眼,自己一眼看到的,依旧是乔默。 沉睡在心底的感情突然的迸发出来,我们之间,其实并不是陌生的,对不对?我喜欢的,是我理解的乔默,就是这样。 安祁站在乔氏的大楼下,安静的微笑,如果我现在回头,能够看到你,那么,你一定是我注定的爱人。天大的玩笑,安祁这样想到。 身后是一间高档咖啡厅,茶色的玻璃后,有一双眼睛同样在看着安祁,虽然他不认识那个站在路边笑得悲哀的青年。 目光相接的刹那,咖啡厅里的乔默疯了一样狂奔出去,将那个自己完全不认识的人搂紧怀里,狠狠的,用力的,想要把他揉进骨血里的感觉从来都没有如此的清晰,像是一直在身边却走失的另一半灵魂终于回归。 “你怎么能够不要我,亲爱的,我找到你了。” 安祁在看到那双眼睛的时候就在发呆,直到自己快被这个人勒到窒息,他终于回过神推了推乔默,谁知道乔默却搂得更紧,“你是谁?为什么你现在才来?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在等你?”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在等我,我不知道你还会想要在一起,我只是以为,你再也不要我了!即使脑海中这样想着,安祁却没有说出来,他伸手搂住乔默,安心的倚在他的怀里。这是命运的指引,我深信不疑。 乔氏发布信息说自家小少爷完全好了,但是安祁不这么觉得,虽然乔默在工作上睿智,强大,但是在其他方面…… 安祁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黏人的家伙,从那天重逢之后,乔默几乎是寸步不离的跟在安祁身边,就像是在那个家伙完成任务时候自己看到的回放一样,无论走到哪里,他都会紧紧的黏着。 比如现在,自己不过是去乔氏对面买一杯咖啡顺便透透气,十几分钟的时间,就看见那人已经出现在大楼门口,不安的四处张望,直到他看到安祁的身影,才高兴的飞奔过来,一脸严肃的黏住。 嫌弃的推推那人黏到耳边的大脑袋,乔默却不高兴在安祁脸上乱亲一气,直到他同意下次自己出去一定会带上他。 就这样甜甜蜜蜜的几十年过去了。 安祁没有受什么痛苦,在梦中安静的睡去。 第二天,乔默没有叫醒自家爱人,亲戚朋友们都异常的担心,但是乔默只是依照往常的样子打理好自己,安静的坐在安祁最喜欢的小阳台上,然后,突然之间,陷入了昏迷。 每一天,都靠着营养液艰难的维持着生机。 直到一个月后,乔默突然醒来,围在床边的亲人,好友,下属他却一个都不认识了,他茫然的四处环顾,发出无意识的呢喃。直到透过人群的缝隙,他看到床对面的墙上安祁微笑的照片,以老年人完全没有的敏捷拽过担心的守在他身边的亲人,乔默羞涩的低着头,甚至红了脸,“你要不要帮我去问问他是谁?能不能和我在一起?” 人们以为他恢复了,虽然遗忘了整个世界,但是这天夜里,乔默却安静的离去了,怀里小心的抱着安祁的照片。 人们把他和安祁葬在一起,甚至把骨灰都混合到一处,没有写什么华丽的悼词在墓碑上,只是调侃的刻着一句话,嘿,亲爱的,愿意和我在一起吗?即使我遗忘了全世界,但是我会在看到你的第一眼,就爱上你。 第106章 第106章 “完美登陆。”当安祁从这具身体中醒来,他给了自己这样一个评价。 睁开眼,华丽的欧式大吊顶差点闪瞎他的眼,身下柔软而丝滑的触感绝对不是街边五十一条的床单能比得上。 大概是夕阳从窗外射进来,整间屋子都笼罩在一种漂亮的红色里,绚丽的橘色光芒打在洛可可式的水晶吊灯上,折射出斑斓如同幻境一样的瑰丽色彩,在屋子里来回跳动。 掀起红缎织金的床幔,赤脚踏在过分柔软的地毯上,安祁瞬间被巨大落地窗外的景色吸引了全部心神。 水天相接的地方,夕阳正在缓慢的落下,天空和大海被染成深紫色,大片大片的云朵变幻着人类不可能实现的样子,从紫到红,从红到黄,深深浅浅,层层铺叠,如同一场视觉的盛宴,那是所有艺术家,所有文学家都不能重现的美丽。巨大的木制平台一端连接着露台,另一端直接延伸到海里,平台的尽头,停泊着一艘小型游艇,随着波浪上上下下的起伏着。海鸥鸣叫着,盘旋在上空,远处火红色的夕阳为他披上一层霞光,让这些可爱的生灵像是精灵一样上下翩飞。 在近处,足足有二百平米的大露台环绕着一圈玫瑰,紫黑色的路易十四舒展着美丽的身姿,妖娆而神秘。藤条编制的躺椅上搭着主人随手放置的白色毛巾被,配套的藤条桌上凌乱摆着的书籍,墨镜,还有晶亮的水杯,这是一个让所有人都羡慕的地方,也是所有人都渴望的生活方式,悠闲,富足。 生活在这里的人,大概是会幸福吧!如果他不爱上什么人的话! 安祁扭头看向墙壁上挂着的巨大照片,青铜的欧式画框中镶嵌着水晶玻璃,纤尘不染,华丽的红光让那张被放大的彩照都笼罩上一种虚假的幸福。 那是来两个人的合照,高大英俊的男人,和另一个稍显冷清的美人。他们手挽手的站在一起,手上显眼的同款戒指闪闪发光。 如果不是安祁来到这里,大概人们总会被照片误导,认为这两个人异常的相爱。 可是,事实呢? 事实上,两人也不能说没有爱过,或者说,他们依旧还钦慕着彼此。但是,在浓烈的感情都抵挡不住消磨,人心最坚韧却也最善变,当自己的爱人永远把自己摆在第二位的时候,试问,谁会天长地久的忍耐下去? 叮——!叮——!床头柜上的电话突兀的响起来,刺耳的鸣叫打破了一室静谧。 安祁迟疑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小祁,今天我就不回去了,青青回来了,我要去接他,顺便请他吃饭。”低沉华丽的男声传出来,但是,这并不能弥补听到这句话的人的心渐渐的冰冷下去。 清亮的美人音从安祁嘴里传出来,“我知道。”接着,他啪嚓一下压了电话。 如果不是要符合原主的性格,安祁真的想要破口大骂,去你的接风宴,两天前,不是你亲自送他出国的吗?不过就是去逛个时装秀,又不是完成了什么人生大事,或是三五年没见,要不要黏糊的这么紧?扯淡的,真不知道谁才是你家明媒正娶的那个! 但是为了防止门外的侍女突然进来看到自家主人不符合形象的样子,安祁还是忍住了强烈的冲动。 他拢住身上的睡袍,推门走出了这间空余美景的房间。 “ann,今天雷不回来了,只要准备我的晚餐就好。”安祁居高临下的站在楼梯口,对着下面恭敬垂首的女仆说道:“还有,雷今天也许会喝酒,叫人时刻准备着醒酒汤。” 女仆一曲膝,“是的,安少爷。” 安祁淡漠的点点头,转身回房。 说实话,这一次的任务皮囊远超前几次。倒不是长相如何的超凡脱俗,而是一种气质。如果梳起长发,在换上一身宽袍广袖,那就是妥妥的一个古典美人,原主那种冰冷的性子也就成了世家公子的疏离,一颦一笑间,带着良好的教养和上流社会的风范;一举手一投足,尽是优雅。 但是他吃亏也吃亏在这种性子上。 倒不是说原主的另一半改投他人怀抱或是喜欢上别人,而是他长久得不到爱人的倚靠产生了浓重的失落感,才会越加重视那个青青,甚至到了主次颠倒的程度。 但是,这不是他忽略自己爱人的理由。 比如说,之前的几次。 原主苦学了半个月,下厨为爱人精心准备了一顿大餐,谁知道青青突然造访,因为用料中有他过敏的物质而被那个雷下令倒掉。 雷晚归,原主熬煮醒酒汤,一直看着火确保他回来就能够喝到温度适宜的,但是那人直到凌晨才回来,还赞不绝口的说青青如何如何贴心。 更不用说翘了原主的生日什么的只为了给什么青青送一个无关紧要的东西。 如此种种,原主越加冷漠不爱说话,两人的关系陷入恶性循环,然后直到安祁到来,没有人会一直忍受不被重视。 “所以这个任务只是一个‘绝境解除’任务?之后还要把身体还给原主?”大大的木制平台上,海水一波一波的划过脚面,冰冰凉凉,分外舒适。回身,露台上一圈夕阳中的紫色玫瑰趁着白色的城堡式建筑说不出的美好,“那么我要做到什么程度?” “你可以自己选择,原主……无论你做出了什么改变,他都愿意接受。”童童在安祁的意识里耸耸肩,“无论什么,总比现在要好对不对?他也尝试着改变,但是,所有的关心体贴完全得不到那人的注视,甚至争吵也只能换来‘你怎么那么无理取闹’的眼神,”小系统嗤笑一声,“他真的有些无奈了。” “何止是无奈?”安祁半侧着身靠在栏杆上,一半脸映在夕阳中,一般隐藏在阴影里,那张面孔俊美的近乎锋利,“他那是绝望。”沉沉的目光看向远方,天空,海面,海鸥,夕阳,都从他的瞳孔中慢慢消失,最后,只剩下一片空无。 安祁拢了拢衣袍,月亮正从背后升起,“走吧,回去吧!海风起了,大概是要变天了吧!” 第107章 107 “默默在哪?”安祁躺在醒来时那张华丽的过分的大床上,睁着眼睛看着窗外的月光留下一片惨白在高高的房顶上,金色的花纹在黑夜里显得非常刺眼,他把手搭在眼睛上,忍不住又问了一遍,“默默在哪?” 上个时空结束的时候,默默那一声安祁主人,还有那句我回来了,让他心中始终有些不安,因为这让他想起曾经不那么愉快的过往。这两个任务实在是挨得太近,都来不及回到鬼城去做些调整。 童童在意识里诡笑,下一刻被月光映的明亮的房间中诡异的泛起层层波纹,穿着白色衬衫的少年从虚无到清晰,那张肖似安祁的面孔越发精致如一件艺术品。 大大的眼睛咕噜噜的转动,带着三分狡黠,童童调侃道:“怎么,才多久不见就想了?放心放心,你的王子会踩着祥云来救你!” 安祁嗤笑一声,随手抓起床上的抱枕,向着童童砸去。理所当然,系统不会蠢到呆在那里让他砸,他笑嘻嘻的向旁边一躲,抱枕越过原本他站的位置,直直的向后飞去,然后,毫不留情的砸在刚推门进来的人的脸上。 刚进门的人懵了,童童懵了,安祁也懵了。 “你出去。”安祁反应极快的坐起身,神色自然的拢了拢身上的睡衣,冷若冰霜的看着门口那个高大的男人,仿佛早就知道那个人会在这个时候出现,那个抱枕也是他计算好砸过去的。 月光下,来人的面孔显得七分俊美三分野性,虽然白白胖胖的抱枕在他脚下,也丝毫不会拉低他的气质,但是此时,他皱着眉头一手扯着自己的领带,一边随脚踢开脚下的抱枕,“你在发什么脾气?”好听的声音丝毫不逊色于他的长相,“小祁,懂事一点,我送了青青回家,已经很累了!” “很累?”安祁重复到,同时直接从床上起身,微扬着下巴,瞄到童童已经隐匿了身形,他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冷笑,眼睛微微眯起,“方雷,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方雷扯领带的手一顿,他异常烦躁的揉揉头发,“小祁,你不是知道吗?我和你说过了,我去接青青,然后我们……” “不用和我解释。”安祁抱臂向前走了两步,突然像是没有力气一样趔趄一下,在方雷条件反射的伸手想要抱住他的时候先一步扶住了柔软的沙发,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疲惫的捏捏眉心,“我不想和你吵,方雷,我们还是分开一段时间吧!” “分开?”高了八度的男声哪里还有什么美感,“小祁,你说分开?”他上前一步想要抱住安祁却被一把挥开手,“我不同意。”额头上蹦起无数青筋,拳头握紧又松开,最后,他还是艰涩的挤出这么几个字,“不可能。” 方雷焦躁的在盈满月光的房间中来来回回的踱步,想要上前扶起自己撑着沙发的爱人,却又退却在他冰冷的目光和充满防备的肢体语言上,狠狠的甩开已经松脱的领带,却不能缓解突如其来的窒息感。 “我们真的没什么,小祁,你要相信我。”他大步跨过来,蹲在安祁的旁边,仰头看着自己最喜欢的脸,“我只是照顾他,你知道,他从小和我一起长大,我……你之前不也是把他当弟弟吗?小祁,别说气话好吗?不要说分开什么的,好不好?” “你根本不明白我的意思。”安祁冷淡的勾勾嘴角,“我在乎的不是这个。”他伸手捧住这个愿意压低姿态蹲在自己面前的男人的脸,“你真的爱我吗?”安祁伸手堵住方雷焦急的想要说什么的嘴,硬硬的胡茬和沁出的细小汗珠让他难得露出一点点笑容却又很快的隐没不见,“你真的喜欢我吗?每次你抛下我一个人的时候,我都会特别自信的告诉自己,你爱我。可是,也仅只如此。” “方雷,你真的爱我吗?”这不仅是安祁的疑问,也是原主的疑问,即使他没有明确的这么说过。 眼前的男人惶急的点头,初时见面那种冰冷和距离消失的一干二净,他就像是一个孩子一样急切的抓着安祁的手,但是却找不到那种让自己安心的感觉,尽管握着他的手。 也许只是因为月光太过温柔,和月亮有关的传说总是不那么圆满,安祁的笑容也有些悲哀,漂亮的眼眸也像是窗外的大海,冰冷,黑暗,绝望,“如果你爱我,为什么,我不是最重要的?” “小祁,你是最重要的,你是!”月光中穿着白色睡意的男人太过飘渺,他脸上的表情也太过古怪,就连真实的温度也变得虚幻起来,方雷不知道自己心中的不安是因为什么,他同样不知道现在的一切发生的根源又是什么。 叮——!叮——!刺耳的手机铃声从方雷的裤子口袋中突然响起,打破了现下沉凝气氛,方雷迟疑一下,还是拿起手机。极大的屏幕上青青两个字不断的跳动闪烁,他抬眼看了看安祁的面孔,看不出什么端倪,手伸伸合合几次,最终还是接通了电话。 对面的人说什么,安祁听不清楚,但是眼前人的脸色却是飞快的变换着,“我知道,如果疼的厉害就叫医生,不怕。算了,我还是过去看看吧,不然我不放心。” 急忙忙的按了结束通话的键,方雷站起身向门外走去,“小祁,等我回来。” “你要走?”安祁也随之站直身体,同时向后退了几步。 “啊!青青肚子疼,我……”方雷转身看向安祁,他的爱人,然后什么都说不出来。 安祁的表情没有太大变化,但是方雷总觉得自己能够从那张脸上看到一种已经凝固的绝望和彻悟后的释然。他有些不安,他知道自己的爱人身上发生了一种奇妙的变化,就连身影都有些飘渺不真实起来,像是在短短的一瞬间,两人之间出现了一道巨大的沟壑。 而他,却依旧不知道这些都是为什么。 有什么东西悄悄的流逝了,在他还不明白那是什么的时候。 “你走吧!”安祁这样说道,平静的如同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方雷深深的看了一眼爱人,“等我!”然后,他头也不回的冲了出去。 小祁,总还有时间去慢慢沟通,他会一直在,因为他是一辈子的爱人啊! 第108章 108 安祁不想发出那些毫无意义的感叹,因为那些和无病呻吟差不多的东西对于任务的进展毫无帮助,甚至对于默默在哪里这一点都无法提供什么有用的信息,所以,看着毫不犹豫的奔跑离去的高大背影,安祁所做的只是摆出一个稍显忧郁的侧脸,然后愉快的转身回去补觉。 他相信这个男人,叫雷克的家伙确实没有背叛,也没有爱上别人,只是翻动脑海里原主和他相处的画面,安祁只觉得一阵的心寒,然后越加想念自家的默默。 “别想了!蠢宿主,他现在又不会忘了你,你只要等他找到你就好。”童童面对自家宿主难得的感伤毫不留情的吐槽。 真是越来越蠢!安祁在心底默念,这个蠢系统永远都学不乖,“如果你能够稍微高级一点点,比如说对于组队状态的两人有一个即时通话系统什么的,而不是只有他能够看到我的位置,现在也不会造成这样的窘境,童童,只能说你太笨!” 童童如愿闭嘴安静的潜伏下去。 安祁满意的把滑滑的被拉到下巴,蹭了蹭,闭眼睡觉。 第二天早晨,雷克没有回来。安祁不会像是原主一样迁就他的臭习惯,如果没有一剂猛药,那个雷克永远都不会分清什么才是最重要的,他也不会明白爱人和朋友的区别。 “就冲着他昨天晚上愿意低头这一点,我相信他是真的爱着原主的。”安祁站在大大的露台上,无意识的拨弄手下妖艳的花朵,“我想着能给他一个机会,在我自己抓住了幸福的时候。” 大概是幸福的人总会更加心软,“我不想相爱的两个人因为爱情之外的原因分开,童童,我想帮帮他们。”安祁放开被他摧残了半天的花瓣,大步回到卧室,开始在大大的更衣室中搭配服装。 童童在意识里愉快的蹦跶两下,算是对自己的宿主表示支持。 就在这时,外边传来直升机的轰鸣声。 安祁探头向外看去,一架直升机正向着自己的别墅方向飞来,螺旋桨带动着海水都旋转起来,晶莹的水花噼噼啪啪的飞起又落下,甚至架起了一道小小的彩虹。 大家伙的速度很快,就在安祁还没有完全回过神的时候,直升机已经飞到了别墅的正上方。 绳梯被从上方扔下,直接垂落到巨大的露台上,绳结左右蹦了几下,那些精心照料的路易十四有几朵糟了殃,紫黑色的花瓣被不懂得爱护他们的行为打落到地上。再之后,从头到脚一身黑色的家伙身手矫健的从上方一个接一个的滑下,速度极快,几乎像是直接蹦下来的。 童童颤抖着声音喃喃说道:“安祁,我觉得有些不大对劲,这个架势……” “这个架势,”安祁深吸一口气,扔下手中乱七八糟的衣服,拉开门就跑,“这个架势,是绑架的节奏啊!” 昨天,安祁还特别喜欢的房间这时候只让人痛恨,巨大的窗户在这种时候完全起不到任何抵挡的作用,逃跑的时候,眼角的余光扫到那些剽悍的人用长长的杆状物狠狠的砸在玻璃上。 人类的感官在极限的时刻被无限的放大,一瞬间,他只能听到玻璃破碎的声音,而这样的动静让安祁的心也跟着吹进来海风一同凉下去,飞散的晶莹的细小颗粒砸到毛绒地毯里,再也没有蹦起来,这也是房间主人所仅存的希望。 巨大郊区别墅的房间,健康但是绝对不强壮的柔弱身体,脚下柔软的地毯,虎视眈眈的敌人,这时候,他真的有些欲哭无泪。 安祁不是没有想过抵抗,在那一瞬间,他想到的东西绝对比一般人多,比这更凶险的危机他也遇到过,几个黑衣人,小意思,他多想豪气的一挥手打倒所有敌人,只是现在这具皮囊,硬件不配合,再有招数也不行啊! 于是,当那些黑衣服的家伙把安祁团团围住的时候,他老老实实的停下了一切可能引起误会的动作,乖乖的举起双手。 “我们没有恶意。”大概是满意安祁的配合,为首的黑衣人说话还算客气,但是一口怪里怪气的外国式华语还是让俘虏的心变得沉重,“还请安祁先生配合。” 不能说不,安祁看着黑衣人拿出绳子,牢牢的捆在自己身上,但是力度恰恰好不会让自己觉得难受。 像是粽子一样被拉到飞机上,一条黑色的绑带,在之后,安祁只能听到发动机,螺旋桨的声音。 与此同时,本来应该护在安祁身边的雷克,却在医院中面对从小一起长大的竹马各种抱怨和撒娇。 他们真的不是一对。 但是,就像是被抢走了哥哥的弟弟,易青总是有一种另类的满足感,在看到雷克抛下爱人跑到自己身边的时候。 即使你是雷克的爱人又怎样,我们从小到大的交情又怎么是你能理解的,你看,现在我不过是有一点点不舒服,他就会跑来安慰我。所以,他最在乎的还是我啊! 怀抱着这样的想法,以及一次次越来越放肆的试探,易青几乎认为雷克的随叫随到是理所当然。 畸形的心理显然已经造成了巨大的危机,可是两人却都没有发现。 “青青,你还有哪里难受?”雷克锤锤自己的头表示懊恼,“如果不是我昨天非要灌你酒,你也不会一直难受到现在。” “是我自己要喝酒的,雷克,不是你的错。”说着,易青瞟了一眼病床前一脸自责的男人,“倒是你,抛下安祁哥一个人在家真的没有问题吗?他会不会生气,上次他见我的脸色可是相当的不好看呢!” 雷克的动作一顿,却还是没有离开,“小祁知道我把你当弟弟,他不会生气的。” “好吧……”易青耸耸肩,正要说什么,雷克的电话铃却响起来,“快接吧,大概是安祁哥的。” 雷克闻言也没有细看,直接抓起电话,“喂?” 之后,所有的东西他都听不见了,只有一句话,或者说一个消息一直在他的耳边回荡,“安祁被绑架了,生死不明!” 第109章 第109章 这世界上有太多如果,却从来没有这一个让方雷如此的撕心裂肺。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放下手机的,大脑已经完全成了一片空白,眼前的东西化成无意义的符号,凌乱的飘过去,耳边的呼喊像是非常遥远,声嘶力竭却听不清楚。 安祁被绑架了? 他以为他们只是短暂的分离几个小时,却不知道这一次的告别有可能是生死的距离。如果,如果他知道几个小时之后是这样的结果,还会不会决然的跑出去甚至没有回头去看一眼?还会不会离开没有守在他的身边。 不会,他告诉自己! 如果时间能够倒退回几个小时之前,他一定小心的守护在安祁身边,寸步不离。 可是,现在该怎样。 有人在拼命的摇晃着方雷,剧烈的晃动却没有如期把信号传递给大脑,啪!清脆的响声之后,脸上是火辣辣的疼,还有更加疯狂的大吼。 “你没有时间发呆,方雷,你这混蛋,之后在找你算账。” 哦!是方越超,一个喜欢安祁的混蛋,一个一直没有找另一半的混蛋,可惜现在安祁是自己的,对,是自己的,谁都抢不走。 方雷像是陷入了一种奇怪的癔症中,谁的话都听不进去。 “醒醒,方雷,想想安祁!” 安祁,方雷的脑子微微转动,安祁是自己的,一直都是,可是他被绑架了,生死不知,现在,我应该去找安祁。 像是迟滞的开关闭合后终于连接上上电路。方雷终于回过神。 他一把推开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的方越超,招手叫来自己的助理,“监控,近一时段我们的对手,周围的目击者,家里的佣人,”方雷扭头看了一眼缩在床脚的易青,“还有和他有关系的人,无论好坏,我要知道这些,今天中午以前。先去报警,这样的暴|力挟|持事件不需要按照失踪人口处理。然后,还有你,”他冷笑着一把揪住方越超,摸摸自己还在疼痛的脸颊,“有时间在这里和我扯淡,不如发动你手下的力量去找啊!”狠狠的向后推了一把人,方雷大吼道:“去找。” 鉴于方雷双眼赤红,青筋暴起的样子太恐怖,凡是他提到的人都飞快的行动起来。这时候,爆棚的怒气让他本就显眼的身形显得更加高大起来,周身压抑的气氛甚至让空气都扭曲起来,谁都不愿意和他呆在一起,仿佛呼吸都会被他剥夺一样的气势让人望而溃逃。 这是一只失去了理智的凶兽,随时都会暴起伤人。带着孤注一掷的绝望,扯断了身上礼教的束缚,凶狠的让人心惊。 别人可以逃出去,住在这间病房的易青却不能出去。 对于这个一直被看成是哥哥的人,他觉得无比的陌生。 没有见过他这个样子,疯狂到了极致。 病房里只剩下两个人。 粗重的呼吸让易青的心跟着慢慢的沉坠起来,然后,胸口的位置像是再也感受不到鲜活的跳动。 方雷转过身,血色的双眼紧紧的盯着床上的人,骤然咧嘴狰狞的一笑。 “现在你满意了?”方雷一步步的逼近,脚步放的很重,在安静的病房里响若擂鼓,“他不见了!我纵容着你,在不伤害到他的前提下!现在,我知道我错了,”他嘶吼一声,嗓音沙哑的如同塞了无数的沙粒,“你的代价又该怎么付?” 易青忍不住勾起团在床脚的被子,拉到下巴上,软塌塌的屏障似乎能够给他一点点的安慰,他哆嗦着拼命摇头,不愿意激怒暴怒中的凶兽,对于反抗这一选项,他嗤之以鼻,明智的人从来不会做这些自不量力的事情。 “不,不,不是我,方雷哥,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不知道安祁哥会遭遇绑架,真的,你信我,如果知道这个,我不会叫你来,真的。”他瞪大眼睛,努力的让自己看起来真诚一些,接着,大概是说话缓解了一些紧张,他突兀的叫道:“你怀疑是我,我指示绑架了安祁哥?” “呵呵!”方雷狞笑了两声,一把扯开被子丢到地上,在无数腾起的细小灰尘中一把揪住易青的领子,“怀疑,不不,我谁都不怀疑!如果,易青,你听着,如果安祁出了一点事,我们两个都是罪人,这罪,我会让你一生背负。” 说罢,他扭身就走,就像前几个小时做的一样,决然的没有回头,早该这样做了,他前所未有的清醒,究竟谁是住在心底的人,他一直很明确,只是行为上,却有些偏差。 气势汹汹的冲出医院,闯了无数个红灯,一路飚车回到自己和安祁的小窝。 仆人们都呆在大厅里,嘀嘀咕咕的交头接耳,带着劫后余生的喜悦,那群人那么凶,自己能够活下来就谢天谢地。 这样的表情在方雷看来着实有些刺眼,他重重的哼了一声,用血红的眸子仔细的扫过每一个人,直到他们忍不住低下头为止。 助理的动作的很快,安祁的屋子已经被封锁起来。 空气中似乎还飘荡着那个人的味道,总之,靠近这里后,方雷明显受到了莫名的安抚,变得安静理智起来。 “情况怎么样?” “手法相当的利索,还很专业,”被问道的警官耸肩回答道:“我们观察了一些屋子里的细节,很显然,他们是有备而来,并且经验丰富。屋子里基本没有太多有价值的线索,我们只能期待一些其他的地方能够提供什么蛛丝马迹。” 即使猜到是这样,方雷还是忍不住失望。 最初的暴怒之后,剩下的只是慌乱,砰砰砰不断跳动的心脏仿佛下一刻就会蹦出来,如果安祁能在下一刻出现,他一定要把自己拴在他的身上,一秒都不分开。 “我错了!”方雷对着露台的方向喃喃道,海风穿过巨大的破洞呼呼的灌进来,被打散的路易十四的花瓣随风飘荡,忽忽悠悠的落到方雷面前。 这些你最心爱的东西也遭受了巨大的苦难啊!方雷小心的接住花瓣,放到鼻端嗅了嗅,安祁,我等你回来,这次,换我等你,直到你回来。 第110章 第110章 安祁被带上直升机,昏头昏脑的飞行了一段不短的时间。 精明的绑架者为了防止他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早早的就为他绑上了黑色的眼带。 其他的人用一种安祁不熟悉的语言大声的交谈,肆无忌惮的大笑。 即使他们的表现有些粗野,安祁却并不害怕。首先,他们严实的武装保证了安祁不会看到他们的长相,某种约定俗成的规则,这是想要放被绑架者一条生路的最明显暗示。其次,他们的手段虽然粗暴一些,但是却很小心的没有让他受伤,这一点很重要,起码说明安祁在他们眼中是值得好好对待的,无论原因是什么,都是求生的砝码。 至于其他,安祁暂时没有想到,只这两点,足够让他保持冷静,安静的缩在直升机的角落里。 身边的人似乎是鼓噪起来,大声呼喝着什么。 安祁感到身下的直升机似乎是向一边倾斜,大概这是要着陆了? 果不其然,黑暗让听觉更加敏锐一些,安祁听到远远传来的海浪声,海鸥的鸣叫声,或者还有其他的一些什么。腥咸的海风吹到脸上,带着海水特有的潮气,水雾粘黏到脸上,凉爽之余也有些憋闷。 有人走到安祁身边扶起他,小心的向着飞机外走去。 这里并不平坦,安祁迅速的做出判断,这里应当不是那种现代化的开放城市,耳边没有熟悉的喇叭声,没有闹市的嘈杂声,除了海浪的声音,甚至还有草丛里的虫鸣。 脚下的路高高低低,时不时有石块被踢到后相互摩擦发出的嘎啦嘎啦的声音。我们现在正背向海滩走远,深入这个荒凉的地方,安祁暗地里告诉自己。 海浪声已经小到几乎听不见,灼热的阳光直接打在裸露的皮肤上,火辣辣的疼。 又是一阵叽咕的语言,安祁感到有人似乎在自己的头顶上方支起了什么,是伞或是其他类似的什么东西,总之,那种炎热是不见了。 就在他以为这就是全部,甚至下一刻被带进山洞也不会奇怪的时候,安祁听到了铁门滑动的声音。 应当是有些年头了,吱嘎的刺耳声音让人身上的皮肤都要跳起来一样,一波一波的起着鸡皮疙瘩。脚下的路似乎变得平坦了些,一路走来,室内拖鞋根本抵挡不住这样复杂的地形,皮肤,几乎真实的贴到了地面上。 是土路,被粗糙修整过的土路,甚至还有小石块在上面没有被清理出去。 在不会让他难受的程度下,安祁被强势的带到了一间仓库里。 是仓库没错,因为他的眼罩已经被取下。 身后的大门轰隆一声关闭,除了头顶昏暗的日光灯,这里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百十平的小仓库中,只剩下安祁一个人。 预计错误。 安祁根据一路上的待遇做出了一些初步的判断,被很好的照料,不打算杀人灭口,他甚至以为这会是默默和自己开的玩笑。 然而,看到这个仓库,他不确定了。 虽然他还活着,没有遭到毒打什么的,却决不能因此认定这里没有危险。 安祁活动活动手脚,这具养尊处优的皮囊并不适应这样强度的奔波,此时稍微一放松,小腿酸疼的厉害,那双柔软的室内拖鞋果然像是他想的一样,鞋底几乎完全破损。 啧了一声,他走到门边敲了敲,骨节撞击金属的清脆的声音让他的心沉了下去,实心金属板,没有像电视里一样踹个洞逃出去的希望。他绕着仓库走了一圈,空荡荡,只有上方微弱的灯光。 安祁再度回到门边,趴在上边仔细的听着任何可能的动静。 感谢他们用的这种金属的传导性还不错,没有完全封死外界的声音。 走动声,交谈声,还有枪|械上膛的声音。 即使知道外边的人应该听不到,安祁还是小心的一步步向后挪移,不发出一点动静。 “童童,这是什么情况?”他退到最角落里,才沉下心询问自家系统。 小系统在安祁意识里懒洋洋的翻个身,慢吞吞的说道:“我笨,蠢宿主,你知道,我只是个不怎么高级的系统,没有即时通话系统什么的,关于外边的情况,我又怎么会知道呢!” 对于这个时候还斤斤计较的小系统,安祁无话可说,毕竟之前他说的那些话确实出自于自己嘴里。 “既然这样!童童,是我不对,虽然你的功能不怎么全面,但是你绝对是一个贴心的,有责任的好系统,”安祁憋着笑说道:“我非常高兴能有你陪在身边。” “好吧!既然你这么看重我。”童童扬扬头,“蠢宿主其实这样也不错不是吗?如果你的眼光不局限于被绑架这件事,对于你的任务,这倒是神来之笔一样的推动力。” “我知道!”安祁慢慢的滑坐到地上,靠着墙,“我知道,从开始的时候我就知道。童童。用这样的方法比我想的都好,但是,我不愿意,我宁愿用平和一些的手段。”安祁呵呵的笑起来,俊美的面孔沾染上一些邪肆,“我甚至没有想要不告而别的离开那所房子。” “我这样一个人,有这样虚伪的慈悲是不是很可笑?”巨大的金属铁门震了两下,似乎有个大家伙停靠在附近,屋顶的灰尘簇簇的落下,空气顿时像是稀薄起来,呼吸间,满满的都是刺鼻的气味,安祁突然笑了起来,并非面具一样的假笑,而是带着些许真实,“还是像我说的那样,童童,在我得到幸福的时候,我也不愿意别人挣扎在地狱。我想,我可以试着使用一些其他的方法,比如说,你没有的智商。” 安祁之所以又如此的毒舌,是因为他大致确定自己是没有什么危险的,作为系统,童童会避免自己的宿主陷入必死的绝境,既然它提到了任务,就说明现在起码还不会有人身危险。更何况,才刚刚到这里,什么都不了解,还是静观其变在做图谋吧! 第111章 第111章 “还是没有消息吗?”方雷褪去了平日整洁俊美的形象,衣衫不整,胡子拉碴的窝在沙发上,面前的地毯上是大大小小被烟灰烧出的洞,客厅的灯光没有完全打开,橘红色的光晕局限在沙发旁小小的一片,隔离出一个孤独的世界。 “还是没有消息吗?”他又问了一遍,嗓音粗哑的像是木头相互在摩擦。 他的全能助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自家老板的问题,手中薄薄的报告重愈千斤,只因为他知道结果并不美妙。 方雷想要笑一笑,脸部的肌肉却僵硬的很,只露出一片扭曲的狰狞。 “如果,不是好消息,就不用告诉我了。”他把头埋入手间,高大的身体蜷缩成了一团。 助理有些怜悯自己的老板,但更多是说不清道不明的痛快。 身后的铁门又响了一声,助理回头看去,诧异的睁大眼睛,想不到这个人竟然还敢出现在这里,在老板几乎想要捏死他的时候。 易青急匆匆的闯进来,带着几乎是必死的决心,他知道自己的竹马会纵容自己的任性,在他还没有醒悟的时候。原本这只是一场试探性的游戏,不过是酒后和朋友打赌,即使方雷有了爱人,也不会忘记从小到大的兄弟情谊,谁知道,这样无聊的试探会让虚荣心得到那样前所未有的满足,从而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今天,之所以他敢踏进这里,也是源于当初那帮损友的怂恿,她们都知道方雷的能量有多么强大。现在他腾不出手收拾这些人,但是过后,可不好说。到时候,任是谁,都逃不过雷霆一样的报复。 即使从今之后只能做一个陌生人,也比做敌人来的好些。易青眼中闪过懊悔和苦涩,那样无聊的游戏,如果能早一些停止,现在就不会有这么可怕的事情。 方雷听到响动,茫然的抬起头,待他意识到出现的人是谁的时候,突然染上的狠戾让他俊逸的面孔都阴沉起来,沾染着狂暴的眼眸一动不动的盯着易青,宛若凶兽瞪着自己的猎物,“你来做什么?来这里谢罪吗?和我一起?” 易青深吸一口气,现在的方雷,只要看他一眼就会让自己颤抖,为什么会被这个人的温柔迷惑,以至于犯下如此大错,“方雷,我来这里,是想给你送这个。”他踟躇着,最终还是止步于门前,把东西交给了助理,“方雷,我……”他张张嘴,还是没有说出什么,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虚的,还不如闭嘴,让他自己决定。 助理把易青送来的资料交给方雷,安静的退开。 哗啦啦纸页的翻动声在落针可闻的室内响起,“佣兵团?世界顶尖佣兵团?”他点点资料,“你的意思是雇佣这队佣兵去找安祁?” “是!”易青不自觉的挺挺胸,“之前的事情我也了解了不少,显然出现在这里的人那伙人手法专业,甚至警方在堪破案件的过程中也受到不小的阻力,方雷,如果这伙人不是国内的势力呢?这一点我们暂时不管,佣兵团手中都握有一些特殊的渠道,官方了解不到的东西也许对他们来说非常的容易。我知道方氏一族权柄极大,但是有些东西,不是官面上能知道的。”他蹭蹭脚,似乎想要向前走两步进到那片沾染着光明的地方,却又很快的制止了自己的冲动,“我们尽最大所能联系到了世界顶尖的佣兵团,方雷,事后无论你怎样做我都不反对,但是当务之急,我们还是先联合起来,找到安祁哥比较好。行吗?” 方雷静静的凝视着他,仿佛在评判他话中的真假,蓦然,他呵呵一笑,“行啊!当然行!易青,祝我们好运。” 祝我们好运! 易青觉得后背都被冷汗湿透,衬衫紧紧的贴在皮肤上,难受的狠,但是他却不敢伸手去拽一拽,就怕触怒方雷绷紧的神经。 祝我们好运,他似乎看到了黑暗的未来和无尽的苦痛,如果…… 这是世界上最无力的两个字,是最懦弱的体现,是对现在和未来的背叛,可是此刻,他宁愿做个懦夫,只求这如果二字。 “默克里斯蒂,”方雷伸手敲敲首页上佣兵团团长的资料,沉吟片刻,“现在我只能寄希望给这些人来救回我的爱人吗?” “我们好不容易才联系到他们,许以重金才让他们同意接手这个案子。” 首页上,默克里斯蒂的照片分外显眼。 黑色的短发,凌厉严肃的眉眼,冷硬英俊的长相。 “我只能寄希望于你,希望你不负盛名,不会让我失望。”之后,无论是怎样的代价,我都愿意支付,只要他还好好的,活着就好。 与此同时,安祁在关押地也遭受着巨大的心理压力。 幽闭的空间,恶劣的生活条件,糟糕的伙食,这些都不算什么。清水,干面包。忍下去,对于他来说并不是非常的艰难。 可是这不代表他愿意安心的生活在一群亡命徒之间。 就在他被抓到这里的第二天,他听到了大门外喀拉拉枪栓拉动的声音以及扣动扳机的声音,还有之后疯狂弥漫的血腥气。 门外的人用不懂的语言大声的交谈,肆意的大笑,从门缝中慢慢流进来的鲜血变成暗沉沉的黑色,似乎在做一种并不太美妙的暗示。 “我愿意完成这个任务,但是我不想无谓的把命丢在这里,尤其是在我还没有见到默的时候,我甚至不确定本时空结束会不会回到鬼城,是不是没有空歇的开始下一任务。童童,我需要知道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他看着地上凝固的褐色,平静的把干面包泡进水里,呼啦啦的吃下去,即使它不那么美妙,保持足够的能量非常重要。 童童急忙安慰有些烦躁的宿主,“宿主你不能着急,我也只是知道默顺利的登录本时空,至于其他,我想我们还需要等一段时间,这是突发状况,不再原本的事件轨迹中。” “好吧!”安祁叹了口气,“我知道找你没有什么用处,我只是习惯性的发发牢骚,现在,我们可以尝试分析一下这种状况的成因,无论如何,我必须承认,这次的突发状况帮了我大忙。”安祁的眼睛闪了闪,“然后,也许你可以告诉我,什么叫原本的事件轨迹?” 第112章 第112章 意识深处,童童的眼神不自在的闪了闪,但是,想到隐瞒宿主可能造成的巨大可怕的后果,它还是不争气的全部召了出来,“按照事情原本的发展轨迹,那天早晨,原主应当是愤然离去的,之后……”童童有些卡壳,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嗯?”安祁把手捏的咔咔作响,“然后呢?他遇到了什么?” 童童没有直接回答,转而问了一个看似不相关的问题,“说到这里,宿主,你知不知道方雷的公司是做什么的?” 安祁翻翻原主的记忆,不确定的说道:“大概是危险化学品之类?” “对!”童童在意识中幻化出一台电脑,假意噼啪的敲打一阵,“然后方雷当然没有找到自己的爱人,然后,你绝对想不到,他直接返回医院,往易青的肚子里灌了一堆乱七八糟。” “你是说……”安祁不可置信的大叫,换来门外看守者警告式的锤门,待到隆隆声消失后,安祁才小声问道,“他疯了?!” “不疯也差不多!”童童嘴角抽搐两下,“然后,他又冲去了易家,最后……你懂得!” “所以,这一次我一时心软,反而救了那一大家子的性命?”安祁也为方雷的神做法表示惊叹。 “不止!”童童耸耸肩,“要知道,当初方雷之所以和易青这么着,不过是因为几个人打赌,赌方雷会不会因为爱人忽视竹马,一个不注意,一个因为虚荣,久而久之成了习惯。不过因为原主那么一失踪,那几个人也就遭殃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原主呢?” 童童怪异的笑了两声,“说你蠢,你还真蠢,安祁,如果不是因为原主也出事了,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固然一开始是小辈之间的事,但是牵扯到人命可就不是能轻易抹消的了。作为罪魁祸首会怎样不需要我教给你。还有啊,不然你以为你的记忆为什么会有倾向性,着重突出了方雷的深情?不过是希望你改变前面那种必死的结局而已。由于原主之后还希望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他能够支付的代价只能是回到他离开前一天。安祁,方雷是个疯子,无论你怎样做,你要把握好这一点,他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作为一个尽心尽力的任务完成者,安祁表示相当的为难,因为方雷的性格和原主的希望,任何过激的行为手段都不能使用,“感谢这些把我绑架的家伙,好歹把矛盾转移到了外部。” 大铁门哗啦一声被拉开,高大的武装严实的绑架者端着安祁的午饭,粗鲁的扔到了他的面前,理所当然,他嘴里嘀咕的东西安祁依旧听不懂,但是,趁着这短暂的能够看见外界的时候见见阳光也不错。 从这座小仓库,隐隐约约能看到远处蓝色的大海,还有近处嶙峋的山脉和高大的树木,山脚下的小院,如果不是守着一大群杀气腾腾的家伙,倒是一个渡假的好地方。 安祁的目光扫到仓库门口的一小块地方,不仅目光一沉,他还没有忘记之前听到的枪声和空气中弥散的血腥气。果然,那一小块土地,是暗沉沉的褐色,遍布着大大小小的不详的斑点。 正待他收回目光的时候,送饭的家伙似乎也发现了他的企图,以和体形不大符合的敏捷堵在安祁眼前,因为这人背着光,面目是一片模糊的黑色,只有眼睛的地方,好像在黑暗中发光一样,亮晶晶的,带着几分杀气和暴戾,他一把拽住安祁的头发,狠狠的向后一扯,嘀哩咕噜的说了一句什么。 想来不过是威胁之类,安祁不顾头皮的疼痛,举举手,示意自己无害,绑架者的目光在他的脸上巡视了几圈,才恨恨的放下手,踢踢踏踏的骂着什么大步走开,狠狠的合上大门,甚至那巨大的金属板都在地上跳了几下,渐起无数灰尘。 “无论我想做什么,”安祁捡起地上的干面包,“我总要先出去,然后,才能有所图谋。还有,为什么这些人要抓我,却又不伤我性命,我对于他们来说,也是一个巨大的负担不是吗?” 无论安祁想到什么方法来报复方雷,这些东西对他来说都还有些遥远。 而在国内,方雷也见到了默克里斯蒂,重金请来的佣兵团团长。 这是一个非常出色的男人,当他大步走进来的时候,气势强悍的让方雷都不敢掠其锋芒,他冷静,自持,节制,即使用一个男人的眼光来看,他也拥有最让人安心的特质。沉稳大气的性格更是为他俊挺的外表加分不少,他稳稳的坐在那里,高大的身影就会让人觉得相当的可靠。 现在,他一页一页翻动着方雷提供的各项资料,沉默不语。 “怎样?”方雷前倾着身体,急切的询问,虽然在生意场中他的这种行为代表这一种傻缺的行为,可是他不在乎,只要能够早一秒找到安祁,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资料中照片上的青年笑得矜持而冷淡,默克里斯蒂的手悄悄的拂过那人的脸颊,低垂着的面孔上闪过微不可见的温柔,“可以,你的单子我接下了。”他抬起头,锐利的目光直射对面的人,只留下一道堪称嘲讽的轻笑,连自己的爱人都保护不了的人,只能是懦夫,或是蠢材。 这个世界上,爱人是和亲人一样重要的存在,连里外都分不清的东西实在是可怜。 默克里斯蒂站起来,从上至下的凝视着方雷,看到他所有的颓丧和狼狈,轻飘飘的留下一句话,“你没有保护好他。” 没有保护好他,这句话,方雷不愿意听,却不得不接受,即使默克里斯蒂说的再难听,却也是无法反驳的事实。 方雷窝在沙发上,骨节都攥了发白,甚至拳头的边缘有暗红色缓慢的流出,但是,那又怎样? 默克里斯蒂留下一个不屑的眼神,高傲的转身,迈着大步离开。 感谢这个叫做方雷的蠢货,终于找到了安祁的线索,果然,爱人,还是要自己保护比较好。只是那个该死的笨蛋系统,就不能选择一个近一点人投放吗?非要费这么大劲才能找到爱人的消息,还是不怎么好的。 默利落的跳上越野车,目标直指某些名声显赫的团队。 第113章 第113章 虽然拜托了鼎鼎大名的佣兵团队,但是方雷并没有放弃亲自寻找。如果不做些什么来填补空虚的内心,大概他会被剧烈的懊悔和撕心裂肺逼疯,他甚至不敢闭上眼睛,就害怕看见一个根本不存在的虚影,比如安祁浑身是血什么的。 那座海滨别墅还没有修缮,巨大的玻璃窗被方雷一拳一拳打的更加破碎,然后他拖着血肉模糊的手嘶哑的大笑,像是哭泣一样。 所有人都远远的离开他,就像离开一个□□。 毁灭自己,毁灭一切。 与此同时,默克里斯蒂的行动并不顺畅,因为这样类似的组织实在是太多了,他们一个个的排查会花费不少时间,固然他的行动有私心在内,但是方雷给出的大笔资金却很好的安抚了手下人,让他们心甘情愿的卖命。这很好。 默克里斯蒂站在船头,远远的注视着那座在雾气中若隐若现的小岛,忍不住眯住了眼睛。 这座无名小岛隶属于一个不大的团队,但是这个团队却相当的有名,以狠辣的作风和强硬的手段很是让人头疼。基本上人们都不愿意惹上这个队伍,毕竟正常人没有愿意和疯狗计较的。 但是默克里斯蒂却觉得自己必须来到这里,不光是因为他收到手下的报告,就在不久前这里曾经有过行动,还因为他和安祁之间不甚明显却清晰存在的一丝牵连,自从他恢复全部记忆后,他就能很快的捕捉到这丝牵绊,毕竟他们彼此拥有对方的一点灵魂。 这个沉稳的男人没有表露出什么能被称为迫不及待的表现,但是,如果不慑于他的威严直视他的眼睛的话,就会发现他深藏的焦急,担忧和恐惧。 “就是这里!”默克里斯蒂指指那座小岛,“发出信号,请求登陆。” 手下行了个礼,跑着离开。 原本萎靡的堆在甲板上的大汉们也都蹦起来,开心的咧开大嘴,噼啪拍打着健壮的身躯,干完这一票,也许就可以去什么地方大大的放松一下,相信自家老大是不会介意的,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受得了他那种苦行僧一样的生活。 默转过身,凌厉的眼风扫过一众在甲板上蹦来跳去的手下,身躯挺拔如松,“谁要是出了什么纰漏,别怪我把他丢到海里喂鲨鱼。” “是——!”一众大汉拖着长腔,举了举手中的家伙。 “很好!”默收回审视的目光,抬手向下一挥,“准备,如果他们不同意,那就强攻。” 对于岛上的家伙来说,仅仅是睡了一晚上,就看到远处的海面上,钢铁怪兽一样的巨型舰船破开清晨的薄雾,裹挟着海风和绝强的气势,黑压压的逼近过来。这座岛不大,人不多,交通工具并不方便,而黑吃黑也很常见。这种无处可逃的感觉简直让人崩溃。 而此时,距离安祁被关进那座小仓库已经整整五天,不过,这个五天是他自己估算出来的。虽然岛上的绑架者会送来三顿饭,但是安祁基本一直处于吃不饱的饿肚子状态,也许是五天,也许是更久,他根本无计可施。 就在他百无聊赖的数着数,等着应该是早餐的面包时,岛上却乱了起来。 起初,只是门外大声的呼喊,奔跑声,枪械碰撞的声音,安祁趴在铁门上,仔细的捕捉有可能的声音。 有人在试图闯进这座岛,安祁快速的判断出形势。 那些绑架者都在向着远处奔跑,甚至远远的传来交战的声音,但是,那种响动太过遥远,他也不能确定是否是这样。 他在心底快速的盘算着眼前的一切。 并不十分理想。最好的状况是有人来救自己,不过可能不大。再者就是他们本来的同伙回来,这只是一种特殊的欢迎仪式,这是不好不坏的猜测。最糟糕的是,来的人是抢地盘的家伙,虽然这些绑架者非常可恶,但是他们没有伤害自己的性命,但如果是外来势力,一种是将自己放掉,一种是将自己当无关紧要的人杀掉。 安祁环顾了一下严密的仓库,只得苦笑。 即使分析出这些利害关系也完全没有用。没有武器,逃不出去,甚至还饿着肚子。 安祁忍不住抱怨,“童童,为什么你的兑换系统里只有各种稀奇古怪的药丸和道具,却没有任何能够增加我武力值的东西呢?这时候,哪怕有把小匕首,我也会安心很多啊!” 童童翻个白眼,“因为大部分时候你处理的都是你爱我,我不爱你的事件,而且,宿主,不是我不想帮你,这是代价。” “我知道,”安祁扒拉着门缝,以期能找到什么开关之类,“我只是习惯性的发发牢骚而已,其实我还是很爱你的。” 门下当然干干净净,安祁退回墙角,静静的等待一个结果,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 默克里斯蒂的手下无愧于第一佣兵团的美称,他们细心大胆,身手敏捷,实力强悍。只是面对一只疯狗而已,在付出了三人受伤的代价后,他们顺利的登上了这座小岛。 默克里斯蒂一身迷彩装,脚下的短靴稳稳的落在乱石间,他没有表现出急切,佣兵的生活的更加诡谲,他不想带给那人任何可能的伤害,如果那些敌人发现他的软肋的话。 “就是这里,老大。”手下恭敬的送上一把大钥匙,指着不远处的白色小仓库说道,“人就关在这里。” “很好!”默几步上前,微微定了定神,才去开门。钥匙几次偏离了孔洞,引来后边的人好奇的目光。 “蠢货!”默喝骂道:“如果敌人在我们松懈的时候来个埋伏……” 后边的傻大个缩缩脖子,深深的被自家谨慎可靠的老大折服。 轰隆一声,熟悉的大门开启的声音。 虽然知道自己穿着睡衣很是失礼,但是至少,安祁决定给自己保留一点尊严,无论是什么。他整了一下衣襟,理了理蓬乱的头发,忽视自己好几天没有梳洗的邋遢,努力的端出冷漠矜持的架子。 阳光从外边倾泻进来,让那个大步进来的高大人影有些虚幻。 安祁的心蓦然露跳一拍。 童童嘎嘎大笑:“安祁,我说过你家默默会踩着祥云来救你,现在踩着阳光也不错。” 第114章 114 漆黑的空间里只有一束白光,穿着睡衣的青年一身清贵,他抬起头,露出一点矜持的微笑,红色的嘴唇慢慢褪去了色彩,他说:“方雷,再见。” 新鲜的血液,猩红色,铺天盖地的弥漫开来,浓重的铁锈味几乎让人疯狂。 浓艳的色彩染红了白色的衣襟,红色后面的人的面孔渐渐变得模糊。 空间中白色的光束黯淡下来,一切都隐入黑暗中,隆隆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方雷,再见。” “不!”方雷徒然的张着手,却只握住一团空气,他声嘶力竭的吼叫却只发出喃喃的私语,“你不能那么残忍,安祁。” 方雷骤然从床上坐起,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额头上爬满了细密的冷汗,抹掉一层,又冒出一层。 太阳还没有升起,天边只挂着一弯残月,屋外的海浪声在寂静的夜里竟有些惊心动魄。 “安祁!”方雷踩在长毛地毯上,却像是虚浮在空中,无所依托的虚弱滑落到地上,茫然的环顾着这间陌生的卧室。 对面墙上的巨幅照片只能看出虚幻的影子,记忆里有什么在变得清晰,有什么在慢慢的褪去色彩。窗外射进来的光,照在晶亮的玻璃上,仿佛反射出惨白的面孔,自己,安祁的,与梦境中不谋而合。 曾经的安逸,舒适都被无边的冰冷侵占,空荡荡的大房子里,只听得见破碎的呜咽声,在海浪涌动的时候化作一声声哀叹。 “你在哪里?”床上的锦被垂落下来,像是最后的浮木一样被纂得死紧。 方雷甚至不敢闭上眼睛,梦里的场景总是一遍遍在脑海中重现。黑色,白色,红色,还有遮住耳朵都躲不掉的声音,他说:“方雷,再见。” 他从地上一跃而起,疯了一样在空旷巨大的房间来回奔跑,追寻着一个看不见的幽灵。在楼梯上,拐角处,餐桌旁,到处都是那人的影子,或喜或悲,那些人影无声的注视着方雷,又一个接一个的破碎。 方雷不知道这些代表着什么,他以为自己疯了,可事实上,没有,他还能冷静的找出电话,拨打在心中念了无数次的号码。 默克里斯蒂,他代表着所有仅存的希望。 嘟——!嘟——!电话接通前的响声冰冷刺耳,方雷游魂一样走到卧室门口,轻飘飘的纱帘因为窗户上巨大的漏洞肆意飞舞,却又温柔的拂过窗前站着的人,是安祁。 他背对着自己,远眺着漆黑的海面。 方雷小心的带上门,只要不惊扰到他,也许就不会消失。方雷滑坐在门口,痴痴的笑,原来,他躲在这里。 “喂!”听筒中传来那个男人好听的声音,透过电话线,带着难以言喻的磁性,“请问您是哪位?” “我是方雷。” 对面没有立时回话,双方都陷入了沉默。 安祁,方雷小心的从门缝里向卧室看去,那人还在那里,微微侧着身,惨白的脸,鲜红的唇。这可不太好,方雷想到,这个颜色真的太不详了,“你知道我要问什么?”他微微合住门,对着电话轻声说道:“我想知道,他……” 对面毫不客气的打断了他的话,而那人说出的东西也让方雷的心如坠冰窖,“他的情况并不好,方雷先生,我们现在不适宜长途奔波。” 卧室里似乎有玻璃碎裂的声音,方雷的手机砸在地上,他推开门,只看见那个背影像是被打碎的玻璃一样碎裂一地,白色,黑色,红色。 “啊——!”他歇斯底里的大叫,直到耗尽体内的最后一点空气,他拼命的咳嗽,眼泪不受控制一样的冲出眼眶,冰冷的划过眼角。 从来都没有那么疼过,身体的每一寸都碾压破碎,一遍又一遍,身体麻木于这种重组的痛苦,灵魂却像是碎裂一样。 他知道默克里斯蒂的意思,安祁不好,非常的不好。 不好到随时都会失去他。 失去,这是方雷从来都没有想过的词语。在他每一次扭头,在他每一次离开的时候,他从来都没有想到过这个词语。 他以为自己足够强大,可是事实却是他根本无力阻止生死。 “方雷先生,”默克里斯蒂冷静的声音继续从地上的电话中传来,“您不奇怪吗?安祁先生遇到这样的事?纵然他是您的爱人,也不应当牵扯到这样的国际势力中,除非,除非有人授意。” 方雷需要发泄。 他恨着所有人,易青,那些作死的同伴,还有他自己。 他想去责怪默克里斯蒂,但是,他没有理由这样做,可是情感上,并不那么容易控制,尤其那个出色的男人还说过,你没有保护好他,他直白的撕去了方雷的遮羞布,将那些不堪的内里坦然的表露出来。 但是现在,这个男人暂时提供给他一个很好的怒火转嫁方向,让他暂时的忘记自己的空虚,惶恐,茫然,和羞恼。 “如果,你连这个都完成不了,我想,他也没有必要回到你身边。”默克里斯蒂的话给了他最后一击,“这样出色的人,我想会有人愿意把他一直放在手心里。” 方雷说不清此时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当他的大脑明白这句话后是怎样的痛苦,他本应当是最理直气壮反驳的人,可是,他只能心虚的张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 “我会找到那个家伙的。”他保证到,却只换来对方不置可否的哼笑。 电话那边传来挂断的嘟嘟声,方雷站在巨大的卧室门口,完全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怎样做。 但是,有一点他知道,从现在开始,他不要在信任任何除自己和安祁以外的人,易青,同伴,朋友,发小,合作者,还有尽心尽力的方越超,那个一直觊觎安祁的混蛋。 “我会找到这个混蛋的!”冲着安祁的巨幅照片,他如此发誓。 第115章 第115章 默克里斯蒂没有诓骗方雷,安祁现在确实大事不妙,当然也不是他遭遇了胜利微露之时突然有人叛变这种狗血的事情,只是本时空这具皮囊太过养尊处优,如此恶劣的环境已经是他的极限,当默默如约踩着阳光来救他之后,安祁大人不负众望的倒下,其凄惨模样仿佛真的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真是丢人!”童童在安祁的大床上蹦来蹦去,嘎嘎大笑,“蠢宿主,你真的应该看看当时的录像回放,你那么娇弱的倒进你家默默的怀里,我都,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床被蹦的一弹一弹的,安祁把被子拉到头顶,只露出一撮呆毛,随着童童的动作上下颠簸,当他听到这一天内的第十二次嘲笑的时候,终于忍不住一把掀了被,勾住童童的小腿,把蠢系统按到在床上一顿乱锤。 之后,童童哭丧着脸,浑身委屈的到门外去把默默揪进来,安祁总算是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起码表面上他可以做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 默克里斯蒂含笑倚在门口,看着自己的爱人故作镇静的样子。 “嘿!默默,”安祁高叫,“不要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在笑,即使你摆着那张面瘫脸。” 默克里斯蒂摊开手,慢慢走过来。 高大俊挺的男人穿着迷彩服,身姿矫健,性感而迷人。黑色的皮靴包裹在健美的小腿上,一步一步,十足的力量感。鞋跟碰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嘎达嘎达的声音,一下下,直扣人心。那人优雅如猎豹一样走来,深邃的眼眸一眨不眨的看着爱人,满满的侵略性足够让人面红耳赤,安祁也不例外。 默克里斯蒂弯下腰,环住安祁。灼热的鼻息喷在颈部裸|露的皮肤上,带来一阵阵的战栗感。相比于每一次安祁的身材,默默总是高大很多,现在他这一抱,直接把床上的人完全笼罩在自己的气息之下。 熟悉的味道和温度让安祁升不起一丝别扭的情绪,尤其是那个男人还用低沉优雅的声音轻轻的在他的耳边说道,“安祁,我很想你。” 安祁把脑袋在默克里斯蒂的肩膀上一撞,然后响亮的亲了一下默默的下巴,满足的缩回他的怀里,“我也是。” “虽然我不想打扰你们,但是,……”童童对着手指,毫不客气的做了那个可能会被马踢的人,“安祁,蠢宿主,你的任务相关人,那个方雷,他有些发狂的迹象,如果,事情的发展滑到原本的轨迹上,我们的任务就有可能宣告失败了。” 安祁嗤笑一声直起身,“那个蠢货,”他的神色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夷,“既然他分不清孰轻孰重,总要给他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才能让他长长脑子,至于任务,”安祁眯着眼睛,“你放心,我有分寸。” 既然宿主这样说了,童童也不会多加置喙,他嘀嗒向外跑去,“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 目送着童童关上门,默克里斯蒂才转向怀里的人,“你打算怎么做?” 安祁眯着眼睛靠在默默的肩膀上,舒服的蹭来蹭去,“不论我想做什么,首先,我必须要控制住事态的发展,你知道我的任务,嗯,如果陷入原本的轨迹就只能宣告失败了。好吧,我可以给他一次机会,但是仅有一次。” “幸福会让人变得心软,亲爱的!”安祁从默克里斯蒂的怀里蹦出来,伸了伸懒腰,“如果你有空的话,陪我回国吧,还有一场大戏要演。” “遵从你的意志,我的爱人。” 安祁一怔,面向窗外笑了起来。 窗外的景色并不美好,土黄色的石块在视野中蔓延,一直到地平线。 温热的身体贴到安祁的背后,然后是紧紧箍在腰间的手臂,“我愿尽我所能。” 长达十小时的飞行之后,安祁踏上了熟悉的土地。 “还是这里比较好。”安祁深吸一口气,浑浊的空气虽然刺激着鼻腔,但是这种熟悉的味道却是记忆力非常深刻的符号,它意味着一个人的起源,包括安祁这个时空流浪者,“即使这里并不像外边那么美丽,但总还是家乡更让人愉快。” 默克里斯蒂把安祁护到身体内侧,小心的躲避机场来来往往的人流,伸手掏出电话拨通,“方雷先生,我已经如约完成了任务,你希望我们在哪里见面?” 安祁当然希望陪着自家默默在多逍遥几天,而不是跑去和另一个男人虚与委蛇,但是童童的话显然是一个不那么美妙的提示,方雷正在一步步的发疯,重新贴近故事原本的轨迹。 在默默打电话的时候,安祁在意识中问童童现在方雷这边到底进展到了什么情况。 “不算糟糕但是也不算美妙。”蠢系统幸灾乐祸的笑道,“他把那几个家伙抓到了别墅里,并且相当亲切的招待他们。” 相当亲切?安祁撇嘴,如果是不知道那个人撕开伪装的样子,这话还是有可信度的。 “走吧!”默克里斯蒂环过安祁的肩膀,“在机场门口的咖啡厅,我的委托人已经迫不及待了。” 咖啡厅里人并不多,但是当安祁和默默进门的时候,还是受到了全场瞩目。 默默的俊酷,安祁的俊美,总之两个颜值爆表的家伙走在一起效果绝对不是一加一那么简单。 两人都不是那种太过关注无关紧要的东西的人,所以,在默默的心里,显然周围人的注视比不上一杯自家爱人喜欢的咖啡,“卡布奇诺,蓝山。”他总是很好的记着安祁的喜好,哪怕是在这种小事上。 挑选了一个角落靠窗的位置,两人开始了枯燥的等待。 在这样的大都市里,交通是一件让人困扰的事情,安祁和默默既然选择了咖啡厅,就做好了无聊的准备,不过,幸好两人不是真的单纯的委托人和被助者的关系。时间消磨的很快,就在他们说笑间准备点第四杯咖啡的时候,窗外响起了刺耳的刹车声。 相当引人注目,所有人都被这样的声音吸引,包括安祁。 然后,他就看见那个狼狈的从车里疯了一样冲出来的男人,凌乱的衣衫,通红的眼眶,好几天没有修剪的胡茬。 他一眼就看到了安祁,隔着咖啡厅的玻璃和密集的人群。 他拼命的揉着眼睛,踉跄的走到安祁落座的窗户旁。 隔着一道玻璃,两人对望。 方雷本就通红的眼眶中瞬间涌出透明的液体,他像是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一样虚弱的倚靠在玻璃上抽泣,像是一个终于不再无助的孩子,毫无顾忌的宣泄所有名为失去的恐惧,哪怕他是一个成年男子,哪怕这样很丢人,哪怕这样不符合他的身份。 但是现在,他的心里只有庆幸,幸好,爱人还安好,他们见面的地点,也不是奈何桥。 第116章 第116章 将要回到阔别多日的别墅,安祁的心情却是全然不同的,他偷偷瞟了一眼跟在身后的高大男人,无比的安心。 至于方雷,那个家伙通红着眼眶,远远的坠在两人身后,只因为安祁在见到他的时候说了一句话,“离我远点。” 这种痛苦的承受算不上什么,只要能够看到爱人,看到他活蹦乱跳的样子,起码现在方雷还能压抑住自己的戾气,把所有的暴怒变成表面上的温和。 别墅里,并不安静。尤其是方雷的行为牵扯了不少人,那些老一辈的家伙可以容忍自己的子孙受些委屈,比如说打架打输,比如说被揍一顿,但是,如果自家孩子的性命也受到了一定的威胁,这些老家伙是不会坐视不理的。 而方雷的行为,却触动了他们敏感的神经。相比于小辈们所认为的这只是他暴怒下的一个愚蠢疯狂的玩笑,那些见多识广的老人是真的从方雷的眼中看到了所谓的杀气。 他不会心慈手软,在那些孩子不知轻重的攻击到了他的软肋的时候。 他们不愿意彻底的得罪方雷,那个商场上的新贵,更何况,他的背后还站着一个分量更加庞大的方家。 幸好,在他们还在思考该怎样缓解这种紧绷的气氛的时候,安祁回来了。 这真的是意外之喜。 看在安祁的面子上,自家的孩子也能少受一些苦。 于是,当安祁走进院子的时候,一大群白头发的老头老太太从屋子里涌出来,欢欣的冲着安祁一脸灿烂的笑着,“安祁,好孩子,你可回来了。” “快来,屋里坐屋里坐。” “你不知道,方雷那个孩子有多担心你。” …… 矜持冷淡的点点头,安祁脸上的表情没有因为周围热情的语言而稍微高兴一点。说实话,如果不是因为方雷之前对他们的子孙过激的做法,这些家伙未必能如此和蔼的和自己说话,她们看不起原主,一个和男人结婚的家伙。想到这里,安祁扭头去看方雷的眼神稍稍带上了一点温度。 单指这一方面而言,方雷做的足够好,他给了原主无数人追求的名正言顺。 方雷的目光一刻都没有从安祁身上偏移过,所以,他第一时间捕捉到投射向自己的眼神,接到这个不算是互动的互动,方雷眼眶一热,几乎想要哭出来。高大的男人心虚腿软,几乎想要坐到地上去肆意的吼叫发泄。从机场回来的路上他是既欢喜,又忐忑,硬是忍住分别的苦痛不凑上去,因为相比于嘘寒问暖,他更害怕得到一个无比残忍的答案。 而安祁适时送上的眼神,至少证明自己还是有个缓刑的。 方雷抹了一把头上并不存在的虚汗,挤到一圈老头老太太的中间,毫不客气的撕开了曾经温和的面孔,“曾经你们说过的话,做过的事,我都记着,所有的伤害,我们可以一笔笔的清算,”他哑声笑道,“不光你们是混蛋,我也是混蛋,所以,我们总要一起承担所有的惩罚啊!” 方雷说的没头没脑的,安祁翻看了原主的记忆却明白他想要表达什么。当初两人大张旗鼓的在一起,这些思想守旧的老家伙可从来没有少说那些难听的话。 方雷正要开口接着说什么,却突然神色一凛,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看着这帮老家伙的眼神越发的幽深起来。 安祁却不耐烦被这些家伙堵在中间,冲着一直沉默的高大雇佣兵使了个眼神,默克里斯蒂挤开一条路,护着安祁向屋里走去。 然后,他就知道为什么那些老家伙没有趁着方雷不在的时候悄悄的冲进来救走自己的孩子,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就在大厅的中央,几个人被密密麻麻的玻璃管包围着,玻璃扭曲了他们的面孔,让他们本就不那么美妙的表情越发的狰狞可怖起来。 安祁一愣,这才仔细的去看那个玻璃笼子一样的东西。 那些玻璃管大约直径五厘米,从几个人的头顶开始,密密的环绕下来,几乎形成一个独立的空间,透明的粘稠液体缓缓地从几个人上方一个巨大的透明水箱中流下来,同质的液体却丝毫不见减少。 玻璃围绕出来的空间不大,能够让被圈住的几个人小幅度的挪动自己的身体,却无法做出太大的动作。 “这是……什么?”安祁的目光扫过那些让人观感不大好的液体,扭头看向身边的默默。 默克里斯蒂踌躇了一下,抿了抿唇,“我猜,大概是强酸一类的东西。” “是王水,”童童嘎嘎笑,“想不到他竟然想出了这么可怕的主意,我说安祁蠢宿主,你不会是心软了吧?” “没有,我只是,有些不大好的感觉。”安祁有些不确定的说,“这个任务好像是挺简单的,但是,现在看到方雷的做法,我终于明白哪里不太对劲了。” 听到声音,萎靡的窝在玻璃围墙中的几个人顿时躁动起来。尤其是透过玻璃的缝隙他们发现来人是安祁的时候。他们从来没有任何一个时候比现在更高兴看到这个人。 “安祁,帮帮我们!”易青最先反应过来,扑到玻璃管附近,却又不敢真的接触到看着就非常脆弱的玻璃,“我们真的不是故意的,那只是一个玩笑,真的。” “我知道,你们没有恶意。”安祁微扬着下巴,冷淡的说道:“你们只是在开玩笑而已。” “对对,就是这样,”其余几个人也挤上来,拼命的点头,“我们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只能说真的是太巧了。” 安祁点点头,“可是我为什么要帮你们?”他稍微提高声音,但是语气没有什么起伏,“我几乎因为你们所谓的没有恶意丧命,我想,我不是圣人,很难对你们宽宏大度。” “不是我们,”易青着急的双手乱挥,几乎碰到了玻璃,随后他面色惨白的退后了一小步,“是方雷,方雷,如果不是他,那个,对,都是因为他糊涂,所以才……” “所以才会发生这样的事,”安祁没有什么表情,冷静的双手抱胸站在高大的雇佣兵身边,“我讨厌你们,所以拒绝原谅。同样,对于方雷,我……” “怎样?对于我,又怎样?”嘶哑的声音在安祁后边响起。 安祁扭头,就见那个男人虚弱的靠在门框上,脸上的肌肉抖动半天,艰难的冲着自己的爱人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通红的眼眶,使劲握着的拳头,还有颤抖的身躯,他已经无力承受任何来自安祁的打击。 “你才回来,好好休息。安祁,好好休息,真的,我们的屋子我有修好,你养的花我都有照料,我还规划了我们的旅游路线,你不是想去希腊玩吗?”高大的男人蜷缩起来,窝在门口,“无论你想做什么,安祁,我都准备好了。”看到安祁似乎想要说什么,他甚至失态的嘶吼起来,“什么都不要说,安祁,求你,求你,什么都别说,别说。”方雷跌跌撞撞的站起来,踉跄着走远,“求你,求你!” 安祁最终只是沉默的看着他离开,到嘴边的话还是咽了下去。 第117章 第117章 安祁和默克里斯蒂就在这座巨大的滨海别墅里住了下来,当然,默默是作为一个强大的保护者存在着,方雷当然对此表示抗议,但是,默默只说了一句话就让他哑口无言。 “你到现在还没有找出真正威胁安祁生命的人。” 方雷只能蔫头耷脑的退散,无论现在安祁生活的多么安康,都不能否认之前那场恐怖的袭击深深的伤害了他。 事实上,不管是安祁还是原主,都不会把这种程度的伤害看在眼里,但不能否认的是,这是一个足够好的借口逼迫着方雷把他有些过激的行为和潜藏的暴戾转移到别的方向上。 “在你找到某个混蛋之前,我可以替你保护安祁。”默克里斯蒂的身高大约高出方雷五厘米,此时,他微微低着头,沉着脸说出这句话,在无比的屈辱的同时也给了对方空间上的压抑。 方雷情不自禁的向后退了一步,像是要摆脱这种气势笼罩的范围,“我会的,”紧接着,他大概是觉得自己的话没有什么可信度,只得讷讷的重复,“我会的,我会找到那个家伙的。” 默克里斯蒂低沉的笑了几声,“我不得不对您的智商表示担忧,”他嘲讽的撇撇嘴,“比如您之前的行为,除了让安祁更加难做以外,让那些老家伙更加讨厌他,还能带来什么呢?” 方雷张张嘴,想要反驳说,那些家伙现在非常的敬畏安祁,但是,他不是个蠢蛋,当然知道那些自己得罪的人毫无疑问的会把所有怒火转嫁到安祁身上,甚至会加倍的在背后诋毁他,只要还活着,人,总是不能真正摆脱这些。 “我明白了。”最终,他垂头丧气的离开默克里斯蒂的范围,却没有离开别墅,而是走向安祁的卧室。 轻轻推开那扇微阖的房门,那个人,站在洒满阳光的平台上,白色的身影,几乎融入到反射着阳光的海面,隐匿在水天之间。 方雷突然想起之前的梦,那个黑色的空间,和消失的爱人,他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但是他明白,这个人,如果他消失了,自己的存在似乎也就没有意义了。虽然这样说有些矫情,方雷却丝毫不觉得脸红,有些经历有一次就足够了,剩下的,只有无奈的妥协,只要能够在触手可及的地方看到这个人,就好。 他阖上门,快步离去,默克里斯蒂虽然不讨喜,但是他说的话却是正确的,一切威胁到爱人存在的东西都不应该存在,相比于和一群无关紧要的家伙瞎折腾,还是藏在暗处的敌人更加可怕。 “他还不算糟糕,对不对?”安祁趴在监视器前面,看着那个人开着车,离开别墅,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 默克里斯蒂从背后抱住安祁,蹭了蹭,低声说道:“但是他依旧是个蠢货。” 对于这一点,安祁深表赞同,不过,他更期待的,是这个商场新贵凌厉的手段,拔除潜在的威胁什么的,真的是让人喜闻乐见,相信他会给安祁一个满意的答复,毕竟幕后黑手不愿意伤害他,又要绑架他,目的已经非常的清晰,那个人,不是爱着安祁,就是爱着方雷,仅此而已。 有了默克里斯蒂这样强大的守护者陪在安祁身边,方雷总算是能够放心的追查之前的一系列事件,看似事情像是在向好的方向发展,但是也仅只是表面而已。 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方雷这个人远比易青或是两人的感情危机加起来都可怕。 “他是个疯子,”安祁随手拨弄了几下在海风中左右摇摆的黑色玫瑰,“之前他的心中有一把锁,把他黑暗的一面紧紧的锁在深处,可是这次的事件给他一个契机,放出了心中的恶魔。而我,不知道能不能把那些疯狂在让他藏起来。算了,这些问题也不是我应该担心的,我只需要解决这两人之间的感情危机就好,毕竟,剩下的事情,还是要交给原主。”安祁不在意的挥挥手,转身回到房间里,唰啦一声拉住窗帘,上午十来点的阳光,已经开始变得灼热起来,海面上反射的银光也让人觉得有些刺眼。 “这真是一个轻松愉快的任务,”安祁大大的伸个懒腰,在酒柜上挑选了一瓶红酒,“为了我们的可怕的曾经和美好的未来,默默,干杯。” 默克里斯蒂含笑接过酒杯,顺势把爱人拉到怀里,然后一口喝尽香醇的红酒,“干杯!” 就在安祁和自家爱人大肆庆祝的时候,方雷的调查却陷入了僵局。默克里斯蒂的摧毁性太强,而对方同样是亡命之徒,双方的交战自然不会是和平有序的。所以,在血腥之后,除了最开始分析出来的那些东西,方雷什么都无法从那个组织中得到。 他不是蠢人,蠢蛋是无法在商场中旗开得胜的。在国际上追查无果后,他的目光自然而然的转向身边的人。 这个下手的人,如果不是喜欢自己,就是喜欢安祁,再或者,就是什么更深层次的原因,一时间方雷也不好分析。 但如果是前两种的话,方雷在纸上列下最大的可能。 喜欢自己的人,必然想要除掉安祁,但是,却又因为某种原因留下了一条后路。如果是喜欢安祁的人,这就是为什么那群雇佣兵没有伤害他的原因,但是,这种可能总是有些牵强,难道是想在危机时刻安全救美?可安祁也不是蠢蛋,如此烂俗的把戏他当然会看透。 所以,真的可能是第一个原因,一个暗中觊觎自己的人,绑架了安祁? 方雷暗骂一声,死死的瞪着白白的纸上黑色的字迹,心中泛起一阵阵的懊恼,只要想一想这个可能,他就觉得浑身上下都像是爬满了各种小虫子,麻酥酥的让人忍不住发抖。 “别让我抓住你!”黑色的签字笔狠狠的在白纸上划了一道,把白纸一分为二,“除了安祁,谁都不可以。” 第118章 第118章 方雷身上有一股子狠劲,他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安祁出事,他憎恶那些混蛋,但是,他更讨厌自己。甚至在某种程度上,他愿意把所有的罪责都归结到自己身上,如果不知因为自己的疏忽,不是因为自己耳根子软,不是因为自己分不清主次,这一切本来是可以避免的。如此种种,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应当怎样面对失而复得的爱人,只要面对着他,心中涌动的名为愧疚的情绪几乎能够将他淹没。 所以,那个强大的男人,默克里斯蒂,方雷不仅要接受他的嘲讽,甚至还要容忍他对自己爱人的觊觎,那个男人的眼神,他熟悉。 可是,即使是这样,方雷依旧是没有底气驱赶他,让他不要再出现在自己的眼前,这样的尴尬,如此的悲哀。 相对的,方雷只得把大部分的精力投入到追查幕后黑手的方面,无时不刻的忍受着嫉妒,怨愤,痛恨,庆幸。他想要抱怨,发泄,可是他却知道,从那天早晨起,他就已经失去了吼叫的资格。 他躲在阴影里,面目扭曲的看着自己的爱人冲着另一个强大的男人言笑晏晏,为此,他摔毁了无数的东西,却依旧不敢正大光明的出现在另一个人面前,只因为他妄图延缓迟早要到来的审判的时间。 “boss,我想我们可能追查到了一些线索。”精英范的助理推了推平光眼镜,微垂的眼眸很好的遮掩了一丝幸灾乐祸,“其实他们远没有想象的那么无辜。” 他们?方雷伸向那叠资料的手一顿,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 他们,当然指的是易青一伙人。 那些家伙从来没有想过要害安祁,当然,也不是什么爱而不得的白月光的戏码,只是有心人小小的煽动一下,原本无所谓的游戏自然也会变得一发而不可收拾。谁都不知道,仅仅是两个情侣之间的事情竟然会上升到一个家族生死存亡的地步。 之前说过,方雷的生意非常成功,身后还站着庞大的方家,但是,如果把他进行的产业比作一块蛋糕,蛋糕总量就是那么多,倘或你一个人吃得多了,总会有人看不顺眼,而这一点,在越通用的产业中越明显。 那么,怎么办?这样的商场上的交锋,你不能永远要求敌人不使用这种堪称下作的手段,你的高尚并不一定意味着其他人同样拥有美德。于是,事情就这样发生了。 当然,这些背后的故事安祁不需要知道。无论方雷是贫是富;高尚,或是低贱;高高在上又或者卑微,他从始至终在意的只是一个人而已,方雷。 本时空的任务,从来都只是关于方雷一个人的事情,或许失去了财产他们的命运会走向另一个方向,但是,这不是安祁需要担心的问题,他只要知道,他和原主的爱情会不会有一个更加美好的结果。 安祁左手叩击着桌面,右手举着酒杯,有一下没一下的抿着杯中的红酒。 铺着白色桌布的小圆桌上方垂吊的枝形吊灯中昏暗的黄色光芒打造了一个小小的温馨的天地,桌子正中央的玫瑰热烈如火,还带着晶莹的露珠。悠扬的小提琴声若有似无的在空气中流淌,倾泻了一地的暧昧。 倚在桌边的美人褪去了平日的冷淡,泛红的脸颊竟是说不出的娇艳,多少人在悄悄的打量着他,然后,充满妒意的目光不断的扫过美人对面的高大男人。 这人自然是安祁和默克里斯蒂。 他们如此高调的出现在这里,自然是有原因的。 方雷,将会出现在这里。 果然,一会儿功夫,就见黑暗中有一个人影大步走来,气势汹汹。或者说,他早就在那里看了好久,看到这个pub中多少人对着安祁露出垂涎的目光,如同一个妒妇一样怨愤的注视那个能够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他对面的男人,抑制着上前的冲动,哪怕在心中叫嚣他是我的。 直到情感崩溃的时候,所有的退让,愧疚,在爱人的目光永远注视着别人的时候溃不成军,情感瞬间击碎了理智,大脑中,除了那个人,除了叫嚣着抓住外,什么都没有剩下。 方雷一脸狰狞的冲到桌边,抓起玫瑰狠狠的掷到地上,疯狂的一脚一脚跺上去,玫瑰的花汁迸溅出来,落在白色的桌布上,留下大大小小的红色斑点。他高高的扬起手,但是看到安祁黑亮泠漠的眼睛,拳头却重重的砸在桌上。 “你,在,这,里,干,什,么?”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浑身都在不停的颤抖,他猛然上前握住安祁的肩膀,半是质问,半是祈求,“你在这里做什么?” 安祁挣脱了一下,没有挣开那人铁钳一样的手,于是,他只是冷笑一下,黝黑的眼睛中闪过一道嘲讽,但更多的是怨愤,“我在这里做什么?我不过是和朋友聚会啊!”他伸手抵住方雷的胸膛,硒笑道:“你在怀疑什么?我所做的,和你之前又有什么分别呢?” 方雷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气势都因为这句话消失的一干二净。这时,对面安坐的默克里斯蒂站起来,手上一用力,迫使方雷放开了对安祁的钳制,“或许说,这样的场景你不熟悉吗?无论我怀抱着怎样的情感,他现在做的,与你可有分别?” 可有分别?自然是,没有的! 那么当时,安祁是否也是这样的心情?默克里斯蒂说的对,无论他怀抱着怎样的情感,于他,或是说于当时的安祁来说,都是一样的。 被忽视,被遗忘,被时光凋谢成黯淡的黑白色,最终变成碎片。 再浓烈的感情,得不到重视,也会被消磨殆尽,如果,如果没有最近的一系列事件,最终,相爱的两人又会走向何方呢?是不是会是比现在更加惨淡的结局,由爱生恨,可若是连恨都没有了,就真的什么都无法挽回了。 方雷颓然的后退一大步,最终跌回阴影中,心中涌动的情绪复杂难明,欢喜,伤悲,痛苦,失意,最后都化作一声长叹。似乎最终的审判也不是那么恐怖,至少现在,沸腾的血液大概还没有冷却下来,还来得及让它再一次变得热烈。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会感谢一个人的怨恨,因为这至少代表,他们还不是陌生人。 第119章 第119章 安祁选择了一种最直接,最粗暴的做法。他愿意给予方雷一次机会,却不代表他会无视方雷曾经给予的伤害,如果不让他从心底明白曾经他的做法是怎样的天怒人怨,这样心软的人迟早会因为这样或是那样的人和事再一次伤害自己亲近的人。 根本用不到什么高深的算计。 安祁从第一眼见到方雷这个人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个人对原主的感情有多深。甚至本次所谓的任务都不用借助任何外来的力量,只要这份深情不曾消失,无论他想要做什么都无所谓。但是,毫无疑问的,在方雷心中,的确是深爱着原主,日久天长,这种深情变成了一种习惯,他已经习惯原主的存在而不会去想若是有一天那人消失会怎样?所以,安祁所要做的,就是唤醒他熄灭的悸动,告诉他,没有什么会是一成不变的,包括感情。 “我愿意给他一次机会,毕竟,他的行为和我讨厌的感情出轨问题不大一样。”安祁靠在椅子上,晃动着手中的水晶杯,从模糊的倒影中分辨出不远处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他愉快的笑了笑,“任何人都有可能犯错误,有些不值得原谅,可是像是这个蠢货,我觉得还是有补救机会的。所以,”他端起酒杯,冲着默克里斯蒂的方向遥遥一敬,“我愿意代替原主给他唯一的一次机会。” 默克里斯蒂还是一身狂野的迷彩服,坐在装潢华丽的饭店中却没有丝毫的违和感,他凝视着自己爱人嘴边的笑容,情不自禁的同样牵动嘴角,“如你所愿。” 说罢,他亲昵的拖过安祁的盘子,仔细的把鱼肉中的刺挑出来后又推还给安祁,顺便冲着远处窝在花后边的人影露出一点挑衅的笑容。 就是这么粗暴!只有让他明白了,彻底的痛过了,才会记住这个可怕的教训,然后时刻牢记到底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方雷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高级饭店的服务员良好的素质不会让他们流露出不合时宜的表情,而茂密的绿色植物则完全的遮掩了他的身形,他放心大胆咬牙切齿的盯着不远处的一桌客人,直到那个高大的男人冲着他露出哪样让人讨厌的得意笑容,他也只能拼命的喘着粗气,握紧拳头让指甲刺破手心,却是不敢上前质问。找到这样一个佣兵组织是他此生做的相当愚蠢的一件事,所谓引狼入室不过如此。然而,方雷的心中即使如同油炸火烹一般,却只能独自忍受着。 他曾经试图就这个问题和安祁商量,但是,当时爱人是怎样回答的呢? “你怎么会这么想?我和默克里斯蒂只是朋友而已,更何况,当时是他救了我的命啊!我对他好一些,又有什么不对呢?” 又有什么不对呢?大大的不对! 方雷不知道怎样形容自己的心情,当他听到安祁这样说的时候。默克里斯蒂无愧于他的名声,他像是一个最优秀的猎捕手,用无限的耐心,一点点的蚕食自家爱人的底线和防备,直到他自己投入彀中。情敌的眼神,他能看懂,但是安祁,却像是被糊住了眼睛一样,那样冷淡的一个人,只能看到这个叫默的家伙的好,却看不到他的欲望和野心。 “你怎么会这么想,我没有被他蛊惑什么的。我只是非常的感谢他!” 方雷忍不住蜷缩起身子,躲在那从茂密的植物后边,大概是空调开的太大,他甚至有些颤抖起来。愤懑,失落,惶恐,懊悔种种情绪夹杂在一起,最后变成难以愈合的空洞。 他像是一个变态一样,每天上瘾一样的跟在安祁和默克里斯蒂的身后,即使看到爱人对着那个佣兵的笑容会让他疼得撕心裂肺,他却还是像是自虐一样乐此不疲。 “叮——!叮——!”的电话铃声打断了方雷猥琐的行为,在众人讶异的注视下,他瞬间变身精英范掏出手机,电话是助理打来的,同时还带来一个好消息。 “boss,我想我们找到了你想要的东西。” 方雷目光一暗,脸上快速的闪过一道阴沉,狂戾的气势透体而出却又瞬间收敛起来,阴森的笑了两声,才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是谁?” 电话那头的助理迟疑着说道:“boss,我想,也许您自己来了解一下比较好,这件事情,我,我不好说什么。” “好!”方雷把手机捏的咯吱咯吱响,“你们在哪里?” 助理报了一个地址,方雷近乎狞笑着放下手机。临走前,他看了一眼相谈甚欢的两人,甩开大步离开。 纵然现在他的心里诸多不甘,却有更加重要的事情等待着他解决,无论怎样,安祁,自己的爱人,现在还平安的活蹦乱跳,但是,如果没有把危险杜绝在根源,谁都不会保证这样的事情不会接二连三的出现。 “安祁,等我!”这句像是默念般的呢喃,随着因为开门吹进来的风而消散的一干二净,方雷的心却因为自己这一句话而安定下来,沉浮多日,它终于再度回到地面。 现在的问题,不是怎样防着谁,而是应当怎样挽回他。被安祁称为蠢货的家伙终于醒悟了这个问题,幸好还不晚。 安祁其实一直观察着方雷,看到他的脸色变来变去,最终定格成为坚定。 “我喜欢这个表情。”安祁仰头喝尽杯里的东西,愉快的抚掌笑道:“也不枉我做出的决定,原主会开心的。” 第120章 第120章 “你们是不是有病?”方雷一把抓起桌子上的杯子,狠狠的砸在地上,碎裂的玻璃噼啪的蹦了一地,水珠飞溅起来濡湿了在场人的裤脚,“我喜欢谁和你们有什么关系?你们觉得他不爱我,你们算个屁啊,替我做决定。” 方雷对面坐的几个男男女女脸色都不大好看,任是谁被自己的小辈指着鼻子骂心里都不会舒服。 这就是方才助理告诉自家boss的地址,一个广泛流传于上流社会的休闲会馆,致力于提供最完美的服务和最奢华的享受,确保每一位顾客都能够心情放松,愉悦开心。 然而,这样看似美好的地方并没有让方雷的心情稍微好上一丁点,特别是当他看到那几个所谓的幕后黑手,听到他们狗屁不同的理由的时候。 人人都知方雷,方家的小公子,温文尔雅,谦恭谨行,俊美的皮囊更是加分不少。可是,除了最亲近的几个人,谁都不知道这样温和的小公子隐藏起来的暴戾的一面。而现在,人们有幸看到撕下伪装后的方小公子。 也难怪方雷如此的暴躁。 如果把这次的事件摊开来说,不过是阴差阳错几个字。 方家开明,即使自家的孩子娶了一个男媳妇,只要他自己开心,就不算什么,但是恰好也是坏在这一点上,方家的人,总是分外的护短。护短,就意味他们看不得别人对自家的孩子不好。 所以,几个姑姑叔叔的就想着要教训一下那个孩子。 方雷咬着牙问道:“这事你们筹划了多久?嗯?从易青开始接近我的时候?” 对面的方家长辈相互对视一眼,才有方雷的小姑姑嗫嚅着说道:“我们只是觉得那个孩子对你太冷淡了些,毕竟作为方家的小公子,你能够遭受大量的非议和他在一起,这……” “这什么?”方雷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他想过各种敌人对他的狙击,可是却没有想到真正的根源竟然是在这里。他弯腰抓住白色的精致蕾丝桌布,狠狠的掀了起来,桌子上的果盘,水杯叮当的撒了一地,几个红红的大苹果咕噜噜的在米白色的大理石地面上转动,最后停在方雷脚下。 “我们只是想要他知道你还是很受欢迎的,要珍惜一点……”在方雷敌视的目光下,对面的长辈到底还是收了声,理亏的低下头。 所以,多么简单直白甚至饱含着爱意的最初的做法。 可是谁都没有想到,接下来事情的发展会到这个地步。对手的趁机挑拨,让几个本来是开玩笑的方雷的朋友做法不再单纯。虽然一开始的时候,他们想的仅仅是展现自家哥们多么的有人气,受欢迎而已。 “我们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失控,发展到这个地步。”方雷的小姑姑瞟了一眼自家侄子暴怒的面孔,急忙心虚的移开目光,“本来以为那几个家伙会有自己的分寸,可是……” 房间里已经没有东西可以让方雷砸到地上发泄心中憋闷的怒火,而对面的这些家伙,纵然他恨得牙都痒痒,却没有办法对他们出手,无论是因为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是因为他们的出发点。 “如果,”方雷蓦然收起脸上的愤恨,转而环上一副苍凉的面孔,“如果小祁因此离开了我,我会恨你们的,真的。如果,我的爱人要离开,我根本都没有资格说挽留,我的亲人们,你们明白这种感受吗?小祁和我在一起,我以为你们就会接受他,看来是我想当然了,”他摆摆手,颓然的蹲下,阻止了对面人接下来的话,“你们根本就没有真心接纳他,不然,作为亲人的你们,又怎么会让他伤心?” 方雷背靠着墙慢慢的滑坐下来,伸手捂住脸,带着哽咽的声音闷闷的传出来,喟叹道:“我太想当然了。想当然到阻拦自己爱人离开的资格都没有。”方雷苦笑,“小姑姑,你们可是满意了?” “我们也没有想到!”几个人讪讪的说道。 只是没有想到吗?因为自家的亲人觉得自己的爱人太过冷淡,拽了自己的好友去玩什么‘要你嫉妒’的游戏,却被有心人利用,游戏越玩越大,直到一切都不可挽回。 “那是谁想出了绑架这个馊主意?”所以,自己之前的分析的确没有出错,只不过这个对喜欢却不是料想的那样。 “是方越超!” “方越超?”方雷默念道,这是一个真正觊觎着安祁的混蛋,他想起之前听到安祁失踪后那人暴怒的面孔和几乎砸到自己脸上的拳头,不得不承认在这场可怕的游戏中,人人都是超凡的演技帝,只有自己被蒙在鼓里,“你们知道他喜欢安祁吗?”方雷抬起头,赤红着眼睛死死的瞪着自家的家人,同样也是让自己有可能失去爱人的人,“他喜欢安祁啊!”他如同濒死的困兽一般的悲鸣,“他喜欢安祁啊!” 方雷千防万防,却没有想到最大的纰漏竟然出在最不可能的人的身上。 至此,除了感叹命运的捉弄,他还有什么可说呢?他想要回到安祁身边,但是一想到那人遭受的所有伤害都是源于自己最亲近的人,他还有何脸面回到那里呢?做为爱人,方雷没有给安祁提供最安逸的环境,做为方雷的亲人,确实安祁遭受苦难的帮凶。这样的自己,又怎么有资格回到他的身边呢? 方雷闭住眼睛,痛苦的嘶嚎起来,胸腔里的疼痛一阵强过一阵,直到红色慢慢的溢出嘴角。脑海中的画面一阵眼花缭乱,安祁冷淡的眉眼,默克里斯蒂得意的浅笑,最后变成一句不断重复的话,“我还有资格吗?” 第121章 第121章 方雷可以压抑自己对于长辈的怒火,但是这不代表他对于自己的那群朋友也会同样的隐忍。他不知道当自己的亲人提出这样荒谬的建议的时候他们是怎样想的,但是毫无疑问,这样自作主张,打着我为你好的名义的伤害方雷同样难以原谅。 幸好安祁平安归来,如果他真的发生了什么不可挽回的意外,这些所谓的朋友又该怎样推脱自己的责任呢?我们只是为你好,我们只是想要帮你确定他的心意! 这样情侣之间的测试其实是最愚蠢的行为,因为无论结果怎样,这种测试本身代表的就是一种不信任。更何况是这样发生在两个当事人都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的添乱行为呢? 所以,当那些朋友聚集在一起后,面对的就是方雷黑沉沉的面庞,和几乎透体而出的暴怒的气息。 “方雷哥,对不起!”作为最主要的受益者,易青左右瞄瞄自己瑟缩的同伴,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打破了屋里凝滞的气氛,“我们之前的做法欠考虑了!” 说是方雷善于伪装也好,还是说他虚伪也好,在这些朋友面前,之前的方雷总是表现的温和有礼,谦恭儒雅,纵然之前的爆发相当的恐怖,但是处于那个境地之下,谁都会理解那种心情。至于现在,事情虽然不能说是风平浪静,但是这几个把事情弄巧成拙的家伙却以为一切都可以过去了,在方雷没有说话的时候。 听到易青的话,方雷脸上扯出一个怪异的微笑,他呵呵两声,阴阳怪气的重复道:“仅仅只是欠考虑了吗?” 对面的几个朋友张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如果这件事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几个人必定会高谈阔论甚至把自己标榜到圣人的位置对别人大加批判,他们会想出无数种理由来反对这样愚蠢的做法,比如说,人家两人之间的情感哪里需要外人插手呢?谁知道谁私底下又是怎样一副面孔呢?此时,做出这种蠢事的是自己,且又险些酿成大祸,面对苦主的诘问,几个平日里能言善辩的家伙却只能尴尬的沉默。 窗外的阳光暖暖的照进来,金色的光线在桌子上,地面上铺陈出一片华丽。细小的尘埃粒子飘舞着,落到桌上精美的雕花上,而以易青为首的一票人却在这样平静和美的景象中眼观鼻,鼻观心的玩起了沉默。 但是下一刻,他们又有些后悔,大饭店的包厢隔音效果本就好,但是现在身处其间的人却痛恨起平日里他们多加赞赏的地方,如是此时能有些笑声或是说话声什么的,总是能够让气氛不要那么尴尬。 方雷抱臂大马金刀的坐在雕花高背椅上,冷冷的睨着对面几人,嘴里却嘲讽道:“怎么,当日一个个唱念做打,一个比一个演的精彩,今天反倒成了锯了嘴的葫芦,闷不吭声的。你们倒是说说,所谓的欠考虑又是个什么意思?” 易青几人小鹌鹑一样的缩在角落里,屁都不敢放一个。不怪他们胆小,实在是方雷是个狠绝的主。之前那次被拘禁在别墅的日子他们还记着,虽然没有受到一点伤害,虽然王水什么的没有真的浇到自己身上,但是那种心理阴影却是留下了的。 “说啊!怎么不说了?”方雷嗤笑,“这时候怎么不来和我扯什么没有造成实质性伤害?”撕下伪装的男人简直像是换了一个人,一句句毒舌的很,让人无从招架,直往对方的心窝子里扎。 “我是已经豁出去了的,”方雷掏出一根烟,点着狠狠的吸了两口,白色的烟雾弥漫开来,让他的面目模糊不清,声音也飘忽不定,“对,我tm豁出去了,我当好人当了十几二十来年,却让你们几个大刺啦啦的骑到了我头上,把爱人也丢了。”橘红色的烟灰小球落到地面上,留下一个焦黑的痕迹,方雷盯着那地方看了半晌,却突然苦笑道:“我在这里骂你们混蛋,我却比你们还恶心,是也不是?” 他站起来,大步跨到对面。 方雷最近瘦了很多,原本俊美的面孔凹陷下去,却有一种凌厉的英俊。他像是好朋友一样扣住易青的脖子,在他耳边轻声笑道:“收拾完你们几个,我也好回家赎罪,没准还能整个死缓呢!” “方,方雷,”易青算是恐惧到了极点,情不自禁做了几个吞咽的动作,颤抖着想要从方雷的掌下离开,却受制于他的桎梏而呆在原地,近距离的面对那张总是盈满笑容此时却如同修罗一样的脸,“方雷,我们真的错了,我们愿意道歉,安祁,我们……”他向旁边看了看,自己的几个同伴僵直的呆在原地,甚至连表情都不敢有,此时接到易青的目光,他们拼命的点头。无论如何,之前方雷给他们留下的心理阴影真的是太深了。 “道歉?”方雷放开手,退回到座位上,用脚捻着方才随手仍在地上的烟头,“不,不用,说起来,我又有什么资格惩罚你们呢?我们一样是施害者不是吗?不如这样吧!”方雷的笑容又带出了几分和煦,就像是之前那样,但是这样突兀出现的笑容只让另几个人如坠冰窟,只听在他们眼中恶魔一样的人温和的说:“不如这样好了,我们可以一起接受惩罚,当安祁原谅我的时候,就是我原谅你们的时候。虽然这样很卑鄙,但是,如此可怕的痛苦又怎么能够让我一个人品尝呢?我们是朋友。” 易青几人是欲哭无泪,他们从来都没有像今天这样明白一句话,尊重! 或许这个概念的表达方式扭曲了一些,但是倘若他们能够回到之前,一定会非常的尊重方雷的选择,并且劝诫他的家人尊重他的爱人,尊重他的感情,不要在自以为是以至于事情的发展失控导致现在的结局。 但是现在,他们只希望,方雷所说的惩罚不会太可怕。 第122章 第122章 作为一个国际顶尖佣兵团的团长,默克里斯蒂并不可能一直陪在安祁身边,即使他知道时间一到,他就会脱离这个时空,即使他知道自己和安祁相聚的每一秒他都艰难不易。但是,他同样也清楚,如果放弃了自己的责任而任性的选择留在爱人身边,那么一旦自己脱离了本时空后,原本的身体主人面对着溃散的佣兵军团,又该是怎样的欲哭无泪。 没错,本次时空任务,是默第一次作为正式的穿梭者而介入的任务,而不是像上一个世界的试用者,甚至他现在的身体使用权都是和本时空中符合条件的人那里借来的,就像是一种和安祁类似的交易。作为交换,原主将会获得更多,更强的力量,这是一个追求至上的男人,他的想法非常的合默的胃口,力量和时间的交换。 所以,当默克里斯蒂接到任务通知的时候,他显得非常的平静,在简单的和安祁道别后,他踏上了征服星辰大海的道路。他并不担心爱人的安全,因为不稳定的外部因素基本已经搞定,剩下的,相信安祁可以出色的完成。 “无论你的选择是什么,我想,他都会明白的。”默克里斯蒂在安祁的额头上轻轻一吻,目光在爱人脸上来回巡视,像是透过表象看到了内里并深深的将他的一切融入到自己的灵魂中。随后穿着迷彩服的男人大踏步的离开,身姿矫健,英俊迷人。 安祁目不转睛的盯着爱人远去的背影,脸色却开始由方才的柔和变成原主常有的冷淡,他抱着臂,头也不回的说道:“你看够了?” 从别墅的阴影中慢慢转出一个人,他咬着牙,握着拳,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双眼冒火一样的瞪着那个已经潇洒的消失在地平线上的人,仿佛想要透过时空的阻隔让某人消失。然而,当他的目光转向那个背对着自己的人是,所有的怒气都像是被戳破的气球,瞬间干瘪下去,随之而来的确实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 方雷狠狠的拽了拽自己的头发,把打理的整齐的一头头发弄得乱七八糟,才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足勇气一般上前,没什么底气的质问:“小祁,我看到了,那个人他……” “他怎样?”安祁脸上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伸手抚了一下额头,明明是很平常的动作却流露出一种珍视旖旎的感觉,“我们是朋友不是吗?方雷,我以为你会感激他的,作为救回你的爱人的代价。”安祁转身,看着方雷,彼时,阳光从安祁背后照过来,金红色的夕阳一点点的跌到不远处的海面上,层层叠叠的壮观的红色铺陈开来,或深或浅,简直像是一场绮丽的绝唱,那个人的面目在阴影中有些模糊,他说,“我能够分清谁对我好,方雷,我欣赏他!” 我欣赏他,方雷看不清安祁的脸,却听得到他的声音,但是,他多么希望自己的耳朵可以像是眼睛一样,什么都听不到,这样就可以屏蔽自己的爱人对别人的赞赏,方雷痛苦的揪住胸口的衣服,哑声问道:“安祁,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知道吗?我们之间的感情,你……” “我怎样?”安祁冷笑着打断了方雷的话,“你在担心什么?方雷你告诉我,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我怕啊!”方雷嘶声说道,五脏六肺像是缩成一团,他颤抖着如同脱离了水的鱼,赤红的眼睛紧紧的盯着应当是那人嘴唇的位置,绝望的呢喃,“我怕你会真的爱上他!” 方雷仿佛看见自己爱人的嘴唇微微翘起,因着这一个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的动作,他的心也随之开始下坠像是要坠到一个不见底的深渊,一生不得救赎。 “原来你也会担心啊!”安祁放声大笑,笑声里却没有太多愉悦的成分,到更像是一种另类的发泄,“方雷,告诉我,你痛苦吗?” 方雷弯下腰,颓然的蜷缩起来,“我恨不得能死去。” 安祁继续逼问,“那么,你又是否会伤心?” 方雷头都没有抬,像是已经无力支撑自己重量一样坐到地上,“我恨不能把心挖给你看,安祁,求你!” “求我?”安祁走进几步,让白色薄风衣的下摆出现在方雷的视线中,任由他如同溺水的濒死者抓住浮木一样死死的攥着衣角,任由他卑微的在自己面前低头只求一个救赎,安祁的嘴唇却勾起一道凉薄的笑容,“原来你也是会明白这种撕心裂肺的孤独和或许会失去的惶恐,方雷,你担心我会喜欢上默克里斯蒂,但是,你知不知道,在多少个你离我而去的夜晚中,我又多么担心你会喜欢上另一个人呢?” 看着方雷骤然抬起头,满脸的惶急想要解说什么,安祁却淡笑着弯腰,把手贴在他的左胸口,轻声笑道:“我的绝望,多想你感同身受。” 方雷一手抓着安祁的衣角,另一手却捂住自己的脸,肩膀剧烈的颤抖,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哭。若是换个一般人来,只怕会觉得他可怜,但是安祁却不,浏览过原主记忆的他当然知道,那样孤独的像是看不到黎明的黑夜究竟有多么的漫长。 方雷似乎也明白这个道理,或者说,他之前不知道,而现在,却是明白的。 无论多么炽热的感情,多么热烈的盛放,多抵不过这样无望的消磨。 此时,他能做的,只是紧紧的抓住手中仅剩的东西,哪怕站在面前的人一脸的鄙薄,不屑,或是痛快。 这是我该受的罪,方雷维持着那个姿势,可是我却不能放手。这样想着,他抓着安祁衣角的手越发收紧起来,连骨节都开始发白。 “说真的,”安祁蓦然收起脸上的笑容,换上惯常的冷淡,“方雷,你说,我该怎么做?” 第123章 第123章 该怎么做,这话方雷是不好回答的,甚至他恐惧着可能得到的任何答案。所以,面对着安祁的诘问,他相当没有骨气的选择了遁逃,哪怕自己这种行为颇为傻缺。 当然,方雷没有走远,走远了他也不放心,那么好的爱人放在家中,万一又有那个不长眼的非要整什么试探可不就糟糕了。他就像是一个变态一样,支着高倍数的望远镜,不间断的监视着家的方向。 只有确认安祁还在,没有出门,没有一去不复返的迹象,他才能够安心,若是那天爱人选择出门,他必定会暗中选上四五个人时时保护着,但凡三分钟没有回音就会焦躁不安。方雷也知道现在自己的心理有些病态,但是他完全控制不住自己,他受不了那个人离开自己的视线,一小会都不行。 这是缺乏安全感的表现,方雷的全能助理推推眼睛,暗暗鄙视自己老板一边办公,一边接通电话听着对面汇报的样子,可是鄙视之余,他又有些怜悯这个家伙。曾经那些因为他的渣行为而产生的愤愤不平也渐渐的消散。即使知道现在这样的情况完全是他咎由自取,但是人类的心里总是更加偏向弱者,如此,现在这人可怜巴巴的形象倒是挽回了不少负面分。 助理退出房间的时候,模模糊糊听见电话那头的人汇报道:“方雷少爷,安祁少爷开始打电话了,好像是给一个外国人。” 默克里斯蒂,该死的阴魂不散的家伙,方雷心里暗骂一声,却只能沉声接着问道,“还有什么?” “安祁少爷好像非常开心。”电话那头的人迟疑了一下,“我从来没见过安祁少爷这么愉快的样子,boss,说实话,我都不知道安少爷他还会这样的笑啊!” 还会这样的笑?方雷把手机纂得嘎吱嘎吱作响。那样俊美的一个人,平时面无表情就已经够有攻击性的,若是再笑上,杀伤力必然是成几何倍数增长。 一幕幕图像在方雷脑海中快速掠过,那样清清淡淡的一个人,若是开怀的笑起来,会是什么样美丽的景色呢?方雷遍寻那些记忆,却是一无所获。他见过安祁伤心的样子,微笑的样子,即使是当年结婚时,那人也不过是高兴的双眼发亮而已。笑起来,又是什么样子呢?爱人的表情旋转着汇集在一起,最终定格成一个表情,矜持而冷淡。这才是方雷最熟悉的爱人。 “他现在还是那个样子吗?如果是,照张照片发过来!”说着这话,方雷心中的酸水止不住的向外冒,那个叫默克里斯蒂的家伙就这么好吗?和他说个话也值得你这么开心?相比之下,我又算什么呢?方雷的酸水还没冒完,手机已经嘟的响一声,显示收到一张图片。 方雷已经说不出自己是个什么感觉,他颤抖着打开图片。 照片明显是偷拍的,像素并不高,但是那个人欢欣的样子还是让方雷眼眶发酸。安祁穿着白色的睡衣长袍,站在他最爱的路易十四跟前,海风扬起了黑色的头发,他面向着阳光,当真是笑得光辉灿烂。 方雷也曾经想过,自己爱人那种淡然的性格,本以为这世界上不会有什么让他如此开怀,可是现在,现实给了方雷狠狠一击,这样的爱人,陌生的让他心慌,就好像,他早就已经不属于自己了一样。 “你从来没有对我这样笑过,”方雷抚摸着照片,“我一直认为,若是有一日你会开怀,那个人也必定是我。” 晃晃荡荡的漂浮感越加严重起来,心一直落不到实处,空悬悬的让人难受。碰不到,抓不住的感觉越来越严重,方雷情不自禁想到自己之前做的那个梦,红色黑色白色交织在一起,那个安祁离开自己的梦。 是不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已经是一种预兆,那个人得到了,却终究是留不下? “我不能让你开心,不能让你安心,辜负了你的用心,安祁,我是不是很混蛋?”方雷把脑袋扎在手间,“所以,你不要我了也是正常的,对吧?不然,你为什么会是现在这个样子,陌生的简直像是换了一个人呢?” 方雷轻轻的用头磕着桌子沿,满脑子都是乱七八糟的想法。 像是已经笃定了一个结局,方雷反倒不是那么的彷徨,甚至有心情去归结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情来转移那种身体被掏空的感觉,借着回忆来消除那种爱人可能离开的可怕猜想。 但是,失败了,他还是忍不住盯着那张照片,“为什么你从来不会对我这样的笑呢?”他嘟囔,“你从来都没有这样笑啊!” 从来都没有这样笑啊!从来没有!骤然间,一道光亮划过方雷已经混沌的脑海。 “简直像是换了一个人!换了一个人!”他咀嚼着这五个字,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据说,这个世界上会有三个和你长得差不多的人,如果安祁…… 他猛然站起来,剧烈的动作直接带到了身后的椅子,发出哐的一声巨响。倒是方雷的思路异常的清晰起来。 这段时间偷窥过的一切开始倒带一样在脑海中滑过,然后,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如果他没有记错,之前曾看到现在的安祁用的是右手端酒杯,右手拿餐具,但是爱人,他是个地地道道的左撇子。现在的安祁会大笑,会和那个默克里斯蒂黏糊,但是爱人,他是一个多么矜持而冷淡的人。 如果不是之前一直沉浸在悲伤,痛苦中,思维也一片混乱,每天都想着如何的排除危险,甚至在关注那两个人的时候更多的是在监视着所谓的情敌,如此明显的破绽,又怎么可能到现在才发现? “该死的!”方雷咒骂一声,抓起外套就跑,没有人会比自己更加熟悉在爱人身边的感觉,没有人会比自己更熟悉爱人的小动作,我们曾是被成为彼此的灵魂伴侣的爱人啊!方雷狠狠的甩上车门,轰大油门,开始向家的方向狂奔,有些事情,他需要好好的确定一下。 第124章 第124章 方雷疯子一样驾车回到家里,日暮西垂的时候,那个人一定会站在海面的平台上眺望着远方。穿着白色的衣袍,抱臂时左手会压在右手上方,站在从左数第十二朵玫瑰前……方雷一边向着屋子里狂奔,一边在心中无数次的捶打自己,明明有那么多可供参考的细节,为什么却一个都没有注意呢? 自己爱他,远比之前意识到的更深,他熟悉自家爱人每一个笑容的弧度,每一个转身的角度,他知道那人每一个细小的动作和癖好并且用心的珍藏,纵然在之前他花费了大量的精力在不相干的人身上,可他依旧关注着自己的爱人,在自己和对方均没有注意到的时候。 我是个傻瓜!他站在卧室门前,暗自咒骂,迟迟不敢推开那扇门。 他害怕,如果那个人真的不是自己爱人,又该做出怎样的反应?方雷在心中预设了无数的场景,比如说求财的,只要能够保证那人的安全,无论什么,他都可以给!只是,他还是止不住的担心,对方如果真的是假的,那么他敢于如此明目张胆,有恃无恐的跑到这里,又代表什么呢? 方雷不敢在想下去,而是握紧鎏金的门把手,慢慢的转动开来。 咔嗒一声,门向内旋开,屋子里的一切一览无余。 安祁的确是站在平台上,模仿着原主的样子站在那里,等待着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这是他给予方雷的最后期限,幸好这个人还没有让他失望。 在很久以前的那个pub里,他曾小小的露出一个破绽。作为一个优秀的扮演者,如此低级的失误当然是留给方雷的最后一条生路,幸好,他没有失望。 再比如现在,他站在第十一朵玫瑰前,做最后的确认。 或许这样的要求苛刻了一些,把灵魂相通的自己和默作为参考。但是如果对方真的足够爱原主,他会发现的。 再之前,安祁的任务大多是惩治一些渣渣,或是拯救什么的,这是第一次涉及到破镜重圆的任务,他不知道该把握怎样的尺度,但是,要求高一些总还是好的。 这样想着,他扭头向僵在门口的方雷看去。看到他惶恐到近乎崩溃的表情,甩给墙上的照片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原主回来了!就在墙上的照片里,在接到安祁的任务终结通知后。 他等待着一个结果,一个关于两个人未来的结果。 方雷不知道在自己数清玫瑰数的时候是一种怎样的心情,茫然,愤怒,伤心,但是他却不敢做出过激的举动,在真正的爱人不知流落何方的时候。 “安祁?”他轻声叫到,看到那个人冷冰冰的目光,怎么会有这么相像的两个人呢?简直就是一模一样,如果不是那些烂熟于心的小细节,也许眼前这个人真的会顶着自家爱人的名头混一辈子。 方雷缓步上前,慢慢扣住安祁的肩膀,他再一次确认什么一样的轻声叫道:“安祁?” 安祁眉眼冷淡的回视着他,“做什么?” “安祁啊!”方雷像是感叹什么,手下开始收紧,勒的安祁的肩膀生疼,“安祁啊!”他又叹了一声,却什么都没有接着往下说。 安祁估摸着肩膀上的力气,再大一些,只怕就要伤了筋骨,也不知道这人哪里来的力气?只是却不能让他继续下去了,不然最后心疼的还是他自己。 这样想着,安祁一把挥开了方雷的钳制,蹬蹬向后退了两步。 “他在哪里?”方雷在看到安祁的动作后越加伤心,还有压抑的愤怒,赤红的眼珠子狠狠的,像是要把对面的人凌迟一样,“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他在哪里?” “我不明白!”安祁大大的逼近一步,转瞬又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方雷,到底你从哪里来的勇气敢于跑到我的跟前质问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如果,”他冷笑,“如果我不是我,我又是谁?” “我不知道,”方雷痛苦的揪住头发,但是却没有忘记封住安祁有可能逃遁的路线,“也许你是另一个长得像人,也许你是仿照安祁进行整容的人,还有可能,”他突然眯住眼睛,“还有可能,你是占据安祁身体的一抹游魂?” bingo!安祁在心里赞叹一声,面上却不露分毫,反而摆出了原主的招牌表情,定定的注视着方雷,冷冷的硒笑,“你确定?” “我确定!”方雷并没有被安祁的表情迷惑,虽然眼前这人的一切和自家爱人都是那么的相像,但是他们不是同一个人,他是如此的确定这一点,“小祁不会用右手端酒杯,小祁的衣服总是敞开领口的四分之一,小祁会站在第十二颗玫瑰前,他不会哈哈大笑,他不会黏糊这一个人,即使他是救命恩人……” 随着诉说,方雷的眼神渐渐的变得迷离起来,他像是沉浸到过去的一切中,那些曾经的点点滴滴,此时都清晰的像是刻在脑海,他可以轻易的说出任何自己想要的细节。如果不是把一个人真正的放在心底,印在灵魂中,他不会在意这些,自然这时候也不会说出这些。 “所以,你不是他,即使你们长着一样的面孔,即使你们做出同样的动作,”方雷坚定的说道:“你永远不是他,无论你演的在怎么像!” 出乎方雷的意料,对面那个骗子在被拆穿后并没有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甚至他的脸上还有些欣慰。 欣慰?方雷有些迷茫,这和自己想象的场景完全不一样。这时,就听对面的人对着虚无的空气说道:“你看,即使我露出一些破绽,即使伪装的和你一样,真正爱你的人总会认出你!其实你根本不必羡慕我,相信这个人,”安祁斜睨了一眼方雷,“这个人,能够做到你的期望,现在,你是否还会失望?” 方雷以为自己看到了神经病,对着空气嘀嘀咕咕说个不停,但是下一刻,他就吃惊的张大了眼睛。 没有什么非常离奇的景象,但是他就是知道,对面,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爱人似乎是变了,或者说,就在一瞬间,他的气质,气息变成了自己熟悉的那个人。 “我愿意试试,”原主接手自己的身体,目光灼灼的看着对面惶恐不安却不敢上前的爱人,犹豫的心突然间就安定下来,“我相信他是真正爱着我的。安祁,谢谢你。” 第125章 第125章 番外 在那个穿梭者没有来到之前,安祁从来不知道人类的感情可以深到那个地步。曾经那些虚浮的心意相通,心有灵犀一类的词汇瞬间变得鲜活起来。 原来真的有这样的感情啊! 安祁围观着另一个自己完成任务的过程,看到那个人和他的爱人像是磁铁的两级,自然而然的寻找到彼此。 默克里斯蒂! 这是流浪者的爱人。每当他的眼神看到自己的爱人的时候,就连围观的安祁都有些忍不住的颤栗,那样深沉的,充满爱意的,满含掠夺的眼神竟然让自己这个情感一直淡漠的家伙都忍不住想要沸腾起来。随之而来的就是羡慕和些许不甘。 方雷,他是自己的爱人,可是这样灼热的感情却从来没有出现在他的眼神中。 为此,安祁相当的惆怅,难道是因为不够爱吗? 作为一个旁观者,他看到安祁稍微改动了一点自己的动作,在方雷看不见的角度露出一点调皮的笑容。 作为一个旁观者,他也清楚的看到了方雷的挣扎,痛苦,甚至是为了报复那些伤害过自己的人而做的种种疯狂的事情,甚至那些报复对象里还包括他自己。 他说:“你们真是一群恶心的家伙,可是,我比你们还要混蛋!” 就因为这一句话,安祁蓦然有些心软。人们总是擅长推脱责任,把自己的错误归结到别人身上,可是方雷没有,仅仅因为这一点,安祁就不禁有些触动。 随后发生的事情倒是真的出乎他的意料。 安祁没有想到方雷竟然真的可以凭借细节来辨认出自己都分不清的东西。 当他听到方雷细数那些小细节的时候,当他听到方雷说气息感觉都不对的时候,他听到那个穿梭者在用意念告诉自己:“他足够爱你!安祁,你所希望的,他可以做到。” 是的,他可以做到,如果不是真的把另一个人完完全全的放在心里,他不可能记住那么多的东西。本来自己以为已经熄灭的火焰再次燃烧起来,所有的羡慕,不甘都在方雷一句句的诉说中消匿。 所以,安祁决定听从穿梭者的建议,给自己,给他一个机会。 “小祁,小祁,你看这个!”方雷大叫着冲进来,火车头一样的疯跑着冲到露台上,一把搂住安祁转了几圈,“你看,爷爷同意小姑姑他们公开向你道歉了。” 安祁轻轻把下颌搭在方雷肩上,如此亲密的不同寻常的动作让那个抱着他的人忍不住动作一僵,“没关系,我不在意。” 方雷满心的欢喜像是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他忍不住收紧手臂,用那种真实的充盈感来填补心中的惶恐和空虚,“小祁,那你想要什么?”在安祁看不到的方向,方雷的面孔扭曲了一下,他似乎是想到一个人,“默克里斯蒂。” 啪啪的拍手声从屋里传来,方雷警觉的转身护住安祁,却不出意料的看到一张让自己咬牙切齿的面孔,这该死的佣兵,就不能好好的管理他的团队而不是到处乱晃吗?“你怎么来了?” “我当然能来,作为被邀请的客人。”默克里斯蒂毫不在意方雷的态度,转而把目光投向安静的跟在方雷身后的安祁身上,“最近还好吗?” 安祁微微垂眸,点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 “真是冷淡呢!”默克里斯蒂嗤笑,“我总觉得我们之间可以更加亲密一些,虽然我前一段时间的记忆有些模糊,但是,安祁,你可是出现了很多次,而且,和现在完全不一样。”他目光灼灼的盯着方雷背后的人,想要探究个明白。 “抱歉!” 默克里斯蒂不在意的耸耸肩,灵活的绕开方雷一把揪住安祁,“就是作为朋友,我们也可以说说话啊!” 安祁没有反对! 方雷的脸几乎快要耷拉到地上去了,他的拳头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只能喘着粗气退到一边,因为安祁显然没有反对默克里斯蒂的提议,而他,不会违逆爱人。 默克里斯蒂的神色变得复杂起来,“我总觉得我们的关系不应当是这个样子,安祁,我总是不自觉的想要亲近你,这样是不是很奇怪?”默掏出烟点着,移开盯着安祁的目光瞅着远处,“我不喜欢这样的感觉,被牵制的感觉。” “所以?”安祁拢拢衣角,随着默克里斯蒂的目光眺望远处变换的云朵。 “所以,”默克里斯蒂狠狠的吸了一口烟,吐出白色的烟雾,“我承认我对你有好感,但是,安祁,之后我们还是不要再见面了吧!相比于爱情这个东西,我更愿意去征服世界。”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英俊的面孔上绽开一个堪称邪肆的笑容,“我会记得你,作为一个让我曾经心动的人,不过,安祁,祝你幸福,再见!”他突然展开手臂,狠狠的抱了一下安祁。 然后两个人都是一愣。 那种曾经让他们灵魂都颤抖的感觉已经消失了,安祁明白是怎么回事,可是默克里斯蒂却不大明白,他嘟囔着:“好吧,我的这个决定是对的。”然后,他风一样的跑出去,甚至没有回头。 “你根本不用担心会受到我和默的影响,”安祁记得那个穿梭者这样对自己说过,“你们和之前我们遇到的那些人不同,在你们心中,早就有了更加重要的东西。方雷之于你,征服之于默克里斯蒂,那是和我们的感情等同价值的东西,如果你的感情足够坚定,根本不会受到我们的影响。” 安祁扭头看到方雷委屈的蹲在墙角,可怜巴巴的看着自己,不禁心中软成一片。 他确信自己一直都爱着这个人,也许只是之前两人都遗忘了那种相爱的悸动,仅此而已。 安祁招招手,就见那家伙眼睛都变得亮晶晶的,冲过来绕着自己欢快的跑动,然后把自己搂进怀里摇来摇去。 你说的对,安祁在心中默念,我早已经有了自己最重要的东西,又怎么会丢了他呢?这样想着,他的脸上忍不住露出一点释然的微笑,轻轻的亲了亲方雷的脸颊,换来那人激动的欢呼。 所以,最后,祝我们都幸福,你们,我们! 第126章 第126章 明亮的几乎可以反光的皮鞋踏在同样放光的黑色大理石地面上,颀长有力的身躯被包裹在裁剪精良的银灰色西装中,精悍而狂放。那个正缓步走来的男人如同散步的猎豹,英俊的眉目虽然因为平光眼睛敛去了三分野性,但依旧有一种惊心动魄的气势。 此时,他嘴角噙笑,优雅的接近笔直的站立在墙角低头的青年,眉目完全舒展开来,缠绵着一股说不出的温柔。 周围不断偷偷的打量着这个男人的那些名媛才俊们因着这抹温柔,都不禁向着墙角低头的青年投去各种嫉妒羡慕的目光。 高大的男人眼中却只有一人,旁的人无论如何也无法吸引他的目光,他不顾众人的窥视,看似温和,实则强势的揽住青年,半环抱着怀里的人大踏步的向着包厢走去,留下身后一片遗憾,不甘的眼神。 那个男人,但凡是出入这个高级会所的人没有不认识的。他是本省的传奇,强大的家世,巅峰的权利,数不尽的财产,都只是他王冠上装点的宝石。若是再加上他为人称道的睿智,独特的眼光,犀利的手段,严谨的私生活,昭陵,这个人,就是所谓的男神的写实版,也是多少人梦中都渴望征服的目标。人们曾经私下谈论,若是这样一个人有了喜欢的人,该是怎样的美丽的场景。 俱乐部大厅中的眼球因为那个男人亲昵占有性的动作碎了一地,那样充满着主权宣示一样的举动打破了多少人的美梦,霸道的气势又让多少人忍不住颤栗,然而他们在嫉妒的同时,也会咬牙切齿,抓心挠肺的猜测,究竟是怎样的人间尤物才能绑缚住这个人的心? 的确是人间尤物。 进入昏暗的包厢的青年并没有像人们猜测的那样表现出恋人之间的旖旎,相反,他悄无声息的走到墙角,挺直的站立,同时也让自己完全的笼罩在那个男人的强大气场中。 昭陵满意的拉进自己和青年的距离,伸出手指,挑起青年的下巴,让那张漂亮的面孔暴露出来。 或许男生用漂亮形容并不贴切,但是只要是看到这个青年的脸,人们的第一印象总会是这样,随后则是惊叹,这个人,这张脸,冷极,艳绝!他长得并不女气,锋利的剑眉显示出一种英姿勃勃的感觉,但是那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眼,却像是一汪黑洞洞的静止的深潭,只消一眼,摄人心魄。 昭陵的眼中划过一道痴迷,他慢慢贴近青年的耳边,低沉磁性的声音在空气中暧昧的流淌,“安祁,说,你是我的!” 青年漆黑的眼眸似乎是波动了一下,整个人的气质就由极静变成极动,仿佛整个房间都因此鲜活起来,他的声音也异常好听,如同泉水撞击山石,叮咚清脆,“我是你的!” 昭陵的呼吸一滞,猛然贴近青年,几乎到了呼吸交错的地步,他嘶笑一声,哑然喟叹:“好孩子!” 昏暗的灯光中,怀里青年的皮肤反射着莹白的光芒,引诱着人心深处隐秘的欲望,昭陵深吸一口气,闭眼强压住身体中沸腾的欲望,再睁眼时,方才还燃烧着的火焰已然熄灭,眼中只剩下一片冰冷。 “好孩子!”他再次叹道,同时缓缓收紧青年下颌处的手指。 安祁吃疼,忍不住闷哼一声,却不敢扭头甩掉喜怒无定的人的手,作为被昭家收养的孩子,作为听从着所谓的的忠诚教育长大的孩子,作为被‘没用会被销毁’这样的理念洗脑的孩子,他不应该做出反抗的举动,无论面前的人怀抱着善念或是恶意。 “你今天的任务完成的不错,那个肥猪被你迷得昏头转向。”昭陵恶意的说着这样的话,满意的看着青年眼中闪过一道痛苦,以及看向自己的时候,那种渴求的不甘,他再次收紧手指,让青年的脸上布满痛苦,“我允许你施展手段,但是,你要是想要陪伴在我的身边,就一定要纯洁,一定要全身心的在意我,你,明白我的意思?” 安祁敛眉遮住眼中的痛苦愤懑,低声回答:“我明白的!” “很好!”昭陵得到想要的答案,脸上的笑容一收,向后大大的退了一步,挥手示意安祁出去,“一个月的假期,希望你开心!” 安祁微不可见的点点头表示明白,恭顺的离开了房间。 昭陵目送着他俊挺的身影消失,才勉强劝说自己忽略心中的不忍,他只是自己手下的一个棋子,是昭家培养的工具,对着这样的人,即使他有着天人之资,又能怎么样呢? 他只是个工具,可以演绎人生百态,却不会有真心,他们为了更好的生活和虚荣不断的向上攀爬,仅此而已。 第127章 第127章 要安祁来说,这是一个无比让人憋屈的世界。 原主的生活环境太过单纯,被封闭在一个固定的空间中,每天学习着相同的东西,各种技能以及对昭家的忠诚。 作为本代昭家的家主,昭陵理所应当的继承了这批特殊培养者的所有权,这个野心勃勃的家主既迷恋于这批所谓的工具中的某个人,却又无法摆脱自身强大的优越感。 但是对于这批被培养者中的某个来说,昭家家主所给予的迷恋以及这个男人本身的出色足以使得那个单纯的家伙情不自禁的倾慕于他甚至是爱上他。这是一个美好的双向过程,然而不幸的是,这样的感情并非完全对等,特别是在其中一方的心态没有摆正的时候。昭陵常年的生活习性和思维惯性却不允许他真正的投注真心到一个被打上工具标签的家伙身上,哪怕他需要随时告诫自己无数遍‘那人只是工具’。 单纯的原主并不明白自己心中的憋屈感到底是因为什么,但是最为培训中的佼佼者,他敏锐的觉察到昭陵分明也是喜欢自己的,而不仅仅是迷恋。于是在家主无数次重复过喜欢之后,原主对于那些所谓的任务,觉得难受,烦躁,抵触,却又不知道这种有违于自己所受到的教育的感觉到底是因何而起。而这样无从发泄的痛苦在上一个任务时达到顶峰,并且顺利的被另一个灵魂接手。 真是愚蠢的孩子!安祁和自己的系统吐槽,那个昭陵喜欢他,却又在利用着他!无论怎样,一份真心都不应当受到践踏,这也就是昭家有‘有感情的是人而非工具’这么一条警示的原因,但是很显然,本代家主昭陵忘记了这一忠告。 原主不明白,但是安祁却明白,在他接手这具身体的时候,残留下来的感情分明是被背叛的痛苦和对于不对等的感情的绝望。 “昭陵喜欢他,他也喜欢昭陵,但是那个高傲的见鬼的家伙却不肯坦诚的剖白自己的内心,他不认为自己会对一个所谓的工具抱有那样的感情,随意,他加倍的利用原主,派他出卖美色!”安祁冷笑,“这样的混蛋我见得多了,他以为自己是谁?” 童童嗤笑,“他以为自己是谁,当然是你的主人,蠢宿主!你应该跪在地上奉献一切,而不是在任务其间摆出这样忧郁美男的样子。” “好吧!”安祁在心底叹息,“等我找到默默,我一定要洗洗眼睛,这个肥猪一样的家伙真是让人反胃,尤其是他的小眼神。不过,”安祁慢条斯理的端起桌上的酒杯,微微后仰身体躲过一只胖胖的手,“原主的要求到底是什么?” “没什么特别的,”童童装模作样的查找一番,“当然是让昭陵后悔,后悔一辈子。” “我喜欢!”安祁稍稍举高酒杯,挡住因为肥手再次伸来而露出的狞笑,“第一步,我要把他放在对等的位置上,人和人才能交流,对不对?” 心底这样说着,安祁手中还有半杯的红酒就一滴不剩的泼在那个死心不改的肥猪身上,同时,他冷笑着站起来,木制的椅子划在地板上,发出刺耳的吱嘎一声,“我受够了!”安祁在一片寂静中冷笑着说道,同时将已经空掉的酒杯狠狠的砸在目瞪口呆的肥猪身上,愤然的摔门离开。 “蠢宿主,你想好之后怎么应对了吗?”童童幸灾乐祸的跟在安祁身边,蹦跶的异常的欢快,“那个什么昭陵可不是一个好糊弄的主,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安祁迈着大步走在会馆流光溢彩,富丽堂皇的走廊上,脸上的表情相当的放松,丝毫没有担心任务失败的意味,对于自家智商欠费的蠢系统的话,只是一笑置之,“我不做些改变,又该怎么完成任务呢?像是原主那样唯唯诺诺,这辈子咱们就耗在这里吧!”安祁冷笑,“我可,没有时间和这些渣人玩什么游戏,痛快的完成任务去找我家爱人才是正经。” 正说着,安祁的手机就嘀嘟响了起来,掏出来一看,屏幕上明晃晃的两个大字,昭陵。 “速度可是够快的,”安祁笑着接通电话,用着和脸上轻松愉悦的表情不相符的惶恐,痛苦的声音低哑的说道:“家主,对不起。” 电话那边的人也不知道是说了什么,安祁的笑容越加深刻起来,他伸手揪住走廊上摆放的开的正好的玫瑰花瓣,一点一点的收紧手指,直到鲜红的花汁染满皮肤。 “我马上回去!”他这样回答,眼神骤然变得锐利而凶狠。 “该死的肥猪!”安祁恨恨的把手机揣回怀里,咒骂着向外走去,“该死的混蛋,蠢童童,我真的不明白那个姓昭的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不说全心全意的对待他的原主,就是我这个外人,都觉得恨不得揍他。”安祁突然停下脚步,眼神冷厉的看着身后拐角处,那个方才出来的包厢锁在的位置,“他说,无论那个人做什么,我都应该受着,如果我真的喜欢他的话,我一定不愿意让他为难,让他的生意受到损失。而且,这些东西我不需要去思考,只要会做就好。”安祁深吸一口气,才转身接着向门口走去,“姑且不说其他,单只是他把原主当作是没有感情的工具这一点就让我非常受不了,更何况,他还曾经说过喜欢原主,昭陵不会不知道接下去有可能发生什么。真是让人恶心!”安祁狠狠的撞开会馆的玻璃门,招手拦车,“既然他觉得原主合该是个还债的工具,我就让他知道这份恩情将是多么难以承受。” 经过在出租车上不断的进行心理调适,安祁已经可以很自然的摆出原主惯常的表情,当他回到那座奢华的昭家大宅的时候,那个高高在上的家主果然等在大厅,一脸的气急败坏。看到安祁出现,他二话不说的上前,一脚揣在安祁的肚子上。 作为昭家的家主,昭陵的功夫虽然不是什么高手,但是也远远高于普通人,所以,当那一脚踹到安祁身上,他只觉得一阵巨力袭来,甚至让五脏六肺都移了位,恶心的感觉层层的传递上去,最后变成大脑中微微的晕眩,他忍不住踉跄着后退了两步,眼角的余光瞥到对方再度高高举起的手时,他只能抑制住身体本能的反应站在原地。 啪的一声,随后是火辣辣的疼痛和嗡嗡的耳鸣,安祁顺着对方的力道,撞在玄关上,滑倒在地。 太狠了!安祁咽了一下口水,压下喉咙里泛起的铁锈味,茫然的抬头看去。 昭陵,那个高大的男人,冷着一张俊美的面孔,弯腰掐住安祁的脖子,“没有用处的东西就应该被销毁,安祁,你恃宠而骄了!” 第128章 第128章 这个男人,强大而冷漠,即使他有着让大多数人都羡慕的家世,容貌,财产,和强大,但是,他从来不是一个体贴的人。 安祁趴伏在地上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眼角的余光只能瞥到身前不远处锃亮的皮鞋,那个方才还掐着自己脖子的人挺直了高大的身躯,行动间自然而然的流露出一种高傲的气势,此时他正用着一块雪白的蚕丝手绢,慢条斯理的擦着手。 “是什么让你的头脑发热,做出今天这样失礼的举动?”那人的话轻飘飘的,语调亦是悠扬,带着上流社会特有的温文和儒雅,低沉磁性的声音好像在舌尖滚了几滚,悠扬的飘出,好像那块被随手抛弃的手绢,没有什么分量但是却温软至极。 然而听到昭陵问话的安祁心中确是一凛,他嘶哑的咳嗽两声,并不敢抬头去看,只是低声回答,“今日在包厢里,那万老板并没有喝醉,我是怕……”接下去的话安祁没有说,但是在场的两人都是心知肚明。 那万老板没有喝醉,自然对美人做的一切都是真刀真枪,如果,安祁在待下去,难保不会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尤其是在原主的心中还装着一个人,而安祁讨厌任何默默以外的人的触碰的时候。 昭陵长叹一声,声音里似乎饱含着无数的怜惜,他蹲下|身,挑起安祁的下巴,黑色的眼眸沉沉的注视着狼狈的俊秀青年,“告诉我,你是谁?又是什么身份?” 安祁在那样冰冷的视线的注视下,有些难堪的垂下眼睑,目光一刻不离精致的编织地毯,“我是安祁,是主人的……手下,我……”这样说着,他的脸色惨白的不像话,无论是他现在糟糕的形象,还是昭陵昂贵的衣饰,或者还有之前的遭遇和长久以来对于某种情感悸动的自卑,都让他忍不住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而不是如此不光鲜的趴在这里,气弱的受制于人。 “既然你知道,”昭陵扣住对方下颌的手忍不住收紧,却又在看到那人吃痛的表情时微微松开,脸上也闪过一丝几不可辨的不忍,“为什么不摆正自己的位置呢?” “可是,”安祁急急的抬头,眼睛睁得大大的,吃惊的望着昭家家主,情急之下都忘了用敬语,“昭陵,你说过喜欢我的,你说过的。” 昭陵摩挲了一下安祁的下巴,细滑的皮肤让他心中忍不住一阵激荡,那张爱极了的面孔没有一处不符合自己的审美,但是,下一刻,他站起身,飞快的退后两步,脸上笑得温柔至极,眼中一片冰冷,“我是说过喜欢你,但是,那又怎样,安祁,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昭陵神色不动的说着这句话,但是心底,又是怎样呢?仿佛有什么东西被从身体里剥离出来,那些激荡的热情,欢欣也随之一同熄灭,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一种空荡荡的感觉开始像是空气般包裹着他,然而,这样陌生的心绪昭家家主却不知道该如何排解,他只能选择用更加恶毒的话来刺伤面前的人,“安祁,看看被你蹭脏的那张地毯,看看这间客厅的装饰,再看看这里的摆设,然后告诉我,他们的共同点是什么?” 安祁张大眼睛,随着昭陵的话去观察那些东西。 地面上手工编制的地毯上淡绿色的兰花怒放着,鲜活的姿态让整个空间都充满了蓬勃的生命力,名家之作,独一无二。至于装饰,那必是大家精心设计过的,既有奢华之意,却又不落俗套,端是大气。而摆设,那就更不用说,随便一指,具是名家珍品,是让人趋之若鹜的宝贝。 “明白了?”昭陵后退几步,悠闲的靠坐在沙发上,棕色的真皮沙发软软的陷下去一块,看着就舒服。 明白什么?安祁有些茫然,他不知道这个满口说着喜欢自己的男人究竟想要自己明白什么?这些东西固然是很贵重,但是,这个他喜欢自己,自己心慕于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唉!”昭陵长叹一声,显然安祁的不开窍让他也非常的苦恼,他点了点沙发,无声笑道:“安祁,你的喜欢不够贵重!这么说,你可是明白了?” 不够贵重?话说到这个份上,安祁当然是明白的。或者说,原主不明白,安祁懂得。 那个人的观念有些扭曲,但是他自己却不明白。 感情从来都不是用贵重这样俗气的词汇可以可衡量的。 昭陵不懂,他以为安祁的喜爱太过低廉,配不上自己的身份,纵然他的内心其实是喜欢着对方。 这一点,可能他意识不到。昭家家主只是认为,对于一个趁手的工具的喜爱,无关紧要。当然,事实上,他忽略了自己接到安祁暴|打肥猪后的释然和欣喜。 “这个渣人!”安祁颓然的以额触地,在心底怒骂,“贵重?我会让他知道什么是无法承受的贵重爱意的。” “哦!”童童敷衍的在安祁的意识里应了一声,“蠢宿主加油,看好你哦!” “我……我明白了!”安祁强撑起身体,努力的坐直,让自己看起来有尊严一点,“主人,我明白了。” 被那样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昭陵心中一动,却又对安祁的识趣表示满意,他点点头,“虽然你犯了错,但是我还是愿意宠爱你,安祁,你可以休息几天,五天后,我要你去对付另一个人。” “属下,明白!”安祁苦涩的一笑,脸上的表情相当的不好看。他握紧拳头,拖着疼痛的身体,缓慢的向着大门走去,“昭陵,我愿意为你付出一切,只因为,我是真的喜欢你这个人啊!你”低声说罢,他扭头去看那个显然因为听到这番话而楞住的人,嘴角一勾,那张漂亮的面孔顿时显露出一种带有攻击性的艳丽,直接刺中昭陵的心脏,昭家家主忍不住伸手按住砰砰跳动的胸口,愣愣的看着那个青年,看到他无声的用口型说道:“无论你是怎样想的,昭陵,我的爱从来都不是廉价品!” 第129章 第129章 昭陵恨恨的踢了一下巨大的雕花落地玻璃窗,除了带来让自己更加烦躁的疼痛外,对于纷乱的心绪没有丝毫缓解。他忍不住抬手打乱了精心打理的发型,冲着窗外的绿树成荫暗骂一声。 咚咚咚! 三声敲门声,不大,很有节奏,显示出门外人良好的教养。 昭陵不耐烦的回头,正待斥责的时候,蓦然舒缓了眉头,他瞥了一眼时钟,下午四点,如果没有出错,这个人应该是安祁。 向来泰山崩于眼前不变色的昭家家主不知为什么有些紧张,这是那天激烈的谈话之后两人第一次相见。相比于过去这个小棋子的顺从模样,那天,他那种锋利的近乎咄咄逼人的态度却总是在不经意间出现在昭陵的脑海,越是想要遗忘,越是频繁的想起。 他更加耀眼了!昭家家主舔舔嘴唇,无意识的想到,尤其是那天最后那样决绝的小样子,真是说不出的勾人。 如此这般,昭陵的心情突然变好了一些,他朗声说道:“进来。” 来人的确是安祁。 他可记得这间屋子里的人渣曾在五天前布置过所谓的任务。这几天,他不是没有想过直接采用激烈一些的手段来促成任务的完成,但是,童童却kiki鬼笑着劝说他不妨去见一见任务目标。 安祁心中有了一个大概的猜想,所以,当时间到了的时候,他怀抱着对昭家家主的最大恶意出现在这里。 “昭……家主!”安祁瞄了那个男人一眼,又飞快的低下头,死死的盯着脚下一小片地毯上繁丽的花纹,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肯说,试图表现出一种懦弱的反抗。 昭陵轻笑一声,理所当然的忽视了心中稍许的遗憾。他缓步走到安祁跟前,略显轻佻的扣住对方的下颌,用低沉的声音轻声问道:“怎么,之前不是还满身都是刺吗?现在这么安静?” 安祁微微撇头,妄图摆脱下巴上那人恶心的触感,无论是对于原主还是对于自己,对方的姿势都是一种十足的挑衅,尤其是在安祁试图进行的逆袭的时候。然而,他的反抗却换来对方更加用力的钳制,美人忍不住惊呼,“家主!” 昭陵没有忽略他一脸强忍着什么的表情,在仔细的感受了一下手下肌肤细腻的触感后,他冷哼一声松开手,后退两步,仗着身高的优势看着面前的青年,“前几天的那个家伙,我费了大力才摆平!安祁,今天的客人,我都得罪不起,你最好不要在做什么出格的举动,不然……” 不然怎样?安祁心内冷笑,脸上却恰到好处的摆出隐忍,痛苦,和屈辱,这是一个喜欢对方却又被对方践踏了感情的人最基本的反应。对于安祁来说,这样的游戏并不陌生,只有把自己同样是一个人的概念深深的植入对方的脑海,才会在最后的最后让他痛不欲生。想到这些,他反而有些兴奋起来。 “我明白!”他低声喟叹:“但是,昭陵,我想你知道,我愿意做这些,不是源于你的命令,而是因为我心慕于你!”最后一句话,他说的深情款款,坚定万分。 安祁知道自己这具皮囊的优势,他并不介意利用这一点。 昭陵想要冷笑着嘲讽眼前的青年,你怎么有资格这样说?但是,就在话出口的前一秒,他迟疑了,因为那个青年仿佛燃烧着一样的黑眸。心脏的位置传来一阵瑟缩的痛感,然后又像是焚起一阵烈焰,炽热的温度在体内烧着一把火,我的爱从来都不是廉价品,他又想起这句在脑海中回放无数次的话。 他并非不明白什么是人的定义!只是大多数时候,他总是忽略身边的人也是人类这一概念。他说喜欢安祁,但是这种喜欢并不带有多少尊重,虽然这种单纯的心情与一般的恋人并没有什么分别。 所以最后,他张了张嘴,只是沉默的转身,甩下一句不自然的“跟上。” 昭陵的昭家本就是一流的世家,如果是连他都要巴结的人,那来人代表的必然是国际级别的庞然大物。 安祁跟在昭陵身后,站在恢宏的酒店大楼前。 太阳还没有完全落山,即使是阴凉处的大地也不断的往上冒着热气,对于用西装革履绑架着自己的一行人来说,这滋味并不好受。汗水隐藏在浓密的头发里,一点一点的向下移动,粘腻的感觉让人恨不得在头上挠个十几下。裁剪精良的衬衫原本是用来炫耀好身材的利器,可是现在,它紧紧的裹在身上,动作间,绷得人难受。 即使是这样,昭陵完全没有躲到酒店中吹空调的欲望,安祁见状,不禁把来人的级别默默的向上调了几档,当然,他的期待值也随之提高了不少。 漂亮的桃花眼微微眯起,盯着远处,一队缓缓驶来的豪车进入在场众人的视线。 “是他们!”昭陵自然而然的摆出最有礼的笑容,竟不顾身份的快步迎了上去。 “安祁,你来!”他不忘向身后招手,招呼安祁上前,无论在什么时候,美人总是最好的打开局面的手段,这一点,从古至今,皆是如此。 被护在中间的加长版豪车的门被从里打开,精英范儿十足的保镖小心的上前护住车里人的头部。 “瞧瞧人家这排场,”安祁在心底和童童抱怨,“为什么我不能这样,分分钟秒杀一片啊!” 童童嘎嘎大笑,“这有什么关系,你秒不了,自然是有人可以的。” 昭陵正弯腰握着车里人的手,那张英挺的面孔上谄媚的笑容让人不忍直视。他说:“玄先生,欢迎您的到来,鄙人深感荣幸。”说罢,他回头招呼安祁,“来,你不是一直缠着我要来吗?快来见见玄先生。” 安祁上前一步,目光直接对上来人,艳丽的面孔上露出一抹真心的笑容。 “玄先生,”他握住那人主动伸出来的干燥温暖的大手,直直的看见那人熟悉的深邃眼眸中,在对方不经意流露出的温柔中柔和了自己的眉眼,他说:“玄先生,我等您很久了。” 第130章 第130章 安祁一直相信人的气质是分等级的,有的人,天生就是一身清贵。 比如说本世界的昭陵,绝对是一等一的的气势逼人,走在大街上,谁都要赞叹一声龙章凤姿。毫不夸张的说,多少人曾经拜倒在这人的西装裤下。即使刨除那些外在的条件,单指这个人来说,他也足以匹配高大,俊美,强壮这些纯粹的褒义词汇!一个真正的人形的荷尔蒙散发器,如果没有看到玄先生的话。 迈下黑色豪车的男人身高足足有188公分,裁剪精细的西装衬出他的宽肩,窄腰,健壮有力的长腿。他站在那里,如同古希腊的雕塑一样让人忍不住膜拜。更何况,除了好身材,他还有一张足够英俊的面孔。 男人的眉头间有一道深深的沟壑,表示这是一个不苟言笑,足够严肃的人,可是此时,他握着安祁的手,那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温柔可以让任何人面红心跳。 他说:“安祁,我很期待。”低沉华丽的声音在夕阳璀璨的时候悠然响起,一声接着一声,缠绵的直入另一个人的心底,“期待这次合作!”玄默说着,磨磨蹭蹭的松开安祁的手,转而握上昭陵的,只是漆黑深邃的眼眸,却一刻没有从安祁脸上移开,专注的让人心惊。 这样的表现已经不是暗示而是直白的明示了,在场的没有蠢蛋,大家都看得明白,对于一个那样冷静持重的男人来说,那样的眼神,代表着什么。 昭陵一方的人忍不住用佩服的眼神看着自家家主,他们知道安祁作为棋子的身份,却不知道就在不久前,昭陵,那个男人,还对安祁说过喜欢。他们同样看不到,在那张伪装的出色的脸庞下,究竟掩藏着怎样焦躁烦闷的心。 昭陵有一种莫名而起的危机感,这种感觉驱使着他上前一步,打断了那两人像是黏在一起的视线,“玄先生,真的是幸会,我早已经在这里恭候多时,还请里面走。”说着,他向后一引手,试图带着玄默走进那座富丽堂皇的酒店。 但是,非常可惜,事情却没有向着他想的方向发展,尤其是他面前这人的资本足以支撑他做出任何狂放的举动的时候。 玄默长腿一迈,长臂一伸,将一脸淡笑站在一边看戏的爱人狠狠的搂在怀里,同时伸手遮住了他的眼睛,即使玄默知道自家爱人是在演戏,但是他看向昭陵眼神同样会让他心生不快。 安祁在被玄默搂住的时候就知道只怎么回事,他对自家默默的心理太熟悉了。不过,既然事情已经向着这个方向发展,安祁象征性的扒拉了两下玄默的手以示挣扎后,就安心的倚在爱人的怀里旁观事态的发展。 “安祁,我很喜欢!”玄默这样说着,假装没有看到昭陵难看的面孔,他低头轻轻的吻了一下安祁的头发,“长途跋涉,我很累了,谢谢招待,我非常的喜欢!”说道最后一句的时候,玄默突兀的笑了起来,冷硬的眉目柔和的不可思议。 昭陵死死的瞪着玄默宣示一般搂在安祁腰间的手,作为一个大家族培养出来的继承人,他相信自己的眼力,他不会看错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无意中表现出来的小心翼翼和珍视,仿佛那个自己弃之若敝履的安祁,是他最珍贵的宝贝一样。 “我们走!”玄默脸上的温柔如同昙花一现,下一刻,他强硬的半抱住安祁,利索的塞进车里,重重甩车门的声音像是一个响亮的巴掌狠狠的呼在昭陵的脸上,在他红红白白变换不断的神色中,一队豪车如同来时,呼啸远去。 安祁扒在后车玻璃上,远处昭陵的面孔渐渐变小,缩成模糊不清的一团,但是,也足够他看清那张俊美的面庞神色几度变换,最后定格成铁青色。 安祁转身坐好,摇头嗤笑,“你这一下子可不止是扫了他的面子,简直就是把他打成了猪头。”他想象了一下高高在上的昭家家主所有有可能的反应,愉快的勾起嘴角,“不过默默,我还是要说,干得漂亮。” 玄默一直非常沉默的坐在座位上,甚至罕见的没有搭理安祁的胡言乱语,当身边的人终于摇头晃脑的折腾够了的时候,他快速的伸出手掌,准确的按在安祁的肚子上。 安祁条件反射的瑟缩以下,然后又若无其事的冲着玄默讨好的笑了起来。 平时他总是这样讨好自家的默默。 然而,他期待的原谅并没有到来。 安祁知道自己的爱人的底线是什么,他不敢触犯,不能触碰。 所以现在,安祁在玄默黑沉沉的目光中无措的低下头,讷讷道:“这只是一个意外,相信我。” 玄默依旧没有搭理那个假装很委屈的人,他强势的掀开安祁的衣角。 原主的皮肤很好,细白细白的,所以,即使一丁点的瑕疵都会被放大到显眼的地步,更何况那样触目惊心的一片乌青。 几天前昭陵的那一脚,依旧留下一个鲜明的痕迹在安祁的身上。 默默可以宠着安祁,没有任何下限,但是,这并不包括一些特殊情况,比如伤害。 安祁在玄默越来越黑的脸色中闭嘴缩了起来,老实的看着对方不知道从哪里掏出药膏小心的抹在身上。 玄默全程沉默的收好东西,相当高冷的看着窗外,但是,他没有拒绝安祁悄悄摸摸勾上来的手指,并且紧紧的握在手心里。 因为他面朝着窗外,所以,安祁没有看到他的眼神和表情。 冷肃的男人暗沉沉的目光狠狠的瞪着窗外,细小的红色血丝已经爬满了眼白的部分。英俊的眉目无端的露出几分暴戾和阴鸷。 像是准备复仇的洪荒巨兽,狰狞而可怖。 他已经露出了自己的獠牙,随时就会扑向猎物,一击毙命。 被他护在身后的人,可以依恋的靠着他,什么都不用想。 玄默确信自己足够强大,足以担负爱人的任何想法。 但是,安祁即使没有看到玄默的表情,他同样可以敏锐的感知身边人的情绪,于是他伸手抚上玄默的眉头,一点一点揉平眉间的褶皱,“默默,我有一个更好的想法!” 玄默眼中的情绪翻滚着,终于在安祁的温言中平息下去,当他扭头去看旁边的人的时候,眼眸只有深沉的温柔和眷恋,“你想怎么做?”他牵起爱人的手,放到唇边珍重的落下一吻。 “一下子打死了有什么意思?”安祁挑眉冷笑,“我们总要做些什么才能让游戏更有意思。” 不光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原主。 两人叽叽咕咕的开始密谋起来,玄默终于平息了他足以冻死人的愤怒,全心的投入到爱人在身边的愉悦中。 然而,与此同时,被打脸的昭陵的心情却是不大美妙,虽然事情是按照他的预期发展。 他希望一切能遵循他设定好的轨迹,但是,当安祁真的被那个人搂在怀里的时候,他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憋闷感。就像是他的周围被抽成了真空,即使张大嘴巴,也无法获得赖以生存的空气。 而且,总还有一堆烦人的苍蝇不断的在耳边嗡嗡乱叫。 看看他们说的是什么,高瞻远瞩?用安祁换来一个机会?昭陵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终于在周围人谄媚的恭维声中甩手离去。 这一切,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不应该! 第131章 第131章 “这真是一场让人期待的游戏!”安祁大张着双臂站在玄默办公室的巨大窗户前,愉快的望着下边繁华的街道大笑,“我一直在想,当昭陵接到通知说你要见他的时候,该有多么的激动。他一定相当庆幸把我这样一个小棋子送到了你的身边。即使,他心里其实是舍不得原主的。”安祁收回胳膊,疑惑的看向在办公桌后敲敲打打的玄默,“说起来,有一点我非常的好奇,默,你这次选择的愿望是什么?” 玄默微微抬头,从笔记本电脑后窥视着青年出色的过分的面庞,“只是一个简单的任务,相信我,这次的任务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好吧。”安祁耸耸肩,“如果你不想说的话!还有,”他抬手看看表,“我想我们应该出发了,然后,好好的感激他。” 两人对视,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意味深长和一种坏事将要得逞的兴奋。 没有人会比他们更了解对方的想法,除非谁有本事钻进灵魂的深处。 只要一个眼神,或是一个细小的动作,他们就可以明白另一方在想什么,继而做出最恰当的反应。 所以此时,玄默理所当然的感受到自家爱人平静的外表下如同火山岩浆一样涌动的激情,他知道对方在期待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那么,作为一个优秀的爱人,玄默并不介意把自己摆在舞台上,如果这样能够换来自家安祁的笑容和愉悦。 他站起身合住电脑,整理了一下帅得冒泡的西装,确定自己的仪表没有什么不妥,这才大跨步的走到安祁身边,亲昵的伸手搂住爱人的腰,用这样招摇的动作毫不掩饰的表现着自己的感情和浓重的占有欲。 之后,他们就以这样的姿势大摇大摆的出现在昭陵面前,人们甚至以为自己看到传言中不苟言笑的玄大boss挑衅的勾起嘴角,笑容中还颇有深意。他以从所未有的低姿态,率先友好的伸出手去寒暄:“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庆幸自己接受了你的邀请,我可以说,来到这个美丽的国度,是我这辈子做的最好的决定。” 在玄默开始说话的时候,昭陵的眼神也开始不受控制的向着安祁身上飘,他甚至给自己找好了无数种借口。见此,安祁心底冷笑,表面上却飞快的进入了自己设定好的角色。 俊秀青年脸上的笑容显得非常牵强,他的眼神躲躲闪闪的,并不敢和昭家的家主对视,甚至无意识的小小后退一步,完全躲进了玄默的气势范围中。 昭陵的脸色本就因为之前玄默不知是炫耀还是挑衅的话难看的厉害,他甚至没有办法牵动嘴角做出一个假笑。现在看到安祁这样的举动,他的胸膛剧烈的起伏了几下。 “安祁,我以为我们是朋友!”昭家家主突然对着安祁发难,“这种时候见到老朋友难道不应该拥抱一下吗?” 安祁迟疑了一下,试探着迈出一小步,修长的手指不安的绞在一起,似乎在进行着一场激烈的心理斗争。 昭陵见状,恶意的一笑,“安祁,作为我们认识那么久的情谊,有些事情我想我可以和玄默先生分享一下,我认为,他一定会非常的感兴趣。” 安祁听他这样说,蓦然张大眼睛,目光里满是难以置信和迷茫。 他不知道这个男人到底在想什么。 现在这样的局面难道不是应该让他觉得开心吗?他所做的一切不都是遵从昭陵的指示吗?为什么现在他又要这样说? 安祁不会看错对方眼中的恶毒,他是真的想要毁了自己,而不是他一开始以为的演戏什么的。 “我不明白!”安祁这样说着,“我不明白您到底想要做什么,这对我们来说都没有好处。”他希望用这样的方式隐晦的提醒那个似乎是失去了理智的人。 玄默一直眯着眼睛旁观着事态的发展,但是此时,他突然握住安祁的胳膊,把他向着怀里一扯,“拥抱什么的就算了,昭先生,我的心眼有些小。”他漫不经心的一下下梳理着怀里人的头发,“我这人很爱吃醋,即使你们是好朋友,有些动作我也是见不得的。”玄默低下头,亲昵的蹭了层安祁的头发,“不过我还是要感谢昭家主,作为谢礼,我可以做一些小小的让步。” 玄默的分量很重,他的话成功的让处于某种嫉妒愤恨情绪中的昭陵清醒过来,然后,他想起了自己的目的。 思及此处,他的后背冒出一层冷汗。至于安祁,他打量着那个躲在玄默怀里却笑得有些僵硬的人,突然间就放松起来。 是自己太过着急了! 小棋子不会忘记自己,不会不爱自己,不会在短短的几天时间里,转投到另一个人的怀抱里。昭陵认为自己足够了解那个人,毕竟他曾无数次的为对方的深情而洋洋自得。 “是我失礼了!”转瞬间,昭家家主又变成了那个风度翩翩的人,他淡笑着伸手向后一引,“今天玄先生可不能不给面子,”昭陵有些得意,他突然意识到安祁将会给他以及他的家族带来多么大的利益,即使是像玄先生这样的人,不也同样会自动的出现在这里吗?想到这些,他的动作越发的潇洒起来,率先向着定好的包厢走去,“里面请。” 玄默家大业大,他并不介意让出一些自己的利益,在身体原主人的许可范围内,更何况,如果一切顺利的话,这些东西终究还是会回到自己的手里。 基于这样的先决条件,玄默和昭陵的会谈非常的愉快,他们就某些合作项目达成了共识。 安祁琢磨着时间差不多了,这才以去洗手间的借口起身离席。 总要给昭陵一个机会,或者说,给他一个更加明确的鱼饵。 果然,几乎是前后脚的关系,昭陵就跟在安祁后边进了洗手间。 第132章 第132章 大酒店的厕所也装修的跟个宫殿似的,大理石地面,吊灯,这些所谓的彰显身份的东西一个不少。 所以,即使这里是厕所,安祁也不介意来一场感人肺腑的年度感情大戏。 昭陵首先行动了,而且简单粗暴。 他一把扣住安祁的手,身体向前一顶,就把对方狠狠的撞到了墙上。昭家家主紧接着欺身而上,试图以全方位,多角度的方式对安祁造成各种意义上的压迫。 刚才见到这人时还不觉得,直到他亲身贴到这具柔软而坚韧的身体上,昭陵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几天以来,他心中无可言说的烦躁与空洞一扫而光。淡淡的肥皂的香味混合着人体的暖意,丝丝缕缕的侵蚀着他的嗅觉。 昭陵发现自己喜欢并迷恋着这个熟悉的味道,或者说,是发出这个味道的人。 这真是一个该死的觉悟!昭陵的眼神变得晦涩不明,他想,也许自己比想象中的要在乎这个小棋子,而不是一开始以为的那样,把他当作一个心爱的玩具。 昭陵呵呵的低笑起来,原本颇有磁性的声音因为这两声笑显得鬼气森森,“安祁啊,”他叹道,“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安祁咬了咬嘴唇,让本就鲜艳的嘴唇红的几欲滴血,他微微垂下头,让微长的刘海遮住大半个脸,只留下线条完美的下颌,“我知道,我从来都没有忘记过。” “很好!”昭陵阴狠的一笑,他放下钳制着安祁双手的手,改为挑起他的下颌,“那么你还记得自己的任务吗?” 安祁一脸苦涩的点点头,“家主,我以为今天的事情足够证明我是成功的,不是吗?” 不是吗?当然是! 安祁足够成功,昭陵有一瞬间的失神,当他质问安祁的时候,他以为自己嫉妒的简直要发疯。 昭陵曾经说过,付出你能付出的任何代价,然后,达成我的目的。 如今,安祁做到,也许他付出了自己的所有。可是这一刻,昭家家主并没有体会到成功会面国际金融大鳄的畅快和欢欣。 “如果这是您的愿望,”安祁像是笑又像是在哭,他微微提高声音重复道:“如果这是您的的愿望,我将拼死完成,无论任何代价。” 无论任何代价,轻飘飘的六个字,却像是重锤一般狠狠的砸在昭陵心中,那一瞬间的沉滞让他无法呼吸。 他根本不用怀疑眼前这人对自己的感情,这样的眼神,身体细小的反应,除非这人是演技好到爆的超级影帝。 可是正是因为这样,昭陵心中才不知道怎么办?他想安祁回来,却又舍不得到手的利益,而且,他猛然扣紧美人的下颌,“你们到了哪一步?”他开始注意除了这个人以外的一些细节,比如说他的衣服,鞋子,手表,全部都是量身定制,“他对你还真好,是不是?安祁,告诉我,你们到了哪一步?” 哪一步,干你屁事!安祁心底冷嘲,面上确实一副惶恐的模样,他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我……我们,那个…….” 昭陵听他坑坑巴巴的话,瞬间明白了这之后的潜台词。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昭陵的眼睛已经变得一片赤红,“你之前……不是都平安脱身了吗?” 安祁木呆呆的摇着头,“这不一样!” “不一样,不一样……”昭陵捂着脸大笑起来,状若嘶嚎。 安祁垂着头靠在墙上,看似无言以对,实则在侧耳倾听走廊上的动静。果然,不多时,叩叩叩的脚步声清晰的传来,一下一下砸在大理石地面上,带着极强的韵律性。 “家主,有人来了!”安祁脸色一变,快速的整理自己凌乱的衣服,力图让自己看起来整洁一些。昭陵迅速的回过神,转身对着水池,做出一副难受的样子,总算是挡住了自己的狼狈。 来人是玄默,这本就两人之前商定好的,卡在一个正确的时间出现,让某种效果更上一层楼。 玄先生那双深邃的眼眸在不大的卫生间一扫,很快的捕捉到自己的目标,他大步上前把安祁揪进怀里在对方的额头上使劲的亲了一下,发出‘mua~’的一声,“怎么这么久,是身体不舒服吗?如果不舒服我们就回去。” 安祁面向着玄默的胸膛,拼命的深呼吸,闻言,他欢乐的摇摇头,“你们的公事谈完了吗?” 玄默伸手固定着那人乱蹭的脑袋,微笑着说:“当然,多亏了你的推荐,我相信昭家一定可以和我们达成很好的合作。” 这时,昭陵在玄默背后发出咳咔的一声,也不知道他原本想要说什么却又掩饰起来。 玄默这才注意到不远处有人,他抬头看去,不确定的叫道:“昭陵先生?你的身体不舒服吗?” 昭陵其实根本没有听清对方在讲什么,他胡乱的点点头,捧起一把水噗噜噜的浇在脸上。 玄默没有屈尊降贵的上前关心,他揽着安祁的腰向洗手间外走去,“我知道你担心老朋友,可是卫生间这地方,到底不干净,比如我只要想到自己和碍眼的东西在一起我就浑身难受。来,我们先出去,再叫人来帮他,昭陵先生就是难受也可以先回去,反正合约已经完成了。” 门被关上,卫生间里瞬间安静下来。 昭陵知道自己失态了,可是他根本控制不住,只要想到那个叫玄默的家伙,他就止不住心头的怒火。至于安祁,昭陵只要一想到这个名字,心中就有一阵酸涩涌上来。在此之前他从未有过这样的忧虑,可是现在他开始担心,安祁他,会不会放弃喜欢自己,从身到心投入另一个人的怀抱?他不敢确定。他现在迫切的想要确定什么,却又不知道方向在哪里。他不知道自己害怕的是失去一个好用的棋子,还是失去曾经那份让他悸动的感情,又或者,是后悔,后悔没有对他好一点? 昭家把自家的继承人养成这个样子大概也是一种悲哀!如果这个人没有遇到自己的爱人还好,可是若是遇到了,恐怕只能是个悲剧。因为他不懂得什么是感情,那不是用价值衡量的东西。 昭陵的挣扎和些许的反思影响不到安祁和玄默。两人已经愉快的携手出了酒店。 安祁欢喜的大笑,“默默你可真是够坏的!和碍眼的东西在一起难受什么的,你岂不是把他比喻成那个什么了吗?” 玄默停下脚步,认真的看着安祁,“难道他不是吗?” “当然是,”安祁斩钉截铁的回答,咧嘴大笑起来,“他当然是!” 第133章 第133章 是不是再也不会有一个人,爱如安祁般纯粹?昭陵推开又一个没有眼色缠上来的家伙,不耐烦的想到。 这种觥筹交错的场合,本来应该是昭陵最喜欢的地方,可是今天,他只觉得烦躁。 这是为了庆祝昭家和金融巨鳄玄默达成合作的一次庆祝会,虽然另一方没有到场,但是昭家家主完全可以作为胜利者笑傲全场。 人们聚在一起,隐晦的观察独自站在窗前的昭陵,然后为他眉头之间的郁气而大惑不解。 他们不明白!或者说没有人明白昭陵现在的心情。 他以为自己得到了想要的,可现实似乎不是这样。在此之前,昭陵曾经给玄默下过请帖,他表面上殷切的期待那个强势的男人的到来,可是实际上,他真正想要见到的人是谁,也只有他心里清楚。 昭陵把手中的半杯红酒一口喝下,酸涩的感觉在舌尖爆开。明明是几乎没有度数的红酒,但是一向冷静自持的昭家家主却又一种微醺的感觉。他放任自己的感情,也只有此时,他敢于面对自己真正的想法,他想要那个人。 真痛苦!昭陵这样想着,歪歪斜斜的向着宴会厅外走去,这个金碧辉煌的地方只会让他觉得逼仄,他想要逃离这个地方,逃离这种算计的生活。他渴望交付真心,却不知道该怎么把自己的心捧给另一个人。他的一切,都在叫嚣着想要,但是长久以来的理智,却把这种激烈的情感压回身体深处。 而与此同时,安祁和玄默其实就在宴会厅的不远处,他们在等待着一个机会。 昭陵迷迷糊糊的向外走去。 他并没有醉,非常清醒,清醒到看见一辆黑色的轿车后迅速的辨认出那是玄默的座驾。奢华,低调,沉稳,就像是那个人一样,就像是现在陪在安祁身边的那个人一样。 黑色轿车无声的划过昭陵的身边,安静的没有发出声音,如同一个幽灵一样。昭陵回头看去,那辆轿车已经开始减速,并在他身后不远处停下。 车门打开,在昏暗的夜色中,一个高大的男人缓步走来,带着满身的强势。 “昭陵先生?”他疑惑的出声,继而接着灯光看到昭家家主的脸后轻声笑了一下,“小祁说的时候我还以为他看错了,原来真的是昭陵先生。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在宴会厅吗?”紧接着男人像是反应过来一样,接着说道:“抱歉抱歉,我不应该打听您的私事!” “没关系!”昭陵听见自己哑声说道:“我只是,只是……” “昭陵!”安祁也从车上下来,跑到昭陵身边。他扶住昭陵的肩膀,弯腰凑到他跟前连声问道:“你怎么出来了?是身体不舒服吗?还是胃疼?你知道自己有胃疼的毛病,怎么还是这么不小心。”安祁吸吸鼻子,语气更加急切,“你喝酒了?为什么喝酒?你知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情况啊!” 昭陵非常的高兴,却说不出来为什么,他借着夜色缓缓的握住安祁扶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轻轻捏了捏,“我没事,我只要看……看到,不是,我是说,今天我能够得到这样的成功,我非常的高兴,真的,非常高兴。” 安祁抽了抽手,没抽出来,只能焦急的眨眨眼,勾了一下昭陵的手心,朗声笑道:“我当是什么?你今天高兴是应该的,但是也不能不注意身体啊!” 玄默似乎是没有注意到安祁和昭陵之间的暗潮汹涌,他伸手勾住安祁的腰,拖着他自然而然的转身向车走去,一边还询问着:“昭陵先生的司机似乎不在附近,需要我们帮忙把你送到什么地方吗?” 安祁借着玄默的力道顺利的抽出手,接着转身的遮掩在玄默的身上悄悄的擦了擦。他微微的侧了侧头,像是留恋又像是告别。这一细小的动作,瞬间让昭陵心尖发烫,随后却是无可抑制的怅然若失。 头一次有些惶恐,心中却又有些甜蜜。这种陌生的情绪在他的心头爆开,甜甜涩涩,既让人留恋,又让人伤感。昭陵忍不住揪住胸口的衣服,仿佛这样就能隐藏起来激烈跳动的心脏。 但是随后,这些许的甜蜜就被某种胀痛的憋闷感压了下去。 昭陵突然意识到,也许,在他终于有勇气开始面对的时候,那个人,却已经不再属于自己了。 这是一个无奈的错过,却是他一手造成。 昭陵仰着头,抽了抽鼻子,慢慢对自己说:“他会在的。” 只是这句话,也不知道是在骗谁,也许只有他自己还会相信。 可怜而又可悲! 昭陵怀抱着一种复杂的心情回家,一方面,他希望安祁好好的呆在玄默身边执行自己指派的任务,另一方面,他却希望那两个人赶紧闹掰,然后他会回到自己身边。 为此,他纠结了一晚上没有睡好,一时间梦到安祁回来了,下一刻却又梦见安祁笑眯眯的对着他说:“我们正式在一起了。”昭家家主睡着又惊醒,惊醒又睡着,如此反复直到管家敲他的房门。 “先生,这是今天的报纸,我想,这期的内容也许您会感兴趣的。”管家平板的声音听不出什么起伏,但是以昭陵对他的了解,如果不是真的发生了什么足以震荡某个阶层的大事,管家是不会如此打扰自己的。 他揉了揉额头,又轻轻敲了几下脑袋,才略微缓解了一些沉滞的感觉,“进来!”他高叫道! 管家一脸凝重的推门进来,递给他一张报纸,“我认为,这则消息,您需要第一时间知道。” 昭陵起先还漫不经心,但是当他看清楚报纸的头版头条是什么的时候,他蓦然张大了眼睛。 第134章 第134章 随着电子产品的兴起和发展,纸质的报刊行业受到了巨大的冲击,人们更多的倾向于选择便捷的产品而不是不方便的实物。然而今天,某报纸的发行量却打破了这一常规。 人们拥挤在报亭前,乱哄哄的抢夺着报纸,活像能凭报纸领取五百万一样。 认识的不认识的聚在一起窃窃私语,脸上满是是兴奋的红光,在一个工作日的早晨是如此的与众不同。而他们讨论的,正是两张被刊印的大大的照片。 第一张是一个高大俊美的男人,微微侧着头,流露出几丝傲慢,还有一些不符合人物设定的温柔。人们有些好奇,这样一个人会因为什么露出那样矛盾的表情呢,紧接着第二张照片就为人们解开了疑惑。 高大男人身后的场景完全没有变化,但是他的身边出现了一个青年。 拍摄者的角度取得极好,恰好路灯打在那两人脸上,让他们所有的细微的表情都清晰可见。 高大男人脸上的傲慢已经完全不见了,只有满满的温柔和宠溺,他的目光专注的盯在那个正冲着自己微笑的青年的脸上,双手就像是护着自己最心爱的珍宝一样小心翼翼的环绕着那个俊美的青年。 毫无疑问,他爱着他。 这样一张照片本来不会引起太多人的注意,但是首先,只要看着这张照片,就会情不自禁因为那种满到溢出来的炽热的情感而面红心跳。其次,就是因为这个高大男人的身份。他的头衔多得让人眼花缭乱,但是每一个拎出来都高大上的让人尖叫,当然最让人人们惊叹的还是媒体估算出来的资产数,人们掰着指头数零,最终的结果却是把自己数得晕头转向。 可想而知,无数人在现实中尖叫,这才是真正的高富帅啊! 于是,这件事就在社会上掀起了轩然大波。做为事件的另一个主角,理所当然的也被众人查了个清楚。 “他会怎么做?”昭陵的嘶哑的问着自己的公关团队,现在主流的声音对安祁的质疑声明显要大过祝福声,昭陵知道,这件事一旦处理不好,很有可能就是青年的殒命之时。没有人能够真正坦然的承受整个社会的压力,这是连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更何况那个青年?昭陵烦躁的拽着头发,把精心打理的发型扯了个乱七八糟。 公关组的组长为难的看着自己老板,相当无语,自己又不是玄先生,怎么知道他会怎么做? 昭陵也知道自己的问题有些愚蠢,但是,他抑制不住自己的狂乱。 他以为这种感觉是因为自己在担心社会反响以及,安祁的身份被扒出来会不会对昭家造成什么可怕的后果。但是事实上,昭陵心底有一个声音在拼命的叫嚣,根本就不是这样。你在害怕,你在害怕安祁沦陷在那个人的眼神中,你害怕他真的接受这份深情,玄默爱着安祁,毫无疑问,但是如果,安祁回报以同样的感情,又该怎么办? 这也许是昭陵第一次如此坦白的剖析自己,可是得出的结论却让他如此的暴躁。 他喜欢安祁,这是他早就知道的事情,但是他不认为安祁有资格得到自己同样的感情。可是现在,这是什么?昭陵眼前一阵阵的发黑,看到玄默,他终于意识到一点,安祁不是自己的玩具,他有思想,他也许会选择离开。而自己,需要用对人的态度来对待他,而不是他自以为的棋子。 “马上联系玄默,我不能让他毁了安祁。”昭陵在宽大的办公室来回走了两圈,突然这样说道。 他有了一定的觉悟,他现在只知道自己不能放弃安祁,至于这样做的原因,也许是安祁的利用价值还没有最大化,在也许是因为舍不得?现在他只希望一切都不会太迟,那个人还被保护在安然的港湾。 电话很快接通了,对于即将成为自己合作伙伴的人,玄默还是给予了足够的尊重,比如接电话。 昭陵没空你来我往客套的的寒暄,而是直入正题,“今天早晨的事情你知道了吗?” “什么事?”玄默的声音懒洋洋的传来,透着一股晨睡未醒的慵懒,让昭陵的心紧缩一样的疼,他忍不住握紧话筒,让疼痛袭击大脑,才能听清玄默的话,他说:“你是指什么,哦!也许你说的是照片的事情?” “你想做什么?”昭陵低吼,“你知道这样会给安祁造成多么可怕的后果吗?玄默,我以为你对他是有好感的!” 电话那边的人沉默了一会,只能听见那人平稳的呼吸声。随着沉默时间的增长,昭陵的呼吸声越来越粗重,直到他等的都快忍不住大吼的时候,玄默终于轻轻的笑了一声,“这不是什么大事,相信我,我不会让他伤心的。” 昭陵起初还没觉得有什么,但是,他却还是自虐一样的把这句话在嘴里脑中反复的咀嚼,玄默这句看似平常的话像是诅咒一样让昭家家主不得安宁, “我不会让他伤心的。”他忍不住脸颊发烫,然后又被灵魂深处升起的寒意浸透。 昭陵突然意识到自己究竟有多么的可怜,而电话那端的人又是怀抱着怎样的恶意来说这句话。只因为他已经失去了这样说的资格,在一次次的把那个人捧来的真心跺到地上的时候。 “那……你会怎么做?”昭陵抓起旁边的水杯大大的灌了一口,却无法缓解嗓子的干涩,“你的身份不同于一般,玄默先生,你的每一个决定将会引起金融市场的动荡,你……要怎么做?” 玄默‘啧啧’了两声,昭陵仿佛能够看到那人高傲不屑一顾的神色,他的鄙夷毫不遮掩,“昭陵先生,你是否抛开过那些乌七八糟的东西,真正的畅快的活着过呢?”电话那头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是玄默旁边发出来的动静,昭陵远远的听到一句,“安祁,早餐我给你做好了,在楼下保温着!”然后那个声音回转过来,又带上了令人讨厌的嘲讽,“说实话,你是一个成功的商人,但是,我却非常的可怜你。” 昭陵没有在听下去,狠狠摔上了电话。 为什么他要打电话自取其辱呢? 为什么话题会扯到自己的身上,自己有哪里可怜? 忽略掉心中那个嘎嘎大笑的说着连喜欢一个人的方法都不懂的可怜蛋的声音,昭陵试图找出一件证明自己活得潇洒的事情来。但是,他惶恐又悲哀的发现,似乎玄默是对的,那个可恶的家伙已经完全的看透了他的生活,并且把他的狼狈清晰的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这让他难堪,恼怒,却也有一丝懊悔。 第135章 第135章 他会怎么做 大部分人都会对这个问题抱着一种莫名的关注的态度。 人们期待看到一场如同童话般的现实故事,但是理智却告诉他们,这个故事不大可能。因为双方的身份差距太严重了。 这并不是人们目光狭隘什么的,他们只是看到了更多隐藏在背后的现实的问题。无奈却又不得不面对。 事件在持续升温,在外界被吵得沸沸扬扬,,越来越多的人被卷入到这场毫无意义的讨论中,然而无论是昭家又或者是当事人玄默,都在头两天的时候保持了沉默。 这样什么都不做的处理方式,让质疑论者日渐嚣张。他们大肆的批评叫嚣各种贬低的词汇,毫无顾忌的嘲笑着和他们理念相悖的人。而本就为数不多的支持者们也开始偃旗息鼓,因为在这场争斗中,他们没有任何可以作为武器的东西,对于另一派的言论,他们也就没有办法做出有效的反击。当然,除此之外还有纯粹的围观党,在一个个讨论帖下不断的歪楼。 随着时间的推移,就在人们差不多快要达成某种共识的时候,玄默旗下的集团却突然发布出了他们大boss的一段视频。 视频也许是在玄默家里拍摄的,透过镜头,人们可以看到他身后奢华大气的装饰,昂贵的让人尖叫的艺术品,穿梭忙碌的仆人,巨大的城堡式房间中雕花的落地窗,还有窗外明媚的阳光。但是这一切,都不能让人们的目光偏离挺直脊背坐在中央的那个男人。 玄默把自己头发全部梳到了后面,露出的英俊的面孔有一种迫人的锋利,他的眼睛非常的深邃,哪怕是隔着屏幕,人们看到那双眼睛的时候还是会有矮了三分的感觉。他高大,英俊,家财万贯。他遥远,他梦幻,他就像是故事里呼风唤雨的赢家。 可是今天,人们亲眼看到就是这样一个人,凌厉的眉眼柔和的不可思议,嘴角勾起的弧度甚至有些傻兮兮的。 “我知道你们在关心什么,担心什么。”他说道,声音优雅如大提琴般醇厚,“我之前以为这只是我个人的私事。但是,我看到了社会上越来越多的诋毁声,为此,我非常的不高兴。”玄默向后靠在了椅背上,双手交叉支在下颌,收敛唇边的笑意冷冰冰的注视着镜头,“关于我和安祁的关系我不想多说什么,爱上一个人本来就是那么的不可理喻。至于你们担心的层次问题,我不认为那是阻碍。”他忽而又笑起来,像是突然间想到了什么,冷肃的眉目间晕染开一点幸福的味道,“无论他想怎样,我愿意包容!他想学习,我陪着他学;他想像现在这样悠闲,我会做他的堡垒。以上。” 说完以上二字,镜头瞬间切换了出去。 只有短短的不到一分钟的声明,人们说不出是什么感受。 一种‘只有这样’的感觉的背后,却是无比的羡慕。 有人把这则发言翻来覆去的品味,随后就是压都压不住的酸溜溜的感觉。这看似平凡的几句话,其实是足够震撼的。 首先,作为一个有名望的公众人物,他不能朝令夕改,出尔反尔,良好的信誉是经商之本,无论他的家业有多么的庞大。如此,他的宣言是否就是在隐晦的承诺永恒的呢?其次,就是他最后的结束语,他表达了自己对待此事的态度。他并不在乎自己护在羽翼之下的另一个人是否有足够让人羡慕的学识,风度,家世,见识,说白了,玄默这个人看重的仅仅是那个人而已。 安祁,安祁,人们念叨着这个幸运儿的名字,怀抱这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把这个人的生平挖了个一干二净。 他们想要知道,让玄默这样的男神级人物做出如此宣言的到底是何方神圣? 一个孤儿,一个被昭家收养的孤儿,一个长相漂亮的孤儿,还是一个才华横溢的孤儿。 人们扒在电脑屏幕上,刨到无数张安祁捧着国际绘画大奖的图片,继而恍然大悟,果然,国王还是会和王子在一起的。被那个男人深爱的人,有足以匹配他的资本。有才,有貌。 安祁抱着电脑,被网友的评论笑到不行,“默,默默,你看,你突然多了无数的亲妈,而我,是通过考核的儿媳。” 玄默略带无奈的抱住安祁,使劲的亲了一下,“那你有没有乖乖的?” 安祁瞥了一眼这个突然开始调侃人的闷蛋,向后给了他一拐子,“好了好了,现在,我们的目的达到了,安祁聪明,漂亮;玄默强大,英俊。我们可以算得上是天生一对了对不对?” 玄默好笑的点点头,没有嘲笑他的自卖自夸,虽然这是事实。 安祁得意的在玄默结实的胸膛上撞了两下,又帮他揉了揉,“那么,我们可以开始下一阶段啦!” 玄默任安祁胡乱折腾,目光温柔如海。 当安祁和玄默抱着调笑的态度看待网络上的风风雨雨的时候,昭陵心中的痛苦却不足为外人道矣。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没有人比他更知道安祁到底爱的是谁,可是现在,他却要看着无数人心心念念的把自己心爱的人配给另一个强过自己无数倍的男人,这种感觉,已经不是心塞了。他甚至有一种冲动,向整个世界宣告出所谓的真相,但是,他不能。 他总是理智的,或者说,他认为自己是这样的,他不能毁掉自己创造的世界,不能。 但是,他又渴望着那个人的温暖,在每一个夜里,孤独的寻找却终究一无所获。昭陵想要找一个理由让他回到身边,却在苦苦的压抑。 终于,当这种感情到了极限的时候,安祁来电话了。 电话那头的人当然看不到,昭陵是怎样一种颤抖到几乎按错键的狼狈。 “昭陵,是你吗?” 昭陵拼命的咽口水,终于让嗓音不会显得太奇怪,“是我,安祁,你还好吗?” 安祁轻笑了两声,“当然,我很高兴。” 高兴什么?昭陵没有问出来,但是他瞬间明白了安祁的意思,安祁说的高兴,是指自己的问候,昭家家主彷徨的心刹那沉淀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以伦比的炫耀一样的感觉。即使你玄默再好又有什么用处呢?安祁他还是向着我的。 电话那头安祁接着说道:“今天玄默不在,昭陵,你和他还有合作吗?” “当然!”昭陵紧了紧手中的电话,手心粘腻的汗水让他几乎抓不知轻飘飘的手机,“我们的合作还很顺利。” “那不算什么!”安祁迟疑了一下,投下一个重磅炸弹,“玄默有打算另外开展一个商业企划,涉及的资金是和你合作项目的五倍以上。昭陵,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第136章 第136章 昭陵屏住呼吸,直到胸腔中开始感到憋闷的疼痛,他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如果他能够顺利的从玄默手中拿下这次的和作案,这就代表着整个昭家地位的一次飞跃。如果和作案在圆满成功,昭家将会晋身超一流的家族并开进入国际的排位中,毫无疑问的。而这一结果,是昭家几代人都不断期盼并奋力争取的。 现在,就有这样一个机会摆在眼前,怎么选择? 昭陵心动了,理所当然! 但是,横亘在他面前的却是一个更加严峻也无可避免的问题,资金! 超越现有合作五倍以上的资金,对昭陵来说,这是一个不上不下的数目。这个数目正好抽空了所有可用的流动资金。倘或真的进行这次合作,那么昭家在方方面面就不允许有一点点的失误,一旦失误,就是整个家族的万劫不复。 昭陵坐在一个隐蔽的咖啡馆里,频频看表,他和安祁约在这里见面。 昭陵还是无法拒绝,所以,他正试图抓住这次千载难逢的好机会。除此之外,他不肯承认的是,他想见安祁一面。昭家家主并不敢剖析自己的内心,到底那一个占得分量更重一些,但是,他知道这是一个机会,无论对于什么。 叮当!咖啡店门口挂着的风铃轻响一声,昭陵惶急的抬头看去,就见一个戴着墨镜口罩的家伙正在四处张望,随后就向着自己的方向走来。 “怎么装扮成这样?”昭陵握着杯子的手抽搐着收紧又松开,他故作平静的看着俊秀的青年除掉那些伪装,露出俊美的面庞,心底,却像是渴了几天的人喝到了甘甜的泉水,舒爽的喟叹一声。 “没办法!”安祁抓住桌子上的柠檬水大大的灌了一口,才像是活过来一样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我这张脸的辨识度并不比一些明星差不是吗?” 昭陵一愣,难言的苦涩弥漫开来。 面前这个人过得很好,他如此确信。 举手投足之间,都流露出一种悠然的贵气,这是被别的男人娇宠出来的痕迹。昭陵知道安祁很有才华,也知道他的绘画水平相当不错,只是,他从来没有关注过这个人到底成长到了怎样一个耀眼的地步。他突然觉得失落的很,极度的渴望着什么却只能痉挛一样的张着手,茫然无措。 安祁借着喝水的动作低下头,眼中闪过一道暗芒。他轻轻一笑又快速的敛去,再抬头时,脸上已经是一片沉静,“之前我在电话里和你说的事情,你是怎么想的?” 说到正事,昭陵勉强的收回心神,“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安祁耸了耸肩,“你知道他在家里从来都不会避着我,玄默他有意向在离我们不远的某县进行开发,据说那个县城出产一种什么珍稀的东西是某种重要的药材什么的。为了最大的保护那种药材,保证其品质,他决定开发那个县变成一个巨大的生态园区。大概就是这样一个情况吧!” 如果是这样,那道是没有什么好怀疑的。一个县的资源,如果要开发起来,可不是需要大量的资金吗?只是,“玄默自己的资产也足够应付这次开发,安祁,你告诉我这个,又有什么意义?” “自己?”安祁冷笑了一下,“这种项目根本不可能完全交给一个人,一个集团来进行,你知道,政策要求扶持国内企业什么的。”安祁无奈的摊手,“虽然是可有可无的东西,但是这样做的话,能让上边更放心一些。” 昭陵略一思索,就明白是怎么回事。 如果那个自然宝库中真的有那么多的资源,自然不可能任由一个发展重心偏重国外的企业全权包揽,寻求一个国内声誉良好的合作者即使一种态度,又是一种保障。 “这个企划已经初步通过了玄默的批准,如果放出风声他们要寻求合作者,”安祁停顿了一下,给昭陵足够的思考时间,“你知道会怎么!” 昭陵当然知道。 说白了,这次所谓的合作不过是一种方法,玄默只是想要找一个伙伴来稳定上面的视线,他完全有能力独资承担本次开发。在这样的背景下,所谓的合作者不过是跟着白吃肉的尾巴。 昭陵使劲的握住手边的杯子,脸色红红白白,挣扎,犹豫,还有对未来的野望混杂在一起,结果就是他觉得自己的血压忽高忽低,晃晃悠悠的。 “让我想想,”他的声音干涩的不成样子,扶着桌子站起来,整个人都摇晃的不成样子,昭陵踉跄的向外走去,嘴里还在不断的嘀咕:“让我想想,想一想!” 安祁举着杯子小口小口的喝着,顺便注视昭陵的身影远去,消失。 直到确定那个人真的走远,安祁才起身结账离开。 一辆黑色的轿车悄无声息的滑到安祁身边,车门被人从里打开。 “完成了?”玄默坐在里面,冲着安祁愉快的招手,虽然那张老是绷着的面孔上并没有笑容的痕迹。 安祁窜进车里,舒服的靠进玄默怀里,得意的仰头在玄默的下巴上啃了一口,“我已经顺利的把饵料撒给他了,他不会不上钩的。” 玄默紧了紧手臂,“如果我们成功……” “如果我们成功,”安祁接着说道,“昭陵就再无翻身之日。” 被算计的昭家家主当然不知道这两个人的密谋,回家的路上,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一阵又一阵不规律的乱跳。只要想到某种可能,他就无法压抑心中的欢愉,以及野望得偿的欢欣。 他们昭家从来都是以让家族的发展壮大作为毕生的追求,可是之前无数的能人才俊都没有达成这个目标。也许,这个愿望会在自己这一代得到终结?昭陵忍不住猜想,然后被自己构筑出来的美好的未来蛊惑,仿佛那些虚构的场景已经触手可及了一般。 “转道,不回家了,去公司!”昭陵已经一刻都不能在忍受了,他迫不及待的去盘点自己的资产,然后赌上一场攸关生死命运的赌局。 第137章 第137章 昭陵是一个对公司负责任的好老板,他熟知自己公司的运作情况。五倍的资金,的确和他之前在心中估算的数据差不多。至于安祁带来的消息是否要进行下去,昭陵他还是迟疑了,即使他不是一个犹豫的人。 掏出公司全部的周转资金,究竟值不值得,这个问题的答案,不会有人帮他解答。 为此,昭陵彻夜难眠。 在没有开灯的房间中,香烟前端燃着的光点一闪一闪的,就像是这个人现在的心情一样。 三天,已经整整三天,他把自己关在这间屋子里,除了吃饭,就是在不断的挣扎,眼前一时是心愿得偿后的风光模样,一时却又是自己落魄无比,流落街头的样子。无论是哪一个可能,都真实的可怕,仿佛触手可及。然而事实也正是如此,只要他做出了选择,他的结局,必然是其中之一。 ‘叮叮!’电话铃刺耳的声音让这间漆黑的房间中沉凝的空气开始流动起来,昭陵已经迟滞的思维也随之转动。手机屏幕发出一闪一闪的蓝光,刺眼的很。昭陵眯着眼睛瞧了半天,总算是让眼睛适应了黑暗中的亮光,看清楚来电话的人是谁。 身体先于他的大脑做出了反应。呼吸蓦然变得急促起来,他颤抖着去够手机却几次抓了个空,直到他都开始怀疑自己是在黑色的密闭空间待得时间太长出现幻觉的时候,才一把握住了嗡嗡震动的电话。 手心里真实的触感和响铃造成的细小的麻酥酥的触感,让昭陵的理智彻底的回归。 长时间不说话和抽烟使得昭家家主的嗓音嘶哑的厉害,但是其中的颤抖却还是非常的明显,昭陵的嘴唇抖了几抖,才呢喃一样的说出了那个名字,“安祁!” “是我!”电话那端的人声音清朗,显得心情极好,“昭陵,你还好吗?” “好!”昭陵握紧手机,其余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想问问安祁之前说得那件事,他想问问安祁最近是否还好,但是这些话冲到嘴边的时候,昭家家主却有些恍惚。 那些杂乱的画面好像在眼前混成一团,有安祁恭敬的低着头的,有自己志得意满的微笑了,还有安祁被自己踹到狼狈倒地的。那些事情,好像是发生在很久远的过去,又好像是自己臆想出来的场景,事实上,安祁一直都快乐的生活在玄默身边。 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昭陵已经分不清楚。 但是,在听到那个人的声音的时候,他心底那些压抑着的情感分明是在嘶吼着告诉他,那些都没有关系,只有这个人,只要这个人。 昭陵握紧手机,甚至都发出了吱嘎吱嘎的声音,可他说出来的话,依旧是,“安祁,你知道我想要的消息是什么?” 不是这样的,昭陵觉得有一个声音在脑海中尖叫,自己的身体和灵魂仿佛被硬生生的扯开,尖锐的疼痛一路席卷着,从脚底到大脑。 “那个消息啊!”电话对面的人的声音显而易见的失落下去,“我还以为……”他沉默了一瞬,才接着说道:“昭陵,你做好决定了吗?虽然提前三天告诉了你消息,但是,现在,你并不占优势了!” 昭陵心中一紧,忍不住叫道:“出了什么事?” 安祁叹息一声,“今天,就在刚才,周家的那个,跑来见了玄默。” 之所以称昭家是一流世家,就是因为它并不是一家独大,起码,在同一个城市中,还有另一个家族足以和昭家比肩。也就是安祁说的周家。 一山不容二虎,资源也只有那么多,在种种条件下,这两家没少相互竞争,互相使绊子。更何况在昭陵看来,周家新上任的当家人还是一个不择手段的家伙,为了攫取胜利的果实,他从来不掩饰自己的卑鄙。如果,昭家在这次斗争中落败,可想那个阴鸷的家伙会怎样的对待手下败将。把这些因素全部考虑进去后,昭陵纠结的发现,似乎,他已经没有了退路。 除了选择那条既定的轨道,没有任何逃脱的办法。 或是生,或是死,这已经是一个他不得不面对的问题。 只能选择合作了,大概玄默看在安祁的面子上,会优先倾向于自己这里。 昭陵这样的安慰自己,但是心中其实是没有什么底气的。 以己度人,如果是自己遇到这样的情况,大概是不会考虑到情人或者爱人的关系?昭陵皱着眉头,已经做好了大出血的准备,但是心中还是小小的期盼着在他自己看来完全不可能的可能性。 玄默此次约见昭陵的地点就是第一次昭陵迎接他们的地方。昭陵望着熟悉的标志和大楼,颇有些感慨。 开始时被玄默那个家伙打脸打得太狠,他几乎以为自己再也不愿意接近这个地方,可是真当他再次踏足这里的时候,他却发现放下所谓的面子也不是那么的困难。 “昭陵!”安祁远远的就看见昭家家主站在楼外,一脸感慨的不知道在想什么,他不禁有些着急。纵然自己在玄默这里,可还是要他自己给别人留下诚挚的印象才好,安祁忍不住快步跑了出去,一把抓住昭陵的胳膊就往里面拽,“你还在磨蹭什么,周家的那个已经来了呀!” 昭陵心中莫名的旖旎因为安祁这一句话消散的一干二净,被安祁抓着的手忍不住狠狠一握,“他就是个混蛋!” 两人在华丽的走廊上顶着众人讶异的目光像是傻子一样一路狂奔,直到站在包厢门口,才一同深深呼吸,整敛仪容。 周家的那个果然已经在包厢里。 那个男人方方面面看都不比昭陵差,家世,财富,长相。但是有一点,他比昭家家主更能放得下面子。 比如现在,他一脸谄笑的坐在玄默身边,正恭敬的说着什么。 被推门的声音惊动,玄默那双深邃的眼睛在来人身上一扫,暗沉沉的目光就定格在安祁身上。 “过来!”他的声音不大,却有种摄人心魄的感觉,让人不自觉的臣服下去。 安祁楞了一下,不知道这人为什么有些生气,但他还是听话的走上前,乖顺的坐在玄默身边。不能反抗这时候的默默,安祁的危机意识一向很强大,他遵从自己内心的直觉而不是傻乎乎的去问为什么。 虽说如此,安祁还是不甘心的悄悄在桌子下伸手捅了捅玄默,意思是你怎么了?这不是我们商量好的情节吗? 玄默也不答话,只是抓起桌上摆着的纸巾,在安祁的脑门上抹了一下,淡淡的话音中听不出责怪却能让人寒毛都立起来,“跑什么?” 安祁干笑了一声,眼珠咕噜噜的乱转,却正好捕捉到周家当家人来不及掩饰的嫉妒和恶意。 很显然,他知道安祁的身份。但是,他却不敢招惹安祁,只敢用隐晦的眼神妄图杀死这个好运的家伙,即使他心中的不屑和羡慕已经多的向外冒,甚至让空气都流淌着酸酸的味道。 不过,不能对付安祁,不代表另一个人也能幸免,“呀!昭先生来了都不说一声,我们气氛正好也没有注意到你,真是不好意思。”周迪立刻调转火力全力向着胸膛剧烈起伏的昭陵而去。 因着这一句话,玄默像是才注意到门口尴尬的站着的另一个人一样,让人压力倍增的眼神就那么毫不遮掩的落在呼吸还没平稳的昭陵身上。 第138章 第138章 “昭先生竟然也来了?”玄默毫不掩饰的表露出微微吃惊的样子,很显然,在他的设想里,这个人不应该这个时候出现。 事实也的确如此,昭陵是通过安祁知道的这个消息,而安祁,很显然是背着玄默私下和昭陵通气的。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尤其是安祁,头都快要低到桌子下面去了。见此,玄默还有什么不明白呢?作为一个庞大金融帝国的掌权者,玄默见多了人类的千百姿态,更何况安祁这样拙劣的直白的表演呢? 果然,因为他的目光,玄默身边的人不光是心虚的低下头,死死的盯着地面上的单调的几何花纹研究的起劲,就连放在膝盖上的手都有些颤抖起来。 玄默就是有无数的责怪,见到安祁这个样子也都化作一声长叹,他抬手揉了揉身边人的脑袋,纵容而宠溺,“你啊!”很显然,他对安祁并没有太多的责怪,即使他打乱了自己的商业计划。 安祁设想了千百种可能,甚至已经做好了这个人对着自己怒目而视,愤然离去的准备,因为他也知道自己在这件事上做的有多么的过分。于公来说,安祁的行为属于刻意泄露商业机密并且证据确凿;于私来说,安祁觉得自己的行为非常的恶心,和昭陵没有任何的分别,都是在挥霍和践踏着别人的真心。玄默不可能不明白这一点,可是这个人…… 玄默已经转回头去看着昭陵,自然也错过了安祁脸上的茫然和不知所措,还有分明的愧疚和动容。 此时此刻,安祁的内心是动荡的。在他成长的二十多年里,他从来都是站在奉献者的角度上,他从来不知道,被人纵容宠溺着的感觉是如此的让人欲罢不能。安祁觉得自己像是一个贪婪的吸血鬼一样,他忍不住向着玄默的身边靠了靠,似乎这样,就能更多的得到身边这人的温暖一样。可是,安祁的面目陡然变得狰狞起来,他陷入一种极度矛盾的情绪中,自卑和疯狂交杂在一起,他忍不住问自己,这样,真的可以吗? 这是属于他的一次蜕变,最为人类最基本的人性的觉醒,从现在开始,他要学着明白什么是付出,什么是回报,什么是自私,什么是奉献。 安祁变得不确定了! 安祁的动摇和他一系列的表现,站在门口的昭陵看得一清二楚。 在玄默没有说话的时候,他甚至是期盼着看到某种结局的。或者说,他心中在隐秘的欣喜,他以为从今天起,安祁就有可能会回到自己的身边。这种结局不是他一开始规划的,但是却是他最为期待的。 昭陵像是疯了一样每天都沉浸在安祁在身边的那些日子,他以为他还会有机会的。 现在,昭陵只能远远的看着安祁的样子,绝望的注视着曾经自己最渴求的东西一点点的走远却根本没有资格叫停,他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夺回安祁,或是打断他凝视着玄默的目光。但是他亲手扔掉了这个资格,多么可悲的一种想法,这种想法的产生让昭陵的眼眶酸涩的厉害。 昭陵把门把手握的嘎吱嘎吱的响,青筋一条接着一条的出现在手上脖子上。呼哧呼哧的喘气声甚至会让人以为他得了什么重病,但是即使是这样,他依旧没有获得想要的目光。 昭陵头一次明确的问自己,安祁,和那些东西,到底谁会更重要一些? 这个问题的答案没有人教过他,可是他,也早就选择了最糟糕的回答方式。 无可挽回! “既然昭先生已经知道了,那么作为两家一流的集团,不如二位还是竞争一下?”玄默仿佛没有注意到昭陵的怪样子,反而悠闲的靠在椅背上,伸手亲昵的搂住安祁的肩膀,略带漫不经心的说道:“毕竟我是个商人,做事要追求利益的最大化。安祁已经把昭先生拉进这场游戏中,那我们还是遵从本身的规则比较好。” 比较好?好在哪里? 周迪咬牙切齿的瞪着昭陵,虽然他最想揍一顿的人是安祁,可是他不敢。拼了老命抑制住冲上去的冲动,周迪皮笑肉不笑的龇牙嘲讽道:“怎么,昭先生还要我们亲自去请不成,玄先生已经给了你加入的权利,你还有什么不满吗?” 不满?当然有!昭陵面上终于平静下来,但是内心深处却惶恐的想要大叫起来。 安祁仿佛再也不会注意到自己,这是多么心酸而恐怖的事情!他已经把所有的注意力都给了身边的人。这并不是一个好现象,昭陵试图劝说自己冷静下来,但是他的大脑一片混乱,根本做不到冷静。 昭家家主如同遵从本能一样,脸上的肌肉绞动着硬是扯出一个僵硬难看的微笑,干巴巴的说道:“说起来我都不知道这个情况,安祁!”他略带期盼的扬声叫道,“我给你添了很多麻烦吧!” 安祁虽然侧着脸看着自家爱人不断的冒粉红泡泡,可该他演出来的东西还是没有忘记。他依旧是一副浑浑噩噩的表情,扭过脸无神的瞪着昭陵发了几分钟的呆,然后又扭回脸去继续看着玄默棱角分明的俊脸,喉咙里咕噜了一声算是回答。 这算什么?昭陵想要疯狂的大叫,摔东西砸桌子,像是一个泼妇一样毁灭所有自己看不顺眼的东西,这个房间,周迪,玄默,也许还有他自己。 在昭陵的脑海里,好像突兀的分裂出另一个家伙,他抱着臂,一直在嘲笑,这一切不都是你自己造成的吗? 昭陵抬手抓了一下头发,勉强分出一丝理智来挑了一个离安祁最近的座位坐下,艰涩的说道:“我非常愿意向玄先生展示昭家的实力,我相信,如果我们成为合作者,您一定不会失望的。” 玄默端起水杯,塞到安祁手里,才慢条斯理的笑道:“如果是这样,拿出诚意来给我看!” 第139章 第139章 诚意!在商场上无数次和别人说过这句话的昭陵确定自己现在一点都不喜欢这个词语。当他出现在玄默眼前的时候,他就已经没有了退路。即使不为着之后有可能的丰厚回报,就是冲着该死的周家,以及自己的面子,他也不能落后。 “真是该死的周家,”昭陵看着自己的资产报表,忍不住骂了出来,“如果不是他……”如果不是他,那么玄默带来的投资案将是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绝好机会。可是当周家参与进来后,昭陵就不能放手。这对长久以来的宿敌都清楚彼此的想法,一旦对方得势,都会使出雷霆般的手段打压另一方。 在退无可退的时候,当昭陵颤抖着在竞标书上写下一个连自己都发抖的数字后,他只能寄希望于安祁。 即使想到这个人,会让他的心变得空洞,会让他的灵魂觉得寒冷,但是现在,只有靠这个人,然后注视着他和自己渐行渐远。 是的,昭陵已经意识到这个问题,相比于之前的自信满满,现在的昭陵只希望安祁还会念着旧情。 也不怪他会这样想,因为只要角色带入一下,昭陵假象自己处在安祁的位置上,他是一定会会对玄默动心的。因为那个人身上除了有那些优秀的外在附加条件,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让人轻易能够沦陷。 昭陵站在巨大的玻璃窗前,这个能够带给他国王俯视臣民一样的地方今天却没有带给他相同的感受,甚至当他看到地下密密麻麻的人群和火柴盒大小的轿车的时候只觉得烦躁,“希望一切顺利!”修长的手指在光滑的玻璃上一点点的收紧,最终只握住一团虚无的空气,昭陵依旧如同中邪一样呢喃:“希望一切顺利。” 安祁拽着两方交上来的企划书歪在沙发上随意的翻看,当他看到两方不相上下的数字的时候,忍不住拍着沙发哈哈笑了起来,“默默你真是太坏了!这样下去这两家不得鱼死网破啊!” 玄默正在办公桌后处理文件,听到安祁的声音,他抬头确认了一下那人眼前的水和点心什么的都还齐全,这才微微勾起了嘴角,“反正最后周家……我们不是昭陵那样的混蛋。” “说得对,”安祁嘟囔着往嘴里塞了一块糕点,“不过这两家的数字可是差不多,由此可见,这两人背后的集团的实力也是差不多的,怪不得争了这么久谁都没有奈何谁。” 安祁接着研究企划书,剩下的话谁都没有明说。 资源只有这么多,谁都不甘于现状,所以,当一个足够决定生死的外力出现的时候,这双方才会像是见了鱼儿的猫一样拼死扑过来。只是,一家独大的美梦固然是美好,可当长久追求的梦想真的实现的时候,以他们现在的眼界和见识迟早是死路一条。 “他们的思想层次还不足以支撑起来一个更加庞大的企业集团甚至是商业帝国,”玄默如此评价,“如果他们真的有这样的本事,周家的不择手段,昭陵的美人计,都是不应该出现的。这些方法看似有用,但是最终的结果却是让他们的思考方式落于下乘,很难翻身。” 安祁赞同的点点头,因为他们的思维还狭隘于那些下三滥的手段,这就决定了他们站立的高度永远都登不得大雅之堂。 “真是愚蠢!两方都是蠢蛋。”安祁如此的感叹。 但是话虽这么说,安祁还是要顺着这种愚蠢接着把戏演下去。 所以,当昭陵忐忑不安到几乎失眠的时候,他终于接到了自己期盼已久的电话。 “安祁!”他几乎是狂喜的叫出声,“你终于来电话了!” “我知道你担心这个!”安祁的声音非常的平淡,这种有别于往日的冷漠迅速的让昭陵的兴奋平息下去,接着就是一种失落,惶恐,愧疚,后悔,隐晦的爱慕混杂在一起的复杂的感觉,这种情绪来的如此突兀而粗暴,让昭陵忍不住弯下腰缓解一阵接着一阵的心悸。 “我以为你会……”安祁还在接着说,戳着昭陵的心窝子,“算了,不说这个,我知道你在关心什么。” 昭陵没有接话,他放任两人之间的沉默,放任自己的痛苦,无力,和不甘。 “现在你并不占优势,”安祁又给了昭陵会心一击,昭陵嘴里弥漫起来苦涩的感觉,他浑身冰冷,想要穿过电话线去堵住那个人的嘴,但现实却是他只能无力的听着他接着说下去,“你们双方给出的数额差不多。昭陵,我知道你想要我帮你,但是,你要明白,阿默他是一个商人,或者说,他是一个商场上的帝王,他不会犯下这种低级的错误,他不会让我主导他的思维,即使他……” 昭陵根本没有听清楚安祁在说什么,他只听到了一个词,阿默。这简直是双重攻击,昭陵觉得自己还有空东想西想就是个奇迹。 “那么你的意思是?”昭陵忍不住打断了安祁的话,他总觉得这个人的声音里带着一种炫耀一样的甜蜜,这让他嫉妒的发疯。 安祁似乎是楞了一下,才接着说道:“以你的智慧不会不明白我的意思,昭陵,如果你想要胜利,除非你追加投资,压过周家,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其实昭陵接到电话听到安祁说自己并不占优势的时候,就差不多猜到会是这个办法。可是真的当对方亲口说出来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心下一沉。 追加投资,那就意味着伤筋动骨。 昭家,周家,这二者的角逐就是在比拼谁会比谁更狠。谁先选择割肉削骨,谁就会是胜利者,事情就是这么残酷。 “让我想一想,想一想。”昭陵念叨着挂掉电话,忍不住焦躁的撕碎了所有桌上的文件。然而,他所有的暴怒,所有的愤恨,所有的不甘,都只是说明一件事,他已经没有了退路。 第140章 第140章 追加百分之十的投资,这是昭陵能够做出的最大努力。他冒险抽空了所有的流动资金,甚至还向银行抵押了一些不动产。如果这个修改后的数字依旧无法让玄默满意,即使有可能会被周家打压,沦落成二等,三等甚至不入流的家族,昭陵也只能选择放弃。 “安祁,你知道我的情况,这是我们昭家所能给出的最高的限额了,”高高在上的昭家家主昭陵用着这样近乎哀求的声音恳请着电话线另一端的人,天知道此时他的心中有多么的难堪,没有人愿意在喜欢的人面前表现出如此懦弱的一面,可是昭陵还是选择了低头,“安祁,看在曾经的面子上,看在昭家的面子上,帮帮我。” 电话那边是一阵让人不安的沉默,在温度适宜的室内,昭陵的后背却被汗水湿透,他甚至没有办法抬手抹去流到眼角的汗珠,生怕自己无意中的一个声响让自己错失对面人的话,就在昭陵已经快要绝望的时候,安祁终于说话了,“真是让我为难,昭陵,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已经错了一次,真的还要在错下去吗?” 安祁的话似乎是和现在他们讨论的话题完全不相干,但是昭陵几乎是瞬间就明白对方想要表达的是什么。 第一次,昭陵罔顾自己的心意,出卖了自己喜欢的人。难道这第二次,他真的还打算彻底的将自己心中的人推到另一个男人身边吗,即使他已经意识到安祁对自己的重要性的时候? “可是,安祁,昭家,昭家怎么办?”昭陵嘶哑着低声咆哮道:“安祁,我还有退路吗?”昭家家主的声音似哭非哭,似笑非笑,“安祁,我真的还有退路吗?” “我明白了!”安祁的声音听不出什么差别,起码在此时情绪已经失控的昭陵听来是没有分别的,安祁这样近乎于承诺一样的话反而让他的心彻底的安定下来,安祁不会不管他,昭陵如此的确信。 “其实我不明白,昭陵,你现在选择退出也是可以的,毕竟现在只是策划阶段,你们的资金并没有真正的交给阿默不是吗?” 大约是因为得了安祁的承诺,昭陵心情变得不错,“昭家和周家永远都是不死不休的关系,我不知道这种对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但是只要有机会,我们都会想办法弄死对方,不择手段。安祁,如果我退出了,而玄默选择了他,昭家,就只能是死路一条。” 安祁沉默了一会,似乎是在考虑昭陵话中的意思,良久,才语气勉强的回答:“好吧,我不敢保证什么,昭陵,作为你的朋友,我会尽力的帮忙劝说玄默的,只能如此了。”安祁不等昭陵回答,啪嚓一声压上电话,同时关上了手中的录音机。 “昭陵,他上钩了。”安祁举着手中的录音机,洋洋得意的冲着玄默炫耀,“有了这个,我们就可以玩一个漂亮的大反转了。” 玄默瞅了瞅安祁得意的小样子,只是摇了摇头,“毁掉他在乎的,就是我们最好的报复。如果昭家真的追加百分之十的投资,那么理所当然这次的案子是要和昭家合作的。安祁,你会心软吗?” 安祁眯着眼睛看了玄默一会,突兀的笑起来,“不,我不会心软,原主也不会心软,你知道的,当他把我唤醒的时候,就已经没有退路了。” 严格来说,这并不是一场公平的角逐,起码对于周家来说是这样。 周家的周迪不是没有给玄默打电话探听发展的结果,但是,作为一个精明的商人,他当然可以听出对面那人语气中的敷衍。这不是对于合作伙伴应有的态度。如此,还有什么不明白呢? 在这场争夺中,玄默的天平显然是倾向了昭家。 当周迪客气的挂上电话的后,他一脸狰狞的把话筒甩到了地上。 “该死的昭家,”他大声的咒骂道:“昭陵你个混蛋,你以为自己的手段又比我光明到哪里呢?美人计?”周迪的脸庞扭曲了一瞬间,又神经质的大笑起来,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个名字,“安祁。” 毫无疑问,真正左右了这场战局的人,是安祁。 周迪恨昭陵,恨玄默,但是他最恨的人,却是安祁。 对于周家家主心理的活动,安祁当然是不会知道,即使知道,他也只会拍手叫妙。演员甚至都不需要自己额外的刺激就已经做好了登台的准备,这样的配合怎么不让人欣喜呢?不过这些,现在还不需要去考虑。首要的是结果已经出来了,当然要宣布最后的赢家。 一场盛大的发布会? 的确是这样,昭陵以为自己的心情前所未有的明朗,在玄默和安祁没有出现的时候。当昭家家主的事业得到了他期盼的成功的时候,他总是想要渴望更多,比如,现在言笑晏晏陪在玄默身边的人。 “这种混蛋总是不知足,”安祁看似在谈论什么有趣的事,其实是在和玄默抱怨,“看看那个玩意的眼神,真是让人恶心。” 玄默伸手把安祁向身边带了带,亲昵的蹭了蹭安祁的脸颊,“他永远都是个失败者,即使我们真的让本次的和作案成功,他的思维方式和眼界早晚也会害死他。”玄默冷笑,“没有金刚钻,还偏要去揽瓷器活,自不量力。” 安祁伸手悄悄捅了一下玄默,嬉笑道:“怎么嘴巴这么损,默默,你学坏了!” 玄默眉目间有些阴郁,他阴沉沉的瞟了一眼昭陵,毫不避讳的告诉安祁,“我讨厌他看着你的眼神。” 安祁咧咧嘴,并没有说什么,这种事情,他当然会向着自家爱人。 安祁的座位被安排在玄默身边,以他公开的爱人的身份。不过,这场发布会的主要内容不是关注这个金融帝王的隐私,而是一场关系到另一个家族是否能够强势崛起的问题。昭家,是否将在玄默的扶持下,真正跨越国内的排位,一跃进入国际的角逐中呢? “我们的期待是一致的,因此希望我们的合作圆满成功,同时,也希望昭先生在此次合作中能够得到长足的进步与成长,我宣布,我们之间的合作正式达成。”作为总结发言,玄默的话有些意味深长,但是在这个充满喜悦的时刻,没有人会细细分辨他的话到底有什么深意。 玄默揽住安祁,看着变成欢腾海洋的会场,神色莫测。 第141章 第141章 昭家和玄默的合作就此如火如荼的展开。就在离着这座省会城市不远的一座小山村,藏着惊人的自然宝藏,但是之前,因为交通等各个方面的原因,这座大自然的宝库一直没有得到开发和利用。 玄默和昭陵的合作开发案之所以会在审批中得到如此快速的审批通过,一时因为大量的资金注入有利于地方经济的发展,二是因为他们想要开发那座小山村,势必要进行基础建设,这对于当地的发展是异常有利的。 玄默的集团在此次开发中作为掌控核心科技的一方重点关注开发山村内部,所以,昭陵的工作主要是承建配套设施。比如公路。 蜿蜒的公路绵延十几公里,顺着巍峨的大山通往昭陵梦想的地方,他每天都会不远万里花费数小时出现在施工现场,仿佛这样就会更早的看见他所期待的辉煌一样。 但是,这样表面光鲜的人活得并不痛快。他试图让自己变得忙碌起来,最好一刻的空闲都不要有,才能暂时淡忘心中的空虚。昭陵像是在逃避什么一样远离自己熟悉的地方,他总是以为自己看到了另一个人的身影。这样的感觉让他想要发疯,可是他却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排解。 他,属于另一个人,昭陵一遍遍的告诉自己,用撕心裂肺的痛苦缓解疯狂的思念。无数次在半夜惊醒,在梦中重温送走他的场景,然后醒来发现,现实竟然比梦境更让人绝望。 身边的人不是没有发现,毕竟自家丰神俊朗的boss大人一天天的变得憔悴起来,可是当他们看到这人繁忙的日程的时候,却又只是简单以为他只是太累,对于昭陵的拼命一样的行为,他们叹息,却又理解。毕竟这个项目掌控了整个集团未来的生死命脉。 昭陵像是陷入了一个怪圈之中,他渴求着人们的理解,但是又自虐一样的让人们向着错误的方向进行认知,然后又沉郁在不被理解的痛苦中不能自拔。这种心情,矛盾而有尖锐。 就在昭陵冲着人们呼呼喝喝的时候,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从他的不远处悄然划过,车里,安祁饶有兴致的观察着这个好久没有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人,“他看起来真的是变了好多。看看,看看,现在这个样子带出去,谁还会相信他是几度被评为最佳梦中情人的那个美男呢?” 玄默甚至懒得赏外边一个眼神,他任由安祁观察着那个糟糕的不成样子的家伙,就连一丝的嫉妒,吃醋,担忧的心情都升不起来。 “默默,”安祁兴致勃勃的捅了捅看文件的玄默,“我想知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玄默哗啦一声合起文件,伸手把安祁拽到怀里,“不着急,现在收网对我们没有好处,这个程度只会让他觉得疼痛却不会让他记很久,”说到这里,玄默的眼中闪过一道阴沉又快速的敛去,“我要的是他的一辈子。”这样说着,玄默的手忍不住放到安祁的肚子上轻轻的揉起来,他还记得当时那个触目惊心的紫色脚印,那一刻,他连杀了昭陵的心都有了。玄默望着窗外连成一道线的风景,低声感叹,“有些教训,总要他记一辈子才好。” 安祁把手搭在玄默的手上,微微叹了一声,这个人的逆鳞就是自己,昭陵可谓是作死的典范,不仅对自己动了手偏偏还被抓住。安祁可怜他,却不打算提醒什么,毕竟,他分得清楚,究竟谁才是真正对自己重要的人啊! 看似事情就会沿着这样的轨迹平静的发展下去,就在两方人马各就各位的时候,还有一方的人在虎视眈眈。 之前在斗争中落败的周家,似乎并没有认输的打算。 然而,翻盘并不简单。 想要在国际上找一个足以匹敌玄默的人非常之难,简直可以说不可能,尤其是周家的层次还没有到那个地步的时候。 但是只要想到未来可能的前景,周迪就想要发疯。现在昭陵是腾不出手对付自己,但这并不代表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他也会放弃对自己的打压。周家,现在已经落在了下乘,是生是死,已经全部掌握在一直以来的对手手中。只要一想到这一点,周迪就觉得比吃了苍蝇都难受,他觉得自己可以忍受周家的落败,但是那个出手的人却不能是昭陵。 周迪的骨子里有一种疯狂的东西,这种不安定的因子足以支撑他实现那些疯狂而大胆的想法。 比如说,安祁。 这件事的起因是因为安祁,自己的失败也是因为安祁,虽然从这个人被玄默护得滴水不漏这一点可以看出他在那个金融帝王心中的地位,但那未尝不是一个机会。 只要能够毁了对头,无论什么,周迪都愿意付出。 所有安祁承受的恨意,所有他即将遭受的苦难,都会化作玄默的滔天怒火,回馈到昭陵的身上。 周迪这人虽然卑鄙,但是他却比昭陵更加透视人心。迁怒这种情绪,并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可以抵御的。 我死,你亦不可独活。 周迪疯狂的策划着什么,在他自以为隐蔽的情况下。 “我们从一开始就知道周迪是个疯狂的家伙,不是吗?”还是在那辆不起眼的小轿车里,谁都不会想到鼎鼎大名的玄默会出现在这种身价的车上,他抱着安祁,静静的听着怀里人絮絮叨叨:“我们把他拉进了这场游戏中,默默,我只是很好奇这一点,周家,毕竟和我们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这样坑他会不会不大好?” “坑他?”玄默盯着窗外的白色别墅,“不,他什么都不会得到,也什么都不会失去,或者说,他得到的远比他想象的多。” 安祁略一思索,也就明白了玄默的意思,大概最后他还会有什么手段把周迪摘出来,说到底,他的疯狂也不全怪他自己,还有一部分是因为默默和自己的关系。 “我会和他谈一谈,”玄默这样说道:“我相信他会理解的。最重要的,安祁,我害怕他不知轻重,会真的伤到你。” “真是可怜,”安祁感叹,“如果这样看来,真正从头至尾被瞒着的,只有昭陵而已。” 第142章 第142章 玄默和周迪笑容满面的从房间里出来,这么说对于玄默来说有些夸张,毕竟除了在安祁身边,他即使很高兴,也不过是脸色稍微柔和一些。 “这样我就放心了!”此时的周迪笑得一脸灿烂,好像所有的阴鸷和疯狂都消失不见,他就像是一个大男孩一样的阳光,让所有看到他的人因为那具太过出色的皮囊忍不住心生好感,“如果,我是说如果,真的被那个虚伪的家伙压在头上,我一定会恨不得杀了他。”同样,对于你们把我当傻子一样的行为我也恨不得烧死你们,只是这句话,周迪也只敢在心中想一想,身边这人,他是惹不起的。 “我懂!” 原本自说自话的周迪根本就没指望能够得到玄默的回答,却不想自己的某句话触动了这人的开关,竟破天荒的赏给了周迪两个字。 周迪受宠若惊的扭头去看高贵冷艳的玄大boss,就见那人的眼神根本就不在自己身上,他温柔的望着客厅里窗户的方向,目光柔软的一塌糊涂。 周迪心有所感的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果然看到了正无聊的呆在院子里的安祁。 若是之前,周迪还会对玄默和安祁的感情心存疑虑,现在他却说不出任何质疑的话,甚至在他的心里对于这样的感情未尝不是羡慕的。虽然他的地位和玄默的相比有着天壤之别,但是有些东西却是相同的,比如说感情。 在他们的世界里,掺杂了太多的东西,这些高高在上的家伙渴望来一场轰轰烈烈的热恋却害怕自己的付出终究是别人眼中的一场笑话。 周迪忍不住快走快走两步,毫无形象的扒在窗户上去看那张明媚的没有丝毫阴霾的脸,强忍着变态的想要划花的强烈冲动。 安祁闭着眼睛,表情很是安然。显然,在身后那个强大的男人给他铸造的堡垒中,他没有丝毫不安。他全身心的信任着身后的人并欣然的享受着。 “我真是羡慕他!”嫉妒透了的周迪无意识的呢喃,就见身边的人已经皱着眉头出去,揉了揉安祁的脑袋,小心的搂住还迷糊的人向着屋里走来。 周迪突然觉得这一幕非常的刺眼,真的想找一把刀利索的捅死这两人,来个眼不见心不烦以告慰自己缺爱的心灵。这是他性格中的一大缺陷,曾经他也干过疯狂的残害那些看起来比他幸福的人。只是这两人,他惹不起。 但是作为一个作死派的典范,周迪还是忍不住表现出自己阴暗的一面,更何况被耍了一通后心惊胆颤好几天导致他心中本就怨气爆棚,所以即使知道这样有可能触怒玄默,他还是忍不住嘴贱的妄图找回场子:“安祁,想不到你才是最狠的那个啊!”他绕着还有些迷糊的安祁转了两圈,嘴里啧啧有声,“要我说你可真够狠的,昭陵那混蛋是怎么得罪你了要这样下死手啊?都不念旧情了?” 安祁抹了一把脸算是清醒过来,轻轻挣开玄默的怀抱,冲着周迪就是一阵意味不明的冷笑。 安祁的这具皮囊长得好,平时不笑就是一副清丽模样,笑起来越发的多了几分浓艳的靡丽,勾人的很。就这么一下,周迪就是一呆,但是他还是没忘了阴暗的捅别人的心窝子,“啧啧,这小模样,昭陵也真是舍得。” 这话说的颇有些不明不白的意思,昭陵之前对原主的感情相当的隐秘,按理来说,周家的这位是绝对不可能知道的,但是,周迪这个人,从来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别人。 安祁沉默了一瞬,他无法反驳这一点,毕竟原主是个蠢蛋。但是现在,不好好的收拾一下这个家伙他还是会瞎得得。 安祁的眼睛瞬间爬满了红血色,暗红色眼睛一眨不眨的瞪着眼前的家伙,所有属于人类的情感一点点的退散下去,只剩下浓重的杀气和空洞的麻木,“想知道我做什么?”压低的声音有一种嘶哑,像是钝锯子磨在木头上,让人鸡皮疙瘩起一身,“你不妨好好的看一看,但是我警告你,不要妨碍到我。”随着安祁的话,周围的空间也像是变成了血红色,周迪仿佛看见层层叠叠的黑色细丝蠕动着缠绕到自己的脖子上。 说实话,周迪算是胆大的,但是处于这个好像是被魔化的空间,对着安祁这幅近乎妖异的样子他还是有些胆颤。 他哈哈干笑了两声,缓缓后退了两步,刚好让窗外的阳光打在自己身上,一下子就弱化了刚才那种让人窒息一样的痛苦。周围的血红色也褪去,安祁还是温和的笑着站在玄默身边。 周迪不敢再留下去,狼狈的窜出这间豪华的别墅。 临走前,他回头看去,总觉得自己又看到了那二人的身影,他们携手站在那里,同样的冷漠和空洞。甚至他以为自己看到一个少年从无到有的凭空浮现出来。 “魔鬼!”他低声咒骂着,逃一样的离开。 “但愿他能够老实一些。”安祁踹了突然出现的童童一脚,这样和玄默感叹道。 玄默皱紧眉头,有些迟疑的说道:“安祁,不一定非要是他,我们不妨换一个人,这样的不稳定因素,我是真的有些担心。” “不不不,”安祁摇着手指大笑,“就是要这样,默默,只有这样,昭陵才会最倒霉,”安祁有些幸灾乐祸,“虽然周迪的性格比较让人头疼,但是,相信我,他们这一代的家伙,为了所谓的家族,他们什么都能做到,更何况只是克制一下自己心中的魔鬼呢!” 玄默拉着安祁回屋,顺手拎住想要偷偷开溜的童童,“还有,童童,我以为你消失了,你还记得自己的职责吗?” 童童捂着眼睛哇啦哇啦的假哭,“可是我根本没有什么用处不是吗?你们两个不要脸的在一起,还要我做什么?” 安祁摸摸下巴,思考了一下,“确实没有什么用处,童童,你真可怜。” 童童在玄默手里咬牙切齿,“要不是我给你兑换的催眠作用,你拿什么恐吓周迪,小人!我要让你们知道我的厉害。” “好吧!”安祁摊手,半是调侃,半是认真的安抚道:“我们其实很在乎你的,毕竟只有我们三个才是真正的一家啊!但是现在,你不能添乱,因为演员已经全部就位,我们要进行最后的对决了。” 第143章 第143章 半年的时间转瞬即逝。 安祁和玄默游山玩水,过的不亦乐乎。因为当他们回到鬼城之后,是看不到这样明朗的天空的,所以这二人分外的珍惜在现世的每一刻。 只是,快乐的时间总是不会存在很久。在玄默和安祁徜徉在某座中世纪风格的小镇的时候,玄默接到了自家助理的电话。 助理向着心情不佳的大boss诚惶诚恐的报告,由于昭陵发泄一样的没日没夜的监工,现在工程的进度已经到了玄默规定的地方,之后,该怎么追加投资或是采取什么相应的手段,都需要大老板亲自在场才好。 即使以玄默的处变不惊,都忍不住为着这个破坏气氛的电话怒骂了一声,更别提一切的始作俑者,昭陵。本来就因为某些原因看他超级不顺眼的玄默越发在心中暗暗的记了好几笔,发誓报复的程度要在刻骨铭心的基础上在升上几级。 安祁看在眼里,笑在心里。他很想宠着自家默默在这个宁静的小镇待到天荒地老,可惜,任务却是不能耽搁的。为了平息玄默各种意义上的怒火,安祁默许了他对昭陵的小小的报复。因此,当安祁带着难得任性的把不愿意写在脸上的玄默回到昭陵所在的城市的时候,他配合的没有阻止玄默第一时间去见周迪。 安祁可以想象到玄默这样做的后果,甚至他已经做好了接听昭陵的电话被嗷嗷咆哮的准备,可是安祁没有料到,昭陵选择了更加直接的方式。 随着刺耳的刹车声,后座上的男人甚至不等车子停稳就蹦了下来。 当安祁看清那个男人的样子的时候,他吃惊的倒抽一口气,瞪大了眼睛。仅仅是半年不见,昭陵竟像是老了十岁一样。原本保养的光亮的头发夹杂着点点白色,一股子沉郁缠绕在他的眉宇间,久久不散,这也使得他颇为英俊的面庞平白的多了几分阴沉。 这样的昭陵若是和安祁站在一起,只怕说他们差辈也是有人相信的。 “安祁!”昭家家主看到门边站着的人忍不住眼睛一亮,高叫一声,总算是散去了几分让人毛骨悚然的变态一样的感觉,他咧嘴一笑,到还是能够找出几分让那么多世家千金趋之若鹜的风流之态。他大步的向着安祁走来,用着不逊于奔跑的速度,“我很想你!”昭陵突兀的哈哈两声,一把攥住了安祁的袖子,捏的死紧死紧。 “我很想你!”昭家家主瞪着暗沉沉的眼珠子,如有实质的目光一寸寸的扫过安祁的脸庞,“我很想你!”他不断重复,用着即欢快,又嘶哑的声音。 安祁面上不露声色,心中却是一凛,昭陵这是什么情况?他不着痕迹的晃动了一下袖子,然后心内一沉。昭陵的状态出乎意料的糟糕,就像是在一个疯狂和不疯狂的临界点,安祁眼珠子转了转,看到身后来来往往的保姆侍者总算是安心一些。他可不想折损在这个疯子的手上,还要搭上任务失败的惩罚。如此一来,只能想办法拖下去,直到玄默开始行动的时候。 安祁微微偏头,勾起嘴角,稍稍垂下的眼睑在阳光下显得羞涩而直白,他晃了晃胳膊,略有些无奈的轻笑一声,那个熟悉的名字在舌尖滚了三滚,说不出的缠绵缱绻,“昭陵。” 只这一声,昭陵的神色蓦然间变得柔软很多,纂得发白的手指也放松了不少。 “昭陵!”安祁眉眼含笑,越发的笑容灿烂起来,“你来了!” 昭陵神情恍惚了一下,眼前的青年还是熟悉的样子,看到自己,会有如此纯然的欣喜,现在的,回忆里的,所有的画面交织起来,昭家家主终于心软放开了手。 昭陵过的不好,这一点安祁一直都知道,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昭家家主的魔障程度竟然比自己想的还要深一些。 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悲喜交加的神情,安祁只觉得痛快。 “你知道吗?”昭陵仿佛梦呓一样的说道,“我天天都会梦见你,我一直在想,如果当时我选择另一种方式,是不是今天我们会有不一样的结果呢?会不会?” 安祁借机后退一步,温柔,但是决绝的说道:“昭陵,这个没有意义,没有任何意义。” 昭陵眼中好不容易亮起来的光芒转瞬就熄灭了,他越发的佝偻起身体,比才出现的时候越发的阴沉的厉害,他呵呵冷笑两声,绕过安祁向着屋里走去,“玄默他一回来就去见了周迪,安祁,他去见了周迪。本来,我们才是合作者不是吗?我现在非常的怀疑,他到底想要做什么?我以为我们之间应该有最基本的信任的。” 安祁沉默的跟在昭陵身后,并没有辩驳什么,前面的人也没有指望安祁会回答,他只是在喋喋不休的发泄着心中积攒的郁气,“前期工程我已经督促他们加班加点的完成了,可是,现在我想知道,玄默的后续资金,后续规划到底在哪里?安祁,我现在开始怀疑,这是不是一个针对我的惊天的骗局,可是,骗了我,又有什么好处呢?”他突然转身,满目阴鸷的盯着身后不声不响的人。 昭陵并不是个蠢蛋,但是情势所逼之下,直到半年之后他才开始怀疑自己是着了道,而且,最让他受不了的猜测是,这种背叛源于自己最亲近的人。撕心裂肺,大概也就是这个感觉了。他曾经用无数个猜测想要否定自己内心深处最可怕的怀疑,但是,他找不出另一个更说得通的理由来驳斥自己脑海中荒诞不经却又天衣无缝的假想。 安祁咬着唇,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昭陵,你心中的我究竟是怎么的?” 昭陵散去满身的气势,疲惫的揉着额头,“我不知道。我不想这样,安祁,”他低吼一声,“我并不想怀疑。” “只要你不想就好,”安祁上前一步,握住昭陵身侧团紧的拳头,“我明白你的困难了,昭陵,我愿尽我所能。” 第144章 第144章 似乎是为了证明安祁的话没有错,就在昭陵拜访过安祁的第二天,玄默就追加了大笔的投资,虽然这些资金还没有真正的被允许动用,但是看着特设账户上多出来的数字昭陵还是觉得分外的安心。 换句话说,昭陵的黑化程度显然因为玄默这一示好一样的举动下降到了警戒值之下。他又开始相信这次的合作是万无一失的,只要有那个人站在自己一方。 “你们是不是都不敢相信昭陵现在的样子?”周迪歪在玄默家大大的酒柜旁边,垂涎的看着一瓶瓶珍藏版的顶级名酒,“有没有觉得他的变化不可思议?”周迪终于直起身,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的走到沙发边,“像是玄先生你这样的人不懂,虽说表面上看来我们的生活是非常的风光,但是谁都不知道,我们的家族处于这么一个不上不下的地位有多么的尴尬。说什么一流,放到国际大环境中,谁还会把你当盘菜啊!”他惆怅的叹了口气,“其实我是理解昭陵的,如果现在是我处于他的位置上,我的样子未必会比他好到哪里。说真的,我们的心理压力真的是太大了。” 周迪自嘲似地笑了两声,“我这么说是不是有些虚伪,明明想要和那个家伙斗个你死我活的。”说着,他给对面似笑非笑看着他的两人抛了个媚眼,只换来一个大大的白眼和一个严厉警告的眼神,“好吧,”周迪耸耸肩,“哀悼的时间已经过去,现在我只想知道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动手?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如果你已经安排好战场的话,那么,随时可以。”玄默使劲的瞪着周迪,意思是你可滚了,如果你希望我们的动作快一点的话,最好做好配合工作,比如说从现在开始。 周迪冲着安祁来了个飞吻,大笑着冲出了玄默的别墅。 他的心情的非常的好,甚至好到了容光焕发的地步。只要不是傻子,谁都会看得出来在周迪的身上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好事。而这一点,正是他想要表现出来给别人看的,尤其是昭陵。他希望自己的死对头能看到自己春风得意的样子,让后让他那颗膨胀起来的心被狠狠的踩扁,一蹶不振。他希望昭家家主会惶恐,会着急,会失措,会在这个人为的巨大陷阱里,一点点的滑落深渊,再无翻身之日。 为此,他迫不及待。 其实说真的,玄默并不乐意使用现在这个办法,只要他想,他可以有无数种方法把昭陵推到绝望中而不会给安祁造成任何有可能的伤害,只是,他拒绝不了安祁,一点都不行。玄默遵从自己最初的誓言,愿意化为安祁手中的利剑。但是作为爱人,他有更深层的恐惧,即使他确定自己做好了万全的防护,不会让这个人受到一点点的伤害。 在一切还没有开始的时候,他还是试图改变安祁的想法,所以,当周迪走后,玄默直接沉下脸,直白的表达着自己的不满和对安祁的无声的抗议。 “别这样,默默。”安祁笑眯眯的上前勾了勾玄默的下巴,努力的利用自己所有可以利用的东西来安抚不安的爱人,“相信我啊!” 玄默斜睨着安祁,不屑的哼了一声,显然,他对这个家伙的话嗤之以鼻,相信你?“你以为你的那个蠢系统没有像我汇报之前你完成任务的方式和过程吗?小主人,你以为你在我这里还有有什么良好的信誉吗?” 安祁的表情颇为谄媚,他绕着玄默转啊转的,却并没有松口说允许玄默修改什么方法。 “好吧!”玄默相当无奈,“既然你执意这样,我们不如早开始行动,这样的事情早结束早好。安祁,无论你想要达到什么样的效果,你一定要记住,我在等你。”玄默知道用什么样的方法来拴住安祁,只这一句等你,远比任何其他的东西都来的顶用。 果然,安祁的脸色变得严肃沉稳起来,“默默,你放心。” 虽然是和相信我差不多的意思,但是玄默这时才稍微的安心了一些,“那么,祝我们好运。” 祝我们好运,演员已经各就各位,现在,就来一场攸关生死的演出吧! 安祁慌张的从车上下来,甚至来不及打理自己的衣着,虽然这是非常失礼的行为,但是现在这个人明显已经注意不到这些外在的东西,他只想更快一点,用一种更加安全的方式告诉昭陵可怕的变故。 “昭陵!”他推开门的刹那嘶声叫道,“昭陵!” 安祁的时间卡的刚刚好,这个时段,昭陵还没有出门,对于安祁突然造访,他表现的相当的诧异,随后,他就在来人惨白的脸色中意识到了什么,心脏一阵突突乱跳。 “出了什么事?”他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顿的说道。 安祁大大的喘了口气,弯腰支着膝盖,“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问题,昭陵,今天周迪来阿默这里了。当然,这不是重点,”安祁直起腰,脸上的表情异常的纠结,“重点是,昭陵,玄默决定追加一笔投资,用于和周迪的合作。而那笔资金,完全不逊于你们现在合作的数目。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这意味着什么,昭陵当然知道,最简单的一点,就是这长达半年的努力,拼死拉开的差距因为玄默这一个举动而化为泡影。昭陵觉得自己应该崩溃,因为他做了那么多的工作,甚至对于未来的美好畅想他都描画了那么多,可是现在,安祁告诉他,这一切都会是假的。他真的以为自己会疯掉。 “玄默他到底在想什么?”昭陵向着安祁逼近一步,咬牙切齿道。 “我不知道,”安祁有些难堪的摇头,“阿默他,他有自己的打算,他并不清楚你和周迪之间的恩怨,不是吗?” 是啊!他不清楚,昭陵恍恍惚惚的想到,一切都是因为周迪,如果不是他处心积虑想要破坏自己现在拥有的一切,事情绝对不会发展到现在这个样子。一切都是因为他。 昭陵的眼神变得恍惚起来,绝强的压力之后一个毁掉他所有信仰的噩耗,足够让他丧失所有的理智。 安祁在摇晃着向外走去的昭陵背后露出一个颇有深意的笑容。 第145章 第145章 人被逼到极致的时候会暴露出骨子里的疯狂,无论他的表面有多么的温文尔雅,从原始继承下来的野性的基因只是蛰伏而没有消失,期待着在某一时刻突然的爆发。 昭陵现在就在这样的一个状态。 或许有人认为他的心理承受能力太弱,但是若是细数最近一段时间的事情,人们才会恍然发现,其实这个人真的已经很坚强了。 首先,是他的爱人,被他亲手推离,这期间,他需要承受的情感绝对不是愧疚可以概括的。后悔,痛苦,愤恨,伤心,绝望,这些负面的情感纠缠成一团,时时刻刻的啃噬着他的内心。然后是他的野望,他在自己的野望上投入了太多,而付出和收获不对等的结果就是理智的崩塌。再者,最近这半年他的压力太大,已经大到了寝食难安的地步,可是就在将要攫取胜利果实的时候,突然有人告诉他一切都要从零开始,他的崩溃也就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暗黑色的想法已经完全的充满了他的大脑,他根本无力思考自己行为的结果。 杀了他!只要那个人消失,一切都会恢复成最好的样子。这是现在昭陵脑海中唯一残留的还有逻辑性的东西,虽然在外人看来是如此的丧心病狂。 但是现在的效果,却是安祁和玄默精心安排并且让周迪倾力配合的。 周家和昭家的别墅本来就离得不远,更何况昭陵还有性能优良的车子。当他到达自己的目的地的时候,刚刚好碰到了春风得意正要回家的周迪。他甚至来不及抓上随声物品,就已经推开车门疯狂的冲向那个人。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虽然现在看来这种仇恨似乎是单方面的。但这并不影响昭陵疯狂的想要干掉这个人的渴望。 “呦!我当是谁?”周迪拉得一手好仇恨,“这不是马上要成为大世家家主的昭先生吗?怎么有空跑到我这穷地方来了?噢噢,我知道了,一定是有人告诉你了一些小秘密。” 昭陵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他并不想被周迪的话动摇,但是事实上,他心中涌动的怒火要远远的高于见到这个人之前。 “无论你想说什么,”周迪向后引了引手,做了一个邀请的姿势,“先进来吧!我想,昭家的家主大人并不愿意被当作猴子参观才是。” 残存的理智告诉昭陵这个人说的对,他在进门的时候,无意中瞟见门口摆放着巨大的汽油桶,他心中微微一动,有什么快速的划过去却没有抓住。昭陵一阵心悸,他知道自己马上就要找到一条捷径,而捷径通往的地方,就是自己一直期待的成功。只是,这条捷径究竟是什么呢? 周迪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好整以暇的看着自己的对头有些狼狈的姿态,“你来这里又是为了什么呢?”他嗤笑一声,“不说我也知道,就像是不能允许我一家独大一样,昭陵,我也有同样的担忧。” 他放下酒杯,双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下,“我们就像是宇宙中的两颗黑洞,如果相遇,只能拼命的吞噬对方,除此之外,别无它法。” 昭陵默然,他知道周迪说的是对的,甚至也知道自己的想法有些无理取闹,对方只是在寻找一条生存之路而已,这一点他在理智上不能阻止,可是情感上,昭家家主接受不了这样的设想。他不允许自己拼死拼活之后还和这个人站在同样的高度。 “我知道你恨不得杀了我,可是,昭陵,我不得不说,”周迪恶意的一笑,利用所有可以利用的东西来刺激眼前这个已经赤红了眼珠子的人,“这局对决,似乎是我更胜一筹呢!”他张狂的大笑起来,用不屑的眼神扫视着昭陵的全身。 昭陵就在疯狂的边缘,他大脑中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杀死他,杀死他,但是昭陵找不到方法,他不知道该采用什么样的手段来对付这个和自己站在同样高度的男人,他觉得束手无策。 “你还真是善良,”周迪意味不明的感叹,随手抽出一支香烟放在鼻下嗅了嗅,姿态潇洒的点燃 放进嘴里大大的吸了一口,“和我比起来,你真的是个小天使。”他冲着昭陵喷出一股烟雾,含含糊糊的说道:“其实我们两个人是很像的,昭陵,你不愿意和我站在同样的高度上,其实我也是不愿意的。” 白色的烟雾飘到昭陵眼前,让他的视线有一瞬间的模糊,刺鼻的烟味被猝不及防的吸进肺中,换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烈咳嗽。 胸腔的震动让昭陵一直绷紧的意识有些恍惚,他觉得周迪的声音都开始变得遥远起来,他听到自己的大对头好像是在说:“如果我们的心情是一样的,那么我绝对会把它付诸实践。昭陵,空洞的恨意是没有任何作用的。我是一个疯子,我从来不否认这一点。和我相比,你真的是太善良了。” 这是周迪第二次在昭陵跟前说类似善良这样的词汇,昭陵想要找到一个着力点却根本不知道从哪里找起。直到他闻到一股刺鼻的气味。 方才在门口看见的大桶汽油,还有周迪近乎直白宣告什么的话,他想先下手烧死自己。昭陵这才反应过来这个人究竟想要做什么,也难怪他会叫自己是疯子。 昭陵抑制住喉咙中弥漫上来的腥甜的感觉,在渐渐消散的白色烟雾中打量着死对头的客厅。果然,周迪已经消失了,这就是一个早就准备好的死局,而他想要困死的对象,却愚蠢的自投罗网。 窗外已经开始有黑烟冒起,屋子里的温度也开始有些上升。 大火,已经燃烧起来了。 昭陵在巨大的客厅中来火奔跑,大门被锁死了,通往其他房间的门也被锁死了,而窗户,坚固的铁栏杆明显阻断了逃生的道路,电话,昭陵快速的抓起电话,里面只有让人绝望的无声。昭陵惨笑,那个人果然没有留下如此明显的破绽。 昭陵转而又冲到门边疯狂的摇动着门把手,只能听见喀嚓喀嚓的声音,这是从外边才能打开的门。金属,传递进来了外边的热度,迅速上升的高温让昭陵的手变得通红一片,可是他却不想放手。 活下去,他从来没有这么明确知道一件事,活下去。所有的一切,那些宏图伟梦,都需要他活着去践行。 艳丽的火舌已经窜起了半米高,昭陵透过窗子,看着它们愉快的舞动。沸腾的血液开始冷却下来,现在,他无计可施,只能茫然的祈祷,活下去。 第146章 第146章 伴随着熊熊烈火升腾而起的是遮天蔽日的黑烟。噼噼啪啪的声音中,浓重而刺鼻的气味让人恶心欲呕。这一刻,昭陵已经绝望了,他想了很多,关于自己的一生。 他想,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无论从任何方面。 即使他有着令人羡慕的起点,但是,却打出了最糟糕的结局。 昭家家主颓然的滑坐在地上,炽热的温度让虚无的空气都开始变得扭曲起来,他已经没有了尝试的力气。 或许这未尝不是一种让人愉快的解脱,昭陵这样想着。细数他并不算漫长的一生,真正合乎他心意的日子并没有多少。就像是被设定好的游戏,或是牵线的傀儡,那条风光的大道人们只注意到了所谓的光鲜。 大概是没有什么遗憾了吧?昭陵摊开手,茫然的瞪着掌心里杂乱的掌纹,真的没有遗憾吗?除了那个人! 安祁,这个名字,想一想,都会让他撕心裂肺。 大概面对着死亡的人总是变得坦诚一些,比如说,自己真实的心意。 他喜欢安祁,毫无疑问,他爱这个人的眉目如画,他更喜欢这个人在身边的时候,那种空气都变得自由的感觉。可是这个人,是被自己亲手推开的,每每想到这个,昭陵都恨不得抽自己无数个巴掌。他伸手抚上自己的肚子,就在这个位置,他曾经狠狠的踹了安祁一脚。安祁当然只会以为自己是在惩罚他,可是不是。 说不上当时的感觉是幸运还是沮丧更多一些,与其说那是在惩罚安祁不如说是在惩罚自己,用这种残暴的手段来驱散内心深处隐秘的渴望。 多么可悲的人生,不是吗?就连真正喜欢的人,都只能用伤害他作为手段来掩藏真正的自我。 别墅中的木制结构也开始燃烧起来,哔啵哔啵的声音让人毛骨悚然。空气扭曲着,像是波纹一样一圈圈扩散开来。呼吸间,滚烫的气体盈满肺部,火辣辣的疼,昭陵开始有些恍惚,他已经完全放弃了挣扎,或许,这就结束了,他想,我现在唯一遗憾的就是没有看到安祁,也不知道他听说这件事之后还会不会有些许的伤心? 昭陵歪倒在地板上,从窗户看这外边火红色的天空,那一刻,他甚至以为自己听到了大门被撞击和自己熟悉的声音。 “昭陵,你在不在?”多像是安祁的声音啊!果然还是放不下他吗?即使是死的时候,都还在希望他能够回来。 大门被摇晃的轰隆隆的响,昭陵悚然一惊,这个声音,并不像是他臆想出来的,那么,也就是说…… “安祁!”他想要从地上一跃而起,奔向大门,可是已经有些缺氧的身体只能勉强的撑起头颅,虚弱的看着那个方向。大门还没有烧着,但是温度也够吓人的。那扇门确实是在晃动,这不是昭陵的错觉,门外的确有人试图在打开大门把自己救出去。 “昭陵!”大门被从外踹开,一阵烟尘卷了进来,昭陵下意识的咳嗽几声,但是,他的目光却没有丝毫的偏移,一眨不眨的盯着门口。 屋子外的光线透了进来,那道并不强壮的熟悉的人影在此时的昭家家主看来是如此的伟岸。 “安祁!”他呢喃道。 昭陵是真的没有想过这个人会来这里,会不顾烈焰的侵袭闯进来。 “别进来!”下一刻,昭陵用尽所有的力气向那人喊道,“快出去,别进来!” 那道人影摇晃了几下,还是坚定的跑向了昭陵的方向。 果然是安祁! 他用湿毛巾紧紧的捂住鼻子,双眼通红的看着昭陵,“我还以为来不及了。”他弯下腰,努力的拽起昭陵,“房子支撑不了太久了,昭陵,我们必须动作快一点。” 必须快一点,昭陵苦笑。 他的身体非常的虚弱,别说快一点,就是站起来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都需要紧紧的抓着什么才行,更不要说快速的移动什么的。 “听我说,安祁,你快出去!出去!”昭陵努力的想要挣脱安祁,但是却被身边的人狠狠的掐了一下。 “现在是什么时候,不要磨叽!”安祁拖着他向外挪动,“别像是在演电影好吗?有说话的力气,还不快点向外走。” 只有短短的数十米,平日里不会看在眼里的距离现在却像是生与死的天堑,难以逾越。赤红的火焰越发的张狂起来,放肆的舔舐着所有他们能够够得到的地方。空气已经扭曲的不成样子,一个又一个的空气漩涡形成又散去,最后变成难耐的热浪。 “加油,就快了!”安祁的声音也变得非常的勉强,很显然,他的力气也不多了。 吡咔一声!在火焰升腾的屋子里那么的清晰,两人齐齐抬头看去。 房梁显然是受不住火焰的炙烤,巨大的燃烧的木头从中间断裂开来,正一点点的向着下方倾斜。 在安祁还呆滞着的时候,昭陵已经挣脱了他的手掌,转而推着他的后背就要施力。 安祁因为他这一个动作瞬间回神。 他知道昭陵想要做什么,用最后的力气把自己推出去,而与此同时,因为反作用力的原因,他会永远的留在这间屋子里,绝无生路。 “休想!”安祁喊道,同时紧紧的扣住昭陵的胳膊,身体一侧,向后一让,就已经绕到了昭陵的身后。 昭陵本就身体虚弱,刚才那一下已经用尽了他的全部力气,现在,他只能茫然的感受着那股力道狠狠的撞在自己的背上。 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外踉跄着冲出去。 昭陵惊恐的回头,只看到巨大的燃烧的房梁狠狠的从眼前划过,什么都看不到了,只有疯狂燃烧着的红色火焰。 昭陵踉跄着从楼梯上滚下来,新鲜的空气涌进肺部,迟滞的大脑也开始转动。 他不能明白刚才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或许是安祁来了,或许是自己在做梦。 周围有人在大吼大叫,可是,他听不到也看不到了。 他疯了一样向着火场里冲去,却被人紧紧的抓住,难以行动。 昭陵大张着嘴,想要大声的喊出那个名字,可最后只是嘶哑的尖叫:“安祁!” 他陡然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这座被火焰吞噬的房子,同样的吞噬了他的爱人,他的希望,他的一切。 他的灵魂像是被隔离在尘世之外,漠然的看着身体崩溃的蜷缩起来。他觉得空虚,无助,迷茫,而又绝望。 在今后的无数岁月里,他都将要生活在这样可怕的黑白色的世界中。再也不会有一个人在这里,冲着自己绽开笑颜,无论他找到哪里,都再也找不回这个人。他可以呼唤着那个熟悉的名字,他可以无数次写下他的名字,可是,事实上,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这样全身心爱着他的人。 失去了这个人,就是失去一切,昭陵现在明白了,却再也回不去了! 第147章 第147章 安祁死了,玄默撤资了。最后的最后,昭陵什么都没有了。周迪的嘲笑,族人的谴责,他已经全部都不在乎了。 昭家,就这样衰败了,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面对着此情此景,昭陵却没有任何伤心失望的感觉,反而倒是松了一口气,仿佛压在身上的巨大包袱消失的一干二净。 他并不怪玄默。 昭陵想,如果自己遇到这样的情况,一定会做的比玄默更加过分,毕竟自己的爱人因为一个外人而殒身火场。可是,也许玄默知道,也许他不知道,那种痛苦,他亦是感同身受。 就像是孤独的游走在人世间,拖着空荡荡的躯壳,灵魂早已经流离失所,血肉被剜离肢体,骨骼被打磨粉碎,所有的爱慕,眷恋通通化作怨愤,空虚。爱之深,则恨之切。昭陵之前不明白这句话,可是现在,他却懂了。 他爱着安祁,可是却更恨他。因为他已经去往了自己再也找不到的地方,那个深爱着的人,终究是丢在路上,再也找不回来。 痛哭,嘶吼,疯狂,昭陵觉得自己的人生,大概也只剩下这些了。何其残忍,之前他以为最可怕的事情是安祁亲口告诉自己,我不爱你了!可是和现在相比,那又算得了什么呢?毕竟,连听这几个字的机会,都没有了。 “安祁!” 昭陵站在玄默的大楼下高声叫道,虽然路人讶异的目光让他觉得自己是个疯子,但是他却畅快的大笑起来,仿佛这样叫着,冥冥中就有什么把阴阳两界的两个人串联起来一样。 “安祁!”他继续喊着,然后在突然之间,泪流满面。 他后悔,却已经无力追回。 然而,事实上,在昭陵发疯的时候,楼上正有人看着他。 安祁和玄默,他们并没有离开。 “简单的心理战术。”安祁说道,“我们利用了他疯狂渴望壮大自己家族的野望,然后给他画了一张大大的饼。通过不断的施加压力来破坏他的理智和心理防线,当他把自家的全部资金都投进项目的时候,我们又上演了一场虐心大戏。这样做的结果,一是能够让他好好的体会一把伟大的爱和痛失爱人的感觉,二来,也会让你的撤资行为变得合情合理并且不会被人诟病。最主要的是,我们的报复圆满成功,既然他看不起原主的感情,索性我们就毁掉一切他在乎的。”安祁笑眯眯的看着玄默,“然后呢?” “然后周家会接手昭家的公司,集团,以免造成什么社会影响,其次,”玄默上前搂住安祁,“我之前让他投资建设的东西都是基础建设,即使现在我们停工了,也只会给当地的经济发展带来好处。” 安祁歪头想了一会,没有多说什么,玄默考虑的足够周到,并没有因为复仇而牵连无辜的人,这一点,很好! “至于之前的录音带,”安祁从兜里掏出一卷磁带,随手扔进垃圾桶,“这个用不着了,之前我只是怕他狗急跳墙,会鱼死网破的发布什么消息来诋毁你的名誉,毕竟你的行为是毁掉昭家的罪魁祸首。但是,作为最后他想要把求生的机会让给安祁的报答,我决定还是不用这个东西了。也许……”安祁摩挲着玄默的手,似乎在考虑什么,过了一会,他甩甩头,显然并不打算纠缠于某个问题。 “那么,我们随时都可以撤离了,默默,”安祁在玄默的手上掐了一下,“倒是你,交换代价是什么?” “没什么,”玄默的表情有些怪异,“这个家伙的愿望,仅仅是做些有趣的事情,也许,我们现在做的就是有趣的事情?” 安祁沉默了半晌,冷笑道:“有钱人的怪癖,还有默默,你真是一个好运的家伙。那么,”他在意识中呼叫童童,“我们准备脱离吧!至于这之后的日子会怎么,我们都不会关心了,就这样吧!” 其实安祁是有留下一个破绽的,他并不认为原主会原谅昭陵,但是,他有可能会做些什么,不让那个人像是行尸走肉一样。作为在火场中表现优良的代价,安祁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而这件事是否会真的发生,全凭原主。 大概所有人都会幸福吧,无论是安祁,玄默,周迪,又或者是昭陵。 第148章 第148章 “约定好了呦!我们要一辈子在一起的!”脸部像是蒙着一团白雾的少年悠悠扬扬的说道,空灵的声音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带着一种特有的即纯稚又阴森的感觉。而有他的背后是一团模糊不清的灰色,忽大忽小,忽隐忽现,空间随之泛着扭曲的波纹,好像下一刻就会碎裂一样,少年却对身后的事一无所知,他还在诡笑着,重复道:“我们说好的。” 方皓文听到自己用着和现在成熟的声线完全不同的青涩的嗓音回答:“我们说好了!” 对面的少年猛然发出一阵尖锐的大笑,黑色的铁链叮当碰撞着,从那团灰色的虚无中迸射出来,蛇一样紧紧的缠绕在他的身上,密密麻麻的绑缚着少年的手脚和脖子,少年被向后拖去,他拼命的扭动着,即使看不清面孔,但是方皓文就是知道那个少年的面孔必然是扭曲的,漆黑的眼睛张得大大的,空洞而死寂的瞪着自己,同时他的笑声越发的尖锐扭曲起来,“我们说好的!”他的尖叫声一声高过一声,一遍遍的回荡着。 “陛下!” 方皓文猛然从梦中惊醒,额头已经沁出一层的冷汗。他的胸膛剧烈的起伏着,显然还没有从方才的梦境中脱离出来。 “陛下!”贴身总管担忧的看着自家陛下,很显然,他陷入了一个怪梦中。 “无妨!”方皓文喘着粗气瞟了一眼被烛台照得光亮亮的寝殿,慢慢的放松下来,“朕无事!你下去吧!” 总管并不多话,他行了一礼,慢慢的退了出去。 偌大的寝宫只剩下方皓文一个人,他盯着头顶上明黄的帐子,苦笑。 已经很久没有做过这个梦,很久没有见到……那个人,自从自己亲手把他推进祭坛的时候。 方皓文张开手,手心的汗意有一种粘腻的感觉,让他联想到一些并不是那么美好的东西,比如说曾经亲手染上的那些粘稠的红色液体。 他说:“我们要一辈子在一起!”彼时阳光正好,俊秀的少年的拉着自己,满脸灿烂,但是下一刻,场景陡然一个转换,那个人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向着深不见底的黑暗中坠落下去。 “为什么?”又会做这样的一个梦呢?为什么又会想起那个被自己当作是祭品的人呢?为什么,又会想起此生唯一一次心动的感觉呢?方皓文喜欢他,这是当然的,但是,相比来说,这至高无上的皇权更是他舍不去的执念。 “我知道你会理解的。”他如此的叹道,起身披衣向外走去,寝殿外有士兵时刻守卫着,远处的天空泛着淡淡的紫色,细碎的星辰缀满整个天宇,天边巨大的银色月亮散发着冷幽幽的光芒,让人一直冷到心底去,“朕要见国师,”他对着卫兵说道:“现在,马上,朕要见到国师。” 士兵跑步离开了,深夜的寒意透过薄薄的衣衫,让方皓文忍不住哆嗦了两下,他拢了拢衣服,长长的吁出一口气。 毕竟是那么久的事情,方皓文不认为自己会无缘无故的想起那些,即使他依然非常的愧疚,即使他到现在还记得那个人。但是这个梦,不大好,真的不大好。 没让方皓文等多久,他就听见远处传来国师苍老但是分外让人安心的声音,“陛下!”国师穿着白色的袍子,在黑暗中很是显眼,他拄着比他高不少的手杖,颤颤巍巍的从远处走来,“陛下!”老人笑眯眯的又叫了一声,但是下一刻,他脸上的笑容突兀的消失了,在他看清方皓文的面孔的时候。 国师惊呼着后退了两步,遍布皱纹的脸惨白的吓人,他低声呢喃道:“神子大人!” 这是一个梦,方皓文清楚的知道这一点,但是他却无力控制自己的身体,只能放任自己向着黑色中坠落。失重的感觉并不好受,仿佛心脏都飘忽在空中。在漫长的仿佛没有止境的下落过程中,方皓文终于想到了自己刻意淡忘的一些东西,比如说那个人,当时他在被自己推入深渊的时候,又是怎样一种心情呢? 对于这一点,方皓文根本不敢去深究,只要一想起来,心脏就被扯得生疼。 突然眼前一片白色弥漫开来,方皓文忍不住闭住眼睛,直到那种刺目的感觉消失为止。他缓缓的睁开眼睛,诧异的打量着自己现在所处的位置。 手下木制地板的触感真实的可怕,方皓文忍不住掐了自己的手背一下,疼痛的感觉传达到大脑,让他心中一沉。 这究竟是不是梦呢?国师所谓的通灵又代表什么呢?还有神子,神子又是什么? 方皓文甩甩头,撇开这些杂乱的思绪,他支起身体,再一次仔细的观察着周围。 这里似乎是一道走廊的尽头,长长的走廊上没有窗户,只有几个钉在墙上的烛台,散发出微弱的光芒,走廊的顶上似乎是栓过什么东西,遗留下来十数根打着结的绳子,在没有风的情况下左右晃动着,被烛火在墙壁上和地板上留下了忽大忽小的诡异黑影。从地板来看,这里的历史一定非常的悠久,大大小小的划痕,被磨得圆润的棱角,随着动作会发出阴森的吱嘎吱嘎的声音。 “这里是……”方皓文慢慢的站起身,迟疑的望着远处一团漆黑只有几个小小光点的走廊,真的要走进去吗?他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他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叫嚣着远离这里,可是,他毫无办法。 远处似乎是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有人!方皓文一凛,左右环顾起来,方才他没有发现,就在不远处摆着几盆枯死的盆栽,但是,那大大的花盆,如果蜷缩着躲进去,还是可以的。 方皓文的动作从来都没有这么迅速过,他一个箭步冲上前,隐藏在巨大的花盆后面,满是腐朽腥气的泥土味熏得他忍不住想要吐出来,但是,只要想到被发现可能造成的后果,锦衣玉食的皇帝陛下还是忍住了。 不一会,衣服摩擦的声音越发的近了。方皓文透过枯死的枝杈向着走廊中张望。 远处,八道人影成两列慢慢的走来,隐隐约约还能听见金铁之物碰撞的声音,叮当叮当的,在这气氛之下,倒是诡异的很。 方皓文的心砰砰直跳,像是要从嗓子里蹦出来一样,冷汗慢慢的湿透了全身,粘腻的难受,他忍不住伸手捂住嘴,就怕自己发出丁点的响动。 几个人越发的走进了,就着微弱的光芒,方皓文可算是看清了她们的样子。 女人,八个女人。只能大致看出她们穿着上面绣满了金色的图纹的雪白袍子,那长袍,当真是华丽至极,除了那些繁复的花纹,还缀满了叮当作响的饰物,随着她们行走的步伐相互碰撞。方皓文忍不住探头想要更仔细的去看这些奇怪的女人,才一动作,就感觉一阵阴寒的气息从她们的方向传来,逼得他老老实实的躲回原处,不敢妄动。 几人又走近了些,方皓文才看清来人的全貌。 原来除了白色的袍子,几人还带着红色的面纱,但那面纱并未遮盖全脸,堪堪只到眼睛下方,在大约是眼睛的位置,却扣着如眼罩一般的金饰。长长的红纱蒙住了整个头部,并拖在身后,在老旧的地板上划过,如同一片流过的血液一样。 八个人,悄无声息的走过,在方才方皓文出现的地方的墙壁上叩了三下,墙壁像是被消融了一样慢慢的散去,刺眼的红光透射出来,待那八个人鱼贯进入后,又悄然消失,仿佛从来都不曾出现过。 方皓文死命的咬着自己的手指,内心被巨大的恐惧攫取。 方才他又仔细的看那八个女人,她们露出来的下半张脸非常的好看,只是却透着一种死气沉沉的惨白。 而且,这地板,方皓文一动都不敢动,因为只要任何一点轻微的动作,地板都会嘎吱嘎吱响,更不用说八个人走过却悄无声息。 我想离开这里,他忍不住牙齿打颤,拼命的呼唤着国师。 下一刻,他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第149章 第149章 “陛下可是进去了?”国师布满皱纹的脸上上隐藏着一抹不安,但是,方才从可怕的梦境中脱离出来的方皓文并没有注意到。周围通明的灯火很好的抚慰了他还在砰砰跳动的心脏,刚才,他甚至以为自己会死在那个地方。 那不是活人应该呆的地方。 “如果国师说的是一座古旧的房子,那么确实是这样。”方皓文深呼吸了几下,缓慢的撑起身体,开始向着国师回忆起那个古怪而可怕的地方。 “她们是什么人?”方皓文紧紧的握住国师枯瘦的手腕,不安的追问,“她们,如果发现了朕,会怎样?” 国师的眼睛是纯净的灰色,每每他看人的时候,都会让人情不自禁的气弱几分,但是现在,当方皓文看到这双依旧明亮睿智的眼睛的时候,他的心突然之间就安定下来。 “不会怎样,陛下。”国师手腕一抖,摆脱了方皓文的钳制,“她们只是最低级的巫侍而已,如果您注意到她们眼睛的部位的确有东西,那么,她们是不可能看到您的。之于那到底是什么地方,通俗来说,我们历代的国师把那里称为梦之祭坛。”国师向后退了两步,双手张开在半空中划出一个圆弧,“假设陛下您还记自己十五岁时发生的事情。” “十五岁……吗”方皓文瞳孔一缩,喃喃道,“那是我最不想回忆起的时候啊!” 十五岁,他还记得那场盛大的祭典,那个梦幻而恐怖的仪式过后,他得到了王位,失去了爱人。而且是亲手把自己的爱人送上了不归路。 他不敢回忆他跌入深渊时的样子,但是他却忘不掉那人看着自己的眼神,绝望,憎恶,了然,和嘲讽。 他期待着再见他,但是,却不希望真的看到他。终究是自己对不起那个人,安祁。 “如果陛下还记得那场祭典,就应该明白祭祀的对象是什么了!”国师转过身,向着蓝紫色的天空,“陛下,也许您应该更关注我们这样的老家伙,我们这些人,并非是只能祈求祥瑞的摆设。在一些古老的文献中,我们的祖先相信,只要人还活着,就无法摆脱梦境,而梦境,是无所不能的。我们的情感,给予梦境力量,所以,梦境同样是不可战胜的。”国师扭头看向皇帝,灰色的眼珠被璀璨的天空映成一种梦幻的色彩,“我们用最强烈的情感最为给予梦境的祭品,但是,陛下,凡是都有意外。” “意外?”方皓文分外的在意这个词语,这让他联想到之前国师那个尊敬的过分的称呼,神子。 “是的,意外!”老人的目光相当的平静,“谁都不能保证,祭品永远是祭品。” “也就是说……”说什么呢?方皓文不知道该怎样继续表述下去,他的思绪陷入了混乱,一个答案似乎就在不远处,影影绰绰,可是,他却怎么都抓不住它。 “也就是说,陛下,”国师突然倾身,鼻尖几乎碰到了方皓文的,他用耳语一样的声音说道:“你可以回去那里,你可进入梦之祭坛,而且,陛下,你必须回去。”老人用一种冷酷的眼神看着皇帝,“这是您欠下的债,是您必须面对的因果。” 所以,您必须回到那里去!这就是国师的未竟之语。 方皓文不愿意回到那个阴森诡异的地方,但是这一点,在国师向他阐述了某些可怕的后果后,他妥协了。 没有人可以摆脱梦境,无论在现世中他有多么的强大,“如果陛下您执意不回去,您会知道无法分清虚幻和现实是有多么的可悲和可怕。”说这话的时候,老人怜悯的看着帝王,即使他攀爬到了人间的权利巅峰,面对着不可抵御的梦境,又能怎样呢? 所以,方皓文迫不得已的回来了,回到那条阴森森的走廊,那个让他不寒而栗的地方。 仅只一眼,他情愿自己没有回来过。 之前他来这里的时候,走廊上有晃动的绳子,但是没有悬挂东西,当时他就觉得可怕,但是今天,当所有的绳子上都拴上了东西后,他才知道什么叫做极致的恐怖。 方皓文捂住嘴蹭蹭的在地上向后爬去,紧紧的倚靠在不远处的墙壁上,他想要看清楚那些人形的物件却又忍不住移开目光,冷汗瞬间湿透了他的全身,他张大嘴呼吸但是周围却像是被抽成了真空一样。逃不掉,这是他的第一感觉。 是人,或者不是人,那些他曾经见过的所谓的巫侍,以一个扭曲的角度耷拉着脑袋,长长的黑发遮盖着面颊拖在地上,随着她们僵硬的身体左右晃动。跳跃的橘色烛光打在她们的身上,在地上和墙壁上拖出诡异的黑影,张牙舞爪的摇动,这样的光明反而增添了这里阴沉的氛围。 方皓文扼住自己的喉咙,还是发出了喀喀的声音,他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把尖叫消除在出现以前。离开这里,这是他唯一能够想到的东西。 他撑着酸软的身体,扶着墙跌跌撞撞的向走廊深处跑去,当他路过那些悬挂的巫侍的时候,他甚至以为自己感觉到了她们的呼吸,还有那些黑色的头发拂过自己裸露在外的皮肤的痒痒的感觉。浓烈的香气刺激的方皓文鼻子发痒,这种味道既熟悉又陌生,就像是每一年祭祀的时候神庙中的味道,皇帝陛下恍然的想到,是啊,就是这种味道,古旧而腐朽,属于死亡和往生的味道。 黑暗的走廊像是没有尽头,晃动的尸体也多的数不清楚。 方皓文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只是机械的迈动双腿,当眼前豁然开朗的时候,他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走廊的尽头是巨大的天井,古旧的宫殿式的木屋散发着一种让人悲伤的感觉。鳞次栉比的宫殿绵延向远方,在泛着淡淡红色的夜色中苍凉而惊悚。 自己非常渺小,作为人间的帝王,方皓文心酸的承认这一点。 中庭巨大的井中倏的腾起一阵白色的雾气,方皓文撑着软塌塌的身体,微微向后躲了一躲。对面宫殿的大门被打开,一队穿着紫色绣金色云纹的家伙鱼贯而出,她们同样带着面纱和眼罩,安静的走在破败的木制走廊上。 大约过去十对二十人左右,两个全身裹在黑色纱衣只露着下巴的人出现了,她们是打量了一圈空荡荡的中庭,才确认了什么一样回头,恭敬的跪倒在地。 方皓文忍不住向前伸了伸脖子,他听见非常好听的女子的声音,“神子大人。” 神子?即使皇帝陛下已经害怕的满头大汗,但是听到这个相当有特殊意味的称呼他还是向前迈了一小步。 噔噔噔,这是鞋子踏在木地板上的声音,随后,一道人影出现在宫殿的门口。 第150章 第150章 那是一个男人的身影,或者说是介于青年与少年之间的身影。当他出现后,一切都褪去了色彩,阴森的恐怖的楼台瞬间远去,整个世界都像是被剥离的碎片,那些所谓的恐怖,所谓的惊悚,全部消隐,眼中,心底,只有恍若依旧活在现世中的他。 那人一身鲜艳的过分的红色衣服,宽袍广袖,巨大的衣摆散开来铺在地上,层层叠叠,堆积成繁复华丽的花纹。他的领口微微敞开,露出大半的锁骨,一朵血红色的曼珠沙华从衣襟深处攀爬上来,钩缠的花瓣或蜷缩,或舒展,在那人白皙的皮肤上,勾勒出一种异样的旖旎。目光顺着那朵荼蘼盛放的花朵上移,无论是谁都会被来人艳绝的面庞摄住心神。 包括皇帝陛下! 方皓文自认不是那种肤浅的只看表面的家伙,他的身份也决定了他的见识,这人自诩见过美人无数,但是今天,现在他不得不承认,其中能和这人匹敌的美人,却是没有的。 他的五官极为精致,增减一分都是罪过,神明最精心的雕琢不外如是。尤其是青年的眼角上挑,眼尾自带一抹红色,波光流转之间,透出十二分的风流,可是那眉宇间的英气,又弱化了他的婉转,反而透露出无比的锋利。当然,除了这些,最让方皓文在意的还是他苍白的过分的脸色,和与之形成明显对比的唇,明艳的红色,时刻勾着一点不屑的弧度,仿佛万事万物都不在他的心中,这红白对比分明,靡丽的像是美到腐朽的花朵。 但是,这些都不是最让他吃惊,方皓文失神的后退了两步,甚至忘记了放轻动作掩藏自己造成的响动,那是“安祁。”他失神的呢喃道。 也许少年时代的他和现在的他有很大的不同,但是,作为深爱着那人的皇帝陛下,他还是一眼就认出被自己亲手推入了深渊的爱人。 他变了,变成了一朵用剧毒浇灌而成的罂粟,美丽,危险,但却让人忍不住靠近。他堕落在深渊中,却耀眼的让人移不开目光。 方皓文失神的轻声呼唤着这人的名字,“安祁,安祁,安祁……” 对面的安祁眼角一挑,饶有兴致的瞥了一眼走廊上一块人形的影子,那就是原主怨念的对象了吗? 这不是安祁第一次接手彻底黑化的原主,本时空的原主唯一的心愿就是方皓文。不过,安祁抬手摸摸下巴,有一点倒是比较新鲜,以这样的一个身份,神子?与其说是神子,不如说是被拴在这座恐怖宫殿中的游魂,虽然这里的人的确如同现世的人们说的一样拥有控制梦境的能力。 他们吸食做梦者的情绪为养料,强大自身,幻化出这些奢华的服装和饰品,她们永远不需要担心物质被剥夺,或是生存空间受到压缩,只要人类还没有灭绝。 安祁收回目光,不甚在意的随着引导者向着主宫殿走去,打理齐整的黑色长发披散在身后,随着他的步伐一晃一晃,微微扬起的下巴显示出一个高傲的弧度,他已经不再是凡人,这个游戏,总要更有趣一点才好。 方皓文再一次顺利的从梦境中脱离,他失神的瞪着上方雕龙的床架,半天说不出话。 “陛下!”国师一直守在皇帝身边,虽然作为这个国家的神权代言人,老人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但是,事实上,他从来没有滥用过这些权利。方皓文,老人对他的观感有些复杂,这个人是一个成功的统治者,但是,他的心,狠的让人心寒,“陛下!”老人忍不住又叫了一声。 方皓文像是还没有从方才那个绮丽的梦境中脱离出来,前一次进入祭坛中那种阴森可怕的感觉已经褪去,剩下的,只有那人挑起的眼角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风情。 “知道朕看到了谁吗?”方皓文痴笑着抓住国师干枯的手腕,“国师,你知道朕看到谁了吗?” “我不知道,”国师甩开方皓文的手,“但是陛下,我认为我可以猜得出来。陛下,即使是他,您认为有什么意义吗?” 您认为有什么意义吗?方皓文嘴角的笑容顿时维持不住,国师过分平静的话像是一把刀,剖开了他那种飘飘然的欣喜。他忽而不是滋味的反问自己,是啊,即使他知道那个人是安祁,又有什么意义呢? 即使那个人还有着生前的记忆,他又还会记得什么呢?方皓文忍不住想起之前一直缠绕在脑海中的画面,那样深邃而痛苦的眼神,绝望,死寂,还有憎恶,他曾亲眼看着那个人眼中的欢欣,热情,爱慕一点点的熄灭,最后只剩下嘲讽,和空洞的茫然。他心中燃动的那些火焰已经消失,即使有什么剩下,又可能是什么呢? 方皓文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发出一阵艰涩的咳咳声,默然无语。 “陛下,他是神子。”您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吗?这是要远超于您人间帝王的身份,在他的面前,您不过是养分供养者之一,或者说,相比于其他的祭品,他若是还有生前的记忆,岂不是要恨死你?这些话,国师并没有宣之于口,可是方皓文心里清楚的很。 “国师,神子,究竟是什么?” “是什么?”老人冷笑,“陛下,如果用养蛊虫来比喻,神子就是最终的胜利者。他究竟经历过什么,除了他自己,没有人可以知道,但是,那个过程必然是惨烈至极的。陛下,您现在的情况非常的糟糕,这并不是命运的优待。” 国师揪开遮得严实的床帐,让窗外的星光投射进来,“陛下,能够进入梦之祭坛的人,必然是与之有着巨大牵绊的人,而这种生魂与死者的牵连,并不是好事。” 方皓文忍不住攥紧身下的床单,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希望这种联系继续还是断开比较好,一边是对于未知的恐惧,一边是那个自己心心念念的冷艳美人,或是生,或是死,“那么,该怎么办?” 老人的目光黯淡了一下,他苦笑着摇头,“事实上,陛下,我并不知道,但是有一点,您或许还会去往祭坛很多次,直到彻底的斩断所有的牵绊。”或是,永远的留在那里! 第151章 第151章 梦之祭坛,知道的人们都是这样称呼这个地方。她们崇敬着生活在这个地方的亡灵,并且用虔诚的信仰为他们心目中的神灵提供充足的养料。信徒们崇拜这里,因为这里的人无所不能,她们同样畏惧这里,还是因为这里的生灵无所不能。 安祁嗤笑,对于这一点,永远被欺骗的只能是不明所以的无辜信徒,这个地方,远比他们知道的要残酷和血腥。 所谓的神子,并非天生就是神子。安祁怜悯的看了一眼前方恭敬引路的黑衣引领者,以及在外围走廊深处悬挂的无数的巫侍,她们,只是可悲的斗争的牺牲者,因为失败,所以只能匍匐在最低层,甚至连一具鲜活的身体都是不能拥有的。 安祁甩了一下袖子,华丽的袖摆铺陈开来,层层叠叠的暗纹刺绣在烛光下光华闪耀,“地牢还有多远?” “神子大人,前方拐过去,就会看到地牢的。”前面的引路者头都不敢抬,她们用最恭敬的方式对待神子以避免神子的不满。 “嗯!”安祁对于她们畏惧一样的恭敬无所谓的点点头,继而随意的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梦之祭坛非常的大,但是却也有一种源于岁月的衰败。这是永远不会有日出的地方,到处都是破旧的窗棂,明灭不定的烛火,吱呀作响的地板和楼梯,幽深狭长的走廊,数不清的房间以及不时响起的空灵的呜咽。坦而言之,这里应该有一个更加确切的名字叫做鬼屋。 “大人,这里就是地牢。” 引路者恭敬的退到安祁的身后,任由他随意的观察周围。 青石台阶一路向下,边缘光滑而圆润,墙壁上钉着几盏不甚明亮的红色灯笼,摇摇晃晃的,反倒让向下的路越发的深不可测起来。 “这里关着的都是些什么人?” “回神子,”穿着红色衣袍的巫女凑到安祁的耳边,轻声说道:“这里关着的,都是罪大恶极之人,他们妄图颠覆梦之祭坛,所以……” “愚蠢!”安祁冷笑着挥手打断了巫女的话,尖利的嘲讽,当然他并不是在嘲笑巫女,而是说那些自不量力的家伙。 这个地方之所以存在,是衍生于人类的欲望。只要人类有任何的情感,这里就不会消失,或是欣喜,或是恐惧,或是开心,或是伤悲。只要这世界存在,这里就会存在。这是本时空世界意识的体现,一个成功的人,从来都是得到世界意识而不是冲动的反抗它。这是安祁穿越了无数的时空之后寻找的最简单的融入世界的方法。 “我真是想要知道这些家伙到底是怎么想的,”安祁扫视着冰冷的贴栏杆后一张张绝望的面孔,三分不屑,七分嘲讽的硒笑道:“他们想要反抗我们,可是殊不知,他们因此而产生的那些情绪也会被我们吸收,用自己来供养我们的壮大,真是愚蠢而单纯的人类……” 安祁并不知道这样乏味的牢房有什么意思,他只是遵从童童的建议跑来这个地方。他来了,怀抱着参观蠢货的心情,悠闲的看戏。 但是,当他猛然发现这些所谓的蠢货中还混杂着自己的爱人的时候,这种惬意的心情瞬间消失不见。 作为一个牢房,这里关押了足够多的人的灵魂,他们趴在栏杆上,嘶嚎叫骂,或是哀求,看到安祁出现后,他们中有些会忏悔,会倾诉,希求这里的主人放他们离开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哪怕代价是做牛做马,永世游离在现世之外。 在一众暴躁骚动谩骂的灵魂之间,有一个男人显得非常的特殊。 男人悠闲的靠在牢房后边的墙壁上,强壮的倒三角身材因为线条漂亮的肌肉更是多出了一种精悍狂野的气息。那人长得极好,英气十足,但是眉宇间的沉稳坚毅让人们更多的是关注他的性格而非长相。他一直眺望着出口的方向,像是在等待什么人一样,当他深邃的黑色眼睛捕捉到耀眼张扬的安祁时,冰冷褪去,只余满满的笑意。 “安祁。”安祁认出那人的口型,他是在叫自己,带着一如既往的温柔。 安祁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非常的愚蠢,可他根本无法抑制自己上挑的嘴角,他听到自己轻声叫那人,“默!” 默默愉快的弯下嘴角,大步走向安祁的方向。 也不知道默默是怎样挑选附身的对象,每一世的他都是安祁记忆中的模样,无论是长相还是身材。 “我要你,做我的巫。”安祁如是说道。 周围的巫女巫侍当然不会提出异议,在梦之祭坛,安祁就是说一不二的最高统治者,他的意向将是所有人的目标,更何况现在只是这样一个小小的要求。 “遵命!”默单膝跪下,拉起安祁的一只手紧紧的握住,“我的小主人。” 第152章 第152章 又一次梦见,方皓文说不清自己是期待还是恐惧更多一些。 每一次的清醒地点似乎都是那个地方,今天,当他到达这里的时候,那些挂在绳子上的巫侍已经消失了,只剩下绳结在空中摇摇晃晃。 方皓文甩甩脑袋让自己清醒一些,才扶着墙向着通往宫殿的方向走去。 走廊上安静的过分,只有他自己的脚步声,破旧的木头不时的发出刺耳的吱嘎声,在幽深的黑暗中传出去很远很远。 方皓文记得来之前国师奇怪的眼神,说实话,在此之前,他并不喜欢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毕竟没有一个帝王希望自己的国家被一股不在掌控中的神秘力量左右。信仰,皇帝陛下知道这股力量一旦汇聚起来会有多么的可怕。他痛恨着这些东西,却又不得不妥协于他的存在,甚至默认了国师超然的地位。 但是现在,他却有些感激那些在他看来是虚无缥缈的东西竟然是真的存在的。虽然知道自己想要补偿的那个人一定恨死了自己,但是那未尝不是一种慰藉,起码,他还存在着。 走廊很快到了头,一股子凉爽的风从外边吹进来,带来些微湿润的寒气。方皓文眯眯眼睛,仿佛看到了空中飘飞的晶莹雪花。他忍不住快跑两步,直到整个中庭映入他的眼帘。 巨大的中庭对面,无数的宫殿楼台被雪花遮挡的影影绰绰,淡红色的烟雾在雪花的缝隙间穿插飘飞,巨大的月亮露出了小小的一角,几株枯败的枝桠斜斜的伸展开来,看着分外的凄凉。 方皓文环顾了一圈,顺着青石台阶慢慢的走进了庭院中。 如果不是周围的环境太过诡异,这里的景色相当的奇幻,他转念一想,这些都是可以理解的,毕竟这是所谓的梦的世界。 正当方皓文赞叹这些景色的时候,不远处突然传来开门的吱嘎声,从皇帝陛下的角度看去,就见四个红衣服的蒙眼巫女正缓慢的向着这个方向走来。 方皓文屏住呼吸,一点一点的退后到一块大石头后面,他并不知道如果被这些巫女看到会有什么后果,对于这一点,他并不想尝试。 四个巫女微微垂着头,在回廊打出的阴影中安静的行走,长长的衣摆在身后披散开来,盛放的花朵一样铺陈在破败的走廊上。正当她们走到庭院中央的位置的时候,其中靠近中庭的巫女突然扭头向着方皓文躲藏的位置,声音倒是意外的飘渺好听,“这里有生人的味道。”鲜红的舌尖微微探出,舔了一下过分红润的嘴唇,眼睛上蒙着的红色纱也飘扬起来,金饰相互碰撞着发出叮当叮当的响声,她突兀的尖利大笑起来,“这里闯入了生人!” 巫女的笑声带着一种声波,方皓文清楚的看到随着巫女发出的尖笑,空气中的雪花开始不规则的飞舞起来,在空中挤挤挨挨的变成一团旋转不断。跑还是不跑?也就是一个迟疑的功夫,那边的四个巫女都飞到了空中。宽大的衣摆张扬开来,黑色的长发蛇一样的在空中舞动,长长的袖子一甩一甩,红色的纱化作一条红蛇一样,直直向着方皓文的方向飞了过来。 必须离开这里。但是是回去,或是向着上次看到的安祁的行进路线走。 方皓文扭头看了一眼自己来时的路,幽深的走廊像是能够吞噬一切的深渊,他不确定那些绳子上的巫侍是不是出现了,现在,他不能冒这个险。所以,剩下的路,只能是向着之前安祁的方向了。 方皓文从石后蹦出来,一举手捂住脑袋,踩过中庭中凌乱的碎石小道,一跃上了对面的回廊。 巫女似乎是因为见了生人越加的兴奋起来,方皓文甚至都不需要回头就可以从声音中听出她们究竟有多么的兴奋。 “抓住他!”尖锐的声音震得皇帝陛下耳膜都疼,但是更加让他恐惧的是,随着巫女的声音,回廊上这些房间中不断的响起奇怪的窸窣声,甚至在他跑过的地方,他还听到有大门被打开的声音。 眼前的景象在奔跑的过程中不断的摇晃,方皓文不仅要忍受身后袭来的恐惧,还需要在众多的路径中选择一条没有被堵死的。但是好在,他运气还不错,在七拐八拐的跑了无数道弯之后,方皓文发现自己站到了最大的宫殿前面。 后面的巫女尖利的叫声骤然停止,她们似乎对这个地方非常的畏惧,在某条看不见的线后徘徊不止,却不敢越雷池一步。 总算是能歇一下了。方皓文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即使他在做了皇帝之后运动量还算多,但是如此紧张到心脏都要爆裂的高强度奔跑还是抽空了他的所有力气。 “这里是……”眼前的宫殿要壮丽华美很多,甚至也不同于其他的宫殿破败而死气沉沉,巨大的宫廷式红色的灯笼散发着明亮的红光围着宫殿绕了一圈,飘飞的大雪也在这里隐藏了踪迹。方皓文回头望着巫女们焦急不甘的表情,和她们驱使的奇形怪状的亡魂张牙舞爪有胆怯的样子,突然反应过来这里可能是什么地方。 “神子?”他轻声说道,声音中带出一点点不自觉的柔软和缠绵,“安祁!” 他深吸一口气,干脆的向着大门走去,已经到了这里,他没有了退路。 这里的宫殿是推拉门,方皓文按住那道门,在忐忑中向着两边一拉。 门内是一片耀眼的红色。 高高的天花板上悬挂下来无数红色的灯笼,一直垂到地上,顺着一条铺着红毯的小道形成了一道灯墙。在小道的尽头,是高高的王座。 这样的场景,当真是耀眼之极。但是,比这一切都夺人心魄的,却是坐在王座上的青年。他侧着身子,嘴里叼着黑色的旧式烟斗,纤长白皙的手指微微的托举住底部的位置,淡白色的烟雾缭绕盘旋着上升。青年红色衣袍的领口微微的敞开,随着他细微的动作,那朵纹在锁骨处的艳丽的曼珠沙华竟然活过来一样。 听到响动,青年斜眼瞅了一眼又毫不在意的回转过去。随后,一个高大的男人走上前,坐在青年的背后,亲昵的环抱住他。 方皓文先是被安祁那波光流转的一眼钉在原地,就在他面红耳赤呼吸粗重,几乎忍不住要上前诉说思念的时候,那个高大男人的出现给了他兜头一盆冷水。 他已经不再是他的爱人了,皇帝陛下陡然意识到。 第153章 第153章 他很想念安祁,甚至当他登上了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之后都没有让任何人出现在自己身边,但是,这些举动并没有让他好过一些。他疯狂的回想着那些曾经甜蜜的日子,把所有空闲的时间用来勾画那个甜蜜的爱人的模样。 他期待着有一天两人会相见,在死后,在黄泉,也许自己要用非常漫长的时光来换回那人的原谅,但是这样假想的场景却会让他从心底甜蜜起来。 方皓文从来都没有意识到,也许自己的爱人身边会陪伴着另一个人。 他眼睁睁的看着安祁满怀依恋和信任的倒在另一个男人怀里,两人甚至还交换了一个甜蜜的吻。 “安祁!”他听到自己大声的呼喝,然后疯了一样冲过那条小道,却在看到安祁嘲讽一样勾起的嘴角后迟疑的停下脚步。 安祁当然看到了像是疯狗一样向着自己冲过来的人,或者说他能够顺利的来到这里也是他精心安排下的结果。看到这人赤红的眼睛和疯狂的神态,安祁心底一阵扭曲的快感。这是属于原主的情绪,他痛恨着这个背叛者,疯狂的想要看到他难受的样子。 安祁扭了一下身体,从默默怀中挣脱出来,“怎么?你竟还有脸出现?”他拢了拢微微散开的衣襟,漫不经心的撩了一下披散的黑发,缓步走下台阶,“方皓文,我以为你最不想看到的就是我!”安祁伸出烟斗,托举着皇帝陛下的下巴,啧啧两声,“果真还是这张让人讨厌的脸。” 会心一击。 方皓文忍不住胆怯,心虚,方才支撑着他的那股勇气消失的一干二净,他讷讷道:“安祁,难道我们曾经的情谊都是假的不成?你知道,我这些年,身边并没有人……” 安祁挥手做了一个打住的手势,这人的逻辑实在是恶心的让他有些受不了,“依着你的意思,我倒是还要对你感恩戴德?方皓文,我以为你不会忘记,当初是你亲手把握推入到了这个深渊中的。我们之间的情谊,那是什么东西,廉价的我都不愿意去看。” 身后王座上旁观的男人突然嗤笑一声,他走下来站到安祁身后,狠狠的把安祁勾进怀中。 方皓文这才注意到那个他自认为的情敌。 劲敌! 那个男人,远比他见过的任何人都要迷人很多,安祁有他在身边,自己又还算什么呢? 方皓文收回目光,拼命的摇头,“我不相信,安祁,我不相信。” 安祁靠在爱人的怀里,方才因为原主的影响而有些激动的情绪渐渐的平息下来,听到皇帝陛下的话,他咧嘴笑了一下,“那么方皓文,你是真的还爱着我吗?” 这一点,方皓文当然不会否认,他使劲的点头,“是的,安祁,我还爱着你,这些感情从来没有一天停止过。” “可是,”安祁收敛了脸上的全部表情,冷睨着他,“我不相信。”他扬手向外叫道:“来人,将这个家伙轰出去。” “你不能不相信我,安祁!”方皓文哀嚎着,眼睁睁的看着灯墙中显现出数个红衣巫女,以不可违抗的力量拖住自己,向着高空抛去。 方皓文的目光一刻都没有离开过安祁,他看到那人抬头看着自己,目光一如当初,如同昨日重现,他看到青年眼中的信任,依赖逐渐消失,最后只剩下荒芜的空洞。 “不!”方皓文大叫着从梦中醒来,心脏还在扑通扑通的乱跳。 转眼间从那个红色的场景中脱离,回到了自己瞪了数年的地方。国师就站在窗边,听到响动,他扭头凝视着满头大汗的帝王。 “您看到了什么?方才有一段时间,我几乎忍不住想要叫醒您。”国师缓步走到床边,探手在帝王的额头上摸了一把,“您的灵魂非常的不稳定,是在梦中遇到了什么吗” 方皓文放松的舒了一口气,懒洋洋的向后靠在枕头上,“国师,朕见到了神子。”老人果然露出了关注的神情,方皓文忍不住带着一点炫耀一点得意的宣布,“国师,你一定想象不到,神子竟然是安祁。” 方皓文依旧沉浸在某种不可言说的喜悦和失落中,自然也没有看到国师脸上一闪而过的忧虑。 陛下只以为自己见到了久别重逢的爱人,但是这不是好兆头,一个对着国家最高统治者有着仇恨的神子,又会将这个国家指引到什么方向呢?老人深深的惶恐,“那么陛下,您所见的梦之祭坛,到底是怎样一幅情形?” 说到正事,方皓文勉强平静下来,他为老人详细的描述了自己的所见所闻,包括破败的走廊,宫殿,和异常豪华的主殿。 “陛下,这并不是什么好兆头。”国师淡色的眼珠仿佛透过帝王的面孔看到了那个永远笼罩在黑暗中的神殿,有大雪,有破败的回廊,还有蒙着眼睛的巫女。 “梦之祭坛没有一个固定的式样,”国师顿了顿,将权杖在地上磕了两下,“它的样子,将依托于神子的内心。如果把您梦中见到的一切解释一下,只能说明神子殿下的情感已经荒芜,蒙眼的巫女代表他再也不愿看到人世的黑暗。陛下,这不是好兆头。” 方皓文哑然无语,他再一次回忆起在自己脑海中盘旋不去的那个场景,毕竟他曾亲眼看见那人的眼睛中失去所有的神采。所以,他的巫女全部都蒙着眼睛吗?只因为他痛恨看到那双折射出内心世界的窗户?只因为那扇窗户会暴露出他曾经的软弱,挣扎,痛苦,不堪的岁月和难言的过往吗? “陛下,这对我们的国家并没有好处。”国师干枯的手紧紧的握住方皓文的手腕,勒的他生疼,“因为所有人都无法逃脱梦境。不过,我们还有机会,陛下,还有机会。假如梦之祭坛真的像是您说的那样,只有神子殿下居住的主殿还非常的明亮和豪华,就说明在神子殿下的内心深处,一定还有一些柔软的情绪。陛下,您必须找出它,来保护这个国家。” 第154章 第154章 安祁心底柔软的情绪?会是什么呢方皓文即使在脸大,也不会在遭受了安祁的会心一击之后认为他还至死不渝的爱着自己。那么,他心中的柔软,又会是什么呢? 方皓文忍不住又想到了之前看到的那个场景。 高大的男人占有性的圈着那个青年,仿佛守护着唯一仅存的珍宝。任何想要觊觎他怀中宝贝的人都会遭到他的攻击。本来,方皓文应当是最有力的竞争者,可是事实上,他却连一个有意义的意见都不能发表。 再次梦见。 方皓文甚至都不需要国师的帮助就可以熟练的找到那种玄奥的感觉,沉入梦乡。 他期待着回到那座已经有些熟悉的宫殿,然后伺机夺回那个人的目光!然而出乎他的意料,当他醒来后,他发现这次醒来的地点,并不是熟悉的挂满绳结或是巫侍尸体的走廊,甚至不是在他熟悉的宫殿群落中。 这是一个已经破败的小村庄,被笼罩在无尽的黑夜里,只有风吹过木板夹隙的呜咽声。深蓝色的天幕上带着光晕的巨大银色月亮投下并不十分明亮通透的光辉,但是好歹这些光明足够让方皓文看清楚自己的处境。 他跌落在一口古旧的,落满灰尘的井旁边,阴寒的气息不断的从漆黑的井中翻滚着腾起,这种寒冷直入骨髓,仿佛能让人满身的寒毛不断的竖起。 环顾一圈,这座无人的小村庄被群山环绕着,巍峨的山影黑黢黢的矗立在远处,似乎已经阻绝了所有的出路。 “安祁,你这是不想在见我吗?”方皓文如此发问,虽然他也不确定自己的声音会不会被那个在梦中的世界无所不能的神子知道,但是有一点,作为梦之世界的最高执掌者,如果说这一切和安祁没有关系方皓文是不相信的。 身下土地的触感是如此的真实,还有枯黄的草茎,被方皓文一碰,噼啪一声断裂开来,然后皇帝陛下被自己造成的这一点点响动吓得半天不敢动作。 大概有过体会的人都知道,寂静会让人觉得逼仄,但是突兀响起不知来源的声音同样会让人心生恐惧。所以,正当皇帝陛下在寂静的环境中大气都不敢喘的时候,远处的风似乎是送来了清脆的铃铛声。 叮当——!叮当——! 方皓文侧耳细细的听了片刻,心内一松,面上一喜,先是向着铃声传来的方向走了两步又猛然顿住。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一样的想起了在神宫中看到的那些巫女,她们身上佩戴的那些精致美丽的饰品同样会在行走的时候发出极为好听的声音。如果是那些人,方皓文转身快步跑进了不远处的一座民居,顾不上飘飞的尘土和更加沉重的黑暗,他张大了眼睛透过墙角墙壁上的孔洞向外窥视。 外边下起了大雾,在短短的一瞬间。浓重的白色铺满了整个世界,一切都变得更加不真实起来,影影绰绰,若隐若现。 然而,在黑暗中响起的铃声并没有消失,也的确是由远到近,向着方皓文所在地的方向行来。叮当,叮当的声音在空旷寂静的山野中传的很远,铃声中带着一种哀怨和凄凉,这种感觉并不美好。方皓文忍不住缩了缩肩膀,更紧的挤在墙角处。 朦胧的月光中和白雾中,皇帝陛下隐隐约约看到一队人向着这个方向走来,为首的人手中似乎还提着一盏摇摇晃晃的红灯笼,微弱的红光穿透浓雾,洒下一片惨淡的猩红色。在那样的光芒中,方皓文看到那些人恍惚在随风摇摆,每一次衣袂的飘动,都会传来一次方皓文听到的铃铛声。 随着那些人走近,浓雾已经不能遮掩她们的样子,当方皓文渐渐的看清了她们的形容后,他飞快的捏紧自己的嘴巴以防自己发出丁点的声音。 来的这些非常的像人,也只能这样形容,严格来说,她们更像是那些被当作祭品烧掉的纸人。大红色的衣服,惨白的面孔,还有鲜红的唇,行走之间会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方皓文是皇帝,心理承受能力自然是非常好的,之前在梦之神宫他也长了不少的见识,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在黑暗的无人小村庄中看到这么一队代表着死人的东西不会害怕。这种恐惧甚至超过了之前那些巫女给他的感觉。他几乎以为自己闻到了香烛和火焰的味道。 不知什么地方传来女人凄婉哀怨的歌声,忽高忽低,渗人的很。但是院落中打着灯笼的纸人却像是接收到了什么命令一样,齐刷刷的展开手臂,红色的火焰自她们脚下升腾而起,歌声越加的高昂起来,方皓文清晰的看到,在火焰舔舐到纸人的面庞的时候,她们分明是盯着自己的方向了,惨白色的面孔,咧开的红唇上是一抹洞察一切的笑意。 方皓文拼命的摇头,猛然闭住了眼睛。屋外一阵凄厉的大笑,随后一切都重归初时的平静。当皇帝陛下的眼睛看不到的时候,他的听觉就被放大了无数倍,然而即使是这样,这座无人的小山村依旧宁寂的可怕,刹那,那种逼仄的压抑又回到了他的身上。 他把眼睛睁开一条缝,下一刻猛然从地上跳起。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场景已经再次转换。 那座挂满了红色灯笼的宫殿,那座属于安祁的宫殿。 方皓文发疯一样的推门而入,灯墙的尽头,王座上空空如也。 飘渺的铃铛声再次响起,方皓文悚然回头,一队红衣巫女垂着头,仿佛狭窄的通道上根本没有一个站立的大活人,她们看不到,也感受不到。叮当叮当的声音一直未曾断绝,直到一个人踏入宫殿,在巫女的队伍中间,是她们的神明,神子。 安祁还是穿着那间红色的衣服,漫不经心中带着三分嘲讽,他像是没有看到方皓文一样从他身边走过,方皓文感到一阵带着凉意的感觉划过自己暴露在外的皮肤。他痉挛一样的张着手想要抓住那个从身边走过的人,但是最终只能看着他走远。 皇帝陛下不知道这是真实的梦见场景,还是一场梦中梦,而他依旧被困在无人的小山村。 第155章 第155章 “安祁,安祁……”方皓文念着那人的名字,魔障一样向着那个高高的王座走去,他疯狂的渴望着贴近那个人,尤其是在受到某种惊吓之后,明明知道这个人已经不在是熟悉的样子,甚至他还痛恨着看到自己,但是只要知道这个人还存在着,即使是以这样的一种方式,心里却总会有一种安心感。 安祁托着烟斗,长长的吁了一口,淡白色的烟雾缭绕在他的手边,他的神色恍惚了一下,才颇有几分漫不经心的说道:“陛下,我以为我已经把一切都和您说清楚了。我并不想看见您,这会让我心情非常的不好,而我心情不好,会有什么后果,相信您并不想要知道。”安祁漆黑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方皓文,那种仿佛要把人灵魂都吸收的黑色给了至高无上的陛下非常大的压力,“不要再出现了!” 那一刻,方皓文夸张的以为自己听到了心碎的声音,但是至少,他明白了什么叫做整个人都变得空洞的感觉。 神子的命令在这个梦之世界中是有绝对的执行力的,无论是生存在这里的巫侍,巫女,还是整个的梦之世界,当安祁说不想再看到自己之后,方皓文感觉到了世界意识对自己的排斥。 就像是做一个美梦,虽然告诉自己不要醒,千万不要醒,但是,人类根本无法控制住身体的本能反应。 方皓文大叫着不要从梦中惊醒。 他已经习惯睁眼后看到国师守在自己的床边。 “朕又看到他了!”方皓文起身披上紫色的披风,在巨大的寝殿中来回踱步,他的神色无比的狂热,“国师,你想象不到,那个人简直就像是为朕量身打造一样,没有一处不符合朕的心意。”说到这里,他的神色变得沮丧起来,语气中欢欣的甜蜜也被有气无力取代,“可是为什么,他不想见到朕呢?” “陛下,神子殿下可是说了什么?”没有理会君王愚蠢的问题,因为相比于皇帝陛下的抱怨,国师更加关心那个至高无上的神子究竟说了什么,这可是活生生的神谕。对于一个把信仰最为毕生追求的老人来说,他对神谕的迫切程度显然是高过对君王的敬畏。 面对着打断自己惆怅但是却能够帮助自己沟通梦之世界的国师,君王的容忍度还是很高的,“安祁说,不要再出现了。国师,”方皓文沉沉的盯着老人,“他说,不想再看到朕。” 老人默然,却没有出言安慰失落的皇帝。说起来,现世的一切痛苦都会找到其相应的原因,因果即成,如今,这难言的苦涩自然也是要他自己吞下去的。 国师口中吟唱着方皓文听不懂的诗文,没有再搭理失落的皇帝,一步三晃的拖着自己的权杖离开了帝王的寝宫。随后,空旷的大殿中,只剩下君王一个人。 也许是因为见到了他,也许是因为夜色沉沉,也许是因为饱受惊吓的情绪还没有平息。方皓文忍不住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事情,那是他尘封在记忆深处,打算一辈子都不要去触碰的伤痛。 安祁! 当时国家的情势非常的紧张。 先帝一生唯有二子,还是一母所出。二人资质相当,都是一等一的聪明人,所以从小到大,他们谁都不服谁。自然对于王位,他们都视其为自己的囊中之物。随着时间的推移,先帝年纪变大,他需要一个更加出色的继承人。这时,两位皇子之间的竞争也开始白热化。那个时候,谁会获得更多的支持,谁就是胜利者,其中,最关键的一票,就是以国师为代表的梦之祭坛。 为了祭祀神明,生存在这片大陆上的人们总会定时举行一些活动,全民狂欢的祭祀是民众和皇族用来获取神明旨意的最佳方式。神明吸收了人们的祭品,则会庇护他们的生活。其中犹以梦只祭坛的祭祀最为隆重。因为梦境,几乎是无所不能的。 这种祭祀活动其实并不需要活祭的。国师会主持盛大的仪式,调动人们的情绪,收集他们的欢乐,敬畏,还有恐惧来作为祭祀的贡品。他们相信掌控梦境的神明是仁慈的,不然不会有那么多人拥有愉快的梦境。长期以来,人们一直采用这样温和的方式,但是相对来说,还有一种方法能够提供更加强大而充裕的祭品。 谁都没有想到,当时的帝王会选择那个方法。 这是方皓文从一本古书上看到的方法,结果证明非常的有效,那一个人迸发出来的情感足以超越数十场盛大的仪式。 可是代价,就是他亲手把自己的爱人推进了死亡。 值得,不值得!方皓文已经做出了选择。然而,他是真的爱着安祁的啊!现如今,在他的治下,国泰民安,四海生平,但是这样的盛世并不能弥补他的空虚。 君王开始喜欢上了睡觉,喜欢上了做梦,他荒废自己的政务,花了大把的时间用来睡觉。 也许是安祁说了不再见他,随后三天的梦中,方皓文是真的没有进入到梦之神宫中。无论他睡前是怎样的祈祷,他都无法进入那个场景中,甚至就连之前无人的小村庄都没有出现。他拜托国师想了无数的办法,但是依旧徘徊在自己的希望的场景之外。 方皓文觉得自己快要疯了!再没有见到安祁之前,他能够抑制住心底的思念,可是一旦真的见到那个人,所有积压的感情都爆发出来。 然而,这是第四天! 方皓文不报希望的躺在床上,努力的让自己进入一种空灵的境界。 也许就是一瞬间,他的意识清醒的到了另一个地方。 这里是梦之神宫的中庭,细碎的石子路四通八达,通向不同的宫殿。只剩下枯树枝的灌木丛生长在道路两边,上边还缭绕着淡淡的白雾。天空,还是一片漆黑,只有远处挂着不那么明亮还泛着光晕的月亮。宫殿的上空飘荡着一层淡淡的红雾,显示出一种另类的绮丽。 “这里是……”梦之神宫。方皓文觉得惊喜来的太过突然,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能够再次进入安祁的领地。 不能被巫女抓住,他有一种感觉,自己能够出现在这里,完全是因为自己的意愿足够强烈,而不是光明正大的梦见。那么,不能被巫女抓住,她们会驱逐自己。方皓文弯下腰掩住身形,为了见到安祁,必须努力。 第156章 第156章 因为是梦境,所以无所不能! 在梦的世界中,安祁体会到了真正的随心所欲的感觉。 “如果不是原主的心中怀抱着无限的仇恨,现在的生活简直可以称得上是逍遥自在了!”安祁扒在自家默默的身上,懒散的用自己的发梢去磨蹭另一个人的脸颊,直到自家爱人受不了在他的后背轻轻的拍了两下,安祁才乖乖的窝回那人的怀里,老实的一动不动。 “他不可能因为现在安逸而忘记自己遭受的痛苦,他也不会因为现在的舒心而忘记当时的撕心裂肺。”安祁如此总结道,“所以说啊,万事万物皆有因果,”他不屑的嗤笑两声,“有的人总是想要用现在去否定过去,凭什么呢?放下仇恨,说的倒是轻巧!” 对于安祁的这番话,默默只是张开宽大的衣袖,将这个人完整的包裹起来。每一个世界,安祁总是不可避免的被自己附身的对象的思维影响,无论是说话做事的风格还是衣食住行的怪癖,总是不自觉的向着原主靠拢。 安祁本身并不是一个张扬的人,可是在这个世界中,他总是偏爱热烈的红色。然后将这种华丽的颜色穿出一种不羁的感觉。比如说现在,安祁和默默穿着同款的红色衣袍,两人都披散着黑发,再加上一个抱着一个的动作,这样的看来,简直就像是身体的所有部位都纠缠在一起一样。 也许是原主被爱人坑害的不安传导到了自家爱人身上?默默不确定的想着,然后把怀里的人搂得更紧,听着他乱七八糟的抱怨。 “现在那个叫做方皓文的渣一定是欣喜若狂,自己又能进入到梦的世界了!”安祁掐着嗓子嘲讽,“也许他还会想着,啊!他一定是舍不得我,不然我怎么会进入到这个属于他的世界呢?” 不得不说,安祁的对于某些人的思维还是非常的了解的。即使知道事实的真相可能仅仅是因为某种因缘际会的巧合,但是徘徊在宫殿中的方皓文还是忍不住抱有一点点的期待,也许他能够回到这个地方,就是因为某人对他网开一面了呢?也许是因为某人对他余情未了呢? 这样想着,即使奔逃在阴森黑暗的破旧宫殿中,方皓文的心情也变得愉快而明朗起来。 这次的停留时间格外的漫长,方皓文不知道自己徘徊在这里多久了,因为即使是以灵魂的形式存在,他也感觉到难言的疲惫。曲折的回廊像是没有尽头,残破的挂帘之后有可能是一张张狰狞的面孔,在转角之后,也许会突兀的看到淡白色的身影没入墙壁,老人,孩童,男人,女人,他们面无表情的游荡在这座巨大的宫殿中,不得解脱。 在哪里?方皓文一刻不停的奔跑,因为只要他在一个地方停留时间稍长,就会有巫女的铃铛声传来,阴魂不散。墙壁上的烛光微弱的像是下一刻就会熄灭,偶尔有挂着蛛丝的窗户可以看到外边,银色的巨大的月亮永恒的挂在那里,永夜的世界像是再也不会拥有光明和希望。 也许这是一场真正的梦,方皓文忍不住想,自己只是构筑了一个和梦之神宫差不多的地方而不是真的到了安祁的领地,不然,那样显眼而明亮的挂满了红色灯笼的地方为什么会找寻不见呢?一边这样想着,方皓文一边喘着粗气推开了满是青苔的墙壁下方一道不甚显眼的暗门。 他的动作他过急促,也就没有看到旁边被青苔遮住了大半的字迹,水牢。 不过这一点并不影响,当方皓文推开门进去之后,他就发现这里的气氛比之之前更加的沉肃凝重,空气中飘荡着一股子说不出来的味道,说不上难闻,但是却让人从心底泛出些许的厌恶。 方皓文摸索着向石阶下走去,鞋子碰撞在石头台阶上,发出清脆的的喀喀声,墙边的烛火如同听到了什么信号一样,瞬间燃起。 有了光,方皓文倒抽一口气。 这个地方非常的大,墙壁上的烛台延伸着,一直通到了更深的地方。地面上好似镶嵌着无数的细碎宝石,光闪闪的,但是倘若细细看去,就会发现哪里是什么宝石,而是不断晃动的水。波光粼粼的,映着烛光,泛着一股股的寒气。 方皓文忍不住抱着肩膀哆嗦了几下,但是身后似乎又传来了隐隐约约的铃铛声和尖利的笑声,迫不得已,他只得向着水中走去。 即使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只是做梦,但是水中的温度还是让他觉得浑身发冷,每一个细胞都叫嚣着远离这里。但是方皓文回头看了一眼,那扇小小的暗门是如此的单薄,单薄到没有给人丝毫的安全感。 逃,离开这里,躲开那些神出鬼没的巫女。这是方皓文目前唯一想要做的事情。 水面上开始弥漫起一层白色的雾气,皇帝陛下淌着水,努力的向前走去。 悠长的通道像是没有尽头,飘荡的雾气像是朦胧的鬼影,幻化出各种各样的形状,纠缠在身体周围,然后溃然散去。 皇帝陛下眯了眯眼睛,远处的水面上似乎有什么东西飘过来,黑黢黢的,一块一块的,浮在水中,像是静止的一样。 他回头看了看来时的路,弥漫的雾气浓重的很,影影绰绰的能够看出一点点墙壁上的火光,除此之外,身后的来路就像是被封印起来了一样,重归于混沌一般。 方皓文戒备的弯下腰,准备抵抗随时出现的危险,虽然他觉得自己的动作略傻,自己的行为对于梦中的世界可能发生的事情也毫无帮助。但是,总归能够让自己安心一些。 黑色的物体飘近了,皇帝陛下才看清那是些什么东西。 箱子,数不清的密密麻麻的箱子,黑色的,大概长宽高都是一米左右,它们高出水面一截,以一个非常不合理的姿态飘了过来。 第157章 第157章 方皓文知道这个时候自己最明智的做法是掉头就跑,但是,前方那些黑沉沉的箱子仿佛有着莫大的吸引力一样,将他牢牢的固定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它们从远处飘来。即使理智在脑海中尖声叫嚣了无数遍离开,方皓文还是任由那些大箱子把自己完全的包围在中间。 黑漆漆的水面上开始泛起一层层的白雾,不远处石壁上的灯火被浓浓的白色淡化,成为一个个不停跃动的小小光点。呼吸间,除了水的味道,空气中还混杂了一种陈旧的味道,会让人联想起一些并不那么美好的东西。 喀喀!接连不断的响声从周围的箱子中传来,就像是已经腐朽的木头无法在封闭箱子的盖子,有一种力量,隐藏在黑色之后,它们想要从中出来。并且,已经成功。 方皓文不知道为什么这里的浓雾如此的厚重但是他还是可以清晰的捕捉到那些诡异的变化。但是,他情愿自己什么都没有看到。 终其一生,也许他再也不会看到如此让人汗毛直立的景象。 箱子,徐徐的打开。 厚重的黑色的盖子上用刺目的金色的描画着诡异的图腾,像是一种祭祀的纹路但是更多像是传说中的封印。方皓文非常的后悔没有在国师那里把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好好的补次课,不然也不至于在这个时候束手无策,不知吉凶。 黑色的盖子打开的速度实在慢的够呛,不过,有过相似体验的人都知道,这种时候,这样的速度反而是种巨大的折磨。方皓文认为谁如果这个时候站在自己的旁边,一定可以清晰的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急促的,不安的,惶恐的。 箱盖彻底的落下,一个黑色的凸起从箱子的中央慢慢的升起,方皓文眯着眼睛辨认了一下,然后原地踉跄了一下。 那是,属于人类的头顶。至少在帝王的认知中,那应该属于人类构造的一部分。 他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但是小腿却磕在什么东西上,巨大的响声让他的心也变凉了。 那是箱子,相同的箱子,方皓文忍不住环顾四周,密密麻麻无数的箱子在他的周围起起伏伏,有盖子正在打开的,有完全打开的,还有如同之前的那个一样,露出头顶的。 哗啦一声! 不远处的水声在这样的环境中简直有些响亮的刺耳,但是那个声音同样把方皓文的视线吸引过去。 当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看清楚那是什么的时候,即使以他的定力,还是忍不住扼住自己的喉咙,仿佛这样就能止住已经溢出嗓子的尖叫。 方皓文没有看错,箱子里的东西也正如他之前辨认的那样是人类的身体,只不过,方皓文不认为一个正常的人类能够以如此扭曲的姿势从箱子中流出来!是的,就是流出来,除此之外,他找不到任何合适的形容。 那个姑且可以称之为人形的东西从箱子中出来,流入水中,白色的长袍缓慢的舒展开来。凌乱的黑色长发像是水藻一样不断的摇摆,偌大的空间中同时响起了若有若无的笑声。 “这是假的!”方皓文颤抖着对自己说道,“这是在做梦,这一切都是梦中的东西。它们不能伤害我,不能!” 这样说着,方皓文就觉察到自己浸在水中的小腿上似乎是缠绕上了什么东西,并且还在不断的收紧。帝王的身体僵直在那里,至于缠在他小腿上的东西,他瞄了一样那些招摇着的黑色的头发,身体一阵发虚。 “真有意思!”在方皓文遭受着极限恐惧的时候,安祁靠在自家爱人健硕的怀抱里,笑嘻嘻的摆弄着一面镜子。而镜子里,却是帝王现在的处境。 “他以为梦之神宫真的那么光鲜亮丽不成?”安祁眯着眼睛,遮住流转的光华,发出一阵不屑的冷笑。他随手抓起身边小桌上的烟斗点着后深深的吸了一口,顺便拢了拢微微敞开的大红色的衣襟,起身走到廊下一排笔直站立的白衣服巫侍旁边,无意识的伸手挑起其中一人的下巴,在看到那个巫侍紧抿的唇角后,安祁忍不住呵呵笑起来:“我就喜欢她们现在的样子,仇恨还没有泯灭。”他凑到那人的金色眼罩附近,轻声问道:“恨我吗?”然后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就那么扶着巫侍的肩膀畅快的大笑起来。 默默是看不得安祁和别人离得那么近的,不管那人是什么样子。他大跨步的下来把人拢到自己的怀里,胳膊紧紧的锁住他的腰,顺便向后退了两步拉开和巫侍的距离。 安祁也不介意默默的霸道,他就势倚进爱人的怀里,吞云吐雾,勾着嘴角邪笑,漂亮的桃花眼中更是风情流露,“何必仇恨我呢?虽然你们连话都说不出来,可比那些还在箱子里的家伙好多了不是吗?”安祁稍微低下头,几缕发丝调皮的垂下来,却也遮住了他的神色,“那么多的可悲的家伙,被折断了四肢,扭曲的装在那个小小的箱子里,困于水牢。只有胜利的人,才能得到完整的身体,哪怕,仅仅是悬挂在那条走廊上!” 安祁硒笑一下,长长的吁出一口白色的烟雾,随着默默的脚步转身回了自己的王座。大红色的衣摆在身后完全的舒展开来,随着主人的动作一晃一晃,说不出的风流旖旎。 安祁像是想起了什么,神色并不是非常的愉快,他随意的瞟了一眼镜子,索然无味的晃晃自己的烟斗,“他永远不知道那种痛苦究竟有多么的深刻,他永远不明白那种挣扎有多么的让人绝望!”他伸手抚上自己的胳膊,手下是触感极佳的红色锦缎,但是即使是回想,安祁仿佛都可以感知那种撕裂的痛苦,“他永远体会不到四肢被折断的感觉是多么的痛入骨髓!默默,他永远不知道他不仅毁了安祁的信仰和信任,还让他进了怎样一个残酷的地狱。而这些,他终将一一偿还。” 第158章 第158章 方皓文不知道自己是怎样醒来的,当他看到国师那张风干橘子皮一样的老脸,他才有种重回人世的感觉,同时,他恨不得抱着国师狠狠的亲一口,他从未如此真心的想要见到这个神神叨叨的老人。 帝王脸上的表情是如此的失态,即使对王权抱持一种漠不关心的态度的国师都对着他的惊慌有些不忍心,老人用可以称得上是慈祥的声音询问着方皓文,“陛下,您是否又回到了梦之神宫呢?您在那里,又见到了什么呢?我想,您的经历应当算不上愉快!” “是的!”方皓文抹着额头上的汗,喃喃应道,“这真的是一个可怕的噩梦!”帝王定了定神,才露出一脸后怕的神色,询问的看着国师,“朕想知道,是不是,是不是有的地方,会用活人作为祭品,祭祀梦之祭坛呢?” 国师一怔,露出了然的表情,“虽然我们国家并不赞同这样的方式,但是不可否认的是,这样的祭祀方式的确是要好一些。血腥,有时候只是上位者眼中的必需品,”说到这里,国师嘲讽的瞥了一眼惊魂未定的帝王,“其实,这种方式您不是最熟悉吗?毕竟,您做出了最优的选择!” 活人祭祀! 方皓文心中一沉,随后就是浑身发冷! 他不记得自己在被水草一样的头发缠住后是怎样挣扎的,但是,他还是可以回忆起当时那种绝望和无助。是不是,当年的安祁,也是和自己一样的感受呢?他不知道,而可以给他答案的人现在却不愿意再看他一眼。 夜色沉沉,只有明黄色的床帐附近微弱的烛光投下黯淡的光晕,雕花檀木架子上的花瓶在光可鉴人的地面上拉出一道长长的诡异的黑影,宫殿外的夜枭扑棱棱的划过漆黑的夜空,留下一串渗人的桀桀怪叫。 方皓文想要脱离这样逼仄的黑色空间,想要挣脱梦中那种缠绕带给他的压迫,想要摆脱他想到某个人突然生出的窒息感,但是,国师没有打算放过方皓文,即使那个强壮的似乎永远都不会倒下的身影此时瑟缩在床脚,满脸惨白,一身的狼狈。 “您会受到惩罚吗?”昏暗的灯光下,国师淡色的瞳孔通透的像是透明了一样,但是其中的光彩却逼得方皓文低下头,“您会受到惩罚吗?因为您动用了最可怕的方法!”国师压低了声音,就像是钝锯条割在了木头上,让人忍不住颤抖,“这种方式会产生一个诅咒,陛下,这个诅咒,您必须承受。” 即使知道这样的表情并不适合自己,但是方皓文还是禁不住祈求的拽住国师宝蓝色的袍袖,“我不想,国师,救救朕,朕……我不想回去,我不想。”那种极致的恐惧,体验一次就够了,足够了。 他知道自己对不起安祁,他可以用任何方式赎罪,除了这种,“救救我,国师,救救我!” 面对着帝王的祈求,国师微微收敛了脸上的神色,他一点点的抽回自己的袖子,目睹皇帝陛下如同溺水者失去了最后一根浮木一样颓丧的倒在一边,还是残忍的说了一句话:“陛下,我们谁都帮不了您,谁都不行。” 方皓文想了一个办法,或者说,他迫不得已的做了一件事,阻止自己入睡。 这样的做法非常的愚蠢,大臣和宫人们眼睁睁的看着自家的皇帝陛下一天天的憔悴下去,但是他们毫无办法,甚至都不知道造成这一切的原因。 “陛下,您这样做是不行的!”御医抓着他的手腕,忧心忡忡的捋着胡子,“如果得不到充足的睡眠,就是铁人也撑不住。还望您能够以国家为重才是!” 方皓文苦笑,同时还要不断的抵御身体内部泛起的一波波的疲惫,他何尝不知道自己的行为是在透支着生命,但是,相比于回到那个阴森的场景,体验那种暗无天日的绝望,也许在清醒中死去反倒是一种解脱。 “朕知道……”方皓文摸着自己的手腕,仿佛还能感受到那种被紧紧的勒住的感觉,无处可逃,“朕知道!” 第四天的夜里,方皓文命令十多个宫人守在自己身边,一旦发现自己有入睡的迹象,就要把自己摇醒。 宫人们应诺称是了,方皓文才放心的倚靠在柔软的靠枕上,舒展自己的身体。 困倦,已经到了某种极限的程度,当帝王闭上眼睛的一瞬间,他就已经沉入了梦乡中。当然,他不知道的是,他周围守着的十多个宫人却仿佛没有看到他睡着了一眼,任由他向着更深层次的梦境中沉去。 冷,还是冷。冰凉的水涌动着,一次次带走身上残余的热量。即使团住身体,抱紧双臂,也无法驱散无所不在的刺骨的寒意。 这里是什么地方?方皓文努力的睁开眼睛,想要观察自己的周围。很显然,这里不是那个暖意融融,富丽堂皇的宫殿,也没有恭恭敬敬的宫人随时准备着帝王的传召。他想要动动手脚,但是此时他才悚然发现,除了那种好像有什么断裂在身体中的刺痛感,其余的,也只剩下水的凉意。 他似乎明白自己现在在什么地方了! 他之前曾拼命躲避的场景再一次清晰的在脑海中出现。 只不过在角色的定位上,他从一个旁观者变成了真实的参与者。 那些流出箱子的身体!之所以他们会是那样一种软趴趴的样子,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吧?该怎么办?方皓文不知道。 现在这个噩梦般的场景,究竟要怎样才能够逃出去,他不知道。 咔嚓一声! 在方皓文随着水流而晃来晃去的时候,他头顶的箱盖突然向外翻起。当光明照进来的那一瞬,他突然有一种明悟,只要能够抓住一个人,或是,打败这里的同类,就有机会,离开这个地方,脱离这种不生不死的惨境。 这道选择题对他来说并不困难,求生的渴望是超越一切的,即使他知道这种所谓的生存只是另一种煎熬。 在某种意念的驱使下,方皓文并没有觉察自己的行为和之前他所恐惧的那些东西有多么的相似。 从箱子中流到水中的家伙有不少,他们小心的对峙着,在防止自己被攻击的同时,还要伺机打败同类,只有这样,才能够获得一个晋升的机会,或者一个诱人的奖励,比如一具完整的躯体。 在本能的驱使下,方皓文几乎忘记了自己的是谁,他想要什么,他只记得自己的目标,活下去,更好的活下去。 他不知道自己在这种没日没夜的环境中呆了多久,浑浑噩噩的随着大流出来,回去,击败,受伤。 直到有一天,在箱子中的方皓文闻到一个美妙的味道,这种美味混合在水流里,让他的每一个细胞都畅快的尖叫着希求更多。 他熟练的用头顶开箱子盖,向外滑去。 这是一个人,一个惊慌失措误闯进来的人,但是谁在乎呢?方皓文漠然的想,只要我能够活下去,其他的又算什么呢? 他放任着自己的本能去猎捕,现实熟练的用头发缠绕住那个人的脚踝,然后一点点的收紧,尤其是关节的部位。顺着头发和水的力道,皇帝陛下一点点的接近自己的猎物,然后,将猎物收入怀中。 石壁上的蜡烛爆了一爆,瞬间升腾起的光明足够他看清楚被自己抓住的猎物的惊恐面庞。 方皓文像是从一个冗长的梦中惊醒,因为那张和自己一样的脸。 他终于想起来自己的是谁,也想起来那种极致的恐惧的根由,不是那些箱子和尸体,而是其中某个尸体竟有着和自己一样的面孔。 他就是自己! 第159章 第159章 “原主曾经经受过的一切,总是要那个家伙试一试的!”安祁握住一朵盛放的玫瑰在手心里,一点点的施力,直到红色的花汁从指缝中滴落,见此情景,他忍不住愉快的轻笑起来,“不然,他总是自以为是的认为自己的罪孽可以轻易的偿还!” 默默叹了一口气,拉过安祁的手,细心为他擦拭那些鲜红色的汁液。 这一举动,也为这本就出众的二人吸引了无数的目光。熙熙攘攘的街道上人们或是躲在暗处,或是用眼角的余光关注着这两个人,为他们之间那种默契和亲昵偷偷地羞红了脸。这是一个开放的国都,但是,这也是一个含蓄的国都。 纵然男子相恋被士大夫阶层认为是一种风雅的事情而受到众人的追捧,但是这样私密的举动一般是不会有人大庭广众之下做出来。更何况,这二人的外形条件是如此的出色,本身就吸引了更多的目光。 “他做梦都想要在看一眼这样的色彩,”安祁举起手,向着太阳的方向,似笑非笑,红色衣服上华丽繁复的纹路在阳光下闪烁着斑斓的光彩,不过比他的衣服更加吸引人的却是衣服主人那张让人惊艳的面孔。 就是这样一张出色的面庞,却让街道上的某些人悚然变色。 方皓文继位大约是在三年前,而发生在继位前两年的那场堪称惨烈的血色变故依旧没有从人们的脑海中褪色。 有谁会不认识闻名整个国家的第一美人,安祁呢?那张过分惊艳的面孔曾让多少人日夜思念。当他们知道安祁自愿作为祭品投身于梦之祭坛的时候,又有多少人曾痛哭惋惜自己逝去的暗恋呢?之后,作为痛失了爱人的皇帝陛下,又从人们这里获得了多少同情票呢? 有些敏锐的家伙已经悄悄的后退,把自己完全的藏进了阴影中,只恨不得此时此刻根本没有出现在这个地方,没有见过这个人。 “看,”安祁呵呵一笑,冲着那几个躲藏的家伙的方向弹了弹手指,“这是在害怕我么” “安祁!”默默的声音带着很多的无奈,但是更多的是纵容,他上前一步,干脆的将那个耀眼的美人拢进自己的怀里,小心的护着他向着皇宫的方向走去。 之前人们一直关注着死而复生的安祁,而忽略了他身边的男人,但是此刻他一动作,就再也没有人能够无视一个同样耀眼的家伙。 和安祁的精致魅惑不同,这个高大的男人的面孔十足的英俊,和美人同款的红色宽摆衣袍披在身上,彰显出一种王气十足的霸道。他严肃,沉稳,却又十足的温柔。那一拢一护的动作,不知让多少人感到面红心跳。 街道上的人沉默的看着他们向着最中央那个代表着权利巅峰的地方走去,怀抱着一种复杂难明的心情。 与此同时,作为一个几乎轰动了全城的人物,安祁的事情理所当然的出现在了皇帝陛下的案头。 除了初闻这个消息时的欢欣,激动,占据方皓文全部心神的,只剩下恐惧。 他没有忘记,安祁,早已经在五年前死去,被自己亲手推进了一个地狱。纵然他确定自己的心中还爱着这个人,但是,现在的时刻,不是他曾设想的重逢的场景。 “快去找国师来!”方皓文猛然停下脚步,冲着大敞的宫殿门叫道:“国师,朕要马上见到国师!” 门外的阳光透射过大门,在棕色的地面上投下一块金色的影子,然而这样明亮的颜色并没有让方皓文好受一点。在等待国师来到的几分钟,他忍不住用手扼住自己的喉咙才能抑制住尖叫的冲动。他觉得自己的手腕,脚腕还有关节的地方又开始隐隐作痛,就像是被什么紧紧的绑缚住一样。 他有一种感觉,梦里,在梦之神宫见识过的那些恐惧延伸了。那种无处不在,无可逃避的缠绕的感觉已经突破了现实和虚幻的束缚,变成了现世中真实存在的噩梦。 而国师,那个他曾经最讨厌的代表着和王权对立的神权的代言人,却一次次成为了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救赎。 “国师,朕该怎么办?”方皓文遣出宫人,以一种近乎哀求的卑微姿态如此询问。 而国师,那个睿智的老人,他看似平静的外表下其实压抑着一种狂热,他用赤诚的目光切割着帝王身上的每一部分,“陛下,您除了面对,又能躲到哪里去呢?” 第160章 第160章 安祁望着记忆中熟悉的宏伟宫殿嘲讽的冷笑,抽出腰后别着的烟斗狠狠的吸了两口,像是排解了什么郁郁的阴云一样,他甚至有些幸灾乐祸盯着那一排如临大敌的皇宫守卫者。皇帝是一定会见自己的,即使他害怕的要死。只不过相比于恐惧,他更加明白,有些事情根本不是躲避能够解决的,特别是梦境和现实交织在一起之后。 原主当然是死去了,但是作为梦之神宫的主人,他总是有一些特权的。安祁扭头去看那些来来往往的还活着的人,神情中说不上是羡慕还是悲悯。 他总有自己的理由来支撑这种复杂的情绪。 固然,在原主还挣扎在最底层的时候,他无疑是羡慕这些无忧无虑活着的人的,然而,当他到达某个至高的位置的时候,当所有的梦境都被自己掌控进而可以影响到他们的喜怒哀乐甚至生死的时候,原本他所羡慕的那些东西,已经变得微不足道。 他不得不冷笑着回转身来,眯着眼睛打量着在一群人的护卫下从远处匆匆跑来的某人。 他从未想过他们还有机会在现世见面,但是对于执掌人间大权的帝王来说,这样的会面并不在他的期待当中。 安祁显然也明白这一点,不过,如果能够让方皓文不开心,很显然,他是愿意这样做的。于是,他随手把自己的烟斗塞到一旁充当背景的默默手中,拖动着自己稍显累赘的华丽长袍,缓步走向既兴奋又戒备的帝王。 “也许我们还是应该见一面,”安祁翘起唇角假笑,“殿下,哦,不对,现在该叫做陛下。” 陛下!所有人都是这么称呼帝王的,但是,其他人这样叫他的时候不会让他有如此强烈的羞耻感。很显然,方皓文潜藏的良心和愧疚还存在。 大概也是因为洞悉了这一点,安祁的笑容稍微的真实了一些,他慢悠悠的拢了一下自己的衣襟,毫不客气的嘲讽道:“我想,陛下您并不愿意在大庭广众之下揭开一些往事,特别是那些东西并不那么光彩的时候。” “我想你是对的!”方皓文忍不住苦笑,其实当安祁出现,就已经把当年的事情直白的摆到了台面上,所谓的丢脸,不过是一般和更加的区别,“你知道我有必须这样做的理由,安祁,”他喟叹一样的叫出这个名字,“不是为了我,从来不是。”他的手指指着远处,画了一个圆圈。 安祁后退了一步,表示让步。拽着自家爱人,跟随着帝王和压抑着某种狂热的国师走进了那座人间的巅峰殿堂。 关起殿门,屋子里只剩下四个人。 方皓文终于可以卸下自己的伪装,坦然的表现出自己的恐惧和欣喜。 也许是发现了帝王这种欢快的情绪,一直沉默的默默上前一步,搂住安祁交换了一个时间略长的吻。 安祁楞了一下,但是下一刻,他愉快了投入到这场霸道的宣告中,顺便抽空给了方皓文一个挑衅而冷漠的眼神。 他知道这个人还没有放下原主。不然帝王的后宫绝对不会空荡荡,当然,他也知道怎么去伤害他,在他惶恐不安的灵魂上狠狠的捅上一刀。 我不恨你,甚至完全不在乎你。你的一切,都与我无关。 这是最沉重的伤害,甚至比痛恨更伤人心,那就是冷漠。 方皓文果然觉得非常的难受,他恨不得上前扯开那两个纠缠在一起的人,可是他不能。他无力的攥紧了拳头,想要放声大叫。他一遍遍的提醒自己安祁已经不再是个人,但是,理智的叫嚣并不能阻止情感的宣泄。 身体中的血液似乎是翻滚着想要冲破束缚,方皓文忍不住咳嗽两声,强压下喉咙中的腥甜。 纠缠在一起的两人并没有分开的意思,而陛下,国师心中苦笑,不得不上前提醒道:“陛下,我们需要知道他们的来意。”说着,他捏了一下帝王的胳膊,希望用这样的疼痛刺激他混乱的大脑,找回匹配的智商。 “是的,没错,没错。”方皓文喃喃道:“安祁,你……” 相比于对面如临大敌的两人,安祁趴在默默的怀里却是说不出的惬意,那样缠绵的温柔给了他非常好的体验,所以,在心情不错的时候,他不介意和这个渣人啰嗦几句。 “你想知道我回来做什么?”安祁眼中的温度一点点的消散下去,只剩下空洞,“方皓文,陛下,我曾经最爱的人!当时,我做梦都想不到,”他大声的笑了一下,眉目间却是凝结的苦涩,“你会那么做。方皓文,告诉我,你怎么忍心?” 方皓文嘴唇颤抖了两下,却说不出什么来圆满的应对安祁的质问,为什么?当然是因为这是最快的办法,当然是因为形势紧迫,当时是因为那么多的不得已,可是这些,都不是他背叛的理由。 背叛! 他终于找到自己当年行为最贴切的形容,背叛!方皓文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就像是他曾经下达过的一条条法令,对于那些背叛国家的人的惩处从来都是最严厉的。对于当年那个信任爱慕着自己的人来说,背叛的性质是完全相同的。 “所以,我回来了!”安祁意味深长的瞟了一眼异常沉默的国师,那个自己在现世中的代言人,在看到白胡子老人眼中疯狂的崇敬之后残忍的笑道:“方皓文,不是因为我怜悯你,体谅你的思念。我也不是来接受你的忏悔,看着你的痛哭流涕。即使你在我面前伤心欲死,我也只会开心的大笑。方皓文,我想,你已经体会到了某种恐怖,相信我,这并不是结束。你所失去的,将会永远失去。而你拥有的,又还会存在多长时间呢?” 第161章 第161章 方皓文不敢确定之前安祁的出现究竟是真实的,亦或只是一场让人苦恼的梦中梦,但是,这并不是一个好的预兆。 无论是在现世或是在梦中的世界,安祁都是恨自己的。方皓文现在无比的肯定这一点。然而比这个事实更加悲哀的是,他根本不知道该怎样的应对这样的仇恨,即使是人间至高无上的皇帝陛下,他依旧无法抵御来自虚幻的仇恨。 至于一开始被他寄予厚望的国师大人,方皓文想,也许离着他远一些,自己还能多活些日子,尤其是在他看到老人狂热的眼神之后。 “但愿他不会把我洗洗干净打包送给安祁。”方皓文如此自嘲的说道。他想要牵动脸部的肌肉露出一个笑容,却只是摆出了一个狰狞的表情。 他在不安中等待着安祁的报复,而这件事比报复本身更加的让他不安。 “很快的!”方皓文想起安祁临走前那个古怪的笑容,他翘起的鲜红的唇角甚至比他身上的衣服都鲜艳,他眼角扫过来的目光更像是一种震慑,就好像他在说,方皓文,你只是人间的帝王而已,而我,却已经超脱了凡俗。 方皓文暴躁的跺了跺脚,起身在空旷的宫殿中来回踱步。 这是安祁出现后又消失的地五天,他甚至没有回到那个可怕的梦境中。什么都没有发生,方皓文曾经企盼的平静终于出现了,却只得到了更大的恐惧。 “不会太久的!”方皓文听到有人恍若在自己的耳边低语,声音空灵而飘渺,仿佛鬼魅。 帝王抑制住自己的尖叫的冲动,将自己置身于烛火的光圈中,但是这并没有让他好受一些,那种阴寒的感觉忽近忽远的缠绕着他,让他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冰冷的水牢中。 方皓文神经质的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在发现他们还是原本的长度和样子,也没有像是水草一样的飘起来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你在害怕什么?”方皓文悚然抬头,就见巨大的支撑柱投下的阴影后,纤细修长的身影突兀的出现,也许是他身上的纱制衣服让整个人都有种若隐若现的感觉。还有随着那人晃动而不经意间露出的衣角在昏暗的烛火下变成了深沉的黑色。而那个,原本应当是红色的,方皓文恍惚的想到。 “安祁?”他像是确认一样的轻声叫道,像是害怕眼前的场景骤然破碎,而他,还站在那个阴森恐怖的黑暗水牢中,“是你吗?”他忍不住确认道。 那道人影似乎是迟疑了一下,但最终还是缓步的走到了明亮的地方,就像是那个人做出了某种决定一样。 的确是安祁没有错,那张美丽得甚至有些攻击性的面庞上带着一种一切尽在掌握的放松,他穿着另一套繁复华丽的衣袍,披散着长长的黑发,安静的站在那里望着方皓文笑,就好像在很久以前一样。 “安祁!”方皓文冲着那个方向痉挛一样的张着手,徒劳的想要捉住那抹幻影一样的微笑,但是脚下却扎根一样不敢移动出烛火营造出的黯淡的小光圈。 “原来你是害怕我的啊!”安祁挑着眉梢戏谑道,“我以为你会想要见到我。” “我是想要见到你!”但不是现在这样的你,后一句方皓文没有敢说出声,这样生命都被人制住的感觉对帝王来说是一个新奇的体验,虽然不是那么愉快的体验。 一时间,两人相顾无言,谁都不想打破某种默契。 他们之间是没有和平这种可能,安祁的骄傲不会允许他做出这样的选择,方皓文目光紧锁着安祁的身影,但是又止不住自己的胡思乱想。 “我想,你现在应该不会奢求我玩一出原谅这样的把戏,”方皓文听他这样说,心中暗道一声,果然,“相信你已经看到了我之前的遭遇,”安祁眯着眼睛,流露出不甚愉快的表情但又很快的抹去,“所以,方皓文,我不可能因为现在的舒适而忘记之前遭受的那些。” “是的,你不能!”帝王干巴巴的附和道,他非常的想要表达什么,却只能闭嘴。 “那么,非常高兴我们达成了一致,”安祁似乎是被取悦了,稍稳放松了自己的神色,“对于之后的一切,方皓文,我不会在留手了!” “所以……”方皓文忍不住握紧手掌,他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人挖掉了一样,某种隐藏的很深的妄念因为这几句话碎成了粉末,他想,也许现在是真的失去了,他强压下喉咙中翻上来的腥甜,继续听着那人的话。 “所以,方皓文,我要真正的开始出手了!”说罢,安祁后退了一步,隐藏在他出现时的阴影中,身影慢慢的变淡,直至消失。 方皓文直到确定那人看不到了,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而后惊恐的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濡湿了一片。 安祁是一个非常决绝的人,曾经作为他的爱人的方皓文非常的确定这一点。他说不会在留手,那么,就是真的不会在留手。可是,之前的那些恐怖都还不够吗?那些缠绕在虚幻和真实上的恐惧还不够吗?他的报复还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放过我!”方皓文简直不敢相信这样示弱的声音会出自自己的口中,不过,这是他最真实的想法,他苦笑着想到。 他不知道安祁的报复会是什么样子,会做到什么程度,但是,他知道,结果一定是自己不愿意承受的。 曾经他那样期待的黎明变成了一种不得不经受的噩梦,他害怕自己的一觉醒来听到什么可怕的消息。 “他到底想要怎么做?”这是方皓文现在唯一能够做的,像是一个无能的家伙一样不断的诘问和抱怨,对于事情的发展却于事无补,“我希望他快点发生,这种感觉真的是比死了都要让人难受。” “陛下!”国师换了一身天蓝色的衣服,明亮的颜色昭示着衣服主人的心情相当的不错,“您不应该期待这个。”可是却又别无选择! 第162章 第162章 这一次方皓文并没有等待很久,像是知道他的某种迫不及待一样,第二天的朝堂上,帝王认为自己找到一种有可能的报复的方式。 所有的大臣,无论官职高低,无论文臣武将,所有人,都是一副少眠的疲惫样子,甚至从那几个文臣的眼神中,方皓文以为自己的看到了恐惧。他们拖着宽大的衣摆,蔫头耷脑的站在那里,极力的掩饰自己的失态却并不那么成功。 我想我知道安祁的报复方式了,方皓文心中暗道,可是我却没有办法阻止,那不是人间的帝王所能管理的领域。 真实糟糕透了!方皓文忍了忍,还是问道:“诸位爱卿怎么都是这样一副样子?可是昨日发生了什么而朕却不知道?” 文武大臣头一次摒弃对对方的偏见,他们相互对视着,不知道该怎样回话。 虽然这件事来的非常的诡异,比如所有人都做了噩梦什么的,但是这并不是值得拿到朝堂上来说的事情。 于是,早朝就在这样的气氛中,结束了。 方皓文看着最后一个大臣退出大殿,宫人们关上了大门后,忍不住歪倒在自己宽大的龙椅上,“果然是安祁的风格!这一招真的是狠极了。” 国师并没有随着大臣们退出去,而帝王也没有介意,因为他所有的糟糕的样子,也许这位老人已经都看到了,没有必要隐瞒,也隐瞒不住。 “如此看来,梦之祭坛的确是有我们之前所认为的那些能力,不是吗,陛下?”国师兴奋的举了举手中华丽的权杖,白胡子随着他的动作一飘一飘,“我相信之前的那些祭祀们绝对没有我这样的幸运,能够亲眼看到我们一直供奉的神明的神迹,这简直……” “简直太好了,不是吗?”帝王干巴巴的接嘴道,“但是朕现在需要的不是您的幸灾乐祸。这对于整个国家来说,只能是……” “灾难!”国师精准的评价道,同时送给龙椅上萎靡的帝王一个虚假的安慰的笑容。 相信换一种实实在在的攻击方式,方皓文这个还算得上是英明的帝王可以有千百中方法扭转劣势,但是,对于这种源自虚幻的攻击,他只能束手待毙。毕竟他不能要求别人不去睡觉什么的骂他自己体会过这样的痛苦,因而他知道,那根本不可能。 “这真的是太狠了!” “没错!”安祁愉快的勾起过分鲜红的唇角,很显然,现在这些人糟糕的状态取悦了他,他上挑的凤眼微微的眯起来,流露出明显的餍足,“但是他们的样子让我非常的愉快。” 默默只是从背后环抱住他,并没有对此发表什么评论。 在之前,他就已经发现了,当安祁附身到某个人的身上的时候,会在不同程度上受到原主的影响,他的行为方式,思考方式,都会有一定的改变。而在本时空,原主有些邪异的作风取代了他原本的风格。 但是这个并不算什么,默默更紧的收紧手臂,没有什么比抱住这个人更重要。 “知道我为什么会对这些大臣下手吗?”安祁冷笑,像是回忆起什么不愉快的东西撇了撇嘴,“安祁,可以不用死的!” “国师以为现在能够坐到这些位高权重的大臣的位置上的人会是什么人?”方皓文高坐在龙椅上,望着被窗框围成方形的天空冷笑,“朕自认为是个开明的君王,但是,朕并不敢保证对于当年别人的死忠是否同样能够放下芥蒂。” “他们是真的忠于方皓文的人,”安祁拨弄着眼前漂浮的镜子,眼皮懒懒的抬了一下旋即又放下,他挪动身体换了一个更加舒服的姿势靠在默默身上,“他们的忠心注定了他们遵从帝王的所有决定。” “即使当时朕的决定相当的残忍。”方皓文的目光变得迷离起来,仿佛回到了那段剑拔弩张的岁月,“他们还是默许了朕的做法却没有劝阻。事实上,……” 安祁最后总结道,“方皓文当时曾经有过犹豫,他们中无论是谁,只要劝阻,也许现在就是另一番景象!” “但是这是一场战争,虽然看不到硝烟,”国师温和的安慰明显颓废下去的帝王,“其残酷的本质从来没有发生变化,不是吗,陛下?如果当时您做出了另一个选择,也许现在死去的就是两个人。” “是的,是的,朕也曾这样劝说自己!”方皓文揪着衣服嘟囔道:“但是有一点,这并不是我背叛的理由,我想,安祁是愿意陪着我一起赴死的,我毫不怀疑这一点。” 国师默然,老人想不出什么词句来反驳帝王,或许对于这个国家来说这是一个不错的抉择,但是对于当事人来说,却是最残忍的背叛,不可原谅。 “好吧!下一个问题,”方皓文明显不想在多谈这件事,他转而询问老人另一个问题,“现在该怎么办?” 一群被恐惧缠绕的大臣,一群得不到充足休息的大臣,这样的朝廷,帝王又能指望他们做什么呢? “长此以往,这个国家迟早会陷入混乱,那些关外的狼崽子们还觊觎着我国富饶的土地,就是某些派系的余孽,”方皓文不自然的停顿一下,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接着说道:“也还在对朕这张龙椅虎视眈眈。这个国家,不能陷入到风雨飘摇中,国师,该怎么办?” 国师缓慢的摇摇头,而他的这个动作,则让帝王的心如坠冰窖。 “朕该怎么办?”他看不到自己的出路和未来,看不到希望,看不到任何逃脱的可能,“安祁!”他想要痛恨拥有这个名字的那个人,但是显然,即使是被他逼到了这样恍若是绝路一样的程度,他却悚然发现,自己的语气中依旧有着说不出的缱绻和温柔,“这真的是糟糕了。” “不!”国师反驳君王,“现在还没有到最糟糕的时候,或许我们可以举行一场祭祀?” “可是用什么做祭品呢?”帝王认为这个想法相当的荒谬,“他不会愿意原谅我的,国师,打消这个没有用处的主意吧!” “也许您是对的!”国师顿了顿,晃荡了一下手中的权杖,“绝境!” 方皓文扯着嘴角,“精辟的说法!”他如此评价道。 “我不知道他还缺什么,地位,爱情,”方皓文的语气有些酸溜溜的,“享受,甚至他还有永恒的生命。我想不出我们可以有什么是他没有的。国师,我以为他会比我们幸福!” “神子殿下的确比我们要幸福,”国师睥睨一样的瞅着君王,“如果他能够放下某些执念,他真的是会比我们都幸福!陛下,只要他不恨您的话!” 方皓文至此无话可说。 第163章 第163章 事情并没有就此终结。 如果谁认为波及面只有这么些那就是大错特错了。 安祁憎恨着这个国家的君主,或许,还会憎恨这个国家。对于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民,他已经失去了最基本的怜悯之情。他可以毫不犹豫的拖着所有的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坠入一个虚幻而真实的地狱丝毫不带犹豫。 “如果当初朕没有那么做……”方皓文曾经对如果二字嗤之以鼻,但是现在他却自己提起了这两个字,“如果没有……” “那只是如果,陛下!”国师浅灰色的眼珠像是穿透了国王一样,带着某种说不出的怜悯,“如果您没有这么做,也许登上王位的不会是您。或者生活的非常快乐,或者生活的非常平淡,但是有一点,您一定是幸福的,不用每天像是吓破胆一样战战兢兢。可是陛下,那只是如果,是世界上最没有用处的词汇。” “朕知道,可是现在的局面,又该怎么控制呢?”方皓文询问这这个无解的问题。 事实上,他之所以会这样苦恼,是因为他今天在上朝的时候,骤然发现,事情不但没有好转的意思,甚至向着更坏的方向发展。 所有的文武大臣们像是被抽空了所有的精力一样,顶着巨大的黑圆圈,甚至在帝王的眼前,他们都不能抑制身体的本能一个接一个的打着哈欠。在这样的氛围中,即使方皓文有十万火急的事情,也不能指望这帮家伙帮自己分忧解难。 高坐在王座上,帝王惊恐的发现他们迟滞的目光中闪动着的那种熟悉的情绪,排斥,惊慌,害怕,担忧。重重的负面的情感简直要将帝王拉回到那个暗无天日的水牢,他甚至在高高的王座上就神经质揉着自己的手腕,就好像那无所不在的黑色的头发丝再一次的缠绕到了自己的身上一样。 恐惧,忧虑,重重的阴霾已经笼罩着这个国家,方皓文从来没有像是今天一样如此清晰的意识到这个问题。而现在发生的一切,都是因为安祁的报复,都是源于那个男孩的怨恨,在他被自己最信赖的人背叛之后,他心中再也填补不了的空洞。他像是病态一样的吸取着所有他能够找到的愉快和欢乐,用庞大的诞生于人性最阴暗处的那些污秽来掩藏其曾经那颗过分柔软的内心。 “我还能指望什么呢?”方皓文忍不住这样问道,“又还有什么能够换回哪怕是一丝的怜悯和慈悲?” 方皓文想到了那个男人,那个替代了自己陪伴在安祁身边的男人。帝王疯狂的嫉妒着他但是却只能囚禁着心中的野兽默默的观望。“也许他会是个救赎?” “不,不会!”国师眼中闪动着意味不明的光芒,“陛下,我从那个人身上只看到了放纵!” 放纵?是的,放纵。 那个人全盘的接受了安祁,无论是他好的,或是邪恶的一面。他都不在乎,它只关心那个人是不是会呆在自己的怀里,仅此而已。 方皓文捂着脸,无力的诘问,“我们能做的,还有什么呢?” “只能等待,我的陛下!” 等待,方皓文如同国师所说的一样静静的等待,看到自己的朝堂被一种浓重的死气缠绕起来。所有的大臣,无论是文臣还是武将,他们双目呆滞,不时的在宽大的袍袖下神经质的攥着自己的手腕;身体也会无意识的抖动一下。大睁着的双眼中只有茫然和恐惧。他们还活着,却更加像是死去了一样。 方皓文甚至不敢出声询问,他知道他们经历的恐惧是怎样一种样子。 但是,这些人中并不缺乏勇士,即使他们知道提起这个话题会让自己的君王感到不快。 方皓文看着自己最倚重的大臣站在大殿中侃侃而谈,他列举了在场人中梦的共性,并且详细的分析了出现的时间和程度,最后斩钉截铁的做出结论,“臣等认为,此种现象并不会到此为止,甚至还会扩大。陛下,现在噩梦的范围仅仅是在朝廷大臣中出现,但是经过臣的调查,离皇宫最近的百姓会在夜里感到无端的惊悸。由此,臣以为,如果不采取有效的扼制措施,这种恐惧迟早会笼罩整个城市,乃至整个国家。” 是的,当然会是这样,方皓文在心底赞同这个说法,并且回想起当时安祁的冷笑。那种嘴角勾起的弧度仿佛是在告诉这个高高在上的帝王,他所想要的,一定会得到,无论用什么样的手段。 “那么,依着爱卿的意思,又该采取何种手段来阻止这种恐怖的蔓延呢?” 说话的大臣悄悄的睨了一眼神色不怎么明朗的君王,作为一个一路跟随着帝王的衷心大臣,他当然知道在自家君王心中有一根根本无法拔去的刺。但是,此时,急于摆脱某种恐怖的大臣也顾不上是否会触犯到自家陛下,他稳了稳心神,终于还是颤抖着说出了自己的办法,“一场盛大的,足够隆重的祭祀,陛下。找到足以平息神子殿下怒火的祭品,陛下,一场祭祀。”就像是您当年做的那样。 第164章 第164章 那么事实上,安祁到底想要做什么呢? 那个躲在一边的作为神权代言人的老人似乎是看出了什么端倪。但是,他并不打算把自己的发现告诉君王,在他的心中,显然他所侍奉的神子的地位要远远的高于这个国家的执掌者。 他做出这样的选择,并非代表老人是不忠心的。只是他忠心的对象从来都不是一个人。如果这个帝王能够将这个国家带入辉煌,他会是最沉默的神权代言人,旁观着社会的变革不多加插手历史的进程。可一旦君王失去了对自己帝国的掌控,甚至因为某些原因让帝国陷入到困境中,国师将会做出某种选择。 显而易见,现在方皓文的国家并不安定,所有他统治的区域,将要被恐惧笼罩。即使人们依旧生活在阳光下,也不会摆脱黑夜中那种无法逃离的绝望。而这一切错误,都将被归结于领航着国家的君王。 老人看着颓丧的倒在王座上的人,目光中渐渐的褪去了怜悯和仅存的温度。 神子殿下已经做出了神谕,不是吗?这是这个国家必然要经历的,也是无能的统治者必须承受的,如果他不能有效的安抚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力量的话。 显然,因为这个人,神子已经放弃了这个国家和这些人民。 “陛下,”国师上前一步,作为一种承载着某种希望的存在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大臣们从国师的口中听到了他们期待听到的决议,“臣附议。” 顿时,方才提出祭祀请求的大臣像是找到了什么主心骨一样,腰板挺得笔直。 虽然在平常的时候,国师和他所统帅的梦之祭坛的存在感并不强烈,但是谁都不能忽略那种隐形的至高无上的地位和人们内心深处绝对的虔诚。获得了国师的赞同,就等于获得一种信仰上的认同,至此,不会在有人对这件事提出任何的异议。 这就是信仰的结果。 “一场盛大的祭祀,”穿着宝蓝色衣袍的老人睁着淡灰色的眼睛,像是凝望着方皓文,更像是透过他看着另一个虚幻的世界,“陛下,一场祭祀,我们将献上极致的虔诚,来换回我们在黑夜中祈求的安宁。” 方皓文没有任何理由来反对这个提议,甚至在人们提出这个方法的时候他还松了一口气。 希望安祁会接受这样的忏悔,方皓文暗想,这个国家,已经真的是筋疲力尽了。 但是,在放松的同时他还有些隐隐的不安。他觉得,事情还没有发展到最坏的时期。换句话说,安祁的报复,不会如此简单的完结。不过,这种隐晦的想法他并没有表述出来,当他看到人们欢天喜地的准备的做着祭祀前的各项准备工作并且把这场仪式当作是某种救赎的时候。 盛大的祭祀典礼不可能一蹴而就。它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进行准备,即使是帝王下令拼尽全力,也不可能头天下令,第二天就完成。 十天后!这是最快的时间,也是人们恨不得一下子过去的黑暗时期。 在此期间,恐惧仍在不断的蔓延。事物发展的结果就如同之前那个大臣报告的那样,住在离着皇城非常近的地方的百姓,睡梦中也开始出现大段大段的黑暗时光,甚至他们同样也觉得自己的手腕,脚腕像是被什么纤细的东西缠住,强制沉浸在黑暗冰冷的水中。窒息,疼痛,绝望,恐惧。 人们试图通过远离这个地方来摆脱梦的钳制,但是最后他们悲惨的发现,只要有过这样的体验,或许终其一生他们都不会忘记那种被捆绑在黑暗的水牢中的感觉。 于是,在所有人殷切的期待中,祭典的准备速度越发的快了起来。高高的祭坛已经在皇宫前巨大的空地上搭建起来,新砍伐的巨大的木头还散发着一种好闻的味道。经过无数手巧的妇人连夜赶制的鲜艳的祭旗在蓝天下肆意的招展着,每每看到它的舞动,人们总是会不觉得感到安慰,似乎事情已经变得好转起来。 四十九面大鼓环绕着祭坛,高大健壮的鼓手摇动着手臂,大声的说话谈天,还时不时敲击一下鼓面,震耳欲聋的声音吓跑了围观的孩子,却让他们哈哈大笑起来。 似乎在这样的气氛中,那些阴暗的东西都被驱逐了一样。人们忘记了黑色带来的那种压抑和恐惧,只剩下充满希望的愿景。只要祭祀过后,一切,都会回到正轨。那些绑缚在手腕上的纤细的发丝在阳光下变成了泡影一样,所有人,如此殷切的期待着这场盛大的仪式。 十天的时间,转瞬即逝,嘈杂了一整天的祭祀场地终于安静下来。 作为这个国家的最高掌权者,国王陛下终于有机会来这里巡视一番。他缓步踏上新搭建的木头架子,在吱嘎吱嘎的声音中努力的保持着心中的虔诚。 不可否认,帝王的心中是有私心的。即使他遭受了那么多的恐惧,即使他知道那个人身边已经有了其他人的陪伴,有些感情,却不是那么容易放下的。 他不是不爱安祁,甚至可以说他对那个少年爱愈生命。可是当时,他又是怀抱着怎样的心情才亲手将他的爱人推进了深渊呢?事实上,他很清楚,在那一刻,他扼杀的不仅仅是自己的爱情,更是所有他认知中的美好。 他得到了自己的想要的,却是用所有的一切包括触手可及的幸福作为代价。时至今日,他想要对着当年的自己问一句,“现在你还拥有的这些,真的和失去的那些等值吗?”显然,答案是否定的。 没有什么能替代那个人,就好像胸膛处巨大的空洞再也填补不起来一样,心脏,早已经碾得粉碎,随着那个少年一同坠入了黑色的深渊。方皓文知道这个世界没有了他,他将永远都无法驱逐叫做孤独的陪伴。 “你后悔吗?”忽远忽近的声音突然在夜色中响起,而这个声音曾经在方皓文的脑海中响起过无数遍。 方皓文甚至都不需要回头去看,就能够在脑海中想起那人的样子。 他必定是一身大红色的衣服,也许衣服上还会用黑色的丝线绣出繁复的图腾花纹。那人头发,一定是松散的披在身后,在夜风中胡乱的舞动却不会让人觉得杂乱和难看。还有他的笑容,只要听到他的声音和语气,方皓文就可以在脑海中勾勒出那种漫不经心勾起的弧度,带着三分的嘲讽和七分的凉薄,但是翘起的红唇却偏偏诱人的很。 大概是见到方皓文久久没有回答,安祁身形飘忽了一下,干脆直接出现在帝王的眼前,“你可是后悔了?” 红色的衣服并不像是方皓文想象的那样艳丽的夺目,在沉沉的夜色中反倒成了浓重的黑色。但是,这个人,只要是这个人,只有这个人,即使他带着一身的戾气出现,在帝王的眼中仍然还是如同旧日里的那个少年。至于后悔,那个词语并不属于方皓文,自他做了选择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失去了说后悔的资格。 显然安祁也明白这一点,他发出一阵堪称肆意的大笑,仿佛把什么淤积的东西都要清空了一样,“方皓文,我是如此愉快的看到你的失意和落魄,但是,还不够,我亲爱的陛下,仅仅是这样,还不够。” “是的,不够,”方皓文终于是苦笑着开口,“安祁,我知道现在的一切并不能让你的怒火平息,可是,你究竟想要做到什么程度呢?这个国家,已经不堪重负了,”帝王的声音有着说不出的疲惫和倦怠,“所有人都已经陷入了那个地方,安祁,这样,还是不够吗?你可以恨我,用所有你能想到的方式折磨我,这些我都不在乎。可是安祁,你真的不再爱着这片土地,生活在这里的人民了吗?” 也许爱,也许不爱,这是方皓文唯一能够想到的有可能让安祁心软的筹码。 安祁停下近乎疯狂的笑声,他的神色有些复杂,起码那抹让人不大舒服的笑容消失不见了。 “或许你是对的,”安祁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甜腻,他望着祭坛某处黑暗的角落,“这片土地啊,我们深爱着她,并渴望她回馈于我们同样的情感。方皓文,我不想毁了她!”说罢,安祁就像是他出现时一样突兀的消失,徒留下一片寂静。 方皓文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他仿佛在黑暗的天地中看到了一点点的生机,这个国家的,和他的。于是他冲着幽深的天空和暗沉沉的大地,虔诚的叩拜,“愿祭典圆满,还盛世太平。” 第165章 第165章 祭典的当天,方皓文总是无法摆脱一种让他毛骨悚然的不安,像是冥冥之中有一双满怀着恶意的眼睛不断的打量着他,试图把他从登上王位时就带在脸上的那些伪装全部都扒下来,让他内里的那些惶恐,愧疚,不安都袒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宫人们为皇帝穿上了合体的正装,黑色的衣摆上绣着代表着帝王的红色龙纹,原本华丽大气的搭配此时却让方皓文心惊肉跳。他仿佛看到龙纹像是氤氲的鲜血一样不断的扩大,最后占据了所有的他的视线。 他使劲的甩甩头,妄图摆脱那种猩红而刺眼的颜色,可惜,他失败了。 凡是他目光所及之处,都有红色在不断的蔓延,空气中似乎涌动着浓稠而粘腻的铁锈味,从四面八方,无孔不入的堵塞着方皓文的呼吸,胸膛起伏之间,都像是割裂一样嘶啦啦的疼痛。 这不是什么好兆头,方皓文明白,可是却没有办法。 孤立无援,这是他头一次有这样的感觉。事实上,从很久之前,他就已经处于这样的境况中了。他不是不明白,只是他从来选择的都是逃避这些可怕的想法。 国师,他会救自己,在这个国家和他的信仰没有冲突的时候。但是,当国家的命运和所谓的神谕有所对立的时候,方皓文同样不敢把两者当作筹码挂在天平的两端,他没有信心大声而自信的说,国家的命运一定要比神谕重要。 毕竟,对于国师那样的神的代言人来说,他的信仰是永恒的,而一个国家,覆灭了,还会有更多的国家成立。 他谁都不能信任。 方皓文认为自己的人生非常的可悲,他用所有的感情换来了这个王国,但是,也只有这个王国而已。 “陛下,还请移步祭典现场。”寝殿外的礼官提醒痛苦的帝王,祭祀的时间,到了。 这个国家能不能摆脱恐怖的阴霾,也全在今天的祭典了,方皓文忍不住抬手遮了遮过分明亮的阳光,蓦然有一种泪流满面的冲动。 祭典的场所离着他的寝宫并不是很远,当方皓文到达祭祀现场的时候,他还是被涌动的人潮吓了一跳。 在这个国家,是否要参加祭祀并非是强制规定的,人们可以根据自己的意愿来决定在祭祀的时候是呆在家里,还是去往现场。虽然在这个神灵唯一的世界人们的信仰都是虔诚的,但总有喜好安静的人愿意在家中静静的祈祷而不是凑热闹。 所以,像是今天这样盛况空前的情况还是让帝王大吃一惊,同时,他也意识到,这一次安祁的报复也是绝无仅有的强大,所有人都被噩梦缠绕着,没有人愿意不断的体会那种阴森冰冷的感觉。 如此,现在这样的情况也就不那么奇怪了。 “吉时已至,祭祀开始!”四十九面大鼓同时被敲响,在震天的鼓声中,穿着祭司正装的老人缓缓的登上了祭坛。 高高的木制的祭坛像是直通天际一样,老人浅灰色的眼睛凝望着远方,就像是看到了这个王国可能的命运却只是一如既往冷漠的旁观着。无论它的未来是怎样的,都不会被这个神的代言者看进眼中,在双在眼光下像是透明的一样的眼睛中,只有对永恒的神灵的虔诚和狂热。 远处的风吹来,祭坛上一圈红色的旗子飘飘忽忽的扬了起来,国师举起手中的权杖,高声的吟唱起来。那是流传于国师之间的语言,据说这中语言可以将人类对于神灵的祈愿和诉求直接传达过去。幽远而神秘的语调和发音即使在轰轰的鼓声中也清晰可闻。 随着国师口中的发音越发的晦涩,声调越加的高昂,原本大力的鼓声开始有些软绵无力起来,阳光灿烂的天空也被不知从何处飘来的乌云挡了个严严实实。 百姓们情不自禁的跪倒在地,叩拜起来。即使他们只能使用最普通的语言来不断的祈求那位执掌着虚幻世界的神子大人。 祭典的气氛陡然之间变得庄重而沉凝起来。 “进祭品!”唱礼官的声音拖得长长的,几个大汉抓着哀哀嚎叫的动物挤到了祭坛的边缘。 手起刀落,红色的液体从脖颈的位置喷洒出来,匀匀的围着祭坛绕了一个大圈。 见此情景,不光是百姓沉默下去,就连站在观礼台上的帝王都忍不住哆嗦了几下。方皓文不是暴君,但是作为一个帝王,他并不害怕鲜血,甚至他的手上也粘满了不干净的东西。可是,那些鲜活的生命的逝去从来没有给他如此强烈的阴邪的感觉。 国师的声音变得尖锐起来,帝王甚至弄不清楚为什么那么瘦弱苍老的身躯能够发出这样的叫声。不过,效果是明显的,随着国师的吟唱,天空几乎变成了黑色。 下一刻,帝王惊骇的张大了眼睛,显然,他以为,那个虚幻的世界真的和现世重合了! 第166章 第166章 在方皓文的宫殿的上方,他曾经渴望见到又害怕见到的那座宫殿开始显露出一点点的虚影,并且,那个影子在国师的吟唱中开始渐渐的凝实。 那个位置是他开始出现的回廊,那里是巨大的庭院,方皓文认为自己甚至可以清晰的说出其中某些奇怪的植物的生长位置。然后是另一道回廊,他就是在那个位置第一次看到了高等级的巫女,那些披着红纱的家伙穿行在巨大的宫殿中,并且她们的饰品不断的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再之后,是什么地方呢方皓文有些恍惚,再之后,他不记得了,他想起自己疯狂的跑过无数道回廊,推开过无数吱嘎作响的旧木门,然后,来到了安祁生活的地方。 对,就是那里!方皓文呆滞的看着那座宫殿显示出它宏伟的样子。 红色的灯笼串成一串,从虚空中垂挂下来,形成一道绚丽的灯墙。朱红色的大门上精雕细琢着无数的花纹,雪白的窗纸上恍恍惚惚映出无数的人影。 帝王当然知道那扇门后的样子,相比于宫殿其他地方的破旧,那里,华丽的像是另一个世界。 那是,安祁生活的地方。 国师的叫声似乎也到了结尾,高亢的声音急转直下,骤然降低,最后变成一声沙哑的长叹。 “恭迎神子大人。”国师颤颤巍巍的跪伏到地上,那是帝王都不能享受的荣耀。 方皓文猛然抬头去看那座红色的宫殿,大门,紧闭着,并且没有要打开的迹象。 “这算什么?”他喃喃问道。 “恭迎神子大人!”国师提高声音,再次大声的说道,同时在木制的祭坛地板上重重的叩首。 此时此刻,安静的不仅仅是参加祭典的百姓们,甚至连天地都变得安静下来。狂风,不知在什么时候也停止了疯狂的咆哮,那些隐藏在树丛草丛之间的小动物们同样隐去了自己的生息。 在这样的寂静中,人们紧张的等待,气氛沉重的像是要把呼吸都冻结了一样。 然而,即使是这样,众人所期待的那个声音却依旧没有出现。被灯火映成红色的宫殿的大门也始终没有打开,就连那些走来走去的巫侍巫女指引者们,似乎都不见了踪影。 “这算什么?”帝王忍不住提高声音又问了一遍。 这一次,有人对他的话做出了放映。国师慢悠悠的从地上爬起来,神色分外的凝重,但是又夹杂着一些隐晦的嘲讽,“这只能说明,陛下,我们的祭祀还没有成功,即使我们成功的让神子的宫殿显现出来。” “追加祭品!”这句话,国师是对着那些祭坛底下等候的大汉说的。 很快,另外几只小动物哀嚎着被牵了上来,它们的鲜血同样被洒在了祭坛周围。 红色的宫殿将天空映成了红色,而那些鲜血,则让大地变得鲜艳,方皓文不喜欢这样的气氛,就好像无论他躲到哪里,都不能摆脱浓浓的腥味一样。 鲜血撒过,又是一阵让人心慌的等待,然而,依旧什么都没有发生。 “还是……”不行吗?方皓文想要这样问,又有些没来由的胆怯。 “还是不行,”国师收回望着红色宫殿的狂热的目光,转而盯着观礼台的帝王的脸,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神子殿下,显然不满他的祭品。” 国师的眼睛被光线打成了红色,他的语气,他的笑容,他话里的深意,都让方皓文有一种尖叫着逃离的欲望。然而,还不等他的本能控制他的行动,国师已经转过身对着无数跪在地上的百姓说道:“我们的国家,正面临着一场灾祸,我们会被梦中的怪物囚禁在黑暗和绝望中直到我们的躯体腐朽死去,甚至我们的灵魂也依旧会被困在噩梦中得不到解脱。而造成这一切的,就是我们一直信赖的帝王,”场中的百姓瞬时哗然,乱七八糟的声音混在一起,就像是方皓文此刻的大脑,他木呆呆的站在那里,听到国师接着说:“由于国王的错误,使得神子殿下迁怒了我们所有人,百姓们,你们是否想要自己乃至自己的后代永远生活在黑暗中呢?是否愿意灵魂被困在地狱得不到救赎呢?是不是愿意用一个小小的行动来拯救国家,自己,和亲人朋友呢?” 底下的讨论声越大的热烈起来。方皓文挪了挪腿,才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僵硬的发疼。他突然注意到,在观礼台的出口位置,自己的侍卫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而作为替换的几个神官打扮的人一直注视着他,用过分狂热的目光。 不好的预感! “我们愿意!”越来越多的百姓开始大声的吼叫着这四个字,并且这股声音汇聚在一起变成了巨大的声音的洪流,让帝王的思绪也停滞了一瞬间。 “那么,我们是否要为神子殿下献上他中意的祭品呢?” “要!”这回的声音齐整,干脆,统一,洪亮。 “那么,”国师猛然一转身,直直的指着因为事情发展呆愣住的方皓文,“抓住他!” 百姓向着观礼台涌动,而早就守在一边的神官更是动作迅速的冲上去死死的抓住了帝王。 方皓文根本没有反抗的机会就被堵住了嘴,绑住了手。 但那是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了惊慌。 他心中不断翻搅着的情绪,是愤怒,是悲凉,是仇恨。没有害怕,没有恐惧,没有伤心。他被自己一直保护着的百姓背叛了,他交付了全部的全部最后却被自己信任着的人民背叛了。 他想起了很久之前的那个仪式,满腔的愤怒,仇恨都化作了苦笑和无奈。在他如同安祁一样被抛进那个祭祀的大坑的时候,他想到,原来,这才是安祁真正的报复,让自己也尝一尝,被信任的人背叛的感觉,被自己以为的全部世界放弃的感觉。原来从一开始,安祁就没有打算放过自己啊!他先是将自己拉进噩梦中,然后用自己的恐惧和梦中的遭遇隐晦的传达给他的代言人某种信息,比如,他的仇恨是因何而起,又怎样才能平息。再之后,他将恐惧的范围一点点的扩大,一方面是通过这样的手段击溃人们对于皇权的畏惧和尊敬,让他们因为巨大的恐惧而疯狂起来,另一方面,他还是在告诉国师,事情的扩展必须采取某种方法制止。 果然,事情的发展和安祁计划的一模一样,只要国师煽动一下,精神已经绷到了极致的人们成功的战胜了对于统治者的畏惧,他们大胆的将自己的国王作为祭品扔进了深渊。 所有自己曾对安祁对的一切,最终全部都返回到自己的身上。或许,安祁的仇恨,终于可以在此刻平息了吧! 第167章 小番外 在无数黑色箱子大军中近来又增加了一个新的成员,但是这个新成员明显不像是在这里生存了很久的家伙那样暴躁。描绘着精致的纹路的黑色大箱子静静的在水中上下浮动,也不会像是其他的同伴一样发出尖利的嘶嚎声。 但是,任是谁都难以想象,在这个箱子中,装盛的是这个国家的执掌者,曾经人间巅峰的权利者,方皓文陛下。 方皓文其实并不奇怪自己的结局,当一切真的发生之后,他反而有种理所当然的感觉。只是不知道,他曾经统治过的那个国家,是不是一切安好?失去了自己这位帝王,他们是不是又找到了另一个合适的人选? 当然现在这一切,于他都没有什么关系了。即使没有自己,即使改朝换代,生活在那片土地上的人们总还是会看到每天都升起的太阳,相比于那时的生活,方皓文觉得就像是做梦一样。仿佛他从来都是蜷缩着沉睡在黑暗阴冷的水底,那些光鲜明亮的日子反倒日渐模糊起来。 这是安祁的报复,可是他却接受的心甘情愿。他没有那么多的怨恨和不甘,自然也就无法理解身边的同伴躁动的心情。他们像是一群凭借着本能来回移动的怪物,大概是自己的优待,才会在这个时候还清晰的保留所有的理智和记忆?方皓文苦笑,却只发出一阵阵沙哑的嘶嘶声,也许有一天,自己终究会因为时间而淡忘一切,忘记自己是谁,忘记为什么来到这里,同样也会忘记那个人,安祁。 也许只有到了那个时候,这场报复才会真的结束。 阴森森的水牢永远都是黑暗一片,他,他们,顺着黑色的水流,终将顺着燃烧着微弱烛火的悠长通道,流动到不知名的地方,渴求着永恒的沉眠,不复存在。 方皓文的命运似乎已经被界定了,如果在之后没有什么大的意外的话。而他曾经统治的那个国家,却也出人意料的显示出一些颓败来。 经过那场疯狂的祭祀,人们为梦之祭坛献上了丰厚的过分的祭品后,灾难,如他们所愿的过去。但是,这个国家的苦难才刚刚开始。 祭祀的当天,有些人在心满意足中突然回味过来,那个被他们当作是祭品的家伙,这个是当今的天子,他们的统治者。而现在,他们的国家,偌大的国土,竟然陷入到了一个群龙无首的地步。不难想象,一旦这个消息扩散开来,有可能产生的恐怖后果。 首先,他们的君王没有继承人,那么,那个空荡荡的王位又该交给谁来继承呢?其次,这片大陆并不是足够的和平,即使王国与王国之间总是维持着笑眯眯的假象,但是当一块足够甜美的大蛋糕摆在眼前唾手可得的时候,谁又愿意视而不见呢? 内忧外患。有见识的人已经开始忧虑起来,并且痛恨自己当时在祭祀时那种仿佛狂热的什么都想不明白的没有头脑的样子。 我们该怎么办? 似乎驱散了那种虚幻的让人恐惧的噩梦,这个国家却同样将要陷入到一个恐怖的命运中,并且,这个噩梦是真实存在的。可以想象到,之后有可能发生的血腥的场面和民不聊生的颠沛流离。 怎么办? 作为解决办法,大臣们紧急推举了皇室中并没有什么才能的宗亲。缺少了强力的辖制,可想而知,最后的结果会是什么。 退缩,求饶,君权薄弱。 终于,有人感叹,或许这就是对于使用活人祭祀的惩罚,无论是曾经的帝王,还是现在的国家,终于,这才是真正的报复的轮回。 第168章 第168章 平日里人声鼎沸的码头今儿个可算是安静的吓人,除了拉车的白色骏马不耐烦的晃动脖子而叮当乱响的铃铛声,剩下的声音却是一丝都听不见。 两队穿着盔甲的士兵手持着锐利的长矛,站的笔直笔直的,头上的红色羽毛随着微风左右摇摆不停却丝毫不能损坏这些人威严的形象。在这队士兵的最前面,则是一个穿着黑色燕尾西装的老人,白色的头发一丝不乱的梳向脑后,微微弯着腰,焦急而期盼的望着远处平静的海面。 这是一座古老的小镇,是安德烈亲王的辖地,但是这个小小的地方从来都不会得到那些大人物的青睐,毕竟这里的规模太小了,并不能满足那些贵族老爷奢侈的生活。 离着码头很远的地方,一大群穿着蓬蓬裙的妇女聚在一起,她们亚麻色的头发编成粗粗的辫子,绕过头顶垂到身后,此时,她们正快速而热烈的交谈。 “贵族老爷,天啊!”说话的人不断的用粗壮的胳膊拍打着自己的胸脯,仿佛透不过气一样,“贵族老爷!”她加重了声音,好像在向自己的同伴们强调什么一样。 她的同伴,一个脸颊消瘦的女人,不耐烦的瞥了她一眼,“是的,贵族老爷,但是我不认为贵族老爷会看上你这样的!” 胖胖的女人动作停顿了一下,然后没有再次发出那样掐着嗓子的感叹,而是拎起地上装着衣服的篮子,嘟囔道:“我并没这么想,噢,天啊,贵族老爷。” 不论这座小镇的居民是如何的躁动不安,在临近中午的时候,苦等了一上午的老人似乎终于看到了自己想要看到的东西。 先是挂着绿色旗子的桅杆,然后就是一艘大船。 是的,大船。那艘船几乎大的超过了这个小小的码头的承载。当巨大的船磕磕绊绊的停靠下来的时候,在场的所有人都情不自禁的松了一口气。毕竟,这艘船上可是有一位大人物的。 码头边上的小酒馆中涌出来几个打着赤脚的家伙,他们用渴望的目光上上下下的打量着这艘船,“也许,贵族老爷会允许我上去,帮他们搬行礼,然后会大方的抛给我一枚金币什么的,然后,我就可以娶隔壁面包房家的女孩啦!” 虽然酒馆中的搬运工是这样期盼的,但是可想而知,尊贵的贵族老爷并不希望他们好几天才洗一次的脏脚踏到自己的船上,并且,他也不会愿意他们接触到自己的行礼,哪怕是大箱子都不行。 人们遗憾的看着城堡中的那些男仆们穿着雪白的花翎子衬衫,趾高气昂的排队爬到船上,哪怕他们只是去搬行礼而已。 围观的人发出一阵失望的嘘声,也许有人还会在心中大肆的嘲讽,只不过是穿的漂亮一些,可又能怎样呢,他们绝对不是嫉妒。 早就准备好的马车开动起来,一箱箱的行礼开始向着远处风景最好的半山腰行去。人们惊叹着,因为开头的马车大概已经到了城堡,可是,在码头这里还有数不清的大箱子等待着人们的搬运。 围观的那些妇女再次爆发出一阵热烈的讨论,这一次,即使是那个消瘦脸颊的女人,都忍不住信誓旦旦的说自己一定是看到了一条镶着珠宝的蕾丝花带,随意的搭在箱子边上。 “这位老爷一定是带了自己可爱的家眷,想像一下那些漂亮的贵族小姐,哦,真希望能够亲眼看看她们的样子。” “并不是这样,”方才那个不断感叹的胖女人似乎再次想到了什么,“你们都知道我姑妈的邻居的女儿就在那座城堡里工作,事实上,来到这里的是一位贵族老爷。听说他是安德烈亲王的小儿子,这里以后将会是这位老爷的领地。想想吧,这里以后将会拥有一位真正的大贵族,亲王的儿子!”胖女人拔高了自己的声音,已尖利的感叹作为结束语。 在这些妇女叽叽喳喳闲谈的时候,码头前面的小空地上的所有的行礼都被清空了。 那队士兵后脚跟相互一磕,发出整齐的金属碰撞的声音,同时,那个白头发的老人也恭敬的弯腰九十度。 所有围观的镇民全部都屏住了呼吸,这代表,贵族老爷马上就要出来了。 船上出现几个模模糊糊的身影,七个人呈一种圆圈状下到地面上,在左右环顾确认这里真的没有任何危险之后,他们才让开,露出了被护在最中间的人。 那是一个年轻人,不,或者说,他那种东方味道的面孔可以让他被称为少年都不显违和。黑头发绿眼睛的贵族青年晃了晃手中精致的小手杖,漫不经心的扫视了一圈周围的境况,才意味不明的低笑了几声。 “天啊!”又是那个胖胖的女人,她直勾勾盯着那个贵族,“要我说,他长得可真是漂亮,是不是?” 周围人都没有说话,但是没有人可以否认这个胖女人的话。 他可真是漂亮极了。 黑色的头发用镶嵌着绿宝石的发带整齐的束住,深潭一样的绿眼睛好像还泛着波光。他的眼角微微有些上挑,目光流转之间,流露出一种说不出的风情,总之就是让人忍不住一抖。贵族的皮肤非常的白皙,也就显得他的嘴唇异常的红润。此时,他正带着几丝嘲讽的勾着嘴角,真是该死的迷人。 第169章 第169章 一个真正的贵族出现在这个宁静的小镇上,为这里带来了不少的谈资。在码头边的大大小小的酒馆中,那些喝的微醉的男人们聚在一起,夸张的吹嘘着自己当日的所见所闻。 “你们不知道啊,那大箱子,装的可都是成箱的金币呢!”他大大的喝了一口上好的麦酒,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得意洋洋的宣扬道:“我可观察过那片土地,车辙足有这么深,”说着,他比划了一段距离,“这么沉的东西,除了大箱大箱的金币,还会是什么呢?” 众人惊叹着赞同,而同伴的这一行为显然给予了说话者莫大的鼓励,他越发起劲的鼓吹起来,几乎像是自己曾亲眼看到了贵族老爷的箱子中到底有什么一样。 “他一定生活的像是在天堂一样,”人们惊叹,“每天不用干活,还有醇香的麦酒可以随时喝到不想喝,或许,我猜,他的晚餐一定有五道菜,然后他会在最柔软的布料缝制的大床上好好的睡一觉,并且每天精心的为自己的衣服装饰上那些光闪闪的值钱的小东西。” …… 而做为被众人议论纷纷的主角,贵族老爷其实并不是像他们想象的那样风光。 巨大的城堡早就被修整打理的干净漂亮,厚重的紫色天鹅绒的窗帘浆洗过数遍后又被整齐的挂在巨大的圆顶窗户边,铜制的花朵枝蔓形的灯架更是被擦洗的纤尘不染。虽然这座城堡年代久远,但是,它也尽了最大的努力来欢迎入住这里的新主人。 贵族青年坐在铺着厚厚毛皮的巨大椅子上,亲眼看着自己那些装了数不清值钱玩意的大箱子被锁进城堡的库房后,才有一下没一下的顿着手杖,慢条斯理的开口,“也就是说,这里每年的税收仅仅只有两万枚金币?”说着这话的时候,青年略显夸张的抬高了自己的眉毛,同时抬手挥退了为自己送上库房钥匙的男仆。 “是的,安德烈子爵,”老管家恭敬的弯着腰,“但是这里的消费水准并不高,而且,在这里,您也不需要像是在帝都的时候,花费大量的钱财在那些光闪闪的饰品以及毫无用处的舞会上。同样,您也不需要大笔的开支来讨好那些漂亮而虚荣的舞伴。在这里,这些并不需要。” “是的是的,”贵族嘲讽的大笑,“甚至是您,不也剥下了毕恭毕敬的面孔吗?”青年讥讽的说道:“可惜,您的所作所为没有办法讨得父亲的欢心,甚至他也不会记得把你召回身边不是吗?” 对于贵族的嘲讽,老管家只是把腰弯的更低了一些,后退着离开了这个房间。 在确定房间外没有人监视之后,青年才舒了一口气,放下了一直绷着的贵族架子,毫无形象的倒在大大的椅子上。 “童童这只蠢货!”事实上,安祁来到这里完全是一个意外,因为自家蠢系统的,某个小小的失误,他不小心流落到这个世界并且只能静静的等待着不靠谱的家伙搜索到自己的坐标将自己带走。或许是几天,或许是几年,还有可能是几十年。但是,依着安祁对童童的了解,他已经做好了在这里常驻的打算。 说实话,对于这样一个像是假期一样的世界,安祁的心底并不排斥,没有乱七八糟的任务和层出不穷的恶心的人,这个世界总体来说还算得上愉快。除了原主的一些小小的遗留问题。 也不知道这个世界是如何发展的,只是当年原主的父亲曾经去过遥远的东方,再之后,就是在十多年后,突然得知自己有了一个带有东方血统的儿子。当然,地位高贵的安德烈亲王不会允许自己的血脉流落在外,所以,即使原主的去世的母亲也是公主一级的人物,原主还是随着陌生的父亲来到了这个陌生的国度,并且在成年之后被发配到了遥远的小镇中。 原主当然不会甘心,在他过了六七年真正纸醉金迷的奢华生活之后。即使他还带着父亲给予他的巨大的可怕的财富和足够他继续奢侈生活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小玩意,但是没有酒会,没有漂亮的富家小姐,没有三五个玩得开的朋友,被娇养的意外的脆弱的青年陷入了深度的抑郁。不过现在,这个民风朴实,生活悠闲懒散的小镇,还有富足的无忧无虑的生活,倒是被安祁捡了个现成的便宜。 如果仅仅是把这里作为一个休假的场所,安祁简直不能更满意。 唯一有一点,安祁想,也许他需要属于自己的人手,而不是时时刻刻的活在那个老家伙的监视之下,或者说,至少自己可以有得力的人选,去干一些私密的事情却不会被远方的名义上的父亲发现自己的孩子前后反差究竟有多么的大。 但是这个先不着急,安祁仔细的装好锁着一笔巨额财富的钥匙,起身整理了一下繁复的领子,摸摸昂贵的宝石袖口,微微昂起下巴,摆出那种高傲的调调,握着精致的小手杖,缓步从磨得光滑圆润的石砌走廊中走过。时不时还会停下来观赏一番擦得铮亮的盔甲和巨大的祖先的画像,以及窗户外边相当原始的山川和热闹的码头。 绿眼睛的青年愉快的勾了勾嘴角,“我会喜欢这里的。”他这样的对自己说道。 第170章 第170章 这里的生活的确如同安祁想象的一样让人分外的愉快。 小镇的生活甚至比安祁的开始以为的还要多几分悠闲。或许,如果来到这里的是原主,他是不会发现隐藏在这里的种种美好,因为那些纸醉金迷的东西早已经侵蚀了他的眼睛。 安祁带着大大的帽子,坐在码头上小酒馆的角落里,听着生活在这里的那些淳朴的人们愉快的大声说笑,或是对住在城堡里的贵族进行一场荒谬的谈话。这是一个经久不衰的话题,每一个想要博得人们注意力的人都会编造上一两个他们以为的事实,并且大声的宣称这是自己的妈妈的姐姐的孩子或是其他的什么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亲眼所见。 此时,这里正在进行一场关于安祁的谈话。 “是的,是的,他每一次出行,”说话的络腮胡子大汉绞尽脑汁想了一个并不恰当的形容词,但是当他看到周围的一圈同伴都露出赞同的眼神后,顿时把一点点的心虚抛到了脑后,“对,我是说那些贵族老爷即使是从厨房到卧室都叫做出行,嗯,”他肯定的点点头,“他的身后,都会跟着浩浩荡荡的一群人,有专门拿水的,有端着水果的,总之,应有尽有。” 这样的说法让安祁觉得荒唐的可笑,但是对于在场的众人来说,却像是一个既定的事实一样,人们相信那个漂亮的贵族一定是这样千娇万宠的长大,即使他来到这个偏僻的小镇。 人们欢快的谈论着自己的话题,知道码头上响起呜呜的声音。 那些方才还在欢乐的闲扯的大汉瞬间挤挤挨挨的向着门外走去。 这个呜呜的声音,说明有一艘船即将在这个小小的码头停靠下来,或许,在场的这些人可以帮着抬抬箱子,然后获得不多的几枚铜币乃至银币。然后就可以用这些收入来一杯上好的麦酒,或是给家人带一些好吃的好看的东西,再或者小伙子们可以送去给自己心爱的姑娘一些漂亮却没什么用处的小摆设,然后把她们娶回家。 这里平静的生活早已经抹平了他们的斗志,他们享受着这里的安逸,不会想着离开这里。 这样并没有什么不好!安祁端着酒杯,晃荡了一圈,如是想到。 码头上变得嘈杂起来,不时有人们欢快的呼喊声传来,间或夹杂着儿童们的嬉戏声,这个时候,大家总是会更加宽容一些。 来这里的船不会太大,小酒馆中等生意的家伙也不少。所以,当先冲出去的几个家伙没几分钟之后就乐呵呵的跑了回来,当然,他们的手中多了几枚银币什么的。 “真是大方的船主!”领头的大汉大声的呼喝道,“一杯价值一个银币的麦酒,那个味道……”他夸张的耸了耸鼻子,换来身后同伴们大声的嘲讽。 “是的,一杯上好的麦酒,而我们付出的,仅仅是帮忙看住几个不老实的奴隶……” 奴隶?坐在角落里的安祁敏锐的捕捉到这样的一个词汇,然后心中一动。 严格来说,他现在在城堡的生活堪称惬意,但是,事实上,他的手中连一个属于自己的人都没有。安祁可以毫无顾忌的吩咐那些来来往往的男仆女仆任何他想要做的事情,但是,过于私密的东西他只能自己处理。毕竟,那个老家伙才是真正统管着他们的人。 也许我会需要这样一个人,他会听从我的吩咐,会替我办事,而不会把我所期望的一切告诉那个无处不在的老家伙。安祁这样想到,然后就更加认为自己之前的想法非常的有价值。一个,或是一些只属于自己的奴隶。 于是,在人们欢呼着品尝自己平日里只能对着流口水的麦酒的时候,安祁悄悄的从门边溜走,就像是他来的时候一样的悄无声息。 小镇的街道上还是一如既往的宁静,除了偶尔有穿着大摆裙的妇女拎着一篮子的面包神色匆匆的走过留下一串哒哒的脚步声。小店的门边会养上一两盆廉价的花卉,开着艳丽的过分的花朵,时不时的摇摇摆摆。 安祁信步向着奴隶市场走去,虽然那里大部分的时候都会是空荡荡的。奴隶贩子们不愿意光顾这个没有主人的小镇,而那些在他们看来无比贫困的小镇居民从来不在他们的招揽范围里。 但是,今天,这里实在是热闹的够呛。 皮鞭声,呼喝声混杂在一起,流露出一种独属于那个时代的堕落的气息。 作为第一个光顾的客户,安祁吸引了大量的目光。历练成人精的奴隶贩子们只消一眼,就从来人精致的小皮靴和精良裁剪的衣服上分辨出这个人的购买潜力,并且毫不吝啬的送上近乎谄媚的笑容。 这里,就是奴隶市场! 第171章 第171章 这座小镇虽然平静的像是一个世外桃源,但是事实上,这个时代是一个征战的年代。战争,肆虐在大部分人类将要触及的地带,并且没有丝毫要止歇的意思。 感谢安德烈亲王,他的儿子的父亲是最强大的帝国的实权人物之一并且还是那种不会受到君主忌惮的家伙。所以,在亲王的庇佑下,安德烈家族的人们生活的依旧是歌舞升平,花天酒地。 然而,剥离了家族的外壳,现实的世界是残忍的。这是安祁第一次在这个看似祥和的世界接触到这样阴暗的一面,虽然他的心中并没有什么负面的情绪。 这些被串成串锁在石柱上的家伙,就是别国的战争俘虏,他们可能是平民,也可能是士兵,甚至还有可能是高高在上的贵族。但是无论之前的身份如何,他们都穿着统一的粗布服装,麻木着一张脸,空洞的瞪着虚空中不知名的地方,任由人们挑挑捡捡,像是牲口一样被随意买卖。干黄的面孔和佝偻的身材,这些奴隶身上的小细节无一不在说明这些被细细的小绳子捆在这里的家伙已经完完全全的默认了自己的命运,或是在和奴隶主流亡的途中饿死病死,或是在主家因为劳累过度死去。 他们自己都不会把自己在当做人! 安祁随意的扫了几眼,显然对他们表现出来的精神状态不是非常的满意,所以无意识的蹙了蹙眉头。 就是这一个细小的动作,旁边陪着小心的奴隶贩子就大大的喘了口气,他想了想,脸上露出一点耐人寻味来,他以为自己知道这位贵族的某些秘密小想法,“噢,大人,我想您已经注意到了,这里的家伙都是些低等的家伙,事实上,我们还有一些上等货,这些只能关在马棚里喂饲料的家伙大人看不上也是理所当然的。那么,大人,请允许我为您介绍我们这里的那些真正的镇店之宝!”说着,这个肥头大脸的自以为俏皮的眨了眨根本看不大分明的眼睛,带着一副无所谓样子的安祁掀开一道隐秘的帘子,进了另一个房间。 这间屋子比起外边的简陋和狭小来说,却是是豪华了不止一个量级。如果单只看那些吊灯地毯还有过分精致的家具摆设什么的,说这里生活的是一些小贵族都不会有人怀疑。至此,安祁的神色终于表现出了一点有兴趣的样子,起码不会对脏乱的环境表现的非常的嫌弃。 一直隐晦观察着他的奴隶贩子见状,越加积极的拍拍手,随后,对面墙上的不起眼的小门就被推开了。 进来的人是一些女人,而且是一些足以称得上尤物的女人,她们带着印度式的面纱,浑身上下佩戴着数不清的小铃铛,随着她们的行动叮叮当当的乱响。同时,还有一阵阵浓郁但是不腻人的香气隐隐的扩散开来。若是安祁真的是一个像是原主那样的家伙,指不定现在已经丑态毕露的扑上去,如饥似渴了。 但是幸好,现在的是安祁。 所以,即使是对着这些人间尤物,他也只是漫不经心的瞅了几眼,高傲的扬起下巴,哼了几声。 只是,安祁是对自己的变现满意的很,却愁坏了身边的奴隶贩子。 他以为自己抓住了这位见多识广的小爷的弱点,他以为自己的这批货物一定会让他满意。 现实却残忍的抽了他一个大嘴巴。 奴隶贩子嘴角抽了抽,终于还是没有开口,因为他已经摸不准这位贵族少爷的脾气了。 安祁耍帅一样的把手杖滴溜溜的转了几圈,挑着眉头慢腔慢调,“还是只有这样的程度吗?我要她们有什么用处?”他上前几步,用手杖的尖端在美人的脸上轻轻划拉了一下,“这样的人,是能洗衣,还是精通做饭,是否学过贵族的礼仪与修养,如果我家来了客人,把她招呼上去会不会失礼?” 面对着贵族少爷的一通发问,奴隶贩子的脸忍不住有些龟裂。 事实上,这个时候,只要是明白的人都会知道,这间屋子里的人都是为什么准备的。偏偏这位,洗衣,做饭,待客?奴隶贩子头一次觉得自己的年龄也许有些大了,不然为什么会和面前人沟通的如此困难呢? “唔,我想您应该知道,”奴隶贩子干巴巴的试图在挣扎一下,“我想尊贵的客人您应该知道她们的正确用途不是吗?” “是的,”绿眼贵族傲慢的点点头,“但是,你以为她们够资格吗?” 奴隶贩子默然,他突然想起来之前的一些传闻,比如说眼前的人虽然生活在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小镇,但是他却是安德烈亲王的亲生儿子,甚至他的母亲也是拥有皇室血统的公主。那么,眼前的这些漂亮的奴隶的确是没有资格。 至此,这个圆滑的商人只能涩声附和道:“是的,她们不够资格。” 得到了这种关于身份上的赞同,安祁满意的点头向外走去,似乎是打定主意要离开这个地方,并且失望的认定自己此行将会一无所获。 然而,事情的转机总是来的比较突兀。 第172章 第172章 就在安祁回到最初关押那些瑟缩着不被看好的奴隶的房间的时候,外边传来一阵乱糟糟的声音,尖锐的喝骂声在快速的喊着一些唔哩哇啦的脏话,间或夹杂着呜呜挥舞鞭子和清脆的鞭子接触皮肤的声音。 听到这个,还在屋里的两人脸色都有些不好看。一方是因为本就不怎么美妙的心情被打搅,另一方是觉得丢脸,毕竟是自己的手下出了这样的纰漏,本来还指望着这个贵族少爷回心转意买掉里屋的尤物好大赚一笔,现在看来是没有什么希望了。在严重些,这个黑心的商人还会担心自己会不会被这里的年轻掌权者轰出去并且会在那个遥远的亲王心中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 “大概是有些硬气的家伙不服管教。”奴隶头子擦着汗解释,并且希望听到这个解释的贵族能够像是刚才一样放下该死的好奇心好让自己有时间把那个一直都不听话的家伙锁进黑屋子里去。 然而,事实相反,安祁显然被挑起了兴致。其实之所以他对屋子里的奴隶不满意,是因为开始的那批已经失去了自己的思想,不可能成为安祁的帮手。而这些漂亮的女人,也许对别人来说可口的很,但是对他来说,和一张白纸没有什么区别。 倒是屋外那个反抗的家伙,意外的合心意,即使他还没有被驯服。 安祁跟着百般不情愿的商人走到屋外。 然后心跳就乱了一下节拍。 那是一个男人,一个相当高大的只穿着长裤的男人。身材也非常的棒,腹肌,大长腿这些吸引人的东西一个不少。甚至他宽厚的后背上那些纵横交错的新伤旧伤都迷人的很。 此时,这个男人背对着安祁,即使被绑住了手,也拼命的想要伤害对面毫不留情挥下皮鞭的家伙。 安祁忍不住舔了舔嘴唇,眯起了眼睛,心中满意的暗想,这才是自己应该拥有的合格手下,如果他在长得不错那就更好了。 怀抱着这样的想法,安祁张大了眼睛并在那个男人转身的一瞬间看清楚了他的全貌。 有些凌乱的黑发随意的披散在肩头,英俊硬朗的面孔因为恼怒和恨意有一种嗜血的狂野,当他黑沉沉的眼眸扫过来的时候,就连安祁都有一种想要颤栗的错觉。 就是他,无论是方方面面,他应该是最和自己心意的人,强壮,英俊,聪明,识时务。安祁如此想到。 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安祁发现在这个男人扫视过来的时候,他目光中的杀意明显在看到自己的时候消退了,因为他显然意识到自己有可能是他的生路并且是他惹不起的人。很好,这样聪明而理性的家伙。 这时,“抓住他!”身边的奴隶贩子大叫,同时更多的人从小房子中出来并涌向这个男人试图抓住他。 男人虽然厉害,但是毕竟伤痕累累而且被绑着双手,一鞭子过后,让安祁心水不已的胸膛和腹肌上就多了一道皮开肉绽的伤痕,下一刻,鲜血就呼啦啦的涌了出来。 “住手!”安祁忍不住叫道,并且下意识的把自己之前因为紧张纂得死紧的小手杖狠狠的敲在奴隶贩子的后背上并让他发出一阵杀猪一样的惨叫。 就是这一下子,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忍不住愣住,他们不敢置信的甚至有些大不敬的瞪着那位贵族少爷,同时忍不住腹谤,天啊,可真是养尊处优的贵少爷,没有见过什么真正的大场面,这样的小打小闹都会害怕。只是,他表达恐惧的方式是不是特别了一些呢?随意的抽打自己一方的人吗?这些奴隶贩子理所当然的把自己和安祁归结为同一类人,比如,他们都是胜利的一方。 这些平日里也是花天酒地的家伙一直有些反应不过来情势的奇怪走向,然而,场中那个厉害的男人却没有发呆的习惯。 他想要抓住任何机会,只要能够不被这些奴隶贩子像是狗一样的驯服。他可以像是真正的骑士一样宣誓忠诚并对自己的誓言至死不渝,只是,这并不代表他认同另一种获得忠诚的方式。 打折傲骨,抽取尊严,这对一个心中有傲气的人来说,简直比死都还难以接受。 即使他的肩膀上已经被打上了奴隶的烙印,但是,那只是一个印记而已,什么都代表不了。 他本以为自己要一直反抗到死,但是现在他看到了生路。这个漂亮的家伙眼中并没有男人一直讨厌的情绪,他看着自己就像是看着一个人而不是什么低贱的货物。更何况,他看起来像是自己一方的,起码是向着自己的。 男人的速度真的是快极了,再加上安祁离着事发地点的距离本身就不远,当人们回过神的时候,那个油头滑面的胖子商人恨不得自己从来没有出现在这个小镇,也从来没有见过这个贵族,更加从来都不知道这个贵族和安德烈亲王的关系,再或者,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接手这个男人,可真是一个天大的麻烦。 第173章 第173章 男人的双手被绑住,简直就像是一个天然的圆圈,把漂亮的贵族少爷完全的圈了进去,紧紧的禁锢在自己的身前,同时,那双充血发红的眼眸还狠狠的瞪着远处的奴隶贩子和他的手下。 “最好不要在想什么花招。”大概这个男人已经很久没有开口说话,嗓音有些干涩沙哑,但是,就是这样在安祁头顶上响起的声音简直逼得安祁想要疯掉。 太tm迷人了。 当安祁被狠狠勒进那人的怀里的时候,他就已经充分的感受到身后这人的身体素质究竟有多么的好,从下方向上仰视的时候这张脸有多么的和心意,如果现在在加上他的声音,哦,天啊!完美!安祁忍不住在心中默念道。 两方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对峙中,事实上,这是一种单方面的对峙,毕竟,当那个男人把安祁抓住的时候,他就已经落于不败之地。 “我要带他走!”就在气氛越来越沉滞的时候,安祁突兀的出声说道。 本来戒备着不知所措的奴隶主一方在理解了安祁话中的意思之后瞬间毫无形象的张大了嘴,见此,安祁不耐烦的再次强调:“我说,我要带这个人走。”同时,他伸手拍了拍身后人同样僵硬住并略微收紧的健壮的胳膊。 紧贴的身体,剧烈的喘息,濡湿的后背,安祁想起那道皮开肉绽的伤痕,语气急促起来,“我要带他走,开价吧!” 开价吧,三个字像是一个开关一样,唤醒了对面黑心商人的某种本能。 “他要三十个……金币!”奴隶贩子迟疑了一下,放下心中的恐惧,开始大肆鼓吹,“事实上,您也看到了,虽然这个家伙目前是凶悍了一些,但是,相信您也注意到了,如果有他在身边,足足抵得上一队侍卫。而且,不是我自夸,这个家伙,”胖子猥琐的笑了一下,“其实我本来是想要把他培养一下送到帝都,相信那些贵妇人会喜欢他的,当然,还有一些……是的,会喜欢他的!”显然,商人的思维已经拐了一个弯,初期的惊吓之后,他显然看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他忍不住眯住本就不大的眼睛,在心中快速的盘算起来。 高大的青年远远看去像是把比他矮了一头的贵族搂进了怀里,虽然他并没有那个意思,但是总是有种珍重的意味。 贵族的生活总是‘多姿多彩’,作为一个来往于各大城市之间的商人,奴隶贩子当然是见多识广,这样的场景他不是没有见到过,只是身份有些不搭调而已。 这些他不在乎,他只是想要知道金灿灿的圆滚滚的东西是不是能够顺利的进入自己的口袋。为此,他毫不犹豫的认为眼前的贵族足够眼瞎健忘,能够瞬间遗忘他刚才看到的某些场景。 “是的,他要三十个金币!”奴隶贩子最后总结道。 三十个金币?安祁在心中盘算了一下。没有任何一个奴隶值得这个价格,即使对方的身份有可能以前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公主王子什么的,显然,对面的黑心玩意是把自己当作冤大头对待了。 但是,出乎预料的,安祁并没有因为这个生气,他甚至有些捡了天大便宜的窃喜。 也许是他迟疑的时间有些长了,身后的人不安的动了动,但本就不大的地方只会让两个人接触的面积扩大。 “你说了带我走的!”身后人的声音还是沙哑的很,但是这种嘶啦啦的声音却让安祁浑身一激灵。如果不是确定自己之前看到的那个人凶悍的够呛,他几乎以为身后的人在和自己撒娇,“我不会让你赔本的,只要你不逼着我像是棚子里的家伙那样,无论你希望什么,你都不会吃亏的。” 当然不会吃亏,安祁晕乎乎的伸手掏出自己的钱袋子,然后看到了一直攥在手里没有放下的小手杖。 顶着对面商人突然之间了然的目光,安祁欲哭无泪,真的不是这样,自己没有想要买一个暖床人什么的。是下属,最合适最忠诚的下属,如果,现在,自己在想起来给身后人一棍子,是不是能够弥补什么? 安祁怀抱着这样的心情和想法,炯炯有神却还是要端着一幅高傲的样子付了钱,在男人的怀抱中和他走远,并且他可以想象到,身后那个贱贱的商人究竟会把自己想象成什么德行。 也许商人只看到了他们之间的暧昧,因为他的脑子里都是这样的废料,但是安祁却从这个人禁锢一样的动作中时刻感受着让人汗毛都要竖起来的杀机。也许只要安祁有什么异动,下一刻,这个人的铁臂就会勒断他的脖子。 “我觉得你可以放开你的主人了!”安祁别别扭扭的走了一条街,试图劝说自己的奴隶把自己放开。 “不!”身后的人甚至更紧的收住手臂,“现在还不安全。” “好吧!”安祁嘟囔,为了自己的优秀手下,“我发现你并不反对我自称为你的主人。” “这是事实不是吗?”热气拂过安祁的耳朵,让他的鸡皮疙瘩愉快的跳起舞来,“对我来说这只是一份职业,我可以付出我的忠诚,我的一切,只要你不剥夺我的尊严。我不是玩物,不喜欢被像是货物一样挑来挑去。也许换种说法,我更愿意把我们之间的关系称为雇佣。” 安祁无言以对。 “至于我能够这么快的进入角色,我的……主人?”他停顿了一下,“成王败寇,没什么奇怪的。” 第174章 第174章 安祁不知道自己新找到的挂着奴隶名义的手下之前到底是做什么的。他曾躲在暗处观察过这个男人,他机警,强悍,而且聪慧。一举一动中还透露出良好的教养。 他不会一般人,也许是别国的高级将领,也许是世代传承的大贵族,但是现在,这一点并不重要。他只是安祁新找回来的奴隶,起码生活在城堡中的那些男仆女仆都是这样认为的。甚至那些女孩子会偷偷的在男人走过后露出羞涩的表情,因为这个人足够酷帅,即使他表现的非常的冷漠。 “你真的是非常的受欢迎!”安祁靠在巨大的软椅中,举着酒杯,懒洋洋的瞥了男人一眼,“那些小姑娘,一天到晚都在唧唧喳喳谈论着关于你的话题。她们认为,你们之间是非常具有匹配度的。”贵族嗤笑了一声,似乎想要嘲讽什么,“她们想要得到你。” 这个话题并没有吸引男人的注意力,起码没有安祁手中的酒杯更加诱人。 男人皱着眉头不赞同的瞪着安祁,“我以为你知道,小主人,你的年龄并不适合饮酒。” “是的!”安祁嘲讽的硒笑,“但是有什么关系呢?我并不在乎这个。” “可是我在乎。”男人夺走安祁手中的酒杯,留给贵族少爷一个冷酷的背影,“事实上,我对我现在的工作非常的满意,我还没有换一个的打算。所以,在此之前,”男人严肃的扭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主人,“我希望您能够保持呼吸。” 真是强大的理由。 安祁没有因为男人的直白而生气,相反,他欣赏这样的态度。 作为一对磨合期的雇佣伙伴,安祁认为自己和这个男人应当会非常的合拍,因为他们的思维方式在某种程度上非常契合。 他们能够以最自然的方式应对彼此,而不是把这个时代流行的那种虚伪的夸赞放在嘴边。起码,在安祁看来,即使男人说话非常的不客气,他也不会因此生气。 “安德烈少爷!”描绘着华丽的家族徽章的大门被悄无声息的推开,那个被安祁列入不顺眼行列的管家端着长长的卷轴走进来,顺带打破了两人之前营造出的那种融洽的气氛,“这是本季度您的税收,我想,您应当会愿意亲自看一下。”这样说着,他还隐晦的瞪了男人一眼,显然对这个新来的家伙抱持着浓烈的敌意,并且妄图把自己的心意传达给自己的主人,让这样一个外来的家伙接触到税收这样的关键信息是不是不大好。 安祁没有去管这两人之间的暗潮汹涌,或者说,他刻意的忽略了这一点。因为他相信这个男人有能力处理好这样的事情,即使在任何人看来,这都是一场根本不对等的较量。一个是执掌着大权的,拥有管理者身份的管家,而另一个,却是被买进来的,还隶属于最底层的奴隶。 这个在小镇中当了数年土皇帝的家伙理所当然的认为自己的地位高于那个初来乍到的男人,但是他显然是忘记了,对于上面坐着的贵族少爷来说,他们的身份是同样的,而他们地位的高地,并不是由存在时间决定的。谁会占据更大的优势,取决于贵族的态度。 因此,对于老管家在知道自己的地位受到威胁做出的幼稚而低劣,甚至有些忘乎所以的挑衅,男人甚至吝啬于给他一个眼神,高大的身躯敏捷的走了两步,恭敬的站在安祁的椅子后面,顺便把自己纳入了管家的鞠躬范围。 安祁看似专注于税收,却一直都暗暗的观察着这两人,见状,他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挥挥手让脸色清清白白的管家离开,安祁乐道:“你这人真是蔫坏,不过,”他扬着下巴冲着门的方向示意一下,“这个家伙,只怕下一步就会向我的父亲报告什么,真是……”有趣极了! 因为那个老家伙不会这样轻易的偃旗息鼓,在他的地位将要一落千丈的时候。即使他的身后有父亲的情分,但是天高皇帝远,生活在这里的人,毕竟是安祁。 他只是有些高估了自己的分量,同时,太长久的安逸生活让他的应急能力有些许下降。 这会是一场精彩的演出,虽然结局早已注定。 安祁如是想到。 第175章 第175章 镇上又有了新闻! 似乎自从某人来到这里之后,小镇的宁静已经一去不复返了。那个生活在小镇中心城堡中的贵族给这里带来了无数或真或假的传言。 而现在,人们又有了新的谈资。 比如说,那个时时刻刻以保护者的姿态跟在漂亮的贵族少年之后的高大的男人,会用稍显阴狠的眼神扫视着任何一个妄图接近贵族少爷的人,即使那个想要接近的人只是一个捧着花的羞答答的少女。 “他简直像是一只巨龙!”酒馆中的一个打着赤膊的男人大声的嚷嚷,同时挥舞着巨大的拳头,大概是因为常年受到日照的关系,他的肤色黝黑黝黑的,只有一口牙齿白白的,此时他大大的咧开嘴,叫嚣道:“而贵族少爷,就像是被恶龙守护的珍宝一样。那样贪婪的样子,真是糟糕,糟糕透了!” “得了吧,”男人的同伴大声的起哄,“难道不是因为想要接近贵族老爷的人是你家隔壁裁缝店的女孩吗?我们都知道你觊觎人家很久了。” 男人被揭穿了,他的气势一下子变得弱了下去,或许脸色还会有些发红? “我只是这么比喻一下,”他辩驳道:“我以为我形容的非常的形象。他简直像是一个还没有断奶的孩子,我非常的怀疑他那个柔弱的样子是不是个男人,也许,他是个小姑娘什么的。”对于同伴收敛的笑容,黑大个儿表现的满不在乎,他能够在这里说这样的话,除非,那个贵族老爷会在下一刻出现。 事实上,的确是这样。 酒馆的大门被碰的一声推开,而方才众人谈论的主角,就这样堂而皇之的出现在门口,高大的身躯似乎完全遮挡了外边的光线,让来人越发显得气势非凡。 在一片鸦雀无声中,男人大步的走进来环顾一周,英俊的面孔上一双发光的眼眸犀利的扫过众人,甚至让这些大汉觉得有一把刀子在脸上毫不留情的划过。这些酒馆中盘亘的大个子,说白了,只是空长了一副剽悍的样子,他们相互对比,但是却把对比的范围狭隘的限定在这个不大的小镇中。所以,当他们真正的面对某种可以称为杀气的东西的时候,就连最大胆的家伙也只能蜷缩在椅子上,就连面前的麦酒都不敢轻易的伸手触碰。 奇怪的僵持,单方面的压制。 “别这么严肃,亲爱的,”一道清朗的声音响起,打破了屋子里尴尬而沉寂的氛围,从男人背后走进来的贵族少爷打量了一番众人石化的样子,用小手杖顶了顶自己的礼帽,“这里不会有人随时跑出来准备暗杀我什么的,他们被麦酒糊满的脑袋不会理解除了姑娘之外的任何内涵的东西。” 黑皮肤的大个子这次是真的脸红了,显然,贵族和他的保护者听到了酒馆中人们的议论纷纷。 众人尴尬的笑了几声,不知道该怎样接话。 事实上,如果他们对外界多一些了解,就该知道自己小镇的统治者是多么的宽容。这并不是一个和平而文明的时代。 “行了,别傻了!”安祁不耐烦的挥挥手,试图让酒馆中的众人变得正常一些,“我刚才没有打死你们,现在当然不会在抓着这件事不放,你们可以继续喝你们那些愚蠢的酒了。” 说罢,他伸手拽着身前收敛起攻击姿态开始变得随和一点的男人走到了酒馆的角落里。 “你和大多数的贵族都不大一样。”男人仔细的用随身手帕给自家小主人擦了擦桌子之后,才分外认真的说道:“你和他们都不大相同。” 安祁硒笑道:“我们都是贵族不是吗?” “不一样!”男人说话的时候显得异常的真挚,“你会把他们当作是人,而不是其他的什么。”即使是当初对着我的时候。 安祁瞥他一眼,只是嗤笑一声,“傻孩子。” 这个男人,安祁边看着河边的妇女聚在一起唧唧喳喳的聊天,边在脑中胡思乱想,这个男人并没有像是一开始的时候那样的锋芒毕露,他似乎已经把所有尖利的东西都藏了起来,只露出了沉稳的一面。本性,或是伪装?安祁并不在乎,但是,这个家伙意外的是一个好相处的人。 “你叫什么?”安祁突兀的问道,似乎这几天他一直是喂喂的叫着。 男人微微一怔,“我以为小主人你会给我一个新的名字什么的,毕竟这是传统。” “可是,”安祁把玩着手中的小手杖,“我不打算这样做,也许你会想要自己的名字。” 男人似乎是在考虑安祁的话,他低下头,不知道在看桌子下边的什么。 安祁漠然的扭头,仿佛真的把一切决定权留给了男人。 男人真的只是考虑吗? 安祁甚至不需要去想,都知道这个人在难过。 他的身体微微的颤抖着,胳膊上的肌肉好像也在不断的鼓动,他压抑而失落,满怀伤感和追忆。 “你是对的,”男人终于抬起头,眼眶红红的,但是这并不损失他的英俊,他用浑厚低沉略带沙哑的声音说道:“小主人,你是对的,是我一直在逃避过去,选择了懦弱的方式来终结过去的记忆,但是事实上,它一直存在着。所以小主人,我是默,默蕾克希尔!” 第176章 第176章 安祁给给了那个男人足够的时间来平息他的情绪,然后他表示,或许可以亲昵的称呼这个人为默,这样既不会显得太扎眼,也让这个男人和自己的过去有了一丝联系。 也许是安祁的错觉,也许不是,在他这样表达过自己的意愿之后,他总觉得男人的目光越加的柔和起来。见此,贵族少爷在心底为自己狂点了三十二个赞,并隐晦露出一点笑容。他认为,这是距离自己的目标心愿的一大步,比如一个十项全能的,真正忠诚于自己的手下什么的。 所以,保持着这样的好心情,安祁昂首阔步的带着默回到城堡,然后下一刻就感受到一阵天崩地裂的崩溃感。 在这座古老的城堡的大厅中,站着一排足足十二个姿态各异的美丽少女,甚至还穿着不同风格的衣饰,但是当她们看到安祁的时候,却不约而同的露出了同样的表情。 “主人!”她们这样叫道。 虽然女孩子的声音,姿态都是上上之选,但是安祁却只觉得天雷阵阵,这几个女孩子…… “哦!伟大的安德烈阁下,我们又见面了!”随着这样夸张欢欣的喊叫声,一只肉球从旁边的门里滚了出来,并且飞快的想要窜到了贵族的身边却摄于某个男人阴狠的目光不得不停留在安全的距离之外。 果然是这样,安祁只想扶额叹息。这几个女孩子,显然是上一次这个黑心的玩意儿展示给他的那些上等货色,当然也是被安祁批驳为不上面的那些奴隶。可是现在,这算什么?这些人竟然公然出现在城堡中? 安祁目光如刀的射向刚出现的老管家。 一瞬间,小贵族脑子里的阴谋伎俩转了无数种,但是无论哪一种,都对他造成了糟糕的影响。首先最直接的是对安祁人品的影响,一个好色的贵族?无形之中,他的形象就被蒙上了一种低劣的阴影。再者就是他的威信力,无论这个老管家想的是什么,他的做法都在明明白白的告诉所有人,这里,当家作主的人是他而不是那个小贵族。甚至,随着这个奴隶贩子的传播,这样的影响会进一步的扩散。 这是对于自己挑衅了他的权威的反击吗?安祁不认为他只是单纯的为了自己好,可是,即使知道这个人怀有这样险恶的用心,他也不得不把他留在城堡里,作为父亲大人的指派的监护人。 奴隶贩子可不管安祁和自己管家的交锋,他只关心在这笔交易中自己究竟能够得到多少的好处。原本以为这些特殊的卖卖品会砸在自己的手里,但是现在,老管家给出的交易额甚至让他都大吃一惊。 “阁下当真是福气满满!”油头滑脑的奴隶贩子给了安祁一个‘你懂得’的眼神,“既有了这样的棒小伙,又有了这些美丽的姑娘。想必阁下生活的方方面面都会便利不少的。其实,要我说,您大可不必做这些掩饰不是吗?毕竟您是一位尊贵的贵族。”说罢,这人以和他身材不相称的灵活姿势向着城堡外狂奔而去,并留下一串意义不明的大笑。 第177章 第177章 所以,这个猥琐的家伙到底是什么意思,安祁不是小白,他当然明白,也正是因为他懂得,在那个胖胖的身影离去好久,小贵族的脸色还是青青白白显得憋气的要死。看样子,在这个家伙心中,他是无法摆脱这样的固有形象了,并且,这样的形象将会在整个帝国的上流社会扩散开来。 “我真是高兴您能够喜欢我的礼物。”白发的老管家诚意满满的鞠了一躬,“事实上,从您来到这里向我抱怨说小镇的生活真的是太无聊的时候,我就一直在惶恐。这个小地方并没有帝都那么丰富的生活,自然也让您受了不少的委屈。我相信,镇子上的那些姑娘您是不会看在眼里的,哦,当然,还有那些强壮的小伙子。所以,当这个好心的商人来到这里之后,我觉得,我可以大幅度的提升您的生活品质,而不是看着您,”他意味不明的瞥了一眼沉默的跟在安祁身后的默雷克希尔,“委屈自己。” 安祁被这一番颠倒黑白的话惊呆,他气急反笑:“这么说,反倒是我要感谢你喽?” 管家摆出一个奇怪的表情,“难道您在帝都的传闻一直都是假的?虽然我知道亲王殿下因为您的身体关系一直不允许您乱来,但是,失去了美人的陪伴就失去了动力的源泉不是您自己说的吗?” 这一刻,安祁疯狂的想要掐死原主,但是好在,有一个还算是明事理的父亲在,没有真的让这具皮囊英年早逝,也没有真的让安祁嫌弃至死。不过,对于这样像是原主黑历史延续的一样的东西,安祁只能承受下去,毕竟,他不能让那个老家伙向着便宜父亲报告说他的儿子性情大变什么的,甚至连十几年的娇纵都放弃了。 所以迎着管家略带探究的眼神,贵族只能尴尬的哈哈两声,附和道:“对,没错,大概是因为这里的生活非常的安逸,也非常的舒适,我竟然忘记了这件事。” “这就好!”管家欣慰的点点头,“那么我就先退下了,这些人,就交给您处置了。”说罢,老人还自以为俏皮的眨了眨眼睛。 待管家离开之后,空旷的古堡大厅中只剩下两方人马的对峙,一边是十二位年轻貌美,风格各异的小姐,另一方面,是安祁和他未来的贴身保镖兼属下。 气氛,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嗯,安德烈小主人,”默雷克希尔向前跨了一大步,安慰性的在安祁的肩膀上拍了拍,“您不必为这个小小的爱好觉得羞愧,这在某个阶层中非常的常见不是吗?” 小贵族闪电一样的抬头,及时的捕捉到这个高大沉稳的男人眼中还来不及掩饰的笑意,以及更深一层的担忧。 显然,这个男人的智商足够他瞬间明白安祁现在的处境以及之后他可能会遭遇到的问题。如果事情继续这样发展下去,安祁这个小贵族终将会失去对于这个小镇的所有掌控权,甚至沦为统治的傀儡。 “别担心,”安祁拍了拍这人坚实的臂膀,干巴巴的说道:“显然现在还不到最坏的时候,即使到了最坏的时候,我的财产也足够养活我们两个人。” 默雷克希尔的大手狠狠的抓住了贵族少爷的肩膀,眼神在一瞬间变得锐利的吓人,他的目光有如实质一样在安祁的脸上扫过,而后眉目舒展,突然沉声笑道:“我并不担心,小主人,您不会甘心的。” 是啊,谁会甘心呢?安祁在心底反驳道,如果我甘心了,你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而后,贵族少爷听到自己的贴身下属问道:“她们,您打算怎么办?” 安祁头疼的看了一眼对面眼巴巴的十二位美人,伸手不贵族的搓了搓额头,把打理的齐整的黑发弄得乱七八糟,“我不知道,”他皱紧了眉头,“我想,也许,如果你有喜欢的,可以和其中的一位试着……”接触一下! “不————!” 尖锐而高亢的尖叫声让安祁一个哆嗦咽下了没有说完的话,也让默雷克希尔如临大敌的把贵族护在了身后,并戒备的瞪着发声的地方。 他们以为,在这座城堡中突发了什么惨绝人寰的大事,但是事实上,发出叫声的人却是对面十二人中的一位。 穿着蓬蓬裙的漂亮女孩子把手护在胸前,拼命的张大嘴拉高声音,持续不断的发出可怕的叫声。 “天啊!闭嘴!”安祁崩溃的大吼道,同时把同样陷入崩溃情绪中的默雷克希尔拉到自己旁边,并安抚的拍了一下他僵直的身躯,试图让他脸上那种惊悚的表情缓和一些。显然,这样的音波攻击比之前他遭受的那些物理攻击要可怕的多并在他们的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 叫声停止的下一刻,贵族就有些后悔,显然那个女孩子确实是停止了可怕的噪声,但是眼泪也同一时段流了下来,原本精致的面孔被糊了个乱七八糟,但是她自己却不知道。女孩算不上是柔弱的身躯摇摇晃晃的,仿佛下一刻就会晕倒。 她抽抽搭搭的掐着嗓子细声细气的问自己新出炉的主人:“天啊,太可怕了,您是说,您有可能会让我们去服侍一个奴隶吗?我们怎么能够做这样的事情呢?太可怕了!” 第178章 第178章 安祁意识到自己接手的麻烦可能比想象中的更加严重,在那个打扮的非常的可爱的女孩子做作的喊出这么一句话的时候。 安祁做不到像是一个真正的贵族那样漠视她们的生命或是把所有的生命划分成三六九等,但是显然对于这些买来的女孩子,她们受到的教育让她们从心底瞧不起奴隶,即使他们其实有着一样的身份。 “主人,”女孩抽抽哒哒的用纯正的蓝色大眼睛望着安祁,表现的像是小动物一样的怯懦,“主人,我们难道真的不合您的眼吗?竟然会让我们去服侍那样低贱的家伙,我不明白,主人,难道我们的命运仅仅是这样吗?” 是不是这样,安祁不知道,但是他知道自己身后那位未来的衷心属下绝对是生气了。虽然他近几天表现的相当沉稳温和,安祁却不能忘记自己当初刚刚见到他时的样子。狠戾的眼神,和透体而出的杀意。 小贵族不着痕迹的向着不远处挪动了两步,让自己背后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稍微减弱一些,他呵呵干笑道:“我并不觉得你们有什么差别!”答案简单到残忍,尤其是对那个泪汪汪的小女生来说。 她惊呼一声,捂着胸口向后倒去。 旁边的女孩子似乎非常习惯她的样子,熟练的伸手接住她,平放在地上。 “主人大可不必理会她,”旁边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家伙双手交叉放在胸口,“主人不必担心。” 这个女孩子说起话来慢悠悠,说话的内容也非常的动听,但是安祁心中不好的预感却越来越强烈。 “主人,”白衣女孩上前一步,“我伟大的主人啊,我愿意卑微的匍匐在您的脚下,聆听您的教诲。您的话语,将会是我毕生的信条,我将是您最忠诚的信徒,我伟大的主人啊……” 所以,安祁一把揪住自己衷心的属下,落荒而逃。 “开始,我只是把她们当作是专门培养的某种奴隶,但是现在,”安祁略微喘着粗气,“我感受到了这个世界最大的恶意。所以,这是十二个脑子不正常的家伙吗?” “并非如此,”被小贵族拉着狂奔的默雷克希尔虽然也在大步奔跑,但是他呼吸的节奏却丝毫不乱,也许是安祁的问题让这个强悍的男人觉得即愚蠢又有趣,他低沉的笑了两声才回答自己小主人的问题,“并非如此,事实上,她们是一批非常成功的被培养者。培养者希望赋予的她们的东西已经在她们身上根深蒂固,虚拟的性格已经代替了原本的性格成为主宰。所以,无论买家希望得到什么,他都会如愿以偿。只是,我想,大概在此之前从来没有一个人疯狂到把所有的类型都准备齐全?” 安祁不得不承认默雷克希尔的说法非常的带感,如果哪个买家对某种型号非常的有兴趣,他一定会得偿所愿,满足自己内心深处最隐秘的需求。无论是吹毛求疵自视甚高的大小姐,又或者是虔诚的信仰者,无论什么。 可惜,现在这具身体中的居住者是安祁,注定他会用一种看神经病和脑残的心理来面对这些思维和心态已经病态的家伙。 现在,安祁只是庆幸自己先一步找到了默雷克希尔,没有让他被杀死,或是变成一个像是那样不知所谓的家伙。 安祁以为自己拉着人跑路就躲过了某种可怕的轰炸,但是事实上,他错了。 当他和默雷克希尔闲逛了整个下午,享受了美食,回到自己的房间之后,他才知道自己还是小瞧了这些今天才来到城堡的人。 黑色衣服的女孩子恭顺的跪在床幔旁的烛台下,椭圆色的橘红灯影打在她的后背上,只让门边的贵族看到了形状姣好的白皙下颌。 也许是听到了开门的声音,女孩子的身体僵硬了一下,而后更加的贴服地面,“大人,请让我为您更衣。” “不,”安祁干巴巴的回应,同时小小的后退了一步,“我想,我可以自己做这些事情。或许你们对未来的生活非常的迷茫,但是相信我,我是不会强迫你们做什么的,也许,你们可以试着喜欢……” “不可能!”女孩子突兀的直起身,满脸倔强的瞪着安祁,仿佛这个漂亮的贵族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你不要在妄想了。虽然我们的身体被禁锢在这个荒凉而贫瘠的地方,但是我们的心却是自由自在的。你可以束缚我们,但是我们永远渴望天空。” 噼里啪啦的一段话,安祁甚至没有插进去嘴,但是现在他的感受就是希望自己可以像是那些娇滴滴的贵族女孩一样,可以毫不顾忌的尖声大叫,不论是用来宣泄恐惧还是厌恶崩溃什么的。 “冷静下来,”贵族试图讲道理,“你看,事实上,我并没有想要强迫你们什么……” “不,你只是在花言巧语!” 安祁的回应是转身,狠狠的甩上门,他怎么会脑子不清楚的想要和一个被害妄想狂说清楚什么道理呢? 去他的各种类型,安祁气哼哼的踹开隔壁的默雷克希尔的房门,大肆嘲讽道:“我觉得你告诉我的东西都是胡扯,我不认为哪个脑子正常的家伙能够受得了这些神经病。” 默雷克希尔似乎已经打算休息了,白色的睡袍领口敞得有些大,露出麦色的健壮的胸膛,他并没有为自己小主人的出现而感到吃惊,随意的拢了一下衣襟后,他大步走进了斜靠在门上的贵族少爷,用自己的阴影完全笼盖住他,“所以我说,”雷克希尔的声音压得非常的低,但是却更加磁性,“你是一个不一样的贵族。”他后退一步,看着似乎有些窒息的贵族大大的喘了一口气,眼中泛起淡淡的笑意,“我非常的喜欢。”他这样对着安祁说。 第179章 第179章 “我非常的喜欢,喜欢,喜欢,喜欢……”这句话简直像是一个魔咒一样不断的在小贵族的耳边重复重复再重复,直到他除了这句话什么都想不清楚。 安祁一时无言,他知道这个男人口中的喜欢是什么意思什么内涵,但是,也许是因为夜晚的气氛不够严肃,也许是因为默雷克希尔的气息太过强势,所以这突兀出现的温柔和稍许的暧昧让一向淡定的小贵族有些不知所措。 “好吧,也许只是我还没有因为所谓的上流生活而糜烂?”漂亮的青年嘟嘟囔囔,语无伦次,“我想,也许我不该打搅你的休息什么的,毕竟天色已经很晚了,或者你需要更好的休息……哦,天啊!”安祁崩溃的低叫道:“我到底在说些什么?” 默雷克希尔当然知道他在说些什么,甚至有些恶趣味的希望自己名义上的主人更加的苦恼一些,于是他微微拽了拽自己原本就很宽松的睡袍,让某些诱惑的弧度更加明显,“事实上,我可以兼具某些功能不是吗?我的小主人,这原本就是那个黑心鬼的意思,我要符合您的各方面的要求。” 默雷克希尔的话算不上隐晦,几乎可以说是直白,更何况,在当初交易的时候,黑心商人的各种话其实让他们在潜意识中保留了某种未来可能的走向。默雷克希尔的话与其说是挑逗,更不如说是一种试探。至于他想要试探出来的东西,他并没有明确的方向。只是有一点,他觉得到目前为止一切都是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安祁当然不不知道这个男人想了这么多,他的眼神忍不住随着默雷克希尔的动作而动作,变成了一团浆糊。默雷克希尔的手型非常的漂亮,修长而有力,而现在,那只漂亮的手正在一点点松散开自己的衣领,露出的弧度优美线条流畅的肌肉。蜜色的肌肤在阴暗的烛火下有种非常可口的感觉,小贵族忍不住暗哑的咳了两声,同手同脚的转身拉开房门落荒而逃,“早点休息啊哈哈哈……” 默雷克希尔的房间其实就在安祁的房间旁边,原本在森严的贵族阶层中这样的安排非常的不妥当,但是,老管家并没有在这一点上苛刻安祁,只要这个小贵族能够安安分分的呆在这里当一只满足的米虫不会妄想着至高无上的权利什么的,老家伙倒是非常的乐意满足一切他不合理的要求,即使安祁把属于伴侣的房间分配给一个在他看来是奴隶的家伙。 “该死的混蛋!”安祁在走廊上对着烛台狰狞的张牙舞爪,而后才踢踢踏踏的转身打算回到自己的房间,当然的他的脑袋并没有完全的冷静下来,还在不断的回放着自己落跑的时候身后那个可恶的男人低沉而魔性的笑声。 安祁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混乱,当他怀抱着这样的混乱回到房间打开房门的一瞬间,那就是一个悲剧。 皮鞭劈头盖脸的抽过来的时候,他只是傻呆呆的站在门口,甚至无法反应过来画风的突变。 鞭子,顺利的落在刚刚抬起只来得及护在眼前的胳膊上,火辣辣的感觉从手臂的位置上快速的蔓延。安祁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怒火腾地一下窜了起来。 十二位人才中的某一位,穿着红色的紧身装,冷着一张脸,正毫无危机感的举着鞭子对着安祁冷笑。 所以这个疼死人的一鞭子又是因为什么乱七八糟的审美出现的吗?而倒霉的安祁因为把这些家伙一次性收入彀中,导致接二连三的状况不断。 “跪下!”红衣女郎站在几步开外,端着架势沉声喝道。 如果单只说这个人的声音,倒是的确如同奴隶贩子的培养,相当适合走高冷女王的路线。只可惜,这样精心培养的成果落到了一个根本没有这样癖好的家伙手中。 “跪下?嗯?”安祁冷冰冰的重复道,同时挑起了一边的眉毛。 大概是因为看到事情的走向没有像是自己预料的那样,红衣女郎的眼中闪过几丝惊慌,扬起的嘴角也开始慢慢的放下。 第180章 第180章 安祁不是一个滥好人,更何况,即使他是一个圣父,也受不了这样花样百出的可怕未来。他无法想象这是一种多么糟心的体验,也许不得不面对一个两个甚至是一群性格怪异的家伙每时每刻不断制造各种惊悚的,挑战人类想象的遭遇事件,还打着一切为了主人的称号。 如果这是老管家想出来的折磨安祁的法子,无疑,他是成功的。 为此,安祁不得不反击。 所以,这个倒霉的,大胆的红衣服的女郎,就成了那个用来吓唬猴子的鸡。虽然安祁的本意并不愿意为难这些身世堪怜的女孩子,还曾经有过把她们散养在城堡中的想法,但是只要想一想未来可能的鸡飞狗跳,小贵族就忍不住脑壳子都疼。 至此,安祁的脸色变得越加的阴沉起来。 小贵族的这张的脸长得非常的俊美,平日里带着三分的笑意的样子总是让人觉得无比的亲切。可一旦他生起气来,上挑的眼角就流露出几丝凛然和凌厉,再加上位高权重的精神威压和睡衣也挡不住的满身贵气,一种层次的感觉就变得分明起来。而这样的贵族,顿时让那个只是徒有其表的女孩子慌张的不知所措。 她受到的所有的教育都是在教导她如何动作以求方方面面更加像是一个真正的s型女王。她不知道,如果自己的主人真的不喜欢像她这样的人又该怎么办?因为除了这一身用来讨好拥有某种癖好的贵族的手段,她没有任何赖以生存的技能。女孩子只是单纯却不是愚蠢,更何况她曾听到过无数次奴隶贩子的恐吓,如果,被主人厌弃会有怎样恐怖的后果。然而现在,她陡然意识到,自己努力避免的结局恐怕是一种必然了。似乎,自己这一次愚蠢的试探彻底的让事情的发展走进了一个糟糕的局面。 她只是一个被随意买卖的奴隶。 她从来都没有忘记过这一点。她只是想要做好自己的本职,只是,运气不大好。 这一刻,她是绝望的。 在这间豪华的吓人的房间里,她曾经以为垂着红色纱帐的雕花四柱床,那些璀璨的吊灯,金质的烛台会被主人慷慨的赐予她,或是给予她使用它们的权利。但是现在,她甚至不敢确定自己是否可以看见明天的太阳。 优雅,强大,而俊美逼人的小贵族在一步步走进,柔软的地毯遮掩了他的脚步声,可是红衣服的女郎却真实的听到了死亡的钟声,化作胸膛中轰轰的心跳声。小皮鞭掉在地上,女奴恭顺的跪伏下去,茫然的张着眼睛,却无法从空无的四周捕获赖以生存的空气。 这一刻,她想到了那个男人! 明明是同样的身份不是吗? 可是为什么,却有着天壤之别呢? 他们,又有什么地方不一样呢? 女郎想到很久以前,那时,她也是一个高高在上的贵族,每天需要关心的只是哪一种花边比较好看,或是哪个才俊的新发型看起来很酷帅。可是后来,后来又怎样呢? 后来,他是奴隶,而她也是奴隶,只是却有了不同的结局。 女郎这一跪,让安祁迟疑了,他不得不停下了逼近的脚步。无论怎样,他是一个男人,而不仅仅是一个贵族,他还抱持着源自更加文明的社会的烙印和束缚。他该怎么做?退让或是继续,他想,他需要一点建议,来自更加熟悉某种规则的人的建议。 于是,他转身走出去,回到了几分钟前刚去过的地方。 默雷克希尔还没有休息,依旧是刚才那样诱惑的装扮,靠在窗户旁边静静的望着窗外。栏杆的影子斜斜的打在他的脸上,留下明明暗暗的影子,深沉的可怕。 “你……”安祁只说出这一个字,却不知道接下去该说什么。 那个窗户边的男人转头看向贵族的方向,只是他的面孔全部躲进了阴影中,只有眼睛,亮的惊人。 “你受伤了!”不是疑问句。 安祁这才恍然的抬起衣袖,果然,方才鞭子抽过的地方,红色已经沾满了白色的衣袖。 “我只是几分钟没有看着你而已。”默雷克希尔调笑着走过来,冷着脸略显粗鲁的拽住小贵族的胳膊向里拉。 “我也没有想到,我只是没有防备而已。”安祁踉跄的跟在男人高大的身影后,干巴巴的陈述,显然,在某种红色的证据下,他的辩解并没有什么说服力。 默雷克希尔把安祁按在床上坐下,才转身拽开抽屉,摸出一个小小的酒瓶,毫不留情的倾倒在一直握在手中的安祁的胳膊上。 这是酒精啊喂,安祁忍不住嘶嘶的抽气,却止不住伤口处钻心的疼。 男人没有理会贵族扭曲的面孔,熟练的打开一个小铁盒子,挖出一块白色的膏状物小心轻柔的抹在火辣辣的伤口上,嘴里却毫不留情的嘲讽道,“我该高兴吗?你并没有因为疼痛而哭鼻子?” “这并不可笑,”安祁涨红了脸嚷嚷道:“天啊,这不是我的错,你在生什么气?” 默雷克希尔的动作一顿,才接着给安祁抹那种白色的药膏,凉凉的感觉逐渐取代了火辣的疼痛,安祁放松的舒了一口气。 直到伤口无一丝遗漏的全部涂抹了药膏,默雷克希尔才沉默的收好小铁盒。却突兀的转身弯腰钳制住安祁的下巴,深邃漂亮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小贵族。 “你问我在生什么气?”他微微用了一点力,让安祁的脸扭向朝着烛火的方向,然后用目光细细的描摹着每一寸,“蠢孩子!”他嗤笑道。 在被钳制住的时候,安祁的头脑只剩下一片空白,暖暖的鼻息喷在脸上,有一种暧昧的亲昵。他支在床上的手心有些微微的汗意,心跳也无端的加快。无论怎样,默雷克希尔都是一个英俊的让人惊叹的男人,不是吗? 也正是因为他的大脑处于当机状态,才没有对男人的话做出反驳。不然,蠢孩子? 默雷克希尔又凑近了一些,几乎碰到了对方的鼻子,漂亮的白色的肌肤蒙着一层淡淡的橘红色的光芒,高大强壮的男人忍不住舔了舔突然变得干涩的嘴唇,“你是一个贵族。而她是个奴隶,当然,我也是!”说着,默雷克希尔直起身,大大的后退了一步。 安祁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他不得不承认,在刚才,他被对方的气势完全的压住了,没有翻身的余地,像是被丢在岸上的鱼,如何挣扎只能是徒劳。但是,在最初的慌张之后,安祁却腾升起兴奋的感觉,他微微昂起下巴,眯起眼睛,仿佛在告诉对面观察着他的男人,感觉棒极了。 “我是贵族,你想说明什么?” 男人拢了一下衣襟,大步跨回到床边,紧贴着贵族坐下,指着他的伤口说:“我的意思是,你拥有对我们的完全处置权,无论你想怎么样!不会有谴责,不会有唾骂,无论你想要做什么,这就是贵族。而造成这个伤口的人,你可以杀了她!” 安祁不自在的动了动,显然,那种强势的气氛又笼在了他的身上,“可是,我不能,你知道,她只是被教导成那个样子,我可以处罚她,但是,仅仅处罚,是的,处罚!” 贵族扭头看着身边的男人,默雷克希尔的眼睛中有一种他不明白的东西,很危险,但是却该死的吸引人。 默雷克希尔像是受到了蛊惑一样,缓缓的将一只手环过小贵族的腰,把人完全的拢进了自己的怀里,他把头埋在安祁的颈边,悄声告诉他,“这是这个世界的规则,安德烈,你没有能力改变,就要遵从。” 安祁的后背紧紧的贴着男人坚实的胸膛,源源不断的热量透过薄薄的衣衫传递过来,像是一湾温水,安心而安全。他放松了身体,把手搭在默雷克希尔锁在他身前的手臂上,安抚的拍了拍。 “你不可以这么好!”小贵族听到身后的男人这样叹息着说。 第181章 第181章 安祁并不是个好人,起码,在关键的时候,他可以比任何人都心狠。 单只是一个平民,都有可能因为触犯了贵族而被拖上绞刑架,更何况一个原本就已经失去了一切的奴隶?或许在许多有着奇怪嗜好的贵族眼中,那个红衣服的女郎是一个难得的珍品,毕竟她要克服骨子里的奴性对着自己的主人挥鞭子。但是对于一个真正的贵族来说,这就是冒犯。这是关乎家族,名誉的重大事件。 “你是主人,你要有威严。”默雷克希尔这样告诉安祁,“你的一次放纵会造成严重的后果,比如威信的缺失。人们不会在乎你是否是好心,她们只是单纯的挥霍你的同情,然后更加的肆无忌惮。她们会认为自己的冒犯理所当然,而不会去想,亲爱的主人你究竟需要的是什么。” 所以,你是否还会选择心软的放纵呢?默雷克希尔用黑黢黢的眸子这样问安祁。他希望他们的路可以走的更加长久,而不是因为对于规则的误解致使二人蹉跎一世。 这是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世界,他有着自己的或许有些残酷的规则,就像是这个男人告诉他的那样,只要你没有改变它的力量,你总是要学会遵从。 安祁怜悯的瞅了一眼在自己的房间跪了一夜的红衣女郎,强制自己从她苍白的脸色,祈求的眼神上移开目光。 “关进地牢!” 这是每一个贵族家中都不缺少的东西。也是安祁从来都没有想要用过的东西。 他目送着红衣女孩被拖走,即使想像得到之后在地牢中她可能遭遇什么,心中却没有泛起丝毫的波澜,像是他早就预料到,总有一天,他会成为一个真正的贵族一样,不光是外表,更是一种心态。 “雷克!”小贵族叫道,但是却没有得到那人的相应。安祁悚然回头,才发现自己衷心的侍卫竟然没有跟在身后。 他陡然意识到什么,向着默雷克希尔的房间狂奔,粗鲁的撞开了大门。 他果然在这里。 阳光散去了昨日夜里缠绕在每一个角落的暧昧。 男人靠在桌子边上,冷冰冰的望着门口的方向,他看着自己的小主人,就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 安祁想说什么,但是却全部卡在嘴边,他之前没有想象到的,害怕的,终究还是来到了。 昨夜还亲密相拥的两人今天却陷入了一种无言的对峙。 最终,还是默雷克希尔先败下阵来,男人觉得自己根本无法直视那双带着委屈的眼睛。他颓丧的揉揉头发,大步上前把小贵族拉进房间的窗户边,低笑着问他:“我是不是非常的虚伪?明明是我教给你这些东西,却又希望你有勇气摆脱这些规则,做一个不一样的人。” 不待安祁回答,他弯腰凑近了些,“我承认,安德烈,其实我,害怕了。” “害怕?为什么?”安祁激动的拽住男人的领子,拉着他贴向自己,“你在担心什么?” “我现在足够强大,”默雷克希尔伸直手臂,把安祁困在自己和窗户之间,“足以成为你的倚靠,即使我的身上背负着不光彩的烙印。但是,安德烈,你总会长大,学会贵族的残忍和冷漠,到了那个时候,我又该怎么办?如果我不曾得到过,我可以坦然。但是,我拥有的太少了,没有什么可以失去……”除了你,我的主人。 安祁默然,但是,对于他来说,这并不是问题。 “记住我的承诺,默雷克希尔。”安祁抓住男人的手臂,认真的告诉他,“无论我变成了什么样,学会了什么,你总是不一样的。”安祁的神情有些恍惚,他没有想到自己会如此自然的说出这样的话。最开始的时候,他会被吸引,不过是因为这个人最符合自己心中的某些设定。但是,在逐步的接触中,他看到了这个人的强悍和脆弱,并且在他的引导和守护中慢慢的真心接纳了这个人。他并不是个好人,但是,他却铭记着那些曾经帮助过他的人,即使对于他的身份来说,有些帮助是理所当然。但是,这并不是他不知感恩的理由。 而在默雷克希尔和他的交往中,这是一个相互的过程。他们并非单纯的上下级,主奴关系。安祁付出了尊重和信任,而对方,则回报了忠诚和规则。小贵族无意改变这种良性的发展。 所以,当高大的男人把头埋在安祁的颈间,呢喃的说:“只此一次,安德烈,只此一次。”的时候,安祁轻轻搂住了他的脖颈,像是承认自己接受对方的全部并回报以等值的情感。 他相信这个男人,和他们之间的关系。 第182章 第182章 红衣女郎被拖进了地牢。 这个消息在某个小圈子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无论是什么样的时代或是什么样的国都,地牢总是会让人有一些不好的联想。尤其是这样的古旧而巨大的城堡,女孩子们瑟缩在一起,悄声谈论着吸血鬼,僵尸,恐怖的女巫。 “是真的!”说话的女孩子穿着洁白齐整的制服,却顶着巨大的黑眼眶,一脸后怕的对着同伴低声吼道:“当然我敢发誓我说的一切都是真的,我的房间就像通向地牢的楼梯旁边,向全能的天神发誓,我是真的看到了飘过去的黑影,当然还有随后响起的惨叫声。” 聚集在一起的女孩子们干巴巴的大笑几声,仿佛想要通过这样的方式来证明自己并不害怕同伴说的这些可怕的事情,然而,只有她们自己知道,在衣服的掩盖下,身上的鸡皮疙瘩几乎多的马上就要掉下来。她们不约而同的扭头看了看远处那个在白天也黑黢黢的通道,齐齐的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哦,我听妈妈说,她似乎是要给我订婚了。”一个长得颇有姿色的女孩子抖了抖,果断的转移话题,“所以,也许从下个月开始,我就不会在来这里工作了。” 也许是因为说到了感兴趣的话题,其他女孩子的脸上也稍微有了些血色,她们愉快的谈论起典礼的细节,还调侃的问了说了一句,“哦!订婚啊,之前你不是还跃跃欲试,要知道,我们的贵族少爷可还是未婚……” 这样的话并不能让那个漂亮的女孩子脸色变好,相反,听到这句话,女孩子反而像是听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甚至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 好在,她的同伴还在叽叽喳喳的讨论别的内容,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异常。 天知道,她想要离开这里,并不是因为订婚什么的,她只是突然发现,血腥的东西原来离着她那么近。那天夜里,她看到了那个其他女孩子只是听说的场景。被两个侍卫拖着哀求嚎叫着走进地牢中的红衣女孩。穿着华贵的漂亮的贵族,远远的站在烛火打下的光晕中,明亮的绿色眼睛冷漠的注视着红衣女孩消失的方向,没有因为女郎的哀求泛起丝毫的波澜。那个时刻,他的表情,和他背后那张先祖画像一模一样,像是神明俯视着地上的蝼蚁,漠然的让人心寒。还有那个男人,高大而强悍,以一个虔诚的守护者的姿态站在那里,但是和他温柔的动作不一样的是他的表情,男人看着悲惨的场景,甚至勾着嘴角。他就那样冷冷的注视着一切的发生,满怀恶意和嘲讽。 那是一个贵族。女孩从来都没有如此清晰的明白这一点。命运,是神明控制的,但是,贵族,同样可以肆意的改变一切。 所以,离开这里。女孩瞥了一眼黑洞洞的楼梯,暗暗打了个哆嗦。 由此,随着各种各样奇怪的传闻,城堡中似乎再一次变得安静下来,同批的奴隶们好像是摸到了自家主人的喜好,不会在冒冒失失的让自己学到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手段轮番上阵。他们换了一种相处方式。 本来就是作为奴隶被□□出来,即使奴隶贩子精心的为她们准备的不同的发展方向,其最本质的东西依旧不会发生变化,尤其是她们中的很多都是真正的由那个阶层退下来的,她们理所当然知道什么样的服务才会更加贴心。 好比在主人附庸风雅的时候为他端来一杯提升格调的茶,或是在他卸去所有的伪装的时候安静的离开……有时候,想要侵入一个人的生活并不需要做的太多。 如果,还是原主生活在这里,想必这个时候,他会愉快而闲适。 可惜,现在拥有这具皮囊的人是安祁,是一个根本不会因为这些小细节动摇的人。相比于这种假面一样的体贴,他更加喜欢自己的属下送上来的真诚的东西,比如说忠心。 通过之前两人的谈话,算是对彼此交了心,起码在短时间里,两人都在试着更进一步的接纳彼此,把深藏的不怎么美好的一面袒露出来。 所以,在这样的背景下,即使老管家手段频出,也并没有让安祁觉得太苦恼。 毕竟,这座小镇真的是太小了,而且和外界也像是隔绝了一样。战火,灾害波及不到这个地方,仅仅是一座小城堡的控制权,安祁并没有太多的在意。虽然他之前积极的想要反抗老管家,更多的是不满他的钳制和目中无人,而不是他对于权势的渴望和对自己的警惕。 但是,虽然这里有这样或是那样的优点,即使管家让一切都井井有条,无可避免的,终究这座的小镇的掌权者们还是会发生一场争夺。或早或晚。双方都在酝酿积蓄,就看是谁会先一步出招。 第183章 第183章 啊————! 尖利的惨叫声让已经陷入沉眠的城堡再度惊醒,窗外枯枝上站立的黑乌鸦惨笑着振翅飞开。女孩子的叫声由强变弱,最后变成连绵不断苦苦压抑的哽咽,和着窗外浓稠的墨色化作无数流传许久的恐怖传说。咒骂声,祈祷声,奔跑声,都预示着在这个狭小的封闭的小镇中,将要迎来一场狂风骤雨。 微弱而摇曳的烛光,接二连三的亮起来,透过奢华的雕刻着荆棘玫瑰的拱窗成为这座夜间小镇中唯一的光源。 城堡中最豪华的房间依然一片漆黑,但是睡在玫瑰色帐幔后的人在叫声响起的瞬间已经睁开了眼睛。 安祁似乎还没有从之前的梦境中清醒过来,他有些茫然的掀起厚重的帘子,试图从黑暗中分辨出嘈杂的来源。 “我想,”城堡中唯一拥有特权的人并没有让小贵族茫然太久,他急匆匆的推开贵族的房门并且深入他的领地,默.雷克希尔磁性的声音在夜色中依旧带着撩人的诱惑,即使他说的内容并不美妙:“你的敌人已经迫不及待的看到你惊恐的样子,我甚至可以想象假如你被吓哭的时候他会有多么的欢欣。” 安祁没有因为他话中的嘲讽而生气,小贵族慢悠悠的拢了拢衣襟,假笑道:“那么,尊敬的先生,我是否可以期待为了没有一个被吓得屁滚尿流涕泪横飞的合伙人,您是专门来提醒我的吗?” 高大的男人粗鲁的把雪白的丝质衬衫扔到了自己名义上的主人的脑袋上,“希望您的勇气不只是留在和我斗嘴这个程度上。” 所以,情况已经有些糟糕了吗? 安祁知道自家的下属不是那种不知道轻重的家伙,更何况在小贵族赋予了他大部分的事物处理权之后,他就更不会拿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来打扰他。 因此,安祁飞快的换上衣服,和默.雷克希尔赶往事发地点。 城堡的大厅中围了很多人,男仆们聚在一起,义愤填膺的呼呼喝喝。女仆和那几个外来的奴隶挤成一团,神色惶恐的瑟瑟发抖。但是无一例外的,他们的眼睛中,隐藏着深深的不安以及更加隐秘的绝望。 “大人来了!”不知道是谁这样喊了一声,围观的人们静默了一瞬,而后又齐齐看向他们的领主,安德烈主人。 “这是出了什么事?值得你们所有人牺牲自己的休息时间聚在这里?”安祁一边问着,一边穿过人群,然后下一刻,他就不需要别人告诉他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个红衣服的女郎,被长长的铁链悬挂在祖先的画像前,曾经有过种种鲜活情绪的眼睛已经变得茫然空洞死寂。她的嘴,惊恐的张大着,发黑的液体顺着嘴角一滴一滴的砸在地上,在红色的地毯上晕开不详的黑色圆点。很显然,她已经失去了所有的生机,并且被作为一件可悲的工具,恶意满满的用来对付她曾经的主人。 如果,安祁是某个人期待的那样,只是一个精通吃喝玩乐,不务正业的家伙,毫无疑问,这样堪称恐怖的死亡的场景一定会成为长久缠绕着他的噩梦。那个人希望他脆弱的像是一个见到血就要晕倒的姑娘一样,但是只要他被挟制,一切都不是问题。 可惜,某人错算了一步。安祁并不敢保证如果真的是原主面对这一切,他会不会做出如同管家期望的选择,只是,现在站在这里的,是安祁。 小贵族略带恼怒的在地毯上磕了磕小手杖,挥开默.雷克希尔开玩笑一样支撑在自己腰间的手,大步上前走到了尸体的附近,转身面对着躲避着他的目光的他的财产们,绿色的眼睛映着远处的烛火,熊熊燃烧一般。奴隶们认为接下来他们可能会面对一场爆炸,但是小贵族却蓦然笑道,“我想,也许谁会可怜一下他们什么都不知道的小主人,告诉他在这座完全属于他的城堡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人们相互张望着,躲避着前方的目光,谁都不愿意引火烧身,除了,“我想,您应该明白,我亲爱的小主人,”在一片沉默中,那个安祁最讨厌的,迫切的希望赶走的家伙不紧不慢的越众而出,并且因为那些属于安祁的仆人们恭敬低下头这样识趣的行为而感到愉快,“小主人,您的仁慈让我觉得赞赏,但是,安德烈家族的荣耀不容侵犯。” 小贵族的眼睛危险的眯了起来,“也许你知道她做了什么?” “事实上,我不知道。”老管家的慈祥的一笑,“但是无疑她做了错事并且您有意愿处理她。” “但这并不是你替我做出抉择的理由!”安祁冷冰冰的说道,“我希望从现在起,你可以滚出我的城堡。” “这不可能,主人,”老人依旧笑得慈祥,“亲王殿下不会愿意的。” 小贵族阴森的看着老家伙,自己依仗的父亲大人同样也是一种钳制。保护和限制,这两个方面并不一定矛盾,只是,这个有野心的家伙放肆的加大了限制的程度。 然而,安祁不是一个软弱的家伙,起码在他的字典里,没有退缩这样的选项。那么,走着瞧吧!他用眼神这样挑衅道。 第184章 第184章 这件事情的影响比安祁预料到的更加的可怕一些。 虽然红衣女郎的死亡完全是因为管家的自作主张,小镇的镇民也接受这一点,但是,这只是理智的想法。 小贵族的出现虽然为平淡的小镇生活带来了一些新鲜感,却也给他们带来了更大的变数。不的不说,管家数年如一日的慈祥老人的形象已经深入人心。相比于一个高高在上的小少爷,他们更愿意亲近脑子里那个形象根深蒂固的老人。 所以,当安祁意识到这种隐晦的排斥的时候,他就知道,在这场斗争中,他已经彻底的失去了先机。年轻女孩子们不会在看到安祁后偷偷脸红,不会在羞涩的聚在一起窃窃私语。她们惊惶的躲避着小少爷的目光,即使不得不出现在他的面前,也拼命的压抑自己的声音,缩小存在感。担惊受怕唯恐自己变成下一个被拿来开刀的对象。 “明明是老家伙做的一切不是吗可是最后却要我来承担后果!”在一个女孩子哆嗦着从安祁的房间风一样的跑出去后,小贵族忍不住这样对着自己最得意的下属抱怨道。 “这很正常。”默.雷克希尔拉着安祁来到窗户边,扣着他的下巴,迫使他扭头看向窗外,“小主人,看到了吗?这片土地属于您,您是他们的主人,无论是生活在土地上的人类,还是他们赖以生存的一切,这些,全部都属于您。身份上的不对等注定了你们分属对立面,”高大的男人收紧了手指,甚至让他的主人表现出不适的神情,“更何况,那个老家伙狡猾的阐明了一切的前提,他是为了您的名誉而不得不选择残忍。所以,如果没有您的出现,一切都和现在不一样。” 安祁摇晃着脑袋,想要摆脱默.雷克希尔的大手,但是,更让他在意的是这个人说的话,“那些小镇的镇民,我是说,他们和红衣服的女孩子的身份也不一样不是吗事实上,在镇民没有过错的前提下,我并没有资格对他们做什么。” 默.雷克希尔凑近他的小主人,将他完全罩在自己的气场中,“他们不一样吗,安德烈,你真的认为他们不一样吗?” 男人问的很认真,认真到让安祁觉得这是一个关乎自己后半生幸福的问题。他甚至顾不上下巴上越来越使劲的手指,只是拼命的转动脑筋,思考自己该给出怎么样的回答才合适。 “是,我认为他们是不一样的!”安祁大声的回答,同时抬手遮住对面男人眼中沁出的越加浓重的寒凉和失望,“活着的人和死去的人怎么会一样呢雷克希尔,你大可不必在试探我,揪着话里的细节拐弯抹角。我发誓,我对你的承诺,至死不变,前提是只要你不背叛我!” 默.雷克希尔哼笑了几声,即使被眼前的小贵族识破了目的,他也只是扯开遮住眼睛的手,大大的后退了一步,同时扣在安祁下巴上的手转而握住小贵族的衣领,一使劲,把细瘦的青年拽进怀里,“记住你说的,安德烈,唯一的一次机会,不要让我有机会......” 剩下的话,他没说,安祁也不在意,终归不是什么好话。小少爷打开男人的大手,蹦到几步开外整理自己的衣服,斜睨着男人,假笑道:“你不会有机会的。” 无论怎样,老管家给安祁造成的麻烦总算不是全无好处,哪怕所有人都会站在安祁的对立面,好歹这个叫做默.雷克希尔的神秘的奴隶还陪在小贵族身边。 这不是安祁经历的最艰难的时空,这样的排斥也不会造成任何的损失,但是,这并不代表一个正常人,能够忍受身边人无休无止的恶意。他之于默.雷克希尔,或是那个男人之于他,都有不同寻常的意义。无论未来怎样,现在,他们都是彼此的唯一。 “你想过什么样的生活,安德烈?”那个男人沉沉的凝视着安祁,在彼此交付信任之后,他用前所未有的赤诚注视着自己的小主人,“你希望生活是什么样子的,他就是什么样子。这些人,”默.雷克希尔草草的一挥手,“他们远比任何人都善变,只要你有一张伪善的面具。” “只是,安德烈,”男人倏的凑近似乎不怎么情愿他的提议的小贵族,再次把他拉进怀里,沉笑着慢慢的弯腰,直到几乎唇贴着唇的地步才停下,黑色的深潭一样的眼睛痴迷一样的凝视着小主人漂亮的眸子,“到了那个时候,我只愿你的目光依旧纯粹。” “这是当然的。”安祁不客气的推开男人的大脑袋,不得不说,他身上的味道以及说话时呼吸的热气,总是让小贵族不合时宜的想到之前那个黑心商人的话以及他暧昧的目光,小少爷故作镇定的向后退了一步,在男人意味不明的笑声中高傲的仰起下巴,“你会看到的,一个真正强大的人从来不会失去自我。等着瞧!” 第185章 第185章 安祁带着默.雷克希尔堂而皇之的推门走进了码头的小酒馆,迎着一众大汉讶异的目光,施施然选了一张角落的桌子坐下。 毫不意外的,他从那些壮硕的男人眼中看到了躲躲闪闪和隐秘的好奇。他们妄图用自己浅薄的见识判断出来这个白皙文弱的漂亮贵族是否真的血腥的让人惊恐?他们想要知道在他纯良的外表之下是否真的有残忍的灵魂? 安祁将这些目光尽收眼底,无意识的冷笑了一下,“看看,他们把我当成了什么?瘟疫吗?难道我下一刻会变成张着大嘴的魔鬼,把他们通通活撕了不成?”这样说着,小贵族对着一个偷瞄的起劲的家伙恶狠狠的瞪了一眼。 那个男人仿佛受到了巨大的惊吓一样使劲的向后一仰,带动着他屁股下的凳子吱嘎一声巨响,并换来了他的同伴嘲笑的目光。 见此,安祁愉快的把注意力投注到坐在自己对面的男人身上。 他好像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小主人这样无聊的举动,默.雷克希尔晃动着手里的酒瓶,似乎是在发呆。 酒馆中的动静开始慢慢变小,那些惧怕着安祁的人们同样也敬畏着他。他们的小主人,这些粗糙的家伙不知道贵族身上的诸如优雅之类的被称为气质的东西,但是他们的头脑足够告诉他们这样的举止行为真的是异常的好看。 有些心大的家伙情不自禁的模仿着安祁的行为,心里还美滋滋的想着也许自己这样做也会像是他们的贵族老爷一样吸引着镇里的女孩子脸红心跳,然后他们的同伴在嘲笑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的时候也会下意识的注意让自己不要发出太大的声音。 大声吹牛的家伙也停止了自己不切实际的吹嘘,大口喝酒的家伙也矜持了自己的动作,虽然这样做并没有让他们觉得口中的酒的滋味变好。无论怎样,人们把越来越多的注意力放到了小贵族的身上,怀抱着复杂的心情希望听到一些让他们证实什么的消息。 可惜,安祁不是来让他们证实‘哦,这些贵族真的是非常的可怕,他们残忍,血腥,而且骄纵’这样负面的评判的。 诚然,老管家有他独特的优势,长时间的相处他也的确给生活在这里的人相当亲民的优秀印象,但是,不得不说,这家伙算是聪明反被聪明误的典型。优秀的人,他身上的任何瑕疵都会被无限制的放大。进而,他的全部都会因为这一点而坍塌。更何况,他并不是真正的圣人。 安祁同样乐于使用自己的优势,即使是坏蛋,人们也总会被漂亮的外表迷惑,不是吗 ?小贵族愉快的用自己的酒杯和默.雷克希尔放在桌子上的杯子轻轻的碰了一下,“我非常愉快的发现我父亲赋予我的权利,他允许我拥有所有的这座小镇的管理权,你知道,这就意味着税收,法规,一切的支配权都在我的手里。” 安祁故作俏皮的眨眨眼睛,“为了父亲,干杯!” 默.雷克希尔眯着眼睛看着对面的人,骤然露出一点不甚明显的笑容,“干杯!“显然,他隐约猜测到接下来小少爷会把话题引导到什么方向。 果然,安祁前倾身体,似乎是想和伙伴分享什么秘密一样,“每年,我都会有两万金币的税收!足足两万金币。” “可是,亲爱的,我以为你并不会把两万金币看在眼里,”默.雷克希尔似笑非笑的看着对面的坏蛋认真的扮演一个天真的,不谙世事的小少爷,“我想,如果我的记忆没有出错,城堡中有巨大的金库,已经快要被你从帝都带来的宝贝填满了。其中任何一件没什么用处的奢华的玩意儿的价值就远远超过两万金币。” “但是,意义不同。”安祁假笑着回答,“这是收入而非支出,对我来说意义重大,只是之前父亲从来都看不上这里的微薄收入,也不会万里迢迢的运送这么点东西,然而事实上,当我来到这里的时候,”小贵族停顿了一下,用更低的声音说道:“然而当我来到这里的时候,金库是空的。亲爱的默,你说,我的金币到底去了哪里?” 男人吃惊的挑起一边的眉毛,“所以?” “所以你懂我的意思,”安祁向后一靠,微笑着说,“但是我并不打算追究这个,我看不上那些东西。虽然,今年的两万金币,我还是打算拿到手的。” 默.雷克希尔沉默一下,嗤笑,“真是仁慈的傻瓜!” 第186章 第186章 小贵族的话不啻于一个深水炸弹,小镇的生活表面上还维持着一派和谐,但是内里却已经波涛汹涌。酒馆的男人们本来期待听到一些热辣火爆的内容填补乏味而平淡的生活,但是他们谁都没有想到真的让自己知道了不得了的事情。有 聪明人也怀疑过是他们的贵族老爷诚心散布这些消息,不过转念一想,无论他是不是诚心的,终究是有事实依据。至于他们如此笃定这个事实,则是因为那个高大沉稳的男人的话。 贵族老爷的城堡就在小镇最显眼的地方,镇民们不能准确的描述出它有多么的巨大,但是即便如此,填满一整个金库的宝物,任何一件都价值连城,只要这样想一想,他们就觉得之前听到的大贵族的话是如此的具有可信度。 就这样,只是一个小小的流言,小镇金字塔构架的最底层,就要开始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对于安祁做的这一切,管家当然不知道,即使他是安德烈亲王指定的监护者,他也没有胆子明目张胆的触犯一个贵族,尤其是隐私这样的秘密。 所以,安祁理所当然的传唤了自己的管家,笑咪咪的告诉他:“我亲爱的管家,毫无疑问您对安德烈家族的衷心无可指责,当然,我这么说只是想要感谢您一直以来的辛勤工作。” 管家脸色不变,甚至微微显露出一点惶恐和激动的样子,就像是一个真正衷心的老人得到了自己一直渴慕的肯定一样,“是的,安德烈小主人,”他一个大鞠躬,还带着一些微微的哽咽,“我是如此愉快的听到了您的肯定,我对家族的赤诚是毫无瑕疵的,我真高兴您终于意识到了这一点。” 安祁露出一幅颇为赞同的神色,他懒洋洋的在软软的躺椅上伸了一个懒腰,随手摆弄了一下旁边小桌上绽放的热烈的玫瑰,“是这样的,我想我的生活已经安定下来了!您说的对,在这个平静的小镇,我不要花费大笔的资金去讨好那些眼光甚高的千金,也不需要出入各种上流场所应酬交际,但是事实上,最近我需要一笔钱来购置一件礼物,昂贵的礼物,”说道这里,安祁顿了一下,恶意的笑着注视着某人一幅不赞同的面孔,在他说出阻止的话之前接着道:“为我的父亲,我相信,父亲一定会高兴看到我用属于自己的金币为他购买的礼物,而不是把他曾经赠予我的东西换一种形式返还回去,不是吗?” 长时间的沉默,管家一直低着头未让外人窥见自己脸色的变化,就在安祁以为自己听不到他的回答的时候,管家才干巴巴的回答道:“心意才是最重要的,我认为价格并不是问题。亲王殿下见多识广,我不认为有什么奇珍异宝能入得他眼,所以,尊敬的小主人,您为什么不另辟蹊径呢?” “是吗?”安祁故作吃惊的提高声音,“可是是您告诉我,贵族不能降低自己的格调不是吗我们不能做任何有损于自己名誉的事情。一件廉价的礼物,难道它配的上高贵的安德烈家族吗?”小贵族愉快的轻笑起来,显然觉得自己的话非常的正确,“即使我要送给父亲一件充满心意的礼物,不也同样需要那些昂贵的原料?” “如果这是您的心愿的话,”老管家像是突然回过神,抬头看着安祁的样子就像是看着自己的晚辈,“我愿意为您尽力达成。” “那就好!”贵族少爷像是完成了什么巨大的心愿一样,一下子就放松下去,他抓过桌上的玫瑰,轻轻抽了抽鼻子,“我信任您的能力,并且希望您能够全力配合,如果我们达成一致的话,希望您能在十五天之内送来我需要的东西。“ “是的,如您所愿。”管家一幅胸有成竹的样子离开,这幅表情明白的告诉小贵族,他已经想好了应对的方法,并不担心之后发生的事情。 “你就这么相信他会按照你的方式行事吗”安祁房间中紧闭着的深红色的床幔被一下子掀开,默.雷克希尔蜷缩着两条大长腿坐在床中间看着他的小主人,“也许,他会把之前藏起来的宝贝全部找出来也说不定。” 安祁呵呵假笑了两声,“吐出来已经吞进去的东西?”他阴阳怪气的嘲讽道:“对于一个没有家人,执掌了几十年权利并且把之视为一切的人来说,他会把东西还回来吗不是我不相信人性中好的一面,我只是不相信他而已。” 默.雷克希尔短促的笑了几声,显然,对于安祁的话他是没有什么异议的。他相信安祁的方法一定能够成功,相比于人性,他觉得自己比小贵族更有资格做出评判。那个老人,已经伪装的太久了,他甚至可以想象当他的面具被揪下来的时候,会是怎样一种狼狈。 “其实,我只是想要活的自在一些!”安祁把玫瑰扔向默.雷克希尔,愉快的说道。 第187章 第187章 安祁说要准备礼物,并不是单纯的说说而已,因为除了亲王殿下对原主的好是实打实的,作为小贵族的替代者,安祁有必要为这具身体的父亲做些什么。而最好的礼物,莫过于一份贴心的,来自于子女的心意。 事实上,对于老管家的话,安祁并不是全盘否定,起码对于礼物的选择上,两人持有相同的意见。并不是说越贵的礼物会让收到礼物的人越开心,相信一个孩子对于父亲最真挚的回馈会比一座金山更加宝贵。 那么,还有什么礼物比得上让年纪渐长的父亲感到舒适,愉悦,方便的东西呢?走过数个时空的安祁对于这一点的掌握永远不需要让人担心。 当他送给父亲的礼物被自己的卫兵秘密带走之后,他之后需要关心的事情,只剩下该如何的应对老管家随时随地的昏招。 三天,和老家伙的谈话已经过了三天,目前还没有什么动静,但是,安祁相信,他是不会在忍耐太久的。为了放松老家伙的警惕,他甚至忍痛派出了自己唯一的贴身下属,默雷克希尔,让他混迹于大大小小的酒馆,用他稍显凶悍的气质潜伏在那群大汉中间,随时关注小道消息的变化。 “所以,他是真的还没有任何的行动吗?”安祁给自己的大保镖倒了一大杯水,看着他他咕噜咕噜的灌进去,“辛苦了,只是我没有想到他竟然能够沉得住气。” 默雷克希尔随手抓过安祁手中的水壶,搁在一边,揪着他走到软榻边,顺手还揉了揉小贵族紧皱的眉头,“好消息和坏消息,”男人耸了耸肩,“坏消息是他没有行动,好消息是你之前的话似乎已经传开了,那些关于不见了的金币的故事。” 安祁顺着男人的力道坐在软榻上,闭着眼睛舒了口气,“无论怎样,我们做的总算是有效果了。” 默雷克希尔并没有与他的小主人对这个问题多加纠缠,转而谈论起了另一个话题,“估计至少五天之内他不会有什么行动,他希望你传言中被美色和美酒腐蚀的大脑能够顺利的忘记那少的可怜的孝心。当然,即使你自己做不到这一点,他不是也助了你一臂之力吗?温柔乡,英雄冢,我的小主人,当你沉浸在某个美梦中的时候,或许你就不会记得自己的誓言了。”男人抱臂背对着安祁,只留给他一个高大而冷酷的背影,像是他真的对自己说的这些内容全不感兴趣,不在意一样。 安祁陡然睁开眼睛,瞪着这个男人的后背,“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男人低沉的冷笑一声,骤然转过身来弯腰扣住安祁的后脑勺,恶狠狠的盯着他的眼睛,“难道你不清楚我的意思吗?或许我该可怜那个被派来的可怜家伙,因为她脑容量小的惊人的主人已经不记得他的存在了不是吗?”默雷克希尔把安祁完全的困在自己和软榻之间,小贵族的脸已经不知道是因为气愤还是因为羞涩而微微有些涨红,但是在窗外夕阳的映衬中,微微张开的唇瓣却比他的脸蛋更加吸引男人的目光。 默雷克希尔的眼神突然暗沉下去,他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也许刚才的喝的那一大杯水并不足以弥补他身体中流失的水分。然而这里,有他渴望的一切。他像是受到了蛊惑一样,情不自禁的贴上那两片在他眼中水润的过分的唇。 比想象中的更加甜美,像是从根源上解决了口渴的问题一样。默雷克希尔忍不住闭住眼睛,近乎虔诚的进行着自己的动作。 安祁在男人弯腰过来的时候就有些不自在,这种不自在里还带着一些心虚。因为今天的确是有一个女孩子进过安祁的房间,虽然在几分钟之后她就被睡醒的小贵族赶走,但是城堡中的好多人都看到了她的行为。 安祁不是不明白这种心虚的根源,但是,对于这个问题,他选择了无视。只不过,他没有想到这个男人会这么做,当强势的气息完全的覆盖住他的时候,当口中满满的是另一个人的气息的时候,当身体被浓烈的热气包裹的时候,安祁意识到,有些事情,真的变化了。 默雷克希尔忍不住越来越用力,扣在小贵族脑后的手也在拼命的把这个人压向自己,他像是疯了一样攫取着他可以触碰到的一切,仿佛下一刻他的世界就会坍塌。他渴望着审判,却也在抵触着审判的结果,一个奴隶? 不是他妄自菲薄,而是因为他从来都没有忘记过自己的身份。这种卑微的烙印足以摧毁任何人的信仰,即使他强大如斯。 这个人从来都是不同的,默雷克希尔的动作温柔下来,一点点的变成轻轻的啄吻。当他在那个肮脏的帐篷中搂住这个人并且被接纳的时候,他就已经掉进了一个从未期待存在的陷阱。 他是不一样的,男人的亲吻带着数不尽的珍视和缱绻,这和他手上想要把安祁按进自己骨血中的残暴和疯狂是完全不同的。 如果说,之前的掠夺让安祁害羞,惶恐,那么现在这种带着痛苦的温柔则让他感受到这个男人压抑的炽热的情感和绝望。 安祁茫然了,他该怎么办? 第188章 第188章 那是一个打破所有平静的行为。 当时回过神的时候,惊慌失措的绝对不止是安祁一个人。他们一直徘徊在某个底线的边缘,或许偶尔会试探着触碰它却从未想过有一天会真的彻底的越过去。无论是安祁,还是默.雷克希尔,两人不约而同的选择了逃避。更何况,老管家开始有所行动使得二人在表面上彻底的放开了那天的吻。至于他们内心深处到底是怎么想的,安祁是鸵鸟一样的把头埋了起来,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而默.雷克希尔则是用了更多的时间在街上游荡。 他们都希望更加接近对方一点,却又都迟疑着谁都不肯率先开口。 在这种若有似无,让人心痒的暧昧中,穿着白色衣服,脸上挂着一幅圣洁表情的女孩子推开了她的主人的房门。 听到门的响动,安祁条件反射的低下头,做出专心致志的样子。然而,来的人并不是那个让安祁心绪混乱的混蛋家伙,而是那一波让他避之惟恐不及中的一个。他以为在发生了那件事之后,这些女孩子会恨不得躲在管家身后,离着他十万八千里远。 穿着白色衣服的女孩子张着大大的蓝色的眼睛飘一样的接近安祁,带着一种在小贵族看来浓重维和的…圣洁的感觉?安祁忍不住皱皱眉头,这种虚伪的,充满伪装的气息让他感觉非常的不愉快。 “我以为,你们曾经的主人会把基本的礼仪教给你们,”因为心理的厌恶,贵族少爷说话也就格外的尖酸起来,“如果你小的可怜的大脑还有一点点智商,就应该知道进来之后不应该盯着我发呆而是应该向我,你的主人规规矩矩的行礼。” “是的,我的主人!”白衣女孩双手交叉在胸前,微微弯腰,做了一个充满了宗教意味的礼节,“我的主人,我一直相信您是仁慈的,即使我们的同伴遭遇了不幸,我同样坚定的相信着您的善良。可是现在,我真的是太失望了!安德烈主人,您的做法非常过分。您的孝心让人赞赏,但是,我是多么希望我的主人能够兼具孝心和仁慈这两种美德呢为什么您不想一想生活在这座小镇中的您治下那些可怜的镇民呢他们微薄的收入根本无法担负您昂贵的孝心。安德烈主人,求求您,仁慈一些,不要因此而大肆征收税金好吗” 安祁气极反笑,假如放在另一个时空背景下,或是这两人的身份更加对等一些,再或者这姑娘更加有智商一些,这番话绝对不会让小贵族如此的不开心。当然,这并不是主要原因。 老家伙的招数一如既往的让人进退两难,他选了一个优秀的棋子来为难小贵族。姑娘激动的冲进来的情形是很多人亲眼所见,加上这不怎么牢靠的大门隔音,相信很多人都听到了姑娘的指责。他们会从高亢的喊叫中知道安祁惘故领民的意愿,扒皮抽髓,用所有人的血肉献上一份对他们来说华而不实的礼物? 当然,安祁可以反驳他的话,只不过即使他反驳了这些话,那个姑娘的行为对一个大贵族来说也是一种冒犯。安祁惩罚她,这是对之前他的地位和恐怖权利的印证,可是如果饶过她,却又可以成为某种不好的癖好的印证。 如果老管家针对的人不是安祁,他一定不会吝啬自己的赞赏,并且虚心的和他讨教一番。 然而现在,安德烈小少爷看着这个一脸凛然和神圣调调的姑娘,在愤怒之余更多的是棘手。 真是不敢想象,假如生活在这里的是原主,会是怎样一种境况,当然不排除在老家伙买了十二位美女之后原本的安德烈小少爷过上了愉快的,醉生梦死的生活,直到他生命的终结,都会在欢愉和痛苦中挣扎。 白衣姑娘看着安祁的眼越发的悲悯,仿佛在看这一个失去了一切的可怜虫,显然她认为安祁这个暴虐而无道的家伙会和他的神明越来越遥远,她坚信自己的主张是正确的并且自己是在拯救这个可怜的灵魂。 安德烈小贵族头疼的轻轻捶打着自己的脑袋,显然,事情陷入了僵局,进不得,退不得。他现在迫切的希望谁会出现,哪怕是那个混蛋! 第189章 第189章 一个最贴心的下属,应当做到哪个程度?如果默.雷克希尔能够在这个时候出现,安祁愿意把最贴心属下的称号送给他,然而,因为之前两人那意外纯洁的亲吻,导致那个外表凌厉的男人不在外边晃荡到傍晚不会出现。 所以,在如此尴尬而纠结的场景中,依旧需要小贵族运用他的智商。 安祁试图和这个姑娘谈一谈,也许通过沟通两人起码能够让大脑处于同一个频道中。 “首先,我作为一个仁慈的主人,要提醒你,你的身份不适合你刚才的礼节,“想了想,安祁决定先以一个不那么尖锐的话题作为开头,“可能你在心里觉得我不够仁慈,但是,我认为我有必要让你知道我是多么的宽容。事实上,没有任何一个贵族会允许一个奴隶在自己眼前用如此神圣的方式行礼,当然,并不排除某些,嗯,相当隐私的时刻。”小贵族向后靠了靠,更加舒适的躺在巨大的躺椅上,“而且,姑娘,也许是过于宽松的生活环境让你忘记了自己的身份,”说到这里,安祁的表情有些残酷,即使女孩的脸色早已经因为身份二字而惨白一片,“你只是一个奴隶,在我没有想要见你的意愿时,你又怎么敢如此大但的跑进我的房间呢” 安祁刻意提高了说话的声音,就是为了能让门外可能偷听的家伙意识到一个问题。 说到底,这是一个贵族把握着社会的时代。他们少数人掌控着绝大多数的社会资源并且拥有更多的特权。底层的人们敬畏着贵族,恐惧着贵族,却也会认为一切贵族的行为都是理所当然。 生活在这个小镇中的人们只是离着贵族的权威太过遥远,才会让他们渐渐的遗忘了所谓的贵族究竟代表着什么。 这是一个残酷而残忍的时代。 即使是这座在战火中像是世外桃源一样的小镇,一条人命又算的了什么呢当然,镇民们已经麻木头脑中自然不会马上明白这些内涵,但是相信这个白衣服的女孩不会愚蠢到这个地步。比如她身上已经开始弱化的那种理直气壮和悲悯的感觉,还有她情不自禁向后退的那一小步。 “我需要你明白,”安祁交叉着手支在下颌,“我对这座小镇拥有绝对的控制权,无论是这里产出的金币又或者是这里生活的人。因而,没有人可以对我的行为做出质疑,当然,我不会做出非常过分的事情。再者,我不介意养着你们几个废物,但是,我还是奢求你们会有一些自己的思考,比如,我的税收金库中应当有可以让我任性的充足的资本,我不需要做让这座小镇排斥我的事情……” 砰! 巨大的推门声打断了安祁的长篇大论和他的原始想法,默.雷克希尔裹挟着门外的寒风大步进来。 他扫了一眼房间中的情形,目露了然。在确定这里没有埋伏着十个八个随时准备暴动打到安德烈少爷的敌人后,他就用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的小主人,带着某种让人战栗的深邃。 “我以为你早该明白,这些家伙的脑袋中除了那些胡七八糟的东西,只剩下一团废气,”默.雷克希尔走到小贵族的身边,动作自然伸手摸了摸安祁的脸,才转身对着僵硬在原地的白衣女孩嘲讽到:“假设你能够被选做上等货,我也许可以对你之前的身份有些期待?那么从前你曾受过的那些教导是否已经完全被你摒弃?” 男人上前一步,一把揪住女孩子的衣领,强势的向着房间外拽去。 他把女孩推到走廊上,在围观人群惶惶然的让开的一个巨大的圆圈中冷冷的看着她踉跄几步后惊恐的靠在墙壁上,用小贵族根本不可能听到的声音阴狠的笑到:“你以为我会和屋子里的家伙一样单纯的认为你只是愚蠢吗两面三刀的东西,一边巴结着老家伙,一边还想要吸引小主人的注意力,嗯?” 默.雷克希尔后退一步,厌恶的擦擦刚才揪过女孩衣服的手指,环顾一周后用正常的音量说道:“也许你们生活在这里太久,因而忘记了谁才是这里的主人,”男人不怀好意的撇了一眼人群后边的老管家,“毕竟你们现在巴结的人,其实和你们拥有相同的身份。” 男人顿了一下,满意的看到人们若有所思的样子后,才大声的说道:“除去这种小事不提,也许我可以在这里替我的主人问一问尊敬的管家先生,为什么今年小镇的税金要在十天之内清缴,并且数额是历年的五到六倍?” “我也希望知道这是为什么,”小贵族的声音从男人背后传来,默.雷克希尔让开一步,露出他的小主人那张满含愠怒的脸蛋,“我想我需要一个解释。” 第190章 第190章 “我需要一个解释!”安德烈少爷再次强调,并且明显的提高了声音,“我想知道为什么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税金会有如此巨大的波动?我亲爱的管家先生,请告诉我原因。” “是这样的!”老管家做出一幅相当无奈的样子,目光柔和的注视着他的主人,“因为您之前的吩咐,我认为有必要做到有备无患。所以,我不得不做出了一定的调整。小主人,这是您第一次表现您的孝心,我只是觉得这样会好一些。” 瞧瞧,这几句话中包含了多少信息,如果真的像是老家伙说的那样,小贵族该是一个多么糟糕的家伙。只是,安祁并不打算因为面子之类的东西让他轻易的抹过这件事。 “没错,生平第一件送给父亲的礼物,我打算隆重一些,但是假设您还记得,我说过这份礼物要用自己的力量。这个小镇十年没有给父亲送过税收,也就是说在金库中应当有二十万的收入,我的礼物,并不打算超过这个数目。我认为,您之前应该已经理解了我的意思,鉴于您现在的行为,我是否可以这样理解,我的金库里的那些税收,已经用在了不知名的地方?” 贵族说话一般不会如此直白,老管家从来没有想过这人会不顾脸面的把一切摊开来说,老人的脸色骤然惨败,冷汗从额角滑落。 他的行为说明一切,围观的下人们不顾主人还在场,相互交头接耳。这一切让那个衣衫笔挺的老人恨不得躲到地洞里去。 安祁这一刻觉得之前自己遭受的那些憋屈都不算什么,倘若结局是看到老家伙此时的狼狈,也不枉他装了那么久的包子。 要知道,给这样一个精明的老家伙留下懵懂好骗的印象可不容易,但是好在,安德烈小少爷成功的演绎了一个有些天真,有些自大的青年形象,他的一切行为都小心翼翼的踩着管家的底线并且一步步的让他按照自己的想法行事。 而现在,此时此刻,一切都顺利的如期进行。 和心中的轻松自在不一样,小贵族的脸色越发的沉凝下来,“我想,也许是我的头脑出现了混乱,不然我以为今年的税金出现了变化?” 小贵族从默.雷克希尔身后绕出来,姿态优雅的向前走了两步,站在了中心位置,他微微仰起下巴,毫不留情的嘲讽道:“我认为在这座小镇中生活了将近十年的您一定对这里非常的熟悉?也就是说,您应该知道高昂的税金的后果,然而,您还是这样做了。” 自从来到这个小镇后就很久没有体会这种屈辱感觉的老管家真的是难堪极了,但是难堪之余,惶恐,担忧,害怕和解脱同样占据着他的内心。只要想到自己的所作所为,他就忍不住冷汗直冒。特别是在这个时刻,燃烧着壁炉的温暖的城堡不仅让他的后背被汗水湿透,更让他面色苍白摇摇欲坠,只是现在他的这幅样子,不会在得到人们的丝毫同情。 长久执掌着这座小镇所有的那种优越感甚至让他忘记了自己的本分,忘记了身份。他以为,自己才是这里的主人,而不是眼前这个除了一个好父亲什么都没有的贵族。 没有用处,没有头脑只知道挥霍的废物,他一直都是这样想的。然而今天这一出却告诉他,这个挂着假笑看着他的人并没有给他的父亲,安德烈亲王抹黑,他的智慧足以支持他的任何想法和行为。甚至他能够放下所谓的面子,用不谙世事伪装自己,只为了这最后的一击。 自安祁越众而出后,默.雷克希尔就抱着手臂,懒洋洋的靠在墙上,听到自家小主人的话,男人短促的笑了两声,长腿一迈站到了自己小主人身边,随意的勾住小贵族的肩膀向身后带了带,也不知道是嘲笑安祁还是讽刺对面的人,“愚蠢!你真的以为他是什么圣人不成?实际上,你可不就是个讨人嫌的家伙!” 安祁没有搭理身边这个好像有些不大对劲的人,转而正色对管家说道:您的行为让我非常的失望。因此,我不得不向父亲汇报这件事。作为您曾经付出的优待,我将赋予您这样的权利。” 城堡里的佣人在小贵族的目光扫过时,都忍不住低下头,避开那种明明很柔和却会让他们心底发寒的目光。 安祁对此毫不在意,他伸手虚引了一下,“也许您愿意回到您的房间?我会尽快吧结果送到父亲那里,相信他会给您一个满意的处理结果。” 安祁话音刚落,默.雷克希尔就上前一步,把老管家有可能说的任何话打断,“当然,您也不必认为这座小镇上会有人对您念念不舍,因为您伪善的名声已经人尽皆知。”男人脸上的讥讽越加明显。 这是一个比之前更加残酷的事实,老人,已经被他自信掌控的小镇,抛弃了!老人并没有多做纠缠,这只会让他的形象更加糟糕。 围观的人渐渐散去,安祁望着那道背影,喃喃道:“我突然觉得他挺可怜的,真的,即使知道他之前做了什么,可是现在看着他走路都不稳的样子,还真是让人心软。” 默.雷克希尔没有搭理他小主人的感慨,而是揪着他的领子把他拽回房间,“我希望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你能够担心一下自己。我需要你好好的告诉我,”默.雷克希尔砰的一声甩上门,对着颇有些不知所措的小少爷露出一个稍显狰狞的笑容,“安德烈,也许你可以告诉我,那个白衣服女孩的故事?我将非常乐意听一听你到底怎么说。” 第191章 第191章 安祁被以一种扭曲的姿势拽回房间,他甚至不敢让这个男人松开自己的衣领。 窗外照进来的阳光把房间中的一切都涂上了一层暖暖的红色。就像是藏在深处的心意一样。 小贵族有些惶然的心情骤然安定下来。 他把手搭在男人的大手上,带着些笑意问道:“亲爱的,发生了什么让你如此的生气?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是他做错了什么吗默.雷克希尔不知道,他扭头瞪着小贵族,却因为安祁眼中柔和且略带安抚的笑意而平息了所有的怒火。他情不自禁的松开手,却没有拉开两人的距离。 这是距离那次蛊惑事件之后两人第一次挨着这么近。 默.雷克希尔忍不住再一次想起了之前那种柔软的触感,像是在沙漠中跋涉的旅人找到的清冽的泉水,在平息内心的惶急的时刻也会诱惑着人们采撷更多,甚至是把它藏起来,永远不给任何除自己之外的人知道。 男人不是傻子,更何况他曾经拥有过的,经历过的也不算少。 他明白这样的想法代表着什么,也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份意味着什么,但是他还是义无反顾的沉沦下去,沉醉在这个人独有的一切中。他就是没有来由的相信这个人会给与他渴望的那些。 “我只是……”迎着小贵族的目光,默.雷克希尔突然有些忐忑,“我只是,只是……” 安祁发现这个男人突然转变了一个画风,从之前的阴狠桀骜变成了一只可怜巴巴不知道怎么讨好主人的大狗,“你只是担心有人侵入你的领地?”安祁嘻嘻笑到:“是什么让你如此自觉的把我的房间划到了你的地盘?” 默.雷克希尔听出了安德烈少爷的调侃,那种莫名的紧张也消去了不少,“那个白衣服的家伙,长着一张就是你不对的挑剔的脸,还总是看不清自己的身份喜欢对别人横加指责,我只是想要你的生活会更加愉快一些。” 安祁偷笑, “但是除了这个类型的,城堡里不是还有其他的漂亮女孩,比如说恭顺如水的,妖娆魅惑的,活泼可爱的,当然还有小镇土生土长的良家女孩,对不对?我又怎么会委屈自己?” 默.雷克希尔觉得这个话题糟糕透了,虽然他知道安祁是在开玩笑,但是听着他对这些女孩子如数家珍的列举着她们的优点,他还是觉得戳心的难受。眼前这人吸引他的不仅仅是细软的黑色头发,湖水一样碧绿的眼睛,还有他的内里,他的灵魂。 默.雷克希尔认为,即使是在自己没有失去一切的时候,要是有人告诉他,付出一切就可以得到他,他必定也是愿意的。 “安德烈。”他喟叹着把小贵族拉进怀里,紧紧的搂住,“安德烈,你一定是懂我的意思的。你一定知道我想要什么,鉴于你并不排斥我的接近,我是否可以期待你的心意和我是一样的呢我只期盼你会给我一个答案,而不是让我整日惶恐。” 男人用力的把小贵族的脑袋压在自己的胸膛,想用急促的心跳真实的告诉小贵族自己此刻的心情,并且拒绝看到有可能出现在安祁脸上的任何让他伤心的表情。 安祁试着挣扎了一下,但是却换来男人更紧的禁锢。由此,他不得不努力的把手向上钻出默.雷克希尔的怀抱,摸索着找到耳朵的位置,快准狠的揪住。 “雷克希尔!”安祁狞笑道,“在谈论这个问题之前,我是不是有荣幸先探知另一个问题的答案呢假如你给出的回答让我足够满意,也许我会回报给你一份相同的心意?” 默.雷克希尔的心像是坐上了过山车,当然他不知道什么是过山车,但是忽高忽低的心情是一样的。他起初以为安祁是要挣脱自己的怀抱,在惶恐还没有刚刚升腾起来的时候,就发现怀里的人仅仅是要揪住自己的耳朵,这种亲昵的行为瞬间又让他的心情飞扬起来。 然而问题?默.雷克希尔有些莫明,他不知道自己是有什么隐瞒让自己的小主人不高兴了。 总的来说,事情的发展还是向着好的方向,于是,默.雷克希尔愉快的偏着脑袋,以便让怀里的人更顺手一些,顺便微微放松禁锢,让安祁能够看见他的脸,“那么,你想要知道什么,即使是你对之前我的家世什么的感兴趣,我也会全部告诉你。” 见了男人这样,安祁反倒不愿意在发脾气,他笑咪咪的揉了揉男人的耳朵,“我是说,为什么你会知道我这里发生了什么呢当然,我不是怀疑你监视我什么的,我只是想要知道究竟是谁向你投诚?” 除了几个脑子不清不楚的家伙,会认为默.雷克希尔的身份太过不上台面,大部分对于这个小贵族身边的第一贴心人还是一幅巴结的面孔。虽然小镇上的人也知道奴隶意味着什么,但是在这个闭塞的地方,人们并不是很在意这个。 只要安德烈少爷不说什么,谁还不得敬着这个人呢更何况默.雷克希尔长相一流,身材一流,见到他会脸红的人也不在少数。综上,安祁有怀疑也不是不可以理解。 男人并不担心安祁会认为他夺权什么的,但是他问话的内容还是很让男人开心的,这是不是说明安德烈少爷的心里也是有他的地位呢他再次收紧手臂,慢慢的凑近表情柔和满怀纵容的小贵族,凑近他日思夜想的地方,“别担心,我只是拉拢了几个合作者。我的小主人,你要相信我的眼光。”最后一句话,模糊在两人的唇间,红色的房间,只剩下一室温情。 第192章 第192章 安祁不想这么高调,但是身边的人却不这么想。也许是因为他失去的太多,现在拥有的太少,必须无时无刻的试探着自己爱人的心意,感受着他的包容才能够让他安心,才能让他觉得自己是真的拥有着这个人,而不是另一场美丽的梦境,会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消散。 默雷克希尔睁开眼睛,怀中的爱人早已陷入沉睡,睫毛上恍惚还能看见一点点泪珠。男人忍不住暗沉了眼眸,他用灼热的目光描绘着这人的五官,并在看到小贵族肩膀上的痕迹而忍不住露出一点窃喜。 终于,这个人完完全全的属于了自己,无论是他的外在,还是内里。 诸多的不确定在此时此刻消失的一干二净,如果不是因为深沉的情愫,默雷克希尔不认为还有什么能够让这样一个身份贵重的人心甘情愿的因为自己而沉沦。 他不禁对着当初那个肥头大耳的奴隶贩子生出几分感激之心,如果不是他,自己不会来到这个地方,不会遇到这个让自己希望倾尽所有的人。如果真的到了那时,也许生活会是另一种样子,男人知道自己不会屈服,那么最后的结局,也只会是死在某个荒郊野岭,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拥有的宝贝甚至比失去的所有都更加的贵重。 他可以预见自己和小主人的未来,必定是如他希望的那样美好。默雷克希尔发誓,自己会全心全意的护着这个人,包容着这个人,只要他会在自己的身边。 也许是男人的目光太过灼热,甚至让安祁在梦中也睡不踏实,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准确的找到抱着自己的男人的耳朵揪住拽了两下,然后像是确认了什么一样,更紧的贴到对方的身上,并且把脑袋亲昵的埋在对方的颈窝。 “还不睡吗?”他嘟嘟囔囔的问道,并且没有等到对方的回答就已经再度睡过去。 默雷克希尔小心的拢了拢被子,遮住贵族少爷的肩膀,才温柔的回答:“要睡了!”当然,他回答的对象早已经满足的像只猫一样团在他怀里睡的天昏地暗,但是男人却像是得到了什么最甜蜜的答案一样,嘴角含笑的闭上了眼睛。 就这样,两人并没有对自己的关系多加掩饰。 当然,这个时候也就看出了地方小的好处。镇民们或多或少的知道了自家的领主大人和他的男仆之间的暧昧关系,但是他们也仅仅是相互谈论了一番就抛在一边,毕竟,聪明的家伙多少能够想象得罪了自己衣食父母的可怕后果,同样也知道这种事情和他们并没有什么关系。甚至,还有一些小伙子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事情,因为漂亮的小贵族有了一个绑定在身边的爱人之后,镇子上的漂亮姑娘就有更大的可能会选择他们中的某一个,这对于单身汉来说,比那些狗屁的道德伦理什么的来的更加实在一些。 所以,两人之间的生活可谓是逍遥至极,但是,他们在享乐的同时并没有忘记隐藏的一些麻烦。 第一个是老管家。老管家把自己的形象经营的非常的成功,即使人们最后知道他并不像是想象中的那么完美,可是看到那样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失落懊悔的样子还是忍不住软下心肠。为此,他们甚至联合起来祈求自己的领主大人,让他呆在镇子上成为一个真正的平民,能够安心的生活直到生命的终止。毕竟,人们都明白,如果老管家被送回安德烈亲王那里,等待他的是什么可以想象。 安祁在这个时候表现出了足够的宽容,他只是不希望有人对他的生活造成过多的束缚,除此之外,留下一个翻不起什么风浪的老人并不是不可以。所以,这件事就像是人们期待的那样定了下来。当然,他的这个决定在某种程度上也为他和默雷克希尔的事情打下了比较不错的舆论基础,这就算是意外之喜了。 再者是那几个乱七八糟的奴隶,除了有三两个向着小贵族投诚,大部分还是选择了离开城堡,她们愿意作为一个普通人生活在这个世外桃源一样的小镇,在这里没有人会看不起她们。相反,本来人数就多于女孩子的男人们非常高兴这几个漂亮姑娘的加入。 最后一件事,大概是最难的。 那就是安德烈亲王。 他是一个非常好的父亲。虽然安祁不是他唯一的子嗣。 他甚至准备给自己去了偏僻小镇的儿子介绍一门显赫的亲事,以期能够让儿子生活的更加轻松愉悦一些。 当安祁接到那封信的时候,他简直傻了眼,他几乎忘记了一个好父亲会怎样的热心于自己孩子的婚事。 理所当然,默雷克希尔吃醋了,并且光明正大的把小贵族关在了房间里,当然,是和他一起。 在安祁无数次的保证自己一定会解决这件事并且绝对不会向亲王殿下妥协之后,男人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放过了可怜巴巴的贵族少爷。 至于解决方法,安祁想了想,还是直接给亲王殿下去了一封信,并且交代了所有的一切。那是一个非常爱孩子的父亲,他会想要自己的孩子幸福。 于是,在父子二人冷战了将近半年之后,亲王殿下送来了各种皇家版的保健药物,算是对两人关系的一种默认。 大概是愉快的日子会让人身心健康,当两人无病无灾的活到将近八十岁的时候,才迎来了死神的降临。 没有人可以逃脱这个,这是他们早就知道的。 默雷克希尔把自己最爱的小贵族抱在怀里,如同过去的几十年一样的强势而小心翼翼。 “无论你变成了什么样,你都是我最爱的那个人,”安祁颤巍巍的抬手抓抓爱人的头发,“我还记得你当年那个狼一样的眼神,凶狠的瞪着所有人。”贵族嘻嘻笑道,“可是我总是觉得当你看见我的时候,目光都温柔了不少。” 默雷克希尔像是也想起了当年的事,他费力的咳嗽两声,“其实我一直都不好意思告诉你,亲爱的,当我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想问问你,你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我会是天下对你最好的人。” “而你做到了!”安祁夸奖道,“亲爱的,我不得不说,遇见你,真好。”贵族的声音已经低不可闻,最后更是在爱人的怀中安详的闭上了眼睛。 默雷克希尔眼中闪过浓重的悲痛,他颤抖着亲吻着爱人的额头,“我也想要告诉你,亲爱的,遇见你,真好。” 男人不吃不喝的抱着安祁坐了一夜,在太阳升起的时候,他最后看了一眼那艳丽的色彩,那样浓重的颜色就像是两人之间的感情,美丽的让人满足。 亲爱的,遇见你,真好。如果我还能见到你,一定会再次深深的爱上你。 第193章 第193章 米色的小帐篷上沾染着斑斑的污迹,有灰黑色的,还有暗红色的,还有褐色的,路过这里的行人只是匆匆一瞥这顶小帐篷,就惶急的掩下好奇的神色,急惶惶的走过,更有夸张的家伙,干脆捂着眼睛跑过去,像是只要看到这小帐篷一眼,就会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发生一样。 人们当然知道这顶帐篷代表着什么,即使是这个闭塞的边陲小镇,也听说前一阵子的大事,逆夺王位。 当然,那些胆敢造反的家伙没有成功,事后,琼斯大帝对所有可能参与到这件事中的人进行了堪称恐怖的清洗,并且表明一定不会对那些害了自己的恩师的家伙手下留情。 人们对此议论纷纷,皆称赞帝王有情有义。有少数的身居高位的家伙觉得帝师的死亡有蹊跷,但是,她们谁都不会在没有证据的前提下忤逆这位暴虐□□的帝王。 帝王的恩师一家,满门遭难,无论是上了年纪的公爵和公爵妇人,还是年轻的小公爵,无一幸免。 扼腕叹息者有之,感叹不幸者有之,但是事情却已经成了定局。 然而,事情的真相却并不是这样,就好比这些流放者,真的是那些所谓罪大恶极的反贼吗?谁都不知道。但是流放到这座小镇的那些人命运却差不多注定了。 这些人不可以如同那些平民一样自由的生活,他们,背负着罪孽的名声,将要生活在重重的监视之中。甚至这样的监视会让原本朴实的镇民对他们敬而远之,毕竟,没有谁愿意和反贼扯上关系,即使他们有些人真的是无辜的。 想必,在帐篷中痛哭的人们也是明晰了自己日后可悲的命运,才会如此的颓唐无助。 他们蓬头垢面,穿着破破烂烂的粗布衣服,挤挤挨挨的蜷缩在一起,绝望的气氛在这个逼仄的空间中弥漫。 而在帐篷最里面的角落,则蜷缩着一个少年,四处漏风的破衣服还算是干净,露出的胳膊,小腿虽然染着一些污渍,但细细分辨,还是能够看出少年过去的生活应当是养尊处优的。最难得的是少年并没有像是帐篷中的大部分人一样哀哀戚戚的痛哭,而是把头埋在怀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安祁当然不会像是那些普通人一样哭泣,但是他也非常的无奈,此次的任务的确是相当的棘手,几乎是超越了过去的任何一次。 他现在的身份,就是传说中琼斯大帝的恩师的孩子,对于这次无妄之灾,他只能给出所谓的大帝这样的评语,狼心狗肺。 之所以他的家族会受到牵连,起因还是因为原主,因为原主那张过分精致的脸。 琼斯大帝会对自己恩师家的孩子起了心思并且隐晦的要求自己的恩师将孩子双手奉上供他享用,作为宠爱孩子的好父亲,琼斯大帝的老师兰图一家理所当然的愤然拒绝了。并且当了琼斯大帝那么久的老师,兰图公爵已经意识到这个睚眦必报心胸极小的家伙可能会给自己家里使绊子,但是,他还是认为自己的学生报复也顶多是剥夺自己的实权什么的,却没有想到他会直接将自己一家彻底的抹灭了所有的痕迹。 所以,没有防备之下,兰图公爵一家被悉数抓紧了恐怖的帝国监狱。 在监狱中,琼斯大帝再一次确认了自己的老师不愿意献上自己的孩子,并且还胆大包天的对着帝王以死相逼,甚至是拿着过去的师生情分说事。终于,琼斯大帝看着自己已经生出白发的老师心软同意不使用那些阴邪的手段得到原主,却也眼不见心不烦的把这一家人全部打发到了这个遥远的小镇并且给他们安上已经死于反贼之手的官方理由。 这一路的艰辛自然不必细说,遭逢巨变的兰图公爵和公爵妇人终于还是没有挺过这段漫长的路程,倒在了不知名的野山林中,只剩下原本的小公爵,用泥土抹花了自己的脸,艰难的支撑着来到了这里。 原主愧疚,愤恨,可是他却没有办法。他痛恨自己这张招祸的脸却又觉得这是一个可以利用的机会。终于,乱七八糟的思绪和长途跋涉,风餐露宿造成的劳累彻底的击溃了他的意识,在弥留之际,少年疯狂的想着种种报复的手段并最终召唤到了安祁。 作为交换,他付出灵魂的力量,而安祁,需要帮助他报仇。 “复仇?”安祁在心底冷笑,对着自家的系统大发牢骚,“我倒是想知道这个任务该怎么进行,一个是□□,大权在握的帝王,一个是生活在重重监视之下甚至连小镇都出不去的无名之子,你告诉我要报复,蠢系统,你确定你不是在逗我?” 童童自知理亏,对安祁的话也不敢多做反驳,转而引着他想另一个话题,“安祁安祁,不知道这次默大人会是什么身份哈?” 安祁明知道童童在转移话题,还是很给面子的心情极好的说起自家的爱人,“最好最好是变成帝国的君王什么的,只有这样,我们的复仇之路大概还有一点希望。” 第194章 第194章 希望安祁美梦成真,童童不报什么希望的暗自祈祷,然后把身后背着的巨大石块向上颠了颠,跟在搬石头的队伍中慢悠悠的向前移动。 此时他想起之前自家蠢宿主的话,不禁暗暗赞同,假如那个榆木脑袋能够想办法穿成什么王公贵族之类的,不说安祁的任务怎样,起码自己这个贴心的小系统可以抱抱大腿。虽然为了自己的蠢宿主在这里搬石头以换取两人的生活费他也是心甘情愿的,但是如果能够提升一些生活质量童童同样也是不会拒绝的。 说起来,这个任务时空还是有点意思的,看着人们的名字,行事,穿着分明是中世纪欧洲的样子,但是偏偏细节之处又透露着几分东方的意境,真不知道这个世界的历史是怎么发展的。不过,这些东西不是童童和宿主该关心的,在他们被押解到这里五天后,官方已经拒绝再为他们提供食物,除了那一顶挤了十来号人的帐篷,剩下的生活物资总是要他们自己置备。 能够活着被押解到这里的人,不说身体是否强壮,起码求生的心思是极强的,大家闹哄哄的涌到街上,试图寻找一份能糊口的工作。 安祁自然也不例外,更何况,他还有童童这个不需要吃饭的免费劳力。 这份搬石头的工作并不好找,当时管事的看着安祁和童童两人瘦弱的身形说什么也不肯收下这二人,只怕他们累着了有个好歹自己却也担不起责任。可是,安祁迫切的需要这一天一个银币的收入,在他在小镇中求职无数次却被拒绝,肚子也饿的稀里哗啦的时候。纵然他可以通过积分兑换一些食物,但是只要一想到本回任务的艰巨以及系统中那些道具的巨大作用,他就不舍得在这些事情上浪费自己微薄的分数。 来往奔波于码头的大船和堆叠石块的地方,眼见日头西垂,霞光铺散开来,管事的人才站在高处大声呼呼喝喝:“收工了收工了,大家来领今儿的工钱。” 之前还萎靡的众人听的这话,都不顾身体的疲惫挤挤挨挨的挤到管事跟前,只为了早些得到那一枚银币。 安祁同样不例外,他仗着身形瘦小,带着童童在一众大汉之间穿梭,滑溜的挤到了管事跟前,顺利的一人领到了一枚银币。 满脸脏污的少年眉开眼笑的把银币掖到怀里,这才拽着自家系统向着面包店跑去。 每逢这个时候,胖胖的面包店老板娘总会烤出一炉什么都不加的面包,虽然味道欠了些,终归能够填饱肚子。 买了面包,安祁揪着自家系统回到紧巴巴的小帐篷,这个时候,他也会格外的想念自家的爱人,尤其是想念他那一手精绝的好厨艺。 此时,帐篷里的人还外出未回,现下只有安祁和童童,童童倒也直白,索性问自家宿主:“那个任务,你是怎么打算的?” “打算?”安祁啃着面包,冷笑两声,“我是想不出该怎么完成这倒霉任务。不说别的,只说现在我们温饱都成问题,现在还好,天气还炎热,即使穿着这样破布头子也不会有冻死的危险,可是再过一阵子呢?天气转冷,还完成个鬼任务,直接打包回鬼城才是正经。” 童童当然知道自家宿主说的是实情,他也明白这个任务有多么的艰巨,但是,“安祁,这是一个没有时间限制的时空任务,只要你破解了这个任务,你就可以和默大人享受几十年啊!” 安祁没好气的瞥了一眼愚蠢的系统,伸伸脖子缓解面包干涩的感觉,“蠢蛋,即使没有这个任务,我们也会在一起。” “重点不是这个,”童童嘟囔,“关键是鬼城的环境不好啊!” 安祁没有再搭理死笨死笨的系统,转而开始筹划起来。 首先,最大的问题就是身份问题,安祁想不出一个好的方法能够弥补这种差距,莫说是报复,就是接近琼斯大帝,也只会是让人嗤笑的妄想。除非,安祁心中一动,除非他能够利用自己这张脸。 这的确是一个极好极好的方法,但是安祁不敢用,他害怕自家默默知道了之后活撕了自己。当然,这样近乎于背叛的举动安祁也不会去做。 安祁抛开了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转而开始想别的法子。别的法子?少年身形一僵,他突然想起原主父亲的身份,除了是一位公爵之外,他还是帝王的老师。 第195章 第195章 无论原来的兰图公爵是什么样的人,都和现在的安祁没有什么关系,摆在他面前的最最重要的是生存下去,而不是那些混乱的复仇。然而,生活要比他一开始预想的还要艰辛。 似乎是转眼间,全新的兰图少爷已经在这个艰难的世界生存了一个多月,除了填饱肚子,他甚至不能给自己赞出足够的资金找一个不那么破败的栖身之所。然而,他的悲剧还没有结束,夏天,就快要结束了!季节的更替在这座边陲小镇显得格外明显,之前吹在人脸上还柔和的风似乎一夜之间就变成了刀一样的锋利。 安祁哆嗦着裹紧了身上薄薄的衣服,蹲下在水边左右照了照确定自己的脸完全被泥土盖住后,才佝偻着身子向着那个提供不了多少暖意的小帐篷走去。这种时候,不要说任务了,安祁觉得自己能够保住一条小命都是万幸。当然,他不是没有想过用些别的法子赚钱,可是当他有一次把自己脸上的污迹洗去之后,他就在也没有兴起过这个念头,尤其是他现在已经没有足够强大的保护者的时候。 所以,安祁和童童不得不继续在码头帮忙搬砖,虽然他们的小身板在一众大汉中看着有些可怜,但是这是此时他们唯一的生路。 “我从没有一次如此迫切的希望某人出现,即使你们相处时的状态能够闪瞎我的狗眼。”童童忍不住这样对着自己的宿主抱怨,他希望那个家伙能够利索的出现缓解这两人尴尬的处境。为此,童童甚至发誓要逼着安祁拿出一笔改造费给自己,琢磨琢磨能不能做些什么保证这两人即使在不同地方也有办法即时连线什么的。 当然,这是以后的事情,当务之急,是找一个地方庇护着他们度过寒冷的冬天。 安祁艰难的迈着步伐,慢悠悠的把十几分钟的路程走出了将近四十分钟,才远远的望见那顶脏兮兮的小帐篷。 “终于到了!”安祁在意识中对着童童感叹,“非常不幸,我亲爱的小系统为了节省我们少的可怜的资金,我觉得你非常的有必要只在干活的时候出现。” “这样你就可以省下一份面包钱,”童童接口说道,“哦,天啊我遇到了一个多么混蛋的宿主,只会在干活的时候想起我。” 安祁假笑,“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如果不是你这个愚蠢的系统……”安祁的话没有说完,就被身后匆匆跑过的大汉撞了一下,踉跄着倒向一边,同时也打断了他的嘲讽。 “该死的,难道你的眼睛已经失去了它的作用吗还是你的教养告诉你可以所以的在大街上莽撞的乱跑还不需要为那些被你波及的可怜人道歉?”安祁扯着嗓子大喊。 大汉扭头上下打量了一下少年分外细瘦的身体,不屑的咧着嘴大笑,“哦,天啊,果然是毛都没有长齐的小家伙,不然怎么还能够平静成这样?”大汉随意的挥挥手,“小家伙,如果你兜里有余钱,倒是可以去看看,大概能让你长长见识。”说罢,大汉哈哈笑着跑开,留下一头雾水的安祁。 “是发生了什么吗”安祁后知后觉的问道,然后才注意到镇子中不同寻常的躁动。 平日里的这个时候,在外劳作了一天的男人基本都会回到家中,他们只有在周末的时候才会小小的奢侈一把,到那个乌七八黑的小酒馆点上一杯酒,用他们最文雅的方式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争取让这种廉价的享受时间尽可能的延长。只有在这样的时候,街上才会热闹一些,即使安祁住在小镇边缘的地方,他还是总结出了这样的生活规律。 可是今天,一切都是不同的。 还没有家的男人们,全部都穿上了自己最好的衣服,有的还从河里打来了沁凉的水擦擦洗洗,然后不约而同的丢下东西向着镇子的中心涌去。 “蠢宿主,快去看看,”童童在意识里撺掇安祁,还为自己想要看热闹的心打着冠冕堂皇的理由,“要知道,现在任何一个机会,都有可能是我们的转机,你总不会是想要一辈子困在这个地方直接等着任务失败吧?” 当然不会,安祁觉得有了这个理由,即使自己现在再累,也要跟去看一看,也许下一刻事情就会出现转机也说不定。 打定主意,顶着脏脸的兰图少爷随着众人向着小镇的中心走去。 第196章 第196章 小镇的中心是一个巨大的广场,平日里,这些辛苦劳作的人是不会到这个地方的,只有那些代表着小镇贵族阶级的女孩子才会在阳光不是那么强烈的午后来到这里看看书,嬉戏一番,她们或静或动,以不同的方式展示着自己柔美的身姿,希望能够获得某一个路过的乡绅的心。 但是此时,这个属于她们的广场被占据了。 巨大的蓝色厚呢子帐篷垂挂着金色的门帘,蔷薇花的枝蔓从帐篷的角落蜿蜒向上,相互钩缠着在顶端变成巨大的花蕾。这样华丽的大帐篷足足有十二个,相互之间还通过红色的帷幕连接起来,只有烛火影影绰绰的透出些许光亮,却让气氛变得越加旖旎和朦胧。 “真是气派!”安祁身边的人感叹,兰图少爷顺着那人的目光看去,就见八匹雪白的骏马昂然站在广场边的大道上,洁白的皮毛仿佛都泛着光一样,它们不耐烦的喷个响鼻,就有穿着燕尾服的下人恭敬的送上新鲜的麦草。然而,这还不是最引人眼球的,更加让人惊叹的是八匹马拉着的马车。 巨大的马车简直像是一座会移动的小房子,巨大的车轮上还包着厚厚的垫子,可想而知,这样的垫子大概行不了多远就会换上一块新的,由此也可稍微窥见马车主人的富贵。 安祁茫然透了,他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也不知道眼前这番富贵风流的景象代表着什么,只能假装一脸淡然的跟在众人身后乱哄哄的涌进了帐篷里面。 帐篷里的景象自然是富贵逼人不需细说。 只是这些方才还大大咧咧的男人们突然之间缩手缩脚起来,贴着边找那些凳子虚虚的坐上去,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个。 “这是怎么了?”安祁扯住身边的人小声询问,“刚才不是还一个比一个积极,怎么现在成了这幅样子?” 身边的人没有因为被人拽住感到不耐烦,反而因为看到这个脏兮兮的少年觉得好过不少,他略显得意的显摆道:“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这是最大的销金窟,是叫极乐还是什么的,总之不管叫什么,可不是你我这样的人消费的起的。”说话的人抬手指了指那些男人们,“就说他们,为什么突然变了一副样子,因为我们都是进来长见识的呗,谁还能真的在这里花钱不成,只怕是我们一年攒下来的,还不够一杯茶钱。” “那这极乐的主人可真是奇怪,”安祁装作一副八卦的样子,“他到咱们这么个小地方,又能得到什么呢?” 身边的人显然不知道原因,而且这个没有眼色的,追根究底的家伙实在是让人烦躁,于是他不耐烦的推了安祁一把,还嘟囔着抱怨,“看着就得了呗,哪来那么多的问题。” 安祁现在的小身板可不禁推,尤其推他的人还是一个做惯了重活,以力气见长的大汉。兰图少爷觉得自己踉跄了几步,在被乱七八糟的凳子腿一拌,他暗呼一声不好,却已经无法在掌控身体的平衡,干脆跌跌撞撞的倒在了帐篷的最中间。 原本有些沉闷的气氛,因为安祁的这一跤,瞬间活络起来。 人们肆无忌惮的大笑,用粗鲁的声音来掩饰自己进入另一个世界的不安,尤其是他们在发现那个少年的形象比他们任何人都糟糕,比他们更没有资格在这个地方出现的时候。 真是倒霉,听着周围不怀好意的大笑,安祁怀疑自己根本不该跑到这个地方来凑热闹,心念电转之间,他已经大概猜到了所谓的极乐是什么样的地方。在这里能够有什么转机,除非兰图小少爷擦干净脸,直接入了这一行。但是假使这样做的话,何不干脆跟了琼斯大帝。安祁这样想着,却没有注意到帐篷里的大笑似乎是在瞬间销声匿迹了。 兰图少爷气哼哼的支起身子就要爬起来,但是比他更快的一步的,却是身后无声无息接近的人。 一双大手,从安祁的胳膊下穿过,小心的环住小少爷的腰,把他从地上抱了起来。随后安祁感觉自己似乎是被抱进了一个宽阔的胸膛,绸缎的触感摩擦着他裸露在外的皮肤,带着一种暧昧的触感。兰图少爷心中有什么一闪而过却没有抓住,就听见头顶上低沉优雅,让人耳朵发痒的声音轻笑着询问,“小家伙摔疼了?不如和我下去洗漱一番可好?” 第197章 第197章 当然不好! 安祁剧烈的挣扎起来,他可没有忘记自己现在的这张脸还是不要被别人看到的好。然而,身后箍着他的人力气极大,兰图少爷的挣扎在他看来似乎和一只闹脾气的小猫没有什么差别。 高大的男人就这样举着安祁,施施然的掀开另一道门帘,顺着红色的帷幕向着其他的帐篷走去。 帐篷里的温度极暖,但是安祁的心却随着男人的脚步渐渐的沉了下去。他知道不可以让身后的人看到自己的脸,因为这里是极乐,因为自己现在的身份只是一个没有人权,受到监视的罪人。监视,或许那些监视者会防备着兰图少爷接触有影响力的人,但是却不会阻止他被极乐带走,一旦被这里的人带走,就是最后出了什么变化,谁又还会相信他呢? 思及此处,安祁越发动弹的厉害,只是他的这点挣扎,依旧是只换来身后那人的沉笑。 “主人!” “主人!” …… 各式各样风格的声音响了一路,在这样的背景音下,安祁闹腾了一路却依旧被男人夹着。进了一个豪华至极的帐篷。 这是到地方了?不论身后的人想要做什么,安祁能够想到的只是逃离这里,也许在这里的遭遇会是一个转机,但是,相比于生活在极乐这样的地方,他宁愿不完成任务搬一辈子的石头。 意识深处的童童捂住脑袋,借以遮挡满脸的惨不忍睹。 可见,一个多月将近两个月的担惊受怕,缺衣少食,以及辛苦劳作真的是让蠢宿主本就不怎么聪明的脑袋更加愚笨了,他大概是忽略了自己现在遮着脸,然后瞬间代入了一个强买强卖的故事。如果现在在房间中的是一个精致漂亮的少年,也许故事就成立了,可是蠢安祁忘记了,就他现在那个脏兮兮的样子,除了一个人,谁还会看在眼里。 不过,童童没有打算提醒安祁,系统认为,起码现在宿主这样的忧患意识还是不错的。小系统坚决不承认自己看戏看的非常的愉快。 身后的男人放下兰图少爷,别扭了一路的安祁立刻手软脚软的向着来路狂奔。他下意识的忘记了心中某种自己还没有理清楚的疑惑,只想着回到那个破旧的小帐篷中。至于复仇和任务,只能在慢慢谋划了。 安祁的手已经碰到了帘子,眼看就要胜利在望,却因为身后人的一句话定在原地,功亏一篑。 那个男人特意压低了声线,用最迷人的声音问道:“除了我身边,小主人,你还想去哪里?” 安祁的惊慌瞬间散去,他突然想起自己忽略了什么,且不说他现在同泥土遮着脸,单只说这个人给他的那种安心的感觉都让他脑子里丰富异常的故事给掩盖了。会在这里出现,会给安祁安全感,这样的人,从来都只有一个。 兰图少爷僵硬的转身,就见那个熟悉的人站在帐篷的中心,含笑看着他。英俊的面庞上是极致的温柔,黑色的眼睛幽邃的像是万丈深潭,却因为看到了眼前的这个人而漾起了层层的涟漪。 从地狱到天堂,这就是安祁这时的感受。他陡然放松了身体,才发现后背早已经被冷汗湿透。然而,这些细枝末节并没有引起兰图少爷的注意,他现在满心都是找到爱人的欢喜。 “默默!”安祁大笑着扑向那个高大的男人,“你这个大混蛋,简直是要吓死我了好吗?” 男人张开手臂,迎接几分钟前还只想着逃跑的男孩,然后把他紧紧的搂住,“对不起,对不起,”默不住的亲吻着安祁脏兮兮的脸蛋和杂乱的头发,眼中也不断的闪过自责和疼惜,“对不起,对不起,安祁,我来晚了,让你受苦了。”这样说着,男人抓住兰图少爷的手贴在脸上,只恨不得那双手上粗糙的茧子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第198章 第198章 “所以,你是变成了……的老板?”安祁一脸崩溃的看着对面满脸尴尬的男人,兰图少爷猜测过无数种自家默男神可能的身份,却没有想到真相如此的恐怖,“你还真是……敢于挑战?” 安祁搜肠刮肚,总算是想出了这么一个表扬的词汇。 “我也没有办法,”默男神揪住安祁的衣领,扣住他的下巴,眼中闪过一道笑意,嘴里却嘲笑道:“快去洗洗你这乱七八糟的样子,看着脏兮兮的。” “混蛋!”安祁笑骂着,还是乖乖的走进代表着浴室的帐篷,打算把自己从头到脚好好的清洗一下,当然,他也没有忘了和该死的,只顾着看自己笑话的蠢系统算账。 “所以,你这个小混蛋是早就发现他是谁了” “当然!”童童得意的在安祁的意识中跷着腿,“其实我才吃惊呢你竟然没有在第一时间认出来你家男神。” “废话!”安祁撩起水使劲的在脸上抹了一把,“因为我从来都没有想过他会是这个身份。” 当然,不论安祁是怎么想的,默男神确实是变成了现在的身份,统帅着三千绝色,征战在各大皇室贵族之间并且因为极乐的风雅而颇负盛名。 “如此,大概是有必要想一想我的任务到底应该怎么办?”安祁漫不经心的揉着湿嗒嗒的黑色头发,随手披上了柔软的浴袍,对着围了一圈珠宝的镜子做了一个狰狞的表情,“该死的童童,现在,立刻,马上从我的意识里滚蛋,”兰图少爷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假笑,“现在是情侣时间。” 精致的小少年显现在安祁的身边,对着自己的宿主亲昵的抱怨:“安祁,你可真是无情。”然后愉快的跑掉。 默男神出现了,虽然身份有些尴尬,但是从他的做派中可以看出这是一个不缺钱的主,之后美好的日子也就可以期待一下了。 童童这样想着,高兴的循着香味直奔厨房而去。 安祁目送着童童跑远,才回到默男神的帐篷里,默默早已经收拾好了床铺等着自家爱人。 安祁挑起眉,坦然的走过去,毕竟都是几辈子的爱人了,也用不着羞涩。 默男神把爱人搂进怀里,下颌支在怀里人的头顶上,才慢悠悠的说道:“说起来,你这一次的任务可不算简单。” 安祁嗤笑,“何止是不简单,简直就是地狱模式。不过,看到你现在的身份,我倒是突然有了一个想法。先不说这个,倒是你,现在到底是个什么身份?” “我?”默男神侧身拽过小桌上的烟斗,抱住兰图少爷斜靠在身后巨大的靠垫上,“这个身体叫做默.希维,如你所见,是一家销金窟的大老板,手下有姑娘少爷无数,和各国的大贵族甚至皇族关系都不错。” “只是这样?”安祁戳了戳这人的胸膛,怪笑道:“默大人当真是艳福不浅,手下可是绝色无数,不然怎么就连这偏僻的小镇,都听过您名下极乐的大名呢” 默.希维沉笑两声,“这是吃醋了”然后不待安祁说什么,男人猛然扣住少年的下巴凶狠的吻了上去,一时间,房间中只剩下暧昧的亲吻声。 良久,两人唇分,安祁红着脸在男人的怀里喘着粗气,却听默.希维突然说道:“小主人,我可以把我所有的势力为你所用,但是只有一点,你要是敢不经过我的允许,私下做什么小动作,你可别怪我找链子把你栓在我怀里哪都去不了。” 默默永远都是最纵容安祁的人,也许在这个人没有恢复全部回忆的时候安祁还能够耍些小动作糊弄糊弄他,但是当他想起曾经的一切后,默.希维允许他不择手段,却不允许他在用自己做赌注。 他心中恨不得把自己都千刀万剐了,在安祁受到伤害的时候。但是这个不老实的爱人,总是让人又爱又恨。 他大概是习惯了这种伤敌带自损的方式,好比之前的那个时候,只是稍微松懈了看管,这人就被那些不知好歹的玩意踹了一脚,现在有自己看着,总要想个法子逼他改了这个臭习惯,想到这里,男人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兰图少爷的肚子,再次对着怀里装乖的人狠狠的警告道:“安祁,你最好听话。” 即使默.希维的语气不是很好,但是安祁知道这个人的心结,也无意于触动那些过去的痛苦。更何况,他也舍不得在这个人的心窝子上戳上一刀。 “听你的!”安祁含笑,眼中是化不开的温柔,他从未奢求的东西摆在眼前,又怎么会不珍惜,只是,“原本多么简单的一条路,可惜现在是不能用了。不过,默大人,小的有一个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噢?”默.希维扣住安祁的脑袋在他的唇角亲了一下,低声说道:“不知美人有何妙计,还不速速道来。” 安祁眼珠子转了转,趴在默.希维的耳边嘀咕,“是这样,默大人,显然我们的身份都不占优势,但是任务这个东西,高大上有高大上的方法,我们这些没权没势的也有我们自己的方法,既然没有办法从上层碾压,不是还有一种方法叫做农村包围城市嘛!” 默.希维皱着眉头瞪着爱人,“所以,说到底,你还是打着这样的注意?” “这不一样。”安祁主动的献上一吻,相触的唇瓣让声音变得含糊旖旎,让默.希维的神色变得柔和而纵容,“亲爱的,我需要你配合我,我保证不会损伤自己一分一毫。” 第199章 第199章 琼斯大帝从来没有想过这么早就接到自己老师死讯的消息,那一瞬间,他的心都像是被挖空了一样。他以为自己早已经放弃了这段无望的爱恋,也不会在因为这个人的任何信息而失控。这一点,他当年不是做的很好吗?压抑着所有的情感,笑着看着老师和另一个人生活在一起,生儿育女。 琼斯大帝真的以为自己是放下了的。 然而,事实证明,他错了。也许是因为长久的压抑让那种炙热的感情变了质,让他以为剩下的只是恨和失望,但是,当他看到这份报告的时候,他才知道,之所以自己可以有这样或是那样奢侈的感情,只是因为那个人还活着,还会笑着对他寒暄,陛下,您今天看起来气色不错。 也许他真的错了。可是,事情还没有结束。琼斯将那份报告揉成一团,紧紧的攥在手里,假装只要自己没有看见这个消息就不存在一样。他不敢想象自己的老师死的时候是怎样的心情,是不是怀抱着对自己最大的恨意离开的呢? 还有那个少年,之所以当时会萌生出那样的念头,一方面是因为少年的长相神似当年的老师,另一方面,不可否认的,这是琼斯大帝的报复。现在,他所有的目的都达到了,他却并没有得到所谓的快乐和满足。 “我的陛下,”有人推开了鎏金的大门,低着头走到琼斯大帝的办公桌前,恭敬的说道:“那座小镇,”帝王赤红着眼睛抬起头,野兽一样的瞪着说话的人,是的忠心耿耿的侍卫不得不浑身冷汗顶着巨大的压力从牙齿缝里挤出后半句话,“是的,您要求我们一直关注的那个孩子,他失踪了。”侍卫觉得承受的压力一大,而后又陡然一松,他恨不得倒在地上长长的出气,但是,谁都知道琼斯大帝的脾气并不好,稍不小心就有丢掉小命的嫌疑。 此时,房间中静的可怕,侍卫觉得就连窗户外边叽叽喳喳的小鸟也都躲起来了一样。 帝王久久没有出声,久到他的侍卫长都快要失去直觉的时候,他才无意识的回道:“哦,是这样吗?” 侍卫长知道他的主人并不需要真的得到谁的回答,作为一个生存时间最久的,最有眼色的家伙就是要学会在某些时候闭嘴。 “出去吧!”帝王说这话的时候,低着头,侍卫长不敢多说什么,后退着离开,当他关门的一瞬间,他瞥了一眼帝王,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就像是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支撑一样,似乎只要轻轻一推,就颓然倒地一般。 然而,谁敢呢?侍卫长耸耸肩,轻轻的关住了大门。 侍卫长看得没有错,帝王的确是徘徊在崩溃的边缘。也许这是老师的报复,他漠然的想到,忽略自己心脏的位置撕扯一样的疼痛,这是老师的报复,他甚至连最后一点联系都不给我,但是那个少年,帝王眼中闪过一道复杂,那个少年的行踪并不是找不到,他可是知道大名鼎鼎的极乐,极乐的出现和少年的失踪?这不是一个难以联想的命题。 他会回来的!然后用尽一切手段报复自己,帝王带着一抹解脱的微笑想着,也许这样做了,再见到老师的时候他会原谅自己也说不定。 琼斯不断的用胡思乱想安慰着自己,却在看到书桌上的一本书之后崩溃的嘶吼起来,他想要把心中所有的痛苦发泄出来,想要让自己的五脏六腑回到它们该在的位置上而不是搅成一团,他想证明自己只是在做一场可怕的,没有尽头的,而且必知结局的梦,他想要当他醒来的时候会看到兰图老师一如既往的笑容,然后调侃他,又在看书的时候偷懒。帝王想要疯狂的撕破阴和阳的桎梏,他只是不想承认,自己亲手害死了爱人。 第200章 第200章 极乐的势力要比安祁想象的大,也许是因为极乐背后有一个大大的后台。当默希维告诉安祁他所谓的真正的后台到底是什么的时候,饶是以安祁的处变不惊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所以,这就是极乐纵横各国,吸金无数却没有被哪个不安好心的大贵族,大皇室吞并的原因?”安祁忍不住提高了声音,还不住的在默希维的怀里蹦跶。 “是的,”默希维纵容着爱人像是一只兔子一样蹦来蹦去,“安祁,我说这么多,甚至把这个有些危险的背景告诉你,只是希望你能够明白,我有足够强大的力量来帮助你,并不需要你实施你的那个想法,尤其是把你当作是展品一样展示出来这种事情,我想作为你的爱人,我是不愿意容忍的,即使是为了任务都不行。”男人看似用力实则轻柔的在安祁的脑袋上拍了一下作为惩罚,“还有,很抱歉没有如你所想的那样变成一个大贵族,皇帝什么的,但是亲爱的,相信我,我现在的这个身份同样可以很好的帮助你。” 面对着这个男人有些傻呆呆的想法,安祁在感动之余只剩下哭笑不得,他拍了拍默希维过分强壮的胸膛,“亲爱的默默,我从来不会因为这个责怪你,身份高有身份高的办法,身份低有身份低的办法,我怎么会因为这个责怪你。而且不论你的身份那是什么,我都相信你,作为爱人,你的强壮足以承担的起两个人的使命。” 要是给童童听到了自家宿主如此恬不知耻的话,一定会嘎嘎大笑着嘲讽安祁是离开默默就生活不能自理的笨蛋,但是,这番话对于默希维来说却是世界上最动听的情话。这代表安祁的一种态度,他愿意把他的一切和自己分担,证明他的确是没有把自己隔离在他的世界之外。 如此一场任务,让两个原本就如漆似胶黏在一起的家伙越发的开启了秀恩爱的模式闪瞎了一票观众的眼睛,当然,他们这样的高调不可避免的被小镇上的人们看了个正当着,尤其是当初被安祁软磨硬泡一定要在自己手下搬砖的老板没少在背地里发酸。他倒是没见过安祁的正脸,但是凭着那瘦弱的小背影还是认出这是在自己手下工作了几十天的人。至于默希维,那个从背后看也俊伟不凡,气势强大的男人,他倒是没有想到这会是极乐的老板,只以为这是一个追着极乐来到这里却看上了小搬砖的大富豪。 不过,幸好安祁只是一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少年,甚至是一个长得不知什么样子的少年,因此,当极乐显摆完成,准备大肆迁往下一个地点并且安祁也混在随行人员中的时候,只有少数几个认识他的人酸溜溜的抱怨几句‘交好运’什么的,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波澜。 然而,这些平静只是外人看来是这样。 作为极乐的大老板,而且又长得英俊高大,气势不凡,极乐中自恃美貌无敌的妄想攀上大老板的姑娘和小伙有无数个。可惜他们千般手段用尽,大老板还像是个没事人一样对谁都是一个面瘫表情,久而久之,大家就维持着诡异的和平保证表面上的相亲相爱。但是谁知道,就在这么一个偏僻的小地方,自己垂涎的地位就被一个不知所谓的家伙占了呢?顿时,有那沉不住气的,就想要出手试探一番。 默希维的马车当然是华丽至极,里面的装饰摆设也配得上外边那八匹神骏的白马,只不过,一个地方呆的久了,终究是让人厌烦。默希维讨厌那些带着盘算和打量的目光放在自己身上,所以他基本是不会出现在外边,却不得不给一直磨叽自己的安祁准备了一匹大马在马车旁边,以保证老板娘随时出去放风的时候不会像是最低等的杂役一样用两只脚跟着队伍。 这天,天气晴朗,就连快要入冬时吹到脸上刀一样尖锐的风都变得柔和不少,安祁顿时在马车中呆不住了,想要近距离的领略一下异域的湖光山色。所以,他不顾自家爱人有些哀怨的目光,冷酷的跑到马车外,翻身上了自己的大白马。 极乐的搬家队绵延出去数里地,离着大老板的马车近的都是些有头有脸的,在上流社会有些名气的家伙,他们自然做不出冲上去挑衅这样低劣的手段。但是出于对这个人的轻视,他们也没用处多么高明的手段就是。 第201章 第201章 这些姑娘和少年常年周旋于各大皇室贵族之间,见识是有的,眼界也不缺,但是终究他们身上少了几分世家的底蕴。这一点不来不甚明显,但是假若把极乐的红牌中的一个和安祁放在一起,这种对比瞬间就变得突兀起来。 更何况,安祁的身份注定他的气质要甩了这些家伙十万八千里,当过神子,当过贵族甚至当过神明还活了很漫长的安祁,可能比一些正牌皇室的皇子贵族都有气派。 所以,这场挑衅还没有开始,在气势与气质上,对方就先输了一场。 不过,气质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很难有人在第一时间意识到这个,跑来安祁身边挑衅的家伙最直观的感受就是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是被什么东西压制住了,在这个淡笑着的少年身边,他觉得自己简直是一无是处,被众多贵族赞叹的‘起承转合之间皆有风采’瞬间成了畏畏缩缩,小家子气。 他心中气急,面上却不显分毫。甚至在安祁的眼神斜过来的时候还能适时的送上一抹如沐春风的笑容。 “如果不想笑,”安祁却不给面子,调高了眉毛嗤笑道:“就不要笑,真是丑死了。” 丑死了,简直就是一句可怕的诅咒,尤其是对以容貌当饭碗的人来说,但是,安祁这种精明至极的家伙岂能不知道这个人打着什么主意吗?对于觊觎自家男神的人来说,他没有必要还客气着周旋什么。再者,他可是知道自家男神手中攥着这些家伙的身契,凭着他们这些没有正当身份的小可怜可翻不出什么浪花。倒不是说安祁瞧不起这些人的力量什么的,只不过,他相信大部分人都是会察言观色的机灵人罢了。最最主要的,安祁的身份,虽然他失去了兰图小公爵的地位,但是他还是一个良民,一个自由窝在自己手中的良民,现在又有了默希维的庇护,自然无需在小心翼翼。 “您说笑了,”来人不自在的扭扭身体,脸上还僵硬的挂着点笑容,“像我们这样的人,如果不笑还能怎么办呢?劳心劳力,小心翼翼的,最后,不也就是希望得到一个好点的归宿吗?” “这话说的是,”安祁颇为赞同的点点头,“只是一点,吃多少饭守着多大的碗,贪心瞅着锅里的难免最后连手里的都丢了。”兰图少爷这话说的不客气,但是却也是良心之言。好比眼前这人,容貌自然是不必说的,行动间也的确有了那么一两分大家的影子,如果他是个聪明的,怎么也不可能还在这里磨磨唧唧,早就应该捞足了金子,换自己一个良民身份来的正经。 别看他们现在可怜兮兮的,不还是舍不下现在这种穿金戴银,锦衣玉食的生活吗?既没有勇气撇下这一切,又还想要摆脱身份的桎梏,天下哪里有这许多的好事? 这样想着,安祁接着补刀:“你大可不必担心你们老板会有什么异议,他最是大度不过的人,只要知道你们可以有一个好的归宿,一定会痛痛快快的放人。” 来人知道自己轻敌了,只一个回合就倒在这人的语言攻击中了,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但是,他还是想要挣扎一下,“可是,极乐发展到这个地步,我们若是离开了,那岂不是……” 岂不是什么,来人没有明说,但是那一个瞬间,他发现自己旁边的这个漂亮的小少年嘴角勾起,眼神凉薄的让人心惊,他一字一顿的轻声说道:“我从来都不会担心这个,因为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人是从来都少不了的。” 极乐的红牌想要抽身边的这个人一个大嘴巴子,天知道听了这种含沙射影的话却没有当场发脾气耗尽了他的多少力气。 他干巴巴的笑了两声,“就不打扰你看风景了,我觉得有些累了,就先回去了。” 安祁哼了一声作为回答,撇着那人挥挥衣袖留下一阵香风飘然而去。但是安祁的好心情也随之消失了,方才还让人沉醉的湖光山色突然变得索然无味起来。兰图少爷气哼哼的下马爬回马车上揪着自家爱人就是一顿抱怨。 不过,这也是两人之间难得的小情趣,看着安祁为自己吃醋什么的,谁知道默希维会不会在心中暗暗的偷笑呢? 第202章 第202章 经过了这次不怎么成功的挑衅事件,起码跟在默希维的马车后面那一串小姐少爷们都有了这样的认知,就是这个一步登天坐上了极乐老板娘宝座的少年并不好惹,甚至他的身份到底是什么也有待商榷。 无论是他说话,做事的时候不经意流露出来的那种良好的家教,还是他自身那种虚飘飘的气质一样的东西,都让这一帮子大大小小的人精意识到,这个人,只可以打好关系而不是去得罪。 那天上来试探的青年叫做安斯,他因为这一发现好是忐忑了一阵子,只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发现安祁和自己原本渴望攀扯上的男神每天该怎样就怎么样,似乎并没有把那天的事情放在心里,行动之间也没有因为那天的事情造成什么隔阂,他又有些不甘心。 虽然他的好朋友都在劝他放弃原本的想法,偏偏安斯青年有些死心眼,本来只有五分的想头越发高涨到了十分,他觉得,这样一个可能出身贵族的小少年,若是说起知情识趣,那里比得上自己这样的。若是在论起温柔小意,低伏做人,又怎么可能完全的放下架子,全心的去讨好另一个男人呢?甚至他幻想着,这个少年总有一天会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小姐,那时候,一直陪在主人身边的自己岂不是就可以上位了吗?抱着这样天真不切实际幻想的青年,顿时对安祁的热情程度上了一个台阶,也只是为了在自己的主人跟前显示自己是多么的宽宥大度,多么的体贴入微,不过是想要留下一些好印象罢了。 对于这么点幼稚的小心思,安祁和默希维两个人精谁会看不出来呢?但是本性宽容的两人都下不了狠手治他一治。 这天,车队远远的已经可以看到下一个城郭,高大的青石围墙显示出和上一个小镇截然不同的气派来。 安祁搓着胳膊蹦到马车上,撇撇嘴冲着爱人抱怨:“我真是怕了那个叫安斯的家伙了,无时无刻不想着在你眼前搏个好感,却不知道事情做多了反倒是惹人厌恶。” 默希维靠在巨大的靠枕上,见到安祁上来,张开手示意对方到自己的怀里来,还不忘了顺便表表自己的忠心,“可惜他忘了过犹不及的道理,天天跑出来烦人,没得让人讨厌。” “哦?”安祁斜着眼睛瞅他,“可是他的主人心疼了?” 默希维也不客气,一把揪住调皮的爱人狠狠的亲了一下,“他的主人心疼不心疼,身为他的心脏的家伙还不知道吗?” 安祁推了推凑过来的帅脸,自己在对方的身上找了一个舒服的地方窝上去,才正正经经的问道:“说起来,这一路上可是逍遥自在的很,只是,我们的任务,到底该是怎么个章程,现在你也总该给出一个方案了呀?” 默希维把小桌上的果盘端给安祁,漫不经心的挑起窗户上的小帘子望了一眼远处的城墙,“说起来任务,我倒是不觉得有什么难得,只是看看你到底想要用个什么方法才好,不论是极乐背后的势力,或者就用这楼里的资源,不过是方式不同,最后的结果终归会称心如意的。” “既然这样,”安祁眼珠一转,“不如我们双面夹击,两种方法都用着,做个双保险也好。只是默默,有个问题,”说道这里,兰图少爷的脸色有些凝重,“极乐,极乐虽好,但是却也是一个烫手的山芋,虽然我们之后的生活可能会平淡一些,但是总比把命窝在别人手中来的好一些。就怕他们达到了目的,来个鸟尽弓藏,尤其是你身后的势力,越发是容不得一丝玷污的。” 默希维自然知道自己的爱人指的是什么,他也知道自己的现在的身份看似风光,实则就是在刀尖上跳舞,稍有不甚,就是万劫不复。 “刚好,我也有这个意思,”默希维肯定了安祁的想法,“现在的身份并不保险,随时都有可能被当成是可以舍弃的石子,所以,帮你完成了任务之后,我们还是痛快躲开这些事,基于我之前的信用不错,再看在我这么识趣的份上,对方应该不会为难我。” “对,”安祁发现爱人的想法和自己是一样的,顿时觉得高兴起来,他抬头在爱人的下巴上大大的亲了一口,而后感叹道:“可惜,谁能想象到,这个大陆上最大的,最是藏污纳垢的吸进场所,会是教廷在背后支撑着呢?” 第203章 第203章 教廷。 只要生活在这片大陆上的人没有不知道教廷的,而且,教廷非常的爱惜自己的羽毛,把自己的名誉经营的非常之好。无论在街上随便拉任何一个人出来,都会对教廷啧啧称赞。甚至是和王室,教廷都保持的相当不错的关系。 这种良性的互动对于两个交缠在一起的领域的统治者来说,是非常的难得。毕竟没有任何一个帝王愿意容忍自己治下的人民对另一方的统治者交口称赞,因为这会让他们寝食难安,帝王会多疑的猜忌,如果这样得民心的教廷振臂一呼,是不是自己这个君王的统治力就会毫无约束力,然后人民就会投奔该死的神棍而不是维持在帝国的领导下呢?然而,教廷的做法说不上是高明,却非常的实用,他们花费了大量的资金构筑了坚实的群众基础,只要王室的统治者们不想被自己的人民天天唾骂,只得允许教廷公然传教。 这是一种表面的和平,却因为双方诡异的平衡而维持了多年。 有聪明的人不是没有提出过这样的疑问,就是教廷这样做究竟值不值得,是否这些传教士真的对他们的神明爱的如此真挚,不惜用金钱喂养着整个大陆,让所有的人都变成他们的受惠者呢?还有,教廷又是从哪里寻来的收入,用以维持他们庞大的机构的运转和堪称天价的开支呢? 这些疑问,被人们提出过,却都没有探寻到答案。久而久之,人们已经形成了思维定式,对于教廷的认知,就停留在慈善,人性,良知,虔诚这样的层面。 他们从来都想不到,也不可能想象,极乐的存在,就是教廷维持现状的保证。没有人知道这两个组织就像是一对共生生物,相互依存,谁都离不开谁。他们都只是看到了表象,提到教廷,一脸敬佩,提到极乐,满脸的心照不宣。 这日,安祁和默希维统帅的姑娘小伙们到了这座较大一点的城市,忍不住提议去城中的教堂看一看,毕竟,教廷是这二人现在最大的靠山,他们,尤其是安祁需要亲自考量一下他的发展模式,然后判断是否足以支撑着他的想法。 直到亲眼看见这个世界教廷的盛况,并且用心的了解了教廷的发展模式后,就是安祁都不得不称赞一声,“想要削弱君王的统治权,却又从来不招君王的眼,并且能够明白世界发展的本质是人民,不得不说,教廷当年一定是出了一个相当伟大的统治者。” 兰图少爷拉着自家爱人在教堂的门口闲晃,看到那些看不起病的人们整整齐齐的排着队,等着教堂里通医术的传教士为自己诊治,满脸都是诚挚而欢欣的笑容的时候,他忍不住感叹道:“当真是好手段,为看不起病的人提供义诊,甚至免费的药物,却又不会一味的好心不求回报,”安祁指着另外一队排着等待什么的人们,说道:“教廷不仅会看病,也会明确的告诉这些人们他们的花费有多少,并且通过做工来补足这些价钱。当真是高明,所谓升米恩,斗米仇,再没有比教廷做的好的了。” 对于这一点,默希维也表示认同,但是,“如果这样看来,教廷中的聪明人着实不少,我们虽然经历的多,见识的也多,但是有些阴谋还是防备不到。所以,完成我们的既定目标之后,还是及早抽身为妙。” 两人原本就有退意,今日见了教廷的一番行事,越发的坚定了心中原本的打算,只待原主的大仇得报,就要抽身而出,以求全身而退。 但是现在,两人却还丢不开教廷的金字招牌,好在,极乐的存在也是教廷的关注重点,默希维又是一个有能力的,短期时间,教廷是不会不开眼的得罪自家的大财神。所以,两人起码可以安全的度过一段时间。 只不过,话虽如此,头上悬着一把刀的感觉着实不好,合计一番,安祁和默希维决定,尽快结束现在这种没哟目的的巡游,转而专攻一个地方,争取在最短的时间里完成这该死的任务,然后逍遥几十年。 第204章 第204章 反正对于一直使用流动发展模式的极乐来说,无论去往哪里,都是一样的。而且相比于那些偏远的小镇,还是兰图少爷曾经生长的都城更加的适合一些,不说别的,就说这里是大贵族,大富豪的聚集区,就值得极乐去逛上一圈。 如此决定后,极乐在默希维的领导下收拾起东西浩浩荡荡的向着都城进发。 童童窝在巨大的马车的角落里,一边向着自己的嘴里拼命的塞着各种各样精致的,好吃的点心,一点还从帘子的缝里窥视着外边,喋喋不休的发表着评论,“哎哎,蠢宿主,眼看都要冬天啦!想一想我们刚来的时候还是夏天的末尾,和你做了那么些天的苦工,你不仅不心疼我,还在找到了默大人之后残忍的把我赶走就怕我打扰你们的二人世界。”说道这里,吃的愉快的小系统恶狠狠的瞪了一眼自己的宿主表达自己的不满,“我从来没有见过向你这么见色忘友的家伙,愚蠢的安祁,我告诉你,我非常的生气。” 安祁窝在默希维的怀里握着对方的大手不知道在想什么,听到童童幼稚的话连眼皮都不带抬一下的,“既然我这么坏,干脆坏的彻底一点才好,童童,不如现在你下车跟着跑步前进,也不要在吃那些乱七八糟的糕点,”安祁坏心眼的露出一点担忧的表情,“再说了,你确定的你的身体吃这些东西不会造成什么损坏吗?” 童童一瞪眼,一张嘴就要嗷嗷叫,却见安祁身后的男人冷冰冰的瞅了他一眼,顿时,小系统像是泄气的皮球一样,方才鼓起的那些气势消失了个一干二净。 说实话,安祁现在的心情非常的复杂,经过十几天的赶路,他们已经越来越接近那座繁华的城市。 他接收了原主的所有记忆,所有情感,他看到了兰图公爵和公爵夫人对他不含任何杂质的宠爱。然而,同样是因为原主,这两位慈爱的亲人在流放的路上抱憾而亡,甚至在死前,他们都没有一丝埋怨自己的孩子,只是担心从小宠到大的孩子失去了自己的庇护是不是能够安全的到达荒凉的边陲小镇,甚至失去了双亲,他是否有勇气担负起自己的生命,坚强勇敢的生活下去呢? 现在,他们正走在回去那座充满回忆的城市的路上,安祁感同身受,不可避免的受到了更多的影响。 “他们一定不知道,自己捧在手心里的孩子要比他们想象的更加坚强,但是,”安祁把玩着男人的大手,“那么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少爷,终究,还是没有挺过去。琼斯,那个帝王,我不好对他的统治力做出什么评判,但是,起码对于他的老师,他欠下了这一家三条人命。” 默希维知道自己的爱人会受到原主的影响,并没有太过担心,他低头在怀里人的黑发上落下无数轻吻,告诉这个人,“一切都会过去的。” 一切都会过去的,当然是这样。 琼斯大帝也是这样的认为。只是,当他真正失去了自己的老师后的生活,远比他想象的更加的痛苦。无论他做什么,都无法摆脱心中巨大的空洞,他觉得这个世界已经完全的抛弃了他,华丽的服装,娇俏的美人,精致的糕点和食物,又或者强大的权势,这些东西,通通都不能满足他干涸的灵魂。所以,他只能等待着,无论是夜里,还是白天。 在夜里,琼斯大帝奢求着自己的老师会来到梦中看他一眼,他自虐一样的想到,即使老师出现的时候是满脸的愤恨,他也认了。可惜,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什么都没有发生。好在,琼斯大帝还没有绝望,因为在白天,他同样等待着,他等待着老师的后人会来到,无论他将会对自己施以怎样的惩罚,他都将甘之如饴。 只要能看到那张相似的面孔上出现那样鲜活的表情,琼斯大帝就忍不住激动的颤抖起来。为此,他甚至愿意助那孩子一臂之力。 他知道他想复仇,无论是想要他这个人的生命,还是这个帝国的生命,他都愿意双手奉上,如果他想玩一场游戏,他也愿意配合。只要能够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在让自己看一眼相似的面孔上同样温柔的表情。 第205章 第205章 安祁当然不知道琼斯大帝奇怪的内心活动,假如他知道的话,也许现在就不会这样的暴躁,尤其是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混杂在一起的时候。 默希维是教廷的搂金大神,在没有找到更好的人选的时候,那些总是摆着伪善的面孔的修士们不愿意得罪自己的锦衣玉食的保障,但是可想而知,对于男人的特殊地位,教廷在离不开他的同时也会暗自的防备着这个人。因为在某种程度上,默希维的力量代表了他们在基础阶层的力量。 这个披着光明外衣的组织真的是相当的睿智,他们比任何人都明白基础的力量。这也就是为什么他们愿意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来美化自己的任何细节并且把善良,博爱,宽容这样的概念根植于人心中的原因。 所以,教廷和默希维的关系就是这样的微妙,他们相互信任又相互防备,相互依存却又在名面上不兼容。一个站在堕落的层面,一个却是道德的制高点,然而,他们却又谁都离不开谁。教廷和极乐,相互渗透,相互制约,最终,这二者之间形成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这样最根本的关系。 本来这一点,以默希维和安祁的阅历智商不可能注意不到,但是当默默接手这具身体的时候,他只是疯狂的想要找到自己的爱人而不是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来整合脑中的信息,也正是因为这样,当他们一行人来到都城的时候,才会接到教廷隐晦而急迫的邀请。 “因此,我们根本不知道在我们的身边有多少双眼睛,”兰图少爷低垂着眼睑,脸上恰到好处的露出一点羞涩的微笑,略带着些无措的被高大的男人拢进怀里,却低声冷笑着嘲讽,“可惜,我们是真正的爱人,无论他们使出怎样试探的手段,这都是一场浪漫而唯美的爱情故事不是吗?”安祁瞥见极乐的某个小杂役拎着水壶走过,干脆的把脑袋埋在默希维宽阔的胸膛上,“落难的贵族少爷和极乐神秘强大的大老板?哦,他们相遇在一个寒冷的冬天,然后,相爱了!”大概是觉得自己说的有趣,安祁噗噗的笑了起来。 对此,默希维只是纵容的揉着怀里人的脑袋,然后仔细的回想脑海中乱七八糟的记忆,比如,原主是否有发现过谁的行为不太正常什么的。 这一整理,还真让默希维发现不少问题。 男人陡然意识到,极乐最最出色的十二个人,也许就是线索。 英雄难过美人关,什么样的情况才能让合作变得更加持久,让这种隐性的掠夺变成理所当然呢?答案当然是把合作者变成自己人,完完全全的自己人。 再没有什么会比爱情更加容易腐蚀人心。 极乐的头牌,十二个人,六男六女,不仅拥有绝顶的容貌,还有各异的性情。默希维好笑之余不免觉得惊悚,假如没有自己出现,时间长了,被这样十二位美人簇拥着,难保不会对他们中的一位产生什么感情,即使看着这些富贵牡丹腻歪了,还有他们身边的小家碧玉型来填补空缺。 无论怎样,终究这个男人会被彻底的掌控。 本来,教廷的计划可谓是万无一失。然而,安祁出现了,这也就意味着,变数出现了。 更何况,安祁之前的身份,代表的可是和教廷对立的统治阶级,即使兰图少爷已经被他的阶层驱逐了,然而这个人是怎么想的,他的可能的思想动态又是什么,以及,这个变数对于默大财神的影响力又有多大?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教廷心中的一根刺,不□□,他们寝食难安。 “可惜,他们的算盘注定是要落空了。”默希维如是感叹道。 “事实上还是有机会的,”安祁酸溜溜的瞪了一眼自家爱人,冲着远处华丽的房屋撇撇嘴,“喏,现在你只要勾搭一个,想来教廷一定会乐疯了,然后,我猜,即使你想要试试齐人之福,大概他们也会愉快的容忍并且不断的送来各式各样的鲜嫩美人。” 默希维毫不客气的抬手拽住少年的耳朵轻轻的拧了一下,却又害怕自己的真的揪到他而连忙放开手,“小主人,我假设你知道这里没有多余的房间因而我们不得不住在同一个房间中?”男人学着安祁的样子假笑,英俊的眉眼顿时舒展开来,显得帅气而温柔,“您可以继续这样无谓的挑衅,我想,我是非常的期待的。” “好吧,”安祁举手投降,“既然教廷想要见到我,我会以他们最希望的样子出现的,相信我,我们会需要这个庞大而坚实的助力的。” 第206章 第206章 “收归己用,或是斩草除根,大抵上来说,上位者的思维不过是这两种,”安祁冷笑,“所谓的共享江山什么的,只能发生在你我之间,但是假如我遇见你的时候身居高位,一生顺遂,我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还有勇气把一切都投入到一场摸不到实物的感情之中。” 默希维不得不赞同他的小主人的说法。 虽然说灾难是最好的感情的催化剂,但是,变故的出现同样意味着原本差距甚大的两人终于变得平等起来。 “如果没有这样的前提,时间终究会消磨所有的激情和悸动,这是一个可怕的死循环,但是好在,”兰图少爷仰望着面前这座过分恢宏壮观的教堂,假笑着对自家爱人感叹,“你们之间现在还处于蜜月期。而且,像是你这样的大神并不好找。” 说话间,教廷那道描绘着金色图腾的白色大门缓缓的敞开,一队穿着红衣服的修士鱼贯而出,看似恭敬,实则强硬的把二人围在了中间。 “伟大的神明降下了神谕,我等已在此恭候贵客多时。” 安祁非常的不高兴,在他和默默被围住的时候,但是,合着这一群小喽喽也没有必要自降身份的生气,更何况,这场会面本就在他们的计划当中。 于是,怀抱着兼具得偿所愿以及厌恶的复杂感情的二人被簇拥在红衣修士的中央,在一众围观路人羡慕的目光中走进了那座在信仰界代表着至高地位的神圣大殿。 大殿里整体采用白色作为基调,只在角落里零星的点缀着几根绿色的藤蔓,还有高高的墙壁上镶嵌着的彩色玻璃窗,因为午后热烈的阳光而在对面的墙上,地板上投下一个个绚烂而绮丽的图案。这里会让人心情宁静下来,仿佛走进这里的人,真的会洗去身上的污浊,灵魂得到升华一样。然而,这一切,都没有站在大殿尽头,白色祭坛前面穿着黑色衣服的人来的显眼。 “神明爱着每一个敬畏着他的人,无论是贫穷还是富贵,无论是贵族还是奴隶,无论你来自何方,无论你去向何处,”祭坛前的人回身,那是一个面目英俊的中年人,他有着金色的长发和湛蓝的眼睛,此刻正满怀慈悲的凝视着缓缓而来的安祁和默希维,“我的孩子,”他用感叹一样的声调说道:“愿我们的灵魂终会受到神明的指引,回归真正的安息之所。” 安祁最讨厌这样不清不楚,弯弯绕绕的对话,但是,作为一名贵族,有些东西是不需要培养的。更何况,今天的主角不是默希维,而是他,曾经的兰图少爷。反手握住信任的看着他的爱人的手轻轻的捏了一下又快速的放开,安祁传达给默‘这是他的战场’的信息。 于是,兰图少爷上前一步,虔诚的仰望着祭坛上巨大的白玉雕像,少年本就长相精致,现在这样双手合十,激动溢于言表的样子更是让他显得真挚而诚恳,那一瞬间,教皇大人几乎以为自己真的看到了泪花以及这个孩子柔软的本性。 “伟大的神明真的会宽容他可怜的孩子吗?”兰图少爷却骤然收起脸上的表情,这一变化让原本胜券在握,以为只是忽悠一个少不经事的少年的教皇心中一动,果然,前任兰图小公爵接着问道:“那么,伟大的神明是否会保护他虔诚的信徒呢?”安祁看到教皇嘴角一抽要说什么的时候,他提高了声音打断了对方的意图,“那么,我是否可以知道为什么我那可怜的老父亲没有受到神明的庇佑呢?哦,天啊,他直到去世的前一刻还在虔诚的祈祷,可是事实上,他遭遇了什么呢?” 他遭遇了什么,当然是死亡和牺牲,虽然没有背负骂名,但是相比于他曾经拥有的,显然他失去的更多。然而,教皇没有办法回答这样的问题,“你要相信他是个德行高尚的人,相信他的灵魂一定会回归极乐。” “极乐?”安祁重复,脸上的表情极尽嘲讽,“是的,极乐!如果我只能寄托于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想来在遥远的边陲小镇早就饿死了不是吗?所以,现在的我更愿意把信仰交给自己。” 教皇的脸色有些难看,兰图少爷话里潜藏的意思他明白,只是,他神色复杂的瞥了一眼悠闲的站在一边却满眼温柔的看着少年的自家大财神,顿时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第207章 第207章 教皇登上这个至高无上的位置已经很久了,久到他已经忘记上一个这样堂而皇之的和他对着干的人是什么样的下场了。他以为自己会觉得愤怒,可是事实上,少年如此直率的语言却让他感到一丝新奇。然而,这并不代表他愿意受到冒犯。 “可怜的孩子,”他用一种悲悯的语气对着兰图少爷说道:“神明的光辉并不能阻止心中住着魔鬼的家伙的罪恶,大多数人却是无法对抗强大的魔鬼的。我不否认有些人天生拥有优势,他们对黑暗的侵袭无所畏惧。可是你不同,我的孩子,你什么都没有了。” “神,总是公平的!”英俊的教皇最后这样补充道。 和安祁一样,教皇也干脆的扯开了所有的遮羞布,归根结底,无论是他,又或者是那个男人,还有自己,谁的筹码都不会比另一方更多,这场小小的战役,决胜因素就是看谁能够站在制高点上。 安祁明白这一点,他并不因为教皇的话生气,相反,兰图少爷笑得越加开心,“我个人非常在赞同您的观点,神明的确是公平的。就像是光明和黑暗,他们互为彼此的极端。说起来,我非常的认同教廷的处事方式,但是,攫取人们信仰的力量需要强有力的支持。” “而且,”一直沉默的希维大老板上前几步,把安祁拢在身边后,漫不经心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角,“我认为,我手中的筹码足够交换一切,起码在您这里是这样的。” 教皇承认他之前的话有着试探的因素在里面,然而,试探的结果却让他的心一沉。很显然,最糟糕的事情发生了。默希维,这个强悍而精明的男人的整颗心,都被这个精致的少年夺走了,他在兰图小公爵那里,没有任何的秘密。 其实这一点教皇早就意识到了,只是此时,他还是忍不住在心中暗骂那几个被精心培养过的家伙,真的是太没有用处了,竟然用尽手段都不能抓住一个男人的心。 只是此刻,他想,他需要转变一下自己的思维,把那种从属的感觉变成平等对话的方式。事情,未必就没有转圜的余地。 毕竟,这两个孩子愿意来到这里,本身就说明了他们的一种态度。 想到这里,教皇脸上的笑容终于不是那种假模假式的慈悲的样子,英俊的眉目瞬间变得市侩了很多,这个时候,他更像是一个精明的商人而不是神的代言人和狂热的信徒。 “父神是仁慈的,”他这样感叹道,“他允许这个世间多姿多彩,他允许人们的想法与教义背道而驰,我们并不认为信仰是必须的,但是,我们觉得虔诚和感恩是有必要的。” 安祁微微一挑眉,这个家伙的态度,这是软化了?“是的,每一个生存在大陆上的人都会感谢父神的仁慈并且愿意为神明的睿智而欢呼。即使是我,我想仁慈的父神一定不会介意他谦卑的小子民缅怀他枉死的父亲以及痛恨着造成这一切的敌人,不是吗?如果那样坏事做尽的家伙都有资格祈求回归父神的身边,那么我这样没有信仰的人就一定可以找到心灵的宁静。是的,我相信神明是会允许我的接近的,会允许一个可怜的孩子靠在他的身边却没有把他当成是高高在上的神祇。” “当然不,我的孩子,”教皇笑眯眯的顺着安祁的话说,“事实上神明是宽容的,只要拥有一颗善良而感恩的心,父神会包容我们的无知和愚昧。毕竟大多数生活在现世中的人们没有一双看透表象的眼睛。” 兰图少爷笑了,他知道自己得到了最希望的答案。少年立时收起了身上尖锐的刺,坦率的表现出几分属于他的年龄的青涩,“是的,我相信父神是宽容而且无所不知的,他一定明白的我的痛苦我的愤懑,他一定知道这个曾经卑微的小信徒又有过怎样的无助,愿伟大的神明庇佑着我们,无论是尊贵的您,又或者是我们。”安祁的手在空中画了一个大大的圆圈,把自己,教皇,和不远处安静的看着他们的默希维全部囊括进去,“愿父神的光辉照耀着我们,愿他虔诚的信徒能够一生顺遂。” 第208章 第208章 “每个人的生活方式都不尽相同,相比于批判和自己不同的人,我们更应该关注的是自己。”教皇这样告诉安祁,“教廷现在的经营方式已经形成好久了,我们依托于极乐,因为极乐庞大的资金我们可以让我们的组织成为我们所期待的那样。”英俊的中年人向一道门伸了伸手,“就是这里,我们在这里存放所有的契约书。” 厚重的白色大门被缓缓的推开,门后是数个高达十米的大柜子,上面摆放着密密麻麻的档案和卷宗,教皇自己搬来梯子,在其中的某个架子上翻来找去,一边还对着安祁接着嘟囔道:“其实我认为,我们教廷现在的存在方式是非常的合理的,没有任何君王希望会有一个组织压在自己的皇权之上,即使是精神方面的都不可以,”他扭头冲着安祁露出一个假笑,而后又接着在漫天的灰尘中继续寻找,“曾经有一段时间,教廷的生活非常的困苦,遭到了所有的君王的抵制,然而,我们坚持下来了。我们寻找到了一个奇特的平衡点,双方达成了诡异的一致。我们是君王心中的一根刺,可是他们却不得不容忍我们的存在。这就是政治。”教皇抽出一个棕色的卷轴,打开冲着窗户的方向眯着眼睛看了看,“哦,就是这个。极乐的契约。” 他以相当敏捷的动作从架子上蹦了下来,噌噌的走到安祁身边,“就是这个,”教皇笑眯眯的挥了挥手中的东向西,“也许我该称呼你为兰图小公爵?” 安祁没有什么反应,他知道像是教廷这样庞大而且极有势力的组织不可能不去调查自己的过往,更何况他这个不安定因素是跟在他们的大财神身边的。而且他的身份并不是什么秘密不是吗?君王的荒唐和兰图公爵的遭遇曾经还是许多贵族茶余饭后,心照不宣的谈资。 但是,对于教皇的询问,一直跟在两人身后当隐形人的默希维上前一步,巧妙的把自家爱人挡在了身后。 “哦哦哦,不需要这样,”教皇示弱一样的向后退了一步,冲着男人投降一样的举起手,“我并没有恶意,即使我调查了您身后那位的身份。我只是希望我们之间能够更加坦诚一些。神明会祝福我们的。” “是的,神明会祝福我们的,”沉默了一路的安祁悄悄的伸手握住自己爱人的手,然后上前一步和他并肩站立,“您的确是说对了,我父亲是兰图公爵,曾经还是某位大君王的老师,”兰图少爷露出一抹极尽嘲讽的笑容,“然而,看看最后我们得到了什么呢?所以,我亲爱的教皇陛下,您完全不用担心我这个可怜的家伙的愤怒和忠诚,我想,我的诚意愿意坦诚给您知道,希望您,或是我都能明白,有些错误并不值得原谅。” “虽然我这样说卑鄙了一些,”教皇并没有接下安祁的话茬,“但是我希望您知道,您现在在乎的,还在我们教廷的手里。” 安祁面色不变,但是,一直握着他的手的默希维却知道兰图少爷的手心已经沁出了一层冷汗,他竭尽全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于是,作为另一个当事人,男人沉声对着教皇回答道:“是的,我们的忠诚毋庸置疑。” 教皇已经收敛了笑容,那个笑起来非常柔和的男人的身上此时有一种迫人的锋利,“愿我们的誓言始终如一。”他像是非常留恋手中的卷轴一样小心的摸了摸,然后把他递给了安祁,“神明的光辉永远的照耀着我们。” 至此,二者的合作达成。 安祁和默默重新回到阳光下人来人往的街道的时候,都有一种方才是在做梦的感觉,无论是那个圣洁的过分的房间,还是那个灰尘漫天飞扬的房间,无论是那个笑眯眯的教皇,还是那个站在人们信仰顶端的君王,都像是两人臆想出来的东西。 而现在,唯有手中紧紧抓着的这个,才是真实存在的。 “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只为了这一张薄薄的纸?”安祁小心的挥舞了两下,然后慢慢的展开,纸上记着一长串的名字以及他们本人的签名和指纹,这是极乐中教廷安插的监视者,“我并不相信他们把所有的底牌亮给了我们,不过现在这些,倒是够用了。”安祁抱怨道,“真是狡诈的家伙,懂得用我最重要的来威胁我。” 默希维搂着身边的这个人,招摇过市,当他听到安祁的抱怨以及那个‘最重要’的时候,他深邃的眼中分明的闪过一抹笑意和更加深沉的温柔。至于教廷,默希维相信自己,总有办法,让一切都按照安祁的想法进行,总会有办法的。 第209章 第209章 安祁觉得当他从教廷回到极乐的驻地的时候,整个极乐都给了他一种完全不一样的感觉,最明显的就是之前那种无处不在的排斥感不见了。那些曾对他视而不见,只会因为男人的命令而不得不服侍小少爷的家伙在安祁走过的时候会适时的送上一个谦卑而贴心的微笑,并且会赶在安祁吩咐之前准备好香浓的牛奶或是温度正好的茶水。 “我简直不敢相信这是我已经呆了几个月的极乐,”安祁嘲讽道,“之前我一直以为所谓的帝王级服务只是一个噱头。” “这很正常,”男人拥着爱人一边向自己的房间走去,一边温声对他解释道:“你看,实际上对你的态度有所改变的只是那么一小撮人而已,大部分极乐中的人你还没有接触过,而且,他们也没有资格到这个地方。至于你说的被认可什么的,这是理所当然的,因为之前不断的出现在我们身边的人,都是那个老狐狸的手下。之所以现在有了这种认同感,亲爱的,你现在也是自己人了不是吗?” “是的,”安祁抿着嘴唇对一个行礼的仆人点点头,然后拉着爱人快步的回到房间并且狠狠的甩上了房门,“我良好的教养要求我不能失礼,及即使我心里恨不得把这些钉子全部的扔出去,好吧,接下来让我们看看究竟有多少人隐藏在这个人间天堂中。” 钉子的数目相比于极乐庞大的构架和人数来说只能说是九牛一毛或是沧海一粟什么的,但是毫无疑问的,那些可爱的小钉子们全部占据了极乐的重要的位置。 “这个是极乐的红牌,这个也是,这个还是,哦,这个是红牌身边的小仆人,总是一脸哀怨的看着窗户外边的那个。”安祁幸灾乐祸的笑了笑,然后接着指着那张卷轴上的人名说道:“这个也是一个婢女,嗯嗯,总是温顺低着头的那个。还有这个,是极乐的护卫,相当忠心耿耿的家伙,然而,可惜,他忠心的对象不是我们。”最后,安祁挥舞着手中的纸,大肆嘲讽自家爱人,“看看,亲爱的,所谓在你的掌控中的极乐完全是一个筛子,里面到处都是教廷的钉子,以及为你准备的各种各样的美人。” “这很正常,”默希维瞟了一眼兰图少爷挥舞着的名单,冷酷的说道:“事实上这样才正常。不过,安祁,”男人看向笑得稀里哗啦的少年的目光迅速的柔和下来,“这些家伙于我们来说未必不是好事。” 说到正事,兰图少爷也算是收起了自己欢乐的看热闹的嘴脸,“是的,这是好事,”他摆出贵族的假笑,“事实上对于我们来说,他们是可怕的监视者,但是对于教廷来说,他们才是最最忠诚的家伙,试问,如果你是忠诚到了一定的程度,怎么会被那只老狐狸放心的扔在这个纸醉金迷的人间天堂。所以,亲爱的,这是我们可以利用的一点。” 安祁站起来,一把扯开了房间中遮挡的严实的紫色天鹅绒窗帘,让正午的阳光毫无顾忌的钻进这间装潢华丽的屋子中。小少爷沐浴在阳光中,走到站在桌子前的爱人身边微微踮起脚,抬起下巴,两人交换了一个温馨至极的吻后,才冷笑着说道:“教廷不是没有野心,只是之前的局势限制了他们的发展使他们不得不维持着这种诡异的平衡,只要有机会,那些家伙一定会手段尽出。可以预见,未来,将是一场皇权和神权的大战。”安祁眯着眼睛舔舔嘴唇,“为此,我期待着。” 第210章 第210章 “他想挑起皇权和神权的斗争,”琼斯大帝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皱纹遍布的面庞以及嘴边两道深深的法令纹在失去了平日里的笑意做掩饰之后给整个人蒙上了一层即严厉又刻薄的形容,“真是一个聪明的孩子。” 琼斯大帝老的非常的快,像是因为某个人的离去而导致他的身体中的时光也一同逝去了一样,说起来,他比兰图公爵整整的小了十岁,但是,任是谁都不会预料到这个单从外表看起来足以当兰图公爵的爸爸的人会是他的学生,会是那个帝国传诵的美男子。 琼斯大帝佝偻着身子,蜷缩在巨大的王座上,痉挛一样的张着皮包骨头的手,似指非指的对着桌子上的某张报告抖啊抖,“真是一个聪明的孩子!”他神经质一样的笑了起来,发出钝锯条割在木头上的粗嘎声音,“真的是一个聪明的孩子,就像是他一样。”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好皇帝,起码一个一心为国的皇帝不会如此的任性妄为,可是琼斯大帝却不是这样,相比于每天规规矩矩的处理国家中发生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他更愿意花时间颁布一些匪夷所思的命令,然后吸引着某个人的目光停驻在自己的身上,哪怕那目光中饱含着失望和伤心。 然而,即使是这样,起码这个人还会看着自己。 琼斯疯狂的思考着一些血腥的念头,比如说把某些自己嫉妒渴望的东西珍藏起来,藏进密封的小玻璃罐子,只有自己一个人知道他在哪里。 这样的念头日夜的侵蚀着他的理智,直到一切都不可挽回。 兰图,老师,公爵,一个父亲,一个丈夫,这些乱七八糟的身份,称呼,或是头衔成了阻碍他们在一起的屏障,琼斯一直都是这样认为的。 然而,事实是兰图甚至都不知道琼斯这种扭曲的感情。一切都是他的臆想。 “其实我是个懦夫!”帝王收回手,把脸捂住。他从来都知道一直都是自己不敢争取,才会致使这一切的发生,“兰图,我等着你。” 帝王抬头看着虚空中的某一点,他像是在对着自己的老师说话,又像是对着那个勇敢的少年说话,像是得到了他想象中的谁的肯定一样,琼斯大帝的目光从精明变得浑浊,“我等着你。”他痴痴呆呆的傻笑,就像是一个真正的老糊涂一样。 极乐再次启程了。 他们离开了绵延数里的教廷宫殿,离开了这个充满了虚伪的圣洁的地方。 此次,他们形成的终点将会是曾经安祁的起点。兰图少爷,默希维,以及身后这些花枝招展的家伙将会回到那个充满了诡谲的城市。那里有教廷恐惧又渴望的皇权,还有安祁希冀报复的混蛋。 安祁烦躁的揪着自己的头发,粗声抱怨道:“我真的不知道这个可怕的任务究竟该怎么完成,事实上,现在,我真的是一点的头绪都没有,我设想了无数种办法,但是都不成立,该死的童童,被让我抓住他。” 默希维拽住安祁胡乱抓挠的手,“我假设你在未来的时候并不想要当一个漂亮的秃子,虽然我不介意你的丑样子,只要你自己心里过得去那一关就好。还有,我亲爱的小主人,”男人向外瞅了一眼,看到众人在他的目光下讨好的微笑后才满意的收回目光,“你应该相信自己的判断,既然我们选择了合作伙伴,就要相信他。” 满意的看着自家爱人的仪态再度变得优雅起来,默希维才继续刚才的话题,“我不认为单纯的报复是什么难以做到的事情,只是,安祁,你是否忽略了一点,那就是你父亲,曾经的兰图公爵的意志,这是我一直拿不准的东西。” 兰图公爵的意志? 安祁先是一愣,而后脸色变得苍白起来,他想,他知道自己忽略了什么。 第211章 第211章 “德行出众,文武或可安邦定国……”安祁不记得那是什么时候自己当皇帝的时候颁布给某位皇子老师的诏书,但是他知道,一个人是否可以被选为帝师的第一关键因素总是逃不开忠诚二字。 忠诚是首要的,至于德行,文治武功,不过是些锦上添花的装饰。一个皇帝,不可能允许一个对着国家心怀怨恨的人来教导下一任的君王,同理,这样的类比放在琼斯大帝和兰图公爵的身上也一样适用。 也许琼斯大帝做人失败,但是不可否认的,即使他□□,强横,让他的大臣有诸多的抱怨,帝王的国家却依旧充满生机的发展着。而兰图公爵,他因为帝王的一些隐秘的爱好而枉送性命,他或许会对自己的这个学生充满恨意,但是,这个国家呢?这个他一直生长的国家呢?这里,这片土地,承载了他的所有过往,占据了他生命中的全部岁月,在他死去的时候,他对这个国家,这片土地又怀抱着怎样的心情呢? 所以,默希维会问安祁,他是否真的知道兰图公爵的意志。他想要知道那个儒雅而博学的父亲临死的时候,仅仅是对这个君王失望,还是连同这个国家一同怨恨着。 安祁惨白了脸色,他终于知道自己一直忽略的问题是什么了。他扮演过太多的角色,但是大多角色都不需要带入父母的情感中,太多的角色仅只是需要考虑那些情情爱爱的东西。 “我似乎是犯了一个大错误。”他忍不住抓住爱人的衣角,寻求支持,“我忘记了这个任务复杂的背景,我忘了考虑父亲的想法,我想,即使他遭遇了这些,即使他对自己的学生失望,但是,对于这个国家,他还是热爱的。可是现在,我却选择了教廷。” 教廷,他竟然选择了分割皇权的道路,他竟然将历代君王拼命阻止在门外的神权带进了自己的家门,安祁苦笑着倒在身后的大沙发上,“我这样算不算是引狼入室?” 这个答案并不需要默希维来回答,看到爱人这个样子,男人心中也有些不好受,只是,这是安祁必须要经历的。大概是之前的任务限制住了他的眼界,他完成任务的手段总是有些偏激,默希维不希望他继续这样。之前他就知道这个傻蛋总是喜欢用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手法去达成某些目标,归根结底,都是因为他的思维陷入了固有模式的原因。 所以,即使知道安祁行为中的不妥当之处,他还是没有提出来,只是,他到底不忍心最后的时候这个人受到什么良心的谴责,在一切都还有转圜的余地的时候提出了异议。 沉默寡言的男人搜肠刮肚的想要找出一些好听的情话来安慰一下机子沮丧的小爱人,但是,他本身就不擅长这些不是吗?这个时候,他希望安祁那只愚蠢的系统能够麻溜的出现,做一些让人笑掉大牙的蠢事来转移自家爱人的沮丧和怒火。 然而,“我明白你的意思,亲爱的,”安祁毕竟不是软弱的家伙,他没有让自己的爱人担心太久,小公爵只是脸色难看的思考了片刻之后,就像是弹簧一样的从沙发上蹦了起来,在默希维的嘴唇上大大的亲了一下,“亲爱的,我明白你的意思,幸好有你在,我会想办法解决这件事的。” 真是蠢透了,默希维无奈的抱住怀里蹦跶的人,“不是你会解决这件事,而是我们。” “是,我们。”安祁大笑着接话道,“是我们,幸好默默你提醒的早,不然真到了最后该怎么收场啊!我明白你的意思,默默,我会注意到这个问题的。”心意想通的爱人不需要太多的解释,安祁瞬间领悟了默希维这样的做法背后隐藏的担忧和期盼。 “我愿做您意志所化之剑,我亲爱的的小主人。”男人终究没有忍住,尤其是心爱的爱人被好好的护在自己的怀里的时候,他使劲了按住某人的后脑勺,低沉磁性的声音渐渐的模糊在两人相触的唇瓣之间。 第212章 第212章 无论这个男人的心理承受能力有多么的强大,当他知道自己不过是一个虚构出来的人物的时候都会被铺天盖地的不知所措湮没,继而,他会怀疑自己存在的意义以及之前所经历过的一切不过是别人编排好的戏剧。 安祁,同样不会例外,即使他的经历对于普通人来说已经足够的离奇。 当他从网上搜索到一本小说并且发现自己的那些故事真的仅仅是故事的时候,他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崩溃了。 这种信仰溃散的感觉并不好受,即使是爱人依旧陪在身边,也无法弥补心中巨大的空洞和从灵魂深处透出的那种迷茫。 一切,都是假的。 他以为自己的智商够高,他以为自己筹谋天下,可是,他从没有想过,自己经历的这些只是被提前编排好的剧本,他曾经那么那么的相信自己。 顺着某些线索,他和爱人找到了书籍的作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他的创造者。 或许是因为这层关系,安祁对着作者总是要觉得亲切一些,言谈间不免带出了几分,“我非常的怀疑我的人生,或者说,我的人生本来就是虚假的不是吗?我自以为是经历的那些起起伏伏,不过是你编排出来的剧本。我痛恨这个摸不透的世界。” 安祁颓丧的倒在沙发上,事实上,他真正想要做的是发泄和怒吼,想要用这种幼稚的方式证明自己的确存在着。 “这的确是故事,”相对的,安祁的创造者有些不近人情,她冷酷的揭开了安祁一直隐晦避开的内容,不顾某个气场强大的男人的怒视,坦然的笑嘻嘻,“的确是个故事,你所经历的,你所期望的,都是提前编排好的。这个说法很残忍,但是,事实上,没有人可以保证自己的未来不是被编纂好的,也许,今天,我们之间的会面就是我的人物设定中的一句话,她和她创造的小说人物见了面。”她总结道:“我们任何一个人都可能是故事中的人物,只是,你更加的幸运一些,跳出了原本的命运之外。” “幸运?”安祁承认自己被自己愚蠢的创造者的说法愉悦了,此时他更加在乎某种小细节。 “幸运,”作者给予肯定,“你已经接受了设定,你是一个内心强大的家伙,你并没有因为这个事实而垮掉。也许你现在混乱的思维不能帮助你明白真正的想法,不过,我可以给你一些提示。” “哦?”安祁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并且安抚的对着自己的爱人笑了笑。 “因为你一直都知道自己真正拥有的是什么。”作者说道,“我只是一个故事的创造者,或者换种说法,我是故事的记录者,也许我只是把你的经历记录下来,而不同的时空碰撞让我提前看到了一些未来的走向,因此,你以为一切都是我创造的,事实上并不是。我可以记录你做过的事,我可以安排你和不同的人相遇,看似我掌握着你一切的命运走向,其实,我只是一个旁观者。” 安祁蓦地握紧了爱人的手,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这个愚蠢的作者的话恍惚让他明白了一个非常珍贵的道理。 “我可以剥夺你的外在的物质,剥夺你的身份,但是,安祁,有一个东西我永远都夺不走。”作者嫉妒羡慕恨的瞅了一眼对面不要脸秀恩爱黏糊在一起的两个家伙,“你的欢欣和失意,你的热爱和痛恨,你的希冀和绝望,安祁,那是我永远夺不走的。就比如我可以安排你和默默男神的初遇,我可以让你们的相爱变成理所当然,但是,这其中的酸甜苦辣,所有的暧昧和过渡,我只是一个枯燥的文字叙述者。” “所以,”默男神的声音永远都是磁性的让人耳朵发热,“她是想要告诉你,小主人,我们之所以活着,是因为这些丰富的情感,而这些情感,源于我们自己。无论我们来自哪里,未来怎样,我们依旧是我们自己。” 第213章 第213章 华丽的马车穿过巨大的白色石头磊建的城门,畅通无阻的向着极乐的驻地行驶而去。安祁透过窗户上薄薄的纱帘,打量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和欢快叫卖的商人。那些脑海中模糊的记忆终于变成了现实活灵活现的呈现出来。至此,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国家焕发着勃勃生机,他们的君王独断,任性,但是却又称得上是雄才伟略。 这是一个繁荣的地带。 它的一切都还没有被贵族和奢侈的腐朽占据,人们安居乐业,他们脸上的笑容真实而灿烂。民众们敢于在街上大声的批判君王的某项政策却不会被拖进大牢,贵族们可以穿着漂亮的衣服,带着无数的仆人招摇过市却不敢少付给小商人哪怕一个铜板。这里的奴隶贩子们会小心的给自己手下的奴隶们足够的食物并且争取把他们尽可能干干净净的呈现在买家眼中。这是一个阳光于阴暗和谐并存的城市,并且他的存在,他的运行方式完全的符合当时的时代特征。 “我迟疑了!”安祁叹息一声,扣着窗户缝感叹道:“我突然对自己的存在非常的迷茫,真的,眼前的这一切,会不会因为我的行为而遭到破坏?我真的不是一个仁慈的人,但是,假如说因为我的原因而拖着这么多无辜的人重新进入一个没有硝烟的战场,我是不是会内疚的要死呢?” “错的只是君王一个人,而不是这个国家。”安祁说道,“我不能想象假如事情按照我的想法进行而最后一切真相揭开的时候,兰图这个姓氏会背上怎样的骂名?而那样的结局,又真的是父亲和原主想要的吗?” “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即使我的经历如此的不平凡,”安祁寻求支持一样的握住默希维的手,并在爱人的安抚中苦笑着自嘲道:“无论我之前使用过多少的手段,终究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对不起我家族的只是君王,而不是这个国家。我想,背负一个国家的重量,真的是太沉重了。” 默希维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并不需要接话,他的小主人只是想要一个倾诉的对象,或者说他只是需要一个更加理所当然的借口来支撑他好不容易做出的那个决定,他只是想要自己心里好受一些。 “别担心,亲爱的。”默希维拽过爱人在他的额头上轻吻一下,微阖的眼中流泻出浓浓的温柔而后又快速的收敛,在抬头看向窗外的一片繁华时只剩下一片冷然,“无论你做出的决定是什么,我们总会给自己留下一个反悔的机会。” 极乐,是一个销金窟,只有真正有资格进去过的人才能体会其中究竟是怎样一种纸醉金迷的繁华。所以,当他暂时在都城驻扎的时候,一股混杂着浓重脂粉气息的旋风迅速的席卷了整个城市。 从极乐正式挂牌营业开始,门口的豪华马车就一辆接着一辆从来都没有断过,那些平时只会出现在传说中的大小贵族们或是堂而皇之,或是遮遮掩掩的走进了有名的繁华之地。当然,除此之外,即使是那些囊中羞涩的小市民,也会在晚饭后三五成群的走到极乐的大门口扎堆围观,但凡有一两个小侍出门总会引起人们的阵阵欢呼和无数灼热的打量。 毕竟,能够进来这里的人,都是些实打实的美人。 这里,就像是拥有罂粟一样的不可思议的魅力和吸引力,那是一种只要品尝过就不会忘记的回忆,它销魂蚀骨,如同附骨之蛆一样粘连在人的灵魂上。毫不客气的侵蚀,直到完全被绑缚在它的胜利品的殿堂上并且化作永恒的牌位。 姑且不说那些本就是纨绔的败家子,就是有些老成持重的家伙都抵挡不住极乐的魅力,一头栽了进去,再无翻身的可能。 极乐的势头锐不可当,与此同时,作为掌控着这个国家一切动向的君王,却有些茫然。 “那个孩子,他究竟想要做什么呢?”老迈的帝王蜷缩在空旷的大殿中巨大的王座上,望着空气中上下舞动的浮尘出神,他依旧是那个睿智的君王,甚至比之过去更加的手段强硬,人们忽略了他的苍老,人们赞颂着他的丰功伟绩,但是,没有知道,这只是一个安然等待结局的失意者,君王抖着手拉开桌子下边的小抽屉,从里面小心的捧出一件东西。 他注视这件东西,如同在看着一生的挚爱。 第214章 第214章 老国王的想法和打算安祁完全不知道。甚至因为他心中的某些念头让他对老国王有了一种异样的怜悯。 是的,就是怜悯,这种怜悯说不清道不明。但是却让安祁心甘情愿的暂时停止了原本的报复手段,转而思索起另一种更加温和的方式。 “他是一个强者,我本来没有资格去怜悯他不是吗?但是,我还是忍不住,毕竟,他选择了最错误的一条路。天啊,难道他打算死后都不去见我的父亲吗?好吧,我之所以收手不是因为这个,我只是不想破坏这种难得的和平,我喜欢把那些需要报复的对象玩弄在手掌之间,让他们因为自己的心儿哭泣,”安祁嘲讽的笑道:“但是,我的良知却不允许我罔顾现在我所看到的这一切,那么,我和那些自私自利的家伙又有什么分别呢?我想,如果我真的做了什么,也许我就是下一个被毁灭的对象。”衣着华丽的少年靠在身后巨大的软枕上,懒洋洋的眯着眼睛,他强调道:“我是一个还没有泯灭良知的人。但是,他们有些人总是以为我已经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哦,那个可怜的小公爵,失去了庇护他的父亲,有失去了曾经奢华的生活,”安祁掐着嗓子尖叫道:“他那个装满了诗歌,美酒和美人的空空大脑,除了愤怒,还剩下什么呢?他们以为我已经失去理智并且再也不可能找回自己的智商。”最后漂亮的小公爵如此总结。 就像是安祁说的那样,帐篷外热闹的街道,来来往往挂着心满意足的表情的人民,这些东西,安祁不忍心破坏。但是,总有些自以为看透人心的家伙认为自己掌握着一切。 他时常还能想起,医院长长的绿色走廊上某间病房打出来的一小块光,或许,以他的年纪来说他是十足的老怪物,但是,他依旧是个人,心中有最柔软的地方。 “说起来,默希维去了哪里?”安祁利索的从软软的靠枕上爬起来,大大的伸了一个懒腰,随意的向旁边的小侍从询问那个恨不得二十四小时黏在他身边的人。 小侍从是默希维的人,忠诚而聪明,他不明白自己英明睿智的主人为什么唯独对这个少年特别至斯,当然不会是容貌,毕竟在极乐这个地方,称得上是美人的家伙不知凡几,倒是小贵族这番没头没尾的话意外的对他的胃口。不过,这些隐晦的心理活动不是他不回答问题的借口,所以,并没有让安祁等待太久,小侍从就恭敬的弯腰回答道:“希维主人说,您也许不会愿意去见教廷那些大人,所以,希维主人选择让您留在这里。” “我当然不愿意见到那些虚伪的家伙,”安祁掀开帘子,让外边暖暖的阳光直射进来,看着金色的灰尘颗粒胡乱的飘舞着,“我知道我欠缺什么,并且我不会自大的一错到底,只怕那个老狐狸想不到我这样一个满怀仇恨,把面子看的比天高的人会轻易倒向敌人。” “他是一个善良的孩子,”秘密来到王城打算近距离看着这场战争的教皇笑眯眯的看着门口站的笔直冷肃的像是出鞘的刀一样的男人,“他聪明,狡诈,但是,他还是一个善良的孩子,他被保护的太好了。” 即使是爱安祁如狂的默希维,此刻也说不出反驳的话,他不得不承认教皇说的非常的正确,即使之前安祁度过了数不清的轮回,甚至帮助无数人完成他们的愿望,但是,安祁,终究还是太稚嫩了,他那些见识,还不足以他担负起一个国家的重量。他肆意,他多变,但是,这些伪装在这个老狐狸眼前还是太过直白。 “他没有接触过这种上层的权利的斗争。”教皇一针见血。 没错,安祁甚至可以覆灭一个国家,就像是他上个世界做到的那样,但是,那个国家之所以被轻易的颠覆,是因为他本就腐朽不堪,应当经历一次血洗才能焕发新的生机。 “这种取舍对他来说太遥远了,他的想法他单纯,他以为这个国家的一切都只围绕着他们一家。”教皇像是一个真正忧心后辈的长者一样满脸都是惆怅,但是他盯着默希维的眼睛却冷酷的像是数九寒天,“但是幸好,这样柔弱的小少爷我们可以保护他。” “是的,我的陛下。”默希维干脆的回答道,并大大的上前一步单膝跪地,他还是沉着一张脸,只有长长的睫毛微微遮住的眼中不经意流露出些微的爱意与担忧又恰到好处的被教皇捕捉到,他终于还是低下高贵的头颅,以一种臣服的姿态,“愿我的爱人始终如一。” 教皇认为自己还是了解默希维的,这是一个极度骄傲的人,甚至他统辖的极乐也和教廷若即若离,他们之前的合作更倾向是平等关系而不是那些可爱的小钉子以为的上下级。但是今天,这个男人低头了,赌上他的骄傲。他真是爱惨了兰图小公爵,而那个善良,单纯的傻孩子则坚定的要用神权来打破王权长久的□□。 “愿我们永远沐浴在神恩之下。”教皇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满意的让自己变得慈祥起来。 默希维不介意自己吃亏,因为他永远记得自己最初的记忆,他只是一个生活在阴影中的家伙,直到他找到爱人才慢慢的接触到阳光,他可以把自己的自尊踩在脚下,他可以对着敌人低头哪怕是之前不屑一顾的家伙。 他愿意成为安祁手中的剑,为他披荆斩棘。 第215章 圣父的悔悟 并不是所有的爱都能浇灌出光明的花朵,起码,安祁养了十年的两个孩子完全不懂得感恩,甚至被不少街坊邻居痛骂为白眼狼。 张大娘把一瓶矿泉水强硬的塞进搬完水正倚靠在仓库门边大喘气的俊秀年轻人的手中,上下打量一下年轻人粗糙破旧的衣服,心疼的抹抹眼睛,“安祁啊,不是大妈说你,你现在仗着年轻不把身体当做一回事,将来老了怎么办?”看着年轻人着急的张嘴想要反驳什么,张大妈冷笑一声,一边的眉毛立时挑起起来,声音都高了八度,“怎么,大娘担心的不对?难道你还指望着安南安北那两个兔崽子?” 安祁想要反驳什么,却在张大妈犀利的眼神中苍白了一张俊脸,只把手中的矿泉水拧的吱嘎作响。 可不是,张大妈说的一点都没错,自家的两个崽子就是两条吸血蛭,指望他们,还不如指望母猪上树来的实际些! 大概还是自己的教育哪里出了问题,才养出这么两个不知感恩的混球! 那是安祁上大一发生的事情。当时家中遭逢巨变,父母一夜之间离世,才刚十八岁的青年终日浑浑噩噩,不知日出日落。就在这当口,安祁父亲一个一表三千里的侄女登门,还带着两个五六岁的小家伙。毫无疑问,在这种特殊时刻出现的人,理所当然的占据了安祁心中不小的部分。 一起生活小半年后,那个表姐在某一天突然消失,扔下了两万块钱和一双孩子。安祁本来打算把孩子送回老家,毕竟当时他也只是一个不事生产,坐吃山空的大学生。可是当他回表姐家那个闭塞的小山村走了一圈之后,却把两个孩子留在了自己的身边。 无他,这两个孩子是父不详的私生子,更有传闻那个挺漂亮的表姐是个小三,这在那个闭塞的小山村就是惊天动地的丑闻。这两个孩子自然也就不被他们真正的亲人接受。 因着那份特殊时期的牵绊,安祁一咬牙,一跺脚,决定这两个娃自己养了! 可惜,事情哪里那么简单,孩子妈到是留下了两万块,可是说实话,这两万块扔在水里都不见得能听见响,这养孩子的难度远比安祁以为的多。 不过,每当他退缩的时候,孩子惶恐,懵懂的眼睛就在他的脑海里闪啊闪的,于是,安祁发誓,一定要对孩子好,甚至怕两个孩子受闲言碎语的害还专门拜托邻居不要提这些乌七八糟的往事。 然而蜜罐子里长大的孩子能有什么阅历去教育两个更小的孩子呢?错误的方式方法只会导致可悲的结果,即使安祁全心全意的付出自己的爱! “安祁,不是大妈挑拨你,今年你都28了吧,那两个你养了十年,眼见也是十五六岁的大孩子,你还是把他们当成是巨婴啊?”张大妈恨恨的揪出安祁手中揉来揉去的矿泉水,一下子拧开又塞回年轻人手里,“前几天我可看见安南安北手里又换了新手机,不是我说你,安祁啊,你自己整天吃糠咽菜,倒是那两个兔崽子一点都不心疼你,反而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你也该为自己打算一些。” 张大妈算是看着安祁长大的,这些话别人说不得,张大妈却说得。只是安祁这个死脑袋瓜,从来都听不得两个崽子半点不好。所以张大妈已经做好了安祁反驳的准备。 谁知这次,这个面团似的青年并没有愤然反驳什么,反倒是怔忡一下,有些不知所措! 张大妈心中一喜,只道是这孩子自己反过味儿来,于是越加卖力的劝说:“当年你上的大学可是全国数一数二的名牌大学,要不是为了打工耗费了太多的课余时间,何至于毕业以后只在一家小公司拿着不多的工资,还要打着好几份工!结果呢?你累成这样,连件新衣服都不舍得买,两个崽子到是新手机换的比谁都快。安祁不是大妈说你,孩子还是要教导他们懂得付出和感恩。” “付出和感恩?”青年嘶哑着嗓子重复,脸上尽是茫然,片刻后,他像是回过神来,恍惚在夜色中艰难的扯了扯嘴角,路灯打在他脸上,一半明,一半暗,说不出那是在哭还是在笑,“付出和感恩!”青年的声音像是锯条刮在铁丝上,但是那语气声调却让张大妈心里一定,仿佛眼前这个孩子因着这两个词汇而蜕变了一般。 安祁像是受到了某种冲击,又像是桎梏着他的某种枷锁轰然破碎,他的精神仿佛被洗礼了一般,陡然生出一种别样的面貌。就像是当年人人称赞的别人家的孩子又回来了。 安祁举起手中的矿泉水,狠狠的灌了几口,“我会好好想一想,大妈,我会好好想想。” “嘿!”张大妈高兴的一拍大腿,“这就对喽,好孩子,今天晚上也不要去打什么工了,只听大妈的,回家好好睡一觉!” 青年微微一笑,本就俊秀的脸庞越发显出十二分的俊美,“好,都听大妈的。” 安祁辞别了大妈,回到自己家中,现在不过刚晚上八点,安南安北还没有下晚自习,大概还要一个小时才回来。若是依着安祁平日的习惯,这会他还会坚持跑去便利店打工,九点回家给两个孩子做宵夜,然后在匆匆忙忙的跑去工作。 然而今天,安祁却轻松的去浴室冲了个澡,随意的打理一番好久没有剪过的头发,在换上干净的蓝色睡衣,整个人立刻就变了一番模样,他打量这镜子里的人,只是微微的挑起一边的眉毛,立时气场就变得凌厉起来。 安祁想,他有必要给那两个孩子最后一次机会,看他们是从根子上坏掉了还是有希望拯救一下。毕竟,他已经不是过去那个对他们千依百顺的人了。 九点刚过不久,楼道里就传来一阵嬉闹声,紧接着大门砰的一声被撞开!两个男孩打打闹闹的进来,却发现屋子里只开着玄关的小灯! “啧,干爸也真是的,都不知道按时回来做饭,不知道咱们晚上要看书啊?”安南一边大声抱怨,一边伸手打开客厅的大灯。 安南第一时间去看餐桌,当然空荡荡什么都没有,“真是……没有用处的家伙……” 安北拽了拽自己的哥哥,指了指沙发,安南这才发现沙发上坐了一个人。 “干爸原来你在啊?怎么都不做饭,我和安北都快要饿死了你知道吗?”安南见到熟悉的人,立刻大声的嚷嚷起来,到是安北,敏锐的发现了他们干爸的不同。 在安北的印象中,他们的干爸是一个好脾气的人,说的难听些,那家伙甚至有些懦弱,然而今天,此时此刻,坐在沙发上的人,却让安北这个比较敏锐的孩子觉得熟悉而陌生。 这个人,他有着最熟悉的面容,却又好像不是那个人。特别是当他静静地看着这边的时候嘴角那丝不甚明显的笑意,让人从心底生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然而下一刻,安祁收起了脸上的表情,比较大大咧咧的安南顿时把刚才怪异的感觉抛到了脑后,大声向着安祁抱怨,“最近新出了水果手机,班里的好多同学……” “干爸,你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吃饭了吗?”安北相比于安南更加精觉一些,他本能的记住了刚才安祁那种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并且在下一刻为哥哥安南的话而觉得不安,所以,他打断了安南,试图让蠢哥哥的话听起来就像是孩子无聊的话题。 “你们今年也高二了吧?”安祁稳坐在沙发上,黑沉沉的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两个孩子直到他们开始有些不安才开口,“我以为你们都是大孩子了。” “干爸……” 安祁揉了揉额头,“今天我很累,所以,如果你们饿了,可以自己找些吃的!”说罢,他不理会两个因为他的冷淡而呆住的家伙,起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也直到这个时候,安祁才有时间整理自己的思绪,以及接受本时空的任务,彻底的改变两个孩子,以及报复那个八杆子打不着的所谓单位表姐! 安祁有些莫名,第一个目标可以理解,但是第二个是个什么鬼?为什么要去报复奇葩表姐?一个消失了十年的人。 “愚蠢的童童,告诉我这是什么鬼任务以及我家男神呢?” “蠢宿主,表姐什么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意识深处的系统翻了个白眼,“至于你家男神,那要看本系统的心情,不过”童童嘎嘎怪笑道:“相比于你这个养孩子的可怜小白菜,你家男神可觉对是个人生赢家!请允许我同情我可怜的宿主三秒钟!” 第216章 圣父的悔悟 安祁知道自己的改变有些突兀,但是他并不打算伪装成原主去屈就两个小屁孩。毕竟在安祁看来,这两方的主次关系实在有些奇怪。首先,安南安北来到安祁身边的时候已经五六岁,对于当年发生的事情他们应当是有印象的,纵然之前安祁对他们确实有些无条件的好,但是又是什么让两个孩子如此的有恃无恐? 依据原主的记忆,当年带着两个孩子回那个表姐的老家的时候,年幼的安南安北可是异常害怕安祁抛下他们一走了之。 难道这是一种另类的寻求安全感的方式,安祁忍不住有些怀疑,只不过两个傻孩子试探着试探着就有些过头? 这并非不可能! 不过现在的当务之急,安祁觉得自己有必要好好的休息一下,然后调理一下身体,不然以原主的劳苦程度,迟早要出些大毛病。 安祁毫无心理负担的回房睡觉,留在客厅里的两个孩子有些傻眼。这是印象中第一次,这个干爸没有把他们放在首位,甚至没有给他们准备宵夜! 安南有些委屈,“干爸怎么能这样?他怎么敢……?” 安北拽了一下他哥,十五六岁的孩子颇有几分精明的意味,“他怎么不能这样,哥,你刚才不应该说什么手机的事情。”这样说着,安北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兜里才换不久的手机,又瞟了一眼安祁挂在门口的旧衣服,突然觉得有些茫然,却又不知心中这几分思量因何而起。 安南相比于安北有点傻乎乎,即使弟弟阻止了自己,他还是忍不住嘀嘀咕咕,“我看他们新换的手机可好看了啊,还有新出的那个手机游戏,哎北北,你没玩你都不知道,真是,要是我也能有一个新手机就好了。” 暂且不说两个孩子如何学习洗漱一番,只说安祁到是好好的睡了一觉,幸好这具身体现在还年轻,仅仅是美美的睡了一觉就觉得失去的精力补充了不少。安祁这才觉得有精力好好的琢磨一下今后应该怎么掰正两个长歪的娃。 这并不是什么艰难的任务,对于身经百战的安祁来说更是小菜一碟。归根到底,孩子长成什么样总是受多方因素诱导的,安南安北被称为白眼狼和原主原本的教导方法也不是全无关系。由此,安祁琢磨着,或许可以从这方面挽救一下。 首先,就是要让两个孩子知道,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所有人都会无下限的容忍另一个人。 安祁打理好自己,一边还在心理列出了一二三点准备对着两个娃实施,谁知才刚出门,就看见安南气冲冲的向着自己扔了个黑色的东西过来。 啪嚓一声,安祁的脸色也随着这一声瞬间冷淡下来。 “干爸,你明知道我们早晨还要去上学,早点都没有做。结果害得安北还要着着急急的准备吃的。”安南气呼呼的冲着安祁叫嚷道,仿佛他的养父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一般。 安祁瞬间把自己方才脑海里列出来的一二三点抛到了脑后,恨不得大耳刮子抽到熊孩子的脸上!之前他一直以为这个任务简直就像是休假一样,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这种养孩子的艰难。 “怎么?”安祁假笑道:“觉得安北做个早点委屈他了?还是累死他了?那我做了十年早点,岂不是要累吐血?” 什么怀柔什么教育,安祁通通顾不上了,果然做人不能太文明,对付有些人还是要强硬一些! 如此想着,不等安南反应过来,安祁已经抽出自己那个快进古董店的破手机,毫不犹豫的拨通了两个崽子班主任的电话,“王老师您好,我是安南安北的家长,非常抱歉打扰您,家里出了一些事情,我不得不给安南安北请几天假,还请老师见谅!” 安南一脸蒙圈的瞪着安祁,想不通自己的干爸为什么不让自己和弟弟上学。恰在此时,安北端着几个煮鸡蛋从厨房出来,看着客厅里父子对峙的场景也有些莫名,“干爸,哥,你们在干什么?” 听到安北的声音,安祁假笑道:“正好,我总觉得学读书之前有必要先学会做人,既然人都做不好,就更没有必要读书,所以从今天开始,我认为有必要让你们两个重新学习一下怎么做一个人!” 安祁没收了两个崽子的手机,钱包,还有他们存了好久的零花钱,当然,这个过程并不是那么的风平浪静,只是两个崽子到底还是挑战不过大人,一个为了他们做了无数苦力的大人!换言之,安祁狠狠的揍了两个崽子一顿。 “从今天起,你们可以住在这里,但是吃饭,零花钱全部要你们自己解决!”安祁挽着袖子,冷冰冰的看着沙发上鼻青脸肿的安南安北,“别说我虐待你们,好歹是两个满16岁的小伙子,出去打工也算不上是童工。” 看着两个娃萎靡的缩在沙发的角落里,安祁继续说道:“至于你们的攒钱方法,我会帮你们想办法!” 这也是安祁突然想到的法子,既然安南安北已经从根子上觉得是安祁该着他们的,倒不如真的把两个孩子扔进社会,让他们体会一番谁还欠着谁不成?更何况整整十年,两个崽子还是干爸干爸的叫着,安祁又何苦把他们当亲的一样容忍着呢? 为了防止两个孩子脑洞大开想出什么离家出走之类的“英雄事迹”,安祁干脆想好了他们的去处。 就去张大妈家的星星超市,帮忙卸货搬些重物,并且干脆告诉张大妈,“只管把两个孩子当成是不认识的,来干苦力的小工,该多少工钱就多少工钱,和平时一样按件计费,一点都不要有什么额外的照顾。” 张大妈到是觉得惊喜,看着安祁身后鼻青脸肿跟个鹌鹑一样的两个半大小伙子,斩钉截铁的告诉安祁,“只管放心,到是大妈反而担心你狠不下心来,如今看来,到是你终于打算好好的教育两个孩子啦?依着大妈说,早该如此。” 安祁拉着张大妈向着远处走了几步,揉了揉早晨打斗时胳膊上被抓挠出来的大片红痕略显疲惫的叹了口气,“昨天大妈和我说了那一番推心置腹的话,我也好好的想了一想,确实如同大妈说的,我总不能真的让两个孩子成了白眼狼啊,趁着年纪小,掰一掰,估计还能转了他们的性子,不然将来真出了社会,谁还能像我一样容忍着他们呢?现下他们想对我动手,我还能原谅他们,将来呢?到时候铸成什么大错,可怎么办呢?” 张大妈眼睛一瞥,就看见安祁胳膊上抓痕掐痕一大片,在听着安祁的一番话,立时脑补出他想和两个孩子谈谈结果一言不合就动起手来!张大妈顿时气得横眉倒竖,声音也不自觉地提高了一些,“怎么,两个混球还敢和你动起手来?” 张大妈的星星超市开在社区最热闹的地方,本来安祁拽着两个孩子来就吸引了不少目光,此番大妈这一嗓子出来,越发让隐晦瞧着这边的街坊露出十二万分的好奇。 看见安祁长袖衬衣遮都遮不住的一大片伤,人们越发瞧不上那两个白眼狼,纷纷心中赞同安祁的做法,可不是,就是要让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体会一番人间疾苦,才能明白安祁给他们的是多么大的恩德。 和安祁收到的无数同情不同,安南安北站在超市门口,接受着人们一下一下刀子一样的目光,心里说不出的难受,他们不知道怎么干爸突然之间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以往那个有求必应突然变成了横眉冷对?还有这些街坊邻居,又为什么用这样苦大仇深的目光看着自己?难道他们不应该帮忙劝说干爸,让自己二人赶快上学,不要耽误了学习? 安祁像是透视了两人的想法一样,又对着张大妈接着说道:“本来也不想耽误两个孩子的学业,但是,我又想了一想,大不了我多辛苦一下,过段时间给孩子请了家教好好的补课,只是啊,人的学问不好,总能在社会上混口饭吃,可若是品德出了问题,那就真的是万劫不复了。” 这话说的很是在理,街坊邻居也纷纷赞同!可不是,安祁家这两个孩子眼见都高二啦,该有的感恩之心一点没有,还敢对着自己的养父动手,且不说当初安祁的日子苦成那样都咬牙坚持养着他们,方方面面替他们考虑的周全,就说对着长辈动手这一点,就对么的不对! 于是,即使安南安北已经是一副鼻青脸肿的模样,在邻居街坊眼中却越加面目可憎起来。同时他们也就觉得,安祁的心还是太软,手段也忒温和了一些。 安祁见事情已经妥帖了,这才拜托大家多看顾着两个崽子,转身上班去了。当然,身后的街坊也就看不到那个俊秀的年轻人黑沉沉的眼睛中闪过的寒意。 总要让他们吃些苦头,学会感激才好。如是想着,安祁的嘴角慢慢的翘起,露出一个漂亮的弧度。 第217章 圣父的悔悟 安祁的一番唱念彻底钉死了安南安北的其他想头,当日多少街坊邻居听了安祁的话,就有多少双眼睛关注着两个孩子。更何况还有张大妈,对于安祁的嘱托更是十二万分的精心。 由此,两兄弟隐晦设想的逃跑,离家出走之类的法子也就彻底的实施不成了。更不用说安祁当时搜的仔细,钱和手机一样不落,即使二人被原主养得有那么几分骄纵,也知道若是离了这两样在这个社会上当真是举步维艰。更何况,这二人本就是一副娇贵的脾性。所以诸般无奈下,兄弟二个反倒安心的在星星超市当起了苦工。 安南的性格说好听的叫大大咧咧,说难听的那就是个诸事不管,没心没肺。反倒是安北,生了一副玲珑的心思,好似这兄弟二人只把脑子给了弟弟一人。 安祁的改变在张大妈看来那是日积月累量变引发的质变,但是在两个白眼狼看来却十分的突兀。由此,安北一边听着安南嘀嘀咕咕的抱怨,一边安抚着心底的不安,努力回忆这几日究竟和过去的十年有哪些不同。 安祁安顿好两个孩子,这才有空整理自己这边的一摊子事,他去到单位,先是给那五六个打工的地方报备一声,才有心力投入现在的工作。顺便还能思索一番奇葩表姐的事情。 只是整理过原主的记忆后,安祁颇为无奈。当时安家正逢巨变,那表姐又是八百年不曾登门的,要说之前对她有什么了解,只知道是个挺漂亮的姑娘,只是偏生生在一个极为重男轻女的小地方,家里日子过的相当苦!除了大人这些偶尔的感叹,原主对这个表姐是再没有什么交集的。反倒是之后带着安南安北,走访了表姐的老家,才知道这表姐受不得家中的苦日子,恍惚是跑到了现在的b市,给有钱人做了三,生下一双孩子却又惨遭抛弃。 这大概也算是什么线索,但是这里可是b市,华国的首都,多少富豪世家云集的地方,两个孩子又跟了表姐的姓,想要靠着孩子的姓氏来找那个奇葩表姐的可能所在地想来也是行不通的。 更不用说那些世家大族们有多少遮掩这些阴私的手段,想要在这几千万人口中找到她,真真是难上加难。 安祁忍不住趴在桌子上,胡乱的抓着头发,只抓成了鸟窝样才罢手! 当年原主学的是新闻专业,后来应聘到这家公司当了文员,专门负责写一些领导审阅的报告和开会发言稿,此时见他这个样子,旁边埋头工作的王小川一蹬凳子,滑到安祁身边,“怎么啦我说?”这人也知道安祁家里那点情况,此时忍不住狐疑的问道:“我说,不是那两个又整出什么幺蛾子了吧?”这么问着,王小川心里已经肯定了七八分,这个办公室里四个人,若是说起学历谁都拼不过安祁,当初这家伙入职的时候其余三人心里还咯噔咯噔的,谁知这好好的高材生却被着两个白眼狼拖累成这样,反倒大家现在希望他能寻个好出路。 “不是,”安祁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的,“不是因为他们两个!” 他这样说,王小川却是不信的,只是看他不想多谈,就顺着安祁的意思转移了话题:“别说哥哥不帮你,你是个什么鬼情况咱们没有不知道的,到是现在,咱们公司来了一个天大的买卖,据说能和司徒本家扯上什么关系,领导这几天准得急着找人起报告呢!这差事做好了,只怕在单位能升上一升,我们三个也都了解你的情况,所以今天给你先透个底,我们把这case让给你啦!” 其余两个人听到了,也转身凑过来,连声赞同,“说的是,不过安祁,你家那两个……算了,我们也不劝你什么,只是你总还是要为自己打算一番!” 安祁觉得要是原主在这里估计能感动的哭出来,即使是现在这个心思百转千回的安祁也不得不承认这是极好的机缘。纵然这几个人也有自己的小私心,但是这个任务倘若真的落到安祁头上,他就不信凭着自己几百辈子的人生经历还能搞砸了。 安祁忍不住抓住王小川的手,憋的面红耳赤却又着急的说不出什么! “别这么着,要是真感激哥儿几个,就找时间请我们喝一顿!”其余两人也是连声起哄。 “必然的,必然的。”安祁连声应道! 其余三人对视一眼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虽然他们有些遗憾,到是更多的是安心。 安祁也低下头,连上网开始查阅司徒家的主营业务。要说这司徒家,可是真正顶级的那一撮,也不知道自己这小广告公司是走了什么狗屎运,竟然搭上了影视传媒业的巨头。 “咩哈哈哈哈,蠢宿主果然是蠢宿主,现在越发的不带脑子啦!”安祁正琢磨着,意识里的童童就是一阵嘲讽,“可不是这家广告公司走了狗屎运,竟然招进来你这尊大佛!” 安祁一怔,继而一笑,原来如此! “只怕奇葩表姐的任务还要落在这里呢!”继而安祁略带嫉妒的说道:“到是那家伙是真真的好运,竟然寻了这么个身份!” “他和你不一样,”童童假装推了推并不存在的眼睛,“他的随机性强,而你只能是任务小白菜,不过这次的任务,得亏他找了这么个身份,不然还真是不好办,只是不知道那家伙要完成什么心愿!毕竟那种大家族里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多的很。” “那我到是不怕,”安祁忍不住庆幸,“如果他没有恢复记忆我还担心一下,但是在艰难,只怕也比不上当初那个任务了吧!” 安祁没有说的是,单只看这个小公司能够收到司徒家的case,而且自己在哪里他也清楚,大概这本家,那人已经掌握了大半,但是他没有来找自己,只怕还有什么潜藏的危险。 “不管啦!先顾好咱们这头再说。不过我说童童,我俩这时间不同步呀!” “这就是守护者,”童童仿佛在意识里仰望着安祁,“守护者,总要为他护着的宝贝肃清危险的呀!他每个世界的身份…除了少数几次,大多都是危机重重的,毕竟……” 毕竟,他是因为你而存在,你的任务,就是他的剑之所指,哪怕骑士会沾染满身鲜血。安祁突然这样文艺的想到,继而就是揪心的痛。 “所以,我要加油。”安祁拍拍脸颊振作起来,“赶快收拾老实两个崽子去陪着他!” 大概是心中有了动力,安祁对于安南安北的调-教越发有了章程。自己现在且没有时间和他们两个磨磨唧唧的玩什么你对不起之类的游戏,他想着,自己的手段说不得还要在激烈一些。 首先就是帮着两个记性不好的孩子好好的回忆一下当年发生的事情。身体上的劳作只能增加他们的不解和怨气,但是心理防线的崩溃确是彻底扭转这十年的固有印象的契机。 只是安祁还是有些疑惑之处,虽说安南安北的性子有一部分是因为原主糟糕的教育方法,可是,使唤原主就像使唤个仆人,整天要东要西觉得自家养父钱多冲手这样的行为方式却又有些莫名,安祁隐约有个念头,只怕在这兄弟身边,还有什么在潜移默化中施加影响。 脑子里转了无数的念头,安祁好容易熬到下班,迫不及待的收拾了东西去星星超市看那两个熊孩子。 安南安北从来不知道生活可以如此的艰辛。张大妈听从了安祁的安排,只把两个孩子当作是全然不认识的小苦工,拉货的车来了,第一时间赶着他们去卸货,两个娇生惯养的家伙何时受过这样的苦,眼见快要夏天天气一日热过一日,这一趟趟的搬东西只让两人浑身大汗,嗓子冒烟。 张大妈却对两人可怜巴巴的样子视而不见,反倒是催着他们加快动作,别耽误了店里的生意!周围好些邻居到是远远的看着,只是他们并没有像熊孩子期盼的那样上来仗义执言,反倒是如同张大妈一般露出些解气的样子。 如此两人只得咬牙坚持,还要听张大妈不停的抱怨:“果然是两个娇贵的,换着安祁,一个人都比你们两个人快,这一大车他一个人卸完也只要你们一半的时间。” 安南安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却又说不上来这种酸疼麻涨的感觉到底是因为什么。只是有一点他们记得清楚,这一大车都是自己的养父一个人完成。 “安祁交代了,也不必给你们两个什么特殊照顾,你们一上午也就搬完四十箱水,一箱水按照二块钱算那就是八十块钱!” 八十块钱够干什么,安南安北平日里两顿饭钱恐怕都不止这些,这不知人间疾苦的兄弟,这才算是对真正的生活有了些了解。 因而,等到安祁下班来的时候,这鹌鹑一般的两兄弟反倒是褪去了几分早上的桀骜,虽然还是不情不愿的,但是他们身上又仿佛是多了什么! 第218章 圣父的悔悟 有时候孩子成长起来是极快的,更有聪慧的只需要一个契机就能完全褪去稚气。安家这两个虽说不上是绝顶聪明,但是安祁冷眼瞧着,这一天下来二人看起来还真是长进不少。起码两人看到自己这个养父没有了往日的不耐和理所当然。反而第一时间站起来,齐声声的喊了声“干爸!”带着说不出的恭敬和孺慕。 安祁脚步一顿,接着又快步上前,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只欣喜的看着张大妈,“如何?” 张大妈瞅了眼时间、安祁可不是刚下班就急匆匆的跑过来了,说实话他能狠得下心真把两个孩子扔在这里一天已经出乎众人意料。不过看他这样子,只怕是对结果期待很深呢!好在,两个崽子今天的表现也算得上可圈可点。 “可巧今天只上午一车货,两人搬完了下去也没乱跑,中午去老王头家的面馆吃的素面,又和我要了空纸杯子喝水。”张大妈向着安祁汇报这两人一天的行程,最后得出结论,“这孩子不能娇惯太过,像是你之前那个样子的养法,就是好孩子也磨损了,所以说,老祖宗还是对的,孩子就是要磨砺才能成长。” 安祁一听这话,不禁连连点头,沉肃的表情也舒展开来,带出一点笑意,微微前倾的身体蓦然站直,整个人都变的如沐春风,“大妈说的是,还是我年轻不知轻重,教养孩子也只是一味宠溺,今天看来南南北北还是好孩子。”说着,安祁眼神轻飘飘的向着老实的靠在一起的安南安北一挑,看似满怀欣慰,但在兄弟二人看来自家养父脸上却是流露出几丝意味深长来。 小崽子这是和自己斗法呢,安祁心说,说起来,张大妈一众街坊邻居是看不惯这两个孩子,但是说到底孩子也是他们看着长大的。不管孩子犯了多大的错,相比于自己一个大人,终归他们还是弱势的一方。这不,才刚忙活了一上午,装乖了一天,张大妈就开始隐晦的说起好话啦。 人类果然是及其容易被情感左右的,纵然他们的理智在告诫他们事情不是那么简单,但是同情心这个东西总是让他们偏重看起来更加弱势的一方。小崽子能想到用这招也是不错的,但是,他们错就错在没有想到,这种同情的偏向实在是太过薄弱,轻轻一碰,也就碎了。 心里这样想着,安祁脸上却不露分毫,只是笑的越加可亲,仿佛听见张大妈这不算夸赞的夸赞有多么让他开心一样。 虽然和两个孩子相处了没有多久,但是安祁觉得安南断然没有那个脑子想出装乖这样最简单,也最适合他们年纪的办法的。到是这个安北,小小年纪,很有几番见识。 安祁硒笑,脸上带着几丝腼腆,“我也说呢,当年事情发生的突然,也没个人指导我怎么养两个孩子,只能想着把好的都给他们,想来是稍微走偏了。不过今天,看着他们这样子,我就是再多打几份工也是值得,总要供给他们一个好出路才是。”说罢、他也不等张大妈说什么,只是一脸欣慰的快步上前、毫无芥蒂的抓起兄弟二人的小脏手,笑眯眯的向着家里走,仿佛天上掉下大馅饼被安祁接住了一般。 安南安北的手被安祁抓的死紧,二人对视一眼又悄悄的观察起自己的养父来,那俊美青年脸上笑眯眯的看不出所以然,安北忍不住小声叫道:“干爸……” 安祁似笑非笑的瞟他一眼,就这一眼,把安北那点试探的小心思吓得缩了回去! 大概还没有真正接触社会的孩子总是对情绪多了几分感知,就好比现在,安祁脸上带着笑,看着心情很好的样子,但是,那黑沉沉的眼睛里却冷冰冰的,看过来的样子怎么形容呢?安北想了一想,对,就好像小菜场的李屠户看着案板上的猪肉的眼神。 安北小心肝一颤,冲着傻乎乎的安南使了个眼色,老实着点,危机还没有解除。 却说安祁带着两个孩子回家了,旁边围观的街坊到是责怪了张大妈,“知道您好心,咱们也算是看着南南北北长大的,可是安祁也差不多是咱们看着长大的!那兄弟两个才在您这里干了一天活,就是装也能装出个样子。您老这一心软一劝,安祁本就不舍得两个人受苦,别他好不容易想着掰掰孩子的性子就让您给搅糊了。听听那傻孩子怎么说,要多打几份工呢,别咱们当初劝半天反倒让那两兄弟变本加厉了。” 张大妈心里也正嘀咕着呢,在听街坊这么一说,可不是怎么的,别在让原本就糟糕的情况越发的不可收拾了。 “再者,不是咱们说人坏话,俗话说好,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不是没有那歹竹出好笋的,只是南南北北那个妈,还有那能出轨的爹,真怕这两个存了什么坏心思再把好好的安祁坑了!” 张大妈这是越听越后悔,自己何必多那么几句嘴,也是,这十年安祁是怎么过来的众人都看在眼里,那两个玩意儿若是这么快能变好安祁何至于受了这么多年的苦?好不容易孩子想通了些,别再让自己给毁喽! 张大妈这个急,关了小超市就要往安祁家跑,却又被拦了下来,“大妈您可真是说风就是雨,我看着方才安祁那孩子是高兴的不得了,咱们总不好扫兴。等明天一早,你还是去安祁家把那兄弟俩带下来,只说培养他们的性子也要巩固一下,顺便再夸夸两个孩子,安祁想着今天的成效没有不答应的!毕竟谁都希望孩子变的更好不是。” 对于之后发生的事情安祁当然是不知道的,不过他既然说出了那么一番话,街坊的行动差不多也就在他的预料之中。但是现在,趁着明天就是双休日,他决定给小崽子们下一点狠料,好留给他们足够的时间来按摩一定会肿成包子的眼睛。这样想着,安祁竟愉快的笑了一声。 这一笑可把装包子的两兄弟吓的够呛。尤其是安北,自己干爸那种看死物一样的眼神恐怕很长时间都会成为缠绕着他的梦魇。就是安南那个傻乎乎的,明明被阳光晒得暖融融的地面还在泛着热气,一股子凉意却生生的逼出了这个傻孩子的冷汗。 这也正常,毕竟安祁不是软绵绵的原主,他经历的多,多少尸山血海都闯过来了,单只是用眼神震慑两个没出社会的学生能费多大力气。安祁总要把他们固有的观念全部粉碎,才好在上面重建出新的殿堂。 如此琢磨着,安祁一回家锁上门,就像是烫手一样甩开小崽们的手转而悠闲的坐在沙发上,似笑非笑的看着不知所措的两兄弟! 难为这两个白眼狼没有忘记人类趋利避害的本能,没有在像平时那样呼来喝去!却好像两个真的对自己的养父尊敬至极的孩子一样可怜巴巴的看着安祁。 一时间,客厅里静的吓人,只听见钟表滴答滴答的计时声,安南安北两个双胞胎多少有些心意相通的意思,这时候都情不自禁的想起来书里说的什么倒计时了! 气氛越加的凝重,安祁越觉得有趣,像是逼着耗子的猫,戏谑的看着两兄弟暗自挣扎,只等着他们首先出声。毕竟这时候先动的也就被动了。 “干爸……”到底是孩子沉不住气,刚才冷场了两三分钟就忍不叫了一声打破僵局。殊不知这一声干爸一出,今天就别想着占上风了。 “怎么?”安祁心内嗤笑一声,低下头漫不经心的打量着自己的手,好像全不在意安北想要说什么,“北北想要和干爸说什么呢?或者说北北想要和干爸要什么呢?” 安北觉得安祁问话有些奇怪,但是又搞不清楚究竟奇怪在哪里,所以他摇摇头,顺着自己的思路接着说道:“干爸,我和哥哥想要回手机用一下,毕竟我们现在已经高二啦,老师留的作业还是要完成的,不然高三的课程可能会吃力。” “这样啊,”安祁稍稍抬头看着强作镇定的安北,又看看他旁边有些焦躁的安南,才轻笑着问道:“南南也是这么想的?想要干爸把手机给你们,然后打个电话给同学问问作业?” “没错,干爸!”被安北拽了一下的安南理直气壮的大声回答,“干爸我们明年就要高三了啊,时间宝贵着呢!您就快把手机给我呗!” 如果不是安祁时刻注意着他们看到了兄弟二人的小动作,只怕也会以为他们是真的那么热爱学习呢! 安祁突兀的笑了一下,眯着眼睛如他们所愿的从随身小包里拿出安南的手机,轻轻地放在玻璃茶几上,“干爸总是希望你们好的。” 到底是孩子,看到自己期盼的东西马上有些喜形于色,安南更是快手快脚的上前几步弯腰去拿桌上的手机。 就在他的手接触到手机冰冷的金属外壳的时候,突然一只纤长漂亮却相当有力量的手狠狠的按住了他,连着手机一起扣在桌子上,安南猛然抬头,就见漂亮的青年脸上带着笑,却用狠戾而阴沉的眼神盯着他,或是他背后的安北,“南南告诉干爸,你的电话究竟要打给谁?” 第219章 圣父的悔悟 安祁这问话却不是无的放矢。单只从自己的任务来说,纵然两个熊孩子变成了可憎的白眼狼,原主也只会在自己周围找原因,断然不会牵扯到一个十年前的女人。这样一想,这两个任务可就有些耐人寻味了!所以,安祁琢磨着,只怕两个孩子和那个失踪了十年的表姐或多或少有些关联,也许在原主不知道的时候,那个表姐曾联系过他们也未可知。 脑子里转过这些念头,安祁脸上却不显分毫,依旧笑眯眯的好像一个和蔼亲切的好爸爸,只是按着安南的手却越加用力起来。 两个孩子纵然有些小聪明,但是若夸他们二人有什么大智慧或是天生多智近妖却是不能够,所以,即使两个崽子表现的全无异样甚至还适时的露出几丝委屈,也没能骗过人老成精的安祁。 他的目光一刻都不曾从两个孩子的脸上移开过,理所当然看到了某一瞬间他们瞳孔的骤然收缩。 “让干爸猜猜,这个神秘的手机号存在哪里呢?”安祁用另一只手掏出包里安北的手机,举在空中晃了晃,“北北的?还是南南的?又或者,”他的目光一点点的从兄弟两人的脸上扫过,让他们扭曲的身姿越发的僵硬起来,“还可能在你们的脑子里?” 安祁可没有打算和两个小鬼玩什么动之以情 ,晓之以理的把戏,因为那样光明的手段只对懂事理的人才有用,对某些天生就是黑心肝的家伙只能是白费口水。显然,在现在的安祁眼中,这两个熊孩子基本和黑心肝划了等号。而且还附带着傻乎乎,没脑子,耍小聪明等属性。 “不知道你们谁愿意把我那个好表姐的电话告诉我,我觉得我有必要和她这个老白养狼好好谈谈白养儿子的事情。”安祁着重强调了白养二字。 到底是孩子,心里存着事情总是憋不住,尤其是当他们自以为掌握着真理的时候。 “你胡说!”安南果然忍不住叫嚷起来,“我妈才不是那样的人。要不是因为……” “哥,闭嘴!”眼见安南说到关键处,安北突然尖叫一声,巨大的噪音掩盖了他哥哥因为后紧跟的“真相”,但是即使安南没说全,安祁也大致的补足了所谓真相的七七八八。 安祁收起脸上的笑容,坐直身体,冷漠的看着安南一把抓住自己的手机飞快的窜回弟弟身边。 安祁气愤吗?也许,但是更多的是觉得好笑。对面拉着手紧紧依靠在一起的两个人仿佛是面对着什么邪恶势力一般,一个愤怒,一个忐忑。 安祁不指望安南的脑子能理解太复杂的东西,但是对于安北,也许小的时候他还对自己知道的所谓真相坚信不疑,但是现在,他自己可能都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妈妈没有骗人。因而他阻止了安南,试图想要维持表面的遮羞布不被掀开。 “所以,北北,你告诉干爸,我就要被牺牲,永远的背负着跟我没有关系的累赘吗?”安北想遮住,但是也要看安祁乐不乐意,所以,安祁这样问安北,逼着他给自己一个答案。 “干爸……”安北祈求的看着安祁,希望那个曾经对他们百依百顺的人能够再次施舍给他们一丁点的同情心。 安南不明白自己的干爸和安北说了什么,为什么听习惯的语言今天却陌生起来。很显然,这两个人之间有一点点的小默契,而他却被排除在外。安南只是大大咧咧,比较冲动,但是他不是没有脑子,从安北阻止了自己说出真相的时候,他坚定了十年的想法就骤然开始崩塌。如果自己坚信的是真相,为什么不能理直气壮的和干爸对峙?为什么不能。 只因为那是假的! 安南的脸色瞬间苍白起来。安北甚至低下头开始红了眼眶。 安祁冷淡淡的补刀,“我容忍了你们十年的理直气壮,因为我在乎我们之间微不足道的血缘,以及我觉得不用苛刻的对待两个孩子!但是事实上,一切发生的时候我只比你们现在的年纪大了两岁!我问心无愧,你们呢?”说罢,安祁起身回到自己的卧室,留下一个空间给小白眼狼。 安南安北只以为他伤心了,但事实上,回到房间的安祁对自己今天的战果相当满意。也对安北这个表姐的猪队友表示赞赏。幸亏他有些自以为的小聪明,不然这环环相扣的语言攻击还真是没有什么威力。 不过,还不够,做到现在这个程度还不够!安祁会用愧疚,难堪绑缚他们一辈子。让他们明白自己真正错失了什么。 安祁无意去探究安南安北的心路历程,他知道第二天,还会有街坊好心安排的劳动大餐等着他们。 毫无意外安祁又睡了一个好觉,当清晨的阳光爬到他的脸上,他才懒洋洋的从软绵绵的大床上爬起来。当他慢悠悠的收拾好东西走到客厅,立时收获了两个眼睛红通通的崽子。 他们相互对视一眼,怯怯的上前几步,安北嘴唇抖动几下,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安祁也不打算搭理他们,今天天气正好,他还琢磨着要不要把家整个收拾一遍。毕竟,未来很久,这里都属于他,而不是两个崽子,他们可以呆在这里,但不能入侵这里。 “干爸……”这回是二重奏。 安祁扭头,视线从安北的脸上挪到安南的脸上,冷笑道:“怎么,是要我去给你们做早点吗?” 兄弟二人飞快摇头,就怕回答的慢了,导致他们养父毫不留情的扯掉那块透明的遮羞布。那是仅剩的,能够帮助他们住在这里的谎言。 “如果没事,就不要跟在我身后瞎转,”安祁眉毛一挑,颇为不耐烦的呵斥道:“昨天不是还说要写作业吗?那现在杵在这里当雕塑吗?” “不,不是!”安南安北又是异口同声的回答,只是这回哭唧唧的脸上带了几丝笑模样,“干爸我们马上回房间做作业!” “嗯!”安祁抓住窗帘,冷淡的应答一声,听着身后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噼啪跑远,“对了,”脚步声一顿,安祁也不在意两个小的有多么的战战兢兢,“待会还去星星超市去,白天比照着昨天来,等晚上我在带你们去另一个便利店打工。” 安北咬咬嘴唇,和安南对视一眼,“干爸,我们以后不会白吃饭的。” 安祁嗤笑一声,转身看着两个真吓成鹌鹑的崽子,“用不着,那点饭钱还用不着你们操心。” 这是一个信号,起码暂时看来两个人还不用担心安祁把他们扫地出门。 八点半,安祁和崽子们吃了面包喝了牛奶,又带着格外乖巧的两人去张大妈家的星星超市。 张大妈家的超市说白了就是个社区便利店,要说每天都有卸货的活计那是不可能的,安祁把两个人扔在这里本来也没有指望他们能出多少力,不过是想着在昨天受到巨大冲击后在通过邻居的零星言语好好的锻炼一下他们的心脏。 “呦!”张大妈远远的看见父子三人走来,就大声的招呼起来,“我还说再过一会就去你家叫安南安北呢,大妈我想了一想,不管什么事总有个过程,两个孩子的教育也不能一蹴而就,所以我捉摸着,今天还接他们过来,不拘干些什么。可巧咱们这是想到一处去了。”大妈和安祁寒暄完,就见安南安北两个跟在安祁身后格外的老实,不仅如此,眼睛更是又红又肿像个桃子,“呦!怎么啦这是?怎么哭成这样?这不成是……”被揍了? 安南安北现在可不敢让安祁有什么不开心的,立刻解释道:“张大妈,我和哥哥长大啦,我们知道自己以前有多不对啦!” 安北这一张嘴,安祁就想笑,本身才多大个人呢,有话偏不直接说,非要拐上几道弯。也不知道和谁学的这么一套。 安祁没有反驳安北的话算是给两兄弟留了面子,“就按大妈说的,今天还留他们在这里,也不需要特别照顾。我得空好好收拾收拾家,就拜托大妈多费心了!” 张大妈挥挥手,示意安祁可以去忙自己的。安祁也不磨叽,瞟了兄弟二人一眼算是安安他们的心。 若是换个不了解情况的估计都能以为安南安北改过自新了,其实两个崽子只不过是才意识到自己之前坚持的东西是假的而已。但是对于他们本身行为的认知却没有多少长进。现在但凡安祁给他们个好脸子,估计不出三天他们使唤安祁又能像是使唤个仆人。 “多早晚他们主动交出奇葩表姐的电话,才算得上是一败涂地呢!”安祁如是感叹着,愉快的哼着歌回家。 第221章 圣父的悔悟 这附近本就是老人多的地方,因而救护车算是轻车熟路来的极快。 这时候安南安北哭的撕心裂肺的,安祁身上脑子里疼的厉害,也无暇分辨这两人究竟是担心他,亦或者是宣泄自己的恐惧! 只是,安祁捉摸着,能做出今天这事的除了那个奇葩表姐再也没有别人。之所以会不怀疑是司徒家知道了什么冲着安祁下手,首先,司徒家不会用这么低劣的手段,再者,这个时候,谁知道一个小小的安祁是谁啊?原主之前更是天天忙着打工,从来没有结下仇怨,若是排除了意外这个选项,最可能的嫌疑人也只能是那个消失了十年的女人。 安祁心内那个恨啊,恨不得抓住这个表姐扔到地上狠狠的踩几脚。不过没关系,本身自己的任务就有报复表姐这一项,单只是她今天做的事情就足够她在某人心中和不死不休划等号了。 只是不知道她这样恶毒的心思是临时起意的,又还是早有预谋只不过今天赶了个巧?安祁只恨自己没有把那个神神秘秘躲在一边的黑衣服家伙看在眼里。难不成前几世因为某人护着连警惕心都扔下水道了? 救护车鸣叫着一路畅行的把懊恼的安祁和另一个倒霉孩子送到了附近的医院,安南安北还有不放心跟来的张大妈忧心忡忡的看着两人被放在小车上一路呼啸着进了检查室。 安祁氏知道自己的身体的,虽然这里疼那里疼看起来没有块好皮肉,但是那大多数都是些皮外伤,不伤筋不动骨,好好养上几天就能活蹦乱跳。反倒是倒霉催的骑电动车的小伙子,只怕是受伤不轻。 果然,安祁的检查结果和他自己想的差不多,没什么大碍。只是因为伤口新鲜和猛烈的撞击让他分外不自在,这种不自在在看到张大妈朦胧的泪眼和自家两个崽子的肿泡眼时达到了极致。 “没事儿,别担心。”安祁说话有些走音,他忍不住用包着绷带的手碰碰嘴角,那里上了药,又疼又麻,“我看着严重,实际上什么都不影响。”说着,他歪歪扭扭在医院走廊上蹦了几下,“瞧,骨头什么的都没事,只是包着看的可怕些。” “作死呢这是,”张大妈想要拽住安祁让他老实一下又怕碰到他的伤口,只得又气又急的跺脚,“医生还说了什么,要不要住院?哎呦呦,可怎么就发生了这样的事呢?我听南南北北说了,也不知道是谁家天杀的,跑出来霍霍别人。” 安祁似笑非笑的瞥两个崽子,只是他不知道往常这威慑力十足的表情此时看来却极是逗笑,两个孩子即使肿着眼睛也忍不住扑哧一声。 安祁也不生气,他漫不经心的抬了几下腿,“能做出这事儿的除了某些坏了心肠的再不能有别人。”说着,他有意无意的看了眼两个孩子。 安南不会注意到这些,还在呼哧呼哧的避恶笑,但是安北却像是被打了一耳光,一下子憋在那里,上不上下不下的,脸蛋通红。 不多时,那个倒霉的骑电动车小哥也被从检查室送了出来。左腿骨折,万幸的是其他地方倒是没什么大碍。 虽然整件事看来安祁也是受害者,但是电动车小哥的医药费却要落在安祁的头上。不过幸运的是,这小哥也是住在这一片的,虽然称不上多么熟悉,但是好歹是见面也能打声招呼的关系。所以这小子躺在病床上,还有空和安祁饶舌呢,“我说哥们儿你这是得罪谁了,下手可真是够狠的,这是想要咱们当亡命鸳鸯呢!” 安祁大笑,“谁要和你同生共死呢,你还是安心养着你的腿吧,省的将来真成了高低腿找不到媳妇。” 要安祁说,这事都不用调查,只是在玩什么培养的游戏也没有意思,安祁想着,干脆开诚布公的和两个孩子摊开来谈谈吧!不然谁都想不到之后还能发生什么事。 看电动车小哥适应良好,安祁雇佣了护工后干脆招呼着张大妈和两个孩子回去,乱七八糟的守在这里也派不上什么用场。 张大妈千叮咛万嘱咐,只让两个孩子好好的照顾自己爸爸,千万不能任性不能调皮,最好在这一瞬间变的极有担当才好。 安南大大咧咧的同意了,安北则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只对着大妈敷衍的笑了下算是告别。 安祁才刚接手原主身体三四天,就发生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但是要让安祁维持原本的生活粉饰太平他也不愿意。今天发生的事情虽说突兀了一些,但是未尝不是一个契机,索性快刀斩乱麻来个痛快。拨开了那层面子,只怕两个崽子更好处理呢! “安南安北你们坐下。”安祁想了想,以这种平和的方式做了开场,“今天咱们三个好好谈一谈,你们尽可说说自己的心结,有什么说什么,也省得憋在心里大家都不高兴。” 安南安北这时候忍不住悄悄拉起了手,似乎是想要从自己身边最亲密的亲人身上得到什么支持。“干爸,其实那时候我们也记事啦!”想清楚安祁今天可能是一定要一个结果,安北并没有僵持太久就开始说话,“我们当时虽然还小,但是五六岁的孩子也能记得一些事情,我们记得是妈妈带着我们来找的干爸。然后就住了下来。但是干爸也知道,我们虽然记事,只不过能明白什么呢,只不过是大人说什么就是什么,还有一些自己模模糊糊的回忆罢了。” 安祁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可不是,他们又没有什么人生奇遇,两个天真烂漫的傻孩子能懂什么呢? “我不记得妈妈和我们在一起住了多长时间,可是我记得有一天,妈妈突然哭了。”安北说到这里,神色有些黯然,大概是最近受到的冲击太大,让他想到这些原本温暖的画面都忍不住有些怀疑那只是他想象出的东西。 “有一天,妈妈哭了。”安南觉察到自己弟弟的失落,接着说道:“她告诉我们她不得不离开了,因为她不能在干爸这里白吃白喝,她说她对不起我们,但是却不能放弃自己曾经的梦想。” 听到这里,安祁不屑的一笑,还梦想呢?这个表姐的梦想简直不能更好猜,无非就是想要过上锦衣玉食的奢华生活罢了!即使她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的手段不是那么的光明。 似乎是看出了安祁的鄙夷,安北越发低下头去,“然后,妈妈就走了!干爸送我和哥哥去了幼儿园。可是没过几天,妈妈有来看我和哥哥,具体什么样子我不记得了,但是我知道妈妈一定是找到了那个男人!”安北又些咬牙切齿,“她没说要接我和哥哥走,只说是让干爸照顾我们,还悄悄和我说要不是因为干爸,她也不用忍受和我们的分离之苦。” 安祁一挑眉毛,对奇葩表姐的这个说法有些无语,怎么地,合着安祁不是个土豪,没办法供养一个没什么关系的表姐,还要累的表姐去傍大款? 也许是安祁脸上的鄙视表现的太明显,就连粗心肠的安南都露出些许难为情,就更不用说善摩人心的安北了! “不是这样,干爸。”安北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仿佛他将要说出的东西比安祁的猜测更加让人难堪,“开始我也不明白妈妈的意思,更不懂得她说的分开意味着什么,直到我上小学的时候,妈妈才和我说,是干爸狠心的赶走了她。” 安祁彻底被这种明晃晃的无耻震惊了。他从来都不知道人心的底线可以无限制的降低,“她是不是还说过我们现在住的这套房子其实是她的,只不过被我霸占了?” 安北慌急的摇头,安南也憋屈的红了眼眶,他是有些大大咧咧,但是好歹知道廉耻,没把做人的基本三观抛进垃圾箱,“北北,这些事情你怎么都不和我说?所以我才会一直认为干爸嫌弃妈妈白吃白喝,妈妈才不得不回到老路上去!” 安祁忍不住翻个白眼,冷笑道:“即使我嫌弃她,难道不也是应该的吗?十年前,我也不过是个刚刚高中毕业的学生,大了我五岁的表姐难不成还让她一个八杆子打不着的弟弟养着不成,更何况,她还带着你们两个,对于一个没有收入又遭逢家庭巨变的人来说,我没有第一时间把你们赶出去当真是厚道至极!” 安祁说着忍不住站起身,他心中憋着一股子怒火无处宣泄,“还有什么?我那个表姐还说了什么?” 安南安北忍不住跟着站了起来,安南更是颇为懂事的上前一步小心的伸手护住安祁,“干爸别生气,之后我们的联系就少了很多,但是,在我小学还没有毕业的时候,有一次她和我说,”安北小心的瞥了一眼安祁,踌躇了一下,然后在安祁的白眼下声音降了八度,“她说,她给了干爸一大笔钱抚养我们长大,让我们……” 至此,安祁觉得自己可以达成气晕成就了! 第222章 圣父的悔悟 真真是好大一笔抚养费,安祁觉得自己在无数个世界培养出来的那点子涵养都忍不住丢去喂了狗。 “原以为安北你是个有脑子的,”安祁咬牙切齿,“咱们家这十年来是个什么状况你不清楚吗?” 安北清楚,他怎么不清楚,不过是仗着自己年少,安南又是个敢冲敢说的,可劲的逮着一个冤大头使劲的坑罢了。要说开始的时候,安北不是不愧疚,只是时间久了,那点微不足道的惭愧也就消失了,反倒是把亲娘说的那些鬼话当作了蚌埠。 直到今天,在安祁跟前把这些陈年旧事一点点的撕掳开来,安北才发觉自己竟然成了平日看小说与人闲谈时最为唾弃的那一类。理所当然的享受着别人的好,却做着忘恩负义狼心狗肺的事情。 “安南傻也就算了,他是个什么性子这十年我也看清了。严格来说南南充其量算是个笨蛋,可你安北到称得上是真正的忘恩负义了,”安祁冷静下来,又坐回沙发上,似笑非笑的瞪着两个脸红低头的傻乎乎的货,“至于当年你们那个好妈妈到底留下多少抚养费,你们干爸我也不瞒着,两万块,只有两万块,”看着两个娃听到这个数字惊悚的抬头盯着自己,安祁肯定的点点头,“当真是好大一笔抚养费。不过也对,十年前的两万块当真说的上是不少,可是,我那表姐也不想一想,我一个没有收入来源的,带着你们两个五六岁的,又是幼儿园又是上学,一应用具吃喝琐碎,那点钱哪里够啊!” 哪里够啊! 所以原主日复一日从早到晚奔波在不同的打工地点,为了微薄的薪水不敢吃好的不敢穿好的。他习惯了被索取却依旧想着拯救这两个,对于这份胸襟安祁只能尊称一声圣父。 别看两个崽子现在跟个鹌鹑似的。要不是安祁接手后一番手段连串的砸下来,又加上安南安北到底还是学校里的学生没太学会成人那一套弯弯绕,只怕拿下他们两个还真要费安祁不少功夫。 现在也没有必要纠缠这些抚养费的问题,安祁端起水抿了一口,才接着问道:“如果我没有理解错,也就是说南南北北你们一直和我那个表姐有联系喽?” 既然话已经说开,作为两兄弟中的智商担当安北也就不打算瞒着了,“是的,干爸,没有手机的时候都是她抽空来看我们,等干爸帮我们配了手机之后,她会给我们打电话,有时候我们也会给她打个电话。” “那就是说,你们近一段时间并没有见面?”安祁有些诧异于安北话里的意思。 “见面,哼!”不等安北回答,安南就气冲冲的开口,“我们两个算是什么东西,不过是人家想要拿来博富贵的筹码。眼见我们没有什么用处,到拖累的干爸为我们受苦。” 说实话,安南虽然莽撞,但这几句话却是实打实的招人喜欢,毕竟这话里多少有些为安祁考虑的意思,要是换了原主听了,指不定得多么感动呢! 安北也不在这方面纠缠,转而接着和安祁交代,“见不到妈妈我们也恼火,但是妈妈说,她那边的形式越加的紧张了,那家的势力最近在大洗牌呢,她……嗯,那个好像是弱势一方。所以越发的顾不上我们两个了。”大概是觉得自己的叙述把自家老娘黑了个彻底,安北忍不住描补了起来,“其实我觉得吧,她应该是很想我们的,只不过她老说什么情势紧张,不能把我们牵扯进来,然后上回打电话,她还哭了来着。” 最好哭瞎!安祁在心底恶毒的诅咒道。脸上却不显分毫。她是在不择手段的追求自己所谓的完美人生,为此甚至能够忍住骨血牵连数年不见自己的儿子,也不知道她会不会为了错失了孩子的成长而后悔。好比现在,假如她在,一定会可悲的发现,就连安南安北两个也没有对着几滴眼泪表现出什么痛心疾首来。毕竟几年不见,妈妈这个名词对于他们来说更像是一种声音符号,甚至是不太令人舒服的那种。 安祁也无意多做纠缠,转而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也许现在,你们不介意告诉我,你们生理学上的父亲姓甚名谁?” 安南安北对视一眼,然后安南不顾安北抓衣角的小动作忍不住撇着嘴不屑道:“具体情况那个女人也没有明说,我们也只是恍惚间听了一耳朵,好像那个人应该是叫司徒明。” 我勒个大去!!! 安祁还是一张冷漠脸,但是心里却开始刷屏。司徒,在他知道某人成了司徒家的一员之后,这两个字能够轻易的触动他的神经。 可不是怎么地,司徒家有大动作,表姐的那个出轨对象还是弱势的一方,由此看来,这可真是一连串的孽缘。 安祁眼珠一转,顿时计上心来。 原本只想着把两个崽子教育好了也就罢了,可是现在看来,这教育还是不能停啊,一定要让他们死心塌地的觉出自己这个干爸的好才行。不仅如此,自己的份量还要大过那个奇葩亲妈才更好。只是不知道,在那个亲妈心中,到底这两个孩子能占多少分量。 那些都是之后要考虑的东西,安祁这两天观察着这两个孩子,一细致一粗糙,一精明一莽撞,一个谨思慎行,一个大大咧咧。但是,同样也是一个自作聪明,一个嫉恶如仇。但是综合考虑,安南的评价在安祁这里是要高过安北的。 没给安祁太多考虑时间,安南干脆趁着自己已经开口索性红着脸豁出去一样对安祁剖白,“干爸,之前是我混账,我也不说自己做的究竟有多糟糕,但是那个女人,我是不相信了,纵然她是我妈又怎的?人还都说呢,生恩养恩一般大,从今往后我只忘了她才好。” 安祁几乎忍不住抱着安南跳个舞,他这厢才下定决心,下一刻,安南就配合的来了这么一出。想来以这孩子的心性,迟早生恩会比不上养恩。 至此,安祁和两个孩子的谈话可以告以段落了。两方都把自己情况交代了差不多。若是安祁没有替代原主,只怕这两方还真能和乐融融的相处下去,成为真正的父子情深也说不定。 安祁叫了外卖给自己一家子,然后又嘱咐孩子好好休息,明天继续去星星超市给张大妈打工。“原本安排好今天晚上让你们去便利店体验一下的。现在也不行了。你们也不要怪干爸想出这样的法子来折腾你们,只是我发现这养孩子不能光顾着学习,也得教你们做人的道理。好比现在,你们干爸我好歹身体不错,你们想要什么我辛苦些也买得起,只是将来你们出了社会谁又愿意容忍你们呢?”安祁说着长叹一声,到是显得分外惆怅。 他觉着两个孩子是不能发现自己偷换了概念,毕竟和自己干爸要东西和向同事同学要东西是不同的。 “这几天打工的钱你们自己收着,到时候喜欢什么也不至于不凑手!”安祁想了想,没有什么交代给两人的了,干脆潇洒的门一关,安心睡觉去了。只是不知道对于两个孩子来说,这是不是又是一个无眠的夜晚? 第223章 圣父的悔悟 当夜,万籁俱寂。城市的夜色也只剩下斑斓闪烁的霓虹,间或有几个醉鬼,高声唱着歌,摇摇晃晃的走过。 安祁所在的小区越发是一片寂静,这里的住户年轻人少,老人多,除了偶尔听得一两声咳嗦,再无其他响动! 就在这茫茫深夜,一溜儿的豪车悄无声息的驶进这座与它们身价毫不相称的老旧小区。 路灯打在豪车漆黑透亮的外表上,如同滑过一道道流光,只看着就不知道让多少懂行的人想要放声尖叫。此时,那车队静静地停在小道边,一水儿的黑西装钻了出来,警觉的四处打量,确认树丛里没有躲着十个八个杀手之后,才打了个手势,被围在当中一辆车的车门被打开,从从容容的走下来一人。 若是有那喜欢霸道总裁系列的小姑娘在这里,真要忍不住捧着脸尖叫起来。只见下车那人足有一百九十公分高,肩宽腰细腿长,银灰色的西装外套敞开着,白色的衬衫行动间微微显露出主人好到爆的肌肉身材。且不说这些,就只说这人的脸,冷峻严肃,轮廓分明,眼睛微微眯起的时候,总带着一股子野性又狂放的味道。 这人四处打量一番,然后只盯着二楼的一扇窗户,露出一丝不甚明显的笑意。 有保镖捡了不大不小的小石头,轻轻巧巧的击打在窗户上,发出轻轻的咚咚的声音。 却说安祁扔下两个崽子在客厅,自己悠闲的回房睡大觉,才歇下没几分钟,就被窗户上的异响惊动。 这咚咚的声音明显是有人在敲这间屋子的窗户啊!安祁心中一个激灵,顿时就有几分不好的预感。他想着,干脆假装睡的死死的,什么都不知道才好。那咚咚声却仿佛看破了他的心思,越发一声接一声变的急促起来。 这样可不行。这咚咚声虽然不大,但是在夜色中却很是分明,要是惊动了邻居街坊,只怕更是麻烦,安祁这样劝说自己,抖抖索索的摸到窗户边,打眼一瞧,呵!好大的阵势。 楼下的男人似有所感的抬起头,这对上安祁的眼睛。那一瞬间,扮酷卖拽的安祁差点被男人脸上怪异的笑容吓哭了。本身安祁就害怕默默知道自己受伤这件事,虽然他知道根本瞒不住,只是没有想到对方来的这么快。再有,默默那么个低调的人,其实是干不出今晚这么大动静的事的,对此,安祁瞬间一喜、只怕是法则越来越接受默默,因而他对各个世界的融入程度也越高,才会一定程度上受到身体原主的影响。 “不请我上去坐坐吗?”安祁正欢喜着,就看到那个男人用口型这样问道。 当然不能啊!安祁如此想着,脸上却笑的相当谄媚,连连点头,就怕下面人给自己算个总账就完啦! 见安祁答应,楼下人的笑容总算是没了那股子毛骨悚然的感觉,反而流露出些许真心实意来。 安祁心想大门是不好走的,毕竟这屋子里还有两个崽子,开关门难免会引起他们注意,再者,崽子的妈妈和司徒家那种纠缠不清的关系也不适合他们现在认识这个司徒家的大boss。所以只能委屈大总裁爬窗啦。他眼珠转转,指了指窗户。 楼下的男人见安祁答应了,心中的邪火总算是泄下去一些,从他知道自家宝儿又因为任务的缘故进了医院,他心中的暴戾和恼怒就压也压不住,只恨不得能立时到这人身边,好好的看着他。偏巧自家的好二叔又添了不少麻烦,男人处理完,也不管多晚,只想着亲眼见见他才好。 见boss似乎是和楼上那个漂亮的青年谈妥了,黑西装熟练的从车里拿出了小梯子,架在安祁家窗户下,然后呼啦啦的围成一圈,帮着他们的大老板深夜爬别人家窗户的不轨行为望风。 真应该拿照相机照下来,安祁狗胆包天的胡思乱想,一边乖巧的打开窗户迎接司徒默进来。当那高大的男人爬进来后,安祁不大的卧室越发显得狭窄起来。 安祁见男人进来不说话也不动,只是阴沉的盯着他看。顿时不自在的讪笑道:“默默你来啦!” 司徒默也不做声,只是视线扫描仪一样,从安祁脸上的伤口一直看到他包着绷带的身体,最终无奈的长叹一声,“你啊!” 安祁是个得寸进尺的,眼见这人因为心疼态度软化了些,立刻颠颠的凑过去,在男人结实的胸肌上摸了摸,又比了比两人的身高,顿时一脸的羡慕和嫉妒。 司徒默失笑,小心的避过包着绷带的地方,抓着这人按回床上,“怎么能让人放心呢!一刻不看着就出问题。” “这是意外,”安祁听了这种安抚傻子一样的语气,忍不住抗议道:“这是意外,本来养两个小崽子能有什么危险呢!而且我有积分啦,有从蠢童童那里兑换药的,现在这一身绷带只是忽悠人,只有脸上的伤口不好去掉还留着罢了。” “是是,”司徒默听说他没事,也就不和他争辩,反正之后有的是时间教训他,“怎么样,那两个孩子?” “原本我以为安北是个聪明的,万事他都看在心里,只是我今天和他们谈了谈,总觉得这孩子实在是冷漠了些,而且说的难听些,他根子里就有些不好。”安祁见司徒默有些不解,就嘀嘀咕咕的把今天的谈话大体复述了一遍,“所以我说,虽然他聪明,却好像是个养不熟的。” 司徒默没有说话,安祁忍不住握住这人的手摇了摇,见他还是沉默着,安祁只得坐起身凑近了看,这一看,好家伙,司徒默脸上已满是戾气,若不是考虑着现在情况不明,只怕能冲出去揍安北一顿。 安祁哭笑不得,只得使出美人计,在男人脸上使劲亲了一下,却又被回过神的人抓住变成了一个缠绵的深吻。 “说正事!”安祁推了推更加来劲的自家爱人,接着说道:“安北是这么个性子,有些小聪明,总把别人当傻子。只怕将来要吃不小的亏。到是安南这孩子,虽然有些傻乎乎,但是我品着,他心里只怕还有几分嫉恶如仇的情节。能称得上是爱憎分明,虽然之前像是个白眼狼,但是人品道德方面却还是可信。所以,未来这两个崽子,只怕是要走上不同的路呢!” “这有什么!”司徒默脱掉鞋子,躺到床上,把自家爱人小心的拢在怀里,下巴蹭了蹭怀里人毛茸茸的头发,懒洋洋的眯起眼睛,“若是不好的,我们也能给他个衣食无忧,若是好的,也能给他个通天坦途,就看他们自己!” 噗!安祁突然笑起来,“原不用你人家也有通天坦途呢!你道那个奇葩表姐出轨的是谁?我只问你你家有个叫司徒明的?” 司徒默一怔,“是我二叔!正是最近和我斗的火热呢!” “司徒家的形势到底如何?我听小崽子说现在是你占了上风?”安祁扣着司徒默的衬衣扣子,问的颇有几分漫不经心。倒不是说他不关心爱人,而是他把这家伙的能力摸的透透的。 司徒默抓住安祁不老实的爪子拉到唇边吻了吻,“占上风还说不上,司徒家有个长老会,二叔现在不显颓势的原因就在于他已经有了继承人,那些老家伙总要考虑几分。而我,安祁,我们应该还会在这个世界生活很长时间,我总要为我们将来考虑。” “所以,”安祁噌的一下坐直,“你和一大堆老古董出柜了?” “嗯!”司徒默不愿多说,只沉沉的应了一声,又拽住安祁想要拽回自己的怀里。 安祁顺着他的力道缩回男人怀里,脑子快速的转着,“也就是说,只要你有了继承人……” “司徒家就是我的。”司徒默顿了一下,“小笨蛋你是想……?” “就是这个意思!”安祁眯着眼睛,只是我还需要在观察一段时间,总要确定了才好,不然对崽子来说也不公平。再有,”安祁微微一笑,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点子,“如果我们操作得当,可就是一举三得的好事情了!” 司徒默和安祁心意相通,听他这么说,男人也忍不住低笑了两声。但是现在,夜色正好,何必谈论这些糟污事情,司徒默吻住爱人,伸手抚上安祁的腰,“不说这些,小主人,来,让我检查一下你到底伤势如何。这里也受伤了?”男人的手顺着腰,慢慢的下滑。 随后就是好一番检查,夜色深深,只听见安祁压抑的哼声和司徒默的喘息声融融的交缠在一起,足足响了半晚上才安静下来! 第224章 圣父的悔悟 美好的爱情是生活最好的调剂,尤其是对于安祁这种外来的灵魂来说,因为安祁对于世界的羁绊,只不过是一个个带着怨愤的任务而已!至于其他的情感,他可以身受,却不能感同。因而,美丽的爱情,更是牵绊着任务者活在人间的基础。 可想而知,即使知道自己明天面对的还是恨不得打一顿的熊孩子和躲在角落里可恶的表姐,安祁的内心也因为某人而变的平和起来。他甚至开始觉得自己的手段对于孩子来说是不是有些过于犀利。 不过,安祁也不会因此而改变自己原本的计划。只是在对待两个孩子的态度上可能会稍作调整。毕竟在安祁看来,安北的性子,从根子上就有些随了那个奇葩表姐,虽然因为他自己的小聪明遮盖了不少,但是安祁还是隐隐约约的看到了某些苗头,他可不想因为自己的一时心软,反倒兜兜转转让奇葩表姐或者默默的对头成了最终的受益者! 至于安南,就像是安北或者是表姐的对立面,他冲动,鲁莽,一根筋,但是却有那一家子不具备的正直和勇敢。毕竟对于信念的坍塌,多数人选择的是将自己的错误归结到环境和他人,很少有人直白而坦荡的诉说,这是我的错。 安祁欣赏这一点,在无数的任务世界中,这样的人和品质,总是让这些“神明”愿意多给他们一次选择的机会。 “干爸。”安南更像是一个行动派,当他坚信了十年的信仰坍塌的时候,他更加迅速的选择接受真相,那块肮脏的遮羞布被他扔进了耻辱沟里,“这是我做的早餐,…”他有些忐忑的指着桌子上卖相并不太好的煎鸡蛋,“我觉得我必须为干爸做些什么!” 安祁觉得自己可能必须要以一个新的视角审视这个孩子,他比自己所能想到的最好都要好,如果这是他的真实想法的话!那么,安南身上的这种魄力和行动力,……,思及此,安祁不禁漏出一点笑意,连带着目光都变的柔和许多。 “干爸只能赞扬你!”他欣然坐到桌子前,品尝着这个时空便宜儿子的孝心,“那么,南南,安北呢?” 安南闻言,原本正在盛粥的手一顿,继而若无其事的说道:“谁知道呢!一大早就跑出去。干爸甭理他。到点了自然就回来了。”他嘲讽一样的哼了一声:“难道除了干爸,他还指望着谁管我们不成?” 安祁静默了片刻,“难道南南你从来没有想过,也许是干爸在骗你?” 安南没有抬头,抓着盛粥的勺子在锅里搅来搅去,“干爸,我知道我是直性子,大概还冲动,鲁莽,做事不过脑子,但是我从来都不会怀疑我的亲人们,我从来都不怀疑。”所以,之前的我才那么的理直气壮,理所当然,因为我不怀疑,我相信,我曾经付出自己所有的信任,安南红着眼睛看着安祁,“干爸,我那么认真的相信着他们,我想要亲近您,却又痛恨着您曾经的做法,可是我一直都没有想过……”自己的双生兄弟和赋予自己生命的母亲,编织了一个长达十年的谎言! “不!”安祁咬了一口卖相并不好的煎蛋,“其实你是知道的,安南,你并不傻。”安南慢慢低下头,“你只是不愿意罢了!” 安南无可辩驳。 “不过,”安祁微笑,“对于一个还不到十六岁的孩子,我又能苛责什么呢?南南,其实你现在的做法以及想法,还是很让我吃惊的,你做得足够好了!” 安南听了这话,像是要把最近几天的颠覆带给他的迷茫全部发泄出来一样,张开嘴毫无形象的哭嚎起来。 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直到安祁吃完早餐爱心鸡蛋,安南还在嚎叫着! 安祁毫不客气的抓起餐巾纸糊在安南的脸上,“快擦擦你的脸吧,傻蛋,鼻涕快掉进嘴里啦。” 这天早晨的事像是属于安祁和安南之间的秘密,被两个人小心的存在心里。至于安北,安祁不得不遗憾的认为,很有可能这个孩子是真的随了那个奇葩的表姐。即使安北仅仅只是在这个特殊的早晨突兀的跑出去了一个多小时,但是却在这短短的时间里模糊的划下一道天堑。 至此,安南和安祁的相处越发多了几分亲昵和自在,而对于安祁这个老妖精来说,这样一个幼崽的孺慕还是很能满足他一种大家长的自豪感。特别是在昨天晚上刚被真正的大家长收拾了一顿之后。 “今天正好是周一,你们两个也必须去学校,毕竟干爸教育你们也只是希望你们变成更好的人,而不是真的要耽误你们什么。”安祁说着,对安南眨了下眼睛,“至于你们下课之后,还是需要去星星超市打工。” 对此,两个崽子都没有表现出什么抗拒,只不过,他们到底是怎么想的,恐怕只有自己知道。 “假以时日,这两个孩子都可以有几分成就,”趁着上班的途中,安祁汇报道:“如果安北没有长歪,只怕将来你们司徒家是个什么情况还真不好说。至于安南,我觉得我们可以试一试。” 电话对面的人不知道是说了什么,安祁笑了两声又接着说道:“至于其他,你可以从我那个表姐那里下手,毕竟,你二婶不是好天天对你嘘寒问暖呢吗?就是不知道她知道了你二叔的好儿子,会有什么反应,毕竟,她可只有一个女儿。” 安祁的公司是个不大不小的创意公司,在藏龙卧虎的b市却算不上什么,这次有幸接了司徒家的单子,如果能做好,大概也算是整体实力更进一步的阶梯,因而,公司领导召集了各个业务骨干,就是为了漂漂亮的拿下这次的case! 安祁作为本公司的支柱型人才,理所当然的被钦点为此次工作小组的主要负责人,一方面主抓设计工作,另一方面也要和顾客单位进行接洽,商讨细节。 比如现在,他就在去往司徒家公司的路上。同行的是专门负责对外联络工作的同事,虽说司徒家的公司很俗气的叫做司徒集团,但是这却是b市大名鼎鼎的黄金窟,而司徒家族的神秘和低调更是为人们所津津乐道,随之各种各样的猜想更是环绕着这个权势滔天的家族。 大概是基于这样几乎被神话了的背景,走到司徒集团大楼里的外来人员总是多了几分战战兢兢,而他们自己的员工则无形的表现出几丝优越感。 就比如现在正在接待安祁他们的前台员工,除了绝对挑不出错误的客套话之外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势,当然,也不排除是因为安祁身边的同事完全没有表现出交际的圆滑,反而因为太过殷勤而显得相当廉价的讨好造成的对比。 总之,这样的开场氛围并不让人开心。所以,作为一名技术人员,安祁理所当然的表现出一种呆愣的莽撞和直白,“你好,我们是来洽谈三号合作案的人员,请问洽谈地点在哪里?我们应该和贵公司的王先生有过预约。” 前台小姑娘明显愣了一下,然后才注意到这个不声不响跟在一边的年轻人,然后悄悄红了脸。 安祁现在的皮相是极好的,俊美中透着几分书卷气,小姑娘声音立刻柔了八度的告诉他,“是的,我们是有相关记录的,请您二位直接到16层的1622号房间。” “谢谢!”安祁点头示意,拉着有些不知所措的同事上了电梯。 二人一路无话的到了房间,见到了接待通知已经等在那里的王先生,也是司徒集团这个项目的负责人。 双方就合作达成意向后,本次会面也算是顺利结束。安祁也将由此和司徒,和他家默默搭上一丝关系。本次工作主要由安祁负责,但是公司领导也害怕这样的技术性人员会因为顾客方天马行空的创意而拍桌子咆哮,这双方之间总要有一个协调人员。 第225章 圣父的悔悟 话分两头,却说这边安祁通过一种合理的手段和自家默默搭上了联系,那边的安南安北也在进行一场开诚布公的谈判。谈判涉及到了安祁,他们无辜的养父,还有那个思维奇特的表姐,他们的生母。 “安北,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打算怎么骗我?像是哄着傻子一样的把我耍的团团转?”安南在学校后面的小树林,狠狠的揪着安北的衣领,红着眼睛质问道。 所以说,孩子的任务好做也不好做,他们的信仰殿堂坍塌的太快,又有几分天真的固执,相比于适应了光怪陆离的社会的大人来说,他们更愿意把世界简单的划分成黑色和白色,无论是对还是错,都是如此的分明。 就像是此刻的安南,他长久以来的信念消失了,浓烈的自我厌弃,愧疚让他恨不得抹去过去一切存在的痕迹。他竟然成了自己平日里最厌恶的人。 安北被安南抓着,微微的垂眸避开了自己双生兄弟的指控,“她是我们的妈妈。” “可是干爸,他什么都不是。”安南慢慢松开安北的衣领,“干爸他,什么也不是。他和我们,我们两个累赘,又有什么关系呢?” 安南捂住脸,似哭非哭,“我们凭什么那么理直气壮呢?” 是啊!凭什么呢?这个理由,即使是能说会道的安北都给不出来。他的所有的话都是虚弱无力的狡辩,为自己的自私扯上了一层遮羞布而已。 “从今天起,那个女人的一切都与我无关。”安南这样说,“其实干爸说的对,我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愿意相信而已。”他嘲讽的看着自己的兄弟,“你和那个女人都当我是的傻瓜,是个冲动鲁莽的笨蛋,但是,起码,我是个人。” “我会听干爸的话,我会当干爸是我最敬爱的亲人。”安南说罢,整理了一下略有凌乱的衣服,转身走回教学楼。 相对的,安北被孤单的留在那里,这对于一直被照顾的安北来说是一种相当新奇的体验,而后就是一种失控的惶恐。他认为自己没有那么坏,只是,他选择了自己的妈妈而已。 所以说,未成年的世界,就是这样单纯而残忍。 “妈妈,我们,或者说我,该怎么办?”安南不知道,安北兜里的手机一直是通话状态,此时,安北忍不住向这个自己最亲的人如此诉求道:“安南不会再相信我了。”同样他没有说的是,安祁,可能也不会再相信他了吧,他选择了自己的母亲,也就只有自己的母亲了。 “该死的安祁,我倒是小看他了,看样子之前给他的教训还不够。”电话里的女人冷笑了两声,“他算是个什么东西,我只要动动小拇指就能碾死的蚂蚁。北北别害怕,妈妈会帮你出气的。” 即使是安北,听了这话也有些皱眉,“妈妈,我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了。您做了什么,我都清楚。不要找干爸的麻烦了好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那个女声才嘲讽道:“其实北北你也被安祁那个贱人蛊惑了吧?觉得我这个亲妈给你们丢人了?真是可惜,你们没办法光明正大的成为他的孩子,好把自己身上的污点抹掉是不是?”说到最后,女人有些神经质的歇斯底里,“你们都是白眼狼,忘恩负义,不知感恩,我……” “够了!”安北揉揉额头,“够了,妈妈,您说的每一个字都让我脸红。我觉得您有必要冷静一下。” 电话吧嗒一声被挂断了,安北一方面为自己母亲嘴里的几个词汇感到羞愧,另一方面却又忍不住担心,听起来,妈妈那边的状况并不好。但是,他什么都做不了。 安北收好手机,心事重重的回到教学楼,却在门口看到安南,他靠在墙上,冷冰冰的看着他。 “怎么,工作汇报完了?”安南冷笑,“那个女人听到了自己可怜的小安北的遭遇,没有痛哭流涕的给你一个爱的亲亲?” “安南你一定要跟我这样说话吗?”安北忍无可忍的大吼道,“是,我忘恩负义,我混蛋,我白眼狼。我是一个不知道感恩的可怜虫。” 兄弟二人的冲突引起了同学们的注意,远远的看着他们,装作不经意的凑近了一些,毕竟枯燥的学习生活总是需要一些变数来解闷子。 安南倒是毫不在意同学的围观,毕竟在他看来,有些事情总比所谓的面子更加重要,他们的母亲已经错了,安北,不应该跟着错下去。他有种预感,这种改变,很可能会改变他们的未来。 “既然你已经清楚了自己的本质,难道还要继续下去吗?”安南冷冰冰的盯着安北,“今天的事情,我会告诉干爸。你好自为之。” 安北停留在原地,茫然的看着安南走远,和远处的同学打做一团,无忧无虑的仿佛没有心事的少年。 安祁当然不知道这场发生在学校的决裂事件。他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自己的工作中。 童童的话其实给了他很大的触动,他知道默默是自己的守护者,但是,却没有完全明白守护者的含义。 默默的身份看似风光霁月,但是,只要安祁用脚趾头想一想都能明白其中的凶险。当然,他可以肆无忌惮的利用私人关系将现在的创意策划直接通过,但是他不能那么做。 他不能让自己的任何行为成为攻击自己爱人的把柄,再者,他同样希望能够以这样渺小的方式守护自己的爱人。也许漫长的时光曾经让他淡忘了这些美好的情感,但是现在,拥有了最好的爱人的安祁正在一点点的蜕变。 他是他的守护者,却也是他的爱人。想要保护彼此的心情,总是一样的。 所以,当安祁接到安南的电话的时候,才发现原来在自己奋笔疾书,沉浸在资料海的时候,外边已是华灯初上。 “干爸,我现在会打扰到你吗?”安南有些小心翼翼。 “当然不会,儿子。”安祁长吁了一口气,放任身体靠在凳子上,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南南找干爸什么事?你们去星星超市了吗?如果想吃什么就告诉张大妈,干爸可能需要加个班。” “不是这个事情,干爸。我们有来星星超市,现在安北在吃东西,我只是想要告诉干爸,今天安北给那个女人打电话了。我虽然没有听到他们说了什么,但是安北的情绪非常不好,对忘恩负义什么的比较敏感。”安南迟疑了一下,“干爸,以我对那个女人的了解,我估计她可能会出手对付干爸。当然,她本人可能没有什么能量,但是,另一个人却未必。总之,干爸小心。” 安祁对于儿子的孝心相当的受用,他的声音情不自禁低了八度,“当然,谢谢南南告诉干爸这么重要的消息,接下来的事情干爸会处理,南南不用担心。干爸最近会很忙,你们照顾好自己。” “放心干爸!还有,”安南沉默了一会儿,才轻轻说道:“对不起爸爸。” 安祁忍不住笑,顿时觉得桌上那些烦人的资料也顺眼起来。 说起来,安祁的工作效率其实是极高的,毕竟他见过的东西极多,即使是原本不擅长的方面也总会比别人的更多几分意境。 未避免夜长梦多,安祁带着自己的小组日夜赶工,总算是在一周的期限内做出了策划初稿。 就在安祁日以继夜的时候,接到了安祁提醒的默默也加紧自己的动作。 司徒明在司徒家的斗争中处于下风,但是却不是完全没有一战之力,毕竟司徒明的妻子也算是大家族,但是,问题就出在这里,司徒明他有个小情人,并且,还是个已经有些扭曲的情人。 默默现在不能把安祁带到台前,但是不代表他没有办法,帮自己的爱人收拾一下某些添堵的生物,比如那个奇特的表姐。 第226章 圣父的悔悟 司徒默暂时没有打算对自己的叔叔出手,留着这个人,对于整个家族的来说是一种和平的信号,因为在把持着家族权利很久的元老们眼中,分化的统治能带给他们的利益要远远的高于独-裁的治理,他们不想失去自己的既得利益,而默默手中的力量,也不足够完全和他们抗衡,必要的容忍是整个权利更迭过程中的要素,但是,对于一个司徒明的小情人,他还是可以放手施为。 这是一个绝好的时机,司徒明,他需要自己妻族的支持,这也就决定了他在这场争斗后的地位,即使他成功将司徒家握在手中,他的妻子的家族也将成为他终生的桎梏,为此,他必须放弃一些,才能得到另一些。 司徒默原本打算一击必杀,有孩子的情人和普通逗趣的情人是不一样的,尤其是在司徒家子嗣并不多的时候,这是一双绝好的筹码。但是此刻,默默决定换一种方式,纵然安北是被放弃的,却不能因为他而伤害到安南,那个安祁选择的孩子。 司徒默的行动力是毋庸置疑的,于是在面对着自己的好二婶的时候,他充分展现了一个晚辈的关心以及对于自己妹妹的关爱,并且通过社会新闻案例充分向这位有些天真高傲的大小姐讲解了一下由古至今外室子与婚生子女之间的矛盾,尤其是在她并没有自己的同胞兄弟的时候。 “这个不麻烦哥哥操心,”司徒莹假笑着告诉司徒默,“虽然父亲他有些行为比较不妥帖,但是,无疑,我从来不会怀疑父亲对我的疼爱以及对母亲的敬重。” “我从来不曾怀疑过我的二叔是不是一个好父亲,”司徒默双手交叉,支撑着下颌,送给自己的妹妹一个颇为冷淡的眼神,他的声音并没有太大的起伏,但是却让司徒莹大小姐冒出一身冷汗,“我从未怀疑过二叔对二婶的感情,对你的疼爱,但是,如果,二叔有了一个,或是更多的继承人呢?” 这是司徒莹最恐惧的事情,一个继承人,天啊,纵然她占据着合法的,更具有道德价值的地位又怎么样呢?一个继承人,在司徒这种传承久远的古老家族眼中,那是颠覆一切代名词。一个在那些老古董眼中流传着司徒家血脉的继承人,即使是一坨烂泥,他的价值和存在意义对于她的父亲来说也是不同的。 “我并没有接到这方面的消息和传闻,”脸色惨白的大小姐维持着自己的高傲,本能的抬高下巴,矜持的微笑,“我的母亲和我都期盼着父亲能有一个继承人,”说着,她像是想通了什么,“我们都希望看到父亲的继承人的出现,哦,那个孩子我们会用心教导,我们会是一家人。” “很好的想法,”司徒默忍不住为这位大小姐的果决鼓掌,为她在瞬间做出的决断而惊叹,如果,不是司徒家这样陈旧的习俗和那些现在还不能直接出手对付的老家伙,面前这个女孩稍作培训,即使不能开拓,守成足矣,可惜了,司徒默心里感叹着,嘴上却说道,“但是,我亲爱的妹妹,我们的眼光不能仅仅局限在现在,过去和未来也是造成变故的根源。”说罢,司徒默抬手做了一个送客的动作。 司徒莹有理由怀疑司徒默是在暗示什么,但是一时之间又摸不准他的意思,只能惊疑不定的离开,并且决定联合自己的母亲,将父亲身边那些莺莺燕燕的资料做个梳理。 十年前,或是更久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现在已经很难考证,除了当事人,谁都不知道在b市某个普通到有些拮据的家庭竟然有两个司徒家的血脉,谁都不知道。这是一个足以引起整个家族振动的消息,而现在,并不是这个秘密暴露的最好时机。 发生在司徒家的交锋并不能影响到安祁家的两个孩子,只是原本亲密的双生兄弟已经选择了自己的道路,渐行渐远。 安南像是抛开了自己身上背负的所有负担,开始像一个真正的孩子一样欢乐的享受校园生活,并乐意和安祁分享他那些无足轻重的小秘密。而安北,安祁也不会有多余的同情心给一个一心向着自己母亲的白眼狼,即使他知道对于孩子来说他的选择单纯而坚定。 这大概是为数不多安祁经历过的平淡的任务,没有那么多爱恨情仇,也不会有那么多国家大义,生离死别,他就像是回到了一个最普通的人类的生活轨迹上一样,上班,挣钱,养家糊口。 安祁觉得自己越来越像是一个人,而不是沉沦在无尽任务世界的执行者,曾经那些他失去的东西在一点点的找回来。也许无尽的任务世界不仅仅是折磨,也是一种机缘,参透的人会得到他所渴望的,爱情,亲情,友情,并明白感情的价值以及拥有的意义,并在不断的前进中得到新的,保留旧的。 都说时间可以治愈一切,那些曾经深埋的痛苦和那些遗忘的经历终将化作厚厚的铠甲,那不是桎梏,而是保护。痛苦也好,欢乐也罢,这些情感刺痛一时,终会造就一个更加强大而坚韧的自我。 也许,只有现在,安祁才能坦然回想起最最久远的记忆中那个泛着昏黄灯光的房间,透过电话线传播的亲人诀别时的呜咽,还有那个雪色国度时失去挚爱的锥心之痛。失去过,得到过,绝望过,最后像是得到新生一般,在万般可能中搏得一线生机,找回自我,没有变成永恒的傀儡。 所以,不是安祁越来越心软了,而是他重新的活着。 他,终究不是神。 坦然面对自己,做自己该做的,任务者从来都不是谁的救世主,谁也没有权利去决定任务无关者的轨迹和生命,即使他们理念相悖,选择不同。 所以,在这个任务中,安祁没有强行扭转安北的思想,那终究是他自己的选择,也是他自己的人生,安祁会把真相和事实摆在他们的面前,却不会代替他们做出决定,这是对于另一个生命个体的尊重。 安祁站在窗口,看着远处司徒家的公司的方向,忍不住长长的嘘了口气,下一步,应该尽快开始了。 第227章 一个圣父不回来 司徒家族从来都是矛盾的,他们恪守着古训,遵循着先人传承下来的规则,却又固执的想要开疆扩土,在现代商场的风云诡谲中占据至高无上的地位。所以,司徒明,即使他只有一个女儿,但是在那些老朽的元老眼中,却远比叛经离道的司徒默更加合心意。 然而,对司徒明的妻子和女儿来说,这并不是什么优势。 继承人,这个词汇在这个古老的家族中代表了太多血/腥,他的光鲜掩盖了数不尽的恶臭和尔虞我诈,现在,摆在司徒莹面前的,正是这样岌岌可危的局面,即使她只是一个明面上没有任何继承家族可能性的女孩。 没有谁愿意坐以待毙。 司徒明对小情人的保护并不是那么的注重,甚至他对她的关注也停留在十年前,虽然他还在保护着那个女孩,但是她能在十年前瞒下双生子的存在其实就已经说明了她的地位。 安祁被邀请到司徒默的办公室,借着对策划案的商讨分析了一番现在的局面。 “红酒?牛奶?还是咖啡?”司徒默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如果忽略他像是大娃娃一样趴在某人背上的样子。 安祁好笑的揉揉身后人的头发,笑眯了眼睛,“别皮,我最近都在琢磨着,我的那个表姐。” 司徒默磨蹭安祁脖子的动作微微一顿,继而皱了皱眉头,“你是说?” “我觉得这个人不简单。”安祁拖着身后的人形娃娃,挪到落地窗前,“相信很多人都和我开始认为的那样,觉得这个女人只是包藏祸心,想要母凭子贵,甚至可能是看多了霸总小说,才想出把自己孩子藏起来这样的绝妙计策,但是,默默,我仔细回想了前后事件的经过,我觉得我们可能都小看了这个表姐。” “这个女人绝对工于心计,甚至眼光相当长远,她远比你二叔现在的妻子要看的明白,她更加清楚司徒家族的家规。在规则中寻找漏洞,如果不是我们,最后的胜负犹未可知。” 安祁做出这样的判断并不是无的放矢。 这样古老的家族总是有这样那样的通病,比如说,传承。 这个女人精准的把握住了这一点。 “让自己的孩子和八竿子打不着的表弟生活在一起,甚至隐藏了司徒这样的姓氏,只等到某一个点,就像是潜伏的野兽,想要一击毙命。” “她用十年编了一张网,想要变成决定胜负的筹码。”司徒默眯着眼睛,“就是不知道这个人还留下什么后手。” 安祁安抚的拍拍身后人的手,“不会等太久,她不会允许自己布局十年的计划被我打乱成一团糟糕,我等着她出现。” 安祁想的没有错,或许是最近一连串的变故让未来变的扑朔迷离起来,局中的人都蠢蠢欲动。从司徒默的公司回到家,一边收拾屋子,一边听着电视里的播报,可巧就是司徒家的花边新闻。 司徒明在这场权利的斗争中并不占优,他妻子的支持是他不落败的重要保障,然而,这种重要支持似乎有所衰退。 司徒莹和母亲也许达成了一致,如果这位大小姐在未来的司徒决策层中没有一席之地,那么,现在这种无畏的支持和斗争似乎都成了为他人做嫁衣裳。 花边新闻中用调侃的语气播报司徒明在某高级宾馆中和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共处一室,主持人留下意味深长的微笑让电视前的观众暗自思量。 安祁琢磨了一下,这件事大概一时半会儿不能明朗,反倒是自己最近赶策划昼夜颠倒许久没有下厨犒劳自己,顺带连着两个崽子都是凑乎着填饱肚子。 把冰箱里时间长了的乱七八糟收拾一番,安祁又到楼下菜市场补充了些新鲜食材,打算犒劳自己和安南安北。 两个孩子进屋的时候,就闻见满屋子炖肉的香味,混合着电饭锅里大米饭的米香,瞬间让人觉得腹内空空,食欲大增。 “爸爸爸爸,”安南扔下书包,连串的欢叫着扑进厨房,“爸爸爸,你忙完啦?今儿做什么好吃的啦?”说着,安南就向着桌子上的炖肉伸出了爪子。 “去!”安祁眼疾手快的拍了他一把,“洗手去,瞧这脏兮兮的爪子。” 安南也不恼,傻乎乎的嘿嘿笑了两声,撒丫子往洗手间蹿。 这时,安北才慢吞吞的拎着两个人的书包走过来,站在厨房门口,喊了声干爸。 安祁扭头笑了一下,只是温和的说,“快去洗手,马上开饭了。”也不等安北回答,他就又扭头回去,继续收拾厨房的台面。 安南洗好手,风风火火的跑回来,挤开自己的弟弟,殷勤的围着安祁转来转去,被安祁嫌弃碍事也只是嘿嘿傻笑,时不时还说几个同学的沙雕他故事逗安祁开心。 安北站在厨房门口,捏着书包带子的手攥得死紧,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似乎兄弟两个的决裂终于在此刻显出明显的分歧来了。 厨房里的人才像是一家人,一门之隔,竟像是两个世界。 安北也不知道,自己之前做出的选择到底是对,还是错。 晚饭的炖肉和炒菜让两个孩子大呼过瘾,毫不吝啬自己称赞,似乎把这顿饭夸的天上地下绝无仅有,这样夸张的称赞让安祁也忍不住暂时忘了乱七八糟的事情,也让一直有些莫名拘谨的安北稍微自在了一些。 饭后,安南积极的想要帮忙洗碗擦桌子,安祁也没有拦着,这是极好的开始,让孩子增加对这个家庭,或者是对自己的认可感没有丝毫坏处。 只是,安祁抬眼看了一下无所适从,抓着电视遥控器乱按一通的安北,笑了一下,“你是有什么想要对干爸说吗?” 安北骤然低下头去,继而又慌乱得摇头点头,“我,不是,那个,干爸,我妈妈她,就是干爸,”小崽子声音骤然低了八度,“干爸,你会不要我吗?” 安祁静静看了安北几分钟,“不会,不会不要你,从前没有不要你,以后也不会。”安祁看着身边的孩子泪汪汪的眼睛,忍不住揉了揉他的脑袋,“你们来到我身边只有三四岁,我们一起成长,一起度过了十年比较辛苦的岁月,所以,你担心什么呢?”安南似乎在厨房欢快的哼起了歌,电视里的背景音乐让房间变的嘈杂,安祁的声音有些模糊,“我知道你在担心纠结什么,这是源自血缘的吸引,只是,北北,我认为,这十年的相互陪伴,是我们彼此之间牢不可破的亲情的牵绊。你是好孩子,难道你会忘了这十年的“相依为命”?” “我当然不会,”安北像是表决心一样大声的说到,脸上却带出来几丝笑容,“谢谢干爸,其实我们都懂,明白干爸为我们做的一切,”他羞愧的低下头,“只是之前我们把干爸的好当成了理所当然,是我们太不懂事了。” “好孩子。”安祁拍拍安北的脑袋,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爸,”安南甩着手从厨房出来,“我都收拾好啦,那我去写作业?” “去吧,北北一起去写作业吧!”安祁起身向着书房走去,边叮嘱哥俩,“你们两个在房间老老实实的,不许干别的,下次考试如果谁的成绩下降了,别怪我对你们手下不留情。” 两个崽子大声嚎叫着冲进房间,一时间只剩下客厅的电视还在播放着不知名歌手的歌曲,欢快的曲调描补出一片岁月静好的样子。 安祁并没有开始工作,而是靠在窗台上看着外面的世界,远处的霓虹灯闪烁着斑斓的光晕,车道上,回家的车辆汇成一道洪流,奔驰而过。有菜摊的老板在招呼着过路人,呼呼哈哈。 “小崽子,和我抖机灵。”安祁嗤笑一声,拨通了司徒默的电话吐槽,“大概安南身上少的脑子都被安北拿走了,那孩子今天忍不住去探我的底呢!” 也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什么,安祁欢乐的哈哈了两声,“大概可能也是受了些刺激吧,虽说是探底,但是话里有几分自己的私心就不得而知了。其实我也没有想到事情进展的这么顺利,就像我之前说的,北北有几分聪明,但是,也就这样了,成年人的世界呀! ” 安祁转身拉上窗帘,做到书桌旁边,“我觉得,你们司徒家可能马上就要乱起来了,司徒明,你那个二叔,今天可是上了热搜了。这个司徒大小姐到是比我想象的还要果决一些,不过也侧面说明,司徒明一直以来的基础是那么不堪一击。不过不说他们这些讨人烦的家伙了,默默呀,我和你说……” 和司徒默通过话,安祁懒洋洋的瘫在椅子上,脑子里却快速的过了一遍今天所有发生的事情。 他觉得,自己等待的某个时机已经马上就要出现了。 也许,要不了多久,自己就可以和那个表姐来一场面对面的亲切交流,这样想着,安祁忍不住开心的笑起来,所有的鱼都上钩了呀! 第228章 圣父的悔悟 安锦是极会长的女孩子,她吸收了父母所有的优点,从小到大,她都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这样的赞誉也让她越加不愿去过平凡而朴实的生活,所以,她选择了一条在所有人眼中大逆不道的道路。 她比任何人都清醒,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渴望什么,并且最终,她得到了。 只是,十年的等待,一点点扭曲了她的理智。 安锦不是不愧疚,只是她会一遍遍的告诉自己,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她会给予相应的补偿,她会赐予无上的财富给安祁。 原本,她这样坚信着,但是现在,事态失去了控制。 安锦在夜风中打个哆嗦,她望着安祁家的楼层,忍不住跺了跺脚。 身后黑色的轿车闪了闪车灯,提醒安锦注意时间。 安锦忍不住拿出手机,手指在拨号键盘上点了点,最终却还是忍住的接通电话的冲动。她怨毒的看了又看了一眼安祁的窗户,恨恨的回到车上,拽上车门,“回去!” 现在还不是时候,她握紧拳头,心里却有一种事态失控的恐慌感。 安祁不知道自己想要见的人来了又走了,司徒默公司的策划案暂时可以放松一点,他现在更愿意把精力放在和两个孩子的相处上。 毕竟自己所有的计划都围绕着两个孩子,无论是事关原主,还是司徒家族的未来。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安祁用自己之前磨练出来的厨艺把孩子喂的嗷嗷叫,家里的气氛总算是没有那么拘谨僵硬了。 与此同时,司徒默那边也大有进展。 “司徒莹可不甘心当个嫁出去的大小姐,每年只拿着少得可怜的分红,”司徒默在电话那头冷笑,“这位大千金的野心可不小,她现在帮我们截断了我二叔后路,说白了只是不想自己可能的权柄落到不相关的人手里。” 安祁看着锅,拿着汤匙盛出一点尝尝味道,满意的点点头,“但是你们司徒家的长老们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是这样,”司徒默听到电话这边的动静,有些有些幽怨,“我都还没有吃过几次你做的饭。” 安祁连忙安抚,“这都是小事,小事好吧?赶紧把事情处理利索了咱们都安心。” 司徒默也只是说说而已,他接着说道,“所以,我把双生子的事情告诉了长老会。” 安祁一愣,继而笑开,“妙啊!” 当晚,安南安北回到家,面对的就是安祁比之前还要灿烂的笑脸。 “嗨呀!”安南欢呼,“看样子今天有口福了。” 安北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些期待。 “臭小子们,”安祁笑骂,一人拍了一下脑袋,“我有饿着你们吗?洗手,吃饭。”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围坐在饭桌旁,门铃却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 叮咚叮咚的声音有些急促,也有些刺耳,三个人相互看看,都有些沉默。 安祁似有所感的看看大门,笑了笑,“你们吃饭吧!没准只是上门查水表的。” 安南安北对视一眼,沉默的低下头吃饭,这些事情,不是他们这样的学生应该参与的。 安祁打开门,门口站着一个女人,用米色的围巾围住脸,只露出一双漂亮的眼睛,但是安祁瞬间明白了这个人是谁,安锦,那个消失了十年的表姐,终于,在事情错综复杂的今天来到安祁的家里,似乎,这也预示着所有的事情即将尘埃落定。 安锦紧了紧围巾,踌躇一下,最终还是踏进了这间屋子。 安南安北先是疑惑了一下,继而恍然这个女人是谁。安南猛然扭头看向安北,自己的弟弟眼神却漂移了一下,忍不住在哥哥复杂的目光中低下头。 “好样的,安北。”安南咬牙切齿,一脚踹开凳子,气冲冲的跑回房间,duang的一声撞上了房门,但是没过几分钟,又急匆匆的冲出来,张牙舞爪的小兽一样护在安祁身前。 安锦因为安南警惕的目光瑟缩了一下,安祁安抚似的开口,“见笑了,别在意。”然后他拍拍安南的脑袋,又扭头看向惴惴不安的安北,“南南北北,去写作业吧!” 安北嗫嚅了几下,率先还是转身离开,安南却迟疑了一下,小声叫道,“爸爸!”。 安祁安抚的笑了笑,“放心,爸爸心里有数。”安南这才一步三回头的躲进房间,期间,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这个应该被称作母亲的人。 一时间,客厅中只剩下这对十年未见的姐弟。 谁都没有说话,仿佛一场无声的较量。 安祁坦然的走回餐桌旁,看着一桌子饭菜,意味不明,“可惜了这桌菜。” 似乎是因为没有在两个孩子面前公开处刑,安锦的勇气又回来了一些,她摘下围巾,露出保养得宜的姣好面容,眼神四顾间,流露出些许傲慢和不屑。 “我来的目的你清楚,”安锦腰背挺直,微微昂头,“你知道南南和北北是谁的孩子,你也应该清楚司徒家目前的形式,鉴于你这十年的辛苦,只要你配合我,事后我会给予你难以想象的财富。”她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安祁,“你知道,长老团施加给司徒默的压力其实也很大。” “表姐说的没错,”安祁毫不在意安锦脸上如同胜利者一样的微笑,“但是,事实上,我认为你并没有和我谈判的资本。” 安锦的脸扭曲了一下,阴鸷的盯着安祁,剥开这个女人光鲜的表象,十年见不得光的生活早已经让她变的扭曲而不自知。 她所渴望的,是荣华,是尊贵,是立于众人之上,她筹谋,她机关算尽,但是,十年的时光和分别的恐慌以及对未来的不确定终究让她在日复一日的焦虑中处于崩溃的边缘。 安祁站起身,走到安锦面前,钳住安锦的下巴迫使她抬头,低声笑到,“我慢慢的分析给你听。先说说你的优势,长老会知道了孩子的存在,司徒明的女儿彻底失去了希望,而司徒默没有孩子也不会有孩子,直系继承人只能从安南安北中产生。所以,这给了你错觉,以此来钳制我和司徒默?”看着安锦脸上的疑惑和得意,安祁冷笑一声,“表姐,你的考虑还不够周全。” “第一,司徒明失去了妻族的支持,他的能力不足以让他登上家主之位,即使他有所谓的继承人。第二,你不能把孩子交给司徒家族,还是因为司徒明的妻子,这和你十年前的顾虑是一样的,司徒明的妻子是个理智的人,她不会让和自己没有感情,没有血缘的人登上家主之位。第三,你没有想到,安南,哦,还有安北的感情,你漏算了人性和人心。”安祁放开安锦的下巴,背对着灯光让他的面孔有些冷酷,“你别无选择,只有我和司徒默才能给你希望的未来。” 安锦离开了,被安祁一番话撕碎了所有关于未来的畅想和蓝图。她幻想中高高在上的姿态轰然倒塌,“现在的你,还能肆无忌惮的给我一点小小的教训吗?”在她逃出安祁的房子时,他的表弟嘲讽的声音像是附骨之蛆一样一遍又一遍的在她的耳边回荡。 她不能。 司徒明已经失去了妻族的支持,在整个司徒家族中已经没有太大的话语权,在加上司徒莹还在不断的追查父亲的所谓的继承人,安锦虽然还维持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但是实际上生活水准较之前却下降了不少。 就像安祁说的,她别无选择,明知道安祁不会那么好心,可她却不得不听从他的意愿。 安锦的到来没有给安祁留下太大的问题,毕竟,这是安祁早就预料到的场景,只是,在安锦离开后,他发现自家的两个孩子似乎是陷入了持久的冷战。 安南像是忽略了安北的全部存在,他拒绝一切安北做出的求和解的举动。 这天,安祁加班回来,就见两个孩子一个坐在客厅餐桌上写作业,另一个却紧闭房门缩在自己的卧室里。 安祁扔下背包,拉开凳子坐在安北的身边。 从“干爸,”安北低着头,在纸上胡乱的滑动着,“我,对不起,我……” “干爸不会问你别的,北北,你觉得自己做错了吗?” “我只是觉得,她毕竟是我的妈妈。” 安祁摇摇头,“我不能说你做的对或是做的错,但是北北,你不是小孩子什么都不懂,我和你妈妈之间的事情并不是这样简单的谈话可以调和。”安祁叹了口气,“你知道南南当天为什么会那么警惕安锦吗?”他看着安北惶恐的张大眼睛,接着说道,“你知道答案,但是你不愿去想。所以,这就是为什么南南怪你的原因。她也是南南的妈妈,你认为南南会那么绝情吗?” 当然不会。 安北知道自己的妈妈是什么样的人,特别是近年来,她极端,暴躁,扭曲。 谁都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冲动的举动。 安南怪安北,不是怪他同意妈妈到家里,而是生气安北根本没有把安祁的安危放在心上。 抛开过程来说,这纠缠十年的恩怨也就该就此结束了。 第229章 王权 罗曼城是罗曼帝国的都城,作为当世的顶级帝国的都城,生活在这里的居民总有着比其他地区人更甚的优越感,毕竟,他们离着那些贵族的高头骏马,漂亮小姐们的华丽衣裙更近,总能从风中的只言片语中听到些贵族的悄悄话,这让他们更容易成为人群中的焦点,话题的导向者。 而生活在这个国家的人们,最为推崇的,还是至高无上的帝王。 他是年轻的掌控者,也许还是未来的开拓者,他也许温和,也许暴戾,但是,谁会在乎呢?当君王的马车在大道上飞驰而过的时候,哪个女孩子会不被君王那俊美的容颜迷住呢?年轻姑娘们发疯一样的迷恋他,在他的马车旁掷下无数新采摘的玫瑰,吟游诗人为他写出了华丽的颂章,处处传唱。他的财富,他巍峨的古堡,他的权利,他的容貌,他的一切都让人癫狂。 而现在,人们津津乐道的壮丽古堡中,君王高踞王座,微微昂着头,似笑非笑的听着镇守四方的将军的争吵。 似乎是听到了什么新奇而有趣的观点,君王的眼睛愉快的眯了眯,不紧不慢的站起身来,猩红色的披风在帝王的身后舒展开来,拖在同色系的红色地毯上。他缓慢的走下台阶,手中的权杖一下一下点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咚咚咚的声响。 “安静,我的将军们。”日落时分的阳光穿过古堡彩色的窗户,落在君王的脸上,和他身后金色的王座上,“假设我没理解错的话,我亲爱的将军们是在讨论一个撕毁了我的政令的附属国,哈,一个附属国的处置?” “是的,尊敬的陛下,”四位将军战功彪炳,威严赫赫,却不敢在自己的君王面前直起腰,只因为这位罗曼帝王承袭了历任罗曼王族的血液,作为皇储,这位新王实则已经暗中替身体有恙的老皇执掌帝国十年之久,他处事公正,但手段却老道而狠辣,如果谁把他当做初生的雏鹰,那就大错特错,“路易公国撕毁您的政令,拒绝承认它自古以来的附属国地位。追溯起来,周边附属国的统治者都是罗曼家族的旁系,当年罗曼家族建立罗曼帝国,作为功臣的勋章,就把周边的地方分封给了旁系子孙,而今,陛下初登帝位,只怕……” “只怕是看我年轻,想要自立为王?”君王不屑的冷笑,“愚蠢,既然都是罗曼家族,那就是罗曼家族内部的事物,”君王顺着红毯,回转登上台阶,坐回王座,声音轻慢又透着些许愉悦,“昔日父亲在时,总是顾念着旧情,而今的帝国不比几千年前,哪里还需要太多声音?这里需要的,是我一个人的意志。” 四位将军相互对视一番,心里嘲笑路易公国的愚蠢和无知,行动上却是迅速单膝下跪,大声怒吼,“吾王的意志,就是我等剑之所指。” “很好!”君王放松身体靠在王座上,姿态慵懒而优雅,“传令我的勇士们,为君王而战的时刻,到了!” 将军们向帝王告退,却又在临出门前忍不住回望华丽的王庭和高坐王位的帝王,血色的阳光沾染在红色的地毯上,金色的王冠模糊了帝王的面孔,只有黑色的眼睛承载着冰冷的高高在上,他漠然注视着世间生灵,仿佛将要踏着尸山血海,终将高踞云端,坐观天下变幻。 城堡的顶端,巨大的罗曼王旗在风中猎猎作响,似乎预示着这个古老而强大的帝国王朝即将迎来更加巨大的辉煌。 老彼得会烤都城最美味的面包,他总是在松软的面包出炉顾客蜂拥而至的时候吹嘘自己的祖上,“甚至我们伟大的罗曼君王都称赞过我祖先的手艺。” 人们哄堂大笑,“好吧好吧亲爱的老彼得,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喝一杯,也许你还愿意给我们讲一讲那些漂亮小姐的样子?” 老彼得也不生气,他总是会欣然应邀,和这些认识的邻居一起到小酒馆喝一杯廉价的麦酒,吹嘘那个说了无数遍,不知真假的故事。 夕阳落下,浓重的夜色覆盖了都城,只有零星几个人还徘徊在街道上,也许是喝醉了酒,他们高声唱着自己都听不懂的歌谣,或是在一遍遍讲一个瑰丽的故事。 老彼得醉醺醺的走到家门口,在明亮的月光下努力的分辨家门钥匙。 夜风,突然带来些肃杀的味道。 老彼得的酒意像是骤然消退了。 他不禁扭头看向街口的位置。 黑黢黢的影子好似没有尽头,只有马蹄砸在青石板的踏踏的声音,刀锋反映着月光,那一抹寒意让人忍不住汗毛直立。 老彼得控制不住的瘫倒在自家门口,那种沉默的压抑感让人呼吸都变的艰难。 这是罗曼骑兵。 骑兵们越发的近了,马蹄声好似雨天的闷雷,搅扰的人心慌意乱。 他们沉默的走过老彼得家门口,黑色的铠甲让这些骑兵更像是黑暗中的鬼魅。旗帜在队伍上空招展,老彼得忍不住低呼一声却又迅速的捂住嘴巴。 这不是一般的骑兵,那招展的旗帜分明是王旗。 这是罗曼帝国最可怕的军队。 而现在,他们出动了。 老彼得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当他醒来,街道上又是人来人往的喧闹,仿佛昨天深夜的所见只是他的一个幻想。 他推开家门,邻居热情的招呼着面包师,欢快的问他要不要晚上再次到酒馆喝一杯,目光对视的瞬间,男人们相互交换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显然昨夜被惊动的,不只是老彼得一个人。 远处,君王的城堡在阳光下越显巍峨,红色的罗曼王旗在蓝天下无比显眼,这是一种预示。男人们收回远眺的目光,低声默念,“愿罗曼旗帜永远飘扬。” 罗曼帝国很大,即使君王对帝国的掌控力空前强大,完美保障大军的后勤,骑兵军团日行数百里,也足足用了近40天才到达路易公国接壤的边境。 前方的斥候源源不断的将情报送来,君王的命令一道接着一道对大军进行着部署和调整。 “陛下,过了前面的河就是路易公国,显然,他们烧毁了桥梁,妄图阻挡我等的脚步。” 君王骑在战马上,他的弯刀垂在猩红色的披风旁,他远眺着河对岸的广袤土地,面上全然是对路易公国愚蠢的不屑和冷笑,“征调附近所有的船只,没有桥,就用这些船给我搭一座桥出来。还有,传令当地的理事官,在我从路易公国回来的时候,我希望这里能够看到一座新的,坚固的桥梁,不然,就让我的战马踏着他的身体过河吧!” 河流,不能阻挡罗曼帝国的铁骑,人们用铁链固定住船只,搭上厚重的木板,目送帝王和他的军队平安踏上对面的土地。 当地的理事官迅速的召集周边的工匠艺人,力图尽快造出一座坚固的桥,天知道,也许伟大的陛下一周之内就回来了呢?理事官并不想丢掉自己的脑袋,特别是他已经犯错的前提下。 罗曼铁骑在路易公国境内驰骋,他们闪电一样的掠过村庄,城镇,披风在身后舒展开来,猎猎作响,留下惊魂未定的路易国民众膜拜一般跪伏在地。 “他们的国王已经放弃了他们。”安道尔君王冷笑,“失去了这些村庄城镇,愚蠢的路易还剩什么呢?”奔袭两天,未曾遭遇一丝抵抗,君王带着白手套的手轻轻在在长靴上磕打着马鞭,“龟缩在城池里,和他的贵族们抱在一起取暖?也许还有那些淑女乐意给她们的国王一些安慰?”周围的骑兵们毫不客气的大笑起来,间或还夹杂着尖利的口哨声。 他们停驻在高山之上,遥望着远方的城郭。 那已经是一座孤城,他们的决策者亲手斩断了所有可能的外界的支援。 “我想知道,为什么路易变的如此的愚蠢,他的智慧简直让人叹为观止。”安道尔扭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将军们,“也许有人愿意告诉我路易丢了自己为数不多智慧的原因?” “陛下,路易国王先后拥有两位王后,”一位将军驱马上前一些,“先王后所出的王女手段圆滑,虽无开拓之才,但守成足矣。而现王后所出的王子,眼光格局终究差了一些,四个月前,路易公国的权利发生了更迭。王女被送上了断头台,恰逢陛下初掌皇位不足两年,只怕这位王子……” 安道尔并没有生气,反而有些兴致勃勃,他一下一下的磕着马鞭,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不错,是个人才,这倒是给我提供了一些小小的思路。” 听得这话,随同出征的两位将军心内一凛,越发不敢接话,只沉默着盯着前方君王血红的披风,耳边似乎想起了刀剑碰撞的声音,鼻子也被浓到发臭的铁锈味侵占了一般。他们莫名的有些羡慕留守皇都的两位同仁,如此突兀的直面铁血的君王真的非常有压力。 安道尔当然不会在乎自己的一句话究竟让将军们流了多少冷汗,他收紧缰绳,驱使着战马向营地回转过去,“传令,明日攻城。” 第230章 王权 路易公国权利的更迭并不能在短时间影响到普通的平民,他们不会去关心自己的国家究竟是有一位怎样的国王,他们只希望无论王位上的是谁,都能为他们带来富足和欢乐,然而,他们没有想到,仅仅四个月,这个国家就要被卷入战争。 没有任何胜利希望的战争。 罗曼帝国的安道尔君王就在城外驻扎,而他们愚蠢的国王能做的就是下令关紧城门,躲在自己的城堡中,假装世界和平。 再胆大的空想家都不会妄想这场战役的结果。 城里的男人们拒绝工作,他们整日聚在酒馆中,为任何一个小道消息心生惶惶,漂亮的姑娘也像失去水分的花朵,整日以泪洗面,所有人都在哀叹,“那是罗曼啊!” 这一个名字,就已经代表了太多太多的含义。 撕毁政令的那天,路易城的国王站在自己的城堡前欢笑,他说,“这是路易城的伟大胜利,是新生,是希望。”然而不过数月,他就得知安道尔陛下率军来袭的情报,城里的骑兵整日在街道上匆匆忙忙搬运补给,可是罗曼的大军来的太快,几乎没有给他们任何的反应时间就已兵临城下,大臣们想到了国王撕毁政令的后果却还怀抱着侥幸心理认为罗曼帝国不会在乎他们这个弹丸之地。 但是,他们却忘记了,罗曼王族绝对不会允许这种堪称自负的挑衅。 理所当然,安道尔君王视其为耻辱就要用鲜血染红自己的披风,浓稠的红色将成为这位新王的勋章。 酒馆老板搬出一桶一桶的麦酒,却不能让惶恐的路易平民们平和下来,“天,我们愚蠢的国王大概把自己的脑袋忘进了娘肚子里,”满脸大胡子的男人粗着嗓子嚷嚷,“挑衅罗曼帝国,哈,用国王那六百个士兵?还是用那群只知道吃喝和女人的贵族老爷?” 大胡子的同伴喝了一大口酒,忍不住附和道,“那群比猪都要肥的贵族老爷?真希望安道尔陛下只注意到他们肥硕的体型,能够忽略我们这些可怜的家伙。” 酒馆里沉默下来,谁都不知道一触即发的战争究竟会带给他们怎样的命运。 “我听说,我们的国王打算召集全城所有男人们,”坐在酒馆角落的一个人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他咬牙切齿的冲着众人吼道,“他甚至打算让我们作为头一批上战场的人,让我们站在那个年久失修的城墙上,用我们的鲜血平息安道尔陛下的怒火。” 像是一滴油掉进了热锅里,酒馆里瞬间炸开了锅。 “国王这是要我们去送死!” “这些可恶的贵族打算用我们的性命平息安道尔陛下的怒火!” 一时间群情激愤。 “要我说,我们还不如直接想办法投效安道尔陛下,起码不会站在城墙上白白受死。” 不是谁在混乱中这样喊到。 大家安静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在无声的交流中达成了某种默契。 而这样的混乱,安道尔陛下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 明天,就是君王定下的攻城时间,两位将军守在安道尔的营帐中,与他们的陛下讨论具体的攻城方法。 “陛下,其实对我方来说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围困,路易城三面环山,只要我们守住正门前的道路,它与其他地区的联络通道就会被我们阻断,而城中的补给品难以支撑持久战的消耗,路易国王和路易的贵族们会投降的。” 安道尔指尖轻轻扣着座椅扶手,对将军的建议如是评论道。 “不可否认,这样的方法的确简单,对我方的损失也会降到最低。但是,这也意味着我们需要消耗大量的时间,仅仅为了一个路易城?”君王笑了笑,“得不偿失。” “这样,”安道尔站起来,走到营帐门口,“派出骑兵在远离城门的地方骚扰他们,然后派人去,在城墙下,城门边,浇上油,我没有那么多时间耗在这里,用最快最直接的方法达到我的目的,我的将军,毕竟罗曼还有很多附属国。” 将军为最后半句话惊恐了一下,小心的看了一眼帝王,“陛下的意思是,用火?” 安道尔假笑,举起自己的弯刀,让月光在刀面上滚了一滚,“你才是将军,亲爱的,我只希望你尽快给我我希望的结果。” 这场战争不会持久,甚至可能在一到两天内结束。 安道尔骑在站马上,远远的望着城门边穿着黑色夜行服的士兵将一桶桶油浇到木头上,草丛里。 “也许你会奇怪,为什么这样一个小小的战役我会亲自参与?”安道尔用弯刀遥指着路易城,“我的父亲相对算是罗曼王族中比较保守的君王,他乐于守成却不愿开拓,他容忍着这些千年前的累赘在他的耳边絮絮叨叨,但是,我不一样。”安道尔猛地回身,弯刀在空中划出一道寒光,停在将军的脖子旁,看着将军青白的脸色和额头的冷汗,他轻笑,“我父亲的那一套趁早给我扔的远远的。贵族?国王?哈!” 安道尔用弯刀略微移开弯刀,敲了敲将军的甲胄,在清脆的敲击声中他这样说道:“亲爱的将军,如果路易城的贵族们和国王脑子里没有塞满恶臭的油脂,我会记得对他们网开一面的。” 这日,阳光正好,也更加方便城墙上的士兵看清远方慢慢压近的罗曼骑兵,他们身披黑色的重铠,锐利的长矛闪着寒光,马蹄声传来,竟好似天边的奔雷滚滚。 然而,最让人瞩目的,还是大军前方身披红色披风的罗曼帝王,他同样也在遥望着路易城的方向。 大军越发逼近,离着城墙大约二百米的时候,君王抬起左手臂,身后的军队如同静止了一般,一时间,只能听见风的呼啸,以及军旗猎猎。 “陛下,”将军驱马上前,“我们是否现在就开始进攻?” 安道尔观察着路易城,诚然,三面环山的地形是可以直接让城内把所有防御力集中在一面,但是,却也切断了路易城的其他退路,“拿我的弓箭来,”将军递上弓箭,安道尔弹了弹弓弦,满意的点点头,“也许路易国王愿意把自己挂在城边的山壁上。” 有士兵上前为君王的箭矢点燃火焰,安道尔蓄力开弓,在城墙上士兵惊恐的呼喝声中,轻声笑着,“再见了,路易城。” 燃烧的箭矢带着长长的焰尾,在天空划过,准确的落在城边的草垛上。 轰!火焰升腾而起。 安道尔调转马头,“众军听令,放箭。” 无数支拖着焰尾的箭矢几乎同时腾空而起,向着路易城的方向飞去。 路易城的士兵早已经失去了斗志。 作为罗曼的附属国,路易公国被保护的太好,这座城市早已经遗忘了战争的残酷,但是,现在,因为国王愚蠢的行为,这里的士兵却不得不与自己强大的宗主国站到了对立面。 烈焰在城墙下方熊熊燃烧,炽热的温度炙烤着城墙古老的石砖和组成大门粗大的圆木。有士兵提来木桶装着水向下倒去,却无异于是杯水车薪。 有士兵张开弓箭想要反击,却慌乱得失了准头,只射在中间的无人地带。 士兵们履行自己的职责,但是这里,甚至没有一位将军来统筹指挥。他们徒劳的反抗着,却在心底嘲讽的想,天啊,那些尊贵的贵族老爷们还躲在国王的城堡中商量对策,但是安道尔陛下的铁骑就要踹上他们的屁股了。 安道尔眯眼看着堪称一边倒的战事,侧头对身边的将军指示,“让战士们的弓箭射的再远一些,让这些烧着的箭矢能够越过城墙,落到内城里去。” 随着君王的指示,大军缓缓向前压近了一些。 “战争!”安道尔喟叹了一声,“希望明天,一切就结束了!” 与安道尔骑兵的轻松不同,此时路易城中已经是一片混乱。 当火焰在城门处跳动的时候,喧闹的人们才真切的意识到死神把镰刀架在脖子上的感觉。天空,被烟雾遮盖,火焰却又那么明亮,甚至只是远远的看着,就能感受到要把人烤干的灼热温度。 孩子们哭嚎着,大人们也只能在城中四处奔逃着,然而,就像是安道尔之前说的那样,三面山壁带给路易城庇护的同时,却也成了此时可怕的绝境。 然而,这还不是结束,燃烧的箭矢飞过城墙的保护,铺天盖地的落在内城中。 人们越加惊恐,相互搀扶着拼命的向着国王城堡的方向奔跑。 当然,也有一些人停下了逃生的脚步,一次又一次的提来水,想要扑灭现在还很微弱的火势。 幸好像这样的火焰攻击只有这一波,在几个带头的男人的努力下,内城的火焰总算是没有发展成不可挽回的态势。 只是,那又怎么样呢? 目光所及之处,人们脸上只剩下绝望的麻木。他们挤成一团,默默的哭泣,像是已经放弃了关于生存的努力。 第231章 王权 两位将军有些疑惑,事实上,路易城远比想象的更好攻克,路易的贵族已经被废料塞满了脑袋,他们的头脑里空空如也,却夜郎自大,妄图脱离罗曼的掌控。而路易的兵力,说实话,只有六百人,装备也称不上精良,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这里都不是帝王亲征的理由。 城门的火焰并没有熄灭,经过一轮又一轮的射击,城门大部分已经变的焦黑,可想而知,最迟明天,罗曼铁骑就可以兵不血刃的冲进路易城。 “我知道你们的疑惑。”君王漫步在兵营中,银色的长靴踏在枯叶上,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他漫不经心的挥刀劈开身侧的枯树枝,“你们都在好奇我为什么带着三千骑兵跑到这个地方?” 两位将军对视一眼,沉默的跟在君王身后。 “唔,”安道尔用弯刀拍了拍左边人的甲胄,“之前你好奇过,我也告诉过你,如果贵族和他们的国王没有在脑子里塞满恶臭的油脂,我会记得对他们网开一面?” “是的,陛下,我记得您的话。” 安道尔收回弯刀,刀锋在空中划出一个漂亮的弧度,连同君王身后的披风也摆动了一下,“同理,假如有谁的脑子像是一座知识的殿堂,他的存在会让我的帝国更加强盛,我当然也不会吝啬一点礼仪,”安道尔微笑,“哪怕是带着骑兵亲自接他呢?” 说话间已经回到了安道尔的营帐。 君王在桌子上翻了翻,找到张卷好的羊皮纸,“你们可以看看,假如放干城中那帮贵族的血就能够得到这个人,我会毫不犹豫的用我的刀刺穿他们的肚子。” 两位将军一目三行的看过这篇建章,不禁感叹,“妙啊!” “守弱,稳固国王地位,发展农牧业,全民皆兵,促进经济,即使愚蠢的路易能够做到第一条,如今也不会是这个局面。倘或路易采纳了他的意见,在我们我没有注意到的时候,路易公国的未来会是什么样,也未可知。”所以,安道尔握拳,“这样的人,还是掌握在我的手上比较让人安心。” “陛下,这……”将军恭敬的将羊皮纸卷好,交还君王手上,“这个人,是路易公国的?” “海因里希公爵,默多克海因里希。”安道尔把玩着手中的羊皮纸,微微眯着眼睛,注视着跳动的烛火,目光有些晦涩。 将军当然明白君王的意思,“陛下毋须担心,明日破城,吾等定将此人带回。” 安道尔迟疑了一下,“事实上,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我们出征的当天我接到消息,他,失踪了!” 两位将军这才明白,当日帝王为何急匆匆的要出发,甚至不息亲自上阵,寅夜赶路,恐怕都是为着这位海因里希公爵。 “不过,”安道尔突然笑起来,“待明日破城,把路易和我们那些养尊处优的贵族们捆起来,总有人会愿意在脑袋被砍下来前告诉我,这个人到底在哪里!” 路易城,破了。甚至都没有坚持到傍晚。在路易城无处可藏的平民惊恐的目光中,焦黑的木头大门轰然倒塌。 姑娘们尖叫起来,男人们却不得不拿起手边的锄头,菜刀,斧头像是一道防线一样牢牢的守在街道两边。 死一样的寂静,只有火焰燃烧发出哔哔啵啵的声响,风从洞开的城门外吹进来,夹杂着冷冰冰的,肃杀的气息。 踏,踏,踏。马蹄声响起。 男人们瑟缩了一下,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眼都不眨的盯着城门。 罗曼骑兵,来了。 他们军容整齐的从破烂的大门长驱直入,黑色的铠甲越发让他们威严凛凛,不可直视。他们并没有把注意力分给两边的平民们,而目标明确的向着国王城堡的方向行进着。 人们稍微的放松了些,起码暂时这些罗曼的可怕骑兵并没有打算伤害他们的意思。有些胆子大更是忍不住明目张胆的凑近了些,想要近距离看看古老强大王朝的守护者们。 在为罗曼骑兵暗暗赞叹的时候,他们忍不住心酸起来。相比之下,路易公国的骑兵简直就像是在开玩笑,当然,还有他们的国王。这次活下来简直是个奇迹,没错,他们的生命来自敌人的不屑,而不是己方的保护。 骑兵的行进告一段落,紧跟着,从城门处骑着战马进来的人甚至让一些姑娘忘记了死亡的恐惧,战争的阴霾,她们甚至小声的叫了出来。 在旁观者眼中,安道尔陛下实在有些过分的俊美,他总是微微眯着狭长的眼眸,漫不经心瞟过来的眼神像是深邃的夜空,更何况他还带着象征着罗曼帝国至高无上的黄金王冠。他在靴子上磕磕马鞭,身后的红色披风舒展开来显得又肆意又风流。 “天啊,安道尔陛下。”有的姑娘忍不住红了脸,又慌张的将头巾盖在自己的面前,即使知道帝王尊贵的眼睛不会看向自己这里,但是,谁会愿意把自己狼狈的样子暴露在这样的美人面前呢? 安道尔不会注意到周边的骚动,他只是在打量着路易城。 相比于罗曼,这里落后了许多,街道上都没有像样的硬化路面,孩子们更多的是光着脚跑来跑去,人们的衣饰也多以灰色,土黄色为主。总的来说,这里甚至比不上罗曼最偏远的城镇。 君王抬起马鞭,指指空荡荡的城墙,“我记得,之前这里还没有那么,荒凉?” “他们都去保护国王了,”提到这个,将军有些无奈却又有些愤怒,他嘲讽道:“显然,即使这座城市只有六百个士兵,但是国王更愿意用这些士兵围在一起来保护自己的脑袋。” “陛下,路易的士兵并不能对我们构成威胁。” 面对安道尔要求再调入城中五百骑兵的要求,将军小心的建议,“现有的五百骑兵足以控制他们所有的战斗力。” “当然,我对我的勇士们的能力深信不疑,”君王不以为然,“我只是不想给任何人以侥幸心理,毕竟,士兵是没有错的。” 将军凝视着帝王的背影,长长的出了口气,“您是对的,陛下,感谢您的仁慈。” 安道尔笑了笑,低声说道,“愿罗曼旗帜永远飘扬。” 说实话,在路易的贵族体系中,骑士的地位虽然要比平民高出不少,但是却依旧位于金字塔的底层。骑士的亲人朋友们并没有因为这样微小的身份转变而收受到任何恩惠。所以,被迫围在国王城堡旁的士兵们相比于身后那些丑陋的贵族们更愿意守在自己亲人的身边,只是,他们不能,即使这份职责让他们痛苦不堪。 当罗曼骑兵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中时,他们听到了自己趾高气昂的长官如同贵族小姐们一般的尖叫,“挡住,挡住,你们一定要挡住。” 士兵们忍不住苦笑。如果手中这些糟腐的盾牌能够挡住罗曼的利刃,好吧,也许这该称之为奇迹,但是奇迹从来都没有打算眷顾路易城,不是吗? 厄运,路易的国王和贵族除了带来厄运,他们还能给这座城市留下什么呢? 士兵们迟疑着举起手中的兵器,缺少指挥官的他们脸上都挂着茫然,而躲在他们身后瑟瑟发抖的路易将军们甚至还要靠着他们来指挥躲避路线。 安道尔不打算在这里僵持下去,骑兵们给自己的君王让出通道,路易士兵们似乎是松了口气,但是,这对躲在城堡深处的路易国王来说却不是什么好消息。士兵可以阻挡士兵,但是他们却不会有勇气去阻挡罗曼的帝王。 更何况,在路易公国绝大多数人的心中,罗曼帝王同样是他们的君王,自几千年前起,这里一直归属于罗曼的统治,从未变过,他们会对罗曼的将军举起兵刃,因为领地之间的斗争并不少,但是绝对不会对自己的信仰下手。即使是之前的攻城,他们也只会被动的抵抗,消极的战斗,因为安道尔,伟大的君王就在阵前。 安道尔骑在站马上,缓缓的推刀入鞘。这对于门口守卫的士兵来说是一个棒极了的信号,他们中有的人甚至忍不住开心的哭了出来。 路易城堡大门前并没有台阶,君王驱动自己的马匹,缓缓向前。 士兵们几乎不假思索的扔下手中的兵器,右手按在心口处,此时虽无声,却已一切尽在不言中。 城堡大门洞开,红色的地毯一直延伸进城堡的内部。 战马踏着红毯走进路易的城堡,罗曼骑兵像是黑色的影子紧紧跟随者着帝王。窗外的阳光投过色彩斑斓的窗户彩绘落在帝王和他的勇士身上,他们逆着光,在光影交错间缓缓行来,却像是死神漫不经心的举起镰刀,似乎下一刻就要狞笑着砍去背叛者的头颅。 无处可逃。 路易城堡的地形就像是一个叉子,长长的大厅尽头处正中是王座,两边各延伸出去是向上的楼梯。安道尔带着骑兵们静静的等待着。 第232章 王权 大概是路易城的风水比较奇特,这里的贵族也更加,嗯,圆滑。安道尔在心底默默的评价,他知道这些养尊处优的贵族们大概只适合流连在衣香鬓影中,他们所有的才智都用来学习空洞乏味的华丽语言,所有的能力都变成了贵族小姐插在头发上的羽毛。 “毫无疑问。”安道尔忍不住嘲讽,“看在过去的情分上,你们甚至不能容忍自己的国王换身体面的服装。” 时间退回安道尔进入国王城堡的时候。 君王以为自己将会进行一场王者之间的会面,所以当一个人像是皮球一样从楼梯上滚下来的时候,安道尔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 这个人瘫在地上,像是一个倒扣的碗。 “我以为我们的见面会更加正式一些,”君王紧了紧缰绳,安抚一下躁动的骏马,“路易,也许你愿意换一身衣服再来见我?” 是的,没错,这个从楼梯上滚下来的狼狈家伙就是路易公国的国王。他只穿着白色绸缎的寝服,大概是鼻子里流出来的血液模糊了他的五官,就见这位国王露出一个不知是哭还是笑的表情,像是虫子一样蠕动了几下,艰难的坐了起来,滚动一样的向着楼梯爬去。很显然,他想要逃开这里,也许还会躲回自己的卧室柔软的大床上痛哭一会。 “不,我不。”路易国王口齿不清的呜咽着,“我要回去。” “不,你回不去。”下一刻,楼梯上走下来的一众贵族挡住了路易国王的逃跑路线。为首的贵族梳着自以为时尚的小卷头,他呲着涂了血一样的嘴,激动的流着眼泪,谄媚的冲着安道尔鞠躬,“哦,伟大的罗曼君王,能够在这里看到您伟岸的身影,是我们的荣幸。” 跟在这家伙之后的一众贵族男女们做出感同身受的样子,他们保持着优雅的举止,忽略地上滚动的国王,仿佛假装和安道尔陛下的会面是在风和日丽的午间茶话会。 饶是以君王的城府和修养,脸上的表情都有些一言难尽。他想过路易公国统治最糟糕的样子,都不能及得上眼前的一半。 “我想,在他没有被处死之前,”安道尔举起马鞭,指了指一直在呜呜咽咽的国王,“他依旧是你们的国王。诸位,请让我看到你们的忠诚。” 贵族们的行动相当迅速,他们像是突然才看见自己的国王一样,有两位贵族小姐甚至愿意主动用自己带着白色蕾丝手套的手搀扶起一天前还在虔诚的夸奖的对象。 “毫无疑问,大开眼界。”在等待路易国王梳洗的时候,将军这样和自己的君王评价到。 “不,这只是他们的处世哲学,”安道尔欣赏着路易城堡墙壁上精美的金色浮雕,它们的富丽和这座有些破败的城市格格不入,“单纯以他们之前的行为来说,他们算不上坏人。”君王顺着长长的红地毯从容的走着,自然的忽略两边的贵族姑娘们浮夸的表现,“我一直认为,统治者的德行将会影响他所有的属下,对于这一点,我深信不疑。” 路易国王卑微的跪在红色的地毯上,他离一天之前还属于自己的王座仅有几步之遥。但是现在,他抬头望着冷漠的站在王座前注视着他的罗曼帝王,只能尽自己所能的在脸上挤出一个微笑。显然,即使这位穿着盛装的国王尽力想让自己的笑容从容一些,却依旧无法掩盖他身上那种畏缩的气质。 安道尔用权杖点了点地面,“对于贵国之前发生的事情我表示非常遗憾,显然,路易公国少了一位英明的君主。” 路易抬头,似乎想要说什么,却在君王的视线中瑟缩的低下头。 “当然,我没有否认您存在的意思,”安道尔将权杖搭在国王的背部,迫使他更深的趴伏下去,“只是,我希望您能够明白,我出现在这里,并非是通常意义上的侵略。” 国王没有说话。 “您看,自我们已知的历史来说,您的祖先同样是罗曼的子孙,对吗?” “当然,”胖国王激动起来,他甚至因为这样略带亲近的询问而大胆的微微抬起头,夸张的附和,“我亲爱的陛下,路易公国一直是罗曼王朝忠实的下属和臣民。” 安道尔也满意的收回权杖,“感谢您的说明,我想在场的所有人对于这一点都不会有异议,对吗?” 贵族们当然同意,优雅的绅士微微鞠躬以示意君王,而贵族小姐们,则是行了一个屈膝礼,显然,君王的话似乎传递出一个友好的信号,并非侵略?贵族小姐们头上的羽毛越加俏皮的晃动起来,她们眨着大眼睛,用手中绣着金线的小扇子遮住半张脸,嗤嗤的笑了起来。 见此情景,安道尔的笑容也略微加深了一些,“我待罗曼的贵族如我的家臣,既然路易公国从未背离罗曼,那罗曼的国王与贵族理当如我家臣,诸位,我说的可对?” 贵族们略微迟疑一下,但是,这也许是他们一生唯一一次面见罗曼王朝统治者的机会,即使知道安道尔话里有话,他们也忍不住想要试探着抓住这个一步登天机会。要知道,路易公国的贵族,以及罗曼帝国的贵族,那可是有着天壤之别。 现在,君王类比二者同为家臣,自然让一些人暗自思量,一些人激动的涨红了脸,哪怕是厚厚的白色粉底都不能掩盖他们喷薄而出的激动欢欣。 君王扫视众人的神情,见达到了自己的目的,笑意加深,“那么,或许有谁愿意为我介绍一下贵国的海因里希,默多克海因里希公爵?” 翻滚的开水中像是被放入了冰块,方才还恨不得开心的跳舞的贵族们忍不住低下头,相互之间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继而又自以为隐蔽的看向依然跪在安道尔面前的胖子国王。 君王理所当然的注意到了贵族的异动,但他只做不知,略一挑眉,“怎么,诸位,有什么困难吗?” “当,当,当然没有。海因里希是父亲的旧臣,当然,对,旧臣,所以,”胖子国王用袖子擦擦不断淌下的冷汗,小幅度的左右晃了晃脑袋,似乎是余光瞥见的贵族小姐的裙裾给了他灵感,他大声的建议道,“陛下不若休息一番,也许晚上我们可以办一场舞会,我会把海因里希公爵带来,陛下,您看?”他带着满满的期待看向帝王,非常希望他能够痛快地答应他的请求。无论罗曼的统治者是为什么想要见到海因里希,总要把他体面的送到君王的面前。 “您的提议非常棒,”看见路易国王露出一点放松的神情,安道尔略带恶意的笑了笑,微微俯身,“但是,亲爱的路易,我只想现在看到他,”君王的权杖在红色的地毯上轻轻敲了敲,“现在,在这个地方,我要见到他。” 君王站直身体,一手缓缓的握住身侧弯刀的刀柄,而后猩红色的披风扬起,衣角从胖子国王的鼻尖划过,贵族的绅士小姐们发出惊叫声,但是国王已经听不见,路易的嗅觉和视觉被无限放大,他几乎以为自己闻到了血液的味道,浓烈的铁锈味混杂着金属的冷意,眼前皆是一片鲜红。 “陛下,我马上叫人带他来带海因里希公爵来,马上,我保证。”路易的语速极快,声音尖锐高昂,他害怕,安道尔等不到自己说完就会挥下弯刀。 “罗曼的祖先似乎并没有把罗曼的英勇留给他的这位后人。”安道尔冷笑。 路易国王不敢接话,因为银色的刀尖离他的鼻子只有一个手掌的距离,他发誓,他甚至看到了自己的头发挨到了刀尖后,轻飘飘的断成了两截。 在路易国王的示意下,海因里希被带到了宫殿中,当然,作为一个昏迷的人,他有权利躺在君王脚边的红地毯上。 他的样子相当的狼狈,白色的衣服上有不少血液的痕迹,黑色的头发凌乱的披散着,这挡住了公爵坚毅的面孔。但是好在,这个人还活着,还完整,没有缺胳膊少腿。 安道尔深吸一口气,用完美的礼仪掩盖住自己的怒火,事实上,当他看到自己认定的良才被折磨成这个样子,君王几乎想要捅死眼前跪着的胖子国王。 “很好,”他听到自己这样说,“装车,把海因里希公爵给我装到车上打包带走。” 将军当然知道君王对公爵的重视,他亲自挑选了最柔软的垫子,小新的挪动海因里希,害怕因为自己的不小心加重伤员的伤势。 待海因里希被送走,安道尔已经控制住了自己的怒火,他顺着长长的红毯走到城堡门边,转过身,逆着光的他似乎把整个脸都藏进了光芒中,路易的贵族只能听到他这样说,“我待你们如我的家臣,当然,背弃我者,自当家法处置。罗曼的王族,从来都不会容忍无用的背叛者,你们的处置?”君王收刀入鞘,留下一声轻蔑的冷哼。 下一刻,城堡的大门被重重的关上,门后,是路易城曾经高高在上的国王和贵族们,他们惊声尖叫,凄惨的呼喊。 只是,君王却早已走远,披风舒展飞舞,映出一片猩红。 第233章 王权 边境线的理事官昼夜不停,总算是在君王回来前造好了桥。 安道尔对此并未做出表态,理事官反而松了一口气,这代表君王并不打算追究他之前的失职。 在理事官热情的邀请下,君王决定在这里稍事休整,一来,回到罗曼都城还有很遥远的距离,二来,身后马车上还躺着一位重伤人员。安道尔没有选择在路易城找医生,当然,君王并不信任那里的医疗水平。 理事官接到寻找医术最好的医生的命令,他聪明的不去探究为什么,而是在城中发布告示,自然会有医生前来出诊。 罗曼的运营体系已经相当完善,所有的一切都秩序井然,人们总能找到最适合的工作并且乐于为自己强大的国家贡献自己的力量。 除了见到君王的时候,他们总是过分的激动和热情。 幸运的前来出诊的医生见到君王的时候,那种兴奋到窒息的样子几乎让安道尔以为要先为这位可怜的医生再请一位医生。 好在,当他看到病床上的伤员的时候,他还是恢复了理智。 “都是皮外伤,”医生快速而专业的进行着伤口的清理消毒工作,一边和君王交谈,“看样子行刑的人非常的有分寸,他们让伤口看起来很凄惨但是却没有伤到内在。不过,出血过多还是不可避免的,如果有条件,还是多给他一些补血的食物,葫芦卜是个不错的选择。此外,他可能大部分时候都在睡觉,这是身体自我修复的方法,陛下无须担心。总之,这位大人的身体情况还是非常不错的。” “感谢您的诊治。”安道尔示意把诊费付给医生,有责令理事官请了专业的人员来护理海因里希,才和自己的将军一同商讨起路易城的后续处理。 “按照您的要求,国王被送上了断头台,路易城的大大小小贵族总计约170人,现在全部圈禁在国王城堡中,六百名士兵已经按照要求进行了意向统计,愿意留下来继续作为士兵的五百人。陛下,后续如何处理呢?” “首先,路易城,已经没有了,我会将这一片地方,”君王在地图路易公国的位置画了一个圈,“一并纳入罗曼的统治。” “将军一怔,继而笑道:“恭喜陛下,我们罗曼的领土再度扩张。”” 安道尔矜持的点点头,“让我们继续这个愉快的话题,疆土的开拓总是让人兴奋,既然路易公国纳入了罗曼的统治,有必要为那里派遣一位得力的理事官。”安道尔从理事官的府邸中向外望去,街上人来人往,浓浓的面包的香味顺着房屋的缝隙飘进来,每个人脸上都充满着欢乐和愉悦,他们相互招呼,愉快的约定晚上一起来一杯。走过的姑娘们也穿着颜色艳丽的衣服,她们不吝于将漂亮的首饰挂在身上,没人会嫉妒这个。 君王的目光像是穿透了整座边境小城,看到了小城周边,农夫们在地里忙着收成。猎户们扛着猎物愉快的走在回家的小道上。渔夫坐在小船里,打着哨子,留下散开的水波飘摇远去。 将军站在君王的身边,看到街上的场景,他若有所悟。 “感谢您的仁慈,陛下。” “当然我不是什么慈善家,”安道尔微笑,笑容中带着些狡黠,“亲爱的将军,也许您能和我说说,路易城的国王城堡怎么样?还有那些贵族们呢?” 路易城的国王城堡?虽然将军没有细看,但是城堡大厅中大气的巨型金色浮雕还是给了将军深刻的印象,而五彩斑斓的雕花玻璃也是那么的富丽堂皇,“非常美丽,非常动人,我想路易王室毕竟已经传承了几千年,而在罗曼的庇护下,他们并没有遭受过任何战争,灾祸的侵袭不是吗?” “你是对的,亲爱的将军,我将收回路易城堡的所有权,并且,我相信那些吓破胆子的先生小姐们愿意为一个自由的身份而慷慨的交付赎罪金。” 将军深以为然,对于路易的贵族们他全无好感,也许只是他们的处事方式过于圆滑,但是对于一个对自己君王忠心耿耿的将军来说,他们的样子像是妖魔一样的丑陋。将军甚至敢说,任何一个罗曼的贵族都会耻与他们为伍。 “陛下,如果只是付出赎金?” “不,将军,你还不明白吗?”安道尔眯起眼睛,显得有些冷酷,“赎金只是代表一个自由的身份。” 在君王回到罗曼都城之前,早就有各种小道消息先于帝王传回了都城。 老伙计们聚在酒馆里,分享着不知道是真是假的故事似乎只要是提起自己的君王,就能让他们收获满满的快乐。 是啊,有什么不满呢?罗曼家族统治这片大地已经太久太久,久到人们都已经认定这是世间的真理。 而且,当世之中,还会有比罗曼更好的地方吗? 起码,在罗曼人民的心中,这里独一无二。 至高无上的君王带给了他们富足的生活,为他们描绘了美好的未来的画卷,他们吃得饱,穿的好,有能力为自己心爱的姑娘送上适合的礼物,贵族们不会欺压平民,甚至有时候愿意一起在酒馆讲一个笑话。执政官们会乐于收集大家的意见,也许下一次,提出建议的人就会发现自己小小的建议被采纳,那种参与感会让他们乐于将自己的国家打心底的爱护。虽然罗曼的刑法相当严苛,只是,谁会放弃自己愉快的生活去尝试那个呢? “就说我们的安道尔陛下率领大军直逼路易城,路易城的贵族们听说了,害怕的屁滚尿流,直呼打开城门,将我们罗曼的大军迎进城去,”喝了酒的铁匠见听自己说话的人多了,越发的兴致高昂,“你到怎么回事?原来这路易公国的国王,早就被咱们安道尔陛下吓破了胆,躲在自己的大床上哭鼻子呢!” 听众们哈哈大笑起来,还有嘴快的急着催促铁匠,“然后呢然后呢?陛下是怎么处置他们的呢?” “嘿!要不怎么说咱们陛下仁慈呢?我听说,陛下赦免了他们的死罪呢。现在陛下已经在回都城的途中啦,不用像去的时候着急着赶路,不过算算时间,可能也就近几天就回来啦!说起来,陛下这回带走的,是鼎鼎大名的黑甲军吧?”说着,铁匠放下手中的酒杯,扭头冲着面包师老彼得大喊,“彼得老伙计,听说陛下出城的那天晚上,你害怕的尿了裤子?” 众人越加高声调笑起来。一时间,气氛欢乐到了极点。 也是巧了,酒馆里还在热火朝天的讲故事,就有人推开门嚷嚷起来,“快走快走,你们别聊了,陛下进城了。” 大军迎着黄昏时红色的夕阳回到了罗曼城。 人们挤挤挨挨的站在路两边,伸长了脖子,想要一睹君王的英姿。 安道尔陛下还是一如既往的威严,在都城人们的心中,这位至高无上的统治者几乎等同于他们心目中的神明。 君王冲着他的人民举起了手中的权杖,权杖顶端巨大的宝石在阳光中光芒璀璨。 人们欢呼,“安道尔,罗曼,安道尔。” 姑娘们尖叫着,将手中的花朵扔向战马上英姿勃发的帝王,君王在狂信徒的欢呼声中,优雅的向城堡行进。 当然,君王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之后,他们自然也就忽略了紧跟在安道尔身后,甚至比两位将军还靠前一个身位的男人。 男人身形高大,穿着罗曼传统贵族的服饰,面容英俊,只是微微簇起的眉头显得他有些严肃。 “海因里希公爵,罗曼是个好地方,不是吗?”君王微微侧头,冲着左边的人群微笑了一下,引来更加高昂的欢呼。 “是的,尊敬的陛下。”海因里希这样回答,“一路走来,我看到了您无与伦比的统治力,所有的罗曼人都敬爱他们的君王,甚至我不得不说,罗曼远比我想象的更加强大。”无论是国家的建设发展程度,还是人们的向心凝聚力,“罗曼已经非常完美了。” “是吗?”君王抖动马缰,让战马停下来,“海因里希公爵,您是这样评价的吗?” 被安道尔用锐利的目光注视着,海因里希的表情僵硬了一下,他掩饰性的低下头,幸好,君王似乎暂时不打算深究他话中的意义,他重新让战马走动起来,“公爵先生其实大可不必对我如此堤防,您不必担心我像是一个恶魔一样一言不合就对您拔刀相向,如果相处过了,您会发现我是一个相当宽容的人。”安道尔摸了摸刀柄,“而且,您也不必因为给我任何正确的谏言而有所愧疚,毕竟,究其根本,路易公国只是罗曼的臣属国,而路易,也是罗曼家族的子孙,您并不是背叛者。如果我这么说能让您放下顾虑的话,就比如我的某个理事官不听话,我换了一个,仅此而已。” 海因里希没有接话,君王也不在意。他已经把他的意思传达给海因里希,剩下的,要靠这位大公爵自己想明白。 街道两边的人越来越多,人们高声的吼叫着“罗曼,罗曼,安道尔,安道尔。” 在响彻云霄的欢呼声中,安道尔仰望着城堡上方的旗帜,“愿罗曼旗帜永远飘扬。” 第234章 王权 “海因里希公爵,也许您愿意和我一起出去走走?” 君王似乎对自己的样子做了一些伪装,起码一个不熟悉的人很难把面前笑眯眯的慈祥老绅士认成是罗曼至高的统治者。 海因里希当然不会有意见,事实上,自从来到罗曼之后,他就一直借住在君王的城堡,而且之前的伤势很是让他吃了不少的苦头,再者,作为一个身份有些尴尬的外人,他也不好独自外出,免得那些君王的狂信徒们总是怀疑他有这样或是那样不可告人的目的。 安道尔对都城的分布很熟悉,他熟练的带着海因里希穿过宽窄不一的小巷,钻进一家不是很大,但是看上去有些年头的酒馆。 下午的酒馆有些安静,似乎客人们也被窗外暖暖的阳光晒得昏昏欲睡,朋友们有一搭没一搭的小声聊着天,也许坐在一起脸红红的年轻的小伙子们还会乐于分享一下追求心上人的小挫折。 老板是个中年大胡子,此时他坐在吧台后面,拿着一块洁白的抹布擦拭那些漂亮的酒杯。 君王带着海因里希走进酒馆的时候,门口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当啷一声。 “两杯上好的麦酒。”安道尔笑眯眯的对着老板说。 大胡子老板随意的吱应了一声,随意的看了一眼来人。 “噢天,安罗先生!”大胡子老板看清来人,扔下抹布从吧台后转了出来,“您什么时候回到罗曼的?路上还顺利的吗?” “当然,老朋友,”安道尔的声音都伪装的很到位,他同样热情的回应大胡子老板,“我回来有段日子了,但是说实话我的朋友,我这个年纪大概已经不适合长途奔波了,天啊,马车上的旅程真的是枯燥又无趣,你甚至不能想象,三四天都看不到人是非常无聊的事情。” 大胡子老板转身回吧台端出两杯麦酒,“想要赚钱总是要付出一些代价,不是吗?” “你的话总是这么简单又睿智。”安道尔示意海因里希端起酒杯,“瞧,我的新的合作者,一个外地来的大贵族。也许不久之后您就需要祝贺我了老伙计。” 大胡子老板瞟了一眼海因里希,只是耸耸肩,“当然,我会请老板娘烤制最美味的肉排。” 海因里希端着酒杯找到两个角落里靠窗的位置。 他觉得安道尔这位君王和他想象的一点都不一样。 他会高踞王座,漫不经心的执掌天下,如神明,如信仰,如凡人仰望的高不可攀。但是同时,他也会像现在这样,游走在街头小巷,给一个平民一个大大的拥抱。他的一切发自本心,就好像世间万物,皆为平等。 海因里希以为自己见过的贵族就是全部,但是,今天想他所有的认知都被这位君王颠覆。 “您和我想象的不一样,”海因里希举起麦酒,大大的喝了一口,初时的辛辣过后是浓淳的麦香,在舌尖缠绕一圈之后留下淡淡的余香,“好酒。” 安道尔笑了笑,“公爵先生以为我该是什么样子呢?” “我不知道,”高大的男人坐在那里,他看着对面的君王,有些茫然,“事实上,陛下,我不知道,因为我曾经以为的贵族和国王都是一个样子。我无意冒犯您,但是,国王,帝王,在我眼中总会有些……” “盲目自大,刚愎自用。”安道尔精准的评价道。 “在路易公国的时候,贵族们总是喜欢各种各样的舞会,他们会穿着华丽的服装,像是开屏的孔雀一样向姑娘们炫耀着自己,甚至不在乎是不是露着屁股,哦,抱歉,陛下,而姑娘们,喜欢吟诵着一些伤春悲秋的诗歌,她们会对着花朵流泪,对着月亮哭泣,却喜欢把漂亮的羽毛插在头发上。”海因里希的语气相当嘲讽,“我是否该为那些惨遭毒手的鸟儿们哭上一哭?当然,国王,只要他不会突发奇想要黄金造的宫殿,我们就该说一声感恩了不是吗?” 安道尔平静的听着他的抱怨,“公爵先生,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会从监牢把你救出来的原因,不是吗?你没有错。” 海因里希张张嘴,但是他发现自己哑口无言,安道尔说他没有错,这让他有些不知所措,毕竟,曾经的路易公国的贵族们都是那么干的。 “你说贵族们虚伪,姑娘们装腔作势,这都无可厚非,毕竟就像你说的,生存环境总会磨砺一个人的品性。”安道尔透过酒杯看着他,“君王的德行会影响他治下的国家,我从来都是这样认为的。海因里希,你不必愧疚,就像是一个没有士兵的将军,他救不了自己的国家。” 是的,他救不了自己的国家,如果一颗树木连根系都已经腐烂彻底,再多的阳光和雨露也无济于事。 “我看到了你写给路易国王的建章,”海因里希猛然抬头,“你是一个聪明的人,你不会不明白我的意思。也许你会奇怪我的招揽为什么这样急切。”安道尔一口喝尽了杯子里的麦酒,“你看,公爵先生,当你生活的环境从出生开始就是贵族虚伪而奢靡的样子,但是你却能够提出这样的建议,我认为,公爵先生,你能够在虚假的繁华中看到事物的本质,我想,我需要你。” 街上阳光正好,安道尔和海因里希一前一后的走在石板路上。 男孩子们追逐打闹着,他们叫嚷着,“我来扮演大将军,长大了我要保护我们的安道尔陛下。” 女孩子们则是安静的聚在一起,用花朵编织成漂亮的花环,她们笑着说:“等我长大了,我要做出全世界最漂亮的衣服献给安道尔陛下。” 谁会不爱他呢?毕竟作为罗曼城的人,十几年,已经是记忆中无比漫长的时光,他们生命中无数的画面都是这位伟大的君王,而且,君王他还那么年轻,未来还有那么长。 “公爵先生不必对贵族抱有偏见,也许你可以试着参加一些姑娘们的沙龙,我保证,你会不虚此行。”安道尔化妆成的老绅士调皮的眨眨眼睛,“你要相信,他们都不是脑袋空空的草包,多听听他们的话,你会感激我的。” 海因里希决定相信帝王的话,为此,安道尔似乎很高兴,他愉快的把公爵引荐给了自己的理事大臣,作为踏入上流社会的引路人,相信理事大臣会给公爵先生一个舒适的体验。 “那么,陛下,”理事大臣恭敬的看了一眼王座上的君王,“也许我有幸邀请您参加今晚我夫人举办的这场沙龙?事实上,我们或许可以对路易公国的后续处理做一个更加合理的讨论?而且,陛下,您不想第一个问问海因里希阁下第一次关于沙龙的体验吗?” 安道尔动心了。 海因里希如约来到的时候,理事大臣的府邸已经聚集了不少罗曼的贵族。 作为主人,理事大臣与自己交谈的人道了个歉,来到海因里希面前,相当热情的给他一个拥抱,“来吧,朋友,放轻松些,相信我,在这里你会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的。” 作为一个被君王带回来的外来贵族,海因里希受到了他所不能想象的热情招待,贵族们乐意上前和他愉快的打个招呼,并且与他分享一些无伤大雅的小八卦。 而漂亮的姑娘们,她们同样不会要求他背诵一段不知所云的诗句,而是友善的称赞他,并希望他能够在都城过的开心。 公爵相当无措,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眼前的一切是否是鞭笞后的臆想,事实上的他还躺在冰冷的监牢中,被迫放弃所有的远见和抱负,徒劳挣扎。 “好了,先生们,”理事大臣在宴会大厅中央拍拍手,“别忘了我们今晚的议题。”姑娘们摇着手中的小扇子,娇笑着三五为伴的离开了大厅。 “祝你们一切顺利,亲爱的。”理事大臣的夫人给了理事大臣一个脸颊吻,愉快的跟着姑娘们离开,她们更愿意一边享用美味的点心,一边谈论一些轻松的话题。 大厅尽头厚重的帘子被一层层拉开,君王懒洋洋的依靠在柔软的垫子上,他似乎非常的放松,不同于在城堡中或是在大街上的样子。 海因里希观察了一番,默默的想着。 “好了,绅士们,征服总是让人热血沸腾不是吗?”安道尔慢悠悠的坐直身体,“相比于为心爱的姑娘们唱上一首赞歌,不如来些实际的。开在远方土地上的花朵,来自异乡的宝石,总比空洞乏味的语言更动人心。但是,你情我愿的供养总是好过强取豪夺,相信诸位毋须我的赘述,路易公国的土地自此收归罗曼。但是,如何让这片土地为罗曼帝国创造更大的价值则是我们需要考虑的事情。来吧,先生们,畅所欲言吧。” 安道尔穿着绣有金色图文的礼服,他用手中的权杖指了指人群中的海因里希,“公爵先生,我想现在,我们可能需要您的帮助。” 海因里希看着君王含笑的眼睛,忐忑的心,瞬间安定下来。 第235章 王权 “路易整体属于平原风貌,”海因里希站在罗曼的地图旁,现在,这张庞大地图的左下角的位置悄悄的增加了一小块新出现领土,“但是事实上,路易的地貌类型非常的齐全,以路易城为中心点,北边,也就是与罗曼接壤的这一面是平原地带,东北以及东边,大致是山岭及森林地带,而西边以及南边,除了大片的平原,还有就是一望无际的大海。” “没错,”安道尔走到海因里希身边,指尖顺着地图上海岸线滑动,而后在某一个位置重重的一点,“这里,先生们,这里有一个宝藏。” 贵族脸上的表情空洞了一下,宝藏?当然,好吧,宝藏,亲爱的陛下说的都对,也许可以组织一只海军到这个地方捞一捞。 “先生们,先生们,”安道尔拍拍手,“收回你们过于丰富的想象力吧!” “路德大公,也许您愿意为大家展示一下,你最近心爱的珍宝?” 众人的目光一致的看向路德公爵。 “当然,陛下,这是我的荣幸。”路德公爵带上白色的手套,小心的掏出因为接到君王的通知而特意随身带的小首饰盒。 那是一颗珍珠,一颗金色的珍珠。灯光映在上面,浓郁的金色像是浓稠的蜂蜜一样,似乎下一刻就会流淌下来。 “珍珠?”众人惊呼。 “是的,各位先生们,或许你们真的应该关心一下自家夫人的梳妆台,”安道尔带上手套,拿起那颗大大的金色珍珠,“这个东西,让罗曼的每一位姑娘们痴迷,不是吗?”他扭头看着海因里希笑道。 “是的,尊敬的陛下,显然它与众不同的色泽让人着迷。”海因里希回转到地图旁,在君王之前点到的位置上指了指,“这个位置,先生们,独特的海洋特性决定了这里珍珠的色泽,它是独一无二的。” 贵族们交换了一个眼神。 “意外之喜。” 安道尔将珍珠还给路德公爵,“好了先生们,虽然我们已经解决了路易行省,是的容我提醒大家,是路易行省,”君王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海因里希,“解决了这里最大的问题,但是接下来,我希望我们可以对它有一个初步的完整规划。” 说实话,当议题进行到这里,海因里希是有些茫然的,他甚至不知道君王话里的意思,解决了路易行省最大的问题?好吧,当然是路易行省,这是理所当然的,只是,解决了最大的问题?海因里希一脸严肃的茫然着,但是显然,热烈讨论的罗曼贵族们并没有停下来给他解释的意思。 “路易的贵族们,好吧,我的先生们,如果你们愿意听一听诗一样的语言,我不反对你们雇佣他们到家里来,但是亲爱的,如果谁敢把他们空洞的赞美带到我的朝堂上,我会让你和他组成一个唱诗班,送你们去全国巡演。” 贵族们哄堂大笑起来。 理事大臣凑到有些无措的海因里希身边,小声的对他说,“公爵先生,是这样的,路易的贵族,陛下要求他们交付赎金后,去当一个自由的平民,当然了,他也可以选择拒绝交付,那么他们就可以去陪伴路易国王了。” 相当公平的做法,海因里希暗想,只要他们愿意放下架子去当一个诗人,也许未来还会有不错的成就? 紧接着,君王又点了海因里希的名,“当然,贵族的处置就这样吧!海因里希公爵,请为我们讲一讲过去的路易吧!比如,大家的谋生手段?或是其他的一些我们不了解的方面?” “我的荣幸,陛下。路易行省的人们大多还遵循世代相传的技能传承方式,只有少部分没有后代的人才会迫不得已将自己的手艺传给其他的孩子,而谋生手段?说实话,也许一千年前是什么样子,而现在依然还是什么样子。”海因里希的表情有些怅然和苦涩,诚然,这样故步自封的发展方式其实已经决定了路易的未来,没有进步,终究会被取代。 人们安于现状,不思进取,从而越来越自大,最终招致灭顶之灾。 “这是教训,先生们,”安道尔拉回众人的注意力,“我们必将以此为戒。” “陛下,我认为当务之急,是改变路易行省的教育状态。事实上,集中学习制度在罗曼的任何地区都推行的非常顺利。”教育大臣如此说到,“我们应当注意到,这种家族传承式的方式并非没有其优越性,但是,这对于技术的进步只能是阻碍。” “而在军事方面,”随同君王出征的将军发言道:“陛下已经在路易方面暂时部守了一千骑兵,但是,个人所见,我们还是应当采用混合士兵的方式,把罗曼的原有兵力与路易的兵力统筹起来,才能实现真正的融合。” “显然,”安道尔陛下一锤定音,“究其根本,还是要让路易行省的人思想转变过来,让他们知道,想要出人头地也好,想要发家致富也好,终归还是要不断的进步。忠诚于罗曼,罗曼自当有所回馈。” “愿罗曼旗帜永远飘扬。”贵族们齐声应道。 “好了,先生们,”安道尔拍拍身边的软榻,懒洋洋的倚靠上去,“放松些,你们的忠诚无可挑剔。行了行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吧,严肃的话题我们可以留到明天。我想,姑娘们一定愿意来和我们一起度过一个欢快的夜晚。” 姑娘们当然愿意,尤其是君王并不常出现在各位夫人的沙龙上,而罗曼的所有人却又疯狂的喜爱崇拜着他。 女孩子们为了离君王最近的位置而暗暗较劲,最后,还是理事大臣的小女儿凭借着东道主的身份赢得了紧挨在君王身边的资格。 “陛下陛下,”说话的女孩坐在软榻前的毛毯上,下巴挨在安道尔的胳膊旁边,“之前路易的女孩子们真的只会每天吟诵诗歌吗?她们什么都不干吗?” “当然是真的,”安道尔很乐意逗一逗这些可爱的女孩子,“她们真的每天什么都不干,哦,也许还会挑选这种各样的羽毛装饰自己的头发。” “天啊,”姑娘们惊呼,“那她们生活的岂不是很无趣?说真的,我觉得研究一些布匹织造的新花样更有意思。” “当然了,谁不知道你现在已经是安蒂老师呢!那些来学习的孩子都很佩服你。” “其实我也喜欢写诗啊,但是我哥哥他嘲笑我说那是没什么用的东西。”坐在安道尔腿边的姑娘有些不开心,“陛下,写诗真的很没用吗?” “当然不是,”安道尔温和的说道:“每个工作都有自己的意义,写诗也是一样,你可以用文字把你的经历你的见闻记录下来,让更多的人看到,你会带给他们的是精神上的满足,亲爱的,这很重要不是吗?人总不能一天都在劳动,而诗歌,无疑是让他们放松的方式之一,包括我,也会常常去欣赏歌剧诗歌,难道带给他们或欢乐或悲伤的精神体验是不好的吗?” 当然不是,姑娘们嘻嘻哈哈的笑作一团。 “对了,”安道尔补充,“你可以告诉你哥哥,等他遇到喜欢的姑娘,可千万别拿这些没有用处的东西来讨人欢心,看他傻乎乎的样子会不会被姑娘踢屁股。” “别的小伙子们不会嫉妒陛下吗?”海因里希发现大厅中几乎全部的年轻女孩子都挤在安道尔的软榻旁边,甚至他们还一起目睹了身边理事大臣的小女儿是怎样战胜小姐妹们,占据了君王身边的地位。 理事大臣端起一杯葡萄酒,塞到海因里希的手里,“别傻了,小伙子,那可是安道尔陛下。你以为年轻小伙子们不想吗?他们只是不好意思。哦,我的意思是他们当然会嫉妒,只是嫉妒的是姑娘们可以凑到陛下身边,而他们舍不下自己的面子罢了。” 理事大臣拿着酒杯,怅然的叹了口气,“如果我在年轻二十岁,我一定第一个跑到陛下身边,”他指了指不远处聚成一团的小伙子们,“一群笨蛋。” 海因里希无法反驳,只能选择喝一口葡萄酒。 “感觉怎么样?海因里希阁下,”理事大臣用肩膀轻轻撞了一下他,“还习惯吗?” “说实在的,不太习惯,您知道,之前在路易的时候,任何一件小事都会被包裹在冗长华丽的语言中,哪怕只是买个面包,或许都要用诗歌赞颂一番,可想而知。” 理事大臣同情的看看他,“好吧,看样子你之前的日子可真不轻松。” “而且这些姑娘们,也非常颠覆我的看法。” “当然,”理事大臣有些骄傲,“她们都是最棒的孩子,我们享受了更好的物质条件,自然要回馈给我们的帝国和我们的陛下,女孩子们都很努力,她们学了很多东西,并且希望把自己的学识传授给城里其他的孩子们。” 海因里希看着安道尔的方向发呆,“您说得对,真的是非常的棒。” 第236章 王权 针对路易行省的各项章程以海因里希难以想象的速度被制定,一道道政令装订成册,带着路易人民的企盼和希冀,被送往路易理事官的手中。 海因里希目睹这一切的发生,却称得上是悲喜交加。一方面,路易公国已经成了一个符号,也许许多年后,人们提起这里只会想到那个昏庸的亡国之君,另一方面,他却很惊喜,显然,当路易公国变成一个行省,它进入了一个高速发展的时代。可以预见,就在不久的将来,路易的原住民们也会像是罗曼人一样,富足,欢乐,蓬勃发展。 该为此感到高兴的。他安慰自己。但是这种粗陋的安慰显然不能抚平他难言的心绪,他掩藏起来的焦躁不安并不能瞒过帝王的眼睛。 “您还没有想通吗,公爵先生?”众位大臣已经离开了国王城堡,君王却留下了海因里希。今天的安道尔穿着帝王礼服,威严而庄重,他手握权杖,让身后的披风自然的垂下搭在同色的地毯上。他从光影交错中缓步走下台阶,恢宏的王宫城堡只能成为这个男人的背景,他飒沓而来,海因里希好像在他黑色的眼眸中看到星辰和万物。 “事实上,陛下,我找不到您对我另眼相看的原因。”海因里希犹豫了一下,最终忍不住吐露心声,“您对我的优待让我惶恐,我找不到让您垂眸于我的理由。相比于众位大臣,我甚至不能理解您的意图,你的思路,这让我挫败。” “多听,多学。”安道尔的手轻轻的掐住男人坚毅的下巴,迫使他直视自己的眼睛,那是一双很美,很包容的眼睛,虽然很多人总是认为君王狭长的眼眸让人非常有压力,但是此刻,这双眼睛是温柔的,“我还很年轻,还能执掌这个国家很多很多年,所以,海因里希,你还有充裕的时间来学习。” 安道尔放开公爵,“我已经统治了这个国家十二年,你能想象到吗?十二年前的罗曼并不是今天这个样子。它有各式各样的毛病,甚至我敢说,我都能看到一个王朝的末路。” 君王转身,示意海因里希跟着自己,他们来到了城堡中一个大阳台上.,那里能看到罗曼城繁华的市场。 君王的出现似乎引起了人们的注意,他们看到熙熙攘攘的市场像是被按了停止键,人们似乎在欢呼,似乎在跳跃,“愿罗曼旗帜永远飘扬。”他们似乎这样呼喊着。 血红色罗曼王旗在天空中招展,一切都是生机勃勃的样子,这个古老的王朝充斥着巨大的活力,他甚至像是一个矛盾年轻人,热情却又成熟。这样的罗曼,无疑是迷人的,而这一切的缔造者,毫无疑问,他值得所有的爱戴。 “很棒的感觉,对吗?”君王收回自己的视线,转而做出一副倾听的样子,“来吧,亲爱的公爵,我愿意倾听您小小的烦恼。” 海因里希不自在的清清嗓子,“感谢您,陛下。也许您还记得之前那场沙龙,您展示了路易出产的金色珍珠,但是,我不能理解,为什么您会说已经解决了路易最大的问题呢?” “噢!”安道尔懊恼的拍了拍海因里希的肩膀,“天,是我的失误,这不是您的错。毕竟这是您第一次接触到这样的议政方式。” 安道尔悠闲的转身倚靠在石墙上,“这样说吧,您认为一个国家,一个地区,想要长久的发展下去,该怎么做呢?” 公爵迟疑了一下,“我想,也许是发展经济什么的,不单单指的是贵族们,平衡性的发展才是稳定的前提。”似乎是受到了君王眼神的肯定,海因里希的姿态也放松下来,“之前大家的话给我的触动非常的大,比如说路易的锻造工艺,一直都是世代相传,外人无法介入,所以,因为这种独有性,保证了铁匠家族即使一直用着很久以前的工艺也足以维持生活,对吗?而罗曼不一样,多元的竞争式发展决定了大家只有努力的改进,创新,才能吸引更多的客人。” 君王点点头以示肯定,“这是两种体制的碰撞,多元化保证了竞争性,但是,我们不可否认,拥有古老传承的家族总是有他们一些独特的小技巧,而这些小技巧总是会带给他们更多的名气。但是这是一种发展的良性手段,大家总是希望自己才是最出色的那个不是吗?” “那珍珠呢?陛下,金色珍珠固然是路易地区独有的,而它的价格,总会让路易一部分人更加容易达到富裕的生活,但是对于另一些人来说,只会增加他们的心里落差,不是吗?” “亲爱的公爵,您总是习惯把统治阶层和底层分割开来,就好像两条平行线互不干涉,但是,作为统治者的我们,并不只是高高在上的下达命令,而后让底层为我们奉上巨大的财富。”安道尔直起身,遥望着远处的坊市,“更多时候,我们充当着调度者和协调者的作用,让大家各尽其力,让王朝顺利运转。之前我也想过,单只在路易行省推行罗曼的各项制度,事实证明,路易必然会得到进步和发展,但是,这个过程太慢了。让路易的人们接受外来者需要思想的转化,而在转化过程中,只会让路易和罗曼原有地区的差距越来越大。所以,我必须推他们一把。” “谁会拒绝更加优渥的生活呢?只有切实得到了好处,大家才会更加愉快的主动融合。”安道尔笑道,“推一把,加速这个过程,不好吗?” 当然是好的,海因里希想,只是,他看着帝王神采奕奕的侧脸,激动中又夹杂着些许惶恐,他仿佛看见这个人站在风口浪尖,裹挟着变革的洪流,带着罗曼,还有更加广大的土地向着一个未知的方向前进。 他理解君王的意思,但也正是因为理解,才担忧,君王把一切都看的太过透彻,他如一个圣者,却在刀尖起舞,谁都不知道明天,是天堂还是深渊。 但是现在,安道尔还在侃侃而谈,“至于你说的珍珠,公爵先生,金色的珍珠将成为路易重要的经济发展手段,而且,您需要知道,人工养殖珍珠早已经不是难题了,不是吗?天然的金珍珠将带来更高的利润,但是养殖类的产品会满足普罗大众。” “愿一切如您所想,陛下。”海因里希不禁右手抚胸,深深的弯下腰去。 他承认,这位过于年轻的君王超乎他的想象,他不是盲目的空想家,他总能从复杂的局势中抽丝剥茧,直达本质。 君王没有言明的东西,海因里希却已经了解,统治者笑着说谁会拒绝更加优渥的生活,他指代的人群也绝对不单是待归化的平民。 他玩弄着政治和人性中最根本的东西,但是,这些东西本身都是易燃易爆炸,海因里希忍不住担忧,却又忍不住兴奋。 他知道自己是不同的。 君王也从来没有掩饰过这一点。 他这个人,又或者是他的背景,还可能是他对某些事物的敏锐,他终将收获完整的忠诚。 安道尔停下了讲解,君王有些开心。 锋利的刀锋总是有两面性,想要长久,就需要一把合适的刀鞘。 这场双向的试探终归得到了一个好的结局。 两个人默契的避开了这个略微有些敏感的话题,现在并不是谈论这个的好时机。君王的护道者还需要一定时间学习成长。 安道尔像是一个合格的师长,他试图引导自己的护道人,“一个区域的富裕程度并不是看这个地方有多少珍珠宝石,那只是财富的一种表征。公爵先生,您认为什么才是恒久的财富呢?” 恒久?海因里希注意到君王用了这个词汇,但是,恒久,好吧,公爵真的不太明白什么是恒久的财富。 君王也并不需要他的回答,他耐心讲解道:“也许您会说,这个王朝是恒久的,事实上,他只是存在的久了一点,几千年并不能被称之为恒久。宝石会因为时代的变迁而流逝价值,珍珠会因为时间消磨光泽,人类会死去,君王会被遗忘,城堡会腐朽坍塌,这片土地终究会沧海桑田。”阳光开始变的热烈起来,君王站在阳光下,像是站在光阴的尽头,于现实和虚幻间轮转,“所以,什么才是恒久的财富呢?” “一个区域的发展,可以通过开采宝石,砍伐树木,捕捉动物,可以开垦农田,建设城市,”安道尔这样说,“但是,这都不是长久之计,不是吗?” 海因里希沉默,他似乎有一点明白君王想要告诉他的东西了,在君王的话里,他恍然能够看到生生不息的未来。 热闹的坊市仿佛变换了模样,它们跨越时间存在着,它比王朝更久远,融入人们的生活,历久弥新。 “陛下!”海因里希忍不住这样叫道,“感谢您的仁慈,陛下。” 第237章 王权 罗曼扩大了版图,这不是什么新鲜事情,毕竟这位年轻的君王从来都没有掩盖他的野心勃勃,而路易却是个笨蛋,它给了君王机会,让他肆无忌惮的亮出了自己的獠牙。无可匹敌的罗曼王朝,不仅没有像某些阴谋家们期待的那样没落下去,反而越加强横起来。 这不是个好消息,尤其是对于罗曼周边的国家来说。 说起来,这片大陆,名义上共存着很多国家,但是实际上,除了庞大的罗曼领土,剩下周边的国家都是几千年前罗曼立国之初分封的罗曼子孙的领土。 经过千年的演变,罗曼对于这些地区的掌控力是在逐步弱化的。 祖先流淌的罗曼王族血液渐渐被野心,阴谋取代。谁都渴望剥离这种附属的名字,事实上,除了每年送上的贡品,罗曼帝国对于周边的附属国并没有其他的要求或是干涉。甚至连政令,也不过是延续千年的例行公事。 作为对于分封出去的子孙的优待,各国的贡品称得上是少的可怜。更何况千年之后的今天,发展迅猛的罗曼也看不上所谓的那些进贡的财富。 大家都维持着岌岌可危的平衡,但是,很显然,路易公国的举动像是一个宣战的信号。然而,如同路易那家伙一样的愚蠢的人很少,为此,他们咒骂却又暗含企盼,但是,当路易战争的具体细节传来的时候,他们还是沉默了。 与此同时,安道尔可不会去猜测自己究竟带给了他们多少的震撼,他选择了相当直白的方式。 罗曼下达了自君王登基以来的第二道针对附属国的政令,要求所有附属国的君主前来觐见。 这道政令很突然,它打破了大家装聋作哑的可能。 作为这些国家的宗主国,罗曼当然有权利要求它庇护下的国家这样做,毫无疑问。 “他们认为我会像是祖先一样那么好说话吗?看在同是罗曼血缘的份上,罗曼对他们的庇护还不够多吗?我几乎以为他们是罗曼帝国的孩子!”安道尔示意理事大臣,将军,海因里希等人坐在自己身边的椅子上,有女仆为他们送来了可口的红茶和糕点,君王寝宫已经点燃了巨大的壁炉,红色的火光映在精美的浮雕上显示出别样的流光溢彩,安道尔要求仆人们拉开了厚重的天鹅绒窗帘,阳光投过薄薄的白色纱帘照射进来,在厚厚的米色地毯上投射下跳动的光斑。 君王穿着白色的寝服,懒洋洋的缩在宽大的椅子上,身上盖着厚厚的毯子,“如果把他们单纯的作为一个独立的国家来说,我的行为甚至称得上无礼,不是吗?” “当然不是,陛下,”将军激烈的反驳道,“陛下,事实上,作为宗主国,我们罗曼从来都没有失职的地方不是吗?难道沿海国家肆虐的海盗是因为良心发现放弃劫掠的吗?” “有国家发生饥荒却没有遭受什么损失甚至还因此获得不小的好处难道是上天掉下来的资助吗?”理事大臣也忍不住补充到。 君王不屑的嗤笑了一声,“很显然,今后我不打算在当一个幕后的英雄了,哦,天,我可怜的罗曼竟然养出了很多的白眼狼。”安道尔抬手在身边的小桌子上翻了翻给,找到一封信件,“有人通过民众交流通道送来了这个。”他把信件递给身边得海因里希,示意大家传看一番,“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竟然是如此的残暴,无情,高傲,哦,好吧,我简直是举世罕见的暴君不是吗?我对周边附属国的政策简直是邪恶到罄竹难书,我真该为此难过的吃不下饭。” “一派胡言。”贵族们怒发冲冠,他们抛弃了自己引以为傲的修养和礼仪,甚至跳起来吼叫,他们不能容忍对帝王的污蔑,一个字都不行。 海因里希拿回那封信件,慢条斯理的折好,“事实上,对于这一点,我才最有发言权。先生们,请冷静一些,听听我的说法。” “路易地处罗曼南边,紧邻大海,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充满不安定因素的地方,士兵们却因为过于安逸的生活忘记了伤痛和流血的可怕。那是一份相当不错的职业,毕竟他们只需要跟在贵族老爷的屁股后面吆五喝六。至于其他,无论是海盗,雪灾,旱灾,或是其他的什么,善后工作并不需要耗费国王太多心力。” 理事大臣嘲讽的说道:“事实上,罗曼对于附属国情况的响应速度要远远快于他们自己国家的统治者。” “所以,”君王端起红茶,喝了一口,冷酷的宣布,“我不打算在无谓的付出了,一分钱都不。” “是的,陛下,”海因里希这样说道:“罗曼的仁慈,已经让他们形成了习惯,这是几千年前罗曼对于子孙的庇佑,但是他们并不感恩罗曼的付出,甚至认为罗曼阻碍了他们,那么,他们将不再是您的责任,我的陛下。” 所以,这次小小的会谈之后,罗曼向周边发出了补充政令,没有遵从君王旨意前来觐见的国家,将会彻底失去罗曼的庇护。任何方面的。 这是一个有趣的信号,后世的史学家们研究过后将这个小小的变革称为“天堂和地狱的抉择”。 “虽然所有人都认为那个时代很酷炫,安道尔大帝无比强大,他统治的罗曼远超同期任何国家的发达,但是事实上,在罗曼以外的土地上,不断的上演战争,灾难,疾病,等等,罗曼的强大是方方面面的,让许多侵略者们为之胆寒,但是即使这样,沿海地区仍然活跃着许多的海盗,如果失去了罗曼军队的庇护,这些安逸了太久的国度根本无从抵抗。” 当然,附属国的国王们看到不到后世史学家的评论,接到安道尔陛下的政令的时候,只有迟疑,更多的是欣喜。 毕竟在罗曼像是保护傻子一样的庇护下,这些国家并没有什么进步成长的空间。他们的国王享受着太平世界,久而久之,他们已经缺失了警惕性,更把罗曼的援助当做理所当然,甚至认为是给罗曼的上供阻碍了自己的发展,即使罗曼一直沿用着几千年前王朝初立时的上供要求。 “他们要自由,我还给他们自由。”安道尔冷笑,他坐在王座上,随手将手中的回函扔到地上,“冠冕堂皇的告诉我,政务缠身令他们不能前来,哈?” “传令,撤回所有未接受召见国家的庇护,所有,即刻执行。”安道尔嘲讽,“对了,这些国家今年的上供还给他们,亲爱的将军,记得把东西装在大一点的礼盒里,免得一个国家上供的东西甚至不能劳动我的十个士兵。” 君王的命令很快传达下去。 罗曼与其他公国接壤的边境线也很快戒严起来。驻守在其他附属国的骑兵们开始一队队的回撤,理事求助点也在收拾东西着手搬家。 这样大的动作当然会引发当地人的惶恐。 他们已经习惯了罗曼的人马驻守在这,无论什么样的事情发生,这里都像是他们的后路,可是现在,罗曼的士兵们显然要离开这里。 有住在附近的平民忍不住上前询问,“罗斯曼大人,您是要走了吗?” “当然,”叫做罗斯曼的骑兵统领一边打包行李,一边欢快的回应,“我们要回到罗曼了,天知道,我有多想家,感谢仁慈的安道尔陛下!” “可是罗斯曼大人,您如果走了,谁还会来保护我们呢?” 罗斯曼耸耸肩,“谁知道呢,也许您的国王会再派来一些士兵?但是说实话,作为一个驻守在这里的罗曼人,您的问题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怎么会……” “这个和我没有关系,”罗斯曼盯着说话的人,他的灰色的眼睛有些冷酷,“事实上,我们接到了通知,您的国王拒绝继续成为罗曼的附属国,自然,我们罗曼也不会在对你们的国家有一丁点的保护,一点也不会。” 人们哗然。 他们当然知道自己的国王拒绝了罗曼陛下的召见,但是,原本他们以为,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直到罗曼的骑兵们真的要离开的时候,他们才明白自己的国王的选择将会带来什么。 这样的景象在很多地区上演,安道尔在很明确的告诉那些拒绝了自己命令的国王,接下来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 祈祷吧,祈祷上天或是神明不会降下任何灾祸。祈祷海盗们不会选择这里作为下一个目标。 当然,短时间内这些骑兵的离开只会让那些国王松了一口气,他们甚至心生窃喜,觉得罗曼的安道尔是极好说话的人,他们获得了自由,从此这个国家将完完全全的属于自己。 为此,他们暗地里还会嘲笑那些选择老老实实去往罗曼的国王,胆小,懦弱,像是摇着尾巴的狗,这些并不太高尚的词汇被冠在那些臣服的国王的脑袋上。 “让他们去舔罗曼的屁股吧。”有两位国王甚至在一起大声的嘲笑,他们把自己的金色金色权杖挥舞的像是贵族姑娘的小扇子,“天知道,罗曼已经剥削了我们几千年,现在,我们终于得到了自由,看着吧,没有罗曼的辖制,我们一定会发展的更棒的。” 第238章 王权 这是最好也是最坏的时代。世界各地烽烟迭起,英雄辈出,总有人踩踏着万人枯骨爬上染血的王座,但是对于生活在此时代的普通人来说,生存就更加的艰难一些。 幸运的是,其他大陆的战火并没有弥漫到罗曼所在的大陆来,这个古老的王朝像是坚实而巨大的屏障,以无以伦比的强大威慑力守卫着国家的安宁,人们安居乐业,安逸的生活让他们遗忘了生灵涂炭的可悲末日,绝望的挣扎更像是传奇史诗中君王胸前的勋章,他们遗忘了带给他们安宁的王朝,如此的理所当然。 所以对于罗曼的军事调动,他们显得那样的无动于衷。 但是,徘徊在附属国海岸线附近海盗们却像是闻到了肉味的鲨鱼,他们狞笑着,蠢蠢欲动,鼓噪着磨亮了自己的弯刀,将烈酒浇在熊熊燃烧的火焰上。 凶悍的匪徒们为那些国王的愚蠢而欢呼,肥羊们钻出了牢固的羊圈,却还对着屠夫张嘴傻笑。他们嘲笑自己的主人剥夺了宝贵的自由,但是显然,这种盲目的乐观需要用他们的鲜血来祭奠。 海盗们畅饮着烈酒,星夜兼程,挥舞着屠刀,来到毫不设防的小绵羊面前。 大概是里格公国少有的,如此直白的遭遇海盗吧!当海盗的大船停靠在港口旁边的时候,人们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那些包着头巾晒得黝黑的家伙挥舞着弯刀冲下船的时候,士兵都来不及举起自己的武器。男人们惊呼着后退,却还是颤抖着举起了手中的任何可以被作为武器的东西,姑娘们尖叫着,向着城里的方向跑去,但是显然,惊恐已经抽空了她们的力气。 猩红色,在码头弥漫开来,铁锈的味道似乎激发了屠戮者们的凶性,他们嚎叫着,追逐着手无寸铁的平民,将弯刀重重的插进士兵们铠甲防护不到的缝隙。 惨叫声,呼喊声,哭泣声…… 从来都没有所谓的太平,不是吗? 老人们颤抖着,无助的敲击着已经人去楼空的罗曼驻地,但是之前几乎有求必应的罗曼驻地只剩下残破的木门在风中叮叮咣咣。 再也不会有人来救他们,帮助他们抵御海盗的侵袭。 在里格的国王还欢呼着自由的时候,在贵族们庆幸自己不用上交那少的可怜的贡品的时候,侵略者已经用鲜血沾满了他们的旗帜和土地。 “救救我们,请救救我们,无论是谁,请救救我们吧。”人们这样祈祷着,呼喊着,但是显然,罪恶的杀戮者们并不会因为怜悯而放下屠刀,几乎没有遭遇抵抗的海盗长驱直入,如入无人之境的攻入了内城,他们肆意的抢夺金钱,财富,他们用火焰宣告自己猖狂。 海盗们的身影像是恶魔的投影,穿着灼热的披风,在红黑交错间化为长着獠牙的魔鬼,裹挟着世间的邪恶来到这里。 平民们真切的意识到,失去了罗曼的保护,他们究竟失去了什么。 “为什么抛弃我们?为什么不在响应我们的祈祷和呼唤?为什么不再保护我们?” 人们聚集在废弃的罗曼营地旁,这样无助的尖叫着。 他们怨恨着罗曼,只因为这个强大的国家不在保护他们。但是事实上,在他们的心中,他们知道罗曼是无辜的,毕竟是他们自己的国王率先背弃了罗曼。 “可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安道尔拿着战报,冷漠的问道,“他们拒绝承认是我的附属国,理所当然我不会再提供任何保护,相当公平不是吗?”君王讥笑,“毕竟他们的国王是如此的自信,他们相信自己足以担负起整个国家的重量。” 与此同时,里格的国王则是大惊失色。 “海盗?”他不敢相信,“我一直以为那是故事书中吓唬孩子的。”他这样对自己的大臣们说道。 “陛下,我们该怎么办?海盗们抓走了城中的孩子和妇女们,干掉了大部分驻守的士兵,剩下的男人们几乎没有了战斗力,我很遗憾,尊敬的陛下,我们的海边小城已经全线失守了。”就在我们失去了罗曼的庇护之后。 里格国王跌坐在王座上,身边的小桌子上还摆着之前庆祝的美酒。酒杯还未清洗,却已经发生了这样可怕的事情,就仿佛之前国王推崇的自由像是一个笑话。 也许不久之后,海盗们会带给我更大的自由。国王这样讥讽自己。血淋淋的消息让他清醒,他从未像此刻一样深刻的意识到罗曼究竟意味着什么。 不是压在头上的大山,不是进贡的宝石和皮毛,而是安定,富足,以及生存下去的权利。 里格已经和平了太久,闭塞了太久。 也许现在应该跪在罗曼君王的城堡门口,看在过去的情分上,安道尔会允许我假装之前愚蠢的自己不存在?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那位君王厌恶背叛者。但是他更讨厌自视甚高的蠢货。里格王国发生的事情像是风一样的传遍了整个大陆。选择拒绝安道尔征召的国王们开始惶恐,他们重拾起已经生锈的弓箭和长矛,派遣早已经骑不上战马的将军,训练那些只会花架子的士兵,无论如何,总比等待厄运降临而放弃一切努力要好一些。 “感谢我们路易曾经的国王,他是一个值得人们感激的蠢蛋,因为他挑衅的行为,为我们带来现在这样幸福的生活。”路易行省的居民每每看到军容肃整的罗曼军队,就会油然而生强大的优越感。 “听从安道尔陛下的决策,你会感到庆幸的。” 选择老老实实前往罗曼都城的国王们不约而同的这样想到。 他们只是缺乏一些勇气,相比于脱离罗曼的掌控,他们更害怕罗曼会举起屠刀,然而现在,他们感恩于自己的懦弱。 我的血液里流淌着罗曼的忠诚,他们这样告诉自己。我们的国家,同样被笼罩在罗曼王旗之下。这样想着他们更加仔细的观察起罗曼帝国来。 这里,和他们的国家有很大的不同。街道上欢快忙碌的人们甚至让他们觉得羞愧,毕竟对比过于明显,让他们不能为自己辩驳,不能理直气壮的申述,自己是个合格的国王,践行了继承王位的誓言,带给人们富裕,带给国家安定,带给经济发展,显然,他们完全没有做到,像是他们的父辈一样,庸庸碌碌的统治国家,遵循着古老的法典,毫无建树。 这种愧疚,懊恼的情绪,在见到安道尔陛下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为了以示尊重,安道尔选择了全套的罗曼君主礼服。笔挺的白色制服勾勒着繁复的金色花边,与黑色的宽皮带同材质的黑色的长靴显得帅气又洒脱,带着白色手套的手随意的搭在腰间镶嵌着宝石的佩剑剑柄上,君王俊美的面孔在阳光下比宝石皇冠更加耀眼。 “欢迎,我的朋友们,感谢你们的远道而来,希望罗曼的招待能够让你们宾至如归。”君王礼貌的微笑,站在城堡的大门中央,红色的地毯铺展开来,直达楼梯下方各位远道而来的国王的脚下。 几位国王顺着红毯上了楼梯,却并不敢直视罗曼君王,他们谦卑的右手抚胸,低头示意,“愿我们永远团结在罗曼旗帜下,我的忠诚将永远归属罗曼,归属于伟大的陛下。” 安道尔但笑不语,他带领着各位国王穿过恢宏的大厅,来到后方的会客室。这里,早已经点燃了壁炉,摆好了宽大舒适的座椅,以及香浓的红茶。 “寒冷的冬天总需要这样暖洋洋的饮品,”安道尔在首位坐下,“各位先生请不必客气,毕竟今天出现在这里的,我理解都不是外人。” “当然。”众位国王附和着,拘谨的坐下。 “我非常遗憾.,有些人不能参加我们的这次聚会,”安道尔将茶杯放在桌子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这也让众位国王精神越加紧绷起来,“并且,他们也将永远失去这样的资格。” “来吧,先生们,放松一些,我并不是吃人的怪物。”安道尔靠在椅背上,颇有趣味的扫视众位国王额头的冷汗,颤抖的双手,又或是干巴巴挤出来的微笑。 一时间,气氛有些僵硬,国王们甚至不能相互之间交换一个眼神,年轻的罗曼君王给了他们太大压力,哦,天,也许他们宁愿去面对穷凶极恶的海盗的屠刀,安道尔的君王像是看透一切的目光实在可怕,像是心底所有的隐秘都被暴晒在阳光下。 “陛下。”海因里希的来到打破了安道尔略带有恶趣味的凝视,但是这位罗曼的公爵带来的并不是什么好消息,“陛下,也许您还记得里格公国?” “当然,”安道尔扭头看向自己的大公爵,“被海盗们抢了地盘的那个?” “是的,陛下!”海因里希点点头,“事实上,我们接到了里格国王的求助,他希望我们会支援他们抗击匪徒,他愿意重新作为附属国献上贡品和忠诚。”安道尔忍不住挑眉,海因里希肯定的点点头,“是的,陛下,这是求助,事实上,我想要告诉您的是另一个消息,里格国王被围困在了他的都城里,海盗们围堵在了里格都城的外面。” 第239章 王权 安道尔以为自己听了一个笑话。 您一定是在开玩笑,对吗?“这并不好笑,我亲爱的大公,海盗,他们甚至凑不够三百人,里格一个公国,被海盗堵了家门口?” 海因里希也有些无奈,在接到情报的时候,他同样认为这是一个有些离谱的玩笑,但是里格的使者坚定的宣称这是一次严肃的求助。 “陛下,也许您愿意听一听详细的经过?”海因里希示意君王是否让那些战战兢兢的国王们离开,毕竟看着这些并不养眼的国王们流汗颤抖不是什么有意思的画面。 “不,带他来这里,我想,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故事。”安道尔环顾周围有些不安的国王们,别有深意的说道。 来人是封城前里格派出的使者,他跪在安道尔面前,毫无形象的卑微痛哭。 即使他的国王曾经跳着脚吼叫,“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事情,我们的士兵无法抵挡几百个海盗?哈?几百个海盗?这是罗曼的阴谋,他们让我们的士兵丧失了战斗力,让他们只会跟在统领后面打兔子的屁股!” 这话说的毫无道理,不是吗? 海盗们在沿海的边陲小镇没有受到什么损失,但是同样的,这座小城的统治者也没有什么特别像样的财富,强盗们劫掠了财宝,孩童,女孩子们,但是却并没有满足的离开,他们看着防守薄弱的里格,升起了更大的野心。 在下令封城死守的同时,领主通过地下的小通道,逃离了自己的城市,留下一城的平民求救无门。 他们的马车急匆匆的穿过平原,树林,和其他的城镇,带着身后如狼似虎的海盗。 是的,那座边城并没有阻拦海盗们的脚步,他们在小镇中得到的一切并不能满足他们的贪婪,为了更大的利益,这些匪徒选择了和领主同样的路线向着里格的都城前进。 “没有人能够阻挡他们,”里格的使者跪在会客室厚厚的地毯上痛哭流涕,对着安道尔和一屋子的国王们哭诉,“他们轻易的折断了士兵的刀剑,他们焚烧了居民的房屋,他们像是魔鬼一样。” 火焰在恶魔的身后升腾而起,黑色的浓烟滚滚直冲天际,人们在火中哀嚎平静岁月的逝去,孩子们失去父母,老人失去孩子,海盗行进的路线上,只有流离失所和生离死别。 领主的马车颠簸的像是要飞起来一样,但是他们却不敢停下哪怕是喝一口水,护卫的骑兵们失去了他们光鲜漂亮的样子,尘土沾满脸颊,金色的头发黯淡无光,他们满面仓皇,无助的逃窜。 “根本没有人抵抗匪徒们,不,陛下,”使者的头挨着地面,“勇士们失去了生命,他们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士兵们想要保护城邦的决心从来都没有改变,不是为了贪生怕死的领主,不是为了高高在上的贵族,而是为了他们的亲人,爱人,和朋友。 但是,令人可悲的是,他们手中的弯刀并不能抵抗匪徒凌厉的攻击,漂亮的银色铠甲更像是脆弱铁皮弯成的玩具。他们的用具比海盗匪徒还要落后,这个发现让他们疯狂。 他们挣扎想要和匪徒同归于尽,却发现自己的武器甚至不能穿透对方的锁子甲。多少士兵,是在绝望中不甘的闭上眼睛。他们至死守卫着身后的土地,但是只有英雄的血液显然不能感化恶魔的野心。 “同行的领主越来越多,我们一路跑到都城,伟大的罗曼君王,求求您,我们希望您慷慨的伸出援手。里格愿意成为您最忠诚的属下。” 会客室安静的有些可怕。 安道尔低着头,沉吟不语。这件事给了这位君王非常大的冲击。他想过这些附属国离开了罗曼会吃一些苦头,但是他没有想过代价竟然是如此惨痛。 只是,“您的国王一定在狠狠的咒骂我,我甚至可以想象他是怎样愤怒的爆斥我背弃了誓约,”安道尔弯下腰,用带着白色手套的手狠狠扭住使者的下巴,迫使他看清自己脸上的嘲讽和轻蔑,“毫无疑问,您的国王会用世间最恶毒的语言诅咒我,只因为我收回了我的仁慈,不是吗?” 使者眼神中的慌乱和难堪没有逃过君王的眼睛,他冷笑,“你瞧,我说对了不是吗?即使在向我求助的时候,心中的怨愤都没有隐藏,为什么贵国的国王认为我会毫无芥蒂的伸出援手呢?愿英勇的逝者得到安息,但是,这一切不是您的国王造成的吗?要知道,罗曼只是收回了本不属于里格的一切。” “可是,如果您的军队还在里格……” 安道尔掐着使者下巴的手骤然用力,“您也说了,那是我的军队,罗曼的军队。” “伟大的罗曼君主,我们过去几千年的情谊并不是假的不是吗?看在过去的情分上。” 安道尔毫不客气的大笑起来,他松开使者,靠回座椅上,冲着周围笑容异常尴尬的国王们说道,“看在过去的情分上?罗曼的付出要远远的大于罗曼得到的,事实上,罗曼就是太过看重所谓的情分,才会让白眼狼在这里放肆的叫嚣。此外,尊敬的使者,我想您,在您精彩的讲述中,可能遗漏了一些非常关键的信息。” 使者的哭嚎声瞬间中断,他忍不住用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您的隐瞒毫无意义,”安道尔如是说道,“如果您不说出实情,罗曼拒绝对里格的援助,一个骑兵都不可能。相反,也许看在英雄的份上,我会做些什么也说不定。” 使者咽了咽口水,情不自禁的用手指扣罗曼君王昂贵的地毯。 “安道尔陛下,”他小声的说道,“您是对的,几百的海盗是个大麻烦,但是,却不是最可怕的。是里格的平民,他们和那些可恶的匪徒一起,堵在了里格的都城,国王,毫无办法。” “国王背叛了我们。”人们怒吼着。 只有老人,孩子和妇女们组成的庞大的队伍浩浩荡荡的跟在匪徒身后不远处。他们身上还粘着火焰遗留的黑色,变成暗红色的血液,但是现在,她们毫无畏惧的跟在夺走他们亲人的匪徒身后,围在里格的王城周围。 “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可以失去的东西了。”年幼的孩子抱着父亲的遗留的头盔,躲在母亲的裙子后面,也许是马蹄声打破了午后的平静的时候,也许是火焰吞噬了房屋之后,也许是守城的士兵全部阵亡的时候,几乎所有的可怜的小镇甚至没有像样的城墙,领主乘着马车逃离了他的土地和人民,里格,已经抛弃了他们,国王,背叛了他们。 只剩下无尽的仇恨支撑这些可怜的人们,他们怨恨自己,怨恨罗曼,怨恨国王,怨恨这个他们从小长大的国家。 如果领主没有逃跑,也许愤怒终会平息,但是,平日里高高在上作威作福的压榨者的离开彻底让仇恨的火焰席卷了所有死里逃生的人的大脑。 这是迁怒,却也是事实。不要妄想和愤怒的人讲道理,不是吗?更何况,国王确实应当承担巨大的责任。 “里格的国王想要罗曼怎么样呢?”安道尔反问这位使者,“屠杀所有的平民吗?还是把罗曼作为国王推卸责任的借口,让无辜的罗曼军队成为造成一切的罪魁祸首,代替里格的国王承受国民的愤怒?” 使者当然不会承认安道尔说得对。 罗曼军队当然会承担怒火,如果他们出现的话。里格的国民会把一切罪责放在罗曼军队的头上,他们怨恨罗曼离开了他们,他们憎恨罗曼曾经帮助了他们但是现在却没有及时出现,他们习惯了向罗曼的驻军求助却忘记了罗曼的帮助并不是理所当然。 他们不会考虑谁才是盟约的背弃者。 “尊敬的使者,我愿意提供给您一个梳洗的房间和得体的衣服,但是除此之外,罗曼不会提供任何帮助,任何。”安道尔冷酷的给出结论,让驻守的士兵将可怜的使者拖出房间。 国王们看了一场大戏,但是心中却毫无欢喜,他们盯着地毯上使者留下的痕迹,说不上是悲是喜。他们恍惚看到了自己的结局,如果,今天他们没有坐在这里的话。 事后,安道尔这样和自己的大臣们说道,“我不是圣人,也不打算成为一个圣人,这个世界并不太平,无数地方都在上演着杀戮和征服,灾害总是来的非常突然。一直以来,罗曼遵守着古老的盟约,守卫着这片大陆的宁静,周边国家的安定。每一年,我们都支出了大笔的军费和物资用以周边国度的突发情况。罗曼把他们保护的太好了,他们已经忘记了怎样举起自己的盾牌和武器。但是现在,我不愿意了,稀薄的血脉的联系早就不能约束罗曼。我不介意帮助他们,但是前提是,他们必须为此真心实意的感恩戴德。” 第240章 王权 “遵从您的意志,我的陛下!”将军跨上战马,带着骑兵呼啸而去,天色即将破晓,黑暗将要过去,远行的骑兵锋利的弯刀或许能在纷乱中劈出一道生路。 “我以为您会彻底无视他们,陛下!”海因里希站在君王稍后一点的位置,与他一同目送着将军远行,“毕竟您之前拒绝了里格的求助。” 晨风卷起君王的披风,吹乱了笔挺齐整的袍服,安道尔没有立刻做出回应,他沉默着望着渐渐消失在远处的罗曼的战旗。诚然,里格怎么样,和罗曼一点关系都没有,毕竟无论到什么时候说理,都是里格先行背弃了誓言。 “并不算帮助里格吧!我只是避免未来可能发生的麻烦。”许久之后,君王如是说道。 里格的事件像是一记警钟,敲醒了那些还在沾沾自喜的国王。强盗的凶悍并不是书里夸大的戏文,当鲜血真的染红了他们的土地的时候,他们甚至不能躲避杀戮。 该怎么办? 国王们是否会为自己的傲慢自大而懊悔暂时不得而知。当他们开启了自己的宝库,想要为军备增加资金的时候,却发现根本无从下手。 当然,他们可以给士兵配备上好的锄头,然后在敌人面前表演开荒大赛。 铠甲精致漂亮反射着阳光,但是这样漂亮的铠甲完全不能抵挡任何重一些的攻击,除了像开屏孔雀一样的炫耀作用和展示作用,它们并不能带给士兵任何安全感。由此,里格的惨败也不是全无根由。 国家军事方面的荒废让他们无力抵御外敌,作为罗曼的附属国,就像那位伟大的君王说的那样,他们已经在罗曼的庇护下退化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 该责怪谁呢? 国王们只能自己吞咽下苦果。或许此刻的他们,会羡慕那些坚定的选择了罗曼的国家,在心中无数遍痛骂之前自大的自己。然后幻想着,如果听从了安道尔陛下的召唤,现在又是何种情景。 罗曼祖先的巨大雕像矗立在城堡门口,青铜浇筑的弯刀高高举起交错成下方的通道,会客室的遭遇像是噩梦一样缠绕在所有参与过的国王的心中,他们至死都会记得,面对罗曼帝王时那种恐惧的无措以及地毯上眼泪洇湿痕迹。 就像是他们今天站在这里,站在这条直通罗曼城堡的红色地毯上,就好像千年前,他们的祖先,踏着无数的鲜血,臣服在那个铁血的男人脚下。 今天,他们依然还是走过这条路,哪怕罗曼的礼仪非常隆重,人们给他们的鲜花堆成小山,掌声和欢呼声响彻云霄,国王们依然觉得自己是踏着尸山血海,走向那个坐在至高无上权利宝座的男人面前,卑微的献上生命,以及忠诚。 事实上,外界对这位继位只有两年的君王的评价并不多,附属国的国王们也仅只在继位大典和一年一度的朝拜过程中见过他。更不要说对这位君主有什么深刻的了解。 不过作为一位国王的基本素养,他们从不敢小看这位年轻的帝王,甚至把他的地位拔高到比之前几位罗曼帝王更高的高度上。他们也曾隐隐约约的听到过一些小道消息,比如,安道尔陛下作为王储时就已经是罗曼的实际掌控者之类。 显而易见的,有年纪大一些的国王在仔细的回想十多年前的罗曼和现在的罗曼,还是能够比较出很大差别。单凭古老的王朝焕发出新的生机这一点就是非常难以办到,而罗曼势力的再度膨胀已经成为必然。 为迎接各位国王的到来,罗曼城堡进行过清洁和装饰,墙壁上金色的烛台闪闪发亮,直通穹顶的彩色窗户纤尘不染,上好的白色大理石砖几乎能够倒映出人影,而直达王座的红色地毯,越发鲜艳的有些耀眼。 大臣们肃立在红毯两侧,他们穿着正式的礼服,庄重而沉默的观礼。 至于安道尔陛下,当然是整个大厅中最瞩目的人。为了今天的仪式,他带上了罗曼传承了几千年的王冠,血红色宝石也许不够明亮,金质的皇冠底座也有些暗沉,但是这种带着厚重历史气息的东西更加彰显了罗曼的底蕴和威仪。此刻他坐在王座上,身后是罗曼的红色王旗,君王握紧手中的权杖,就像是一同握紧了至高的皇权。 “欢迎,我亲爱的盟友们。”安道尔的声音响彻城堡大厅,“欢迎你们来到罗曼,来到这里,作为罗曼的君主,我非常高兴大家能够将古老的盟约记在我们的法典中,并且忠诚于它,执行它。” “愿吾等与罗曼友谊长存。” 国王们单膝跪在地上,对高高在上的王座上的君王这样宣誓。 “我对众位先生的忠诚毫不怀疑,基于一个众所周知的事件,我想我们更能在这一点达成一致。”君王语气亲切,但是这样温和的口吻并没有让众位国王放松下来。 国王们多虑了,安道尔并没有打算让他们当众难堪,那些摆不上台面的小心思并不在君王的考虑范围内,作为遭遇不幸的里格的反例,安道尔甚至打算给这些国王一些甜头尝尝。这是他的一项大胆的尝试,毕竟君主的野心从来都没有隐藏过。 “请为我们远道而来的客人搬来椅子。”安道尔的话像是一个开关。 肃立的罗曼大贵族们也放松了面部表情,露出友善的微笑。侍者们为各位国王送来了座椅,城堡大厅的气氛莫明的轻松起来。 等到国王们纷纷落座,安道尔才笑着说,“我亲爱的盟友们,对于里格的遭遇我深表同情。敌人的残暴应该让我们警惕,希望在这一点上,罗曼能够为大家做些什么。” 国王们不论心里是怎样想的,起码在安道尔这样说的时候,大家都表露出感激的神情。 如同路易国王一样的蠢货并不多,如果路易的皇长女没有被送上断头台,想必今天,她也会出现在这里。 国王们被迫参演一场荒诞的戏剧,如同提线的木偶一样僵硬的舞蹈,他们不得不按照主人的意思上演悲欢离合,毕竟,失去了那根看似桎梏他们的吊线,也许结局会更加的悲惨。他们无比清醒的意识到这件事,并且不打算剥开这种光鲜的外皮。 “愿我们的国家永远团结在罗曼的旗帜下。”国王们听到自己用过分虚伪的热情声音这样说。 安道尔笑得很开心,他单手托着下巴,“当然,我们盟约已经延续了三千五百年,自罗曼王朝统治了这片大陆,罗曼的初代君王就曾经承诺过将尽自己所能给予这片大陆和平。我当遵从先祖的意志,以我体内的罗曼王族血液发誓。”君王让侍从将新的盟约书送到众位国王面前,“先生们,你们会感激我的仁慈的。” 国王们脸上笑着,但是接过盟约书的手却是颤抖的。他们不认为罗曼帝王大张旗鼓的让他们来会放弃宰肥羊的想法,仁慈,当然,他们会感激罗曼的仁慈的,起码这个古老的王朝没有在他们来到的时候一刀砍下他们的头颅,至于其他,他们恍惚已经听见金币和宝石哗啦啦的流淌出去的声音。 “放松点,先生们,罗曼从来都是一个大方的国家。”也许是国王们脸上的笑容比哭都还难看,安道尔笑了一声后示意国王们阅读盟约书的条例。伴随着纸张窸窸窣窣的翻动声,看到他们脸上的表情由凝重变成放松。 待最后一位国王重新将盟约书卷起放好,安道尔才拍拍手,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集中到自己身上。 “陛下,感谢您的仁慈。”国王们忍不住站起身,这回,他们的道谢变的真诚了许多。 “罗曼一直遵守着诺言,各位尊敬的国王,”将军站出来,“作为初代罗曼大帝对子孙的庇护,我们将一如既往的提供军事支持,保障盟国的安全。” “而在其他方面,罗曼也将尽力提供可靠的帮助,我们将提供贵国一些珍贵的技术,保障贵国至少有能力面对突发的侵袭。”理事大臣如此解释。 “同时,我们团结在罗曼王旗下,罗曼方面愿意遵守三千五百年前的约定,尽量为贵国的发展减少负担。”海因里希补充到。 这何止是天上掉馅饼,国王们抱着大出血的想法来到这里,却发现罗曼给他们发放了金饭碗。安道尔还年轻,这份盟约将成为周边诸国发展的有力保障。虽然不敢媲美罗曼的先进与强大,但是至少,在面对突发的灾祸时,他们的国家不会像是里格一样悲惨。 “感谢您,陛下。” “为您的仁慈而祈祷。” 国王们纷纷送上自己的赞美。 一时间,罗曼城堡中欢声一片,每个人似乎都在这场博弈中得到了满意的结果,无论是安道尔,又或是这些君主们,再可能还有贵族们。他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愉悦的交谈,仿佛是在赞颂更加美好的明天。 第241章 王权 海因里希微微弯着腰,将耳朵凑到君王嘴边,倾听安道尔的“悄悄话”。 夜色,覆盖了城堡,寒风呼啸,栅栏上枯败的玫瑰藤蔓左右晃动,黯淡的月光模糊了君王的面孔,只有君王说话时呼出的气息是寒凉夜色中唯一的热源。 他说,“海因里希,请不要把这件事当做可怕的任务,我的信任与你同在。” “陛下,”海因里希冰蓝色的眼眸紧盯着安道尔,“陛下,愿意为您效劳。” 他还记得昨天,结束了与国王们的盟约后,君王与他的谈话。 皇帝陛下的寝宫没有点燃其他烛台,只有壁炉烧的很旺,伴随着木柴在火焰中哔哔啵啵的声音,安道尔毫无保留的向海因里希布置了一些事情。 “里格现在的局势非常的复杂,罗曼的骑兵军团会将强盗匪徒赶出里格的土地,但是,有些已经发生的伤害并不是这样就可以弥补。”安道尔拿过地图,在里格的都城画了一下,然后手指顺着一条道路,直接在尽头的海岸线处点了一下,“这个位置,就是强盗们登陆的位置,事实上,局势比我们想的更加可怕。里格的使者昼夜不歇极速穿过罗曼广大的土地,也就是说,他告诉我们的,至少是五到七天前发生的事情,谁都不知道,现在的里格是怎样混乱的景象。” 随后,君王又指了一下罗曼城的位置,“我的将军带着他的骑兵从这里出发,一人多马奔袭2500公里左右与临近里格的罗曼当地驻军一同驰援,在完全保障他们到达都城还有战斗力的情况下,也需要大约10-15天时间。” “这将是一场灾难。”海因里希看着君王指着的地方,忍不住这样说道。 “精准的评价。”安道尔凝重的盯着里格的区域,“显然,里格的守兵在强盗的攻击之下基本没有什么还手的余地,但是毫无疑问,里格国王的守城战略会造成惨痛的后果。强盗们之所以强硬,只是因为他们没有受到阻拦,事实上,他们比任何人都希望尽早离开里格。” “强盗们只是觊觎城里的财富,拖延时间只会让这帮残忍的家伙焦躁,他们比里格的国王更加害怕,但是显然,恐惧逃跑的领主们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海因里希在里格都城的位置点了一下,“时间拖延的越久,屠杀越不可避免。” “是的,虽然作为都城,城墙将会成为坚固的堡垒,但是,别忘了,跟在强盗身后大量的平民,愤怒和惊恐蒙蔽了他们,他们无力反抗强盗,便将对刽子手的仇恨转嫁到国王和贵族身上,他们以为自己和强盗的目的相同,毫无防备的跟随强盗,哈?我一点都不怀疑强盗们会做出什么,而士兵们也不会坐视不理,我相信那些军人的操守和道德。而抵抗,我并非否定士兵的勇敢,但是显然,他们并不是强盗的对手。” 安道尔扭头,看着大公爵,“除了这些,最可怕的,你知道是什么吗?” “仇恨,和瘟疫,”海因里希脸色凝重,“一旦蔓延开来,我们防不胜防。” 虽然罗曼都城已经被寒冷覆盖,但是,里格几乎在大陆的最南端,那里气候温暖而湿润,大量的尸体堆积,水源,土地,腐烂,可怕的组合不是吗? “所以,海因里希,我的公爵,我需要你去往这里,在骑兵们追杀匪盗的时候,择机,烧掉那些尸体,”安道尔鼓励的拍拍几乎僵硬的海因里希,“放松些,亲爱的,我并没有亵渎亡者的意思,但是,相信我,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将一些可怕的灾祸从根本扼制住。” “至于仇恨,那是比瘟疫更可怕的事情。”安道尔看着壁炉,火光映红了他的面庞,他情不自禁的把手放在心口的位置上,“仇恨会让人丧失理智,会让人在迁怒中变成复仇的魔鬼,我们可以防止瘟疫的蔓延,但是却永远看不透人心。” 海因里希觉得此时此刻,他的陛下有些说不出奇怪,就好像这位君王突然撕开了强悍而睿智的外表,露出了内里柔软而悲伤的情感。大公爵虽然不能明白这种感觉从何而来,但是却不妨碍他为君王的另一面而颤动。 他感同身受,也许是路易公国消亡的悲鸣,也许是其他的什么。 安道尔几乎立刻收敛了所有情绪,他依然是那个英明的君王,“我们可以击败强悍的士兵,但是却总是败给姑娘们的笑容和泪水。如果我们不能封锁自己的国家,拒绝所有的外来者,那么我们就必须唤回他们的理智,消弭他们的仇恨。” “我拒绝了里格的使者,因为他和他的国王依旧怀抱着可笑的理所当然的态度,甚至打算阴险的让罗曼来处理平民暴动,里格臣服于我?我不需要那个,但是他们的国王显然打算以此作为转移矛盾的契机,也许民众们会因此原谅他们的国王,认为他付出了尊严,是国王的祈求打动了我这个铁石心肠的暴君。”安道尔冷笑,“但是我主动帮助他们是不一样的,有时候,稍微示弱并不是懦弱怕事的表现,宣扬出去,我亲爱的公爵,背弃誓言的人并不值得原谅,而我,将成为宽容,大度的好人。” 海因里希带着君主的任务和保障自身安全的随行医生踏上了征途,他将作为出色的征服者,用温柔的手段和方式,继续锐化里格民众和国王的矛盾。 并非只有屠刀才能让人臣服,不是吗? 里格的局势已经非常的紧张。 都城被围困,国王孤立无援,未受波及的其他地区的领主龟缩在自己的领地中,假装天下太平。 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强盗们似乎和尾随而来的平民们达成了某种默契,他们围守在都城前面,日复一日的叫嚣,不肯离去。 其实认真来说,这样的围堵毫无意义,都城并不是只有一个出口,只是城中剧增的贵族老爷们占据了更多的军事资源,国王同样担心派都城的士兵出去是得不偿失,他曾派遣了很多人从未被封堵的大门出去求援,但是,无一响应。因而,除了补给之外,国王同样封闭了其他城门,集中兵力面对平民和匪盗。 这样的僵持如同安道尔和海因里希分析的那样,并非强盗的本意,这些家伙们只想掠夺财宝,逍遥的回到海上,他们比任何人都不愿意大动干戈。但是,如果让他们放弃守在这里,他们又不甘心,谁会想要赔本的买卖呢?尤其是对这些贪婪的强盗们来说。所以,变故,就在那一刻毫无征兆的出现。 他们选择屠杀平民,屠杀手无寸铁的平民,用这种低级而有效的方式逼迫城中的国王和守军。 迎着正午的阳光,鲜血在骤起的尖叫声中肆意的喷洒开来,染红了城门前的土地,染红了河道中淙淙的流水,随着时间的推移,红色愈加浓重,变成让人作呕的黑红色。 风中厚重的铁锈味让守城的士兵忍不住干呕起来,但是握紧的拳头和发红的眼角眼角昭示着他们并不平静的内心。 贵族们还躲在城堡里,似乎对如此的人间惨状毫不在意。也是,士兵们嘲讽的想,如果他们在乎这个,现在的局面根本就不会发生不是吗?士兵们不能忍受这样的惨剧在眼前上演,远方的城镇那些至死都要保护身后土地的英魂还在看着他们,被他们保护的人,现在在被屠杀,被作为威胁都城的软肋。 去他的吧!难道,一个士兵,一个天职为保护者的士兵能眼睁睁的看着这场无谓的屠戮吗?去他的国王贵族和狗屁命令吧! 兵士们红着眼睛,喊叫着,挥舞着弯刀,打开城门冲了出去。 愤怒让士兵们变的骁勇起来,他们悍不畏死的打法给强盗们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是,士兵的武器比不上强盗的弯刀,他们的铠甲一捅就破,但是这是他们放弃的理由吗? 这是一场惨烈的争斗,无论对于士兵还是匪徒们来说。 城里躲藏的国王终于被惊动了,他登上城墙,默然的凝望着下方的战斗。 里格的国王苍老了很多,他痛恨自己的轻率,痛恨对于局势的无力挽回,他恨着罗曼,却又把他当救世主一样的期盼。 里格的平民们像是被红色的血液唤醒了神志,他们总算不再那么愚蠢的跟在强盗身后,强盗们并不是盟友,妇女们抱紧自己的孩子,看着远处士兵至死都要抱紧匪盗,身上的伤口和鲜血如此的刺目,可他还是遥望着她们,似乎要告诉她们,快逃,离开这里。 有人忍不住号啕大哭起来,他们不能明白自己做了什么。 纵然对国王有无数的恨意和不满,但是瞧瞧,她们竟然跟在那些杀死自己亲人的刽子手后面。 是什么,让她们这样的愚蠢呢? 她们,还能选择去恨谁呢? 第242章 王权 罗曼方面,新的盟约已经签署生效,为此,安道尔非常开心的举办了盛大的舞会,城堡的宴会厅已经准备就绪,哦,说起来,在罗曼历史上有一位喜好奢侈的君王曾经下大力气修整过罗曼城堡,即使以今天的审美来看,这里也足够的富丽堂皇。 贯通穹顶的巨大落地窗前挂着厚重的红色的天鹅绒窗帘,上面用金线绣满了盛放的蔷薇,随着夜风轻轻晃动,跳动着若隐若现的光斑,手工打造的米色地毯纤尘不染,上面编织着繁复的花纹图案,墙壁上金色的浮雕讲述着罗曼初代帝王的功绩,枝形烛台被固定在浮雕天空的位置,照的大厅亮如白昼。 罗曼的厨师用尽了浑身解数,面包的麦香味经过烘烤后,散发出暖洋洋的甜意,可以轻易的让人们联想到它松软的口感,精选的牛排肉滋滋作响,肉汁混合着顶级香料散发着诱人的味道,毫无疑问,这同样是一次顶级的味觉盛宴。 罗曼的大贵族们仪容得体,他们周旋在各国的国王身边,礼貌而自信,对于未来可能提供给附属国的一系列福利侃侃而谈。 “我们的驻军会继续协助保障您的国家的安全,”将军说道,“我们当然要把海盗阻防在海岸线之外,对于里格公国的事情我感到非常遗憾,我们能做的,就是以此为戒,为各位尊敬的先生的国家提供更加有力的支持。罗曼的军团不会让您失望的。” “伟大的安道尔陛下同样担心贵国的兵器是否能有效的阻击敌人,这并不是简单的事情。”理事大臣同样对围着他的国王们这样解释道,“我们的盟约书写的非常清楚,罗曼将提供的帮助绝不仅仅是简单的物资。” “我一直认为,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安道尔身边同样跟着几位国王,他们举起酒杯,轻轻的碰撞了一下,“物资总会有用尽的时候,但是,如果贵国的能工巧匠能够学习到一些新的方法和技艺,终归没有坏处。”君王微笑,“罗曼承诺会派出优秀的指导者。愿我们的明天更加美好。” “愿我们的友谊万古长存。”几位君主相视一笑,愉快的喝尽了杯中的美酒。 这是一次欢乐而成功的舞会,似乎每个人都在这个巨大的名利场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在宴会的尾声,安道尔告诉各位国王,大家可以选择是否即刻回国,罗曼不会有任何异议,“我们并没有不欢迎大家的意思,事实上,罗曼非常愿意招待各位尊敬的先生,但是我更加理解各位对于自己国家的挂念。” “感谢您的仁慈,陛下。”众位国王终于真正放下心来,至此,他们的罗曼之旅就要结束了。非常不错的是,每个参与进来的人,似乎都得到了他们想要的。 转眼间,冬天就已经彻底笼罩了罗曼北方的大部分地区。寒风夹杂着雪花,让许多人都对室外的工作退避三舍。 人们更愿意窝在在明亮宽敞的屋子里,坐在暖烘烘的壁炉旁,喝着酒,唱着歌,看着窗外的阳光落在地板上,悠闲的度过一整天时光。 包括城堡中的安道尔,冬天,总是让人克制不住的倦怠。君王停止了每天的例会,相比于坐在冷冰冰的巨大的城堡大厅中,听着大臣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讨论着无关紧要的话题,还不如窝在寝宫的大椅子上,舒服的度过难得懒洋洋的时光。 海因里希就是在这个时候回到了罗曼。 大公爵第一时间来到了君王的城堡,当他裹挟着一身的寒意进到帝王暖融融的寝宫的时候,安道尔正把午后的甜点端起来,显然,海因里希的到来打扰了君王的美味时光。 “幸不辱命,陛下!”他单膝跪在安道尔的座椅旁,为他的君王献上了一个稍显隆重的吻手礼。 安道尔明显愣了一下,他很快的把手中的甜点盘放回桌子上,“天啊,出了什么事,我亲爱的公爵?我以为我们之间不需要这样的生疏不是吗?” “是的,陛下,”海因里希依旧牵着帝王的右手,他抬头笑了笑,“但是只有这样,才能让您明白我对您的感激。”数月的奔波让公爵消瘦了不少,他英俊的面庞线条越加凌厉,但是此刻,他冰蓝的眼眸看着懒洋洋的君王却带着温柔,他是感激着这位君主的,无论如何。 “请坐下吧,我的公爵,”安道尔抽回手,示意海因里希坐在离自己最近的位置上,“也许您愿意和我分享一下您的故事?到底是什么让您突然情感澎湃起来?”他扭头对侍者说,“请为我们的公爵先生来一杯热腾腾的茶,说真的,他的手和冰块一样。” 海因里希欣然坐到安道尔旁边的座位上,他为君王的亲近而放松了一些,“我是路易人,无论它现在是否是罗曼的行省,我的出身终究是抹不掉的。”海因里希这样开场陈述,“陛下,当我来到里格的时候,我以为我看到了一个混乱之都。” 罗曼骑兵追着残余的海盗势力一路向南行去,但是,这并不是灾难的结束。强盗们离开了,却留下了一个千疮百孔的国家,鲜血,杀戮,废墟,这些东西摧毁了里格,毫不留情。国王没有放弃他的都城,但是却失去了他的人民。 生活在底层的人们通常不会耗费太多精神去思考比如说国家主权,国家制度,政策方针这样高深的问题,他们更关注面包,和衣服。 或许对于里格这个国家来说,他们的国王只是做了一次小小的尝试,如果一切顺利里格未必不能走上另一条道路,但非常不幸的是,他们遭遇了强盗。 平民们只关注到了因为国家的政策,导致他们遭遇的所有不幸,他们并不会考虑背后的政治角逐。 “为什么要做这样无谓的改变?”里格国王看到他衣衫褴褛失去家园和亲人挚友的人民,并不能做出打动人心的讲解。 这位倒霉的国王忍不住感叹,“简直像是天意。” “陛下,”海因里希捧着茶杯,“无论如何,作为曾经直接路易管理的直接参与者,我必须郑重的向您道谢,向罗曼传达我的感激,无论如何,我生长在那里,我珍爱那片土地,无论如何,感谢您陛下,生存,远比我想象的更加残酷。” 安道尔接受过许多真挚的赞美,但是对于海因里希这样直白的感激他还是有些感慨,“您的感激让我羞愧,亲爱的公爵,但是我还能说什么呢?过去的就过去吧!希望罗曼,能够成为您真正的心灵归宿。” 至此,安道尔明白,他的这位大公爵,从此以后就真正的属于罗曼了。真是值得庆贺。 当然,冬天,除了寒冷,还是上流贵族的社交季,因为他们的君王总是善于把他的大臣们指使的团团转,所以,只有在君王都很懒散的冬天,姑娘们的舞会沙龙才能有足够多的先生们加入。 而海因里希,作为当前君王身边的大红人,则是贵族们争相邀请的对象。 “要请到您可真不容易,”理事大臣半真半假的抱怨,“每次走进陛下的城堡的时候,我都要害怕我们伟大的君主会有什么突发奇想留下我,让我在可爱的姑娘们面前失约。亲爱的公爵先生,您是否考虑在都城置办合适的房产呢?毕竟,君王的城堡总不利于您自己的社交。” 这倒是大实话,海因里希应当在城里拥有一座自己的宅邸,公爵先生也清楚这件事的必然性,只是,“说真的,目前我是不太愿意离开陛下的城堡的。和陛下的谈话总是能够给我很多启发,说真的,我觉得我们的思路非常的合拍,这种默契的谈话节奏让我着迷。” “好吧,我无法反驳您的观点,公爵先生,也许您可以和陛下商量,借用他的城堡为自己来一场舞会,姑娘们会为此疯狂的。” 海因里希朗笑,“那我就要担心陛下的安全了,您知道我指的是什么。” 海因里希在舞会上受到了热烈的欢迎,他高大俊挺的身姿,英俊的容貌,都让他成为各个舞会的宠儿,只不过这位大公爵总是喜欢和先生们待在一起,谈论一些无聊的政治,这样的话题总是不讨姑娘们喜欢,却又让她们不能轻易打扰。 他的这个个性当然也传到了安道尔的耳朵里,当海因里希端着君王的早点来到君王寝宫的时候,他发现他的陛下已经站在窗户边上看着外面漫天的雪花。 海因里希熟练把早点放在壁炉旁的小桌子上,“容我提醒您,陛下,上次因为清晨在窗口吹风而受寒的人最好有些自觉。” 安道尔一边向壁炉走来,一边假笑,“那也容我提醒您,我的大公爵,您最近真的是越来越放肆了。” 海因里希面不改色,他为君王倒了一杯牛奶,然后坐在他身边的椅子上,“感谢您的纵容,我的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