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度伤花》 第一章 楼兰圣女 “醒了!醒了!感谢仁慈的神灵将圣女还给我们!” “感谢太阳神!” “感谢雨神!” “感谢谷神!” “感谢风神!” “……” 哦,天!怎么这么吵?安兮年抬手抵在自己的额间,艰难的睁开一只眼,只是轻轻一瞥,立马惊坐了起来! 在她的面前一群穿着奇装异服的女子正伏在地上念念有词,她环顾了一下四周,这是一间贴满了彩色琉璃与古怪佛号的房间,床桅上垂着用银片、珍珠、象牙制成的风铃,她垂下眼睛看到自己穿着华丽的洁白长袍,缀着赤玉珠、金叶、孔雀绿宝石,手腕上还缠着长长一串火红的珊瑚珠手钏,再抬眼,那些原本伏地祝祷的女子已经环绕在她的脚边,一个个泪眼迷蒙的望着她。 安兮年吓了一跳,径直往后退了两步:“你们……你们是谁?” 女子们惊异的面面相觑,一个穿着翠色罗裙的担忧的说:“圣女大人,我们是您的奴仆,您不记得我们了吗?” 圣女?是在叫她吗?安兮年搜索着记忆,依稀记得自己加完班回家,一路小跑又忙着躲雨又忙着讲电话,在十字路口的时候一束刺目的强光照过来,然后她就…… 穿越了?!! 她瞪大眼睛,这个刺激太巨大,她要好好消化一下! 她幻想过无数次的奇妙事情居然就这样发生了?以往她在小说、电视剧里看到这样的桥段,就总幻想着若是自己穿越了,就一定要在古代开一家妓院!专门拐卖那些外地来省亲的无知少女,凭着她现代化的管理经验,一定会赚个盆满钵满、富可敌国,成为中国古代史、世界古代史上最最不得了的老鸨! 强忍着“奸笑”,再一次扫视这间屋子,充满异域色彩和宗教气息,虽然远比不上现代化的装潢,但是简单粗暴的富丽还是足见主人身份的尊贵,还有一屋子的人跪拜着她,她们都叫她圣女!哇靠,天才就是命好!安兮年的双目闪闪发光,看看那些废材,穿越回去不是成了庶女就是皇上不要王爷也不要的丑妃,她安兮年居然成了万人之上的圣女?!圣女是什么,是不是女王的意思?等一下,那这里是哪里?女儿国?西游记? “圣女大人,请您千万不要再做傻事了!自戕会惹怒神祇,会给我们整个族群带来灾祸的!”那个穿翠色罗裙的女子忧心忡忡的说,她一说完这话,一屋子的人又都啜泣了起来。 啊,这具身子的主人做了傻事,所以她就“趁虚而入”了? “放心啦,我会好好活着的。”她安兮年最惜命了!在现代社会,她是一个理想丰满现实骨感的二十八岁“剩斗士”,空有一个爱幻想又机灵的脑袋瓜子却沦为一个庸庸碌碌的三流杂志编辑,迎合读者的需求、迎合主编的需求、迎合投资商的需求……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早就想要脱离单调无趣又功利的生活,却总是没时间、没钱、没人陪!既然无可逆转的来到这奇异的时空,就让她好好享受一下不一样的人生吧! 看着一向圣洁安静的圣女这幅古怪憋笑的表情,这群信女们更加惶恐不安起来,怎么自从圣女醒来就怪怪的? “圣女,您没事吧?” “我……没事啊!我只是失忆了!以前的事情都不记得了!”安兮年理直气壮的说。对于自己新的身份,她完全陌生,为了避免日后露出马脚,还不如一开始就假装失忆,啧啧啧,天才! 听到她说自己失忆了,信女们反而松了一口气。 “所以,我能问一下这里是哪里吗?” “这里是楼兰,您是我们楼兰的圣女。” 楼兰?那个神秘消失的西域古国?安兮年咽了一下口水,可恨,为什么高中的时候没有好好学历史?那现在是什么朝代?汉朝?魏晋南北朝?还是根本就没有文献记载的远古年代? ... 第二章 比狼更可怕的男人 沐浴的时候,安兮年终于见到了自己的“庐山真面目”。 这具身子的主人真是生的美极!她的美不是简单的用倾国倾城便可形容的,是那种圣洁、精致,会发光的美!长及足踝的波浪卷发宛如海藻,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琥珀色光芒;白雪一样的晶莹肌肤宛如凝脂;一双杏核美目清澈的好似溪水;山峦一样高挺的琼鼻;朱红的双唇就宛如含着一颗樱桃。看起来她应该只有十六、十七岁吧? 她生的这么美,又是高贵的圣女,为什么要寻短见? 安兮年微微蹙眉,却发现水中的倒影就连蹙眉都是那么的摄人心魂! “圣女大人,您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伺候她沐浴的是那位穿着翠色衣服的女子。 安兮年一阵心虚,难道她看出了什么?“是啊。” 翠色衣服的女子犹豫了一会儿,迟疑的说道:“明日圣女就要离开楼兰去西羌和亲了。圣女是被月亮选中的圣女,本该将清白的一生献给神灵的,可是现在多国混战,我们楼兰武弱又接连大旱,只怕圣女不去,西羌便不会再保护我们了。” 唉,死脑筋的楼兰圣女,原来是因为这样要寻短见啊! 安兮年心里百感交集,她一定是生下来就被洗脑教育自己是圣洁的圣女,神圣不可侵犯,所以得知要被族人送去西羌和亲,就难以接受的做了傻事。 安兮年托着腮,既来之则安之,用了人家的身体当然要替人家办事了!“放心啦,我会乖乖的上路的。”安兮年冲着那翠色衣服的女子眨了一下眼睛。 先去看看那个西羌的王帅不帅,若是个丑八怪她就还是逃走开妓院去好了! ———————————— 我是分割线 —————————————— 第一缕阳光照耀的时候,安兮年就被人七手八脚的摇醒了。昨天她到很晚才睡着好吗?!她不是圣女吗?为什么连睡懒觉都不可以?唔,天啊…… 她闭着眼睛任人给她梳妆打扮,信女们梳理着她长长的海藻般的卷发,一颗颗莹亮的珍珠用银线穿成细链,与发丝一起编织,她们将朱砂点在她的唇上,用青黛轻绘她翠羽般的眉,待她睁开眼睛的那一刻,自己都被惊艳到了! 这楼兰族的圣女美得直可教星辰陨落! “该出去了。”翠衣女子提醒着她。 不知为何,安兮年陡然间生出了悲凉的感觉,这种沧桑无依的孤独感与她童年时父母离异,自己背着小书包回h城找奶奶时一样,又兴许这样的情绪并不是她自己的,而是镜中的少女残留在这具身体内的。唉,她微微叹了口气,不管在哪里,生活总是要继续的。 走出房门,原来她住在一个高高的塔楼上,塔下是楼兰的族民,他们已经早早的等候在那里,对着她伏拜。 “楼兰的圣女,请您赐福我们。” 她有些不知所措,呆呆的站在塔楼上俯望着,干燥的戈壁地带,清晨的阳光很灿烈,照耀在这美丽的楼兰古城却徒生出了苍凉的感觉。 一个头发雪白、胡须雪白的老者端着一碗鹿血沉步走来,他用手指沾了一下,轻轻的涂抹在她的额间,鹿血宛如一簇小火苗跳跃在她雪白的肌肤上。 “去吧,我的孩子,西羌人送的一百匹参良马已经到了。”老者的声音苍劲威严。 他是她的父亲吗?安兮年微微蹙眉,他的女儿、楼兰族的圣女,就只值一百匹马?!唉,奴隶社会的妇女地位果然很低下! ———————————— 我是分割线 —————————————— 安兮年坐在金碧辉煌的马车里,薄如蝉翼的白色面纱遮掩着她美丽的容貌,她望着车外陌生的世界,黄沙、枯木、飞鸟、荒烟蔓草、光与影相互交叠,形成了苍凉又浩瀚的独特美感。 这具身体的主人穿着这么美的衣服,坐着这么美的车马,每天早晨接受着万民的朝拜,却无法为自己的人生做决定,一百匹马就换得她背井离乡,去嫁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丈夫,她是那么的高贵却又是那么的卑微,安兮年感慨着。身为一个接受过现代文明洗礼的**自主新女性,她是完全没办法接受这样的封建制度的。 唉,“初来乍到”的新鲜感、探险的兴奋感逐渐被前途未卜的迷茫所替代,可是她又能怎么办?消极、失落、哇哇大哭就可以找到回去的路吗?算了吧!安兮年暗暗给自己打气,既来之则安之,船到桥头自然直! 平稳前行的马车忽然间勒停,安兮年一个不留神差点摔了出去!她恼火的掀开帘幔想骂人,却惊愕的看到前方的土坡上有成群的野狼张扬起漫天的尘土狂奔而来。 “是狼!”有人惊呼,送亲的队伍瞬间慌乱成了一团。 狼群冲向他们宛如溃堤的洪水,速度快到楼兰的武士连刀都来不及拔出,出乎意料的,这一群来势汹汹的狼径直绕过了他们,狂也似的飞奔而去。 还没来得及诧异,更深一波的恐惧袭来! “东胡人!” 在不远处的山坡上,五六个身穿黑色衣服的东胡人宛如呼啸的飓风,又如远古的战神,策着强壮的战马怒吼而来! 安兮年一下子注意到为首的那个,披着华美闪亮的黑色的狐皮,墨狐的皮毛在阳光下闪耀着金光,而他英俊冷毅的容颜,也仿若是会发光。 “他们是什么人?”感受到他们带来的恐惧与压抑居然甚过狼群,安兮年问车外随队的喜婆。 喜婆哆哆嗦嗦的答道:“连狼群都怕他们!他们是恶魔!” 呃,恶魔? ... 第三章 你归我了 他们策马经过楼兰的车队,安兮年明显的感觉到整个队伍的人都精神紧绷起来,好似就连来往的风也都变得压抑了。 她掀起帘幔往外看,那个披着墨狐皮毛的人有着一双宛如火焰的红色眸子,他的侧颜俊美,却宛如钢铁般坚硬寒冷,王者的气势就像看不见的巨大光环,弥漫在他的周身,他根本就无需做什么,或者说什么,那种高高在上的威慑是他骨子里带来的。 陡然,像是感觉到她毫无修饰的目光,他偏过头来一眼就盯住了她! 他的目光宛如猎鹰一般的锋利,安兮年心内一惊!急忙放下帘幔躲进了马车里。 这个有着火红色双瞳的男子,是东胡拓跋族最年轻的首领。他是天生为战争和掠夺而生的男子,他有着天神一样俊美挺拔的外貌,却是这世间最杀人不眨眼的恶魔,这草原上的人都称呼他为“焰魔罗”!今日是他们狩猎的日子,他们追逐狼群却无意间偶遇楼兰的车队,他本对这金碧辉煌的马车不感兴趣,却在擦身而过的时候感受到了一束毫无畏惧的目光,不仅是毫无畏惧,还带着几分好奇。 这世上居然还有不怕他的人? “焰魔罗”拓跋无赦一偏头,一眼就“抓”住了她! “吁……”他勒停战马,放过了仓皇而逃的狼群,缓缓地踱向了楼兰的车队。 在楼兰人看来,焰魔罗可比狼群更危险! 眼看着他气息冷冽的走近,八十多号人的队伍如临深渊般的噤若寒蝉。 “少主,不去追狼了吗?”一个满脸虬须、提着钝重的流星锤的东胡人粗吼着,眼瞅着就要追上了呢,还想着剥下他们的皮毛做个漂亮的氅子。 “吐谷浑,你个大老粗!没看到有更好的猎物吗?”另一个背着弓箭的冲着那辆华丽的马车努了努嘴。 “车里的是什么人?”焰魔罗开口询问,他的嗓音充满磁性,透着与他年龄不符的低沉。 完了!这是所有楼兰人当下最直接的想法,他们一个个屏息敛气,宛如看着死神那样的恐惧的看着焰魔罗。 “妈的!你们都是哑巴吗?!”那个满脸虬须的吐谷浑振臂一挥,重达百斤的流星锤宛如一道银色的闪电,眨眼间就把二十余个楼兰武士抡倒在地。 原本镇定对峙的楼兰车队一下子惊乱起来,死亡的恐惧就像黑色的潮水,再也顾不得神圣的使命,一个个宛如沸锅上的蚂蚁,又如待宰的羔羊。 “怎么随便打人?!”安兮年愤懑的钻出马车。让她做缩头乌龟还不如让她挨顿打痛快,她这种爱出头的个性,就算是回到了奴隶社会也丝毫无改。何况,他们楼兰有八十多个人,他们才六个人!真的动起手来,也不会吃亏吧?这样一想,她更加有底气起来,安兮年挺直腰板站在马车上,与跨坐在战马上的焰魔罗直接对视,她琥珀色的眼睛毫无畏惧,直勾勾的瞪着他! “你不怕我?”焰魔罗扬起邪魅的笑靥,一双红瞳深邃,虽然绝美却也极度的危险。猝不及防的,他大手一挥摘去了她的面纱。 追随他而来的东胡人全都倒吸了一口冷气,楼兰出美女,而这女子也太过于美丽,简直超乎了人类的想象!她美的就好像那天边的云,又好像那雪山之巅的白莲花,圣洁! 然而再下一秒,有着这样圣洁唯美外貌的女子居然像个泼妇一样,叉腰指着焰魔罗破口大骂:“你干嘛?!你这个土匪!强盗!” “圣女大人啊……”住在这草原上的人谁不知道惹怒东胡人的下场?特别还是最擅长屠杀的拓跋氏!楼兰的随从们都惊恐的呆望着,甚至有几个已经张惶的逃跑了。 “哈哈哈哈。”焰魔罗仰头大笑,他一拍马背轻巧的腾翻到马车上紧逼着安兮年。 她的雪颜依旧毫无畏惧,额间那簇血红的“小火苗”更衬的她眉目如画。 他的动作快极,猛然间搂住她纤细的腰肢,俯首舔吻她的眉心,原来那簇“火苗”是鹿血!沁着她皮肤的香气,甚是甜美! “啪!”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甚至连一向敏锐的焰魔罗都完全没有意料到,她居然抬手扇了他一个耳光!! 下一秒,仿若连风都静止了!焰魔罗那张俊美绝伦的面容仿若冰冻,火红的深邃双眸隐约着怒气。她居然敢打他?!这世上居然有女人胆敢打他? ———————————— 我是分割线 —————————————— “你这个不要脸的野蛮人!”她居然比他还暴怒,嫌弃的大力擦拭着自己的额头,也不知这群土匪有没有什么狂犬病,居然这么不要脸的亲她的眉心,古代的男女不是授受不亲的吗?! 越想越气,她抬起手想再“惩戒”他一下,却被他一把扣住。 “放开!我是楼兰的圣女!”她怒目相对。 “焰魔罗大人,请您大发慈悲放过我们吧,我们楼兰的圣女要赶去和西羌的王子和亲,已经是歃血为盟的誓言了,若是违背只怕会惹恼神灵的。”站在马车边的喜婆轻轻的拽着他的衣角,小心翼翼的求情道。 “柔弱的楼兰人!”吐谷浑怒吼,冲动的抡过来一记流星锤,只见喜婆身形一顿、吐出一口浓血,双目空洞的死了。 安兮年瞪大眼睛,这可不是小说、电视剧、电影!是活生生的一条人命!是活生生的一个人在她的眼前被杀死!! 难怪连狼群都怕他们!他们不是人!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愤怒、痛恨、恐惧、悲戚……一并席卷而来,她双眼一黑晕倒在了焰魔罗的怀抱里。 “吐谷浑,杀人是不能解决问题的!”焰魔罗淡淡的开口,他低头看了看怀里的人儿,缓缓又抬起火焰一样的红色眸子,“你们的圣女归我了!若是西羌怪罪,或是神灵怪罪,让他们来找焰魔罗。” ... 第四章 欠调教的女人 “怎么这么久了还不醒?!该不会是被老子吓死了吧?”一脸虬须的吐谷浑提着那笨重却极具破坏力的流星锤,睥睨的说。 “你们都出去吧。”焰魔罗微微不满,他们都太过于关注这个楼兰女人了。 待他最信任的五个部下都退了出去,焰魔罗坐在榻边一边擦着刀,一边细细的看着她。 她的肌肤粉嫩白皙,长及足踝的琥珀色卷发宛如海藻,长长的睫毛好似两把羽毛小扇,高挺的鼻梁宛如精致的小山,一张点朱小口,透着蔷薇般的甜美,她睡着的时候,清澈圣洁的就好似那晶莹的初雪,可是当她的眼波开始流转、当她开口说话,就完全没有了圣女端庄的样子,甚至没有一丁点女人该有的样子。 “哼。”他似笑又似非笑。 多胆大的女子,是被楼兰人宠坏了吗,居然胆敢打他?可若是真的宠她?又怎么会让她嫁去西羌? 他起身去放刀,待他走至后堂把大刀放好,就敏锐的察觉到身后悉悉簌簌的细微声响。他悄无声息的转身,看见她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正蹑手蹑脚的想偷偷溜走。 焰魔罗的笑容绝美却危险,他轻弹手指,一小截草梗宛如暗箭快准狠的割断了她发间的银链,那一颗颗珍珠噼里啪啦的落了一地。 “真倒霉!”安兮年暗骂,懊恼的一跺脚,她怎么一来到这个世界就走狗屎运?这破链子什么时候不断,偏偏挑这个时候?! 极缓慢极缓慢的转身,她小心翼翼的去看焰魔罗,只见他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正倚靠着墙看戏似的看着她,他的容貌英俊绝伦、身躯凌凌宛如天神,可是他的眸子却是血一样的火红,他的身后是整整一排的寒冷兵器,他周身都散发着为王者的霸道与嗜血的煞气。 “想逃跑?”他的声音冷峻。 “我怎么会在这里?!” “你是我的俘虏。” “什么?”这也差太多了吧?她一睁眼是圣女,再一睁眼就是俘虏了?俘虏都是干嘛的?洗衣服、做饭、挑水、砍柴、喂马……说不定还要被他们当成靶子练射箭!不要啊!她敏捷的转身往帐篷外面跑去,掀开厚重的门帘却看到外面满是强壮彪悍的东胡人,那个当着她的面杀了喜婆的吐谷浑正用弯刀宰割着一只鲜血淋漓的羔羊,割下的肉也不烹制,直接就塞进了嘴里! 下一秒,他就看到了她,满嘴鲜血的吐谷浑大吼道:“柔弱的楼兰人醒了!只会祷告的楼兰人醒了!” 其实安兮年根本就没听清他在吼叫些什么,他吃生肉举着弯刀的模样太吓人了,就好像那些画册上的恶鬼与修罗!安兮年惊叫了一声,放下门帘又躲回了焰魔罗的营帐。 ———————————— 我是分割线 —————————————— “怎么不走了?”焰魔罗笑容邪魅,大步流星的走过来攥住她小巧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来与他对视,他火红色的眸子宛如美丽的曼珠沙华,“你可知你能够安然无恙是因为他们都当你是我的女人?只要我把你丢出去,你的下场就会像那只羔羊!” “那就让那个吐谷浑杀了我啊!”她嘴硬的躲开他的钳制,这具身子这么清瘦,他们该不会真的想杀来吃吧? “何需杀你?!这里有八十多个拓跋族的武士,他们可是两个半月都没有碰过女人了。若是我将你丢出去任他们处置,不用太久你就会被凌虐而死!” “你这个肮脏的野蛮人!”她当然懂他的意思!怒目圆瞪着竖起手掌,却被他大力的扣住。 “又想打我?欠调教的女人!楼兰没人教你该怎么做个女人吗?!”他深邃的双瞳瞬间更加火红,一把提起她的襟口将她丢到了自己铺着虎皮的榻上,旋即他魁梧健硕的身躯宛如泰山一般的压了过来。 她承认他是个好看的男人,可是他也是个残暴嗜血的土匪!一个抢劫犯、杀人犯!兴许还是个强女干犯! “你要干嘛……唔……” 他毫不温柔的吻上她的嘴,她的双唇宛如花瓣一样的柔软,还没来得及更深入的品尝她的甜美,一阵剧痛猝不及防! “啊!”他松开她,俊美的容颜陡然变得冷冽,他红色的双瞳宛如愤怒的火焰也如冰冷的钢铁,他伸手擦拭了一下自己的下唇,有血! 她咬他!她胆敢咬他?!下午的时候她在那么多人的面前扇了他一个耳光,现在竟还咬他?他拓跋无赦是东胡的“焰魔罗”,是拓跋族最年轻的首领,从来没有人敢这样的侮辱他!何况还是个柔弱的楼兰女人? 阴沉着脸,他立起身躯:“来人!” 她惹怒他了是吗?安兮年从来没像现在这么的害怕过,她惊慌失措的咬了他,所以他生气了!他要把她丢出去任那群磨牙吮血的武士玩弄?!这是她从未经历过的事情,这是她从未想象过的人生!没有法律,甚至没有道德可以作为保护她的依撑! “不要!”她很害怕,宛如一只泄了气的皮球,她完全没有办法想象被门外那群粗鲁的土匪轮流玩弄的情景!楼兰的圣女不怕死,可是她安兮年怕,若是还有得选,她宁愿只对他一个人屈服! “求你!”帐篷外粗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安兮年一跃而起猛然抱住了焰魔罗的脖颈,宛如他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她讨好的、用力的吻向他。 “呃……”掀开门帘的吐谷浑显然吓了一跳。只见楼兰的圣女紧紧的搂着少主的脖颈,娇小的身躯紧紧的贴着他正在热吻。 少主横给他一个眼神,吐谷浑“识趣”的退了下去。 他任她吻着,不回应也不碰她,她越抱越紧,双腿也攀到了他的腰上,焰魔罗微微蹙眉,这女人是把他当成了一棵树吗? 倏忽他猛然推开她!——因为她将自己的丁香小舌伸进了他的口中! “你有情郎?”他冷冷的问她。 安兮年重重的摔到了榻上,抬起一张布满恐惧和迷惘的脸,敢怒不敢言:“什么?没有!”她是楼兰的圣女,应该是世上最清白的女子,怎么会有情郎? “那你为何会这样的吻男人?”他知道她是被迫在讨好他,可是她的吻却不像第一次。他可不要别人碰过的女人! “这是因为……因为……”作为一个经常迟到的职场“老油条”,找借口什么的她最擅长了!“因为我要嫁去西羌了!喜婆教过我。” 提到西羌,她的星眸闪过一丝狡黠的光亮。“你掳走我,不怕与西羌结仇吗?” “你这么想嫁到西羌去吗?”他解下肩上的墨狐皮氅,松开上衣,引得她一阵紧张,“西羌的王子生来病弱想必是活不久了!按照西羌的习俗,他死后妻妾们都将归他的兄弟所有,你想像无根的游萍一样,依附着不同的男人?”她是楼兰的圣女,理应将圣洁献给天神,如今不仅要嫁人,还要在丈夫死后,成为丈夫兄弟的女人,这样她都还要去西羌? 安兮年警惕的盯着他,本以为他会在脱去外衣后毫不客气的占有她,谁知他并没有那样做。 “今晚你就睡这里。”他**着精壮的上身走到后侧一处披着黑熊皮的躺椅,双手交叠抱在胸前,洒脱自如的躺下,他火红色的眸子辨不出情绪,似笑非笑的告诫道:“别再耍小聪明!对你自己没好处!” ... 第五章 这个野蛮人 次日清晨,她还在睡着就听焰魔罗那低沉的声音。 “都日上三竿了还不起?”这女人,忘记了自己是奴隶吗?不早点起床伺候他更衣,还要他叫她起床?! “我很困……”安兮年完全睁不开眼睛,她趴在榻上,侧脸在柔软的皮毛上磨蹭,呐呐道,“让我再睡会儿……” 她在与他讨价还价?焰魔罗微微蹙起俊眉,他得让她知道害怕他! “咚!”一把匕首又快又狠的深深~插入了她脸边的榻上,入木三分!距离她宛如婴儿般的甜美睡颜不足一指。 焰魔罗等待着她的惊叫与求饶,谁知她只是轻飘飘的睁眼瞥了一下,又偏过头去继续睡,她的语气呢喃,还略带着一丝的不耐烦:“我不活了,我要睡觉。” 火红色的眸子里有小火苗跳跃,他又拿起一把刀,瞄准她倾洒了满铺的长发,但是他并没有投出那把刀,因为他想到了更好的办法! 他的步伐很轻,走过去将手伸进了她的白袍,从她的小腿往上摸去,她的皮肤像羊乳一样的嫩白细滑。 “啊!”果然,她终于给了他想要的反应,一股脑坐了起来,睁着一双大眼敢怒不敢言的瞪他。 “你不睡了吗?”他笑起来的时候,面容变得柔和,显得更加的英俊。 这个野蛮人!安兮年已经全无了睡意。 ———————————— 我是分割线 —————————————— 早膳很是丰盛,除了热气腾腾的马奶茶,还有一盘撒着孜然与罗勒籽的烤羊肉,安兮年狼吞虎咽的吃着,还以为他们都是吃生肉的,原来已经进入了熟食的时代。 焰魔罗饶有趣味的盯着她看,这吃相也就比吐谷浑稍微好一点而已。她是饿了多久了?以前听说过楼兰的圣女圣洁美丽,当真是她吗? 察觉到他的目光,安兮年抬头瞪了他一眼。 焰魔罗更加愕然,这是别的女人绝对不敢做的事情。她很胆大,很特别,仿若不属于这个世界,有着与众不同的生气与灵韵,他决定要她! “少主,有族长的信。”背着弓箭的恒玉掀开厚重的门帘走了进来。他一眼撇到安兮年,她吃的满嘴黑黑的还浑然不知,“噗嗤……”他没忍住,笑了出来。 焰魔罗一手打开羊皮卷,抬起火红的眸子冷冷的看了一眼恒玉,恒玉立马心领神会,不敢再多看她一眼。 族长写信召他回去,东胡柔然氏的首领去世了,他唯一的儿子——杜可风却没有资格沿袭他的地位,因为他有一半的汉人血统。如此一来,柔然王位空悬,内乱一触即发。 “恒玉,让他们装满水囊,我们下午去柔然!” “是!” “要走了吗?”她放下锡碗,嘴边沾着白白的奶沫,明亮的美目闪过狡黠的光亮,“那是不是会找个人把我送到西羌去?” 这么想嫁给西羌那个病弱的王子吗?焰魔罗不满的攥紧了手里的羊皮卷,他又冷又狂的吼道:“你跟我走!” 安兮年吓了一跳,缩了缩脖子,她将脸藏在碗后,心里气的个要命!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这一群胡人就是强盗、土匪、恐怖分子!她是被他们抢来的,迟早这楼兰圣女的身子会被他占了,兴许还会搭上她安兮年的命!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毙,她要想办法逃走! 他的身上有着北方男人独有的粗犷和干燥气息,披着色泽鲜亮的墨狐皮毛,他端坐在高头大马上,那威武尊贵的骑姿宛如天神。他是天生的王者,根本无需做什么,或者说什么,你只肖远远的看上一眼,就可以感受到那股骨子里的锐不可当。 不得不承认,他是个非常非常有魅力的男人。只不过,也很危险。 “过来。”他高高在上的召唤她。 撇了撇嘴,安兮年不情愿的迈开步子,走到他的马下,仰头眯着眼问他:“有什么吩咐吗?‘少主’!!” 焰魔罗猛然俯身“捞”起了她,惊的安兮年一声惨叫,“啊!” “哈哈哈哈!”看得这一幕吐谷浑豪爽的哈哈大笑起来,其他拓跋族的武士也都跟着大笑。这可是少主第一次允许女人坐他的爱马呢! “笑什么?!要带女人上路也不知备辆马车,还有脸笑?!”安兮年没好气的呛声吐谷浑,却紧张的脸都白了,她可从来没骑过马,一双粉拳紧紧的攥着鬃毛,摔下去或者被踢一脚会变成残废吧?焰魔罗微微蹙眉,她这样会弄伤他的马,邃他提起她的腰将她整个人不费力的旋了半圈,形成了她面对他的局势。 “抱我!”他毫不脸红的要求,语气里却没有半分温柔的意味。 “什……什么?”安兮年抬头看到他雕塑一样的下巴,正在那错愕。 “驾!”焰魔罗已经策马狂奔而去。 出乎意料的速度让她来不及反应,本能的伸手环抱住他的腰,她将脑袋埋在他的怀间,听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在这一刻,她的心里有奇异的感觉滋生。 ... 第六章 挂满红绡的马车 东胡是一个部落联盟,为首的有五大氏族——拓跋氏、柔然氏、库莫奚氏、宇文氏、段部氏。 柔然人聚居在土拉河一带,那里水草丰茂、牛羊成群,柔然的可汗步鹿真不久前病逝。步鹿真是一个仁慈长情的男人,年轻时救下了一个想要跳崖的汉族女子,他本是出于善心救她一命,谁知却钟爱了她一生。他们只有一个儿子——杜可风,一个有着一半汉人血统,熟稔天文历算、医术、诗歌……才华横溢且温情优雅的男子,他就好像那佛殿前寂静袅袅的香雾,又好像那莲瓣上平静深婉的梵音。他的眼睛像湖水一样的清澈,他的笑温暖宛如深夜的篝火,他被誉为“草原上最美的情郎”。 步鹿真还有一个侄子,名叫大檀,一个面相阴郁、心胸狭隘、争强好胜,却血统纯正的柔然贵族。 内讧的原因显然易见了,谁才更有资格做柔然的可汗? ———————————— 我是分割线 —————————————— 日暮时分,已经赶了大半的路。 拓跋人高高兴兴的准备安营扎寨,他们吼着安兮年一句都听不懂的古老歌谣,孔武有力的抡锤着粗~壮的木桩,落日的余晖铺满草原,远处就像烧着火一般的通红。 安兮年抱着自己的膝盖坐在一边,正百无聊赖,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一串串清脆的铜铃声,她好奇的站起来张望,只见对面的土坡上缓缓驰来三辆垂满红绡的马车。马车还隔得老远,安兮年就闻到了香喷喷的脂粉味,身后那一群拓跋族武士兴奋的呼喝着。 “那些是什么人?”她提着裙摆跑回营帐旁问那个恒玉。 恒玉是用弓箭的,长相也比较斯文,比起那个吐谷浑似乎没那么可怕。 “她们是粉~头。” 粉~头?安兮年习惯性的轻~咬下唇,就是妓~女的意思吗?唉,怎么已经有人抢了她的财路? 不一会儿,那几辆缀满了红绡的马车就停在了他们的面前,绰约的下来了二十几个姑娘。安兮年瞪大眼睛,不是古人都很保守的吗?为什么这些姑娘都穿的这么**?上身只用一圈贴着亮片的彩纱围着,露出了雪白的美肩和纤细的腰~肢,下~身穿着一件薄纱裙,美~腿若隐若现。 “是威猛的拓跋氏啊!” “仰慕已久了呢。” “是啊是啊。” 娇笑声亦宛如铜铃。 为首的那个穿着桃红色的纱衣,小麦色的肌肤莹莹发亮,丰胸翘~臀,轻轻的一撩发,媚眼如丝、扣人心魂。 “你们有多少人?”她的笑容很媚也很冷。 “八十个!”吐谷浑叉着腰粗吼道。 “二十张狼皮。” “二十张?”吐谷浑目眦尽裂,“妈了个巴子的,这也太贵了!” “呵呵,你一个人就顶三个呢。”桃色纱衣的女子轻笑着,这一句话颇具意味,虽然是句**的玩笑话,但是那女子的神色却依旧冷冷的。 “二十张狼皮外加一顿晚膳。”焰魔罗低沉磁性的声音响起,他钻出帐篷,只是稍稍抬起眼睛,那王者的气势已经表露无遗! 安兮年清晰的听见那群女子发出倒吸气的惊叹声,她们在看到他的时候,心境显然激荡起不小的波动。她偏头去看焰魔罗,他一袭华贵的黑袍,肩披油光闪亮的墨狐皮毛,英俊的侧脸冷漠坚毅宛如刀刻的。 女子们看着他春~心~荡~漾,这样气派的男子不知他会看中谁。 “成交!”桃色纱衣的那个也露出了妩媚的笑。 “你们还有别的衣裳吗?”焰魔罗问。 “有啊有啊,看您喜欢什么样的!还有西夏的、汉族的、大月氏的、鲜卑的……”女子们一下子变得格外的雀跃和活泼,一层层围住他,要带他去马车那里看。 “切!还要玩‘制服诱~惑’!”安兮年低声的咒骂着,不知为何心里一阵不舒服,就好像自己的东西被别人抢走了似的。越看焰魔罗那前呼后拥的样子就越不爽,安兮年心里骂骂咧咧的扭头走了。 扎营处欢笑声不断,她越走越偏、越走越黑,也越走越气。 就算她现在跑了他们也都不知道吧?可是她才没那么傻,她既不会骑马,天又逐渐变黑,只怕没跑几步就被狼叼走了。要逃跑,她得先学会骑马,还得囤积足够多的水与食物。她安兮年可不是个笨蛋! 走着走着,竟来到一个湖边,她捡起几粒石子往湖中丢去,“咕咚”,听起来湖水还蛮深的。她莫名其妙的又想到焰魔罗,算上她二十八年的现代经验,他也绝对是她见过的最英俊的男人。他火焰一样的红色双眸却深沉的宛如这泓湖水。 呸呸呸!她恼怒的回头,看到营帐那里的篝火宛如天际的星星,隔得这么远还能听见热闹的欢笑声,他现在一定左~拥~右~抱的正寻着开心呢吧?不要脸的臭男人! 咦,她干嘛要生气?安兮年心里怪怪的,很酸、很涩、很闷。 忽然间她灵光一现!既然他们都在那里快活,肯定不会有人来这边的。既然有湖水,那她干脆洗个澡好了!要知道自从出了楼兰,她可是到现在都没有沐浴呢。 一想到这里,她的心情立马好了些,警惕的环顾了一下四周,空寂。于是,她放心的褪去白衫,迈开匀细白~嫩的双~腿往湖中走去。 ... 第七章 拓跋无赦 湖水清凉净澈,安兮年掬起一捧水调皮的抛洒,宛如天降甘霖。 她的身心都随着这一池轻漾的碧波而逐渐放松了下来。她清洗着自己,哦不,是楼兰圣女的身体,她的肌肤宛如牛奶一样的雪白,体型也十分的姣好,她解开长发,在月色下宛如湖中的一尾人鱼。 安兮年微微闭着眼睛享受着这平静与舒适的时刻。她是个特别喜欢洗澡的人,沐浴能让她放空自己,感受到无忧无虑的自在。她丝毫没有注意到焰魔罗不知何时已经来了,正站在她的背后“欣赏”着她。 “嘘……”一记响亮的口哨声。 安兮年被惊的一个哆嗦,恼怒的回头,果然是他! “你不是在快活吗?这么快就完事了?” 这是什么话?焰魔罗似笑非笑:“我若说我没要她们,你是不是会高兴?” 高兴吗?好像真的有点耶。可是她倔强的嘴硬道:“关我什么事!” “不关你的事,所以你偷跑来洗澡?也不怕被男人看见吗?”他邪恶的红眸闪着戏谑的光芒。 “看……看见就看见呗……我又不会少块肉!”安兮年一边死撑着顶嘴,一边悄悄的想往石头后面藏去。她也就是嘴巴厉害,大学时与初恋分手,哭的简直要抽了过去,却也是在qq上潇洒的说着“再见”! “是吗?”他开始解袍子,还丢下了一团米白色的什么。 “你干嘛!”安兮年果然惊叫起来!这个男的,该不会想在这里强要了她吧?虽然在现代社会她有过那样的经验,那也是跟原本打算结婚的对象啊! “你不是说看见就看见吗?”他笑起来的时候更加的俊美,那是他极少表现出的生动。 “你不可以这样!”她想说自己享有人权,却也知在未开化的时代并没有这样的道理。 “为什么不可以?你是我的奴隶。”他已经解开衣物,只穿着一条长裤踏进水中。 安兮年一边紧张的往身后退去,一边愤怒的瞪他:“奴隶也是人啊!奴隶也是有血有肉,会疼会死,奴隶也有感情、有尊严!” 他一愣,奴隶也是有血有肉,会疼会死,奴隶也有感情、有尊严,这样的话他是第一次听说,却引发起他极大的震撼与认同感。虽然他杀过很多人,却都是一刀致命,他从来不爱做虐~待与折磨奴隶的事情,也从不俘虏女人。她是第一个。 看着他越走越近,安兮年的心都要跳出了嗓子眼。好啦,随便他!反正这具身子也不是自己的!她双眼一闭、认命的想着,羞赧的转过身子背对着他。 本以为他会粗~鲁的要了她,谁知他并没有虎扑而来。只是沉默的走近她,在她的身后捧起她海藻一样的长发,笨拙又轻柔的替她梳理着。 “你不怕我?”焰魔罗的声音低沉,有着穿透人心的磁性,安兮年在这一刻竟然无可自控的对他生出了依赖感。 “你也不过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有什么好怕的。”说完这话,她真的镇定和放松了下来,也分辨不清到底是被自己的话安慰了,还是因为月色温柔沁人心脾。她似乎忘记了自己正一~丝~不~挂的站在水中,任他宽大的手掌穿过柔顺的发丝。 “焰魔罗是你的名字吗?” “不是。” “那你叫什么?” 冷毅的俊颜微微凝滞,却还是告诉了她:“拓跋无赦。” 啊,无赦,这么冷冽煞气的名字,也只有他这样的男子才配得上吧。 “我叫安兮年。” “你也有名字?” 这是什么话?安兮年愤懑的回头,忽然想到自己的胸前不着片缕,又着急忙慌的转了回去:“我为什么不能有自己的名字?因为我是个女人吗?女人和男人都是人,都是爹生娘养的!” 有趣。焰魔罗微微笑了一下,她真的是个特别的女人呢。 “你觉得女人和男人并没有差别?” “是啊!” “难怪,我们赤~裸相对,你并不害怕。” 他的嗓音冷静平淡,却恰中要害!安兮年一下子耳热起来,竟不知该如何论辩。 她霎时的僵硬让焰魔罗哈哈大笑起来,原来他也会笑呢。 “我先走了,岸边有给你备干净的衣服,穿好就快回来。”似乎是刻意的放她一马,他走至岸边捞起自己的衣服和刀潇洒的走了。 拓跋无赦。安兮年在心中默念,不知是为什么,知道他的名字以后仿若对他生出了亲近的感觉。 她又自己呆了一会儿,感觉这一池晃动的湖水早已经恢复了平静,而转过去也看不到他的身影了,她这才缓缓的走上岸边。 原来他问那群粉~头有没有别的衣裳,是想为她要一件替换的。她从楼兰穿来的那件的确已经脏了呢。她将衣服一层层的穿好,发现是件汉服。 原来他喜欢汉女的打扮?像是发现了他的一个癖好,安兮年微微一笑。 她不知道的是,在铃铛车里的衣服,除了这件别的都太袒胸露乳了。 他不是独钟汉女的打扮,而是不想她被别的男人看。 ... 第八章 暧昧的酒醉 楼兰圣女本就生的绝美,穿上汉服,居然有一种别样的风情。 上身是一件宽袖的米白色蝉衣,对襟处还线勾着梨花的图案,下着白色细褶长裙,裙摆处还有一圈烟青色的曲裾。 她的头发长及足踝,自己一个人根本就梳不起来,索性任由长发披散在身侧,就那么提着裙裾回到了他的帐篷。 “好冷好冷。”她毫无形象的搓~着微红的小手,草原早晚温差极大,而这圣女的身子又是那么的矜弱,若是她安兮年自己的身体,肯定是耐冻的很。 “给你!”焰魔罗丢给她一个绘着红日与青云的皮囊壶,安兮年只当是马奶,拧开一喝,“咳咳……”原来是酒!烈酒下腹,喉咙一片热灼,整个人却一下子暖和了起来。 灵魂与身体本来就是可以分开的。 安兮年的灵魂兴奋的很,可是圣女的身体却不胜酒力,脚步踉跄了起来。 “看你的性子泼辣的很,原来是个不能喝酒的。”焰魔罗饶有趣味的看着她涨红的小~脸,语气教人分辨不出情绪。 “谁说的!我安兮年的酒量好得很!”她抬手抵在颊边,脸烫的好似要着火了。不行了不行了,这楼兰圣女的身躯当真是不好使,怎么愈发的头重脚轻起来,她想坐到榻上,不料眼光错位的厉害,竟然直接往地上坠去。 “嘴硬!”焰魔罗眼疾手快的一把提住她的腰,将她往榻上丢放。 醉了酒的娇小身躯仿若格外沉重,居然挂在他的脖颈上,将高大的焰魔罗也拉倒了。 这一幕很是暧~昧——安兮年仰躺着,她宛如海藻般的长卷发洒满了铺着虎皮的床榻,她的手臂挂绕在焰魔罗的脖颈上,而焰魔罗的双臂则撑在她的肩侧,他们贴的很近。她闻得到他身上干燥的青草味。 “呵,还说自己没醉。”焰魔罗似笑又似非笑,这个女人总是出其不意。 安兮年睁着一双醉眼,大胆的伸手抚摸~他高~挺的鼻梁:“你长得真好看。” 焰魔罗一愣,捉住她柔若无骨的手,邪魅一笑:“你在勾~引我?想做我的女人?” “才没有!”她猛然抽回自己的手,打着酒咯往身后退了几步,待与他拉开距离,她一边脱着最外层的短襦,一边浑浑噩噩的说道:“我可不是随便的女人,不管是在那里还是这里,我都要等那个‘他只爱我我也只爱他’的人……”她的眼皮已经合到了一起,倒头的时候,她已经当着他的面褪去了一半的中衣,美丽的锁骨和鹅黄色的兜衣已经教他看了去,自己却浑然不知,“冷呢……”她闭着眼睛呢喃着往他怀里蹭去。 她二十八岁了呢,她也很寂寞的,只是她不想为了结婚而结婚,不想为了时间到了而结婚,不想为了社会压力而结婚。虽然很难,但是她还是相信爱情的,相信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个人也在找她。 “他只爱我我也只爱他”?焰魔罗轻笑着摇头。 次日清晨,安兮年一睁眼差点没咬断舌根! 她居然与焰魔罗同床而眠,而且她还枕着他的肩,还紧紧的抱着他!因为冷! 她悄悄掀开氅子,还好还好,自己的长裙还在,刚要松一口气,等一下!为什么她的上身这么不整?只见中衣已经半解,而她几乎半~裸! 老天爷!她惊呼坐起,那不是都让他看了?她慌乱的系着盘扣,一边阿q的安慰着自己,反正这具身子也不是她安兮年的,而且看一下又不会怎么样,在她那个时代更“暴露”的比基尼都是稀疏平常呢! 她翻身下榻,却忽然被牵绊住,一回首看到焰魔罗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正拉着她的长发,用那双火红色的深邃眸子望着她。 “干嘛?!”她怒瞪他,“趁我酒醉就占我便宜!亏你还是个首领!”那些姑娘好歹还落得二十张狼皮,她安兮年就活该白白被人看了?! 焰魔罗的双瞳缓缓变得冷了一些,他想到昨晚她意识不清时说不愿意做他的女人,她说要等一个与她两~情~相~悦的男人,加上她现在又急又恼的敌对态度,他竟心生了不悦,头一次有女人拒绝他,头一次有女人这么对待他!不得不承认她影响了他冷静的心湖。 “是我对你太仁慈了!你别忘了你只是我的奴隶!我不仅看了,还摸了个遍!”其实他没有。 “你!你!”安兮年瞠目结舌,昨日是撞鬼了才会对他产生亲近感。 “你若再对我不敬,我就当着全族人的面要了你!” 安兮年气鼓鼓的紧闭着嘴巴,她绝对相信他干的出!因为他就是个不开化的野蛮人!!! ———————————— 我是分割线 —————————————— 收拾好行装,拓跋氏重新上路了。昨晚与焰魔罗“睡”了一夜,再次倚靠在他的怀间,安兮年已然不再羞涩。 目睹过安兮年“主动”热吻焰魔罗的吐谷浑,大大咧咧的问:“楼兰的女人不会骑马吗?还是你装作不会骑马想要与我们少主亲近?” 本就憋了一肚子气的安兮年,终于找到了一个出气筒,双眼一瞪:“你以为我想像猴子一样挂在这里啊!我若是会骑马,早就……”逃走了! “猴子是什么?”吐谷浑好奇的模样显得十分憨厚,但是在安兮年的心里他依旧是个易怒嗜杀、吃生肉的屠莽。 “猴子是一种动物,也有五个手指五个脚趾,会爬树,尾巴长长卷卷的。”原来大漠没有猴子啊。 “真是新奇!”吐谷浑啧啧称赞,“圣女就是圣女,果然知道的多!” “那是自然!”她扬起下巴,给点颜色就开染坊的本性彰显,“所以并不是我想要与你们的少主亲近,而是他非要抱着我!” 呃……这种话……即使是从非凡的圣女嘴里说出,也觉得……有点……那个…… 词穷的吐谷浑抬眼去看焰魔罗,一贯冷毅的焰魔罗居然露出了一丝笑意。 “想来少主是真的喜欢你!”头脑简单的吐谷浑点着头,“我们少主可从没掳过女人,你是头一个!” 本来还嗔怒的安兮年一听这话,立马心里“咯噔”了一下。她是太久没有恋爱了吗?为什么会有心弦悸动的感觉?转瞬而已,她好似变了个人,变得沉静起来。一朝穿越,回去定是比登天还难,若是注定了会长留在这里,背后的这个男人会是她的依靠吗? “你要我,是因为我貌美吗?”她轻声的问他,语气透着少见的柔顺,还隐隐的有着一丝幽戚。不知为何,想到他对她的特别兴许只是因为圣女的美貌,而非她安兮年,就会有酸酸涩涩的感觉。 “我要你,是因为你打了我。”他的声音轻柔平淡,却教安兮年背脊一僵。 哇靠!感情这哥们是想报复她啊!!! ... 第九章 冷漠的温柔 靠近柔然人的地盘,毫无生机的荒原逐渐出现了水洼与灌丛,再往前走着,稀疏的野草逐渐茂盛,偶尔还可以看见成群的牛羊。 他们又走了一会儿,在一个泊洼处看到一个穿着白色衣衫的男子正在救一条溺水的蛇。 焰魔罗勒马,红色的深邃眸子不动声色。 只见那白衫男子蹲身将手臂探进水中,待那条奄奄一息的蛇缠上他的手臂,他才缓缓的将手抬起。 怎知那条焦躁的青蛇一脱离泊洼,立马张口迅猛的咬了他!安兮年看的是猛一吸气!《农夫与蛇》?农夫救了蛇,蛇却咬了农夫,若是她安兮年必定再将它丢回水里,再让焰魔罗砍它一刀!令她吃惊的是,那个白衫男子依旧镇定温和,他柔声的哄着它,又好似是在自言自语:“不要怕,没事了。”他将手埋在草丛中,那条蛇感受到了他的善意,松开口曲游着走了。 那白衫男子这才不急不徐的为自己包扎伤口。 “你救了那畜生,那畜生却咬你!你怎能不怒?!”吐谷浑粗声的说。 那白衫男子这才注意到不远处来了好些人,他温和的一笑,宛如莲花盛开:“它咬我是它的天性,我救它是我的天性,各安各的天性而已。多谢兄台关心。”他穿着汉人的衣服,白衣胜雪、衣袂飘飘,在这阳光下皎洁俊逸得不似凡人。 “它只是害怕而已,而且是条无毒的小蛇。” “若它有毒,你还会救它吗?” “还是会的。”白衫男子笑靥温润,令人如沐春风。他的相貌俊秀谦和,有着一双温柔的眼睛。 兴许是他穿着汉人衣服的缘故,安兮年对他更添好感:“你是汉人吗?” 他这才注意到为首的那个气宇不凡的男子怀间坐拥着一个美女,也穿着汉服,却有一双琥珀色的眼睛,他温柔一笑:“我的母亲是汉人。” “你是杜可风?”焰魔罗终于开口。 “是的。”原来这白衫男子就是步鹿真的儿子杜可风。 “哈哈哈哈!尊贵的焰魔罗,欢迎来我们柔然做客!”这时有七八个穿戴华丽的柔然人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他们不留痕迹的将杜可风排挤到了一边,“在下是大檀,对拓跋氏的威猛崇拜已久!好酒好肉已经备好,请允许在下为各位接风。”大檀的相貌与杜可风有三分相似,气质却截然不同。他梳着一丝不苟的发髻,戴着镶嵌着夜明珠的毡帽,他的胡须上还缀着金珠与松绿石珠,举手投足间皆是贵胄的做派。 大檀是步鹿真的亲侄子,是血统纯正的柔然贵族,除了身份有争议的杜可风,他绝对是柔然可汗的不二之选! 大檀紧紧的盯着焰魔罗,他端坐在马上的骑姿是那么的挺拔伟岸,一双冷眸宛如深不见底的幽潭,早就耳闻他的杀伐果断、锐不可当,就连狼群遇到他也要避让,今日一见才知传闻不虚,他是天生的强者,只是沉默的看你一眼便能感受到那股猛烈的霸王气势! “请带路。”焰魔罗声线低沉。 大檀目露喜色,急忙殷勤的为他开道。若是争得焰魔罗的支持,那个柔弱的杜可风就更加不足为患了! ———————————— 我是分割线 —————————————— 宽敞华丽的圆顶帐篷里,大檀已经提前准备好了琼浆玉露与葡萄蜜瓜。 在帐篷外,有一只乳猪塞满了香草与苹果,涂着蜂蜜,由文火慢慢的烤着,已经呈现了金黄的色泽,那股诱人的香味老远就被吐谷浑闻到啦! “饿死老子了!”吐谷浑跳下马,不忘他那粗笨的流星锤,一路拖着就率先钻进了帐篷。“好酒!”他举着一柄银壶对着口浇着,没个三两下就暴殄了。酣畅!吐谷浑又端起一盘耗牛肉干一下子抖了半盘入腹。 “瞧你那吃相!难怪恒玉都叫你大老粗!”安兮年一边睥睨着讥讽他,一边抓起一串紫玉一样的葡萄就往嘴里塞,她好久没吃水果了呢! “可是你的吃相也没比我好到哪里去嘛。”吐谷浑嘟囔着。 “哈哈哈,快入席吧!”大檀察言观色着,鞍前马后的跟着焰魔罗。这两个人太没规矩,尊客和主人还没落席,就自己先吃了起来!若他们是他大檀的随从,一定将滚烫的热油灌下他们的喉管以作惩戒,不过看这焰魔罗的脸色倒像是由着他们,所以他也就装作无可厚非的打了个哈哈。 这个满脸虬须扛着流星锤的,必定是他的爱将;这个美人儿更是猜都不用猜! “过来。”焰魔罗淡淡的口气。 本想坐的远远的安兮年只得扁了扁嘴,回到他身边去。 “这里只有一个蒲团,我还是坐回去好了。”她刚拔脚欲走,焰魔罗猿臂一挥,她就结结实实的落入了他的怀抱,坐到了他的腿上。 “你不是说我就爱抱着你吗?”他红色的美丽双眼似笑非笑,那是她与吐谷浑“吹牛”时说的话。 安兮年还没来得及作何反应,清脆欢快的铃鼓声已经响起,一盘盘切好的蜜烤乳猪肉被端了上来,随后更有香叶蹄髈、烤羊腿肉、竹筒酱油饭、胡油炸糕等一一呈上。 她眼巴巴的看着焰魔罗优雅的切开乳猪那层金黄酥脆的外皮,醇浓的肉香传来,她吞咽了一下口水,肚子早已经咕噜噜的叫了起来。 焰魔罗将那外焦里嫩的肉切成小块,用牛耳小刀叉了一块径直递到安兮年的嘴边。“吃吧。”他的语调依旧冷淡,却隐约透着温柔和宠溺的意味。 安兮年也顾不得形象,毫不客气的狼吞虎咽起来。 “哈哈哈,族人以战神比喻焰魔罗,大檀本以为焰魔罗是个冷酷无情的男子,想不到对夫人居然这么体贴。”大檀谄媚的说。 焰魔罗低垂着眼睛,娴熟的切分着肉块,他的语气难辨情绪:“她不是我的夫人。”说罢,又冷冰着一张脸温柔的喂她。 大檀显得有些难堪,而安兮年的心里生出了失落。 他的确对她很好。他对她的好不同于南方男人的甜言蜜语,而是静水流深般的不动声色。在路上起风的时候他会沉默的为她挡去风沙;颠簸的时候他会刻意放缓马速;似乎总会算准她什么时候口渴,不发一言的将水囊递给她……她承认他是卓尔不凡的男子,有着足够的魅力让她动心。虽然她总与他对峙,不愿意表现出半分的归顺,但是她内心深处还是对他存在幻想的。 所以他淡淡的一句“她不是我的夫人”,虽然是实话却也教她低落。 又一块羊腿肉递到了她的嘴边,她摆摆首:“我饱了。” 吃得这么少可不像她平时的饭量,焰魔罗抬起眼睛,并未说什么,将那块肥美的羊腿肉递进了自己的嘴里。 转轴拨弦,有戴着高帽的白须老人抱着马头琴进来弹奏,一曲刚启已有辽阔的草原、呼啸的狂风、奔腾的马蹄声、欢乐的牧歌徜徉在这圆顶的帐篷里。 大檀竖起手掌轻拍了三声,一名柔然美女香气袭人的钻了进来翩翩起舞。她面若新月、眼含秋水,身段绰约、丰胸细腰,穿着白狐尾巴串成的裙子,旋转的时候露出白皙的**。 安兮年看得出来,大檀在讨好焰魔罗。他不仅好酒好肉招待着,还挑了这样的一个美女想要献给他。 她心里不爽,端起焰魔罗的酒杯,却被他摁住。 “这可不是马奶。”他红色的眼睛有着惑人的魅力。 “我出去走走!”她腾的站了起来,不喜欢她就不要对她好! 本还抱着一两分幻想,幻想他霸道又温柔的再次揽她入怀,谁知她一直走到卷帘边忍不住回望,却看到那个美女正前倾着喂他吃葡萄。 拓跋无赦! 拓跋好色!!! 她脑袋一热,愤愤然的离去。 ... 第十章 杂种 步鹿真注重修生养息,所以柔然虽然地界小,却十分安宁富庶。 安兮年散步在这一望无垠的草原上,有晚风与虫鸣,头顶是寂静的星海,抬眼望去感到了豁达旷大的美感。 她海藻般的长发在风中倾洒,宛如月神。 忽然,从湖边传来了悠扬的笛声。笛声清越,洗尽尘俗,不绝如缕,婉转恍然若梦中的声音,安兮年循声而去,在湖边看到了那个救蛇的白衫男子——杜可风。 他面水而立,泼墨般的长发随着如雪的衣袂在风里飘扬,他的背影清瘦,整个人都泛着不食人间烟火的皎洁。他与笛音融为一体,都是那么的空灵飘渺,如同夜风的轻吟。 曲罢,安兮年鼓起掌来:“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 杜可风缓缓回身,他的面容俊秀清静,温和的一笑:“闲情一曲罢了,姑娘谬赞。” “你与那个大檀长的真像!”她由衷的说。 “他是我的堂兄。” “啊?”安兮年瞪大眼睛,那个大檀穿金戴银的,而这杜可风却衣饰简洁,她一直以为他只是个流浪至此的汉人,原来他也是柔然的贵族啊。“对了,你说过你的母亲是汉人,所以你是个‘混血儿’了?” “混血儿?”杜可风的星眸熠熠生辉,“别人都说我是杂种,姑娘的用词倒是新鲜。” 安兮年倒吸了一口冷气,“杂种”?好粗鄙伤人的用词,却见这杜可风的神色不卑不亢,谈笑间依旧如水般平静,真是个好修为的男子。 在开明的现代,人们对混血儿有着好感,觉得他们聪明又美貌,但是保守的古人却很在意血统的纯正。安兮年一下子伤怀起来,所以她千万不能真的对焰魔罗动心。就算他一辈子都要她,也是不会娶她的,更不会要一个一半楼兰一半拓跋的“杂种”。 ———————————— 我是分割线 —————————————— 奢华的帐篷里,羊羔美酒、欢歌笑语、觥筹交错,美人已经殷勤的缠伏在了焰魔罗的脚边。 大檀红光满面的举起酒杯,走到焰魔罗的席前:“尊贵的焰魔罗,请允许我敬你一杯!”说罢自己一干而尽。 焰魔罗也不多言,举酒而饮。 自以为时机成熟了,大檀说:“拓跋族是我们东胡五族的领头羊,族长这次邀请您前来,是因为我们的可汗步鹿真猝然离世,柔然王位悬空!有资格继承汗位的只有杜可风与我大檀。明人不说暗话,虽然杜可风是步鹿真的亲儿子,却有着一半的汉人血统!一族之首怎可是个杂种?”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是因为看到焰魔罗已经冷冰冰的竖掌制止他再说。 “谁做柔然的可汗都与我无关,这是你们的家务事。族长叫我来是怕柔然内战。”焰魔罗面无表情的站了起来,仿若有看不见的黑色势焰从他周身迸发,他是天生的王,不怒自威。 大檀目瞪口呆的目送着他离去,丝毫猜不透他的想法。 “哈哈哈哈,马屁拍到了马腿上!”吐谷浑已经喝高了,面红耳赤的大笑着,“你们这群迂腐的柔然鼻涕虫,血统不纯怎么了?!你可知我们焰魔罗就是一半拓跋一半西羌?不是照样高贵骁勇?!” 大檀刚欲发怒却是一惊,原来这焰魔罗也是个……“杂种”? ———————————— 我是分割线 —————————————— 杜可风席地而坐,眺望着星海,他的笑容俊秀温和、无欲无求,那唇畔的弧度,像佛。 “所以,你是柔然可汗的儿子喽?”零零碎碎听来的人物关系总算是被她理清。 “是的。” “你的父亲死了,你不难过吗?” 杜可风笑靥纯净,缓缓转过脸来对上安兮年并无恶意的双眼:“我们都是会死的。”有寂静的风拂过,透着一丝禅意。“我相信,我们都是来这个世界游历的,时间到了就会离开。我也会难过,那是因为我爱我的父亲,我还想与他在一起,可是也没有那么难过,是因为我知道如果有缘,我们还是会再相聚。” 安兮年似懂非懂,一下子想到十六岁的那年,她最爱的外婆去世了。她痛不欲生,围着学校的操场跑了一圈一圈又一圈,从黄昏跑到天黑,直到她汗流浃背,累的瘫倒在地、泪如雨下,却依旧难以排遣胸中那股悲痛,世上最爱她的老人去了! 这么多年她难以释怀的事情,却因他这几句轻描淡写的话而得到了解脱。——我们都是来这个世界旅行的。 她望着杜可风,他的神态清凉悲悯,宛如孤独又遥远的星辰。 “大檀在觊觎柔然的汗位,你知道吗?”不知为何,她就是想帮他。 “我知道。他有做可汗的能力。”杜可风笑容宽仁。 “你不想做可汗吗?” “我想做一位流浪的行僧。走遍荒原大漠江河湖海,看遍这美丽的人世,直到我白发苍苍的时候再回来。”他神态自若,眼神静谧。 安兮年注意到夜晚的萤火虫都环绕在他的身边,还有一只野兔不知何时蹦了过来,也偎依在他的腿边。她小时候听人说过,一个人若是心存善念,天地间的生灵都会愿与他亲近。杜可风就是这样罕见的人吧。 “你生来就是汗王的儿子,若有一日,你真正一无所有,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你知道吗?我娘和我从未当他是柔然的汗王。他就是我娘的良人,是我的父亲。从未拥有过的东西又怎么能算作失去?何况远离汗王那个窄窄的座位,我会拥有更多的东西,例如满天的星星。” 他的笑宛如清风,宛如溪水,涤荡着安兮年那颗被俗世蒙尘的心,她从他的身上体会到很多。原来在千年之前就有这样遗世**的人了。 “很晚了呢,姑娘不回去吗?”他记得她是坐着焰魔罗的马来的。她的相貌圣洁唯美,却有一双闪着别样灵韵的眸子——她有着特别的灵魂。 『我到人世来,被世人所误。 我是凡尘最美的莲花,我不是普度众生的佛, 我来寻我今生的情,与她谈一场风花雪月的爱。 我在人世之前,心随人世而去。 我记得佛的话语,却忘记相问的初衷。 我在人海之中寻觅一个日月永不相见的起源, 如同,我背弃凡尘之后又惦念追随。 我是天生的情痴,一日日不死心,心中的光明灭了,仍要去寻黑暗的火种,点燃永生。 倘若永夜不变,我也要拉住一个人的手,与她共度。 我愿为你颠倒红尘,这是你我的命运。 有一日,当你登临高峰,面向大海,你会看到一个云游四方的行僧。 你的眼中有他,他却在回眸之间将你印入了心底。他是你的,莲花。』 ... 第十一章 你是我的 安兮年刚刚走近那个圆顶的奢华帐篷,就听见里面传来了女子酥媚的娇~喘与有节奏的碰撞声。 不用猜她也知道里面正在发生着什么眼前不可自控的浮现出焰魔罗与那柔然美女躯体交叠的画面,安兮年不自觉的握紧双手,心也一下子拧成了一团,有酸酸涩涩的吃醋感觉。他喜欢那个柔然美女吗她低头看自己,这具身子有一张美丽的容颜,身材却过于清瘦,仿若还没有发育完全,而那美女却有着大胸脯、细~腰、翘~臀,和风情万种的舞姿。 兴许这就是焰魔罗一直没有碰她的原因吧。 她又悲又愤的跺脚转身,却撞到一个坚实的人墙。 一抬眼,焰魔罗 安兮年揉了揉眼睛,不可置信:“你不是在里面吗” “难道我是个鬼” “那那里面的人是” 焰魔罗邪魅一笑,他当然知道她在想什么,红色的深邃眸子犹有意味:“我把她赏给吐谷浑了。” 啊,原来是吐谷浑安兮年居然有如释重负的感觉,这才警惕的注意到自己对他的心已经有了变化。 “你该不会有什么毛病吧”安兮年心里窃喜,却故意睥睨着说。 焰魔罗扬起雕塑一样的下巴,一双沉静的深眸惑人的好看:“你来试试。”语罢,他不容分说的将安兮年扛到肩上,引得她一阵惊叫。 “快放开我啦我认输,我认输”她一边求饶一边粉拳雨点般的落到他宽阔的背上。 安兮年内心混乱复杂,又羞又怯又涩又喜,待焰魔罗将她放下,她发现自己被带到了一个开满黄色野花的山坡上。 “你以为我不碰那些女人是因为我有毛病”他笑容邪魅,黑云般压了过来将安兮年罩在身下。 她并非未经人事,却不可自抑的脸红的厉害,她的心跳的已经快要蹦出来了,声音微颤:“没有没有,我随口胡说的。” “你胆敢戏弄我”焰魔罗扬起俊眉,唇畔似笑非笑。下一秒,他已经握住安兮年纤细的手腕,将她的双手控在了她的头边,俯身下来狂吻她的唇。 他身上干燥清爽的青草味变得热烈,他的吻霸道又很温柔,安兮年紧抿着唇抵抗着,却并未坚持太久就被他撬开了嘴,他的舌也趁机滑了进来。 她应该狠狠的咬他就像他第一次这样对她那样。可是不知为何,她居然忘记了反抗,只是无力的承接着。他轻闭着双眼,他长长的浓密睫毛、山峦一般高~挺的鼻梁就在她的面前,她有一时的看痴,竟然忘我的开始回应他。待她反应过来的时候,羞赧的发现自己居然是抱着他的 天她为什么要真的像个俘虏一样的讨好他 她大力的想要推开他,他却抱她抱的很紧。几度力量的对峙,他们二人相拥着在山坡上滚动了起来。 几圈翻转,焰魔罗冷酷又体贴的护住她的头,待他们停下来,变成了安兮年跨~坐在他身上的羞人姿势,她惊呼着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自己海藻般的头发在滚动中已经一层层的缠绕住他。 “我还是第一次被女人压在下面。”焰魔罗的笑容又冷又狂,伸手去抚她微烫的脸颊,安兮年紧张的低头躲开了,她难得显露出羞怯的模样,是如此的娇美,焰魔罗不自觉的放缓了语气,“现在知道怕我了” 在安兮年还是个小女孩的时候就已经会向往爱情了,她曾把爱情尊为人生的信仰,那是她活着的养分,她谈过三段恋爱,从开始时的纯美懵懂,到轰轰烈烈、天雷地火,再到平淡默契,最后无疾而终,她是个善于感受爱情、享受爱情,也相信爱情的人。而他,这个千年之前的男人,给了她前所未有的心跳感觉,让她这个自以为看透红尘烟火,对俗事爱恋已经倦怠的二十八岁“老女人”重新开始幻想爱情。在这一瞬,她仿若变回了十八岁,为这个极具魅力的男人小鹿乱撞。 “你为什么这么对我”她的粉~颊绯红宛如染了胭脂。 “因为你是我的奴隶。”他猛然翻身扑倒她,再次吻上她,他喜欢她的味道,喜欢她纠结难驯的个性,喜欢她双~唇的柔软。 “奴隶”她躲开他,双手撑在他的胸前,心莫名的揪痛了一下,“你有过几个女奴她们现在的下场如何” 她开始在乎他了焰魔罗理智又敏锐的捕捉到这一点。他美丽的红瞳依旧深邃沉静,“我只掳过你一个女人。” “你会将我像那个柔然美女那样的赏给别人吗” “你想做我的女人吗” 安兮年习惯性的咬住下唇,想透过他平静的语调与他冷淡的眼睛去寻找他的心,却发现只是徒劳。她看不穿他,他是个深沉的男人,她甚至没有能力去辨别他的喜怒。 “你会娶我吗”她以为自己已经不再对爱情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了,原来她依旧可以为爱愚蠢和勇敢。 “不会。” 轻轻一语,淡然的好似一片羽毛,却让安兮年的心瞬间崩塌。他要她做他的女人,原来只是要她的身体不,他只要楼兰圣女的身体 “放开我”她仰首怒吼,这个蛮荒年代的无情男人她从一朵甜美的雪莲花瞬间变成了一头愤怒的小兽。她双手握成拳头,用力的捶打在他的胸膛。 “喜怒无常的女人”焰魔罗微锁眉头,一只手就轻松的捉住了她的两个手腕,他将她的双手提起置于她的头顶,令她形成了敞开的姿势。 “混蛋”动弹不得的安兮年更加的怒不可遏,“你这个肮脏的拓跋人别碰我我是楼兰的圣女,我要嫁去西羌我的男人只可以是西羌的王子” “西羌”焰魔罗红色的瞳仁一下子燃起了熊熊的烈火,他的语调转冷,“你这么想嫁给西羌那个病弱的王子吗” “没错就算他快要死了我也嫁他我是他的” “你是我的”他被她激怒,绝美的容颜更加的冷酷。她也选那个人是吗 突如其来的怒火烧殆他所有的理智,他紧捏着她的手腕,力道大到几乎要将她捏碎。他宛如一头愤怒孤独的猛兽,嘶吼着俯身粗~鲁的吻舔~着她的雪~颈,另一只手则游离在她的腰部试图扯开她的衣带。他的躁怒吓坏了她,安兮年像一条搁浅的鱼,在他身下挣扎着却无处躲避。 他真的只当她是个奴隶吗所以丝毫不会在乎她的感受,狎妓一样在这洞天露地的荒野山坡上就想要了她前所未有的羞耻感与悲愤撕扯着她的心,他们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啊,她居然还对他产生了幻想因为自以为的爱情所吃的亏难道还不够多吗安兮年泪流满面,想到大学时连啃了一个月的馒头,挤出钱来给初恋男友买了一只手表,买不到坐票,在火车上站了八个小时去t城想给他惊喜,却看到他替另一个女孩撑着遮阳伞还说不认识自己,当她失魂落魄的坐上返程的火车,发现自己的钱包里只剩下六角钱;第二个男友爱上了别人,她没出息的哭了又哭,求了又求,被人嘲笑着赶走了结痂的伤口再次开裂,胸腔里满是蚀心的苦水,她脆弱又绝望的哭喊:“拓跋无赦” 焰魔罗身形一顿,那是他的名字,从来没有人叫过他这个名字。他火焰般的双眸逐渐沉淀了下来,看到她的眼睛充盈着泪水。她的样子很狼狈,嘴唇被他吻肿了,玉肩上有他粗暴落下的红痕。 “我焰魔罗抢走的东西没有人敢再要回去你永远都是我的奴隶你若是背叛了我,我会杀了你”说罢,他放开了她。像是逃避着什么,头也不回的疾步走了。 “我不是东西,我是个人,一个有尊严的人。”她的声音很轻,呓语般,他没有听见。 ... 第十二章 可爱的占有欲 广袤的草原,她找不到回去的路。 天火大道 何况她也不确定自己能否再次从容的钻进他的帐篷。 她没有地方可以去,心情也十分的沮丧,漫无目的的在这万籁俱寂的深夜里游荡。她想回家了,她不想再呆在这个陌生的时空里。可是人生就是这样,充满了无能为力。鼻子酸酸的,她揉了揉眼睛,眼泪一颗颗的往下掉。 没有走太久,她看到了不远处聚集着很多很多的萤火虫,朦胧温暖的光亮萦绕着,宛如一片星云。是杜可风在那里她怔怔的走了过去。 只见杜可风白衣胜雪,随性自在的仰躺在草地上,他的双眼轻轻闭着,笑容温暖和煦。 “我们真是有缘,居然又碰见了。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安兮年问。 杜可风睁开眼睛,他清净的眼神宛如溪流,语气亲切而淡泊:“有明月,有清风,有烛虫,怎么会是一个人呢”他看出她神色的不同,反问道:“你又缘何一个人在这里呢” 安兮年笑了一下:“有明月,有清风,有烛虫,还有杜可风,我也不是一个人啊。”她依着他坐下,抱着自己的膝盖,幽幽的问:“你可有伤心的时候呢” 杜可风伸手将她脸边的乱发别到耳后,他温暖的手指无意间碰触到她冰凉的耳尖:“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林中,心不动则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则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的诸般痛苦。”说这话的时候有风缓慢的吹拂,他的一缕黑发从他的鼻梁前滑过,他的眼神温柔安静。 安兮年看到他腰侧的酒囊,悲喜交加的说:“我很冷,可以喝两口吗” “自然是可以。”他解下酒囊,体贴的拔开松木塞后递给了她。 安兮年接过酒囊,仰首豪饮,晶莹的青稞酒顺着她优美的颈线滑落。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她豪迈的举酒邀月,又大喝了一口。 “这样喝会醉的。”杜可风微笑着想要将酒囊从她的手里抽走,她想要去抢,却鬼使神差的抱住了他的手臂。 她是个能喝酒的,她只是忽略了自己在楼兰圣女的身体里,而楼兰圣女却是不胜酒力的。 “我的酒量好的很呢。”她有些口齿不清,脑袋重重的抵在了他的肩头。 杜可风望着她通红的脸,她原本冰凉的肌肤变得滚烫,眼神也涣散了起来。他坦然的笑了一下,安慰似的轻拍她的肩头。他的手掌很温暖,那两下轻而沉稳的拍打仿若落在了她的心头。让她感觉安全。 “我唱歌给你听好吗”她的眼睛亮晶晶的。“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杜可风闭耳倾听,不自觉地扬起微笑,这歌里的词甚绝,他是第一次听闻,是她自己撰的词意舒卷自如,思想深刻而境界高逸,他更加对她刮目相看,忍不住拿出竹笛来为她奏和。一唱一和,无限默契,甚是静好。 他的笛声总能够洞达人心,安兮年一下子畅快起来,短暂的忘记了诸多的烦恼,随性的卧倒在他的腿上,竖起手臂来在萤火虫的光亮中缓缓的柔绕着手指,似在轻弹着一把无形的竖琴,又似在编织着绸锦。 这样的相互依偎,这样的和睦相处,让杜可风清净的心湖缓缓荡漾起涟漪。她身上的香味氤氲着酒气,仿若有花瓣轻~盈无声的他的心田。 他似有似无的叹了口气:“我送你回去。” 说罢,他已经将她横抱起,往拓跋的驻营走去。 他在月下的身影皎洁飘逸,他的面貌温和俊秀,安兮年酒醉之中,仿若闻到了莲花的香气。只是这荒漠草原的,怎么会有莲花呢 我是分割线 焰魔罗掀开帘帐,看到杜可风抱着安兮年,而安兮年全身酒气、面红耳赤的埋首在杜可风的怀里。那酸酸涩涩的感觉是什么更让他无法忍受的是,他们二人居然看起来是那么的登对,都穿着汉服,都泛着皎洁的光芒,都蕴含~着独特的灵韵。 该死的 他燃起强烈的占有欲,从杜可风的怀里将她抱走。 “多谢你送她回来。”焰魔罗抬起冷傲的红色双瞳。 杜可风温润一笑,在萤火虫的追随下转身而去。 “不许和别的男人喝酒,听见没有”焰魔罗狠声的告诫着安兮年,再一垂首,却见她双眼紧闭,蜜~桃般的侧脸直往他怀里磨蹭,生平第一次他寒铁一样的心生出了柔软,焰魔罗眼里的火焰悄悄灭去,将她抱进了营帐。 “杜可风”她柔若无骨般瘫软在焰魔罗的怀里,“陪我喝酒” 焰魔罗不动声色,声音冷峻:“他让你喝了多少没有酒量,自己还不知道吗”他一边没好气的凶她,一边竖起拇指拭去她唇边的酒渍,放进嘴里轻轻一舔青稞酒。 “嘻嘻。”她醉眼迷离,双~唇红艳欲滴,攀附在他的身上喃喃自语,“我喜欢你” 焰魔罗背脊一僵,她喜欢谁她以为自己抱着的是谁他没有说话,将她身上沾满酒气的汉服剥下丢到了地上,再去解她中衣的衣带,却被她抱住了双手。 “杜可风,你愿意做我的朋友吗” 焰魔罗的双眼已经要喷出火来她是有多“单纯”在楼兰做圣女的时候一直被守护在象牙塔里是吗不知道男女有别吗一想到她会这样握着别的男人的手,用这样娇~媚的神态和语气与别的男人说话,他就要无法自控的发狂 “不愿意”他没好气的凶她,将汉人的衣服愤愤的掷到了地上。 岂知她莞尔一笑,支撑不住失重的身体往后仰坠,他无可奈何的再次拥她入怀,听见她嘻嘻笑着:“我知道你为什么不愿意。” “为什么”他负气又敷衍的漫应着,一边解开自己的墨狐披肩遮住她的身体。 “因为你有一半的汉人血统” 焰魔罗猛然抬起眼睛:“你不介意我一半柔然一半汉人吗”他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迟疑。 “怎么会”她大剌剌的搂住他的脖颈,双颊绯红,“因为混有别的民族的血统就低人一等,这是我听过最荒谬的事情了” 焰魔罗若有所思,又冷又狂的面容逐渐变得柔和,他将她轻轻的放到榻上,语调也不禁变~软:“快睡吧。”他帮她拉好毛毯,静静的端看着她。 她有一种特别的灵气。她的胆大妄为、是非判断都好似不属于这个世界般的独特。对别人、对自己、对等级制度都充满不同寻常的看法与质疑,这可是因为她是楼兰圣女的缘故她不介意杜可风有一半的汉人血统,是不是也代表她不会介意他是一半的西羌人 ... 第十三章 阴晴不定 早晨醒来的时候,她有一刻的迷惘,不知自己身在何处。ianhuatang 棉花糖小说记忆的最后是她与杜可风喝酒,所以她睡在了杜可风的帐篷 她坐起身来,毛毯随之滑落。她瞪大双眼惊异的发现自己居然不着寸缕 “呀”她失口惊呼,大脑瞬间一片空白,不会是杜可风不知为何,她就是百分百的信赖他。她正不知所措,只是惊慌的拉着毯子遮蔽着玉体,却见焰魔罗掀开了厚重的帘帐钻了进来,他左手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马奶茶。 “醒了”他一贯冷毅的面容居然透着柔和的神色,安兮年微微吃惊,将毛毯一直拉至眼下,只露出半张脸来对着他。 她这幅如临大敌的模样逗乐了他,焰魔罗露出罕见的笑容,坏坏的说:“早就看光了。”他红色的深邃眼瞳有着惑人的魅力,只是静静的看着她,就让安兮年坠入了他眼底的湖泊,再次为他心跳加速。棉花糖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喝光它。”他的声音低沉,俨然是命令的口吻,却又透着一丝难以捕捉的宠溺。 “这是什么”她永远不懂什么是顺从。 “解酒的。” 她疑惑的看着他的眼睛,深沉寂静宛如海底,喜怒难辨。他对她时好时坏,当真教她摸不清头脑。 “我又没有喝醉”她嗫嚅着小声顶嘴。 “没有吗那是谁送你回来的怎么送你回来的你的衣服呢”他扬起俊眉,一想到昨晚她在杜可风怀里的样子就咬牙切齿起来。 宛如吃了个哑巴亏,安兮年抿着唇一手紧抓着毛毯,另一只手接过马奶茶咕噜噜一口气喝了个精光。忽然间,她反应了过来,瞪大眼睛问道:“我的衣服呢” 焰魔罗抬起她精致的下巴:“以后,不许你穿汉人的衣服” 这个人那件汉人衣服明明是他拿给她穿的吧就算他不喜欢也不该趁她酒醉让她这样一丝不挂她又恼火起来,愤愤然的张口想要咬他,却被他轻松的躲过了。 “拓跋无赦”她的眼珠子都要瞪了出来,“你不可以这样的霸道我有我的权利我们是平等的,人人生来都是平等的。” 她这么认真和委屈,当真教他震撼。他总觉得她特别,对这个世界约定俗成的事情充满了质疑,有着独特的是非判断与选择标准,所以他才想要她。他轻轻一笑,俯首轻轻舔吻她柔软的双唇。 “拓跋无赦”每次她生气,都会直呼他的姓名。“你付钱了吗就随便亲我以后亲一下就要给我一匹狼皮” 他不怒反而饶有趣味的看着她,他一贯冷毅的面容带着笑意,显得更加的英俊:“只是一匹狼皮吗那我包你吃住,还帮你洗衣服你是不是要被我亲晕过去” 天安兮年的脸像红透了的苹果,原来他也会说这样的肉麻的话啊 “你什么时候帮我洗衣服了”她避重就轻的说。越想离他远远的,心就越是为他而跳。 他没有说话,径直拿出那件她从楼兰穿出来的衣服递给了她。“我还是第一次为女人洗衣服,我们打平了。” 打平她还没来得及疑惑就瞬间明白了。因为他雕塑般的英俊脸庞正扬着刻意的坏笑,魅人的双眼正游移的盯着毛毯下她**的身躯,仿若要将毛毯看穿 不等她恼羞成怒,他却背过了身去:“快换衣服吧,今日柔然要选新汗王。”说罢,便飒爽英挺的离开了帐篷。 想不到这个千年之前的男人就连背影都是这么的动人心弦。安兮年将那件衣服抱进怀里,心思复杂微妙。他对她既特殊又平淡,既温柔又冷漠,她是他唯一掳过的女人,他还为她洗衣服,在他的心里她到底是什么若只是奴隶的话,为何他什么事都不要她做,允许她呆在他的帐篷,还每夜抱着她睡;他看过她的身子,亲过她,却好似并不急着要她。有时候感觉他是喜欢她的,有时候又感觉他不,这样的阴晴不定真的让她好生疑惑啊。 ... 第十四章 狼髀石 上 天空好似倒扣的海洋,蓝得直教人想下跪。,比一般的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今日是柔然的大日子,要推选新的可汗。一贯随性的杜可风也遵照规矩换上了柔然贵族的衣服,一件宝蓝色的锦绣华服,外披着雪白的狐毛氅子,腰间束着黑色牛皮制的腰带,莹亮的黑发编串着珊瑚珠、金珠、碧玺珠等梳理的一丝不苟,额间佩着椭圆形的黑色玛瑙。杜可风面如冠玉,眉目清朗,他的眼睛温柔静谧,宛如含~着秋水,他的唇角扬着浅笑,是好看的男人。当他缓步走来的时候,仿若连风都变得和煦了。 大檀一贯的衣饰隆重,这次还在鬓发的发尾缀上了鲜艳多彩的雀翎,他看到杜可风,神色乖戾:“你们汉人有句话: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今日看到你套上我们柔然的衣饰,才明白是什么意思” “哈哈哈哈哈”大檀的侍从们也都附和的大笑起来。 面对大檀一行的刁难与嘲笑,杜可风并不气恼,他淡淡一笑,眼神清净:“可风闲云野鹤惯了,自然比不上堂兄好气势。” “哼”大檀瞠目,“谁是你的堂兄我大檀血统纯正,你这个汉人杂种少攀亲带故” 杜可风宽仁一笑,却有苦涩的意味。 他的父亲步鹿真仁慈智慧,是柔然最受尊敬的汗王。一次偶然步鹿真从悬崖上救回了汉女杜芸娘,他用尽了一生去宠爱她,却无法娶她。杜可风就是步鹿真与杜芸娘的儿子,也是步鹿真唯一的儿子。母亲和他纵使享有了父亲的爱与保护,却依旧身份尴尬。这样独特的身世,以及对佛教的信奉,养成了杜可风无争明净的个性,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已经修养出了超脱的内心。这一次他换上华服前来,并不是为了与大檀争抢什么,而是来与柔然的族民告别。 “可风安达”有明眸皓齿的柔然少女举着五彩的福巾跑来,“因为有你的笛声星星才会闪烁,请接受我的祝福。”少女红着脸将五彩福巾挂到了他的脖子上。 “多谢。”他有着草原民族的魁梧高大,却有着汉人的风雅。 “可风安达,你刻在石壁上的诗能让雪莲开放,请接受我的祝福吧”又一个盛装打扮的圆脸少女走近他。ianhuatang 棉花糖小说 “还有我,还有我”一眨眼的功夫,已有十几个贵族少女围住了他,她们将亲手编织的五彩福巾争先恐后的挂到了他的脖子上,她们都用脉脉含情的目光看他,神色既娇羞又热烈。杜可风,心性温润又才华横溢,他是草原上最美的情郎。这些个怀春的柔然少女才不顾他有没有机会做可汗,也不顾他的血统是不是不纯正,他俊美的相貌、温柔的笑靥、他写的诗、他的笛声都早已征服了她们的芳心。若是被他爱上,她们宁愿与父兄翻脸,天涯海角的跟他去流浪 “哼”大檀看到杜可风的脖颈上挂满了五彩福巾,不满的闷~哼了一声,这些个头发长见识短的愚蠢女人,都被杜可风那张俊脸迷惑了,忘记了他的身体里流淌着汉人肮脏懦弱的血吗 那些个少女回头看到大檀,一窝蜂的散开了。 并没有过太久,族长和焰魔罗来了。 白天里看到焰魔罗只觉得他更加的高大伟岸、锐不可挡,他有黑夜的深沉,却又和太阳一样的壮烈。他的样貌像天神一样的绝美,有着深邃的红焰双瞳,以及雕塑般硬朗的脸部轮廓,他是这个草原上当之无愧的战神。 再看他身边的女子,换上了楼兰人的衣服,长及足踝的褐色卷发宛如海藻,她的肌肤不可思议的雪白,她的美貌精致圣洁,足以媲美天山的雪莲,她的气质虽然没那么纯粹,却透着不属于这个世界般的灵韵。 大檀暗自揣度,焰魔罗拒绝了他觐献的美女,一定是因为爱惨了这个楼兰女人,不论他去哪里都要带着她,而她的性格又是那么的不守规矩,可见必定是被焰魔罗宠坏了。 “杜可风,你这样的打扮真好看”安兮年永远都学不会深思慎言,她自然也没有看到焰魔罗眼睛里一闪而过的冷。 “你也是。”风中飞扬的五彩福巾象征着人心所向,杜可风笑靥明净,宛如莲花。 “她们给你戴的是什么” “祝福。”说着,杜可风摘下脖子上的彩巾走近她,将那些彩巾不吝的都挂到了安兮年的身上。他看她的眼神很温柔。 焰魔罗瞥了一眼安兮年,她的笑容甜美,想她面对他的时候就仿若一只刺猬,何时这样真心的笑过她真的喜欢杜可风吗对着他笑,与他喝酒,在醉后还叫着他的名字焰魔罗的心里涌起了占有欲,她是他的他要独占她的笑容,他恨不得当着众人的面立即将她扛走冷静旋即再次占领了他的头脑,他不应该这么在乎她的,一个掳来的女人而已。 “族长,焰魔罗,请”大檀伸手导向身后的议事帐篷,对于汗位他志在必夺 “你会帮谁”安兮年小声的询问焰魔罗,他这样的年轻却可以去掌控别族的命运,这不禁让她对他生出了些敬畏。 焰魔罗一双冷眸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她,她希望他帮谁他的眸光更冷了些,语气冷淡:“谁都不帮。” 我是分割线 议事帐篷里六大长老早已经坐定,待族长与焰魔罗入席,大檀已经亟不可待的开口说道:“汗位悬空已逾一月,长久下去必有乱祸我大檀力能扛鼎、箭无虚发,柔然无人不服何况我是步鹿真的亲侄子,身份贵重,当仁不让,自请继位”大檀锋利直接,双眼炯炯有神的直盯着六位长老。 六大长老闻言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了一番,坐在最右侧瞎了一只眼的长老说道:“杜可风,你怎么说呢” 还不等杜可风开口,安兮年已经忍不住呛到:“若是论血统,大檀不过是步鹿真的侄子,怎比得上杜可风一脉相承你们这番刁难不过是因为他有一半的汉人血统。纵然他有一半汉人的血统,是少只眼睛还是少只耳朵我看他很受人爱戴”安兮年举起胸前的五色彩巾,又说道:“你们这样的观念真的很落后很愚昧很无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任人应当唯贤。” 这些在现代社会已经成为共识的观点经由她快人快语的说出,却引得杜可风与焰魔罗巨大的震惊与思索。却也引起大檀与六大长老的不悦。 “你是什么人左侧一个挂着葫芦的长老吹胡子瞪眼的问道。他们柔然的家务事哪里轮得到这个外族的女人多嘴讲的又是些什么歪理邪说若不是看在拓跋焰魔罗的份上,他们又怎么会默许她进入他们柔然的议事帐篷 安兮年瞪大眼睛,却略微有些心虚。她想说自己是楼兰的圣女,说自己是楼兰的圣女,总比说自己是焰魔罗的奴隶要体面吧 正踟蹰着,却听杜可风一贯和煦的声音:“长老息怒,她是我的朋友。杜可风生性闲散,并无领导才干。杜可风推选大檀继任。” 此言一出,议事帐篷里的人全都吃了一惊。 他轻松相让的可不是一个梨子,而是一个部落的王位啊 大檀很快就露出了得意的神色,而六大长老也都纷纷放松了下来。 族长眉头微蹙,沉吟了一番说道:“步鹿真曾寄放了一个狼髀石在我这里,这是他托我为他的独子保管的。”说着,便从腰间的囊袋里掏出了一个镶着银莲的狼髀石。 这块狼髀石是东胡的圣物,是用狼王的腕骨制成的,它的线条苍劲有力,色泽油润,还蕴着血色的纹络。 一见到这个东西,六大长老神色一变,面面相觑起来 族长继续娓娓说道:“这块镶着银莲的狼髀石是东胡的信物,代表着一个愿望,我们东胡五族唯此一块。此物一出,拓跋氏、柔然氏、库莫奚氏、宇文氏、段部氏,无一不从” 族长走下席位,步伐沉稳的将那块古旧却又精致的狼髀石放入了杜可风的手里。族长目光和蔼,若有所指的说道:“杜可风,你大可放心。你既是步鹿真的独子,又有这块狼髀石,不论你要什么,东胡五族不敢不从。” 此言一出,大檀立马脸色苍白,绝望的盯着那一块狼髀石。 “真的吗”杜可风温和的双眸亮晶晶的,宛如星辰,他径直看向焰魔罗,“这一块狼髀石换来的愿望,就连拓跋氏也会遵循吗” 焰魔罗抬起眼眸,冷淡平静的说:“当然。你要什么我都会赞同。” 议事帐篷里顿时屏息凝气,大檀眼见野心破灭更加的面如死灰,就连拓跋氏焰魔罗也都说了这样的话,看来这杜可风坐定了汗位 “说吧,孩子,你要什么”族长拄着狼头权杖回到了席位,对于杜可风将要开口要求的东西,似乎已经毫无悬念。 杜可风明净一笑,笑容宛如一泓清泉,他温柔又坚定的看向安兮年:“我要她。” ... 第十五章 狼髀石 下 忍住了看你,却忍不住想你。 “焰魔罗,请遵守先祖的约定。这个女人现在归杜可风所有。”族长将狼头权杖指向安兮年。 焰魔罗稍稍抬起眼睛,浑身激昂迸发的王者气势教人不由自主的胆寒。缓缓,他绝美的冷颜令人分辨不出情绪,声音低沉冷静:“她归你了。” 安兮年紧紧的咬住下唇,心里崩塌般的震惊与悲愤。原来在他的心里,她就宛如一匹母马,可以随意的交换与馈赠。不知道为什么,有酸涩的失落感偷袭了她。 她的心还是一团乱麻,嘴巴却脱口而出:“我不属于任何人我是我自己的,你们凭什么把我送来送去我是一个人,不是一个东西,我有自己**的人格和尊严” 说罢,她看到大檀与六大长老错愕与无法理解的表情,一瞬间有致命的孤独感击中了她。她怎么忘记了这是在千年之前怎么忘记了在奴隶社会她哪里有资格主宰自己的命运在这里她就是待人宰割的羔羊而焰魔罗,这个高高在上的男人,他对她终究是没有真心的。 不知是因为无法自主的命运,还是因为他那么轻易就不要她了。她又气又恼又悲又愤,一跺脚闯出了议事帐篷。 她的孤独好似脱缰的马匹,在这广袤的草原上她发了疯般的狂奔,可是她又能跑到哪里去一个失神,她被自己的裙摆绊倒,掌下磨破了皮,一阵钻心的疼,她的眼泪流了出来,她用力的捶打着草地发泄着复杂的失落与积蓄良久的坏情绪。 一双温暖的手抚上了她的肩头。焰魔罗她无法否认自己对他还是心存期待的。 凝着一双泪眼她偏过头去,却见是杜可风。 “摔疼了吗”他的笑容很温暖,伸手拂去她脸畔的泪,在看到她手掌的擦伤的时候,他清澈的眸子里有温柔的疼惜。 如果将焰魔罗比作烈日,那杜可风就是那轮明月;如果将焰魔罗比作焰火,那杜可风就是安静的溪流;如果焰魔罗是孤独冷傲的狼,那杜可风就是微微低头的水莲花。 他捧着她的双手小心的吹去伤口处的细沙,又解下腰间的酒囊,声线温柔:“会有点痛哦。”他拔开松木塞,将酒倾洒在她的伤口,烈酒带来一阵刺痛,安兮年龇牙咧嘴的痛呼。 “再忍耐一下,很快就好了。”他柔声的哄着她。 安兮年安静了下来,细细的端详着他,他的相貌皎洁俊逸,神色认真且温柔,她可以感觉得出他对她的尊重与喜爱,他并没有将她当作奴隶看待。 “我会对你好的。”他低垂着眼睛轻声的许诺,又从怀间掏出一块洁白的手帕小心翼翼的包扎着她的手掌。 她的心里一震,有莫名的悸动感觉。 “你为什么要我” 包好她的伤口,他噙着和煦的笑容看向她:“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这是她那日与他喝酒随口念得,是她最喜欢的诗人作的诗词。她只唱了一遍,他却记住了他是因为这首词喜欢她的吗焰魔罗将她掳走是因为楼兰圣女的美貌,而杜可风要她却是因为她安兮年。 “你不要怕,我不会强迫你什么。如若你没有地方去,可以跟我一起去南方;如若你不想与我在一起,我会还你自由。”他的笑容明净,一下子安抚了她。 她想起第一次见面,他救了一条溺水的青蛇;想起萦绕着他飞舞的萤火虫;想起他空灵温婉的笛声。比起焰魔罗的孤冷与霸道,这样温柔慈悲的男子更动人吧 “谢谢你。”她恍若隔世百感交集,疲惫的靠在了他的肩头,因为信赖。她与杜可风有一个共通点,那就是都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百里之外,焰魔罗迎着怒风负手站立,泼墨般的黑发在风里翻飞,他微微眯起焰般的眸子看着不远处安兮年主动投入了杜可风的怀抱。可恶的女人他的气息陡然变得冷冽而危险。 “少主,别管他~妈~的什么盟约你要是喜欢她,我们就去把她抢回来”吐谷浑叉着腰粗吼着。 焰魔罗不动声色,他面目冰冷,情绪难辨的转身离开了。 ... 第十六章 是你不要我的 今夜,柔然新王加冕。,比一般的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于情于理杜可风都得去,他给安兮年备足了水与食物,还给她准备了**的帐篷。 她跟着他回来的时候,一路上都有柔然的少女盯着他们。她们看她的眼神又羡慕又嫉妒,恨不能取而代之。是了,杜可风温存宽仁、才华横溢,他就好像那佛殿前寂静袅袅的香雾,又好像那莲瓣上平静深婉的梵音。他的眼睛像湖水一样的清澈,他的笑温暖宛如深夜的篝火,他的笛音可以洞达人心,难怪柔然的女人都称他作“草原上最美的情郎”。如若她先遇到的人是杜可风,应该也会喜欢他的吧。 “早点休息。”他的眼睛温柔静谧,轻轻的将她颊边的碎发别到了耳后。 没有更亲近的举动,他给予了她足够的尊重。 在他离去后,安兮年吃了几粒葡萄就爬上了冰冷的床榻。 杜可风已经为她铺了很多层毛毯与褥子了,可是她还是觉得冷。: 她蜷缩着,想起那些被焰魔罗拥在怀里的夜晚。 不知道为什么,鼻子酸酸的,她毫无防备的落下眼泪来。以往呆在焰魔罗的身边总想着要怎么逃脱,可当他真的不要她了,她又感到失落。草原的夜晚很冷,因为匍匐在他的胸前,熨帖着他的体温,她才能睡得那么安稳。怎么办她悲哀的发现自己已经习惯了他的温度和味道了。心里空空的。 她一个人静静的淌着眼泪,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有一双大掌从她背后伸了过来抱住了她的细~腰安兮年吃了一惊,刚欲大叫,那张手稍一施力她就翻过了身,她的口旋即被捂住。 一双惊惶的大眼看向“偷袭”她的人,借助着篝火,她看清那双焰红的眸子焰魔罗 想不到他那么高大的身躯,居然可以悄无声息的就进了她的帐篷。他的俊颜就在她的眼前,他的唇畔绽出一丝冷傲的笑:“想我了吗” 他松开了手,旋而不容抵抗的俯首狠狠的啄吻了她的唇。 “你不可以这样”安兮年抬手撑在他的胸膛,用力的将他推开,却不敢大声说话。 “为什么不可以”他邪魅一笑。 “因为因为杜可风” “不许提别的男人,更不许让别的男人碰你”他不容分说的打断了她,他不喜欢别的男人的名字从她的嘴里被念出他一想到她曾主动的靠在杜可风的肩头,心里就翻涌起嫉妒与醋意。 安兮年的眼神迷茫而彷徨,她无奈的笑了一下:“是你不要我的。” 是他将她送给了杜可风,现在又潜入杜可风的地盘来找她,他怎么可以这样 “所以你哭了因为我不要你所以你伤心了”他的笑颜宛如黑夜的曼珠沙华,绝美却危险。他侧过脸去~舔吻她的泪痕,淡淡的咸味。 “你”安兮年又气又恼,为什么要这么对她这样与她“”能教他快乐吗 “你的身子好冷。”隔着衣服焰魔罗感觉到她冰凉的体温。他记得她是怕冷的。 他潇洒敏捷的翻身下榻,安兮年以为他要走了,居然不设防的感到一阵心慌。天她怎么可以允许自己真的依恋他 原来他并没有要走,他走至火盆前替她多加了些柴火,然后看到了桌上的食物原封未动。 “你怎么不吃东西”他低吼着责怪,却隐约透着一丝心疼。 “我吃了”她嘴硬的狡辩,“我吃了葡萄” 他凶狠的瞪她,回到榻边径直上了她的床。 “你干嘛”她瞪大眼睛,他忘记了他已经把她送给别人了吗她现在已经是别人的“财产”了 焰魔罗钻进了她的被子里,冰窟窿一样的冷他若无其事的将她拽进了自己的怀里,自然而然的就像之前的那些个夜晚一样。 “你再不走我就要叫了。”她的背脊抵在他坚实的胸膛,口是心非的拒绝着。 “随便你。”他懒懒的应了一句。 熟悉的温暖宛如藤蔓,透过与他相贴的皮肤瞬间蔓延至她的心田,紧紧的箍~住了她的心。 如若不抵抗,任他这样玩弄,只怕她自己都会看不起自己。可是她真的太累太冷了,就放任一次,好吗 ... 第十七章 隐约心动 这一觉睡得出乎意料的安稳踏实,她缓缓睁开眼睛,枕畔却已经空了。,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忽然有人掀开了帘帐,她急忙坐起来:“焰魔罗”她陡然停住是因为发现进来的人是杜可风。 他又换上了洁白的汉人衣服,身影更加的飘逸,他端着热气腾腾的早膳进来,温和的笑容微微僵住,有一丝恍若秋水般的忧伤从他的星眸里一闪而过。 “是我。” 她有一丝尴尬,像是掩饰着什么似的低下了头。哪里有焰魔罗的身影难道昨晚只是她的一场梦 “对不起。” “傻~瓜,说什么呢”他宽仁温和的一笑,放下了早膳,在她的榻边坐下却又没有离她太近,“让我看看你的手。” 她顺从的抬起双手递到他的跟前,杜可风小心翼翼的解去她手上包缠着的巾帕,又拿出袖间一个精致的珐琅素白瓷圆罐,旋开挖出药膏,小心翼翼的涂抹在她的擦伤上。 “这是什么”冰冰凉的很舒服。 “这是我昨晚特意为你调的金疮药,你怕痛,所以我用了芙蓉叶和冰片代替硫磺。” 他的眼睛宛如平静的湖泊,清澈温柔。有缓缓的心动流淌在安兮年的心头,还没有哪个男人对她这么体贴过呢。 “只是小小的擦伤啦,不碍事的。”安兮年吸了吸鼻子,习惯性的逞强说道。 “可是我会心疼的。”他的语气淡淡的,俊秀的容颜透着认真的神色。 在这一刻,她的心感到悸动,好似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似的,有温柔的心痛。 “药抹好了,起来吃点东西吧。”杜可风抬起眼睛看她,他的笑容宛如温泉,起身欲走,轻~盈的白衣不沾惹丝毫的尘埃。 “你不吃点吗”安兮年不自觉的伸手拉住他的衣袖。 “我还有事情。”他回眸一笑,因为她的挽留目光更加的明朗,想要亲昵的伸手抚摸她的粉~颊,却在靠近她脸侧的时候收住了手。“我先出去了。” 他的温柔让她很感动。算一算,她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一个月了吧既然回去无门,当然要为自己的未来做盘算。焰魔罗的确很有魅力,只是也很危险。而杜可风就宛如春雨一般,温存细腻,对她也是真的好,只是她还没有想好要不要跟他一起去南方。 我是分割线 胡思乱想的用完早膳,她钻出帐篷去找杜可风。 今日的阳光很好,透明、澄澈,空气里有着草木被烘暖的清新气味。安兮年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看见不远处的山丘上杜可风正席地而坐。这么远远的看着,他仿若与天地万物融为了一体,白衣胜雪,是那么的安静和谐、清明无争。 她缓缓走近,看到一只棕色的鹿伏在他的跟前,那只鹿的右后蹄受伤了,杜可风正在为它包扎。感觉到有陌生人靠近,那只受伤的鹿不安的挣扎了一下。 “乖,别怕。”杜可风伸手覆上鹿的前额,那只鹿眨了眨水汪汪的黑色眼睛,平静了下来。 杜可风转过头去看见是安兮年,清澈的目光旋即变得柔软:“你来了。” “原来你说有事是救治这只受伤的鹿。”她抱着膝盖依着他的身旁坐下。 “是啊,它很痛苦。” “我可以摸~摸它吗” “自然是好。” 安兮年抿着唇,缓缓将手探向鹿的额头,谁知这头鹿似乎对她抱有很大的警惕,猛然抬起头来惊得安兮年“呀”的叫了一声,急忙缩回了手。 “它不喜欢我”安兮年充满了挫败感,失落的说。 杜可风宽仁的一笑,温柔的握住她的手,缓缓的牵引着她将手放到鹿的身上,安兮年心有余悸,却听他和煦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别怕,有我。” 有他在。 轻轻一语,安兮年的心好似在这一刻缓缓的落入了温暖的怀抱中,她放心的抚上了鹿的背,棕色的皮毛绸缎般的柔~滑,淡淡的体温,那只鹿也不再躲避她,反而顺从的将脑袋靠在了前蹄上,舒服的闭上了眼睛。 “嘻嘻。”安兮年是由衷的高兴,偏过头去看杜可风,他正沉默而温柔的看着她。说不清是因为他柔软的眼神,还是因为花气袭人,她清晰的感觉到了心动。 窸窸窣窣,灌木丛枝叶晃动,只见又一只黑尾巴的鹿钻了出来。 大大的清澈眼睛宛如黑色的琥珀,它的嘴里叼着一枝鲜亮的橙黄色浆果。 那只鹿也不怕他们,迈着优雅的步子走近,低头将浆果放在了杜可风的白袍上,接着又用前蹄在沙土上刨踢着。 安兮年不解的看向杜可风。 杜可风会心一笑:“它在请我们吃浆果。” 啊,安兮年摘下一颗鲜亮圆润的果子轻轻放入口中,清脆甘甜,有点像枣子又有点像葡萄 “真好吃”她笑眯眯的又摘下一颗放进了杜可风的嘴里。“这是什么这么好吃” “这是沙棘,长在崖壁或者砾石堆上,人是很难采的。” “啊,那这只黑尾巴的鹿采来送我们是感激你救了这只棕鹿喽它们是情侣吗” “是呢。鹿是忠诚的爱人,一生只认定一个伴侣。”杜可风黑色的眼睛亦宛如鹿那般的干净。 安兮年莫名的心跳加速,脸也不设防的红了起来。 一生只认定一个伴侣。多美。 她曾无数次向往的爱情不就是此刻的模样吗不需要锦衣玉食,不需要大富大贵,远离俗世繁华,涤尽铅尘,在深山的木屋里粗茶淡饭、劈柴喂马,不问世事,执手偕老,看花开花落云卷云舒。 他们对视着却久久都没有说话,他们之间回旋着花香和暖风,身后有一对野鹿互相交~颈舔~吻着彼此,而面前是一望无垠的天与地。她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她看到的不是楼兰圣女的外貌,而是她安兮年的心。 ... 第十八章 怎么样你才喜欢我 这一天她都很快乐,包括晚上和杜可风围着篝火烤青稞饼吃,听他吹笛子,看他轻轻的挥手让萤火虫排列成花朵或者弯月的形状。c 直到万籁俱寂,连风都静止,他们终于告别彼此回到了各自的帐篷。反正她也没有地方去,何不与他去千年前的江南看看 猝不及防的,焰魔罗又闯入了她的脑海,她想起他深沉冷冽的眸子,不由得轻轻的叹气,却也不知到底在惋惜着什么。 “今日,你过得很开心嘛。” 安兮年打了一个哆嗦,背脊瞬间僵直,她回身过去看到焰魔罗不知何时神不知鬼不觉的来了,他身躯凛凛,模样高贵英俊,双手交叉抱在胸前,神情隐约透着薄薄的愠怒。安兮年朱唇微启,原来昨晚不是梦,他真的有来过 “你来做什么”她已经决定要忘记他,不允许自己再对他抱有幻想,缘何他却偏偏要来惹她。像他这样的男人,应该是不缺女人的。 焰魔罗深邃的眸子里有风云翻涌,他不悦的眯起眼睛,动作极快的一把扣住她小巧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来与他对视。 “你喜欢上杜可风了”焰魔罗气息压迫,他冷傲的俊颜逼近在安兮年的眼前。 她躲闪着倔强的说道:“关你什么事”心却不可自抑的狂跳。他惑人的魅力与他的霸道一样令人窒息。 “该死的”他咬牙切齿,却舍不得加重手上的力气。不关他的事这个可恨的小女人居然一直不把他放在眼里,还反复挑战他的耐性可他自己又是怎么了为什么要像个偷窥狂一样躲在暗处看她与杜可风亲近,又为什么无法潇洒的将她抛诸脑后他还从未对哪个女人这样的上心过她的确是美丽,可他拥有过更绝色的美女,她的个性又是这般的古怪难驯,他到底恋恋不忘她的什么他的眼前有无数的画面反复交叠,她依偎在杜可风的肩头,她喂杜可风吃沙棘,她看着杜可风笑不爱他的人,他更加的不稀罕 他焰色的眸子瞬息万变,原本激烈的情绪迅速的冷却,有坚硬冷冽的气息从他的周身弥散出来,他的语气变得冷酷:“的确与我无关” 他陡然松开了手,扬长而去。求书网小说 有一股冷风趁机钻进了帐篷,原本温暖的室内一下子就变冷了,那股风好似还钻进了她的心里,她的心空落落的,有莫名的悲戚。明明是他不要她了,为什么还不许别人对她好鼻子酸酸的,眼睛也酸酸的,她紧紧的咬着樱唇爬到了榻上。好冷,真的好冷,她将毛毯一直拉至头顶,却还是冷的发抖。她想到焰魔罗火热的身躯,他将她拥在怀间任她取暖,他雕塑般的下巴在她的头顶摩挲,他好看的唇是天生用来接吻的,可是他走了,他彻底的走了,他是疾风一样的男子,霸道、冷冽、寡情,来去无法挽留,他的肩膀也像风似的,不能依靠。 她蜷缩着打着冷颤,煎熬到很晚终于浑浑噩噩的睡着了。 我是分割线 似梦似醒之间,有宽大温热的手掌轻轻的覆在了她的额上,随后安兮年听见了细微的叹息声,她转动了一下眼珠,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看见了杜可风温柔担忧的面容。 他见她醒了,温存又抱歉的一笑,说道:“你在发热,都是我不好,昨晚有风吹熄了屋里的炭火,我却不知道。” 她目不转睛的端看着他俊逸的面容,他的眼睛像溪水一样的清澈。他对她越好,她就越难过越愧疚,她想笑一下却情不自禁的哭了。她这一滴眼泪让原本就忧心忡忡的杜可风变得手忙脚乱起来,他一下子失了分寸捧起她微微发烫的面颊,关切的问道:“不哭不哭,是不是哪里疼” 她摇了摇头,嗓音略微的沙哑:“你对我太好了。” 她一直都是一个矛盾的人,表现的大喇喇的,却有一颗丰富敏感的心,她像所有的女孩子一样,渴望温暖渴望爱,可当别人对她表达出善意的时候,她又本能的不敢希冀太多。 “傻瓜。”他疼惜的拂去她的眼泪,将她扶起来让她倚靠着自己的胸怀,他的身上有着好闻的草药味,“喝点姜汤吧。” 他端起桌边的锡碗,又说道:“我加了饴糖、大枣、半夏,和生姜一起熬煮,可以祛寒邪却不会太呛辣。” 安兮年从来不食辛香料,却不知为何乖乖的接过那碗热腾腾的姜汤,听话的喝了起来。羹汁浓稠,刚刚入口的是饴糖的甘甜和大枣的香醇,还未感觉到辣,肺腑便已温暖了起来。一碗酸甜微辣、别具风味的姜汤入腹,整个人都畅快了,就连心情好似也变得开朗。 杜可风接过空碗,将毛毯拉至她的肩膀,好脾气的哄着她:“再睡一下,发发汗就好了。” “你要去哪里”她不想一个人呆着。 “我就在隔壁,有事情可以叫我。”他温暖的手轻轻的拂过她柔顺的长发,他的眼睛柔情漫溢。 只怕这样看着她,他一辈子都走不开了呢。杜可风微微苦涩的笑了一下,终于下定决心从她的身边离开。不是他不想在夜半来为她添柴火,他是怕看见她和焰魔罗在一起,自己会难过。 安兮年又睡了一觉,也不知睡了多久,她出了好些汗,果然轻松多了。杜可风留了青稞饼给她,他将青稞饼放在吊壶上保着温,壶里是香喷喷的油酥茶。吃饱喝足,她抹了抹嘴,想去杜可风的帐篷找他。 他的帐篷里有淡淡的墨香与草药味,宛如染坊般竟挂满了画。他的画风细腻飘逸、落笔生情,她惊叹的抬首观赏着,他画了奔跑的骏马,他画了草原的湖泊,他画了落日依着枯枝,他画了寒鸦,他画了灌木丛里的鹿和野兔,他画了抱着马头琴的老人,他画了欢笑的她,他画了发呆的她,他画了轻咬下唇的她,他画了拿着沙棘的她接下来的每一幅都是她他看她的眼神温暖淡然,却记住了她的每一个神色他画的很像,惟妙惟肖 “想不到你这么会画画”安兮年旋转着身体,仰首看着满室的画,目光惊叹。笛声婉转、医术高明、笔端生花她由衷的夸赞道:“这世上还有你不会的事情吗” 杜可风执着笔正在为族长誊录佛经,他的笑容微微的苦涩,语气真挚平淡:“我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让你喜欢上我。” 安兮年一愣,她的心在这一刻被击穿,有缓慢而温柔的心痛绵延在她的胸口。她看着他莲花般温柔静谧的眼睛,眼眶又不自觉的湿润了。 “不要哭。”杜可风慌忙的放下笔走至她的面前,他想拥她入怀却又不敢碰她,神色关切的解释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对不起对不起。” 她习惯了用坚强伪装自己,却不知缘何在他面前总是轻易落泪,兴许是因为他柔声的安慰,她反倒泪如雨下。 “唉。”杜可风一声叹息,缓缓抬手擦拭着她的泪,他的眼神清凉悲悯,语气湖水般的平静却又泛着隐忍的忧伤:“别哭了,你若是真的喜欢焰魔罗,就回去吧。” “你不喜欢我了吗” 杜可风微微颔首,沉吟了片刻,却只是淡淡的说:“去找他吧。” 他喜欢她,他清澈的眼睛藏不住秘密,已经泄露了他的心。可是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放任她回到焰魔罗的身边。他喜欢她,所以不强求。 安兮年又怎么会不懂无形中仿若有水草缠绕住她往他眼底的湖泊沉溺,她缓缓靠进了他的怀里,语气幽戚:“冬天就要来了,带我去南方好不好” “你想好了吗”他怜惜的抚摸着她的长发,“现在回去他的身边还来得及,拖久了只怕我会再也舍不得放手。” 多美丽,这是她有生之年听过最动人的话了。她已经活过二十八个年头了,比起轰轰烈烈、肝肠寸断的激烈爱情,她更向往和需要的是这种细水长流。被杜可风这样细腻温存的人爱上是很幸运的事情吧,她想做一个幸福的人,喂马、劈柴、周游世界。 不是她不勇敢,她勇敢过太多次了,所以已经学会了做选择。 ... 第十九章 荆棘丛中的美女 遇到杜可风才相信这世上真的有一种人,是遇到就觉得温馨,相处就会爱上。anhuatang 棉花糖 他们的灵魂隔着千年的时光,却是那么的契合,与他相处令她感觉轻松自在,她可以毫不掩饰的大哭或者大笑。他们忍不住亲近彼此,牵着手去寻找草原的湖泊,在夜晚数星星的时候会头靠头的仰躺在一起,他吹笛子的时候她会情不自禁的倚靠在他的肩膀这样的相互依偎没有丝毫的尘世**,干净的就宛如白月光。 这一天,又有受伤的野兔跑来杜可风的帐篷找他,安兮年抱着野兔,看着他小心的拔去兔子腿上的木刺。他在晨光下的面容清净皎洁:“拓跋氏要离开柔然了,你不去送送他吗” 他指的是焰魔罗。 安兮年的心里咯噔了一下,却装作没心没肺的笑着说:“关我什么事你不是答应我要带我去采沙棘吗” 他温煦的望着她,语气意味深长:“他若是走了我可不知道要去哪里寻他,你再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你不怕我一去不复返”安兮年偏着头问他。 “聚是缘,散也是缘。”他微微低垂着眼睛,温柔的抚摸着受伤的野兔。 安兮年若有所思的一笑:“那我更无需去了。聚是缘,散也是缘。” 她棕色的眼睛里有眷恋也有释然。她想到第一次遇到焰魔罗的时候,他一把摘下她的面纱,跳上她的马车舔~去她眉心的鹿血。他威胁着要将她丢出去做军妓,却又在月下的湖泊为她清洗长发;他冷酷的说不会娶她,却将烤肉耐心的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亲手喂她;他毫不迟疑的将她送给杜可风,却又在她冷的时候将她拥进自己火热的胸怀。他让她有多心动,她就有多怕再见他。 他是那么的热烈,又是那么的冷漠;他的气息既落拓又高贵,他是这个草原当之无愧的王,连狼群都忌惮的男人啊再见了,焰魔罗。 我是分割线 送走那只野兔,杜可风与安兮年便去采沙棘了。看本书请到;;;;;;;;;;;;;;;;;;;; 自从上次吃过这种橙黄色的小浆果,安兮年便一发不可收拾的爱上了。沙棘生长在崖壁或者砾石堆上,荆棘围绕,因为不易采撷所以格外的清甜。 他们顺着溪流的方向溯源而上,就连鱼儿都不顾湍急的水流,一路追随着杜可风。 在原本的世界里,她有一个外号叫作“结婚狂”,因为她每遇到有好感的男人,就会不自觉的去幻想与他共同生活的画面。在这一刻,安兮年噙着明媚的笑,她想若是与杜可风在一起,她也会变得讨人喜欢吧 也不知走了多久,杜可风停下来指着不远处说道:“你看那里,那么多的蜜蜂,兴是有沙棘的缘故。”他们相视一笑,往荆棘丛中走去。 杜可风一路披荆斩棘,默默的将安兮年护在身后,离那团橘黄色的浆果越来越近的时候,他却突然止住了脚步。 荆棘丛中卧着一名穿着火红色衣服的女子 她穿着姑师族人的衣服,脸上、手背上有很多细小的伤痕,估计是被荆棘所伤,她的唇微微青紫,难不成是中了毒杜可风微微蹙眉,蹲下了身去试探她的鼻息,还好,一息尚存。 人命关天杜可风将那红衫女子抱了起来,领着安兮年回到了河边。 杜可风将帕子沾湿,轻轻的擦拭着红衫女子干燥的双~唇,似乎是感受到了水的清凉,红衣女子微微的抿了抿唇。“姑娘”杜可风轻轻的唤她,却没有反应。 她的皮肤灼热,瞳仁散大,心律时深时浅,明显的中毒征兆 他们一刻都不敢耽搁,当下便背起了这红衫女子往回赶去。 杜可风时常帮人看病,所以收集有很多的草药,加上这红衫女子有着不薄的功力,一番危急的救治总算是化险为夷 杜可风见她的脉象恢复了平缓,唇色也恢复了红~润,终于松了口气,回眸去看安兮年,她已经累得睡着了,蜜~桃般的小~脸枕着胳膊,长长的睫毛显得那么安静可爱,他心疼的轻抚她的脸,将她横抱起送回了她的帐篷。 为她拉好毛毯,又替她加足了炭火,多想这样坐在她的榻边,看着她美好的睡颜,可是他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还有一个病人等着他去照顾。 杜可风恋恋不舍的抚摸着安兮年的长发,随后走回了自己的帐篷。 我是分割线 红衫女子似乎被梦魇缠住,痛苦的深锁着眉头在睡梦里挣扎着。 “只是个梦,不要怕。”杜可风轻拍她的手想要安抚她,却被她紧紧的握住了。他也不推避,任她握着,眼神明净悲悯。 猝不及防间,那女子猛然睁开眼睛,条件反射般的扣握着一把弯刀凶狠的抵在了杜可风的颈前,她脸色苍白,目光却坚冷若铁,狠声的斥问道:“你是谁” “一个陌生人。”冰冷锋利的刀刃紧紧的贴着杜可风的皮肤,他的目光却依旧和煦坦然,毫无畏惧。 “我怎么会在这里”红衫女子的语气依旧恶狠狠的,她打量着杜可风,他的样貌俊逸温润,神态是湖水般的自若,她阅人无数,从他干净磊落的目光便可判断出他的为人。 “你中了毒,我救了你。” 轻描淡写的两句,兴许是因为他的笑容仿若春风般的抚~慰人心,生性多疑的红衫女子居然顷刻间消除了顾忌,放下了弯刀,却赫然看到自己的手正紧紧的握着他的手 猛然间抽回手,若不是因为面色苍白,只怕连脸红的模样都教他看了去 红衫女子抬起美~目看他,却见杜可风依旧沉静悠然。四目相对,他回以她温柔的笑容。 “你为什么要救我” “不为什么。” 红衫女子微微眯起眼睛,有寒冷的光芒从眼瞳中幽幽沁出。她是姑师族的暗杀高手,虽然不过十七岁,双手却早已沾满了鲜血。冷酷、无情、不相信任何人,这是她从幼时就接受的训练。她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有代价的这世上会有人高尚到无缘无故的对陌生人好吗她无法相信 “你觉得我美吗”她支撑着要坐起来,杜可风心无杂念的扶住她,他掌心的温热令她那颗孤傲冷绝的心感到无比的安适。他好似,真的与旁的男人不一样。 杜可风微微错愕于她的问题,这才仔细的端看她。虽然面色黯淡,有些许细小的伤痕,但是无损于她的美貌,她的眼睛虽然透着寒冷坚硬的煞气,却如黑宝石一样的雪亮,毫无疑问,她是个倾城的美人。 “你很美。”他坦诚的说。 红衫女子冷笑了一下,抬手拉扯自己的衣襟,旋即露出了雪白的香~肩。 “你这是为何”杜可风镇静又不解的按住她的手,制止她宽衣解带。 “你救我不是因为想要我吗” 俊颜微微的吃惊,他干净的眸子里有着她难以理解的怜惜,她到底有着怎样的过去这么年轻却对这个世界充满敌意,他微微叹了口气,声音宽仁:“我救你是因为你需要被救,这与你美不美没有关系。” 说罢,他便转身要离开帐篷。 “你要去哪里”她脱口而出。 “你安心的睡吧,我会在外面吹笛曲,这样你便知晓我没有靠近你。” 说罢,他便走出了帐篷。 红衫女子缓缓的拉拢好衣服,心里有陌生的情愫缓缓沁出。她是怎么了竟然舍不得他离开似的。他的身上有沉着安定的气质,只要他在,她便可以感受到无比的安适。 她正莫名其妙的怅然若失,忽然听见了帐篷外传来了清越的笛声。笛声宛如月光、宛如水影,若轻风吹拂,若水面的微漪,是首宁心安眠的曲子红衫女子面露不自觉的微笑,放心的闭上了眼睛。 这一夜,她没有再做噩梦。兴许是有他笛音的守护,那夜夜来她梦里寻她的恶鬼,没有出现 ... 第二十章 璎珞 这一觉睡得安稳踏实,可当红衫女子睁开眼的那一秒,又习惯性警惕的弹坐了起来,玉手横握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弯刀,充满杀气的环顾了一下室内。八零电子书她望着这个温情优雅的男子,他在灯下的身影是那么的温暖。 “我叫璎珞。” “好美的名字。” 璎珞微微脸红,抬眼端看满檐挂着的画,有好多幅都画着同一个女人。 “她是谁”她忍不住问道。 杜可风微微一笑,眼神不自觉的变得柔软,刚欲开口,安兮年已经闯了进来。 “杜可风,外面来了三个怪人”安兮年惊惶的一个步伐不稳,踉跄着就往前跌去。 “小心。”他及时的接住了她。 璎珞认出她就是那个画中的女子,她是他的妻子吗分辨出杜可风望她的眼神里有着不一般的柔情,璎珞的语调陡然变得冷郁,她问道:“你说来了三个怪人,他们是什么打扮” 安兮年这才看到昨日救回的红衫女子醒了。 安兮年有一个天赋,若是旁人不喜欢她,她可以感觉得出来。这种能力很多单亲家庭的孩子都会有。她很确定这红衫女子对她有敌意。 “他们的脑袋有一半是剃光了的,另外一半边的头发编成了麻花状,还缀着一个不知什么动物的头骨” “是蛇”璎珞冷笑了一下,微微眯起美~目,有直冲云霄的杀气迸出杜可风有不好的预感,还未来得及说上什么,她已手握着弯刀冲出了帐篷 “你的命可真大呀”为首的那个扛着大刀,一副玩味的逼视着璎珞。 “少废话”她怒目圆瞪,风驰电掣般将弯刀掷出,为首的那个只是一偏头,弯刀插入了黄土。 本是晴空万里、微风习习的好天气,转瞬却变得波云诡谲、黄沙漫天起来。 “上”为首的一声令下,左右两名男子便如狼群狩猎般朝着她扑杀而去 璎珞掏出后腰别着的长鞭,在空中挥舞出优美却极具杀伤性的弧线,直击了那两名男子的腰~际,二人应声倒地。 璎珞抬起坚毅冷绝的眸子紧紧的盯着为首的那个,她极力的压抑着气喘和颤抖的双手,不让他们看出其实她的身子还是很虚弱,刚刚那一下鞭子已经抽去了她仅存的力气,硬打下去只怕毫无胜算。 “年儿,你呆在这里。”杜可风点了她的穴位,急切的抓了一把胡豆钻出了帐外。 璎珞全然没有料到杜可风会出来:“你会武功吗” “不会。” 璎珞蛾眉倒蹙:“那还不快进去”她从来不惜命,连自己的都没有爱惜过,却不知为何竟舍不得他受一点伤。看他这样子应该连条鱼都没杀过吧 僵持下,那两个被她掀倒在地的男子也都站了起来,局面重新变成了一比三。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追杀一个弱女子”杜可风开口询问。 “弱女子”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似的,那三个挂着蛇头骨的男子仰天大笑,“她是姑师燕子门的顶级杀手,磨牙吮血、杀人如麻是她想杀我们的主人在先,你若是识相就快滚不然休怪刀剑无眼” 璎珞怒不可遏他那么干净、那么慈悲,知道她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女人一定会讨厌她的 正晃神,为首的那个趁机射~出一记飞镖,“小心”杜可风想都没想,猛然将她护在了身后,那飞镖射中了他的左肩,雪白的衣衫瞬间绽出刺目的鲜血。 这一刻,璎珞感到了巨大的惊痛之情他与自己素昧平生,却用身体为她挡去飞镖从来没有过,从来没有过谁这样无条件的对她好过她麻木不仁的心有了前所未有的悸动 看着他洁白的衣衫被鲜血染红,璎珞转瞬红了眼:“我要杀了你们” “璎珞”杜可风眼见着她宛如咆哮的凶猛小兽冲向了那三人,他们人多力气大,虽然她身手敏捷,却受着内伤,持久混战凶多吉少 果不其然,他们很快便对她形成了包抄的架势 刀尖对准她的眉心就要刺下去 杜可风不顾剧痛的肩膀,甩出了那几粒胡豆,胡豆打中了那三人的穴位,他们瞬间定格动弹不得 “哼哼,原来你有点穴的本事”璎珞死里逃生,抽~出为首的男子手里的刀,潇洒的转了一圈,割破了被点了穴~道的三人的咽喉,那三人瞪大眼睛就此赴死 “不要”已经晚了,她杀人的动作熟稔连贯。杜可风虚弱的按~压住涌着血的肩头,他看的很清楚,刚才那把刀直刺她眉心的时候,她并未像常人那样惊恐的闭上眼睛,而是直视着。常人是怕直面死亡的,她却不怕她究竟杀过多少人 “我不杀他们,他们就会杀我”璎珞转过身来,点点殷~红的血洒在她的红衣上,瞬间就隐没了。她玉白的面容也被溅洒了几点血迹,远远看着,既美艳又危险。 杜可风神色恻隐,因为失血和心恸不禁往后跌退了两步。 璎珞连忙丢下刀跑过去扶住他:“我帮你止血” “不用,我自己来。”他一挥云袖挣脱了她,舒朗的眉微微的蹙着,低垂着眼睛不去看她。他捂着伤口自顾的进了帐篷。 璎珞抬起颤抖着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膛处,她感到心口一阵阵的揪痛。好奇怪,她麻木不仁的心居然也会感到痛 “你受伤了快解开我的穴~道”安兮年看到他左肩大~片的血迹,惊吼道。 “不碍事的,并没有伤到筋骨。”他的笑容和煦而苍白,轻轻的解开安兮年的穴位,“年儿,扶我去榻上好吗” 安兮年忽然神色一凝,感觉到颈侧一阵骇人的冰冷透过杜可风清澈而惊诧的眸子,她看到那位名唤璎珞的红衫女子正拿弯刀抵着她。 “璎珞,别伤她” 安兮年还是第一次被人用刀顶着,可内心却很镇定,她敏感的察觉到璎珞并不是真心想要伤害她,所以她并不惊惧。 “她是你的妻子吗”璎珞走至安兮年的身侧,偏着头打量她。她的肌肤若初雪般的莹白,容貌是绝尘的精致。 “不是。”杜可风诚实的说。 璎珞如释重负的笑了一下,从腰~际掏出一颗棕褐色的药丸。“吃了它” 杜可风接过毫不迟疑的吞下,继而面色一顿,有血余炭、仙鹤草、紫珠等甘凉馥郁的气味,这是最上乘的治伤药:“这是止血的” “你以为是什么”璎珞冰冷的眸子里有失落的神色一闪而过,他以为她会拿毒药给他吃吗他以为是毒药却还毫不犹豫的吃下,是为了她刀下的女子 “璎珞,放了她吧。”他的眸色还是很温和,却蕴着痛惜。 璎珞倔强的咬着下唇,就算他讨厌她,觉得她残暴凶恶,她也要拥有他不管用什么手段 “我可以不伤她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我要你陪我” “我答应你。”杜可风不假思索的一口答应。他缓缓的伸手轻轻拂去那把抵在安兮年颈边的弯刀,继而心疼的将安兮年拥进了怀里。 醋意像烈火一样的焚烧在璎珞的心头,愈是在黑暗中独行久了的人,就愈渴望光明,她的心愈是漂泊无依,便愈想紧紧的抓~住他她刚欲开口说些什么,一股腥甜涌上,殷~红的血顺着她的唇角滑落,黑暗旋即夺走了她的意识。 ... 第二十一章 世上最哀伤的事情 璎珞是姑师族孤女,在她五岁那年,有一个路过的好心人给了她一块饼饵,却被一个小乞丐抢走,她很生气,与那个小乞丐厮打。ianhuatang那个小乞丐足足高她一个头,几番拉扯碰撞,她已经体力不支,悲愤交加下,她竟然刚烈到要拉着那个小乞丐一起跳河几个看热闹的路人都惊得要来分开他们,那么个小小的人儿,营养到连头发都是枯黄的,几个成年人竟死活掰不开她的手。兴许是这份执着、这份视死如归的狠劲,五岁那年她被师傅看中,领回了燕子堂。 从进燕子堂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自己的宿命躲不过杀人或者被杀,她也一直在接受着这样的冷酷训练,可是当她十四岁第一次杀人的时候,致命的孤独与恐惧紧紧的攥~住了她的喉咙。当那个人瞪大眼睛死在她面前的时候,当他的鲜血溅了她满脸的时候,她就知道她这一生都将被鲜血所束缚。一次次成功的暗杀,她在白天可以足够冷酷的跨过冰冷的尸体,任地上血流成河,可是每当夜晚,她总听得见凄厉不绝的哭喊声。那些日子,她总会在瀑布里任激荡的水流连续冲刷她好几个时辰,这会令她暂时忘却所有的事,可是午夜梦回之时,她要如何抚~慰双手沾满血腥的的煎熬和内心日益麻木不仁的痛苦她看到一间破烂不堪的竹屋,这里已然成了乌鸦的栖息之所,屋里那个哭泣的孩子浑身都是血,鲜血宛如火焰一般在梦境里沸腾蔓延,璎珞缓缓的走近想看一看,那孩子猛然抬起脸,居然是她自己她看到梦中的自己,满眼都是漆黑的恨 我是分割线 “我怕我好怕”璎珞被噩梦缠住,怎么挣扎也醒不过来,那如火焰般沸腾的鲜血幻化为一双双狰狞的手掌想要拉住她,与她一起下地狱 她正脆弱无助,有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抚开她被汗水濡~湿的发丝,那如清泉般的触碰,宛如光,牵引着她离开了无边的黑暗。 璎珞终于得以醒来,她惶恐的瞪大眼睛,一额的汗。 一转脸,是杜可风 “你又做噩梦了。”他的声音和煦明净,春风般抚~慰着她内心深处的不安。 “我以为你走了”璎珞握起他的手,将自己的脸贴了上去,她喜欢他碰触的感觉,喜欢他身上温煦祥和的气息,贴在她颊边的温暖一直蔓延到她的心间,她孤冷的心第一次感受到温情,救赎一般让她无法不眷恋,这也是她黑暗的生命中唯一出现的光与温暖,她想紧紧的抓~住。 “我不是答应过你吗”他说着轻轻抽回了自己的手,转身端了一碗药给她,“你之所以晕倒是因为余毒引发了内伤,这一碗药可以凉血益气,趁热喝了吧。” 她接过药,看着他如泉水一般明净的眸子,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要救我我杀人无数不是死有余辜吗” 杜可风如静水般的容颜微微一笑,那唇畔的弧度像佛:“人的命都只有一条,所以是平等的,我又怎么可以眼睁睁的看着你死璎珞,你本性不坏,何不放下屠刀”她给他吃的那粒丹药是最最上乘的治伤药,她中了毒都舍不得吃可见有多珍贵,而他只是肩膀受了伤,她便倾囊相救,可见她心性不坏。 璎珞喝了药,一抹樱~唇:“我可以不再杀人只要你喜欢我” “我喜欢你。”清净的一语宛如缓缓向前的溪流,没有波澜。璎珞不可自抑的脸红起来,却总觉得少了一点什么。 这时,有一只灰兔蹦了进来,它一溜烟蹿到了杜可风的衣衫下,竖起两只前爪抱住了他的衣角。 “又没有找到吃的吗你这样要如何过冬呢”杜可风笑着拿起了匾里晒干的苜蓿叶喂给了灰兔。 璎珞的目光陡然变冷,他看她的眼神与看这灰兔的眼神是一样的所以他说的喜欢她便只是像喜欢世间的万物那样的喜欢可是她清晰的记得他看那个女人时的眼神,并不是这样 “哼”她火冒三丈,狠狠的砸碎了药碗,那只饥肠辘辘的灰兔被惊咋的破裂声吓跑了。 杜可风很错愕:“怎么又生气了” “我要你只喜欢我像喜欢年儿那样的喜欢我我要你用男女之情对待我”她几近嘶吼 “璎珞,你的身体经不住这么激烈的情绪。”杜可风微微蹙眉,轻叹了口气,缓缓,他的目光清凉悲悯,“感情是没有办法这样勉强的,对不起,我没有办法~像喜欢年儿那样的喜欢你。” “那我就杀了你”她咬牙切齿,从榻上一跃而起,扣握着弯刀横抵在了他的颈部,一缕青丝被削铁如泥的锋刃割断,轻落在了杜可风的脚边,他的目光却依旧平静温和。 “你宁愿死也不肯喜欢我”她的心好痛,她本以为自己的心早已经麻木,竟然也能够体会到痛这种难以言述的酸楚竟然比切肤断骨更蚀人她长这么大,只有人教过她要如何掠夺,从来没有人教过她要如何表达,她捡起了一贯的冷桀,用她最熟悉的方式冷冷的说:“杜可风,我不要你喜欢我了我要你一生一世永远的陪着我否则我就大开杀戒,见一个杀一个往后我所杀的所有人皆是因你而死” 这世上最悲哀的事情,便是还没学会要怎么爱一个人,便不识时务的爱上了。 “我会一生一世陪着你,只要你不再杀人。” 她如愿的得到了他的承诺,心里却更加的悲哀。因为他看她的眼神开始有了悲悯的意味,而他那如春风般温暖的笑容也被微锁的眉头所取代。 她很泄气很难过很沮丧,他让她头一回体会到温情,也让她头一回知道了什么叫作万念俱灰。 “年儿姑娘可以与我们一起,我保证不会伤害她。”她的语调变~软,紧紧的盯着他的脸色。 没错,她在讨好他她从未讨好过任何人,甚至被鞭打的体无完肤的时候也从未向师傅说过一句软话,可是现在她却这样几近哀求的讨好他,只因想再看到他的一个笑容,哪怕他根本不会武功。 杜可风感到微微的诧异,她与年儿一样总让他猜不透,不是吗 ... 第二十二章 蝴蝶风筝 有杜可风那温煦祥和的气息陪伴,璎珞一夜安枕。 杜可风的目光清凉悲悯,他幽幽的叹息:“我们已经谈论过这个问题了。感情是没有办法勉强的。” 她微微张口,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酸楚溢满了她的胸腔,仿若她的心已经破裂。视线一点点变得模糊,有泪水在她的眼中缓缓凝结,然后沉重的从眼眶中摔落。她抬起纤细白~皙的手指抚去颊边的泪痕,轻~舔,竟是这么的咸涩。这就是眼泪吗身体受伤会流出鲜红的血,血有腥腥的甜味,心受伤会流出晶莹的泪,泪是咸~咸的涩味。 她从来没有流过眼泪,这是第一次。 曾有男人多看了她几眼,她便剜了那人的眼,而他让她的心这么痛,她却舍不得伤害他。她倔强的擦去眼泪,扭头跑出了帐篷。 我是分割线 安兮年掬起一捧清冽的溪水轻轻的拍打着面部,这楼兰圣女的肌肤莹润细腻,摸起来宛如绸缎般的光滑。可是任这风吹日晒的,应该也会老得很快吧对了杜可风擅于运用草药,哪天可一定得请他做一罐面霜什么的出来给她用 她正在那里胡思乱想,忽然感觉到一阵阵冷意。 她偏过头去,看到红衫的璎珞正蹲在她的旁边盯视着她 “璎珞姑娘,你吓到我了”安兮年惊呼,“你干嘛盯着我” “你长得太美了我嫉妒你” 安兮年一愣,看她的模样也就是十七八岁,虽然性子残暴了些,在这蛮荒的年代也不算是真的恶人,因为她的直率坦诚反而更显得可爱。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她曾拿着刀子抵在自己的脖颈,但是安兮年并不怕她,反而在她的身上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影子她也曾为爱痴狂过呢。 “你也很美啊,璎珞。”安兮年大喇喇的笑着,她伸手抓~住了璎珞的手,“走,我带你玩去” 璎珞被她不容分说的拽着,一路跑回了杜可风的帐篷。 “杜可风,帮我们画只蝴蝶吧” 杜可风看到她们两个牵着手一起进来,心里微微的错愕,她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要好了 虽然心里疑惑,可他还是一口应承了下来:“要画什么样的” “越大越好”安兮年举臂在空中抡了一圈,引得璎珞与杜可风都甚为不解,“这几日风大,正适合放风筝” “风筝是什么”璎珞满头雾水的问。 啊,原来这个时代还没有风筝这样的东西啊那她安兮年可是风筝第一人啊 这么一想,安兮年更加的得意:“风筝啊,可以乘风直上云霄,很好玩的一会儿我教你做啊。” 再去看杜可风,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一只色彩斑斓的蝴蝶已经跃然于纸上,他一手扶着衣袖,一手蘸着丹青笔墨,唇畔有淡淡的笑意。“这样可以吗” “甚妙”安兮年满意的拍了拍杜可风的肩,又转过头去对璎珞交代道:“璎珞,你将这蝴蝶剪下来。”璎珞既疑惑又好奇,听话的依着杜可风勾勒的轮廓小心的剪裁。 安兮年又捡了几根又细又长的竹篾枝,用麻线将它们固定成交叉的十字。 “璎珞,剪好了吗” “给你。” 安兮年接过绚烂轻~盈的纸蝴蝶,用手指蘸了些许米浆轻轻的刷在竹篾上,她将纸蝴蝶小心的贴上去,压紧固定住,又在十字骨架处绑上了麻线。 “大功告成” 和风徐徐,绵长悠扬,吹得荠草也齐齐低头。“我数到三,你就放手哦”安兮年顶着风笑着叮嘱着璎珞,她柔软的长卷发在风里翻飞,配上她明媚真挚的笑靥,一下子解开了璎珞心中的芥蒂。 “好”璎珞略微的紧张,轻~咬着下唇高高举着那只蝴蝶风筝。 安兮年扯着麻线,逆着风狂奔起来,麻线已经放到了预估的长度,她大喊一声:“快放手”璎珞配合的松开了风筝。 斑斓轻~盈的风筝宛如变成了真的蝴蝶,一下子乘风飞升,翩翩起舞,它越飞越高、越飞越远,无忧无虑的嬉戏在湛蓝无痕的天空中。璎珞略微的看痴,仰视着,惊喜的瞪大了眸子,她那颗晦暗冰冻的心仿若也随着这只自由无拘的纸蝴蝶飞到了苍穹里。她的眼睛一点点变得清澈,唇畔不自觉的扬起了微笑,她辨得出风里的花香,听得见蝴蝶扇动翅膀的声音,阴郁的煞气从她周身缓缓散去,她感觉到了无上的清凉。 “璎珞,给你”安兮年将麻线团递到她的手里,“只要你扯着线,风筝就会一路跟着你哦” 璎珞看了一眼安兮年,从来没有人对她这么好,这就是有朋友的感觉吗璎珞真心的一笑,轻轻松开手掌,麻线绕着圈很快便借着风势随风筝一起飞走了。 “呀飞走了”安兮年追着跳了几下,却没有抓~住线,“怎么把它放了” “我想让它飞的更高点,这样就可以把我的心愿告诉天空了。” “你许了什么心愿”安兮年饶有兴趣的打探道。 璎珞没有说话,望向远处的帐篷,那里伫立着一抹洁白温煦的身影。 “噢我知道了”安兮年恍然大悟,“你喜欢他” 没有预想的少女的羞矜,璎珞直率的承认道:“我真的喜欢他你可不可以把他让给我” “傻璎珞。”安兮年的心里百感交集,她忘记了在这里她也只有十七岁而已,“感情是没有办法勉强的。它不是一个东西,没有办法馈赠和交换,也没有办法比较和计算,它最不可控制也最美好,它是心之所向,是一种瓜熟蒂落。”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脸上有成熟的表情。很奇怪的是,她想到了焰魔罗,那个有着火焰一般的瞳仁,连狼群都怕他的男人。他现在在哪里呢是不是已经将她忘了 我是分割线 西羌琉璃金顶马车 西羌体弱多病的王子即将回宫,鎏金华贵的马车里铺着雪熊的柔暖皮毛,四檐都垂挂着驱邪的夜明珠。 “咳咳咳” “殿下又咳嗽了,快喝杯罗汉果茶润润喉。”负责伺候他的奴仆急忙掀开窗帷,将一路温着的罗汉果茶小心的递给他。 “不用。”他斜靠着金线绣绘的软枕,轻轻的挥手。 他的模样英俊,与焰魔罗十足的相似只是他的眼睛是黑色的。 脸色苍白的西羌王子微微抬眼,忽然看到马车外,遥远的天际,悠悠飘荡过来一只色彩斑斓的大蝴蝶。 奴仆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一只鸾凤那么大的蝴蝶 “天降祥瑞啊殿下的病一定很快就会好了” ... 第二十三章 鸦九师兄 今日是霜降,是柔然人隆重的节日。看本书请到;;;;;;;;;;;;;;;;;;;; 全族人在空旷的草原上燃起了熊熊的篝火,穿上了自己最华美的衣服,戴上了涂着鲜红颜料的祝融面具。安兮年与璎珞也入乡随俗。杜可风喜好清静,故意住的远僻,今日才知道柔然族人丁兴旺,居然有这么多的人啊 安兮年与璎珞在前头走,听见身后有少女在窃窃私语。 “一会儿我要把五彩福巾挂到可风安达的颈上,再向霜降娘娘祈求姻缘,这样可风安达就会看上了我吧” “这个主意好,我也要将五彩福巾送给他” “不行不行,你怎么跟我抢” 两个少女正嘤嘤的争执不下,璎珞已经忍无可忍的跳转过身去,一把摘下了自己的祝融面具她蛾眉倒蹙,圆瞪的杏目仿若要喷出火来:“谁都不许谁若敢送他什么福巾我就斩断谁的手脚” “呀”那两个少女被她凶恶的模样吓到,惊呼着惶恐的逃走了。 璎珞再一抬眼,看到了一袭白衫的杜可风,他的左手拿着祝融面具正站在后头,将她方刚“耍狠”的样子全都看了去。 “杜可风。”璎珞的眼波温柔流转,毫不顾忌的走过去抱住他的腰,“我好想你啊” “又说傻话,不过才分开一炷香的时间。”杜可风幽幽的叹气,对于她的动手动脚已经无奈的习以为常了,“你干嘛那样恐吓别的姑娘” 她不许别的姑娘喜欢他,所以他生气了璎珞松开手,竖直了背脊,怨怼的说:“我讨厌她们她们想抢我的东西”她嘟着嘴,扑上去紧紧搂住他的脖颈,好似他下一刻就会消失似的。 “璎珞,我是一个有知觉有感情的人,你要学会尊重我。” 越过璎珞的肩膀,他将温煦的目光投向安兮年。 安兮年大喇喇的做了个鬼脸,耸了耸肩,戴好了祝融面具转身大摇大摆的走了。 感觉到杜可风好似笑了一下,璎珞敏感的回头望了一眼:“不可以”她伸手挡在杜可风的眼前,醋意大发的嗔怪道:“虽然年儿很好,但是只可以我喜欢她,你不可以喜欢她你只可以喜欢我” “你又来了。”杜可风笑着摇头,只是口吻与之前的拒绝相比仿若已经有了微妙的变化。 他不是不明白她的心意,也知道她为了他在很努力的改变自己,如若这样的表现就是男女之情,那他对年儿的好感到底算什么他的确曾有过娶她的念头,可他与年儿的相处则更多的像知己、像朋友,君子之交恬淡若水,没有这番的激烈,更没有想要独占她的冲动。而璎珞呢,她在他的心里已经有了变化。人可以欺人,但是无法自欺,他没有办法否认,如若不然,为什么夜里会被她的香气惊醒为什么会担忧她做噩梦他的心若是清净,她要枕着他睡又有何不可,他又何必那么怕在意志力薄弱的夜晚她要近他的身 他没有答案给自己。 我是分割线 柔然族什么破规矩还要男女分开进入篝火大会璎珞愤愤不平的想着,她垫着脚尖四处找寻杜可风的身影。怎么人这么多她无心于仪式,鼎沸的欢声笑语都仿若离她很远,她只是一心一意的想与杜可风站到一起。“叮当叮当”清脆的铃鼓声响起,随后欢快热闹的音乐仿若照亮了整个夜空,柔然族的男女老少都踏着节拍开始起舞,璎珞被人潮驱赶,看到已经有人开始互换五彩福巾了她的心里又气又慌又急,径直摘下祝融面具,正欲当众大叫杜可风的名字。忽然一袭白衫的杜可风出现在了她的面前,他戴着祝融面具,将五彩福巾挂在了她的身上 这一瞬,璎珞感到了幸福,她幸福的可以马上死掉 杜可风牵住她的手,他们在人海中旁若无人的逆向奔跑,往热闹的山坡后的帐篷跑去。 进了帐篷,还没来得及细品这份甜蜜,璎珞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因为她看到杜可风气息虚浮的盘坐在蒲团上。 “杜可风”她吃惊的蹲了下去,拉着他的手臂。 面色苍白的杜可风虚弱的说:“我没事。” 她疑惑又愤怒的猛然飞身摘掉身后那白衫男子的祝融面具。 “鸦九师兄”她的红妆明媚,却恢复了一贯的冷桀,“怎么会是你” “除了我还会是谁”鸦九凑近她,轻佻的嗅她的香味。他的模样也很俊秀,却透着一股邪气。 璎珞嫌弃的扭头躲开,怒斥道:“你对他做了什么” “没做什么啊,我不过是点了他的穴位,又喂他吃了颗毒药。” “你快把解药给我” 鸦九扬起眉,纨绔的说:“你果然很紧张这个汉人啊他一点功夫都不会,究竟有什么好” “他的好很多很多,我就是喜欢他”她的眼神坚决倔强。鸦九一下子想到她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因为不肯听师傅的话屠戮可爱的白兔,被师傅责罚,她被打的体无完肤,又连着三日滴米未进,他偷偷送馒头给她吃,那时候她也说过鸦九师兄最好了。 鸦九邪戾的仰起下巴:“想要解药用你自己来换啊我给他吃的毒药叫作分筋化骨散,没有解药恐怕他一日之内就会变成残废你不是很喜欢他吗” 什么璎珞瞪大眼睛,心里激愤悲怒。想不到鸦九师兄居然这么卑鄙,用杜可风来迫使她就范 “你的话当真吗我把身体给你,你就给他解药”璎珞的语调冷的仿若能结出冰霜。 “当然师兄何时骗过你”鸦九眼见就要得到他梦寐以求的,却全无高兴的神色,反而阴沉凝重的可怕。师妹是心高气傲、暴烈成性,居然会为了这个汉人委身于他 璎珞的双目深郁决绝,一边解着衣带一边走向鸦九。 “璎珞不要”杜可风虚弱的制止道,素来沉静的星眸居然凝着浓的化不开的忧悲。 听见他饱含悲情的呼唤,璎珞含笑转身,她空洞冷桀的眼睛在看到他的时候总会不自觉的恢复生动的神采:“你不愿我委身他人是吗你在乎我的,是不是” 她眼中的希冀与欢喜更加让杜可风惊痛。“是,我在乎你。” 他在乎她啊,璎珞的笑意陡然生变,那神色中的狠绝没有逃过杜可风的双眼,有不好的预感揪痛他的心肠。 “师兄,我把身子给你”她的黑瞳瞬息万变,猝不及防间,她举起那把弯刀对着自己的胸口狠狠的刺下下一刻,鲜血如注,引得两个男人都惊呼不已。 “璎珞” “等我死了,这具身子任你处置给我解药”她倔强的含着血,逼视着鸦九。 “你你何必”一向知道师妹心狠,想不到居然这么狠,她是当真爱惨了这个汉人吗居然为他自戕鸦九心里震惊,掏出一个青瓷小瓶递到了她的手上,“师妹,让我看看你的伤。” 一拿到解药,璎珞哪里还有心思理会鸦九她连自己汩汩涌血的伤口都顾不得,急忙拔开木塞,倒出褐色的药丸送到了杜可风的唇边。“快吃解药。” 她眼中的殷盼与痴柔深深的打动了杜可风,他静若止水的心第一次体会到了这么强烈的震撼与悸动一直都知道她对他有着依恋,不知的是这份痴情居然这么深刻、这么激烈杜可风一贯温和的眼睛里流潋着水光。 “怎么不吃我又没有伤人”璎珞见他只是怔怔的望着自己,低低的柔诉着,语气里竟然有着几分哀求的意味。他不许她伤人,所以她只能伤自己。她的胸口一阵比一阵剧痛,竟然也分不清这痛是来自伤口还是来自于心。她将那褐色的药丸放入口中,抬脸对上了他柔软的唇,缓缓的将那颗药丸推入他的口中,终于不舍的离开了他的唇畔。 为什么他的眼神这么悲伤悱恻是她又做错了什么吗因为她恶言恐吓了爱慕他的少女因为她不听话的对他又搂又抱因为她亲了他喉头一暖,她吐出一口浓血,坠地前还不忘解了他的穴位。 “璎珞”杜可风白衣翻飞,急忙将她拥在了怀间,有撕心裂肺般的痛楚溢满了他的胸怀,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他急忙封住她的脉帮她止血。万幸万幸那刀口离她的心窝只差一寸 “我又病了呢,今晚可不可以陪我睡有你在,我才不会做噩梦”上次她也是身负重伤、高烧不退,他夜以继日的守着她,放任她握着他温暖的手,她才得以安心入眠。后来她的病好了,他便说什么都不肯再陪她睡。她从来不曾依赖过谁,也不曾像痴迷他这样的狂热过什么,只因他温煦的笑容给了她无以名状的安全感,她就一厢情愿的对他寄托了终生。 “我都答应你,先别说话了,省着些力气。” 鸦九神情沉恸,他捡起地上那把沾着她鲜血的弯刀:“我会回燕子堂跟师傅说你已经死了这是我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师妹,珍重”说罢,鸦九宛如化身为了夜鸦,眨眼间便踏着轻功离开了。 杜可风将璎珞轻放于榻上,他伸手解开她的外衣,然后是中衣,然后是 璎珞面色苍白,双目却脉脉含情,那盈盈的娇羞与故意的挑拨竟惹得杜可风脸红。 “我是为了给你敷药。虽然点了你的穴位止了血,却不是长久之计,还是需要靠药石之力来帮助伤口愈合” 一贯云淡风轻的他也会有这样急着跟人解释的时候 璎珞竖起一只手指抵在他的唇前,他的唇很温暖,很软。“我知道。哪怕你不是为了给我敷药,我也愿意。”璎珞的眼睛柔的醉人,那眼神、那言下之意都好似直白的在说欢迎他随时解她的衣。 杜可风知道她是存心在戏谑他,他拿开她的手,强迫自己稳定住心神,不让她柔媚的眼神以及幽香的肌肤影响到心绪。他知道若是被七情六欲打破了从容冷静,只怕会耽误对她的救治。这样一番思量下,孰轻孰重立马分晓。他再也不敢分心,沉着的沾湿干净的棉布轻轻的擦拭着她的伤口,一盆清水很快便变成了一盆血水,他的眉微蹙,她的肌肤细白反而更显得那伤口深邃骇人。杜可风修长的手指在屉子里挑出一只小白瓷瓶,轻轻的抖落了些许黄褐色的药粉到她的伤口。 这是他调配的金疮药,用了松香、黄蜡、麝、樟脑等,有止血、防止伤口作脓的奇效,却会有剧烈的灼痛感。 药粉一接触伤口,璎珞忍不住全身一僵,她紧皱起眉头,却没有喊一句疼。 杜可风的双目隐含着疼惜,轻轻的拭去她额际的汗水,又拿起一块干净的白布覆在她的伤口上。 “睡吧,我会陪你。”他柔声的哄着她,透过她的眼神他已经心照不宣的了解到她想要的是什么。他牵起她冰冷的小手,将自己如同冠玉般的脸颊轻轻的贴在她的手心,他温煦的目光蕴着沉默的柔情。 璎珞不自觉的扬起微笑,缓缓的闭上了双目。在这一刻,她那颗沧桑无依的心感受到了灵魂深处的满足与平静。是他的宽仁与清明让她晦暗冰冷的人生有了光与温度,让她变成了一个会爱会痛、有血有肉的活人。他祥和慈悲的气息环萦着她,她终于安心的沉沉睡去。 “你们已经回来啦今晚可好玩了还有好多好多好吃的”安兮年玩累了,大喇喇的掀开帘帐,一眼就望到璎珞衣衫不整,而杜可风的手正抚在她的胸口。 “呀我我什么都没看见”安兮年欲盖弥彰的捂住自己的眼睛背过了身去。 她这副非礼勿视的模样反而教杜可风尴尬了起来。 “年儿,不是你想的那样。璎珞受了伤。” “什么璎珞怎么了”安兮年担忧的闯至榻边,见璎珞面白如纸,已经昏睡,虽然伤口被包了起来,但是铜盆里满满的血水可见伤势非同一般。她不禁压低声音:“是谁对她下了毒手” 幽幽的叹息,杜可风将事情的始末经过一五一十的讲述给安兮年听。 安兮年看到在昏睡中的璎珞还紧紧的攥着他的衣袂,这份依恋到底有多深入骨髓 “她是真的爱你她将你看的比她自己的命还重要。”安兮年感慨的说。她完全可以理解像璎珞这样的人,那么就是一生不知情为何物,可是一旦爱上,就算挫骨扬灰也无怨无悔 “她的伤很重吧” “那一刀又狠又深,估计要静养一段时日了。” 安兮年沉默了一会儿,她好像想起了很多事,又好像什么都没想:“篝火大会上我听人说明日会有骆驼商队从这里经过。我想跟他们离开柔然,去别的地方看看。” “年儿” “聚是缘,散也是缘。”这一句是他曾用来宽慰她的,她在这样的时刻复述,忽然更深刻的体会到了这一句的含义,“如若我们有缘,还是会再相遇的。好好照顾璎珞。”她意味深长的拍了拍杜可风的肩膀,起身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有时候人做出一个决定就是如此的轻率,可是当安兮年决定要离开的这一瞬,她却感到了无比的轻松。猝不及防的,那一双焰火般的深邃双眸又映入了她的脑海。安兮年兀自笑了一下。她想自己还是没有办法如璎珞这么勇敢。 ... 第二十四章 像焰魔罗的男人 万法自然,因缘聚散 聚散因缘法,离合总有时。ianhuatan 告别了杜可风,安兮年找到了那群骆驼商队,她将她从楼兰带出来的珍珠链子给了他们,他们便高高兴兴的带她一起上路了。 塞外的人生性豁达豪迈,虽然粗鲁了些,倒十分真实可爱,也没有什么好客套或者顾忌的,他们立马便与她熟络了。 “小姑娘要去哪儿” 这个世界对她来说哪里都是一样的陌生,她索性反问道:“你们要去哪儿” “我们下一站是西羌。” 西羌莫不这就是缘分她还差一点做了西羌的王妃呢 “我也要去西羌” “哟,巧了” 与他们说了会儿话,她觉得太阳太烈,便躲进了马车里。璎珞的伤很重,好在杜可风医术高明的很,她倒是不担心。她拿出一个画卷缓缓的延展开,这是杜可风的画,画的是她与璎珞在山坡上放风筝。他的构图精妙脱俗,大半的画面都细细描绘着那只蝴蝶风筝,有密有疏,寥寥几笔,就洞达出苍穹辽阔、云淡风轻之感,那山坡上一笔带过的一抹朱砂就是璎珞了,而另外那抹檀色想来就是她安兮年又端看了一会儿,仔细的将这幅画收好,万一万一若是以后回去了,靠这幅画她也就不愁吃喝了吧 本以为这趟路会走的百无聊赖,谁知这群行商都热忱可爱的很。他们尤其爱听她讲鬼故事一个个长的是虎背熊腰的,听她说故事的时候都仿若变成了小孩。那一双双眼睛既害怕又期待,屏息凝神的连大气都不敢出,他们被她那抑扬顿挫的语调、新奇起伏的鬼故事吸引的聚精会神,安兮年就趁他们注意力最集中的时候,猛然将脸凑近火光,阴森的大吼一句:“你看我有没有下巴啊” “啊”他们果然无一例外,全被她吓了一跳。棉花糖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哈哈哈哈哈。”安兮年开怀大笑。就在这一瞬,她忽然爱上了这个世界。在这里,每一个人都很真实,每个人都可以活的很好。 第三日的清晨,商队已经到达了西羌城外。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安兮年背着那卷画与商队挥手告别。 西羌的集市色彩浓郁、热闹繁华,她扯下衣服上的赤玉珠换了一把饴糖,又扯下衣服上的金叶子换了一壶水。 她数了数衣服上的珍宝装饰,还有七八个,省着点的话怎么也还够她再游手好闲个两日的吧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忧。安兮年吐了吐舌头,决定还是先逛逛再说。 她的模样生的美,举止又肆行无拘,这一路东张西望的走着很是引人注目。不多一会儿,就有个好se的盯上了她。 “姑娘一个人吗第一次来西羌吧是来寻亲的吗” 安兮年大大的翻了一个白眼,这些个说辞就不能换点新鲜的吗一听就知道他的潜台词是“我是坏人,快跟我走好让我把你卖到女支院去” 安兮年心里骂骂咧咧的却也不理会他。 “哟,姑娘挺有性格的,看这打扮是楼兰人吧”那人说着竟还动起了手,他抓起她长长的棕色卷发,放在鼻子下猛嗅,“楼兰果然出美女啊你开个价吧” 什么是能忍孰不能忍安兮年猛然回身,恶狠狠的剜了他一眼:“滚开离我远点” 她这一怒吼,竟惹得市集上人人侧目。他她,他们视若无睹,她冲他发火,他们倒看起了热闹。有意思 “我就喜欢这性烈的”那个人嘻嘻yin笑着,就欲张手捉她。 安兮年平日里倒挺机灵的,可是遇到这样的时候就总是大脑短路,她全身僵硬紧绷,惊惶的闭着眼大喊道:“别碰我我是西羌王子的女人” 屏气久久,她微微睁眼,那个人仿若当真被她唬住,竟不敢靠近,热闹的市集也安静了下来。她张惶忐忑的四顾,却没有注意到头顶上方巍峨华丽的茶楼雅间里,也有一双好奇的眼睛在默默的打量着她。 好~色的那人半信半疑的问:“你是王子的女人哪个王子” 哪个王子哪个呀安兮年不禁咬住下唇,为什么心虚她心虚什么她本来就是只不过半路上被焰魔罗劫走了 见她神色慌张,那人料定她在说谎,伸出大掌直擒她的襟口,安兮年躲闪下那副长长的画卷抖落展开,一只栩栩如生的蝴蝶跃然于纸上。 楼上雅间里的人一惊他见过这只蝴蝶比鸾凤更大更美的蝴蝶 “躲什么你倒是说呀,是哪个王子” “是我。” 轻轻一语,飘然的宛如回风之流雪,落地之后却透着凛凛的不可侵犯。 众人抬头一望是羿王子羿正倚靠在半启的朱窗边,微微低垂着双目。他的面容天神般的英俊,却透着久病不愈的苍白。原来她没有说谎呀,她果然是王子的女人呢 状况外的安兮年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静默,她停止了张牙舞爪的胡乱挣扎,转身四顾,怎么一个个都垂着首,右手五指并拢紧贴在心口的位置,这副恭敬虔诚的样子就像是在做祷告。奇怪她疑惑的扁了扁嘴,又见怪不怪的想趁机收好画开溜。 她蹲在地上向前卷着杜可风的画,忽然有一双缀着翡翠、玛瑙、东珠的华贵的鞋面停在了她的眼前,她顺着鞋面往上看,好气派精致的穿戴,再看到他的长相,安兮年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惊世的容颜,天神般的英俊,雕塑一般的硬朗下巴,刀刻似的深邃眉眼焰魔罗 她的心狂跳了一拍,猛然站起身来与他对视,不是,他不是,虽然模样十分的相似,但是他的眼睛是黑色的。 安兮年肆无忌惮的打量着他,她看他的眼神先是久别重逢的又惊又喜,然后缓缓的透出一丝失落。 她这般丰富的表情让羿王子对她更加感兴趣。他确定自己从未见过她,破天荒的帮她解围也是看在那只蝴蝶的份上。为什么她看他的目光这么独特有莫名的感情却又好似是在看别人。 “殿下殿下这里的风大。”一个粉面的奴仆打破了他们的对视,他将一件厚厚的氅子披在了羿王子的肩上。 安兮年这才注意到除了他的瞳仁是黑色的之外,他的身形也更瘦削,脸色还透着久病的倦容。 “你是什么人”她忍不住开口询问。 “咦你”那粉面的奴仆见她不行礼还这么胆大,刚欲开口呵斥,却见羿王子缓缓抬手阻止了他。 “我是西羌的王子,我叫羿,咳咳”他轻咳了两声,将氅子拉紧了些。 啊安兮年恍然大悟,西羌曾用一百匹参良种马换楼兰的圣女来和亲,那个病弱的西羌王子就是他吧为什么他的模样像极了焰魔罗想不到她兜兜转转,却还有缘能与他见面那她要不要告诉他她是谁 她的目光百转千回,似乎隐藏了千言万语。羿王子再一次仔细回想了一番,他确定自己不曾见过她。若说他们有什么关联,莫不成与那只纸蝴蝶有关 羿王子缓缓向她伸出手,他的神色淡漠,又隐隐透着忧郁,他让她将那幅画给他,谁知安兮年却会错了意。她全然被他的相貌所吸引,她知道他不是焰魔罗,却又莫名其妙的将他当成了他。天下间居然有长得如此像极的人,焰魔罗的神态也总是冷冷的,却透着锐不可当的霸气,她一时失神,见他向自己伸手,便下意识的将自己的手递给了他。 羿王子微微吃惊,抬起美目看她。她似乎是在看他,又似乎是在看另一个人。于是他将错就错,牵着她的手,在集市的众目睽睽之下,带她坐上了他那辆璀璨华丽的马车。 ... 第二十五章 晶莹剔透的宫殿 琉璃金顶的马车里铺着雪熊的柔暖皮毛,四檐都垂挂着驱邪的夜明珠。ianhuatan 棉花糖与羿王子在这么幽闭的空间里独处,安兮年仿若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她的目光毫不掩饰,直直的落在他的脸上,越看越觉得他像极了焰魔罗,不知道是不是疾病缠身的缘故,他的五官显得更柔美些。 “你盯着我看了好久了,你是什么人” 啊,充满磁性的低沉嗓音,就连声音都这么像安兮年显然吃了一惊,告诉他她就是楼兰的圣女吗她本该成为他的妻子,却在半路上被东胡的焰魔罗劫走了焰魔罗劫走了她,却又把她送给了柔然的杜可风,她与杜可风成为了朋友,然后自己跑来了西羌 她吞咽了一下口水,觉得这么复杂的陈述可能会让这个柔弱的西羌王子直接晕倒。 “你是西羌最爱生病的王子吗” 羿薄唇微启,这样可笑的问法还真是够委婉。他自小体弱,缠棉病榻,自然是西羌最爱生病的那个。羿没有动怒,轻轻眨了一下眼睛作为漫应。 安兮年又吞咽了一下口水:“你是不是有和楼兰的圣女联姻” 羿苍白的面容有了细微的表情变化,安兮年看到他黑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的悟光。他长的与焰魔罗那么像,自然也该像焰魔罗那么的聪敏,他猜到她是谁了是吗 安兮年挺直腰杆,她已经在等着他问她是不是失踪的楼兰圣女。结果听见他低沉的嗓音:“你与楼兰圣女是朋友” “呃”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她嫁来之后一直很寂寞,你来陪她也好。c ”羿缓缓的说完,旋即轻轻的闭上了眼睛。 什么什么安兮年更加一头雾水,她还没有嫁来啊,她不是正与他坐在马车里吗难道有人冒充了她虽然说到底,她也是个“假冒”的。 “我”她刚欲开口告诉他,她才是楼兰的圣女。 只见羿王子以极其细微的幅度轻轻的摇了摇头。他累了,他不想再说话,他想要闭目养神了。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是安兮年自然而然的领悟到了。 也好安兮年紧紧的抿着双唇,先随他去看看什么人假扮成了楼兰圣女再说她看着羿那虚弱的病容,他不过才与她说了一会儿话就累了,他当真活不久了吗不知是不是因为他长得像焰魔罗,安兮年好似认识他好久了似的。也是在这一刻,她清晰的确认自己是喜欢焰魔罗的,她对羿一眼就生出了好感,不正是因为焰魔罗的移情作用吗 我是分割线 西羌的宫殿有着圆圆的弧顶,外贴着琉璃和贝母,在阳光下银光闪闪、晶莹剔透。 粉面的奴仆伏在地上,恭候着羿踩着他的背下马车,羿刚一落脚,立即就有别的奴仆端来了一盅补药。 “今日不用。”他轻轻的挥手推开。优雅又缓慢的转身,身后是粉面奴仆那谄媚的笑脸,羿微微蹙眉,稍稍的侧了侧身,看到安兮年抱着那卷画正想办法要怎么下过高的马车。她的表情很丰富,有着滑稽的愤怒,她是他见过表情最丰富的人,她很有生气。 羿似乎笑了一下,走了过去:“我抱你下来。” 安兮年也不知道客套,脸微微红着就张开了双臂。 “哎哟,使不得使不得”那粉面的奴仆挤了过来,“还是踩着小人吧。” “我虽然病弱还抱不动一个女人”羿微微侧目,他的语气很轻,似怒又似非怒。 “不不不,哪有的事小人是觉得这个女人的衣服太脏了” 什么安兮年怒目圆瞪她哪里脏了再一低头,才发现她的白衫果然粘惹了风沙,在阳光下是白色的,在这被明珠与贝母照亮的洁白宫殿里竟现出了脏兮兮的黄。 无奈又尴尬的吐了吐舌,她拿那画的一头轻敲了一下粉面的奴仆:“那你还不快点” 羿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他喜欢她,因为她有种特别的气息。 西羌背靠巍峨的山脉与温柔的湖泊,比起荒漠诸国,富饶美丽。晶莹洁白的宫室,挖出一个方形的池子,注入了温暖的池水,安兮年散开海藻般的长卷发,舒服的闭上了眼睛。好好享受了一番这难得的沐浴,她洗去满身的尘土,恢复了精致脱俗的无双容颜。 女婢将干净的鹅黄色衣衫罩在了她的身上,在她回身的那刻都惊异于她的美貌。想不到原本那个脏兮兮的外族女子,居然有如此白皙的肌肤和宛如天人般的完美五官。难怪羿王子会带她回来呢。 “圣夫人。”两个女婢看到悄悄前来的羿王子妃连忙行礼。 “你们都出去吧。”圣夫人看到安兮年,双目中有一闪而过的慌乱,却又凭着极高的修养恢复了平静矜贵的神色。 安兮年看着她,觉得她很面熟,却又一时想不起她到底是谁。圣夫人穿戴华丽,长长的头发蓬松的挽起,缀着玉雪晶莹的水晶纯银饰品,显得整个人都无比的圣洁高贵。她优美的雪颈,戴着一个宽宽的金色项圈,项圈金光熠熠,更点缀着五彩的宝石。 待婢女走远,圣夫人居然向安兮年行了大礼 “圣女恕罪,请听我解释” 安兮年这才认出,她是那个在楼兰的时候伺候她的翠衣信女。 “是你你怎么,怎么” “信女斗胆问圣女大人,有否让西羌的王子得知了您的身份” “还没有。” 一听这话,这圣夫人显然有放松的神色:“当日圣女出嫁途中被东胡人劫走,族长得知后震惊不已,万不得已才命信女顶替出嫁。如今事已至此,若圣女让西羌得知实情,只怕会给族人带来灾祸” 原来这圣夫人果然是当日服侍楼兰圣女的信女,她本身性子沉静,又追随楼兰圣女多年,谈吐举止也有圣女的风范,嫁来西羌后从未露出马脚。今日,她听那粉面的奴仆说羿王子今日带回来了一个美女,只听了她的穿着描述,就猜测到兴许是真的圣女逃回来了。 安兮年只是笑了笑:“其中的厉害我明白,我不会说的。”她本就不是真正的楼兰圣女。 圣夫人得到了她的承诺,原本凝重的表情终于释怀了。 ... 第二十六章 人生自是有情痴 “殿下,您当心。求书网小说”粉面的奴仆名唤花椒,男身女相,虽然爱管闲事、嘴巴又碎,倒是鞠躬尽瘁的很。 羿王子休息了一会儿,用了膳,便想到那个嬉笑怒骂,有着特别朝气的女子。 “殿下。”看到羿王子,圣夫人优雅的行礼。 羿看到圣夫人已经来找她了,淡淡的一笑:“你们果然认识。” 圣夫人的神色滴水不漏,斯文温婉的回了一句:“是。”她迈着精致的步子走了过去,扶住羿的臂弯,花椒识趣的退到了一边。 安兮年静静的望着他们,轻轻的抿着唇,这样也好。她本就不是真的楼兰圣女,应该也做不好一国的王妃。何况,这个羿王子虽然英俊,她看他的时候却会不自觉的想起另一个男人。应该也算不上什么好事。 “你怎么不行礼”花椒忍不住尖声的说。 “没关系,她是圣夫人的朋友。”羿的目光宛如一片羽毛,轻轻的落在安兮年的身上。想不到这个有着特别朝气的女子,在洗去满脸的尘土后竟然纯美的宛如山巅的雪莲。她长及足踝的棕色卷发还在滴水,鹅黄色的衣衫正衬托的她肌肤雪白。她不说话的时候,美得宛如云中飘雪,清澈、空灵。她有着如此冰清玉洁的容貌,却有着那般暴烈不羁的灵魂,她仿若不是这个世界里的人,有种特别的气息。 “那幅画呢”他问。 “画哦哦”安兮年东张西望,看到被婢女丢在角落里的画卷,她跑过去将画拿了过来,还差点被自己过长的裙裾绊倒。 圣夫人微微摇头,暗忖圣女失忆后言行居然变得如此无状,哪怕日后她反悔说出了自己的身份,也没有人会相信吧。 安兮年将画展开。在看到那只蝴蝶的时候,花椒也是很惊喜:“咦这不是那日在宫门口看到的凤蝴蝶吗” “凤蝴蝶”圣夫人不解的问。 “那日啊,殿下一抬头就看到了这只蝴蝶,比凤凰还大呢依花椒看,这是好兆头,预示着殿下的病很快就要好了当然了,也是娶了圣女夫人的缘故” 圣夫人很是疑惑,却也只是淡淡的一笑。 “原来你也见过。”羿看着安兮年。花椒说话的时候,她的表情生动极了,又是挑眉又是努嘴,他可是全都看到了。 “实话实说好了,这只蝴蝶是个风筝,是我和我的朋友一起做的。你要是喜欢,我也可以替你再做一个。 ” “风筝咳咳”羿忍不住轻咳了两声,他转脸问圣夫人:“风筝是什么” 圣夫人的脸一阵僵硬,羿又咳了两声,脸色显然更苍白了一些。 “明日再说吧,殿下今日吹了风,早点休息。” “是啊是啊”花椒也担忧的附和着。 圣夫人幽幽的看了一眼安兮年,她轻轻的说:“到日子了呢。” 似是无心的一语,羿却微微一愣。他收回了自己的目光,面色苍白的任圣夫人扶着自己缓步的离去。 羿王子室 偌大的宫室,层层逶地的雪白帘幔后,一张圆形的榻,滚雪细纱从高高的屋檐垂下,上窄下宽的笼罩住圆榻,宛如晨雾,又如月光。 羿与圣夫人相对而坐在榻上。羿双目低垂,连那好看的唇也退尽了血色。 “殿下”圣夫人看他的眼神饱含至死不渝的柔情,似乎是在提醒着他,又透着二分催促,三分忧心,圣夫人缓缓解下脖颈上那宽宽的璀璨项圈。 “圣儿,为什么”羿的目光落在她的颈侧,不禁幽幽的问道。她没有名字,又是楼兰的“圣女”,所以他都叫她圣儿。 圣夫人的目光柔的能滴出水来,她满含爱意与痛楚的倾身向前,缓缓的将羿推倒在月牙枕上,她的雪颈在他的唇边,她的唇在他的耳畔,她的柔吟动人心弦:“因为我爱你,就像爱着天上的神。” 仿若有风拂过,室内的烛火轻轻的摇曳了一下。隔着一层层轻盈纯白的纱,羿翻身将圣夫人压在了身下。 我是分割线 温暖的帐篷内,有苦坚甘缓的草药味氤氲着。璎珞盘腿坐在榻上调息,有一团毛绒绒跳上了她的腿,她睁开眼发现又是那只“好吃懒做”的灰兔 “怎么又是你”璎珞蛾眉倒蹙,抓着它的两只长耳朵把它拎了起来,“又来讨吃的小心我拿你下酒” 灰兔四脚在半空中扑腾着,显得滑稽可爱。 “璎珞。”杜可风一袭白衫端着热水走了进来,他看见璎珞揪着灰兔,忍不住叹气,“怎么又欺负它” 看见杜可风,璎珞的水眸熠熠生辉,她将灰兔丢下,欢欣的唤他:“你去哪里了我好想你” 灰兔一溜烟的蹿到了杜可风的衫下,受了委屈似的抱住了他的腿,两只小短爪上下磨蹭着,似乎是在控诉着什么。杜可风放下盛着热水的锡盆,拿了些匾里的苜蓿叶给它,灰兔立马满足的吃了起来。 “该换药了。”杜可风颜色温和,每天的这个时候他都会帮她擦拭伤口并涂上膏药。 璎珞美目盼兮,眼神既热烈又柔情,待杜可风走近,她绛唇微启:“我要你帮我脱。” 她的伤在胸口,本就位置尴尬,加上她此刻存心的戏谑,杜可风的面容微微泛红,他将干净的巾帕浸入热水,再拿起来轻轻旋拧。 他此前帮她解去衣服,是因为她一动伤口就会裂开,逼不得已所以心无杂念,心无杂念所以问心无愧,而现在他的心跳的这么厉害,夜深人静、孤男寡女,他还会看到她温暖玉白的肌肤 天他在胡思乱想什么 “你都可以欺负小兔了,哪里还需要我帮你” “你不帮我,我就不涂药任它腐烂算了。” “你又胡闹。” “我没有胡闹”她羞恼的低吼,见他一直背对着,又好怕他会讨厌自己,璎珞不禁放软了语气,怜怯怯的道:“我听话就是了,你不要生气。” “我没有生气,我只是不希望你拿自己的健康开玩笑。”杜可风转过身来,看见璎珞嘟着嘴,她纤细的手轻轻推落肩头的外衣,然后将中衣拉了下来,藕荷色的兜衣与雪白的肌肤果露在他的面前。 她本是独来独往的冷血杀手,何时这么对人低声下气过她对他的感情太汹涌、太激烈,让她原本冰冷干涸的枯心也生生的疼。她的神色幽戚,水眸中有隐隐的泪光,她对他的痴恋一发不可收拾,她根本就没有办法控制,她这一辈子还从未爱过谁,包括自己,他是唯一,她酸楚的说:“我只是太喜欢你了。” 杜可风洁白的身影一顿,继而轻叹了口气:“璎珞,你有没有想过,你为什么会喜欢我”他在她的对面坐下,舒朗的面容覆着薄如蝉翼的清愁,他缓缓伸出修长温暖的手指,轻轻的将她的兜衣拉低,小心翼翼的用温热的巾帕擦拭着她结了薄痂的伤口。 “你喜欢的也许并不是我,你只是太孤独了,又恰好碰到了我。我帮了你一次,人又算好相处,你觉得我不会伤害你,便产生了依赖之感。兴许,你只是需要陪伴,并不一定非我不可” 他没有把话说完,是因为璎珞猛然仰首封住了他的唇。她的藕臂挂住他的脖颈,她的丹唇热烈的亲吻着他,她柔软幽香的身躯紧紧的贴着他的身子,杜可风想推开她,却又怕弄伤她,他往后倾退,她又急急的迎合了上来,她几乎半果,挂在他的身上,女子的香气已经逼着他发烫,无奈之下,他将手绕至她的背后,点了她的穴位。 “杜可风”对于他这样的对待,她恼羞成怒,他躲开了她,她的胸前一阵阵冷。 “璎珞,你要爱惜自己。”他是指她的伤口,并没有看不起她的意思。 “爱惜自己”她的瞳眸陡然变得晦涩,心一阵阵酸楚的揪痛。他是觉得她不自爱,总是想方设法的钩引他是吗他觉得她下作,配不上洁白的他是了,她杀人如麻,双手沾满鲜血,又是这么不知羞耻她看着衣衫不整的自己,她与那些粉。头有什么差别她果露着身躯投怀送抱,却只教他轻看。痛楚胀痛她的胸怀,滚烫的泪水沿着双颊滚落,她紧紧的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音。 她一直都是一个人,她只有她自己,她的心再一次回归了孤寂。 因为她的心疼得厉害,胸前已经结痂的伤口竟然也裂开了。殷红的鲜血染透她藕荷色的兜衣,杜可风看见吃了一惊 他解开她的穴位,眸底刻有掩藏不去的担忧:“伤口怎么裂开了快让我看看” 她的双目怔怔失神,任他移来烛火,用帕子拭去血迹,又将药粉洒在开裂处。她定定的看着他,心里一片雾茫茫的,什么感觉都没有。 杜可风处理好她的伤口,忧心而温柔的拉拢好她的衣服。 璎珞,她有着这么绮丽华贵的名字,却孤烈的教人心疼、倔强的教人心疼。她不怕受伤、不怕流血,甚至连死亡都毫无畏惧,却是那么的害怕孤单,她只是想要一个人陪她啊。 他心疼她,终于放下了冷静自持拥她入怀。 他的温暖宛如轻轻荡漾的水波,她舍不得放开。好恨为什么只有她流血受伤的时候,他才会护怜的拥抱她她不要他的可怜啊她本该骄傲的推开他,头也不回的离去,那才是她该有的姿态,缘何又是那么深沉浓烈的眷恋着他 青海湖不远 湖畔一捆捆蜂箱 使我显得凄凄迷人 青草开满鲜花 青海湖上 我的孤独如天堂的马匹 因此, 天堂的马匹不远 我就是那个情种:诗中吟唱的野花 天堂的马肚子里唯一含毒的野花 青海湖, 请熄灭我的爱情 ... 第二十七章 如果我说我喜欢你 对于圣夫人,花椒可是一百二十分的崇敬她的神态是那么的圣洁,举手投足都彰显着无上的尊荣,她的语气轻柔却极富涵养,她可是楼兰的圣女呢,光是有幸得到她的目光投落,花椒就觉得自己能多活上一两年最最奇妙的是,每个月十五,羿王子都会与她同房,同房后的隔日,羿王子都会变得神清气爽,恢复些人气。求书网小说 花椒候在外头,直到听见羿王子唤他,终于乐颠颠的哈着腰推开门进了殿去。 他伺候羿穿衣梳洗,果不其然,殿下的身体不再那么冰冷,唇色也不再那么苍白。 “圣儿需要休养几日,别让人打扰到她。” “是是,老规矩了,花椒一定办的妥妥的。” 每个月十五,殿下与圣夫人同房,同房后的隔日,殿下的身体都会康健些,而圣夫人都会闭门不出几日。每每如此,不足为怪。 花椒扶着羿在落满日光的花园里散步,远远的就看到安兮年坐在怪石上,有四五个女婢围着她,如痴如迷的听她讲着什么。 羿不自觉的浮起一丝浅笑,容颜更加惊世的俊美。 “因为啊这屋里根本就没有镜子,是鬼陪着她跳了一夜的舞”安兮年讲完了这个她最觉恐怖的鬼故事,还配上了阴森古怪的表情,谁知那四五个女婢并没有表现出该有的怖惧,反而整齐统一的垂下了头,右手抵在心口行了西羌人的礼。她诧异的回头,看到了羿王子正立在她的身后。 “呀”她一时重心不稳就从怪石上落下,好在怪石并没有太高,她直接就落入了羿的怀里。承接着她的重量,羿往后急退了两步,好在她的身材轻盈,羿很快便抱着她找到了平衡,立稳身体后,他轻轻的松开了她。 “哎呀呀,你怎么不小心点要是害的殿下摔了跤,看你如何是好”花椒尖声的责问着。 安兮年的脸不可自抑的发烫,心也怦怦的跳。她直视着羿,他的脸有了些血色,不似昨日那般苍白,他的容貌真的像极了焰魔罗可是他不似焰魔罗那样的冰冷煞气,反而有着杜可风那般的温存。她对他有着特殊的感情,因为他像焰魔罗,也因为他差一点就成了她的夫君。若是当初没有遇到焰魔罗,嫁给他也是不错的宿命吧。她的表情十分的复杂微妙,透着无限的感慨。 她看他的眼神,让羿十分的疑惑,也很着迷。 “你是不是认识我”他忍不住这么怀疑。 “啊,没有”她矢口否认,她既不能说他长得像另一个男人,更不能说他们之间的有缘无分。安兮年怅然若失的笑了一下:“羿王子殿下,很感激你昨日为我解围,我将那幅画送你,你一定会长命百岁的。”她学着西羌人,右手直抵着心口向他福了福身子,灿若星辰的笑了一下,“我也不好一直白吃白住的,今日就会离开了,殿下若是方便就差个人送我出宫吧。” 听到她说要走,羿的目光黯淡了一下,她既单纯又古怪,他莫名的被她吸引:“你要去哪里呢” “我不知道,四海为家吧”安兮年目露迷惘,现在已经有别人代替她成为了楼兰的圣女,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她连一个身份都没有,既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只能走一步算一步罢了。求书网c,比一般的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既然你没有地方去,何不留下呢”羿桃瓣般的唇微启,轻吐兰芷。 花椒愣了一下,瞬间就明白了主子对她的心意,他冲那些女婢挥了挥手,示意她们悄悄的退下。 “我”安兮年拿不定主意,两只手绞着衣裳上的绢花。 “在集市上,你不是说你是我的女人吗”一贯轻缓的语气,宛如回风之流雪,却透着隐隐的柔情与笑意。 安兮年惊愣的猛抬起头,脸瞬间染了胭脂般的红透,羞赧的上下挥着手:“那那是权宜之计啦” “那如果我说我喜欢你呢” 啊,安兮年睁大双眼,看到羿黑色的幽瞳明亮深邃,闪烁着令人无法抗拒的魅力。她的心跳的很快,被这么温柔又直接的告白已经令她心旌荡漾了,何况对方还是这么英俊高贵的男子。 “你愿意留在我的身边吗” 安兮年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脑中百转千回。她的确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要如何生存,所以一直逃避着不敢去想将来。也许留在西羌,就是命运最好的安排。她想到了焰魔罗,想到了杜可风,想不到兜兜转转,她还是来到了她三个月前就该来的地方,这兴许就是缘分吧。 “小花椒,你的脑袋不想要了居然让羿王子站在风那么大的地方。”柔曼却威严的女声从背后响起。 “哎哟,萧夫人饶命啊花椒疏忽了”花椒连忙行礼。 安兮年循声望去,一个穿戴华丽金贵的女子缓步走来。她穿着描金的鸢尾紫色锦袍,丰盛的乌发挽成硕大的云鬓,金光璨璨的华盛缀着长长的流苏,滟潋的流苏一直垂到她的腰迹,她的容颜倾国倾城。 原来羿还娶了个这么美的萧夫人虽然看起来比羿的年纪要大,但是的确是惊世的美艳,气度也更为绝伦。安兮年正暗忖,却见羿走过去,向她行礼:“母亲。” 啊安兮年惊讶的微张着嘴巴,原来萧夫人是他的母亲啊,看起来真的好年轻啊这样一看,才发觉他们果然长得很相像。 “手这样的冷,都不知道多穿些,还只顾着站在外头说话。”萧夫人声音柔曼,似是在嗔怪又似没有,情绪难辨,她扫了一眼花椒,花椒的头埋得更低了些,她又看向安兮年,只见她的目光毫不规避,正直直的望着自己,萧夫人微微偏头:“这是你从市集上带回来的女子” “原来母亲已经知道了。”羿的目光变得柔软,他看向安兮年,“羿儿喜欢她,想留她在身边。” 萧夫人轻轻的点头:“我们去室里说。” 安兮年忽然间觉得,这个萧夫人看起来和气温柔,却看不穿她的情绪,她让她禁不住想到了焰魔罗,一样倾世的容貌、一样的喜怒不形于色。比起羿,好似焰魔罗更像她的儿子。 朱雀铜鼎中,篝火跳跃着,晶莹银白的宫殿镀上了一层橘色的温暖光亮。安兮年有些局促不安,她莫名的感到心虚,可笑,她又没撒谎又没偷东西,她在心虚什么 安兮年轻咬下唇,缓缓的抬起眼睛。 “听羿儿说你也是楼兰人,你是楼兰哪个氏族的” 安兮年一愣,半真半假的答道:“我忘记了,我在楼兰的时候出过意外,对于以前的事情都忘记了。” “哦是这样啊。”萧夫人的眼睛不动声色,语气依旧轻曼温婉,“那你为什么会独自一人来到西羌呢” 安兮年的大脑在短时间内转了好几圈,避重就轻的说:“我跟随着一个商队正好路过西羌。” “那你又是如何遇到羿儿的呢羿儿可从没带过女子回来。” 萧夫人虽然噙着笑,笑意却冷的很,她的语气和煦,却压迫的安兮年连气都喘不上来,她不禁更加心慌意乱,连目光都开始闪烁,她本是坦荡荡的却不知为何变得局促和心虚起来。怎么办她本就不会拍马溜须,也不懂得如何讨长辈的喜欢,更不擅长撒谎,她紧咬着下唇,她想站起来告辞,一个人灰溜溜的逃走。 “母亲,你吓到年儿了,是儿子一看到她就喜欢上她了呢。” 羿及时的为她解了围,看她双手紧紧扣着似乎紧张的很,他的大掌体贴有力的握住了她的柔荑小手。他的手泛着微微的冷,却十分沉稳有力,安兮年因为他这个细小的动作对他生出了无限的依赖。她喜欢被他牵着的感觉,好似她真的是他的女人,他可以给她保护和未来。 “好啊,小花椒你快看看你的主子,竟是个会疼人的。我这个做母亲的不过是多问了几句,他就舍不得了。”萧夫人似是高兴的笑了起来,凤目微微的弯着。 “哎哟,夫人呀。”花椒连忙点头哈腰道,却也不知道该如何附和。 “母亲言重了。” “好啦,你有喜欢的女子也是好事,只要本性不坏、对你真心,母亲又怎么会多说什么下午还有重要的事,母亲先回去了。” 送走萧夫人,安兮年总算是松了口气,她对萧夫人是又敬又怕,却也很理解她。若是她以后有儿子,带回来一个女子来历不明说话又漏洞百出,她也会多加提防的,人之常情嘛。 “在想什么”羿偏过脸问她,他英俊的容颜离她很近,剑眉斜插入鬓,他深邃的眼睛宛如雪亮的黑色玛瑙,鼻峰挺拔,唇畔隐含着笑意,俊朗的宛如雕塑。从方刚起,他的大掌便一直握着她的手,没有要放开的意思。 “你是西羌的王子,而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你真的要留我在身边吗”她对爱情很期待也很畏惧,她很想好好的爱一个人,却因此更加害怕被放弃和伤害。要知道,爱上一个人并不难,难的是为爱的人付出自己。 “你见到我从来不行礼,真的有当我是王子吗”羿的笑容苍白却温暖,他静静的看着她,又淡淡的说道,“兴许我活不了太久” 安兮年一惊,心没来由的被蛰痛了一下,她竖起手轻压在他的唇上:“不要胡说” 她的心还在飘摇不定,却已经不由自主的在关心他了,兴许是因为他本该就是她的丈夫,又或者是因为他酷似焰魔罗的相貌引起了移情作用。 羿微微一笑,捉住她柔若无骨的手。 “殿下该吃药了。”婢女迈着碎花小步将药盅端了来。 “今日的不吃了。”羿挥了挥手。 “怎么可以”安兮年急忙将药盅端了过来,“乖乖吃药啦。”她掀开盅盖,热气氤氲着浓郁的苦涩以及隐隐的血腥味,药汁呈深暗的红褐色,看起来就像很难喝的样子。“良药苦口利于病。” 羿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眼睛里有着令人迷醉的神色:“你愿意留下来了” 他苍白的面容含着笑意,在这一刻击中了安兮年的心扉,她不想去分辨是因为寂寞,还是因为他真的给了她恋爱的感觉,她决定顺应天意,听从自己的心。至少在这一刻,她想与他在一起,哪怕日后发现今日的决定是个错误,那又如何呢从生命的意义来看,人生中做出的所有决定其实都是错的。 “我愿意。”她的笑靥纯美,将药碗递给他,娇憨的催促道,“快趁热喝啦。” 羿接过一饮而尽,头一回觉得这苦腥的药竟有着回甘,也是头一回感觉到了心跳。在遇到她之前,他被保护的很完整却也很寂寞,他的心始终是空的,不曾有过这样的感受。 深红褐色的药汁顺着羿的唇角缓缓滑落,宛如鲜血。 “苦吗”安兮年不禁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指,温柔的拭去他唇边的药渍,她轻轻的舔了一下,整张脸瞬间皱成了一团,“好难喝” 她忽然想到了那日在集市上用赤玉珠换来的饴糖,她在腰间掏出一颗,捏在手里,眼睛亮晶晶的:“喝完药吃颗糖,就不会那么苦了” 她将饴糖送到羿的唇边,出乎意料的,羿猛然俯身亲吻了她的唇。 他的吻很是细腻,一直落入她的心间,在这一刻他们的心意仿若是相通的,她听得见他的心跳,感受的到他的寂寞与柔情。直到他克制着离开她的唇畔,她居然有一丝的不舍,她喜欢他吻她的感觉。 “果然不苦了,若是喝完药可以亲你一下,那我宁愿病入膏肓。” “又胡说”安兮年娇嗔的嘟起嘴,她在这一刻喜欢上他,她对他产生了依恋与幻想,她想安定下来了。 “年儿。”他的神色很认真,星眸里是海也似的浓情,“以往我总觉得生无所恋、死无所惧,这副病躯殁了便殁了,直到遇见你,我才能感受到自己是活着的,才有了喜怒哀乐。我不怕死,可是我会努力的活久一点,我不想去看不见你的地方。” 安兮年望着他苍白却英俊的面容,坐在这银雪晶莹的宫殿里,他仿若一株寂寞开放的水仙。如若,她在三个月前坐着楼兰圣女的马车如约前来,他们是否也会像现在这样彼此倾心羿,你可知我本来就该是你的妻子啊。也许,这就是缘分吧,跋山涉水、柔情几度,从拓跋到柔然,最后还是来了本来就该到达的地方。 “咣当”一声猝不及防的巨响,安兮年与羿吃了一惊,循声望去,原来是捂着眼睛想悄悄退出去的花椒撞倒了银烛台,“唉呀,花椒该死,花椒粗笨,可是主子你你你太肉麻了啦” ... 第二十八章 你说什么我都信 伺候羿的宫人们,都感觉到了他的变化。9;;;;;;;;;;;;以往他时常一句话不说,静静的喝一下午的茶,或者倚靠着软榻闭目养神,安静的好似没有气息,而现在他变得爱笑了,也爱晒太阳了。除了夜晚他会回到自己的寝室,其余的时间都会与安兮年在一起,他对她的宠溺毫不掩饰。 而安兮年亦有热恋般的感觉,他们之前隔着千年的时光,却好似有说不完的话,他的模样像焰魔罗,却不似焰魔罗冰冷霸道,他们曾经错过却又重逢,这种感觉太奇妙,她相信他们是有缘分的,而这缘分不管能够到达多远,她都只想好好的爱一场。 安兮年想到刚见面的时候曾经答应为他做一个风筝,羿便将她所要的东西全都找了来。坚韧轻盈的竹篾纸和竹枝,棉线团,将菘蓝、朱砂、柘黄、紫苏、乌柏叶研磨成青赤黄紫黑五色,安兮年执着笔认真的绘着蝴蝶。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我画好了。”安兮年停笔,抬起脸来,看向羿的时候才发现他一直在默默的看着她。 “我看看。”羿缓缓的起身,优雅的走至她的身后盘腿坐下,他宽大的衣袖宛如硕大的翅膀,他将她拥在怀间,安兮年倚靠着他的胸膛,感觉到了温暖和安全。 “怎么样”她的画技可是一流呢 “画得很好。”羿歪着头,轻笑着啄吻了一下她的粉颊。 “那你喜欢吗”她有些不自信,又沾了些朱砂补了两笔。 “你是指什么抱你还是亲你” “我是说画啦”她娇嗔的说,脸一下子就红了。 “你画的我当然会喜欢。qiushu” 安兮年的心里暖融融的,有时候爱就是这么蹊跷的事情吧,一下子或者一个偶然就爱上了。看着他的时候,他就是羿,已经不再是焰魔罗的影子。 “主子,我是花椒,我要进来喽”花椒在门口清了清嗓子,大声的喊了一句,又等了一会儿,这才推开门端着药盅进来。 安兮年奇怪的问:“花椒你怎么怪怪的” 花椒调皮的一笑:“我哪里怪了我是怕看到不该看的” 啊,安兮年瞬间会意,脸红耳热起来。 看到她害羞的娇颜,羿将她抱的更紧了,他俊美的面容带着笑:“你那刁嘴的毛病总是改不掉。” “主子真的觉得花椒刁嘴吗我看主子高兴得很呢。”花椒将药盅放到桌上,“主子快喝药吧,喝药吃糖就不苦了。”他故意学起安兮年那日说的话,惹得安兮年直瞪眼。 羿微微笑着,一手端过药碗仰首饮尽,“糖呢”他侧目笑问安兮年。 花椒识趣的接过碗背过了身去,他开始喜欢这个恣行无拘的安姑娘了,自从她来了以后,殿下变得开朗了,也不再那么抗拒吃药。 安兮年低垂着双目,快速的凑过去亲了他一下,这样的一个吻已经教他满足。 “咦,安姑娘,你画的是什么怪物”花椒的目光落在竹篾纸上。 “什么这是蝴蝶啊”安兮年不满的说。她的画技的确是一流,一流的差。 “蝴蝶”花椒眼睛瞪的就像是铜铃,这蝴蝶与那日城门口看到的也差的太多了吧花椒不禁睥睨,“那风筝真的是你做的吗” “当然啦只不过那日的蝴蝶是我朋友画的。你看”她摊开那幅画卷,指着上面那一抹抽象的檀色说,“这就是我啊” “是是是。”花椒讪讪的笑着,他这副表情更让安兮年急恼。 “羿”似是在告状又似是在撒娇,“你看花椒那风筝真的是我做的啦” 羿宠眷的抚摸着她的柔顺的长发:“我相信,你说什么我都信。” 平淡却真挚的低沉语调,却再次深深的打动了安兮年的心弦。她的心流淌着缓慢而温柔的心动,却也因幸福漫溢而怕的悲伤。 “你对我太好了。”她的语气透着一丝悲戚,多少次她在梦中幻想着这样的相濡以沫,她寻觅了二十八年的纯美爱情啊,她扬起脸,忍不住戏谑的说,“我说什么你都信若是我别有居心,只是在骗你,那你怎么办” 羿的眸子映着日光,流转着滟潋的光华,宛如毫无杂质的水晶琉璃,他绝美的容颜扬起摄人心魂的浅笑。 “那就一直骗下去,让我一世都拥有你。” 室内他们静默的相拥,花开并蒂、无限柔情。 花椒却有些忧心忡忡起来,殿下这么痴狂刻骨的爱一个女人,兴许并不是一件好事。 我是分割线 一连七日的柔情相守,甜蜜的几乎让安兮年忘记了原来的那个世界。 以往她一直相信爱是一种能力也是一种耗损,一次真爱就是一次生死,每次全心的爱过之后,便会消磨掉一部分这种能力,几度冷却便会倦怠红尘,很难再爱一个人,也很难再相信爱情。 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只要遇到对的那个人,爱就会复苏、会痊愈,会重新生根。 面对羿的时候,她的心很单纯,像不曾受过伤那样,仿若回到了十七岁。 “主子,夜深了呢,身体要紧。”花椒忍不住催促羿休息,他长年卧病,此前都是很早便睡了,这几日连着熬到很晚,与安兮年画画、聊天、喝茶、吃糖、数星星甚至什么都不做,只是静默的抱在一起,虽然羿的精神很好,每日都很快乐,气色仿若也有了些血色,但是花椒还是止不住担心他的身体。 “年儿,你累吗”羿温柔的问。 安兮年摇了摇头,却也发觉到他的身躯越来越冷:“花椒说的不错,你快去休息吧。” “我还想再看看你。”羿的神色略微的疲惫,却透着款款的柔情,他忍不住缓缓伸手轻触她的脸颊,她的皮肤花瓣般的细腻光滑,一双水眸楚楚动人。 “年儿,我舍不得你。每日醒来都好怕你只是我的一场梦,所以我不愿睡去。” 他的面容透着久病的苍白,声音宛如筝弦的轻颤,低沉,寂静,却让安兮年幸福到剧痛。 “要不殿下今晚留在安姑娘的房里”花椒笑着提议道。 安兮年微微启唇,她不敢看羿,粉颊一瞬间绯红,她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她愿意做羿的女人吗她有些不确定,但是她知道如果羿说要她,她不会不给。何况,她本该是他的女人,只是他不知道。 “不了,我要回去。”微凉的指尖缓缓划过她的嫣唇,“过几日,我就去跟母亲说让你做我的夫人,你愿意吗” 不知为何,在这样的时刻她的心里是悲伤的:“我不在乎名分的。” 她是真的喜欢上他了,哪怕没有名分,哪怕做他的妾,哪怕与别的女人分享他,她都可以忍耐。她不是不介意,她是愿意为了他牺牲。 “可是我在乎。”羿缓缓的支撑着身体站了起来,花椒连忙踱了过来扶住他。清冷的月光下,羿的脸色又苍白了些,他的声音娓娓,“我很遗憾在遇到你之前已经娶了别人,又怎么能够连个名分都不给你” 他缓步离去的身影是那么的优雅,又是那么的寂寞,仿若一株静静盛开的水仙花。 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 ... 第二十九章 不要这样惩罚我 次日清晨,安兮年正在费力的梳理着长及足踝的青丝,她的房门便被人推开了。在线阅读天火大道:ianhuatang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而就在这时,花椒扶着羿缓缓的走了进来,直接映入眼帘的就是安兮年打了圣夫人一个耳光 花椒惊愕的目瞪口呆,羿也吃了一惊,再去看圣夫人,原本那阴鸷的神色陡然一变,正楚楚可怜的捂着半边脸伏在地上。 安兮年总算是明白了,她是算准了时间故意在激怒她 羿从安兮年的身边走过,他走至圣夫人的身旁,然后蹲下了去扶起了她:“圣儿,你没事吧”羿温柔的拉开她的手,看到她半边微微红肿的面颊,忍不住微微蹙眉。 “殿下”圣夫人泪雨纷坠,委屈的投入了他的怀里。 “年儿,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羿抱着圣夫人幽幽的问询安兮年,他相信她不是恃宠而骄的人,他想听她解释。 “我”安兮年狠狠的咬住下唇,她不能告诉他她不能说她才是楼兰的圣女,不能说她曾被焰魔罗掳走,所以她不能说圣夫人嚼了什么不干净的话,更怕她说了他也不会信啊。安兮年看向圣夫人,她现在又换上了那副无欲无争的圣洁面孔,一脸泫然欲泣的委屈假象安兮年吃了这么个哑巴亏,心里悲愤交加 见安兮年不说话,羿说:“年儿,圣儿是你们楼兰的圣女,也是我的正妻,你得尊重她。”语气淡淡的冷清,却透着严肃。 安兮年的心揪痛了一下,她看到羿怀里的圣夫人得意的笑一闪而过。那一闪而过的得意深深的刺激了她那些宫斗宅斗的故事她看过不少,真正发生在自己身上,她才体会到被人算计的委屈是多么的晦涩如鲠在喉她一脸桀骜的抬起头,日光下她的眸子里满是倔强的泪水,那么温柔那么体贴的羿现在抱着圣儿,他严肃的告诫她要尊重他的发妻她本以为自己不在乎与别人分享他,这一刻才发觉她太高估自己了她的心很痛,痛到连心尖都发起了酸她愿意委屈牺牲,可有别人在想方设法的除掉她而羿呢,他是不是对她失望,觉得她蛮横善妒,不再那么喜欢她了 安兮年的心里百感交集,激烈的情绪宛如溃洪,她看着羿,他温柔的安慰着他的发妻,连看都不看她安兮年感觉被孤立、被放弃,她悲愤到无法呼吸,大喊道:“不相信我就别爱我” 她宛如孤独又凶猛的受伤小兽,撞开花椒哇哇哭着跑出去了。 “年儿”羿在身后叫她,她捂住耳朵狂奔,眼泪却流的更凶了。 我是分割线 偌大的宫室,安兮年没有目的的乱跑,她躲进了一个假山的山洞里蜷缩成一团,被人陷害、被人误解,她感到灰心与愤怒,除了躲起来自己哭,她没有更好的办法。她知道这样很蠢,但是对不起,她安姑娘还没有那种冷静面对的城府与智慧。 “年儿咳咳咳”找寻了大半天都不见她的身影,羿眉心深蹙,心急如焚他迎着呼啸的冷风止不住咳嗽起来。 “殿下您吹不得风啊,快回去吧,花椒一定会找到安姑娘的。”花椒恨不能代主受过。 “不我要找到她。”羿绝美的容颜褪尽了血色,更加宛如孤傲的水仙花。看到她那么伤心的就跑了出去,他心如刀绞。 “呀”不远处传来一声惊呼。原来是安兮年藏身的山洞里冒出来一条蛇,她被那条蛇吓到,踉踉跄跄的跌退出来,却一个不小心,失足落入了冰冷的湖水里。 “年儿”羿挣褪银貂皮裘,宛如离弦的箭,在花椒一干人等反应过来之前已经不顾一切的冲进了湖水里,往安兮年那里游去。 安兮年不会游泳,扑腾着连呛了好几口水,湖水冰冷刺骨,她正慌张的不知所措,忽然有一双臂弯抱住了她。“不要怕。”低沉且温柔的嗓音,宛如古筝的轻吟,抚~慰她内心深处的不安。可是她还在气头上,她大力的挣脱他,委屈又恼怒的悲吼道:“你还来找我做什么就让我溺死算了我不尊重你的妻子我最坏你不相信我,我不要你的喜欢了” “年儿不要这样惩罚我”羿剧烈的咳嗽起来,他温柔又痛苦的看着她,在水中紧紧的抱着她,温度从他周身迅速的散去,他不顾她的反抗携着她往岸边划去。 一上岸,花椒惊急的已经几欲咬舌自尽了“哎哟殿下啊,您的身子” “咳咳”羿的脸色更加苍白,身躯冰冷,他剧烈的咳嗽着,却忧心忡忡的扯下花椒盖在他肩上的银貂皮裘,径直裹住了安兮年瑟瑟发抖的身体,“冷吗”丝毫没有责怪她的任性,他只关心她冷不冷。 安兮年抬起眼睛看他,他的脸色煞白,睫毛上凝着冰冷的水珠,“咳”他又咳嗽了一声,安兮年想把那厚实的银貂皮裘再盖回他的身上,却被他挡住,“你披好,别冻着了。” “可是你的脸色不好” “我是男人,自当保护你。” ... 第三十章 你是否会怪我来晚了 上 安兮年泡了热水澡又喝了热热的姜汤,便急着去看羿。 他为了找她吹了那么久的冷风,又跳进刺骨的湖水里,她想到他毫无血色的面容就忍不住担心。走到羿的寝室门口,花椒候在外头。 “羿怎么样”安兮年殷切的问。 花椒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圣夫人在里头呢。” 安兮年的眼神颤动了一下,心灰意冷的“哦”了一声,正欲失落的离去,却听花椒推开了门:“安姑娘进去吧。” 安兮年错愕的转身。 花椒笑了一下:“谁让殿下喜欢你呢,兴许有你陪着他会高兴些。” 安兮年愣了一下,心绪复杂的走了进去。 “殿下的手好冷,真的不需要传太医吗”是圣夫人的声音。 “我还好。喝了药应该就没事了。” “殿下是怕传了太医,让母亲知道吧为了救她殿下落了水,殿下是怕母亲责怪她” 他们说话的时候,安兮年恰好走至帘幔后,她看到羿缓缓抬头看了圣夫人一眼,他的语调依旧轻缓温和,却透着坚定不移:“圣儿,你那么冰雪聪明,一定知道我有多喜欢她,我是要娶她的。你能够体谅吗” 圣夫人高雅的笑了一下,眼睛里却有不甘与妒恨一闪而过,她佯装作贤惠识大体的说:“殿下这是什么话,我们是夫妻啊,你的心愿就是我的心愿,我不会让殿下为难的。” 羿宽慰的一笑,笑容苍白却绝美,他拍了拍圣夫人的手:“谢谢你圣儿。我累了,想睡了。” “那我先回去了,不舒服的话一定要让花椒通知我。” “好。” 似有不舍,圣夫人停顿了片刻,终于离去。 她走至帘幔后,看到了安兮年,显然吃了一惊,但是她很快恢复了镇定,阴鸷毫不掩藏的从她眼中闪过:“殿下要休息了,你跟我出来。” 安兮年对她很抵触,却也怕打扰到羿休息,她抓着帘幔迟迟不动,只是紧咬着下唇。圣夫人冲婢女使了个眼色,婢女便要动手来拉她,她拽着帘幔挣扎抗拒,帘幔旋即乱舞起来。 “谁在那里是花椒吗”羿听见声响。 圣夫人的婢女一惊推了她一下,安兮年跌退了两步,从帘幔后露出身来。 “年儿”羿的星眸一亮,“来了怎么不说话” 安兮年看了圣夫人一眼,她冲他幽戚一笑:“我先走了,你休息吧。” “留下来陪陪我。”羿将怀里的汤婆子放下,就要起身,他怕她真的要走了。 圣夫人眼神晦暗,她剜了安兮年一眼,静悄悄的率着婢女退了出去。 看到圣夫人走了,安兮年总算松了口气。奇怪这所谓的圣夫人明明就是骗子、撒谎精、心机婊她为什么要怕她安兮年愤愤不平起来。 她的表情落在羿的眼里,羿苍白的面容一顿:“年儿,你还在怪我是吗” “我没有。”她只是有些伤心,并没有真的怪他。是她自己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他已经对她很纵容了。 “过来让我抱抱你。”他冲她招了招手。 “我当着你的面打了你的妻子,你不是很生气吗” “这么说,你还是在怪我了”羿离开温暖的银貂皮裘和炭火,缓缓走过去轻抚她的脸,他的手冰冷,唇色微微发白。;;;;;;;;;;;;;;;;;;;;;;;;“你若有什么难言之隐,我不会逼问你。我只问你一句,今日的事,是不是我误会了你” 安兮年鼻子微微发酸:“亲眼所见铁证如山,我若说真相并非如此,你会信吗” 羿微微一笑,惊世的绝美,宛如凌霜的水仙:“信。你说什么我都信。” 安兮年一怔,眼泪宛如断了线的珠子,她又喜又悲又感动又无措,粉拳雨点般落在他的胸膛:“怎么可能你好坏甜言蜜语的哄骗我” “年儿”羿柔情的将她整个人环抱住,疼惜的说:“我是认真的。真正的信任就是相信那些本不可能被相信的事情。” 安兮年将脸往他怀里揉去,他的身躯宛如巍峨的雪山,虽然冰冷却充满安全感。她越来越爱他,怎么办 “圣夫人她”话到嘴边,安兮年却没有说出口,不是她有多善良隐忍,而是她怕会让羿烦心。 “今日,你那样跑出去,你可知我有多担心我好怕再也找不到你我舍不得让你受一点点的委屈,可是对不起,年儿,真的对不起,我已经娶了圣儿了,不能负她。我会尽快娶你做我的夫人的,好不好” 她的心隐隐作痛,却也感到欣慰,至少他不是个喜新厌旧的薄情郎。 “只要你真的爱我,没有名分也无所谓。” “怎么又说这样的傻话”羿微微蹙眉,他又忍不住轻咳起来。 “你的身子好冷都怪我”安兮年抱住他的腰,这才发现他虽然身躯高大,却是这般的清瘦,安兮年更加自责和心疼起来。 “没大碍的,别担心,叫花椒进来扶我去榻上。”他拍了拍她的肩膀反过来安慰她。 “我来”安兮年抿着唇,小心的扶着羿,将羿扶到榻上坐好,她又急着去找软垫置在他的身后好让他舒服些。她此刻的模样很像是一个温柔的新嫁娘,体贴的伺候着自己的丈夫。 “吃药了吗”她闪着担忧的眸子轻声的问。 “吃了。因为你,还多吃了好几盅呢”羿伸手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他的神色宠溺,眼里的温柔流光溢彩,让安兮年很是心醉。这就是爱情最美的样子吧 她缓缓倾下了身子,将脑袋放在他的腿上:“羿” 她的身上沁着幽香,羿爱怜的伸手抚摸着她的长发,五指从她的发丝间穿过,如丝、如云、如绸缎。安兮年抬起脸,她的眼神湿漉漉的,朱唇饱满,羿温柔的捧着她的脸吻了上去。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亲吻,可是以往的都是在羿喝了药之后蜻蜓点水般的一掠而过,而这次的吻很认真,很深刻,他们交颈缱绻,忘我的体会着彼此的气息,灵魂也仿若在这一刻共颤,久久的温柔,仿若天荒地老,没有尽头。 羿将她吻倒在榻上,再抬起脸的时候看到她眼神迷醉,深爱她充满灵韵的清澈双眼,他还是头一次见到她如此妩媚的神色,那么的动人心魂。 “年儿”他轻吟着她的名字,仿若那是这世上最美妙的音符。细致的亲吻着她小巧的耳朵,她在他身下战栗宛如柔弱的格桑花。羿的吻一路往下,吻到她的雪颈,她的肌肤细腻幽香,带着淡淡的温度,花好月圆之刻,突然有更原始更霸道的渴望猝不及防的蹿入了他的知觉嗜血的兽性蠢蠢欲动,他能够感受的到她薄薄的肌肤下面流淌着的甜美血液 不 羿猛然推开她。 “年儿,回房去”他黑色的长发瀑布般倾洒,遮住了他苍白绝美的容颜。 安兮年错愕的撑着身体坐了起来,她拉好自己凌乱散开的衣领,不明所以的问:“怎么了” 黑发更衬着他面容煞白,羿的表情透着她难以理解的凄惶:“我不该那么对你” 安兮年瞬间理解,他是在自责差点情不自禁的要了她吗 安兮年感动的笑了一下:“我回房间了,早点休息哦”带着几分娇羞,她步伐不自然的往外走,走至帘幔旁,她忽然停了下来,回眸一笑,“羿” 羿看向她。 她的容颜清澈纯美,扬着充满生机的笑,她调皮的眨了一下眼睛,对着他无声的做着口型:我爱你 他看出来了。 羿不自觉的笑了。我也爱你。他温柔沉静的回以她无声的告白。 安兮年幸福的跑开了。 我是分割线 次日巳时,萧夫人风风火火的来了。 因为羿早晨的时候开始咳血,而且高烧不退。 慌了神的花椒没有办法,只得违背他的吩咐去请了萧夫人和御医。 “羿儿怎么样了”萧夫人一贯温煦斯文,此刻却严肃焦虑。 “萧夫人,殿下是寒邪侵体,又耽误了一宿所以高烧不退,病情急剧恶化。”御医神色凝重,一五一十的答道。 “小花椒”羿夫人压抑着怒气,“怎么会这样” “夫人哪,殿下他他他落水了”花椒避重就轻的回答。 “你的差事做的愈发的好了,昨日风那么大你居然让羿儿出去了,还让他落了水”萧夫人语气冰冷的直让花椒打起了寒颤,一瞬间宛如芒刺在背。 “是花椒的疏失,花椒该死” “该死呵你最该死的是居然隐瞒不报”萧夫人蛾眉倒蹙,目光宛如匕首恨不得将花椒千刀万剐。 “母亲,不要责难花椒,是羿儿不许他说的。”羿昏昏沉沉的醒来,听到萧夫人在骂花椒,急忙袒护道。他很虚弱,全身灼热乏力,他看向花椒,花椒即刻心领神会的走了过去将他扶坐了起来。 萧夫人心疼的蹙着眉,伸手覆上他的额,热的烫人“天啊” “不碍事的母亲,别追究了好吗羿儿多吃几服药就好了。”羿的眼神恍若秋水,透着疲惫与静凉。他沉吟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偏头问战战兢兢的花椒:“年儿呢”他好想她,一睁眼就想她,不,是连在梦中都在想她。 “安姑娘就候在外头呢。她一大早就来看您了,只是殿下那时还睡着,后来听见萧夫人来了,便出去了。” “外面太冷了,快让她进来。” 萧夫人没有说话,不动声色的看着安兮年神色担忧的入了室。难怪羿儿迷恋她,她的容颜雪莲般的清澈纯美,肌肤初雪般莹白。 安兮年看到萧夫人,乖巧的行了礼,她对她又敬又畏,毕竟她是羿的母亲。 “年儿,过来。”羿冲她招手,安兮年走到他的榻边,他的脸苍白疲倦,眼睛却流露着温柔。 安兮年心疼的握住他的手,他的身躯滚烫,听花椒说他早晨咳嗽还咳出了血:“都怪我,要不是我” “不是。”羿急急的打断了她的自责,“与你无关,是我自己不小心。” 萧夫人轻轻的一笑,别有意味。她的儿子她自己清楚,他动了真心她是看的出来的。羿生来便病弱,她将他保护的很好。最好的大夫最好的补药,可是他寂寞啊,他心里的空是怎么也弥补不了的,他看安兮年的眼神虽然安静却透着喜悦,那是她以往不曾见过的生机。只要羿快乐,她这个做母亲的又有什么是不能答应的呢。 “萧夫人,方子开好了。”御医说。 萧夫人又看了一眼安兮年,她眼里的关切是装不出来的。萧夫人的心松了些:“我跟你一起去抓药。” “是。” 我是分割线 药已经由可靠的人煎上了。萧夫人往回走着却遇到了圣夫人。 “母亲。”圣夫人恭敬的行礼,“殿下他好点了吗” 萧夫人奇怪的看着她:“你是羿的妻子,知道他病重怎么不自己去看他” 圣儿衔着泪抬起脸,萧夫人这才看到她的右脸浮着红肿的五指印。“你的脸怎么了” 圣儿一听,楚楚可怜的淌着眼泪:“母亲,我”转而已经委屈到泣不成声。 萧夫人蹙眉转而问她身边的婢女:“你说,你的主子怎么了” 这府里有资格动圣儿的也就只有羿了,可是羿的性子她是知道的,他不可能对她动手。 “回萧夫人,是殿下带回来的安姑娘。”婢女说。 萧夫人吃了一惊 “殿下昨日落水也是因为她” “住口”圣夫人假惺惺的阻止道。 萧夫人又惊又怒:“为什么要她住口由着安兮年无法无天吗你继续说” “是。昨日我们夫人去找安姑娘说话,安姑娘也是楼兰人,只不过之前曾跟着东胡人离开了楼兰,夫人问她既然去了东胡又怎么会来西羌,谁知安姑娘就打了我们夫人一个耳光后来殿下来了,恰好看到,就责问安姑娘为什么要动手打人,安姑娘就生气的跑出去了。殿下寻了她一下午吹了一下午的冷风,后来安姑娘不知怎的落了湖,殿下为了救她才受了寒邪。” 萧夫人面色铁青,不只是盛怒,还有汹涌澎湃的忧患拍打着她的心头。看来这个安兮年的来头不简单啊难怪那日问她从哪里来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所以然。 “她曾跟过东胡人是东胡哪个氏族的”萧夫人凝重的问。 “东胡的拓跋氏。” 拓跋氏果然是拓跋氏意料之中又是意料之外萧夫人惊退了两步,艳容瞬间苍白。要报复就冲着她来啊为什么要害羿儿是她负了他们,羿儿何其无辜啊那个安兮年果然有问题她处心积虑的靠近羿儿就是为了要伤害他啊 “母亲,您没事吧”圣夫人扶住她,虽然无法理解她为何如此惊惧,至少已经令她反感安兮年了。 “傻孩子,你受了委屈为什么不告诉我”萧夫人轻轻抚摸圣儿红肿的侧脸。 圣夫人我见犹怜的说:“殿下很喜欢她,圣儿愿意忍着,不让殿下烦心。” 唉,萧夫人深深的叹了口气,她被圣夫人此刻乖巧隐忍的模样蒙骗,心中更加觉得安兮年可恶。 “有母亲在,那个狐狸精骑不到你的头上”萧夫人目光冰冷坚定,不论如何,她都不会让居心的女人留在羿的身边哪怕代价是羿会恨她。 ... 第三十一章 你是否会怪我来晚了 下 萧夫人再回到寝室,见安兮年正在一勺一勺的喂羿喝药。” 我是分割线 “裙褥脱掉。”一个老嬷嬷冷冰冰的洗着手,头也不抬的说。 “哦。”安兮年应了一声,缓缓的解着衣带。她被带到偏室,在这寂静冰冷的房间,她终于流露出委屈和心酸的表情。 “躺上去。”老嬷嬷擦着手,面无表情的说。 安兮年顺从的躺倒,心里很是憋屈、不自在。“呀”她惊呼一声,因为那个老妪粗暴的将她的内裙一把扯开。 “腿分开”老嬷嬷冷硬的态度让安兮年更加的难堪。她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只牲口,没有尊严的任人评估她到底值几个钱。她紧紧的咬着下唇,委屈与羞耻感凌虐着她,她也努力的开解着自己,告诉自己古代的女人都是这样,萧夫人没有故意针对她,她感觉不适只是因为她是个现代人。 回到正室,回到羿的身边,安兮年将心酸收了起来,她不想让羿为难。看到羿倾世的容颜和那双温情的眸子,她的心不再彷徨,她就要嫁他了,她会幸福的。 “怎么样”萧夫人问验身的老嬷嬷。她又何尝不希望这一切都只是误会和恰巧她何尝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幸福呢 老嬷嬷垂着首恭敬的答话:“已经不是了。” 什么 安兮年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可能她惊急的站了起来,失态的问:“你说什么你说我不是什么”不可能啊,不可能的 萧夫人的脸瞬间阴沉,她果然跟过拓跋氏,她是受人指使故意来勾~引羿儿的她看着安兮年那单纯惊愕的表情,如若不是事先知道了她的来历,只怕是她也要被她骗了多逼真的表情,越逼真则越可憎 “已经不是雏了。”老嬷嬷的话说了个明白,安兮年重重的摔坐到了羿的榻上。 怎么会这样呢焰魔罗没有碰过她,杜可风也没有碰过她难道是楼兰圣女在服毒自尽之前已经与男子有过肌肤之亲了她的眼睛里波云翻涌,难道圣女自尽不是因为不想嫁,而是因为怕丑事败露不敢嫁只有这一个可能了安兮年的心瞬间冰凉,她惊惶无措的拉住羿的手,急急的辩解:“羿,我我不是存心骗你的,之前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了我” “还在狡辩谎话连篇,无耻”萧夫人怒不可遏。 眼泪就在这一刻流了下来,她不是存心的,她不知道原来是这样。她感觉自己委屈,更感觉羞耻,仿若自己变成了居心叵测的贼,行窃的时候被人当众揭穿似的,她的心一阵一阵的酸楚,她没有资格做羿的妻子了,羿不会再要她了,羿不会再喜欢她,说不定还会当她是个撒谎精,彻底的讨厌她。 “年儿,你嫁人了吗”羿的声音微微发抖。 安兮年感到心痛,感到破碎,她流着眼泪凄楚的说:“没有。可是我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骗你” 萧夫人冷哼一声:“不记得以前的事,却记得自己不曾嫁人” 安兮年狠狠的咬住自己,她百口莫辩不是吗只怕越解释就会越讨人厌她已经足够丢脸了,不要让羿觉得她不知羞耻。安兮年松开手,她强忍着酸楚哽咽着说:“羿,我的身子脏了,我配不上你,我要走了,你要好好吃药、保重身体,忘掉我” 她怜怯怯的模样令他痛断心肠,羿猛然拥她入怀,深情又心碎的说:“为什么要走不是没嫁人吗,没嫁人就好,嫁给我你答应过要嫁我,怎么可以食言” “羿我”她的心更痛了,痛到泪水横流。 萧夫人感到震惊,感到巨大的危机,已经当着羿的面揭穿了她虚伪的面具,羿还执迷不悟“你不可以娶她,她不干净” “我不在乎。”羿淡淡的口吻,他宽大的胸怀供她栖息,他只恨自己没有早一点遇到她。 “她骗了你”萧夫人提醒他。 “母亲,年儿不是说了吗她不记得了,不是存心要骗我。” 痴儿啊萧夫人痛心疾首,下定决心决绝的逼迫道:“反正你不可以娶她她来历不明,居心,说辞漏洞百出母亲不会允许你娶这个脏女人” 安兮年瑟瑟发抖,她的贝齿已经将下唇咬出了血来。 羿咳嗽着,支撑着身体艰难的站了起来,他高大却单薄的身躯透着磐石般的不可转移,他将安兮年护在身后:“我不在乎她跟过谁,我要她请母亲不要再用那样不堪的字眼伤害她,母亲在嫁给父汗之前,不是也爱过别人吗” 萧夫人倒吸了一口冷气,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的好儿子居然为了这个女人与她作对萧夫人伤心的点着头,好啊,很好,她已经成功的让他们母子决裂了,下一步是什么杀了她,还是杀了羿 萧夫人激动万分,眼一黑,晕了过去。 我是分割线 一顿手忙脚乱,羿王室的仆人们跑进跑出的,一个个都恨不得能长出一对翅膀来用。安顿好晕厥的萧夫人,羿既愧疚又惴惴不安。他刚喝了益气的药,又喝了驱寒的药,花椒又端了一碗来,羿蹙着眉,挥了挥手:“不喝,端走。”他的热已经退了,因为他的心很凉。 花椒看向安兮年,期盼着她能哄一哄殿下。果然,她端过了药碗,“殿下,请喝药。” 羿吃了一惊,缓缓转身,宛如孤寂的水仙花:“年儿,叫我羿,不要叫我殿下。” “殿下不喝药,是因为殿下心烦,殿下心烦,是因为年儿不好。”她低垂着眼睛,一滴泪缓缓的在她的眼中凝结。 羿挥了挥手示意花椒出去,他一手拿过药碗一饮而尽,一手抱住她。 “我都喝了,你别胡思乱想。” 在他的怀里,她悄悄落泪:“羿,萧夫人没有错,我不配做你的夫人。谢谢你一直信任我,可是我不配。” “胡说。”他情急的拥紧她,“不要怪母亲,她并非刻薄的人,可若母亲执意反对,我会与你远走高飞。” “不”她伸手抵在他的唇上,她不要他为她付出那么多,他的身子不好,禁不住颠沛流离,“我做你的情妇好不好你在宫外置套宅子,我就守在那里等你有空的时候来看我。” 心痛,痛到快要无法呼吸,羿煎心衔泪,疼惜的说:“不许你这样作践自己,不许你再说那样的话我不在乎你曾跟过什么人,我就是要你年儿,你可知我见你的第一眼就喜欢你了我们的缘分是老天爷注定的,所以那只蝴蝶风筝从我的马车边经过,老天爷发现自己曾牵错了线,所以他抹掉了你的记忆,让你遇到我若说有错,那也是我有错,我错在没能早一点遇到你,让你爱错了人是我出现的晚了,怎么能怪你” 安兮年紧紧的抱着他的腰,羿,你可知我本该就是你的妻子啊。我们不是有缘相遇,而是已经错过了一次。 她抬起脸,眸光微微颤动:“要我,好吗” “我当然要你,傻年儿。”羿轻抚她的粉颊。 “不是,我的意思是”她缓缓踮起脚尖,仰着脸想要去吻他的唇。 她的嘴唇在方刚与萧夫人对峙的时候被自己咬破了,羿敏锐的嗅到了香甜的血腥味。她闭着眼就要把自己送到了他的唇边,他身体里蛰伏的兽性蠢蠢欲动,他惊恐的想到自己曾差点咬了她,而现在他体虚病重,不一定能控制住自己猛然,他推开她,面色惨白。 “年儿,不行” 安兮年被他推开,心重重的摔落到了地上,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空了,有冷风趁机灌了进来,她的后脊一阵阵发冷,她的眼中有凄惶,他说不介意还是介意的是吗他的内心深处还是觉得她脏,他甚至已经没有办法再容忍她亲他了内心绞痛,痛断心肠她甚至不敢抬头,苦涩的笑了一下:“我先回房了。” 夜深人静,幽蔽的花径深处,圣夫人阴鸷的一笑,她从袖内掏出一枚鸽子蛋大小的夜明珠递给了那个给安兮年验身的老嬷嬷。老嬷嬷收起夜明珠,恭敬的鞠了一躬,迈着细碎的步子消退在了黑暗里。 ... 第三十二章 缘何 一个人在雪中弹琴, 另一个人在雪中知音。了,一定要好评 先是在雪山的两岸遥相误解, 然后用尽一生的时间奔向对方。 你和我之间仅仅隔着一场梦, 没有谁能够解梦,解梦的是风, 从哪来回哪去。 缘何,我能够爱你一时, 却无法爱你一世。 心已经过了最疼的那个时刻,只剩下一大片一大片的迷惘与麻木。羿将她护在身后,坚决的说要定了她;羿将她拥抱在怀里,浓情的说是他来晚了;羿安静又温柔的轻抚她的脸,他黑色的眸子柔情四溢。可是最后,他颜色苍白的推开了她。他的内心深处还是介意的,是吗她要怎么办 安兮年一边泡着热水澡,一边默默的流着眼泪,她的内心悲戚情难自盛,直到一桶水变冷,烛火燃尽熄灭,她枕着自己的胳膊睡着了。 黑暗中,有一抹魁梧高大的身影从房梁上悄无声息的落下。他走至安兮年的身边,蹲了下来端看她。她的蛾眉深深的蹙着,精致白皙的脸蛋上挂着楚楚可怜的泪痕,她枕靠着自己的臂弯,神色凄楚的睡着了。黑暗中的身影怜惜的替她拭去眼泪,拿过巾架上的毯子将她从水中捞起,她的身体冰冷,只怕再泡下去一定会生病他想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她抱回榻上,谁知她并没有睡深。 安兮年在他的怀里惊醒,发现自己裹着毯子被人抱着,她懵懵懂懂的仰起头,看见那张宛如天神般绝美的俊脸:“羿我以为你不会再碰我了”她拖着哭腔,任泪水肆虐。 抱她的人身形一僵,却冷着脸、沉默着没有说话。 他抱着她阔步的走到榻边,不算温柔的将她抛下,他转身欲走,却被她紧紧的拉住衣摆。;;;;;;;;;;;;;;;;;;;;;;;;; “羿,不要走我是真的爱上你了,直到现在我才知道自己有多怕失去你,求你不要讨厌我”仿若一松手就会再也看不到他,她纤细的双手死死的拉着他,毯子从她光滑的玉体滑落,露出了雪白的肌肤。 那具高大的身影缓缓转身,不同于羿温柔含蓄的水仙气质,有冰冷的王者霸气幽游而出。站在这个位置,有月光透过窗子倾洒,安兮年看到他的双瞳是火焰般的颜色 焰魔罗 安兮年惊骇的睁大眼睛,他怎么会在这里 她本能的往后退避,这才发现毯子不知何时已经滑落,自己几近玉体横陈了。“呀。”她惊惧羞耻的叫了一声,急急忙忙的抽过毯子往身上遮掩。 她这幅防备的模样让焰魔罗更加的不爽。他冷哼一声,沉郁的说道:“遮什么,早就看过了。” 巨大的惊愕与不知所措令她头脑一片空白:“你是怎么进来的这里是西羌王宫” 焰魔罗一双冰冷的深瞳汹涌着激烈的情绪,他黑云压城般俯下高大的身躯,刚硬的男性气息与不容质疑的凛然令安兮年甚至无法呼吸,她咬着下唇往后退却直到后背紧紧的抵在墙上,她退无可退的被迫面对来自于他的压迫感。 焰魔罗的猿臂撑在她的身躯两侧,不断缓缓的逼近她,他的眼底深藏着不露的伤花,他停在她的耳畔沉声说道:“别忘了,你是我的。” 安兮年内心一恸,她紧紧的拉着毯子,神色凄楚:“是你忘了,你已经把我送给杜可风了。”她承认他的确拥有霸道的吸引力,她也曾对他动了真心,可是他却只把她当做一个东西,轻易就将她送给了别人。 她没有办法忘记他的冷血无情,像他这样的男子终究是没有真心的。 “跟我走”他握住她纤细的手腕,不容拒绝的就要带走她。 “不”她惊惧的死死拉住床桅,“我要留下来,我要留在羿的身边,你再不走,我就要叫人了” “叫人来看看你是如何与别人私会的吗只怕会让萧夫人更加视你如眼中钉吧” 她一愣,原来他都知道他怎么会知道他潜伏了多久,一直在看她的笑话吗可是她有那么重要吗他会为了她以身犯险西羌王宫同样令她疑惑的是,为什么他与羿的面容如此相像 仿若是看穿了她的心思,焰魔罗眸色一沉,他的周身弥散着无形的黑色煞气,气质既高贵又落拓,一袭华丽鲜亮的墨狐皮裘,更衬着他为王者的气概。 “我本来就该嫁到西羌,我本来就该是羿的女人求求你,放过我,我想留在他的身边”近乎哀求的语气,安兮年脆弱无助的紧抱着床柱,她的长发披散,毛毯从她的身上滑脱,玉白光洁的美背一览无余。 她凄楚的娇容宛如淋湿的雏鸟,焰魔罗冰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令人难以察觉的伤痛,他宛如一阵风悄无声息的隐退在了黑暗里。 三日前 清脆的驼铃声轻盈了大漠粗犷的风。 骆驼商队载着琳琅的货品行走在广袤的天地间。忽然,不远处有疾驰的马蹄飞扬起了尘土,“东胡人”商队里有人一声惊吼,整个队伍顿时慌成了一团。 正坐以待毙,他们看到为首的那个男子一身尊荣的墨狐皮裘,他的骑姿潇洒,脸庞英俊坚毅宛如雕塑,一双异族的红色眸子宛如火焰,那磅礴的王者气概崭露无疑 。 “感谢真神阿拉,是拓跋氏”看到那双冰冷的焰眸,他们反而松了口气。东胡的拓跋氏虽然骁勇善战,却从来不强取豪夺。 “吁”焰魔罗勒马,他缓缓抬起眼睛,只肖轻轻的一眼,那王者的气概已经催的人胆寒。 “有盐巴吗”背着弓箭的恒玉问道。 “有有”有缓过神来的商人开始翻找行囊,拿出了整整一袋的盐巴,“这是我们孝敬各位的,请不要嫌弃。” “哈哈哈。”吐谷浑提着流星锤高兴的大笑了起来。 “我们可不是强盗。吐谷浑,给他们鹿肉”是焰魔罗低沉的嗓音。 因为他坚持以物换物,这些个行商对他又更为敬畏了些 忽然,有一串细细的缀着珍珠的银链从其中一人的口袋里落了出来。焰魔罗神色一震那是安兮年的她的东西他认得 疾风般利落的翻身下马,焰魔罗捡起那条链子问道:“这是从哪里来的” 他猛然抬起眼睛,吓得那个行商腿直打颤。 “这这是个姑娘的是她给我的她托我们捎她一程”那个行商吓得脸都白了,这么近的与焰魔罗说话,才发现他的身躯竟是这般的高大威猛,虽然年轻,却透着令人背脊发寒的深沉冷冽。 “她长什么模样” “棕色的眼睛,长及足踝的头发,天仙一样的美呢” 安兮年果然是你焰魔罗急切的又问道:“她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我们在柔然遇到的她,她去了西羌。” 西羌焰魔罗霎时握紧双拳,冰冷危险的煞气直冲云霄他跑去库草溪费劲周折终于得到最后一块银莲狼髀石,他夜以继日的赶路,想要早一点去柔然换回她,想不到她居然自己去了西羌 焰魔罗眸光变色,那是暴风雨将要来临的先兆。 ... 第三十三章 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羿的眼底一抹青黛,脸色也更加的苍白,他穿着银貂皮裘,整个人宛如一阵青烟,仿若随时都会弥散而去。棉花糖ianhuatan 棉花糖” 我是分割线 羿从萧夫人那里回来就径直去找了安兮年。 她的房间里烛火已经燃尽,有一点点的空旷和冷。“你先出去吧。”他看到她还睡着,便让花椒先出去了。 点亮一盏烛火,他走至安兮年的身边,她的脸上悬着泪,长发斜洒了满铺,羿修长微凉的手指温柔的拭去她脸上的泪痕,他的神色揉着疼惜。他让母亲生气,让她受委屈,是他不好,他要怎么做呢“年儿,我该怎么办”羿轻声的问,似是在问她,又似是在自言自语。 他高大的身躯是那么的清瘦,孤坐在她的床头,寂寞又饱含浓情。 “为什么不要”安兮年从睡梦中惊醒,她猛然坐起,她梦见了焰魔罗,昨晚再次见到他,她才发觉自己不曾忘记过他,只是对他有多爱就有多惧怕。 “做噩梦了”低沉温柔的嗓音。 安兮年望见那张英俊不凡的脸,霎那受到了惊吓。待她看清楚那双黑色的眼睛,以及苍白的面色,她终于缓过神来,是羿。 “羿,原来是你。”她扑过去抱住他,昨晚他那样推开她,她很伤心,以为他再也不会喜欢她了。 “不是我还会是谁傻年儿”他叹息着抱紧她,看到她方刚受到惊吓的表情,他的心被一阵蛰疼,他舍不得她受一点点的伤。 “我以为你不会再抱我了。”灵眸里快速的浮起了泪,她紧紧的抱着他的臂弯,心里酸楚满溢,疼的发紧。 “在说什么傻话”羿不明所以的吻她的头发,他爱她,她还不明白吗 他的脸色很差,就连唇也退尽了血色,温暖厚实的银貂皮裘下那双手却冰冷的很。安兮年将手放在他的胸口,几乎感觉不到他的心跳。 “怎么这么冷”她关切的问他。 “只怕我活不久了。” 羿淡淡的一语,却教她心惊,她整个人如惊弓之鸟,一下子绷紧了身体。 “年儿,我有时候会想娶不到你也好,娶了你却不能够陪伴你终生,只怕我会死不安心。” “胡说”她心痛的捂住他的嘴,情急的说:“我看是你嫌弃我,是你后悔了你不爱我了就直接告诉我,我会自己走开,我走的远远的不让你为难,我不要你娶我了就是,不许你这样的咒自己你不会死的,你会长命百岁” 羿缓缓的拉开她的手,他心碎的吻去她的眼泪,“我怎么会不爱你我怎么能够割舍你要是能少爱你一点,只怕我就不会这么难过。年儿,你可知你要什么我都愿意给,哪怕是我的性命。” “你骗我”似是压抑了良久,她痛哭着说,“你要是愿意连性命都给我,为什么不活久一点陪我你要是死了,我怎么办我都不知道自己还能够去哪儿我不要你死,我要你永远的爱着我” 羿满目悲痛,心疼的甚至无法呼吸,他的年儿不要他死,那他就努力的活,不顾一切的活。 “不哭,不哭”他怎么一大早就惹她伤心了“你活多久我就活多久好吗让我呵护你一生。”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 “嗯。”羿轻轻点头,虚弱绝美的容颜恍过一丝悲伤,“但求同年同月同。” 我是分割线 无情不似多情苦, 一寸还成千万缕。 若教眼底无离恨, 不信人间有白头。 圣夫人沐浴后正在梳发,听说羿来了。她很是惊喜,对着铜镜描了两下眉,便起身去迎他。 花椒扶着他,他的步履虚浮,脸色很是苍白。“我来。”圣夫人冲花椒点了点头,她扶住他的肩膀,发现隔着那么厚的氅子,他的身体却很冰冷。 进了屋子,圣夫人命人多置了几炉炭火,很快室内就温暖如春了,可是羿的手依旧是冷的。他斜倚在榻上,眉眼微微低垂。圣夫人褪去雪白的外袍,仅穿着丝滑的雪锦,她温热的身躯熨帖在羿的怀里,脖颈上那一圈金光熠熠的项圈在火光的映衬下格外的闪耀。 “圣儿,我想活下去。”他的口吻淡淡的,宛如香炉内寂静袅袅的香雾。 “殿下不是一直排斥喝那种药的吗怎么又愿意了”圣夫人的语气里透着三分幽怨、三分喜悦、三分醋意,她的手鱼儿似的滑进了他的氅内,隔着中衣,她温柔的抚摸着他冰冷僵硬的胸膛。 “是为了她吧”圣夫人一语道破,却只是教自己难过。 “没有别的办法为我续命吗”隔着银貂氅子,羿按住圣夫人那游移乱摸的手。 “怎么殿下都不再愿意碰圣儿了殿下,这世上是没有两全其美的事情的。想要只爱她,就没有办法爱她长久;想要长久,殿下就只能靠圣儿续命;殿下活的越久,就会越嗜血,所以,千万,千万别碰她。”圣夫人的眼神阴郁却也很凄楚。 “圣儿,我知道这对你很不公平,我可以为你做些什么吗” 圣夫人的眼底有泪,情到深处无怨尤,她本是代嫁之身,可是她看到他的第一眼就爱上了他。她爱他静凉如水的性情,爱他惊鸿绝美的容颜,爱他脉脉不语的眼神,爱他水仙般孤寂温润的笑容。萧夫人要他娶楼兰圣女,是想为他续命,她虽然不是真的圣女,却比现在的圣女更通蛊术,她虽然是圣女的替身,却是用自己的血在为他续命,却是用自己的情在做着他的妻子。她比谁都更有资格爱他 “圣儿想要的,殿下已经给了别人。” 羿幽幽的叹了口气:“这一世我没有办法再爱别人了,对不起,是我欠了你。” 圣夫人凄恻的一笑,她缓缓摘下了自己的黄金项圈。 ... 第三十四章 惊魂一瞥 咦,怎么没有人呢? 安兮年一大早就来找羿,可是他的房里却没有人,连花椒也不在。有女婢进来给铜炉添炭火,安兮年问:“殿下怎么这么早就出去了?” “殿下昨晚去了圣夫人的房里。”女婢说完便行了个礼继续去忙了。 安兮年以为自己的心会很痛,却只有一片麻木,她苦涩的笑了一下,告诉自己别忘了这是千年前,她不能够以现代的标准与爱情理念去要求一个千年前的男人,对吧?不知怎的,这样的一番自我开解后,她的心情反而更沉重了。 安兮年踢着脚边的石子,垂头丧气的往回走,走着走着,忽然有人将她拦腰抱起,惊吓的她一声惨叫。再一定睛,才看到原来是羿,他将她横抱着,温情的看着她笑,身边的花椒也在捂嘴偷乐。 “这么魂不守舍的,摔倒了怎么办?”羿笑着问她。 她本来想生气,想不理他,可是他的眼睛太过于明亮,星星般的闪耀,安兮年忍不住搭腔:“我哪有那么笨?” “噗嗤……”花椒没忍住一声嗤笑,“安姑娘只顾着踢那小石头,就连殿下都走到跟前了都不知道……” 言下之意就是她笨咯?安兮年狠狠的瞪了花椒一眼,忽然想到羿还抱着她,慌忙说道:“快放下我,我太重了!” “哪里重了?你该多吃点。”羿不仅不放手,反而一路抱着她往自己的房间走。 安兮年惊喜的发现,他的俊颜有着血色,薄唇也透着淡淡的粉,她伸手抚上他的面颊,有温暖的体温不似昨日那般冰冷,她又用手去摸他的心口,能感觉出心跳…… “进了房间随你摸,这里有人呢。”他俯在她的耳边轻说,安兮年的脸一下子涨红到了耳根。她偏头去看廊边的女婢,都好似在用眼睛笑话她! 进了房,他还是舍不得放下她,环拥着她坐在蒲团上,一双美目静默的欣赏着她此刻娇羞的模样。他今日很有生气,很是不同寻常! “你今日的心情很好嘛!”安兮年问。羿的身子明显的好多了,抱着她走了那么久居然都不气喘,他的手还暖暖的有着温度。 “一大早就能看到你,当然会心情好。”他眼中的温柔流光溢彩。 安兮年撇了撇嘴,略带着些赌气:“是因为昨夜与圣夫人共度良宵,所以心情好吧?” 羿一愣,旋即笑了一下:“年儿你吃醋了吗?” 她想矢口否认,却又无法忽略那心口的酸涩,她明明感觉得到他对她的喜爱,缘何他就是不碰她?她想问一问他,却又怕这样的问题一说出口会显得自己轻浮,特别是在知道了这副身躯已非完壁之后。一直不敢去想,在那之后他会如何看她,虽然他说不介意,也依旧太宠她,可是羿不知道的是,他对她越好,她就越没有安全感啊。 她九曲回环的心思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全部都只是化作了轻轻的一个摇头。 “殿下,喝药了。”花椒蹙着眉,今日的药是圣夫人新配的,腥气更大了些,还没掀开盖子,他就闻到了苦味。花椒心想着,殿下一定会说不喝,还好有安姑娘在,可以帮着他一起哄着……咦?花椒瞪大了眼睛,本来料定了羿会嫌药苦腥,谁知他却反常的很,一句话都没有说,端起来就一饮而尽?! “殿……殿下……”光闻着就觉得恶心的很呢,殿下何时这么“乖”了? 似乎是看穿了花椒的心思,羿微微一笑:“我答应了年儿要陪她同生共死,自然要好好吃药了。” 爱一个人就是会这样的,会心甘情愿的去做以前不愿意去做的事情,变成不一样的自己。他本不愿去喝以人血为引子的药,他本无所谓何时会离开这个世界,可是他遇到了她,他的生命开始有了牵挂,他放心不下她,想陪她久一点,所以他开始有了求生的**。他要活,不为自己,只为她。年儿,你可知道?我是在为你而活。 ———————————— 我是分割线 —————————————— 连日来的柔情满溢,安兮年逼着自己不去想萧夫人,不去想飘忽不定的未来,她对羿的感情就好像是漂浮在水上的华丽宫殿,越来越盛大璀璨,却深藏着不安稳的隐患。可是她宁愿将自己当成空中飞舞的蒲公英,不论被带到哪里,都相信这是命运最好的安排。 这一晚,羿陪她用了晚膳就走了,她没有问,可是她知道他是去陪圣儿了。是不是爱一个人就会不自觉的想要去独占他?她茫然又悲伤的想,哪怕萧夫人不再讨厌她,她是否又能够长久的忍耐与旁的女人分享他?哪怕他会一辈子都爱她,却无法一辈子只要她。 没有羿的夜晚她很空虚,她不知道除了走来走去还能做些什么,正百无聊赖的胡思乱想,忽然有人敲了一下她的门,“羿?”心里知道不太可能,可是她还是惊喜的脱口而出,奔去拉开房门,门外居然空无一人,只有茫茫的夜色。 失落,她垂下眼睛,心里更空了些。阖上门,她一转身,一具高大的身影正立在她的背后,猝不及防的就闯入了她的眼帘,安兮年吃了一惊,还没反应过来,那人已经出手极快的点了她的穴位。 焰魔罗?!安兮年惊愕的瞪大眼睛,她无法动弹,想问他为何又来找她,才发现自己竟也发不出声音。她恼怒的瞪着眼睛,想让他替她解穴,谁知焰魔罗只是冰冷的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的掀起黑色的斗篷裹住她就抱着翻飞出了窗外。 她根本来不及思索,因为他的动作奇快无比,安兮年还惊魂未定之余,发现他抱着她来到了圣夫人的住所。 他要做什么?为什么要带她来这里?安兮年抵触的想要挣扎、想要大叫,可是她的穴位被他封住,她动弹不得! 焰魔罗沉默的携着她伏在圣儿的梁顶,他稍稍挪开一片琉璃瓦,室内的温暖光亮溢了出来。透过缝隙,安兮年正好可以看到圣儿的床榻。怒!焰魔罗擒了她,居然是逼迫她窥视羿与圣儿同房!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安兮年感到巨大的震怒、羞辱,和伤心。他为什么要强迫她面对她一直逃避着不敢想象的事情?他为什么要逼她恨他? 温暖明亮的室内,羿倚靠着软枕,圣儿的身躯宛如柔软的水蛇,匍匐在他的胸前。圣儿仰着首深吻着他的唇,羿并没有抱她,却也没有推开她,他任她吻着。缓缓,圣儿跪坐在羿的面前,她摘下了黄金项圈,又解开了自己的衣裳,安兮年看不见羿的表情,只见他前倾过去将圣儿压在了身下,旋即一派风光旖旎。 安兮年被点了穴,却抑制不住的瑟瑟发抖。她并没有悲伤太久便被巨大的震惊袭击了,因为她看到了终生难忘的一幕!她看到羿温柔的亲吮着圣儿的颈侧,随后他猛然咬住她,开始吸她的血! 难怪!难怪羿每隔几日就会与圣儿同房,同房后羿的身体都会恢复些精力,而圣儿就会闭门不出几日! 难怪!难怪羿喝的药那么苦涩,还泛着浓浓的血腥味! 难怪!难怪有几次情不自禁的时候,羿猛然的推开她,催她回自己的房间去! 难怪!难怪羿会说若是能割舍她,就不会这么难过! 难怪!难怪羿并没有求生的本能,有时候反而更期待死亡! 安兮年内心震惊悲恸,有千百种激荡的情绪胀痛胸怀,泪水缓缓的浮上了她的水眸,在心伤凝成泪珠滴落之前,焰魔罗抱着她离开了。在这一过程中,他始终沉默,一句话都没有说。 ———————————— 我是分割线 —————————————— 将她又送回了她自己的房间,焰魔罗解开了她的学道,那双深沉孤冷的焰眸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面目冰冷的就要离开。 “为什么要让我知道这些?!”安兮年情绪激动,她挡在他的面前,悲愤的问。 焰魔罗冷冷的看了她一眼,轻而易举的就绕开了她的纠缠。 他的冷待让安兮年更加孤愤,她的情绪激烈到难以自抑,“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她宛如一头绝望的小兽,一边大吼着,一边不顾一切的抡打着他铁板一样的胸膛。她的捶打于他而言宛如隔靴,不痛不痒,可是她自己的葱白玉手却不堪承受,不久便变得红肿了起来。 “够了!”焰魔罗终于无法再无动于衷,他紧扣住她的手腕,阻止她愚蠢的自虐,他的气息冰冷压迫,除了那双火焰般的眼瞳,他整个人就宛如一座万年不动的冰山。他凝视她,久久,语调低沉,仿若没有情绪:“你若是怕,我可以带你走。” 带她走?离开羿?安兮年一下子冷静了下来,她的眼神颤动,宛如摇晃的湖水。她看到了羿不为人知的一面,却没有害怕,只有震惊与心痛。而焰魔罗呢,她望着这个战神般强大英俊的男人,他是天生的王,她承认自己还没有办法忘记他,可是他离她太远了,她永远都触不到他的心,他是个深沉的男人,很迷人也很危险,像他这样的男子是不会像羿那样的爱她的。“我不会离开羿的。”她压抑着莫名的心酸说道。 焰魔罗的深邃双眼闪过令人难以察觉的痛寂。室内的烛火晃动了一下,等安兮年再抬首,他已经悄无声息的走了。 ... 第三十五章 回他的身边去 一夜未眠,她的神色萎顿、心如枯槁。她侧卧在榻上,不想起身,不想思考,只想这样静默的躺着。 有人轻敲她的房门,她听见了,却不应。她没有生气,也没有悲伤,她只是想抽离一会儿,不想动不想说话。过了一会儿,她的房门被缓缓推开,有人放轻了步子走了进来。是羿,她已经能够听得出他的脚步声了,她对他已经很了解了。至少在昨晚之前,她以为自己对他已经很了解了。 听到羿已经走到了她的身后,安兮年闭上了眼睛,佯装未醒。 羿温柔的目光痴恋的看着她熟睡的背影,他轻轻的坐下,修长的手指轻柔的抚摸着她如云朵般的长发。 “年儿,有些话我想告诉你,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安兮年内心一恸,有缓慢而深刻的疼痛蔓延,可是她依旧紧紧的闭着眼睛装睡。 “你相信吗?有些事我可能会隐瞒你一生,不是因为不信任你,不是因为不爱你,而是因为想要完整的保护你。” “多少次,我不想再延续这具病躯,对我而言,活下去更需要勇气,可是生无可恋的我偏偏遇到了你,于是痛苦的生命开始有了意义,我想要活下去,想要陪伴你,我不放心把你孤零零的留在这个世上。我不是喜欢这个世界,我是喜欢你。” “年儿,若有一日,你发现了我可怖的一面,还会要我陪你白首吗?” 羿的声音轻柔却隐含着深切的悲痛,他自言自语的说完了这么些话,轻轻的俯下了身躯亲吻了她的额头。 他离去时的脚步深深的叩在安兮年的心里,安兮年泪水横流。他是为了她才去吸血续命的,她能怪他什么?她想起了那句她喜欢的诗——『一个人需要隐藏多少秘密,才能巧妙的度过一生。』她想到羿水仙花般孤寂优雅的身影,他独坐在西羌银雪晶莹的宫殿里,显得是那么的不食人间烟火,她相信他的灵魂始终是纯洁的。 她流着眼泪,心痛的想到在她浑然不觉的时候,羿已经沉默的为她付出了那么多,他是深爱她的,比她想象的还要多。 正痴痴的念着,“吱……”她的房门又被推开了,安兮年不再装睡,她猛然坐起身来,动情的说:“羿!不管你怎么样我都爱你……” 安兮年一怔,因为进来的人是萧夫人,不是羿。 “萧夫人。”安兮年连忙起身向她行礼,她自己都很疑惑的是她并不惧怕和讨厌萧夫人,反而对她充满理解,这远非单纯的因为她是羿的母亲。 萧夫人眼明心亮,将方刚安兮年那脱口而出时的神色尽收眼底,因而不免心生出了些讶异,她那眼神里的情深意切绝非是装的出来的!萧夫人的心松动了些,语气却依旧冷冷的:“我为什么会来找你,想必你已经心知肚明。” 安兮年的脸一下子褪尽了血色,心颤,她的眼神幽凄:“我是不会离开羿的,不管夫人您信不信,我并没有歹意,我是爱他的。” 萧夫人不动声色的琢磨着她,只见安兮年素衣单薄,长发披散,神色不似初见时灵动生气,反而透着几分悲戚。萧夫人阅人无数,总觉得她虽然说话颠三倒四、漏洞百出,来历又不明,却也感觉得出她对羿儿的赤子之心。 若非一切都太过于凑巧,就是她的演技太好! “这里只有我们两个,明人不说暗话,你究竟是何来历?” 安兮年望着萧夫人,不卑不亢的说:“我是真的没有了在楼兰时的记忆,三个月前我离开了楼兰,在路途中被东胡拓跋氏的焰魔罗掳走,焰魔罗虽然冷酷无情,却没有欺辱过我,后来我被带去了东胡的柔然,柔然先可汗的独子杜可风用狼髀石换了我,杜可风性情温润,他还了我自由。我来到西羌真的实属偶然,因为正好遇到一行骆驼商队,我便是跟着他们来到了这里,遇到了羿。”她的表情沉静,语气坦然,萧夫人找不到一丝撒谎的痕迹,因为她本就没有撒谎,只是没有说她才是楼兰的圣女,没有说她是在和亲的路上被掳劫走的。 “焰魔罗……”有突如其来的心伤来不及隐藏,从萧夫人的眸中划过,她的声音略带着颤动。她离开的时候他还是个追风的少年,现在已经是名震大漠的氏族头领了,一晃眼,十九年过去了啊……关于他的传闻,她一直都有在心底留意,她很骄傲的是,人们都将他奉为传奇,连狼群遇到他都会绕道而行;而她心痛的是,他是历经了多少的锤炼,才养成了如此深沉冷冽的个性?她那沉默孤冷、沧桑落拓的儿子啊,拓跋无赦…… 安兮年看出了萧夫人神色有异,她忍不住问道:“萧夫人,为什么焰魔罗与羿长得那么相像?” “因为……他们都是我的儿子。”萧夫人有一种直觉,她感觉到自己可以放心的将这段尘封的过往告诉安兮年,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可是她的直觉一向很准。 “什么?!”安兮年瞪大眼睛!他们的长相如此相近,她却从未做出过如此的猜想!只因焰魔罗是东胡人,而羿是西羌人! 仿若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萧夫人苦笑了一下:“焰魔罗是我与拓跋王生的儿子,在他九岁那年,我抛下了他,回到了西羌,做了西羌的王妃。” 不算冰释前嫌,更不算推心置腹,无可否认的是,室内的氛围俨然已经变得不一样了。 看着萧夫人此时愧疚的模样,安兮年悲哀的明白了为什么焰魔罗会掳走她。 ——他并不是因为喜欢她,而是因为知道了她是羿的未婚妻。只因她是属于羿的,他才会想要她! 莫名的,心一阵揪痛。 “若我猜的不错,你应该已经知道了羿的秘密。”萧夫人凝重的说,“羿能活着是靠一种叫乌阴合凰的蛊。圣儿将乌阴合凰养在体内,阴阳交叠之时用血替羿续命。” 震惊却不算意外。安兮年心里空茫茫的,不知该作何心情。 “羿很痛苦,你知道吗?”萧夫人深深的看向安兮年。 安兮年蛾眉深蹙,点了点头。 “若我说有一种办法可以解除此蛊,并让羿活下去,你愿意去做吗?” 安兮年内心一震:“什么办法?” “回到焰魔罗的身边。” ———————————— 我是分割线 —————————————— 拓跋有一株传世的神草名叫冰魄,冰魄存世已逾万年,不死不灭、不枯不谢,冰魄生长的地方哪怕冰冻三尺,花也盛开不败,它不仅可以解百毒治百病,据说还可以起死回生。世上仅此一株,因为太珍贵了,拓跋人将它供在神坛,以酬日敬月,历代汗王生往寂灭,却无人敢动。因为在拓跋人的心中,它远非一株奇妙的药草,而是拓跋一族的命脉。 萧夫人的意思再明确不过了,她回去,回到焰魔罗的身边,为羿得到那株冰魄神草。 ... 第三十六章 温柔错觉 身后是惊心动魄的狼嚎,有三只野狼盯上了她,安兮年光着脚飞奔在冰冷的荒原上,伏地蔓延的藤刺划破了她的足踝,生死时速之刻,她的心却超脱在这无边的夜色之外,她想到了羿冰冷的唇与那双温柔的眼睛,剧烈的痛楚和丝丝入扣的柔情纠缠不清,最后缓慢的破碎,一败涂地,不得善终,她想她的心脏一定是裂开了,汩汩的涌着鲜血。 “啊……”伴随着一声惊呼,她被绊倒在地。 令人窒息的阴冷就在她的身后,安兮年翻过身去,望着那三只逐步向她逼近的野狼。 她就要这样死了吗?大脑正一片空白,只听“嗖”的一声,一弦三箭,那三匹狼相继倒地。她回过头去,雾茫茫的不远处正站着拉着弓的恒玉,和提着流星锤的吐谷浑。 “奶奶个熊!又抢老子的狼皮!”吐谷浑粗吼着。 安兮年并无讶异之色,她只是极缓慢极缓慢的垂下了眼睛。 萧夫人没有骗她,无路可走之时,焰魔罗自然会派人来接她。 ———————————— 我是分割线 —————————————— 坐上马,安兮年才感觉到痛,伴着月光她看到自己的足踝处被藤刺划出了许多细小的伤痕。恒玉替她牵着马,吐谷浑扛着笨重的流星锤骂骂咧咧的走在前头。 “过不了几天我们就可以回拓跋了。”恒玉突然间说道。 “嗯?你怎么知道?”吐谷浑立刻忘记了狼皮的事情,疑惑的回头问他。 恒玉笑而不答。 因为少主一直割舍不下的,回来了。 焰魔罗微微蹙眉,只见安兮年长发披散,**着双足坐在马上,冰冷的月光下,她瑟瑟发抖。 “少主,安姑娘她……”吐谷浑刚刚开口,焰魔罗已经径直绕过他走至了马下。 安兮年心虚的看了他一眼,正不知该说些什么好让他留下她,只见他猿臂一挥,她便毫无抵抗之力的落入了他的怀里。 “呀!”她惊呼一声,抬起脸对上了他的双眼。他的眼神深邃寂静,仿若可以洞穿她的心,他的怀抱温暖,胸膛坚毅,魁梧孤烈的男子气息令安兮年不由自主的心跳加快起来。 焰魔罗并没有说什么,他见她冷的很,便沉默的抱着她回到了王帐。 王帐内有熟悉的青草香味,他将她抱到榻上,解下肩上的墨狐皮裘将她裹紧,“饿了吗?”他的嗓音低沉,仿若没有喜怒。 她摇了摇头,缩着肩膀紧紧的抱着自己。她很冷,虽然帐内燃着熊熊的篝火,可是一路迎风的骑行已经散尽了她的温度,在奔跑中她的鞋丢了,寒冷就从她的脚心钻了进来,顺着她的血管流遍了她的全身。 焰魔罗冷漠英俊的面容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惜,他走出帐外很快便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马奶茶进来了。“喝掉它。”他的语气刚硬,毋庸置疑。 安兮年伸出双手,却在接触到滚热的碗边的时候,触电般的将手收了回来,她不能过多的接受他的好,因为她再次接近他是有目的的!她要拿到那株冰魄神草,她是注定了要欠他的。 她不知道的是,她此刻拒绝的微小动作就宛如一个导火索,焰魔罗微微眯起美目,他的周身泛起了冰冷又危险的势焰。仰首豪饮,焰魔罗快狠准的扣住了她小巧的下巴,他猛烈的气息扑面而来,俯身对上了她的唇,在她惊愕之刻,他将热热的马奶灌进了她的口中。热饮下腹,她感觉到了温暖,也感觉到了愤怒! “拓跋无赦!”她直呼着他的名字,“我不再是你的奴隶,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三个月前,她曾问过他为什么要掳走她,他没有回答,当时她还对他心存着幻想,以为他会喜欢她,现在才知道,他掳走她只是因为她本该是属于羿的,只是因为知道了她要嫁去西羌。他要她,只是出自报复心理与掠夺**。 “你不是很爱那个将死的西羌王子吗?为什么要逃走?”他残忍的说。 “不许你咒他!我永远都会爱着他!他是这世上最好的男子,是你永远都无法相比的!”因为羿是真心实意的在对我好,而你只是在利用我报复他! 焰魔罗血一样的红眸燃起了熊熊的烈火,他永远无法与他相比!母亲选择了他,她也选择他。他的出手奇快无比,他愤怒又冷冽的将她扑倒,魁梧的身躯压迫的笼罩着她,“不要挑战我的耐性!”他冷冷的警告着她,眼瞳中没有一丝的感情。 安兮年大气都不敢出,因为他的气息太过于霸道,她完全相信他会在盛怒之下掐死她,因为他是个没有心的男人。她不敢再与他对抗,却也不愿向他屈服,她被他压在榻上,目光盈盈,颤抖着与他对视。他可能会打她,也有可能会强~暴她,像他这样冰冷、充满仇恨的男子是没有真心与仁慈的,然而出乎意料的,在下一秒他却松开了她,因为他还是舍不得伤害她,虽然她很可恶。 焰魔罗注意到她的足踝处有许多细小的伤口,有鲜红的血丝渗了出来,他不温柔的捉住她细致的足,将她拖到了自己的身边。 “焰魔罗!你干嘛?!放开我!”她接近歇斯底里的大吼,因为她完全猜不透他的喜怒,她其实很怕他。 “闭嘴!”焰火般的冷眸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冷绝的气势让她胆寒。 令她意外的是,他将她的足放在了自己的大腿上,然后又拿出了药膏仔细的涂在她的伤口处。她讶异的望着他冰冷英俊的侧脸,她发现自己的心居然有柔软又缓慢的痛觉。 他不是羿,她冷不丁的警告着自己,他对她的好都是假的,他只是想报复萧夫人和羿而已,她不可以再对他动一点点的心,因为她是属于羿的,如若她对他心软,只怕连她自己都会看不起自己。 “你有两个选择,一个是滚回去,一个是留在我的身边。”他的眼睛深邃的宛如寂寥的海底,看不到他一点点的心,只有他自己知道,毫无波澜的水面下是怎样激荡的深流。 安兮年紧紧的咬着下唇,她当然要留在他身边,因为他有她要的东西。 “我跟你走,但是我有几个要求。” 焰魔罗微微扬眉,示意她说下去。 “第一,我要有自己的帐篷!” “没有!” 呃……安兮年吃了一憋。 “第二,我要有人身自由。” “没有!” “第三,我……我……算了!反正我要什么都没有!”她气恼的翻了一个白眼。 “所以,你是愿意留下来了?”他的语气依旧冷冷的,却依稀可辨出一丝的悦然。 『所以,你是愿意留下来了?』同样的一句话,羿也曾说过,相近的容颜,相近的语气。缘何她在羿的身边的时候想着焰魔罗,在焰魔罗身边的时候却想着羿?果然是,造化弄人。 来到这个世界以后她好似变了,变得多愁善感了,却分不清到底是因为这个世界,还是因为经历了这几段揪人心肠的情劫。 安兮年正在胡思乱想,焰魔罗大掌一挥,帐内的油灯灭了,安兮年微微吃惊之际,焰魔罗已经不容分说的扑倒了她。她的心跳的很快,他们曾同床共枕过那么多个日子,他终究就要占了她吧?罢了罢了,她早就明白即使她拿到了冰魄,也回不去羿的身边了,她身躯残败,不管焰魔罗有没有碰过她,都说不清了。 这样一番思忖,她的心反而沉寂了下来,她心静若水的与他对视,寒冷的黑夜里,她忽然间发觉他深不见底的焰色眸子里居然有着孤寂和温柔的神色。 他没有说话,缓缓的伸出手沿着她的额头轻抚上她的俏鼻,又顺着她鼻梁的优美弧度抚上了她的唇。这样的小心碰触令安兮年心惊不已,她的心里宛如有一只蝴蝶扇动起了翅膀,又有微妙的情愫宛如潺潺的溪流。 他始终沉默着拥她入眠,自然的好似她不曾与他对抗,好似她不曾离开过一样。他有黑夜的深沉,却又宛如太阳一样的壮烈,他火热的身躯透着刚猛的雄性气息与锐不可当的王者霸气。安兮年不由自主的往他怀间缩去,因为草原的夜晚实在是太冷了。闻着他的气息,她在临睡前生出了一丝错觉,他是属于她的,明知道这是错的,她却不由自主的笑了一下。 ... 第三十七章 你别以为我在乎你 醒来的时候安兮年有一瞬的不知身在何处,昨夜一宿安稳,连个轻梦都没来扰她,难得在没有暖气的千年前能够睡得这么温暖踏实,她满足的抱紧枕边的人,因为昨晚熨帖着他的体温,她才能够睡得深沉,安兮年意识飘散的柔吟着:“羿……” 焰魔罗猛然睁开那双深邃孤冷的眼睛,危险的气息游弋而出,他大力的掐住她的下巴,力道大到令她吃痛惊醒。“不许再提那个字!”他的语气霸道冷冽。 安兮年一下子彻底的清醒,下颚传来骨骼欲裂的疼痛,她怒瞪着他,纤细的双手抱住他铁钳一样的手掌却挣脱不开。她心底对他很怕,因为她猜不透他,可是她却倔强的不愿意表现出丝毫的怯弱,只是直直的瞪眼看他。 待焰魔罗松手的时候,他看到了她白~皙的肌肤上留下了清晰的红色瘀痕,明明他已经克制着力气了,殊不知于她而言,还是太重了。离开了他的钳制,安兮年立即蜷缩到了床角,她的心揪成了一团,酸涩凄楚,她却兀自冷笑了一下,也好,她宁愿他对她不好,他对她越不好,日后偷走冰魄的时候她就会少几分愧疚。 看着她此刻的模样,焰魔罗居然有心疼和愧疚的感觉,他伸手欲抚她的脸,却被她悲愤的偏头躲开了。“别碰我!”她凶狠的说。 她的拒绝令焰魔罗的眸光陡然变冷:“昨晚我给过你机会离开,你既然选择了留下,就该清楚自己的身份!”焰魔罗拉住铺在榻上的黑熊皮,稍一施力便将她连带着拖了过来,他一手拉住她的长发,另一只手则扣住她的小~脸,迫使她仰起首来,紧接着他凑过身去粗暴的舔~舐着她的雪~颈。 这样暧~昧的对待,安兮年却没有感觉到丝毫的柔情,只有示威和惩治性的占有欲。她很愤怒,却也很悲哀,在他的心里,她究竟是什么?除了她本该是羿的女人外,一点点特别之处都没有吧,他对她没有一点点的感情,或许连一点点的尊重都没有,他轻易的践踏她的尊严,只因为欺辱她便能够虚与委蛇的报复到曾经伤害过他的人,他分毫不会顾念到她的感受。 “放开我!我不是你的奴隶!”她猛然间挣脱,甚至不惜令自己的脸被划出细细的血痕。 她宁愿受伤也不愿他碰她吗?焰魔罗的眸色更加深黯了些。 “你在为谁守贞?楼兰已经不再承认你是圣女,而西羌的那个病弱王子也不可能娶你,你是被这个世界抛弃了的人。” “羿没有抛弃我!他只是无法娶我,他是真的爱我!” “爱你?你认为做他的情~妇与做我的奴隶,有什么分别吗?”他的语气轻蔑无情。 看着这张曾令她魂牵梦萦的脸庞,安兮年只感到撕心裂肺般的剧痛,他说出的这些残忍的话,他眼里的蔑视与冷漠深深的伤害了她:“你根本就没有资格与羿相比!纵使你气拔山河,却敌不过他的一个眼神!!你这个肮脏的拓跋人!!!” 她气愤下的口不择言却戳中了焰魔罗心底隐秘的痛处,他的周身结出了三尺的寒冰,煞气顷刻间直冲云霄,室内的空气也好似在这一瞬凝固。 可他却将心痛与醋意掩饰的滴水不漏,只是冷绝的说道:“你以为我会在乎你吗?” 他缓缓直起身来,他的身躯挺拔容貌俊美,眼睛却是冰冷的。他大声的召唤道:“吐谷浑!进来!” 安兮年不知他要做什么,只是惊痛的望着他,他该不会要把她“送”给吐谷浑那个吃生肉的“屠夫”吧? 吐谷浑很快便闯了进来,“少主!”他疑惑的看了看焰魔罗,又看了看安兮年,笨钝如他却也感觉到了室内的剑拔弩张,少主不是喜欢她的吗?怎么好似在生气? 焰魔罗不动声色的逼视着安兮年,他微微扬起下巴,冷漠的沉声道:“求我。” 在这一刻,安兮年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不曾碰过她,比起直接的摧毁与破坏,他更享受征服与驯化!她倔强的紧~咬着下唇,虽然心里忐忑的要命,她却不允许自己表露出丝毫的软弱。 她固执又敌对的眼神再一次成功的激怒了焰魔罗,她的心里只有羿,他对她再好也没有用!她甚至不曾拿正眼看过他,只因她是血统高贵的楼兰圣女,而羿是血统纯正的西羌贵族,他又是什么?纵使整个大漠都怕他,他也不过是个东胡与西羌的杂种! 不!他为什么要任她践踏?他的命向来只由自己!他年仅二十九岁,却是大漠最年轻的汗王!他只领二十人却可破敌三百大军,戒备森严的濊貊领地,五山相环,他却可长~驱~直~入,一夕战败!他是当之无愧的战神,他是当之无愧的王! 他为什么要喜欢这个可恶的女人?!弃他去者,他不留! “吐谷浑,把她丢到军妓营去!” 军妓营!这三个字锥心刺耳,安兮年刹那间感受到了灭顶的绝望,她的大脑瞎了一样一片漆黑!他比她想象的还要残忍!他居然这么对待她,他居然这样的羞辱她!他是个没有心的男人!电光火石之间,她的眼中闪过一幅幅的画面,他曾温柔而沉默的用身躯温暖她,他曾在月光下的湖泊帮她梳理长发,他也曾眼睛不眨一下的就将她送给了杜可风,而现在他的真实面目暴露了,他对她好只是想驯服她,就像去驯化一匹野马,他只当她是个奴隶,是个妓!连狼群都惧怕的男人啊,她恨他,她好恨他!! “少主……”吐谷浑以为自己听错了,神情诧异。 “把她带走!”焰魔罗背过了身去。 难忍哀绝,痛断心肠!看着他决绝的背影,安兮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的悲愤和伤心过:“拓跋无赦,你这个冷血无情的恶魔……我不会原谅你!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的!”嘶哑的怒吼着,她被吐谷浑拽出了帐外。 ———————————— 我是分割线 —————————————— 吐谷浑谁都不服,却一向以焰魔罗马首是瞻,偏偏他又是个头脑简单的一根筋,真的听话的将安兮年丢去了军妓营。 “这不是力能扛鼎的吐谷浑大人嘛!”军妓营的统管一看到吐谷浑,连忙丢下了吃了一半的烤鸡,哈着腰就小跑了过去,他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安兮年,谄媚的问道,“敢问大人,这个女人是……” “她是少主命我送来的!人我带来了!我走了!” “唉,大人留步!”管事的目光如鼠,他猥琐了看了一眼冰肌玉骨、闭月羞花的安兮年,讨好的仰着首笑道:“大人已经来了我们军妓营,不先用用?” 安兮年吃了一惊,想死的心都有了!却见吐谷浑宛如撞见了鬼,头摇的像个拨浪鼓,粗声吼着:“少主的女人我才不敢动!你看好她,别让她跑了!” 见膀大腰圆的吐谷浑竟然逃也似的跑了,那管事的收起了原本的恭敬模样,他眯着鼠目,淬了一口,两面三刀的讥讽道:“没有脑子的傻大个,少主都不要她了,还忌讳个屁!”他奸笑着看向安兮年,果然是个大美人,简直比天仙还美哩! 他肆无忌惮的目光让安兮年心里七上八下的,这个獐头鼠目的下作人,肯定在打着什么坏主意!果不其然,只听他令人作呕的笑着尖声说道:“也好,先让我尝尝!”他突然伸手掐了一下她的脸,兴奋的叫道,“瞧这小~脸嫩的就像个半岁的娃娃!我的小~美人快让我好好疼疼你……”他朝着安兮年就扑了过去。 安兮年花容失色,脸色煞白的往后躲闪,她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你别过来,吐谷浑不是说了吗?我是……我是焰魔罗的女人!”她的声音打着颤。 “少在那里狐假虎威了!你若伺候的好,少主会舍得将你丢来这里?哼哼,快让哥哥我好好调~教调~教你!”那人奋力一扑,却被安兮年灵敏的一个侧身躲过了,他一头撞在了篷柱上,恼羞成怒的尖声嚷着:“敬酒不吃吃罚酒!少主玩腻了的女人!看我不把你撕烂!” 并没有僵持太久,他便气急败坏的捉住了安兮年,他穷凶极恶的拉住了她的后襟,一个猛子的将她提了过来,安兮年又惊又怕,挥臂挣扎之间她的指甲划破了那个人的脸,那个人“嗷”的一声嚎叫,露出了狰狞的怒相:“陪少主睡过几次就以为自己是少夫人了?我呸!咱少主向来冷血,怎么会对一个女人动真情?”他抬手狠狠的甩了安兮年一个耳光! 突如其来的力道将安兮年挥倒在地,她的唇畔溢出了血来,整个人都仿若在这一刻被击穿。他说的没错,焰魔罗素来冷血,是个没有感情没有心的男人,他将她丢来这里,就是彻底的丢弃了她。 “啊!”安兮年屈辱的大叫,因为这个贼眉鼠眼、令人作呕的小人撕裂了她的衣衫,她光洁的背裸~露了出来,她感到了冷,感到了绝望,感到了悲愤,感到了生不如死!她刚欲咬舌自尽,一团麻布被塞到了她的嘴里。 “想寻死?没这么容易!”军妓营的管事奸佞的冷笑了一下,他将安兮年狠狠的踩在了地上,一手拿起了烈焰熊熊的火炉内,那把被炙烤到发红的烙铁,“呲……”烧到发红的烙铁被紧紧的摁压到了安兮年花瓣般娇~嫩的白~皙肩头! 安兮年痛到浑身打颤,她痛苦的大睁着双眼,额间沁满了冷汗。伴随着快速升腾的白雾,一个提醒她终生的屈辱记号被深深的烙在了她的肩后——一个类似于对号,又类似于字母“v”的烙印,是曾为女支女的标记。 虽然无法亲眼看到这个羞耻的符号,安兮年却心如死灰的明白自己遭遇了什么! 焰魔罗……在这个最应该恨他的时刻,她却感到了巨大的悲哀,最后一丝薄弱的希望破灭了。 ... 第三十八章 为什么要让我恨你呢 “住手!”有人猛然掀开帘帐钻了进来,虽然明知不会是冷血的焰魔罗,安兮年还是不自觉的看向了来人的方向,是擅用弓箭的恒玉。恒玉进帐,看到了这幅人间炼狱的惨象,清秀的面容不禁蹙眉,他震惊又愤怒的质问道:“你怎可如此凶残的对待一个弱女子?算什么男人?” 军妓营的掌事丢下烙铁,他抬起脚,立马换上了一副巴结的嘴脸:“原来是恒玉大人啊,您有所不知,这个女人泼辣的很!您看看我的脸被她抓的!既然大人您先到了,就请您率先享用吧……虽然这女人野了些,却是个好货色,您看……”他令人作呕的假笑着,指了指安兮年羊脂玉白的美背。 恒玉恨不得一箭取了他的狗命!刚才他遇到了吐谷浑,吐谷浑将这事与他一说,他立马急得直骂吐谷浑是死脑筋。少主喜欢她、在乎她,只是不愿意表现出来,吐谷浑这个缺心眼还真把这楼兰女人送来了军妓营! 恒玉不容分说的蹲下去抱起了她,正欲带她走,那个掌事的阻拦道:“唉?大人您怎么不守规矩?” “滚开!不知死活的东西!”恒玉飞起一脚怒踹了他,抱着安兮年就离开了军妓帐。 与恒玉接触不多,兴许是因为他的面容清秀无邪;亦兴许是因为他曾射杀野狼救了她一命;又兴许是因为他斥喝那个小人时显露出的凛然正气,安兮年居然放心的任他抱着,女人的直觉告诉她,他不会伤害她。 刚刚走出军妓营,恒玉~脚步一顿,“少主!”他低下头去,而安兮年也一心颤。她缓缓抬起水眸孤愤的望去,只见焰魔罗高贵挺拔的立在他们的面前。 他的面目依旧冰冷,喜怒不形于色,而内心却激荡着蚀骨的激流!只见安兮年原本精致无瑕的玉容上一个红肿的五指印,唇角也渗着鲜红的血迹,她的衣衫被扯裂了,背部就裸~露在寒风里,她此刻凄楚的娇~容深深的刺痛了他的心,他本不该对她怜惜,却偏偏无法控制自己的心,她反复践踏他的尊严,一遍遍挑战着他容忍的极限,他却还是舍不得她受一点点的委屈,看着她此刻脆弱的模样,他心痛到恨不得立刻拥她入怀!他看到恒玉抱着她,而她海藻般的长发倾洒在恒玉的肩膀和手臂上,焰魔罗再也无法克制想要独独拥有她的念头。他没有办法忍受别的男人抱她吻她,这也是为什么他刚下令驱逐了她,就“出尔反尔”的跑来想要带走她。 他阔步的走过去要从恒玉的怀里将她抱走。 “你别过来!”安兮年抵触的抱紧恒玉的脖颈,拒绝着他。她柔软的身躯向恒玉怀里缩去,这一举动竟莫名的牵动了恒玉的心。 而看到她竟然主动抱住恒玉,不愿让自己碰触,焰魔罗眸光变色,他的心里酸楚,神色却依旧是冰冷的。他沉默着不容拒绝的硬将她抱了过来,“这么快就又有心仪的男人了?”他的语气残忍,内心却被痛楚与醋意折磨。 安兮年的心揉成了一团,她的泪眸伤痛,凄楚的问:“你很恨我吗?” 焰魔罗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问,他闭唇不答。他不该对她有感情,却无法自抑的在乎她,他怎么会恨她?恨她宁愿选择他的下属,也坚决不要他的怀抱吗? 看着他冰冷的焰眸,安兮年苦笑了一下:“如若你不恨我,为什么要让我恨你呢?”气若游丝的说完这句话,楼兰圣女的娇弱身躯已经撑到了极限,再也禁受不住如此激烈的身心折磨,安兮年晕倒在了焰魔罗的怀里。 看到她晕了过去,焰魔罗终于不再掩饰,流露出了心疼的神色,感觉到掌下的肌肤有异,他将她微微倾斜,看到了她肩后那个骇人的焦红烙印! “这是怎么回事!!!”焰魔罗不可自抑的怒吼!他一向喜怒不形于色,此刻却难以自持。 恒玉见焰魔罗发怒,急忙双手抱拳单膝跪下:“少主,军妓营的掌事素来是个欺软怕硬的贱骨头,折磨奴隶的手段多了去了,这一烙印正是他的所为!” 焰魔罗望着安兮年惨白的凄容,心疼到恨不得将那人渣挫骨扬灰!他舍不得伤她一根头发,这个人渣居然打她、烫她,将她伤成了这样!盛怒宛如虎魂,从他的周身咆哮而出,焰魔罗冰冷的眸子里燃起了熊熊的烈火,他咬牙切齿的说:“杀了他!我们拓跋断断容不下这样阴鸷的人!” “是!”恒玉抱拳领命,目送着焰魔罗抱她离开。 少主啊少主,既是我们拓跋男儿顶天立地,容不得那样的下作人,也是因为你在乎她、心疼她,却不敢承认吧? ———————————— 我是分割线 —————————————— 趴在乌莹温暖的的黑熊皮上,更衬得安兮年肌肤胜雪。她昏睡中的容颜是那么的静好和脆弱,宛如零落的凄美花瓣。 焰魔罗心疼的轻轻抚摸着她的脸,她的脸小巧到还不足他的手掌大,她肩后那个耻辱的烙印深深的刺痛了他的双目,杀了那个人又如何?只怕杀他一百次也难消他心头之恨,更让他难以释怀的是,这一切不都是拜他自己所赐吗? 下定了决心不要再被对她的感情所左右,偏偏一看到她受伤,他就立马心软了,他究竟要如何是好啊?修长的手指挖取了初雪般莹白色的药膏,轻轻的涂抹在她的烙伤处,这是极其珍贵的雪貂油,一百只雪貂也不过可炼出这么一小盒,虽然可以奇效的帮助伤口愈合、减轻疼痛,却怕是终要落下这个疤痕了。 他心疼的俯身轻吻她冰凉的耳尖,只有在她熟睡的时候,他才能够用真实的感情面对她。 焰魔罗喂她喝了灯心草熬的汁,那有宁神和安眠的作用。她熟睡时的模样仿若是另一个人,很纯净很柔弱,而当她醒来之后,却暴躁倔强的宛如一头小兽。可是,如若她不是这么不同寻常,不是这么离经叛道,只怕他也不会被她所吸引。他想要她,绝非是因为她的美色,而是因为她的灵魂。——她的身上有种很特别的气息,是她不同于其他女人的个性真正的吸引住了他。 焰魔罗远远的投出一把匕首,又快又准的斩断了烛火,整个王帐一下子坠入了黑暗,他翻身上榻,将安兮年小心的护在了怀里,他用火热的身躯捂着她,缄默的一遍遍轻抚着她的长发。 她没有看到他隐藏在黑暗里的睇视是这么的温柔。 ... 第三十九章 你的未婚妻 焰魔罗早起后离开了王帐。他走的时候迟疑了一下,却想着昨日喂安兮年喝了灯心草汁,估计她还会再沉睡一会儿,这才宽了心的离去。 只是他走了没多久,便有一位不速之客到了。 来的女子尊荣贵重,是宇文氏的郡主——紫姬。她的母亲是宇文前任汗王的亲姐姐,她的父亲是宇文的南院大王,在整个东胡这个紫姬郡主都可谓是个人物!只见她一身兽白婵衣,袖口以绣着祥云的黑色锦皮束紧,外套着华贵的紫貂皮裘,领口更镶嵌着蓬松保暖的紫色狐毛,她一跃下马就径直奔向了王帐。“无赦哥哥……”紫姬在到临之前,还特意找了条河进行了一番精心的梳洗打扮,她期盼的冲进了王帐,却不见焰魔罗的身影。 “郡主……”伺候她的小婢气喘吁吁的跟上了她。 紫姬正失落,忽然瞥见了榻上睡着一个女人!顿时间怒目圆瞪着,心里更掀起了醋海狂澜!她的无赦哥哥宛如天神,除了高贵的她还有哪个女人配留在他的身边?这个贱女人是谁?居然爬到了他的床~上? 紫姬一把掀开毛毯,见她肩后还有一个军妓的烙印,心里更加气恼,一个妓也配留宿在声名赫赫的焰魔罗的王帐内? “还不醒来?”紫姬怒斥着,蛾眉倒蹙。 “郡主……”小婢提醒着她,“这个女人既然可以在王帐里过夜,可见很受焰魔罗宠爱……” “啪!”紫姬抬手怒扇了小婢一个耳光,“你觉得无赦哥哥会为了这个女人与我翻脸?!” “奴婢不敢,郡主息怒啊!” “给我打盆水去!” “是……” 待女婢噤若寒蝉的端了一盆冷水进来,紫姬一把夺过,全都泼到了安兮年的脸上。 沉睡中的安兮年被这盆刺骨的冷水惊得一个激灵,惊呼着醒来了,她茫然的爬起身伏坐着,见到自己的床前站着一个衣饰华丽的紫衣女子,她锦服毡帽,叉着腰,一副怒气冲冲的难惹模样。 “你是什么人?!” “你是什么人?!” 安兮年与紫姬异口同声的质问着对方。 安兮年努力的在混沌的大脑中捕捞着最后的记忆,最后的意识是焰魔罗霸道的将她从恒玉的怀里抱走,然后她就晕了过去!她环顾了一下,这里的确是焰魔罗的王帐,猛然间安兮年打了一个寒颤,冰冷的湿发紧紧的贴在她的身上,她感到冷极了。 “哼!我是焰魔罗的未婚妻!宇文氏的紫姬郡主!你这个下~贱的军女支还不快滚出去!”紫姬刁蛮的说道。 未婚妻?安兮年的心一阵刺痛,措手不及的被巨大的酸楚吞没。早就明白了他与她没有任何的可能,为什么还会这么失望、这么难过?他已经抛弃了她两次了,她对他的幻想不是早就该破灭了吗?何况,她已经有了羿,她再次接近他是为了替羿偷到冰魄神草。她为什么要为他心酸,为什么要因他难过?他是将她丢去军妓营的男人啊!她怎么可以对他有感情? “还赖着不走?!”紫姬嗤之以鼻的冷哼了一声,大力的将安兮年从毛毯里拖拽到了地上,安兮年想反抗,岂知四肢绵~软的很,根本使不上力气。 在这一瞬,她感觉自己真的变成了一个肮脏的女人,落在尘土里,那么的卑微,任人践踏。 “谁许你穿无赦哥哥的衣服的?不要脸!”紫姬的音调又高了两度,气急败坏的叱骂道。安兮年这才发现身上居然罩着一件宽大的男衫。原来她自己的衣服昨日被扯破了,焰魔罗便把他的内衫穿在了她的身上,此刻被紫姬看到,她更加的妒火中烧,恨不得划花安兮年那一张美丽的脸。 “去拿军妓的衣服来!” ———————————— 我是分割线 —————————————— 当紫姬轻蔑的将一件桃红色纱衣丢到她脸上的时候,安兮年忽然不觉得那么冷了,因为她心里的寒冷已经远远的胜过了被冰水浇湿的身体。焰魔罗,为什么要这样的羞辱我?安兮年打着冷颤,鼻子和眼睛都酸酸的,她紧紧的咬着牙,强迫自己不许哭,她面无表情的换上了那件妖~娆轻薄的桃红色纱衣,她雪白的右肩与手臂都露在外面,而左侧的裙摆则一直分叉到大~腿处。没什么的,安兮年凄楚的安慰着自己,这样的衣服在现代社会根本不算什么,她可以承受!她故作坚强的离开了王帐,粗糙的西北风肆虐的席卷而来,她湿漉漉的长发宛如冰冷的裹尸布,在狂风的怪力下全都紧紧的贴在了身上。远远看着,这一幅画面极美!安兮年桃红色的薄纱衣在风里翻飞,露出了雪白的右肩与修长匀细的美~腿,而她长及足踝的青丝紧裹着她娇小的身躯,将她姣好的体态勾勒了出来。而此刻,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里有多疼,她感到了致命的悲哀,心中伤花怒放。 焰魔罗有着鹰一样敏锐的眼睛,他远远的就看到了安兮年,深邃的焰火双眸陡然变得冰冷,她穿的是什么?!他看到营内有好几个人一直在偷瞄她,而她自己却浑然不知,只是低着头丢了魂儿似的走着。 “驾!”他加快了速度,一双眼既像是要喷出火来,又像是要结出了冰! “吁!”他故意闯至她的面前才猛然勒马,马儿抬起前蹄仰天长啸,那股凌云的气势震的安兮年跌坐到了地上。 她扬起脸,对上了焰魔罗怒气冲冲的眼睛,她的心一下子紧紧的拧成了一团,简直要透不过气来。 “谁让你穿成这样的!”他的声音冰冷,压抑着怒火,高高在上的责问她。她不知道自己的肩膀、手臂、小~腿全都露在外面吗?那是他才能欣赏的风光,他不许别的男人看她! 安兮年坐在地上冷笑了一下:“这是军妓的衣服,我穿不是正合适吗?‘少主’!” 焰魔罗倒吸了一口冷气,他以为自己的心足够冰冷坚硬,奈何她要激怒他只需要这样冷淡的一句话?他的手紧紧的握成了拳,语调转冷,沉声问道:“你是在怪我?” 安兮年紧紧的咬着下唇,她没有说话,她怕只要一张口,眼泪就会掉下来。 焰魔罗跳下马背,这时才发觉她的全身竟湿透了,担忧从他的眼中一闪而过,他再也无法抑制对她的在乎,一把将她拉进了自己火热宽阔的怀里,“怎么回事?!”她的身躯冰块一样的冷。 安兮年心颤了一下,为什么会觉得他的语气里有着关心?怎么可能?不要再痴心妄想了!她想要挣脱他的怀抱,奈何他的力气不容抵抗,她徒劳无功的一番挣斗后,终于筋疲力竭的放弃了,她伏在他的胸口瑟瑟发抖,因为渴求温暖,身体不自觉的贴紧了她,可是心里却很明白他给的温暖都是虚假的,不能够依靠。安兮年的心一寸寸的破裂,痛楚漫溢。 见她终于安静了下来, 焰魔罗苦笑了一下,他的语调不自觉的变得柔缓:“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因为他态度的微微变化,安兮年哽咽了起来:“为什么不去问问你的未婚妻?” 未婚妻? 焰魔罗疑惑的微微蹙眉,忽然听见了一声清脆甜腻的叫唤:“无赦哥哥!” “紫姬?”焰魔罗微微吃惊,却没有表现出分毫的讶异之色。他不动声色的望着这个刁蛮却尊贵的宇文氏郡主,她可是从小就缠着要嫁给他做妃呢。 唔……焰魔罗微微吃疼,再一垂首,只见安兮年正在狠狠的咬他。这个“不可理喻”的女人! “你干嘛咬我?”他问,语气里却无责怪的意思,反而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宠溺。 安兮年松开口,趴在他的胸前扬起脸瞪他。她抿唇不语,眼神里却有一丝幽怨。她不知道的是,她这样的神色很可爱、很动人,若不是还有旁人,只怕他就要吻她了。 “无赦哥哥!”紫姬已经跑到了他的面前,她看到被她赶出王帐的安兮年正被焰魔罗抱在怀里,气得连眼睛都要喷出火来了! “紫姬你怎么来了?”他的语气淡漠,辨不出情绪。 “我们的汗王要立正妃了,邀请您去喝喜酒!这是羊皮卷!”紫姬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羊皮卷递给了焰魔罗,想她堂堂一个郡主,却要亲自来给他递信,不正是因为喜欢他,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他吗?想到这里,她狠狠的剜了安兮年一眼,好似安兮年是个贼,偷了她的东西! 紫姬此刻嫉妒的快要断气的模样让安兮年好生快哉!她安兮年可不是任人欺负的主,她要把刚才所受的委屈全都讨回来!这个什么“仔鸡”郡主喜欢焰魔罗,已经表现的不能再明显了!可怜的女人,爱上了这个冷血无情的男人!还惹了她安兮年!看她怎么“报仇雪恨”! “我好冷……”安兮年佯装作娇弱,又故意咳了两声。 本来只是想再往他怀里挤挤,气气这个紫姬,谁知焰魔罗一听她这么说,居然立刻将看了一半的羊皮卷收了起来,他解下了肩头的披肩裹紧她,将她横抱起往王帐走去。 “无赦哥哥……”紫姬瞪大了眼睛,焰魔罗何许人也?他怎么可以这么宠一个军妓?她心里吃醋却不敢在他面前撒泼,只得咬牙切齿的跟在他的后面。 安兮年乖乖的任他抱着,越过他的肩,她看到紫姬的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的。 ... 第四十章 一场差点骗到自己的戏 进了帐内,果然暖和了许多。可是安兮年还是觉得冷,她刚才全身湿透又吹了风,现在觉得头也有些痛了。 焰魔罗一路抱着她,走至铺着虎皮的主座前坐下,他伸出左脚用脚背将炉火勾近,又拿起长巾,毫不避忌的当众为安兮年擦拭着湿发。他看到她身上那件艳俗的粉色纱衣,微微蹙眉:“一会儿换了这件,不准穿!” 安兮年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阴阳怪气的说:“你以为我愿意啊!还不是你的‘未婚妻’逼我的?!” 焰魔罗一笑,他素来冰冷,想不到笑起来的时候却是惊世的绝美,他从怀间掏出一件衣服:“一会儿换上这件。”他一大早离开,就是去附近的市集为她买衣服去了,虽说是附近,一来一去也有一百多公里。 安兮年并未想那么多,她还在生他的气,气他将她丢去了那么肮脏的地方,气他那么无情的对待她,却也有些难以言喻的伤心,她为什么伤心呢?因为他不在乎她,因为在他的心里她并不特别,因为他已经有未婚妻了,是这样吗?她不敢回答自己。她爱的人应该是羿才对,如若她对焰魔罗动心,岂不是成了朝秦暮楚的女人?只怕她自己都会看不起自己。 “无赦哥哥!”紫姬还是跟了进来,她看到焰魔罗那么亲昵的替安兮年擦拭着长发,再也无法忍耐,她一跺脚,娇纵情急的问:“她是谁?” “我喜欢的女人。”他的嗓音低沉。 安兮年心弦悸动,整个人一顿!他淡淡的一句话就将她的心灵击穿,可是她很快便清醒了,他只是不喜欢这个紫姬郡主,他只是在利用她让紫姬死心。安兮年苦笑了一下,不由自主的心酸起来。可是,她没有资格心酸。 “她……她只是个下~贱的军女支!”紫姬又怒又妒,拿下挂在帐柱上的马鞭就抽向了安兮年的脸。 焰魔罗眼疾手快,他风驰电掣般的转身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安兮年,又一抬手挡去了疾甩而来的马鞭。 “啪!”一声干脆的鞭响,焰魔罗的手背上一道血痕。 “少主!”吐谷浑目眦尽裂,一双铜铃眼瞪的吓人。 焰魔罗一挥手,示意吐谷浑退下。 “不要再让我听见那两个字!”他冰冷的抬起眼睛,看向已经呆愣住的紫姬,他的语气宛如千年不化的寒冰,透着凛然和威严,令人不寒而栗。 安兮年心惊肉跳的回想着刚才的那一幕,若不是焰魔罗护着她,那么寸劲激发的一鞭子下来,只怕她不死也毁容了!她本能的抱过他的手,只见手背上一道又长又深的鞭伤,皮开肉绽的十分骇人! “疼不疼?”她仰起脸急切的问焰魔罗,有真情流露。 焰魔罗一愣,眼神一下子变得柔软了起来:“这不算什么的。”是安慰她,却也是实话,区区吃了一记鞭子而已,对于他们这样的民族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紫姬妒火中烧的看着这一幅美好的画面。纤弱的安兮年倚靠着焰魔罗宽大的胸怀,柔亮的长发一直缠延到地上,她葱白般的玉手抱着他受伤的手,眉目莹莹、柔情脉脉;而一贯威严冰冷的焰魔罗居然也流露出十分罕见的温和神色。二人这样看起来甚是登对,皆宛如天人般,不似人间之物。 紫姬愈发的嫉妒和不甘起来,她一张脸气的通红,狠狠的丢下了马鞭跑了出去。 “吐谷浑,跟着紫姬,别让她出什么事。” “是,少主!” 主帐内总算安静了下来。 “你不喜欢你的未婚妻吗?”安兮年用干净的素绢沾了烧酒,小心的擦拭着他受伤的手背。伤口接触到酒精,立即传来一阵阵撕裂般的刺痛,可是焰魔罗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孩提时父汗的一句玩笑,我却只当紫姬是妹妹。”他轻描淡写的说着。 “我看她倒是真的很喜欢你呢。”她垂着眼睛,动作轻柔的将他的手背包扎好。 “你是在吃醋吗?你在乎我?”他抽回被她包的很丑的手,缓缓的抬起了她的下巴。他冰冷的焰色眼瞳中流转着摄人心魂的光采。 在这一瞬,整个王帐温暖寂静,只有脚边铜炉内的篝火在跳跃,他们对视着,都敏锐的察觉到了一丝莫名的情愫正在氤氲,仿若他们之间存在着某种难以言喻的默契与连系。 安兮年察觉到了自己的心正在发生变化,她惊惶的猛然扭过脸去,不愿再去看他焰火颜色的眼睛。她想到了羿苍白温柔的面容,她不可以再对焰魔罗动心,不可以!遂,她只是紧~咬着牙关,故作冷淡的说:“怎么会?只是因为那个紫姬郡主欺负我,我想让她吃醋、让她生气而已!你不也是吗?你昨日刚把我遣去军妓营,今日又对我好,只是想利用我令紫姬郡主死心吧?” 焰魔罗巍然不动,神色无半分波澜,只有那一双深邃的眼睛正一寸寸的冷了下来,而他锐不可当的外表下,那颗孤傲的心又再度因她而隐隐作痛。 原来刚才的和睦与温暖,在她看来只是一场彼此利用。她以为他对她好,是做戏给紫姬看;而她表现出的关心与柔顺,只是想让紫姬生气。 “是,你表现的很好。所以我赦免了你,你不用回军妓营了。”他的语气冷漠寂静,没有半分的感情。 明明知道只是这样,心还是深深的疼了一下,安兮年不由自主的感到了失落,却强撑着不肯表现出分毫。他打赏了她,因为她陪他演了一场差点就骗到了自己的戏,所以他恩赏了她,她不用再去做他麾下的军妓,只肖做他一个人的猖妓便可! ———————————— 我是分割线 —————————————— 梦里不知身是客。 出现在她梦中的男子她竟分不清到底是羿,还是焰魔罗。因为她始终看不清他眼睛的颜色。他的气息时而冷冽时而温柔,他的身躯时而滚烫时而冰凉,可是在梦中的时候,她感觉到他是真实的爱着她的。他们无忧无虑的相爱,不需要冰魄神草来续命,也没有萧夫人没有圣儿,他们可以手牵手的一起走到世界的尽头。他的身姿寂寞优雅,宛如一株遗世而**的水仙花。是羿!她终于确定了自己的心,这样如水般温柔的羿,苍白却始终给予她温暖保护的羿,她的心缓慢而温柔的疼着,她真的好想他啊。她看到他缓缓的抬起了脸,那张惊世绝伦的俊颜愈发的清晰,他慢慢的走到了有月光的地方,她的心一下子剧烈的收缩了起来!因为出现在她梦中的男子有着一双火焰一样的眸子! ——焰魔罗?! “啊!”她惊呼一声,醒了过来。为什么会是他?她爱的人明明是羿,她是为了帮羿续命,才回到他的身边的啊。 她凄惶忐忑的神色落入焰魔罗的眼里,他眼底有幽戚一闪而过,“梦见了什么?”他的嗓音低沉。 安兮年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枕着他的手臂,睡在他的怀里。从什么时候开始呢?她已经习惯了这样与他相拥而眠,习惯了熨帖着他的温暖,被他的气息所包裹? 她转过身去,侧卧着与他对视。“没有什么。”她平静的撒了一个谎,她不能够让他看到她的心,那里有连她自己都逃避着不愿面对的感情,她不能够告诉他,她梦见了他。因为他不会在乎的,而她要保护自己。 焰魔罗不动声色,一双幽眸深邃。她在梦中叫了一声“羿”,他听见了。她还是忘不了他是吗?之前,他曾因她叫了别人的名字而怒不可遏的“惩罚”了她,谁知看到她受伤,他却比她更痛。那个烙印绝非他的本意,却是因他而落下的,每每触目,便万分的锥心。所以,他明知她梦见了羿,明知她在他的怀里想着别人,明知她对他撒了谎,却还是舍不得揭穿她。 “我们要去宇文,再回拓跋。是吗?”她问。夜半惊醒,她有些睡不着了。不知是不是因为夜色太温柔让人卸下了防备,她用本心的目光看他,用本心的语调与他说话。 “是。”焰魔罗说。她看他的眼神不似白日里充满敌意与抵触,这样柔和的眼神真的是在看他吗?还是因为他与羿相近的样貌,让她认错了人? “只是一族立妃为何这么隆重?其他各族的首领也都要去出席?” 焰魔罗迟疑了一下,缓缓说道:“东胡虽然是男人打天下,世系血统还是要靠女人维护的。特别是一族的主母,需要担当起整个氏族的资源分配与血缘的传继。”在东胡,没有母亲的孩子会比没有父亲过的更凄惨。 “你还没立妃吗?” “尚未。” “是因为你的脾气不好,没有人愿意嫁你吗?”安兮年知道其实不是,他的模样英俊,气度不凡,何况还是一族的首领,光是那个宇文氏的郡主就爱他爱到疯狂,只是在这个时代,他二十九岁了还没有妻室,实在是有些不合乎常理。 焰魔罗微微的笑了一下,他没有说话,只是低头拥紧她,他的鼻尖对上了她的鼻尖,他的气息温和、动作亲昵,虽然始终缄默却更让安兮年感到了心动。 她忽然间意识到,在她愿意表现出顺从的时候,他其实是对她很好的。他每晚为她肩后的烙印上药,那刻意放缓的动作,还有眼里的痛惜,她不是没有察觉。她不由自主的被他所吸引,却也很怕。因为他越迷人也就越危险。更重要的是,她不可以背叛羿。 一想到羿,安兮年的心突然间被什么蛰了似的,她慌乱的转过身去背对着焰魔罗,她紧紧的咬着下唇,眼睛在夜色里莹莹的亮。她怎么忘记了,他之所以会在最初掳走她,只是因为她本该是属于羿的,他不是喜欢她,他只是想报复萧夫人!所以他对她再怎么好,也都是虚假的,他只是想驯服她,就像去驯服桀骜的野马,是啊,忘记了肩上那个耻辱的烙印了吗?那是因他才落下的啊。而她之所以会再回到他的身边,是因为他有她想要的东西。——他们是注定要相憎的。她爱不起他。 她的背影透着决绝,焰魔罗的星目黯淡了些,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 第四十一章 吃醋 安兮年换上了他为她准备的新衣服,居然合身的很,外面罩上了一件厚实保暖的狐毛氅子,显得整个人更娇小更白皙了。她长长的头发一直垂到了地上,她执着梳篦费力的从上梳到下,不过才一会儿的工夫,她已经累到气喘,她有些赌气,愤愤的将木梳狠狠的掷到了地上。 “啪!”木梳重重的落地,却刚巧摔到了焰魔罗的脚边。 “谁又惹你了?”焰魔罗从帐外进来,语气微微错愕。 “还不是这一头的三千烦恼丝?!真想绞了它!累赘!”她气急败坏的咒骂道。 焰魔罗没有说话,弯腰捡起了地上的梳篦走到了她的身后。三千烦恼丝?这个比喻真是有趣,只是她当真有这么多的烦忧吗?他要如何才能令她开心?他的脸依旧是冷的,他习惯了隐藏自己的心,就连眼睛也教人看不出情绪,而他的动作还是泄露了他的感情,他一个铁骨铮铮的七尺男儿居然拿着这把小小的木梳,心甘情愿的帮她梳起了长发。 梳齿穿过她的发丝,仿若有人在轻撩她的心弦,怎么也没有办法想象他会为她梳头。 “无赦哥哥!”紫姬不合时宜的闯了进来,打破了这一室正在缓慢发酵的静好。她看见焰魔罗居然在为安兮年绾发,先是惊讶,而后愈发的嫉怒了起来。 “少主!”吐谷浑也气喘吁吁的跟了进来,他看到这一幕惊讶的张大了嘴巴!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又冷又狂的焰魔罗吗? 安兮年倒没觉得有什么,以她现代人固有的认知,理解不了一个千年前的男人为女人梳头所代表的涵意。 “怎么了?”焰魔罗并未避忌,淡淡的问道。 “这个傻大个昨日跟了我一天!怎么打骂都赶不走!!今日醒来,他又蹲在我的帐外!!!无赦哥哥,请你狠狠的处置他!”紫姬蛾眉倒蹙指着吐谷浑,美艳的面容透着愠怒。 “少主,我……我……”吐谷浑急的脸通红,他本不是擅口舌的人,此刻更因情急而结巴了起来。 焰魔罗的嗓音低沉,冷淡的说:“这几日有流匪,是我命他跟着你的。” 紫姬一听这话,立马高兴了起来,双颊浮上了娇羞的红云:“我就知道无赦哥哥还是疼爱紫姬的!” 安兮年微微一顿,心里竟偷偷泛起了醋味,她既知这样的心理很可笑,很不知身份,可心底里却还是想要独占他的好。她不喜欢他关心别人。 抬起眼睛与紫姬的目光相撞,女人是最了解女人的,紫姬看出了她的介怀与吃醋,得意的冷笑了一下,昂首挺胸的走了出去。 “梳好了。”焰魔罗低吟,似是无心的将她的梳篦收到了自己的衣袖里。 ———————————— 我是分割线 —————————————— 宇文一族盘踞在辽东地带,从这里出发需要翻越一座独岁山。 安兮年眼见自己什么忙也帮不上,只是晾在一边干等着出发,正百无聊赖,忽然看到了正在喂马的恒玉,想到那日,他将她从魔窟中救了出来,她还没来得及谢一谢他,“恒玉?”安兮年叫了他一声,冲着他跑了过去。 “安姑娘?”恒玉拍掸着手上的苜蓿屑,心不由自主的跳的很快,“你找我有事吗?” “没什么事,我是来向你道谢的,谢谢你那日出手相救。” “姑娘言重了。” 她打量着恒玉,对于高大魁梧的拓跋氏来说,恒玉算是身形纤细的,他的长相也十分的眉清目秀,透着几分文气。当然了,且看他用弓箭就可知一二,再看那吐谷浑,扛着个那么钝重的流星锤,人也笨的很,话都说不明白。安兮年想到了刚才在主帐里,吐谷浑急得面红耳赤却解释不清的样子,一下子没忍住噗嗤一声的笑了起来。 “有什么好笑的事情吗?”恒玉见她笑了,只觉得她更加的美,她身上披着墨黑的狐毛氅子更衬的她肌肤雪白。 “本不是什么好笑的事,估计是我太无聊了吧,对了,以后你若有空可以教我骑马吗?”她的模样明媚倾城,一双眼睛透着无邪,动人心弦却不自知。 恒玉的脸微微发烫,心跳的更快了些,他严肃的在心底告诫着自己切不可对她有非分之想,她是少主的女人!却又控制不住的想与她亲近:“好,若有合宜的机会,我会教姑娘骑马的。” 安兮年正高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只听背后传来一道尖诮的声音:“哟?才这么一会儿功夫就按捺不住寂寞了?” 不用回头就知道是紫姬!对不起,“退一步海阔天空”的雅量她安兮年没有!“你说什么?!”她恼怒的转过身去,看见了紫姬,和焰魔罗。 “怎么恼羞成怒了?我的意思是,你还没闲多久就忍不住想找人说话!”紫姬故意阴阳怪气的说道。她这番口是心非更让安兮年不爽!当她是吐谷浑那样的傻瓜吗? “少主。紫姬郡主。”恒玉急忙垂首行礼。 焰魔罗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准备出发。” “是。”恒玉拿起牛角,对着远空吹响了远行的号令,号角声低沉呜咽,透着大漠冬日的荒凉与空寂。 焰魔罗眸色深沉的看着安兮年,为什么那样纯美的笑颜,她始终不曾给过他? 马背上,安兮年坐拥在焰魔罗的怀里,她的背抵靠着他结实的胸膛,透过紧贴的身体,安兮年明显感觉到他的全身都透着寒意,可是她又没惹他呀,奇怪。她微微撇嘴,却想不到他是因为她主动去找恒玉,她对着恒玉笑而不高兴。 “我看恒玉斯文的很,他也是拓跋人吗?”她想找个话题与他搭话,殊不知竟惹得他更加的不快。 “在你眼里我们拓跋人都是莽撞的匹夫吗?”他的语气冰冷,淡淡一语便终结了她好不容易才找到的话题。 气结,安兮年抿了抿唇,又说道:“宇文汗王立妃,东胡其他四族的首领都会去,那是不是说柔然的首领也会去?” “柔然去的是大檀,又不是杜可风。”他的语气冷冷的,心里却仿若有一团火在烧。 安兮年也负气起来,热脸贴人家冷屁股!她意气的说:“真是可惜了!还以为能够看到杜可风!几个月不见我倒是真的很想他!” 焰魔罗冰冷的焰色眼眸里席卷起暴风雪,他最在意的事情就是她的心里有着别人,她还要反复的提醒他!可恶的女人! “吁!”焰魔罗猛然勒马停了下来,他绝美的容颜凝着冰霜,沉声说道:“下去!” “什……什么?”安兮年回眸,不敢置信的看着他。她只是犟了一句嘴,还没说什么厉害的话,他就这样生气了? 焰魔罗俊颜冷冽,一手圈住她的细腰,轻而易举的就将她整个人环抱起径直丢到了马下。他高高在上的俯视着她,雕塑般的硬朗下巴透着无情:“你自己走!”说罢便不再看她,骑姿挺拔的乘马离去。 安兮年孤零零的站在路边,她张口欲叫他,却见他的背影冰冷决绝,已到嘴边的话又硬生生的被她咽了回去。离开了他的怀抱,她感觉自己的背凉凉的,而她的心也凉凉的,仿若一下子空了似的。 焰魔罗的心里沉郁,有百般的酸楚滋味,为什么每次与她说话说不过十句,就想要掐死她?他苦涩的一笑,绝美的容颜宛如黑夜的曼珠沙华,他是怕再不赶走她就会在盛怒下又一个不小心的伤了她。他不该在乎她,却控制不住。在劫难逃。 ———————————— 我是分割线 —————————————— 安兮年裹紧披肩,跟着队伍走着,人家骑马她走路!她的心里既恼怒,又偷偷漫着失落。早晨他为她梳发,她装作漫不经心,其实心里很是悸动。她知道他们的结局只有一种,她会偷走拓跋的冰魄神草,而他会恨透她,可是在此之前,她内心深处真的很希望可以与他好好的相处,人可以欺人,但是无法自欺,她一直不敢承认、不敢面对但是无法否认的是,她的心里有他。也知道他是冰冷深沉的男子,他不会对她有真感情,她却控制不住的被他所吸引,知道前方只有无路可走的死角,她也想走到荒芜的尽头处去看一看呢。 她真的好可悲是不是?不管在哪个世界,她都是一样的一无所有。 她猜想了一下自己的结局——她如愿的偷到了冰魄神草,彻底背叛了焰魔罗,她可以帮羿续命,让他不再受乌阴合凰的苦,可是萧夫人还是容不得她的。她注定了会失去焰魔罗,也注定了会失去羿。 安兮年迈着踉跄的步子跟着骑行的队伍,越想越低落,她偷偷的抹着眼泪。 恒玉背着弓箭,一直在远处偷偷的瞄她,看到她被少主赶下了马,看到她一个人艰难的走在冷风里落泪,他好想越过人群去安慰她,他好想将她抱到自己的马背上,让他一路牵着她,可是他知道不可以,她是属于少主的。他的忠诚只能给一个人,已经给了主子了,便不能够再给自己。他只能远远的看着她。 ... 第四十二章 他选择了别人 安兮年一个人走在骑行的队伍旁,心里越来越沉郁,她发现马队越走越慢,前方好似有什么堵住了路,但是她不感兴趣,也不想了解。 “哟?快看看这是谁呀?”紫姬那娇纵敌对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安兮年大大的翻了一个白眼,她敢打包票,紫姬一定是看到了她故意赶来奚落她的! “紫姬郡主,这是安姑娘呀,你不认识她了?”吐谷浑疑惑不解的说道。 “你……你这傻大个真是蠢!别再跟着我了!!”紫姬不满的呵斥道。 “跟着郡主是少主交给吐谷浑的任务!吐谷浑一定要完成!”吐谷浑傻乎乎的粗吼着。 “无赦哥哥让你跟着我,是怕我遇到流匪!现在我跟你们一起行动,就不存在这个危险了!你可以走啦!!” “可是少主没说过我不用再跟啊!”吐谷浑死脑筋的说。 “算了算了……”紫姬算是遇到了克星,遇到这种死心眼的,真是有理说不清,关键是打还打不过他,白白的让自己生气!她将注意力又转移到了安兮年的身上! 她一跃下马,跟上安兮年:“你怎么要靠两条腿走?无赦哥哥不要你了吗?” 安兮年心里窝火,恨的牙痒痒,她现在心情不好,不愿与这娇纵的宇文氏郡主再多纠葛,她加快了脚步,想要摆脱紫姬。 紫姬是存心要为难她,哪里是轻易甩的掉的?她欢快的蹦哒着追上安兮年,扬起柳叶眉问道:“你是不是又勾三搭四的惹无赦哥哥生气了?” “我警告你!别以为自己是个郡主就可以这样口无遮拦,你懂什么叫作互相尊重吗?”安兮年怒不可遏,她心情不好,别惹她! “你居然敢教训我?!”紫姬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她堂堂一个郡主居然被一个军妓大声的呵斥?“你算什么东西?你以为无赦哥哥喜欢你吗?想来无赦哥哥早就玩腻了你!本郡主与他青梅竹马,婚约早已是老汗王在位时就定下的,我本想着也不是容不下你,你若是乖巧伶俐赏你个更衣侍妾也未尝不可,想不到你这么恃宠而骄,莫说无赦哥哥已经不喜欢你了,就算他……” “他不会娶你。”听着紫姬噼里啪啦的辱骂,安兮年冷冷的丢下了一句。 “你说什么?” “我说,焰魔罗他不会娶你!” “胡说!不娶我难道娶你吗?你配吗?你不过就是个暖床的,要把你赏给别人也就是一句话!” 安兮年的心在这一刻仿若被冰冻住,可是她的步伐依旧很快。紫姬说的不错,她不过是焰魔罗用来暖床的!她心里堵得慌,很想畅快的与紫姬吵一架,却又找不到反驳的话,他的确曾轻易的就将她送给了别人,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她心里悲愤,眼里衔着泪,看到前方是独岁山的断崖。原来队伍行速变慢,是因为栈道狭窄每次仅容一匹马经过。 她泪眼迷蒙的看到焰魔罗正立在崖边,他的气势猛烈,迎着怒风站立,那王者的气势锐不可当,一双冷眸正难辨情绪的看着她。 “我与你说话,你听不见吗?”紫姬又追了上来,不依不饶的与她纠斗。 心痛,痛到好似无法呼吸,远非因为紫姬言语刻薄,而是因为他始终不带温度的目光。安兮年缓缓的偏过脸不去看他,不知不觉她与紫姬已经站在了山崖边上。 “‘郡主’!你既看不起我又何必这么把我放在心上?你在乎焰魔罗,不代表我也在乎他。”这话她说的意气,她是故意说给焰魔罗听的。 “你不在乎他?你不在乎他为什么要留在他的身边?为什么要让他喜欢你?” “我不在乎他,他更不喜欢我。” 紫姬听不懂,疑惑的蹙起了眉,正欲再驳些什么,忽然间听见了土石崩裂的声音,她与安兮年不约而同的低头看,惊! 她们脚下的山石宛如冰裂,一道断痕极快的在蔓延! “啊!!!”摇摇欲坠的危急时刻,两个女子异口同声的惊呼,措手不及间便身不由己的随着断石往崖底滑去! 安兮年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眼睛却不由自主的看向了焰魔罗,在潜意识里她还是对他有期待的。不知为何,她极其隐秘的内心深处还是希冀他是在意她的。 在这样危如累卵、千钧一发的时刻,焰魔罗素来冰冷深沉的面容也闪过一丝慌乱!紫姬与安兮年同坠山崖,时间只够他救一个人,眨一下眼睛的极短时间内,焰魔罗扫视到恒玉正目光焦灼的盯着安兮年,容不得他多想,焰魔罗宛如猎鹰又如黑色的闪电,刻不容缓的俯冲而下抱住了紫姬,又借踏着断裂的山体,重回到了崖边。 安兮年抓了几次山藤都没有抓住,她的脸与手背反而被藤刺所伤,她亲眼看到焰魔罗在这生死时刻选择了紫姬,她感到难以置信,也感到理所应当;她感到心如刀绞,也感到苍茫平静。她的心一下子落空了,脸色苍白如纸,他舍弃了她,他让她死。 她的心被击穿,失落与酸楚灌满了她的身体。他曾轻易的就把她送给了杜可风,又把她遣去了军妓营,她凭什么以为他会在意她的命?她凭什么期待他会选择她?可笑。可悲。 她不再费力挣扎,身心俱疲的任自己滑出断崖。忽然有人抱住了她快速下坠的身体,辗转跳跃,将她带回了栈道的另一边,是恒玉! 死里逃生,安兮年一背脊的冷汗,然而她的心却意外的很冷静,抛却身后嘈杂混乱的人声、马嘶,她远远的望向焰魔罗,紫姬正紧紧的抱着他的腰,伏在他的怀里啜泣,而他也隔着断崖在看她,四目相对,他的目光似乎隐藏着担心,但是安兮年却没有感知,因为她的思绪一直被困在他跳向紫姬的那一刻,他的选择已经是最好的说明。 ———————————— 我是分割线 ——————————————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她都好似如坠雾里,失魂落魄的跟着队伍过了栈道、过了独岁山,夜幕逐渐四垂,拓跋氏开始生火扎营,准备过夜。 “喝点热的吧!”恒玉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马奶走到她的身边。 安兮年这才恍恍惚惚的回过神来。 “吓坏了吧?”恒玉一直在默默的关注着她,直到现在总算找到了时机可以与她说上话。 安兮年凄惶的一笑,她不是惊魂未定,她是心空了:“我没事,谢谢你。” 恒玉不知道自己还能够再为她做些什么,也不敢离她太近,踟蹰了一会儿,说道:“少主还有事,姑娘先进主帐休息吧,外面的风实在是太大了。” 安兮年望着暮色苍茫的远处:“太阳一下山果然就冻的人心慌,可是我不想去主帐。我可以去你的帐内坐一坐吗?” 恒玉一愣,她去他的帐篷真的不太合适,可是他却不忍拒绝她。不管了,总不能任她在外面冻着吧? “可以,姑娘不嫌简陋的话就跟着恒玉走吧。” 恒玉背着弓箭走在前头,他的相貌清秀,黑色的皮绳编成麻花状串着一枚圆型空心的玉珏,佩在前额上,水质剔透的玉珏更衬托的他眼睛明亮。他领着她来到了自己的帐篷前,掀开门帘,“就是这里了。” 比起焰魔罗的王帐,这里真的小了很多,也没有什么摆设,简简单单的两层褥子用来当榻,一个火盆而已,地上放了一些他自己的东西。 “来烤烤火吧。”恒玉解下自己肩头的氅子,铺在褥子上让安兮年坐,又说道,“姑娘今日受了惊吓,千万别再冻着了,明日再赶一天的路就到宇文了。” 安兮年坐下后伸出纤细的双手探向火盆取暖,盈盈水眸看到恒玉站在离她很远的地方,不禁问道:“你怎么不过来烤火?” “我……我站着就好。” 看到恒玉站的远远的,她惶惑的站了起来问道:“是不是我在这里,你不方便?” 她安兮年虽然喜欢以大喇喇的面目示人,其实有着一颗很敏感的心,她是宁愿自己多吃点苦,也不希望给别人添麻烦的那种人。 看到她要走,恒玉连忙说:“不会不会,姑娘快别多想,坐下来休息一下,今日走了一天了想来累得很。” “那你也过来坐啊。” 她的目光很清澈却透着愁绪,恒玉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在她的对面蹲了下来。不知道为什么,有她在,他居然感到整个帐篷都香香的,还明亮的很。 “今日,你又救了我一次,大恩不言谢,日后我会报答你的。” “姑娘言重了!帮少主分忧是恒玉的份内之事。”恒玉拘谨的答着,俊秀的脸微微发红。他说谎了,在那么短的时间里他根本就来不及思索,他救她只是因为他想救她,他偷偷的喜欢她,舍不得她死,若说是为了少主,那他更应该去救紫姬,因为紫姬是宇文氏的郡主,受不得一丁点的损伤。 “我叫安兮年,别再叫我姑娘了。”她笑了一下,心里却泛苦,焰魔罗才不会在乎她的生死,他救了她也是白救。一缕青丝贴着她的脸侧滑落了下来,安兮年想将它别到耳后,一个不小心蹭到了脸上的伤,“呀!”一声痛呼,今日坠崖时她的脸与手背都被藤蔓的棘刺划伤了。 “小心!”恒玉紧张的弹站了起来,一时情急竟顾不上许多,拉住了她纤细的手腕。 安兮年吃了一惊,却没有多想。她抬起眼睛看恒玉,他的神色真切,是真的在关心她呢,安兮年笑了一下:“没事,只是忘记了脸上有伤。” 正在这时,一股冷风钻了进来,安兮年与恒玉往门口看去,只见焰魔罗掀开了帘幔,正立在门口。 ... 第四十三章 相爱相杀尽婆娑 焰魔罗掀开门帘,正巧撞见了这暧~昧的一幕。只见安兮年与恒玉贴得很近,恒玉还握着她纤细的手腕。 室内的空气仿若一瞬间凝结,焰魔罗只是稍稍的抬起眼睛,那震慑人心的王者气势已经催的人胆寒,他天神般绝美的容颜透着冰冷,周身弥漫起令人压抑的气息。恒玉回过神来,连忙松开自己的手。“少主。”他深深的埋着头行礼。 焰魔罗看向安兮年,她的脸上有伤,目光却倔强。她可知他有多担心她?好不容易安抚完紫姬,他迫不及待的回到王帐,她却不在,他四处寻她,担心的快要发狂!想不到她居然跑来了别的男人的帐内,孤男寡女的与恒玉贴的那么近,还允许他碰她?! 焰魔罗深邃的眸子里燃起了危险的火焰。他究竟该拿她如何是好?她不断的在打破他的底线,不断的逼着他迁就她,他早就看清了她是他的劫难,却依旧被她蛊惑想要独占她,明知在乎她是错的,却控制不住自己的心,他气愤自己居然有控制不了的事情,他气愤自己居然征服不了她!焰魔罗冰冷的声音从齿缝中迸出:“我不是已经赦免你不用再做军妓了吗?” 惊痛!安兮年的心瞬间被痛楚吞没,犹有万箭穿心之感。他抛弃了她,他任她去死,还要羞辱她?心痛,痛到连呼吸都变得艰难了,有滚烫的一行泪缓缓滑下,她吃惊的抹过凝在下巴的泪水,为什么要哭?为什么要为这样无情到令人齿寒的男人哭? 该死!焰魔罗双手紧握成拳,看到她流眼泪,居然有酸涩的苦楚胀痛胸怀,他坚硬寒冷的心防就这样被一瞬摧毁,他可以不吭一声的承受刀劈剑刺,却受不住她的眼泪? 仿若有一张铁手紧紧的箍住了安兮年的喉咙,她不要在他的面前哭,她不要在他的面前表现出软弱,她紧紧的咬着下唇想要冲出去,她对他灰心,对自己的遭遇灰心,她早就该死了,她要逃,她再也没有办法承受了…… “你要去哪儿?!”焰魔罗奇快无比的抓住了她,他将她反制在篷柱上,他魁梧的身形笼罩住她纤弱的身躯,令人窒息的男性力量直逼得她更加脆弱。 “少主!”恒玉情急的猛站了起来,眼睛里盛满了掩藏不住的担忧,他怕少主在盛怒之下会伤了她!可若少主真的要伤她,他该怎么办?他岂可与少主动手?! 焰魔罗的一双冷眸狠狠的回瞪了恒玉一眼,只是这一眼,恒玉却放心了下来。透过焰魔罗血红的眼睛,除了冰冷与暴怒,他还看到了他对她爱的痛苦。少主是爱她的,舍不得伤她。 “可恶!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安兮年怒吼出声,发了疯似的打他的身体,她的泪花纷坠,一心一意只想摆脱他的钳制。 焰魔罗只用了一只手便将她整个人扛到了肩上,他的面目冰冷的可怕,不顾她的谩骂与捶打,步伐冷绝的将她强带回了王帐。 ———————————— 我是分割线 —————————————— “拓跋无赦!拓跋无赦!!”她一路疯狂的吼叫,他却好似听不见。 大力的一掌挥开厚重的门帘,他扛着她走至榻边,托住她的后背将她丢到了榻上,她反抗着欲起身,他却黑云压城般的俯下了身来,直逼着她退回了枕上。 “为什么去找恒玉?”他的声线压抑,仔细的看她脸上的伤痕,是坠崖时被藤刺划伤的,好在不深,没什么大碍。 “与恒玉无关,只要不是你!”言下之意是,她只是随便找了一个不是他的人?! 该死的!焰魔罗气焰直冲云霄!她是要气死他是吗?他气极的竖起了手掌,高举在半空中。 安兮年紧紧的闭上了眼睛,咬着牙等待着那个巴掌落下来。他要打她了是吗?听说他曾一拳打死了一匹狼,以他这样魁梧的身形,一个巴掌下来她会直接被扇晕吧?没关系,最好能一巴掌打死她!死了便死了吧!早在几个月之前她就该死了,早在今日坠崖的时候她也就该死了! 焰魔罗举着巴掌却迟迟下不去手,她的秀发宛如一团乌云般更衬的她的脸小巧而苍白,她紧紧的闭着眼睛瑟瑟发抖,他看的出她很害怕,她害怕却还是不愿向他求饶,不愿向他显露出哪怕是虚伪的顺从与屈服! 他已经要被她折磨的发了疯,却舍不得惩罚她。因为她太娇弱了,他怕自己承担不起拿她发泄怒火的后果。高悬的手逐渐的落下,他眼中的火焰褪去,盛满了海水。 安兮年缓缓的睁开眼,直接映入眼帘的就是那双冰冷的焰色幽眸,令她疑惑的是,她居然有从他的眼中直觉的捕捉到一丝来不及隐匿的伤痛。 “你是在怪我没有救你吗?”他的声音午夜梦回般的低沉,直叩她的心扉。 “没有!”她倔强的与他对视,故作坚定的否认道,“紫姬是你的未婚妻,你救她理所应当。我又算什么?你的女昌女支?一个激发你驯服兴致的小玩具?” 她的语气冷硬,眼睛却游离出幽戚。 焰魔罗邪气的眼睛变成深黯的酒红色,他的声音痛苦:“紫姬是宇文氏的郡主,宇文是拓跋最重要的联盟之一,她不可以在我的身边遇险。”哦,天啊,他居然要向她解释?!他从来不向任何人解释! “呵。这样的说辞只会更加显得你无情无心!!!”安兮年回以冷嘲热讽。 又来了!焰魔罗的双手撑在她的头边暗暗用力,他无情无心?他无情无心又岂会夜潜西羌去看她?又岂会收容她?她再一次成功的激怒了他!“告诉我!你究竟在气什么?!”他压抑着低吼。 她在气什么?他居然问她在气什么!他可知她对他积怨已久? “在你掳劫了我!在你将我当成一匹母马,轻易的馈赠给了别人!在你潜入西羌强行撕碎了我来之不易的幸福!在你将我丢去军妓营!在你不曾犹豫的选择让我去死!在这一切之后,你居然还气急败坏的问我究竟在气什么?!拓跋无赦,你……唔……”她情绪激动的指控到一半,剩下的话就被硬生生的逼退了回去! 因为焰魔罗猝不及防的吻住了她的嘴!他的吻宛如掠夺,霸道野蛮,他激烈的汲取着她的香气,恨不能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她对他的控诉都没有错,可是他又何尝不痛呢? 安兮年奋力的挣扎抵抗,可是他的双手就宛如铁钳,并未使出太大的力气,就牢牢的锁住了她。 她应该狠狠的咬他,应该誓死抵抗,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意志竟然越来越薄弱,原本死命拍打着他胸膛的双手居然不自觉的变成了拥抱他的姿势,他身上干燥的青草味与火热的气息让她微微的眩晕,原本的坚定与愤懑一层层的淡忘,她的眼神逐渐涣散起来,脑海里只剩下一片空茫的迷醉。长久的一番掠夺,他的吻由狂热逐渐变得柔缓起来,恋恋不舍的离开她的唇畔,他惊喜的看到她的脸上有着迷离的动情神色。 “喜欢吗?”他邪气的问。 “下流!”她的心砰砰的跳,却不能不装作鄙弃。如若不然,只怕她自己都会轻视自己。 “下流?那这样呢?”他的大掌抚上她的圆满,她的娇躯一颤,脸立马着火似的一直涨红到耳根。 “你!你以前从未这样……”她的大脑已经不听使唤起来,她怕他看出她眼里的异样,急忙偏转过脸去。他们曾同床共枕过许多个夜晚,他会抱着她,用身体温暖她,却不曾表现出想要她。她已经习惯了他的气息,可以很自然的与他身体接触,可是在他想要更进一步的时候,她却慌乱了。她很清楚她回不去羿的身边了,可是她也注定了终是要背叛他的,既然已经知道了她与他没有善终,她又怎么可能那么顺从的去做他的女人? “哈哈哈哈哈。”看到她此刻别扭的模样,焰魔罗居然大笑起来。 安兮年诧异的望向他,原来他也是会笑的呢。他笑的时候绝美的容颜更加的摄人心魂,整个人都散发着霸道的吸引力。他没有再侵犯她,只是吻她脸上和手背上不算严重的擦伤,安兮年不得不承认,在他温柔的时候,她真的无法不心动,因为他比月光更迷人。 “知道怕我就好!”他抬起焰色的眼睛,深黯的阴影已经褪去,双眸重新变成了火焰般鲜亮的美丽颜色。“下次再顶撞我,我就吃了你!”说完,他丝毫不给她顶嘴的机会,覆过大掌捂住了她的口。 安兮年的眼睛瞬息万变!这个可恶的男人!!他欺负她,还反咬一口说她顶撞他?!还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她着急上火干瞪眼的滑稽模样再次惹笑了他,他隔着自己的手背亲吻她嘴唇所在的位置。 “我再也不会把你让给别人了。”他轻轻的在她的耳边呢喃。 仿若有一朵伤花在安兮年的心里静默的开放,温柔的痛觉宛如潮水一样。她没有发觉,也许是因为她拒绝发觉,她的心再一次被他所俘获。 ... 第四十四章 我不会再把你让给别人了 安兮年醒来的时候,身侧已经空了,她下意识的缓缓伸手抚摸着已经变凉的枕畔,旋即又惊惶矛盾的阻止自己想他。帐外已经闹哄哄的了,她想到今日还有一天的路程,才发觉两条腿宛如灌了铅!真不怪这楼兰圣女的身子娇弱,就算是个男子爬了半天的山路估计也难逃腰酸背痛,可她何止是腰酸背痛啊?她简直是要从腰部断成了两截! “姑娘?”是恒玉的声音,他在帐外小声的叫着她。 安兮年拿起榻边的氅子披到了身上,又支撑着酸痛的身躯站了起来,“是恒玉吗?进来吧。” 恒玉进来见她安然无恙,一颗心总算是落定。 “焰魔罗不在。”安兮年说,她以为他是来找焰魔罗的。 恒玉笑了一下,他自然是知道少主不在才敢过来找她的:“昨日的事是恒玉逾矩,让姑娘受委屈了,恒玉是特意来向姑娘赔不是的。” 安兮年这才注意到他的眼圈暗淡,想来是一宿未睡:“你别过意不去,焰魔罗为难我并非是因为你的缘故,他就是那样喜怒无常的人。” 恒玉略微的诧异,他看着她苍白疲倦的脸色,说道:“少主对姑娘其实是不同寻常的。” “不同寻常的冷绝吗?”她自嘲的一笑。 “怎么会?少主可从来没留过女人在自己的榻上过夜,姑娘是唯一的。” 这也能算吗?安兮年竟不知该作何心情,就连恒玉也都将她当成了焰魔罗的女人,她背转过身去,长发垂地,她是他所有女奴里最“得宠”的一个,她有幸可以睡在他的王帐里,所以不论他如何不堪的对待,她都该感恩戴德,将他敬为天地?因为男尊女卑,所以当男子展露出一点点宽仁的时候,女子就该瞬间原谅他所有的伤害,并且高呼万岁? 恒玉凝望着她暗自神伤的背影,迟疑了一下,劝慰道:“姑娘是聪明人,请姑娘不要再与少主对抗。不若,只会是两败俱伤。” 两败俱伤?只有她一次次的被抛弃、被伤害、被恐吓、被玩弄,他是一贯的冰冷坚硬、巍然不动,何来的两败俱伤呢? “我懂你的意思,你是他的下属,自然会为他说话。” “不!我是在为你着想啊!”恒玉情急的说道,“少主的心里是有你的!” 她一下子激动起来:“有我?在柔然的时候他将我送给了别人,难道你不在场吗?”这是她永远都无法释怀的心结,因为他轻易的就丢下了她。 恒玉善长用弓箭,对于快速移动的物体有着极其敏锐的判断力,包括安兮年此时急剧变化的心境,他一针见血的领会到她对少主的抗拒是因为在柔然发生的事情。他的确是喜欢她,所以不想看到她痛苦,他想要她舒解心结,遂恒玉坦诚的说:“少主是不得已的。银莲狼髀石对东胡人有着特殊的意义,是九死不辞的誓约!即使是少主也无法违抗!在柔然的时候,杜可风用狼髀石向少主要了姑娘,少主也是忍痛割爱。所以离开柔然后,少主去了库草溪,他拿到了最后一块的银莲狼髀石,他是想要去换回你的!” 安兮年猛然回身震惊的盯视着恒玉,朱唇微启,翩若惊鸿。焰魔罗是想要去柔然换回她的?她的心里发出奇异的声响,有什么东西正在破土而出。 “我先出去了,姑娘好自珍重!”恒玉不敢再多做耽搁,他又忧又恋的看了她一眼,匆匆离开了王帐。 ——『他是想要去换回你的!』 恒玉的话一直回荡在她的脑海里,真的吗?焰魔罗,你真的曾想要带我走? ———————————— 我是分割线 —————————————— 并未容许她胡思乱想多久,焰魔罗便回来了。他高大威武的身躯一进帐,就闻到了恒玉的气息。——恒玉喜欢在弦上擦松香,他闻得出来。 “刚才有人来过吗?”他一边装作无心的问着,一边解下狐裘披肩,将帐外的冷空气随之抛下。今日干冷的很,只怕这两天就要落雪了。 “没有。”谎言脱口而出,奇怪的是安兮年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撒谎。 “哦。”他不动声色的漫应着,心里却被蛰了一下,“过来。”他面无表情的召唤着她。 若是以往,安兮年一定会气呼呼的顶撞道为什么你不过来而要我过去?可是今日兴许是恒玉所告诉她的事情让她心软,她居然乖乖的走向他。 焰魔罗也为她今日反常的柔顺感到一丝诧异,她是因为私会了恒玉感到愧疚和心虚吗?他苦涩的想着。他的面貌依旧深沉,百转千回的心事滴水不漏,他不算温柔的抬起她的下巴,端看她脸上细小的伤痕,随后他又拿出了那一盒玉雪晶莹的雪貂油,沾取后小心的涂抹在她的伤口处。这雪貂油极其的珍贵,他那日护她硬受了紫姬的一记鞭子,皮开肉绽他都舍不得用,却拿来擦她那根本不值一提的小伤口。她说他没有感情没有心,其实是她自己没有,若她有,为什么感觉不到他对她远比对自己还要好? “你将我送给杜可风之后,去了哪里?”她终于忍不住开口。 “库草奚。” “你去库草奚做什么?”她紧紧的追问道。 “交易。”他抹好她的脸与手背,将她转过去,开始帮她梳理长发。他本可以掳劫一个女人来照料她,可他却没有那么做。她不喜欢他像个土匪,他也不喜欢别的人碰她,也许他还没有发现,也许是他发现了却不愿意承认,她已经影响了他,改变了他。 “交易?交易了什么?!”她不依不饶的追问,她并不认为恒玉会骗她,她只是想听他亲口说,否则她还是无法确认。 “你的话太多了。”焰魔罗冷冷的回绝道。他去库草溪讨要了最后一块银莲狼髀石,当然也付出了很惨重的代价,他马不停蹄的想赶去柔然换回她,却在半道上得知她已经自己去了西羌!他曾经发过誓,不愿与西羌再有任何的瓜葛,却还是没忍住像个贼一样的潜去寻她。他为了她背叛了自己,她却已经爱上了别人。 安兮年本以为自己还要悲催的再走一天的路,谁知焰魔罗居然忘记了罚她步行的事情。他高高在上的端坐在马背上,莹黑油亮的墨狐皮毛在阳光下闪着金光,他将她抱坐在自己的身前,用棕熊皮氅从头到脚的裹紧她,只露了她一双美丽的眼睛在外面。 当队伍开始行进,她终于明白了他为什么要这样的包裹她。今日是跨进大寒节气的正日子,呼啸的西北风放肆的搜刮着天地,天寒地冻到能哈出白气,幸好有这棕熊皮氅,不然只怕她会被活活冻死。她放心的将背抵在他火热的胸口,她忽然间发现其实他不曾真正的虐~待过她,相反,他给过她许多沉默的温柔。她垂下眼睛去看他的手,紧紧拉着马缰的手那么大那么修长,骨节分明,青色的血管宛如山峦起伏在他的手背上,他孔武有力的双手因为冷而泛着微微的青红。 安兮年将自己的柔荑小手从温暖的氅子里伸出来,轻轻的覆在了他的手背上。因为被密不透风的裹着,她的手温温的,而他的手因为一直露在冷风里而变得冰凉。想不到她也有可以替他取暖的时候? 焰魔罗感到微微的吃惊,这是她第一次主动的碰触他! “怎么了?”他低沉的嗓音总是可以直穿人的心灵。 “你的手太冷了,怎么不戴双手套?” “手套是什么?”他诧异的问,眼睛里却隐含着笑意,她在关心他。 安兮年微微启唇,却没有说出口。原来这个时代还没有手套这样的东西,她暗自想着一定要为他做一副,不然冬天里骑马狩猎真的是太熬人了。她的两只小手磨搓着他的手背,想为他取暖,谁知漠北的风就像是冷冻过的刀子,还没一会儿的功夫,她自己反而哆嗦了起来,原本葱白的十指也变得微微红肿。 “快把手收进去!”他低声的命令道。 “可是你的手太冰了!”她不假思索的辩诉着,依旧“不听话”的抱着他的手。 “你在心疼我?”他俯在她的耳边轻声的问,似是在询问,又似是在有意的挑逗,隔着棕熊的皮氅他轻轻的咬她的耳朵,“光那样是无法温暖我的。”他腾出一只手快速的伸进了她的皮氅,隔着衣衫抚上了她的丰盈柔软,又因怕冷到她而快速的撤离了。她本能的轻嘤出声,整具身体过电般的一颤。还好!他们走在队伍的最前头,不然让人看见了她刚才的样子岂不教她羞愤难当? “下liu!”她恼怒的骂着,终于将已经变凉的双手缩回了氅内。可恶的焰魔罗,居然在马背上这样的狎戏她!亏她还鬼迷心窍的想要温暖他的手?冻死他算了!她才不要再管他! “哈哈哈哈。”明明被她咒骂,他却高兴的很。 若是这条路没有尽头该多好,就让他抱着她,一路到白头。 ... 第四十五章 为什么要这样彼此折磨 『宇文氏 辽东』 日暮时分,焰魔罗率着麾下终于抵达了宇文氏的领地。宇文的新汗王君霖早已等待在那里。 君霖是少年君主,他的仪表堂堂,英俊中透着几分文雅,一双笑笑的桃花眼,高挺的鼻梁,他戴着毡帽,身着华贵的貂袍,腰间束着镶有孔雀绿宝石的八环黄金蹀躞玉带,脚踏玄红色长靴,气宇轩昂的站在宇文族巍峨的石门前,与生俱来的贵族气质绽露无疑。 “焰魔罗,好久不见!能请到你喝酒可不是件易事!”他双手抱拳,笑看焰魔罗。 “宇文君霖的喜酒,我怎么会错过?”焰魔罗的语气依旧冷冷的,可是安兮年感觉的出他没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冽。他喜欢这个宇文氏的年轻汗王。 安兮年一双美目肆无忌惮的打量着君霖。 君霖似乎是感觉到了她的目光,也看向了这个被熊皮氅子包裹到只露出一双眼睛的女人,原来焰魔罗也会对女人上心啊?看来他那个骄纵成性的表妹紫姬又有的哭闹的了! ———————————— 我是分割线 —————————————— 宇文大宴拓跋八十武士,载歌载舞、觥筹交错、划拳行令、大快朵颐,好一派酣畅的宴会景象,也有喝酒喝到半醉的,跑出去切磋起了刀法,反正漠北男儿间的把酒言欢就像这里的气候一样,要不就是酷暑,要不就是严寒,掺不得半点的虚的。 安兮年一个人呆在房间里,隔得那么远都能听见那鼎沸的推杯换盏声,她自己一个人吃了一整盘的烤牛肉和饼饵,还是饿,又找女婢要了一份!吃饱喝足,她想要睡觉,翻来覆去的却总觉得空虚的很。 她悲哀又无奈的发现,她已经习惯了在焰魔罗的怀抱里入睡了,她已经习惯了枕着他的臂弯,被他火热的气息所包裹。 她感慨了一会儿,重新下了床,又找女婢要了针线、棉布和棉花,她准备给他做一副手套! 一匹布铺在桌上,他的手有她的两个那个大,她比拟着裁剪了一个手部形状的布块下来,唉,歪歪扭扭的好丑啊!“将就点吧,焰魔罗!这可是历史上第一双手套呢!”她自言自语的说着话,又裁剪了几块同样丑的布块下来,两两缝合,塞入棉花,再将上下两片合并到一起,大功告成!她把手伸了进去,虽然剪裁粗糙、线脚不均,看起来丑的很,但是真的很暖和呢!焰魔罗戴上这个拉着缰绳骑马,手就不会受冻了。 她双手托腮撑在桌上看着那两只“丑东西”,忽然间想到既然还剩下这么多的布料与棉花,就也为恒玉做一双吧! 也不知过了多久总算又做出了一双所谓的手套,可是焰魔罗还没有回来。她有些莫名的失落,心里空荡荡的,她在房间里绕着桌子来回的踱步,越等心里便越空。不!她才没有等他!她赌气的想。眼睛酸酸的,她趴在桌子上枕着自己的手臂闭目养神,她想到上次在柔然,大檀曾送过一个美女给他,这个宇文君霖会不会也送他一个?他这么晚还没回来,是在与别的女子寻欢作乐吗?她猛然咬白了下唇。如若她够诚实,一定可以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心如刀绞,可是她偏偏像只鸵鸟,拒绝深想。 焰魔罗回来的时候,她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他提起桌子上那奇怪的“丑东西”,看了半天竟然也没猜出是做什么用的。他好笑的看向她的脸,睡容娇憨,像只甜美的小兽,他忍不住伸手轻轻抚摸她的脸。 今日喝酒,君霖重提联姻之事,他不是不明白娶紫姬有助于政治上的安稳,君霖也是在为他考虑——他血统不纯,需要一个高贵的妻子。可是她呢?焰魔罗心忧的看着她无比纯美的睡容,不禁蹙起俊眉。 他将她从桌边捞起,想将她抱回榻上睡。 “你回来了……”她半梦半醒的呢喃,将脸往他怀里揉去,“好大的酒气。”倏忽间她清醒了过来,望着焰魔罗的脸,语气一下子转恶:“你怎么不在她们那里过夜?!” “她们?”焰色的美丽眸子微微眯起,焰魔罗不明所以。 “宇文君霖没有送你美女吗?你这么晚才回来难道不是在鬼混吗?!”安兮年蛾眉倒蹙,猛然抓住他的衣襟将脸伸了进去,又先入为主的叫嚷道,“好大的脂粉味!” 脂粉味?亏她闻得见!他一直与君霖两个人单独喝酒而已,哪里来的脂粉味? 他又好气又好笑的故意说道:“喝着葡萄酿的美酒,枕着美人的肩,当真是人生幸事,若不是这两日行军累了,我还真不愿这么早回来。”他邪气的火红色瞳仁闪着戏谑的光。 果不其然,安兮年暴躁的在他怀里拳打脚踢起来:“你走!你走啊!去找你的美人,去她们的房里睡!!”她这副撒泼的模样让焰魔罗不怒反喜。 “你在吃醋。”他将她放到榻上,一双深邃幽静的焰眸摄人心魂。 安兮年被他一语惊醒,仿若是看到了自己不愿意承认的心事,她脸色一白,急忙转过身躯面对着墙壁,紧紧的咬住了自己的手背!她没有,她没有为他吃醋……她爱的人是羿,她回到他的身边只是想偷到冰魄神草…… 焰魔罗褪去外衣,拔去了长靴,躺到她的身后圈住了她,他敏锐的发觉她的背脊是僵硬的。“没有什么美人。”他放柔了语气哄着她。 “有没有都不关我的事!”她冷硬的说。 焰魔罗的心一沉,眸光变暗,他分不清她这样的态度究竟是因为吃醋,还是因为真的不在乎,更让他无所适从的是,他发现她可以轻易的影响他的心情。“不许背对着我!”他沉声的命令道,见她依旧倔强的纹丝不动,他毫不温柔的伸手将她大力的翻了过来,捏起她瘦削的下巴,强迫她与他对视。 每当焰魔罗隐约着怒火的时候,他的双眸就会由鲜亮的火红色变成深黯的酒红色,而现在他正以如此晦黯深沉的目光冷冷的逼视着她。好怕,怕他用这样毫无温度的眼光看她,怕他表现出只当她是一个奴隶、一个可以随意宣泄喜怒的玩物。 “你当我是什么?”她的目光微微颤动,幽戚的问。 焰魔罗没有回答,只是狠狠的吻上她的唇,像是揉碾着一片蔷薇花瓣,离开的时候他还略带惩罚性的轻咬了她的下唇。“你希望我当你是什么?”他望着她嫣红的小嘴,压抑着满心的酸楚,他何时被女人牵着鼻子走过?他承认最开始想要她是因为他的报复心理,可是纠缠到现在早已经变了样。 “你会娶我吗?”她扬起下巴,冷笑着问。 “不会。”冷冽的声音从他的齿缝里迸出,他甚至没有一丝的犹豫。他可以一生都宠爱她,却无法娶她。他作为东胡五族之一拓跋氏的首领,身体里却流着一半西羌人的血,他需要娶一个高贵的东胡妻子来帮他维系联盟。 有一双无形的铁手瞬间箍住了安兮年的喉管,她没有办法呼吸了,因为有冷硬如铁的寒冰顺着她的心脏快速的冻结了她整个胸腔,她紧紧的揪着焰魔罗的衣襟,等待着那张铁手缓缓松开。他的眼睛沉寂的宛如深海,却找不到自己的影子,安兮年兀自冷笑,胸口却愈发的疼痛。明明就知道会是这样,为什么会心酸?为什么要自取其辱的问他?她不知道今天是哪根筋不对,居然允许自己不假思索的问出这样教人瞧不起的问题。她想起肩后那个代表着『女支』的烙印,心一下子被凄楚击穿!她怎么可以恬不知耻的问他当她是什么?!怎么可以恬不知耻的问他会不会娶她!!像是被烫到似的,她猛然松开拉着他的手——他成功了,他成功的将她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娼妇,一个不知廉耻、朝三暮四的娼妇!如果他对她还算有兴趣的话,那也是因为她带给了他征服欲!他想要驯化她,他享受这样刺激的挑战!当她开始在乎他,开始对他表现出柔顺与降服,等待她的就只会是被抛弃、被遗忘的命运! 多可悲。 从她眼底透析出的恨意让焰魔罗感到心慌,他忽然间感到她就宛如一阵轻烟,仿若随时都会消散,而他也好似就要失去她了。为什么要这样彼此折磨?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吗?焰魔罗宛如猛虎,猝然翻身将她压在身下,他的手宛如铁钳将她两只纤细的手腕牢牢的扣在她的头顶,他的眼中有激烈的情绪翻涌:“你想要我怎么样?!你在胡闹什么?!” 我在胡闹什么?原来我是在胡闹啊! “我不要你怎么样!你怎么样我都不稀罕!你放开我!!放开!!!” “该死的!你是在逼我生气吗?” “我怎么敢?你是高高在上的汗王,拓跋的焰魔罗,连狼群看到你都要避让!!我又算什么?自从你掳走了我,我就不再是楼兰的圣女,我什么都不是!我只配做你的女奴,你的娼妓,你高兴时亲亲抱抱、不高兴了就动辄打骂!” 天,他要被她气死了!他何时打骂过她?他一定是上辈子欠了她! 焰魔罗一拳狠狠的砸在墙上,石墙上立马现出了一个蜘蛛网状的裂痕。 安兮年惊呼一声,这样的怪力若是砸在她的身上,她一定会当场吐血而亡的吧?她泪如泉涌,胸口那揪心的疼痛浓的化不开。 “你是故意要惹怒我?难道我对你还不够好吗?我何时当你是女奴,何时当你是娼妓了?” 眼泪汹涌横流,而安兮年的心却一点点沉寂了下去,她挣脱他的手,大力的将自己的衣服拉至肩下,她转过身去伏在榻上,将雪白的肩膀对着他,细腻玉洁的肌肤上一块深深的黯红色烙印。 这一个烙印已经结痂,此刻却宛如赤焰,灼痛了焰魔罗的眼,修长的手指颤抖着抚上了她的肩头,他的声音沉寂悲恸:“你要我怎么做?” 安兮年趴在枕上,紧紧的咬着自己的手背。没有用了,已经撕破了脸,他再说什么都已经没有用了。他自诩的对她的好,不过就是恒玉所说的“少主可从来没留过女人在自己的榻上过夜,姑娘是唯一的。”因为她是唯一一个可以在他帐里留宿的女奴,她就应该知足,应该三跪九叩,应该没有一句怨言的做他的犬马。 ... 第四十六章 看清楚我是谁 昨夜她几近歇斯底里,焰魔罗拍了她的昏睡穴,只怕再不强行让她和自己休息,结局不外乎两个——她把他气死,或者他把她掐死。 可恶的女人! 焰魔罗绝美的容颜透着疲倦,昨夜被她这么一番折腾,他几乎没怎么睡,他上辈子到底欠了她什么?他冷着脸自己穿着衣服,她伺候过他更衣吗?她伺候过他沐浴吗?她伺候过他用餐吗?她居然好意思哭诉他只当她是女奴?! 转瞬,他又想到了她肩上的那个烙印,目光不由得一沉,那的确是他无从“抵赖”的罪证,他是始作俑者,他是罪魁祸首,可是那绝非他的本意,他又何尝不为此而剧痛?!他已经杀了那个烙伤她肌肤的人,却无法再弥补她心灵所受的伤害。他完全的理解她,他愿意用一生去补偿她,只要她不再用言语刺激他,他愿意把她宠到天上去!不论他娶了谁,他都只要她! 可是她能够体谅他的难处吗?东胡五族看似团结协作,其实貌合神离,一旦结盟瓦解,他们就不再是草原上最强大的部落,北有匈奴,西有西羌,东南部是日益壮大的汉人王朝,势单力薄是保不住土地、粮食和女人的。他身为拓跋的汗王,有责任维系稳固的联盟关系,君霖也即将要娶段部汗王的嫡孙女,而他以往一直以紫姬年纪太小为由,现在紫姬已满了十七,拖不得了。 安兮年,我娶你除了能证明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以外,又有什么意义呢? 难道我一生一世只要你,还不足够吗? ———————————— 我是分割线 —————————————— “咚咚咚!咚咚咚!” 焰魔罗抬起那双美丽的眸子,敢这样急促的敲他房门的,普天之下除了君霖还会有谁? 他怕他吵醒安兮年,阔步的跨过去拉开房门。 “嘻嘻,睡得好吗?”君霖一双桃花眼笑眯眯的看着焰魔罗,见他冷峻的眼下有一抹青黛,疑惑的问,“怎么看起来像是没睡好?这一整个院子没有旁人,还不够清静吗?还是炉火不够旺?床褥不够软?”君霖说着就要踏进他的房间看,却被焰魔罗一手撑着胸膛将他硬推了出去。 他们站到了门外,焰魔罗阖上了门,君霖恍然大悟的一拍脑袋:“哦,原来是因为女人! 他想起了那个与他共乘一匹马的女子,虽然被裹的严实看不见容貌,却相信能被焰魔罗看上的绝非俗物!君霖不禁眉开眼笑的调侃道:“昨晚与我喝了那么些酒还能整得女人下不来床,不愧是连狼群都忌惮的焰魔罗啊!” 焰魔罗抬起焰火般的双眸瞪了君霖一眼,他这个人就是这样,说话没个正经,口无遮拦,偏偏笑容无邪的很,所以也没有办法真的生他的气。 “去你那里说。”他怕会吵醒她,他想让她再多睡一会儿。 走到了君霖的寝殿,大婚的绛红色喜袍已经垂在衣架上了。 焰魔罗又想到了安兮年,他没有办法娶她做正妻,更没有办法接受让她做妾,俊眉微微蹙着,绝美的容颜宛如天神。 “昨晚跟你说的你还没回答我,你究竟什么时候娶我的妹妹?”君霖吊儿郎当的扬着眉,“紫姬也没那么差啦,虽然性子骄纵了一些,但是她还是怕你的!而且……你娶了紫姬,我娶了段部氏的公主,至少拓跋、宇文、段部氏就牢牢的锁在一起了,不管库草奚和柔然在动什么心思,少数总得服从多数吧?” “你说的没有错,等我回拓跋再安排吧。” “这次可不能再拖啦!你是知道的,紫姬从十二岁就盼着要嫁给你!我那姑姑和姑父你也是知道的,姑姑疼爱紫姬恨不能将月亮都摘下来给她,而我那南院大王的姑父又掌握着宇文六分之兵马,我这个做汗王的也被动的很哪。” “位置越高,自然要承担的就越多。”焰魔罗苦笑了一下。 “可不是?至少啊你们拓跋人对你忠诚的很,将你视若天神崇拜,哪像我?天天被一帮老狐狸啰哩吧嗦的耳提面命着!唉,对了,你说段部氏的公主不会是个丑八怪吧?段部氏的人都来了五天了,我去了几次却总推三阻四的不让我见公主。” 焰魔罗抬起英俊的脸,深邃的眼中闪过无奈:“就算是,你不也得照样娶进来?” “这倒是!”君霖认同的点着头,又笑道,“你看,这一点你也比我好!至少紫姬是个真真切切的美人吧?” 焰魔罗没有回答,眸色深沉似海,沉吟道:“就算我娶了紫姬,也没有心可以给她,你身为她的兄长不为她筹计更好的未来吗?” 君霖长叹了一口气,表情还是嘻嘻哈哈的没个正经,眼中却隐晦着认真的神色:“莫说紫姬做梦都在念着你,就算她恨你也得嫁。我不仅是她的兄长,也是她的君王,她身为王族宗女,哪有什么资格拥有自己的未来?她只能拥有的是宇文一族的未来!宇文需要拓跋强大的战斗力,光是这一个理由她就不得不嫁。何况,你是如此的威武英俊、年少有为,就算不爱她,她也已然很幸运啦!” 君霖冲着焰魔罗飞过去一个挑逗的吻,惹得焰魔罗直瞪眼。 “我要回去了。”焰魔罗从蒲团上站了起来,昨晚那番激烈,他虽然生气,却还是担心着安兮年,她行事总是令人出乎意料,不回去守着她醒来他总觉得惴惴不安。 “唉,昨天你一到我就看出来了!你被那个女人迷的不清啊!” 焰魔罗邪戾一笑:“我有表现的那么明显吗?” “你那冰山脸自然是教寻常人察觉不出分毫,但我可是几百年难遇的情场高手啊!奉劝你一句,女人可以宠,但是千万不能爱!一旦爱上就难免要迁就和心软,就会引发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焰魔罗背对着君霖阔步离去,他略微苦涩的笑了一下。他已经在劫难逃。 焰魔罗回到他们住的房间,她还没有醒。他拿起桌上那奇怪的“丑东西”又研究了一会儿,还是猜不透到底是做什么用的。再次看向她,她的长发铺满了床榻,单薄的身躯埋在其中,显得更加的瘦削娇小。他忍不住走近她,想要细细端详她的睡容,她的蛾眉微微蹙着,长长的睫毛宛如两把弯弯的小扇,他想抚平她的眉心,惊然发觉指下透着不寻常的高温。大掌覆上了她的额头,她在发烧?! 焰魔罗倒吸了一口冷气,想要抽手去找大夫,却被昏睡中的安兮年紧紧的抱住。 “羿……”她发出含混的梦呓,声音虽然轻,他却听见了。 “羿……”安兮年紧闭着眼睛在睡梦中挣扎,“不要生气,不要不理我,我不爱他,我的心里只有你……” 梦中的羿脸色苍白的可怕,他整个人都宛如浸泡在水中的水墨画,颜色逐渐的淡褪,即将消失不见。 「年儿,你已经爱上焰魔罗了。」他的神情是那么的含蓄而忧伤,黑色的眼睛宛如暮色苍茫的水面。 “不,没有……我没有爱他……我爱的人是你。”意识混乱的安兮年紧紧的握着焰魔罗的手,却呼唤着羿的名字。 「不要再自欺欺人了,你一直爱的都是他,你从来没有忘记过他。你只是不敢承认。」羿缓慢的背过身去,他的身影透着宛如冬日的寂寞,他离她越来越远,也越来越模糊。 安兮年惶恐不安的想要追逐他,却发现他站在湖水中央,她根本无法靠近,而忧伤苍白的羿正宛如水月镜花,即将在她的眼前消失了,她发出穷途末路般的急吼:“不是的不是的,你对我这么好,我只爱你啊!我不爱焰魔罗,我不爱他!!!” 她大叫着拼命的否认,猛然睁开迷蒙的泪眼看见榻边惊世绝美的容颜,她扑了过去,紧紧抱住他的腰,虚弱的哭诉道:“羿,我好想你……” “看清楚我是谁!”声音冻成了冰霜从他的齿缝里迸出,焰魔罗黯红色的眸子燃起了熊熊的烈火。 安兮年背脊一僵,残梦褪去,她乍然惊醒! 焰魔罗! 环在他腰上的手猛然松开了,她微微发抖,一点点往床角缩去。他一定听见了她在梦中的呓语,她又一次侮辱了他的男性尊严,他的脸色差的好似要杀人!他有可能会打她,有可能会将她再次赶去军妓营,也有可能会直接杀了她! 焰魔罗的心脏爆裂着撕心裂肺的痛楚,更让他抓狂的是,她看他的眼神充满了恐惧。 一双冷眸强压着激烈的情绪,只因她的面颊还晕染着病中的潮红。他握紧铁拳,不愿意再多看她一眼,煞气冲天的疾步离开了房间!他要赶快离开,他不能够再看到她,不然只怕他会在盛怒下做出伤害她的事情! 早就知道她的心里不会有他!为什么听她亲口说出还会这样的痛绝难忍?既然她爱的是那个病弱的西羌王子,为什么不滚回去找他?!为什么还要问他会不会娶她?!不!他不要放她走!她没有资格做他的妻子,但是做奴隶、做妾,她也只能属于他! 安兮年伸出手臂却无力的垂下,她好似感冒了,好似发烧了,全身灼烫且疲惫的很。为什么看到他离去,会心如刀割?她双目空洞的告诉着自己,是因为她怕他在气愤下赶走她,而她还没能够帮羿拿到冰魄。对!一定是这样,一定是这样的,她没有背叛羿,没有爱上他,她不是朝三暮四的女人,不是……羿,我不是…… ... 第四十七章 断发之辱 高烧下的安兮年一脚深一脚浅的在宇文的宫邸里找寻着焰魔罗的身影,跌跌撞撞下在一处转角,她径直撞上了紫姬。 “没长眼睛吗?!”紫姬勃然大怒,待看清眼前的人,更是讥诮的一笑,“我说是谁那么大的胆子,原来是你!” 安兮年内心苍茫麻木,目光涣散,果真是冤家路窄,她苦笑了一下,欲绕道而行。 “站住!我允许你走了吗?!”紫姬冲女婢使了一个眼色,女婢心领神会的上前擒住了安兮年。 “我们郡主在与你说话,你聋了吗?”小小女婢也狐假虎威的在呵斥她。 安兮年头疼欲裂,心乱如麻,有气无力的呛声道:“郡主没认错人,的确是我,我也没有聋。请问郡主我可以走了吗?” “当然不可以!!!”紫姬骄纵的扬着下巴。上次在独岁山,焰魔罗舍了她而救了自己,加上君霖哥哥说焰魔罗已经答应会娶她了,她这颗简单的心已经高高的飞到了天上,这个柔弱的楼兰女人又算是什么东西?还敢几次三番的给她脸色看,她今日就要惩治惩治她,让她明白谁才是被重视的那一个! “这里是我们宇文氏的宫邸,你四处乱闯的,本郡主怀疑你是个奸细!来人,把她带去本郡主的房里!” “是!” ———————————— 我是分割线 —————————————— 安兮年被两个女婢重重的推到了地上,紧接着一盆冷水从头浇下,她本就生病了,现在被如此对待,就连牙齿都是打着颤的。安兮年抬起眼睛,虚弱却锋利的看向了洋洋得意的紫姬。她记住她了! “从实招来,你在我们宇文的宫邸里四处乱看什么?”紫姬相信即使焰魔罗知道了,也不会为一个女奴责怪她,便想要抓紧这次机会好好为难为难她,一解宿怨。 安兮年冷笑着垂下头,今日落在这个刁蛮的郡主的手里,算她倒霉,若不是她病的不是时候,没有力气,又岂会任她宰割? “居然敢不理我?!”紫姬蛾眉倒蹙,这个安兮年一定是觉得自己得宠,所以始终不把她放在眼里!越想越气,紫姬拍案而起,嗔怒道,“你们给我掌她的嘴!打到她开口!” “是!”两个女婢领命走至安兮年的身旁,一左一右的架起她虚软的身躯,你一下我一下的扇她的耳光。 没过多久,安兮年那白皙无瑕的玉容就浮现了红肿的五指印,而唇角也缓缓渗出了血迹,奇怪的是,她的心丝毫无感,感觉不到疼痛,也感觉不到悲愤,好似她就要离这具身躯远去了。 “禀告郡主,我看这姑娘病的不轻啊……”一个胆小的女婢见安兮年气若游丝,连忙提醒着紫姬。 紫姬吃着点心,睥睨的看了一眼面白如纸的安兮年:“怕什么?一个小小的女奴,难道焰魔罗会为了她与本郡主翻脸吗?!” 两个女婢对视了一眼,只得听从指令再次将安兮年从地上架起。 安兮年的发髻松了,长长的头发倾洒在地面上,宛如光滑柔顺的美丽绸缎。 “等一下!”紫姬冷哼一声丢掉了点心,她想到那日撞见焰魔罗为她梳头,她高高在上的无赦哥哥居然亲自为她梳头?!她的无赦哥哥可从来没对她笑过,却愿意为这个贱女人梳头?! “给我拿把剪子来!” 女婢不敢违抗她,只得遵从的拿了一把剪刀恭敬的递给了紫姬。 紫姬走到安兮年的面前,用剪子的刀刃抬起了安兮年满是红痕的脸,难掩妒忌的说:“你的姿态这么高傲,不就是仗着无赦哥哥喜欢你吗?你信不信就算我划花你的脸,无赦哥哥也只会立刻抛弃你,而不会责怪我半句?!”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安兮年一声冷笑:“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你当我不敢?!”紫姬“咔嚓”一剪刀,安兮年的断发毫无生命力的坠落到了地上,原本那长及地面的美丽长发只剩垂到腰际。 虽然这本非她自己的身体,本非她自己的头发,但是安兮年还是在断发落地的那一刻感到哀绝。 紫姬正得意,忽然听见婢女一声尖叫:“有蛇!”回眸一看,只见四五条花青色的蛇正从窗台快速的游移了进来,“啊!”紫姬一声惊呼,丢掉了剪刀,携着两名婢女逃出了室外。 安兮年又热又冷,虚弱的卧倒在地,难道她今日会命丧蛇口吗?还没来得及害怕,只听窗外传来了一声轻越的竹笛响,那几条蛇居然即刻调头爬走了。 是有人故意引了蛇来救她?是谁?安兮年满心的疑惑,不等再多看窗台两眼,她已经精疲力竭,被一片突如其来的黑暗吞没了意识。 君霖来找紫姬,见她房间的门大敞着已觉有异,走进去一看更是吓了一跳!这是出人命了吗?他疾步走近扶起了地上的女子,她的身体温度极高,双颊红肿浮着明显的五指掌印,唇角渗着细细的血痕,地上还有属于她的一大片断发。这个紫姬又体罚下人了?君霖蹙眉,见怀中的女子虽然模样憔悴,但是容颜娇美、楚楚可怜,绯红的双颊更显得她的肌肤粉雕玉琢般,他一下子动了怜香惜玉之心,将安兮年抱了起来,带回了自己的宫室。 叫了大夫来给她喂了药,又命女婢帮她梳洗干净,君霖将她放在自己的榻上,越看越觉得这个女子美的灵气逼人。 “你做了什么,竟惹得紫姬这样的对付你?不过以后你都无需怕了,因为本王会护着你。”君霖似是在与昏睡中的安兮年说话,又似是在自言自语。 他正盯着她看的仔细,突然焰魔罗气息冰冷的来了。 “无赦兄,你来的正好!看我今日新得的一个美人!”君霖一双桃花眼立马眉开眼笑道。他呀,也没什么别的追求,就是喜欢生的美的,他喜欢榻上那昏睡的美人,也喜欢焰魔罗,因为他们都是天生的尤物。 “不感兴趣。”果不其然,焰魔罗又冷又狂的说道。 “来看一眼嘛,真的玉雪可爱的很!”君霖拉着焰魔罗不容分说的就往屏风后走去。 焰魔罗只是扫了一眼,全身不由得一顿! 安兮年?! 只见她孤零零的躺在君霖的榻上,眼睛紧紧的闭着,白皙的脸侧浮着清晰可见的红掌印,唇角也受伤了,而她那一头垂地的美丽长发,被人绞到只及腰肢。 焰魔罗眸光变色,大步跨前抱起高烧昏迷的安兮年就要离开。 “无赦兄,干嘛抢我的美人?”君霖不明所以的阻拦道。 焰魔罗冰冷的焰眸猛然横向君霖,锐不可当的强大气场叫人心惊,“她是我的!!”那一声沉郁的低吼仿若诉说着一生的誓言。 说罢,他宛如一头孤独愤怒的野兽,怀抱着昏迷不醒的安兮年径直走了。 ———————————— 我是分割线 —————————————— 为什么他才离开不过半天,她就变成了这样?焰魔罗眉心深锁,深沉的望着榻上那张凄楚的娇容,大掌抚上她的额头,不像之前热的那么厉害了,焰魔罗微弯起五指,用指背轻柔的抚蹭着她红肿的双颊,是谁?居然将她打成了这样!他深邃的双眼又怒又悲,多少次痛下决心只当她是低下的奴隶,为什么一看到她受委屈就立马心软?忘记了她给他的耻辱了吗? “羿……我好怕……”她长长的睫毛根处沾着泪,她在噩梦里痛苦的挣扎,为什么羿会有一双红色宛如火焰般的瞳眸,为什么他的神情这么冰冷? 焰魔罗强压着蚀心的酸楚,握住了她柔若无骨的小手:“我在,安心的睡吧。” 又是一夜无眠,焰魔罗将她整个人搂在怀里,用身体温暖着她,日出的时候她的高烧退了,双颊虽然消了肿,但是五指印反而更加明显了,左右两边各有一个瘀红的巴掌,将她白皙的小脸变成了一只花猫。焰魔罗的双目揉着疼惜,见她的双唇干燥,便端起碗喝了一口水,再对上她的唇喂她,清冽甘甜的水浸润她干燥灼热的喉咙,仿若有一股清流涤荡着她混沌不安的意识。安兮年双睫微颤,宛如蝴蝶窸窣着翅膀,她缓缓的睁开眼睛,有一刻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醒了?”他的声音低沉冷淡,心头却是压抑着激动的。 见她微微张口,他伸出手指抵在她的唇前。“不许说话。”他霸道的命令着,怕她一脱口又叫出了别人的名字。 安兮年看清了焰魔罗的脸,发现自己是枕在他的腿上睡了一夜,无意识的拉住他的手,柔吟道:“是你?” “是我。”平淡无奇的对话,却各自痛着。 安兮年伸手抚上自己火辣辣的双颊,昨日,她至少被掌掴了二十几个巴掌! “是谁这么对你?”焰魔罗冷冷的问,心疼的搓揉着她变短的长发。 安兮年一愣,原来昨日引蛇来救她的人不是他啊,她讪笑着,神色凄惶的说:“还能有谁?你的未婚妻紫姬郡主。” 她抬起眼睛看见焰魔罗的瞳仁里有不加掩饰的怒火,他在生气,是气紫姬欺侮了她,还是在气她居然敢告紫姬的状?显然是后者吧。她的心猝不及防的被扎痛了一下。 ... 第四十八章 游历的我是另一个你 宇文君霖的大婚之日热闹非凡!焰魔罗当然不会带她出席,走的时候还不忘面目冰冷的告诫她不许乱跑。 果真当她是个奴隶。 离喜殿那么远,她都听得见鼎沸的人声欢笑,她将仅垂到腰部的头发全部拨到一侧,一双玉手执着梳篦静静的梳理着,她的心里很寂寞,特别是听着远处传来的热闹声响,更令她感到心空。 吃完喜酒,他们就要回拓跋了吧?等她偷到冰魄神草就再也不用呆在焰魔罗的身边了,她应该是要笑的,为什么心里却一阵阵发苦? “嘘……”一阵婉转起伏的竹笛声,低音浑厚高音清脆,似鸟语花香又似高山流水,安兮年猛然站了起来,莫不是那个用笛音驱来蛇帮她解围的人? 她急忙跑至门口拉开门,一个穿着绛红色衣服,模样清秀的女子正莲立在门外。 “你是谁?”那个女子执着一柄竹笛问她。 呃……这难道不该是我的台词吗?安兮年微微讶异,但是想到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遂宽和的一笑,答道:“我叫安兮年,那日是你帮了我吗?” 那女子目光含着深意,点了点头:“是我,是我唤来了蛇吓跑了紫姬郡主。”她环顾了一下四周,礼貌的问,“我可以进去说话吗?” “当然!” 进了屋,安兮年才看清她身上穿着的是喜袍,再仔细的端看她的容貌,温娴雅致:“你是段部氏的公主?宇文君霖的新娘?” 女子微微一怔,意味深长的一笑:“是,也不是。” 安兮年理解不了她这般矛盾的话,忽然间意识到今天可是她大喜的日子,于是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你怎么来找我了?今天你不是要嫁给宇文君霖吗?” 段部氏的公主没有回答,反而绕着安兮年仔仔细细的看,她的神色怪异悲恸,像是认识她好久了一样。 “怎……怎么了?”安兮年忍不住问她。这个公主好奇怪啊!居然在大婚之夜偷跑出来,说话也晦涩难懂,还用这么奇怪的眼神打量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从打心底里信任这个公主,对她有着难以言明的好感。 “你知道我是谁吗?”公主抬起一双沉静的眸子看她,眼中居然有泪。 “我知道啊,你是段部氏的公主,是宇文氏的王妃。”安兮年疑惑的答道。 公主沉吟着抬起手,微微颤抖着抚贴上安兮年红肿的面颊,她苦笑了一下:“我就是你呀。” “咯噔”!安兮年心里一惊,她就是她?这是什么意思?难道…… “你说的话我听不懂,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是谁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的这具身子是楼兰圣女的。对吗?”她静静的说。 安兮年倒吸了一口冷气,无比震惊的瞪大了眼睛:“你说你是我……难道……难道你是……” “没错,你猜的没有错,我是楼兰的圣女。几个月前,我以为我死了,可是当我醒来的时候发现我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而我周围的人都叫我梦珂公主。原来真正的梦珂公主是个痴儿,曾一不小心失足落水,我想我的魂魄便是在她将死之时进入了她的体内。” 安兮年内心震撼不已,原来灵魂不仅可以穿越时空,还能够互换:“我的遭遇与你相近,只是我来自更为遥远的未来。在你自尽的时候,我正好遭遇意外,机缘巧合的就穿越来了。” “自尽?”梦珂公主凄惶一笑,“我不是自尽,是被人害了!” “什么?!你是楼兰的圣女,你是楼兰的信仰,谁敢害你?” “你还记得有一个穿着翠色衣服的信女吗?就是她!” 圣儿?安兮年只觉得整个头皮都在发麻,难怪在她谎称自己失忆不记得以前的事的时候,她反而有放松的神色。 “她为什么要害你?” “我还不知道,我只知道她代替了我们,嫁到了西羌。” 安兮年的心里一阵阵后怕,难道圣儿害了真正的楼兰圣女就是为了嫁到西羌吗?可她又有什么目的呢?再次回想种种,安兮年才恍然大悟的察觉到圣儿果真心机深沉。 “如今这番场面,全然不是你我能控制的,既然上天安排了这样的宿命给我们,我们就安于此生,好好的活下去吧。”梦珂公主沉静的说。她看到自己原本那长及地面的美丽头发被紫姬剪到这么短,而白皙的面容还浮着清晰的五指印,不由得幽幽的叹了一口气,“请你照顾好我的身体。” “我会的。”安兮年心虚的保证道。何止是头发被人剪短又吃了几记耳光?好在她没看见自己的肩后还被烫上了『女支』的烙印。 “今日与你相认算是我与过去正式的告了别,我要回去了。”梦珂公主静美的一笑,安兮年顿时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沐浴着光明,这才惊觉虽然她在别人的身体里,虽然她此刻红妆明媚,但是那圣洁无瑕的神韵,和那纯白祥和的气息,却是别人顶替不了的。 梦珂公主走至门口,忽然又停住了脚步:“你就好好跟着焰魔罗吧,他会庇护你一生的,别再去西羌了。” “可是紫姬……” “紫姬的内心浮华肤浅,不难对付;可是西羌的那位却毒如蛇蝎。我还有好些话想与你说,可是今日实在是不方便,你听,羌笛声已停,我要尽快回去了。”说罢,梦珂公主便急匆匆的走了。 ———————————— 我是分割线 —————————————— 新婚之夜,金台红烛。君霖气宇轩昂的走到了寝殿的门口,屏退了身后的侍从,他深吸了一口气推开了玄色的朱雀大门。 朱红色的帘幔后一抹曼妙的身影,穿过重重的帷幔,君霖看见他的新娘微微颔首,正坐在床沿边安静的等待着他。 “梦珂。”梦中的美玉,君霖轻唤着这个美丽的名字,缓缓的抬起了她的下巴,只见她容颜清丽,眉如翠羽,一双明亮的杏核大眼蕴含着无限的智慧与纯善。 君霖轻轻的吸气,原来这个神秘的段部氏公主是个美人呢。只是既然是个清雅的美人,为什么段部氏总是藏着掖着,不让她出来见人? “本王去了几次都见不到你的面,还以为你是个丑八怪,原来生的这么美?”君霖凑近她的脸侧,闻见了淡淡的馨香,“你好香呀!” 梦珂不动声色的看着这个年轻的汗王,他的容颜俊美,一双桃花眼摄人心魂,关于他风流的雅名她是早有耳闻,她眨了一下充满慧光的眼睛,怔怔的学舌道:“你好香呀。” 君霖一愣,又说道:“怎么学我说话?” “怎么学我说话。” 君霖倒吸了一口冷气,难怪在婚前段部氏的人死活不让他见她,原来这个梦珂公主是个痴儿?他看着她乖巧雅致的脸,有这样明亮双眼的女子居然是个痴儿?他难以相信。 剑眉斜插入鬓,君霖将她推倒在榻上,欺身上去放肆的吻她的唇,手则趁机伸进了她的襟口抚摸着她的娇躯,她静静的躺着不抵抗也没有反应,只是睁着一双大眼睛直直的看着他。 “你果然痴傻。”君霖离开她的唇畔,坐起来苦涩的笑了一下。 梦珂略微的迟疑,却还是选择了继续假扮下去:“你果然痴傻。” 君霖摇了摇头,娶妻娶德,他本想着哪怕她是个相貌平平的女人,只要心地纯正有才德,他就会好好照顾她一生,想不到他却娶了一个空有美貌的痴心人,他的眼里有着深深的失望。罢了,即使段部氏诳骗了他,他也不能拿她撒气,何况他要娶的本就不是一个女人,而是与段部氏更为牢固的关系,不是吗? 他又颇为可惜的看了梦珂一眼。现在外有复杂的氏族关系,内有野心勃勃的姑父,他本以为会有一个体己人可以推心置腹的说说话,想不到他却娶了一个只会学舌的痴妻。如今,他可以信赖的还是只有焰魔罗一个人。 唉,一声叹息,他是不可能在她什么都不懂的情况下与她同房的,他还是去别的女人那里睡吧。 至少在现在,他表现的越荒诞越不着正调,就越能稳住姑父。 “咦?大王要去哪儿?不在王妃这里过夜吗?” 门被重重的关上了,但是君霖的声音还是传了进来:“一个痴儿,扫兴!本王要去董美人那里!你去把赵美人、南宫美人也都一并叫去!还有今日喜宴上那个领舞的也不错,她叫什么来着?把她也叫上!”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脚步声越走越远。 梦珂轻轻的拉好衣领,低垂着眼睛,淡淡的一笑。她已经走下了神坛,嫁给他既是因果也是缘分,本想着他若是贤明,她是愿意做他真正的妻子,忠诚的镶助他的,可如今看来,他果然如传闻中说的,是个风流荒诞的君王。 她缓缓摘下满头的珠翠,难道她要扮一生的痴吗? ... 第四十九章 我不娶紫姬了 梦珂公主走后,安兮年的心里惴惴不安,圣儿既然是处心积虑的要嫁到西羌去,必定是有不良纯的动机,绝非是想嫁给羿做妃那么简单。她到底有什么目的?她会不会对羿不利?梦珂劝她安心的跟着焰魔罗,可是教她如何放得下羿?她不告而别,他一定很受打击,希望萧夫人能安抚得了他,哪怕让他以为她是个见异思迁、本就居心不良的女子也好。他们有缘无分,此生也就这样了,只希望她可以顺利的拿到冰魄,也算偿还了他的一片深情。 她正胡思乱想着,焰魔罗回来了。 他今日穿的隆重,黑色狐裘佩着黑色的大块玛瑙,宽肩窄腰,腰间束着玉带,泼墨般的长发串着金珠编起,身躯凛凛,霸道的王者气派锐不可当。她微微的看痴,他本就该是这样气度绝伦的高傲男子,有着惊世的绝美相貌,和一颗冰冷坚硬的心。 “今日乖的很,居然没乱跑。”他说。 安兮年忍不住撇嘴,她的脸都变成这样了,还能跑去哪里?遂故意赌气的说道:“你那未婚妻视我为眼中钉,我怎么敢在她家的地盘乱跑?” 焰魔罗攥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脸:“只要你乖乖的呆在我的身边,没有人敢动你。” “呵。”她冷笑了一下,故意要让他为难,“若是紫姬郡主非要我的命不可呢?” 焰魔罗的眼睛不动声色:“我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她想讥讽他把女人想的太简单,可是他的眼神却透着宛如磐石般的坚毅和不容置疑。她想信赖他,想倚仗他,可是也明白他没有办法寸步不离的守在她的身边;她完全可以想象若是紫姬先斩后奏,他也会兼顾着其它而不了了之。 ——她终究不过只是一个女人,如蝼蚁一样低微的女人。 “你不信我?”他一眼就洞穿了她的心,焰色的眼眸中风起云涌。 安兮年笑了一下,颇为荒凉的说: “我信或者不信,重要吗?” “我不娶紫姬了。” 低沉而冷淡的声音,语气平常到好似在说我吃过了。 安兮年一愣,不可置信的缓缓睁大了眼睛,空气里也仿若结出了静默的霜花。 她这副模样惹得焰魔罗一笑,他温和的时候其实有着致命的吸引力:“我说,我、不、娶、紫、姬、了。”他一字一顿的说,眼神深沉的似乎要将她的灵魂都吸走。 “怎么可能?你不与宇文氏联姻了吗?你的政治立场、你的领袖责任呢?”她不相信,她不敢相信。 “会有别的办法。”他伸手轻抚她的脸,眼中有克制的柔情,君霖说的不错,女人可以宠,但是不能爱,一旦爱上,就难免要顾及和迁就,就会平添许多的麻烦,他既要保住整个拓跋的安稳兴旺,也要保护她,他会努力的在这两者之间寻求一个平衡。 “伺候我沐浴。”他一边解着腰带一边说。 “什么?”安兮年瞪大眼睛,不满的抗议道,“我又不是你的奴隶!我们是平等的!” 早就猜到她会这么说,焰魔罗邪气的一笑:“既然我们是平等的,那就脱掉衣服与我一起洗!” 安兮年的心怦怦直跳,脸一下子涨红到了耳根:“你……你耍赖皮……” “我数到三,你自己选!一……二……”他数着数就作势要去解她的衣裳。 “三……” “我帮你洗!”在他数到三的同时,安兮年无计可施的窘迫大喊!她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焰魔罗邪魅一笑,得逞的说:“替我更衣。” 安兮年紧抿着唇,乖乖的去解他的衣扣,虽然他看过她的身体,但是她还是没有办法与他一同沐浴,那太令人害羞了,她虽然来自千年以后,却是个相对保守的女人。她一层层的解开他的衣服,看见了他古铜色的精壮上身,这还是她第一次面对他的身体,她的心跳的极快,快到她甚至来不及呼吸,他的身材很完美,线条刚毅健壮,没有一丝的赘肉,他的肌肤泛着淡淡的光泽,却横陈着很多大小不一的伤痕。 微凉的手指不由自主的抚上他火热的胸膛,那些深刻的伤疤每一道都在诉说他曾经历过怎样的磨炼! “疼吗?”她痴痴的问。 焰魔罗握住她的手,声音低沉:“早就不疼了。” 再一抬眸,安兮年赫然望见了那一块镶着银莲的狼髀石,正静静的挂在他的颈前! 银莲狼髀石可以任意驱遣东胡五族,原来恒玉没有骗她,他真的曾去库草奚获得了一块狼髀石,他真的曾想过要去柔然换回她? 在这应该幸福感动的时刻,她的心却是悲伤的。她宁愿他们之间没有任何的柔软感情,只有互相利用与对峙,她也不敢去想他不娶紫姬是不是因为自己,因为那没有分毫的意义,因为他们是注定要相恨的。对他心软,只会让她走的更加艰难。 热汽氤氲的木盆里,焰魔罗闭着眼睛。安兮年撩拨起水花,轻轻的泼到他的肩膀上,他的气息轻而均匀,再去看他,原来他睡着了。“切,难道不怕我趁机偷袭你吗?”安兮年颇具怨念的小声嘀咕着,心却在转瞬又柔软了一些,他好似真的不曾提防过她! 她缓缓抬起美目放心的端看他,他的鬓若刀裁,剑眉横竖,低垂的眼睛有着好看的弧度。在这一刻,她忽然间理解了什么叫作『相由心生』。他与羿容貌相近,但是即使没有表情,他的五官也呈现着冰冷的状态,不似羿温存,她的目光又落至他身上纵横的刀疤上,他到底是如何变成这样的人的呢? ———————————— 我是分割线 —————————————— 天亮的时候,君霖终于回到了新房,他满身的脂粉味与酒气,梦珂静静的看着他,内心酸楚苦涩,为什么天神要让她离开自己的躯体,为什么要安排她嫁给这样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男人?她相信每个人的存在都是有旨意的,那她的呢?让她在这个梦珂公主的躯壳里复生的意义又是什么? 君霖看向他的新娘,为什么她清亮的眼神总让他觉得她有着智慧纯良的灵魂? “新婚之夜,本王去了别的女人那里,是不是很过分?” 君霖一双似笑非笑的含情目正悲苦的看着她。 反正他已经认定了她痴傻,梦珂懒得再学舌,干脆只是静静的与他对视。 “若是别人早就一哭二闹三上吊了,也好在你是个痴儿,什么都不懂。” 这话她就不爱听了,她是痴儿她什么都不懂,所以他就心安理得的在新婚之夜出去找别的女人?梦珂正悻悻的想着,忽然惊讶的看到他卷起衣袖,拿起了她的发簪刺破了自己的手臂,她正疑惑,只见他将自己的血滴到了他们的褥布上,点点殷红的血迹就宛如新夜后的落红…… 梦珂的心里有着奇异的感觉,原来这个昏庸风流的年轻汗王并非一无是处,他居然还细心的顾念到她的名节? “昨晚我发现你痴傻,很是失望,后来想想却又感到庆幸,至少在这宫里,有你可以让我完全的信赖。梦珂,我的梦珂公主……”全然没有平日里示人的倜傥与意气风发,此刻的君霖神色落寞,让梦珂的心微微的产生了变化。 “该晨起了,我去叫女婢来帮你梳洗。一会儿焰魔罗会过来,你别怕,他虽然看起来冰冷,其实有颗赤子之心。”君霖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身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梦珂微微一笑,那你呢?你看起来是个昏庸风流的君王,是否也有着不一样的灵魂? 焰魔罗带着安兮年一起来了。实际上是安兮年知道他要来君霖这里,便软磨硬泡的非要跟来。 “无赦兄怎么还带了个美人来?”君霖一双桃花眼噙着宛如春水般的笑,她脸上瘀红未肖,却依旧美得惊人,浑身上下透着不落俗套的灵韵。他看向焰魔罗那张冷脸,故意戏谑的说:“难道这个美人是送给我的新婚礼物?美人,你可还记得本王曾抱过你呢?” 安兮年一愣:“我怎么不记得有这回事?!”她本能的往焰魔罗的身后躲了躲,更令她疑惑的是虽然君霖言语轻浮,眼神却是澄澈干净的。 如愿的看到焰魔罗的脸色更冷了些,君霖得逞的笑了起来:“玩笑话啦!无赦兄难得对女人上心,小弟我又岂可夺人所好?” 安兮年微微脸红,却装作若无其事的说:“你的新娘呢?你们男人说男人的话,也让我们女人交个朋友嘛!” 君霖神色微微一顿,却十分磊落的坦然道:“本王的王妃痴傻,恐怕会让姑娘败兴。不过,姑娘既然愿意陪她说说话,倒也是件好事。” 他指了指东面那扇朱雀大门:“姑娘自己进入吧。” 待安兮年进了门,君霖出其不意的丢过去一坛酒,焰魔罗轻轻一伸手便稳稳的接住了。 “段部氏的公主痴傻?” “不错。段部嫁了个傻公主过来,只怕段部氏要结盟的意愿并没有那么坚定,我还需要再试他一试。”君霖仰首饮酒。 “我不娶紫姬了。” “什……什么……咳,咳……”焰魔罗一句淡淡的“不娶”竟惹得君霖连呛了好几口酒,“怎么了?是因为那个楼兰女子?” 焰魔罗不承认也不否认:“宇文与拓跋要联姻,不一定要我娶紫姬,你也可以娶我们拓跋的郡主。” “又要我娶?!”君霖瞪大眼睛,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怎么都把女人往他的后院里塞,就因为他『心无所属』吗?“好啦好啦,全天下都知道我宇文君霖荒唐风流,是不会嫌女人多的,只要不难看就让我也一并娶了好了!真是拿你没辙!” ... 第五十章 试探 『朱雀室内』 梦珂已经换上了木槿紫色的衣服坐在桌边,待确认了只有安兮年一个人进来,她终于露出了轻松的笑靥:“想不到装傻扮痴居然会这么的累?” “你为什么要扮痴傻?” “这梦珂公主本就是个痴儿啊。” “她生来痴不一定要终生痴,痴儿也会有忽然清醒的一天,例如……”安兮年想说王元丰,却想到《聊斋志异》是清代的蒲松龄所写,梦珂定是不知道的。 “我也曾那么想过,可是我还不确定自己嫁的究竟是怎样的男人。若是他昏庸无道,我还是装一辈子的痴傻好了。”梦珂略带愁绪,她曾是楼兰的圣女,只听清正无欲的梵音,想不到也有谈论男人的一天。 她不想再与安兮年说君霖了,便岔开了话题,讲道:“今日宇文的南院大王来过,他是君霖的姑父,手握着宇文的重兵。都说武人不讲究礼数,可他也太不讲究了,对着君霖居然不行礼,还好几次打断了君霖的话。” 咦,她怎么还在说君霖? “南院大王说昨夜在近郊抓住了一个西羌人,穿戴华丽像是个显贵,已经押在牢笼里了。” “什么?”安兮年心里一惊,有不好的预感,“西羌人?长的什么样?身体强壮还是病弱?” “我不知道,他们没有说的那么细。”眼明心亮的梦珂发现了安兮年的异常,她顿了顿忍不住叮嘱道,“兮年你听我的,不要再管西羌了,凡事不要太执着。” 梦珂说的很容易,可是她做不到!因为极有可能是羿跑来寻她了!以她对羿的了解,他是不会轻易忘记她的,难道是萧夫人没拦住他?若真的是他,如今落在东胡人手里,恐怕凶多吉少! 安兮年心里七上八下的,忽然间脑海里浮现了那枚银莲狼髀石。不管付出怎样的代价,她都要拿到狼髀石,她要去亲眼看一看被抓的西羌人到底是不是羿! ———————————— 我是分割线 —————————————— 君霖想要测验段部氏结盟的决心,关键就在于嫁来的这个梦珂公主——若是段部氏的汗王只是挑了一个无关痛痒的塞过来敷衍他,可见他们的关系依旧并不可靠。 梦珂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她的目光深藏不露,静静的望着君霖的背影。 他一左一右各拥着一个美人,正坐享齐人之福。 “汗王,吃一粒葡萄吧。”粉衣服的美人娇滴滴的说着,竖起了兰花指将一颗剔透晶莹的葡萄放进了君霖的嘴里,“甜吗?” “经过董美人的香手,怎么会不甜?”君霖侧脸俊美,颇解风情的说。 “汗王,喝口酒吧?”另外一个穿着碧色衣服的不甘示弱,连忙端起了精致的银壶要喂君霖喝酒。 梦珂轻轻的眨了一下眼睛,将百般的情绪内敛。他以为她痴傻,就肆无忌惮的当着她的面与宠妾**,男人啊…… 正在这时,段部的汗王应邀前来了。他是梦珂的祖父,虽然发须花白,但是精神矍铄,执着玄武手杖、虎虎生威。他一进门就看见了红光摇曳的室内这一派旖旎,宇文君霖左拥右抱的好不快哉,而他的乖孙女梦珂正目光迷蒙的被干晾在一边! “段部大汗好守时啊!你们先出去吧。”君霖一双桃花眼看似漫不经心,实则一直都在观察着段部汗王的表情。 “是。”甜腻的嗓音,董美人与南宫美人行了礼,身姿绰约的离去了。 “宇文君霖!你年少难免轻狂,不想却如此欺人太甚!你怎可当着梦珂的面做这样的事情!”段部汗王执着玄武手杖将地面敲的“当当”响。 君霖吊儿郎当的笑了一下:“大汗何必动怒?梦珂不会介意的。” “混帐!梦珂她不懂,可她不懂并不代表就可以不被尊重!她是我的嫡孙女,你若是如此对待她,我势必与你翻脸!!”段部汗王白色的眉毛倒蹙着,盛怒下他的胸膛一起一伏。 她虽然不是真正的梦珂,可是老汗王对她的疼爱与保护,她是感受的到的,她想起在段部的时候,老汗王将她当成小孩子,想方设法的哄她开心,而现在,在这宇文氏的大殿里,她真的将他当成了自己的亲爷爷了,她忍不住想要落泪。 “大汗如此动怒,是觉得你们段部的颜面受损了是吗?若是这样的话,君霖在这里赔个不是。”君霖继续试探道。 “哼!我不是在意我们段部氏的脸面,我是在意我的孙女梦珂!我真是看错了人,给她配了你这样的夫君!” “君霖虽然是晚辈,却要说上一句,我娶梦珂不过是权宜,是政治需求,于大汗来说也是如此。既然为了权宜挑了个痴公主嫁来,又何必如此计较她过得好不好?我只肖保证她吃得饱穿的暖有人伺候不就行了?” 段部汗王神色凝重悲恸:“你以为我是挑了一个无关轻重的公主嫁过来?你可知梦珂是我的心头肉啊!” 假不了!看来段部是诚心想与他们合作!君霖心里如有重石落地,又问道:“既然梦珂是大汗的掌心宝,怎么舍得让她嫁这么远?” “她是我最心疼的孙女,我自然要为她筹谋深远!本族里有一个六眷亲王一直垂涎梦珂的美貌,他心地不纯,而我深知自己不能护她一世,自然不能让她留在本族!柔然的大檀阴鸷、库草奚气候恶劣、焰魔罗不近女色,我本想着你最为合适,谁知是我瞎了眼!” “哈哈哈。”君霖不恼反喜,“大汗,请受孙女婿一拜!”说罢,居然当真向段部汗王行了大礼,段部汗王一愣,梦珂也一愣。 ——君霖虽然娶了段部汗王的孙女,可是按照在东胡的地位来说,他们是平起平坐的。 “小王适才的狂放全部都是做戏。小王见梦珂痴傻,担心大汗只是口是心非的搪塞,遂故意整出那一幕想要一番试探,失礼了!”君霖坦诚的相告,他的眉目舒朗,光明磊落。 “什么?”段部汗王微微的吃惊,他是小看了他,想不到他居然有如此的智谋和心胸。 “大汗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梦珂的。”君霖走至梦珂的身边,温柔的握住了她的肩膀,“实不相瞒,在我第一眼看到梦珂的时候就喜欢上她了,她有一双明亮的眼睛,我相信她是有灵魂的,只是睡着了。” 梦珂心里一颤,有难以言喻的悸动,她差点就要漏了陷,却转念一想,这难保不是君霖用来稳住她祖父的虚伪辞令!因为他的温柔难辨真假,因为他的真心虚虚实实,她居然感到了揪心的疼痛。好奇怪,这酸楚的感觉是什么? ... 第五十一章 一场风花雪月的事 自梦珂的殿里回来,安兮年就魂不守舍的。那个被擒的西羌人十有**就是羿,他来找她了。 不管有多困难,她都是一定要救出他的,她已经欠了他太多,不能够再害他连命都丢了。回来的时候她已经打探好了去地牢的路,她需要等焰魔罗睡着,还要拿到狼髀石以防万一!虽然风险很大,代价很大,但是她知道自己必须这么做!羿,你等我! “怎么又在发呆?”焰魔罗低沉的嗓音传来,他焰色的美丽眼睛宛如光采熠熠的红宝石。 “没有啊,只是觉得冷。”她略微心虚的一笑,抿了抿唇,再抬起眼睛的时候已经下定了决心——她没有别的路可以走! “拓跋无赦,陪我喝酒好不好?” 她的语气前所未有的温柔,焰魔罗微微的讶异,却不愿意去深究。“你的酒量又不好,喝什么酒?” 安兮年见他不肯就范,心里微微着急,她拿起酒壶径直坐到了他的腿上,一手环住了他的脖颈。她从来没有主动抱过他,第一次这样却是为了算计他,她的笑容略微的苦涩,却不得不这么做:“我喂你。” 说罢,她仰首豪饮一口,将美酒含在嘴里,然后期盼的看着他、等着他;焰魔罗心里觉得古怪,却被她此刻含情脉脉的模样深深的吸引,他不愿意浪费时间去思考,只想去品尝她难得的甜美。他捧住她的头,将她压近自己,张口吻上了她,烈酒尽数入喉。她冲着他笑的殷切:“再喝一口!” 她刚要举起酒壶却被他按住。 “不是你要喝吗?怎么变成我喝了?” “我是想喝,可是我的酒量太差,所以尝一下酒香就好了。”她撒的谎并不高明,可是他却帮着她一起骗自己,他轻易的就选择了相信,因为他希望她说的都是真的,他希望她对他的温存与依恋是真的。 “你今日很反常。”他冷冷的说。 安兮年心里一惊,整个背脊瞬间僵硬!他看出破绽来了?她的水眸里跳跃着惶惧,谁知他却笑了一下,捧起了她的脸:“我喜欢这样的你。” 他眼里的柔情击碎了她的心,有温柔的痛楚四溢。对不起,她默默的说,不管你对我到底有没有真心,我终究算计了你。 她酸楚的一笑,一滴泪猝不及防的滑下了粉颊。 “怎么了?”他心疼的吻上她的脸,他的气息是冰冷的,可是吻却火热。“我喝了便是。”他拿起酒壶一饮而尽。 她已经嘱咐仆人挑最烈最浓的酒拿来,可是这一壶酒又岂能让焰魔罗喝醉?他的面色分毫无改,只是眼神变得热烈起来。 “再喝一些?”她目光闪烁着试探道。 “你今日怎么了?” 她心虚的要命,可是已经无路可退了,就让她孤注一掷的救出羿,然后再任他处置! “我高兴嘛,所以想与你喝酒。” “高兴?有什么喜事吗?” “因为你不娶紫姬了!”她脱口而出,虽然是谎言,却又有着真实的成分。 焰魔罗素来冰冷的面容一点点变得柔和,他深沉的眼睛里黑暗的戾气一层层散去,他沉默的将她拥进怀里,拇指轻轻的抚蹭着她的侧脸。只要她够细心就一定可以感受得到他的真情,然而,她全部的心思都用在如何将他灌醉,如何拿到他胸前的狼髀石上。 她连哄带骗的劝他喝了好几壶酒,这几壶酒本不值一提,但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年儿……”他的轻唤午夜梦回般的萦绕在她的耳侧,她的心不由自主的被牵扯,她其实明白只要她不用言语去刺激他,他是愿意宠她的,可是到底是哪里出了错,为什么她既对不起羿,也对不起他。柔肠百结,心中有不舍,但是请你原谅我,不管代价是什么,我都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羿落入宇文氏的手里。 “你醉了吗?”她撞上他柔软的眼神,手顺着他坚毅的脸部轮廓往下抚摸,直至停在他的襟前,隔着衣衫她已经摸到了那块狼髀石。 她一寸寸的靠近他,朱唇轻轻的印在他的唇上,他的嘴唇温热柔软,她的心也跟着轻轻颤抖起来。他火红色的眼眸呈现着醉人的魅惑颜色,她闭上眼睛,忘我的与他纠缠。这一番沦陷,其实掺杂着她真实的感情,不然不会这么痴柔刻骨,只是她拒绝承认,将自己都骗了。 “你在惹火烧身。”他拉开已经眼神涣散的她,“这样对一个男人会让你自己陷入危险,知道吗?” 安兮年神色悱恻,水眸里一片痴缠:“我知道,我想要你。”她将手伸进他的衣内,抚摸着他的胸膛,不安分的唇熨帖着他的脖颈,一寸寸激发着他的热情。 “你知道我是谁吗?”他压抑着心跳,痛苦的说道。 “拓跋无赦……”她轻嘤着他的名字,心被一片意料之外的火热淹没。 听到自己的名字从她的樱唇里溢出,他终于得到了最终的确认,再也无法压抑被她引起的情潮,他将她横抱起往榻边走去。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从来没想过他会是这样温柔的男子,他甚至顾及得到她的发丝。他火热的吻沿着她细致的颈一路往下,迅速的点燃了她的身体,他的大掌开始解她的衣扣,他的眼睛火红:“你决定要做我的女人了?” 纤细的双手紧紧的抓着他健硕的双臂,她已经为他而心旌荡漾了,她没有回答,而是仰起头直接回以他热烈的吻,就让她不顾一切、忘乎所以的与他化为火焰,就让她暂时忘却一切,就让她用身体来偿还他。 一番抵死缱绻,她从火热中清醒了过来,她赫然间发现床褥上竟沾了点点落红,她意外的微微启唇——在西羌的时候那个老嬷嬷不是说她已经不是了吗?难道是她被算计了?是谁?萧夫人,还是圣儿?不过已经无所谓了,谁算计了她都无所谓了,她们本就以为她是焰魔罗的女人,现在她真的是了。 “年儿……”焰魔罗从背后抱住她,“我不立妃,我终生不立任何人为妃。这是我给你的承诺。”他在她的耳边呢喃。她的眼泪滑落了下来,他为什么要给她这样的承诺?明天之后也许他会恨毒了她。她紧紧的抓着毯子,抵在疼痛的胸口,好半天她都无法动弹,只能紧紧的咬着下唇,等着那揪心的疼痛逐渐淡去。 他熟睡的样子像孩童一样的天真,没有丝毫的冷冽与煞气,绝美纯澈的让人移不开眼睛。无赦,她在心里默念着他的名字,叹息声回旋不绝。如若,在她拿走了狼髀石、在她放走了羿、在她偷走了冰魄之后,他还能够原谅她、他还愿意再要她,她一定乖乖的做他的女人。可是会有这个可能吗?她幽凄的一笑,要知道他是个易怒的男人,他还有他为王者的尊严。 她的心里冷极了,她躺在他的怀里却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她知道自己没有时间再犹豫了,最终她还是颤抖着伸出手摘下了他脖子前的那枚银莲狼髀石。 『这次我离开你,是风、是雨、是夜晚。你笑了笑,我摆一摆手,一条寂寞的路就伸向了两头。』 ... 第五十二章 困兽之斗 她在黑夜里奔走,怒风粗吼,几乎要将她撕碎,她穿的太单薄了,整个人都在发抖,她凭着记忆找到了去地牢的路。 “站住!这里是羁押重犯的地牢,休得乱闯!”看守的宇文士兵凶神恶煞的呵斥道。 “这里是不是关了个西羌人?”她强装着镇定,指甲深深的掐进了肉里。 “是又如何?你是何人?!” “你可知焰魔罗?” 看守的人一听这三个字顿时神色一惊,草原上谁人不知他的名号? “是焰魔罗与君霖派我来的,他们要秘密的审问他!”天啊,她的心怦怦的跳,颜色却丝毫无改,她自己也没有料到她居然会有这等撒谎的天赋! “二位汗王要审讯这个西羌人,为什么派了你这个女人来通传?你当我只有三岁吗?” “大胆!都说了是秘密审讯了!就是不想让南院大王知道才派了我在这个时辰过来!” 看守的一琢磨,的确有这个可能,正踟蹰不定,又听安兮年逼问道:“你在犹豫什么?你究竟效忠于大汗,还是效忠于南院大王?!” “啊!小人不敢!” 安兮年紧张又镇定的拿出银莲狼髀石,又加了一记筹码,道:“那你还不让开?!” 士兵看见这一圣物,全部的顾虑顷刻消殆,他深信不疑的打开了重重的枷锁,恭敬的说:“姑娘,请!” 地牢幽暗阴冷,她裹紧白狐锦裘披肩行走在狭仄的通道里。她的心惴惴不安,但是至少到目前为止还都是顺利的。快一点,再快一点,在焰魔罗那一关她花费了太多的时间,而黑夜就要到尽头了。 疾走在宛如幽冥地府的暗道里,摇曳的烛火更添了阴森之感,一路走到头,她终于看到了黑铁铸成的牢笼里那一抹宛如水仙花般孤寂优美的身影。 “把门打开,然后出去!”她强压着心头汹涌的情绪冷声的命令道。她真的是跟着焰魔罗久了,就连那冷冽和情绪难辨的神色也愈发的像他。 “这……” “怎么?想替南院大王打探消息吗?” “不,不,小人不敢!”士兵急忙打开锁链,然后退了出去。 看着士兵走远,她急忙跨进牢笼抱住了羿的手臂,天,他的身体好冰冷。 “别碰我,肮脏的东胡人。”羿闭着眼睛冷淡的说。他穿着雪貂锦裘,盘腿坐在这阴森幽暗的牢笼里,在这幽冥地府他依旧纯白的不沾染丝毫的尘埃。 “羿……”她拖着哭腔,悲吟着扑进了他的怀里。 “年儿!”他不可置信的全身一颤,睁开了美丽的黑色眼睛,终于看见了这张令他魂牵梦萦的脸庞,他悲难自胜,直到将她拥进了怀里却还是难以相信这是真的,“真的是你吗?你怎么跑来了东胡?” 她无言以对,只是泪流满面的抱着他。 羿温柔的捧起她的脸,心疼的发现她原本长及足踝的头发只剩到腰际。他不敢问,怕她伤心。 “羿,你怎么来了?你怎么这么傻?” “我想你。” 他温柔的容颜绝美却苍白,他低头吻她的唇想要一解相思之苦,安兮年却在他吻她的时候想到了焰魔罗。 “我们没时间了,你快跟我走!”她居然躲开了他,连自己都觉得出乎意料。 “你还没有回答为什么要离开我?”羿黑色的眼睛宛如沉静的湖泊,透着难以言述的含蓄与忧郁。 安兮年凄惶的一笑:“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但是请相信我,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你,我有我的苦衷。羿,你相信我吗?” “我信,你说什么我都信。” 这句话他说过很多次,在她说不清自己出生来历的时候、在她扇了圣儿一个耳光的时候、在嬷嬷说她已经不干净的时候,他都这样温柔坚定的给她安慰和力量,他对她的好,她此生难偿了,所以她一定要救他出去,一定要拿到冰魄。——这是她必须要完成的事情,也是她必须给自己的交代。 “跟我走。” 她扶起他,为了不让看门的士兵起疑,还拿起了铁链假装捆住了他的手。她的说辞滴水不漏,加上还有那枚银莲狼髀石,守门的士兵并没有耽误太久就为他们放了行。 安兮年挺直背脊,步伐越来越快,因为太紧张了居然连冷都感觉不到了。只要再穿过这个巨大空旷的圆形斗兽场,羿就可以逃脱了。今晚最关键的一刻就要来了! “羿,出去之后你先找附近的人家躲上一两天,然后再回西羌。” 羿猛然停下脚步:“你不与我一起走吗?”月光洒在羿的身上,依着他的轮廓镀上了一层朦胧的玉色光晕,他皎洁的仿若月中的仙人。 “我不能够。”她还没拿到冰魄呢!她只盼着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再回到焰魔罗身边,跟着他回到拓跋,拿到可以解乌阴合凰蛊毒的冰魄神草。 “为什么?” “我……”她别过脸,她不能够告诉他,告诉了他只怕他会宁愿自己死掉。 “跟我走,年儿。我不会追究你为什么不告而别,我也不会再问你为什么要来东胡,只要你跟我走!” “别逼我,我不能……” “为什么不能?你既然来见我就说明你的心里有我。” “我已经是焰魔罗的女人了!”心颤,要逼走一个无条件爱你的人居然是这么痛断心肠的事情,可是她别无选择。 羿俊美的容颜褪尽了血色,他的声线微微的发抖:“我不在乎。” 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霎时间,紧锣密鼓般的脚步声从背后响起,回首之余已经有上百个火把将这偌大空旷的斗兽场照成了白昼!而东胡的士兵已经宛如潮水一般快速的汹涌而来,居高临下的将他们圈围了起来!“唰……”弓如霹雳弦惊!上百把弓箭已被撑开了弦,九死一生的对准了他们!只要一声令下,这个斗兽场将连一只蛾子都飞不出去! 安兮年倒吸了一口冷气,整个头皮都在发麻!她抬起眼睛,一下子就看到了焰魔罗,他高高的站在观兽台上沉默的看着她。他的眼睛宛如冰冷的烈焰,泼墨般的长发随着寒冷的夜风飘扬,高高在上,威严的宛若神祇。在他的身边,还站着君霖、大檀以及库草奚和段部氏的族长。这下好了,东胡五族的首领全部都在,他们插翅难飞,凶多吉少! “这不是焰魔罗的女人吗?”大檀别有用心的说。 库草奚的族长也阴阳怪气的附和道:“更费解的是这西羌人的相貌居然与焰魔罗如此相像,看起来就像是亲兄弟!” 安兮年噤若寒蝉,她看向焰魔罗,他的面色冷冽,黑色的煞气直冲九天! 羿宽大的云袖宛如白鸽的温柔双翅,他将安兮年护在怀里,临危不乱的从容说道:“今日我落在你们的手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不要为难一个女人。” 安兮年埋在羿的怀里却一直在看焰魔罗的脸色,他深黯的眼中伤花怒放,席卷着狂肆的暴风雪,他始终不发一言。心一寸一寸的裂开了,寒冷的夜风趁机满满的灌了进来,到了这步田地,她还能指望他救她?恐怕他已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了吧?! “君霖兄,这是你们宇文氏的地盘,你说要怎么办?”大檀阴鸷的眯起了狭长的双目。 君霖打着哈哈:“将这西羌人再押回去便是,不是没跑成吗?” “不行!这里面恐怕没那么简单!为什么焰魔罗的女人要去救他?为什么他的脸与焰魔罗这么相像?!”库草奚的首领粗声吼着。 “我曾听说焰魔罗有一半的西羌血统,不知到底是不是真的,难道这个西羌人真的是他的兄弟?”大檀火上浇油道。 “你们在胡说什么?这世上长的相像的人多了去了!”羿不明所以的怒辩道,他是西羌的王子,怎么会有东胡人的兄弟? 安兮年敏锐的察觉到局势远比想象的更为凶险和复杂,大檀与库草奚首领的矛头明的在羿,暗中却是指向焰魔罗的! “你为什么要放了这个西羌人?你认识他吗?”段部氏的老汗王问安兮年。 “我要放他是因为他是我的情郎,与焰魔罗没有任何的关系!” 焰魔罗沉默的俯视着她,他的脸平静冷漠,没有丝毫的情绪,然而内心的痛楚与愤怒却相互纠斗,宛如困兽!原来她那么温柔的对他,甚至将身体也给了他,只是为了算计他,只是为了救别的男人! “既然与焰魔罗没有关系,那就更加不能轻放!我看这个西羌人气质优雅、穿戴华贵,必是皇族贵胄!一番拷打之下不信他不吐实话!若他真是个有价值的人物,咱大可利用他对付西羌!”大檀阴诡的出着主意。 “休想!”安兮年抬起眼睛,目光如炬的瞪着大檀,“放了他!让他走!” “放了他?痴人说梦!”大檀阴险的眯起了眼睛,“先断了他的脚筋,给他一点教训!” 正东面的几个弓箭手调整了角度,将箭矢瞄准了羿的双腿。 千钧一发之际,安兮年迎着呼啸的怒风站立,她的长发在风里倾洒宛如绝美的瀑布。她掏出了袖内的银莲狼髀石,高高的举起,孤注一掷的吼道:“银莲狼髀石在此!我要你们放了他!” 偌大的斗兽场顷刻间安静了下来,静的甚至能听见火焰跳跃的细微声响。君霖看了一眼焰魔罗,松口道:“放了他。”士兵们得到了指令齐刷刷的放下了弓箭。 “君霖!”大檀惊乍的瞪大了眼。 “年儿姑娘已经用了狼髀石,还有什么办法?”君霖说道。 厚重的玄铁大门被缓缓拉开,伸向黑夜深处及自由的路就在眼前。 “快走!”安兮年推开羿,“忘掉我,回家去!” “我们一起走!”羿拉住她的手腕,却被她大力的挣脱了。 “我是不可能跟你走的!” “年儿……”羿抱住她,痛苦的说:“那我也不走,我要和你在一起!” 安兮年的下巴枕着羿的肩膀,她目光空洞的望着远处,她的心因为太疼了反而变得麻木了起来,对不起,羿,即使让你恨我,我也还是想要你好好的活着,闭眼复张开,她在他的耳畔冰冷的说:“你以为我真的喜欢你吗?萧夫人说的不错,我来历不明、居心叵测,一开始就只是在骗你!是你蠢,是你傻,居然相信我漏洞百出的谎话!” 羿不可置信的脊背一僵,伤了的心宛如碎了的星星闪烁在他黑色的眼睛里,她说的话,每一个字他都信,包括这一句。仿若有一道无形的断崖横贯在他们之间,他一步一步缓缓的往后跌退,容颜宛如凌霜的水仙花。 安兮年静静的凝望着他,她已经学会了如何将情绪从眼睛里掩去,这也是焰魔罗教会她的。她看着羿苍白如纸的愁容,她体会得到他的痛楚。可是,她没有别的办法。恨我吧,羿,然后忘掉我。这就是诗人们所说的,爱一个人爱到不爱的境界吧? 天空中缓缓的落起了雪,轻盈的雪花在黑夜中温柔的回旋着,然后无声的落到了地上。雪越来越大,越来越大,鹅毛般从天而降,纷纷扰扰、络绎不绝,直至将地面银妆素裹,掩盖了羿离去的足迹。有一片落到了她的睫毛上,然后悄无声息的融化,随后她看见了一个晶莹的世界。她有些失魂落魄,发现落雪的后半夜竟然连呼吸都是痛的。 “放走了那个西羌人,可不能轻饶了这个女人!”大檀狠辣的声音将她从永别的离愁中拉了回来。她缓缓的转过身去,仰望着观兽台上的东胡五王。 “有这个必要吗?我看这只是拓跋的家务事。”君霖装作玩世不恭的伸了一个懒腰,打着哈欠说,“这天就要亮了,各位哥哥们还是回去睡个回笼觉吧!” “哼!君霖你太年轻,很多事情都想得过于简单!这个女人放走了西羌人,将我们五个玩弄在股掌之间,不杀以何立威?何况她与西羌人勾结,很有可能就是个奸细!不能不除!”大檀说罢,便出其不意的夺过身边士兵的弓箭,对准安兮年就是致命的一击! 长羽箭在大雪里快如闪电,带着致命的力度飞向安兮年的眉心!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快到安兮年竟来不及躲闪,她甚至已经感到面前的风被这支箭劈开!生死须臾之间,一个小石头又快又狠的飞射了过来,径直打落了大檀发出的箭! 安兮年这才回过了神来,背上全部都是冷汗! “焰魔罗!”大檀睁大了眼睛!没错,有这等指力的除了焰魔罗还会有谁?想不到他一晚沉默无语,最后还是出手救了这个女人! “除了我,没有人有资格动她。”焰魔罗冰冷的声音从齿缝里溢出,他是天生的王,不怒自威。 他的冷煞令大檀不由得胆寒,是他眼花了吗?为什么看到焰魔罗的周身弥散着黑色的势焰?这样冷绝的声音真的属于人类吗? ... 第五十三章 未到恨时难知愁 待上百个弓箭手全都撤去,待斗兽场上只剩下焰魔罗,安兮年才感到真正的危险! 他一步一步的拾阶而下,每一步都踏的安兮年心惊胆寒!风雪好似又大了一些,她瑟瑟发抖的看着他,他的面色极寒,周身却宛如燃烧着熊熊的烈焰。 “你要与我喝酒,原来是想要狼髀石?”他的声音宛如万年的寒冰,压抑着惊天的怒火,他深黯的酒红色眸子绽露着慑人的危险光芒。 安兮年不禁往后退了两步,风暴即将到来的压抑气息令她无法呼吸。 仿若走了一个世纪,他终于来到她的面前,大掌毫不温柔的攥住了她的下巴,力道之大令她吃疼! “对不起……我没想到大檀他们会借此针对你,我只是想救他,没想过要害你……”她的下巴就要被他捏碎了,眼泪不由自主的滚落了下来,她挣扎着抱住他的手。 因为盛怒与心碎,他的额角青筋暴起,她给他的解释并不是他在意的重点。他真正计较的是她算计了他!她给他的柔情全部都是假的!她的眼神、她的吻……全部都是假的!他的心被她盛满,又一次被她抽空,这种落差逼得他要发狂!更令他心如刀绞的,是发现了她是那么的爱羿,刚烈如她,为了能够救出羿,居然愿意将清白的身躯给他,她牺牲的越大他就越心痛! “无赦兄!!!这个女人罪该万死!你若是真的想杀了她,倒不如将她送给我!”君霖离开后又折返,看见了这危急的一幕! 大雪纷坠,焰魔罗被他一语惊醒,暗红色的伤花从他的眼中快速的隐退,他猛然松开手,安兮年摔倒在地,小巧的下巴恐怕已经脱臼。 “你是我的,我不会让你死的那么轻易!”他咬牙切齿,语气足够的冷血无情,可是内心却被一片痛楚淹没,只怕连五脏六腑也都被腐蚀的无一完整! 安兮年的身体已经被冻僵了,她伏在地面上萧瑟的宛如冬日垂死的单薄蝴蝶,她挣扎了几次却都无法站立,小小的脸已经冻得发青。焰魔罗大力的将她拖拽了起来,像是要刻意掩饰着内心的痛楚与在意,他足够粗暴的将她扛到了肩上。 “焰魔罗……”她惶恐的低呼着,这样的他着实令她害怕,她完全相信他会残忍的杀了她,或者斩断她的手脚看着她生不如死,毕竟,像他这样的男人是没有办法接受被女人玩弄的。而她,是“罪有应得”!她不怪他,不怪任何人,她只是好累好累了。她趴在他坚硬的肩头,目光越来越涣散,好在,她成功的救出了羿,她并非一事无成不是吗?她幽凄的笑了一下,悲哀的想到她既伤了羿,也伤了焰魔罗,还伤了她自己。铺满白雪的地面明晃晃的耀的她睁不开眼,她闭上眼睛宛如坠入了温柔的泉水里,她在这一刻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甚至连紧紧缠绕着她的寒冷也都逐渐消退了,有一滴泪摔碎在了雪地上,她旋即体力不支的陷入了昏迷。 回到室内,褥单上那点点的血迹还在,他曾因此而感到极大的满足,因为那让他以为她的心里开始有他了,他以为他们的关系已经有所好转,此刻才明白这竟是天大的讽刺!!他在她心里远比他自己想象的还要低劣,她只当他是个愚蠢的、野蛮的男人,她判定了他们之间只有相互利用与对峙,所以她色诱了他,她让他们之间只有肮脏的关系,而再无其他的可能! 他这一生从来没有这么的愤怒过,他将她狠狠的甩到榻上才发现她早已经昏死了过去。如果他是个有尊严的男人,如果他足够的心狠,如果他以大局为重,就应该毫不留情的杀了她,在斗兽场上、在众目睽睽之下、在大檀出手之前,就应该干净利落的杀了她!一次一次的内心纠斗,最终却都选择了屈服,他不仅没有对她下手,反而还又救了她一命!他内心激愤的一拳将茶几砸了个稀巴烂,她将他变成了一个懦夫!一个彻头彻尾的懦夫!他相信自己迟早会死在她的手里! 呼啸的戾气宛如黑暗的光环萦绕在他魁梧伟岸的周身,他就宛如那冥界的死神,透着令人窒息的危险气息。暴怒、悲愤、不甘、失衡……数十种糟糕透顶的情绪拧成一团,化身为凶猛的野兽疯狂的在他的心头撕咬,他紧握起双拳,因为太过用力而手背青筋暴起,现在的他有着摧毁一切的冲动,他双目腥红的望着她昏睡中的小脸,凄楚的娇容埋在宛如云絮的蓬松的青丝间,显得是那么的素净和脆弱,她的蛾眉微蹙着,神色忧伤。他的心一阵闷痛,她为何而忧伤?为了与她心爱的男人分别! 他到底算什么呢?一个东胡与西羌的杂种!母亲抛弃了他,她也从未选择过他! 致命的孤独感偷袭了他,他痛苦的拿起毛毯重重的丢到了她的身上,然后逃出了房间!——他怕自己会在失控之下一拳就打碎了她美丽的脸庞,他知道自己承担不起拿她发泄怒气的后果!他知道她怕他的暴戾,可是她不知道的是真正的暴戾从未加诸过她的身上。 可笑。可悲。可恨。他恨自己! “无赦兄!” 天地间只剩下一片荒凉与寂灭,他迎着翻飞的大雪锦衣夜行,却撞见了君霖。 “你怎么在这里?” “我在等你啊。”君霖一双桃花眼噙着笑,他拥有一眼看穿人心的能力。 “等我?” “知道你今夜难熬,所以小弟我已备上了好酒!请吧!” ———————————— 我是分割线 —————————————— 青龙殿内,灯火通明,大大小小的酒坛排列在席座的两侧,大有一醉方休之感!而桌案上早已经温好了一壶酒。 焰魔罗仰首豪饮,他是那么的高贵又是那么的落拓,烈酒烧心,他猛烈的气势更加力拔山河。 “她真的将你伤的不轻啊!”君霖往酒杯里夹了青梅、姜丝和黑糖,小口的斟酌着。 焰魔罗没有说话,英俊的侧脸隐没在烛火的阴影里,宛如受了伤的孤独野兽。 “无赦兄,你有没有听说过汉人的一句话?——旁观者清!依小弟之见,你已经爱上了她。” “该死的!”焰魔罗一口气饮尽了一整坛的酒,并且火爆的将酒坛捏成了碎片。 “你……打她了?” “没有!” “那她呢?” “在睡觉!”他恼火的低吼。是他孬!他甚至在离去前还怕她冻着,替她盖上了毛毯! 君霖差一点没憋住就要笑出了声,他急忙掩面假意喝酒。想不到冷血铁心的焰魔罗也会遇到克星啊!他不禁又想到了另一句汉人的话——英雄难过美人关。 “今晚大檀与屠天罡一唱一和的想要拉你下水,年儿姑娘不也是护着你,说要救那西羌人与你无关吗?可见她的心里还是有你的!” “她只是没说谎!何况她的原话是说那个西羌人是她的情郎!” “话说……那个西羌人真的长得与你极像,你们该不会真的是……”君霖猛然间闭上了嘴,因为他看到焰魔罗的眸光变了色! “是。”君子坦荡荡,焰魔罗磊落的说。 “是?是什么?!” “大檀与屠天罡猜得不错,他是我同母异父的兄弟!” 这下君霖当真傻了眼,只是比起血统与家族情史,更让他惊叹的是兄弟两个爱上了同一个女人,啧啧!这倒不是他不正经,他本就是这样感性的人啊。 “她知道吗?” “应该不知道!若是知道,则更该死!”他咬牙切齿的说。 “虽然她花言巧语骗走了狼髀石,但是她救的人是你的异姓兄弟,所以也不算糟糕啦。”君霖一边自斟自饮,一边想方设法的安慰他。 “你不明白。我最生气的不是她用狼髀石去做了什么,而是……” “而是她的心里有着别人,她为了别人背叛了你!” 不承认也不否认,焰魔罗只是一味的借酒浇愁。 “要我说,还多亏了年儿姑娘放了他。且不说他是你的异姓兄弟,就算他只是个素昧平生的西羌贵族,挟持他来与西羌对抗,也胜之不武,白白矮了人家一截!这个道理,你懂,我懂,大檀和屠天罡必定不懂!到时候又是一番无谓的‘窝里反’!”君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劝慰着,一面在偷偷观察焰魔罗的神色,“你若真的气不过,干脆就一刀杀了她!或者把她赏给一个满头脓包的病夫!” “不!不管她心里有谁,我都要她!” 果然中了激将法,唉,一个『情』字啊,活生生把人变成傻瓜!想不到就连焰魔罗都无可幸免,他宇文君霖可要吸取这前车之鉴,千万不能对女人动真心。他一边暗忖着,一边摇着头感慨道:“也不知是你吃定了她,还是她吃定了你……唉……” 焰魔罗苦笑了一下,一只手提起了最大的那只酒坛! 『自古多情空余恨,此处难觅有情天。 情到尽时转无情,无情更比多情累。 君为我谱无声曲,此去闻曲如闻君。 未到恨时难知愁,愁起心头不知恨。 听风方觉秋雨至,已忘共饮西窗时。 云起天边残阳血,一声傲笑一把泪。 把酒欢歌何时有,人笑我痴我偏痴。 莫道有酒终需醉,酒入愁肠愁更愁。』 ... 第五十四章 从未真正拥有过 次日,当安兮年醒来的那一刻竟有一瞬的恍如隔世,她迷蒙的睁开眼,看见了身上的毯子与满地的狼藉,霎时间昨夜的种种历历在目,她猛然惊坐起,紧紧的咬着下唇。 她居然完好无损的度过了一夜?他不打算追究了吗?要知道他并非好脾气的人,而她也早已做好了承受鞭笞火烙的准备。她抬起一双水眸,焰魔罗去了哪里?他该不会是丢下了她,自己走了吧? 心里有了这个念头,她即刻感到了无比的惊慌,猛然拉开毛毯就要往门外跑,可是双足一落地,她便腿一软扑倒了。这才惊异的发觉她的下肢一片隐隐作痛。——昨夜她的精神一直高度紧张,所以并没有注意到初夜之后的不适,而此刻,身体加倍的提醒着她,她已经是焰魔罗的女人了。 可是,他不要她了。 他发现了她“险恶”的用心,她的下作与背叛被当面揭穿,她真的像个女表子一样,用身体去与他做了交易。在她被识破之后,他没有打她,没有杀她,因为杀了一个女表子会弄脏他的刀!所以他一句话没说的丢下她走了。 屋外是纷飞的大雪,屋内她坐在地面上哭的心碎魂断。是积压的情绪在此刻找到了出口,也是因为她已经没有办法离开他了。可是她却用别的理由欺骗和麻痹自己,她反复在潜意识里催眠着自己,她伤心到这般的失控,只是因为没有办法替羿拿到冰魄了。 “吱……”门被推开了,她坐在地上,抬起一双泪眼殷盼的看着。焰魔罗!! 她一抹满脸的泪,抱着床柱想要站起来,旋即看到是两个美人一左一右的拥着他回来了。 蓦地,有难以言述的痛紧紧揪着她的心。他又要了别的女人了? “姑娘这么早就醒了?焰魔罗大人喝多了,奴家姐妹特意送他回来。”一个穿鹅黄色衣裳的与她说话。 安兮年怔怔的,看着她们将他扶到了榻上。 “后半夜……他一直都在你们那?” “不错,焰魔罗大人一直呆在我们青龙殿。奴家先退下了。” 挑这两个美人送他回来,以及说上这些模棱两可的话,都是君霖特意安排的,他也真可谓是“用心良苦”了。 焰魔罗的醉颜令她感到心痛,想不到他铁骨铮铮却有这样脆弱的时候。她在榻边坐下,不由自主的伸手轻抚他宛如刀裁的鬓角,他的肌肤发烫,气息却是冰冷的。 他昨晚真的休憩在那两个美女的榻上吗?一想到有别人枕着他的臂弯,她连心尖都泛起了酸,却又忍不住嘲讽自己居然这么在意!她凭什么在意?她与他的一夜夫妻只是为了算计他,不是吗? 本以为这么想会让自己释怀,却不知为什么反而更积郁了些。 她忍不住想要照顾酒醉的他,只当是补偿式的善意。聪明如她却没有看穿,女人的天性便是身体给了一个男人,心也就无法逃脱了!轻轻拧干一条湿布,她小心的擦拭着他英俊的侧颜。 其实焰魔罗早已经醒来,一直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她,直至她轻抚他的脸,叹息声回环不绝,他的心旋即被蛰了一下!——她此刻这番温存,是因他的脸与羿的相像,她又将他当作了别人吧?! “别碰我!”他的声音冷绝,铁钳一样的大手扣住她纤细的手腕,然后大力的推开了她。 安兮年一个踉跄,整个人被掀翻在地,而她的心也重重的摔到了地上。 “我只是想替你擦擦汗。” “不需要!”他鱼跃而起,冷着脸不去看委屈的她。 他的态度已经很明确,而她也知道自己无从辩驳,她摔坐在地上,泪光盈盈:“昨晚你为什么要救我?何不让我被杀死?” 他停下脚步,凶煞的回眸:“你再有罪、再低下也是隶属于我一个人的女奴!只有我有权决定你的生死!” 须臾之间,有一道无形的墙拔地而起横贯在他们中间,她不欠他的,安兮年冷冷的想。 “罪?我救羿若是有罪,那你弑杀手足呢?” 冰冷的吸气声。 “你说什么?!”每一个字都冻结成冰,而他焰火般的眼瞳更是宛如刀刃!——原来她一直都清楚羿与他的关系! 他的冷绝与煞气摧的她胆寒,但是她依旧执拗的不愿意表现出丝毫的软弱与屈服,特别是在他已经摆出了一副视她如草芥的姿态之后,她更加不可以让自己被看扁。安兮年咬白了下唇,回以他戒备高傲的孤冷眼光。 焰魔罗缓缓的蹲了下来与她对视,他健壮的双臂撑在她的脑袋两侧,霸道冷冽的危险气息扼喉而来。 “在你的心里,我卑鄙残暴到会弑杀一母所生的兄弟?”他的目光太寒冷,安兮年的心惊悸无比。但——她不可以屈服,只要她稍微流露出一点点的软弱,她就输了,她就彻底的被他驯化成了下等人! “难道你不恨他吗?”她切中要害的反问道。 “……” 这世上再也没有什么词语足以描绘他此刻悲愤哀痛的心情。多可笑,他不仅不恨羿,反而还怕手无缚鸡之力的羿,因为与他比起来,自己不过是个可耻的存在。他甚至不曾恨过抛弃他的母亲,因为他觉得母亲并没有做错什么。 “我若说我毫不知情,你信吗?”他的眼底闪过一抹伤逝,以及一丝微薄的希冀。 可惜安兮年没有看到,她依旧步步紧逼的反唇相讥道:“你真的在意我信不信你吗?你不过是在狡辩你并无弑杀手足的心!只是,尊贵的拓跋‘少主’,你若没有那样的歹心,为何这般的震怒?!” “咣当!”他暴烈的一拳砸在她的身侧,将结实的青石地面砸出了一个大窟窿!她给了他毕生最大的耻辱,他早该下手杀了她。滑天下之大稽!他居然又想逃跑了!捏碎她的脖子他只需要一眨眼的时间,可偏偏在他激愤难当的时候,他脑海里的第一个想法居然是怕自己会不由自主的伤害到她!他的盛怒、他的心伤,全部都是因为她!可是她除了会伤害他,将他贬为全天下最卑劣、最无情的人,还给过他什么? 他粗喘着转身欲跑,“无赦……”安兮年突然失控的大哭了起来,她整个人扑到了他的身上,泪花纷坠,他吃了一惊,心快速的剧痛起来! 安兮年在此刻溃堤的情绪和泪水,只因为看到了他的手,在砸穿了坚硬的青石地板后变得血肉模糊。在这一刻释放的才是她真实的感情,可是她却在事后怀疑自己是受到了某种蛊惑。 她抱着他的手,怎么也停不下哭泣。她的眼泪浇熄了他,他的心隐隐作痛,身体却是麻木的。“不痛。”他想将手收回去,不愿让她看到这骇人的景象,她却抱着不放。 “我帮你止血……”她抽泣着,像个没头的苍蝇在房间里慌张的乱撞。过于宽大的衣领从她瘦削的左肩上滑落,露出了锁骨下他昨晚纵情后留下的痕迹。 他忍不住想拥她入怀,她已经是他的女人了!可是他的眼神却又一点点黯淡了下去——她是因为要偷到狼髀石才不得已委身的,他从未真正拥有过她,他糟蹋了她。 失望慢慢的淹没了他的眼睛,焰魔罗的眼中快速蓄满了悲伤的泪水,却又很快退了下去。他垂着鲜血直滴的手,沉步走出了房间。 ... 第五十五章 梦珂露陷 安兮年不想一个人呆在空房间里,她去找了梦珂。 说来真是奇怪,她既是段部的公主,又是宇文的嫡王妃。她住的朱雀殿竟然一个奴仆都没有,安兮年毫不费力的就登门入室了。 梦珂正一个人剥着橘子,听见有人进来刚要扮傻一见是安兮年,旋即高兴了起来。 “怎么都没有人伺候着?我还以为多半会见不着你。” “她们都当我痴傻,平日里无事也只是呆呆的坐着,自然就去躲懒了。” “那你究竟要假扮到何时呢?君霖也不差啊。”不然,焰魔罗也不会亲信他。 听见那两个字,梦珂的眼中闪过一抹奇异的神采,却只是淡淡的说:“通过这几天的观察,他的确很有头脑,却是个风流人物。” “呵,至少他懂得如何与女人相处,不像焰魔罗铁石心肠。” 梦珂笑了一下,女人就是这样,看别人的感情都看得通彻,轮到自己时就变得“耳聋眼瞎”。 “一个人处处留情才是最无情,博爱则是谁都不爱。我反而觉得焰魔罗才是真性情,像他这样的人要么不爱,一旦爱上就是一生一世了。” 一生一世?多美丽啊!可惜,她是注定还要再背叛他一次的,他即便对她有情,也都会消殆成恨吧。何况,她从未对他体贴柔顺过,他爱她的也只是她的美貌和身体,而这两样竟通通不是她安兮年的! “母亲也真是的!居然要我来陪那个傻子说话?!我能与她说什么!”窗户外由远及近的传来了紫姬的抱怨声。 “嘘……郡主慎言,眼见着就要到了呢,小心被段部王妃听了去。” “哼!怕什么?段梦珂那傻子听得懂吗?!” “咣当!”殿门被娇纵跋扈的紫姬一脚踢开了,她珠环翠绕的一进门忽然看见了安兮年。哎哟,竟有“意外收获”? “安兮年!你怎么会在我王嫂这里?!难道我王嫂这里藏了你那西羌的情郎?” 她的消息倒是灵通,安兮年冷笑了一下,这个紫姬郡主是故意想要羞辱她的,好汉不吃眼前亏,“既然郡主来看王妃,那我先走了。” 紫姬看了一眼双目空洞的梦珂,肆无忌惮的堵住了安兮年的去路,刁难道:“想走?!上次让你给跑了,这次可没这么容易!你这罪大恶极的犯妇,居然这么不要脸!与西羌人勾三搭四的!” “郡主自重!”安兮年心里明白,紫姬百般为难她,不过是因为她狂恋着焰魔罗,遂故意说道,“我与那西羌人本就情投意合,是焰魔罗强抢了我,非要爱我!郡主有本事欺负我,何不多下点功夫让焰魔罗早日娶你过门?!”焰魔罗说过他不娶紫姬,她相信他说的出就一定做得到。 “你!!”紫姬瞪大一双杏核眼,竟又无从辩驳!她转而恼羞成怒的呵斥道,“不论如何,你私用了我们东胡的圣物,放了那西羌人就是有罪!今天,本郡主秉公办事,非要治一治你的罪!” 上次扇安兮年耳光的那两个女婢见势就又要来擒她! “连宇文的汗王都不再计较,郡主却死咬不放!当真可笑!”安兮年的双臂被牢牢架住,不服软的说。 “那个西羌人是我阿爹抓的!就算君霖哥哥不计较,我阿爹计较!!” “郡主的意思是——汗王说的不算,南院大王说的才算,是吗?”从容、柔缓却又威严的陌生女声从背后响起。 “是谁?!”紫姬惊了一个哆嗦,这殿里难道还有旁人?左顾右盼都只有那个段梦珂啊?!难道……“王嫂,刚才说话的是你吗?” “是,正是我这个‘傻子’。”梦珂微微一笑,圣洁智慧的光芒滟涟在灿烂的星眸里,她不急不缓的站了起来,举手投足皆是好修养的贵族气质,哪里像是一个傻子? “段王妃!”那两个见风使舵的女婢连忙松开安兮年行礼,原来她的痴傻是装的?!要知道,除了深居简出的老太妃,这个段梦珂才是他们宇文最崇高的女人。 “郡主还没回答我呢。”梦珂看着愣神的紫姬,笑了一下,她的笑容虽然温和但是那端庄和高贵却教人不容轻待。 “紫姬不敢……” 梦珂眨了一下明亮的眼睛,她知道紫姬只是年少莽撞、有口无心,她不敢,可她的阿爹南院大王未必不敢。 “咦?今日这朱雀殿好生热闹呀!”爽朗的男声传入殿内,君霖紧接着便跨了进来。他的模样俊逸,步伐生风,一双桃花眼噙着温暖如春的笑意。 “君霖哥哥!” “汗王!” “都免了!”君霖解开满是风雪的披肩,“安姑娘也在呢。” “君霖哥哥!王嫂她并不痴傻!她是装的!!”紫姬蛾眉倒蹙,迫不及待的“告发”着。 “哦?”君霖看向段梦珂,她正呆愣的坐在桌边,手里来回的拨弄着一个小橘子。 “郡主眼花了吧?!”安兮年急忙打着掩护。 “眼花?!怎么可能?你们说……”紫姬颐指气使的追问自己带来的那两个女婢。 “啊……啊……奴婢……奴婢不知……”这两个可是见风使舵的老油条了,尚且摸不清这段部王妃的脾气,怎敢一开始就得罪了她?她可是大汗的正妃,宇文氏的当家主母哩! “好了好了,外面风雪大的很,你快趁着天亮回去吧!”君霖心里清明,却故意打着马虎眼。 “君霖哥哥!!” “听话!” 紫姬一跺脚,转头就走,却又突然停住了脚步,她阴险的一笑:“安姑娘与本郡主一同走吧,正好顺路。” “本王有事要问安姑娘,你先回去吧!” 真倒霉!紫姬的坏心眼再一次落空,只得携着两个不中用的女婢灰溜溜的走了。 逃过一劫!安兮年心里一阵轻松,她看向笑眼弯弯的君霖,他又无心的救了她一次,真是她的贵人啊! “不知汗王有何要问的?小女子一定知无不言。”她对他可比对焰魔罗客气。 “哎呀,本王一下子忘了,来吃个橘子再走吧。”君霖丢了一颗橘子过去,安兮年稳稳的接住了。 君霖又看了一眼梦珂,她依旧一声不吭的坐着,过了这么会儿想必紫姬已经走远了,“嗣立,送安姑娘回去。” “是!”叫嗣立的武官抱拳领命。 待这殿内只剩下君霖与梦珂,一种难以言述的微妙氛围悄悄氤氲了起来。 “哎呀,也不知紫姬是犯了什么糊涂,居然觉得我们梦珂的痴傻是装的?”君霖肘支在桌上,手掌撑着太阳穴,意味深长的端详这着梦珂。 梦珂表面上不为所动,依旧双目低垂,面无表情,只有她自己知道心跳的有多快! “怎么会是装的呢?让本王好生瞧瞧!”他似自言自语的念叨着,就凑近了脸去,鼻尖对着她的鼻尖,男性的气息萦绕在她的唇前,薄吻若有若无。 他一定是起了疑心,所以故意这样对待她。梦珂心里仿若悬着一方明镜,她将君霖的心思猜的准确,却强撑着不愿意向他坦诚。她克制着因他而荡漾的心湖,任他再怎么“不害臊”的亲她的脸,她都依旧眉目低垂,不作任何反应。殊不知,她此刻的神态圣洁清净,一动不动就宛如一尊琉璃菩萨;而她因为羞赧而白里透红的脸颊,则显露着蔷薇少女般的甜美娇羞——她美得可以教男人失去头脑。 痴儿会目不转睛、一动不动,可是痴儿会脸红吗?君霖戏谑的笑了一下,将她抱了起来。他将梦珂抱到了寝室的榻上,大掌一挥,朱红纱帐宛如波浪一般垂了下来。 天啊,这个恣行无忌的风流汗王不会是想在白天要了她吧?她全无任何的心理准备啊!梦珂心里惊诧不决,君霖却已经开始解她的衣裳了,他亮晶晶的眼睛噙着笑意,似乎是故意在等她主动开口。他缓缓的剥下她身上的木槿紫色滚着雪白兔毛的外衫,一件月白色勾勒着雅致花纹的中衣露了出来,她曼妙的身姿将这件贴身的中衣绘出了诱人的曲线,要知道在这件薄薄的衣衫下,她就只剩一件肚兜了! 君霖看到她的脸更红了,于是故意凑近她的耳畔,戏谑的打趣道:“我们家梦珂好香啊。”他的长发从肩上滑下来垂落在她的胸前,他将她牢牢的压制在身躯下,一双含情桃花目摄人心魂,她颤动的眼神已经露了馅,可是君霖却想要赢的更多,他要她主动开口。 “不知道痴傻女人的身体,与寻常女人的有什么差别,让本王瞧个仔细!”君霖轻狂的说着,就要将手探向梦珂的衣领,这已经是她最后的壁垒! “不要!”她终于沉不住气,惊呼着抱住了君霖的手。 她的眼神宛如受了惊吓的小鹿,却闪耀着聪慧的光芒。 诚如他一直的猜想,她果然不是痴儿! “是你骗了段部老汗王,还是老汗王骗了本王?”君霖很享受自己的手被她紧紧的抱着,他这么问她,其实并无兴师问罪的意思。 “我本来真的是痴儿,可在我要出嫁的那几天却又忽然清醒了过来!爷爷也还不知情!” “这么说,我是第一个知道的人了?”这样的发现让君霖感到很满意,他并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依旧维持着暧昧的姿势。 “第二个!你那紫姬妹妹是第一个。”她故意没有提安兮年。 定是紫姬又在为难安姑娘,梦珂看不过去才“露了馅”,君霖一下子猜中了个十之七八。 “为什么瞒着本王?你在拒绝什么?” “没有……我只是……还有些不习惯。” “所以说,你并不是在拒绝本王,只是还不习惯清醒的人生?” “可以这么说。”梦珂点了点头,从清心寡欲的圣女蜕变成宇文的王妃段梦珂,她的确是需要一段时间来做好心理建设,“可以起来了吗?”她小心的问。 “为什么?” 为什么?!早知他是风流成性的男人,但是多少也得顾及着点自己为王者的身份吧?“现在是白天耶……” 君霖看着她美丽的眼睛,一个人的眼睛可以告诉别人她拥有着怎样的灵魂!他定信,她有着纯澈智慧的内心。 “好啊,既然你不喜欢白天,那本王就晚上再来好了!”哈哈哈,他丢下这句意味深长的话,心情明媚的走了。 ... 第五十六章 她绝对有这样的胆量 宇文氏与段部氏的联姻总算是完美的落幕,期间虽然有不愉快的小插曲,但是迫于焰魔罗的威严与势力,别有用心的大檀与屠天罡并未掀起什么风浪,只是东胡五族间的貌合神离,一直都让焰魔罗和君霖感到深深的忧心。 这几天,暴风雪总算是停歇了,拓跋族还有很多急事等着他回去处理,与君霖秉烛夜谈的次日,焰魔罗率领着麾下,踏上了归乡的路途。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君霖兄,后会有期!”焰魔罗语调低沉,一身墨狐皮裘在阳光下金光熠熠。他挺拔的坐在高头大马上,伟岸的身姿在这被大雪雕琢的天地间显得是那么的至高无上。没错!安兮年痴痴的望着他,他本来就是食物链顶端的男人! 拓跋与宇文的武士互相敬礼后,焰魔罗调转马头,目光冷毅的看向前路。 “我……”安兮年往前走了一步,他不带她了? “你的马车在后面!”焰魔罗甚至没有看她一眼,若不是周围没有旁人,只怕她都不确定他是不是在跟她说话! 她的心口被他冰冷的语气悄悄的刺痛了,安兮年咬着下唇,抱紧怀里还没来得及送出去的“手套”。自从那夜,他再也没有碰过她,有时候回来睡,与她躺在一张榻上,却也不再抱她。现在,他为她备了马车,是不愿再拥她共乘了!都说男人一旦得到了女人的身体,就会越来越轻视她,他现在离她越来越远,是还在生她的气,还是已经腻味了她?愁肠辗转,她咬白了下唇。真实的爱情尚有烟消云散的那一天,何况他只当她是个小玩具? 她低着头往队伍后面走,直到走到了马车前。他会不会某日突然厌倦,在回家的半路上将她丢了?她苦笑了一下,拒绝承认自己为何而怅然若失。 “安姑娘!”恒玉高兴的唤她,他的笑容很真挚,“踩着我上马车吧!”恒玉说着便背着弓走了过来,他单膝跪在地上,示意安兮年踩着他的大腿上车。 “不、不,这怎么可以……” “那你怎么上去?” 安兮年看了看高至她腰迹的车桅,似乎是不借助个什么真的跨不上去,可是她怎么可以踩别人的身体?这也太不尊重人了!何况她并不比他高贵,他是焰魔罗的亲信,而她只是他用来暖床的女人。 正犯难,恒玉站了起来取下了背后的弓,他将自己的爱弓斜杵在地上,“踩着我的弓吧!这是犀牛角做的,很结实!” 安兮年笑了一下,踩着曲凸的弓背跨上了马车。“谢谢你。”她看着恒玉那文雅真诚的笑脸,忽然想到自己做了两副手套,她拿起一双递给他,“这个是送你的。” “啊?!特意送我的吗?”他有些受宠若惊,一双眼睛更加明亮。 “是呢。”她被他的笑容感染,心情也好似好些了。 “我太喜欢了!只是……”恒玉前后翻看着,“这是什么?” “这是手套啊!你看!”安兮年笑嘻嘻的将准备送焰魔罗的那副戴到了自己的手上,“这样的东西可以御寒,戴着它手就不会冷了。” 恒玉迫不及待的戴上,捧场的夸赞道:“真的呢!安姑娘你太聪明了!” 安兮年涌起了无比的成就感,她想象着焰魔罗戴上她做的手套,驭雪前行时手就不会冻得发红,也许他也会因此而夸她一句。一双水眸不由自主的望向了远处那领头的男人,却意外的发现他的面色更加冷郁了! 冰川北上,一路寂寞空旷,只有猎鹰偶尔盘旋掠过,发出凌厉孤傲的叫声,却使得广袤的苍穹更加静寥。中途休息了几次,安兮年抱着手套想要去找焰魔罗,可是他好似故意避着她,明明她看到了他,可是跑至那里却又不见了他,一整天连一句话都说不上,她的心里闷闷的,像是丢了一个很重要的东西。 可是如果他已经对她失去了兴趣,为什么还要带她回拓跋?大可半路上就将她丢了。这个蛮荒时代不都是这样吗?见到看得上眼的女人就可凭借武力强行掳走,玩腻了或者有了身孕,再随意丢在路上。 心里的惆怅剥丝抽茧,安兮年凄哀的望着蜿蜒的队伍最前端那具身躯凛凛的身影,焰魔罗发黑如墨,屹立在呼啸的北风下,宛如这冰川世界最不可冒犯的战神!然而,他们之间的距离真的太远了。风吹的她眼睛发酸,她赶紧放下窗幔,躲进了温暖狭仄的马车里。 队伍行进到傍晚,来到了一处山高谷深的坞里,四面的环山挡住了夜风,盆地则比平原更为聚热,这里是绝佳的夜宿地。 拓跋武士分工有序,很快便娴熟的生起了篝火,支好了帐篷。他们喝着酒吃着肉块与青稞饼,唱起了古老的乡谣,这一次远征足有六个月之久,近乡情更切! 安兮年在他的王帐外来回的踱步,她还有资格进他的帐子吗?在她骗了他,在她算计了他,在她偷走了银莲狼髀石,在她放走了羿,在她几次三番的惹怒他之后,他还会允许她住进他的王帐里吗?天啊,多可恶!难道她真的被他驯服了?她怎么可以允许自己真的变成他的女奴? 她的影子被篝火放大投落在帐布上,她的迟疑徘徊被焰魔罗看的一清二楚。 “进来。”他威严冰冷的声音传了出来,安兮年左顾右盼了一下,没有别人啊! 她掀开门帘钻了进去,看到焰魔罗正坐在白虎皮交椅上用鹿皮布擦着大刀,刀刃寒光闪闪,却冷不过他的双眼。 她走至他的面前,鼓起勇气将手套递给他:“这是手套,戴在手上可以防御寒风,就不会那么冻了。”她承认,她是有所期待的,她期待他可以接过去仔细的看一看,期待他问一句这要怎么用,甚至期待他可以像恒玉那样夸一夸她,毕竟这是她特意做给他,是她一针一线缝出来的。 然而他并没有,他只是冷冷的扫了一眼,声音冷绝的说:“不需要!” ——在他见到她送了一模一样的东西给了别的男人之后,还教他如何欣然接受? 安兮年尴尬又心酸的笑了一下,可是她还是不死心,毕竟这件事情已经被自己酝酿了一整天呢。她蹲了下去,蹲在了他的面前,将手套戴上后殷切的展示着:“你看!这个很好用的!这样戴着它就好像手藏在棉被里,骑马什么的就不冷了。”她执着的与他说话,希冀他可以低头看她一眼,可是他却始终擦着刀,而且脸色越来越冷。 “这个是我自己做的,虽然丑了一些,也是……也是一片心意。” 他猛然抬眼瞪了她!什么心意?她送了一双给恒玉,再送一双给他,可以说明什么?他要的不是她的示弱,不是她的讨好,而是她用特别的心对待他,他要她的真心,她有吗? 他的眼神没有一丝的感情,甚至连温度也都没有,她的心猝不及防的酸了一下。她的身体已经给了他,他对她也就越来越不珍惜了。 “我今晚睡哪里?”她轻声的问,悄悄的低下眼睛想掩藏起自己的失落。 “你想睡哪里?恒玉那里?”他收起吹毛断发的大刀,从白虎皮交椅上站了起来。 安兮年倒吸了一口冷气,整个气管都在微微发抖,酸楚瞬间溢满了胸腔,犹如针刺刀绞。可是,她不允许自己心痛!因为那会让她看不起自己!她不在乎他,她对他的冷淡与羞辱都无所谓!因为她要留在他身边是有目的的,她只是想偷到冰魄,她对他没有感情!没有!!! 她将手套丢在了地上,头也不回的跑出了他的王帐。 夜逐渐的深了,万籁俱寂,萧瑟的冬夜只有马儿偶尔发出“呼哧呼哧”的声响。焰魔罗坐在灯下翻看着文件,剑眉却一直深蹙着,他心神不宁的望向门口,该死的女人!不会真的跑去恒玉那里睡了吧?!有了这个念头之后,他就再也坐不住了,以他对她的了解,她绝对有这样的胆量! 焰魔罗离开白虎皮交椅,大步流星的往帐外走,大掌挥开厚重的门幔,英俊的面容却一下子愣住了。 ——只见安兮年仅仅裹着一条薄薄的毛毯,抱着自己的膝盖就睡卧在他帐篷外面的篝火旁,冷风下她不时的打着哆嗦,小小的身体蜷缩成一团,宛如容易受伤的脆弱婴孩。 在她背叛了他之后,他居然还会傻的心疼她。焰魔罗冰冷的红眸里有来不及掩饰的伤痛。他沉着的走了过去,将她抱了起来,抱回了他的帐子。 他知道她怕冷,所以才给她备了马车,此刻她冻得面白如纸,鼻尖红红的,牙关一直在打着颤,两只小手都已经发了青!这个女人是有多蠢?居然想要幕天席地的睡在外面,明明冷的要命却不肯进来,她在与他怄气?她胆敢与他怄气!她可知她差点害死他!若不是他这次去宇文还带了八十个人,岂知大檀与屠天罡不会硬说银莲狼髀石就是他给她的! ... 第五十七章 伤花怒放 他算了一下,她大概在外面冻了有半个时辰!该死的!焰魔罗敞开衣襟,将她冰冷的双手贴到了自己结实又火热的胸膛上,又腾出一只手去拿桌上的酒,他喝了一口又去吻她的唇,考虑到她的酒量实在是惊人的差,便只渡了一点点进去,不堪回首的旧事就在此刻一下子闯进了他的脑海,他想到她曾经就是这样骗他喝酒,想要灌醉他拿到狼髀石,原来她不是不知道他对她有感情,她只是不屑一顾并且利用了它。焰魔罗苦笑了一下,夜色里他的容颜绝美却很寂寞。 烈酒下腹,她的身躯还是冷的,带着几分惩罚性,他开始脱她的衣裳,他早就见过了她的身体,何况她也曾主动的献上自己,既然她为了别的男人都不在乎自己的清白,他又何必在乎?她没有资格做他的妻子,为奴为婢也都只能属于他一个人! “你……你做什么?!”安兮年醒来,惊愕的看到自己不着寸缕,而他正大敞着上衣,硬朗有型的胸肌直接印入了她的眼。 焰魔罗面不改色,邪气的眼睛里焰火跳跃,他以彪悍的男子力量压制着她想要逃跑的身躯,并且一把将她的衣服丢的远远的,他故意粗暴的将她压进自己的怀里,健硕的手臂揽住她的蜂腰,“帮你取暖啊!”他邪魅的说。 她的圆润柔软紧紧的抵在他坚硬的胸膛前,兴许是因为他的躯体火热,亦或许是因为突如其来的身体接触,她竟然开始发热,“我不冷,请你放开我……”纤细的双手撑在他的肩膀上想要与他拉开些距离,他身上霸道冷冽的气息逼得她压抑,他邪气的眼神透着戏谑,她从他的眼中看见半裸的自己,他是存心的,她不喜欢他这样对她。 “我一点都不冷!你放开我,放开!”长发乱舞,她拼命的想要挣脱。她怕他真的残酷的对待她,那样会杀死她的心。 “你是个爱撒谎的女人!”似是隐含着怒气,他的低语透着几分危险。他们唯一的一次是她设计了他,她诱骗了他,在她成功的利用完他之后,他就只是一个粗莽、低级的野寇!她拒绝他再碰她!多可恶的小东西! 他将她的胳膊扭到了身后,只用了一只手就牢牢抓住了她的两个手腕,不温柔的往后一拉,她就毫无抵抗能力的将上半身完全的暴露在了他的眼前,他的目光肆无忌惮,横扫着她姣好的体态与玉雪的肌肤。在她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他的唇已经落了下来,直接含住了她胸前那诱人的花尖。 “焰魔罗!你无耻!!”她惊愤的大喊,他居然这么对她!他果真只当她是个暖床的女奴吗? “我无耻?是谁爬到了谁的床~上?”他抬起血红的眸子,冷笑着讽刺她,同时另一只手托住了她的后颈,既是为了牢牢的固定住她,也是怕她在疯狂的抵抗中伤到自己。 安兮年内心一阵揪痛,在她以身体诱骗他的时候,他们的关系与结局就注定了,没有一个男人可以心平气和的接受被女人这样的算计,何况他还是个易怒且颇具权威的男人:“你想要怎么样?” “我要你!” 他的吻火热却又霸道,恶虎一般堵住了她的唇,他用舌头强行撬开她的贝齿,与她的丁香小舌纠缠,随后又夺走了她胸腔里所有的氧气,在她快要窒息的时候他又及时的松开了她,邪恶的嘴唇顺着她优美的颈线一路往下,没有丝毫的爱怜与疼惜,他吻遍了她的上身,最终又回到了她敏感的乳~房,舔咬啄吮,他表现的足够的无心无情,弄痛了她的身体,也弄痛了她的心。 这是他第一次这样对她,她感到羞辱,他们曾经的那一次说实话很美妙,他会体贴的顾及到她的感受,他甚至有照顾到她洒满枕头的发丝,而现在,他就宛如一头饥渴的野兽,在她的身上肆意的宣泄着欲火。而更可怕的是,他迅速的让她有了反应! “不要这样!拓跋无赦!!焰魔罗!!!”她凄惶的大喊,脸却绯红宛如朝霞,一波一波的潮水袭上了她。 “不要?是烈女还是浪女我一试便知!”他深邃的眼瞳宛如曼珠沙华,很迷人却也很危险。他迅速将手探向她的下体,在她的惊呼下发现那里早已经蜜汁泛滥。 “这是不要?”他冷酷的讽刺她,亦还隐藏着一丝恼怒,她感觉的出来,可是她没有办法理解。更诛心的是,在下一刻,他动作极快的压住了她的腰,没有任何先兆的就进入了她的身体! “啊……”痛!她睁大眼睛,这种横冲直撞的撕裂感远远痛过她与他的初夜。 似乎是感觉到了她的不适,焰魔罗立刻就放缓了力道,并且开始亲吮她小巧的耳垂,他的头埋在她的颈窝,挺拔的鼻梁就贴在她的脸侧。他的亲吻与抚摸很快就令她着了火,她的心感到痛与羞耻,身体却一寸寸不可自控的迎向他。 女人,好可悲,是不是? 她自欺欺人的竭力躲闪,他却毫不费力的就又吻上了她的唇,他用深切的吻来表达不能诉说的浓情,他已经有所克制却还是弄痛了她,她被迫的转过脸,忽然瞥见了自己!——他擦的锃亮的大刀就宛如一面镜子,她在刀身上看到了此刻狼狈不堪的自己,以及自己肩后那个『女支』的烙印! 安兮年瞬间被打入了地狱,也在这个瞬间清醒!原来他这么对她并没有错,他已经足够的仁慈和耐性了,是她自己把自己摆错了位置啊! 她只是他专用的女支! 一行痴泪从她的眼尾快速的滑下,没入了乌发里,她抵抗着他给她的快乐,在一片火热中矛盾又复杂的重复着沉沦与清醒。他的容颜是那么的英俊,却又透着无法融化的冰冷,他沉静的眼睛是那么的深邃,令人神弛迷醉,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可是透过他的眼睛却悲哀的发现他没有心。 再又一次到达了峰顶之后,他终于离开了她。 “暖和了吗?”他在她的耳畔轻语,柔软火热的唇吻着她馨香的雪肌,他如果足够的无情,就应该在自己满足后,将衣服狠狠的丢在她身上,然后冷漠的将她赶出去,可是他却做不到!他失去了对她心狠的能力,特别是在看到她娇嫩的肌肤上清晰的浮现着他弄出的瘀痕。他已经有小心了,怎么会这样?他有些懊恼,心疼的吻着每一个他留下的痕迹。 他每亲一下,她就止不住的哆嗦一下。她宁愿他从头至尾都残酷的对她,这样她就不会难过,不会犹豫,不会希冀,只有对他充满恨意才能够让她在最后背叛他的时候,不那么挣扎。 “我让你满足了吗?”她在他的一番索取下精疲力竭,无力的瘫在他的怀里,她的小脸熨帖着他的胸膛,长发洒满了他的手臂与肩膀。 焰魔罗不愿意承认,可是她的确让他拥有了前所未有的快乐,这也是头一回有女人胆敢这么发问。她的确惊世骇俗,不是吗?如果她不是这么特别,如果她只是个脆弱柔顺的女人,想必他也不会对她上心。 “你让我疯狂。”他诚实的说。 “那我可以出去了吗?‘少主’!”她的笑容幽戚,一双水眸里伤花怒放。 “你宁愿睡在冷风里?只怕撑不到天亮你就冻死了!”他因她的冷淡而恼怒,一低头却敏锐的察觉到了她眼底的脆弱。 “你抱我进来是怕我冻死吗?还是因为你想要女人了?” 她的口吻疏离、眼神讥诮,他知道她又要开始说让他发火的话,他扯过厚重的羊毛毯子丢在了她的身上,然后闯到了屏风的后面喝冰水。 王帐一下子落入了无声的寂静里,焰魔罗冰冷的红眸中云波翻涌,透过屏风后这个隐秘的角度,他捏着水杯观察着她,就像狼躲在幽暗处观察着令它着迷和愤怒的猎物。 在以为他不会看到之后,她终于露出了脆弱的神色,她颓靡的坐在榻上,缓缓将羊毛毯子拉至胸前,然后紧紧的抱住了自己的肩膀。她环抱着自己,瘦小的身体蜷缩成一团,显得是那么的孤独无依,她的下巴垫在自己的手腕上,手腕上还浮显着被他勒出的瘀红的五指印。 她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接着一颗的坠落——她在无声的哭泣。焰魔罗快速的拧了一下眉,因为心不设防的被揪痛了。他以前从来都不知晓,女人的眼泪是这么强大的武器。 她将手伸向了自己的肩头,一边轻抚着那个代表着『女支』的耻辱烙印,一边偷偷的抹着眼泪。 天啊!在看到这一幕之后他的心就要痛死了!他后悔对她那么粗鲁,他终于明白他是如何伤了她的心! 他放下水杯,情绪猛烈的走向她,他的气势汹汹吓到了她,她本能的往身后退去。她猜不透他,她一直都猜不透他!她以为他会打她,她想要表现的坚强,眼睛里却已经流露出了恐惧。 “该死!”他咒骂着自己,一把将她拥进了怀里。他紧紧的抱着她,隔着她芳香的发丝轻吻着她的耳朵。他喜欢她,他要她,他心疼她,他其实明白不管她怎样对他,他都舍不得伤害她。他是真的对她动了心。 “为什么?”她哽咽着问,他太过深沉、太过阴晴不定,她分不清他的哪一面才是真的!“我恨你,我恨你,我好恨你!”她在他温暖的怀抱里用力的拍打着他结实的身体。 “我知道。”他痛苦的闭上了眼睛,沉声说道。他的五指穿过她的青丝,下巴在她的头顶摩挲。两颗心靠的那么近,却不能互诉衷情,只能沉默或者对峙。 ... 第五十八章 带你回家 天刚蒙蒙亮安兮年就被噩梦吓醒了,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被他完整的拥护在怀里,闻着他的气息,她产生了一种错觉,以为他是属于她的。 “梦见什么了”他闭着眼睛的时候也是极其好看的,大掌抚摸着她光滑的美背,带着几分安慰的意味。 “梦见你要杀我。” “哦原来你怕我会杀你”他一下子睁开了眼睛,焰色的瞳眸宛如璀璨晶莹的红宝石。 “不我不怕”她扬着下巴,说着倔强坚定的话,然而却又忍不住问道,“你会杀我吗” 他们这样相拥着躺着说话,她的脸离他那么近,他猛然伸出手掌捂住了她的眼睛,怕自己来不及抑制的感情被她看出端倪。 “你干嘛”她惊惶的想要拉下他的手,为什么忽然要蒙住她的眼睛啊 “我不会” “什么”她终于成功的“摆脱”了他,在恢复视线的下一秒,他的吻已经不设防的落了下来。 一记深深的长吻,她的脸就像染了胭脂一样的绯红。 “我不会杀你,永远。” 他眼里的专注与认真让她心颤,他的眼神远远比这不美丽的誓言更动人。她似乎想到了什么,不依不挠的追问:“为什么我要一个理由” 他的手指轻绘着她双唇的轮廓,挑了一个最无关痛痒的答复她:“因为我不杀女人。” 因为你是我喜欢的女人。 我是分割线 又赶了几近一天的路,终于在黄昏时靠近了拓跋的领地。她一直以为拓跋是个蛮荒的民族,她本以为只会有满目的黄沙与枯草,谁知却看到了繁华与热闹。 夹道的人们盛装恭迎着归来的王喜庆的锣鼓声敲的震天响,人们穿着自己最华丽的衣服,向队伍大把抛洒着代表着福气与欢喜的红豆。她坐在马车里看着兴高采烈的人群,听着人们爽朗的大笑与虔诚的祝祷,有女人在幸福的哭泣,有小孩子捧着酒碗追逐着归来的勇士他的回归竟成了全族人的节日,他是个受人尊敬的王这样的发现让她感到了自豪,虽然她明白自己不过是个让他在床上满意的俘虏。 不同于西羌的玉雪银白,拓跋的王宫是黑晶色的,十分巍峨肃穆。她被人领到了一间华丽的宫室,这是他的房间吗她赶走了守着她的女婢,好奇的打量着室内,好似这样便可以多了解他一些。 这间宫室四四方方的,地上铺着毛毯,一张琉璃碧玺圆桌,配着四个凳子,白色的云母石与碧色的祖母绿石串成的珠帘后,一张宽阔舒适的床榻,榻上铺着白虎皮。她端看着床梁上悬挂着的玉牌护身符,猜测着到底哪些笔画才是他的名字,她又跑到窗户那里推开窗,想知道他最常看到的风景是什么。 你可有这样的体验当你来到一个人的家里,当你看到这个人在家里用的物什,你会对他有更高一层且更微妙的认识,仿若你们之间的关系也更进了一步。这是因为,我们会遇到很多人,但是只有极少数会带你回家。 她环顾着这富丽堂皇的拓跋宫室,又发现了许多属于他的美好品质,例如不贪图享受。 “咚咚咚。” “焰魔罗”她不假思索的叫出口,旋即就后悔了,因为她的口吻里有惊喜的成分,他一定听得出来她抿着唇打开门,还好,只是送晚膳来的女婢。 一道一道的菜被端了进来,别具匠心的是,每道菜的下面还添了一个青铜鼎用来保温,更令她惊异的是在这冰雪封山的极北之地,居然还有类似于蜜瓜的水果。 “姑娘请用吧。”女婢说完欠了欠身子就欲离开。这也是焰魔罗吩咐的,他知道有女婢伺候着她反而会不自在。 “焰魔罗呢”安兮年忍不住问。 “汗王应该是在大殿上与各位统领一同用膳了。” 是了,他刚回来应该很忙。 安兮年拿起筷子却又放下了,她不是很有胃口。现在她离冰魄那么近,反而有些害怕。等她一偷到冰魄,他们之间的关系就结束了。也许他会全天下的追杀她,也许会痛恨她一生,不管怎样,都让她好好的陪他几日吧,这是她欠他的,也是她欠自己的。 她看着摇曳的烛火想到了很多旧事,有一些来自于她在现代社会的过往,有一些则来自于刚遇见他的时候,细细碎碎的小片段,都有些恍如隔世了。她的目光停落在虚无处,既飘渺又抽离,她一个人坐着发呆竟也不知过了多久。 “在想什么” 安兮年被吓了一跳,转身一看是焰魔罗真不明白他的身躯这么高大,怎么步伐如此的轻盈。再一细看,只见他穿戴的很隆重,莹亮的黑貂皮裘,皮毛向外,肩上披着铸刻着祥云图案的玄铁肩盔,腰间束着羊脂玉腰带,脚蹬长靴,这样华贵的打扮更衬的他身形挺拔、容颜绝美、气度不凡他本该就是这样的男子啊只肖稍稍抬起眼睛,那王者的气度就震慑的人胆寒。除了他,天地间还有谁配得上“焰魔罗”这三个字 “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安兮年微微看痴,很自然的走至他的身前,帮他解下盔甲与披肩。 焰魔罗看到满桌的菜肴她一口都没动,他想到她方刚独坐时的怔怔失神,是饭菜不合胃口吗还是她又在想羿了 “咚咚。”轻轻的两声,从这叩门的声音就听得出门外的人有一种柔曼的气质。 “进来。” 门被推开,一个穿着檀色氅子的女人倚站在门口。 “玉姮”焰魔罗轻轻的推开安兮年,疾步走了过去将她扶了进来,“你怎么过来了” 白玉姮握着焰魔罗的手臂,一双盈盈美目噙着温煦的笑:“你这一走就是六个月,我知道你今日回来,便等不及的想要见到你。打扰到你了吗” “怎么会我本打算明天就去看你的。”他的语气是极少显露的温柔。 安兮年打量着这个女人,她的容颜精致,长发蓬松的挽起垂在一侧,穿着檀色的锦袍,领口和袖边滚着一圈雪白的兔毛。她的容貌与紫姬不分上下,气质却温柔娴静的多。她是谁焰魔罗说过他并未娶妻,难道她是他的宠妾 “你从芷玉峰下来还没吃晚膳吧”焰魔罗扶着她坐下,好似她是个易碎的瓷娃娃。 “我不饿呢” “你不饿,孩子会饿,怎么也没见你变胖”闻听此言,玉姮微垂螓首,轻抚着自己的腹部。 安兮年的目光不由自主的滑向她,这个叫玉姮的果然小腹隆起。他要做父亲了不知为何,安兮年的心一阵刺痛。 “来,我喂你。”焰魔罗温和的说着,用筷子夹起一块牛肉,小心的吹凉后他递到了玉姮的唇前,柔声的哄着她,“听话。” 安兮年站在他们的背后静静的看着,焰魔罗的剑眉斜插入鬓,他的侧颜是那么的英俊,透着前所未有的温柔,她目睹着他将牛肉喂进了玉姮的口中,他们对视时的亲密,让她心口仿若扎入了一根刺。她冷笑了一下,神情酸涩,他身后的她也什么都没吃呢,善于观察的他可有发觉还是无所谓的选择了忽略 焰魔罗又舀了一勺汤,在要递向玉姮的时候,玉姮忽然抱住了他的手:“无赦,我有话想跟你说,叫女婢先出去吧。” “你先出去,别跑远”焰魔罗匆匆的瞥了一眼安兮年,他没有要解释她是谁,他的目光始终都落在玉姮的身上。 呵呵,她从他的女支,又变成了他的女婢安兮年寒透心扉,逼退了欲夺眶而出的眼泪,一声不吭的走出了他的房间。 “无赦,我好害怕,这个孩子” “生下来”他的眉心微锁,紧紧的握住了她的手想要给她力量。 一行清亮的眼泪缓缓落下,玉姮梨花带雨的啜泣着:“你寻了六个月都没有找到他是吗” “只要他还活着,我一定会替你找到他”焰魔罗坚定的说。 “也许我该在孩子出生后,将他送出拓跋,送到一个陌生的地方” “玉姮这样太不公平了这个孩子是无辜的,你怎么可以抛弃他你不是一直都相信徐涯舟没有负你吗那就和孩子一起等着他回来找你” “可是我真的怕我要怎么养大这个没有父亲的孩子怎么样堵住悠悠之口怎么样让他免受歧视的长大”玉姮凝着一双泪眼看他。 焰魔罗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她的顾虑他都懂,可是没有父母的孩子有多孤苦,她却不懂:“我做他的父亲在徐涯舟回来之前,由我来养育他” “无赦” “玉姮”焰魔罗扶住她的双肩,他的红眸无比的坚定和认真,“这个孩子已经来到了这个世界,他虽然还没有出生,但是已经是个真实的存在了他不是一个石头,不是一块泥巴,他是一个人啊一个有心有情,会哭会笑会孤独会害怕的人啊请你不要那么残忍,不要抛弃他” “我可以吗” 焰魔罗泛着心酸,淡淡一笑:“你当然可以。” “可是你是我们拓跋的汗王你和紫姬也会有自己的孩子”玉姮的心一团乱麻。 “对了,我还没有告诉你,我决定不娶紫姬了我会挑一个郡主嫁去宇文,实现与宇文氏的联姻。我此生不娶任何人,所以可以你放心的生下孩子,如若徐涯舟回来了,你们一家团聚;如若徐涯舟不回来,你的孩子也有我,我会养育他、保护他、教导他。只要他英明勇敢,我会将王位传给他。” 玉姮攥紧了腹部的衣裳,嗫嚅着:“这怎么可以” “玉姮,我们是一同长大的,没有母亲的我拥有怎样的童年你再清楚不过,你怎么忍心让相似的悲剧在自己的骨肉身上重演何况,我有一半的西羌血统,柔然与库草奚一直借题发挥,而你是拓跋血统高贵的萨满后人,由你的孩子来继位,想必他们便无二话了好好的生下他、留下他,只当是在帮我、帮拓跋好吗” 她认识他那么久当然了解他冷酷坚硬的外表下那颗柔软的心,玉姮淌着眼泪点了点头。 ... 第五十九章 不详之兆 屋外霜刀雪剑的,冻得令人心慌,安兮年饿着肚子被焰魔罗“赶”了出去,只因那个叫玉姮的女子的一句话。 早知他的地位贵重一个氏族的头领、一个部落的汗王,她不该讶异的,他是该拥有成群的美人。她问过他可有妻室,他说没有,他没有骗她,他的确不曾娶妻,她就想当然的以为他也不会有美貌温柔的姬妾,不会有女人替他孕育子嗣 她实际的年岁已经足有二十八了呢,怎么还会这么天真无知,揣满了不切实际的可笑憧憬更蠢的是,自己明明知道没有结果,还控制不住的对他心存幻想,被他偶尔的温存所迷惑要知道他根本无心骗她,她哪里有这样的荣幸她不过是他出外狩猎时随手捡来的一个小玩意,一个在王宫外发泄~的工具,一回到这里,她就更加不值钱了,也许随手就赏给了某个立了小功的部下。 安兮年正自怨自艾的想着,突然闻到了一股肉香也不知撒了什么香料,好闻到她的肚子咕咕直叫她安兮年是完全没有胃口的啊,可是这具身子是梦珂的,她托她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她怎么可以食言虽然多了一个烙印、头发被剪断了一半、贞洁也被焰魔罗夺走了,但是胃总还是要照顾的 故意将焰魔罗“别乱跑”的屁话抛诸脑后,她顺着香味就去了 太师堂 离焰魔罗的寝宫不远,有一座太师堂,香味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一间长形的屋子,点了长长的七排红烛,屋角用一对烛台搭了个简易的烤架,一只鸡已经被烤到了金黄而且,没有人啊 安兮年扶着门框吞咽了一下口水,太师在王宫里烤鸡吃的太师她的脑海里自动的浮现了一个发须雪白的古怪老头,完全是庞太师加上了洪七公的形象不管了先吃饱再说,也许她与这位太师会因偷吃结缘,说不定这位太师会很欣赏她,将毕生的绝世武功传授给她 安兮年潜入堂内,撕下了一条鸡腿,啊呜咬了一口,外焦里嫩、酥香四溢啊正吃的忘乎所以,突然有人“偷袭”了她 “哪里来的小狸猫”敢偷吃他元祐的烤鸡 安兮年的后脑勺被个什么东西狠狠的弹了一下,“哎哟”一声,她条件反射般的捂住自己的头,原来是有人用酒壶的松木塞弹她再一细看,只见她的身后站着一个年轻的纨绔子弟,说他纨绔,只因他穿戴的十分华贵。一件兽白禅衣,外套着对襟的黑色皮裘,腰间用宽宽的青玉带束起,没有佩刀,却挂了一个乌龟壳他的头发串着珐琅珠编起束在头顶,发髻前用一根长长的黑色鹰羽作为装饰。 这个人不仅衣着光鲜,长得更是面若桃瓣、眉目如画,只因此刻穿着男装,若是换上了女子的穿戴,殊不知会比真正的女儿家还要漂亮 “你怎么动手打人”安兮年本就心情不好,顾不上他长得是不是好看,狠狠的瞪着他,没好气的质问道。 “谁让你偷吃我的烤鸡了” “你的烤鸡”安兮年瞪大眼睛,心思一动,故意恐吓道,“好啊你胆敢在太师堂烤鸡吃,若是太师知道,还不剥你的皮” “噗嗤”元祐忍俊不禁,有趣这王宫里竟还有人不认得他这个小妞又是谁模样这般的纯美,性子却泼辣,还胆敢反咬他一口,“你是哪里来的小野猫” 小野猫这三个字十分刺耳,安兮年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她想破口大骂,却又在转瞬失去了底气,她不是野猫是什么女奴女支她没名没分,她什么都不是 元祐正欲再说些什么,忽然神色一变,他挺直身板,抬高双臂行礼道:“汗王” 安兮年转过身子,只见是焰魔罗来了。 “太师不必多礼。” 太师安兮年不可置信的瞪圆了眼睛,惊愕的回眸望向这个比女孩子还漂亮的男人,“太师不是个老头吗” 元祐凤眸明亮,眼尾微扬:“谁说太师要是个老头占星卜卦是讲求天赋的。” 啊,原来拓跋的太师相当于巫师,是个算命的 “大汗在筵席上只喝了一坛酒,想必也饿了,正好,这里有个姑娘不请自来在我太师堂的前殿里烤鸡吃,这味道闻着还挺香,汗王也用些吧” 什么这个可恶的太师居然恶人先告状,把在太师堂烤鸡的事全都推到了她的头上安兮年正欲发作却发现,自己的手上拿着啃了一半的鸡腿,而这个太师可是一口没沾啊 安兮年气鼓鼓的嘟着油亮的小嘴,这个“阴险”的算命太师居然害她吃了个哑巴亏,她记住他了 “恭送汗王。” 元祐的声音将她拉回了现实,安兮年看到焰魔罗已经转身自顾的走了。 不知为何,她条件反射般的急着去追他的步伐,好似潜意识里知道他是来找她的,跑了几步她就又想到了什么,折了回来端起了一整只烤鸡还不忘挑衅般的冲元祐做了个鬼脸 元祐既好气又好笑,他活了二十九年还是第一次遇到像这样的姑娘偷吃陌生人的东西、脾气还比谁的都大,对着杀伐决断的大汗还这么的无礼要知道他们的汗王可不是宇文君霖那样的嘻哈君王,而是连狼群都惧畏的焰魔罗呢 不过,他曾偷偷的算过焰魔罗的命盘,表面上看他很危险且具备极强的杀伤力,实际上他倒是个重视情感道义的男人,他被训练成一个冷峻而威严的汗王,过小就成长在残酷的环境下,并没有体会到父母的爱,所以个性孤僻、杀伐决断,好似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元祐暗忖着,习惯性的取下腰迹的龟甲,将阴阳子塞进了龟甲内,天地玄黄按照四方星宿的位置摇晃后往手心里一撒天风姤,异卦相叠、巽下乾上,不利于娶女。 嗯元祐又抬起一双凤眸往天上望去,南方的七个星宿星色很是暗淡,如云非云,如星非星,是不详之兆 ... 第六十章 不能互诉的衷情 “原来你也还没吃”安兮年几近小跑追在焰魔罗的身后,他的步伐极快,完全没有要等她的意思,“那你要吃烤鸡吗” “不吃”他在大殿上只喝了一坛酒便匆匆离席,是想回来陪她吃饭,她可知道他黑色的披风与泼墨般的长发在夜风里翻飞,冷峻威严到令孤鹰都低头。 奇怪她干嘛要关心他饿死了才好饿死的焰魔罗也比她安兮年大安兮年停了下来,自顾的咬了一口烤鸡,想不到还没一会儿的功夫烤鸡就冷了。 “我让你别乱跑,你听不见吗” 冰冷的声音泰山压顶般从上空传来,气息压迫的令安兮年透不过来气,心也瞬间被压到了谷底。 安兮年缓缓抬起一双大眼,与他对视:“我不知道你是在与我说话” “狡辩那屋里就我们三人” “那个叫玉姮的让你的女婢出去,我又不是你的女婢。”她面色倔强,心却宛如有千斤重,一寸寸被这夜色浸的透寒。 “你在计较这个”焰魔罗语气一转,微微眯起美目打量着她。 安兮年将凉掉的烤鸡丢到了老远,脑袋一热,悲吼道:“我只是被你玩过的女表子” 情绪不受控制的爆发了,她夺路而逃,她不要让他以为她是在吃醋,不要让他以为她是在争宠她从一开始就是被迫的,她对他不屑一顾,更不会在乎他宠哪个女人 “你要跑哪儿去”焰魔罗猿臂一挥便毫不费力的圈住了她的腰,“不许你那么说自己”他将她拖了回来,紧紧的压进了怀里,恶狠狠的在她的耳边说。 “你还有多少女人”她咬着自己的手背,克制着哽咽的腔调,“等你腻了我会如何处置我将我拿去市集上卖掉,还是挑个部下作为打赏” “你怎么了”焰魔罗没有办法理解她突如其来的臆想,她是存心要逼急他“我找不到你,你可知我有多心慌” 这算是他勉强能说出口的情话了。 她该感动吗她不知道,她只是觉得悲哀。女人的身体与心是无法分开的,身体给了一个人,心也就无可逃脱的牵在了他的身上。即便那男子处处留情,只要他说一两句温存的话,让女子以为自己是最特别的那一个,就可以保存着希望,安稳的委曲求全了。可她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她没办法和这个时代的女人一样接受不平等的爱情,她没办法和这个时代的女人一样愚蠢麻木的去争夺着男人的心,何况她眼前的这个男人没有心 她的眼神很虚无很抽离,每当她出现这样的眼神的时候,焰魔罗总感觉到心慌,好似她是水中月镜中花,好似她是短暂停留的一缕青烟,随时都会散去。他用氅子蔽住她的身体,更加用力的将她搂在怀间以确认自己真实的拥有着她。 “我没有别的女人,我也不会把你让给任何人。不管你心里有谁,你都是我的。”他轻轻的叹息,声音低沉透着隐忍的感情与痛苦,每一个字都饱蘸着一生的誓言。他在向她告白,他在跟她解释,这是以往的他觉得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他不向任何人展露自己的心,也不向任何人解释。只有她,可是她却听不出来。 她任他抱着回到了温暖的室内,珠帘轻晃,那个好温柔还有着身孕的玉姮还在。呵呵,他出去找她的时候,屋里还留着个女人啊 玉姮也在静静的打量着她,这个楼兰女人有着纯净唯美的容颜,却有着一双“不安分”的眼睛。玉姮微微蹙眉,女人的直觉告诉她眼前的这个女子不简单,也许会是他们拓跋的一个隐患,特别是亲眼目睹了刚才找不到她时,焰魔罗有多失常、有多惊慌,他过于在乎她了 “这是什么”玉姮收回目光,从身后拿出一双“怪东西”。他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喜欢把珍爱的东**在刀囊里。 “这是手套。”安兮年答道。她还以为他早就将它们丢了,原来还留着。 手套玉姮顾名思义的将自己的手伸了进去,旋即嫣然的一笑:“真是个好东西。” 她一抬眼正好撞上了安兮年的目光,只见她紧紧的盯着这双手套,玉姮笑了一下,美目盼兮的看向焰魔罗:“无赦,这可以借我用吗” 玉姮故意在眸光里添了一些柔情,又故意在语气里加了几分娇嗔,这些微妙的暧昧男人感觉不出来,却足以让女人心领神会。她敏锐的猜出这手套是安兮年做给他的,便存心要让她吃味。 “你拿去戴吧。” 安兮年的心一沉,她辛辛苦苦做给他的东西,他这么轻易的就送了人 “既然我回来了,你就别回玉芷峰住了。你的身子不方便,留下来让我好照顾你。玉芷峰那边我会派人守着,如果徐涯舟回来,一定派人告知你。” “我都听你的。”玉姮戴着他的手套轻抚隆起的腹部,“我累了,想先去休息。” 焰魔罗命人安顿好玉姮,终于顾得上安兮年了。他想到她那句“我只是你玩过的女表子”,心疼的宛如刀绞。难道他对她还不够好吗 “汗王,热水已经备好了。”女婢在身后恭敬的说。 “你们先出去。”他一直都不喜欢让人碰触他的身体,即使是在王宫里,他也坚持自己更衣。却不知为何,他想与她亲近。“过来。”他召唤她。 安兮年想了想,还是走向了他。胳膊拧不过大退的道理,她懂 她低垂着眼睛解着他怀前的盘扣,他的身体像铁板一样的结实,他的身上有着干燥的青草味,很冷冽却直触心底,透着漠北男儿独特的爽朗。焰魔罗的双臂轻轻的环到了她的腰上,她感觉得到他温柔深邃的目光。她伏在他的胸前替他解衣,如果不是自己特意提醒着自己,只怕她又要沦陷了,感受着他的气息,总让她会不自觉的萦生出一种错觉,好似他是她的丈夫,是她一生的倚仗。然而她知道不可以,像他这样的男人是没有真心的,而且她注定会背叛他,她已经背叛过他一次了,他这么骄傲,不会再轻易的原谅她 “你若是能一直这么乖该多好”焰魔罗轻掬起她的发丝。 安兮年笑了一下,唇畔却藏着苦涩。当她表现的足够柔顺,他也会变得温和,这是因为他的征服欲得到了满足,可若她一直逆来顺受,他很快便会对她食之无味了吧像他这样高高在上又年轻英俊的君王怎么会缺女人就算是有真心,也早就分光了。 她绕至他的身后,帮他褪去腰带,她不知道的是他可以毫不顾忌的将最为脆弱的后背对着她,这代表他愿意把命交给她,不管他自己有没有意识到,他已经在这么做了在她表现的还并不值得信任的时候,他已经毫无保留的在对她了。越是深不可测的潭水,表面越是平静,他的感情就是这样。 “帮我洗背”他坐进热汽氤氲的木桶,将毛巾丢给她。 “果然当我是个奴婢”她不满的嘟囔,撅着嘴,目光落到他的后背却是一怔,那些大大小小、长长短短、错落纵横的伤疤,透着岁月流逝后的黯淡,却再一次提醒了她这个男人曾经有过惨痛的过往。 “你身为拓跋的王不该是养尊处优长大的吗为什么身上会有这么多的伤看这样子像是成年之前就落下的。”安兮年沾着热水,小心翼翼的擦拭着他的后背,就像那些伤疤还会痛似的。 焰魔罗笑了一下,面容天神般的英俊:“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我的身上流着一半西羌人的血,我是一个杂种。” 安兮年手一抖,心也措手不及的疼了一下。 “当别的小孩可以追逐羊群,可以手牵手去寻找湖泊的时候,我只能辛苦的练习骑马与射箭,只有当我表现的足够出色,才能令别人忘记我是个没有母亲的孩子。小时候的我一直想不通为什么我没有母亲,却也不敢问任何人,最可笑的是我曾偷偷趴在别人家的屋顶,听他们的母亲唱歌给他们听。在我十岁那年,我想走到西羌去找我的母亲,却遇到了狼群” “所以你背后的伤疤是被狼撕咬的”安兮年瞪大眼睛。 “一半是,还有一半是我逃脱后被父汗鞭笞的。也是那一次父汗告诉我,我的母亲抛弃了我,让我断了念想。”他平静的娓娓道来,却让安兮年惊痛不已,她紧紧抓着他的手,仿若在这一刻他们的心意是相通的,她体会的到他的痛。 焰魔罗伸手轻抚她的侧脸,他将她拉近自己的面前,焰色的美丽眼眸深深的看着她:“你在同情我” “不,我不是在同情你,我心疼你”实话脱口而出。 有静默的花朵在他的眼中层层绽放,他缓缓的吻上她的唇,温存细腻到令人心颤,知道吗他温和时的魅力更加霸道,令人无法抗拒。安兮年来不及挣扎就已经沦陷了,她被他的气息所牵引很快便忘我的落入了一片火热中。不知何时,他已经褪去了她的外衣,将她整个人一并拖进了木盆里,魁梧伟岸的身躯将娇小的她覆在身下,温暖的池水中他们无言的交换着彼此,哪怕吻到剧痛、吻到肝肠寸断,深深埋藏的爱意依旧不能互诉。 ... 第六十一章 同房后吃的药 天还没有亮焰魔罗就起身了,他的动作已经足够的轻缓,可是安兮年的背后一空,便也醒了。“你要去哪儿”她睡眼惺忪的含混问道。她已经习惯了栖息在他的胸口,习惯了熨帖着他火热的身体,他不在,她睡不安稳。 “今天我要和饲牧官去巡视马场,你再多睡会儿。” “天还黑着呢”她眯着眼睛看着窗口,随即又倒在枕上,小手不自知的拉着他的衣袖,半睡半醒的嗫嚅道,“再陪陪我” 她闭着眼睛,侧脸埋在秀发里,嫣红的小口慵懒的柔吟着:“拓跋无赦” 这是第一次听着自己的名字从她的唇齿间飘出,她在无意识的呼唤着他,这是第一次她表现出需要他他怎么舍得拒绝焰魔罗情怀激烈的俯下身躯,他一只手就握住了她的半个肩膀,他从背后剥下了她的衣服,吻着她的后颈与雪背。 “嗯”安兮年睁开眼睛,猛然翻身与他对视,“怎么一大早你就” “我就什么”他啄了一下她的唇,焰色的美丽眼睛闪耀着邪气却迷人的光芒。像是故意要吓唬她,他稍一用力她就再一次被他压在了身下。 “你不是要走了吗”安兮年惊呼着,双手撑在他的胸前。 “我知道你舍不得我。”他又冷又狂的笑了一下,出手极快的扣住了她纤细的手腕,他的气息猛烈,火热又霸道的吻顺着她小巧的耳尖一路向下,他迅速的在她的体内点燃了一团火,当他吻到她的胸口的时候,她全身的力气都已经被抽走,再也无力抵抗。 她如丝的眼神和潮红的面色太过迷人,焰魔罗猛然放开她,离开了床榻,只怕他再不离开今早就要迟到了。“缠人的小妖精”他取下屏风上的中衣一边穿着一边往外走。 “色魔”安兮年恼羞成怒的坐了起来,冲着他的背影不服输的大骂 珠帘轻晃,宛如一池碧波的涟漪。安兮年忽然惊乍的想到,他每晚都要她那么多次,她迟早会受孕吧可是,她可以有他的孩子吗 我是分割线 在她起床后,进来了四个女婢环绕着她替她挽发梳妆,她换上了拓跋女子的衣服,一袭黑色描着金线的锦袍,头发用白色和孔雀绿色的细珠串成的链子一起编起,一颗剔透的泪滴形状的白水晶垂在她的额前。 “姑娘真是貌若天女啊” 女婢端来铜镜,安兮年往里一看,蛾眉螓首、眼含秋水,自己都被惊艳了所谓美人如画,就是这个意思了 他对她的宠眷,也是因为这张脸吧可惜不是她安兮年的。她转过脸去不愿再照镜子,微微感到失落。 “姑娘若是想吃些什么、或者想用些什么,尽管吩咐我们。” “不用了,你们去伺候别的姑娘吧,我一个人反倒自在。” 女婢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年纪小的嘴快的说:“大汗没有别的姑娘,只有您一个。我们还曾以为大汗是不是有龙阳之癖呢,也不见往府里添人” 安兮年抬起一双星眸看她,那个年纪小的连忙闭上了嘴。 “没有别的姑娘那那个玉姮是谁”安兮年问。 “玉姑娘是我们拓跋萨满的后人,与大汗是一起长大的情分。” 一起长大的情分,那就是青梅竹马了安兮年幽戚的一笑,难怪他们那么默契和亲密,她这样被俘虏来的“小野猫”如何能相比 精致的眉心微微锁起,她不可以去追求错误的东西,她一定要保持头脑清醒她不可以对他产生感情,更不能怀上他的孩子他那么在乎血统,是不会允许由她孕育他的骨肉的,而他们也迟早会撕破脸皮。她不可以给自己找麻烦。 “你们都出去吧。你,留下”安兮年指了指那个年纪最小的。 “是。” 待其他三个人退下后,安兮年问她:“你今年多大了” “十二岁。不过转了春天就十三了” 安兮年笑了一下,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没有名字”小婢怯懦懦的说。 安兮年见她年纪小,没什么心机,便决定“拉拢”她:“安姐姐帮你取名字,你叫叫”她的眼睛瞥到那一幕珠帘,“叫绿珠好不好” “绿珠可是我也可以有自己的名字吗” “当然啦每个人都可以有自己的名字这是人最基本的社会权利” 绿珠惊讶的瞪大眼睛,这是她以前闻所未闻的,这个安姑娘太厉害啦难怪冷冰冰的大汗都喜欢她 “绿珠,你喜欢这个名字吗” “嗯嗯,我非常喜欢”绿珠已经对她佩服的五体投地,圆睁着大眼,急忙附和她。 “我给你取了名字,我们就是朋友了,朋友不可以背叛朋友,朋友之间要互相信任、要互相保守秘密,你说是不是” “嗯嗯”绿珠用力的点着头。 安兮年露出得逞的一笑,放低了声音问道:“绿珠,我想要一种药,是男女住在一起之后吃的,你知道哪里有吗” “啊那是什么药啊”绿珠的神情既清澈又笨拙,抓耳挠腮道。 “哎呀,就是一个女人在一个男人的榻上睡了一夜,第二天老嬷嬷会端给她吃的” “啊我知道了”绿珠恍然大悟,“我的母亲曾在石烈官的府上做包衣,我听母亲说过那种药,是不是吃了以后就会怀上男孩儿的” 是个毛线 “是吃了以后,不会怀上算了”安兮年戛然而止,这个绿珠一定不会知道何况她只有十二岁,还是不要让单纯的她过早的接触这些阴暗的事情好了。 “我再问你,这府里有谁会配药” “当然是医官了姑娘您不舒服吗” 安兮年赶紧避开她无邪的双眼,这样干净的眼神当真教她心虚,安兮年讪讪的一笑:“也没有,我就是想配些不寻常的药。” “不寻常的药”绿珠卖力的一番思索,随即豁然开朗的惊呼道:“元祐太师我想起来了,元祐太师特别擅长配不寻常的药”总算能帮上了安姐姐的忙,绿珠终于轻快的笑了。 元祐太师那个诬陷她在太师堂烤鸡吃的男人安兮年眼前浮现出他那张比女人还漂亮的脸,和那颗比狐狸还狡猾的心 ... 第六十二章 送你一只小雪貂 “咚咚咚咚咚”临近太师堂就听见一阵捣臼的声音。 安兮年双手抱胸,心怀芥蒂的探头一看,只见元祐正衣着光鲜的坐在太师堂的门槛上。 “小野猫”元祐猛然抬头,一眼便捉住了她。 安兮年被他的惊乍吓了一跳,却不愿意露怯,凶巴巴的瞪他:“你怎么知道是我还有不许叫我小野猫我叫安兮年” “哎哟,你居然还有名字是汗王新赐的吗” “好笑为什么我不能有名字为什么我的名字非要是焰魔罗赐的”安兮年不满的质问他,“手分左手右手,人分男人女人,虽有不同却无高低贵贱,不过是各有天命而已” 元祐站了起来,饶有兴趣的走近她,绕着她边走边看了一圈,仿若在打量着一个珍禽异兽,他笑了笑,却避重就轻的说:“你这样打扮了一番还真美不过跟我比还差了点” 嚯就知道跟这个时代的人说什么男女平等简直就是对牛弹琴好在她也不是真的为此在较真,算了算了她再执着下去只怕会让人觉得她头脑有病 “绿珠。”安兮年冲身后招了招手,只见绿珠将一份香喷喷的烤鸡端了过来。安兮年也随之换上了一副甜死人不偿命的“虚伪”笑脸。 “昨天偷吃了太师的烤鸡,小女子我心里很是过意不去,这是我亲手做的,特意送来给您赔个不是” 元祐轻轻一闻,黑胡椒、孜然、芫荽子、小茴香、肉桂狡猾的小女子这明明出自炊事官的手,还说是她做的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谢谢,可是我是吃素的” “吃素”安兮年不相信。 “是啊,元祐太师是不食荤腥的。”绿珠一脸崇拜的说。 “那你昨晚还烤鸡” “因为这只鸡弄洒了我的丹药,我便把它烤了” 安兮年眼睛一亮:“听说太师您很会配药” “得看什么药了治病救人的不会若是那种教人打一整天的嗝,或者放一整天的屁的,就信手拈来了” 就是你了 “绿珠,你先回去” “啊安姐姐是。” 待绿珠离开,安兮年下定决心说道:“有一种药不知太师您会不会配” “什么药” “你会替我保密吗” “也许会,也许不会,先说来听听” 安兮年迟疑了一下,却还是选择冒一次险:“就是女人吃了不会有身孕的。” 元祐倒吸了一口冷气,他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要给谁吃”大汗登位后勤勉操持、事必躬亲,根本顾不上宠信女人,她是唯一的一个,难道她是要自己吃 “反正我不会害人,这一点你可以放心。” 她的眼神已经证实了他的猜想元祐再一次被她震惊,他手里转着占卜用的阴阳子,要将她看透似的打量着她,她的容颜宛如云中飘雪,那么纯净唯美,一双眼睛却闪耀着与这容颜不符的光芒,她的身上有种特别的气息,好似不是这个世界里的人。 “你不想要大汗的孩子”元祐收敛了玩世不恭的笑容,严肃的看着她。自从焰魔罗登位,他就成了一个闲人,历任的汗王不管是祭祀还是出征、,播种或是任命统领等等都要来太师堂卜测否泰,而焰魔罗却从未问过天意。他既冷傲又脚踏实地,在他的统领下拓跋是越来越安定繁华,这样手握大权又英明又俊朗有魅力的男人居然有女人不想为他生孩子 “我不能要他的孩子。”安兮年幽凄的一笑,“太师会配这样的药吗” “这种缺德的药有何难给我一天的光景就可制成。” 这么轻易就答应了安兮年不可置信的看着元祐,他的容颜比女孩子的还要漂亮,神情却总透着几分难以琢磨。 “你真的会替我配这种药吗” “当然了” “一言为定” “白水晶为定”元祐出手极快,一把摘下了她额前的白水晶。 安兮年愣了一下,却觉得他拿了她的东西反而令她心里安生了。她笑了一下,她要药、他要财,各取所需,甚好。 我是分割线 “安姐姐,你跟元祐太师都说了些什么呀”绿珠天真无邪的看着安兮年,乖乖的给她剥着花生。 “没说什么。” “真的吗” “你不信我” “啊,没有没有,姐姐你说什么我都信。” 安兮年心里一惊,你说什么我都信她一下子想到了羿,想到羿水仙花般安静忧郁的容颜,他的眼睛也像绿珠这样,清澈无邪,宛如一汪清泉。 安兮年垂下眼睛,逼退快速浮上来的眼泪:“我想请元祐太师帮我卜卦,但是元祐太师拒绝了。”她顺口编了一个,不想让绿竹以为她在提防她。 “当然啦,元祐太师只替大汗一人卜卦,姐姐你不要不开心啦”绿珠毫无心机的反过来安慰她。 “大汗”门外传来了女婢的声音,焰魔罗回来了。 绿珠急忙站了起来,屏息静气的退到了一边。 门被推开了,焰魔罗阔步的走了进来,他的肩上落满了风雪,雕塑般的英俊容颜显得更加冷毅。 “参见大汗。”绿珠恭敬谦卑的行礼。 “退下吧。” “是。” 看着绿珠合上了门,安兮年识趣的站了起来走到他的身边,掸去了他肩头的霜雪。 “怎么闷闷不乐的”他竖起一只手轻抚她的眉心。 “没什么。”她一边敷衍的漫应着,一边解下了他肩上的墨狐皮裘,敞开他的披风后,她看到他怀里伏着一只雪白的幼貂 毛茸茸的幼貂就好像一团雪球,在他怀里往外打量着,一双黑玛瑙似的圆眼睛既胆怯又好奇。 “呀这是这是松鼠吗”安兮年一下子来了兴致,再也挪不开眼。 焰魔罗笑了,笑颜绝世的俊美:“这是一只貂。我在马场里捡来的,捡到的时候它已经快要冻死了。喜欢吗” 她不愿意承认:“小东西比较可爱罢了。” “哦那还是丢了它好了”焰魔罗说着就要往屋外走。 “不要丢不要丢我很喜欢” 安兮年着急的拦在了他的面前,才发现他邪气的焰眸里早就胸有成竹。可恶原来他是故意在戏弄她 忽然手上痒痒的,一低头,看见这个小家伙正在舔她的手背,安兮年一下子开怀起来,想伸手摸摸它,这个小东西便一下子灵敏的蹿到了她的怀里。 “好可爱”她的心都已经要被融化了,抱着这只雪貂,她的眼睛就像星辰一样闪耀着璀璨的光采。 她好久没这么开心了是不是焰魔罗眸色温柔,看来被这小家伙咬了一口也是值得的。他忽然看到她的眉心,今日,她这一身是他亲自挑的,“那颗白水晶呢” 安兮年猛然抬起眼睛,她抱着雪貂背对着焰魔罗,心虚的撒谎道:“我我出去溜达了一圈,它就不见了对不起” “傻瓜,丢了就丢了吧。”他心疼的抱住了她的双肩,在世上没有什么珍宝是可以与她相比的。 屋外是的搓绵扯絮的纷飞大雪,温暖的屋内一双璧人相拥着。 ... 第六十三章 世界上最美丽的毒药 这只毛绒绒的小雪貂的到来给安兮年增添了难以估量的快乐。它的身体细长,脑袋圆圆小小,一双莹亮的黑幽幽大眼睛,粉色的鼻尖,它的神态娇憨却十分机灵通人性。才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它已经不再胆怯,围着安兮年爬上跳下的,将她当成了主人。 “你乖乖啦,我剥鸡蛋给你吃。”安兮年将煮熟的鸡蛋剥开,再一点点分成小份,小雪貂好似能听懂人话,真的不再乱跳,而是一屁~股坐在了桌子上,眼巴巴的看着鸡蛋。 “给你取个名字好吗”安兮年将鸡蛋吹凉,递给它,小雪貂两只小爪子抱过蛋黄啃着,还抬眼冲安兮年眨了眨,就像是期待的模样。 “嗯叫什么呢”安兮年抬头看了看对面优雅用餐的焰魔罗,“就叫无赦好了” “不可以”剑眉斜插入鬓,焰魔罗冷酷的拒绝道:“你怎可让它与我同名” 该死的女人,不知道该避开王的名讳吗让别人听见妄议,他是该罚她还是不罚 “好小气哦”安兮年整张脸都皱了起来,胡搅蛮缠道,“貂儿说它喜欢叫这个名字嘛” “胡说,它哪里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怎么没有无赦”安兮年趴在桌子上冲着雪貂叫了一声。 小雪貂居然真的知道她是在叫它,它毫不犹豫的丢下了鸡蛋,然后蹿到了安兮年的跟前乖巧的蹭着她的脸。 “无赦,大汗不许我们用这个名字怎么办”安兮年吸了吸鼻子,装作可怜兮兮的说。 小雪貂极通人性,它眨了眨雪亮的黑豆似的眼睛,舔~了一下安兮年的脸,然后敏捷的转身跳到了焰魔罗的身上,毛绒绒的小脑袋死命的在焰魔罗的颈窝里磨蹭着,与其说是在撒娇倒不如说是在撒泼上邪,它这胡搅蛮缠的功夫像极了安兮年 “喂我还在用膳”焰魔罗不满的吼着它,它却完全不怕他,他身为汗王的威严冰冷吓不到它,小雪貂几乎在他身上打起了滚 “哈哈哈哈”安兮年欢乐的托着腮欣赏着他此刻束手无策的焦虑模样,她忽然发觉他是可爱的。 “好啦好啦”他终于松口,在小雪貂要爬到他的头上之前 他完全不敢碰它,他怕自己控制不好力道捏碎了幼小的它。 “耶”安兮年鼓掌欢呼,像是争取到了什么重要的胜利似的,“无赦”她柔唤着。 焰魔罗心里一颤,却见小雪貂快速的蹿了过去。 “你好可爱喔”安兮年圈抱着它,用鼻子蹭着它的小脑袋。 焰魔罗笑了一下:“你一定会是一个溺爱孩子的母亲。” 他的语调低沉平淡,却轻轻的打翻了安兮年的心。 她敏感的察觉到因为有活泼的小雪貂,他们之间正有一种亲密在悄悄的发酵,他们就仿若一对新晋的年轻父母,喜悦又焦头烂额的应对着自己的第一个孩子。 可是,她知道他们是没有这样的机会的。她与他,没有未来。 咚咚咚,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大汗,玉姑娘不舒服了”女婢在门外禀告。 焰魔罗一下子站了起来,他甚至没有时间去取挂在衣架上的氅子就疾步的走了出去。 “去传医官” “是。” 他穿着单薄,头也不回的踏进了风雪,冷风从门缝里钻了进来,小雪貂跳到了她的腿上圈成了一团。 “无赦”安兮年幽幽的笑了一下,心仿若被冷水浸透。他已经要拥有他和别人的孩子了,他是那么的紧张,那么的在意,她忍不住猜想如若是她有了身孕,他会允许吗他会要一个外族的俘虏替他孕育子嗣吗还是残忍的逼着她打掉她的功能只是在床~上取~悦他,而不是生儿育女,不是吗 “医官说你头晕是因为忧思过度、营养不~良还有两个月就要生了居然还不好好吃饭,可见你这母亲有多不称职难不成要我顿顿都押着你吃吗”焰魔罗坐在玉姮榻边的方凳上,一边喂她喝着汤药,一边数落着她。 “医官总是这样危言耸听的,我也是因这几日天太冷略有乏力而已。再说你的一颗心全扑在那个楼兰美女的身上,怎么得空顿顿饭来监督我”玉姮意味深长的说。 焰魔罗笑了一下,听到心上人被人提起,他的眼神不自知的变得柔软起来。 然而他的神情却令玉姮更加的忧心:“无赦,有一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我之间还有什么好顾忌的但说无妨。” “我总觉得那个姑娘怪怪的。” “她的性情的确古怪不定。来,再喝一口。” 玉姮推开他的手,他们一起长大,他不会以冰冷的面目来对她,所以她可以清晰的分辨出他眼睛里的真性情。他的成长经历太过孤独,她懂他内心深处对爱的渴望,只怕他陷得越深,受的伤便越重,何况他身居高位,他跟整个拓跋都禁不起这个风险。 “无赦,你真的喜欢她是吗” 焰魔罗一愣,他没有回答,沉默的将汤碗放到了身后的桌上。 “你所承担的过于沉重,若有一个女子可以让你暂时放松下来其实是件好事。怕只怕这个女子不是真心对你” 焰魔罗苦笑了一下:“玉姮,你说的我都懂。” “对不起,我偷偷打听过,在宇文氏的时候她曾偷走了银莲狼髀石放走了一个西羌人,她背叛过你,陷你于不义,你怎可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即便舍不得惩罚她,也断然不该再留在身边了。” “咝咝”伴着雪貂的叫声,小无赦快如闪电的蹿到了玉姮的榻上。 “啊有貂无赦”玉姮顷刻间花容失色,惊惶的抱着床柱,她自小就怕貂,一时间吓得面色煞白,目瞠口哆 安兮年焰魔罗腾地站了起来,一手就捞起了调皮胆大的貂儿 他阔步的走到门口,大力的撞开门,只见安兮年抱着他的墨狐氅子正站在门外,她是来给他送衣服的。 “谁允许你过来的带着你的貂滚远些”他的怒火过于激烈,一把将雪貂抛到了她的身上,小雪貂“呜呜”的哀鸣着,胆怯的躲到了她的背后,安兮年被他莫名呵斥,呆愣在原地,一颗心缓缓的破裂。 对不起,是她又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这里住的才是他的女人,神圣不可侵犯,她这种野地里捡来暖床的,凭什么越步 酸楚在身体里快速的涨潮,安兮年微微颤抖着将墨狐皮裘递给他,然后转身灰溜溜的走了。她一句话都没有说,她一句话都不敢说,她怕自己一张口,眼泪就会夺眶而出。求求你,争点气,不要真的表现的像个不知廉耻的女支。 看着安兮年一个人走进了风雪里,焰魔罗又止不住的心疼她,他的情绪很低落,走回了玉姮的榻前。 “还好吗有没有不舒服” “我没事。” “对不起,那只幼貂还没有被调~教好,年儿也不是故意的。” “不要让感情蒙蔽了你的理智” 焰魔罗的心一惊,焰色的美丽眼睛看着玉姮苍白的素容。 “爱情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毒药,在我迷恋昆仑行客徐涯舟的时候,我也相信他是真心爱我的,他说的每一个字我都信,谁知他只是利用我。” “玉姮” “不要为了怕我伤心而骗我,我没那么脆弱。”玉姮凄惶的一笑,双眸蓄满了泪,“他靠近我只是为了得到神草冰魄,在我察觉后他巧舌如簧,说什么他已经爱上了我,说他会回去跟燕子堂断绝关系,然后再回来娶我。我傻傻的信了,痴痴的等,可是他这一去就是六个月他抛弃了我,不他从来没有爱过我都是假的我恨他,我恨自己,我很这个孩子我恨” 一贯端庄文雅的玉姮失控痛哭,焰魔罗紧紧的将她搂入了自己的怀里。 爱情是美丽的毒药,是致命的幻觉,难道真的是他爱错了她 ... 第六十四章 无子药 我困在这个茧里渐渐蜷成一团, 锦衣夜行,踏一城风雪,什么也不为。 焰魔罗身心俱疲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小雪貂一看见他立马吓得“呜呜”直叫,慌慌张张的从桌子上跳到了安兮年的腿上。一颗毛绒绒的小脑袋鬼鬼祟祟的探出了桌沿,警惕又胆怯的盯着他。 焰魔罗解着披风,面目冰冷,室内的温度因为二人的沉默对峙而骤然下降。 “大汗,元祐太师求见”门外响起了绿珠的声音。 太师相当于汉人王朝里的钦天监,是个占星卜卦的官职,以往必是汗王身边的红人,到了焰魔罗登位后却成了个闲差,好在这个元祐也是聪明人,平日里从来不多嘴半句,今日主动求见必有要事。 “让他进来。”见一下元祐也好,他可不愿一回来就与她怄气,焰魔罗扫了一眼安兮年,却匆匆瞥见她神色凝重,像是在害怕着什么。 “卑职参见大汗”元祐穿戴光鲜,面若桃瓣,一双凤眸闪耀着难以捉摸的星辉。 “太师不必多礼。” “安兮年安姑娘”元祐竟也冲她行了个礼。 安兮年暗叫不好,都怪自己太过轻率这个狐狸一样“狡诈”的太师一定是来告发她的安兮年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她抱着雪貂,站起来尴尬的一笑,只想着要逃跑:“既然太师来找大汗,那我先出去了。” “不不不我就是来找安姑娘的”元祐阔袖一摆,拦住了安兮年的去路,“姑娘托我配的药,元祐已经配成了元祐说做得到,就一定做得到”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紫砂瓶子递给安兮年。 “这是什么药”焰魔罗冷冷的开口,他缓缓的站了起来,空气里也缓缓的结出了许多无形的霜花。 安兮年咬白了下唇,她抱着雪貂,知道自己在劫难逃要怪只能怪自己不长大脑,信错了人 “这药叫无子药,房事后女子服用就不会怀上身孕”元祐轻吐兰芷,又说道,“制成这药并不难,代价也不高,所以白水晶原样奉还。”元祐从袖袋里掏出了那颗泪滴状的白水晶,和紫砂瓶一起放在了桌上。 无从抵赖了这下,安兮年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无子药 “你要这种药做什么”焰魔罗浑身陡然冰冷,双瞳中却燃起了熊熊的烈火,致命的危险气息澎湃的迸发于他周身。 她不要他的孩子她胆敢不要他的孩子 她用他给的白水晶去求元祐给她配无子药她不愿意怀有他的骨肉 “你出去吧。”冰冷的声音从齿缝里迸出,焰魔罗冷绝的气息令人战栗。 “是。” 元祐刚抬脚,只听安兮年怨憎的在他背后质问:“你若不愿意帮我,为什么要配这药既然配了这药又为什么要来告发我” “我配出这药,是证明我的能力;我来告发你,是证明我的忠心”元祐的目光看似玩世不恭,实则洞达深远,他知道大汗不会杀她。语罢,他退了出去。 “元祐你这只狡猾的狐狸”安兮年追赶了两步,恼火的大骂,她感受到了焰魔罗煞气冲天的目光,她缓缓转身,如芒刺在背 “你生气不过是因为我的行动先于你,伤害了你的男性尊严。你冷静下来想一想,如若我真的有了你的骨肉,你会允许我生下来吗”安兮年强装着镇定,她心里很慌很怕,眼神却不服驯的倔强。她以为这样“晓之以理”可以安抚焰魔罗,却更激怒了他 “强词夺理你根本就不明白我为什么生气”焰魔罗怒拍桌案,煞气直冲云霄那颗晶莹剔透、毫无杂质的白水晶径直在他掌下被拍成了粉末她不会知道,这颗白水晶是他们拓跋传世的珍宝,代表着独一无二的宠爱他的父汗曾送出这颗白水晶给他的母亲,母亲回西羌后将它还了回来。他本以为自己这一生都不会对任何女子动心,却鬼使神差般的想要送给她谁知,她居然拿它去换什么无子药她说他没有心没有感情,其实是她自己没有他随便爱上什么别的女人都会比她懂得珍惜 “那好,那我问你如若我怀有身孕,你会允许我生下来吗生下来养在拓跋,成为拓跋的王子你会允许吗你不会因为他的母亲是你一辈子都不会娶的女人她是个外族人,肩上还有个代表着女支的烙印你会给她名分吗你都没有办法给她名分,凭什么要求她替你生一个见不得人的私生子” 难忍伤绝,痛断心肠他以为自己会暴怒,会疯狂岂知他的怒与哀就宛如爆发的火山,炽灼的岩浆烧伤了自己,然后迅速的冷却、凝固,只剩下满目苍凉破碎的灰烬。 她的心里从来都不曾有过他,所以她不愿意留下他的骨血。玉姮说的没有错,爱情是虚假的幻觉,是甜美的毒药,她对他仅有的一次体贴也只是为了拿到狼髀石而已。再强迫她留下又有什么意义呢只会伤了自己。 “你走吧。”艳红色的眸子里火焰熄灭,伤花怒放。 “什什么”安兮年的心漏跳了一拍,她本以为他会像以往一样怒吼着,用可以摧毁一切的怪力恐吓她,不管多难捱,暴风雨总会过去。然而,他的怒火很快就平息了,他已经没有耐心再与她斗气,他赶她走。 这么快他就对她失去了兴趣,他已经厌倦了她,温度从她周身快速的散去,她感到冷,她的心因为冷而瑟瑟发抖,就连声音也覆上了薄冰:“你不要我了” 焰魔罗压抑着难以言述的心痛,缓慢而低沉的说:“这不是你梦寐以求的吗”他放了她了,他放她走了,她现在不应该欣喜若狂吗应该归心似箭的狂奔回西羌,回到她心爱的男人的怀里去 他背过身去,不愿意真的目睹她的欣喜。 然而,他也没有看到她眼睛里的哀戚,他决绝的背影宛如一道冰冷的墙,拒绝她留恋和靠近。她紧揪着自己酸楚的心口,在他得到了她的身体之后她就更加不值钱了,他踢开她就宛如丢掉一块抹布,是迟早,她早就有心理准备,可为什么还会这么难过她来不及去想什么冰魄,她的心太痛了,痛到已经没有办法呼吸。 “我今晚就走吗”眼泪快速的浮了上来。 “随便你” 他的冷酷已经是最好的说明,不要再自取其辱了。 她摘下头发间的金钏,解下脖子上和手腕上挂着的红玛瑙珠串,一一放在了桌上。 “这些都还给你。”她的眼泪滑下了面颊,她颤抖的看向他,他伟岸的身躯始终背对着她,没有说一句告别的话。 再见,焰魔罗。 她紧抱着小雪貂,仓皇的逃跑了,就像是一个在恩客的家里锦衣玉食了多日的婊子终于滚了。 ... 第六十五章 昆仑行客 离开你,再也不用双脚落地, 谁的美,美的伤花怒放, 教谁忘记,醉生梦死。 顷刻间大雪翻飞,竟然比这连日来的都要凶猛。安兮年踉跄的走在雪地里,才发觉她披着的厚氅子根本就抵抗不住这宛如刀刃的北风。她的脸已经冻僵了,心也早已经麻木,鹅毛般的雪花逆着月光飞舞,仿若没有尽头,地上铺遍了银白色的毯子,沉重的宫门迎着风雪一道接着一道的敞开了,他赶她走,她没有回头的路。 在这个天寒地冻的下雪的夜里,安兮年感到了空前的悲伤,她甚至没有心思去担忧漂泊无依的未来,她的心里盛满了被抛弃的酸楚,然后全部都冻结成了冰。他不爱她的,她对他来说只是一个随时可以丢弃的暖床女奴,一个如蝼蚁一样低微的外族女人。可是,她对他还是有着期待的不是吗要不然,为什么会难过,为什么会舍不得 最后一道玄铁大门缓缓的合上了,她的心也随着钝重的关门声而沉到了谷底,仿若他们之间再也没有任何的关系。很快就会有别的女人枕着他宽阔而火热的胸口入眠,而她知道自己将在很长很长一段时间里难以释怀。因为在她与他对抗的时候,在她拒绝深想的时候,她已经把心给他了。她的身体与心,始终都只属于他一个人。 “安姑娘”她正茫茫然的立在宫门外,忽然听见有人在叫她。她失魂落魄的循声望去,看见一个穿着赭色衣服的年轻人背着弓箭向她走来,他的容貌清秀,黑色的皮绳编成麻花状串着一枚圆型空心的玉珏佩在前额上,水质剔透的玉珏更衬托的他眼睛明亮。。原来是恒玉。 “是你啊。”她情绪低落,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给他,小雪貂也冷的咝咝叫,她将它藏进了袖子里。 “少主只是一时冲动,姑娘不要太难过了。”跟着焰魔罗打天下的人还是习惯性的叫他少主,因为他从来没有摆过汗王的架子。 安兮年凄惶的一笑,想不到消息传的这么快:“你不必安慰我,我心里明白他已经不要我了,这并没有什么的。” 嘴上说着无所谓,可是一直强忍着的泪珠却纷纷坠落,就像一只受伤的野兽可以躲起来独自舔舐伤口,可是一旦有人问候,它就受不了了,就现出了脆弱。 “不哭,不哭,不要哭啊”恒玉傻眼的手足无措道,他想要安慰她,可惜嘴巴笨的很,又不敢碰她,“天这么冷,你再哭眼睛就冻上了” 小雪貂也不再怕冷,从袖子里钻了出来舔着她的眼泪安慰她。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姑娘若没地方去就跟我走吧” 我是分割线 还好遇到了恒玉,给了她暂时的栖身之所,不然只怕她会冻死在街头。她又想到了焰魔罗,如果她冻死了,他会难过吗为什么在离开他之后,心会空的这么厉害,仿若她已经不再完整,变成了一个残缺的人。 “还冷吗”恒玉将铜炉里的炭火烧的旺旺的,安兮年抱着灌满了滚烫马奶的锡杯,温暖从她的手掌蔓延到她全身,可是她的心依旧是冷的。 “谢谢你,已经好多了。”她眼神空洞的说。 “姑娘若不嫌这院子简陋可以先住下,明天起轮到我守玉芷峰,一个月内是不会回来的。” “已经很好啦。”安兮年感激的看着恒玉,他不似一般的拓跋武士那么魁梧,身形略显清瘦,容貌也生的俊秀。都说相由心生,恒玉一定有着一颗细腻的心,不像焰魔罗,有着那么冰冷的眼睛和决绝的背影,就宛如没有心。 “这些留给你用。”恒玉从腰间的束带里掏出了几片金叶子放到了桌上,“我不在的时候你总是要吃喝的,别委屈了自己。” “啊,不用了,真的不用了。”安兮年窘迫不安起来,他已经帮了她很多了,她怎么可以再要他的钱 “收下吧,并没有多少”恒玉无意间碰到了她柔软的小手,脸一下子就红了,“你若不收下,只怕我会一直担忧着,连差事都做不好了。” 小雪貂暖和了起来又变得调皮了,它蹿到了桌上抱起了其中的一片金叶子啃了起来。安兮年轻轻的抿着唇,盛情难却,她再推脱就显得见外了,她决定先收下,然后自食其力的过日子,等到恒玉回来再把金叶子全都还给他她可以帮人家洗衣服,可以做手套拿出去卖,她不能让恒玉非亲非故的养着她。 不管怎么样,总算是对往后的日子有了粗浅的打算。走一步看一步吧。 “为什么你要去守玉芷峰” “玉芷峰以前是玉姮姑娘守的,现在玉姮姑娘有了身孕便由我们代劳几日。那里供着冰魄神草,离不开人看管。” 冰魄神草供在玉芷峰得到了这个重要的消息,安兮年心弦一震,可是不假思索追问出口的却是:“玉姮是焰魔罗爱的女人吗原来他也是会爱别人的,让她守护着那么重要的东西,可为何不封她为妃” “封玉姑娘为妃”恒玉疑惑的看着安兮年,解释道,“少主与玉姮姑娘不是那种关系啊。” 安兮年一愣,不可置信的说:“可是玉姮的身孕” “姑娘误会了,那不是少主的。少主与玉姮姑娘是一起长大的朋友,玉姮姑娘守护玉芷峰的时候曾和昆仑行客徐涯舟生死相许,可是后来徐涯舟无故消失了,而玉姮姑娘已经有了身孕。少主领着我们出去也是为了追寻徐涯舟,可惜六个月却杳无音讯,他就宛如人间蒸发。” 原来是这样啊,安兮年怔怔的,不知该作何感受。 “你累了吧早点休息吧,我要连夜上山了。”恒玉背上了弓,提上了箭筒走了。 ... 第六十六章 好一个没良心的女人 安兮年醒来的时候恒玉早已经走了,他在走之前还帮她在柴房里蓄满了炭木,安兮年为此很是感动,她暗自发誓日后一定要好好报答恒玉。 她缝了好几双手套,虽然针脚粗糙,但是厚实保暖贵在创意,想来换几个饼饵应该是不成什么问题。她将小雪貂装进了口袋里,裹紧了披肩出门了。大雪已经停歇,又没有刮风,今天的日头极好,晒得人暖和,安兮年走到了一处热闹的市集,反正也没有人认识她,她戴着自己做的手套不顾形象的挥舞着叫卖道:“手套手套温暖又实用” 卖力的吆喝了一阵居然无人问津奇怪这么新奇的东西居然都没有人感兴趣 “大婶,您试试,戴着它拎东西手就不会冷了”她不信邪的追着路过的一个婆婆。 “不用了不用了。”那婆婆摆摆手连试都不愿意尝试下,她活了那么大的岁数了,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奇怪的玩意呢。 安兮年的肚子已经饿到咕噜噜叫,正沮丧,忽然听见有人叫她:“这是什么东西我要一套” 贵人啊她激动的转身,却看到面前站着的人是元祐只见元祐穿戴华贵,面如桃瓣,眸含秋水,正笑盈盈的看着她。这只狐狸摆了她一道居然还敢出现在她的面前 “不卖”安兮年气急败坏,顺便恶狠狠的剜了他一眼。 早就猜到她会是这样的反应,元祐笑着调侃道:“原来是一只有骨气的小野猫。” 气结,她惹他了吗为什么非要和她过不去 她望着元祐那张比女孩子还要漂亮的脸,忽然想出了一条“诡计” “你这个负心汉”她突然间扯开嗓门大喊,一下子就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我跟了你那么多年,伺候你的爹娘、照顾你的弟妹,还给你生了一个儿子想不到你、你”人群越聚越多,逐渐将他们包围了起来。 元祐一开始莫名其妙,现在总算是明白她想要做什么,他有些哭笑不得,这个女人 安兮年见围了这么多人,心里十分痛快,继续卖力的哭喊道:“我为你们元家付出了那么多,劈柴挑水、洗衣做饭,没日没夜的侍奉在你爹娘的身侧,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穿,让你打扮的那么光鲜,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你居然那么没有良心,爱上了别人要赶我走” “哎呀,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多漂亮的媳妇啊,怎么能这么狠心呢” “是啊,年轻人,咱不能这么没有良心” “太混帐啦简直不像话” 人群七嘴八舌的讨伐着元祐,越看越觉得他是一个衣冠楚楚的负心汉,安兮年的心里大喊解气,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的继续哭诉道:“你要娶别人就算了,那是我命苦,我认了可是儿子是你的亲骨肉啊他病了你怎么能忍心放任不管我只是想卖几副手套换些吃的买些药,这个时候你嫌我给你丢脸了,那你给我钱啊你给啊” 哦,天他这一辈子从来没这么丢脸过他想到了汉人的一句话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真可恨啊”立马有嫉恶如仇的看客跳了起来,指着元祐骂道,“斯文败类” “是啊看你长得这么俊美,怎么做人如此缺德丢我们拓跋的脸” “姑娘你这什么什么手套的我要一个,别饿着了孩子。”有耳根子软的大娘抹着眼泪递给了安兮年厚厚的一沓青稞饼。 “我也要这些给你”另一个人走上前递了她几枚铜刀币。 不一会儿的功夫,吃的有了、喝的有了、钱也有了,还顺便教训了一顿这个将她害惨的元祐太师安兮年心里快哉,却还是扮着苦瓜脸想把这台戏演足。 “人间有真情、人间有真爱,谢谢大家,我会坚强的一个人将孩子拉扯大,也请大家看清这个坏男人的真面目,千万不要把闺女嫁给他”安兮年冲着被她骗吃骗喝的人群鞠了一躬,“孩子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先回去了,谢谢各位” 我是分割线 安兮年一边蹦哒,一边掰着饼吃,她递了些给小雪貂,小雪貂早就饿坏了,两个小爪子接过青稞饼,吃相可谓是“丧心病狂”。 “小无赦,你跟着我吃苦了”她心疼的皱起了眉,只顾着看袖袋里的小雪貂而忘记了看路,再抬起眼的时候已经避之不及的撞上了前面的人。 “没长眼睛啊”前面的那个人全身一股恶心的臭味,穷凶极恶的猛一回头,只见他一脸横肉,眉粗且短,还是个独眼龙,肉鼻头大鼻孔,嘴巴里喷出令人作呕的腥臭味。 “对不起对不起。”安兮年赶紧退了两步。 “原来是个大美人啊”那个臭哄哄的独眼龙见她肤白貌美、双瞳剪水,立马换上了一副垂涎欲滴的嘴脸,色眯眯的淫~笑着,“美人你迷路了吗要不要好哥哥我送你回家” 安兮年知道自己遇上了恶人,赶紧连退了好几步:“不、不用了” “那你撞了我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我赔你钱”安兮年掏出那几枚铜刀币想要递给他,这个独眼龙看起来像是个屠夫,硬碰硬她是讨不到便宜的。“我还有青稞饼,有油酥,你要的话都可以拿去。” “真是个怜怯怯的娇人儿,教大爷我连心尖都酥了”臭哄哄的独眼龙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直接要在这光天化日的巷子里抱她 “你放开我,放开”她声嘶力竭,拼命的挣扎,脸在刹那间变得惨白她没有办法承受这样的屈辱,她在这危急的时刻想到了焰魔罗,她曾属于过那么高贵不凡的男子,怎么能允许自己被这样肮脏丑陋的人猥亵焰魔罗救我 “放开她”伴随着一声严肃的呵斥,飞过来一个卜卦用的阴阳子,阴阳子奇准无比的打中了独眼龙的手腕。 “哎呦喂”独眼龙惨叫了一声放开了安兮年。 离开了他的魔掌,安兮年宛如一只受了惊的兔子,慌不择路的逃到了救她的人的身后。 “焰魔罗”她的眼泪掉了下来,失魂落魄的从背后抱住了他的腰。 “认错人了哦,小野猫亏我还是和你生了一个儿子的负心人”玩世不恭的声音。 安兮年惊讶的抬头,原来是元祐她慌忙的推开他,睫毛上还挂着泪。被她这样毫不犹豫的推开,元祐感到了一阵莫名的失落,他来不及深究这份心空是因为什么,因为那个独眼龙已经破口大骂了起来。 “哪儿来的小白脸坏了老子的好事” 元祐见他脸红脖子粗的,懒得与他一般见识,加上他全身恶臭,更是不想与他动手。“手脚不干净,嘴巴也不干净,就让你好好洗洗”元祐始终噙着捉摸不定的笑,弹指一挥间,有颗褐色的药丸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飞入了独眼龙的嘴里。 “妈的你个啊,痒痒死了这是怎么回事”独眼龙越叫越惨,全身仿若爬满了蚂蚁,整个人完全站不直腰,恨不能扒下自己的一层皮。 元祐拉着安兮年:“这是太师大人我发明的痒痒丸,很好破的,快回去洗澡,洗个两三天就好喽” 远离了刚才那是非之地,安兮年忍不住问:“你为什么要帮我” “因为”他笑靥如花,眼波流转,“因为你嫁进我们元家那么多年,上要伺候我的双亲,下要照顾我的弟妹,还给我生了一个儿子,劈柴烧水煮饭洗衣,没日没夜起早贪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这是她刚才在集市里为了报复他,为了让他难堪故意说的话,此刻由他这样复述,只觉得日爱日未,她的面颊微粉,嘴硬道:“那还不是因为你出尔反尔,陷我于不义” “哈哈”元祐笑眼弯弯,“其一嘛,我是大汗的太师,当然要对大汗尽忠,你那样算计他我岂能知情不报” “切你就是想通过告发我来向他邀功”安兮年不满的质疑着他,然而心已经不像一开始那么深恶痛绝,“其二呢”她睥睨着问。 元祐跟在她后面,语气半真半假:“其二嘛,我就是盼着汗王将你赶走,好让我喜欢你啊” 回眸一瞥,安兮年微微吃惊,朱唇轻启,颜若惊鸿,她看着元祐那真假难辨的笑颜,旋即就判定他又是在戏弄她 “你说的话我只能信一半”她不以为意的讪笑着,继续走在前面。 “那可惜了。” “我就要到了,你别再跟着我了” “我好歹救了你一次耶也不请我吃顿饭吗好一个没良心的女人。”元祐死皮赖脸的跟着她。 “我自己还没得吃呢” “刚才你在市集里骗来的青稞饼和油酥呢怎么也有我一半的功劳吧” “你身为太师应该是个有钱人吧不能自己去买吗”小雪貂从安兮年的袖袋里钻了出来,它趴在她的肩头,黑豆一样莹亮的圆眼睛好奇的打量着元祐。 元祐掏出来一个什么喂给小雪貂吃,又说道:“这些青稞饼和油酥明明就该分我一半,我为什么要花钱买” “你喂它吃什么了”安兮年暴躁的跳了起来,这个又狡猾又小气又爱配各种稀奇古怪毒药的太师喂她的小无赦吃什么了痒痒丸就因为她不肯把“骗”来的食物分他一半 “貂是吃肉的啦,光吃饼怎么行我喂它吃了一粒蛇胆看你紧张的,没看出它喜欢我吗” “切我的无赦才不喜欢你”安兮年强行把小雪貂塞回了袖袋,不许它再看这个没正经又“阴险”的男人。 无赦她居然让自己的宠物和汗王同名刚才她受到惊吓躲到了他的身后,也是将他错认成了大汗。她明明爱上了大汗,为什么不敢承认又为什么不愿意要大汗的孩子多难懂的女人啊 ... 第六十七章 被他温暖的夜晚 一整路甩不掉他这个唠唠叨叨的“牛皮糖”,安兮年只好满脸无奈的把他带到了恒玉的院子。 “啧啧啧,亏我昨天还在为你担忧,你果然狡兔三窟啊!”元祐在恒玉的院子里乱转,“这个院子僻静,不错!你果然是个命数奇特的!”他替她算过,她是紫薇命格,却还会合了红鸾、天喜、咸池、天姚等,有大变数,是个红颜薄命的,但是生命线却又延的长久,很多排盘和斗数都极其的相反矛盾,害他一度以为是自己的八卦坏了!今日,她在市集上那一番作为,他彻底相信,她绝对是百年难遇的精怪人! “这是别人借给我住的,你别瞎转悠了!” “别人?你还有认识的朋友?” “我这么可爱,当然会有朋友了!”安兮年狠瞪了他一眼,怕他不相信又说道,“他叫恒玉!他要去守一个月的玉芷峰,所以将这院子暂时借给我住。” “恒玉?”元祐用食指轻轻抹开桌上的金叶子,一共五片,他笑了一下,“我对他有印象,擅长用弓箭的那个,长得也还不错。” “你不是也饿了吗?快去煮油酥茶!”安兮年解开袖袋,小雪貂咝咝叫着钻了出来,她忙着往铜炉里添碳木,又拿起蒲扇想将火扇的更旺些。 “你这儿不错,地方也宽敞,晚上我送个朋友过来住。” 安兮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以为她很好说话是不是?怎么蹬鼻子上脸? “不可以!”她腾地站了起来,因为自己只到他的胸口,所以气焰又不自觉的弱掉了一些,“别说这不是我的屋子,就算是,我为什么要接纳你的朋友?你别忘了我沦落至此都是因为你!” “这里不是恒玉的院子吗?” “是呀!” “那他若是答应不就行了?” “他不会答应!他又不认识你!” “这可不一定,他愿意收留你可见是个好心人,我请大汗差封信去问问他!”元祐做势要走。 “站住!”安兮年怒不可遏,都怪她自己好了伤疤忘了疼,万万不该相信这只狐狸!“你的朋友是男是女?要住多久?” “我那朋友啊,乖的很,就住到你不住了为止!” 他是故意的!他一定是故意的!安兮年恨的牙痒痒。 ———————————— 我是分割线 —————————————— 万籁俱寂,安兮年本放松的以为元祐不会来了,谁知却听见了敲门声。 “真是天杀的!”她骂骂咧咧的跑去开门,想好了不管他的朋友是男是女都要给他一个下马威!一拉开门,却是一愣,只见他的朋友满脸的伤,好像是昏迷了! “这……”她一下子忘记了要给下马威这件事,帮着元祐扶住了他。毕竟伤者为大嘛! “我的朋友受了很重的伤,我用银针替他护住了心脉,他却一直醒不过来。”元祐将他扶到了偏室,放他躺上了榻。 安兮年抿唇观察着这个人,他长得眉清目秀的,文雅中又透着英气,他的穿着很像汉人,他的脸上有许多伤口,兴许身上的更多,然而伤口已经结痂,呈现黯红色。 “他是汉人?” “他是姑师族人。不过姑师族与汉族习俗相近,猜错也是难怪。” 姑师族?安兮年记得璎珞就是姑师族,兴许是因为璎珞的关系,她并不反感这个受伤的“朋友”。 “他昏迷多久了?” “六个月。” “六个月还没醒?”安兮年揶揄道,“你的医术也太差了吧?!” “你若了解他之前的状况就不会觉得我的医术差!”元祐不服输的澄清道,“他呀,被人打断了经脉从很高的山上掉了下来,若不是被我遇上恐怕早就死了!” “啊,好可怜啊……”安兮年的脑海里自动浮现了那悲惨骇人的画面,她看着榻上这个双目紧闭的姑师族男人,心软的松口道,“那就让他留下来好了,我想恒玉应该是不会介意的。” “甚妙!我明天会来给他施针,今日先告辞了。” “等一下!”安兮年伸出手臂拦住了他。 “怎么?你该不会是想要留我过夜吧?”元祐意气风发,美若冠玉的脸始终扬着笑。 “呵呵,你的想象力可真好!”安兮年已经十分了解他那爱胡说八道的个性,所以根本就没把他的玩笑话当成一回事,反而手心向上的横眉索要道,“付我钱!” “什么钱?” “你的朋友住这里,总是要收点房租的吧?你没来的时候我还要照看他,保姆费、误工费、担惊受怕费……” “担惊受怕费?!我这朋友终日昏迷,你担惊受怕什么?我还怕你起了色心,半夜非礼他?” “你!你不是说他是被人打断了经脉从山上推了下去吗?他既得罪了那么狠毒的人,难保仇家不会追踪至此,从而伤及了无辜!” 她这一说,倒是提醒了元祐。这人其实是有武功底子的,能够九死一生也是因为内力深厚,现在重伤至此一定是被熟人下手!元祐抓起了她的手,闭上眼睛摸了起来。 “唉,你……”安兮年吃了一惊,正要发作却见他的神色不同寻常的严肃。 片刻后,元祐松开了手,他睁开那双凤眸,旋即恢复了嬉皮笑脸:“你放心好了,我算了下,你呀!是个长命的,死不了!” “所以说,不会有仇家来误伤我了?” “放心,祸害遗千年!” “唉,你!” ———————————— 我是分割线 —————————————— 夜里冻的让人难以入眠,安兮年的手是冰冷的,脚也是冰冷的,她蜷缩在毫无温度的被窝里,一双水眸透着幽戚。 在白天的时候,她可以表现的足够坚强,她可以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那样嬉笑怒骂,可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在只有她一个人的时候,难以自欺的内心真相缓缓浮出了水面。 她很想他,她真的很想他,她像发了疯一样的想他,像中了毒一样的想他,她已经爱上了他,可是他不要她了。安兮年静静的躺着,她的心隐隐作痛,痛到她泪水横流。 她想到了他焰红色美丽的眼睛,在知道他与玉姮并不是那种关系之后,她反而更加悲伤,他太孤独了,而没有人可以陪伴他。 你会想我吗?还是像丢掉一块破布那样轻易的就把我割舍了? “无赦……”她的眼睛里藏不住悲伤,失神的柔吟着。 “咯咯。”小雪貂发出了愉快的声音,闪电般的快速蹿到了榻上,它用毛绒绒的小脑袋使劲的蹭着她的脸,一双莹亮的黑眼睛仿若在说“你还有我”! 安兮年笑了笑,将小雪貂抱进了怀里。 也不知又煎熬了多久,她在一片海也似的怅然忧伤中做了一个朦朦胧胧的梦。在梦中,焰魔罗披着满身的月光出现了,他像之前一样沉默的将她拥进了怀里,用他火热的身躯温暖着她,他的目光里有着心疼与爱怜,不再如霜刀雪剑般冰冷,他幽幽的叹息着吻着她的长发,他温暖的大掌握住她冰冷的小手,仿若一生都不会再放开! 她的眉心逐渐的舒展,她被这个梦温暖着终于沉沉的睡去。 ... 第六十八章 你爱过我吗 一夜安枕,仿若焰魔罗的气息还在,她猛然坐起来,发现身边空无一人。好傻啊,安兮年苦笑了一下,明白他既然已经丢弃了她,就没有再出现的可能了,昨晚那片火热和熟悉的青草味只是自己的幻觉。 她来不及怅然若失,因为肚子又饿的叫了起来,她一个人起床,穿好衣服,用水壶烧着水,走到偏室一看,那个姑师族的男人还没有醒。他双目紧闭,寂灭的好似已经没有了生命。 还有人比她更凄惨,不是吗? “咚,咚咚咚,咚咚,咚。”听着这不合常理的敲门声就知道是元祐那个怪人! 真是够早的,安兮年骂骂咧咧的走过去开门,“别敲了!” 她大吼着猛一拉开门,意外的发现门外站着的居然不是元祐,而是一个穿着黑斗篷的男人,那男人看到安兮年也是一愣。 “你……是来找恒玉的吗?”安兮年迟疑的问。 “不是,我敲错了门。”那男人没有一丝笑容,说罢便快速的离开了。 安兮年莫名其妙的撇了撇嘴,刚要把门合上,忽然有一只手撑住了门板吓了她一大跳。 “真不愧是我们元家的好媳妇,我还没到就来给我开门了!”进来的人是元祐。 “呵呵。”安兮年假笑着,心想还是少跟这只狐狸废话的好,她吃过他那么多次亏,自认是斗不过他的。 安兮年又缝了三双手套出来,她穿好厚氅子决定再试一试,她完全没有办法相信这么实用的东西居然会没有销路!反正不到万不得已,她是不会用恒玉的金叶子的。 她去到另一处市集,将手套摆好,也不吆喝了,抱着同样肚子咕咕叫的小雪貂守株待兔的坐在一边。 有很多人从她的面前经过,有的步伐矫健,有的行色匆匆,有的喜上眉梢,有的气定神闲……她怔怔的看着人群发起了呆,他们又来自哪里,要往哪儿去呢? 『人们去远方只是为了紧紧地搂住自己,我只喜欢在笛声中闻着野草的清香。沉默——苦不堪言,我喝水,替别人解渴。』 “小姐姐,你的手套要怎么卖?”突然,一阵稚嫩的童音将她拉回了现实,安兮年收回涣散的目光看到面前站着一个年约**岁的小男孩儿。 “都可以啊!”安兮年激动的说,“你应该没有钱吧?没有关系!有饼也是可以的!你看,像姐姐这样戴上,不管是赶羊还是套马就都不会冷了,真的很方便有没有?” “嗯。” 还是孩子有眼光啊!安兮年很受鼓舞也很感慨,就像是怀才不遇的穷酸学子终于有人赏识。 “姐姐,给你。”小男孩儿递过来一串铜刀币,然后拿起了地上的手套走了。 这……难道是传说中的“富二代”?安兮年瞠目结舌,她大略的数了数,一共二十枚!小雪貂极通人性,它就像是知道了午餐已有了着落似的,兴奋的蹿上跳下! 等一下!安兮年忽然僵直了身体,从一片自我膨胀中激醒!——那个小男孩怎么知道这叫手套? 她的心里疑雾重重,“无赦!”她一声紧急的召唤,小雪貂快速的跳进了她的口袋里,她旋即涌进了人群。 安兮年在人群里穿梭着,她的眼睛和脚步都紧紧的跟着那个买了她手套的小男孩,她顾不上碰撞了谁,也顾不上看脚下的路,亦步亦趋的追踪着,她一路跟着他一直走进了一条巷子。羊肠小道曲曲弯弯,安兮年远远的跟着。 “我已经把钱给那个姐姐了。”是那个男孩儿的声音。 安兮年的心里懵懵的,这孩子是受人指使来买她的东西的?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她紧紧的抿着唇,轻轻的扒着墙边想要偷看一眼,她无比小心的探出头,可惜巷道太过弯曲,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那个小孩。 她看到那个孩子接过了一小袋铜刀币,鞠躬后快乐的跑开了。是谁这么做?恒玉? “咯咯……”小雪貂发出了欢快的声音,闪电般从她的口袋里跳了出去往巷子里飞奔。 “无赦!”她压抑着音量惊呼道,下意识的追了两步,却将自己曝露在了巷道的中心。 她的黑瞳缓缓的睁大,不可置信的倒吸了一口气!其实她早就该猜到了,巷底里站着的男人是——焰魔罗。 他穿着黑色的锦袍,肩披墨狐氅子,即使站在这样的陋巷里,依旧身躯凌凌、气度不凡,宛如天神般的俊美伟岸,一双深邃冰冷的焰火色眼眸,透着惑人却冷毅的吸引力。 “呜呜……”小雪貂撒着娇一路蹿到了他的肩上,它亲热的舔着他的脸,毫不掩饰自己对他的崇拜与依恋。 安兮年傻傻的站着,不知该走近还是该逃跑,在再次看到他的时候她的心很痛。他已经不要她了,为什么还要给她钱? 她的眼睛泛起了水雾,心里一阵一阵的揪痛。 “你瘦了。”他的声音低沉平淡,仿若是木质的古瑟尾弦轻颤,深沉、寂寥,直达人心底。 “呵呵。”她冷笑了一下,低下头怕他看见自己的泪光,“小无赦,你跟不跟我走?忘记了他是怎样把你丢出玉姮姑娘的房间的吗?我们都已经是他不要的小玩意了,你又何苦讨好他?” 小雪貂仿若听懂了她的话,怯怯的悲鸣着,从焰魔罗高大的身躯上跳了下来,它三步一回头的看着焰魔罗,却往安兮年的身边走,就像是那些在父母离异后不得不做出艰难选择的可怜的小孩。 “你爱过我吗?”焰魔罗问。 他的语调波澜不惊,却瞬间击穿了安兮年的心,她全身都忍不住战栗了一下,温柔的痛觉宛如天罗地网让她无处逃脱,她微微启唇,连呼吸都是颤抖的。 “我知道了。”他冷冽的苦笑了一下,低垂的眉眼宛如是刀刻的。 “你会在乎吗?你又有没有爱过我呢?”安兮年反问。 在这一条破败的窄巷里,他们沉默的对视,各自怀着各自的隐痛,却不能互诉衷情。从什么时候开始呢,到底是哪一步走错了,明明可以在一起的两个人却都在怀疑着自己是否有被爱的资格和爱人的能力。 “呼哧——”一声怪异却又锋利的声音。焰魔罗猛然抬起双眸,那锐不可当的煞气直冲九天! 在安兮年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风驰电掣般的向她冲了过来,他的出手极快,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解下黑色的披肩,围着安兮年的周身振臂挥舞,披肩宛如旌旗翻飞,“当当当!”连续的三声刀刃钉入墙体的声音。 安兮年心惊不已,这才明白他救了她一命! 焰魔罗用墨狐皮裘替她挡去了飞镖,墨狐皮裘在她的周身飞舞了一圈又顺势回到了他的肩上,焰魔罗冷绝的气势威武猛烈,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他缓缓的抬起冷眸,只肖一眼,那为王者的气焰已经令人屏息,他虽孑然一身,却杀气沸腾,犹胜千军万马。 “是谁?暗箭伤我焰魔罗的女人?” 小雪貂惊惧的叫着躲进了安兮年的怀里,她没有得罪过谁呀?她慌乱又茫然的想。 一片沉寂,巷子里安静的能听见心跳的声音。虽然死亡曾与她擦肩而过,但是有他在,她就什么都不怕。 “咚!”焰魔罗判断出杀手的位置弹出了一粒小石子,小石子寸劲激发击穿了瓦片,快准狠的令潜伏着的杀手重重的摔到了地上。 “你是什么人?”焰魔罗将安兮年护在身后冷冷的问。 那个杀手自知不是焰魔罗的对手,眸色一沉,黑色的血缓缓从他的嘴角滑了下来,下一刻他已经瞳孔放大气绝身亡!原来他是个死士,早就在牙关里埋下了见血封喉的毒药了!这种在牙关里埋毒药的做法来自西羌!是谁要杀她? “他死了?”安兮年紧张的抱住他的手臂,张惶的问。 “他是个死士,任务失败只有一死。” 安兮年感觉手下黏黏的,低头一看居然有血! 再细看焰魔罗的手臂,原来那飞镖共有四枚,还有一枚已经钉入了他的身体,“你受伤了!” 她睁大眼睛抬起脸,他的吻旋即落了下来。 每当与他接吻,她都能感觉到一种难以言述的情深,仿若爱到了碎,爱到了痛彻心扉,然而他看她的眼睛始终是冷的,他是个深沉冷酷的男人,她一直看不透他,所以她也没有办法肯定那种沉默的悸动到底是不是真的。 安兮年的心里百感交集,她轻轻推开他:“你的手臂需要止血。”他的双唇呈现不正常的绛红色,安兮年惊觉的问道,“飞镖是有毒的?”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毒。”他淡淡的一笑,仿若感觉不到痛,仿若这个毒镖是落在别人的身上。 她想带他去自己住的地方,元祐还在那里,他既擅长研制各种离奇的毒药自然也该会解毒,她的心里一团乱麻,她也想请他带她回宫,她想与他和好,她不是怕吃苦,她是真的想他,想每天都能够看到他。 千言万语她踌躇着不知该如何开口,可是他没有给她这样的机会,他黑色的披肩宛如雄鹰展翅,在她来不及定睛的时候,他已经离去,只留下了这一巷子的空寂给她。 ... 第六十九章 与元祐的暧昧 “小野猫,你总算回来了,我已经要饿死啦!”元祐大惊小怪的惊呼着,一把夺过她手里的饼饵。小雪貂听见了元祐的声音,从安兮年的口袋里钻了出来,它敏捷的跳上了桌子,“呜呜。”一双雪亮的大眼睛渴望的看着元祐,粉粉的小舌头舔着自己的鼻子。 “原来你也是个贪吃的!”元祐笑着掏出一颗蛇胆递给它,小雪貂抱过蛇胆心满意足的吃了起来。 “壶里有油酥茶,快去喝点暖和一下!” “谢谢。”安兮年心不在焉的漫应着,解下披肩就往里屋走。 居然会对他这么客气?“你怎么了?”元祐敏感的察觉出她的不对劲,牵过她的手一番摸索与盘算,死里逃生,有惊无险。 “有人想要杀我。” “什么人?” “不知道,他自尽了。” “自尽?”元祐微微蹙眉,他的容颜美若冠玉,是个明眸皓齿的美男子,尤其是在他难得正经的时候,透着一种世间罕见的钟灵毓秀,“失手后自毙倒像是西羌人的作为,你得罪过西羌人?” 圣儿?萧夫人?她不确定。她一直逃避着不愿意多想,而西羌却是长久以来卡在她喉咙里的一根鱼骨,也许是圣儿不死心,想要永绝后患;也许是萧夫人派人来提醒她别忘记要拿到冰魄的任务。她凄惶的一笑,口中有苦味,她已经是焰魔罗的女人了,她注定了没有办法再回到羿的身边,也终究会背叛焰魔罗,不管结局如何,她都是个没有归宿的女人,不管是和爱她的羿,还是她爱的焰魔罗,都不会有未来。 “不用这么害怕,都说祸害遗千年,你绝对是个长寿的!”元祐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啃起了饼,“实在不行,你付我一片金叶子,晚上我替你守门!” “算了吧。”安兮年没好气的瞪他,这只狐狸怎么样都该比她有钱吧?坑了她不说,结果还吃她的喝她的,现在还打起了金叶子的主意! “该不会是你没地方住想要赖在这里吧?我告诉你啊,这里是恒玉借给我住的,收留你那半死不活的朋友已经仁至义尽了!你,休想!!” 元祐被她一顿辣呛,皱着鼻子,俯身冲小雪貂小声的嘟囔:“她怎么这么凶呀?” 小雪貂仿若听懂了人话,小爪子捂着嘴就像是在偷笑,然后趁着元祐没注意,一个猛子扎了过去抢走了他手里剩下的饼。 “喂,刚吃完我的蛇胆!你这忘恩负义的小家伙!”元祐不满的抱怨,小雪貂屁股对着他,赶紧将剩下的饼饵全部塞进了嘴里,两个腮帮子鼓鼓的,生怕又被他抢了回去。它这副模样逗乐了安兮年,她终于一扫阴霾,笑了起来。 “这样才像你嘛!”元祐的凤眸藏笑,眼神很是不同寻常,他缓缓的走近她,温柔的伸手抚上她的发丝。他的眼睛仿若是璀璨的星辰,又似沉静的清泉,安兮年不知所措的抬起头,她的鼻尖碰到了他的衣领,闻见了他肌肤上沁出的那股紫罗兰般神秘的幽香。 “你……你干嘛!”安兮年心跳加速,紧急退了两步,脸不由自主的红了,接着她看到他的手上捏着一小片棉絮。 “你也太不修边幅了!”元祐吹飞那团棉絮,像是故意要掩饰自己的心乱,嫌恶的说,“你以为我要干嘛?!你这么凶,一点女人的味道都没有,难怪大汗……” 他没有再说下去,因为敏感的看到她的神色一沉。 “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他知道自己的口不择言伤害了她,急忙向她道歉。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你不是擅长奇门玄幻之术吗?那你帮我算一下,焰魔罗有没有喜欢过我。”她向他伸出手,素容微微泛白,她的神色很沉寂很落寞,就宛如变成了另一个人。 “对不起,我不能替你卜算,我是大汗一个人的太师,连自己的命运都不能推测,又何况是别人?” “没关系。”安兮年垂下手,“你说的没错,我不是一个可爱的女人,即便你没有去揭发我,他也终有一日会厌倦我的。”她的唇畔泛着苦涩。 “安兮年姑娘,我元祐以拓跋第四代太师的身份郑重的向你说明,你真的很、可、爱!”元祐信誓旦旦,甚至竖起了三根手指,这是向神灵起誓的意思。 安兮年是不懂这个的,她只是见他难得的认真,莫名的有几分感动:“原来你也会安慰人啊?” “这不是安慰,是极认真的话,你是我见过你最特别的姑娘,你真的真的很可爱!” “是吗?那你怎么不爱我?”这句话一冲口而出,安兮年径直就想咬舌自尽了!忘记了这是在千年之前吗?古人都很保守的。何况这个男人还是害她被焰魔罗赶走的那个“罪魁祸首”,她居然罪该万死的“tiao戏”了他?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是可以爱你的呀。” “切!”她果然想太多,这个男人才不懂什么矜持害羞授受不亲之类的,“不必嘴巴那么甜的哄我开心,我不是那种自怨自艾的女人。你若是心里过意不去,就帮我做手套好了!” “那个玩意真的卖得掉?”元祐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 “这是什么话?发明这个东西的人超级聪明的好吗!” “好好好,今天你最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元祐摇头晃脑的坐在了烛光下,摊开布、拿起剪刀,他只是见她缝过一次,居然学的有模有样,那个剪裁、那个针脚居然比她落的还要细腻流畅。在温暖的烛光下,他优美的脸部轮廓被镀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吵架归吵架,安兮年不得不承认他是个美男子。 合线,塞进棉花,再封口。 “原来这么简单啊!”大功告成,元祐神采飞扬的举着自己做的那一双手套,“看你每日吭哧吭哧的那个费劲,居然还不如我一个男人?本太师要为这幅手套作画题字!”语罢,他还真的在这烟青色的布面上画了苍茫山水和落暮飞鸟,还画上了一个古怪的佛号。 “这是什么?”安兮年指着那个佛号问道。 “这是我的标记!告诉识货的人这双手套出自一个又英俊又有才华还未婚的优秀男人!” “呵呵。”安兮年竟无言以对,贵公子就是贵公子,他们明天的吃喝还不知在哪里,他却只会想些风花雪月。她指过佛号的手指沾上了墨水,再一摸脸后就为自己添上了一道“胡子”。 “哈哈哈哈哈……”元祐被她花猫一样的脸逗乐,捧腹大笑起来。 “怎么了?”安兮年不知所以,茫然的跑到铜盆前对着水一照,一条长长的墨痕。 “我就说你很可爱吧!” 可气!可不能被他这样白白的嘲笑了!安兮年翻着白眼,气急败坏的拍了一手的黑墨,追着元祐就要往他的俊脸上抹。 “你想干嘛?!”元祐一边大笑着一边躲闪。 “让你嘲笑我!”安兮年急红了眼,不依不挠的撵在他的身后围追堵截。 他们围着一张圆桌变换着方向也不知跑了多少圈,斗智斗勇斗耐力直至双方都精疲力竭,小雪貂则坐在圆桌上看戏,“笑”的是前仰后伏。 “好啦好啦!”元祐终于自暴自弃的停了下来,安兮年一下子撞进了他的怀里。 “让你总欺负我!”不顾与他过于贴近的距离,安兮年抓准时机,终于如愿以偿的在他的脸上也抹上了墨水。 “解气了吗?”元祐放任着她的胡闹,一边很自然的抬手擦去她脸上的墨渍,“真是的!难怪汉人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哈哈哈。”安兮年顾不上他说什么,看着他的脸被自己成功的涂上了一大片脏兮兮的墨迹,开心的笑了。她笑起来的时候有一种灵动的美,双瞳剪水、齿若编贝,宛如春风抚柳,令人移不开双目,心境便也跟着明媚了起来。 这一番追逐胡闹,天竟然不知不觉的黑透了。 “我要走了。”元祐的双眼亮晶晶的,透着不同寻常的流光溢彩。 “嗯。”安兮年这才发现自己与他贴的太近了,她往后退了两步,“明天早点来。” 没有深想这样的话说出去究竟透着怎么样的亲昵与暧昧,她只是想明天早点去宫门口打听一下焰魔罗的伤势。室内安静了片刻,元祐依依惜别的笑了一下,离开了。 送走元祐,安兮年插好门闩走回了房间,她将手洗干净,一转身,立马倒吸了一口凉气,继而难以置信的圆睁着大眼,她看到焰魔罗不知何时悄无声息的来了,正孤立在她的身后,风华绝代宛如天神! ... 第七十章 难道你是个下作的女人 送走元祐,安兮年插好门闩走回了房间,她将手洗干净,一转身,立马倒吸了一口凉气,继而难以置信的睁圆了大眼,她看到焰魔罗不知何时悄无声息的来了,正孤立在她的身后,风华绝代宛如天神! “焰魔罗?”她揉了揉眼睛,原来不是自己的幻觉,真的是他!她的心里有很多很多的疑问——他是怎么知道她住在这里的?他是什么时候来的?他为什么会来找她?可是这些都不是她最关心的。 “你的毒解开了吗?是什么毒?你受的伤没有大碍吧?”他的伤势已经让她担忧了一整天了,何况这伤是为了她而受的。她丝毫不掩饰自己对他的关切,急冲冲的奔向他抱住了他的腰,仰起脸,一双水眸目光盈盈:“让我看下你的手臂。”她想要检查他的伤口。 焰魔罗面目冰冷,玄色铠甲,嚯嚯生风,他一挥手,冷绝的将她推开了。 “为什么要与我的部下厮混?难道你是个下作的女人?” 他的声音冷的就像是裹覆着冰霜的刀刃,一时间悲楚揪紧了她的心,连喉咙也被堵得发疼,凉意渗满了她的全身,她呆愣了片刻,下意识的选择了对抗:“我与谁厮混都不关你的事吧!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大汗!” 压抑着怒火与心痛,焰魔罗剑眉深蹙:“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难道我无法满足你吗?” 安兮年冷笑了一下,一颗心缓缓的结起了冰。纵使他已经不要她了,他也不允许她和别的男人“不清不楚”的,因为这直接关系到他的威严。这样的认定让她心寒,他从来都不是那个用身体帮她取暖的男人,而是冰,是魔。 “纵使你是拓跋的王,也无权干涉我与谁交往。请你离开!”她的眼神很决绝,把真实的感情从眼睛里隐去,这也是他教会她的事情。 焰魔罗眸光变色,那是暴风雨前的征兆。他想到了童年的自己,偷偷趴在别人家的屋顶,听别的孩子的母亲唱歌给他们听,他很想念母亲,却不能说,唯有把自己的心变得越来越冷硬。时光交错、隐痛重叠,他也忍不住思念偷偷的来看她,在夜里她冷的发抖的时候,他会疼惜的翩落现身,用沉默的怀抱温暖她、陪伴她,然后再在天亮前不留痕迹的离开。而今晚他却看到她与元祐在一起快乐的嬉戏,她对着元祐笑,那是从心底里绽放出的笑颜,是那么的纯澈美好,他的心很痛,因为那是他一直渴求的——他想看到她为他而笑! 他为她不断的冲破着自己的底线,然而,她却赶他走。 酒红色的冷眸里波云诡谲:“这才过去几天,你这么的离不开男人吗?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无论是在床上,还是在金钱地位上,我都更能满足你吧!”他微微仰首,说着残忍的话想要平衡自己的心,然而在看到她受伤的神色后,心却疼的更厉害了。 安兮年被他残酷的话刺伤,她往后跌退了两步,血色从她的脸上迅速的退去,后肩那个『女支』的烙印又开始灼烫起来,她的心被酸楚胀痛,双目中缓缓积蓄起泪。她是他玩腻了的女表子,即使他不要她了,她也得为他守贞,因为她与别的男子有过于频繁的接触,让他丢了脸,所以他来教训她了。他第一句话是怎么说的?『难道你是个下作的女人』? “是,我离不开男人,我不要脸,我肮脏下作,你满意了吗?可以走了吗?”她的声线颤抖,眼泪簌簌的就淌了下来。 打败他,她只需要一滴泪。焰魔罗心痛的低吼着紧握起拳头,双拳因为太过用力而青筋暴起,听着她那样的菲薄自己,他心痛到无以承受。为什么会这样?他明明在乎她,他想宠她,想对她好,想独占她的笑容,为什么到头来却伤了她,也伤了自己? “好,我走。”他悲恸的说,阔步下他的黑袍决绝宛如裂帛。 她执着一双泪眼看他真的往门外走去,她在这一瞬间没骨气的反悔了,离开他之后,她其实每天都在想他,她已经不可救药的爱上了他,仿若他这一去他们就真的断绝了,她的大脑一片混乱,来不及做出任何的思考,患得患失下她急切的追了上去,从身后抱住了他的后背,眼泪浸湿了他的袍子,她想挽留他,却哽咽着说不出口,只能痛彻心扉的紧紧抱住他。 相对无言,惟有泪千行。 “你到底想要我怎么做?”焰魔罗缓缓的侧目,眸含秋水、鬓若刀裁,绝美却孤冷的侧颜宛如雕塑,他的声音又悲又苦。 安兮年伏在他的背后,闻着他身上清冽的气息,像他这样位高权重又俊朗伟岸的男子,是很容易让人爱上的吧?她留不住他,却也放不下他,她要怎么办? 焰魔罗缓缓的转身,他的眼睛深邃的仿若要将她的魂魄都吸走了,大掌抚上她精致的小脸,他心痛的拭去她的眼泪:“怎么样才能让你开心?告诉我,我会去做的。” 他温柔又低沉的嗓音击穿了她的心灵,心痛宛如温柔的潮水在她的身体里快速的涨溢。她既害怕他对她无情,也害怕他对她真心,她很矛盾很压抑很痛苦。若是明明知道了结局,却还是挡不住感情,又与飞蛾扑火何异?她宁愿自己从未动过真心,她宁愿自己只是利用他、算计他,也许这样她就会轻松些,也许这样她就不会这么难过。她不是一个合格的奸细,否则她就该牢牢的守住自己的心,她应该目标明确的锁定在冰魄上,因为早一点下手,就可以早一点恩断义绝,也就可以早一点解脱。可是抱着他的双手舍不得松开,他的怀抱是那么的温暖,他的眼睛是令人迷醉的湖泊,她要怎么样才能补偿他、补偿自己? 至少在今夜,她不想去想未来。 她的眼神宛如一泓晃动的湖水,深深的凝视着他,她缓缓的踮起脚尖,仰起脸想要去碰触他的唇,她离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近到已经感受得到他唇畔的温热,却突然间胆怯,她仓惶的想要逃离,被却他一把拽住!他已经爱上了她,怎么能容许她再逃走? 他一手托住她的头,另一只手则控在她的腰部,他的吻霸道的落了下来,碾揉着她花瓣般的娇唇,恨不得将她塞进自己的身体里,他的炽烈弄痛了她,却也令她疯狂,火焰遇到了火焰,在这一刻,仿若整个世界都不复存在,天地间只剩下他们抵死缱绻,她回以他前所未有的狂热,今夜她只想听从自己的心,只想忘乎所以、不遗余力的与他爱一场。 分不清究竟是谁将谁吻倒在了榻上,安兮年轻咬他的下唇,一个翻身跨坐在了他的身上,她宛如海藻般的长发洒了他满肩,焰魔罗微微吃惊的拉开她,她却宛如凶猛又甜蜜的小兽,不安分的小口急急的追了上来。 如若他们足够诚实,如若他们足够自信,就应该明白彼此给的就是百分百的真心,如若不然,怎么会连灵魂也都在战栗? “呵呵。”焰魔罗轻轻的笑,他笑起来的时候容颜更加的绝美,红色的眼眸流光溢彩,充满了令人无法抗拒的魅力。 “你笑什么?”安兮年离开他的唇,却被他猛然压到了身下。 “原来你是个热情的小东西。” 呀!被他一语点醒,安兮年的双颊着了火似的绯红,这才发觉自己一直在脱他的衣服。即使是在现代,这也太过“奔放”了吧?他更觉得她下作了是吗?她羞赧的咬着自己的手背,无法接受的翻转过身去,背对着他。 焰魔罗俯下身躯,隔着她的发丝亲吻着她的耳尖。 她的脸很烫,双唇嫣红。“随便你怎么嘲笑我!”她紧紧闭着眼睛,一副倔强又委屈的模样。 “只和我这样吗?”他的气息萦绕在她的耳畔。 她的心缓缓的痛着,轻轻握住他的手:“你是我唯一的男人,如果我背叛你,你可以杀了我。” “年儿……”他的心很痛却也很满足,惹怒他或者让他忘记一切伤害,她就只需要一句话。任凭他的心再冷硬,她也可以轻易的影响他。 爱怜的撩开她的发丝,他细密的吻落了下来,一朵一朵宛如雪花,轻柔的顺着她耳朵的轮廓绽放。 “让我看看你。”他温柔的说。 她的粉颊像染了胭脂一样,犹如冰雪桃花。 “跟我回宫好吗?”他的眼睛有着蛊惑人心的魅力。 安兮年十指交叠捂住他的双眼:“是你不要我的。”这已经是他第二次赶她走了,她的心里泛起了酸,眼泪一下子蓄满了眼眶。 焰魔罗拉开她的手,看到她的星眸里泛着泪光,一时间抽丝剥茧般的疼痛在他的心口连绵不绝:“我要你。回到我的身边,让我宠你一生。”悲沉坚定的声音,他的鼻尖贴向她的鼻尖轻轻的磨蹭着。 一行痴泪顺着她的眼尾缓缓落下,没入了她的鬓间。 “是因为我能够在床上满足你吗?” “我没有当你是那样的女人。” “那你当我是什么?” 他吻去她的泪,却没有再回答,只是心痛的紧紧的抱着她,他当她是他的魂,是他对爱所有的渴望和幻想! 只是他不能说。 ... 第七十一章 妄想得到他的心 次日清晨,她醒来的时候他还在,并没有丢下她自己走掉。☆☆m~精彩~东方~文学~☆☆ 她扬起脸看到他硬朗的下巴轮廓,就宛如完美的雕塑,目光滑到他受伤的手臂上,白色的绢布层层包扎着,印出隐约的血迹——这是为了救她所受的伤呢! 她忍不住悄悄的轻抚着,小鸟般顺从的熨帖在他结实的胸膛前。 “这么一点小伤,不碍事的。”低沉平淡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他用力的抱了抱她,“今天还有事,我要走了。” 语罢,他轻轻的推开她,**着上身一跃而起,他背对着她穿着衣服,他健硕的肩胛骨宛如天使的折翼,安兮年痴痴的望着他迷人的身材,突然间冷笑了一下。 多像,他与她多像雨露姻缘后匆匆离去的恩客和一钱不值的婊子? 她受不了这样妄自菲薄的想法,也急急的起身了。胡乱的将衣服套好,她背对着他坐在榻上梳理着自己的长发,一双玉手执着竹梳心不在焉的打理着,她想到他昨晚说要带她回宫,可是夜晚过去他也就不再提了。 如果他再提,她会答应吗?她眼神迷蒙的问着自己。他应该不会了,在这里与她偷腥即可,为什么还要领一个用过那么多次的脏女人回去? 她正幽戚的发着呆,手里的竹梳猝不及防的被焰魔罗拿去了,她还没来得及讶异,他已经沉默的坐在了她的身后,五指穿过她宛如流云的发丝,小心又笨拙的帮她梳理着背后的长发。篦齿穿过她的发丝,也撩动了她的心,要知道他并不是一个细腻温柔的男人,他愿意帮她做这样特别的事,是不是代表了她是个特别的女人? 他替她绾好发,掏出一块金子放到了她的手里:“这个你拿着用,别出去抛头露面了。” 安兮年轻触了一眼,仿若被烫到了似的,整具身体不由得一僵,凉意趁机灌满了她的四肢躯骸,她的面色瞬间惨白,连心也紧紧的蜷缩了起来。 他给她钱?!他只当作买了她一个晚上,一夜夫妻之后他痛快的打赏了她,睡一觉一锭金子,他出手这么大方,她是不是该谢恩?谢恩他念旧情,抬举了她这朵残败的野花? 再抬起眼睛的时候,他已经来无影去无踪的不见了。若不是那块金子还在,只怕她会以为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无迹可寻的梦。 “咚咚咚。”敲门声不合时宜的响起了,安兮年失魂落魄的踱步去开门,果然是元祐。 元祐一见到她,立马绽出了妖冶的笑,他生的美,加上气韵风情,笑起来自然是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他穿着兽白禅衣,绣着祥云的暗纹,外套着对襟的黑色皮裘,腰间用水头极佳的青玉带束起,没有佩刀,一头乌发串着珐琅珠编起束在头顶,发髻前用一根长长的黑色鹰羽作为装饰。 “你叫我早来,我来的可早?今天大雾,早知道昨晚我就不回去了。” 他还没进门就像只聒噪的雀鸟说个不停,安兮年目光飘忽不定,只将他的话左耳进右耳出了。 “咦?你脖子上那是什么?” 她早晨起来的时候就心思恍惚的,所以衣服穿的随意,微敞的领口露出细致的脖颈和美丽的锁骨。元祐的食指轻轻撩开些衣领,恍然大悟的发觉那是恩爱后留下的吻痕! “昨晚你见到大汗了?” “嗯。” “你们和好了?” 安兮年自嘲的一笑,将那块金子丢给元祐:“送给你。” “哇塞,干嘛送我这么大的礼?”他一路跟着她,“你不是喜欢大汗的吗?他都来看你了,你怎么还不高兴?” 她猛然停住脚步,黯然神伤的回头看着元祐:“因为我太贪心了。” ——因为我一直妄想得到他的心。 ————————————我是分割线—————————————— 一整天她都不愿意出门,心里堵的发疼,好在还有这个疯疯癫癫唠唠叨叨的元祐,他们斗了一会儿嘴,然后他憋着一肚子气去给昏迷不醒的伤者施针了。一拿出寒光闪闪的银针,他的面容旋即严肃了起来,安兮年倚靠着门框看他,他的下手很果断,居然有那么一点点的帅。 这个重伤的人是谁?他有爱情吗?安兮年的目光停落在虚无处,开始发起了呆。昨晚焰魔罗与她一夜缱绻,她居然忘了这院子里还有个人,好在他一直昏迷着,不然她真的要躲到地缝里去了。她莫名的笑了一下,鼻子却泛起了酸,她好像他的情妇,一个躲在家外,与他偷欢的女人,天一亮就要看着他离开,心里偷偷的念着他何时会再来,当然,她不能算是他的情妇,因为他是付现钱的。 正胡思乱想着,她隐约的听见了远处传来热闹的声响,锣鼓琴瑟与鼎沸的人声越来越近,这条空寂偏僻的小巷子愈发的沸腾。 “快去开门吧。”元祐头也不回的说,语气里仿若有着淡淡的失落。 什么意思?让她去看热闹吗?估计是她在这里影响他施针吧!安兮年耸了耸肩,自想着看看热闹散散心也未免不好。 待她走到门口,惊异的发觉那隆重盛大的仪仗好似就停在她的门外。 安兮年内心疑惑的拉开门,直接映入眼帘的就是绿珠那张单纯真挚的大大的笑脸,还没来得及反应,绿珠已经扑了过来:“安姐姐,我好想你啊!” “绿珠?”再见到这个小丫头她也有些激动,可是心里的疑问亦更深了些,“这是怎么一回事?”她茫茫然的抬起眼眸四顾,一眼就看到了焰魔罗正高高的坐在几十米开外的马背上,深沉又平静的看着她,那双魅人的焰眸仿若是有笑意的。他今日穿的是朱红色的锦袍,还是第一次见他穿这样明艳颜色的衣裳,居然更加的风华绝代,宛如天神临世。 “安姐姐,大汗来迎娶你回宫了。”绿珠神秘兮兮的笑着,又涌上来四五个女婢,不容分说的就将她往里屋推去。 “迎娶我回宫?”她被人七手八脚的伺候着更衣,里面一件反着毛绒的雪狐裘袄,外面也是一件华丽的朱红色 锦袍。 “是啊!用的可全都是妃子的仪制,只是嘴上不能那么说。”绿珠拿起一串长长的白玉珠链挂到了她的脖子上,然后是黄金珠链、碧玺珠链、象牙珠链、玳瑁珠链…… 安兮年头脑懵懵的,想到昨晚他眸含秋水的说会带她回宫、宠她一生,她一直以为那只是床笫上的脑热话,天一亮就不作数了,原来他是认真的。 穿戴好后,女婢又一拥而上将她摁坐在凳子上七手八脚的替她梳妆,火红色的珊瑚珠从她两边的发髻上垂下,一直垂落到胸前,轻轻一动则珠玑摇曳、红光流转,璀璨的宝石华盛佩在如云的发髻正前端,眉用螺黛轻扫,唇点石榴娇,两腮染上粉雪胭脂,她美得令人心惊。 “安姐姐,我们出去吧!” 她看着铜镜里的自己轻轻的点头。她的心,想跟他走;她身上的任务,也逼着她跟他走。 珠环玉绕、香气袭人,当她轻踏出庐屋的时候,惊为天人。 她看向焰魔罗,高头大马上他气贯长虹,剑眉星目、鬓若刀裁,泼墨般的长发随着北风飞舞,大有凌云之势。他是一个几近完美的男人,是天生的王者。 她穿着朱红色的正堂衣裳,坐着流光溢彩的华丽马车,焰魔罗亲自来接她进宫。亲卫开道,典祭官随行,所有的仪制都是正妃的规准,大有昭告天下之意。 诚如绿珠所说,虽然他没有给她妃子之名,却给了她妃子之实。她坐在马车里,听着沿街的沸腾艳羡心却很沉静。虽然自己的内心深处期待着他这样的重视她、偏宠她,却又总觉得不踏实。 毕竟他是个寒冷的人。 十里宫门,一道道的在远处打开又一道道的在身后关上。她忽然想到了一个词——在劫难逃。有些煞风景,却多少有些意味。不管是她算计他,还是她爱上他,都是不由自主的,不是吗? 那就走一步算一步好了,考虑长远并不是她安兮年的个性和特长,她依旧是那个今朝有酒今朝醉的爽快人,只是她明显的感觉到自己老了。她的心老了。 ... <> 第七十二章 以迎娶她为幌子 『琴的木质会记忆,那些旋律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愈发美丽。 低沉……抚慰我们内心深处的不安。 声音是情绪的帘幔, 永远带着一股自抑的忧伤,它隔着雾,峰回路转后,总会散去。 在这一过程中,耳朵终于起了容器的作用,用来丈量情感……』 “嫁妆是女子的底气,越丰厚越好,姑娘是外族人,又没有什么家势,所以这些嫁妆啊也都是大汗准备的,姑娘好福气哟。” 四五个又宽又深的桧木大箱子被抬了进来,一一放到了屋角,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嬷嬷走了过来,从容稳当的向她福了福身子。 “姑娘瞧见这桌上的酒和马奶了吗?一会儿大汗进房,姑娘要将酒和马奶一起倒进这个锡杯里,请大汗喝一半,你再喝一半。酒和马奶分不开,你们也分不开。” 老嬷嬷穿着杏色的衣服,盘着端庄稳重的发髻,宽宽的绛红色绢缎一直垂到裙裾,她的声音很安详很和蔼,让安兮年一下子忘记了不安,专心的沉浸在她所描绘的事情里。 “姑娘,这把刀的刀刃是钝的,你摸摸。” 安兮年摸了一下,果然是还没开过锋。 “这把钝刀啊要由大汗过旺火,然后由姑娘你收好,这代表了大汗会对姑娘体贴,不对姑娘发脾气。明白吗?” “嗯嗯。” “姑娘再看这一盘花生……” 安兮年用心的记着嬷嬷交代的每一件事,在这一刻她忘记了冰魄,忘记了那些身不由己,仿若她真的嫁给了他,全心全意的想好好跟他过日子。 她想象着与他一起做这些恩爱的事,是不是她乖乖听话,一个不差的完成嬷嬷交代的仪式,他们就再也不用分开了?突然间发觉,原来她的心早就不知不觉的爱上了他,她是想与他白首到老的,如果有方法,她愿意去尝试。 “姑娘都记住了吗?” “嗯。” 老嬷嬷笑容慈祥:“那老奴就先退下了。” ———————————— 我是分割线 —————————————— 不知过了多久,焰魔罗终于来了,他是冷毅的冰川,也是暴烈的火焰,看惯了他穿黑色衣服,不想他穿这样朱正的红色,别具一番情韵。 真的等到了他来,安兮年居然有些紧张,说不清道不明,仿若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有了本质的变化。她目不转睛的看着他,滟涟的眼神透着不自知的柔软,好在红妆明媚,没有泄露她绯红的双颊。 她想到老嬷嬷说——将马奶和酒倒入这个镶嵌着七色宝石的锡杯,然后他喝一半,她再喝一半,只要马奶和酒无法分开,他们也就不会分开了。多美的预言啊,她想要这样的祝福。 安兮年扶着袖子倒酒,她的眼神柔的醉人,眼睛好像天上那美丽的星星,又像剔透闪耀的白水晶,倒好了酒后,她又开始倒马奶,醇厚的马奶交缠着酒香洋溢着温暖的辛辣与甜美。 她微微抿唇,心旌荡漾的想邀请他共饮,却吃惊的发现焰魔罗神色严肃冰冷,与平日无异。 他并没有看她,也无心于这白首到老的仪礼,他从她的身边阔步的掠过,走到了“她的嫁妆”旁,掀开其中一个桧木箱子,出乎意料的,元祐站了起来。 “大汗!”元祐行礼。 “时间紧迫,太师不需多礼。” 安兮年搞不清状况,一头雾水的傻傻端着酒杯愣在他们的身后。只见元祐一跃而出走到了另一个木箱前,打开箱盖。 “大汗,你可认识他?” 焰魔罗往箱内一看,内心一震:“昆仑行客徐涯舟?” 徐涯舟?安兮年记得这个名字,恒玉跟她说过,他是玉姮的情郎,焰魔罗曾出去寻了他六个月却无果。红光摇曳的室内气氛陡然变化,由脉脉含情变得悬疑严肃,安兮年放下酒杯,那些你侬我侬的女儿家心事早已经转凉了。 “是的。臣在玉芷峰下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气息全无,是被人打断了全身的经脉从山顶推下来的。” “难怪。”难怪到处都找不到他,原来他死里逃生,一直都呆在拓跋! “大汗可与徐涯舟交过手?” “从未。” “臣在为他诊治的过程中发现他内力深厚,推断他是个功夫不弱的人,能轻易靠近他,震断他经脉的,必是熟人!” 焰魔罗微微沉吟,一双冷眸仿若早已经洞悉了一切:“太师费尽周折要以这种隐秘的方式带他进宫,是觉得我们拓跋有奸细?” “大汗英明!” 焰魔罗沉默不语,这个奸细居然隐藏的这么深,看来要拔除他绝非易事。玉姮啊玉姮,原来徐涯舟他并没有负你,他只是受了重伤! “大汗,徐涯舟没死的消息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您看玉姑娘那边……” “先不要告诉她,免得惊了她的胎象。” “是!” “十五日后的祭奠,太师都准备好了吗?”低沉却从容的嗓音,冷冷的,不怒自威。 元祐一愣,十五日后参宿和昴宿相叠,是酬祭冰魄神草的日子,这的确是他们拓跋的大事,可是大汗怎么好端端的岔来了这里? “臣已经准备就绪。” “好!”焰魔罗回头看了一眼一直被干晾着的安兮年,冷静寡淡的说,“那日请太师公布本王将有子嗣,本王会设下盛宴大醉三日,到时候军心松懈,冰魄疏于看守,只要那个奸细沉不住气,就可引蛇出洞、瓮中捉鳖。” “是!”焰魔罗面前,元祐不敢造次,但是他还是眸色复杂的看了安兮年一眼,“恭喜大汗,恭喜安姑娘,喜得麟儿!” 安兮年一愣,继而苦笑了一下。原来焰魔罗这么声势浩大的迎她进宫只是为了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徐涯舟带进来;现在还要她假装有了身孕,引那细作现身。亏她还自作多情的以为他们之间是有感情的,原来只是她的一厢情愿,自己骗了自己。 好在没有真的将这杯马奶酒端给他喝,不然白白被他利用了,还泄露了自己的心。 那首歌怎么唱来着?——狼狈比失去难受。 ... 第七十三章 我的女人 元祐趁着夜深,将徐涯舟神不知鬼不觉的带回了他的太师堂。走的时候他深深的看了安兮年一眼,那一眼很匆忙,却透着深入骨髓的落寞。他的眼神悸动了她的心,却也让她无法理解。 室内归于沉默,安兮年自顾自的走到了镜台前将满头朱红的璎珞和宝珠一一的拆了下来,她的目光静凉如水,不再有分毫的殷盼与痴柔,明白了他只是邀她来演一场戏,她却傻傻的动用了自己的真情。 她对着镜子摘着火红色的珊瑚珠耳坠,看到焰魔罗天神般英俊绝美的容颜出现在了身后。 “你今日好美。”他扶住她的双肩,俯下身躯亲吻她的侧脸。他难得说这样动听的话,更极少表达自己的情绪。 安兮年笑了一下,从这个角度望去,他们真的很般配,特别是还穿了成对的朱红色大婚的喜服,相互依偎着宛如花开并蒂。她闻着他的气息,生出了一种错觉,仿若她真的嫁给了他,仿若他真的喜欢她,可以让她依附一生。然而,她及时的清醒了过来,像他这样的男子是没有真心的。她不可以给自己找麻烦。 “你找到了徐涯舟却不告诉玉姮,这样好吗?” “玉姮的胎象一直不稳,若是她知道了徐涯舟险些送命,至今昏迷不醒,一定会情绪激动惊动胎气。我想等到她顺利分娩后再告诉她这件事情,毕竟比起这样残酷的真相,她一定宁愿他是负了她。” 宁愿他负了她,也不愿他受伤。 虽然是个悲伤的故事,但是安兮年却暗暗的羡慕玉姮,毕竟她是有爱情的。她又转念想到了自己,她是造了什么孽?爱上了一个最不该爱的人。 “暂时帮我保守这个秘密好吗?” 安兮年凄楚的一笑:“自然是你说什么便是什么了,我再不识时务也怕会被灭口啊!”她的语气里有三分的倔强、三分的讥诮,剩余的全都是自己才知道的心凉。 焰魔罗不动声色的看着她,焰色的眼睛里缓缓结出寂静的霜花。他怎么会杀她呢? 他松开扶在她肩上的手,感觉到他们之间横贯着永远都无法逾越的鸿沟。 “既然我这个幌子已经完成了任务,是不是可以洗澡了?” 她散开轻盈柔顺的美丽长发,湿漉漉的大眼睛宛如鹿眸,樱唇微嘟,粉腮凝雪。 因为她别扭的神情太过可爱,焰魔罗自动忽略了她语气里的敌对与冷峭,红宝石般的眼睛闪着邪气:“请便。” “那你还不出去!” “我为什么要出去?”焰魔罗双臂抱胸,斜靠着身后的梁柱,“无赖”又霸道的说,“我的地盘、我的女人,我要去哪儿?” “谁是你的女人了?” 像是在刻意的掩饰着什么,安兮年猛一摆头,芳香的发丝从他的面前春风般拂过。 “难道你不是吗?” 她还在暗暗的和他赌气,可心却已不可自抑的越跳越快:“你知道一个好男人和一个坏男人的差别吗?” 焰魔罗微微扬眉,示意她直接揭示谜底。 “当好男人说你是我的女人的时候,他的意思是——我会照顾你、爱护你;而坏男人说你是我的女人的时候,他的意思是——我要统治你、霸占你。”她抬起“狡黠”的眼睛看了一眼焰魔罗,“你是哪种呢?” 你可知你有多可爱?焰魔罗的目光柔和:“我既霸占了你,也爱护着你,你说我是哪种呢?” “切!”对倔驴弹琴!安兮年没大没小的白了他一眼,“要我说你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坏男人,只会利用我、欺负我,何时照顾我、爱护我了……” “没有吗?!”焰魔罗打断她的嘀咕,“那我现在就和你一同沐浴,好好的照顾你、爱护你!” “下流!”她惊呼着却无路可逃的被他圈进了怀里,忽然间发觉自己的心居然是欢喜的。 她在劫难逃了,是不是? 『爱上你,再也不用双脚落地。 前方是海角,我也往下跳。』 ———————————— 我是分割线 —————————————— 一年一度的祭典是拓跋最重要的日子,就连一向隐居幽山、不问世事的德懿太妃也都为此回了宫。德懿太妃是拓跋先汗王的第四任妻子,也是先汗王的表妹,虽已美人迟暮,但是举手投足间那雍容华贵的气度早已经展露无遗。 她穿着宝蓝色的锦绣华缎,领口和袖口镶着毛绒丰厚、色泽光润的雪白貉毛,虽然两鬓已经染着些许的白霜,但是发盛如云,被女婢精心的挽起,绞金丝的火凤华盛衔着一颗鸽血红宝石,垂下细细的羊脂白玉流苏,耳垂上一对独山透水的翡翠玉团,衬得太妃的目光更加的清明。 “德懿太妃。”长幼有序,焰魔罗向她低下了自己高傲的头。 “无赦,我既算是你的母亲,也是你的亲姑姑,一家人好不容易见面,不用这么的讲究。”德懿太妃膝下无子,又是看着焰魔罗长大的,一直都对他视如己出,她并没有说太多,担心会造成他的压力。毕竟他从小就是个孤独冷毅的孩子。 越过他的肩膀,她看到他的身后站着一个娇小雪白的女子。 “这是……”德懿太妃微微侧目,“这是你兴师动众用正妃之礼迎回来的女子?” 安兮年肆无忌惮的打量着德懿太妃,虽然她已年过半百,但是眉目仍旧如画,貌美而端庄,气质娴静温雅却又透着威严。 “是。” “看起来是个机灵人。”德懿太妃夸了她,却微微蹙起了眉。这个丫头居然不回避的与太妃对视? “她是个没规矩的,言行若有冒失,还请德懿太妃多见谅。” 德懿太妃暗暗吃惊,焰魔罗明里是在贬这女子,实际上则是在护着她,这女子究竟有什么魔力?让“铁石心肠”的拓跋无赦都动了情,变得这么“多话”? “不妨事。”德懿太妃又瞟了安兮年一眼,只见她正因焰魔罗说她言行无状而不满的撇嘴。 “所以你不肯娶紫姬也是因为她了?” “是。”没有丝毫的迟疑,焰魔罗大方的承认。 站在他身后的安兮年全身一僵,她的眼瞳微微放大,心里一阵暖,但是很快她便不敢置信的提醒着自己不要做白日梦了,他一定又是拿她做幌子而已。 “无赦啊,你终于有了心仪的女子,姑姑很替你高兴,但是你是拓跋的大汗,肩上的责任重于山川!” “德懿太妃放心,我已选好了月仪郡主年后就会嫁去宇文,拓跋与宇文的婚盟依旧有效。” “不。让月仪郡主嫁给宇文君霖远远比不上你自己娶紫姬!宇文君霖是少年登位,风流纨绔的名声在外,加上南院大王野心勃勃,只怕他羽翼未丰,王位未必稳固;可若是你娶紫姬,则是万无一失!哪怕宇文易主,新王也是你的岳父。” “多谢太妃提点,可是我相信君霖。” 两三句话而已,德懿太妃的智谋与果决都令安兮年暗暗佩服,想不到她一个久居高墙的妇人,居然会有如此的眼光,看来她是个厉害人物。 “你的心变软了,脾气却依旧顽固,这一点很像你的父汗。”德懿太妃笑着说。 并没有闲聊太久,宫宴开始了。日晒很足的空旷马场,健壮的拓跋武士百步穿杨,甚至蒙住眼睛也能够一箭双雕,箭无虚发!安兮年很快便被充满漠北气息的绝伦表演吸引住了目光,她目不转睛的看着,心绪却早已飞远了。拓跋是骁勇善战的塞外民族,焰魔罗虽力拔山河、杀伐决断,却不是一般有勇无谋的莽夫,他的房间里有很多关于用兵和休养生息的书籍,他是个有头脑、有远见的漠北男人,是一代贤明的汗王。 她微微偏头偷看他,他的容貌绝美而冷毅,是天生的王。 似乎是感觉到了她的目光,焰魔罗目不斜视却突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安兮年挣扎了两下却是徒劳,只好任他紧紧的牵着。 德懿太妃坐在左侧的席位上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精致的眉心不禁微微的蹙了起来。他宠这个女人宠的有点过头了。一个外族人,居然用正妃之礼迎进了宫,还为她不肯娶高贵的宇文郡主,现在还允许她与自己并排坐着。——哪怕她真的是他的正妃,也该坐到他的身后去! “元祐呢?一年不见他了。”德懿太妃问焰魔罗。 “既然太妃想见他,召他来便是了。” ... 第七十四章 乱点鸳鸯谱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本喻桃花,又喻美人,可不知道为什么,每当元祐出现,安兮年总会不由自主的想起这句诗。 且不提他的狡猾和亦敌亦友,他的确是个宛如珠玉的美男子,容貌俊美、风采极佳,行走时脚步生风,神清骨秀、气宇轩昂。 “太师堂元祐拜见德懿太妃!” “免礼。一年不见,太师更加的意气风发了,可是得到大汗重用的缘故?”德懿太妃雍容的笑着问道。 “回太妃的话,元祐乃闲人一个,未能替大汗分忧。” “哦?”德懿太妃看了焰魔罗一眼,忍不住苦口婆心道,“大汗英明神武、战无不胜,可是天意终是不可违抗的,历代的汗王皆离不开太师堂,这是因为预先知道否极才能趋利避害,大汗年轻,千万不要过于自信。” “是,太妃说的,无赦都记下了。”焰魔罗一双眸子沉静,可是安兮年一下子就看穿了他只是在安抚老太妃。他有他自己的治国理想,她曾偷偷翻看到他随笔记录的手札,『足兵、足粮、民信』。——足够的兵力、足够的粮食、百姓对国家的信仰,这是他觉得最重要的三样东西。她很吃惊,在这样蛮荒掠夺的奴隶社会,他已经有这样超前的意识了。 听到焰魔罗那么说,德懿太妃很是高兴,她是个聪明的女人因为她懂得适可而止,何况焰魔罗已经给足了她这个长辈的面子。 “孤家若是没记错,太师今年也二十有九了吧?” 元祐面若桃瓣,笑如春风:“太妃的记性这么好还总说自己老了,依下官看,太妃神清气爽、保养得当,说是三十刚刚出头也不足为过。” 安兮年不禁暗忖,这个“马屁精”。 “你是个会哄人开心的,说的话不作数!”太妃嘴上说着,心里却高兴的很,突然间话锋一转,“你已近而立之年,可娶亲了?” “不敢瞒太妃,尚未。” “大汗不娶,你也不娶,我们拓跋真是怪了!”德懿太妃轻轻拍了一下桌案,大拇指上那枚质地温润通透的白玉扳指发出了清脆的一声响,“这么多好的女儿家没有你看上的吗?” 元祐的目光快速的瞥了一眼安兮年:“多谢太妃关心,臣福分浅,至今没遇到合适的。” “什么叫合适的?你们年轻人总以为喜欢就是合适,实际上很多时候自己喜欢的才最不合适的!” 安兮年不知是不会自己敏感了,她多多少少感觉到德懿太妃话里有话、若有所指。 德懿太妃顿了顿,又说道:“你是孤家看着长大的,孤家得为你配一门亲事。” “太妃……”元祐一听要给他配婚,就像是要被杀头了似的,连忙急着开脱,可惜德懿太妃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打断他说道,“孤家知道寻常的世家女子你看不上,既然你承命奇门玄学,与萨满的后人总是登对的吧?大汗,孤家记得萨满族有一个叫玉姮的女子,正适龄又无婚配,孤家做主许给元祐可好?” 天啊,这不是在乱点鸳鸯谱吗? 安兮年看向焰魔罗,他的面色平静无波:“有劳太妃操心,玉姮与元祐家世相近、门当户对,可是他们也是旧相识了,若是彼此有意也不会等到今日,还望太妃收回成命。” “大汗此言差矣!元祐相貌堂堂、天资聪颖,年纪轻轻已高居太师之位,就算是许他一个郡主也未尝不可!而玉姮是萨满后人,冰清玉洁、仪态温润,二人是金童玉女、天作之合。大汗何不传玉姮来,让孤家当面问一问她愿不愿意这门亲事。” 当然是不愿意了!!!安兮年温顺垂目,然而内心活动却十分活跃激烈,玉姮喜欢的人是徐涯舟,现在还有了他的骨肉,怎么可能嫁给元祐?! “我看没这个必要了!”焰魔罗冷冷的语调。要知道萨满族的职责是守护冰魄神草,如今玉姮未婚先孕,犯的可是大罪! “孤家知道大汗与玉姮是幼时好友,但是女儿家的心思大汗未必猜得准。”德懿太妃兴致冲冲的冲着她身旁的老嬷嬷说道,“孤家知道玉姮也进了宫,快把她传来。” ———————————— 我是分割线 —————————————— 玉姮的身子已经重了,加上一直忧思郁结,形容枯槁的很,她穿着杏色素净的宽松长袍,在女婢的搀扶下一步步缓缓的走来,每一步都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玉姮拜见德懿太妃。”冬日的艳阳下,她黯淡的宛如枯枝上的杏花,哪里还是记忆中那个钟灵毓秀的萨满后人? 德懿太妃微微锁眉:“你可是病了?怎么这么憔悴?”身边的老嬷嬷俯身对着太妃悄悄耳语了几句,只见德懿太妃面色阴沉了下来,似乎隐约着一股怒气,“你有了身孕?” “不敢欺瞒太妃,玉姮的确是有了身孕。” “什么?!”德懿太妃十分震惊,一下子从席位上站了起来,“你身为我拓跋的萨满后人,身负看守冰魄的重任,既无婚配怎可有孕在身?!太不像话了!” “玉姮有罪请太妃责罚。” “好,总算你还有羞耻之心,元祐!你说!神草守护者失德失贞,按律该当如何?” 元祐看了一眼焰魔罗,硬着头皮答道:“按律当诛。但是祭典在即,造杀业恐有不妥!” “好,那就先将玉姮收押,祭典后再处置!” “是。”太妃身边的嬷嬷冲侍卫点了点头,侍卫大步上前将玉姮从地上拖了起来。 马场上惊心动魄的追雷鼓阵响起,那是振奋军心、歌颂战神的曲乐,此刻入耳却只教人觉得千钧一发、胆战心惊! “住手!”焰魔罗声音冷绝,缓缓抬起眼睛。 他终于出手了,安兮年紧张的心总算稍稍的松开了些,自从知道了玉姮与昆仑行客徐涯舟的故事,安兮年就对她有着微妙的亲近感与同情,她希望他们能够重新在一起,她希望有情人终成眷属。 “呵呵,看来大汗早就知道这件事了。”德懿太妃满头的冰冷珠翠,她一出生就是高贵的郡主,后来又成为了先汗王的正妃,她的眼睛里容不得“沙子”,她的认知由非黑即白的规矩构成,容不下分毫的越矩。 “好啊,好啊……你是一族之长,至高无上,你执意保谁或者杀谁岂有我这个老妪插嘴的份?可是我是血统纯正的拓跋子孙,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容不下这样的萨满后人!”德懿太妃情绪激动,声音又悲又苦,双目里还隐约着泪光。 “德懿太妃言重了。”焰魔罗走下席位,身躯凛凛的走到玉姮身侧,他只肖一眼,冷冽的气息就逼得两旁的侍卫后退,他扶起玉姮将她护在背后,“玉姮不能动,望太妃恕罪。” “无赦!!”德懿太妃气的脸发白,全身哆嗦着,“我是你的亲姑姑,也是你的嫡母!我一直认为你是个贤德的君王,不想你如此是非不分!玉姮作为萨满的后人肩负守护冰魄的神职,她肚子里的野种不管是对冰魄还是对拓跋都是一种亵渎,孤家绝不能容!” 马场内气氛剑拔弩张,烈烈北风忽然平地而起,刮得旌旗霍霍作响。 安兮年旁观者清,她以往也交过像德懿太妃这样性格较真的朋友,她明白其实这德懿太妃不是坏人,只是一下子难以接受固有的道德标准被挑战,而焰魔罗实在是个刚烈的男人,如果他的性格稍微有一点点的狡猾也许就不会这样。 安兮年轻轻咬唇离开了席位,她玉色的衣袂在风里翻飞,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焰魔罗和玉姮的身上,安兮年走到德懿太妃身边,俯身轻轻耳语,只见太妃的神情逐渐的放松了下来,她又怒又悲的双眼缓缓绽放出了欣喜的光彩。 “原来是这样啊!”不知安兮年究竟说了什么,德懿太妃居然一下子高兴了!一向稳重端庄的德懿太妃甚至走下了席座走到了玉姮的身边,笑眯眯的问,“孩子几个月了?” 玉姮不知所以,脸色苍白的老实答道:“九个月了……” “哦?那就是快要临盆了?”德懿太妃自己不曾生育,又惊又喜的转头问身边伺候着的老嬷嬷,看到老嬷嬷点头后,德懿太妃凤目含笑,“好孩子,你不要生孤家的气,孤家不是针对你,你要好好养胎,顺利的把这宝贝生下来!对了,孤家从乌兰山带来了很多珍稀的补药,虞嬷嬷快陪孤家去看看有没有适合的,这孩子的脸色太憔悴了,得多吃点。”说着就迫不及待的要离席,临走时还意味深长的拍了拍焰魔罗的肩膀。 怎么才一转眼,德懿太妃就像是变了个人,态度翻天覆地的变化?这、这这……一行人疑惑的看向安兮年。 面对着众人的目光,安兮年不疾不徐的拿起一粒葡萄塞进了嘴里,杏核美目莹莹的亮,她“先发制人”的问焰魔罗:“我问你,你想要玉姮安然无恙吗?” “当然。” “玉姮,你想要孩子安然无恙吗?” “是的。” 焰魔罗和玉姮都相继给出了她想要的答案,安兮年更加得意的“狡黠”一笑。 “你对太妃说了什么?”焰魔罗问。 “其实我也没说什么啦,我只是跟太妃说玉姮的孩子是你的。” ... 第七十五章 原来他一直记得 回到宫里,每日吃的饱、吃的好,还有专门的一个小婢伺候着,小雪貂居然也长大了不少,它趴在安兮年的脖颈处就宛如一条毛绒丰厚的围脖,雪白漂亮的很。它的性格也越来越胆大调皮,不是打翻了什么,就是扯破了什么,要不就是钻到绿珠的裙底死活不肯出来,若说还有谁能教它收敛的,那非焰魔罗不可。 “我今日这么机智,你都不夸夸我吗?”安兮年大喇喇的走在前头,手里还捧着德懿太妃没有吃的那一盘葡萄。 “你的胆子可真大。”焰魔罗冷冷的说。 “听见没?!你已经那么胖了不可以再吃了!”安兮年恶狠狠的拍掉小雪貂偷偷伸向葡萄的手,“想当然”的以为焰魔罗是在说小雪貂。 小雪貂被安兮年一顿嫌弃,气鼓鼓的“呜呜”叫着一下子蹿跳到了焰魔罗的肩头,这个小东西简直成了精,它心里明白得很这里到底谁说了算,只见它的小胖脸卖力的在焰魔罗的俊颜上磨蹭着,一副甜腻腻的讨好模样。 “喂!”焰魔罗沉声呵斥着。 谁知小雪貂不仅没被吓跑,反而更卖力了,它手脚并用,满肩打滚,湿漉漉的小鼻子贴在焰魔罗的脸侧,直想去舔他的嘴。 焰魔罗的容颜依旧冷酷,剑眉微蹙,高高的鼻梁宛如山峦,他完全无法抵抗这番死皮赖脸的撒娇,无可奈何的伸手摘了一颗葡萄递给小雪貂,然后“打发”似的一挥手,小雪貂终于心满意足的抱着晶莹紫玉般的葡萄,跳到了一边吃了起来。 只是这一瞬,仿若有什么击中了安兮年的心扉,没有什么比铁汉柔情更让人动容的了。她目光盈盈的看着焰魔罗,仿若透过他无坚不摧的冷毅外表看到了他柔软的内心角落,其实她早就发现了,他是个吃软不吃硬的男人。 焰魔罗一抬眼撞上了她复杂微妙的眼神,室内的烛光下他的脸部被镀上了轮廓立体的阴影:“看你养的雪貂!” “怎么?不可爱吗?” “已经胖的像黄鼠狼了。”焰魔罗解开肩上的披肩,绕过她想走向衣架。 “胖了就不可爱了?!”她今日心情好所以放肆了,她学着小雪貂的模样,猛然从背后抱住他宽大的背肆意的左右磨蹭着,故意奶声奶气的撒着娇,“男人怎么可以这样坏?胖了就不可爱了,这不就是以色待人吗?如若是这样,哪有女人敢生孩子?生了孩子都会胖呀,又不是所有人都会像玉姮那样!” 安兮年愈发的兴致冲冲,抱着他的腰从他的身后一直滑到他的面前,她调皮的抬起脸,在与他四目相对的时候忽然“清醒”了过来! 她居然在跟他撒娇?! 他们之间何时变得可以这么亲昵了? 安兮年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她又窘迫又尴尬又后悔,恨不得钻到地道里去!是因为喝了点酒所以太放松了,还是因为室内被炭火烘的暖暖的,让她一时忘记了分寸? 她眼里的情绪瞬息万变,猛然撤开抱在他腰上的手就要逃跑,结果还没来得及转身就被焰魔罗拥进了胸怀,葡萄一颗颗七零八落的撒了满地。 “你是因为这个不愿意要我的孩子?” 原来他一直都记得,只是不再提。安兮年一下子伤感起来,诚实的说:“其实并不是。” 她不是不愿意,而是不能够,她拒绝与他变得更亲密,就像是在拒绝更多的不幸。 “你若是腾得出时间与女人相处,会有大把的女人抢着为你生孩子的。”她将脸埋在他的襟口轻声的说。算一算,她已经跟了他快半年了,在这半年里他始终都很忙,文治武功、事必躬亲,他不是不喜欢女人,只是没有时间,安兮年暗暗感慨,其实他是个几近完美的男人,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只是注定了不会属于自己。 她的话让焰魔罗吃痛,她不愿意替他生儿育女,甚至不遗余力的想把他推到别的女人那里。他不知该拿她怎么办,放不开手,爱的辛苦。她总说他没有心没有感情,其实他已经把能给的全部都给了她。 层层叠叠的几帘幽梦后,鸳鸯连理、如花并头,剧烈的痛楚和丝丝入扣的柔情纠缠不清,他与她彻夜缱绻,唇齿相依。只有在这样的时刻,他们才会对彼此诚实,所有不能诉说的情意全部都在无声处化为火热,剧烈浓情,爱到痛,爱到肝胆俱裂,仿若末日,不遗余力。 ———————————— 我是分割线 —————————————— “咚咚,咚咚咚,大汗……”小心翼翼的叩门声,略带着几分紧张与焦急。 焰魔罗被吵醒,惊讶的发现已经是日禹之时,要知道他还从未起得这么晚过。从小到大,不管刮风下雨,他都在破晓起床,在早食之前他已经练完功、洗净了满身的大汗、更上了干净的衣物,而今日已经临近午时,他居然还在榻上? 他有些自责与懊恼,一偏头看到安兮年静美的睡颜和露在毯子外雪白优美的肩膀,深蹙的眉心在这一瞬旋即舒展开了。 只见她双颊薄粉宛如蔷薇,枕着他的胸膛,头发洒在他的手臂上,她的手揽着他的腰,纤细的足贴在他的小腿上,在这样的时刻,仿若她是依恋着他的。他很轻很轻的吻了她的额头,动作极其小心的将她从自己的身上拉了下来。然而她还是醒了:“什么时候了?”她嘟囔着,声音慵懒。 “还早,你再睡一会儿。” 安兮年若有若无的应了一声,翻过身去又陷入了美梦。 多想在她温顺的时候一直看着她,可是他想起了汉人常说的一句话——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他不是不愿意为她死,他只是还肩负着一个民族的存亡。 拉开门,婢女已经恭候多时了,焰魔罗这才知道德懿太妃来了。 宽敞华美的前厅,德懿太妃正坐在错落的日光下喝茶。 “你一向勤勉,今日怎么起晚了?” “是无赦懒怠。” “你若懒怠,这天下还有勤快的人吗?”德懿太妃笑了一笑,“是因为你大张旗鼓带回宫的那个女人吧?” 焰魔罗红瞳一凝,全身的气息陡然冷涩起来。 “不要怪孤家多事,孤家的一颗心为的可都是拓跋。”德懿太妃目光炯炯,语重心长的说,“你这么年轻,是该有宠爱的姬妾的,别说一个了,就算七八个也不值一提。只是再多的女人终也比不上一个孩子,何况你还是大汗!” 德懿太妃抚摸着椅把上雕刻着的石榴,那是多子多孙的意头,“定个日子娶了玉姮吧,早晨孤家去了太师堂,元祐太师说玉姮肚里的是个儿子!” 焰眸深邃,变幻莫测。他若说明玉姮的孩子不是自己的,一是重新陷玉姮于危险中,二则暴露了安兮年在御前撒谎,这可是死罪;可他若不说,实在没有理由不娶玉姮。焰魔罗犹陷足泥沼,进退两难。 “无赦,你为何犹豫?难道你带回来的那个女子是个容不得旁人的妒妇?” “她不是。”何止不是,她应该恨不得他喜欢的是别人吧。 德懿太妃端起茶杯,低头浅酌,她的目光里有着深切的忧虑。每一个人都会有弱点,有的无关紧要,有的则会致命。无赦刚毅果决、无坚不摧,是铁骨铮铮的男儿,可那个女人就是他的弱点,他千百般的护着她,他过于在乎她了。如若他是个普通的男子这倒未尝不是一段人间幸事,可他是一族之长,担不起这个风险! “既然不是因为她,那是因为什么呢?圣洁高贵的萨满后人有了你的骨肉,你不愿意娶,却用正妃之礼迎了一个外族女人进宫,这实在是太荒唐了!孤家若遂着你恐怕归息后都无颜面对先汗王!你若不娶萨满后人,腹背就是外族女人的天下,没有本族人镇宫,孤家也容不得外族人!” 德懿太妃的意思他懂。她是个保守传统的拓跋贵族,从她的立场来看,拓跋汗王的后宫里必须要有一位地位崇高的本族女人,怎么可以只有一个外族人,她的要求并不过分,也没有错。是他自掘坟墓的只爱安兮年。 “我会娶的。”焰魔罗说。 他不得不做出这样的选择,他娶玉姮,既保住了玉姮的骨肉,也保住了安兮年,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这就对了!”因为焰魔罗的妥协,德懿太妃很是高兴,她的眉梢含笑,“快陪孤家去看看玉姮,有着身孕还那么单薄怎么得了?恕孤家大不敬,这都是大汗您的不是!” 焰魔罗微微颔首,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太妃教训的是。” “孤家怎么敢教训大汗?”德懿太妃一下子站了起来,“孤家只不过是个老妪,心里清楚能养尊处优的苟活于世是因为大汗仁慈。孤家虽然老了,却并不糊涂,大汗对孤家恭敬,是因为大汗的气度和胸襟,也请大汗明鉴,孤家并非存心忤逆大汗,只是……”德懿太妃说到动情处,声音哽咽,眼尾泛起了点点的泪光,她执着帕子轻轻拭泪,精致的容颜一下子现出了老态。 “大汗恕罪,孤家失礼了。” “无妨。” 在他的印象里,德懿太妃一直是个端庄稳重的女人,她既是他父汗的表妹,也是他父汗的第四任妻子。她的出生决定了她是等级制度的捍卫者,她十分的保守固执,但是具有正义感,虽然不善言辞,但是喜怒哀乐全部都写在脸上。德懿太妃一直没能得到父汗的宠爱,因为高度的自我约束使她显得严肃而强势,而父汗喜欢的则是温柔若水的女子。在他成长的过程中,与德懿太妃并不亲近,他与任何人都不亲近,她也是。而当父汗归息后,是她力保了他登位。只因她相信,父汗也会这么做。 ... 第七十六章 戴面具的白发男子 焰魔罗要娶玉姮的消息一下子传开了。 真好,他本来计划着要她假装有孕,好在祭典过后大宴三日引那奸细现身。现在有现成的孕妇可供他“利用”,就不需要她那么大费周章了吧?安兮年一个人坐着,执着一把绞金丝的剪子心不在焉的修理着格桑花,还没一会儿功夫一盆好端端的格桑花反倒被她剪的零零落落了起来。 “安姐姐,你在做什么啊?”背后传来了绿珠那清脆无邪的声音。 “我在修剪杂枝喽。” “啊?可是姐姐您剪掉的都是花儿呀!” 安兮年猛一个激灵,这才发觉自己丢了魂似的竟把娇艳的花朵都剪掉了,徒留了一盆的空枝。不得不承认,自从听说了他答应娶玉姮后,她就惘然若失的,心情跌到了谷底。 “大汗呢?”她终于忍不住问。平日里他也忙,但是还会回来陪她用午膳,今天一直都没见到他,才发现自己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对他无限的依恋,这样如何是好?作茧自缚! “姐姐你想大汗了吗?”绿珠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笑嘻嘻的问她。 “胡说!当然没有了!”安兮年恶狠狠的拒绝承认。 “哦……”绿珠被她的暴脾气吓了一跳,却还是乖巧的笑脸相迎道,“祭典上要用的青铜鼎铸好了,大汗与元祐太师去乌兰山看鼎了。” 明明知道他是太忙,明明知道他忙到只有自己一个女人,可是她还是会胡思乱想,她越来越在乎他,越来越离不开他,怎么办?她时常会忘记她要拿到冰魄去救羿,她时常会以为自己真的是属于他的,她是个糟糕的奸细! “这宫里有什么好玩的?”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想要转换一下心情。 “好玩的?”绿珠皱着眉头苦心冥想着,“宫里没什么可玩的啊,听说以前还有歌舞姬,但是大汗继位后全都遣散了……好玩的,好玩的,元祐太师的太师堂算吗?” “哎呀!你太聪明了!”安兮年一拍大腿,太师堂里还有个半死不活的徐涯舟呢,隔了这么久也不知他怎么样了!虽然也不算什么好玩的,但是至少能打发她的时间! “我要去太师堂!” “啊?可是元祐太师不在呀。” “就是不在才去的,他在就只会与我吵架!你乖乖的留下照顾小雪貂吧,不到万不得已别说我跑去了太师堂啊!” ———————————— 我是分割线 —————————————— 太师堂里大白天的还燃着七排长长的烛火,整个殿的布局错落回环,到底是元祐常呆的地方,就是怪异的很!安兮年边在心里揶揄着元祐,边四处找寻着能藏人的地方。 翻过烛架背面的那道墙,安兮年看到墙上雕刻着一座神像,这个雕像巨大而精细,塑刻的惟妙惟肖,充满了神圣的感觉,但是这个神的模样也太奇怪了吧?只见这个雕像有三张脸,前方一面是眉目低垂的仁慈静相,左边一面是目眦尽裂的猛相,右边一面是眉开眼笑的欢喜相,除此之外还有着六只手臂,分别拿了六种法器,盘腿坐在莲花宝座上。 安兮年移开目光抬头看到粱顶吊了很多盏纸灯,五颜六色四四方方,垂着长长的幡,画满了古怪的佛号,虽然是白天,但是整个太师堂却宛如沉在井底般幽谧沉重,她想到了元祐那张比女孩子还漂亮的脸,还有那双桃花斜飞的水眸,如果她不曾认识元祐,一定无法想象他来自这样神秘沉寂的地方。 安兮年耸了耸肩,她将此次太师堂之行当成了一场冒险,完全忘记了她是来看徐涯舟的。一阵不易察觉的风从背后掠过,身侧的烛火轻轻摇曳了一下,安兮年敏锐的转过身去,寂静、空旷。“有人在吗?”没有人回应,她凭着女人的直觉往一个侧门走去。侧门通向一道笔直幽暗的长廊,“滴答滴答”规律的滴水声使得这条通道更加的神秘和安静,安兮年吞咽了一下唾沫,有点后悔居然没带上绿珠一起来。她想离开,却莫名的被吸引,她缓缓的迈着步子想走到长廊的另一头去看看。 幽静的太师堂只听得见滴水声和自己的呼吸,可是女人的第六感让安兮年觉得这里还有别人,难道是徐涯舟醒了?他醒了却不知自己身处何处所以不敢现身? “咣!”一声响,原来是安兮年一个不留神踢倒了廊边用来照明的烛架,高高的烛架冲着她倒了下来,燃烧着的白烛正对着她的脸,“呀……”面对如此危急的时刻,安兮年大脑一片空白,居然忘记了躲避,只是本能的双手捂脸!出师未捷身先死? 屏息久久,她坐以待毙的等待着灾祸袭来,然而却什么都没发生。安兮年疑惑的分开手指,从指缝里往外望——有一个人及时的扶住了烛架,救了她! 原来她的直觉没有错,这里果然还有别人! 她定睛一看,只见面前莲立着一个修长俊逸的身影,但见他满背银白如雪的长发,安兮年微微吃惊,这么俊秀的背影居然是个老人?再看他扶住烛台的手,肌肤细腻、骨节含蓄,不可能是老人家。 白发人稳住烛台,翩如惊鸿。 “谢谢你救了我。”安兮年说。因为他救了她,所以她并不怕他,反而对他充满了好奇,他始终背对着她,雪白的长发简单的用一枚墨色的青玉环绾着,她大胆的绕到他的面前想看看他的长相,只见他戴着一个银质的面具遮住了鼻梁往上的半张脸,银质面具下是优美的下颌线条和淡薄的双唇。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气息与宛如孤鸿的身影让她感到很熟悉,她好像认识他似的,她呆呆的站着看他,她相信银质的面具后是一张惊世绝美的容颜,可他为何红颜白发? “你是太师堂的人吗?” 白发人缄默不答。 看来是了! “我是元祐太师的朋友,我叫安兮年。” 白发人没有想与她交朋友的意思,转身就走。 好怪的人啊,安兮年暗暗撇嘴。真不愧是太师堂出品,一个狡猾的狐狸,一个少白头的哑巴! 转身的时候她的手肘还是蹭到了烛架,在她回眸疑惑的盯视着白发人的背影的时候,烛架悄无声息的斜倒了下来狠狠的砸到了她的脚上,白烛滚落到地上,烛火被拖着翻滚了几圈熄灭了。 “啊……”猝不及防的钻心疼痛令安兮年大叫着蹲了下去,她的脚背就像是被砸断了一样,她的眼尾一下子缀满了泪花。不是她想哭,而是身体本能的反应,因为实在是太疼了!!! 令她意外的是,那个戴面具的白头发男人又回来了。他缓缓的蹲在她的面前,白色的长发从肩后滑落到了胸前,他银色的面具泛着冰冷神秘的光泽,没有面具遮挡的下半张脸有着极其俊美优雅的轮廓,他的手干净而修长,毫不嫌避的握住她的脚,小心的检查着她的骨头是否受了伤。 “我的骨头断了吗?”安兮年衔着泪光问他。 白发男人点了点头,抬起手背擦去了她的眼泪。 只是这一瞬,在他们肌肤相触的这一瞬,安兮年更加觉得他熟悉,可是怎么可能呢?她不可能认识他。 “我们……认识吗?” 白发男人摇了摇头。 果然。安兮年莫名的有些气馁:“为什么你不说话,难道你是个哑巴?” 白发男人愣了一下,继而轻轻的点了一下头。 “啊,对不起。”安兮年连忙道歉,原来他不说话不是因为高傲冷酷,而是因为他真的是个哑巴。不知道为什么,她还是觉得她好似认识他,眼前的这个男人白发垂地,有着一股难以言述的的含蓄与忧郁,看着他的时候仿若连时间都不存在了,他的身上有着一种清冷与安静的气质。 “安姐姐,安姐姐你在吗?” “绿珠!我在里面!”听见了绿珠的声音她一下子被拉回了现实,她被砸伤的脚一下子剧烈钝重的痛了起来,她努力的伸长脖子想看到绿珠,再回眸的时候,戴面具的白发男子已经不见了。 ... 第七十七章 生不如死 “姑娘的脚伤虽然不严重但是也大意不得,必须要静养,明天我再送几包药来让姑娘敷着,会好的更快。 言情首发”</br>“有劳医官了,明天若是忙后天也行,反正也死不了,顶多变成个瘸子!”元祐嬉皮笑脸的开着玩笑送走了大胡子医官。</br>“喂!你也太恶毒了吧!”安兮年不满的骂他,小雪貂像是得到了指令,也“呜呜”的抗议着跳到了元祐的身上,目标明确的偷走了他用来装蛇胆的囊袋。</br>“什么?你还好意思说我恶毒,我还没问你跑去我的太师堂做什么。”</br>安兮年一下子想到了那个戴面具的白发男子:“我在太师堂遇到了一个满头白发的年轻男子,他戴着面具,是个哑巴,他是谁?”</br>元祐走上前去摸了摸她的额头:“发烧了吗?怎么在说胡话?”</br>“可恶!”安兮年狠狠的打他的手。</br>“你可真不让人省心啊。”元祐收回手,一下子变得认真起来,“你可知大汗要费多少的周章去圆你的谎?”</br>“什么意思?”</br>“就因你轻率的一句话,大汗不得不娶玉姮了。因为如果德懿太妃知道你在御前说谎,一定容不得你。”</br>安兮年一愣,他不曾怪过她呢。</br>“现在啊你还把自己的脚弄伤了,若是大汗知道,殊不知得有多担心!”</br>“是吗?”安兮年倔强的嘴硬着,然而心里却跟着难过了起来。跟他朝夕相处,她才知道他的压力有多大,她不想给他添麻烦的。他真的会担心她吗?她只是脚背骨折了,并不影响他“使用”她。</br>“好没良心啊!”元祐桃花眼斜飞着,“果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br>就知道他又要念这一句,安兮年没好气的翻了一下白眼。</br>————————————我是分割线——————————————</br>『寿安堂』</br>银盘上整齐的叠放着一件朱红色的喜袍,喜袍上用金线精致的绣绘着鸾凤的图案;右边另一个银盘上,则是大婚之日她佩戴的华美头冠。刚才德懿太妃来过,又高高兴兴的赏了她很多珠光宝气的首饰和绫罗绸缎,她的房间简直已经要摆不下了,离开的时候,德懿太妃还将自己的翡翠镯子摘了下来戴到了她的手腕上,说是可以保护她母子平安。</br>玉姮摒退了女婢,一个人扶着腰慢慢的走回了榻边坐下。屋子里张灯结彩着喜庆的颜色,而她的心却依旧荒凉——他们这么做都是为了保住这个孩子。</br>突然,玉姮闷哼一声,只觉得心口的穴位被什么东西打中,然后她便无法动弹了。还没来得及反应,只见一个人影从房梁上轻巧的落了下来。</br>玉姮倒吸了一口冷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在她面前的不是旁人,而是消失了六个月的徐涯舟!</br>他的模样没有变,容貌俊美而英气逼人,只是他看她的目光变得冷了,声音则更无情:“你怀孕了?”</br>玉姮望着这张令她朝思暮想的俊容,然而他的神情与语调都是这么的陌生,难道这样的冰冷才是他的真实面目?她已经麻木僵死的心一下子剧痛了起来。她想到曾经的温柔心动,她本以为他是她一生的归宿,在发现他是燕子堂的高手后,她痛不欲生,可是他却把削铁如泥的匕首亲自放到了她的手里,他将心窝抵在刀尖上,言辞恳切的表白他是真的爱上了她,他说他会与燕子堂断绝关系,一辈子守护她,她丢掉了匕首,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相信他。多可笑啊,在他离去后,她发现自己已经有了他的骨肉,她不觉得羞耻反而感到喜悦,每日站在山巅上等着他,睁眼看天黑,痴痴的盼着他出现在上山的路上。渐渐的,希望在风雨下凋零,蹉跎成了绝望,她每日以泪洗面,吃不下也睡不着,终于醒悟他只是在骗她,他从来没有喜欢过她,他利用了她,抛弃了她。</br>强忍着心酸曲折,玉姮的语气幽戚:“是埃”</br>“你要嫁给焰魔罗了?”徐涯舟醒来后就急着来看她,他悬在屋粱上,将她与德懿太妃的对话完整的听了去!若不是亲耳所听、亲眼所见,要他如何相信这个曾对他柔肠百结的女人居然要嫁给别人了?看她的月份,应该是他前脚一走,她就投入了焰魔罗的怀抱了吧?!</br>“我要嫁给谁,又与你何干呢?”决绝疏离的语气。</br>“难道我们之间的一切你都忘记了吗?”徐涯舟字字锥心,狠声的质问她。他受人偷袭本是必死无疑,是什么支撑着他强挨过筋骨尽断的剧痛?是对她的放不下!</br>只因他放不下她,他愿意为了她背叛燕子堂,在他濒临死亡的时候,也是对她的思念令他的**超越了极限,然而当他醒来,当他将一切抛诸脑后只想来见她的时候,却发现她早就与别的男人在一起了,她怀了别的男人的孩子,她要嫁给别人了!</br>“你没有资格这样问我!”</br>“我没有吗?”徐涯舟苦笑了一下,悲愤交加的一把扯住了她的衣领,低吼道,“为什么!!!是因为你想要做王妃吗?!”</br>一行痴泪缓缓流下,她的面色由苍白变为了惨白,看向他的眼神里满是心碎,玉姮压抑着蚀心的痛楚,万念俱灰的说:“不错,我想做王妃……”</br>“你!”想不到她这么轻易就承认了,是铁了心要与他断绝吗?徐涯舟哀不自胜,心中犹有万江奔腾、烈焰焚烧,他紧紧的攥着玉姮的衣领,额角青筋暴起。早知他九死一生却要面对这样的情景,还不如早早的死在玉芷峰下痛快!可谓『生不如死』就是这个意思了。</br>徐涯舟的的眉宇深蹙成了“川”字,将瑟瑟发抖的玉姮拉到了面前,他的额头紧抵着她的额头,咬牙切齿的问:“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br>呵呵,原来在他的心里,她不仅愚蠢,还下贱。玉姮闭上眼睛,任泪水流淌:“你不是都听见了吗,是大汗的。”</br>“所以,我刚一离开你就有别的男人了?”</br>“是或者不是有什么分别吗?徐涯舟,你既然走了又为什么要回来?”</br>“是!我不该回来!不该回来破坏你的王妃梦!你真让我刮目相看,我本以为你冰清玉洁,想不到你是这么的虚伪现实、人尽可夫!”</br>酸楚溢满了心扉,这样的灭顶之痛一生也就禁得起一次,他用了怎样的四个字来形容她啊?『人尽可夫』!没有什么更哀伤的事情了,这世上再也没有什么更哀伤的事情了!她不顾一切去爱的男人,她背叛使命和族人去相信的男人,在利用和欺骗了她之后,还说她人尽可夫?!</br>“你再不走我就要叫人了!”虽然无法动弹,但是玉姮的全身止不住发抖,她的脸色很不好,泪如泉涌。</br>“叫人?叫人来看看拓跋王妃如何与旧情人私会吗?据我所知,焰魔罗是个无比冷傲的男人,若是被他知道了应该再也不会碰你了吧?”</br>徐涯舟望着这张令他魂牵梦萦的脆弱娇颜,当他第一次吻她的时候,她的单纯与羞怯怎么可能是装的?他再也不愿忍耐,猛冲过去吻她的嘴,她可知他在筋骨寸断,坠下山崖的那一刻惧怕的不是死亡,而是怕没有人陪伴她?!</br>蓦地,口中一片咸腥,徐涯舟惊异的松开玉姮,赫然看到浓稠的血从她的嘴里溢出将她的双唇染的艳红!</br>“玉姮!!1他丧失理智的大叫她的名字,却见她面白如纸,晕倒在了他的怀里。</br></br>————————————我是分割线——————————————</br>焰魔罗锦衣夜行脚步生风,听说安兮年弄伤了脚,他的双目毫不掩饰着担忧,刚刚走到她的门口,忽然有人禀告玉姮吐血晕了过去。焰魔罗眸色一沉,转身离去,过门而不入。</br>“医官,这是怎么回事?”焰魔罗望着榻上双目紧闭的玉姮,她的脸色煞白,眉心紧锁,神情又悲又苦。</br>“玉姑娘郁火攻心,一时情急所以晕倒了,这并无大碍,只不过……”大胡子医官扶着玉姮的脉搏神色凝重,为了保险起见,他用帕子沾了玉姮唇边的血迹置于鼻下一闻,果不其然,“玉姑娘还中了毒1</br>“中了毒?”焰魔罗一双冷眸里风起云涌,浑身一下子迸发起冷冽的煞气,“什么毒?”</br>“这毒颇为古怪!无色无味,难以察觉,随着食物下腹虽然一时半会不会致命,却早已溶入骨髓,与血脉相连,这是专门对有孕的妇人下的毒!”</br>“你可有法子解毒?”</br>“回大汗,卑职没有办法,但是大汗有!这毒古怪就古怪在需要胎儿的生父用血来解,所需要的血量也不致命,一碗即可!”</br>显而易见了,焰魔罗微微眯起美目,下此毒的人目的明确——要徐涯舟现身!</br>“如若此毒没有被发现,或者胎儿的生父不愿意放出那一碗血,会如何?”</br>“此毒不解,妇人分娩时会血崩,母子必须做出取舍。不过大汗不必担心,好在我们发现及时,一切都还为时不晚。卑职现在就可以为玉姑娘调制解药,请大汗赐血!”</br>他的血没有用。</br>从刚才一进门焰魔罗就闻到了不易察觉的乌檀香味,那是太师堂才用的香料,他一直不动声色可是已经察觉到屋粱上有高手潜伏。想来玉姮会“情急”晕倒,只有一个可能——徐涯舟醒了,从太师堂跑来找她!</br>焰魔罗难以捉摸的笑了一下,故意冷酷的说:“不必了,保子舍母。”</br> 第七十八章 你由我守护 为什么你的神色这么的凄楚忧伤?难道昏迷中的你也听到了他的无情吗? 万籁俱寂的深夜,在烛火燃尽的房间,徐涯舟独自陪伴在玉姮的榻前。 好想轻抚她苍白的素容,然而伸了好几次手他都退却了,她应该不会喜欢他再碰她,她已经决定要跟别人了。 徐涯舟心痛的闭上眼睛,想到了在玉芷峰上那些神仙眷侣的日子,要他如何能忘她的温柔,他沉迷其中,无日不醉。她也曾爱过他,不是吗?她的清白给了他,在知道他靠近她“别有目的”的时候,她哭的那么悲伤,把他的心都哭碎了,也是那个时候,他发现自己是真的爱上了她,他舍不得她哭,他在乎她,怜惜她,想好好照顾她。他将刀尖对准自己的心窝,将刀柄塞进她的手里,他跟自己打了一个赌,如果她无法原谅他,他心甘情愿的死在她的手下,结果善良的她选择了相信他。他记得她的眼泪,她梨花带雨的问他会不会回来,他说会,所以即使很难,他也终于回来了。 玉姮,你真的这么快就忘记我了?你怎么能够这么狠绝?你可知我愿意为了你放弃一切啊!而焰魔罗呢?不错,他声名赫赫、位高权重,我自愧不如,可是在他的心目里,你不过是个传宗接代的女人,也许他迷恋你的美丽,可他也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舍弃你。 玉姮,为什么要和别的男人生孩子?如果是我,肝脑涂地也会毫不迟疑的选择救你。 不!我不能允许别的男人这样的待你!不管你有没有变心,你都由我守护! 徐涯舟的目光陡然变得坚毅,他拿过榻边的长剑,潜入了黑夜里。 ———————————— 我是分割线 —————————————— 焰魔罗走到安兮年的门口,他想了想再一次过门而不入。因为今晚,会有一个“朋友”来找他。 徐涯舟的轻功可谓是天下第一,出入这高手环伺的拓跋王宫如入无人之境。他由一阵风潜入另一阵风,等到焰魔罗的房间熄了灯,又耐心的等候了一个时辰,终于开始行动。 他势如破竹,长剑宛如银蛇直刺床榻之人! 入木三分,徐涯舟神色一变,掀开被褥一看,空的! “昆仑行客轻功了得,只是剑法不太准啊。”低沉冷冽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徐涯舟一惊。 回眸相视,一个冷的让人望而却步的男人——焰魔罗。这是他第一次这么靠近焰魔罗,居然比传说中的更加的气势猛烈,难怪连狼群都忌惮他,强者能闻到强者的气味,焰魔罗是天生的王,即使在没有点灯的黑暗房间,他依旧光芒万丈。 “你居然知道我会来?”徐涯舟毫不退怯的直视焰魔罗的双眼,他是已经死过了一次的人,何况失去了玉姮,他早就生无可恋。哪怕挫骨扬灰他也无法容忍焰魔罗抢走了他爱的女人还不好好待她! 徐涯舟眸色一沉,寸劲激发,剑刃化作银光凌如风雷的向焰魔罗刺去,他的剑法精妙,阳春白雪又似风卷梨花,挥舞的剑阵宛如天罗地网,密不透风! 剑气如虹、剑身如雨,如若是一般人恐怕早已身中数剑了,焰魔罗见招拆招,他既拥有鹰的敏锐,也拥有狼的冷静,一双焰眸准确无误的辨清光影,几番被动的躲避,焰魔罗猛然出手,只用了两根手指一下子就制住了徐涯舟的长剑! 这样的判断力与指力皆是万中无一! “你赢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徐涯舟铁骨铮铮,宁折不屈,然而他想到了玉姮,星眸里若有不舍,“我徐涯舟此生从未求过别人,临死之前恳求你善待玉姮,替她解毒。” 焰魔罗邪魅一笑:“好不容易才救活你,我为什么要杀你?” “什么?是你救了我?” “杀你的人是谁?” “我不能说。这是燕子门的规矩。” “你倒是重同门之谊,可是他却不念旧情,震断了你的经脉将你抛下了山崖,你还要掩护他吗?” “掩护他是我的任务,杀我是他的任务。我不怪他。” “所以他对玉姮下毒,你也无所谓了?” “什么?!”徐涯舟神色一恸,他为什么要那么做? “他对玉姮下毒正是为了引你现身,虽然在他看来你只有极小的可能还活着。” 诚如焰魔罗猜测,一日不见徐涯舟的尸体,那个奸细就无法确认徐涯舟已死,他知道只要徐涯舟还没死,必定会想方设法进宫来救玉姮,他只是没料到徐涯舟早就进了宫里。 “怎么可能?那毒怎么可能是用来诱我的?那毒不是要孩子的生父才能解吗?难道……”徐涯舟睁大眼睛。 “没错,玉姮的孩子是你的。” “那你们?” “我们什么也没有,她要嫁我只是为了保住孩子。你一失踪就是大半年,要她一个女人如何承担那些风言风语?”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徐涯舟想到了玉姮瘦弱苍白的面容,顷刻间痛断心肠,她一定是以为他骗了她,她一定是以为他负了她,他完全可以理解那到底有多生不如死!玉姮,我的玉姮,柔弱如你终究是如何捱过那些艰难的日子,还要去独自承受别人的指指点点和污言秽语?而在我归来后居然还以为你变了心,没有一句温暖的话给你。 “我此生都不会原谅他对玉姮下毒手,可是我还是不能说。” “你有你的原则,我不逼你。” 焰魔罗松开手,徐涯舟放下剑。 “你可以不娶她吗?” “不可以!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你陪我演一出戏。” ... 第七十九章 只有女人才看得透女人 玉姮缓缓的睁开眼睛,她的脸色白的吓人,躺在被褥里薄的好像一片纸,只有腹部那里微微隆起。</br>“主人,你总算是醒了。感谢真主!”伺候她的女婢已经提心吊胆了一整个早上,因为她的气息浅薄仿若随时都会香消玉殒一样,“主人为何会吐血?”</br>玉姮的眼前浮现出徐涯舟的脸,她下意识的选择了保护他:“没什么,不碍事。”</br>女婢小心的将她扶了起来,宛如在扶一个易碎的瓷娃娃,她在玉姮的身后垫了很多个软枕,又端来一碗热汤:“主人请喝。”</br>“我自己喝你先退下吧。”</br>“是。”</br>一碗热气腾腾的桂圆羊肉汤,还放了当归、巴戟天、川芎和白术,是补血益气的良药,看这汤色一定是文火煲了一整夜,玉姮苦笑了一下,真是暴殄了,可知她已经生无可恋、一心求死了。只等她把这孩子生下来,把他的孩子生下来就再也没有什么牵挂了。</br>棕褐色的陶勺轻轻的舀了一匙汤,她置于唇边吹凉,浅酌一下,甘淳鲜美,中药味香而不苦。可惜,她没有胃口。</br>玉姮将汤碗轻轻的放到了手边的矮桌上,轻抚腹部。孩子,阿娘对不起你,阿娘实在是吃不下碍…眼泪缓缓的蓄满了眼眶,她又开始想那个人,心里的疼就像潮水一样。</br>“这么好的补汤怎么不喝?”熟悉的声音响起,玉姮全身一僵,不可置信的抬起脸,只见徐涯舟神不知鬼不觉的来了,端着那碗桂圆羊肉汤缓缓的坐在了她的榻边。</br>他的脸上有几道浅浅的伤痕,却依旧是俊美的,他看向她的眼睛里有着温存,仿若这半年内从未离开,仿若昨晚冷心冷面攥着她衣领的是旁人。</br>“你的胆子太大了吧,现在是白天。”是警告,也偷偷的藏着袒护。玉姮垂下眼睛,怕自己真的看出他眼神里的情意与温暖都是虚假的。</br>“你还是担心我的……”徐涯舟递了一勺子汤到她的唇边。</br>玉姮面白如纸的转过脸,拒绝他的亲近,只有纤瘦的双手紧紧的握在心口泄露了她的紧张。</br>“玉姮……”她的躲闪让他心痛,尤其是看到她的眼底快速的浮上了一层泪水。他是来去如风的昆仑行客,没有什么可以束缚住他,除了她的眼泪。</br>他将热汤放到一边,动情的轻抚她的脸,她的肌肤如玉一样的细腻,也如玉一样的冷,她瘦了,瘦了好多好多,她将所有的养分都给了孩子。</br>他好心疼她,他可以体会的到在他音信全无后她的万念俱灰与痛不欲生。她以为他骗了她,她以为他只是利用她,她以为他再也不会回来了。</br>“玉姮,别怕我。”徐涯舟眼眶发热,声音悲切,低头吻去她的眼泪,柔吟着,“我没有变,我一直都是真的爱你的,你知道吗?”</br>玉姮忍不住的瑟瑟发抖,凄楚的娇容上挂满了泪水,比起他昨晚的冷酷,她更怕的是他的温柔,这样的狡黠诡谲令她无比心寒。她蜷缩着想要躲开他的怀抱,然而她无路可退。</br>“我已经不再守护冰魄了,你靠近我是没有用的。”轻却隐含心酸的声音。她认定了他对她无情,所以不对他的温存抱有幻想。</br>然而,当他真的迅速的松开扶在她肩上的双手,当他真的一句话都没说快速的消闪在她面前的时候,她的心更空更悲更痛了。——她对他再无用处。</br>一瞬间,玉姮跌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冰窟窿,从心到身体都彻底的冷透了。</br>“吱嘎……”她来不及擦干眼泪,就有人进了她的房间。</br>“玉姑娘,德懿太妃来看您了。”是虞嬷嬷的声音,玉姮慌忙的想要起身行礼。</br>“好孩子快别动。”德懿太妃赶紧出声制止。昨晚知道玉姮吐血昏迷的事,她是一宿没合眼,眼瞅着祭典将近,这宫里的怪事却是一件接着一件!</br>先是一个守夜的女婢莫名其妙的死了,而且死因诡异,全身的血都被抽干了,这件事她怕引起恐慌一直压制着不许人说,甚至没有让焰魔罗知道,虞嬷嬷说得对,这分明是撞了邪,是个凶兆!她因此特意把自己的护身宝镯送给了玉姮,结果还是没挡住!</br>“玉姮无用,让太妃操心了。”</br>“傻孩子,你受苦了。”德懿太妃拍了拍她的肩膀,忽然发现她的脸上挂着泪痕,“怎么哭了?有人让你受委屈了?”</br>“不,没有没有,是沙子迷了眼睛。”</br>一番嘘寒问暖,德懿太妃见玉姮累得很,便嘱咐着她好好休息,携着虞嬷嬷离开了。</br>离开了玉姮住的寿安堂,德懿太妃又放心不下的去找了医官,听到医官说虽然玉姮体弱,但是孩子很健康,德懿太妃很是欣慰,又听说玉姮不是撞邪,而是有人故意投毒,德懿太妃又心惊肉跳的。一趟医所之行令德懿太妃那心情啊就跟踩高跷似的,七上八下。</br>“虞嬷嬷,往后寿安堂的吃食都由你负责,孤家的第一个王孙容不得出现任何的差池!”</br>“是。恕老奴说句越矩的话,大汗英明神武,料理起国事来那是井井有条,可是这宫里还是需要太妃主事啊!”</br>德懿太妃是个聪明人,她一下子就明白了虞嬷嬷的所指,德懿太妃点着头,颇为赞同的说:“无赦的确是有治世之才,可是越是放眼天下的男人,就越看不清自己的背后,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温柔乡即英雄冢啊!”</br>“玉姑娘是萨满后人,是个玲珑剔透的人儿,刚才太妃也见到了,玉姑娘一个人偷偷的在抹眼泪,她这么难过却不敢对太妃说,原因只可能有一个,那就是让她受委屈的是大汗!”</br>“嗯,玉姮的确是个懂事的。”</br>“可不是吗?可咱再往深处想想,大汗是她的男人,又是青梅竹马的情分,有什么苦冤至于如此?还不就是大汗对那个外族女人过于偏袒伤了玉姑娘的心吗?”</br>德懿太妃心思沉重,缓缓的点了点头。</br>“玉姑娘怀了大汗的孩子,大汗却没有娶她的打算,这是多不合情理?恕老奴小人之心,老奴就是觉得是那外族女人对咱大汗施了什么媚术!”</br>“哼,你不是小人之心,你说的很有道理。只怕玉姮中毒她也逃不开干系!除了她,还有谁这么容不下玉姮肚子里的孩子?”</br>“只有女人才看得透女人,现在大汗正被她迷惑,老奴只怕太妃贸然开口不仅无法说服大汗,还会令大汗误解是玉姑娘在背后捣鬼。”</br>“既然如此,那就挑个大汗出宫的日子,孤家先斩后奏把那祸害除了!”</br> 第八十章 是祸躲不过 今日,是送司母青铜鼎上山的日子,焰魔罗则要趁机摆一道局。 能引那个奸细现身的除了冰魄,还有一个就是徐涯舟,如果他知道徐涯舟没有死,一定会为了隐藏身份而杀人灭口。徐涯舟既然不愿意说那个人是谁,他也不会逼迫他,就看那个奸细能不能沉住气。 焰魔罗目光冷峭,迎着怒风负手站立,他的身影俊朗伟岸,气势猛烈的可教山川低头。 山脚下八个威猛的拓跋武士正在与一个灵活的身影纠斗,那人手舞长剑,攻守相济天衣无缝,以一敌八居然游刃有余,矫若翩鸿。高手过招,剑气如霜摧的枝头的树叶纷纷落下,难解难分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那个手持长剑的高手终因内伤复发、体力不支而不敌被擒。 “禀告大汗,那个人看起来好像是昆仑行客徐涯舟!” “是吗?”冷冷的一声。 焰魔罗缓缓抬起头看向玉芷峰,越往山上越是郁郁葱葱,山下冰天雪地,山上长林丰草,这是因为有冰魄在。有冰魄在的地方,哪怕冰冻三尺,花也盛开不败。 ———————————— 我是分割线 —————————————— 安兮年一瘸一拐的费力的挪着步子,想不到德懿太妃居然传召她?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给德懿太妃请安,德懿太妃万寿无疆。”请安的礼节是绿珠教她的,万寿无疆是她自己加的。 “太妃您看,小嘴儿多会说!”虞嬷嬷夸着她,但是安兮年敏锐的察觉到似乎不那么简单。 “起来吧,你的脚怎么了?”德懿太妃盘着端庄的发髻,戴着华美的鎏金红宝石头饰,眉眼描绘的精致,兴许是因为心里对安兮年颇有芥蒂,所以她的面容是冰冷的。 “我自己不小心摔的。” 德懿太妃并不关心她的脚,所以不再多问,否则也不会明知她有脚伤还让她站着说话。“你是如何认识无赦的?” 安兮年一愣,她虽知道德懿太妃是个利落的人,也没想到会这么直白,此番场景仿若一下子回到了西羌王宫,萧夫人也曾这样警惕的防备她。 “是他抢了我。”安兮年说。与萧夫人对阵过一次,她已经有了“心得”,这些深宫里的女人们,心都有好几个窍,千万不要跟她们撒谎。——真话不全说,假话不要说。 “他抢了你?”德懿太妃微微吃惊,在她的印象里焰魔罗并不是一个会对女人主动产生兴趣的人。 “是,在我出嫁的途中,他从我的族人手里强抢了我。我的族人武弱,打不过他。”虽然当日楼兰有八十人,焰魔罗只有五个人。 “你恨他吗?” 微微的思忖和迟疑,这个答案居然令安兮年自己都有些吃惊:“没有。” “那你爱上他了吗?” “是的,我爱他。”说罢,安兮年愣了一下,这句话是从她的心底滑出来的,她虽然不确定自己说的到底是不是实话,但是她可以肯定这么说并不是为了讨好德懿太妃。 “所以你想独占他?”德懿太妃面色料峭,这一句既是疑问句,也是肯定句。 安兮年心一塌,有不好的预感。 “我没那么想……” “你当然不会承认了,孤家问你,给玉姮下毒的是你吗?” “不是!”她都不知道玉姮中了毒怎么会是她?安兮年全身紧绷,每一个毛孔都像察觉到了危险似的汗毛直竖。 “太妃您想一想,我的脚受伤了,医官与元祐太师都可以作证,行动不便的我要如何投毒呢?何况,我又从何得来的毒药?” 德懿太妃犹豫了一下,她说的不无道理,记得自己刚回宫的时候差点发落了玉姮,也是这个外族女人告诉了她实情避免了一场悲剧,如果这个外族女人当真歹恶,大可袖手旁观,借刀杀人。 虞嬷嬷冷哼一声,问:“敢问姑娘的脚是什么时候伤的?” “前日。” “前日?那不就是发现玉姑娘中毒的那日?这一切未免也太凑巧了吧?” 虞嬷嬷的针锋相对让安兮年的脸一阵青一阵红,她赶紧去看德懿太妃的脸色,德懿太妃正审时度势的看着她。 “再问姑娘,你的脚是在哪里伤的?” “在太师堂。” “老奴若没记错,前日是元祐太师陪大汗去验收司母青铜鼎之日,敢问姑娘去太师堂做什么?” 安兮年百口莫辩,她双手紧攥着衣角,感觉到有幽幽的杀气。她这个人平日里机灵,每当与人争执反而大脑空白,越危急反而越不知所措,她不是个善于化解矛盾的人。 “太妃,我没有下毒!” “哼!”虞嬷嬷剜了她一眼,心里认定她是个无法自圆其说的歹毒狐狸精,“太妃,这个女人心机幽微,哄得大汗连紫姬郡主都不娶了,还差点令玉姑娘胎死腹中,请太妃当机立断为拓跋永除后患!” 德懿太妃的眉心紧紧的锁起,如若杀错了人,这个罪孽她一力承担,可若她此时心软妇人之仁,代价有可能就是拓跋的兴旺安稳,这个赌,她赌不起!必须万无一失。 德懿太妃闭上眼睛,沉着心说:“虞嬷嬷,趁着大汗不在,处理了她。” “是!” ———————————— 我是分割线 —————————————— 『若教眼底无离恨,不信人间有白头。』 安兮年好似一下子拥有了两个灵魂,一个在拼命的、哀愤的抵抗和吼叫,另一个则冷静的接受了这样的命运,她不过只是个女人,不是吗?安兮年无助的挥舞着双臂,却什么也抓不住,什么也改变不了,虞嬷嬷狠狠的给了她一个耳光,然后命人在她的身上绑上了巨石,她真的好渺小,离开了焰魔罗的庇护,她的命就宛如蝼蚁。难道她当真魂断于此吗?来不及思索她是该不甘还是该解脱,在虞嬷嬷的一声令下,她措手不及的被人推入了后山的深潭里。 “咕噜噜……”冰冷刺骨的潭水汹涌着灌进了她的口鼻,她在水中剧烈的咳嗽,胸肺宛如撕裂般剧痛,沉重的巨石拉着她往潭底坠去,必死无疑了!她放弃了徒劳的挣扎,长发宛如海藻在水中荡漾,胸腔里最后一丝氧气被耗尽,窒息感勒紧了她的喉咙,在生命的尽头,她想到了焰魔罗,想到了他宛如烈焰的赤瞳,想到了他惊世绝美的冷颜,想到了无数个栖息在他火热胸口的夜晚,她爱上他了。 ——我爱你,再见。 意识消失之前,有一双手抓住了她的腰带,柔如绸缎的银发从她的眼前一闪而过。 ... 第八十一章 在她爱上焰魔罗的时候 朦胧的温暖光亮先是一个火星,然后晕成了一大片,越来越靠近,越来越靠近,安兮年仿若走了很远的路,从不知名的黑暗深处一直走到了有光的地方。当她缓缓的睁开眼睛,立即回想起自己所遭遇的一切!她坐了起来,惊惶的环顾着四周——她在一个幽深的山洞里。</br>她死了吗?素手轻抚心口,她还穿着坠潭时的那件衣裳呢,再低头时看到了自己的手腕上一圈圈被麻绳勒红的痕迹,原来她没死啊。焰魔罗!一定是他救了她!</br>安兮年情急的想要站起来,一时间忘记了自己的脚还有伤,一个吃痛她摔倒在地。</br>听见了她的动静,有人往这里走来了。</br>“焰魔罗!”她含着眼泪。</br>然而出现的人不是他,是那个戴着银质面具的白发男人。</br>“是你啊……”安兮年的心感到微微的失望。</br>在她濒临死亡的时候,她终于对自己诚实,她爱上焰魔罗了,她一直以来爱的都是他,她一直拼命的否认只是怕他不爱自己罢了。</br>“谢谢你,第二次救我了。”她疲惫的倚靠着山壁,不知自己到底昏睡了多久,居然连衣服都被篝火烤干了。</br>“只是你救了我就等于得罪了太妃,你不怕吗?”安兮年抬起一双水眸看向他,眼前的这个男人有着优美高雅的身影,长长的白发用一枚黛色的青玉在背后简约的绾着,神秘的银质面膜泛着冰冷安静的光泽,面具下端露出俊雅的下颌线条和那双淡淡的唇。</br>“为什么你总戴着面具?你的脸受伤了吗?”</br>白发男子静静伫立,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br>“为什么我总觉得我认识你?”</br>安兮年扶着墙壁缓缓的站了起来,她一瘸一拐的步步靠近他,离他越近她就越觉得熟悉,这种感觉好奇怪。安兮年望着他出神,一手扶墙,另一只手不由自主的伸向了他。他并没有躲闪,然而当她的手触碰到他的面具的时候,他及时的握住了她的手腕,阻止她摘下他的面具。</br>“啊,对不起!”安兮年回过神来,“我太不礼貌了,可是我并没有恶意。”</br>白发男子缓缓的松开她,似乎挽着不舍,然而他的气质是凌厉的。安兮年敏感的感觉到他看她的眼神里有着极其矛盾的情绪,有柔软的部分,也有恨意,是她脑子进水了吧?安兮年苦笑了一下。</br>她又想到了自己,她做了什么让德懿太妃那么容不下她,要趁着焰魔罗不在杀掉她?奇怪的是她并不恨德懿太妃,因为德懿太妃没有错,她的确是个坏女人,她是无论如何一定要偷到冰魄的。——因为她是真的爱上焰魔罗了,她欠了羿太多,所以一定要还羿一条命。</br>而悲哀的是,在她偷了冰魄之后、在她可以心安理得的爱焰魔罗之后,焰魔罗还会相信她吗,他还会要她吗?</br>————————————我是分割线——————————————</br>焰魔罗头疼欲裂,因为同一天里得知了两件打击他的事。</br>一,关于那个燕子堂的奸细。</br>那个奸细果然沉不住气,想要趁着徐涯舟昏迷杀他灭口,然而当他痛下杀手之时,“徐涯舟”猛然转过了身来,那个奸细极其的惊骇,因为此人并非徐涯舟而是元祐!而在下一刻天罗地网已经撒开,奸细束手就擒!</br>焰魔罗神情冷冽,然而心中却是惊涛骇浪,他很痛心也很震惊,因为这个奸细是——恒玉!</br>就此了结了吗?不知为什么,焰魔罗还是觉得并没有这么简单。</br>第二件事,更是逼得他透不过气来,简直要把他撕成了两半!!</br>前一段时间有西羌的杀手想要在陋巷里暗杀安兮年,他为了查清此事派人去了西羌,想不到竟然获得了意外的情报。今日收到了使者用蜜蜡封存的密函,内容是安兮年受了萧夫人指派,她是来偷冰魄的!</br>这封密函他一过目就立马烧了,半信半疑然而依旧如鲠在喉!他不是不知道她的心里还有着别人,他从来不去深想为什么她会愿意留在他的身边,难道真的是因为别有目的?这样的发现让他惊痛不已,她给他的笑容和依恋全部都是假的吗?</br>他的内心是崩溃的,然而抬起眼睛的时候,那些惊涛骇浪般的情绪还是瞬间隐没了。</br>焰魔罗双眸深黯,满心都是寂灭的灰烬,比起针锋相对、刀剑相向,他更怕的是虚伪与背叛。他刚一回宫就遇到了伤心无措的绿珠,她好似已经在这里等他很久了。</br>绿珠见到他扑通一声的跪下:“大汗,安姐姐她……她……”</br>“怎么了?”</br>“德懿太妃发落了安姐姐,将她沉湖了……”说罢,绿珠已经泣不成声。</br>焰魔罗气息压抑,眸光变色,他的身上汹涌着毁灭一切的猛烈气息,没有人猜得出他的情绪,他大步流星的向后山的深潭奔去。</br>这个深潭溺死过很多“有罪”的女人,他奔波到潭水边,夜幕四垂,水面不寻常的平静,那是死亡堆积</br>后的荒芜和湮灭。他来迟了?</br>焰魔罗倍受打击的跌退了两步,忽然敏锐的发觉远处的山腰上有不寻常的细微光亮,怀揣着一丝侥幸,他循着光亮而去。</br>这是一个隐蔽幽深的山洞,有人来过的痕迹,焰魔罗往深处走去,走了约莫十步看见了一堆篝火,篝火旁是熟睡的安兮年!</br>焰魔罗一阵激动,他大步的走向她,却又在转瞬停顿了一下,眼睛里惊喜退去弥漫起了暴风雪——她不可能是靠自己脱险,有人救了她。难道从西羌传回来的情报是真的吗?她是有所图的靠近他?</br>安兮年在睡梦里感受到了面前有一大片压抑的黑影,她一睁眼看到了焰魔罗,一瞬间忘记了所有的委屈和害怕,她再也不愿意隐藏自己对他的感情,在死过一次以后,她的心态有了改变,她爱他,她要爱他,她要无比纯洁、无拘无束的爱他,她不愿再将感情留给往日的悲伤。</br>“焰魔罗……”她扑进他的怀里,紧紧的抱着他,她用尽了所有的呼吸、微笑和泪水抱他,这是她以往从未表现出的热情与眷恋。</br>焰魔罗不动声色,任她抱着。若是没有接到那一封密函,他应该会欣喜若狂吧?她太不寻常了,因为德懿太妃决意要除去她,所以她不得不讨好他,她为了能得到冰魄,为了能回到宫里,不得不讨好他,是吗?赤色的瞳有着火焰的颜色,却宛如冰一样的冷。</br>感觉到焰魔罗躯体的僵硬,安兮年眸似秋水的抬起脸看他:“我好怕,我差点就再也看不到你了。”</br>焰魔罗的心一恸,她何时对他这么上心了?这么说是想要他跟德懿太妃翻脸吗?她的目的又是什么?将他们拓跋搅个天翻地覆?</br>“太妃一心只为守护拓跋,何况她是我的长辈,我不会怪她。”冷淡的声音。</br>安兮年的心疼了一下,但是她没有深想:“我没有怪太妃,可是玉姮中毒跟我无关。”</br>“我知道。”</br>啊,他是相信她的!安兮年的心里涌出了一股暖流,她痴柔的看着焰魔罗绝美的面庞,她好想吻他啊,她可以吗?为什么到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原来好爱他,还不算晚,对吧?</br>“无赦……”她柔吟着他的名字,纤细的双手握住他的手,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只有当一个女人彻底的把心摊开交给一个男人,才会流露出这种语气。</br>“那只蠢貂已经睡了。”</br>“不是啦,我是在叫你……”她露出女子在爱人前娇嗔的那一面,素白的面容也现出了些桃花颜色,她一抬起水眸撞上他的目光,他的眼睛却是冷的。</br>焰魔罗不动声色的推开她的手,地上有不属于他的男人的脚印,但是他没有问她那个人是谁,他怕她对他撒谎,他更怕知道真相。</br>“我们回去吧。”安兮年从背后抱住他的手臂,她的脸靠在他的身上。</br>焰魔罗缓缓抬起眼睛,目光寒如刀刃,语气更是冰冷的仿若没有一丝感情:“你想要跟我回去?”</br>安兮年一愣,心被刺痛立刻泛起了酸楚,为什么感觉到他对她不像从前了?难道她对于他来说真的只是一个无关痛痒的小玩意?平日里养在身边无伤大雅,而现在太妃容不得她,他不愿意麻烦,所以要丢掉她了?</br>她的心猛然抽紧,语气幽戚:“你不要我了?”眼眶一阵一阵的发热,她已经没有办法过没有他的日子了,怎么办?他已经驯服了她,就像驯服了一匹烈马,在她归顺后他再无兴趣。如若她求他,他会心软吗?还是将她看的更低下?安兮年咬白了下唇,她目光颤动的盯着他,却舍不得松手。</br>她泫然欲泣的模样让他心碎,她果然抓稳了他的弱点!一直以来,他都想要得到她的温柔与依赖,然而当她反常的表现出这些的时候,他又好怕只是美丽的陷阱,他可以为她做任何事,他甚至愿意为她死!可是他怕她只是在利用和算计他。</br>“我带你走。”他闭上眼,最终还是被对她的感情所打败。可是他却告诉自己,如果她真的有什么阴谋,还是留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比较好。</br> 第八十二章 她比任何时候都需要他 焰魔罗横抱着安兮年,从后山一路走回了房间,他将她放到了塌上,语气冷淡:“需要叫医官来吗?”</br>“不用了,我没事。”</br>“嗯。那我叫人准备洗澡水。”</br>因为他没有抛弃她,他冒着天下之大不韪将她带了回来,她很是感动,可是女人的直觉让她无法忽略他的冷,她有些怅然若失却不敢表现出来。</br>如果她突然跟他表白说自己爱上他了,应该会显得很古怪吧?虽然他是个极具吸引力的男人,任何女人对他动心都不足为奇。</br>“德懿太妃会责怪你吗?”</br>“在所难免。”</br>“玉姮的毒没大碍吧?”</br>“没有。”</br>安兮年轻\/咬下唇,她想跟他说话,她想通过与他说话来确认他的心,然而他的语气实在是太冰冷了。侧室传来水声,是女婢在往池中注入热水,安兮年很自然的扶着墙站起来,低垂着眉目替他宽衣,她浪费了好多与他相处的时间,她已经来不及挽回了。她幽幽的叹息,纤细的双手解开他的腰带,将镶嵌着银制狼头的羊脂玉腰带放到了桌案上,又敞开他的外袍,她乖巧的绕到他的身后将衣服从他的肩上褪\/下挂到了屏风上,“我今天差点就死了呢……”安兮年突然间开口,透着几分心有余悸,透着几分疲惫和委屈,她轻轻的将额头抵靠在他的衣服上。好希望他说一句安慰的话,或者什么也不说主动抱抱她,她比任何时候都需要他,而他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冷静。她敏感的察觉到在她想要靠近的时候,他们之间却离得更远了。</br>“不是没死吗?”他低沉的声音迸出。</br>安兮年后脊一僵,不可置信的回眸望他,天啊,他有着天神一般俊美挺拔的外表,却像魔鬼一样无情到令人齿寒!他不在乎她,他对她的生死无所谓……一滴泪悄悄的在她的眼中凝结,然后无法承重的落了下来。</br>这世上最残忍的东西就是爱情了,因为它无法自拔。</br>看到她的面容一下子退尽了血色,焰魔罗的心猛然抽紧,他转过身去不忍看。语气不自觉的放缓:“你先去洗吧。”</br>“嗯。”安兮年忍着心酸紧紧攥着屏风上的他的那件衣裳,等到胸口那股揪痛散去,她终于可以行动了,透着几分狼狈,她一瘸一拐的往侧室挪动。在爱了他之后,她再也无法潇洒的随意展露情绪,因为她感觉到他随时都有可能不要她。爱,是一场追捕与征服的游戏,谁爱的比较多谁就输了。安兮年苦笑了一下。</br>她轻轻掬起热水洒在自己的肩膀,落入深潭又被篝火烤干,她的身上有股难闻的味道,她突然想到救她的那个戴面具的银发男人,是不是太师堂的人都这么神秘?她后来是如何睡着的?那个人又是何时走的?她不禁微微蹙眉,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她睁眼后就看到了焰魔罗,一通脑热兴奋下就把其他所有事情都忘了……唉……</br>水花轻溅的声音宛如清脆的银铃,焰魔罗走到她的身后,须臾间,他猛然倒抽了一口冷气!只见安兮年湿发熨贴的后肩隐约露出一枚粉色的吻痕!</br>一瞬间焰魔罗五内俱焚!他大步冲到前面粗\/鲁的撩\/开她的长发,果然!她雪白的肩上有着新出现的吻印,是她与别人苟且的证明!</br>他突如其来的大动作扯疼了她的发丝,也划伤了她娇\/嫩的肌肤,安兮年吃痛的捂着肩膀,有细细的血丝渗出。“怎么了?”安兮年茫然的圆睁着无辜的大眼,回过头去仰望着他,只见焰魔罗的脸色铁青,额角青筋暴起,双眼中燃烧着熊熊的怒火,他此刻的样子好可怕。</br>“我又做错了什么吗?”</br>“你做了什么自己不知道吗!”焰魔罗咆哮着,他的盛怒宛如惊雷,出手极快的攥\/住了她瘦削的下巴,他的气息像冰也像火,狠绝、无情,就要将她捏碎了。</br>“我做了什么让你这么生气,请你告诉我!”安兮年瑟瑟发抖,因为心寒。</br>她含\/着悲伤的眼睛清澈的宛如溪水,她的神情是这么的无辜,若不是那个痕迹无从抵赖,只怕他就要被她骗了!焰魔罗更加气恨,不自觉的加重了掌下的力道,安兮年疼的眼泪直掉。</br>“无耻的女人,再怎么洗也是脏的!”看到她流泪,他忍不住心软,狠狠地一把推开她,却无法原谅她的背叛。他没有办法想象她与别的男人在一起,他的心因此而饱受酷刑。</br>室内的温度骤降,空气都凝结成了冰。安兮年重重的摔倒,她顾不上流血的手背,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袂:“如果你已经对我厌倦我会走的!”</br>“那个男人是谁!”雄狮怒吼,焰魔罗猛然俯冲下高大的身躯,怒视着她的双眼,将她逼退到了角落。</br>“什么?”</br>“与你私通的男人是谁!!”</br>安兮年一头雾水,又怒又悲:“你可以赶我走,但是不可以血口喷人!”</br>“血口喷人?睁眼说瞎话!无耻!”他拽着她已经被麻绳勒伤的手腕,将赤\/裸着身躯的她拖出了水池,不顾她的惊惶,他将她拖到了铜镜前,一把大刀以扛鼎之力撞进了地面,他是怎样的怪力?居然将刀身的一半都没入了青石地板里?!</br>“你自己看!”他甩开她。</br>从刀身印出的镜像里,她看到自己的肩上有一个吻痕:“这怎么可能?不可能,不可能啊……”</br>泪花纷坠,她攀上他的手,却被他大力的甩开了,这一刻她仿若置身在一个无人的孤岛,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无助的哀痛过。有人陷害了她,是那个戴面具的银发男子吗?还是德懿太妃?</br>“你不相信我?”酸楚泛满胸怀,她的心疼的就像是刀绞一样,而他却再也不愿多看她一眼,他们之间完了,彻底的完了,他本就不在乎她,现在更是嫌恶。</br>安兮年努力的将眼泪逼回眼眶,她凄楚的咬着下唇,心灰意冷的将手腕朝着刀刃上划去。</br>鲜血汩\/汩的从伤口里涌\/出,本以为会很痛,然而没有。是因为心里的痛已经达到了人可以感知的极限了吗?</br>“你做什么!!”闻到了血腥味,焰魔罗低下头,只见她已经割破手腕,任鲜血流了一地,惊骇!他没有办法再冷静,没有办法再计较其它,他惊痛的将她抱进怀里,想要帮她止血。</br>“无赦,我只跟过你一个人,是真的……”虚弱的声音宛如离根的枯叶,挽着无限的怅惘和悲恸,她淌着眼泪晕了过去。</br> 第八十三章 曼珠沙华:魔的温柔 悲剧爆发的一天,焰魔罗的心情糟糕透了。</br>所有的医官都被他召了进来,一顿手忙脚乱的急救,一盆盆清水端了进来,一盆盆血水端了出去,每个人都恨不得能多生出一对手臂,医官们又紧张又专注,一个个凝神屏息,恨不得倾尽所学,没看到大汗的脸色凝重的想要杀人了吗?终于,使尽了浑身解数、用尽了最珍稀宝贵的药石,总算让这个姑娘脱离了生命危险,她的命是保下了,他们的命也保下了!</br>“血已经止住了,柏子丹参丸也已经喂下了,安姑娘已无性命之虞,请大汗放心!”</br>焰魔罗见安兮年呼吸均匀,终于稍稍的缓了一口气:“出去吧。”</br>“是!”医官们恭敬的行礼后擦着满头的大汗如释重负的退安了。</br>焰魔罗缓缓的在她的榻边坐下,凝望着她凄楚的病容和被素帛层层包扎的受伤手腕,心中泛起了透不过气来的闷痛。</br>是什么教她如此的刚烈?她真的是被冤枉的,还是因为要拿到冰魄的信念如此的坚决?他该拿她如何是好呢?</br>多可恶的女人啊……他的眼神终于流露出了疼惜与柔情,她的肌肤像花瓣一样的娇\/嫩,她的手背、脖颈、小\/腿……好几处都因为他的暴怒而挂了彩,缘何他可以筋骨尽断而不皱一下眉头,却忍受不了她受伤?她雪藕般的胳膊上还浮现着被麻绳勒出的血印,同一天里她差点死了两回啊!教他于心何忍?哪怕她真的算计了他,哪怕割腕只是她的“苦肉计”,他也认了!他没有办法真的对她心狠,是他孬!</br>“年儿……”在她听不见的时候,他终于敢于表达自己对她的感情了,他痛苦的轻吻她的唇,蜻蜓点水般却饱含\/着海也似的情深。他想到她说“只跟过他一个人”,不管是不是真的,他都不想再追究了。他那样的怒不可遏,并不是因为肤浅的男性尊严,而是因为他爱她,他没有办法与别人分享她,更没有办法接受她爱的是旁人却不得已委身他。</br>年儿,你知道吗?我不是一个暴君,只是一个痛苦的爱着你的男人。</br>————————————我是分割线——————————————</br>次日一大早,焰魔罗就去拜见了德懿太妃。他的话说的直白且不容置疑,他头一次用君王的姿态与德懿太妃说话,只为了让德懿太妃明白无论如何——他不许任何人伤害她!</br>在回去的路上他还去见了徐涯舟,他承诺等玉姮顺利分娩后就放他们走。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已经抓到了恒玉,可他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可是他现在没有心思去深想。</br>一回到房间他旋即吃了一惊,只见安兮年挣扎着,发出压抑的哭泣声,焰魔罗疾步走到榻前,原来她在做噩梦。不知她究竟梦见了什么,似乎很痛苦很害怕,额头上沁出了细细的点点汗珠,她恐惧的挥动着双臂,令手腕处的伤口又震裂了,素帛浸透出了点点的血迹。</br>“别怕,只是个梦!”他赶紧握住她的两只手,制止她伤害自己。</br>“无赦……”她在梦中轻嘤。</br>“我在。”他低沉的嗓音宛如古瑟的弦颤,直击心灵,抚\/慰她内心深处的不安。</br>安兮年深锁的眉头逐渐的舒展,就像在黑暗的迷雾中看到了启明星。她循着他声音的方向,终于醒了过来。</br>“你是……阎王爷吗?”安兮年怔怔的问。难怪焰魔罗总是让人脊背发冷,他长得和阎王爷一模一样呢。</br>“犯什么痴,我是拓跋无赦。”</br>嗯?意识清醒了些,安兮年感觉到了手腕上皮开肉绽的疼痛,她会感觉到痛?所以她还没死??她虚弱的转过眼睛,看到左手的手腕处已经得到了治疗和包扎。</br>“原来……我没死啊……”幽幽的口气,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br>“你再寻死,我就杀光楼兰人!”毋庸置疑的语调,焰魔罗又冷又狂。</br>安兮年缩了缩脖子,她没有犯痴,他不就是人世间的阎王爷吗?</br>“你梦见了什么?”</br>安兮年抬起水眸,微微的错愕,他居然会关心她的梦,还愿意与她说话?“梦见你将我做成了人彘。”</br>“人彘?”</br>“是极其残忍的酷刑,我梦见你将我的耳朵、鼻子都削了去,双臂和双\/腿也砍掉了,然后将我丢进了泥浆,任我自生自灭。”</br>她的语调在平静中微微战栗,琥珀色的眸子里缓缓蓄起了眼泪,自从坠湖后她就变得爱哭了,她静静的望着他,悄悄的握住了他的手。她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肩上的痕迹,他好像也没有打算再问了。因为她的自戕激起了他的同情心吗?她要的不是这个啊。</br>“不会的。”他隐忍着情绪拂去了她脸边的发丝,为她做了这样可怕的梦而感到心痛,可这并不代表她可以将他玩弄于股掌,“如果非杀不可,我会给你痛快的一刀!”</br>安兮年苦笑了一下,多冷煞的男人啊,他的动作是这么的亲昵,眼神是这么的柔软,如若她远远的瞧着,还以为他是在说什么情话呢,原来是威胁着要杀了她。</br>“元祐说我的命会很长。”原话是祸害遗千年。</br>焰魔罗笑了一下,笑颜宛如绝美的曼珠沙华:“太师说的不错。”听起来像是无心的漫应,实则隐藏着深意——纵使她真的是替西羌来偷冰魄的,他也舍不得杀她。多希望那封密函是错的,多希望他的判断是错的,那样至少说明她是愿意留在他身边的。</br>“我去叫医官来。”他注意到她的伤口又开始缓缓的渗血,赶紧站了起来。</br>“为什么要救我!”安兮年恍然的伸手想要捉他的衣袖,却扑了个空。</br>焰魔罗脚步一顿,闭眼复张开,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冷淡:“祭典将近,你这样死不吉利!”说罢,便背影决然的大步离开了。</br>早就该想到会是这样,怎么又痴心妄想了,安兮年苦笑了一下,颓然的垂下了悬在半空中的手臂。</br> 第八十四章 新宠 “安姐姐,你喝一口吧!求求你了!!”绿珠已经泫然欲泣了,“这可是医官们特意嘱咐的大补汤,你看——丹参、鹿茸、紫河车、阿胶……都是养血的好东西,你就喝一口吧……”</br>“绿珠,我真的不想喝,太腥了。”安兮年受不了她的“纠缠”索性闭上了眼,昨日,她一定流了很多血,不然怎么会连个绿珠都打发不了?她只感觉虚弱和全身无力,却什么都不想吃。</br>“不腥啊!”绿珠闻了闻,“真的不腥呢!安姐姐,你闻闻。”</br>“吱嘎——”女婢推开门,焰魔罗走了进来,离得老远他就听见了屋内闹哄哄的,“怎么了?”</br>“大汗,安姐姐她不喝大补汤!”</br>可恶的小绿珠,居然告她的状,想害她被打吗?安兮年狠狠的瞪她。</br>“出去吧。”焰魔罗没有发脾气而是接过了绿珠手上的汤碗,在榻前的凳子上坐了下来。</br>“怎么不喝?”他抬起冷眸责问她,却细心的替她吹凉热汤。</br>“我怕有腥味。”</br>“没有!”他霸道的将勺子递到她的唇边,不容抗拒的逼着她乖乖喝下,“提前用嫩姜和梨片腌过,怎么会腥?”</br>果然呢!安兮年微微诧异,居然没有腥味,还有着梨子淡淡的清香,可是他怎么知道?他是参与了烹制?还是管的太细?醇香入喉,五脏六腑都旋即变的暖和了起来。</br>这汤不难入口,加上是焰魔罗亲自喂她的,安兮年乖乖的喝完了一整碗。很快她就感觉到了药效,生机在她的体内缓缓的灌注,她恢复了些力气,脸色也好看了些。</br>“对了,德懿太妃那边……”</br>“没事了。”</br>他们谁都没有再提她肩膀上那个吻痕的事情,即使它很难被忘记。</br>安兮年抿了抿唇,想要去牵他的手,然而当她靠近的时候,他却转身去放了空碗,似是有心又似是无意的避开了她。</br>安兮年心里一凉,他已经不想与她碰触了吗?可为什么还要照顾她?</br>“我怕做噩梦,今晚可以陪我吗?”她的眼神湿漉漉的,带着几分乞求。</br>焰魔罗迟疑了一下:“让绿珠陪你。”</br>她还没来得及失望就听见了虞嬷嬷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大汗,东禹进献的佟美人已经沐浴熏香送到西室了。”</br>焰魔罗没有再看她一晚,站起来,走了。</br>————————————我是分割线——————————————</br>“佟美人是谁?”安兮年问绿珠。</br>“佟美人是去年东禹君来拜谒汗王时晋献的美人,汗王以往从未召唤,只因这佟美人擅音律,便被德懿太妃留在身边了。”</br>语音刚落,房檐相衔的西室就传来了转轴拨弦的声音。</br>“这是?”</br>“这是琵琶曲!”绿珠笑嘻嘻的替安兮年添着炭火,在绿珠看来,大汗有很多个女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就连她替牛马接生的阿爹也有着三个老婆呢!所以绿珠虽然与安兮年交好,却没有替她难过的想法。一个女人想要独占一个男人,这是不可能的事!</br>安兮年垂着螓首,听着西室传来的靡靡之音,第一次在这样的心境里去听一曲琵琶曲,它的音色既粗犷又甜美,尤其适合荒凉的漠北。三三两两声,大珠小珠落玉盘,清脆中又带着妩媚。</br>她的眼前浮现出一幅画面,一个穿着绯红色薄纱的美人抱着琵琶,美人朱唇粉面,曲音摄人心魂,焰魔罗一定无比畅快,枕着美人的肩,饮着葡萄酿的酒。</br>又过了一会儿琵琶曲停了,西室灭了灯,然后有温热缠人的嘤嘤声响断断续续的传了出来。她很清楚那是什么,安兮年的心拧作了一团,她想赶紧捂住耳朵却碰到了手腕上的切口。</br>“嘶……”她疼的赶紧吸气,整张脸都皱到了一起。</br>“安姐姐小心哪!”绿珠紧张的跑来查看她的伤口,好在没有开裂。</br>“绿珠,我好疼啊……”她的目光停落在虚无处,视线逐渐被泪水迷蒙了。</br>“疼?伤口并没有流血啊……呀!姐姐不哭,不哭,我这就去叫医官!”绿珠被她的样子吓白了脸,兔子一样着急忙慌的跑了。</br>年幼的绿珠并不明白,她的疼是在心里,医官是治不好的,焰魔罗也治不好,只要爱不熄,痛就会连绵不绝。</br>『次日』</br>今天日头好,没有刮风,太阳晒得人懒懒的,绿珠特意打开窗说要散散血腥味。安兮年吃了药以后倚靠着窗边的软榻透气,她看到一方染着落红的手帕被高高的挂在西室的屋檐上,这既标示了佟美人是完璧之身,也标示着佟美人得了宠。</br>昨夜,他快乐吗?</br>她正痴痴的发着呆,只见西室的门开了。</br>焰魔罗穿戴整齐的迎着太阳走了出来,灿烈的阳光照耀在他的身上,他宛如神祇般光芒万丈!佟美人也跟了出来,她比安兮年想象的还要美一点,顺从的跟在焰魔罗的身后,柔情似水、清丽如梦。</br>“恭送大汗。”佟美人绰约的行礼,那一低头间的娇羞莫说男人了,就连安兮年的骨头也都酥了。</br>“嗯。”焰魔罗应了一声,目不斜视的走了。</br>安兮年失血过多,所以格外的易累,昏昏沉沉的睡了一下午,再睁眼的时候天色已经变了。</br>“绿珠,什么时辰了?”</br>“安姐姐醒了?已经酉时了。”</br>她听见屋外有动静,又问道:“外面发生了什么?”</br>绿珠端着热气腾腾的大补汤在她的面前坐下,这汤药可是一直用小炉子热着,得趁热喝的呢。“是宗事官在给佟美人挂红灯笼。”</br>“挂红灯笼?”</br>绿珠喂着她,解释道:“这是宫里的老规矩,大汗晚上要宠幸谁就会提前派宗事官去挂上一盏红灯笼,以前只有姐姐一个人所以就免了。”</br>“咳咳……”安兮年剧烈的咳嗽了起来,所以他今晚还是会留宿佟美人那里?他很喜欢她?</br>“绿珠不好,害姐姐呛到了!”绿珠赶紧拿帕子拭去她唇边的汤渍。</br>“我不想喝了呢。”安兮年推开碗。</br>她看到自己手腕上包扎的伤口,想到了她肩上那个匪夷所思的痕迹,不管是谁陷害了她,都成功了。虽然焰魔罗避而不谈,可也不愿意再见她了。她用一死来表忠贞,可对于他这样的男人来说,还是会有芥蒂的。</br>“拜见大汗。”窗外传来了西室奴仆的声音。</br>安兮年一个猛子跳下床,心急意乱的跌撞到窗边猛然推开窗。窗子被撞开发出了一声巨响,她的莽撞冒失引起了西室一干人等的侧目,就连焰魔罗也转过冰冷的面目看向她。</br>她趴在窗台上与他对望,他的身后是被落日的余晖点燃的西天云彩,红彤彤的火烧云映衬着他赤色的眼眸,他就宛如是从天而降的战神一样。</br>这是她第一次用这样的眸光看他,很深刻,却又是含蓄的,满肚子的思念与委屈不能诉说,只能这样望穿秋水的看着他。无赦,无赦……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br>“大汗,奴家已经备好了晚膳,一些东禹的小菜,也不知合不合大汗的口味。”佟美人款款而至,蹲在了焰魔罗的身侧。</br>焰魔罗转过头,一只手将佟美人扶了起来,他没有再看安兮年,毫不犹豫的牵着佟美人进了西室。</br>不一会儿,琵琶曲又响了起来,西室的红灯笼竟然比月亮还要明亮。</br> 第八十五章 如果我说我想你 <><>宫里又有两个女婢离奇的死了,与之前那个一样,全身的血都被抽干了。|每两个看言情的人当中,就有一个注册过可°乐°小°说°网的账号。 “把她们两个埋了,厚待她们的家人,不许让大汗知道!”“是!” 德懿太妃眉宇深蹙,闭起眼睛轻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太妃不要太伤神了。”虞嬷嬷赶紧端来了宁神的茶。 “如此妖异之事怎么能不伤神?对了,大汗今晚睡在哪里?”“睡在了佟美人那儿。” “嗯。”太妃的眉头稍稍的舒展,总算有一件事让她顺心,这也是无赦聪明的地方。分散了他的**眷,就等于分散了安兮年的危险。他逼得她退了一步,自己也妥协一分,运筹帷幄、纵横捭阖,有明君之智。“太妃真的准备放过那个狐狸精了?” “虞嬷嬷忘了上回大汗有多生气吗?那可是头一次他以君王的姿态与孤家说话!他是认真的,那个女人是他的命门。”“正因为如此,那个女人才不得不除啊!” “只要无赦不独**她,只要她生不出孩子,孤家看也造不出什么势。现在只盼着佟美人争气留得住无赦的心,往后咱再多留意几个好的,总能分掉她的**爱。”“是。” 屋顶上,有一抹身影趁着起风由黑暗又隐入了黑暗。————————————我是分割线—————————————— 西室已经连着挂起了七盏红灯笼了,佟美人的穿戴也愈发的华贵,从一开始那个清扬婉兮的捧心西子一天比一天的珠环玉绕,步态与气韵也愈发的趾高气扬了起来。今日虞嬷嬷奉命来给她送催子的汤药,她居然真的坐着与虞嬷嬷说话,还拿一个普通的玉坠子做了打赏,惹得虞嬷嬷当场就黑了脸。佟美人当下也有一些担心,虽说虞嬷嬷只是个奴婢,却是太妃跟前的老人了,可是她还没来得及过多的反省和掂量,焰魔罗就来了。 一连七天的盛**啊!都是过了夜才走的,白日里人一走,赏赐就接二连三的到了,这怎能不诱得佟美人发昏?何况焰魔罗实在是个太具魅力的男人,他的周身环绕着夺目的光环,这种高高在上的王者气势是他骨子里带来的,位高权重就算了,竟还俊美到不似凡人的地步,哪个女人可以不为他心旌荡漾? 虽然他的眼睛是冰冷的,也极少说话,有时候她会禁不住怀疑他根本就不喜欢她,可是他夜夜来听她弹曲,夜夜在她的榻上过夜,怎么可能会是不喜欢呢?要知道她可是东禹的第一美人。又是**芙蓉帐暖。 “汗王用完早膳再走吧?”“不用了。”焰魔罗绾着袖口走出西室,安兮年已经能下地了,正由绿珠扶着在门口逗小雪貂玩。 她看到焰魔罗,一双瞳人剪秋水,像是隐含了千言万语,深邃的又喜又悲的一路凝望着他。她看着他从别的女人的房中走出来,只留了一个背影给她。“好可爱的小雪貂啊,姑娘的病好些了?”佟美人的声音将她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安兮年回过身子,看到佟美人笑靥如花。“不是什么病,只是气血有些虚弱罢了。”安兮年有气无力的说。 佟美人看着这个失**的楼兰女人,据说她可是大汗从塞外掳回来的,还用了正妃的礼制迎回了宫,如今竟这般凄凉,病的连眼神都是黯淡的。佟美人笑了一下:“大汗赏了好些血燕,我自己是吃不掉的,姑娘既然用得上就分你一半吧。咱们都是异乡人,又住得近,姑娘若是缺什么,尽管跟我说。”说罢,便绰约多姿的走了。 “太好了!佟美人真是个好人啊!”绿珠毫无心机的高兴的说。安兮年则眨了一下眼睛。 ————————————我是分割线——————————————焰魔罗轻轻的闭着双目坐在热池中沐浴,远远看着宛如坐禅的金刚菩萨。 此前让元祐假扮徐涯舟引得恒玉现身,可不知为什么,他依旧惴惴不安,好像这件事还没有完。身后传来了轻盈的脚步声,有女婢温顺的蹲在了他的身后,拿起了水瓢。 “出去。”焰魔罗依旧闭着眼睛,声音冷的像是来自于幽冥。女婢停顿了一下,却宛如没有听见,舀起了热水轻轻的浇在他宽阔的肩膀。 焰魔罗猛然睁开眼睛想看看是哪个胆大妄为的女婢,“是你?”他早该想到了,除了安兮年还有谁敢擅闯他的浴池? “让我伺候你沐浴吧。”安兮年眼神颤动,竟然透着几分希冀和悲戚,她心里的酸楚像潮水一样,在再次靠近他的时候一阵一阵。焰魔罗不动声色的看了看她受伤的手腕:“我习惯了自己。” 她微微启唇,脸色一下子惨白枯槁,呐呐道:“我看到西室又点上了红灯笼,那晚膳可以陪我吃吗?”焰魔罗审视着这张令他朝思暮想的娇美容颜,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他在意了?她对他一向视若虎狼、弃之敝履,怎么会流露出这样依恋的表情?是因为他对佟美人的**爱威胁到了她的计划,所以要更卖力些吗? “你来是邀请我一同用膳的?”“可以吗?” 焰魔罗冷笑了一下:“怎么?要与佟美人争**吗?”安兮年紧紧的攥着水瓢,指甲陷入了肉里都浑然不知,失望缓缓的没过了她的双眼。他只当她是他有过的女人中普通的一个,所以很自然的当她是在争风吃醋。 “如果我说我想你了,你会信吗?”不等他回答,她已经丢下了水瓢跌跌撞撞的逃走了。 她不该对他说那样的话,她在转瞬就极度的后悔了,向他表露心际没有任何的意义,只会惹得他更加的轻视她。她已经是被他厌倦的女子了,至少要留一点尊严给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的绝望和空虚?她还没来得及拥有他,就已经失去他了。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 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醒时相交hun,醉后各分散。 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焰魔罗路过东厢,闻到了一股隐隐的酒气,赤色的冰眸里有一抹不易察觉的情绪闪过,他最终还是败给了对她的关心,转而走进了东厢。 一推开门,他不禁蹙眉,满室都是酒气。他粗略的扫了一眼,桌上有两个小酒坛,地上还倒着一个大酒坛,酒水倾洒了满地,竟也不知她到底喝了多少。而安兮年则斜趴在桌子上,一手支撑着脑袋,已然摇摇欲坠。他沉默的走向前去,她微闭着眼睛,双颊染了胭脂般的绯红,并没有察觉到他的到来。 “不是请我用膳吗?怎么自己先吃了。”焰魔罗幽幽的开口,声音沉着平静,心绪却是复杂的。安兮年吃力的支撑着身体,仿若是听见了他的声音。她闭着眼睛微微的笑,是幻觉吗?她想自己一定是醉了。她的心里悲喜交加,睁开眼的时候却感到了突如其来的眩晕,她失去平衡往后方仰坠,却被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我在与你说话,没听见吗?”他故意狠声,语调却透着心软。“嘻嘻,别想吓唬我,我知道你只是我的幻觉。因为我太想你了,因为我喝醉了……”她是笑着说的,尾音却微微发颤,拖着哭腔。 “你说想我,可是真的?”他的冷漠顷刻间被击垮,心一下子变得柔软又疼痛,仿若已经不是自己的。安兮年醉眼迷离,小脸往他的怀里揉去,她不答,只是贪恋的闻着他的气息,缓慢的抬起轻颤的手去抚摸他的眉梢、他的鬓角、他挺拔的鼻梁与双唇。 “你问我是否想与佟美人争**,其实我不想。”分不清是梦是醒,她的声线透着几分沙哑,攀附着他的脖颈,她笑的很开心,仰着泪光点点的美目看他,放肆的亲吻着他的侧脸与下巴,她的气息滚烫,“我不想与旁的女人争**,因为我想独占你。哈哈哈……”她笑的很无拘无束同时也饱蘸了悲哀,仿若自己说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她怎么可以要求一个千年前的奴隶社会的王只要她?多惊世骇俗啊!何况他根本不曾真爱过她,他已经喜新厌旧了。没有错,她是他的一件旧衣服,也许看起来好看,穿起来却没有那么舒服,哪里像佟美人啊,温柔多娇,他很喜欢她,他一定很喜欢她! “佟美人香吗?你喜欢她的容貌,还是喜欢她弹的曲子?”安兮年肆无忌惮的戳着他的胸口质问道。她脸上扬着笑,眼睛却流着泪。“一连七夜呀,夜晚的时间那么那么长,你都与她说些什么呢?你说过喜欢她吗?你说过最喜欢她,对不对?她一定会这么问,你一定会这么答。她一定会娇羞的说她不相信,你会将她拥进怀里,向她保证别的女人都不如她。”好讨厌啊!好讨厌去想象他与别人深情款款的模样,好讨厌有别的女人栖息在他火热的胸口,讨厌他如此的薄幸,真的把她当成一件旧衣服,随手就遗忘了。 她的没头没脑与大逆不道并没有惹恼焰魔罗,反而令他的心剧痛却也柔情四溢,他赤色的双眸里冰川融化,变成了深深的湖水,他疼惜的抚摸着她宛如丝缎的长发,压抑着心痛在她的耳边低语:“你喝醉了。”“醉了才好,但愿长醉不复醒,醒来便是诸多的烦恼,不如醉了自在。醉了,就可以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愁,想一个人就能见到他。多好。”她醉得深,醉得痛,也因醉而胆大了许多,她将滚烫的面颊贴向他的颈侧,闭着眼睛痴痴的说。 “你有什么烦恼?”“当然有了!我有一个很大很大很大很大的烦恼……”她的口齿逐渐的含混不清,大脑越来越迟钝,眼皮也愈发的沉重。她好想再看看他,却被酒醉的困意牢牢的捉获,怎么努力也睁不开眼睛。 “告诉我。不管你有什么难言之隐,告诉我。”哪怕你真的是为了冰魄而来,只要你对我坦诚,我就原谅你!焰魔罗情深意切,再一低头,却发现安兮年已经睡着了,他深深的叹了口气,将她抱回了榻上,想要抽身离开,却发现自己的衣袂被她牢牢的攥在手心里。 ** ... 第八十六章 浓睡不消残酒 红灯笼明明挂在佟美人的西室,大汗却没有来。佟美人是望穿秋水等了一整夜,还准备好了新的琵琶曲,结果是不吃不喝不睡的守在蜡炬前,看着烛泪一滴滴的滴到天明。伺候她的奴婢也就那么站着,不眠不休的陪了她一夜,却谁都不敢劝她,因这佟美人虽看起来柔弱,脾气却不好,喜欢拿下人撒气。</br>天际微露晨曦的时候,安兮年总算翻了个身松开了焰魔罗的衣袂,焰魔罗微微睁开眼睛,悄无声息的下了榻。</br>他沉默的看向安兮年,她的皮肤仍蒙着酒醉后的薄粉,睡容甜美娇憨,眉心却微蹙着。久久的凝视,他隐藏在冷漠外衣下的目光是这么的温柔,在离开之前他放纵了自持,轻轻的俯下了身躯吻了一下她的唇。安兮年仍旧浑然不知的睡着,她没有看到他饱含爱意与痛楚的目光,也不知道他和衣而眠,守着她坐了一整夜。</br>辰时,绿珠来了。“哇,好大的酒气啊!”</br>小雪貂也吸着小鼻子,发出了“呜呜”的抗议声。</br>“姐姐,你喝了多少酒?”绿珠数了数桌上的酒坛子,跑去窗边敞开窗户透气,小雪貂则跃上了她的榻,撒娇似的猛舔着她的脸催她起床。</br>“好烦哦,你们两个……”安兮年总算睁开了惺忪的睡眼,伸了一个懒腰,浓睡不消残酒,她的头昏沉沉的。</br>开窗后,有陶器破裂的声音从西室传来,还依稀杂糅着奴婢的啜泣求饶和佟美人的尖利指责。</br>“绿珠,有听见什么声音吗?”</br>绿珠赶紧又阖上了想要通风散散酒气的窗,神秘兮兮的走到安兮年的榻边说:“昨夜汗王虽赐了佟美人的灯,却没有去,佟美人兴是为这事心里堵得慌呢。”</br>“哦?那焰魔罗他去了哪儿?”</br>“这就没有人知道了。”</br>安兮年轻轻的咬着下唇,她想到了昨晚她做的一个梦。她梦见焰魔罗来看她了,梦中的他待她很温柔。难道焰魔罗没有去西室,跑到她的梦里来了?</br>————————————我是分割线——————————————</br>佟美人将一个奴婢打的头都破了,她却哭的比这奴婢还要凄惨。</br>“佟主子在吗?”室内的动静这么大,宗事官却假装没听见,站在门外大声的问。</br>佟美人赶紧梨花带雨的擦掉眼泪,整了整衣饰拉开了门。“见过大人。”她又恢复了温文尔雅的样子。</br>宗事官回礼后挥了挥手,他身后的两排从仕便托着烤朱漆的榉木盘一一排开了。</br>宗事官戴上了一副笑脸:“给佟主子贺喜,大汗封佟主子为佟姬了!”</br>佟姬?他正式立她为姬妾了?天啊,这可是头一份!就连那个即将临盆的萨满后人都还没个名分!</br>佟姬立马破涕为笑,千娇百媚的谢了恩。再去看漆盘上的东西,珍珠三斛、镶白玉的犀牛角酒具一对、华服十件。</br>“大汗还有一句话要捎给佟姬主子。”</br>“宗事官请讲。”佟姬语气客气,却不自觉的挺直了腰杆,她抚摸着浆染艳丽的华服,连看都没有看宗事官一眼。</br>“大汗说昨夜有事没有来,让佟姬主子受委屈了。”</br>佟姬双目放光,早已被这殊荣冲昏了头脑:“大汗日理万机,佟姬不觉得委屈,有劳宗室官了。”</br>宗室官行了个礼,率着侍从们退了下去。</br>佟姬换上了光彩熠熠的华服,挽起了雍容的蝉鬓,再奏一曲琵琶,旋律畅快,意气风发,得了宠的惬心欢跃溢于言表。</br>“佟姬,虞嬷嬷来了。”</br>琴弦上翻飞的玉指停了下来,“请进来。”</br>虞嬷嬷穿着绛紫色的衣裳进了西室,抬高了双臂行礼:“老奴给佟姬贺喜了。”</br>佟姬唇角上翘,特意看了一眼,虞嬷嬷并没有佩戴她那日赏的玉坠子。也是了,她跟着太妃那么多年,什么样的好东西没见过。</br>“使不得,虞嬷嬷快快免礼。”</br>佟姬将琵琶递给女婢,自己走到了漆盘前,挑了一柄红翡滴珠骨笄:“此前,我也没什么好东西,惹得嬷嬷不快了,今日得大汗新赏,小小心意不成敬意,望嬷嬷收下。”</br>虞嬷嬷表面恭敬不如从命,心里面则对她更为不满。</br>以虞嬷嬷的心性,则觉得佟姬是在故意羞辱她,一是在说自己位份高了而她虞嬷嬷不过是个奴婢,是要蒙她赏赐的;二是在讽刺虞嬷嬷之前的势利与有眼不识泰山!</br>“这是太妃命老奴送来的催子汤,请佟姬趁热喝下。”</br>一碗棕褐色冒着腾腾热气的汤药被虞嬷嬷带来的女婢放到了桌案上。</br>佟姬看了一眼,绛唇微启:“以往我不曾问过,今日想问问嬷嬷这催子汤可是助我有孕的?”</br>“顾名思义,这是自然。”</br>佟姬缓缓的将碗端起,缓缓的端到自己的唇边,小小的浅酌了一口,旋即将汤碗放下:“这药我不能喝!”</br>“放肆!这可是太妃的赏赐!”</br>佟美人,哦不,佟姬抬起了描绘精致的美目看着虞嬷嬷,坚定的说道:“佟姬明白太妃的苦心,只是佟姬刚得大汗宠眷,还不是得子的时候。”</br>“混账!太妃的好意岂容你拒绝?”</br>“虞嬷嬷,你是在与谁说话?!”佟姬不甘示弱,杏目圆瞪、蛾眉倒蹙!她是东禹君进献的美人,天生丽质难自弃,卧薪尝胆了整整一年,好不容易有了出头之日,当然要为自己谋算。太妃将她举荐给大汗,的确有知遇之恩,但是留住大汗靠的可是她自己的真本事!太妃要的是拓跋的子嗣,是传宗接代,这个她也要,只是现在她的恩宠还不稳定,有了孩子就不能侍奉大汗,很快就会有别的女人爬到了大汗的床上,大汗很快就会把她忘了!那个叫玉姮的萨满后人就是她的前车之鉴!</br>如若是今日之前,她也不敢与虞嬷嬷对抗,可是现在她已经是大汗的佟姬了,一个老嬷嬷都敢对她呼来喝去的,她要以何立威?</br>虞嬷嬷咬紧了牙关,权衡后不得不低头:“老奴僭越,请佟姬恕罪。”</br>佟姬松了一口气,捋着胸前的长发见好就收的说:“虞嬷嬷言重了。”</br> 第八十七章 好梦难留 傍晚时分,西室传来了肉糜的香味,小雪貂被肉香吸引,从窗台上一跃而下直奔了西室。</br>“小无赦,小无赦……”安兮年赶紧伸手拦它,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心突突的跳,有不好的预感,安兮年提着裙摆往西室跑。</br>“呀,这是备给大汗的酒菜,你你……你快下去!”先是佟姬驱逐的声音,然后是佟姬的一声尖叫,“啊……”</br>完了!安兮年心里一咯噔,小无赦该不会是咬了佟姬吧?</br>安兮年刚要敲门,门便被气急败坏的踢开了,“滚出去!”佟姬怒不可遏,将小雪貂摔了出来。</br>小雪貂后脚扑腾着落进了安兮年的怀里,前爪里还抱着一块牛肉。</br>“佟美人你没事吧?”安兮年紧张的打量着她,好在并没有受什么伤,不然她和小雪貂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br>“大胆!我们家主子现在是佟姬了!”一个奴仆呵斥着安兮年。</br>安兮年抱着小雪貂,脸色白了一下。</br>“什么没事?它吃了我精心准备给大汗的菜肴,还抓破了我的华服!”佟姬站在高高的台阶上,居高临下的睥睨着安兮年。</br>“对不起,要不我请绿珠帮你补一补?”</br>“补一补?”佟姬像是听了一个笑话,“这可是大汗早上刚赏赐的华服,是用十几种彩雀的羽毛织就的,要怎么补?”</br>安兮年紧紧的抿着唇,不安的绞着自己的手指,小雪貂知道自己闯了祸,圆睁着水汪汪的黑眼睛愧疚的看着安兮年。</br>“怎么了?”在这无比尴尬的时刻,焰魔罗来了。</br>今日沙场点兵,焰魔罗穿着玄铁铸造的黑色铠甲,这样的一身戎装令他更加的英气逼人,宛如战神临世。</br>“大汗……”佟姬从台阶上飞奔而下,小鸟依人的扑进了他的怀里。</br>“怎么了?”焰魔罗语气温和,抬起一只手回抱她。</br>“安姑娘放任她的雪貂破坏了妾身辛苦准备的菜肴,还把妾身的衣裳弄破了。”</br>安兮年冷笑了一下,佟姬刚才的颐指气使哪里去了?怎么转而就是一副受尽委屈的可怜模样。</br>焰魔罗赤瞳冰冷,看着安兮年仿若没有一丝的感情,他微微扬起下巴命令道:“还不快跟佟姬道歉。”</br>他的气息泰山压顶般的令安兮年感觉压抑,她的心一下子就冷透了,在他娇俏甜美的新欢面前,她就宛如一块破布。</br>安兮年紧紧的咬着下唇,望着焰魔罗绝美却冷硬的容颜。好梦难留,那样温柔的他终究只会出现在她的梦中吧。</br>“算了吧大汗,我本也配不上这样华美的衣裳……”佟姬楚楚可怜的说,那一音一颦皆是弱不禁风。</br>“胡说,你是我的佟姬,你配不上,还有谁配得上?”</br>原来,焰魔罗也会宠爱女人啊。到底是她安兮年少见多怪了。</br>安兮年苦笑了一下,心在一片绞痛中缓缓的变得麻木。他在她的面前,不是寒冷的冰就是暴烈的火,何时如此的和颜悦色过?他也是会说哄人的情\/话的呢,只是不曾这样待过她罢了。她本以为自己会暴怒,会因焰魔罗的冷漠薄情或者佟姬的惺惺作态而暴怒,可是她没有。</br>因为她知道是自己的错,都是她自己的错,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br>“道个歉如此的难吗?还是你在摆脸色给我看!”焰魔罗狠声问道,就连阳光也一下子变冷了。</br>安兮年将下唇咬出了血,在这短短的一瞬,她全身僵硬,动都不敢动一下,怕一动那满目的泪水就要夺眶而出了。</br>“你自该知道与我作对的下场。”</br>他是故意要让她难堪的!安兮年了解他,他并不是刻薄的男子,按照他的心性应该早就冷绝的扬长而去了,绿珠也曾说过他虽然凛然难犯,却从不会因为小事责罚下人,所以他现在这么对她,是为了哄佟姬高兴?他为了博美人一笑,就将她踩进了泥土里!</br>她恨他,她好恨他!</br>“佟姬,对不起,弄坏了你的衣裳。我也没什么可以赔给你的,你若气不过,我这条命就拿去吧。”安兮年将泪水逼回了眼眶,任心一寸寸破碎。</br>“呀,哪里有那么严重?姐姐多想了。其实是妹妹不好,一件衣裳罢了,只因这是大汗的赏赐,所以妹妹格外的珍重。若换成旁的,随便姐姐怎么糟蹋,妹妹都不敢多言的。”佟姬睁着一双大眼,说着无比巧妙的话,眼底却藏着得意。她怎能不得意?唯一可能威胁到她的女人也已经在她的脚下了。</br>“起风了,进屋吧。”焰魔罗揽着佟姬的肩,拥着她成双成对的走了。</br>安兮年苦笑了一下,看到有一朵花被风吹落了。</br>————————————我是分割线——————————————</br>用了晚膳后,虞嬷嬷用小叶紫檀做成的梳篦,沾着桂花油给德懿太妃梳头。</br>“今晚大汗宿在哪儿了?”</br>“宿在了佟姬那儿。”</br>“佟姬?”</br>“哎哟,老奴失职忘了禀告太妃,今天早上大汗已经封了佟美人为佟姬了。”</br>“嗯,她是个争气的。”</br>“可不是?一连八日都去了她那儿!”虞嬷嬷悄悄从铜镜中打量着德懿太妃的脸色。</br>“看来孤家很快就可以抱到第二个王孙了。”德懿太妃怡然的一笑,虽已迟暮,却拥有了另外一番平稳庄重的美。</br>“唉……”</br>“虞嬷嬷,你为什么叹气?”</br>“老奴不敢欺瞒太妃,今日老奴送催子的汤药去,佟姬端着百般的架子就是不肯喝,不仅不喝还教训了老奴一番。”</br>“这是何故啊?”德懿太妃吃惊的回头看虞嬷嬷。</br>“她呀,现在正得盛宠,到处摆脸色给别人看。老奴去的时候还看到她房里的一个女婢被她打破了头!”</br>“怎么会这样?孤家原见她细声细语的是个温良的人啊。”</br>“哎哟,太妃您想啊,她出自东禹那么个小地方,本就没什么见识,现在得了盛宠,当然就得意忘形了,她今天下午啊穿着极其华贵的衣裳,金玉珠宝戴了满头,煞有介事的教训了那个楼兰的安兮年,可神气了呢!”</br>诚如虞嬷嬷所愿,德懿太妃的脸色果然阴沉了下来。她侍奉德懿太妃久了,知道她最忌恨恃宠而骄的人。</br>“如果是这样,这个佟姬绝非无赦的良配。”</br>“太妃所言甚是,老奴也为此忧心忡忡一整天了。这样的女人越得势,咱拓跋的后宫就越不安稳。”</br>“唉……如今如何是好?孤家费尽苦心逼无赦宠幸佟姬,现在又要想方设法的让无赦远离佟姬?”</br>“太妃何必苦恼?佟姬如今自鸣得意,总会有出大纰漏的一天!只要太妃到时候不心软,顺理成章的除去她便是了。”</br>“只能如此了。”德懿太妃头痛的毛病又犯了,她苦恼的撑着太阳穴,冲虞嬷嬷摆了摆手,“你去休息吧。”</br>“是。”</br>虞嬷嬷恭顺的走到门外合上了门,在转身的片刻阴鸷的笑了一下。</br>“虞嬷嬷。”负责守夜的女婢向她请安。</br>“嗯,替太妃守夜可马虎不得,警醒着些!”</br>“是!奴婢一定打起十二分的精神。”</br>虞嬷嬷冷哼了一声,拿出了佟姬“赏”的那根红翡滴珠骨笄,随意的丢给了这个女婢,“你很伶俐,这个拿去玩吧。”</br> 第八十八章 道是无情却有情 小雪貂不见了!</br>安兮年与绿珠四处的找都不见它的踪影。要知道它虽然调皮爱惹祸,却不会乱跑。</br>能找的地方都找过了,室内翻箱倒柜,室外披荆斩棘,这一番搜寻就是整整一个时辰,安兮年早已经汗流浃背,心急如焚,就连手被火麻草刺破都浑然不知。</br>“哎呀,姐姐你的手!”</br>在绿珠的惊呼下安兮年这才感到手一碰就火辣辣的疼,低头一看,只见自己的手不知被什么蜇伤了,一片不寻常的红肿。</br>“这是被火麻草刺到了呢,姐姐休息一下吧,我来找。”</br>“不行!我一定要找到它!”安兮年十分的坚持,小雪貂虽然给她添了不少的麻烦,但是也像她的孩子一样。它是焰魔罗送她的,是他们唯一的联系。</br>不知道为什么,不安盘踞在她的心头,压的她越来越喘不过气。安兮年抬手一擦额头的汗,提起裙裾就往西室跑。</br>“站住!”有奴婢拦住了她。</br>“佟姬呢?”安兮年急得已经失去了分寸。</br>“怎么了?”佟姬听见了动静,摇曳着婀娜的姿态走了出来。</br>“佟姬,我的小雪貂不见了,可是闯来了你的西室?”</br>佟姬立马黑了脸,这个楼兰女人以为自己可与她平起平坐吗?居然不拜礼!</br>“没看见!”佟姬没好气的说。</br>“让我进去找一找,好吗?”安兮年急得要哭了。在她最孤苦无依的时候,是这只小雪貂陪伴着她,她与焰魔罗之间少有的和谐亲密,也是因为它,它寄托了她太多的情感,它不是她的宠物,而是她的孩子!</br>“笑话!你以什么身份在与我说话?难道我会故意把那小畜生藏起来吗?”</br>“雪貂顽皮,也许藏在了西室佟姬不知道罢了,我要进去找找!”</br>“放肆!我的西室你说闯就闯吗?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br>虞嬷嬷扶着德懿太妃站在不远处静静的看着,“太妃……”</br>“嗯。”</br>得到了太妃的首肯,虞嬷嬷双目闪过了一丝精光,她扶着太妃朝争吵的两人走去。</br>“怎么回事啊!”虞嬷嬷问道。</br>“拜见太妃。”</br>行礼后,佟姬抢先答道:“太妃明鉴,这个安姑娘养的雪貂不见了,我说没有看见,她居然不信,非要闯进我的西室找。”</br>“既然不在你的西室,让她进去找一找,又有何妨?”威严庄重的声音。</br>安兮年一愣,太妃居然会帮着她说话?</br>佟姬也是一愣,不得不从:“是。”</br>安兮年提着裙裾跑入西室,不好的预感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安兮年一脑门的汗,她仔细的在院落里翻找,甚至忘记了自己红肿麻痹的手。</br>“都说了没有吧?”佟姬不满的立在一边说着风凉话。</br>虞嬷嬷往前了几步一不小心撞倒了一盆格桑花,花盆下面是一个窄口的铜钵,虞嬷嬷瞥了一眼,旋即发出了一声惊叫,“呀,什么东西!”虞嬷嬷吓得不轻,跌退了几步一个重心不稳摔倒了。</br>“怎么了?”德懿太妃循着望了一眼,立马心悸的捂着胸口闭上了眼。</br>安兮年一步一步的走近,脸色越来越苍白,她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连呼吸都忘了。她沉步走近,哆嗦着一看,钵里瘫着一具雪白的貂,被人割断了喉,淋漓的鲜血已经凝固将雪白的皮毛粘在了一起,惊悚万状!</br>“无赦……”难忍哀绝、痛断心肠,安兮年以为自己很冷静,然而她已经宛如疯了一样失声痛哭起来。</br>“怎么回事?”佟姬还不明所以的走过来一看,旋即脸也变的煞白。</br>“佟姬!你竟然让太妃见了这么不干净的东西该当何罪!”虞嬷嬷顺着太妃的心口,呵斥道。</br>“我……我是无辜的!我为什么要杀一个小畜生?”</br>“启禀太妃,那日安姑娘的雪貂抓破了佟姬的华服,佟姬为此大发雷霆,但是奴婢们都是不知情的,望太妃明鉴。”那日被佟姬打破头的女婢跪着陈情道,她这一说,别的奴婢为了撇请干系也都跟着跪着下来。</br>“为了一件衣服就下此狠手,可见你居心之毒!今日或许只是只貂,明日就有可能是人了!”太妃语气威严,已起了铲除之意。</br>佟姬被突如其来的一切吓得发懵,惊惶无措的白着脸说:“太妃,我毫不知情啊……我……我没有啊……大汗!大汗……大汗救我……”佟姬楚楚可怜的急奔向门口,众人回眸,焰魔罗来了!</br>“大汗……”佟姬梨花带雨,看到了救星似的抱着他,急急的辩解道,“安姑娘的貂死了,太妃要治妾身的罪,可是妾身是无辜的,定是安姑娘自己杀死了貂儿,想要陷害妾身!”</br>安兮年早已经在角落里哭成了泪人,她心里悲痛欲绝不能自已,此刻听到佟姬这么说,气到浑身打颤,她哀愤的站了起来,却突然感到天旋地转,眼前一黑差点晕倒,还好绿珠眼疾手快及时的扶住了她。</br>小雪貂的死给了她无与伦比的打击,一种湮灭似的悲哀抓住了她的心,在这一刻她才知道真正的哭泣远非是眼泪所能表达的,她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哀鸣。她知道焰魔罗一定会为了袒护他宠爱的女人而毫不犹豫的选择牺牲她,她认命了、她绝望了,她颓丧的缓缓抬起眼睛,沉痛的看向焰魔罗,他是这里的王,他是天,她静默的等待着他的审判。</br>然而——焰魔罗拉开了佟姬环在他腰上的双臂,他的声音冷淡辨不出情绪:“全凭太妃定夺。”</br>他这一句给足了德懿太妃面子,德懿太妃本担心他会独断的力保佟姬,没想到他还是很尊敬她这个长辈的!</br>德懿太妃的眼睛亮了一下,万分宽慰的点了点头,继而严厉的说:“祭典将至,佟姬杀生犯了大罪,不知悔改还反咬他人,实乃可恶!今日起囚禁寒山,如何处置待祭典结束后再做定夺!大汗,你看可好?”</br>“好。”</br>“大汗……大汗……我是被冤枉的……大汗……”暴雨摧花,佟姬的哭喊令人恻隐,她心存幻想的拉着焰魔罗的衣袖,希冀着他的怜惜,然而焰魔罗却巍然不动。</br>虞嬷嬷大步的跨了过来,将柔弱的佟姬拖走了。</br>“大汗……”佟姬伤心欲绝的声音回荡在这北国的上空,也回荡在安兮年的心里。</br>兔死狐悲。她的心里哀如潮水。焰魔罗,这个她恨了很多次,却一直没办法不爱的男人,他真的是人类吗?他一定没有心,如果有也是冰做的!</br>“你,跟我来!”焰魔罗冷冷的看向她,赤色的眸子难辨喜怒。</br>无所谓了,他最好狠狠的报复她,狠狠的伤害她,最好能将她的心彻底的杀死!这样,她就不会这么痛了!</br>安兮年无声的淌着眼泪,亦步亦驱的跟着焰魔罗往他的书房走去。</br>————————————我是分割线——————————————</br>这是她第一次进他的书房,简洁隽永、磅礴大气,然而她并没有什么心思观赏。</br>“坐。”他指了指她身旁的白老虎皮交椅。</br>安兮年流了那么多眼泪,情绪几经崩溃早就双腿发软了,她没有与他做无谓的对抗,乖乖的坐了下去。</br>让她更加疑惑的是,焰魔罗拿着一个青玉小瓶,蹲在了她的面前。</br>“你干嘛!”她如临大敌!</br>焰魔罗不语,拿起她被火麻草蜇伤的手,沉默细致的替她上药。雪霜般的晶莹药膏涂在她已经红肿灼痛的皮肤上,她立马就感到了一阵沁凉舒爽,手没有那么痛了,她的心也沉寂了下来。</br>“佟姬被太妃发落了,你不在乎吗?”</br>焰魔罗抬起美丽的红宝石般的眼睛看着她,低沉平淡的语调:“我不在乎。”</br>安兮年吃惊的微微启唇,呆愣了片刻,她忍不住讥讽道:“她不是你最宠爱的女人吗?”多么铁石心肠的薄情郎啊!她愤愤不平的抽回自己的手。</br>焰魔罗苦笑了一下,他闭唇不语,只是沉默的伸手拭去她颊边的泪水。</br>他英俊的容颜冷漠坚毅宛如刀刻的,他的眼睛却静静的闪耀着温和的光亮。</br>“别哭了。”</br>他的语气泄露出前所未有的温柔,是她听错了吗?在她没来得及细想的时候,焰魔罗已经伸出了猿臂,绕过她的脖子将她拉到了自己的跟前,一抬首,他吻上了她。</br>他无比热烈的吻着她,像火,像是要燃尽一切,然而她却感觉的到他的心痛。可他为什么会痛?他这样薄情的无心人也会痛?他为什么要吻她?冷落她、推开她的人是他,为她抹药、为她擦去眼泪的也是他,他到底想要什么?她猜不透他,他是个过于深沉的男人,她一直都猜不透他。</br>她的眸子发热,却没有眼泪可以流了。</br>“告诉你一个秘密。”焰魔罗松开她,柔声的说,他的眼睛里仿若是有笑意的。</br>“我不想知道。”安兮年别扭的撇过脸去,她很低落,他送她的小雪貂死的那么惨,她没有心思知道他的任何秘密,她更沮丧的是,明明已经看清了他的无情无心,她居然还会在他吻她的时候沉沦。</br>他没有理会她的冷淡,径直站了起来走回了书架旁,轻轻的挪动了一下架上不起眼的竹卷,一道暗门打开了。啊!原来在这个时代已经有了密室的设计了!他为什么要让她知道他的这个密室?安兮年还没来得及吃惊,更让她吃惊的事情发生了!</br>——她的小雪貂,从密室里撒了欢似的蹦哒了出来!</br> 第八十九章 我只在乎你 “小无赦!”安兮年喜极而泣,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直奔小雪貂。</br>小雪貂不明所以,只是欢快的舔着她的脸。</br>“这是我们的秘密,好吗?”焰魔罗说。</br>“这是怎么一回事?”她早就有一种感觉,感觉到佟姬并不是真正的凶手,她只是太伤心了,没有时间深想。</br>“我提前将我们的貂儿调包了,因为我猜到有人会借它来除去佟姬。”</br>安兮年紧紧的抱着小雪貂,大脑像缺氧一样的运转缓慢,她怔怔的问:“是谁要这么做?”</br>“虞嬷嬷。不过,也可以说是我。”焰魔罗幽幽的叹息,他从不向别人解释,可不知为什么,面对安兮年疑惑不解的水眸,他居然萌生了不忍瞒她的想法。她可知他如此处心积虑都是为了她?</br>“佟姬是太妃的赏赐,我不得不要,能让太妃收回成命的只有她自己,所以我故意过分的宠爱佟姬,让她言行失当冲撞了虞嬷嬷。太妃是个生性纯良的人,而虞嬷嬷却阴鸷,那日我故意当众斥责你,只是为了让虞嬷嬷知道小雪貂咬破了她的衣裳,给虞嬷嬷提供了一个下手的契机。”</br>她叹服他的城府,安兮年幽戚的一笑:“你先将佟姬宠到了天上,又无情的将她丢到了地狱。你不觉得自己狠心吗?”</br>焰魔罗目光深邃:“小无赦没死,你开心吗?”</br>安兮年一愣,不知他为什么扯到了这里,却老实的答道:“当然开心了。”</br>“替它死的那只雪貂,你不觉得可惜吗?”</br>“我只在乎我的小无赦!顾不上别的雪貂!”</br>焰魔罗一笑:“我也是。我只在乎你,顾不上别的女人。”</br>安兮年一愣,心中那缓慢而温柔的疼痛宛如潮水一样。在这样幸福满溢的时刻,她却怕的悲伤。他温柔的笑颜惊世的绝美,而她怕的,也正是他的温柔,她怕他用温柔引诱她靠近、引诱她憧憬,却转瞬又会化为泡影,很多时候,她宁可他对她一直冷酷下去……</br>小雪貂在一段时间内只能养在焰魔罗书房的密室里,知道了他的这个密室,让安兮年对他又生出了一些微妙的亲近感。</br>“这个密室通向哪里?”</br>焰魔罗沉默了一会儿,道:“通向冰魄。”</br>他不动声色的看着她,心痛的发现居然有异样的表情从她的脸上一闪而过。</br>安兮年却全然不知他内心的纠结,在听到这个密室通向冰魄的时候,她本能的双眼放光,却又在转瞬感到愧疚。</br>“若是……有人逼\/迫你做你不愿意的事,你可以告诉我。”说这话的时候,焰魔罗的目光十分的沉静和深邃,一下子就击穿了安兮年的心。</br>她感觉到他若有所指,有一些莫名的心虚,可是他怎么会知道呢?何况没有人逼她,一切皆是命。</br>“嗯,我知道了。”她低垂着眼睛,将一切都死死的吞在肚子里。</br>————————————我是分割线——————————————</br>还有三天就是祭典了,整个拓跋王宫都十分的忙碌,每一个人都恨不得多生出一双\/腿和一双手,在这最紧张的时候,玉姮要生了!</br>除了他们几个,所有人都认为这是焰魔罗的孩子,盛事中的盛事,德懿太妃万分高兴,提心吊胆的总算要迎来自己的第一个王孙了!</br>感觉所有人都涌去了寿安堂似的,其他的地方一下子就空了。安兮年给小雪貂送去了蛇胆,她抱着双膝坐在密室的入口,心不在焉的望着这条通向冰魄的甬道。只要她走过去,她就可以拿到冰魄,他们就结束了。也许她该想一条天衣无缝的脱壳之计,也许在她偷走冰魄后,她还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留在焰魔罗的身边,可是背叛就是背叛。再过三天吧,等到祭典结束。安兮年苦笑了一下,她其实心知肚明究竟在舍不得什么。</br>轻轻的挪动书架上的竹筒,密室的门合上了,不知从何时起,她已经可以自由的进出他的书房和密室了。有时候他在书房里看书,她与小雪貂在一边玩耍,虽然各忙各的不说话,但是这样静默的相处会让她敏感的察觉到有一种微妙的默契正在他们之间悄悄发酵。</br>从焰魔罗的书房里出来,傍晚的天际红霞满天,却不知为何她竟有波云诡谲之感,仿若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安兮年摇了摇头,阻止自己胡思乱想。今晚玉姮即将临盆,当然是大喜大福大寿!</br>进了东厢,安兮年吓了一跳!</br>——那个戴面具的银发男人正背手站立在她的侧室的屏风前,他的身形清减,长及腰部的柔顺银发用一枚墨玉的玉环简洁的绾着,有一种宛如孤鸿的忧郁气质。</br>“是你!”她还要找他算账呢!</br>银发男子缓缓的转过了身来,静静的望着她。</br>呵,原来他只是哑巴,并不聋!</br>安兮年气鼓鼓的冲向他,压低了声音狠狠的质问道:“你为什么要害我?”</br>既然他将她从深潭中捞了起来那就是不想让她死,既然他不想让她死,又什么要故意在她的肩上留下那样的吻痕?他到底有什么目的?</br>安兮年出其不意的伸手想要摘掉他的面具,却被他一把握住了手腕。</br>“你!你到底有什么阴谋!为什么要害我?”</br>戴面具的银发男子沉默不语,他感觉到掌下的肌肤有异,细腻光滑中居然横贯着一道粗糙的触感,他看向被他握着的纤细手腕,吃惊的发现了一道刚结痂的新伤!很长、很深,十分骇人!</br>安兮年冷笑了一下:“拜你所赐!”</br>“焰魔罗弄的?”</br>“是我自己!”</br>安兮年答完旋即一愣,原来他不是哑巴!为什么他的声音这么熟悉?她的心猛跳了一下,“你,你是……”</br>安兮年满腔盈怀了一种莫可名状的情愫,像荷叶上翻滚的水珠,呼之欲出,沉甸甸的,她缓缓的抬起另一只手靠近他,这次他不再躲藏。</br>当她摘去他的银质面具后,整个人仿若被施了定身法!</br>“羿……”</br> 第九十章 爱的反面 思绪在须臾间穿梭,回到了她第一次见他的那一天。他的面容天神般的英俊,却透着久病不愈的苍白。</br>他的身上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含蓄与忧郁,遗世而独立,若说有什么足以比喻他,那便是水仙花了。这个水仙花般优雅而寂寞的男子啊,他曾给过她完美的爱情,如果她先遇到的男人是他,就不会有这么多的辛酸曲折了。造化弄人,不是吗?</br>“羿,你怎么会在这里?”没有错了,这张与焰魔罗一模一样的脸,容颜依旧绝美,原本柔如绸缎的黑发却变的雪白!安兮年悲沧的问:“你怎么变成了这样?”</br>羿的目光沉痛却又静凉:“为了一个情字,我一夜白头,难怪连你都认不出我。”</br>记忆呼啸着将他们拉回了数月前在宇文氏斗兽场的那个夜晚,天空中飞旋着鹅毛大雪,上百个东胡武士居高临下的拉弯了弓,将箭矢对准了他们。他不怕死,他怕活着却不能拥有她,而她却残忍绝情的推开他,说她从来没有喜欢过他,她从一开始就只是在骗他。</br>“你为了留在焰魔罗的身边,不惜自戕?”</br>安兮年呼吸急促,背过了身去:“是!为了表明清白,我不得不那么做。”她闭上眼睛,不知该以怎样的面目面对他。</br>“你爱他吗?”</br>她无法否认:“爱啊……”</br>“爱?呵呵。”羿冷笑着,“若我没记错,你也曾说过爱我吧?”</br>“羿,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安兮年艰难的说。</br>“为什么逃避?你是从来没爱过,还是已经不爱了?”</br>“有什么区别吗?”安兮年苍白了脸色,沉着心冷冷的问。她说爱他的时候并不是故意要骗他,她是真的以为自己爱上了他。她这复杂的一生,最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他了,所以她愿意牺牲掉自己的爱情,偷来冰魄帮他续命。对了,她突然想到了一个无比严肃的问题!</br>“羿,你来拓跋多久了?”安兮年猛然转身看向羿。</br>“久到足以见证你并没有什么好下场。”</br>安兮年苦笑了一下,眸子发热,却已经没有眼泪可以流了:“你靠谁的血度日?不用怕,很快我就会有办法治愈你了。”</br>“不要自以为是了,我已经爱上了鲜血的味道,并且毫不克制,这一段时间里,我已经杀死了七个拓跋女人了。”</br>“羿!你不是这样的!”</br>“为什么我不能是?她们死的时候很快乐!”</br>天啊,安兮年咬白了下唇,她记得萧夫人说过,乌阴合凰的蛊是需要在男女交\/和的时候吸血才管用的,所以说,羿……他……</br>他曾是那样洁白的人啊,不沾染俗世的纤尘,都是她害的他!害的他迷失了自我,爱的他红颜白发!</br>“你快回西羌!”安兮年隐去了悲切,装作不耐烦的说。她知道羿为什么会出现在拓跋,他有多恨她,就有多放不下她。</br>“可笑,你以为我还会再听你的吗?”</br>“你走!你今晚就走!不然我就告诉焰魔罗,让他将你碎尸万段!”</br>剑拔弩张之际,门外传来了绿珠的声音。“安姐姐,绿珠送晚膳来了。”</br>安兮年紧张的与羿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闭紧了嘴巴。“等一下。”安兮年应了一声,急忙拉过屏风遮住羿。</br>“安姐姐,你在与谁说话?”绿珠睁着清澈无邪的大眼往室内打量。</br>“没有谁,就我一个人。”安兮年故作镇定,却不自觉的抿了一下唇。</br>“咦?难道是我听错了?”绿珠放下食龛,百思不解的偏着头,神情十分的单纯天真。</br>“是啊!估计是这些天你太累了,早点休息吧,快去睡,明天见!”不容分说的,安兮年手脚并用的将绿珠推了出去。</br>“砰!”关上门,安兮年长吁了一口气。</br>“不是要将我碎尸万段吗,为什么会怕我被人发现?”羿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br>安兮年的背紧紧的抵着门,她望向羿,目光里滟潋着一种自抑的忧伤:“求求你,快回西羌吧,我是为你好。”</br>“为我好?”羿苦笑了一下,苍白绝美的容颜饱含风霜,“为我好所以欺骗了我,为我好所以爱上了别人。”</br>安兮年逼退了盈眶的泪水,身心俱疲的幽幽的说:“羿,你很恨我吧?你从深潭里救起我,却故意在我的身上留下吻印,这是因为你不想我死,却也不希望我好活。可是你知道吗?爱的反面并不是恨,而是遗忘。因为恨并不能使你解脱,反而让你受苦了。”</br>终是没有忍住,一滴眼泪落了下来,安兮年轻抚羿满头的银发,他曾是那样玉雪剔透的人啊。</br>“别碰我!”羿打开安兮年的手,不容自己的心被她所动摇。</br>“很快我就可以补偿你了。”安兮年凄惶的一笑。再过三天,三天后祭典一过,她就横着心拿走冰魄,趁着自己可以自由的出入焰魔罗的书房,早一点了结彼此的苦难。</br>殊不知到底是哪里出了错,爱到最后却不得善终。</br>此时唯一让她欣慰的反而是焰魔罗不爱她。不爱,就不会因她的背叛而受伤。她宁愿他暴怒,宁愿他恨她。</br>“不用等待,现在你就可以补偿我。”羿声音依旧淡如樱花,只是他们之间已经恍如隔世了。</br>“怎么补偿?”</br>“吃了它。”羿拿出一粒赭色的丹药,丹药幽香四溢,静静的散发着危险的气息。</br>“这是……毒药吗?”安兮年微微错愕,羿救了她两次,原来不是不想她死,只是为了亲手杀她?“吃了会立刻死吗?”</br>“不会,却会让你比死更难受。”</br>不知道为什么,安兮年反而感到了解脱,也许这是她最好的去处了。三天后她偷走冰魄,焰魔罗一定会恨绝了她,即使她偿清了羿,也再也回不去焰魔罗的身边了。此生,再也没有什么眷恋可言。不如一死。何况,她早就该死了,不是吗?她已经太过幸运了。</br>安兮年接过药丸,冲羿真挚的一笑,旋即毫不犹豫的吞下了。</br>在她吞药的同时,羿下意识的微微抬手想要制止,然而最终却没有说出口,他的手紧握成拳头,缓缓的垂下。</br>“我吃了。”安兮年的笑颜从容,宛如一朵玉兰静默的盛开在荒凉的枝头,她的心是寂静的,不悲不喜。对于命运,她已经坦然。</br>羿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像是克制着什么匆匆的走了。</br>————————————我是分割线——————————————</br>『等我老了,</br>请你再唱那歌,</br>然后拍拍我满头的白发,</br>说:孩子,别疼,</br>我们还有爱情。』</br>鼓声震天,安兮年知道是玉姮生了。真好。虽然不过是几面之缘,但是安兮年也为她祝福。她其实很羡慕玉姮,她是有爱情的,虽然历尽了疼痛周折,她爱的人还是回来了。</br> 第九十一章 我是爱你的 推开窗,看到了满天的寒星,怅惘亦宛如搅碎了的星星闪耀在安兮年琥珀色的眸子里,她的手轻轻的滑到了自己的腹部。{我们不写小说,我们只是网络文字搬运工。-<可?乐小?说?网>羿给她吃的是什么毒药呢?“不会很快死,却会生不如死”。安兮年笑了一下,她并没有什么好担心,她只需要三天的时间就够了。</br>她欠羿的就要偿还了,可她欠自己的呢?她来这个世界里旅行,爱上了一个男人,她是真的爱他呢,可是就要背叛他了,她还从来没有好好的与他相处过。</br>枯叶的美丽过于安静,然而月亮太冷了,安兮年裹紧了披肩,推开门奔进了夜色里。</br>深沉静谧的书房,焰魔罗执着竹简在细细的读着,诚如元祐太师的预言,玉姮生了一个漂亮健康的男孩,徐涯舟正在她的寿安堂里,所以他躲来书房看书,成\/人之美。</br>“吱嘎——”书房的门被推开了,焰魔罗没有抬头,因为他知道是谁来了。</br>安兮年进了门,看到焰魔罗正坐在温暖的烛台旁,在他的手边有香雾在寂静的升腾着。这一刻,她莫名的心生感动,她很感激在离开之前还有三天的时间可以与他相处,她感到自己的心老了。她的老心。</br>越走近他,安兮年的心就跳得越快,她安静的看着焰魔罗专注的侧颜,绝美却孤冷,鬓若刀裁。她取下屏风上的披肩,温顺的覆在了焰魔罗的肩头,然后俯下了身躯环抱住他宽阔的肩膀,她用自己的脸贴上焰魔罗的脸,什么也没说。</br>“怎么了?”焰魔罗微微的吃惊,放下了手里的竹简。</br>“我很想你。”她微笑着说。</br>“昨日不是刚见面吗?”他的语气冷淡疏离,心却已因她的一句话而沸腾了。</br>“哪怕你就在身边,我也很想你呢。”她将他抱得更紧。</br>焰魔罗的心跳的快要爆裂了,她从来没有这样过,从来没有!哪怕是假的,哪怕她只是逢场作戏,他也要!</br>“我都在。”模棱两可的一句话,他的意思是其实他一直都在等她,只要她愿意,他是爱她的。虽然含糊不清,却已经是焰魔罗表达自我的极限了。</br>可惜安兮年没有听懂,不是她听不懂,是他的表达太过隐晦,是他们的相处一直都过于隐忍了。</br>“你在看什么?”</br>“汉人写的书。”</br>“烛火太暗了,眼睛会吃不消的。”安兮年松开紧紧抱着他的手,想要替他再添盏灯,然而在她要转身离开的时候,却被焰魔罗抱住了。</br>“我不看了。”他说。</br>猿臂一挥,她落入了他的怀里。焰魔罗扣住她精致的下巴,深邃的赤瞳静静的看着她。</br>安兮年的心微微的发着抖,因为他红宝石般的眼睛太过迷人了。</br>“你长的真好看。”安兮年痴柔的看着他,放纵自己沉溺在他眼底的湖泊,她毫不吝啬的绽出了纯美的笑容,双臂绕上了他的颈。</br>“因为我的样貌与羿相像吗?”</br>焰魔罗平静无波的语气却掀起了安兮年内心的惊涛骇浪。</br>“不是的。”她的眼睛是坦然的,心微微的疼了起来,“不是因为羿,我喜欢你也不是因为你的长相。”</br>“你喜欢我?”焰魔罗扬起俊眉,虽然理智在怀疑她说话的真假却还是禁不住心动了,冷硬的冰川在他的眼中悄悄的融化,他的容颜柔和了起来。</br>“是啊,其实我一直都很喜欢你,在我与你对抗、拼命的想要反击的时候,我已经在喜欢你了!”她打开了自己的心灵,她的眼睛因此而流光溢彩,第一次大胆的把自己讲给他听,安兮年感觉很轻松,她放掉了自己,她一下子愉悦了起来,她的笑容宛如春日新开的花朵,娇俏而饱含生气,“你信吗?”她眨了眨眼睛。</br>“不信。”焰魔罗低沉的嗓音,淡淡的却不冰冷,手已经不由自主的揽上了她的腰。</br>“哈哈。”安兮年大笑了起来。</br>“无赦……”灯光下,她琥珀色的清澈眼睛藏不住秘密,浮着泪光,安兮年低低的说,“我是爱你的。”</br>清朗的夜空突然下起了纷纷扬扬的大雪,大雪轻而静谧的回旋着,仿若是飘零的柳絮。温暖的书房内,焰魔罗与安兮年沉默相拥,千言万语都深埋在紧贴的心跳中。缘何,我可以爱你一时,却无法爱你一世。</br>『深情一眼,挚爱万年,</br>誓言就该比永远更远。</br>要不是沧海桑田,</br>真爱怎么会浮现?』</br>————————————我是分割线——————————————</br>“她吃了吗?”声音在背后响起,将羿飘远的思绪拉了回来。</br>羿缓缓的转身,淡如樱花的说:“吃了。”</br>来的人走近羿:“你心软了?”轻抚上羿倾世绝美的容颜,看到月光下的羿更加的苍白。</br>“没有。”</br>来的人笑了一下,将一个镶嵌着鸡血石的锡壶递给了羿:“喝吧。血里加了药,可以替你续命。”</br>羿微凉的五指扣着锡壶,仰首饮尽,一行暗红色的血迹沿着他优美的颈线滑落。</br>一阵风席卷着雪花涌了进来,羿雪白的银发随之飞舞。</br>————————————我是分割线——————————————</br>焰魔罗一向早起,今日居然是被安兮年唤醒的,说的更具体一些,是被她吻醒的!</br>他睁开眼睛,直接映入眼帘的就是她精致的鼻梁与弯弯的睫毛。她伏在他的胸口,宛如甜美温顺的小兽。</br>焰魔罗的心里开出了一朵静默的小花,他轻轻的回吻了她,却让安兮年吃了一惊。</br>“你醒了?”撑着他的身躯与他稍稍拉开些距离,安兮年绽出了甜美的笑容,柔顺的长发从她的肩后垂落,宛如光泽闪亮的帷幕。</br>“偷亲我?”他的容颜冷峻,眼睛却含着笑意。</br>“嘻嘻。”安兮年巧笑倩兮的双手托腮毫不避忌的与他对视,“我好喜欢你,怎么办?”</br>“那就为我生个孩子。”焰魔罗赤瞳火热,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br>在这短短的一瞬,安兮年的心痛了一下。如果可以,她愿意留在这个世界里为他生儿育女,可是她没有时间了,她注定了会背叛他,而且已经身中剧毒。她眼睛里的躲闪与晦暗没有来得及逃走,被焰魔罗敏锐的捕捉。</br>不是喜欢他吗?为什么不愿意?他紧紧的盯着她的脸色,想到了她曾偷偷的找元祐配无子药,她不愿意要他的骨肉,却对他极尽缱绻?她很反常,焰魔罗冷静了下来,她第一次对他展现出柔情是因为想要得到狼髀石,那这一次呢?她有什么目的?</br>因为猜到她只是在算计他,焰魔罗的心冷了下来,他狠狠的吻了她的唇,恨自己明知是陷阱却还是舍不得推开她,是他孬!</br>久久的一记深吻,他放开她,直接了当的问道:“你想要什么?”</br>安兮年一愣,他火红色的眼睛里再次设起了心防,她忍着刀绞般的心痛,幽凄的说:“我想要和你在一起啊。”</br>“真的吗?”</br>“如果你不相信我,可以杀了我。”她没有撒谎,她想与他在一起,她想陪在他的身边,与他白首到老、同穴而眠。如果可以的话。</br>一行痴泪顺着她的眼尾缓缓的滑下,没入了她浓密的发间。因为她凄楚的娇容认真而脆弱,焰魔罗的心猛然抽紧,他终不舍得再怀疑她。</br> 第九十二章 一次真爱就是一次生死 属于他们的时间宛如漏沙,在无声中悄悄逝去,安兮年把每一分都当成末日来过,她缠着焰魔罗,与他同吃同住同行,就连他要出去巡视马场,她也都不顾他人眼光的紧紧的抱着他的手臂。快要分别的时候,她才表达出对他的依恋,她很遗憾,遗憾自己浪费了那么多的时间。</br>“抱了一天了,你不累吗?”回到宫里,焰魔罗终于忍不住问她。</br>“不累啊。”</br>焰魔罗对于她的反常很疑惑,却也很欢喜。今日下午去马场查验草料,她就一直贴在他的身上,害的畜牧官都不敢抬头说话。说实话,他很喜欢,喜欢她终于由一只易怒的刺猬变成了一个小女人。</br>“我要沐浴了。”焰魔罗声音平缓,充满低沉的磁性。</br>“我与你一起!”一分一秒她都不想离开他呢,安兮年急切的抬起头,看到焰魔罗微微扬起俊眉,她羞赧的揪着他的衣襟,将瞬间红透的脸埋进了他的怀里。</br>“呵呵,只要你不会害羞,我无所谓啊。”焰魔罗语气平淡,眼神却已经不自觉的变的柔软。</br>安兮年从他的怀里抬起灼灼的目光,四目相对的时候,二人都有过电般的心灵感受,在这一刻他们的心意是相通的,时间和空间都仿若不复存在,他们可以体会的到彼此灵魂深处的真情。一次真爱就是一次生死啊,他们都等待了太久,这一种美,美到剧痛,只想在这一刻死去。</br>热气氤氲的水池内,他们坦诚相对,焰魔罗动作轻柔的替她洗着长发,宛如世上最仁慈的丈夫,其实他是愿意宠她的,只要她不拒绝,他可以将她宠到天上去!</br>“无赦,还记得你第一次帮我洗头发是在草原上的湖泊,那时候其实我很怕你。”安兮年安静的笑着,说道。</br>“那现在呢,还怕我吗?”</br>“不怕。”</br>其实,她是怕的。怕他祭典过后会恨透她。</br>思及此,安兮年连忙岔开话题,属于他们的时间真的太少了,她不愿意浪费在无谓的悲伤上:“其实你真的对我很好。”</br>“好吗?”焰魔罗轻抚她雪肩上已然黯淡的烙印,又想到她纤细的手腕上还清晰的横着一道刚刚愈合的伤,他心疼的轻轻叹息,她是他一生的痛,“以后,我会加倍的补偿你。”</br>安兮年的心被击中,眼泪瞬间溢满了眼眶:“会有别的女人出现的,终有一天你会忘了我。”</br>“所以你哭了?”焰魔罗用拇指拭去她的泪,“不会的,我保证不会再有第二个佟姬了。我知道你在介意什么。”</br>安兮年哽咽着抬起脸,看到焰魔罗酒红色的双眸里闪耀着魅惑的温柔光彩。</br>“那日,你酒醉说不想与别的女人分享我,‘一夫一妻’是吗?你可知你的要求有多惊骇吗?”焰魔罗宠溺的捏了一下她的鼻子。</br>安兮年愣愣的,原来那夜不是她做梦,真的是他来了。</br>“那日我陪了你一整夜,我细细的想过了,其实是可以做到的。”他在感情上想要满足她“不合情理”的要求,理智上也想好了实现的办法,所以一句云淡风轻的『可以』才由他的口中说出,虽然要承担的压力很大,可他愿意为了她去扛。</br>安兮年扑过去紧紧的抱着他,他给了她承诺,许了她一个未来,就连最不可能被理解的也都应了她,安兮年满含幸福若有所思的仰着头,脸上荡着笑,可是灯光下,她的眸子里闪烁着满满的泪水。不去想那最后的一刻,虽然别离与相憎是终究要来的,可是此刻她只想要爱他,只想用她灵魂所能达到的极限来爱他,用她童年的信念,无拘无束、无比纯洁的爱他。</br>————————————我是分割线——————————————</br>『祭典之日』</br>该来的还是会来,人生就是这样。</br>天际微露晨曦,浑厚的钟声就响起了。钟声肃穆而隆重,将整个沉睡的拓跋王宫唤醒,“咚……”又一声撞击,长长的颤音,钟声悠长,如前世今生般久远,仿若早已经洞悉了一切。</br>一向嗜睡的安兮年分毫不敢懈怠,钟声一响便起了。一行女婢送来了隆重华丽的礼服,候在屏风外。</br>“进来。”焰魔罗一声令下,女婢们井然的走了进来。</br>“我来吧。”安兮年接过女婢手里的衣服,想要伺候他更衣。祭典过后,她就要偷走冰魄了,他对她的感情很快就要尸骨无存,而在这之前,她想为他做一些事,哪怕微不足道。</br>一件隆重的黑熊皮裘,色泽乌黑莹亮、皮毛向外,她温顺而娴静的帮他穿上,再在他宽阔的肩上披上铸刻着祥云图案的玄铁肩盔,接过一条羊脂玉腰带束在他的腰间,赭色的长靴套在他的脚上。这样华贵而庄重的打扮更衬的他身形挺拔、容颜俊美、气度绝伦!威严高贵的王者气概是他骨子里透出来的,他本该就是这样的打扮。</br>“真好看。”安兮年痴痴的说。</br>“去看看你的衣服喜不喜欢。”说着这话,焰魔罗却没有放手,抱着她的腰,眼神温柔。</br>奴婢们都垂着头不敢看这幅令人羡煞的画面,冷酷宛如霜刃的大汗也会对女人温柔呢。</br>他特意给安兮年准备了一件难得的墨狐皮裘,配上晶莹闪耀的白水晶项圈,美的不可方物!他们同穿着一色,携手而出,宛如她是他的后,是可与他连理的女人。</br>号角声连绵不绝,在登上玉芷峰的沿途,安兮年惊异的发觉山下冰雪、山上桃花。是因为冰魄吧?居然有春归之感。</br>山上建筑了一座神殿,黑晶颜色,庄严肃穆,十分的巍峨而简练。</br>莫说德懿太妃和其他的达官贵人了,就连马匹和宫殿前的青铜鼎也都被用心的打扮过。</br>“咚——”钟声响了九九八十一次,所有人都已经在殿前站列好了,焰魔罗站在最前面,德懿太妃站在他的左后方,安兮年站在他的右后方,这一次觐见关系着拓跋一脉转年的安稳与兴旺,没有什么更重要的了。</br>“你怎么站在这儿?”德懿太妃满头华美沉重的金饰,她问向安兮年。他的右后方站着的该是他的正妃,哪怕他还没有册立正妃,也该空着。</br>“是我让她站在这里的。”焰魔罗说,全然是护着她的意味。</br>德懿太妃没有再说什么,准备暂时的息事宁人,心里却盘算着等到玉姮出了月子,就想方设法的扶持玉姮上位,还要再多挑几个世家女子进宫分掉安兮年的宠爱。</br>“吉时到……”随着庆祭官的高喊,庄严的曲乐响起,一个偌大的石磬,浮雕着瞠目张牙的虎形,它的声音雄浑肃穆,配上清灵的铜铃声,所有人的心都一下子变得虔诚和沉静。</br>一步一步的走上高阶,焰魔罗微微凝眉,他的心里有异样的感觉,好似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br>“请降神!”庆祭官声如洪钟,参祭之人全都双手抱拳,将手臂抬高至头顶。</br>冰蓝色的奇石缓缓的转动,石心内就是不枯不谢可以起死回生的神草冰魄。</br>然而,当奇石转了过来的时候,所有人都猛然抽了一口冷气,因为他们拓跋的命脉——冰魄,不见了!!!</br>石心内空空如也。</br>“怎么……”</br>“怎么会这样?”</br>所有人都手足无措的宛如热锅上的蚂蚁,就连一向端庄稳重的德懿太妃也心慌情急的乱了阵脚。</br>焰魔罗的赤瞳内陡然汹涌起了熊熊的烈焰,他猛一转身,灭绝一切的猛烈煞气直冲九天!他的额角青筋暴起,盛怒下他的眼神宛如削铁如泥的寒刃!安兮年!!</br>他的气息极度的冰冷和危险,他冷绝的看向安兮年,然而安兮年也十分的惊愕。</br>她并没有偷走冰魄啊,是谁?难道是羿?她心虚而愧怼的望着焰魔罗,他强压着的暴怒让她很怕,更心疼他。</br>整个神殿正慌成一团,突然石心内喷出了宛如云雾的白烟。</br>烟雾袅袅,看似温吞轻曼,却在转瞬令大殿里的人一个接着一个的倒下了。</br>先是上了年事的德懿太妃和虞嬷嬷,紧接着是体质较弱的女婢,然后男人们也一个接着一个的倒下了。</br>这是毒烟?眼前突如其来一阵眩晕,焰魔罗临危不乱,拔出大刀猛力撞入地面,他紧握着刀柄支撑住逐渐乏力的身体,悲沧的看到整个大殿所有人都已经倒下了,除了安兮年!</br>“果然是你!”焰魔罗一声悲吼,肝肠寸断,赤色的眼瞳里满是万劫不复的湮灭情绪,身躯越来越沉重,他甩了甩头,视线也愈发的模糊了起来。</br>“无赦……我……”安兮年不知所措的看着趴满了大殿的达官贵人,宛如伏尸上百的阿鼻地狱!</br>“咚!”一声闷响,焰魔罗重重的双膝跪地,他强健的身体与坚定的意志都逐渐被药力所瓦解,无力再抵抗。是她!是她!他看向安兮年的眼睛饱含着血泪,何止是心如刀割啊,简直是心神俱裂!</br>她并不是一个高明的骗子,是他太过愚蠢,被对她的感情所蒙蔽,输了自己的心,更连累了自己的族人!她说的爱他什么的,都是假的,只是虚伪甜美的毒药!而他,明明早就看出了端倪,却帮着她一起骗自己!</br>“我很想你。”</br>“哪怕你就在身边,我也很想你呢。”</br>“其实我一直都很喜欢你,在我与你对抗、拼命的想要反击的时候,我已经在喜欢你了!”</br>“我是爱你的。”</br>“我想要和你在一起啊。”</br>这些美丽的语言,她柔的醉人的眼神,表现出来的依恋……全部都是假的!假的!她背叛了他、欺骗了他、算计了他,而他居然还绞尽脑汁的想要满足她说的什么『一夫一妻』!!!</br>“啊!”焰魔罗气势猛烈的仰天悲吼,气吞山河,他全身的青筋都暴起,壮士断腕、英雄末路般的惨烈!</br>安兮年亦痛不欲生,她亲眼目睹了他将如何的恨她!</br>大局已定,羿优雅的走进了拓跋的神殿,一袭洁白的逶迤长袍,慵懒的垂散着银白色的长发,他的神态皎洁宛如冰雪。他一把揪住了安兮年的后襟,将她压在怀里,阻止她奔向焰魔罗。</br>“别过去,还是你想要他死?”羿淡如樱花的声音轻轻的飘入了安兮年的耳朵。</br>安兮年泪流成河却不由得浑身一僵,电光火石间她全都懂了,原来羿给她吃的并非毒药,而是这毒烟的解药,难怪他说『不会很快死,却会让她生不如死』!</br>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雄壮如泰山的焰魔罗终于撑到了极限,在意识消失之前,他悲绝的看到安兮年伏在羿的怀里。他突然想到了她肩上的那个吻痕,原来她一直都与羿在一起。原本他是有机会阻止这场悲剧的,只因她在他的面前求死,他就心软了。呵。</br> 第九十三章 爱之深恨之切 趁着祭典一网打尽拓跋的王族贵胄,这是妙绝的毒计。</br>安兮年几近崩溃,她挣脱不开羿的怀抱,很快便晕了过去。永生永世她都无法忘却焰魔罗看她的眼神,只有漆黑的憎恨!她陷在极度悲伤的情绪里几欲不能自己,心中伤花怒放!</br>不知昏睡了多久,她猛然睁开眼睛,看见有人立在她的桌边,不是羿,是元祐!</br>“元祐!”她惊呼着,着急的从榻上摔落了下来,她想将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他!然而,在下一瞬,她幡然醒悟。</br>——他是如何能幸免?那些药力猛劲的迷药,除了他,又有谁能配制?</br>“元祐,你为羿效劳?”心寒且失望的口气,安兮年缓缓抬起眸子望向元祐。</br>“错。”元祐走到了她的身边,漂亮的面容宛如灼灼的桃花,他伸手将她扶了起来,矫正道,“是羿为我效劳。”</br>“为什么你要背叛拓跋?!”</br>“又错了。不是背叛拓跋,是完成了我的使命。焰魔罗一直在查燕子堂的细作,他没有想到除了恒玉,还有一个我。”</br>原来,元祐也是燕子堂的人!所以那日恒玉要杀大难不死的“徐涯舟”,在发现是元祐假扮之际十分的惊骇,除了惊骇自己落入了引蛇出洞的圈套,更惊骇的是扮成徐涯舟的是元祐。而元祐选择牺牲掉恒玉有两个原因,一是因为焰魔罗起了疑心,他不得不断尾自保;二是因为他发现恒玉节外生枝将安兮年带回了住处,还留给了她五片金叶子。像他们这样的人,一旦对女人动了心,就废了。</br>“告诉我,你为什么也想要冰魄?”元祐捏住安兮年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来。</br>安兮年冷笑了一下,觉得他好陌生好可怕:“你拿走了冰魄,那羿呢?他不是为了冰魄才与你为伍的吗?”</br>“羿不要冰魄,他要的是你。”</br>红颜祸水,红颜祸水,原来是她害惨了焰魔罗,纵使死一百次也难辞其咎了,心里一阵提不上气来的闷痛,安兮年的眼眶发热,却没有眼泪可以流。</br>“别伤她。”羿面白如纸的走了进来,他轻煦的眼神宛如一缕青烟。</br>元祐松开了安兮年,转身走到桌边:“你放心,答应你的我不会食言。这是给你的药。”</br>羿接过锡壶,目光含蓄而忧郁,他需要饮血的日子越来越频繁了。</br>元祐看了一眼安兮年,走了。待元祐走后,只剩下了她与羿,良久的相顾无言,室内安静的连烛泪滚落的细微声响都听得见。</br>终于,羿打破了沉默,他饮尽了锡壶里的血,苦涩的腥味泛满了他的胸腔,他低垂着美目,幽幽的一笑:“喝完药了,糖呢?”</br>回忆追击,安兮年一下子想起了在西羌的日子,可是他们都心知肚明,回不去了。</br>“你们……杀了焰魔罗?”她轻轻的呵气,颤抖着问。如果答案是肯定的,她就随他而去,再也没有什么好眷恋的了。</br>“没有,只是囚禁了他。”</br>“他在哪里?”</br>“我不会告诉你的。”</br>“羿……他是你的哥哥!如果你的心里有恨,那就杀了我吧。”</br>“既然你这么爱他,为什么要偷冰魄?”</br>“我是为了你啊!”饱含着满腔的悲恸,安兮年煎心衔泪,“冰魄可以解你的乌阴合凰。”</br>原来,原来她说“很快就可以补偿他了”是这个意思。</br>“羿,我不是故意骗你的。在西羌的时候、在我说爱你的时候,我是真的以为自己爱上了你。你知道吗?与你在一起的那些日子,我真的很快乐,我从来都没有那么的相信爱情过,我知道你也是真心待我的。所以当发现了你续命的小秘密,我真的很心痛,我明白了为什么你没有求生的本能,反而对死亡充满了坦然与期待,因为你的灵魂是干净的,你宁愿自己死。当初我回到焰魔罗的身边,是为了拿到冰魄,你去宇文找我的时候,我说尽了残忍的话不是为了伤害你,是因为我想要完成这个任务,我想要你活着,我想要你不再害怕自己。”</br>一字一句,心痕痛泪,安兮年轻颤的嗓音犹如水的倒影,一层一层凄楚凛冽的敞开了伤痛的心扉,她神色凄婉的伸手掬起羿如雪的银发,她哭了。</br>羿也哭了。</br>这一个拥抱等待了太久,羿敞开宽大的衣袖将她揽入怀里:“年儿,跟我回西羌吧。”</br>安兮年的眼泪流的更凶了,她紧紧的抱着羿,就像抱着曾经单纯的自己,血液沸腾、伤花怒放,已经是万劫不复的末路了,永生永世她都没有办法忘记焰魔罗,哪怕化为灰烬,她也不愿意离开他。</br>“羿,我爱上焰魔罗了,我是真的爱上焰魔罗了……求你,让我们死在一起吧……”</br>『一帘幽梦长,子夜情未央。</br>晓来谁染鬓成霜?泪落已千行。</br>把酒酬月人茫茫,白了少年郎。</br>对镜愁容卷千丈,怎掩藏?暗思量,岂敢忘?』</br>她哭了又哭,求了又求,羿始终闭唇不语。她死心了。</br>她不恨羿,不恨任何人,解不开到底是哪一步错了,为什么她既对不起羿,也对不起焰魔罗?</br>————————————我是分割线——————————————</br>“安姐姐,吃些东西吧。”羿离开后不久,绿珠来了。十二岁的她有着很薄的皮肤和细细的眼线,因为她还是孩子的模样,以往总觉得她单纯,现在看着,倒觉得她透着几分老成。</br>“你也是燕子堂的人吗?”安兮年凄清的问,哭肿的眼睛里满是荒凉的灰烬。</br>“我是羿王子的人。”绿珠将食龛里的小菜摆了出来,“羿王子说这些都是你在西羌时最爱吃的。”</br>安兮年苦涩的一笑,淡淡的一瞥,忽然望见了一柄梳篦!</br>这是焰魔罗帮她梳发时用的那一把。</br>安兮年惊愕的抬起头看向绿珠,刚欲说些什么,却见绿珠竖起了一根手指抵在自己的唇前示意她不要说话。绿珠一边说着:“安姐姐快用些吧。”一边指了指屋顶。</br>安兮年领会的点了点头,配合的应了一声:“好。”</br>吹熄了烛火假装睡了,又等了很久,绿珠听到了寻常人很难察觉的声响,知道元祐派来的人已经走了,于是轻轻的拍了拍安兮年的肩膀,小声的说:“姐姐,我带你去见汗王。”</br>“真的吗?绿珠,谢谢你!”</br>绿珠笑了一下:“姐姐该谢的人是羿王子殿下呢。”</br>她们两个偷偷摸摸的遛进了夜色里。劫数之后,整个拓跋王宫黑灯瞎火的,陷入了一片令人心慌的黑暗死寂。</br>“大汗被囚禁在地牢。”</br>“其他人呢?”</br>“都被元祐太师关起来了。”</br>来不及细问,心砰砰直跳,终于躲闪着来到了关押焰魔罗的地牢。</br>“我在这里把风,姐姐你速去速回。”</br>没有时间说感激的话,安兮年提着裙裾,心急如焚的往牢内奔去。地牢干燥寒冷,火光幽微,安兮年披散着长发,仅裹着夜眠时穿的宽松素袍,拾阶而下,盘旋着的黑暗楼梯仿若没有尽头,安兮年正暗暗的怀疑这条路是不是会直接通向幽冥地府,却在又一次转弯时愣住了。</br>最后一层的平台上,她终于看到了令她割肚牵肠的焰魔罗!</br>虽然没有点灯,但是黑暗的中心却被头顶上洒落的月光朦胧的点亮。</br>她的心已经彻底的碎了,肝肠寸断!她触目惊心的看到拳头粗的冰冷铁链洞穿了焰魔罗的琵琶骨,将他整个人牢牢的吊锁在了墙壁上。</br>是因为失血过多,还是因为所受的折磨超过了人类所能承担的极限?他晕了过去,绝美的容颜在月光下冷毅的宛如远古的雕塑!</br>安兮年颤抖着一步一步走近他,她的心疼到已然无法呼吸了,无赦,无赦啊……素手轻轻抚上他沧桑的容颜,她连牙齿都在发抖,痛不欲生啊!哀绝!</br>像是感觉到了皮肤上的温度,焰魔罗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即使是在这样落魄的时候,他依旧拥有为王者的气派与尊贵。</br>“是你?”王者依旧,温存却早已荡然无存,他的声音从齿缝里迸出,冷的没有一丝的感情。</br>“无赦……”她泪流满面,悲切却不知该如何解释,她将自己的额头抵在他的额前,除了哭,她找不到合适的语言。</br>“别碰我!”他低沉的嘶吼着,抗拒她再靠近。她用虚伪的柔情编织了一个美丽的陷阱,因为他爱上了她,代价惨重!他无力再承担更多,他恨她,曾经有多爱,现在就有多恨,他恨她入骨,他唯一爱上的女人啊,她给他的所有回忆都是假的!她从来都没有爱过他!她算计了他、玩弄了他!</br>“滚,我不想再见到你。”冷如寒刃的声音。</br>“不要这样,无赦,你听我解释……”</br>“别碰我!”焰魔罗狂暴的振臂怒吼,犹如困兽,铁链在他的挣斗下发出钝重的撞击声音,他的肩膀和胸口涌出了血来。</br>爱之深,恨之切。</br>安兮年被他猛烈的气势震开,接连跌退了好几步一下子重重的摔倒了,她流着泪伏在冰冷的地面上仰视他,“对不起……”再怎么道歉也都是苍白的。</br>“滚……”任伤口鲜血直流,焰魔罗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他偏过头去闭了眼不愿再看她。</br>“姐姐。”绿珠听到动静下到了牢底,“快走吧,我们出来的太久了,若是被发现羿王子也会被拖累的。”她架起伤心欲绝的安兮年,拖着她离开了。</br>失魂落魄的回到房间,安兮年从心到身体都彻底的冷透了,他曾宛如天神般的不可撼动,如今惨遭非人的待遇,她万死莫辞。</br>能助焰魔罗一臂之力的人已经全部被元祐控制了,若不是她在祭典前缠着他,焉知以他缜密的个性不会发现这个惊天的阴谋?</br> 第九十四章 将我们葬在一起吧 “你见到他了?”淡如樱花的声音响起。</br>安兮年丢了魂儿似的缓慢转身,适应了黑暗的眼睛看到了羿,他正盘着腿素宁的坐在她的塌上等她。</br>“年儿,过来。”羿冲她招了招手,安兮年神思恍惚的走到了他的身边。没有点灯的房间,羿散发着淡淡的珍珠般的清辉,他仿若从来都没有离开过,依旧是西羌那个温润而病弱的优雅王子。</br>“羿……”安兮年坐到他的脚边,像很久之前那样,侧着身体躺下,将头枕在他的膝盖上,她的心饱受着煎熬,满目都是了无生趣的荒凉与寂灭,重伤的焰魔罗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她的心每一秒都在剧痛:“若不是你,我也会被关起来吧?”</br>羿知道她为什么难过,他轻咳了两声,微凉的手搭在她的肩头。</br>“元祐已经得到了冰魄,没理由裹足不前啊。”</br>羿的容颜静若止水,漠然的说:“冰魄离根,三日内就会化成灰烬,元祐要抓紧时间将它制成不老不死药。”</br>“他要永生不死,那你的乌阴合凰怎么办?”</br>“已经解了。”</br>“解了?”安兮年微微抬起眼睫,心中的疑惑随着疼痛的涟漪层层摇晃着。</br>“我刚离开宇文氏,就遇到了元祐,他替我解了乌阴合凰。”</br>“那你为什么不回西羌?当真是为了看我的下场吗?”</br>“因为……他解了我的一个蛊,又种下了另一个蛊,我再也离不开他。”羿的语气平稳温和,他抬起一只手缓缓解开了自己的衣扣,安兮年坐了起来,神魂恍惚的看到他洁白的胸膛上血脉都呈现着诡异危险的冰蓝色。</br>这个月份的雪特别多,没有风的召唤,自己就来了。月光下,羿的银发泛着苍白的寂寞。</br>心很无力,泪划过面颊不阻止,是因为悲伤太盛,反而麻木了。</br>“羿,我还有资格请求你什么吗?”</br>“你想要我做什么?”</br>“将我和焰魔罗葬在一起吧。”</br>弯刀一样的冷月照着悲魂,今生她没有能力救他,那就和他一起死,永生永世她都追随他。下一世不要再有这么多的曲折和坎坷,就让他们做一对凡夫俗子,平淡安稳的相对一生吧。</br>没有点灯的房间,她静静的流着泪依偎着同样薄凉的羿,现在,她已经彻底的碎了,一碰就落下细屑。她已然是一具行尸走肉,在焰魔罗抬眸看她的那一眼,灰飞烟灭。</br>————————————我是分割线——————————————</br>大雪,无声的下了一夜。</br>明晃晃的清晨,羿穿好衣服,推开了安兮年的房门。</br>“殿下。”候在门口的绿珠向他行礼。</br>“她是楼兰人,将她埋在宫外的西南方向吧。”羿平淡的口吻。</br>绿珠猛吸了一口冷气,冲进去一看,安兮年的身子已经冷了,大敞着的领口处有两道深深的洞,血迹已经干涸。</br>“姐姐!”绿珠失声痛哭,触目恸心的跪在了她的榻前。</br>“人都是会死的。”羿背对着满城的风雪,淡缓的说。</br>“殿下……不是喜欢姐姐的吗?为什么……为什么……要杀了她……”绿珠泣不成声。</br>羿苍白的面容映衬着素净的雪,整个人都犹如一阵青烟,他的声音很轻,风一吹就散了:“我爱过她,也恨过她,现在释然了。绿珠,送她走吧。”</br>“是……”绿珠伤心的擦干眼泪,细心的帮安兮年整理好凌\/乱不堪的衣裳。她早就将安兮年当成了自己的亲姐姐,可是羿才是她的主人啊!</br>一匹缟素蒙住了安兮年的身躯,她静静的躺在棺木内,再也没有喜没有悲,数年后她将化作一抔尘土,随着风回到令她魂牵梦萦的地方。</br>“去吧。”羿轻轻的咳嗽,犹如一株凌霜的水仙花。</br>“等一下!”元祐的声音响起,他穿着兽白禅衣,外套着黑狐皮裘,腰间束着青玉带,他的长发绾起,正前方佩着一根黑色的鹰羽,他的俊颜妖冶,灼灼其华。</br>“你吸了她的血?”元祐微微眯起眼睛,狐疑的轻抬起羿的下巴。</br>“是的。”</br>元祐凑近羿淡薄的双\/唇,与他微贴:“我不是刚喂过你吗?”</br>“七日内,我不必再饮血了。”羿的眼神很平静。他中的蛊每七天就要饮血,否则就会毒发,极其惨骇的死去。</br>“你清楚撒谎的代价,是吧?”元祐抚过羿的侧脸,走到了棺木前,一把掀开惨白的缟素,安兮年散尽了温度,已经毫无气息了。元祐解开她领口的两粒盘扣,看到她雪白的脖子上果然有两道深深的咬伤,他又用手指去试探她的颈脉,真的不再跳动。</br>“太师,求求你让姐姐入土为安吧……”</br>不知道为什么,元祐的心一沉,他将缟素拉至安兮年的头顶,遮住了她已经失去了生机的美丽容颜,他闭上眼睛挥了挥手。</br>他想到了在集市上,她表情乖戾、语气夸张的说她伺候他的高堂、照顾他的弟妹,还给他生了一个儿子,而他却要狠心抛弃她。他的一生从来都没有那么的丢脸过,却也是第一次对女子有心动的感觉。他还特意算过她的命盘,紫薇命格,却混合了红鸾和咸池,红颜薄命,生命线却在断中绵长。</br>“等一下!”</br>像是惊觉了什么,元祐再次跨到棺木旁,他拿起安兮年的手腕,食指与中指轻压在她的脉搏上。主脉已经静止,那隐隐约约的微弱跳动是……喜脉!</br>她怀\/孕了!</br>原来她的命象是这个意思,断中绵长,是指遗腹子。</br>元祐略有不忍,轻轻放下了她冰冷的手腕,她是百年难遇的奇女子,可惜跟错了人。</br>元祐来不及伤感,只剩两天的光景了,时间太紧迫,若是他炼不成不老不死药,可就前功尽弃了。思及此,元祐匆匆的离开了。</br>羿松了一口气,原本苍白的容颜恢复了些暖色。</br>“快去吧。”</br>绿珠一边痛哭流涕,一边挖着坑。直到一袭青衫的徐涯舟从天而降,他利落的塞了一粒小药丸进安兮年的嘴里,绿珠目瞪口呆,然后安兮年睁开了眼睛坐了起来,绿珠更加目瞪口呆。</br>原来,安兮年并没有死!</br>徐涯舟落在元祐手里六个月,其实他早在三个月前便醒了,为了保命,他卧薪尝胆,靠假死药昏睡了三个月,直到元祐断定他再也无法清醒,将他带进宫,带给焰魔罗撇清嫌疑,他才看准时机逃了出来。羿咬了安兮年,造成她死亡的假象,徐涯舟又喂她吃了假死药以逃过元祐的盘查。她几乎流尽了血,却得以从百密一疏的天罗地网中脱身。</br>安兮年远远的望着阴云笼罩的拓跋王宫,她知道有一个人可以救焰魔罗——宇文君霖!</br>————————————我是分割线——————————————</br>在这几个月的时间里,君霖步步为营、抽丝剥茧,几番惊心动魄,终于在梦珂的镶助下粉碎了南院大王的野心,收回了宇文的兵权。当他得知拓跋有难,当机立断义不容辞,亲率三百精兵夜以继日的赶去支援。</br>死寂的拓跋王宫弥漫着肃杀的气氛,宫门内外机关重重、易守难攻、固若金汤,贸然的正面交锋只怕会打草惊蛇,难免一场恶战,挠头之际,安兮年却提出有一条密道可从玉芷峰上直通焰魔罗的书房!</br>宇文的武士从密道直入王宫中心,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迅速占领了关押拓跋武士的囚牢,忍辱负重的拓跋武士被放了出来,一个个双目血红,杀声震天,誓要报仇雪耻!</br>『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br>羿白衣胜雪临窗吹笙,笙声不悲不喜,只有永恒的宁静,不远处刀刃相接的锋利仿若远不在他的世界里。</br>“羿,快跟我走!”元祐抱着乌檀木盒撞了进来,乌檀木盒里是炼制到一半的不老不死药。</br>“去哪里?”羿淡缓的转身,飘然兮若回风之流雪。</br>“拓跋的救兵宛如天降势不可挡,跟我回姑师……”</br>元祐话说到一半,忽然瞪大了眼,不可置信的看着羿。</br>羿轻轻的咳嗽,缓缓的收回了手。</br>笙的十三簧管内藏了一把细长的匕首,羿在元祐毫无防备之下将那把匕首刺入了他的心脏。</br>“你……咳……你要杀我?咳咳,杀了我……你如何能活?”杜鹃啼血猿哀鸣,并没有被刺杀的苛火,元祐的神色悲极。</br>“因为我离开你也活不了,所以你没有想到我会杀你是吗?可是你知道吗,我与你是不同的,你千方百计的求不死,而我却求不活。”</br>元祐明白了,他咳着血大笑起来,原来从一开始,驱迫羿来拓跋的就不是自己种下的蛊毒,而是他对安兮年的牵挂。</br>元祐本有能力自救,可他却只是疯狂的大笑着,任鲜血染透衣襟,染透他艳如桃花的俊美容颜。在临死前,他深晦似海的望着羿,将黑檀木盒塞进了他的怀里。</br>“冰魄我没有炼成,却可助你多活至少十年……”</br>如果有一天我先走了,你会不会难过?</br>如果有一天你先走了,我不会。</br> 第九十五章 一世未了的情 拳头粗的铁链穿过琵琶骨,这样的剧痛是凡人所不能忍的。</br>当君霖率领着武士砸开地牢、撬开铁锁,皆被眼前所看到的一切震惊!如若是一般人,应该早就死了吧?可是焰魔罗居然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冰冷着面目将铁链从已经结痂的血肉里硬生生的拽出!白茫茫的日光投落进黑暗的地牢,焰魔罗沐浴着鲜血,挺直了身体,高高在上的王者气势旋即直冲云天!这种光芒万丈的威慑,是他骨子里带来的,千锤百炼也无法磨灭!</br>“君霖兄,大恩不言谢!”</br>“是阎王爷不敢收你,也是安姑娘夜以继日的赶来送信,你该谢她!我嘛,也就是刚刚收回兵权,出来过个瘾!”</br>乌云散去,雪过天晴。</br>焰魔罗大刀阔斧的重整了王宫里的人,所有涉嫌参与者全部按罪审判。德懿太妃受了惊吓,被送回乌兰山休养了。</br>元祐已死,有人说是畏罪自尽,他的身旁有一个黑檀木箱,里面是一颗药丸,医官验后说是救伤治病的奇药,而冰魄却不见了,永远的不见了。</br>焰魔罗身上的伤很重,却固执的不肯吃这木匣内的药。需要他处理的事情很多,他每天从早忙到晚,一时一刻都不让自己闲下来,是因为什么?不管他愿不愿意承认,是因为他不想去面对该如何处置安兮年!</br>安兮年并没有被囚禁起来,除了撑到最后的焰魔罗,没有人知道她是和羿“一伙的”,甚至因为她搬来了宇文的救兵,拓跋人还对她充满了感激!</br>基于此,她没有被牵连,还住在原来的东厢,像不曾发生过什么一样,然而越是这样,她就愈加的不安。</br>————————————我是分割线——————————————</br>“对不起,我没有照顾好你的身体,弄得『她』伤痕累累。”安兮年目光幽幽,充满歉意的看着梦珂。</br>“说什么呢?你就是你,而我只是梦珂啊。”</br>被摇曳的烛火照亮的房间,安兮年与梦珂手牵着手说着悄悄话,她们都感觉到彼此有了很大的不同,安兮年变的成熟沉静了,而梦珂则被爱情还原成了小女人。</br>“君霖对你很好吧?”安兮年问。</br>“他呀,没个正经的,自然知道怎么与女人相处。”</br>“他出来打仗还要带着你,可见对你的情深。”</br>梦珂红了脸,幸福溢于言表:“原先我以为他风流荒唐,是个昏庸的少年君主,所以装痴扮傻,久了才发现他是有大智慧的。宇文看似安宁,实则隐患颇深,你可知南院大王几乎把持了整个朝政?他不急不躁,步步为营,一边装作庸碌蒙蔽南院大王,一边纵横捭阖,逼得南院大王不得不交出兵权,实际上我是很佩服他的。”</br>“所以你不再扮痴,决定好好做他的妻子了?”</br>“是呀,也算是顺天安命吧。”</br>顺天安命,安兮年微微笑着,裹着厚厚的毯子,她的身体已经很弱了,赶到宇文的时候,她命悬一线,流了很多的血,提着一口气只为了将拓跋发生的一切亲口告诉君霖。她本无所谓生死了,可是宇文的医官却说她已经有了身孕。</br>“兮年?兮年?”梦珂伸出五指在她的眼前晃了晃,“怎么又发呆了?”</br>安兮年回过神来,尴尬的一笑,她的眼神透着疲惫与虚弱:“没什么,咳…咳咳……”</br>梦珂面露担忧,轻拍她的背:“你的身体太虚弱了,得好好养着。这次拓跋脱险,你功不可没,怎么也不见焰魔罗来看你?你们……还好吧?”</br>安兮年的脊柱一颤,惨淡的一笑:“他太忙了……”</br>不知道为什么,室内的氛围一下子凝重了起来,梦珂启唇了好几次,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天意难料,命运交错,她们都有自己的路要走,冷暖自知。</br>“姐姐,大补汤熬好了。”绿珠端着补气血的汤药来了。</br>“喝了药就早点休息,好好照顾自己。我要走了。”梦珂拍了拍安兮年冰冷的手。</br>“要走了?”安兮年怔怔的抬头,经历此劫,她身上机灵的锐气不见了,变得安静和迟钝起来,殊不知是因为虚弱的身体,还是因为饱受煎熬的灵魂。</br>“是啊,我们要连夜赶回宇文去。”</br>“怎么走的这样急?”今日才刚喝了庆功酒。</br>“君霖刚刚掌权,不宜离开太久。”梦珂温文明\/慧的一笑,“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好好珍重自己。”</br>“我会的。”</br>梦珂点了点头,离开了她的房间。</br>梦珂走后,绿珠心思沉重的扶着安兮年躺上了软榻,软榻上铺着厚厚的毛毯,柔软、温暖。绿珠在安兮年的后腰垫了很多个软枕,又拿来熊皮氅子盖住了她的腿。</br>“你有心事?”安兮年问。</br>“嗯?没,没有啊!”绿珠失口否认。</br>“还说没有,难道不当我是姐姐了吗?”</br>绿珠一听此话,蹲在了安兮年的软榻前,仰着头忧心忡忡的说:“姐姐,趁着大汗疏忽,你何不尽快逃走?”</br>安兮年一愣,手不自觉的移到了腹部,沉默久久,她心魂恍惚,幽戚的问:“药呢?”</br>“姐姐,大汗不会原谅你的!”</br>“绿珠,我的药呢?”</br>绿珠憋的鼻子发酸,将热气腾腾的药盅端给安兮年,然后捂着嘴哭着跑出去了。</br>安兮年的心里雾茫茫的,她逼着自己什么都不要想,像一只鸵鸟一样,双手捧着碗急急的喝着烫口的补药。</br>“咚!”有人撞开了她的房门,一股酒气伴着冷风汹涌了进来。她疑惑的回眸一看,是焰魔罗!</br>“无赦?”她想到了他身上那惨重的伤口,一瞬间顾不上其他,忘乎所以的掀开氅子,情急的奔向他,“你喝酒了?”她上前想扶住他,一面猜测他还有几分清醒。</br>“别碰我!”他面色沉郁,一手挥开她,酗酒与过于急愤的情绪使他脚步不稳,往后跌退了几步,他望见桌上的药碗,冷冷的问,“那是什么?”</br>安兮年循着他的目光望去,幽幽的答道:“是大补药呀……”</br>“哼!你倒是极其的惜命!”焰魔罗讥讽道。</br>安兮年苦笑了一下,心中泛起透不过气来的闷痛,她知道这一天迟早都会到来的,可是今日,他已经烂醉。</br>“你有伤在身不应喝这么多的酒,我叫绿珠扶你回去。”安兮年说着便欲走出门外。</br>“砰!”焰魔罗大掌猛击房门,惊乍的巨响吓了安兮年一个哆嗦。</br>“你到底为谁效忠?西羌还是燕子堂?”</br>暴风雨来了。安兮年缓缓的转身直面他狂暴冷绝的双眸,平静的答道:“都没有。”</br>“诡计多端的女人!你讲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再信了!你可知我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br>“我知道。”她低低的回道,指甲深深的掐进了掌心。</br>“你真是个毫无忠贞可言的烂货,既然一直都在算计我,又为何要去宇文找君霖?你为什么不逃跑?难道是与别的男人翻了脸,只能再次回来投靠我吗?”</br>事先已经做好了承受一切的准备,奈何还是心如刀割,她不自觉的往墙角里蜷缩着虚弱冰冷的身躯,不知道要如何才能躲避这场一触即发的风暴。</br>“回答我!为什么!!”焰魔罗暴烈的怒吼。</br>安兮年忧切的紧盯着他的胸口,担心他的身体禁不住如此激烈的情绪,她没有察觉到自己身体的不适,怜怯怯的嗫嚅道:“不,不是的……”</br>“何必装可怜?你的手段厉害的很!就连我也曾是你股掌间的玩物!”</br>“我没有……无赦,我说的爱你都是真的……”</br>“撒谎!你敢说你没有打过冰魄的主意?”</br>她没有办法否认,却不甘心就此被他定论,她仰起头急切的辩解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我愿意向你解释,请你最后再相信我一次!”</br>“不可能了!”</br>“无赦……”她抬起手紧压着心口,不知是因为哀绝还是什么,她阵阵心悸反胃,身体里一阵阵揪痛,“我是爱你的……”</br>“爱我?”焰魔罗的唇角扬起冷笑,暴戾的赤瞳绽出冰入骨髓的寒光,“从来没有人真的爱过我!我连母亲的爱都不曾拥有过,又怎么该相信你?爱是什么?梦幻泡影毒如蛇蝎!我信过一次,差点万劫不复,不会再犯同样的错!”</br>他一向喜怒不形于色,却已经是第三次在她的面前失控,她知道他孤冷坚硬的外表下,有着一颗伤痕累累的心。</br>“我不会再背叛你了,我发誓!一生一世我都陪在你的身边,不管你会不会原谅我。”滚滚热泪,她无法阻止自己。她的身体与心都好痛。</br>焰魔罗无视她水眸中的柔弱与真情,他提醒着自己她是个演技高超的女表子,然而这样的提醒却惹怒了他自己!他铁钳一样的手猛扣住她的肩头,将她重重的撞向墙壁:“你居然蠢的没有逃走?!为什么?因为你自信吃定了我,以为我舍不得对你下手?”</br>好痛!过猛的冲击力几乎震伤了她的五脏六腑,视线也模糊不清了起来,尖锐的痛觉由下腹蹿起,她本能的抓住他的双臂,凄楚的娇容瞬间煞白,安兮年轻弱无力的求饶道:“无赦……我不舒服……明天再来好吗?”</br>“少装了!就算让你躲过一时又如何?我一生都不会再善待你!”焰魔罗咬牙切齿,几乎要将她的肩胛骨捏碎,他将她从墙壁上提了起来,拖拽了几步大力的甩到了榻上。</br>安兮年痛呼一声,被冲撞的头晕脑胀,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钝痛难耐的小腹,她的心头大悲大惧,她可以预想再这样下去会发生怎样可怕的事情!</br>“求你了……无赦……今晚放过我……”</br>“闭嘴!你没有资格要求我什么!你不是爱我吗?那你怕什么?我们又不是没有过!”焰魔罗狂戾的赤瞳翻涌着黑黯的风暴,他不许自己被她左右,他不许!不顾她惨白的脆弱容颜,不顾她涟涟的泪水,他一把就扯裂了她的衣裳,他看到她脖子上的伤,更加的怒不可遏,“我说你为何会临时倒戈,原来是因为羿开始吸你的血了!无耻的女人!我将会比羿更加残暴!”</br>“不要这样……”她绝望无力的抵抗着,虚弱的身躯宛如一匹破布,被强行打开,“无赦……求你……啊!”</br>剧痛下她的眼前一黑,浓稠凄艳的鲜血瞬间染透了她的裙裾,她心知肚明发生了什么。哀绝,心痛到麻木,她空茫悲戚的望着他,很快便被黑暗夺去了意识。</br> 第九十六章 结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