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不知身是客(综红楼知否)》 第1章 名声 京都,八王府。 □□。 “这盛家的脸面都扔到天边去了。” “可不是吗?啊!满丢得京城都是了!我要是盛家人就寻个地缝钻下去,再不再出去。没脸见人了!” “只是......不知道这盛四姑娘是进尼姑庵,还是当了那梁公子的小妾。” “怎得不能当大娘子?” “王婆子,你蠢啊?一个是侯府嫡子,一个不过四品小官家的庶女。这还用说?” “钟妈妈,莫磨蹭了,厨房有事儿呢?” 夜色中一个人影从后面走出。 “主子,这些婆子也忒不像样了,您不整治整治?”另一个人跟在他后面。 “这事儿传得沸沸扬扬?”前面的人问,在黑暗的阴影里,看不清楚他的身形。 “这婆子能有啥事儿?” “盛家,永昌伯爵府。”那人向前走了一步。 “这......早就传遍了整个京城了。可怜......盛家另外两个姑娘了。” “哦?” “主子你有所不知,这一个人出错打累的是全家。” “这......婆子的事儿?” “你问本王做甚?本王是男子只管外院,内院是当家主母的事情。” “这,王妃去了,那侧妃是强塞来的,这没人管。不然......內宅如何这般乌七八糟的。” “休要提那个女人。但,也是该找个主母的。”这声音在夜风中微微地颤抖。 “主子,您说啥?” 那男子走进了庭院,抬头静静地看着夜空。 盛府,正堂。 “你这孽障,盛家的脸都叫你给丢光了!”盛纮指着一个跪在堂前五花大绑的女子:“哼!你看我不打死你,我盛家清流的名声就让你这孽障毁了!你......你......一生下来我......就该掐死你!咳......咳......”盛纮将戒尺一把摔在地上。 墨兰不住地往后缩了缩,拼命地在眼里挤出几滴泪水。 “纮郎啊!墨儿......墨儿她只是一时迷了心窍,才做下这等事情的。我知道我不该说这话,大娘子是一心要给如兰配个顶好的郎君,明兰也有老太太一心打算着,偏咱们墨儿什么都没有啊。大娘子就匆忙地把她配给了个一穷二白的举子,能有什么出息?求老太太大娘子去永昌伯爵府上提亲,咱们给墨儿多多陪送,多多陪送,他们一定会答应的。”林小娘扑到盛纮的脚边扒着呜呜…地哭。 “都是你这个小娘教的,”盛纮一把把林小娘踢开,“才纵得她做下此等伤风败俗的丑事。盛家的先祖啊!子孙不肖!子孙不肖!” 盛纮一把鼻涕一把泪,五官都扭曲在了一起,颤抖着只指着墨兰不知说什么才好。 “纮郎,纮郎......”这林小娘一缓过来,就又爬了过来。 盛纮面色铁青,一口气险些都没喘过来:“来人!来人啊!把林氏给我拖回林栖阁,四姑娘押到祠堂去,谁也不准进去!”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 盛府,寿安堂。 屋子里安静得很,只点了几只蜡烛,泛着黄黄的光晕。一十五六岁的少女轻柔地在给一个满头银丝的老太太按着身子。 “祖母......祖母?”少女向老太太靠了靠。 “明丫头,怎么了?”老太太挣了眼,坐起身来。 “四姐姐这事,可......有什么章法?”明兰小心探问。 “唉…”盛老太太抚了抚明兰的手,“自作孽,不可活啊!只苦了你......和如兰罢了。冤孽,冤孽。” “祖母这是说什么胡话,祖母待孙女们都好。再不济,二哥哥和二嫂嫂又都是宽厚的,不会亏待孙女。让孙女侍候给您养老了罢。” “谁给你这个主意的,女孩子家有哪个是不嫁人的?” “明兰啊,都听祖母的。”言罢,明兰便依偎到了盛老太太怀里。 “好孩子呀......” 过了许久,院子里一下就亮了起来,盛纮并王若拂领着人进了寿安堂的大门。 “孩儿不孝,四丫头的事......还请母亲去给拿个主意。”这盛纮一进门就噗通跪下,连着后头王若拂一干人等都跪了下来。明兰见状赶忙也跪下了。 “你,暂起来吧。” 盛纮却是起了也狼狈得紧,不敢往一旁落坐。 盛老太太却开口了 :“我原不是你亲娘......” “老太太真是折煞我也,若无您何有儿子今日。”盛纮又跪下了。 “你且先听我把话讲完。你和你小娘那时艰难,可我也才失了儿子,有心也是无力,只有暗地里罩拂一二。我知你将幼时的艰难都记下来,所以才觉得林氏命苦。可你瞧瞧,她在咱们府里活得比别家的太太都要体面,大娘子都不敢动她。但你看,今天墨兰走得这条路就是她林氏她当年走过的路。这四丫头本是个好的,奈何同她亲娘一般学了个见利忘义。当年,你心疼她,把长枫和四丫头一道留着给她。如今,一个闹得满城风雨,一个攀附权贵,和丫头们鬼混活拖拖的一个纨绔子弟像。这是给养废了啊!” “儿子知错,请母亲救救盛家!”盛纮再拜。 “罢了,大娘子。” “母亲。”王若拂恭敬地向前。 “明日,你且去探探伯爵娘子的话。不然,是只能赐她一条白绫或送去尼姑庵了。罢了,从长计议。你们且去吧。” 待盛纮一干人去了,盛老太太便靠着枕头狠狠地咳嗽了几声。 “祖母!”明兰连忙迎上了来。 “莫担心,祖母没事儿,只是老了老了。” “都是孙女们不孝,累得祖母这般年纪还得为我们犯愁。” 寿安唐里灯亮了许久,想是祖孙俩又说了些什么。 “呼......”丹橘吹熄了灯,带着小桃一道出了房门。 “姑娘......睡得可好?”小桃试探着问。 “勉强算是睡下了。可我瞧着姑娘这满腹愁思的,只恨不得自己亲上去替着排解一二受了这个罪。”丹橘答道。 “这天杀的!四姑娘平日里欺负我们六姑娘,这临门却还连累了咱姑娘。这人怎得还不早死了的痛快。” 丹橘忙捂了小桃的嘴巴:“这话儿不能说的,”又凑近了来,“老爷和大娘子现今紧闭门户,管的严厉,凡说胡话的一律捻到庄子上去。” “管......那么严?我不过给自家姑娘出口气来。不说了,不说了,保不齐又给姑娘招祸。" 院子里又静了。院边的芭蕉投了影子到墙上,自顾自的摇晃。无边的夜色浸润出一番别的颜色。 第2章 谋娶 话说这一大早,王若拂就给永昌伯爵府递了帖子,待到了回话,赶忙乘了车子去了。 “伯爵娘子......” 伯爵娘子摇了摇扇子,“我知大娘子来为了什么,这是顶着屎盆子求人。” “是啊,是啊。”王若拂尴尬地捏紧了茶盏,送了一口茶进去。 “如此,我便索性说开了。我们这样的人家那本就是勋爵门第。我挑这儿媳妇也不是什么嫡不嫡庶不庶的 ,我看重明兰是因为她的人品贵重,又是你家老太太勇毅侯嫡女教养出来的。这齐家,助我那个人不争气的儿子上进是极其好的。可你家那四姑娘,我明白她是个什么货色,你也明白。这明兰是可以名媒正娶地抬了进来的,她做个小娘都勉强。” 等到王若拂从永昌伯爵府出来,面色铁青,一口气憋闷在心中,直直地倒了下去。 “大娘子!大娘子!” “回去。” “大娘子?” “回去。” 且说这王若拂出师不利,跌跌撞撞地回了盛府。这盛纮更是在同僚同情的目光中不自在了半日后,暗中被人叫道了天香茶楼,更是一头雾水。 “咳...”天香茶楼里的锦衣人搁下了茶盏。“盛大人?” “八......八王爷?”盛纮手都不知道往何处放。这八王爷虽是个不得宠的,但毕竟也是龙子皇孙,天威不可测。“这可不能怠慢。”盛纮心想。 “盛大人,这是要先齐家才能平天下,可您这府中事儿闹得是沸沸扬扬,人尽皆知。”周淳用手磨砂着茶盖。 “让......王爷见笑,下官惭愧。是下官内帷不修,拖了后腿了。”盛纮面上涨得通红,“失礼了,失礼了。” “盛大人不必如此,只是这家风也得好好理一理,这姑娘是要好好管教的,莫要害了自家再害了别家。” “是王爷说得是。” “依我看,您家的老太太就是个极明理的。她养出的闺女谁不高看几分?” “这......您说的是......” “噓......莫要声张。” 盛纮这战战兢兢地从天香茶楼里出来,他被八王爷的话绕得云里雾里,却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好端端的,这八王爷却偏偏提到了养在老太太膝下的姑娘......是明兰?还是只是提点我姑娘要放在老太太处教养能挽回几分名声?还是......有意明兰,我盛家却没做妾的闺女的。可这皇家如何逆呀!" 周淳待盛纮走后,仍旧坐了在天香茶楼中静静地品茶。 “主子,盛老爷走了 。" “嗯。” “您?”只见得这仆从脸上竟是疑色。 “有事快说的。” “主子您今天说话这......模棱两可的。何不,挑明了,免叫盛大人会错了意。” “他,会错没会错,与我都没多大干系。” “可是......真是皇帝不急极死后太监。” “你懂什么?这是谋而后动。再等等。” 今早晨周淳眼巴巴地进了宫,琢磨着如何获得个皇帝老爹的许可。不料自己一开口,这皇帝老爹就提了:“这你甄家表侄女有位不错,就当是补了当年安氏......”一副给您恩典的样子。 周淳噗通就跪下了,“父皇,儿臣万万不敢再娶这心有所属的女子了。” “心有所属?” “回禀父皇,这甄家侄女在游园会上频频提及三哥,很是推崇,只有常伴身侧了才是如意。” “不过是小孩子家家。嫁了,没几年就忘了。” “父皇!儿臣万万不敢再娶......” “再什么?”皇帝已有了些恼怒,“说?” “儿臣万万不敢娶有意他人的女子了。这......几年前安氏.....做下那......那般事,儿臣已是颜面扫地。实在是前车之鉴,儿臣心有惶恐啊!儿臣已是一个无用之人,望父皇怜悯!”周淳在御前哭得叫一个涕肆横流,感天动地,眼泪快把乾清殿给淹了。 “罢了,你横竖自己选了去,都是你自己的事儿,你且自己担着吧。去吧。”皇帝已有些不耐烦。 “谢父皇。”周淳爬起来,小心翼翼地出了乾清殿。 周淳抹了抹泪。果然多亏了富贵那吃货昨儿吃涮羊肉留下的蒜末,帮了好大的忙,今儿还演得真像。话说,这哭还真是个技术活,不是一般人做得起的。 出了宫门,富贵牵了马车过来。周淳想着富贵的功劳,不禁对他比较之平日又和颜悦色了几分。待到周淳先上了车,富贵仍是不明白自家主子今天怎是温柔了些?富贵来不及细想,周淳在车里已催促着,富贵只有急忙地登了车。 “主子,事可是成了?” 周淳盯了他一眼,点了头。 “皇上,答应了?” 周淳点点头。 富贵还想再问。 “就你话多。父王已命本王婚事自理,他不插手。”周淳眉眼间有些得意之色。 车厢里一下沉默了下来。过了一会儿,富贵小声问:“主子......您是怎么看上盛六姑娘的。小的隐隐约约记得这盛家另两位姑娘是常出来的,这......盛六姑娘却是个躲在深闺不肯出来的,您是......” "马球会。" “主子?” “马球会。” 富贵一脸诧异的把周淳盯着。周淳自己却突然笑了。富贵更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比染缸都丰富,像是才知道自己主子也会偷偷看姑娘。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知道了自己主子好大的一个秘密,以后新王妃进门...... 周淳却没注意富贵此时的表情,他也是神游天外了。马场上她那般的纵情肆意,活得真是个太阳,那么......温暖,让人想飞蛾扑火。可叹,她那样的处境竟也能活成这样。自己总是能理解那齐小公爷以死相逼,欲娶她的感觉。可惜了,他那般匆匆娶了自家那狠毒的侄女-----嘉成县主,已是有缘无份的了。 “主子,主子!” “你又什么事儿?” “这......盛家可有个嫡女,她家王大娘子怕是要自个儿的女儿嫁过来。” “哼…这个盛五姑娘怕是心里有人。”周淳毫不在意地说。 “有人?”富贵一脸主子您怎么猜到的给我讲讲的的表情。 周淳用扇子敲了富贵的头,“蠢材。坊间传言这盛五姑娘和其母王大娘子十足十的相像。王大娘子一心想要给她攀个好亲事,她却一直兴趣缺缺。要么是无意高门,要么是心有所属。可看王大娘子的做派大概就能猜到是后者。” 周淳言罢,看着富贵一脸崇敬只觉得十分得受用。 富贵十分狗腿地说:“敢情主子谋划许久了。深谋远虑,深谋远虑啊!小的佩服得五体投地。” " 去你的 。"这个马屁精。 第3章 后续 谈话自同周淳有了那样的一番谈话,下午回了衙门却是细细地琢磨了一下午,险些将公务都耽搁了进去。他却还是猜不透周淳的心思。“这八王爷是只单纯的提醒,还是......别有它意。明兰,明兰?不是?是?不是?是?”可他又接着再想,却是愈发显得糊涂起来了。只得心道:“这龙子龙孙就是不一样,一个不受宠的都如此教人琢磨不透。这......当真是不可小觑啊。唉......这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不久,夕阳西下 。盛纮也命人套了车马家去。可甫一进门,管家就在大门后报告说大娘子这在寿安堂将闹了起来。“糊涂,这寿安堂是她撒野的地方!”盛纮拂袖,直往寿安堂去了。他却在隔花门外,就听见王若拂撒泼打滚的声音。 “母亲,您就舍了明兰出去,换了盛家满门的名声吧!我可怜见的如儿啊!华儿啊!母亲!” “我还没死呢!我原当你是个好的,却不知是个真正的豺狼虎豹!墨兰犯下的事儿,要拿明丫头去填坑,这世间可没有这般道理的。永昌伯爵府,一要人,咱们就双手乖乖奉上。真当我们盛家好欺负吗?何况那梁家内地里才是真正的糟污不堪。那梁六郎,是个同顾二比有过之而无不及的花花公子。他不光同着墨兰牵扯,更是和他家庶长嫂的娘家表妹......这肚子都大了。永昌伯爵府这是要把咱们盛家的姑娘当枪使啊!何况明兰不去,如兰还真能嫁不出去?华兰都生了子嗣,忠勤伯爵府还能把她休了不成?我看她比你,你们都要疼明丫头些。总而言之,一句话:舍明丫头,除非我死定了!” “母亲大人!母亲大人!求您怜悯!华儿如儿也是您的孙女,您如何能不管她们呢?”里面王若拂越说越不像话。盛纮一下掀了帘子。 王若拂一句“老爷”还没完,盛纮就指着她训斥:“王氏这是寿安堂岂容你大吵大闹,不成体统。”又责备了一旁的海朝云。 海朝云立马就跪下了:“公公容禀,是儿媳的过错没能阻止婆婆。可这儿媳也同婆婆讲过,大家族最不能姑息养奸,好多都是内地里坏了的,我同这二爷也商量,若是两个妹妹真嫁不出去了,我们养着也是绝无怨言的。” 盛纮听了海朝云的话知问题太半出在王氏身上。“你这愚妇,儿媳妇说的是句句金玉良言,奈何你是油盐不进!还这般自作主张。” 盛纮又忙过来给盛老太太告罪:“这蠢妇目光狭隘,见识短浅。惊扰了母亲愿母亲恕罪。” “我原只问你一句,四丫头这事儿,你有个什么章程没有?” “回禀母亲,如今这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最不济,也这只能......了结她了。” 王若拂又要再插话。“父亲!祖母!”只见是明兰自屏风后走出。盛纮第一次好好地打量自己的这个女儿。肤若凝脂,人比花娇,眉眼弯弯如一带远山。许是曾蒙孔嬷嬷教导的缘故,行走只见自有一番风流体态。或是因墨兰之事的缘故,她略显得有些苍白憔悴,可仍不失美人本色。盛纮的疑问更深了,“难道八王爷贪图明兰美色?”可看着盛纮自己又不禁想起另一个人来,粗布荆裙却难掩姿色,却又娇羞怯懦。盛纮心头一下一份愧疚涌上来,略微的有些失态。可明兰没注意到他的失态,已行至盛老太太面前,盈盈下拜。 “父亲,祖母。女儿愿终身不嫁侍候祖母终老。女儿这些攒了许多银钱养老不成问题。二哥哥二嫂嫂也是宽厚的想来也不会嫌了明兰这一张嘴。” “你的心是好的,可也莫提这种胡话,女孩子家家,哪有不嫁人的?”盛纮出言,目光里竟隐隐约约有些许慈爱。 “老爷!”王若拂还要再说。 “都下去,从长计议!” 话说这日因着盛墨兰的事儿,牵连了好些人也连累了好些人。林栖阁里,婆子使女都七七八八给发落了个干净。尚在忠勤伯府的华兰也没闲着,四处派着人打听,又借着庄姐往袁夫人的房里大闹一场,把受伤的实哥给抱了回来。直到晚间,她才匆拖了两个孩子往盛府来。她这一进葳蕤轩,王若拂就赶了命的抱怨,说她命苦,老太太不肯舍了明兰来可怜她云云的话。华兰一听,脸立马就黑了,只说:"我还要这牺牲妹妹的终身。"王若拂见华兰的模样不敢再多说什么,可也忍不住暗暗地嘀咕。华兰见她这样又岂是把话听进去的样子。"母亲,这论起来,这事儿可是有你的责任的。一是教养不利,二是门户管理不利。再舍了小六,就是卖女求荣,我盛家岂是那般人家。我婆婆左不过欺负下我,这实哥我也给抱了回来,她也不能把我怎样。罢了,我且先去看看四妹妹。" "你去看那贱蹄子作甚"王若拂不禁怒道。 庄姐,实哥先放您这儿照看着。我且先去了 。" "你。" 且自事发那日,盛墨兰就被关进了祠堂。她自是叫天不灵叫地不应,只有独自受着这凄风苦雨。这几番折磨下来,她已是容颜消瘦,连血色都没了个干净。 "吱......"门忽然开了。隐隐有人的脚步靠近。 "你在这儿待的可好"华兰发了问。 "哼…大姐姐怎有空来见我这个人人欲避之不及的罪人。消息是放出去了吧?你们还有脸出去见人。这孔嬷嬷有句话说得好:这一家子的姐妹一个遭殃这个个都得遭殃,谁也跑不了谁。哈哈......叫你忠勤伯府家,海家,老太太家通通给我想办法去!" "你,妄想!"华兰怒道。 "大姐姐,你这左不愿右不愿的,你盛家的名声呢" "祖母和爹爹说,打死你盛家的名声就保住了。" "打死我,大姐姐好大的威风。我.....我可是一尸两命,你们敢吗!" "你......我还当你和你娘林氏不一样,原来都是这妖艳的贱货投生,狠死了命的来作践我们家里。盛家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摊上你这不知羞耻的女儿。" 第4章 男主番外篇:周淳的自白1 我叫周淳原是21世纪的一个十足的三好学生。凭借优异的成绩考进了电子科技大学,当了计算机系的学霸兼一个十足的宅男。作为计算机系的学生都有一个十足的共同爱好-----游戏啊,游戏,游啊游。 话说那天天气阴森森,外面下着大雨,风刮过窗户就跟鬼嚎一样。寝室里空无一人,只得自己一个裹着毯子和电脑里的对手pk。真的是越嗨越兴奋,到玩爆对方的时候更是情不自禁地喊了出来。我一看天已经很晚了,可我却仍舍不得停下,决定要继续去炫耀自己的王者地位。手指不断地在键盘上敲击,我压根就没发现已经是深更半夜,仍是那那样的忘情。不巧寝室的电突然断了,屋子里都漆黑一片。我心头一痛,一下就倒地了。我的灵魂慢慢飘出了身体,我静静地看着自己躺倒在地上口吐白沫,心想:“我这莫不是猝死的?”的确好像。我迫切地想要回去,却不知被怎得一股力量拘着要绑了我走。我渐渐地失去了意识。 等我醒来睁开眼却是已经口不能言。一个女人温柔的把我抱在怀里,轻柔地唤着八郎。我又仔细观察了周遭,这些......古色古香的摆设?我又看了看自己,我竟被包在了一个襁褓中。我只能接受实事:我穿越了,还是胎穿! 至此,我不得不忍受奶的腥味,心中的羞涩感努力地扮着一个十足听话的奶娃子。可我一直很疑惑,我现在的爹哪去了呢?渐渐地我从我现在的娘亲的贴身使女口中听来了他的消息。惊得我口都惊得圆圆的,还好,娘亲和女使只当我饿了。 我的亲爹是皇帝!说三遍,我的亲爹是皇帝。我还是个皇子。 虽然,极不受宠。 我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这也得源自娘亲和女使的对话。 “娘娘,这八皇子都出生了好些天。这......官家也不来看看,殿下连个正式的名都没有。官家整日整日的陪着甄贵妃,却是见也不见您一面。” “当心胡说,仔细你的嘴皮。官家.......我已是看淡了的。他不过和甄贵妃吵嘴意外幸了我,为着脸面将我封了个淑仪。我?能看着八郎平安长大,护着他不被这宫中的豺狼虎豹吞噬得骨头渣子都不剩,已是我最大的愿望了。” 我的娘亲果真将一切看得极淡,平平淡淡地过着日子 。 话说我的渣爹龙,直到我周岁礼将至,内务府去找他拿主意,他才知道还有我这么一个儿子。至于我的名字,据说他就随手写了"淳"。虽说这同我在现代的名字一样,有一种.......的感觉。 不过淳朴好,淳朴好。 只希望没人盯上我。 第5章 求娶 自华兰再度刷新了对墨兰无耻程度的认识后,盛家又鸡飞狗跳了一夜。第二天起,周淳才悄悄乘了马车出门,往盛家来。这马车才在盛家后门停下,富贵就悄悄地去叩门。盛纮忙出门迎接。 周淳才进门王若拂就得了消息。 "悄悄地把如儿叫来,去屏风后坐着说不的还有王妃娘娘的命。我女儿,错不了。" "大娘子,这样不好。这个八王爷,兴许是为了公事。" "你多什么嘴呀。" 话说周淳并着盛纮在正堂里坐下,周淳久久都没有开口。盛纮心中更是忐忑,不时不时看着周淳。可偏生周淳对他笑脸相迎,却仍是不言不语 。 "这前面怎么个耗的。"王若拂在后面忍不住嘀咕。 "娘,不该来的。明兰都没来。"盛如兰嘀咕。 "你这丫头懂什么她没你这命。"王若拂紧接着向前挤。 周淳放下了茶盏,"盛大人,明人咱不说暗话。" "王爷说的是。" "你是聪明人,我的意思,你大抵也猜得到。" "王爷折煞我也,下官万万担不得。" "实不相瞒,本王府中主母之位空缺多时,原想着也不打紧。可前段时间本王无意间听见婆子们嘴碎,这可就难倒本王了,我一个大男人总不可能去同婆子使女们讲道理。觉着还是有个女人好。" "王爷说得是。" 王若拂在后面忍不住兴奋起来,"如儿,那八王爷当真是来提亲的。你是嫡女,你有王妃娘娘的命了。" "这恐怕还需您的帮忙,本王只有冒昧的给盛大人提个请求。" 盛纮一阵沉默。 "盛大人" "能帮王爷的忙是下官的荣幸。"盛纮捏着胡子笑到。 "成了!"王若拂在后面欣喜若狂,"如儿,你要当王妃娘娘了,那贱蹄子......你果真同我一般是有福的。" "那本王隔日再请了官媒上门,向府上六姑娘提亲。"周淳言道。 "六姑娘不应是五姑娘吗"王若拂顾不得自个的脸面出去了。 "老爷!" "你这怎来了!"盛纮这一口气憋在心里。 "不是听闻八王爷来咱们府上求亲。八王爷,您这是不是打听错了,我的如儿五姑娘才是这盛家的嫡女真正的金尊玉贵,这六姑娘不过一个庶女,那能同我如儿比。" "这是"周淳虽大概猜道眼前的中年妇人是谁,却没想到如今这王大娘子已如此不要脸面嫁女儿,或许是因为盛四姑娘的事儿受了刺激,变身成了东方的班纳特夫人。 "贱内。" "王娘子,妆安。"周淳行了一礼。 "王爷万福。" "适才,王娘子问本王是否打听错,于此,本王只能说没有。" "没有"王若拂的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 "传闻盛五姑娘俏似王娘子,耿直心大,快言快口。也有人见过游园会上盛六姑娘小心翼翼对待五姑娘,说是颇为嫡女身份自傲。若是如此本王是万万不可娶的。本王有一庶出女儿,虽因着生母的缘故不受本王待见,可那毕竟也是本王的女儿。她如今身边只有几个奶妈子使女,这教导之责势必是要未来的王妃来的。五姑娘这性子,嫁过去是不必想对她好声好气的。内宅阴私,本王不可能时时都护得周全。她便不成了五姑娘的出气筒了。再者就算不如此,这本王也不能横刀夺爱,不成人之美。更何况此事已在父皇那儿过了明面,要娶的是养在出身勇毅侯府徐老太君膝下的姑娘,这可做不得假。望王娘子见谅。"周淳再行一礼。 "王爷,莫跟她一般见识,她也是想嫁女儿糊涂了。"盛纮赶忙出来圆场"这明兰的婚事,可得我们家老太太发话。" 周淳答道:"这个容易,不知徐老太君妆安老太君今日可有空闲这老太君是已故庆宁大长公主的曾孙女,论起来也是我的正经长辈。既是来了,是理当拜见的。" "这,王爷请。家母应是闲余的。"盛纮掀了帘子,因为自己还要料理王若拂的事儿,只有命了管事引着周淳去了,幸而周淳并未动怒。盛纮好生松了一口气。 且说这如兰坐在后面原是没有什么想头的,只坐着且让自家娘安心。可当周淳言出:"横刀夺爱,成人之美。"的时候她却不自主的颤抖起来。她想:自己和敬哥哥的是不会是给他发现了。他这言里言外都在提点这自家爹爹,我都能听出七八分的意思来,况论我爹爹。现如今,有盛墨兰这般的前车之鉴,想到她现下的惨状,和从使女那儿打听到如何处理她的话。如兰不禁两股战战,忐忑不安,一股恶寒冒上心头。却又心怀着侥幸,希望爹爹没有注意。然而,是她自己太乐观了。盛纮才送走了周淳,就立马怒吼道:"把如兰给我叫来!"如兰只有小心翼翼的踱了出来。王若拂一见她出来就抱着她一个劲地叫这心肝宝贝。 "这来是我出的主意 ,不干如儿的事儿,你又何苦为难她。我命苦的如儿啊。" "孽障,你方才在屏风后八王爷说了什么你应当是听得一清二楚,横刀夺爱,成人之美你这是也做出了败坏门风的丑事啊?我怎么有你们这样的女儿,啊?说,是谁?是谁?说啊?说!你给我说!"盛纮已是气急败坏了。 如兰仍旧跪在地上杵着,一动不动,不发一言。 "不说是吧。不说好啊!刘管家!去把五姑娘屋里的所有婆子使女统统给我拉出去,用刑!看她们那个不说!去啊!" "是。" "你!"他指着如兰,"你就去和你四姐姐作伴去吧。" "大娘子!"王若拂刚反应过来,就直直的倒了下去。 "扶她回去。禁足葳蕤轩。这其他事儿就交给海氏吧。" 这几天时间里出了两桩大大的丑事,竟还是自己两个宝贝女儿闯下的。任是盛纮有多大的承受能力,此时,只觉----心累。且去喝口茶,压压惊,再做打算。 第6章 对话 寿安堂 。 这周淳一往这儿来了,盛纮就给盛老太太送了消息,好叫老太太也有个心理准备。这盛老太太初听了只觉生气,稍过一会儿又觉得庆幸。盛家如今这般光景,还上门来总还是有那么几分真心在里面的。但那是皇亲贵胄,那种地方,是最是糟污不堪的 ,真疼孙女的人,如何舍得下。 这周淳一入了内院,就有一个婆子先迎了上来,再不久又来了一个请他稍等。周淳也不觉着被怠慢了。毕竟人家辛辛苦苦养的大白菜要被猪给拱了,盛明兰自是那大白菜,而周淳却是那猪。周淳只有好声好气做出一百分之一万的诚心诚意来,表现自己是一头好猪,要知道这盛府里最难应付最火眼睛精的就是这盛老太太了。要娶明兰,必过她这一关。 "老太太,我瞧着这八王爷在那院子里站着也没有恼色。气力也够,这也不像酒囊饭袋的样子。是不是" "不急,他且愿站且随他站去吧。"盛老太太答。 周淳在门外站了好一会儿,才见两个嬷嬷抬了一张椅子来。"王爷请坐。" "可是老太君发话" "并未。" "那若非老太君发话,小王就万万不能落座了。" "这......" "你且去吧,若说我连这点儿诱惑都拒不了,如何叫老太君信我。" "他当真如此说。哼…道真是一个有谋算的。去,请他进来。我倒要看看他如何把自己夸得地上无天上有的。"盛老太太说。 这房妈妈这才亲自出马把周淳给带来进来。周淳一进门便同盛老太太行了礼。 "徐老太君,妆安。小王不才,特来问安。"这盛老太太不叫起,周淳也就真不起了。 "八王爷是龙子凤孙,老身没那么大的面子,竟劳动您来给我问安。" "老太君说笑。小王从亲戚上论您是小王的长辈,自是应当向您问安的。" "亲戚,老身同皇家哪有什么亲。就算是那也个了百八十年了,哪有谁论这个的。" "是小王失礼了。"周淳连忙赔罪。 "你这小子儿,来这儿是为何我也是知道。你可有什么要讲的。"盛老太太说 "老太太,小王晓得您觉得这皇室里糟污,进去辱没了六姑娘。" "你还明白啊?"盛老太太面上略有些不虞。 "可别家也未必是一清二白的,这天下就没有什么不是事儿的。老太君,相信您应比我更明白。我这也没什么不藏着掖着的了。或许是见惯了我母妃在宫中日日独守,寂寞冷清的样子,我当年娶安氏的时候,也是许过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誓的。" "等等。你府上的侧妃和孩子是怎么来的。" "这就是小王紧接这要讲的。我那几个哥哥都心大,凡着......的兄弟都总得让翻不起浪来才放心。安氏未入皇家陵园,她的死十足是一件丑事。这贾侧妃嘛,是当时安氏刚死,甄贵妃以安抚为名硬塞进来的,三哥不要的。我也压根就没管她,就圈了个院子让她进去变相给软禁了,见都没见过,一个摆设,外带一堆糟心亲戚。至于我的女儿婷姐,也是我在宫中夜宿被人给......小王自是知道您真正并不是想要我给您解释,您想要的是小王的承诺。虽一诺千金,可这一个又何妨。小王周淳承诺一生一世一双人自当做到。若府中侧妃不敬,小王会出手教训。婷姐若不孝敬六姑娘,我定会好好责罚于她。不叫六姑娘受一丝半点的委屈闲气。" "你如此说,倒显得我刻薄了。"盛老太太已对他多了几分满意,可也未曾显露出来。 "老太君言重。" "这儿婚事是明丫头自己的事儿,且要她点头才行。" "老太君,不知小王是否也能同六姑娘这般开诚布公的谈一下呢" "庄妈妈,你带他去,"盛老太太挥了挥衣袖,看着周淳随着庄妈妈向明兰暂居之地去了,"这样,对了,还是,错了" 那厢明兰正兴致勃勃地做着绣活,房妈妈却突然来了告诉明兰有人要见,惹了明兰好一番慌乱来。丹橘小桃扶了明兰起来细细地去将梳洗打扮了,才放得明兰出去。梳洗时,房妈妈大致把缘由交代了来好叫明兰也有个准备。明兰心里料想这已是八九不离十,否则祖母不会轻易放他来见我,心下又几分羞涩又为自己暗暗地发愁。羞涩的是自己这般都还有人仰慕,这......看来已是敲定了。有那个女儿见未来郎君是不娇涩的。发愁的是这人怎么偏偏是个王爷,皇家媳妇难做,那里头的水深着呢,自己可是应付得过来。眼见着差不多了,房妈妈才收手,要明兰去应酬。明兰小心谨慎地进了垂花门掀了帘子,就见有人坐在桌边品茶。 "明兰给王爷请安,王爷万福。" "六姑娘,快快起来。"周淳言罢就 要伸手去扶。明兰却是往后一缩躲开了。 "是小王唐突冒犯了。还请六姑娘见谅。" "王爷有礼,小女不敢。" "坐。"周淳指了自己旁边的位置。明兰按周淳的意思做了下。 "你......应是明了我来府上的缘故。" "是,祖母已派人同我细细分说了 。"明兰低着头回答。 "你是如何看待的" "王爷自是极好的。" "不,我不好。我一无惊天纬地的才华,是最最碌碌无为的一个王爷,只会明哲保身。二无父皇的宠爱,同我一起少说不得有时会受我几个皇嫂的气。我府中虽同其他兄弟相比轻减了许多,但终究是委屈姑娘。我只小不受父皇总视,若非内务府官提醒父皇只怕要忘了自己还有个儿子的。我同母妃居于秋月宫中,虽不至于任人宰割但也是常常被克扣的。我曾也想过去出头,但一盆冰水浇下。我还不如不出头,省得麻烦。六姑娘的难处我心里头都明白。若是这婚后贾侧妃想拿捏你,你只管来寻我。若是亭姐不孝顺,我也只会好好责罚于她。我是一个一向专一的人,当年我曾对他人许下的愿,与你一样。一生一世一双人,叫得那两处销魂。" "王爷可是只觉同小女同命相怜,又可避过另几位王爷的猜忌之心。" "这,是我出言不慎教姑娘误会了。我见姑娘是伯爵府吴大娘子的马会上,姑娘这般处境也活得像个太阳,叫我好生佩服。" "吴大娘子的马会你......自是知道我同......的一番牵扯。" "那又如何,他已娶。你若嫁,便是他叔母,还能怎样如你对他有闲气,我也可替你去出了,毕竟他是小辈不敢与我如何。六姑娘若是我周淳有三分脸面,这必然十分是你的。聘尔为妇,延绵子嗣,终老一生。" "你这。"明兰是又喜又急又羞,捂着脸就跑开了。 周淳望着明兰跑的方向痴痴发神。 "王爷。"富贵小心翼翼的上来。"成了" 周淳笑着点了头,"后天,不明天叫那苏媒人登盛家的门吧。" 第7章 夜话 晚间,寿安堂。 里面从用了晚饭后,就静悄悄的。不过正屋的四角点着灯,有时一阵风来,帘子就吹了起来,"哗啦"的响。外面也没有多少嘈杂的声音,女使们进出都分外的小心,竟是一心半点都没有了声音。这人来人往,院子里也不免点上了几盏灯。灯火是十分阑珊的,灯照着周遭的花木,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剪影。 里屋里,盛老太太早就拉了明兰来,且屏避了各个女使。明兰见祖母这般阵仗,心里已大概有了考量,只等祖母发话。盛老太太只是紧紧地握住明兰的手久久都未曾放开。明兰不欲教祖母难受,只让盛老太太一直握着,一动不动。明兰见祖母如此,自己心下却是愈发的酸涩起来了。这样过来了好些时候,盛老太太才将明兰放了开。"你爹的这几个儿女,数你的名字取得最好。明,我说你是这家里最明白通透的也不为过。这些年,你一直这样明白,从未给我招过一丝一毫的麻烦。这明白,叫人心疼啊!" "祖母这样做什么。明兰是个莽撞的泼猴儿,应是惹了不少事儿,也亏得祖母您能担待。遇见祖母,是明兰一辈子的福气。"明兰立马答道。 "你啊......罢了罢了,咱们不说这些。你也见了八王爷,这婚事......也是定下了。这王府里的水深,不过八王爷是个好的,断不是你爹那等拎不清的人。有他护着,也是好。可也不能全靠他 ,女人还得自己立起来。这剩下的日子你同你二嫂嫂朝云学着些她在大娘子手底下如何行事的。今后,那儿可是一番烂摊子要料理。我且先同你讲讲吧。"祖孙二人就这样咬起耳朵来,小小声声,只隔间的屏风上印着影子在微微地晃动。 寿安堂和和睦睦的,可葳蕤轩就没有这般运气。为着如兰的事情,这里已闹得沸沸扬扬人仰马翻。如兰的贴身女使小喜鹊已经被王若拂以看护姑娘不利的罪名关押起来严刑拷问,势必要闻的水落石出。至于其他人等也是严加盘问,一个都不放过。可小喜鹊也是真忠心,死活都不肯说。若不是华兰听了风声赶到葳蕤轩,只怕就真要了人命。华兰初一听觉得小喜鹊作为贴身女使做得委实不像样。但她已这般模样仍是不肯吐露实情,可见对如兰是忠心耿耿。若是这样发落了,就太可惜了。华兰便求着王若拂,保了她下来,叫她伤好后再一心一意地伺候如兰。小喜鹊是本是以为自己是留不住了,这般她是千恩万谢的,赌咒说自己定会照顾好五姑娘云云,却还是只字不提那人是谁。华兰见了也只能说这真是个犟脾气。除了小喜鹊,其他的审问也没有什么结果。这个华兰就惊了,没想到自家的妹妹有这本事,能安排的这样滴水不漏,不过也很好,倒是不用为以后她在内宅里吃亏发愁了。 在严刑逼问了好久后,终于有个小使女露了点儿口风,只说她偷偷听见五姑娘谈起过一个外男,好像是来过盛家的一个举子。这下王若拂彻底怒了,好好的千金贵公子看不上,偏要学那戏文里把一颗心给了个穷举子,什么眼光,把如兰从祠堂里接了回来,禁足在葳蕤轩。 盛家内宅正是鸡飞狗跳。外院里,盛纮又接待了上门求教的文敬炎。盛纮看罢他的文章后直夸"后生可畏",又说是只保持这个水准金榜题名是指日可待。这时间不早了,盛纮正要叫人送文敬炎出去。文敬炎却一下跪了下来向盛纮告罪。盛纮初是一惊,再就问了缘故。文敬炎只有和盘托出。这一个外面伺候着的小厮只听见瓷器摔碎的声音,盛纮又对着自己的得意门生一顿好骂,出门时险些直接摔倒在门槛上。 虽说是一番波折,不过好歹是知道了如兰的意中人是谁。盛纮只觉得自己的学生同着自己的女儿私相授受,自己脸面全无面上无光。可仔细想来,自家结亲的对象大多是权贵,若是如兰再嫁个高门不就有了攀附权贵的嫌疑。如兰如今倒是正好,解了自个儿的燃眉之急。文敬炎是自己看中的学生,那一手文章,若是下场一个进士总是跑不了的,到时相信还会成就一段佳话。 事情一出,若不是华兰劝着,王若拂势必要打到外院去好好问候问候文敬炎。华兰得了消息后,只仔细地想着这桩亲到底是可不可做的。这如兰和王若拂如出一辙的炮仗脾气,不易高嫁,不然就是去受人家磨搓,倒是和这个文敬炎合适。家世不显,现下什么都得靠着盛家,如兰也可挺直了腰杆。 华兰对着文敬炎很是满意,可看着王若拂的一脸怒容,想着要下来细细与她分说才是。晚间时,华兰仍将是留在了葳蕤轩和王若拂一道。 "娘,我瞧这文敬炎也算不错。" "什么不错,他那家里穷的家徒四壁,我可怜的如儿啊!"王若拂又扑在锦被上哭噢了起来。 "娘,正因为他家徒四壁,什么都得靠着咱们才不敢对小五不好。不是女儿说风凉话,小五那性子,在高门大户里头过不惯。低嫁了,小门小户反倒对她更好,咱们也好说话,不是" 华兰又劝慰了王若拂好一会儿,王若拂才勉强接受了文敬炎这个便宜女婿。如兰的婚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话说墨兰已在祠堂里关了那么多天,终于体力不支倒下,给送了回去。外头大夫来诊脉,只道了句恭喜说这位夫人有孕一个多月了。盛纮这直接气得眼前一黑,倒了下去,又是一个手忙脚乱的。盛老太太看明兰和如兰都婚事在即,盛家脸面要紧,墨兰的是如何也拖不得了。便舍了脸面去了永昌伯爵府家里把事情定了下来。这伯爵娘子原是还要扭捏,可老太太手里攥着梁家的把柄,伯爵娘子还是斗不过老狐狸的。墨兰的婚事也是定下了。不知是不是要送扫把星出门,墨兰直接挑了个最近的日子赶紧地嫁了过去。待她嫁了盛家所有人都送了好大一口气。墨兰出了阁,明兰和如兰的关系就愈发好了起来,常常一块绣嫁妆,聊天。王若拂时常看着明兰泛酸,不过看着明兰和如兰和睦心里却是平了几分。 不久,墨兰回门,华兰归宁。姐妹俩在华兰绘声绘色的描述下,好生想象了下墨兰如何大战梁六郎的万小娘的。日子就这样一点点地过去了。 第8章 出阁 这一晃眼的,文敬炎和如兰的婚期定了下来。八王府女主人之位空缺多时,也是不能再拖。周淳进出宫了好几次,上禀了皇帝,又去钦天监问吉。几番商议下来,明兰的好日子定在了如兰出嫁后的一个月。如兰明兰这下可忙了起来,如兰的嫁衣要赶,明兰因是内务府监制省了这道,可给王爷和自己新婚用的东西仍是要自己动手。好在明兰的绣工已是练出来了,并没有耗许多时间。盛老太太也愈发的关注明兰,一个劲地给明兰收拾嫁妆,万万不能让人小瞧了她。海朝云也十分忙碌,两个妹妹要嫁人,盛纮又发话把管家大权交到了她手里。之后,盛老太太把明兰送了过来给她当学生。当家理事不是一件小事,既要赏罚分明,又要防着下人欺上瞒下 ,王府里只会更加的难料理。海朝云自是手把手的倾囊相授,好在明兰聪慧,一点就通。不知是不是太劳累的缘故,海朝云一天在理事时没能支持得住。原还害怕是什么大症候,请了大夫来却是有了一个月的身孕,全家都欢天喜地,好不热闹。可是这样一来,海朝云就劳累不得了,她也十分爽快,叫明兰和如兰也来试试自己做。这一做才看出区别来。明兰是看着无害叫人如沐春风,实际里却是绵里藏针。如兰则是另一种风味,简单粗暴,下手直接从不手软。明兰问她时,她就直说了,文老太太的刻薄样就不是个好相与的婆婆,她得立马把气势练起来了,才不受欺负。好在祖母也疼她,劝着母亲把大宅子换成了小宅子,文老太太见他们小门小户的,才没好意思拖家带口的从乡下过来。 越发近了婚期,如兰的心情却是愈发糟糕了。明兰前去问候,才知原由是王府下的聘礼叫她泛了酸水。再加之对未来一无所知,茫然至极。明兰唯有打趣她:"一曰小孩子不想长大,二曰小伙子不想娶,三曰大姑娘不想嫁。"又听了她一番"你们个个高嫁,只我一个低嫁,我也要活的比你们痛快才好。"云云的倾诉,如兰的婚前综合症才算好些。 盛老太太心疼她,原给她备了大笔嫁妆。明兰只说,明眼人都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不必打肿脸充胖子。盛老太太却是不肯,说她嫁得是王府,并不是面子上的问题。明兰却也退回了些,才肯收下。 不久宫里再来了嬷嬷教导明兰宫中规矩,明兰就更加忙碌了起来。之前虽是孔嬷嬷教过,可也未有这般仔细,把宫里贵人们的喜好习惯一一地说来。 这三月里,文家抬了花轿将如兰娶了去。王若拂那哭得叫个水漫金山,死拽着如兰不让走。这如兰也是哭得梨花带雨的,妆都花了。 待到明兰将嫁的前一天,盛老太太不宜去教导姑娘房中事,只有摆脱了海朝云和宫中来的嬷嬷教导。明兰拿着一本图册看得面红耳赤,不用胭脂都是够了。宫中嬷嬷却是觉得光有图册还是不够,特意请了两尊欢喜佛来,明兰却是低着头,不敢看。 第二天,明兰鸡鸣时分便起。和着十多个使女嬷嬷都挤在明兰的小房间里给她梳妆。明兰先是泡了个热水澡,又有嬷嬷细细给她涂抹穿衣。之后便是请的礼部侍郎家的老太太来替明兰开脸。那老太太拿了红包,只说明兰是个有福气的人。明兰也就做害羞状,应了那老太太的吉言。明兰随后梳了发髻,戴了花冠,穿了青绿的王妃吉服,拿了把描梅湘妃扇,待迎娶的队伍来接。 这一会儿子,外面就吹吹打打的来了。不过还进不来,周淳被堵在门外,做了好几首催妆诗才给放了进去。 这大堂上明兰出了来,拜别双亲。盛纮还文绉绉的训道:"今后在夫家,要孝顺长辈,体贴夫婿,打理好家事。"王若拂略有些敷衍地只说了要做个贤妻。明兰拜谢。 明兰又转向了盛老太太,双眼朦胧。"明丫头,还记得祖母说过什么吗?" "勿存猜忌之心,勿听离间之语。" "好好。" "祖母。" 明兰随着周淳出了门,盛老太太却追了上来,"明儿!"一把攥着明兰的手,"以后,要好好的。"明兰忍不住落下泪来,颤抖得说不出话来。"去吧,去吧。"盛老太太背过身,明兰这有才随着周淳去了。明兰上了花轿,才不自主地哭起来。外面的小桃担心得不得了,直问:"姑娘,是不是饿了,我这儿有吃的。"明兰"噗"的一笑,坏心情去了大半。明兰小心地坐着,却发现座位底下另有玄机,原来是一壶冷酒,一碟花糕。"他,怎么知道的"明兰只觉心底又暖上了几分。 八岁诵诗书, 十岁知礼仪, 十一教汝织, 十二学箜篌, 十三初理事, 十五遣汝嫁。 王爷娶亲,绕了大半个京城,费了很久的功夫才到王府。明兰下了轿,跨了火盆,进了王府的大门。皇帝留在宫中,明兰与周淳拜了天地,又往皇宫的方向拜了君王,夫妻对拜了才算了事儿。 接着就入了洞房,坐帐。这花生桂圆一个劲得往二人身上砸。又过了喝交杯酒,结了发。喜嬷嬷送了夹生的饺子来,明兰吃了说了一句"生",满洞房的女眷都笑了起来。明兰只低头做害羞状。 "新娘子,好相貌,八王爷好福气。" "新娘子羞了,咱们也别在这儿打趣人家了,还不出去讨酒喝。" "刘大娘子说得好。咱们一道去!" "姑娘,不,王妃,这人终于都走了,我要不帮您把冠去了?"小桃问到 明兰摇摇头:"不合规矩。" "就王妃守规矩。"小桃嘀咕道。 "当心你的嘴皮。"丹橘说,"碧丝,去瞧着外面。" "丹橘姐姐,你可才是最周全的,以后,我们都要仗着你指点了。" "哪里,都是房嬷嬷教的好。诶,你这小蹄子,竟编排起我来了。"丹橘说罢便要上手。 新房里一时笑语一阵。 第9章 花烛 大抵是因为自家这个兄弟许久未曾再娶,不管虚情还是假意,这各个兄弟都闹着要来个一醉方休才行。周淳也只有奉陪,好歹先有了一手准备,让富贵把自己喝的酒换成了浓度稍低一些的。这洞房花烛夜,周淳自己可不想错过。周淳是新郎官,这敬酒推辞不得,便一桌桌的去了,好在其他人不是那群皇子,是很有眼色的,知道是要下手有个分寸,新郎官还等着洞房花烛夜呢。周淳这轮了一圈,虽说酒不浓,他还是有几分醉了,立马乘着这个酒兴,往富贵身上一倒,万事大吉。别人一看,他个不经喝的,已经倒了,咱们还是放过,不然新娘子的脸色可要不好看了。 富贵扶了周淳从手抄游廊上往新房里走。 "富贵,新房在那边。" "主子,错了,是左边。"这是真喝醉了。 富贵还待要扶,周淳却自己起来了。 "主子,敢情您没醉。是装的。" "谁说的,刚才是醉了,风一吹,这才醒了酒。" "主子说的是。这就去新房" "先稍等一下,等酒味再散些,免得熏到了王妃。" 梨园。 "抱琴,今晚外头好热闹。" "姑娘。" "你不必安慰我。府里王妃有了,我本就是个摆设,日后要更不好过了。" "姑娘,这天长日久,王爷总能看见您的好。" "抱琴啊,新王妃十五,我都二十八了,比王爷还大三岁,我还有什么想头。" "那是个庶女,姑娘是国公府的嫡女,您能稳稳地压了她。" "就你傻。她是王妃,我是侧妃,我能讨着好国公府若是得用,还用我在这儿不过空壳子罢了。仔细王妃背后可是连着厉害的姻亲,盛家又是清流的书香门第,父兄得力,身家清白。我是后悔啊,猪油蒙了心,做下那等事,听了甄贵妃的话,来算计王爷,还把自己给搭了进去。"贾元春说。 "这,日子总会一天天好起来,保不准那一天王爷就来了。好叫那些狗眼看人低的瞧这些厉害。"抱琴说。 "他来,不会来的。在他那儿,这个小院子就是我一生的归宿。都说我是大年初一生的,是世上最有福气的女人,哈哈......抱琴,消息传的出去" "姑娘,不行。那些人,拿钱也是不理。" "算了。就这样了。" 大概是月亮也通人性,知道今天是个好日子,就格外的圆,就像白白的一个玉盘。周淳待酒气消散了些,就回来了新房。一进去,却发现明兰和使女们正在说笑,他也不恼,咳嗽了声,才进去了。使女们和明兰一听见,就敛了说笑声音,一片寂静。 "怎生的我来了,你们就停歇了。"周淳问。明兰忙迎了上来,替周淳收拾着,要送他去洗沐一番。 "你,也先把冠去了,好重的。" "谢王爷关心,听说皇后娘娘的凤冠有十几斤重,重大节日得戴一天主持大礼。明兰这区区小冠,不打紧。" "你觉不打紧,我看着却是心疼。"言罢,周淳就要去取。 "王爷仔细重,手疼。" 冠去了,明兰只觉得一身轻松起来,可看着一边的周淳又紧张起来。 "可用饭了?"周淳问。 "还未。"明兰答。 "富贵!去叫厨房做几个小菜,什么就说是我饿了。" "明兰不争气,倒让王爷平白添了笑话。" "什么笑话,不妨事儿。你叫我王爷,不必这样,你我夫妻一体,你...且唤我淳郎,也亲切些。" "淳郎。"明兰唤了,声音却是比蚊子还小。 不一会儿,厨房倒是极快的,饭菜就上来了。明兰要站起来给周淳布菜,周淳却将她按住了。"王府不兴那些规矩,本就是给你的。你且坐下,倒让我体谅体谅娘子这一日的辛苦。"说罢,就用筷子夹了些菜往明兰碗中递。明兰只得接了,却觉着他的心意有些太重了。这般的处处体谅,叫明兰有些消受不起。可明兰一见周淳他却是笑语盈盈,刚刚想说的话就全堵上了。只有自己暂且对他更体贴些,方能不负他这番对待体谅。 稍等片刻后,周淳他们才用饭完毕。周淳屏避了周围的使女嬷嬷,明兰的手紧紧攥着衣角。过了好一会儿 ,周淳却是什么也没有做。"你可曾有字"周淳突然问。 "无字。"明兰小声回答。 "不如......我赠你一字,就...名曰窈窈,美人兮窈窈。" "王爷赐字自然是极好的。" 周淳突然拉住了明兰。"跟我来。"明兰不明所有,也只能随他去了。却发现周淳却是将她带出了新房。"我且带你在王府中转转。"这新婚之夜,转王府,明兰倒还是头一次听说。 新房外面很静,只有院子里挂着几只大红的灯笼,四面的游廊里都少有人过来。周淳携着明兰,进了院子,一把飞上墙头 ,寻了一个屋顶的好位置安顿下来。"此处视野不错,窈窈哎,可否满意"周淳问。 明兰看着灯火通明的王府,再又望着满天繁星的夜空。"不错。"明兰答道。果然是好位置,周围的景物一览无余,却又没有他人的打扰,只是,风有些凉。她还来不及反应,肩头一热,周淳脱了外衣披在了她身上。"不冷了?"明兰点点头。周淳在她身边坐下,径自将明兰拥进怀里,紧握着她的双手,细细地磨痧。月色迷人,岁月静好 ,坐在屋顶上的两人都没有说话,生怕打碎了这静谧的氛围。 也不知是多少时间过去了,只隐隐约约听见了报更的声音。周淳才又悄悄地携着明兰溜回来新房。龙凤喜烛已燃了一半,帐子也已放下了,朦朦胧胧中,周淳觉着明兰微熏红的脸颊又美上了几分。 此夜无眠。 一个人孤衾难眠,果然,比不上两个人芙蓉帐暖。 明朝更露笑,从此君王不早朝。 第10章 新婚 东方既白,一点点的微光透进了窗缝,又去浸入红色的纱帘里。 朦朦胧胧的光线却扰得明兰悠悠转醒,她打了个哈欠,想要翻身,却发现自己禁锢在某个人怀里。原来,她自己已经嫁了。身后的胸膛是火热的,身后的那个人更是鲜活的。他的怀抱,原来是这样的温暖和安全。明兰突然想起昨天晚上的事,脸不禁发起烫来。他怎么可以这样......胡来,叫人都不好意思说他什么。明兰正这般想着,身后的人却微微动了动。"应该是醒了吧。"明兰想。周淳确实是醒了,如果一大早就有一个小老鼠在你的怀里拱来拱去地玩火,也是该醒了的。周淳想着昨天明兰羞涩的模样,不禁有些意动,身体渐渐燥热起来。明兰似乎是感觉到了他的这种变化,飞快地从周淳怀里抽身出来,钻进另一条被子里,把自己从头到脚地包起来,只露了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在外面观察情况。周淳不由觉得有些好笑。不过,自己昨天晚上,的确是过分了。周淳只有认命地把那个大蚕蛹抱到了怀里,轻轻地安慰着,指望着明兰能消一消气。 周淳原以为明兰要跟他闹一上午的脾气,不过也托了今日是要进宫谢恩的,丹橘卡着时间叩了门来唤明兰和周淳起床。这下,就是明兰再不想面对周淳 ,也只有乖乖地从被子里爬出来。但是,看着自己身上那些暧昧的红印,明兰也是羞得抬不起头,只有任由周淳摆弄。好在周淳也知道分寸,并未胡来,只帮着明兰穿了衣裳,替她套了丹罗袜和珍珠鞋。明兰嗔怪了他下,就唤了丹橘她们替她来打理发髻。 这个周淳就不会了,只有站在一旁,安安静静地欣赏美人的诞生。丹橘她们也是训练有素,不一会就攒了个堕马髻,在上面又细细嵌了几朵珠花。周淳从旁拿了一串穿得细密的珍珠,递给明兰,"用这个。"明兰将珍珠递给了丹橘,示意她加到发髻里。丹橘便将发髻又盘上了几圈,把珍珠都掺了进去 。珍珠虽小,但胜在品像好数量多,非但不让人觉得单薄,倒是更有一番清丽秀雅的感觉。周淳看着她虽发髻已经到位,妆容可还未定,不觉心中痒痒,欲要上手。但,大概一想自己那个水准,还是先放弃了好,有空再慢慢研究。 "王妃娘子真美。"周淳恭维道。明兰却,侧过头不理。"是为夫的错,为夫技艺不精,无法为窈窈上妆。"一边的使女听了周淳这话,都忍不住捂嘴笑了起来。明兰亦作低头不语。 "窈窈竟这般由着她们取为夫。" 明兰也觉得有些过火,连忙告罪。 周淳接了明兰的告罪,附在她耳边道:"窈窈,晚上还我了罢 。" 明兰又想起昨晚他的胡作非为,不经意间红透了脸颊。 过了一会儿,明兰才收拾好。周淳牵着明兰出了府门。下人们见主子们新婚燕尔如胶似漆,自然是喜上加喜,分外的高兴。只有主子们好了,他们这些下人也才可以真正的也好起来。周淳并没有叫侍从,而是亲自扶了明兰上马车。 马车里只有他们两人,明兰低着头不敢看周淳。周淳似乎看出明兰的心情,不知从哪里变出了一壶茶水,给明兰倒了一杯递给她。明兰紧握着茶杯,似乎是放松了些。周淳将明兰揽进怀里,明兰想要挣扎,"放心,我不会怎么样。"若是自己弄花了她的妆容,她恐怕才是真的会闹气了。周淳也果真一路上规规矩矩,不曾乱来,除抱着明兰这一项,的确算得上是正襟危坐了。周淳慢慢地大致的给明兰讲了皇室里的情况,免得等下明兰两眼一摸黑,出了笑话。虽说自己是不介意,可女人总不愿在这种情况下丢了脸面,以后都让人笑话。他可是看出,明兰表面柔弱,骨子里却是真真要强,不想教人轻看了去。 待到北宫门,周淳明兰下了马车,遇上了等在宫门口的内侍。內侍请了周淳夫妇入内,"八王爷,八王妃,这官家就在乾清殿等着您二位呢。" "谢公公。"明兰福了福。周淳却皱了眉。 "咱家一个阉人,哪当得起八王妃的礼。请吧。" 明兰他们沿着宫道走了好一会儿,才到了乾清殿。皇帝已在里头等了多时,两人进了殿,就行了跪拜大礼。皇帝这才打量自家儿子自己挑的新王妃。他原是不满意的,一个庶出女儿,不过想着那盛家出来的女儿素有贤名,这更是那位勇毅候独女教导出来的,错不了。今日这一看,发现还是个有姝色的。新儿媳妇的脸红得不像样子,自己这儿子倒还是一脸持重。不过,也多了几分烟火气。自己答应让他自己来选,也只能认了。身份什么,不打紧,反正老八只是个闲散王爷,不当皇帝。(这只是你认为而已。)皇帝看着夫妻俩,却是越瞧越满意。周淳若娶了高门贵女,皇帝才真要担心。 皇帝单独留了周淳下来说话,遣了人带明兰去仪兰殿去和众位妯娌王妃见面。 "八嫂。"一个二十出头的夫人迎面上来,握住明兰的手,"您可叫我好等。" "你是?"明兰问。 "哦,我忘了八嫂还不识得我,瞧我这记性。该打,该打。我是你十弟媳,十王妃,白家芷兰。"女子拉着明兰边走边说。 "这厢有礼了。"明兰做足了礼数。 "你我妯娌,本事一家人,何必在乎此等虚礼。" 明兰只觉这白芷兰却如周淳所说是个极直爽且好相处的。十王爷也与周淳出身相当,不受重视,白芷兰应是皇家妯娌中最值得相交的一位。明兰对周淳的眼光又信上了几分。 白芷兰拉着明兰向前,依次向她介绍其他妯娌。 "这是九嫂嫂。" "九弟妹好。"这是出自辅国公庶出三房的嫡女。 "这是六嫂嫂。" "六嫂嫂好。"老对头了,成嘉县主的亲娘。 "这是四嫂嫂。" "四嫂嫂好。"这她家老公就是夺冠热门之一。是吏部侍郎家中嫡长女,清贵。四王爷母家又是勋贵武将出身,倒是都占齐了。 "这是三嫂嫂。" "三嫂嫂好。"这女子抹了厚厚的粉,仍见着憔悴。听说三王爷后院不太平,妻妾成群,却一个儿子也没有,这正和六王爷家商量着过继。三王爷是皇帝正当的宠妃真爱甄贵妃所生,也是夺冠大热门。好像,三王爷前些天才纳了母家的表侄女入府,难怪。祝国公嫡女出身都这般难过。 "大哥,二哥早早就去了,大嫂二嫂不便前来,五哥五嫂被父皇打发去了荆地。你可不要见怪。"白芷兰说。 "哪里敢。来日必将亲自上门拜访大嫂和二嫂。" 认亲完了,明兰又绷着脸随时都不敢松懈的同各个妯娌唠了会儿叨,才被姗姗来迟的周淳给接走了。 逃出了虎狼窝。 "瞧,八弟多体贴八弟妹,好福气啊。" 这可真不是人做的活。 跟这群人打交道,要命。 第11章 侧妃 话说周淳将明兰拯救出来后,就带着她出了宫。 "抱歉,窈窈哎,为夫将你扔进了那虎狼窝里,还好,来捞得及时。" 明兰笑而不答。任由着周淳种种动作哄自己开心,终于忍不住了,才又笑了笑。 "窈窈,"周淳突然严肃起来,"我原想你再歇息几日的。但我看过府中的情形,已是再等不得了。怕是要劳烦你些,这几天先见见府里的管事,回门后打理中馈也不至于两眼一摸黑,让下头人给骗了。我这府里也免不了又外头派进来的,也请你留留心。婷姐......自也是要见你的。" "明兰知晓,还请王爷放心。府中诸务都会料理妥当。" 周淳同着明兰回了王府,周淳本是要陪明兰见婷姐,怎料外书房于先生请王爷去商议事情,明兰便以事务为重为由将他推走了。 "丹橘,可曾打听到小娘子是个什么脾性" "回王妃,这小娘子养在山月居里。听说她母亲生了她便撒手去了,或许应该是犯了什么事儿,王爷很是不喜,至今仍是个宫女,名分也是没有。小县主之自小被几个嬷嬷和使女照料着。梨园的那位也曾想近小娘子的身,被王爷狠狠地训斥了一顿,禁足了,现在还不让放出来。"丹橘回答。 "王爷倒是真知事,姑娘,我瞧着王爷表面上虽不爱见小娘子,可那终归是他女儿,大约是不想面对。可也没给那位侧妃,估摸着是怕小娘子给她当了枪使。小娘子这样应当也是不会任性的。"房妈妈劝明兰道。 "妈妈莫急,明兰都明白。我不是要做什么,只是我不是她亲娘,要对 待她总得拿捏个好分寸,不能太过。"明兰安慰房妈妈说。 "姑娘明白也是再合适不过了。" 明兰居住的此处是王府内的正房原是未提名的,周淳听说了明兰闺中居处是苍暮斋,为了体贴她特意叫了暮然居。 明兰在暮然居里等候了多时,才听外头禀报山月居的小娘子来了。明兰立马道:"快传!快传!" 明兰起身到了门口,只见一堆嬷嬷使女簇拥着一个小女孩子过来了。 "奴婢请王妃的安,王妃万福。"一个嬷嬷行礼道。 "请......请......."婷姐似乎是拿不定主意,看向了一边的嬷嬷。 "叫母亲。" "请母亲......母亲的安,母亲万福。"是个好的,只是有些怯懦,往后时间长着,养养总也会好过来。 明兰点点头。小桃就给照顾小娘子的嬷嬷手里塞了个红包,"这些年劳动嬷嬷了。" "不敢当,不敢当。"这嬷嬷却是满脸喜色。 明兰和颜悦色地引了婷姐进屋。婷姐小心地打量着自己的新娘亲,只觉得她好漂亮,心里又亲近了几分。 明兰揽了婷姐上坐,轻柔地问她:"几岁了?" "六岁。"婷姐乖乖地答道。 "可曾念过什么书" "嬷嬷只教念了百家姓 。" "旁的没有了?" 婷姐摇了摇头。 明兰心想:可要找个地方给婷姐念书才是。 明兰又细细地过问了婷姐的衣食住行,再吩咐碧丝去打听是否可有什么不妥当的。这剩了的时间,明兰同着婷姐说着话。婷姐也同明兰愈发的亲密起来,这自然是诸人都乐见其成的事情。 明兰突然见丹橘在门口似有什么话要说。 "丹橘,可是有什么事没" "王妃,外头......梨园的侧妃来了,说是要向王妃问安。" 明兰怀里的婷姐听见只往明兰怀里缩。 "她是个什么货色,还在禁足,竟要王妃见她。也不照照自己的样子。"小桃吼道。 "小桃。"明兰放了婷姐下地,示意婷姐的嬷嬷带婷姐去后面玩。 "请进来,我倒要会会这贾侧妃是个怎样的妖魔鬼怪。"明兰正了衣襟。 "妾给王妃请安,王妃万福。"一个年纪大约三十多的女子在堂里向明兰磕头。 明兰示意她起来,丹橘立马给她塞了个红包,说是王妃给侧妃娘娘的封红,体谅这侧妃娘娘多年静养的不易。 这贾元春的脸立马就沉了。 "王妃妹妹怕是初到府上,不习惯。姐姐我在府中多年自是再熟悉不过的。"贾元春就上前来搭明兰的手。 明兰动了动手避开了。 "荣国公府好教养!上堂正位是王妃的,哪里是你可以凑上去的!"房妈妈在一旁吼道。 贾元春只能悻悻地后退。 "侧妃,"明兰突然开口,"我家中只四个姐妹,没旁的姐姐,侧妃别弄错了才好。"明兰不紧不慢地喝着茶。 "这府中都是王爷的妻妾,可不就是姐姐妹妹一家亲吗?"抱琴连忙凑话。 明兰放下了茶盏。"这府里的当家主母是谁啊?" "是王妃。"抱琴回答的声音比蚊子还小。 "我还当是你或是贾侧妃呢。"抱琴心里虽说是这么想的也不能表现出来。 "个个都像你这样,这府里可不要乱了套。丹橘,让她去领十个板子。" "是。"丹橘带来了几个粗使婆子将抱琴拖了出去。 庭院里传来抱琴的叫声,屋里谁也不敢作声。 "王妃。完了。"丹橘进门禀告。 "叫她回去养伤吧。你们听着,这府里可容不下以下犯上的人。"明兰严肃地说道,"贾侧妃,抱琴是你的得力人。如今她伤了,我自是要再派几个更得力的伺候。委屈不了你的。" 贾元春只能点头称是。 "敢问侧妃今年芳龄" 有了先头的教训,贾元春不敢造次,"二十八。" "哟,都说女大三抱金砖,咱们王爷可真是好福气呀。" "王妃这府里没有金砖,不如赏侧妃娘娘一个金元宝来凑个趣。"屋里一位老妈妈说。 "妈妈说得是。小桃,看赏。" 贾元春接了明兰赐下的金元宝,脸已是全青了,却仍要撑着谢王妃的恩典。 明兰又拉着贾元春说了好一会儿子话 ,才放了她离开。 待贾元春走了,明兰又叫了婷姐来又传了午饭,带着婷姐吃了饭。午睡后,又和婷姐在院子里踢毽子玩。别的没收获,但跟婷姐的关系却是突飞猛进,一日千里。 第12章 呷醋 晚间,暮然居。 明兰劳累了一天,正坐在榻上任小桃给她揉腿解乏。 "那贾侧妃可真是神气。一个国公府嫡女的教养都没了。"小桃抱怨道。 "快别说这些,当心被撕了你这小蹄子的嘴。"丹橘说。 "房妈妈,你看如何"明兰问道。 房妈妈道:"王妃不嫌弃,老奴就说上一说。这贾侧妃虽是从那荣国公府里出来的......其实也不是国公府。荣国公府并不是同齐家那样世袭不降爵的 ,如今已是一等将军府了。只那位一品国夫人还史老太君还在,才未去了牌匾罢了。可现今荣府的男人全是难泥扶不上墙的,不然怎会把女儿送进宫里去挣那前程。" "等等。"明兰插话道,"荣国公府是否和......甄家有亲" 旁边另一个宫里来的嬷嬷说:"王妃记得不错。贾侧妃在宫里时,就是靠着甄贵妃宫里当女史的。" 宫里甄贵妃的女史,却成了王爷的侧妃 。 怕是来者不善,包藏祸心。 "丹橘,去叫人把看守梨园的人再换上一批。绝不能出任何的岔子。" 丹橘领命去了。 "梨园。"小桃忽然笑出声来。 "小桃,你这是怎么了?" "王妃,小桃只是想起来了,这梨园在民间似乎是......是戏园子 经小桃这么一说,屋子里边的气氛松快多了。 "不过,我瞧着王妃是不想是把王爷当丈夫的样子,倒像是在......在说东家。" "本来就是东家。我替他管家,他给我体面。如今是新婚,王爷自然是新鲜。可日子过得久了,就会不一样的。这王府了,可有着一个虎视眈眈的侧妃在一边盯着。这王府后院,除了我,他还可以再有一个侧妃和数不清的莺莺燕燕。如今在他心头上,不论如何都是千般好万般好。若是不在心头上,纵使如何贤惠,都会成了假贤惠。"明兰回答。 明兰不知道的是,周淳此刻就在门外将她的话听的一清二楚。周淳心里只觉得有些恼火,她怎得却是不信我的话。还是觉得我同其他男人没什么两样,甜言蜜语说完转头就忘。 周淳自门口进了来,"好大的一股子酸味。可是谁人打翻了醋坛子了?" 明兰她们忙起来给周淳问安。 "王爷安。" "我可是交代了你,私下唤我什么" "淳郎安。" "多谢窈窈。" 周淳抱了明兰坐下,问她在说些什么。 "也未说着些别的。就不过谈起了淳郎梨园里的那位罢了。" "哟,窈窈这是呷醋了呀。"周淳抹了抹明兰的鼻子。"窈窈可莫要误会了我。也怨我来,没先和你交代这贾元春的始末。你们都下去。"周淳指了小桃她们。 小桃她们看了明兰。明兰点点头,她们便退下了。 "你可曾听过荣国公府贾家"周淳问明兰道。 "听过的。" "贾家几辈传下来,男人已经不争气,只能让女人顶上。坊间说贾元春,就是府里的侧妃,生在大年初一,和老荣国公一天生辰。他们府里都说她是个再没有的贵人命 ,"周淳忽然压低了声音,"凤凰命。" 明兰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岂会有把这种要命的事往外传的" 周淳接着道:"贾家对她期许极大,只待她到了年纪送入宫去。不巧,赶上皇祖母仙去,父皇罢了那年的选秀。这贾家只有走了甄贵妃的门路,小选入宫 。贾元春在甄贵妃身侧当了女史,预备入三哥府中。" "可......可怎么......" "窈窈是想问我怎么摊上她的那年西北不稳,三哥和着四哥为了争去西北巡防的差事只差打破头了。父皇不想他们中任意一个沾染上了西北的军事 ,就点了我去。我去了西北,赶上突厥入侵,我指挥得当立了军功。回朝后,大约是怕我成了威胁。我一会了,就爆出了前头安氏和五哥私通的事。我母妃气得吐血。我又在宫里被人给设计,出了事,这才有了婷姐。这一而再再而三的打击,我母妃承受不起,不久就去了。我懊悔不已,思量着是谁对我下此狠手。不久,甄贵妃就已体恤我的名义求着父皇把贾元春塞进了我府里面。我一查 ,设计我的事同她拖不了干系。" 明兰心头一酸,拍了拍周淳的肩,想要安慰他。周淳也顺势握紧了明兰的手,示意她自己无事,让她安心。 "父皇大抵后来也知道了实情,却缄默不言,只找了我要将沈家女也指予我为侧妃。只是我拒了。你不必去理会贾元春,我和她还真没什么关系。找人看着不让她乱来,就行了。" "原来,你还拒了一位侧妃。"明兰说道。 "窈窈,你今日是醋味特别浓郁。沈氏的哥哥沈从兴同我有关系,我拒绝父皇后,悄悄牵线给沈氏配了个好人家,平阳伯家的嫡次子,如今都是工部员外郎了。"周淳笑着说,"不过,沈从兴现下这在西北带兵,她夫人邹大娘子留在了京城,是个值得交往的,改日窈窈你可去认识一番。" 明兰从周淳怀里出来,坐直了。"不说她了,怪闹人的。说说婷姐吧。我见嬷嬷们将她教得很好,已会念了百家姓。虽说嬷嬷也能教她念书,却不成体统,但总是要找个女学才是。" 周淳凑过来,"这样不也挺好" 明兰捶了周淳一下,"你这大男人,跟你说了你也不懂。这哪里只是念书的问题,这日后琴棋书画都得学起来。进女学,真正的是为了日后可以有几个知心的手帕交,学的是人际上的交往。婷姐这单独在府里,孤零零的,也没个玩伴。" "窈窈,若是我们加把劲给婷姐生个弟弟或妹妹,她不就有玩伴了。" "说正经的呢。你.....是不是不爱见婷姐" 周淳点头。 "你就算再不爱见,日后也得常见。见多了,那层尴尬才去得了,这父女情分才好得起来。以后晚饭婷姐和我们一道吃,这样父女才不会隔阂。"明兰继续说道。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窈窈,谢谢。"周淳执着明兰的手说。"婷姐日后若是不孝顺你,你就同我说,我来罚她。" "爹爹若是能和你一般就好了。这从小,许多的苦都不用吃了。"明兰道。 屋子里静静的,只有两人时断时续的说话声。外面,微风拂过,树叶也发出"沙沙......"的响声 第13章 回门 古礼载:女子始嫁,三朝回门。 人间四月芳菲尽。 昨夜下了一场冷雨,院子里的梨花洒了一地。地上湿漉漉的,粗使使女在经过时也踮起脚分外地小心。一阵冷风传树而过,片片梨花飘落,点洒在树前。 不经让人觉得有几分寥落。 好在桃花和海棠经雨洗过后,却是格外的娇艳欲滴。 不觉让人心情好些。 为了回门礼,明兰今日起的极早。 鸡鸣外欲曙时,她便也是清醒过来,和周淳依偎了好一会儿都不见再有睡意,她便穿衣起身了。 这厢,明兰倚在门边,瞧着满园寂寥的梨花落雨和桃李争相吐艳,不禁忧思在心。 又是一场细雨落下,点洒在明兰的身前。细碎的水珠弹在门墙的石板上又逬溅在明兰的罗裙上,遗留下点点水痕。 明兰恍若不觉,只仰头看着满天的雨丝向她袭来,模糊了视线。 现今早起,大约觉着自己恍然如梦中人。 一切仿佛都是模糊的,不真实的,让人不敢相信的,好像本应该是另一个模样。 想着想着,明兰对自己的想法愈发笃定起来。 自己还是那个盛家的小小庶女,平日里明明事事出色,却只能处处低就,靠着祖母活命。就连婚嫁都只能挑一个不上不下的贺家。 这是梦吧。 一个多好的梦。 细雨梦回鸡塞远。 身后纱帘里响起隐隐约约的咳嗽声。 原来,不是。 真好。 周淳是被冷风灌进被子给惊醒的。他一醒来,就看见明兰一人门前独立,眺望着门外的风景。 天有些冷,还下着雨,这样容易着凉。 他出声咳嗽,唤了明兰回来。 "怎起得这样早" 明兰依偎在他怀里,不答。 "若要早起,衣服也需披厚些。今日这般,易风寒。" 明兰又往她怀里去了些。 "且再休息会,回门也不必如此早。" "淳郎,多谢你。" 两人便互相依靠着又入了梦乡。 盛府。 今日嫁入八王妃的六姑奶奶回门,盛家里是喜气洋洋。 虽说仍是细雨绵绵,杨柳低垂着枝条。喜气到了,屋檐下的喜鹊燕子也"吱吱"的叫唤着。 喜鹊叫,喜事到。 盛家的下人听见喜鹊的叫声,也都十分的欢欣,洒扫收拾庭院更卖力了些。主子们听见了,也觉得心情极好。 明兰在马车里颠簸了小半个时辰才到了盛府。周淳不让丹橘小桃扶她,自己抱了明兰下了车,旁的人见了都只有羡慕的份儿。 外面细雨霏霏,周淳亲自给明兰撑了把油纸伞,明兰提着裙摆以免被地上的雨水给沾湿了。 好巧,另有两架马车在不远处停下。一架是永昌伯府的,一架是如兰的。 如兰下了车来,叫小喜鹊打着伞立马朝明兰迎过来,挽住她的胳膊。周淳无法,只有把伞移交给了丹橘,站在了一边。 "好妹妹。"如兰挽着明兰进了盛府的大门。身后的文敬炎和梁晗同周淳行礼。 墨兰看着明兰来时乘的四架马车,快要把手里的帕子给拧烂了。 有这际遇的为什么不是她自己 "早和你说了,应该用家里那辆三架的马车。"墨兰对梁晗说。 "好,听你的。我回家就给你要车去。"梁晗哄着墨兰道。 明兰他们入了大门,先是去拜见了盛纮。姑爷们全留下了,和盛纮说话。若是别人还好,对着周淳盛纮可准是规规矩矩的。 葳蕤轩。 王若拂和康姨妈正喝茶说着话。 康姨妈一大早就来了。 说实话,她还真不满意自家妹妹。这庶女,让她端茶倒水都是抬举,怎得还让这一个个都踩在了嫡女头上。就该让那些庶女庶子们嫁无好嫁娶无好娶。 "妹妹,不是姐姐我说你。这就算是当了王妃,也是你养大的,你可得把架子拿捏好了。好叫那小蹄子知道,即使是嫁的再好,这日后还得让你拿捏在手里头。" 王若拂点头称是。 待明兰如兰进了葳蕤轩来请安,如兰一礼便过了。王若拂却按着康姨妈的示意难为着明兰,不叫她起来。 康姨妈在一旁看戏,很是开心。 "王妃请起了。"明兰身边从宫里出来的刘嬷嬷扶了她起来。 "王大娘子,太过了。"那刘嬷嬷开口道,"有道是,先君臣后父子。王妃是皇家人,代表着皇家的颜面。向您稍微行个礼,是对您的尊敬。但您迟迟没有动作,是在踩皇家的脸面吗?" 王若拂听着脸色已经变了,不可置信地看着康姨妈。 "再者,礼不可废 。这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道理,您也应该是明白的。就是皇后娘娘的母亲见了皇后娘娘都得先行礼问安。"刘嬷嬷看见了在一边看戏的康姨妈,"适才王妃行礼,你是何人,尔等岂能安坐!" "我是她姨母,受她一礼又何妨"康姨妈理直气壮地说。 "王大娘子不成体统,你便是更不成体统了。虽是姨母,一无生养之恩,二无教养之德,何能受此大礼而无动!奴婢我今日才见识了奉天王家的好教养。真真不想是已故王太师的好女儿。" 王若拂听了刘嬷嬷的话面色愈发的难看起来。幸好华兰正巧回门子入了葳蕤轩,赶忙拉了明兰如兰出去说话。这才化解了这番尴尬。 雨已经停了。 院子里燕雀们闹得正欢,在地上树上枝头里乱窜着调皮。 明兰她们说着些闲话。墨兰不在 ,如兰和明兰悄悄咬耳朵说墨兰这月初才当了娘。 明兰疑惑,不是说四姐姐小产了吗 如兰细细言道是墨兰家里的万小娘生了个姑娘。万小娘的身子怕是坏了,再生不了了。再说那万小娘怀孕,墨兰把补品入流水一般的送去,甚至贴上了自己的嫁妆。 明兰好一会儿子都没有说话。 书房。 盛纮拉了文敬炎去考教文章,梁晗去寻墨兰了。书房里只余了盛长柏和周淳两人。 周淳犹豫不决,这两日他对明兰的疑惑愈发多了起来,不知是不是要来询问长柏。 长柏也是大抵了解明兰的性情。看着周淳苦恼的样子大概也知道是什么原因。 “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 “妾身丝萝,依托乔木。" “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 “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长柏从周淳身边经过,只说了四句诗,留待周淳自己独自琢磨。 那句“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是在说什么难道是......之前虽有齐衡的事,可明兰本来就是个在男女之情方面不开窍的人,所以自己的赌气在她那里也不管什么用,反而让她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 之前怎么没想到呢? “妾身丝萝,依托乔木”是指无论明兰做什么肯定都是为我考虑的,她不会害我,我得先信她。 “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舅兄说的是我不应该在这里像个怨妇一样没完没了地怨怼,有这个功夫还不如好好想想怎么才能把自己的门户打理清楚,也让明兰轻松些。 “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我先喜欢上明兰的,现在的自己仍旧是单相思,若是想改变现状,就必须要把话给说开了。何况自己和明兰新婚,都在相互试探,不是真正明白对方的心意。过了这个槛,我们才圆满得了。 寿安堂里静悄悄的,盛老太太已经拉着明兰说了好久的话了。 "王爷,待你可好" "一切都好。"明兰回答。 "你这丫头,可不要报喜不报忧。糊弄我。" "老太太放心吧。王爷是真对姑娘好。"房妈妈在一边说。 "这就好,这就好。"盛老太太细细地抚摸着明兰的手,"我这把老骨头,只盼着你和和美美的,一生顺遂。" 明兰险些要落下泪来。 晚些时候,明兰和如兰他们都走了。 盛老太太才听说了先前葳蕤轩发生的事,马上令人把王若拂叫来了。 盛老太太拿出三堂会审的气势,王若拂跪在地上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明丫头不是你肚子里出来的,你不心疼她,不要紧。可如今,你是连面子也不要了?女人家,向着娘家,无可厚非。可你......这胳膊肘都拐了十七八个弯,拐到康家了早跟你说了,不许再让康姨妈上门,你偏不听。今儿,你便去小佛堂跪着去给我好好抄五卷心经。若康姨妈再上门,你就在大堂去跪着吧!" 院子里又一阵清风徐徐吹过,一片树叶飘落,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 第14章 游园 许是要一扫前几日雨后的阴冷,这天就是个艳阳高照的好日子。到处都是暖洋洋的,温暖充斥了屋室的每一个角落,将阴霾都尽数驱赶走了。 回廊下的使女们忙忙碌碌,要趁着阳光明媚将院子里清洗一番。 自回门之后,明兰就接掌了王府中的诸多事务。她命了府中的管事使女和婆子到了暮然居的院子里,她坐在廊下看着丹橘她们挨个问话,让王府的下人把自己是哪里人,父母可在,何时入府,曾做过什么差事,可受过赏赐或责罚因何缘故。本有人意图吹嘘自己的功劳的,可明兰察觉后只轻飘飘的说了一句:"这些履历可是要按手印的,今后查过,若有造假,逐出王府。"之后的一切进行起来都有轻松了许多来。大部分下人原本瞧着这个新任王妃只是一个五品官的庶女,不免有些轻看她。可这一遭过去,大部分的人见识了明兰治家的手段,都不由说这可是一个厉害的,就安分守己下来了 。 可凡事总有些许例外,比如厨房的王婆子并不把明兰的话放在心上只当作耳旁风。小桃原见了还替明兰愤愤不平,明兰却先没有对王婆子动手,反是十分的放任王婆子。之后,明兰暗中命刘嬷嬷挑动和王婆子素来不对付且与三王府有联系的崔婆子一干人等和王婆子闹起来。那日,她们一众人将厨房闹得鸡飞蛋打,乌烟瘴气。 明兰见了她们闹出的事,直呼不成体统。总算找了个理由,将这些有异心的一次性都发落的七七八八。另外几个和外头有联系的,明兰留着并未发落出去,只让丹橘她们好生监视着。那几人经明兰那样一番杀鸡儆猴,都安安静静的不敢生事。在明兰看来,这样最好。这王府里总要留几个外面才安心的了。 昨日,明兰收了十王妃白芷兰的帖子邀她去十王府参加游园会。明兰正愁没有途径正式进入京城的社交圈子,这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明兰心下就好好的感激了白芷兰一番。 这一日,婷姐早早地就来了暮然居请安。今日她要入郑家的女学。本是明兰回门询问了海朝云,可海朝云说海家女学不收外姓姑娘,明兰只有拐了好几道弯打听到郑家大娘子替女儿请了崔大家来,厚了脸皮登门送了礼,送了婷姐入郑家女学。 明兰不知道的是,经此一事,郑大娘子对她的印象颇好,为她在京城社交圈露脸铺开了路。 明兰细细地叮嘱了婷姐一番,让她不可主动生事也不可任人欺负。又好生敲打了婷姐身边的侍从,叫她们不可轻慢。 等到婷姐走后,明兰把一天的家事安排好了,也就乘车去十王府赴游园会了。 四月末五月初的日子里,天光是格外的好。明兰瞧着这街道上热闹得紧,各式各样的东西都卖着。河道里也多了许多的画舫,常常听见船夫船娘唱着民间的小调。 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 就此,京城的繁华可见一斑。 十王府和八王府的的距离不算近,明兰也花费了半个多时辰才将将到了。 十王府的小厮倒颇是机灵,只远远地见了明兰的车架,就令人禀了白芷兰。 白芷兰得了消息,忙推了正在说话的刑部侍郎夫人,出来迎接。 "嫂嫂,真教芷兰好等啊!" 明兰方才入了府,就见了白芷兰急急忙忙乘这小轿赶过来。白芷兰先同明兰好生寒暄几句,就请了明兰上轿。 十王府的地气暖和,这花已经全部开遍了,桥边 ,亭子下,院子里,水边已处处都是鲜花。这花也是各种样子,淡妆浓抹的都有,这掺在一起也是别有一番风情滋味。 "嫂嫂,莫要见笑。我就这点爱好,喜欢种着花花草草又没个章法的。" "我细看着,你地上这花团锦簇的,好不热闹。那想我们府上冷冷清清的,没个生意。我等下可要好好向弟妹讨教,弟妹可不许藏私。"明兰道。 "嫂嫂不嫌弃,芷兰定当把自己知道的都一一告诉。"白芷兰回答道。 明兰见她还是这般爽利的性子,心里不免喜欢。 可心里头也明白,白芷兰那有表面上的那么简单。十王爷喜好美人,可府中的各式美人都是使女出身。他也不糊涂,始终不见真正喜爱其中的哪一个,反倒是对王妃是实打实的十分尊重。这些年,除了白芷兰生下的两儿一女外,再无其他。可见白芷兰也不是没有手腕的人,可她直爽性质也不是装出来的。 所以,明兰并未有和她敬而远之的意思。 明兰和白芷兰入了内花园。一下就要有好几位夫人迎来了,白芷兰先同她们介绍了明兰,再和明兰一一地引见其他人,而后才见礼。 内花园里三三两两的有女眷结伴而行,说着闲话。现下正是观赏牡丹的时候,内花园里摆的最多的就是牡丹。但出众的并不多,大多是粉牡丹和魏紫。明兰和白芷兰朝里面走去,一边走白芷兰一边给明兰介绍沿路的花草。 前面的一处有许多女眷围在一起。明兰想:那里该有什么奇花异草吧。白芷兰见明兰若有所思,便出言解释道:"那是我府上花匠好容易养出的牡丹十八学士。" "难怪,"明兰想,"倒是难得一见的。" 白芷兰又拉了明兰往前,"前头还有株绿牡丹,是我亲手养的。" "当真"明兰惊奇道。 "这还能有假不成,我带嫂嫂去看看。"白芷兰含笑道。 这赏了十八学士和绿牡丹,明兰和白芷兰就坐在园中的碧波亭中令使女奉茶,她们闲谈。中途还时不时有女眷前来见礼,偶尔还说上几句嘴。 明兰二人聊得正开心,一个使女凑到白芷兰耳边禀报:"英国公夫人携女来访,正往亭子来了。" "快去迎来!"又拉起明兰的手来,"好嫂嫂,英国公夫人裴大娘子是个再好不过的人,今儿嫂嫂可要好好认识一番。咱们去迎迎。" 明兰早就听过英国公夫人裴大娘子的名声。是个极贤良的人,每年都会在康平坊设棚施粥。年轻时虽英国公驻守西北,一日英国公去另一城巡查,突厥突然来犯,裴大娘子带兵士死守,又用贴身软弓射杀数十人,撑到了英国公回援。这可是位巾帼英雄。 明兰她们在亭外迎来了一位年近五十的夫人,并着一位和明兰差不多大的正是韶龄的少女。 "裴大娘子。"白芷兰上了前去。 英国公夫人和她相互见礼。 "这位是"英国公夫人见了明兰却不认得。 "这是我八嫂嫂。"白芷兰马上出来打圆场。 "原来是八王妃,是老身糊涂了。" "裴大娘子哪里的话,明兰此前一直料理府中事务,这才是第一次出来走动。倒是明兰早已听闻您多时,今日得见,倒是真明白了什么叫闻名不如见面。"明兰连忙说。 明兰她们又入了碧波亭。 等女使又奉上了两盏茶,她们才开始聊天。 "我险些忘了,两位王妃娘娘,这是我的女儿桂芬。桂芬,来给两位娘娘见礼。"英国公夫人道。 她身边的少女向明兰她们行礼。明兰伸手去扶,"快些起来!" 明兰这才看清她的容貌。鹅蛋脸,五官端正。唯一不同就是眉毛描的并不是时下流行的柳叶眉或远山眉而是挑眉,配上她的气质,颇有几分英气。将门虎女,当如是。 "不知是该如何称呼"明兰问到。 "张妹妹大约是比嫂嫂大个两个月。"白芷兰道。 "张姐姐。"明兰道。 "她那当得起俩位王妃姐姐妹妹的。"英国公夫人道。 "我们瞧着张姐姐的性子极好,忍不住想要相交一番,还望大娘子体恤体恤。"明兰凑趣说道。 "她这性子哪里好今日还因着她误了时间,还未向娘娘赔罪呢。" "哦" 英国公夫人说道:"她呀,路上遇见了一个小姑娘,偏要亲自等了小姑娘家里人来寻才肯走。" "张妹妹,这般的古道热肠,不知是哪家郎君有这个福气。"白芷兰道。 "且看看吧。老身和她都还不着急。总要慢慢挑拣个好的。" "那就先祝张姐姐早日觅得良缘。"明兰道。 "那就借王妃娘娘吉言。 第15章 斗花 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十王府的牡丹开得好人所共知。只一日便吸引了许许多多的夫人到场。 这游园会里京城里有头有脸的夫人们都来了。这可不光是为着赏花 ,一般都会自己带上一两盆奇花前来斗花。 这边人都来的差不多了,白芷兰同明兰便又入了园子,和大家一起赏评。 估计是京城内储位之争愈发白热化的缘故 ,诸多夫人都是根据自己的官人所占的阵营抱团评自己一边的花。好好的游园会便成了各家夫人站队表态大会了。 三王爷党的和四王爷党的互相嘲讽对方带来的花草。可毕竟是京城里有头有脸贵妇人,谁也不愿意当众失礼,只是言语中的明争暗斗罢了。 大概是因为这是在十王府举办的游园会,大家都还是十分卖白芷兰的面子。评花时,推举十王府的绿牡丹为状元,十八学士为榜眼,另有举了翰林院海学士家的一盆凤凰振羽为探花。 "王妃娘娘,若咱们只评个顺序未免无趣,不如来个有趣的。"一个夫人建议道。 "来个什么有趣的"白芷兰道。 "若王妃不介意,妾身且先做个范本。"这位夫人起身微微施礼 ,"园中水边兰草长得甚好。都说兰是君子的代表,妾身就斗胆赠王妃园中兰草为花中君子了。" "妙哉,妙哉。"白芷兰说。 这不一会儿,就评出了花中仙子,月下美人等,各个人都参与进来,觉得颇有一番趣味。 "八王妃娘娘,这可是您的花"张桂芬指着盆浑身是刺的仙人掌问道。 "张姐姐好眼力,正是。"明兰答道。 "我瞧着它浑身尖刺仿佛身披甲胄,手执利锐,不若便唤作花中女将军吧。"张桂芬说道。 "张姐姐这评价甚是恰当的好。明兰原以为着我只株仙人掌是入不了人的眼的。岂料今儿,它倒是觅了位知音。"明兰说。 "此物......仙人掌" "正是,是西域过来的。我生性懒散,此花平日里也不需要浇水和过多的打理,这才养了下来。张姐姐,可莫要笑话。"明兰解释说。"若姐姐不嫌弃,明兰便将它赠了你这位知音来。" "桂芬怎可夺人所好。"张桂芬辞谢道。 "鲜花配美人,宝剑赠英雄。给张姐姐最是合适,今个我也勉强算是借花献佛了。"明兰道。 "桂芬谢过八王妃娘娘的好意。"张桂芬不卑不亢地说。 "王妃娘娘,王妃娘娘的叫着未免有些太生疏了。我知姐姐疑心着些什么,我今儿只是觉着姐姐投缘,没有别的意思。不如,姐姐就唤我一句明兰吧。"明兰说道。 "敬谢不敏,恭敬不如从命。" "那我可是认下你这个姐姐的了,万不要不认妹妹。" 另一边,许多人继续评着花来,凑着热闹。荣国公府王夫人并着其侄女王熙凤也来了。平日里她们都在荣国公府里,万人捧。可落到这贵妇圈里,就是不显眼的,还得跟着别人奉承。因与甄贵妃有亲戚关系,她们自然是算作三王爷一派的,可三王爷党的许多夫人委实看不上她们,也趾高气扬不起来。她们也不敢得罪了四王爷一党的,可这落在许多人眼里,只觉得是墙头草两边倒。 "我叫了不要来的。"王夫人说道,拂了拂自己方才挤在人群里弄皱的衣服。"那不过是个小小庶女,拿出我们国公府的名号,她吓都要吓死,哪能不乖乖地给我的元春让位。" "姑母说的是。"王熙凤言语间对明兰也很是轻瞧。 她们问了人,顺着路,往明兰这里来了。 "那是荣国公府家的,找八王妃娘娘" "是了,她家的大姑娘在八王府里当侧妃。" "哟,这荣国公府里头乱的。还一副这样子,妾室的亲戚去见正妃还这样摆着谱,当自己是谁啊。" 几个夫人在王夫人她们走后议论纷纷。 相信王夫人若听了这些话,绝对会火冒三丈。 王夫人找到了明兰,径自走过去只是简单的一福就在边上坐下。明兰身旁的张桂芬只觉得这人好生的无礼。碧丝便开口道:"这是哪家的一品夫人见了王妃娘娘都还不行了大礼,不等王妃吩咐便坐下,真真是极好的教养。" "不过一个奴婢,竟也敢冲我等开口。"王夫人道。"我是荣国公府的大娘子,你们贾侧妃的生母。" "本妃记着贾侧妃是荣国公府二夫人生的。"明兰道。 "是。"丹橘回答。 "王娘子的官人似乎是工部五品的员外郎。那王娘子该是五品的淑人,怎就忘了礼仪。"明兰正色道,"听说王娘子的官人是二儿子,袭爵的是他的哥哥。你们好像住了别人本该住的荣禧堂,把人家赶去了马厩边上的小花园里住着。还真是没有规矩。" "就是。" "莫不是想夺了贾大老爷的爵位吧。" "我听说她家可有一个含玉而生的哥儿。" "莫不是她家出的贾侧妃得了真传,也要将正妃给赶去花园里住着。" 周围一时议论纷纷。 王夫人脸色铁青。 王熙凤见状知道明兰是个厉害的,靠姑母自己问话已是不成的了。"王妃娘娘,是我们不懂事,给您赔礼了。只是咱们说什么也是亲戚,不知侧妃娘娘可好。" "小王娘子慎言。这自古可没有和侧室家里论正经亲戚的道理。"碧丝说道。 明兰开口了,"这贾侧妃蒙王爷的恩典,说是身体不好,王爷便要她在自己院子里养病,无事不要出来吹风,病了王爷可要担心了。" "我元春是正月初一生的......"王夫人还要继续说。 "姑母。"王熙凤连忙打断了。"王妃娘娘,我姑母身子有些不爽利,先告了。" 王熙凤拉着王夫人匆匆出了园子。 她们走后园子里面依旧是笑声不断,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来。 "锦屛人忒看得这韶光贱......"水边的戏台唱了起来。 韶光慢,人依旧。 问春光何处好,最是乱花迷人处。 第16章 心意 这些日子里周淳对明兰是越发关切起来了。晚上睡觉前,总要拉着明兰说上一阵子话,他务必要明兰看到自己的真心才好。初始周淳他竟发现明兰是有时对自己可有可无的态度,不免觉得有些懊恼。但是,细想一下明兰之前这般的身世际遇,她这般态度则是很自然的。有时周淳的言语之间最短免有些露骨的地方,明兰听了常常羞红了面容。周淳这般对着明兰 ,明兰她反倒忐忑不安患得患失了起来。她原只是想有个栖身之所,下半辈子不至于空游无所依,不想周淳却是如此待她,只觉得手足无措。 根据明兰前十五年的经验来看 ,男人大多是个十分靠不住的生物。自己的父亲盛纮就是个很好的例子,林小娘十几年的情分为了自己的名声也可以弃置于不顾。许多人若不是有礼法在那里 ,为着自己的前程,恐怕也是要做那宠妾灭妻的混账事。 周淳,淳郎。 我可以相信他吗? 敞开心扉的门 ,褪去自己的外壳,伤害便变得轻而易举了。 这样,得到的是炽热的情,还是伤人的痛。 没有人知道。 总之日子就这样平平淡淡的过去了。明兰在暮然居理事,去各个姐妹家串门子,教导婷姐。 这样春天就彻底过去了,花园里的池塘已经冒出了尖尖的荷叶角,初夏就这样来了。池边杨柳依依,明兰有时就叫人抬了凳子在一棵柳树下坐着,纳着微微的凉气。婷姐时常追逐着蝴蝶和蜻蜓,入了花丛。渐渐地,婷姐跟着明兰学着钓鱼,上手后,钓上的鱼便可以做成一道美味的佳肴端上餐桌。 周淳在闲了一阵子之后,又忙碌了起来,每天都不知在书房里商议着什么。明兰原以为他的那些幕僚只是摆设,如今看来也不尽然。 明兰的陪嫁使女若眉愈发的爱往前院跑,明兰知晓后觉得这是十分的不妥的,便勒令丹橘管束好内院的使女,轻易不让她们到外院去。 明兰知晓若眉的心思,她是个爱慕读书人的人,自然是冲着外院的那些幕僚们去的。可是,她们当中一个不慎,就会连累一个院子的使女的名声。 流言杀人。 明兰逐渐地发现丹橘管事的能力不错,但约束下面的使女的威严不足。也是,自己在盛家的时候,丹橘哪里管过什么家务事,或许再练练也就成了。 王府里不久前开恩放出了一批奴婢,这样一来现在人数却是不够,只有再选些进来。人牙子把人给带到了,明兰她们细细地挑选过,脸上身上不能有刺目的瑕疵,身上要干净不能有虱子。最终择了二十个人入府,七个留在了里院里,其余的都打发至别处做事。因是夏天进的王府,明兰想着就按着季节以夏开头来取名。以后都照这样,倒也方便,或许以后还可以改个秋香等着唐伯虎来娶。 周淳好容易寻了个休沐的时间来再好好地陪陪明兰,最好是去找个地方郊游去。他把这个主意同明兰说了,明兰道自己打算到玉清观去烧烧香拜拜佛,好保佑一家人的平安。周淳自然无有不应,计划上香过后在去玉清观旁的玉清山上和明兰游玩一番。 到了休沐那天,婷姐受了郑家大姑娘的邀请去郑家做了客。只留了周淳明兰二人独享时光,周淳自是觉得开心。 明兰的眉是周淳画的,别是闺房情趣。周淳练了好久,到今天才敢下笔,可依旧紧张,唯恐自己画不出明兰的美。明兰安慰了她好一会儿,他才有本事真的成画了。 周淳想到跟自家十弟取的经还真不耐。他可真是万花丛中过 ,才有了这点石成金的本事。前些天他原本是打算拉自己去锦绣楼(京城最大的青楼) ,自己是死活不肯去的,道是自己得了他的几分真传即可,那种地方还是少去为妙。他道八哥是个不解风情的人物,从小戒色戒的比和尚还要彻底 ,他都一度怀疑是不是有什么难以启齿的缘故。可瞧着周淳现在的模样,就是一痴汉,总得有个合适的人才教他动得了春心。 周淳借机也劝着十王爷收点儿心,说弟妹也是个难得的贤良淑德的女子,他是应当好好待她的。他这般胡来下去,迟早等俩个人离了心,冷了绝了弟妹对着他的心,日后定然会后悔莫及。再者,青楼也不是个好地方,有伤风化,对他的影响也是不好。 十王爷听了便说:"八哥,我知你对我好,可你不知道白芷兰她......她对我也着实没什么男女之情。" 周淳知这结需得他们自己才打得开,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自己这些天和明兰这样相处下去,白日里说话吃饭,夜间就做做两人的床上运动,已经愈发被她迷了心窍。只愿天长地久下去,她也可用一颗真心待我。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第17章 上香 玉清观在京城的郊外,不如城中普济寺人声鼎沸。不过胜在背靠玉清山,林壑幽美 ,山林间是郁郁葱葱,隐隐约约中还可以听见泉水叮咚流淌。山间是各家休闲赏玩的好地方,是以当中结了许多草庐供人休息。曾有一位名士游经此地后,将山林深处的悬泉飞瀑奉为一绝。是以,原本人迹罕至之地也是常常有人游玩,便在其中修了栈道。 明兰收拾好后同着周淳就乘着马车往城外来了。 明兰与周淳相对无言,车厢里十分的沉默。 明兰斟一杯清茶予了周淳,好歹不是那么紧张了。 "窈窈这盏咬的甚好。"周淳品了此茶的色香味后说道。 "淳郎言重。不过是茶好罢了。"明兰回答。 "茶好,沏茶的人更好。"周淳抓住了明兰的手。 明兰的耳后根微微发红,不置一词。 周淳趁机将明兰揽入怀中。 美人在怀,足以。 这个时节,玉清观来的人不多,甚至有些冷清的意味。不过观中洒扫的侍者并没有偷懒的意思,青石板铺就的石阶上并未有什么落叶杂草,看来很是用心。 明兰虔诚地向玉清观的正殿走去。大抵是因为盛老太太自丧夫后一直礼佛明兰又养在盛老太太膝下的缘故,明兰对佛祖也很是尊敬。虽不是十成十的笃信,但也是信了七八分的。 周淳是不信这个的。 在他眼中,事在人为。与其求神不如求己。 不过,入了佛家清净之地,自然也是要多几分尊敬的。 观里的钟声响了,阵阵梵音响彻了周边。玉清观却愈发显得寂静了。 周淳与明兰入了正殿,点了香,拜了佛。周淳许了阖家平安的愿望之后实在找不到什么可以在许的东西。他看见明兰还在许愿祝祷,估计一会儿还会去求签,便在大门口等她。 殿门口一株不知名的花开的甚好,铜钱大小的花开满了一树。微风拂过,就零零星星有几瓣花落下,像翩飞的蝴蝶似的。 花开花落不长久,便是落红归寂中 。 这花开了会败,败了会开。 周而复始,始而复周。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欲要得之,必先予之。 感情这种事,也是如此。 周淳看着这一树繁花,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未曾懂得。 隐约听到了明兰唤他的声音他才回过神来。进去了,才知是明兰拿不定主意是供奉多大的佛灯,请他来定个主意。 "供个二十斤的吧。心诚远比供奉了多大的佛灯来得重要。"周淳道。 明兰也觉得是这个道理。 周淳陪着明兰去了偏殿求签。明兰得了一支上上签来,很是高兴。明兰亦去求了一平安符装在了锦袋里,她亲手给周淳系在了腰间。 "愿淳郎岁岁平安,心想事成。" 周淳心中甜如蜜糖。 周淳的心情越发好了。在这玉清观,他总归是发现明兰心底应当有了自己的影子,寻思着是不是要给玉清观多添点儿香油钱。 无巧不成书。 明兰他们这一出殿门,你猜着遇见谁了。 嘉成县主和齐衡。 周淳的脸上的笑容有点儿维持不住了。 嘉成县主穿得大红金丝绣裙,头插七翎凤钗,身挂八宝璎珞和翡翠比目鱼珮,脚上穿着锦绣坊的绣鞋镶嵌着鱼眼珠大小的南珠。 她这样一身装扮,张扬,实在张扬,已经有些逾制了。但,上香就不太合适了。 加之,一边的齐衡穿得素雅。这夫妻二人怎么看起来都格格不入,只觉得愈发得疏远。 嘉成县主就像一只高傲的孔雀不肯低下自己的头,见了周淳也没个一丝尊重。她大概是认为自己的弟弟就要过继给三王爷,以后她就会是太子的姐姐,皇帝的姐姐,谁又能被她放在眼里呢。或许是因为最近在齐国公府里耀武扬威,弄得国公府鸡飞狗跳,连平宁郡主都不敢多说她什么,她渐渐找不清自己的位置来。 她只淡淡地喊了声:"八叔。" 她极其不礼貌地打量着明兰,就像在评估一件商品的价值。这个女人和自己的丈夫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又一起打过马球。嫉妒,她的心里是发疯一般地嫉妒。不管是以极其挑剔的眼光来评估,嘉成县主也必须承认明兰是一位难得的美人,气质温婉,宛如春风拂面。她的眼睛,和前些天自己下令仗毙的那个小贱人多像啊。所以,她想毁了她,就像她毁了荣飞燕一样。 大概是因为嘉成县主的目光太过露骨,愤恨和不怀好意。周淳将明兰护在身后,变成一座山。 "嘉成。" 嘉成县主这才把这样的目光藏了起来。 可是,来不及了。 都看见了。 她那样露骨的目光就像一根刺扎进了周围三个人的心里。 她会对明兰不利。 周淳对这个侄女的跋扈程度是有一定的了解的。 她敢这么做。 被情爱迷了眼的女人,就像是疯子。 毫无疑问,现在的嘉成县主,对齐衡爱而不得,就是个疯子。 从她下令让人侮辱荣飞燕,在马球场看见齐衡矫健的身姿开始,她就疯了。 疯的彻底。 另一边的齐衡呆呆地看着明兰,他的六妹妹。看得出来,她的气色红润,八王爷待她极好,比自己好。看到她好,自己是应该知足了,可是......可是心底的酸涩是骗不了人的。 情敌相见,分外眼红。 周淳自然也注意到了齐衡的神情,他早看他不爽了。一个没担当的男人。 明兰在周淳的身后看着齐衡。本来以为再见到他,心里会格外的难受。可是,好像......好像没有什么感觉了。或许是因为自己已经嫁作他人妇吧,周淳如今才是她的天地。刚刚看见他挡在了自己的身前,就如同一座大山,只要他在,自己觉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真好,有他。有他,真好。 在不知不觉间,明兰对周淳的态度似乎已经变了。 周淳不欲与他们多说些什么,很快带明兰离开了。 玉清山上竹子种得极多,密密麻麻汇成了一片竹海。这蔓延开来的绿色,仿佛使周淳的心绪宁静了下来。他们寻觅到了一处绝佳的泉眼。周淳命人摆了棋盘在一边的亭子里,明兰在一旁就着泉水煮茶。两个人都对刚才在玉清观前发生的事缄口不言。或许是这里水质清澈透明,煮出的茶凭添了几分甘洌。 不久,周淳又携着明兰入了山林深处,观了悬泉飞瀑。在瀑布溅起的水花中,他们隐隐约约看见了彩虹的影子。 两人相携,眷侣似神仙。 不愉快的,就都消散了。 第18章 莲子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两小无猜青梅竹马这种东西是最难处理的,一个弄不好,就会变成一根刺深深地扎在现任的心头,时不时就会痛一下。 现在明兰就面临着这样的局面。 自去玉清观上香后,她就十分不安。她担心,担心周淳会误会了自己和齐衡的关系。可自那以后,他们二人就和有默契一样对这件事三缄其口。明兰有时见着周淳想要同他谈谈,但都是欲言而又止。 明兰不知道这种患得患失的感觉叫做什么,但她真实的有些害怕,说不出什么缘故的害怕。 至于另明兰忐忑不安的罪魁祸首周淳却是十分的安逸。自玉清观后,他观察过明兰见到齐衡时的神情并没有什么对初恋念念不舍的感觉,和对待一个普通的认识的人没有什么区别。另外,从明兰这几天的表现来看,周淳深切地感受到她在乎他。周淳觉得长此以往下去,自己一定可以完全走进她的心里。但是,看见明兰这个模样,他也有些于心不忍,遂觉得寻个时机和明兰再好好分说一下。 夏日渐浓,天气愈发的炎热了。明兰的身子自小娇柔,这个天气她略微在外面动动就会大汗淋漓。她如今很是贪凉,整日躲在屋子里靠着冰盆子过日子。不知是谁想出的主意,弄了软的草芯编成了一双镂空的凉鞋,穿在脚上也不觉得气闷。古时就有金缕鞋的说法,不过明兰还没有那么奢侈,这鞋子就是制作费功夫了些,实际上造价不高。白芷兰过府来拜访明兰时见了,很是喜欢,于是也请人制了一双来穿着。她去外面访友和在王府中待客时都穿着 ,一传十十传百 ,这种凉鞋渐渐就在京城中流行起来,这是后话。且说明兰贪凉,但周淳却觉得她这般龟缩在屋子里其实十分的不好,再者她常饮的冰镇的水和果子实际上对明兰的身体并不是很好,一个弄不好就会拉肚子。周淳因此找人制作了几台手摇的风扇给了明兰,只要不是热得过头就不要用冰。他更是狠狠地敲打了明兰贴身的使女,勒令她们轻易不能给明兰喝和吃冰镇的东西,恐伤了脾胃。 这一日院内的荷塘发了些莲蓬,明兰知道了遂命丹橘她们去折了些许回来。她坐在屋里剥开莲蓬 ,颗颗莲子落在盘中发出清脆的响声,圆润饱满的像品像极好的珍珠。明兰寻思着待到剥好了,就送去厨房给烹了冰糖莲子羹来清热解暑。 周淳刚在前院书房里和钟师爷等幕僚商量了工部的事,径自去寻明兰说话,要与她好生谈谈。到了屋子里,见明兰正用手剥着莲子。 "这些事儿给下人去做,你仔细着手疼。"周淳心疼道。 "不妨事,不过几颗莲子罢了,我还没有那么娇贵。"明兰不在意的说。 周淳取了颗莲子塞进了嘴里。 明兰连忙阻止,"你仔细些,这莲子还未去了莲心是发苦的。" 周淳咀嚼了一下 ,果然如明兰所说味道有点儿涩涩的,微微发苦。 明兰看见他这般模样忍不住"咯咯"地笑了起来。 周淳见明兰笑了,"为夫这一遭罪,却搏了窈窈一笑,这一番折磨却是极值得的。" "王爷你这嘴就和抹了蜜一样。"明兰打趣他道。 周淳也就得寸进尺了,"窈窈既知淳郎的嘴是抹了蜜的,难道没想过要尝上一尝吗?" 明兰一把推开周淳,"去你的,莫要胡闹,也没个正行,天还没黑呢。" "听窈窈的。"周淳揽着明兰在榻上帮她一同剥着莲子。 岁月如此,莫不静好。 因为正值夏日,天气炎热。屋中并没有点熏香,仅仅放着各色的瓜果和鲜花,是一派自然的清香,让人很是舒心。 周淳想着,这不就是个和明兰谈谈的好机会 "窈窈。" "嗯" "我看你近来心里有事" "那有。"明兰往一边移了一点。 "莫要欺我。是玉清观的事"周淳小声说。 明兰愣了一下。 "你......你......不介意"明小心翼翼地问。 "介意什么" "明知故问。我......我和齐衡。" "窈窈,你要记住,你是我的妻。" "不是说许多人都介意着吗比如城南的何家大姑娘因家中寄宿了位表哥硬生生地给未婚夫退了亲事。你就不介意"明兰说道。 "我说了,你已嫁,他已娶,你们除了曾经做过同窗,已没有什么关系了。我介意什么难不成你们还能私奔了去。"周淳道,"你近些日子以来的种种我都放在心上,窈窈你是个当断则断,绝不藕断丝连的人。对你,我总不可能连这一点点儿的信任都没有吧。万事放宽心了,我既然娶了你,就一定会信你。与其想这些有的没的,还不如努力给婷姐添个弟弟。" "又不正经了。"明兰嗔笑道。 "这男人只有不正经了,女人才会爱。"周淳笑道。 这两人在屋子里好生嬉闹了一阵子。外面,守在门口的丹橘和小桃听见了,都忍不住低头笑了起来。 这竹马算什么,不过是回忆里偶尔想起的小水珠,现在陪着她的才是最重要的。 眼前人早晚会变成心上人。 第19章 流民 今年的夏天各外的热。 天南大旱。 土地都在太阳的暴晒下裂成了一块一块,布满了蜿蜒的皱纹。 一年辛苦,颗粒无收。 饿殍千里,哀鸿遍野。 四海荒芜,农夫饿死。 寸草不生,十室九空。 天南百姓已经把地里的草根挖出来吃了,面色发晴,浮肿的像河里面的死尸。如此下去,同类相食,不远矣。 偏生此次的灾情却没有按时上报,一拖再拖,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两个皇位竞争者争相为皇帝呈上万民伞,又岂容得此等打脸的事情发生。 可这东窗事发,皇帝勃然大怒,在朝堂上掷了三王爷四王爷进献的万民伞,把他们俩指着鼻子骂了个狗血淋头,勒令他们回王府闭门思过,无诏不得出入。 朝堂上近些天来气氛很是紧张,皇帝的火气还没有消下去,谁又敢去触他的霉头呢?各个官员回府都勒令家眷和子侄们万万不可横生事端,惹了上头不高兴,可没人救得回来。 各家都收敛起来了,这大宴摆酒此等事自然是没了,并且这日日上桌的菜也愈发精简起来了。 话说安林大长公主的孙子在樊楼里头饮酒做乐被御史弹劾了上去,皇帝知道了勃然大怒。纵使安林大长公主冒着大太阳在乾清殿外求情,也没有管半分的用,皇帝还是命人打了二十大板以作警示。 但是,不久又牵连出地方官员贪墨振灾银两,致使流民增多往京城逃难。原本都认为依着皇帝一贯的作风此等事应当也不会太严重。不曾想,皇帝一怒之下彻查法办所以涉事官员,一个都不留情。 周淳为此在书房里大发雷霆。 八王府,书房。 "钟先生,如今这情况可还有什么应对之策" "王爷。此次的大旱来势汹汹,实在是百年难得一见。朝廷如今自顾不暇,这振灾一事只怕越发的有心无力了。先前皇上龙颜大怒,这下面的才安分些,可这估计过不了多久就会故态复萌。"钟师爷回答道。 周淳继续说道:"本王自然是明白这个道理。可这.......这流民都一路涌到京城来了。王阁老提议将他们驱逐回原籍 ,但这样恐怕会寒了百姓的心。就这么任由他们在城外,长此下去,这也不是个事儿啊。只怕这样下去,会发生□□。当务之急是安抚流民赈济百姓,可父皇......父皇这一贯的作风,虽然这次重罚了三哥四哥 ,但还是那个优柔寡断的性子。误事儿啊。" "不如王爷咱们自己先自掏腰包帮扶着城外的百姓" "你倒是提醒我了。这京城地界谁家没有个几百几千担的存粮,若是集中起来,数量可不是一般的可观。如果......虽说解不了天南之患,京畿周边的流民都可以安置些。这倒是个好法子。不对,这如何让他们捐粮食也是个大难题呀。" 今日白芷兰和张桂芬上了王府来,明兰正在后院凉亭里招待着她们。 "望弟妹和张姐姐不嫌弃。这天南大旱,府里的用度削减了许多,现今明兰只能用这几杯薄茶和两碟点心招待二位了。" "嫂嫂何必妄自菲薄,嫂嫂府上的茶和点心必定是极好的。"白芷兰说道。 "我家中现在母亲也十分的节俭。"张桂芬也说道,"这次的灾情这般的猛烈,流民都到京城门口了。进出城比以前严了许多,家里轻易也不会放我去郊外骑马,我这闷了多少天了。" "英国公夫人也是为姐姐你好。" "我自然是明白,不过抱怨几句,可不许传出去了。" 白芷兰这些观察了明兰的神情,"嫂嫂怕是早已成竹在胸 ,且快快说来,快快说来,莫要再埋关子了。" 明兰遂道:"我倒是有个主意可全了我们自己的一番心愿,也可为家人积德。咱们府中自然是有许多存粮的,这些个我们自己也是吃不完的,不如就用这些在城外搭几个棚子施粥与流民。说不准在我们的带动下,京城里的大户人家也会如此。" "嫂嫂说的是。这咱们嫌弃的陈米对那些流民就是救命稻草。这救人一命升造七级浮屠,这是好事,芷兰万万不会推辞的。"白芷兰接话道。 张桂芬也紧接着说道:"这样积德行善的事,我母亲肯定不会推辞的,我回去就和她商量。" "那敢情好,我们现在不如先拟一个章程出来。"明兰道。 晚间,明兰服侍周淳用饭时把这事和他说了。周淳不禁感叹明兰与她当真是心意相通。又想着明兰这般又有十王妃和英国公府响应,这还说不准真能带动京城的人家出手救济流民。 "窈窈,真乃我之贤内助也。"周淳紧紧握住明兰的手。 可周淳的情绪一下子又低落了下来。 明兰问到:"淳郎,可是有何烦恼" "照你们这般做法京畿之围可解。但这天南之地的灾民纵使如此筹措也难解他们的危机。" "淳郎,明兰在家学里读书之时,曾学过天下熙熙攘攘为利而来。,殊不知这存粮最多的并非我们这些权贵人家,而是末等的商人。他们若是出手援助,情况就会好上许多。商人自然是想要提高自己的地位,商人出钱,然后朝廷对出力的商人加以表彰,互利互赢。" "窈窈若为男儿身,必定当位至宰辅。" "明兰亦恨自己为女儿身 ,见识短浅,帮不上什么忙。" "窈窈若为男儿身,淳郎便为女儿身,日日伴君身侧。" 十二日,婷姐来暮然居用早饭时带来个匣子来。 "母亲。"婷姐道,"听说您要施粥给城外的流民们,这是婷姐的一点儿心意。"说罢把匣子递给明兰。 "那用得着你的东西。这些你留着给自己当嫁妆吧。" "母亲。" "算了,我服了你了。只收一半,不能再多了。" "那我等会去上学时可不可以和郑姐姐她们说,一起帮忙" "好啊,我们婷姐真懂事。" 婷姐这一番行动,把明兰的计划散播到了郑家谢家何家......进展的更加顺利了。 第20章 献策 京城大半的人家都加入了这场施粥运动。 明兰她们的粥棚在许多人的齐心协力下正式搭建完成,很快就开始施粥。 或许是因为天气过热的原因,流民中间突然爆发了热症。因此,明兰还请了几个老大夫坐堂,替周边的流民们看病。不过几天下来,就救回了三十余个害了热症的人和两个高烧不退的孩子。 被救了性命的人都对明兰她们感恩戴德,常常见了王府中派去的管事都连忙致谢王妃的救命之恩。 周淳这几日也没闲着,根据明兰给他提供的建议和府中的幕僚进一步的商议,把解决好的方案更加的完善,同时列出突发情况下的处理方案。 大致就是: 一,劫富济贫。让各地的富商出钱,朝廷给他们名,他们给朝廷钱,互利共赢。 二,严查严惩贪官污吏。如果不这样,振灾的钱到达老百姓手中的不到十分之二三。虽说官吏层层盘剥已经是司空见惯,但此风此气不可涨,长此以往,必然遗害朝廷。 三,做好灾后防疫工作。俗话说,大灾之后必要大疫,只有提前做好预防准备工作,才可能降低疫情发生的可能性,不至于到时措手不及。 四,在地方也推行计划性救济。具体规定每个百姓每天定量的救济限度,对幼童,壮丁,妇女,老人做不同的规定。这样可以防止灾民疯抢救济物资。 五,提倡灾民之间的互助。有能力的人可以去帮助其他鳏寡孤独没有能力自理生活的人。 ...... 诸如此类等等等等。 大致拟出来了以后,周淳他们又再次进行修订和进一步的完善。最后由周淳亲笔誉抄,一手魏草碑工整清晰。 第二日,这份折子就上达天听。 乾清殿。 皇帝坐在最上方,在御案上批阅着奏章。 "哎。" "陛下。"皇帝的贴身内侍李玉低声说道,同时递上了一盏清茶,"陛下,且喝口茶,润润喉,消消火。" "这两个不省心的兔崽子。贪赃都贪到振灾银两上了。"皇帝愤怒道。 "陛下,消气消气,两位王爷还年轻,再磨砺磨砺就好了。" "这两个在朝廷上明争暗斗,搅个昏天暗地,没个节制。平日还好,可这种特殊的关乎老百姓生死存亡的时候就应该同仇敌忾一同应对,哪能再继续这样窝里斗。不省心。"皇帝叹了一口气。 "陛下这些天是操心天南的旱灾,没日没夜的。奴才看了都心疼,为了这......百姓们陛下您也要好好保养身子。"李玉说道。 "罢了,罢了。"皇帝又继续批阅奏章。 皇帝批阅完一本奏章,拿起了另一本。这字迹工整,好像......是自己那个默默无闻的八儿子的手笔。他不是一向不写奏章吗,连在工部做事汇报折子一向都是由工部其余的官员代劳的。怎么这个时候一反常态呢。 "哎,看看吧。"皇帝说罢拿起周淳的折子,仔细的批阅起来,毕竟难得。 批阅着批阅着 ,皇帝的表情明显变了,从惊奇到深思,又再加了几分疑问。他这时候写这封奏章是要做什么,他是不是也有了别的心思。 帝王的天性就是多疑,一个人就算是单纯的想做什么,帝王也会怀疑这背后有没有算计和别的考量,大多数时候,连自己的骨肉血亲都不例外。做一个合格的帝王首先要狠的下心来,破除自己路上的绊脚石。再者下手的时机更要把握好,不出手则以,出手就一击必中,快准狠,绝不手下留情。 且说皇帝见了周淳的奏章,开始渐渐回忆起自己这个儿子的情况,他却发现自己的记忆里这个儿子实在低调,几乎快要叫人给忘记了。曾经似乎也和老三老四一样在自己面前表现,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就沉默了下去,李淑仪去世后他似乎就更加的默默无闻下去了,出了各个节日的家宴,就很难见到他的影子。 对周淳有什么特别的才华,皇帝是真的没有什么了解。可正是这样,现在才越发的惊讶和不可置信,自己的这个儿子能写一篇这样的奏章出来。如果.....那么就不得不承认他值得让人另眼相待了。 "陛下。"李玉看见皇帝似乎愣了神,出言提醒道。 "李玉啊。" "奴才在。" "你对老八有个什么了解" "八王爷奴才的映象里,八王爷安静本分,很少进宫来。好像小时候还挺聪慧的,后来.....不知怎么就变得愚笨了起来,陛下" "难怪,他倒是一个心机深沉的。" "陛下!"李玉连忙跪下请罪。 "起来,关你什么事。他这般也是难怪。这一出手就把朕这些天的大难事给解决了,这可是好本事。"皇帝的脸上看不出是喜是怒。"算了,一直这样默默无闻的,突然破天荒上了这个折子,姑且也有可能真的是关心......百姓就这样吧。去叫人把他给我叫来,再请王阁老也来。" 第21章 担心 李玉的动作是很快的,不一会儿就吩咐了下面的人去八王府叫人,他很快就回了内殿。 李玉是皇帝面前极其得脸的人物。自皇帝还在潜邸时就跟在其身边,如今已经快要满四十年了。如今三王爷四王爷夺嫡愈发的激烈,他自然成了两方的必争之人。毕竟若是得了他的相助,对于皇帝的心思大概就可以揣摩出五六分出来。 皇帝仍旧坐在案前却没有再继续批阅奏章下去,就那样静静地沉默着。 李玉一看皇帝这般的模样,大约就明白他在想着些什么的。这些年的种种他都看在眼里,陛下对着甄贵妃实在宠爱得太过。甄贵妃一进了宫,就是受了万千宠爱,后宫佳丽三千就都没有了颜色似的。陛下为了甄贵妃几次三番地下先皇后的脸面。先皇后去世后也一度想要立后,若不是礼部多次以甄贵妃出身过低又非原配驳回,或许她现在就已经位正中宫了。三王爷,说句实话就是一个志大才疏的,现在也是靠着手下的幕僚撑着。再者凭借着陛下对他的偏爱,不如这次延误了灾情贪污了赈灾的银两这样的大事也是看似严重实则不痛不痒的罚过。前太子,元后之子,当年的谋逆和死皆都得不明不白的,一切都尘埃落定了才发现其中的问题,只得草草追封了忠顺王厚待其遗孀。哎…...这事,那位若是没有掺和,谁信 皇帝这个位置,若说不在乎这,是没人会信的。毕竟只要是皇子终归都是对那个位置有那么几分觊觎之心的。毕竟一天没有板上钉钉,谁就都是有机会的。 但是,当皇帝感到自己的儿子威胁到了自己的地位时,那个儿子就危险了。 因此,分寸,就很重要。 李玉站在乾清殿高高的台阶上,眺望着巍峨的宫城。 这里面成就了多少,又葬送了多少 和这里有关的人,谁都逃不开这个漩涡。 事关宠爱,利益与权力。 而站的这样高的人又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帝王的真心有多少 帝王寡而不亲。 看似亲近,或许也是从未亲近;而许多不亲,却又是真的亲近。 谁知道? 天威难测。 周淳这些年来一直不咸不淡的,默默无闻。最近一次在皇帝面前刷脸就是向皇帝汇报娶王妃的事情。 大概是因为这个原因,皇帝并未太过疑心他。可反常即为妖,该防着的总该是要防着的。 李玉想着:这次就看八王爷如何应对了。 这是福是祸就在一念之间了。 八王府。 这个时节里花园里的栀子花开得格外的浓郁,整个王府里弥漫着阵阵清香。院墙边的石榴在开过热烈后,已经结出了沉甸甸的果实了,只是还是青的,并未熟透。房妈妈嘱咐等到石榴熟了之后务必要载上几个给明兰沾沾石榴多籽的好兆头。 话说此时明兰和周淳正在用着午饭。今日的饭菜很是简单,只一道清蒸鲈鱼,一份蘑菇珍宝汤和一盘清炒凤尾。或许是因为连日以来的殚精竭虑,周淳的胃口并不是很好,只吃了一碗饭就要离开。明兰觉得这不是个好的情况 ,赶在周淳下桌之前又给他添了一碗汤。周淳推辞不过,仍旧是继续用饭。 "王爷!王妃!"富贵急忙跑进来。 "做什么,大呼小叫的,没个章程。"周淳喊道。 "王爷,大事。宫里来人,传您进去呢。" "嗯"周淳立马放下了碗筷。 富贵继续说道:"宫里的公公就在外院等着呢。" "来人,去回复,待本王收拾收拾立马就去。" 周淳往了内室去换了一身更正式的衣服,不一会儿就出来了。 他握住明兰的手说:"我此去不会有什么大碍,你且宽心。府里......劳烦窈窈好生照料了。我先去了。" 虽说有了周淳一定会平安归来的保证,可随着时间的流逝明兰还是忍不住地担心起来。 午后是格外炎热的时候,按照以往,明兰自然是睡得极香甜的。可今天她却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王妃,可是热了需要打扇"小桃见了明兰好一会儿都睡不着问到。 "你这个笨丫头,王妃今天哪里是夏,分明是担心王爷在宫里的情况。"丹橘靠近奉上了一盏茶,"王妃也莫要担心太过,王爷这是吉人自有天相,定然不会有事。您若是愁坏了身子,王爷回来可是要老心疼了。" "丹橘说得是,是我杞人忧天了。" 可明兰终归还是没有睡着。 这一个午觉睡得明兰闷了一身的汗。而后丹橘她们服侍着明兰沐浴,洗去了一身的黏腻。 明兰无所事事。 她起先是在窗边就着阳光做着针线活。可或许是心里头不宁静的缘故,没有做多久就搁置了下来。 明兰就唯有依靠在窗边,看着外面的使女们忙来忙去,一波去了一波又来。再之后她又眺望着墙边的石榴树,细数着上面的石榴。一个,两个,三个......这样就一遍又一遍,却每次数出来的个数都各不相同。 现在的周淳是真的信她。他的事,比如这次的事明兰都是知道了大半的。可明兰不是一个无知的妇人,她自然是明白周淳如今的行为的危险性的。这就像这悬崖峭壁边走路,稍不注意就是万丈深渊。 她,没有办法不担心。 可是,却什么都没有办法做,只有坐在这里干着急。 太阳落下,月亮升起。 夏日的晚上,蝉很是聒噪,不停地叫着,扰得人愈发的心神不宁起来。若换作往常时候,明兰必定是任由它们去叫去,倒别是一番野趣。可这是非常时期,明兰只觉得它们极其的碍事,遂命人将它们全部粘了去。 世界一下清静了。 可安静在此时此刻也是一个叫人心慌意乱的东西。 晚饭已经让人热了两三回了。 "王妃,这已经是第三回了。" 明兰倚靠在美人靠上,"罢了,先预备着,等王爷回来了再打算。" 夜愈发的深沉下去。 第22章 雨来 明兰隐隐约约睡着了,却又听见夜里的梆子仿佛才将将打过。可是她在模模糊糊中感觉有什么东西盖在了身上,是轻柔的,带着些许的暖意。 明兰费劲的和睡意较量着睁开双眼,周淳正在她的身侧打量着她,"醒了?丹橘她们已去热饭。" 明兰见周淳只着了中衣,外衣却不知道是哪里去了,低头一看,原来适才那东西竟是他的外衣。"你,回来了。"明兰低声说道。 "嗯。"周淳点了点头,紧接着就扶了明兰起来。 不久,丹橘她们就领着人将饭菜一一地端上桌来。 周淳显然心情不错,胃口比今日中午好上了不是,显而易见一切顺利。周淳替明兰添了一碗什锦果蔬粥,夹了两片白肉。他回来时就悄悄问过丹橘小桃她们自己进宫后明兰的情况。自己知道她不傻,定然是会担心的,可是终究没有料到会让她忧心忡忡如是。"再用些。"周淳看着明兰碗中食物尽了,又给她加了些。却是被明兰一筷子给挡了回来,"不要了。"明兰的声音软糯糯的叫到人的心里头去了。可看她的脸上泛着些微红,眉眼间透着薄薄的水汽。或许是因为吃饭的原因 ,樱唇上的口脂都给蹭下了许多,并不均匀。周淳又取了早已备好的酒来,倒上两杯,他与明兰人各自一盏来。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酒能解忧,亦能断愁。 周淳只愿饮尽杯中物,消得今日愁上愁。 一腔愤懑,尽付杯盏中。 见他如此明兰也只有奉陪,也喝上了几杯。现下她已经是脸颊微红,分外可爱。明兰素日便爱饮一两杯冷酒,因而还算应付得过来。但或许是因为今日拿出来的是陈年佳酿的缘故,她头脑已经有些晕乎乎的了。 不一会儿,丹橘她们就进来撤了饭菜,用温水服侍着明兰和周淳稍作洗漱。 待一切都完结了,明兰和周淳就坐在榻上,不言不语,静静的。 "可是叫你担心了?"周淳的手抚上明兰的脸颊,"相信我,不会有事。"周淳轻轻吻在明兰的额头。 然而,他们是都醉了的,已经是睡眼惺忪的模样。 人不自醉,而我自醉。 无事,然后双双耐不住酒劲,沉沉睡去。 床边的红烛"啪"地爆开了,流淌了一身的泪。 可这又是谁伤心的流淌的泪水? 不知是怎么一回事,近两个月未下过的雨却是在这是悄然而至了。它是那样的轻,那样的柔和那样的小,起先根本感觉不到它的到来。可它渐渐地就大了起来,如同鼓点一般密密麻麻地打下。可似乎它又不满足于此,黑暗的屋子里霎那间就亮了起来,少倾,天边就传来了闷闷的雷声,雨就这样更加的狂暴起来了。帐中的人仿佛是未曾察觉似的,还是那般。在两人紧贴的皮肤之间也下了一场淋漓尽致的雨。他们就好像是田地的庄稼,或是园中的花草,久旱逢甘霖,满足而热烈着包裹着对方 ,谁也不放过谁。窗外的雨,窗外的雨,还是那样的那样的猛烈地下着,拍打着在风中飘零的树叶,猛地一下,一片树叶就直直地坠落下去,连一丝水花都激不起来。渐渐地,帐中的动静没有了,可窗外的动静却还在继续着。 半夜里,明兰朦朦胧胧的醒来了,有些习惯性的去够身边的人。 触手,却是一片冰冷。 周淳已不知去了哪里。 他真的回来了? 明兰有些不相信。 她欲要起身,她是突然觉得自己衣裳轻薄了些,锦被滑落,夜里的凉风却钻入她的衣袖,让明兰不由地颤抖起来。 看来,天,原来是真的有些凉了。 他,是回来了的。 明兰起身着了里衣,披了件披风,欲要倒了茶来解渴。侧目从屏风看去,在外间的窗前隐隐约约站着个人影。 周淳伫立在这窗前,听着这淋漓的雨声,看着这场瓢泼的大雨将人间的一切肮脏的,罪恶的,卑鄙的都洗涮的一干二净。可是,这些东西,这些东西,人心里的这些东西,是一场这样的雨可以洗刷干净的吗他忽然想起来了自己的十弟,他宁愿在烟花丛中流连,也不愿意提那些在官场中趋炎附势的小人。那些风月场所中的风尘女子用自己的美貌青春和身体去交换她们自己想要去东西。而那些在官场中的人呢?他们用的是别人的献血和性命去向上位者交换一条向上爬的道路。□□都要比他们高尚。可现在,他没有任何的办法,在这种想法的折磨下,他只感觉到了深深地无力。"来吧!来吧!"这是什么东西在召唤着自己,从心底从未的那样强烈的迸发出那样的一种欲望,"去!去!去!往它想让你去的去!"他一把推开了大门,奔向自然的广阔中去。雨水从他的头发里流淌过,从面颊上流淌过,从他的脖颈间流淌过,从他的胸膛上流淌过。他成了一条小小的河流,和这天地间的雨连成一片。他的衣服被浸湿了,他的全身都浸泡在雨里,冲刷,冲刷,那些不干净的,恶心的,都离开了吧!他的身体承受着天地对他的拷问,他的内心在此刻却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奇妙的感觉,仿佛整个人都上升到了空中,在高处俯瞰着京城的万家灯火,人间的民生哀乐,天地间的万物兴衰。可恍然间,他又跌下云端,坠入深深的黑暗。这样,这样,他跪在了雨水里,心脏绞痛着绞痛着,久久没有动静 ,在雨落的动里,他是仿佛寂静的沉默,天地之间,晃若一人。 明兰原本见周淳立在窗前,想着夜晚又下着雨,风大,回了内室去给他又拿了一件披风。可一转眼间周淳又不见了踪影。 风那样猛烈地吹进来。 门,门,门开着。 明兰冲到门前,只看见空旷的院中,一个人那样无力的趴着。 明兰拿起伞,冲进满天的大雨里。 "你怎么了?"明兰扶起周淳的身子,触手间冰凉刺骨,"你怎么了啊?周淳回答我啊!" 雨水汇聚成一小股一小股,顺着屋檐流下,敲打着檐下的青石板。 伞落下,发出一声轻脆的响声。 明兰也暴露在了瓢泼的大雨里,"周淳,你醒醒啊!"明兰摇晃着他的身体,可他依旧没有返神的迹象。 "你若要如此,我陪你!" "明兰。" 明兰抬起头,对上了周淳深邃的眼眸,举起手抚摸着周淳的脸颊,"你......" 周淳俯下身来。 此时此刻,以吻封缄。 那样热烈的,却又冰冷的。 明兰的手攀上他的脖颈。他是这样冲动的,好像一场发泄。 "啊!"周淳趴在明兰的怀里,发出一声低沉的怒吼。 明兰觉得手中有着什么温热的。 是泪,周淳哭了。 他推开明兰,抱膝坐在雨水里,像一个无助的孩子。 明兰上前拥他入怀,"没事儿,没事儿,没事的。"明兰不知道说什么,只能这样重复着,重复着。 在无边的雨夜里,安静的死寂。 第23章 风起 在周淳这样一番发泄之后,屋里的灯亮了起来。周淳无力地瘫软在床上,雨声从他的身上流下,一小股一小股的,又汇聚在一起,浸湿了被衾,在地板上形成一个个小水坑。 明兰不知道周淳是怎么一回事儿,一个用饭时还好好的人突然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发起疯来。他是在宫里见到了什么,想到了什么,或者又是别的什么原因吧。 因为周淳的缘故,暮然居在这三更半夜里一下子就惊醒了,如火如荼地忙碌了起来。有人匆忙地去取热水,去厨房熬姜汤......外围的低等使女们只大约知道自家的王爷王妃出了什么事,具体的并不清楚。在里屋忙碌的使女们自然是知道的清楚明白。小桃原本在一边的耳房里睡得比猪还死,被明兰唤醒后才吓了一跳。 帘外雨潺潺,夏意浓重。 "啊嚏!"周淳突然打了个喷嚏。 明兰用手抚着他的背给他顺气,"着凉了?大半夜的不睡觉,偏要去那雨你头发疯,这下可好了。"明兰从小桃手中接过姜汤喂给周淳喝。 周淳像做错了事情的乖宝宝一样,坐着任明兰把辣辣的姜汤喂进他的嘴里。 "教你担心了。"周淳等一碗姜汤饮尽止住了明兰要再盛一碗的动作。 明兰侧头示意丹橘她们出去,"我不知道......你......究竟怎么一会事儿,可......那样......怪吓人的。" 周淳扶住明兰,叹了一口气,"窈窈,你是怎么看皇家的" "我人性子蠢笨,这大概和盛家差不了太多吧。" "不,窈窈,你那样聪慧,一定是明白的。皇家是最没有人情味的地方 ,争宠,陷害,倾压都是再平常不过的事。那里根本就不是狼窝,而是龙潭虎穴,深不见底的千丈悬崖。"周淳渐渐又激动了起来。 "咳咳...."周淳猛地咳了起来,明兰连忙抚着他的背给他顺气。 周淳继续说着:"我早就明白的 ,只是一直固执的不肯相信。小时候我以为父皇偏心三哥四哥是因为我们其他人不够优秀,一直努力的表现表现。可原来,人心本来就是偏的。偏心三哥是因为甄贵妃,偏心四哥是因为德妃和他背后的母家。可笑,我的冒头。在皇家冒头是要付出代价的,多背了一篇文章,自己的一根笔就会被折断书就会被撕烂。不得宠的人在宫里,活的......窈窈,你知道吗,今日他看我的眼神就像七年前我奉他命自西北监军立功回朝是看我的眼神一模一样。那是什么样的眼神啊?怀疑,只有怀疑,没别的东西了。他对我的感觉就是我是个威胁。多么叫人遗憾啊,我想要的,却从来没有过。" 不被自己一直期待的父亲重视,是什么感觉 明兰想,她应该是明白的。 儿时等在父亲的必经之路上,希望他可以看一眼说一句温暖的话。可是,总是擦肩而过常常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留下。 一室无言。 明兰看着周淳低着头想着些什么。 "窈窈,我以为我的心早就死了的。但是今天......今天......这样就像心上好了的伤疤又裂开"汩汩"地流血。就好像......好像从来没有好过。" "我,明白。"明兰回答。 "不说这些了。在深宫里能够活下来的人有哪一个是真正简单的窈窈,你看我的那些兄弟们,许多看起来纯良无比,实际上一肚子的坏水。这就开始斗了,谁赢了,其他的就是任人宰割。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不做板上待宰的活鱼,就只有自己成为刀俎。" "你.....你那个......位置"明兰瞪大眼睛,不可置信。 周淳安抚明兰道:"窈窈,你也莫要惊讶,这有谁是不渴望那个位置的我是早有打算的。如此,如此,我今日和盘托出,窈窈,你可会觉得我.....心急深沉,不堪信任从此就厌了我" "我......我......"明兰顿了顿,"不会的。你都说了,没有心机的人在皇宫里活不下去,我怎能为此责怪于你。至于其他的打算 ,你我夫妻一体,一荣俱荣一损具损。你好了,我才会好。" "多谢。" 大风哗啦。 "起风了,安静不了了。" "睡吧。" 这一番折腾过后,周淳第二天就病了。 周淳趁机告了假,避了皇帝的猜测。 京城,曲江池。 这里是京城最有名的销金窟。话说盛家三公子盛长枫同着自己的一众狐朋狗友瞒着家里来这里图个风流快活。和他一众的是三王爷府中王妃母家镇国公府的四公子和其他的纨绔子弟一道。盛长枫跟在他们后面,觉得和他们这些达官贵人一起觥筹交错欢饮达旦好不体面。 长枫和他们一道到了曲江池边。 "花开花落不长久,便是落红归寂中。" 曲江池并不是一片池塘而是城中金水河的一段,因为靠近京城中众多的花楼,所以素有京城小秦淮之称。当中夜晚华灯初上后,就会停泊着数条画舫。京城的烟尘女子就会乘着画舫在曲江池中游荡,招徕客人。即使是站在岸上也可以听见画舫上传来的靡靡弦乐之声。 长枫他们上了一条画舫,几个花娘马上就迎来了。 "哟,霍公子又大架光临了?"一位花娘十分热情,"这位是"她望见了长枫。 "哦,他呀,是八王妃的娘家哥哥,贵客,好生招待着。" "是。"那花娘笑得灿烂。 不一会儿几个姑娘就环绕在了长枫身侧,美人在侧自然是让人快活的。 或许是太过放松的原因,长枫就同其他几个公子哥唱和着,或许是酒喝多了醉人,连带着就妄议起了储位的归属来了。其他几人都是三王爷一党的自然是推崇三王爷,长枫却也傻乎乎的跟着他们瞎起哄。殊不知,他们的对话早已经传到有心人耳朵里了。 第24章 棋局 几日后,盛纮在下朝后,被皇帝独自留了下来。盛府中经这样一番自然是人心惶惶,可是又探听不到消息,只得在原地跺脚干着急,胡乱猜测着宫中贵人的意思。 但是八王府中却没有那么紧张,个中的的下人都井然有序不见半分慌乱。盛府来的人传了话后,明兰却不见有多少的焦急。大约是知道了周淳心中的打算,明兰并不觉得盛纮会有什么大的事情,周淳有那样的想法定然是不会放任自己的娘家人出事拖累,顶多就是因为什么事吃一点儿苦头罢了。 周淳的身子经过了几天的精心调养,身子已经渐渐好了起来,从几天前几乎卧床休养只偶尔下地走走到现在已经可以去书房和他的幕僚商量事情了。但是,周淳依然没有销假。他盘算着借着生病的由头避一段时间,毕竟此时并不是他展露锋芒的好时机,要防着其他人出手打压。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要当的是黄雀,而不是前面被吞吐腹中的蝉和螳螂,蛰伏是很有必要的,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也不在乎这么一时半刻。只有做好了伪装,在那样一层保护色下,他才可以不知不觉地扩张发展,最后再锋芒毕露,图穷匕现,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即直击要害。 书房外的爬山虎爬了满满的一墙,深绿色的,在炎炎夏日里看着就觉得十分清爽。书房里周淳正和钟师爷商议着此事如何善后。 "王爷,王妃家的兄弟此次虽然是做了蠢事。但这也是因祸得福,大约可以可以消释了陛下对您的大半疑心。毕竟一个皇子,连他的妻族都对他没有什么信心要去转投他人,这当中的意思明眼人见着都觉得您这是一个没有希望的。"钟师爷对周淳说。 周淳紧接着说:"这并不是最重要的。江南是朝廷的粮仓,虽然此次天南大旱,可江南或许是因为水汽充足并未受到很大的影响。更何况江南的盐商是出了名的腰包鼓的,父皇现在自然是盯紧了这块肥肉的。父皇或许是为了试探本王询问本王要派何人去总理此事,本王只回答了自己对江南地方的政事人事并不熟悉。不出我所料,父皇果然派了老师总理此事。" 周淳口中的老师正是扬州现在的巡盐御史林如海。 "林大人办事果然是老道的,这就可以放心了。" "也不会有人想到老师和本王暗中有着联系,毕竟老师一向被认为是个只忠于父皇的纯臣。当年若不是他一语惊醒梦中人,本王怕是就没有如今的成就了。父皇让老师任着巡盐御史这般招人的位置,做着他这江南的耳目。这些年,老师私底下往父皇私库里送的金银都不知几何。原来父皇是承诺了老师若是做满满的两任巡盐御史就回京任职,可去年仍然是下了只升官拼留任原职的旨意。毕竟这一把刀太好用了,用刀的人就舍不的放开了,毕竟锋利的刀不好寻。可是刀是嗜血的,这如果用不好了就会反噬自身。此次之事,父皇召见我时王相公也在侧,倒是给他卖了个好印象。" "这样也好,凡是都得潜移默化的来才妥当。对了,林大人可是还有一个独女在这荣国公府" "是了。"周淳答道。 "顾二郞前日才刚刚返京,半月后就要和漕帮再下江南去探听消息。不如叫他秘密带一封书信去告知林姑娘的近况,以此免除林大人的后顾之忧。" 周淳点点头。 "王爷,看这天色尚早,不如手谈一局" "此亦是我愿。" 此两人便坐下命人摆了棋盘,周淳执白 ,钟师爷执黑,径直下了起来。 "王爷可还记得与鄙人初识之时" "自然记得,謹之当垆醉酒,豪言豪语,大叹曰:莫不是我欺世人,而是世人诚欺我矣!"周淳言罢落下一子。 "说来也是惭愧,也是书生意气。十余年寒窗苦读,好不容易高中却因为不愿攀附权贵,见罪于甄家,被罢官。心中郁愤难填,一时只觉自己是那江中的渔夫,世人皆浊我独清世人皆醉我独醒。,只求大醉一场,以此聊慰平生。" "幸而謹之醉了,本王才有机会与你相识。" "此亦鄙人之幸矣。几番交谈后,只觉得王爷是心中有丘壑,唯愿效命。王爷可还曾记得,也是这般时节,王爷同鄙人所说之话吗?" "自然记得。得民心者得天下。唐太宗曾言:谁能载舟,亦能覆舟。民为水,而君王者为水上之舟。这天下的百姓在乎的其实从来不是谁来做这个皇帝,而是谁可以让他们丰衣足食。天下读书人亦然,他们更加在乎的是谁可以让他们一展抱负,人尽其才,而不是庙堂之上所坐之人究竟是何人。" "鄙人惟愿王爷无论将来处在何种位置上都能够为设身处地地为天下百姓着想。"钟师爷起身长辑稽首一礼。 周淳赶忙扶起他:"謹之言重,若本王真的到那个地步,此乃是本王的职责所在。这为君者,非一人之君也,而乃天下人之君父。" "多谢王爷。" "瞧着,我们这话都偏到哪里去了,这棋还没有下完呢。接着下,该你了。"周淳道。 "咚咚....."传来了敲门声。 "何事" "回禀王爷奴婢是王妃的贴身使女丹橘,奉王妃之命来给王爷和钟先生送中饭的。" "进来。" 丹橘进门替周淳他们摆好碗筷和吃食就避走开了。 "好灵秀的姑娘啊。"钟师爷道。 "那是王妃的陪嫁使女,自小便在一处的。"周淳接到。 远处的脚步声渐渐地没了。 第25章 动心 话说盛纮给皇帝留下在偏殿里饿了两天两夜之后,最后却得知是自家的不孝子给自己招来了这好大一桩祸事,好生冒火。他勉强凭借着已经当了八王妃的女儿尚在闺中时说的一句话书顺利在皇帝面前过关。他回家之后又听说了自己这宫中被禁时家中发生的荒唐事气了个仰倒来。清醒后就让人抓了长枫来打了三十大棍,好好地将他教训了一番。 盛纮此事一出,许多人都相信八王爷是真的不得圣心。 今日阳光正好,天气也并不炎热反倒微微透着些凉意。自盛纮从宫中脱险以来,外嫁的女儿都未尝来见过,遂齐齐约了这一日归家探望,这其中自然也是包括着明兰的。 周淳也是一路作陪,似乎是要去和盛纮这个岳父大人好好探讨一番自己的三舅兄的思想教育和行为规范问题。 坐了半个时辰的马车,入了盛府的大门,明兰便和周淳分道。明兰从左边的隔花门由人引着穿过了花园向着北面的寿安堂去了去见盛老太太。周淳这是有中路入了正堂和盛家另外几个姑爷在当中与盛纮相见。 盛纮这些天很是忧愁。为了他那个宝贝蛋,真爱林小娘生的三儿子盛长枫。盛长枫他自己这一遭过去,把自己的前途毁的一干二净。以后不说,但是现在他已经是很难有出头之日了。只要今上还在这个位置上坐着,还记着这件事情,长枫的情况就是很困难的。盛家不过一个普普通通的文官家庭又没有什么爵位,他也更不可能得到什么荫封。盛墨兰前几天就哭回了娘家,泪眼汪汪的说盛纮他千万不能不管手长枫的前程。再不济还可以和六妹夫八王爷求求,毕竟也是王子龙孙 ,只要是有心帮自己小舅子的忙还怕找不到门路,盛纮好生考虑了一番,思量到确实是没有什么好的办法了,今日便索性撂下这个脸皮来求上一番,为他争上一争来。 待和其他几个姑爷说完了话,盛纮小心翼翼地将周淳给请到了书房里去说话。盛纮先是迂回的寒暄了几句,就又提了他在宫中的事,好生的感叹了明兰的聪慧懂事,之后明里岸里就话里话外都把话头都往长枫身上引着。周淳一细听自然是知道盛纮是意指何处,虽说与自己此来和他详谈的目的有些偏离,但好歹围绕的中心都是一样的。 "本王知道岳父大人的意思,无关乎是担心三舅兄日后的前程。可本王相信岳父大人这心里头也都和明镜似的,知道三舅兄此时怕是难有什么再出头的机会了。"周淳说道。 "王爷啊,您说的这些下官自然是清楚明白的。可长枫毕竟也是下官的儿子,下官也需要为他考虑的。"盛纮道。 "三舅兄如今这般光景,要想等父皇把这件事情淡忘了再出头,他现在这些脾性习惯全都得改了去。否则,他就是出了头,也很难呆下去,保不准还会再惹下祸事来。" "下官明白,这次下官已经将他好好的责罚了一番,断然是不会再犯了。"盛纮点头称是。 "两年后的此时应当是会试,届时三舅兄如果可以中了进士,本王自然可以保他前程无恙。" "多谢王爷,下官这两年一定督促长枫好生读书,不负王爷的提携。"盛纮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一颗心总算落了下来。 周淳此次和盛纮相谈的主要目的是让盛家不要在他谋划大事的时候做出什么不妥当的事情拖了他的后腿。可是他转念一想,这盛家家宅不宁的许多事情都是他家里的三公子和四姑娘并着那个已经关在庄子上的林小娘惹出来的。四姑娘盛墨兰如今已经嫁到了永昌伯府,不太惹得出什么事情来,主要便是这三公子长枫了。只要管束住了他,其他的一切就都好办了。 这厢明兰入了寿安堂,见了盛老太太与她说话。盛老太太问明兰这些日子在王府过得可好。明兰自然是答了好来。见盛老太太还是担心她自己是报喜不报忧的,便一一将周淳这些日子里为着她所做的一点一滴一点点儿地分说给盛老太太听。如此一来,盛老太太这一颗心才算安稳下来。 盛老太太定然是听说了周淳前些日子为了天南旱灾向皇帝进言的事情,心中显然是存了怀疑之心,肯定是要趁着这个时机向明兰问个清楚明白。 盛老太太把自己心里头的想法一说。明兰只有感叹自家的祖母实在目光明锐,周淳他瞒过了皇帝,却没能瞒过祖母的眼睛。 明兰自是避退了众人,悄悄的在盛老太太手上比划了"君"这一字。 盛老太太自己的猜想得到证实,起初是有些惊讶,不过很快便了然了。她初见周淳时就觉得他的一举一动都十分的有章法,临危不乱,心中自有一番丘壑,不是池中之物。如今乍一得知他真正的想法,于他盛老太太倒并不是好担心,她真正担心的是自己从小带到大的明丫头。 "祖母也不必担忧,王爷他肯把他的打算告知于我,自然是对我极其信任的。这些日子的相处下来,明兰对王爷的脾性多多少少都摸到了几分。王爷是一个只要你不负他,他便必不负你的人。都说共患难最是难得,我陪着他把这些最艰难的日子走了过去,任凭这以后就是如何怎样,我都可以在他的心里占着大半的位置,任谁都动摇不了代替不了我的位置。更何况,他是我的丈夫,我同他夫妻一体,谁也跑不脱谁,只有他好了我才会好起来的。如今,他要谋此大事,不论是成了也好,败了也罢,终究我和他都是一道的,生死相依了。"明兰望着远方的天空,眼睛微微湿润了。 "明丫头,你动心了。" "祖母" "你祖母我是过来人,你对八王爷动心了,我看得出来的。不过,这样也好,至少如今你过的如意。"盛老太太拉着明兰的手说。 "祖母。" "让我想想,想想。我当年见了你祖父,和你曾外祖母说起这件他也是这样这样的神情。不论八王爷他以后对你如何,至少现在他是真心,你也得拿出真心来相报。这盛府里的事,你们不必担心,我和你二嫂嫂会管的妥妥贴贴绝不会拖了你们夫妻的后腿。" 明兰和周淳在盛家用了午饭,明兰又和如兰华兰她们聊了一会儿天交流了一下子八卦,说起了墨兰家里那个万小娘新生的姑娘。说是墨兰动了自己的嫁妆,流水一般的补品往万小娘那里送去,万小娘却是一个没有福气的,这勉强生下一个姑娘,日后却是不能够再生了。 华兰她们都感叹墨兰的好手段。 但明兰心中存了疑惑,暗暗将这些话记入心底。 第26章 行宫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西南边的苍龙心宿的大火星已经渐渐向下坠落,天气已经慢慢地转凉了。不知不觉中,林间有些树叶也都微微有些枯黄了,秋天正在不知不觉中悄悄靠近了。人们都逐渐换下了夏天清爽的薄衫,加换上了秋装。 或许是因为天南旱灾一事的得以圆满解决,皇帝的心情近来十分的不错,看着这天气已经没有前面的炎热,就起了去西山行宫的心思。今年虽然说天南大旱,但是京畿附近还是雨水充足,十分有丰收的势头,想来西山中也应该是水草丰美,当中的野兽也应当是长的格外的肥美。这个时候在西山围猎又该是一件多么惬意的事。虽然说自己已经年老,可是自己就那么看着自己的儿子们和其余朝臣家的小郎君们去纵马驰骋,弯弓射箭,就会回忆起自己在少年时肆意张扬的风光。 所以去西山行宫的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知道消息的需要陪同前去的人家早早就开始打点行装,以防在外人面前出丑。那些家里没有小郎君的人家更是准备的精细,这可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若是在围猎中表现得出色,在皇帝面前挂了号,又入了其他世家贵族的眼,还怕以后没有前程吗? 齐国公府更是如此。自齐衡上一科名落孙山之后,虽说他娶了嘉成县主间接攀上了三王爷,但是平宁郡主还是十分担心。此次围猎一来,她就好像看见了曙光一般,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自然是风姿绰约文武双全的,若是去了必定会给当今留下好印象,再凭借着皇帝对自家的那点儿情分,未来便是不用愁的了。另外,齐衡自从娶了嘉成县主之后就闷闷不乐,前几天看上一个使女,成嘉县主却叫人活活把人给打死了。平宁郡主光是看着那个使女的眼睛就知道自己的儿子还在惦记着谁。可现如今再怎么惦记也是枉然了,话说那位可真是好福气,一个五品文官家的庶女却摇身一变成了超品的八王妃,自己见了她现在都得行礼问安。齐衡现在去西山行宫散散心也好,毕竟那边的风景是出了名的好。看着周围的好风景,或许他的心情也会好起来。 不论这些人家心思为何,去西山行宫的事还是紧锣密鼓的筹备了起来了。八王府里面明兰也是十分忙碌的打点着一切,去西山行宫要那些人跟着,谁留下来主管看护王府,要带些什么,这些都需要一一打点地清楚明白不能出一丝的纰漏。原本打算近期去查点庄子的私产的打算现在也只能被搁置下来。天大地大,都没有皇帝老子大。他的兴致一起,其他人的通通都得靠边站。 不久后,定好了五日后往西山行宫出行时明兰已经把王府再的一切都安排妥当了。中间还收到了品兰的来信,说她已经同泰生表哥成亲,日后若有可能定然要前来拜访叨扰一番,要明兰不要因为当了王妃就翻脸不认人了。另外再附上孙秀才一事进行后续若干,明兰看了不觉心情就舒畅了许多。 一切都已准备就绪,五日后,惠风和畅,天朗气清,适宜出行。 皇帝的车架先从南宫门而出,紧接着是后宫的嫔妃,之后就是皇室宗亲及其女眷,在之后就是王公大臣,这只队伍声势浩大,向后拖了好几里地 ,像一条长龙一样蜿蜒不绝。 明兰和周淳的车马处在中间的位置。一路上明兰不时地掀开帘子,周淳就在一旁跟她介绍沿途的风景,明兰是听得津津有味乐在其中的。 西山的行宫与京城隔得并不远,不一会儿功夫就到了。 西山如今仍是树木苍翠,林壑幽美。可是空气里却是透着一股暖气,不叫人觉得有山林里面的阴凉之感。明兰起先还觉得奇怪,周淳立马解释道:"这西山里温泉众多,所以地气暖和。这种时节是再合适不过的,我们也可以一试。" 明兰自然点头,转头去欣赏行宫外的景致了。 周淳和明兰在分住所时,分去了芙蓉楼。芙蓉楼所处西山行宫中偏南之地,并算不上是个好地方,但也算不上是太过荒僻。 周淳携着明兰入了行宫往将要下榻之地去了。 离芙蓉楼愈近,树木却越发葱茏起来了。 "此处风景倒是不错。"明兰拨弄着一旁的湘妃竹,"倒是清幽。" "南面地气要暖一些,树木长得也要好一些。"周淳回答道。 明兰转了过来,"可看着人人都觉得这个地方不好。" "并不是这个地方不好,而是人的心......总想要离那个地方的人近些再些。"周淳抬头眺望北面的长生殿。 明兰也随着他仰头眺望。 看见了天空中飘荡的云海。 周淳接着说:"窈窈你且看着吧,会有好戏的。" "好戏"明兰有些不明所以。 "长生殿旁边的茂名殿,我那三哥四哥是一定会争的。"周淳回答道。 "会打起来" "哪里会。不过你瞧着他们的眼神,那个没住成的人绝对会想把那个住了的人撕成碎片,这是眼神里的战争,难得一见。" "原来如此。" 明兰他们至了芙蓉楼,命丹橘他们将带来的包袱打开了,和这里原本的宫人们把里里外外重新拾掇了一遍。 待到四下打理好了,明兰就遣了原本的宫人们出去,吩咐丹橘小桃们不可让这里的宫人随意地进了内室,防着外头其他人派来的宫人细作。 丹橘小桃她们如临大敌,一下子就紧张起来了,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不久后就有人传了话来皇帝今夜在长生殿设宴。 再不久之后,明兰他们就得知了三王爷住了茂名殿。 第27章 夜宴 都说上了年纪的人最喜欢热闹,皇帝也不例外。虽说他肯定是不愿意承认自己已经老了老了,还认为自己春秋正盛,但是他身上已经显现出了许多老年人的特质。据说,长春观的道士日前进奉了饵药和仙丹,按往常皇帝是定然不会服用的,可如今却是一反常态地留下来了,定时吞服,大概也是担心着自己寿命的缘故吧。 方才内侍来通传了晚间共宴的旨意,明兰便忙着择选宴上所着的衣裳。这一方面,不能失了身份让人笑话,可另一方面,也不能和别人犯冲,招了人的眼。 选了老半天,明兰最终选了一见新制不久的水蓝色的间杂着鹅黄色绣百合花的七面破布绣裙。她又从随身的首饰盒中挑拣了一串虽然小但胜在数量足够的珍珠预备等下盘缀在发间。周淳见她只选了这一点儿装饰,遂命人去取了一对比目鱼翡翠玫瑰珮来,一人一只,挂坠在腰间。 周淳原本还打算要紧接着再加一些上去,被明兰给拦了下来,"这些已是足够了,你莫非还要将我全身都挂满翡翠珠玉不可没的暴发户的行径。这些东西带多了,我也觉得身上重,难得你就只顾面子,也不心疼我" 周淳知道自己方才的行为有些欠妥,"多谢窈窈提醒,只是委屈你了,终有一日......" 明兰用手指住周淳的嘴,"噓....."止住他,接着说,"你也莫要说了,我明白的。" 天色将暗。 一切的景致透过迷离的树影更显婆娑,风一刮过,就"哗啦哗啦......"地作响。 周淳先行去了长生殿,而后明兰再携着白芷兰后往夜宴举行之地清华宫去。原本拟定的实在长生殿举行夜宴,但是因为需要就席之人太多的缘故,又临时改在了清华宫。 明兰她们身前一共八个宫人提着琉璃雕花宫灯在公路。灯光泛着微微的熏黄的晕,照亮了脚下方寸之间的小道,不至于叫人因为天黑路上的小石子给绊倒了来。 明兰她们透过稀疏的枝桠,瞧见不远处也有两支队伍往和她们同一处缓慢地移动着。 明兰她们继续行进。 愈往前,才隐隐约约辨认出左边一队是三王妃的仪仗,右面一队是四王妃的仪仗。 王见王来,对头碰对头。 果然是好一锣大戏。 四王妃先到了前面的亭子里,站在那里等着三王妃过来。 明兰和白芷兰也向前去了。 明兰仔细观察三王妃和四王妃今日的打扮。 三王妃满目看来都是金碧辉煌的样子,珠翠绮罗,更显雍容华贵。四王妃则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风格,打扮典雅,浑身上下透露出了一种书香门第特有的清贵之气。 三王妃和四王妃相对而立。 周边的空气都冷了几分。 "三嫂嫂,四嫂嫂,原来你们已经先到了,是我们来迟了!"白芷兰叫道。 "哟,原来是八弟妹和十弟妹来了。"三王妃说道,向明兰处来了,"八弟妹是没有来过西山行宫吧,这里景致如何可还习惯如有什么不明白的......" 四王妃也上前把明兰往她那一边一带,"瞧你这样子,八弟妹,听闻你女工不错,近日里我新得了几个花样子,不如你有空来指点指点。" 明兰就算是再笨也知道自己现在是成了这两人打机关的靶子了。 "三嫂嫂,四嫂嫂,我看这天色不早了,我们还是早些动身得好,总不好叫人久等。" "哼…..." 四王妃转身先行离开,临了了还瞪了三王妃一眼,要是眼神能够杀人,三王妃就已经死了一千回一万回。 明兰和白芷兰就在一边静静地当布景板,假装看着她们眼神间的机锋。 待到三王妃四王妃走了,白芷兰对明兰说:"她们经常如此,多看看也就习惯了的。" 明兰点头,心里却是亮堂着,三王爷四王爷夺位,这两个王妃的关系若是好了,太阳才是打从西边出来了。 清华宫里已经是灯火通明,有许多人都陆陆续续地到场了。 夜宴的座次还是遵循传统,分为男女两席,男宾在左,女宾在右。 明兰和白芷兰经由宫人领着在各自的位置上告座。 殿中,已婚的妇人聚在一起话着家常,其他的待字闺中的小娘子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说着闺中密语,或许是在说哪家的小郎君更好看,又或者是在聊着京城里如今流行的妆容和首饰。当然,也有人偶尔抬起头来小心翼翼好奇地打量着明兰她们。 明兰稳住自己的心神,无视那些打量的目光,泰然自若地和周围的命妇们聊着天。 那厢周淳和其他的皇子王爷都聚在了长生殿里。皇帝看见他们整整齐齐地在下面排在一起,突然从心底涌现出一种"这些都是我的仔"的骄傲感。老子基因强大,儿子个个都是好笋。他不觉心情好些。 那边四王爷的心情却不是那么愉快了。离长生殿最近的茂名殿拨给了自己的死对头三王爷,更是凸显皇帝心中对三王爷的那一点点儿的偏移,这让他感觉到不安。 而周淳则很安静,安静得叫人找不到。皇帝的目光经过时,总也不会停留片刻。可他隐隐约约觉得有人在看着自己,皇帝目光似乎是出乎意料地在他的身上停留了一会儿。可是他很平静很平静,内心惊不起一丝的波澜。 下面的人都在心里打着自己的小算盘,没人会注意到在这片刻的时间里曾经发生了什么。 周淳正想着接下来自己的的种种安排,又或者别的一些什么 。可是突然他就想起了明兰,这样毫无征兆地笑起来了,"也不知道她到了清华宫没有在做些什么说了些什么" 上面的皇帝看见了他的小表情,不由皱了皱眉,有些疑惑。 不久,皇帝就领着自己的一众儿子浩浩荡荡地往清华宫去了。 皇帝入席时,其他人已经全部都到齐了。 他单独坐了上去,一反常态地未携着甄贵妃同座。 下面许多人对此都猜测不已,疑心是不是皇帝和甄贵妃之间有了什么龌龊,有些人的心思就又活泛起来了。 皇帝道了一番祝酒的开场白,就由这下面的臣子自由活动了。 这边的明兰和几位夫人应付着,突然见到男宾席上周淳正看着她,她不禁一笑。 周淳也一笑以对 ,饮下了一杯清酒。 第28章 美人 整个酒宴自然是歌舞升平,极尽奢华之态的。丽坊的乐妓们得了传唤,在大厅中央跳起了唐明皇时流行的霓裳羽衣曲,翩翩然如天外之飞仙,偶然还有人反弹琵琶奏乐比作壁画上的仙女。 "美!美!妙哉!"下面不住喝起彩来,"此曲此舞只应天上有来,人间何日见得" 一曲舞罢,舞姬们奉命四散了开入席斟酒。难得美人主动亲近,个人自然是何乐而不为呢 "王爷。"一个舞姬凑过来给周淳斟酒,声音尖尖的极尽勾人之态。 "去给别人祝酒去吧,本王这里不需要。" 那舞姬显然是不甘愿的,作势要往周淳怀里靠。 周淳一把将她推开。 那舞姬一个站不稳,跌至了九王爷身旁。 "八哥,这难得有美人,你却是不享用。" 周淳拂了拂衣袖,"九弟,你若是喜欢尽可让她好生伺候你。" "八哥,你还是那般的无趣。"九王爷挑起那舞姬的下巴,"来,美人,为本王斟酒。" 明兰这边自然是把周淳那边的动静看得一清二楚。看到舞姬往周淳怀里靠的时候,她不觉皱了眉头。周淳将舞姬遣走时,她的眉头才舒展开来。当九王爷把那舞姬收下的时候,明兰能够感觉到旁边的九王妃都快要把帕子给撕烂了。 白芷兰观摩着席间来回穿梭的美人,拉了明兰过来,"八嫂嫂,你瞧着那个,太瘦了,弱柳扶风,一吹就倒。再看看这个,腰有些太粗了少了骨感之美。再瞧瞧,对,就是那个,不胖不瘦,身材匀称,这样最好。" "你......" "嫂嫂"白芷兰转过头来。 "没什么。"明兰道。 "倒让嫂嫂见笑,芷兰只是喜好美人而已。这席间的环肥燕瘦,放之不看,倒是可惜了。" "也是。"明兰答道,却是已经起了疑心。 皇帝看着这满殿的美人自然是觉得心情舒畅,不由贪杯,脸上已经微醺泛红。 "陛下。"甄贵妃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皇帝身侧。"咱们宫宴上一向只看歌舞,未免有些无趣。" "哦"皇帝感了兴趣,立起身来,"爱妃可有什么新奇的点子" "倒不是什么多新奇的点子,说出来恐叫陛下笑话。"甄贵妃说道。 "且说来,爱妃的点子自然是好的。" "臣妾想着,不如效仿民间家宴时让戏班子来唱一出好戏给大伙瞧瞧。" "一出好戏"皇帝微微停顿了一下,"什么戏。" 甄贵妃给皇帝剥了颗荔枝,"江南最近......一出长生殿火遍了江左。臣妾的哥哥想着,这戏还不错,便把一整个戏班子给送了来。臣妾思量着既然是好戏,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长生殿" "正是,和您住的地方同名呢。讲得是闭月羞花中的杨玉环和唐明皇的故事。" "哦,这主意不错,传。" 甄贵妃击掌,立马便有宫人进来收拾场地。 "请诸位回位,今夜陛下和贵妃娘娘请诸位看戏。" "这个把式倒是新奇。"白芷兰对明兰耳语道,"就是不知道背后面卖了给什么关子。" "有戏看就成。"明兰小声说道。 戏台子不一会儿就搭好了,伶人都准备着上场。 清华宫殿外。 "梅梅,你叫我们好找,戏都快开锣了。" "我知道,只是......第一次,在那么多贵人面前,我......" "你什么你,你可是我们的台柱子,这是成是败就都系在你一个人身上了。" "我,知道......" "莫要多说,快去换了衣服。" 大幕拉起,好戏开锣。 "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劝君王......." 明兰抓了一把蜜饯,看戏看得津津有味。 戏外的人一步步被戏里的杨玉环和唐明皇的爱情牵引着,为喜杨玉环所喜,为杨玉环所悲,等到看到杨玉环将要在马嵬坡被缢死时都不禁落下泪来。 明兰拿去帕子拭了拭已经湿润的眼眶。 "这出戏班子,我也听说过。"白芷兰和明兰说着话,"江南的,这演杨玉环的就是凭着这戏成了一流的名角。听说是个极美的人儿,卸去了脸上的粉华,就是一个清水出芙蓉花般的人儿,叫人忍不住想去怜惜一番。" 白芷兰的话说了七七八八,明兰已经猜到甄贵妃意欲何为。 "陛下,"甄贵妃替皇帝倒了一杯酒,"臣妾听说那杨玉环是位顶好的美人,陛下可要见见" "有你好"皇帝抓住甄贵妃的葇荑。 "臣妾芳华已逝,不过蒲柳之姿,侥幸得了陛下几分怜惜,那里还可以和那些小年轻们掐得出水来的比。陛下" "便依你。若当真是个妙人,朕回头赏你。" 甄贵妃得了皇帝的许可,马上就命身边的內侍吩咐下去。 夜宴结束后,当夜扮杨玉环的伶人就入了长生殿。皇帝服了道士们新进献的丹药,觉得生龙活虎,犹如年轻了二十岁。对着美人,他自然是兴致来了,好好地大展雄风云雨了一番。 感觉妙哉。 第29章 蟋蟀 天阶月色凉如水。 秋风习习,宴后,周淳替明兰系了披风,提了一盏宫灯,一起往芙蓉楼走回去。 "今日......"明兰开口道。 "嗯" "那美人。" 周淳急忙解释道,"是她往我身上靠的,你看的见的,窈窈,天地良心,我周淳对你这是一心一意地。" 明兰一下笑了,"谁说你了,你也太自作多情了。" 周淳有些不明所以。 "我是指那个扮杨玉环的美人。" 周淳一下就明白了过来,"哦,原来是她。父皇适才已经诏了她今晚入长生殿伺候。" "甄贵妃送的" 周淳点了点头。 "给自己的男人送女人"明兰道,"也是我魔怔了,不都是这样的吗。" "我不会如此。"周淳握住明兰的手。 "我,明白。" 明兰又往前走了几步。 "那他们是打算做什么"明兰问到。 "这世上最灵的东西之一就是枕头风了,不过一个棋子罢了。" "甄贵妃竟然也会打这种主意" "色衰之则爱驰。甄贵妃她已经老了,她自己也已经认识到这一点了。" "以色侍人者,色衰则爱驰。"明兰念叨道,"男人总喜欢新鲜的。" "这是一盘棋,如今我们谁也逃不开了。可是谁是棋子,谁又是那个执子的人呢" 草丛里突然传来一阵鸣声。 "是什么"明兰有些疑惑。 "或许是蟋蟀,在追求着他们的伴侣。" 这是多么原始的愿望啊! 秋风袭来,风声掩盖了满园的鸣声。 树叶"哗啦"一下地落了满地。 漱玉阁。 甄贵妃的贴身宫女翠姑替她卸去了钗环。她小心翼翼地,在她眼里,甄贵妃就是一尊玉像,生怕碰坏了。 "娘娘" "什么"甄贵妃闭目养神,声音显得十分慵懒。 "奴婢不明白,娘娘今日为何要如此做" "翠姑,扶本宫起来。"甄贵妃坐直了,"翠姑,你跟了本宫多少年了" "三十多年了。"翠姑跪下回答道。 "本宫是什么样的人,你自然是清楚的。"甄贵妃伸手扶了翠姑起来,"本宫从来不做无谓的事。" 甄贵妃伸手扶了扶头上还未拆卸完的发髻,"翠姑,上次你给本宫梳头可是见到白发了?时间过得真快啊,本宫进宫都那么多年了。本宫已经开始老了,那些白头发和如今我眼角淡淡的鱼尾纹都在提醒着本宫呢。" "娘娘不老。"翠姑说道。 "你不要慌张,也不必安慰我这不过是事实罢了。陛下近些天都只是在我这里略微坐坐便走了,这是嫌弃我了?是的了,我在他身边太久,太熟悉,也太无趣了。新鲜的东西才最让男人开心。" "娘娘。" "那位梅姑娘是我哥哥送过来的人,她就被捏在本宫的手心里,本宫让她往西,她必定不敢往东。不过是我儿登顶皇位的助力罢了,多了一个不是更好" "娘娘。" "翠姑,本宫知道你要说什么。值得,当然值得。陛下一时间的宠爱算什么,没了宠爱,这后宫中现在又有谁斗的过我等到我儿登上了皇位,本宫便是太后,不比如今自在了许多吗?"说到这里,甄贵妃已经有些激动了,眼睛里发出异样的光彩来。 翠姑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是甄贵妃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去,把那个新进贡的豆蔻拿过来,替本宫染一染指甲。" 翠姑只好听从了甄贵妃的指令。 不一会儿,指甲染好了。颜色鲜红 ,好像一团一团鲜红的血,随时可能滴下。 窗外的草丛里隐隐约约传来了蟋蟀的一声长鸣。 话说明兰与周淳回了芙蓉楼中,卸去了专为今日夜宴而着的战甲,只觉得浑身出汗,有些黏腻。 "今日天色已是不早,且去打水稍微冲洗一下便可。改日我们再到后面的芙蓉汤里解乏一番。"周淳对明兰说道。 "可远" "就在芙蓉楼后面。" 明兰点头。 丹橘小桃伺候着明兰梳洗沐浴。 待到明兰入了内室时,只看见周淳坐在榻上,手里拿着一本书正在翻阅。 "淳郎看得何书"明兰上了榻来。 "不过闲书罢了。"周淳言罢,把书搁置一边。 明兰将周淳扔下的书拾起来。"《水经注》。可是北魏时期郦道远的书你看它做什么" "夏季将过,就要进入枯水期。工部拟要加固黄河堤坝,以防今年大旱明年大洪。因此,才会翻上一翻,总得要清楚黄河的水文情况才好。" "可郦道远的书如今已是过去九百余年,这天下都不知变换了几何,可还做的了数", "这些年来,有谁回弃了利禄功名去做查探水文这样费力不讨好的事情呢?也只有这个可以勉强一看了。"周淳说道。 "夜深了,你也仔细着眼睛,日后莫要如此晚了再看书了。" "放心。" 内室的蜡烛一下子就熄了。 四周都是一片黑暗。 明兰倚靠在周淳温热的胸膛上。 伴着夜晚的风声,渐渐地进入了梦乡。 第30章 画眉 今日天高云淡,偶尔抬头还可以看见南去的大雁。 懒起画蛾眉,弄妆梳洗迟。 明兰早起细梳妆,周淳持螺黛轻描柳叶眉。 "与妇人画眉逗乐,可不是什么正经事情。" 周淳示意明兰不要乱动,"窈窈莫恼,稍安勿躁 ,只差一笔了。" "好了。"周淳放下了眉笔。 玉树妆成美人娇。 "好看"明兰似乎还有些怀疑周淳的手艺。 "窈窈,美甚。"周淳认真地说。 "淳郎的嘴就是蜂蜜做的吧,日日甜言蜜语,也不嫌腻歪。"明兰打趣他道。 "你喜欢就好。"周淳揽住明兰。 "你也不忙"明兰有些奇怪周淳为何没有去处理事务。 "人家家里的都是悔叫夫婿觅封候- 偏生我家里的这位却是见不得我清闲,这是想要将我推出去了。那你日后可不要为了一人空闺寂寞而泛了酸愁。"周淳笑道。 "你说什么呢。"霞红飞上了明兰的两腮。 明兰作势要打周淳。 "窈窈,莫恼。"周淳连忙讨饶,起身避开。 明兰立马追了上去,两个人在房间里闹成一团。 这芙蓉楼原先的宫人听了屋里的动静,都不由感叹:八王爷和八王妃的感情真好。 昨日,皇帝贪图了美人美酒,心里自然觉得好不畅快。昨夜,他终于感受到了久违的年轻时才有的活力。一方面,他觉得甄贵妃推荐的美人甚是合他心意,剥开后满目雪白,肤如凝脂,一番激烈的动作下来,便是香汗淋漓。她的声音更是如同黄莺一般婉转动听,她一声叫喊,叫人更是情动不已。皇帝一早便颁布了圣旨,封她做了贵人,侍驾于长生殿中。另一方面,他觉得长春观进献的丹药十分有效,命他们多加研究,给自己继续进献丹药。 总而言之,皇帝觉得他还没有老,撑个十几二十年完全是不成问题的,立储的心思已经有些动摇了。 一大早,皇帝派来送赏赐的內侍就入了漱玉阁。 甄贵妃听了那美人被封为贵人后只是一笑。但是当她听见皇帝命令长春观进献丹药时,她却皱了眉头。她担心因为丹药使皇帝动摇了心意了。 她立在窗前,仰头看着屋檐上已经空空如也的燕子窝,久久不语。 "天凉了,连燕子都走了。" 一片落叶打着旋飘落下,它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落在了地上。 午后,周淳被钟师爷叫走去商量事情。明兰在歇息一番后就去赴和白芷兰共□□宫中的碧湖的约。 碧湖就在西山脚下,由西山中的天然泉水和地底冒出来的温泉汇聚而成,水略有一些温热,不让人觉得发凉。 明兰和白芷兰正走在碧湖边的山间小路上。或许是因为地气暖和,碧湖周围并没有显现出秋日特有的萧瑟荒然,而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样子。林间还栖息着许多并没有南去的鸟类,"吱吱"的叫唤着。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 山下的湖中传来了歌声。 "是谁人在唱歌"明兰道。 "不知。"白芷兰顿了顿,"不若我们去前面瞧瞧。" 明兰她们入了山间小路旁的凉亭。这个凉亭是建于山腰处,站在此处整个碧湖的风光一览无余。在这里可以望见在湖北边在水上建起的阁楼和曲折廊桥,以及在湖水上飘荡的小舟。 明兰她们在亭子里一看,发现湖面上此时正泛着一叶扁舟,歌声大概就是从那里面穿出来的。 歌声婉转动听,听着似乎是江南的小调,仿佛让人置身于江南的蒙蒙烟雨当中。 "大概是江南的歌女在给某位达官贵人唱曲罢了。"明兰道。 白芷兰却是注意到了在湖边被树荫遮蔽的仪仗,明黄色,为天子所有。 "嫂嫂,看那里。"白芷兰指着仪仗的所在的方向对明兰叫道。 明兰也靠近一看发现白芷兰所言不虚。她又紧接着联系起昨晚宴席上和宴席后发生的种种,大体上猜出了那一叶扁舟之上所坐之人。 如此一来,明兰和白芷兰原先泛舟湖上的打算自然只有落空的份。她们俩就只有往山上去,万万是不敢打扰在碧湖中享乐的皇帝的。 明兰想着昨夜的美人当真是有过人之处,如今便迷的皇帝如此。可明兰转念一想,这并不是她真正应该操心的事情,或许......回去可以把此事说给周淳听听,看看他有什么想法没有。 明兰便于白芷兰入了树林深处,赏了当中幽谧的景致。 黄昏,明兰和周淳一道用过了晚饭。之后,周淳便要携着明兰去芙蓉楼后的温汤解乏解腻。明兰长到如此大,还未曾正经地泡过一回温泉,自然是好奇的,也就应了下来。 站在温泉外还未入内,便感觉到了一股股热气拂在了面颊上。温泉所在的阁楼里,水雾缭绕,给人一种迷离之感。但是,明兰却又隐隐约约闻到了一股刺鼻的硫磺味。 "此次温泉极好,可唯独一点是需要当心的。"周淳对明兰说道。 "当心"明兰看向周淳。 "此处的温泉水并非如我们平日所用之水一样清澈透明,而是因为从地底深处冒出来的缘故呈现了一种别样的灰黑色。若是泡了,皮肤会暂时性的变黑,回去可能还需要再洗。"周淳对明兰解释道。 明兰明白了周淳的意思,可是也不觉得此处的温泉水脏污,反而更加的认为此处的温泉水定然是有过人之处的,不然周淳也不会推荐给自己。 明兰与周淳入了温泉。 温泉水果然如同周淳所说的呈灰黑色。明兰只觉得在温泉中泡着使人十分的放松,趴在温泉池边自行享受起来。 不一会儿,就过去了小半个时辰。周淳见明兰仍旧趴在池边,有些不放心,过去一看,发现明兰面色红润体温已经有些高了,就知道她是再承受不住这个温泉水了。他遂抱了明兰出了温泉,替她裹上了毯子,紧接着就抱着她回了芙蓉楼去。 明兰醒来时直感叹那温泉奇效,消减了这些日子以来自己身上一直挥之不去的那种乏腻感,叫人觉得神清气爽起来。 周淳见明兰精神极好,便拉着明兰上了榻,两人胡闹直到五更天。 第31章 纤腰 明兰昨晚和周淳好生胡闹了一番,这个一早许是得了周淳的吩咐,无人前来扰她安眠,明兰几乎一直睡到正午才醒来。 明兰醒来后,只觉得有些尴尬,整个芙蓉楼的人都知道她今日贪了懒起晚了,至于什么原因,不必多说,明眼人一看便知。 明兰本是打算去找周淳好好算一下账,可周淳却是早就不见了人影,大概是去处理事情了。明兰命丹橘她们进门来替她简单的梳洗打扮了一番,紧接着就询问了今日芙蓉楼的大小事务。 好在整个芙蓉楼的事情都是井然有序的样子,明兰没有费什么心思就将事情全给捋顺了。 窗外的麻雀在叽叽喳喳地吵嚷着,明兰有些无聊,遂命人取了些米粒来,倚在窗边喂食着那些麻雀。明兰每扔一次米粒大多的麻雀都是蜂拥而至,但是零零散散有几只却是不为所动自顾自地独自埋头觅食。 午饭时分将至,周淳议事归来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明兰无聊地趴在窗前悠闲的人喂着麻雀,有的麻雀甚至飞到了明兰的手掌心来。 周淳悄悄走进,明兰起先并没有觉察。最后当强烈的男性气息靠近的时候,她竟然给吓了一跳,险些尖叫出来,惊飞了一大片的麻雀。 "无聊"周淳问明兰道,他看明兰刚才的样子,或许是吧。 "明日开始围猎。"周淳紧接着说。 "嗯" "女眷也要去。" "我......我,不会,会丢脸的。"明兰吞吞吐吐地说。 周淳安慰明兰道:"不必会。大多数女眷其实都不会,不丢脸的。只是想着窈窈可以去散散心而已罢了。" "那......需要准备些什么" 周淳低头看了一下明兰现在身上穿的衣裙,"一套胡服即可,你现在穿得裙子就不太方便。" "可......我,好像没有。"明兰说道。 "不必担心,我叫人去准备了的。" 如此一来,明兰也不好再说些什么了,便放下心来等着明日的围猎了。 第二日,天高云淡,秋高气爽。 皇帝携着诸位王爷和大臣公卿,于西山密林之下,设帐,搭彩旗咧咧迎风而起。又命乐人奏乐助兴,军士于高台之上击鼓,鼓声繆远,闻者无不心潮澎湃,跃跃欲试。 明兰与周淳将将相携而来,帐下已然来了许多人,将周遭围了一圈。 因为周淳是皇子,有特权,所以就被分了一个帐篷。 周淳在前面替明兰把帐篷的帘子给掀开,紧接着明兰弓下身子进了帐篷里。帐篷里的摆设很简单,席地铺了几张垫子和几张桌几,并着上面的一套茶壶。 明兰直身而坐,命丹橘她们去取水和拿了带来的新茶,架了小炉,预备去煮茶。 不一会儿,炉上就升起了袅袅的白雾,茶香弥漫了整个帐篷。 "好香。本王特地来讨一杯清茶,哥哥嫂嫂莫要怪我叨扰了。"原来是十王爷掀了帘子进来。 "这倒是无妨。"周淳道,"你要喝,可得先付了利息才可的。" "好哥哥,且去饶了我吧。"十王爷连忙告饶。 "不过一杯茶罢了。"明兰起了茶壶,斟了两杯茶分别递给周淳和十王爷两人,"仔细烫手。" "还是嫂嫂好。"十王爷接了茶抿了一口,紧接着说 ,"八哥,听说父皇打算让三哥执次射礼。我适才看见四哥的表情......那才叫一个丰富。" "咱们父皇你也知道,不过也就是这样吧。四哥熟了射礼必然是要在围猎的时候将场子找回来了的。"周淳说。 "那倒是,不过又是一场好戏罢了。"十王爷一杯茶已经见底,遂搁了杯子。 忽闻外间鼓声擂擂。 "开始了。"周淳说。 明兰与周淳他们出了帐篷,只见各个侍从已经将位置排好,待人来坐。 "待会儿射礼,我定然是会射中靶心 ,窈窈,你想要什么" "嗯。"明兰低头想了一下,"听说......此次的赏赐中有一盏琉璃盏,是泊来物,晚上甚是明亮。" 周淳了然于心,道:"此物下窥得的窈窈容颜必然更加倾人。" 明兰听明白了周淳的打趣,也不做回应。 周淳还有再说,明兰却是已经恼了:"不许再说了,你且去你的座位上。" 明兰坐在了女宾席上,三王妃和四王妃已经早就到了。三王妃一身明艳的大红胡服,端坐在席间,是平日没有的神采飞扬。四王妃则是一贯的作风,即使在这种场合还是做书香人家的女儿打扮,手执一柄湘妃竹团扇遮住半边脸颊,眼睛透过团扇观察着场中的情况。 "三嫂,可是要下场去"四王妃笑道。 三王妃骄傲地挺起了下巴,"我可不比你们这些读书人家的女儿,个个都弱不经风,这风一来就倒了。"说罢,他瞥了一眼四王妃纤细的身材。 四王妃掩面轻笑,"三嫂嫂,这时下纤腰扶柳才算的上是美人,您怕是有些......不知民情和男人们的喜好吧。我可是听说三哥在曲江池为了一位纤腰两手可握的美人一掷千金呢。" "哼…..."三王妃知道四王妃在嘲讽自己,转过身去。 "哎呀,"四王妃见着明兰已经到场了,"三嫂嫂,谁说我们书香门第的女儿弱不经风的,那儿可是有一个咱们京城的马球高手。"四王妃轻摇团扇,却是看向明兰。 三王妃仔细地打量了明兰。 "说起来,还和嫂嫂有莫大的关系呢。"四王妃接着说道,"那次和她一道的就是齐国公府的小公爷,如今嘉成的夫君。" 三王妃不置一词。 "嫂嫂你已经来了?"却是白芷兰到了,她却是着了一件橙黄的胡服。 明兰起身见礼,"你也来了。" "如此热闹,我怎能不来此。况我欲下场,与他们这些儿郎们拼上一拼,教他们知道女儿不输男儿。" "弟妹好志气。"明兰共着白芷兰坐下。 "嫂嫂也莫要笑我,芷兰实际不过一粗鄙之人。只恨不为男儿身,偏得要装着高门贵女的贤良淑德,不得自由。罢了,不讲了。"白芷兰伸手倒了一杯茶。 第32章 射礼 突然鼓声骤然猛烈了起来,乐声也更加得高昂了。 皇帝迎着习习的烈风登上高台,四面的军士也随之舞动彩旗。 皇帝的步伐并不是很稳当,李玉想要上前去搀扶他,他却是躲开了李玉的手。 他很是费力地在高台上站立稳当。 "将士们,我朝的大好男儿们!你们在现在在未来会成为我朝的栋梁之才,或镇守边疆,使蛮夷而不敢犯,或入朝为官,造福一方。尔等应当全力以赴,今日朕在此静待你们大显身手!扬我□□之威!" 一语言罢,皇帝取酒一盏沿高台洒下。 台下人心澎湃,叫喊声阵阵。 "祭射礼!"礼仪官大声报道。 射礼是一项及其古老的传统。原本开朝时,尚武风气浓厚,文臣亦可骑马拉弓射箭,如今天下呈平日久,文官已是难以如同从前了,这射礼上变成了武官的天下,和勋贵子弟大显身手的重要途径。射礼之上,射中靶心之人可依次自皇帝所提供的赏赐中挑拣一物。 照例皇帝是要先亲自于高台之上射出象征意义的一箭,其他人才可以依次进行下去。 皇帝自李玉手中接过三石长弓,皇帝以手拂之不禁感叹曾几何时他也是可以将五石大弓拉满的,如今...... "天子射!" 皇帝随后择一羽箭,对天而射。 箭离弦而去,飞向远处的密林。 皇帝射了这一箭有些疲倦,他立马把弓交给了一旁的侍从,佝偻着腰,命李玉把长春观进献的丹药拿来,立马就吞下了。李玉在一旁小心翼翼地给皇帝顺着气。 高台下的自然没有看见其他的细节,只是暗自感叹不愧是天子之威。 四王爷看着皇帝立在高台上的身影,不禁捏紧了拳头,"大丈夫当如是!" 他心底的渴望愈发强烈起来了。 李玉命人搬来了椅子扶皇帝坐下。 "三王射!"礼官如是报道。 三王爷得意洋洋地上前,接过侍从手中的弓箭,走过四王爷身前时还瞥了他一眼。 三王爷在场中央对着箭靶站立,举起弓来,那弓有三石,三王爷自小娇生惯养如今又不经常动弹便觉得有些费力。他想着一定是要给射出去的,万不能叫老四这个......看了笑话。这么一想,原本弓是好不容易拉满了,却又是因为分心,箭离弦的方向却并不是对着箭靶正中心的。就这样,一下子就给射偏了,只勉勉强强中了靶上的外围罢了。 "三哥好箭法!"四王爷拍手喝起彩来。 三王爷面黑如水。 丢了好大一个人! 底下有些官员就开始窃窃私语起来了。 三王爷隐隐约约听到他们在谈论什么,心情越发糟糕起来。 他扔了弓箭,径直走回他的位置上。 "三哥,弟弟敬你一杯!"四王爷举杯。 "哼......"三王爷冷哼一声。 "四王射!" 四王爷听见礼官的声音,脸上是遮掩不住的笑意,站起身来向场中间走去。 他接过侍从递过来的三石弓,皱了皱眉,侍从连忙换了五石弓来。 他这才心满意足。 他拉开弓来,一箭直中靶心。 周围一片喝彩之声。 "幸不辱命。"四王爷向高台上的皇帝叩首以拜。 这话听在三王爷耳朵里就和在讥讽他一样。 "好!好!好!"皇帝连着赞叹了几声,"可要什么赏赐" "东海进贡的贡品里有一株三尺高的珊瑚,母妃早先跟儿臣提过几句。儿臣希望父皇可以将它赐予儿臣,儿臣在献于母妃。" 皇帝这下却是有些犹豫,看了台下端坐的甄贵妃一眼。 这原是答应了要赠与她的。 甄贵妃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异样。 倒是四王爷的生母吴惠妃有些得意起来了。 皇帝思量了半晌之后,才道:"依你。"心里却想着要拿什么来补偿甄贵妃才好。 四王爷再叩首谢恩。 一边的三王爷恨不得将他生撕了。 "姐姐的皮肤确实是有些枯黄和松弛了。听说这珊瑚养人,姐姐可要好好养养,莫要辜负了四王爷的一片孝心。"甄贵妃对吴惠妃笑到。 "妹妹严重了,我儿的孝心本宫自然知道。倒是三王爷,不知道是不是近日里太过劳累了,这手也不稳了。"吴惠妃道。 "近日陛下的确叫他去办了点儿小事罢了。谈不上什么劳累不劳累的。倒叫姐姐操心。"甄贵妃顶了回去。 吴惠妃姗姗不语与甄贵妃再谈下去,转头看向场间。 过了好一会儿才轮到周淳。 "八王射!" 周淳接过了侍从递过的三石弓,一下子就拉满了来。 "咻....."羽箭破空而过,直直地插在靶心上,靶子因为这力道都颤抖起来。 皇帝问周淳要什么赏赐,周淳直接就答了琉璃盏,皇帝答应的也爽快。 周淳离场后,像献宝一样看着对面女宾席的明兰。 明兰亦对他微微颔首。 这一幕看在三王妃眼中却有些羡慕了。 第33章 大虫 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勋贵子弟们才开始射箭。 其中若有命中靶心的自然是赢得了一番喝彩。可是若是射得太偏,就免不了要被别人耻笑上好一段时间了。 这诸人为了自己的前程和脸面自然更是竭尽全力起来了。 比如,英国公府的郎君就一箭中了靶心,但是东昌伯府的郎君却只是马马虎虎地将一石的弓拉开,箭还险些射入了女宾席,吓得好几位贵女花容失色。 齐衡也是一箭中靶。 嘉成县主看着他飒爽的英姿,心里不觉愈发兴奋起来。 可齐衡的心情却是不怎么好,仍然是闷闷不乐的。射中后就立马离场了,他连赏赐都没有要。 皇帝派侍从下来问齐衡缘故。 齐衡这才发觉到自己适才失礼了,故才答道:"元若技艺不精,不过勉强射中靶心又怎敢妄求陛下的赏赐呢。" 皇帝听了他的回话,不禁捋着胡子赞叹齐衡的品格,预备围猎结束后亲自提笔写一幅"芝兰玉树"予他以示欣赏。 嘉成县主却觉得有些冒火,可当着皇帝贴身侍从的面却是不能表现出来,但脸色已经是不好看了。 平宁郡主还算稳得住,她见皇帝侍从来问,心里明白皇帝必然是已经将自己的儿子看进眼里了,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方才落地。 场中突然鸣金响鼓,场中的男儿都是热血沸腾了。 周淳径直走到明兰边上。 "窈窈,你就不要进去了,未免伤到在这里好好等我。你若是要什么东西,我替你打来。" "嗯…..."明兰想了想,"狐狸吧,等等记住,要活的。" "都依你的。"周淳这才去预备上马。 另一边的白芷兰和三王妃已经是上马,预备也入林中去一展身手的。 明兰就这样看着他们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往林中奔去,林中的鸟都被惊起了许多,发出"咕咕......"的叫声,场中激起了一大片的尘埃。 皇帝还留在场中,其他的人也不好随意挪动。直到是皇帝觉得乏了,摆了摆手示意李玉扶他下去休息。 这下人们才自在了。 四王妃唤了几个四王爷党的心腹的夫人到一旁说话,不时笑语连连。至于甄贵妃和吴惠妃见皇帝已经离开了她们也不好多留,也只好径直走了。只是吴惠妃临走时还同四王妃悄悄不知交代几句什么。 明兰有些无聊。 不远处有一个二十五岁上下的妇人携着一个大约正值豆蔻年华的少女,在场中晃悠。她们不一会儿就朝着明兰的方向过来了。 明兰想着:她们或许是来找一些别的什么人吧。 那妇人却是向她走来了。 妇人的衣服是暗色调的,隐隐有着几分老气,但又透着些稳重的。她的容貌并不十分出众,丢在人群里是很难注意到的。倒是她旁边的少女行走之间透露出一种肆意天真的感觉。 "王妃娘娘安!"那妇人行至明兰面前。她见明兰有些疑惑,便主动出言解释道:"妾身是西北军郎中沈从新的内眷邹氏。"她示意她旁边的少女上前,"这是家中小妹,若有不懂事还请王妃见谅。" 那少女上前一步行礼道:"王妃娘娘妆安!" 明兰可以看出来这个少女行礼并不标准,甚至还有些歪歪扭扭的,似乎是有些不适应这种场合。明兰又忽然想起周淳似乎有隐隐约约地跟她提过沈从新的妻子邹氏,说是一个值得相交的人。如今一见,邹氏虽貌不惊人但更胜在一番气度,沉稳不惊,处事有方。 明兰开始和邹氏交谈。 "臣妇随夫君离京日久,对如今京城诸事都不甚了解,日后这行进之间还需要娘娘多多提点。"邹氏说道。 "邹大娘子说哪里的话。王爷是和本妃提过你的,说你治家有方。" "王爷和娘娘这谬赞了。"邹氏推辞道。 明兰发现一边的小沈氏不停地朝林中望去。 "沈妹妹可是想去林中"明兰问到。 "哪里,"邹氏说道,"这丫头在西北野惯了,如今是大了,那还容的她那般模样。" 小沈氏只是低头侍弄这茶盏。 且说正在林中的诸人被分成了几队。一队是跟了三王爷,另一队自然是归属了四王爷,还有一些便是和周淳就着十王爷沈从新等几人的零散队伍。 四王爷一群人横冲直撞直入森林深处,三王爷也不甘落后扬起马鞭凭借着一口意气一把追上前去。 不一会儿,他们就猎下了许多野鸡兔子等小型的猎物。三王爷也亲自猎下了一头鹿,他放肆大笑,说道:"本王今日定要亲献此鹿血与父皇!" 四王爷对此不屑一顾,这鹿还不是他的侍从们将鹿围起来请他开弓才猎杀得的。四王爷不想看他这轻狂样子,便是纵马向别处去了。 山里中忽然传来一声虎啸。 整个山林都为之一抖。 四王爷只觉得满腔的热血都沸腾起来了。 多好的一个表现的机会。 他率领着一大群侍从往虎啸声处去了。 "儿郎们,今日猎得大虫者,为我朝之英杰也!" 关于这虎啸声是如何来的就不得不提周淳一行人。周淳他们入了林中,不欲与三王爷四王爷往一处去,便去了相反的方向。谁知道这是运气太好还是运气太差,没走多久,周淳看见了一只皮毛雪白的狐狸,拔箭便射,却不想那畜牲行动极快避开了。而那射出的箭却是惊动着了一只在山涧间饮水的黄皮吊睛老虎。 这老虎一下便发了怒。 露出了它尖锐的牙齿来,张开了血盆大口向周淳等人示威。 一旁的沈从新也射了一箭。 万兽之王岂容冒犯。 老虎对天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长啸。 周淳他们连忙对着老虎策动了马匹。 老虎的啸声激起了周淳心地的一份热血。他立即制定了作战计划,决定和沈从新他们一道将老虎拿下。 四王爷到时看见的就是这样的一番情景:周淳,十王爷,沈从新在周围包抄了老虎,举起弓箭,随时都有可能下手。 四王爷这样霸道的人,岂容的他所认为的囊中之物落入他人之手。 他便趁周淳等人不察,拉弓射箭向大虫。 不曾想,因为太过紧张,没有射中。这一下反倒彻底激怒了老虎,老虎径直就往四王爷这边扑来。 四王爷吓地往后一退。 周淳立马策马过来,拦在了四王爷和老虎之间。 老虎立马扑上来咬住了周淳的手臂。 周淳当机立断拔出腰间的长剑,挥剑斩向老虎的颈部。 血飞溅了周淳一身。 老虎这才慢慢地瘫软了下去,身体不住痉挛着。 沈从新他们马上过来看周淳的伤势。 "没事,"周淳说道,"我穿了软甲。" 一边的四王爷见周淳这般的表现原本还是楞住了的,不知道是谁提醒了他才回过神来。 "本王今日幸得斩杀大虫,显我男儿之威!"四王爷接着说道,"八弟鲁莽贪功冒进负伤,幸得本王斩大虫以救之!" 四王爷的侍从自然对他十分的应和。 十王爷和沈从新他们听见四王爷如此颠倒黑白,冒领他人之功,都不禁怒火中烧,欲要上前去讨一个公道。 周淳轻轻地拉住了他们的衣袖,对着他们摇了摇头。 "儿郎们,将大虫拉回营去!"四王爷在马上叫嚣着。 第34章 赠弓 四王爷一行人大摇大摆地走了。 只留下周淳他们。 "八哥,你为什么不让我拦住他们"十王爷开口问道。 周淳渐渐地借着沈从新的力撑起身来,"你拦得住" 十王爷愣住了。 是啊,他拦不住。 所以,八哥只能白白受此屈辱。 周淳握住了他的手,"放心,他瞒不过。" 十王爷似乎有些不明白。 "他自以为他的侍从都忠于他,就不会叫人给发觉了。殊不知......"周淳若有所指地看了一眼树林的东边。 这厢三王爷畏虎,并不敢往虎啸处去。好巧巧他在路上遇见了一只野猪,被它一路上追着撵,直到他的侍从追了上来把他给解救出来,他才松了一口气。 这只野猪十分肥硕,三王爷打算一并把它和鹿献给皇帝。 可是等到他回到了营地却听说四王爷猎了一只虎,强尽了风头,不禁大怒。 又正巧碰上了周淳。 三王爷大概知晓了事情的原委,便上前询问。 "八弟,三哥知道你一向谨慎,定然不会是如此的鲁莽的。你说不是" 周淳面上有些犯难,"三哥,不关四哥的事,是我自己不懂事。" 三王爷见周淳支支吾吾面色发白像是在掩饰着什么,愈发地肯定这里面有什么猫腻。他立马就吩咐手下人去悄悄地打听,预备将上四王爷一军。 这边明兰正在帐中休息听见帐外小桃急忙来报,就见帘子被掀开,十王爷和沈从新架着周淳进来了。 明兰见周淳一身的鲜血连忙上前查看,又命小桃马上去唤太医来。 十王爷他们将周淳送到后就退了出去去安排之后的事情。 明兰将周淳扶上了矮榻,解了他的上衣。明兰在其他地方并未发现什么伤口,只是明兰正欲要解其衣袖之时,周淳闷哼了一声。 这些明兰便知道他是手臂被伤到了。 鲜血和衣服粘连在了一起,贸然扯动会伤及伤口。于是,明兰命碧丝拿了把剪刀来,她小心翼翼地把那处的衣服剪开再接着慢慢地揭开来。 "嘶......" 衣服下是一层软甲,可上面有着极其重的咬痕和星星点点的血迹。软甲是给咬穿了的,可见这一口有多重。 明兰心里一酸,心疼地掉下眼泪来。 "没事。"周淳有另一未受伤的手臂扶着明兰的背,低声安慰她,"只是没能替窈窈猎得一只狐狸。" "那里没事,若不是有这软甲在,今日你定是要被撕扯下一块肉来。你还想着我的狐狸,你怎么不想想你自己呢?疼吗?"明兰的声音有些哽咽。 "不疼。"周淳抹开了明兰脸上的泪,"窈窈若再哭,我才是真的要心疼了。" 明兰连忙用手把脸上的泪抹干净,"不哭。" 外面小桃的声音传来,"王妃,太医到了!" 明兰马上把自己收整了一番,才让太医进来。 这位太医查看了周淳的伤势暗自奇怪,又想着外面的传言。 "从伤口的走势来看,这位八王爷的伤不像是被动咬伤的,反而更像是自己主动被咬的。莫非外面的的传言有误。"思至此处,这个太医不禁吓出了一身冷汗,他觉得他自己好像掺和进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当中去了。 这位太医替周淳包好伤口开出了药方,就匆匆忙忙地走了。 他急急忙忙地回到临时的太医署,却不想已经有人恭候多时。 "李大人,三王爷有请。" 太医两股战战。 等到太医走后,周淳才和明兰把其中的原委交代了清楚。 明兰大概清楚了周淳的意思,是要借此事来刷一把存在感。但是她又觉得周淳为此落了伤是极不值得的,可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周淳大抵是猜到了明兰的一些想法,"难道我有了这伤,窈窈就嫌弃我了" 明兰"噗"地笑了出来。 王阁老的儿子自围猎归来后,和平日里几个关系好的兄弟们一道把酒言欢,席间就提到了四王爷适才猎虎之事。 王阁老的儿子一向是一个没有把门的,接着酒气把他今日在树林东边看见的事情给说了出来,言语间对四王爷多有不屑。 "我跟你们讲啊,可千万不要说出去,不然......咱们全都完蛋。" 平日和他交情好的一人已经暗中投靠了三王爷,他安顿好了王大郎之后就急匆匆地去给三王爷报信去了。 三王爷得到消息过后,不禁大喜。 "老四,本王看你还怎么维持你这幅兄友弟恭的伪善面孔,让父皇好好看看你的黑心肠。" 周淳休息了一会儿,便差人去把沈从新给叫了过来。 沈从新过来时,就看见周淳在帐中抚着一把古琴,而一边的墙上挂着一张长弓。 "从新啊,本王和你认识多久了?" "回禀王爷,快十五的了。" "是啊,十五年了,真快啊!"周淳感叹道,"当年你是不受家族重视的小郎君被送进宫来做了我这个不受宠皇子的伴读。" "难得王爷还记得。" 周淳走到案前,拨弄着琴弦。 "声音若淙淙流水,是把好琴。"周淳把琴往沈从新处一推,"赠君。" 沈从新连忙推迟 :"从新不过一粗鄙武人,何能受如此风雅之物" 周淳又将墙上的弓取下递给沈从新,"古时南朝有宋文帝赠琴与弓予萧思话,萧思话所言与从新你何其相似。文帝与萧思话君臣相宜,今日本王亦赠君以琴弓,愿吾两人亦如是。" 沈从新心下心生感动,双手接过了周淳所赠之物。 两人相视一笑。 第35章 揭穿 皇帝听说四王爷三王爷各猎了一只老虎和野猪,大喜,命烹之,分与诸大臣以食之。 宴会的地点就在围猎的营地里。 周淳的伤有些厉害,手臂暂时还不能动弹。帐中明兰细致地替周淳唤了药,拿了纱布小心翼翼地裹伤。 "今日不能喝酒。"明兰低声嘱咐周淳。 周淳点头应了明兰。 明兰再替他拿了外衣与披风披上,帮他把腰带上的配饰打理好。 "好了。"明兰示意周淳放下手来。 周淳如今行动不便,明兰便替他倒了一杯茶来,送至他的嘴边去,轻轻地喂他喝了下去。 周淳把茶水都吞咽了下去,"窈窈,今夜,三哥必不会放过四哥的。" "淳郎,你可是要去做那渔翁" "知我心者,窈窈也。" 明兰低头语。 周淳继续说道:"这可惜失了窈窈的狐狸,我亦伤了手来,这几日都抱不了窈窈入怀了。" "要你不正经。"明兰笑道,"你还是仔细着你自己来。莫中了暗算。" "明白,放心。" 一群人簇拥着明兰他们出去了。 营地里已然燃起了篝火,御膳房的厨子正在火边料理着野猪肉和虎肉,油水"吱吱......"地往下流,肉香弥漫了整个营地来。让人不禁胃口大开,食指大动。 听说,老虎的皮毛是已经给剥了下来,预备给皇帝重新制一件虎皮貂裘。 皇帝正在和四王爷谈笑,而三王爷正和身边的幕僚不知道正在交谈着什么。 没有人发现明兰和周淳已然进来了。 明兰他们择了一个不太显眼的位置。 明兰小心地扶周淳坐下。 侍从不一会儿就上了一盘生猪肉。 明兰仔细地翻看了猪肉的成色,细闻了配料。 "我曾与淳郎提过,我善炙羊肉。虽说今日只得猪肉,但胜在肉质肥美,也有胡椒等略作调味,想来是不差的。" 周淳笑道:"如此说来,我今日是可有口福了。" "贫嘴。" 三王爷这边已然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他暗中命了几个随行伴驾的且忠于他的御史预备在之后的宴会上直接拆穿四王爷。 四王爷那边仍是在饮酒作乐,并没有觉察到三王爷处的异常。 场中如今已经架起了火堆,宫中运来的沉香木倒了好几车去,火堆中不时发出爆咧声,溅出好些小火花出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香味,叫人也觉得有些呛人,心里有些闷闷的。 钟鸣食鼎之家,一日所用,尽百姓一年所得。 皇室贵胄之族,一时所享,散黎民一年所得。 靡事靡行,旧时王谢燕,未入百姓家。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把酒临风,谈笑之间,觥筹交错,众宾欢也。 杂然而前呈者,为佳肴野蔌,珍馐野脍。 御膳房的御用厨子果然是下了工夫的,从最简单的果蔬到肥美多汁的野猪肉都自有其中的一番滋味来。 明兰细细把野猪肉切成一个一个的小小块丁,在奉予周淳来照顾他受伤的手臂。 周淳也热衷于享受明兰的贴心照顾。他现在想着这次的受伤还是有一点儿的好处的。 皇帝这边正享受着梅贵人的侍候,正是舒心肆意的时节。 突然,一个御史突然站了起来,"陛下,臣有本要奏。" 皇帝的脸立马就拉下来了,不由觉得有些扫兴。 那御史的腰杆却是愈发的直硬起来了。 仿佛这样更加可以彰显他的正直。 皇帝虽然不悦,但是按照他一贯仁厚的做法和鼓励御史上奏的习惯,他仍然是命那御史说来。 四王爷的掌心没有觉察到的微微冒出了冷汗来,原本持刀切肉的手都有些不稳了来。 "微臣适才在此饮酒,无意中隐约听见有人说王相公的幼子今日看见射虎之人乃是八王爷,而非四王爷。臣细思良久,恐陛下为人所蒙骗。这才斗胆进言,四王爷恐有欺君枉上之嫌啊!请陛下,明察。" "你胡说!"四王爷立即拍案而起。 "微臣只是说王爷有嫌疑,而......王爷这般姿态.. ...可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空叫人来怀疑。"那御史道。 四王爷被这御史一番怼,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了。 十王爷在一边看好戏,心里自然是有多爽快就有多爽快了。 "八弟。" 周淳突然听见四王爷叫他的名字。 "八弟,这老虎是本王射的,对不对" "四哥英武。"周淳并没有多说。 皇帝看到下面这般的情形已经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猜了个明白。可是皇帝年纪大了,只希望一切都图个平平静静,却不知道这早已是平静不了了。 "四郎,这大虫原是你同八郎一道猎得的,你怎么忘记与朕说了?" 四王爷知道这是皇帝在给他递台阶,"是,是儿臣与八弟一同猎得的,只是儿臣忘了跟父皇提了。" 三王爷只觉得心里窝火,叫老四逃过一劫,还是叫父皇亲自揭过来的,这样是又要不了了之了。 夜风阵阵,带着微微的凉,一片树叶翩然飘落在地上。 周淳自顾自的在一边和明兰吃酒,仿佛他不是这件事的另一个主角似的。 这里的一切,対与错都掌握在坐在最高处的那个人手中。 他信,则对。 不信,则错。 这又有什么区别吗? 没有。 夜宴结束,宫里皇帝的贴身侍从悄悄为周淳送来了养身的的药。 明兰应付了一会儿,才将他们送走。 这不过是皇帝变相的补偿罢了。 明兰有些替周淳觉得憋屈。可是对于皇帝,又能埋怨什么呢? 今日,王阁老被自家的儿子好一顿惊吓,他竟然牵扯进了四王爷和三王爷的事里了。他自己一向中立,不偏不倚,才能明哲保身。 他回去好生责问了他一番,却才知道他真的什么都没有做。 他不禁悲从心中来。 这可怎么是好 既开罪了四王爷,也得罪了三王爷。这日后不论那个上位都不会有他们家的好果子吃。 混迹官场这么多年,他已经自诩狐狸中的老狐狸了,不想却栽在了这头。 等等。 八王爷。 对了。 改天去试试 第36章 牡丹 或许是因为着围猎时四王爷那出事物给败了兴致,皇帝没过多久就下令预备返还京城。 在回京城过后,四王爷或许是为了避此前的风头,深居简出,韬光养晦,不太出现在人前,平日里也是十分的低调的。 已经是八月,朔风初至,天气骤然就凉了下来。京城里的桂树也都已经尽数开花,到处都是弥漫着桂花的清甜味来。这与下,许多人家都开始命人采摘桂花来做糕。使女们在桂树下铺了称薄薄的棉布,三四个人一道抱着桂树使劲地摇晃,下了好一场桂花雨,把人都给淹没在这其中了。大概是因为中秋节也是近了,家家户户都忙着打理家事,预备着做月饼吃和送人来。 八王爷也也是早就谋划好了,事情很快就紧锣密鼓地开办了。明兰不仅预备要做桂花糕和月饼,还叫人在庄子上酿了几坛劲头不太大的青竹酒来,打算着把桂花也搁了进去,做了桂花酿,日后再开封。 这些日子虽说简单平淡,惊不起丝毫的波澜可到底了是叫人觉着心安起来了。 可打破平静湖面的那颗石子到底是没过多久就落了下来。 不久就有消息传来。 四王爷府中开出了一朵千叶牡丹。 这是什么时节 正是清秋清商时 ,秋意渐浓。秋风扫落叶,已渐俱煞人的凉意,大约除去如今正当开放的桂花,便就唯有菊花可以生存了。 怎么可能有牡丹盛开 外面的人都说这是天降的吉兆。 三王爷府上为了此事摔烂了四五个杯子,险些将皇帝御赐的景德镇镂空茶具也给砸了。 就知道老四迟早会出妖蛾子。 三王爷却是没有想到他竟然会用这么一个法子。 八王府,书房。 周淳正在同钟师爷商讨着进来的事情,才得到了外面的流言。 "四哥这法子倒是好,既标榜自己,又讨得父皇的欢心。"周淳道。 钟师爷搁下手中的茶盏,"四王爷太心急,痕迹也太明显,解了一时之围,其他的反倒是落了下乘。" 周淳接着道:"听闻昔年隋炀帝杨广为争夺皇位谎称府中有千年灵芝生长,以此引得文帝夫妇驾临。四哥如今不过是依葫芦画瓢,心里存的不过就是那么几分心思罢了。这就端看父皇糊不糊涂罢了。" "既非国艳带酒,亦非天香染袂,不过千叶一朵,开在秋日才多了几分新奇。何苦来哉,不如留了芳菲待明年春日再来,也省得做了他人的衣裳来。" "瑾之可知,这花房" "还请王爷明示。" 周淳道:"将花养护于花房之中,可另其逆时开放。" "您是说......" 剩下的不必多言就已经是了然于心了。 午间,明兰听说了此事,也只是一笑而过,"古时牡丹宁愿被赶出洛阳,而不愿开花见罪于武后。如今却是彻底地成了别人争权夺利的筏子。" 明兰又着丹橘去书房送了厨房新制的桂花糕给周淳他们垫垫肚子。 丹橘既是对明兰所说有几分的明白,但大多还是糊涂的。可是,她想她大概是不用多想王妃的心中自有谋划,自己只管听命行事罢了。 丹橘到了书房,外面的小厮见了是王妃身边的一等使女丹橘姑娘立马就进去禀报了。 丹橘入了门,给周淳问了安,交代了明兰要她同周淳说的话,把桂花糕奉上了方才离开。 钟师爷却是不知道是怎么了觉得这个叫丹橘的使女较上次说不出来什么地方不一样的。 几位相公听说了此次的事,只觉得四王爷不但少了几分的气度,还缺乏大智慧,只顾眼前的蝇头小利而没有长远的目光。这样的人上位,于国于民都不是什么好事情的。 王阁老这厢是终于下了心思,寻思着找个合适的时候去周淳哪里投个头名状。 宫中的皇帝听了此事,暂时并没有什么反应。四王爷如今正是不安的时候,这样就愈发的着急起来了,召集了幕僚紧急的商议着对策。 一个年轻的幕僚说道:"三王爷在宫中既有甄贵妃宠冠后宫,又有梅贵人正值新宠,我们未免落了下乘。" "胡言乱语。"一个较为年长的幕僚呵斥他道,"大丈夫岂能专注于后宅之道,而不思之以正道王爷,万万不可啊!" 年轻的幕僚还要反驳道:"昔日唐太宗李世民夺位,仍是多亏了高祖李渊后宫的万贵妃和宇文昭仪相助,后宫之事怎么就不重要了呢?" 四王爷暂时没有表态,却是暗暗把年轻幕僚的话记到了心里,预备等会儿在命人找他来详谈,再之后再叫王妃和吴惠妃去细里准备。 第37章 明月 八月的风很冷,直钻进人的袖子里去,让人不住地战栗。 在黑暗的河流两边是黑暗的树林,在月光下朦朦胧胧的清晰着。安静,时不时有几只墨绿发亮的眼睛在林中闪过,或是稀稀疏疏的树枝挂落踩踏树叶的声音。忽然一阵响亮的狼嚎声从树林深处传来,惊起一阵寒鸦,平添几分凄然。 凄神寒骨,悄怆幽邃,如是而已。 黑夜流淌的黑色河流上,一条船正行驶着,在水中倒映出黑色的影子。 风吹鼓了船帆,咧咧作响,催着船儿迅速的向前驶去。 才自西北凉州而还,过家门而不入,就连忙转去了江南。 顾廷烨坐在漕帮的漕船的船头,手握一盖碗,倒了些许烧酒来。 且歌且行,痛饮此杯。 酒醉今朝,万般愁解。 顾廷烨想着远在京城的蓉姐和常嬷嬷,中秋将至,不知他们是否已做好了月饼,却为自己不能准时归来团聚而懊恼。蓉姐是否想念自己这个把她一个人丢在家中不称职的父亲。 顾廷烨叹了一口气,他又想起了曼娘来,猛地往自己的嘴里灌了一大口酒。 怎么又想起她来了,那个女人。 那个丢泥巴的小姑娘,不,现在已经是八王妃了,说的不错。 她,不是好人。 是自己眼瞎,看错了人。 那是一个多年轻的姑娘,不过对自己流露出一点点的好感,就死于非命了。 狠且辣,女中毒丈夫。 可是,他又担心和她一起走掉的昌哥。漕帮四处打听都没有消息。 寒光照铁剑,对影成三人 。 身后的船舱里传来漕帮兄弟们饮酒划拳的声音,笑声,叫骂声一片。 石老大提了一坛子酒坐到顾廷烨身旁。 "白兄弟,你还想着曼娘的事儿"石老大拔开酒塞,满上一碗酒。"要我说,那种婆娘不要也罢,随随便便就害人,日后还不知道成了什么个祸患呢?" 顾廷烨还是觉得胸口闷闷的,说不上什么原因 。 绕船月明江水寒。 黑色的河水泛起了点点粼粼。 在二十四桥明月夜的扬州月色自然是格外的皎洁。一轮明月当空,但却是独独地缺了一角。 林如海正在窗前阅读着远在京城的女儿最新发来的来信。信上说的是她在京城安好,唯愿他也安康。可黛玉一向是一个报喜不报忧的性质,况且他不久前才得过八王爷传来的消息,哪里能猜不出黛玉真实的情形呢? 自己愿想着每年奉上大量的钱财,保个黛玉无忧,却不曾想那府中却是如此编排黛玉的。可丧母长女总是让人瞧不上,如此行事也是无可奈何。 想想,再想想。 还是寻个机会往京城去把黛玉接回来吧。 能在自家里舒坦些就舒坦些吧。 月色入户,空明皎洁。 蟋蟀的声音已经很微弱了,只是断断续续地有几声而已罢了。秋日的凉气渗透进来,从衣服里钻进去,让人皮肤上冷起了一片密密麻麻的小疙瘩。 碧纱橱的另一边已经是很安静了,连先前的一点儿说话的声音也都没有的干净。袭人应当是一会伺候宝玉睡下了。没过多久,那边的光亮也没有了的。 黛玉手执了一本《王摩诘诗集》正在灯下读着,因吹了冷风又微微地咳嗽着。 "啪......"灯花一下子就爆开了。 "姑娘。"雪雁捧了碗贝母雪梨茶进来给黛玉解渴。 黛玉摆摆手,"你且搁着吧,这甜的叫人腻得慌。" "姑娘。"雪雁有些着急了。 黛玉这才端了起来,一小口一小口地送进了嘴里去。 黛玉还要继续看书。 "姑娘,仔细眼睛。这天色已经很晚了 ,还是早些安歇吧。" 黛玉放了书下来,月光照到了她的窗前。 不知明月寄相思,我心追随扬州去。 不知独自一人在扬州的父亲可否会在如此接近团圆之日对自己分外想念,是否也同自己一般在此刻眺望着同一轮皎洁的玉盘。 黛玉起身由着雪雁给她收拾。 夜深忽梦少年事。 梦里,她仿佛魂归扬州,见得母亲的英容笑貌,听见父亲的句句叮咛。 明月当空,在微风里时候隐隐约约听到几声寒鸦。 鸟群掠过夜空,留下淡淡的黑影。 第38章 华兰 屋檐下的桂花树下密密麻麻地挤满了小小的花苞,拥挤的像是夜空中的点点繁星闪烁。它们弥漫出的香气,浸透在了空气中的每一个角落里,一呼吸,便是满腔的馥郁花香,芬芳扑鼻。院子西边的架子上藤萝早已经爬满了,吐露出了零星的紫色花蕊,像深绿色的河流瀑布上行驶的紫色的小小帆船。有时候,使女们会去到树下偷偷地把地上的落花捡起来,包在帕子里,带回去在给自己缝香包时塞进去,挂在腰间总能闻见淡淡的味道。 月初酿造的桂花酿已然有了淡淡的酒香,明兰名人挑选了几坛分别送往盛府,十王府,忠勤伯府,英国公府等地,另外再留了几坛,其余剩下的都埋在了桂花树下待到来年再品。 忠勤伯府的华兰收到了明兰赠来的酒,本是不舍得立即喝的,却是袁二郎给一个咕噜的全入了肚。外人的确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看华兰第二日绯红的脸蛋,大概也就能够明白了。华兰和袁二郎如今可是中年人的恋爱像火山一样突然就喷发了出来,蜜里调油更盛新婚夫妻。有时华兰会不禁意想起自己刚刚嫁到忠勤伯府时的光景,袁二郎愚孝,袁夫人刻薄,大嫂子是个尖酸的,日子很不好过。自己有是多年只有庄姐一个,袁夫人送丫鬟过来,自己还得要笑眯眯的接着不敢有半点不满,背过了只有自己喝着调养身子的苦药,命心腹嬷嬷悄悄给那些丫鬟灌了药下去不叫人发觉了。华兰低叹一口气,还好,一切都过去了,二郎这些年来性子也扳了不少回来,应该是看清了袁夫人的偏心不再一味的愚孝,也会心疼自己,实哥也出生了。 华兰命使女们收捡好东西,明日她要去八王府去看看明兰。 第二日,华兰送走了袁绍宏用了早饭,便带了庄姐一道上了马车往八王府去了。 袁夫人听到了眉眼间更加的阴沉了,这个儿媳妇是越来越难把控了。袁大嫂子有些隐隐的羡慕和嫉恨,为什么自己没有一个当王妃的妹妹可以出去显摆。 可是不论如何这都不关她们的事了。华兰进了八王府,就发现王府中的许多摆设都是按着明兰的喜好来安排的,可见八王爷真真是把明兰放在了心尖子上了,不由地替她暗自高兴了。 明兰听了门房的禀报,就出了暮然居,到了垂花门迎接华兰 。 "大姐姐,你终于来了,可叫明兰好等。" "不敢,不敢,怎叫王妃娘娘久等。"华兰一边说一边把庄姐往前推,"还不见过你六姨,以前你老缠着她,把她哄开心了说不准给你什么稀罕物件。" "大姐姐可真是说笑了,明兰哪里有什么稀罕物件。"明兰命了丹橘去里屋里拿了一个金丝镂空缠花的项圈给庄姐。 "谢谢六姨。"庄姐的声音甜甜的。 明兰她们进了暮然居。华兰和明兰正在聊天,明兰观察到庄姐似乎有些无聊,叫人领了她去和在山月居习字的婷姐作伴。 华兰这才想起明兰府上的这个庶女,便问明兰婷姐可曾好管教。 "婷姐的性子原先是有些怯懦,不过自打去郑家女学上课之后就好上了许多。"明兰道。 "阿弥陀佛,你如此替她着想,只愿他日后明了你的苦心孝顺你。"华兰说道。 "她明不明白,孝不孝顺都是不打紧的,我不过叫她少吃些苦头,图一个问心无愧罢了。" "六妹妹大度。"华兰道。 明兰说道:"大姐姐,我们且别说这些了。近日来,大姐姐过得可好" "劳你惦念,我还好......你姐夫他对我也还算体贴。" "还是大姐姐有法子,竟将姐夫这性子给□□了过来。"明兰笑道。 "六妹妹,你也不要笑话。这大抵都是多亏了祖母罢了。祖母同我说的,若是这男人的性子还扳得过来,便一心一意地替他想着也不用顾惜什么,若是他不心疼你,就只管拢了钱财在自己手里,只顾自的。还好你姐夫如今是个明白的。" 明兰听了华兰的话,也很是为她高兴,不过又想起华兰的婆婆和嫂子来了。 "她们呢?"这个她们自然指的是华兰的婆婆和嫂子。 "不过也就是那样,每日就盼着从我这里多搜刮再搜刮一些东西过去罢了。" "大姐姐。"明兰轻声附在华兰的耳边说了些什么。 "这样......能行"华兰有些犹豫。 "大姐姐,你且瞧这二嫂嫂进门时,父亲的做法。" "这......"华兰顿了顿,"我一个做儿媳妇的怎么好做这种事" "谁要大姐姐自己去安排了,可不叫人笑话了去。"明兰低声说道,"不过是去寻了寿安伯夫人 。出嫁的姐姐担心弟弟无人照顾,送人来有哪一个能够说嘴的。 " 华兰道:"姑姑如何会答应" "大姐姐只需要给寿安伯夫人讲了赵太后和公叔段的故事即可。" "妙极。"华兰道,"我且多谢六妹妹了。" 华兰直到用了午饭才从八王妃离开,套车去了寿安伯府。 第39章 中秋 月圆之节,家家团圆。 清辉冷凝,玉桂飘香。 毫无疑问,中秋是一个十分重要的节日。 京城里的人家一大早就开始忙活了起来了,洒扫庭院,预备吃食。 话说这在荣国府,王熙凤一大早便领了一干仆妇料理起了过节的事情。就连才至京城借居在梨香院里的薛宝钗都携着自己准备好了的礼物去荣国府中各处拜会。 薛宝钗此来京城自然是有一番目的的。她原是打算凭着紫薇舍人留下的余荫去宫中竞选公主和郡主县主们的伴读,兄长平庸,母亲无为,这样,自己日后也好谋一个好前程,不至于被耽误了。可这一来了京城,却是发现自己还是浅薄了,公主郡主们的伴读谁不抢着去做,哪里轮得上自己一个商户女那日,她母亲薛姨妈和姨母王夫人正谈着自己的金锁和宝玉表弟的玉真真就像是一对。她的心里仿佛开出了一朵花来。这几日,她已然见惯了贾府的金碧辉煌的富贵,若是留在此处也不失为一处极好的去处。可她又转念一想,这贾宝玉是贾府的凤凰蛋,众星拱月,三千宠爱集一身,盯着他的可不止自己一人。别的不提,只那位住在碧纱橱的林姑娘就是弱柳扶风神仙一般的人物,又自小长在一处,可是亲厚多了。于是,她也便只有从别处着手,不着痕迹地去讨好贾府中的众人,逗得贾母她们都是笑语盈盈,直夸她心肝宝贝儿来。 碧纱橱里的黛玉见贾府中众人如火如荼地准备着过节,就愈发的想家起来了,不禁意间就落了许多泪来。黛玉瞧见紫鹃进来了,连忙拿了手帕把脸上的泪痕拭了干净,唯恐被人看见。她想着:"今日中秋佳节,怎能因我败了外祖母她们的兴致呢?"黛玉于是只有强颜欢笑起来。 黛玉于是就命了紫鹃雪雁来替她梳洗打扮。 "姑娘可是要这件浅绿的"雪雁指着黛玉常常穿的一件衣服。 紫鹃皱了皱眉头。 这一切都在黛玉眼中,便说道:"我隐隐记得外祖母替我做了一件浅粉绣合欢花的绣裙,便是它了吧。" 紫鹃遂去取了那件衣服来,又拿了过年时贾母送予黛玉的宝石项圈。 雪雁刚想说黛玉不耐烦戴那些东西,黛玉却是立马就给他使了眼色,她只得闭嘴。 黛玉明白紫鹃是为了自己好,自己寄居在这贾府,委实需要处处小心,莫要惹了别人的不痛快才好。 因着贾母是极其喜欢热闹的,王熙凤也是把中秋节置办的极其的热闹,贾府里的许多人都聚集在了一处,要好好生生地闹一个中秋。 "今日热闹,咱们齐聚一堂,老身就先干了这一杯。"贾母话毕,先饮了一杯桂花酒。一边的鸳鸯在贾母放下酒杯后就走到贾母身后替他顺气。下首的贾赦见了鸳鸯可人的模样,顿时就觉得浑身都酥软了,又想到自己园中的那些丫鬟姨娘都觉得是庸脂俗粉,已然没了新鲜感,便暗自里把鸳鸯记在了心里。 "凤丫头,这中秋你张罗得不错。"贾母对王熙凤说。 王熙凤也是十分的爽利,"哪有什么,不过是老祖宗您体恤,我呀才有了那么几分的体面。" 这却是把贾母给逗乐了,"还是你这凤辣子的这张巧嘴,也难为了你这玲珑剔透的心思。" 宝玉现下就在贾母身边坐着,觉得场中热闹在加之有灯花闪烁,觉得此时倒颇有几分元宵节的意味。 "老祖宗,老祖宗,我瞧这热闹,咱们来个击鼓传花可好" 贾母最疼宝玉,听他这么一说哪里还有不应的呢。她便命人立马去取了东西来,好叫大家都来乐上一乐。 这样一来,便自贾母起依次传了下去,若在谁处停了,必定是要作首诗,若不成就是要罚酒一杯以作抵消。 这一开头便传到了王熙凤这里。她站起身来,"我比不得各位弟弟妹妹们有才华,不过大字不识一个,怕是作诗闹了笑话,便罚酒一杯,先干为敬。"众人见王熙凤把酒都饮尽了,这才放过她。 这几次之后,鼓声一停却是停在了黛玉这里。黛玉看着传至自己这里的花鼓,一时间脑袋一片空白,又忆起远在扬州的父亲,愈发的心绪翻涌起来。 "爱哥哥,你看,林姐姐平日里多伶俐,今日却是说不出话作不出诗来了。"那边的史湘云对宝玉说道。 另一边的宝玉自然是发现了黛玉的不对劲,可这些天他忙于和新来的姊姊们一道玩耍,却忽略了黛玉,一时间也是想不出原因,现下就有些懊恼和愧疚的酸涩。 薛宝钗却愈发地觉得这是自己展示自己的贤良淑德的好机会,便马上想要替黛玉出言解围。不曾想,这边的宝玉却是立马喊道:"林妹妹,你莫急!若实在作不出,就让我替了你的酒!" 黛玉心下就感动起来,却又想到宝玉见了漂亮女儿就眼睛发亮的习性,连这一点点儿的感动都立马烟消云散了。 宝钗发现了宝玉的抢白,心下一阵尴尬,又庆幸自己还未把话说出口,免了落了个笑话。一边的王夫人脸色阴沉,她本就因为贾敏闺中同她有了龌龊对黛玉不喜,不过是看在讨贾母欢喜的份上不得不对黛玉忍让。宝玉是她唯一的指望,怎么能够叫这个病西施来拖累了宝玉,她还是属意和自己一条心的侄女宝钗,可又觉得宝玉是个连公主郡主都尚得的人物。 贾母却是高兴两个孩子亲近,自己那番亲上加亲的打算才算是有了指望。 黛玉自忖了片刻才得了两句而已,"江清人影斜,云深雁客来。" 宝玉心道:"林妹妹原来是想家了,可贾府不就是她的家吗?" 王夫人听了觉得这诗不太喜庆,愈发觉得黛玉晦气。 而后贾母就感慨大家如今都齐聚一堂,才是真正的圆满。 王夫人却是摸泪感叹贾元春身在八王府,如今八王府中已经有了王妃,她不知要受怎样的磨搓,连见也见不着。 贾母这才想起那个自己一手带大的孙女,当年意外指给了八王爷当侧妃本就委屈,过去了六七年却是从没有当过王府的家。自己原本以为凭着自家的家世元春定然的要被扶正做王妃的,不曾想八王爷却娶了盛家女儿,元春如今定然是更加艰难了。 夜半时分,人人都睡了只碧纱橱里的黛玉还在看着林如海捎给她的玉佩静静地发呆。 "姑娘睡了。"黛玉立马把玉佩藏到了枕头底下。 进来的人是紫鹃。黛玉虽然知道紫鹃一向是为着她好,但对她仍然是忍不住的有所防备。 月盘空中挂,帐中睡意浓。 黛玉睡得却是出其的深沉。 第40章 高楼 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 今日中秋,周淳却一天都觉得若有所思的,怎么都提不起精神来。 他感觉是缘于许多久违的记忆的短暂归来使他成了这个模样,一些渐渐地模糊的东西多年不曾回忆起的事情就隐隐约约地闪现。它们零零星星碎片式的出现在周淳的脑海里,他忍不住顰眉,额头皱出川字。 夜晚的风有些凉,卷起了地上落叶,发出"沙沙......"的响声。在八王府的北边,此处没有另一边中秋佳节的喜庆热闹,反而是让人觉得有几分凄瑟萧然。 周淳拒绝了富贵和其他的随从因他手臂上的伤要跟随的打算,摆摆手让他们等在楼下。他自己独自一人拉起衣摆,登上八王府北面一向少有人迹的楼阁。 大概是因为人迹罕至的缘故,楼梯上扶手上满布了尘埃,他一经过就扬起来了。 他走上了楼台,用没有受伤的左手抚去衣服上的灰尘。 凭栏远眺,望尽清商风物。 此处是京城中除了皇宫以外难得的高处,由此处望去可以看见大半个京城。 或许是老天想要应景,又正值黄昏时节,天边燃起了大片的火烧云和灿烂的晚霞,看上去格外的喜庆。在这种情形下,京城就笼罩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金色光辉中。 周淳却是注意到东边已经悄悄冒出头的圆圆的月亮,只是在阳光下看不真切罢了。 "我是谁"周淳喃喃道。 他忽然记起了自己本是另一个世界里来的一缕幽魂。可是,可是,在这个世界,他已入局,永无法再去做一个匆匆的过客,冷眼旁观一切如命运□□既定的那样辘辘转动。 大概是那个九月的下午,周淳刚刚被其他的皇子欺负,他们扔掉了周淳昨日努力写好的功课。他一个人立在一边叶子已经掉了大半的枫树下,勉力忍着心中的酸涩,四处寻找着被扔掉的纸张。突然他往后退了一步,不知是不是撞到了什么东西,有些硬硬的却一下就弹开了来。"咚....."似乎有什么东西掉到了地上。周淳回头一看,正看见了一个身着翰林院侍读的人正俯身拾捡着适才掉到地上的书本。他似乎是认识周淳,将书抱在怀里后,他向周淳微微颔首。此时,周淳并没有心情去为难他,挥手就让他离开。他在经过周淳身边时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可以听见的声音说:"殿下,有时候糊涂平庸一点儿未必是坏事。"周淳自然是明白了他的意思,从此收敛锋芒,不再复从前的出挑。周淳自然也是觉得这个翰林院的侍读是极其有趣的和智慧的一个人。后来,才知道他叫林如海。初闻之,周淳是给吓了一跳的,原来自己是穿到了《红楼梦》的世界里,不知道林妹妹宝哥哥出生没有可是后来他发现一切都是真实的,眼前正在教课的林如海更是,他还是一个二十多岁的侍读讲师,而不是那个忧心女儿孤独病死扬州的巡盐御史。后来,原本主讲的刘学士外任离京,林如海成了主讲,周淳更是为他的才学所折服了,遂曾悄悄地去向他请教。这一来一往,两人才结下了深厚的师徒情意。这才为之后说服林如海入伙打下了基础。 不知不觉中,天已经黑了,月亮升入了空中,黑云正在悄悄的翻滚漂浮。周淳发现自己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再惦念从前的那个世界了。 是有了牵挂吧。 "明兰,明兰。"他念叨道。 多么好的一个姑娘。 因为她,这个冰冷的王府也开始有了人性和烟火气息。 秋风扫落叶瑟瑟响,于高楼之上望尽万家灯火。 暮然居。 王府的厨子今天的动作格外的快,中秋团圆的菜品很快便做好了。婷姐也已经来了和明兰一道等待着周淳,却不知道他是去了哪里,竟然许久不见人影。明兰有些慌了,想着他手臂不便,不会是出了什么事情,遂命了丹橘出去询问。不曾想,不过一会儿,周淳便自己回来了,还轻声说道:"等久了吧,是为夫的不是,倒累得你受累。"他转头看见了一边的婷姐,却是有些无措,仿佛不知道怎样同她相处似的。或许婷姐也是因为不常见周淳的缘故,再加之周淳待她也不亲近,故而她见到周淳时显得有些畏缩的。 明兰很快就发现了两人之间有些古怪的氛围,她招呼婷姐和周淳坐下,在给周淳盛汤时说道:"你做甚如此" "我......我"周淳有些不知道该说一些什么。 明明是团圆的一顿饭,这样三个人却是格外的沉默的。 不久,婷姐吃饱喝足,已然是有些困觉了,明兰就吩咐婷姐贴身的嬷嬷将婷姐给带回了山月居去休息就寝。 明兰早就察觉到今天周淳有些怪怪的,只是适才婷姐还在这里她也不好去询问。她替周淳夹了一块茯苓月饼,并低声问:"你怎么了" 周淳不曾想明兰如此的细致入微,连他的这一点点儿的情绪波动都觉察了清楚。 "先用饭吧,方才你只顾了替我和婷姐夹菜,自己应该是没有吃饱的。你若是要问,一会儿,我定然会对窈窈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至于婷姐,我与她的确不亲近,如今也不能亲近的太过,毕竟我必然是会疼我与你的后生之子远胜于她的,不然落差未免太大,也是不好的。" "你倒是实诚,偏心也有道理。"明兰道。 "人十指均是有长有短的,更何况是对人呢?" "也是。" 扬州,林府。 林如海前一天才接待了风尘仆仆赶到扬州的顾廷烨,并询问了许多京中的近况以及黛玉的近况。林如海待到顾廷烨休整一天后,想着中秋佳节他也不过一人而已不如请了顾廷烨来同乐,也比独自一人热闹些。 林如海只在自己的院子里开了两席,置办了一些简单的酒菜。 "还望顾二公子不要介意酒席简薄,只以一杯薄酒相敬。"林如海说道。 "不敢不敢,林大人客气了。"顾廷烨也举起了酒杯,将杯中酒饮尽。 这两人谈话了许久,酒都喝了大半。顾廷烨愈发的佩服于林如海的才智,觉得他委实是国之栋梁。林如海也觉得顾廷烨谈吐之间别有一番气度和豪气。 突然林如海在一杯酒下肚后,就猛烈地咳嗽起来。 "林大人,您没事吧" 林如海将手从嘴下拿开,发现有隐隐约约的血丝。林如海十分惊讶的。 顾廷烨很快就发现了林如海的异状,"林大人您是怎么了?" 他凑上前去,也是有些吃惊了。 但他突然就想起曾经见过的一则记载和自己的母亲白氏的死法,感觉是和林如海的症状有些相似。他遂扶了林如海坐下,细细的询问了林如海的进来的身体情况,心里已经有了六七分的把握。他立刻嘱咐林如海最信任的贴身侍从悄悄地不惊动任何人的去把扬州城中回春堂林如海的同族的林老大夫请了来。 林老大夫一来,一切了脉,眉头紧锁就没有松开过。之后,一询问,果然就把出了林如海体内的丹砂半夏之毒。 顾廷烨心道:"果然如此,竟是一般的手段。" 幸而林如海中毒不深,好好调养应当还是无恙。 这样众人才松了一口气,可又都立马紧张起来了。林如海中毒,必然是林府中出了问题,有了内鬼。定然是要严加排查的。林如海立马就吩咐了去暗自仔细的查探。 第41章 甄家 今日早起,明兰的精神却不太好,眼下有着淡淡的黑晕。可下面的人见了,也没有多问。因为大约就是主君和主妇的那一档子事情,王爷夫妻琴瑟和鸣,莫不静好自然是王府里人人都乐见其成的。只有房妈妈隐晦地给明兰说了几句,也要注意节制罢了。 明兰有口难言,只有微笑着将房妈妈应付过去。 其实,明兰和周淳昨天晚上只是纯聊天而已,还是纯得不能再纯洁了。但明兰也是确实没有睡好。 明兰现在想起昨夜周淳所说的一切,至今都仍然是觉得有些恍惚,好像都不真实似的。 的确,周淳口中所言的一些东西是她所闻所未闻的。那些,或许是他口中光怪陆离的世界,亦或是那些让她感到有些心疼和酸涩的儿时往事 。 虽说往事如烟,可又有谁是真正可以毫不在乎地就忘却的呢? 就像她一样,小娘病逝时的痛苦模样还深深地印刻在脑海里,每每忆起,就如同饮了一杯陈年的苦酒,酸涩的要掉下泪来。 昨夜,明兰实际上起初就觉得十分的惊讶,险些惊叹出声来。后来,她才觉得这个大千世界,应当是应该无奇不有的,如此便也逐渐地坦然接受了。只是午夜梦醒,就想起周淳他不久前方讲过的话,就愈发的睡不着了,一直到天边泛起白鱼肚皮,隐隐约约听见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的鸡鸣,她才得以入眠,稍稍休息了一下罢了。 扬州,林府。 昨夜林如海突然毒发,发现了隐藏在身体中的丹砂半夏之毒。林府立即就开始着手暗自清查钉子。不过第二天清晨就发现林府中一名名叫阿旺的奴仆在鸡鸣时分行迹可疑鬼鬼祟祟地往林府的东边去了。暗中跟随的人自然是一并尾随。 只见那阿旺到了东院的一处不太有人经过的院墙。只听见外面"布谷,布谷......"传来了几声鸟鸣,耳朵尖的便听出那哪里是什么鸟叫,分明是人扮的,心道:"这个阿旺果然有问题。" 那阿旺也"布谷,布谷....."地回了两声。他便蹲下身来,小心翼翼地从墙上挖出了一块砖下来。他将手伸了进去,似乎是在探寻着什么东西,不一会儿,他就拿出了一个白色的纸包,似乎是放下心里,气一下就松开了。 跟随的人见此,一个手势,一声令下,便群起而上,把阿旺给擒拿住了。林如海贴身侍从阿禄便上前夺下了阿旺手中的白色纸包,打开一闻,果然是丹砂半夏之毒。阿禄狠狠地剜了阿旺一眼,心道:"若是大人出了事儿,他就是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适才发现了端疑了过后,阿禄便让人去跟踪外面的那个接头人,并且万万不能打草惊蛇了。跟踪的人出来在墙边看见了一个穿着灰色短褐的人赶着一辆倒夜香的牛车走了,他立马悄悄地跟上去了 。那牛车拐了四五个巷子,过了小一刻钟方才进了保安堂的后门。跟踪的人只有在外面蹲守,不一会儿,前门就走出一个着了米色长袍的人,他仔细一看,不就是刚才倒夜香的人吗?他跟了上去,那人去了不远处的渡口,花了高价雇了一条夜船,从水路走了小半个时辰,最终入了甄家的扬州的别院。 跟随的人见了此,查明了原委,立马就回了林府去禀报。 林如海坐于大堂上捶椅便大怒道:"好一个甄家!竟是不与他们同流合污就必定是要除之而后快的吗!" 顾廷烨坐在下首,拱手对林如海道:"幸而已经查明了,总比敌人在暗处要好,日后也能多加防备,以免再中了暗算。甄家近年来的所作所为廷烨也略有耳闻,已经是仗着宫中甄贵妃与三王爷的势力为霸江南了。只是,廷烨有一事不知当说不当说" "顾公子请讲。"林如海道。 "令千金如今寄居于京城荣国府中,而荣国府史老太君与甄家的奉圣夫人有旧,与三王爷一系来往甚密。怕只怕,甄家在林大人此处得不到回音,必然就会在林姑娘身上下功夫。" "他们敢!"林如海忽然猛烈地咳嗽起来了。好一会儿才缓和过来了,"依顾公子之见,我又该如何是好啊?" "林大人不必担心太过,观林大人如今中毒的量,一时半刻他们还不会对林姑娘下手。何况王爷早有了布置,也是算是派我来提醒。只是接回林姑娘的事急不得,若是太过焦急,对方怕是会察觉到什么,如此一来,林姑娘就愈发不容易接回了。不久就会到了年关,不如到时慢慢放出您生病的消息,再派人北上去接林姑娘来回家探病团圆,料是他们也不好阻拦的。" 林如海俯首一礼,"多谢顾公子了。若不嫌弃,还请多留些时日,好叫我好生谢你一番来。" "林大人本是盛情,廷烨原不该推辞,不过一月后,廷烨就要去凉州报道做了功曹参军,委实不敢耽搁。"顾廷烨推辞道。 "既是如此,我也就不好多留你了。" 不过三日后,顾廷烨向林如海告辞,北上。而后不过匆匆在京城停留了两日,就转去凉州赴任,而蓉姐依旧是跟着常嬷嬷。 第42章 秋风 浔阳江口,乌巢渡。 枫叶荻花秋瑟瑟,果真不负其名。 虽说到了秋日往来的客商不复夏日的络绎不绝,但码头上仍然是熙熙攘攘的。一艘不大的船在码头上停了下来,跟那些装载了许多货物的大船相比这艘船是委实的不起眼的。 船上先是走下了一个颤颤巍巍杵着拐杖的老人和几个背着包袱的乡下人。最后,一个年轻的用头巾蒙着脸的妇人抱着一个不过六七岁大的男孩下了船。那赶船的艄公从船里探出头来,喊道:"曼娘姑娘,你可无事儿" 不错,这处的母子就是已经离开了顾廷烨的曼娘和昌哥母子。 曼娘是惯会花言巧语的,当初可以把顾廷烨骗得团团转,如今哄骗个艄公却是再容易不过的了。当日她离开时身无分文,又要躲避顾廷烨的追捕,情急之下就带着昌哥躲到了这艘船上,才躲了过去。艄公问她为何,她便说自己曾经受了一个富家公子的哄骗不明不白地做了外室,如今那公子的夫人发现了此事便要人来拿她,她去求那位公子,不料对方却是半分情分也不念,只要把昌哥留下来。她无奈之下,只能仓皇出逃,还请他捎上他们一程,若是可以来世定当当牛做马,衔草结环来报。那艄公见曼娘泣涕涟涟,又自有一番的风流体态,不觉起了怜惜之心,将曼娘的话信了大半,便送了他们到了浔阳,还赠与了少许钱财。 曼娘带着昌哥从码头入了浔阳城里。 城中虽然是秋风扫落叶,却并没有太多的萧瑟凄然之感。大约是为着白居易那首 《琵琶行》,浔阳城里的乐妓之风是十分浓郁的,城里各处有许多歌舞坊。往来的客商都爱到此处来寻觅一个同样的"天涯沦落人",全作附庸风雅罢了。 曼娘带着昌哥东拐西绕,不时还回过头来看看是否有人尾随。不久,就拐入了一个幽深的巷子里,由一处偏僻的小门进入了一个小院。 进了小院,一个面须白净的男子正等在那里。见曼娘来了,连忙来迎接,"曼娘,你怎么来了?这是"那男子看着昌哥顿了顿。 曼娘把昌哥往前推了一推,"昌哥快叫舅舅。" "舅舅。"昌哥小声的喊了一声。 "原来你就是昌哥,好孩子,快让舅舅好好看看。"说罢,就将昌哥抱了起来,领着曼娘往里面走去了。 "是顾二那里出了事儿吧?"虽说是问句,但那男子却是极为笃定的。 "他......他发现了罢了。不过就此嫌恶我了,我也只有如此了。" 男子觉得有些心疼,他们兄妹二人,父母双亡自幼在戏班子里相依为命。一旦是妹妹想要的他就没有不答应了的。他知道妹妹对一出戏着了迷,一心也想去寻一个高公子来做一个独一无二的琉璃夫人。当她要了自己佯装抛弃她独自离开时,他犹豫过,但还是遂了曼娘的愿,或许她的愿望真的能成真呢。之后他就在浔阳落了脚,和一个过气的歌女欢娘开了一家小歌舞坊,想是如果曼娘那天过得不舒心了,也可以到此处来落脚。如今,倒是真的派上用场了。 男子带曼娘见了那位欢娘,就送了曼娘和昌哥去了已经安排好了的房间。只是这处不是男子所独有的,安排着曼娘还是要替歌舞坊管管账目,才能不让别人生出不满来。 京城外的黑水村。 王小花正在田间快乐的拔草,一边唱着除草歌。偶然看见了一块极其光滑的石头,她便捡起来来玩着,可不久却觉得有些腻味了,就打算将它给扔了去。 "小姑娘,这可是好石头,作甚要扔它"只见一个癞头和尚喊道。 "和尚爷爷,这东西我现在不喜欢它了,才要扔了它,你若觉得它是个好东西,我便将它送给你吧。"王小花把石头递给了癞头和尚。 癞头和尚扫了石头一眼,叹息到:"比起青峺峰的那块石头还是差了。" 王小花不明白这个癞头和尚为何也要叹息。 而路边又有一个破足道人一瘸一拐地赶了上来。 "你这癞头,作甚走得如此的快" "不过是你慢了。" "我身有破脚自然是快不得的。" 王小花看着他们一来一往,心道:"原来出家人也会吵嘴,就像邻家的刘大婶刘大叔一样。 癞头和尚和破足道人忽然停下来不再争吵,一起看向王小花。"小姑娘,你的家里可有水喝" 王小花点了点头。 "两位大师傅请跟我来。" 王小花带着两个人走过了田间小路,不一会儿就进到了村子里。 "娘!娘!我回来了!" 一个年纪二十□□的妇人走出来,王小花直接扑进了她的怀里。妇人看见了癞头和尚他们二人,"这是" 王小花想要出声介绍,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癞头和尚出声道:"我们路经此地特来讨口水喝。" "请进,请进。"妇人带来他们进屋,又去井里打了一桶清凉甘甜的水上来。 癞头和尚他们一边喝水一边稍作休息。 "大师傅,你们是来渡我去作比丘尼的吗?"王小花问到。 "好个聪明的小姑娘。可惜,可惜,空有慧根却无佛缘。你是做不了比丘尼的,而是别人要来做比丘尼,再也不得见了亲人的面。我们且去渡他一渡。"说罢,他就掐指一算,表情却忽然变了,"怪哉!怪哉!原是早夭命,而今却作长寿像。" "有什么稀奇的,世间万物飘忽不定,万间宫阙都能作土。不过,不过,我们还是要去探探神瑛侍者为好,也要尽了责任。"颇足道人说道。 不一会儿,王小花就送了那二人去了。癞头和尚他们临去还在唱着:"好了,好了。" 王小花回了家里,只见得母亲正坐在桌边,"小花,你可想去京城里你若愿意,娘就叫你城里的叔叔派人来接你。" "娘,您这是怎么了?"王小花有些云里雾里。 妇人抚摸王小花的脸颊,"小花,你大了。"泪水忽地就流了下来。 妇人把王小花紧紧地抱在怀里。 第43章 洗三 九月里刚刚开头的一个夜晚,海朝云突然地发作了起来,盛府立刻兵荒马乱。折腾到第二天夕阳西下海朝云才将将生下了盛家这一辈的长孙,一个白白胖胖的孩子。 全因着明兰在闺中时同海朝云的关系很是不错,盛府天明时分才传过来的消息,她就已经开始着急了。一直到盛府传来海朝云顺利生产的消息,明兰这才松了一口气来,之后立马就吩咐丹橘她们去准备她要送给海朝云和刚刚出生的小侄子的礼物。明兰去寻了几个刻着吉祥如意的的如意锁和有利于海朝云恢复的补药,准备着洗三礼的时候带过去。 周淳自然也是得了明兰娘家嫂嫂生产的消息。晚上他凝视着已然熟睡的明兰半晌,心底涌现出一种奇异的感觉,手不自主地伸向明兰的腹部。"说不准,说不准这里很快......"他这样想着。 三日后,在先头的三辆马车来过后,一辆马车也停在了盛府的门前。 今日是盛家长孙的洗三礼。 虽盛家在京城中声明不显,但这次还是请了许多相熟之人来好好庆贺一番来。这其中自然包括几家姻亲并着几位已经出嫁的姑奶奶。 梁晗今日在五城兵马司有要事,故而没有前来。如此,便只有墨兰和永昌伯府的伯爵娘子来了盛府道贺。她们原本正同盛纮寒暄着,王若拂在一边和伯爵娘子落家常,看也不看墨兰一眼。突然,门房来报,说是明兰并着八王爷来了。盛纮和王若拂急忙迎出去。 墨兰看着盛纮他们个个殷勤的样子,心里涌起了一阵酸水,不由得撇了撇嘴。永昌伯爵大娘子哪里会看不到墨兰的这些小表情。 "这世间啊,有些人是天生的福气,别人求神仙求菩萨也求不来的了。这有些人,这一辈子终究都还是那个命。命里有时终需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伯爵娘子摆摆手也往前面去了。 墨兰一人独自站在那里,原地独自气闷。 明兰他们二人自然是在进了盛府的门没多久,就受到了盛纮他们的热烈欢迎。 明兰应付着王若拂,而周淳则是在一边和周淳聊着天。 他们入了二门,就分开来了。明兰和王若拂自去看完海朝云和刚刚出生的小侄子。而周淳和盛纮却是往前厅去了和另外几个姑爷聊天。 明兰刚入了海朝云的房门,就发现华兰和如兰早已是到了。 "是我来迟了。" "不算晚,快来看看实哥!"华兰招手道。 明兰便上上前,看了海朝云怀里的孩子。白白胖胖,胳膊和小脚就和刚刚摘下的藕节一样,又白又嫩,小脸也是肉嘟嘟的,能掐出水来叫人忍不住要去摸摸他。 明兰努力忍住了自己内心的冲动 ,又忽然想到长柏严肃的模样,心道:这孩子可千万不要和他爹一个德性吧。就像长柏一样,板着一张脸,老严肃了的。 产妇不易多见风,故而明兰她们只呆了一会儿就去了外面。 不过多久,寿安堂的盛老太太就在众人的注视下,抱了刚刚出生不久的实哥出来行洗三礼,又由盛老太太的好友明兰早已见过的贺老太太来搅盆。紧接着个人把各人准备好的洗三礼品放进了洗浴的盆里,个个都图个吉祥如意的好兆头。 明兰看着盛老太太的神采奕奕的模样,就知道祖母如今过得还算滋润,原本悬着的一颗担忧的心就平静了下来。她就看着盛老太太抱着白白胖胖的实哥,在一众老姐妹的恭贺下显的喜气洋洋的。 不久洗三礼结束,盛家众人便邀来客和他们一道去用餐。这时华兰便悄悄凑过来,低声告诉明兰之前与她说的计策已经成了,不久前,寿安伯夫人便送来了一个身家清白的良妾进门,把华兰的婆婆袁夫人气得带着她家的大嫂子回了娘家。 明兰方一步入寿安堂,只听得里面笑语阵阵,好不热闹。她料想祖母此时应当是最神清气爽不过。 "哟,明丫头来了。"盛老太太见了明兰招手让她过去。 "可安好" "回祖母的话,明儿一切都好。" "这就好。"盛老太太拉起明兰的手,不住地摩莎着。 盛老太太又指了指一旁的崔妈妈,"刚才她还提起你呢。" 明兰看向侍立在盛老太太身后的崔妈妈,"劳妈妈惦记。" 崔妈妈忙说:"老太太惦记着,还不是一说,王妃娘娘就来了。" "他呢?可好" 明兰自然是知道盛老太太问的是周淳。 "一切都好。" "莫要给我和稀泥打幌子,我可是听说了,他的手臂无事" "还是瞒不过您,反叫您劳了心神。昨日,他已是能够提笔写字了,料想已然没有大碍了。您也不必当心,他心中自有计较。" "这孩子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反倒由不得我们了。随你们的心意去做吧,只是凡事小心隐蔽为上,保全自己为先。" "明兰谨记祖母的教诲。" "来,明丫头,好不容易回来,我叫崔妈妈做了你喜欢的绿豆糕,今天保管你吃得够。再包些回去。" 午后,盛老太太已然有了困意。明兰待到盛老太太入睡才出来预备要离开。崔妈妈自然相送。 "祖母近日可好" "回王妃娘娘的话,老太太近日来逗弄重孙,心情不错,只是挂念您。" "明兰不孝,不能亲自侍奉祖母,祖母就烦请妈妈多多照顾了。" 崔妈妈道:"王妃娘娘这是折煞奴婢了,这是奴婢的份内之事。" 明兰依依不舍地离开了盛府。周淳观摩她的深色,知道她心中所想,"你若是愿意可以经常回来。" "我考虑一下吧。" 马车驶过街道,发出"辘辘......"的响声。 第44章 静好 皇陵 深夜。 三更的梆子刚刚打过。 黑夜笼罩着整个皇陵。 不论是历史上的哪一个皇帝,陵墓都是一个极其重要的东西。如今,在位的皇帝已经在着手修建自己百年之后的居所了。 一声风响,惊起寒鸦点点。 守陵的侍卫觉得一时间一阵阴寒蔓延上了他的身体,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手上的灯剧烈地摇晃着摇晃着,里面的灯火更是猛烈地舞动着,好像再有稍大一点儿的风过来就会使它彻底的熄灭掉。 "祝老大,你可觉得此处......阴森森的"那人说着又往后微缩了一下,"听说.......不会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他的声音显的颤颤巍巍的。 另一个人也有些怕了,眼睛里闪烁着的亮光顿时就灭了下去,似乎也是被前一人的情绪和周围阴冷的环境给感染了。 忽然,风怒号着,猛烈地,奔涌地"哗哗......"吹来了。 落叶飘零随风,"沙沙......"作响如同是有人的细碎的脚步。 那两人在这凄风苦雨的环境里,倍感煎熬。他们总觉得有什么说不清楚道不明白的东西在吞噬着包围着他们。霎时间,仿佛一阵人影闪过,几乎叫人以为是错觉。 "兄弟,有人!"一人喊道。 他们手上的灯笼都在剧烈地摇晃着。 "是谁"他们四处张望着。 直到霎时间,一阵寒光闪过,迷了一个人的眼,那人恢复时却发现一把寒气森森的钢刀自后穿过了胸膛,只能看见滴血的刀尖上流淌着的殷红的鲜血浸湿了衣衫,人一下子就瘫软了下去,流了一地的血。另一个人来不及反应,就同样瘫软在了快准狠的刀下,连遗言都未曾留下。 月光照耀下堆叠在一起的几具尸首几位显眼。几个黑衣人手拿钢刀静静地站在这些尸体旁边,脚下是星星点点的血迹。 "头儿,杀人了"一个黑衣人对前面的领头道。 "他们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东西,留不得了。收拾好,不要让人发现了。"领头人低声说道。 "是。" 不久后,那些曾经可能知道这晚将会发生的人全都被埋葬在了皇陵湖边的青草地下。 两三辆牛车在东方既白之前悄悄地离开了皇陵没有惊动任何人,徒留下了"辘轳辘轳......"的车辙声。 月光下两道浅浅的车辙却是格外的清晰。 不久之前,京城里刚刚被砸碎了两个茶杯。是景德镇进贡的珍品,玲珑剔透,上用青花细细描摹了两幅各具特色的仕女图。若是有懂行的人在此,定然是要抚掌大叹道:"可惜了。" 可惜这里没有会去怜惜茶杯的人,只有骤然凝固的如暴风雪前的宁静一般的死寂。 "王庆之,被发现了?"坐在上首的人不可置信地道。 在左下首的人点点头。 其他的人则是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河东府的百姓冒死来京城上告,已经瞒不住了,估计这天一亮,就会上达天听。" "这......是废了。" "是。"一人回答道,"好在之前咱们扫尾巴扫得干净,只要王庆之咬死了只有他一个人咱们也就牵连不进去的。" "先生所说有理。可......" "王爷不必担心,王庆之出了他自己之外还上有两鬓斑白的高堂下有尚且年幼的子女以及相伴多年的发妻。" 上首的人才放下心来。 两个时辰前。 八王府。 "人来了?" "已经进了城到京兆府击鼓鸣冤了。" "嗯。"周淳执黑子拈来细思片刻一子截杀了白子的棋龙,将手中余下的一枚棋子掷入棋盒。"已经入局了。"他继续说道:"叫他们继续盯着这件事的发展,记住,小心些,别被发现了。还有,这件事是三哥做的,跟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欲使其毁灭必先使其疯狂,看着吧。" 周淳起身整理了自己的衣衫,对侍立一旁的人道:"你且回去吧。" 周淳信步走出书房,远远地便看见了暮然居明亮的灯火,一阵暖意涌上心头,不知不觉间就走得快了些起来。 明兰正吩咐了小桃丹橘等人摆饭,翘首以待周淳商量完事情归来。 周淳归来时只听见了里面的阵阵细语。 "下次这道菜就不要做了,太过油腻,王爷是碰也不碰的。" "下次顿鳕鱼多加点儿生姜,今天的闻起来腥味有点儿重,要注意了。" "山月居那边给婷姐送的什么罢了,明日还是唤她过来用餐吧。对了,婷姐之前说要请同窗来玩,可安排好了?" "天色已经有些晚了,不知却是还不回来。" "我回来了。"周淳踏进门来,又忆起方才他听到的明兰的絮絮叨叨心里更是感动起来。 明兰迎了周淳进门。 "窈窈,辛苦了。" 明兰只是笑而不语,按着周淳坐下来用饭。 大约,岁月静好,莫过于此。 第45章 击鼓 清晨,一阵响亮的鼓声打破了京兆府的宁静。 "是谁呀?"一个捕快睡眼朦胧地推开了京兆府衙的大门,揉了揉眼睛,只见得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媪并着一个同样蓬头垢面的老头子和小孩子使劲地在敲打着鸣冤鼓,看到了他来才停了一下,又紧接着猛又敲打起来了。 "你......们,因何事在此击鼓鸣冤" 那老翁弓身作揖:"老朽河东府章骁,和妻子特来状告河东府知府衡山伯王庆之贪赃枉法欺占民田强抢民女。还请青天大老爷做主啊!" 那衙役听了只觉得头疼脑大,王庆之好像是四王府的人好不好,人家头上有大山罩着呢,哪里能够得罪。衙役正打算将他们一行人赶走,却发现自家京兆府尹李行云大人正刚刚下了马车,踏上台阶往大门来了。 老妪自然是发现了,立马就拉着小孙子扑了过去。 "青天大人,请为民妇等做主啊!" 李行云立马扶了老妪起身,"老人家,如此是何苦呢,若有冤屈还请进去了再和本官细细说来。" "大人,您这是答应管了"老妪眼睛一红,险些留下眼泪来,又磕了几个头。"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大人"差役还些要再说些什么,可也终究什么也没有说。 京兆府不论是对于那一方,其实都是是一个十分重要的部门。可是,偏偏如今的京兆府尹李行云却是一个软硬不吃,处事判案极为公正的一个人。几年前护国公家的一个孙子当街纵马踏死了数人被人告了到京兆府来,李行云不顾护国公的威胁先是执意派人上门去将人收押。之后呀,又按照法律毫不留情地判处了秋后处斩的刑罚。即使是后来护国公将此事闹至圣前李行云仍然是分毫不让,以"若是就此减轻罪行,今后人人如此,国将不国尔。"直接驳回。至此以后,护国公痛失爱孙,十分怨恨李行云。像李行云这样的直臣当皇帝对他都是又爱又恨,那俩位见他没有投靠的意思,更是想尽办法要把他这颗碍事的石头给搬走,可是几年下来李行云仍然是安然无恙,稳坐京兆府尹之位。 老妪和老翁进了京兆府门,待问询时,就一把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叙述着他们所遭遇的苦楚。 原来是,老妪老翁家本也算是小富的乡绅之家。可是,河东府知府王庆之在一年前以莫须有的罪名强行逼迫他们一家让出土地,王庆之的侄子见儿媳刘氏生得貌美便生了歹心,将刘氏强占,刘氏宁死不从触柱而亡,其子去县衙击鼓告状,不想县令却是官官相护命人下了狠手,其子也因此气绝身亡了。 老翁老妪道出原委之后却是身心俱疲,心中凄然无比,一边的小孩却是忍不住地低声哭泣。 "愿大人我我儿做主!" 李行云听了他们的叙述自然是明白了他们为何告上了京城来,立即命令差役将老翁老妪安顿好不要出了什么岔子来了,又叫人尽快地去往河东府取证。一府知府作案非同小可,他自己就马上动笔拟出奏章打算马上将此事上奏皇帝。 三王爷一早便得知了消息,只是感叹道:"老四啊老四,你也有今日。" 至于四王爷也明白此时是不得不壮士断腕,壁虎断尾放弃王庆之来求个其他的安稳保全了。 梧桐叶落见秋风。 周淳一早就陪明兰用过了早饭,如今正在书房的窗边读书。 富贵却是疾步跑了进来,凑在周淳耳边嘀咕了两句。 "知道了。"周淳淡淡道,脸上却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周淳搁下手中的书,"去工部吧。" 作为皇帝的儿子甭管受不受宠,总是要有一个正经的职业。而周淳就是在工部做事的。不巧贾元春的父亲贾政就在工部任着六品偏下的主事小吏,之前还时常往周淳面前去凑,周淳则是一概不见,命人给挡了回去。慢慢地贾政的热情就熄灭了。如今,周淳的正经岳父盛纮大人是在工部做着正四品的官员,更是愈发好玩起来,至于具体情景且先不论。 王庆之之事一经上报,连向来以温和慈善闻名的皇帝都不禁勃然大怒,这其中自然是少不了皇帝如今最贴心的小甜心梅贵人的引导。至于梅贵人背后的人,不言而喻自然是三王爷的母亲甄贵妃。她一心想要扳倒四王爷一系 ,好为自己的儿子正位中宫铺平道路。 皇帝立即又另外派遣了人去往河东府取证,同时暂时罢免王庆之的官职将他戴罪押解往京城来候审。 起风了,天开始变了。 第46章 太虚 夜来南风起,近日宁国府的菊花开得分外得热闹,簇拥到了一起挤成了一坨。它们大多都是黄色的和橙色的,另外有好不容易得到的珍品千金难得一求的绿菊花。 因而宁国府遂下了帖子去请荣国府的贾母和一干人等前来喝茶赏菊来。贾母想着自己近日里无事,便是自己一个人是呆得住的,宝玉那个皮猴子却是应当是极其难受憋闷的。她索性就带了宝玉,黛玉,王夫人,王熙凤,三春,薛宝钗等去了那处赴约去了。 初入能宁国府只觉得府中也是十分的井井有条来,贾母细问下才知道贾珍的妻子尤氏尤大娘子早已不管事了,如今当家作主的是贾蓉的媳妇秦大娘子秦可卿。贾母一下子就忆起了那个去年刚刚进门模样甚好的小妇人,本就对她的进退有度有几分满意,如今是更加的添上了几分好感了。 黛玉等人入了花园子,而贾母则是看了一眼菊花后就去了里屋里去寻人聊天去了。 黛玉看那菊花在秋风中开得摇曳生姿,心道:"不愧是元稹赞过的此花开尽更无花的花来。"之后便是对着园中的菊花仔细地观赏起来。 薛宝钗执了一柄竹扇,细细地在当中走动,别的颜色的菊花,她可不觉得有什么稀奇的,但也只是也是不住的赞叹着:"好花,好花。"一边的价值千金的绿菊花倒是吸引了她的目光,她仔细地打量估算着这些菊花的价格,猜测着它们和京城里的那些贵人们有着联系,背后有着什么样的门道来。 宝玉先是去了花丛中逛了一圈喝了几杯酒,却又觉得有些乏力和无趣,更是有些困倦感和些许的醉意。于是他就暂且离了此处去寻了贾母她们了。 贾母见了宝玉回来,很是疑惑,问他为什么不与他的那些姐妹们多玩一会儿呢? 宝玉只摇摇头,说自己已经是有一下疲乏了,不想动弹 。 贾母心知宝玉这是想要困觉了,便问秦可卿有没有什么方便的地方。 秦可卿又哪里会说没有呢。遂她就亲自领了宝玉往客房里去了。 谁知入了客房,宝玉先是见了墙上挂着的一幅 《燃藜图》,又看见了旁边的一幅对联"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宝玉一向最是厌恶这类劝勉人读书,讲解世俗间教条的东西,遂就不高兴了起来,闹起了脾气,说什么也不肯将就下来。左右几番劝说都是无效的 。秦可卿这才开口:"叫他去我的房间去了吧。" 众人都觉得有些不妥,宝玉是秦可卿的叔叔辈,这是不成体统的。秦可卿便说宝玉他才几岁,也不会有什么妨碍的。 宝玉一进了秦可卿的房门,一阵香甜袭来,随后便见了一幅唐伯虎的 《海棠春睡图》。随后便是案上设着的武则天当日镜室里的宝镜,一边立着飞燕舞过的金盘,盘内盛着安禄山掷伤过太真乳的木瓜。细细感来,满室的旖旎气息。宝玉在寿阳公主于含章殿的榻上躺下,望着头顶悬之的同昌公主制的连珠帐。 宝玉含笑对秦可卿道:"这里好!" 秦可卿回道:"我这屋子,大约连神仙也住得了。"说着亲自展开了西子浣过的纱衾,移了红娘抱过的鸳鸯枕,来招呼宝玉他去睡觉。 众奶娘服侍宝玉卧好,款款散去,只留下袭人,媚人,晴雯,麝月四个丫鬟为伴。 宝玉恍恍惚惚的睡去 ,悠悠荡荡入梦来了。隐隐约约地跟着秦可卿到了一所在之地。 宝玉见了此处朱栏白石,绿树清溪,人迹希冯,飞尘不到。宝玉欢喜道:"这个去处有趣,我就在此处过一生,纵然失了家我也愿意。" 春梦遂云散,飞花逐水流。寄言众儿女,何必觅闲愁。 宝玉只见得一个秦可卿模样的仙子飘然而至,称自己为警幻,住离恨天上,忘愁海中,主管男女痴怨。 宝玉只见警幻笑道:"我原是要下凡去接了绛珠妹子前来团聚,不想却带了你这顽石进来。你且随我来吧。" 警幻便带了宝玉翩然入了太虚幻境。 荣国府外的茶馆内正做了一个拿着念珠的癞头和尚和一个杵着拐杖的跛足道人。 "晚矣。晚矣。警幻已带了神瑛侍者入了太虚了。"癞头和尚道。 "错哉,错哉。天机已改,入了太虚又何妨,不过须臾梦一场。"跛足道人道。 警幻领着宝玉到了一个房间,当中有诸多的柜子,藏了人世间的风流孽债于其中。宝玉便闹着要看。 警幻便道:"尔等凡眼尘躯,未便先知的。" 宝玉仍是要看。 "也罢,就在此司内,略随喜随喜罢了。" 宝玉便进了薄命司,打开了金陵十二钗的柜子来看。 宝玉翻阅了许多时候,只见正册第一页画着两株枯木,树上挂着一围玉带,又有一堆雪,金钗埋于其中。旁边写着:"可叹停机德,堪怜咏絮才。玉带林中挂,金钗雪里埋。"宝玉有些不解,遂欲要用手去摸。忽地,图画上的枯木玉带,题词中的"堪怜咏絮才。"和"玉带林中挂"便是不见了踪影。 "仙姑!仙姑!这有东西消失了!"宝玉喊叫道。 "什么"警幻瞬间夺过宝玉手中的书册,也发现金陵十二钗中已然没有了黛玉的影子。 "怎么......怎么可能" 警幻疑惑不解,遂就决心稍后要将事情查核清楚。当下,她就领了宝玉去别处,喝酒听乐了。 最后警幻又幻了同她一模一样的妹妹可卿来,与宝玉传授了云雨之事。 宝玉一觉梦醒,对梦中所经历的巫山云雨念念不忘,最后遂寻了袭人偷试一番。这些都是后话了。 黛玉在园中游逛时,许久不见宝玉便去寻他去了何处。最后黛玉才寻到了秦可卿处,只见袭人他们在廊下看着猫儿狗儿打架,悄悄靠近屋子里,却听见了里面隐隐约约的杂音。她遂不知道这杂音为何,但也是知道自己是不便叨扰,便是离开了。 第47章 花饼 周淳这几日不知为什么就突然地十分空闲了下来了,日日都留在王府里。他经常不是在书房里看书或是和别人对弈,日子久了,他方才觉得有些枯燥乏味了来。他渐渐也是很久以前就对明兰如何料理王府的内务好奇起来了。 今日,东方既白,明兰朦朦胧胧地从睡梦中脱出,床上的帷帐已经被放下,构建出了一个有些昏暗却隐隐约约透着光线的小小空间。她的身边躺着一个温热的身体,他将她轻轻地揽在怀里,明兰觉得自己可以感觉到的耳后周淳呼出的热气,温热的,暖暖的,却又叫人觉得发痒的。 明兰隐隐约约地听到了淅淅沥沥的雨声,一点一滴的打入心上,仿佛是时间的漏斗的流逝的点点滴滴的模样。 岁月如此,莫不静好。 人亦如此,莫不安然。 在这样的氛围里,叫人只希望时间流逝地慢些再慢些,与此刻光阴为伴的更长一些。 秋日渐冷,明兰也隐隐约约感觉到她同周淳共有的这一条被子似乎已经显得有些单薄。她觉得有些冷,打了一个哆嗦,她又往周淳的怀里缩了缩,去靠近床上这温暖的热源。 其实,周淳早在明兰初醒来的时候就已然清醒了,只是不愿去打破这个早晨静谧的美好,佯装睡着了,安静地享受着这一切。他突然感觉到明兰在悄悄地往她的这边靠,她的头发拂过他的胸膛,痒痒的。周淳大约明白明兰是有些冷了,他把身子就再往前移了一些,更加的方便明兰取暖。不知是怎么一回事,他突然就在明兰将要靠到他怀里的时候,一把把明兰捞了过来,让她紧贴着自己。 "你......醒了?"明兰道。 "嗯。"周淳点点头。"累了就睡,不碍事。" 明兰也毫不客气地继续枕着周淳的身体来安眠。 周淳淡淡地笑了。 待到明兰再醒来的时候,她的身边已经是空了的。她自己身上的被子也由一床变为了两床,靠近床沿的被角还被细细地压住,仿佛是为了防着某人把被子踢开似的。明兰不由觉得有些好笑,他还把自己当做小孩子,担心来受凉的。 明兰接着就唤了丹橘她们进来洗漱,问了如今的时辰,知道已经快午时了,便道:"怎么不早一些叫我" 丹橘回答:"王妃恕罪,并非是奴婢们不唤您,而是王爷心疼您,吩咐奴婢们不许来打搅您安眠。" 明兰有些羞了,竟然都觉得丹橘的话是故意来取笑她的,忙叫丹橘停了,不要再继续说了下去。 不久就传了饭食来,秋日天凉,凉菜就已经被下架了,如今的早食就上了一份鸭花汤饼,一盏腌制酱菜和另几个清淡的小菜。 明兰很快地用了些。 热食入腹,明兰不觉好了许多,就吩咐丹橘们来叫人理事。 丹橘却是笑道:"这个也无需王妃操心了,王爷已经代劳了。" 明兰突然想起前段时间,周淳每每在自己理事的时候凑过来,大概是那时候......学得吧。不对,似乎自己还没有嫁过来的时候......也是只有他一个人吧,是早就会了? 明兰摇摇头,不欲再去想那么多,过去的什么不重要,唯有现在方是最珍贵。 此时的周淳正在看着外面传来的邸报,前不久的河东府告上京兆府的事件的后续已经渐渐地出来了。王庆之之事,证据确凿,不容抵赖。经此一役,掉马的不仅仅是王庆之一人,连带着还有河东府周围几个府县的官员,想来是三王爷一系趁机一并拉下水的。同时,江南一带也传出了不利于三王爷的消息,这就应该是四王爷反击所做的手笔了。 乱局初现,看似平衡,其实早就已经开始倾斜了。 大概是皇帝对于朝局的掌控早就开始力不从心了的吧。底下的儿子早就是在他有意识的纵容下斗得你死我活,不过就是为一平衡二字,以此来维护自己至高无上的统治。如此一来,即使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甄贵妃所出的三王爷又能真正的得到几分真心呢? "他们要斗,自己自然是要好好地推波助澜。"周淳这样想着。 周淳便叫了人来,低声吩咐说把早已掌握的三王爷四王爷两方有问题的官员不留痕迹地报上去些,好让他们掐得更厉害些。 周淳的早饭并没有吃多少,如今已然腹中有了饥饿之感。他看着一边的一碟糕点,清商渐深,几日前的桂花糕也换作了现在的菊花糕来,同时再配上一盏金菊花丝叶茶,清肺养气。他拿了一个来食,略有一点点涩涩的菊花苦味,不久就觉得似乎夹杂着另一种馥郁芬芳的味道来,倒不像是往年的那样。就是,好香。周淳突然就被勾起了兴致来,一下子就停不下来了,不一会儿,盘子中的一半糕点已然是没有了踪影。 第48章 郑家 近来,出于外交需要,明兰开始加大对外的走动。 今日这一时兴起的,明兰便让人套了马,去往郑家去接婷姐回来。待到她到了郑家的女学,不想里面的女先生正在讲课还要小半个时辰才完。郑家的老夫人和郑家大儿媳便遣了人请明兰来入内休息。 郑家时代武将,府中景致修葺的也不是十分的精致,反而更有一种北方武将之家的豪迈之气。府中没有精雕细琢的园林景观,反倒是有着几棵威猛挺立的松树。 郑老夫人亲自出了正堂们来迎接明兰,郑大娘子在一旁搀扶。 "老身见过王妃。"郑老夫人杵着拐杖福了一福。一旁的郑大娘子随后也屈膝福了下来。 "岂敢,岂敢,老夫人真真是折煞明兰来,明兰不过来稍作休息,岂敢劳动您老人家前来相迎。"明兰伸手搀扶起郑老夫人。 一边的郑大娘子仔细地观察了明兰的举止,不觉对她映像颇好,生了几分亲近之意。 明兰并着郑老夫人和郑大娘子再入了正堂。方才入座,便有使女上了热茶来,那些使女们都进退有度,敛声屏气,没有丝毫的逾举。明兰不由暗自感叹,郑家一个武将之家,治家竟然如此严谨有序。。明兰方才又想到从白芷兰处听来的关于郑大娘子的传闻。郑大娘子是翰林学士崔家长女,自幼受教庭训,进退有度,曾经一度被赞叹为有妇德。她在嫁人之后,孝顺公婆,友爱小姑小叔,与郑家大公子相敬如宾,是京中有名的贤妇人。如此一来,她在管家上是一把好手也就不足为奇了。 郑老夫人现下对明兰生了几分好感,待明兰喝了一口茶方才道:"孩子,你也不容易吧" 郑老夫人这突然的开口一问让明兰有些不知所以。明兰只见郑老夫人的眼神淡淡地指向了郑家女学之处,这才明白了郑老夫人的意有所指。 "她......很懂事。"明兰回答道。那个"她"指得自然是正在郑家女学读书的婷姐。 郑老夫人听了明兰的回答,只是慈祥地笑着不再言语。 "咳咳咳......"郑老夫人突然咳嗽了起来。 郑大娘子连忙给郑老夫人顺气。 郑老夫人摆摆手,"无碍。" "娘。" 明兰讲道:"若老夫人身子不适,还是早些去休息的好。何况如今乍暖还寒容易给感染风寒,于您的身子不利。" "王妃有心了。"郑老夫人转向郑大娘子,"叫人扶我回去吧。你且便好生替我尽尽地主之谊,招待王妃。" "儿媳遵命。母亲慢走。"郑大娘子低身行礼送郑老夫人离去。 "郑大娘子。"明兰道。 郑大娘子后退一步,"王妃娘娘。" 明兰微微一笑,信手摆去,"坐。" "谢王妃娘娘。"郑大娘子这才整理了衣摆,坐在了不远处的凳子上。 "妾身久闻王妃昔日马场上的英姿,果然闻名不如见面,当真是名不虚传。" 明兰当下便听出她的意有所指,大概是从前齐衡在马场上解围相助留下的祸患罢了,想来这个恪守妇德的郑大娘子是已经听说了。 "大娘子谬赞本妃了,本妃的马术在京城这个卧虎藏龙的地界也不过寥寥而已,哪里有值得赞叹的地方呢。"明兰不声不响装作没有听懂郑大娘子的话,反正装傻充愣她是最在行的。 郑大娘子观明兰的面色表情并没有异样,反而巧妙的避开了话题,不由生出几分好奇,"盛家如何将一个庶女教导出了如此气派的模样。" "妾身几年前曾在袁家见过盛家的大姑奶奶,可真是一位管家的好手。可是,近来却是不再插手了。"郑大娘子笑道。 "大姐姐的确是个出色的管家之人。当初只因为大姐姐初入袁家之时,袁家的大嫂子身子不适,实在无法继续管家方才交予了大姐姐。现在袁家大嫂子的身子已经渐渐地好了起来,这管家的权力自然是要交还了回去。大娘子说不是吗。" "王妃娘娘说得是。" "本妃虽然不知道大娘子是因何缘故如此频频发问,但是......凡事留个底线,对你我都好。"明兰道。 "是妾身誡越了,还望王妃娘娘恕罪。" 这些子以来,郑大娘子就频频听见自己的丈夫以及公公对八王爷颇为推崇,再加上八王爷如今唯一的子嗣婷姐正在郑家女学里面读书。再者,郑大娘子就算再是一个深闺妇人也大概可以从和个家来往的夫人口中知道现在京城中的局势,她隐隐约约猜想自己的丈夫和公公恐怕是已经有了下注的打算了。再加之,当年八王爷巡守边疆时自己的丈夫也是随行同在西北。从种种迹象是来看,真得很有可能了。为了自己安心,更是为了丈夫和公公,一向克己复礼的她方才出言来试探明兰的脾性。人都说,夫妻之间有所相像。如今明兰行止之间磊落,大方,明理又带有几分的和善,她才有些放心下来。妻子如此,丈夫应该也不会差的。 不一会儿,婷姐下了课,由小桃带着走进来。 "母亲。"她想明兰见礼道。如今婷姐已经是落落大方,曾经的那一股小家子气已经被改掉了不少。 "多谢。"明兰转身向前来送行的郑大娘子微微颔首。 "王妃娘娘言重。" 待到坐上了马车 ,婷姐小心地问到:"母亲怎么来了" "来接你,"明兰摸了摸婷姐的头,"可是想吃樊楼的玉蓉茯苓糕了?" 婷姐默默忍住将要流出的口水,点点头。 "你啊。"明兰摇摇头,"丹橘,去樊楼。" 第49章 病人 不知是谁家的府邸,就这样阴暗潮湿的不像样子,杂草丛生,连人气都少得很。一个使女急匆匆地端着一碗泛苦的汤药在庭院里走着,她入了中庭又了门进了□□,推开一扇已经显得有些老旧的木门。木门发出"吱吱......"的响声。 那使女刚一进门,屋子里就爆发出猛烈的咳嗽声。使女急匆匆地放下汤药来替咳嗽声的主人顺气,过了好一会儿,那人才舒缓下来了。 "小雀。"一阵沙哑的声音响起,又猛地咳嗽了几下。 一阵阴风自门外吹来,屋子里随处可见的黑色纱幔就一下子扬起了来了,屋子里阴暗的只有微弱的光线,淡淡地照着躲在重重帷帐之后的一个枯瘦女子的面庞,在她的脸上刻上深刻的印记。 "王妃。"小雀见着女子那般虚弱的模样,不禁出了声来。 "药,药。"女子虚弱地叫道。 "是。"小雀连忙跑到汤药边,小心翼翼地将它端了过来了。 女子勉力地立起身来,就着小雀的服侍把药给喝了下去,却又突然咳嗽,将大半都洒了出来。 "王妃。" "无事。"女子想要勉力地笑笑,却是一点儿也没有办法。 "奴婢去找太医来。"小雀急急忙忙地就要出去。 "回来。"女子虚弱的声音响起。"小雀,谁会来呢?谁会来看我这个已经废掉的太子妃曾经门前熙熙攘攘,如今却是门可罗雀,这个皇城的人,捧高踩低,你还不明白吗?" "可是......您......."小雀的声音忍不住地哽咽起来,强忍着摸下泪,安静地走出房门。 女子躺在床上又咳嗽了起来,眼睛死死地盯着床幔。 "囡囡 ,我的囡囡,你在哪里呀?我好想你......" 小雀出了房门就飞奔到了府门外,在街市上疾步向城的另一头的八王府赶去。 小雀递了钱给王府的守卫来求见周淳,守卫却认为她不知是从哪里来的野丫头片子,要赶她走。 小雀"扑通"一声地跪下了,"我是忠顺王府的小雀,求见八王爷!求求你们,替我通传,我有要紧的事!" 守卫再赶她,小雀却还是不肯走。 "怎么了?"一辆马车停在了八王府门口,里面传来了一阵女声。 "母亲,您看,那个姐姐跪在哪里真可怜。"婷姐掀开了马车的帘子。 丹橘扶着明兰下了马车。 "你是" 小雀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吃力地跪了过来。 "您......是八王妃娘娘奴婢小雀,是忠顺王府王妃的贴身使女,我们王妃不行了,特地来求八王爷八王妃娘娘救命呀!"说着就磕了几个响亮的响头。 "扶她起来。"明兰对小桃道。 小桃将小雀架了起来。 "王爷现下就在府中,本妃会立即派人去替大嫂请医。你......进去禀报吧。" "可是,太医们都不肯来。"小雀说。 明兰回答道:"这点,不必担心。" "多谢八王妃娘娘,多谢八王妃娘娘。"小雀十分的激动。 周淳在暮然居见了小雀,问了忠顺王妃的情形。 "为何不早些来呢?"周淳道。 "王妃,王妃不让奴婢找人,奴婢......奴婢现在是实在没有办法了。" 明兰在一边看出了周淳的伤感,命人去带小雀好生去梳洗一番,再送她回忠顺王府。 "大嫂也要走了。"周淳低着头,表情十分的隐忍,又好像再回忆什么事情一样。 明兰轻轻地从后背环住周淳,"你有我,我不走。" "我有你,你不走。" "对。"明兰柔声道:"我不走,陪着你。" 京城外,黑水村。 王小花原本还在田地里和邻居家的大黄做游戏,她扔了一个草帽出去,来叫大黄叼回来。当大黄把草帽叼回到她面前时,王小花便忖掌笑到:"好狗!好狗!" "小花!" 王小花只见得自己的娘往这里来了,还有些担心她会又不开心自己在田野里和大黄鬼混。 可是,出乎王小花的意料之外的是,她娘没有责骂她,只是走过来,紧紧地握住她的手,好一会儿都不说一句话,最后才牵着她慢慢地往家里走。 王小花觉得自己的娘今天有些怪怪的。 "娘,您怎么了?"王小花开口问到。 "没......没什么。"王小花娘弯下腰,"小花的叔叔来接小花了,小花欢不欢喜" 王小花沉默了一下道:"欢喜。那以后小花就可以和娘一齐开开心心地在城里面生活了。" 王小花娘笑了笑,摸了摸王小花的脸颊,可是她立起身子后却是觉得眼中苦涩。 "娘,不去。" 王小花有些不明所以。 王小花到了家,才发现里面正等了几个穿着黑色长袍的男子和两个着青布衣的中年妇女。 一个青布衣女子上前来,"是她吧?" 王小花娘点点头。 青布衣女子将王小花的手握住,"到奴婢这里来。" 王小花有些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回头望着娘。王小花娘只是对她点点头。王小花这才顺从地跟着去了。 "多少年了?"另一个青衣女子道,"王妃当年果然没有看错你。" "王妃待我恩重如山,如此不过仅仅可以报得一二罢了。只是......只是.......小花......这么多年......" "你,放心。" 王小花跟着两个青衣女子上了一辆低调的马车。 "姨姨,我还可以见到娘亲吗?" 青衣女子摸摸她的头。 "马上就要见到娘亲了。" 王小花还是不明白。 王小花掀开马车的帘子,只见陪伴她多年的母亲正在风中静静地目送她远去。 第50章 离殇 王小花乘着车入了京城之内,大街上熙熙攘攘,时不时有小贩的叫卖声响起。 "买了,买了,余记的一口酥嘞!" 沿街的小摊上摆着许多普通的陶瓷器具,有些还费了些心思做出新奇的样式,还有卖果子的,卖布匹的。 王小花掀开帘子好奇地朝外面张望。 "叔叔家会是什么样子呢?"王小花想着。 马车几拐又拐入了好几个巷子,最后在一个铺着青石板的小巷子里停了下来。 青衣女子牵了王小花到了一道木门前,轻轻地叩门。 不一会儿,门"吱吱"地就开了。 开门的正是昨日前去八王府求助的小雀。 小雀紧张地看着她们,却一下子愣住了。 一个青衣女子上前,"小雀,小雀。你不记得我了" "柳絮姐姐" "嗯。" "这是"小雀疑惑道。 "八王爷派我们来的。"柳絮回答道。 "她是"小雀显然注意到了王小花,突然又在王小花的眉眼之间找到了熟悉的影子。"是她" "嗯。"柳絮点点头。 小雀紧紧地盯着王小花显然是很是激动的模样,眼眶都微微湿润了,又想到昨日的太医的话,王妃已然是药石罔治,大概......大概见她就是王妃最后的心愿来了。 王小花有些好奇,这个姐姐为什么这样盯这她呢?还哭了。她挠了挠头。 小雀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 "跟我来。"小雀便在前面引路。 一行人自此地入了门中,进了中庭,院中的石板上有些地方因为人不常行走已经生了厚厚的一层青苔,四周也是荒芜着,不成样子。 可是即使是如此,王小花仍然看着这些高大的房屋目不转睛。 她想:这就是叔叔的房子吗?好大,比自己以前住的小院大多了。 王小花还来不及继续到处打量,就进了后面的一个小院子 "王妃......可是住在此处"柳絮道。 "嗯。"小雀点点头。 柳絮看着周遭破败的样子,几乎有一些不敢相信。 "王妃,还好"柳絮继续问到。 小雀又摇摇头。 "就这几日了。不过......苦熬着日子罢了。"小雀说着就有些伤感起来。 小雀独自走上前去,轻轻地推开了房门。 "咳咳......是小雀吗?"一个沙哑的女声从里面传来。 "你们来吧。"小雀向柳絮她们招招手。 柳絮上前,只是看见重重纱帐中一个隐隐约约模糊不堪的枯瘦女子的影子。 小雀上请替女子掀开纱帐,柳絮愈发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女子虚弱无力地躺在床上,眼眶已经深深地凹陷下去,脸上蜡黄不见半分的血色。 小雀弯下身附在女子耳畔道:"王妃,王妃,您看是谁来了?" "是谁?"女子伸出双手摸索到。其实,她已经很久没有看清过东西了,四周大多是朦朦胧胧的模糊一片,有时让人发慌,可她渐渐地就习惯了。 "是柳絮。"小雀道。 "柳絮"女子有些惊异,"她......她不是......早就走了吗?" 柳絮上前一步,"王妃,奴婢是柳絮啊,奴婢来看您了。" "柳絮。"女子伸出手来想要握住柳絮的手。"你还好嫁人了没孩子有了几个难为您还来看我。" "王妃....."柳絮的声音有些哽咽,"奴婢......奴婢都好,被八王爷好心的收留了。" "这就好。"女子似乎是想起来了什么,"当年,就你最贴心。小静她们,她们,都没了。" "王妃。"柳絮把王小花揽了过来,"你看,你看,这是谁呀?" "谁"待到她勉强看得清楚了一些后,"囡囡,囡囡我的囡囡。" 王小花看着眼前的这个躺在床上女人,觉得她就像田间已经干枯的树木,却有一种说不清楚道不明白的熟悉感,好似她们很早就已经见过面了。 王小花上前去,用自己的衣袖去替女子擦拭泪水,"姨姨,娘说哭是不勇敢的,姨姨要勇敢,这样病就会好了。" "我......我.....不......哭。我......开心。"女子哽咽道,"让我......好好看看你。咳咳......高了,变......漂亮了,长......大了。真好,真好。咳咳......" 王小花看见眼前女子这般模样,也忍不住湿润了眼眶。 过了好一会儿,女子出声道:"你们......你们......带着 囡囡走吧,别......别让她看见我这个样子。" 柳絮带着王小花出了房间。 "那个姨姨" 柳絮道:"她的时辰到了。" 屋内。 "您,您,为什么不说"小雀有些不明白。 女子笑了笑,"何必知晓,我唯愿她平安喜乐一生而已,不求其他。小雀,替我梳妆吧,我.....要去见他了。" 小雀含泪答道:"奴婢,遵命。" 女子端坐在梳妆台前,抚摸这指尖已经掺杂有白发的发丝。"记得那年初嫁,云鬓凤钗。他道我眉峰若蹙,以青黛描眉,贴梅花花钿,着云凤蝶裙最佳。"女子摸了摸眉间的花钿,"小雀,你说我好看吗?" "王妃,美。" 女子勉力支撑坐到了床上。 "要是可以......可以回到最初,谁都没有的时候该多好啊,他只有我,我只有他。"女子呆呆地望着天花板,"他,从来不知道......我曾经......见过他。那年却扇,再见他时,我有多欢喜。" 大周曾经的太子妃,如今的忠顺王妃就这样静静地闭上了双眼。 在她最后的记忆的,曾记那年上元佳节,灯火阑珊处,她失了灯笼,四处寻找。一黄衣锦袍少年,微微伸手,"这兔子灯,可是姑娘的" 第51章 喜来 不久之后,忠顺王妃辞世的消息就在京城的高门大户之间悄悄地蔓延开来,有些人还依稀记得她当年的风采,暗自感叹人生:红颜薄命。可与其那样苦熬下去,这未尝不是一个真的解脱。 宫中的甄贵妃最早听了消息后,只抚了抚自己新近养护好了的指甲,淡淡地一笑:"终于死了。"连一丝丝的痕迹都没有,那个秘密也是要被她给带进坟墓里去的,结束了。 甄贵妃看向一旁站的笔直的女官,"静姑,叫人好好操办她的丧事。"甄贵妃低头看见了自己红得滴血的手指,"不,叫老三家的去办,就说是我的意思,甭管她愿不愿意都得要给我安排得风风光光的,这样,谁又敢再说什么呢?" 萧瑟的秋风里,忠顺王妃的丧事早早地就如火如荼地开办了,不像是送故人远去的庄严仪式,更像是一场嘈杂的做秀,变成了一个更加冷冰冰,用来展示某些东西达成某些目的的工具。 表面上越热闹,实际上却是愈发的冷寂。 吹吹打打的唢呐声里,忠顺王妃的棺椁起出了京城,白色的纸钱纷纷扬扬地洒满了天。 一路上,没有什么路祭,只有几个抬棺撑场面的仆人,和一具冷冰冰的棺木。和之前葬礼上的热热闹闹仿佛从来就是两个世界,没有半分一致。 突然,一阵疾风吹来,白色的雪花就这样飘飘然了下来,落在地上,立即就沾染了尘土被染成了灰色,凝结成点点的冰晶。 荒草何茫茫,白杨亦萧萧。 侍从抬了忠顺王妃的棺椁到了京郊的一处墓地,挥锄刨土,在一处原本已经有着三处坟包的地方又挖了一个墓穴,作为她的安眠之地。 草草地立了碑,侍从都没有久留,只留下送葬的幡布在风雪中飘荡。 王小花,不现在叫周怡了,正在八王府的后院着着麻衣孝服,看着婷姐在自己的周围乱转。 话说那一日之后,她就被带到了八王府来。原本是,她还有一些不明所以和不知所措,可是等到周淳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头,她方才渐渐有了安心的感觉来。她大概明白那个就是自己的叔叔,很年轻,比邻家的大叔看着整洁的多了,斯斯文文的,一看就是村里人崇拜的读书人。 "叔叔,读书吗?"她说道。 "读。"周淳又摸了摸她的头。 "你要读书吗?"周淳又问。 "可以吗?"她有些小小的开心。 "当然。"周淳温和的笑了。 周淳同时也给她用了早就取好的正式名字:周怡。 一生怡然,一世安乐。 因为身份还未证明的情况,再加之周怡之前只和照顾她的"娘"略微识得几个字罢了,如今只有呆在王府里同几个读过书的老嬷嬷念着入门的书籍。 明兰还一度担心这种状况。周淳却是说,不过大概一年就会完结,到时候就就什么都好说好办了。 因为都是小女孩子,于是周怡就住到了山月居和婷姐作了伴。原本只有一个人,婷姐也觉得十分的寂寞,这下好了,两个女孩子到了一处,山月居就一下子生机盎然起来了,好不热闹。 周怡与婷姐说着自己在京郊外生活时候的趣事,婷姐听着那些遥远的事情,眼睛都亮了起来了,常常央求着周怡继续讲下去。婷姐也和周怡讲着这些日子以来在女学读书时学到的东西,周怡也觉得是分外的新鲜的,听得是津津有味的。 旧的去了,新的总还是要来的。 十一月以来,明兰就开始觉得有些困倦了,常常懒懒的,不爱去动弹了,愈发的贪睡起来了。偏生明兰还没有怎么注意,只以为是接近冬日里贪睡的反应。还是房妈妈明察秋毫,很快就注意到了明兰的异状。房妈妈仔细一思量,明兰已经嫁进八王府大半年了,肚子里也应该是要有消息了的,她又细细地去问过贴身服侍明兰的丹橘,才得知明兰这个月的小日子已经晚了好几天了。房妈妈的心里不由的就高兴起来了,但是月份还浅,也不好去声张,就只是更加密切关注着明兰,想要从接下来的蛛丝马迹中再确定一些。再后来,她观察明兰的情状就愈发的确定起来了。 那一日里,明兰正在暖阁里浅眠,房妈妈入了内替明兰整理了被子,明兰这才悠悠转醒过来了。 房妈妈道:“您还是困?” 明兰摇摇头:“也不只是怎么了,就这样了,倒叫你来担心我。” 房妈妈将被子给在明兰的膝盖上搭好,“您的身体也得自己保养好了,不然老太太可要怪罪老身的。今日是初几了?老身瞧着姑娘的小日子也应该要来了。” 明兰摇摇头。 “怎么”房妈妈道,”没有来?姑娘……这不会是……” “不会是什么?”明兰疑惑道。 “这……姑娘莫不是这腹中有了消息?” 明兰听了房妈妈的话,不禁凝神思量了起来,自己近日里的种种表现都是有这蛛丝马迹可以寻觅的出来的。她一下子大概就明白了什么,心里有些暗暗的高兴,可是一下子又拿不定是不是情况属实。 “姑娘,姑娘?”房妈妈问道。 “房妈妈,你且去叫人将太医院的蒋太医悄悄地叫来,就说是我身子不适,万万不要声张的。” 房妈妈自然是道好,立马就要去落实下来。 这样一来,就只留了明兰一个人在暖阁里,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现在这里可能就有一个小小的生命了?”她想到。 房妈妈动作极快,不久后,蒋太医就提着医药箱来进了暮然居,极快地替明兰搭了脉来。只见得那蒋太医暗自深思,目光一时也没有移动。 明兰也因此有些心慌了,“可是有什么大症候?” 蒋太医过了一会儿才起身拱手道:“确实是件大事。恭喜王妃娘娘,至今已经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了。” “王妃?”侍奉在一旁的小桃不由的有些傻了。 一边的丹橘道:“你这丫头却是傻了不成,这是天大的喜事,还不叫人去给王爷报喜去。” 小桃挠挠头,便去了外面喊人了。 周淳原先还在处理公务,听了消息,这才急急忙忙地赶到了后面。不知不觉间,他竟然还有一些薄汗出了出来了。 周淳之前虽然之前已经当过了一次父亲,可是那次委实不是什么好的回忆,可是刚刚一时间听见了明兰有孕的消息,他一下子就内心激动了起来了,若不是还顾着形象,简直就是要跳起来了的。 他这一下快进了暮然居的门,突然就慢了下来,他突然的就不知道应该对着明兰说些什么,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东西了。 他进了门,就看见明兰一个人坐在暖阁的床上,膝盖上还搭着一床丝绒被来。 “窈窈可还是好,他也未曾折腾你?”周淳小心翼翼地看着明兰的肚子。 “不过一个多月,他能有什么反应来,你这个样子叫人见了,倒平白来惹了笑话。”明兰道。 周淳挨着明兰坐了,“是我的不是。太过激动了。” 明兰抓住了周淳的手,把他的手拉了过来。 “可以吗?”周淳看了看明兰的肚子。 “你是他爹,理所当然,有什么不行的?”明兰道。 周淳更加小心翼翼地把手放在了明兰的腹部。 “他不动?” ”他才多大,怎会动?” ”那……” 之后不久,婷姐和周怡都来恭喜明兰,但这些都是后话了,暂且不提。 第52章 归家 在得知明兰怀孕的消息之后,周淳在陪伴了初为人母的明兰度过最忐忑不安的时候再安然入睡之后才轻手轻脚地离开了寝室前往书房要将之前未曾做完的事情给处理好了。 月光洒在了书案上,透露着些许朦朦胧胧的意境来,书案的中央放着一个已经有了些年头却又各外精致的雕花木盒,泛着暗沉的光亮。 周淳是知道里面放着些什么的。 这个盒子里的东西是由小雀自忠顺王妃手中拿来的“小礼物”亦或是“纪念品”。 它有多重要,周淳从见到它起就已然知晓了的。 那日小雀跪在他的面前,颤抖着双手地将它奉上。 原本周淳是想要放她离开,再…… 知道秘密的人一向是活不长久的。 可是,小雀却执意留下来照顾周怡,天意让她逃过一劫。 只要在他的掌控下就足够了,一个使女是绝对不可能翻出他的手掌心来的。 她若是识趣,如此也好。 周淳又想到了暮然居里那个替他孕育了孩子的小姑娘,会心地笑了笑。 自己是已经有过孩子的人了,不知道为什么还是会如此的慌乱。他不知不觉的开始想象他与明兰的孩子的模样,女孩,像她。男孩,也像她。一定健康,一定聪明,一定可爱的。 三更时分,周淳才将事情处理了干净,蹑手蹑脚地回了屋,安静的不发出一点儿声音地躺在了明兰身侧 ,小心翼翼地避开了她的肚子。 且说已经接近年底,林如海便派遣了自己的心腹管家阿禄和往常一样地由杭州往京城去送新年的节礼,当然,最重要的是自然是要借机接回黛玉来。 那阿禄入了荣国府,先是由着赖管事接待了,管家是按照惯例自扬州带来了扬州瓷和名甲天下的苏绣并着近千两银子的孝敬。赖管事好声好气的接待了他,并且瞧着那些黄白之物,估算着它们的价值,不觉心头痒痒,想着是不是可以私藏一些下来。赖管事是正打算说一些口头上的客气话,再去简单的招待一下扬州来的这管事就把他给打发走了的。不曾想到,那阿禄却是自衣袖中抽出一封信来,竟然是林如海的手书,是指明了要让人去拜见贾母的。赖管事眼见如此,对方的表情也是如此强势,自己是难以隐瞒糊弄下去的,只得派人去禀报了。 不久,阿禄入了贾府内,到了一边去等候贾母的接见。之后,赖管事急匆匆地去内院去寻自家婆娘赖妈妈禀报。 “不过一个传话的,还能比我们荣国府的人金贵,打发了就是。”赖妈妈十分的不以为然。 赖管事的手却是揣在袖子里不住地摩挲着,“真要有那么容易就好了,他可是带来了林姑爷的手书。” 赖妈妈撇嘴一笑:“这他那次来拿的不是林姑爷的手书,去去去,把人给打发了。” “我的姑奶奶啊,这可是使不得的,那人看我的样子我现在都犯怵着呢,大有不见人不罢休,不怕闹开没脸的势头。” “原来还是个刺头。”赖妈妈方才听了赖管事的形容,也有了一些迟疑。“便叫他来见,咱们没有那个本事拦不住,左右之后王大娘子也不能如何来怪,咱们是老祖宗的人,她的手还没有那么长,不过暂时少拿些银钱罢了。现下,谨防着老祖宗怪罪才是真真要紧的。” 赖妈妈之后便预备去替阿禄通报一二。 阿禄入了内堂,隔了扇钿螺鎏金的六面雕花花开富贵屏风拜见了贾母。 “你家老爷可安?”坐在上首的贾母对阿禄问到。 “老爷安好。” 阿禄暗暗念叨,“贾家和甄家走得那样的近,我就不信老爷中毒的那回子事贾家没有掺和进了,怕是还存了要暗害了老爷捡便宜的心来。” 阿禄面上不显,又接着说到:“只是惦念老祖宗您和姑娘。” “哦,他有心了。黛玉在此一向很好,叫他尽管放心。”贾母欲要把话题岔开。 “小人此次来却然还有一桩事,老爷已经三年未曾见过姑娘,如今接近年关就愈发想念起来,嘱咐我一定要去接姑娘回扬州过一个团圆年。” 贾母尚未发话,一旁的宝玉却忍不住了,“林妹妹去哪里,这就是林妹妹的家,此处就可以团圆!” 阿禄见宝玉打扮的粉雕玉琢,隐隐约约看上去就好像还涂抹了脂粉一样,没有半点男孩子的模样,倒像一个女娃娃,是一点儿好感都没有了。 “瞧他们兄妹情深的,就不必了吧。”坐在上面的贾母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阿禄又怎可那个由他们牵着鼻子走:“贾家二爷玉姑娘是亲,可再亲还能亲过父亲?不知是我家姑娘犯了什么事,要这般待她,竟然是让她探望身生父亲以尽孝道都不许了吗?” 阿禄如此说话便是有些严重了,贾母也未曾想过他的态度如此强硬,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扬州只得如海一个人,未免孤寂,黛玉还是在荣国府的好。” 阿禄不紧不慢地道:“只是老爷实在想念,不如待老奴问问姑娘的意思可好?” 贾母无法,只有叫人去请了黛玉来,来人一路上都在说着荣国府的好,叫黛玉千万不要回家去。 黛玉入了堂中,先是对着贾母侧身行礼,再就瞧见了堂中的阿禄。 “阿禄叔叔。” “姑娘。” 待到黛玉听完了其中的来龙去脉,又伏下身来,“外祖母对黛玉的照顾,黛玉铭记于心,只是父亲独自一人黛玉着实想念,若是让黛玉在此和大家们热热闹闹的过年,却独留父亲形单影只黛玉着实是不孝。” 黛玉如此表明了态度,贾母也不好再多拦,只想着过完年后再接回来便是。 之后,黛玉回了碧纱橱收拾行李。先头里阿禄将雪雁悄悄地拉住说是要把黛玉的所有东西都收捡离开。雪雁于是就立刻地把东西给收拾了个干净,因为紫娟是贾府的家生子故而就背着她多加防范起来了。黛玉也并不打算来将紫娟带走,一来不放心,二来也总不好叫人家骨肉分离。 阿禄显然是早有准备的,没有多久耽搁。第二天,黛玉辞别了贾母等人早早地便上了路,到了码头,预备乘船自运河南下回到扬州去。 黛玉自到京城来几乎就没有出过贾府的大门,看着一切自然是觉得分外的新鲜的。她听着街上形形色色的声音,自然是觉得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了。 黛玉坐了船上,就沿着运河一路向南直往扬州去了。这一路上要经过许多地方,有鹅毛大雪纷飞的田野,也有白墙黑瓦的徽州小镇,再就是摇摇摆摆到了的江南水乡。黛玉因为之前去往京城的时候刚刚失去了母亲,又离了父亲,心中抑郁就在船上害了一场大病,也没有好好的欣赏沿途的景致。如今,是要归家扬州,她整个人都格外的生机勃勃的,叫雪雁磨了墨要把沿途的风景绘制下来,给林如海来看。 第53章 事发 且不说这十一月里北方的天气已然是朔风呼啸了的样子。可是不知为何,皇帝却突然来了外出巡游的兴致。好巧不巧,叫皇帝起了心思的地儿就是他正在为自己修建的百年之后的安眠之地。 京城东山边的黄土官道上,一条明黄的仪仗队像一条长龙似的蜿蜒前行。皇帝则是坐在当中被御林军重重守卫的华丽马车当中。 一只孤雁在空中独自盘旋着,凄凉的叫声使人不禁有凄神寒骨之感,一下孤雁就一头栽在了地上。 走了许久,皇帝自然也是觉得舟车劳顿身体有些吃不消了,便命令队伍停下来休整一下。 马车了一棵水边大树下,李玉自他的徒弟手中结果刚刚泡好的热茶躬身奉给了皇帝。 不知是哪里来的贪玩的小太监悄悄地跑到了还没有结冰的河边去偷偷地玩耍。也不知是谁这么的不当心踩了一块被黑泥盖住的木头一下子就滑倒下去了,因为年纪尚小控制不住自己就一声惊叫起来。这一叫就要紧了,惊动了圣驾。这一惊了皇帝可就不得了了吧,在不远处的李玉连忙去处置这件事。 李玉到了事发的地方,几个御林军已经将那几个小太监团团围住了。李玉先是看见了那几个被吓得瑟瑟发抖的小太监一眼,“陛下,还在呢,做什么,做什么如此的慌扰!” 他有些尖锐的声音在几个小太监听来此时却是格外的恐怖,教他们担心自己的项上人头快要不保了。 “李大监,我……我们……不是故意的,只是……只是那里有一根木头……滑倒了。”一个小太监弱弱地说。 “咱家早就说过了咱们做奴才的没有做好事,是没有什么理由可以讲的。” 几个小太监这下就哭了下来。 “哭什么?陛下的好日子见不得眼泪。”李玉挥了挥手中的拂尘,之后便信步去查探适才叫人翻了船的缘故去了。 李玉一瞧,果然是埋在土里的一块黑乎乎的木头,也没有什么好来奇怪的。 “不对。”李玉却隐隐约约见着了这黑木头上沾了水……有些……金色的光泽,“是我眼花了吗?” 他向前蹲在地上,伸手去把那泛着光泽的地方查验一番。 这一查不要紧,他就从中剥开了一块黝黑的树皮,里头便是金灿灿的。 李玉已在宫里待了许多年,这见识自然要广得多,他一眼便瞧出了这是一根金丝楠木。只是,这金丝楠木一向是由官府组织砍伐,别家是都不准沾手的,如何却到了此处? 他又想到:这条河的上游好像是……皇陵。 他猜出来了大概,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连忙去向皇帝汇报。 古往今来,大概没有几个皇帝可以容忍别人在他的陵墓上动土吧。皇帝立即就命了人去彻查此事,更是连休息都不要了,急匆匆地就要去皇陵看看自己的安息之地的状况。 到了皇陵,皇帝陛下的墓穴经过多年的建设其实已经快要竣工了。刚刚自工部赶来的官员就去查探情况。 这一查,他便吓出了一身冷汗。 金丝楠木和一些其他的构件不翼而飞了。 这可是大罪。 他就“扑通”一声跪下连忙去给皇帝来请罪,因为这一经查实,身为工部长官,他也难逃其倃。 皇帝听了他的具体汇报,不由得火从心中来,猛烈地咳嗽了好几次。皇帝这立即就下了旨意要好好的彻查谁胆敢如此来做,接连处理了工部的官员。 作为在工部任职的皇子,周淳自然倒霉的丢了差事,只有在家里热炕头暖被窝陪着老婆大人和肚子里的孩子。 反正,出来了什么也和他没有什么关系。 当然,只是表面上的。 周淳这几日就开始好好的陪伴明兰了。 与此同时,三王府却是一地鸡毛。三王爷早已是火上的蚂蚁团团直转,担心事情败露。 甄家大爷安慰他道:“咋们是请了江湖上的人物处理了的,也查不到咱们头上。” 三王爷还是不住地打转。 暮然居。 明兰原来还担心周淳会因为此事而闷闷不乐,殊不知周淳早已练就了强大的心理承受能力了。但是,周淳听到了明兰亲切温柔的话语,心里却是暖洋洋的。之后,又反过来安慰明兰此刻有些不稳定的孕期情绪。 明兰近来开始孕吐,周淳见她难以吃得下东西着实担心的很。一日又碰见盛老太太来看怀孕的孙女,自是为此向老太太好好的承诺了一番。 他询问了太医明兰这种情况该如何是好。太医也是回答,这倒是简单,叫人来把山楂梅子这一类的酸果找来食用便可以缓解这种症状。 可这大冬天的如何找酸果? 可巧了,周淳听见属下汇报了余记进了一些干梅子以制作糕点,周淳就派人每日去余记买最新鲜的糕点来,先让太医尝了,再给明兰。既可以缓解了明兰的症状也可以让明兰饱腹,再加上余记的糕点的确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 这样一来明兰的孕吐的确好了许多,连饭也渐渐的多吃了起来。 周淳见明兰如此也就安心下来。 同时,他也部署了下去,务必要让皇陵之事将京城这团水搅得越浑越好,也好浑水摸鱼,叫人察觉不到。 第54章 重逢 船行得慢,为了照顾黛玉有些虚弱的身子。这样一来即使是自运河,也是花了大半个月,这船才翩然到了扬州。 林府派来的马车已经早早收到了消息,等在了码头上。 夕阳西下,林府的仆人才看见已经翘首以盼了一天的船只的到来,急忙迎上前去。 阿禄率先些下了船,吩咐下面的林府仆人紧张有序地把黛玉的行李一一地给搬好了来。黛玉随后扶着雪雁的手慢慢自船只的上头罩杯一件浅紫色斗篷,远远看去和两年前去往京城时所穿的那件并无分别。 阿禄见黛玉下来,就吩咐着仆人们快些,就去和黛玉来回禀:“老爷尚在衙门,还未回来。原是应该亲自来迎了姑娘归家,只是脱不开身了。” “原是我的过错,不过是回来,怎生得惊动了父亲,还要亲自前来。”黛玉道。 黛玉乘了马车,不久就穿过了半个扬州城,到了自幼就一贯居住的林府。客居他乡两年多来,就没有一刻是不想念的。现如今,黛玉看着林府大门熟悉的两座狮子,不由地是感慨万千,只要掉下眼泪来。 “姑娘……”雪雁道,“咱们到了家,就不必在委屈自己白白受了他人的欺负,不是应当欢喜才好。” 黛玉自雪雁手中取了手绢,拭了泪,“是高兴的,是高兴的。” 待到马车停稳了,雪雁便搀扶着黛玉下了车。 林府的大门已经打开了,黛玉一行人由此入了里。 雪雁更是想到黛玉在贾府所受的种种委屈,其一就是黛玉虽说是姑娘家,但也是世代列侯的林家的独生小姐,怎会让她折辱了身份去将就一个偏僻的角门。 舟车劳顿,黛玉回了闺房预备休整一番再好和父亲来见面。进了去,却是处处都未有变化的,还与自己离家时一般模样,房间里是连一点点儿的灰尘也无。黛玉是连哪里放的东西是用来做什么的也是一一的回忆了起来了。 黛玉在房间里走着,回忆着过去的一点一滴。雪雁领着一群的使女,她自己也抱了一个汤婆子来,一一替黛玉仔细的梳洗了。 “姑娘好生休息,晚间便可以见到老爷了。姑娘不是总说想念老爷,不愿让老爷担心吗?便好好歇息吧。” 林如海早已得到了黛玉的消息,奈何公事琐碎还未处理完全,一时间也不能归家陪伴爱女。这不,事毕后林如海就坐了马车回去,路上还停下买了黛玉幼时最爱的扬州的琼花糕给带回去。 黛玉听闻了林如海已经入了府门,忙叫雪雁将她掇络干净,去前头拜见父亲。 “父亲。”黛玉见了林如海,便是跪问他安好。 林如海伸了手来,赶快扶了黛玉起来。 “好女儿,好女儿,叫爹爹好好的瞧瞧。在外祖母家过得可好?” “都好。” 一边的雪雁憋不住了,“何处是好,那府上明知姑娘新丧而来,却个个穿红戴绿毫不避讳。一个个还说姑娘在贾府白吃白住,比不上那商贾之女精明能干。” 林如海震惊地睁大了眼睛。他虽说得了周淳的消息知道贾府已经有了顷颓之势,不想里面竟然是如此的不堪。甚至是连自家姑奶奶去世也是不在乎的情景,可见如今贾府中已是败絮其中。可他这样一细想,就觉得女儿所受的委屈可能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多,愈发心疼起了懂事的黛玉来了。 林府早就为了黛玉的归来准备好了一桌席面,全是地道的扬州厨子所做,都是黛玉以前吃惯了的味道。黛玉这两年都吃的是京菜,以鸡鸭鱼肉有些油腻的东西为主并不够养生,可自己又没有置喙的余地,只有勉强吃下一点点儿的份。现如今,重温乡味,地道的口味比较清淡的扬州小菜,她骤然觉得心中舒畅多了。 饭罢,黛玉便与林如海入了书房,父女两人促膝长谈了一番,并着黛玉把自己根据一路上的所见所闻所感绘制的诸多绘卷拿了出来来请林如海来做了评判。 京城里,明兰因为怀了孕,饮食就愈发的精致了起来,王府的厨房也为了她专门开了小灶来。 这一日下午,房妈妈却匆匆进了暮然居的大门,立即就伏跪在明兰面前是来要请罪的。 明兰立马放下手中正在看的账本,叫丹橘去府房妈妈起来说话。 房妈妈却是拒了。 “是老奴的罪过,原是老奴亲自挑的人去了厨房,却不想他们却是一个见钱眼开的,竟然把给王妃补身体用的燕窝给偷偷掺杂了银耳进去,再把省下来的燕窝拿出去卖钱。请王妃责罚着老奴。” “房妈妈快快请起。您之前挑了他们来是因为他们从前老实本分,不曾想他们却是当不起大任的。如今既然发现了,就是好的。只是不要姑息养奸了就好。”明兰说到。 “老奴也是要想着如此,只来交由王妃来决断发落了。” 明兰思量了片刻,“这样的奴才已经是不能要了。看来是我进门的这些时日太过温和了些没有什么震慑作用。叫人把人拖去庭院中仗责十板再发落至庄子上面。” 房妈妈去处理此事却又发现了一出。 此次犯事儿的廖家的媳妇就是出自盛府王若拂手底下的彩钗,拖人走时就不住地叫喊:“我是大娘子手底下来的人,就是六姑娘王妃娘娘也是不能将我如何的,你们怎敢如此对我!” 随行的一个婆子就提起了彩钗的下巴来,“啪啪”地给她左右两边各一记耳光。 “且说你家大娘子如何,你如今是王府的奴才,自然是王府要如何发配就如何发配。如今王妃娘娘是皇家的人,先君臣后再论亲属,这里的规矩不一样。” 就这样,那一家子就各受了十大板,给王府里以儆效尤。王府的诸人看见王妃如今如此行事,心里就更加敬畏不敢小瞧了。 不久,经过了进一步的查实原来这家人里偷换燕窝的正是那位彩钗,其余的原是被这个不省事儿的媳妇给连累了。 廖大过了年纪还未曾娶到媳妇,廖妈妈于是就相中了彩钗。因为毕竟彩钗的容貌上佳,又是之前在盛府时伺候过大娘子的,人品是一等一的好。她便去求了来。 彩钗原本就是王若拂安插在八王府的钉子,并且还存了叫明兰犯了恶心的意图来。当时给了一个归宿就是最合适不过的方法。 不料,那彩钗竟是高看了自己,认为自己无法获得了王爷的宠幸上明兰一直打压她的缘故。不若如此,凭着自己一等一的品貌自然是可以做了侍妾,若再生下一儿半女封个侧妃也不是没有先例的。 美梦破灭自然她是怀恨在心,如今嫁入这样的人家,她就要自己多攒点钱,才好做打算。她想着她好歹也是王若拂给明兰的陪嫁使女,明兰再怎么也不会处置自己来打了王若拂的脸,便有恃无恐了起来。不想,如今就落得了这般下场。 第55章 是谁 处置彩钗一事,明兰并没有避着众人,好叫人知道这个前车之鉴,不要再起什么幺蛾子了,明兰如今可禁不起折腾了。 有时候你待别人温和些,别人反倒是认为你好欺负就蹬鼻子上脸的。恰恰你使出了雷霆手段,他反而就安安分分不敢轻举妄动。 彩钗受了刑杖之后,或许是急急忙忙去了庄子上也没有好好养护,寒冬腊月里,就害了病,便一天一天的衰弱下去,不久就没了。可是,这些都是安心在八王府里养胎的明兰所不知道的。这些都是后话,暂且不表。 自皇陵之事事发以来,整个京城就没有消停过的。有人忙于寻找蛛丝马迹,有人忙于不停的毁灭证据扫尾。 明兰原本还有些担忧周淳会卷了进去,但是看他只是暂时失了工部的差事外并没有什么其他的波及,也就整颗心的安宁了下来了。夫妻俩平日里一道读书下下闲棋,周淳替着明兰处理王府中的俗务,好不和谐的模样。 而周淳心中早就有了章程,已经吩咐着底下人去打算着去了。 调查皇陵一事,自然就免不了在皇陵里调查。京兆府带着许多的官吏在当中逐个的调查着。他们调取了皇陵里面的人员名单,发现有两个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皇陵的属官是这样解释的:“这两人一个多月前就不见踪影,下官等如今都还在寻找,可……也没有找到。” 毫无疑问,这两人被确定为了重点怀疑对象。 好巧不巧,皇陵的一个工人在青草湖边稍作休息时,隐隐约约感觉他的脚踩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他用手扒开来看看,他却是吓得猛地后退一步,草地下的东西竟然是:人的手指骨。上面还有几只苍蝇在盘旋着,工人原先都没有注意着。如果不是少有人来这里,恐怕早就暴露出来了。他连忙去通知了京兆府的人。 京兆府收到有死人出现立马就安排好了仵作马上赶来验尸。尸体被挖了出来,一共两具。人死的时间还不算长,他们身上的衣服还没有腐烂掉。人们看得真切,尸体上穿得就是皇陵工人的制服,腰上还系着皇陵的腰牌。京兆府初步判断着两具尸体应该就是那两个失踪的工人。 经过仵作的鉴定,一个人的颈部有刀痕,应当是被利器割伤了颈动脉而身亡。另一人的胸骨内侧有划痕,并且肋骨断掉了一根,应当是自后被人穿胸杀死。都是他杀,京兆府猜测着两个人怕是见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因此惨遭灭口。 根据皇陵内工人的描述那两人自一个多月前的一天晚上值夜之后再没有回来了,估计应该是那时就遇害了,结合尸体的腐烂程度,这一点得到了确认。 作案时间是晚上,需要杀人灭口。 定然是与皇陵消失的木头有关。 皇陵靠水,木头可以顺流而下,而青草湖就是那条河的上游。这里的水道倒是方便进行作案。 可是,如果要神不知鬼不觉的从皇陵里运出珍贵的木料没有内应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 那么,会是谁呢? 如今,此事事发,内应必然会想尽办法来隐藏自己,京兆府想着他们如何才能引蛇出洞呢? 京兆府并没有直接地去调查内应是谁,而是去加强了对于水域下游这一边的查探。 功夫不负有心人,他们终于在下游的一处村庄的几位村民口中得到了线索。 根据几位村民所说,近几年来,他们常常看见村里会来一些陌生人,他们大多神情严肃,衣着颜色暗沉。他们每次都是傍晚来,带着几辆密闭的马车,去的便是村子不远处的大河,而在第二天天亮时,他们就会不见了踪迹。 而另一处村子里的一位老汉曾经捡到过一条外边乌黑发亮里面金黄得灿烂的木头,感觉很是珍贵。 顺藤摸瓜,京兆府立即根据村民们的描述去邻近的州县去搜寻类似的马车的情况和踪迹。 从领近州县的几位守城的士兵口中得知确实有类似的马车在黎明之前通关。 在此之后,京兆府又依次地去散开推进。 最后汇总了来,大概有了两个路线。 一个是往淮南方向,一个是向西北凉州方向。 这可叫人吓了一跳,淮南可到江南是三王爷的外家甄家所在之地,而西北凉州再往西的西安都护府则是四王爷外家吴家的所在地。 难道,两位热门皇位竞争人都卷了进去? 京兆府将具体情况如实汇报给了皇帝。皇帝还特别问了一下周淳是真得没有卷进去,当京兆府尹回答没有是他还一副颇为惊讶的表情。皇帝挥手让京兆府尹退下,他独自思量其中的关系,可是他也拿不准到底是和自己的那个儿子有关系。 最后,皇帝下令让三王爷和四王爷都来配合调查,就是两个都有嫌疑。这下,两方人马又在朝堂上开始了新一轮的大战。 对于周淳,皇帝为自己之前无端的怀疑内心有了一些内疚,又想到他已经在工部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地工作了许多年,也是应该更换一下地方了。皇帝大笔一挥,周淳就去了管理官吏的吏部 ,这可以算作是一大进展。 第56章 节礼 话说黛玉回了扬州的第二天林如海便请了回春堂的林老大夫来给她仔细看诊一番,因为黛玉的身子看着就有些虚弱。 林老大夫替黛玉把了脉,只见他眉头紧蹙没有松开表情严肃。待诊完了脉,林老大夫便请了林如海出去详谈。 “大夫,我……女儿如何?”林如海小心翼翼地问。 “哎……”林老大夫叹了一口气,“令千金这不是单纯的体弱呀。老夫适才问了令千金的贴身使女,林姑娘是一直在吃着人参荣养丸。这虽说补药,但于林姑娘来讲这是虚不受补。另外,林姑娘仿佛中了一种毒,是种稀罕物,老夫也是在南疆见到过。它可以让人在不知不觉间身体缓慢衰弱而死。幸而中毒不深,若是好生调养起来,不过两三个月就可以解个干净。” “老先生请。”林如海让人带林老大夫去拟好药方。 “究竟是何人竟如此恶毒!对我女儿下此暗手!” 林如海大概猜想应该是荣国府里的人,可是何人可于黛玉有这般深仇大恨?他又想起之前自己中了甄家的毒药一事,贾家与甄家是亲戚,怕是……黛玉也是与此有关。他们是要如此逼了自己来就范,也是不怕狗急跳墙,兔急咬人吗? 但是,不论如何林如海是不可能再去信任了贾家了。 时光是一个再容易流逝的东西不过。转瞬之间就入了十二月中,地上的雪也是积了起来。 明兰是已经开始年终查账安排预备着要来过一个好年。可是因为明兰怀孕,大多数事情都是明兰下达指令而由丹橘小桃房妈妈和其他几位嬷嬷来统管着执行起来了。同时,已经接近年关各府的人情往来是要一一安排好的。若是别人送了东西来,不熟悉的就得添一两分等价的给送回去,若是熟悉的或许还有再厚一点。明兰是第一年处理八王府的年关事务,也不是十分的熟悉,于是她就从周淳那里借了一个外管家,好更加省力一些。 盛府是自然是不能免的,明兰准备好了一些宫制的外面买不到的并且适合盛府如今的女眷的,还有一些下面人孝敬上来稀罕东西。另外还专门给盛老太太准备好了一份东西。各个姐妹家里有送了一些宫花去,还有一些别的东西。如兰已经和明兰一样怀了孕,明兰便多送了一些孕妇适用的东西。当然,墨兰的就比如兰华兰要薄了些。 不久后,宫里的年节赏赐就下来了。往你自然是三王府和四王府最为丰厚,但是今年因为受了皇陵一案的连累,皇帝并没有给他们赐下太多东西,反倒是周淳一下子就成得到赏赐最丰厚的王爷。这就隐隐约约的传递出了一种皇帝的态度来,三王爷和四王爷是被怀疑了。一旦种下了怀疑的种子,日后不论如何都会有些膈应的。 也有许多别人家送来的礼让明兰一时间无法处理的。比如王阁老的夫人送来的节礼,似乎是一些文人墨客的真迹字画。明兰对这些东西的价值不是很了解,但是王阁老夫人送礼的意图却让明兰很是注意。王阁老在朝中一向都是不偏不倚,从来都没有站队的打算,这时候他家给自家无缘无故送来这些东西又是什么意思呢?明兰只有请教着周淳来。不想周淳听了只是一笑,又抚掌起来。 “窈窈,可还记得我围猎受伤之事?” “自然记得,疤都还在你手臂上呢。”明兰道。 “当日捅破了实情的就是王阁老家的幼子。这一下他得罪了三哥和四哥,必然是不得不做出选择了。”周淳自信的道。 “我说呢。你这是早就料到了?” 周淳点点头。 明兰作势要对周淳动手。周淳也不敢躲闪,自从明兰怀孕后这脾气就古怪的紧,偶尔还会不合常理的伤春悲秋一番。 明兰于是就将王阁老家送来的礼物收好,又选了些礼物回赠回去,以示善意。 还有一个最让明兰闹心的,就是贾家也送来了节礼。按照正常来说,贾元春只是一个侧妃属于妾室,她的娘家是不会来当成正经亲戚来来往的。这就好像盛府里的香小娘亲戚于盛纮一样。但是这贾家却偏偏还有一个荣国府的名头,倒是不好却处理的。明兰就索性派人把这里面检查了一番后,确定没有什么传递消息和不干净的东西后就将这些一股脑的给贾元春送了去。至于回礼,还是叫贾元春自己来吧。 王府里的健妇很快就把里面可疑的东西给清理了出来,把东西搬到了梨园。 梨园里贾元春看着这些东西都被一一搬进来,眼底已经没有了一丝的波澜。 “姑娘。”抱琴道。 贾元春的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抱琴,你说我该怎么办呢?我都二十九了,没有权也没有宠。我是大年初一出生的金贵人,怎么这样过得如此凄凉!” 抱琴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来劝慰贾元春。 “看看这些东西,分明就是给王府送来的,那里全是给我的。我们贾家在王府眼中却是连正经亲戚都算不上。是啊,我是侧妃,说得再好听也只是一个妾,那里是什么正经人。家里的男人不上进,只有推了女人出来奔前程。我悔呀,就不该听了那人的话,这般的来算计王爷。可是……我不听也是不行的。” “姑娘!” “抱琴,去把我的东西拿来,我要挑挑给祖母们回礼。” 抱琴有些迟疑,“这不是王妃的事?” 贾元春说道:“王妃把东西送过来,意思再明确不过。再说,这也是一个好机会。” 贾元春很快就打理好了。东西送到了堂前,明兰照例又仔细检查了一番,务必保证没有信息流露出去。 贾府里收到了这些东西,贾母诸人的脸色就不好看了起来。为何怎会如此的……简薄。 “我的好元春啊!”贾母伤心道。 而王夫人则是黑了脸,暗暗地记恨下了明兰。 第57章 过年 皇家的年照例上要在宫里先过再回各自府中的,即使是怀了孕的明兰也不能例外。 除夕是一个喜庆的日子,宫里是四处张灯结彩花红柳绿的,若是不知道的还当是入了万花丛中的春日时光。宫女和内侍来来往往,让举办除夕宴会的乾清殿更加的热闹了起来。 而皇帝却没有和甄贵妃一道,而是享受着宠妾梅贵人的服侍,沉醉在了温柔香中。梅贵人温柔的同皇帝捏腿捶背,把皇帝是伺候得舒舒服服的。她还时不时“陛下,陛下。”的唤着,她本就是戏子,后来又得了甄家的□□,声音是愈发的婉转动听却又是妩媚诱人,叫人听了一半的骨头都有酥软了下去。 这几个月,四王府也陆陆续续地送了几个美人进宫。可是都不及甄贵妃举荐的这位梅贵人得宠,只封了低品级的宝林和采女就罢了。这让四王爷曾经一度好生懊恼。四王爷的幕僚见四王爷纠结于如此宫闱之事而不注重于朝堂大局,心底都暗暗叹息,平添几分失望之意。 回到现在,若是谁不经意入了乾清殿中见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副场景:穿着黄色衣袍的皇帝慵懒地卧在宠妃梅贵人怀中,任由梅贵人以柔荑剥开南方进贡的金桔的薄皮,分成一小瓣一小瓣的,喂着皇帝一点点儿地享受下去。 皇帝沉醉其中,而梅贵人却是愈发的清醒起来。她看着卧在自己怀中的皇帝,眼神晦暗不明。 这个男人是她的依靠,可是他活不了多久了。 这是任由谁都知道的事实。 他的鬓角早已经是点点白霜,已经五十多岁的人还有多少日子可以拿来挥霍? 答案是:没有。 于是,她要活下去就只有依靠别人。 这个别人是谁? 甄贵妃和三王爷。 而她自己本来就是他们送进宫里的一颗棋子,她又抬首看了看皇帝,迷惑他的棋子。 她只是一个没有选择的女人。 她的亲人朋友都在甄贵妃的手掌心里,再怎么她也只有对他们言听计从。她只能不停地说着三王爷的好话来交差。 她忽然想起那个两个月前自己在御花园中赏菊花时遇见的男子,穿着深黑色的衣袍五官深刻,她还没有见过这样英气十足的男人。她看见宫女和内监们都纷纷跪下行礼,“四王爷!”的声音此起彼伏。她也微微施礼,他待她起身便仔细地看了她一眼。“原来这就是甄贵妃和三哥献给父皇的美人。果然是……美人。” 不一会儿,李玉来报,说是王爷和王妃们都已经来了。皇帝这才慢吞吞地起身来,预备去参加宴会。皇帝执起梅贵人的手,“爱妃,你今日便坐朕的身边。” 梅贵人连忙推辞道:“臣妾不敢。” “你是朕心尖上的人,有什么不敢的。” 待到皇帝出现在宴席上,吴惠妃早已快把手中的帕子给扯烂了,其他的嫔妃也是如此。而甄贵妃却是淡淡地坐在皇帝的身侧,好像与皇帝亲密无间的梅贵人不存在似的。 宴会上肯定少不了各个女眷的嘴上交锋。明兰对此并没有什么兴趣,只是在和许久未曾见面的白聊着天。 好容易熬了过去,周淳便携着明兰回了自己的府上。 按理除夕是要守岁的,可因为明兰的缘故,这次就是被取消了。周淳陪着明兰去安寝,留下小桃富贵等人代替他们来守岁。 “淳郎这是要借了我来躲了这个懒。”明兰道。 “窈窈真当是明察秋毫啊,可以比得上那包青天了。” 明兰并不理会周淳的嬉笑,“少贫嘴。” “谨遵娘娘的命令。” 明兰呵呵的笑了。 周淳待明兰睡着了,便轻手轻脚地披衣起身到了窗边,看着皇城燃起的礼花,绚丽灿烂了整个天空。 他回头看了看熟睡的妻子。 新的一年到了,总该有一个新的开始了。 远在扬州的黛玉和林如海父女二人独自用过了年夜饭,就在一处守岁聊天。虽然比起往年黛玉在贾府中热热闹闹的齐聚一堂显得十分的冷清,但是可以同父亲一道对于黛玉而言实在是不知舒心惬意了多少倍。 自黛玉归家以来,林如海就竭尽所能的陪伴女儿,一方面是为着自己还在装病以迷惑甄家,另一方面是觉得自己对于黛玉这个女儿亏欠良多欲要好好补偿。 而黛玉是一个极其聪明的,在阿禄他们的帮扶下也是把过年的一干事宜安排得妥妥当当的,原先只是在贾家束手束脚地不施展。 第58章 杏花 三月里的天气,都道江南好,草长莺飞,拂提杨柳醉春烟。在河堤之畔总可以见着几个小童欢快地放着新制的纸鸢,嬉闹声弥漫四周。 一辆马车缓缓地行驶在杭州的街道上,一支素手小心翼翼地将帘子掀开了几分,似乎是有人在窥探着外面的情形。 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 杭州是江南的贸易中心之一,自然是人来人往摩肩接踵,商旅络绎不绝,其中更是格外繁华。 适才掀开了帘子偷看的正是随父亲至此的黛玉。原是二月份时,林如海的身体就渐渐“好”了起来,贾府也差人来催黛玉回贾府去。林如海如何肯让女儿再入那虎狼之地,凭白的受了委屈。他便寻思要带了女儿去苏州祭祖给贾敏扫墓以此来迷惑拖延些时日。他因想到女儿幼时虽充作男儿养,但毕竟常在深闺中,许多东西不得见识,便在去了苏州后又改道往来杭州来。 黛玉幼时便听说过西子湖畔白娘娘和许仙的传说,心中自然是无限是向往的。 “瞧着这钱塘街市如此熙熙攘攘,不知那淡妆冷漠总相宜的西湖是个怎样的风景?”黛玉端坐在马车上想着。 林如海原是要来拜访杭州此地的知府他的同年海大人的,不曾想到了却是被告知海府却是海大人早就带着家人去了西湖边踏青去。如此一来,林如海他们本来就有来西湖赏京的打算,便立马就去了。 三月是踏青的好时节,西湖的外围早就是了许多人家的马车。 黛玉下了马车,由雪雁替她系了件披风,以防被这乍暖还寒的初春天气给伤了。黛玉一下车便见了这杨柳堆烟,风景如画,柳絮飘飞的景致,不由地感叹起来,又想起那位东晋有名的咏絮才女谢道韫的“未若柳絮因风起。”,可是最后又思及她悲惨的身世。“这世间有才的女子是不是都得受这一分折磨?” 雪雁见黛玉已经是痴了的模样,不禁道:“姑娘,姑娘,您这是怎么了?” 黛玉这才回过神来,用手擦拭了眼角的泪,“原是被这漫天的柳絮给迷了眼睛罢了。” 雪雁知道自家姑娘的性子,也不再多说什么,便随着她往西湖的里面去了。 或许是运气的原因,林如海方才到了西湖边便碰见了昔日的同年海大人正在一艘游船上悠闲的品茶着。 许久不见,便免不了固定的寒暄,互相问候着彼此的情况。 “林兄此来杭州有何事?” 林如海结果海大人递过来的茶杯,“小女年幼,遂带她来见识见识西湖的风光。” 海大人笑到:“早闻令爱聪明灵秀,可惜只当年尚幼时见过一面便没有了下文。不知……” “海兄谬赞了,她不过是近几年在外祖家里无事可做看了些书来打发时间罢了。这不,这孩子就是去了西湖边自己玩去了。” “原是如此。” “怎不见嫂夫人?” 海大人捋了捋胡须道:“她携幼女去了京城看望家母。今日只得我与小儿在此。” “听说令郎已经过了童生试了?” “不过勉强而已,它还得再温几年书才可再考。” “海兄谦虚了。” 黛玉沿着西湖的堤坝往前游览,不久便入了一片杏花林,杏花洁白恍若冬日白雪纷飞的景致。隐隐约约间,不知是何处传来了一阵悠扬的笛声,飘扬在湖畔花间。黛玉听着这吹笛的人是个于此间春色有感而发的,虽技巧上略显生疏但是这意境却是表现的十分的恰当。黛玉不知不觉地就逐渐地往笛声来处去了。落英缤纷,芳草鲜美,隐隐约约间黛玉瞧见了杏花的枝丫似乎挡住了一个人。黛玉她们自旁边绕过,才见得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人在湖堤上吹笛,偶尔杏花飘落在他的身上然后就又悄然滑落,不愿沾上了他的衣裳。 黛玉心想:“他大概与宝玉一般的年纪,可是他的这份心境是宝玉远远没有的。” 笛声忽然就停止下来了。 那少年转过身来,“姑娘是……?” 黛玉道:“原是我们唐突了,只是公子的笛声实在好听便不知不觉就到了这里来了。还望公子见谅。” 那少年手中执着笛子,“不想我的笛声竟然还有被人夸,倒是小生要多谢姑娘啊。” “‘杏花春雨里江南’,这里有着杏花,而公子的笛声里却是江南水乡的朦胧意境,所以才格外的动人。”黛玉回答。 那少年笑到:“不想我竟然还是占了此地风光的便宜,借了这杏花的灵气。” “这些都是需要天时地利人和的,不过是公子今日占了罢了。” “好说法。” 黛玉觉得这个少年是难得的投缘人,而那少年也是难得见到这样灵秀的姑娘,心想就是自己的妹妹也是难以比的。这二人便一来一往的交谈起来了。 不久林家和海家的下人是出来寻人了。 那少年似乎是见到了熟人知道自己是要离开了,“姑娘,我是要走了,不知姑娘是哪家的?” “我是……” “公子,公子!” “姑娘,姑娘!” 却是人来了。 这下那少年方才明白下来,“姑娘原是林伯父家的林妹妹,从前是见过的。” “你是海家的哥哥?” 少年点点头。 黛玉和海一铭便是随着仆人们回去。之后倒是林如海他们惊叹这两个孩子就这样遇上了,别的就都是后话了。 第59章 拜访 今日,明兰留在王府里等候自家刚刚进门的三嫂柳氏前来拜访。话说这位柳家千金其貌不扬,但是却是嫡女进退礼仪都是一等一的,当家理事绝对不是问题,配长枫那是绰绰有余的。然而这柳家千金这个大馅饼是如何砸在长枫头上的,还是得从她的家里来说起。 那柳氏原本订了一桩青梅竹马的婚事,不想那公子家中祖母病重去世他就得要守孝,可是那公子却在孝期与自己的丫鬟有了首尾,还生了一个孩子这叫柳家如何忍得,便是要退婚替柳小姐另觅佳人。这一寻觅便到了盛家,这盛纮便是柳大人的同年一向关系不错,听闻长枫还没有娶妻就起了主意。这盛纮最近也正在为长枫的婚事着急。长枫高不成低不就,到了如今还只是一个举人,王若拂也并不预备去给他找一个多好的妻子,闹得盛纮很是头疼。这样一来,盛纮便和柳大人一拍即合定下了亲事,至于王若拂如何不满也无法了。 明兰因为怀孕并没有去亲自参加长枫的婚礼,而周淳却是去了的。听周淳的说法似乎长枫见了新娘子之后的脸色似乎是不大好。明兰知道自己这个三哥一贯是个讲究颜色的人,看他屋里曾经的使女若眉便可见一斑,大约就是新娘子长得并不是特别好看,叫他有些失望罢了。 不久后,丹橘就引了盛府一行人进来。来的人便是华兰并着王若拂和新妇柳氏,看这脸色便知道是王若拂此时很是不虞。也是难怪,不久前如兰传出消息说是如兰生下来一个女儿,王若拂便是不太高兴了,她就觉着这是同柳氏有些关系,本来便是不喜长枫对柳氏就愈发的不待见了起来。柳氏这些日子没有少被王若拂磨搓,但她却是一如既往,不久后是连盛纮都看不下去了,出言斥责了王若拂她这才消停了下来。 明兰仔细打量着柳氏,要说柳氏貌若无盐的确是不太准确的,她只能说是清秀和其他闺秀比起来的确是有些寡淡了。但是明兰观察她的进退之间自有一分条理和气质,这是除了世家大族之外都难以锻炼出来的。明兰对这个柳大娘子的印象便是不错的,还有一份鲜花插在牛粪上的可惜。 “见过王妃娘娘。”柳氏低身行礼道。 “三嫂嫂免礼。”明兰起身去扶柳氏,“都是一家人。” “礼数尊卑总还是要有的。” “三嫂嫂客气了。” 王若拂在一边听了却是气闷,觉得柳氏就和意有所指一样。因为王若拂适才进门时并没有向明兰这个王妃行礼,只当自己是长辈却忘记了皇家的礼仪尊卑了。 华兰看见王若拂这般模样,暗道不妙。 “六妹妹,听说王府后花园有一处暖房地气很是暖和,那牡丹都已经开了。这几日娘总说自己想瞧瞧新鲜的东西好让自己也可以年轻起来,不如......娘,您去看看,也好留我们姐妹们说一些私房话。” 王若拂虽然有些不高兴,但是这毕竟是自己心爱的大女儿提出来的,并且还是一番拳拳的爱护孝顺之心,那里还是要拒绝的,便是自己去了后花园了并且将柳氏也一并带走了。 明兰见华兰这般的小心,便知道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来同自己说。 待到王若拂的身影再也看不见了,华兰才与明兰细细地说来。原来是王若拂近来的脾气是愈发的暴躁起来了,动不动就发起脾气来,并且还是拦也拦不住的。柳氏过门后,更是一股脑地全冲着柳氏去了,谁劝都不管用,最后还是盛老太太和盛纮发了话下来才得以解决了。可是现今华兰对王若拂如今的状况十分担忧,害怕那天她一时冲动做出什么事来。华兰便是希望借了明兰的手用了拜帖来,去请了太医院的太医来替王若拂做个细致的诊断。明兰知道这种事情耽误不得,不然便有可能成了大症候,就命人去取了拜帖过来拿给了华兰。 之后,明兰便拉了华兰继续说着体己话。 “大姐姐,如今可有合适的小子没有?”明兰问道。 “你问这个做甚?” 明兰看了一眼在一边侍候的丹橘和小桃,“她们同我年龄相当,也是到了打算起来的时候了。” “你呀你,原是替她们操这心。如今你正怀着孕,待到之后再谋划才是最好。”华兰说。 “我怕等不及了。” “你就是这菩萨心肠,你这身边的丫头若个个都操这心,那还不……” 明兰握了我华兰的手,“就她们俩了。别的我也不会如此的,毕竟一直陪着我。” “你呀,我且回去看看吧。” 第60章 离京 四月份的时候,或许是因为上一年大旱,没有下下来的雨水积累得多了些,雨季就那样忽然地来了,叫人没有一点儿的防备,并且还有愈发猛烈的趋势。这一下就着实叫人着急了起来,朝堂上也为着这日后的防洪工作而头疼脑热,因为这委实是一个费力不讨好的工作,但是有一点毋庸置疑就是若是此事做的好了便可以得了江南一带的明心,可是却过于的危险。谁都知道洪涝危险,并且江南的盐商狡诈稍不注意就会上了他们的当。更何况三王爷和四王爷早就觉得自己是胜券在握,哪里愿意离了京城放弃了这储位之争。并且皇帝近来的态度越发偏向于三王爷,时隔一年多的三王爷过继一事又提上了日程,定是要在四月底将过继一事尘埃落定。这些天去三王府上巴结的人也是越发的多了起来,四王爷也装了一个兄友弟恭的模样可具体他如何谋划的却是不知。反正如今已经是风雨欲来的态势了,且看那一日再爆发出来了。 皇宫,乾清殿。 周淳适才被皇帝派人传唤来了。 根据这些天大致来的局势,他已经大概知道了皇帝叫他来所谓何事。大抵就是为了江南的事情需要一个人去专门的跑一趟的,他又曾经在工部任职多年,可能是一个再合适不过的了。 皇帝坐在上方批阅着奏折,周淳看着他已经有些佝偻的身影,再联想到近来太医愈发经常的出入乾清殿,就知道皇帝的身体近来是越发的不好了。 “儿臣拜见父皇。”周淳恭敬地行礼。 皇帝放下笔,摆摆手,“你起来吧。你大概是知道朕叫你来做什么的。” 周淳只是沉默不语。 “这江南的事情不能够轻忽,朕知道你与林如海有这师生情谊都比其他人深厚。你一向与世无争,你三哥就快要……你四哥也不方便离开。朕瞧着只有你可以担此大任。” 周淳只有点头称是,“可是儿臣的王妃生产在即。” “国事为重。你媳妇儿朕看来是一个懂事的,必然是知道轻重缓急的,不妨事。” 周淳心想:“就当别人不知道一样的。”表面上自然是只有领受了下来。 周淳随后由李玉带出。 “八王爷奴才瞧着这可是一个极好的机会。” 周淳此时哪里敢去抱怨,“公公说的是。” 李玉随后进来了乾清殿,皇帝便说着:“若是朕的儿子都如同老八这样安分守己,朕也就不必担心朕百年之后的事情了。” 李玉心道:“哪里有皇家的儿子是没有野心的,只是端看看不看的出来罢了。”但是他也只有道:“陛下言之有理。” 周淳出了皇宫往八王府回来。他思量着前往江南已经是势在必行,又要如何行事,此外明兰又要如何来安排才可以保证她和孩子的安全。 周淳进了王府再入了暮然居,他就见了明兰慵懒地靠在窗边的摇椅上,心里不觉觉得暖洋洋的,一种幸福感油然而生。 周淳在明兰对身边悄悄地坐下,端详着明兰安详的睡颜。突然明兰对眼睫毛动了动,似乎是要立马醒来了。果然,不过片刻之后明兰就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你回来了。”明兰淡淡的说,她用手撑着摇椅的后部想要立起来。周淳立马小心翼翼地从后部扶着明兰,帮助她慢慢的起来。 “你这是怎么了?眉头都皱成了如此模样?”明兰以手抚上周淳紧蹙的眉头,想要叫它平整下来。 “窈窈,也没什么。”周淳一时间还没有想好要如何来和明兰细说。 “怎么没有事,你都已经是如此的模样了。你我夫妻一体,又有什么是不可以相互言明的呢?” 周淳握住明兰的手。 “父皇今日召了我去,说是要让我去江南一带主持今年的防洪工作。可窈窈,我实在放心不下你。”周淳小心翼翼地摸了摸明兰的肚子,“更何况……我这一去多时,怕是赶不上这个小家伙出生。” “国事为重。何况我又不是瓷做的人,你担心什么?” 周淳将明兰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心里有你,才会一颗心都担心你。” “没个正经的。” 明兰又道:“放心。” 周淳微笑着不再言语。 周淳这一说,明兰便知道他是非去不可的,便命人去替他收拾着行囊。 不久就到了周淳即将要离开的日子。 明兰将他送至府门。 “就到这里吧,若是你再送,我怕是就走不了了。”周淳笑到,又贴着明兰的耳朵说了一句,“记住我昨晚同你讲的,若是局势有变,你就如此……” 明兰点点头,“你放心。” 直到周淳的马蹄声渐渐听不见了,身影也已经消失,明兰才由丹橘她们搀扶着回去。 第61章 为戒 周淳已经离开了京城,明兰该要如何还是要如何,八王府依然是在井井有条地运转着,朝堂上也没有为此再生出什么波澜。此后,再皇帝的默许下三王爷也愈发的张扬了起来,命妇们这些天如果去拜见甄贵妃的就可以见到她脸上难得的显而易见的笑容。而四王爷这些日子里是越发的低调了起来,收敛了锋芒,似乎是要夹着尾巴做人。可是在这难得的平静下却让人觉出来了一丝难以描述的意味,似乎什么难以预见的事情即将发生,避无可避。 这几天里,华兰曾到了王府来陪伴明兰,说说话。但是,华兰不久就得了又怀了孕的消息。明兰觉得华兰和袁姐夫的感情经过了那么久,终于是越发的好了起来。之后,明兰又得了盛老太太时不时的派崔妈妈送来的东西,预备着生产时来用。 这一天清晨,明兰方才从睡梦中醒来,就听见丹橘急匆匆地来报。 “怎么了?”明兰问道。 丹橘先是低着头不说话,之后才慢慢地道:“是奴婢们疏忽了,竟然叫梨园的人买通了一个粗使的使女,昨儿夜里又贿赂了守后门的老妈子出去报信去了。” 明兰低头沉思了片刻。 “去,把人给我带过来。等一会儿,再……去请请那位国公府里出来的贾侧妃。” 涉事的人很快就被押到了大堂上,几乎全府的使女下人都被叫来了围观。 明兰由小桃搀扶着在上首坐下。 “今儿本妃叫来了大伙儿,是有原因的。如今王爷离京,王府里的情况特殊,只有我这一介女流当家做主,可是府里也不能轻忽。如今这有人吃里爬外,为了些小盈小利就替人办事传话,放人出去交换消息,那可是犯了家法的。”明兰的手忽然就在一旁边的檀木桌案上猛地一拍,“这个头可不能开,必是要严惩!” 明兰示意一边的绿枝来替她问话。 “小草,你收了贾侧妃的钱帮她偷送消息,这是否属实?” 小草沉默着一会儿,才道:“可是贾侧妃也是主子呀。” 绿枝接着说到:“看来进府时受的觉都已经忘光了。别的时候不说,现在是什么时候,若是见得人多怎么会这样偷偷摸摸的让你来递出去,不会光明正大的来吗?” 小草颤抖着,“奴婢知错了,奴婢知错了。” “王婆子,适才查出你时常收了一些人的小钱放去他们外头。” 下面很多人都屏住了气。 绿枝接着说,“过去的就算了,可以后若是要出去的必须去大门口报备,若真是要紧事,怎会不叫你出去?可是,王婆子,现下你是大错容不得放纵。” 丹橘又道:“王妃娘娘仁慈,只罚你们二人三十杖之后再去庄子上。至于其他人日后就都要以此为戒,莫要再犯。散了吧。” 不久后,下人们在见过了小草和王婆子的下场之后就都禁声暗自的退了下去,警告自己万万不能也如此被迷了心窍。 又过了好一会儿,贾元春才姗姗来迟。不久前抱琴就听说了小草和王婆子的下场不由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姑娘。”抱琴对贾元春道。 “怕什么。”贾元春冷笑道。她自己已然是死猪不怕开水烫,搏一搏总好过完全的走投无路,又有什么好害怕的? 贾元春被传唤了进去。她就看见悠闲地坐在上首的明兰。“她是那么自在,而我的身份出身远远比她高,为什么我就到了如此田地?” 可是不论贾元春再怎么不服,事实就是摆在眼前。 “妾身见过王妃。” 明兰笑到:“贾侧妃是荣国公府的大小姐,你的礼……本妃可受不起。” “尊卑有别,理当如此。” “怎么本妃听着贾侧妃就像是咬牙切齿一般。不论在闺中是哪家的姑娘如何的身份,如今这王府里本妃为尊。既然懂本分,就应该守本分。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相信贾侧妃的心里应该有数的。”明兰摆摆手,“你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有数。” 明兰随后便由丹橘她们陪着去了休息。至于贾元春在明兰走后便瘫软成了一团,幸亏抱琴反应及时,才堪堪将她给扶住了。 明兰由丹橘她们陪着在花园里面散步,“这个贾元春是递了消息去了荣国府?” 一旁一个新来的使女点点头。 这个使女正是周淳离京前送给明兰的使女忍冬用以保护明兰和替她来探听消息。 “那想必荣国府很快就会有动静了,要提前准备好。”明兰道,“大概近来就会登门吧。” “那贾侧妃?”小桃疑惑道。 忍冬向前一步之后说到:“王妃娘娘若是放心便交给奴婢。若是贾家要见贾侧妃,奴婢自有法子叫贾侧妃想说也说不出来。” “嗯。”明兰点点头。 “保险起见,放出消息说贾侧妃病了,不宜见人。”明兰吩咐道。 “是。” 第62章 探病 这麻烦说来还真的就来了。 两天后贾府就送来了帖子求见贾元春。 明兰听后感叹:“还真是及时。”之后便吩咐人去告知贾侧妃病了不易见人。 不曾想贾府的人却是执意要来见人。 “还真是顽固。”明兰暂且扔下了手中的账本。 “王妃消火。”丹橘递了一杯水来。 小桃的面上藏不住事儿,“怕不是有了什么坏心思。” 明兰沉默了一会儿,“吩咐忍冬,贾侧妃是真的病了。” 话说贾府不过多久就收到了贾元春送来的信。贾母细细读过之后便觉得不妙起来了,直呼道:“我可怜的元春啊!”王夫人在一旁看贾母如此的模样,礼仪也顾不得了急忙把信纸抢了过来,但她又是大字都不识一个的,只有空着急起来,叫一边的金钏儿将信的内容一一念来。这样一来,王夫人也不由的感叹自家女儿命苦竟由着四品小官的女儿欺负,却忘记了贾政也不过一个五品工部员外郎罢了。 贾府因为贾母的缘故现今还算沉得住气,现下只是派了几人去八王府上来求见贾元春。可惜明兰早有准备把一干人等都处置了也震慑了他人,一点儿多余的消息都没有传出去。贾府于是乎只得了一个贾元春病了不易见人的消息。 这样贾府才开始真正开始着急起来。他们都觉得贾元春前一日送信后一日便病了着实是蹊跷。贾母等人于是打算过几日叫王夫人和王熙凤亲自上门一探究竟。 两日后,王夫人和王熙凤一同携了东西去八王府上上门拜访。 这是二人头一次到了八王府,对里面还是有了几分好奇。只见王府里面自成一种风格不同于贾府内满目可见的辉煌灿烂,而是含蓄了不知多少了。她们又见着为她们引路的使女秋娥,只见她规规矩矩一举一动都没有逾越的地方。 王熙凤便出言道:“姑娘是王府哪里伺候的?” 秋娥将头低得更低,“奴婢不过一个使女哪里担得起“姑娘””二字,不过唤作秋娥罢了。至于其它,不过一个堂前伺候的人而已。” 王熙凤心想:“如此看来这八王妃还是一个厉害的角色。” 王熙凤她又想起之前贾母交代她的话来。说是这八王妃的祖母跟贾母少时倒是认识的,是勇毅候府的大小姐极其的厉害,八王妃怕是得了她的几分真传要小心来应对。 王夫人她们不久就到了大堂里面见着了坐在上首的明兰。王夫人不情不愿地行礼问安后方才告坐了,王熙凤却是恭敬了许多。随后丹橘便吩咐其它的使女来给二人上了茶。 待坐了一会儿,喝了几口茶,王熙凤便道:“这妾身们此次冒昧来访,即使是不说王妃娘娘也应该是明白的,不过是为了我家的侧妃娘娘。” 明兰笑到:“原来如此。不过……贾侧妃病了,恐怕……会过了病气与二位。” 王夫人心想:“我不过是要见见女儿,何故你这般的推三阻四,莫不是你这黑心人对我儿下了狠手怕我们拿了你的罪证……” 王夫人嘴上便道:“王妃何必如此……” 王熙凤见王夫人这般的口无遮拦,连忙揪住王夫人的手来叫她住口。 王夫人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一时间做了什么。 王熙凤连忙补救,“是我姑妈一时心急了,冒犯了王妃娘娘。只是原是我家老太太的吩咐。从前侧妃是最得老太太的疼爱的,这不侧妃病了,老太太就叫人来了。总要见见人妾身们回去才好回话。” “原来是这样,绿枝你且带两位王娘子去吧。” 王熙凤她们跟着绿枝从大堂穿过了了几道门和一个小花园才到了梨园。 她们将将到了门外迎面而来的就是淡淡的药味。她们再进去就看见屋里垂着厚厚的帷帐,而贾元春就躺卧在其中,面色苍白没有一点儿的血色显然是真的病了。在她的身边守候着两个使女,床尾的一个就是抱琴而在床头服侍贾元春喝药的自然就是被明兰指派来的忍冬。 贾元春看见王熙凤她们来了伸出手支支吾吾的想要说话,可是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原来忍冬假意扶着贾元春,可是却有一根银针抵着贾元春的后颈,若是她说错了话就……一边的抱琴之前也被好好“教育”了一番,本来她是打算冒死来替贾元春陈情的,如今为了贾元春的安全也只有缄默不语了。 王熙凤见她是这般模样,之前出门前贾母交代的话自然就是没有办法说了,只有安慰贾元春说叫她好好养病不日就可以康复的。而一边的王夫人却真的是有些心疼,想要上前去。不曾想竟然叫忍冬拦住了:“王大娘子,侧妃这是病了靠太近恐会过了病气,想来侧妃也是不愿您生病的。” 王夫人只有立在一边同贾元春说着些不打紧的话。 过了一会儿,王熙凤她们也只有告辞了。 明兰再度见了二人。王熙凤的神色还算恭敬,而王夫人的就有些放肆了,就好像是责怪明兰没有照顾好自己女儿一样。王夫人似乎是察觉到了明兰的视线便垂眸掩饰住了自己的神色。 明兰见到了她的举动就不禁笑了,也没有心情再去应付她们吩咐绿枝将人送出去就完了。 第63章 报信 这厢王熙凤和王夫人待匆匆见过了贾元春一面后便急匆匆地赶回了贾府去详细的禀报贾母事情的始终。贾母听了王熙凤的形容知道自己原先都是小瞧了明兰这个四品文官家的女儿了,这是她们的失策。王熙凤又道贾元春似乎是真的病了,不是别的原因。贾母这次才微微放心了一些 。王夫人在一旁绯腹道:“或许是有了什么办法可以叫人就和生病一样。”可是她这样没有根据地话她是万万不敢说出来的。因为适才探望贾元春时抱琴也是在场,若是有了什么异常她是不可能不禀报的,她的爹娘兄弟姐妹的性命都还握在自家手上呢 。 待王熙凤她们离开了,明兰才轻松了些,令丹橘她们扶了她回去。她需要养好精神,荣国府的人上门不过是一个开始罢了,她需要好好的应对。 兴许是月份大了的缘故,明兰如今每一顿饭吃的少了许多,但是却很是容易饿了,少食多餐。为此,王府的厨房一天十二个时辰都预备着,随时都可以为明兰服务。 这些日子明兰一直命人密切的关注着京城里最近的局势以便随时做出应对。 这天,白芷兰传了信来,说是今日她需要悄悄来一趟。 明兰想到她不欲声张怕是有着什么隐秘的事情要来告知。 到了午后不久,明兰方才从睡梦中醒来。这时,白芷兰就偷偷的来了。她并没有带了许多人,而是身边只有两个贴身的使女陪伴。 白芷兰一进门便是要向明兰问好。明兰亦是想要来起身见礼。白芷兰见明兰这般,便立马稳住明兰。 “嫂嫂还怀着身孕,这一举一动都是轻忽不得的。” 明兰道:“哪里有那么娇贵,你们一个一个都把我当瓷娃娃似的。” “”我以前怀孕时太医都是说过的这个孕妇轻易不能随便动弹。”白芷兰接着说道。 明兰拍了拍白芷兰的手背以示安慰,“我家祖母的好友是颇通医术的,她嘱咐的不会有问题的。这太医,咱们改不清楚吗有些时候就生怕出了岔子自个儿背了锅。” “也是。”白芷兰道 。 “出什么事了?”明兰觉得白芷兰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无缘无故的来找她的。 “有事。”白芷兰此时的神色显得严肃多了,她看了看周围的人。 明兰立即明白了她的顾虑,“放心,这里都是不会往外传的人。” 白芷兰又把声音压低了些,“四王爷调兵了。” 明兰起先有些惊讶,“他怎么敢?”,随后她又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此时不动手难道等到三王爷真的成为了太子后为人鱼肉之后再动手吗?那么这些日子以来的一切平静的都是不折不扣的假象。 白芷兰紧接着说:“是真的,是从我爹口里知道的,他是偷偷地在调兵。至于其他……就交给嫂嫂了。” 明兰很快转换好了心情。 “我知晓了。” 明兰又看了看白芷兰,“今日王府里的厨子腌制了一坛酱鱼,弟妹留下来尝尝吧,如果和你的口味就带些走。” “芷兰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这一场主宾尽欢 。 随后明兰便命人将事先准备好了的罗帕拿来,她自己在上面绣上她和周淳独有的暗号,再写了一封寻常的家书命人送给周淳。毕竟如今是非常时期怕是进出京城的书信会被翻看,但一块罗帕谁又能轻易地看破其中的玄机或是说发现它有问题呢?因为给远行的丈夫做一些小东西都是夫妻间正常的事情。 运河上一艘大船正在行驶着。而它上面所承载的旅客正是奉皇命要下了江南去主持防洪工作的周淳一行人。在路上他们就已经遇见了好几场大雨的,往年大雨出现的时间还要再推后一些的。由此看来,周淳这一趟的确是来的十分的有必要了。 船舱里周淳等人正在商议着防洪的事宜。 “王爷,下官以为这钱塘江一带要特别的小心,这一带一向多发大水必须要再将河堤好生加固一番。” 周淳点点头表示了同意。 “下官认为这处山区的人要提前疏散,据之前勘察地势的人说那里土质过于疏松,若有大雨恐怕会垮塌 。” 周淳也点点头,“如果有条件还可以派人将高危地区稍加加固一下,这样可以降低灾害发生的几率。” “下官遵命。” 待到人都已经走完了,周淳想自己有些想念在京城的明兰了。就是不知道她和小宝宝此时好不好? 第64章 僧道 五月伊始,梅雨天气如约而至,只是同往年相比再无了那般的温和模样。这雨是下得越来越大,越来越猛烈起来。因着这过分丰沛的雨水,许多山间小溪水位猛涨泛滥成灾,殃及了周围居住的山民。有些山民躲避不及,就成了水下亡魂。至于因为大雨而带来的其他灾害因为及时的防护而比预想的要轻了许多,但也是不可以掉以轻心的了。 不知是哪里的溪边,一个男子或许是因为灾中的缘故,想要用木盆丢弃一个女婴。然而当地对此已经是早已禁止,并且还在过去经常发生溺婴的水畔立起来了禁止溺婴的石碑。 那男子将木盆推进了汹涌的溪水里。如今这样的水势,那木盆中的婴儿又怎么还会有生还的理由呢? 一个妇人冒着雨水狂奔过来。 “我的孩子!” 这声音凄厉无比。 她扯住男子的衣领,脸色惨白。 “那是你的女儿啊!” 女人放开男子挣扎着想要去追回溪水中的木盆却被男子再一把抓住。 “这雨水那么大,今年的稻子已经泡汤了,家里……家里养不起她了,让她去吧。”那男人说。 “不要。”女人骤然就哭泣了起来了,泪如雨泣怎么样都止不住了。 忽然,溪水上掀起一阵绿波。一个赖头和尚踏在波浪之上了,只见他伸手抱住了那个木盆,把那个孩子抱在了怀里。 妇人看见了此情此景,心情更加激动了。 那孩子在赖头和尚怀中出乎所料的笑了。 “好运气。”赖头和尚看着怀里的孩子说道。 赖头和尚继续踏着碧波向前来到了妇人和男子的面前了。他伸手要把孩子送到她的母亲那里。一边的男子见此就觉得有些迟疑的样子,又似乎躲避着赖头和尚都目光。 赖头和尚双手闭拢,“阿弥陀佛,上天有好生之德。遭此大难而生还,此女将来必为有福之人。且去好生照料她吧。 ” 男子和妇人都急忙俯首下拜,“多谢高僧,多谢高僧。” 赖头和尚点点头,忽然就化作了一阵轻烟立马不见了踪影。 越过几座山头的地方有一座小山,小山上有一颗古树,古树下有一座亭子,亭子里坐着一位道人,道人手里煮着一壶龙井茶。 赖头和尚突然就出现在了亭子里,毫不客气地在道人对面的空位子上坐下,伸手自道人手中夺过了一杯刚倒的茶,送入口中。茶香瞬间弥漫了他的口腔和鼻腔。 “好茶!”他出声称赞道。 “不过用了琅琊山里琅琊泉里最下层的水,泡了西湖最西边种的清明的雨前龙井茶,方得了几分妙味罢了。”破足道人说道,“你,如何?” “不过暂且救了那琼花仙子,且看她日后的造化了。 ” 破足道人也点点头。 “话说,你这一和尚却偏偏要穿了我这道士的衣裳来做道士,这又是何解?”赖头和尚道。 破足道人笑道:“不过你一个道士也穿了我和尚才穿的袈裟来做和尚。彼此彼此了。道非常道,名非常名,修道修佛不都一样吗?” “好笑,好笑。不过这个理由我喜欢。” 破足道人接着说:“不过我等将去何处?” “天地茫茫飘渺不定,该去哪里自会去哪里。” “好。” “好。” 世人都晓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 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 终朝只恨聚无多,及到多时眼闭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娇妻忘不了! 君生日日说恩情,君死又随人去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儿孙忘不了! 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儿孙谁见了? 忘了忘了,谁忘了?不过刹那间,古树下的亭子中的石桌旁两个人的身影已经无影无踪了,只空留了这几分的回响。 江南的周淳近日以来专注于洪水的治理工作,宵肝衣食,忙得不可开交。他要及时地了解各地受到水患不同的侵袭情况,好依据此来有序的开展救灾工作。钱塘江的堤坝因为及时的重新加固了一番而承受住了雨水的压力没有决堤溃坝。 官场上一直有着送礼的作风,这是不言而喻的。当地的官员打听到八王府里只有一位正妃和一位侧妃,正妃又怀了身孕,便自以为投其所好的给周淳送来了几位扬州瘦马。 那日,周淳方进了房间就闻见了一股浓烈的脂粉香味。明兰少施脂粉,再加上周淳的明锐感官,立马发现了不对劲。最后,果然就在他自己的床上发现了两个美人,妩媚而多情。他立马就砸门而出,命令人将这两个扬州瘦马拖走,再让人去严惩了那个送美人的官员,并且申明现在是救灾的时候任何官员耽于享乐他都将毫不留情严惩不怠。 第65章 再遇 这几日里花愈发开的娇艳了起来,京城里的许多人家已经是满院子里面都是花团锦簇的模样。世人甚爱牡丹,于是京城中的高门大户均是喜欢种植牡丹,有的或是普普通通的常见品种,有些则是分外的稀有品种。这牡丹花开了自然免不了要去请了人来炫耀一番,好叫人家看了自家的牡丹有多漂亮。牡丹花宴因而在京城的富贵人家家中十分的平常,就如同去岁十王妃白芷兰邀了明兰去的牡丹游园会一般形式。这就是英国公家里要办了牡丹宴,由英国公夫人同着张桂芬一道给明兰下了帖子,希望请明兰务必要来造访。再者明兰由张桂芬处知晓这个牡丹宴还有另一种意思在里面。如今江浙一带水患肆掠,许多人家是已经流离失所了。英国公府请来造访的各位夫人姑娘如是可以便带了那一两盆花草过来,比比美,再来竞价,借此这竞价得的钱就可以捐给流离失所之人。一两盆花草对京城中的贵妇来说不值一提,她们都是乐意至极的,这种博美名的事情一向是不乏有人参与的。 八王府的花房自明兰嫁入王府后才真正的用了起来,可这一年里也没有培育出多少的花卉来。明兰经过了仔细地挑拣,择了一株国艳带酒和一株天香染袂,这都是现下开得比较好的花。再说,周淳如今正在江南一带主持防洪工作,明兰自然是想要为他来尽一份力的。 这一日,明兰便带了那两盆牡丹来了英国公府上。刚开始原是英国公夫人来招待明兰的,可是来来往往的宾客太多了,正好张桂芬又一向是与明兰投契的,英国公夫人便叫了她来同明兰一处来招待。英国公府里的下人见了明兰都颇有些小心翼翼地模样,生怕明兰出了差池。张桂芬见到明兰时也有一些担心,但见她是气色红润好的不能再好了,也就释然了,领着明兰避开人流往花园里去。 “你是怎么出来了?”张桂芬和明兰正在英国公府花园的回廊上行走。 “不过气闷的紧。我也不能就这样整日整日地埋在王府里,总得出来走走才好。”明兰道。 张桂芬点了点头,“也是。” “我瞧着张姐姐这是气色颇好,可是有了什么喜事?我隐隐约约在外边听了一嘴,是国公夫人要给姐姐选个如意郎君了?”明兰小声在张桂芬耳边道。 张桂芬这一向大胆的性子,却是难得的红了脸,虽说一下子就好了许多,但是耳朵尖还是泛着淡淡的红晕。也是,有哪家女儿提到自己的婚事和未来的如意郎君不会羞上一羞呢? 明兰见了她这般的情态,也不再多的打趣她,只道:“不知……这是哪家的公子又这般的福气可以得了姐姐家去?” “也未曾订下,不过就是那几家了。” 明兰心头了然,那几家应当就是在英国公府相熟的那几家武将里面。 “明兰就先恭喜姐姐了。” 明兰扭头却见一个年轻妇人头戴九凤含珠钗与八宝璎珞步摇,耳坠指甲盖大小的东珠,脖系和田白玉金丝镂空项圈,身着铬丝撒金孔雀大红袍,腰挂翡翠比目鱼佩,满头珠翠,周身绮罗。和她一道来的另一年长妇人则是打扮严肃端正并不似她这般的张扬。那个年长妇人明兰自然是识得的,那便是齐国公妇人那位郡主娘娘了。至于年轻的妇人,明兰便也已经猜到大概就是大约一年前三清观前见过的嘉诚县主了。 “妹妹在看甚?” 明兰替张桂芬指了指前面的嘉诚县主一行人 。 “原来是她,嘉诚县主。” 明兰道:“我瞧着姐姐是对她……” 张桂芬摆摆手,“这嘉诚县主本来就就是个飞扬跋扈的心思又狠毒的,现下又是她的弟弟将要过继给了三王爷就……不说了,那一株万金的绿牡丹就这样拿了出来,太过了些。” 明兰也瞧见了那株绿牡丹,同去岁在十王府所见的十分的类似,就是不知道白芷兰今日见了会是一个怎样的感觉。 明兰和张桂芬不一会儿就到了花园中的凉亭里落座,英国公夫人不久后招待完了外面的客人,才来此入座。如此之后,各位在座的夫人小姐们才开始各自去寒暄了 。 第66章 花草 明兰她们方才便是见了嘉诚县主一行人的,可是不想她们却是姗姗来迟,招呼也不曾打便径直入座。在座的许多人都是觉得她们此举未免有些失礼和轻浮了。平宁郡主而后才赶到,许是适才瞧见了嘉诚县主的行为,她便显得有礼有节多了,向英国公夫人和明兰等人致了一礼方才落座。如今凉亭里的形势就可以将平宁郡主和嘉诚县主的婆媳关系窥得一斑,看来是有些紧张的。人们不由感叹嘉诚县主似乎已经是太过放肆了,虽说母女之情乃是人之常情,但是这般不顾婆母径直去了六王妃那里已经却是有些过了。 英国公夫人待人已经全部到齐后就宣布了赏花宴开始。 先是陈翰林大学士家的一株并蒂莲,就静静地躺在水缸里面,仿佛睡着的美人,一个清丽,一个浓郁,一白一紫,各有姿态。 “这既有淡妆也有浓抹,陈大娘子好心思。”英国公夫人开口到。 陈大娘子回话道:“不过运气较好,在家中池塘得了这么一株罢了,您是知道的我又不善养护这些东西,还望今日找一个惜花之人。” “哈哈……”一阵尖锐的笑声传来。 循声而去,便会发现嘉诚县主已经伏在六王妃肩上笑得花枝乱颤,满面桃红。同时,六王妃也是笑得极其张扬。 众人几见是她们二人,便是觉得见怪不怪了,习以为常了。 明兰见她们这般模样,也是一阵叹息。此时得意今后还不知如何。平宁郡主当年择了嘉诚县主的用意如今自己自然是明白的,但是……和周淳在一齐后,她大概是从周淳和她日常的交谈中知道了许多,反正周淳也不避讳自己知道外面的事情,反而觉得自己有所了解夫妻间才可以配合的更好。六王爷的儿子过继给了三王爷,怕是于六王府而言不是什么大的机遇反而是祸患。没有看见当初三王爷向十王府伸出橄榄枝时十王爷和白芷兰拒绝的模样吗?三王爷并不是一个心胸开阔之人,即使是过继了六王爷家的儿子也不是好相与的。反而会担心过继的儿子会不会向着六王府,毕竟是已经记事了,六王府又能有什么好结局呢?并且如今鹿死谁手尚未可知,过继儿子着实不是一步好棋 。 众人对她们也不予多的理会,唯有几家想要攀附权贵的才同着她们应和了几句。 最后这株并蒂莲被白芷兰收入囊中。 白芷兰只道:“人人都道我家里是有一株并蒂牡丹的,我就将这个莲花带回去来好与它作伴。” 英国公夫人叫来人要搬自家的花草上来,不想嘉诚县主却叫人来抢了先。 “还请夫人见谅,这花便先看嘉诚的可好?”不待英国公夫人回答,嘉诚县主的花就立马被抬了上来。英国公夫人此时的面色极差,她做了这十几年的国公夫人何尝如此被打过脸呢 ?不过几十年的积淀,她却是面上不显仍然是平平静静的模样,让人找不出半点可以指摘的地方。 那株价值千金的绿牡丹就这样被搬了上来。按照常理,客人来此并不是要去抢了主人家的风头的,而嘉诚县主偏偏反其道而行之,硬是要如此施为,殊不知如此行事是要得罪人的。 一旁的平宁郡主自顾自地喝着茶,并不再看着嘉诚县主的一举一动,因为她已经对嘉诚县主不抱任何希望了。平宁郡主想着自己直到嘉诚县主进门之后才知道这桩大好亲事的背后是淋漓的鲜血,荣家姑娘荣飞燕的死和鲜遭毒手的明兰。嘉诚县主一进门便是和荣妃娘娘结下了死仇,荣妃则是除宫中新宠梅贵人和盛宠不衰的甄贵妃之外最得宠的女人,虽说没有子嗣她的能量也不容小觑。还有如今已经是鸡飞狗跳的齐国公府,儿子和嘉诚县主貌合神离,嘉诚刁蛮而尖刻之前爱慕齐衡的容貌近来却嫌弃他在朝中没有一官半职想要齐衡捐官。齐衡自然是不愿意的,便同嘉诚县主愈发的生疏。平宁郡主也因此不满,将嘉诚县主训斥了几句,不曾想嘉诚却是一个可以当面顶撞的,平宁郡主只觉得自己当时快要晕厥了过去。她还听闻嘉诚县主不知从那里知道以前的一些事,闹着要找明兰的麻烦。明兰如今可是她的婶娘,这可是大事。 嘉诚县主骄傲得像一只孔雀一样介绍自己的绿牡丹,还说道:“这天下唯有我才有这样品格的绿牡丹。”连六王妃都觉得她的举止十分的不妥,扯了扯嘉诚县主的衣袖叫她不要再如此说下去,嘉诚县主这才罢了。 白芷兰的园中是有一株极难得多绿牡丹的,听了这些话心情便不是特别好。 这大周的规矩王爷的嫡出的女儿一般都是要封郡主的,似乎是因为当年六王妃过于娇纵惹了皇帝不快,这才只是封了她做县主。 待嘉诚县主滔滔不绝地介绍完竞价时却无人出手。众人都想的是:她将这株绿牡丹捧得这样高,又有谁愿意去要它呢? 最后,方是英国公夫人出面才把场面圆了过去。 第67章 桃源 英国公府的花会很快就告一段落,明兰带来的两株牡丹一株被英国公夫人买走,另一株则是入了王阁老夫人的囊中。而嘉诚县主的绿牡丹最后则是由一位自封地就一向攀附着六王府的夫人买下了 ,如此方才保全了颜面。临走时明兰方才同嘉诚县主和平宁郡主碰面,平宁郡主的目光淡淡的看了已是富贵的明兰,再想到婚后日渐憔悴的儿子,更记起来了一双眼睛——前些日子死在嘉诚县主之手的一个使女的眼睛,像一个人的眼睛。因这双神似的眼睛而入了齐衡眼的使女在齐衡出门后背嘉诚县主拖到庭院中活活打死。这样一来,平宁郡主心中渐渐生出某种叫做后悔的感觉。“不,不能后悔,”平宁郡主这样告诉自己,“都是为了衡儿,都是为了齐国公府。”可是,她又未尝没有为着自己心中的欲望,不愿放弃被皇帝宠幸的超然地位。 现在的明兰已经分外的平静,周淳既然已经入了她的心,齐衡就逐渐地成了过去时,她又怎么会再分心思和嘉诚县主见识呢?何况现在她还是嘉诚县主的八婶,按着皇家的礼仪嘉诚县主见了明兰是要行礼的,不管她愿不愿意,若是逾越了被御史看在眼里是绝对吃不了兜着走的。所以即使是张扬如嘉诚县主今日都微微避着明兰来,大约是不想要在明兰面前低头的意思。可是,别人可不在乎的。 江南之中有蔚然而深秀者谓之曰:琅琊。琅琊之中有泉泻出于两峰之间者谓之曰:酿泉。 清晨时分,水雾飘荡在琅琊山间,又环山而动飘渺而行,远望而去宛若蓬莱仙境。 清晨的露水沾湿了上山的青石板路,青石板上有着点点的苔花开,或许是因为山中潮湿多雨的原因。 远望而去,隐隐约约可以看见青石板路上有几个小小的人影在向前移动。此人影者正是周淳和其他的两个随从。 原来是周淳在安排好了防洪工作的后续事宜之后,以寻访河堤的名义自运河而下一路到了扬州来见了林如海一面。交谈之间,便从林如海口中得知江南有一位有名的大儒——桃源先生,不愿入世而出世,居住于不远处的琅琊山中,不见外人。于周淳而言,毫无疑问这位桃源先生可以成为他极有力的助力,并且这位先生才华出众,也应当是治理河山的好手。周淳于是决定到此拜访一番,不论结果如何。这样,便有了周淳今日之行。 方入山,周淳便觉得有着阵阵的凉意袭来,愈往深处,眼前之景便是愈发迷蒙起来,不知什么时候才是一个柳暗花明的样子。翻过山,到了一处树木渐少,迷雾便越是深。忽然一阵风吹来,云雾飘飘荡荡而来又飘飘荡荡而去,瞬息之间,不知虚幻。待风过了,云雾便尽数散去,周淳清醒来却见两个随从早已不见了踪影。周淳他大概是明白的,虽说他曾经是一个唯物主义者,但是来此之后为了消磨时光大约还是读了许多如同《老子》,《易经》一般都书,再有许多志怪小说,这种奇妙的事情也不是不可以存在的,或许这个桃源先生就是此间高人罢了。周淳想:大概是要他自己走下去了。他便又往前,过了一片只有青草生长的空旷地带,便见前方却是山中仍有一山中,便是另一种模样。远见前方十余丈处横卧着一块大青石,周淳快步走去,近处来看,青石上篆刻着:大荒山无稽崖青埂峰。石上刻字纵横有力,又恍然若天成,自是亘古而来,愈发显示出雄浑气质。周淳入了眼前的山中,拾阶而上,进了森树林中,云雾便飘飘荡荡地来了。周淳只觉得自己每向上一步自己的身上好像就要重上一点儿,幸而他一直有暗中习武,咬咬牙便继续往上面去了。汗已经沾湿了他的背脊却又是很快地干去 。待到再到了一处平台,周淳又觉得身上的千金重量仿佛都卸了下来,一下子轻松下来,周淳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在地。周淳好容易站稳后,却见面前是几亩的菜地,看其形状大约是白菜和豆子一类。菜地边一棵柳树,菜地里有一个戴着草帽的老农正侍弄着白菜和豆苗。 周淳向前走去,到了老农身边,“老人家,这是何处?” 老农摘了草帽,将周淳从上自下打量了一番。 “老朽望公子锦衣华服,应是出身富贵人家,到此来为何?” “老人家,我问您这是何处,为何你却要问我为何而来?” 老农一笑,“这是何处这便是何处,哪里有何处不是何处的呢?” 周淳有些迷惘。 “小友啊,可有时间啊?老朽这几亩菜地快要收割,还缺一个帮手,你可愿啊?” “自是愿的。”周淳道。 周淳接了老农递给他的草帽,戴在头上,便拿着镰刀和老农一道劳作起来了。 “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草盛,自然就要割草,割草,自然就要要镰刀。不知给镰刀的,又是谁? 第68章 乱起 不知是怎么回事,原本在周围的云雾散去,艳阳又高照了。粗厉的杂草在周淳一向只执纸笔书籍的手上划下几道伤口,汗又流了下来。他这才觉得“足蒸暑土气,背灼炎天光。”大抵就是这样了。 过了不知道多久,老农立起了身。 “小友,你觉得这种生活苦吗?” “苦。但亦有乐在其中矣。”周淳回答道。 老农捋捋胡子道:“老朽倒是问你乐在何?苦又在何?” “苦在辛苦劳作冬三寒夏酷暑,乐在耕耘终有收获可以养活一家老小平安喜乐。” “善哉,善哉。你倒是通透。” 周淳道:“不敢,多谢桃源先生教诲。” 老农的表情一瞬间就凝固了有些不可置信的模样,“你确实是聪慧,八王爷。” “不敢,小王不过自周围窥得一二,方才猜出了先生的身份罢了。”周淳连忙道。 “哦?” “先生曾经在山外讲学时曾被学生问过:先生既名桃源比靖节先生如何?先生答:不过其五分之一而已。靖节先生种五柳树,而此处有一柳氏,乃是五分之一。再者靖节先生躬耕于南山下,曾经种过白菜和豆苗,于是小王便借此斗胆猜测一二,让先生见笑了。” 桃源先生点点头。 “王爷此来找老朽为何?” “但求先生一助。” “助?我且问你这“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你可赞同?” “亡,百姓苦,然也。若百姓不苦又何以亡?至于兴者,未必百姓苦。此“兴”一字颇有谬误,可王朝现,也可是民生兴。若治理得当,民生兴,则百姓不苦。至于先生,小王猜测您也是希望有大同出现,但太难。这世间个人有个人的欲望,善与恶并存,所以太难。但,尽力一试。” “但是老朽并不打算出山。” 周淳有些着急了,“先生……” 桃源先生拜拜手,“但是嘛……老朽有个弟子,两年前收的,是除了王爷外第一个登到此处的。谢家,谢书豫。” “受教。” 桃源先生大小一声,一挥手。刹那间,周淳就回到了进山的青石板路上。之前他带上山来的两个随从正坐在石阶上,见了他来连忙迎上来。 “小的们,适才您不见后就被浓雾包围就和进了鬼打墙一般,不论如何都会回了此处,就只能留在这里了。王爷,人可寻到了?” “寻到了,下山。” 适才指点周淳的桃源先生站在青埂峰顶,看着周淳慢慢地走远。突然,他的身侧一个闪光,出现了一个披着袈裟的赖头和尚。 “如何?” “不愧是紫微星。” “那么………” “文曲星自会来助他。” ………… 过了几日,雨水初歇。周淳方才在扬州的才子诗会上见到了这位谢家谢书豫,文采过人而一针见血。周淳对他十分欣赏,便私下与他见了几面,也是交谈甚欢。 京城里,局势愈发紧张,周淳留在京城的探子不时给明兰传来一些消息。这天,明兰看了看自己刚刚准备好的消息,想:“是时候了。” 而与此同时,江南,周淳收到了明兰的接连暗语,道:“是时候了。” 第二日,明兰便送信去了盛家,说是王府有一个极好的温泉庄子,要请了祖母和其余的女眷去休憩一些日子。 第二日,明兰便送信去了盛家,说是王府有一个极好的温泉庄子,要请了祖母和其余的女眷去休憩一些日子,来松伐松伐精神。盛老太太是乐得享受明兰的孝敬,至于王若拂则是早已在盛府中待累了每日与盛纮新晋的菊小娘斗气再加上明兰这里有便宜可占,她哪里有不去的?其他的海朝云柳氏自然是跟随着来了。这一时间,从前还算是冷清的温泉庄子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 待到入了庄子,因为舟车劳顿其余的人都有些疲乏了自去休憩去了,盛老太太却把明兰给留了下来。 “明丫头啊!你身子重着,还这样费心思来叫我们过来,不只是放松放松那么简单吧。”盛老太太笃定的说。 “那有……祖母,明兰就是想孝敬你老人家了……” 盛老太太表情严肃了起来,“不许给我打幌子。” “终归还是瞒不住祖母……京城恐怕会生变。” “那你爹和大哥那里?”盛老太太对盛纮他们终究还是有那么一份情谊的。 “我也就和大哥提了几句,他们又不肯避开。爹和大哥也不是什么重臣,不会有事的?” “你啊……以前那么小一个,这转眼间都是要当娘的人了……” 第69章 乱中 天色已然幽暗,不知道为何京城的朱雀门上今日只点起了零星的灯光。一辆牛车缓缓地由朱雀大街行驶向朱雀门,车声辘辘。车的后面盖着一块青灰的油布,也不知道里面盖着的是什么的东西。 一个不算高大的着着黑色褂子的男子,下了车。 “站住,干什么的?”守城门的士兵立马就拦了下来。 “官爷,咱家是八王府的人,您看。”男子从衣襟里摸了一会儿拿出一叠叠好的纸,“通行证。” “八王府?” “这不是我们王妃这几日住在城外的庄子上,不方便,这不叫我们去拿了东西,另外……”说着他就塞了一个荷包到士兵手里。 “这……出去是可以出去,不过……得看看。” “这……可以看看。” 男子拉开油布的一角,隐隐约约看见就是……一大堆杂物。“这都是王妃用惯了的。” 士兵挥挥手,“走!走!赶快!” “好好。”男子连忙带着牛车走出了朱雀门。 半个时辰后,朱雀门外先是传来了兵戈声,然后是一个个燃烧的火把。不一会儿就发现这其实是一个黑压压的军团,走在前面的被两侧骑兵护卫着的人径直来了,但是却看不清他的面容。 “有谁来过?”他的声音很低。 守门的士兵向前回答道:“只八王府上的人半个时辰前来过,卑职检查过没有问题。” “哦。”他沉默了一下,“围住京城连一只蚊子都不能放出去。” 第二日清晨时分,齐国公府。 现在京城中的众人都未曾察觉到这当中的异动,只当一切如常。 “县主,请您用一些晚食吧。”一个使女将食案举过头顶,低着头伏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地。 “碰碰……”嘉诚县主挥手打翻了食案上的菜肴,“滚!” “县主……”那使女已经快要哭了,只有小心翼翼地退出去。 “等等。”嘉诚县主道:“你过来,对就是你过来。” 使女又战战兢兢地向前去。 “再过来一点儿,本县主是会吃人吗?” “奴婢不敢。” 嘉诚县主一把扦住使女的下巴,“让我好好看看。”她的神情似笑非笑,“这鼻子,这嘴巴,还真像她呀。”嘉诚县主尖尖的指甲滑过使女的脸颊留下一道道红痕。 “啊!” 嘉诚县主一把用力地将使女推倒在地上。 “来人!把这贱婢推出去,乱棍打死!” 一个健壮的仆妇闻声而来,拖起这个使女往外。 “县主!县主!”又一个使女急急忙忙地跑至屋内。 “这么急,做什么?” 使女俯下身子禀告道:“启禀县主,宫里来人了,要请了您去,平宁郡主也请了。” “即是婆婆也请了,本县主去做什么?” 使女有些着急了,“听通报的人说六王妃娘娘也去。” 嘉诚县主这一下就坐直了,“母妃也去?这感情好……预备一下,本县主要梳洗,进宫去。” 健妇还没有将人完全拖出去,“县主……这……” “算她命好,本县主现在心情不错。但是,以后本县主再也不想见到这个丫头了。” “是,”健妇指了指跪在地上的使女,“还不谢谢县主的大恩。” 使女连忙不停地磕头,“奴婢谢谢县主!谢谢县主!”这一下子,额头渐渐青紫了隐隐有血花冒出来。 随后,这个使女逃过一劫。嘉诚县主而后指使着其他的使女替她挽了一个当下最流行的牡丹发髻,左右各插一支凤口衔珠金步摇,脸上擦了厚厚一层香粉,着了缭绫的大红料子,再细细地描了眉。之后,她再去与平宁郡主在齐国公府门口汇了合一道往宫里去了。 这不久后,就有人来叩了明兰温泉庄子的门,说是宫里来人是小荣妃下了旨意要明兰进宫去陪她。明兰早就收到了昨晚传出京城的消息,知道昨晚就已有异动,小荣妃此举更是别有深意。明兰便命人以自己身怀有孕不宜挪动作为借口推辞了。可那宫里的人却是不让,说是明兰此举是在蔑视小荣妃。明兰隐隐约约知道了他们葫芦里面卖的是什么药了,便道:“旨意?本妃是正一品的亲王妃,而荣妃既非母妃又非四妃不过一个二品妃,有何能力随意使唤本妃呢?” 下人将明兰的原话传了出去,听得那宫里的人直冒冷汗。原本他是为了邀功才领了差事来,不想明兰却如此的不好对付。他欲要带着随身的兵士直闯入庄子内,正当他们将要动手时,几个黑衣人自暗处涌出,霎时间就制住了他们的行动。 黑衣人低沉的声音忽然间响起:“王妃说了,这怕不是冒充宫里人来的,严加看管起来择日交给京兆府处理。” 其余的人便将拿下的这些人一一地押解了下去,严加看管了起来。 第70章 复仇 话说这嘉诚县主和平宁郡主进了宫之后还就径直地往甄贵妃所在的宫殿走去。引路的内侍低垂着头不敢打量她们一眼十分规矩的模样在前面小步走却很快的引路。 平宁郡主的左眼皮至她早上起身后就跳跳不已,她想:“或许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但她很快就把这个主意抛在了脑后,宫里的贵人派人来请她们入宫说话解闷又怎么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呢?她觉得是自己被近来齐国公府里儿子和儿媳搅和出的的乌烟瘴气给气得多疑了些。但是,平宁郡主如果知道了之后发生的事情,那么……她也就不得不感叹……有时候还真的会有预兆的。 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嘉诚县主总觉得今天的皇宫静悄悄的,不似从前母亲六王妃带她进来时的热闹。她觉得这或许是一种心理上的作用,自从……一年半以前她做了那件事,她的底气就没有那么足了,更喜欢热闹了。一旦安静下来了,她就会想像出一个漆黑的雨夜里荣飞燕绝望的头環自尽,白色的里衣,冰冷的尸体和无法闭上的双眼。她,心里有鬼,嘉诚县主是自己知道的。可是嘉诚县主又想了想她为什么要有鬼呢?她不后悔,不后悔。她至少得到他了,不论如何。她比其他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强得多,即使齐衡厌恶她,连看她一眼都嫌多余,她还是他的妻子,是他永永远远也摆脱不了的印记。 嘉诚县主和平宁郡主依旧跟着引路的内侍向前走着。路上或许是凑巧遇见了六王妃,嘉诚县主自然是高兴得同六王妃一道说着话。平宁郡主看着这母女俩神采飞扬的样子,知道自从儿子过继给了三王爷之后六王妃是愈发的嚣张了起来。但是,她再想想她为什么对齐衡的以死相逼视而不见依旧以明兰的安危国公府的兴衰为由逼迫她娶嘉诚县主不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吗?路是自己选的,就算是咬牙吞血忍气吞声也得继续走下去。 进到甄贵妃日常接见命妇的宫殿里,好些她们熟识的人家的大娘子都到了此处,应该是因为天气本来就有些炎热,宫殿内又并未放置冰块而又有着许多人的缘故,她们觉得此处叫人觉得闷得慌,难受。这里未曾见到甄贵妃的身影,大概是还未至吧。 内殿。 一把擦拭得透亮反着光的匕首正抵在甄贵妃娇贵的脖颈上。 甄贵妃在后宫中起起伏伏接近三十年还未遇见如此的情景,她动也不敢动却要强撑着去威慑持刀之人。 “翠姑,枉本宫这些年如此的信任于你,你竟然敢……”甄贵妃努力地要让自己有威势些。可是,她却是感觉匕首离她又进了一寸。 “甄贵妃娘娘,奴婢劝您最好还是乖乖的老实些,这刀可不长眼睛啊。” “你……” “怎么?” “本宫对你不薄。” 翠姑笑了笑,“娘娘是对翠姑不薄。娘娘当年在宫里举步维艰,害怕翠姑出宫嫁人没有合适的人手,派甄大人悄悄地杀了奴婢的表哥未婚夫,好叫奴婢死心塌地的跟着你。” “跟着本宫不好吗?至少在这宫里总比在外头好。”甄贵妃说道。 翠姑摇了摇头,“在娘娘眼里金钱权利富贵尊荣大于一切,哪里会知道奴婢们这些庶民的心思呢?不过几亩薄田,一人相伴,一生平安喜乐而已。还有……奴婢的哥哥一家蒙娘娘恩赐去了三王爷府上当差。可是啊……奴婢的侄女因为被三王爷看上了眼却不愿意一头撞死在了柱子上,奴婢的哥哥嫂嫂侄子不久后就都死了。冤有头债有主,这仇嘛,该找谁就找谁。” “我……儿子。你敢!”甄贵妃看着此时的翠姑就觉得这是一个陌生人,从不认识。 “娘娘,您与其说是担心自己的儿子不若说是担心自己的荣华富贵。” “你……”甄贵妃还是珍惜自己的命的不敢继续的动弹下去。 嘉诚县主她们在殿内等了许久还不见甄贵妃出来,茶都已经换了几盏了。她们开始有了着急,或者说有些敏感和怀疑。一个面生的夫人朝门口瞥了一眼,却发现外面的一层守卫,这是她们刚刚进来的时候所不曾有的。那位夫人发现了这些之后,战战兢兢地去里头告诉别人外头的情况,众人于是都知道了外面的情况不妙,自己怕是已经成了别人的瓮中之鳖了。可是,事到如今即使是知晓了也是无计可施只有坐以待毙。好在外面的守卫暂时并没有为难她们这些女眷的意思,暂时大家都还是安全的。 可是好景不长,女眷们隐隐约约听见了外面的打斗声。 忽然,“嘭……”地一声,殿门轰然打开。几个着着铠甲的军士就这样闯了进了来。 殿内的贵妇人们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如今都是浑身瑟瑟发抖不已。 仔细看去为首的正是荣妃的兄长,他身上的铠甲上还沾着些许的血液兴许就是刚刚在外面打斗的时候沾上的。 “把六王妃和嘉诚县主拖出来!” 几个兵士立马上前去要将嘉诚县主和六王妃拖出去。 嘉诚县主她们见这些兵士这样过来了,身体忍不住向后缩了缩,脸色更是苍白没有了一丝的血色。 此时此刻,嘉诚县主却再次想起了荣飞燕,心里不由地一阵寒战。 第71章 乱结 这种场面下,四个兵士就上来要将嘉诚县主并六王妃拖出去。 “你们敢!本妃可是王妃!”六王妃见人逐渐地靠近,尖叫到,欲要以此威慑住他们。 可这已经完完全全被走来的兵士们给彻底地无视掉了。 这兵士正要按住六王妃却不知道六王妃她是哪里来的力气,猛地一把推开了几个兵士直向一边朱红色的柱子撞去。六王妃一下子就晕了过去,额头定然是破了的,流出来了汩汩的鲜血。 六王妃毕竟是皇家中人,即使是刚才那几个兵士自荣昌侯那里得了命令因而胆子大了些,但如今看见这般局面也觉得是极其不好收拾的,心里均有了些胆怯的意味。 荣昌侯看见六王妃这般结局也是有些解气了,并且根据调查绝掉自己妹子荣飞燕性命都主使人其实乃是嘉诚县主,自然是没有再管她的意思。倒是嘉诚县主……荣昌侯狠狠地盯了一眼还在挣扎的嘉诚县主,心想:“她自然是不能放过的。” 嘉诚县主适才见兵士走来,一种一直高高在上可以草芥人命的她感到的无力感袭来。她很害怕,而且是一种出奇的害怕。她迅速地自发髻上抽出一根金钗,死死地握在手里对着慢慢向她逼近的兵士。因为她的手过于的用力,指尖白的吓人不住地颤抖着,金钗的尖端已经划破了她的手掌,鲜血一滴滴地流下。嘉诚县主在巨大的恐惧下已经不觉得疼痛了。她瞪大眼睛怒目而视,这个样子委实叫人有些害怕。 荣昌侯心里却是快意起来,再可怖,有他的小妹悬挂在半空死不瞑目,连舌头都再也放不回去了可怖? 荣昌侯一挥手,几个兵士便不顾嘉诚县主的挣扎要将她拖了出去。嘉诚县主挣扎地愈发厉害起来,好几个兵士都被她抓伤了脸,挂了彩。但是嘉诚县主是被荣昌侯下了死命令一定要死的,他们仍旧是狠狠地将她拖出了殿外。 这天,明兰才方醒来的时候就听到了自京城传出来的消息:四王爷动手了。 她立马组织温泉庄子里的人开始行动起来。虽说四王爷的关注点主要在京城内,可是自己未曾应了小荣妃的邀去了宫中,大概……可能会得到别的关注,需得步步小心才是。不久后,就听闻王若拂在知晓京城的消息后明白盛纮和长柏生死不明一下子就晕了过去。后来醒来了,就骂道明兰明知道会出事情却不肯明讲要谋了她父兄的性命。盛老太太听见王若拂这般的胡言乱语,“哼”了一声,抡起拐杖狠狠地敲了王若拂几下才算消停。海朝云自然也是担心,但是看上去要冷静了许多,还在一边搀扶着盛老太太再劝慰着王若拂。 在之后明兰便同盛老太太在一处去商量之后的事情。柳氏却是去了别处管理庄子上的使女和婆子让她们不要乱了阵脚。至于海朝云自然是去安慰心力交瘁如同天塌的王若拂。 到了晚上,庄子上也没有放松警惕,依然紧紧地绷着一根弦。丹橘伺候着明兰用完了晚饭,明兰盯着窗外的渐黑渐深的夜久久不言。 “王妃,休息一下吧。” 明兰摇摇头,“今天白天收拾完了城里面的,晚上……就是城外的。” “咱们这里不是有人吗?”丹橘道。 “丹橘,去叫人盯着那几个人……必要的时候抓。咱们这里地势高,叫人去准备些大的石块和木头。” 丹橘自是应是。 “希望……希望还是不要来吧。”明兰想。 晚上,果然叫守在周围的人发现隐隐约约有几个人悄悄地在朝庄子这边靠近。 庄子里明兰屋里的灯还亮着,明兰坐在窗前等着消息。 丹橘自外面进来附在明兰耳边,“王妃,人来了。” 明兰一下子就坐直了,“务必不能叫人进来了。” 那外面的几个人偷偷地靠近围墙,想要出其不意地进来。却不曾想他们爬墙爬到一半,就被人用叉子给叉了下去。 这下,墙上的许多灯笼就亮了起来。 陆陆续续地就有人继续往墙上爬,墙上守卫的人待到他们靠近了一些就拿了圆木和石头扔下去,又撒了石灰粉下去再泼上水来,墙下哀嚎声一片。 那些人原本想着明兰她们不过一群妇孺,只是出京在这温泉庄子里休憩休憩,就算是白天传出来传令的内侍被扣留的事情也不应该有这样充足的准备才是。事实证明永远不能轻视自己的对手,否则一着不慎就满盘皆输。 清晨,东方初曙,窗前的桌上的一盏烛台上立着即将燃尽的蜡烛,点点蜡泪缓缓地流动着。 昨夜喧闹了一夜,盛老太太和王若拂她们也是不得安宁好几次遣了人来问外面的情况。明兰也没有多说只是告诉她们安心等着便是不会有事的。明兰也是一夜未眠,后半夜外面的人已经少了许多的时候,有人便在墙的附近抓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人,经人的审问却是四王府当时安排进来的,又一并牵扯出来了其他人等。 明兰安抚过庄子里的人员并下令抚恤昨晚受伤和死亡的人后之后便小憩了一会儿。待到午时,由小桃十分兴奋地奔进来。 “王妃!王妃!刚刚传来的,一只军队进了京,他们说这是咱们王爷领的!” “真的吗?那太好了!”一旁正在拢线的房妈妈放下线团凑过来,“老奴这颗悬着的心也是终于放下了。” “他,果然回来了。” 明兰望着京城的方向久久没有移开视线。 第72章 归来 原来,四王爷经过了一段时间的蛰伏让所有人都以为他已经安分守己后再出其不意联合宫中的小荣妃发动政变意图逼宫。这个连一向老谋深算的甄贵妃都未曾算到四王爷会如此釜底抽薪背水一战。四王爷囚禁皇帝逼迫其写下禅位诏书,皇帝因此当场口吐鲜血一病不起,再就是几位一向拟诏书的大学士拼死不从也因此殒命。四王爷更是借皇帝和甄贵妃小荣妃的名头将一干大臣和命妇骗入宫中。三王爷更是直接被四王爷假传旨意赐下毒酒,逼迫自尽而亡。一切看似尘埃落定,却不曾想皇帝还留有后手,早在宫中初初开始有异动政变开始之时就派心腹李玉自密道而出去城外搬救兵。还有英国公名下的军队也是由皇帝所指派,虽说是人数上与四王爷有差异,但还是保住了一些重要的官员和文件。 话说李玉一路自密道出来后在城门处遭到堵截,最后还是找到了一个无人发现的狗洞方才逃出生天。之后李玉就在距京城五十里的地方碰见了已经和西北过来的顾廷烨和沈从新的军队汇合后的周淳。李玉连忙向周淳传达了旨意,周淳正好借此机会光明正大地前往京城平乱。靠着和早年安插在禁卫军里的人的里应外合,周淳少费了许多的功夫自朱雀门而入。虽说也经历了一番战斗,好在有顾廷烨和沈从新还有大郑将军和小郑将军的配合,这就显得要容易了许多了。 周淳命人兵分三路,一路去往各个六部的府衙,一路去往各个重要的大臣府上,最后一路由周淳领着往皇宫大内里面去。 话说这次出其不意地回京平乱顾廷烨表现的尤其出色,只叫人觉得是之前说他不学无术的流言好像都是假象一般。他在朱雀大街上引弓一箭,飞出几十丈直中了西南宫门上的首领的头颅使对方军心大乱从而一鼓作气拿下宫门。 周淳后来就入了宫门在乾清殿见了狼狈不堪的皇帝。皇帝经此一役苍老了太多已经是老态龙钟的样子无论如何都遮掩不住了,他的头发几乎已经全白了,或许就是自己寄予厚望的未来储君三王爷被四王爷逼死所致的。 四王爷片刻后也被诛杀于九里坡。周淳不是没有想过这种局面,但知道后才发觉他的心有些凉。三王爷与四王爷这个结局究其原因还是因为皇帝左右摇摆不定不能早早定下储君所导致的尾大不掉。朝中早已形成了分庭抗礼的局面,立了一个,另一个就必然会反。 现在他的父皇只剩下他这个最得力的儿子了。 为什么最得力? 他韬光养晦多年,早年曾在西北做过监军,后来又为流民献策,再然后解决了江南的水患。文武皆有,唯一的唯一的或许会诟病的就是当年被吴惠妃和甄贵妃联手设计的抢占母婢的罪名。但是,这些都不重要了。 周淳缓缓走入乾清殿中。皇帝正颓然地坐在高高的龙椅之上,连李玉都不在身边。 “父皇?”周淳出声道。 “老三死了,老四也死了。”皇帝的声音各外的苍老。 “父皇节哀。”周淳道。 “朕如何节哀!如何节哀!”皇帝伏在龙椅上胸膛上下起伏,猛烈地开始咳嗽。 皇帝微微地抬起头来,看着周淳。他从未真正注意到,甚至自己知道甄贵妃设计于他也未曾帮扶的儿子。 他,周淳,赢了。 皇帝知道,他,周淳赢了。 “你来了。” “儿臣救驾来迟,还请父皇恕罪。” 皇帝无奈的笑了,干枯的眼睛里流出一滴混浊的泪。 “你三哥四哥斗了个两败俱伤,你倒做了个渔翁。好好好……朕现在是没得选,没得选……” 皇帝顿了顿,“你……走吧。东宫……是你的了。” 周淳转身走出了乾清殿,恍然间,天高云淡。 三王爷死了,四王爷死了,皇帝……也快不行了。 周淳第一次在高高的宫殿上望向他脚下的世界。 从京城到边疆,从南到北,从西到东,从漫漫黄沙到碧海轻波…… 他,知道,属于他的时代要来了。 第73章 重逢 自从得到周淳自江南归来并平定京城的叛乱的时候,温泉庄子里八王府的下人们都欣喜若狂。因为他们看见的不仅仅是男主人平安归来,京城也安定了下来,而是……三王爷已死,四王爷犯了谋逆大罪,六王爷也因为过继已经荣飞燕之死的真相的揭开而被厌弃,至于其他的不是不被皇帝所喜就是根本不成气候。那么,自然自家的王爷就成了那个位置的不二之选。而一人成就,鸡犬升天,自然他们自己的地位就是今非昔比了。比如,厨娘王婆子就想着她之前见过的那个在鬓间簪了两朵丝网花的三王爷家的冯厨娘,现在……哼哼……她可是拍马也赶不上自己了。 盛老太太得到了消息之后,念了一句:“佛祖保佑,我的明丫头果然是有福的。” 王若拂起先得到了消息还木木的,一脸我不相信的模样。而后却想:怎么这明兰一个庶女,嫁得比自己的如兰好马上又要有了那般的造化。突然她就来了怎么一句:“我苦命的如儿呀!” 王若拂突然的这一句,身边的人都觉得不明所以。盛家即将很有可能出一位皇后,那可是整个盛家都会跟着水涨船高的,五姑奶奶自然是会被婆家更为重视,哪里有什么命苦的说法?还是……反正近些日子以来大家都已经习惯了说是大娘子已经是越来越糊涂起来了。 明兰闻之一笑,看向窗外都觉得是艳阳高照。 小桃道:“奴婢听闻喜鹊叫,定是要好事来了。” “小桃。”丹橘盯小桃了一眼。 “好了。”明兰道,“你们呀。” “奴婢这可是搏了王妃娘娘一笑。”小桃道。 “贫嘴,可叫我把你这小蹄子的嘴给撕了。”丹橘说罢便作势要动手。 “丹橘姐。”小桃立马就逃开,不叫丹橘抓住。 “呵呵……”明兰用帕子掩住嘴笑了起来。 房妈妈适才刚刚走门口,摇摇头,想:“这两个丫头……罢了,全当搏了王妃一笑也是好。” …… 而后这天下午,温泉庄子里的人就瞧见远远的有一小队人马在向这里行进。 “人来了!人来了!定是来接王妃娘娘的!快!快去禀报!” 明兰得了消息叫人先开始把东西物件些都收拾收拾,却又吩咐人不许随便开门直到确定了那人是真的周淳派来的才行。 那一队人马不过三刻钟左右就到了温泉庄子的门前,领头的人骑着黑色的高头大马,如果明兰见了就立马可以认出是那个差点儿娶了嫣然姐姐的顾二叔顾廷烨。 “这外头的是何人?”温泉庄子里面高声喊道。 顾廷烨见了此种场面,就觉得明兰果然还是那般性子,又思及自己曾经的那一点儿不可告人的心思,虽然已经烟消云散,但是仍是雁过留痕。 “卑职凉州参军顾廷烨,奉皇太子之命特来迎太子妃娘娘回京!” 顾廷烨的声音极是响亮,霎时间整个温泉庄子都听见了。 下人们顿时欣喜若狂,他们只猜到自家王爷很快就会问鼎那个位置,但没有想到明旨已下,周淳已经是太子之身,地位稳固。 可他们也不敢忘了明兰适才的吩咐,连忙确定了顾廷烨的身份才将大门打开。而后待到明兰与盛老太太及海朝云等收拾好了物件儿,便由顾廷烨护送归京。明兰也提醒了管家们要好好敲打小人们,不能因为周淳乍然登位而忘了本分,进而惹出祸端来。 进了京城马车却突然停了,冷不防明兰的马车的车帘忽然就被掀开了,一个人进了来,坐在了明兰对面。 明兰看向他,先是眼睛瞪的大大的,后又是平静了下来,似是觉得又在情理之中的样子。 “王爷怎么来了?不……是太子爷。” 周淳伸手握住明兰的手,看着明兰的眼睛道:“我回来了。” “是啊,你回来了。”明兰也看向周淳。 “辛苦了。”周淳拥住明兰不再多言。 “不苦。” …… “你……你放开了,当心把肚子里的小东西憋闷坏了。” 周淳这才放开明兰,看着她的比之前大了许多的肚子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 “窈窈无事?”周淳指着明兰的肚子,“他?也无事?” 明兰冷不防用拿了帕子的右手拍了周淳一下。 “可是清醒了?淳郎这是乍然登了高位,魔怔了,哪有你这般的?” “对……对不起。是为夫的错。”周淳有些吞吞吐吐说不清楚。 明兰讪笑了一句:“呆子。” 周淳只觉得惊奇不知道是不是小别胜新婚的缘故,觉得明兰已经是愈发的生动起来了。 “我是呆子,窈窈肚子里的岂不是……成了小呆子?” “贫嘴。”明兰侧过头不再搭理周淳。 周淳移到明兰这一侧,“先不说别的了,我们先回家。还有……你快生了,就好好呆在府里保养身子,万事有我,放心。” “不用搬宫?” “不用。还是住在我们府里。不急在一时,对你,对我,还有对他都好。” 第74章 驾崩 话说周淳接了明兰回去,明兰产期将近,由盛老太太寻来的稳婆和奶娘在就候在王府里面了。周淳虽诸事繁杂,但每日总会抽出时间与明兰一道用餐。 自周淳成为太子以来,王府中有些下人就轻狂了起来,明兰挑了十余个格外突出之人拖到了庭院之中命其余下人围观施以仗刑,之后再当众发买以此来杀鸡儆猴以儆效尤。至此,下人们都发现明兰一改之前还有些温吞的处理方式愈发的雷厉风行起来。 丹橘性子素来有些温吞,看着此等情景有些不忍。明兰却道:“我知你一贯是个温吞性子,不愿看见这样的情形。从前我行事低调温柔是因为太子爷尚在蛰伏,可是太子爷如今一朝高位我也得显出几分厉害来,不然还不乱了套叫人耻笑去了。” 好在这些事儿近来多了些,丹橘的内心也极快地强大了一些,甚至可以狠下心去发落一些起了别的心思的使女。 乾清殿中。 皇帝正躺在重重的黄色纱幔中。 他的胸口大幅大幅地起伏着,现在,他很明白他就像一根香即将燃到最后的那一点儿。他已经无力回天,只有静待死亡。他突然觉得自己之前所求的长生不老都太过虚妄了,远及不上有限时间里的享乐。他开始回忆起一生中所经历过的人和事。 少年太子,意气风发,娶得却不是自己心爱的人。后来纳了她进门,满腹柔情,是多么合他心意的一个女人。自己的头生子算什么,太子算什么。他本就不喜欢那个儿子,帝王永远最忌惮得就是优秀的太子。于是太子死了,那个自己不爱的皇后自尽了。于是,他不再立皇后也不再立太子,朝局就这样维持着平衡尽在他的掌握之中。可是他以为自己是控局者不想最终自己还是局中人,惨遭反噬。他又开始想起自己身边的一个一个的女人,年轻美貌的梅贵人、出身将门起先泼辣无比而后柔情似水的吴惠妃、使六宫粉黛无颜色的甄贵妃……他忽然想起周淳的生母李淑仪不……是孝慈皇后,他已经记不清她究竟是个什么模样了,只记得那年他与甄贵妃拌了嘴见一个浣衣宫人貌美一时兴起欲要赌气地幸了她。但,她生了个好儿子。皇帝的脑海中很快又浮现出甄贵妃妩媚动人的面容,和刚刚自己下令接进宫的她的侄女。她的儿子死了,就用这种方式来补偿她,让她和甄家日后无忧了。 安静,对于油尽灯枯的皇帝来说此时此刻的安静是格外可怕的,仿佛死亡随时都将临近。在重重的纱幔之外只有星星点点的烛光,房间里只有李玉同着几个小太监守着。皇帝知道李玉背叛了自己,他很气愤,但是事到如今却只有他肯放弃去周淳面前刷脸的机会仍旧尽心地服侍着自己,他已经有些怪不起他来了。 “吱呀……”纱幔外传来了开门声和宫人伏跪拜倒的声音。皇帝隐隐约约听见“太子殿下万安!”皇帝知道是周淳来了,他儿子中的那个胜利者来了,不知不觉地从千里之外的江南潜回,不知何时就把原本应属于老四的西北军握于掌握之中。 脚步声愈来愈近,皇帝清楚地知道周淳来了。他望着纱幔,忽然,一道缝隙被掀开露出一张年轻的脸庞。皇帝就这样凝视着,微微上挑的剑眉、有些单薄的嘴唇……他一瞬间就从周淳的脸上找到了与自己相似的地方,他有些欣慰,所以笑了。 周淳却没有笑,他的表情很是严肃。他自李玉手里接过药碗,确认汤药的温度刚刚好。 “父皇请喝药。”周淳恭敬地将药碗再递了回去。 “下去。”皇帝的声音已经是格外的沙哑与虚弱,淡得很。 李玉等人依次退下,独留这如今天下间最尊贵的父子二人。 “你是朕的好儿子呀!” “父皇过奖了。”周淳似乎听不出其中讥讽的意味。 “装糊涂。” “是你推波助澜的吧。” 周淳蓦然抬起了头直直地对上皇帝的眼睛。 “是。”此声匝地,皇帝却是心头一惊。他想过其中有周淳的手笔,却未曾想过周淳竟然是承认得如此爽快,不掺一点儿假。 “你……”皇帝的手指颤抖得指向周淳,有些说不出话来了。 “可真正的罪魁祸首是您呀,父皇。你不顾大臣的劝谏冤死太子哥哥,却为了自己的皇位不立太子,任由朝中两虎相斗以此坐山观虎斗稳坐泰山。一切缘由皆由父皇起始,您说您不是罪魁祸首,那谁是啊?” “你……”皇帝侧过头去,“不说也罢。朕近日见了你甄贵妃娘娘家的侄女,你只有一个庶女出身的太子妃,不成体统。” “父皇原来想说这个啊。既然父皇看中了甄家姑娘便收下吧,相信甄贵妃大度,定然不会介意与自己的侄女共侍一夫成就佳话的。另外这位甄家姑娘已经因为父皇病重心痛不已,父皇驾崩之时也会跟着一道去了。” “你……” “哦,至于甄贵妃,您还不知道吧就是甄贵妃和甄家进献的仙丹里加了过量的朱砂与水银才让您毒入骨髓无药可救。我想着父皇总要知道才是。” “这……”皇帝瞪大了眼睛,似乎是不可置信的模样。 周淳行了个礼,“儿臣恭请父皇好好将养。”就大步走出殿外。 当夜夜半时分,宫中钟声连响九下,皇帝已然山陵崩。皇宫内外皆着缟素,不兴舞乐,不挂彩灯。 三日后,皇太子周淳与灵前即位,主持大奠。 第75章 登基 漆黑的夜里,明兰坐在窗前,夜空里只零零星星的有着几颗星星。她的手里是一件,小小的衣裳,在暖黄色的光晕下她的脸显得格外的柔和。周淳出去了,说是与顾廷烨沈从新商讨京畿附近的禁卫军防备的事宜。 “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 忽然,极富节奏地钟声打破了寂静的夜空,也惊醒到了明兰。 “咝……”明兰一下缩回手,手指上留下了一个绿豆大小的血珠。 “娘娘!”正在一旁做活的丹橘连忙凑上来查看。 “无事。”明兰摇摇头,“丹橘,你听外面的钟声是响了几下?” “奴婢听着是九下。” 明兰低了头,“九下。命人把府里的红灯笼都取下换成白色的,再挂上缟素,父皇崩了。” “这……” “无需慌乱。去寻了房妈妈来,越是这个时候就越要步步小心约束好下人不能出一点儿差错。” “是。” 不一会儿,周淳命富贵来同明兰抱了信好叫明兰知晓他这是匆匆去了宫里处理皇帝的后事。说实话,周淳虽然已经知道皇帝已然是油尽灯枯命不久矣,但是也没有想到他会驾崩的如此之快原本还想着或许是可以拖过明兰生产。或许是因为他白天所受的刺激过多,一气之下就一命呜呼了。 这夜在王阁老等诸多大臣的见证下周淳辞让三次后于灵前即位隔日主持皇帝的祭礼。 之后,因着椒房殿年久失修乾清殿又是先帝居所,于是周淳叫人把清宁殿暂且收拾出来供明兰与他居住。 清晨,哒哒哒的马蹄声掠过寂静的宫城。明兰坐在马车里掀起帘子的一角。明兰之前进宫请安亦或是朝贺的时候宫中都是一片繁华而热闹的场景,从未像这样死气沉沉一片白色。 “一个人的时代结束而另一个人的时代开始之前都是这般模样吗?”明兰想。 可是,明兰也不知道答案。她放下车帘,任由马车继续向前行驶又换了步撵才到了已经收拾好了一段时间的清宁殿。 不同于外面一副弥漫着死气的样子,清宁殿中仍旧盛开着一池夏日的荷花,带着几分难得的生机。夏荷易招惹蚊虫,殿中点了些驱蚊的却对孕妇无害的香,这让明兰觉得很满意。 周淳方才自外面的大殿上回来。 “你来了。” 明兰点点头,面色柔和。 周淳扶了明兰坐下,“你且歇着,虽有些事情仍旧免不了要窈窈操持但也不急于一时。至于守灵的事你只管交于了我,我已下令命妇中怀有身孕者不必进宫哭灵,窈窈只需每日定时去诸位命妇面前露个脸就可以了。” 明兰回握了周淳的手,“我醒得,你放心。” 周淳起身,“我要走了。” 他又往前又走了几步,“我真的要走了。”他又说到,“窈窈当真舍得为夫?” “快去吧,你还当我是那不晓事的妇人。我可是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既然是你要去做正事,我便不应该留你下来。快去吧!”明兰道。 周淳只得念念不舍地走开了。 明兰歇息了一会儿就由小桃与丹橘搀扶着去了外殿命妇们哭灵的地方去露个面。 待明兰走进殿内,殿中的命妇都按照着品阶的顺序伏在地上哭泣。 她们是在为谁哭泣? 明兰表示不知道,也没有必要知道。 这里有谁是因为真心崇敬先帝才在此痛哭流涕的吗?说一句不客气的话,这殿中的诸多命妇当初有几个是真正得见过天颜的?通俗点来说,这就是一场由女人参与的政治作秀。 但是,也有人在哭泣自己和家人们未知的命运。她们的家族或多或少都牵扯进了此次的叛乱之中,或许曾经和周淳有过嫌隙。因为周淳才初初登基,除去直接牵扯进的人员其余的都还来不及处置,所以她们才这样惶恐和不安。 三王妃也在下面带着她的两个女儿。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她的丈夫死了,她本来应该成为高高在上的皇后的,可是现在一切都成了泡影。连她刚刚过继的儿子的亲生父母都因为在封地上的不仁行为和别的原因被幽禁了起来。她不知道是为了自己的未知的前途哭泣还是为了自己一朝破碎的美梦而哭泣。 明兰走了进去。 通报的声音一响,刷刷一片跪下。明兰之前从未见过这样朝拜的形式,她知道自己是应该紧张的,但是,她很平静。就好像只是从王府的后院换了一个更大的地方,听从她的指令的从那些地位低下的奴仆变成了这些在很早很早的时候显得遥不可及的诰命夫人。 明兰摆摆手,命人唤她们起来。明兰在内侍将将移过来的椅子上坐下,望着下面的命妇们。 她淡淡地道:“诸位夫人为了先帝守灵辛苦了。各位自然是恪尽职守,本宫也就不多说了。还请各位夫人保重自己的身体,若是有伤寒中暑的本宫唤了太医至此地,直接去便是了。年纪上了四十岁的,在下面加一件棉垫,年纪上了六十的加两件。” “谢过娘娘!” 因为明兰正式的册封旨意还没有下来,诸人只能迷糊的称呼一声娘娘。都是周淳已经登基为帝,离明兰被册封为皇后补全本朝十余年没有皇后的历史指日可待。 第76章 麟儿 先帝丧事初歇,停灵于城外佛光寺中待得皇陵一切修整完全后再行移入。哭灵的命妇已经全都回去了,明兰除了见过了华兰和盛老太太一面之外就再未曾见过其他人来。 周淳随后不久就举行了登基大典,同时册立明兰为中宫皇后,因为明兰身子较重册立典礼推迟到明兰生产之后再行补办。 八月,清宁殿外的荷塘里的荷花已经开始依次凋零了,孕妇总爱伤春悲秋的,明兰起先还觉得可惜,后来她也渐渐地释然。 这天,惠风和畅,天高云淡,金灿灿的阳光洒满了大地,一大群白鸽在皇宫的上方不断地盘旋反复着。 明兰用过了午饭,忽然觉得腹部微有刺痛,不过稍微过了一阵子疼痛并未有缓和的意思反倒是愈演愈烈起来。明兰握紧拳头,忍着痛意对丹橘道:“去请……稳婆来,我……我……怕是要生了!” 豆大的汗珠顺着明兰的脸颊流下,丹橘小桃等何尝见过这样的场面免不了有些惊慌失措的模样。好在丹橘伶俐知道自己无法控制的住此等情景,便及时去唤了房妈妈来主持大局。房妈妈经验丰富,命人小心翼翼地挪了明兰去早就准备好的产房,命人去唤了稳婆和太医来并且也遣了人去通知周淳。她则坐在明兰床边,拿着手帕轻轻地替明兰擦拭着汗水,给明兰顺气,安抚明兰紧张的情绪。 “娘娘,且安了心。” 明兰没有办法回答房妈妈的话,她已经有些被疼痛折磨的闭了眼睛,眉毛也皱成了一团。 早已待命的太医和稳婆很快就来了。接生工作开始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而疼痛对于明兰而言还在不断地加剧着。 周淳原本正在同几位心腹大臣商议着国事,就瞥见一个小宫女在门边急急忙忙地要跺脚的样子却又不知道该不该进来。周淳招手唤来了李玉,叫他去门口问一问。是的,李玉。周淳做了皇帝,富贵自然不能再随侍奉在侧,周淳命他进了金羽卫做了侍卫,身旁留下了先帝曾经的亲信李玉。 李玉下了台阶去问那个小宫女原由,小宫女或许是着急话有些说不清楚了吞吞吐吐才说明白了明兰已经发动了。 李玉迈着小碎步上了台阶,附在周淳耳边很快就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清楚。周淳一下子就站起来,脸色也有了变化。 “诸位爱卿,朕今日有些急事且先去了。你们的建议朕都觉得有可取之处,明日再议。” 周淳急匆匆地离开。 待他到达清宁殿的时候也只能焦急地等待在殿外踱来踱去的,时常听见明兰的呼痛声。每到这个时候,周淳的心就和揪起来了一样。夕阳西下,屋内还没有好消息传出。 外面的众人都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团团转,就如同周淳就再也不复之前的冷静模样。 重要,打了第一声更鼓之后,屋内传来一声响亮的婴啼。外面的众人都松了一口气,周淳的心却还未完全落下,因为他还在外面不曾见到明兰,不知道她如今究竟是个什么情况。那些太医之前一直说的一切安好,他不会信的,只有他亲眼看见了这才作数。 不一会儿,殿门打开。一个稳婆笑嘻嘻地抱着一个大红的襁褓出来,喊道:“奴婢给陛下您报喜了,皇后娘娘生下了一个小皇子。” 周淳内心一下子就激动起来,如若不是这里还有许多人他需要保全帝王的威严的话,他都有开心地翻起跟斗来了。周淳故作镇定地询问了明兰现下的情况,被告知其余的宫女和稳婆正在替明兰收拾身子,且明兰产后脱力已经昏睡了过去。 新生儿不宜见风,待屋里收拾干净,周淳就同着刚刚出生的小东西进了屋去探望明兰。 周淳适才由稳婆和奶娘指导着去抱小东西。起先他战战兢兢地,不敢用力。奶娘在一边看见了都想笑,堂堂帝王竟然也有如此不知所措的时候。周淳折腾了好一会儿才弄明白应该如何来对待他,将他的头微微向上托起,稳稳地抱在自己的臂弯里面。 周淳将胖儿子交给奶娘下去喂奶,独自一人坐在了仍旧沉眠的明兰床边。周淳伸出手仔细地描摹明兰的眉眼和容颜,他忽然发现儿子的眉眼七分自明兰而来,嘴唇也很是相像,长大后定然是个美男子顶了齐衡京城第一美男子的名号,未来不知会去祸害了哪家姑娘。他又转念一想自己的儿子是堂堂皇子,又哪里需要去和齐家小二来比较,愿意嫁他的人定然可以从京城派到江南去。 周淳看着熟睡的明兰,一下子一阵愧疚就涌上心头。他很久没回来了,自从他接了先皇的旨意前往江南治理水患以来,明兰就独自留在京城支撑。自己荣登大宝后,事物繁忙陪伴她的时间大大缩减了。他不仅没能让明兰彻底地清闲下来,还得让她挺着肚子为自己操持。周淳俯下身子轻柔地在明兰眉心落下一吻。 “辛苦了,窈窈。” 周淳的声音动作很轻,明兰的神情依旧安详没有醒来的迹象。 第77章 祖母 清晨,天才蒙蒙的亮,一辆低调的青布马车停在了盛府门口。盛老太太披了披风由翠微扶着匆匆地上了马车。马车立马开始行驶起来,转轴声“辘辘”在无人的长街上各外明显。 床幔挂账,房间里没有点熏香,窗户也只稍稍打开了一丝缝隙。整个房间里安静无声,只隐隐约约听见外面下人走动的一点儿声音。 眼前,原本是黑色的一片,忽然有了一丝亮光出来,细小的光再慢慢地扩大,然后,天亮了。 “哇,哇,哇……” 这是谁的哭声? 明兰将将醒来,思绪尚不清楚还带着几分糊涂的感觉。明兰觉得自己的身体骤然比之前轻松了许多,好像一直束缚她的某个东西不见了。明兰一看自己的肚子已经没有了,好生的吓了一跳来,可是她一下反应过来她好像已经生了。在她陷入沉眠之前隐隐约约听见几个稳婆七嘴八舌的声音,然后就是一声啼哭,和“恭喜娘娘,是个小皇子!”的稳婆的报喜声。 “娘娘,您醒了!” 原本守候在明兰床边的丹橘反射性地站起来,往外面去通禀。 明兰发现丹橘着急的出去,又想起适才听见的哭声,想来是那个小东西的哭声吧。她,不由地笑了。 门被推开,又很快地关上。 明兰知道或许是丹橘回来了。当她抬起头,整个人都觉得有些不敢相信。 “祖母,您怎么来了?” 原来,盛老太太正由翠微搀扶着慢慢地朝明兰走来。 明兰忽然觉得鼻子一酸,心里不知那一块被触动了,眼泪忽然就想要流下来了。 “明丫头!” 盛老太太就这样过来,扶住了明兰抹掉了她快要掉下来的眼泪。 “月子里流泪不好,快别哭了,当下落下了病根。又不是几百年未曾见过了祖母不成。” 明兰连忙忍住,“是明兰失态了。” “不打紧,”盛老太太在明兰床边坐下,“陛下命人接的祖母进来,陛下去了早朝。想来等会儿得了消息就会过来的。” “祖母?” 盛老太太摸了摸明兰的手背,“明丫头想问大皇子?” 明兰自然是点点头,这天底下就没有当娘的不惦念自己孩子的。 “适才刚醒了,哭闹着。乳母此刻应当还是在哄吧。那孩子七斤多重,白白胖胖的,我瞧着眉眼之间全是你的影子,活像了你小时候的模样。” “当真?” 明兰还未曾见过孩子,可是心里很憧憬着,脑海里已经开始勾勒出孩子大致的五官模样了。 “娘娘且安了心,等会儿小殿下就来了。”翠微在一旁开口道。 明兰觉得翠微眼熟却感觉似乎有哪里不同,“这是?” “翠微。”盛老太太答到,“她许了人又再回来,孩子都已经生了两个。这次从老家过来了,我寻思着房妈妈年纪有些大了,丹橘她们又太小没有经验,便把翠微给带来。” 明兰握住了盛老太太的手,“明兰不孝还劳祖母事事为明兰考虑。” “你叫我一声祖母,又有什么好客气的。”说着盛老太太却先是要落泪了。她见着当年那个幼年丧母的小丫头步步小心精打细算地走到今天这个位置,不由地百感交集。 很快,又有人进来,原来是偏殿里的乳母抱了大皇子来给明兰请安。 “奴婢代大皇子给娘娘请安了!” 明兰立马叫她起来,把孩子给她看。 乳母从善如流地把孩子放在明兰的臂弯里。明兰温柔的看着这个小小的白白的软糯糯的可爱小东西,她伸了手去拨弄他卷翘的眼睫毛。他没有醒,估计是刚刚吃饱所以要睡足的缘故吧。 明兰同着盛老太太逗了小孩子一会儿,屋外就传来了“参见陛下。”的声音。不言而喻,是周淳回来了。 果然,就见周淳还穿着上朝时所用的朝服就直接进来了。 盛老太太起身同周淳行礼。 周淳一把扶住,“徐老太君多礼,先帝与先皇后都对您多有尊敬,朕怎敢受您之大礼。” 盛老太太虽未行了大礼,却也施了小礼,“礼不可废,陛下体恤老妇人是一方面而老妇人出于对陛下的尊重行礼则是另一方面。” 周淳很快就把目光移向了明兰,盛老太太也是个知晓事情的人,就默默地离开屋里,把空间留给这一家三口。 周淳在明兰床边坐下,看了眼赖在她怀里睡觉的小东西,双手合拢握住明兰的另一只手,亲吻了明兰的指尖,“辛苦你了,窈窈。” “不辛苦。”明兰先是摇摇头。她或许之前说觉得辛苦,可是此一句话来,就让她曾经的满腹抱怨烟消云散不复存在了。明兰却换了一副表情,“臣妾自然是劳累非常,就还望淳郎可以安慰补偿窈窈一二了。” 周淳自诩已经很是了解明兰的性子,不曾想明兰骤然做了母亲却生出了一副之前他都不曾见过的娇憨模样,叫他亦惊亦喜的。他大约知道明兰这新生的一副面孔是为自己而生的。何其有幸,明兰入他心,幸而,他也得入明兰心。 “哇,哇,哇……”哭声打破了一室温馨安宁的时光。 不知道为什么这原本安安静静的躺在明兰怀里做着美梦的小东西就闹腾了起来,搞得这对夫妇手忙脚乱的。最后,术业有专攻,还是唤了乳母进来安抚这孩子。而明兰则是打定了主意要和乳母好好学些,也好来照顾孩子。 第78章 红颜 周淳渐渐地把握了朝政大权,在和一众大臣几番商议后才把在逆王夺嫡事件中牵涉其中的侯爵世家公卿大臣之家加以处置。该贬官的贬官,该夺爵的夺爵,该判以斩刑的该抄家的该流放的绝不留情。先帝虽然是专于朝堂制衡却于国政建设上有瑕疵,但是让人庆幸的是他在事发之后下旨明确了逆王的罪名,没有为后来的周淳留下隐患。尽管周淳在江南时已经早已发现甄家早就是一方的蛀虫了,但周淳并没有着急去处理甄贵妃背后的甄家,因为甄家经过几代的经营在江南一带的势力关系盘根错杂,一时难以撼动。至于事发之后嘉诚县主惨死的根源被爆出,周淳便下令彻查宗室之中的不法之事。六王府自然被查出来了许多在封地上时的恶劣之事,实在是罄竹难书。周淳顺势就将他们给处置了,如果有在之后平叛中立下功劳之人就会酌情处置。 因为先帝先去不久,不宜大摆宴席,兴歌舞升平之事,小皇子的洗三和满月都没有大办很是低调,只请了亲近的宗室和几个德高望重的大臣及其家眷还有明兰的几个家里人来。 明兰在周淳的爱护以及盛老太太送来的翠微和房妈妈还有丹橘几个明兰的心腹的协助下,明兰在月子里也渐渐熟悉了宫里的情况。而待到明兰出了月子,宫务早已就不能再拖,马上就要开始处理。 先帝虽然专宠于甄贵妃,但是他的后宫仍然不是一个小的数字。归根结底,就是他在做太子时大概是憋坏了,当上皇帝之后才开始愈演愈烈了。明兰接手后宫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安顿这些先帝的嫔妃们。本朝先帝嫔妃大概就只有两种去处,如果是生育或者是抚育有子女的就迁移至北宫,如果是没有子女的就发配至西山皇家寺庙为先帝祈福。那些有子女孝顺的自然就不必发愁了,而那些没有子女尚且年轻美貌不愿意古佛青灯惨淡地度过余生的就有些会追随先帝而去,此时若去便可以在位分上再提上一提也体面有些,并且不会连累到家人。 这天,明兰才刚刚逗了一会儿取了乳名的延哥的大皇子再用了早饭,就听见外面有人来报说是储秀宫的刘美人悬梁自尽了。明兰拿着筷子的手瞬间停滞了一下,明兰她之前不常常进宫对宫中都嫔妃并不熟悉,一时间都没有想起这个刘美人具体的模样。最后,终于在脑海里搜索到那么一点点儿,好像是去岁除夕夜宴上穿着姜黄色的衣服坐在一个极不起眼的角落。 “可惜了。”明兰心道,“不过才二十多岁的年纪。” 由是中,这深深宫墙之下究竟埋藏了多少累累白骨。 明兰不知道。 明兰叫乳母把延哥抱下去,要丹橘和小桃随着她去看看情况。明兰坐在高高的步撵上看着脚下的石板铺就的路,第一次开始思考曾经有谁走过这条路?是怎样走过的? 越靠近储秀宫越感觉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寒意。 “贵嫔!贵嫔!” 明兰还未入储秀宫就听见了储秀宫宫墙里传来的声音。 “这是怎么了?”明兰侧身询问侍立在她旁边的陆司仪。 陆司仪两鬓斑白已经四十多岁快五十了,在宫中已经经历了接近两朝的光阴这种情况自然是看多了。她向前一步,稽首向明兰禀报道:“回禀娘娘,这……每至换代之事这后宫中的妃子常有受不住刺激而发癫的,这都是平常。” 明兰见陆司仪稀松平常的样子就知道她所言不虚,且她已经见过了许多。 明兰示意小桃来扶了她下来,走到储秀宫的门口,虽然宫中的丧期已过白花白绸俱已摘下,但是往日人来人往香衣罗带霓裳飘飘之地如今是门厅冷清,透露着一股难言的死气。 “花有重开日,人无在少年!” 有些尖利却是各外凄美的歌声自宫门后面传来,明兰觉得这个声音一定是在那里听过叫她也忘不掉。 不出所料,待到明兰迈过了储秀宫的大门果然见到了一抹水红色的影子。 “锦屏人忒看得这韶光贱!” 是曾经的梅贵人现在的梅贵嫔,甄家在行宫为先帝献上的江南美人,因为一曲曼妙的歌喉而获宠。她仿佛就如同唱词里一样游戏在花丛中,翘起兰花指摆出架势来。 “贵嫔!贵嫔!”梅贵嫔的后面宫女闻声追来,看见明兰神情都有了一些慌张,“皇后娘娘……”她们止住梅贵嫔的动作,将她扶了下去。 明兰表面上一片平静,内心里其实已经有了起伏了。 “走吧。”明兰打算先去看看刘美人。 刘美人的尸身就停放在她身前的寝殿里,因为距离她的离去时间尚不算久,她依然是面容娇好的样子。 明兰在这里停留了片刻,叹了一口气,离开了。 第79章 县君 明兰走出储秀宫,表面上同往常没有什么区别,但内心已经是波澜起伏了一番。储秀宫自本朝开国以来甚至是前朝都是皇帝的后妃居住之地。储秀,储秀,储美人于其中,自古帝王都喜欢将钟灵毓秀的美人纳入后宫。可是,如今明兰只觉得心惊,这世人只知道宫城中的花团锦簇,却不知晓这深深宫墙下埋葬了多少深闺女儿的美梦和多少累累的红颜枯骨。 “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 试问这些深宫女子哪一个不是如此,为了家族,为了权力,白白将自己的青春年华消耗在了皇宫中。 明兰又觉得庆幸,庆幸自己遇见的是周淳,一个可以郑重地给予她承诺并践行到底的男人,而不是其他人。时下,男女真正见面大多都是在婚后即使是婚前见过也都只是匆匆一睹,或许连对方的样子都记不清楚了。女人容易对自己的丈夫生出爱意,而男人却不一定会爱上自己的妻子。莫都说家家都想要弄璋之喜,当下男儿家往往活得都比女儿家肆意自由的多。 明兰忽然想起齐衡,现在她只感觉齐衡只是一只蜻蜓在她心的水潭上划下浅浅的水痕了无痕迹,而在她心中留下浓墨重彩的只有她现在的丈夫——周淳。 明兰坐在高高的轿撵之上,她想着,或许她可以做一些什么来改变现在深宫中这些女人的命运。一个想法就这样在明兰的脑海里慢慢诞生了。 这一日周淳收到了自江南过来的奏报,今年江南虽说也是发过几场大水但是如今堤坝坚固并且救灾及时,没有造成很大的损失。江南自古以来就是天下粮仓,若是于今年的农事有损,不知道会造成多大的影响。周淳忽然又想起了自己的那位恩师当初在江南也对他竭力相助的林如海。林如海算起来已经在江南任巡盐御史许多年已经是正二品的大员了,论资历原本早就应该被调回京城了,不过先帝只觉得林如海在江南一带充当他的耳目及的顺手就叫他一直留在了那里,只是几次升迁了林如海的官品。周淳想现在朝局百废待兴正是他需要这位精通数术并且已经在江南管理盐政多年的恩师的时候,周淳下了一个决定,林如海要回京了。可是,周淳也知道林如海心有顾虑,几年前他的妻子因病去世,留下一个孤零零的女儿,他如今最大的顾虑无非不是那个在顾廷烨口中寄人篱下羸弱多病的女儿罢了,可是,周淳一时间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去处理这件事情。他想着这件事情既然和女眷有关,他打算去问问明兰有什么好的建议。 天黑了下来,夜色笼罩下的宫城格外的平静,明兰看顾了延哥一会儿,就命人去御膳房叫了几个周淳爱吃的小菜。今日早朝发生了件烦心事,有大臣向周淳上表说新帝继位后宫空虚不符合礼制,应该择日选秀,大封宫妃。周淳当时几乎就要冒火了,他想他看着就那么像一个贪花好色之人吗因为之前从未有人想过周淳会成为储位之战的大赢家,所以很多人都错失了下注的机会,大多都是扼腕叹息的样子,于是,他们就盯上了周淳如今除了明兰就只有一个先帝赐下的贾侧妃的后宫。在他们的心中没有哪一个男人不爱美色的只是假正经而已,自家的女儿若是进了后宫获了宠爱生下来了皇子说不定就可以一飞冲天将那位出身仅仅是四品小官家的庶女的皇后娘娘给挤下来。现在朝中局势未定,周淳尚且没有时间去清理完全,他只道了一句:“先帝崩殂仅一月有余,朕深感哀思,不愿耽于后宫之事,欲要三年之内不选良家子,以示敬意。”皇帝要对自己的老爸尽孝,大臣们还能说什么,只有算了,此事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周淳回了清宁殿就见明兰已经叫人摆箸,预备吃饭了。周淳同明兰坐在了一起,接过明兰盛给他的饭,示意伺候的宫人们都退得远一些。 “延哥如何?”周淳问道。 “已经饱了,叫乳母抱下去睡了。”明兰轻柔的回答。 屋子里面气氛温馨而自然,在昏黄的灯光下,周淳和明兰就像所有平常的夫妻一般。周围的宫人看见此景都不由地心生感慨,低下头微微地笑着。 “来,吃菜。”明兰给周淳夹了他最爱的红烧狮子头,她是已经听说了今日朝堂上的这件事的,“就当是犒劳好了。”明兰这样想。 周淳若是知道明兰所想绝对先会抚掌大笑而后心里却是去不掉的暖意了。 “对了,我欲要林老师进京。”周淳说道。 “这是好事呀。可我观陛下却眉眼间略有愁意。怎么了?” “知我者,窈窈也。老师一心的牵挂唯有他的独女。可是,民间素来就要丧母长女不宜娶的说法。我也不知道如何处理。” 明兰垂眸沉思了片刻道:“这有何难?陛下应当是真的平宁郡主的吧,襄阳侯和林家一样都是世代列侯之家。而平宁郡主也是丧母长女但却也是老襄阳侯的独生女儿。先帝出于感念老襄阳侯的功劳封了平宁郡主为郡主。林大人这些年勤勤恳恳,将盐政管理得井井有条,于国有功,更别提他还是陛下的恩师,陛下自然可以比照平宁郡主来加封于林家女儿。只是,林家如今已经不是列侯了,陛下可先加封其为县君,日后将要出嫁之时再加封为县主,以示恩泽。至于说这教养问题,婷姐年纪不小,还是要继续去读书,我欲要召了几个王府家的贵女一起到宫中来读书,自然是那要来遴选伴读。早就听闻林家姑娘聪明伶俐,不如就来做了婷姐的伴读,这皇家教养的姑娘日后有哪一个敢去说不好的。” 周淳这才觉得自己先前所思所想确然是复杂了,握住明兰的手道:“窈窈当真为我贤内助也!” 而后,只见两人之间的气氛愈发的融洽,一顿饭吃下来别有一番温馨和适意。 第80章 元春 若是要说这些天里京城里头最忐忑不安的且经历了心情一起一落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就是荣国府贾家了。贾家因为同甄家拐着弯的亲戚关系以及贾母和甄家圣德夫人的关系一直都是唯甄家马首是瞻。当初三王爷被四王爷鸠杀,贾府听说了消息就惶惶不可终日生怕牵连到自家身上。后来周淳率军入京平息了叛乱,贾家听说后又是大喜过望,毕竟自家大小姐贾元春还是八王府的侧妃,俗话说得好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他们就想着贾元春在八王府多年总还是有资历的老人了,周淳登位后总还是要念及旧情的。可是周淳已经继位快两个月了,宫中还没有传出贾元春被册封的消息来,他们又开始着急了。因为据王夫人和凤姐所说元春在王府里并没有得到周淳的另眼相待并不受宠,元春怕不是已经早就被遗忘在了脑后了,他家于是就又会没有了指望。贾府的众人自然是有些乱了阵脚,贾母虽说听了外头传来的元春的现状后未置一词只是叫众人把紧了口风管住了自己别再这个当口给元春惹了些事儿来添堵。但是毕竟是自己一手带大的亲孙女怎么能没有一点儿心疼的意思,当年元春意外没有去到三王爷身边反而去了周淳身边还只当了一个侧妃的时候贾母也不是没有叹息过,现在她就对贾琏和王熙凤出门打听钻营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都是为了贾家好。 王熙凤这些年来把贾琏狠狠地压在下面,连贾琏想要和平儿亲近一下都要寻个王熙凤不在的时候,再就是去瞧瞧找了那后厨里的后厨娘子多姑娘,那可是眉眼含春眼角含媚的好以号风流人物呀!贾琏自觉自己的男人威风在王熙凤面前一点儿也立不起来,寻思着可是要在这件事上强过王熙凤一头叫元春的事情早早地落实下来才好。贾琏身上好歹还有个二品将军的世袭爵位,早年里也在京城里和一旁纨绔子弟混的那是风生水起,但其实说白了也不过是给别人当当打手而已,只不过后来长辈给他娶了王熙凤这个母老虎这才慢慢断了往来。他想着,这回,自己的这些关系马上就可以派上用场了。 这天贾琏想了办法求了平儿替他从账上支了些钱出来,在京城西边有名的那酒庄里打了一壶好酒再买了些点心上门去与留侯府的小爷去叙旧。留侯府的小爷因为自小养在留侯府老太君膝下多有溺爱以前颇有些无法无天的样子,现在......家里有了河东狮,也不得不乖乖的。对于这点贾琏只觉得他们二人乃是同命相怜。至于这个也是现任留侯夫人觉得最明智的决定之一,好歹管住了他无法无天的性子,如今也靠着荫封叫他在金吾卫里补了个缺,现在在贾琏眼里瞧着也算是前途无量了。留侯夫人一向不准小儿子吧不三不四的人给带回府里,他们就这样在外面找了一个不太显眼的酒楼见面。 话说这二人见了面,寒暄了几句说了几句家常,贾琏就已经有些等不及,想要进入正题了。 “老兄弟呀,我呢,也不拐弯抹角了。说实话我今儿个找你还是有原因的。”贾琏拍了拍留小爷的肩,起身替他倒了一杯酒。“这杯我敬你!”贾琏说着举杯饮下这杯酒。 “贾大哥可是有了什么难处需要我来周济?” “是也不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刚喝了一杯酒的缘故贾琏有些摇摇晃晃的面上泛着微红。 “可不皇上也登基了有些时日了。也不瞒你说,我家这大妹妹早年就入了皇上的潜邸。” “那可恭喜了,你家又要富贵了。”留小爷举杯道,语气似乎要热络了一些。 贾琏摇摇头道:“可是到了如今也不见这诰封的圣旨下来,我家里也着急呀。” 留小爷有些不以为意,“我听我大哥说如今的陛下是个念旧情的。以前跟着咱们一道胡闹的顾廷烨便是投了他的门下,现在已经事个三品的威武将军了。你家大妹妹差不离的。” “这可叫我放心了,多谢了。来喝酒。“贾琏这才放下心来,招呼着留小爷一道继续喝酒。 话说这留小爷晚上回了府,便进了房与自个儿的夫人胡闹一番后,一道依偎在一起说着悄悄话。留小爷便将贾琏今日和他的对话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哼......”留小爷夫人将留小爷一把推开。 留小爷偏还要往美人身边凑,“怎么了?” “你就信他吧。那贾元春早年我也见过那时候荣国公还在世,她那桀骜的样子。两年前我也见过现在的这位皇后娘娘,那可是一等一的标致人物,贾元春可是拍马也赶不上人家。再者,依着贾家和甄家的关系,贾元春和甄贵妃一党没有关系?鬼才信!夫君呀,咱们还是离他们远一些。免得那天就被牵连了进去。“ “夫人说的是。”留小爷这就在给自家夫人捏肩捶背。 第81章 太妃 贾琏自从上次后就发现留小爷慢慢的远了他,嘴也紧了很多难以轻易地从他的口中探听到消息了,这到真叫贾琏有些不明所以,也断掉了一条好不容易找到的消息来源。话说上次贾琏兴高采烈地回了贾府,想要把自己探听到的消息告诉府中的诸人,不曾想王熙凤还是抢先一步去南安王府去走了一趟,从南安王妃口中知道了元春在宫里的境况,得到的答案自然是好的,说是元春进了宫以后就住了凤藻宫很是尊荣的样子,就是还没有正式的封号,不过却隐隐约约传出来的消息是元春就要封了贵妃,贾府这下自然是阖家欢喜,喜气洋洋的,在京城里就更加的趾高气扬了,这些都是后话暂且不作详尽的说明。 话说明兰那一日去了一次储秀宫,心里就生出那样一点儿想法来,慢慢地就和猫抓一样痒痒的,明兰觉得这是她一定要尽力去做的东西。周淳近来很是繁忙,因为六王反了,理由是周淳得位不正。周淳得知后这是冷笑了下,并没有做别的评述。六王和周淳有仇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梁子是早就结下了,也不怕别的了。六王一向不得先帝喜欢所以早早地就被打发到了封地上,这当中自然就不能不提与周淳那位“早年病逝”却没有葬入皇家陵园的王府有的很大关系了,那件事就气得周淳的母妃李淑仪病情加重最后药石罔顾。六王爷估计一是怕周淳的报复,因为历史是也不是没有这种事情。二就大概是六王爷自己对皇位的那一点二隐秘的向往,毕竟不想当皇帝的皇子不是好皇子嘛。周淳对此有又何惧,周淳立即召集朝中的诸位将军,最后商议下来由老将英国领一军再由顾廷烨领一军浩浩荡荡地向荆谭开去,必定要尽快地平定叛乱,以免搞得人心惶惶,不利于社会秩序的稳定。 周淳晚上回了清宁宫与美丽一道用晚膳,明兰知道他最近有些忙碌和烦闷,也先没有说,只是在饭后明兰提周淳提了一嘴说前几日自己去了储秀宫。周淳也没觉得有什么,大概是因为男人和女人思考问题的方式总有不同吧。 “我想着那些太妃娘娘那样也不成样子。” “怎的不成样子?”周淳也不清楚情况是怎样的。 “她们必须要搬出去吗?” 周淳握了明兰的手道:“祖制如此,有儿子成年的可以一道开府出宫去,要么子女未成年的去北宫,要么那些没有生育的去皇家寺庙里去。” “皇家的祖制,可是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这历朝历代的皇帝登基后都会叫先帝的嫔妃搬出去,就是为了替他们自己养女人腾地方罢了,你也如此,难不成......你也想要有其他的红颜环肥燕瘦围着你转?别忘了你当初答应我什么了?”明兰一开口才发觉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如果换成几年前的明兰是绝对不敢说这种话的,明兰想:“真是被他惯得越来越随意了。”可是有哪一个人不想过随意的生活呢?毕竟人的天性就是向往自由的,明兰忽然觉得这样一种和周淳的相处状态才是自己真正最想要的一种状态。 周淳自然也是发现了明兰的这种变化,他只是觉得明兰和他的距离如今是每一天都会近一点儿,慢慢地就会越来越靠近。帝王之位向来都是世间最孤独的位置总要找个可以在寂寞的时候相互依偎取暖的人呀。 “窈窈说的也在理,这是开国的那位皇后定下的。她明明是圣祖爷的糟糠之妻,却被后来的妃嫔给欺负了十几年。等到太宗上位后,她就下令将那些美人要么送入皇家寺庙落发为尼要么就是幽居北宫凄凉地度过余生。” 明兰心想:“原来是女人之间的计较,想来任何女人之前看着自己的丈夫和别的女人相濡以沫也很难心平气和吧。如果太后娘娘还活着,大概也是会出现这种情况吧。” 明兰道:“我又不是那些……小气的,不过一点儿地方罢了。太妃们如何与我无关的,不过是心里见了她们这般模样就难受的紧罢了。” “窈窈,你是后宫之主,你且做主吧。” “那你可不能反悔。” “天子一言九鼎。” 第82章 桂芬 那一日明兰得了周淳的准信儿,却也并不打算立即就去做,她需要再仔细想想,拟一个章程出来,必须要简明有效也不能太过于的激进,不能轻易叫人挑出毛病来。毕竟如今正是多事之秋,虽然周淳说叫明兰放开手脚去做凡事都有他担着,明兰也担心若是行事不周全被人抓到了话柄就是不好的,还要平添了许多麻烦出来,还不如谨慎一点以免横生枝节。 别的还不说,就六王爷的叛乱之前有人说是要打到金陵了,闹得京城里有些立场不坚定的人家就人心有些浮动,比如贾家。 贾家祖籍金陵,是金陵四大家族之一,金陵还留有贾家的主宅,还有些族人住在那边。贾家听说后,他们心里就有些紧张了。他们本就是墙头草那边强往那边倒,就很是害怕说是那个周淳如果败了六王爷赢了自家会不会因为元春的缘故遭殃。正好想到林如海已经接了黛玉回扬州已经快满一年了,贾母很是想念欲要使人去了扬州来接了黛玉回荣国府来过年,顺便还可以在周边打探一番六王爷的情况好早做打算,毕竟当年明朝的明成祖朱棣就是藩王出身,鹿死谁手尚未可知。这个差事毫无疑问最后又落在了贾琏身上。贾府里的人催得急,贾琏也来不及多收拾,草草打理了一番就上路了。 这也就是贾府这种自荣国公身故后就开始没落的吓人的家族才会这样做,别的有远见的人家都是不会如此早就看清了双方之间的差距。比如英国公府就在周淳初初登基的时候就打算要投诚,之前就要商量着把张桂芬许配给周淳如今的心腹。可是看来看去沈从新已经有了家室稍微合适一点儿地就只有顾廷烨。考虑到顾廷烨少时鲜衣怒马在京城里纨绔子弟的作风还闹出过外室的事情,英国公府还有些犹豫。好在顾廷烨也大概知道英国公府的顾虑,亲自上了门,把事情解释清楚了并且发誓要改过自新重新做人,还承诺了并不把被曼娘带走的儿子记入族谱并且已经找过了宗人府备案,绝对不会影响到张桂芬及其后生子的利益。英国公府见了顾廷烨的诚意也觉得他经历了年少时的哪一番磨难却让他更加的成熟稳重了几分,如今又是皇帝的心腹,正当是大有可为的时候。 延哥的满月英国公夫人也带着张桂芬进宫来向明兰道贺。因为已经出了国孝,张桂芬已经是换上了没有那么素净的新衣,是藕粉色的,原本气质带着些许英武的张桂芬就这样被承托出几分少女原本应该有的娇羞来。英国公夫人带张桂芬来向明兰问安的时候,明兰就顺道问了几句,看着她们也没有不愿意的样子就放心了几分。明兰也就这这个问了打趣了张桂芬几句,说了几句话,聊了几句旧事。明兰后来就命人赐了一对玉如意下去给她们也添个喜气。 周淳不日下令擢升林如海进京,正好原来的户部尚书在之前的叛乱中受了伤,再加上已经年老,之前周淳登基后就上了折子请求乞骸骨。周淳挽留了几句,奈何老大人心智坚定执意告老还乡,周淳遂也是批准了。正好林如海将要进京,周淳想到他正是管理江南盐务多年,想来是最适合这个位置的人,在加上林如海于周淳而言的帮助自然是不足为外人道也。周淳派去传旨的人除了擢升林如海的圣旨之外还带去了一封信,在其中大致讲了周淳于黛玉的安排,好叫林如海没有了后顾之忧也能够安心一些。 林如海自从周淳继位之后心就放下了一半,想着自己终归还是赌对了,那时他看了看自己正与雪雁在庭院里摘花的女儿黛玉,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至少自己立的起来日后黛玉也有底气。可他也觉得愧对女儿,把黛玉送去了那个虎狼之地的贾府,在里面寄人篱下尝尽了苦楚受人冷眼,还被人给下了毒,险些拖垮了身子。 而现在林如海看见了周淳的那封信,心里对周淳的感激又多上了几分。民间都说丧母长女不宜娶,他当初才不得不把黛玉送去了京城贾府处去教养。同时也是打着贾府的贾宝玉表哥表妹好做亲的打算。可是,自从黛玉回来了之后,林如海就对贾府心存疑虑,派人细细去调查了贾宝玉的事情。结果回来时倒是连林如海也惊了一惊,原来贾敏在世时和贾母后来在书信里常与林如海提到的贾府的凤凰蛋贾宝玉活脱脱就是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的模样了。林如海内心暗自感叹,幸好他当时没有直接答应贾母的建议。 “玉儿,为父即将调任京城。” “真的?”黛玉顿了一下,“女儿先恭祝爹爹了。” 林如海自然看见了黛玉脸上的表情变化,知道女儿并非对之前在贾府被薄待的事情一无所知,相反还有可能早就清楚明白了只是一直对自己都是报喜不报优不想让自己担心罢了。 林如海摸了摸黛玉的脑袋,“爹爹知道玉儿已经学习管家有些时日了,之后打点的事情爹爹还得麻烦玉儿了。” “爹爹不麻烦。”黛玉之前在贾府寄人篱下不能自己做主,现在回到自家家里底气足了,自己做主也好了许多。 “好。” 黛玉自去下去忙碌了。 第83章 后宫 贾琏自从上次后就发现留小爷慢慢的远了他,嘴也紧了很多难以轻易地从他的口中探听到消息了,这到真叫贾琏有些不明所以,也断掉了一条好不容易找到的消息来源。话说上次贾琏兴高采烈地回了贾府,想要把自己探听到的消息告诉府中的诸人,不曾想王熙凤还是抢先一步去南安王府去走了一趟,从南安王妃口中知道了元春在宫里的境况,得到的答案自然是好的,说是元春进了宫以后就住了凤藻宫很是尊荣的样子,就是还没有正式的封号,不过却隐隐约约传出来的消息是元春就要封了贵妃,贾府这下自然是阖家欢喜,喜气洋洋的,在京城里就更加的趾高气扬了,这些都是后话暂且不作详尽的说明。 话说明兰那一日去了一次储秀宫,心里就生出那样一点儿想法来,慢慢地就和猫抓一样痒痒的,明兰觉得这是她一定要尽力去做的东西。周淳近来很是繁忙,因为六王反了,理由是周淳得位不正。周淳得知后这是冷笑了下,并没有做别的评述。六王和周淳有仇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梁子是早就结下了,也不怕别的了。六王一向不得先帝喜欢所以早早地就被打发到了封地上,这当中自然就不能不提与周淳那位“早年病逝”却没有葬入皇家陵园的王府有的很大关系了,那件事就气得周淳的母妃李淑仪病情加重最后药石罔顾。六王爷估计一是怕周淳的报复,因为历史是也不是没有这种事情。二就大概是六王爷自己对皇位的那一点二隐秘的向往,毕竟不想当皇帝的皇子不是好皇子嘛。周淳对此有又何惧,周淳立即召集朝中的诸位将军,最后商议下来由老将英国领一军再由顾廷烨领一军浩浩荡荡地向荆谭开去,必定要尽快地平定叛乱,以免搞得人心惶惶,不利于社会秩序的稳定。 周淳晚上回了清宁宫与美丽一道用晚膳,明兰知道他最近有些忙碌和烦闷,也先没有说,只是在饭后明兰提周淳提了一嘴说前几日自己去了储秀宫。周淳也没觉得有什么,大概是因为男人和女人思考问题的方式总有不同吧。 “我想着那些太妃娘娘那样也不成样子。” “怎的不成样子?”周淳也不清楚情况是怎样的。 “她们必须要搬出去吗?” 周淳握了明兰的手道:“祖制如此,有儿子成年的可以一道开府出宫去,要么子女未成年的去北宫,要么那些没有生育的去皇家寺庙里去。” “皇家的祖制,可是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这历朝历代的皇帝登基后都会叫先帝的嫔妃搬出去,就是为了替他们自己养女人腾地方罢了,你也如此,难不成......你也想要有其他的红颜环肥燕瘦围着你转?别忘了你当初答应我什么了?”明兰一开口才发觉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如果换成几年前的明兰是绝对不敢说这种话的,明兰想:“真是被他惯得越来越随意了。”可是有哪一个人不想过随意的生活呢?毕竟人的天性就是向往自由的,明兰忽然觉得这样一种和周淳的相处状态才是自己真正最想要的一种状态。 周淳自然也是发现了明兰的这种变化,他只是觉得明兰和他的距离如今是每一天都会近一点儿,慢慢地就会越来越靠近。帝王之位向来都是世间最孤独的位置总要找个可以在寂寞的时候相互依偎取暖的人呀。 “窈窈说的也在理,这是开国的那位皇后定下的。她明明是圣祖爷的糟糠之妻,却被后来的妃嫔给欺负了十几年。等到太宗上位后,她就下令将那些美人要么送入皇家寺庙落发为尼要么就是幽居北宫凄凉地度过余生。” 明兰心想:“原来是女人之间的计较,想来任何女人之前看着自己的丈夫和别的女人相濡以沫也很难心平气和吧。如果太后娘娘还活着,大概也是会出现这种情况吧。” 明兰道:“我又不是那些……小气的,不过一点儿地方罢了。太妃们如何与我无关的,不过是心里见了她们这般模样就难受的紧罢了。” “窈窈,你是后宫之主,你且做主吧。” “那你可不能反悔。” “天子一言九鼎。” 第84章 扬州 既然已经准备好了,林如海就打算要尽快地启程了。林如海或许怕给黛玉造成影响并没有把周淳的打算与黛玉细说开来,只打算了若是真正的尘埃落定了才好说,不然不好。 贾琏一路上风尘仆仆地赶过来,这是他一个称职的纨绔子弟从未体验过的这种感觉,因为急船开得很快,贾琏便在船上犯了晕船症。再加上王熙凤于贾琏一向管得紧并没有予他过多的钱财,只给他配了一个小厮。贾琏一向是享受惯了,虽说王熙凤不许贾琏去亲近别的女人,但哪里拦得住贾琏,他早就不知偷了多少次嘴了。都说江南之地美女如云环肥燕瘦,贾琏却是连美女的脸的一个影子都没有见到,可是他又想到林黛玉闭月羞花的模样,就明白了这江南女子的曼妙之处。 贾琏原本以为自己到了扬州,就可以在林姑父的款待下好生休憩一番再去周遭的烟花之地去快活一番来。不曾想,等到他经历了好一番波折后至此,却见到了林府的下人却在收拾东西,将林府里面的东西纷纷搬上马车运往码头,那里正有一艘林府早就租好的船只正在等待。贾琏之前在船上消息并不灵通,并不知道周淳已经下旨召林如海进京了。 他上前就问了一句,“这是要干什么?” 被问的人仿佛看傻子一样看着他,“这扬州城如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这林如海林大人已经是高升了,这新皇下旨擢升他进京做了户部的尚书郎,那可是要差。” 贾琏心头一惊,怎么与之前在贾府里王熙凤并着众人与他说的大有不同,原本以为林姑父是要油尽灯枯林家也即将彻底的保不住了,打算来这里狠狠地捞一笔回去,不想林家却不是愁云惨淡却是另一种的喜气洋洋,原来是他自己的那位好姑父将要升官进京了,那么自然他们之前的盘算就落了空来,贾琏也不知道是应该喜还是应该愁的。贾琏想着终归还是好事,就让小厮去了林府门前叩门通禀。不一会儿,就一个熟悉之人出来了,原来是之前去贾府接过林黛玉的阿禄。阿禄引了贾琏进去,贾琏也未曾见过林府的模样,不由暗自感叹林府当中真真的是不俗。不死荣国府中一派金碧辉煌越隆重越好的模样,这是自成一格的雕梁画栋,小桥流水,假山池鱼,蜿蜒曲折之后就见到了隐隐约约的地带,别是一番江南水乡的韵味。 贾琏更是隐隐约约地听见了几个丫鬟嬉戏玩闹的声音,吴侬软语,直叫贾琏酥软到了心坎上了,再瞥见了一两分的倩影,就再酥软了几分。旁边的阿禄见了贾琏如此德行,不由心道:“贾家里还真没有一个扶得上墙的。” 贾琏拐了几道弯这才入了林如海的书斋,他原本听说林如海当是已经病了是个占便宜的大好时机,不曾想林如海正背着手在窗前等着他,背挺得很直一点儿都不像是已经要病入膏肓的样子。换言之,有那个皇帝会去提拔一个病入膏肓的人呢,贾琏想想也觉得正常。他一贯是得过且过,贾琏一向不怎么深思其中的厉害关系只是被人说什么就做什么。林如海之前调查过贾宝玉而贾琏自然也没有被落下,林如海发现他也是一个极不成器,好好的一个长房嫡子硬生生地活成了二房的管家又是声色犬马的样子。林如海这就知道贾家是已经要彻彻底底地败了。他又想到了亡妻贾敏的英容笑眸,想着:“若是以后遇着生死攸关的大事再帮上几分吧。”就是宽厚如林如海想到贾家这几次三番做的事情,也没有好脸色。 林如海其实并不欲见到贾琏,但碍于修养礼貌还是叫阿禄领了他进了,寒暄了几句。 “贵府的老祖宗可好?” “自然是好的。” “贵府的公子可好?” “自然是好的 。” 大概因为贾琏就不是那种八面玲珑的人,是以他并没有听出林如海在用词称呼上的疏远之意。 林如海尽了地主之谊,借口自己即将上京赴任,有许多事务需要交接,命人唤了一个小厮上来,叫他带贾琏去那边的客院。 贾琏也只是说:“这就恭喜了林姑父,老祖宗还念叨着林妹妹,叫我这次来接了她去京城里过年团聚嘞。” 林如海也没有多说什么。 而黛玉知道了贾琏来后打发了人去到厨房去置办了与荣国府里一般模样的席面送去客院为贾琏接风洗尘,这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第85章 姨妈 扬州之中林如海与林黛玉父女招待上门来的亲戚贾琏的同时,盛府也招待了一门亲戚。原来就是王若拂的娘家姐姐康姨妈登了门。康姨妈之前也没有和盛府有过多的往来,大概是想着自己和王若拂都是王太保的女儿,自己嫁了高门大户而王若拂只嫁了寒门出身的盛紘,再加之王若拂十岁之前都是和舅舅舅母一道生活和康姨妈并没有多么的姊妹情深,再有着那么几分不屑也并不是多少往来。唯一的例外就是盛长柏中了进士的时候康姨妈曾经上门来想要把自家女儿嫁到盛家来应该是看中了盛长柏的前程。不曾想却被盛紘给否决了,差点儿闹得不欢而散,好在最后盛老太太出面替那位康表姐说了门好亲事这才算完结。不过大概还是盛老太太火眼金睛看出了康姨妈内在的一二分,便与王若拂吩咐了不准再叫康姨妈进门来,王若拂为此还闹了一场。 话说康姨妈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一番来此自然还是有自己的目的的,她也未曾想过自己一向看不上的妹妹竟然会有如此造化养的一个庶女竟然飞上枝头摇身一变成了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她又暗自觉得自己这个妹妹无能竟然连一个庶女都弹压不住,白白地叫了她攀上了高枝是够也够不着了,若是自己定要把人压得死死的绝对不能越过自己的儿子女儿,如果是心大了定然要叫她好看。康姨妈虽说这样暗自思量,却也面上不显,由着王若拂的贴身侍女银叶偷偷地把她自盛府的角门带到王若拂居住的葳蕤轩。 王若拂听说自己姐姐来了自然是高兴的,自从她哥哥并着老母亲离京后唯一在京城里的娘家亲戚便只有康姨妈,就是两个人之前在闺中有多少龌龊也是尽数抵消了,再加上王若拂一贯知道自己这个姐姐的手段的也一直想要向她学上一两招。这不,听人禀报康姨妈已经进了府门,她就站在门外头等着。 “好姐姐,你可终于是来了!”王若拂见了康姨妈的身影连忙迎过去。 “好妹妹,姐姐也许久不见你,万事可好?” 康姨妈一贯是个言语上的高手,她柔声细语的同着王若拂寒暄立马就攻陷了王若拂的几分心防,姐妹之间许久不曾见过,王若拂也忍不住落了泪,看上去颇有几分姐妹情深的模样。 康姨妈取了帕子来替王若拂拭去了眼泪,“好妹妹快别哭了,这叫姐姐是如何是好?” 王若拂自己也明白自己定然是在院子里有这么多人的时候失态了,自己擦了眼泪,“原是我不好,只是太久没见姐姐一时感伤,倒是叫姐姐给笑话了。对了,是我怠慢了竟然叫姐姐在这外头吹了好一阵的凉风,姐姐我们且进去说话。” 这王若拂与康姨妈二人这便携手走进了葳蕤轩。 王若拂命了人为康姨妈看茶,康姨妈品了一品发现竟然是西湖产的雨前龙井,心道:“盛家这出了个娘娘这际遇就同以往截然不同了。” 康姨妈便说道:“我觉着着茶甚是不同,不知是......” 王若拂向来是一个直性子,“宫里娘娘前些日子赐的,我想着姐姐要来就特意留了些来招待。” “要我说妹妹也算为了盛家尽心竭力了,竟然把盛家的这个小丫头给养成了皇后娘娘。”康姨妈半是惋惜的说道。 “这我可当不得,这皇后娘娘是老太太教养出来的,我可不敢居功。”王若拂心底大概也是有几分不平这就不知不觉地带了几分出来,这可叫康姨妈喜出望外,如此一来康姨妈的盘算更有几分成算了。 “哪里有妹妹当不得的,妹妹是她的嫡母,她自然是妹妹教养的。别看她如今成了高高在上的皇后,这“孝”字可是当头的,以后你就对她尽管拿出嫡母的派头来,她也怕人说嘴怎敢不应。” 这下康姨妈的话就将将落在了王若拂的心坎上,“可这......真的能?”王若拂依旧心存疑虑。 “妹妹你是糊涂了,“百善孝为先”,这怎的就不行了呢?妹妹这下年下来是胆子也养掉了。” 王若拂似乎是心有所悟,点了点头。 康姨妈见了王若拂此时的神情这才开始切入正题,“话说这最大的隐患就是宫里面的那个皇后娘娘不是从妹妹的肚皮里爬出来的也不是妹妹你亲手养大的,终归是隔了好几层不贴心。” 王若拂也没有起疑顺着康姨妈的思路问道:“那姐姐你待如何?” “要说着宫里还是要有一个贴心人才好,你看姐姐家里......” “姐姐,你的意思是......可是允儿已经嫁了呀。” “允儿嫁了总还有别人,我看我府里的兆儿就是个不错的,她娘长得好她也长得好,不怕见了不动心。” 王若拂这听了,心也就动了,“可是......这毕竟不是姐姐亲生的,万一......这心大了呢?” 康姨妈很是胸有成竹的道:“我可不怕她心大,她小娘的身契可还在我手里,如果有二心就将她给发卖了。” “那就......” 第86章 怀疑 这边康姨妈和王若拂合计之后,计划就愈发明确起来,可是王若拂这也想到了另一桩,若是明兰不同意该是如何来办? “好姐姐,这总要顾到皇后娘娘的意思,咱们在这里擅自主张怕是不好吧。”王若拂的底气又有些不足了。 康姨妈四下环顾了一圈确定了在场的都是王若拂的心腹,“蠢妹妹你要姐姐如何说你才好,那小蹄子是在你手底下长起来的,你怕她做甚?她一个人在宫里,宫里迟早要进那些高门贵女进去,她身份又不够自然是很难弹压得住的 ,这时候兆儿进去就是帮她 ,留住这皇帝的宠爱,咱们是心疼她要帮她,她哪里有什么不应的?” 王若拂一向也觉得明兰的出身不够,不如自己的华兰和如兰尊贵,虽然平时面上不显,但是心里老早就憋了一股气 ,康姨妈这下就把这股气给顺了出来,王若拂这就入了康姨妈的圈套里,被人给牵着鼻子走了。 此时,盛老太太正在宫里同明兰说着话。盛老太太正笑眯眯地看着延哥在屋廊下和小桃跟几个宫人玩耍,哪个宫人摇了摇拨浪鼓他就朝哪个宫人那里看去水汪汪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你,叫你的心都化了。 “好聪明的孩子,这般就知道了。” “祖母,你也不要看着他就这样,他还小,能看出点儿什么来。”明兰说道。 “你看他这眼睛和你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这个聪明劲儿哦。”盛老太太仍然是满面笑容。 “家里都好吗?”明兰问道。 “都好,都好。”盛老太太仍然不舍得把视线从延哥那里移过来。 明兰看着盛老太太微笑着片刻没有说话,阳光洒在清宁殿前,岁月安然,莫不静好。 盛老太太好一会儿才转过来和明兰说话。 “你们先下去吧。”一些宫人看了明兰的眼色,暗自退了下去,延哥也被乳娘抱下去喂奶了。殿中只留了丹橘和翠微在一旁服侍。 “祖母。”明兰自上座的主位走下来,坐在了盛老太太身边,半倚靠在盛老太太身上。 盛老太太像从前一样拍了拍明兰的背,摸了摸她的头,“你呀。”盛老太太慢慢地叹了一口气。 “祖母。” “罢了,在这个地方,能任性片刻是片刻吧。”盛老太太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任由明兰像在闺中是那样靠在自己身上。 “明丫头呀。” “嗯。”明兰立起身来。 “我最不愿意来的地方终究是进来了,这个地方是世界上最光鲜富贵的地方,也是这世上最肮脏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进了这个地方的女人不管开始是各种各样千般面孔,最后也都会变成同一张脸庞。明丫头啊,唉……祖母别的都不求只求你永远不要忘记你现在的样子,平平安安一辈子。还有别忘了陛下现在已经是陛下了,你以前那些都得收起来,要有些分寸。” “祖母,他答应过我的,我不怕。” “当初你祖父在婚前也答应我答应的好好的,最后还不是……罢了罢了,不说了。看你吧,我的明丫头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有福气的人。只是陛下体谅你,你也得多体谅体谅他。” “祖母,明兰就知道你最好了。祖母放心,我醒得的。” “唉。” 盛府里王若拂和康姨妈还在继续着她们的对话。 “对了,你们家的爵位怎么还没有批下来?”康姨妈放下手中的茶杯对王若拂问道。 “我们盛家是书香门第,再说也没有什么功劳哪里来的爵位。” “是吗?好妹妹你可别被你家那丫头给骗了,姐姐我可听说这个就算是之前被废了后位的王皇后那娘家都是封过承恩公的,盛家如今出了一位皇后怎么会没有恩旨下来。莫不是皇后娘娘忘了吧。”康姨妈一脸惊奇的样子仿佛自己猜中了最终答案。“呸呸呸……怎么会呢,这盛家是皇后娘娘的娘家,女人哪里有不会管自己的娘家的,也是我嘴贱,望妹妹不要介意。” 康姨妈虽然就此打住,但是怀疑的种子还是在王若拂的心里悄悄埋下了。 第87章 种子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慢慢生根发芽,王若拂此时面上不显却心里暗自有了计较。 盛老太太在下午过后再从宫里回来,也没有再叫王若拂过来说话。王若拂也乐得如此,一个不管事情的婆婆是所有管家娘子都希望遇到的。至于康姨妈的话,王若拂也不是特别傻,盛老太太如此的疼爱明兰定然是绝对不会同意的,她也不打算同盛老太太说,她自有打算。 盛老太太甫一进寿安堂,就有使女来禀报。盛老太太示意身边的陈嬷嬷去看看怎么一回事儿。那使女在陈嬷嬷的耳畔耳语了一番,陈嬷嬷听完了使女的话脸色就变了变。盛老太太见了陈嬷嬷的脸色,知道事情并不简单,“怎么回事儿?” “老太太,这个……康姨妈来了。” 盛老太太自然是知道康姨妈的底细的。 “我不是说过,不许康姨妈来的吗?想来我的话是不管用了。叫大娘子晚上过来。” “明白了。” 盛纮晚间自衙门回来,他自周淳登基后再加上他在动乱之中保护文件有功便升任了正四品的左佥都御史,事情也越来越多了起来忙的在盛府后宅停留的时间直线下降。今日难得到了王若拂的葳蕤轩来用饭,王若拂自然也是许久没有和盛纮用过饭了自然是叫人去好好准备着了,并且她也打算将自己的打算和盛纮说道一二。 王若拂命人去取了那件她用明兰前些日子赏赐下来的绿缎红花的料子做出来的外衣,插了两个金钗,周周整整的打扮过一会儿,才出了葳蕤轩来迎接盛紘。 盛紘径直从衙门回来,自从他升迁之后是愈发的忙碌,再加上明兰当上了皇后后鳎也就是国丈了许多人想要和他攀上交情他也实在是疲于应对,回了盛府最想要的就是去好好的休憩一番。可是,他又想到他已经连续多日未曾去过后宅,王若拂事先又诚心派人来请,他想着不过是一顿饭的事情也当是叫人宽心了。盛紘自然没有注意到王若拂别致的打扮,毕竟这样的打扮绝对得挑人的,就像之前王若拂和林小娘这哭也是要分人的,一个是梨花带雨另一个则是一言难尽。这王若拂今日的打扮也正是如此,若是换到盛紘之前新纳不久的菊小娘那里自然是人比花娇在王若拂这里......怎么就总觉得有那么一点儿不正经。王若拂原本还指望着盛紘能点评一下今日自己的穿搭,不曾想盛紘却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留给她就直接坐下预备来用了晚饭。 “官人,我命人去做了你最喜欢的鱼香肉丝,来尝尝。”王若拂难得的做了贤惠的样子,要给盛紘夹菜,夹了一筷子鱼香肉丝到盛紘碗里去。盛紘仿佛不认识王若拂一样狐疑的看着她,觉得王若拂近日这个样子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夫人......这是......没吃错药吧......”盛紘仍然是绝对不可置信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怎么样都感觉怪怪的不正常。 “这......我也是心疼官人你呢,瞧着呢这些天官人如此忙碌,我可要好好犒劳您呢。” 盛紘才不信王若拂的鬼话。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吧,什么事?” “还是官人明察秋毫。这白日里我姐姐来过了。” 盛紘指着王若拂,面上已经微微有了变化,“老太太不是说过了不许你姐姐来的吗?怎么又来了?” “我做的隐秘,老太太不会知道的。”王若拂不以为意。 “你真当是以为你已经一手遮天了,老太太就是耳聋眼瞎了,老太太心里一向心里跟明镜似的,你那里有本事瞒过他。等会儿去寿安堂跟老太太请罪去。” “官人!”王若拂有些着急了,“且听我再说,这可关乎到我们盛家的大计。我姐姐同我说明兰一个人在宫里势单力薄需要一个有力的人去帮扶着,她说他家的兆儿美貌又伶俐,想要送进去和明兰做个伴儿。” “你......你......”盛紘指着王若拂一时片刻都说不出话来。 “你这是猪油蒙了心了!”葳蕤轩的门忽然地就被推开了,盛老太太由着几个人帮扶着跨进了门,拿起拐杖就想要往王若拂身上招呼,但是最终没有打下去。盛老太太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感情明丫头不是从你肚子里出来的,你就不盼着她好,上赶着去给她添堵是不是?若是我将那康兆儿送去给了华兰和如兰,你当如何?” 王若拂猛然立起,道:“怎么可以!” 盛老太太继续说道:“这就对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知道从林小娘开始你一向看后院的妾室不顺眼,你也不希望华兰如兰身边多出人来,明兰自然也应该是一样的。” “怎么能一样!明兰这嫁的是天子,天子三宫六院三妻四妾天经地义,与其便宜了别人不如便宜了自家姐妹日后也好多一个帮手,对柏哥他们这日后的前程也算是好的。” “你当真是糊涂呀!”盛老太太不争气地看了一眼王若拂,“康兆儿姓康不姓盛,你说她是向着康家还是盛家?再说,你去问问柏哥,他们男子汉,安能靠妇人裙带?” “不会。我姐姐说了她定然是要向着我的。再说向来皇后的母家都是要封了承恩公的,如今却连影子都不见,可见明兰也是靠不住。” “可笑,目光短浅。你姐姐是个什么样子的人,我还不清楚?早就和你说过了不许与她来往,你还偏不听,今日还放了她进府来。总之,我老了是管不动你了,你也糊涂了管不动家里了。既然如此,就把府里的中馈交给柏哥媳妇儿来管吧。至于你,就在这里跪上两个时辰好好反省一番吧。” “老太太,老太太。这里人来人往,你这是要彻底下来儿媳的脸面啊!” 盛老太太居高临下,“就是要你长个记性。” 盛紘在一旁也不吭声,更是难得见到盛老太太如今这般火大的样子,也只有后来和盛老太太出去,独留王若拂一人在此。 第88章 打算 王若拂一个人孤零零地跪在地上,虽然盛纮为了保全王若拂的面子下了命令屏蔽了众人毕竟王若拂不论如何都是盛府的主母她的威信终究还是需要维护的。但是王若拂总觉得有人要看着她,心里委屈变扭因为被彻底地下了面子脸上火辣辣的疼。 这正在发生的一切都是身在宫廷中忙碌的明兰所不知道的。今日,周淳被朝中的事情给缠住了,并没有来得及去陪明兰用晚饭。明兰单独用了饭命乳娘抱了延哥在铺满绒毯的地上拿着玩具同他一道玩耍,明兰就坐在一边的书桌上处理这后宫的琐事。微风吹过,刮得窗外的枝条和树叶沙沙作响。“娘娘,起风了。”明兰放下手中的账簿,抬起头,“是啊!起风了。丹橘,把窗户关了吧。"明兰又低头看向手中的账簿。烛火昏黄,小桃去把灯罩挑开,把灯芯减掉一截,灯就又亮起来了。 乾清殿中周淳将暗卫递上来的奏报掷在桌案上,面色微霁,袖手面对着下面的心腹,“他们果然还是按奈不住了。” “陛下,这甄家虽然是表面上没有什么动作,私下却小动作不断,偏偏他们这些年的富贵,家族之间的联姻更是太多。微臣当年在江南所见甄家几乎一手遮天,连朝廷命官都敢暗自谋害。”顾廷烨奏禀道。 “既然是枝繁叶茂的大树,就将它连根拔起不就好了吗?”周淳道。 底下人都噤声了片刻。 “那陛下您要如何做?” 周淳道:“你们觉得她会利用谁呢?四大家族同气连枝倒不如说是沆瀣一气,日落西山之象已现,只有听命与她的话。然而,乱子都是从内部出来的。一块木板短了,木桶就装不满水了。是也不是?” “臣等明白了。” 清宁殿内灯光依旧昏黄,朦朦胧胧像笼罩着一层纱,风吹了进来,“呼......”,一支蜡烛便熄灭了它本就微弱的光亮。 “小桃,去把窗户关了吧,要落雨了。”明兰放下了手中的账本,丹橘上前来替她轻柔着太阳穴。 “是。” 小桃走到了窗户边上,伸出手,果然接住了几缕细密的雨丝,“嘭......”小桃猛地把窗户拉上。 “小桃,你可不能再如此冒冒失失的了,娘娘看了一天的账目正是头疼的时候,你吵着了娘娘可怎么才好”丹橘说道。 “丹橘姐姐,是小桃冒失了,会改的。” “你们呀,都好。”明兰突然说道。 “娘娘怎么能如此说,若是这小桃日后嫁了人还如此毛毛躁躁的,可怎么得了?” 明兰愣了一下,“说到嫁人,丹橘你比我还大上两岁,将你留到今日倒是我的罪过了,你心里可有个什么章程?也是该打算起来了。” “娘娘这话,奴婢可当不得。原是之前还在王府的时候奴婢的哥哥嫂嫂倒是来过一回,说是家里如今已经富足了,奴婢的表哥还未娶亲。” 丹橘没有再说下去,明兰却也从中解出几分意思来。但寻常女子提及心上人都不应该如此平静,丹橘的表现着实有些古怪。 “怎的当时不去?” “那是正是多事之秋,再加上奴婢也舍不得娘娘您,是以不愿意离开。” “只是如今我却不得不来为你打算了。”明兰道。 丹橘停顿了一下,道:“但凭娘娘安排。” 丹橘面容依旧平静,可是明兰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是深藏在了丹橘表面上的波澜不惊之下。明兰也不想去问,毕竟有些事情,也不是她可以插手的问题。 “恐怕……只能看她自己了。”明兰心道。 因为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永远只有自己。 夜色渐渐深沉,明兰由宫女们侍候着卸去了钗环,洗净了粉黛,坐在床边将她乌黑的头发梳理了一遍。她刚刚才见过延哥,他已经被乳母哄得睡得香甜。明兰轻声吩咐了要她们尽心尽力地照顾延哥,乳母们自然不敢有一丝的松懈。 殿外传来了脚步声,又是宫人们行礼问安的声音。是周淳回来了,明兰是知道的。明兰依旧慵懒地斜倚靠在床上,也不起来。周淳走入寝殿后自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美人图画,恍然若海棠春水。 “窈窈。”周淳自丹橘手中接过梳子,替明兰梳理着头发。“窈窈的头发可真是好。”周淳撩起一丝头发,在鼻尖细闻了一番‘,“别是一番滋味。”周淳在明兰耳边耳语道,明兰骤然就羞红了脸颊。 “不是说有烦心的事吗?怎么还有心情来调笑我。” “是有事,不过不必烦忧。”周淳停顿了片刻,“还有一件事情要麻烦窈窈。”周淳在明兰耳边不知道是说了什么。 “你这是要我做了恶娘子啊!” “委屈窈窈了,都是我的不是。” “夫妻本一体,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自然会帮你做好的。” 纱帷轻飞,只徒留一室春水。 丹橘和小桃结伴回了自己的房间,小桃打了个哈欠掀开被子就要上床睡觉,丹橘却从自己的匣子里拿了什么出来缝着。 “咦......是个荷包,丹橘姐,是给谁的?” 丹橘低了头,不说话,内心却觉得有些慌乱。 “定然是给那位你青梅竹马的表哥的吧。”小桃笑着。 丹橘的头更低了,还是不说话。 身后传来小桃翻身睡觉的声音。她看向手里的荷包,她觉得自己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送出去。 第89章 归京 时间已经悄然过去,留不住它的痕迹。上一次黛玉进京的时候贾敏刚刚仙逝,林家正是愁云惨淡的时候,黛玉也满怀着悲伤被林如海送上了前往京城船。因为是要去见京城的外祖母,黛玉只有打起精神,暗自垂泪在心里面默默地伤心不敢叫别人从明面上看出一分一毫来,每走一步都需要小心翼翼不能丢了林家的脸面,让人轻看了去。可是现在一切都不同了,当初即将寄人篱下的孤女如今身边有着自己的父亲的陪伴,再加上她也从林如海的只字片语中窥见了几分端倪,知道林如海大概之前是站了如今新帝的队,现下是进京去升迁的时候,并且到了京城她也可以住在自己的家里,不必再看人脸色,底气也比以前更足了。 当然,贾琏也是和林家父女一道坐船回了京城来。贾琏的待遇不错林如海给他单独安排了一间船上的厢房,也好吃好喝的伺候着,比贾琏来扬州时的风尘仆仆不知要好了多少倍。可是贾琏的心里很郁闷,此次一来并没有达成自己的目的。“是王熙凤的消息出了错?她做甚要来唬我?”贾琏仍然想不清楚。 荣国府里的王熙凤也想不清楚,她正接了贾琏寄来的家书,觉得事情定然是要成了,一把把信纸抽出来,可是王熙凤不识字,只有把信纸扔给旁边的平儿来读,平儿每读一点儿,王熙凤的脸色都会变上一变,眉头紧蹙,神情不是之前那般轻松。“不应该啊?”王熙凤喃喃自语道,一旁的平儿好像听懂了几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听懂。王熙凤继续听平儿把信给读下去,就愈发觉得惊奇了,林如海不仅没有病入膏肓反而是秘密受召入京,或者说不是秘密,而是贾府这几天都忙于在为贾元春的事情奔走,反而忽略了其他的事情,就比如林如海其事。 王熙凤想着荣国府中除了她以及平儿外,怕是无人知道,心里一时间也不知道要怎么去说才好,说起来这还是需要好好谋划才是。 几日舟车劳顿,林如海与黛玉一行人到了浔阳城乌巢渡口,黛玉的身体虽然经过了一段时间的调理已经好上了许多,林如海仍旧是不放心,说是就在通州城停靠一段时间好好地修整一番。黛玉起先也有劝说一两句的意思不要耽误了行程,但是思及林如海一片拳拳爱女之心,黛玉终究也没有说些什么,只是领了这份心意。 秋风乍起,虽然只是初秋季节,但是也可以叫人感到阵阵的凉意。黛玉只有系了披风在甲板上看看远处的风景。黛玉昨日刚到的时候是提过一嘴想要去瞧瞧浔阳城里的风景,林如海放在了心上,今日就是先到浔阳城里去打探一番看看究竟的模样。 阿禄跟着林如海去了浔阳城里,可是阿禄的妇人刘娘子还在船上照管着事情。黛玉是和她挺熟络的,因为毕竟是母亲贾敏之前信重的人之一,据说幼年时还照管过黛玉一阵子。并且这些日子,黛玉在扬州林府里管着大大小小的事务,也是这刘娘子从旁协助才能够渐渐地得心应手的。 “姑娘,且进去吧。咱们的船恐是要挪一挪,有船也要进来了。” 黛玉笑道:“不妨事的,慢些移就好,我还没有见过这样的情形呢。放心吧。” 刘娘子见黛玉心意已决,也不再劝阻,只是留在了黛玉身边半步也不敢离开她。 终于,在林家船旁边并排停靠着另一艘船。 “是林家妹妹吗?” 一阵少年的喊声从隔壁船上传出来。林黛玉蓦然回首,看见的就是那边夹板说穿着绣墨竹的锦袍的少年郎君在向她轻轻挥手。黛玉终究还是认出来了,只是那今年四月西子湖畔那一曲杏花烟雨里江南的笛声格外的叫黛玉记忆深刻。 黛玉仍旧是侧着头把人给仔仔细细地给打量了一番,方才确定下来这人的确是之前的那位吹笛的少年。都是男孩子长得比女孩子快,但是之前有宝玉作比,黛玉原本是不信的。可就今日见了他,方才觉得这话倒是有几分可信,不过半年未曾见过大概就已经高出了半个头的样子。 “海家哥哥,安好!”黛玉微福一礼。 另一边自然也是回礼,“好巧,我还以为是我看错了,不想到还真是林家妹妹。” “我也未曾想过这是会见着海家哥哥。”黛玉也回了一句,也算得上是有来有往,倒是礼貌合适。 “对了,林伯父呢?” “爹爹去了浔阳城里了。” “原来如此。”他说到 ,“今晚可有时间一游?” 黛玉脸上也红了些,可是他隔的太远,只知道自己与她或许就要有一个机会来交流一下。 “好。” 黛玉低了头走开,声音有些低,若不仔细些是绝对听不见的。 第90章 春心 秋意渐浓,黛玉坐在船舱里,听了船下的流水潺潺,心里有些说不出的小激动,暗自。雪雁透过窗户看了看旁边停泊的船,她想她大概是知道是什么原因了。 依稀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外面传来了断断续续的说话的声音,或许是因为距离有些太远黛玉并听不真切。 的好像有什么正在那个不知名的角落悄悄地发出了萌芽。雪雁等人见了自家姑娘执了书卷却半个多时辰,只翻动了几页黛玉放了书本下来,点点头示意雪雁把她扶起来。黛玉借力走到窗户边上,探着头,朝外面看了看。是林如海回来了,隐隐约约看着好像在和另一个人在说着话。黛玉叫雪雁给她披上了披风,出了船舱到甲板上去迎林如海。 “父亲。” 黛玉走近了才发现,原来竟是一个熟人。 “海伯伯好!”黛玉自然是依了礼仪问了好。 “好,好孩子,今晚我和你爹爹预备去浔阳城里去玩上一玩,到时候叫你瑜旌哥哥带你去看一看。” 黛玉心里觉得有些……好像自己的所思所想是早就被人猜测出来的,感觉有些难为情。 一旁的林如海见黛玉露出了这种表情,也觉得有些难得。毕竟自从黛玉自京城回来就一直是一派一点儿也不符合这个年龄的冷静的模样,他看着既是欣慰又觉得心疼,归家之后过了快一年现在黛玉终于有了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应该有的模样。 他见了黛玉这个模样自然是知道她是答应下来了。林如海捋了捋胡子,他只有黛玉一女,不得不早早地替她打算起来,原先想过荣国府的表哥贾宝玉,现在看来这海家的海瑜旌也是一个不错的孩子,可以考虑考虑。 黛玉原来还担心海瑜旌其实是信口开河,带她出去玩总也是不可能的。她想想,其实她这些年因为自己的身体出门去的时间屈指可数,到了荣国府之后更是从未出去过。今天得了机会晚上得以出去看看也是好事。 不过太阳才隐隐约约有落下去的趋势,林如海便上来要叫了黛玉出去,黛玉原先还觉得奇怪自个儿怎么天还没有黑就来了,不是说是晚上的吗?林如海却道:“听说这浔阳城里面有一家好馆子,里头的菜也是不错的,你海伯父说难得来一趟,如果不尝尝就走了总觉得有些遗憾。于是今个儿我们便订了位置,让你们也去尝个鲜,之后再去街上逛一逛。” 黛玉听了此话也觉得欣喜,之前她要不是在扬州时只吃了淮扬菜,要么就是京城里的有些油腻的京都菜,到还没有尝过别的地方的菜品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但三分的好奇心总也是被勾起来了。林如海只觉得今天的黛玉越发有了小姑娘的样子,从表面上就大概知道她是究竟在想些什么了。林如海现在对黛玉的身体也没有什么的担心了,原本的天生体弱,不知怎么的经过了林老大夫去毒和调养了一段时间过后就出人意料地不见了踪迹,真真叫林老大夫也称了一声新奇。但是,不论如何都叫林如海感慨黛玉儿时体弱多病到现在的与常人无异,也是只能道一声上天赐福。至于别的,黛玉原本的命格和这命格是如何改变的都是叫人一概不知。 黛玉收拾完了,就和林如海一道出去,雪雁等人就在一旁陪护着。待到黛玉自甲板登上了码头却见早就有人等在那里了。 待到近了些,黛玉就唤了一声“海伯父”和一声“瑜旌哥哥”,再行了两个福礼。海瑜旌自然也就回了礼然后道:“玉儿妹妹,我们先去吃饭,再出去玩去。” 黛玉看了看林如海,见林如海微微地点了头,才回了一句:“好。”黛玉的脸有些红就像是小苹果一样,她也不知道海瑜旌是怎么的就换了一个称呼,从林妹妹变成了玉儿妹妹,倒叫她有些不好意思了。可是她也很快就调整好了,大大方方地就上了才租来的马车往酒楼去了。 这顿饭黛玉吃得极好,虽说是和两位长辈在一起,但两位长辈都是开明并有些风趣的人,黛玉和海瑜旌也不觉有什么太多的约束,她和海瑜旌也悄悄地交谈过了一两句,也算投缘,有些地方的看法竟然有些一致。 第91章 夜游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不论是哪里的夜色只要有了灯就都是最迷人不过的,当然,浔阳城也不例外。华灯初上,虽说是并非什么大的节日,却因为赶上了十五,没有宵禁,也是十分的繁华。街上也颇有些大户人家人在游玩。 黛玉与林如海等早已已经用完了饭,出了酒楼在灯光熠熠的街上带着黛玉和海瑜旌游玩。黛玉是没有见过这种情景的,或许许多年前见过,可是年纪太小已经忘了个干净。对于她而言,这街上所见的一切风物,大多都是陌生的,也是新奇的。黛玉的眼里亮着光,似乎要把这整个街上的东西都装到自己的眼睛里来。林如海也没有阻止的意思,他大概已经知道了荣国府养女儿的方法,黛玉怕是早就被憋闷坏了。虽说世风总对女子严苛一些,但是女儿家还是要有些眼界的,不能一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那就算是美人也会变成了木头美人,只盯着后宅里的一点点的蝇头小利。在林如海心目中,自小被早就充作男孩子养的黛玉自然是不同的,那么之后,林如海觉得似乎自己当年把黛玉送往荣国府真的好像就是一个错误的决定,耽误了黛玉的许多光阴,或许黛玉本来应该看看更多的东西。 林如海和海大人在后面走着,黛玉在前面看着,脸红红的,很兴奋,像一个真正的小姑娘。雪雁在一边服侍着,海瑜旌在另一旁走着微笑着看着黛玉的一举一动,拎着黛玉买来的东西,时不时小声地给黛玉讲解着街上那些民间的玩意儿究竟是什么、用来做什么。 黛玉很快乐,这是毋庸置疑的,她觉得这是她从母亲仙逝孤身一人在荣国府寄人篱下之后最轻松的日子了。她肆意地笑着,她想:她还是一个小孩子,就应该活得自在一点点儿、随意一点点儿......至少今天她,可以轻松一些,不用小心翼翼的带着一张虚假的面具。每个人都有一张面具,但是整天戴在脸上也太累了一些。 海瑜旌也觉得黛玉好像是和之前在西子湖畔初初相见的时候有了什么不同,但又说不上来是哪里有了变化。在他与黛玉这寥寥几次会面中,他发现黛玉很少笑,或者是很少真正的笑,总是和人隔开了一些距离,就像被生活磨平了棱角,但现在那种少年人的棱角就一下子显现出来了。 海瑜旌和黛玉一路上小声的交谈,更是叫海瑜旌进一步地了解了黛玉几分,心里油然而生的就是佩服以及......一种他自己说不清楚道不明白的感觉。可是他觉得很开心,可以有一位知己携手同游交流着心里喜爱的东西实在是一件幸运的事。而海瑜旌所不知道的是在很多年后的夜晚里他就很多次的和自己身旁的这个小姑娘一起并肩走在街上,心里面是平平常常但是淡淡的幸福。 在京城的水晶河上有一艘很平常的画舫,和别的京城里的普通画舫没有什么不同的。但是,上面的人是不同的。为什么说是不同的?看撑船的船夫的桨里藏着一道看不见的刀光似乎下一个瞬间就会暴起伤人,但是船夫很平静,他只是专注于自己手中的桨,眼神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船舱里的人把船舱的窗撑开一个小缝,透过这一个小小的缝窥视着这晶水河上的歌声桨影和纸醉灯谜。偶尔有乐声和这艘沉默的画舫擦肩而过,船上的人和清楚这些乐声大概就是京城里的公子哥们去曲江池出包来的乐妓。 明兰没有来过这种地方,更不用说这个时候来了。她很好奇,因为在传说中这种地方就应该是男人专属来的地方,以前家里大概只有长柏和长枫来过罢了。但是,她也觉得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来了就来了,性别总不是阻止她进入这个区域的原因。明兰看了看自己身旁的这个男人,他取了琉璃盏把西域进贡的葡萄酒倒了进去,紫红色,晶莹剔透,像一幅好风景。明兰自他的手中接过了琉璃盏,雪白的柔荑,自然又是一幅好风景。 “真是一个好地方!”明兰道。 “是一个好地方!”周淳笑笑,“看看吧,晶水河或许别的有些过于嘈杂了,但是晚上的波光粼粼却另外的一番风景。” “我没来过,大哥为了公务来过,至于三哥才真真正正是这里的常客。”明兰停了停,“淳郎,我有时候很好奇男人怎么都喜欢这种地方呢?” “我不喜欢。”周淳的声音很小,但是明兰还是听得清清楚楚。她大概也知道交代的那件事情很快就要动手了。 第92章 册封 这一日,秋风萧瑟。贾元春搬进凤藻宫已经很久了,她,很安静,几乎没有存在感几乎都叫人忘记了她。但是,总有人是没有忘记的,比如清宁殿和乾清殿里面住的人。因为,她总是还有那么一些作用的。可是,当她的作用开始发挥就是她开始走向结束的前兆。她,总还是有些预兆的,但终归是一个翻身的机会不是吗?总比日日锁在高高宫墙的凤藻宫里,看着秋月夜色凉凉,想着曾经在深宫中终老的哀怨的汉家女子。 她也不知道如何形容此时的自己,她只知道一个声音在她的心底说着不要做这样的人。 机会终于来了,或许是结束终于来了。一群人闯进了这个寂寞的宫殿,一个皇帝掩人耳目装作对自己万分宠爱的宫殿,打破了一室的寂寞,在台阶上那个洒扫的小宫女也被惊得掉了扫把。 她们,不是来找贾元春的。也不知道她们知不知道?但是,抱琴下意识再次护在自家姑娘身前,害怕这群宫人会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 宫人们把抱琴粗暴地拉开,这种人一向是不怎么将就礼数的。 “抱琴姑娘,皇后娘娘要见你!” 抱琴和贾元春愣了愣,心里又有点儿庆幸。 抱琴看了贾元春一眼,再在宫人的看守下顺从地走出了凤藻宫。 抱琴伏跪在地上,汗珠在她被宫装遮挡的身体上肆意流淌。她,有些害怕,心就在颤抖着。之前她也在王府里见过明兰,但是没有这样的压力,或者说是明兰的变化实在有些太大。 “奴婢见过皇后娘娘。” 明兰没有做声,抱琴就继续伏跪在地上,身体微微地颤抖着。 “起来吧。” 这一声落定,抱琴如释重负。 明兰放下手中的账本,看着跪在地上的这个宫人。 “你今年几岁了?” “回禀娘娘,奴婢今年二十五了。” “哦,二十五了,年纪不小了。”明兰接过小桃递过来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你是和你家姑娘一道从荣国府出来的,她就没有想过为你打算一二吗?二十五岁,大好年华都已经凋零,可惜了。你怨她吗?” 抱琴低头,没有说话。 “不怨吗?怎么会不怨呢?说不怨那是假的,谁又愿意用自己的花样年华去陪伴一个无望的人呢?只可惜自己是陪着大姑娘长大的,自己的老子娘弟弟妹妹都还在贾府里面讨着生活,自己是没有选择的。” 明兰见她的神色变化,已经将她的心中所想猜中了七七七八。但明兰并没有开口说话,很多时候想明白远远比挑明白要好的多。 过了半晌明兰才继续说道:“想离开吗?” 抱琴猛地抬起头,眼中露出不可置信的模样。 “嗯。”明兰轻笑,“大好年华将过,留在重重深宫中未免可惜。本宫......可以放你出去,不过......” “娘娘......这......” “不用担心,你的老子和娘还有弟弟妹妹已经出了荣国府,你应该没有后顾之忧了。” 抱琴低头沉思了片刻,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才抿了抿嘴唇,道:“我明白了娘娘,敢问......” “也不需要你做什么,你要做的就是——离开。今日过后你就会被贬往掖庭宫,不久就会“病死”成为深宫中寂寂无名的芳魂中的一人。离开之后,什么都要忘掉了,你和这个地方没有任何的关系。下去吧。”明兰招招手,抱琴由几个婆子领了下去安置。 明兰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抱琴离开。碧丝是一个大胆的,开口问道:“不杀她?” 明兰笑了笑,“就当为延哥积德吧。可是,该狠的时候还是要狠。” 半个时辰后在凤藻宫等待了许久的贾元春终于等到了清宁殿来的消息——抱琴于殿前失言触怒皇后娘娘已经被贬入掖庭宫。贾元春的身子一下子就松散了下来,不知道是轻松了,还是心里面觉得空洞了。 秋意浓,秋风凉,点点寒霜洒阶上,幽幽深宫独自凉。 建和元年,原八王府侧妃贾氏元春获封贤德妃加凤藻宫尚书,一时荣宠无限。荣国府大摆宴席,举府欢庆。 他们所不知道的是在圣旨下降的前一天贤德妃的身边就多了四位特殊的宫女,而在本朝以双字为封号大多都是一件死去的妃子。 他,活不长久了。 第93章 谈话 贾家自从得到了贾元春封妃的旨意,整个荣国府和宁国府都沸腾起来了,欢欣鼓舞的。尤其是王夫人开心得一口气就上来了,险些激动得晕厥过去。贾母也是高兴得热泪盈眶,唯独贾宝玉只在一旁,道:“何苦送了姐姐去那吃人的地方,成了那鱼目珠子,有什么好的。”贾政听了他这话,若不是碍于如今的喜庆局面真真是想要一拳头抡上去,叫贾宝玉给长个记性。 荣国府里,贾母并着王夫人吩咐王熙凤去拿了银钱出来,也发下去好说也添个喜气。下人们自然也是喜气洋洋,不都说这老话就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自己现如今也是宫中盛宠的贤德妃娘娘的娘家下人了,觉得自己走到街上就似乎要比别的人都高大上几分了。 盛府,寿安堂。 盛纮和盛老太太难得到了一处,气氛不算太好,但也不错。 “老爷,如今是看着荣国府的满门荣耀有些眼热了?”盛老太太看着盛纮道。 盛纮没有说话低着头似乎是要默认。 “糊涂!你以为皇亲国戚是那么好当的?荣国府如今鲜花烈火的模样,也是高兴过头了,我要是他们现在就好好地把尾巴收起来,兴许日后清算的时候陛下还会酌情放过一点儿。话说起来,现如今这荣国府的史老太君也是彻底的糊涂了......这是忘记了有一种手段叫做——捧杀。叫你把所有的过错都犯忘了,再数罪并罚一起清算。” “这......”盛纮面上有些松动,“是儿子糊涂了,还请母亲谅解。” 盛老太太见盛纮的模样,面上头仍然藏着事儿,便继续开口道:“是不是王氏与你说了什么?” 盛纮身子一抖,面上的表情变了变。这一下,是叫盛老太太彻底地看穿了。“我瞧着他是越来越不像话起来了。她是说了未曾来封爵的事情吧。”盛老太太的语气很是肯定。 盛纮点点头。 “这是我的要求。” 盛纮抬起头来,眼睛里透露着惊异和不解。 “陛下现在年轻,等再过上十几年,延哥也长成了,陛下也是中年疑心也就渐渐起来了。如今咱们家拒绝了封爵,陛下那时候想起来只会觉得我们家识趣,再加上明兰,对人对事都会多留几分情面。这都是为咱们家的长远计,我们是皇后的母家有没有爵位都不会影响到咱们家的地位。再者,咱们盛家一直都讲究自己是书香门第,这样在士林间也会再多几分贵气。拒封爵而耕读传家,咱家的名望就起来了。” 盛纮这次明白了一些。“多谢母亲儿子受教了。” “明白就好。”盛老太太见敲打已经足够了,“以后有事情多给柏哥商量一下,他你还不放心吗?另外明兰流了意思出来,说是之前的叛乱死人死的太多,朝廷里已经打算开了恩科了,就在明年的三月了,叫长枫好好去温一段时间的书吧,总要再试试。” “儿子明白了。” 待到盛纮走了,盛老太太看向自己身旁的崔妈妈,“崔妈妈!” “老太太。” “把剩下的那一点子事都交给大奶奶吧,王若拂还是当个富贵闲人吧,这也算是警告了。另外长枫的亲事准备得怎么样了?” “和柳家已经谈妥了,十一月出了国孝,十二月十二进门,是个好日子。老太太就等着喝孙媳妇的孝敬茶吧。” “就是来哄我这老太太开心的。” 凤藻宫。 月影残缺,枯枝凋零。雕栏玉砌,天阶生寒。这里也就只是外面看起来扎了彩绸热闹着,至于里面......就别有一番凄凉滋味了。宫殿很空旷,贾元春以为自己不会害怕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凤藻宫内似乎格外的冷。抱琴已经走了,这是贾元春知道的。贾元春知道这是自己未来获得这一点点儿的名分和虚荣而付出的代价,至于在三步外冷冷注视着自己一举一动的看不出底细的宫女也是她要付出的代价。她很清楚自己什么都不是,只是一颗棋子,从进宫到进王府再到封妃,自己就是这样永远都掌握不了自己的命运。永远都是这样的任人摆布。 第94章 黛玉 十月寒霜至,叶红二月花。黄色的、红棕色的树叶潇潇洒洒零零星星的飘洒了京城的街道。 京郊的码头上这才迎来了黛玉与林如海的船。因为有贾琏同行的缘故,林如海上京的消息早就传到了荣国府里。林如海一靠岸就有贾府来的人来接。林如海听了人大禀告,见了船下等候的仆妇的管事均是眼生得紧,便问了几句。 那仆妇便道:“奴是荣国府西苑的洒扫处的婆子,得了大娘子的命来此接过林姑爷和林姑娘。” 林如海脸色骤然就低沉了下来,他也不曾想到即使是自己出现,贾府也是这般的作态,不禁悲从中来,想着自己的女儿独自一个人儿又在那个地方受了多少磨搓。便道:“烦请回去告诉老太君,如海人微言轻不过蒙陛下的几分赏识得以立于朝堂之上,不敢与贤德妃的荣国府攀亲。” 那仆妇听了林如海的话,顿时觉得有一些慌乱,仍旧是说:“林姑爷不来不要紧,老太君早就惦念林姑娘多时,还请姑爷允我接了林姑娘去与老太君和众多姊妹们团聚。” 林如海听这话如今只觉得贾母是要将黛玉拿捏在手里,好做个胁迫罢了,自然是不肯。“凡请老太太,玉儿之前借住在荣国府中概因我不在京中不好照顾,如今玉儿自是要住在自家的。此外,待到安置好了,如海也会择日带玉儿上门拜访,谢了老太太的照顾之恩。” 却说这林家二人甫一进了京城中的林府,就受了宫里面的传召,说是要二人去见见。林如海大体早已经猜到了,看了看旁边略有些不知所措的黛玉,便道:“玉儿,你无需紧张,都说皇后娘娘是极好的人。” “爹爹,女儿也不知,只是以前在外祖母身边的时候偶然听二舅母说了几句皇后娘娘是个恶毒妇人刻薄大表姐。故而……”黛玉不愿再说,但林如海心里就像掀起惊涛骇浪一般,不曾想过贾府里对于如今的皇后娘娘是这样一个看法,王夫人更是一个十足的蠢妇。贾府原本就已经是日落西山,竟然还是如此的猖狂。这当中的关窍,林如海并没有与黛玉细细道来,只是长叹一口气,摸了摸黛玉道头顶。“日后还是与你外祖母家远些吧。” 黛玉想了想贾府这些日子以来的总总作为,迟疑了片刻后,点了点头。 周淳很是迫切的想要见到林如海,待到林氏父女二人入了宫门就叫人来请了林如海到乾清殿说话,而林黛玉则是被另一队人领着去往清宁宫去拜见明兰。 周淳与林如海见后,林如海便要行礼,周淳作势要拦,但是想到林如海一向是敏感,倒不如叫他踏踏实实的行了这个礼来的叫他自在。 “朕等待老师的到来已经许久了。” 林如海却是深揖一礼,“裨贱如臣,长居南地,幸得陛下重用,方至京畿之地。” “老师于国乃是治世之良才,于朕则是昔年授业之恩师,何谢之有?”周淳道。 “微臣谨谢陛下告臣以实情,得救臣女于水火。” 周淳这才明白其中的缘故,笑道:“林姑娘可为朕之师妹,朕只是稍尽绵薄之力,也是应该,怎么敢奢求老师的感激呢?”周淳示意李玉将林如海扶起安了一个座位,“老师此次回京也算解了朕的燃眉之急。之前四王之乱,叫朝廷少了许多的官员。户部的秦相公也是受了刺激,患了痰迷心窍之症。您一来,就将少了许多的麻烦。” “幸得陛下看中,臣必不辱使命。” 清宁宫中,清河公主周婷与广平郡主周怡正伴着明兰在一处,叽叽喳喳地说着话,“据说今日要来一个厉害的小姐姐,是也不是?母后。” 明兰笑着回到道:“人快来了,来了不就知道了。” 周淳登基过后,之前的婷姐也就是周婷便受封为清河公主,而身为忠顺亲王之女的周怡却不便直接正名只说是周淳的义女封了广平郡主。此时,这二人正眼巴巴的等待着黛玉的到来。 黛玉入了清宁殿,见了其中的摆设,也觉得贾府中所见的种种不过是只能算作是平常罢了。她依着宫中礼仪女官的要求对着上首的明兰以及清河公主广平郡主行礼之后也只是静静地没有动作等着明兰的意思。 “起来吧。” 黛玉得了明兰的发话,这才起身,也是叫人眼前一亮。 “好漂亮的姐姐啊!”广平郡主周怡虽说是经过了一年的教养,行为举止已经大有不同,可是这内地里活泼的性子仍旧是不改的。至于明兰,也觉得黛玉看上去斯斯文文的十分的可人,而她身旁的两个小家伙这是直接对黛玉好感度爆表了。明兰继续问了黛玉几个问题,黛玉一一的细细地答了,明兰就更可以肯定黛玉是个娴静性子,也起了心思。之前周淳叫她给如何安置黛玉想个法子,明兰此刻却有一个极好的主意。她想着清河公主和广平郡主并着以前的十王府如今的安亲王府的几个郡主和县主已经是大了,不如一道招些大臣家的女儿入宫来一道念书也是极好的。思至此处,明兰就默默地把黛玉加在了名单上。 黛玉进了一趟宫,得了两个小迷妹,和一大堆赏赐。而贾府知道了这个消息之后也觉得与有荣焉,毕竟他们的眼里林黛玉可是贾家给养大的,也对宫中的贤德妃有极大的好处。这是后话暂且不论。 第95章 丹橘 黛玉离开宫中之后明兰继续和清河公主与广平郡主相处了一阵子,待到宫人们把她们带回凤阳殿里面去休息后,明兰之前因为见着了黛玉而生出来的点子就愈发地清晰了起来。但是这要施行起来,还是要先计较一番的。 先帝的孝期已过,周淳与明兰发下明旨,念及后宫与先帝妃嫔多年都未曾与家人见面,如此骨肉分离,有驳人伦,遂下令允许嫔妃母家修建别院,妃嫔可回家省亲。此令一下,后宫嫔妃及其亲眷同京城中的众人都道帝后仁善惠泽后宫。现如今许多太妃家里已经准备丈量土地,预备去修省亲别院了。荣国府接到消息后第一反应自然是觉得自家在宫里的贤德妃娘娘即将回府省亲,整个荣国府上下都觉得与有荣焉势必要让贾元春风风光光的回来省亲。而明兰一早就给盛家送去了消息,说是省亲的时节大致是正月十五,而自己则需要在宫中主持宫宴并不会回来就不需要大兴土木,只需要将她之前居住过的院子稍加修正做个样子便好。盛府自然是应了下来。 这一日明兰方在逗弄着延哥在铺满毯子的地上玩耍,一抬头间却发现守在一旁的丹橘略微的失了神有些心不在焉。 “丹橘?”明兰开口唤她。 “丹橘。”明兰再唤她一声之后丹橘才反应过来,可见刚才是真的走神了。 “怎么走神了?” 丹橘发现自己适才的失神已经尽数被明兰收入眼底,“噗通”“地跪下请罪道:”是丹橘的过错。“ “起来吧。”到底是陪着自己自小一起长大的人,明兰也不忍心苛责倒是想想着丹橘究竟因为什么缘故失神,便道:”说吧,究竟是为什么失神了?“ 丹橘也没有站起来,只是直接说道:“奴婢昨天去了宫门口处见着了哥哥嫂嫂。” “这是好事儿呀,你自入了盛府不知道已经多久未曾与家人谋面了。” 丹橘继续说道:“昨日哥哥嫂嫂还给奴婢带了口信来,说是老家的表哥现在在京城里做着些小活计还没有成亲......”余下的丹橘没有再说,但大致是个什么内容明兰已经猜了七七八八。但唯一有点儿叫明兰奇怪的却是,丹橘没有像别的姑娘那样提到自己的姻缘就羞红了脸颊,而是脸色略微有些苍白的样子。 “本宫原本还担心你的终身大事呢事呢,这不有这么好的一个表哥还在一直等着你,本宫也就不必担心了。”明兰过来握住了丹橘的手,“本宫一定叫你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可是......可是奴婢舍不得的娘娘您,也舍不得小主子啊。”丹橘道。 “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你也不用担心,这宫里还不好?你的终生归宿现在最重要。”丹橘看见明兰满脸笑意的样子,一时间也再说不出反对的话,只是点点头,自己心里子的那点子事情也不过镜花水月一场空想,他如天上的雄鹰而自己只是地上一根在普通不过的野草。 晚间丹橘先回了房,而另一个隔间里住的绿丝还未回来,她将自己的小匣子打开取出里面的之前做的蓝色香囊抚摸了上面的花纹,轻叹一声,面上有些不忍,闭上眼睛拿出剪子就将它缴成了两半。 第96章 宝钗 钟谨之此人在周淳尚在潜邸的时候就做了谋臣,这么多年下来自然就已经是地位非凡了。如今周淳已然成功地上位,而此时钟谨之也是继续受到重用,再加之他又素来有才,补了翰林侍读学士的位置,接了此前在四王之乱里死于非命的翰林学士的事物,只叫人觉得是等到钟谨之资历再老一些就可以转正为翰林学士了。即使是如此,如此年纪就到如此位置也很是叫人艳羡了。除此之外,钟谨之幼年丧父而母亲也在四年前病逝了,家中简单,唯他一人。如此一来他就快要成了京城里的一些小姐和夫人理想中的夫婿与女婿了。不知是因为什么缘故,钟谨之却是谢绝了这一概的说亲,叫人也弄不清楚是个什么缘故。周淳之前还在王府里的时候倒是与钟谨之说起过这件事情来,而到了周淳登基后周淳一时之间要处置先帝遗留下来的朝堂之上的许多问题竟是把这件事情给忘了。这一日,周淳将钟谨之留在御书房商量完事情后就突然想起了怎么一叉子事,便道:“谨之可有心仪之人,朕可请皇后做主,莫要耽搁了自身。” 钟谨之先是不言,而后才悄悄地说出了一个名字——丹橘。 周淳一时不言,心里却是犯了难,只因为想起明兰昨日与他说的话,说是丹橘的哥哥嫂嫂找了丹橘说是丹橘的表哥已然苦等丹橘多年。周淳也不好棒打鸳鸯,只有向钟谨之把事情的原委一一地道来。 钟谨之面露失落之态,周淳见此也是不忍,只能说是造化弄人而已了。就说是否需要明兰为他相看一下京城里的闺秀,而钟谨之却说自己暂无此意,只有作罢。而周淳回去将此事全数告知了明兰,明兰却说:“钟大人虽然是出身微寒,但如今是淳郎的近臣,亦是是朝堂的栋梁。我虽然也希望丹橘可以嫁的好人家,但是齐大非偶,不成也好。” 周淳听后倒是一愣,而明兰则明白周淳是想起某些事情来了,可是终究一切也都只有周淳自己想通了才是。 五日后,明兰颁下旨意,欲要为清河公主、广平郡主以及其他宗室诸女遴选伴读与侍读。此旨一下,京城里还有京城外的许多家里有适龄的女儿人家心思就活跃了起来,也开始去四处的寻求关系,盛府自然是一个极好的选择。只是来的多是女眷,盛府只说盛老太太和王若拂身子不爽利而身为孙媳妇和儿媳妇的海朝云也是要侍奉在侧。这样别家也无可指摘。当然却是有几家是已经预先预定好了的,其中就有林黛玉、顾廷烨家的蓉姐、王阁老家的幼女...... 话说这贾府的梨香园里薛宝钗得了这个消息自然是高兴万分的,她和母亲进京原本就是为了更好的前程去的,可是在京城里住了快一年了也没有什么起色只是依附着姨妈家里,眼巴巴地盼望着这荣国府里的金玉良缘。这些日子下来薛宝钗也算是逐渐地明白了不管王夫人对她做宝玉的妻子究竟有几分的真心,无可否认的就是她薛宝钗也就是王夫人与贾母打擂台的一个道具。薛宝钗很是明白贾母属意之人是林黛玉。薛宝钗一直都是自视甚高认为自己只是输在了自己只是商户女这一身份上其余的与那些官家小姐都是差不多的甚至还要远远地胜过她们。于她而言,这实在是一次千载难逢的可以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她自然一定要去试上一试。 薛宝钗把自己的打算尽数和薛姨妈说了,薛姨妈却有些犹豫,“我已和你姨母都说好了,咱们......” 薛宝钗却说贾元春如今已经封了贤德妃在王夫人眼里怕是郡主公主都配不上宝玉,自己这一个区区商户女更是痴心妄想,王夫人此时也就不过是因为还有替贤德妃修建省亲别院还需要吊着她们来搜刮银两而已。薛姨妈一听了薛宝钗此番的言语之后也有些狐疑,因为她一贯是了解自己这个姐姐的最是趋炎附势,如今也就信了六七分了。可是薛姨妈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要如何去做,故而有些沉默。薛宝钗便说:“娘啊,我们可以先搬出贾府来,毕竟总是住在荣国府里也不成个样子,哥哥总还是要讨媳妇儿,我们该是还是要有一个自己的地方才是最好的,女儿刚刚已经命人去将我们京城里的府邸收拾出来,明日便去向姨妈说个合适的理由搬出去吧。” 薛姨妈就道:“也好。” 薛宝钗安排好一切,却是想着,这次的伴读和侍读的遴选自己是一定要参加的,也只有这样她的前程才会多一个出路。听说当今天子不过二十七岁,年龄不算太大且膝下只有一子,薛宝钗不禁心里露出了几分的向往来了。她想着自己已经满了十三岁,身材丰满、发育良好比起别家的十五岁的姑娘已经是不差了,万一......自己就是有了这样的一番造化呢? 第97章 叛乱 十一月初八,京城的寒意已经是很浓郁了,眼前景色荒芜,仅仅只残留下枯枝败叶少许。寒潮的到来让人们穿上了厚厚的冬装,御衣坊也替明兰新制了冬装和毛绒披风。庭院里还结起了冰霜,屋檐下也有冰柱垂下,隐隐约约也可以瞧见几朵早开的红梅。 可是在今日这个时候是无人会有闲情逸致去欣赏其中的景色的。因为在这样的一天在荆地的五王爷以周淳得位不正矫诏袭位为由,要为先帝报仇在荆地造反,同时与他临近的潭地七王爷也与五王爷响应揭竿而起。而在今晨,周淳于朝堂乾清殿大殿之上收到急报,朝堂哗然。周淳立即命身经百战的老牌武将英国公为中军领率,其女婿顾廷烨为左军领率,沈从新为右军领率前去讨伐叛军。这是这次动乱的开端,在京城的朔风呼啸中隐隐约约又多了几分肃杀的味道和几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史称的荆潭之乱由此而始。 原本此时盛家本家传来了盛家大老太太不好的消息,盛大老太太一向与盛老太太妯娌情深,盛老太太原本是打算要回本家去见上盛大老太太最后一面的,不曾想到荆潭之乱忽然爆发,暂时阻断了南下的水路,盛老太太纵然是再不甘心也没有任何办法,也只是和近身伺候的人感叹那么一两句罢了。索性盛长梧夫妇离开的较早,倒是在叛乱爆发之前回到了本家,得以面见自己祖母的最后一面。 在这种时候宫中竟然也有些传出了不好的话语,明兰耳闻过后,一改自己的温和本色,命人将散布流言之人带到掖庭宫东广场上,责令杖责五十,让所有宫人都前来观看,以儆效尤。观者包括明兰身边的丹橘和小桃皆面露不忍之色,而明兰端坐在上首冷冷地看着下面发生的事情和下面的每一个人。 行刑完毕,明兰只留下一句:“如若宫中再有散布流言者均以此论处。”就悄然离开,然而掖庭宫北广场上仍旧是无人说话,一片寂静。几个年长的嬷嬷拖起被行刑之人,若是侥幸留了一条命也要去了北巷冷宫里自生自灭。另有人取了水来将广场上遗留的血迹清洗干净,可是纵然是血迹不再,这里的宫人们依然觉得自己的鼻子周围萦绕着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味。 不过三日后,尚宫局就有五六名高阶女官被依次处置,其中罪名也与流言有关,此外还有数位宫人,均被押解至北巷。至此,明兰大致完成了这次宫廷大清洗,并且明兰打算在明年初春放出大批宫人再遴选少量新宫人将皇宫里其他的残留势力一一清除干净。 荆潭两王看似造反来势汹汹实则不堪一击,在朝廷军队的围攻之下节节败退。其中英国公仍然是宝刀未老,沈从新充分证明了自己在西北边塞数年的辛劳,而顾廷烨则是向天下人展现了曾经恶名满京城的纨绔子弟也可以成为马背上运筹帷幄溃败敌军的大将。 因为朝廷用兵故而除夕之夜宫中未曾大办,只是明兰与周淳还有朝中的数位肱股之臣而已。在除夕之夜,新年将至的时候捷报传来——荆潭二地已收,两位逆王已经自戕。周淳闻之未尝见欣喜之神色,只是感念先帝在时与诸位兄弟团结互助之情景,对二王的结局深感哀伤。而明兰则在一旁抚慰周淳:“陛下仁至而义尽矣,然二王之结局是未所料也。”宴上诸位大臣也面露伤怀之感,但在心中却暗自诽腹:“谁不知陛下与二王不睦,而当年五王与陈妃之丑闻更是让陛下颜面尽失。”然而终归是无人出言。 而此事毕,周淳顿觉轻松了许多,在封印的时候倒是与明兰彻底的把宫中美景看尽,好好享受了和延哥在一起的三人时光。 正月里京城里家家欢庆,而唯有齐国公府是分外寂寥,冷冷清清的。齐国公府也是运道不好,明明看似是押对了宝,却不曾想一场突如其来的宫变成嘉县主横死宫中而平宁郡主也是仅仅靠着装疯卖傻方才逃过一劫。成嘉县主乃是被......至死,于京城第一美男子齐衡而言这无疑是巨大的耻辱,平宁郡主有时候看着齐衡的样子也觉得哀伤 。 齐衡正在书房中挑灯读书,平宁郡主想要劝儿子休息一些时日,但又不敢生怕重复了两年前的覆辙。朝廷里已经隐隐约约传出来声音因为逆王之乱,朝中官员匮乏所以要于五月加开恩科。而其中的具体事项将在开印之后再做说明。平宁郡主很担心齐衡的仕途,毕竟她是知道的租金的儿子曾经与如今已经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有过那么一段过往,皇位上的那位到底会不会介意这个事情,平宁郡主一点儿也拿不准。因为她从来没有关注过周淳,同时,君心难测。 第98章 转机 荆潭之乱终于平息了,荆王与潭王因为谋反罪无可赦,但是念在兄弟情义留予全尸赐鸠酒一杯自行自尽。经此一事,地方与朝中有关官员均被一一地处理。与此同时,立有功劳的功臣也一一封赏。英国公已经官至国公官拜一品就赏赐了珍品若干封赏其独女张桂芬为三品平媛县君,虽无封邑但在出嫁时以二品县主待之。至于顾廷烨被正式封为二品威武将军接管京城禁卫军负责京城的安防工作,而沈从新同封为二品威武将军执掌京郊的军队。与此同时,周淳正式下旨拟与四月二十五于京城开设恩科广招良才,各地学子纷纷奔赴京城准备应考。 有好消息的同时也会有坏消息,这是无法避免的。原本明兰早已给丹橘预备上了嫁妆准备风风光光地送丹橘出嫁,不曾想丹橘的哥哥嫂嫂来了信。据说来信的那天,丹橘就在偷偷地抹泪有时候又在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原是丹橘的表哥想着丹橘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七品女官,而自己却只是一个区区白身,为了怕自己的身份辱没了丹橘,于是就报名从军一道去征伐荆王和潭王。此番过后,丹橘的表哥还立下了不小的功劳,已经回了家预备婚事了。谁也不曾想到的是,与丹橘表哥同一队的顶头上司的一位参军却是相中了丹橘的表哥要让他来当了自家女婿。丹橘的表婶一直对丹橘在大户人家做了那么多年使女只是一个奴婢颇有微词只是碍于自家男人和儿子的坚持而不得不接受。现如今,她得了参军夫人传来的准信,就在一日自己偷偷地应下了参军家里把自己儿子的庚帖送了出来。等到丹橘的叔叔和丹橘表哥知道此事之后已经木已成舟无可挽回。丹橘的叔叔也曾破口大骂蠢妇,而丹橘婶婶只是说丹橘早已经卖过了身不晓得身上发生过什么事情没有而参军家的女儿则是清清白白令人放心。一家人拉锯了好一段时间,最终也只有妥协,丹橘叔叔亲自登门向丹橘的哥哥嫂嫂致歉,丹橘的哥哥嫂嫂也是生气非常直接把人扫地出门说是没有什么必要的话以后就不必再有往来了。 信至宫中,明兰得知之后也很是怜惜丹橘,直接叫人免了丹橘前来应职,休息上几天。不曾想丹橘却自己来了,明兰也不知道对她来说些什么,只是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慰。丹橘却道:“娘娘不必为丹橘烦心劳力,不过是嫁不出去罢了。奴婢可自梳了头发就一辈子在娘娘身边侍候,宫里面好些老嬷嬷不就是这样吗?就像以前见过的孔嬷嬷一样,到了老了还可以出宫有侄儿孝敬。” “说什么傻话呢这年头女人一个人太苦了,能嫁的良人的话还是嫁人得好。丹橘,放心。有本宫给你做主,你以后一定会儿孙满堂幸福美满的。“ “娘娘......”丹橘听着明兰说的话逐渐就有了哽咽的感觉,眼泪直往下掉。 明兰伸出手来替丹橘抹掉眼泪,道:“哭什么?能让我这样操心的就只有你跟小桃了,丹橘姐姐。” 丹橘“扑通”一声跪下,“娘娘啊......奴婢当不起您这一句啊!” 明兰出手扶起丹橘,抬头仿佛陷入了一个久远的回忆里,“那时候......我小娘刚刚去了,我一个人,是你照顾的我,你只比我大两岁。以后,放心。” 钟谨之原本一个月前向周淳请婚,但是最终被拒,虽则他自己也是有几分伤心的,也有几分的不甘,但是还是希望祝愿大丹橘日后幸福快乐。如今他得到了隐隐约约的消息,也是为了丹橘而愤愤不平。同时,他也发现这时或许就是他的转机,他与丹橘的未来似乎也就会多了那么几分的可能。 第99章 议论 钟谨之于一日朝见之后再度拜见周淳,说明自己的意愿并且表明了自己的决心。钟谨之伴随周淳自低谷走来,二人虽为君臣但实际上却有朋友之谊,周淳自然是愿意见钟谨之终成眷属的。周淳便细细地向钟谨之说了之前明兰对他的意见,是认为齐大非偶,他如今已经飞黄腾达而丹橘不过一个小小女官且出身微末恐不适宜。 钟谨之却道:“陛下,微臣知晓皇后娘娘的顾虑。微臣如今虽然是承蒙陛下赏识,志向得托。但臣本布衣之身,起于微末之时,为农耕之家。论起来或许还比不上丹橘姑娘家里,不过是微臣略微争气了些做了官罢了。至于齐大非偶之事,微臣看中的是丹橘姑娘的品貌以及微臣心中的那么些情谊而非出身。且‘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虽说是指男子可也可指女子。不论及出身,丹橘姑娘已侍候皇后娘娘多年,其见识已非一般的深闺小姐可以相较,又有何齐大非偶之处。然谨之心意在此,望陛下与娘娘明鉴。“ 周淳见钟谨之言辞恳切,句句均是发自肺腑,便将他的话记在了心里要一会回去清宁殿午休的时候说给明兰来听。见周淳应下,钟谨之也是欣喜之色流露在了面上,而后才告退出了乾清殿。 这些日子以来清宁宫的宫人私底下议论的最多的就是丹橘了,虽说具体情况不曾传播开来,但大致的诸人还是清楚的,众人私底下也是可怜丹橘——皇后娘娘身边的得力侍奉女官却在亲事上如此的不顺心。也有表面上露出哀戚之情实际上心里却不晓得是这样高兴的,觉得丹橘大约是在一处得意了,自然在另一处就要差上了许多,所以说啊,这人也不是处处都可以顺心的。 与钟谨之拜见周淳的同一日,丹橘亲自前去尚宫局前去取明兰给延哥定制的玩具。她路过清宁殿不远处的长乐小筑时,在竹林小路里听见了几个小宫人在偷偷摸摸地议论着些什么。丹橘一向不是一个多管闲事的人,也不想知道那些小宫女在谈论这什么,她是想要径直离开的,但是一个名字却直直地入了丹橘的耳朵,叫她停下了脚步。 “听说那钟大人今日早朝后留在了乾清殿与陛下议了事情,出来的时候那是满脸的喜色啊。” 一个看起来年纪稍大的宫人打岔道:“你是哪里来的这些消息?那可是乾清殿,帝王居所,岂是我等小小宫人可以窥视的地方,你也不怕犯了忌讳?” 方才开口的小宫女拉着大宫女是衣袖摇了又摇,“好姐姐,好姐姐,咱们只是私下里说说,不叫外人晓得的。” 大宫女点点头。小宫女这才继续说下去,“话说这钟大人已然年纪不小了,听说是与陛下一般大的年纪。现如今都还未曾有过妻室,身边也没有女婢侍候。依我来看,今日这次......钟大人怕是为了亲事而来吧。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姐可以得了这般的好夫婿?” “我觉得啊,可能是忠义候府的小姐。”围在一起的宫人都开始发表自己的意见。 “不,不,不,我看或许是宁远候家的七小姐,威武将军五天前前刚刚迎娶了英国公府的平媛县君。宁远侯府又是老牌世家,顾七小姐又素有才名,应该更为合适吧。” 适才说话的这个宫人倒是猜中了几分的大概,宁远侯府的太夫人小秦大娘子的确是看上了钟谨之的年轻有为深得皇帝信重,想要为自己的七小姐打算着。但联想到自己和顾廷烨的那般仇怨自然是不敢找他前去说项,而是拜托了自己病恹恹的继子也是现在的宁远侯拿了名帖叫人前去与钟谨之说项,不曾想钟谨之大致知道了人的来意之后就将人给扫地出门了。 丹橘在竹林后面听着宫人们的议论,心里也是紧紧的,很不舒服。待到来了一个二等宫人来吩咐事务了,这群小宫人才终于散开。丹橘这时候才从后面走出来,看了离开的小宫人们一眼,才心不在焉地拿着东西慢慢地走回了清宁殿。 第100章 高兴 冬天的寒意已经出现了,但是清宁殿里还是那么的暖和,丹橘刚刚靠近就觉得自己一路上有些冰冷的脚都好上了许多。 丹橘走到寝殿门口却见到小桃独自一个人在廊下靠着火炉。 “嘘......\"小桃向丹橘比了手势示意,”娘娘和陛下午休了。“ 丹橘闻言自然是知道此时自己并不便进去,而刚刚在竹林里听见的话还在她的耳边萦绕着,久久不能停歇。丹橘此时此刻的心其实是苦闷的,她大概是知道自己究竟是为何苦闷的。但是在丹橘她看来她的那一点点儿微不足道的小心思于现实而言不过是异想天开而已。他迟早要娶名门淑媛,她自己是早就应该知道的。 丹橘和小桃打了照面就往延哥此时呆的偏殿走去,丹橘把玩具交给奶娘然后看了看一个人躺在小床上睡得香甜的延哥。延哥胖胖的,眉心点了一颗红痣,身上包裹着绫罗绸缎,因为是在冬日里延哥也穿得是比较的多,看上去就好像是一个圆滚滚的小球。丹橘看了看延哥的情况并没有再多的逗留,就离开了偏殿。 丹橘没有回到寝殿门口与小桃在一块儿而是自己回到了房间。丹橘慢慢地在床边坐下,翻出之前的那个小匣子,取出里面的那个已经被丹橘之前劈成两半的荷包。她缓缓抚摸着荷包的断口,丝线是柔软的,但不知道什么东西却刺中了丹橘的心神——她有些疲惫,或者说是难受。这仿佛是一段记忆,“明明自己也没有见过他几面。”丹橘这样想着。或许一切的一切还是要有一个完整的了结的。丹橘找出针线盒里的针线,用宝蓝色的丝线把早就被一分为二的荷包慢慢地慢慢地缝补起来。 越是这样的时候时间就越是漫长,丹橘缝好手中的荷包,揉揉脖子,抬头看了看天色,时辰已经差不多了,明兰应该也快要起身了。丹橘再摸了摸自己手里的荷包,一条疤痕永远不可磨灭的留在了上面。这算什么?丹橘明白这什么也不算,不过一个心安与心静罢了。 丹橘到殿门口时正好撞见周淳从殿内出来,小声的嘱咐她们:“叫你们娘娘多睡一会儿。” 丹橘应了是,看着周淳带着他浩浩荡荡的仪仗离开的背影忽然就有些羡慕。 在这个世上啊,总有一些人不论处在什么位置心里总会有那么一点儿特殊的牵挂的。 这,是一种幸福。 不过丹橘没有功夫来继续羡慕了,因为周淳走后不就明兰就醒过来了。明兰唤了丹橘进去,丹橘替明兰重新挽好头发插上了一支凤口衔珠步摇。 “丹橘啊。”明兰坐定问道,“你就没有什么打算吗?” 丹橘一下抬起头来,她的眼底充满的疑惑或者说是猝不及防,因为丹橘根本没有想到明兰会在这个时候问她这种问题。 “奴婢没有。也不急着嫁人,有些事情有一次就好了。奴婢打算入喉自梳了头发,一辈子在娘娘身边,等到奴婢老了也陪不动娘娘的时候也可以和孔嬷嬷一样离开,或者是去教贵族家的小姐也或者说是由家里的侄儿奉养着,也是不错。” “若是本宫说有人想要娶你,你愿意吗?丹橘。”明兰含笑道。 “有人愿意娶奴婢?娘娘开玩笑吧,奴婢自个儿有几斤几两自己现在还是知道的。”丹橘心里是更加的错愕了。 “如果说是他心悦你已久,许下重诺,特来求娶呢?” “娘娘,莫要开丹橘的玩笑了。” “是真的,你不想知道他究竟是谁吗?” “是谁?” “钟谨之。”明兰又笑了笑,“你同他是不是在王府就见过的?” 丹橘这下更是惊愕不已了,“是见过的。不过奴婢身份卑微,钟大人深受陛下信重,与奴婢之间犹如云泥之别,奴婢不敢高攀。” “他已许下承诺,不嫌弃你的出身。只愿意求一个一心一意之人携手此生。早些时候他便向陛下提过,只是当时你已有婚约本宫也有所顾忌,便没有答应。可是今早他言辞恳切,句句发自肺腑,令人动容,故而现在本宫来替他问上你一句:愿意否?只按自己的心意来回答便是。” 丹橘低下头,片刻后才答道:“奴婢愿意。能够嫁给钟大人,是奴婢三生有幸。” 明兰眼见着丹橘就落下了眼泪,拿了帕子替丹橘擦了,“丹橘。你很好,配得上他的。” “娘娘......”丹橘就好像是多日以来的情绪都一道爆发出来了一样,即使是过了一会儿出了殿门眼泪仍然是停不下来。 “丹橘姐姐,你怎么了啊?”小桃对丹橘突然出来就泪流满面感到很奇怪。 “小桃啊,我是高兴。” 第101章 亲戚 所谓亲戚关系大家都再清楚不过了,更是由于这种关系大家都是要常常往来的。但是京城里如今是有一桩事儿了,但是大约只有两家人才知道,或者说现在只有一家人知道。因为其中一家人已经因为其他的事儿忙翻了天也没有空去处置别的事儿。 自从林黛玉与林如海回京就从未见过荣国府里面的人,荣国府里的人也好似是被彻底的遗忘掉了一般。若是说荣国府里有谁还牵挂一点点儿这些事情的话也只有贾母了,可是在她心里这也是比不了娘娘省亲的事情的。而有谁清楚的知道的话也只有和林黛玉与林如海同行回来的贾琏了,他倒是和王熙凤提过两嘴,可王熙凤正忙于省亲的筹备要把管家权牢牢地把控住,听听就过了也没有多在意。而贾琏不久也就被指挥着到处去做别的闲事了。 正巧今日回屋王熙凤不在房中,贾琏就要拉了平儿来亲近一番。虽然他前些天才见过朵儿姑娘,但是花不同自然是各有各的滋味。有时候贾琏看着贾宝玉那一院子的环肥燕瘦和脂粉香恨不得就跟他来换一个壳子也享受一下那女儿香气。不巧,外间传来了声音,王熙凤却是回来了。贾琏立马就收了手,将衣服整理干净,平儿也躲到了隔间从另外一个门出去了。 王熙凤一进门就见贾琏一个人坐在椅子上 ,倒是觉得奇怪。 “哟!今日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二爷也可在这个地方规规矩矩了!” 贾琏哪里听不出王熙凤嘴里的讽刺意味,但也害怕王熙凤惯了,也不敢开腔。 王熙凤自然是知道贾琏是不敢还嘴的,也是轻蔑的一笑,斜斜的靠在了太师椅上,用手揉搓着太阳穴。 “这些天儿,事情多得很。银钱上的事情也麻烦的很,我呀,没有多余的功夫管你,你给我老实一点儿,要是让我知道......哼哼......有你好看的。”王熙凤稍微立起身来,“话说二爷啊,你当真没有从林府那里得了银两?” 贾琏看了王熙凤一眼,也是哭笑,“哪里是有银两的,你不见我就带了那些特产和礼物回来就没有别的了。要是有别的,就叫我天诛地灭。”贾琏发了个毒誓才叫王熙凤彻底地去掉了怀疑。 “话说林姑父与林妹妹回京这些时日,也不曾来过荣国府上拜望。” “拜望?林姑父是朝廷重臣哪里有这个说法,咱们府里也不过只有二叔是个五品的工部员外郎罢了。有哪里可以比的?”贾琏苦笑道。这一趟出去贾琏也是见了一些世面,更见了林如海与别家的重臣相交,才隐隐约约知道一点点儿很多事情都不是那么简单的。 “咱们府上不是有娘娘吗?林姑父的官职还没有下来,不是应该携了重礼来府上求我们给宫里的娘娘捎上一句话,美言一些的吗?”王熙凤仍是不解。 “你们王家也不知道是怎么教导女儿的个个大字不识一个,什么都看不清楚,你是一个,荣禧堂里你姑妈则是另一个。我是从外头朋友那里听来的,林姑父早就进宫见到了陛下的面了,还用娘娘?” 王熙凤这是大吃一惊,骤然发现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心里也不是滋味。 “陛下都见了林姑父,那我们不是要去上门赔罪。都怪姑妈,是她说的没有必要管林府,我这才疏漏了。”王熙凤说道。“对了......”王熙凤又打起了别的主意,她想着:“林府家财万贯,咱们如今修建这省亲别院,东府给了五万两,咱们府里出了十万两,老太太另给了五万两,还有薛姨妈也送了十万两来。可是最近咱们府上的光景是真的不好,还差着钱呢。而这本来就是亲戚家都觉得光荣的事情,林府也应该出上一份力来出些钱财,也可解了燃眉之急。”但王熙凤也只能自己在心里琢磨着,不会与贾琏说的,概因说了贾琏估计很快就会露了马脚儿。而王熙凤此时心里算盘打得正响。 王夫人一向不喜欢贾敏,自然也是讨厌贾敏留下的药罐子女儿。她之前知道贾母对林黛玉和贾宝玉之间的打算的时候才是真的不满意。原本王夫人刚刚得知自己的元春封了贤德妃正是高兴的时候,却得知林如海和林黛玉到了京城。王夫人其人自然是不高兴,就随意指了几个粗使的婆子去码头上接接人做做样子。事后就知道自己遣去的人直接给赶了回来,就更加不高兴了。她如今是娘娘的母亲,在荣国府内地位稳固,也是如今大权在握了,便将事情瞒了下来。再加上贾母如今年迈好多事情都懒得管了,故而现在都还不知道黛玉已经回到了京城来。 而在林府,林如海也觉得有些事情是要和女儿黛玉说清楚了,也以免之后被他人所蒙骗。于是林如海便将荣国府的事情一一和黛玉说清楚了,包括黛玉曾经中过的毒。黛玉虽然早有猜测如今也不过付诸了事实罢了,可是还是回忆起了之前寄人篱下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风霜逼人的日子,哉想到她曾经以为的骨肉亲情,不由地触动了伤怀,又落了几滴眼泪下来。林如海看着也觉得心疼,就连忙低声“玉儿”、“玉儿”地唤着,要将黛玉安抚一番。 而黛玉经此一番是又有了一些变化,林如海看了也颇是感慨。然而这些都是后话了。 第102章 节礼 年关里,礼不可废,也怕受人话柄,林如海依旧叫人送了节礼到荣国府,只是这分量就大大不及往年只与普通来往的人家没有两样罢了。可是林家到底家底丰厚就是平常节礼看上去也仍旧是十分的可观。 王熙凤点到林府节礼时也发现虽则今年府里出了娘娘,巴结与送节礼的人也多了许多,但是林府的仍然绝对是前面的,十分可观。王熙凤原先还心存侥幸以为林府与荣国府关系仍是不错的,不然节礼也不会有这个数量。但王熙凤翻看了去年的账簿才知道,林府送来的节礼虽然可观,但是较去年来说只剩下五成了。 削减了一半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意味着林家与荣国府的关系远了。 突然门房上报林家还有人来,王熙凤经过了刚才节礼只剩一半的刺激,便自己去看。 堂屋里,隔着屏风王熙凤听着声音,觉得有些耳熟。再听了来人说了几句,就想起来这人是去年来接黛玉走的人。 阿禄命随行的小厮抬上来了一个沉重的大箱子,他说道:“老爷听说府上正在修贤德妃回家省亲的别院,看着也是大体完工了。老爷命老奴送来这一万两白银,也买些摆设做做装饰,也算彻底全了林府和荣国府的交情。” 王熙凤也算是一个精明人,细细品过阿禄这一番话之后也觉出了几分味道来。“彻底全了”一词既然出了,王熙凤心中就感到有些不妙,什么样的情况才会说彻底全了? 可是不待王熙凤留人,阿禄就告辞离开了。 王熙凤也无法,想着自己来日回年礼的时候再去探访一二罢了。 贾母得了林府送节礼过来的消息,才知道林如海和林黛玉已经到了京城。也只是在用饭时对王夫人道了一句:“老婆子老了,府里你做着主,我呀什么消息也不知道了。难为姑爷他们还想着我,好叫我知道了。” 王夫人听着贾母着番话,也只有悻悻,不敢直接顶嘴,只有在心里诽腹着贾母偏心。 话说盛府作为如今皇后的母家自然是在京城里炙手可热的,来送节礼的人也挺多的。王若拂之前被盛老太太扫了面子,盛府里的大小事务如今都由海朝云管着。海朝云得了盛老太太的提醒,只收下了些相熟人家的,其余的若是平常的就用了等价值的还回去,若是贵重的几乎都悄悄地退了回去。 至于其他,周淳早就宣布明年五月将要开恩科,长枫自然是被拘在府里读书。年下的这个时候是最为热闹的,长枫往年都会出去和朋友们诗词唱和,今年不能出门,也叫他好生郁闷。不过前些日子,他看中了府里放一个使女扫了柳大娘子的面子,叫盛紘也得气的七窍生烟,险些上了家法。最后还是盛老太太出面,道若是长枫明年恩科还不能中的话叫人把这个使女找了牙婆卖得远远的。柳大娘子虽然容貌不如长枫所要求的那样,但是轻言细语的,也叫长枫多了几分读书的心思。 宫里明兰自然给盛府赐下了节礼,很丰盛,叫盛紘供在了祠堂里。 而盛府也不方便送节礼到宫里去,毕竟是皇宫要处处小心才行。 第103章 除夕 今年的过年和往年都不一样。 去年的此时周淳和明兰都只是臣下,还有许许多多的人都和他们一同坐在下方心中各有各的打算;而今年此时周淳与明兰的身份已然不同于往日,将会坐在高台之上也无须理会座下之人的万般心思,只因为他们的心思成或不成如今都在二人的一念之间了。 周淳是否想到过自己会有这一日吗? 他觉得他肯定是想过的。 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同样,不想成为帝王的皇子也不是好皇子。 大约皇家中人都有这样一个梦想罢了,区别只是是否付诸于行动而已。 明兰是否想到过自己会有这一日吗? 明兰应该是未曾想过的。 作为一个小官家的庶女,她没有什么大志向,最初的愿望不过就是可以好好的孝顺祖母报答她的养育之恩,然后安安稳稳平平淡淡地度过一生。 她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坐到这个位置来。 但是,人在其位必谋其事。 明兰一路上陪伴着周淳走来,见证了太多这个如今执掌天下的男人背后的心酸与苦涩。而明兰明白自己或许不能在朝廷助他,所以也只能在力所能及之处默默地相助。 无法让人忽略的是,登上天下宝座似乎只是一个开始而已。很多沉重的,繁琐的东西才真正地接踵而来。 明兰明白接下来挑战将会一一出现。 而除夕大宴则是第一关。毫无疑问,这是展现明兰能否作为一个合格的皇后的平台之一。 宫宴之繁琐,人所共知。 于是,明兰很早便开始忙碌了。尚宫局的工人女官近一个月白天都在清宁殿进进出出。 除夕大宴一是需要在前殿宴请公卿大臣,二是需要在后殿宴请命妇们。明兰看过往年的作为排布,然后再看了看需要宴请名单目录。然后明兰惊讶的发现经过了今年的一场大乱——就加上刚刚崛起的新贵,王公贵族们都少了接近一半。一些是在大乱中被逆王给杀了,还有一些则是时候被清理了。明兰想着今年若是还同往年一样恐怕太过浪费空间,便想着今年是否可以就在前殿把宫宴一道办了。只需要在中间隔上一扇屏风将男女宾客分开就好了。 明兰虽说平时看起来温柔,实际上也是一个雷厉风行之人,明兰一旦打定了注意很快就开始实施。明兰先是自己拟定了一个计划书,又叫尚宫局负责不同事宜的女官也分别交上计划书来让明兰先为过目。要说这个计划书是怎么来的,这也是明兰同周淳学的。那天,周淳在清宁殿里处理事务,明兰给他送点心的时候就看见他的桌子上摆了一份墨迹未干的——计划书。明兰开始也不明白这计划书究竟是做何作用,周淳自然就解释于她了。这计划书就是——目标、实现目标方法以及具体方案。如今,兰便是依葫芦画瓢了。这也算是一个不错的法子。 明兰也从日常和一些命妇的日常交流中得知很多人都对宫宴上的食物颇有怨念。原因很简单,中看不中吃,上的全是热菜,又常常是大鱼大肉,不一会儿菜都凉了,菜里的油也凝成一块了。去年明兰也参加了宫宴,虽说她那时候正怀着身孕正是反应大的时候,也没有什么胃口,但是除夕大宴菜品的品相明兰还是很有影响的。鉴于此,今年明兰打算就做一些改变,也可以节省一些。明兰吩咐御膳房开发适合宫宴的凉菜和糕点,同时也预备改变直接一次性就把菜上完的方式,决定分批上菜,一些热菜后边在上。 明兰虽说第一次接触但是或许是天赋的原因吧,也是处理的有条不紊的。 除夕这天晚上,诸位王公大臣与命妇们赴宴就发现了与平常相比很多的不同之处。 似乎是座位变了,还有菜品变了——凉菜糕点多了许多,凉菜中一道各色腌肉最受欢迎,只因为它配了一个面皮可裹以腌肉并各色果蔬;糕点中梅花饼最受欢迎,概因应景又有几分风雅气息。 荣国府中只有贾母与邢夫人品级足够得以赴宴,贾母虽然年纪大但是排位却并不靠前,看着殿中的诸位诰命夫人觥筹交错也难得地生出了一丝悲凉之感。让她唯一失望的是在宫宴上自己却没有见过贤德妃,贤德妃并未出席宫宴据说是皇帝的意思。周淳的大概意思就是在这种正是场合妃妾之流就不要出来折腾了。当时旨意传到凤藻宫,贾元春的脸色都直接是变了。贾母也没有别的办法,只有在宫宴中途出去的时候找到了一个小宫人,使出了一百两银钱要她把贾母自己写的东西和王夫人写的东西一并交给贾元春。 新年将至,京城的上空燃放起璀璨的烟花,明兰与周淳携手,行至台阶之上看尽满天的烟火。 新的一年,来了。 第104章 初一 新年新气象。 这是周淳成为帝王的第一个新年。正月初一,三品以上官员与三品以上命妇分别进宫拜见皇帝与皇后。 在正月初一的大殿上,周淳首创了一个举动。周淳命令翰林院大学士宣读由翰林院草拟的前一年总结与新一年计划,这是之前的皇帝都未曾有过的。 许多大臣也觉得很是新奇,但又品味出了别的意味——这个陛下不一般。关于这个,大臣们再次直观的感受到了。从总结中可以了解到去年朝廷做出了那些成就,其中做出了杰出贡献的官员也会在上面留名;同时,若是朝廷在哪方面还有什么不足也可以很直观的看到,同样犯下大错的官员的名字也会在上面出现。而总结上最显眼的名字自然就是那位叛乱的四王爷与他的追随者了。 而关于新一年的计划,也只是大致的拟定。不过大臣们也大致摸清楚了周淳的意思——就是你必须把这个目标给我达成了。本来认真放官员这下子就更加有动力了,而那些喜欢偷懒的官员恐怕就要叫苦连天了。 无论如何,无法否定的是这就是一个新的创举。 这天上午的明兰是很忙碌的,先是接受所有命妇的统一朝拜,再是与重要的功勋贵族和清流大臣家的夫人一一交谈联络感情。一上午下来,在送走最后一位命妇之后,明兰觉得自己的腰都快要酸了,脸也快要笑僵硬了。不过明兰也从哪些命妇的口中听见了许多京城里的事情,毕竟明兰现在在宫中很多事情都不如有些夫人们知道的清楚。比如明兰这才知道,威武将军顾廷烨和张桂芬二人婚后脾性十分相投,常常在府中二人就拿起剑相互切磋起来。有一次,那个小秦大娘子上门要叫张桂芬帮顾七姑娘说亲事,进门去险些都被剑锋给刺到,被吓的直接就瘫倒在了地上。还有沈从新家的小姨子硬是要给自己的姐夫来做小娘,将大娘子气的是七窍生烟,或许是看在自己亲姐妹的份上立马将人送去了庄子上,和娘家基本上也已经断了往来了。 明兰靠着椅子坐着,小桃在一旁为明兰揉捏着腰肢。明兰叫人把地上铺上毯子,叫奶娘将延哥抱过来放在毯子上叫他自己玩耍。四个月的延哥已经会翻身了,只是好像有一些懒,好半天才愿意动一下。大多数时候,他就用他水汪汪的大眼睛把你给望着,叫你都想要把所有东西给他。 这边明兰是格外的温馨,而贾元春的凤藻宫就是格外的冷清了。荣国府有资格进宫的就只有贾母和邢夫人二人,贾元春的亲生母亲王夫人身上只有五品的诰命,是无论如何都进不了宫的。而昨夜贾母或许是吹了些风,而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太好,故而今天也没有到宫里来,邢夫人更是懒得来。不巧的是,王子腾被调出了京城 ,他的夫人随同赴任,故而也不在京城之中。 一时之间,贾元春只觉得自己的凤藻宫中全都是凄风苦雨,风霜夹逼。自从贾元春被封为贤德妃抱琴离开之后,贾元春的身边就已经没有自己的人了。她的身边现在都是明兰和周淳特意安排来看住她的人。贾元春如今的作用,不过就是一个迷惑外界的靶子罢了。贾元春身边宫人也不是让她什么都不能做了,而是在一些大体上要看住她,特别是她见人的时候。贾母和王夫人托一个小宫人带过来的纸条被递到了贾元春手上。其实在这些东西进入凤藻宫之前就被查验过,确定没有问题,才给拿了进来。 贾元春先看过贾母的信。上面写的无非就是嘱咐自己要在宫中争宠,早日怀上龙裔,叫贾家多一份保障。贾元春再打开王夫人的信,信里面除了哭诉林家还有些别的什么人如何如何的无礼以外就是要让贾元春帮助她做一件事情。 贾元春这些天大约知道了一些周淳的底线,思量过后知道这件事情自己是可以帮王夫人办到的。她心想:“自己也只能够办到这些事情了。也不知道宝玉现在是个什么模样了?” 第105章 元宵 年年十五都是家家团圆的好日子。京城里如今到处都是张灯结彩的,好是一番热闹的模样。这种日子里或许就会有相熟的人家互相约定着出门赏玩看灯,也或许会有定了亲的青年男女难得的名正言顺地携手同游,又或者也会有哪家的小姐和公子在这个时候看对了眼,最后成就了一段佳话。 今年宫中的上元佳节再也不复先帝在位的时候的热闹非凡。实在是先帝嫔妃众多,并且逢年过节就喜欢将儿儿女女子子孙孙们都叫进宫来做热闹还有一些公卿大臣。在加上先帝在时,每次宴席甄贵妃都要和吴惠妃暗自地较着劲,同时三王爷一系和四王爷一系也在暗自地较着劲。其实很多人都明白这表面上再热闹的场面深究起来是怎么样就不得而知了。 周淳之前一向不太喜欢元宵节尤其是元宵节的宫宴,之前也只是无奈依照先帝的命令不得不参加罢了。这大约还是和当初在上元节宫宴上发生的那件事相关吧,一是周淳彻底失了颜面并且发现之前的很多事情也不过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而已,二是这一世的母亲李淑仪因为早年经历的身体本就不好因为此事更是在宫宴上一时急火攻心病情加重很快就玉陨香消。而周淳对于婷姐的不亲近大概也是这些缘故吧。 大约就是因为上述的种种原因,周淳取消了今年的上元宫宴叫人们都在自己的家里过节。明兰与周淳相处久了,大约也知道周淳的一些心思了,故而暗自里准备了自己一家人独自儿在清宁殿里过节。明兰也没有要多么繁复的菜品,就叫人做了锅子来,也是暖胃的。而这样的安排,或许也是皇家里一个难得的温馨的上元夜了。 清宁殿的庭院里挂着大大小小的精致花灯,早晨下过雪,天气又不是热的故而地上还残留着一些积雪。清和公主和广平郡主一到了院子里看见了这些漂亮的花灯就格外的兴奋,两个人说说笑笑的在院子里看。明兰周淳见她们高兴就叫两个人多看了一会儿才进屋来,毕竟天气仍旧是有些凉在外边待久了容易感染风寒。 明兰招呼着她们进了屋子来,“清河、广平,进来了,也当心着凉。” 清河公主和广平公主进来了,笑脸红扑扑的,屋里烧着地龙有些热,一旁的宫女将二人披在身上的大氅解下来。两个小姑娘笑着一人挽着明兰的一边进了门。周淳看见了这副场景就觉得心里涌进了一股暖流,心里暖暖的。这就有了一种难得感觉的家的感觉,周淳自从娶了明兰之后就经常有这种感觉了。 王夫人不用见黛玉可是叫她高兴极了。倒是贾宝玉听说林妹妹回来了却也不来寻他,好生的在屋里苦恼了一番,也是袭人温言细语地安抚着宝玉才好了一些。 一家人围着锅炉开开心心地说着话,很是温馨的模样。锅子很暖和,人的心里也很暖和。毕竟是小孩子精力有限,清和公主和广平郡主很快就开始犯困了,明兰来叫了宫人将二人领到了偏殿去休息。延哥早就叫乳母抱下去哄着睡了,故而现在屋子里面就只有周淳和明兰二人而已。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别样的氛围,很安静也很有一种别样的岁月静好的感觉。 “外面的灯很好看,你说是吗?”明兰看着外面的花灯,想着自己虽然不能去往外面的上元灯会的一点点遗憾也消去了大半。 “很好看。”周淳回答说,“灯好看,你更好看。” 周淳虽然说之前也同明兰说过情话,但是毕竟次数有些少,明兰这砸一听见也不由的脸颊上染上了几分微红。 “谢谢你。”周淳说道,“我很开心。这个上元节很暖。” “明年,明年,延哥也大了,我们一家人就到宫门上去看花灯好不好。”周淳将明兰揽在怀里说道。他感觉自己的有些心结似乎已经有了逐渐解开的迹象了。 “好。”明兰闭上眼睛依偎在周淳的怀抱里。 “我也很暖。”明兰开口说道。 荣国府的上元节很是热闹,府中到处张灯结彩,宴会也是极尽奢华,仿佛是一场繁华即将落尽的回光返照一样。不过对于荣国府里面生活的人来说很多事情都感觉离他们很远。贾母很高兴,她是老太君见到儿孙满堂就觉得心里热闹,要说唯一的不足大概就是黛玉未曾来了,为了这个贾母也曾经私底下好生埋怨过林如海一番,只是没有叫别人知道罢了。 薛宝钗在林黛玉走的这段时间成了贾宝玉身边第一的玩伴,也会时常的去逗他。也不知道是不是王夫人特意的安排,薛宝钗就和贾宝玉坐在了同一处。“宝玉,也不知道这你今日的这些灯谜猜中了几个?” 贾宝玉就道:“好姐姐,宝姐姐,我今儿个也不过对了几个,忒扫兴了。好姐姐,你对了几个?” 薛宝钗放要回答,前院就说来了宫中送东西来的姑姑。这宴席上的众人就都想着:元春进了宫倒是今时不同往日了,荣国府也应该要复兴起来了。 来使就是替贾元春送一些宫里来的东西,几个样式稀奇的花灯和其中的灯谜。还有各个在场的姑娘姑娘都有自己的礼物。唯独宝玉和薛宝钗是两串一模一样的红麝香珠子,这其中的意思自然就是显露无疑了。王夫人见此也是知道贾元春是收到了自己的消息,这脸上的喜色也就再多了几分来。至于贾母大约也猜得到是怎么的一回事儿,但是碍于此时有宫中来的姑姑不好直接发作罢了,只是暗自记下了。 第106章 准备 一年之计在于春。 春日里朝廷开始运转,年前提起的很多事情都开始一一地落实。 其中有一件事情是早就应该提出来的。宫中下旨遴选良家女,不过不是为了充实皇帝的后宫,而是为了其他的缘故。周淳在继位之时便说过,“朕感念先帝音容,欲效仿民间礼俗,守孝三年,不纳妃嫔。”故而这次遴选更多的其实是为了明兰之前提出的开设宫中女学让公主与诸王郡主还有宗室贵女门一同学习。公主、郡主和县主身边定然是少不了伴读和侍读们,而这些人就要从这次遴选中选出了。 不用说,伴读大概还是朝中的高官之女,而侍读的话大约就是一些通晓文墨的良家女子了。其实不论是那种身份,这都是一次千载难得的好机会。 对伴读来说,一来,作为伴读也在宫中受过宫廷教养这以后出去说亲也是很有面子的。二来,一直和众多贵女们一道读书,这人脉的养成自然也是不用发愁了。 对于那些普通女子而言,这是进入宫廷的难得的机会,一是可以提升自己的身份,二是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别的什么造化。 客居在梨花苑里的薛宝钗之前再得到这个消息之后,心里就已经有了打算。虽说自己的姨妈也时常将她唤去,“宝钗宝钗”的叫着,也隐晦地说着,“宝钗啊,你也替我照顾一点儿宝玉。”。还有最近上元灯节宫中贤德妃赏赐下来的她与宝玉一模一样的红麝香珠,这一切的一切都充满了暗示。但是人就会有野心的,尤其是宝钗这样绝对不会甘心碌碌无为的女人。 薛姨妈知晓女儿的打算,可是自个儿也和王夫人谈过话觉得宫里那样吃人的地方并不是什么好去处,并且荣国府也算是不错的归宿。毕竟王夫人话里话外都表示着这府里的爵位日后是要由贾宝玉承袭了。 “女儿啊,何苦要去呢?你姨妈都说了。” 薛宝钗却是挡住了薛姨妈的话头,“母亲,您觉得姨妈的话有几分可信?” “你这孩子是怎么了?竟然还怀疑上自己的姨妈了?”薛姨妈和王夫人在闺中时关系不错,到了荣国府的这段日子也蒙受王夫人的照顾良多。 “母亲息怒。”宝钗继续说道,“姨妈虽说话里话外均有暗示,可是也未曾明明白白的表示过。那日贤德妃赏赐女儿与宝玉红麝香珠后,您没有发现老太君的表情有变动,第二天姨妈就被老太君叫去不知道说了什么。可是女儿知道老太太嘱意林家妹妹,而姨妈不愿意。姨妈这抬了女儿起来,究竟是真心的,还是只是和老太君打擂台,这就不知晓了。” 薛宝钗言罢,薛姨妈掩眉深思,心里也是拿不定主意。 薛宝钗知道薛姨妈这是动摇了,便要乘胜追击,“母亲,去试试也好,家里还有铺子,哥哥却是不成器的。女儿若是侥幸得中,在宫里有了造化,家里的日子也会好过一些。若是不成,这里不是还有一条退路吗。” 薛姨妈点点头,薛宝钗知道她这是同意了,便一心一意开始准备起来。 正月十五那天,还有一道旨意下到了京城的林府。说是感念林家祖上也为侯爵,林如海劳苦功高,而其膝下却唯有一女,故而封林黛玉为三品县君。这个旨意一出,京城里都知道林如海简在帝心,一时间去道贺的人也不少。 荣国府也派了人去请黛玉过府,这次用的是贾母的名义。贾母毕竟也算是有养育之恩的长辈,再加上当初在荣国府里如果说谁对黛玉还算真心的话,也就是贾母了。因此黛玉也不好推脱,就在三日后去了。 黛玉离开荣国府有一年多了,后来回到京城后和京城里的其他闺秀也有一些来往。发现自己之前再贾府里的生活是过于闭塞了,或者说是整个贾府的女眷的生活都十分闭塞。其他人家还会时不时的出去烧烧香香拜拜佛去相熟的人家串门,还有去游园会打马球看花的。黛玉也没有在贾府停留太长的时间,不过一天就以照顾老父为由回去了。贾母虽然不舍,但是也不能耽误了黛玉去尽孝道,故而又吩咐了许多才放她离开。 第107章 遴选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明兰早已将遴选的诸事安排妥当。 在明兰的安排下宗室的诸位郡主县主还要再加上一个新出炉的林黛玉是不必再参加遴选的,只是明兰也打算叫她们来看一看有没有哪家的闺秀是她们自己喜欢的。 其实部分名额已经内定了。皇家无小事,给公主郡主县主们找伴读也不是那么简单的。深究起来这也是一种变相的施恩,皇帝不选功臣的女儿成为嫔妃,那么这个遴选就可以用来施恩。姑娘们都需要手帕交,一起读书很容易培养出感情。出自不同家族的姑娘之间相处融洽,也可以给这些新贵与老城,清流与勋贵之间的融合带来契机。 但是也有不少的名额是没有定下的,因此还是有很多人前仆后继的想要成为其中的一员。许多的家里也为此使出了不少的手段。 荣国府里除了薛宝钗以外,贾迎春也要被送进去遴选毕竟还是将军府的千金身份怎么样都要高一些。而贾探春自己虽然有上进之心,但是她的一切都牢牢地把控在王夫人的手中,她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如愿的。 薛宝钗决定参选后,她就发现王夫人对待她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虽然不明显,但是薛宝钗觉得这是对自己不满了。但是这又如何了呢,她薛宝钗决定了的事就一定要走下去。 遴选当日,贾迎春早一些坐着单人的贾府自己的马车开始往皇宫的方向去了。而薛宝钗则是在等了好一会儿宫里接人的马车后和好几个姑娘一道挤了一辆马车往皇宫去了。 薛宝钗再一次感受到了自己和那些官家千金之间的差距。 她们可以当伴读,而自己就只能去做侍读。 那么,在那些真正的宫里的贵人面前自己是真的卑微如蝼蚁尘埃一般。 马车里是一些女孩子的叽叽喳喳的声音。这些女孩子都还很天真,但是她们的眼睛里都有一种藏不住的东西——野心。 她们的眼睛向往着前方的巍巍宫城。 进入宫门,姑娘们分作两拨,一拨为伴读的候选,而另一拨为侍读的候选。 薛宝钗这一拨,她刚刚也大致地打听过了要么是一些小官家的女儿,要么就是和她一样的皇商家的女儿以及一些盐商家的女儿。 二另外一拨,蓉姐也在里面。 这些日子蓉姐和张桂芬相处的很不错,蓉姐也对这个曾经在街上就过自己一命的大姐姐充满了好感。她很快就开始收起来了浑身的刺,学着怎样和张桂芬好好相处。而张桂芬原先也是对蓉姐有一定的担心的,尤其是在知道了蓉姐那个不省心的娘之后。但是在相处中,她就逐渐发现蓉姐其实是一个懂事的姑娘。 蓉姐素来胆子大,比起周围其他的千金来说多了几分豪爽的感觉,也不像有些人一样战战兢兢的扭扭捏捏的,反而很大方。 这次的遴选是要从多个方面来考察闺秀们。 诗文、刺绣、礼仪一个不少。 薛宝钗对自己的这几样都颇有信心,何况她自己为了这个还花了功夫自己下去苦练过了。 与此同时,明兰和清河公主广平郡主还有宗室里的其他郡主县主坐在一齐。明兰为了表示对林黛玉的重视就叫她坐在广平郡主的旁边。 几轮过后,人还算多的伴读队伍只剩下了接近二十个人。而原本声势浩大的侍读队伍也不过剩下了六十来个。薛宝钗也是咬牙坚持到了最后,而贾迎春也是不负众望的名落孙山了。 最后的众人进殿来拜见明兰等人。 聪明的人都知道刚刚通过了,但是现在还有最后的一关在这里。 明兰仔细看了看,也和不远处的白芷兰交流了一番。大致她也觉得线下选出的伴读没有什么问题,叫人把名单拿过来一看,她却皱了眉头。 荣国府没有人入选。 其实这也不算稀奇,京城中清流勋贵人家众多也没有家家中选的。但是,好巧不巧的是宫里偏偏还有一个当摆设的贾元春。若是没有,外头怕是要传出什么风言风语出来了。 明兰于是小声的交代了,将荣国府里的二木头贾迎春也加了进去。至于这个之前就被涮下去的二木头以后如何明兰也是不会管的。 侍读入选的人进殿。 由于大多数人都出身不高,对这个精巧绝伦的宫殿也是充满了好奇。虽然场面严肃但是有很多人还是偷偷地打量着周围。 但是有一个例外,恭恭敬敬连头都不曾抬过的薛宝钗。 太过例外反倒是显得可以。而薛宝钗猛地一抬头则是与明兰的视线撞了个正着。明兰从她的已经里看到了许多东西,清楚地明白这样的人留在宫里绝对是个祸害。于是明兰在心里就默默地给薛宝钗画了一个叉。 第108章 进宫 至半个月前的遴选结束,京城里的各家都翘首以待宫中的来使。因为只要他们来了就意味着自家女儿雀屏中选。 贾迎春自知自己就是个二木头,本就是为了凑数也是贾赦觉得自己荣国府的大房不能落后于二房故而才将她送了进去。贾迎春并没有觉得自己会被选中,因而遴选过后还是在府里闷闷的也只是偶尔下下棋,暗中发现奶妈拿了自己的首饰也不敢吱声。 至于信心满满的薛宝钗,为了以防万一给自己留一条退路。这些日子里,她也没有少去王夫人贾母处孝敬。大家都知道薛宝钗是惯会做人的,就是在贾母处被贾母接来的史湘云刺了那么一两句,也是笑盈盈的。这倒叫史湘云私底下抱怨了好几句“虚伪。”。 这一日,偶然听到有锣鼓声远远地向荣国府靠近,虽然是不必贾元春封妃的圣旨来的那天热烈,但是是一个什么情况也是可以大致知道了。 荣国府中门打开,甚至是旁边宁国府的人都要来凑个热闹。 荣国府众人以贾母为首,跪接了这份圣旨。圣旨里却是道贾迎春被点为伴读,仔细听完一份圣旨过后就再没有别的了。薛宝钗远远地跪在后面,埋着头,双手紧紧地捏成了拳头,心里是万分的失落。贾母命鸳鸯给宫里来宣旨的內侍递过去了一包银子,那內侍用手掂量了一下,道:“老太君家好福气,出了一个贤德妃,如今又有了一个皇家伴读。” 贾母听过后也是满意,脸上是遮掩不住的笑容。 这宫里的內侍走了之后,众人也都要围着贾迎春道她是将来会有大造化的人。贾迎春一贯的木讷,也不知道如何应对这朝她过来道喜的人。还是薛宝钗挤了过来,替她挡了几句,也笑吟吟的恭喜她道:“二姐姐是可以有大造化的人,这以后进了宫里去做了伴读,认识了其他人家的姑娘,可不要忘了我们姐妹们啊。” 顿时间,周围的几个姑娘就笑做一团,纷纷打趣着贾迎春。 这一天,京城里面的好几户人家都迎来了同样的队伍。这次的遴选一共选出了十八位伴读,三十位侍读。 这伴读有顾廷烨家的蓉姐、郑家的小姑娘郑慧、王相公家的小孙女王茵茵、清流海家的七姑娘海月吟......而侍读则是出自五品官的家里和一些皇商家中。 总而言之,明兰已经命人把漪澜殿和周边的宫舍收拾出来来供这些姑娘们在宫中居住和学习之用。半个月后,这些姑娘们就要正式的开始她们的宫廷学习生活了。 半个月后,几位伴读家的马车和宫里去接其他侍读的马车在宫门外停下。姑娘们都小心翼翼地下车,不敢有一点点儿的马虎,想来都是在家中被家里的长辈给提点过的。如果是碰见有认识的姐妹倒是小声的问过说几句小话。 皇宫是所有人都敬畏的地方,因为在这里面居住的人高高在上可以决定着其他人的生死与荣辱。 这是这些姑娘们第二次踏入这座庄严的宫城,其中的感觉是之前的那一次所不曾有过的。因为上一次她们只是匆匆的来客,而这一次则是长久的居客。 这些姑娘们进宫之后见的第一个人就是明兰。明兰坐在清宁殿的主位上,她的身边是清河郡主广平郡主以及其他的皇室郡主县主们。她们都在好奇的打量着下面的人,也在低声的说着些什么。 明兰对于她们的这种行为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静静地静静地打量着下面的每一个人。她们的表情和动作全部都落入了明兰的眼睛当中。 “很多话本宫不想多说,在这个宫里一切都是要谨言慎行的地方。不论你们是谁,都要谨记了自己的本分,不能逾越了。你们的本分就是做好在宫里你们现在的身份应该做的。明白了吗?” “明白了!” 而后明兰就叫人领着这些姑娘离开了,同时也叫人暗中盯着她们的动作。 第109章 重温 最近,我们的皇帝陛下有些苦恼。不是因为朝政上的原因,而是......当他在新年过后,刚刚闲散下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的皇后的注意力似乎都被自己家里的那个臭小子给吸引走了。 延哥会爬了。 当明兰发现的时候是很兴奋的。明兰发现延哥虽然看上去性子有一些温吞,但是精力仍然是很旺盛的,弯弯闹闹不成问题的。 进来明兰总是拿着拨浪鼓逗在延哥在地毯上爬来爬去。延哥有些时候高兴了就会吐着口水“咯咯咯......”的笑着。都说孩子是会像父母的,可是我们的周淳陛下自从有一次看了自家儿子的傻样子就坚决不承认自己之前说过的儿子像他的话了。 以前明兰害怕晚上周淳睡不好觉,就经常是让奶娘带着延哥住在偏殿里。但是,最近延哥乖了许多,晚上也不哭闹了。在明兰尝试了一次过后,周淳和明兰的二人床上世界就彻底地变成了三人世界。周淳陛下很苦闷,但是经常看着自己和明兰中间躺着的那个胖乎乎的小团子就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哎......” 在一旁等候的陈亭也就是以前的富贵现在的羽林郎已经看着自己以前的主子和现在的陛下在半个时辰内已经叹了十口气了。要陈亭说,周淳现在就有些像深闺里的怨妇。 “陛下,陛下。”陈亭他鼓起勇气唤了周淳。 “怎么了?” “微臣刚才说的,您听见了吗?您准了吗?” “准了,准了。”周淳挥挥手,有些不耐烦。 陈亭请了一声告退,就兴高采烈的往外面走。 “等等。”陈亭他又被周淳给叫住了。 “你刚才说了什么?” 那一刻陈亭的心的凉的凉,就跟被雷劈了一样,那个儿外焦里嫩的。 陈亭欲哭无泪,再次重复道:“微臣对清宁殿皇后娘娘的贴身女官小桃心有所属,特来请求陛下的恩典。” “你要娶小桃?” 陈亭点点头。 周淳此时已经从刚才的状态中解脱出来了一点儿,“这个......要问皇后。” 陈亭:“......”(内心:陛下是个妻管严啊!!!) “陛下要跟皇后娘娘说啊。那微臣告退了。”陈亭内心委屈的很。 “等等!” 我们的陈亭同学再次光荣的被周淳陛下叫住了。 “陛下。” 周淳开口道:“如果,朕是说如果小桃先喜欢你,但是但是她却在某一个时刻被另外一个男人吸引了注意力,你会怎么办?” 陈亭沉思片刻,回答道:“让那个男人消失。” “不行。”周淳陛下斩钉截铁。 “遮住小桃的眼睛不让她看。” “不行。” ...... “嗯......回忆初次相见,重温旧梦。您看这个可以吗?” 周淳满意地点点头。 “陛下,不会是您和皇后娘娘的感情......出了问题吧。” “去你的,没有的事儿。说你和小桃是怎么......说了朕就在皇后面前替你说好话。” “真的?”陈亭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微臣与小桃熟识与王府后院的花园里,那天微臣被小桃抢了一个桂花糕。从此以后,微臣决定要被她抢一辈子的桂花糕。那天,她真的吃得好香啊!” 陈亭的回忆杀正浓,周淳却说:“行了,你退下吧。” “那臣退下了,陛下记着给臣说好话哦。” “朕跟窈窈的初见是什么时候?对了——马球。” 最近京城里最大的新闻就是咱们的周淳陛下亲自办了一个马球赛。这天万里晴空无云,周淳带着明兰来到了马球场。皇帝做东,没有哪一家大臣是不愿意捧场的。 周淳和明兰坐在高台看着下面打着马球的人们,心里都有些感慨。尤其是明兰,曾经她也是其中的一员。 “窈窈,要不要下去玩?”周淳突然凑近在明兰的耳边。 “这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来就是玩的嘛。” 明兰稍稍犹豫了一下,才将手放在周淳的手掌心里。“那好吧。” 帝王夫妻下场,这不是小事情。但是周淳是已经早就悄悄地安排好了的,和明兰他们对阵的就是顾廷烨夫妇。不得不说这就是缘分,多年前和明兰对阵的就是顾廷烨。 “还要再赢。”这是明兰的心里话,也是她此时的一点点小女儿心性。 四比三,周淳他们赢了(虽然不知道有没有水分啊。) 明兰和周淳牵着马在无人的马场上走着。 “窈窈,你可能不记得了。但是我记得那年的马场上我看见了一个像太阳一样的姑娘,很热烈,很温暖,让人忍不住想要离她近一点而再近一点儿。” “淳郎。” “让我接着说。后来,我听说了你......的事情和四姐的事情,就忍不住了。” “你......可是我不记得那年我在马场上看见过您啊。” “我记得我看见过就行了。”周淳将明兰的手紧紧的握住,“现在,你只需要记得今天就好了。” 周淳牵着明兰的手,两个人慢慢地牵着马继续往前走,身后是灿烂的夕阳。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