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我有一本黄历》 第1章 第一章、怀孕 第一章、怀孕 “我这是……死了么?”林璇的思绪渐渐清晰起来,看着自己浅淡到近乎透明的身影愣神。 “呼,这样也好,总算不用每天的避讳这避讳那了。做了鬼,总能自由自在随心所欲了吧。”不过片刻,林璇便轻笑着长舒了一口气,整个身子也随着心情轻快的飘浮起来。 说起来,林璇的人生也算是奇葩了。她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小时候虽然经常有点小磕小碰,但也和其他的小孩子一样平平安安的长大了。 可就在她走出孤儿院开始上学时,各种倒霉事开始接踵而至了。 什么上学路上不小心摔倒结果胳膊骨折啊,吃饭时被粥里的钢丝球划伤嘴导致半边脸肿了半个月啊,暑假作业好不容易写好却被猫抓坏啊,一群人路上好好的走路她却掉坑里啊等等等等…… 这些小事也就算了。 更恐怖的是,去剪头发却被人用剪刀划伤脖子大出血!去银行存钱正遇上抢劫!睡觉睡的好好的,房梁突然就砸了下来,要不是她一向警醒,估计早就一命呜呼了! 简直是每天都有新死法。 久而久之,大家就离林璇远远的了,这姑娘,也太倒霉了! 幸好林璇本性开朗又有点智商,慢慢的,她就给瞧出点门道来了。 只要是黄历中忌的,她一做,必定就会倒大霉,黄历中宜的,她做起来那是顺顺当当如有神助,至于黄历中没写的嘛,还好还好,平安是福啊。 试探性的按照黄历谨慎的过了一个月,林璇终于可以确定,以前的她之所以那么倒霉,就是因为出门没看黄历!做的事全都是黄历忌的! 确定了自己以前是怎么回事,林璇开始过起了虽然在旁人看来异常古怪,但却平平安安又顺风顺水的生活。 可当她刚考上大学,地震来了。 听着四周的混乱声,尖叫声,感受着脚下的剧烈晃动,林璇多想一个健步冲出家门。 可是,看着墙上特制的超大号黄历上那“今日不宜出行”的六个大字,林璇深深地纠结了! 留在家里不一定会怎么样,可是出了门却肯定会出事! 想到可能会在她出门路上遇到的天降大石、地陷天坑、不明车辆、危险人物等等等等……林璇决定遵循黄历! 然后,地震震塌了楼,她还是死了! 林璇简单的回想了下自己短暂的人生,不禁觉得自己异常悲惨,想来想去都觉得当个自由的鬼可比当个不自由的人强多了。 越想越开心的林璇已经忍不住要去完成自己小时候环游世界的梦想了。 哈哈,机票门票都能省了,还不用排队,想想都觉得美滋滋~ “咦,这是哪儿?”回过神来的林璇才看到自己所处的环境。 蔚蓝的天空下,连绵的青山丰翠巍峨,缕缕云雾缠绵在众山峰之间,影影绰绰,恰如一幅浓淡相宜的昳丽画卷。 林璇借着云雾开合间向下细细看去,只见峰峦叠嶂,碧水如镜,水面上飘着几丝乳白色的雾气,伴着碧波升腾间,丝丝缕缕地飘向远方,与山中一处古色古香的庙宇好似融为一体,为这美景更添几分出尘之气。 林璇透明的身子好似受了吸引一般,朝着庙宇飞去。 庙宇中,一位秀美的贵妇人正虔诚的叩拜。 “夫人,您慢着些。”待她拜完,身后穿着素色袄裙的丫环忙急步上前,双手扶住了贵妇人的手臂。 贵妇人左手轻抚衣裙,右臂轻搭在丫环手上缓缓起身,身姿袅袅婷婷,鬂间玉蝴蝶嵌金步摇轻晃,待到起身站稳,白底绣绿萼梅百褶裙略微打个转儿,正盖住那金线掐边如意头卷云绣鞋,一举一动莫不雅致脱俗。 “夫人,奴婢听说这里的泰山娘娘可灵了,您呀,一定心想事成。”身着素色袄裙的丫环扶着贵妇人边向外走边脆声说道。 贵妇人盈盈浅笑,并未答话,临出门间突然心念一动,不由自主地回过头。 此时,林璇正巧飞入大殿,把这贵妇人瞧个正着。 这贵妇人约有二十多岁,面貌清丽,眉目如画,只略施了些薄粉,竟似将天地间的灵气都聚集了一般,美的惊人。 “什么情况,我穿越了?”林璇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这句话,还未细想,眼前便一片昏暗,失去知觉。 “恭喜林夫人,您已经有两个多月的身子了。”林璇一睁眼便看到一位花白胡子老翁正对着那贵妇人说话。 贵妇人已经不是林璇在庙内所见那素色清幽的装扮了,而是换了一件白底红牡丹印花对襟褙子,下着淡蓝长裙,极为舒适又不失雅致。 林璇好奇的打量屋内,这应该是一处书房。 中间是一间待客厅堂,左间设有书架书案,右间则是一处休息的地方。 休息间里临窗设了一张卧榻,榻上铺着石青色棉帛软垫,正面设着浅粉缎打籽绣牡丹蝶靠背,石青色彩绣盘金绣引枕,两边设了一对梅花式小几。 左边几上摆着一尊狮子踩绣球鎏金錾花铜熏香炉,正静静的吐着轻烟,右边几上置了一个青花缠枝莲纹玉堂春瓶,瓶内插着时鲜花卉。 地下面一侧摆着四张椅子,都搭着青碧撒花椅搭,底下配着脚踏。椅子两边,各有一对高几,几上茗碗瓶花俱备。 此刻,贵妇人正坐于榻上,背后倚着引枕靠背,略歪在榻上,面上带了几许倦容。 猛得一听到大夫的话,纵然贵妇人心中早有预料,也不由得一怔,玉手不自觉的放在小腹上。 旁边站着的一位四十余岁的妇人顿时笑着抚掌:“恭喜夫人,贺喜夫人,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啊。” 她边说边上前,一面走一面安排:“青萝,快去给夫人煮碗血燕,素月,你收拾屋里,把那些个尖角的、易碎的都给换下去,欣云,你去帐上支二十两银子的诊费,再去前院叫林管家安排两个抬轿的轿夫,将李大夫送回同济堂,对了,秀蔓,你领着小丫头再将后院给好好的打扫一遍。” “是,袁妈妈。”几个身着浅紫罗裙的大丫头脆声应道,面上尽是掩不住的喜气。 “李大夫,夫人一向身子弱,您看看是不是要开上几剂安胎的方子?”袁嬷嬷先是给贵妇人倒了杯热水,转而殷切的看向老大夫。 李大夫抚了抚白须,斟酌了一下:“夫人身体还好,这次不适应该只是前些时日舟车劳顿所致,我开个方子,服上两剂即可。这药补不如食补,还是要在吃食上多下些功夫,平日里除了燕窝、蔬果外,也要多食些河鲜、虾子、牛肉之类的。另外,夫人娇贵,那些胭脂水粉就且停了,浓茶也少喝,平日里常用的香料也都需重新合才好。” “行,这些我保准都记得牢牢的。”袁嬷嬷点头应道。“李大夫,夫人这胎以后就牢您多费心了。” “袁嬷嬷客气了,”李大夫抚须微笑,将写好的方子递给袁嬷嬷,“一会劳烦嬷嬷差个人跟老夫回去抓药。” “行,灵露,你好生将李大夫送出去,一会见了你欣云姐姐,把这方子给她,让她照着抓上两剂带回来。”袁嬷嬷招呼着院内一个穿着柳绿色衣衫正在洒扫的小丫头。 那小丫头连忙应声,接过方子恭敬的将李大夫送出了门。 待李大夫走到院外,袁嬷嬷这才回到厅内,抑制不住的双手合十,又是笑又是拜,“叩谢泰山娘娘,叩谢泰山娘娘,我的夫人哟,这下您可算是了了心愿了。” 林璇就坐在贵妇人旁边,看到袁嬷嬷这一番夸张的动作,忍不住的笑歪在贵妇人身上。 不知为何,她自见了这贵妇人便心生好感,不自觉地就想凑在她跟前。 贵妇人也被袁嬷嬷的举动逗乐了,清丽的面容上绽放出一个笑容:“嬷嬷这倒说的没错,自从那日去了甘泉山上的泰山圣母碧霞元君庙,我便连着三日做了同一个梦,梦里面泰山娘娘赐了我一本书,本来还以为是什么梦兆呢,没想到,竟是有了。” 贵妇人说着说着,美眸中不禁有些湿润,她与夫君已成亲六年,中间虽有三年守丧,但已出孝两年却仍未有孕事,惹来了不少非议。 夫君素日里爱重她,府里也不曾因此事进人,更是让她感激内疚不已。 这次终于有孕,她心头那一块大石才算是略微放了放。 “书?”袁嬷嬷更是大喜,“那定是个跟老爷一般才华的小公子了。” “那倒不一定,“贵妇人笑着摇摇头:”我有种感觉,这应该是个贴心的女娃娃,说来也奇怪,我总觉得她就在我身边。”贵妇人说着,手轻轻放在榻上,正覆上林璇透明的手。 好温暖啊,林璇不禁有些怔神。 “都好都好,先开花后结果,若是个女娃娃,咱们老爷的才华再加上夫人您这仙子一般的品貌,哎哟,到时候求娶的人还不得从扬州排到金陵去喽。”袁嬷嬷一边说还一边比划,把贵妇人逗得捂嘴笑个不停。 第2章 第二章、红楼世界(捉虫) 第二章、红楼世界 扬州,林府 一个身形清瘦的中年文士步伐急切的向着后院行去。 “老爷好。”院内打扫的小丫头见了中年文士纷纷福身行礼。 中年文士一进屋,未等袁嬷嬷行礼,便急匆匆的来到榻前握住贵妇人的手。 贵妇人美眸露出一抹羞意,娇嗔道:“袁妈妈还在呢。” 一抬眼,却见袁嬷嬷已经默默退了出去,连门都给掩上了。 “敏儿,你真是咱们林家的大功臣。”中年文士坐在榻上,轻轻地将贵妇人抱在怀里,感叹道。 “哪来的功啊,夫君,你不怪我就好了。”贵妇人靠在中年文士肩头,轻声道。 “敏儿,我早就说过,你不要总把这件事放在心里,孩子是要有缘份的,无须强求,你看,缘份这不就来了吗。”中年文士看到贵妇人自责,顿时心疼起来,“再说了,我们林家本就子嗣来的晚,当初,娘也是三十岁之后才有的我,你现在才花信之年便有孕了,看来我们以后定是子孙满堂。” 贵妇人感动的美目含泪:“如海,我这辈子最大的幸事,便是嫁于你为妻。” 林璇本来看得津津有味的,这中年文士修皙清隽,贵妇人秀美绝伦,两人并肩坐在一起简直美的如同画卷一般。 可是当贵妇人叫中年文士如海的时候,林璇惊呆了。 林家,如海,敏儿…… 听起来怎么这么耳熟,这不是红楼梦里的人物吗? 林如海和贾敏不就是红楼梦中林妹妹那早死的爹娘吗? 难道贾敏肚子里的孩子就是林妹妹? 林璇的思绪飞快的旋转着,莫名的有些兴奋。 红楼梦她可是拜读了数遍,1987年那版的红楼梦更是看了又看,最喜欢的就是陈晓旭版的林妹妹了。 不对,不对,这时间好像有些问题。 林璇仔细回想了下红楼梦的剧情,原书中介绍林如海时,有一段是这么说的:“只可惜这林家支庶不盛,子孙有限,虽有几门,却与如海俱是堂族而已,没甚亲支嫡派的。今如海年已四十,只有一个三岁之子,偏又于去岁死了。虽有几房姬妾,奈他命中无子,亦无可如何之事。今只有嫡妻贾氏,生得一女,乳名黛玉,年方五岁。夫妻无子,故爱如珍宝,且又见他聪明清秀,便也欲使他读书识得几个字,不过假充养子之意,聊解膝下荒凉之叹。” 由此可见,林如海应该是在三十五岁时才有的林妹妹,隔了一年又有了个儿子,三岁时早夭了。 林璇又仔细瞧了瞧林如海。 虽然面部蓄了美须,但怎么瞧着,也不过是三十出头,再看贾敏,林如海刚才说她是花信之年,那也就是才二十四五岁。 如果这胎就是林妹妹的话,那林如海三十五岁,和贾敏就等于相差了十岁,这个年龄差,当时正鼎盛的国公府绝不可能把贾敏许给林如海的。 所以,贾敏这胎没保住么? 林璇想着书中的剧情,再看着眼前两人甜蜜幸福的模样,实在无法想象贾敏失了这胎会是什么模样。 一定要让贾敏保住这胎,林璇暗暗下定决心,不管这胎是男是女,总能让贾敏的压力不那么大,也不会让林妹妹以后落到孤苦无依的境地。 可贾敏这胎是怎么没了的呢? 林如海现在还没有纳妾,府中很干净,不存在什么妻妾之争。而大夫刚刚也说了贾敏这胎怀象挺好,再看周围这丫环嬷嬷处处小心谨慎的模样,贾敏这胎掉的一定有问题。 林璇随即想到网上红楼研究者深挖出的种种红楼内幕,便决定先去林府中四处转转,看看这府里有没有什么心怀不轨之人。 林璇一出了屋子,才发觉这院子的别致之处。院子名为“觅竹轩”,屋顶铺着黛瓦,四角微微上扬,墙上开着几扇大窗户,将屋里照的亮堂堂的,糊窗所用的却不是常用的窗纱,而是格外难得的花玻璃。院内各种竹子枝叶扶疏,与轩前挂着的对联“月映竹成千个字,霜高梅孕一身花”相辉映,白果峰穿插其间,如一根根茁壮的春笋。 此时,院中几个刚留头的绿衫小丫头正在细细打扫院落,青萝和素月候在屋前,同时也监督着院内的小丫头们。 一时间,院内只剩下扫帚的沙沙声及偶尔的虫鸣鸟叫声。 林璇看了一会儿,没发现什么特别的,便出了圆月亮门,顺着卵石铺就的小道向外行去。 不一会,林璇便行至一处假山处,这假山倚墙叠置着颜色洁白、体态圆浑的宣石,宣石假山内涂着石英,迎光则闪闪发亮,背光则耀耀放白,山上堆塑着一群大大小小的雪狮子,或跳或卧,或坐或立,颇为有趣。 假山内设有石道,上面镶嵌着许多文人撰写的文章刻石,兼之花草相合,一角一落莫不清幽。林璇顺着石道向上行去,竟是到了一座七楹长楼处,这长楼跨向园中湖另一侧的小山,两山东西依楼而掇,抬眼看去,楼前长廊似环绕两山于胸前。 “听说夫人有孕了?” 林璇正沿着长廊欣赏湖景,突然听到说话声,连忙飘过去。 只见一个四十多岁的婆子正向一个柳绿色衣衫的小丫头笑眯眯地问话。 这小丫头正是刚送完李大夫回来的灵露。 灵露点点头,脸上喜气洋洋的:“是啊,两个月了呢。” “谢天谢地,佛祖保佑。夫人总算是有喜了,这下老太太可算能放心了。”这婆子顿时高兴起来,“夫人身体还好吧,可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告诉我,回头让我当家的寻来。” “张大娘,您就放心吧,夫人身体好着呢。”灵露笑着说道,“不和您说了,我得赶紧回去了。夫人有喜,我们更得经心着呢。” 灵露向张婆子福了一福,快步走了。 “夫人有什么吩咐及时招呼我啊。”似是不放心,张婆子还叮嘱着。 等到灵露拐过假山看不到了,张婆子的脸顿时难看了起来,嘴里喃喃了几个字,小跑着离开了。 有情况! 林璇赶紧跟上她。 张婆子一路小跑到下房的一处小二间,一进屋子正看到美滋滋喝着小酒的当家张福。 “还喝呢,还喝呢。”张婆子一把将张福的酒盅夺过,重重放在桌上,“出大事啦。” “就你,能有什么大事啊。嗝!”张福打了个酒嗝,黝黑的面容喝得微微发红,斜睨了一眼自家满脸焦急的婆娘,拿起酒盅就准备继续。 “夫人有孕了。”张婆子见着当家的那副醉鬼模样,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夫人有孕怎么了。什么,有孕了!”张福自顾自的又倒了一杯,正摇头晃脑地往嘴里送,听到张婆子的话,猛然一惊,手里的酒杯咣铛一声掉在桌上。 “这怎么可能?二太太那些个手段……不可能的,这不可能啊!”张福的酒气彻底醒了。 “我也觉着不可能啊,可是,大夫今天都来诊过脉了。”张婆子搭拉着脸,“若不是不到三个月不宜宣扬,说不定明儿个赏钱都发下来了,当家的,你说怎么办吧。” “我能怎么办?还能去给夫人打胎不成。”张福没好气的回了一句。 “那……”张婆子看了看自家男人的脸色,“就这样什么都不做?” “就先这样吧,夫人还真是有福气,二太太使了这么多手段竟也没防住。”张福叹了口气,“明儿个先给二太太去封信吧。” “可二太太若是怪罪下来可怎么得了?”张婆子哭丧着脸,“咱们可怜的春生可还在她手里面捏着呢。” “你别给我提那个混帐东西。”张福低声怒喝:“要不是他在暗窑子里耍威风将那娼女给打死了,我们会被二太太拿捏着干这些丧良心的事儿吗!” “可是……”张婆子还想说些什么,被张福强硬的打断了,“就先这么着,二太太还用得着我们,春生暂时不会有什么事儿的,一切等二太太回了信儿再说吧。” 林璇听得暗暗心惊,听这两人的语气,应该是贾敏陪嫁时的陪房。 这陪房本应该是对贾敏最为忠心的,可没想到王夫人拿住了他们儿子杀人的事,使得他们不得不听从王夫人的话,而贾敏迟迟未孕就是王夫人吩咐他们暗中做了手脚造成的。 可王夫人怎么会知道这陪房的儿子杀人了呢?还刚好把人给保了下来?呵呵,怕是一开始就是她计划好的吧。 林璇心头发寒,第一次深切的感受到这是一个人命卑贱如草芥的年代,而那书本中寡言少语,一心向佛的王夫人,心计手段也比她之前想象的要更深,更狠毒的多。 林璇又等了一会儿,看到屋中两人皆是闷不吭声,各自坐那儿不知在想些什么,心里暗暗记下这个屋子的位置,决定再去别处看看有没有什么其他发现。 花了一整天的时间,林璇才将林府里各个地方、人员略微观察了一遍,眼看天色将晚,便准备找个地方睡觉了。 其实林璇现在已经是个魂体,是根本不需要休息的,可林璇才做了一天鬼,习惯使然,总觉得到了晚上就该睡觉。 仔细回想了下林府各处,林璇决定暂时就住在最熟悉的觅竹轩了。 第3章 第三章、恩怨(捉虫) 第三章、恩怨 夜晚,白日里喧嚣的林府随着灯火渐熄寂静下来。 觅竹轩内,一个花梨嵌瘿木心坐墩正飘在半空中,不一会儿,又在屋内上下左右的飞了起来。坐墩越飞越快,却出人意料的没有碰到屋内的任何东西。 归位! 林璇心念一动,坐墩被轻轻放回原位,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看着自己越发纯熟的能力,林璇得意的挑挑眉,嘴里哼着小曲儿欢快的在屋里转了个圈儿,整个人扑到窗边的榻上,还不忘将一个引枕塞到脖子下面。 现在她已经可以接触到实物,连身体都凝实了许多。 “六个月的练习,总算是有点成效啦。”林璇躺在榻上想着,“虽然张福夫妇被抓住了,可照王夫人的手段来看,说不定府中还有她的人,我得更加小心,绝不能让她得逞!” 这六个月,林璇算是见识到了古人的厉害。 通过对张福夫妇平日里对话及行为的观察,林璇发现了他们是如何害的贾敏不孕。 王夫人的父亲曾管过各国进贡朝贺的事情及各处洋船货运,家里稀奇玩意颇多,其中有一样便是蓇蓉。 这蓇蓉在《山海经·西山经》中曾有记载,说它长在汉水的源头嶓冢山上,长得像蕙草,妇人如果误食了蓇蓉,便会失去生育能力,即所谓的“食之使人无子”。 王夫人的母亲便曾将这蓇蓉用在王府后宅之中,在王夫人出嫁前夕,特地将余下的蓇蓉交予她。 这蓇蓉,便是王夫人对贾敏使出的第一个手段。 待到林如海和贾敏出孝后,王夫人生怕蓇蓉不够保险,又从马道婆处寻得一种秘法:“妇女不用男女产,衣中安一钱,埋却更不生,有验。” 遂命张婆子在贾敏的寝衣内缝入一枚铜钱,七日后悄悄取出,深埋入地下。 再加上平日里安排人散播一些贾敏身子娇弱难以有孕、林家几代单传恐将绝后之类的流言传入贾敏耳中,引得贾敏暗自伤怀,心情郁郁,时常抱病在床。 确保了万无一失,王夫人这才算心情舒畅。 要说这王夫人与贾敏的恩怨,那真是一言难尽。 从家世上来说,贾敏做为超品荣国公府唯一的嫡出小姐,那叫一个金尊玉贵,比之公主郡主也是不差的,而王夫人家中虽也是高官重臣,虽及不上,但也相差不多。 再说才学上,王家信奉的是女子无才便是德,除了必须会的针线女红,更多的是学习管家、帐本,字只要习得些常用的,其余是一概不教的。 而贾敏呢,幼时起荣国公便专门为她请了女夫子入府教习,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是样样精通,从十一二岁时便在京城中才名远扬,整个京城无人能及,莫说各府夫人,就连宫中的太后、皇后,提起她也是多有赞誉。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王夫人比贾敏大了四岁,幼时并未与贾敏常玩在一处,所受到的冲击还不是太大。贾敏开始才名远扬的时候,她都要与贾政成亲了。 但就是从那时起,她开始黑化了。 贾政自诩为读书人,想要的妻子自然是如他妹妹及大嫂一般的才女,能够和他谈诗论画,红袖添香,而王夫人这点做不到。 贾母平生最为骄傲的便是这个才貌双全的女儿,常赞她“便是皇妃也做的。”再加上贾敏言语伶俐,语笑嫣然,是贾母最爱的性子。而王夫人呢,因与贾母没有共同语言,又对贾母这个婆婆敬畏有加,本在家中还算疏朗的性子,偏是处处接不上话来,处处憋着。才进府不到半月,贾母便冷了她,嫌她话少,跟个木头人似的。 还有贾赦的发妻张氏,也是一等一的体面人儿。不但是书香世家里的才女,家务理事更是妥贴的很,平日里跟贾敏处的跟亲姐妹一般,连一向不喜贾赦的贾母,也说不出她一句坏的。 不说这几位后宅主人,就是那家中的丫环们也被贾母养的是聪慧伶俐,识文断字,个个跟副小姐似的,背地里对王夫人这种不通文墨的人颇有几分鄙夷。 王夫人在这种丈夫不爱、婆婆不喜、妯娌小姑子冷待、丫环们轻视的环境中,越来越沉默。 而她之所以不择手段的要让贾敏不孕,还和林如海有几分关系。 王夫人与林如海年龄相仿,九岁回金陵老家时,她曾被父亲带着去林家拜访过,当时的林如海虽才十岁,却已经有了几分少年清俊之感,再加上那满身的书卷气,温文尔雅的气质,令她一见难忘。 待她及笄后,她清楚家中为了维持贾王史薛四大家庭的联姻,不会将她嫁予其他人家,便向母亲羞涩的表示想嫁一个读书之人,可没想到贾政虽是个读书人,却是个死读书的假正经,书没读出什么明堂,读书人的风流性子倒是学了个十成十,整日里偏宠几个貌美的小妾,这更使得她对记忆中的林如海一再美化,念念不忘。 就在她嫁入贾府的半年后,林如海竟和贾敏定亲了! 明明贾敏是那么的娇气任性,小气刻薄,却被所有人疼宠喜爱,现在,连林如海也被她抢走了,这让她如何能接受!她简直恨透了贾敏! 她过的不好,就要让贾敏的过的更不好!而对女子最为致命的,便是无子! 这才造成了贾敏前几年的悲剧。 而这次王夫人接到张福的传信,得知贾敏竟然有孕了,久经内宅的她手段比之以往更加老辣。她在信中命张福夫妇将熬药的砂锅每日放入附子水中煮上两个时辰,七七四十九日后,药力便会完全浸入砂锅之中。再偷偷将之替换了贾敏院中的砂锅,待到贾敏用此锅熬药时,附子的药力便会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药中,几次之后,贾敏必然胎像不稳,越不稳就越要喝药,越喝药就会越不稳,这样一来,贾敏这胎肯定保不住。 当时,贾敏怀胎已经五个月,若是落胎,肯定会大伤元气,以后几年也难以再有孕。 林璇知道了王夫人的毒计之后,便时时护在贾敏身边,每次贾敏要喝药时,她就碰嬷嬷的手,绊丫环的脚,把药给打翻掉,一次两次贾敏不觉得,可每次一喝药都会出事,贾敏就觉出不对了。 她命人将李大夫请来细细查看,方得知药中给加了东西,而后几经查探,才顺着药锅查出张婆子。 可张婆子虽被抓住,却拒不认罪,挨了十几板子仍在连连喊冤,最后为了自证清白竟一头撞死在墙上。 贾敏为此动了胎气,好一阵子才恢复过来。 而张福,也被撵出了府。 林璇回想着张婆子的事,不禁感叹人性的复杂,平时看起来胆小自私的张婆子,为了不牵连儿子丈夫,竟然有勇气直接撞死。 唔! 林璇突然有些喘不上气,她左手捂住胸口,心中泛起一股难以言明的难受。 怎么回事? 我都是个鬼了,怎么会觉得喘不上来气呢?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嘈杂起来,林璇飞出觅竹轩,就见林府内宅灯火通明,许多下人在院落中快步奔走。 难道是贾敏出事了? 林璇心中一惊,顾不上难受,急忙向贾敏的院落飞去。 “夫人怎么样?”林如海站在院中焦急不已,身上只穿着单衣,小厮忙取来一件毛披风给他披上,并为他奉上一杯热茶。 “夫人,夫人怕是要生了。”袁嬷嬷颤抖着声音回答。 “什么?”林如海手中的茶杯啪的掉在地上,“白日里还好好的,怎么就要生了?这,这才八个月啊!“ 院中一下子变得寂静起来,七活八不活,这是大家伙都心知肚明的。 “管家,速速去请李大夫,再找几个腿脚快的人,把城中最好的稳婆都给我请来,我出五倍的银子!”林如海迅速冷静下来:“袁嬷嬷,你赶紧进去看着夫人,一切以夫人为重,孩子……孩子若是保不住,便是他与我们没有缘份吧。” 林如海艰难的说完这句话,整个人的精气神仿佛一瞬间被人抽空,连一向挺直的脊背也弯了下去。 “多谢老爷。”袁嬷嬷听到这话,眼中顿时流下两行热泪,跪下给林如海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起身小跑进屋内。 第4章 第四章、新生(捉虫) 第四章、新生 怎么会这样? 林璇看着乱成一团的人,呆住了。 明明前几日李大夫才来看过,说贾敏的胎像很稳,今天白天还好好的,她还坐在贾敏身边,感受着她的温暖,看着她语笑妍妍,怎么会突然就出事的了呢? 难道未来真的不能改变吗? 林璇一片迷茫,胸闷的更难受了。 “本不该来,速速走罢。” 林璇突然听到一声叹息声,她四处看去,竟在一个院子的一个角落中看到两个人,一个是癞头跣脚的僧人,一个是跛足蓬头的道人,两人站在院中,手持一面闪闪发光的镜子,正对着贾敏屋中。 这正是红楼梦中那贯穿全文的一僧一道,茫茫大士和渺渺真人! 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还这么偷偷摸摸的,院中那么多人竟都看不到他们。 林璇眯起眼睛,看着和尚手中的镜子,心念一动。 “咦?”茫茫大士突然感觉手中不稳,宝镜差点掉在地上。 “小心些,”渺渺真人瞪了他一眼,“那孩子还没走呢,可别前功尽弃。” 果然和他们有关。 林璇听到这话,顿时对二人怒目而视,控制着镜子脱离和尚。 “怎么回事?”茫茫大士急忙双手抓住镜子,口中招呼着道士:“道兄快来助我,这宝镜不听使唤了!” 渺渺真人一惊,也连忙双手齐上,抓住宝镜。 双方就着镜子,开始使起力气来。 “李大夫来啦!”年过半百的管家在家丁的搀扶下跑得气喘吁吁,后面的李大夫几乎是被两个健壮的家丁架着来的。 “李大夫辛苦了。”林如海连忙上前向李大夫致歉。 “无事,大人客气了,我先进去看看尊夫人。”李大夫一站稳便瞪了几眼两个家丁,整了整被弄皱的衣衫,“快把老夫的药箱拿来。” 一个家丁赶忙将李大夫的木药箱递上。 李大夫背着药箱快步进入屋内。 不多时,被请来的几个稳婆也急匆匆的进了屋。 天渐渐蒙蒙亮时,面上犹挂着泪水的素月激动的从屋内跑出来,对着林如海一福:“老爷,夫人这会安稳下来了。” “好,好,好。”林如海长舒了一口气,紧张的情绪一时松懈下来,差点没能站稳。旁边的小厮忙扶住他,坐到先前下人搬来的椅子上。 “怎么会?”一僧一道脸色难看起来。 “这样下去,恐要坏了仙子的大计!”渺渺真人皱眉道。 “只能这样了。”一僧一道对视一眼,口中同时念起咒语。 林璇渐渐控制不住镜子了。 “去!”茫茫大士口中大喝一声,镜子顿时光芒大作,从他手中噌的一声飞起,直直的向着屋内的贾敏飞去。 不要! 林璇眼看着镜子就要飞入屋中,心中大急,一个闪身挪进屋中,挡在贾敏面前。 砰! 也不知那一僧一道施了什么法术,林璇竟完全挡不住这镜子,被镜子撞了一下便跌入贾敏体内。 “啊!”贾敏痛苦的叫了起来。 “怎么回事?” “夫人!” “夫人,夫人您坚持住!” “李大夫,您快给看看!” “成了!”门外的一僧一道听到这声音,相视一笑。 过了一会儿,李大夫从屋内出来,对着林如海沉声说道:“老夫已经尽力,后面,就看尊夫人自己了。” 林如海的面色顿时一片惨淡。 …… “生了生了。”屋内传出众人惊喜的声音。 一阵婴儿的啼哭声也随之响了起来。 “恭喜林老爷,贺喜林老爷!尊夫人生了,是个小姐!母女平安!”几个稳婆齐齐从屋中出来,对着林如海道起喜来。 什么! 一僧一道顿时大惊失色,飞入屋中。 只见袁嬷嬷正小心的将怀中抱着的一个女婴放在贾敏枕旁。 宝镜失去光泽落在床边,茫茫大士捡起一看,上面竟有几道裂纹。 “啊,这是怎么回事?”渺渺真人看着茫茫大士手中的宝镜失声道。 正在这时,床上的女婴突然睁开双眼,直直的看向两人。 一时间,一僧一道只觉得那女婴眼神刺目的紧,两人竟有一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难道是哪位仙家下凡?”渺渺真人皱眉低语。 突然,女婴怀中金光大作,一本书籍渐渐浮现。 一僧一道还未看清是什么书,便见女婴嘴唇微动,明明没有发出声音,两人却清晰的听到两个字。 “天刑!” 只见虚空中赫然出现一位方脸暴发,赤面怒目的神将,神目所至之处,污秽尽消。 “天刑星!”一僧一道见了这神将,惊叫一声,吓得仓惶而逃。 天刑神将大手一抓,便要将这一僧一道握入手中。 一僧一道同时将手中的拂尘、佛珠向天刑神将身上扔去,大叫一声:“爆!” 剧烈的爆炸声使得天刑神将身形虚晃,一僧一道借此趁机逃窜。 女婴怀中书本一闪,虚空中的天刑神将渐渐消失,女婴也慢慢闭上双眼。 这女婴便是林璇了。 那宝镜的威力实在厉害,林璇替贾敏挡了一下,登时觉得浑身巨痛,魂魄不稳,连身形都维持不住了。 而这时,贾敏体内竟发出一丝白光,将她吸了进去。 进入贾敏体内的林璇傻眼了。 只见怀孕八个月的贾敏子宫内并没有婴儿,只有一本书。 林璇好奇的凑近一看,只见封面上书写着两个大字:黄历。 林璇顿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就在林璇想要离那本黄历远一点的时候,就见那书嗖的一下冲了过来,没入林璇体内。而林璇则眼看着自己的身体越缩越小,越来越凝实,然后,她眼前一黑,就听到了一声惊喜的声音。 “生了,生了!” 林璇:……预感成真了。 还没等她感慨几句,她的灵魂就透过婴儿的身体看到了来到床边的一僧一道。 糟了,林璇心中大急,这两人之前的一番动作,摆明了不想让贾敏生下这孩子,不行,必须得把他们赶走。 林璇心里乱七八糟的想着,怀中渐渐浮现出那本黄历来,紧接着她就不由自主的说了两个字:“天刑。” 伴随着凶煞威武的神将大显神威,林璇只觉得越来越累,越来越累…… 第5章 第五章、水榭(捉虫) 第五章、水榭 八月里的扬州虽已过了夏日,但热度依旧惊人,丫头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处偏僻的廊下,以躲避翻涌的热气。 幸而昨夜里下了一场雨,此时雨露未干,略带潮意的空气和着廊下鸟雀叽叽喳喳的翠鸣,令人感到几分舒适凉爽。 欣云提着食盒,穿着府上新裁的紫绡翠纹裙,款款的从回廊处经过。 廊下的小丫头们纷纷慌张的起身行礼。 欣云瞧了眼小丫头们,笑道:“手上的活计可做完了?做完了就稍歇歇凉,松快松快也无妨。可要是有那偷懒躲活儿的,府里的规矩你们可都是知道的。” “是。”小丫头们纷纷应道。 欣云点点头,穿过回廊,跨过海棠样的洞门,进入碧涵院。 过了好一会儿,小丫头们才纷纷长舒一口气。 “可吓坏我了,欣云姐姐脾气可真好,我还以为今日要挨罚呢。”一个圆脸圆眼的小丫头轻轻拍了拍胸口笑着说。 另外几个小丫头连连点头,对她的话表示肯定。 “这就是欣云姐姐啊,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她呢,”一个杏眼清秀的小丫头好奇的说道:“这条小道这么偏僻,欣云姐姐怎的从这儿走?” “我知道。”圆脸圆眼的小丫头立刻脆声说道,脸上满是得意。 “小圆快说说。”其余几个小丫头立马围向她,使得她更加得意了。 “我听我娘说过,前些日子,大姑娘令人在湖南面建的那座水榭建好了,那水榭建的雅致巧妙极了。其中有一处名为‘注雨观瀑’,就是从这儿过去呢!”小圆嘴里说着话,圆圆的脸上满是艳羡:“昨夜里刚巧下了场雨,现在定是美极了!” “小圆又瞎想了。” “定是小圆自己想看呢!” “就是,欣云姐姐见识那么多,才不是小圆说的为看景呢!” 小圆这话惹得几个小丫头都咯咯笑了起来。 “好了,别闹了。”其中一个眉眼温和、年龄看着稍大些的丫头说道:“大家赶紧都去忙吧,一会儿姐姐们找不到人,小心挨罚。” 几个小丫头忙收了笑意,各自去了。 唯有小圆不甘心的往碧涵院中瞧了几眼,口中喃喃:“肯定是看景!这么好看的景儿,谁不想看啊!唉,我要是能升上二等丫环就好了,主子肯定能允我去看上一眼!” 已经走远的欣云并不知道小丫头们的议论,不过,她确实是为了看景,才专门从这儿过的。 大姑娘的水榭建好设宴时,正赶上她告假归家,回来后又忙着将夫人夏日的衣裳归整,一直未曾去过,整天只听得青萝、秀蔓、素月几人是赞了又赞,夸了又夸,早就好奇的不得了。正好,今日夫人命秀蔓将昨日新摘的桂花制成了糕点,要给大姑娘送去,她便接了这活计,一路来了。 很快,欣云便来到一处假山处,假山东侧墙上嵌砖刻着“注雨观瀑”四字,一面依湖而建,一面倚墙而叠,上面覆着花匠从别处移植来的花藤,经历了昨夜的风雨,片片花瓣散落在假山中间用青石打磨出的石阶上,诉说着闲花落地听无声的幽静。 欣云看了看有些湿滑的台阶,一手跨住食盒,一手轻提着裙摆,拾阶而上。但见层峦叠嶂,峰回路转间,忽而有波光闪烁,欣云仔细瞧去,原来这假山下竟引了一处活泉,数个拳头大的观景口布于山石之间,那波光正是几尾游鱼在碧水中悠然摆动的大尾巴。忽然,欣云耳中听到滴水声,伴着她的脚步,滴滴答答的颇有韵律。 欣云好奇的继续前行,只听得滴水声越发清亮,欣云不自觉的跟着哼了起来,哼着哼着才发现,这滴水声竟是和成了一曲悠扬小调! 这是怎么回事? 欣云拢着裙摆,凑进滴水声处细细看去,顿时若有所思。 原来,两侧的山石之间均设着高低不一的小孔,假山上方蓄的雨水顺着长短不齐、蜿蜒曲折的孔道向下,陆陆续续的滴在下面大小形状不一的小洞里,这才形成了那韵律十足的小调。 好巧妙!欣云心内暗暗赞叹。轻快的小调仍在继续,仿佛在催促着欣云快去前面更美的地方。 欣云延着石阶向下,拐过一处石洞,整个人突然愣在原地。 只见面前高高的山石上,一条翻涌的白练奔腾而下,泻入湖中,珠玑玉碎,水雾蒙蒙。 一簇被凸起的青石溅起的水花,调皮的飞在空中,像一朵朵小小的白梅般纷落在欣云的肩头,丝丝凉意令得欣云猛然惊醒。 “原来如此,注雨观瀑,怪不得叫作注雨观瀑呢!”欣云突然明白了为何素月几人让她一定要从这条小道上走,感情玄机在这儿呢! “欣云姐姐。”一个青衣小丫头看到欣云,赶忙快步迎了上来。 “小雪,大姑娘这会儿得闲吗?”欣云一边将食盒递给小丫头,一边问道。 “姐姐来的正巧。”小雪脆声答道,“大姑娘看书倦了,这会儿子正喂鱼呢!” 欣云随着小雪步入水榭。 水榭上悬“清音”匾额,门厅两侧置了滴泉,如同一道道珠帘一般,似掩非掩的遮住两侧“非必丝与竹,山水有清音”的楹联。栏楣、槅扇上刻着各色奇花,雕刻入微,从不同的角度看,竟能看到花谢花开的不同景象。 进得厅中,只见整个水榭用石板进行了空间分隔,一面是半壁书屋,一面为棋室,棋室中有一方老槐树根制作的棋台,造型古拙。水榭中间有一圆台,里面是一处泉眼,泉水翻涌而上,又顺着圆台内壁滑落湖中。圆台西侧设琴床,上面摆着古琴,东侧放了茶案,上面各事茶具齐全。 水榭东侧延伸出一个似船非船,似坞非坞的观景台,一个七八岁大小的女童正倚着栏杆喂鱼,她梳着简单的垂挂髻,发髻上点缀着几枝小小的翠玉花钿,配着浅蓝上衣和月白底百花飞蝶百褶裙,显得颇为灵俏。此刻,她拿着鱼食向外伸展着手臂,阳光下,一串泛着莹光的极品和田玉珠串挂在腕上,竟还比不得她的皮肤剔透。 “欣云姐姐。”听到身后的动静,女童回过头来,对着欣云轻轻一笑。 只见这女童虽还年幼,却已是气质天成。她的头发是极致的黑,肌肤比白玉还透,星辰般的眸子清澈灵动,令人见之难忘。 就在这时,一尾红鲤奋力的跃出水面,一串水珠随着火红的鱼尾溅入观景台,绽放在女童的碧青蝶舞绣鞋旁,水珠在阳光下晶莹闪烁,映出她如仙童般精致的面容,耀得人睁不开眼睛。 第6章 第六章、黄历(捉虫) 第六章、黄历 “姑娘,您没事吧?”旁边面容清秀的大丫环白露连忙上前,半跪在女童面前焦急的查看。 欣云和其他几个离得远些的大丫环也赶忙小跑过来。 “白露姐姐别急,我没事,”女童,也就是林璇笑着摇了摇头,站起身在几人面前转了个圈,“瞧,衣裳一点都没湿呢。” 白露仔细的瞧了又瞧,见林璇身上确实一点水也没沾上,这才笑着嗔道:“这个绯音,定是见姑娘今儿个没理会它,闹脾气呢!” 火红的大锦鲤绯音像是在附和白露的话,又是一个鱼跃长空。 “我是故意不理它的。” 林璇莞尔一笑,“谁叫它成日里那么霸道,昨日为了抢食,居然还把岫出、绯秋翠给咬伤了。” 说着说着,林璇边坐下边用眼角余光瞧了一眼正在锦鲤群中横冲直撞的绯音,语气狠狠:“我看这湖里是装不下它了,改天还是把它送回文峰寺好了。” 火红的大锦鲤一下子僵住了,整个鱼身慢慢慢慢的不动了,又过了几息,软软的肚皮向上翻了起来。 “我想起来了,这不是之前净澄大师赠予大姑娘的锦鲤么……”欣云看着这条多戏的红鲤,恍然大悟的想到了它的来处。 “正是那些锦鲤中的一条,”秋分笑着将欣云拉到栏杆处,“它灵性着呢,你等着看好戏吧。” 欣云不解,可又看到其他人均是面带笑意,不知道她们在打什么哑迷。 只见林璇小大人似的叹了一口气,“唉,本来还想着,若是绯音以后能听话些,就原谅它的。没想到……” 话还没说完,就见原本肚皮朝上的大锦鲤一跃而起,欢快的在湖中游了几个来回,身姿矫健的很。 “好啊,还学会骗我了。”林璇瞪眼,佯装生气,“看来还是得送回文峰寺。” 大锦鲤急了,尾巴狠狠的拍了几下水,大大的眼睛委委巴巴的盯着林璇,仿佛在质问她为什么说话不算数。 “那你以后乖不乖?”林璇看着红锦鲤眨了眨眼睛。 红鲤绯音赶紧游动两下,像是在回答林璇的话。 “那这次就原谅你,不过我可给你记下了,若再有下次,”林璇伸出食指虚空点了点红鲤,“一定把你送回文峰寺。” 火红的大锦鲤绯音朝着林璇讨好的晃了晃尾巴,嘴里向上吐了个水泡。 林璇将三彩柿子罐中最后一点鱼食洒向湖面,笑着摆了摆手:“去玩吧。” 鱼群争相分食,又是好一阵热闹。 “姑娘净净手。”白露示意小丫头将铜盆端上来,先用澡豆给林璇洗净双手,又拿着棉帕子细细拭干。 “这锦鲤可真有灵性!”欣云看的是目瞪口呆,半响才感叹道。 “许是在净澄大师那儿沾了几分佛气,有几条确实比别的鱼儿聪明许多!”白露笑着说道,“除了绯音,还有一条名叫岫出的金鲤,一条叫绯秋翠的花鲤,这三个呀,是这湖中霸王,整日里别提多闹了。” 林璇听到白露的话,轻轻一笑,心中却是暗道,这三条锦鲤虽有些灵性,但和文峰寺可没有什么关系,而是因为她的金手指——黄历。 没错,她的金手指就是当时贾敏腹中的那本书,黄历。 当时,为了赶走那使坏的一僧一道,她无意识的召唤出了黄历十二神煞中的天刑。所谓天刑,乃驿马强动。天刑是十二神煞中的黑道,天刑星,利于出师,战无不克。 所以,那一僧一道才会那么大惊失色,吓得仓惶而逃。 而召唤出天刑星的后果,就是林璇彻底失去了意识,成为了一个真真正正的婴儿,一直到她两岁。 两岁那年,母亲贾敏带着她去往甘泉山上的碧霞元君庙祈福,当时,懵懵懂懂的她随着母亲跪在大殿内,忽然看到高座神台上的泰山娘娘对她微微一笑,走了下来,不待她惊呼,就见泰山娘娘在她头上轻轻一点,过往的事情在她脑海中一一闪现,她这才清醒了过来。 也就在那时,她发现了自己的金手指。 金手指黄历,就她目前发掘出来的,有四个功能,日常宜忌、二十四番花信风、二十四节气及十二神煞召唤。 十二神煞召唤因为副作用太大,对林璇来说基本属于保命技,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用,她可不想用一次傻三年。 二十四番花信风,这个功能可以用来倾听随风而来的花语,不过花儿的智商有限,林璇试过几次,得到的都是一些“好渴啊,谁来给我浇浇水啊”、“晒太阳呀,长漂漂呀n(*≧▽≦*)n”、“好阔怕,采发大盗又来啦!”之类的无用信息。 二十四节气,说实话,这个功能非常有逼格,林璇曾经在去年的小雪那天用过一次,然后,几十年没有下过雪的扬州真的飘起了小雪,但是,代价是林璇病了三天。 而最有用的,就是日常宜忌了,林璇可以将黄历中每天的宜做什么、忌做什么给实现。 而这三条锦鲤,就是林璇当时做实验的时候不小心用“教牛马”点化的。 从那之后,每日宜中再出现“教牛马”,林璇就会用在它们身上,也使得它们越来越聪明。 这也是为什么林璇说要送绯音去文峰寺,绯音装死也不去的原因。 “欣云姐姐,你怎么这会儿过来了?是夫人那有什么吩咐吗?”秋分的话打断了林璇的思绪。 欣云笑着将桌上的木盒打开:“前几日大姑娘不是想吃桂花糕吗?这不,今儿早上,夫人吩咐秀蔓将昨日新摘的桂花给做成了桂花糕,一做好就吩咐奴婢给大姑娘送来了。” 林璇欣喜的拿起一块,小口吃了起来,“就是这个味道,还是秀蔓姐姐做的桂花糕最好吃。” “姑娘莫急,慢点吃。”秋分忙倒了一杯水过来,放在林璇的手边。 “黛玉那里可送去了?”林璇轻抿了抿水,问道,“前几日她看到满树的桂花时,馋得都想吃花瓣呢!” “奴婢出来时二姑娘正巧过去,听说奴婢要来水榭,二姑娘还特意让奴婢带话给您呢!”欣云好似想到了什么,满脸都是忍不住的笑:“二姑娘说,姐姐坏,只要书屋不要黛玉,再过几日,黛玉可就要忘记你啦!现在,黛玉就已经忘记了这么多啦!” 欣云说完,还特意将黛玉当时说忘记了这么多时的动作给比划了一下。 “这可不行,我这就去找她!”林璇忍不住的哈哈笑了起来,她完全可以想像出才两岁多的小黛玉嘟嘴比划的模样,肯定可爱极了。 第7章 第七章、礼物(捉虫) 第七章、礼物 “是姝儿吗?” 林璇轻手轻脚的走进屋内,还未步入内室,便听到贾敏轻柔的声音。 林璇顿时忍不住轻笑了起来。 “被母亲发现啦。”林璇小跑着进入内室,一下扑到贾敏怀里。 旁边的青萝连忙为林璇倒茶。 “怎么不让丫头通报?”贾敏用食指在林璇额头轻点了一下,无奈嗔道:“你呀,又淘气。” “才没有呢,姝儿只是太想母亲和妹妹,来不及通报嘛。”林璇无辜的眨了眨眼,“是吧,妹妹。” “哼。”正坐在床上玩九连环的小黛玉奶声奶气的一哼,把头一扭,不理会林璇,头上的两个小包包一晃一晃的,煞是可爱。 林璇忍不住上前揪了揪,假作委屈哭泣状:“黛玉不理姐姐了吗?姐姐好难过。” “是姐姐先不理玉儿的,玉儿已经有两日,不,快三日没有见到姐姐了。”小黛玉还在生气,可又担心姐姐真的在难过哭泣,小脸偷偷的转过来,却正看到林璇满是笑意的脸,顿时更气:“姐姐坏,欺负玉儿,玉儿再不理姐姐了。” 小黛玉越说越委屈,清灵灵的眸子里泛起了水雾。 林璇顿时心疼的抱住她,连声哄道:“玉儿莫哭,都是姐姐的错。姐姐不是故意不理玉儿的,只是在为玉儿准备礼物,今日方才做好。” “真的吗?”小黛玉听到林璇的话,扬起小脸,略有些不好意思的小声问道,卷翘的睫毛上还挂着细碎的泪珠。 “当然是真的。”林璇见黛玉不哭了,这才舒了一口气,“我已经吩咐白露去拿了,一会儿就送过来。” 贾敏在一旁笑看着两个女儿的玩闹:“看你还敢不敢欺负玉儿了?” “不敢不敢,再也不敢了。”林璇吐了吐舌头,拿起青萝递过来的帕子细细的为黛玉擦起脸来。 小黛玉听信了林璇的解释,小脸上又挂起了笑容,小手不知从哪儿拿出一块桂花糕向上伸着,想把这香甜软糯的糕糕分享给姐姐。 林璇就着黛玉的小手吃了一口:“真甜,真好吃。” 小黛玉甜甜的笑了,随后认真的说道:“玉儿乖乖,大树伯伯奖励给玉儿的桂花糕,玉儿和姐姐一起吃。” 林璇顿时被小黛玉这认真乖巧的样子萌的心头又甜又软。 大树伯伯的故事是前些日子林璇带着黛玉在花园中玩耍的时候讲的,当时,小黛玉闻着桂花香甜的气味馋的不得了,林璇怕她偷吃花瓣,就给她编了一个桂花树的故事,并且告诉她,大树伯伯会把桂花做成桂花糕送给乖孩子。 没想到,小黛玉当真了,还偷偷的留着要和她一起吃。 “姐姐的乖玉儿!姐姐最喜欢黛玉了!”林璇感动的抱住小黛玉,在她白净的小脸上使劲亲了几下。 小黛玉被亲得咯咯直笑,小脸因为玩闹变得红扑扑的,站起身来也学着林璇的样子去亲她的脸,却不小心给林璇糊了一脸口水,顿时又羞的躲进林璇怀里。 林璇抱着健康活泼的小黛玉心中十分满足,自从她恢复记忆以来,本来是想利用黄历让贾敏多怀孕生子的。结果却发现,贾敏和林如海的身体都太孱弱了,没办法,她只能先帮助他们养好身体。 每日,黄历中只要一出现“祈福、求医”这类的,她都将之用在两人身上,使两人的身体越来越健康。 这也使得黛玉出生后除了有些瘦弱外,并没有从胎中带出什么病痛。再加上这两年林璇常常的为她调养,现在的黛玉已经比普通孩子还要健康一些了。 不过嘛…… 林璇想到自己自从黛玉两岁生日过后就开始对着贾敏和林如海“祈福、求嗣”,都使用了三个多月了,现在贾敏可能已经怀上了。 “给夫人,大姑娘,二姑娘请安。”白露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是白露姐姐!”小黛玉从林璇怀中探出头,开心不已。 “进来吧!”贾敏看着小黛玉急切的样子笑着说。 待贾敏说完,白露应了声,提着一个盖着布的竹篮子走了进来。 “姐姐,篮子里就是玉儿的礼物吗?”小黛玉眨巴着眼睛看着竹篮子。 “是啊,姐姐专门给玉儿做的。白露,快将东西拿过来。” “是。”白露将手中的竹篮子放在床边的方桌上,躬身退了出去。 林璇将布掀开,小黛玉顿时瞪大了眼睛。 只见篮子里面装满了大大小小的兔子玩偶。 “是小兔兔!”小黛玉惊喜的叫道。 “对,玉儿之前不是想养小兔子吗?不过你现在太小,还不能养真兔子,所以姐姐给你做了这些。”林璇将篮子里的兔子玩偶一一拿出来放到黛玉身边,边拿边介绍:“这是小兔子的一家。灰色的大兔子是兔父亲,白色的是兔母亲,这几个小兔子是兔宝宝。” 黛玉开心的将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想要都抱起来,又因为人太小,只好纠结的选择了一个白色的小兔子玩偶抱在怀里,冲着贾敏炫耀道:“兔宝宝,玉儿的。” “好好,都是你的。”贾敏好笑的看着宣势主权的小黛玉。 “姝儿,你带着玉儿去你院中玩耍一会儿,娘有些乏了。“母女几人又笑着说了一会儿话,贾敏感到有些累了,对着林璇和黛玉笑着说道。 “那母亲您好好休息,女儿和黛玉先告退了。”林璇说完,便将床上的兔子玩具放在篮子里,与抱着黛玉的青萝出了屋子。 这时,袁嬷嬷拿着一封信走了进来。 “夫人,这是门房那边递过来的,说是姑太太寄来的。” “姑太太?”贾敏一怔,一时没有想起来这位姑太太是谁。 “就是老太爷的庶妹,嫁去大名府的那位姑太太。”袁嬷嬷在一旁说道。 “是她啊!”贾敏恍然。 不怪她一时想不起来,只因这是贾敏第一次收到这位林如海的庶出姑母寄来的信件。 贾敏拆开了信,大致扫了下内容,眉头微微颦起:“她怎么会突然要到扬州来?” “夫人,这位姑太太要过来?”袁嬷嬷听到贾敏的话,也不自觉的皱起眉来。 贾敏点点头:“道是许久未见,想念我们了。这信上说是九月份到,算算也没多少时日了,嬷嬷,安排人把秋平院收拾一下。” 对于林如海的这位庶出姑母,贾敏实在是提不起来好感。 这位庶出姑母,名惠,是林家已逝老太爷的庶出妹妹,生母是一个通房丫头。虽然是庶出,但因着林家几代人口不丰,对她也是颇为疼爱。当时的林家主母甚至想着,在她出嫁前将她记在自己名下,也好让她在夫家能过得更有底气。 可没想到,这位庶出姑母没看上家里为她选的世家子,反而看上了一个书生,还是一个订过亲的书生。 而且,这书生的未婚妻,不是别人,正是当时给林如海启蒙的夫子的女儿。 他们两家原是世交,两个小儿女也是指腹为婚,只是后来书生父亲去了外地做县丞,而这夫子则在扬州老家教书育人。 到了书生十五岁那年,书生来到扬州与夫子商定婚期。 夫子在这一带很有名望,教育出来了许多秀才,举人。是林家专门请回来教导林如海这个嫡孙的。 因此,夫子一家就住在林家,这书生来拜访夫子时,也曾专门往林家家主处拜见。 不知怎么的,就与林惠有了交集,还惹得林惠非他不嫁。 这可把当时的林家主母给气坏了。 她不顾林惠的哭求将她软禁在小院中,又找了两个嬷嬷日日教导她规矩,准备直接给她找好人家,把她关到出嫁之时。 关了近一个月,林家主母瞧着林惠又恢复了往日的乖巧,多年来的养育也使得她心头微软,便在一次花会上带着她出了门。 可就在这个花会上,林惠落水了!还被那书生给救了! 因着花会上人员众多,为防止林惠被旁人看了去,那书生将林惠救上来后一直抱着她,并用自己的身子挡着她。 林家主母看到这一幕,哪还不知道这事儿是两人串通好了的,只觉眼前一黑,差点昏厥过去。 怎么就出了这么个孽障!若是传扬出去,林家的百年清誉都将毁于一旦! 当时的林家家主,也就是林如海的爷爷,知道此事后,立即请出家法重重责打了林惠一顿。 林惠本就落了水,又挨了一顿家法,当天晚上就发起了高烧。 烧得迷迷糊糊时,嘴里还喃喃念着那书生的名字。 林家家主是又气愤又痛心,对那诱骗了自己女儿的书生更是恼恨不已。 与此同时,夫子也听闻了这件事,他不是蠢人,立马明白这未来女婿是看不上自家想攀高枝了,冷冷一笑,带着当初的定亲信物就去找了林家家主。 三个月后,林惠就带着十二台嫁妆低调的出嫁了,嫁给了她心心念念的书生。只是,在她出嫁前,林家家主及主母已对她言明,林家不会给书生任何官场上的帮助,今后两家便只是礼节性的来往,她嫁的远,若没什么事也不必回来了。 也不知是林惠真的听了这话,还是后来林家确实没有帮他们,让他们有了自知之明,总之,这么多年,贾敏还是第一次收到这位姑母的信件。 第8章 第八章、到来(捉虫) 第八章、到来 八月底的一个清晨,才刚辰时,一个身着褐衣短打的小厮便气喘吁吁的跑到林府,敲响了林府的大门。 “你是?”守门的王福瞧他眼生的紧,问道。 “小的是李府的奴才,我家老夫人是府上的姑太太,前些日子,给府上送过信的。”那小厮缓了口气,讨好的说道。 王福有印象了,前几日管家还专门吩咐过他们,说九月里姑太太一家要来,让他们注意着点。 “可是姑太太快到了?哪一日的船,我去向管家禀报。”王福笑着说道。 “这位大哥。”那小厮连忙说道:“老夫人今早上已经到了。” “到了……”这时间好像早了许多啊,王福一听这话忙说:“烦请稍等,我这就去禀报管家。” 不一会儿,老管家便急忙来到正院。 “安伯,什么事情这么急?”贾敏让素月给老管家倒了杯茶,笑着说。 “多谢夫人,是这么回事,刚刚门房带了个李府的小厮找我。”老管家喝了一口茶顺顺气,说道。 贾敏稍想了想:“李府,可是大名府姑太太家?” “正是,”老管家接着说道:“那小厮跑得一头大汗,说是姑太太家的船今儿天不亮便到了,如今,一大家子都在码头呢。” “这也太……”贾敏听得一愣,哪有这样去别人家做客的,比信上的时间早到许多不说,这快到了也不提前打发人快马来信告知一下,好让府里派人在码头上守着。就算是今早上到得早,也可以先不下船,遣人来府里报个信,府上自然会派车去接,这下倒好,一大家子都在码头等着,这带的可还有未出阁的姑娘呢,叫个什么事儿! 贾敏简直被这位姑太太的做法气笑了,这种事情,便是那些个破落户也做不出来。 “夫人莫急。”老管家连忙说道:“我已经安排人去准备马车、轿子了,也让林秋那小子去衙门禀报老爷了,只是,之前秋平院虽收拾过,但还需再仔细打扫一下,被褥等物也得添齐。还有两位姑娘,也得提前准备准备。” “安伯说的是,”贾敏笑道:“这样,等会儿您和青萝去接人,回来的路上不用多快,稳些最好,其他的事我来安排。” “行,”老管家给贾敏行了一礼,叫上门口的青萝,一起去码头接人了。 “真是好不知理数。”老管家一出门,贾敏一直憋着的气才发了出来:“码头那地方鱼龙混杂的,一大家子竟在那儿等着,叫人知道,非笑坏我们林家不可。” “夫人别为这等人生气。”素月和秀蔓劝道。 “秀蔓,你来给我梳妆,素月,你带着人去打扫秋平院,该配的赶紧给配齐了,欣云呢,让她去叫姝儿和玉儿,让她们两个好好准备一下,还有,让厨房备些饭菜,这么早就到了,怕是还没吃上早饭呢!” “是。”素月应声,按照贾敏的吩咐去忙了。 约摸一个时辰后,去接人的轿子一路将人抬进了林府二门。 贾敏带着林姝、黛玉已等在二门处。 只见身穿绿衣的小丫头打起轿帘,一个四十多岁的锦衣妇人从轿中走出。 她虽已中年,却是秀眉凤目,肤色白皙,仍可看出年少时的些许美貌,只是唇边两条略深的纹路显得她有些严肃。 后面轿子里的人也都走上前来。 一个是十一二岁的小姑娘,穿着一身桃红色的襦裙,圆脸凤眼,嘴角含笑,眉间一派天真之色,正亲呢的挽着一个二十五六岁的蓝衣妇人。 还有一个则是个二十出头的女人,梳着姑娘家的发髻,身穿一袭粉衣,柳眉红唇,与那蓝衣妇人有几分相像,却又比她多了几分俏丽。 “姑母,这一路累坏了吧,赶紧到屋里歇着。”贾敏看着几人,心头微微疑惑,面上却不显,笑盈盈的迎了上去。 “好多年没回来了,这府里,比以前大了不少。”那锦衣妇人林惠看了看四周,唇角含笑。 一行人说笑着进到厅中。 丫环们忙奉上点心、热茶。 “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敏儿呢。”林惠笑着说,“真不愧是国公府出来的女孩,如海能娶到你,真是好福气呢。” “姑母夸奖了。”贾敏觉得这话听着别扭,遂轻轻一笑转过话题:“这是我两个女儿,大的叫静姝,小的叫黛玉。姝儿、玉儿,过来拜见你们姑祖母。” 林璇牵着黛玉走上前行礼:“姑祖母。” “哎哟,这两个孩子你怎么养的,也太灵秀了。”林惠将两人拉到身边,一边看一边夸。 “还差得远呢。”贾敏谦虚道。 “已是极好了,比我家这个皮猴子好太多了!”林惠指着玫红衣服的小姑娘笑着说。 “祖母!”小姑娘不依的凑上前,娇声道。 “这就是我的小孙女,玲珠。” 林惠看向玫红衣服的小姑娘,“还不快快见过你表婶。” “表婶!”玲珠小姑娘脆声道。 “真是个好姑娘,长得好,性子也好。”贾敏称赞道。 “可不能夸喽。” 林惠轻笑:“本就是个闹腾性子,再夸下去,她更不知道自己是谁喽。” “祖母欺负玲珠。”玲珠小姑娘一头钻进林惠怀里。 林惠搂着她:“都多大了还撒娇,一会你两个妹妹要笑话你了。” “玲珠天真可爱,”贾敏笑着说:“我这两个丫头就是太文静了些,我巴不得她们活泼一点呢。” “你喜欢这样的啊,那敢情好,我们可换换吧。”林惠大笑。 “我也正想要一个文静的女儿呢。”蓝衣妇人也笑着说。 “这是我大儿媳妇蒋氏。” 林惠指着那个蓝衣妇人,“淑华,来见过你嫂嫂。” 蓝衣妇人忙走上前来,“嫂嫂。” “都是一家人,客气什么。”贾敏笑着扶她。 林璇也带着黛玉给蓝衣妇人见礼。 “这是蒋氏的娘家妹妹,名叫淑丽。”林惠最后介绍道:“是个可怜孩子,先是因着未婚夫守丧耽搁了几年,好不容易熬过了,未婚夫去年又得了急病去了,淑华可怜她,便将她接过府中小住,这次我们来扬州,正好让她散散心。淑丽,你毕竟不是我李家人,跟着你姐姐叫敏儿嫂嫂不大合适,你便唤声姐姐吧。” “姐姐。”粉衣女子款款走到贾敏面前,盈盈行礼。 第9章 第九章、担心 第九章、担心 “瞧姑母您这话说的,这淑丽可是淑华的亲妹妹,又一直在李家住着,当然得随着淑华叫我嫂嫂了,”贾敏笑着说道,“要是觉得叫嫂嫂难为情,叫我林夫人也行。” “姐姐您为什么这么说?您是不是不喜欢淑丽?觉得淑丽不配称呼您为姐姐。”淑丽听到贾敏的话,一双杏眼微红,眼眶里也泛起了泪光,手里的帕子不自觉的绞了起来。 “这话是怎么说的?咱们今天第一次见面,你做了什么让我不喜欢你?若是没有淑华的关系,咱们这八杆子打不着的,哪儿有见面的机会!”贾敏面上的笑容颇为讽刺。这是哪儿来的奇葩女子,不会看人脸色不说,竟然还大喇喇的质问别人是不是不喜欢她。若不是因为她是跟着林惠这个长辈来的,又是第一天到府里,她非得叫人将她打出去。 “是该叫嫂嫂才对。”淑华突然说道,她边说边走到淑丽身边,使了个巧劲硬拉着还不愿离开的淑丽回到座位上,“咱们才是自家亲姐妹,你自是该随着我叫的。” “叫什么都一样,左右都是一家人。” 林惠忙笑着说道。 “姑母,你们这一路舟车劳顿,还是先去好好休息吧,我就不多打扰了,”贾敏礼节性的一笑,起身说道:“青萝,带姑母她们去秋平院歇息吧。” “是!”青萝应声,“姑太太,李夫人、李姑娘、蒋姑娘,请随奴婢来!” 林惠面上露出一丝不悦,不过,她很快就掩了去,重新露出一个笑容:“这一路行来也确实是累得很了,我们就先回去歇息了,等如海回来,咱们再好好叙叙。” 贾敏刚回到房间,素月几人便气得骂起来了。 “这什么姑太太啊,哪有一点长辈的人品!?” “就是,还让那个女人叫夫人姐姐,呸,那女人也配?” “带着那样一个女人来府里,真是丢人现眼!” “好了好了,都闭嘴吧。”袁嬷嬷瞪了一眼几个丫头,“便是千不好万不好,那也是林府的姑太太,老爷的姑母,岂是你们几个丫头能在背后说三道四的?” 素月几人纷纷怯怯的闭上了嘴,可面上还是带着几分愤愤不平之色。 “行了,你们都下去吧,吵吵闹闹的让夫人烦心。”袁嬷嬷将几个丫头赶去外面,来到贾敏身边,看了看贾敏的脸色,安慰道:“夫人,您别为这起子人生气。” “嬷嬷,我没有生气。”贾敏摇摇头,清丽的脸上带着一丝愁绪:“我只是突然有些担心。” 袁嬷嬷不屑的一笑:“就那个蒋淑丽?您啊,就放一百个心吧,且不说她那样的身世条件,那样上不了台面的性子,就算她是个名门闺秀,有夫人您珠玉在前,老爷也看不上她啊!” “我不是在担心她。”贾敏幽幽的叹了口气,“我与夫君成亲那么多年,只得了两个女儿,我实在是担心夫君他……” 袁嬷嬷明白了贾敏的意思,她是怕这事勾起了林如海无子的烦恼,怕他禁不住压力纳妾。 “算了,现在想这些也是无用。”贾敏朝袁嬷嬷摆摆手,“我有些累了,嬷嬷,你下去吧。” 不说贾敏在担心,就连林璇也在担心。 她又不是一个真的小孩子,怎么可能听不出来林惠暗藏的意思。 “谁也别想破坏我好不容易得来的幸福。”林璇冷冷一笑。 她前世是个孤儿,父母手足的爱,对她来说万分珍贵,同时,她也非常庆幸,林如海虽然只有她和黛玉两个女儿,但是一直都没有要纳妾的意思。 但她一直没有忘记,原著里,林如海是纳了妾的,而且不止一个。 或许这次的事情,就是一个引子。 “白露,你去找林秋,让他给我找几只猫狗,对了,再找两只鹦鹉来。”林璇把白露叫进来安排道。 “姑娘,夫人怕是不会同意的。”白露为难道。 两个姑娘年龄都还小,夫人早就说过,不让她们养宠物,免得那些小东西不一小心没了,引得姑娘们伤神。 “我会向母亲说明的。”林璇说道:“你只管去办吧。” 等白露行礼退去后,林璇来到窗边,一招手,两只麻雀扑闪着翅膀跳到她的胳膊上,欢快的蹦来蹦去。 这是两只极为常见的小麻雀,也是林璇平日里随手用‘教牛马’点化的。 “大灰小灰,一会你们跟着我,到地方了我就对你们招招手。”林璇给它们喂了点吃的,手指轻轻抚了抚两只小麻雀的翅膀,轻轻说道。 林璇避开丫环向外走去,还没走到秋平院,便看到淑华淑丽两姐妹躲在一处不知在说些什么。 林璇躲到一旁招了招手,将两只小麻雀叫了过来,“大灰小灰,你们过去,这几天都给我盯紧了那个穿粉衣的女子,如果她有什么奇怪的行为,你们一个继续跟着,一个赶紧来通知我。” 两只小麻雀啄了啄林璇的手,表示明白,然后轻轻展翅,叽叽喳喳的飞走了。 到了傍晚,林如海从衙门回来了,林璇才算将李家来的人给全部见了一遍,同时,她也对这家人的奇葩程度有了新的认知。 “哟,是姝儿来了,快过来,到姑祖母这来,见见你两个表叔,还有你表哥他们。” 林惠看到进了厅堂的林璇,顿时眼睛一亮,对着林璇招手道。 林璇看了看她身边的三个男子,准确的说,应该是两个青年男子和一个十岁左右的男童。 一个男子约摸有二十七八岁,个子挺高,穿着藏青色长衫,面上蓄着短须,长相俊秀,应该就是淑华的丈夫了。 另一个男子年纪比他小了一些,有二十一二岁的样子,长得也不错,只是身材微胖,圆圆的脸上挂着笑容。 最后就是那个十岁左右的男童了,说实话,这男童长得出乎意料的好看,肤若白玉,眉如墨画,站在那儿便有一种爽朗清举的风姿。 第10章 第十章、忌(捉虫) 第十章、忌 “大表叔,二表叔,表哥。”林璇并未顺着林惠的话上前,她笑着给几人行了个礼,便顺着游廊走向东侧间。 “这位表少爷长得可真好看。”谷雨小声的嘟囔了一句。 林璇顿时回过头来,冷冷的看向她。 “姑娘,您怎么了?”谷雨被林璇看的缩了缩脖子,有些不知所措。 她今年才十岁,是林璇奶嬷嬷家的孩子,比林璇其他几个大丫环都小上四五岁,性子一向跳脱,嘴上也总没个遮拦。但林璇总想着她年纪还小,又喜她活泼爱笑的性子,纵使白露几次和她说过谷雨太闹腾,要多管管,她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回去后,找你白露姐姐领罚。”林璇淡淡的开口。 白露说的对,谷雨确实该管教了,再这样下去,迟早会惹祸的。 谷雨迷茫的点点头,面上后知后觉的露出几分委屈之色。 旁边的立春忙捏了她一把,凑近她小声说道:“你这丫头,那是个什么泼皮人家,咱们姑娘躲都来不及,你还凑上去了。” “我没……”谷雨连连摇头。 立春见她还不明白,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她一眼,说道:“你是姑娘的大丫环,从你嘴里随口说出来的话,旁人听到了,也会以为是姑娘的意思。” 谷雨这才恍然大悟,面上露出些许后怕。 立春看她的样子,点点头:“知道错了就行,姑娘一向和善,你回去领了罚必也不会再追究,但你要时刻记得,咱们是姑娘的丫环,一举一动都代表着姑娘的脸面。” 谷雨忙点点头,腰背挺得直直的,走路的步伐也越发稳重起来。 林璇走在前面,听到后面两个丫头的对话,再看到谷雨不同以往的表现,暗自点头。 总算还像点样子,回去再让白露好好教导教导,将来也能撑起场面。 东侧间里,贾敏正在给黛玉换衣服。 “母亲,这是怎么了?”林璇看到一幕连忙上前,关切的问道。 “还不是那个姑太太。”贾敏还没有说话,旁边的秀蔓已经愤愤不平的开口了,“她一直抱着二姑娘不撒手,二姑娘想下去,她一手揽着二姑娘一手端茶喝,竟然将一碗热茶全泼在了二姑娘身上。” “什么?”林璇大惊,连忙抱起黛玉查看,声音颤抖:“玉儿,怎么样?有没有伤着哪儿?” “玉儿没事,姐姐不要怕。”小黛玉脸色有些苍白,显然是被吓着了,但看到姐姐急切担心的样子,仍是抿唇一笑,奶声奶气的安慰道。 贾敏的面色已是冰冷至极:“还好玉儿身边的嬷嬷怕晚上会寒凉给她多穿了些,要不然……” 林璇明白了贾敏的意思,心中更是后怕不已。 现在是八月底,秋老虎刚刚过去没几天,小孩子火气重,所以衣服一直也穿得不多,若不是今晚黛玉加了衣服,这一杯热茶浇上去,必然是要被烫伤的。 林璇把小黛玉搂进怀里,好半天才平复了心跳。 “母亲,这事儿不能这么算了!”林璇后怕过后便是气极。 贾敏声音冰冷:“放心,母亲自会处理。” 几人在屋中平复好气息,一起回到正厅,林璇默默的在心底念着黄历,一本金色的大书在她面前翻开。 上面赫然显示着:丙子年(鼠年)八月二十八日,宜拆卸、移徙、入殓、启攒、安葬、造仓,忌入宅、沐浴、开光、开市、交易。 林璇在心中默念了一句,林惠忌入宅,蒋淑丽忌沐浴。 哼!母亲之后准备怎么报复这些人她不管,但今日,她便要让她们不安稳! 几人到了正厅的时候,林如海已经从衙门回来了。 他还不知道今日发生的一些事,面上还带着寒喧的笑。 “姑母可是好多年没回过扬州啦!”林如海有些感慨的说道,林惠出嫁的时候他才五岁,也知道当时发生了很多不愉快的事。 可林家毕竟是几代不丰,旁支虽也有,但也都离得有些远了。这些年,父亲母亲相继去世,林惠已是他血脉最近的长辈了。 “是啊!一晃都过去三十多年了。”林惠也感慨的说道:“今日我从码头一路过来,看这扬州城已是大变样了。” “扬州一向繁华,又通着四通八达的水路,自然是一年一个样。”林如海笑道。 “但根深蒂固的东西仍是在的。”林惠突然感叹起来:“我今日瞧着,江北街路口的那家包子铺挂得仍是三十多年前那家的招牌,余记的烤鸭香味还是和以前一样飘得老远,还有那家宋记糖人,你小时候啊,最爱吃了。” 林如海心中也模模糊糊有了印象,笑得更柔和了:“是了,姑母还曾给我带过一个骏马的糖画呢!” 林惠用帕子捻了捻眼角的湿润,声音哽咽:“得亏你还记得!三十多年啦,姑母都老了,当年的如海也成了当朝三品大员喽。” “姑母哪里老了!”贾敏笑着接道:“咱们别说这么感伤的话了,这菜都上来了,再不吃都要凉了。” 林惠好似没听到贾敏的话,仍自顾自的拉着林如海念叨:“姑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你都快四十了,这膝下也没个儿子……” 贾敏心内冷笑,就知道这老虔婆没安好心。 “母亲,”淑华突然打断了她的话。 林惠顿时瞪了过去,却见淑华温温柔柔的一笑:“母亲,珩哥都饿了呢!” 听到母亲的话,那清俊如画的男童抬起头,微微一笑:“是啊祖母,先吃饭吧。“ 林惠一听男童的话,顿时什么气都消了,笑道:“果然是老喽,这一说话就停不下来了,先吃饭,先吃饭。” 一众人分成了两桌吃饭,男女分开,中间放了个富贵花开的大屏风。 后面倒也没发生什么事,大家吃完饭便各自回了院子。 大约过了半个多时辰,秋平院突然喧闹了起来。 不一会儿,立春满脸笑意的跑到林璇屋里。 “发生了什么事?”林璇心中了然,面上却是疑惑。 “您是不知道,那伙子人简直是霉气透了。”立春一想就忍不住的笑:“那位姑太太刚踏进秋平院就来了个平地摔,旁边那么多丫环婆子竟一个都没接住她。还好二叔老师机灵,给垫了一下。” “那姑祖母没事吧?”林璇问道。 “她是没事,可二叔老爷就有事了,也不知道姑太太是有多重,竟是将二叔老爷的小腿给压断了。”立春满脸的不可思议。 “噗!”林璇差点忍不住呛了茶。 “姑娘,后面还有呢!”立春接着说道:“好不容易都进了屋,姑太太竟是又坐了个空儿!这次可没有人给她垫了,摔了个结结实实,现在还趴在床上喊疼呢。” “哈哈!”林璇再也忍不住的大笑起来。 “我觉得这个姑太太的眼睛肯定有问题。”立春下了结论。 “还有吗?“林璇问道。 她是真没有想到这日常忌这么管用,说实话,她之前只用过宜,忌也是第一次用,没想到效果这么好。 再转念一想那个蒋淑丽的忌沐浴,她已经做好听笑话的准备了。 “还有那个蒋姑娘。她啊,哈哈哈哈~“立春捂着肚子笑了起来。 “别笑了,”林璇还没急呢,旁边听得入迷的白露几人倒是急了,秋分推了一把立春,让她赶紧接着讲。 “那个蒋姑娘真真是一个奇女子。”立春忍着笑,先是来了一句夸奖。 等得林璇和白露几人都好奇的看向她时,她才接着说道:“她不知从哪儿摘了许多的花瓣,在沐浴时全给洒了进去。” “我还是第一次听说用花瓣沐浴的呢。”谷雨瞪大了眼睛,说道:“那花瓣她洗过没,干净吗?” “可这也不至于让你这么笑吧,”秋分戳了立春一把,“兴许是她家乡的习惯呢!” 秋分说的是极有道理的,在林府里,夫人和姑娘们沐浴时都是滴的凝脂阁的花露,一瓶就得一两银子,只能用上五六次。 而她们这些丫环就用一些香胰子,一百文就能买上一块,又便宜又好用。 可这里是扬州,各种物资极为丰富,蒋淑丽老家那地方就不一定了,指不定人家家乡就是用花瓣沐浴的呢。 “我当然不可能因为这个笑了,”立春叉着腰瞪了一眼秋分,“好戏还在后面呢。” “好了,别闹了,快仔细说说。”林璇笑道。 “是,姑娘。”立春立刻正色,继续讲道:“蒋姑娘泡在浴桶里,让她的丫环给她在一旁洒花瓣,谁知那花瓣里竟藏着几只黄蜂!” “啊!”白露几人顿时吓得惊呼。 “幸好蒋姑娘及时躲进水中,丫环们包着头赶了许久才将那几只黄蜂赶了出去,有两个丫环手上都蛰了好几个红包呢!”立春讲的时候,自己也有点怕,讲完后不自觉的拍了拍胸口。 “那蒋姑娘没事吧?”林璇直觉蒋淑丽不可能幸免。 “她身上倒没事。”立春的脸色怪怪的,“就是嘴唇给蜇了一下,我去时,都肿得有两个大了。” 第11章 第十一章、各有心思(捉虫) 第十一章、各有心思 林惠摔了屁股,她二儿子李源折了小腿,蒋淑丽被黄蜂蛰肿了嘴,李家一行人来到林府的第一天,就倒下了三个人,一时半会儿是再也没有精力作妖了。 林府也暂时恢复了平静。 “表妹。”湖边的清音水榭中,李玲珠人还未到,清脆如银铃般的声音便已经传了过来。 林璇放下手中的书,迎了出去。 秋分连忙林璇放在桌上的书中夹上一枚翠绿的叶签,放回了架子上。 “表妹,就知道你在这儿呢。”李玲珠从门外探了探头,一看到林璇就开心的叫了起来。 “我上午要读书啊!自然是在这儿了。”林璇笑着说道,“表姐怎么这么早就来找我?你这些时日不是在随着婶婶学习女红吗?” 听到林璇的话,李玲珠的小嘴顿时撅了起来,满脸郁闷道:“人家才不要学呢!整天和一根小小的绣花针打交道,我的手指都要被扎破啦!娘现在一点都不疼我啦!哼!” 李玲珠边说边将细白的手指伸到林璇眼前,果然,食指上面有几个红红的小孔。 林璇不厚道的笑了。 李玲珠不依了,脸颊气得鼓鼓的:“人家都这么可怜了,姝儿你还笑话我。” 林璇忙拉住了她的手,讨好道:“好了好了,是姝儿不对,姝儿请表姐吃点心,富春茶社的千层油糕怎么样?” 李玲珠眼睛顿时蹭得一亮,她是个十足十的小吃货,前几日吃了一块府里送往秋平院的千层油糕,便一直念念不忘。可这千层油糕是扬州城内富春茶社的招牌点心,做工极为复杂,每日就只卖二十屉,要天不亮就早早的去排队才能买得到。 “好吧。”李玲珠眨了眨眼睛,“那我就大人有大量的原谅你啦。” 林璇噗的一笑:“那我谢谢表姐了。立春,还不快把千层油糕端上来给表姐尝尝。” “没事没事,不着急。”李玲珠嘴上说着不急,眼睛却是巴巴的看向门口,期待立春赶紧把千层油糕端上来。 “表姑娘小心烫。”不一会儿,立春便笑着端上来一个冒着热汽的笼屉,“本以为表姑娘会晚点来,一直放在炉子上热着呢。” 李玲珠一看那竹屉中芙蓉半透明,晶莹绵软的千层油糕,哪儿还顾得上烫,拿起一块儿就往嘴里放。 “表姐慢着点,没人和你抢。”林璇笑着说道。 李玲珠咬了一口千层油糕,满足的眯了眯眼:“真是太好吃啦!” “这千层油糕是前朝一位名厨吸取了‘千层馒头’的‘其白如雪,揭之千层’的技艺创制出的,每块糕均有64层,层层糖油相间,绵软甜嫩,层次分明,可是咱们扬州最有名的点心之一了。”林璇看她吃的香甜,笑着说道。 “表妹你懂得可真多。”李玲珠佩服的看向林璇。 林璇被她看得莞尔:“这算得什么呀。” 两人正开心的吃着千层油糕,突然,李玲珠的贴身丫环宿阮跑了过来,扶着门直喘气:“哎哟我的姑娘啊!我可找着您了。” “宿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李玲珠颇有些心虚的问道。 宿阮苦着脸,“您还说呢!夫人让您在屋里好好练习刺绣,您不练也就算了,竟然还把绣线弄得乱七八糟,夫人这会儿大发雷庭,说是要好好教训你呢。” “啊!”李玲珠吓得从凳子蹦了起来:“那,那我得赶紧找个地方躲躲。”说着就要往外跑。 林璇一把拉住了她:“这府中就这么大个地方,你还能躲到哪儿去。” “那怎么办啊?”李玲珠吓得都快哭了。 “这会儿知道害怕了。”林璇瞪了她一眼:“我看,你还是回去好好的和婶婶认个错,婶婶这么疼你,定然不会重罚的。” “真的吗?”李玲珠泪眼婆娑的看着林璇。 “真的真的。”宿阮拉着李玲珠就往外走:“我的姑娘啊,您回去的越晚,夫人她就越生气!” 等到两人走得远了,林璇才笑着摇摇头:“看来表姐这次是在劫难逃了!” 立春给林璇倒了杯茶,笑着说道:“表姑娘虽然性子跳脱,却也不失稚子之心。” “他们这家人,也就表姐一个纯善之人。”林璇不知想到了什么,冷冷说道。 林惠他们受伤之后的第二天,林璇便将一盆开得极好的‘西湖柳月’送去了秋平院,道是让姑祖母在屋里也能赏菊看景。 这盆‘西湖柳月’本是林璇在花园中看到的一株野菊,枝细花瘦,颜色更是蔫蔫的,林璇心血来潮的将它移植在花盆中,用了几次每日宜中的‘栽种’,没想到它竟然长得好看起来了。 它的花瓣为大匙粗管瓣,外部的花瓣扭转稍下垂,中部花瓣旋转开放,内部花瓣正抱,微露花心,正是“花体丰满大轮,花色明快如皓月临水”的名菊‘西湖柳月’。 有一日,林璇在使用二十四番花信风时,突然听到一个欢快的童声随着风声而来:“主人主人,我是小月,谢谢你每天照顾我。” 林璇震惊的看过去,她还是第一次听到有花朵说这样有逻辑的话。 经过交流,林璇发现这盆‘西湖柳月’的智商就如同四五岁的孩子一般,会简单的思考,学习能力也很强,林璇高兴之下将之后出现的所有‘栽种’都用到了它身上,果然,这花越来越聪明,如今,智商已经和十岁的孩子不相上下了。 如今,她把小月送到林惠那里,就是想知道她到底在打算些什么。 果然,当天晚上,她就从小月那听到了一个大消息。 “淑华,你到底在做什么?”林惠的声音满是怒气:“三番两次的反驳我,为那贾敏说话,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母亲,”蒋淑华的声音仍是平和温柔,可说出来的话却是极尽讽刺:“您也不看看淑丽和贾敏之间的差距,和那国公府出身的贾敏比起来,淑丽简直上不了台面,林伯叔若是能看上她,那他可真是瞎了眼了。” “你这个!”林惠气得捂住了胸口,张口要骂却又好似想到了什么,缓了缓面色,苦口婆心的劝道:“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淑丽好,她年龄都这么大了,前头又死了个未婚夫,名声早就坏了,想聘她做正头娘子的不是鳏夫就是那有些毛病的。” 林惠看到蒋淑华没有反驳,继续说道:“可这做妾室就不同了,淑丽虽然长相气度没有贾敏好,但也是小家碧玉颇有姿色,还是个正经的黄花大闺女,有哪里不好啊。” “再说了,那贾敏都嫁到林家十多年了,连个儿子都没给林家生出来,她要是不同意给如海纳妾,那她就是想让我们林家绝后!”林惠说到最后,语气森寒,好似真的在为了林家考虑一样。 蒋淑华略带鄙夷的看了一眼林惠,不屑的说道:“母亲啊,您想的也太天真了。贾敏就算真的要给林伯叔纳妾,那也轮不到淑丽啊!” “我可是他亲姑姑!”林惠瞪大了眼睛:“如海会考虑我的意见的。” “呵呵。”蒋淑华嘲讽的笑了一下:“就算淑丽进了林府,又能怎么样?一个妾室,还成什么事?” “淑丽可是能生儿子的……”林惠不满的说道。 “生不生儿子,谁能说得准?”蒋淑华打断了她的话:“再说了,你送淑丽给林伯叔当窃室,贾敏必然恨透了我们李家。淑丽能吹枕头风,贾敏就不能吗?” “可若不让淑丽进府,那源儿怎么办?”林惠听到蒋淑华的话,脱口而出道。 她的二儿子李源,被人设了套儿,一下子输了近万两银子,这要是全给还上,非得把家里掏空不可。可人家告了官府,衙役每日来催,实在没法子了,林惠便想到了她这个已经做了三品大员的侄子,与那县令好话说尽,人家这才同意帮她们拖延上一些时日。可她实在是不确定林如海是否会帮忙,这才想到送淑丽进府。 “小叔小叔,您就只想着小叔,从没想过珩儿吗?”蒋淑华突然发怒道。 林惠一愣:“珩儿怎么了?” “母亲,您觉得静姝怎么样?”蒋淑华突然问道。 “静姝这孩子啊,长相气质那都是顶好的,毕竟是我们林府娇养出来的……”林惠与有荣焉的说着,突然看到蒋淑华脸上的笑容,失声道:“你是说珩儿与静姝?!” 蒋淑华笑着点头。 “不成不成,绝对不成。”林惠连连摇头。 她承认,她这个孙儿确实很出众,长相清俊如卫阶转世,性格也是温和有礼,读书也好,教导他的先生已准备让他明年下场考试了。 可是,林静姝是谁? 那是三代列候林家的姑娘,三品大员林如海的嫡长女,不说嫁给王公贵族,也得嫁入名门世家,怎么可能看上他们小小的李府。 “论家世自然不可能。”蒋淑华笑着说,“可要是姑娘家自己愿意呢!” “不……”林惠刚想说不可能,转念想到了自己,讪讪的闭了嘴。 “钱的事情,我可以找我娘家周转一二,”蒋淑华说道:“珩儿明年就要下场考试,等他成了秀才,我想送他来林府跟着林伯叔读书,您觉得如何?” 林惠沉思了一会儿,点点头。 蒋淑华笑了:“那这事儿,就麻烦母亲与林伯叔说定了。” 第12章 第十二章、重阳出游 第十二章、重阳出游 九月九日清晨,天还未大亮,林璇就迷迷糊糊的被白露几人叫了起来,穿上了贾敏特意为她今日出游而裁制的新衣,杏黄的对襟绣衫与初秋的季节十分相合,下面配着藕色的百褶裙,裙角还特意绣上了两只衔着芦花的秋天鸿雁。 白露看着似醒非醒的林璇,笑着说道:“姑娘,您还没睡醒啊!今日咱们可要去文峰塔,您再不醒来老爷夫人可就不带您了。” 林璇的睡意一下子全都消失不见:“对对,文峰塔,赶紧给我梳洗。” 不怪她着急,实在是文峰塔是坐落在城南的文峰寺中,平日里就香火鼎盛,更别提今日是重阳节了,若是不早点去,恐怕连马车都要进不去了。 过了一会儿,收拾好的林璇便提着裙子小跑到了正院。 “姝儿定是又起晚了。”贾敏抱着还在迷迷糊糊打盹儿的小黛玉笑着和林如海说道。 林璇刚进了屋子就听到贾敏的话,立马不依的娇嗔:“母亲又编排姝儿!”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林如海笑着打趣了一句。 “姐姐,玉儿要姐姐抱。”一听到林璇的声音,小黛玉就睁大了双眼,眨巴着清灵灵的眸子向林璇撒娇。 “重阳糕来啦!”这时,秀蔓端着盘子进到屋内。 盘子里放着几块造型别致的菊花糕,每一块都有九层,如同一座宝塔一般,上面放着两只用糯米捏得活灵活现的小羊,以符合重阳(羊)之义,小羊旁边插了一杆三角形的小红纸旗,上面戳有许多小孔,迎风还能飘动。 此时,天光大亮。 林如海和贾敏相视一笑,点上蜡烛灯,一人拿起一块重阳糕搭在林璇和黛玉的额头,口中轻声祝愿:“愿我儿百事俱高。” 说完将重阳糕递到两人手中,林璇和黛玉一起笑着说道:“谢父亲/母亲。” 一家人一起吃完了重阳糕,又用了些早饭,便向大门处走去,准备和李家一行人一起前往文峰寺。 休养了数十天,除了李源被压断了小腿需要休养,林惠和蒋淑丽都已经没事了。 “淑丽,你女儿家的矜持呢!”蒋淑华看着打扮得花枝招展、面泛桃花、两眼直直的盯着林如海的蒋淑丽,忍无可忍的低声呵斥道。 蒋淑丽挑眉看了她一眼,冷哼了一声说道:“哼,要你管。” “我是你姐姐!”蒋淑华目光严厉。 蒋淑丽被她看得有些发怯,但随即挺了挺胸口,口中不满道:“你还真是我的好姐姐,就知道扯我的后腿!别以为我不知道,就是你坏了我的好姻缘。” 前几日林惠已经和她说过了,之前所说的送她进林府作妾的事不成了,还说一定会给她挑一个好人家。 她呸!就林惠认识的那些人家,不是些商人就是一些家道中落的,哪家能比这三代列候的清贵林家还好?更别说那林如海,不仅是朝中的三品大员,还那么的风度翩翩、清隽不凡! 蒋淑丽只要一想到林如海,双眼就放起光来,脸颊上也不自觉的飘起了两朵红云。 看到蒋淑丽这副思春的样子,蒋淑华哪里还不知道她已经陷了下去。她不禁在心中暗骂婆婆林惠之前出的馊主意,于是更苦口婆心的劝道:“我是你姐姐,还能害你不成?你以为那妾室是那么好做的?这老话说的好,‘宁做穷□□,不做富人妾’,做了妾,你的身家性命就全捏在正房手中,正房打你骂你都是轻的,要是想整治你,把你发卖了都有可能。” 蒋淑丽被她的话说的心中突突直跳,面上却是犹自不甘:“你休要吓唬我!若是老爷喜欢我,夫人哪里敢打我骂我?再说,我还能生儿子呢!” “生不生儿子,谁能说的准!”蒋淑华简直想要剖开她这蠢妹妹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装的到底是什么了!哪个女人敢保证自己一定就能生出儿子的?! “娘不就生了五个儿子吗?”蒋淑华梗着头,越发觉得自己说的对:“大姐也生了三个儿子,还有你,不是也生了珩儿吗?娘说了,咱们蒋家的女人,天生就是生儿子的命!”蒋淑华说到最后更是沾沾自喜。 “我怎么就跟你说不通呢!”蒋淑华气急,眼看着就要走到大门处和众人汇合在一起,蒋淑华没法再劝,只能严厉的说了一句:“总之你给我老老实实的,不许自作主张。” “我的事不用你管!”蒋淑华的话反而激起了蒋淑丽的好胜心。 说完,她便不再理会蒋淑华,快步的走到了前面。 约摸过了小半个时辰,一行人的马车到达了文峰寺。 文峰寺前面的空地上,早已被各色卖小吃的、卖艺的、卖工艺品的小摊占据,形成了喧嚣的集市,热闹的紧。 马车缓缓行入文峰寺,一行人一下马车,便觉得眼前一亮。 只见庙内大殿前左右各摆放了一座宝塔型的花台,共有三层,各种菊花坐落花台之上,有的花白似雪秀丽淡雅,有的黄澄澄打着卷儿鲜艳夺目,有的花瓣一层一层向外翻涌着傲然挺立,有的片片细长花瓣一齐一垂含羞似怯……真是朵朵奇妙,千姿百态,令众人看得是目不暇接。 伴着菊花清幽怡人的香气,众人一路向前,很快就看到了那如孤峰耸秀,矗入云霄的文峰塔。 这文峰塔坐落在运河旁,高约50米,一共七层,每层有八个拱门,塔身是青砖青瓦,显得颇为素雅,塔顶却是八角攒尖屋顶,上面层层叠叠的铺着琉璃瓦,阳光一照,塔尖便大放毫光,折射出万缕千丝的奇异光彩。 “太美了!”众人看着这一美景都有些呆住了,直到一位穿着青衣的知客僧迎了过来,众人才回过神来。 知客僧带着众人进入文峰塔,这文峰塔内部建得很人性化,除了底层是回廊式做法,二至七层都是在外墙做的挑廊,这样,来来往往的行人便不会打扰到塔内的人。 众人到了顶层,只见这一层用屏风分成了两间,屏风上影影绰绰,显然有一间已经坐了人。 知客僧将众人领到另外一间,念了声佛号,退了出去。 第13章 第十三章、重阳乱(1) 第十三章、重阳乱(1) 文峰塔为扬州第一崇楼,众人站在塔顶,顿觉神清气爽,心胸一廓,暗赞不愧是被称为‘云来衣一拂,天近首难搔’的文峰塔。 “可惜今日是在寺中不能饮酒,不然,坐在这高塔上饮上一壶菊花酒,那可真是一大乐事啊!”李清有些遗憾的叹道。 “清弟莫要失望,”林如海笑着说道:“虽然不能饮菊花酒,可这寺内有一物却是比之菊花酒更为难得,每年仅有这一次机会能欣赏品尝到。” 听了这话,李清颇为好奇的问道:“哦?是什么?” “道人晓出南屏山,来试点茶三昧手。忽惊午盏兔毫斑, 打作春瓮鹅儿酒。”林如海笑着卖了个关子。 李清读书一向不好,听到林如海的话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却忽见儿子李珩清俊的脸上露出了了然的笑意,顿时笑着说道:“我虽不知,可我儿想必已是知道了。” 林如海的目光转向这清隽毓秀的小少年。 李珩轻轻一笑:“这首诗应该是东坡居士在净慈寺观看点茶时所作的。南堂欲禅师曾有诗云‘今朝九月九,万物随时候。满泛茱萸茶,何用菊华酒?毕竟醉兀兀,不似长醒醒云云。’表叔所说的那比菊花酒更为难得的,应该就是茱萸茶吧。” “没错,就是那茱萸茶。”林如海有些赞扬的抚了抚掌。 听到是茶,李清不由得撇起嘴:“原来是茶,这茶有什么可奇的。” “父亲您有所不知。”李珩微笑着解释:“此茶与我们平日所饮之茶可是大不相同,这茱萸茶最重要的是那点茶之技。我在书上曾看到,这点茶技艺高超的点茶三昧手会用专门的茶瓶把汤用一定的速度和角度倒入茶盏中,再用竹筅匀速搅拌茶汤,令汤纹水脉幻变出禽兽虫鱼花草等图案,生动多变却稍纵即逝。” “竟如此神奇?这也太过夸张了些。”李清有些不信。 “清弟有所不知,”林如海却是说道:“这文峰寺中的点茶三昧手福全禅师比之书中所说更为厉害。他能注汤幻茶,成一句诗,并点四瓯,共一绝句,泛乎汤表。点茶之技可谓是出神入化啊。” “竟真有如此神奇之事,那还不快请福全禅师来与我们展示一番。”李清急切的说道。 “哈哈,清弟莫急,今日是重阳佳节,寺中的点茶禅师都在准备一会儿的点茶茶会呢!”林如海道:“再有约摸半个时辰,知事僧便会点香普告大众,举办点茶茶会了。到时候咱们便一同前往大殿观看。” “好极好极。” 林如海、李清及李珩在东边临河的栏杆处聊古畅今,贾敏、林惠等女眷却是在另一侧欣赏天空中的风筝表演。 没错,就是表演。这时候的放风筝可不仅仅是自家娱乐,还是一种极为难得的技艺。 每逢庙会、集市、节日时,都会有专门的“赶趁人”表演创作风筝和放风筝。 “表妹,你快瞧那只‘双凤朝阳’,栩栩如生,多漂亮啊!”李玲珠趴在栏杆上,一双杏眼闪着亮光,激动的对着林璇喊道。 “玲珠,你小声些。”蒋淑华略带教训的叫了她一声。 李玲珠吐了吐舌头,又歪着头和林璇叽叽喳喳的说了起来,只是声音放小了许多。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弟妹就让她们松快些吧。”贾敏笑道。 “都是十二岁的大姑娘了,还是这么不知事。”蒋淑华有些无奈的看着玩闹的女儿。 “你也别对她太严厉了。”林惠说了一句。 “表妹,我好想下去玩啊!在这儿跟祖母母亲她们在一块儿,一点都不自在。”李玲珠小声的朝林璇抱怨着。 林璇看了她一眼,笑道:“你想的倒是不错,婶婶可会同意?” “那是肯定不会了!”李玲珠泄了气,但很快就被精彩的风筝表演给吸引了。 “哇,越飞越高了!表妹你快看,看那只‘双凤朝阳’,它现在是不是飞得最高!”李玲珠兴奋的说道。 林璇仔细瞧了瞧:“我倒是觉得那只‘五福捧寿’飞得更高些,是吧玉儿。” “姐姐说的对,‘五福捧寿’飞得最高。”小黛玉坐在林璇身边正抱着一块糕点小口的吃着,听到姐姐的话,顿时肯定的附和道。 “怎么可能!”李玲珠跳脚:“‘双凤朝阳’才是最厉害的。” 这时,一阵清脆的筝鸣声在空中响起,三人同时向着声音处看去,却见一只五彩斑斓,张牙舞爪的大蜈蚣盘旋在半空中,长长的身子舞动着,上面挂着竹哨,飞舞间风声灌入竹哨,顿时筝鸣不断。 “哇!”李玲珠看着这个蜈蚣风筝眼睛都要放光了:“好厉害,我就要买这个。” 小黛玉却是吓得一头钻进林璇怀中,哭着说:“有大虫虫,玉儿怕怕。” “玉儿不怕,不怕啊。”林璇心疼的抱着小黛玉:“那是人家放的风筝,不是大虫,不会咬人的。玉儿瞧,它身上是不是还有根风筝线。” 小黛玉捂着眼睛的双手悄悄张开一条小缝,偷偷的瞧了又瞧,终于止住了眼泪:“玉儿知道风筝的,玉儿有一个小燕子,爹爹做的。” “玉儿真乖真聪明。”林璇摸着小黛玉的头笑着夸奖。 小黛玉甜甜的抿着唇笑了。 这时,先前引他们上来的知客僧前来通知,庙中的点茶茶会就快要开始了。 一行人随之下楼,刚走到门,另一间的客人也出来了。 不似他们这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的一大家子,另一间的客人连着仆人,也仅有六个人。 其中四个是穿着灰色劲装的侍卫,另外两个明显是主子的人,都很年轻。 年长的那个有二十出头,头发用一顶檀香木座的珠冠束着,穿着一身宝蓝色锦服,腰间束着织金腰带,剑眉星目,气度不凡,看到林家这一行人,稍稍停住了脚步,示意让他们先行。 年轻些的那个,约摸有十四五岁,穿着一身绣着金色万字纹的青色劲装,眉清目秀,好似极为爱笑,看到众人,他腼腆一笑,露出了两颗调皮的小虎牙。 第14章 第十四章、重阳乱(2) 第十四章、重阳乱(2) 林璇也跟着母亲准备下楼,旁边房间的人出来时,她也随之瞧了一眼。 等等,那是什么? 林璇一双美眸不由得瞪大了。 只见那两个人头上赫然顶着四个血红色的大字:“不宜出行。” 这是什么情况?纵然林璇经历过穿越、黄历这么玄幻的事,也被这头上顶字的操作搞得一懵。 她连忙看了看其他人,还好,没有字,大家都很正常。 但这就更奇怪了啊! 林璇实在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又扭头看了一眼,果然,只有这两个人头上有字。 似乎是感觉到了林璇的视线,那爱笑的少年冲她一笑,再次露出了两个小虎牙。 而他头上的字,则像是生怕林璇看不到似的,竟然还扑哧扑哧的闪了两下。 林璇:…… 心好累!眼要瞎!算了,我还是装作没看到吧。 林璇扭头便走。 只是,她一边下楼,一边心中还在记挂着那两人头顶上的字,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不知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宜出行啊…… 以自己前世的经验来看,这两人今天莫不是要出事? “表妹,表妹。”李铃珠戳了戳神游太虚的林璇,小声的问道:“你认识刚刚那两个人啊?” “啊?”林璇这才反应过来,笑了一声说道:“怎么可能,那两人我也是第一次见到。” 李铃珠一双杏眼好奇的眨了又眨:“那你干嘛见了他们便一直发呆?” 林璇看了她一眼,扑的一声笑开了:“这发呆什么的,不应该是表姐的专属吗?” “婶婶让你看书时你发呆,让你绣花时你发呆,没事要发发呆,有事也要发发呆……”林璇一条条的掰着手指说道。 “臭表妹,你又欺负我。”李铃珠不依的和她闹了起来。 “二哥,我是不是变丑了。”文峰塔顶层,爱笑少年大受打击的问道,整个人显而易见的灰暗下来。 “怎么会?”被他唤作二哥的锦衣青年看了他一眼,说道:“十弟俊朗不凡,怎么会丑?” “二哥,你不用安慰我。”爱笑少年幽幽的看了一眼锦衣青年:“如果不是我变丑了,那小姑娘怎么会那么看我。她眼中分明在说,我从未见过如此丑陋之人!” 锦衣青年挑眉,他怎么没觉得人家小姑娘眼神里还有这么多的含义,充其量是个好奇心重的,看到陌生人多瞅了两眼的小女孩罢了。 不过,看十弟这副大受打击的样子,锦衣青年想了想,轻声安慰道:“或许,人家只是瞧着你有些黑。” 锦衣青年说完,又看了眼爱笑少年,是的,这些日子在外奔波,十弟确实是比出门时黑了一些。 “我就知道!”爱笑少年整个人如同被雷劈了一般:“连二哥都说我变丑了,可见我真的是变丑了。” “真没有说你丑。”锦衣青年颇有些无奈的抚了抚额:“我只是觉得你比出门前黑了一些。” “黑就是丑。”爱笑少年这次可以改叫爱哭少年了,他哭丧着脸:“娘说了,我是咱们家最丑的孩子,要是再变黑了,那真就丑得没法见人了。” 锦衣青年只觉得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怪不得十弟每天那么细心的抹面膏,怪不得太阳一烈他就不大愿出门,就算出门了也要防护得严严实实,原来症结是在这儿。 “贵,呃,你娘是这样跟你说的?”锦衣青年颇为不可思议的问道。 “嗯。”爱笑青年委屈的点点头。 “十弟啊!”以前跟十弟接触不多就算了,这次一同出来,锦衣青年觉得这位十弟还是颇为不错的,于是,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改变他的这种想法,“看一个人的美丑,怎么能单凭黑白而论呢?你看付侍卫,他虽然不白,但是气宇轩昂,多有男子气慨啊!” 爱笑少年瞅了瞅黑壮的侍卫,又看了看白净的二哥,眼神满是控诉。 锦衣青年咳了一声,又换了一种说法:“你娘说的,那都是女子们的看法,和男子的看法是截然不同的。付侍卫,你说,十弟可面容丑陋?” 付侍卫人高马大,说起话来也是中气十足,令人十分信服:“十少爷相貌堂堂,英姿不凡。” 其他的侍卫也都开口夸赞。 “你看,大家都这么说。”锦衣青年一摊手,笑了。 爱笑少年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没说出口。 看他这样,锦衣青年勾唇笑道:“好了十弟,你就别想这个了,一会儿点茶茶会就要开始了,咱们赶紧下去吧。” 四个侍卫忙护着两人下楼。 爱笑少年暗暗撇嘴,我要你们这些大男人的称赞做什么!娘从小就告诉我了,女子都爱小白脸,只有小白脸才能娶到漂亮夫人。 爱笑少年心底暗下决心,以后每天再多擦一次娘给的珍珠粉吧。 第15章 第十五章、重阳乱(3) 第十五章、重阳乱(3) 众人很快来到大殿前。 不同于那些需要在外面挤来挤去还不一定能看到的百姓们,林如海作为三品的巡盐御史,自然是有知客僧早早的迎了过来,将众人引到殿前的一处坐席内。 殿前,知事僧已经点起了香,袅袅的烟雾升起,伴着寺内僧人庄严的念经声,很快,喧嚣的人群渐渐变得寂静起来。 这时,林璇突然觉得远处有什么一闪而过。 她仔细看过去,只见远处,有一个人的头顶上突然出现了四个血红色的大字“不宜出行”。 然后是两个人的头顶上、三个人的头顶上、十个人的头顶上…… 什么情况这是?! 林璇慌忙的往第一个头上出现字的人的方向瞧去,只见,刚刚在文峰塔顶层遇到的那两主四仆正慢慢的向着这边走来,随着他们的不断走近,越来越多的人头顶上出现了“不宜出行”这四个血红大字。 我去,你们身上是携带了名叫“不宜出行”的瘟疫吗?居然还带这样传染的! 林璇看了看身边的家人,不行,这两人太危险了,得赶快离开这里! “哎哟,哎哟好疼啊!”林璇突然捂着肚子痛呼了起来,整个人摇摇欲坠的,好似下一刻就要晕倒一般。 李铃珠离她最近,连忙一把扶住她,急道:“表妹。” 贾敏听到两人的声音,扭头一看,顿时起身小跑了过来,清丽的脸上满是担心:“姝儿,你怎么了?” “母亲,我的肚子突然好疼啊,哎哟。”林璇面色苍白,声音虚弱极了,断断续续的,像是疼得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林秋,快去备车,”林如海走了过来,看到林璇的样子顿时急坏了,一把抱起林璇:“姝儿不怕啊,爹爹这就带你去医馆。” “咦?这点茶茶会马上就要开始,怎么还有人往外走啊?”爱笑少年看着急匆匆往外的一行人,奇怪的说道。 “是刚刚在隔壁的林大人一家。”付侍卫仔细一看,低声对锦衣青年说道。 “是他啊!”锦衣青年点点头:“走,咱们过去看看怎么回事。” 他临出门时,父亲给了他一个名单,其中最前头的,便是这林如海。他不便对外暴露身份,正好,趁这个机会与他搭上话。 “这个林秋,备个车怎么这么慢!”林如海看着一向身子健康的大女儿小脸苍白的可怜样子,只觉得心疼极了。 “父亲莫急,姝儿没事的。”林璇虚弱的说道。 “我的儿,快别说话了。”贾敏美眸含泪,拿着帕子的手都在颤抖:“都是娘没有把你照顾好。” 看着父母急切的样子,林璇愧疚极了,但为了大家的安全,她不得不演下去:“母亲,姝儿这会儿觉得好多了。” “姐,姐姐不,不疼,玉儿,呼呼。”小黛玉的一双凤眼已经哭肿了,被王嬷嬷抱在怀里面,小小的身子使劲往林璇这边凑,嘴里抽抽噎噎的说着。 “这是怎么了?”一个清朗的声音传了过来。 林如海回头一看,正是刚刚塔上的那两个年轻人和他们的四个侍卫。 “小女有些不适,我们正准备去医馆。”林如海说道。 林璇也看到了这几人,她的内心已经要崩溃了。 你们不是要参加点茶茶会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赶紧麻溜的滚开,离我们家远远的。 “今日是重阳佳节,人也多车马也多,这停在寺内的马车怕是一时半会不好出来。”锦衣青年看林家一行人在山门处已经等待了一会儿,说道:“正巧我们的马车就在附近,不如先用我们的马车送姑娘去医馆吧。” 林璇:不,我不要,我拒绝。 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爱女心切的林如海已经感激的说道:“那就多谢这位公子。” 锦衣青年的侍卫很快驾了两驾马车过来,两个婆子将林璇小心的抱上马车,林璇的大丫环白露也跟着上了马车,以便一路照顾林璇。 林如海则和那锦衣青年一起坐在了后面那辆马车上,临行前他对贾敏几人说道:“敏儿,我先带着姝儿去李大夫那儿,一会儿林秋来了,你和姑母他们先回府去。” “我知道了。”贾敏知道自己跟着去也是帮不上什么忙,而且这边还有小黛玉和李家一行人,她不能把她们扔在这里不管。 “这次真是多亏公子帮忙了,不知公子如何称呼?”坐上了去医馆的马车,林如海提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一些,笑着问道。 “在下司煜,在家中行二,外面骑马的是我十弟司钧。”锦衣青年笑着说:“林大人不必客气,家父与林大人乃是旧识,我临行前他还专门嘱咐我要拜访林大人呢。” “哦?”林如海听到两人的名字,心内隐约有了一个猜测,慢慢问道:“不知另尊是?” 司煜从怀中取出一枚玉佩递给林如海,笑着说道:“家父说,林大人一看此物便知。” 这是一块极品美玉雕刻而成的祥云如意玉佩,玉佩中间刻了一个“镇”字。 林如海在翰林院当值时,曾蒙皇上厚爱,任过御前侍讲,对这枚玉佩极为熟悉,这是当今皇上的贴身之物。 “臣林如海拜见二皇子。”林如海躬身行礼。 “林大人快快请起。”司煜连忙扶起林如海。 “不知二皇子……”林如海有些疑惑,问道。 “什么人?” 林如海的话还未说完,只听外面传来一声厉喝,马车吁得一声停了下来。 司煜和林如海两人忙掀起窗帘向外看去。 只见,山路上出现了十几个手持刀剑的黑衣人,他们黑布蒙面,只露出一双双杀机凛然的眸子,冷冷得盯着他们这两辆马车。 “你们是何人?为何要拦住我们的去路?”付侍卫凌厉的眼神扫过那明显是领头的黑衣人,握紧了手中的刀。 其余几名侍卫也瞬间刀剑出鞘,警戒的护在马车周围。 “杀!”领头的黑衣人一声令下,所有人瞬间杀了过去。 第16章 第十六章、小酒窝 第十六章、小酒窝 马车一停,林璇就忍不住的翻了个白眼。 我就知道,遇上这样两个人,绝对会出事! “外面发生什么事了?”白露奇怪的说道,刚想要掀开帘子看看,就被林璇一把抓住手腕。 “姑娘,你没事……”白露高兴的看着可以起身的林璇,正想问问她还疼不疼了,就见林璇沉着脸对着她摇了摇头,连忙闭上了嘴。 林璇看着白露的头顶,只见她的头顶也慢慢出现了那‘不宜出行’四个大字,只是,不是之前见到的血红色,而是在黑与红之间不停变幻。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林璇心中疑惑更甚,却来不及深思。 她打开黄历,粗扫了一眼,待看见今日宜中有‘祈福’两个字顿时心中一喜,急忙给父亲林如海用上,又给白露用了一个宜‘入宅’,给自己用了一个宜‘出行’。 至于那些忌嘛,林璇看着黄历上的今日忌中的那一连串的‘移徙、上梁、开光、造屋、合寿木、开市、嫁娶’,摔啊!这些东西有个p用啊! 真是‘书’(指黄历)到用时方知坑啊! 不管了,林璇直接破罐子破摔,也不管有用没用,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忌都给黑衣人用上了。 此时,那些黑衣人已经攻了过来。 付侍卫对旁边的司钧低声道,“十少爷,快进马车里。” “赵威陆全,保护两位少爷,江辉,随我杀敌。”说罢,付侍卫便怒喝一声杀向黑衣人。 林如海顿时急道:“王爷,还请救救小女。” “陆全,你去前面马车保护林姑娘。”司煜想了想说道。 “这……”陆全犹豫道:“属下必须保护您和十少爷的安全。” “陆全,你去保护林姑娘吧,我用不着你保护。”骑在马上的司钧爽朗一笑,他跳下马,取下马身上挂着的大刀,整个人冲出去。 “十弟!快回来。”司煜急忙喊道。 黑衣人看到司钧竟主动上前,眼神互相闪了闪,顿时,几个黑衣人便将司钧包围了起来。 “该死!”司煜暗骂了一声:“你们还不快过去保护十弟。” 陆全立刻提剑上前。 “既然你主动送上门来,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其中一个黑衣人哑着嗓子冷笑:“上!杀了他!” “谁杀谁还不一定呢!”司钧手持大刀轻轻挽了一个刀花,挺直了脊背,虽被团团包围着,面上却丝毫没有惧色。 “哼!死到临头了还敢大言不惭!杀!”五个黑衣人同时提剑,杀气腾腾的向着司钧刺去。 司钧足尖轻点,整个身子便离开了黑衣人包围。再侧身一转,手中的大刀便迎上一个黑衣人的剑,那黑衣人只觉得一股难以匹敌的巨力透过大刀向自己袭来,震得他的手臂又痛又麻,忍不住向后退了几步。 司钧嘿嘿一笑,手腕转动,大刀狠狠的向着另一侧的黑衣人削去。 咣当! 那黑衣人只觉得手腕募得一凉,他下意识的低头看去,这才发现自己持剑的手腕竟和剑一起掉在了地上。 “啊!”黑衣人抱着狂飙血的手腕痛叫了起来。 “脏死了!”司钧一脚将其踢飞,手中的大刀瞬间画了一个圆弧,锵的一声挡住已经袭来的三把剑,趁着大刀与剑接触的那一瞬间,司钧大喝一声,猛然使力,大刀狠狠向前一推,三个黑衣人竟不由自主的齐齐向后一退,脚下的泥土划出一道深深的痕迹。 “砰!砰!砰!”三个黑衣人手中的剑齐齐断裂。 趁着三个黑衣人惊骇之时,司钧手中刀身一划,一刀削断了三人的脚踝。 一阵清风袭来,司钧黑发飘扬,看向围攻他的五个黑衣人中的最后一个还能站着的,清秀的脸庞上绽放出一个阳光烂漫的笑容,两个小小的酒窝看起来格外可爱:“我说什么来着,谁杀谁,还不一定呢!” 才刚出手就基本被团灭的黑衣人:…… 火急火撩冲到跟前还没来得及出手的陆全:…… 偷看的心惊胆颤的司煜、林如海、林璇:…… 以为你是个腼腆的小白兔,没想到却是只食人的猛老虎,惹不起惹不起! 最后一个黑衣人吓得转身便跑,司钧脚尖一挑,地上的一柄断剑飞起,直直的刺进逃跑的黑衣人后心。 黑衣人重重的倒在地上。 “解决了!”司钧满意的一笑,转头看向陆全,奇道:“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说了让你去保护林姑娘吗?” 陆全:……“属下这就去!” “等等,还是我去吧。”司钧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睛猛然一亮,“你还是回去保护二哥和林大人吧!” 林璇这边其实很是安全,那伙黑衣人完全就是冲着司煜司钧两兄弟去的,也估计跟踪了他们好久,看到了几人上马车时的情形,知道前面的这辆马车内只有两个无关紧要的小姑娘,根本就没有人过来。 林璇害怕了一会儿,就淡定的开始透过窗户观察外面的情形了。 直到一个手持大刀、脸上挂着灿烂笑容的少年朝着这辆马车走过来。 他的头上还挂着那血红色的四个大字,看到林璇,那字十分激动的在他头上扭动着,就差没跳起舞来了。 林璇心中突然闪出一种不详的预感,这人不会是要过来找她吧? 果然,不祥的预感成真了,少年带着一脸灿烂的笑容凑到微微掀起的车帘处:“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哦!多谢!”林璇表面微笑,内心呵呵。 我要你保护个鬼啊!赶紧离我远点我就谢天谢地了! 可少年看着林璇脸上的笑容心里却是开心极了。 嘿嘿,娘说了,美貌不够武力凑!我这么厉害的武力,总能扭转之前在这小姑娘心里的丑印象了吧!哼哼,我要坚决维护我的形象! 少年越想越美滋滋!脸颊的小酒窝更深了! 林璇手指微动,实在没忍住的戳了戳。 少年向后一跳,如受惊的小鹿般瞪圆了眼睛,脸颊、脖颈、耳朵,连同露在外面的手全部变得通红。 第17章 第十七章、好看 第十七章、好看 “你,你一个姑娘家家的,怎么可以随便摸男子的脸?”司钧结结巴巴的说道,眼神四处飘移,就是不敢看向林璇。 “你脸上刚刚沾了些土。”林璇眨了眨如星辰般明亮的眸子,笑得一脸天真。 “这样啊,那现在还有吗?”司钧连忙用手背在脸上使劲擦了擦,特别认真的问道。 “没有土了。”林璇努力忍住笑,指了指司钧手背上的几点血迹:“但又沾上了血。” “啊!”司钧呆了一下,整个人瞬间灰暗下去,周身环绕着显而易见的忧伤。 我不过就是想拯救一下自己在别人心中的丑形象,为什么就这么难! 娘,我又在外面给你丢人了! 看着眼前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好似是被自己打击了的少年,林璇心中升起一丢丢的内疚。 “虽然沾上了点血,但是一点都不难看。”林璇努力安慰道。 “真的吗?“司钧可怜巴巴的看了她一眼,颇为不信的问道。 “真的!”林璇特别肯定的说道,“这是胜利的血花,代表了你的英勇无惧。你刚刚打败他们的样子,特别好看!比任何人都好看!” 林璇一边说一边重重的点着头,头上的小花坠一晃一晃的。 司钧的眼睛噌噌噌噌的亮了起来,嘴角的笑容压都压不住,两个小酒窝在腮边若隐若现。 “嗯,你这个小姑娘,还蛮有眼光的嘛!”司钧嘴上说的淡然,脸上却是扯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眼中的开心都快要溢出来了。 司煜带的这几个侍卫武艺都十分高强,在司钧解决了将近一半的黑衣人之后,很快,几人就将剩下的黑衣人给杀的杀,捉的捉。 “说!谁派你们来的?”付侍卫一脚踩在那黑衣人首领的背上,怒声道。 “呵。”黑衣人首领诡异的一笑,嘴角慢慢溢出一丝黑血。 “糟糕,他服毒自尽了。” 几个侍卫连忙查看别的黑衣人,却发现他们全都已经服毒而死。 “死士!”司煜的脸色极为难看,“我们走!” 马车很快到了城内的李氏医馆。 李大夫仔细的给林璇看过后,笑着表示并无大碍,林如海这才放下了心。 医馆内,林如海向司煜司钧两人再次道谢后,坐上了自家来接的马车。 “夫君,怎么样?李大夫怎么说?”马车进了府,林如海和林璇还未进内院,就见贾敏焦急的迎了过来,面上满是急切。 “无碍,李大夫给开了两副药,应该是昨夜里肚子有些受凉,今日又喝了些凉茶的缘故。”林如海轻声安抚道。 “那就好,那就好。”贾敏一直提着的心总算是能放下了,“你这丫头,怎么这么不小心,你可把为娘给吓坏了。” “母亲。”林璇抬起胳膊,小小的身子轻轻抱住了贾敏的腰:“对不起,让您担心了。” “就知道说好话哄我。”贾敏笑着点了点林璇的额头。 林璇抱着她的手更紧了。 “好了,你也折腾了大半天了,赶紧回房好好休息休息吧,”贾敏怜爱的摸了摸林璇的头,又转头对白露沉声道:“昨晚上是谁值的夜?” “回夫人,是秋分。”白露道。 贾敏淡淡的说道:“你和秋分各扣一个月的月钱。” 城内的一个二进小院内,司钧已经站在水缸前好一会儿了,左看看,右看看,上看看,下看看,脸上还挂着一副可以说是有些傻兮兮的笑容。 “十弟,你都站那半天了,到底在看什么啊?”司煜实在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司钧抬起头,相当自豪的回答道:“看我长得好看。” 司煜:…… 完全搞不懂十弟在想些什么。 司煜略过了这个他搞不懂也懒得懂的问题,聊起了另一件事:“十弟,我竟都不知道,你的武艺居然这么好,什么时候练的啊?” 司钧有些失望,他还准备等二哥再问的时候,就把林家小姑娘夸他的话说出来炫耀一下呢! 不能炫耀了,司钧皱眉,有些不开心。不过他还是认真的回答了二哥的问题:“就是从小练的啊。” 司煜皱了皱眉,皇子们虽然也练武,但却只是为了强身健体,不可能练成司钧这么厉害。 “我怎么从来不知道武师傅还会教这么厉害的武功。” “不是武师傅教的啊!”司钧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我师傅是我外公的师兄。” “你外公的师兄?”司煜这回是真惊讶了,他还是第一次听说,刘老将军还有一个师兄。 “我四岁那年,有一次去外公家玩时,遇到了我师傅,他说我天赋异禀,非缠着要收我为徒。本来外公不同意的,可师傅偷偷去找了父皇,不知和父皇说了些什么,父皇便让我随着师傅学武了。”司钧说道。 “他在何处教你?宫中还是将军府?”司煜问道。 司钧摇摇头:“从我五岁开始,每年开春,师傅都会接我去玉泉山习武,七个月后再把我送回京城。” 原来如此,司煜暗暗思忖,怪不得他在宫中见到十弟的次数这么少。 “十弟辛苦了。”从五岁开始,每年有一大半的时间都得离开父母,去山中练武,山中的生活想想都觉得十分清苦!司煜有些心疼。 “不苦啊!”司钧笑得灿烂,口水有些泛滥:“山中的野味特别好吃。” 司钧突然叹了口气:“师傅说我可以出师了,哎,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吃到那么好吃的野味了。” 司煜笑了起来,还想着吃呢,果然,还是个孩子啊! “对了,你武功这么好,父皇知道吗?”司煜想到了一个问题。 他从出宫时心里就在嘀咕,父皇竟然让十弟这么一个才十三岁的少年和自己一起出来办事,也太草率了吧,我是办差啊还是照顾他啊! 现在想想,父皇应该是知道司钧武功的厉害。 “那当然了。”司钧点头,“要不父皇怎么会让我和你一起来呢!” “二哥你放心。”司钧拍了拍司煜的肩膀,一脸的自信:“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第18章 第十八章、闹翻 第十八章、闹翻 “蒋姑娘,前头是老爷的书房,您不能过去。” 后乐堂外,墨砚拦着蒋淑丽说道。 “这位小哥,你就让我进去吧。”蒋淑丽看了看屋子里灯火映出的身影,脸颊有些微红:“听说林大人有些秋咳,我便煮了些川贝冰糖梨水给林大人,这梨水可见效了。” 墨砚皱眉,语气颇为不耐:“蒋姑娘,您赶紧回去吧,大人他有公务要处理,没有功夫见您的。” 蒋淑丽这娇纵脾气,哪里能受了小厮这样的语气,可为了进院子,她只得按捺住心里的火气,柔声道:“这位小哥,你就通融通融吧。” 边说边递过去一块碎银子。 墨砚一看这银子,顿时吓得后退两步:“蒋姑娘,咱们无愁无怨的,您可别害我啊!” 蒋淑丽心里气闷极了,这人是怎么回事,给你银子怎么就成了害你了! “那不如你帮我送进去吧。”蒋淑丽脸上的笑都快挂不住了,“我也没旁的意思,只是在府里叨扰了这么久,想聊表心中感激罢了。” “蒋姑娘,真不行。”墨砚说道,“要不您去找夫人,只要夫人同意,我这边立马放行。” “你!哼!”蒋淑丽柳眉一竖,气得直跺脚,这该死的小厮,等我做了林如海的妾室,第一个就把你赶走。 墨砚看着她的背影暗暗嗤笑,还说什么没旁的意思,那想当妾的想法都恨不得写在脸上了,当谁看不出来呢。就这点本事,老爷若是能瞧得上,他墨砚的名字倒过来写! 蒋淑丽气呼呼的回到秋平院,把梨汤狠狠的放在桌子上。 “姑娘,您别生气了,要不明天我替您去送。”她的贴身丫环如茵给她倒了一杯水,劝道。 “都怪那怕蒋淑华。”蒋淑丽冷冷一笑:“要不她从中作梗,我早成了林如海的妾室,哪用得着受这样的窝囊气!” “姑娘,有件事,我不知道该怎么跟您说。”如茵看了看蒋淑丽的脸色,犹犹豫豫的说道。 “什么事?”蒋淑丽撇了她一眼。 “今日,您不是让我去给李老夫人送绣好的抹额吗?”如茵抿了抿唇,“那会儿李老夫人屋外刚巧没人,我听到她跟咱家大姑娘在商量着些什么,好像跟您这事有些关系。” “她们都说了什么?”蒋淑丽急忙问道。 “我听到的不太多,好像是李老夫人在说,大姑娘答应回娘家借的钱到底借到了没,还说什么总觉得珩哥和姝姐的事不靠谱,还不如让您作妾之类这样的话。”如茵只听到了这么一点。 珩哥、姝姐、钱…… 蒋淑丽把这句话在脑海中转了几转,猛然冷笑:“好啊!原来是这么回事!他李家的心可真够大的,也不怕吃撑了肚子!” 如茵小心翼翼的问道:“您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大姑娘她……” “别叫她大姑娘!”蒋淑丽猛得一拍桌子,语气狠狠:“她蒋淑华不配!害自己的亲妹妹不说,还想拿着我蒋家的钱来救他们李家!我呸!真是黑了心肝儿了!” 如茵顿时吓得不敢再说话了。 突然,蒋淑丽眼珠子一转,勾唇一笑:“呵,想要钱,没那么容易!” 当天晚上,蒋淑丽去了林惠房间,正巧,蒋淑华也在。 蒋淑丽顿时轻轻一笑:“哟,都在呢!正好,咱们今天把事情一块儿说清楚。” “淑丽,你也太没有规矩了。”蒋淑华皱眉:“天色已晚,母亲马上就要休息了,你有什么事情不能白天说吗?” “白天?”蒋淑丽噗嗤一笑:“白天说也行啊,刚好可以当着珩哥和玲珠的面儿,把你的那满肚子算计说上一说,也让他们好好瞧瞧,他们的娘亲心到底有多黑。” “淑丽!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蒋淑华瞪大了眼睛,面上又惊又怒。 “我胡言乱语?”蒋淑丽冷冷一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算计,不就是想让珩哥去勾搭姝姐吗?呵,人不大胃口还挺大的!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身份,够得着人家三品大员的女儿吗?” “你!你!”蒋淑华气得蹭得一下站了起来,指着蒋淑丽怒喝:“你明日就给我滚回家去!” “行,我滚。”蒋淑丽脸上带着讥讽的笑:“我滚回家去了,你们可就别想拿到一两银子。” 蒋淑华和林惠顿时愣住了。 “怎么不说了?”蒋淑丽勾唇一笑,自顾自的走到桌子前,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你们没想到吧!没想到我会连这个也知道吧。” 林惠连忙说道:“淑丽,你别听你姐姐的,她呀,那是一时气话。她平日里最疼你不过了,怎么会让你走呢?再说了,这还有我呢,我可舍不得淑丽你离开。” 蒋淑华缓缓心中的怒意,说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不怎么样。”蒋淑丽微微一笑:“我就是想看看,爹娘到底是疼你这个出嫁的大女儿呢?还是疼我这个被姐姐坏了姻缘的小女儿?” “你少给我扣罪名。”蒋淑华淡淡的说道:“谁是谁非,爹娘自会判断。” “那倒也是。”蒋淑丽颇为赞同的点点头:“那我就少不得在家一哭二闹三上吊了!” “你还没有一点廉耻!你这样,还能嫁得出去吗?”蒋淑华皱着眉,气得声音都发抖了。 “廉耻?!嫁人?!”蒋淑丽笑得趴到桌子上,半响后,她直起腰,冷冷的看着蒋淑华,一字一字的说道:“大不了我不嫁了!哼!我过得不好,你蒋淑华也休想好过!” “这,都是一家子姐妹,这是干什么啊?”林惠在一边都急坏了。 她可不关心蒋淑丽嫁不嫁人,可是这钱的事可不能叫她给搞黄了!她的源儿还等着这钱救命呢! “来来,淑丽,别跟你姐姐置气!”林惠拉着蒋淑丽的手,“你们是自家亲姐妹,可不许为了些许小事就闹成这样!还有什么不嫁人的话,再不许说了啊!这么个好姑娘,又漂亮又贤惠,怎么能不嫁人呢?” “淑华,快,快跟你妹妹赔个不是。”林惠不停的给蒋淑华使眼色。 蒋淑华狠狠的吸了几口气,脸上强扯出一个笑容:“淑丽,都是姐姐不对。姐姐在这儿给你道歉了。” “既然你知道错了,我就暂时原谅你了。”蒋淑丽得意的笑了起来:“这会儿,你们有时间和我说事情了吧。” 第19章 第十九章、生病 第十九章、生病 “母亲,您怎么可以答应她!”蒋淑丽一离开,蒋淑华便急忙说道。 林惠不满的看着她:“你说为什么?那是你亲妹子,你应该比我更了解她的脾气,我今日若是不答应她,你信不信她明日就敢把事情捅到贾敏那儿!” “可是,”蒋淑华皱着眉头:“您这样答应了她,若是办不到,她肯定还会生事的。” “那就要看你这个当姐姐的狠不狠得下心了。”林惠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蒋淑华的瞳孔募得紧缩:“您的意思的……” 林惠淡淡一笑,不再说话。 没过两日,蒋淑丽便染了风寒,抱恙在床。 “唉。”清音水榭中,李玲珠一边喂鱼一边叹气。 “怎么啦?一大早就唉声叹气的。”林璇正翻着一本游记,听到她叹气,奇怪的问道。 “我觉得我们家和扬州相克。”李玲珠右手支着小脑袋,一脸的凝重。 林璇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这脑子里天天都在想什么啊?” “是真的。”李玲珠急忙说道:“你看,我们来扬州第一天,我奶奶、叔叔和小姨就都出事了,这才刚好了没几日,我小姨又染上了风寒,就连我爹爹这几日都有些咳嗽呢!这不是相克是什么。” 李玲珠越说越觉得自己想得没错。 林璇听得心中冷笑,这蒋淑华可真是心狠,对自己的嫡亲妹妹也能下得了手。 那天晚上发生的事,她都已经通过和小月的交流得知。所以,她很清楚,蒋淑丽根本不是生病,而是被蒋淑华害了。 “我看你呀,就是闲的慌。”林璇白了一眼李玲珠,“赶紧回去绣花吧,别一会儿宿阮又跑来我这儿大呼小叫的寻你,吵得我头疼。” 李玲珠一听绣花,顿时啥也不说了,朝林璇哼了一声,扭头跑了。 等李玲珠走后,林璇翻开了黄历,看着上面的忌治病,心里思索起来。 是不是可以借这个机会…… 之后的半个月,蒋淑丽的病非但没好,反而越来越重了。 这一日,她的丫环如茵惊慌失措的从外面跑进来,扑到蒋淑丽床边,小脸煞白。 “如茵,怎么,咳咳咳咳。”蒋淑丽声音嘶哑,一句话还没说完,便撕心裂肺的猛咳起来。 “姑娘,您太受苦了。”如茵连忙给她倒了杯温水,小心翼翼的喂她喝着,喂着喂着,眼泪不自觉的流了下来。 “哭,咳咳,哭什么?你家姑娘还没死呢!”蒋淑丽看了她一眼,呵斥道。 只是因着病重,蒋淑丽说出来的话根本不像呵斥,倒像是认命般的叹息。 如茵听着自家姑娘那认命般的语气,再看着自家姑娘那因病重而瘦得枯黄的小脸,再也忍不住的趴在被子上大哭起来:“姑娘,您实在不该受这个苦啊!” “别哭了。”蒋淑丽拍拍她的头:“我过几日便会好了。” “姑娘,您根本就不是生病,”如茵泪眼蒙蒙的抬起头,声音颤抖:“是有人在害您啊!” “什么?”蒋淑丽皱眉。 “奴婢今日去厨房给您拿饭,回来时听到两个小丫头在那议论您。奴婢心生疑惑就悄悄的凑过去听,其中一个小丫头正是常去给您请大夫的那个。” “那小丫头说了什么?”蒋淑丽眯起了眼睛。 “那小丫头说,您这样的小风寒早就该好了,大夫都疑惑怎么会越治越重呢。她还说,还说您再这么病下去,可就……”如茵越说越悲愤:“肯定是林夫人怕您入府抢了她的宠爱,才故意害您的。这林夫人,她怎么这么坏啊!” “不,不是林夫人,咳咳。”蒋淑丽枯瘦的脸上泛起一个冷笑,显得有些阴森可怖。 “不是林夫人,那还能是谁啊?”如茵迷茫道。 “呵。”蒋淑丽咬紧了牙:“当然是我那个好姐姐了。” “啊!”如茵惊呼。 蒋淑丽不等如茵明白过来,就掀起了丝被:“如茵,给我梳洗,我要去见林夫人。” 如茵连忙打水给蒋淑丽梳妆打扮。 “蒋姑娘,您这是?”欣云看着一脸病容的蒋淑丽,惊讶道。 “烦请通报一声。”蒋淑丽轻喘着气说道:“我想见表嫂一面。” “见夫人?”欣云颇为犹豫,这蒋淑丽一副病入膏肓的样子,夫人见了她,要是过了病气自己可担待不起。 “您身子不好,应该多休息才是。”欣云笑着劝道:“有什么事情,等您好些了再说也不迟。” “这次若见不到表嫂,我恐怕难有下次了。”蒋淑丽无奈的摇摇头:“烦请和表嫂说一声,这事极为重要,关系到姝姐。” 蒋淑丽这话一出,欣云再不敢说什么了,连忙到屋中向贾敏禀报。 “你说什么?!林惠和蒋氏竟打着这样的主意!”贾敏听完蒋淑丽的话,失声道,一时间,连姑母弟妹都不喊了。 “夫人,您别生气,”袁嬷嬷赶紧劝道:“先听蒋姑娘说完。” “表嫂,咳咳。”蒋淑丽咳嗽了两声:“我刚来时,表嫂应该也看得出来,李老夫人原是准备送我入府为妾的。” “可后来,便是因着蒋淑华起了这个念头,她说服了李老夫人,李老夫人便不再提起我入府之事。”蒋淑丽接着说道。 贾敏想起除了第一天林惠想要提却被蒋淑华打断后,后来林惠确实没有再提起这事,心中对这件事已经信了十之八九。 “后来,我知道了这件事,并且捏到了李老夫人的软肋,以此威胁她们。”蒋淑丽自嘲的一笑:“我本以为这样她们就会如我所愿,让我进府作妾。可没想到!我这个姐姐可是狠心的很!” 袁嬷嬷吸了一口凉气:“难道你的病就是……” 贾敏也不可思议的看向蒋淑丽。 却见蒋淑丽满脸冷意的点了点头。 “这可真是……”贾敏简直不敢相信,“这可是一家子亲姐妹啊!” “亲姐妹?”蒋淑丽面上狰狞:“挡了她的道儿,亲姐妹又算得了什么。” “表嫂,如今,我也不奢求进府了。”蒋淑丽看向贾敏:“我只求能活下去,求表嫂救救我。” 蒋淑丽泪流满面。 “你放心,我会以养病为由另给你安排个院子,请李大夫来为你诊治。”贾敏说道。 “多谢表嫂。”蒋淑丽感激的给贾敏行了一礼,由如茵扶着离开了。 “真是欺人太甚!”蒋淑丽离开后,贾敏越想越气,一下子昏了过去。 第20章 第二十章、怀孕 第二十章、怀孕 “李大夫,我夫人她如何了?”林如海站在床边,看着在昏迷中还微微颦着眉的贾敏,心中十分担心。 李大夫将手搭在贾敏腕上,摸了摸贾敏的脉象,沉吟一会儿,抚着胡子笑了:“此脉象往来流利,圆滑如珠滚玉盘之状。恭喜大人,夫人这是有喜了啊。” “啊!”林如海顿时又惊又喜:“那夫人今日为何会晕倒?可是夫人身体有什么不适?胎儿怎么样?” 林如海有些担忧,敏儿年纪已经三十有二了,今日又突然晕倒,这胎能坐得稳吗?会不会对敏儿的身体有什么损害呢? 李大夫与林家已经打了十几年的交道了,一看林如海的神情,便明白了他的想法,顿时笑着宽慰他:“大人不必忧心,夫人的身体很好,这胎儿脉象强劲,胎像稳定,更是没有什么大碍的。” 林如海这下才算是放下了心。 “只是,怀孕之人本就容易多思多虑,以后,还是要多多注意,莫要让夫人太过动气才是。”李大夫临出门时又叮嘱了一句。 “动气?”林如海脸上浮现一层怒色:“袁嬷嬷,夫人好好的在家中,怎么会动气?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老爷,是姑太太,他们一家欺人太甚,您可得为夫人和大姑娘做主啊!”袁嬷嬷听到林如海的问话,一下子就跪在地上,凄声道。 竟然是姑母那边? 林如海眉头一皱,沉声道:“起来吧袁嬷嬷,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我一五一十的都说清楚。” “是!”袁嬷嬷起身,哑着嗓子将今日蒋淑丽说的那一番话一一告诉了林如海。 “简直是无耻之极!我林家女儿岂是这等人家也能肖想的!”林如海猛得一拍桌子,大怒。 盛怒过后,林如海稍稍平复了下心绪,安排道:“袁嬷嬷,我们也不能完全相信这蒋淑丽的一面之词,这样,你先去给她安排院子,再将给她诊治的大夫请来。另外,叫林管家过来一趟。” 很快,林管家便来到了。 “老爷。”林管家躬身道。 “林管家,你安排人往大名府李家处走一趟,打听打听李家遇到了什么事!”林如海说道:“还有,李家现在的人员、官职、生意这些情况都给我打听仔细了。” “是。” 这时,袁嬷嬷恭敬的走了进来,禀报道:“老爷,吴大夫到了。” “好,先安排吴大夫到偏厅坐上一会儿,我马上就到。”林如海说了一声,随即又想起了什么,对林管家安排道:“林管家,你安排几个人,给我盯紧了秋平院,若是有人有异常之举,及时向我汇报。” 林管家诧异的看了一眼林如海,待看到林如海那冷然的表情,忙躬身应是。 偏厅中,吴大夫有些坐立不安。他心中隐隐有些预感,林大人应该是为了府上那个病情一直没有起色的女子而见他的。 “林大人。”林如海一跨进偏厅,吴大夫便急忙起身上前行礼,微胖的身躯十分紧张。 见此情形,林如海不由得眯了眯眼,随即笑道:“吴大夫,请坐。” “多谢大人。”吴大夫连忙躬身道谢,小心翼翼的坐在椅子上,态度极其卑微。 “是这样的。”林如海端起丫环送上的茶,轻抿了一口:“我府上的一位客人得了风寒,一直是由你诊治的,可这都快二十天了,仍是不见好。我心中实在是有些担忧啊。” 吴大夫悄悄抬头看了林如海一眼,没敢吭声。 “吴大夫为何不说话?你也是扬州有名的医者了,一个小小的风寒越治越重,是何道理啊?”林如海将手中的茶盏重重放下,冷声道。 吴大夫脑门上的冷汗涮的一下就冒出来了,他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张口说道:“不是小人治不好,这实在是,是涉及到府中的私事,小人,小人不敢治啊!” “大胆!”林如海简直要被这人气笑了:“你自己医术不精,竟还敢诬陷府中之人!来人,将他拿下,送往官府查办。” “大人,大人饶命啊!”吴大夫扑通一声重重的跪在地上,脸上眼泪鼻涕横流。 “还不把实情速速讲来。”林如海冷哼一声,说道。 “是,是!”吴大夫用袖子胡乱抹了一把脸,颤声说道:“那位姑娘,她不是得了风寒,她是中了毒。” “中毒?!”林如海的脸色极其难看。 “没错,就是中毒。”吴大夫偷偷抬头看了一眼林如海的脸色,小心的接着说道:“这毒倒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也不难治。我本来以为那姑娘只是误服了,准备给她解毒来着,可是,贵府的一个丫环找到我,她说,她说……” “她说了什么?”林如海冷声道。 “她说,她是贵府夫人的丫环,给我了一百两银子,让我不要给那姑娘治好。”吴大夫紧张的咽了一口唾沫。 “呵!”林如海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你相信了?” “我当时自然是不相信的。”吴大夫小声的说道:“可那丫环又说,这姑娘是别人送来给您做妾室的,夫人也没想着要她的命,只是想着让她病上一场,顺势赶出府去罢了。我一想,这也是人之常情,而且,毒下得确实也不重……” “荒唐!”林如海气得将桌上的茶杯拂到地上,声音冰寒如铁:“随便一个丫环说的话,你也相信?你也敢信?” 吴大夫吓得缩了缩脖子,说道:“我本来是不相信的。可是后来,有一次我来给那姑娘看病的时候,夫人正好也在秋平院,而那丫环,那丫环真的是跟着夫人的啊!我这才敢这样做的啊。大人,我真的只是按照夫人的意思办的啊!” 林如海心中已经愤怒到了极点,可他内心越愤怒面上反而就越冷静:“袁嬷嬷。” “老奴在。”袁嬷嬷从外面走进来。 她一进来便恶狠狠的瞪了吴大夫一眼,刚刚林如海让她候在外面,屋里的话她一直听在耳中,听到这姓吴的大夫诬陷夫人时,简直恨不得冲进去撕吃了他。可是老爷不发话,她就只能在外面等着。 “袁嬷嬷,他的话你都听到了?”林如海问道。 “还请老爷明鉴,此事绝不是夫人所为。”袁嬷嬷急忙跪下。 林如海挥手让她起来:“我自然是相信夫人,只是,夫人身边竟有人胆敢背主,这人必须查出来,否则我心中难安啊!” “请老爷放心,我这就去查。”袁嬷嬷狠狠的说道。 “让他去指认。”林如海指了指跪在地上的吴大夫,冷冷一笑:“我倒要看看,是哪个奴才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胆敢背主!” 很快,贾敏院中的所有丫环都到来了,她们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是听从着袁嬷嬷的吩咐站在院中。 “你可得瞧仔细了。”袁嬷嬷进到屋中,狠狠的瞪了一眼吴大夫,将他带出屋子。 吴大夫青白着脸走到院中,仔细的瞧了瞧众丫环,突然,他眼睛一亮,大声的指着最前面一排的一人:“就是她,当时找我的就是她!” 袁嬷嬷面色极冷:“好得很哪!素月,竟然是你!” 素月一下子瘫倒在地。 “说,你为什么要背叛夫人?”袁嬷嬷吩咐人将素月拖进屋子,欣云、青萝、秀蔓几人惊疑不定的跟在后面。 “什么?”秀蔓不由得惊呼出声,她平日里跟素月关系最好,一听袁嬷嬷这话,惊讶极了。 袁嬷嬷冷冷的瞪了她一眼,她顿时不敢再出声了。 “呵。”素月反倒笑了起:“背叛?我只不过是替夫人做了她想做的事罢了。” “还敢胡言乱语!”袁嬷嬷一巴掌扇到素月脸上,打得素月的头猛得一歪,白净的脸上立时出现几个红红的手指印。 “我哪有胡言乱语?”素月捂着脸,“夫人那么善妒,怎么可能容得下那想当老爷妾室的蒋淑丽?” “你!”袁嬷嬷简直要气死了:“夫人平日里待你不薄啊!没想到,你背后竟是这样编排夫人的。” “编排?这还用得着我编排?夫人她就是善妒!夫人若是不善妒,怎么会不给老爷安排通房、妾室!就是在她怀孕期间,她也偏要霸着老爷!”素月红着眼睛,看向屋内的欣云、青萝、秀蔓:“我们几个本来就是夫人的陪嫁丫环,夫人也曾说过要给我们开脸,让我们伺候老爷!可现在呢!因着夫人的私心,欣云几个都没办法的嫁了管事,我更是蹉跎至今!” 袁嬷嬷顿时眯着眼睛朝欣云几人看去。 “奴婢绝无此心。”欣云几人纷纷跪下,气得都快哭了。 这个素月,自己心思不正,还偏把别人想得跟她一样!她们是自愿嫁人的,才不是什么没办法呢! “所以,你就伙同那林惠、蒋氏,给蒋淑丽下了毒,并且全推到了夫人身上?”袁嬷嬷问道。 “没错。”素月点点头,“蒋氏承诺我,会想办法让我当上老爷的姨娘。”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结果 第二十一章、结果 “做我的姨娘?”林如海从内室走了出来,语气森寒。 袁嬷嬷几人连忙向林如海行礼。 素月面色潮红,仿佛看到了救星一般:“老爷,老爷您救救我吧!毒是那蒋氏下的,我只是顺水推舟罢了,我,我只是太仰慕您了!” “仰慕我?”林如海嘲讽的勾起嘴角,“那你的仰慕可真令人恶心!” 素月捂着胸口不可置信的看着林如海,不能相信这话竟是从她仰慕已久的那个清贵高傲、俊朗不凡的老爷口中说出来的。 林如海看也不看她,慢慢说道:“夫人不是没有提过要给我纳妾,是我不愿意要罢了。至于你,呵,若你不是夫人的贴身丫环,我连看,都懒得多看你一眼。” 素月再也控制不住的失声大哭起来。 “袁嬷嬷,把她带下去好好审问,审完后就发卖了吧,发卖地方便由你来定。”林如海对袁嬷嬷说道。 “你们几人……”林如海皱着眉头看向欣云、青萝和秀蔓。 经过素月的事,他对敏儿这三个当初的陪嫁丫环也失了信任,但是她们毕竟没有背叛,而且敏儿也用惯了她们,一时有些为难。 “请老爷明鉴,奴婢几人对夫人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啊!”欣云几人急忙跪在地上,为自己辩解道。 “我暂且相信你们,”林如海沉声道:“只是夫人那边怀有身孕,万不可再动气,素月的事,你们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老爷放心,奴婢绝不会让这些闲言碎语传进夫人耳中的。”欣云几人连连保证。 “嗯,下去吧。”林如海摆了摆手。 欣云几人如蒙大赦,赶紧退了出去。 “表兄,你找我有何事?”李清笑着走进屋子。 “清弟,请坐。”林如海表情严肃的看着他。 李清被他看得有些疑惑,也有些害怕,轻声问道:“表兄,你怎么如此看我?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清弟,你们来府中也有一段时间了,表兄表嫂对你们如何?可有什么不好之处?”林如海没有回答他,径自问道。 李清连忙拱手:“表兄表嫂待我们一家都十分亲切妥贴,并无一丝不好,我们一家都十分感谢。” “既无一丝不好?”林如海脸色一冷,厉声道:“为何要如此害我们?” “啊!”李清被吓住了:“这,这话是从此说起啊!” “你自己看看吧!”林如海将几份证词扔到李清身上,冷冷道。 李清连忙翻看起来。 这证词一共三份,分别是吴大夫、素月以及被林管家今日查出来的,出门买那毒药的蒋淑华的贴身丫环。 李清刚开始还有些疑惑,可看到后来,他顿时面色大变,越看越吃惊,越看脸色越难看。 “表兄,这上面所言,可都是真的?”李清面上一片青白交加之色,心中实在是难以置信:“可,可蒋氏她是为了什么啊?她为何要害淑丽,那是她嫡亲的妹妹啊!” “蒋姑娘,事情原由,就由你来告诉他吧。”林如海说道。 如茵扶着面色苍白,病得娇弱的蒋淑丽慢慢的走了出来。 “淑丽,你,你怎么变成了这样?”李清看着眼前的女子,失声道。 一听李清这话,蒋淑丽面上簌簌的落起了泪:“姐夫。” “快坐下,快坐下说。”李清连忙说道。 “姐夫心中一定很疑惑吧。”蒋淑丽执起帕子擦了擦泪,“毕竟那是我的亲姐姐,谁能想到她会这样害我呢!” 李清点了点头。 “姐夫,这一切,只是因为我心中爱慕于你,被姐姐她,知道了。”蒋淑丽用帕子捂着脸,假作悲伤痛哭状。 她之所以会这么说,是因为林如海已经警告过她,不允许她说出任何与姝姐有关的事,怕事情万一传出去,会毁了姝姐的名声。 再加上她恨极了蒋淑华,听了林如海的话,她心中猛得一动,想到了一个可以狠狠的报复蒋淑华的法子。 她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林如海,林如海当时看她的表情惊讶极了,又带着几分警惕。不过她都不在乎,她现在已经不想嫁给林如海了,她只想报复蒋淑华,狠狠的报复她! “什么!”李清不可思议的说道,他心中有惊讶,也有几分被人爱慕的小小窃喜,“但她为何,又要勾结表嫂的丫环,将这事情诬陷到表嫂身上呢?”这一点,他很是不解。 “是因为,她想要我给林大人做妾!”蒋淑丽哭着说道:“可林大人和林夫人伉俪情深,她一直没有找到机会。所以,她才设计了这件事,只要做实了林夫人害我,林大人为了给李家和我一个交代,势必要做出补偿,到时,她让我进府作妾的目的,便能达到了!” 李清已被蒋淑丽的话惊的是瞠目结舌,半响后,他的脸上浮现出怒色:“毒妇!真是个毒妇!我要休了她!” “姐夫不可。”蒋淑丽连忙拦住他,她的身子还病着,极为虚弱,才刚来到李清面前,便摇摇欲坠起来。 李清连忙扶住她,面上闪过一丝怜意:“她如此害你,你竟……” “姐夫。”蒋淑丽泪眼濛濛的看着他:“你若是休了姐姐,珩哥和玲姐可怎么办啊!” “这……”李清犹豫了,是啊,若是珩哥和玲姐有一个被休弃的母亲,以后的婚事可就艰难了。而且珩哥那么聪明,他还指望着他考上进士,光耀李家门楣呢!可不能让他身上沾上这种污点。 “清弟。”这时,林如海说话了:“既然蒋姑娘这个苦主都不追究了,为了珩哥和玲姐,还是不要休妻了。” 李清松了一口气。 “只是,”林如海又道:“这蒋氏在我府中如此行事,还污蔑我夫人,就这么放过她,我心中实在难平啊!” “表兄放心。”李清连忙保证道:“我会将蒋氏软禁在佛堂,从今以后,不许她出来半步。” “可这样,你府中的事务……”林如海皱眉,突然,他看到了蒋淑丽,笑道:“不如,我做个媒,你便娶了蒋姑娘为平妻,这样,以后家中儿女也有人照顾,府中事务也有人打理。同时,这也是你可以给蒋姑娘最好的补偿了。” “啊。”蒋淑丽脸上顿时飞红一片,羞怯的瞧了瞧李清。 李清被她看得心中一热,顿时说道:“表兄说的极是。”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离开 第二十二章、离开 “你要娶蒋淑丽为平妻?!”林惠听了儿子李源的话,吃惊急了,一口拒绝道:“这事不行,我不同意。” 好好的,娶什么平妻啊!还是要娶蒋淑丽那种名声不佳的女子! 林惠又想到蒋淑丽一心想给林如海作妾,上次还用源儿的事情威胁于她,脸上更是难看。 “母亲,您是不知道啊!蒋氏那个毒妇,她给淑丽下毒不说,竟然还买通了表嫂院中的丫环,说是表嫂指使的。”李清面上带着气愤与难堪:“要不是为了珩哥和玲姐,我非得休了这个毒妇不可。” “你说什么?”林惠一听到李清的话,顿时脸色大变,声音都有些变形了。 李清看到母亲这个样子,还以为她是不相信,连忙说道:“这都是真的,是表兄亲口告诉我的。蒋氏的贴身丫环、表嫂院里的素月,还有那个给淑丽看病的吴大夫,他们也都招了!母亲,我现在都无颜面对表兄表嫂了!表兄表嫂好心的招待我们,可蒋氏她却,唉!” “你,你,你说是如海他告诉你的?他,他全都知道了?”林惠脸上的神色变了几变,颤抖着声音问道。 “是啊!表兄都气坏了!”李清越说越气愤:“我已经答应了表兄,以后便将蒋氏软禁在佛堂中,再不许她出来半步。” “如海可还说了其他的?”林惠稳了稳气息,试探着问了一句。 “什么其他的?”李清奇怪的看了母亲一眼。 “没有没有,没有就好。”林惠松了一口气,脸上带了一丝笑意:“我只是没想到,如海他竟如此大度。” 李清赞同的点了点头:“表兄和淑丽确实是仁善大度。” “这又有淑丽什么事?”林惠不解的问道。 “若不是淑丽这个中毒的人都不在追究了,表兄也不会如此轻易的放过蒋氏。”李清感慨的说道:“我真是万万没想到,淑丽她竟对我如此用情至深。我以后一定要好好的对待她。” “淑丽对你用情至深?”林惠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说道:“等等,我都给搞糊涂了,你这说的都是哪儿跟哪儿啊?” “姐夫。”一个娇弱无力的声音从外间传来,蒋淑丽慢慢的走进屋内。 “淑丽,你怎么来了?你身子不好,还是要多加休养才是。”李清连忙上前扶住她,眼中心疼极了。 蒋淑丽含情脉脉的看了一眼李清,苍白病弱的脸上染上一抹绯红,轻声说道:“姐夫,我担心老夫人她会误会你。想来想去,这是非原由,还是由我亲自与老夫人说更合适。” “淑丽,你对我真是太好了,我……”李清的脸上满是感动。 “你们做什么!”林惠面色一冷,低喝道:“你们可是姐夫小姨子的关系,在这里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 “母亲,你有所不知……”李清连忙解释道。 “姐夫,你不要为了我和老夫人争辩,老夫人不知道事情缘由,等她知道了,定不会阻拦我们的。“蒋淑丽轻轻的打断了李清的话,爱慕的目光将李清的心都快融化了。 “哦?我倒要听听看,你们有什么缘由。”林惠冷着脸说道。 “姐夫,您能不能先出去一下,”蒋淑丽羞涩的看了一眼李清:“当着你的面,实在是,实在是羞人的很。” 话还没说完,蒋淑丽的脸已经红透了。 “好好,那我就先出去。”李清扶着蒋淑丽坐到椅子上,转身看向林惠,脸上带着几分恳求:“母亲,你先莫要动怒,听淑丽把话说完,淑丽她身体不好,说的慢些您多担待点。” 林惠看着儿子的样子,没有说话,只冷冷的一笑。 “你可真是好手段啊!”等李清出了门,林惠看着蒋淑丽说道:“你到底做了什么,竟骗的我那傻儿子要娶你做平妻?” “我可没有您有手段。”蒋淑丽轻轻的笑了:“您猜,林如海知不知道您也是这下毒事件中的人呢?” “你少在这儿胡说八道。”林惠端起脸,故作不屑的说道:“这件事情,我可从头到尾都不知情。” “不知情?得了吧,”蒋淑丽嗤笑:“我那个姐姐,我还是了解几分的,确实,她心够毒。但这事儿若没有您的推波助澜,她绝不会下这个狠心。” “你到底想干什么?”林惠沉声道:“你是想报复?别想了,我绝不会同意你嫁进李家的。” “由不得您不同意。”蒋淑丽笑了:“您以为这事是谁说的?这可是林大人的条件,是他放过蒋氏和李家的条件。” 林惠的脸色唰得一下变了。 蒋淑丽一看到她的脸色,脸上的笑容更深了:“林大人可是说了,这李家的中馈,还有珩哥玲姐的教养,以后都得交给我。这也是你们李家给我的补偿,是你们欠我的!” 说到最后,蒋淑丽的脸上一片狰狞。 “你,你这个恶妇!”林惠气得捂住胸口,整个人就要向外走去:“我要去找如海,我绝不同意!” “去吧去吧。”蒋淑丽摊摊手:“好好和你的侄儿说一说,你是准备怎么设计他的妻子和女儿的。” 林惠的脚步一下子停住了。 “怎么不去了?”蒋淑丽兴味的看着林惠:“我劝您啊,还是冷静点。仔细想想,设计了一个三品大员的妻女,却没得到报复,这是怎样的好运气啊!” 林惠的声音很是无力:“你到底想做什么?” “很简单。”蒋淑丽笑着说:“我嫁给李清当平妻,以后李家后宅的所有事情,我说了算。” “好。”林惠咬了咬牙,答应道,不过,她提出了一个条件,蒋淑丽必须向娘亲借一笔钱,替李家还帐。 蒋淑丽答应了:“那我们就尽快回大名府吧!在这府上再住下去,万一林大人哪天又想起这件事,迁怒李家,那就不好了。” 林惠心有戚戚的点了点头。 第二日,李家便向林如海告别,匆匆离开。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七宝阁 第二十三章、七宝阁 “姑娘,七宝阁到了。”白露掀开马车上的布帘子,小心的将林璇扶了下来。 林璇迈步走进这座精致的三层小楼,这是扬州最大的珠宝首饰铺子。据说,七宝阁名字的由来,是因为其东家有七件价值连城的珠宝。 “听说,这间扬州分店中便有其中的一件,是这店里的镇店之宝呢。”白露笑着说道。 林璇是第一次来这里,以往都是叫了七宝阁的人往家里送图册,选好了再让他们给送过去的。 “林姑娘。”正在屋里招呼客人的女掌柜王玉莲眼尖的很,一眼便瞧见了林璇,连忙笑着迎了上来,亲自将林璇引到了二楼的一处包厢内。“大姑娘怎么亲自来了?您有什么需要的,让府上的人来招呼一声,我们立马就给您送到府上去。” “王掌柜,我今日过来,是想订做一件东西。”林璇笑了笑,轻声说道。 白露立刻拿出一叠纸递给王玉莲,王玉莲接过一看,顿时称赞道:“大姑娘可真有巧思,这副头面也太精致了。” “王掌柜过奖了。”林璇笑着说道:“不知要多少时日能完成?” 王玉莲仔细的看着图纸,半晌才为难的说道:“大姑娘,您要做的这副头面,造型工艺太过复杂,我这里,怕是做不了。” “怎么会做不了?”林璇惊讶道:“您这里可是扬州最大的珠宝首饰铺子啊。” “这其他的挑心、分心、小插、啄针这些倒还好做,可这只鬂钗,就不行了。大姑娘,您看。”王玉莲来到林璇身边,细细的指着图为她讲解道:“您要做的这枝鬂钗,须得先用打磨好的窄金条做成一道弯梁,素丝边掐出这一朵灵芝、三茎牡丹、一只游蜂、一对粉蝶的轮廓。再用薄金片打造蜂蝶的躯干,用小卷草的花丝平填入花心、花瓣、蜂蝶翅膀中,然后分别攒焊、镶嵌宝石为一个一个的小件。再用细金丝一个个穿入,从花心穿过系缀于弯梁,一端系于蜂蝶,一端从花心或花瓣里穿过去,然后系于弯梁,才能达到这画中的粉蝶正在采花的一刻,游蜂是敛翅将落而未落的瞬间。这可谓是金簪之钩花布叶运金丝如运笔,花丝纤若毫发而平填的工致精细的最高工艺了。” “这样既要工艺繁复,又须得一丝一缕皆清清爽爽,还要达到蜂蝶恋花的活泼与轻盈,只有累丝工艺才能做的到。”王玉莲无奈的叹道。 “难道您这店中就没有会累丝的师傅吗?”林璇奇怪的问道。 经王掌柜这么一说,她想到以前七宝阁也往家中送过几件这样的累丝工艺首饰,只是没有自己设计的这个那么复杂罢了。 “有倒是有的,可是他们的手艺,实在是胜任不了啊!”王玉莲苦笑不已:“能做您这鬂钗的,须得是顶尖的累丝大师傅,我们京城的总店也就只有两位而已。若是您不急着要,我便将您这图纸快马兼程送往京城,让京城那边加急了给您做好。” “要寄到京城啊,”林璇不由得皱起眉头:“这样一来一回的,怕是得两个月都不止了。” 王玉莲仔细想了一下,点点头:“最快也得要两个月了。毕竟您设计的这鬂钗工艺太过复杂,京城那边也得留有足够的时间才行。” 那就不行了,林璇轻轻摇摇头。这头面是她设计了好久,准备做好后送给母亲贾敏的生辰礼物。贾敏的生辰是在十一月二十九,满打满算也就只有一个半月的时间了,若是要送往京城去做,根本来不及。 “实在对不住啊,大姑娘。”王掌柜满是歉意的说道:“店里最近也上了些新款式,要不您看看有没有中意的?” “行,麻烦王掌柜了。”林璇笑着说道。 王掌柜躬身出去,不一会儿,便带着两个侍女捧了三个木盒进来了。 这三个木盒中装的都是头面,分别是金镶玉嵌宝牡丹鸾鸟纹头面、金镶蝴蝶闹纷纭头面、金镶宝莲花头面,三套头面皆是尊贵大气,造型精美。 尤其是那套金镶宝莲花头面,极为符合贾敏的气质。主钗为一支顶簪,造型是一朵重瓣莲花,是用金片卷成圆管把莲花举为三层,红、蓝两色宝石一一镶嵌花瓣上,一颗黄宝石谓以“酒黄”嵌在当心以为花蕊,既高贵又不失清雅。 “这套多少钱?”林璇问道。 “这套头面是一千二百两。”王掌柜说道,看到林璇微微皱眉,连忙又补充道:“这三套头面都是京城中刚送过来的,说是一样仅此一套,绝不会有第二套。因此,才卖得稍贵了些。” 仅此一套的孤品,价格倒也合适。只是林璇还是想送给母亲自己设计的头面,那样更有意义。若是买了这套,她再想打那套头面,手中的钱可就不够用了。 可要是不买这套,自己设计的最后若是找不到工匠打造,回头这套再被人买走了可怎么办啊! “小丫头,你下来,我带你去找大师打首饰。”林璇正犹豫着,一道细细的声音传进她的耳朵。 咦?林璇左右看了看,问向身边的白露:“白露,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白露疑惑道:“回姑娘,奴婢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小丫头,我是司钧,前些时日我和二哥还去你家中拜访过林大人呢!”细细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林璇瞬间知道是谁了,原来是随身携带“不易出行”瘟疫的那个少年。 自从在文峰寺一别后,林璇就没有再见到过他。后来倒是听说,他和他哥有进府拜见过一次父亲林如海,好像家中还是父亲的旧识。 当时林璇还善心大发,给两人点了几次的宜‘出行’呢。 没想到,这次又遇到他了。 不过他怎么知道自己在这儿啊,居然还给自己传音入密! 林璇有些烦燥,这红楼的世界真是越来越不好混了,有神仙有妖怪,居然还有武林高手!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恶邻 第二十四章、恶邻 林璇一出大门就看见躲在马车阴影处打盹的司钧。 他的头上还顶着那“不易出行”的四个血红色大字,在阳光下刺眼的紧。 说实话,林璇对这字非常疑惑,要说这是什么不详的预兆吧,可这都一个多月了,这兄弟俩依然是活蹦乱跳的,可若要说这字没有什么意义,那实在是不太可能。 而且,林璇总觉得这字对自己应该有着什么用处。所以,当司钧再一次传音催促她时,她翻看了下黄历,看到上面的宜中有‘祈福’‘出行’时,放心的给自己用上后,这才施施然下楼。 “小丫头,你好慢啊!”司钧看到林璇出来,懒懒的打了个哈欠,嘴里小声的抱怨道。 林璇明亮的眸子瞪了他一眼,由白露扶着上了马车,这才隔着帘子说道:“我叫林璇,不叫什么小丫头。” “嘿,小丫,呃,你还生气啦!”司钧灿烂一笑,跳上车辕:“莫气莫气,我给你赶车。” “别闹!你会吗?”林璇吓得一把掀开车帘,这司钧虽然武功高强,可怎么看都不像是个会赶车的,她可不想出交通事故。 “小瞧我是不是?”司钧不服气的挑了挑眉,拿着马鞭抽了一下马屁股:“赶车这种事,对小爷来说简单的很。” 棕马抬了抬蹄子,原地踏了两步,不动了。 林璇扑哧一下笑了出来。 司钧脸上顿时挂不住了,他愤愤的跳下马车,一把揪住马耳朵:“你这坏马儿,竟敢不听我的话,小心我揍你!” 棕马忽闪着大眼睛,不耐烦的打了个响鼻。 “哈哈哈哈。”林璇再也忍不住的笑倒在马车里。 “你,你!”司钧气得和棕马大眼瞪小眼,见这马儿实在领会不到自己的意思,只能气哄哄的转向林璇:“你再笑,我便不带你去了。” “别别,我不笑了。”林璇赶忙说道。 “真的?”司钧狐疑的瞧着马车帘子,十分怀疑林璇还在里面偷偷的笑话自己。 “真的,真的不笑了。”林璇探出一个小脑袋,小脸紧绷着,晶莹澄澈的漆黑眸子眨啊眨啊,力图让司钧感受到自己的真诚。 “那好吧,暂且相信你。”司钧看了半天,终于说道。 林璇顿时开心的眉眼弯弯:“李全,赶车!” “是,大姑娘。”一直候在旁边的车夫李全连忙接过马鞭,坐上了左边车辕:“咱们是要去哪儿?” “问这位司少爷。”林璇对着司钧扬了扬下巴。 “走吧,听我的指挥。”司钧坐在了另一边车辕上。 马车一路到了城北,渐渐的,道路两边的铺子越来越破旧,往来的行人也都是穿着布衣,有些甚至身上还打着补丁。 “姑娘,怎么到这儿了?咱们这到底是要去哪儿啊?”白露透过车帘看到这些景象,有些害怕的说道。 林璇倒是不怕,一是以林如海对这两人的态度来看,这两人身份应该不一般,而且应该也不是什么政敌之子,二是她今天给自己套了两个状态,底气十足的很。 “去找一位打首饰的大师,七宝阁那边做不了,总得想些别的法子。”林璇说道。 白露点点头,抱怨道:“这大师住的也太偏僻了吧。” “就快到了。”外面的司钧听到两人的话,接了一句。 果然,没过多久,马车慢慢的停了下来。 “里面的巷子马车就过不去了,得走过去才行。”司钧对林璇说道。 白露看了看幽深的巷子,皱了皱眉:“姑娘,我去吧。您在马车里等我。” 听到这明显不信任的话,司钧瞪着这个小丫环,有些不开心的鼓起脸颊。 “没事。”林璇不在意的笑了笑:“李全,你在这儿等我们。” “是,姑娘。” 林璇和白露跟着司钧行走在巷子里,这巷子很窄,也就将将容得过两人并肩而行。两边墙上有些露着墙灰,有些还生着青苔,白露小心的护着林璇,生怕林璇一不小心蹭到了。 “到了。”司钧推开一个小院的门。 林璇跟着他走了进去。 这是一个有些破旧的小院,一共有东屋一间,南屋两间,另外,在院子的一角临着大门的地方搭了个茅草顶的屋子,看窗户上那熏的乌漆抹黑的样子,应该是一间厨房。 厨房外面还有一口水井,水井的不远处种了一棵苹果树,树下,一只老黄狗正警惕的盯着三人。 “呜~”老黄狗弓着身子呜呜起来。 “不许叫。”司钧向前一步,护在林璇身前,对老黄狗厉喝了一句。 “你这小子,一来就吓唬我的狗。”一个干瘦的老头从屋里走了出来,没好气的说道。 “谁让它每次见我都要这样。”司钧还觉得委屈呢。 老头抬了抬眼皮子,嘴里哼了一声:“它那是瞧出了你的本质,知道你不是个善人!” “我怎么就不是个善人了?”司钧跳脚,他善良着呢,可爱着呢!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老头不理会他的问题,径自说道。 “这位林姑娘,想打一套头面,连七宝阁都说打不出来呢。”司钧指着林璇说道:“我一想,这活计,找老头你不是正合适吗?就带她们来了。” 听到七宝阁都打不出,老头感兴趣的瞧了林璇一眼,但随即不知想到了什么,冷冷的拒绝道:“你们走吧,我不会打。” “怎么就不会了?”司钧皱眉:“你之前不是珠玉楼……” “说了不会打,就是不会打!”老头的脸色更难看了,恶声恶气的赶人:“你们快离开我家。”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我们家姑娘特意过来的。”白露替林璇抱不平。 “大师可是有什么难处?”林璇看到老头的样子,问道:“家父在这扬州城中也有几分权势,若您有什么不平之事,或许能给您帮助一二。” “你父亲是?”老头锐利的目光看向林璇。 林璇想了想,还是开了口:“家父林如海。” 老头的眼睛募得瞪大了,他几次张开嘴想说什么,最终却没有说出口,只冷哼了一声:“图纸订金留下,一个月后,你们来取。” “多谢大师。”林璇将图纸递给老头:“大师,你的事情?” “不用担心,对你们来说,只不过是一件小事。等东西打好了再说吧。”老头摆摆手。 这时,隔壁院子突然传来男人恶狠狠的打骂声,以及小姑娘的哭泣求饶声,林璇几人顿时看了过去。 “哼,又开始了。”老头嫌恶的瞅了一眼隔壁院子。 “老头,这是怎么回事?”司钧皱眉问道,他之前几次过来,可从没有遇到过这事。 “刚搬来的一对父女,租了隔壁王家的一间屋子。”老头说道:“这人是个好赌好酒的,浑得很,整日里不是打骂女儿就是和邻居吵架滋事。” “就是可惜了他那小女儿,不仅乖巧懂事,还生得粉妆玉琢,跟个仙童似的,怎么就托生到了这样的家里,唉。”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人贩子(捉虫) 第二十五章、人贩子 林璇几人告别了老头,刚走到门外,隔壁的木门吱呀一声开了。 一个三十多岁的吊三角眼男人吊儿啷当的走了出来,嘴里还不停的在骂骂咧咧。 正巧与林璇几人打了个照面。 一看到林璇,男人那耸拉着的吊三角眼噌的一亮。 这可是个极品货色啊! 吊三角眼男人打量着林璇,脸上挂起了一个虚伪的笑容:“你们是老于的亲戚?来看老于的?” “让开!别挡路。”司钧上前一步,挡住男人的目光,冷冷的说道。 这男人一开口,司钧就听出他的声音了,正是刚刚隔壁打人骂人的那个人。 “嘿,你这小子怎么说话的。”吊三角眼男人不乐意了,他的三角眼阴阴的撇向司钧,“要不是看在老于的份上,我今天非揍你不可!” “呵。”司钧不屑的一笑:“赶紧让开,好狗不挡道。” 吊三角眼男人的目光顿时凶狠起来,眯着眼冷冷一笑:“一个小毛孩子还跟我在这儿耍起横来了,今天大爷我要是不教训教训你,你就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男子说着就狠狠的挥拳朝司钧打去。 司钧左手轻飘飘的接住男子打来的拳头,一巴掌扇到男子脸上:“跟谁在这儿称大爷呢。” “你敢打……” “就打你了怎么了。”司钧抓住男子拳头一使力,顿时把男子疼的哇哇直叫,然后,啪的又是一巴掌。 “你他妈……” “还敢骂人?”啪的又是一巴掌。 …… 不一会儿,司钧就打了男子十几巴掌,那男子的左脸已经肿的老高,嘴角鲜血淋淋。 在司钧打这男子的时候,林璇也没闲着,打开黄历,直接给这男子将今日的忌全给点了。 “现在会说人话了没?”司钧松开手,冷冷的问道。 吊三角眼男子被司钧这一顿巴掌抽的是眼冒金星,哪还敢说不,连连点头,嘴里含糊的说着:“会了会了。” “还挡路吗?”司钧又问。 “不敢不敢。”吊三角眼男子连忙向门后退去。 “哎哟。”身后的门突然打开了,吊三角眼男子直直的仰了过去,摔了个大跟头。 “爹爹,你没事吧?”一个穿着蓝色粗布衣裙的小姑娘急忙扑到他身边,焦急的问道。 这应该就是于老头说的那个乖巧可爱的小姑娘了,林璇几人不由得朝她看去。 这小姑娘约有五六岁,背对着几人,看不清容貌,声音软懦清甜,一听便知是个乖巧的孩子。 “滚一边去!”吊三角眼男子这一下摔得极很,感觉浑身都好似散了架一般,见小姑娘使劲拉了半天都没把自己拉起来,顿时怒从心起,一把将小姑娘推到一边。 小姑娘顿时哎哟一声,跌倒在地。 “你这人怎么回事?”白露指着男子斥道:“你女儿好心扶你,你不领情不说,还欺负她!像你这样的人,就该让你摔断腿,永远站起不来!” 吊三角眼男子一听白露的话,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突然一下子站了起来,他怒目叉腰,张口就骂:“哪儿来的泼妇,跑到我家来管我的事了!这是我的女儿,我想骂就骂,想打就打!” 说着,他又是一脚狠狠的踢向地上的小姑娘,面目狰狞,可怖极了。 “啊,快躲开!”林璇惊叫,这一脚要是踢上去,小姑娘绝对会受重伤的。 地上的小姑娘呜咽一声,却是连躲都不敢躲,只抱着头瑟瑟发抖,等待着疼痛的降临。 千钧一发之即,司钧飞身上前,一脚将男子踹得老远。 白露连忙上前将小姑娘抱回来,轻声安抚道:“别怕啊,没事了,别事了。” 好一会儿,小姑娘才慢慢平静下来,她抬起头,看向白露与林璇,白净的小脸上露出一个纯真羞怯的笑容:“多谢两位姐姐。” 林璇一下子愣住了,只见这小姑娘长得甚是可爱,眉眼娇憨,粉雕玉啄,眉心中生着米粒大小的一点胭脂,竟是那被人贩子拐走的甄英莲! 此时,那吊三角眼男子已经慢慢扶着墙站了起来,他看着林璇几人,又气又怕:“你教训自己的女儿,干你们何事?你们快把我女儿还给我,不然我就要喊人了!” 林璇冷冷一笑,盯着那吊三角眼男子:“你教训自己的女儿,确实不关我们的事,但是,她真的是你的女儿吗?” 吊三角眼男子眼中闪过一丝心虚,但随即又理直气壮起来:“你们胡说八道什么?谁不知道这就是我刘老三的女儿香儿,你们想干什么?想抢孩子不成?” “香儿,你个死丫头赶紧给我过来,小心这些人贩子把你卖到窑子里去!”自称是刘老三的吊三角眼男子对着白露怀中的小姑娘瞪眼恐吓,吓得小姑娘香菱又颤抖起来。 “司公子,麻烦你把他抓起来。”林璇对司钧说道:“这人是个人贩子。” “你们才是人贩子!”刘老三猛得尖叫道,嗓音都变形了:“来人啊,快来人啊,有人贩子抢孩子啦!” 随着他这一声尖叫,左邻右舍原本在听笑话的人全都冲了出来。 “快,快抓住他们。”刘老三看到来了这么多人,眼中一喜,随即悲痛的大喊道:“他们是人贩子,他们要抢走我的香儿!” 邻居们看了看穿着富贵,一看就不是普通人的林璇几人,面面相觑,没有人敢上前。 “你们几个怎么还没走?”外面的吵闹声将于老头给引了出来。 “老于啊,原来你们认识啊。”一个胖大娘舒了一口气,连忙说道。 旁边的人也都纷纷放松下来。 “嗯。”于老头冷淡的点了点头。 “既然认识,那就让他们把香儿还给刘老三吧。”胖大娘对于老头说了一句,又转头向着林璇三人劝道:“我想着,你们几个应该也是好心,是瞧见了刘老三打孩子吧。” “唉!”胖大娘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我们也都看不惯,可这毕竟是人家的家事,人家爹打女儿,是天经地义。你们现在闹这一场不当紧,可等你们走了,香儿可就惨了!” 胖大娘这话一出,旁边的人纷纷点头,叹气。 “大娘,您有所不知。”林璇上前,认真的说道:“这小姑娘不叫香儿,她是我一个远房的表妹,名叫英莲,前年元宵节被人贩子给拐走了。” “刘老三,就是那个人贩子!”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接回府中 第二十六章、接回府中 林璇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那刘老三见林璇连元宵节都说出来了,再也没有了抵赖的底气,面色苍白的瘫倒在地。 “怪不得他天天打骂香儿,我就说呢,这就算是个女孩,也没有这般作践的啊!原来,竟是他拐来的,这不是自己家的孩子可真是不心疼啊!”一个小媳妇恍然大悟道。 “就是,天天不是打就是骂,我早就怀疑了。” “小香儿可真可怜哟!” “造孽啊,天杀的人贩子。” …… 一时间,众人纷纷痛骂起刘老三起来,有几个人直接怒的冲上去打他。 “不是,不是我拐的,”刘老三抱着头躲避着众人的拳打脚踢,口中喊道:“是我捡的,我捡的。” “呸,你这丧良心的拐子,还敢胡说!人家养的这么标志的闺女,怎么偏让你捡着了!”胖大娘一口唾沫吐到那刘老三脸上,愤愤道。 她的小女儿有一年上街时也遇到了人贩子,幸亏街坊邻里的察觉出不对给拦住了,才没有被拐走,所以,她对这些人贩子痛恨极了。 “诸位大哥大姐,大爷大娘。”白露得了林璇的示意,连忙高声道:“当务之急,是把这人贩子送往官府,由官府审问追查,这样,才能救出更多的孩子啊!” “对,拿住他,把这人贩子送官府!”众人纷纷道。 众人气愤的绑了刘老三,将他送去了官府。 马车上,小英莲已经沉沉的睡了过去,白露怜惜的看了她一眼,下意识的放低了声音:“姑娘,您怎么知道她是被拐的啊?她真是您的远房表妹吗?” 林璇轻声道:“她虽然不是我的远房表妹,但也确实与我们林家有些渊源。” 白露有些不解。 “父亲年少游学之时,在姑苏城曾结交了一名好友,姓甄名费,字士隐。这位甄先生虽不是世家子弟,但学识渊博,性情恬淡,与父亲颇为合得来。”林璇缓缓讲述:“后来,父亲游学归家,两人便没有再见过面,但一直保持着书信联系。” “难道这香儿便是这甄先生的女儿?”白露问道。 林璇点了点头:“应该是的,这位甄先生有一个女儿,乳名英莲,前年元宵节时被家仆抱着去看社火花灯,不幸被拐子拐走了,算算现在应是快六岁了。” “可姑娘,您是怎么认出她的啊?”白露特别疑惑,她从姑娘四岁就开始伺候姑娘了,确定姑娘并没有去过姑苏,更别说见过这位甄英莲姑娘了。 “也是巧了。”林璇说道:“那年甄先生来信请父亲帮忙寻找女儿,信中便附了一张甄英莲的画像。我无意间在父亲书房看到过这画像,还曾专门询问过父亲。” “虽然香儿因为长大了一些,和画像的样子有些许不同,但是那眉心中米粒大小的一点胭脂,令人极为印象深刻。”林璇说道:“我本来也只是怀疑,所以便诈那拐子一诈,没想到,那拐子竟承认了。” “这可真是菩萨保佑!”白露感叹了一声,再次怜爱的看向小英莲:“这香儿,不,英莲姑娘终于苦尽甘来啦。” “是啊。”林璇一笑:“不过,还是先叫她香儿吧,等甄先生夫妇亲自来看过,确认了再改口不迟,免得让这孩子空欢喜一场。” “姑娘说的是。”白露点头。 “小林璇,”外面的司钧突然开口道:“前面就快到你们林府了,我就先走啦。” “等等。”林璇连忙掀开车帘:“今日多亏了你帮忙,还没好好谢谢你呢!” “没事。”司钧跳下马车,随意的摆了摆手:“小事一桩。” “那改天我请你吃饭。”林璇看他是真的不在意,不再拘泥,转而笑着说。 “行,我等着。”司钧灿烂一笑,对林璇挥挥手,转身离开了。 “母亲。”林璇一回府,便去寻了贾敏。 “听嬷嬷说你今日一大早就出府去了,怎么这会儿才回来?”贾敏先是摸了摸了她的手,察觉是温热的,才笑着问道。 “因为遇着了一个人,所以耽误了时间。”林璇眨眨眼,一副神秘的模样。 “遇着了谁?”贾敏瞧见女儿这一副快问我快问我的小表情,配合的笑着问道。 林璇也不卖关子,连忙说道:“是甄英莲。” “甄英莲?就是你父亲常说的那个姑苏好友家走丢的女儿?”贾敏吃惊的问道:“你怎么会找到她?你在哪里找到她的?她人呢,现在在哪儿?” “就是,”林璇刚想把自己今天的壮举好好炫耀一下,突然发现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大坑。自己竟然去了城北,要是被母亲知道了,肯定极为担心,说不定,还要狠狠教训自己一顿呢! “就是什么?”看到林璇的反应,贾敏狐疑的问道。 “就是碰到一个男人在打骂小姑娘啊!”林璇赶紧说道:“打得可狠了,小姑娘哭得特别可怜,我上前一看,发现那小姑娘竟跟像极了甄先生寄来的那小女儿的画像。母亲,您是不知道,那小姑娘有多可怜,浑身都是伤。” “那你可把她带回来了?”贾敏现在已经怀孕三个月了,性子更是温柔敏感,一听林璇的话,顿时母爱大发的问道,哪里还记得刚才的疑问啊。 林璇见终于把母亲糊弄过去了,悄悄松了一口气。 “母亲莫急,”林璇笑着说:“小香儿刚刚逃离拐子的魔掌,看过大夫后便在马车上便睡着了,我已经安排了白露,等小香儿醒了,便给她梳洗好,领她过来见您。” “小香儿?”贾敏听到林璇对那小姑娘的称呼,问道。 “是那拐子给她起的名字。”林璇感叹的说道:“她许是被那拐子打怕了,也不记得自己的名字家乡了,只说那拐子是她爹爹,其余的,一概说不出来。女儿想着,还是先这样叫着她,等甄先生夫妇确认了再说。” “你做的对。”贾敏柔声道:“她是被拐子拐来的,若是甄先生的女儿最好,若不是,也免得她太过期待,空欢喜一场。”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林如海 第二十七章、林如海 也不知是因为喝了药,还是因为太久没有安心过,小英莲一觉便睡到了晚上。 待她醒来,白露几人给她好好的梳洗打扮了一番,看着穿着一身浅紫绣花襦裙的小英莲,纷纷赞道:“真好看。” 小英莲腼腆的低着头浅笑,一双小手揉捏着衣摆上的花纹,眼眸中又是害怕又是期待,她好像是在做梦一样!有一个神仙似的大姐姐从坏爹爹手中救了她,还把她带到这么漂亮的房子里,给她穿上了这么漂亮的衣服,她好怕这个美梦会醒来。 林璇带着小英莲到正房去给林如海贾敏请安。 “香儿给老爷夫人请安。”小英莲按照白露教的礼仪,极为乖巧的给林如海贾敏行礼。 “好孩子,快起来。”看着这粉嫩可喜的小姑娘,贾敏笑着说道。 小英莲听话的起身,水盈盈的大眼睛偷偷瞧了坐在那儿的两人一眼,只见林如海贾敏二人一个清俊不凡一个秀美绝伦,便如那庙会里白胡子老爷爷所讲的神仙中人一般,不由敬仰又惊讶得微微张开了嘴巴,有些害怕的低下了头。 贾敏瞧着这好似有些不安的小姑娘,轻轻笑了笑,声音放得更柔:“你叫香儿是吗?来,到我身边来,我看看。” 听到贾敏的话,小英莲怯生生的抬起头,白皙的小脸泛着害羞的红晕,乖巧的走了过去。 “夫人。”小英莲的声音细细柔柔的,“夫人,香儿会听话,会乖乖的,香儿会洗衣服,会洒扫院子,还会种菜,还会,还会做好多好多的事情,求您不要赶香儿走好不好?” 小英莲鼓起勇气看向贾敏,水盈盈的大眼睛里满是恳求,不停颤动的睫毛将她内心的不安表现的淋漓尽致。 贾敏瞧着这比姝儿还要小上两岁,却已经饱尝了生活艰辛的小姑娘,心中怜爱极了,她拉起小英莲那双虽然白皙却已经布满茧子的小手,眼眶微红:“好孩子,我怎么会赶你走呢!以后,你就住在这儿,再也不会有人欺负你了。” “真的吗?”小英莲的眸子一亮,开心的笑了起来。 随后,她记起了来时白露姐姐临时教给她的礼仪,连忙屈膝行礼:“香儿谢过夫人。” 林如海看着这一幕也是心中感叹,谁能想到甄兄当年丢失的小女儿竟阴差阳错的被自己的女儿给寻到了。 没错,他已经基本上可以确定,这个香儿就是甄世隐丢失的女儿甄英莲了。 除了因为香儿与画像极为相似的相貌,还因为扬州知府那边传来的信。 今天下午,扬州知府那边派人给他传了信,说是自己女儿往府衙送了一名拐子。经那拐子的供述,这女娃确实是他在前年元宵节拐的,但这女娃是不是甄香莲,他就不清楚了,他当时是见一个四岁左右的小女娃坐在一户人家门口,穿着富贵容貌甚好,旁边又没有个大人看护,心中歹念一动,便哄骗说要带她回家,将之拐走了。 另外,这拐子也不知是不是被众人打怕了,知府才刚说要上大刑,他便吓得慌张招出几名同伙,知府派人去他所说的几个同伙家中一看,果然找到了几名六七岁左右被拐来的小孩。现在,知府正在继续追查,势要将这些拐子一网打尽,解救出更多的孩子。 也不怪知府这么慎重对待,实在是因为他来扬州任知府已经两年了,这两年来虽无过错可也没有立过什么大功,所以,对这天下掉下来的大功劳,他兴奋极了。 知府还在信中诚恳的表示,等这案子完了,他定要在家中设宴,好好招待宴请林如海一家,感谢一番。 林如府欣然回信应约。 这位扬州知府,名叫刘虞,乃是首辅大人家的长子,据传这届任期满了,便要调回京中,任吏部侍郎。 本来,他的政绩还稍稍有些不足,可有了这个抓拐子救孩童的大功劳,刘虞吏部之事必然是十拿九稳了。 林如海之所以有心和他结交,一是因为他的家世,二是因为这吏部掌管着全国官吏的任免、考察、升降、调动之事。 说起林如海,在官场中也是一位奇人了。 二十四岁那年,他中了探花,被授正七品翰林院编修。 后来,他在宫中值讲时才学被皇上看中,便升他为御前侍讲,时常出入宫中为皇上讲学。到了他二十七岁那年,又升他做了兰台寺大夫,正五品。 二十九岁时,他被皇帝钦点为巡盐御史,这是盐区最高盐务专官,中央巡视员,无定品,每届任期为一年。同时,兰台寺大夫官职不变。 三十岁时,林如海兰台寺大夫及巡盐御史任期皆满,但因皇帝实在不放心江南盐政,便升他为扬州都转盐运使,兼领巡盐御史,官职正四品。 到了他三十三岁时,又升了他做从三品两淮都转盐运使,兼领巡盐御史。 如今,林如海已经三十六岁了,算起来,他在盐政上已经待了七年有余。这些年,他一直感念着皇上的厚爱,于公事上兢兢业业,从不敢有一刻松懈。 可是,随着皇子们渐渐长成,两淮盐运便成为了谁都想来咬上一口的肥肉,今年已经有好几位皇子派人来招揽他了,这样下去,他恐怕实难善终。 所以,他一直想谋求回京,可无奈他亲族皆无,座师已退,唯一的岳父家又是武将,皆是使不上力。 他也曾给皇上上过折子,可皇上的意思,仍是想让他继续待在盐政上。 所以,这扬州知府一发出善意,林如海便欣欣然应允。 虽然一直在江南,但林如海对朝中派系还是有些了解的。首辅刘文华是个精明的老狐狸,对朝中形势看得极明了。 他作为首辅,无论哪位皇子登上皇帝,都要对他礼遇有加,他又何必站队太早自找麻烦呢。所以,他对几位皇子皆是打着太极,不偏不倚,谁也不得罪,只一心忠于皇帝,皇上也因此对他更为信重。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甄氏夫妇 第二十八章、甄氏夫妇 “姑爷,开门,有您的信。”一个褐衣仆从拿着一封信来到一座破旧的小院外,咣咣敲着门,大声喊道。 不一会儿,木门开了,一个年过半百的文士从院中走了出来,他容貌端正,颇有气度,但是衣衫略显破旧,花白胡子也像是久未打理,显得整个人都有些落魄。 “是小路啊。”那文士看了一眼褐衣仆从,淡淡道:“有我的信,哪里来的?” 褐衣仆从小路嘿嘿一笑:“还是扬州来的信,姑爷,老见扬州给您寄东西寄信,您那朋友挺有钱啊!” 他嘴上喊着姑爷,可表情动作和话语里却无一丝恭敬,无礼极了。 “信呢?”那文士不理会他,径自问道。 褐衣仆从小路暗暗撇嘴,都落魄成这样了,还那么高傲,以为自己还是那个有名有钱的甄老爷呢! 不过他撇嘴归撇嘴,还是老老实实的把怀中的信递给了文士,只是他心中极不情愿,便故意把信捏得皱巴巴的。 那文士看到被捏皱的信,冷哼了一声,转身进了院里,砰的一声关上了木门。 “呸!”褐衣仆从小路冲着门口吐了一口痰,真成个穷酸了,连个赏钱也不知道给,下次,我直接把你的信扔进平江河里。 褐衣仆从小路骂骂咧咧的走了,回到屋中的文士却叹了口气,心下苦痛极了。 那小路一说有信,他就猜到应该是他的好友林如海寄来的,毕竟,这两年,除了他的好友林如海,也再无一人记得他了。 这文士,便是甄士隐。 看着自己这破屋薄田,甄士隐脸上闪过一丝愤恨。 当年,他女儿英莲不幸走丢,他与妻子封氏遍寻不着,先后病倒了。不想没过多久,隔壁葫芦庙失火,牵连自己家中房屋也被烧成一片瓦砾场。他本想到自家田庄上去安身,可偏值近年水旱不收,鼠盗蜂起,抢田夺地,鼠窃狗偷,民不安生,因此官兵剿捕,难以安身。 没法子,他只得将名下田庄都折变了,携了妻子与两个丫鬟投奔到他岳丈封肃家中去。 可他这岳丈封肃却是个势利眼,将自己请他置办田地房屋的银子皆骗走了,只给他这薄田破屋安身。 甄士隐乃是个读书之人,家产是分家所得,以往家中钱财加上田庄上每年的进项,一向是吃喝不愁,不理俗事的。可现在家产全无,自己又不会其他谋生之道,只得靠着妻子丫环做绣活度日,日子过得越发穷困撂倒。 “哎!”甄士隐又是长叹一口气,慢慢拆开了信。 刚一看信,他脸上的表情就愣住了,他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双手哆哆嗦嗦的拿着信,一字一句的仔细瞧着。 慢慢的,他的脸上露出一丝喜意,紧接着,他忍不住的抱着信嚎啕大哭起来。 在另一间屋中正做着针线活的封氏,听到他的哭声,手一抖,针便扎在了指尖上,豆大的血珠顿时冒了出来。可封氏却无丝毫察觉,只慌张的朝着甄士隐奔去。 “夫君,怎么了?”封氏进了屋,瞧着甄士隐痛哭的样子,急道。 “芸娘,”甄士隐抬起头,他的眼眶通红,泪痕满面,可表情却是带着兴奋之极的喜意,“芸娘,咱们的英莲,找到了!” “你,你说英莲找到了?”封氏嘴唇哆嗦了下,不敢相信的问道。 甄士隐重重的点头,脸上拉开一个大大的笑容:“林贤弟给我来信,说是找到了我们的英莲,现在,正在他府中呢。” “我的英莲啊!”封氏骤一听到这个好消息,顿时哭了站都站不稳了,口中不断的追问道:“信上还说些了什么?英莲可还好?有没有吃苦?有没有受伤?” 甄士隐连忙扶住老妻:“你莫要担心,信上说一切都好,就等我们去接她了。” “对对,去接她,去接我的英莲。”封氏抹了一把泪,喃喃道:“走,我们今日就走。” “莫急,我还有一件事要办。”甄士隐安抚了下封氏,眼神愤恨:“以前,我想着找不到英莲,自己活着也没甚意思,许多事情便不想计较。如今,既已找到我儿,那我便得将家财尽数要回,保我儿以后衣食无忧。只是,他毕竟是芸娘你的父亲……” 甄士隐话语中有些犹豫。 “夫君,你不必顾虑我。”封氏也是恨恨的道:“我母亲早逝,父亲待我本就不好,这几年,他这样的对待我们,我心中早就恨透了他。” “芸娘,苦了你了。”甄士隐眼神怜爱的看着自己的老妻。 “我不苦。”封氏笑着说:“夫君,我最庆幸的,便是嫁给了你,如今,又找到了英莲,我这辈子,再无憾事了。” 说着,封氏又哭了起来,甄士隐连忙将她扶到椅子上,好好劝慰安抚了一番。 当天下午,甄士隐来到封家。 “哟,这不是我那好吃懒做,不事生产的好女婿吗?怎么,今日是要来我府中打秋风吗?”封肃是个矮瘦的小老头,一瞧见甄士隐,顿时阴阳怪气的说道。 “呵。”甄士隐冷笑一声:“我是不是打秋风,岳父心里最清楚不过。” 封肃老脸一拉,恶声道:“你这无耻懒汉,我当初真是瞎了眼,居然会把女儿嫁给你。如今,一家子的生计全靠我女儿没日没夜的做绣活,我要是你啊,早一头投进平江河里死了算了。” 甄士隐面无表情的听着封肃的辱骂,这两年,他早就听惯了。 等到封肃说完,甄士隐开口了:“岳父如此辱骂于我,是不是忘了,我还是一个身有功名的秀才?” 封肃的脸顿时绿了。 他确实忘了,主要是这两年甄士隐一直浑浑噩噩,连他慢慢骗他的钱财也不甚在乎,于是,他的胆子便越来越大,最后,甚至敢指着他的鼻子辱骂他。 “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秀才而已。”封肃被下了脸,犹自不甘的嘟囔着。 甄士隐看了他一眼:“我虽只是个小小的秀才,但若有事,也是有禀见知县的资格的。” 封肃撇了撇嘴:“你能有何事?” “我当然有事,我要告官,我家中万两钱财被人骗取。”甄士隐一字一顿的说道。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财物 第二十九章、财物 封肃惊恐的瞪大了双眼,哑巴了。 半响,他才像是找回了声音一般,结结巴巴的开口道:“你,你少信口开河,胡言乱语,你,你有什么证据?” “岳丈大人紧张什么?”甄士隐冷冷问道。 “我哪有紧张!”封肃不由得抬高了声音:“我有什么可紧张的?” 封肃说着说着脾气又上来了:“亏你还是个秀才,就你这么个每日里只能靠着媳妇做绣活度日的,还敢说自己有万两家财?真是笑掉他人的大牙。” 甄士隐看了他一眼,慢慢说道:“我来吴江县之前,是把姑苏的几个庄子、田地都给卖了的。虽然这些年年景不好,可那些庄子田地也卖了有三四千两。” “哼!”封肃不屑的哼了一声:“你说卖了多少就是卖了多少啊!” “我是个读书人,一向守法,庄子铺子卖时都是在官府盖了红契的。这些契约我今日也带来了。”甄士隐从怀中拿出一叠纸,一打开,官府那刺眼的红印便映入封肃的眼帘。 “什么红契白契的,给我看看。”封肃说着就要去抢。 甄士隐不慌不忙的将契约揣进了怀里:“这是要给知县大人看的,不过,您要是也想看,县衙里都有备案,回头我再给您抄一份。” “这东西有甚可看的?”封肃假装淡然的喝茶:“与我又没有相干。” “不看便不看吧,”甄士隐笑了笑:“还没跟您说完我的万两家财呢!除了这三四千两外,还有我存在钱庄里的两千两银票,这在钱庄的帐上也都是有记录的。还有当时我家中被烧毁,众友人赠送的财物,约摸价值一千多两,这些财物的礼单我也都还保存着。” “我懒得听你讲这些有的没的。”封肃拉长了脸。 “那我便说些实际的吧。”甄士隐冷下脸:“岳丈大人,我今日来,就是要通知您一声,我要去官府状告您盗了我家的财物!” “你敢!”封肃失声尖叫:“你血口喷人!谁见到你家的财物了!” “您说您没见过,我却是常常在您家见到我的东西,您书房挂的画,您儿子最喜欢的那把扇子,还有您常常用的那套玉石棋子,这些都是我的友人赠送给我的。”甄士隐蹭得站了起来,满脸怒火。 “我的东西怎么会跑到您家里去了?”甄士隐冷冷地看着封肃:“还有,我家的钱丢了,您家却是突然多了许多闲钱又是买田又是买地的,这样的奇事,须得由知县大人来好好查一查!” “甄士隐!”封肃一拍桌子,声音狠辣:“便是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又怎么样?你以为你还是以前的那个甄老爷吗?现在的你,穷困潦倒,还是个外乡人,而我,是这吴江县有头有脸的大户,你猜知县大人会向着谁?” “是了,按您这么说,知县大人肯定是会向着你的。”甄士隐点点头。 封肃得意的想要勾起嘴角。 可不待他的笑容挂起,甄士隐却紧接着说道:“对了,刚刚还忘记说了,还有我友人每逢年节从扬州给我寄来的东西,这些东西可是大半都被您给扣下了,这两年下来,约摸着也有两千多两了。” 封肃奇了,这甄士隐怎么又说起这些了,莫不是得了失心疯? 只见甄士隐笑着看向他:“您还不知道吧?我这友人便是两淮盐运使林如海,当朝三品大员,前阵子,他找到了我的女儿英莲,如今,英莲正在他府上住着,正等着我和芸娘过去接她呢!” “不可能。”封肃坚决不信,若是甄士隐有这样一位当三品大员的朋友,又怎么会落魄到如此地步? “扬州林贤弟的信一直都是寄到您家的,您尽可以去打听一下。”甄士隐语气冰冷:“以前我不计较,是因为英莲丢了,我无儿无女,生活的了无生趣,可如今我的英莲既然找到了,我便不能不计较了。我甄士隐虽只是个小小的秀才,可我一向与人为善,友人中不乏世家子弟,识得的官员虽然不多,但也有那么几个,知县大人想要向着你,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甄士隐说完,不待封肃回话,便一甩袖子,施施然离开了。 封肃脸上是又青又白,难看极了。 不一会儿,他便把家中管家叫来,冷着脸安排了些什么,整个人急匆匆的赶往县衙了。 过了有三五日,这天一大早,封肃便让人抬着几个箱子来到甄士隐门前。 “封老爷,您这是?”开门的娇杏看着笑容满面的封肃连忙行礼,同时,也很不知所措。 “我的贤婿呢?”封肃推开娇杏,笑呵呵的进了院子,高声道。 听到他的声音,甄士隐和封氏携手从屋中走了出来。 封肃一瞧见甄士隐,连忙快步上前,一把拉住甄士隐的手,脸上笑容更甚:“哎呀,我的好贤婿,你之前托我给你买的庄子、田地我都给你买好啦!对了,还有宅子,我在城东给你找了一个二进的院子,家具都给你配好了,又清幽又雅致,旁边都是书香门弟,以后贤婿你就可以继续养花煮酒啦。” “我的银子用完了吗?”甄士隐问道。 封肃脸一僵,随后大笑道:“大概还有三千多两吧。” “只剩三千多两?”甄士隐皱眉。 “哎哟,我记错了,应该是四千多两,”封肃连忙从怀中掏出银票,递给甄士隐道:“你查查看,哎,这人老了,记性就越来越差。” “对了,贤婿,”封肃连忙转移话题:“我把你之前放在家里保存的东西都给你送过来了,一会儿让他们直接给你抬到新宅子里。” “那就多谢岳丈大人了。”甄士隐翻翻了庄子、田地的红契,大致一算,价值约摸与他在姑苏的庄子、田地差不多,再加上今天还回来的东西、四千两的银子和一处城东的二进宅子,他这个岳丈大人恐怕还得往里添上一两千两。 这下,他这个岳丈大人可得心疼坏了。 没错,封肃瞧着甄士隐翻看东西,心都在滴血。 那庄子、田地都是这两年他陆陆续续置办的,还有那城东的二进宅子,那是他准备置给小儿子的,这下可好,全赔进去了! 第30章 第三十章、终相见 第三十章、终相见 “老爷,老爷!”褐衣仆从小路从远处飞快的跑过来,脸色焦急,口中大声的嚷嚷道。 封肃正和知县大人在一处亭子里品茗谈笑,听到自家仆从小路发出的吵嚷声,顿时双眉倒竖,大声斥责道:“快快闭嘴!没看到知县大人在这里吗?竟敢如此喧哗?” 小路的声音立刻堵在了嗓子里,偷偷的往前一瞅,看到亭子里坐着的知县大人也是一脸不虞,更是吓得缩起了脖子。 封肃又连忙躬身向知县大人赔罪:“让大人见笑了,这是严正派去请我那贤婿的仆从,看他的样子,好像是有什么事情,容严正去问上一问。” “无事,无事。”知县一听是甄士隐的事,连忙摆了摆手,笑道:“严正且去吧。” 这知县今年已经四十五六了,三十多岁时考中了二榜进士。本以为终于可以大展抱负,平步青云了,可没想到,他的官运实在是坎坷的很。 先是被派到了一个偏远地方做知县,那地方是个下县,粮食产量不高人口却多的很,好不容易辛辛苦苦的熬了三年,却被吏部评了个‘不称’,没办法,只得继续熬三年。 后来他学聪明了,在吏部考核的官员到来之时,他用自己全部的家当买了一幅米芾的书画,给那官员献上,这才堪堪得了个‘称’字,将他升了半级,调到吴江县这个中县做知县。 转眼间在吴江县已经五年了,上次的考评,吏部来的官员竟是个不贪的,看到他的礼单,当场就要发怒给他一个‘不称’,他哀求了好久,那官员才给他写了个‘平常’,让他能留在吴江县继续任知县。 这明年又要考核了,他实在是不想再这么在知县的位子上待着了,他是到处找关系,想着能在明年的考评上得个‘称’字,将位子给动上一动。 说来也是巧,正好这封肃封严正来拜访他,向他打听林如海林大人的事情,他心下一动,便将事情给套出了个七七八八。 原来,这封严正竟还有一个这么有人脉的女婿,可恨他以前有眼无珠,竟生生的把珍珠当成了鱼目,还霸占人家的家产。如今,人家反抗了,他方知道害怕。 不过,这倒是给了他一个好机会,若是能借着这甄世隐的路子攀上林大人这个帝王心腹,还会害怕一个区区的考评么! 他当时便想立刻联系那甄士隐,可他大小也是个一县父母官,怎么能如此上赶着结识一个落魄秀才!还是得寻个机会,让那甄士隐主动为他走动关系才是。 于是,他便瞅了一个时机,在和封严正闲谈时,他状似无意的说起了甄士隐,封严正这人也是个老油条,连忙会意,立刻派人就要将那甄士隐叫来。 封肃走到亭外,瞪着小路:“不是让你去请我那女婿,你怎么在这儿大喊大叫的?我那女婿人呢?” 小路苦着脸:“老爷,我去请了,可是……” “可是什么?”封肃皱眉:“难道他不愿意来?你没有告诉过他,知县大人也在吗?” “不是,是我根本就没见到姑爷啊!”小路急道:“家中一个人也没有,我喊得嗓子都哑了。” “对了,他邻居倒是出来了,给了我一封信,说是姑爷给您的。”小路连忙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封肃。 封肃瞪了他一眼,有信还不早些拿出来。 他拆开了信,才看了一眼,就差点晕倒在地。 原来,甄士隐竟将宅子、田地、庄子等都低价卖了,全家举家往扬州去了,还说,以后再也不会回来了! 封肃身上顿时冷汗连连,连站都差点站不稳。 这该死的甄士隐,居然已经走了好几天了!这下可把我害苦了!封肃在心中大骂。 可这下该怎么办啊!知县大人还在那儿等着呢! 封肃脑子里转了几转,将信塞进怀里,深吸了几口气,装作什么都没有的样子回到亭子。 “严正,可是你那女婿有什么事情?”知县问道。 “知县大人容禀。”封肃苦笑一声:“我那外孙女好不容易找着了,我那女婿女儿实在是等不及想要见她,今天早上便坐船往扬州去了。” “今天早上走了?”知县皱眉,他眯着眼仔细瞧着封肃,等看到他头上的汗珠和他虽然看起来从容却着实有些僵硬的笑容时,他猛得一拍桌子:“大胆封肃,还不从实说来?” 封肃顿时吓得跪到地上:“大人息怒,小人句句属实啊!” “当真?”知县的语气阴沉:“你若是胆敢欺骗于我,我可不会放过你!” “小人绝对不敢啊。”封肃就差指天发誓了。 知县看他这样,也觉得他应该没有这个胆子欺骗于自己,便舒展了神情:“那,等一下,你怀中那是什么?” 封肃低头一看,原来他刚刚跪在地上时,动作太大,竟是不小心将甄士隐的那封信给露出了半截。 “这,这是我那女,女儿写给我的。”封肃大惊,结结巴巴的解释。 可惜他这表现却令知县很是生疑,他冷冷一笑:“还敢狡辩!来人,把那仆从给我带上来。” 小路被两个衙役押上来的时候还有些懵,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看见知县,他连忙跪下磕头。 “你给本大人说说,今日去甄府之事。”知县问道。 小路连忙道:“小的今日奉我家老爷之命,去请我家姑爷甄士隐甄老爷,谁知去了之后,甄府大门紧闭,小的敲门也没有人应。没办法,小的只好在门外大声呼喊,可嗓子都喊哑了,仍是一个人也没有。” “哦。”知县轻抿了一口茶:“那可有什么信件之类的?” “有的有的。”小路连连点头:“旁边邻居听到我的声音,得知我是封府之人,便给了我一封信,说是甄老爷留的。” “呵。”知县冷冷一笑:“信是甄老爷留的,不是甄夫人留的?” “啊!”小路茫然的啊了一声,不明白知县大人为何这样问,不过,他还是老老实实的回道:“确实是甄老爷留的,那信,小的已经给我家老爷了。” 小路一边说着,一边回头看向封肃。 却见封肃满头大汗,面色苍白,已经快要昏厥过去。 “大人,大人饶命啊!”封肃连连磕头求饶。 一旁的衙役将他怀中的信给拿了出来,交到知县手中。 知县打开一看,勃然大怒:“好你个封肃,竟敢如此戏耍本知县!来人,将他拿下,打入大牢!” 封肃面如纸色,整个人一下子瘫倒在地。 完了,全完了啊! 这封肃的事情,甄士隐自然是全然不知,此时的他,已经和妻子到了扬州林府。 看着眼前那眉眼娇憨,粉雕玉啄,眉心中生着米粒大小的一点胭脂的小姑娘,甄士隐和封氏顿时泪流满面,紧紧上前抱住了她:“我的儿!我的英莲啊!”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难事 第三十一章、难事 “哎!”林如海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眉目间满是愁绪。 “夫君,你怎么还没睡?”睡得迷迷糊糊的贾敏睁开眼睛,瞧了瞧还暗着的屋子,手臂伸出被子揉了揉眼睛,疑惑的问道。 “都什么时节了,你还把手放在外面。”林如海赶紧摸了摸贾敏的手,待察觉温热才松了一口气,温柔的给贾敏掖了掖被子:“没什么事,你快睡吧。” 贾敏抿了一下唇:“你少唬我,我还不了解你啊,每次有什么为难之事,你便会睡不着觉。” 林如海瞧着妻子的神情,轻轻一笑:“真的没有什么事,快快睡吧,你还怀着身孕,可不能熬夜伤神。” 他这妻子一向聪慧机敏,堪称女中诸葛。 岳父大人从小将她做男孩子教养,不止教导琴棋书画,更是教导她朝中局势,故而,以往林如海有什么公务上的为难之事,也都会与她讨论一二。 可这次,一是这事情实在棘手,二是敏儿还怀着身孕,他实在不想令她劳神。 贾敏柔柔的叹了一口气:“我知道夫君你是看我有了身孕,心疼我。但是我也心疼夫君你啊,你这样一直烦恼着,叫我怎么能安心睡着呢!” “真是什么都瞒不了你!”林如海无奈的笑了一声。 “到底是何事?”贾敏美眸眨了眨,很是不解:“以往夫君可没有愁到过这么晚!” “今日朝庭来了一封公文。”林如海说道:“上面说,明州府东乡的百姓,因为缺食海盐,大多数人都是面黄虚肿,浑身乏力,向官府屡次请求拨盐救济,均未得到同意。没办法,乡中便组织了一批青壮汉子,假作渔民,从外地贩了一批私盐。” “私盐啊。”贾敏颦起眉头,“百姓生活困苦,私盐自然是屡尽不止,朝中应该也是知道的啊。怎么会专门发来公文?而且这明州府的事,自有明州府巡检司管理,又关夫君何事?” “哎!这本是一件小事,可恨那明州知府,愚蠢至极,竟听信那些无耻盐商之话,居然要发兵捉人,杀一儆百!”林如海恨声道:“结果人没抓着,反倒激起了民愤,打了起来。” “啊!”贾敏小小的惊呼了一声:“结果如何?” 林如海握住她的手,说道:“那明州知府带着数百官兵,反倒被那些百姓打了个落花流水,四处溃散。” “那这些百姓可就惨了。”贾敏忧心道。 林如海摇摇头:“那倒没有,那东乡有一个能人,名叫羊潮清。他知道知府不会就此善罢干休,便请人修了文书,昼夜兼程告到了京城。也是他们的运气,那次辅李立传正是东乡人,从中作了斡旋。皇上听从了李立传的意见,便将那明州府知府以不堪为任为由,贬嫡到了别处。” 贾敏这才的舒了一口气,又奇道:“可这与夫君、与两淮并无干系啊?” “关系大了。扬州临近大海,因地利之便,煮海为盐,产盐颇多。咱们大靖朝每年的产盐总量大约有三百万引,而扬州一府就独占七十万引。八大巡盐御史衙门,首屈一指的便是开府扬州的两淮盐运司。”林如海皱眉:“皇上已经派人查实,那东乡人所买回的私盐,正是从扬州流出去的。” 贾敏的心咯噔一声,低声道:“盐帮?” 林如海沉默,半晌才回答:“应该是的。” 贾敏一下子紧紧的抓住了林如海的手,急道:“皇上,皇上是要你去查盐帮?” 林如海忙安抚的拍了拍贾敏:“敏儿莫急,皇上的意思只是让我暗中查探,并未有其他命令。” “我怎么能不急?”贾敏美眸中隐隐有晶莹闪烁:“那盐帮里尽是些草莽之辈,心狠手辣,他们可不看你的家世、官职,只要挡了他们的路,他们就会动手的。” “而且,”贾敏低声说道:“我曾听我父亲说过,盐帮帮主来头极大,祖上,曾资助过太.祖起事。” “此言当真?”林如海惊骇。 “你也知道,我祖父当初是跟随太.祖一起征战沙场的。”贾敏认真的说道:“这事,就是他告诉的我父亲。” “因你当时被封为巡盐御史,父亲怕你不知这些秘辛,得罪了盐帮,才悄悄告诉我,让我在关键时候提醒于你。”贾敏的话在林如海心中掀起惊天大浪。 “那皇上到底是何意呢?”林如海眉头紧锁:“我得好好想想,好好想想。” “先睡吧。这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白日里慢慢再想也不迟。”贾敏的手指放在林如海眉头上轻轻揉了揉,柔声道。 “嗯,我这就睡。”林如海轻声说道:“敏儿,你也快些休息。” 第二天,林如海一大早便急急的去了衙门,贾敏带着林璇、黛玉吃早饭。 小黛玉喝一口粥,瞧一眼贾敏,眨巴着大眼睛,萌萌的问道:“母亲,你眼睛下面怎么黑黑的?” 贾敏手指揉了揉眼下,笑道:“母亲昨晚没有睡好。” “哎!”小黛玉小大人一般的叹了口气:“玉儿知道的,母亲肚子里有小弟弟,定是小弟弟不听话,夜里闹娘亲了。弟弟真是不乖。” 林璇被她萌的笑开了,忍不住就想逗逗她:“想当初,玉儿在母亲肚子里的时候,也是这么闹人的。” 小黛玉瞪圆了眼睛,委屈巴巴的转头看向贾敏:“母亲,玉儿以前也是这样不乖吗?” 贾敏笑了:“才没有呢,玉儿可乖了,从来都没有闹过我。你姐姐当时才不乖呢,有一阵子,还害得娘亲连饭都吃不下呢。” 小黛玉吃惊的捂住了嘴,居然害得娘亲吃不下饭,真是太可怕了。 她转头看向林璇,表情很是严肃:“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坏姐姐,以后不可以再这样不乖哦。” 紧接着,她又瞧着贾敏的肚子奶声奶气的教育道:“弟弟,你千万不要向坏姐姐学哦,你要多学学玉儿,做个乖乖哒宝宝。” 贾敏和林璇都笑了起来。 这时,欣云笑着进来行礼:“夫人,贾家来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