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起太微》 第一章 世间无路 我自开之 “小离儿呀,为师和你说了很多遍了,这个世界是没有神仙的。”一个白发白须的老头一脸无奈的对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说道。 “不可能,这个世界肯定有神仙,只是你没有看到过。”那少年虽然一脸稚嫩,但语气坚决地说道。 “为师像你这般年轻的时候,也是笃信神仙之说,到处游历,就是指望能够有朝一日,撞上仙缘,成仙了道。” “为师都已经快八十岁了,找了几十年,整个天下都没有为师足迹未曾去过的地方。北至瀚海,南到广漠,西至昆山,东到扶黎,但凡有人烟之所,为师都到过,所谓神仙,要么是民间谣传,要么是方士杜撰,尽是无稽之谈。” 少年看着老头一眼,未曾想过老头去过如此多的地方,只是还是轻轻地摇头,动作虽然缓慢,但是异常坚定。 “瀚海之北,可有陆路?广漠之南,可有绿洲?昆山之西,扶黎之东,又是何处?人烟尽处未有神仙,那么红尘之外呢?” 一番问话当即让老头气得说不出话来。 “我说你个小娃子咋这么拗呢?我们太微门乃是中原最大的门派之一,不就是要你代替我太微门行走江湖,你那些师侄师侄女们,各个都羡慕得很,你怎么就这么为难呢?你小时候不是还说要将江湖上所谓的仙子魔女,一起收进你的后宫吗,为师还想抱一大堆徒孙呢?”老头一边说道,一边琢磨着怎样才能忽悠萧离同意成为太微门的传人。 这老头可是当是最顶尖门派太微门的掌律长老白海天,乃是当代太玄门掌门的师伯。 要知道太微门建立数百年,虽然天才辈出,可是也从来没有像萧离一样,年纪不到十五,武道修为便破九品直达宗师之境。据自己与门中其他大宗师推测,可能再不到五年,萧离又可以破境。想到太微门当代传人不到二十便是大宗师,而且还是自己的徒弟。到时候另外几家密地圣门的人知道了,非得羡慕死不可,白海天想到这便是一脸兴奋。 他又看了看萧离,这徒弟什么都好,就有一点不好。年纪轻轻的,就和自己当年一样,一心想去求仙。要知道自己可是因为年轻时候求仙问道,导致妻离子散,孤苦一生,好不容易晚年收了这么一个宝贝徒弟,可不想他步自己的后尘。 “师父,当年年少,难免轻狂。如今徒儿我矢志大道,其余诸事,不过都是浮云。”萧离说道。 白海天听到这话,无可奈何,只得叹道:“大道?果真有大道吗?我太微门数百年人杰辈出,并不少你我这般寻仙之辈,可是一代代下来,没有见到什么大道,只是走上了一条条绝路。” 旋即又道:“你所说的瀚海之北,广漠之南,昆山之西,扶黎之东为师虽然没有去过,可是历代祖师中,也有三五人去过。这些人要么一去不回,尸骨无存,要么便失望而返,郁郁终生。你还年轻,世间风景都还没有看到过,就这样踏上这条路,我怕你以后会后悔莫及。” “师父,你后悔吗?” 白海天并没有料到萧离会突然问出这个问题,顿了顿,叹道:“求仁得仁,又有何悔,只是飘零一生,穷尽一生经历而无所获,未免遗憾。” 萧离听到,微笑道:“是啊,求仁得仁。亦余心之所善兮,虽百死其由未悔。这世上若是还有仙路,我一定要将它寻到;若是没有,那我便凭手中三尺剑,开辟出一条通天大道出来。” “大道弥坚,岂是你说开辟就能开辟的。”白海天叹了一口气道。 听到白海天的话,萧离不置可否,只是淡淡说道:“仙道到底为何,我不清楚。可是武道的尽头,我却隐隐有了一点猜测,明环日月,暗含虚空,突破天人界限之后,说不得便可破碎虚空。” 见到萧离如此笃定,白海天也是惊异无比。自家这弟子天资心性,恐怕自己几十年来,都未曾见过能超过的。如此便也罢了,其天生早慧,不到三岁就开始习武,且用功程度,旁人拍马也难及。十余年来如一日,每日夜间练气,白天读书习武,少与人交流。便是自己赶他出去同同门相交,便是比剑论武,自己也是无可奈何。 不过自从大半年前突破成宗师以后,终于有所好转,四处搜寻奇闻异事,杂记闲谈。自己一问之下才发现,他竟与自己年轻之时无二,向往仙道了。 无可奈何之下,恰好掌门提出要萧离代表宗门去行走天下,自己也觉得这法子不错,或许在江湖见多了如花美眷,会勾起他小时候后宫三千的美梦。可是没有想到萧离想都不想,就一口回绝了。 白海天只得道:“破碎虚空,你这名字倒是取得不错,不过你也真感想。几千年来,都没有人能够走出来的路,为师也希望你能走出,这样为师也与有荣焉。” 萧离回道:“不是能走出,是一定要走出,也一定会走出来的。”其实自己内心也是不敢肯定。 萧离也是无奈,自己前世只是在一处碑林睡午觉,一觉醒来便发现自己魂穿异世,成了一个刚出生的婴儿,而且是被人丢弃在荒野的那种。还好被路过的白海天见到,带回太微门中当弟子了。 既然穿越这种事都发生了,怎么可能不能成仙。不过通过与白海天十几年的相处,萧离知道自己穿越的世界可能真不是一个修仙的世界。不过幸好有武道,还可以以燕飞浪翻云之辈为目标,进窥天人之境。萧离自从三岁不到开始习武以后,便夜以继日,不断勤学苦练,终于成为宗师了。前路漫漫,破碎之道还是遥不可及,怎么能去当什么天下行走,哪有这么多闲功夫。 萧离对自己以后的路已经想好了,一边练武,一边再去那些当世奇诡之地探探路,看看是否有仙魔之流。 白海天见萧离这么坚决,也知道自己这弟子执拗非常,决定了的事情,恐怕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心道:“儿孙自有儿孙福,自己都一大把年纪了,都没有放弃过寻仙求道的想法,更别说年纪轻轻,风华正茂的徒弟了。罢了,且随他去吧。” 当下说道:“既然你已经打定注意,一定要走此道了。那我就去回绝掌门了,天下行走让他们几脉争去吧,我们不参合了。” 萧离歉然地对白海天说道:“对不起,师父,让您操心了。” “傻孩子,说的什么话。为师要是没有你这个徒弟,想操心恐怕别人都不让呢。”说完,白海天自嘲的一笑。 萧离知道师父想起了自家师兄师姐,也知道他们关系复杂,听了这话,也只能默然不语了。 “来,不说这些,过来和师父搭把手,看看你这段时间功夫有所长进了没有。” 说完也不理会萧离如何回答,当下一拳轰了过去,动作迅捷,真不像快八十岁的老头。 萧离见到师父拳头打来,连忙并开,不敢硬拼。只是这拳头如影随行一般,无论他躲到哪里,都跟到他身前。萧离知道师父这拳头的厉害,并没有想到这样就能摆脱,当下并指如剑,向师父肋下刺去。他这也是无奈,自家师父的大道随行拳,避无可避,自己也只能攻其命门,令其变招,料想以师父性格,定然不会与自己以伤换伤。 “好小子,愣是狡猾。”当下变拳为掌,拍向萧离,同时自身也避开萧离的指剑。 萧离正想剑指刺向师父的掌心,不料白海天顷刻又将掌变成了拳,萧离无奈只得再次指向白海天的后腰。 两人就这般拳来指往,十几招以后,白海天便失去耐心了,大喝一声,当下拳风一变,不在以猛攻为主,反而缓了一步,拳头慢慢就像萧离胸口打去。 萧离见此,只觉对方拳意涌现,锁住了自己全身气息,自己恐怕一出手便会招到雷霆一击。萧离道:“师父你又赖皮,你这大道随行,天意煌煌可是大宗师意境,我怎么挡得了。” “你小子成为宗师快一年了,这点东西都挡不住,还妄想打破天人武限,哦,不对,你叫它破碎虚空。” “那师父好好看看我的剑破万法。”说完萧离抽出自身长剑,一剑任意向白海天刺去,却恰好挡在了其拳头前方。 白海天拳头一停,说道:“好个剑破万法,我让你无法可破。来,借我这招有法无法。” 他这拳头虽停,拳势尚未停。然后挥拳往萧离周边打去,完全不理会萧离。 萧离见此,面色一苦,这拳头虽然离自己远了,可是拳风拳意拳势都将自己紧紧包围起来了,仿佛无处可避,无路可退。 如此不到二十招,萧离呼吸都开始艰难起来,心道:“没有办法,只能试试那一招了。”当下眼睛一闭,凭着感觉提剑就是一刺,随即一砍,突然感觉周围气势一松,然后继续使出剑招,尽是一些基础的用剑,劈砍挑刺。 这时耳边传来一阵笑声,说道:“好剑法,不知道你要耍多久。” 萧离睁开眼睛,见到白海天负手而立,目光灼灼地盯着他,萧离心道:“这下糟了,停不下来了。”他心知要是自己一旦停下来,站在一旁以逸待劳的师父马上就可以将自己拿下了。当下也不耍了,拱手说道:“师父好拳法,徒儿认输了。” 白海天不以为意,说道:“你那最后的剑招可有名。” “不曾取名,若是一定要说,那就叫有意无意吧。” “好一个有意无意,居然可以和我的有法无法过招,这招要成,再加上你的轻功,遇上大宗师倒也无碍。” 第二章 玄机暗藏 神剑洞虚 天连山,以其山高可连天而名。 天下大名鼎鼎的太微洞天就在这里,据闻数百年前有一道士在此夜登高山,及白昼下山之时,武道大成,直通天人之境。随后便在此处开凿出来太微十八连环洞天,成为当今道门四大洞天之首。 天连山腰,太微门内。 “掌门师侄啊,不是师叔我不帮你,而是我家那小家伙实在是对这天下行走不感兴趣,你还是另外选贤用能吧。”一处精舍内,白海天大咧咧地说道。 在他对面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的青须文士,面如冠玉,正是太微门吴掌门,听到白海天的话后也是一脸无奈,说道:“萧师弟天纵之姿,年纪轻轻便是一代宗师,剑道修为更是已达化境。门中众年轻弟子莫说相提并论,纵是望其项背恐也不易啊。听说他要当这代天下行走,那五位峰主及众弟子无人不服。这要是让他们知道萧师弟放弃了,门中恐怕又要起波澜,免不了又是一番龙争虎斗啊。”说完叹了一口气。 白海天不屑地撇撇嘴道:“这还不简单,有什么好争的?别听他们所谓天下行走要智谋超群,人缘广阔,武力惊人之类的废话。要我来看,当今天下,还是谁拳头大谁说话。你就让那些想当天下行走的人打一架,谁赢了就让谁来当。” 吴掌门听到这话,苦笑道:“事到如今,只能这样办了。”顿了顿,又道:“师叔你真做好决定了,这条路一旦踏出,可就没有回头了。” 白海天回道:“哎,老道我也已经快八十了,徒弟儿女虽然都是不省心,但是管也管不了了。如今修为进无可进,也是时候走一走这条路了,希冀能够破关吧。” “师妹身为一派尊长,诸事倒是无忧。白师弟如今家大业大,儿女双全,据说孙子都快有了。至于萧师弟,天纵奇才,但是难免年幼。师叔你不妨再等几年。” “儿孙自有儿孙福,且随他们去吧。” 静室之中,萧离运气行遍全身完毕,缓缓吐出一口气,睁开双目,心道:“总算吸收完了,却不知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待我来此间作甚?” 萧离自从打通任督二脉,化后天真气为先天真气以后,每次行功,真气过丹田之时,便会消失一半。初始他并不以为意,后来每次都如此,他便知道自己丹田可能有古怪之处。只是当时也对这种情况无能为力,只能听之任之。 待到萧离突破宗师之境,产生真意,孕出神识,可以内视之时,便发现自己丹田之内有一块黑色碑体,碑上仿佛有纹路字体,只是看不真确。萧离一见这碑,就知道这大概就是自己身在此间的元凶。当时自己在西安一碑林游览,正在一卧倒的黑色巨碑上面午睡,一觉醒来便换了人间。看到丹田异象,顿时便反应过来了。 只是这石碑一直沉于丹田,只是每天照例吸收萧离一半的真气,并没有任何反应。萧离今天运功完毕之后,突然发现这石碑已经不吸收真气了,想来是已经“吃饱”了。 这时萧离同往常一样,将神识慢慢探过去,刚刚接触到石碑时。突然,石碑一震,一条纹路上面突然斩出一道剑光,横亘虚空,充斥天地,浩大无匹,凌厉至极,凶杀之意让人望而生畏。 不等自己反应过来,已经斩在自己神识上面,萧离只觉大脑一阵剧痛传来,便晕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萧离幽幽醒来,脑中还是一片混沌,充斥脑海的还是那道浩大凌厉,杀意昂然的剑光。待到心神安定下来,萧离发现自己脑海中多了一点东西,赫然是一道剑诀,剑诀开篇就写道:“洞虚剑诀,入道之门;舍道皆虚,挡道皆杀。”字里行间透出的杀性之大就是萧离见了都觉得毛骨悚然。 当即开始细读这篇剑诀,发现剑诀虽然只有一剑,却博大精深,极难理解。萧离体悟半天,也没有领悟这道洞虚剑诀的十之一二。 突然,萧离心念一动,神识重新向丹田里面的石碑探去,只是半天都没有任何动静。本来还想再次感受一下刚才那道剑意的,见此情况,只能放弃。而刚刚已经不再吸收萧离真气的石碑周围又成了一个深渊,萧离丹田内的真气经过此处便有进无出。 尽管石碑只是给出了一道剑诀,萧离也是觉得不亏。平时真气虽然涨得慢些,但是能得这样一道剑诀也是大幸,说不得自家真要破碎虚空,还得指望这一剑。只是这剑诀晦涩难懂,很多剑理自己闻所未闻,更别说领悟了。自己恐怕是得再多花一点时间在上面了,明天便去典藏阁看看,能否找到一些有用的书籍。 飞流洞,太微十八洞天之一,因其背靠天连山著名景致飞流瀑而得名,太微门的典藏室便是在飞流洞天之内。 翌日一早,萧离便起身来到了飞流洞天,正准备守阁弟子那里登记了一下,就听到典藏阁门口传来了喧闹声。 萧离走到门口,便看见前方围聚了不少弟子。待到他往前看去,见有两位弟子正在交手,武功还行,大致一看都有六七品的样子,便停下脚步,驻足观看。 “张师弟好功夫,不愧是我们太微门当代第一天才张沉舟师兄的堂弟,这手天罗散手已经登堂入室,有七八分火候了。” “什么时候张沉舟师兄成为太微门第一天才了,我看我们程不凡师兄才是,看看李师弟现在使用的玄微九变,乃是程师兄亲自传授,当得是变幻莫测。” “张师兄二十刚过,便已入先天之境,当代太微门弟子还有谁比他更早的,如何不是第一天才?” “张师兄乃是天罗峰主亲子,自小修行,快二十年突破先天有什么惊叹的。我们玄微峰程师兄十余岁才上山练武,虽然比张师兄晚入先天,但是用时更短。并且我们程师兄用刀如神,点武堂岳长老都曾点评说道‘几有昔年刀圣风范’,宗内谁人不知。” 听到耳边的议论,萧离稍稍明白了一些,无非又是宗内各峰相争。不过以前都是在演武台相斗,今天怎么到典藏阁了。 太微门发展数百年,由当年祖师太元子建派之时的一脉单传,变成了如今五峰七脉,盛极天下。五峰指的是具有大宗师法意传承的天罗峰,玄微峰,玉霄峰,流云峰及太元峰,七脉则指的是管理门中庶务的典藏阁,点武堂,执法殿,传承洞以及分管外门众弟子的下院,负责派外事务的天连阁以及掌门执掌的主峰太元观。 几百年来,门中自有条例,掌门之位由五峰争夺,但是却由七脉共推。因此导致门内五峰互相争斗,百余年来一直如此。 而每十年挑选一位的太微门天下行走更是争夺的重点,本来太微门掌门已经决定好了让萧离出去行走天下,也省得一番争斗。却不料萧离对此没有半分兴趣,只能用以前的办法,比武夺帅。门中之人对于这次谁能够夺得天下行走之位也是议论纷纷,各峰都是互不相让,一旦谈起这个话题,便要争个输赢不可。 如今在门前相斗的两人分别是天罗,玄微两峰门下,以萧离眼光看来两人估计短时间都分不出胜负了。那位天罗峰弟子的拳掌功夫略强,但是玄微峰弟子身法更好。 就在萧离准备离去之时,异变陡生,一位女子跃入场中,与两人分别对了一记,两人便都倒飞出去。那女子面容端庄,眼角含煞,原本俏丽面容也让人望而生畏,朗声说道:“门中禁止私斗,若要比试,便上演武台。你们两个,自己上执法殿领罚,不用我多说了吧。” “是执法殿杨兰师姐,这位师姐可是执法殿首席弟子,执法严格,从不徇私,看来这两位师弟有苦头吃了。” 见到杨兰出手,众弟子纷纷作鸟兽散,不在典藏阁门口逗留。 萧离看到这一幕,暗道:“这丫头又出来管闲事了,果然是人见人怕啊,看来我也得先走了。哟,几天不见,怎么就成先天了。” 要知道当世武道修行,共分十二品,前九品是后天武技,后三品却是先天武道。先天之前,练武者需要用真气冲开体内奇经八脉,虽然繁琐,但是要是有上等功法,却也不难,不过纵使奇经八脉全部打通,真气流转自如,也不过是后天九品之流。只有师法天地,内外混成,打通天地二桥,化后天真气为先天真气,才能破境入先天之门。只是这天地二桥非虚非实,只是人身与天地的阻隔,境界不够,甚至都感觉不到。 要想感悟天地二桥,只有九品圆满,进无可进之时,才能偶尔感应,然后抓住时机,一举破关。萧离当年突破先天,纯粹是因为开始修炼时体内还有先天真气残留,然后直接运功将这一丝真气壮大成为自己的真气。他人修炼是由后天九品入先天,他得天独厚,直接用的是先天真气冲开奇经八脉,待到任督二脉打开,真气全身运行无碍时,天地二桥自开。 萧离初始练武之时也不清楚,待到后来无缘无故,先天自成之时,方才反应过来。 “萧师叔,您是长辈,看到弟子私斗,您难道不知道阻止一下吗?”杨兰看见萧离准备离去,当即埋怨道。 萧离笑道:“兰儿呀,人家不过是比试武功,哪叫私斗啊。我看你师父和李承宗师兄不是也经常比试吗?” 杨兰听到这话,顿时无语,这能一样吗?她师父和李师叔那是在切磋武功,刚才两个弟子明显是在私斗。可真要她说出两者有什么不同,她还真说不清楚。想到这里,杨兰狠狠瞪了一眼萧离。 萧离见到杨兰眼神,心道:“还别说,这妮子眼神杀气确实挺吓人的,怪不得弟子们都怕她。”当下转移话题,说道:“兰儿呀,这才多久没见,你就突破先天了,你这刚过二十吧,真是可喜可贺啊。是来典藏阁挑选先天功法吗?师叔我可以替你参考一下的。” 杨兰白了他一眼,说道:“二十突破先天,比起师叔天纵之才差远了。至于功法,就不麻烦师叔了,家师已经帮我选好了。” 萧离苦笑地摸了摸鼻子,说道:“什么功法啊?说来听听。” “大威真经。” “原来是这本,第五代祖师大威真人所传。真人昔年虽然先从佛后从道,但是威严杀伐,当世少有,确实与你的性子相配,等你突破宗师以后还可以去感悟天罗祖师法意。” “那就谢过师叔吉言了。” ; 第三章 典藏阁内 入道之分 在典藏阁守阁弟子处登记之后,萧离与杨兰二人分别进入了典藏阁。 太微门典藏阁是太微门五峰七脉里面历史最悠久的地方,昔年太元子祖师开凿出十八连环洞天之后,便于飞流洞天内建典藏室以修道。当时弟子稀少,典籍不多,典藏室不过一小竹屋。后来太微门逐渐壮大,典藏室也是不断扩建,才有如今规格的典藏阁。 典藏阁共有四层,第一层乃是世间佛经道典,诸子百家之文。 第二层乃是后天行气搬运之法,吐气纳息之道,以及后天九品可以使用的众多武功秘籍。 第三层则只有破入先天之人方可进入,里面均是先天之上才可修行的秘籍,有直通宗师甚至大宗师之境的练气功法,也有各种先天秘技,层出不穷。 第四层则是历代天人大宗师祖师修道练武留下的各种札记,以供后人查阅参考。 萧离与杨兰进来典藏阁后,径直上了三楼。杨兰一见三楼情形,瞬间一呆,这与下面两层汗牛充栋的情况差距也太大了。 萧离见此,笑道:“是不是觉得比一层二层书少多了?我太微门建派不过数百年,能有这种规模已经不错了。我前些年大致数了一下,先天功法有两百余种,能够直达大宗师之境的不过七十,这还是历代祖师坑连偷带抢回来的。你要知道我们立派到现在,大宗师数目都没有超过五十人。” 这时,旁边传来一阵咳嗽。萧离回头一看,见到是一位青衣老者,连忙恭敬道:“周师兄,今天是您老来守典藏阁啊。” 青衣老者哼了一声,说道:“你小子不要到这胡言乱语,编排长辈。我们这些典籍就算不是先辈自己创出的,来历也是清清白白的,哪有什么连偷带抢,你当诸位祖师行径会和你小子一样啊。” 萧离知道这位师叔向来随性,也不畏惧,笑道:“天下武学同世间文章一样,不过都是抄来抄去,都闭门造车的话,世上哪会有什么大宗师。” 随后又对一旁的周兰说道:“这位是典藏阁的周长老,乃是宗师绝顶修为,恐怕不过数年就能成为宗内第三位大宗师了。” 杨兰连忙上去见礼,周长老摆了摆手,说道:“你就不要吹捧老夫了,老夫什么情况,自己也是一清二楚。这辈子要是没有什么特殊机缘,宗师绝顶就到头了,倒是你小子,嘿嘿,真是让人羡慕啊。恐怕再过些年,五峰就要换成六峰了。” 这时旁边杨兰惊异地看了萧离一眼,在她看来,自己这位小师叔虽然才华横溢,但是宗门众弟子都觉得不到十五就成为宗师,真意层次必然不高。就连她自己也是如此认为的,不想这位周师叔居然对萧离评价如此之高。 萧离看到杨兰眼神,大概也知道她在想什么,连忙说道:“师兄过奖了。这位是执法殿杨长老的弟子,乃是这代弟子里面的中流砥柱,来这里找大威真经的。” 周长老道:“原来是杨师妹的弟子啊,大威真经,准备走天罗法意的路子吗?果然有乃师风范啊,当年她选择那本勿失剑经时,也是冲着天罗法意去的。” 说完又指了指大威真经所在,道:“最上面那本是原本,下面的都是历代修行者的笔记。笔记可以带出去看,但是原本不得抄录,不得带走,更不得私下传授,你是执法殿的弟子,门规不需要我多言吧。” 杨兰道了一声是,便向两人告辞过去了。 待杨兰走了以后,周长老说道:“又是一个走天罗道的姑娘,现在的女娃子怎么杀气都这么大?” “怎么师叔你还见过别的走天罗道的女子?” “前几日来了一个姑娘,长得挺漂亮的,说话也挺和气的,张嘴就要杀生灭度剑经,真是人不可貌相。” 听到周长老的话,萧离顿时就想起了一个人,黑衣大袖,巧笑嫣然,难道她也突破先天了?自己不过是闭关了不过十几日,怎么宗内先天武者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 想到这里,萧离便向周长老提出自己的疑问。 周长老哈哈一笑,说道:“这都是你小子搞出来的,居然自己还不清楚。原本掌门决定让你代表宗门行走天下,毕竟你的修为摆在那里,各峰各脉长老听说以后也无能为力。可是半月前你不同意,掌门只能宣称要在弟子中比武夺帅,定下天下行走之人,这下各峰峰主都急了,都直接特殊方法让得意弟子成为先天,好夺得天下行走之位。” “先天也能够使用特殊方法成就?”萧离纳闷道。 周长老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似乎在惊讶他连这法门都不知道,说道:“只要进入九品之后,便可以让同种真气输入体内,自己再运行真气,只要人数够多,总会能够达到九品圆满的,只要多试几次,资质极好的九品武者,总有可能感应到天地之桥的,到时候只要有一个先天武者在旁指点,成为先天并不难。”顿了顿,又道:“这也就是大宗门可以这样试,先不说对突破的九品武者资质要求极高。这种法门,十个九品难有一个成功,若是没有宗师真意压制,反有功散人亡之忧。” 原来如此,萧离暗叹一声,怪不得最近各峰争斗愈加激烈了。 尔后,萧离向周长老询问典藏阁内部是否有哪位祖师留下了剑道修行札记。 “若说剑道,三楼已有近十本剑经,二十余部剑诀。你若有暇,不妨去观摩一二。至于历代祖师,要说剑道,还是流云与玉霄两位祖师最为出众。流云祖师倒是以剑入道,三楼就有他的流云剑经。玉霄祖师虽然不是以剑入道,但是玉霄剑诀在门中诸多剑诀中位列前五。另外,两位祖师都有修行札记留在四楼,你不妨取来一观,我就不打扰你了。”说完转身便离去了。 萧离忙对周长老道了声谢,便过去查阅三楼的剑经。 他走到剑经所在区域,先翻开了流云祖师留下的流云剑经。发现以剑入道之法,不过是先天之后,剑意生成,以剑意为真意,然后有一念斩一念,斩尽心中杂念,一念不生,此剑意则自成法意。此关与练气入道之法截然不同,练气之道则是生成真意以后,万千念头尽数溶于真意之中,待到身心之念尽是真念,真意也就成为法意。 他对比两者发现,发现两者并无高下之分,法意成就之后,念头都是纯粹无比,均可以做到念起而法生,念息则法灭。 随后他又查看其它剑经,发现大同小异,只是成就剑意不同。比如这本勿失剑经,成就的剑意便正大光明,守正勿失。而那本杀生灭度剑经,成就的剑意便杀性十足,遇恶便除。每个人性格不同,选择的先天功法自不相同,若是选择的功法不对路,则成就大宗师无望。一般徒弟的先天功法都是由师父挑选,极少有自己做决定的,就在于此。 翻看完门内的先天剑经之后,天色已经快黑了,萧离一看周围,没有一个人影,和自己同来的杨兰想是已经先走了。 萧离于是开始查阅剑诀,只是剑诀不像功法,功法无需修行,了解大概即可。而剑诀若想入门,则需要细细品味。 萧离心道典藏阁即将要关门,于是将这二十余部剑诀统一打包,并上四楼拿起两位祖师留下的练剑札记,便下阁离去了。 到了门口登记时,那守阁弟子本还想拦住他,被周长老止住了。 “这位是萧师弟,年纪虽小,已经是宗师人物了,典藏阁内一应功法均可以带回去研读。” 而后又对萧离说道:“师弟带这么多典籍回去,不会是想走以剑入道的路子吧。如今你虽是真意初成,但是想转修可是不大可能了。” 萧离回道:“师兄说笑了,小弟是觉得自己剑法太烂,想回去提高一下剑法。” 周长老听到这话,点头道:“也是,白师伯拳脚功夫就放在历代祖师面前也是名列前茅的,大道随行拳在江湖上更是难逢敌手,师弟剑法比不上拳脚也是正常。” 要是白海天在旁听到这话,绝对会大赞周长老眼光独到。他确不知萧离虽然在自己师父逼迫下大道随行拳成就不凡,可是真正厉害的反而是自身那号称无招不破,无法不破的剑道修为。 待到萧离回到自家居所,发现师父已经在等着自己了,连忙过去问好。 看着萧离手中的一推书籍,白海天对着这徒弟也是无可奈何,放着自己这天下闻名的拳法不学,非要练习剑法。最关键是他自己练出来的剑法居然还比自己教出来的拳法更好,最近几次试探武功他都看出来了,并不是萧离拳法太差,而是剑法确实练得太好了。若说萧离拳法可以和经年的宗师相斗,但是剑法却可以和宗师巅峰人物相比。 “离儿,你如今也有十五岁了吧。” “弟子并不知生辰为何日,不过自被师父收养至今,却是已经有十四年了。” 白海天叹了一口气道:“转眼又过去了十四年了,为师也确实老了。” 听到这话,萧离感觉奇怪,自家师父,可是从来不服老的,怎么突然说这话了。不过他还是笑道:“在徒儿心中,师父一直老当益壮,哪有半分老态?” “为师当年收养你之时,恰好全身窍穴贯通,法意生成,成就大宗师之位。然后在路上见到你,也是天定之缘,便收你为徒,传我衣钵。只是十余年过去,为师一直卡在大宗师之上,天人遥遥无期,为师也应该下决定了。” 萧离大惊,说道:“师父你是想去那里?” 白海天一脸坚定说道:“不错,为师决定过一段时日便去传承洞闭死关,不成天人绝不出关。” “师父,要不还是等等吧。前些日子师兄来信说,他快有孙子了,你还是看到曾孙再闭关吧。还有,听说有人正在追师姐,她都快要动心了。”萧离哭丧着脸说道。 白海天哈哈一笑道:“你这小子,休得胡说。你那师才刚下聘,亲事都还没有决定,哪来的孩子。至于你师姐,这辈子估计嫁不出去了,连我她都不买账,天下哪还有男人入得她眼,倒是你小子和她关系甚笃,可以一试。” “师父,你可不要胡说,徒儿此心向道,不敢须臾懈怠。儿时戏言,不可当真。” “算了,不说这些。师父虽然年纪老了,但是求道之心亦不老,此时要是不闭死关,以后恐怕就更没可能了。我主意已定,你就不要再劝了,过几天你和我一起进入传承洞吧,话说你祖师成就之后,还没有进传承洞拜过诸位祖师。” 第四章 祖师法意 师恩难报 告别了白海天,萧离来到自己住处,思及前言,顿时感觉心绪难平。自家师尊十二岁入道,二十始发道心,开始求道天下。期间不知所遇多少艰辛,甚至妻子反目,儿女成仇,也只一笑置之。如今年岁已大,却仍想博一线之机,欲窥天人之境。 前贤求道若斯,尚不可得,自己若想得道,也不知前路如何。思道此处,他又想起了那道横亘虚空,充斥天地,浩大无匹,凌厉至极的剑光,不觉念道:“舍道皆虚,阻道皆杀。”说罢长剑一挥,一道剑光斩出,正是洞虚真意。 他自得此剑诀,一直不入门径,不想今日机缘巧合,竟然将洞虚剑意悟出一二。虽然这道剑意离自己于石碑所见相距甚远,但也可以勉强使出。 随后他也就放下心中杂念,拿出今日由典藏阁取出的剑诀札记开始研读。虽然众多剑诀或需功法相配,或需外物相助,自己无法修行,但是也能触类旁通,得窥剑道之妙。 这番细细研读下来,他所获颇丰,方知自己之前还一直在剑招之上下工夫实则已经走偏了。先天武道与后天不同,重气不重招,重意不重形。自己以前号称自家剑法无招不破,无法不破却是直接点出了剑道真谛,只是以自己的剑道水平说出这番话,却是过于自大,贻笑大方。 这番研读完毕,已是十日之后了,萧离合上玉霄札记。论及收获,自然数这本玉霄祖师留下的练剑札记最大。玉霄祖师乃是太微门最近一位得成天人的大宗师武者,也是五位祖师之中唯一的女子。其入道之前乃是一小派掌门童养媳,趁夜逃出之后,福缘天赐,得遇流云祖师传承,才上山学武修道。后来武道成就之后,那小派得闻其名,找上门来。时任掌门碍于礼法,不予理会,便要玉霄祖师自己解决。 “祖师夜下山,朝即会。掌门问其故,对曰‘已斩尽满门,无需再扰。’三日后,狂笑当歌,须臾破两境,玉霄乃成。”当萧离看到玉霄峰上这块石碑时,击节长叹,惜乎不得见祖师真容。 这本玉霄札记是玉霄祖师练剑心得,其练剑之时,便已尽观前贤遗书,去粗取精,是以萧离在这本札记当中收获良多。 三日后,传承洞前。 一老者负手而立,正是白海天,对着身后少年说道:“传承洞位于接天洞天,是十八洞天里面地势最高之所,下面就是掌门所在太元观,你可知为何?” 少年回道:“这里是历代祖师的埋骨之地,也是得道之所,而后门中建筑不敢修于其上。” “是啊,埋骨之地,得道之所。五位祖师,太元祖师不必提,玉霄祖师杀伐得道,其他三位祖师都是在此间闭死关得道,可谓是我辈福地。嘿嘿,里面到底有何,典籍不载,旁人不说,想必你很想知道吧?”白海天说道。 萧离闻说这话,思及前辈风采,内心神往,悠然说道:“确实很想一见。” “走吧,随我进去,你就知道了。”说完带着萧离进洞,往前走去。 两人一路向前,不多时便遇到一石门,门上赫然有天人之径四个大字。白海天指着这四个大字说道:“这是天罗祖师所书,不过门中更喜欢流云祖师的说法——死人之径。”又道:“这扇大门,非大宗师不能搬开,若是你辈,大概需近十人才行。不过若是大宗师或是近十名祖师,又哪会觊觎这里传承,要去也是去五峰。” 萧离心道也是,大宗师法意哪比得了五峰上面的天人法意。 白海天使力将大门搬开,又指了指旁边的一石墩,说道:“待你出去之时,将那石墩按下,大门就重新关上了。”说罢两人便往里继续前行。 初时极狭,仅可供一人前行,及至后来,豁然开朗,有一大厅出来,本事幽暗的洞天之内也是亮堂起来,萧离一看,原是周围挂满夜明珠。 白海天指着墙壁,说道:“你看周围墙壁上的字画,都是祖师生前自刻法意与文字,稍后你和我去拜过祖师,再观完墙壁上面字画,你可自去。” 随后白海天带着萧离往大厅另一侧过去,里面有一小空地,进去之后,发现是五个排位,萧离心想定是五位天人祖师的灵位。定睛一看,果然如此,太元祖师居中,玄微天罗两位祖师居左,流云玉霄两位祖师居右。 白海天领着萧离拜过祖师之后,说道:“你且看看祖师灵位后方的文字,乃是祖师成就天人后所留,都是成就之时所感所见,为后辈弟子指路。” 萧离抬眼望去,只见太元祖师灵位后方墙壁写着:“盖虚极静笃,无复我身,但觉杳杳冥冥,与天地合一,而神气酝酿于中,乃修炼之最妙处,故谓之玄关一窍。如此气随意走,行于周身,神随意入,束于百汇,天人交感,玄窍自开。” 玄微祖师后方乃是:“空洞无涯是玄窍,知而不守是功夫,常将真我安止其中,如如不动,寂寂惺惺,内外两忘,浑然无事,则神恋气而凝,命恋性而住,不归一而一自归,不守中而中自守,中心之心既实,五行之心自虚,此抱一守中,虚心实腹之本旨也。” 天罗祖师言道:“先就有形之中寻无形之中,乃因命而见性也;就无形之中寻有形之中,乃因性而见命也。先性故难,先命则有下手处,譬之万里虽遥,有路可通。” 流云祖师后方则是:“玄关亦名玄牝,于此存观,学到一念不生,自能豁然内辟,神由黄道直达中黄,自觉宽广高深无际,乃为内玄牝。” 玉霄祖师留言,留字最多,既让萧离忍俊不禁,又让他感慨最多,获益最多,上面写道:“掌门请我前来留言,我也是第一次见到祖师留字,各位祖师所言甚是,直指根本,只是他们说了与没说一样。实则也是如此,我不通文墨,无法写出,只知道玄窍开时窍窍开。但我曾强观其他众派天人留言,亦大同小异,有门可入,有路可走,却没有走法。只是我在思量,既然大道自古流传,定然不是在天人为止,我们家祖师到了天人便无路可走,别人家的也是一样。如今我也年过不惑,成就天人已经十几年,遍游天下,也找不到出路。我觉得是这方世界出了问题,我很想打破这方世界,去外面看看。我也知旁人都笑我是最没有学问的天人,也是最不知天高地厚的天人,只是他们打不过我,不敢明说。于此留言,只是希望后辈弟子不要到此步便放下道途。前路未可知,哎。” 看完这段留言,萧离感慨万千,一阵唏嘘。 白海天见此,笑道:“如何,玉霄祖师留言是不是让你大吃一惊。”萧离回道:“祖师实乃我辈前贤,恨不能伴其左右,受其教导。” “玉霄祖师自从留言之后,在宗内呆了一段时间,便出去寻找破境之法,只此一走,便没有再回宗门。”白海天叹道。 说完又对萧离说道:“其实你走的路子和玉霄祖师很像,祖师昔年虽得到流云祖师传承,开始练武修道。但是入了先天之后,确是同修天罗经与流云剑经,而后自成玉霄法意,称绝天下。这也是当初你要同修太元经和玄微经时,我没有反对的原因。” 萧离闻言,也是惊讶万分,自己当初同修两经,乃是因为太元之纯,玄微之精,才决定同修的,却是不知玉霄祖师为何作此选择。 随后,白海天便带着萧离观看品评诸位在此坐化的祖师法意。 两人出了洞口,白海天说道:“这时七代元妙任元祖师法意。” 萧离只觉这道法意渺渺茫茫,虚实难辨,上面写道:“以虚还实,变幻由心。” “这时三代祖师柳复洲的法意。” 萧离只觉这道法意死气沉沉,不见生机,上面写道:“形如槁木,心如死灰。” “这是太元祖师首徒,玄微祖师师兄,玄心真人法意。” 只见这道法意谦和圆觉,冲虚恬淡,上面写道:“无以观妙,有以观交。” “这是天罗祖师弟子,流云祖师师父,公羊易祖师法意。” 只见这道法意霸道强绝,不容二意,上面写道:“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确是学了佛祖口气。 如此下来,两人一人说,一人看,不过半个时辰,便将墙壁上法意观看完毕。随后,白海天笑道:“看为师也给你露一手。”便并指为剑,在一处空白墙壁上刻画起来。 不一会,墙上便出现一个人形,萧离一见,正是自家师尊法意,顶天立地,不怒自威。随后,白海天道:“你说这里留那几个字为妙?”萧离思索片刻,说道:“不若‘大道在我,天意煌煌’?” “好一个‘大道在我,天意煌煌’。”白海天朗声笑道,顺手便在墙上写下这几个字。 写完之后,白海天又道:“如今你也是宗师人物,剩下的只要将全身窍穴经脉打通,再把法意凝出,便可成为大宗师,为师相信此关难不下你。不出几年,你应该就成为大宗师了。至于天人武道,刚才祖师只言你都看到了,为师也没有什么好教的。” 顿了顿又道:“为师落拓一生,寻仙访道,晚年收养你以后,才时常归宗。一身武学修为,尽在天心我意诀和大道随行拳上面,你也小有成就,不过我看你更喜剑道,想来也不能继承我的衣钵。日后有缘,便替我找个传人。另外,你师兄不喜武道,不过如今儿女双全,又有宗门庇佑,我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至于你师姐,在玄女殿修行,虽然不比我太微门,但也出过一个天人。只是江湖险恶,你师姐若是有难,还得你去救助。好在你师兄师姐虽不大理会为师,同你感情倒也深厚。” 萧离连忙哽咽道:“弟子惶恐,师父所言,毕当尽心尽力完成。只是弟子还想常伴师父左右,照顾起居。” 白海天叹道:“内中一应饮食都有,没有什么需要照顾的。我居所里面所有之物,尽数托付与你,你可随意取用,若是不用,则返还宗门。如此,你可去了。” 萧离闻听这言,眼角含泪。只是突然想起一事,说道:“弟子前段时日无意间得到一份剑诀,难解其义,想请师父教导一二。” 白海天笑道:“你这剑道修为都比为师稍强,为师哪有什么可以指点你的?你的意思我也明白,只是这一关全在自身,再好剑诀亦是没有。。”又道:“为师要成天人,自有时间指点你,若是不成,要它何用。痴儿,去吧,莫做小儿女态。” 萧离跪倒在地,连磕三个响头,道:“弟子去也,师父保重。”随即转身便出去了。 待得到了洞口,萧离心念师恩,又是磕了三个响头,便将石门关上了。在洞口呆立半饷,忽的放声大哭,旋即大笑,又是连磕三个响头,便洒然飘下山去了。 ; 第五章 法剑炼成 含光斩元 太元观,本是玄微真人纪念其师太元子所建,后来为历代掌门居所。 萧离一大早就来到了太元观门口,见到守门童子正在玩耍,说道:“去禀报掌门,就说萧离有事求见。” 童子见是萧离,连忙说道:“请小师叔稍候。”连忙跑进去禀报。 须臾,童子便道要萧离自己进去。 萧离进入大殿,便看见吴掌门端坐在上,萧离一正衣冠,躬身拜道:“见过掌门。” 吴掌门拈须笑道:“萧师弟你是宗师人物,按例也当是宗门长老,毋用多礼。”又道:“白师叔可是进传承洞了?” 萧离回道:“昨日已经入关。” 吴掌门正色道:“白师叔乃是两百百余年来,门中最有可能成就天人之人。希望师叔这番能够得偿所愿,也可以镇压宗门。如今天下乱相又显,门内大宗师却只剩下青衣师弟了,恐不能震慑各方。” 萧离知道这位林青衣师兄,乃是少见的以剑入道之人,从流云剑诀里面推陈出新,创出青冥剑诀。其师白海天曾道:“青衣师侄虽是入道不足五年,但真要拼死相搏,某却不敢言胜。” 萧离说道:“师父曾言,掌门师兄法意已显,只是还未曾全然破开,三年之内,必然成为大宗师。如今天下人才凋零,也就一尊数十年未曾动手的天人武者,大宗师已是绝巅。有两位大宗师在天连山上,天下虽乱,想来也无法波及我太微。”萧离虽然这些年极少下山,但是对当今天下形势却略知一二。 两百余年前,天下人才辈出,可谓武道盛世,大宗师层出不穷,天人武者交锋亦是时常发生。单太微一派,便连出天罗,流云,玉霄三位天人武者,在当时也是煊赫一世。只是好景不长,自从那辈天人武者一个个故去之后,随后两百年,大宗师也罕有成就,天人武者更是一个都没有。世人都道那百年间耗尽了天下千年气运,故此人才凋零。 吴掌门听到萧离话语,说道:“那就承萧师弟吉言了,不知萧师弟来此有何要事。” “小弟近来翻阅祖师札记,动了心思,也想学玉霄祖师一般,炼制一两柄法剑,用于护生行道。想借玄微祖师留下的地炉用一下,且有几种材料希望掌门能够帮忙寻找一下。”说完自袖中取出一张清单,交予吴掌门。 吴掌门顿了顿,说道:“地炉是门中宗师共用之物,只要他人没有使用,你自然可用。只是你这些材料,门中倒是都有,不过都是当年青衣师弟炼制法剑时自己寻来的。虽然尽归宗门所有,但宗门自有章法,这种外物,不得随意取用。” 萧离知道这是宗门规矩,素来如此,他说道:“师弟自知宗门有次规矩,决定以相应宗师任务相抵。” “如此也好,师弟一直在山上修行练武,确实也该出门看看。”吴掌门想了想,又道:“我这有份任务正适合师弟,再过几日,门中便要定出天下行走,尚需一人为其护道三载,我看这份任务就给师弟好了。” 萧离闻言,说道:“掌门师兄,三载时间,是否过长?” 吴掌门苦笑道:“师弟啊,当年青衣师弟为了搜寻这些物事,跑遍天下,花费八年才将东西凑齐。你这三年,不过是跟着天下行走出去享福而已。” “如此就这样吧,师兄你赶紧把东西给我,我急着去炼剑。天下行走要出门行道之时,你过来通知我一声就行了。” “东西都在库房,你要是没事,你自去找执事弟子去取吧。” 萧离点头称是,便告辞离去了。 待萧离离去之后,吴掌门突然说道:“你看如何?” 这时殿后走出一个青衫中年,面容俊朗,眉目间隐有锋芒,说道:“真意已成,全身窍穴就剩头部诸窍未通了,估计不出五年便可以成就宗师巅峰,至于成就大宗师,就不得而知了。师叔收的好弟子啊,真让人羡慕。” 吴掌门说道:“果然是天纵之资啊,同修太元玄微两经都让他修成了,真有当年玉霄祖师风采。怪不得白师叔一定要我把他放下山去,大宗师之位,不受磨砺怎么能够成就啊。”说完又转身对那青衫中年说道:“青衣师弟你也无需羡慕,你那弟子虽略逊于萧师弟,也是优秀无比,不过十年已经自己突破先天。这辈弟子中,能够自己突破的不过是三两人罢了,你那弟子剑法超群,想必你那弟子这次定然能够夺魁了。” 林青衣淡淡说道:“先天不像宗师,借力突破也是无妨,于道途无碍。至于我那弟子,看似乖巧,实则杀性太大,这次比试,我不欲让她去。” 吴掌门惊疑道:“你那弟子确实杀性不小,只是她好斗之性直追你当年,她会同意不去比试?” 林青衣也是笑道:“这丫头想炼法剑已经很久了,只是自己没有资格用那地炉。要是我们同意她可以和萧师弟一起炼制,她一定会同意的。” 吴掌门瞥了一眼林青衣,说道:“错过了天下行走,那无令就不得随意外出了,除非成就宗师或是闯过玄心阵。” “没事,不就是一玄心阵,当年我信手便破,相信我的弟子宗师前也一定能破。”听到吴掌门的话,林青衣一脸随意地说道。 吴掌门见此,也是无可奈何,谁叫他面前之人是太微自玉霄祖师之后,两百年来最早成就大宗师之人。 赤阳洞天,太微十八洞天地势最低之处,地下便是一座活火山。 “玄微祖师在此造铜炉,炉中皆地火,常年不熄。”“玉霄祖师采天星地矿,集人间药石,熔于一炉,九日制一剑,名霄练。”萧离一边背诵太微志异里面的两句话,一边对旁边的黑衣姑娘说道。 这女子面目娇俏,嘴角含笑,正是林青衣弟子林洛。说来与萧离也算是老相识,白海天与林青衣时常论武,两人经常伴随左右。 “萧离弟弟,你说祖师的霄练有多厉害,我们等下能不能练出这么好的剑。”林洛娇笑地问道。 听到这话,萧离一脸无语,自己两世加起来都有四十了,居然还被这样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叫弟弟。当下板起脸说道:“叫师叔,不要没大没小。” “才不叫,你还没我大。”林洛哼道,嘴角一噘,煞是可爱。 萧离说道:“你自己当年也同意了的,只要我武功比你高了,你就叫我师叔,耍了这么多年赖,也该兑现了。” “我什么时候同意了,我怎么不知道。” 听到这话,萧离顿时气得什么也说不出。看到林洛的可爱模样,他突然用手在林洛头发上面拨弄,一边口里还说道:“乖,叫师叔,叫了师叔给你买糖吃。” 完了以后两人同时扑哧一笑,仿佛又回到了孩童时。 笑过之后,萧离正色道:“给你说过等下炼剑要注意的,你都记住了吧,可不能有半分失误。” “放心吧,没问题的。” “嗯,你到一边看着,我先来。” 玉霄祖师当初炼剑之时,已成天人,无论控火还是控物,都不是萧离这般境界可比。好在林青衣十年前炼了一柄青冥剑,虽然中间困难重重,但是到底也是炼成了。两人这几日在林青衣处讨教,将此间一应过程都弄得一清二楚。 萧离按照林青衣给出炼剑之法,第一日,制剑范,采瀚海深处之泥,精雕细琢,成自身所思剑形; 第二日,调金石,萧离按自身所求取各色金属,人间药石与天星地矿,其各种物品之量度不可有半分疏漏; 第三日,融剑材,起炉,引地火入入炉,将所有剑材依次放入,其时不可长不可短,其序只可顺不可逆; 第四日,铸剑坯,引炉中液体入所制剑范,剑坯乃成;第五日,修剑形,打磨雕刻,使剑形完备;第六日,成剑鞘,以深海鲨鳄之皮,按所制剑材长度,制成剑鞘;第七日,开剑锋,血染剑体,剑锋乃出; 第八日,赋剑意,此刻剑主可使此剑斩出一道剑意,此意则为此剑之意。萧离心道:“祖师有言,此时剑主斩出之意越强,此剑越强。”当下一剑斩出,正是自丹田石碑处习得的洞虚剑意。外间护法的林青衣心有所感,自家青冥剑也颤个不停,他按了按长剑,说道:“好剑,好剑意。不急,来日必有机会一较长短。” 第九日,成剑心。此步玄之又玄,只是予此剑剑名,若是此剑相应,则为法剑,若是此剑不应,则只是一般宝剑。 萧离道:“玉霄祖师取名霄练,霄练者,方昼则见影而不见光,方夜见光而不见形。其触物也,然而过,随过随合,觉疾而不血刃焉。吾等后辈,当更胜先辈,才是修行之要。如今赐你名含光,含光者,视之不可见,运之不知有。其所触也,泯然无际,经物而物不觉。” 随着萧离此言落下,此剑啸声大作,不运自飞,绕萧离三圈之后,便自飞到萧离手中,显是神剑自有灵性,已认萧离为主。 萧离心下大乐,将含光剑收于鞘中,对着旁边驻足观看九日的林洛说道:“洛儿,你也在此观看九日了,想必也跃跃欲试,下面就看你的了。”说罢便盘膝做到一旁,为林洛护法。 林洛笑道:“恭喜师叔练得含光法剑,如今且看师侄手段。” 九日之后,林洛一记杀生剑意斩出,说道:“世间多有不平之事,奸邪之人,但凡此辈犯吾手中,必当一剑杀之,方平心绪,今赐你名斩元,斩尽世间不平。”此语刚落下,斩元剑便剑光大作,发出声声剑鸣,显是也成为法剑一流。 “好一个‘一剑起自心海间,斩尽世间不平事’,恭喜林师侄,不但法剑炼成,宗师之道也已看到,剩下不过水磨功夫了。”萧离在一旁朗声笑道。 适才林洛虽是给剑取名,何尝不是给自家剑意起名,以剑入道就是如此,以剑意代真意,斩尽诸般念头,一念不生。如今林洛剑意已成,离宗师之道只剩水磨功夫。待其将周身上下所有经脉贯通,便是宗师中人。 在玄阳洞天外面呆了大半个月的林青衣此时也是满脸喜色,取下腰间葫芦,大饮一口,便自飘然远去。 ; 第六章 护道秋月 离宗远行 待到萧离与林洛两人回到太元观,门中弟子大比已经结束,天下行走之位已经决出来了。 夺得天下行走之席的乃是一名唤作顾秋月的女弟子,乃是流云峰门下,其父乃是玄微峰长老,其母乃是天南月神宫长老,可谓是身兼三家之长。就连素喜争斗的林洛都曾偷偷告诉萧离,她和顾秋月私下交手多次,剑锋虽利,却从来奈何不得对方。 萧离也是久闻其名,但是一直未见其人,只是偶尔听众弟子闲谈,据说这位顾师侄不但天资绝世少有,更是罕见的美人,深受门中众弟子仰慕。 当然,萧离对这些东西只是一笑置之,他只望这位顾师侄行走天下之时能够安分点,不要耽误他的功行。如今他成就宗师已经快满一年时间,只是堪堪将身上一些简单窍穴打通,最难打通的眼耳鼻舌身五窍却是才摸到门径。 当前他只需要运转真经,以先天真气及自身真意不断慢慢洗练眼窍,待到其气意自足时,便是开窍之日。其他耳窍鼻窍舌窍亦是如此。然而对于身窍,他确始终不得门径,不管是他师父还是前辈遗书,对于此关,都只是说道,功行圆满,火候到时,众窍自开。无奈之下,他只得暂时放下,等到日后到此关时再说。 离尘洞天之内,一处精舍之内,萧离正在打坐修行。忽然掌门童子前来禀报,说道掌门有请。 他原本同白海天都是在接天洞天修行,只是如今白海天闭死关,传承洞长老另有他人担当,他自然不好再居住在此。于是他便与掌门商量,搬到了离接天洞天最近的离尘洞天,恰好也与他名字有缘。萧离名字乃是白海天所取,取其义自小离家,是名萧离、 萧离随童子一路来到太元观太微殿中,只见掌门与各峰各脉长老都端坐其中。萧离忙上前见礼,众人回礼完毕,掌门命他自行坐下。萧离大概也知道是什么事情,当下也坐于一旁,自行开始闭目练气。掌门及众长老见他如此,也是哭笑不得,暗道请他为天下行走护法,到底是对是错。 不一会儿,童子来报,言道顾行使求见。掌门忙命其进来。 这时一女子入得殿中,其相貌端庄清丽,绝世殊有,对殿中众人万福一礼,说道:“弟子顾秋月见过掌门及诸位长老。”这时掌门说道:“秋月免礼,门中有你这种佳弟子,吾也甚是欣慰。今日招你前来,只是告诉与你,你的护法长老已经选定,乃是离尘洞天萧离萧师弟。” 这时萧离也睁开双目,见到眼前绝色女子,微微颔首。 顾秋月见到萧离,也是一呆,但是旋即又道:“日后道途,望萧师叔多多关照。”对于宗门这位不到十五便成就宗师之位的绝世奇才,顾秋月也是早有耳闻。自己也早从父母之处得知此番出去,是萧离师叔护道,可是一见之下,才发现这就是一少年,身高还不如自己。要知道护道之人,乃是专为照应天下行走而设,对天下行走而言其亲近程度仅次父母,与师尊类似。见到萧离模样,顾秋月心道:“这以后到底是谁照顾谁啊”。 萧离点头回礼,淡淡说道:“此番受掌门之托,护你三年,下山之后,一应事情以你为主,我只负责与人动手。” 这话说得直白霸道,顾秋月闻言,也是一愣,随即说道:“一干琐事,自不敢麻烦师叔。” 掌门见此,抚须暗道:“果然,这位顾师侄如传言一般端庄识大体,知人情冷暖。”忙道:“你萧师叔年岁虽小,可功行却高。在场众位长老,真要动手,怕是没有几个是他对手。如今他随你下山,我们俱是放心的。” 在座长老闻言,心下都是尴尬不已,但是却没人反对。萧离自从成就宗师以后,基本和他们所有人都动过手了,确实只有寥寥几人能够胜之。而且听闻这位萧离前段日子不见人影,乃是去后山赤阳洞天炼制了一柄法剑,战力更强了,谁敢轻言胜之。 随后掌门又道:“好了,诸位长老没事便散去吧,只萧师弟和顾师侄留下即可。” 众位长老连连告辞离去,片刻之后,殿中便只剩三人。 掌门开口说道:“此次下山,没有具体事务,亦不限归期。只有三件事你们需要谨记,一者,五位祖师与我太微声名不可掉,在外诸事不用担心,自有宗门在后面支撑;再者,自身武道修行不可耽搁,望你二人三年后回来之时,修为更进一步;三者,众善奉行,诸恶莫做,虽是佛门法旨,亦是我道门要求。” 萧离与顾秋月都正色道:“谨遵掌门法旨。” 随后掌门道:“若无事,你等就收拾下山去吧。” 待两人出得大殿,顾秋月说道:“师叔,师侄我先回去收拾东西了,完事后便在山门之处等您。”萧离道:“你自去吧,我也要去收拾一番。” 顾秋月告辞离去,先回了一趟玄微峰向父母告辞,其母岳云清拉着顾秋月说道:“此番下山,一定要保重自己,掌门也真是的,派个小娃娃给你护道,怕是还要你照顾他吧。不行的话,咱们找你大姨,叫她给你派个宗师当护道者。” 不等顾秋月拒绝,一旁的顾城就说道:“你在这里胡说什么,哪有太微门天下行走找月神宫宗师护道的?”随后又道:“不过你这次下山确实多加小心,凡是多留一个心眼。万一你萧师叔要是任性胡来,也一定要劝住。你自幼心大,想要以女子位成为太微掌门,这件事情也算是你的磨砺了,相信众位长老都会看在眼里的。” 顾秋月与父母依依惜别以后,便来到了流云峰拜别师父庄道人。庄道人笑道:“你也是出门多次的人,多余的话不消我多说。只是若有迟疑之事,可多向你萧师叔请教。”顾秋月听得这话,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说道:“可是萧师叔,才不过十五岁。适才在玄微峰上,我父母似乎对萧师叔甚不放心。” 庄道人哼道:“你父母知道什么,他们基本没和萧师弟打过交道。”随即又道:“你萧师叔虽然年幼,但是世事洞明,心内自有乾坤方圆。只是他一心求道,不爱理会世间各种庶务罢了。” “据我所知,师父也与萧师叔交情不深。前些日子我也打听过,在诸位长老里面,也就典藏室周长老与玉霄峰绝剑仙子和萧师叔熟识。萧师叔性情,师父您是如何得知的。” 庄道人说道:“虽然我与萧师弟相交不深,但是动手多次。他虽然走的不是以剑入道的路子,但是剑法之妙,宗师里面难有及他之人。若是不是洞悉世事人情,怎么能练出那号称无招不破,无法不破的剑意。”旋即又道:“只是知道归知道,但是世事还是要自身经历一遍,这也是掌门和青衣师弟力排众议,一定要让他为你护道的原因。” 顾秋月说道:“原来如此,怪不得我听门中师弟师妹说道,对于萧师叔当护道者,大部分长老都不同意。” “他们这些人不同意有什么用,掌门说道比武决定的时候,他们还一脸跃跃欲试的样子。青衣师弟就只说了一句话,他们就没有一个敢说话的了。” “不知青衣师叔说了什么话?” 庄道人一脸兴奋地说道:“师弟只说‘前些日子宗门大比之时,萧师弟在后山赤阳洞天炼剑,已经炼成一柄法剑了’。说完还是一脸羡慕,练剑之人,谁不想要一柄法剑,尤其是他这种以剑入道之人。只是昔年林青衣寻遍天下,才找出不到十份剑材,青冥剑炼成之后,众位长老都想去换一份。掌门无奈之下只能言道,留一份给青衣师弟弟子,其他几份只大宗师才能换得。众位长老这才打消了这份心思。 萧离却是不知这些,他只道自己担当三年护道者,就可以换得一份剑材。其实他这份剑材本是白海天闭关之前早已向掌门换出,要不就算他天资再高,也无法换得。 再说萧离自离得太元观以后,便来到居所收拾行李,东西不多,也就一些金银及两套衣物。 东西收拾完毕以后,萧离在此踏上了接天洞天。站在传承洞口,他驻足良久,心道白海天闭关已近一月,也不知道情况如何。大宗师闭死关,只有两种情况能够得知,一是自身成就天人,破关而出,一是宗内有人成就宗师,入传承洞观祖师法意。 如今萧离只能寄希望宗内弟子有人能够尽快破境为宗师了,只是老辈弟子要么已经成就宗师,要么已经年老体衰,无力破境。而年轻弟子,成就先天者也多数是刚刚成就,离破境之日尚远。 长叹一声后,萧离转身便离去了,这便算是和师父告别了。 等到萧离来到山门口时,门口已经站满了人,萧离大感惊讶,这般景象,自己从未见过。连忙拉过旁边一个弟子,问道发生何事。 这名弟子奇怪地看了萧离一眼,见并不认识,问道:“师弟,你是刚入门还是刚闭关出来?” 萧离说道:“确是刚刚出关不久。” 那弟子恍然大悟,随后向萧离说道,原来前来此处的弟子都是听闻顾秋月今天离去,都是给顾秋月来送行的。不说他们这种低辈弟子,就是那些得授真传甚至先天成就的弟子,都站在门口,等着顾秋月出来。萧离一看,果然有很多熟人。 萧离见此,洒然一笑,便自顾自来到山门口,里面送行的弟子大都不认识他,可是看守山门的弟子可认识这位门中最年轻的长老。见到是萧离,连忙放行出去。 他在门外不远处找了一块石头,盘腿坐在石头上开始打坐练气。 不就,感觉到有人过来了,萧离忙收功,睁眼一看,见是顾秋月,问道:“都准备好了吗?” 顾秋月回道:“都好了,现在就可以下山了。”随即又惊叹道:“师叔果然勤于修行,怪不得年不过弱冠,便能成就宗师。” 萧离淡淡道:“如今马上下山,山下与山上不同,诸事繁杂,难以一直修行,师侄还得自己抽出时间修行,不可懈怠了。”顾秋月连忙点头称是。 萧离又看了看她,见她和自己一般,只带了一把剑和一小包裹,又问道:“师侄,你就带这点东西吗?” 顾秋月听到这话,脸色微红,说道:“自然还有,都在山下。” 等到两人到了山下,萧离也是颇为惊异。以前他和白海天下山之时,都是简便至极,连马匹都不用。如今看到眼前,一丫鬟一婆子一管家,四个护卫,三辆马车,六匹骏马,萧离心道:“这是出去行道还是郊游。” ; 第七章 修行真意 自悟自知 这时,那位类似于管家的老者对萧离说道:“老朽阿福,小姐叫我福伯,见过萧真人。”萧离见他也有先天境界,便冲他点了点头。 随即福伯指着中间一辆最豪华的马车说道:“请萧真人乘坐这辆马车。” 萧离看了顾秋月一眼,见她一脸期待,点头道:“也可。”便自顾自上车了。 这时旁边的丫鬟舒了一口气,说道:“还好上车了,还真怕他逼着小姐和他一起骑马行道?不过小姐,中间的马车可是你乘坐的。”这时旁边的福伯说道:“不要胡言,这是小姐的师叔,你给我尊敬点。要是再没大没小,便自己回家去。”丫鬟不清楚情况,福伯作为先天武者可是知道,自家小姐这位萧师叔可能真是位宗师。真意博大,刚刚一眼望过来,眼中隐有锋芒。 丫鬟撇了撇嘴,但是什么也不敢说,这位管家在家里素有威严。顾秋月说道:“我和师叔同乘一辆,你和福伯坐前面那辆。”说完也不管丫鬟,自己上车了,待到上车一看,萧离果然又在闭目修行。她便也闭目坐到一旁,开始练功。 如此下来,两人自在车内修行,其余诸事自有外面管家丫鬟料理。只是路遇不平之事,顾秋月才出得马车,锄强扶弱,救灾解困。或是遇见名动江湖的侠者剑客,便上前结交。亦或听闻德高望重的老者喜寿宴请,便备礼相送。自两人下得天连山来,已近半年,太微门天下行走顾秋月之名,已经传遍南方诸地。 一日,两人在马车内各自练气。萧离突然停下功行,看着顾秋月,轻咳一声。顾秋月连忙运功完毕,看着萧离,通过这近半年时日相处,她也知道,萧离要是这样,必然是有又要事吩咐或是指点她修行。 萧离说道:“你随我下车,我有事问你。”又对正在驾车的护卫说道:“你去将其他所有人都唤来。” 此时乃是一片树林,但是树木稀疏,空旷无比。萧离与顾秋月下车不久,其他所有人也都围过来了。看着众人,萧离先对顾秋月说道:“你这半年行止,我也看在眼里,我有一言问你,你夺这天下行走之位,是只想成全自己的名声,还是想它更助你修行。” 顾秋月不假思索,当即答道:“自然是助我修行。” 萧离听到这话,淡淡点了点头,说道:“那好,自此刻开始,你取两匹快马,拿好随身物品,舍了众人,我等自行游历。” 他这一言说出,满座皆惊,那管家默然不语,护卫互相张望,婆子欲言又止,只是丫鬟忍不住说道:“你自己想走就走,为什么要我家小姐跟着你一起吃苦啊?”她这一番话说出来,旁边众人也是大大点头,看着萧离。 萧离置若罔闻,看着顾秋月,问道:“你待如何?”随即闭目养神。 顾秋月扫了一下周围,然后对着萧离说道:“悉听师叔吩咐。” 萧离闻言,也不说话,上车拿了自身行李,当先走到林中,一边走一边说道:“我在前头等你,你处置完毕,自己牵马过来。” 萧离走后,顾秋月温言说道:“福伯,你带着大家回去吧。不用在陪着我游历了,还有小蝶,不要再哭丧个脸了。” 那丫鬟小蝶说道:“凭什么啊?他凭什么让我离开小姐啊,难道带着我们就不是修行了吗?就是小姐师父都从来没有把小蝶赶开过,难道就他一个人懂什么修行。”那婆子也道:“就是,我也就是听说,他只是命好,被小姐门中一位长辈收养了,年纪本是恐怕还不如小姐呢?” 顾秋月闻言,厉声说道:“住嘴,长辈岂由你们随意评说,小心家法。不要再讲了,福伯,带他们走吧。”当下便拿起随身行李,牵着两匹马往萧离那边走去。 福伯见此,也是眼中含泪道:“萧真人,丫鬟婆子诸事不懂,请您见谅。只是我家小姐,还望真人多多照看。” 这时,萧离清冷的声音传来,道:“尔等自去,勿复多言。” 听到后面顾秋月的脚步声传来,萧离背对着她说道:“你练武也有十几年了,你可知道,何为修行?” “弟子不知。”顾秋月闻言一愣,自家长辈高人无数,却从无人得以和自己说过。 “我也不知。” 顾秋月更是惊讶,原以为这位一心只有修行的萧师叔会说出一番让自己醍醐灌顶的话,不想竟是这个答案。 萧离不理她心中所想,接着说道:“正因为不知修行为何物,所以要去修要去行。武道是修行,人情世故亦是修行。你这半年过来,何曾修过,何曾行过。” “自今日起,衣食住行都由你亲自负责。荒郊野店也好,画舫青楼也罢,就是不吃不住也可以。并且从现在开始,无论大小门派,你都要独自前去拜山,和他们当世传人动手。” 顾秋月点头答应。 “如此,那你可以出发了。” “师叔你不和我一起出发吗?”顾秋月纳闷道。 萧离冷声说道:“自今日开始,我只是跟在你身后,非遇见生死大事,我不会出来与你相见。修行是每个人自己的事,我本就不同意门中天下行走还需要什么护道,道途之中,本就千劫万难,护得了一时,护得了一世吗?” 这话说完,纵身跃起,转眼就不见踪影了。顾秋月只听到远远传来萧离的声音:“此去路远,师侄女自己好好珍重吧。” 自此之后,顾秋月果然如萧离所言,孤身一人游走天下,照以往行侠仗义,结交友人不提,遇见所到之处门派,便跑去拜山,与各门各派年轻一辈动手论武。 太微门太元观内,顾城夫妇前来拜见掌门。那顾城夫人岳云清自从顾秋月下山行道开始,便对萧离作为护道者颇有微词。前些时日,见到自己所派出陪同女儿周游天下的人都被萧离赶回来了,便已是不满至极,但也无可奈何。后来又听说女儿听得萧离之言,每过一门一派,便去该派挑战,并且都是孤身一人。得知消息之后,她便坐不住了,拉着丈夫便来求见掌门真人,想请求掌门将护道者换一个人选。本来还叫了顾秋月师父庄道人,只是庄道人生性好斗,听闻此言,不忧反喜,连连称赞。于是只得她夫妇两人前来拜见。 门口童子说道:“掌门月前就已闭关,门中一应事情各峰各脉自理,若是不能自决,请太上长老林青衣真人代行掌门令。” 夫妇两无奈,只得去寻林青衣。林青衣听到岳云清之言,却反而笑道:“我观萧师弟此法甚妙,既能锻炼顾师侄,又可以趁机获取天下情形。”然后岳云清又说道,顾秋月虽然素来稳重,但是一人在外,恐有急事难以周旋,可否再派人出去与她作陪。 林青衣闻言,说道:“二位不用担心,自从听得顾师侄在外行止,我那惫懒徒弟心驰神往。月前便已闯破玄心阵,要与顾师侄共同去挑战诸派。再者萧师弟虽然不与顾师侄同行,但定然随时关切着顾师侄。” 岳云清还想再说些什么,不料顾城说道:“既是林师侄也已下山,那我夫妇也放心了,就不打扰林师弟清修。”说完便拉着岳云清告辞离去了。 出去之后,岳云清嗔道:“你拉着我干什么,我还有话要说呢?”顾城闻言,说道:“你再说什么有什么用?还没有看出来吗,林师弟是肯定不会换掉萧师弟的护道者之位的。”顾城本来对萧离这样以放养的方式给自家女儿护道也是相当不满的,只是林青衣是如今门中两大宗师之一,为了安抚自己,都将自家唯一的徒弟打发去给顾秋月作伴了,顾城也只能无话可说。 过了半晌,岳云清说道:“不行,我得找姐姐派一个宗师去照应一下秋月。” 顾城想了一下,答道:“可以,只是莫让门中知道。” 天南月神宫,月神大殿中,宫主岳云真高坐于上,默默看着手中信札。突然说道:“兰儿,去请常婆婆来我这一趟。”不就一位老年妇人便过来了,给岳云真见了一礼,岳云真忙叫人给她备座。待到老妇坐定,岳云真说道:“这次常姨到此,实有一事相商。” 那常婆婆说道:“宫主言重了,有何事尽管吩咐就是。” 岳云真道:“想必常姨也知,我那外甥女秋月为当今太微门天下行走。” 常婆婆闻言,展颜一笑,说道:“当今天下,有资格派出天下行走的宗门也就三四个而已,太微,赤城,学府与佛林,秋月丫头能够战败太微门众多天才弟子,位列其一,我月神宫也与有荣焉。” 这话岳云真听了,面上也是一喜,将手中信件交给常婆婆,说道:“这时舍妹给我的书信,请婆婆过目。”常婆婆一看信件,大怒道:“竖子安敢如此,与人护道,哪有这般诸事不理的?”又道:“宫主的意思老身明白,老身这就出发,亲自为秋月护道。” 岳云真说道:“确实要请常姨出手,只是常姨也在旁照应即可,不得与秋月同行,也莫让那位萧离真人发现了,免得太微门难堪。当然若是情况紧急,则另当别论了。” 常婆婆道:“老身省的。”心下却不以为意,那小子年纪轻轻便突破宗师,想来武功及真意都不甚强大,怎么可能发现自己。想了想,又问道:“不知秋月丫头如今到了何处,我到哪去寻她?” 岳云真回道:“据云清所言,她是准备一路北上,算算时日,此时应该到了玄女殿周边了吧。我们两家素来交恶,常姨还是等秋月从玄女教出来在跟着吧,不要让玄女殿之人抓住把柄。” 此时的萧离,跟着顾秋月后头行走,拜访各大宗门,日子倒也快哉。顾秋月在前头正式拜访,他却是私下进行,趁机查看他人典籍,寻找仙佛传说。修行练剑之余,时而会去酒楼画舫转转,闻听天下大事,古今轶闻。时而黑衣蒙面,找各派宗师交手,比武论剑,谈经说玄。 不过他所做的事情顾秋月一概不知,她只是听从萧离话语,四处拜访比剑,或受人巴结,或受人称赞,或受人贬损,或受人陷害。人生百态,百味尘杂,自有一番体悟。幸好后来又有林洛相伴,两人一路北上,遭遇种种,被江湖人称为太微双璧,月仙洛神。 ; 第八章 南北之约 玄女殿内 这一日,时至初夏,面容清丽如仙的顾秋月叹道:“不想转眼之间,已出来一年了。只是不曾想到,一年时间都未过这大江,如今总算到江边了。这段时间辛苦洛儿了,陪我东奔西跑。” 旁边林洛,一边拨弄着江水,一边笑道:“秋月姐姐说笑了,斩尽不平,试剑天下,本来就是我心中所愿,何谈辛苦。” 听到这话,顾秋月正颜道:“却是姐姐失言了,周游天下,追寻几道,亦是我愿,不能以辛苦言之。”又道:“如今南边诸派,就剩下这江畔玄女殿未曾拜访了,待去过了玄女殿,我们就可以渡大江而北去了。” “太微有双翼,江畔玄女殿,天南月神宫。你们可知这句话的来历吗?”正当两人憧憬着马上要去一会北面豪杰时,一个声音传来。 “萧师叔。” “萧离弟弟。” 两女闻言,都惊喜地叫道。唤萧师叔的是顾秋月,唤萧离弟弟的自然是林洛了。萧离一听林洛叫法,瞪了她一眼,道:“洛儿,你要是再这样没大没小,我不介意封住你的嘴巴的。”林洛闻言,嘟嚷着道:“明明比人家小,还不让叫弟弟。”萧离不理她,对顾秋月点头道:“秋月,许久未见,一路走来还安好吧。” 顾秋月美目白了一眼萧离,说道:“我这一路好不好,师叔想来应该很清楚吧。”萧离笑笑,并不答话,转过头去,面朝大江。呆立一会,说道:“昔年天罗祖师因故北上,被三位天人围攻,对方三人,一伤一残一死。天罗祖师亦伤重不治,坐化于天罗峰。恰逢流云祖师成就天人,北上复仇,途中路遇从夫家夜逃的玉霄祖师,留下一份流云剑经,并指点她去往太微修行。随后又碰到两位散修宗师女子,因不忍散修求道艰难,便分别赐下太元玄微两经。后来不过二十年,三人相继成为天人,玉霄祖师自不用提,得到太元经的那位宗师后来成就月神法意,开月神宫一脉,得到玄微经的那位宗师亦成就玄女法意,开玄女殿一脉。自世间有典籍记载以来,成就天人的女武者,也就仅有四人,且同处一世,其中三位均结缘于流云祖师。” 顾秋月听完,叹道:“前辈风采,令人神往。” 林洛听完,忙问道:“那流云祖师北上复仇,结果如何?” 萧离瞥了她一眼,回道:“那两名天人合力,一人被祖师当场斩杀,一人逃遁而走。祖师当初本来想再斩那名天人。却被赤城派所阻,当时祖师一人势单力孤,奈何不得其三名天人,只能南回。” “后来月神玄女二人成就天人之后,二人为报传法之恩,同祖师一起北上。流云祖师将那位天人斩杀,又与赤城派天人相斗,只是当时之世,奇才辈出,共有十几名天人武者共存于世。流云祖师与赤城派在众人劝说之下,便相互立约,太微不往北,赤城不南来。” 听到这里,林洛恍然大悟道:“上次我无意在元生灭祖师的杀生灭度剑经里面看到这句话,原来是是这样来的啊。只是我们如今怎么可以北上了,并且我观祖师笔记对这话甚是讥讽?”顾秋月也是一脸好奇,期待萧离下文。 “祖师南回之后,玄女月神两人为情反目,故此他也黯然回山。玄女二人也是那时开宗立派,留下传承。几年以后,玉霄祖师灭夫家满门,一夜连破两境,自宗师圆满直接成就天人。又过了约十年,众多天人武者大战,玄女月神都是在那场大战中陨落,而流云祖师亦是元气大伤而回。据说玄女无意间获取了一件奇物,后来众多天人抢夺,才导致如此后果。” “后面则是玉霄祖师北上,先是被赤城派所阻,说祖师不守约。祖师也不多言,连斩赤城两位天人,并逼赤城全派重新立约,凡太微赤城同席,太微居上,赤城居下。后来更是杀伐天下天人武者,使得盛世凋零,十几名天人最后仅有一二存世。最后玉霄祖师回山留下法意以后,也是飘然不知所踪。” 听完萧离讲完这段两百年前的往事,二女心情激荡,久久不能平静。 顾秋月过了良久说道:“祖师风采如此,我辈也当努力修行,日后定要破境天人,扬我太微门威名。”说完目视前方,一脸坚定。 萧离惊异地看了她一眼,没有想到说出这番话的居然是向来沉稳的顾秋月,而不是跳脱的林洛。 林洛听到顾明月之言,也是连连点头,道:“秋月姐姐说得好,那我们就比试一下,看看谁先成就天人。”说完一手向顾秋月伸出,眼含期待。 顾秋月笑道:“既然洛儿妹妹有此雅兴,姐姐奉陪到底。”伸手与林洛一拍,两人相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看到眼前这一幕,萧离也是连连点头。道心已生,也不枉自己在此处一番点拨了。 江边玄女湖,湖中玄女岛,岛上玄女殿。 玄女湖位于大江南畔,东西南北之枢纽,往来客商极多,周围甚是繁华。 萧离三人来到玄女湖边以后,找到玄女殿的外堂,顾秋月当即表明身份。外堂执事听到太微门天下行走前来,忙向上面禀报。 片刻之后,湖心一叶小舟飘来,舟上一女子,明眸皓齿,身段婀娜,如同画中出来一般。来至岸边之后,忙下船问道:“玄女殿于桑,见过萧师叔及二位师姐。”萧离几人回礼完毕。于桑便邀请几人上小舟,往玄女岛而去。 此时已经入夏,只见湖上莲叶碧绿一片,朵朵荷花点缀其间,又有清风徐来,游鱼窸窣。顾秋月林洛二女这段时间四处奔波,不是在路上打抱不平,就是在他家山门比武斗剑,根本不得停歇。见到此情此景,二人都是觉得一脸神醉,仿佛要醉倒在此间。 于桑见到两人模样。倒也不惊奇,很多侠客士子来到这玄女湖,都是这般模样。再往萧离看去,只见萧离只是淡淡瞥了一眼周围景致,便坐在船头,闭目打坐。她不免有些惊讶,倒是顾秋月林洛见此,反而觉得正该如此。 顾秋月冲于桑说道:“萧师叔向来如此,有空便修行,于师妹千万不要见怪。” 于桑连忙回道:“不敢,见到师叔如此勤勉,方知太微门为何可以一直为天下武道魁首。”这话绵里藏针,明着是称赞,实则是说太微门为天下武道魁首只是靠着勤勉罢了。 顾秋月闻言,说道:“太微门弟子若是不勤勉用功,每日只知饮酒作乐,空费光阴,岂不是侮了五位天人祖师的赫赫威名。”顾秋月这话也是话中有话,明着是说太微门弟子并不是那些饮酒作乐的无用之辈,其实是说太微门的声威是五位天人祖师打出来的。 听到这番话,于桑无话可说,太微门五位天人声名,天下皆知,甚至玄女殿来由都是因为太微门流云祖师。 于桑笑了笑,不再多言,便为顾秋月二人介绍起玄女湖及各种景致。 此刻萧离正闭目运功,自身真气真意汇聚,缓缓洗炼耳窍。如今出门已经一载时日,他已将眼窍打通完毕。若是换作他人,必定会欣喜无比,周身窍穴中,头部窍穴最难打通。如今他一年打通眼窍,对旁人都是可望不可及。就是他自家师父,号称玉霄祖师之后太微第一人,打通眼窍也花了三年时间。但是萧离自练武以来,一直速度极快,诸多壁垒也很少将他困住。如今打通眼窍就花近一年,后面还有耳鼻舌身四窍,其难度甚至更胜眼窍,岂非要再花至少五载岁月。这种情况岂能让萧离满足,因此他一有时间便运功修行,不敢丝毫懈怠。 过了小半个时辰,众人终于到达玄女岛。此岛于两百年前被玄女所据,连湖名一起改掉,在此建立玄女殿。 四人上岸以后,往玄女殿正殿而去。待四人到达之后,玄女殿当代殿主白问情及门中长老都已经在殿中等候。见到玄女殿主,不说林洛,顾秋月也是一呆,她自问容貌也是极美,太微门难有人及,可是见到白问情相貌风情,身段气质,顿时自惭形秽。在她看来,单论外貌,恐怕唯有自家大姨,月神宫主岳云真可堪一比。 两人上前见礼,玄女殿主忙笑道:“两位师侄切勿多礼,我们两家关系匪浅,在我殿中便如同在太微门一样就可。”二女忙上去道谢。 此时萧离说道:“师姐,你们招待一下两位师侄,我自去后方修行了。”然后便自己往后殿去了。 白问情听到这话,笑骂道:“你小子多年未见,还是这等惫懒性子,一点都没有长进。你自去吧,两位师侄这里我自会照应。”众位长老见此,也是微笑不语。 等萧离走后,白问情说道:“萧师弟之师乃是家父,故此他自小其实是由我带大的。”林洛连忙说道:“原来白师叔是白师叔祖的女儿,我们原先却是不知道。”白问情说道:“由于家母缘故,我甚少上天连山,两位师侄不知道也是正常。” 过了一会,白问情又道:“两位师侄来意我也清楚,今日权为两位接风,至于比武论剑,就过几日好了。”当下唤来自己得意弟子玉蝉,让她陪同二女到周边游玩一番。自己却到后殿寻萧离来了。 推开萧离房门,见到萧离正在打坐,便走到旁边,坐下说道:“师弟果然还是和当年一样,心中除了修行便没有他物,修为恐怕快要超过愚姐了吧?” 萧离其实早已知道白问情来了,闭目回道:“师姐十八先天,二十余岁成为宗师,如今不过四十许,便已宗师圆满,若是称愚,世上庸人都应该自杀了。”缓了缓,又道:“师弟我如今虽然成就宗师,但是越到后来,破窍越慢,恐怕待我成就宗师圆满之时,师姐怕是已经是大宗师了。” 白问情苦笑道:“大宗师哪是这么好成就的,你师父从宗师圆满到大宗师,也蹉跎了十年,方才破境而出。我还不知道要等多少年呢?”突然,白问情又叹了一口气,道:“也不知道他如今闭死关,怎么样了,是否能破境而出?” 想到这里,萧离也是心中苦郁,叹道:“具体情况我也不知,只能等太微门有人成就宗师,进去一看才能知晓。” 接着两人又闲聊了一会,谈天说地,道古论今。两人一个是一门之掌,平时不苟言笑;一个是人小辈高,老少皆难交流,两人如此一聊,仿佛又回到了萧离幼年时期,惬意无比,温馨至极。 等到东方已经漏出鱼肚白,白问情见天色已经太晚,便告辞回去。离去之时突然问道:“不知师弟如今修为到哪一窍了?” “眼窍已通,如今正在洗炼耳窍。” 听到萧离这话,白问情抚掌一笑道:“若说其他窍穴,我还无能为力。可是这耳窍,我却能帮上师弟一把。” ; 第九章 耳窍贯通 论武玄女 听到这话,萧离顿时一惊,要知道头部诸窍,太微门历代祖师都道此为水磨功夫,难以一蹴而就。 见到萧离惊讶的表情,白问情不由掩嘴笑道:“你可知道玄女祖师入道之前所从何业?” “并不知晓。” “昔年祖师入道之前乃是一青楼清倌人,琴技之高,绝世无双。后来成就天人之后,见众弟子破窍艰辛,便创了一曲破阵子,可使后辈弟子突破耳窍之时少花时日。”叹了叹又说道:“祖师原本还想寻找突破眼鼻舌身诸窍妙法,可惜天不假人,促遇变故,英年早逝。” 萧离闻言,只道:“世事求全则毁,虽是人祸,未尝不是天意。” “师弟你好好休息吧,姐姐我去给你准备破窍药物了,明日便帮你破窍。”白问情说完,便走了出去。 萧离见得白问情背影,也是一叹,便重新开始运功修行了。如今听闻有破耳窍之法,萧离自是欣喜能够省一段时日苦功。但是法意成就,却还在自身真意不断打磨圆满,合乎身心诸念。萧离走的是合念之道,即是以自身真意逐步融汇自身种种知见,一步步提纯真意,待到真意强大,足以破体而出,便是成就法意,意出法随之时。 此关之中,真意不断发展壮大,若是自身真意不够强大,为知见所惑,便有颠覆真意之忧。一到此时,便只有两种后果,若非真意提纯,更进一步,便是真意冲突,再无寸进。所以武道修为于此,须得步步小心,唯恐行差一步。 因此太微门中弟子,师长都会根据弟子性情,为其择选先天功法。一则其练气炼窍之道,完备齐全;二则所成就真意,可以祖师法意为参考,一步步向自身偏向的法意提纯,不会有颠覆之忧。 然而萧离心大,突破先天之后,同修太元玄微两经。当日白海天自不允许,萧离只道,不知诸位天人祖师,真意成就是否照搬他人。此言一出,白海天当即无语。 要知太微门诸多祖师,成就天人者不过五人。太元祖师自是不说,以无路为路,以无途为途,法意博大混元,开太微一脉。玄微祖师虽是太元祖师亲传,却博观南方道派经书,法意精妙玄微,集南方道之大成。天罗祖师本是公门捕头出身,入道之后也是嫉恶如仇,法意至威至高,为天下景仰。流云祖师生性不拘,乃祖师中唯一以剑入道之人,法意逍遥洒脱,游遍天下各地。玉霄祖师身世孤苦,舍道之外,再无他物,法意凌绝天下,杀遍当世天人。五位祖师无不是自开道路,旁人经书,俱只是参考而已。 萧离本来修太元玄微两经,又有两世经验,真意成就便已强横无比,只是比大宗师法意稍逊一筹。但后来观丹田石碑,学洞虚剑诀,又修出了一道洞虚剑意,却无法融在真意之中,导致他如今真意倒是已不弱于大宗师,但是却是剑意真意共存,互不相让。两者平时倒是从不互斗,只是分别各居一隅,可每当萧离念头一生,先是被剑意一斩,不待斩尽就被真意融合。虽然此时不碍修行,但是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萧离若想成就大宗师,就必须使心神之意纯粹,才能成为法意。 照萧离想法,倒是希望自己原来的真意能够融合这道剑意,可惜真意虽强,却无法融合剑意。至于用剑意斩真意,改走以剑入道的路子,萧离未尝没有试过,也是无法建功。 次日午后,有侍女来唤萧离,言道殿主有请。待萧离随侍女来到白问情居所,见到自家师姐及玄女殿其他四位宗师都在,见礼完毕。白问情道:“师弟,如今我已将药物准备妥当,你可是需要试一试用破阵子开耳窍。” 萧离笑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白问情闻言,笑骂道:“自家姐弟,说什么胡话。”又道:“那就请诸位长老准备吧。”诸位长老忙点头答应。 白问情唤侍女将一蒲团放置地上,命萧离盘腿坐上。然后自侍女手中取过一葫芦,说道:“师弟且安心做好,世界需要将这些药液倒入你耳中。”说完,便将葫芦里面药液倒满萧离两耳,后又取布条封住。 白问情说道:“师弟安心运功洗炼耳窍,等会可能会有些微痒痛,师弟且安心忍耐。” 于是萧离开始运功,旋即耳畔琴声响起,萧离一听之下,便知四角都有琴音,曲同而调异。片刻之后,琴声突然消失,但是自家耳窍开始震动,耳朵开始既痛又痒,不就震动加快,痛痒加剧。萧离都快忍受不住,心道:“姐啊,你这是些微痛痒吗?” 此时,萧离耳窍吸收真气真意速度加快。于是震动越快,痛痒越剧,耳窍吸收真气真意也越来越快。等到萧离实在难以忍受之时,突然全身一震,一切异样消失,耳边又有琴声传来。萧离此刻也感觉到了自身不同,能听到极远处的鸟语人声,待运气往耳窍而去,畅通无阻,显然是耳窍已经打通。 萧离睁开双眼,见到白问情对自己颔首而笑,而旁边弹琴的四位长老,一个个脸色发白,气喘吁吁,显是消耗过大。萧离忙上前致谢,那四位长老忙道:“太微玄女,亲如一家,些许小事,何须致谢。” 白问情在旁边说道:“师弟你先去清洗一下,等会陪为姐去前殿。看看你们太微双璧和我殿弟子的比武。” 萧离点头称是。 他自家运功已近一月,要打通这耳窍还是相差甚远。没有料到此番前来玄女殿中,不过两日,耳窍便已打通。不禁感叹能够成就天人之人,果然都非易于之辈,就是这种法门自己想都不会去想,更别说创出这般妙法。 他却不知,太微门历代祖师都未曾有人去思考过这般妙法。当年玄女与月神因太微门流云祖师争风吃醋,不仅二人时常相斗,便是门下弟子也三五年就要比试一场。月神平素爱好各种香料,曾无意间配出一种香精,能够有助于打通鼻窍,而后门下弟子修行,可省几年苦功。玄女听闻此事,不甘落后,便四处寻找宗师人物,进行试验,历五年,共废宗师十七名,终于创出这破阵子。自此以后,玄女殿耳窍一关如同不存在一般。 一番休整之后,几人便相继来到了玄女殿大厅,此时大厅之中,玄女殿众多门人弟子,济济一堂。顾秋月林洛二女也身在其中。见得白问情及萧离到来,都躬身行礼。 白问情笑道:“我玄女殿自玄女祖师两百年前立派以来,因两派祖师关系,向来与太微门同气连枝。近日太微门天下行走顾秋月师侄与林洛林师侄拜访我殿,欲与我派低辈弟子交手。诸位弟子,若有心求教,可上台与两位师侄论武。不求言胜,但有弟子能够与两位师侄相持,定不吝赏赐。” 话闭,顾秋月也不带长剑,便纵身上台,说道:“太微门顾秋月,愿请玄女殿众位姐妹赐教。” 不久之后,一名女弟子站出来,说道:“在下流苏,见过顾师姐。” “流苏师妹,请吧。”顾秋月说道。 流苏也不多言,一掌便朝顾秋月拍去,掌风凌厉。顾秋月见此,道了一声好,便以掌相迎。 两人你来我往,不过片刻功夫,便已互对了几十下。此时叫场中之人看来,流苏掌法凌厉,刁钻狠辣,反而顾秋月出招不多,身法飘忽,仿佛不敌流苏掌劲。 萧离在一旁说道:“这位流苏师侄倒是好掌法,只是可惜了。” 白问情在一旁接口道:“流苏在殿中众女弟子里面也要排在前三,只是个性好强,从不让人。让她在顾师侄手中吃一次亏也好。” “这也幸亏她碰到的是秋月师侄,虽然好胜但不争强。要是遇到林洛师侄,恐怕三剑就能将她重伤。” 萧离这话一出,白问情也是意外,说道:“这位林师侄武功竟然比太微门天下行走要高?不愧是大宗师之徒啊。” 萧离回道:“武功倒是不一定高过秋月,只是她乃是以剑入道之人。心念强绝,从不肯轻易让人。”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关注着场中比斗。 只见流苏出掌越来越狠,掌风越来越烈,使得两人衣衫飞舞。而反观顾秋月,出招越来越少,反而东走一步,西走一步,似是无意,但总能避开流苏拳掌。 要知道顾秋月身兼太微门玄微流云两峰之长,且两峰在太微都是以轻盈见长。玄微步法精妙绝伦,与人交手之时,不但可以料敌先机,还能引乱对方气机。流云身法潇洒随性,姿态优美,长途奔袭身轻如燕,方寸之间亦可进退自如。 不到片刻之后,流苏拳劲涌现,掌风迸出,招式威力越来越大,只是出招越来越慢,脸色也越来越红。每招使出,气机仿佛就被绊住,只能全力出招。顾秋月只是在一旁笑盈盈看着流苏,只是偶尔一两招挥出,抵挡流苏进招。 如此下去,流苏面色逐渐由红转白,进而气喘吁吁,难以为继,台下众人都觉得胜负已分了。但是流苏生性倔强,还是不肯认输,依旧出招不止。顾秋月无奈,便一指点出,正中流苏腰际,流苏便瘫软在地了。 随后两位弟子上台,将流苏扶了下去。 这时,又有一弟子上台,确实昨日陪同顾秋月林洛二人的弟子玉蝉,听说乃是玄女殿这辈弟子中第一人。 顾秋月见是玉蝉,说道:“怎么,玉蝉妹妹又要比试吗,是找我还是找洛儿?“ 玉蝉苦笑道:“两位不愧是太微门得意传人,玉蝉自认不敌。只是昨日与洛儿比剑,三剑尚未接下。我今日想再会会洛儿的剑术。“原来三人昨日已经比试过了,玉蝉倒是可以和顾秋月过上百招,但是却一直无法接下林洛三剑。 下面的林洛早就跃跃欲试了,听闻此言,马上跳上台来,嬉笑道:“怎么,玉蝉姐姐今日能够接下我三十剑了?” “是三剑,不是三十剑,洛儿莫要听错了。” 林洛正色道:“正如昨日所说,姐姐要是能够接我三剑,那接三十剑也不在话下了。” 见到顾秋月已经下台了,玉蝉说道:“到底能不能接下,我也不知,就请妹妹赐教吧。” 林洛也不多言,拔出斩元剑,一剑就向玉蝉斩去,剑光中杀气凛然。 玉蝉也不躲避,直面剑锋,只是稍稍避开身子,袖中白绸飞出,直奔林洛脑门。林洛见此,脸色不变,又是一剑斩出,将玉蝉的白绸劈开后。再一剑刺向玉蝉,一剑快如雷霆。 当剑锋快到玉蝉身上之时,玉蝉一指点出,便将长剑点开,随即又将白绸攻向林洛。这时林洛一把跳开,说道:“不比了,姐姐确实能够接下我三十剑了。” 玉蝉看着手指上面的鲜血,说道:“妹妹说笑了,第三剑姐姐就负伤了,哪敢说能接下啊。” ; 第十章 剑比问情 突破之机 林洛摇了摇手中长剑,说道:“我这是占了手中宝剑的便宜,姐姐一指弹开我这斩元剑,手指被震破也很正常,下次若是姐姐带上手套,便不忧此节了。” 然后又是纳闷道:“只是一晚上不见,却不知姐姐怎么就想明白我这剑法特性了?” 此时,玉蝉想起自己今天早上死死缠着萧离不放的场景,脸色一红,瞥了萧离一眼,却不多言。林洛没有注意到这一幕,但是顾秋月却看到了,心下了然。 见此情景,白问情笑吟吟对着萧离说道:“你把你那师侄的剑法透漏给蝉儿,就不怕她找你算账。” 萧离看了一眼白问情,又看了一下台上两人,回道:“我只是告诉蝉儿,所谓杀剑,你越躲它,它气机就越强,最终避无所避之时,也无法抵挡。”然后又叹道:“毕竟蝉儿也是自小和我一起长大的。”白问情听到这话,心下一暖,看着萧离清秀稚嫩的脸庞,久久不语。然后手摸着萧离脸颊,悠然说道:“一晃十六年,师弟也是大了。” 萧离顿时俊脸一红,连忙说道:“师姐,怎么样,要不我们也比试一番。” 白问情说道:“果然是长大了,居然还敢和师姐动手了,那就如你所愿。”当下便飞身上台,对着林洛玉蝉说道:“你们两下去,我要和你们萧师叔比一场。”两人闻言大喜,不想今天还能见到两位宗师比斗,一饱眼福,迅速跑下台去。 萧离上台躬身道:“师姐,请了。”白问情也不多言,一指便向萧离点去,正是刚才玉蝉使出的玄女指。只是由白问情使出来,姿势优美,宛如仙女临尘,不见一丝烟火气息。萧离不多言,一拳打去,正是白海天所传的大道随行拳。 白问情冷哼道:“你的大道随行拳可比我都差远了啊,更别说老头子了。”随即也是一拳打出,赫然也是大道随行拳。 两人拳脚相交,迅如疾风,不一会儿便是几十招过去了。萧离虽然在白海天逼迫之下,虽然也练拳脚,但是终究练武不过十几年,且精力都放在剑上,哪能比得上浸淫此道数十年的白问情。白问情身兼太微玄女两家之长,不仅将玄微步,玄女指这两门天人级武学练得炉火纯青,就连白海天所传的大道随行拳上的造诣,也远非萧离能比。 很快,萧离便捉襟见肘,难以抵挡白问情攻势,只能说道:“师姐,我要出剑了。”白问情娇声笑道:“你出啊,师姐不拦你。”口上笑着说不拦,又是一拳向萧离打来。萧离见此,一抽含光剑,剑锋正好挡在这一拳轨迹之上。白问情只得变招,再向萧离攻去。 此时,长剑在手的萧离可是比刚才从容多了。他这些年翻遍太微门武学,开阔眼界之余也在研究各种破法。要不然他也不敢对白海天放出“无招不破,无法不破”的豪言,虽然常被白海天林青衣等人笑话大言不惭,但是手中长剑也能让这两位大宗师正色相对。 白问情此刻却不如方才轻松了,往往招式出到一半就发现前路被萧离长剑封住,或是将出未出之时,萧离已经一剑刺来。不由说道:“师弟你这剑法果然比拳脚厉害多了。”说完又道:“下面师姐要认真了,你可要小心点了。” 接下来白问情也不用自身修行已久的几种武功,只是依靠武学道理,任意出招,招式或快或慢,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最关键的是,一招一式都蕴含自身圆满真意,仿佛天女降世,如梦如幻。萧离顿时感觉压力大增,不断破解对方招式,只是对方招式蕴含真意,自己不得不花功夫破掉对方已经圆满的真意。 如此下来,萧离压力越来越大,不自觉用出了钻研已久的洞虚剑诀。洞虚剑诀威力巨大,乃萧离生平仅见,他如今也就只能使出十之一二,不过就算是这十之一二,也足以使他将白问情带来的压力缓解,应付自如。 突然发现萧离轻松自如了好多,白问情便将真意逐渐加重,最后将自身真意完全放在招式之中,心无杂念,只是一心一意地攻向萧离。反观萧离,却经完全沉浸在对洞虚剑诀的参悟之中,仿佛外界攻击只是在应证他的剑理。他时而急攻几招,时而缓下只是防守,浑然忘记外界情况。 两人就这样都心无旁骛的持续了几十招,突然白问情神情一动,一指点出,在旁人看这一指与之前并无太大区别,萧离却感觉这一指力大无比,两人真气相交之下,萧离不自觉连退十几步,自然也从那种心无杂念的状态中退了出来。与此同时,白问情看着自己的手指,怔怔发呆。突然,两人对视一笑,心下都是了然 原来白问情刚才一指点出,真意透指而出,显然已不是真意,已成法意。如今法意雏形已现,待到白问情闭关一段时日,参透这种变化,全身真意可以随意透体而出,便可成就大宗师了。 萧离看到自家师姐高兴的样子,也是替她高兴不已。 这时白问情说道:“师弟好功夫,已经不弱于为姐了,今天就到这里吧。”随后冲萧离眨了眨眼睛。 萧离顿时明白师姐的意思,虽然不知道师姐为何要瞒住这个消息,也是说道:“师姐不愧跨入宗师多年,小弟使尽浑身解数,终究不是师姐的对手。”说完两人便一起下台而去。 待来到后院,萧离忍不住问道:“师姐,可是踏出这一步了?” “是啊,宗师圆满至今,一呆就是七八年,终于得偿所愿。话说回来,这还得谢谢你了,若非今天招式全被你的剑法所制,有力难施,也不会使出那样一指。” “却不知那一指使出,是什么感觉?”萧离一脸艳羡道。 “怎么说呢?师弟想必也知道真气透体而出是何等感觉,这就像是自身意念同真气一齐出来一样,仿佛是活的一般,所以师弟将我的招式挡住了,但是真气却没有挡住。宗师真意虽然也可以附在招式之中,但是毕竟不能离体,这种感觉,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萧离想了想,这并非自己当前所能理解,便不再多问,说道:“想必师姐很快就能成就大宗师了吧?” 白问情道:“姐姐我现在只能称为半步大宗师,虽然路径已经找到,但是何时能够将全身真意完全透体而出,成为法意,还不能确定。自明天开始,我便要开始闭关,就不送你了,行走江湖,你自己一切多加小心。若是有事,用我令牌,直接吩咐玄女宗弟子就行。” 萧离笑道:“师姐还是把我当做小孩子,若是我解决不了的事情,找玄女宗又有何用。姐姐还是早日成就大宗师,说不得还可以帮我大忙。” “那就借弟弟你吉言了,哈哈,终于走在岳云真那个死人脸前面了,等我出关,不知道她会是什么表情?想起来就高兴啊,走,师弟,姐姐请你喝酒,今天晚上就不要练功了。” 听到这话,萧离不知道说什么好,不过也不想扫自家师姐的兴,只是一边跟着白问情走一边心道:“你到底是因为成为大宗师高兴,还是因为压过月神宫主一头高兴啊?” 岳云真乃是月神宫当今掌门,也是宗师巅峰人物。自从玄女月神开始,两派传人见面就一定要分个高下。这也让同两派渊源颇深,同时又和两派交好的太微门相当为难。不过好在对待外人上面,三派向来是同进同退的。 白问情与岳云真两人年岁相仿,自入道开始争斗不休,每隔一两年总要大战一场。几十年下来,两人倒也一直旗鼓相当,难分高下。两人近些年都卡在宗师圆满这一步上面,如今白问情先行一步,能够压制岳云真几年,也难怪白问情如此高兴。 次日一早,萧离与顾秋月林洛二人便告辞离去。本来要去闭关的白问情还是出来送了萧离一程。 萧离站在船头,冲白问情挥挥手算是告别,便进入船舱里面继续打坐练功。此时离开玄女殿,因为要直接从玄女湖入大江,随后直接度过大江,直达对岸云阳渡口。白问情特意叫弟子用玄女殿掌门出行的楼船送几人离开,并请玄女殿大长老亲自代自己送几人过江。 可以说顾秋月与林洛自从拜访诸派以来,此次所受待遇可以说是最好的了。当然这是因为月神宫在太玄以南,几人没有去拜访,否则以顾秋月身份,必然也能得到高规格礼待。 此时玄女殿大长老宁道姑一脸兴奋交谈的顾秋月林洛,心中也是阵阵激动啊。今天早上听闻自己掌门已经找到破入大宗师的门径,自己当时也是高兴坏了。要知道近两百年来,天人武者就几十年前出得一人,且极少出来走动,大宗师称尊天下。当今世上,虽没有准确数字,但是大宗师数量最多也就十几尊,如今自家要出一位大宗师,这怎能不让她高兴。 大江之上,楼船一路乘风破浪,顾秋月目视前方,显然已是快到云阳城了。 练功完毕的林洛见到顾秋月站在船头,眼神迷离,问道:“秋月姐姐在想什么?” 顾秋月回道:“我在想昔年各位祖师北上之时,又是何种心情?” “祖师心态,不是我能揣测的。我只知道我手中长剑已经迫不及待一试天下英豪了。” 顾秋月微笑道:“北地不比我们南方,太微门势力难及,我们此去一切还是得小心为上。自己倒是罢了,不要丢了门派和祖师脸面。” 林洛满不在乎说道:“有什么丢脸不丢脸的,大家以武会友,怎会涉及门派?” 见此,顾秋月也不好多说,只得笑笑不语。 半晌又道:“洛儿你可知在这大江上进行过两次大战?” “是半江之战和赤礁之战吗?那可是两场以弱胜强的有名战役啊,我怎会不知?” 顾秋月说道:“我说的不是这两场,而是武祖圣皇之战,和南北道宗之战,都是有名的天人武者之战,当世格局也与这两场大战息息相关。” 林洛一听,满脸兴奋,忙道:“姐姐快与我说道,师父从来不和我讲古,弄得人家连祖师事迹都不清楚。” ; 第十一章 过往云烟 云阳遇袭 “上古战国时期,天下诸国林立,纷争不息。时人命如蚁,虽有霸主继出,但天下终难得见太平。此时圣皇起于草莽,以天下刑余之徒与各国奴隶为兵,当世莫之能挡,不过十几年,大江之北便成一国之地。与此同时,武祖自南方揭竿而起,建武神宗,统摄周边地域。各方大宗师得闻,云集响应,一时,武道宗派层出不穷,南方各国也相继被灭。” “天下厘定之后,圣皇与武祖三商。圣皇欲建州郡县,以纳天下万民。而武祖则想各方以武道宗派为国,互不干涉。如此三商无果,武祖圣皇便约战于大江之上。圣皇以天子之剑,于吴人之国,斩武祖一臂,天下乃为一统。武祖断臂遁逃,言道宗门不理国事,但国政不干宗门。圣皇许之,双方乃回。” “这便是赫赫有名的武祖圣皇战于江的传说,当今天下,皇权盛于北,宗派兴于南,便是由此而来。此战之后,除下几个大宗派,各方天人大宗师武者,都在南方选址,开一脉传承。” 林洛听完,兴致勃勃,说道:“原来如此,只是不知当年若是武祖胜了,又是何种光景?” 不待顾秋月作答,旁边萧离声音传来,说道:“若是武祖胜利,天下百姓不供养朝廷,改为供养宗派。但是宗派有强有弱,地方也有贫有富,选址择地,必然是以宗派实力说话。如此,有天人成就的大宗派必然要抢夺小宗派地域,如有一日,小宗派有成就大宗师者,必会再生争端。如此往复,不说像如今朝廷一般,虽兴亡起伏,不过三百载,若有百载太平,就已是托天之大幸。” “啊,原来是这样啊,那还是让武祖输好了。”林洛一脸悻悻地说道。不久,她又拍掌说道:“秋月姐姐,你还没有说南北道宗之战呢?” 顾秋月闻言一看萧离,萧离淡淡道:“你说吧,让这丫头也涨涨见识。” 萧离本在船上打坐修行,行功一段打磨鼻窍之后,又开始查看自身真意与剑意。一看之下,让他吃了一惊,本来泾渭分明的两者,如今却隐隐然有融合之象。萧离略一沉思,心道:“这大概是当日与师姐比剑之时,对于洞虚剑意领悟更上一层所致。”虽然两者还未融合,但是前路已现,萧离不免有些高兴。又听到外面两人在讲史说古,高兴之余的他便也起身到了船舱之外。 顾秋月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大概千余年之前,有异人传下佛道之说,其说玄妙精深,天下众多才智过人之辈也都去学此二说。彼时佛道昌盛,佛门有法相,三论,真言等等法脉,道门亦有赤城,丹鼎,龙虎,灵宝诸多法脉。后来佛道之间有纷争起,道门诸宗合力,将佛门压制。等到佛门被压制以后,道门之内却自起争端,灵宝赤城二宗天人宗师争道宗之位,于大江决战。此战之后,赤城一脉大胜,便以道宗自称,将其余诸脉赶至南方,称其共为南宗。诸脉南来之后,内部却又有纷争,数百年为争夺正统,相互争伐。反而为道门压制的佛门趁道门内乱之时,在南方异军突起,甚至有席卷天下之势。恰好此时学府建成,与赤城共击佛门,佛门无力北上,便一直在南方传道。” 这番话说出,让林洛惊异不已,没想到一直龟缩在西南不出佛林的佛门,当年之势居然如此之大。 “如此数百年之间,南方寺庙林立,道门被压得连山门之外都有佛寺建起,苦不堪言。就在此时,太元祖师于天连山武道大成,得以成就天人,道门终于舒了口气。而后,玄微祖师遍游道门诸脉,最后参透天人之机,得以成就天人。玄微祖师可不像太元祖师一般一心修行,不理外事,他于天连山建起太微一脉,九会道门诸脉,成为南方道之首。后来又率领众道门,反攻佛门,数十年下来,终将佛门逼入西南佛林之间。盛行一时的佛门诸多法脉,能够在外行走的只余禅宗,密宗及佛道双修的自在金刚一脉。” “此后便有了太微赤城,分掌道门的说法。赤城道素来为国教,而我太微道却盛行于世家,南北道宗之争也落下了帷幕。”顾秋月说完这段往事,内心激动之余也自唏嘘不已。 萧离叹道:“你等既然知道了这些往事,想必也该知道了,若我太微有朝一日势微,必有诸多外敌。佛门赤城自不用说,就连一直以我太微道为首的众多南方道,又岂会一直甘心居于我太微之下。两百年前,若不是流云祖师勉力支撑,等到玉霄祖师横空出世,说不得我太微就像当年的武神宗一般烟消云散了。”旋即又道:“其实说来说去,都是天人之争,你们应该也能看明白。当年佛门退避佛林,不就是因为太元玄微两位祖师击败禅宗西摩禅师及密宗莲花生大士所致。也正因为当时彼有天人存世,所以禅密二宗能够继续在天下传道。” “那那个自在金刚一脉,又是为什么能够出得佛林?”林洛问道。 “自在金刚一脉就从来没有入过佛林,何来出得佛林。此脉佛道兼修,既修道门自在法,又修佛门金刚禅,既是小乘,又属大乘。其祖师当年本是赤城道一女弟子,后来弃道从佛,因南北两边都难立足,后东入扶黎,创下一脉。待到成就天人之后,恰逢赤城玄微争斗正烈,赤城派为拉她为助力,就允她传道。嘿,这位自在天女也算有本事,当年玉霄祖师北上杀伐之时,也不知何故,不被祖师所斩,祖师只是命她立誓终生不出扶黎。” “这件事我倒是知道,流云祖师对我派祖师曾言道,那位自在天女,似对太微天罗祖师曾经有恩。想来,玉霄前辈就是因为这段恩情才没有下手吧。”这时,在一旁听了良久的宁道姑开口说道。 “原来如此,怪不得。” 就在几人说话之间,楼船已经到达云阳渡口。 云阳渡,江北三大渡口之一。 此时,萧离三人向玄女殿众人告辞完毕,便来到了这号称北接锦河,南靠大江,天下枢纽,四州通衢的云阳城。 踏上渡口不就,萧离突然说道:“如此,你们自去游历吧。前路多有波折,你们且自珍重。”说完就飞身而去,转头不见踪影。 就在此时,一位年老路人见此,顿时一哼,仿佛对此极为不满。 就在顾秋月与林洛二人刚出得渡口之时,林洛手中斩元剑突然鸣声大作,林洛手按剑柄,对旁边顾秋月说道:“小心,前头有埋伏。” 话刚说完,旁边一小贩便将货架往两人踢去,同时拿起长刀,便向两人砍来。于此同时,旁边乞丐商人等人也是面色突变,抄起手中武器便向二女攻去。粗略一看,竟有十余人等,皆是先天中人。 二女见此,不慌不忙,各自抽出手中长剑,便与这一伙人战在一起。 就在两人遭遇重围之时,萧离也看着眼前两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与常人不同的是,他们是高者胖而矮者瘦,俱是宗师人物。 萧离见此,也不心急,问道:“仇敌?杀手?” 两人默然不语,只是拦住萧离去路,不让萧离过去救助顾秋月二人。 萧离笑道:“既然不说,那以后就不要说话好了。”说完便抽出含光法剑,一剑朝两人斩去,正是洞虚剑诀。 那高矮两人本以为萧离年纪幼小,就算成就宗师也不过是宗师末流人物,两人成就宗师都已经有近二十年,虽然没到绝巅,但也不是萧离这般人物可比。因此两人奉命来杀萧离之时,心下甚不以为意。只是将萧离困住,想等那边结果出来再动手。 可是眼见萧离剑光向自己斩来,两人感觉这道剑光杀机凛然,正待向旁边多开,但却发现自身一痛,低头往下看去,身体已经断为两截,当即就倒地死去。 萧离一剑斩杀两人以后,也不多想,迅速搜完两人身上,确定没有发现之后,便往顾秋月两人之处掠去。心道那边也就十几个先天,这段时间,两人定然可以挡住。等他快到达之时,却感觉里头多了一位宗师,他心下大急,连忙赶了过去。 等到了两人被围处一看,萧离登时哭笑不得。本来自己想要让两人历练一番,如何应对杀手。可是眼前情形,确是顾秋月林洛并上一位年老宗师,对着那十几名杀手屠杀。不错,正是屠杀,对方几乎没有还手之力。萧离也不插手,便抱剑站在一旁,等到大概一炷香之后,场中杀手就被三人杀尽了。 等到几人杀完这些人,萧离说道:“洛儿,搜一下他们的身,看看有什么没有?”又冲那位年老女宗师说道:“不知道这位月神宫道友缘何来到此处?”萧离看到这位宗师所用武功,正是月神宫不传之密,抱天揽月手。 这位宗师看了萧离一眼,不做回答,反而笑着对顾秋月说道:“来,月儿,让婆婆看看,这段时间独自在外,想来是吃苦了吧。”说完还又瞥了萧离一眼,道:“还好你真姨不像你们太微门一样,派了我来你旁边。否则今天遇到这些人,你们说不定还会有所损伤。” 顾秋月听到这话,开心地笑道:“常婆婆,您怎么来了。”又偷偷看了一眼萧离,说道:“婆婆言重了,萧师叔一路对秋月照顾有加,并没有受什么苦头。” 这时萧离面沉如水,低声说道:“请问这位月神宫道友到此有何贵干,若是无事,便就此离去吧。” 就在此时,林洛跑过来说道:“禀告师叔,没有任何发现。” 那常婆婆说道:“有什么好搜身的,那伙人一看就是职业杀手,定然不会让你们查出什么。” 萧离看了看这位常婆婆,冷声说道:“事不过三,我再问一次,尊驾来意如何?不说就可以走了。” 那常婆婆置若罔闻,又是对林洛说道:“这位姑娘想必就是青衣大宗师的弟子吧,果然是人中龙凤,不输于秋月。” 林洛不好意思笑了笑,说道:“前辈过奖了。” 这时萧离笑了笑,说道:“呵呵,人倒是挺狂妄的,就是不知道本事如何?”这话刚说完,一拔寒光剑,一剑便向那常婆婆斩去。 ; 第十二章 通窍之香 斩尽不平 常婆婆见到萧离一剑斩来,大怒道:“小子好胆。”拿起手中披风杖便架挡过去。 却不料萧离一剑将她手中披风杖斩断,又是一剑斩去。常婆婆未料到自己手中精钢打造的披风杖竟然被人一剑斩断,当下大惊失色。此时又见对方一剑斩来,急忙运转身法,想躲避开来。只是萧离见她躲开,又是一剑斩去。常婆婆躲闪不及,头上发髻顿时被萧离削去大半,顿时吓得面如土色。 萧离见此,收起长剑,淡淡说道:“脾气那么大,本事却也就一般啊。说吧,你想怎么死?” 那常婆婆不敢言语,她自以为自家步入宗师多年,在宗师之辈中也算高手了。萧离一介小辈,就算侥幸成就宗师,也万万不是自己对手。但是不料萧离只是出了三剑,就差点要了自己性命,最后那一剑只斩自己发髻,显然是留有余地,不想直接杀了自己。此情此景之下,她又敢说些什么。 别看萧离已经斩出三剑,可是时间不过才过去几息。顾秋月与林洛见到这一幕,林洛不知所措,顾秋月俏脸煞白。她急忙跑到常婆婆身前,对着萧离求情道:“请萧师叔恕罪,常婆婆常年在宗门,不知庶务,若有得罪之处,请师叔看在月神宫与太微派世代交好的份上,饶常婆婆一命。” 闻得此言,萧离冷冷一笑,说道:“若不是看在月神宫份上,你以为她还有命。只不过如今她的性命在我手上,能不能活命,得看她是否能让我满意了。” 这时顾秋月也算明白了,知道自家这位萧师叔没有要常婆婆性命的意思,也是松了一口气,当即说道:“不知萧师叔有何要求,若是可以,秋月可代常婆婆答应。” “听闻月神宫有一种香精,能够助人打通鼻窍。我如今修为正到此步,修行缓慢,只能希望贵宗能够提供一些。若是修为能够寸进,必不胜感激。” 顾秋月顿时松了一口气,心道:“这种香精虽然宝贵,但月神宫存货尚有不少,想来应该能让萧师叔满意。”想到这里,她看向常婆婆,示意她同意萧离要求。 常婆婆见此,说道:“通窍香我身上并没有随身携带,需要回宫才能取来给你。” 萧离闻言眉头一皱,显然结果让他不甚满意。他自从前些日子在玄女殿得以突破耳窍,又听说月神宫有能够突破鼻窍的香精。他便想要从月神宫讨一些过来使用,但是他与月神宫素来没有交情。不料今日得遇这样一遭,倒也可以随他的意,至于得罪月神宫之事,他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此时顾秋月在一旁说道:“若是师叔可以相信我,我可以作担保,让常婆婆回去,旬月之内,定能给师叔取来。” 萧离点了点头:“如此也好。”说完便唤林洛和他一起先走,将地方留给顾秋月。 看到萧离与林洛远去,常婆婆叹道:“十五岁就成就的宗师,三剑,我都接不下。其惊艳如此,太微门还真是人才辈出啊。” “萧师叔却是天纵之姿,自太微立派数百年以来,也未曾听闻。”看着萧离远去的身影,顾秋月也是一脸景仰。 常婆婆说道:“本来宫主与你母亲还不大相信这位萧真人,派我前来照应你。如此看来,我们月神宫是多事了。” 听到这话,顾秋月不好多说,只道:“母亲和大姨却是多虑了,掌门选择萧师叔为我的护道者,必然有其考虑。”又道:“这次婆婆既已答应萧师叔将通窍香送来,就请不要失言。另外我这还有一封私信,希望婆婆一定要亲手给我大姨。至于我的安危,有萧师叔在一旁,你们不必担心。” 常婆婆摸着自己的发髻,在一旁苦笑道:“如今头发都被人斩掉一大半,我也无颜再留在此处。只是北方不比江南,太微虽强,恐怕也鞭长莫及,此去一路要多加小心。” 顾秋月点头称是,随后两人就道别而去。 长歌之楼,醉死之地,烟霞之所,销金之窟。 云阳长歌楼,痛饮长恨酒。醉死亦不归,长恨非我有。 长歌楼以天下第一名酒成名,享誉数百载,遍及天下各地,但是最出名的一座分楼便是这云阳所在。不为其他,只因此处曾醉死过大宗师,因此天下知名。 长歌楼上,萧离独自自斟自饮,旁边两位姑娘只在旁边看着,笑而不语。 不远处有人正在交谈,三人只是在旁默默听着。 “听说了没有,两个月以后学府又要招收一批学员了。”一个行商模样的人说道。 旁边一小哥笑道:“这消息早就传遍了,您咋还拿出来说事啊?” 那行商一声哼道:“我真正想说的不是这个,而是据闻这次府门大开之时,老夫子要再收一门弟子。” 这话一出,别说旁边众人,就连萧离三人都是大吃一惊。这位老夫子,大周官员眼中他是连续三任大周帝王的老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文人墨客眼中他是当时第一大文豪,诗词曲赋无不精通,而在天下武者眼中,他却是当世唯一的天人武者,两百年来仅此一人。 老夫子近些年来很少出手,但是天人之威,从来无人敢冒犯。这也是为何连续两位皇帝昏聩,天下已有大乱之象,但是却始终无法生乱的原因。 如今老夫子要收徒,天下文士武者得知,必然欣喜若狂。要知道照老夫子以前之例,他收徒不问来历出身年龄,甚至都不问之前是否拜过老师。 只是萧离三人虽然惊讶,近二十年没有再收徒的老夫子居然又一次动念收徒。但是三人可是没有人想过去拜老夫子为师。萧离看到顾秋月一直沉默不语,说道:“秋月,是不是还在对我向你那常婆婆出手而有不满?” 顾秋月摇了摇头,说道:“师叔个性,我也大体可知,秋月并没有不满。秋月只是在想,云阳渡口,是何人要致我们于死地?” 一旁的林洛忙接口道:“就是,我也想弄清这件事,可是那些刺客身上并没有任何东西留下。” 萧离摇头笑道:“能有什么人?太微当世大敌,也就赤城佛林两地,他们若想动手,必会当面挑战。能使出这种伎俩的,要么就是南方某个或是某些门派,一方面报你们两个前些日子上门拜访的大恩,另外又可使太微门颜面大失。要么就是一个还未浮出水面的组织,想要在天下制造混乱,趁机上位。” 其实萧离心中对于遇伏一事,心中已有计较,只是与她二人说也是无用。至于宗门,他已经将消息递送过去了,现在想必已经收到了。 “其实江湖之中,厮杀在所难免,你们能做的,就是好好练功,不要被人所杀。”萧离对着仍是愁眉苦脸的二女说道。 “话虽如此,但是我想到有人在背后谋划对付我,心中还是不舒服。”林洛手持长剑,一脸不忿。 晚间,萧离正在房间打坐练功,突然传来一阵吵闹之声。他忙推门出去一看,见到林洛一脸气愤,顾秋月站在一旁,也是满面寒霜。他走过去开口询问,原来她二人晚上出门闲逛,遇见一户人家有人上吊而亡。她们便在旁边观望一会,不久得知真相以后,俱都气急不已。 上吊自尽的是一老者,姓王,壮年时期妻子便已亡故,唯有一女儿。自小聪明伶俐,容貌端正,本已许好了人家。不料前几日有一采花大盗,自号蝶恋花,不但趁夜将这家闺女奸污,还刻意让周边之人围观。那闺女第二日便吞金自杀,那老者自闺女死后,便将家产变卖,在周围悬赏能杀死蝶恋花之人,可将金银全数奉上。不料被自家外甥所骗,将金银尽数骗走,只剩老人孤苦无援,有仇难报,生无可恋之下,便自尽身亡。 萧离听完这话,默然不语,荀久,也是一叹,说道:“若能得遇此二僚,必将其等千刀万剐。”顾秋月也是叹息不已,而林洛一直低着头,不知在思考什么。 第二日一早,顾秋月看见林洛眼圈发黑,问道是否昨夜没有睡好。林洛勉强笑了一笑,并不作回答。 吃过早餐,几人正准备上路一起去京师,两月之后看老夫子收徒,想必那时定然各方高人齐聚。到时,几人便可以剑试天下英豪,一偿心愿。 不料,林洛突然对两人说道:“萧师叔,秋月姐姐,我不去京师了,我想单独行动。” 顾秋月一惊,忙问道林洛出了何事,临时做此决定。 林洛说道:“我昨天晚上想了一夜,决定去追杀那蝶恋花还有那位骗取老者钱财之外甥。”紧接着,她又言道:“我太微门五位天人祖师,个性各不相同。不过萧师叔你一心向道,道心之坚,我师父都叹为观止。想必萧师叔最敬佩的祖师应该是玉霄祖师吧,舍道之外,再无他物。而秋月姐姐,虽然没有明说,但是你最敬佩的应该是玄微祖师吧,领袖群伦,名传千古。” 见到萧离与顾秋月两人都不说话,她自顾自说道:“我自幼身在官宦人家,本以为世间飞来飞去的高人都是小说家杜撰,当不得真。后来遭遇山贼,父母亲朋相继惨死,我幸遇师尊,得免于难,其后更是拜入太微山门,得传武功剑术。五位天人祖师,或许天罗祖师于天资悟性甚至道心都不比其他祖师,但是我一直记得我第一次上天罗峰之时,祖师法意旁边,一块石碑上面刻的话,愿世间不平之处,处处得遇天罗。” “昨晚我一直在想,天罗祖师要是遇见此事,会如何处置。我既心向天罗,自当奉行天罗道。”说道这里,林洛又抬了抬手中斩元剑,接着说道:“记得斩元剑剑成之日,我亦曾有言,斩尽世间不平。如今时机已至,自当奉行此道。” 这话说完,萧离抚掌笑道:“妙哉妙哉,洛儿你如今已经明见本心,宗师甚至大宗师都指日可成,恭喜。”随后又说道:“我闻天罗祖师于山门坐化之时,曾说道‘天罗之道即是世间道,法意留与不留,并无区别。行天罗之道,即见天罗法意。’今日你起愿心,践行天罗之道,师叔我有一言相送。” “师叔请讲。” “斩人头易,斩念头难。你辈修行,杀生为护生,斩业非斩人,望你能谨记。” “谨遵师叔教诲,师侄铭记于心。” 萧离哈哈一笑道:“去修,去修,不修无以成道。”说完,自己便大踏步往前行去。顾秋月看了看萧离,又看了看林洛,道了一声尊重,便随萧离而去了。 看着远去的两人,林洛想哭,最终却哈哈一笑,分外爽朗,随即往相反方向而去。 ; 第十三章 月神宫主 鼻窍贯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十四章 京师行止 肆意狂歌 京师,原名京邑,圣皇昔日定都于此。虽历数千年,朝代几番兴替,终不改其繁华。 此时,萧离与顾秋月二人就站在京师城门口。 由外而视,一种沧桑感迎面而来。 两人刚一进城,就有一位锦衣中年朝两人走来,后面跟着两个下人。那中年面白无须,一见顾秋月,便上前拱手说道:“这位就是太微门月仙子吧,在下奉敝上之命,前来请月仙子上门赴宴。” 顾秋月闻言,惊异不已,自己不过刚刚入京师就有人前来相请,当下微笑问道:“不知道尊上是何人?可与秋月相识?” 锦衣中年看了看周围,说道:“敝上何人,月仙子一去便知,黄某在此不便透漏。敝上与月仙子神交已久,还望月仙子能够赏脸。”说完一脸期待地看着顾秋月。 顾秋月看了一眼萧离,见到萧离正闭目养神,仿佛与他毫无干系,心下苦笑,正自左右为难之际。突然旁边有人娇笑道:“这不是秋月妹妹吗?怎么来到京师了也不招呼姐姐啊,走,既然来了,那便到姐姐府上一叙。” 顾秋月转头一看,见到一位女子,身着男装,面容精致,风姿卓然,她惊道:“原来是陈姐姐,小妹初来,正想找个地方落脚以后再去拜会姐姐。” 那位陈姓女子也是笑道:“来到这京师,哪还让秋月妹妹你去别处落脚,走,随姐姐去我府中。”说完拉着顾秋月,便要离开。 这时,那位锦衣中年一脸哭丧说道:“二小姐,这位月仙子是我家少爷先来请的,您就这样把人拉走,叫我怎么去交差啊。” 陈姓女子冷哼道:“他要请人,自己怎么不来?竟只派一个下人过来。至于你怎么交差,是不是需要我派人来教你?”说完斜眼瞅了一眼锦衣中年。 锦衣中年无奈,只能眼睁睁看着顾秋月被他家二小姐拉走。 “秋月妹妹,那位和你一起进城的小兄弟呢,怎么就不见了?”陈姓女子本来还想回头叫上萧离,却发现人已经不在了。 “哦,他还有事,先行走了。” 顾秋月也想征求一下萧离意见,只是待她回过头一看,萧离已经不见踪影了。突然,耳边传来萧离声音:“师侄,你只管自去。京师不比他处,龙蛇混杂,行事多思量。师叔去也。” 话说萧离一进城门,便看到有人来请顾秋月,不想卷入这是非之中,便自己先行遁走了。他一路向前走去,绕过几条大巷子,来到一处府邸门口,上书太史令白府。 门口一副对联“刚直不阿,留得正气冲霄汉;忧愁发愤,著成信史照尘寰。” 这副对联写的是白氏先祖,也是白家出的第一位太史令白中书,乃是千年之前的人物。据闻白中书为人刚直不阿,当年还是晋朝天下,佛道初传,盛行一时。时晋殇帝笃信佛教,几度出家,朝臣只得在佛寺将其赎买回来。当时天下义军四起,民怨沸腾,而朝廷诸公不思报效,反而一心与诸多反贼来往。唯有白中书,直言上书,诉君过,臣过,佛道之过,却被晋殇帝打入牢中二十载。 直至晋朝灭亡,大齐建国,才将白中书放出。只是白中书出狱之时,风华正茂的年纪只剩一耄耋老者,与他同出的是一本书,书名《史传》。 史传者,上书帝王将相之功过是非,中述圣人贤者之德行操守,下载贩夫走卒之言谈行止。起自邦国兴建,战国纷争之世,下达佛道兴起,文教衰落之时。由各国贤王建邦而至圣皇一统,由圣皇而至晋殇帝,包罗万象,亘古有史载以来,未有如斯史传。 齐太祖观史传后,赞曰:“此书不圣而圣,我朝官吏,必先通读此书才得以授官。”而后白氏一族,历代都有一位族人被拜为太史令。虽齐国早已灭亡,但太史令白氏,虽千年仍在世间。 此时的萧离,正坐在大堂之上与当今太史令饮茶畅谈。这位太史令不是旁人,正是他师父白海天长子,白问心。 “师兄,听闻明堂师侄已经成亲了,不知娶的是哪家女儿啊?”萧离向端坐上首的白问心问道。 听到这话,白问心抚须一笑,道:“姑娘是流亭柳家的闺女,长相标致,落落大方,确实是个好姑娘。等会明堂就会带她过来拜见你。” 流亭柳氏江北大族之一,因周太祖举事之际,耗尽千万家产来投,以从龙之功得赐流亭县。柳氏女与其名的清河崔氏女,兰陵萧氏女以及当朝皇族陈氏女并称为天下四大贵女,极是难娶。如今自家儿子能够娶到一名柳氏女,虽是旁支,也让白问心高兴不已。 等到白明堂带着妻子柳氏前来见礼之时,萧离一眼看去,见到这位新夫人柳氏果然仪态端庄,一副大家闺秀风范,不愧是柳氏女。只是萧离发现这柳氏居然也有先天修为,不免有些惊诧。不过这是自家师兄家事,他也不好多言。 这般下来,萧离便在夜间就在白府住下,闲暇之际也去安平公主府探视一下顾秋月。那位将顾秋月带走的陈姓女子正是大周安平公主,萧离在她年前与顾秋月相交之时,便已查得其身份,但也毫不在意。 萧离夜间去访顾秋月之时,发现这位公主府上竟有三位宗师高手,先天更是有十几位之多。他心知一位公主有这样一股势力,其志定然不小。但是顾秋月身为太微门天下行走,与各方权贵往来本就是她指责所在,如今就看她如何行事处事了。 看见顾秋月在公主府中安全无碍,萧离便不去理会了,至于朝堂天下之事,让顾秋月自己去烦心。 他前些天得月神宫主岳云真之助,得以打通鼻窍,如今大宗师之前,就剩舌窍与身窍两关未开。 通过在玄女殿开耳窍,用通窍香开鼻窍的经历,他也隐有所得。耳窍者,司众音之所,玄女创破阵子之乐并配以药物,便可打通。鼻窍者,司众气之所,月神配置通窍香兼以一门通窍之法,便可打通。而舌窍,乃是司众味之所,虽无药物秘法之流,但是他想来若是自身舌头尝尽人间百味,必有助于打通舌窍。 于是,萧离在京师练功打坐之余,得出闲时,便提起一壶美酒,游赏京师各处。或是夜宿街头巷尾,或是酣醉酒楼饭馆,亦或是于花街柳巷之地吟诵诗词,把玩风月,俨然是一位流连尘世的浪荡公子。不到一月功夫,京师之地便有了风月萧公子,诗词俱无双之称。 对于这些话语,萧离笑笑不语,他自来到此世,一心练功习武,偶尔外出,也是同人斗剑论武,从来没有享受过这般生活。萧离平时也常想过,若是此世没有武道,而自己来到此间,恐怕也会是文坛巨盗之流,以他人诗词曲赋,博自己一世才名,然后醉卧花间,或是执掌庙堂。 想到此处,萧离也是不由幸甚,幸运世间还有武道,还有天人之道。能够让自己生有所求,能够让自己学有所愿。此求此愿或许是水中月,镜中花,但是世上必然要先有花月,才能够在镜水之中有所显现。 大半个月时间一晃而过,萧离正自在烟霞所中品评美食。想到自己来此间已有十几日,京师小吃都已吃遍,却还是这风月之名天下无双的销金窟烟霞所中食物最为好吃。以致他近来三天,足不出门,都呆在这里。也幸亏白海天留给萧离的家底足够,否则萧离恐怕身上分文都没有了。 忽然有人敲门,萧离开门一看,原来是一小厮送信过来了。萧离展信一看,是顾秋月带来的,信中内容是告诉他学府明日收徒,问他是否前去观礼。萧离对顾秋月能知道自家在这里并不奇怪,要知道以陈宁公主身份,京师城里若非有意隐瞒,能够瞒过她的事情屈指可数。他当下告诉小厮,叫他告诉顾秋月,若无他事,便去观礼。 等到小厮走了,萧离心道在烟霞所东西也差不多吃够了,也是时候离去了。当下他便拍了拍手,换来主事的,要结账走人。 听闻萧离要走,那主事的说道:“萧公子来我烟霞所玩赏,哪还需要付钱。只望萧公子再留下几幅墨宝就可以了。”要知道萧离这段时间混迹京师,才名远扬,其诗词造诣就连当今李阁老都自认不如。 萧离闻言,也不反对,吃白食他自然也是很乐意的,当下大手一挥,说道:“取笔墨纸砚和美酒过来。” 等到掌柜将东西准备好,萧离喝了一口酒,开始抄诗。这抄诗也是技术活,可不是一些人随随便便一首诗就拿上去用的,虽然说不用太应景,但是那些明显有典故出处的诗词显然是不能用的。 只是一会功夫,萧离就已写好明月几时有,人生得意须尽欢,抽刀断水水更流等等诗词,一连五首。此时,萧离将笔一扔,拨开围观的人群,径直向外而去,一边走嘴里一边高唱道:“醉饮诗词三百句,尽是癫狂岂为真。我来问道知何处,虚空之外仍作天。” 萧离离了烟霞所,门口就被几波人围住,有皇长孙遣来的,有三皇子赵王遣来的,有五皇子齐王遣来的,更有京内各大世家来使,均闻萧离才名,或是请求诗文,或是请入府为客卿。 萧离不想卷进这些是非,各方所求都未同意,这群人便开始语出威胁之句,声称萧离布衣之辈,若不择一方事之,恐在京师寸步难行。 听完这些话,萧离冷冷一笑:“我还正想知道,我如何在京师寸步难行呢?”说完举步便要离开。 这时,三皇子管事一挥手,就有一对甲兵出来,说道:“据查,有萧离者,疑为荒原奸细,现收押入血衣西卫。”旁边其他人也是各自冷笑不语,不就一狂生,居然敢如此不识抬举,有他好受的。 血衣卫,乃周太祖所创,分东西两卫,东卫负责大周之内事务,西卫掌外务军情。 如今,那位三皇子管事直接请来血衣卫,显然是有备而来。 看着眼前一幕,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油然而生,让萧离忍不住感叹不已:“以权逼人,以势压人,以力欺人,天地虽换,人心却同。只是自己如今,却再也不能任人宰割了。”心念至此,手中含光剑嗡嗡作响,说道:“如此这般,却是不能善了了。” 那管事冷笑道:“现在想善了,却是晚了,近日来京之人甚多,今天便杀鸡儆猴,让那些外来之人到京师老实点。” 这话一出,周围本来围观的众多民众纷纷往后退去,恐被牵连。 ; 第十五章 学府招徒 草庐三关 萧离也不多言,一剑便往那管事身上斩去,那管事正在一旁笑着,却突然感觉身体一痛,便倒地死去。之后萧离说道:“我现在就要走了,有拦路者,后果自负。” 见到三皇子管事死在这里,那群血衣西卫之人自然大怒,纷纷朝萧离攻来。萧离也不二话,给他们一人一剑,不多时便将这一对兵丁尽数杀光。杀完之后,正准备离去,萧离突然心念一动,说道:“就此离去,叫萧某心中念头,难以通达。”说完,又是几剑斩出,只听到一连串的痛叫之声,便见那些前来强邀萧离的贵人门下,每人都被萧离断去一臂。 看到眼前一片哀嚎,萧离这才回剑入鞘,飘然而去。旁边围观之人,纷纷让开脚步,无一人敢多言。 离去之后,萧离也不回白家,便在京师找了一家客栈住下。 这一夜之间,甚不安稳。 那些身死之辈,断臂之人,消息传出之后,整个京师哗然。区区一介书生,竟有这般胆量,一日之间,将京师各大势力基本得罪了遍。 无论三皇子,五皇子,还是几大世家之人,都愤怒非常。连夜就派出各自手下前来,欲取萧离性命。唯有知道萧离身份实力的安平公主,得知消息后拍手称快,却也不去通知他人。 次日清晨,萧离起身往学府而去。而客栈掌柜见到萧离出门,心中顿时出了一口气,一夜之间,萧离出去五趟。每趟萧离回来之后,自家东主便命伙计去收拾尸体,一夜之间,收尸过百,均是一剑致命。 而客栈东主,此时恭敬地站在一青年旁边,青年面容俊美不凡,世间女子都少有人及,这般男生女相,旁人一见便会想到妖魅二字。只是客栈东主可不敢这般想,他深知自家主人手段,当下只是向青年禀报道:“一夜之间,杀一百三十一人,其中先天三十九,宗师五人。其中三皇子府中武者最多,大半都是。” 妖魅青年说道:“好,不想随便出来一人,竟能抵我三五年谋划。他今日应该是去学府了,待过得几日,我再去招纳于他。” 客栈东主闻言,欲言又止,想到萧离那心性,并不认为青年能够招纳到萧离。只是他见自家主上正在兴头,也不多言。 与此同时,其他各大势力也都得到消息,都大惊失色。正在五皇子等人庆幸自己并没有急着派人报复萧离之时,三皇子在府中大发雷霆,将自己驯养多年的两条爱犬都活活打死了。 学府,并没有具体名称,但是天下之人若说学府,而不言前缀,则必然说的是位于京西的学府。天下之人,不论文人骚客,或是武林侠少,甚至闺中少女,无不想入此学府学习。因为这座学府,无论是什么本事都可以教,且无论何人只要通过考核便可入学。 八百年前,道门式微,佛门在南方压制所以南方道门以后,重新踏足北方与赤城道争锋。时大齐末年,天下纷乱,当时大齐一宗室子弟被封于京郊,这名子弟请当时闻名天下的丘夫子前来讲学,这便是学府前身。后来在这位丘夫子与赤城道帮助之下,这名宗室子弟便提三尺青锋,扫平各路诸侯,重新接起大齐龙脉,史书为与前齐区别,称为后齐。自此以后学府便在此扎根,虽有朝代兴替,但学府与赤城一般,自此屹立不倒。 学府中有十二先生,各有所长,都在学府授课。还有众多教习,从天下各地前来学府求学,后来直接在学府任教。 但是在天下武者眼中,看中的却不是这些,而是因为学府十二先生,有三位大宗师,九位宗师。也是因为学府之中,有四尊天人法意传承于世,凡可入学府求学者,都有机会一观。更是因为十二先生之师,世人称为老夫子,乃是当世唯一天人武者,镇压当世几十载。 萧离来到学府门口,看见闹哄哄一幕。众多学子侠客前来,想进入学府修行,而学府众多文武教习,便要帅选学子。从前门到后堂,尽是人影憧憧,萧离看了一会,便摇摇头离开此处。出乎他意料的是,他无意间看到顾秋月,不过她倒是对学府挑选学子的流程很感兴趣。 萧离来到学府深处,便是哪里僻静他便往哪方去。当他走到一处竹林之时,听到前方有琴声传来,琴声悦耳动听,不下于他师姐玄女殿主白问情。要知道白问情祖师玄女琴技之妙,堪比古之琴圣,白问情得遇传承,又肯下苦功。就连白海天也曾言,问情琴道,倒是怕是少有人及。不想他今日在此居然也能听到如此美妙琴音,甚至犹有过之。 琴音飘渺,仿佛幽泉自山涧叮当流出,又如月光洒下,华美动人。驻足听了片刻,萧离叹道:“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此曲只应天上有啊。”说完提起脚步,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另外一个方向没有琴音,反而隐隐有压迫之感,让萧离都有一些不自在。但是在太微生活了十几年的萧离很清楚,那边应该就是学府重地,四位天人武者的法意所在。 这时,一道清越声音传来:“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尊客好雅兴,实司徒知音。为何放着高雅琴音不听,反去追寻他物?” 萧离闻言,脚步不停,回道:“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两者不可得兼,舍鱼而取熊掌也。” “熊掌虽好,要有所得,恐不大易。” “世间之事,为之,则难者亦易也;不为,则易者亦难也。若是世间事物,都是信手便可拿来,则要三尺剑何用,要七尺躯何用。”萧离笑着说道。琴由心生,有琴声可观人心,对于这位琴声高洁的朋友,他虽不熟识,却对其颇有好感。 等到萧离走远,那位弹琴之人之处,一人端坐琴旁,正襟危坐,显然是刚才弹琴之人。一人半倚青松,仪态不羁,手提酒壶,大笑道:“今日又有好戏可看,师兄我先行一步,去叫各位兄弟了,你也不要错过。”说完便向远方飞掠而去。 那弹琴之人也清楚自家师兄个性,也不多言,任他自去,心中想到:“却不知刚才那位道友能否闯过三关之一。”也往萧离离去方向而去。 凭着自身感应,萧离来到了那四处天人法意所在之地。到了之后,眼前景象令萧离大吃一惊。映入眼帘的是四尊草庐,里面气势恢宏,并不下于太微五峰,想来是学府近千年来的四尊天人法意。草庐之前有一中年人正在看书,中年人面容普通,仿佛并没有发现萧离过来。 等到萧离再往前几步,中年人抬头一看萧离,问道:“有事?” 萧离看到中年人,见他神光内敛,颇有虚极静笃的意味。其人能在这四座天人草庐旁边读书,显然并非普通人。自己却又完全看不出虚实,定然是大宗师之流,却不知是学府中哪位大宗师。想到这里,萧离躬身说道:“在下太微门萧离,见过先生。在下云游至此,突然念动,想前来一观学府诸位天人法意,不知如何才能得观。” 中年人一听萧离来自太微门,顿时眼神一亮,看着萧离,一脸奇怪地问道:“萧小兄弟年纪轻轻就成就宗师,真是令人佩服之极。只是两百年来,从未有过太微门之人前来学府,求观天人法意,想必小兄弟也应该知道其中缘故吧。” 听到这话,萧离心念一转,顿时想起一事,心中苦笑不已。学府总共四位天人祖师,除去开派丘先生和当今的老夫子,剩下两位天人都是死在自家玉霄祖师手中。他如今还来观人家天人法意,这不是找不自在吗? 中年人看见萧离表情,变幻不定,顿时笑了笑,和颜悦色说道:“想必小兄弟也想到是何事了。长辈之事,我等也不便评说。本来他人若要来观学府天人法意,只需闯过三关之一即可。但是自从两百年前开始,学府长辈就定下规矩,太微来人,非三关齐过者,不得入草庐。” “却是不知三关为哪三关?” “三关者,又名三道,为论道、比道与传道。”中年人一脸和气,继续向萧离解释道:“论道好说,小兄弟只需与我随意闲谈几句即可,若能有警句妙语,自然更佳;比道的话,我观小兄弟宗师修为,只需一一打败我那些宗师境界的师弟妹即可,太微门武功高绝,想来也不是难事;至于传道,小兄弟可去书院中授课,若能成一家之言,而学府之中未曾记载,就算传道成了。” 听完这三关,萧离沉吟片刻,说道:“萧某愿意一试,不知如何开始?” 中年人赞道:“就凭小兄弟这般豪情,这论道一关,不论结果如何,就算小兄弟过了。待我那些师弟师妹都过来了,我们便可以开始了。” 这话一出,萧离便知道了中年人的身份,定然是老夫子大弟子,人称书院大先生的颜九渊。大先生本是一酸腐书生,二十岁得遇老夫子,开始修行武道,三十先天,四十宗师,五十成就大宗师。丘先生曾言,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放到这位大先生身上,却是极为恰当不过了。 大先生时年五十有五,乃是学府如今的掌府之人,不想今日竟是他亲自看守夫子草堂。 不久,学府十二先生尽数到齐,形貌各异,但是风采气度皆是卓然不群。众人之中,二先生和三先生也为大宗师,其余均是宗师。另外三先生也是诸位学府先生之中,两位女先生之一,另外一人是九先生。 众人听完大先生介绍,知道乃是太微之徒前来闯三关,都是惊异地看着萧离。要知道自从学府设置三关以来,前来闯关,并尽数闯过者唯有两人。两人都是两百余年前的人物,其中一人乃是荒原司命祭祀,一人是扶黎自在天女,并且两人最终都得以成就天人。他们看萧离年幼,虽是宗师人物,但是并不认为萧离会有那两位天人之姿。 ; 第十六章 学府论道 诸子之山 “八百年前,道丧文乱,异端并起,诸胡乱我中原,百姓朝不保夕,而彼佛道之徒,反而愈见壮大。独丘先生起布衣,谈笑麾之,才得以拨乱反正。八百年来,我学府坐镇庙堂,如今才得以文治大兴,百姓安居乐业。由此观之,佛道之学,并非治世之学问,反为乱世之根源。不知在下此论,萧小兄弟以为然否?” 大先生此话说完,萧离心念一动,他这话意有所指,直指佛道之害。萧离先不直接回答此问,他反问道:“两百年前,学府之学大兴,无论庙堂之高,亦或江湖之远,大小官吏胸中所学均出自学府。然百年前荒原铁骑南下,屠戮中原,而那些学自学府的官吏不思抗击鞑虏,反而引寇入室,只为一世富贵。我中原沦陷,衣冠不复,百姓受虐,十不存一,学府与众官员,曲颜以媚异族,强势而对百姓。百姓苦难四十载,被异族沦为下等人甚至两脚羊,这便是学府治世学问?” 顿了顿,萧离又道:“大先生指八百年前诸胡乱中原之事,当世之乱,佛道之辈责无旁贷。而萧某所言百年之前北寇南侵,学府岂能不担责。于萧某而言,佛道确实不能治世,但学府之论,萧某却也不以为然了。” 听完这段话,大先生沉默不语,反而是武夫出身的六先生怒道:“我学府之论如何不能治世,小子胡言,若非我家老师,如今天下,恐还在荒原异族之手。” 萧离长笑一声,道:“老夫子大功大德,我辈无论佛道之人,还是百家之辈,都铭记于心。只是当年老夫子以天人之身,斩尽异族高层,才让本朝太祖趁势而起,北拒蛮人,建立大周。此功归于老夫子,天下无不认同,但是要说是学府之功,只能贻笑大方。如今蛮族仍在北疆肆虐,学府却无人能够雪当年之耻。难道又要请动老夫子,只身北去,再斩一遍蛮族上层吗?” 六先生脸憋得通红,看着萧离,但是想到朝中情形,只能长叹一声,默然不语。 这时十先生起身,说道:“丘先生曾有言道,夷狄入中原,则中原之。昔年蛮族南下,学府前辈为保全道统,委身夷狄,只为我中原礼教不失,道统不亡。” 十先生乃是正统学府读书人出身,最重礼教。 “我却不知你这是何等道统,何等礼教。莫不就是任蛮为尊之礼,百姓逆来顺受之教,端得是好礼教。怪不得老夫子成就天人十余载,也没有动手,直到蛮族大兴**,对学府动手之时才开始驱逐鞑虏。怕也为的不是百姓尊严荣辱,只是因为学府道统存亡吧?”语气虽是疑问,但是萧离心中却隐隐有所猜测。 “你知道什么,当时天下承平,亁朝皇帝已经下旨直言永不加赋,盛世气象也已显露。老师不愿天下刀兵再起,生灵涂炭罢了。”说话的是十一先生,自小在京师长大,善书画。 萧离冷笑一声:“最后生灵涂炭还是比不过道统存亡?” 这时大先生说道:“十一师弟年幼,当年之事可能不太清楚。老师成就天人之日,小师叔便劝老师动手,老师言道时机未到。后来襄助周太祖,暗中准备兵甲钱粮,待一切就绪,才豁然动手。” 萧离闻言,脸色稍霁,拱手说道:“夫子大德,却是萧某失言了,万望见谅。” 大先生说道:“小兄弟无须介怀,其实说到这里,这场论道已经无所谓再论了。只是我还想听一听小兄弟高论,是否能从太微道中找出治世之法。” 萧离苦笑道:“我言辞锋利,直指学府种种不是,不过是无可奈何罢了。大先生先前所言,萧某其实也是认同的,佛道之学,又岂是治世之方。不但如此,我观学府之学,隐患深埋,也非治世良方。” “小兄弟能有此言,必有所述,请小兄弟不吝赐教。” “如今天下情形,我所知不详,无法给出具体方法。但是诸道成因去处,我却略知一二,各位先生可以一听。萧某矢志武道,无心他顾,也望诸位先生能由此中收获治世良方。” 二先生自来到此间开始,便不发一言,此刻他说道:“不知萧兄弟所言诸道是哪些道?“ “帝王道,贤哲道,赋税道,权衡道,以及民生之道。” “愿闻其详。” 突然,大先生耳边传来一道细微的声音,他微微一点头,然后冲在场之人说道:“萧小兄弟要观天人法意,三关之中尚有传道一关。不妨等到明天,在学院讲一课,一举两得。” 萧离一听,能够少说一次,他自然欣然同意。 这时,二先生开口道:“也好,萧兄弟论道已过,明日传道,后日再来比道。今日还有时间,若是萧兄弟有意,我可带你去登诸子之山,虽无天人法意,但是学府八百年来,大宗师法意尽在此间。” “早闻诸子之山之名,今日若能一登,不胜欢喜,如此多谢先生了。” 诸子之山,又名东皋或是丘山,不高不广,但其名声,丝毫不在天连赤城之下,甚至犹有过之。在天下人心中,此处乃是圣贤之道于人间最后实证。名为诸子之山,实是诸子之道。 两人来到山脚,萧离抬头往上望去,见山不算高,不说在天下而言,就算放到京师,高过此山的也是不胜枚举。 二先生对萧离道:“诸子之山原名东皋,丘先生曾有言,登东皋而小天下,非天下小也,实心大也。并于东皋之上留下了问心之阵,用来考校弟子。后来众位大宗师成就之后,均会到此问心之阵留下法意,如此也让不能闯过问心之阵的弟子能有所得。” “问心之阵,据说此阵乃是丘先生得天而授,上法天心,下问人心,乃是代天问人之阵。一路此阵,非大智慧大毅力者不能出。” 二先生笑道:“外间传言我也得闻,只是过于夸张了。此阵不过是帮助弟子拷问本心之物,哪有代天问人之能。我也不多说,你自己进去便知。” 萧离望着眼前丘山,说道:“那萧某便上去了,一试这流传近千年的诸子之山问心之阵。”说完,一整衣冠,施施然上山去了。 山上无路,尽是数目荆棘,萧离便折了一根竹子,以便自己开路。如此一路悠然前行,他也不急,东顾西盼,观赏这丘山景致。 走了大概半个时辰左右,眼前出现了一个山洞,洞口写有“问心之阵,得道之径”八个大字,字迹沧桑,显然已有一番年月了。 萧离看见洞口,心道:“终于找到了,却是要好好一观这问心阵。” 此时,山脚之下,一老者蹲在地上,而大先生二先生正恭敬站在他后面。那老者手那一根小棍,竟是在逗弄地上蚂蚁,一边逗弄一边说道:“生民如蚁,自古使然。也不知道那小子明天能不能给我惊喜,让地上的蚂蚁有一条生路。” 说的虽然是蚂蚁,但是大先生和二先生都知道自家老师说的是天下百姓。 大先生道:“人世代谢,他若真如他所言,能诉诸道成因去处,我等或可从中找到一条人间大道。” 二先生直言:“不知道,我现在只想知道他何时能够从阵中出来,又是如何出来的。” “此人世事洞明,若见前贤之道,能够大发愿心,想来也是人间之福。”老者看着地上群蚁相斗,缓缓说道。 走进洞内,当先看到的便是一尊雕像,其眉有十二彩,目有二十四理,立如凤峙,坐如龙墩,身长九尺六寸,腰六十围。远远观之,温而厉,威而不猛,恭而安,一副圣人形象。萧离心知这该是八百年前丘夫子雕像,他走到跟前,拱手长揖,随后便绕过雕像,往后洞走去。 在往前走了一小段,萧离便发现两边墙壁上刻有人像字迹,他走到近前,发现第一尊壁画亦是丘夫子之像,观其像,胸怀天下,目含苍生,旁边有一行字,“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怀之”。 见到眼前此景,萧离心道:“丘先生之志,似小实难,千年以降,纵有所谓盛世,此景也从未现于人间。” 又往前慢慢走去,看到一尊尊学府大宗师法意留像,每尊法意旁边留字不多,萧离却往往驻足良久,才得以向前。 “愿车马衣轻裘与天下共,蔽之而无憾。” “愿无伐善,无施劳。”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正心、诚意、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 一尊尊大宗师法意,一道道圣人留言。 言虽少,却均重如千斤。萧离越往前走,脚步越重,眼前是一句句先贤留言,心中却是生民苦痛。 终于,大半个时辰之后,近百尊大宗师法意,悉数被萧离观完。只是眼中虽然观完,心中却没有观完。大宗师法意他并不在意,反而是那些话语让他感慨颇深。 就在心中不断思索之间,他也没有留意自己脚步。突然脚下一拌,他趔趄了一下,再回神看着四周,四周竟都是墙壁,墙壁之上尽是生民困苦,两军杀伐,良人受辱等等人间万象。最后,突然有道声音不断传来,观眼前之景,你有何愿?声音不大,却一直在耳边鸣响。 萧离连忙往四周一看,除下墙壁之外,并无人影。他又上前敲击墙壁,却发现四周墙壁都是真实不虚。心知自己可能走进幻境之中,大概就是学府的问心之阵吧,他在心中说道。 他朝墙壁打出几拳,有拔剑砍了几下,墙壁纹丝不动。 心知此处恐怕不是自己用蛮力能破,当下闭目沉思,观眼前之景,我有何愿? ; 第十七章 一剑破阵 人间诸道 观眼前之景,我有何愿? 世道如此,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自己知晓前世各种政体民生,但国家再富,民间亦有苦不堪言之人。此事既源于国家兴亡,也有人心自身原因。 若真想人人都幸福美满,那只有灵山,天堂,仙境等神话之地能够实现。 等等,自己都能够来到此间,那神话之地又为何不能存在? 想到这里,萧离展颜一笑,说道:“自己求道,虽然求的是己身超脱之道,但也是在求人世超脱之道。此间之世难以实现,此外之世却未尝不可。” 说完拔出含光剑,一剑斩出,用的是习练已久的洞虚剑诀,但却不仅仅是洞虚剑诀。斩出的是自身剑意,也是自身心意,更是自身道意。 为有牺牲多壮志,敢叫日月换新天。 剑光凌厉无比,所过之处,一切都消失不见。待到一剑之后,周围墙壁尽数消失,萧离发现自己此时正置身于山顶,头上青天白云,眼前赫然又是一尊丘先生雕像。 山脚之下,二先生赞道:“好剑意,他要是以剑入道,单凭此剑意,便足以成就大宗师法意了。” 大先生却说道:“好气魄,却非仁恕之道。此意一出,诸意都要退避,融不下其他。” 夫子闻言,笑了一下:“仁恕是你的道,可以纳百川而汇江海。瞧那小子剑意,走的却是舍我之外皆外道的路子,怎会和你一般?” 大先生点头称是。 “好戏看完了,我也该去看看你们小师弟了,你们好好准备一下每日萧小子的授课。”说完,老夫子便慢慢离去了。 “我们的师弟已经选出来了吗?”大先生朝二先生问道。 二先生闻言,尴尬一笑:“其实外界传言是我散出去的,为的是多招一些学生。至于我们的小师弟,近一年以前老师就选好了。” “哦。”大先生点了点头。 今日京师之中,热闹非凡,众多文士侠客汇聚,都是为学府招收学子而来,更是为老夫子要收徒而来。众人均想知道,是哪位英才,能得老夫子厚爱,拜入门墙。旁观之人众说纷纭,有说是崔氏麒麟儿崔太平的,有说是当今皇太孙的,也有说是云阳第一才子,出生寒门的韩羽,学府也没有对此事给出结果。 不料晚些时候,学府收徒完毕,却宣布学府第十三先生名叫元缺,其他一切不详。 而京师各大势力,在接到这个消息的同时,也收到了另外一个消息。明日学府招入新学子后的第一堂课,夫子请当今皇帝带着皇室子弟及文武百官一起去听。 初收到这个消息之时,众人都惊异莫名。后来再一思量,以为夫子将有大学问授出,才请皇帝亲去。 次日一早,不过巳时,学府内最大的课堂已是人满为患。 不说别人,但是皇室之人兼文武大臣就已有近百人之多,更兼学府弟子,京师中大家族之人,还有客居京师的高手名人,对于老夫子新论无不想先听为快。纵使学府最大的课堂也不够用,最后二先生亲自动手,将这间课堂后墙打通,三间课堂相连,才得以坐下。 时辰已到,老夫子却仍不见人影,反而是大先生和一少年进来,下面议论纷纷。这时大先生指着萧离对下面说道:“今日得幸,请得萧先生授课,讲天人诸道。” 这话一说完,下面顿时吵闹开来,都在想不是夫子授课吗,如今怎换成一位少年了? 听见下面吵闹声不停,二先生冷哼一声说道:“学府规矩,若有人在课堂喧哗,便请出去。若有不愿意听课的,可自行离去。” 此言一出,下面顿时安静了。虽然不满意,可是皇帝陛下都在前面端坐不动,他们又有谁敢先行离去呢? 而随安平公主一起前来的顾秋月,望着台上的萧离,心中惊疑不定。自己这位萧师叔真是擅长给人惊喜啊,她心下说道。 这时,萧离开口说道:“今日蒙学府厚爱,得以前来授课。授课之前,吾先立三条规矩,其一,授课期间,纵使不入尊耳,亦不得打断;其二,理不辨不清,道不争不眀,讲完之后,众人可自行讨论,也可问询与我;其三,实难以继续听吾道者,可自行离去。就此三条,请三先生代行。” 三先生应了一声,下面众人多是大势力之人,见到三先生,也难免一惊。这不仅是一位已身处武道绝巅的大宗师,还是杀性最大的大宗师之一,死于她手之高手都已上百。 于是萧离开讲道:“此番先说帝王道。” 大周皇帝闻言身子一抖,居然有人敢当众宣讲帝王道,若非此地乃是学府,他真想叫人将此狂狈之徒砍杀。 萧离清咳一声,说道:“太古之时,刀耕火种,人群弱小,而后有王者出,身先士卒,与猛兽争锋,使得族群发展壮大,随后各自建邦封国。此时乃帝王道之萌芽,世人称此时王者为圣王,选贤者为王,相互禅让。这也是学府自丘先生始,众多门徒想要的帝王。” “先辈财产,本是共有均分。直到物产变多,人心才开始诞生私有之念。自有私有之念开始,王者掌中之利,手中之权便逐渐增多。与此同时,人心各异,谁是贤者,谁人来定,众说纷纭。对于王者来说,如此权利,又岂能让于他人,于是由禅让变为世袭,同时伴随而生的便是礼。礼者,理也,世事大变,对应这变化而维持得利者的便是礼。” “此时邦国纷争,败者不但私产被夺,人身亦被沦为奴隶。诸位通读史书,想必也知晓这些。在这般情况之下,奴隶怎能甘愿为奴,百姓又岂能同意连年征战。” 众人听完不断点头,感觉此子虽是年幼,到底还是有几分本事的。 随后,萧离讲到圣皇废奴隶,变封建为郡县,自此天下唯有一家一姓的皇权,诸多封建邦国尽数烟消云散。 讲到这里,萧离突然说道:“请问诸位可知,圣皇至今,已有两千年,为何从未见有三百年之王朝?” 下面有说皇帝昏庸的,有说天灾横行的,有说异族入侵的,不一而足。而此时皇室众人,死死地盯着萧离,生怕漏过什么。 “这个问题稍后再说,现在讲圣贤道。” 接着,萧离讲百家之道,若以此治国,则国家在内会如何,于外又怎样,重点所讲就是佛道之说以及学府之言。 “故,三家之言,若是国无外敌,倒是可以打造铁桶江山出来,只是民众要么麻木,要么怯弱,要么愚昧。若是遭遇外敌,三者皆无任何抵抗之能,只能任人鱼肉。各位莫要不信,八百年前诸胡乱中原与百年前蛮族南侵就是佐证。” 他这番话说完,下面武人倒是无所谓,反而乐得看笑话。而在座的皇室,官员,文人,无不咬牙切齿,心中痛骂萧离。 下面众人如何萧离不管,接着说道:“下面将赋税道。” 接下来萧离将道自古到今的赋税体制,由上古邦国时期开始的贡、助、彻,即按田亩收实物税。到后来圣皇一统天下,编户齐民,变为租和调,租即是按田亩收粮食,调即是按户收布帛。而到了八百年前胡乱之后,后齐又加了庸,即是按人头收布帛丝麻。后来历代也就是在后齐税制上面稍做变更,逐步将调和庸并入租里面,开始按人头收税,摊丁入亩。 讲完这些,萧离道:“总之,历代税收演变,先是按田收税,圣皇之后,按户收税,发展到了当今,已经有按人头收税的雏形了。我也得闻,当朝从前朝未完之政,正在实行摊丁入亩,并自以为德政。其实这些税收变化,不过是国家想从大族士人手中获得更多税收,至于平民百姓,税收自然也是越来越重,并未有受德之处。不过不患寡而患不均,如此税法,民赋虽重,倒也拍手称快。” 此时,下面皇帝的脸色已经开始发青,看着萧离,面带不善。就是诸多皇子皇女,也是一个个怒目而视。至于下面的诸多文人,一个个心有所思,武人则恍然大悟。 “刚才所提的历朝未有三百年国运者,其实原因也在此处。历朝初建之时,十室九空,田多人少,也无战乱,纵使辛苦一些,百姓总能活命。待到发展一两百年之后,田地总数目基本不变,然而贵族豪强之辈越来越多,侵占土地也越来越多。留给百姓的土地自然越少,而百姓人数却在增多,别说交税,连活命都无法满足。诸君,若是你等遇到这般情况,当如何自处,流民一多,自然揭竿而起了。” “所言或有偏颇,真假诸位自辩。此非圣人之言,实是一家之谈。下面讲权衡道。” “若要讲权衡道,先得将国家由来。前面已经说了帝王来历,国家便是帝王守护自己私产和部下私产所建。既有了守土之责,便有了收税之由,至于这税收是否公平,这又是另话了。而帝王掌一国军政大事,手握权柄之重,众人也知。于是便有臣僚出,既佐政,又是安民。权衡一道,便是帝王与臣僚之间相互夺权之道。” 随后,萧离便就世家与科举之矛盾,皇权与相权之矛盾,立储之争,文武之间的矛盾,各地文人之争乃至阉人与大臣之争甚至工商税收之争等各方争由逐一讲解。 “这些而导致外寇入侵,国破家亡,文人是首罪。学府传治世文道近千年,于天下有大功,但是世易时移,此时学府内外,朱夫子之道大行两百年。此道大害,其说以天理灭人欲,皇权至上,但是所为却是在上限皇权,将皇权贡入神坛,如此便可诸事不理,政事都由文人操纵。在下说是教化百姓,所教出来的百姓却是麻木不仁,逆来顺受。” “彼辈以礼教名义,操纵世间权柄,一遇异族,便屈膝媚颜。对他等而言,蛮族也罢,中原也罢,不过是换了一个在神坛上的皇权而已。呵呵,可是异族之君可不是如此,中原之君爱好颜面,他们却不怕,大举屠刀之下,朝中臣僚便一个个变为臣奴了。” “小辈大胆。” “放肆,竟敢侮辱圣人。” “有辱斯文,败坏礼教。” ······ 下面群臣顿时面红耳赤,对着萧离开始咒骂起来。反倒是皇帝,坐于长椅之上,若有所思。 这时,三先生面色一冷,抽刀而出,下面的官员顿时一个都不言语了。 萧离突然又对着众人说道:“如何,这群朱学官员,空好名声,若是一遇屠刀,便会老老实实。当然,庙堂之上,他们就敢和皇帝对着干了,为何?因为当朝皇帝不像蛮族之君,手中没有百万异族支撑,不能大举屠刀。他们不过死一二人,既能压服皇帝,又能收获名声。” “你们不用这样看着萧某,忘了告诉尔等。萧某乃是太微道之人,你们的朱圣人,便是我家玉霄祖师斩杀。” ; 第十八章 人道天堂 比道学府 这话说完,下面众生百态,萧离自不去理会,继续道:“前面讲诸道来龙,所述虽有偏差,但有史书为证,大体应如是。下面讲民生之道,及诸道去处,并无证据可言,信口而言,诸君姑妄听之。” “自圣皇一中原,建郡县以来,编户齐民,以桑田为税,自是以农为本。学府历代贤者,也看清此道,将农仅列于士人之下,其他诸业均下于农。然后以礼教为名,建立了一套自上到下的体制,若是寰宇一家,并无外敌,这套体制自然还能奉行不殆。只是前面也说了,因着土地缘故,最多不过三百年,必有乱世。然后死去一批人,重新换个朝廷。” “若要解决此道,无外乎两个办法。一者开垦田地,以纳增多之民,只是田地终归有限,而化外之地又不利耕种,终是难题;二者则是世道大变,不以农耕为主,换一套体制。” 接下来萧离开始谈论不以农为主的世道如何演进,无非就是将前世资本兴起之事将出,并说出后世将会如何演进。 “诸君无论愿或是不愿,世道都会朝那个方向演变。只是到底是一路血腥,杀伐而至,还是循序渐进,逐步到达,我亦不可知。听闻四极之外,尚有其它地域,或许上面之人,会先一步到达我所言之世。到时中原百姓,则必然为他人膏血。” “我道已诉完,诸位也当知诸道归所。赋税权衡民生众道将为民众自掌,若是不合意,民众可以自行换成自己合意的。帝王道,若是幸运,还能成为一国门面,若是不幸,则会被百姓送上断头台。贤哲道,此道倒是可以大兴,礼教亦是另有说法。但是彼时所谓贤哲,与佛道学府所谓贤哲,差距甚远。彼时礼教,佛道谓之末法之世,学府必称礼教败坏,道德沦丧。但是于我而言,倒是喜欢另外一个称呼,人道天堂。” “吾道已经授完,诸君请自便。” 此刻,下面之人都开始叫嚷起来,有震惊的,有沉思的,有大骂的,不一而足。 “荒谬,滑天下之大稽。” “怎会有这般无君无父之世道?” “本来还以为这小子有点水平,不想却是在做梦。” ······ 听到下面议论纷纷,萧离突然开口大笑,说道:“确实,这不过是萧某的梦呓罢了。无论真假,各位都看不到了。” 话闭,推门而出,一边走口里一边吟诵道:“上士闻道,勤而行之;中士闻道,若存若亡;下士闻道,大笑之。不笑不足以为道。故建言有之:明道若昧;进道若退;夷道若颣;上德若谷;广德若不足;建德若偷;质真若渝;大白若辱;大方无隅;大器晚成;**;大象无形;道隐无名。夫唯道,善贷且成。” 声音逐渐远去,渐至不可闻。 萧离走后,已是午时,诸多听课之人,本还要问责萧离,不过见他人都走了,只能吵吵后各自回去用膳。 大周皇帝自萧离讲课开始,脸色就一直阴晴不定,授课完毕后,他第一个就离去了,看了看周围众人,也不知道在想何事。 三皇子向周边人说道:“你们确定了,杀我部下百余人的就是他。”周边仆从忙点头不止,三皇子只能哀声叹道:“卿本佳人,奈何,奈何。” 安平公主冲着旁边的顾秋月笑嘻嘻说道:“不想你这位年纪轻轻的师叔,竟能有这般见识。这番话说出,在座之人恐怕都被他得罪了。” 顾秋月面无表情,说道:“师叔在天连山之时,一心武道,从不关心政事。我虽与他同行一年多,也从未听他对政道发过一词。今日一言出,不想竟能天下惊动。” 而其中一个面色妖魅的男子,则低声说道:“如此人物,风采绝世,合当为我所用啊。”旁边仆从,置若罔闻,立身不动。 学府后山,琴声悠扬,正是书院五先生正在抚琴。此刻不但书院十二先生在此,就连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老夫子也在此处。 等到五先生抚琴完毕,老夫子问道:“你们都说说,萧小子所说的人道天堂如何?” 性格急躁的六先生当先说道:“若真有此世,我倒是很喜欢,只是怕是那小子空想。” 素来重视礼教的十一先生说道:“这等世道,闻所未闻,礼教败坏,道德沦丧,他倒是很有自知之明。” “无论男女老幼,无高低贵贱之分,人人平等。我倒是很想见到这样的世道。”清纯动人的九先生一脸憧憬地说道。 众人各抒己见,或褒或贬。 “你们三个怎么看?” 三先生把玩着手中长刀,一脸冷意说道:“此道若成,必胜当世,乃至亘古未有一世能比。” 二先生整了整衣冠,理了理思路,道:“初听之下,只觉荒谬无比。但是后来细想,倒是真有几分可能。我再一思索,竟恍惚觉得其人所说,就是吾辈所求。” “是啊,求安得安,求富得富,不就是万民所求,不也是学府数百年所求。”相貌普通的大先生平和地说道:“甚至佛道所求,所谓灵山仙境,与之相比,都仿佛少了一点人意。萧先生谓之人道天堂,我深以为大妙。” 这时,衣冠不整,放荡不羁的四先生问道:“不知老师如何看待?” 此言一出,所有的弟子都看向老夫子,均想知道老夫子看法。 “人道之路,求通思变。那小子先前所言诸道来龙,正合人道发展。至于去路,或许也真是如此,但是未来多变,牵一发而动全身,又或许不是如此。无论如何,此道却正合我辈心中所求,虽数百年难得一见,但不妨早做谋划,以待后人。” 而此时的萧离,授课完成后,他本想留下来与来听课之人坐而论道,但看见下面反应,群情汹汹,便兴致缺缺了。当下也不理会他之言论会在天下掀起何等波浪,径直在学府之中寻了一处地方打坐修行。 他此刻真气修为,已经达至舌窍。鼻者,肺之官也;目者,肝之官也;口唇者,脾之官也;舌者,心之官也;耳者,肾之官也。五脏常内阅于上七窍也。故肺气通于鼻,肺和则鼻能知臭香矣;心气通于舌,心和则舌能知五味矣;肝气通于目,肝和则目能辨五色矣;脾气通于口,脾和则口能知五谷矣;肾气通于耳,肾和则耳能闻五音矣。 宗师修行,说是要通眼耳鼻舌身,何尝不是使心肝脾肺肾五脏相连呢?头部诸窍之中,心气通于舌,且舌窍与口相通,口虽不为武道窍穴,但修行之时,却需要一体贯通。故,除身窍之外,舌窍于诸窍之中最难打通。 萧离此时不过刚刚打通鼻窍,此时洗炼舌窍尚不纯熟,更勿言打通了。他因玄女殿月神宫两家之故,半年连开耳鼻两窍,此时舌窍虽难,他并不急躁。只要以真气真意不断洗炼,想来一年时光也是足矣。 宗师想要成就大宗师之境,诸窍自开,他已经心有成算。还有就是真意透体,他日前于诸子之山,一剑问心,体内洞虚剑意已经与自身真意相互交缠,虽未合一,但是念头纯粹无二,已经不虞知见惑心,真意颠覆了。 次日,学府草庐之旁,学府诸位先生都席地而坐,各自谈天说地,惬意之极。 夫子新收的弟子,也是学府十三先生,此刻也坐在一旁。他对四先生嬉笑道:“四师兄,你不是说今天让我来看好戏吗?什么好戏?” 四先生坦胸露乳,躺在地上,浑然不介意旁边三先生冷厉的眼神,也是朗声一笑,道:“今天你众位师兄师姐要揍人了,还不算好戏吗?” 元缺哦了一声,不再言语。 反而旁边二先生说道:“今日你等要是败了,丢了我书院颜面,我自会处罚你等。” 六先生大咧咧说道:“怎么可能会败?那小子不过十六七岁,就算他是从娘胎就开始练功,能够成就宗师就已将很难得了。而拳掌兵刃,无不需要大量时间参悟练习,他怎能是我等对手。” 其他几位先生也是连连点头,特别是十一先生,已经在寻思今日如何让萧离丢一点颜面了。他昨日听萧离授课,发现自家所尊崇的礼教,竟然被萧离驳斥的一无是处。 大先生与二先生闻言,相视一笑。二人昨日随同夫子观萧离登诸子之山,创破心之阵,对萧离那道破阵而出的剑意感触颇深。见到众人都不将萧离之战放在心上,两人也好坐看笑话。 不久,萧离身着青衫,背负长剑,姗姗来迟,身后跟着顾秋月,一身男装打扮。萧离心知机会难得,便将顾秋月从安平公主府唤来。 到了近前,发现学府众人都已在等着自己,萧离忙道:“萧某来迟,望诸位海涵。” 大先生温和一笑,说道:“我等师兄弟难得一聚。便提前来此观景聊天,并非萧兄弟来迟。”说完,又指了指元缺,说道:“这位便是老师新收的弟子,元缺。” 不等萧离说话,元缺忙躬身说道:“见过萧先生,昨日得闻萧先生教诲,获益良多。元缺不才,望日后能有机会求教于先生。“ 萧离观元缺不过十二三岁,但是语气神态之间,却是少年老成,当下也是回礼说道:“元兄弟能得老夫子收入门墙,必有过人之处,若是有暇,当可一起坐而论道。”说完也指了指旁边的顾秋月,说道:“这是萧某师侄,当今太微天下行走顾秋月。” 顾秋月忙向学府众位先生见礼,互相熟识。 这时,早在一旁听得不耐烦的六先生说道:“你们就不用自相吹捧了,我老黑已经听不下去了。萧小子,你今天想和我们怎么比?” 萧离闻言,说道:“客随主便,无论各位想怎么比都行,只要是武道,萧某悉数奉陪。最好就是,诸位擅长什么,就比什么,也让萧某一长见识。”说完,也是随地一坐,微笑不已。 学府九位宗师听到这话,面面相觑,都在心道:“这小子莫不是失心疯了不成,竟敢如此猖狂。” 那位萧离曾听其抚琴的五先生眉头一皱,正想劝说萧离几句。不料二先生开口说道:“萧道友好气魄,如此,你们九个各自决定,一人同萧道友比道一场。” ; 第十九章 脚下玄机 像中神意 “既然二师兄都这样说了,那小弟就第一个来了,诸位师兄师姐稍后。”说话的是十二先生,名唤冯为生,学府之中算学第一。 见到萧离及其他先生均无异议,冯为生说道:“萧道友且稍后片刻,冯某去取点道具过来。” 萧离点点头,说道:“十二先生自便。”随后便坐于一旁候着。 只见冯为生取出一把匕首,对着六先生黑煞说道:“六师兄且来帮我一把。”六先生应了一声,两人便往林中去了。 见到两人走远,萧离突然说道:“诸位先生,若是也要准备道具,不妨趁此机会一并准备了。在下无论输赢,都想和诸位先生比上一场,以慰平生。” 众人见萧离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便也各自去准备东西了。 最后场中之人走了一大半,大先生突然说道:“萧先生昨日授课,我感觉还有点意犹未尽,不知能否找时机再到书院讲讲你这人道天堂。”大先生本来称呼萧离为小兄弟,但是讲到授课之事,以表尊重,便称呼萧离为先生。 萧离愣了一下,话说他授课学府,本意只是过学府三关里面的传道一关,而后可以一观草庐里面的天人法意。他心向道途,如今道途艰难,不见前路,他却无力也无心涉足政体。只是如今大先生问道,他有求于人,亦不好回拒,便说道:“昨日授课便已是群情激愤,若是再授一课,萧某恐怕要人人喊打了。课却是不必授了,学府若是有意,萧某可以将自身所思所感写下,便存于学府当中。” “大善,以萧先生之大才,自应该著书立说。”二先生闻言,喜道。 书院三位大宗师先生之中,大先生年长,且性喜安静,不理俗物,每日就在这几座草庐之间读书修行。而三先生乃是半路投师,既为女子,而且杀性之大,大宗师之中少见。所以,书院事务,多为二先生及几位宗师师弟一起料理。如今听闻萧离要在学府立论,他却是惊喜莫名。 萧离见二先生如此高兴,甚是奇怪。他不过是为省却诸多麻烦而著书,此时也不好多说。 顾秋月望着几位先生,又看了看自家师叔,眸光流转,若有所思。 不多时,出去取东西的诸位先生已经各自回来了,手中所带东西各异。萧离看向冯为生,见他和黑煞带来的是几捆木棍,木棍均是三指粗细,长度不等,且观其样子,都是刚刚制成。他不明就里,问道:“十二先生可是准备好了,只是不知你要如何比试法?” 冯为生说道:“准备好了,你且等等。”说完,将身边诸多木棍一根根竖放在地上,虽然木棍长度不一,也并非很粗,但是也恰可树立在地上,且不用入土。 萧离粗看之下,感觉这些木棍摆放之间也有玄机,其方位数量竟仿佛与五行八卦之道关联颇深,隐隐然竟有阵法雏形。只是萧离虽然道门出生,也研习过易学,只是粗略之下,并无法看出其中玄机。 待到摆放完毕,冯为生拍拍手道:“萧道友且看好了,我的比试便是你我双方都站到这些木棍之上,两人只能动脚,不可动手,木棍不可插入土中。谁要是先从木棍上面下来,双脚着地,谁便算输。你看如何,要是不愿意,便照你的方法来,也无不可。” “好,就依十二先生之言。”听完十二先生介绍,他大概也明白了。十二先生这场比试,比的无非就是步法轻功和算学。他自忖这三道也并不弱于人,便欣然同意。 见他同意,冯为生纵身一跃,便站到这几十根木棍中心,两脚一高一低。见到对手上去了,萧离眼光一扫地上木棍,说道:“九九归一,数之极也,好数字。”说完也飞身上了木棍。不过与冯为生不同,他只是随意往边上两根木棍一站,袖手而立,看着冯为生。 冯为生见到上来,微微一笑,便右脚一挑,将脚下木棍挑起,然后一踢,径直向萧离脚下飞来。萧离见状,也不硬接,便提脚离开,原先所站的木棍便被踢倒,无法再立足。而萧离才一站好,又见一木棍朝自己脚下而来,只能再次变换位置。 两人就这般,一人踢,一人走,一人毁,一人换。步法变换,让人应接不暇。 萧离本道自己玄微步法在此间能够占一丝优势,毕竟玄微步法乃是玄微祖师所长,极擅长在方才之间腾挪变幻。待到两人比斗,萧离才发现这些木棍布局大有说法,竟与冯为生脚下所踩步法极为相应。那步法高低起伏,竟仿佛就是在这般环境中练就。 他却是有所不知,冯为生步法名唤乱云登,乃是学府中一位大宗师所创。这位大宗师乃是军伍出生,沙场之上遍地尸体,高低起伏,那位大宗师为方便与人沙场对决,便创出这乱云登之步。 须臾过后,木棍越来越少,萧离换步越来越吃力,心知不能再这般下去。等到冯为生又是一棍踢来,萧离双脚同时一点,竟飞身而起,连出几脚,往冯为生头上身上踢去。冯为生见萧离来势汹汹,便弃了脚下木棍,往旁边躲去。萧离见他多开,便站到冯为生原本所在,反客为主,并且有样学样,照冯为生原本计策,勾起脚下木棍,恭喜冯为生下盘。 旁边大先生见此,眼睛一亮,说道:“好一个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十二师弟如今是作茧自缚了。” 冯为生躲避了萧离一阵,眼见场中木棍已经没有几根了,说道:“如今主客异位,我也可以效仿你之所为了。”也一跃而起,朝萧离踢去。 见到冯为生动作,萧离笑道:“正等着你的动作呢。”脚步一动,便往旁边躲去,只是他每踩一步,之前木棍就被他踢倒。不到十步左右,除下他自身脚下两根,木棍已尽数倒地。这时,冯为生在空中陡变方向,依旧朝萧离踢来。 萧离见此,冷笑一声,双脚用力一点,自己拔地飞起,而脚下木棍便应声倒地。 二先生说道:“胜负已分了。”只见冯为生萧离两人先后着地,显是萧离略微晚一会。这时冯为生拱手说道:“萧道友好功夫,好计谋,在下认输了。”萧离回礼说道:“承让了。” “如此,下一个你们谁来向萧道友讨教一二?”二先生问道。 “既然刚刚十二师弟已经上了,那下一个就小弟上吧。萧道友,请多多赐教。”说话的是十一先生,名王怀玉,乃是当世大族居留王家子弟。他此时虽然是笑着说道这些话的,但是心中却巴不得好好教训萧离一顿。 萧离也知这位素来行事规矩,性好礼教的十一先生王怀玉对自己多有不满。他并不在意,只是微微一笑,点头致意。 王怀玉取出两块玉石,都是巴掌大小,观其材质,都为上好美玉。见到众人疑惑眼神,王怀玉说道:“我素来喜欢把玩各种玉器,也好自己雕琢。今日你我二人,一人取一块玉石,各自雕刻一人。待刻完之后,两玉相撞,玉碎者负。”话语之间杀气凛然。 萧离深深看了王怀玉一眼,道:“就依十一先生所言。”从王怀玉书中接过一块玉石,就择地坐下了。 “我这边有诸般工具,萧道友可随意取用。”说完王怀玉打开一个小匣子,往里一指,里面有各种刀具凿具。他虽然不喜萧离,但也不愿胜之不武。 “不用了,萧某有长剑一把足以。”萧离朗声一笑,随手拔出背上含光剑,一手握住剑柄,一手拿着玉石,便开始雕琢起来。 王怀玉见状,冷哼一声,暗道:“不识好人心。”他也不去管萧离了,自己拿起工具便开始雕刻起来。 旁边的大先生看到两人动作,暗自摇了摇头,朝旁边众人问道:“诸位,你们认为此局谁可胜之?” “自然是十一师兄赢了。”说话的是元缺,一边说还死死盯着两人动作。 听到元缺出声,九先生呵斥道:“小子不可胡言,你从哪看出你十一师兄要赢了?”九先生温柔大方,说话轻声细语,听其声音,虽是训人,也如微风般拂过。 元缺嘟嚷说道:“丘先生曾有言,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瞧十一师兄手法动作,显是浸淫此道多年,加上工具又适合,自然是要胜了。” 王怀玉此时确如同元缺所言,各种工具轮流使用,精雕细琢。从刚动手开始,他就没有停下一刻,显然是胸有成竹,如今不过直抒胸臆罢了。 “丘先生确实有过此言,可他还有一句话叫做君子不器。”九先生说道,说完也不理会元缺,喃喃自语:“这场比试,胜负还犹未可知啊。” 顾秋月在旁,不发一言,只是一直盯着萧离动作,心中不知道在想什么。 萧离自从拿起玉石开始,就连续斩出几剑,取出其中最大的一块,显然是想用这块来雕刻。接着,他拿起手中长剑,劈挑削刺,倒也得心应手。只是与王怀玉不同的是,他没使出几剑,便要停顿片刻,然后再开始下一步动作,显然是先前并没有雕刻过。 两人就这样,各自坐于一边,慢慢雕琢玉石,旁边之人也不打扰。大概过了半个多时辰,王怀玉说了一声“成了”,便对着玉石吹了一口气,顿时玉屑纷飞,一尊人像出现在王怀玉手中,正是萧离曾经见过的丘先生雕像。其眉有十二彩,目有二十四理,立如凤峙,坐如龙墩。远远观之,温而厉,威而不猛,恭而安,好一副圣人形象。 顾秋月心道:“不愧是传说世间第一圣,天不生丘,万古长如夜的丘先生,端得是好相貌,好神意。” 萧离听见王怀玉已经功成,叹了一声,暗道:“有道是求全则毁,就这样吧。”一剑斩出,竟然将已有雏形的人脸五官给去掉。等到这一剑斩出,他也说道:“萧某也好了。” 众人观其手中雕像,是一女子负剑背对之像,虽然雕像粗糙之极,但是众人心神仿佛都被这女子吸去。这女子面貌不清,背负长剑,仰头望天,似在询问什么,又似在寻找什么,但却无法获取答案一般。看到此像,在场诸人心中都是心神一震,心中所想各异,难以言表。 “言之所以在意,得意而忘言;形之所以在神,得神而忘形。好像,好人,好志向。不知萧道友所刻是何人之像?”大先生叹道,此像神意之大,隐隐更在刚才王怀玉所刻丘先生之上。 “此乃我心中太微玉霄祖师之像,剑问苍天,前路几何?” “果然。”众人心中暗叹:“自古女子,也就玉霄有这般气魄。” ; 第二十章 玉碎留白 道心剑理 萧离看了一眼王怀玉手中丘先生雕像,比自己的稍大,也不多言,随手将玉霄雕像往空中一扔。王怀玉见状,立刻就明白萧离意图,将自己手中雕像往空中玉霄雕像砸去。 众人见此,都是一惊,不想两人如此就开始了。要知道这般比试,其实与雕刻水平毫无关系。普通两玉相撞,胜负之数五五分,很难保证哪块得以保全。而王怀玉萧离两人所雕刻的玉像,是以自身真气真意赋予玉像神意,说是玉石雕像之争,其实是自身真意衍出的玉雕神意之争。雕的虽是丘先生及玉霄神意,实际是两人各自所想,各自想证。 只见空中两像,丘先生玉像不怒自威,镇压千古,而玉霄之像面无表情,倚剑试天。两像相碰之后,空中顿时只见丘先生神意,而玉霄神意似乎被完全压制。 “果然,还是有几十载经验的王怀玉略胜一筹吗?”旁观众人如此想到。 而顾秋月更是死死盯着空中,似乎不敢相信自家师叔会落败。在她心中,萧离虽然年纪比他还幼小,但是道途之上,当今太微也没有几人能比,更胜她父母恩师,足以和她大姨月神宫主相较。虽然两人比试方法,对萧离完全不利,但她心中却认为萧离一直智珠在握,不可能就这般落败。 就在她心中思绪连篇之时,空中玉霄雕像突然一震,紧接着一道剑气自背上长剑斩出,剑气凌厉无匹,杀机凛然,仿佛要斩尽杀尽一切前路阻隔。就在这样一道剑气横空之后,丘先生玉像神意已经尽数消失,空中玉霄神意也是完全收敛,两像便一起跌落下来。 当萧离与王怀玉两人各自接过空中雕像,萧离面无表情,而王怀玉接过玉石,便开始嚎啕大哭,他一边哭一边哀嚎道:“难道圣人之道,要自我辈开始绝矣吗?” 声音悲切,听者不忍。 众人看到他手中玉石,发现已经自腰际断为两截,于是尽皆沉默不语。 这时二师兄呵斥道:“你哭什么?你输了就代表圣人之道绝了吗?夫子尚在,你有何德,敢代言圣人?” 二师兄三问之后,王怀玉突然一愣,随后放声大笑,说道:“是啊是啊!我有何哭的,夫子尚在,夫子尚在,圣人之道尚在人间,圣人之道尚在人间。” 萧离虽然不喜王怀玉性格,但此时也不得不承认,此人虽然迂腐,但是心中坚持己道,倒也不愧是成就宗师之人。 此时的顾秋月,虽然沉默不语,但是眼中喜意却溢于言表。与她相反的是元缺,如丧考毗,默然不语。 “山人自有桃花在,闲挑棋子醉成书。萧道友,下一场就是你我之比了,你可需要休息一下。” 萧离看着说话的十先生郑修,乃是当世文坛才子,琴棋书画无不精通。更有言道,此人书画之道,绝于古今,只待后人。也有传言道,此人得以拜入夫子门下,原是因为作画胜过夫子。传言种种,萧离自不理会,他只关心这位郑大才子想要比什么。 “郑某等下当场作画一手,留白留于萧道友,随意写画。此画一成,若他人目光多是放在萧道友所作之上,便是郑某输了,反之则是郑某赢了,如何?” 不待萧离作答,郑修又说道:“另外不论结果如何,此画都要放于学府,传之天下。” 此话说出,其实倒是教萧离为难了。本来若是萧离在他画作上面信手涂鸦,越是惊奇,则他人目光必会在此。而他说出要将此画传于天下,萧离纵使赢这局,也会输掉太微名声。萧离看了一眼郑修,不想此人名为才子,心肠倒是腹黑无比。 萧离此来,本是念头一动,要一观学府天人法意。虽然这些法意,未必于他有大用,但他一念动,便想一饱眼福。此时见到郑修如此作态,心知学府之人,未必都是大先生二先生一般胸襟开阔,可能不愿他入内观之。他心道:“既然如此,便看看你们有何本事。”想到这里,他便点头答应了。 见到萧离答应下来,郑修一脸微笑。随即取出笔墨纸砚,就地开始作画,元缺则跑到一旁,替他磨墨。 旁人也不打扰于他,都屏气凝神观看。不过半个时辰功夫,郑修便收起画笔,一幅山水风景画便跃然纸上。众人忙上前看去,见到画中云雾缭绕,青山绿水旁边,四座草庐隐隐约约出现,描绘的竟就是此地风景。画中更有一人行道,却难见道路,正抬首观山路,却见前路茫茫。此画意有所指,在场之人无不是天资聪颖之辈,知晓郑修此画乃是暗指萧离,圣贤难见,前路迷茫。 旁人一通交好,萧离也暗赞道:“此人倒也不愧书画绝于古今之名,此画明显是临时起意的。不说山水风景之妙,让人沉醉其中,便是里边草庐隐现,也自有一种贤人圣哲气派。”至于那道略有所指的身影,萧离也不甚在意。 他冲郑修说道:“十先生作的好画,能于此画添色也是萧某荣幸,却不知此画何名?” “寻道难见图。”他此话便指萧离虽然在寻道,但是终究难见。 “好一个寻道难见图,好,好,可惜萧某不这样认为。秋月,替我磨墨。”说完他取过一只毛笔,沉思片刻。 等到顾秋月墨水研磨差不多只是,萧离便一蘸墨水,在画作留白之处开始写道洞仙歌三字,不过一炷香时间,就将手中毛笔信手扔开。 看到萧离停下手中动作,顾秋月看着留白之处,念道:“飞梁压水,虹影澄清晓。橘里渔村半烟草。今来古往,物是人非,天地里,唯有江山不老。 雨巾风帽,四海谁知我。一剑横空几番过。按玉龙、嘶未断,月冷波寒,归去也、林屋洞天无锁。认云屏烟障是吾庐,任满地苍苔,年年不扫。” 顾秋月吟诵完毕,心中感慨,自家师叔果然是大气魄,前半阙感人事无常,后半阙却是直抒胸臆。哪里有圣贤隐逸?自己便是圣贤。如何得见我道?一剑横空即可。 良久,郑修才缓缓说道:“是萧道友赢了,好词,好句。有此词赋在上,世人哪还会在意郑某所画,郑某认输。” 萧离也说道:“此局萧某未必赢了,萧某并不善诗词,此诗乃是盗用他人。” “不管你是不是盗用他人之前我等并未言明要用何等手段。再说,词句是他人的,难道道心剑气也是他人的?”郑修摇了摇头,随即苦笑说道:“下面一场该轮到九师姐了。” 此刻九先生吴袖云仍旧沉浸在词画之中,听到郑修话语,说道:“不急,我再看会。”说完闭目沉思,却不往画作再看一眼。 元缺正感觉奇怪,突然之间,吴袖云睁开双目,叹道:“道友之道心,当真当世难寻。圣贤之道皆不足取,凡所谓圣贤,反成自身道障。” “大道万千,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非不足取,实不愿取,亦不能取。若取圣贤道,则我道何如。故萧某取道,只取众生道。” “好一句只取众生道,道友眼中圣贤众生同一,以道门说法来论,道友已入道矣,当浮一大白。”四先生谢长安大笑道,拿起身旁葫芦,大口一饮。他本就是道门出生,而后拜入老夫子门下,行为放荡不羁。 “四先生言重了,不过看透一点皮相,何谈入道。道门讲性命双修,修性不修命,终究是虚妄一场。”萧离倒是很不以为意地说道。他自己也知道自家情况,两世为人,心性是比旁人稍好,可惜命功难修,并且前路艰难,何时能够得偿所愿,尚未可知。 “下面该轮到九师妹了,为兄也是好奇,你要讨教萧道友什么?”四先生谢长安笑道。 吴袖云一边自手中取出一道锦帕,一边笑道:“妾身本是闺阁女子,只是幸而得遇老师,收录门墙。自身也无所长,唯一能说道一二的就是这针线女红之学。” “大道三千,何有高下之分。书画是到,武功是道,女红又如何不是道。九先生不必过谦。” “到底不愧是萧先生,并非俗人之流,只会自视甚高。”吴袖云说完,又瞥了一下十一先生王怀玉,随即又道:“我一介女流,也不想和萧道友比试什么。只是这里有一块锦帕,乃是我亲自所制,道友不妨猜猜用了多少针?”随即将锦帕递给萧离。 萧离接过来一看,绣的乃是天青月明,寒鸦渡水之图,只是一观此图,让人悲意自生。他瞅了瞅吴袖云,暗道:“这也是一位有故事的人啊。” 他看了半天,吴袖云只道他懂刺绣,正在慢慢把玩,还很高兴。不想他突然说道:“好剑法,以针法入剑道,变化莫测,不拘成法。一共三百六十五剑,合一周天之数,另有一剑似出未出,似有非有,已入剑道化境,应是第一针吧。” 他此言一出,吴袖云瞬间由喜而悲,说道:“道友你赢了,可惜我一点都不开心。本来我还道你也喜欢针绣,不想竟是在看剑法。另外,我这是针法,不是剑法。” “一样的,你以剑法做针法,我以针法为剑法。你刺的是纹理,我用的是剑理。世间所有的道理,到了顶尖,其实都一样,都是互通的。” “说得好,要是老师听到你这句话,也定然会欣喜不已。心外无物,心通则理通。”不等吴袖云说话,大先生开口赞道。 萧离闻言也道:“听闻老夫子之学,与两百年前朱夫子之学差距甚远,甚至大相径庭。若是两者相比,我倒也更喜欢老夫子之学。人心在我,何人可治,又有何人敢治?天意在上,何人可代,又有何人敢代?” 大先生苦笑道:“夫子之言,可没有你那么霸道。夫子只是要人致良知以化人欲罢了。”“不过是学府道门根底不同罢了,学府讲尚和尚同,我辈讲的却是惟道是从 ; 第二十一章 偷王失手 损兑之势 下一位出场和萧离比试的是八先生周绝,其人本是盗贼出生,长相瘦小精干,一双目光炯炯有神。他站出来说道:“想必在下当年干何等勾当萧道友也应该清楚了吧?” 见到萧离微微点头,他又说道:“当年在下不长眼,竟然将主意打到老师头上。最后得老师点化,拜入学府修行。近些年虽然动手少了,但是还是常去皇宫大内,各家豪宅逛逛,总算技艺也未生疏。今日就和萧兄打赌,盗你身上一物,不知可否?” “自无不可,只是如何比法?”萧离言道。 “以半个时辰为限,就在这片林子,我若能取你腰间这枚玉佩,且逃出树林,便算我赢。反之,则是我输。” “可以,何时开始?” “现在。” 这话刚一说完,周绝转身便走,在离萧离大概十步之遥的地方站定。萧离也不管他,自己找了个地方随地盘腿坐下,开始修行打坐。 两人就这样一人盘腿闭目练功,一人站在不远处,仰望天空,也不说话。大约快到时间的时候,周绝突然一动,如一道影子般往萧离旁边略过,跟着便往林外飞去。 萧离也是一动,迅速朝周绝飞去,只是周绝不愧盗中之王,偷中圣者的美誉。轻功之高,令人惊叹,纵使萧离自认轻功不俗,也得承认自己短时间之内可能追不上周绝。 两人追逐了一会,一直看着时间的元缺喊道:“时间到了,萧先生怕是要输了。”听到他的声音,萧离与周绝都停下了脚步,只是两人都是微笑不语。 “八师弟,你输了。”二先生一脸平静地说道。 “这怎么可能,萧道友明明没有追上我。”周绝说道,显然是不相信。 不说学府其他人,就连顾秋月都大感意外,萧离方才明明就没有追上周绝,怎么可能是周绝输了? 就在此时,萧离拿出一枚玉佩,说道:“八先生轻功卓绝,令人佩服,只是这枚玉佩如今还在萧某手中。” 周绝定睛一看,果然是方才自己看好的玉佩。可是,那自己怀中的玉佩又是怎么回事?想到这里,他将手伸进怀中,逃出怀中东西一看,他大吃一惊。手中的居然不是玉佩,而是一块大小差不多的玉片。 见到周绝手中玉片,所有人都恍然大悟,原来周绝一开始就拿错东西了,那后来萧离去追踪周绝又是为何? 许是看出了大家的疑惑,萧离说道:“八先生声名,我早有耳闻,并无把握在轻功一道上面胜过八先生。只是刚才静坐修行之前,已经暗自将玉佩换下。而刚刚去追踪八先生,不过是技痒罢了。” 周绝苦笑道:“萧道友轻功已经不在我之下了,更兼智计非凡,周某人认输了,甘拜下风。” 看到萧离又胜一场,顾秋月莞尔一笑,倒是元缺,苦闷不已。 学府诸多宗师之中,萧离最为欣赏的便是七先生李运堂与四先生谢长安两人。前者镇定从容,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后者快意洒脱,不拘礼法,本色风流。萧离认为,两人可能也是学府九位宗师里面,最有可能成就大宗师之人。 李运堂本是寒门子弟,数次参加科考不第,后来弃文从武,不过十年就成就先天。后来得逢大先生颜九渊,由他引荐给老夫子。老夫子也惊叹其天分,收之为徒。 “自古而今,凡能成就天人者,其中武学无不自创。就连世间大宗师之流,也都有自己的武学玄机。如今我观萧道友修为,离大宗师不过一两窍而已,也当会有自身武学。今日你我二人,便以自创武学一较高下,如何?” 他这番话说出,别说顾秋月,就连他自家师兄弟都觉得他有点太过了。萧离论起年龄,还不满十八,虽然已成就宗师,但毕竟年纪尚小,哪会有时间自创武学。就算自创武学,又怎能比得过李运堂几十年钻研? 李运堂也是心道:“我这番话说出,可是将脸面丢尽了。不过也没有办法,太微之人要是能够得进草庐观天人法意,那我学府脸面也丢尽了。自己丢脸总好过学府丢脸,这样萧道友应该会知难而退吧?” 不料萧离却点头说道:“正好,这些日子心有所感,得创一路损兑剑,也想请诸位一起看看。” 既然萧离自己同意了,李运堂便欣然应道:“好,那我就向萧道友讨教一二。”随后又说道:“我所创也是一套剑法,名为心物剑,取老师以心格物,心外无物之意。” 说完他一剑刺出,寥寥寂寂,不以心察,只以神御。萧离看到此剑,心下大喜,他自剑法有成之后,整个太微门也就林青衣与吴掌门能与他论剑。但是两人剑法,前者大势磅礴,后者出入无间,与他剑道大相径庭。不料此刻在学府,居然能见到与他道路相近的剑法。 他见猎心喜,也是一剑刺去。他这路损兑剑,乃是他由自身本来剑法参悟洞虚剑诀而来。此剑以无为待有德,言察辞合于剑。兑者,知之也。损者,行之也。 两人双剑始一相交,便又各自分开,重新出剑。剑法都刁钻之极,想常人所难想,往往不经意之间杀机毕露。又都是随意而出,不滞于物,也无迹可寻。 只一会功夫,两人已相交数十招,招数变幻莫测,无一招重复。此时,六先生黑煞突然对二先生说道:“二师兄,洒家是否看错了,这两人剑法怎么是一样的。你剑法出众,帮我解解惑。” 二师兄此时双眼微咪,眼睛直盯着两人,闻得此言,说道:“走的倒都是以心御剑的路子,现下大体相同,都是察形观势,以待后来。不过后面应该就不同了,六师弟此剑,乃是他斩心中念头之剑,正心诚意之剑,只不过化外物于我心,才得以洞悉。而这位萧道友之剑,乃是攻坚克敌之剑,以剑破对手之势,然后蓄几势,此势一出,六师弟恐怕要败了。” 果然不出他所料,两人又对了上百招,李运堂剑势开始收缩,而萧离剑势越来越强。最后,萧离每一招其势若千斤之重,李运堂只能勉力支撑,待到后来,他突然叹说道:“不比了。”随后撒手认输。见他如此,萧离也将剑势收回,回剑入鞘。 李运堂虽然落败,却不见任何颓唐之色,而是向萧离问道:“此剑根底,与我相若,无非是知行合一之道。不知萧兄如何施为,能使其势大威猛?当然,若是涉及机密,当可不言。” 萧离笑道:“有何不可,此剑名为损兑。法灵蓍之意,为几危之诀。事有适然,物有成败。几危之动,不可不察。以无为待有德,言察辞合于剑。兑者知之也,损者行之也,损之说之,物有不可者。故辞不烦,而心不虚装不乱,而意不邪。当其难易,而后为之谋,自然之道以为实。圆者不行,方者不止,是谓“大功”。兑之损之,皆为之辞。故善损兑者,譬若决水于千仞之堤,转圆石于万仞之谷。而能行此者,形势不得不然也。” 萧离讲完之后,李运堂抚掌大赞,道:“原来如此,察几危而破敌势,破敌势而蓄几势,此剑大妙,更甚吾剑。不过此剑之势大,且意足,来日可能会有所妨碍,怕······”说完这些,李运堂话锋一转,显然是有所顾虑,欲言又止。 萧离笑道:“先生之意我也明了。先生之剑,名为剑法,实为剑心,虽不是以剑入道,却是以此心剑格物致知,然后使自身纯粹。此道虽好,却非吾道,吾剑虽势大,也必为吾意所制。不过,倒是谢过先生美意了。” “也是,萧兄大才,更胜吾辈,成就大宗师必然无碍。” “不敢。” “我说你们两个酸够了没有,都跟文人一样。下一场该轮到我了,萧小子,我先跟你说好了,我没有那么多弯弯道道,你只要和我打一架就可。”六先生黑煞见两人说个没完,便插嘴说道。 萧离朗声一笑:“听闻六先生军伍出生,武力超群,早就想以剑相试了。” “那就来吧,还等什么?”说完,黑煞抄起他的方天画戟便朝萧离当头劈落。 黑煞行伍出生,用的又是数百斤重的方天画戟,萧离见状,心内苦笑不已,不敢力敌,连忙避开。只是黑煞力大,数百斤方天画戟如臂指使,心念所指之处,戟尖便已划到。其招式威猛,大开大合,兼之所用乃是长兵器,使萧离难以近身。 萧离在太微门时,虽然常与人交手,但是却从未遇到这般使用战场长兵器的对手,一时之间,难以招架,只能不断退避。幸好他玄微步法已有所成,对方招式虽猛却不精,也难以奈何于他。 此时,黑煞手中画戟虎虎生威,而萧离左闪右避,上下腾挪,狼狈至极。他本想以玄微步锁气机之法,将黑煞气机锁住,却不料对方气势如虎,刚一锁定便被冲开。 几十招过后,黑煞大怒,说道:“你小子只会躲吗?要是你准备等到我力气耗尽在动手,那你可得等到明天了。”说完大吼一声,招式越加威猛起来。 此时,顾秋月开口问道:“大先生,六先生这般用力,也不会力竭吗?” 大先生似笑非笑看了顾秋月一眼,心知她想问出黑煞情况,暗助萧离,见到顾秋月一脸平静,只是等着他的下文。 他开口说道:“这你倒是不用担心,六师弟气力之大,当世罕见。再加上老师亲自为他创造了一种功法,名为内外通明诀,此功甚是玄妙,与我等修行不同,他是以外功入先天之境。所以气力于他,可由内气生,不虞有失。” 萧离闻听此言,也是恍然大悟,怪不得此人气机真意,与自己寻常所遇武者,差距甚大。老夫子不愧是两百年来,世间唯一天人,果然是大才,竟然能够想出这般法门。他却不知,这种方法在古时就有,只不过老夫子高屋建瓴,在之上推陈出新,得以让外功先天也成宗师而已。 看到对手死死紧逼,萧离心道:“难道要用洞虚剑诀,只是此剑杀气太大,而对方实力高强,自己恐怕难以控制。” 第二十二章 转圆孕机 琴声剑歌 心念到此,萧离无可奈何,正在此时,忽然感觉左侧有危险,便一剑画圆,随意一偏。随后又是一步踩出,恰好在对手招式欲变未变之际,变换位置。而黑煞此刻也连忙换一个招式再次攻来。 萧离见此,灵机一动,剑势再次园转,颇有太极之势。他不与黑煞正面交锋,反而一个个圆划出,将画戟带偏。脚下也不停留,趋利避害,随意而动。如此这样,黑煞力道虽大,招式虽猛,他也游刃有余了。 不过久守并非良策,他一直观察对方招式变化,发现对方也不管自己招式是否有破绽,仿佛一直是一个人在耍一般。他心念一动,便有了想法,不等对方出招,自己身形一变,就往黑煞周身划出十几个圆,一个接一个。 黑煞见此,显然是没有料到这种情况,他也不多想,还是舞起他的方天画戟。但是受萧离所划圆弧影响,他画戟使出之后,发现会往一边骗去,连忙就势变招。可是变招之后,画戟又是碰到圆弧,力道又偏,只得再变。如此一而再再而三变招之下,终于被萧离抓住机会,往前一步踏出,恰好卡在黑煞回戟途中。 他一剑刺向黑煞手腕,黑煞连忙闪避。如此被萧离逮住时机,接连进招,料敌先机,攻敌必救。黑煞未想到方才一心避让的萧离如猛兽般攻来,丝毫不给他可趁之机。不过十几招下来,他不得不弃戟用掌,但是萧离得势不饶人,又过得十几招,他再难招架,不得不跳出来,抱拳认输。 “好剑法。” “好剑法。” 见到黑煞认输,二先生与七先生李运堂同时叫好,随即两人相视一笑。 “此剑守身持正,伺敌机而变无穷,恭喜萧道友,又创出一路好剑法。”李运堂说道。 二先生也是开口赞道:“此剑与方才那路损兑剑同源而异流,虽是草创,但剑意却不输于前者。”随后又问道:“却不知此剑何名?” 萧离本想说出太极之名,但转念又想,虽然外形相似,但是内里却截然不同。太极剑圆转如意,轻灵柔和,绵绵不断,重意不重力,自守其势,待敌自溃。而自己方才所悟之剑,圆转之下确实为了察对手之机,观进退之意,进而克敌制胜。 “转圆。”萧离回道。 “转圆,愿请闻之。”李运堂思索了一会,开口问道。 萧离略一沉吟,开口说道:“转圆者,法猛兽之意,孕无穷之机。无穷者,以原不测之智,以不测之智而通剑术。而神道混沌为一,以变论万类,说义无穷。智略计谋,各有形容,或圆或方、或阴或阳、或吉或凶,事类不同。故怀此之用,转圆而求其合。故与造化者为始,动作无不包大道,以观神明之域。 天地无极,人事无穷,各以成其类。见其招数,必知其吉凶、成败之所庄也。转圆者,或转而吉,或转而凶。以道先知存亡,乃知转圆而从方。圆者,所以应敌;方者,所以错招;转化者,所以观招势;接物者,所以观进退之意。皆见其会,乃为要结,以接其势也。” “妙啊,此剑,非为剑道,亦乃天道。权宜变化,各有其端,吾道一以贯之。”说话的是大师兄,他闻听萧离之言,不免拍手叹道:“圆者,通变不穷,故能合彼此之道。萧兄弟真是大才啊。” “不过居高望远罢了。” 几人又开始讨论起方才剑道,就连黑煞也不在意方才成败,加入讨论之中。见到众人有意,萧离也是欣然,他这路转圆之剑,本是草创,而诸位先生都是大才之人,能得他们品评,也是一大乐事。 说话间突然听到元缺说了一声:“你们还比不比啊,还有四师兄和五师兄没有上呢。” 众人相互对视,尽皆大笑,萧离道:“司徒兄,你我相识最早,前日就得闻兄台一曲,也是萧某之幸。不知今日,司徒兄有何指点。” 五先生名为司徒长歌,自好琴中圣者,平时读书练武时间加起来也不如弹琴多。 “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萧兄大才,也是知音之人。我这里有一曲名迷心幻神,萧兄若是能够完整听完,便算萧兄赢了。”司徒长歌微微一笑,说完又对周边众人说道:“诸位师兄弟也是常听我这曲之人,自不用我多言。只是小师弟和顾仙子,修为尚浅,若是难以坚持,还请捂住耳朵。”此话刚一说完,便开始弹奏起来。 琴声一响,清新明快,生机勃勃,如婴儿出生。过了一会儿,便转为清冷之音,天寒地冻,孤苦无依,无计可施,心内苍凉。萧离微微一笑,这位司徒兄倒是有心之人,自己此世身世孤苦,刚一出生便遭亲弃。他这曲子,显是有备而来。 他却有所不知,司徒长歌这首迷心幻神曲,乃是他与老夫子二人联手所谱,共分七段,分别是怨身世,苦众生,求不得,悲死意,叹韶华,恨苍天,哀伤情。 世间之人不论出身多好,总会还有不平之愿。莫说常人,就是身处皇家还要感叹父母不均。这段怨身世便是由此而来,引发心中怨恨。 萧离细细听此曲,感觉哀怨莫名,愁苦难挡,也不禁眼角含酸,心中犯苦。忽然他一念惊起,怵然醒悟,忙洗心定神,抗衡这凄伤之声。 随后曲调一变,越发悲凉,人生无常之感悉数袭来,仿佛爱人生离,亲朋死别,韶华不再,凄惨待死。人生百态之悲,尽数在这曲中。 突然,他看到旁边元缺与顾秋月两人,都是眼中含泪,显是难以抵挡此音。纵使捂住耳朵,声音仍是不住传入耳内。 他清啸一声,说道:“司徒兄此曲,太过偏颇了,人生虽是无常,但也有喜有忧,怎能以偏概全。”随即拔出含光剑,以剑做琴,调引按捺之下,竟也宫商角徵俱全,成悠扬曲调,乐曲虽差司徒长歌远甚,但胜在声音欢快跳脱,使得哀苦之意大减。 此时,元缺与顾秋月两人心神也放松开来,不比方才。只是司徒长歌琴音加大,不仅哀怨凄凉,悲苦之意更胜,仿佛世间各处,人人心中尽是哭意。而苍天在上,却丝毫不理,让人心中生出无尽恨意。就在这般哀叹悲凉,苦恨交加的琴音之中,不说元缺顾秋月两人已经神志模糊,心中满是各种哀意。就连学府众多宗师之流,也都封闭耳窍,盘膝静坐。 现在仍旧无碍的就仅剩三位大宗师和萧离谢长安李运堂三人,而元缺此刻被大先生护住,祝他凝神静气,摆除哀意。而二先生对萧离笑了笑,又往往顾秋月,显然是问萧离要不要帮忙。萧离摇了摇头,示意不用,也停止了手上拨弄。 以剑做琴毕竟不如真正琴声,再加上萧离本就不通琴道,如何能抗住这宗师也要严阵以待的琴音。他看着神情越加阴狠,眼中悲苦更胜的顾秋月,忽的弹剑作歌,叮叮咚咚,几有切金短语之声,让人心神一震,他开始唱到:“凤兮凤兮,何德之衰也。来世不可待,往世不可追也。天下有道,圣人成焉;天下无道,圣人生焉。方今之时,仅免刑焉!福轻乎羽,莫之知载;祸重乎地,莫之知避。已乎,已乎!临人以德。殆乎,殆乎!画地而趋。迷阳迷阳,无伤吾行。吾行却曲,无伤吾足。” 此歌原是他前世于庄子中所得,本是楚狂接舆嘲讽劝谏孔子之歌。他在此时唱出,亦是想告知顾秋月,本是出世之人,何苦为俗世所累。 只是唱完之后,观顾秋月面色,确实毫无好转,其面色苍白,双目紧闭,嘴唇都被咬出血了,面上哀意已无,但是却悲苦恨意十足。他暗道:“不想这姑娘心大,欲出世有所为,实非道门宗旨。” 无奈之下,萧离接着唱到:“天何德也?天何德也?日月出焉,四时行焉。天何德也?天何德也?万物成焉,众灵长焉。天何德也?天何德也?天生万物,以养人焉。天何德也?天何德也?人无一物,以报天焉?子曰何德,子曰何德。” 歌声苍凉雄浑,一改刚才洒脱出尘,却与琴音中对苍天之恨意针锋相对。此歌一出,但见琴意一缓,顾秋月神色也有所好转。 就在此时,司徒长歌琴声大变,一改方才哀怨凄恨之调,转为彷徨无计之音。他也是观之前曲调奈何不得萧离,便转为最后一段求不得。 琴声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但是时不时突然中断,声声传至耳中,仿佛有一物在眼前,却抓之不到,求之不得。不久,琴声愈发古怪,时断时续,几不成调。旁边之人都心神消解,在感叹这琴音之难听之时,反而修为最高的几人,三位大宗师各个表情严肃,李运堂与谢长安则一早就自闭耳窍,不再听闻。 萧离此刻只觉悲从心来,大道艰辛,千百年不见有人成功,自己虽然一心矢志不渝,但是能成吗?若是求道不成,又如之奈何,难道能够再活一世吗?就算再活一世,此世如此得天独厚都不成,下一世又能成吗? 又过不就,琴音又有悲意而出,不是为众生悲,而是悲自身。一生所求,竟然难以触摸。三位大宗师也是各自盘腿坐下,镇定心神。萧离却是已经完全进入了自身拷问,无果之下,他突然气血上涌,悲愤之极,突然,身旁含光剑一声清鸣,将萧离思绪清醒下来。他一握手中法剑,再次弹剑唱道:“堪笑我心,如顽如鄙。兀兀腾腾,任物安委。取舍既难,复何比拟。了此妙用,迥然超彼。或问所宗,此而已矣。” 此歌一完,萧离洒声大笑。琴声也兀自停了,他朝旁边一看,那弹琴之人司徒长歌也早就坐在一旁闭窍凝神,显然方才弹琴之人并不是他。至于何人弹琴,萧离也自知晓,既然对方不愿现身,显然还未到见面之机。 他看到一旁脸色苍白的顾秋月说道:“可有妨碍?” 顾秋月勉强一笑:“虽有小恙,仍可坚持。” 萧离道了一声好,便不再理会于她,此处虽然难受,但也对她大有利处。 ; 第二十三章 射覆无物 天人法器 如此一来,萧离连胜八局,就剩下最后一场和谢长安的比试了。 四先生谢长安,也是士族出生,不过确是庶出。虽然是老夫子之徒,然更好佛道之说,据闻他曾经三上赤城,论道谈玄。京师周边的佛寺道观,更是他的常去之地。 萧离与他接触不多,但也知此人生性诙谐,洒脱不羁。并且观其大概,也知快要突破大宗师了,对上此人,萧离并无多少胜算。 他走了出来,冲萧离笑道:“萧道友道业非凡,武功也是极高,我甘拜下风。我本不想比试,但师兄坚持,我也无奈。” 他取出一个大碗,说道:“我闲来无事,爱好游戏玩乐。今日你我二人,便来射覆定输赢。” 于覆器之下而置诸物,令闇射之,故云射覆。射覆之学,既是文人游戏,也算道家方术。 若论难度,可能此关于他而言是最难的,射覆之道,乃是于易,理,象,数之中揣度猜测,而取其一。他虽对易理略知一二,各种易书也是熟记于心,但于卜算占卦之学,却并无研究。如今谢长安提及,萧离虽不通其道,但也不拒绝。 “何人为射,何人为覆?”萧离问道。 “既然是谢某提出来的,那自然是谢某为射,萧道友覆之。”谢长安说完之后,便转身离去。 刚走出几步,就听到萧离叫道:“谢先生,东西已经放好,你可以射了。” 谢长安转过头,心中略惊,并没有料到萧离这么快就将东西放好。他头刚转过来,发现包括萧离在内,所有人都似笑非笑地望着他,俱都一言不发。 他走到近前,看着萧离全身上下,又看了看这只倒覆大碗。先是拿出三枚铜钱起卦,后来还嫌不够,又取出蓍草来卜算。算完之后,他又掐着手指,空中念念有词。最后,他释然一笑,拿起腰间酒壶,一饮而进。 打了一个饱嗝,他悠然说道:“若是谢某没有猜错,里头应该什么东西都没有。” “果真?”萧离一脸淡然地问道。 “果真。” “确定?”萧离再一次问道。 “万分确定。” 这时,元缺已经跳起来说道:“恭喜四师兄,你猜对了。” 而三先生却一脸冷意说道:“不要高兴的太早,他没有猜中。” “这怎么可能,我明明看到萧先生什么东西都没有放。”元缺不服道。 萧离听罢,将碗揭开,果然空无一物。元缺正待开口,这时,一道剑气横空,将萧离手中大碗击破。 谢长安释然一笑:“原来如此,难怪我卜算出来之后,是“空”之相,却不是“无”之相。空者,合满而言;无者,与有相对。此局是我输了,剑气也算是有。” 如此,九次比道,九场皆胜。 大先生闻言说道:“萧小兄弟之才能,果然不下于前贤。”要知道两百年前扶黎自在天女与荒原司命祭祀前来之时,也不过是只论武力,打败了当时学府的众多宗师。虽然当时武道大兴,宗师比如今要多,但是论起难度而言,萧离所经历确在当时之上。 萧离与学府所比九关,涵盖世间多种学问,文武百工,甚至女红之学,无不包含。若是换成那两位天人武者,却未必能过。 “萧兄弟既已过关,便随我而来,一观众天人法意吧。”大先生冲萧离说道。 萧离反而摇了摇头,微微一笑,说道:“乘兴而来,与诸位一番论道,如今兴致已尽,这些法意我却是没有心思去观了。”他前几日初来之时,本是想看看别家天人法意与太微有何区别,如今他却另有了打算。他看了看顾秋月,对着学府诸位先生说道:“我这位顾师侄,倒是心慕前贤,胸有大志,几位若是同意,便由我这位师侄代我入内一观。”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感觉不可思议,要知道天人法意,当世不会超过三十尊,寻常之人能够得见一尊也是大幸。而如今四尊法意就在眼前,萧离居然直言放弃,让给顾秋月。要知道宗师之辈,观天人法意必有助于自身真意凝练,这也是为何出过天人的宗门更容易成就大宗师的缘故。 大先生说道:“若是萧兄弟执意如此,也无不可。” 顾秋月心下虽然感动,但是却也连连拒绝,希望萧离打消这个想法。萧离说道:“学府天人之道,虽说也是武道,但是走的是人间之道,与我道其实大不相同。这近两年与你行走江湖,观你所为,你的志向我也算略知一二。此间法意,于你实有大用,说不得便可早日成就宗师之境,切不可推辞。” 顾秋月向来温婉从容,听到萧离这番话,也不免眼眶泛红,她朝萧离施了一个师礼,低声说道:“长者赐不敢辞,师叔恩德,秋月铭记于心。” 萧离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宗门选我为你的护道之人,我一心修行,也没有什么能够教导于你。修行之事,勿论武道,还是人道,都是自悟自知。今日能替你取得这番机缘,也不枉你我一番缘法。你自去吧,切记外道悉不可取,秉持自心才是正道。” 顾秋月点了点头,便随大先生往草庐而去。 草庐共有四间,居首第一间便是丘先生当年所居。当然八百年来,几乎每年都要重新修缮几次,但是外形却一直还是沿用当年丘先生所筑的样子。 来到草庐门口,当先便是一副对联“至圣无域泽天下,盛德有范垂人间”,横批为“万世师表”。这副对联是丘先生襄助后齐光祖再续齐朝天下后,隐居学府讲学授徒时,后齐光祖在丘先生生辰之时所赠,一直流传至今。 推门进去以后,里面只有竹床一张,供桌一张,其他各种物品都已不再。而供桌之上,没有旁物,唯有戒尺一把。顾秋月心知,这把戒尺便是丘先生法意所在。她出身于太微,也知道诸位天人宗师,所留法意凭证未必都相同。 大宗师之辈若想留存法意,都是自画法相,再于旁边留字,是为凭证。而天人武者,却可以将法意留于器物之中,后人得此,既能得传法意,也能御使法器以抗敌。手中能持法器的大宗师,其实力是普通大宗师难以企及的。太微门中五位天人师祖,也俱都是留下法器传承。 顾秋月在太微门之时,也曾观过玄微祖师留下的玄微印与流云祖师留下的流云剑,自然知道如何观看天人法意。她走上前去,一手放在戒尺之上,突然心神一震,脑中顿时出现一道人影。这道人影衣着朴素,两鬓斑白,手持戒尺,目视前方,悠悠一叹,仿佛在感叹礼教难施,又是在感叹众生苦难。顾秋月突然想到一句话:“仰之弥高,钻之弥坚,瞻之在前,忽焉在后。夫子循循然善诱人,博我以文,约我以礼,欲罢不能。既竭吾才,如有所立卓尔。虽欲从之,未由也已。”此言虽是丘先生一位弟子所留,但是她也深以为然。 出了丘先生草庐,顾秋月又冲草庐行了一礼,便向旁边草庐而去。 第二间与第三间草庐分别是张学士和朱圣人的,张学士通百家之道,曾于庙堂之上位列人臣之极,为人好学,虽是三公之尊致仕,世间还是以学士称之。朱圣人倒是学丘先生之道,不过丘先生之道,世易时移,几百年下来,变化太大,分为种种学说。朱圣人以后齐一位董姓官员的天人感应学说为基石,创出气理之说,而后为学府主流学说。其他要么被沦为邪说,要么被沦为末学。 当时张学士与朱圣人同时在世,张学士主张百家之说都应传授,而朱圣人却道那些学说于礼教无用,不需传授。两人曾数次争论学府该如何授学,都无疾而终,甚至学府都已分裂之虞。不过当时屡有天人相争,两人需要一致对外,故此事就暂时搁下了。直到后来,太微门玉霄真人北上,两人一齐战死云岭,也就没什么可争的了。 不过自两人死后,学府虽没有分裂,但是张学士之论却终究没有敌过朱圣人。不过三四十年,学府之中,文士俱是以朱学自居。而后虽有老夫子成就天人,开始恢复学府当初授学百家的状况,但是朱学门人还是当世主流,他也无可奈何。 顾秋月只是在两尊草庐门口驻足片刻,也没有进去,便朝第四尊草庐而去。她虽然修为尚不如萧离,但是心中太微门弟子的傲气确实比萧离更甚。同萧离一样,她也是从小在天连山长大,父母师尊都是太微高层,对于这两位被玉霄祖师所斩的天人,她也不想过去观其法意。 学府众位宗师见此情况,一个个心中滋味难言,甚至有几位先生脸上都现怒气。不料旁边二先生说道:“技不如人,又能奈何?夫子也曾言,只望我辈来日有人能斩杀太微天人,一雪前耻。” 萧离闻言,微微一笑:“到底是谁斩谁,还未可知。我太微中人,从不弱于人。” 第四间草庐便是当今老夫子所留,庐上仅有两个大字,穷庐。写的虽是“穷庐”二字,但是其字迹纵横捭阖,倒是“穹庐”的气势。 老夫子乃是几十年前才成就的天人,也是两百年前天人盛世之后唯一成就的天人。他甚少出手,成就天人后唯一一场众人所知的战斗便是,满月入京师,斩尽敌寇头。他一夜之间,杀尽窃据中原几十年的蛮族皇室大臣,为后来大周崛起奠定盛世之基。 对于这位老夫子,顾秋月也是心向往之。其人虽也是学的丘先生之道,却不像朱圣人一般,妄言天理,以天理限人心。老夫子却是以人心衍天理,使人心得有舒展之地。 顾秋月推门而入,里面空空如也,仅一张供桌置于其中。桌上也就是放着一面铜镜,镜面无光无尘。她走上前去,拿起铜镜,发现镜背有一个“心”字,“心”字周围,是四句话,似诗非诗,反而像是谶语,上面写道:“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 她沉入心神,脑中显现的是一个青须老者,对月长叹,良久放声大笑,笑声之中,仿佛智珠在握,世事洞悉。顾秋月想起萧离曾经给她讲过的一句话:“即心即道。”用到这位老夫子身上,恐怕是再合适不过了。 ; 第二十四章 天人何人 林洛被掳 近日来京师之中暗流汹涌,形势颇为紧张。先是来观学府收徒的众多文人武者尚未离开,致使京师龙蛇混杂。接着又有太微道之人在学府授道,所授之道惊诧世间。而前几日听闻当今顺应皇帝重病难治,已回天乏术,皇太孙年幼,诸王夺嫡之势汹汹。 不过此间这些都与萧离无关,他受学府之约,著书遗世,已经半年有余。每日呆在学府之中,洗炼耳窍,闲暇之时,或是提笔撰文写书,或是拔剑比武论道。此时意趣,竟更胜在天连山一筹。他当初在天连山上之时,每日埋头修行之余,也与同门时常较量武艺。只是太微门中,宗师虽也不少,几年下来,却是比斗也无甚新意。 如今他在学府之中,虽然一直未见到当世天人老夫子,但是学府藏书,只要干系不大,则尽数对他开放。这段时日他博览众书,不但将学府托付与他需要编纂的书籍已快完成,就连武功修行也是大胜往昔。 他初到京师之时,不过刚入舌窍修行,自身真意也并未奈何那道洞虚剑意,只不过稍有融合罢了。而如今,他运功修行之时,已经隐隐有所感觉,自己舌窍可能就要贯通了。至于洞虚剑意之事,他当初创出损兑,转圆两路剑诀之时,剑意已有小半融合入自身真意。当时他便有所猜测,若是自己再悟参透洞虚剑意,化为自身剑法,必定又能将剑意融合更多。 果不其然,他这半年来,观学府藏书,与众多先生论剑,他又创出散势,分威两剑,使洞虚剑意已经大半溶于自身真意之内。此两剑与之前所创的损兑,转圆两剑不同,不再在剑招剑势之上下功夫,乃是用意使神之剑。前者法鸷鸟之相,乃使神之剑,内精五气,外视虚实;后者法伏熊之相,为覆神之剑,静固志意,神归其舍。倘若他此时遇到白问情,岳云真等宗师圆满人物,必不怕其人招式之上附着的真意。 此半年之中,外间诸多势力也曾约他赴宴饮酒,他都一概拒绝。如今京师形势,他虽足不出户,但是通过与学府中人闲谈,也是略知一二,并不想卷入这场风波之中。而与他不同的是,顾秋月倒是在京师之内时常走动,太微当代天下行走之名在京师恐怕无人不知。 顾秋月与安平公主所思之事,萧离也是了然。他虽然不支持,但是也不予反对。只是在顾秋月来学府向他求教之时,督促她不可耽误修行。 如今顾秋月在安平公主府中作客,应对前路不可知的朝局,她也打算短期之内不出京师。萧离本来以为剩下的最后一年护道时间大概可以在学府修行中渡过,毕竟外界虽乱,也难以搅扰学府。不过顾秋月给他传消息过来,林洛被三皇子所掳,他登时就坐不住了。 不说他与林洛自小相识的身份,就是换其他太微门之人出事,他也难以置身事外。于是,他一大早就去向大先生辞行,说道自己有要事处理。大先生并不作挽留,只说有人想要见他。 又是草庐之前,不过此时仅有两人在此。 萧离先是躬身一礼,然后恭敬说道:“太微萧离,见过老夫子。” 老夫子背对于他,手中是他刚刚赶制完工的书,也不转身,只是说道:“你兴钱物而弃礼教,钱物由何而起?” “夫子亦知机关之术,器物之道,等一人之力可胜百人之时,钱物自可兴起。” “府院制衡,天下不得一,人心何所托?” “如何不得一,只不过不是皇权,亦不是一家之言,而是天下之人心中。若是学府佛道之言无法拦住人心,来日自会另起堤坝。” “此道生民无数,死难亦将无数,如之奈何?” “此乃数十乃至上百年之事,此世如何得至,尚未可知。” “你此书既成,则此世也不远矣。如此也好,如此甚好,只是丘先生之道,也算走到尽头了,哎。” “人世之道,哪有恒定不变之理,鼎旧革新,方是正途。” 两人四问四答,说的都是萧离所新著之术,萧离称之为“人道衍化论”。 两人又谈了片刻,最后老夫子说道:“你来我学府已有半年,我也一直没有见你,你可有何事问询于我?” “确有一事,望夫子解惑?” “何事?” 萧离一脸正色地向老夫子问道:“世间除了夫子之外,可是还有天人存世?”问完这个问题,萧离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老夫子。 老夫子一脸惊讶:“确实还有一位天人,乃是蛮族十全老人。但是他自从成就天人开始,三次挑战于我,三战皆败,也耻于以天人自居。而据我所知,他怕我取他性命,一直不敢来中原,你是如何得知?” 萧离神色一变,摇了摇头,说道:“应该不是此人。” 这时,老夫子的脸色也稍有变化,说道:“你细细讲来。” “夫子想必也知,我随我那秋月师侄行走天下,在大江之南呆了近一年。秋月每到一派便去拜访挑战,而我则是在暗中照应。只是我因为想寻求仙道,常去探听一些宗门隐秘,欲有所获。不料在近十个门派之中,竟发现同一件事,其门中掌门竟已加入同一组织。而这个叫做神宫的组织,神主之下有两位长老,竟都是大宗师之流。我还曾听闻,这两位长老都是被人用武力逼迫加入的。” 老夫子听完,也是一脸迷惑地说道:“如你所言的话,这世间恐怕还真是有第三位天人宗师了,只是不知他是何时成就的,居然如此神不知鬼不觉。”说完又道:“凡有大忍耐者,必有大图谋,天下恐怕又是多事之秋矣。” 萧离自然不会理会这些,也不该他理会。他将这个消息告诉老夫子后,便离开了学府。 京师三皇子府邸,灯火通明,此时里面一阵阵歌舞之声传来。此刻京师权贵之人,已近半数受三皇子赵王之约,前来赴宴。 “好,此歌此舞,真是人间罕见。” “不愧是名闻天下的朝云大家和方梦大家,果然是当世歌舞两绝。” ······ 众人一通叫好声之后,三皇子持杯缓缓站起,说道:“今日请诸位前来,除了观赏歌舞以外,乃是请各位看看我新得的宝物。” “不知赵王殿下获得的是什么宝物,拿出来让大伙看看。”说这话的是崔太平,乃是清河崔氏传人,人称崔家麒麟儿。 这话一出,下面叫好声一片,都想一观这宝物。 三皇子拍了拍手,高声叫道:“来人,把宝贝拿上来。” 这时,有府中下人抬着一个精钢打造的笼子上来,笼子竟然是一妙龄少女,盘膝而坐,目含怒色,下面之人一片惊异。 随同安平公主一起来赴宴的顾秋月见此,登时脸色大变,站立起来,怒道:“赵王殿下,你这是什么意思,欺我太微无人吗?”原来笼子之人不是别人,正是林洛。 赵王哼了一声,说道:“这里是京师,天子脚下,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得卧着。就连国道赤城都不能放肆,更别提你太微一荒野之道了。孤王长这么大,还从未尝过太微仙子是什么味道呢?” 此时当朝国舅,血衣卫都指挥使,皇帝最宠幸的郑贵妃之兄郑国宝呵呵一笑,说道:“赵王这你就不懂了,那些江湖侠女魔女之流,虽然不通礼数,但是调教起来别有风味啊。” “不错,其实赵王你手中这个确实年纪还小,不过胜在脾气刚直,调教起来应该别有一番滋味。但是小弟以为,还是年纪大一点的更佳,听闻江湖之中有天南月神宫主,江畔玄女殿主,扶黎自在观主三人,容貌气质艳绝天下,若是能够得获此三人,那真是人生大幸,纵使身死也值了。”说话的是少将军程展,此人年纪虽幼,但是破贼有功,皇帝颇为赏识。 “早就听闻程小兄弟素爱年长女性,日后有暇,我等一起探讨探讨。” “程某也听说国舅爷最爱在江湖收集侠女魔女了,有机会一定去拜访拜访。” 两人说完,对望一眼,都哈哈大笑起来。 三皇子听到两人话语,对这两个活宝也是无奈,他擒来林洛,不过是为了出一下恶气罢了,并没有这么多门道。 此时在场之人当中,也就安平公主及手下之人是女流之辈,都是气的说不出话来。而顾秋月,更是脸色煞白,说道:“这么说,赵王殿下是不肯放过我家林师妹了。” “为何要放,你有何资格要求我放人?” “好,好,小女子虽不才,但是也不能坐看太微受辱。”说完一拔手中长剑,眼中寒光看向三皇子。 三皇子不以为意,拍了拍手,说道:“二姐,你要是不看好自己家的人,可别怪我不客气了。”说话之间,有四个老者从偏殿出来,竟然都是宗师之流。 四位宗师一出来,在场之人无不大惊。要知道宗师之辈,当世已不多见,而能够成就真意之人,极少有人会投奔他人。半年之前,三皇子手下三位宗师,尽数被人斩杀,对在座而言,已不是机密,不想今日他手中又有了四位宗师。 安平公主见状,朝自己身旁一个老妇使了使眼色,那老妇会意,往顾秋月后腰一点。顾秋月没有料到后面有人会朝她出手,身子一软,便要倒了下去。 安平公主连忙扶住顾秋月,在她耳边低声说道:“秋月妹妹。如今形势比人强,对方四名宗师,我们不是对手。不如回去再想办法,营救这位林仙子。” 看到眼前一幕,三皇子放声大笑:“果然二姐就是识时务啊,不像有些人,竟然敢不买本王面子,本王让他后悔莫及。” 这时,一道声音从空中传来:“哦,不知道何人敢这么不给赵王殿下面子,萧某也想结识一番,希望王爷不吝赐教。”声音落下之时,伴随而来的是一道剑气,浩大凌厉,杀机凛然,径直向三皇子斩去。 三皇子一见此剑光,脸色大变,他虽然也略懂武功,但是这道剑气斩来,竟让他不知往何处闪避,周身退路都被斩断。 ; 第二十五章 剑斩皇子 托付学府 旁边四位宗师齐声叫道:“好胆。”都出招攻去,想要挡住这道剑气。却不料这道剑气所过之处,四位宗师使出的气劲皆被破去,而剑气不见衰竭。一位宗师连忙纵身过去,推开三皇子,还是慢了一步,三皇子右臂被剑气斩中,断裂开来。 右臂被斩的三皇子痛声大叫,连忙对着左右说道:“杀了他,杀了他,千刀万剐。” 四位宗师也不说话,连忙向萧离攻去。萧离一看,不过四个初入宗师之人,当下冷哼一声,又是一剑斩出,仍是洞虚剑诀。此剑杀机太盛,他原本极少使用,但此刻心中气极,顺手就使了出来。 包围着他的几位宗师一看此剑,不论剑意杀机,都胜过方才那一剑,都连忙避开。萧离斩向三皇子那一剑不过是信手斩出,而此时出手,确实心中也想尽快解决这几人,担心迟则生变。又是连续几剑使出,用的是损兑剑诀,此剑为他所创,极善攻杀,且消耗气力也比洞虚剑诀少很多。 损兑之剑,察几危而破敌势,破敌势而蓄几势。此剑一出,攻敌必救,几人连忙不断躲避。不过十余剑之后,那四位天人就感觉避无可避,萧离剑势也是越来越雄浑浩大。最后,几人实在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指望以伤换伤。但是萧离怎会让几人如意,使出散势剑诀,此剑最是容易寻对方之间隙,待间而动,动则势分。不过几剑之后,面前几位宗师便先后中剑,身死倒地。 不到半柱香时间,四位宗师便都被萧离击杀,在场之人都惊骇之极。三皇子更是两股战战,看着萧离满是寒意的眼神,说道:“我可是当今皇子,你想要造反吗?” 此刻,周旁的达官贵人也一个个都说道:“太微虽是方野之道,但也是天子治下,难道要犯上作乱?” 萧离理都不理这些,就是一剑斩去,三皇子人头便应声倒地。他看着地上人头,扫了扫周围之人,眼中杀机毕现,说道:“皇室子弟,脑袋也不比别人要硬啊,谁给他的狗胆?” 此话指桑骂槐,但是这种情况之下,诸人只能看着他,一动都不敢动。 萧离也不理他们,走到精钢打造的笼子旁边,一剑过去,笼子便被砍成两半。他走上前去,抱起盘坐在笼中的林洛,温声说道:“丫头,受苦了。” 林洛看着萧离,勉强笑了笑,说道:“剑在里面。” 萧离对着众人冷冷说了句:“都不准离开此处。”说完便抱着林洛进去找斩元剑,里面诸人,有拦住他的,都被他一人一剑,尽数斩杀。 见到萧离入内,在场之人尤其是几个皇室子弟,包括安平公主在内,都咬牙切齿,气愤非常。要知道几人虽然敌对,但毕竟都是皇室子弟,哪能想到会受此奇耻大辱。都在想着回头之后,一定要请出朝廷供奉,斩除萧离。 不多时,萧离便又抱着林洛出来了,林洛手中也拿了她的斩元剑。要知道法剑之流,就是藏得再好,与主人也会隐隐有所联系。 两人出来之后,正欲离去,萧离突然又想到一事,转身对郑国宝和程展两人问道:“听闻你二人最喜欢调教侠女魔女,还打算对月神宫主与玄女殿主下手。” “不敢,不敢。”两人连忙躬身说道,脸色发白。 萧离淡淡说了一句:“你们的行为连我都羡慕不已,如何能不死。”说完又是两剑斩去,郑国宝与程展两人便身首分离。 走之前,他又瞥了瞥在场达官贵人,说道:“道家有言‘人之所教,我亦教之。强梁者不得其死,吾将以为教父’,诸位好自为之。”说完就抱着林洛出门了。而此刻穴道已经被解开的顾秋月,也同两人一齐出去了。 林洛自从在云阳与萧离二人分别之后,便先去寻找那位自尽老者的外甥,不过月余时间,她便找到了那人,将其一剑斩杀之后,便去寻访蝶恋花。 她此去一路风霜,终于在京师附近一个叫丹州的小县城寻得了蝶恋花踪迹。丹州,文风鼎盛,乃是科考大县。她在此处邂逅了一位不第书生,名唤宋安民。此人虽然科考不中,但是诗词曲赋,无不精通,兼之智计多端,林洛对此人便隐隐有所好感。之后,林洛又在此人帮助之下,智擒蝶恋花,正准备将此人斩杀。后来宋安民劝说于她,此人作恶多端,丧尽天良,应该将他押入官府,授以极刑。 林洛为了让此人得以正法,听从了宋安民建议,将此人断去是非根之后,便与宋安民两人一齐将此人押至京师之中。到了京师之后,两人将蝶恋花交至官府,便开始在京师游玩。游玩途中,林洛已经对他情愫暗生。 却是不料,蝶恋花并没有被官府斩首,反而被放了出来。他为了报复林洛,便投于三皇子府上,最后宋安民为了自家性命,也为了获得官职,一展平生抱负,便将林洛出卖。林洛被三皇子门下宗师所擒,手中斩元剑也被夺去。然后安平公主插放在三皇子府中的耳目得知此事后,马上将消息传出,顾秋月才得知情况。她连忙通知萧离,就在三皇子摆宴之时将林洛救出。 听完林洛讲完她最近的经历,顾秋月唏嘘不已,感叹林洛遇人不淑。萧离也是微微叹息,说道:“利欲未尽害心,意见乃害心之蟊贼:声色未必障道,聪明乃障道之屏障。此人现在何处?”“已经被我一剑杀了。”林洛低沉着声音说道。 他也不在追问林洛发生具体情况,反而冲顾秋月问道:“此事你通知了宗门没有?” 顾秋月点头说道:“今日一早,便已向门中传消息过去了。” 萧离闻言,点了点头,道:“你等下还是回安平公主府,此事你不要再过多理会,不论出了何事,你也帮不了我们。”萧离自知,他今日连续斩杀皇子大臣,皇帝必然不会轻易放过于他,否则怎能向朝廷交代?至于顾秋月,今日没有动手,将她放在安平公主府,以那位陈宁公主的志向,必然要保全于她。 林洛红着眼睛低声说道“对不起,我拖累师叔了。” 萧离笑了笑,说道:“傻孩子,说什么呢?我与那三皇子早有怨仇,若是没有今日之事,也难干休的。”又冲顾秋月说道:“我们一起走吧,先送你去安平公主府。在青衣师兄来京之前,不要轻易出来,听到没有?” 顾秋月道了一声是,她也知道,今天出了这般大事,三皇子母族还有郑家程家都不会善罢甘休。她武功未成,冒然出去也是拖累萧离。想到这里,就是素来稳重淡定的她也难免心中郁郁。 反而萧离笑道:“以我如今修为,宗师之中难有可以与我论剑之人。大宗师虽强,败我容易,要想杀我擒我,也并非易事。” 在送顾秋月去了公主府以后,他一路疾行,带着林洛来到学府。在学府之内,几位先生也是一脸为难地看着他,要知道学府与皇室关系紧密。学府护佑朝廷,朝廷供养学府,他们虽然不会去缉拿萧离,但是若是萧离要呆在学府之中,他们真不知道如何应对。 萧离看出他们的心思,他笑了一声,说道:“此次前来,并非关于萧某。乃是我这位林师侄,身受重伤,只希望能让她在此养伤。” 听到萧离并非想自己呆在学府,只是想让林洛到此养伤。大先生当即说道:“可以,你这位师侄在此养伤,我们保她无事。” 二先生也是说道:“这是林青衣道兄的弟子吧,果然也是我辈中人,好剑意。她便就到我那处修养,没有人能向他动手。” 萧离向几位先生躬身一礼,表示谢意。几位先生连忙回礼,而向来冷脸的三先生冲萧离说道:“这件事,你做的很对,那几人,我也早就想杀,只是师兄不让下手。”她说的几人,自然是指那两个肆意玩弄江湖女子的人,郑国宝与程展。看着大先生那边责怪的眼神,她置之不理,说道:“你还有何事,需要帮忙的,尽管讲来。” 萧离闻言大喜,他将林洛送来此处,本来就担心学府不愿插手此事。不料学府不但同意林洛在此处养伤,三先生居然还问他有何所求。 他连忙向三先生说道:“我那位顾师侄,现在在安平公主府,只望三先生能够照顾一二。” 三先生说道:“可以,我明日便去安平公主府上,必保她无忧。” 萧离松了一口气,说道:“如此多谢三先生了。”完后又向大先生与二师兄道谢,随后告辞离去。 见到萧离要走,林洛说道:“师叔,你多···多保重。”说完躬身以师礼拜之。 萧离将她扶起来,说道:“你自随我出来行走江湖,我名为师叔,实则一直坐看你和秋月经历种种,置之不理。今日终于可以出来做身为师叔应该做的事情了。”说完又想到一事,从怀中取出一本书,对着林洛说道:“我素来不喜庶务,门中之人,也就与你和秋月二人较近。这段时间,我参习剑术,也算略有所获,里面是我所创出了损兑、转圆、散势、分威四路剑诀。其中前两剑述招数剑势之妙,宗师之前即可修行。后两剑阐神意出入之机,需要成就宗师才得以修行。如今这四路剑诀,就托付给你和秋月了,你们也都爱好剑术,我也望你们能有所得。哎,此去之后,也不知道日后也没有机会参透大宗师甚至天人剑道的玄机。” 林洛郑重地将书放进自己怀中,说道:“师叔天纵之资,必定逢凶化吉,切勿胡言。” “就借你吉言了,各位,萧某去也。”说完身形一变,如一只大鸟一般消失在夜幕之中,只是夜空之中,隐隐传来声音,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鲸吞杯中无量酒,斩尽世间挡道敌。 看着萧离远去的身影,林洛眼中含泪,紧紧握住手中斩元剑,心里无尽悲怒。 ; 第二十六章 大宗师威 转战千里 午后,日头高照,萧离正在烟霞所品味美食好酒,旁边簇拥着不少美女,竟都是烟霞所中最出名的几个。萧离半年之前在烟霞所呆了几天,留下了不少千古名篇,文坛为之一震。如今又听说萧离来了,烟霞所那些最出众的清倌人无不撇下手中事情,来陪萧离喝酒。 要知道对一位歌妓而言,最好的归宿就是有痴情之人能够赎身,将自己娶为正夫人。而历数自古以来,能够从良而终的歌妓无不是声名远播之人。而出名最好的办法就是同才子联系起来,能得到一首名诗称赞,那声名自然响彻宇内了。 萧离正自乐呵着,突然有一人闯了进来,其人年过半百,长须清颧,一身素白长衫。 他一见此人,眼睛稍咪,对着周围之人说道:“你们都下去吧。“ 那些女子闷闷不乐,都开始叫嚷起来。这时那清颧老者长袖一摆,一张桌子就分为两半。那群女子一看,登时所有人都尖叫着跑出去。 萧离看着他,淡淡说道:“袖里无影刀已现,追魂无双步何在。” 袖里无影刀,追魂无双步说的是大周朝的两位宗师客卿,苏无影与聂无双,两人都是宗师巅峰高手,两人动手对敌,无论对方几人,都是一齐出手。 “哟,这位小弟弟原来是想姐姐了,姐姐这不是来了吗。你也真够狠心的,居然躲在这种地方,姐姐都已经找了你三天了。”门口出现了一位少妇,美艳非常,衣衫半露,嘴角媚笑不已。 萧离又喝了一口酒,说道:“是啊,是想你了,只不过是想你死罢了。怎么,大周朝堂就派了你们两个过来送死,我还以为会来一个大宗师呢?” “小子莫要胡吹大气,就对付你一个诸窍都未尽开的宗师,何须大宗师出手,我一人就可以斩你。”苏无影冷冷一笑,大袖一挥,朝萧离攻来。 他攻过来的是长袖,萧离却感觉刀气四溢,往自己割来。他拔出手中含光剑,损兑剑意使出,察几危之势,剑意所至,将对方袖中刀意尽数破去。不仅如此,萧离剑锋所指之处,都是苏无影命门,让他左支右绌。他来此之时,本没有料到萧离手中长剑如此了得,只道不过是一少年宗师,自己随手便可拿下。 不想十几招过去后,苏无影再也难以抵挡,连忙将真意附着在招式之上。要知道,真意真气相合,用于招式之中,唯有宗师圆满,诸窍俱开之人能够使出。 萧离见他如此,心下哂然一笑,若是在半年之前,自己碰到这种能够将真意附着招式的宗师圆满之辈,只能使用极耗真气的洞虚剑意。但是他这半年来,于学府之中,参悟剑道,创出散势分威两剑,其中散势一剑循间而入,分威一剑以实取虚,真意虽强,自己也可信手破之。 不过几招下来,苏无影便感觉自身真意也被萧离破去,难以为继。他大声朝门口的聂无双叫道:“聂无双,你还在愣着干什么,等着我被他杀了吗?” 聂无双咯咯一笑:“方才苏兄不是说自己一个人就可以斩他吗?怎么还要小妹出手。” 这时萧离有一剑斩来,他再难多开,连忙以袖中无影刀抵挡,刀剑相加之下,只听一声脆响,他的右臂同袖中短刀,俱被萧离手中含光剑斩去一截。他痛哼一声,急忙避开,而旁边聂无双也没料到萧离剑锋如此之利,见苏无影危急,一掌拍出,直扑萧离脑门。萧离感觉到后方劲风袭来,便弃了苏无影,回身一剑朝聂无双掌心刺去。 苏无影得见空隙,急忙点穴止住鲜血,看着自己的断臂残刀,他心中凶性大发,继续朝萧离攻来,招式凶狠,竟都是以命搏命之招。 萧离同时遭遇两位宗师圆满高手,心中也不以为意,苏无影右臂被自己斩断,再是凶狠,也是拔牙老虎。至于聂无双,此人胜在身法步法,对自己威胁反而不大。他以一敌二,手中长剑运使自如,将两人逼得竟毫无还手之力。最后萧离觑得苏无影一处破绽,以洞虚剑诀斩去,将苏无影一剑枭首。 聂无双见到萧离那浩大凌厉,杀机凛然的剑意,又看到苏无影丧命,内心一阵惶然。就在她惶然无计之时,外面有一道粗犷声音传来:“不愧是太微高徒,如此年纪,独战两位宗师圆满之辈,还能胜之。” “明大将军。”聂无双惊喜地叫道。 萧离闻言,心下一惊,他虽然对顾秋月林洛两人说道并不担心大宗师出手,可是他很清楚,自己此刻完全不是大宗师助手。他连忙向聂无双急攻几剑,将其逼退之后,也不恋战,迅速往外逃去。 他甫一出门,就发现一络腮大汉站立在门口,手持一把大刀。一见萧离出门,大汉二话不说,一刀朝萧离当头劈下。刀意霸道决绝,似是要将眼前一切障碍劈开一般。 萧离直面这道刀意,感觉浑身毫毛一竖,手中转圆剑诀使出,将对方长刀引开。见到长刀被引开,对方浑不在意,轻轻一笑,顺手一掌打向萧离。萧离也是大袖一甩,用出太元广袖,往对手肩膀处打去。对方回手一击,与萧离长袖一交,萧离袖子就被打去大半。于此同时,他顿时感觉空气一滞,周身气机都被对方锁定。 萧离心知对方已经使出大宗师法意,这法意原是由真意衍出,不过纯粹精深,可以外施制敌。感到对方法意,他急忙使出洞虚剑诀,剑气一出,将凝滞在空气中的法意斩开,直接斩向对方头颅。对方见到萧离此剑,锋芒毕露,无物能挡,叫了一声好,连忙避开,顺手一掌打出。此掌迅猛无比,萧离见躲闪不及,只能一拳横击。两人拳掌甫一相交,萧离浑身一震,五脏如焚,自身真意散开,真气几欲崩溃,借着对方这一掌之劲,他急忙往外一掠,拔足飞奔,同时一边说道:“谢过明大将军相送,萧某先走一步了。”两人交手已有一段时间,他早已看出来人是大周朝廷三位大宗师里面的明大将军。 明大将军哈哈一笑:“打不过就跑,这就是你太微门的本事吗?”话语声仿佛就在萧离身后,就如芒刺在背,他不敢回头,使出流云身法,不敢稍作停留。 两人就这般一人逃,一人追,打打走走,一路纠缠。萧离屡战屡败,但是他所学颇多,往往也能和明大将军纠缠一二,兼之两人交手,一露败象他便转身即逃,丝毫不在意颜面。任凭明大将军如何侮辱于他,也从不决战,顶多就是斩出几道洞虚剑气,让明大将军稍丢颜面。 明大将军本是奉当今顺应皇帝之命前来擒拿萧离,他舍下手中百斤重大刀,一路追着萧离,欲将他生擒。只是萧离手段众多,兼之洞虚剑气凌厉,他也难以直憾其锋,竟是一直都没有将萧离拿下。 萧离一路逃亡,他心知明大将军武功大开大合,便往林密山高之处钻去。他于太微门中所学虽杂,除下一身剑术之外,其他却是杂而不精,也就逃命用的流云身法和玄微步法略微熟练。但是他轻功练得再好,毕竟周身气意都未贯通,一直难以将明大将军撇下。 两人从京师一路南下,经赤城诸山,直达大江之旁,又由大江北上,入云岭之中。近两个月的时间,萧离被一路追杀,食不知味,寝不安席。若是渴了,便随意取一些泉水止渴;若是饿了,便随意取一些山精野果,聊以充饥;若是困了,便找一块巨石或一个土坡,随意一靠,站立打盹;若是明大将军追得狠了,不让他有休息之机,他也只能连续几天不眠不休。即使这样,明大将军也一直坠在他后面,几乎不让他有一个时辰的休息时间,要不是对他的洞虚剑诀稍有顾忌,恐怕他早就将萧离拿下了。萧离两世为人,都从来没有吃过这般苦头,也幸好他心志素来坚定,才得以一直坚持下来。 两个月间,两人不断交手,不下三百次,有时一日相斗十余次。萧离这段时间,对自己所创出的剑诀也另有参悟,他发现他这几路剑诀不但是剑诀,还另有妙用。损兑剑诀查探敌机,明几危之势,秋风未动蝉先觉,不见不闻,觉险而避;转圆剑诀观察进退,前击强敌,后留退路,变化无穷;散势剑诀内精自身五气,外探对手虚实,循隙便攻;分威剑诀静固志意,神归其舍,以实取虚,以有取无,撼动对手之势。当然,若是实在是避无可避之时,他便不惜真气,使出洞虚剑气,将明大将军逼退。 两月相对,他也明白自身劣势,自身真意虽然已经可以勉强随剑气使出,但是一遇对方大宗师法意,便会土崩瓦解。他之所以难敌对手,这也是最重要的原因。他这两月逃亡之余,也是在苦思冥想,如何应对对方法意。他使用种种办法,逐一尝试,几乎上百次尝试之后,他终于有所收获。 “意定而心安,神者得凝,守真一而不化,思之大虚,待神往来,是为实意。”两月时间,他终于创出这路实意剑诀,此诀即剑即意,不见而命,不神而至。他此刻也只是能做到守真一而不化,若要做到思之大虚,待神往来的境界还需成就大宗师法意方能做到。不过实意剑诀既有所成,他也不用担心明大将军法意之威了。 萧离既已创出实意剑诀,便站在原地不动,养精蓄锐,等着明大将军过来,准备一试此剑之威。他等待不过小半个时辰,明大将军便已追过来了,他见到萧离站立不动,心中疑惑,说道:“怎么不跑了,又有什么鬼主意?”在离萧离大概一丈远的地方,他便停了下来。他这段时间追杀萧离,但对萧离之机变也是感触颇深,经常让他也小吃一些苦头。 萧离咧嘴一笑,道:“刚刚创了一路剑诀,便在此处等你,让我试试剑法。”说完,手中含光剑一剑此处,所用正是实意剑诀。见到萧离居然敢出手,明大将军冷冷一笑,道:“别打了一半又逃走了。”说完闪身一让,便一拳打出。 两月下来,萧离在明大将军压迫之下,武功已不可同日而言,气随意走,无所不至,只是对方法意强横,两人真气相交,自身真意便会土崩瓦解,导致真气也崩溃散开,难以为继。而此刻他实意剑诀使出,意守真一,神凝气定,与对方相交一试,发现并无妨碍。 他顿时信心大增,以实意剑诀为基,御使损兑、转圆、散势、分威四路剑势,神御目视,将明大将军攻过来招式一一破解,游刃有余。转眼之间,两人就过了近百招,明大将军已经大吃一惊,要知道两人以前交手,自己只要大宗师法意一出,萧离就难以抵挡十几招,而此时交手已近百招,他竟然还没有溃逃。 第二十七章 荒原风光 女童黛影 两掌相交,萧离往后连退十几步,明大将军刚要乘胜追击,萧离便一剑刺来,他不得不缓下攻势,避开萧离长剑。萧离大声说道:“明大将军,如今这般情形,你还不罢手吗?” 两人自从萧离在云岭中创出这路实意剑诀开始,便从云岭一直打到荒原之中。旬月时间,萧离虽然还是且战且退,难以击败明大将军。但是比之前可要从容多了,每次交手之时,他虽然仍是处于下风,但是对方始终无法击杀或者擒下他。 明大将军说道:“皇命在身,明某难以抗命。”明大将军心中也是无奈,自己身为大宗师,居然拿一介宗师毫无办法,一路追杀,他也是有苦难言。 萧离说道:“你若还不住手,我便要对大周朝廷下手了。” “某倒要看看,你是如何对朝廷下手的?”明大将军不屑道。 萧离道:“自今日起,我每过一地,便将大周之官吏斩杀。我倒要看看,是明大将军救得快,还是我杀得快。”话语中杀气腾腾。 明大将军停下脚步,看着萧离,半晌才道:“你若是立誓,不对大周皇室出手,那你我之间,就此作罢。” 萧离苦笑道:“我又不是嗜杀之人,只能保证,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凡死于我手之人,都是杀之有道。” 明大将军愣了一下,突然想到萧离杀人的原因,也是心中苦笑。那几个人的心性行为,不说萧离,他有时都想亲自下手除去。只是他身为朝廷大将军,阖家老小皆在京师,行事难免有诸多顾虑。想起这些,他叹了一口气,道:“罢了,罢了。明某这便回京了,你好自为之吧。大周朝廷之中,并非只有明某一个大宗师。明某武功,沙场之意甚重,威力虽大,却不重身法。而宫中那位老太监,身形如鬼魅一般,你若是碰到,自己小心吧。” 萧离道了一声谢,说道:“对于那位司礼太监之名,我也有所耳闻,必会多加小心。”他也心知,如果来追杀他的不是明大将军,而是那位司礼太监,他恐怕早就凶多吉少了。 明大将军大笑一声,道:“你知道就好了,明某去也。”说完便向远处走去,不再回头看一眼。 萧离看着明大将军的背影,衣衫褴褛,再看看自己身上,更是破烂不堪,全身脏兮兮的。他自嘲一笑,便朝南而去。他此刻位于戈壁之中,离京师有数千里之遥。不过顾秋月与林洛二人都已安顿好,此时已过三月时日,林青衣师兄想来已到了京师。 瀚海之南,中原之北,是名荒原。其西为荒漠戈壁,中为无垠草原,东为广阔山林。自有史以来,荒原之中时时族群兴起,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兴亡变幻,更胜中原。此时的荒原,乃是一大霸主及众多小国并立的形势。霸主即是侵占中原几十年的蛮族,自号大亁朝,国号取自众易之首,以天为名。 萧离一路横跨戈壁,来到一条大河之畔,河名长生,据闻乃是化为胡人之神长生天所赐。此河自西而东,贯穿荒原,荒原牧民全靠此河活命。萧离沿长生河一路往东,途中戈壁沉沙,烈日炎炎,萧离走得好不辛苦。不过他得明大将军追杀数月,昼夜逃亡,心志之坚,世间恐怕少有人及。此间辛苦,与他而言,反倒悠闲自得。 过了十几日,隐现水草迹象,他抬眼一望,苍穹尽头,白云深处,一片绿意盎然。又行了一日,草原风情,已然在目,满目苍翠,河流交错纵横,湖泊星罗密布。此处牧民甚多,一派祥和。他于此处稍作休整,换上了一套草原衣裳,并与此间牧民纵酒狂欢了几日。 几日之后,他问明路途,向南行去,直奔京师。等到了荒原与中原交界之处,他正览风赏景,心旷神怡,突然感觉地皮微震,东方天空,隐有闷雷传来。他心下大惊:“此地有战事吗?”他望旁边一看,上了一土丘,展目往东而视,发现前方烟尘喧嚣,凝成长长灰线,缓缓翻滚而来。那灰线渐渐逼近之后,他发现有数十骑兵,正在追逐前方一人一骑。那前方逃命之人,乃是一十一二岁红衣女童,一边逃亡,一边不断往身后瞧去。 那女童逃至萧离近前之时,突然身下红马一失足,她便往前载去。后方骑兵见此传来,阵阵嬉笑怪叫传来。那女童到地之后,迅速爬起,正欲再度上马,不料后方射来几箭。红马被一箭射中,到底不起。她见此情景,一咬牙,拔腿便往前边跑去。 不到一会儿的时间,后方骑兵已经追了上来,将女童团团围住。这时,骑兵中为首的一个疤脸大汉说道:“我觉罗氏乃是整个荒原的霸主,让你做我的侍妾,就已经是看得起你了,你居然还敢跑。”那女童尖声喊道:“你杀我父母族人,还想要我做你的侍妾,做梦。” “你那父母,不过是色目人与中原杂种,在我荒原讨生,我向他们讨要你,竟然也敢不识抬举,岂非取死有道。”那疤脸大汉声音阴寒说道:“你这小妮子居然敢将我脸颊划破,擒下你以后,我一定好好对待你,哈哈。” 此时,萧离在旁听了,也是一惊。这女童不过十一二岁年纪,身体尚未长开,那大汉如何能下得了手。忽的他又想到前世种种,心道:“世上变态,果然不论何处都是存在的。”见到那些骑兵一边哄笑着一边拿出绳子想将女童绑住,他此刻也看不下去了,一拔手中长剑,便飞掠过去。 他一跃而至女童旁边,见这女童双目湛湛有神,高鼻雪肤,颊边微现梨涡,真是秀美无伦,只是年纪幼小,身材尚未长成,虽然容貌绝丽,却掩不住容颜中的稚气。他心里赞道:“虽有胡人血裔,端的是是好相貌,难怪此人要对这般小童下手。”他将女童挡在身后,眸光清淡如水,直视前方几十人。 那疤脸大汉见到萧离,道:“你是何人,居然敢在这荒原管我多极的闲事,莫不是不想活了?” 萧离淡淡说道:“这女娃与我有缘,请诸位行个方便,让我带走。” 他其实一早就看到萧离在一旁,只当他是路人,也没去理会于他。如今闻得萧离之言,大怒道:“方便,我让你去阴间方便。”说完,对着旁边人道:“给我将此人杀了,再去擒那小贱种。” 旁边骑兵闻言,便向两人冲杀过来。萧离一手抱着女童,一手持剑,如阴影一般在众骑兵中穿梭,进退趋避,来去自如。不过一小会儿,就将几十个骑兵尽数斩杀。那疤脸大汉多极看到身旁骑兵都已性命全无,他吞了吞口水,脸色煞白,战战兢兢说道:“不,不要杀我,我是觉罗氏的人。” 萧离看了他一眼,一剑斩出,将他身下骏马斩成两半。那多极大叫一声,以为自己就要死了,睁开眼睛一看,发现自己倒在血泊之中。他急忙叫道:“你也是练武之人吧,我爹是圣师十全老人。只要你放了我,我一定要我爹收你为弟子。” 听到对方言语,萧离心里一惊,十全老人是何人,他已然从老夫子处知道。那是一位从未在中原露面的天人武者,若是此间事情传扬出去,那后果不堪设想。他看了一眼多极,眼中寒光闪现,正欲将此人斩除,免留后患。 这时,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哥哥,能不能让我杀了他。”萧离回头一看,旁边红衣女童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他略一思索,便将手中含光剑递给女童,顺手长袖一挥,将多隔空点穴定住。女童接过长剑,一步一顿地朝多极走去。多极此刻身不能动,但是口中不断哀求许诺,指望萧离能够饶他一命。萧离看也不看他一眼,他自知无望,便开始大声咒骂威胁萧离以及女童。女童木然走到多极旁边,一言不发,双手握住含光剑,对他当胸一剑插去。多极浑身一震,痛叫一声,不久便闭目而亡。女童还不解恨,往多极身上又刺了几剑,这才跌坐在一旁,呜呜痛苦。 萧离见她可怜兮兮的样子,便伸手将她揽入怀中,一入萧离怀中,那女童便死死地抱住他,大声哀嚎哭叫。萧离抚着她头发,也不安慰于她,不发一言。不久,女童哭声逐渐变小,乃至抽噎,最后竟是睡了过去。萧离正想将她放至一旁,去收拾一下眼前尸体却不料她虽然睡着了,还是死死抱着萧离。萧离无奈,只能一边抱着她,一边将尸体堆在一起,最后一把火将之焚尽。 看着眼前熊熊火堆,他牵过自己留下来的两匹骏马,抱着熟睡的女童,一跃上马,便向南方飞奔而去。他此刻杀掉了多极,虽然已经毁尸灭迹,但是这女童就在自己身旁,也不知能够隐瞒多久,还是早些回到中原为妙。 他带着女童,快马加鞭,一路朝京师前行。途中,他也知道了女童姓名,名叫黛影,其父乃是中原商人,其母乃是戈壁一小部族之人。一家都是商客,专营中原与荒原交易,俗称边客。后来多极看上她,便想要来当侍妾。其父以她年幼就婉拒了多极,不想一家就因此惨遭横祸。 他怜惜黛影孤苦,便想收她为徒。只是收徒之事,事关重大,还得多观察一番,看看她资质性情如何。 十几日以后,终于到了京师附近。只是令他奇怪的是,一路前行,发现京师周边,全城缟素。他拉过旁人一问,登时惊异莫名,皇室居然同时有五人暴毙。 ; 第二十八章 回归京师 暗流汹涌 终于到了京师,萧离发现门前兵丁盘查甚严,他为了省却麻烦,舍了马匹,带着黛影飞身入了京师。虽然大周朝廷没有通缉他,但是他毕竟是曾经杀过三皇子之人,也不好明目张胆进城。 待进城之后,他便直接去到学府之中,进去之后,发现老夫子与大先生和二先生均不在学府之中,唯有三先生及其他诸位宗师在内。几人看到他之时,心中也是欢喜,相互之间自是一阵寒暄。 他连忙向几位先生问道他走之后京师发生的事情。七先生李运堂一阵叹气,说道:“自你走后几日,外间便有消息传来,说是明大将军已经去追杀你了。当时你那林洛师侄心中一阵气闷,但是也毫无办法。她便一直呆在学府之中,研习你留给她的剑法。” “虽然有人曾经在安平公主府上施压,想将顾师侄抓起来逼你就范。安平公主自然是不许,他们就经常夜间动手亲自来抓人。几次无果之后,不知何故,皇宫大内中的那位司礼太监也被他们说动,星夜来犯。幸好当时三师姐在安平公主府上,才没被抓去。后来连皇帝也亲自给安平公主施压,叫她交出顾师侄。公主无奈,三师姐便将顾师侄由安平公主府上带入学府,这才没有人敢动手。“ “大约过了一月左右,贵派林青衣道兄前来学府拜访。初来之下便和二师兄斗剑,两人一打就是三天,当时我们可都算一饱眼福了。后来他直接杀入皇宫之中,亲自面见顺应帝,不知发生何事,顺应帝同意撤下对你的通缉。” 这时四师兄插嘴道:“哪里是不知道发生何事?我们都在旁边看着呢,司礼太监和崔阁老两位大宗师被林道兄一个人打得毫无还手之力,青冥剑威就连大师兄当时都是惊叹不已。要不你以为顺应帝会这般就放过杀子仇人。” 七先生没有理会四先生的插嘴,继续说道:“不过当时你被明大将军追杀,四处逃逸,应该是没有收到这些消息。林道兄见明大将军始终不回,便住在明大将军府上,声称:‘若是你没事,一切好说;要是你出了意外,便斩尽明大将军满门。’他就在大将军府上呆了两月有余,前段时间明大将军回来了,林道兄二话不说,拔剑就砍,明大将军差点丧命。后来经大师兄劝阻,才得以了结此事。” 他话说到这里,突然说道:“听闻萧道友又创出一路剑诀,居然可以抗衡大宗师法意,真是可喜可贺啊。等下一定要让我们见识一下。” 他这话刚一说出,其他诸位先生也是不住点头叫好,就连三先生都是一脸跃跃欲试。 萧离忙说道:“等下有空,一定向诸位先生讨教,先给我说说后来发生了什么事。” 七先生闻言,继续说道:“就在三天之前,五皇子、六皇子、七皇子、九皇子和十一皇子一齐在夜间遇刺身亡,四皇子身受重伤,皇帝得此噩耗,本来就垂危的身体禁不住打击,直接卧床不醒。京师群情汹汹,都说是皇太孙下手,想除去所有夺嫡之人。” 萧离在来京途中就已知道了这个消息,当今皇帝仅剩六子一女在世,太子即皇长子早逝,皇帝思念旧情,便立太子长子为皇太孙。只是皇太孙年幼,诸位皇子皆有夺嫡之心。就连唯一的公主安平公主,虽然身为女子,但是萧离观她,也是其志不小。所以顾秋月虽然一直在她府中,但是萧离却从未前去拜访,自是不愿卷入这些风波之中。 又听七先生继续言道:“贵派顾师侄得知此消息之后,担心安平公主安危,便同林道兄师徒二人一起去了公主府上。老师得闻此事,感觉大有蹊跷,便派大师兄去保护皇太孙,二师兄去保护四皇子。他自己则亲自去查探此事缘由。” 这番话一完,萧离才感觉到当今京师的局势暗流汹涌,自己此时回京实在不是明智之举。不但是既然已经回到京师了,他自然也不会畏首畏尾。等几人又听萧离讲完自身遭遇,三先生便拉着他一试他那路可以抗衡大宗师法意的实意剑诀。本来六先生想来一试的,见到三先生清冷的眼光扫来,他缩了缩脖子,不再言语。 刀剑相交,萧离周身一震,退后几步。可三先生步步紧逼,刀气冷厉刺骨,萧离感觉周身上下,无不笼罩在这弥漫的刀气之中。虽然已经使出实意剑诀,但是对方法意越加凛冽,自己所处剑势尽数无法阻挡。 萧离不断变幻自身剑法,以实意剑诀为基,时而走损兑剑路,防危杜渐;时而换转圆剑势,观进察退;时而用散势之法,权变厉害;时而改分威之道,以实击虚。不过,不管他如何腾挪变幻,对方只是闭目信手挥刀,仿佛眼前没有萧离这个敌人。待她挥出百来刀之后,萧离真意枯竭,再难抵挡,气势一泄,剑招顿时告破。 他苦笑一声,说道:“三先生刀法凌厉,不愧当世刀圣之称,在下甘拜下风。”除下洞虚剑诀以外,他已经使尽自身手段,却还是敌不过对方。他也自知,就算使出洞虚剑诀,恐怕也不一定是对方对手。 三先生将手中之刀收起来,说道:“萧道友毕竟没成法意,真意再是凝练,也难以一直坚持。不过我观你这实意剑诀,怕是只创出一半,后面该是神意出剑,神达而剑至,这该是大宗师剑道了。”说完又道:“待你成就大宗师之时,再来一试你的剑道。“ 萧离回道:“我初创此诀之时,也是这般考虑的,不过大宗师之道难成,不知何日才得以成就。三先生此愿,怕是要等个三五年了。” 三先生一拂耳边散发,白了一眼萧离,说道:“道友此话不尽不实,道友此时修为,舌窍亦已贯通,如今大宗师之路,只剩身窍罢了,此窍不靠水磨功夫,以道友才情,机缘一至,必然可开。至于大宗师法意,萧道友道心坚定,此关必也难不住你,如何还需三五年时日?” 萧离于这几月逃亡途中,确实已经将舌窍贯通,如今真意如同真气一般,也能全身流转无碍。他也由此可以守神抱一,创实意之诀。并且实意剑诀悟出以后,他自身真意已经将剑意融合,再也不用担心洞虚剑意不受真意控制。 与诸位先生讨教一番以后,他便直接在学府之中住了下来,参悟贯通身窍之法。周身上下,实无有身窍这一窍,或说周身窍穴俱是身窍。所谓贯通身窍,就是真气真意均能连通五脏六腑,周身上下,意随气走,浑如一体。此时修行之法不过就是运转周天,待机缘一至,身窍自开。 在自身修行之余,他也开始传授黛影武功。他并无授徒经验,只是将太微门中的后天功法选了一部传授于她。待她气感已出,吐纳入门之后,便打发她自己研究。至于武功剑法,黛影自身要求学习剑法,他便命她如自己儿时一般,每日练习劈挑刺砍削及拔剑等基础用剑之道,不下千遍。 出乎他意料的是,黛影资质之好,竟不在林洛顾秋月等人之下,他也是惊喜不已。近一个月下来,黛影每日照他给出计划练功习武,虽然苦闷,但从无一声抱怨。他更是对这徒弟满意不已,开始传授她道书易数之类。 一日,他正在教黛影易数,忽然便停了下来,对着黛影说道:“你去门外迎你顾师姐,请她进来。”不一会儿,黛影便引着顾秋月进来了。 萧离看着顾秋月,说道:“师侄居然这么有暇,来我这里看看。” 顾秋月笑了笑,道:“听闻师叔收了一位弟子,秋月便过来一见,果然是美玉良材。” 萧离皱了皱眉头,心道自己这师侄倒是学会和自己打机锋了,也不说话,就这样看着她。 被萧离这般看着,顾秋月端丽的俏脸一红,说道:“师侄此来,乃是向师叔求教来了。” “师叔为你护道之人,若是请教武功,乃是我分内之事。若是其他,师叔山野之人,恐怕难有助益。”萧离淡淡说道。 顾秋月闻言,连忙恭维道:“师叔说笑了,师叔才高八斗,不仅诗词之道少有人及。对人间政事,更是鞭辟入里。虽是山野之人,但也是沧海遗珠。” 萧离呵呵一笑:“原来秋月你还会这般恭维人啊,把我家小影儿都逗笑了。”说完看着黛影。 黛影听到他这般说,脸色通红,连忙钻入萧离怀中,不再冒出头来。 见到黛影不好意思了,萧离也不再调笑于她,正颜对顾秋月说道:“你等所求太大,我恐怕是无能为力。”对于顾秋月与安平公主陈宁所谋之事,萧离也大抵看了出来。想以女子之尊谋求帝位,此世还未曾有过。若说此事还可以谋划一二,但二人还打算,一改天下重男轻女之势,难度之大,无异于乾坤重铸,日月倒悬。 顾秋月听到萧离的话,也是面色一肃,沉吟半晌,说道:“师叔曾经与我说过,世间之事无不是修行,师侄也深以为然。记得当初洛儿发愿心,欲走天罗祖师之道时,师叔也大为支持。今日我也想告诉师叔,我之愿心愿行,就是让这世间女子不再低男子一等。纵使他人为人所斩,身死但愿不灭。” 说完她又道:“我行走江湖已近三载,曾见有男子三妻四妾尚不知足,使多少女子空房独自垂泪;也曾见有女子孤苦无依委身青楼,操持贱业,卖笑为生;也曾见有女子受无妄之灾,被男子轻侮,世人轻贱,只能寻死;也曾见女子只因与男子多言一句,便被诬为荡妇淫娃,无辜惨死。此间种种,无论闺阁女子,还是出阁妇人,又或是幼稚女童,无不为这些困住。我身为江湖之人,能够浪迹天下,无人轻视与我,实是三生大幸。但是天下女子何其无辜,今我等欲为天下万千女子找出一条出路,愿师叔能够相助于我。”说完她竟直接跪了下来。 ; 第二十九章 公主府邸 纵谈局势 萧离听完她的诉说,良久不语,随后一声长叹,道:“罢了,你且起来吧。宗门令我为你护道,还有大概半年时日,我便去安平公主府上,助你等半年,想来是成是败,半年时间,也见分晓了。” 萧离话毕,顾秋月便站起身来,神采飞扬,眼角含笑。 萧离身无长物,带着黛影,便随顾秋月出学府去。到了学府门口,发现三先生与七先生也在门口,瞧其架势,竟是在等自己。 看到萧离过来,清纯动人的七先生吴袖云高兴地说道:“秋月妹妹竟真将萧先生说动了,有萧先生襄助,我等之事,怕是已成一半了。” 他连忙对吴袖云说道:“七先生过奖了,能同两位先生协手,萧某也是高兴不已。” 三先生看到萧离,冷艳的脸上也不免露出笑意,只让萧离惊艳不已。他冲三先生说道:“三先生不用看守学府吗?” “四师弟已经成就大宗师了,有他看着就行。再说,当今世上,怕是还没有人敢对学府动手。” 萧离点头称是,老夫子威压当世,却是无人敢动虎须。 这时,顾秋月指着门口一辆豪华马车说道:“公主本想亲自来迎萧师叔,只是京师暗流汹涌,凶险十足,林师叔不同意公主出门。”又道:“公主无奈,只得叫秋月拿她车驾来迎师叔,请师叔及三先生上车。”说完歉意地看着吴袖云,吴袖云笑着表示理解。 萧离看着车驾,笑了笑,说道:“公主礼重了。”便携着黛影与三先生一齐上了车。 车驾缓缓而行,大概过了近一个时辰,终于停了下来。萧离拉开帘子一看,正是安平公主府。此刻安平公主陈宁身着公主仪袍,正大开中门,亲自在外守候。见到萧离正准备下车,陈宁急忙过来亲自相扶。 萧离见此,急忙拒绝,说道:“山野之人罢了,公主万毋这般客套。” 陈宁展颜一笑,道:“先生大才,宁盼先生久矣。今日终于有幸,能日夜听从先生教诲,不胜欣喜。”说完,一手扶着萧离,一手拉着黛影,便往府中而去。 入了府中之后,萧离见过林青衣,笑道:“师兄也来趟这趟浑水了啊。”林青衣瞪了一眼旁边林洛,说道:“自古儿女都是催债的,听闻师弟也收了一个徒弟,想必就是旁边这女娃吧,倒是好资质。以后你就会知道徒弟有多难带了。”林青衣看了看黛影,苦笑对萧离说道。 林洛闻言,嘴角撅了撅,不满地看着林青衣,然后冲萧离万福道:“见多萧师叔。”她此刻对于萧离观感,与以往大为不同。以前她与萧离一起长大,素来随便。自从上次萧离替她出头,被明大将军追杀数月,她大为感动,此后便以师礼来待萧离。 萧离点了点头,并命黛影向几人见礼。随后,萧离随安平公主认识了她门下一些重要客卿,他大致一看,武功强者,地位高者,都是一些女流之人。有当世女首富寡妇清,亦有天下第一女侠凌雁来,还有扶黎自在观、天南月神宫、江畔玄女殿的当世传人等等,其中玄女殿来人就是萧离认识的玉蝉。 待萧离见过众人以后,安平公主便将萧离引至后堂静室之中,命人把手周围之后,便向萧离行礼道:“当今局势复杂,前途未卜,先生有何教我。” 萧离说道:“我有三问,望公主直言相告。” “先生请讲。” “其一,当今天子身体到底如何;其二,公主与皇太孙及其生母关系如何;其三,公主手中势力如何?” 安平公主一怔,没有想到萧离直接就问这些犯禁的问题,她缓了缓说道:“父皇身体垂危,想来是拖不了几天了。另外,皇太孙母子与我私交尚可,皇室子弟之中,他们也就和我关系稍密。最后,我手中无论文臣武将,人数都并不多,且都是平民出身之人。文臣大概十余人,以内阁小杨学士与工部尚书为首。武将倒有近三十,在外以东北边军罗寒为首,在内以京师守备军统领聂全为首。”说完之后,她又取出了一个本子,对萧离说道:“此间记载着我手上掌握的所有势力,先生可以翻看。” 萧离深深地看了安平公主一眼,接过本子,翻看了一遍,又顿了一会,才道:“以公主当今势力,想要登上大宝,难度极大,不过如今形势之下,倒是可以另做谋划。” “请先生教我。”安平公主连忙说道。 “如今皇帝大行在即,帝位空悬,能上位者不外乎皇太孙与四皇子两人。虽然近日传言都说皇长孙有杀叔夺位之嫌,但是公主是明白人,应该也知几位皇子都是四皇子所为吧。” 安平公主点了点头,道:“四弟自小阴郁,不想心狠至此。” “四皇子一夜之间能够杀掉五位皇子,其手中定然至少有三位以上大宗师可以驱使。若是某所料不差的话,他身后必然有天人武者支持。” 安平公主顿时吸了一口气,惊道:“难不成老夫子······” 萧离摆了摆手,道:“并非老夫子,而是另有其人成就天人,此人自南方而来,自号神主。我曾经碰过他所创建的神宫之人。不过此事公主不用过多挂虑,老夫子坐镇京师,这位神主就是再是了得也不敢放肆。”他虽然不知道神主武功如何,但是他在南方隐忍多年,名声不显,想必也不是老夫子对手,否则就不会这般行事了。 听到这话,安平公主这才送了口气,但是心中仍是难安。 不理会安平公主心中所想,萧离继续说道:“如今局势说是暗流汹涌,实则并不乱,公主只需知道众人所求就行。四皇子与皇太孙所求为皇位,其他各种势力无非就是想借从龙之功分一杯羹。萧某观当前形势,却是四皇子大占优势,不论是朝野还是民间,都贤名远播,还有神主这位天人高手支持。” “至于皇太孙,还不到十岁,看似有众多文官簇拥,实则毫无根基。但我也曾有言道,彼辈文官,不用过多理会,一遇屠刀,便会倒戈相向。” “如今强弱之势很是明显,以皇太孙此刻实力,就算再加上公主,也不是四皇子对手。所以公主此时,应该继续和皇太孙打好关系,让她倚重于你。另外,中原几大势力,太微门因着顾师侄之故已投公主。而我听闻佛林与赤城也有天下行走出山,不知道此刻何在?” “佛林弘仁大师已经在四弟府中说法,而赤城严修仪仙子此刻受先太子妃之请,正在他府上做客。” 萧离突然笑道:“公主立下此等志向,凡是女子能够拒绝公主所请的实在不多,萧某就在府中静候佳音了。”萧离此言并非无的放矢,如今天下厉害女子,已有九成在安平公主麾下,她这为万千女子谋求福利的大愿想必女子都愿意誓死以从。 “叫萧离先生见笑了,不过是众位姐妹抬爱,欲为天下女子造一平等身份罢了。” 对于此言,萧离不置可否,继续说道:“有一个人,公主一定要和他打好关系。此人作用,更胜严修仪。” “不知先生所说是何人?” “学府十三先生,元缺。” “竟是此人?”安平公主纳闷道。 萧离正色说道:“公主可千万莫要小看元缺,此人既是老夫子小徒,又和如今皇帝皇后关系不浅。若是萧某所料不差,日后此人必为学府天下行走。若是此人愿意襄助公主,府中十余位先生,怕是大半皆为公主助力。” “先生所言,安平必然谨记。”安平公主又出声问道:“依先生之言,是叫安平扶皇太孙登位吗?” “不错。” “为何需要如此,门客都劝说安平待四弟除掉皇太孙之后,安平再清除叛逆,自登大宝。而先生之意,竟是要安平全力帮助皇太孙。” 萧离淡淡说道:“不为别的,只因为公主实力太弱,此刻皇太孙与四皇子两人,一人都不能死。若是皇太孙死了,四皇子在天下人眼中就是唯一的皇位继承人,并没有多少人会同公主一起清除叛逆。而若是四皇子死了,你在皇太孙那边也就价值不高了。所以公主此刻,最好是扶皇太孙上位,太后垂帘,你与四皇子共同摄政。你还得让皇太孙与四皇子斗个不停,然后你由此乱中取利,扩大势力。” 安平公主听完萧离所诉,贝齿紧咬嘴唇,面色阴晴不定,心绪纷乱,手中绢子绞个不停,显然是心有不甘。 萧离也就这般静静地看着她,也不出声,看她做如何选择。 良久,安平公主才用低沉地声音说道:“我真没有机会吗?” 萧离叹了一口气,说道:“就是现在将皇太孙与四皇子一齐杀掉,众臣也只会从陈氏宗亲里面选一个人来继承皇位。与其这样,还不如等皇帝驾崩以后,带人前往东北,自己潜心发展实力,从根源上面将社会改掉。” 说完,萧离起身告辞,道:“萧某言尽于此,公主如何选择,还望早做谋断,迟则生变。”便出门而去了。 夜间,安平公主请来所有谋士,商谈半宿。第二日,公主请萧离为师,并将自身令牌交予萧离,言道府中内外,凡安平所属,萧先生均可调遣。萧离三拒,公主三授,最后才接过令牌。 自次日以后,萧离便为公主作谋,布局朝堂上下,调兵遣将,将自己手下一众文武官员调整职位。安平公主尽听萧离之谋,安排上下。 半月之后,宫中旨意传来,安平公主急忙唤来萧离,萧离说道:“可以开始了。”之后,公主在三先生陪同之下随太监入宫。萧离急忙召集府中之人,安排任务。 ; 第三十章 夺位之争 文书忽来 这一日京师之中,人心惶惶,先是禁军将士伴着太监四处传旨,京师凡有地位的王公大臣都被招入宫中。后来城门关闭,各处关卡都有官兵驻守。 萧离将命令下达出去以后,自己便无事可做了。他看向一边的林青衣说道:“闲来无事,师兄可有兴致来手谈一局。”林青衣闻言,笑道:“要比剑可以,手谈就免了,我自认不是对手。”他话一说出,萧离不免兴致缺缺了。 来得公主府上已有半月时日,他也时常同林青衣比试剑道,可惜一直都难以支撑百招,对此他不免郁郁。见林青衣不下,他又对侍候在旁边的黛影说道:“影儿过来,师父教你下棋。”他话一说出,黛影倒是高兴无比,连忙跑至他跟前。 萧离正教徒弟下棋的端口,学府之中,却有两位黑须老者已经在下棋了,其中执白之人正是老夫子。 老夫子将一子放下,说道:“道友成就天人已有十载,吾竟然从未听闻道友名声,也不知道友姓名,倒是显得老夫孤陋寡闻了。” 对面之人一身黑衣,执黑而行,大声笑道:“岳某浅名,何足挂齿。至于名声,世间有夫子在,我辈纵成天人,不过也只得徒居山野罢了。” 老夫子一声长笑,道:“岳道友此话不尽不实,神宫势力,已遍布大江之南,就连京师之中,都来去自如,想杀谁就杀谁。”说完,一枚棋子敲下,冷哼一声。 那黑衣人听到老夫子之言,无奈苦笑,一边落子,一边道:“老夫昔年破壁之时,得陈钧小子之助,便收他为徒,却不料他竟是当朝四皇子。这些年来,老夫虽然遁世不出,但是这小子却借着老夫名头,招揽各处高手,建立神宫。此间京师之事传出,老夫才明了此事。” “若非道友不知此事,我又请道友来此怕就不是下棋了。”随即老夫子又道:“不过那小子虽然心狠,但是却未必能登帝位。” 黑衣老者顿时急道:“夫子与我有约在先,难不成要毁约不成。” “宗师之上,不得出手,我等确实有约。只是你那徒弟心肠虽狠,但是却漏过了一条真凰,他今日怕是难以如愿了。”夫子抚须笑道。 听到老夫子不出手,黑衣人顿时松了口气,道:“我虽然不愿掺杂小辈闲事,但也隐有所知,满朝上下,已有八成向他投诚。此事已近板上钉钉,有变又有何妨。” 老夫子不做声,只是笑笑不语。 皇宫之中,顺应帝刚刚大行,李阁老与司礼太监共同开封遗诏,念完之后,过是命皇太孙登基为帝。 四皇子听完遗诏,妖魅面容一阵冷笑,大声说道:“奸臣权阉合谋,欲坏我大周江山,我辈岂能奉诏。”他话一刚落下,跪在地上的群臣大半都站立起来,叫嚷着不奉诏,并对念遗诏的李阁老和司礼太监一阵叫骂。 李阁老身为内阁首辅,何曾遇到这般情况,他指着众人,脸色发白,竟气得说不出话来。司礼太监更是脸色阴沉,他身为大周朝廷三大宗师之一,无论朝野,对他都是尊敬有加,今日竟被如此多的人当面唾骂。要不是今日老夫子传出话,宗师之上,今日不得出手,他恨不得将在场之人一一击毙。 此时宫殿之内,顺应帝尸骨未寒,众嫔妃嘤嘤哭泣,七成朝臣叫骂完毕以后,竟都跪在四皇子面前,请四皇子登基,清除妖邪,澄清宇内。 四皇子陈钧看着脚下,嘴角含笑,又往旁边看去,见到另一位大宗师崔阁老屏气凝神,不发一言。他心中暗骂道:“这个老狐狸。”又看了看皇太孙,这个不到十岁的小子已经被吓得面色苍白,正缩在他娘怀中。他不觉皱眉道:“我皇家怎么会有这般孬种,无一点气魄,就这样也想窃居帝位,当真滑天下之大稽。”他却没有注意到,此刻安平公主陈宁眼睛不断往殿外看去,面色略带焦急。 四皇子对着崔阁老说道:“崔公之德,天下景仰。今帝位空悬,公认为何人可居之。”此时明大将军奉先帝之命,已经驻防北疆而去。朝中三大宗师除下司礼太监,就是崔阁老了。崔阁老淡淡说道:“此天子家事,非人臣能决。”此时下面跪着的官员之中,有人说道:“四皇子贤明聪慧,天下皆知,宜为新君。”此话一出,群臣又一次磕头,请四皇子登基。 四皇子自是先一番推辞,托言自己福德浅薄,不敢窃居帝位,请众臣不要陷他于不忠。底下群臣又是苦劝不已,请他登位,如此三劝三辞之后,他才说道:“既然是众臣万民之所求,那孤王便为天下百姓登此大宝。” 李阁老早就看腻了下面一群人的演戏,他高举遗诏,大声呵斥道:“四皇子殿下,秦王殿下,你这是准备抗旨谋逆吗?” “谋逆者斩。” 这时,外面传来一个声音高叫道。 走进来几位将军,进门之后,拜倒在地,一人说道:“臣京师守备军统领聂全奉安平公主旨意勤王护驾。” “臣禁军副统领赵大宝奉安平公主旨意,斩杀反贼禁卫军原统领张云。” “臣西山大营参将李得功奉安平公主旨意勤王护驾。” 一连三人进来,让殿中众人大惊失色,四皇子更是脸色大变,死死盯着安平公主,咬牙切齿说道:“二姐,真人不露相啊,好手段,小弟佩服,怎么?你也想当皇帝吗?” 他话一说出,殿中几乎所有人都死死盯着安平公主,就等她出言。 “不敢,姐姐我只是奉父王临终密旨,辅佐新帝,防止有人图谋不轨。”安平公主见状,暗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 群臣本来以为安平公主也想染指帝位,都大为激动,正欲开口直骂。待听得她言语,便放下心来。此间局势如今都控在她手中,只要不是女身登帝位,她想怎么办都行,反正是她陈氏家事。 接下来又是一番争执,最后众人达成一致,皇太孙登基为帝,太后垂帘听政,安平公主与秦王共同摄政。 此刻,学府之中,老夫子将子一放,大声笑道:“岳道友输了。” 黑衣人自是叹息一声,说道:“人算不如天算,果然是一条真凰,夫子好算计。” 安平公主府上,守灵七日回来的安平公主见到萧离正在教导黛影剑术,她笑说道:“先生好是悠闲,我近些日子可是累惨了。” 萧离淡淡说道:“公主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累点也是应该。”又道:“如今,宫中朝中之事可是都安排妥当。” “果然不出先生所料,最后结果是我与四弟共同摄政。” “至于如何争权夺利之事,萧某不擅此道,但是公主手下人才济济,想来也不会缺少此道高手。我今日请公主来此,乃是有一事提醒公主。”萧离沉声说道:“当今天下,有一类人,一人便是一种大势,纵使千万人亦不可敌,公主可知?” “萧先生说的可是天人武者?” “正是。仅老夫子一人就能使得一国灭亡,天人之威可见一般。如今天下据萧某所知,有三位天人武者,老夫子乃是传自丘先生,虽然意境高远,不会阻你等行事,怕是也难得他支持。另外,荒原十全老人也是天人,但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公主也不用考虑。而剩下的一位神主更是四皇子背后之人,虽然自身不一定与公主为难,但是其手下之人可不一定。在无天人武者支撑之下,你纵使势力再大,也容易被人所灭。” “所以,萧某建议公主无论身处何势,需谨记莫要操之过急,需得文火慢来,尤其是莫要逼出几位天人武者动手。当然,若是公主有了天人武者支撑,那就另当别论了。” 安平公主本来兴致勃勃过来,但是萧离一番话讲完,她离开之时却是愁苦不已。她如今手中,大宗师都仅有三先生一人,林青衣不过是受顾秋月林洛二人所请才来的。就算加上对她表以支持的自在观主,还有刚成就大宗师的玄女殿主、月神宫主,也不过是四人而已,更不用说天人武者了。 萧离看到安平公主出去时的颓唐之色,也是暗叹:“要想一改天下格局,哪会这般容易的。”他毕竟心不在此,也不挂心此事。在安平公主府上,也是每日练功不辍,以免耽误修行。而安平公主除下一些重大难以抉择之事,也不来打搅萧离。萧离自也乐得清静。 这一日,萧离正在运功行走周身,以期贯通身窍。这段时间他虽然功行不止,但是却仍不得门径。就是林青衣也只是告诉他莫要心急,此事机缘到时,自会功成。 突然有小婢来报,公主有事请他去正厅相商。他来到正厅之时,公主门下众多客卿,除下林洛被林青衣带去历练武道,三先生闭门修行,其他诸人都在此间。 见到萧离过来,安平公主忙请他坐下,随后拿出一份文书给他。他展开一看,原是荒原蛮族听闻中原新君即位,便遣使前来道贺。与此同时,还有一事要请大周朝廷帮忙,有一名叫黛影的女子,本是亁国一王子的婢女,这名女子不但出逃,而且将王子刺杀。据闻此女逃至中原,亁国皇帝请大周帮忙将此女擒拿,并送来大堆丰厚财物以为谢礼。 待到看完文书,萧离心中咯噔一下,心道:“该来的迟早会来。”文书之上附带画像,不是自己徒弟黛影又是何人呢? ; 第三十一章 长歌楼上 佛林弘忍 看着手中文书,萧离苦笑道:“看来我得带着影儿离开京师了。” 在场所有人都是一脸奇怪地看着他,以安平公主此时权势,大周朝廷定然能够护住黛影,他有何好担心的? 大概是看出众人心中所想,他说道:“那位所谓的王子名叫多极,是十全老人的亲子。” 他这话一出,整个大堂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出声了。十全老人是谁?换一个月以前,估计没人知道,但是此刻在场之人都知道,十全老人是当世仅知的三大天人宗师之一。天人武者的威势,大家想想老夫子就明白了。 “恰好,萧某最近感觉修为停滞,也想出去游历一番。就趁此机会,带着影儿出去逛逛。”萧离淡淡说道:“刚如今朝野上下局势也已稳定下来,想来以诸位大才,定能更进一步。” 安平公主歉意地看着萧离,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住了。 次日一早,萧离便带着黛影辞别公主府,一路往南而去,他离得太微已久,心下甚是挂念,便起意回一趟天连山,同时也带黛影回山祭拜祖师。师徒二人得安平公主赠送两匹良驹,一路并辔而行,朝行暮宿,到了休憩之时,萧离便指点黛影武功。黛影天资本就是绝顶之人,兼之又肯用功,学武不过数月时间,便已养气有成,开始冲经贯脉。 萧离自来此世,用功之勤,放眼整个太微怕是也少有人及,再加上得白海天名师教诲,此时胸中所学,包罗万千,尤其是用剑一道,便是比起一般大宗师也是不妨多让。他怜惜黛影孤苦,更是倾囊相授,甚是耐心。 关山难至,星河路远,两人一路走走停停,这一日来到云阳,时隔一年有余,他故地重游,自是感慨万端。他禁不住纵马上一高坡,揽辔南望,扬鞭指着远方说道:“那便是江畔三大城之一的云阳了,此地北接锦河,南靠大江,乃四州通衢之地。” 黛影指着城中一高塔,说道:“师父,前方那是什么塔?”萧离抬眼一看,说道:“那便是当世第一高塔,西摩塔了,当年禅宗西摩大师北上,于此地建西摩寺,后来佛徒于此建西摩塔。斯人已逝,但是塔寺还存。”他看前方天色,阴云隐布,似是要落下倾盆大雨,他冲黛影说道:“塔下不远,便是长歌楼在云阳分楼,此楼长恨之酒海内第一。”黛影娇笑道:“那我们等会一定要去尝尝这海内第一的美酒了。” 萧离含笑点头,两人便快马加鞭向前方赶去。,等两人到达楼前之时,已有雨丝淅淅沥沥落了下来,便弃马上楼,找了一处作为坐下。萧离环顾四周,见到楼中只有稀稀拉拉几个客人,倒是离他不远坐着一个僧人,年纪不大,也就二十左右,竟已有先天修为。两人刚一坐定,就听到楼下踢踏踢踏的脚步之声,随后走上来一个中年文士,面色白皙,下巴稍尖,手拿一把纸扇。 他一上来,酒保就开始吆喝起来:“哟,孙大官人,您可是有阵子没有来我长歌楼了,今天几位啊?”那孙大官人摆了摆手,道:“我今天请三位客人,你好酒好菜给我备好。”说完也不理酒保,靠窗而坐,神情郁郁。 “哟,我们云阳第一吝啬鬼孙大官人也有请人吃饭的时候啊。是什么人这么有面子,我还真想见一下呢。”说话的是一女声,声音婉转动听。那孙大官人闻言,也不动怒,只是苦笑道:“是金灵贤妹吗?既然已经来了,就现身一见吧。”只见黄影衣衫,一位女子便手持宝剑俏生生站在孙大官人桌前。黛影在旁心道:“这女子好俊的轻功啊。” 只见这女子身着一身黄色衣衫,容貌秀丽,发髻高挽。他看见孙大官人表情,便说道:“孙三哥,到底出了何事?你火急火燎地将我们几个唤来。”那孙大官人给金灵倒了一杯茶,说道:“贤妹请先安坐,待两位兄长来了再一起说不迟。”金灵闻言,皱了皱眉,坐了下来,说道:“也不知他两人何时能到?” 就在此刻,下面一个声音传来,嬉笑说道:“我和大哥早就到了,只是你二人只顾调情,将我们放在一边了,莫不是你两要好上不成。”话语声刚落下,便有两人自楼梯处走了上来,一人中等身材,面黄黑须,头戴高冠,手拿一把二胡。另外一人却是让人忍俊不禁,只见他肚大腰圆,满脸横肉,咋一看去,竟似腿上装了一个葫芦,手上两枚铁胆呼噜噜转个不停。 金灵见到胖子,张嘴便骂:“好你个杀千刀的钱不缺,也不怕舌头上长了脓包,竟然敢拿老娘消遣。”那胖子钱不缺笑道:“我哪敢啊?只是眼看四妹你就快要到三十了,还没有一个婆家,替你着急罢了。”金灵怒极反笑:“你还好意思说我,你都三十好几的人了,仍是光棍一条,前些日子大娘还嘱咐我给你找一门好亲事呢。”钱不缺笑道:“要是四妹你不嫌弃,就我两将就着过试试。”金灵闻言气极,抬手便向胖子打去。 两人嬉戏打闹,倒是叫旁边之人看了好一阵子笑话,萧离在旁忍俊不禁,黛影更是咯咯直笑。 那高冠中年没理会这两个活宝,说道:“孙贤弟有何要事,将我等都唤来此处?”孙大官人喝了一口茶,然后将自己胸前衣服撕开,几人一看,竟是一个暗红手印。高冠中年大惊,说道:“血手印?这么功夫不是十五年前便已失传了吗?难不成是血魔未死。”连金灵与前不缺两人也都惊骇莫名。 孙大官人摇了摇头,叹道:“不是血魔,而是血魔的传人,回来向我报仇了。”钱不缺将手中铁胆停下,对孙大官人说道:“血魔居然有传承,不是听说他满门都被西摩······”“二弟住口,人多嘴杂。”高冠中年急忙止住钱不缺的话,朝周围看了看,此时天正下雨,长歌楼本就没有多少人,他粗略一看,也就萧离师徒一看便是江湖人的样子。 见他看来,黛影连忙转开眼神,萧离见到黛影模样,微微一笑,举起酒杯,朝他遥遥一敬。他见到萧离动作,也拿起桌上茶水,举杯相迎。 没理会高冠中年的小动作,孙大官人又开口说道:“那日我正在家中盘点账目,突然外面有人叫道:‘孙养望孙大侠可在家中,有故人前来拜访。’我听到声音,便放下手中活计,朝外边走去。当时天已快黑,我到了门口一看,是一少年背对着我。然后我便问道:‘你是谁家孩子,哪家故人?’那少年便转过头来,手拿着一个灵位,说道:‘仇人算不算故人。’说完将灵位举起,那上面写道‘云阳原氏阖府之灵位’。我一见之下,心下大惊,那少年便一手拿着灵位,一手朝我打来。呵,我平日自忖武功还行,却不料就这样一位少年,单手出招,三招之下,我胸前便受到重创。那少年当时便想要我的性命,可是突然神情一动,说道:‘中了我这血手印,你也就剩下几天的命了。你自去料理后事吧,另外通知那人,我三日以后就去取他性命。’就这般他就离去了。” 孙养望话一说完,在座之人俱都沉默不语。他看着几位结义兄妹,说道:“我当日犯下大错,连累恩人犯戒,也连累原氏满门受难,自是死有应得。只是家中尚有老母在,而我无有兄弟姐妹,只能拜托三位兄妹了。明日那人去找恩人复仇,我便是舍此残躯,拼命也要保恩人无恙。” 钱不缺大声道:“贤弟说的什么话,你我四人义结金兰,你母与我等之母又有何异。我等四人其上,明日到底谁死还未可知呢,说什么丧气话。”金灵在一旁连连点头。 倒是高冠中年说道:“伯母之事,你大口放心,就算我们几个身死,也必定保证伯母衣食无忧。只是贤弟,你与我说实话,当年那事,你到底是如何牵扯进去的。若是并非你错,我们兄妹几个便是豁出性命,也必保你无恙。”说完一脸坚定目视孙养望。钱不缺也是高声说道:“赵老大所言在理。” 孙养望看着几人,心中感动不已,眼眶都已泛红,仍是摇了摇头,道:“几位兄妹,此事我真是不能说,否则便是忘恩负义之辈。” 见到孙养望如此坚决,他们几个也是无可奈何。 就在此时,旁边桌上一个僧人站起身来,朝几人走去,朝几人宣了一声佛号,随后说道:“几位施主所言,贫僧俱都听闻,贫僧略懂岐黄之术,可否让贫僧帮孙施主看看伤势。” 那僧人一袭月白僧衣,容貌甚是俊朗不凡,宝相庄严,让人观之就感觉一脸平静,正是萧离一上楼就注意到的那人。 听到僧人的话,孙养望苦笑说道:“大师好意,孙某心领了。只是这血手印魔功,阴毒之极,内力一至五脏,便血出不止,诸药难治。”僧人笑道:“能不能治,自然要试过方知。”说完伸出一只手,意欲探他的脉搏。旁边金灵也道:“就是,三哥你还是给这位小师傅看看吧,说不定能有作用呢。”孙养望不想辜负几人一番好意,便伸出右手。 青年僧人将手探在对方脉搏上,闭目感知,过了一会,又道:“施主请将伤口给贫僧看下。”孙养望闻言,便将胸前衣服拨开,一边问道:“敢问大师法号,在何处出家?” “贫僧法号弘忍,自佛林而来。”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 第三十二章 塔下机锋 原氏寻仇 世上叫做弘忍的和尚很多,但是出自佛林的就只有一个,那便是佛林天下行走弘忍。听到这个名字,萧离都忍不住往那边看了一眼,心道:“原来此人就是弘忍,气度不凡,如明月在空,空灵高远,倒也不愧佛林天下行走之名。” 孙养望四人听得弘忍名字,更是大吃一惊,连忙向弘忍行礼。弘忍抬手止住他们,说道:“施主如今身受重伤,其余琐事还是等贫僧看完施主身上伤势再说。” 弘忍看完孙养望胸前血印,略一沉吟,说道:“施主之伤,贫僧倒是略有想法。只是我这方法用出,能否痊愈只是五五之数,不知施主可否让贫僧一试。只是贫僧有言在先,若是不成,施主或有当即丧命之虞。” 他这话一出,孙养望还未言语,旁边钱不缺三人却是惊喜莫名。三人都道孙养望必死无疑,毕竟血手印凶毒之名在外,而听到事情隐有转机都是喜不自胜,连连表示一定要试一下。反而孙养望迟疑一下,说道:“大师慈悲,在下感激不尽。只是明日尚有要事,若是能够活命,定然请大师一事。” 弘忍闻言,点了点头,说道:“那我们明日西摩寺再见。”说完便告辞离去。看着弘忍离去的背影,钱不缺突然说道:“弘忍大师如何知道,明日我等是去西摩寺中。”金灵也是摇头表示不知,赵老大叹道:“这等高人行事,岂是我辈揣度的。” 西摩寺,位于云阳城中,寺中有当世第一高塔西摩塔。昔年禅宗西摩神僧与密宗莲花生大士齐名当世,在南方纵横无匹之后,便相约北上传道。莲花生大士往西边江都渡江而上,而西摩禅师则以云阳为基。西摩神僧北上之时,天下佛门由于学府丘先生与赤城道共逐,已绝迹北方三百年。神僧北上,也不动武,单凭绝世机锋,空明佛法,在这云阳城中,开讲设辩。当时北方诸多贤才,无不败于西摩论下,实当世无两。而后在云阳选址,建了这云阳寺,乃是北方现存最老佛寺。 西摩寺外,萧离正在给黛影讲这西摩寺来历,黛影听得津津有味。忽然,萧离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却是学府十三先生元缺。他不由心道:“这小子跑这里来干嘛?”黛影也看到元缺,急忙叫道他的名字。她在学府之中呆了近一个月,唯有元缺一人可堪为她的玩伴,如今在外地相见,难免有所激动。 元缺看到萧离师徒,连忙与身旁之人一起走了过来。萧离冲元缺说道:“元小兄弟,数月未见,风采更胜往昔啊。”元缺连忙说道:“萧先生说笑了,论起风采气度,哪能及过先生。嗯,黛影妹妹也便漂亮了。”见到黛影被元缺一夸,俏脸羞得通红,萧离笑了笑,冲元缺旁边的青年问道:“不知这位兄台是······?” 元缺旁边这青年一身黑衣,面色冷酷,见到萧离问话,回道:“在下原野,久闻萧先生大名,今日终于得偿一见。”萧离可不曾知道自己有何大名在外,笑笑不语。只是他一看这青年,也是年纪轻轻,竟仿佛已有宗师修为,他不免有些惊叹。只是此人眉眼之间怨气极重,似乎有什么难以解决的仇怨,导致心结难开。 萧离本就非多事之人,与两人寒暄一阵,见到两人似乎都心不在焉,一副有事的样子,便说道要带黛影去西摩塔逛逛,与二人道别。 西摩塔位于西摩寺内,乃是西摩神僧离开云阳之后,云阳百姓为纪念于他,为其修建而成,塔高三百尺,历时三十载而成。黛影远远看着西摩塔,突然对萧离说道:“师父你看,那塔顶好像缺了一半。”萧离一看,突然笑道:“这也算是一桩公案了,与我太微门还略有关联。昔年佛门势大,席卷整个南方,道门龟缩不出。后来玄微祖师成就天人,不满佛门僧人强横霸道,便想驱逐佛门,重振道门声威。他乃是天人人物,自然不会对寻常僧众动手。于是祖师泛舟北上,寻访北上传道的西摩神僧与莲花生大士二人。他到达云阳之时,恰好西摩神僧也回到云阳,说来也巧,此塔也是那时建成。祖师与西摩神僧约斗,便在这西摩塔下,两人先是斗经,见无法辩倒对方,便转而斗法,大战一天一夜,这座西摩塔塔尖便被打缺一半。”萧离说完,看着远方缺了一半的塔尖怔怔出神。 这时黛影开口问道:“当时是祖师赢了还是西摩神僧赢了啊?” “不分胜负,据典籍所载,自那之后,两位天人武者也时常约战,大小共有几十次,却始终没有分出高下。”回答此话的不是萧离,而是另外一个人。此人身着月白僧衣,气度不凡,正是昨日在长歌楼中见过的佛林弘忍。 “贫僧佛林弘忍,见过太微萧先生。”弘忍双手合十,向萧离见礼道。 萧离头也不回,继续眺望远方,问道:“如何是佛?” 弘忍不假思索答道:“无所从来,亦无所从去,有情是佛。” “如何是法?” “应舍不舍,云空不空,无情是法。” “如何是僧?” “自性自悟,顿悟顿修,无情有情即是僧。“ “如何是塔?“ “心相不住,善恶不生,有情无情即是塔。” “如何是我?” “生来坐不卧,死后卧不坐,一具臭骨头便是我。” 此句一答完,萧离豁然转身,赞道:“好和尚,恁是了得。” 弘忍又是一礼,回道:“萧先生谬赞了。” “和尚倒是好和尚,可惜一点都没有当年西摩祖师纵横天下,唯我独尊的绝世风采,真是叫人可惜。” 听见萧离这样说,弘忍微微一笑,道:“驰骋禅林是道,明月清风又何尝不是道呢?” 萧离一边黛影继续往前行去,一边又问道:“和尚今日来此何事,莫不是也来观塔?” “先生闲情逸致,自然可去观塔。只是贫僧天生劳累命,却是要去守塔,我佛慈悲。”弘忍喧了一声佛号,低眉暗叹。 萧离闻言,知他意有所指,怕是因为那血魔传人一事,说道:“他日中因,今日得果,虽是空门,但终难离俗世。”他昨日因为黛影缠着,便出去打听原氏一族灭门之事,所得内情,虽然只是大概,也让他咂舌不已。 “萧先生说的是,既种业因,当得业果,只是天下孽因纠缠,总要有消解之时。”弘忍低声叹说。 萧离笑笑:“那就祝和尚今日得偿所愿了。” 就在几人说话之间,便到了西摩塔下,只是他们到塔前之时,塔前空地之上已有不少人在此处了,大致一看,竟都是江湖人士。黛影踮起脚尖看去,发现昨日在酒楼遇见的那四个江湖人士也在,正同一个白眉白须老和尚叙话。几人见到弘忍过来,连忙冲弘忍挥手,弘忍见到老和尚,眼眶微红,大步走上前去,双手合十,拜道:“小僧弘忍,见过怀空大师。”那怀空和尚急忙将弘忍托起,面色激动,说道:“好,好,师弟有后如此,大幸,大幸。” 萧离没有功夫看几人寒暄,正准备拉着黛影前去这天下第一高塔里面一叙。不料就在此时,一个声音高声说道:“怀空老贼,叫了这么多帮手过来就能救你的小命吗?昔日我原氏满门上百口条命,今天你该还了。” 只见来人一声缟素,正是原野和元缺,原野双手端着一个灵位,写道:“云阳原氏阖府之灵位。”见到此人,在场所有人都心里一叹,道:“终于来了。”今日在场之人都是受云阳四怪之请而来,为的便是十五年前的那桩往事,也是为了保住怀空大师一条性命。怀空当世医学精湛,几十年来济世救人,在场之人,大半受过其恩惠,听闻怀空大师有难,便都星夜来援。 “小魔崽子,休要猖狂,怀空大师当世大德,他的性命,岂是你能够取得的。” “说的是极,小小年纪,居然敢口出狂言。” ······ 原野只是冷冷看着怀空大师,也不言语,双眼隐隐有红光泛出。 见到现场一片喧嚣场景,怀空大师喧了一声佛号,开口说道:“诸位檀越能够前来,老衲感激不尽,只是昔日种因,却是老衲之错,合该身死,倒是谢过诸位一番美意了。” 他话一出,现场一片寂静,大家都是前来助威,想助怀空大师一臂之力,却不料他自己想寻死,顿时都不知道如何是好。这时,孙养望跪倒在原野前面说到:“大师大德,当年那事,都怪孙某喝酒误事,造成大患。今日少侠要杀,就请杀了我,大师一生,救人无数,实在不该死去啊。”说完在地上不断磕头,咚咚作响,地上鲜血淋漓,让人目不忍视。 原野冷哼一声,说道:“你以为你还能活命吗?中了我血手印,不过就剩几日活头了。饶了怀空秃驴,我原氏满门上下,我父母,我姐弟,谁人饶了他们?可怜他们连尸骨都被怀空秃驴一把火烧了干净,呵呵,果然是有道高僧啊。”旋即又说道:“让开,莫要挡我道路。” “阿弥陀佛,原施主,若是不急,可否容贫僧讲一段往事,再杀怀空大师不迟。” “你是何人?” “贫僧法号弘忍。” ; 第三十三章 昔年往事 长姐幼弟 “十五年前,在这云阳城中,本来还有一位大师与怀空大师齐名,想必诸位年长的老人都还有些印象吧。”弘忍说道。 “大师说的莫不是当年号称慈悲佛手的苦行大师,与怀空大师却是被成为云阳禅门双柱啊。”一位老者开口道。 弘忍双手合十,道:“正是这位苦行大师,但是这位大师二十余年之前犯下大错,被怀空大师得知。苦行自知大错铸成,便在这西摩塔中面壁不出,此事至今已有二十五年了吧。” “后来这位孙居士由于特殊原因,知晓此事。他也知事关重大,关乎佛门清誉,从不敢说漏半句。不料有一日与当时云阳大侠原战饮酒之时,醉酒说出了此事,被原战查知此事。原战便以此相要挟,先是请怀空大师传授独门绝学大手印给他,只是他本心不向佛,如何能练出这般佛门武学。他以为是大师藏私于他,便出言威胁,大师无奈,又将苦行大师的血佛手传授给他。那原战大侠虽然心不在佛门,但是武学天赋倒也颇高,竟叫他融合两者创出一门血手印。自此这位原大侠暗中化身为血魔,死在他这血手印下之人怕是不少。如此倒也罢了,成就宗师之后,仍不满足,想找办法成就大宗师之位。只是他毕竟根底浅薄,心知自己无法突破,于是他想到了另外的办法。” “当时赤城道严道长恰逢到云阳游历,原大侠便跑去恳求怀空大师,言道自己心知杀戮太盛,想遁入道门修行,想拜赤城严道长为师,希望怀空大师介绍。怀空大师得知此人竟要入道,自是欣慰无比,他便从了原战所请,在原战府上下帖请严道长过府。就在那日夜间,严道长便受怀空之情而来,谁料那位原大侠竟在酒菜之中下毒。等两人都中毒之后,他才表明意图,竟是图谋赤城道屠苍生刀经。” 听到弘忍的话,在座之人都在感叹原战的胆大妄为,要知道赤城道的屠苍生刀经,是赤城道四种天人功法之一,乃是昔年与丘先生其名的元屠道人所留,此刀经凶狠强绝,杀气之大,怕是只有太微玉霄经可堪一比。 弘忍接着说道:“严道长岂会如他意,誓死不屈,幸得原夫人相助,才逃了出去。两人一路逃到这西摩塔下,见到原战追来,没有办法,怀空大师便请出面壁的苦行大师,两人一路大战,原战不是苦行大师对手,便逃回了原府之中。原大侠那时凶性大发,深恨自己夫人放走两人,便将原夫人一掌打死,更是在府内大肆杀戮,放火焚烧自家。” 他这番话说完,双手一合十,又是低眉暗叹,不住心念佛号。 原野听完弘忍一番话,心中冷笑不语,说道:“我还道你弘忍出自佛林,也该是一有道僧人,不料为了给这老和尚洗清罪名,竟然胡言乱语。” “阿弥陀佛,贫僧不打诳语。” “不打诳语,真是好像,我爹杀了我娘,杀了府中仆人,杀了我姐我弟,你怎么不说得更离奇一点。”原野冷笑不已。 “娘真是爹杀的,二弟。”这时,一个轻柔的声音传来。 众人回头一看,竟是一位绝美女子,不过二十上下,身着绿衫,眉目间悲喜莫名。萧离一见此人,心道:“看来这出戏越来越好看了。” 原野回过头来,看着绿衫女子,怔怔出神,半晌,他才哑声说道:“你,你是···是大姐?” 那女子笑中带泪,说道:“是我,是我,没想到我们姐弟还有重逢之日,却是不知三弟如今在何处?” 原野闻言,跑过去拉住女子的手,急道:“你说什么,三弟还没有死?” “不错,我那日在大火之中,得苦行大师所救,然后和苦行大师赶到你和三弟房中,发现都是没人。现在你安然无恙,想必三弟也是无恙。” “大姐,当初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女子一叹,说道:“那日夜里,我突然睡不着,想去找娘亲。走到半路,突然听到有仆人在叫喊:‘老爷疯了,老爷疯了。’便跑过去一看,发现娘亲已经倒在地上,爹向发疯似得杀人放火。我跑到娘旁边,却发现她已经快断气了,叫我赶紧带着你两逃命,不要怪爹。后来火势越来越大,我先到你和三弟房间,发现你和三弟都不在,但是我却已经出不去了。最后恰好碰到苦行大师赶到,才将我救出去。” 原野心里一惊,大声说道:“你此言当真,莫不是被人骗了。我师父告诉我,爹娘是死于怀空与苦行之手。那日师父抱我逃命之时,那位姓孙的还奉和尚的命令在后面追赶我们,要不是师父跑得快,说不定就遭他毒手了。”说完,他撇开绿衫女子,一跃而至孙养望处,一把抓住孙养望,怒道:“说,你当初是不是奉老和尚的命令来抓我的。” 孙养望闭目说道:“你杀了我吧,我不会说的。” 这时,一直在闭口不语的怀空和尚开口说道:“原少侠,将小孙放了吧,你所要的答案,我会说与你听。” “二十五年前,苦行师弟前来找我,说起了自己的一桩丑事。他不守清规,勾引良家妇女,导致那名女子怀孕。那女子家教森严,将她赶出了家门,他自己无颜再见那女子,便请我帮忙照顾。我找到那女子之时,已是身怀六甲,便在寺外找了一个院子给他栖身,又请了小孙的母亲过来照顾与她。后来孩子刚一生下,苦行师弟便将孩子带走,那女子整日郁郁寡欢,后来便离开那个院子,不知去向。待到苦行师弟回来之时,他便什么也不说,道塔里面壁思过。” “后面的事情诸位也听说了,十五年前,小孙看到将你抱走的竟是那位女施主。他便跑去追赶,不想那女施主武功已是颇高,他始终也没有追上。” 原野听完,厉声说道:“老和尚,又是你们一家之言,谁可以给你们作证。”说完又哈哈大笑:“十五年,也够你们编出一个完美的谎言了。” 就在这时,旁边走出一个老头,说道:“二少爷,老奴可以给他作证。” 他一说话,众人都朝他看来,绿衣女子端视半晌,突然说道:“你,你是根叔。”那老头咧嘴一笑,道:“这么多年,难为大小姐还记得小的。” 那老头一声叹息,说道:“那天夜里,老爷打死夫人以后,便开始杀人放火。我后背被老爷砍上一刀,侥幸不死,正准备逃命,突然听到小少爷的哭声。我连忙跑到小少爷房间,将小少爷抱起,正要去找二少爷,突然看见一个黑衣女子已将二少爷救走。她一边抱走二少爷,还在墙上留下血书,说是苦行怀空两位大师除魔卫道,尽灭血魔满门。我见她身带利刃,也不知是什么来路,便不敢吱声,往外逃了出去。不想我走到半路之上,竟发现那女子抱着二少爷又在前方,正与孙大官人动手,每当孙大官人要将这女子拿下之时,她便以二少爷为盾。最后孙大官人无奈,只能放这名女子逃走。那女子走时还说道:‘别看你今日对这小孩留情,来日要你等狗命的也是他。’” 那绿衣女子听完,激动地说道:“根叔,不知道我三弟现在在哪?”根叔笑道:“就在二少爷旁边。”绿衣女子一看原野旁边的元缺,当时一愣,迟疑道:“十三先生,你,你是我三弟。”元缺也是笑中带泪,长开双臂,道:“怎么,大姐是不想认我这个弟弟吗?”绿衣女子连忙将元缺抱住,说道:“怎么可能?只是没有料到我弟弟居然是学府天下行走,夫子的小弟子。”元缺笑道:“姐姐可以是赤城天下行走,弟弟怎么就不可以是学府天下行走。” 绿衣女子正是赤城天下行走严修仪,她今日来此乃是收到消息,说是有疑似她二弟之人现身,不想来此之后,居然能连续碰到两个弟弟,合家团圆,真是喜不自胜。 两人一番对话,倒是将周边之人震惊不已,天下总共才四大势力有资格派出天下行走,不想这姐弟两就占了两个。 而原野看着自己身旁的姐弟二人,一阵欣喜,又想到自己心中的仇恨,不知到底是真是假。他忍不住对天长啸,大叫不止。严修仪与元缺二人听到原野声音,连忙走到他旁边,一人握住他一只手。只见原野双目赤红,两手一用力,将两人甩开。元缺不说,严修仪已是先天武者,却被原野一下甩开,她不免惊诧自己这二弟的武功。 原野甩开二人以后,大吼一声,双手变得通红,说道:“骗我的,都是骗我的,你们都该死,该死。”说完就朝对面一群人冲去,抬手便要拍出。 “血手印,这是血手印。”有年老武者一看,便知道这就是当年血魔纵横天下的血手印。这话一出,众人顿时就恐慌起来。血手印下,从无活口的威名可不是说说,而是十五年前的血魔杀出来的。 转眼之间,就有几个人被原野打中,身受重伤。这时弘忍长叹一声,走向前去,与原野放对。两人甫一交手,弘忍就感觉到不对劲了,对方与他交手之时,真气宛如活着的一般,竟是宗师手段。 第三十四章 母子相认 宝塔言志 两人拳掌交接,弘忍感觉自身压力越来越大,对方手印变幻莫测,自己周身气血仿佛要被对方引出来一般。他虽然练得是佛门金刚禅,但是毕竟没有成就真意,而对方所练血手印恰是从佛门功法创出,最是克制佛门功法。他一边压制住自己澎湃的血气,一边抵挡对方招招直指要害的手印,不到三十招,便捉襟见肘起来。 看到弘忍快要抵挡不住了,严修仪忙在一旁叫原野停手,只是原野此刻心志已迷,满脑尽是杀意,如何会听得进她的话。他如今一心只想将弘忍毙于掌下,再杀尽在场之人。 见到原野双目赤红,如疯了一般不断出招。严修仪突然想到身父原战纵火那晚的行为,也是这般疯狂,杀妻灭子。想到这里,她满脸悲戚,纵身跃入场中,攻向原野,以缓解弘忍的压力。 原野看到严修仪向自己动手,厉声说道:“连你也要和我动手,好,真好,真是我的好姐姐啊。”说完血手印朝严修仪拍去,丝毫不留情面。 原野气势如虹,招法大开大合,就是严修仪与弘忍两人合力,也明显落于下风。旁边萧离静静地看着场中变故,并不打算插手。以他看来,这原野虽成就宗师真意,但这真意又似乎并不是他的本意,所以难以控制。而旁边站立不动的怀空大师,很明显是一位宗师巅峰高手,要拿下这原野却是不难,他没有必要出手。 果然,眼见得弘忍与严修仪两人都挡不住原野,怀空高声喧了一句佛号,便打算上场先将原野制服,再论其他。他刚一动手向原野攻去,不料变故陡生,从人群中冒出一人,速度极快,竟是直取怀空。怀空受此人一击,躲避不及,直接飞出十几米。别说怀空,就是萧离都始料未及。 那人击倒怀空以后,呵呵冷笑,竟是以女子声音。众人朝她看去,只见这妇人人一脸麻子,寻常情况之下,根本无人会多看她一眼。怀空看着这女子,闷声问道:“施主是何人,要与贫僧为难。”这时旁边围观之人也马上反应过来了,立即大骂不止。 那夫人伸手往自己脸上一抹,竟漏出一张成熟秀美脸蛋出来,尖声说道:“怀空,该认识我了吧。你也会有今天,把苦行叫出来吧,我们的帐一起算。” 怀空见到这女子,一脸沉默,良久才道:“七娘,原来是你,终于回来了吗?苦行师弟早就圆寂了,已经出不来了。” 七娘听到苦行已死,身体微震,尖声大叫起来,喊道:“他居然敢死,他居然敢死,欠我的都没有还给我,他居然就敢死。”说完疯狂大笑,边笑边道:“既然他死了,那也罢了,你们也一个个别想活命。” 怀空叹道:“当年之事,贫僧或许有罪,但是这几个孩子无辜,你又何必把他们都牵扯进来。” “无辜?你好意思给我说无辜?当年苦行害我怀孕,父母将我赶出家门,无处可居,跟乞丐抢地方抢食物,被乞丐欺凌,受了多少苦头。后来你给我找了地方安顿,我本来还道你是好人。却不料你和苦行秃驴一般不是东西,我孩子刚出生,你们就合谋将我孩子夺走。可怜二十五年来,我竟都不知道我孩子被你们带到哪里了?也不知道他到底是生是死?”“还有原战,将我找来,教我武功,本来还以为他是好人,没有想到居然是让我给他试那伤天害理的邪功。每天逼我吃药,还让我手上沾满毒药,吃饭都只能用脚。呵呵,还好我活下来了,不但活下来,还炼成血手印,从原战手中逃脱了。你说他们无辜,那我受了这么多苦头,又是活该了?哈哈,真不愧是有道高僧啊。” “自我从原战手中逃脱以后,我便在这云阳城中隐姓埋名。终于十五年前,被我觑得机会,原战自己在家中发疯,杀人放火。我那时埋伏苦行,本来想取他性命,不料武功不及,被他所伤。这时看到原府大火,便敢去将原野抢出,让他来找你们这些人来报杀父之仇。呵呵,他父亲如何给我练这血手印的,我便尽数都还给他了。看他如今样子,血意迷心,离他爹当初怕是不远了。好好,真是很好。” 听完七娘哭诉,不仅怀空大师,在场之人无不摇头叹息,这女子经历,却是也是悲惨之极,难怪行事如此偏激。 而原野仿佛没有听到这些,他现在脑海之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不断杀戮。见到两位天下行走临危,在场之人便准备上前救人。七娘一看,冷哼一声道:“我看谁敢上前,我不介意现在救送他归西。” 这时,元缺拜倒在萧离面前,说道:“请萧先生出手,救家兄家姐一命。”他武功未成,难以插手,心下极是焦急,只得请萧离相助。萧离将元缺扶起,说道:“理当如此,你且起来吧。”说完不理元缺,飘身直入,一掌直接拍向原野。 原野感觉后头有危险,便弃了弘忍严修仪两人,回身向萧离攻来。萧离见到对方血红手印派来,有心想试试其威势并指如剑,运转圆剑势,朝对方掌心点去,两人指掌一交,萧离无甚妨碍。但原野顿时感觉剑气入体,真气崩溃,难以凝聚,如摧枯拉朽般,周身气血翻腾,忍不住便是一口鲜血喷出。萧离一看自己双指,指尖稍红,显然是对方掌心血毒,他摇头一笑,太元经略一运转,便将黒迹去掉。随后甩动大袖,再次打向原野,原野来不及反应,不过三招,便被萧离点住穴位,难以动弹。 要说太微门五种天人功法,太元经精纯第一,最是擅长剔除真气中博杂之物。 七娘看到萧离出手,便将原野制服,心下大怒,两手霎时变得血红,更胜原野,朝萧离拍来。对上七娘,萧离可就没有这么仁慈了,他运转分威剑势,以指为剑,以实击虚,仍是击中对方掌心。不过这一道剑气之下,将对方真意直接崩溃,剑气直入五脏,七娘如遭雷击,气力不支,倒地不起。 “阿弥陀佛,还请萧先生留家母一命,贫僧感激不尽。” 此言一出,在场之人都看着弘忍,而七娘更是死死盯着他。弘忍一步步走到七娘身旁,跪倒在地,泣道:“孩儿不孝,未曾侍奉亲前,望母亲恕罪。”话刚说完。七娘便一把抱过他,失声痛哭。 萧离一见两人,再扫了一遍四周,说道:“此间都是你们母子姐弟之间的事,我就不掺合了。影儿,走,我们观塔去。”他在此看了小半天,其实早就猜测弘忍恐怕就是这七娘之子,自己也没有必要多管闲事,还是让他们自己处理家事为妙。 说罢带着黛影,不再理会众人,向西摩塔而去。两人一路登塔,不过半个时辰,就已到达塔顶。 一上高塔,放眼四望,顿觉眼界一开,三面皆是山峦起伏,首尾相连。而前方正对大江,江水奔流不止,萧离一见此景,不住长叹:“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沧然而涕下。”叹完之后,他冲旁边正放目远眺的黛影说道:“昔日丘夫子登高而问志,今日你我登高,便一学先贤。影儿,如今为师问你,你有何志?” 黛影想了一会儿,摇摇头道:“我不知道。”萧离见状,换了一个说法:“那你有何求?”黛影又道:“并无所求,若说真有的话,只希望能一直跟在师父身后。”萧离闻言,哑然一笑,道:“那你可要好好用功了,小心追不上师父,师父以后可能要去很远的地方。”说完,悠悠一叹,前路茫茫,也不知能否找到出路。 黛影说道:“师父放心,影儿一定会追上你,不会被你落下的。”说完一脸坚定地看着萧离。萧离微微一笑,不再言语。 等两人下塔之后,已是黄昏时分,此刻塔下除了两个守塔小沙弥,已经没有人了。两人正准备回客栈休息,这时严修仪、弘忍与元缺三人寻来,二话不说,便跪在萧离面前,让萧离惊诧莫名。 原来自萧离两人走后,七娘与弘忍母子相认,原野也已经恢复理智。之后弘忍便为中了血手印之人治伤,将受伤之人尽数治好之后,来人便各自回去了。 他自小被送到佛林,拜禅宗高人为师。十五年前苦行大师追踪原战之时,遭七娘偷袭,中了血手印,虽未身亡,但也武功尽失。他于那一年,也前往佛林,以自身为试验,请佛林诸多高人一起想办法治这歹毒魔功。经过近十年试验,终于想出了解决方法,只是此时血手印已经绝迹多年,而苦行也早已身亡,并不能确定是否成功。 直到月前,弘忍得知血手印重现人间,心知必然与七娘或原氏遗孤有关,便通知顾秋月一道前来西摩寺。事情也皆大欢喜解决,但是他能将他人伤势治好,却无法根治修炼血手印之人自身顽疾。 却说原战创出血手印之时,反佛门之道而行之,导致修出的真气真意之中,都是血气驳杂,反练此功之人,必有走火入魔,丧失本性之危。对于此节,弘忍却是毫无办法,而严修仪却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主意。 ; 第三十五章 荒原阻路 成就法意 自古到今,为人所知的天人武者大概有五六十人,但是至今还有传承留下的也就不到三十。太微、赤城、学府以及佛林之所以被称为四大圣地秘境,就是因为三处都至少有四五尊以上天人留下传承。 太微门如今有五种天人传承,而严修仪想到的能够救助七娘与原野两人的办法就是修习太微太元经。太元经乃是太微门第一代祖师太元子所留,可以说是太微最根本的功法,太微后世历代祖师创出自身功法都有所参考。本来太元经与其他诸多天人功法并无多大区别,顶多各擅胜场罢了。 但是真正令太元经名声大噪的却是另外一件事,大概三百年前,朝廷有一位神捕,宗师真意被煞气侵蚀,经常失去神志,不分敌我胡乱杀人。当时已经武道盛世之像初现,已有两三名天人问世,但是这位捕头求教天下所有天人,却无人能够解决。后来这位宗师从北地南来,拜入太微山门,参悟太元经与太元道人法意,最后不但将煞气侵蚀问题解决,还成就天人。这位神捕就是号称自古第一公道的太微天罗祖师。 萧离听完几人来意,眉头微皱,先是扶几人起来,然后说道:“太元经至精至纯,我自身也是修习了它,或许真对尔等有所助益。只是诸位当知,法不可轻传。”诸人连忙点头,不管任何门派收徒,若非特殊情况,不收已有武道根基的弟子。既是担心来历不明,也是因为武道已有根基,想要再改道而行,难度太大。弘忍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还请萧先生大发慈悲,就家母与原野兄弟一救。”严修仪与元缺也是连连请求,并言道,萧离若有所求,几人定当遵从。 萧离看那两人,周身气机还是血气十足,但是眉宇之间杀机却已消散,心里暗暗点头。他开口说道:“我修书一封,两位可以自去太微拜师。但有一点要求,你二人此去太微途中,一路不可使用武功,且需沿途做满百件善行。”几人闻言,并非苛刻条件,便点头答应下来。于是,萧离便在夜间修书,信中阐明缘由,交予二人手中。 第二日一早,萧离便带着黛影离去,两人一路向云阳渡口而去,准备由此处搭船过江。正当萧离已经谈好价钱,准备过江之时,后面有人叫了一声黛影,黛影连忙回头一看,竟是一对素不相识的老年夫妇。见此情况,萧离心中一叹:“该来的,终会来的。”他一把将黛影拉至身后,朝二人走去。 黛影还不清楚情况,问道:“两位老人家,你们刚才是在叫我吗?”那老妇寒声笑道:“你就是黛影,呵呵,还真是长着一副狐媚子的脸蛋啊!怪不得能把我家少爷害死。”黛影被她话语弄得一愣,正欲言语。这边萧离已经拱手说道:“太微萧离,见过两位道友。两位远来中原,请恕萧某未曾远迎了。”他一见两人,竟都摸不清深浅,多半都是大宗师之流。而能够派出两位大宗师,又开口就是问黛影的,想来无外乎就是荒原十全老人座下了。 这对夫妇正式十全老人的弟子,在荒原声名赫赫,被称为狂狐阴豹,福氏夫妇。两人自幼拜在十全老人门下,上次被萧离所杀的多极虽是天人武者亲子,但却是从小由二人带大。两人自从得知多极死讯,便多次请命,要来寻访仇人。后来大周皇帝驾崩,他们便与荒原使团一同进京,本来请大周帮忙寻找黛影,只是死马当作活马医罢了。不料二人从大周四王爷府中得知,确实有个高鼻雪肤的女童正在京师,在安平公主府上。他俩大喜过望,正想跑去安平公主府要人,但是又得到消息,这女童黛影已经被萧离带离京师了。二人正准备直接跑到太微要人,在过江之前竟发现一女童仿佛就是黛影模样,便出言相试,不想一试之下,却是萧离二人。 那傅老妇人冷笑道:“既然知道我们是荒原来的,那你自裁吧,饶你太微满门。”此言一出,萧离一声长笑,太微建派数百年,从未有人敢放此豪言。他沉声说道:“别说是两位大宗师了,就是令师十全老人亲至,怕也不能拿我太微如何。” “小子好胆。”那傅老妇一听此话,一爪便向萧离抓来。萧离一见此对方出手,一拔含光剑,朝对方手腕刺去。傅老妇一见萧离出剑,冷笑一声,身形略一变幻,避开长剑,朝萧离猛扑过去。这一扑气势十足,萧离感觉各个方向都有危险,仿佛无论自己如何闪避,也避不开这一扑。心知这是大宗师法意威势,他索性也不闪避,运转实意,分威两路剑诀,抱神守一,以实击虚,冥冥一剑斜刺出去。傅老妇正想将萧离扑于爪下,却不料对方一剑刺来,正挡在自己来路之上,她不得不后退一步,重新再想萧离攻去。只是萧离在京师与诸位大宗师多次论剑,对上大宗师法意已是深有体悟。此时在实意剑诀统领之下,分威、散势、转圆与损兑四诀如行云流水一般,连绵不绝。无论对方如何攻来,萧离都是一剑刺出,恰恰挡在傅老妇出招路数中途,令她不得不一次又一次换招。 如此几十招下来,傅老太虽然一直猛攻不止,但是从未完整出过一招,往往都是被萧离中路所阻,甚至还屡次陷入险境。她心中愤怒不已,但却拿萧离毫无办法,突然间,她看到萧离身后的黛影,连忙对旁边站立不动的傅老头说道:“老头子,还傻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将那小狐媚子拿了。” 傅老头一向惧怕傅老太,听闻此言,点头称是,飞身朝黛影抓去。萧离此时心中大急,正想回身去救黛影,却被傅老太觑出他意图,出招变快,欲止住他脚步。见到傅老头马上就要扑到黛影身前,萧离突然一剑直接朝傅老太胸口刺去,竟是以伤换伤之法。傅老太可不想和他拼命,便后退一步,避开他这一招。 萧离眼见顾老太一退,又见得黛影情形十分危急,运起洞虚剑诀,一剑斩出,剑气浩大凌厉,杀机凛然。傅老头见得此剑,心中一寒,连忙退避开来。萧离这一剑斩出之后,突然之间心有所感,仿佛周身真意运转无碍,且连同这一剑一齐斩出。他心下一愣,顿时惊喜不已,自身身窍,仿佛就在这一剑之中,竟已打开。与此同时,真意也随招式破体而出,成就法意。 他所走之路,与他师姐白问情或是月神宫主岳云真不同,她二人是走渐变之路,即先将真意破体而出,成就法意雏形,在逐步壮大,成为法意。而他走的却是和当年玉霄道人以及林青衣一般道路,既是真意在体内壮大纯粹,变无可变之时,一举成就法意,破体而出。两者同源异流,并无高下之分,只是每人情况不同,各擅胜场罢了。萧离自身真意,在创出实意剑诀之后,就已经达至顶峰,无法再进一步衍进。此刻机缘一至,一剑斩出之后,便随身窍贯通一起,直接成就法意。 此刻他顾不得多想,一剑将傅老头逼退之后,他连忙来到黛影旁边,一手护着她,一手持剑,将两人一起圈在剑势之中,不让他们有机可乘。见到萧离如此托大,居然敢单手以一敌二,傅氏夫妇都是大怒,周身气机翻腾,法意横出,衍狐豹相交之意,欲尽快将萧离扑于爪下。 只是萧离此刻,已然成就大宗师法意,所谓大宗师,便是可以无为而求安静五脏,和通六腑,精神魂魄固守不动,乃能内视、反听、定至。萧离原本实意剑诀,仅止创出一小半,如今成就法意之后,以神御剑,思之大虚,待神往来,将这路剑诀展开。守真一而不化,待人意虑之交会,听之候之,后招连绵不绝。 再与傅氏夫妇交手片刻,萧离对这以神御剑之道更是娴熟,仿佛自己心念所指之处,便是敌机羸弱之所,不见而命,不行而至。他突然心有所感,闭目出剑,天地无极,人事无穷,仿佛都可以在自己剑招之中衍化。他突然想到林青衣给他说过的大宗师剑道,“知以通神明,应于无方之神宿也”。 这般交手几十招以后,傅氏夫妇越来越心惊,对方出剑越来越随意,但是剑意越来越凌厉,剑势越来越浩大,两人狐豹相交之意竟难以维持。两人对视一眼,心中都是惊骇不已,要知道狐豹两意乃是十全老人成就十全法意的十大根基之二,狐豹相交更是天人武者亲创。两人都是经年大宗师,联手使出竟然还被一个不到二十的少年闭目单手完全压制。两人心念一动,便转到狐豹相交最后一变,合击无量。两人一人为攻,一人为守,交替轮转,气机相互缠合,竟成混元无缺之势。 傅氏夫妇这一变,萧离顿时有感,原本在他剑意之下,破绽十足的合击之势突然变得圆满起来,并且两人气势越来越大。他一时拿两人毫无办法,不知从何处攻去,只得往后略退几步。只是他这一退,对方气机却变得越强,萧离心念一横,双目霍然睁开,剑势陡变,以神意斩出洞虚剑诀,朝两人攻去。这一剑斩出,夺目剑光朝二人阵势而去,只听到两声闷哼,傅氏夫妇所成阵势就被破去。萧离见状,挥剑之上,五路剑诀任意而出,不过三十招,对面两人便无法抵挡,先是傅老太被萧离一剑穿胸。又过了几招,傅老头亦被萧离一剑斩下头颅。 看见两人丧命,萧离顿时松了一口气,正待将二人尸身掩埋,突然耳畔传来声音。 “好剑法,不以目视而以神御,刚成法意便能剑斩两位大宗师,真是英雄出少年啊。只是不知要是荒原那位老不死知道这事会是什么表情,老夫还真是期待啊。” ; 第三十六章 天人山河 心舟向道 萧离往旁边一看,见是一个黑衣老者,黑须张扬,满脸桀骜。他淡淡一笑:“能怎么样?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而已。难道因为两人是当世天人门下萧某就要引颈就戮吗?我太微之人,从来没有这般习惯。” 黑衣老者哈哈大笑,道:“好一个太微门人,岳某久居山野,当真是小瞧了天下人啊。” 萧离见自己完全无法看清对方修为,道:“常闻山野潜藏多龙蛇,尊驾武功怕是绝世之流,睥睨天下也是应当。” “睥睨天下倒是不敢,不过你小子剑法极是有趣,老夫来试你一试。”说完双手后摆,目光如电,直视萧离。 在萧离眼中,刹那之间,对方气势突变,如山如岳,如渊如海,自己在这股气势之下,仿佛如稻草蝼蚁一般,渺小卑微。 这种怪异之感前所未有,威压之下,萧离马上汗流浃背,双腿发软,萧离心里一顿:“糟糕,被对方气势所迫。”他欲要拔剑而出,只是剑就在背后,他却无法伸出手去,仿佛自己一动,对方之势就会将自己碾碎。 萧离一声巨吼,以意为剑,实意剑诀使出,神凝气聚,宛如螣蛇,丝毫不弱于对方山岳河渊法意之半分。岳姓老者道了一声好,身子微动,气势更胜方才,往萧离压去,直有顶天立地之势,如同擎天一柱一般。只是他气势每强一分,萧离气势更加凝实一分,若螣蛇一般,腾云乘雾,与山岳比肩,相持不下。 岳姓老者赞道:“好小子,守一不化,听之候之,神往意来,观见万物。让我再来称称你手上斤两。”说完一掌轻轻拍出。 萧离本来正勉力支撑自身法意与对方相抗,心神聚合,不敢妄动半分。见到对方一掌派来,似快实慢,似实还虚,他心中大惊,连忙运转散势、分威两路剑势,内精五气,外视虚实,以实击虚,以有取无。他不及拔剑,只将两指一并,以指做剑,朝对方神意虚空之处点去。 萧离这一指点出之后,对方惊咦一声,随即生变,顺手反推,气势如海渊一般,恢宏博大,又暗流汹涌。萧离刚使出一剑,顿时感觉不对,又换成转圆,损兑两路剑诀,原不测之招,察几危之势,趋吉避凶,蓄势而上。两指横划,一道剑气凌空,斩在海浪暗潮之中,随后生变无穷,竟将对方势头止住。 岳姓老者又是赞了一声“好”,随后以神驭气,以气驭拳,招招或是如山岳雄浑,或是如海渊壮阔,更有甚者,兼具两者之长,让人如临高山,如遇深渊。 萧离趁机拔出含光剑,意随剑出,剑随气走,以神肃察,法意也是喷薄而出。两人来去如电,转眼之间十几招便过,虽然交手不多,但萧离已然使尽自身所有手段。他自身五路剑诀交替使出,神情百变,散势分威,转圆损兑,神意如流水一般泄过,剑招也如那神意变幻莫测,难以捉摸。 岳姓老者见到萧离出招,神色不变,自身招意不变,拳脚轻出。他法意强绝,不过是信手出招,往往使萧离使尽周身武学全力防备。萧离全力抵挡对方,心神皆寂,出招不绝,才堪堪将对方防住。 又过了几招,岳姓老者感觉萧离已经到了气尽神绝关头,他微微一笑,想一试萧离方才与那两人交手之时使出的最后一剑。他气势一变,一掌横击,这时萧离感觉周身气机仿佛抽绝而出,浑身如同有山河倒泄,动弹不得。如此进无可进,退无可退的情形下,萧离别无他法,运转洞虚神剑,自神意间斩出,一剑既出,举之无下,运之无前,周身困顿都被这一剑斩开,剑气如同流星划过,直向岳姓老者而去。 老者一见此剑,心中也是惊奇,连忙手结法印,朝这道剑气打去,不想剑气法印一交,他周身一震,剑气虽被止住,剑意却不止,连忙退避开来,使出天人法意,驱散这道剑意。 “好剑,好剑意。不想未成天人,也能使出这般需要天人之气才能运使的剑诀。”黑衣老者一边驱除剑意,一边高声赞道。 萧离心中微愕,说道:“多谢先生相让,只是不知先生所说天人之气是何物?” “相让倒是未必,我若未成天人,胜负之数只怕还不好说。至于某所言天人之气,乃是天地灵气,不过非入天人,不得吸纳,是名天人之气。” 此言一出,萧离顿时明了天人之气为何物。太微门中五位天人所留札记,他也曾有拜读,知晓当玄关一窍打开之后,便可吸纳玄气,替换真气,用于修行。不过这位岳姓老者却是口称灵气,天人之气,其名虽异,实则为一。 想到此处,萧离躬身一礼,说道:“太微萧离携小徒黛影,见过神主。” 那岳姓老者确实是当世三大天人之中的神主岳山河。岳山河在京师之中被老夫子寻得,与老夫子相斗,武功自是不及于老夫子。他于庙堂设局,与老夫子相斗,不料也因安平公主异军突起,无奈败北而回。 当行至这大江之畔,他忽然觉察到有大宗师之辈正在动武,便跑过来观斗。看完几人比斗,他心中也是惊讶不已。要知当世之中,大宗师之辈也就十几人而已,而萧离年岁不过二十,刚成法意便可以一敌二,且将对手斩杀,实是难得。见到萧离那洞虚一剑,他心中技痒,便出手相试。他轻笑一声,说道:“神主之名,不过是他人胡言,确不敢当,某家叫岳山河。萧小兄弟年纪轻轻,就已是大宗师之流了,却是不知如何惹上荒原那老头。” 萧离回声说道:“不过是江湖仇杀罢了。”当下便将荒原之中如何遇上黛影,以及之后斩杀多极之事相告。 岳山河听完,心中一叹,说道:“此事倒是错在他人,只是江湖之辈,只论亲疏,不论对错。加上此人修为强绝,当世之中,也就老夫子能够压他一头,某家也不敢轻言胜负。但是老夫子数次想要取他性命,都被他逃脱。如今他儿子徒弟,已被你斩去三人,想来消息传出,早晚会去你太微寻仇,你可知如何了断。” 萧离沉默不语,良久才道:“我太微自太元玄微两位祖师开派以来,素来从不畏难,从不屈恶。纵使昔年天罗祖师以天人之尊也战败身死,也不改此志。如今前辈问我如何了断,自然是回归山门,遣散弟子,再等十全老人来一决死战了。” “也是你太微一脉,素来强横,不求人,不欺人,不寻死,也不怕死,要不然也不会出玉霄道人那般杀绝天下的人物。老夫今日与你有缘,可保你太微道统不灭。” “前辈有此言,萧某铭感五内,若是真有此时,太微门中经典,前辈可随意观之。” 岳山海哈哈一笑,道:“你太微五位祖师也不过和岳某一般天人修为,又有何物值得岳某一观呢?” 萧离淡淡一笑,说道:“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天人之上,未必无路,说不得前辈能在我太微经典之中找到出路。” “好小子,倒是有志气。等老夫什么时候可有打败老夫子那厮了,便一上你太微,找寻出路,以求绝顶。” 两人谈笑声中,便带着黛影,登上客船,过江而去。 大江东流,滔滔不绝,萧离自船主手中买得一叶扁舟,三人泛舟江上,饮酒论道,不亦乐乎。黛影见这大江之上,大船来去匆匆,她不禁叫道:“好多船啊。”萧离闻言,突然想到一个典故,笑道:“徒儿你别看此时舟行船渡,川流不息,其实不过两艘罢了,且只有两般去处。”萧离这话一出,倒是勾起了正大碗喝酒的岳山河兴致,他忍不住问道:“哦,倒是不知萧小兄弟眼中,是哪两艘船,又是去哪两处?” 萧离回道:“一艘为名,一艘为利。一艘求不得,一艘放不下。一艘往来处来,一艘向去处去” “倒是颇有禅味,却是不知我等脚下这一叶扁舟,又有何名,去向何处?” “朝游北海暮苍梧,袖里青蛇胆气粗。三醉云阳人不识,朗吟飞过玄女湖。这船非名非利,其名为心,此处非来非去,其名为道。。” “好诗,好诗,好一个心舟向道,萧小兄弟若是此番能逃过十全那厮之手,早晚必成我道中人。”岳山河大声长笑,将杯中之酒一口饮尽。 饮完酒后,岳山河说道:“黛影,你来划舟,我让你师父来尝尝天人手段,别到时候吃了大亏。”又对萧离说道:“走,到江上打去。” 说完往舟中一点,飞身到江上,足不沾水,竟是凭空而立。黛影见到之时,瞠目结舌,不敢相信眼前一幕。萧离一声长笑说道:“早就得见祖师札记,言道天人之辈,有御空之能,果真非凡,岳前辈,请恕萧某失礼了。”说完也是纵身一跃,踏水而行,抽出长剑,朝岳山河斩去。 岳山河笑道:“来得好。”说完身子凭的往上一升,避开萧离这一剑,随后信手一挥,江上便是波浪翻腾,直往萧离卷去。 适才在云阳渡**手之时,岳山河想一试萧离剑道,不曾运使灵气。但是到了此处,他欲让萧离领略天人手段,也不留手,涛生云灭,灵气运转无匹。 萧离勉力支撑,不过三五招功夫,就被对方窥见机会,随手一击,他便跌入水中。岳山河朗笑一声,道:“如何,可还要再试?” ; 第三十七章 法剑有灵 太微事端 “如何不试。”说完萧离自水中钻出,一道剑气斩出,赫然是洞虚剑气。 见到萧离剑气,岳山河赞道:“你这门剑诀倒是威力大得出奇,以我看来,这该是天人剑诀,合该用灵气御使。你用真气使出,先天就差了一筹,再加上你没有完全领悟这么剑诀,倒是可惜了。”他一边说着,一边避开萧离剑气。 又是一道水浪击出,萧离躲避不及,又被拍中,身子一个踉跄。岳山河见状,一掌打下,萧离眼瞅着就要被击中,突然身子猛地一动,手中含光剑传来一股大力,将他往前一带,避开了这一击。岳山河不由一愣,不想这般情形之下,萧离都能够避开。 萧离也是神情一动,没有想到含光剑竟能有此能力,不由怔怔不语,看着手中法剑。他忽然想到玉霄祖师在炼剑札记中记载:“剑中有灵,如虎添翼。”心道:“这般情况,不正是如虎添翼吗?”心念至此,萧离高声说道:“岳前辈,看我含光剑威。”说完一抖长剑,又朝岳山河攻去。 这时岳山河仍是信手出招,以水为刃,演百兵之相,时而剑刺,时而枪挑,时而刀砍,不一而足。萧离手中长剑一声长鸣,随后展开自身剑诀,将对方攻势逐一拦下,实在避无可避之时,力由剑出,将萧离带开。两人斗到酣处,岳山河大袖飘飘,卷起滔天波浪,萧离神剑竟脱手而飞,直斩对方,旋即又可飞回。 只是萧离毕竟非天人之辈,不久便气衰意竭,岳山河出拳横击,打在含光剑上,随后袖口一扫,正中萧离前胸。萧离浑身只觉气力一松,便又掉入水中,不久才冒出头来,爬上小舟,说道:“前辈神威,晚辈远远不如。”岳山河也是飘身来到舟上,笑道:“你能挡我几十招,放到大宗师之中,也是当世顶尖了。” 萧离一看手中含光剑,道:“不过是托了手中法剑之助罢了。”岳山河也是看重萧离手中长剑,道:“早就听闻太微玉霄道人曾炼制霄练神剑,某便一直想要一见,只是此后两百年,并无人炼成法剑。不想今日能得遇此剑,也算了了一桩心事。” “我派林青衣师兄花费十年光阴,才将材料集齐,萧某也不过是借了他人之手罢了。” 岳山河笑笑,随即说道:“你虽有此长剑为助,但是要想与十全争锋,却还差远了啊。想来不过几月光景,那厮就要杀上太微,若是你能逃得了命,可来索丘山寻我庇佑。”说完,岳山河不理萧离,摸了摸黛影脑袋,言道:“小影儿,好好修行。”随即身子往上一纵,便飞身渡江,飘然而去。 萧离与黛影看着岳山河远去背影,黛影一脸羡慕说道:“我要是也能飞就好了。”萧离看了她一眼,说道:“那你就好好修行,早晚能有这样一天的。” 两人自大江之上与岳山河分别之后,便划舟速行,不过半日便到了大江南岸。 看着眼前依旧风光无限的玄女湖,萧离不作停留,迅速买了两匹骏马,与黛影上路。他对岳山河虽说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但是心知以太微如今实力,怕是极易被十全老人所灭。他如今只能早日回山,请掌门率众弟子离山避难。 天连山上,吴掌门看着风尘仆仆的萧离师徒,听萧离讲完与十全结怨的全部经历,良久不语。萧离也是躬身不说话,就看着掌门,待他做决定。 “萧师弟救人为功,但是为宗门惹下大难是为过,师弟应当知晓吧。”吴掌门目视大殿墙壁中间太微五位天人祖师画像,缓缓说道。 萧离低声回道:“师弟自知有过,任何惩处,师弟自是责无旁贷。只是山门弟子,还望掌门早日驱散,若是其人杀来,也为我太微流传一脉香火。” “天连山都守不住了,太微还是太微吗?”说话的是林青衣,一身剑气弥漫。他本是带着林洛在北边游历,得到顾秋月传信之后,便迅速赶回天连山。 整个大殿之中,就三位大宗师和黛影在内,听到几人对话,黛影眼眶微红,含泪说道:“掌门师伯、林师伯在上,一切事端都是由弟子而起,弟子愿赴死难,保全太微。” “傻孩子,此事虽由你而起,但是与你又有何干。若是当日的是他人,为师也会插手此事。再说,如今就算将你人头奉上,也是无济于事。” “如何处置萧师弟,待此事过后再说,说不得贫道到时也已不在了。”吴掌门呵呵一笑,又道:“师弟先去请白师伯出关吧,如此大事,也由不得他闭死关了。” 随后,吴掌门又对林青衣说道:“青衣师弟,劳烦你修书一封,请玄女殿主与月神宫主二位前来一趟。将因果讲清,至于二人是否到来,也别强求。贫道尚有要事,过两日便请诸位还是前来此处,有要事相商。” 说完之后,萧离便带着黛影离去,前往接天洞天。 来到传承洞门口,萧离对一旁黛影说道:“黛影,你且在外面等为师一会,此处为宗门禁地,未成宗师,不得入内。”黛影便就此在门前止住步伐,眼见萧离推开石门,往里而去。 重新走在这条狭窄的山洞之内,萧离百感齐发,涌上心头。还未等他走到白海天闭关之所,就听到有人低声说道:“可是宗门新晋宗师?进来吧。”听到这个声音,萧离忍住眼泪,哑声说道:“师父,是不孝弟子。”说完踏入那画满祖师法意的大厅之中,萧离看向白海天,见他头发胡子都是花白,且扯在一起,就如山林野人一般,萧离忍不住跪倒在白海天脚下,低声哽咽。 白海天倒是哈哈一下,一把扶起萧离,说道:“好小子,这才多久,竟已成就大宗师了。”说完一看脚下,他一数地上刻痕,大概一千之数,然后说道:“算算时日,三年不到,不想你就已经追上为师了。” “来,先拜过五位祖师,和为师讲讲你这三年的经历。”说完,手拉萧离,来到五位天人留言之处。 良久,等萧离将事情讲完,白海天道:“如此说来,不久之后将有天人武者来攻伐我太微了。”见到萧离点头称是,他也不多说,只道:“走吧,莫要过多担心,我们先出去,见见我那小徒孙。” 此时黛影正一脸沉闷地蹲在地上,手中玩弄着一根小草,百无聊奈。突然听到脚步之声传来,她抬头一看,见到自家师父,展颜一笑。 太微门山门口,两匹快马使出,一南一北而去,卷起一路烟尘。 与此同时,太微十八洞天,五峰七脉俱都收到消息,心中各有所思,或是忧惧,或是焦急,或是恐慌。只是掌门已经传出法旨,次日下午,各脉诸峰共商此事,不得私下议论。 第三天,天连山太元古观正殿,此时太微门中长老执事,众多亲传弟子已经齐聚一堂。吴掌门、白海天、林青衣与萧离四人坐于上首,目视下方。本来其他三人坐于上首,众人自无意见,而萧离此时身犯大错,居然也敢高居上座,心中都是腹诽不已。见到底下众人面色各异,吴掌门先是说了一句:“萧师弟如今已经是大宗师之流了。”又道:“此次召集各位前来,一应事情昨日已在文书之中述清,诸位长老可有话说。” 太微门中各位长老闻言,先是一惊,萧离如今年岁,所有人都是清楚无比,不过十八而已。这般年轻,竟已成就大宗师,众人相互对视,俱都震惊不已。不过此间不是来庆贺他成就大宗师之事,而是为他惹出的另外一件事端而来。太微立派六百年,共有五名天人问世,从来只有自家天人攻杀四方,从未有过天人上门。不想今日局势,派中无一天人,竟与天人结下死仇,怕是离身死派灭之日已是不远。 诸位长老互相看了看,却是俱都默然不语,而门下弟子,心中纵有话讲,见到师长不言,也不好说话。沉闷片刻,吴掌门又道:“诸位弟子若是有言,也可讲出。”此言一出,下首的众位亲传弟子都是议论纷纷,殿内嘈杂不已。这时,坐在上首的林青衣冷哼一声,道:“有话直说,莫要私底下议论。” 他话一出,殿中顿时安静下来,这几年掌门闭关破境,林青衣坐镇太微,门中弟子都知他性格,不敢再私下言论。 一位弟子走出来,说道:“弟子张沉舟,乃是天罗峰门下。如今杀死那天人门下之人是萧师叔师徒,缘何要我们全派陪他一起送死,谁人惹祸谁人清理,自古使然。”他这话说出,底下倒有几人低声叫好。 又有一位女弟子率众而出,正是萧离认识的张兰,她对张沉舟喝道:“张师弟,你自己怕死便算了,我们可不是贪生怕死之徒。”张兰话毕,更是喝彩之声连连,就连坐着的长老都有几人对她侧目而视。 张沉舟回道:“谁说我贪生怕死了,我只不过不想为他人之错而死罢了。” 萧离在上首一言不发,反而是张沉舟生父,天罗峰张长老冷哼一声,说道:“你要是再不闭嘴,老子就让你一辈子都说不了话。”说完又对上首掌门说道:“逆子胡言乱语,请掌门真人恕罪。” 吴掌门摆了摆手,说道:“此事日后再说,诸位要是无话可说。那传掌门谕令,门中弟子,自今日起,签下文书之后,皆可下山离去,只是不得再以太微门人自居。所习武学,也不得传出,当然,若我太微不再,后话也不再说了。如此,便下去传令吧。”说完又道:“请白师伯,林师弟与萧师弟暂留此处,有要事相商。” ; 第三十八章 各方反应 五大法器 等到殿中其他人走后,吴掌门将宫门一闭,对着三人说道:“三位太上长老,如今是太微生死存亡之时,我们门前那阵势也有用武之地了。” 白海天林青衣两人听得此言,相视一笑,担忧之情稍解,倒是满含期待,萧离闻言,不解其意,开口问道:“不知是如何阵势。” 林青衣解释说道:“昔日玉霄祖师攻杀世间天人之后,回山留下传承,曾担忧太微经她之手,结怨颇多,日后恐有天人之辈杀上太微山门。她便与重伤的流云祖师合力,以太微五峰为基,布下一门阵法,祖师不擅起名,便称其为太微法阵。此阵阵眼由门中五件天人法器压制,只要有三两大宗师在内,便可挡住天人,若是有五位大宗师在内,就算天人武者,我辈亦可一试杀之。” 吴掌门也是说道:“正是如此,当初流云祖师亲试此阵,试过之后,大叹我太微日后无忧。但是玉霄祖师却哂笑言道:‘若是后辈子孙不争气,留此阵又有何用。’故此门中之人除掌门与大宗师之辈,却不让知晓此阵存在。再加上两百年来人才凋零,只有近来才得有天人出现,故此阵一直没有问世之机。” 白海天呵呵一笑:“如今你惹来十全老人,却是也让我们有机会试试祖师留下法阵之威。看看是否能将那天人武者斩杀于此。” 见到萧离已经了解此阵情况,他便对三人说道:“师伯,两位师弟,如今这阵法我已经誊写出来几份,你们各自拿一份前去研习。今日玄女殿与月神宫已经回信,两位掌门不日就会前来,待她二人来了之后,我等再一起参悟此阵。” 三人当下点头称是,随即便各拿一份阵书,各自离去。 此时荒原两位大宗师于云阳身死的消息已经遍传天下,也从京师传出消息,两人乃是前去追杀萧离之时身亡,又有消息传出,两位大宗师乃是荒原一位天人武者名唤十全老人的弟子。而后,则又有消息传来,十全老人过几日便要前往太微,杀尽太微满门。 这些消息轮番传出,天下震惊。 学府之中,十来位先生都看着老夫子,等着他发话。老夫子道:“此人所习武道,乃是由百兽而出,潜藏山野河渊之中,我数次追杀于他,也遍寻不到。我能挡他一回,也能挡他第二回,但总不能一直守在太微吧。否则我学府怕是要被那人灭掉。你便告知太微,可将一二门人遣来学府,我等保其传承不绝。” 正说话之间,二先生推门而入,神色怪异,说道:“老师,太微青衣道兄有书信给您,您看一下。”老夫子接过书信,展开一看,也是神色怪异,说道:“若真是这般,我倒是很想去太微走一走。” 安平公主府,安平公主坐于上首,一脸歉意说道:“秋月妹妹,洛儿妹妹,此事却是姐姐之误,不想四弟居然在我府中藏了这么多奸细,害得消息遍传天下。” 顾秋月神色淡然,说道:“公主不必如此,此间事由,与公主全不相干。只是如今宗门罹难,我与洛儿却是不能于此苟且,今日只是来向公主辞行。若是侥幸不死,来日再来完成我等大愿。” 旁边一女子闻言,忙劝阻道:“姐姐何必如此,不如留着有用之身以待来日。”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顾秋月说完就与林洛出了公主府邸,向南北而去。 秦王府上,长相妖魅的四王爷看着下面,一脸冷笑道:“萧离这厮,孤王三番两次去请他来我府上担任客卿,不想他不但不识趣,还去了二姐府上,真是自寻死路。如今天人南下,太微满门被灭也是受其连累,看他如何还敢猖狂。” 下面的众多手下门客见到四王爷如此,一个个高声称道四王爷睿智贤明,多谋善断。四王爷看了看下手众人,冷笑不语。 赤城群山之中,赤城道掌门看着手中消息,他悠然叹道:“数百年相争,不想竟是这般落幕的。” 索丘山上,岳山河看着萧离遣人送来的文书,神色难明。过了不久,突然一拍桌子,哈哈大笑。 而荒原东部林海之中,一位矮瘦老头站在林中,写生作画,后面几位仆人正伺候两旁。老头写画完毕,对旁边说道:“去备车驾,我等即刻南下。”等周围之人都走了以后,老头一个人喃喃自语:“杀了多极不止,连老夫座下仅剩的两位大宗师都被斩杀了,太微门,当灭。” 太微门山门之处,一些弟子在门口驻足,回看天连群山,眼中落泪不止。张兰看着眼前一幕,也是眼中含泪,说道:“诸位此去,一路保重,望来日还有再见之机。”在她身后,也是一大堆弟子,他们决意与太微共存亡,看着将要下山之人,都百感齐发,心中莫名。 与此同时,一妇人与一青年缓缓走上山来,见到眼前情景,他们诧异不已。青年拉过守山弟子,说道:“在下原野,这是家母沈七娘,得遇贵派萧离萧先生,得他引荐,前来太微求道,请师兄前去通报一声。”此言一出,周围弟子都是转头看来,张兰走过来,对着两人说道:“两位可知,我太微如今遭逢大难,此时正遣散弟子。”原野与沈七娘一路走来,太微之事也是尽数了然,只是他也心知,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却难,他点点头说道:“在下清楚,只是我二人远道而来,一心入道,往师姐前去通传。” 杨兰奉掌门之名,掌管弟子事宜,她微一颔首,说道:“掌门与各位太上长老正在闭关,两位若是不介意,且先到山上休息几日,待尊长出关之时,再论此间事宜。”原野看向沈七娘,见她点头同意,便回道:“如此,便多谢师姐了。” 太元古观后殿之中,几位大宗师武者均盘腿而坐,吴掌门开口言道:“此番太微有强敌在外,多谢玄女殿主与月神宫主两位,不远千里前来相助。”白问情闻言,放下手中太微阵书,忙说道:“吴道兄言重了,玄女一脉素来得太微关照,如今听太微有难,我等怎能置之不理。道兄言谢,却是客气了。” 月神宫主岳云真虽然与白问情不对付,此刻也是说道:“吴道兄唤我二人前来,既然已有对敌之策,请吩咐便是。” 吴掌门略一点头,对着萧离说道:“萧师弟,白师伯何时能够过来?” “师父一早便出门了,想来也快过来了吧。” 话刚说完,白海天便进入后殿之中,手中端了一个大木板,板上用黑布蒙住。进来之后,白海天先是看了自家女儿白问情一眼,不料白问情见他眼光过来,偏过头去,不再看他。白海天心中苦笑不已,对着吴掌门说道:“掌门师侄,老夫不负重托,将五件法器都取过来了。”说完将木板放于地上,一掀黑布,板上现出五件古朴法器,一刀一剑一印一拂尘还有一个布幡。 “如今各位也看到阵图了,五件祖师法器也在此间。”掌门看着几人,说道:“月神宫传承太元经,想必岳宫主也有所修行,请岳宫主掌太元拂尘,于太元峰布阵。”说完拿起太元祖师留下的拂尘,递给岳云真。 岳云真接过拂尘,回道:“妾身遵吴道兄法旨。” “玄女殿也有玄微经传下,白师妹请掌玄微法印,于玄微峰布阵。” 白问情拿过法印,掂量一下,点头称是。 掌门见两人都同意,道:“五阵之中,太元玄微两阵偏守势,就拜托两位师妹了。”说完又拿起流云剑,冲林青衣道:“青衣师弟本为流云峰出身,便由你掌流云剑。” 接着拿起玄色布幡,言道:“萧师弟,你剑道已入化境,不下青衣师弟。又兼有你那门洞虚剑诀为助力,便由你执掌玉霄幡,此幡虽然只是祖师裹剑之用,但是发出剑气之利,不下流云法剑。” 萧离接过玉霄幡,不住抚摸。他已将洞虚剑诀传给在座几位大宗师,不过他们没有见过那道洞虚一切,充斥天地的剑意,一时之间,却是难以入门。 吴掌门又对白海天说道:“白师伯,你功力深厚,便由你与十全交手,将他引入杀阵之中。” 白海天笑道:“理当如此,掌门为天罗传承,这柄天罗法刀自该由掌门亲掌。至于白某,学武数十年,却还没有见识过天人之威,自该好好领教一番。” 吴掌门拿过这柄断刀,说道:“昔年祖师北上,连番大战,身受重伤而回,就连寄托法器也是折断一小截。但是外边强者再多,我太微也从不示弱,流云玉霄两位祖师数次北上,太微之名,天下皆知。今日有人来犯,我辈虽不是天人,却也不能堕了祖师颜面。” 林青衣挥了挥手中流云剑,笑道:“正该如此,来日太微杀阵问世,也要让世人知道我太微就是没有天人问世,也不是任人来犯的。” “好,诸位若是无事,我等今日便入接天洞天闭关,一起参悟太微阵。门中一应事宜,便请白师伯代掌了。” 吴掌门说完,白海天摆摆手道:“你等自去吧,门中暂时有老夫看着,定不会有事。” ; 第三十九章 十全南来 太微演阵 一辆豪华马车缓缓而行,周围护卫仆从之人多达百人之众。任人都会认为这是一位富家子弟出行,但是坐在里面的却是当世天人十全老人。他躺在车内,前后左右都是一名高大裸露女子,若是不刻意查看,甚至都难以发现身形瘦小的他。这些女子或引琵琶,或调古筝,或拉二胡,或吹横笛,乐声靡靡,令人遐想。十全老人伸手在这四位女子身上摸个不停,正自不亦乐乎。 突然马车一震,四位美女受惊,乐曲顿时停了下来,他不耐说道:“出何事了?”不等仆人回话,有声音传来道:“十全,老友前来,何不出来一见。” 听见这个声音,十全老人将车顶打开,一跃飞出,负手站在车上,他放目一看,见到前方一老者骑着一匹驽马,正一脸微笑看着自己。 十全见这老人,怒道:“老夫子,本座武功确实不及你,也承若不轻易踏足中原。只是如今我爱子徒弟都为人所杀,我去报仇你也要管吗?” 老夫子呵呵一下,道:“杀子之仇,不可不报,这是人之常情,我学府以人道立世,岂能阻挡于你。但是你那儿子行事,伤天害理,若是老夫见到,也会一剑杀之。反而是你那两位徒弟,已经成就大宗师,被人斩杀却是有些可惜了。” “夫子不必再冷言冷语了,你就直说吧,此来到底是为了何事?” 夫子又是一笑,道:“你此去太微途中,老夫不阻拦于你。天连山上太微洞天之内,任你所为,下得天连山,舍去首恶,你不可再对他人出手。” 十全老人闻言,心里略一思量,道:“好,本座应了,此去只为杀死那小贼,顺道灭亡太微道统,不再牵连他人。” 见到十全老人应承下来,老夫子一拍胯下之马,慢悠悠走开。 十全老人心中恼怒,奈何技不如人,他钻进车中,闷声说道:“奏乐,上路。”伴着那靡靡的乐声,车队开始重新出发。 太微山门前,顾秋月看着旁边与自己一般风尘仆仆的林洛,又看了看山门,道:“一去三年,终于回来了。”林洛闻言,说道:“是啊,也不知道如今山门之中如何了。” 两人一路上得山门,却发现以前热闹非凡的太微门中,竟然有空旷之感,一路上没有见到几人。路上得遇张兰,张兰一见两人,高兴不已,拉过两人,叙说旧情。两人自张兰口中得知,如今太微门中,舍下已经离开山门的一些弟子以外,其他弟子都被师长拉去习武练功,以对强敌。而几位亲传弟子轮流巡守山门,今日恰好轮到张兰。 接天洞天,太微门传承洞之内,吴掌门、林青衣、萧离、白问情及岳云真无人正盘膝打坐,参悟手上太微阵法。 太微阵法乃是玉霄道人与流云道人两人合力创出,虽从未面世,但是威力之大,洞内众人毫不怀疑。此阵法以太微五峰为基,以五件天人法器为阵眼,阵基巍然不动,天人难憾,阵眼变换由心,攻坚克敌。此阵有幻,镇,困,杀,灭五种阵相,分别由太元拂尘,玄微法印,天罗戒刀,流云飞剑,玉霄剑幡五件天人法器为阵眼。前四种相态各有两种变化,一变主生,一变主死,唯有玉霄灭相,此相一变,若非敌死,就是我亡。 萧离所守阵眼便是玉霄灭相,乃是诸相中最为危险相态。不过他自己找来祸患,也是自己主动向掌门请求掌玉霄剑幡,司大阵生灭。几人细细参研阵法,心中也有所悟,摆出此阵,各自还得需要几名先天弟子相助,以策万全。吴掌门开口说道:“明日我便出关,召一些弟子过来共演阵法。萧师弟你这一路最为重要,你可有合适弟子人选。” 萧离略一沉吟,说道:“师弟我与门中弟子也不算熟,就选秋月师侄与林洛师侄两人吧。她二人与我相熟,也曾学我剑术,想必也是合适的。”吴掌门闻言,说道:“这两位师侄确实很适合,但是她二人不是还在京师,尚未回来吗?”不等萧离答话,林青衣随口说道:“以林某看来,两位师侄此时也该回来了。”萧离也是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吴掌门看着两人,笑道:“好,既然师弟属意,那就选她二人。至于青衣师弟和两位掌门,可有要求。” 林青衣摇了摇头,而白问情和岳云真表示此事事关重大,她二人还是传信回门中,唤两人弟子前来较好。 吴掌门言道:“那我等便先休息两日,诸位回去再自行参悟,待两位掌门弟子过来之后,再共演阵法。”说完几人便以此出去了。 萧离回到白海天居所,见到白海天正在指点黛影武功,正是他那路大道随行拳法。见他二人一个教得仔细,一个学得认真,萧离也不打扰,在一旁默默旁观。白海天见得萧离在旁,说道:“你小子如今也是大宗师了,让为师我来称称你的斤两。”说完一拳横击,直扫萧离。 萧离见状,也不惊讶,自家师父向来好斗,前几日一直没有机会和自己动手,如今逮住机会,岂能不出手相试。他一拔含光剑,一剑直斩白海天手臂,不等白海天收手,又迅速一变招,往白海天腋下挑去。 白海天暗赞一声,避开萧离长剑,拳意煌煌而出,如天威一般向萧离压迫而至。萧离如今法意亦成,岂会在意白海天法意之威,他运转自身五路剑诀,以神驭剑,察对方剑势,或是损兑而攻,或是转圆而走,又或散势分威,测对方虚实,以实击虚。 两人交手上百招,白海天越战越猛,拳意真气四溢,让旁边黛影都感觉到气势迫人。反观萧离,并不在意白海天气势如何,手中长剑或是长挑,或是斜斩,写意之至。又过了几十招,白海天大喝一声,连续打出几十拳,使得萧离周身上下尽是拳影。萧离一看此招,也不惊异,长剑或是画圈,或是直刺,不过十几剑之后周身拳意尽数告破。 看见自家拳法被破,白海天哈哈一下,顿时罢了手。萧离见自己师尊罢手不战,自然也收回长剑。白海天喜道:“才不过三载光阴,你如今修为,已然不再为师之下了。以前虽然也时常赞你天赋了得,如今看来,果真可以当得起天纵奇才四个字了。”萧离闻言,谦声说道:“师父谬赞了,前路尚不可知,徒儿岂能以才自居。” “老头子倒是没有谬赞,你此刻武功,师姐我是自愧不如了。就是老头子,也还真不定是你对手。”说话的是白问情,她自下得传承洞,先是去太元观修了一份文书,遣人往玄女殿送去,便想来白海天之处看看。一到此处,便见萧离与白海天两人正在交手,她暗中思忖,感觉两人武功精湛,自己无论对上谁,都不是对手。 白海天一见是白问情,冷哼一声,不予理会,对萧离说道:“大宗师修行,已经不在真气也不在法意之上了,关键是打开玄关一窍,此道与自身真气无关,也与自身法意无关,玄之又玄,就算成就天人之辈,也难说出其中滋味。为师于你,也就仅真气稍微浑厚,于道途之上,名为师徒,已然实为道友,不说你我,问情丫头也是如此。”说完又看了看白问情。 白问情倒是不介意自家父亲语气态度,反而嬉笑说道:“老头子,你闭关已有三年,就没有一点收获吗?”白海天叹了一口气,说道:“三载闭关,修为并无寸进,对玄关一窍,仍是毫无头绪。” “这一步就有如此之难吗?”萧离开口问道,既是问人,也是问己。 “太微立派到今日,大宗师之辈有五六十人,但是成就天人之人却只有五人,你可自己思量。”白海天回道。 白问情也是叹气说道:“不说太微,我玄女殿除了创派祖师以外,至今无有一人成就天人,可想此道之艰。” 三人心中各有所思,倒是黛影娇声说道:“虽不知玄关到底有何难处,但是我相信师父一定可以成就天人,我也会在后面追上师父的。” 听到黛影之言,三人都是莞尔一笑,萧离摸了摸黛影脑袋,笑道:“说得好,为师日后在道途之上等你赶过来。” 过了几日,玄女月神两派皆有弟子派来,吴掌门便召来几位大宗师,开始于各峰之间演练阵法,以待来敌。 大概过了一月时日,门中弟子前来禀报,十全老人车驾已经到了太微山门不远之处,并遣人送来战书。 吴掌门打开战书,见上面写道:“闻昔年太元玄微两人在此立道,妄自尊大,南方佛道诸脉,俱为太微所欺。两百年前,又有天罗流云玉霄三人相继而起,攻伐天下,南北同道,无不深恨之。今荒原十全老人者,身俱五德,又占五运,成就天人之道,是名十全。为天下同道计,为后世众生计,驾凌太微,破除伪道,灭太微传承。凡太微门人,有弃而走者,皆不予追究,若是冥顽不灵之辈,身死勿论。” 吴掌门看完战书,随后一字一句念出,念完之后,须眉都在不住抖动。白海天怒道:“荒原禽兽之辈,如此嚣张。”林青衣只是手擦长剑,低头不语。萧离眼露寒光,也是默然。吴掌门说道:“此人之辱,非杀之不得解,诸位可准备好了。” ; 第四十章 强敌叩山 闯阵败亡 上 见到几人点头,吴掌门道:“那请各位大宗师各带两名弟子登上诸峰,山门之事就拜托白师伯了。” 白海天回道:“老夫晓得,各位此去,一切当心。” 萧离带着顾秋月林洛二人走上玉霄峰上,一路缓缓而行,三人都沉默不语。待上山之后,萧离放眼望其他几峰一看,见其他四位大宗师也已到了阵图所在。吴掌门在天罗峰焚香祷告,岳云真在太元峰指点弟子,白问情在玄微峰远眺前方,林青衣在流云峰饮酒舞剑。他看完之后,将含光剑取出,剑鞘一扔,以玉霄幡包好,随后对旁边两人说道:“稍后我全心运使祖师法器,身旁之事,就托付两位师侄了。” 顾秋月躬身说道:“师叔且放心,我与洛儿定当看好周围。”林洛闻言,点头不止。 此时太微五峰,除了五位大宗师并各自带着的两位弟子,已经人影全无。门中众多长老弟子,如今都去了太元古观,观看此战情形。 萧离将一切准备妥当,看着山下主道,突然心中有感,朗声吟道:“回首乱山横,不见居人只见城。谁似临平山上塔,亭亭,迎客西来送客行。” 此时太微山门之外,一辆豪华马车缓缓而行,后头跟着无数前来看热闹的武林中人,这些人等,或是想看太微笑话,或是想睹天人风采,或是想在后头捡便宜,各有想法。十全老人哪会管后头之人如何考量,他性喜奢华热闹,见到几百人跟在后头,他也是高兴不已。 到了太微山门主道之上,上面乃是台阶,十全老人便从马车之中出来,出来之后往身后一看,微笑点头,似是很满意这般情形。他对着旁边随从说道:“走,我等这就上山,看我如何灭掉太微传承。” 在身后之人簇拥之下,十全老人轻步上山,一路无人驻守,众人很快就来到了太元观门前。白海天远远见到来人,看到为首之人身材虽然瘦小,但是精悍无比,眼中神光绽出。他当先迎了上去,打了一个稽首,道:“贫道白海天,见过十全道兄。” “白海天,竟是此人,听闻他乃是当今太微掌门的师伯,不想还活着。”有知道白海天其人的,忙向周边之人介绍。 十全老人也曾听过白海天之名,但此刻他斜眼一看,说道:“你有何德,可称本座为道兄?” 白海天一愣,不料此人竟是这般心性,言语如此犀利,他也冷脸说道:“不知尊驾远来太微,有何贵干?” 十全老人看着周围之人,寒声笑道:“此来太微,不过两事,一者萧离小贼,杀我爱子爱徒,本座今日过来,便是取他小命;另有一事,你太微建派数百年,一味欺压各方武林同道,我代天刑罚,灭你太微传承。” 白海天听完,哈哈一笑,随后说道:“如此今日不能善了了。” “谁人与你善了,本座此来,本就是为了杀人而来。”十全老人说完,一掌打出,直向白海天,竟是不打招呼,直接出手。 白海天见对方出手,闪身避开,随后也是一拳打出,十全老人冷笑一声,区区大宗师之辈,也敢朝他出手。他换掌为爪,直接朝白海天拳头抓去。两人两劲相交,使得烟尘弥漫,断草纷飞。白海天耸身后退,眼前忽的人影一闪。十全老人形如鬼魅,直接使出天人御空之能,猝然逼近。白海天横肘相击,对方右手本来离白海天尚远,却突然变长,一掌挑中白海天手肘,白海天浑身一震,如遭雷击,浑身真气溃散。他借着十全老人一挑之力,往侧边遁去。 见到白海天往旁边逃去,十全老人冷笑道:“打不过便逃,这便是你太微的威名吗?”说完便朝白海天追去,片刻不到,便赶上白海天,却见白海天站立不动,含笑看着他。 不光十全老人,正在太元古观观战之人,也是诧异不已。此人武功不及,不急着逃跑,居然就此不动。白海天朝十全老人说道:“尊驾修为高深,白某自承不如。如今我太微布下法阵一座,就待阁下前来。既然阁下已至,那便来观一观此阵如何。”说完之后,白海天往后一退,从天罗流云两峰之间退出,他这一退出,十全老人眼中风光陡变。原本是五峰竞秀之势,陡然之间,变成一片白茫茫情景,眼前随后只是现出五人,手持兵器,分据五方。 太元古观之人远远望来,发现有五人围在十全老人周围,十全老人门下惊叫道:“你太微门今日要以多为胜吗?”后边跟着的一些江湖人士中,也有人叫道:“武林规矩,单打独斗。太微好是无耻,居然做出这等行径。”这时,白海天已回到太元古观,他闻言哼道:“老夫要和你单打独斗,不知阁下是否同意。”那人说道:“你白前辈武功高强,与我单打独斗,岂不是恃强凌弱吗?”白海天被这话气乐了,反问道:“原来你也知道世上有恃强凌弱一说啊?方才十全在时,怎不见你说?”说完不理这人,对在场所有人说道:“胜负成败,就等十全闯阵了,大伙稍安勿躁。” 十全老人艺高胆大,笑道:“也好,看看你区区太微,能摆出何等阵势出来。” 吴掌门淡淡说道:“既是如此,就请阁下品评一二了,转太元幻相。”话一说完,其他几人都消失不见,唯有岳云真手持拂尘,冷冷看着十全老人。 十全老人看着岳云真姿容绝世,如广寒仙子一般,调笑道:“倒是一个冷美人,居然也有大宗师修为。不如舍了太微,拜本座为师,授你天人之法,入道之门。” 岳云真闻言,寒目而视,也不回他。见到岳云真竟不理会自己,十全老人大怒,道:“好个小娘皮,这般猖狂,居然敢无视本座。”说完一掌拍出,只取岳云真。岳云真周边气流顿时一滞,心知此便是天人武者御使灵气之能,她也不惊讶,手中拂尘一摆,往十全老人打去。 十全老人轻笑一声,一掌打在拂尘之上,将其拍回。突然手上传来一阵剧痛,十全老人往手心一看,丝丝红线闪现,竟是被拂尘割破手掌,渗出血丝。他盯着拂尘,说道:“天人法器?”说完眼露神光,周身气机一变,凶悍绝伦,万兽称王的天人法意径直朝岳云真压去。十全老人本是亁朝蛮族皇室,其父本来有望继承帝统,可惜后来老夫子横空出世,以一人之力,打断亁朝气运。导致蛮族退回荒原之时,皇室衰微,重新回到其刚兴起之时的十三氏族议政体制。十全老人心高气傲,不愿与他人共事,整日留恋山林荒漠,万禽百兽之间,如此忽忽十几年,竟也让他步入天人之道。 他这天人法意并上天人之气压制之下,换作一般大宗师早就法意崩溃了,但岳云真面无表情,道:“此乃太元祖师留下的拂尘。”说完气势一变,清冷如月的法意一扫而空,一股雄浑浩大法意溢出,丝毫不逊色对面十全老人。 “哼,太元子法意。此人法意浩大绝伦,自开一脉,倒也是我辈中人,只是你一介未成天人小辈,又能使出几分太元子当年风范。”十全老人话语刚落,周身气机变换,凭虚御空,拳掌脚爪齐出,演万兽之变,朝岳云真攻去。 岳云真一手使太元拂尘,一手用太元广袖,一攻一守,倒是勉强将十全老人挡下。只是两人交手几十招之后,岳云真神意衰竭,难以再衍太元气机,被十全老人窥得一处破绽,一掌将其拍退。十全老人正要再度向岳云真攻去,不想此人须臾之间便不见人影,又觉后方有劲风传来,连忙回身一拳轰出,正打在一块大印之上。十全老人感觉一股大力袭来,连退三四步,大印也倒退而回,被一绝美女子含笑拿在手中,正是玄女殿主白问情。 这女子边笑边道:“此乃玄微法印,请十全前辈来品评我这路玄微镇相。”说完气机涌动,不过瞬间功夫,微妙玄通,深不可识的法意与十全老人隐隐相对。 “玄微道人偷南方百家之道,却自号南方道之首,不过道贼罢了,如何能与我辈相较。”说完十全老人化身虎扑,朝白问情扑去。白问情见他扑来,也不着急,运转玄微步法,避开这一扑,手中法印在此朝十全老人当头砸去。十全老人知此印威能,不想硬接,便往旁避开,此印则又飞回白问情手中。 十全老人看到这一幕,暗道:“此印倒也有几分玄妙。”心念一转,如熊罴一般大开大合,与此印不断相撞,不过十几招功夫,白问情便感觉真气不足,取印往旁边闪过。 十全老人见白问情要退,连忙一爪抓去,不想旁边一道刀光闪过,其连忙就势止住,直接飞身后撤,才避开这一刀。等他回过头一看,却见一青须老者手执一柄断刀,断处约有一寸长短。 来人正是太微吴掌门,横刀对十全老人说道:“天罗戒刀,刀断意存,请十全尊者前来一试。”说完此言,显出天罗法意,悲悯苍生,刑罚天下。 ; 第四十一章 强敌叩山 闯阵败亡 下 十全老人看着戒刀,笑道:“天罗老儿名为天人,却斩不断人间俗世,处处与人为难,刀断人亡也是活该。” 吴掌门冷冷一笑,说道:“尊驾倒是斩断了人间俗世,却不知来此有何贵干?” 听到吴掌门之言,十全老人当即一怔,哑口无言,随后哼道:“倒是牙尖嘴利,却不知手上功夫如何。”说完身形变换,如同鬼魅一般,刹那之间便向吴掌门攻出近百招。吴掌门手持天罗戒刀,可不似方才岳云真与白问情两人,刀刀直向对手斩去,不退后半步。太元拂尘与玄微法印虽然法意强绝,但毕竟不是杀伐之器。但是天罗戒刀不同,此刀随天罗道人征战天下,染血无数,十全老人刚才敢直接用拳掌与太元拂尘及玄微法意相交,此刻却畏首畏尾,避实击虚。 吴掌门与十全老人对砍百来招以后,突然说道:“原来尊驾也是嘴上功夫,连断刀都奈何不得。”十全老人闻言,心中大怒,两手分演狐豹之势,相互借力,竟成混元之势,迎着天罗刀锋而去。此招刚要打到天罗戒刀上之时,吴掌门略一微笑,踪影全无。而后方传来一声剑鸣,十全老人感觉有异,急忙向左横飞而去,只是他刚一避开,感觉侧边又是一阵气机涌动,右腿顿时一痛,他便凭得向上拔起数丈。他低头一看,见自己小腿鲜血直流,一把古朴长剑自身下飞过,回到一青衣中年人手中,剑上斑斑血迹,显是方才割破自己小腿之时留下。 青衣人取出一块方巾,擦拭剑上鲜血,正是太微林青衣,林青衣一边擦拭剑上鲜血,一边低头说道:“流云飞剑,出必见血,望阁下赐教。” 十全老人看着自己受伤的小腿,沉默少顷,忽的哈哈大笑,道:“好,伤的好,给老夫警钟了。不想流云老儿一生纠葛于儿女情长之中,竟也能留下这般飞剑。可惜老夫没带法器前来,否则岂能让此剑伤着。” 林青衣不理他言语,扔掉方巾,一剑往十全老人刺来,快若闪电。十全老人心中惊叹:“此人武功,显然在方才三人之上。并未显出流云法意,也可使出这般剑招,端的了得。” 十全老人避开几剑之后,心念一动,天人法意浮现,充斥整个空间。林青衣法意感知之下,周边尽是山林野兽猛禽,自家青冥碧落,出入无间的法意受其所阻,难以施展开来,疾如流星的剑势便慢了下来。他气势一变,现出流云法意,意态从容,潇洒不羁,剑招也如清风皓月一般,行云流水,任意而至。这流云剑势一展开,十全老人周身法意俱被迫回,剑意直指十全老人周身要害。 十全老人受林青衣剑意所迫,不在乎消耗天人灵气,御空而行,白茫茫的阵法空间之内尽是十全老人身影,或是虎扑,或是豹腾,或是鲤跃,或是猿戏,或是鹰抓,各种相态不一而足,都朝林青衣攻去。 两人交手,初始之时,林青衣剑势笼罩之处尚有几丈有余,待十全老人一阵猛攻之后,剑圈越来越小,最后仅剩不到三尺,犹在不断变小。十全老人见状,更是使尽全身招式,欲将林青衣毙于手中。他瞅出林青衣一出破绽,连忙一腿踢过去,腿到之时,却发现林青衣人已不见。 十全老人见此变故,连忙飞身而起,怕再受太微偷袭。这时,他听到后头一个声音轻声笑道:“阁下倒是学聪明了。”他急忙转过头来,见到一青年抱手而立,一脸微笑看着自己,腰上一把长剑,却是用一黑幡包裹。十全老人一见此人,厉声喝道:“萧离小贼,居然还敢现身。”萧离回道:“萧某要是不现身,岂不是辜负了阁下一番拳拳盛情。”说完一抽腰间长剑,二话不说,一剑朝十全老人斩去。 十全老人避开此剑,也出手朝萧离攻去,两人不过交手十招,十全忽然放声大笑道:“老夫入道以来就听闻太微玉霄偌大名头,今日一见,竟是名不副实。其所留法剑,竟比起流云那厮的差了不止一筹,本座开始怀疑其当年斩杀的诸多天人都是否纸糊的了。”说完又道:“你小小年纪就成就大宗师,剑法倒也不错,但是比起方才那位却还差得远。”说话之间,他便看到萧离一个破绽,伸手一抓,捉住萧离左手,顺手一带,另外一掌正准备当胸劈落。 却见萧离突然眼露笑意,反手一勾,抓住十全老人右手,再一用力,竟是朝十全老人迎面扑去。十全老人猝不及防之下,两人便靠在一起,两人甫一相撞,萧离腰间长幡便发出无数剑气,往十全老人身上斩去,剑气当胸斩落。十全老人心知有变,左掌加速,打在萧离右肩,欲将萧离打开,自身也加速后撤。只是萧离此刻抓住他右手,一时难以避开,十全老人躲避不及,胸口受剑气所斩,一片血肉模糊。 十全老人吃痛,甩开萧离之手,一掌朝萧离胸口打去,萧离躲避不及,也不躲避,硬挨这一记掌力。左手抽出玉霄剑幡横扫十全老人腰际,一道剑光划出,右手一剑朝对方脖颈之处斩出,赫然正是洞虚剑气。十全老人见这两道剑气斩来,一上一下,难以躲开,他身子一缩,竟蜷成一个球形,避开这两记杀招。只是还不等他反应过来,一块印石当头打下,正是玄微法印,一把拂尘迎面扫来,正是太元拂尘,又感觉刀剑之声逼近,将自身所有退路围得水泄不通。 千钧一发之际,十全老人忽然想到一事,竟不理其他三件法器,双手结印,印诀成龙形,向天罗戒刀打去。天罗戒刀由于曾被人斩断一截,先天有缺,受他一击,便被打退三尺。而与此同时,太元拂尘扫到十全老人面部,正中右眼,玄微法印打到其左耳,流云飞剑一剑斩去,将他左臂斩下。十全老人吃痛,大吼一声,从天罗戒刀空隙之处出来。 他一出来,便看到自己孤身站在五峰之间,太微五位大宗师,各持冰刃,冷眼站在自己周围。 在太元古观观战之人,见到这般场面,无不大惊失色。刚开始之时十全老人赤手空拳,谈笑风生,轮战太微五位大宗师,后来萧离出手,完全不是十全老人对手。不想转眼之间,形势突变,萧离虽然重伤,但是十全老人伤势更是惨重,胸前血肉模糊,右眼被太元拂尘扫瞎,鲜血直流,左耳被玄微法印一击,流血不止,也不知聋了没有。至于左臂,更是被流云飞剑一剑斩断,掉落在地。 十全老人见此情景,不及多想,运转灵气,封住自己出血的几个部位,然后飞身往上一跃,施展天人御空之能直接往外逃去,也不理自己众多门人还在此间。他心知此刻要是不走,自己恐怕有可能丧命于此,不过一刹那功夫,就闪身不见。萧离几人眼见他逃走,也不追赶,其实也无法追赶,此人一走,五人都瘫软在地,后面弟子见到,急忙过去搀扶。 白海天看向惊骇的来人,说道:“诸位好戏看完,也该入戏了。”不等众人反应,白海天喊道:“众弟子听命,凡荒原来人,皆将其扣下。至于其他道友,就恕老夫不送了。”此话说完,太微中长老弟子便将荒原那上百人团团围住。此刻十全老人已败走,其门下仅有的两位大宗师又被萧离所斩杀,此时不过几位宗师领头,在白海天大宗师与十来位太微宗师长老合力之下,不过半个时辰,尽数都被拿下了。 十全老人此刻心绪难平,自从太微逃出之后,他便找了一个地方稍微清理了一下伤口。刚将伤口清理好,正准备上路之时,便听到一人说道:“早就想一睹十全道兄风采,今日终于得以一见,不枉此生啊。”十全老人转过身一看,见是一位黑衣老者,观其风姿气度,竟也是天人中人。他见到此人,以独臂施礼道:“见过道友,不知道友有何指教?”那人笑了笑,说道:“无他,只是受人所托取你性命。” 十全老人闻言,怒道:“道友与老夫,都是天人之辈,一定要拼死相斗吗?” 那人看了看十全上下,道:“相斗是真,不过拼死倒是未必。” “哼,老夫虽受重伤,但是也非任人宰割之辈。道友此来,要是取了我性命也罢,要是取不了的话,道友还是得为自家门人后辈多做打算。”十全老人强硬说道。 “我说以你老儿的武功心性,如何能在荒原安心度日,原来是用这般手段威胁老夫子。今日原本只想来此看看,现在说不得真要取你性命了。”黑衣老者正是岳山河,他得萧离书信,其信中言道能将十全老人重创,若是岳山河有意,可来太微会一会这位天人。本来只是不忿此人行径,出口相讥,但此人这般威胁,倒是让岳山河打定主意要在此取他性命。 “岳道友所言不错,十全道友当年也是如此威胁老夫的。正因如此,十全道友屡次做出天怒人怨之事,老夫也奈何不得他。”一个苍老声音从旁边传来,正是学府老夫子,胯下一批驽马,一脸悲悯看向十全老人。 看到老夫子也在此处,又看了看自己全身伤口,十全老人凄然笑道:“如此说来,本座今日难逃死命了。”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岳山河与老夫子一人一句,说完相视一笑,言笑之间已定下十全老人生死。 ; 第四十二章 面壁三载 养志剑诀 天连山,太微门中。 此刻太微门人都是一脸喜意,与数月之前门人忧心忡忡的表情截然不同。山下一群弟子,乃是前段时间弃门而出的,如今又想太微将其重新收入门中,太微门岂会让其如意。反而沈七娘与原野这对母子,见危来投,临危不走,沈七娘得授以执事之位,而原野更是被吴掌门亲自收为弟子。 此刻太元古观大殿之中,济济一堂,太微门掌门、太上长老、长老、执事及亲传弟子俱在此间。吴掌门坐于上首,说道:“前日荒原天人来犯,幸得月神宫主与玄女殿主相助,演太微大阵,我等几人终得以战败此人。萧师弟施奇谋,以身为饵,将十全老人重伤,居功至伟。但是此番来敌,无论萧师弟如何行事,都是其招惹过来的,功过是非,由门中共论。” 他话一说完,下面诸人无一人吭声。要知道萧离此刻已是大宗师修为,其师白海天也是经年大宗师,谁会吃力不讨好,得罪于他。吴掌门见下面没有动静,干咳一声,对萧离说道:“不知萧师弟自己有何想法?”萧离躬身回道:“此事确实是由师弟引起,愿受宗门处罚。” 吴掌门抚须微笑道:“师弟既然自己也认罪,那便罚师弟面壁思过三载吧。而师弟前日重伤十全老人,毕竟有功,师弟可任选一地面壁。诸位也需谨记,萧师弟三载面壁期间,任何人都不得打扰于他。” 萧离听到掌门之言,心知掌门这名虽为处罚,实则是让自己安心修行。他抬头冲掌门微微一笑,以示感谢。 “师弟若无异议,便择日受罚吧。当然师弟若是伤重未好,也可过段时日再行面壁。” 萧离连忙回道:“待师弟将一干琐事准备妥当,便自去领罚。” 典藏阁四楼,萧离看着眼前稀稀落落的藏书,随意找了一处地方,盘腿坐下,练功疗伤。他自回到居所,便将黛影托付给白海天,索性白海天自传承洞出来以后,短期之内也不想再去闭关。自家师父不但修为高深,授徒水平也远高于自己,将黛影托付与他,甚至强于自己亲自教导。想到自己也无其他事情,便直接跑到典藏阁前来闭关了。 白海天本来还对萧离所受之伤颇为担心,劝他过段时日再行闭关,毕竟是天人武者全力一击,受伤不浅。萧离笑言,不过养伤而已,反正是在宗门之中,也无多大区别。 要说萧离伤势,确实很是严重,十全老人受创之时,打了萧离两掌,前一掌打中右肩,倒是无甚妨碍,不过是淤血堆积于此。倒是第二掌,十全老人含怒出手,使尽全身气力,正中前胸,其天人灵气与法意都灌入萧离胸中,肆虐萧离全身。灵气游走不定,所过之处,萧离自身真气必然崩溃,法意凶狠霸道,只要萧离一动自身法意,其便过来攻击,使萧离近日身受其害。 他自己多番尝试,发现天人法意还好说,实质与大宗师法意无多大区别,只要自身志坚意决,早晚能将这股法意驱出体外。 而对于打入自身的灵气,萧离毫无办法,他想过直接驱出,也想过将之融汇进自身真气,都无法成功,使其一直随着萧离功行,到处游走。 无奈之下,萧离便来典藏阁闭关,欲从各位祖师札记之中寻求治伤之法门。 ······· 萧离闭关期间,当今天下风起云涌。先是有学府传出消息,言十全老人已被老夫子斩杀,天下哗然。随后安平公主与秦王二人合力,北征荒原,天下众多高手被召集,一雪百年前之耻。学府,太微道,赤城道甚至佛林都有宗师派出,北击蛮族,勒石记功。更有太微林青衣与学府二先生,两人北上,将蛮族剩下的大宗师杀了个遍。 随后蛮族愿意纳贡称臣,送上岁币,朝廷有官员言道上天怀德,不能再妄动刀兵。又有当今小皇帝不甘心成为傀儡,欲抢班夺权,秦王大怒,欲废新君,被安平公主所阻。两人之间争斗又起,北征之事也就由此作罢。 而当世另外一位天人武者岳山河,在索丘山建神宫,号山河散人。以天人之尊立派收徒,天下群雄自然云集响应,一时之间,神宫之势,隐隐有超过太微赤城之机。 由于索丘山正好位于佛林东侧,乃佛林弟子东出必经之路,无论道门还是学府,对于此事都乐见其成。岳山河甚至言道,日后佛林弟子要出山行道,便直接北渡大江,不必再如现在一般先东出后北上了。 他这一言放出,佛林如何能同意,商讨无果之下。佛林一位禅宗老僧与密宗当世活佛来到索丘山上,与岳山河论道斗武,三天之后,岳山河同意在索丘开一条小道,供佛林弟子东出。后来有消息传出,这两位僧人都是天人之辈,乃是合力将岳山河压服,他才做出这般决定的。 佛林向来山高林密,唯有佛门在此地经营,也不知藏有多少高人。这般武道衰落之世居然也能有两位天人并出,天下无不震惊佛门底蕴深厚。 太微吴掌门得闻这个消息,心中苦笑,如今天下之间仿佛又要回到武道盛世,但是道门之中却是无一个天人武者。他倒是不担心这两位佛门天人会对太微出手,毕竟当年太元玄微两位祖师与佛门西摩神僧及莲花生大士连番大战之时,早就立约,天人之辈不得随意向对方小辈出手。当年太微受天下攻伐之时,佛门天人没有出手,玉霄杀遍天下天人之时,也没有去往佛林。 ······ 养志之剑,法灵龟之相。养志者,心气之思不达也。有所欲,志存而思之。志者,欲之使也。欲多则心散,心散则志衰,志衰则思不达。故心气一则故不徨,欲不徨则志意不衰,志意不衰则思理达矣。理达则和通,和通则乱气不烦于胸中,故内以养志,外以知人。养志则心通矣,知人则势分明矣。将欲施剑于人,必先知其养气志。知人气盛衰,而养其志气,察其所安,以指其所能。志不养,则心气不固;心气不固,则思虑不达;思虑不达,则志意不实。志意不实,则应对不猛;应对不猛,则志失而心气虚;志失而心气虚,则丧其神矣;神丧,则仿佛;仿佛,则参会不一。养志之始,务在安己;己安,则志意实坚;志意实坚,则威势不分,神明常固守,乃能分之。 萧离闭目运功,以意为剑,将十全老人遗留在自身的天人法意斩尽,斩净,同时也将体内存留灵气也一齐斩出。身上隐患被一扫而光,萧离终于长舒一口气。 他观流云祖师练剑札记,结合自身剑道与洞虚剑诀,创出这路养志剑诀,法灵龟相态,察是非,知吉凶,我有其威而能洞彼,神明固守,外魔难侵。 萧离心中思忖:“如今隐患破除,也该思索打通玄关之事了。太元祖师曾有言道:‘此窍不着于幻身,亦不离于幻身。不着于幻身者,非一切有形之物;不离乎幻身者,非可于身外求也’。由此可确定玄关一窍的特征:不在身内,不在身外;亦在身内,亦在身外;无形物可觅,无方所可指。此窍一开,百窍俱开,全身八万四千毛孔,三百六十骨节,一齐爆开,百脉流畅,神炁冲动,先天药物随之化生,内丹仙术便可自然运行。” 按照太元所言破窍之法,萧离致虚守静,杳杳冥冥,与天地合一,而神气酝酿,闭目运功,寻找那一线破境机缘。 天连山离尘洞天,本是萧离居所,此时两名女子正在斗剑,一往一来。若是萧离在此,一眼便可看出,二女所用的都是自己所创剑诀。两人剑若惊鸿,身似游龙,但是两人修为毕竟相差甚远,不过几十招,年纪较幼的黄衣少女一招失手,长剑就被挑飞。 这名黄衣少女见长剑挑飞,也不过去捡起,反而直接对另外一名青衣女子说道:“林师姐剑术非凡,黛影本就知道有所不及,不想连百招都没有撑过。” 青衣女子收起长剑,笑道:“你才练武不过四年,先天尚未成就,能有这般实力已是难得了。姐姐我虽然不及萧师叔天纵之才,但好歹也已真意成就,若是让你撑过百招,十几年武功不是白练了。” 这两名对战女子正是黛影与林洛,自萧离面壁之后,黛影被白海天带在身边,指点武学。林洛则被林青衣拉着游走天下,更是在荒原之中连番找人斗剑,武功进展神速,已经进阶宗师了。 听到林洛提到萧离,黛影皱眉说道:“也不知道师父闭关如何了,三年时间早已过去,也不出关。” “你这小丫头,怎么说你好呢。若非将有重大突破,离儿怎会闭关不出,老夫曾经去观过那小子一回,周身神气氤氲,灵机吞吐,隐有祖师所载天人之相,说不得就要成就天人了。”白海天走过来说道,他这些日子或是教徒孙武功,或是远去北边,看完子女后人,倒也悠闲。 他这话刚说完,就感觉典藏阁那边气流涌动,风雷乍响,随后一道剑气横空而出,将典藏阁穹顶掀开,一道人影飞身出来,停在半空,在屋顶盘膝坐下,闭目运功。 ; 第四十三章 玄窍贯通 天人成就 萧离于典藏阁四楼闭关三载,每日服丹练气,打坐舞剑,不食人间烟火。 本来三年闭关时日已至,萧离可破关而出,但是三月之前,他却隐隐抓住一线灵机,仿佛洞开玄关就在此间。只是灵机一闪而逝,萧离捕捉不得,他便不当即出关,继续运功行气,欲使这道灵机再现。 萧离闭合诸窍,将周身五感尽都屏蔽,以神驭气,不断游走周身。忽有一日,他心血来潮,突然静定,一无所知所觉,心空似水,意冷于冰,神静如岳,气飞如泉。唯其不知有神,不知有气,并不知有空。恍惚之间,神凝息调,直入五脏百骸。 而后又突起知觉之心,前无所思,后无所忆,随即神与气交,直入真空。忽然一声雷声在萧离心头想起,倏忽杳冥,萧离怵然惊醒,心知自身已入玄关妙境,连忙以法意护持,不使神气稍纵,神凝气中,气包神外,两者混融为一,并无区别。随后萧离动静同乎造化,呼吸本乎气机,周身神气,合二为一,与天地灵阳之气,一出一入,往来不停。 天地灵阳之气,先是自萧离口鼻而入,先是若有若无,随后慢慢壮大,随后萧离呼吸吞吐之间,皆有此气出入。如此不过十余呼吸,萧离顿时察觉身旁已无灵气可入,但是周身上下,灵气尚未行满,心念转到之下,他惊起一剑,自上方斩出,剑气如无形而化,莫见其形,莫知其名,如气之门户一般,向典藏阁穹顶斩去。 穹顶一受此剑,便被掀开,萧离连忙飞身而出,于顶上打坐,继续吸纳玄气,运转周身。 如此半个时辰左右,萧离睁开双目,一跃而起,就在这一瞬之间,他突然感觉身上一松,仿佛丢下一个沉重包袱,体内也有气机滋生,与先天真气别有不同。 直到此时,他功行才算圆满,大道之门已然洞开,口中吟道:“不计人间多少年,此身虽幼性却非。一剑破开玄关道,往来反复灵机生。后路已绝前路险,笑问长生几人知。” 他自典藏阁跳下,却见周边已有不少人围住,自家师父白海天与黛影连忙上前,白海天拉住萧离之手,急切问道:“可是成功了?”周围众人包括吴掌门在内,也是一个个死死盯着自己。 萧离轻声一笑,放开气势,自身同天合道,执一持枢的天人法意现出,放出无边威势,就连白海天与吴掌门两位大宗师都不能直挡其锋,其余诸人更是连连退后不止。 “好法意,好气魄,好,好,果然是我的好徒弟啊。”白海天哈哈大笑道。 吴掌门也是一脸激动说道:“我太微终于有了第六位天人了。”说完躬身一礼,长揖道:“恭喜萧真人打通玄关,得成天人。” 随着掌门这一声落下,包括白海天在内,在此的所有太微门人都对萧离躬身长揖,口中说道:“恭喜萧真人打通玄关,得成天人。”声音清亮宏大,太微十八洞天都清晰可闻。 萧离见状,也不避开,硬受这一礼,他也知太微规矩,一成天人,必受满门之礼。随后待诸长老弟子散去,白海天拉着萧离回到离尘洞天,后方吴掌门林洛黛影等人也一路跟着。 到了离尘洞天以后,白海天连忙说道:“来,说说你是如何踏出此步的?” 其他几人也对此很感兴趣,都一脸期待地望向萧离。萧离见此,苦笑道:“其实这一步,各位祖师已经说得很清楚了:‘盖虚极静笃,无复我身,但觉杳杳冥冥,与天地合一,而神气酝酿于中,乃修炼之最妙处,故谓之玄关一窍。如此气随意走,行于周身,神随意入,束于百汇,天人交感,玄窍自开’。让我也无法说得更好,关键是抓住那杳杳冥冥的一丝灵机,得以接引灵气。” 他这话一说完,白海天与吴掌门都一脸失望,吴掌门道:“哎,我也早知该是如此。昔年太元玄微两位祖师与流云玉霄两位祖师都是同处一世,也不见多出第三位天人。想来这一步还是要自己踏出啊。” 见到几人一脸失望之色,萧离也无可奈何,武功修行到了大宗师这一步,实是他人已经帮不了了,全看各自机缘。他引开话题,说道:“如今我已可以吸纳玄气了,各位不妨来一观我这一剑。” 萧离所指的一剑自然是自丹田石碑中获得的洞虚神剑,这一剑诀他也于前些日子传给宗门。只是门中诸人未曾观过此剑剑意,一时之间还无人练成。他昔日以真气使出之时,总有意犹未尽之感,且消耗太大,难以现出其威能。他自身由此参悟剑道,创出的几路剑诀反要比此剑得心应手。 如今他天人成就,玄气滋生,自然想试试此剑诀的威力。他一抽含光剑,以玄气运转洞虚剑诀,当空一剑斩出。 他这一剑出去,莫说他人,就连他自身也是惊骇莫名。众人都见剑光如匹练一般,直入苍穹,横亘虚空,充斥天地,浩大无匹,凌厉至极,随后虚空震动,蓝色天幕受此剑气,竟然撕开了一道黑色小口,黑色小口之中透出幽深冷厉气息,似要摧毁一切。 萧离一见此景,哈哈大笑,笑声明快之极,笑完又摇头说道:“时候未至,时候未至。”旁边之人虽然也震惊此剑之威,但是也不明白他为何如此高兴,又在说什么时候未至,都一脸古怪看着他。萧离看出几人心中所想,道:“虽然生死未知,但是虚空确实可碎,这还不值得高兴吗?” 吴掌门与林洛不解其意,白海天若有所思,倒是黛影第一个反应过来,惊道:“师父是要破碎虚空,打破天人武限。” 萧离看了黛影一眼,见这丫头如今姿容,明艳照人,不复当年稚嫩,一双星眸死死盯着自己,他含笑说道:“不错,世间武道,到了天人之后就已无路可知,大道断绝,我倒要一试,前方是否当真无路。” 吴掌门闻言,急忙说道:“师弟请三思啊。当今之世,大乱已显,正是要师弟坐镇太微之时啊。”要知道当今之世,仿佛又快回到了两百年前盛世一般,天才辈出,太微名为圣地,却底气不足。如今时隔两百年,太微终于又出了一位天人,正要他一扫当今太微颓势,恢复当年盛况。萧离要是真去走了那条生死未卜的路,那这位天人成与不成有何区别。 萧离看着吴掌门,回道:“师兄之言,我也知道。只是我此心只有大道,怕是要让师兄失望了。” 吴掌门见无法说服萧离,又看了看白海天,想要他出来说句话。白海天自方才萧离出剑之后,就一直默然不语,陈郁了许久,才说道:“早知你有此志,本来以为也是我身死之后才会到这一步的,没有想到居然这般早。哎,随你去吧,记得把传承留下。”叹完一声气,不理众人,便一个人往外走去。 萧离看着白海天背影,鼻头微酸,呆立片刻,随即摇了摇头,仰望长空。 吴掌门见状,也不好多说,他忽然想起一事,道:“师弟如今已成天人,也该取个尊号了。另外,可需宗门为你开个庆典,请诸方观礼。”太微虽是道门,但也未规定门人都要出家。但是成就天人之人,却都留下道号,以为尊号。五位天人祖师之中,天罗流云两人也是在成就天人之后再取的尊号。 “尊号的话,师弟居此离尘洞天,便叫离尘吧。至于庆典,就不必麻烦了。” “好,离尘倒也是一个好名号。另外,师弟若是有暇,便在太微群峰之中,择一留下传承,效仿历代祖师所行。” 萧离点了点头,道:“师弟省的。” 萧离虽然不办庆典,但是成就天人一事也在极短时间之内遍传天下。 索丘山上,林青衣正在向岳山河讨教天人之道。忽有弟子递来一份文书,岳山河一看,神情一愣,随后哈哈大笑,放下文书,对着旁边林青衣说道:“林兄弟还来向我讨教天人之道,你自家宗门已有第六位天人了。” 林青衣乍闻消息,不免一喜,笑问道:“不知是白师叔还是吴掌门成就天人了?” 岳山河摇摇头道:“俱不是。”说完长叹一口气,道:“突然觉得老夫真是老了。“ 林青衣恍然大悟“居然是萧师弟,果真是天纵奇才,林某都不知道说些什么。” 京师安平公主府,安平公主看完手中信札,喜道:“秋月妹妹,恭喜了。萧先生以二十出头年纪,成就天人武者,当真亘古罕见。我这里备一份薄礼,请你带去给他。另外,我欲上请萧先生为当朝国师,明日便会有旨意下来,请你一并转交给他。” 顾秋月也是高兴说道:“萧师叔道心坚定,天资卓绝,能够成就天人,我早有意料,只是确没有料到这般早罢了。至于公主所言,我会尽数交给萧师叔。” 外间得知萧离成就天人之消息,或喜或忧,不一而足。这些事情萧离自不会理会,此刻他心神都被另一件事牵挂住了。他那丹田之中石碑,自从他成就宗师不久之后传给他一篇洞虚剑诀之后,便毫无反应,如同不存。如今他玄气运转之下,经过丹田之中的玄气竟又有一半被此石碑鲸吞而去,反复不止,当真让他既惊又喜。 ; 第四十四章 授剑黛影 洞中留言 萧离将自己心神探入石碑之中,如同石沉大海,毫无反应。他心中暗道:“莫非还得如上次一般,等到石碑吸收灵气饱和之后才会有所不同。”心念至此,萧离加快玄气运转,昼夜不停,也幸好萧离已成天人,若是灵气足够,已不需要再摄取五谷杂粮。 如此连续三日三夜功夫,石碑就是不见饱和,萧离不禁苦笑不已:“方圆几里之内的灵气都已被自己吸去了,现在就是想不停下都不行了。”他不禁想到当初随白海天入传承洞之时,玉霄祖师在洞中留言,极有可能是这方世界出了问题。天人武者吐故纳新,乃是运转天地间的玄气,也有人称之为灵气。但是这方世界灵气稀薄,就连太微这般山川锦绣之地,周边灵气都不够他运转几个周天,更勿论其他地方了。这也难怪学府位于京师之中,但老夫子常年在外了。 想到这里,萧离也不心急,他刚成天人,虽然极想踏出那一步。但是那一步生死未知,他还有诸多杂事需要处置得当,才能心无旁骛地踏出去。 离尘洞天,萧离居所之外,黛影正在演练剑术,萧离于旁驻足观看,时而点评几句。他自出关之后,行走坐卧,皆可修行,也不必一直闭关。因此,他也抽出时间来指点自家徒弟修行。 萧离四年之前闭关之时,黛影不过初入武道修行,此刻已经到了后天八品,可见白海天在她身上所费心思颇大。再看她剑术,根底扎实,已颇有架子,萧离暗暗点头。 见黛影演练完毕,萧离冲她点点头说道:“你这损兑转圆两路剑诀,可是洛儿教你的?” 黛影点点头说道:“正是洛儿师姐所授,师父是如何看出来的?” “你这剑法演练之间,都是洛儿的剑术影子,为师如何看不出来。损兑转圆两剑,是为师的剑术根基,可以说是集我所会剑招之大成,天地无极,人事无穷,心念所至皆可入剑。适才观你练剑,凶悍有余,机变不足,显是洛儿所授。当然,若是授你剑法的人是秋月的话,大概又会反过来了。”萧离微微一笑道。 黛影看萧离并无不悦之色,说道:“师祖教我武功之时,只授拳脚,不传剑术。倒是洛儿师姐见我喜好剑术,便将师父传给她的剑法转授给我,说我早晚也会学这两路剑法的。” 萧离点头道:“你师祖到底是看得明白,无论拳脚剑法,都最重根底,初学之时,最是需要小心。不过那也无妨,为师如今还有一段时日,也无他事,我所创的七路剑诀以及洞虚神剑往后会依次授予你。后面几路剑诀你暂时用不了,不过先把根基打下,日后自会有用。” 听到萧离要传授自己剑术,黛影一脸喜色,高兴道:“谢谢师父。” 萧离闻言,叹道:“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谈何谢谢。为师虽收你为徒,却将你扔给你师祖,却是没有尽到师父之责。如今趁此时机,也帮你打下武道根基。” 说完萧离接过黛影手中长剑,道:“七路剑诀,损兑转圆你已习得,乃是由招成势之剑,最善因势利导,察进知退,趋吉避凶;散势分威两剑是由势转意之剑,内精五气,外视虚实,而后以实击虚,以有取无;实意养志两剑乃是意气化神之剑,守真一而不化,而后以神驭气,以气驭剑;最后一路盛神剑,乃是天人化生之剑,神明之源,一其化端,同天而合道,通达心神,为师虽走的不是以剑入道的路子,但是这路剑诀却是天人剑术。最后的洞虚神剑,你自己日后有暇,自去观读,为师所悟,都在这七路剑诀之中。” “来,先重新教你损兑之剑。损者,方也;兑者,圆也。令圆者不行,方者不止,即为此剑之大功。”说完挥剑起舞,给黛影演练开来。 一连十几日,萧离每天白日或是授剑于黛影,或是给白海天及吴掌门讲天人之道。但是两人或许时机未到,终究难以找到那一线天人之机。 这一日,林青衣与顾秋月先后回山。萧离与林青衣正在叙话,与他谈自己的天人所悟。忽闻顾秋月过来求见,萧离便请她进来。 顾秋月进来之后,先躬身说道:“师侄祝贺萧师叔玄窍贯通,天人成就。” 萧离笑了笑,说道:“秋月不用多礼,你俗务繁杂,此番自京师回来,应该不只是来向我道喜吧。” 顾秋月闻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随后说道:“安平公主听闻师叔成就天人,特地备了一份厚礼托师侄我给带来。另外,朝廷已经下旨,敕封师叔为当朝国师,使者正在外头候见。” 萧离微一蹙眉,道:“礼物就放下吧,我收下了,稍后请掌门到门中取相应之物一位回礼。至于国师之职,师叔我德才浅薄,难以担任,请大周另请高明吧。” 顾秋月点点头,仿佛早已料到萧离会这般回复,她出去之后将朝廷使者命人招待好,便又回来与萧离林青衣两人叙话。 林青衣问道:“听闻师弟欲要往天人之上,再走半步,不知欲要何时动身?” 萧离略一沉吟,说道:“此时诸多俗务尚未料理完毕,也不宜踏出这一步。再等一两年,诸事妥当之后,估计就要一试了。” “那洞虚剑诀,我也参悟几年了,亦有所获。却是想不到成就天人之后,此剑诀会有这般威势,能将虚空撕裂。” 萧离笑道:“师弟我也没有料到,师兄日后成就天人,可以亲自一试其威。” “那就借师弟吉言了,但是以我揣测,就算成就天人,此剑诀也不易参透。可见师弟剑道天资,犹在为兄之上啊。”林青衣笑叹道。 萧离忙谦声说道:“师兄过奖了。”随后,萧离与林青衣又一同指点了顾秋月修行之事。她常年在外,代宗门行走,难得遇见自家长辈,便将自身所有修行之惑尽数说出。萧离与林青衣二人,一人修为高深,已至天人,一人经验丰富,乃经年大宗师,不过小半个时辰,就将顾秋月心中疑难解尽。 翌日,吴掌门上得离尘洞天,说道:“师弟如今成就天人已有一段时日了,如今也可入传承洞中留言了。另外,不知师弟的天人法意传承之峰如今可已选定?” “入传承洞留下法意之事,师弟我稍后便可去做,至于传承之峰······”萧离面漏难色,迟疑道。 “师弟开始有何难处” 萧离点头说道:“玉霄祖师昔年选定传承之峰,乃是与流云祖师一道布大阵而择。如今我要踏出那一步,也想在天人法器之外,再给宗门留下一处保障。” 吴掌门点点头,说道:“如此甚好,那我也不催师弟了,师弟何时有需要,直接唤为兄便是。” 随后吴掌门与萧离两人便前往传承洞,两人直达存放历代天人祖师灵位的空地,萧离笑言:“师弟怕是没死就要在此地留下灵位了。”吴掌门亦是一笑,道:“此灵位非祭死者,乃祭道途。”说完,自随身布袋之中拿出一个灵位,上书“离尘道人之灵位”。 萧离见这一幕,苦笑不已,接过灵位,将其放在玉霄祖师灵位之旁,随后来到后边墙上,写道:“玄关一窍,本无正形,意道即开,一阳初动即玄关。天人之后,定然还有道途,大道维难,当持如履薄冰之心,行勇猛精进之道。余这便要破开此间,寻找前路,望后辈弟子也莫懈怠。” 吴掌门看完这留言,道:“师弟之言,倒是和玉霄祖师有异曲同工之妙啊。” 萧离一边走出去,一边说道:“只惜乎不得一见耳。”出了传承洞以后,萧离又回复了之前作息,每日运功之余,不断指点后辈弟子武功,也颇有意趣。只是后来,不断有大宗师宗师之流前来拜会,萧离不胜其烦,只得托名闭关。除非与自家及其熟识的大宗师如白问情岳云真等人前来拜会,一概闭门不出。 一夜运功,萧离缓缓出了一口气,察觉周身,发现体内石碑已经不再吸纳自身玄气了,他不禁大喜过望。自他成就天人至今,已有一载多时日,功行不断,终于将这石碑给满足了。洞虚剑诀,他已将其悟透,却迟迟不愿踏出最后一步,一者是为了如玉霄祖师一般,给太微留下一层保障,另外一事就是为了获知这石碑玄妙。 他初成宗师之时,便能由此石碑之中获得号称“入道之门,舍道皆虚,挡道皆杀”的洞虚剑诀。如今他已是天人之辈,却是不知能于此石碑之中有何所得。 想到此处,他运起神识,往石碑探去。他这神识一入,眼前顿时出现一道修长人影,白衫黑发,背负长剑,对着一块丈高石碑,右手掐个着手指,口中喃喃自语。萧离细一打量,发现这石碑竟是自己丹田之中那块模样,只是石碑此刻古朴厚重,周身布满字迹符文,玄妙非凡。 萧离正待细看这符文之时,突然感觉一阵眩晕,连忙转过眼神,心知以自己当下修为,还看不得这些符文。这时那道背对自己的人影也不转身,径自伸出左手,朝自己眉心一指。萧离顿时感觉眉心一凉,随后头部一痛,眼前一黑,竟已失去知觉。(初次写书,也不懂起点的规矩,感谢小小的我2015的打赏,谢谢。) 第四十五章 离尘道碑 一剑破碎 萧离幽幽醒来,只觉头疼欲裂,再细心一番查看,发现脑海之中多了一篇名为《太上三洞三元衍道经》的经文,不过他此刻再一探知,发现这篇经文他如今只能翻阅上篇《洞神神宝入道经》,其他部分渺茫难见,显是那石碑还未传于自己。 他细细体悟这篇《洞神神宝入道经》,发现仙家妙诀,果然非凡,乃是将玄灵之气采真洞元,练成一口冥寂玄通元气。看到此处,萧离又不免苦笑,要练出一口冥寂玄通元气,需要海量的天地元气才行,以此间情形,估计让他将世间灵气攫取一空,也是不足。这篇法诀再是玄妙,他此刻也用之不上。再往后一看,萧离见得一篇《洞神剑经》,不过练剑之基也需要清浊二气相辅,才能分散离合,运用由心。他此刻一口元气都未炼成,剑经也无法得练。 见得此刻诸般法门都无法习得,萧离也不气馁,既是天赐大道,日后自有修炼之机。如今当务之急是在玄微留下传承,踏出最后一步。想到此处,萧离又取出太微大阵的阵图,细细琢磨。此阵以当今太微五峰为基,各有玄妙。萧离不通阵道,也不敢轻动,但是天罗阵中由于天罗戒刀有缺,使得大阵此方留有破绽。于是萧离决意就在天罗峰后方不远之处立下传承,以补这一处缺憾。 第二日,萧离唤黛影将吴掌门请来,两人一番商议之下,便派来弟子帮萧离师徒搬离离尘洞天。 离尘峰,原本只是天连群山之中的一座无名山峰,比天罗峰稍高,位于其稍后。萧离搬来此峰以后,便开始琢磨留下法意传承一事,五位祖师分别留下太元拂尘,玄微法印,天罗戒刀,流云飞剑及玉霄剑幡,都是随身之物,时常以法意洗炼,才得以成为法器。他手中只有含光剑,此剑他踏出最后一步之时,还有用处,不可留下,难道他要学玉霄祖师,将裹剑之器留下? 玉霄道人昔年炼制霄练法剑之时,所用裹剑之布乃是千年冰蚕丝,其坚韧异常,利器难开,远非自己手中鲨皮剑鞘可比。萧离心中一动,便起身往太元古观而去,得见掌门之后,得其许可,往太微藏宝之处一行。 萧离携着黛影,一入藏宝之处,见到里面珠光玉彩,华美无比,黛影眼神流转不定,冲萧离说道:“师父,这里宝贝真多,真好看。”萧离扫视一遍,说道:“太微立派数百年,诸位祖师代代收藏,能有这般多的宝贝,再正常不过了。倒是为师名为天人,却于门中全无贡献,却是惭愧啊。” 黛影回道:“师父莫要这般说,等弟子修为有成,一定多找些宝贝来放到这里,连师父那份一起给了。”萧离闻言笑了笑,不再言语。他也左右张望,随即信步走到一块大致三尺见方的石头前边,不禁含笑不语,双手使力,将这石头抱起,便往外而去。黛影见状,急忙说道:“师父,这里这么多宝贝你不用,拿这么大一块石头干什么啊?” 萧离一笑,说道:“神物自晦,岂能只看外相。这块石头乃是玄微祖师无意所得,玄微法意便是取材自此石。” 离尘峰上,萧离手持含光法剑,对着一块石头精心雕琢,劈砍挑刺。他自从宗门藏宝之所得来此石,每日坐卧行走,无不将此石带到身旁,以孕养法意。这一日,萧离端详此碑,感觉已经差不多了,一拔含光剑,剑光吞吐不定,他连续七剑斩将出去,碑上顿时出现七道剑痕,形状各异。萧离一看,心道:“如今自身七道剑意已经附在此碑之上了,法意亦足,已可称为法器了。只是如此却还是不够,若是能将洞虚剑意也附在其上,则是更佳,只是这一剑若是斩出,此碑未必能够承受。” 正当萧离踟蹰不定之时,突然感觉到黛影与林洛联袂而来,感知黛影气机,竟已入先天之境。 两人施礼完毕,萧离笑道:“影儿已入先天,可是洛儿你帮他的。”林洛亦笑道:“果然难逃师叔法眼。”几人叙话片刻,忽听黛影言道:“师父,影儿也想要炼制一柄法剑。”萧离闻言,微微一笑,道:“早就知道你会由此念头,材料已经给你备好了,你自去掌门处领用吧。洛儿昔年随为师炼剑,也懂得炼剑之法,就由她陪你进赤阳洞天炼剑吧。”黛影听到萧离之言,心中一喜,连忙道谢。 赤阳洞天之外,萧离在外与林青衣饮酒,忽然感觉洞天里头一道剑气横空而出,随后剑鸣不止,竟激得两人手中之剑也颤动不已。林青衣笑道:“恭喜萧师弟了,黛影师侄此剑已成。”萧离一声长笑,道:“法剑已成,我二人也该走了。”说完两人使开身法,各自离去。 洞天里面,黛影一道剑气斩出之后,说道:“师父剑名含光,含光者,视之不可见,运之不知有。其所触也,泯然无际,经物而物不觉。玉霄祖师剑名霄练,霄练者,方昼则见影而不见光,方夜见光而不见形。其触物也,然而过,随过随合,觉疾而不血刃焉。继先人之志,此剑就名承影,恰好与我名相应,承影者,将旦昧爽之交,日夕昏明之际,北面而察之,淡淡焉若有物存,莫识其状。 其所触也,窃窃然有声,经物而物不疾也。”说完此言,剑声大作,经久不绝。 林洛在旁一笑,手中紧了紧斩元剑,道:“承影,好名字。希望有一天,斩元剑能够一试此剑之威。” 黛影收起长剑,淡淡说道:“师姐莫急,早晚会有那么一天的。” 三月三,龙抬头。 萧离站在离尘峰顶,抬眼望天。身后一大群江湖人士,就连学府老夫子,索丘山岳山河,佛林两位天人都在此间,更别提诸位大宗师了。月前,太微门传书天下,言道太微天人武者萧离要往天人之上再走一步,试探前路几何。消息传出之后,天下震惊,诸多武者连忙不远千里,远来太微,就为一观此盛景。 吴掌门当众而出,说道:“诸位远来太微,吴某与一众门人不胜欢喜。今日敝派萧师弟发愿心,为诸位同道一探前路。” 下方众人声声叫好,就是与太微有世仇的赤城道掌门都不住大赞。萧离听得下方种种言论,不禁摇头苦笑。他本打算随意找个日子,孤身自去,了无牵挂。却不料吴掌门拉来白海天,一定要萧离传书各位天人,趁此时机,同办一场大会,以壮太微声势。无奈之下,萧离只得同意掌门所求,为太微尽最后一次力。大会开完之后,最后一幕便是见证萧离破碎虚空。 岳山河手持一酒坛,拿过几个大碗,走到萧离之旁,说道:“萧小兄弟,某这辈子从不服人,别看老夫子武功胜我,但是某却认为无非是早我几十年成为天人罢了。今日对着萧兄弟,某不得不服。”说完,倒了一碗酒,递给萧离,又冲下头说道:“老夫子,还有佛林两位秃驴,你们要不要也来喝一点,这可是老夫珍藏几十年的美酒。” 老夫子一笑,走了上来,说道:“岳道友既由此雅兴,老夫定当奉陪。”佛林两位天人武者,对视一眼,那位禅宗和尚说道:“老衲虽然不饮酒,但是为送萧施主最后一程,饮一碗又有何妨。”密宗大喇嘛倒是不介意这些,直接走了上来。 几人将一坛酒分尽之后,萧离将手中大碗一扔,站直身子,将背上长剑解下,握在左手之上。几位天人见状,各自一笑,心知萧离即将动手,便退下封顶。 萧离一看苍天,又回头下看,见到自己师父白海天被林洛与白问情一左一右扶着,三人都目中含泪,看向自己。再看其他众多同门,有眼睛通红的如林洛顾秋月等人,也有目含期望的如林青衣等人,更多的则是神色莫名,难以言表。 萧离转过头,一甩衣袖,背对众人,一步踏出,大声吟道:“前路生死何足论,奋起一剑斩苍穹。”说完拔出含光剑,运起洞虚剑意,飞身入得半空,一剑斩出,剑光自半空升腾而起,凌厉浩大,直刺苍穹。随后苍穹撕裂,漏出丈许幽深空隙,令人望而生畏。萧离回看下面一眼,随后毅然决绝地跃入这道空隙之中,萧离进入之后,空隙逐渐变小,随后消失,天空一碧如洗,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众人眼见此幕,都惊骇莫名,这般武力,竟然也有人可以达到。单剑破空,直裂苍穹,真是神话中人风采。岳山河看了半晌,对着旁边老夫子说道:“老夫子武功,当世公推第一,可能挡下此剑?”老夫子苦笑一声,说道:“老夫虚活百载,自认不如。”随后岳山河哈哈大笑,道:“萧兄弟前方是否有路我不知道,但是我等前方,却还有路啊。” 太微中人,眼见此景,白海天顾秋月等人眼中含泪,黛影更是已在萧离留下来的离尘道碑旁边失声痛哭。林青衣在一旁安慰道:“萧师弟求仁得仁,你该为他高兴啊。”黛影哭着回道:“我也知道,但是心中就是伤心。” 忽然,林洛惊道:“大家快看空中。”只见半空之中,又有一道天幕撕开,大概半尺大小。随后一件巴掌大的东西自天幕而出,空中传来萧离声音:“前方有路,前路有险,诸位珍重。”话语完毕,这件东西带着一道剑光,斩在黛影旁边的离尘道碑之上,碑上顿时又多了一道剑痕。随后这件东西落下,竟是萧离鲨皮剑鞘上的一块。 ; 第一章 遁出小界入太玄 萧离此刻有苦难言,他自遁入虚空之后,里边无光无暗,一片混沌。随后罡风刮起,阴雷炸响,尽数向他袭去。萧离运起含光剑,剑气纵横,将诸般罡风阴雷尽数挡下。可是里头风雷实是太多,纵使神剑流转不停,也难抵挡如此多的罡风阴雷。不过片刻功夫,他身上衣物已经破烂不堪,就连含光法剑也已被阴雷劈得焦痕累累。 就在他玄气即将耗尽,无以为继之时,突然感觉上方隐隐有一种吸力传来,他心中一喜,急忙以鞘为剑,朝下方斩去,而后身子一跃,往前方撞去。他这一撞,顿时撞出了一方新天地。 无尽海域之西,东衡洲,万千岛林。 太玄派司界院中,一名执役弟子呆呆地看着眼前一幕,一位衣衫褴褛的青年手拿长剑,自一个小界之中遁出。那弟子正呆站之时,那青年站定之后,冲这弟子躬身一礼,说道:“在下萧离,见过这位道长,请问这是何处?”那弟子一闻言,说道:“这是太玄派,你,你从哪来?给,给我等着。”这名执役弟子从未遇到这般情况,急忙跑了出去,倒是叫萧离心中纳闷不已。 那弟子出去之后,萧离一看此处,乃是一堂皇大殿,中心一个巨大圆盘,盘内星光点点,大小不一,有几百之数,熠熠生辉。萧离细看此盘中,感觉也一处微弱星光令自己有极其熟悉之感。他心念一动,莫非自己就是由此中出来?想到这里,萧离顿时感觉惊异无比。 不一会儿,门口传来脚步之声,见到一道装老者随刚刚那名执役弟子进来。萧离见这老者修为,远在自己之上,连忙躬身说道:“萧离见过道长。”那老者见到萧离行李,随口说道:“不想黄等小界之中,竟还有人能由此出来。”他又一问:“不知你是从哪一处小界而来?” 不等萧离回复,刚才那弟子说道:“长老,我刚刚看清楚了,他是由黄九十三处小界出来的。” “黄九十三,咦,师弟竟是由此界而出,难怪这般年轻。”道装老者闻听萧离出处之后,前倨后恭。 见萧离心生疑惑,道装老者微一抚须,说道:“此处乃是太玄派司界院,专司执掌门中诸多小界事宜。有天地玄黄四等小界,此间专司黄等小界。门中早有规定,在诸界之中能够铸成道基,开得仙脉之人,均为内门弟子。” “道长为何一眼就能看出萧某乃是黄界出身?”萧离看着盘中大小不一的星光,问道。 那道装老者笑道:“贫道姓陈,师弟称呼我陈师兄即可。师弟周身破烂,定然是强闯罡风阴雷而得,除黄界以外,其他三等小界之人若是修为到时,诸天星盘自会引出玄光,将其接引而出。唯有你这黄等小界,灵机几无,玄光难以聚合,故此只得自己闯出。” 陈道士其实还有一言未说,得入仙道之辈,基本都有灵根仙骨,才能得以开脉筑基,踏上仙途。萧离周身灵气运转之时,全无异象,吐纳之灵气也是无属性之别,显然既无仙脉,也无灵根。以他这般资质而言,其实并不算佳。但是陈道士也不直言,黄等小界之人修道不易,但是萧离所在的黄九十三处小界,却是出了一位惊才绝艳之人。 随后,陈道士说道:“师弟如今既已由此而出,且随我去换身衣服,再去登仙阁中领弟子玉牒吧。”萧离看了看自己全身上下,点头称是。 太玄派登仙阁,乃是司掌太玄诸多真传,内门,外门弟子之所。太玄派中,无论是洞天元神等真人私下收徒,还是门中统一收录,都得到登仙阁中登记姓名,得授玉牒法器,分配修炼之地。 萧离得陈道士指点,先去司界院中长老处取得玉符法旨,其院中长老得闻萧离乃是自黄九十三小界之中而出,深深看了他一眼,也不言语,赐下玉符法旨,任他自去。 他来到这登仙阁下,见得此阁宏丽美观,高踞半空,下边有万阶白玉台阶,阶旁灵气凝结成雾,时有玄鸟灵兽飞腾而过。 他沿此阁往上而去,到得登仙阁门口,表明来意之后,执役弟子连忙打个稽首便往内通报去了。不一会儿,那执役弟子便出来了,请他入内。 他一进内殿,就听到一个青年高声说道:“什么,丙等洞府,那也是我孙氏弟子能用的?就连刚才几人,居然都能得到乙等玄府。我不求你给我来一处洞天福地,只是要一处乙等洞府罢了。我说老张,你可得仔细点啊。” 萧离抬头一看,就见一个锦衣青年与一矮胖道士对峙,周围还有几人也和自己一般看着。那青年一身华贵,面色倨傲,眼见萧离过来,斜眼一看,便不作理会。倒是其余几人,一男两女,冲自己微微点头,萧离也是点头回礼。 那矮胖道士苦笑道:“两位师弟,此并非是为兄我故意难为师弟,只是宗门自有法度。六等洞府之中,洞天福地乃是给真传所居。甲等真宫乃是给直入内门弟子所居,乙等气府乃是给外门升入内门弟子所居。师弟乃是世家子弟,只能得赐玄庐精舍,为兄我已经给师弟选了一处最好的玄庐了。” 孙姓青年冷哼道:“你不要虚言欺我,杨氏七郎前日来此,就得了一处气府,莫不是欺我孙氏不如他杨氏。” 这时,旁边几人中一位娇俏少女说道:“杨七哥乃是与人相争,夺得那处气府的。你要是有本事,也自己去夺一处啊。” 孙姓青年闻言,脸色一阵潮红,道:“好,好,你个张小娘子,等我修为有成,便去下书夺了你等气府,到时可别拒绝。” 少女不屑地看了他一眼,笑道:“你要是有本事,那便下书来夺,我张宁还会怕了你不成,就怕你没有胆子。” 这时,旁边另一女子拉住张宁,这女子相貌绝美,肤色洁白如玉,埋怨道:“行了,十三妹,你就别惹事了。”完后又对孙姓青年歉意道:“孙世兄,舍妹年幼,不通世事,失礼之处请见谅。” 见得旁边此女说和,孙姓青年也顺势说道:“有陈氏玉美人亲自致歉,些许小事孙某自不会在意。”说完,青年接过玄庐令牌,往外而去。 孙姓青年出去之后,那娇俏少女陈宁皱鼻说道:“哼,孙子宏无非是有个好身世,有何猖狂的。” 一旁的青年笑道:“你自己不也有个好身世,还好意思说他人。倒是我辈寒族出身,先天就比你等世家大族略逊一筹,只能靠自身好好用功。”张玉温言说道:“楚师兄虽是寒族出身,但是天资罕见,前途不可限量。”旁边张宁也是一脸崇敬望向这青年。青年微微一笑,冲萧离问道:“道友也是新晋内门弟子吗?在下内门弟子楚向阳,敢问道友名号?” 萧离淡淡说道:“贫道萧离,见过楚道友,见过两位陈道友。” 几人才初相识,问候一下之后,楚向阳几人便离去了。待几人走后,萧离取出司界院长老给出的玉符法旨,交予矮胖道士。 矮胖道士一见玉符,心下颇为惊讶,道:“师弟竟然是由黄等小界而来,倒是难得。”又道:“方才所言,师弟大概也有所闻,此间诸多真宫气府,师弟可择一无人之处而居。”说完拿出一册文书,交予萧离。 萧离接过此书,翻开一看,见里边所书俱是门中各处真宫,位于何处,有何特点,玄气如何都有所述。萧离大致一看,忽然心中一动,指着一处,对矮胖道士说道:“敢问师兄,此处真宫可有他人居住?” “气海渊,师弟莫不是看中此处了。此处倒是无人居住,只是里边除了天地灵气略微深厚一点,既无五行之属,也无其他妙处。”矮胖道士迟疑道,太玄派各处修行之地,各有偏善,唯有此气海渊,虽是灵机充沛,但是无任何特殊,故此众多修士都不曾选择此处。 萧离轻轻一笑,说道:“就选此处了,谢过师兄。” 矮胖道士收起书册,回道:“既是师弟执意要此处,贫道这便去取此处令牌。另外还有师弟作为太玄内门弟子的道衣玉牒法器等物,也要一并交予师弟,请师弟稍作等候。” 随后道士便往里而去。 萧离在此间独自等候了片刻,矮胖道士便出来了,手中拿着真宫令牌并三件道衣,两本道书,另有玉牒玉符金戈金剑及储物袋等物。 萧离接过这些物品,对矮胖道士道谢之后,问明路途,便往气海渊而去。 萧离走后,矮胖道士回到静室之中,里面一老道问道:“此人可是走了?”矮胖道士躬身一礼,说道:“已是走了,只是师叔,我等为何要如此厚待此人,还令其自行挑选洞府。此人不过是一小界出来之人,在门中全无根基。” 那老道冷笑一声,道:“老夫行事,何须你教。你只道此人乃是自小界出身,那你可知他出身之小界两百余年之前,也有一人由此而出,如今更是门中十大真传弟子之一。” 矮胖道士心中顿时一惊,想到一位杀神,顿时毫毛倒竖,不再言语。 太玄派立派于东衡洲与无尽海域交界之处,创派祖师倒拔山岳,以峰做岛,最后成了太玄万千岛林盛景。气海渊便是在几座高岛之间的深渊,由于各方灵机汇聚,便有气海渊之称。渊中唯有一座小岛可以立足,萧离所选洞府便在此间。 萧离在气海渊之中,翻开登仙阁所给道书,两本道书,一名《太玄子弟行止录》,凡太玄派弟子,何者可行,何者当止,内中均有详述。另外一本名为《此界书》,讲此界诸多修行同道,大小宗门。 ; 第二章 经罗取法清宁书 萧离自定中缓缓醒来,呼出一口气,周身灵机吞吐,玄气入体,隐有转为玄白之色,显然有所精进。一夜之间功行如此,但是萧离尤觉不满意,他缓缓收起玄功,心道:“《洞神神宝入道经》虽然玄妙非常,但是要修成一口冥寂玄通元气也是极难,更别提周身行遍,内外混成了。” 修行之道,法门万千,据《此界书》中所述,道门修行中有金丹大道,有以器入道的,也有修一道真符的等等诸多法门,更别说还有佛门神道等其他各种修士。萧离自石碑中所得《洞神神宝经》乃是直接练气成道之法,专修一道冥寂玄通元气,而后化为玄光元神,衍化万千。此法虽是入道法门,但易修而难成,萧离决计于门中另修一种法门,一者是为了掩饰此经,二则太玄派为当世大派,其各种修行法门有众多前辈试行,于道途之上自是臂助。 想到这里,萧离拿起自身玉牒,欲往门中求取一卷道书。他也尽观《行止录》,得知门中顶尖道法,皆不可轻赐,要么于门中有大功,要么是师徒相传,才能得赐。而太玄门内的四经七功,十种通天神通,更是非经掌门首肯,不得习练。他如今去求,不过是从经罗阁中得一普通法门,以供此时修行。 经罗阁乃是太玄门藏典之处,位于万千峰林之中的一座大峰之上,与萧离所在气海渊倒也不远。太微虽有万千峰林,但这等有职司所在之峰皆高于一般岛峰,极是易找。 萧离起身前往经罗阁,一路之上,见到岛峰之间,遁光往来,迅疾非凡,他心中艳羡不已。以他此刻修为,虽也可以御空,但是不仅费力,速度也是不快。他只得沿着峰间索道而行,待到了此阁之外,萧离发现昨日得遇的一男二女,即楚向阳以及张氏二姝也在此间。见到萧离,楚向阳笑道:“不想在此间又得遇萧师兄,师兄此来,可也是来经罗阁求法。”萧离答道:“正是,楚师兄也是前来求法吗?” 楚向阳笑道:“正是如此,适才得长老赐得一篇《玄阳玉书》。”这篇《玄阳玉书》在结成金丹之前的修行之中,乃是绝佳法门,极是难得。若是换作通达门中事务的弟子听见此言,必会感叹一声这楚向**基深厚,后面必有大修士支持。 只是萧离不通此节,只是淡淡恭喜一声,便径自往阁中而去。 待他走后,张宁娇嗔道:“楚大哥为何对此人这般客气?我昨日回去之后,也曾打听此人,不过是由一黄等小界出来之辈,在我等面前也敢这般倨傲。” 楚向阳低声笑道:“我观此人,风姿气度皆是不凡,不过是随意交谈几句,结点善缘。”话是这般说道,但是心中却在思忖:“此人到底是何人,在我那梦中根本就无此人踪迹,莫非此人日后修为低下,声名不显?” 他正思索期间,旁边张玉一拉其衣袖,说道:“楚师兄怎么又走神了?”她心中暗道,自己这位师兄一切都好,就是平素时不时走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楚向阳闻言,尴尬一笑,心道:“自己此世行为,与在那梦中,差距甚大,遇见一些不曾遇见之人再是正常不过了。”随后摇了摇头,与张氏两女一同离去。 萧离入得经罗阁中,向守阁弟子表明身份来意,那弟子也不多说,便引他去见了一位执事。那执事姓张,乃是张氏族人,听闻萧离姓名,张执事先是问道:“师弟可是衡阳萧氏族人?”见到萧离摇头否认,张执事脸色微变,又道:“师弟是以何入道?灵根亦或仙脉?”萧离又是摇头,回道:“并非灵根也非仙脉。”张执事脸色再变,再次问道:“那师弟又是如何成为内门弟子的?”萧离抬头一看,目视张执事,道:“萧某乃是打通玄关一窍,自小界而出,才得授内门弟子之位。” 张执事三问,萧离三答之后,张执事顿时冷笑不语,说道:“原来是一介凡民,贫道就不伺候了。里间便是诸多功法,予你半个时辰,你自去取来。”说完一甩衣袖,不理萧离。 萧离见此人如此作态,心中自是恼怒,但此地并非可以放肆之地,也不多言,直接入内而去。 进入里间之后,面对着偌大书阁,萧离不禁苦笑不语。里边道书有上千卷,半个时辰时间,看完此间藏书目录犹有不够,更别说选择一门合适功法了。 实则也是萧离来到太玄门中,直接成为内门弟子,门内根基全无缘故。其他弟子要想成为内门弟子,或是家族子弟,自不用忧虑此节,或是由外门而入,早已归于太玄门内某一势力之下。而经罗阁人员繁杂,各方都有,不论哪边弟子要来经罗求法,均要知会自家长辈,便会派出执事来替其选择。适才那名张执事就是被张族派来为张氏二姝选择功法的,听得萧离小界出身,根基全无,哪会理他。 萧离在书阁之内不断翻阅,但凡发现是走金丹之道的道书则放于一旁,其他则置之不理。金丹之道乃是太玄派修行最为正统之法,他自不可能舍通天大道不走,反而去选羊肠小道。转眼半个时辰就要过去,萧离闻得外边执事不断催促之声,便顺手拿了一卷《清宁平章书》,往外而去。 张执事眼见萧离所选之法,不住冷笑,此卷《清宁平章书》虽是易修,但所成玄光,除却分理清浊元气与抵挡外魔之外,其威力实是乏善可陈,门中弟子极少选择此功。他也不多说,命执役弟子登记之后,便打发萧离离去。 萧离出了经罗阁,也不多留,便回自身洞府气海渊之处。 气海渊真宫之内,萧离打开此卷道书,细细观读。这《清宁平章书》乃是取天地元气,不断打磨,成亁灵清气与坤宁浊气,不需五行阴阳之属,与自身修行的《洞神神宝经》当可并行不悖,他不禁心中一喜。 此后他便每日在气海渊之中采气修行,诸多外事不理,一心凝练元真。唯有每半年通明阁有上师授法,开坛讲道之时,他才会过去听讲。虽然上师所讲,未必是自己当前所需,但是自己根基浅薄,诸理不通,还是多听为好。 三月之后,萧离坐于渊中小岛之上,地势最高之处,周身灵机吞吐不定,一呼一吸之间周边灵气也随之一起一伏,突然灵气化为一个漩涡,将萧离包裹其中。感知到外界情况,萧离忙打起精神,集中精力,周身五窍一齐吸入这些灵气,冲刷全身上下,随后又呼出。如此连续九个呼吸之后,他顿时感觉五脏六腑都翻滚不定,随后全身一震,浑浊之气自周身百窍喷薄而出,令他全身上下粘稠不已。他顾不上打量自身,连忙内视丹田,发现丹田窍穴之内一道玄白之气游走不定,正是《洞神神宝经》所述冥寂玄通元气。 见到此气一生,萧离顿时惊喜不已,心道:“如今这冥寂玄通元气已生,剩下就是不断滋养打磨,参悟玄机,成洞神太清玄光了。不过此时也不是一时之功,当务之急是赶紧练出《清灵平章书》上的亁灵之气,以免他人看出端倪。” 《清宁平章书》与《洞神灵宝经》不同,后者只需一气初始,而后衍化道机,出神入化。而前者乃是正统丹道法门,需要灵气层次不高,但是胸中却需练出七七四十九口清浊灵气,随后清浊相合,养气大成。 不过几日功夫,萧离便参透这卷道书,一灵化生,养出一口亁灵清气。他细细体悟此气,发现此气玄妙虽远远不及冥寂玄通元气,但是胜在机巧变化,自己可操纵自如,且操纵之法道书之中已有详加叙说。而冥寂玄通元气虽是玄妙非凡,但是种种衍变之道,还需自己另行参悟。 萧离正准备一鼓作气,炼出七七四十九口亁灵清气,只是忽有文书传来,言通明阁主三日后要在通明阁中授飞剑之道,门中养气弟子,皆可前去听讲。萧离素来喜好剑术,来到此间之后,久闻仙剑剑术之妙,还未曾得见,心中一喜,也不耽搁,带上自己的含光剑,直接飞往通明阁。 此时距通明阁主授剑尚有三日功夫,萧离来此之时,发现已有数十人在此守候,他忙找了一个靠前座次,闭目调息。他才坐下不久,便听到有人对他细声议论。 “瞧,那位就是我太玄第一‘天才’萧离,修行三个月,还未炼出一口清气。” “你可别瞎说,人家已经炼出清气了,你瞧不出来吗?” “哟,这可真是大喜事啊,我太玄‘天才’终于开窍了。” 这些言语传入耳中,萧离置之不理,只是闭目修行。这时,旁边一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萧师兄,又在用功啊。”萧离睁眼一看,见是楚向阳,旁边跟着两个弟子,一男一女,以前从未见过,也点头问好。 楚向阳指着旁边男女道:“萧师兄,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谢坤谢师弟,这位是彭苗彭师妹,刚刚入门,都是难得一见的天才人物。”又对着那一男一女说道:“这位是萧离萧师兄,乃是我之好友。” 两人忙向萧离施礼,萧离一看两人,见那男弟子外表木讷,但内秀于中,而女弟子却是秀外慧中,天资难掩,不禁点点头说道:“果然都是好资质,远胜为兄。” 随后楚向阳又向外而去,待这两人拜会其他弟子,萧离也不知这楚向阳有何门道,门中天分卓绝的弟子,要么与其人叫好,要么与其人交恶,着实让人惊奇。 ; 第三章 飞剑难施雷音出 (在此感谢天际遨游的打赏,初次写书,有人认可,确实很开心。)萧离正自闭目调息,忽闻一阵酒香传来,他顿时知晓是何人来了。睁开双目,冲那人一笑,说道:“沈师兄怎么这般早就来了,这可不是你风格啊。”来人手持酒壶,悠然走到萧离身旁,笑道:“我沈千寻平素喜好剑术,今日难得有门中有名的剑仙来此授剑,岂能错过。”说完沈千寻奇怪地看着萧离,道:“师弟你带剑过来干嘛?” 萧离回道:“这不是传授剑术吗?不带剑如何习剑啊。”沈千寻顿时低声一笑,道:“师弟你倒是有趣,今日所授乃是仙家剑术,你带这一柄凡剑过来有何用。你这剑还是收起来吧,免得惹人笑话。”萧离闻言呵呵一笑,将此剑放在一旁,道:“倒是师弟我孤陋寡闻了。” 沈千寻是萧离在一次听道之时所识,两人相谈甚欢,此人给萧离观感,倒是更胜楚向阳一筹。不过萧离自入门以来,一直潜心修行,极少主动与人相交,对于门中各位同门情形也是不甚了解。 三日时间转眼即过,授道时辰一到,通明阁执役弟子便敲响了殿前金钟。金钟一响,则表示授道即将开始,此时若是还不到之人,也不得入内。 通明阁取自内通外明之意,掌门中授道职司。每过半月,便有一真传弟子前来授道,另外每过半年,则有门中长老前来授道。此时乃是半年一次的长老授道之机,来者甚众,有几百之数,竟将这一处空旷大堂坐满。 稍后,一名绝美女冠御剑而来,坐于上首蒲团之上,扫了一眼下方,忽然见到萧离身旁长剑,心中略一迟疑,眉头微皱。随后,便高声说道:“此次门中长老托我授剑,此剑名为《清一剑经》,乃是剑仙之门径,众弟子习得之后,不可私下传授。” 萧离自忖身形也算高大,但抬头一看这女冠,见她身形高挑,竟不输自己多少,其容貌更是一股大气雍容,五官艳绝,生平仅见,只是眉眼含煞,丹唇露威。不知是否自己错觉,萧离感觉这名女冠冲自己微微点头。 随后,那女冠手中摄出一剑,剑光明灭不定,杀机凛然。接着她虚空遥遥一指点出,高空之中,顿时便有一面水镜显现,水镜大概有一丈长宽。众弟子正惊疑之间,水镜之上,一道人影出来,在内腾挪变化,持剑起舞。这乃是太玄派的一门镜花水月神通,能够将过望发生之事,照进此神通之内。 众弟子一个个目不转睛盯着眼前水镜,生怕错过一丝细节。那水镜之中人影忽的手中长剑一放,顿时光影纷飞,剑光在空中游走不定,来回穿梭,仿佛有数十人共同舞剑一般,直让萧离看得如痴如醉。 随后一声金钟想起,水镜之内剑光顿时一停,镜面破碎开来,刚才一切仿佛并未发生一般,如梦如幻。那女冠嘴唇微动,萧离便听闻一道道法诀自耳畔传来,心知此刻乃是传授《清一剑经》法诀,萧离忙屏气凝神,细心听道。不过小半个时辰,一卷经文便授完,在萧离脑海呈现。随后那女冠往自己手中长剑一弹,剑声大作,萧离福至心灵,伸手一接,却见一枚剑丸正在自己手中。萧离双目微睁,眼见旁边众多弟子,凡是炼出自身元真之气的,一个个手中都握有一枚剑丸,正冥神苦思,思索这剑诀妙法。他也急忙沉入心神,细细钻研此剑诀。 这剑诀所述,乃是讲飞剑妙用,如何御使剑丸,出入青冥。修士一入养气之时,乃是运使自身清浊二气,离合分化,阴阳轮转,才可使出这般法诀。不过几日功夫,萧离已然参透此剑之理,此剑丸便受他亁灵清气一激,浮在半空之中。只是萧离如今修为浊气未生,只有一口清气存于胸中,却是能放不能收,可出不可进。 萧离心念至此,不禁苦笑,睁开双眼,往周围一看,发现已有几人,剑光飞舞,显是已入这飞剑门径。他所熟识的楚向阳与沈千寻更是其中佼佼者,剑气纵横往来,圆转自如。最让萧离惊讶的是坐在前端一女子,那女子姿容也是极美,只是满面冰霜,让人望而生畏。她此刻正演练那《清一剑经》中几招极难之处,竟也被她一一使出,招式连绵不绝。倒是其他弟子,见得此人剑术了得,却是一脸理所当然模样。 萧离见得《清一剑经》自己目前还无法自如使出,见还有时日,便再度沉入心神之中,演练自己由石碑所得《洞神剑经》,此剑需由冥寂玄通元气施展,才能够挥洒自如,换成其他种种元气,却总有凝滞之感。萧离之前也常运使天地元气,演练此剑,都是难以使出几剑,便心神困顿。如今他冥寂玄通元气运使之下,几招养气之境的剑招使出,竟是得心应手,最后萧离兴致一起,一剑当空而去,竟有雷鸣之声传出。 “剑气雷音,是剑气雷音。” 不知何人说了一句,正定座之中的众多弟子纷纷睁开双目,看向萧离。剑气雷音乃是用剑之速快到及至之时,剑气隐有雷声发出,故此称为剑气雷音。太玄派中有不少喜好剑术之人能够做到剑气雷音,只是其人都是修为高深之辈,像萧离这般,养气不过第一重之人,便可以做到剑出成音,实是从未听闻。 不说旁边弟子惊异之色,连萧离自己都是面露异色,剑气雷音之剑道境界,他以前也有所听闻,如今自己一剑斩出,竟能做到这一点,着实让人惊讶。 “是他,居然是他。”有认识萧离的弟子正在低声说道。 而不识萧离之人则向旁边之人询问,当得知萧离自小界而成内门弟子,成为内门弟子三个月,一口清气都未炼出的种种“天才”之举时,都面露异色,一个个奇怪地看着萧离。 下边弟子的纷纷讨论之声,尽数传入上首授道的女冠耳中,当听到萧离来历之时,女冠眼含笑意,就连眉眼之间煞气都淡去不少。又见萧离耳闻众人对他评头论足而神色不变,闭目调息之时,更是笑意盈盈,满目欣赏。 最后听闻众人议论之声越来越大,女冠又一敲长剑,开口说道:“众弟子参悟此剑,想必也有所得,来,上法台一较剑术,得获头名之人,我这里有一丸飞剑相赠。” 此言一出,诸弟子都振奋不已,刚刚众人演练飞剑,已经知晓剑丸威力之大。闻听女冠以一枚剑丸为奖励,都是神情激动,更有几个剑术已有根基的弟子满脸志在必得之色。 话语刚落,一名女子跃入法台之上,满脸寒色,正是萧离刚刚所见那位坐于前端女子。那女子上台之后,冷冷说道:“元妙洞天门下秋寒霜,向各位同门请教。”见到秋寒霜上场,下面众多女弟子喝彩之声连连,而男弟子则是哭笑不得。 元妙洞天楚真人乃是太玄派两位女性洞天真人之一,乃是门中女性修士的领袖人物,其门下弟子,都是女子。但凡门中有女弟子被男弟子所欺,都是找这位楚真人门下出头,且不论是非对错,先将那男弟子教训一顿再说。致使元妙洞天门下,在众女弟子之中声望孚然。若是得罪了元妙洞天弟子,在太玄派中更是人人喊打。 秋寒霜剑术高绝,连续近十名弟子上场之后,不过相持几招,就被其所败。而楚向阳与沈千寻等人,似乎心有忌惮,也不上场。萧离对于能够持有一枚剑丸,也是心向往之,兼之道途之上,岂能轻易让人,便欲上台与秋寒霜一战。他正待站起身子,忽然一股威压之下,让他站不起来。萧离抬头一看,见是上首那名授道女冠,冲他微笑摇头,显然是不想让他上台。 见到这般情况,萧离也无可奈何,这枚剑丸本就是此女冠之物,自然是她想给谁便给谁了。女冠见萧离释然,冲其嘉许一笑,随即看向周围众人,口中说道:“如无他人上场,那这枚剑丸就授予秋师侄了。” 秋寒霜剑术本就不差此间任何人,在场无人有胜她把握。只是众人都在惊讶萧离为何不上法台一战,要知道他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演示了剑气雷音之人,该当有几分胜算。后来心头一想,只道他也不愿开罪元妙洞天之人,却不知萧离却是眼睁睁看着一枚剑丸落入他人之手,心中滋味难言。 秋寒霜下了法台之后,女冠伸手往她一指,说道:“此剑名为寒露,恰与你名号相对,自己回去炼化吧。”秋寒霜神色一动,便觉手中多了一物,摊开手掌一看,见此剑丸银光流转,周围灵气弥散,握在手中,隐隐如脉搏跳动。她冲女冠道了一声:“谢谢玉霄师叔。” 萧离闻听此名,心中一动,往女冠望去,见这女冠无悲无喜,对下手说道:“如今授剑已毕,众弟子可自行回去,莫要怠了功行。” 随后又对萧离一颔首,道:“你随贫道过来,去我洞府一叙。” 有几名弟子适才见到萧离剑气雷音,正准备过来一套近乎,而沈千寻更是提着酒壶过来,却听到女冠唤萧离过去,顿时面有惊色。要知道这名女冠乃是宗门少有天才之辈,修行不过两百年有余,便已是门中十大真传之一,她如今唤萧离去其洞府,莫不是动了收徒之念?要真是如此,那萧离就近乎一步登天了。 第四章 太玄原有太微客 女冠携着萧离御剑飞遁,速度极快,不过半柱香时间,就来到一处极高岛峰之上,女冠将萧离放下。萧离往眼前一看,见是一处洞天福地,上书凌霄真府。女冠道了一句“随我过来”,便不再言语,带着萧离往真府之内而去。一路上遇见不少弟子,皆是女子之身,见到女冠,都躬身行礼,口称府主。 待将萧离引至府中正殿之时,萧离见殿上写有太微二字,神情有异,低声问道:“敢问,可是玉霄祖师?” “玉霄祖师?也是,一晃两百年,我在太微也该是祖师之一。”说完,玉霄道人细细看着萧离,唏嘘道:“不想两百年后,竟真还有太微门人能够得入此间。你有此天分,也算是极为了得了。” 说完,不理萧离反应,再次言道:“我等居身之小界,乃是中古时期,诸道联合推翻此界正统之时,大战衍生的一处小千世界。千年以前宗门一位元神真人同佛门法相宗一位罗汉同时发现此处,两人以传道为题对赌,后来我等那界之中,佛门被道门压制,此处小界便由真人带回,安顿在司界院内。” “我等那界灵气几无,自古到今,也无灵根仙脉流传体内,只能够打通玄关,接引灵气。就连此世先天之人随意便可使出的神识,在我等那界之中还需天分卓绝之人,才可以以法意透出体外。” 听到玉霄真人讲述,萧离对于出身之小界的种种疑惑才消去。随后,萧离又问道:“除祖师来到太玄之外,不知可有其他天人武者来到此处?” 玉霄真人听到“天人”二字,顿时一乐,说道:“萧离啊,以后那天人之称可莫要再提了,就连元神真人,洞天修士也都不敢自称天人,我等当初不过刚筑道基,岂能以天人称呼。至于其他人,据我所知,此界在我太微千年,只出了你我二人,而千年以前,就不得而知了。” 随后,玉霄真人为他讲解门中各种争斗,以及各位洞天真人元神真人及其门下的势力。玉霄真人又道:“你初来此间,门中种种斗争你就别去掺合了,小心被人暗算。日后你就以我俗家后人的身份记在我凌霄真府门下,想来也不会有人来为难你。” 萧离连忙向玉霄真人致谢,玉霄真人说道:“不必言谢,你乃我俗世法统传人,本就一家。就连你手中法剑,都与我的霄练昔年一般无二,我既为你之祖师,自当照拂一二。”说起萧离的法剑,玉霄真人自萧离手中接过其含光剑,见上面焦痕累累,道:“你这怕是在破出小界之时,受阴雷所击而成的吧。今日那枚剑丸,其实本就是要借机赐给秋师侄的,你也莫要介怀,你将此剑暂留我处,我会替你找天工院重新炼制,也替你练出一枚剑丸出来。” 萧离闻言,大喜过望,连声说谢。他今日得见剑丸之功,心中实是极想持有一枚,如今见玉霄真人这般说,令他喜出望外。 此日过后,萧离又蒙玉霄真人指点了半日修行之事,当她得知萧离已然修行《清宁平章书》入门,心中不尤叹息自己没有早日得见萧离,否则也必定可为他找一门上好道书。萧离倒是不介意,《清宁平章书》所修真元中正平和,除了不擅攻伐之外,与他倒也相得益彰。 见到萧离自身不在意,玉霄道人也不多说,只是嘱咐他平日好好修行,早日养气大成,破入玄光之境,成为门中真传,得传四经七功。 三个月后,气海渊中灵气翻滚,萧离坐在此间吞吐气机。他此刻胸腹之中,已然修出四十八口亁灵清气,只待最后一口清气修出,便可养气小成,腾云驾雾了。此时,萧离将体内四十八口清气束在气海一处,以防其干扰这最后一口清气生成,当天地灵气游走五脏六腑之后,被萧离法力困住,不断打磨,最后浊气被磨去,清气上升,与那四十八口清气会于气海之中,萧离顿时感觉神清气爽。 随后清气使出,使他飘然而起,随流南北,任意东西,直入旁边一处峰岛之上,萧离放目远视,心神畅快不已。他初引天地灵气之时,虽也有御空之能,但那只是可使他停顿空中,再借用天地灵气反向驱动,不像如今,仿佛身化为气,可任意飞驰。 萧离内视自身,发现体内亁清已成,他一使这清气,往旁边一块石头扫去,却见这石头仅是微微晃动几下。见到此景,萧离不禁思忖道:“所谓有得必有失,《清宁平章书》易修易成,在攻杀之上,果然如玉霄祖师所言不如人意。要是换作其他道书所载的亁灵之气,怕是能够将此石直接崩碎了。想来日后就算成就清宁玄光,其威能怕是也不过如此了。” 就是如此,萧离也不气馁,攻坚克敌,只要他剑术练成,自然无碍,再加上冥寂玄通元气之神妙,想来所成就的玄光也不会让他失望。 萧离正打算一鼓作气,再将坤灵浊气也炼出一口之时,突然一道神光飞驰而来,直达气海渊之上,一位英挺男子高声说道:“请问萧离萧师弟可在,余江楚氏楚怀阳前来拜会。”萧离见有人来访,便停下功行,说道:“贫道正在此间,不知楚道友远来此处,有何贵干?” 楚怀阳飞身下来,细细打量萧离半晌,说道:“三日之后,门中有抡才大会,楚某奉命,前来相请萧师弟。” “抡才大会?贫道从未听闻门中有此大会。”萧离纳闷道。 楚怀阳轻笑一声,眼神略带鄙夷地看了萧离一眼,说道:“抡才大会,乃是门中几位洞天真人合办之盛会,乃是品评真传,内门众多弟子,与会之人皆有赏赐。” “哦,既有如此盛会,门中为何从未有过说道,贫道向来也从未得闻。” 楚怀阳不耐说道:“此会非门中庸碌之人可知,萧师弟没有听闻也是正常。另外,师弟所交之人,沈千寻沈师兄与我族弟楚向阳也将与会。” 萧离闻言,略显惊讶,道:“原来师兄与楚师兄是同族兄弟啊,萧某倒是不知。” 这话一出,楚怀阳略显尴尬,要知道楚向阳虽是他余江楚氏之人,但是确实支脉中的支脉,只不过是天资出众,才被楚族列入族名之中。但是此人交友广阔,倒是有半数以上都是师徒一脉传人。 楚怀阳不想多说此节,忙道:“确是同族兄弟,此乃大会请柬,萧师弟可千万莫要忘了此节。”说完将请柬递给萧离,似是不想再与萧离多说,飞起一道遁光,便往外而去。 见其人已走,萧离也不再多想,打开请柬,见上面写道:“太玄数万载,奇才缕见不绝,今人又岂能逊于先辈,今各方通力,于满月峰岛之上,遍数群才,不叫遗珠,凡所来者,具有所赐。”后面还有几位洞天真人的法印盖于其上。 看了一会,萧离始终觉得有些不对劲,一时之间想不通,他也不去多想,将此请柬放在一旁,开始重新打磨坤灵浊气。 三日之后,萧离缓缓吐出一口灵气,心中暗道:“不想这坤灵浊气打磨难度更胜亁灵清气,三日功夫,才练出一口浊气。也不知其他同门,亁气含罡,坤气带煞,又是如何打磨成功的。”对于其他上等练气法门,萧离也从玉霄真人处知晓,其所炼之亁灵坤浊之气,内中需要蕴含罡煞在内,如此其乾坤相合之玄光,才有催金断石之威能。 太玄派诸岛成峰,风光别致,乃是当世一大胜景。萧离在此间修行大半年,并未觉得其风光有多好,反而觉得路途多有不畅。还好宗门职司所在,都是几处大峰,不难寻得。还有几处巨峰,乃是凡人城池,里边之人都是修士后辈,故此灵根仙骨之辈远胜外间。 抡才大会所在满月峰岛,即在一处巨峰之旁,因形似满月,顾因此名之。萧离到达此处之时,见到里面时有遁光往来,下面众多仆从杂役也是忙碌不停,让萧离升起一种凡间饮宴之感。他刚一下来,便有仆从过来相迎,请他留下名号。萧离一见此人,竟也有先天修为,只是无灵根仙脉,也未打开玄窍,无法养气修行。 萧离留下名字于这仆从之后,不多一会,此人便又过来,手中拿着一件白色道袍,背后右胸都写有萧离名字。那仆从请萧离换上此道袍,萧离一怔,问道:“为何要换上此件道袍?”那人笑道:“此是大会规矩,内门弟子均要换此道袍,真传弟子倒是不必。” 萧离不解其意,道:“这是何故?我见里边也有不少养气之辈,并未着此白色道袍。” 这是,一个声音从后面传来,嬉笑说道:“我说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啊,你来此求人入赘,名号不写在身上,那大族姐妹若看上你之时,难道还要从上面下来问吗?至于我等,本就是大族子弟,就是被人选中,也是联姻,岂是你等妄求入赘之人可比。” 此言一出,萧离气极,看着后面这位浪荡公子,说道:“谢谢道兄告知了,好一个抡才大会,原来是入赘大会,真是好极了。”说完又对旁边仆从说道:“如今请柬已经交给你了,贫道还有要事,就先回去了。” 说完,也不理下方挽留,直接驭气而走。 他这一走,旁边仆从大惊失色,倒是那浪荡公子大笑道:“只听说有人拿了请柬推脱不来的,从来没有听说有来了马上就走的,看来等下又有好戏看了。” ; 第五章 满月归去见极天 抡才大会,乃是世家大族最是看中的一次大会,诸大族请来洞天真人法旨,并发请柬给宗内所有小有名气之弟子,来此与会。世家所有待嫁女子,此日都会前来此处,一观门中俊杰,并选定夫婿人选。真传弟子,可以自选女子,随后入赘,内门弟子,则需女子看上以后,点为赘婿。 那仆从前去禀报萧离来而复去之事,浪荡公子则手持玉扇,在此峰岛之上闲逛。突然之间,浪荡公子看到一人,如同见了鬼一般,眼睛瞪得老大,便要躲到一边去,忽闻那人清冷女声传来:“给我滚过来。”随后,浪荡公子转过身子,一脸苦兮兮说道:“姑姑,你老人家怎么也来这了?” 那女子清冷如月,仙姿玉貌,眉目如画,直如天女入凡,见到浪荡公子,淡淡说道:“奉族中萧真人法旨,前来选婿。”此言一出,浪荡公子大惊失色,道:“姑姑乃是真传弟子,门中自有扶持,何必如此辈闺阁女子一般,以色伺人,太爷爷是昏头了吗?” 女子柳眉一竖,瞪了浪荡公子一眼,道:“会不会说话,你道我等想这般行事吗?”浪荡公子忽然想到一事,道:“可是与那厮有关?” 女子略一叹气,道:“不错,前几日传来消息,那人已成金丹,过些日子,其族中洞天真人便要过来下聘书。萧真人昔年曾经欠那位洞天人情,碍于情面,我不得不嫁于那厮。只是我一心向道,与其嫁出太玄,还不如自门中选一弟子,也少事端。” 浪荡公子闻言,笑道:“也是,若是那人得知姑姑已经嫁人,想来也毫无办法。我太玄乃是当世大派,此人就算族中有一洞天真人,也不敢过来放肆。只是姑姑在此观察良久,可有入眼之人,要不要小侄替你掌掌眼。” 女子闻言一怔,又往周边一扫,道:“这些人中,多是趋炎附势之辈,远不如师徒一脉道心坚定。就是偶有几人才姿道心,皆是上上之选,想借世族之势修行的,也是早被几家巨室相中。我萧清音就算要招一赘婿,也不能取那些碌碌之辈。”话语之间,自有一番傲然。 “说来也是,我萧族虽然人数不多,但也是堂堂巨室,招赘也要找个上佳的。不过适才小侄倒是得遇一位妙人。此人恰好还是姓萧,他来此抡才大会,却不知此会乃是为招婿而设,得闻消息之后,二话不说,便驭气而回了。观其风姿气度,皆是不凡,只是修为尚弱,比起小侄,怕还要差得一筹。” 萧清音听得其侄子言语,说道:“竟有这般人物,敢拿诸世族开涮。鼎儿,你去查一查,此人身份来历。” 萧鼎顿时一厄,惊道:“姑姑,你该不会真看上此人了吧,我可是随便说说的。” 萧清音淡淡一笑,道:“若是合乎我意,又有何不可。” 不多时,萧鼎去而复返,一脸苦意说道:“姑姑,你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吧。此人不过一介凡民,这次扫了办此大会的弘农杨氏颜面,适才听到杨氏十二郎正在与人合计,要去教训一番此人。” 萧清音说道:“无妨,你先说说此人是何情况。” 萧鼎无奈,只得说道:“萧离,自黄九十三处小界破界而出,得赐气海渊真宫,其于经罗阁取得《清宁平章书》修行,三月之前才修出一口亁灵之气。三月之前,玉霄真人授道,此人显出剑如雷音之剑术,后被玉霄真人带去凌霄真府几日。平素闭门修行,甚少外出,只与余江楚氏楚向阳,留阳沈氏沈千寻略有交情。” 萧清音闻言,说道:“竟与玉霄师姐有关,那还是再看看,若实在不行,便去与玉霄师姐相商。” 此中之事,萧离一概不知,他自出的满月岛峰以后,忽然想起一事,便欲往凌霄真府一行。路上偶遇楚怀阳一众人,楚怀阳甚是纳闷,道:“萧师弟如何就出得此地。”萧离瞥了他一眼,淡淡说道:“萧某德才浅薄,如何敢高攀世族,就此别过。”说完理都不理这些人,清气升腾,飘然远去。 这时,一个少年怒色说道:“贼子好胆,居然敢就这般离去,莫不是故意来扫我弘农杨氏颜面的?”楚怀阳见萧离远去,道:“此人确实太过猖狂,十二郎,我等一起去合计合计,如何也去扫他一次颜面。”杨十二郎厉声一笑:“扫其颜面作甚,此间会毕,待我将他拿下,必好好折辱一番。” 凌霄真府,玉霄真人看着萧离,说道:“你此来可是为了你那含光剑器?想必此时也炼好了。”说完便命门下弟子去天工院取萧离之剑过来。 萧离点头称是,说道:“此番惹来一些是非,需要此剑护道。” 玉霄真人问起缘故,萧离便将抡才大会一事说出。 玉霄真人听萧离说完,道:“这也不怪你,此是洞天真人印书下柬。就是师徒一脉的众多才具之徒也收到请柬,均会知会自家长辈,而后才可推脱不去。而我凌霄真府一脉,也无男冠,故此忘了此事。你这一去一回,虽是损了世族颜面,但好在没有得罪洞天真人,不用担心此节。” 萧离淡淡一笑:“我有何好担心的,不论谁来,有理说理,要是不讲理,我便与他讲剑便是。” 玉霄真人抚掌笑道:“好,这才是我太微子弟该有风采,你自可放心,门中真传皆不会去寻你麻烦,至于内门弟子,也不必管他身后有谁,该杀便杀,当斩便斩。” 此时恰好玉霄真人亲传弟子燕依依带着含光剑过来,在门外听到玉霄真人此言,杀机凛然,也不觉打了个寒颤,在门口说道:“禀师尊,萧师弟剑器弟子已经取来了。” 玉霄真人命她进来,去过含光剑丸,略一查看,微微点头,道:“天工院中长老并未偷懒。”说完将剑丸递给萧离,萧离一见此剑丸,见它约莫拳头大小,其上白光流转,虽无人催使,亦发出森森剑气,萧离心神一入此剑之中,便有一种血脉交融之感,含光剑之剑意竟未曾散去,心中甚为惊喜。 玉霄真人见他喜爱这剑丸,也是高兴,说道:“如今你得此剑丸,我再予你一卷《极天剑经》,此剑经乃是我昔年自太白剑宗弟子手中交换而来,门中除下四经七功里面的《自在无垠长观剑经》所书剑术,便无有能及者。”太白剑宗亦是当世大派之一,不弱太玄,兼之满门俱是剑修,剑术之强,乃是当世第一。 说完,自袖中取出一卷道书,交予萧离,萧离连忙躬身道谢。玉霄真人摆了摆手,道:“不必言谢,若是无事,便自去修行吧。依依,替我送送你萧师弟。” 萧离告辞离去,在门外之时,燕依依感叹道:“师尊对你可真好,这卷《极天剑经》,师尊门下也就大师姐习得,我与二师姐师父都未曾授予。” 萧离闻言,也不禁动容,说道:“真人厚爱,萧离确实铭感五内。” 与燕依依道别之后,萧离便御起剑光,往气海渊而去。不过盏茶功夫,剑光呼啸,他便来得居处。 回到气海渊之后,萧离展开《极天剑经》,细细研读,发现此剑与《清一剑经》不同,与自身具有的《洞神剑经》也是大有不同。 《清一剑经》乃是将御使飞剑种种法门粗略讲出,乃是助初习飞剑之人掌握飞剑种种妙法,之后虽也有剑光分化之妙法,但是却无分使剑光之术,还得自行参悟。 《洞神剑经》说是剑经,实是剑道,人道乃至天道,此剑合冥寂玄通元气,通达万法,洞悉万灵,随后一剑破之,倒是颇有剑道极境,一剑破万法之妙。只是萧离如今修为尚浅,此剑经参悟不多,不过是只能使出几式。 至于《极天剑经》,此剑之妙,只讲一个“极”字,若是练到高深之处,万里之外,取人头颅不过也是须臾功夫。萧离不禁感叹太白不愧剑修大派,也只有这般满门剑修,日日精研,才可以将随意一种剑道之理发挥至极致。 小岛之上雷音大作,一道剑光往来呼啸,时而出现在岛渊中心,时而出现在极天之上,当真是来去无影,瞬息而至。萧离收起手中长剑,暗道:“此剑不愧是太白所传,不过一月时间,我之剑术就大有进益。如今就是不用冥寂玄通元气,只用亁灵清气,我也可以使出剑气雷音了。下一步该是提升御剑之术了,如此就是得遇强敌,也有保命之法。” 就在他思索之时,突然岛外遁光大作,有数十人御使法器而来,也不打招呼,直接破开萧离岛上禁制。当先几人皆是锦衣玉袍,眉目间傲气逼人,当空而立,其中一人开口说道:“果然是一介凡民,选个洞府都是这般角落之地,倒是叫小爷好找。” 旁边一个人接口道:“十二郎,你还别瞧此地偏僻,其实灵气充足,竟胜我等洞府一筹。”竟是萧离在登仙阁曾经见过的孙子宏。 那十二郎笑道:“孙世兄,要不让你和他换一处地方,你可愿意?” 这时,来此送柬的楚怀阳也出来说道:“十二郎莫要说笑,孙贤弟所居虽是丙等洞府,但是里间阴风十足,正合贤弟修炼,如何能换来此处。此处除下灵机充沛之外,实是一无是处。”此话一出,后面几十人也是哈哈大笑。 十二郎突然厉声说道:“你便是萧离吧,倒是好胆量,居然使我弘农杨氏颜面大失,赶紧束手就擒,说不得稍后还会留你一命。” 萧离本来一直看着几人戏耍,见有人说话,淡淡道:“按照太玄门规,若无掌门手谕或是守正院令,随意破开内门弟子洞府禁制之人,该是死罪。几位若是有掌门手谕或是守正院令,还请赶快拿出。” ; 第六章 诸般争执一剑生 那几十人闻听萧离之言,互相对视,眼神都戏谑无比,其中一个人笑道:“我辈大族子弟,别说闯你一介小小内门弟子所居,就是真传洞府,我等又有何惧之。” 萧离眼神稍眯,抬眼看着当空众人,说道:“如此说来,诸位是强闯萧某洞府了,好,很好。” 十二郎放声一笑:“你别给小爷扯一些没用的,就你小子的德行,居然还妄想入赘萧氏,娶萧氏天女为妻,小爷先废了你的修为。” 说完十二郎洒出一张银色大网,直向萧离而来,萧离冷笑一声,掐动剑诀,含光剑向上飞去,一剑将大网斩开。十二郎见状,怒道:“好贼子,居然还敢毁我法器。”萧离冷哼一声:“不知所谓。”在次掐动飞剑,雷音乍响,往上疾飞,宛如一道惊鸿,往十二郎身旁一掠,随即又急转回到萧离手中。 这时,十二郎身子一顿,不再动弹,接着头颅便自半空之中掉落下来。旁边众人见此情景,无不胆寒欲裂,楚怀阳瞠目结舌,说道:“剑气雷音,竟真是剑气雷音。”他这话一出,身旁孙子宏一把抓住楚怀阳,道:“楚兄,你早知道是不是?”楚怀阳低声说道:“曾无意间听我族弟楚向阳说起。” 剑气雷音,乃是剑修之人常有手段,只是萧离以养气修为使出,令人惊诧不已。孙子宏壮了壮胆子,说道:“剑气雷音又如何,我等数十人在此,还怕他一个人吗?”他正欲鼓动所有人一齐动手,拿下萧离,只是话刚落下,萧离手中飞剑一抖,往孙子宏处瞬息而过,就被一剑穿胸,掉落在岛上。 萧离召回寒光剑,剑光直指上头数十人,淡淡说道:“如有妄动者,此人便是榜样。尔等都与我下来,稍后自有人前来处置尔等。”说完取出一柄金剑,写清缘由,往外间传书而去。 那几十人见到萧离一剑威势,都战战兢兢,不敢再放肆,这些人虽是门中大姓,别说与弘农杨氏想比,就是连孙氏都大有不如。如今见得杨十二郎与孙子宏两人先后陨在萧离剑下,顿时一个个老老实实从半空下来。楚怀阳看到其他弟子都下去了,他也不再强撑,说道:“萧师弟,我等闯你洞府,自有门规处置。但你今日连杀两位大族子弟,怕是死期不远。”萧离淡淡瞥了他一眼,道:“萧某如何,就不劳楚师兄操心了。”说完封住这些人修为,随意一丢,便自闭目修行。 不多时,有几道遁光呼啸而至,领先之人正是玉霄真人三弟子燕依依,后面跟着几人,萧离观其服饰,乃是守正院之人。 燕依依几人下来之后,先是看了看此间东倒西歪,不敢言语的世家子弟,其中一人冷笑一声,道:“原来都是千秀峰之人,跟在弘农杨氏后面摇旗纳威。” 千秀峰乃是门中西侧一处灵机茂盛之处,虽比不得真传弟子所居洞天福地,但也好过一般内门弟子所居。里面千峰竞秀,每峰都为洞府,为太玄派中众多小世家所居。这些世家虽然各个都不算太大,但是联合起来也自是门中一股势力。 燕依依也是不住冷笑,道:“想要攀龙附凤,也不看清形势,不是谁人都是他们可以得罪的。”说完笑着对萧离说道:“师弟不日喜事将近,恭喜师弟了,你且安心在此修行,有师尊在上,宵小之辈不必惧他。” 这话说得萧离一愣,问道:“不知师姐所言喜事,乃是何事?” 燕依依看了萧离一眼,见他表情不似作假,眉间带笑,说道:“也无大事,想来过几日师弟也该知道了。”随后与守正院几名弟子将这些千秀峰子弟带走,却是不再多说半句。 萧离见她不肯多说,心头虽是疑惑,但也不多问,只是安坐渊底,运功打磨坤灵浊气。坤灵浊气与亁灵清气不同,此气不浮于天,反沉于底,一口重若千斤,打磨此气亦是在打磨肉身。若是亁坤二气都已打磨完成,则修士上可轻如鸿羽,腾空九霄,下可重如山岳,力敌万夫。 他这一月功夫,参习剑经,倒是只抽出极少时日修行《清宁平章书》,此时只炼得三口坤灵浊气出来。想到此节,萧离便有一丝紧迫之感,如今他得罪门中世家,虽有玉霄真人在上撑着,不虞危险。但是他人之助毕竟是外力,难以持久,自身修为才是根本。 萧离大口一吞,胸前便有一团灵气孕育其中,他运起功法,法力不断研磨冲刷,将一些轻盈之气自周身百窍溢出,随后一口浊气便慢慢成形。不过此时只不过初成气形,要想成为坤灵浊气,还得不断提纯。 此刻守正院中,掌院林元秋望着眼前一幕,心中不住冷笑。那千秀峰弟子一个个跪在堂下,而院中各位执事长老争论个不停,有说这些人擅闯他人洞府,该以重罚的;也有说这些人年幼无知,申斥几句就可的;还有言萧离狂狈,肆意杀人,该将他拿下重罚的。各种说法不断,听得林元秋心下恼怒不已。 他打了个呵欠,止住下方争论,道:“我也知道诸位执事长老各有来历,想法不同。只是掌门遣我司掌这守正院,该是没错吧。” 这时,一直在旁不语的黄副掌院拱手说道:“掌院权威,我等自不可冒犯,只是各位长老意见也不可无视啊。” 林元秋看着这位黄副掌院,皱眉不已。此人修为比他还高,历来就在守正阁执事,这么多年下来,林元秋就一直没有摸清此人到底是何来路。 “那就请诸位长老执事速速给出意见吧?” 林元秋话音刚落,就听到这些人又开始争论不休。林元秋望向黄副掌院戏谑一笑,道:“如此看来,诸位长老是无法给出具体意见了。”说完他又冲站立在旁的燕依依说道:“燕师侄,此事涉及凌霄真府,不知玉霄师姐可有什么吩咐?” 燕依依道:“师尊有言,这些人可以放回,但是其必须给与萧师弟赔罪之物。” 听到是玉霄真人所言,下面诸多长老不再吭声,为了这种小事开罪玉霄这位杀星,可是极不划算。这时,一位长老问道:“不知玉霄真人想要我等以何物做陪?” “顶级罡砂或是顶级地脉煞气均可。” 见到燕依依所言,那长老冷哼一声道:“也好,就予你一块顶级地脉煞气。” 林元秋伸了伸懒腰,道:“既然他们两家都达成一致了,那我等也没什么好说的,就这样吧。着千峰岛把人领回去吧,想来他们也不敢赖掉玉霄师姐的东西。”说完不理众人,当先走了出去。 凌霄真府,萧清音坐于玉霄真人下首,沉默不语。玉霄真人玉容含笑,道:“萧师妹,你可是真下定能决心了?毕竟此事非比寻常,还是多加考虑为好。” 萧清音苦笑道:“师姐所言,我又何尝不知,只是此事家祖欠人人情,师尊也是毫无办法。” 玉霄真人闻言,只能叹道:“你若选择他人,也不关我事。只是我家这小子,个性极刚,怕是不在我当年之下,他未必会同意啊。” 萧清音听到这话,眸光一闪,道:“师姐同意了就好,他要是不同意,小妹自有办法。” 弘农大岛之旁,一处充满烈焰的岛上,楚怀阳领着十几人来到此地,高声叫道:“杨七郎可在此处,在下余江楚氏楚怀阳前来拜会。”楚怀阳被楚氏之人领会之后,就被人指指点点,甚至族中小辈都嘲讽道:“杨家十二郎被一剑枭首,孙子宏亦被一剑穿胸,死了亦是英豪。尔等一些人,贪生怕死,如猪狗般被擒入守正院中,真是丢尽了我世家脸面。”楚怀阳受不了这些言辞,便伙同了几个与他相同遭遇之人,来此寻杨七郎。 这时,岛中传来一个声音:“楚怀阳,你害我家小弟丧命,还敢来我处找死,我倒要看看,我今日取了你性命,你余江楚氏又有何话可说。” 楚怀阳一声长叹,道:“师弟此来,只是为了送还十二郎遗物罢了。我等未料到那萧离剑术如此了得,导致十二郎身死,却是大错。楚某不过是从萧离那厮手中苟且活命,颜面尽失,已成门中笑柄。我等本就心存死志,今日就算七郎取我性命,倒是随了楚某心意。”顿了顿又道:“我等只是不甘萧离那厮,踩在我等身上扬名,还能娶得真传弟子为妻。我等苟活于世,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见其身败名裂。” 杨七郎沉默半晌,低声说道:“你们都进来吧。” 等几人都进去之后,见到杨七郎坐在一处火山口之上,练真化元,心中不禁骇然。此处火山温度极高,还时有喷发。据闻杨七郎已在此间枯坐几年,只为炼成赤阳玄光,得成真传弟子。 看了几人一眼,杨七郎淡淡说道:“你等先在此处住下,我如今功行正直突破关口,不得轻动,等玄光成就,自会去寻那萧离晦气。” 等几人退下之后,杨七郎喃喃自语道:“十二郎,为兄没有照料好你,实是愧对死去双亲。不过你且安心,等为兄功成,必定手刃萧离那厮,为尔报仇。” ; 第七章 无量宫中有决意 (感谢谎话1的打赏,也多谢大家的支持。)凌霄真府,玉霄真人看着萧离,一脸无奈道:“我说萧离啊,萧师妹我也熟悉,容貌气质我都不说了,就连道心之坚定都不下你我,道途之上,必为你之助力。萧氏三次登你洞府,你缘何就不同意呢?”萧离对着玉霄真人,微微一笑,说道:“大道之途,全看自身,岂能倒插入赘?” 见到萧离如此作态,玉霄真人苦笑不已,又道:“我与萧师妹祖父,星照洞天萧真人早有约定,你二人结为道侣,并无入赘之说。如今就连萧师妹之师,元妙洞天之主庄真人都两次与我相商,表示看好你二人婚事。” 萧离只是淡淡一声:“与我何干?彼辈真人,虽是位高权重,既非掌门,又非萧某尊长,如何能替我做决定。当然,若是祖师执意要我娶萧氏女,弟子也无话可说。” 玉霄真人只是一笑,说道:“我虽为你师长,但是在太玄派中,却无此关系,且此事事关重大,涉及道途,岂能替你作决定,你自己看着办吧。” 随后,玉霄真人又指点了萧离当前修行,在萧离临走之前,她又说道:“此事你自己再考虑一番吧。另外我观你修行,已经生出浊气,虽说还有一段时日,但你也该考虑金丹之途如何走了。” 金丹之道乃是当今道门修士所用最多的法门,成丹之道亦有多种,有筑基十二重,灵气质变丹成的;也有凝煞炼罡,罡煞相合丹成的;还有玄光明照,内外并施,借药成丹的;更有一朝心血来潮,直接悟道丹成的。总之种种方法,皆有成丹契机,但是择金丹之法,又涉及日后道途,修士都是慎之又慎。 萧离点了点头,表示会慎重考虑的,随即便告辞离去。 萧离走后,玉霄真人对着空旷正厅说道:“萧师妹,萧离之言你也听到了,你还是决定要与他结为道侣吗?” 侧边走出一个绝色女子,正是萧清音,眸中含笑,她对玉霄真人说道:“本来只是想随意择一顺眼夫婿以应对赵族那人,如今见到师姐这位后辈,道心坚定,说不得嫁予他也不是一件坏事。” “此事你自己看着办,师姐我要进去修行了。” 萧清音歉声说道:“为了师妹之事,多次劳烦师姐,影响师姐修行,实是抱歉之至。至于萧离之事,师妹会妥善处理的。” 玉霄真人摆了摆手,示意无妨,随后萧清音便告辞离去。 萧离回到气海渊之后,竟发现已有人在岛外相候,他过来一看,见是一位少年道装之人。此人相貌清秀俊雅,但是鬓角含威,眉梢带煞,一见萧离,仔细打量一番,随后赞道:“钟灵毓秀,果然是一个修道种子。” 萧离蒙此人一夸,顿时感觉莫名其妙,疑惑道:“萧离见过师兄,不知师兄此来有何贵干。” 那人笑道:“贫道幻真洞天门下洛其锋,此来乃是听闻门中出了一位剑道种子,兼之敢与世族之辈相斗。贫道心中欢喜,便过来一观,果然不虚此行。” 萧离说道:“见过洛师兄,不想师弟区区薄名,竟能得入师兄之耳。” 洛其锋淡淡说道:“此来这气海渊,一者是来看望师弟,二则是听闻萧师妹欲招师弟为夫婿,还有一言相告。” “师兄请讲。” “大道之途,无论何人,都需功法资源,否则道途难成。如今门中师徒一脉与世家一脉局势,师弟想必也有所耳闻。师弟凡民出身,天资卓绝,有通天大道可走,堂皇正大,自不必去为人赘婿,当牛做马。” 萧离闻言,也知洛其锋话中含义,话锋直指自己与萧清音之事。他略一点头,说道:“师兄之言,师弟自会慎重考量。” 洛其锋深深看了萧离一眼,道:“言尽于此,师弟好自为之。”说完往上一跃,剑光飞腾而出,转眼之间便不见踪影。 萧离看向洛其锋离去方向,摇了摇头,心道:“高人斗法,门中争斗,自己可没实力参合,也没兴致参合,当务之急,还是埋头修行,得成真传。” 太玄派无量金宫,位于万千峰林最高一处,乃是太玄派掌门修行之所。这日,元妙洞天庄真人与星照洞天萧真人,两人同时摆出法驾,直入无量金宫之中。 太微派钟掌门看着眼前一男一女两位洞天真人,开口问道:“两位真人前来无量金宫,不知有何要事?” 庄萧两位真人对视一眼,最后萧真人沉顿一下,说道:“却有一事,请掌门相助。”随后萧真人将萧清音与萧离之事和盘托出,庄真人在旁含笑不已。 钟掌门听得此言,略一沉吟,说道:“清音姿容绝世,门中也就三两人可与之相比。不说内门弟子,真传弟子甚至长老之中,亦有不少欲与其结为道侣之人。缘何她就选中一位不过养气的内门弟子,偏偏此人还无娶妻之心。” 这时庄真人接口说道:“清音也是一心向道,个性又极强,就算与人结成道侣,既不愿寻个拖累,又不想安居人下。只得在内门弟子中选择,终于找到一个合适对象,看着也顺眼,自不想再去寻找。” 钟掌门叹了一声,说道:“我太微自立派以来,还从未有过掌门下书,令人成为道侣之说。我这法旨下去容易,但是怕寒了弟子之心啊。” 萧真人闻言,咬了咬牙,道:“其实清音早已到了结丹瓶颈,只是心中一直被此事压着,贫道不让她突破罢了。若是掌门能够玉成此事,日后世族师徒两脉相斗之时,贫道两不相帮。” 旁边庄真人一听此言,顿时大惊,不想萧真人竟为了萧清音之事做出这般让步,实是难得。 钟掌门倒是微微一笑,道:“好,如此贫道便允了此事,来日十大真传之中,必有萧清音一席。” 萧庄两位真人走后,钟掌门唤来道童,道:“去把玄衡院掌院唤来此处。” 气海渊中,萧离看着手中掌门法旨,双眉紧蹙,看着眼前中年清雅道人,问道:“如此小事,为何掌门会亲自下达法旨?还请玄衡院主亲自送来。”萧离看着眼前之人,心中思绪起伏。他在太微也有一段时日,心知这位玄衡院掌院名郑经天,乃是十大真传之首,司职内外礼仪,深得师徒一脉众位真人倚重。众位弟子常私下戏言,这位郑真人,乃是下任掌门候选之一。 郑经天呵呵一笑,不答萧离,反而说道:“师弟此处还真是叫为兄不知说什么好?杂役力士没有一个,就连茶水都无一杯。我辈修行之人,虽说心中唯有道途,但亦有诸多俗事,也该有人代为打理,否则耗时费力,得不偿失。” 萧离见他不答反问,笑道:“师弟我一无家眷亲属,二无门内职司,三也无灵脉贝场,要仆从杂役何用。” 郑经天亦道:“此时没有,来日不定没有。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不过师弟也无需忧愁此节了,萧师妹大族出生,仆从甚多,琐事自有人打理。” 萧离苦笑一声,无奈说道:“师弟能否拒绝此事?” 郑经天深深看了萧离一眼,淡淡说道:“此事已然定下,师弟三拒萧氏,满门皆知,弄得其洞天真人动怒,言道萧氏之婿,还非你不可了,并亲去无量金宫与掌门商讨。掌门已经亲自下书,不容更改。你若还是太玄弟子,就只得领命。” 萧离闻言,默然不语,良久才道:“可结道侣,难以入赘。” 郑经天点头道:“好,只是掌门下书一事,门中弟子只有你我可知,不得外传。”见萧离点头,又道:“掌门还有一言托我转述于你。” “师兄请讲。” “来日你若成为真传弟子,无须入得十大之位,便授你门中四经之一。” 萧离点头,心下了然,也知自己日后若是无特殊情况,再无登上十大弟子之机。门中十大真传,或是世家一脉,或是师徒出身,唯有自家玉霄祖师两边都非,登上此位。不过此事可一不可再,玉霄祖师昔年剑锋披靡,在门中立下大功,得元妙洞天之主与一位元神真人鼎力相助,才得以登上十大真传座席。 郑经天走后,萧离一人坐在气海渊最高峰顶之上,低声一叹。其实他倒不是忌讳找个名义上的道侣,只不过是这般行事皆不由己,着实令他心中苦郁。 “罢了,罢了,形势比人强,不过是找个道侣而已,萧某堂堂男儿,难道还能吃亏了吗?”心念至此,萧离大喝一声,手中长剑惊起,如游龙一般冲入天际,萧离立身剑上,人剑相合,往来倏忽,进退无阻。此正是玉霄真人所赐《极天剑诀》中所载极天剑遁,萧离参悟此遁多时,一直难入门径,不料此刻神情激荡之下,竟一举练成此遁。 此遁讲求身剑相合,心念所指,剑光所至,迅疾非凡,远非《清宁平章书》中所载气遁可比。萧离心道:“此遁如今已然练成,只待日后修为精深,便可上穷碧落,下尽黄泉,千万里之遥亦是瞬息之间。不过此事尚远,当务之急是提升自身修为,早日养气大成。” ; 第八章 好事已定各方谋 太玄派中,萧清音与萧离两人不日就要结成道侣的消息已经传遍万千峰岛。萧清音是谁?乃是太玄一众女真传弟子中的一位佼佼者,其祖父乃是星照洞天萧真人,其师乃是元妙洞天庄真人,大名鼎鼎。而萧离是谁?乃是一位养气尚未大成的内门弟子,既非世家望族,后面也无洞天元神真人依靠,据说入门亦不过一年。 弘农岛峰,乃是弘农杨氏所据,杨氏一脉兴起不过一两千年,因为连续出了十余位元婴修士,才被人称为小巨室,并一直以门中第六巨室自居。岛峰之上,一处极高凉亭之中,几人觥筹交错,移杯换盏,酒兴正酣。 其中有人借着酒兴,高声咋呼道:“妈的,老子喝不下去了,我太玄世族第一仙子,就这样要被一凡民娶去,叫我等脸面何托。不行,得想个法子坏去此事。”这时,另外一辫装少年人搂着一位妙龄少女,上下抚摸,那少女在他怀中咯咯直笑,那少年撇撇嘴道:“脸面何托,此事乃是洞天真人亲口定下,别说是你,就算你昌平卢氏家主也不敢破坏此事。只是十一郎,清音仙子何等身份,怎会看上一小界出身凡民?”少年转头冲旁边之人问道。 此言一出,一坦胸露乳的浪荡公子闻言,坐起身子,此人正是萧清音内侄萧鼎,一脸苦意说道:“姑姑如何想,我如何知道?”说完又冷哼道:“说来还是我嘴贱,竟向姑姑介绍过此人,哪知姑姑竟真选了此人为婿。”完后有顺势躺于石上,拿起一壶美酒,从头到胸慢慢淋洒。 卢氏青年又道:“此人现在不还不是萧氏女婿吗?我等先去找一些人,教训此人一番再说。对了,杨十郎,如今十三郎被那人所杀,你杨氏为何还不遣人去复仇啊?他可真是踩着你杨氏出头的啊。” 怀抱女子的杨十郎,喝了一口美酒,缓缓说道:“你道我杨氏不想报复此人吗?只是玉霄真人早就放出话来,在萧离未入真传之前,真传弟子不得去与他为难。我杨氏虽是巨室,但也不敢去挡霄练剑锋啊。” 卢氏青年才点头大笑道:“我道缘何那些眼高于顶,曾有意清音仙子的真传弟子甚至长老个个都一言不发,原来是担心霄练剑锋啊。” 杨十郎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好似你卢氏不怕霄练神威一样,昔年玉霄真人也杀过卢氏族人吧,在玉霄真人面前,你们还不个个老老实实,不敢再提此事。” 卢氏青年顿时一厄,无言以对。 此时,外间一个声音传来:“玉霄真人只道真传不得对萧离出手,却没说内门弟子不得出手吧。” 萧鼎翻了个身,继续倒酒,嘟嚷道:“话虽如此,但那个小子剑术高绝,剑下从不留情,又有哪个内门弟子敢去一试呢?” “杨某还真不信,倒想试试此子剑术。” 此言一出,杨十郎惊道:“是,是七哥,你炼成赤阳玄光了。” “不错,前几日刚炼成,我也不去登仙阁取真传符印,只待萧离大婚之日给他送上一份贺礼。”杨七郎满头赤发,眸眼间泛出红光。 金阳岛,乃是万千峰岛最西之处,楚向阳在此修行。一道剑光横空而过,落在楚向阳面前。楚向阳一见来人,惊喜道:“原来是洛师兄,师弟有礼了。”随即又细观洛其锋,见他神光湛然,华盖之上灵机涌动,心下一动,惊道:“师兄莫不是已然功成了。” 洛其锋看着眼前此人,此人虽是余江楚氏旁支出身,但是却得师徒一脉洞天真人看中,自身仿佛有大气运在身,所行之事屡屡对门中大有助益,就连掌门真人都知道其名,言道:“此真我太玄佳弟子耳。” 如今见他修行已到养气后期,胸腹之中乾坤二气都有八十一口之多,不禁暗暗点头。他冲楚向阳说道:“师弟这处洞府倒是极好,玉阳紫气,亁艮金气都孕育其中,就修行而言也不差真传弟子所居洞天福地多少了。” 楚向阳笑了笑,说道:“不过是找一处暂居,谈何好坏啊。” 听了楚向阳之言,洛其锋不置可否,淡淡说道:“为兄前些日子,在无尽海域斩杀水妖,感悟机缘,便借药成丹,只得二品金丹。” 楚向阳又是一笑,说道:“一品金丹强则强矣,但是宗门又有几位洞天真人是由此而成呢?我辈走的是外成洞天之道,前贤之道途感悟对我等大有臂助。” 洛其锋自囊中取出一物,乃是一莹白玉尺,冷冷说道:“你前些日子与天河明玉两派之争,我等都已尽知。我太玄之人,如何能下于彼辈,此事你做得极好。此乃我昔年所用玄器,如今便赐予你使用,望你善始善终,莫让各位真人失望。”说罢,便将此尺递与楚向阳。 楚向阳接过此尺,大喜过望,道:“谢过洛师兄,谢过各位真人看重。”楚向阳心知,一接此尺,便是入了师徒一脉眼中,但他毫无犹豫之色,一把接过。他根基全无,全靠梦中所得一些知见预先行事,取了一些他人机缘,才得以有如今实力地位。只是在往上而去,涉及诸多门中争斗,他在梦中之时,实力浅薄,期间之事也不尽知,只知道有不少世家为人所灭,甚至何人动手都不清楚。唯一可知的是,门中日后掌门之位还是落在师徒一脉手中,如今对于加入师徒一脉,自是毫不反对。 见他接过玉尺,洛其锋也是一笑,道:“这把玉尺,云师伯与我恩师昔年用过,郑经天郑师兄用过,林元秋林师兄用过,他日你成丹之后,也需交予另外一人,至于是谁,你自己把握。” 楚向阳没有料到这把玉尺居然有这般来历,心中大为震惊,随即又是一喜。 洛其锋看到其惊喜之色,也不多言,冷冷说道:“我也知你缘法非凡,不论世家亦或师徒,都有你之好友,且和不少女弟子关系莫逆。前日我也去看了一眼你与我说过的萧离,如今他已折身入了萧氏,前路如何,我也不愿赘言。只是如今你既已接了此尺,日后行事还要多多考量。”说完,不理楚向阳,御起飞剑,往天外而去。 待洛其锋走后,楚向阳喃喃自语道:“我只道萧师姐不堪赵氏那人骚扰,在门中嫁了一普通弟子,声名不显,不想竟是萧师兄。只是我观萧师兄也不是泛泛之人,为何我那梦中竟无此人任何痕迹,当真是匪夷所思啊。” 通明殿中,萧离正坐于下首听闻一位真传弟子讲解以器入道之法。此道与金丹大道迥异,乃是修行之始,便铸出一器作为本命元器,随后随着修为高深,玄光炼于器中,以器作金丹之用,不经元婴,直达器修元神或是器修法相。孰高孰低,以萧离当前修为眼力,却难以辨别,但是他早就打定主意走金丹之道,自然不会为此改弦更张。 讲道完毕之后,萧离等人都向这位真传弟子躬身一礼,以作敬意,不料当萧离见礼之时,此人连忙避开,说道:“贫道如何敢当道友大礼,论起辈分来说,道友还是贫道师姐夫呢!”说话声音阴阳怪气,下首众人都是一阵大笑,一个个嘲讽开来。 萧离闻听这些言语,也不多说,再次躬身朝那授道真传弟子一礼,随即转身而去。他也不御剑登空,只是一步步走过众人身旁,听得其人言辞,心中冷冷发笑。正待走出授道大堂之时,突然被人叫住,萧离见是沈千寻,说道:“怎么?沈师兄也对师弟有所指示。”沈千寻苦笑道:“为兄若说是来恭喜师弟的,不知师弟信否?” 萧离深深看了沈千寻一眼,随后微笑道:“信,来日大喜之日,萧某备上一杯薄酒,望师兄赏脸。”沈千寻道了一声好,说道:“不醉不归。” 话声刚落,又有人说道:“这般好事如何能少的了我楚向阳,不知师弟可否有幸去得师兄喜宴。”萧离看着楚向阳一眼,见他身后又是一群俊杰,心中不住感叹此人神异,说道:“楚师兄愿来,师弟我自是不胜欢喜。”随后,萧离又对在场所有弟子高声说道:“来日萧某大婚,门中弟子若有愿来者,萧某皆可奉上薄酒。贫道虽然身无长物,但是他萧族堂堂巨室,洞天传承,想来酒水也不会差了。” 说完一振衣袖,御剑而去,边去口中还唱到:“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彼何人哉。”声音远远传来,清旷高远,无喜无悲。在场众人闻得此言,听得此歌,心中各有所思,都默然不语。 萧离剑光飞驰,片刻之间,便回到了气海渊之中。他回到气海渊之时,发现渊岛中真宫有异。此处洞府,虽说灵气充足,但是从未有人在此修炼过,因此只是草草盖了几间屋舍。萧离登岛之后,发现岛上有人呼喝不停,有道兵力士正在在此凿山开泉,建屋筑房。 萧离低声喝道:“尔等何人,敢擅闯萧某洞府。” 此时,一个青衣老者走出,见到萧离,躬身行礼道:“老奴萧龙,乃是星照萧氏管家,见过姑爷。”萧离见此人灵机盛大,举手投足之间便有阵阵威压隐隐传来,不免一惊,心道:“此人修为,怕不是元婴便是金丹了,不想这般人物,也仅是萧氏一仆人。”随后回礼说道道:“见过萧前辈,不知萧前辈前来,有何贵干?” 萧龙呵呵一笑,说道:“姑爷与小姐不日就要大喜,日后就是不居此处,该也是一处别府,老奴见它如此简陋,便想修缮一番,也方便小姐日后过来。”说话之间,一对如鹰隼般的眼睛盯着萧离,仿佛不容他拒绝一般。 ; 第九章 何去何从何所倚 萧离闻言,哂笑一声,道:“你家小姐是道门修士还是皇族公主,修行之途,披荆斩棘,若是要享乐纳福,便趁早绝了此念,莫要修行了。此处乃是贫道洞府,岂容尔等肆意妄为。”萧离话毕,直视此人,不愿退后半步。 萧龙也不生气,不屑说道:“皇族公主,何等身份,也能与我家小姐相比。小姐自然是一心修行,不理俗物,但是我等作为仆人,岂能不为此事上心。”旋即又淡淡道:“姑爷心思,老朽虽不尽知,也是有所耳闻。但是姑爷既同意与我星照萧氏联姻,那此间种种,早晚也得熟悉,否则便辞了婚事,我等也好安心。” 萧离听闻他言,心中一冷,又见他神色,身子一紧,随即又是一松,笑叹道:“罢了,随尔等摆弄,莫要影响贫道修行便是。此外,那处高峰及潭下清泉,乃是贫道修行之所,尔等莫要过去。”说完用手指指了指地方。 萧龙道了声“是”,随后便开始传音命道兵力士动手,其无论如何动作都以法力隔绝开来,岛中顿时声音全无。 看了这些人一眼,萧离也不多做停留,信步往那处清泉而去,随地坐下,闭目修行。这些时日不断修行下来,萧离坤灵浊气,已修有三十六口,合六六之数。本来以《天地清宁书》养气之法,能够养得三十六口清浊之气,已是极境。但是萧离别出机杼,以冥寂玄通元气为母气,孕养亁灵清气,竟使得他腹中清气涨至七七之数,虽说与一些顶级功法所载六十四口,八十一口甚至上百口还有不如,但是已使他满意之极。 如今三十六口浊气已成,萧离便故技重施,运使冥寂玄通元气,游走在坤灵浊气之间。说来也怪,这冥寂玄通元气在孕养清气之时,比亁灵清气更轻,如今孕养浊气之时,竟沉于下方,比浊气更重。萧离不禁感叹:“难怪道书有云,冥寂玄通元气乃是始,元,玄三母气之中的玄气,掌三生万物,果是玄异非常。” 对于此气,《洞神神宝经》中载有诸般妙用,萧离早就想将此时能够使出的妙法一一想试。只是他一直闭门苦修,后来又忙于突破自身修为,早日成为真传,便将此事放在一旁。 太玄派弟子,若非真传,想要下山游历,除非领了门中任务,否则不得轻易出得万千峰岛。一则是要弟子努力修行,二则也是为了其安全考虑。不过内门弟子比起外门弟子,又多了一番优势,内门弟子无需做每年一次的功德。但是有一得必有一失,内门弟子需要接受宗门的各种考核,三月一小考,三年一大考,三十六年一大比。大考大比先不言,小考只是为了测试弟子修行进益,通明阁会记录弟子功行,若是连续三次评为差等,则贬去内门弟子身份。 “清气圆满纯正,浊气也将圆满,上等。”一名道士测完萧离修为,面无表情地说道,随后命旁边执役弟子记录下来之后,便转身而去。 见到此人神色,萧离心中也大致知道其心中所想,通明院院首虽是玉霄真人,但她从不管事,一切事务都是由师徒一脉料理。如今面对自己这般先被师徒一脉看中,却要转投世家之人,如何会有好感。 通明阁执事刚走,又有一人过来,萧离一见此人装饰,乃是功德院执事,不过他从未去过此院领过任务,却是不知此人过来作甚。 此人来了以后,也不与萧离寒暄,直接开口道:“奉掌门法旨,着内门弟子萧离三日后去外院遴选内门弟子。” 萧离听到这个消息,顿时一怔,不知所谓。遴选内门弟子,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内门弟子不过都是养气修为,且此次不被选上,下次亦有机会,但是此事无论如何也是关乎宗门传承之事,如何会遣自己一介内门弟子负责? 思索无果之后,萧离去往凌霄真府,拜会玉霄真人,却被府中弟子告知,玉霄真人为应对诸道争锋法会,已然闭关修行,短期难以出关。 萧离离去之后,凌霄真府之内,玉霄真人对着旁边的郑经天说道:“郑师兄何必如此,就是此子前来问询,贫道怕也无法教他。”郑经天笑了笑,道:“此子一见师妹,就是一言不发,也该知如何行事了。”玉霄真人顿了片刻,叹气道:“贫道不知掌门真人有何算计,缘何一定要萧离去做此事?”郑经天听到此言,也是一愣,道:“掌门真人算计深远,贫道亦是不知,但想来必有缘由,吾等坐视便是。” 萧离自凌霄真府离去之后,也不回气海渊中,而是直接往问道观而去。 问道观恰好位于东衡洲与无尽海域交界之所,太玄山之上。昔年太玄派创派祖师于此立派之时,此方山域唯有此山半靠深海,半倚大洲,祖师取名为太玄山。随后于他处拔山为岛,填海造派,一代代下来,才有此万千峰林胜景。 萧离剑光落在问道观中,见此处清幽典雅,鸟语花香,倒是一处修行好地方。萧离取出掌门法旨,执役弟子连忙去此间将观主请了出来。萧离一看眼前三人,都是中年道装,他开口问道:“请问李观主是哪位?”当中之人连忙说道:“老道便是此处观主李德功,见过上仙。” 萧离微微一笑,说道:“观主言重了,都是俗世道修,如何敢自称上仙。”随后又道:“贫道此来,乃是奉掌门法旨,于三日后遴选弟子。烦请几位将弟子名录交予贫道,并附上详实记录。” “此事早已备妥,萧道友稍后便可前去查看。只是道友远来,不如前去小酌一番,也让贫道几人聊表心意。”李德功看了看左右两人,开口说道。 “李观主说的是,萧道友远来不易,我等于情于理都该为道友接风洗尘。” “就是,就是。” 李德功身旁两人,见他如此说,也是连连出言相邀。 萧离看了几人几眼,发现这位李观主仿佛对身旁两人颇有惧意,而旁边两人又是貌合神离,心中倒是一动。 他淡淡说道:“贫道重任在身,接风洗尘就不必了,予萧某一间静室就可,另外贫道所需文书档案,烦请观主亲自送来。”说完不理几人脸色,便往里而去。 静室之中,萧离翻看手中花名册,李德功也是坐于一旁。他看着萧离,嘴唇动了动,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萧离看了看他,笑道:“李观主有话不妨直说,贫道在这听着。” 李德功叹了一声道:“道友今日,却是将那两位副观主得罪了,日后怕是会受其等刁难。” 萧离冷哼道:“贫道入门虽迟,但是从未听闻问道观何时还设有副观主一职,还倒要看看,这两位副门主准备如何刁难贫道。” “道友有所不知,此两人中,一人乃是世家大族子弟,一人是师徒一脉传人,来此问道观中来任执事,观中其余执事也俱都投于两人。贫道位卑力弱,只得请二人位副观主,否则一令难施啊。” 萧离闻言哂笑,道:“如此说来,道友如今便是可施一令了。” 李德功闻言一愣,讪讪不语。 “彼辈之人,得寸而进尺,你退一步,其便进十步。如今退无可退之下,道友又欲待何为呢?” 李德功闻言,无奈道:“彼辈势大,贫道亦无可奈何,只等年老退位,以待贤达,倒是有负门中重托了。” 萧离得闻此言,也知此是人之常情,此人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后辈考虑。若是将两边都得罪了,在这太玄派中,怕是寸步难行了。 萧离将手中名册一合,说道:“道友所言,我已尽知,自不会为难道友。此间之事,掌门已尽数托付贫道,道友就在一旁安坐就好了。” 外门弟子晋升内门,一年遴选一次,门中早有下谕,有道心坚定者,资质绝佳者,福缘广阔者,皆可入得内门,得传大道。 萧离不知之前门中是如何遴选的,但掌门既已将此事托付于他,他便只能尽心做好。虽不知掌门有何算计,但是自己舍掌门之外,也无洞天元神真人可为倚靠,只得执正而行,按门规行事。 萧离三日期间,也不出去,便在这太玄山中,查看众弟子行径。三日时间虽短,但他大致也将已开脉洞灵筑得道基的弟子看了个究竟。此间弟子虽有数百,但是筑得道基之辈也不过十几人。萧离按照名册,逐一去看了下,发现倒是有几个道种。 反倒是遴选前一晚上,问道观中周陈两位副观主同时前来拜访,两人一人将一份名单交予萧离,那位师徒一脉的副观主只道此乃门中前辈的意见,而世家出身的副观主也言这是门中众多家族共同决意。两人都死死盯着萧离,就等着萧离做出决定,站在哪边,就待他一言而决。萧离也知两人意图所指,收下名单之后,稍稍一看,随后冷笑一声,略一用力,两份名单顿时皆化为齑粉。 那两位副观主一见,脸色霎时巨变,心中都是恼怒不已,各自冷哼一声,便甩手而去。萧离目视两人远去,也不多言,挥手把门关上,运功调息。 ; 第十章 诸法择人演篆文 太玄山,问道观。 天一刚亮,山上钟声三响,众外门弟子闻听钟声,连忙前来观中相候。 太玄山外门弟子,大体分为四类,一是万千峰林凡人城池内的具有灵根仙骨之辈,因着万千峰林灵机充沛,此辈之人门中最多;二是门中弟子出游天下,兴致一来从外边带回的;三是奉门中法谕,真传弟子赴天下各地有太玄仙缘之所,每三十年举办收徒大会收录而来;四是自己心向仙道,不远万里,来太玄山中求道问仙的。 此四类弟子各有优劣,萧离倒是不在意是何出身。只是门中世家一脉钟意万千峰林之人,多有扶持。而师徒一脉更喜后三者,认为其人心性道心更佳。萧离也曾看了两派给出的名单,正是对应着此事。 萧离看着眼前站成一片的外门弟子,朝李德功问道:“可都来齐了?”李德功瞅了瞅眼前众人,随后说道:“都到齐了。” 闻言,萧离点了点头,说道:“仙脉未通,灵根未显,道基未筑者先回去好好修行,等来年遴选,其余诸人留下。”萧离话毕,问道阁各执事便引着近九成弟子离去,最后只剩下十几人。 看了看眼前十几人,萧离淡淡说道:“上法台比试,不可用法器,取第一人。” 有世家一脉的陈副观主连忙说道:“法器亦是一个人实力基础,斗法如何不能使用。”不等萧离说话,师徒一脉的周副观主却一脸笑意,说道:“我看萧道友此法甚好,我辈修行岂能依仗外物。” 陈副观主马上反驳道:“法器乃是修士根基,如何能说是外物。”周副观主呵呵一笑道:“未尝听闻有他人所赐根基之说。” 萧离看都不看此二人,任其争吵,只是冲在场十几人说道:“还在等什么?要是再不开始,这第一人也不必取了。” 这话一完,当时便有一人跃上法台,说道:“在下燕藏剑,只凭手中凡剑一柄,向诸位同门请教。”此人满脸络腮胡子,估计其年岁已是不下四十了,衣冠破烂,下面有几人看见他之时,都是一脸鄙夷。萧离一见此人,反倒暗暗点头,此人剑意强横,显然剑道已入门径。 果然不出萧离所料,在场十几人向燕藏剑挑战,被他一人轮番败下,就连可堪抗衡者也不过三四人。萧离不禁想到此人资料:“燕藏剑,二十之龄自东衡洲西南而来,孤身单剑,往太玄求道。两年之后,至太玄山下,夜登太玄山,被收录外门之中。年三十出头,以下等金土灵根筑得道基,感应玄气,至今已有十年。” 萧离见此人一身是伤,犹站在法台之上虎视下方众弟子,气魄宏大,神采奕奕,道了声“好”。随后,萧离便冲李德功说道:“记,下院弟子燕巨剑,得以列为内门弟子,得道书传授。” 此言一出,燕藏剑顿时大喜过望,一把扔下手中长剑,满面泪痕,他连忙下了法台,冲萧离叩拜行礼,道:“弟子燕藏剑,叩谢师叔引道之恩。”萧离一把将此人扶起,淡淡说道:“不必多礼,为宗门选贤取能,本就是贫道此番应尽之责。只望你日后坚定道心,不可为外物所迷,辜负问道观二十载苦功。”燕藏剑连忙点头称是。 随后,萧离命他站在一旁,对剩下之人说道:“尔等十几人,一炷香内,若有人能够走近贫道周身三步者,便可入内门修道。”此话说完,对旁边一执事说道:“焚香。” 周陈两位副观主闻言,还以为萧离毕竟不敢太过得罪世家师徒两脉,要开始放水了。虽然等会十几人都能走到萧离眼前,成为内门弟子,但是多也就多点,并非不能。陈观主亲自动手,取出一支信香,点燃焚起。 只见萧离往前冲那十几名弟子走了一步,随后一股高耸直入云霄,威压青天白日,雄伟如山岳般的气势就出现在这些弟子前面。这股雄伟气势之中还有一股森然剑意,凌厉无比,仿佛要斩断撕破眼前一切。 这些外门弟子何曾见过眼前阵势,被这气势一压,顿时感觉呼吸都不畅快,全身瑟瑟发抖,难以越雷池一步。不过片刻之后,这些弟子先后适应过来,提步朝萧离走去。只是他们一步迈出,顿时发现前方不仅威压更大,还有剑气纵横,已有几名弟子被剑气所斩,全身鲜血淋漓。 萧离看着这些弟子,不禁眉头稍皱,自己昔年在小界之时,神识难以外显,只得精纯提炼,以法意之名显出。如今这般威压,不过是功行有成之后,神识略强罢了,并无本质变化,居然也难以承受。他此时还仅是将凡间所演七路剑势散于法意神识之中,并不曾用到如今正在参悟的几卷剑经,竟然还成这般模样。 随着越往前走,威压越大,剑气越强,这些外门弟子已经逐个停下脚步,不再往前。不过倒是最前面两男一女三位弟子,让萧离眼前一亮。 前方一名黑衣青年,显然已是脚步虚浮,面色苍白,但是仍然咬紧牙齿,往萧离走来。萧离观他所踩步子,竟恰好走在剑气最为弱处,使他能以自身灵气化解此剑气。此人名号,萧离倒也有所知,姓凌名云,心中莞尔一笑,居然是被青梅竹马抛弃之人,难不成是一位大气运之辈? 而另一位白袍少年,则完全是仗着强大神识与深厚功力,将这些威压剑气都隔绝在外。看见此人一脸轻松模样,萧离暗道:“不愧是韩族弟子,不但仙脉灵根皆是上等,筑基功法亦非寻常可比。”此人名唤韩飞,乃是太玄巨室韩族旁支。太玄派中,世族之人虽可直接成为内门弟子,但毕竟曾与师徒一脉约定,每族名额有限,旁支之人若非天赋异禀,也只能从外门而入。 最后一位红衣少女,却是萧离最为欣赏之人,此人满门被灭,以女身修男性法门,还得以大成,灭了仇敌满门之后,却因情伤,差点致死,不料因祸得福,直接打通玄关一窍。不过她无养气功法,只能凭大毅力一步步往前走,周身上下,被剑气割得血肉模糊,却眉头都没皱一下。萧离心中赞道:“这东方艳不愧是凌霄真府在外面带回之人,这股狠劲,直追玉霄祖师当年啊。” 眼见几人都走到自己面前了,萧离再看看信香,却早已焚完,不过萧离也不在意,收起法意,对李德功道:“外门弟子凌云、韩飞,东方艳三人,可入内门修行,得传道书。”他这话说完,韩飞还好,躬身道谢,而凌云与东方艳两人,却是直接倒地不起,显然是一丝气力也无。 萧离见状,对李德功说道:“李观主,贫道身上并未携带疗伤药物,此二人伤势,还请李观主多多费心了。”李德功连忙回道:“此乃贫道分内之事,当不得道友之请。” 萧离点了点头,取下腰间玉佩,对着剩下弟子说道:“稍后贫道将手中玉佩随意放在太玄山中一处,有能在明日我离去之前将此玉佩送还者,便可随贫道入登仙阁,成内门弟子。”话一说完,便将玉佩放在手中含光剑之上,掐起剑诀,含光剑绕太玄山飞行一圈之后,便又即可飞回萧离手中。 看着众弟子一脸期许眼神,萧离笑道:“如此,贫道就等着诸位佳音了。”说完微微一笑,朝屋内而去。 不理最后何人取得这枚玉佩,既有此福缘气运,那便助他入得内门又有何妨。萧离闭目坐于静室之中,感悟自身冥寂玄通元气。 心中无思无虑,只是自身性灵与冥寂玄通元气相合。两者一合,萧萧离顿觉入无边方广玄妙之所,一切变化,任意游走,都随心所欲。突然,萧离心有所感,睁眼一笑,聚炁成文,凝云作篆,手结法印,静室之中或是金光烈火,或是云蒸霞蔚,或是日月洞照,或是星宿显形,在这一间小小静室之中,竟现出大千万象。 道书有云:“三元者,一曰混洞太无元高上玉虚之炁,二曰赤混太无元无上紫虚之炁,三曰冥寂玄通元无上清虚之炁。混沌藏真机,阴阳始分判,三炁开光,聚炁成文,凝云作篆,五文开廓,八角垂芒,以立三才,以修玄道。或以为河洛之书,或倬彼云汉之象,世之所谓真文灵书者是也。然其大者,以之判天地,以之运阴阳,山川之流峙,人物之生成,亦真文玉字应运流光之妙也。”演云篆炁文,化真文灵书,成流光妙意,为洞神太清,乃是《洞神神宝入道经》中所载冥寂玄通元气四重运用之法,入道之门,直达元神之境。 萧离正待将云篆所演一一衍化,忽然之间,门外有人言道:“萧师弟,如今玉佩已被弟子送回,请师弟去签下文书,给几位新晋内门弟子带去登仙阁。” 萧离闻言,叹了一声,他刚刚悟出冥寂玄通元气诸般玄妙,正待一鼓作气,感悟其更上道意,悟透演云篆炁文之法,却被门外惊起。不过此事也不怪他人,只能说是此时此地皆非闭关良地,只能待回气海渊之后再行感悟了。索性他如今已入门径,想来此关已难以困住他了。 ; 第十一章 心中自有计较生 (晚上有事,提前更新。)萧离看着眼前这个名叫秦明的少年,神采飞扬,浑身灵气逼人,眼珠子转个不停。他心中思忖道:“倒是个修道种子,兼之福缘气运又好,只是心性怕还有待打磨。”又瞅了瞅其他几人,说道:“如今文书都交予你等,如何去登仙阁相信也不用贫道多说。只是临走之前,还有一言相赠。” 五人闻言,都静静看着萧离,一动不动。萧离淡淡说道:“虽然不知你等为何修道,但是在道途之上,还需不断完善打磨自身心性,否则修为越高,隐患越大。尔等在外门也有些时日,也知太玄派内争斗不休,但是无论站在哪方,其他外人外物皆不足据,唯有自身修为才是根本,望尔等记着,日后有缘再见。”说完,不理无人,运起飞剑,便往门内而去。 萧离回到内门之后,先去功德院交了任务。此次任务虽是掌门下达,但是经功德院传法旨,因此萧离只需去功德院交付即可。再说以他内门弟子身份,若无他人引着,也无法得见掌门。门中唯有真传弟子及以上,去无量金宫撞响金钟,才可得掌门召见。 功德院中,掌院周化生周真人听闻萧离遴选之法后,心中一动,说道:“如此说来,此次遴选内门弟子,我世族中仅得韩家一小儿列入,其余皆不入萧师弟眼中了。” 院中执事对这位以冷面著称的掌院本就畏惧,闻言,连忙躬身说道:“正是如此,适才登仙阁已经收到问道观文书,此事已经定下来了。” 周化生停顿片刻,又开口问道:“那师徒一脉得几人入选?” “据问道观中陈执事书中所言,有一位名唤凌云者,乃是守正阁掌阁林元秋所看中之人。另外还有一位东方艳,乃是凌霄真宫门下自外间带入太玄山中。” 周化生得闻此言,只是说了句:“好了,我都知道了。”说完这话,就闭口不言。 太玄门中有三阁六院,专司门中庶务。一直以来,功德院便为世家一脉操持,而当今功德院掌院周化生,更是不同以往,此人是至极洞天周真人后辈,乃是世家一脉共同扶持的下一任掌门之选。那名功德院执事本是受人挑拨,来此给萧离添堵,见到眼前情景,只得悻悻而出。 他还未出门,便听周化生淡淡说道:“此次萧师弟完成任务评为上佳,无论掌门那边如何赏赐,我功德院需给出奖励。” “请问掌院,我等以何为奖励?” 周化生道:“闻说此人不日将与星照洞天萧师妹大婚,便送其一对法剑以为贺礼。” 待此执事出门之后,周化生不禁暗自思忖:“掌门真人最近频繁落子,到底所谋为何?”想了半天,他摇了摇头,自嘲道:“本就不是运筹帷幄的料,我何苦为难自己,此事还是让几位洞天真人去头疼吧。” 将任务交了以后,萧离便直往气海渊而去。他一踏上此渊,看到眼前情景,不由得苦笑连连。此刻院中房舍已幡然一新,足以称为金碧辉煌,且整个岛上张灯结彩,让人一见便觉喜意盎然。 萧离不过出去三日时间,没料自家洞府就变成这般模样。他掐指一算时日,离星照洞天所定婚期只剩两月不到。。 萧离心中一叹,事已至此,此时也由不得自己拒绝了。对方乃是洞天门下,无论族人还是仆役,对他一介内门弟子虽无多少敬意,但也从无不恭。罢了,只要不碍他道途,便由得彼辈,若是阻碍道途,说不得就要学一番前世义玄禅师在《临济录》中所言了,“向里向外,逢着便杀,逢佛杀佛,逢祖杀祖,逢罗汉杀罗汉,逢父母杀父母,逢亲眷杀亲眷,始得解脱”。其人虽只是性空之谈,但是真到时候,自己也不避讳实行此道。 他绕过这处真宫,直接来到后山,伐木作梁,以竹成居,坐落于此处水潭之旁。随后便坐于竹屋之内,摒弃心中杂念,凝神静气,闭目练气。 如今还有一些时日,萧离决定在大婚之前,将坤灵浊气养足,随后便要着手思索选哪条金丹之道了。 清泓岛峰之上,萧清音将周边精气灵真尽数摄入,诸窍俱开,体内一道丹种轻微一颤,最后五脏之中,心火当先烧起。萧清音感知到此火,急忙运转功法,将丹种压下。这丹种一压下,心火就如同失去源头一般,不动自熄。萧清音不由得叹了口气,此时功行火候,其实都已到了结丹关口,可惜自己心中仍是有一丝挂碍之处,成丹容易,但是要丹成上品,还是得缓一缓。 就在她思索之时,走过来一个成熟艳丽妇人,说道:“明日便是大婚了,小姐你怎么还在修行?”萧清音抿嘴一笑,道:“莫说是明日才大婚,就算到了明日,也不能将修行之事搁下。”随后,萧清音又对那妇人说道:“云姨,你来此处,可是有事?” 云姨略一迟疑,还是说道:“我倒是没事,只是萧龙那里有事。萧龙曾给姑爷留过消息,请姑爷抽空去星照洞天拜访真人。可是姑爷一直到今日,还无任何动静。这也罢了,姑爷近日一直闭关不出,莫说准备彩礼物事,就连今日萧龙送去喜袍,他也没说要出关一试。” “萧龙身为仆人,又不敢强行叩关。他只是见此人心高气傲,不将小姐放在眼里,又不通礼仪,心有怨气,想问问小姐,就不能换一个夫婿吗?” 萧清音闻言,不禁莞尔一笑,说道:“此事已经门中皆知,如何能改。至于此人心性,清音也早有所闻。我知云姨与龙叔自小看我长大,不愿让我受了委屈。只是你等却不知,如此这般才正是我心中所想,心中受了委屈的反而是萧离。我之所求,不过是一纸婚书,如此了却心中挂碍。而他之所求,其实,哎,罢了,只能待日后慢慢补偿于他了。” 云姨说道:“只是这般,明日不是叫人笑话我星照萧氏吗?要不我去凌霄真府,请姑爷长辈玉霄真人主持此间事宜。” 萧清音连忙止住她,道:“此事万万不可,玉霄师姐何等人物,岂会管这种事情。再说,我辈行事,何惧他人笑话,便由着萧离吧。” 云姨见萧清音如此说,只能无奈退下。 气海渊之中,萧离屏气凝神,运使法力将周身清浊之气镇住,使其不再周身上下游走,随后又分出一分心神,运转《清宁平章书》上功法,吸纳天地元气,随后在胸腹之间将清浊分离。待到清气随身窍而出以后,萧离便开始不断洗炼此气,并不断使其壮大。 最后,此气在萧离胸腹之中增无所增,变无所变,随着萧离将最后一口清气排出,在放开对其他清浊二气控制。只见此气往下一沉,落入腹中另外四十八口坤灵浊气之中,自成一气,并与胸中那四十九口亁灵清气,遥遥相对,泾渭分明。在亁灵清气与坤灵浊气之间,又有一道冥寂玄通元气若有若无,似隐似现。 见到这般情况,萧离禁不住放声一笑,如今他养气这步就差最后一道关口,清浊相合,便可成就玄光了。只是此步事关重大,不仅涉及金丹成就之法,还涉及日后道途该如何选择,当慎之又慎。 金丹成就之法,萧离早已下定决心,凝煞炼罡得成玄光,而后坚定己道,成大道金丹。此法比起筑基成丹,采药成丹来说,更注重心性,前两者丹分九品,就算不是圆满无漏金丹,还可在日后弥补,无碍道途。而萧离选择此道,成丹只分三等,唯有最上等金丹,才可沿道途而上。此丹不借外物,直指本心,待到机缘一到,便可丹成龙虎。 萧离出关之后,发现竹室之外,已经站满了人,当先之人正是萧龙。见到萧离出来,他大出一口气,连忙说道:“姑爷,你可算出来了,今日便是大婚日子。要不是小姐吩咐不得惊扰姑爷修行,老奴真想直接闯进去了。如今吉时快过,还请姑爷赶紧换上喜袍。” 萧氏族人手忙脚乱,帮萧离换好喜袍之后,便忙催促萧离上华盖云车,前往星照洞天迎亲。萧离默然不语,将喜袍穿上之后,便随他们的意思,登上云车。萧离一上云车,心中顿时一惊,此车居然是一件灵器,不由得感叹世家大族果然是奢华无比。 此界之中,法器共有三等,最下法器,其上玄器,再上真器,所谓灵器,乃是玄器生出灵识,向真器演变这一阶段。萧离手中,除了手中含光剑乃是玄器之外,连法器都只有宗门所赐几件内门弟子仪仗,更别提灵器了,对于灵器,其只闻其名,不见其形。不想星照萧氏,就连婚事座驾都是灵器。 华盖云车一路飞驰,往星照洞天而去。 行至半途,萧离突然听到有人高声说道:“听闻萧师弟今日大喜,师兄我不胜欢喜,特地在此相候,并有厚礼相赠。” 车驾由此一停,萧离出得车中,见是一红发赤眼道士,一脸微笑看着自己。其后跟着几十人,萧离大致一看,竟都是上次自己在气海渊所擒获之人。 第十二章 血染喜袍迎新妇 萧离看到这些人,心知来路不善,但也不甚在意,只是微笑道:“萧某大婚,还未收到一件贺礼。既然师兄欲送,萧某只得厚颜收下了。” 那赤发青年冷笑道:“怕是师弟收了我这厚礼,便再也不用收他人礼物了。”说完,自袖中取出一纸文书,略一运气,往萧离处飞来。 萧离接过文书,往上面一看,见是一份契书,便将其翻开,口中念道:“斗书。” “如何,萧师弟可敢收此贺礼。”赤发青年看着萧离,双眼微咪。 所谓斗书,乃是太玄派弟子之间处理纷争常用手段,分为相斗与绝斗,相斗好说,只是斗相争之事物,若是绝斗,则不死不休,一人身亡,凡其周身所属,都归于另一人。 “萧离小贼,不是向来猖狂吗?有种接下杨师兄斗书。” “小子只敢恃强凌弱,如何敢与杨师兄相争。” 不等萧离答话,赤发青年后面的一众弟子便嘲讽开来,一个个叫嚷挖苦,种种不堪之言传入萧离耳中。 萧离看了看斗书,又瞅了瞅赤发青年,开口说道:“既然杨师兄有意,萧某如何敢不奉陪呢?”说完便引指尖鲜血,签下契书。 身旁萧龙正要阻止萧离这般冒失行径,却被不远之处的星照萧氏子弟萧鼎摇头所止。萧龙看了看萧鼎,再回头看了看萧离,一声叹息后,便退在一旁,不发一言。 赤发青年正是弘农杨氏七郎,乃是被萧离一剑枭首的十二郎胞兄。他得成玄光已经几月时日,拖着不去领真传符印,便是在等着此日。一则可以为胞弟报仇,扬弘农杨氏之威;二则杀败萧离之后,说不得便可取代他抱得美人归。他事前已向萧鼎打探清楚,得知萧清音与萧离并无半分情义,不过是萧清音看萧离顺眼罢了。若是萧离死于他手,萧清音无可奈何之下,极有可能继续婚事。 见到萧离已签契书,杨七郎不禁放声大笑,说道:“萧离小儿,看某取你小命。”说完周身法力暴起,一道金火玄光自体内而出,往萧离扫去。 萧离见此玄光暴烈恣睢,连忙御剑避开,只见其所过之处,山石皆为齑粉,着实让萧离大吃一惊。见到萧离竟能避开自身玄光,杨七郎惊咦一声,道:“倒是有几分本事。”不过他并不在意,此道玄光不过是他盛怒而发,全然不在意机巧变化,被人避过也是正常。 随后,杨七郎御起玄光,不断朝萧离攻去,萧离见其威势,不敢硬接,连连御剑躲开。两人就这般,一攻一躲,相持不下。 远处山峦之间,郑经天望着此处,开口笑问:“二位觉得,此二人之斗,谁胜谁负?”周化生一脸平静,淡淡说道:“法力难得补充,只靠清浊二气,久守必失。”玉霄真人则满脸杀意,周身寒气逼人,直盯着前方,摇头不语。郑经天看着两人样子,无奈说道:“玉霄师妹且放心,有我等在此,必不会让你这后辈有事。” 其他各个方向,也有不少早知消息之人正自观战,一处高坡上头,沈千寻冲旁边楚向阳问道:“楚师弟,门中尽知你素来对将生之事极有预感,依你看来,此战谁胜谁败啊?”楚向阳想都不想,说道:“必是萧师兄胜出。” “这般肯定,何以见得?” 楚向阳神秘一笑,道:“我观杨七郎,乃是早夭之相。” 这话一出,沈千寻哈哈大笑,道:“却不知楚师弟何时习得相术了?” 两人谈笑间,场上形势顿时陡变。萧离仿佛自身清浊二气不足一般,御使飞剑之时,也不纵横往来,而是在方寸之间挪移变换,似是在节省法力。 杨七郎见状,哈哈一笑道:“如何,萧师弟可是胸腹之间清浊之气不够,生成法力不足。我来之前,早已查清,师弟所习《清宁平章书》顶多生出三十六口清浊之气,现在怕已告罄了吧。”此话说完,玄光更是猛烈,金光烈火不断向萧离笼罩而去。 萧离被对方步步紧逼,也不多言,又避开其一道玄光之后,手掐剑诀,一剑朝杨七郎斩去。霎时之间剑出如光电,雷音遁出,往杨七郎而去,迅疾非凡。 见得萧离剑至,杨七郎冷冷一笑,道:“早知你有剑气雷音手段,我又怎会不作防备?”话声刚落,一面圆形盾牌自胸中而起,恰好挡在剑光来路之上。 就在萧离含光剑芒将与对方盾牌相撞之时,突然之间,长剑一震,竟分为左右两道光芒,避开盾牌,又迅如闪电向杨七郎奔袭而去。杨七郎此时心神都在金火玄光与圆形盾牌之上,促遇这般变故,顿时收手不及,两道剑光,一道当胸穿过,一道被其左臂所挡,将手臂斩落下来。 他不由痛叫一声,惊骇道:“剑光分化。”萧离不理他,掐动剑诀,又从此人后方袭来,此人已是神魂俱失,如何挡得下萧离剑光,当即又是被萧离一剑自腹部穿过。 杨七郎顿时感觉胸腹之间剧痛不已,随即栽下云头,倒地身亡。 见到杨七郎身死倒地,萧离再抬眼往那几十个世族之人看去,淡淡说道:“如果我没记错,你等都已被开革出门了,缘何还在此处?”此话说完,也不等这群人回话,剑光一闪,便冲其人而去。 这群人见萧离御剑杀来,顿时大惊,胆寒欲裂,分头逃命,均恨不得父母给自己多生条腿。只是其等速度,如何比得上萧离得传太白派的《极天剑诀》,不过片刻功夫,便尽数被萧离赶上,一一诛绝。 远处山峦之上,周化生见到萧离斩杀杨七郎之后,还要将其他人斩尽杀绝,正待出手将这些人救下。却忽然听闻旁边玉霄真人背上霄练剑一声轻鸣,顿时停下手中动作,反而尴尬一笑,冲玉霄真人说道:“师妹这后辈当真是一剑道种子啊,剑气雷音,分化离合,不过养气修为便能练成这两种剑道境界。如此人物,贫道就是在太白派也未曾见过几人。” 玉霄真人瞥了周化生一眼,一言不发。倒是郑经天微笑道:“好了,如今戏也看完了,我等也该回去修行了。”说罢羽衣一摆,振袖而去。周化生与玉霄真人两人也不多做停留,相继离去。 盏茶功夫之后,萧离诛尽了千秀峰及弘农杨氏来人,回转到了华盖云车之上。也不多言,径直上车,只是上车之前,冷冷瞥了萧鼎一眼。萧鼎见他喜袍染血,眉宇杀机毕露,不禁打了个寒颤,在他身旁的杨十郎与卢璋两人更是心寒胆裂。几人仗着自身世族身份,在太玄派肆意横行,何曾见过这般场面,一人斩杀几十名世族子弟,且面不改色,顿时都不敢言语。 倒是萧龙见状,马上反应过来,对着旁边仆役说道:“继续出发。”于是,仙乐奏起,一行人重新上路。 待云车远去,沈千寻对一旁楚向阳笑道:“师弟相术学得不错啊,居然连生死都可以断了。”楚向阳微微一叹,道:“信口而言,不料一语成谶。我只料想杨七郎一人身死,却没料到世家几十人都被萧师兄斩尽,倒是可惜了。萧师兄剑心杀性,远胜你我啊。” 沈千寻一脸嘲色看着楚向阳,道:“贫道正统的太玄巨室中人,都觉得此辈之人,死则死矣。倒是楚师弟,乃是师徒一脉新选上的种子人物,居然会为这些人叫屈,当真是笑话啊。” 说完,沈千寻又道:“贫道也知,师弟出身千秀峰中余江楚氏,但是大势如潮,师弟既已做出选择,断无退路可走。为兄言尽于此,师弟自己好好考量。”言罢,饮了一口壶中美酒,踉跄而去。 楚向阳在此沉顿片刻,良久,叹息一声,也自转身离去。 清泓岛峰之上,萧清音身着大红喜袍,正自闭目运功,忽闻门外嘈杂之声,眉头微蹙,便停下功行。这时,衣着亮丽的云姨一把推门而入,说道:“我说小姐,姑爷都已经过来了,你怎么还在修炼,你该出去了。” 萧清音闻言,淡淡说道:“我知道了。”说完便起身往新房而去,坐在里边,等着萧离过来。 萧离被一众仆从簇拥着下了华盖云车,也来不及观赏这清泓岛景致,就被萧龙催促着往此间萧清音新房而去。入了新房,萧离看着正坐在床上,凤冠霞帔,头遮红巾的萧清音,百感齐发,心道:“自己两世为人,前一世未曾娶妻,就到了此间。还道此世有大道相伴足以,却不料天不从人愿,还得走上这一遭。” 萧清音听到门口响动,柔声说道:“可是相公过来了?”声音清冷婉转,如清泉溅玉。 萧离道了声“正是”,说完便走上前去,一把将萧清音抱在手中,往门外而去。佳人在怀,萧离顿时感觉手中绵软无比,怀中之人气质虽是清冷自若,但是此刻却皮肤紧绷,心跳也是较常人快了一些。萧离一声轻笑,不发一言,大踏步往外而去。 清泓岛之上,也无人敢难为萧离,萧离将萧清音抱上华盖云车,两人便往气海渊而去。 本来萧氏要求,两人结为道侣,便在清泓岛中成礼,但是萧清音却道可在气海渊成礼,但是之后二人所居洞府,却得另寻。此举倒是颇为照顾萧离颜面,只是萧离本就不会太在意此细枝末节,他对此只有一念,只要不碍修行,由得他去。 ; 第十三章 红妆亦可觅道途 华灯高上,气海渊中灯火通明,只是萧离这处,却是孤身一人。前来道贺者,尽是萧清音族人与其师姐妹,那边一片热闹。反观萧离这边,身着喜袍,坐于竹屋之中,打坐练气,清冷无比。 修士结为道侣,本就无所谓仪式,萧离将萧清音接回之后,就算是过门了。随后,便是接待各方亲朋来宾,摆出宴席。只是所来之人,九成以上是宗门女修士,消息只得感叹萧清音不愧是元妙洞天庄真人弟子。这些来人,萧离一个不熟,就是偶然相识,也不过是听过其几次授道,因此也无人与他道贺,他也不过去凑热闹。 萧离远远观着此景,倒是不甚在意,在师徒一脉眼中,他乃是攀龙附凤之辈,而在世家一脉眼中,他一介凡民,想要借势修行,却还连连得罪世族。如此情形之下,十大真传弟子都闭门修行,其他弟子,却是一个不敢来此。也就玉霄真人门下来萧离此处看了一下,便也去了那边。 夜间,萧清音那群师姐妹终于一个个离去,她手持一壶美酒,两个玉杯,走到萧离竹屋之所,清咳一声。萧离听到响动,也停止了自身功行,看着萧清音。此刻萧清音头上仍旧蒙着红巾,相貌不显,萧离心知她的意思,走上前去,将红巾扯下。 萧离一看眼前佳人,见她眉目如画,端庄清冷,纵使萧离见过不少美人,也心中感叹萧清音相貌气质,都是绝世罕见,难怪有人对她觊觎不已。看了萧清音一眼,他也不多说,自她手中接过酒壶,拿过玉杯,将玉杯斟满,随后将酒壶随处一扔,将一杯就递给萧清音。 就在这竹室之内,两人喝过合卺酒,各自把玉杯扔掉。萧清音喝完就之后,突然展颜一笑,道:“妾身今晚尚有要事,怕是不能与相公圆房了。别过今日,相公凡有所求,妾身必叫相公尽兴。”此话说完,也不理萧离呆愕的脸色,腰肢一扭,径自离开竹屋,正要离开之时,却又回头说了一句:“洞房妾身今晚先占用了,当然,若是相公要来,自来便是。”说完,萧清音赶紧出了竹屋,到了外边,脸色顿时变得通红,拍了拍胸口,暗道:“演得不错,该镇住那小子了吧。” 待萧清音走后,萧离心中却是惊疑不已,暗自思忖:“若是我料想没错,此人心性该是恬淡清雅之人,如何会直言床笫之事呢?”想了一会,不得其所,摇了摇头,便登上高峰之上,演练剑术。 刚演完《清一剑经》,忽然见到楚向阳与沈千寻联袂来访,后面跟着几人,他往后一看,尽是自己上次在问道观所选出的五位内门弟子。 几人来到萧离竹屋之所,连连恭喜萧离,沈千寻看看竹屋,又看看远处金碧辉煌的真宫,一声惊叹,道:“师弟果然是我辈之人啊。” 萧离却是随意言道:“金楼竹屋,都是外相,何有高下之分。不过是萧某素来潦倒,在金屋玉阙之内反倒不自在罢了。” 沈千寻朗声一笑:“好个不自在,我辈所求,不就是‘自在’二字吗?” 萧离看向身后燕藏剑凌云等五人,问道:“师兄如何会识得他等五人?”说罢自储物袋中取出十坛美酒。 沈千寻闻了闻酒香,说道:“沈某在门中,整日沉迷酒香之内,如何会识得几位师弟妹。此来楚师弟引来,要知楚师弟素来慧眼,既善观物,又懂观人,乃是新晋弟子心中伯乐,往往能发掘门中奇才。” 楚向阳连忙笑道:“沈师兄倒是抬举师弟了,小弟入门也就不过一年有余,哪来慧眼啊。” 对于沈千寻这话,萧离倒是大为赞同,这位楚师弟,不仅天资过人,还极善为人处世,在门中风评,远在萧离沈千寻二人之上。 萧离摇了摇头,道:“有也罢,无也罢,几位既然敢来此处为我作贺,那便尝尝我这美酒,此乃是凌霄真府玉霄真人所赐,据闻是太白派人所赠。” “竟然是太白仙酿,我还从未尝过,早就听闻太白之酒,清烈并存,为当世第一。”说话的是沈千寻,他拿起一坛,撕开封口之后,便直接往口中倒去。 大喝一口之后,沈千寻放下坛子,道:“不愧太白酒如剑之名,淡如清泉,烈如飞剑,酒味浓而不散,果是稀世珍品。” 随后,萧离便给其他人一人一坛,几人以坛作杯,喝酒论道,好不畅快。忽然,萧离放下酒坛,望向气海渊真宫方向,神情微变。 见到萧离举措,其他几人也是转头看向彼处,只见真宫所在之处灵机涌动,天地灵气郁结,成一个旋涡状,仿佛有一只无形大手罩在此间。当空之中,更是隐隐然有风雷相应。 沈千寻见多识广,当即惊声说道:“灵变气涌,风雷相生,这是借药成丹之相,观其灵气,想必该是上三品之列。” 萧离目视前方,不发一言,楚向阳在一旁微笑说道:“不出意外,该是萧师姐明彻自身,破境结丹了。” 说话之间,灵气涌动越来越剧烈,一起一伏,甚至萧离几人远离真宫,都能感觉道这股气机吞吐。突然,当空出现一个道装老者,羽衣星冠,鹤发童颜,看也不看萧离几人一眼,凌空虚立在气海渊真宫之上,气机紧锁下方。 看到此人,沈千寻轻轻推了一下萧离,传音说道:“这便是星照洞天萧真人,萧清音师姐祖父。”萧离看着其人,微微点了点头,依旧一言不发,盯着前方气机起伏。 真宫之内,萧清音身着大红喜袍,头戴凤冠,盘膝而坐。此刻灵气不断向她涌去,成一个倒斗状,她不慌不忙,取出三物,心道:“息吹壤,天一真水,太白精金,此外三药乃是此界极品,想来必可以抵抗体内风火雷三药。” 萧清音所择借药成丹之法,分为内外三药,内三药名为三药,实为三劫,乃是心火、窍风与阴雷,皆是自玄光修士自身而发。修士以此法成丹,外无劫难,便由内生,修士各自根性积累不同,劫数亦有高下。大致说来,修士根性越好,其三劫便会越大,自然度过三劫所得丹品也就越高。 成丹外三药则是修士自外而得,恰为抵抗内三劫而用,所选外药越好,自然也使成丹品质越高。 不过度过内三劫,寻得外三药,九品中不过才得六品之数,另有三品,则全看修士自身,根骨机缘功法道心等等,皆为此道所限,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萧清音引动丹种,在丹田之内轻轻颤动,顿时心头一股烈焰升起,萧清音感知到此火,不慌不忙,将天一真水服下,此水本是洞天真人开辟洞天之时,其中所出的第一道水,有“天一生水,地六成之”之称。天一真水才一倒下,萧清音心头烈焰顿时熄灭。 随后,萧清音周身百窍皆有风声而起,体内精元仿佛要从诸窍中漏去。她急忙取出息吹壤,此壤也非凡品,乃是太玄一位元神真人炼制一件异宝定风珠之时,其所珠体残留之物,被星照洞天萧真人换得。此物一入萧清音腹中,便瞬间不见踪影,而周身百窍之漏风,也戛然而止。 此刻,丹种接引灵气,已成漩涡,漩涡之中,隐隐有一道金光闪耀,显是金丹就要成形。就在此时,萧清音耳际阴雷炸响,雷声这一响动,快成形的金丹仿佛就要散开一般。此刻要是金丹散开,则日后纵是再有成丹机会,也绝无元婴之望。见此情形,萧清音赶紧取出太白金精,含于舌根。如此一含,阴雷当即则止,倒是金精之上时有电光流转,萧清音舌根也是微微发麻。这也是阴雷之妙,此雷对于阴魂神识,威力自是无穷,然而对上肉身,却是妨碍不大。 如此内劫外药皆过,萧清音轻喝一声,腹中顿时灵机翻滚,丹种所成漩涡越来越快,最后她感觉一股灵气上涌,直冲脑门,使她血气激荡,清冷的娇颜多了一抹嫣红之色。她急忙收束灵气,随即秀眸一亮,全身一松,急忙往下内视而去,见丹田之中多了一粒金丹,色如琉璃,晶莹剔透,正在里间跳动不已,与脉搏恰恰相合。 见到金丹成就,萧清音一阵欢喜,朗声吟道:“心远浮云知不还,心云并在有无间。狂风借起相摇荡,只把新袍换旧袍。斩尽前事求自在,红妆亦可觅道途。” 吟罢此诗,萧清音脚下云雾翻腾,随风而起,对着上空萧真人稽首拜倒:“清音多谢祖父护法。” 萧真人一望萧清音所结丹品,放声笑道:“好,好,好一个‘红妆亦可觅道途’,丹成一品,果然不负我多番操劳。”说完,身子由实变虚,如云雾一般消失不见,却是洞天法相借气生身,意散而气消。 见到萧真人已走,萧清音看向萧离几人方向,突然心中一动,脸上泛起莫名笑意,古怪之极,柔声遥遥说道:“夫君,妾身在洞房等你过来,切莫让人久候。”说完便又飘身下去了。 她此言一出,萧离愕然不语,其他几人都奇怪地看着萧离。特别是沈千寻,口中正有一口美酒,闻听此言,当即就喷了出来,大声咳嗽不止。他一边咳嗽一边指着萧离,似是有话要说。 萧离看见几人神色,心中尴尬,摆了摆衣袖,说道:“贫道入洞房去了,几位师兄弟慢慢喝,就先不伺候了。”话刚说完,便御起剑光,飞也般逃离此处。 剩下之人见萧离转身即走,丝毫不再做停留,相互之间看了看,俱是无言。倒是楚向阳拿起酒坛,道:“来,喝完了便回去。” ; 第十四章 清浊已合思玄光 气海渊真宫新房之内,红烛美人相映,一片柔美绮绻。萧清音看着进来的萧离,淡淡说道:“你来了。”又想起适才自身言辞,脸蛋不由得一阵酡红。萧离看了看她,说道:“嗯,我来了,恭喜你丹成一品,大道在望。”说完,两人俱都无言,尴尬相对。 寻即,萧清音清咳一声,又道:“此番将心中挂碍放下,多亏夫君你帮忙了。”萧离听完此话,沉默不语,此番成亲并非他本愿,不敢亦不想贪天之功。 见到萧离不语,萧清音一边解下凤冠,一边说道:“你如今清浊之气业已养成,可是想好了成光结丹之法,不妨说出来,让妾身参考一下。” 萧离顿了半晌,方才开口言道:“我打算炼煞凝罡而成玄光,至于之后,不出意外,当是走龙虎金丹之路。” “若是其他法门,均可以用药物为辅,妾身还可以一助。此道法门,为妻却是难为夫君臂助了,此道之艰,当为诸法之首,非心性天资毅力极佳者不可得。尤其是不可用外药,甚至不可有一丝犹豫彷徨,否则终身难得丹成,夫君可是想好了。”萧清音开口说道,品评这般丹果。 萧离轻声一笑:“无限风光在险峰,我辈之人,岂能畏难而止。既已做出决定,如何有更改之理。” 萧清音眸光一闪,心中暗赞:“如此才是我萧清音选的道侣,果是当世道才。”她出声说道:“正该如此,非绝顶不凌云,妾身先在此处预祝夫君功成了。” 萧离淡淡说道:“如今玄光尚未凝出,说此话有些远了。” 萧清音莞尔一笑,不作评论,反道:“夫君所习养气功法《清宁平章书》妾亦知晓,并非上乘法门,不知欲修何种玄光?” 《清宁平章书》上所述玄光共有三种,修士采天罡地煞之气,若是罡强煞弱,则成就六通清光,若是罡弱煞强,则成就四僻宁光,而若罡煞相宜,合于造化,则可成就清宁玄光,此光虽无摧山断岳之功,却有分理清浊,护佑本性之效,也可称得上是上乘玄光。 “自是清宁玄光,别无二选。”萧离言道,他心知自身功法不佳,在此步之时自然要尽力往上等功果而行。 萧清音闻言,说道:“妾族中有一道至阴地煞灵脉,夫君可借此凝煞,而后采天阳之罡气,当可成就此玄光。” 萧离深深看了她一眼,道:“不必了,采如何煞气,我已有思量。再者,若是属你之物,我用来倒也无妨,若是你族中之物,我不宜用之。” 萧清音知他心意,当下闷声不语,顿时房中一片静谧。 见此情形,萧离似笑非笑,道:“夫人在外曾有言道,必叫我尽兴,不知此话当真。”这话一出,萧清音脸色顿时通红,清冷自若的脸蛋也是开始漏出惊慌之色,她强自挺直腰板,口中言道:“适才不过戏言罢了,何时你修为盖过我时,何时再言此事。” 萧离见她神色,不以为意,洒然一笑,自顾自出了房门,道:“府中一切事物,你等料理便是,不用知会于我,贫道只有一言,莫要碍我修行便是。”说完,头也不回,往外而去。 见得萧离远去,萧清音喃喃自语道:“莫碍修行便是吗?如此也好。” 若说新婚燕尔,必是恩爱之时,可是萧离二人,却是互不相干。萧清音在真宫之内参演金丹之法,闭门不出。萧离则是在竹屋之处参研冥寂玄通元气,演云篆炁文之妙用。 竹屋之内,大千万象显现,任谁也无法料得,这竟都是一气所化。萧离不断演练,心头隐有所悟,所谓云篆炁文,其实只是此气借形之道。此气原本就是由天地元气而得,内中一无所有,却又无所不包,乃是道生之物,自可演道之妙。只是创出这《洞神神宝入道经》之人偏好符文,喜龙章凤纹之妙,才会取法篆文,以演道妙。依萧离看来,此法妙则妙矣,却非自家所好,日后若是得暇,当于此经之上,另演一番冥寂玄通元气之妙用。 正在萧离参演《洞神神宝入道经》之时,突然感觉自家胸腹之中清浊之气隐有异动,他凝神一观,忽的喜道:“真是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啊。我自成婚以来,一直参研此冥寂玄通元气,不料竟使清浊之气有了突破之机。” 眼见突破养气的关隘就在眼前,萧离沉了沉心思,收摄心神,内观脏腑之中。 所谓养气者,便是养清浊之气,此刻萧离胸腹之中,清气与浊气将合未合,灵气将成未成。萧离心神脑海之中,所思所想,尽是这两气如何相容相纳,又是如何归元合一。 只是,若要此两气汇聚,却非简单之事。 萧离在此端坐七日七夜,一动不动,忽然心神一阵晃动,他感觉胸腹之中刹那贯通,所有清浊之气一合,成就清宁法力灵气。随后,四十九道灵气相互勾连,成圆满循环之相,不断旋转。随着这道气环越转越快,身旁灵气都被吸纳进来,萧离感觉身体都要被灵气撑爆了一般。就在此时,他脑海一阵炸响,所有灵气蒸腾往上,直冲脑门。萧离头上诸窍,皆有灵气冲出。 如此一进一出之间,便仿佛将萧离自身与天地勾连起来,灵气起伏,不分内外,往来不止。此时萧离清浊二气已衍出法力,法力又可散为二气,同时,四十九道法力灵气与外勾连,随时可以得到补充。 法力生成以后,萧离再细细体察冥寂玄通元气,见到此气毫无生变之相,不由心中暗道:“此气看来合该是以气成道之法,只练此一气,一气生灭万法,直通元神之境。” 同是修金丹之道,也有法相阳神化神之分,又有力道法道气道灵道等等之分。不过前者难以并行,后者倒是可以多道同修,并无冲突。 眼见养气已然突破,萧离沉心定神,心道:“如今法力一生,内外相连,该是着手洗炼玄光了。” 要说萧离如今境界,其实亦可称为玄光境了。此境是境非境,乃是养气到结丹之间一层,最早之前,修士并无衍生玄光之说,后来法相洞天之道兴盛,修士无论是否修此道,也都会凝出一道玄光。 此光未必关乎道途,但毕竟多了一门防身除魔之术。萧离欲修之元神道,就无玄光亦可,但是萧离还是决定凝煞炼罡之后,化出一道玄光。 接下来几日,萧离便一直在气海渊中,巩固修为。 随着一道金剑传书而至,萧离打开书信,见是玉霄祖师相邀,请萧离去一趟凌霄真府。萧离至了之后,与玉霄真人见礼,玉霄真人坐于上首,说道:“前番听萧师妹提及,你已入玄光之境,如今看来,果是如此。” 萧离微笑道:“这几日恰好破关,正准备调理一番便去寻一处地煞灵脉凝结煞气。” 玉霄真人听得此言,抚掌一笑道:“此番找你,正是为了此事。昔日你擒下千秀峰之人送往守正阁,其族中长辈欲将人赎回,便许了你一处地煞灵脉,暂时寄放在我处,如今你恰好可以一用。” 萧离闻言,略显迟疑,道:“不知是何煞气?” 玉霄真人言道:“顶级火行煞气,日后若你再采水行天罡,水火相济,必可成上等玄光。” 萧离沉顿片刻,向玉霄真人问道:“不知宗门可否有阴阳属性的煞气?”萧离虽知以水火相合,成阴阳之道,自也可成就玄光,但是他心中却另有所思。《清宁平章书》取法道经之上“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天清地宁,自是取阴阳为煞,太极为罡更妙。 “其实无论是取罡砂入玄光,还是凝煞炼罡,通明阁中都有这些物事。但是此物也就是门中弟子自外界采集迁挪而来,无有上品之属,有志道途之人,均是自己去各方找寻而来。阴阳属性的,宗门倒是有一道生死煞脉,却是枯荣洞天刘真人所有,怕是不太容易予你使用。” 萧离闻言,道:“我等将此顶级火行煞脉送予他,只用他那生死煞脉三次,想来必可换得。”萧离也知自己与师徒一脉如今关系,怕是难得其助。 玉霄真人闻言一笑:“若是别人,或可换得,若是你这萧氏女婿,却是未必。这位玉真人,同星照洞天萧真人,乃是经年对手,向来不对付,恐怕不大容易与你交换。” 萧离顿时一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见到萧离面色,玉霄真人微微一笑:“不必担心此节,此事我会替你说定,想来玉真人必不会为难于你。” 萧离点了点头,忽然问道:“闻听祖师要去参加诸道争锋法会,不知此法会是为何?” “你该当知晓,洞天真人吞吐灵机,所耗极大,化神真人上有魔劫,阳神真人亦有三灾,均轻易不会出手。如此此界之中,诸道修士,无论佛道修行,还是修行,若有所争,都由元神洞天之下解决,每百年一会,此之谓诸道争锋。当然,此法会还有一种宝物可争,乃是元婴修士才可用到之物。” ; 第十五章 疑道凝煞金钟响 萧离一声叹道:“果然不愧争锋之名,既起干戈,又兴争斗。初时,我在小界之中,虽偶有纷争,但是世俗武者行事,还尚礼尚德。如今,跨界而入此世,已有一年多,虽久在门中未出,却也可窥一斑而见全豹。此界真修,名为修道之人,却从不见其所修之道在何处,种种离奇纷争,或是为名,或是为利。世人只道神仙好,名利依旧忘不了啊。” 萧离这一大通感叹听到玉霄真人眼中,她一声冷笑,道:“还未瞧出,你小子居然还有这般心思。别说我等不过是凡间修士,就算真已待诏,飞升诸天之中,亦不过重开一轮回。道途有限,争渡者众,争道,争法,争宝,甚至争人,凡此种种,都不可幸免,若是手中长剑不利,早晚必有身死道消之时,更何谈大道。” 萧离喟然一叹,说道:“此也正是我如今所思,道祖传道德五千言于世间,开此世道门,随后又有诸多典籍出,才有我辈修道之人。可是修道之人行径,如何又像修道之人。我如今一步步往下走去,却是心中堪忧,并非忧生畏死,而是担忧大道错途,迷津难返。” 玉霄真人一弹手中长剑,缓缓说道:“修行之途,最重薪火相传,我等不过刚上道途,不照前人之法,何以修行,贫道虽然自视也高,但还没有在此时开一路修行之法的本事。日后修为有成之日,若是发现道途已误,未尝不可斩出一片新天地,更胜你在此间杞人忧天。” “祖师说的在理,倒是我想多了。”萧离点头,虽然心中仍不是很赞同玉霄真人之言,但是其毕竟是大道前贤,修为远胜自己,辩驳无益,只待来日再论是非。 玉霄真人淡淡一笑,也不管萧离心中到底作何所想,道:“三年之后,门中大比,你若是能在彼时夺得玄光弟子第一之选,便可得赐经罗观法三日,还有四经七功之一相授,你回去之后,还得好好谋划。” 闻听此言,萧离不禁苦笑:“果然是世事难以两全吗?自己才说此间尽是名争利斗,不合道旨,却又割舍不下对门中至法之念,真是可笑之极啊。” 萧离别了玉霄真人,不过三日之后,就有其门下道童过来,言道萧离可去枯荣洞天玉真人处采凝地煞。萧离得了消息之后,也不停留,便往枯荣洞天而去。 玉真人所居,乃是万千峰岛极北之处,名唤晨夕峰枯荣崖。萧离前来拜访之后,见到此处竟有僧人踪影,不禁啧啧称奇。要知道当世仅存三大洲,东衡洲为道门所据,太玄太白两派分据东西,太玄派镇压无尽海域妖魔水怪,太白派立派西陲,挡其他如佛门神道等修行之人东来门户,使得东衡洲之上,几乎全为道门修行之辈。 此间出现僧人,却是让萧离惊奇,但也不以为怪。玉真人成就的枯荣洞天本就是佛道同流,门下自有修行佛法之人。只是枯荣一脉果如玉霄真人之言,甚不待见于他,仅有一个道童出来招呼,引他前往生死煞气所在。一路之上,道童从不主动与萧离搭话,唯有萧离问,他才作答。 萧离一路跟着道童,不多时,便来到此地一处灵脉之所,道童远远指着灵脉,道:“前方那处便是师兄所求地煞,请师兄自便,煞成之后也自离去便是。”说完道童打了个稽首,便先离去了。 萧离看着道童神色态度,心知自己不招他待见,也不以为意。他一路向前,感觉此处不愧是生死煞脉之所,气机十分诡异,生中含死,死中孕生,就连灵气都是彼此掺杂,难分彼此。萧离来到煞脉中心之处时,见到里间有一口煞池,从里面残存痕迹来看,显然这道煞脉已被人用过几次。不过好在此脉灵机充沛,供给萧离凝煞倒也绰绰有余。 走到煞池中央,萧离盘腿坐下,运转《清宁平章书》中所言凝煞之法,引动周围浓郁的生死煞气,缓缓与自身法力灵气相勾连。他那清宁灵气本就中正平和,受生死煞气一刺激,便即如同煮沸了一般,难以存留。 萧离见得此景,心下一紧,此番煞气等级太高,他的清宁灵气完全容纳不下。又试了几回,却与方才无二。正无计可施之时,萧离灵机一动,引动冥寂玄通元气,横亘在生死煞气与清宁灵气中间。随后将外间生死煞气缓缓引过来,经过了冥寂玄通元气这一层之后,煞气少了不少,倒是生死之气更见精纯,与清宁灵气一勾连,便融合到一起。萧离连忙开始运作《清宁平章书》中凝煞之法,洗炼自身法力。 就在萧离在晨夕峰凝煞之时,还有一人恰好炼化罡砂成就金阳玄光,此人正是楚向阳。楚向阳玄光一成,自不会如昔日杨七郎一般,空耗数月时日也不去取真传弟子符印。他才一修成玄光,便去取了弟子符印。 只是他刚自登仙阁回来,便有沈千寻携着韩飞前来拜访。楚向阳看着沈千寻,笑道:“本来还以为可以领先沈师兄一步,却不料师兄也炼成了玄光。” 沈千寻洒意一笑,道:“我成就玄光要用的罡砂,早在数年之前,我家长辈就为我备好了,如今不过是走了这一遭罢了。倒是楚师弟,据说你所用两颗顶级罡砂,一金属一阳属,都是自己在外奇遇而得,当真是气运深厚啊。” 楚向阳闻得此言,也就淡淡一笑,他自家人知晓自家事,诸般际遇不过是因为自己已然在梦中活过一世,故此很多事情都能够占得先机。但他也知,前世之时,毕竟根性不足,修为浅薄,自己这点先机会逐渐没有。他看着沈千寻与旁边一言不发,心中郁郁的韩飞,说道:“两位前来,可是有事?” 沈千寻深深看了楚向阳一眼,略显奇怪,道:“楚师弟莫非当真不知?” 楚向阳奇怪道:“不知何事?最近师弟我闭门修炼玄光,外间之事一概不得闻。” “最近门中世家一脉,决意将族中根性不是极佳的女子都联姻出去,就连五大巨室也不例外。消息已然传出,不但门中震惊,就连东衡中绝两洲其他大族,也欲派出弟子前来求亲。”沈千寻说完略带可惜地看了一眼楚向阳,道:“与师弟相熟的众多世族女子,都在此列,便是张族那两位也不例外。” 楚向阳听闻这个消息,如遭雷击,颤声说道:“怎会如此?” 韩飞闻言,也是一脸丧气道:“我也不知,就连家姐韩芷,亦在此间,当真是可恨之极。”韩飞言罢,一拳打在旁边一块石头之上,顿时石屑横飞。 “沈某亦是不知详情,但仿佛间听到家祖曾经言道,大劫将至,待这一劫数之后,世族将再难把持当世修行之路。世族诸位洞天真人联手推演天机,不得结果,便商议出联姻天下世族,共度这番劫数。” 楚向阳闻得此言,心乱如麻,只是不断想起与自己相交颇深的众多女子,暗暗想道:“自己若是让此生如前世一般充满遗憾,不是空活一世了吗?不行,一定不能让这种惨剧发生。” 沈千寻看着楚向阳面色,时而狰狞时而坚决,劝导:“楚师弟,为兄知你个性,定然不想此事发生。不过世族一脉众位真人一定要行此举,不肯相退,虽然还未确定如何联姻,但想来也不会有多大变数。” 韩飞突然在一旁说道:“若是掌门也不允此事,再联合门中师徒一脉施压,未必就不能阻止彼辈动作。” “事关世家生死存亡,就是掌门怕也不能将此事压下。”沈千寻说道。 这时,楚向阳突然言道:“此事既然压不下,但是也不必去压,师徒一脉完全有可能引导此势,让它不照世家诸位真人想法去走。” 沈千寻呵呵一笑,道:“我等不过是初入真传,有何资格参与此事。此番前来告知师弟,只是希望师弟有个准备。另外,我倒是听张族有言,若是师弟愿意入赘张族,则张玉张宁二人可以许给师弟,你自己好好打算。” 楚向阳闻言一愣,早知道张族之人不会让自己轻易娶得张氏二姝,自己才入得师徒一脉门下,以待日后以大势相压,逼迫张族,却不料此事来得这般早,完全出乎自己意料,张族这是要断自己道途啊。 韩飞也是一脸同情地看着楚向阳,这位楚师兄,无论天资悟性还是机缘,门中金丹之下弟子中,就少有人及,只是同各方牵扯太深,与三四家世族女子都有瓜葛,却又不肯入赘,反而入得师徒一脉门下,如今世族这一招使出,逼他抉择,是要让他道心有缺啊。 见到楚向阳久久不语,沈千寻与楚向阳两人对视一眼,而后直接离去了。楚向阳呆立良久,脸色变幻莫测,忽的一咬牙,御起一把莹白玉尺,直往无量金宫方向而去。 待到了无量金宫,楚向阳走到宫门口金钟之旁,轻轻一敲。外边无任何动静,倒是宫内,钟掌门心神微微一动,对旁边童子说道:“去门外将撞金钟的弟子引来此处。” ; 第十六章 金宫定计上极天 晨夕峰枯荣崖,一处地脉煞气之中。萧离盘腿端坐在煞池之内,已有三月有余。 他来此地之时,身着的青色道袍,已经破烂不堪,身体都遮不周全。此间煞气虽无五行之属,但却有生死之妙,死气侵蚀之下,道装自然已是残损。 此刻萧离凝煞已经快要功成,此刻他周身缠绕着生死煞气几有数十丈方圆,翻滚不停。只是随着他功行不辍,数十丈的煞气云层逐渐往里收缩,最后仅剩下三丈左右。萧离此刻所为,乃是精炼煞气,他在初始之时,利用冥寂玄通元气之妙,将此生死煞气的煞气剔除了一些,以便灵气合煞。如今已快功成,却是要将煞气重新精纯,否则日后罡煞相合之时,会有罡强煞弱之虞。 萧离将冥寂玄通元气重新收回丹田之中,继续运起道书中提纯煞气之法,三丈大小的煞气又在不断变小,只是此刻变化却越变越慢。直到煞气完全吸附在萧离身上之时,煞气不再变化,就此不动。 这时萧离丹田之中一声剑鸣,他那含光剑丸一阵颤动,附在萧离外面的一层煞气顿时往此剑涌去,原本白灿灿的剑丸顿时一片朦胧灰暗。萧离此时长舒一口气,身外马上煞气滚滚而出,如臂指使,随后含光剑入得萧离手中,往上一斩,此剑外形虽不复之前那般清亮,威势却更胜往昔。一剑斩出,剑气凌空而上,经久不停,仿佛要将前面阻道之物尽数斩开,便如萧离道心一般。 萧离手摸长剑,心道:“如今总算凝煞大成,只待炼罡之后,罡煞相合,得成玄光了。就连含光剑都染上了煞气,却是不知其再染上罡气之后,又会有何等变化?” 既已凝煞而成,萧离也不在此处逗留,剑光一起,便回气海渊而去了。他一回道气海渊之中,却见萧清音已经出关,正在他那竹屋之处等着他。 见到萧离回来,萧清音说道:“夫君此去三月有余,想必已然凝煞成功了吧?” 萧离点了点头,不作言语,静等她的下文。 萧清音知他性子,也不磨蹭,直接言道:“前些日子,玉霄师姐传来消息,要闭关修行三载,却是无暇照应你炼罡。夫君若是不介意,来日炼罡之时便由妾身到一旁护持。” 萧离看了看她,又是点了点头,道:“自无不可,倒是谢谢夫人了。” 萧清音一笑,低声道:“都是夫妻,何谈谢谢。” 随后两人又是相顾无言,不知话锋何起,场面顿时又是一阵沉顿。 其实萧离并非沉默寡言之辈,他也心知,自家这位夫人也非刻薄之人,只是自己心中有结难解,两人才难以相处。话说回来,萧清音心中又何尝不是心结难解呢?她自以为随意找一位夫婿,斩除心结以助结丹,可是这番之后,另一段心结却又出现了。 见到无话可说,萧清音道:“夫君准备何时炼罡?” “过几日吧,如今刚刚将煞气凝结,待熟悉此刻修行状况,便可去极天之上采罡练气。” 萧清音闻言,点了点头,道:“这几人妾身都不会闭关,夫君随时都可来寻我。妾身先回真宫去,就不打扰夫君修行了。” 天罡与地煞不同,地煞乃是灵脉汇聚,乃是死物,而天罡位于极天之上,各种罡气交杂,还有罡风烈阳,修士炼罡之时及其危险。故宗门弟子一旦想与极天之上采罡练气,都会请派中长辈护持。至于一般散修之人,就无这般好运,常闻有人炼罡不慎,被罡风或是烈阳扫中法体,轻者重伤难治,重者当即身死道消。 萧离在太玄派中,根基极浅,唯有玉霄真人可为倚靠。他昔日得罪世家子弟之时,便想投入师徒一脉门下,本来就连师徒一脉都有人前来寻他,只是不知掌门如何算计,竟命他取萧清音为妻。令他在门中地位尴尬,竟是两边皆不讨好。 萧离心中隐有所感,掌门并非是要他与世族交好,而是另有所图。他此刻修为尚浅,考虑这些也是毫无意义,唯有将修行提上去,才会得知掌门到底有何谋算。此番玉霄真人闭关,金丹之上人物,也就萧清音与自己相熟了,护持自己炼罡,舍她也无旁人可选。 此刻无量金宫之中,太玄派中八位法相洞天真人,两位化神真人与两位元神真人都在金宫之内安坐,掌门真人坐于上首。此时,宫中气氛极是诡异。 浮空洞天云澜真人怒道:“联姻天下,你等世家之辈想要如何,是要分裂宗门吗?我等坚决不会同意。” 玄冥洞天张真人一声冷笑:“不如此,日后大劫到来之时,你等师徒一脉,能替我等应劫吗?” 一旁留光洞天韩真人也是应和道:“却是如此,我等势微力弱,唯有使天下世家合力,才有望度此劫难。” 这时,钟掌门出言问道:“几位真人可是已然确定,日后有大劫将要降至你等上头?” 至极洞天周真人叹息一声,道:“非但我等如此推算,前些时日我与上界联系,家祖也是这般知会的。 掌门闻言,点了点头,周氏乃是太玄派第一大族,太玄派第三位掌门便是周氏出身,而后也有几位飞升上界之人。 见到周真人这样说,云澜真人也不好多说,事关生死存亡,岂能会为他人之言改变。 倒是枯荣洞天玉真人在一旁说道:“不知几位真人可知,劫数何起,又是何劫?” 星照洞天萧真人与其素来不合,当即一声冷笑,道:“既是大劫,又岂是我等可能预料的。” 玉真人也不理他,继续道:“那尔等又从何得知,此番动作,或许非但不能有助渡过此劫,更有助长劫数之机。” 随后,萧真人又道:“哼,不如此而为,难道你有更好办法?” 玉真人顿时不再言语,反而是一旁的云澜真人说道:“你等世族如何行事,我等也难置喙。但是已然拜入宗门的弟子,岂能任你等肆意妄为。“ 陈真人道:“既是我等族中子弟,那如何行事又与宗门何干?” 随后,两边真人争论不休,无量金宫之中气氛顿时沉郁起来。 钟掌门看着下首,世族真人与师徒一脉真人相互指责,不退半步,更有几位真人在一旁坐看笑话,笑意盈盈。他不由得清咳一声,示意下方众人肃静。 之后,钟掌门说道:“你等诸族之中,未拜入宗门之人宗门自不必理会。得到宗门四经七功传承之人,皆不许与门外之人联姻。至于其他弟子,你等族中可以在派内设擂,无论派中内外,凡金丹之下,皆可前来求娶,法台争锋,胜者便可抱得美人归。如此一来,既能如你等世家联姻之念,又可帅选天姿之辈,引为臂助。” 见到掌门出言,下方真人顿时相互对视,都一言不发,不就之后便各自离去。掌门见下方诸人,心中暗自叹气,心道:“此番虽将两边之人都压下,但是以掌门法旨谕令众人,可一不可再啊。” 金阳岛上,沈千寻看着楚向阳,一脸无奈说道:“楚师弟,并非是师兄不帮你啊,只是韩师弟那边也要师兄我帮忙啊。” 一旁韩飞满脸笑意说道:“楚师兄,你晚了一步,还是去请别人帮忙吧。”随后,韩飞又拍了拍他肩膀道:“听闻楚师兄前段时间去无量金宫敲金钟了,本以为无关大局,却不料能得来这般喜讯,师兄果然了得。” 楚向阳一脸苦意,道:“既然如此,韩师弟便将沈师兄让与我吧。” 韩飞笑了笑,道:“这个不行,我姐那边擂台,还指望沈师兄守着,至于你那里,反正多沈师兄一个不多,少沈师兄一个不少。” 楚向阳闻言,道:“其他几人,为兄都已有安排,只剩张玉师姐处,那处擂台非沈师兄这般人物,怕是守不住啊。” “原来是那位名传宗门的玉美人啊,却是有点难处,不如师弟我给你推荐一人吧?” “师弟说是何人?” 韩飞神秘一笑,道:“有一个人,剑锋披靡,金丹之下,怕是无人能及,师兄还不知道是谁吗?” 楚向阳神情一动,道:“师弟是说萧师兄?” “不错,有萧师兄出马,此事必无忧虑。” “萧师兄出手,自然不会有问题,但是师兄已然与星照萧氏结亲,如何会出手呢?再说,他就算会出手我也不敢去请,万一萧师姐要是动怒,后果难料啊。” 韩飞不再言语,让楚向阳自己做决定,一旁沈千寻也是看着他,无计可施。 万千峰岛之中,最为高处乃是极天一柱,位于无量金宫之后。此柱乃是太玄派初代掌门与众位大德交战于天柱洲,打断天柱之根后,便取了最高一截栽在此处,直入云霄之上。 萧离与萧清音两人沿柱而上,一直飞了几日,才到了这处极天一柱最高之处。两人站在云巅,放目而视,周边尽是罡风烈焰,雷霆电光,交相出现,令人目不暇接。往下一看,则是茫茫云海,难见陆路海洋。 萧清音柔声说道:“夫君,你且调息片刻,待到阴阳交替之时,太极阴阳罡气也会较之更多,彼时开始炼罡必会事半功倍。” 萧离点了点头,随即盘膝坐下,运功调息。 萧清音看着萧离,见他闭目运功,也自默然不言,抬眼看极天景致。 ; 第十七章 极天炼罡成玄光 亁天罡气与地煞阴脉不同,后者乃是地煞灵脉所据,只要寻到一处,阴煞之气就极为精纯,也无需何防备法门,只需将法力引动,与煞气相合即可。而亁天罡气却不同,其居于九天之上,不但到处都有罡风阴雷,往往有几十上百种罡气混杂,若是无法摄取出自己所需的罡气,不但于修为无益,还有大害于身。 萧离坐在极天一柱上头,默默将《清宁平章书》中炼罡心法运转开来,试演了十余次不止,以确保不出半分差池。待觉得准备差不多之时,萧离将心神一沉,身子再往上飞,不过刚几十丈,便感受到了凛冽罡风。 离地面几万丈,便是天罡大气所居之处,其共分九层,修行之人又称之为九天元罡。 一般情形之下,极少有修道之人飞至如此高空,此地九天元罡凌厉无比,时时刻刻都仿佛有无数低阶修士在以自身罡气攻击自身。就连成就元神或是洞天之辈,也不会在此处飞遁,唯有彼辈真人待诏飞升,破界而去之时,才会破开九天元罡,直入诸天之内。传闻此九天元罡之外,便有三千世界,均不下于此界,还有界上诸天,统率诸界。 因着有极天一柱的缘故,萧离也无需飞顿万丈之高,不过腾跃而上,数十丈之远便入得第一层元罡之中。入得高空之后,萧离闭目站定,伸出神识,虽时有阴雷炸响,他也不以为意,不退半分。萧清音站立在他身侧,见到有罡风阴雷向他袭来,便运使法诀,将其驱使开来。 突然,萧离心神一震,他已然摄取到了第一道阴阳罡气,急忙退回天柱之上,运起玄功,将之炼化。他刚一将此罡气炼化,自身法力灵气中的生死煞气便将其吞下,融在一起。萧离默默体悟,感觉到法力已有丝丝变化,只是此刻罡气太少,难以显出。 随后,他又驭气登空,重新运转法诀,摄取九天罡气。不过小半个时辰,又有一道阴阳罡气被萧离寻到,将之摄取下来以后,便回到天柱之巅炼化。 如此边寻边炼,不过三月功夫,萧离周身法力,已有大半都被罡气混入,化成玄青之色。时间越往后,萧离炼罡就越发得心应手,又过了十几日功夫,萧离在第一层之中,似已无法再寻得阴阳罡气。他心念一转,便在御起身子,往九天更上层而去。 才一入第二层,萧离便发觉此间环境之劣,尤胜第一层之中。萧清音随他而上,也不阻止他,只道了一声小心,随后继续为他护法。 只是第二层之中阴阳罡气更少,不过十余日功夫,他便无法在此间找到阴阳罡气了。眼见如此情形,萧离也不多做停留,径直往第三层而去。只是此间不但罡气极少,且罡风肆虐,实难立足,让在旁边护法的萧清音都感觉有些吃力。 萧离在第三层不过呆了几日,便难以为继,就在他无计可施之时,突然发现第一层元罡之中,阴阳罡气又再度出现。萧离心中一动,便想起缘由,九天之上,罡气本就无穷无尽,不过此去彼来,相互转化而已。适才萧离短期之内摄取阴阳罡气太过频繁,其一时难得以补充,此刻萧离遁入上层近一月功夫,阴阳罡气便又重现此间。 在此又过了近一月时日,萧离炼罡终于大功告成。此刻,他周身法力真气尽数成玄青之色,就连丹田之中的含光剑丸,都是白中隐隐泛出青光,让人一见便觉森森然。 眼见萧离炼罡已成,萧清音问道:“不知夫君是在此处罡煞相合,成就玄光,还是回到气海渊之后,再行突破?” 萧离朗声一笑,道:“此处风光雄丽,壮美难言,便到此处炼出玄光,也是人生一大乐事。”说罢,就地一坐,引动法力之中的罡煞二气,令之相合。 初始之时,萧离体内罡煞之气融合之时甚是缓慢,一日功夫都难得以合成一道清宁之光。不过萧离也不心急,慢慢运转玄功,随着他功行渐入,罡煞相合之势越来越快,由几日一道变成一日一道,半日一道,最后更是一日数道。 不过一月功夫,萧离身上罡煞之气顿时都不见踪影,浑身上下都是玄青色的法力灵气与四十九道清宁之光,彼此首尾相连。忽然,萧离一声长喝,玄青色法力往四十九道清宁之光处涌去,清宁之光受此一激,结成一体,往上升腾,自萧离头顶而出,成一道玄青灵光。 见此情形,萧离大声一笑,道:“一载苦修,终于得以功成。” 一旁萧清音也是脸上笑意不止,说道:“让妾身来试试你这清宁玄光的威势,”说罢,一道玄光随她右手而出,如星光降世,灿烂夺目,向萧离顶上清宁玄光扫去。 萧离一见此光,口中说道:“星照玄光吗?不愧是洞天亲传,果然不同凡响。”当下也运起自身玄光,与之相碰。 星照玄光如流星之势落下,极快极猛,与清宁玄光一撞,清宁玄光似是不敌,当即就被击散。萧清音一见,心中甚是奇怪,此道清宁玄光也是上等之列,如何就这等威力。待她见到萧离嘴角含笑的神色,神色一动,心知此光不会如此简单。 萧离玄功一运,只见这道清宁玄光一分为二,本是青色的玄光也化成一晦涩一明亮两道,成首尾相连的太极之状,阴阳鱼相互勾连,互相借力卸力,将星照玄光止住。 见到玄光止住,萧清音暗赞一声,便将玄光收回,道:“我本以为你这玄光便有些奇效,威力却是略有不及,更无攻防之能。不过既已能挡住我这星照玄光,想来威力也不会差到哪去,如此我也放心了。” 萧离微微一笑,此玄光之威能,也令他较为合意。 其实此光确实如萧清音所言,威力不大,却有奇效,其本就清心宁神之能,才名为清宁玄光。而后萧离采生死为地煞,阴阳为天罡,成太极之势,却是萧离自《洞神神宝经》中所悟,取天清地宁,成太极之相。此间另有玄妙,也无需在萧清音面前卖弄。 萧离既已炼成罡煞相合,炼成玄光,两人也不在极天一柱之上久留,当即便离了此处。 登仙阁中,那位矮胖的张道士看着萧离,笑道:“没想到师弟入门不过三年,便已炼成玄光,得入真传。昔日还有人言师弟资质愚钝,若是这般都叫资质愚钝,我等该是蠢笨了。” 萧离只是一笑,道:“贫道自家晓自家事,就资质而言,比起那些仙脉灵根之辈,确实要差上一筹。” 张道士一边引着萧离往登仙阁内部而去,一边说道:“彼辈天资,确实让人羡慕。”旋即又道:“登仙堂已到,师弟自己前去见过掌阁真人吧,师兄我先行退下了。” 见到张道士退走,萧离点了点头,自己往登仙阁内堂而去。 登仙阁掌阁傅长河看着萧离,命他演练了一番清宁玄光,就取来真传弟子符印赐予他。待他取了符印之后,傅长河神色复杂看着他,说道:“师弟今日得成真传,前路虽难,但我辈之人,万不可稍有懈怠,道途之中,还得迎难直上才是。” 萧离也知这位傅长河师兄,乃是十大真传之中年岁最大之人,入道虽晚,道心却甚是坚定。早前也闻凌霄真府中弟子谈起,自家玉霄祖师初入道之时,此人曾多番照应。 听得傅长河之言,萧离答道:“师弟省得,多谢傅师兄提点。” 傅长河也从玉霄真人之处听得萧离之名,也知他如今处境,又道:“日后玉霄师妹要外出争道,在门中若有事故,可来此处寻我。” 萧离再次言谢,傅长河摆了摆手,示意萧离离去。 等萧离出来之后,又遇见张道士,此人冲萧离言道:“师弟如今已入真传,按门中成例,该择一处洞天福地以为居所,不知师弟可有想法。” 萧离闻言一怔,暗自思忖一会,回道:“此事暂且不急,过一段时日再说。”他如今成为真传,掌门曾许他传下四经之一,也不知所得是何经,日后修行之所也该要与此经相应才好。另外,择选洞天福地之事也需同萧清音商讨。 张道士点头说道:“如此,师弟日后要是有心仪之处,可来此处知会于我。” 金阳岛上,楚向阳打开手中传书,心道:“萧师兄已成玄光了,也该去他处拜访一回了。”随即对着旁边侍从说道:“去取我那口山河剑匣过来,我有用处。” 不久,侍从将一口剑匣取来,此匣上圆下方,匣身呈黝黑之色,上有山岳符文,内藏江河真意。楚向阳乃是于前世闻听有此剑匣,被一散修之人于山腹之中无意发掘,后来遭人围杀身亡,最后此匣落入周族手中。楚向阳依仗先机,先散修之人获得此匣,原是准备日后为自己觊觎已久的一柄神剑作匣,此时却欲将此匣赠与萧离。 楚向阳携着此匣,来到气海渊之中,却不料萧离如今不在岛上,就是萧清音也不知他去处。楚向阳不敢与萧清音言出自己之事,便留下剑匣作为贺礼,先行回去了。萧清音见他回去,也不作挽留,只言待萧离回来之后,便会知会于他。 ; 第十八章 诸法有异择丹经 却说萧离刚一回到气海渊中,还未来得及坐下,虚空之中便有一道金剑传书而来。萧离拆开传书一看,竟是太玄派掌门传书,命他前往无量金宫。得见此书,萧离二话不说,御起剑光,往无量金宫而去。 萧离来到金宫门口,对守门童子说道:“真传弟子萧离,奉掌门法旨前来,烦请通报一声。”守门童子答道:“掌门早有吩咐,萧师兄前来不用通报,自己进去即可。” 萧离闻言,便往里而去,一入大殿,萧离便感觉空旷无比。厅中并无他物,唯有高台一座,一位肤如婴孩,长须黑发的中年道人坐于其上,萧离一见此人,心知此人就是太玄当代钟掌门,向前稽首说道:“弟子萧离,见过掌门真人。” 钟掌门面含微笑,说道:“无需多礼。”随后又道:“三年不到,能够炼成玄光,可知你平素功行也是刻苦。” 萧离回道:“弟子心知自家天资比起其他同门略有不如,只得以勤补拙,不落于人。” 钟掌门道:“勤能补拙,但也得看人。昔日我下书命你与星照萧氏结亲,心中可有怨言。” 听到此话,萧离连忙说道:“弟子不敢。” 钟掌门轻拈黑须,道:“是不敢有,并非没有。罢了,无论你有也罢,无也罢,我对此事另有算计,日后你有列席此殿之时,便会与你分说。若是你无此机缘,此事多说亦是无益。” 萧离闻言,默不作声,只是静静在下首听着。 钟掌门轻笑一声,道:“昔日我遣郑经天与你传过一言,待你成为真传之后,门中四经可授你一门。当然,若你愿择七功之一,也无不可。你自身对此可有何思量?” 萧离沉吟片刻,心中思忖,门中四经七功,他只是得闻其大概,并不知自己合该修行哪路功法。当下萧离便躬身对钟掌门言道:“全凭掌门吩咐。” 钟掌门似是早知他有此言,神情不变,说道:“我太玄派四经七功,其他十种功诀皆有飞升之人,唯有一卷《紫府九转丹经》,此经乃是昔年开派祖师所得,据闻乃是道祖降世之后,亲传之法。此经在我太玄已有数万年之久,却从无有人借此飞升,甚至修有所成之人也是寥寥。” 萧离心中一动,道:“掌门的意思是,将此经授予我?” 钟掌门一笑,道:“却是如此,不知你可敢一试,为我太玄再开一脉飞升之路。” 萧离思考片刻,言道:“能为万世立法,乃是弟子幸事,有何不敢。” “好,我辈之人,正该要有这等豪情。”钟掌门大赞一声,随后自袖中取出一卷经文,道:“此经乃是祖师所得原稿,予你借阅一载,一载之后,其自会飞回。” 见萧离收起此经,钟掌门又开口说道:“丹经既已授你,吾这还有一事,需你去办。” “掌门真人吩咐便是,萧离静听法旨。” 钟掌门一笑,便将吩咐之事道出,说完之后,又道:“我观门中弟子,虽也才俊辈出,但此事还是须得你去做。” 萧离听完钟掌门叙说,虽是满脸惊愕,但还是应了下来。 回至气海渊之中,萧离将丹经打开,细细琢磨。《紫府九转丹经》传自上古,与当今修行之法略有不同。当今无论是佛门修行还是道门修行,都是取法之道。道门修士成就金丹之后,随后孕养元婴,而后或是走元神法则之路,或是走洞天法相之路,都是由神道中法则与神国推演而来,更有元婴之后找神异之物以为凭依,走化神之路的,却是学得神道之中以神器承载之法。 萧离细看此经,却是略有惊奇,此经所成金丹非借内外之药而成,也非筑成道基自然演变,亦非坚定几道龙虎相合,而是全凭悟性机缘成一颗大道金丹。随后丹成九转,直接成紫府元神之境,并无元婴之说。此法无需灵根仙脉,全由个人心性,倒是与萧离在小界之中以凡身打通玄关一窍,随后接引天地灵气倒仿佛是一脉相承。 《紫府九转丹经》中修行的法力灵气倒是并无属性之分,而是直接接引天地灵气,这让萧离前面辛辛苦苦炼出的清宁灵气除下施展玄光之外,几乎全无用处,不禁令他心中苦笑不已。 既已观完此经,萧离心中一动,将全身清宁法力一运,尽数往丹田玄光而去,而后玄光在丹田一转,便沉积于此,不再动弹。好在萧离《清宁平章书》已修炼完成,收放自如,已可做到用之则行,舍之则藏的境界。若要使用之时,随时可以转换清宁法力,运使此玄光便可。 尔后,萧离放下经书,开始按照其中练气之法修行。精神无欲无求,呼吸息息归根,神识在内,默照丹田,凝神入窍穴之中,后天识神开始昏昏寂寂,先天本我乍现,这便是丹经所言“元神洞照,心死神活”。不过此刻萧离的元神还只是居于泥丸宫之中,便如先天灵光一般,显而不现,且难以控制。 不知不觉之间,萧离已入佛门所谓“禅定”之境,道门称之为“恍兮惚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窈兮冥兮,其中有精,其精甚真,其中有信”,无一丝杂念干扰,唯有一点灵光闪耀。周身情形,萧离虽然没有刻意留心,但是却历历在目,无所不知。 这正是《紫府九转丹经》的练气妙法,无为而无不为,并无行功路线,也无养气之法,只是自然处于其中,后天已死,先天已活。这也是萧离乃是打通玄关一窍而入道之人,感悟灵机,运使灵气之能非以灵根仙脉入道之人可比。 气海渊上,萧离周围百里灵气狂涌而至,自萧离头顶百汇穴而入,地下灵脉也盘旋而至下方,自萧离下方会阴穴而入。随后,萧离丹田猛地一涨,感知到了灵气已满,他连忙运起丹经之法,天地灵气在丹田盘旋,去粗取精,运转开来,随后化为先天元气,顿时体积便缩小了。而后,天地灵气又补充进来,萧离功法一转,便源源不断地变成先天元气补充体内。 萧离这般一入定,已是七日时间,天地元气不断向竹屋那处涌去。在真宫之处,萧龙向萧清音自嘲道:“观姑爷修行之势,实不像未成金丹之人,这灵气吞吐之能,连我都抢不过他,真是妄称元婴。”云姨也在旁边一笑,道:“看来气海渊已然不够小姐你二人修行之用了,也该换一处修行福地了。”照太玄派门规,真传弟子所居,该是洞天福地,而萧清音与萧离两人皆是真传,却仍在气海渊一处真宫修行,却是不大合适。 萧清音正观看手中道书,闻言轻轻一笑,道:“不急,待年后大比完再说这个。”还有一年时日,便是太玄派弟子大比之时,也是十大真传弟子重订之日。萧清音志在十大真传,自不会急于在此刻去选择洞天福地。她一看萧离那处修行架势,心中思忖道:“也不知夫君修行的是何功法?就是自己修行的创派祖师亲传的《太玄无量会元经》,金丹未成之时,也无这般灵气浩瀚。” 就在萧离修行这几日时间,太玄派中传出消息,令天下修行之人无不惊异不已,感叹太玄派手笔之大。太玄派五大巨室,十几大族,将合力举办一次联姻法擂,但凡各族各派修行之人,凡金丹之下,皆可上得万千峰岛,上法擂一战,法擂之上无敌手者,自可娶得大族之女,结为姻亲。消息一经传出,便有东衡洲各派众族相应,就连远在中绝洲的一些道门大派,也言道要派人前来求亲。 此时太玄派中,气氛甚为诡异,师徒一脉弟子,自被自家师长提点,不得参与此事。而世族子弟,竟也被长辈逼迫,不许上法台夺亲,将机会让给太玄派之外的大派世族。门中弟子要坐视自己门派女子被人娶去,都心中甚是抑郁,一时之间,太玄派中众弟子竟大都闭门不出,坐关修行。 楚向阳所居金阳岛上,此时近十名女弟子来到此处,楚向阳眼见这些均与自己相交颇深的女子,不禁心中苦笑不已。他际遇非凡,偶然之机得知了诸多未来之事,再加上为人乐善好施,曾多次相帮门中女弟子,在座之人,或是因他由死而生,或是因他得获异宝,或是因他亲眷保全,竟都有情丝牵挂在他身上。 旁边也有十余男弟子,都对他似笑非笑,仿佛坐看笑话。楚向阳看着这群损友也是无可奈何。待他绞尽脑汁,磨破嘴皮,提出自己办法,众多同门也同意帮忙,终于将这几名师姐妹哄走。 却不料岛中才安静下来,便有一道剑光落在他眼前,来人正是洛其锋。 洛其锋看着他,一言不发,面无表情。楚向阳心中一叹,取出一把白色玉尺,对洛其锋说道:“师弟不才,叫师兄及诸位师长失望了。”随后将白色玉尺递送给洛其锋。 ; 第十九章 诸法皆自道 洛其锋接过玉尺,看着楚向阳道:“男女之事,在你心中竟如此重要吗?为了此事,竟能将自身道途撇下。” 楚向阳闻言一怔,荀久才坚决道:“非为男女之事,只是为我此生不留遗憾。” “好一句不留遗憾。”洛其锋一声赞道,旋即又将玉尺递回给楚向阳,道:“你欲行之事,我等都略有所知,虽无法成你助力,但也不拦你。” 楚向阳再度接过玉尺,心中一阵感动,对方能出此言,显是还欲将自己作为师徒一脉的潜力培养。 洛其锋见到楚向阳疑惑神色,言道:“我辈之人,取天地玄机,夺日月造化,必有众多阻路之辈。心中若有遗憾,则日后修道途中,魔劫必然难度。我等师长前辈,培育后辈,都是望其道途有成,岂能做出竭泽而渔,杀鸡取卵之事。” 见到洛其锋话毕之后的远去身影,楚向阳心中感慨莫名,无以言表。 气海渊之中,萧离入定静坐,天地元气在他体内不断向先天元气转化,其丹田之中,终于容纳不住这么多先天元气。就在丹田已满之际,先天元气一齐往萧离经脉之中涌去,沿着十二正经,循环一周之后,再次落到丹田之中,却纷纷变为液态。如此萧离丹田之中先天元气皆按此之例,经十二正经化为液态。 周围灵气漩涡随着萧离先天元气化为液态也逐渐平息下来,而萧离仿佛对此毫无知觉,仿佛自始至终都与他无关。 丹田中先天元气完全液化,当可以称之为先天真元了,到了此时,真元虽还未填满丹田之中,但也不再增加。 萧离缓缓从入定之中醒来,内视自己当前情形,不觉心中一怔,却发现自己丹田之中液态真元,心中感叹道:“《紫府九转丹经》中的金丹之前练气之法,倒是与化神之辈筑基成丹颇有相似之处,只是其修炼的是各种属性真元,为后天真元,与各自灵根相配。而丹经之中却练就的是由天地元气直接演变而来的先天真元。” 不过两者虽都是周身真元都为液态,但是成丹方式却大有不同。走化神之路的修士只需将液态真元再度提纯,在丹田中固化,便可得成金丹。而萧离所修《紫府九转丹经》却是不行,所修是先天真元,他此刻道行不足,唯有领悟道先天灵光之后,其体内才能阴阳相合,龙虎相抱,成一粒先天金丹。 萧离通读丹经,此经唯有修炼至元神这一步,但他心中隐隐有所感,此经在此步修行,似乎丝毫不下于《洞神神宝入道经》中专修冥寂玄通元气之法。《洞神神宝经》以气成法,以法入道,而《紫府九转丹经》却是直接了悟先天灵光,是顿悟求道之法。所谓渐悟渐修,顿悟顿修,都在于悟,都在于修,都是更注重心性,反倒不是如何在意先天根骨。 《紫府九转丹经》既已入门,萧离便不再坐关,推门而出,却见萧龙便在外间候着。见到萧离出来,他急忙说道:“姑爷可算出关了,小姐有事与姑爷相商。” 萧离点了点头,便随他往真宫而去。一路之上,萧离看着宫中景致,不住感叹,自成亲以来,舍下新婚当晚,萧清音成丹之时他来过此地,之后还从未前来一观。 此刻他心情略好,眼前富丽堂皇,本不入他眼的亭台楼阁,花厅草榭,竟也让他觉得也有可观之处。不过此地与他心性不符,再是可观,也不可久居。 见到萧离过来,萧清音取出一个剑匣,道:“前些时日夫君成为真传之后,余江楚氏楚向阳师弟曾前来拜访,并将此物送予夫君。” 拿起此物,萧离倒是疑惑不已,他虽不通宝物,但一眼也可看出,此匣上圆下方,匣身呈黝黑之色,山岳江河真意潜藏,绝非寻常之物。他向萧清音问道:“此物如此珍惜,楚师兄缘何将之送予我。” 萧清音回道:“此事妾身亦是不知,不外乎就是有求于夫君。” 萧离点了点头道:“过几日我便去拜访于他,若是无法助他,还是送回为好。” 萧清音也是点头称是,而后言道:“近日观夫君修行,灵机吞吐甚巨,此地已不合我等修行,也该换处洞天福地,不知夫君对此有何建议?” “此事你办好即可,只要不干扰修行,哪出都可。”萧离也知洞天福地之中,无论何等情况,灵气也该较此处更为充沛,故此也任她决定。 “如此,妾身知道了。”萧清音也知萧离会如此言,微微一笑道:“夫君前几日修行,采气甚是惊人,可否告诉妾身,修行是何法门?” 此事也非何机密之事,萧离对其言道:“《紫府九转丹经》,四经之一。” 听到是这卷经文,萧清音心下一惊,萧离剑术之精,满门尽知,萧清音本以为他会如玉霄真人一般选择《自在无垠长观剑经》,不仅自身大有优势,还有诸多前人之路可为参考。万万没有料到萧离所习竟是《紫府九转丹经》,此经她也略有所闻,门中诸多真人都甚为看不上此经,曾笑言其似经非经,乃是指此经空有四经之一之名,却从未有人修成。 萧离既然已修行此经,她也不好多说,只是赞道:“夫君果然好志气,走前人未走通之路。” 萧离摇了摇头,道:“前路难测,我辈只能尽人事罢了。” “道途之上,谁又不是尽人事听天命呢?”萧清音悠然一叹。 两人又聊了片刻修行之事,萧离也知萧清音所习乃是《太玄无量会元经》,此经乃是创派祖师太玄道人成道之法,走的是洞天法相之路,也是此世道门之中最为广泛的修行之路。甚至佛门魔修之辈,也是都多修此道。此法取自上古诸神的神国圆满之道,自开一世界,为一方天地之主。 对于此道法门,萧离也是颇感兴趣,向萧清音打听金丹之后该如何修行。萧清音言道:“此道修行,与其他几法金丹修行并无多大区别,就是元婴之后,需将元婴化为法身,最后才能成就法相。随着法相有成,再悟透洞天之机,便可开辟洞天,供养生灵。” 萧离闻言,思忖一会,道:“果然是取自神道的法门,与神道中先成半神之体,再炼成神体,而后自开神国,如出一辙啊。“ “其实其他种种佛道修行法门又何尝不是由神道之法衍生而来,不过是神道法门也各有不同罢了。毕竟鸿蒙有道,神与道同,其修为高深之人,远胜佛道修士。” 萧离听到萧清音之言,也不说话,他却认为佛道前路,当更在神道之上,只是佛祖道祖两人传道不传法,自蒙昧之战后,便从未听闻在人前显过圣。反倒两道,太古之神屡屡出世,隐隐有力压诸道之威。 这些事情离萧离尚远,他也只是从派中典籍才得知只言片语,也未过多观众。他此刻金丹尚未生成,更勿论元神甚至上界之事。 随后几日,萧离修炼之余,便在气海渊中参悟自身剑术。他在一年之前,便已悟出剑道的另外一种境界,分光离合。此境界与剑气雷音甚为不同,剑气雷音走的是剑道极至之速,讲究万里之外斩人头颅不过一念之间。而分光离合乃是一剑化千万之道,一剑分出万千剑光,寰宇之中,虚空之内,莫不是自身之剑。万千剑光,都是实剑,也都是虚剑,虚实都在一念之间。 他有《极天剑经》在手,极速之剑已有修行之道,而分化离合之道,只能在《清一剑经》中参寻。此经虽只是初入剑道之门,但此刻对他而言,也是足够。 这一日,楚向阳与沈千寻韩飞三人联袂前来气海渊中,萧离便放下修行,请几人来竹屋安坐。见到几人,萧离言道:“寒舍简陋,望诸位莫要在意。” 沈千寻随地一靠,自储物袋中取出一壶酒,笑道:“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此地背靠高山,下临深潭,正是我辈所居。要是再来饮上几杯,岂非人生乐事。”说完给在座其他三人一人倒上一杯美酒。 韩飞第一个将杯中之酒饮尽,说道:“门中此时有一大事,不知萧师兄知否?” 萧离点了点头,笑道:“可是世家摆法擂一事,倒是略有所闻。”前几日出关之后,萧清音曾与他说过此事,再者掌门命他所为之事,也与此息息相关。 这时,楚向阳开口说道:“师弟有一事,望师兄帮忙。” “楚师兄讲便是,若是萧某能做,自不会推辞。”萧离早知楚向阳几人所来必有其因,也不以为意。 楚向阳缓缓说道:“再过几月,便是法擂开擂之时。师弟我道心不如师兄,与门中众多师姐妹关系匪浅,有不少师姐妹都是世族之人,也将摆下法擂。其他人师弟我皆请了一位同门去擂台处为我拖延时间,待我一个个擂台过去。唯有张玉师姐,她名声远播,来日必有众多才俊之辈上此擂台,欲请师兄去此擂为我看护一二。” 听到楚向阳之言,萧离默叹一声,取出其所送的剑匣,道:“楚师兄有求,萧某原不应推辞。只是这段时日,我另有要事,实在分身乏术。”说完又道:“此剑匣我收之有愧,望楚师兄收回。” ; 第二十章 往来一剑皆可挡 听到萧离此言,在场三人都是一惊,几人本以为此事乃是板上钉钉之事,却不料竟被萧离拒绝。顿时,几个人都相视无语,默不作声。 过了一会,楚向阳勉强笑道:“既然萧师兄有事,那便就算了。至于这剑匣,送出之物岂由收回之礼。”这一笑之中的苦意就连萧离都能感觉到。 萧离也是无奈,他并非有意推辞,实在此事与掌门托付给他之事互相冲突,难以并行。他略一迟疑,再次说道:“非我太玄派之人,师弟有法子替楚师兄你顶住,但是派中弟子,就要靠楚师兄自己了。” 楚向阳本来已经失望之极,听到萧离之言,顿时感觉峰回路转,马上言道:“此话当真?” 萧离轻声一笑,道:“我辈之人岂能戏言。” 当下楚向阳也不问萧离如何挡住派外之人,连忙躬身一礼,道:“萧师兄大恩,师弟我谨记在心,日后若有吩咐,师弟必当竭尽全力。” 萧离回了一礼,道:“萧某自小界而来,因种种原因,在派中交游零落,也就几位能算上我之好友,岂有不帮之理。” 稍后,几人便谈了一会修行之事,萧离也知道了几人所择道途,韩飞修为尚浅,暂且不论,但是楚向阳与沈千寻两人都已是玄光炼成之人。楚向阳准备走法相洞天之路,沈千寻乃是沈氏之后,这一脉在门中以元神之道著称,他自然择了法则元神之路。 又饮了几杯沈千寻收藏的美酒,几人便告辞离去了。 待几人走后,萧离看了看楚向阳留下的剑匣,又抬眼一看苍穹,冷笑一声:“你等都畏首畏尾,我不介意替你等杀出一片朗朗乾坤。”此言说完,萧离手中含光剑剑光吞吐,杀机莹莹,一声剑鸣,遍传整个气海渊。 真宫之中,萧清音听到这声剑鸣,心中一动,出屋一看,便见一道剑光横空,萧离御剑朝外而去。又有一道声音自高空传来:“为夫有事,需要外出一趟,该有几月时日。” 太玄峰畔,有迎宾岛,此岛乃是太玄派迎宾之处,但凡外人前来拜访,都需在此纳名递帖,传至玄衡院,再由玄衡院处置。 这日萧离一道剑光落在迎宾岛之上,守岛的道人见到萧离衣冠装饰,知是门中真传,急忙向前行礼。萧离挥挥手,言道:“不必多礼,此来借你迎宾岛上法台一用。” 那守岛道人闻言,连忙说道:“请上仙自便即可。”迎宾岛上筑有法台,正在迎宾正宫门口,乃是供宾客演法所用,筑成上万载,却极少有人登台。 萧离一跃上了法台,略略打量一番,心生一念,自储物布袋之中取出一块白布,撕成两条,又命人取来笔墨,他在上方写下一副对联,便命人挂在擂台两侧。 下方有杂役伺候,听得吩咐,急忙将对联挂上,那一众迎宾岛上的道士一见,顿时大吃一惊,难以言语。只见这对联,上联是“不成金丹至此止步,后门已开”,下联是“难挡一剑何敢娶亲,入赘即可”。 不理下方众人惊诧神色,萧离泰然自若,道:“还差了一横幅。”说完,又在一白布之上写道:“太玄女徒不嫁废物。” 写完这句,萧离又道:“来,把这横幅也挂上。”说完之后,也不理迎宾岛上之人,便坐在法擂之上,盘膝静神,闭目调息。 此事不过刚刚发生,片刻功夫便已传遍了太玄万千岛峰。 万化真宫,乃是功德院主周化生所居之处,此刻周化生还未出来,宫中正殿之上,已然吵成一团。 “此子甚是大胆,居然敢搅乱我等世家谋划,当诛。” “确实,我修行数百年,还未见猖狂如此子者。瞧瞧他写的是什么,什么叫不成金丹至此止步,后门已开,什么又叫难挡一剑何敢娶亲,入赘即可,还说太玄女徒不嫁废物,我等世家嫁女,关他何事。” “就是,此子不过就是萧氏一赘婿,也敢如此行径,莫不是欺我世家无人。” ······ 大殿之中,都是世家一脉真传弟子,皆在声讨萧离如此行径。 不久,周化生来到殿中,旁边还跟着两男一女,都是风采卓然,神气充足之人。一进大殿,周化生便冷喝道:“大吵大闹,成何体统,都给我闭嘴。” 他乃是世家一脉推出的下任掌门候选之人,在世族之中不但修为高深,兼之威望甚重,这一句说出,殿中顿时安静下来了。 见到再无人吵闹,周化生冷哼一声,再转头对她旁边女子道:“韩溪月师妹,星照萧师妹如何回复此事?” 韩姓女子抿嘴道:“萧师妹说道,她与那萧离乃是成婚,并非萧离入赘星照萧氏,此事乃是萧离自决,与萧氏无关。” 周化生点点头,又对下方说道:“尔等也在此地争吵了这么久,可有良策?” 其中一人站出来说道:“那小子既非萧氏众人,在门中毫无依托,我等随便派出一人,将他赶走即是。” “随便派出一人,真是好大的口气。”说话的是周化生旁边一冷峻青年,他接着又道:“你是准备请哪位出手,让我也认识一下,门中哪位俊杰,能在玄光之境胜过萧离。又或是说,你孙子旺准备亲自出手,以金丹修为压他一头。” 孙子旺见到此人嘲讽,也不反驳,毕竟此人乃是十大真传之一,玄冥洞天张氏之人。他只道:“若是有必要,孙某不介意出手教训他一顿。” 他这话一出,那冷峻青年仰天长笑不止,只令孙子旺摸不着头脑。 这时,周化生出言止住冷峻青年,说道:“若是各位想要以金丹修为强压萧离,我劝各位打消此念头。不说师徒一脉就在旁边看着,指定不会让我等如意,就说玉霄师妹那里,诸位还得悠着点。” 这时,韩溪月突然言道:“不知这位萧离与玉霄师姐何等关系?周师兄可知。”韩溪月与玉霄真人,乃是十大真传之中,仅有两名女弟子,私交向来不差。听到此处,不免心中想知晓一二。 这时,冷峻青年说道:“此事我倒是有所了解,我执掌司界院。曾有弟子好奇此事,偷偷去过玉霄师姐与萧离出身的黄九十三小界,得知两人是同一俗世门派,论起来玉霄师姐该是萧离祖师之辈。说来也巧,此界在我门中数千年,唯有他二人打通得以破界而出。” 韩溪月闻言,才恍然大悟。 周化生听到这里,言道:“别讨论这些了,我等还是看看眼前此事该如何处置。” 冷峻青年不急反笑,道:“我等为何要处置,我本来就不喜联姻,能有人出来捣乱,正是我希望的。等到此事之后,说不得我张寒星还要宴请萧师弟一番。” 一旁的韩溪月拍手叫好,言道:“到时张师弟一定通知我一声,师姐我去作陪。” 周化生与旁边一位中年男子相视苦笑,心知他二人这番想法怕是门中主流,适才的诸弟子吵闹也不过是因为不忿萧离的嚣张气焰罢了。 张寒星又道:“周师兄你又何必操心呢?此事乃是诸位真人所定,还是叫他们自己去拿主意吧。” 周化生想想也是,以萧离心性,也不该做出此事,想来后面必有人命他如此。无论是师徒一脉,还是长老一脉,还是掌门之命,都非自己能参与,就让几位真人去头疼吧。 紫曜峰,乃是沈千寻入得真传之后,宗门所赐洞天福地。此刻,他正在观书饮酒,忽然之间,一道金剑传书而至,沈千寻将手中酒杯一扔,哈哈一笑:“不愧是萧师弟啊,一举一动,非要搞得惊天动地不可。看来这番,不但楚师弟与韩师弟,就是门中其他弟子也该因此安心了。” 气海渊上真宫之内,云姨与萧龙两人正在萧清音跟前,诉说萧离行止,言语之间,颇为不忿。萧清音微微一笑,道:“以夫君心性,自己必不会去做此事。此间所为,该是有真人之命,他并未投向门内任意一派,想来该是掌门真人了。你等不必再管此事了,小心惹得夫君不快。”说完,不理两人,自己闭目修行。 ······ 萧离自此,便在迎宾岛上修行,无论何门何派,又是何等家势。只要来人未入金丹,又是为太玄派中迎亲法擂而来的,皆被其一剑所阻。三月功夫,来客数百人,竟无一人能够挡住萧离剑锋。来人都是世家大派,心中自有尊严,眼见不如萧离,也不再提迎亲之事,都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太玄派中有一真传弟子,在宗门口摆擂,声称天下修行之辈,未至金丹,皆不是其对手。此事言之凿凿,已然传遍天下。随后,萧离不过玄光修为,便身俱剑气雷音与分光离合两种剑道神通,远胜太白剑宗的消息,也在有心之人传播之下,天下皆知。 此事传出,东衡洲诸派之中,诸如太白天河明玉等道门诸派,都有天才弟子放言来一试萧离剑术锋芒。此刻太玄派中,诸多真人也都知晓了此事,都不发一言,坐看萧离如何收场。说起来萧离这样一闹,还将一些真正的天才之辈引来太玄,也正是他们心中所想。至于之后如何,还得看萧离到底能否守住此擂,挡住天下英才。 ; 第二十一章 太白剑客若奈何 听到萧离此言,在场三人都是一惊,几人本以为此事乃是板上钉钉之事,却不料竟被萧离拒绝。顿时,几个人都相视无语,默不作声。 过了一会,楚向阳勉强笑道:“既然萧师兄有事,那便就算了。至于这剑匣,送出之物岂由收回之礼。”这一笑之中的苦意就连萧离都能感觉到。 萧离也是无奈,他并非有意推辞,实在此事与掌门托付给他之事互相冲突,难以并行。他略一迟疑,再次说道:“非我太玄派之人,师弟有法子替楚师兄你顶住,但是派中弟子,就要靠楚师兄自己了。” 楚向阳本来已经失望之极,听到萧离之言,顿时感觉峰回路转,马上言道:“此话当真?” 萧离轻声一笑,道:“我辈之人岂能戏言。” 当下楚向阳也不问萧离如何挡住派外之人,连忙躬身一礼,道:“萧师兄大恩,师弟我谨记在心,日后若有吩咐,师弟必当竭尽全力。” 萧离回了一礼,道:“萧某自小界而来,因种种原因,在派中交游零落,也就几位能算上我之好友,岂有不帮之理。” 稍后,几人便谈了一会修行之事,萧离也知道了几人所择道途,韩飞修为尚浅,暂且不论,但是楚向阳与沈千寻两人都已是玄光炼成之人。楚向阳准备走法相洞天之路,沈千寻乃是沈氏之后,这一脉在门中以元神之道著称,他自然择了法则元神之路。 又饮了几杯沈千寻收藏的美酒,几人便告辞离去了。 待几人走后,萧离看了看楚向阳留下的剑匣,又抬眼一看苍穹,冷笑一声:“你等都畏首畏尾,我不介意替你等杀出一片朗朗乾坤。”此言说完,萧离手中含光剑剑光吞吐,杀机莹莹,一声剑鸣,遍传整个气海渊。 真宫之中,萧清音听到这声剑鸣,心中一动,出屋一看,便见一道剑光横空,萧离御剑朝外而去。又有一道声音自高空传来:“为夫有事,需要外出一趟,该有几月时日。” 太玄峰畔,有迎宾岛,此岛乃是太玄派迎宾之处,但凡外人前来拜访,都需在此纳名递帖,传至玄衡院,再由玄衡院处置。 这日萧离一道剑光落在迎宾岛之上,守岛的道人见到萧离衣冠装饰,知是门中真传,急忙向前行礼。萧离挥挥手,言道:“不必多礼,此来借你迎宾岛上法台一用。” 那守岛道人闻言,连忙说道:“请上仙自便即可。”迎宾岛上筑有法台,正在迎宾正宫门口,乃是供宾客演法所用,筑成上万载,却极少有人登台。 萧离一跃上了法台,略略打量一番,心生一念,自储物布袋之中取出一块白布,撕成两条,又命人取来笔墨,他在上方写下一副对联,便命人挂在擂台两侧。 下方有杂役伺候,听得吩咐,急忙将对联挂上,那一众迎宾岛上的道士一见,顿时大吃一惊,难以言语。只见这对联,上联是“不成金丹至此止步,后门已开”,下联是“难挡一剑何敢娶亲,入赘即可”。 不理下方众人惊诧神色,萧离泰然自若,道:“还差了一横幅。”说完,又在一白布之上写道:“太玄女徒不嫁废物。” 写完这句,萧离又道:“来,把这横幅也挂上。”说完之后,也不理迎宾岛上之人,便坐在法擂之上,盘膝静神,闭目调息。 此事不过刚刚发生,片刻功夫便已传遍了太玄万千岛峰。 万化真宫,乃是功德院主周化生所居之处,此刻周化生还未出来,宫中正殿之上,已然吵成一团。 “此子甚是大胆,居然敢搅乱我等世家谋划,当诛。” “确实,我修行数百年,还未见猖狂如此子者。瞧瞧他写的是什么,什么叫不成金丹至此止步,后门已开,什么又叫难挡一剑何敢娶亲,入赘即可,还说太玄女徒不嫁废物,我等世家嫁女,关他何事。” “就是,此子不过就是萧氏一赘婿,也敢如此行径,莫不是欺我世家无人。” ······ 大殿之中,都是世家一脉真传弟子,皆在声讨萧离如此行径。 不久,周化生来到殿中,旁边还跟着两男一女,都是风采卓然,神气充足之人。一进大殿,周化生便冷喝道:“大吵大闹,成何体统,都给我闭嘴。” 他乃是世家一脉推出的下任掌门候选之人,在世族之中不但修为高深,兼之威望甚重,这一句说出,殿中顿时安静下来了。 见到再无人吵闹,周化生冷哼一声,再转头对她旁边女子道:“韩溪月师妹,星照萧师妹如何回复此事?” 韩姓女子抿嘴道:“萧师妹说道,她与那萧离乃是成婚,并非萧离入赘星照萧氏,此事乃是萧离自决,与萧氏无关。” 周化生点点头,又对下方说道:“尔等也在此地争吵了这么久,可有良策?” 其中一人站出来说道:“那小子既非萧氏众人,在门中毫无依托,我等随便派出一人,将他赶走即是。” “随便派出一人,真是好大的口气。”说话的是周化生旁边一冷峻青年,他接着又道:“你是准备请哪位出手,让我也认识一下,门中哪位俊杰,能在玄光之境胜过萧离。又或是说,你孙子旺准备亲自出手,以金丹修为压他一头。” 孙子旺见到此人嘲讽,也不反驳,毕竟此人乃是十大真传之一,玄冥洞天张氏之人。他只道:“若是有必要,孙某不介意出手教训他一顿。” 他这话一出,那冷峻青年仰天长笑不止,只令孙子旺摸不着头脑。 这时,周化生出言止住冷峻青年,说道:“若是各位想要以金丹修为强压萧离,我劝各位打消此念头。不说师徒一脉就在旁边看着,指定不会让我等如意,就说玉霄师妹那里,诸位还得悠着点。” 这时,韩溪月突然言道:“不知这位萧离与玉霄师姐何等关系?周师兄可知。”韩溪月与玉霄真人,乃是十大真传之中,仅有两名女弟子,私交向来不差。听到此处,不免心中想知晓一二。 这时,冷峻青年说道:“此事我倒是有所了解,我执掌司界院。曾有弟子好奇此事,偷偷去过玉霄师姐与萧离出身的黄九十三小界,得知两人是同一俗世门派,论起来玉霄师姐该是萧离祖师之辈。说来也巧,此界在我门中数千年,唯有他二人打通得以破界而出。” 韩溪月闻言,才恍然大悟。 周化生听到这里,言道:“别讨论这些了,我等还是看看眼前此事该如何处置。” 冷峻青年不急反笑,道:“我等为何要处置,我本来就不喜联姻,能有人出来捣乱,正是我希望的。等到此事之后,说不得我张寒星还要宴请萧师弟一番。” 一旁的韩溪月拍手叫好,言道:“到时张师弟一定通知我一声,师姐我去作陪。” 周化生与旁边一位中年男子相视苦笑,心知他二人这番想法怕是门中主流,适才的诸弟子吵闹也不过是因为不忿萧离的嚣张气焰罢了。 张寒星又道:“周师兄你又何必操心呢?此事乃是诸位真人所定,还是叫他们自己去拿主意吧。” 周化生想想也是,以萧离心性,也不该做出此事,想来后面必有人命他如此。无论是师徒一脉,还是长老一脉,还是掌门之命,都非自己能参与,就让几位真人去头疼吧。 紫曜峰,乃是沈千寻入得真传之后,宗门所赐洞天福地。此刻,他正在观书饮酒,忽然之间,一道金剑传书而至,沈千寻将手中酒杯一扔,哈哈一笑:“不愧是萧师弟啊,一举一动,非要搞得惊天动地不可。看来这番,不但楚师弟与韩师弟,就是门中其他弟子也该因此安心了。” 气海渊上真宫之内,云姨与萧龙两人正在萧清音跟前,诉说萧离行止,言语之间,颇为不忿。萧清音微微一笑,道:“以夫君心性,自己必不会去做此事。此间所为,该是有真人之命,他并未投向门内任意一派,想来该是掌门真人了。你等不必再管此事了,小心惹得夫君不快。”说完,不理两人,自己闭目修行。 ······ 萧离自此,便在迎宾岛上修行,无论何门何派,又是何等家势。只要来人未入金丹,又是为太玄派中迎亲法擂而来的,皆被其一剑所阻。三月功夫,来客数百人,竟无一人能够挡住萧离剑锋。来人都是世家大派,心中自有尊严,眼见不如萧离,也不再提迎亲之事,都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太玄派中有一真传弟子,在宗门口摆擂,声称天下修行之辈,未至金丹,皆不是其对手。此事言之凿凿,已然传遍天下。随后,萧离不过玄光修为,便身俱剑气雷音与分光离合两种剑道神通,远胜太白剑宗的消息,也在有心之人传播之下,天下皆知。 此事传出,东衡洲诸派之中,诸如太白天河明玉等道门诸派,都有天才弟子放言来一试萧离剑术锋芒。此刻太玄派中,诸多真人也都知晓了此事,都不发一言,坐看萧离如何收场。说起来萧离这样一闹,还将一些真正的天才之辈引来太玄,也正是他们心中所想。至于之后如何,还得看萧离到底能否守住此擂,挡住天下英才。 第二十一章 太白剑客若奈何 三月时间,身处迎宾岛的萧离已成为太玄派当今最津津乐道的话题。不仅各岛弟子在每天谈论此事,就是一些执事长老甚至真人之辈,都在留意此事。 这一日又是通明阁长老授法之日,不但内门弟子在此听讲,就是真传弟子未入金丹之人也前来了。此次授道之人不比往常,乃是玄衡院掌院郑经天,十大真传弟子之首。 此时授道时间还未至,众弟子正在闲谈,所谈皆是萧离摆下法擂一事。 “听说了没有,明玉派前来之人已经败退而回了,没有挡住萧师兄十剑。” “你这消息早已迟了,前几日有消息传来,紫霄派号称雷神转世之人,也不过挡住了七剑,第八剑就认输了。” “果然是剑道种子,冠盖当代啊。听说已经三天没有人前来挑战了。” ······ 听到耳边纷纷议论之声,楚向阳心中极是开心,对着旁边张玉笑道:“萧师兄真是不出手则矣,出手则大起波澜啊。血染喜袍,单剑守门,所为种种,无不让人击节长叹,有师兄出手,你这次不用担心了。” 张玉听了,也是喜笑颜开。她乃是门中大族,张氏嫡女,兼之容貌出众,天资不凡,所见所交又都是世族俊杰。其初见萧离之时,甚不在意其人,只道是一小界中人,侥幸寻得仙缘罢了。最后萧离威名渐渐传到众弟子耳中,她心中才有所改观。而此刻诸派求亲,萧离以一己之力,守在山门之处,三月时间,竟无一人得以入得太玄门庭。她闻知此事,只感觉震惊难言,叹笑不止。 一边的张宁也是赞道:“我等诸多世家女弟子,此番都算是受了萧师兄恩德了。” 这时传来沈千寻的声音:“以萧师弟性子,你等如何感恩,想来必不在他心上。真是羡慕不已啊,一人之力,挡天下之人,真真是当世传奇。”惊叹完毕,他又笑道:“真想见见那些洞天真人的脸色,弄出这么大一个阵势,眼见再有三天便是摆擂之期,却无一人前来。” 沈千寻走了过来,手中提着他寸步不离的美酒。 楚向阳皱眉道:“以诸位真人性子,再要无人过来,他们该要有所动作了,只是不知他们会如何处置。” 忽然钟声一响,众弟子都闭口不言,随后,高台之上现出一个身形,正是玄衡院掌院郑经天。他上了法台之后,也不开讲,而是施了一道镜花水月之术,对众人道:“先看戏,再来讲道。” 众弟子往这水镜之中看去,见到是一小岛,亭台楼阁,历历在目,正殿之前有一法擂。见到这一幕,有弟子惊声叫道:“迎宾岛。” 托萧离之福,这些日子迎宾岛也是名声大噪,诸位弟子,除下一些不理外事专心修道之人,怕是都跑去迎宾岛看过。不仅是看萧离迎战天下金丹之下修士,更是一观他那副名传太玄内外的“太玄女徒不嫁废物”对联。 此刻迎仙岛上,萧离心有所感,睁开双目,远视东方。只见东方遥遥传来声声雷音剑鸣,随后道人影御剑而出,自极天而来。那人影离着尚远,还不见其相貌,但是瞧其威势剑意,锋芒毕露,往迎仙岛而来。 不到片刻功夫,便有一少年落在迎仙岛上。观此人相貌,不过十三四岁,倒也颇为清秀,身段尚未长成,但是鬓角如剑,眉间带煞,周身一股冲霄剑气。这少年手持长剑,也不多言,往法台上看去,见到萧离所书对联,微微颔首。 最后他目光如电,看向萧离,冷冷说道:“太白剑宗秦长歌,愿向道友讨教剑术。”说完不管萧离反应,一点青色剑芒自手中而出,刺向萧离。 萧离也曾听闻太白剑宗之人性子,不以为意,含光剑遁去,要拦住那点剑芒。剑芒先是与含光剑猛地一撞,相互之间都完好无损。秦长歌见此一笑,剑芒之上青光大作,以迅雷不及之速攻向萧离。 萧离不慌不忙,掐动剑诀,含光剑上雷音大作,成一道白电,挡住剑芒攻势,同时借机也向秦长歌斩去。随后两人白电青芒,往来纵横,叫人看得眼花缭乱。 此刻太玄派上下,有不少人在观看两人斗剑,或是亲身来此,或是遥遥用神通观看。见到两人剑术,全然不似未成金丹之人,无比惊叹。 此时,通明阁传道之处,众人正死死盯着水镜之中,眼睛都不眨一下。忽然一个戏谑的声音传来:“郑道兄,敢不敢打个赌,看看他们谁剑术更高,能赢此局。输了的到素女观请一夜,如何?” 只见一个华服中年道人飞身过来,道人不修边幅,白袍都已染成灰色,背上背着一个剑匣,也是破烂不堪,双眼微咪,似笑非笑。 郑经天看了这道人,心中暗道:“太白剑宗,一门上下基本都是冷厉剑修,怎生会出这样一个奇葩,居然还是其当代大师兄。”太白剑宗与其他宗门不同,入得门中,便是真传弟子。弟子之间,日日斗剑,只要是同辈弟子,便是胜者为长。所以门中弟子气势相近,皆非嬉戏之人。 郑经天看着镜中两人,此时都未使出全力,还在慢慢试探,他思忖一会,道:“若以剑术而论,该是贵派秦师侄更胜一筹。只是胜负之数,却未可知。” 听完郑经天之言,下方弟子都是心中一动,以萧离这等剑术都不如这位十三四岁的少年吗?那太白剑宗剑术,该是有多强,我等如何是他们对手,众弟子想到此处,心中不免黯然。 许是看出了众弟子心意,郑经天喝道:“你等在想什么,太白剑宗弟子,不修秘术,不修法宝,诸般神通都在一口本命之剑上头。其派内弟子,日日斗剑,时常有身死之人,剑术高强也是正常。但是我辈修行,可修诸般法宝神通,却也不输于他。” 听到这里,众弟子才稍稍放下心来,太玄派与太白剑宗并立东衡洲,又岂会输于他人。 迎仙岛上,两人剑斗正酣,双剑时时相交。最后,秦长歌自语道:“也该玩够了。”说完,他那点剑芒一化为二,分左右向萧离而去。 萧离见状,也是掐动剑诀,一气衍化九剑,两剑拦住秦长歌,另外几剑则回斩对方。这段时间,萧离参习剑术,已经将分光离合之法完全悟出,已可一气化生九剑。 秦长歌心中一声冷笑:“居然与我派弟子比分光离合之道。”说完,他那两道剑芒,由二变六,再由六化为十二,拦住萧离剑光,游刃有余。太白剑宗以剑成派,诸般剑道法门都有许多经典留存,其弟子在此道之上,怎会落后于他人。 很快,萧离以九道剑光敌对方十二道,衔接转换之间,便露出空隙来。秦长歌斗剑经验丰富,远胜萧离,觑得这一丝空隙,便迅速攻来,逼得萧离飞身避开此剑。 两人自斗剑开始,都未离开所处之地半步,萧离位于台上,秦长歌位于台下,都是遥遥控制飞剑。此番萧离一步挪开,对方又是一道剑芒飞至,萧离只得再次避让,就这样,对方一剑接一剑而至,让萧离捉襟见肘,不断变换身形。 秦长歌到底比萧离多分出三道剑芒,很快时间,他便抽出三道剑芒,攻向萧离自身。见到三道剑芒齐至,萧离心知再这般斗下去,自己铁定要输。分光离合之道,全是自己由《清一剑经》上面推演而出,能够一气化生九剑已是及其难得了,比起太白真传剑道,确实要差上一筹。 这种时刻,他反而不再避让,将含光剑收回自身手中,化九为一,握在手中。众人见状,都是纳闷不已,以为萧离该是要认输了。却不料萧离仅凭手中一把长剑,劈挑刺砍,尽是基础用剑法门,但是秦长歌三道剑芒,都被他挡了下来。 见此情况,秦长歌惊咦一声,掐动剑诀,十二道剑芒尽数向萧离攻去,或明或暗,或直或曲,或是一剑直刺,或是三五剑同出,攻向萧离周身命门。 此刻,萧离却已经全然忘记自身所在,运转《洞神神宝经》,冥寂玄通元气与神念相合,令他能够感知周边所有危险之处。 恍兮惚兮,其中有物,惚兮恍兮,其中有像。 突然之间,一道灵光在萧离脑海之中闪现,他口中念道:“明头来明头打,暗头来暗头打,四面八方来旋风打,虚空来连架打。” 这一句念完,他闭目运剑,如凡人武者一把使出诸般剑法。十二道剑芒无论如何攻来,都被他一剑挡回,就是剑芒齐至,也被他以种种不可思议之法挡了回去。萧离此刻有一种感觉,自己仿佛一举一动,都在道的轨迹之中,对方无论如何施为,剑招都会被自己举手投足间破去。 如此秦长歌又连续攻出几百道剑光,丝毫不能奈何萧离,忽然之间,他往外退出一步,收回飞剑,皱眉道:“你这并非剑术。” 萧离洒然一笑:“却实不是剑术,而是一道禅机罢了。” “何谓禅机,中洲和尚的东西?” “说是和尚的也可,道士的也罢,大道在里头,不过此番被我碰上了。”其实他自己也说不出这番感受,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而已。只是隐隐猜测,这该是自己凡间创出的几门剑术,经过《洞神神宝经》衍生出来的,但却不能肯定。此时对方问起,他也只能打打机锋应付。 秦长歌本就不是纠结之辈,既然想不通,便不再想了。 萧离开口笑道:“道友能挡我剑锋,自可入门中迎亲。” 秦长歌冷笑一声:“岂是为迎亲而来,不过是听闻道友剑术强绝,前来一会罢了。今见道友最后几剑,此愿已了,望来日能再试锋芒。你派世家女子,坐等他人来点,与歌妓舞女何异,岂配我辈为妻。”说完,御起飞剑,远上极天。 ; 第二十二章 金宫得赐化身法 “你派世家女子,坐等他人来点,与歌妓舞女何异,岂配我辈为妻。” 秦长歌这一言如同晨钟暮鼓一般,敲打在太玄派众多女弟子心头,让他们抑恨难言,心中百般滋味,有不忿太白剑客猖狂姿态的,也有深恨自己无力回天的,更多的则是怨怪门中世族真人。 其实她们心中有怨又能如何,彼辈自生来世间,便享受世族所给一切,资源功法都为其准备妥当,她们只道自身生来便可享受常人难得一切。如今时局有变,享乐几何便要以身偿还家族,天道往来,不外如是罢了。 看着秦长歌远去背影,萧离一声赞道:“不愧太白剑宗,果是了得。” 还有三日时间,便是派中开法擂之日,开擂之前,有意之人皆需先将名字报上去,以便世族安排。萧离想到此节,心中一声嗤笑:“我倒要看看,你们会如何行事。” 萧离才调息不足一个时辰,便感觉身旁有异,忙睁开双眼,却见一青衣中年道人看着自己。见到萧离调息完毕,这道人笑道:“果然是绝佳道才,贫道周化生。”脸上虽带笑意,但是更多却是威严。 听得此人名声,萧离心中略略一惊,这位周化生周真人非比他人,乃是十大真传中排名第三之人,如今功德院掌院。萧离还曾听玉霄真人言道,这位周真人乃是世族推出来与郑经天对擂之人,志在下一任太玄掌门之位。 如今见到此人,萧离连忙躬身行礼道:“见过周师兄,不知师兄此来,有何贵干?”萧离在宗门之中,并未被人收为亲传弟子,与玉霄真人虽有莫大关系,到底未得宗门录入法牒。门中众多弟子,不管身份如何,只要是未入洞天,未成元神,他都可以同辈相称。 周化生道:“此来乃是奉诸位真人之命,唯有两事。” “师兄请讲。” “其一,你若此时撤下法擂,我世族一脉,将许你入得十大真传一届。” 周化生说出此言,可以说世族一脉该是毫无办法了,只得以十大真传之位与萧离做出交换。要知道太玄派中十大真传,明面上说是斗剑决出,以优择徒。可是大家都清楚,能夺此位之人都是后方有洞天元神真人扶持之人。否则,勿论你天资如何绝世,手段如何高明,他人用车轮战之法都可耗尽你之法力神通。 太玄派中,每二十年一次大比,得入前十便可入得十大真传。虽说只得入得一届,但是十大真传有另外一桩好处,便是可以得传门中四经七功,十大神通,各得其一,并且门中诸殿长老,都是由十大弟子升上去的。另外,其修炼所需种种外物,宗门都尽数供给。 萧离闻听此言,淡淡说道:“再有三日,此擂才能撤下。至于十大之位,就不劳诸位世族真人费心了。” 三日之后,便已是世族法擂之期,萧离这番行径,无疑是告诉世族,此次你等招亲之法擂,宗外之人将无一得以入席。 许是早知萧离会这般回复,周化生也不在意,点了点头,继续道:“其二,师弟既入真传,功德院照例给师弟授予职司,门中诸多职司,师弟可有所求?” “并无所求。” 门中真传弟子领受职司,无外乎受长辈之命,壮大自身这一脉气势。凡有职司,则方便观察低辈弟子,兼之拉拢弟子相投。萧离本就如无根浮萍,在门中只想一心修行,自不会主动参合此事之中。这次阻拦世族一脉行为,若非掌门之命,他定然也不会如此。再者,以萧离如今在宗内人脉,无论他所求何职,无论有无人正在司掌,皆落不到他手中。 周化生面色复杂地看着萧离,说道:“师弟所思,我大抵也是知道,不过是想一心修行。但是门中大势如此,单靠掌门一人扶持,师弟就是天资再高,怕是难有出头之日。言尽于此,你且好自为之吧。 说完,周化生一振衣袖,飘然远去。 见到周化生远去身影,萧离哂笑:“难有出头之日?我辈求道,岂是为了出头,道祖还曾有言‘不敢为天下先’,我又岂是乐意钻头冒尖之人。” 自从战败太白秦长歌,此后便再无一人前来挑战萧离。萧离之名声,此刻在太玄派中当真可称是如雷贯耳,诸多内门弟子,争相效仿,派中掀起了一股学剑之风潮。满门上下,时有剑光横空。 师徒一脉都不禁感叹:“卿本佳人,奈何从贼。”对于萧离与星照萧氏联姻更是耿耿于怀,若非此事,他定然是师徒一脉又一员大将,丝毫不在昔日洛其锋之下。 而世族一脉更是有苦难言,照理说来,此人乃是星照萧氏之婿,合该为世族一脉助力。只是此人自入门庭,不过出手三次,次次是与世族为难。世族中未尝没有人想教训他一番,只是却无任何一位真传弟子能轻言取胜。已入金丹的诸弟子虽可以胜过他,却又不好出手。 此间种种,萧离自不会理会。三日时间,转瞬即过,萧离自定中醒来,看看天色,已是日出时分。他唤来迎宾岛上杂役,命其将对联横幅收起,便架起剑光,就此离去。 出了迎宾岛之后,萧离也不回气海渊之中,剑光一转,直向无量金宫而去。 金宫之内,萧离冲上首钟掌门一礼,道:“弟子萧离,已完成掌门吩咐,前来交付法旨。” 钟掌门对其一笑:“此事你做得不差,倒是省了门中许多是非,我便做主,传你一门神通,以作护身之用。” 萧离闻言大喜,所谓神通,皆是具有不可思议功用的法门,修士若是能习得,当是大为臂助。 钟掌门见他甚为高兴,言道:“你也莫要高兴太早,此神通并非门中十种神通之一,而是我无意得到的一种残法,此法有缺,只能修成小半。” 萧离自然不会介意此事,门中四经七功,十种神通,都不得轻传,就是世家师徒两脉弟子得授,还需诸多考核。就是得入门中十大真传,也不过是得传一功法一神通。自己能得掌门传授《紫府九转丹经》,便已是极为难得了,也没指望自己能够再得一门中大神通。 只见钟掌门嘴唇微动,便有一道法诀传入萧离耳中。萧离连忙凝神屏气,丝毫无差地将此神通法诀记下。 此神通名唤“一气化身”,乃是修一口先天灵气在身,随后取自身精血为引,分出一尊身外化身。此化身虽然不如真身一般玄妙,但是外人看来,与真身无二,用来对敌防身,能有出其不意之效。更妙之处,在于真身与化身之间,可以相互转换,简直是另修士多了一条性命。 神通既已传下,钟掌门又问道:“你得《紫府九转丹经》已有近半年了,修炼之处可有妨碍?” 萧离闻言,略有迟疑,最后还是说道:“此经甚是玄妙,首重道心锤炼,弟子准备大比之后,便出宗远行,外出游历。只是此道修行,虽然不需种种资源,但是对灵气需求甚大。”说道此处,他便闭口不言了。 钟掌门听出了他言外之音,不过是担忧在外修行灵气不足,影响修行,他呵呵一笑:“如此我再赐你一物,但是宝不可轻赐,却有一门中职司托付与你。” 萧离得知掌门有法子解决此问题,心中一喜,道:“请掌门真人吩咐便是。” 掌门道:“如此,在你出宗之前,来金宫寻我便是。”说完便挥退萧离。 待萧离走后,自金宫之后走出一人,周身金色长袍,就连须发都是金色,如妖类一般。这人一进正殿,说道:“掌门似乎对此子颇为看重,竟更胜那身俱宙光真意之人几分。” 钟掌门说道:“那身俱宙光真意的弟子,确实福缘广阔,前途不可限量,但是他那回光一梦之中,竟无有萧离此子痕迹,可见萧离日后更是非凡。” 金袍道人一笑:“我观此子,也绝非默默无名之辈,却是不知为何,竟不在宙光之中留下丝毫痕迹。”稍后又道:“掌门托我之事,我已经看出一点眉目了。那楚向阳所得宙光真意,该是时空七宝之一的宙劫剑,昔日大战,我曾与其交手,记忆犹新。” 钟掌门皱眉道:“宙劫剑居然会选这样一位普通弟子,到底是有何谋算呢?” 金袍道人大咧咧说道:“不管他如何谋划,掌门若是不满意,老夫我不介意再去试试他的锋芒,将其逼走。” “此事暂时先放下吧。既然此剑就在我门中,来日必有无量前辈用武之地。” 金袍道人一笑,道:“我观如今三洲之地,又有劫数到来之相,日后必有大战,不比上古大德征战四方时稍差。我得先到门中看看,谁有资格与我并肩作战。” 钟掌门淡淡道:“那真人可要好好留意,门中此时俊才颇多。” 两人此番交谈,已远非萧离所知。他自下得无量金宫,便回了自家洞府之处。才回到居所,便有萧清音过来,笑着对萧离道:“夫君这番,可玩得开心了。” 萧离眉头一皱:“有话直说。”虽然相处不多,他也已知道萧清音性子,其一心修行,所来必有缘由。 ; 第二十三章 大比亦弃参丹经 萧清音一正神色,说道:“夫君此番作为,令世族诸真不满,又担忧你日后到处惹是生非,坏他等大计,准备为夫君找一个师父。” “不知他们想要谁来收我为徒?若是我不同意拜师又该如何?” 萧清音道:“若是元婴真人,碍于玉霄真人,必然不会收你为弟子。此番他们乃是请动了烈阳真人,收玄光弟子大比第一之人为徒。此言已经放出,夫君若是夺得席位,而拒绝烈阳真人的话,必然会开罪于他。此人身份特殊,乃是司掌丹鼎重器之人,若是开罪于他,日后许多事情怕都是有碍。” 这位烈阳真人,萧离也是有所耳闻,他本是散修出身,成了元婴之后才拜入太玄派中,为丹鼎院掌院。此人所修为七功之中的《秘藏通玄功》,此功与其他功法不同,乃是四经七功之中唯一走化神凭依之路的。此法乃是元婴修得大成之后,寻找天材地宝,或是炼制本命之器,了悟其中法则,成就元神。 对于化神凭依之道,萧离不甚熟悉,只是听闻此道唯有门中创出这门《秘藏通玄功》的前辈先真得以飞升,而后近万载岁月,无有一人能破开此界而去。 萧离听到萧清音之言,疑惑道:“彼等难道还不知我已习得《紫府九转丹经》吗?”说完看着萧清音,仿佛甚为疑惑。要知道如今玄光弟子大比,对他而言,仅有两般好处,其一便是可以习得四经七功,其二便是可以得宗门赐下,凝结金丹所需外药,要是知道自己已得真传,且修行了无需外药为助的《紫府九转丹经》,必然不会使出此等计策。 萧清音微微一笑:“此事我并未告诉他人,想来夫君也该没对他人说过吧。” 萧离深深看了萧清音一眼,道:“没说也好,倒要看看他等世族该如何施为。” 萧清音白了萧离一眼,道:“妾身也是世族之人,夫君可莫要忘了。” “同是世族,也是自由分别。其实你也须知,我对世族师徒皆无偏见,就是门中与我相交甚厚的沈千寻也是巨室中人。为夫一门心思,只是想一心修行,外事不扰,与世族闹出这般,一是形势所迫,二是世族比起世家来,却是纨绔之辈更多。” 听到萧离以为夫自称,又说出形势所迫之语,萧清音顿时心思百转,说道:“却是妾身引起祸端,影响夫君修行了。” “既是人间求道,自然少不得红尘滋扰。此事是你之因,也是非你之过,只是前事已矣,就莫要多想。” 萧清音点点头,这般道理她自然也清楚,修行之人一言一行,上有天心相应。无论所言所为,可以不管对错,但是必须保证事后无悔。凡是若有后悔之心,前路必生魔劫。 旋即萧离又道:“本来还想夺得玄光弟子首席之位,得一次观真传功法之机,并且攒下一份成丹外药,虽然自己用不上,来日也可送给他人。如此说来,得不偿失,只能舍去此次机会了。” ······ 之后一段时间,门中弟子心思都在世族法擂与即将到来的太玄大比之上,每日之间,都有各种新鲜消息传出。 无论是哪位弟子抱得美人归,还是哪位天才弟子破关而出,志在十大真传之位,凡此种种,萧离都不消理会,一门心思参悟《紫府九转丹经》。 早在授经之日,掌门便与他有约,此经在他手中,只有一载时日。如今他因着在迎宾岛上摆擂三月,难以静心参悟。如今好不容易得来闲暇时间,他自是不眠不休,全心修行此经。 据记下此经之人所述,其曾观道祖炼丹,丹成九转,号称九转金丹。他便灵机一动,以天地为炉,紫府为引,自身为药,炼出一颗大道金丹。金者,坚刚永久不坏之物;丹者,圆满光净无亏之物。金丹即成,而后了悟道机,九转而化生元神。 “夫炼金液还丹者,则难遇易成,须要洞晓阴阳,深达造化,方能追二气于黄道,会三性于元宫,攒簇五行,和合四象,龙吟虎啸,夫唱妇随,玉鼎汤煎,金炉火炽,始得玄珠成象,太乙归真。” 此经之中,多是这等炼丹术语,若非旁边还有历代修行之人注解,萧离怕是还要去钻研一番炼外丹之法。 成丹之后法门,萧离也在细细研读,此刻他虽然境界未到,但也勉强管中窥豹。乃是全凭一颗无暇道心,以六欲红尘,诸天万象为火,一步步炼去自身阴质,返归纯阳之体,九转之后,便可生成纯阳之元神。 至于元神成就之后,此经便再无所述。后续功法欠缺,难怪存于门中数万载,却无一人得以借此飞升天界。萧离两世为人,对于后续修行之法,倒是隐隐有所猜测。 九转成元神之后,便该是炼神返虚,炼虚合道两途,他前世虽是凡人,但也知道此节。至于具体该如何修行,他境界尚未到,也无从猜想。 一载时日忽忽便至,这卷丹经不经运使,自己便悠悠飞起,往无量金宫而去。萧离掐指一算时日,竟已过了一载时间。他这些日子朝省暮定,不理外物,坐关在这竹舍之中,对于成大道金丹之法,已经有了眉目。 修炼金丹大道,分安炉立鼎、交媾采药、温养脱胎三步。第一步安炉立鼎,是准备好诱产先天一气的真阴真阳两般器物,只是此间器物并非实物,而是以坤腹为炉,以乾顶为鼎;第二步交媾采药,是通过真阴真阳的作用自虚无之中招至先天一气,盗而采之,金丹成就;第三步温养脱胎,是通过细密的火候修炼,育培金丹真气,最终脱胎神化。 此刻萧离修为,就是先天真元都未完全炼慢周身,离安炉立鼎尚有一些距离,更别提之后修行了。心念至此,萧离便又重新接引后天灵气,进入体内,转化为先天真元。一时之间,气海渊之中,灵气随着萧离搬运吐纳,如有脉搏一般一起一伏,凡修行之人,都能感知到这股灵气变换。 就在萧离修行之事,萧清音自定中睁开双目,唤来萧龙,道:“龙叔,如今大比之期已至,你且去问一下夫君,是否愿去同观。” 萧龙诺了一句,便起身来到竹舍之中,此时正值深秋时节,竹舍附近景致萧条,满山枯草,劲竹无叶,寒潭冷清。萧龙一到此地,也不禁感叹:“自家这位姑爷实在是能受得了寂寞之人。” 他在门外站立片刻,稍稍放出气机,便被萧离察觉到了。萧离问道:“有何要事?” “小姐让我告诉姑爷,大比之期已近,姑爷是否要与我等齐去观礼?” 萧离一怔,原来已经到了此时了,说道:“你等自去,我孤身一人即可。” 萧龙应了一声,正欲离去,忽得想到一事,又道:“此处小姐将要去夺十大真传之位,姑爷若是有暇,可以前去一观。”说完便自离去了。 萧离淡淡应了一声,心道:“早就知道她并非池中之物,早晚会去此位一争,却不料才成金丹不到几年,就敢过去了。”需知要夺此位,背后不但需有人支撑,自身实力也是关碍,否则难以服众。 太玄派每二十载一比,一则查验弟子功行,二则诸师长选出优秀弟子,收为门徒。此乃师徒一脉最为看中之事,门内真传,皆以此为登天门径,不敢等闲视之。 其中最为重要的,乃是门内十大之争,几乎所有洞天元神真人都在关注此事。此乃门中天才子弟角力之争,也是各大势力博弈之时。 在十大真传比斗之前,为玄光境弟子大比,能夺首位之人,不但得赐四经七功,就是结丹所需一应外药,也由宗门供给。师徒一脉不像世家,无论弟子天资如何卓绝,结丹之前,不会给出任何助力,只能全靠自身。因此,导致这一脉弟子虽少,但是却个个都非等闲之辈。 萧离来到通明阁之时,玄光境弟子大比已然开始。他才一到来,就被眼尖的沈千寻看到,忙把他拉过去,道:“萧师弟怎么来了,害我输了一件法器。” 萧离疑惑道:“此言怎讲?” “沈师兄适才与我打赌,我言萧师兄定能取得此首席之位,师兄却道萧师兄来都不会来,输了的便要取一件法器给对方。”一旁的楚向阳插嘴说道。在他旁边,五六名女弟子,簇拥着他。 萧离微微瞅了她们几眼,心道:“这位楚师兄,还当真是主角风采。”随后淡淡说道:“虽然你二人都是家大业大,不将区区一件法器放在眼中。但是我还是得说,贫道此来只为观礼,并无参战之意。”言下之意,便是两人谁都没输。 沈千寻道:“萧师弟这话就有些不对了,论起身家,两个沈某也比不过楚师弟啊。” 萧离在一旁点点头,这位楚师弟福缘广阔,宝物甚多,就是他这般从不理外事之人,都是有所耳闻。 楚向阳一乐,冲着旁边莺莺燕燕道:“瞧瞧,门中巨室子弟都开始哭穷了。”顿时一片娇笑之声。 这时,楚向阳顿了顿神色,道:“既然萧师兄与沈师兄无意此位,那师弟我却之不恭了。”所言甚为平淡,仿佛此首席之位已在他手中。 ; 第二十四章 迷阵谁出早有定 沈千寻一乐:“你倒是敢说,视他人如无物。反正家祖与烈阳真人素来交情一般,就不凑热闹了。” 萧离淡淡道:“贫道并无拜师之念,只是你莫要阴沟里翻船了。” 楚向阳一笑:“两位师兄且安坐,看师弟我手段。”说完对旁边的女伴们知会一声,纵身往法台而去。 见他远去,萧离只是一笑,对于楚向阳,他是闻名久矣,如今也想看看此人手段。 此时恰好法台初开,还未有弟子上台,楚向阳第一个跑到台上,取出一枚淡紫色剑丸,剑诀一掐,便有一道紫芒横空,凭虚立在他身前。 楚向阳对着遥遥冲上首裁决长老们一礼,冲下方众真传弟子说道:“如今我太玄上下,皆知萧师兄含光剑威名,如今也合该我这紫渊剑扬名了,不知有哪位同门,愿来一试剑锋。”话声刚毕,他那紫渊剑便生出反应,嗡嗡作响。 萧离在下方见到此剑,赞了一声:“贫道还未知,原来楚师兄也好剑术。” “仙家剑诀,有诸般玄妙,门中弟子,多有好此道者。萧师弟莫看楚师弟甚少习练剑术,但是剑术之精,已不在我之下。”沈千寻先是饮了一口烈酒,再缓缓说道。 “哦,原来楚师兄剑术已到如此之境吗?”沈千寻乃是萧离在门中最为交好之人,对于他的剑术之妙,也稍知一二。既然沈千寻能够这样说,那楚向阳剑术也该是极好才是。 楚向阳与萧离不同,他交游广阔,门中弟子多知其手段。不像萧离,若非在大婚之日出手杀戮,又在一载以前挡门三月,怕是宗门真传弟子,只当他乃是一介赘婿。 如此过了片刻,才有人自法台之下跳上来,言道:“就让为兄来试试师弟手段。” 台上便上来一位豹眼中年男子,此人气机如山岳一般,显然已是玄光巅峰之人。 楚向阳看着这男子,道:“原来是段飞段师兄,那就请吧。” 说完,身前剑光一动,顿时一道紫芒只取段飞脖颈。 段飞一笑:“就你这剑锋,可是比那含光剑的剑气雷音差了些。”说完身子横空,避开此剑,然后一道玄光扫出,如山岳一般,往楚向阳当头压下。 楚向阳冷冷一笑,剑气雷音他虽是没有练成,但是修成分光离合之道也是足以。心念一转,那道紫芒由一道化生成十道,从不同角度冲段飞攻去。至于顶上如山岳一般的玄光,他左掌往上一抬,便生出一道黄金巨掌,与此玄光相碰。此乃他奇遇而得的一种神通,名为擎天巨掌,此掌一运,摧金断玉,山岳难挡,更别提段飞这玄光了。 两人只是相对一招,段飞见攻势难以建功,而对方剑光纵横,竟逼得自己毫无招架之力,便舍了玄光,举手告负。 萧离看到此景,暗道:“一气分化十剑,尚且游刃有余,果然是剑术不凡。”心念至此,他感觉袖中含光剑丸隐隐跳动,仿佛要与此剑一较高下。萧离轻抚剑丸,喃喃自语:“莫急。莫急,来日必有时机。” 随后,又是一个个真传弟子向楚向阳挑战,都被其一剑击败。最后楚向阳一人立于台上,竟再无人上台挑战。 其实,以楚向阳手段,宗门之中并非无人可与其相抗。但是这些人,或是碍于出身,或是不愿拜入烈阳真人门下,或是与楚向阳交情不菲,都不愿出手。 作为裁决之人的通明阁执事乃是张氏之人,见此情形,对众弟子说道:“可还有弟子要上台,若是宗门再无其他弟子可以一较楚师侄剑锋,那玄光首席便是他了。”此话说完,还往萧离之处看了看,似有激将之意。本来通明阁掌阁乃是玉霄真人,只是她一向不掌事,便交予世族与师徒两脉共掌。此次遣来张氏执事,无论是世族还是师徒一脉,都想看看萧离如何应对此事。 岂料萧离看着此人,轻声一笑,浑不在意。见到萧离毫无反应,张执事又道:“若是再无人上台,那四经七功,与成丹外药,便都予了楚师侄了。”据门中消息,萧离除下在经罗阁取得一卷《清宁平章书》之外,也未出门游历过,并无一门上好功法。以他一心道途的性子,竟然也不会对此事动心,倒真是让张执事疑惑不已。 萧离抬眼看天,见时辰已不早了,对旁边沈千寻道:“沈师兄,可有兴致,一齐去观一下门中十大真传弟子的风采。” 沈千寻道:“好,我也正有此意。” 说完两人各自御剑,离开此岛峰,往十大真传比斗之处而去。 眼见萧离不管不顾,转身即走,让正在等着他上台比剑的张长老一愣,这般机会,萧离竟使其在眼前溜过,着实让他百思不得其解。他又岂会得知,萧离已得四经七功之一,也无需成丹外药,更对拜入烈阳真人门下毫无兴趣。 万千岛峰之中,有十座奇峰并立,十峰各有千秋,高度也不差毫厘。此乃是昔年太玄派第五代掌门所立,称为十绝峰,门中大比,能上此峰的则是门中十大真传。 十绝峰不远之处,乃是一浮空迷阵,以凡间话来言,此处乃是一迷宫,入口甚多,出口却没有几个。门中凡是有意十大真传之人,皆可入此迷阵之中,若是能自此阵而出,便可上绝峰与原十大真传弟子一斗,胜者上,败者下。 沈千寻与萧离两人过来之时,见到浮空迷阵之旁的观礼台上,已是人头攒动。此时迷阵未开,诸多金丹修士正在此候着,更有观礼之辈,笑看风云。 萧离来到此处,便见到萧清音正候在一处山头之上,他心里一犹豫,还是过去一看。 萧清音见到萧离过来,也是一愣,说道:“不想夫君居然也会来此观礼,我还道你不会在意此事呢。” “索性无事,便来看看门中高人风采。” “我辈哪能叫高人,不过都是金丹之辈,守尸之鬼。”萧清音自嘲道。 金丹不过守尸鬼,苦海未渡终成空。这乃是万载以前,一位佛门罗汉戏言,嘲讽道门修士。此言也未错,金丹之人,到底是未能离形去体,难以遨游大千。萧离也曾听说此语,但是他此刻修为,却连守尸之鬼也还不如。 萧离摇摇头,说道:“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不可小觑自身之道。此去敌手不少,你可有把握?” 萧清音看了看远处诸多敌手,说道:“里边有不少即将化丹成婴之辈,若说一一胜过其人,实则没有多少把握,但是过此阵却是无碍。” 太玄派十大真传,唯有金丹修士可去一争,一入元婴之境,若是未成十大真传,便终身也不可入。所以门中有些弟子,未入十大之位,强压自身修行进度,不破入元婴之境,只为门中大比之日到来。更有甚者,连续数届未入十大,但是却始终不突破,只为习得四经七功。对于这等人物,萧离也不知该称赞还是该感叹。 过了片刻,有真人乘云过来,看着下方众人,说道:“诸弟子听好,现在大开迷阵,有意者皆可入内。”说完,手中一掐法诀,顿时浮空迷阵一变,现出诸多入口,竟有几十个之多。 萧清音对旁边萧离道了一声:“夫君且稍后,妾身去去便出来。”说完轻笑一声,剑光一纵,便往一入口而去。 萧清音才一进里边,后面便有不少人跟着进去,倒让萧离心中一愣。此间有不少通道,这批人都不选其他,反而转向这一个,着实让人纳闷。 这时,后方沈千寻笑道:“这是萧师姐的护法。” “护法?”萧离更是摸不着头脑。 沈千寻道:“等法阵大开之时,里面通道开始两两相合,胜者便可以再往前行。这些人都是帮萧师姐对付与她相遇之人的。” 萧离恍然有悟,再看看其他地方通道,也有不少此类情况,心中不免暗道:“难怪入得十大真传之辈,大多需要背后势力支撑,如此水磨车轮之战,纵是天资再高,也极难过关。” 只是远处还有一人,孤身只剑,对这般情形一声冷笑,然后选了一条通道,飞身进入。此人乃是洛其锋,师徒一脉的天才弟子,萧离也曾与此人相识。 此人与其他弟子不同,身旁并无一个帮手,入得其中,凡是与他同路之人,都被他一剑所败。只是,萧离心生疑虑,但凡人多势众之辈,都未与洛其锋碰上。他看了看上首主持此事的洞天真人,心中隐隐有所猜测,怕是能过关之人该是早有定数。 再往后边一看萧清音所遇之人,也都被其轻松拿下。反而是其他一些人,倒是有些看头,各种神通功法层出不穷,不愧是经年金丹修士,让萧离大开眼界。 此处迷阵日出时分打开,日落时分便要关闭。萧离在此观战整整一日,直到斜阳西下时分,唯有三人从浮空迷阵之中出来。萧离看着其中,果然不出所料,萧清音与洛其锋都在其中,而最后一人,更是令萧离另眼相看。 ; 第二十五章 绝峰之巅各有人 最后出阵之人,脸色苍白,灰头土脸,与萧清音洛其锋两人意态悠闲之状,相距甚远。萧离见此人,一脸冷漠之相,精气衰竭,显是方才在阵中颇为艰难,但是他神意凛然,丝毫不输于其他两人。 萧离冲沈千寻问道:“这位师兄却是何人?” “这位是程不凡师兄,其祖辈都在门中凡人城池中生活,曾祖父也曾是门中真传弟子,只是后来陨落在外。这一族便又重新沦为凡民,过了近百载,终于又出了一位身俱仙脉灵根之人。”说话的不是沈千寻,他每日除了修行便是喝酒,又怎会知道这些。 与萧离诉说此人身份的乃是后来赶过来的楚向阳,他自得了玄光弟子首席,与众同门客套了一番,便也过来观礼。 “太玄众多弟子之中,能令楚某由衷佩服之人不多,但是这位程师兄就是其一。” “哦,此话怎讲?”此刻就是沈千寻也来了兴致。 楚向阳顿了顿,道:“这位程师兄曾祖父,昔日在门中之时,性子耿直,喜好打抱不平,曾得罪过诸多世族之人。加上其成为真传弟子之后,还没多久便陨身在外,虽被师徒一脉看中,但是却还未来得及拜师。” “程师兄身世零落,不过两三岁便父母双亡,他乃是由其祖父带大,程老爷子身无长技,便在我太玄几座城池之中,以捡漏为生。” 这里所说的捡漏其实与俗世捡垃圾无异,不过是修行之人丢弃之物,与凡俗之人丢弃之物不同罢了。 楚向阳接着说道:“程师兄只得下等灵根,资质不佳,开始之时自然不遭人看中。就是入了养气期之后,也在外门蹉跎了近十年,后来玉霄真人初成十大真传之一,掌了一段时间太玄观,才让他得以进入内门。入了内门,对别人来说是福,可是对程师兄来说却并非是福。他曾祖父昔年所得罪之人,已有不少成为各院长老执事,令他在门中步履维艰。只是程师兄以大毅力,守持本心,修行门中号称痛苦第一的《阴风煞雷经》,日日忍受阴风煞雷煎熬,成为真传,而后又坚定己道,凝煞炼罡,最后成龙虎金丹,算来也有六十载了。” 萧离听完此人往事,击掌叹道:“正该如此,我辈求道之人,不经历诸般痛苦忍耐,如何能得一颗浑圆道心,矢志大道呢?”说完看向那冷漠不语,周身破烂的程不凡,赞道:“善哉,程师兄当为我等之师。” 几人说话之间,那主持浮空法阵的真人便已将剩下所有弟子放出,大多数弟子都是安好无恙,但是也有几人伤势较重,或是利剑所伤,或是风雷灼伤,显然是程不凡与洛其锋所伤。至于萧清音,其再法阵里头,几乎都未出手,更别提伤人了。 这时,忽然有人敲响了挂于十绝峰首峰之上的金钟,钟声悠悠传出,整个派中都得以听闻。出了法阵的洛其锋萧清音程不凡三人互相看了看,均不发一言,往十绝峰遁去。 见他三人已去,沈千寻道:“我等也过去吧。”说完,几人也往十绝峰而去。 十绝峰离此地不远,萧离过来之时,发现已有不少人来了。 洛其锋等人已被引至一处高台之上,与此高台遥遥对峙的便是太玄十绝峰。十座绝峰之上,如今还是无有一个人影,洛其锋等人也不心急,各自调息运气。 少顷,一道笑声自高空传来:“原来我是第一个来的,倒真是来早了。”一个矮矮胖胖的中年道人御气而来,停在第九峰之上。这道人长相难看,形容猥琐,但是一双小眼微咪,里边隐有光芒绽出。 此人才落下,便又有声音传来:“不晚不晚,小弟我早来了,只是见步师兄这峰上头没人,就没有出来。”此言说完,也有一个皂衣青年落在最后一座峰头上,此人倒是长相周正,但却一副没有睡醒模样,手中提着一个酒壶。 萧离一见此人,便往旁边的沈千寻看去,此人也是身上从不离酒壶之人。 这时,楚向阳轻咳一声,道:“萧师兄怕是不识,第九峰上之人乃是步青云步师兄,此人乃是执掌丹鼎院之人,深得两位化神真人倚重。至于最后一位乃是师徒一脉的何不归何师兄,此人乃是沈师兄酒友之一。” 闻听此言,沈千寻一乐,道:“我时常在想,这门中还有没有楚师弟你不知道的事情?” 楚向阳被沈千寻这一问,弄得哑然失笑,道:“这个当然有,比如说萧清音师姐为何打定主意要嫁给萧师兄。” 此言说完,他与沈千寻都笑了起来,倒是萧离,盯着高空之上,恍如未闻,也不知其是否当真未闻。 绝峰之上,步青云对何不归说道:“何师弟啊,看到下方三位英杰没有,这次说不得你我坐席不保了。” 何不归嘿道:“是否坐席不保,还得看他三人手段了。” 两人说话之间,又有四人一齐来到绝峰之上,步青云一看,乃是世族一脉的四位真传弟子,便同几人打了一声招呼。 沈千寻见到几人,对萧离道:“第三峰之上的乃是周化生师兄,周族之人,你该也有所闻;第五峰之上乃是韩月溪韩师姐,韩族之人,十大真传弟子中仅有的两女子之一,另外一个乃是玉霄师姐,自不用我多说;第七峰之上乃是张族的张寒星,其为人还不差,就是颇为冷厉,但是与我们这位楚师弟却极为不对付。” 萧离也知楚向阳在门中几位特殊,可以说是毁誉参半,他笑着说道:“该不是楚师兄拐走了张族两朵金花的原因吧。” 楚向阳闻言一厄,马上转移话题道:“我与师兄不知说过多少次了,以后称呼我之时,同沈师兄一般,以师弟相称即可,莫要这般客气。” 萧离点了点头,道:“不知第八峰之上,又是哪家贤才呢?” 沈千寻继续说道:“这时孙氏的孙琮,此族与萧师弟倒是颇有旧怨。其族中有十几位元婴修士,一直以门中第六巨室自称,不过在我等眼中,却是笑话。” 楚向阳正想调侃一番沈千寻家世,却不料又有两人落在绝峰之上。这两人萧离倒是都知道,乃是守正院掌院林元秋与登仙阁掌阁傅长河,皆是师徒一脉弟子。 又过了片刻功夫,十大真传首席,玄衡院主郑经天便落在了第一峰之上,他看了看左右,见只有玉霄真人没到,便冲执事长老道:“玉霄师妹正闭关练法,难以过来,可以开始了。” 那执事“诺”了一声,便来到第一峰之上,敲响金钟,连续九声。这钟声才响片刻,十绝峰上头,便有一阵云气涌现,随后上面出现了数个身影,隐约可见,却难看形容。 萧离知晓,此该是门中法相真人与元神真人,只是不知是哪些真人在上。不过他大致猜测,星照洞天萧真人、元妙洞天庄真人与浮空洞天云澜真人该都在上头,毕竟其都有子侄晚辈欲夺真位。 这时郑经天先是对着上头诸位真人一礼,而后对着对面高台上三人说道:“好了,如今除玉霄师妹外,我等都坐等你们挑战。若是你们要挑战玉霄师妹的话,也无不可,却要等上一段时日了。”此话说完,不说别人,他自己都有些忍俊不禁了。以玉霄真人杀出来的赫赫声名,他不认为会有人向其挑战。反倒是她,自登上十大之席,一步步往前挑战,从第十峰上一直杀到次席。 见到诸事妥当,洛其锋第一个御剑而出,高声叫道:“张寒星,出来一战。” 张寒星冷笑一声,道:“你倒是好胆。”也御剑而出,与洛其锋当空而对。 两人都是门中难得的剑仙之辈,洛其锋修行的乃是门中唯一一门以剑入道的《自在无垠长观剑经》,而张寒星所习也是杀伐之气甚重的《伏魔神杀妙法》,此法乃是金行入道,而后却是转为杀伐之法。 下方的沈千寻说道:“还别说,这两人气质倒是颇为相近,俱是一脸冷峻之人。”只是萧离与楚向阳两人没人理会于他,都在静观这一战开幕。 上头沈真人倒是听到此言,对着诸真道:“诸位还别说,我那孙儿说得也有几分道理。大家不妨猜一猜,这两人何人能胜?” 见到众人无一人理会于他,沈真人撇了撇嘴,说道:“还真是一群无趣的人啊。偌大一个宗门,就没有能和我相得之人,要么修为太低,要么志趣难投。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啊。” 其他真人都不管这个活宝,均看向场中,尤其是云澜真人与玄冥洞天张真人,脸色颇为凝重。 场中的洛其锋开始动了,一道剑光如惊雷一般斩出,只取张寒星头颅。张寒星也是一剑凌空,斩向洛其锋腰间。两人一开始便都是这般狠厉招数,倒让围观之人心中大为惊讶。 两人都运转身形避开对方之剑,使对方剑光落空,而后又是各自一剑斩出。 两人就这般,一边躲避对方杀招,一边施展自身剑术,直抵对方命门。边攻边闪,连续有十几招。 忽然,张寒星一声冷笑,竟不避开洛其锋剑光,以肉掌抓住此剑,手中一道法诀打入剑中,而后整只手臂都被此剑毁掉,霎时间血肉模糊。 而落其锋性命交修的剑器被张寒星打入一道法诀,突然心神受到干扰,竟顿了刹那功夫。突然,他心中一动,感觉危险,忙往上飞出。然而就在这一刹那之间,张寒星剑光便斩在洛其锋大腿之上,将其右腿斩掉大半截。 ; 第二十六章 两局斗罢无胜者 (在此感谢群磨卵捂的打赏,万分感谢。其实我自觉此书写得还算用心,却连签约要求都未达到,点击量也连三千都不到,更别说收藏推荐之类的了。但是还得感谢一些读者,此书断了半个月,还一直放在书架之上收藏,算算也有百来个吧。)······见到此招并未如自己所想一般建功,张寒星不免有些失望。此乃他由自身所习《伏魔神杀妙法》上所得法诀,名为乱神诀,最是擅长通过器物扰乱对手神识。 见到这一幕,围观众人皆是大为惊骇,这才交战片刻,竟就出现如此惨烈之景。上方的云澜真人眉头一皱,却是没有料到张寒星此子如此刚烈,使出这般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手段,丝毫也不含糊。 洛其锋又岂是易于之辈,眼见大腿被对方斩断,神色如常,手中剑芒仍向张寒星攻去。正当剑芒落至张寒星眼前之时,却疏忽不见其踪,倒是高空之中,现出几十道剑影。这正是《自在无垠长观剑诀》之中的无垠剑影之术,此术一处,处处皆是剑影,但是剑身却不知在何处。张寒星眼见不妙,对方这等手段乃是其生平仅遇,怕是难以避过。 这等情形之下,张寒星反倒不去管对方剑在何方,也是一剑凌空,向已经断去一肢的洛其锋当头而下。他这一剑刚出,便有一道白色剑光往张寒星身后而来,当胸穿过。 与此同时,洛其锋奋尽全力避开了张寒星那道剑芒,只是他剑芒之中,又有一道剑芒自原剑芒里边分出,往洛其锋当面而来,这并非是剑道离合之法,而是张寒星此剑之异,为子母之剑。洛其锋躲避不及,被此子剑划过脖颈,鲜血直喷。 要说方才一幕,已是惨烈的话,那眼前一幕,却是令所有观战弟子惊得无以言表,两位绝佳道才,就在此丧命吗?要知道两人都是门中俊彦,张寒星是玄冥洞天张氏后辈,洛其锋更是云澜真人亲传弟子,要是都殒身在此,那后果不堪设想。想到此处,旁边有几位执事长老都已是脸色发白。 正当众人议论纷纷之际,场中又掀起变化,张寒星倒地之后,身子逐渐蜷成一团,而后变为一血色大茧,不断吸取周边灵气。片刻之后,这个血色大茧便自裂开,张寒星自里边出来,竟恢复如初,就是手臂也复原了,只是脸色极为苍白,似是消耗了不少精血。 而另外一边,洛其锋脖颈之处,生出一道淡绿色光芒,这光芒一转,他那脖颈剑伤便消失不见。随后,右大腿根部之处,也有一股气机环绕,在此气机牵引之下,他那已经断裂在地的大腿自动向洛其锋移去,重新接上,与之前无异。 见到此景,楚向阳道:“这该便是门中十大神通中的精气衍命吧?为何两人所用之法不同?” 沈千寻道:“却是精气衍命,只要你未立时死去,皆可重新衍生性命。只是此法有两种修行之法,一是以精血衍生,便如张寒星师兄所施,耗损自身精血,重新孕出生机;其二乃是气机夺命,如洛其锋师兄所用,以本命元气勾连伤处,无论多种伤势,皆可使其复原。” 楚向阳道:“果是保命之妙法,来日我若有机缘,也定要修得这法门。” 这时萧离哂笑一声:“无论精血还是本命元气,都非取之不尽之物,又能保得几次性命。能杀你一次之人,自可以杀你十次百次。我看此法,也不过是一鸡肋法门,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也就门中比试可拿来一使。” 听完萧离之言,楚向阳一想,倒也确是如此。他本就阅历与年龄不符,深知外界争斗之惨烈,瞬息万变,哪会有这等保命时机。也就此时,上头诸位真人护持,才可以放心施展此法。 而场中交战两人,伤势大好之后,便欲再度交手。突然,郑经天神色一变,耳中有一道声音传来。他听完耳畔传音,点了点头,随后高声说道:“两位师弟此战,消耗皆是巨大,便做平手而论了。” 郑经天乃是门中洞天元神之下,弟子之中,最孚威望之人,见他开口劝和,两人便都点头退下,各回其位。 两人此战刚完,萧清音御剑而出,冲十绝峰说道:“请胡师兄出来一战。” 十大真传里边,唯有胡不归一人乃是胡姓,听闻萧清音挑战,他飞遁而出,道:“萧师妹,你修行不易,可要小心了,胡某并非怜香惜玉之人。” 萧清音闻言,玉容一冷,道:“胜负未出,胡师兄出此言倒是早了些。”说完,她略一运气,一道紫色玄光横空向胡不归扫去,如星河摇落,灿烂夺目。 胡不归见萧清音以玄光扫向自己,并不在意,有心一较这名传宗内的星照玄光威势,也打出一道玄光,此玄光一片黝黑之色,波澜壮阔,似大河奔流。只是两道玄光一撞,他这黑河玄光,竟被对方玄光击碎。胡不归大吃一惊,连忙躲避开来,他乃是金丹后期之人,法力自是深厚,却不料自身玄光竟不是对方抗手。 云头之上,萧真人笑道:“这区区黑河玄光,虽然勉强可称上品,有岂能是我星照玄光之敌。” 一旁的枯荣洞天玉真人气极,说道:“不过是仗着出身之利罢了,我那徒儿,只是早期功法不佳而已。”胡不归乃是他亲传弟子,兼之他又与萧真人不睦,便出言反驳。 这时胡不归羞怒之下,取出一把弯刀,刀长不过尺半,刀身薄如蝉翼,上头清亮如镜。他这刀一取出,萧清音神念一动,感到丝丝威胁。 胡不归大喝一声,一道刀气自这弯刀上发出,凌厉刚猛之极,且刀气极快,刹那功夫便站在萧清音上头。就在这时,萧清音上头一道庆云升起,这庆云绽放无量光芒,刺人眼眸,刀气一落上头,便消失不见。 胡不归惊疑道:“无量光庆云?”随后又道:“我倒要看看你初入金丹不过几载,能有多少法力可用。”说完不管不顾,驱使手中弯刀,刀气一道道向萧清音当头斩下。 萧清音微微一笑,施展无量光庆云需要法力,但是胡不归所施凌厉刀气未尝不是大耗法力。她乃是丹成一品之人,又是修炼以法力雄浑著称的《太玄无量会元经》。就算对方成丹多年,但也不惧与他比拼法力。 见到这庆云威力,萧离向沈千寻问道:“此庆云亦是门中十大神通之一?” 沈千寻遥遥头,道:“无量光庆云,乃是太玄祖师所创,并非门中十大神通之一,乃是其根本大法《太玄无量会元经》中神通,不修此经,难习此法。此法施出,一道庆云当头,诸法难伤,万邪不侵。” 楚向阳点点头,道:“确是妙法,却有些类佛门之道。庆云虽是道家所修,但是无量光乃是佛陀名号。” 萧离道:“莫管他佛门道门,只要能为我所用,便入我门。修行之人,虽有门户之分,但修行之法,却无需强分门户。不过是用之则行,舍之则藏罢了。” 此言一出,楚向阳若有所思,而云头之上,玉真人更是微微颔首,他本就是宗门之中唯一佛道双修之人,向来有人对此颇多说辞,只他不予理会罢了。如今听到萧离说法,倒是颇为心喜,对萧真人说道:“萧老头,你其他事不如何,这孙女婿倒是找得不错。不但剑术高绝,心性也是不差。”对于萧离声名,纵使是他,也从弟子耳中听闻。毕竟萧离一年前所为,乃是近些年来,最令师徒一脉拍手称快的一件事了。 只是萧真人冷哼一声,不发一言。萧离名为他孙女婿,但却从未来星照洞天拜见过他,他也未同萧离有过一言片语。再加上此乃是宿敌玉真人称道,又岂能令他快意。 另外一边元妙洞天庄真人,倒是知晓此中缘故,这门婚事,本就非萧离所愿,但却不可说出。 萧清音挡了胡不归几十道刀气,虽然仍是法力充足,但此番乃是她夺位之战,又岂能就此作罢。她冷笑一声:“来而不往非礼也。”随后,剑诀一掐,雷音剑鸣之声乍响,往胡不归刺去。 此乃剑气雷音之法,胡不归却是没有料到萧清音竟也有这般剑术,连忙闪避开来,这道剑芒便往他身旁穿过。只是他还未回过神,又感觉后方危险,原是这剑器已经转头在此攻来,只得速速避开。 萧离看她御剑手法,似有熟悉之感,暗道:“莫不是《极天剑经》?”想到这里,他便猜到这该也是玉霄真人赐给她的。萧清音所使,正是《极天剑经》,此乃两人成婚之时,玉霄真人所送成婚之礼。 萧清音驱动剑芒,在这虚空之中,往来交错,令胡不归应接不暇。最后胡不归毫无办法,不欲再如猿猴一般躲来躲去,便取出一罩,护住周身,任其剑芒打在罩上。此乃其师玉真人所赠之玄器,祭出之后,周身皆得护持。 两人就这般,各自护住周身,各自攻敌,消耗对方法力。在场围观之人,也觉无趣,远不如先前那一局精彩。 相持不下之时,眼见夜幕将临,此时也不需郑经天出言,执事长老便已出来,宣告此局乃是平手。 这二人退下之后,高台之上,仅剩程不凡一人还未出手,却是不知,他又将选何人作为对手? ; 第二十七章 真传重排定职司 之前两场比斗,程不凡却丝毫没有关注,只是一心恢复自己的法力。直到执事唤他之时,他才知晓已到自己出场之时。 程不凡也不拖延,跃入半空,高声呼道:“孙琮,再来一战。” 孙琮轻笑一声,道:“手下败将,安敢再来?可有胆量接某一戈。”说完也入空中,手持一杆金戈,划向程不凡。此戈乃是异宝,不以法力驱动,也非神念能掌,全凭自身气力拿捏。但凡它所指,法力神念都为它击溃,难以凝聚。 程不凡曾与此人几度交手,知他手中金戈威能,也不理他嘲讽,沉默不语,只是暂且避开此戈。 孙琮得势不饶人,再连续几戈攻去,令得程不凡左避右闪,没能攻出一招。孙琮连声讥讽,道:“程不凡,你这二十年都修炼到狗身上了吧。上次对决之时,还能挡得某几下,不想如今这次,却是一招也接不了。照这样来看,你下次怕连挑战某的资格也没了。” 他话音刚落,程不凡仍是一言不发,一招不回。倒是一旁围观之人,特别是一些世族子弟,更是嘘声一片。 这时,萧离叹道:“怕是没有下一次了。” 楚向阳闻言,不满道:“怎么?萧师兄也认同孙琮所言吗?” 萧离看了楚向阳一眼,突然想到上空那位程不凡乃是楚向阳佩服之人,摇摇头道:“非也,我是言这孙琮下次连挑战程不凡的资格也没有了。” “此言怎讲?”一旁的沈千寻也是来了兴致。 萧离道:“观那孙琮架势,事前都未打探过程不凡任何虚实,不知敌情,此过一也;此人狂狈无理,临阵自骄,此过二也;依仗利器,不留后路,此过三也。如此三过皆犯,岂有不败之理。再加上此人虽资质过人,但心性欠佳,这一败打击之下,怕是难有再起之势。而程不凡经此战,当入十大之列,其人修行,心性坚毅,本就只差资源而已,此日一过,定能鱼跃成龙。两相对比,这孙琮又岂有再挑战程不凡的资格。” 仿佛要佐证萧离所言,程不凡避开孙琮几十戈之后,孙琮突然性急,使出一神通,顿时虚空一定,本要挪移身形的程不凡如同被定住一般,一动不动。 孙琮见此一幕,笑道:“不怕你会躲,此乃门中十大神通之中的滞宇归无之术,我虽然修为尚浅,但也可定住你片刻。”说完,双手持戈,往程不凡当头一击,丝毫不留情。 就在此危急时刻,生死关头,程不凡反而对孙琮微微一笑。见到程不凡这笑容,孙琮立刻感到情况有变,只是他还未来得及反应,程不凡便在他眼前消失了,使他一击落空。一击之后,他也马上反应过来,转身回防身后。 只是此刻已经来不及了,在他一击落下之时,程不凡就以不可思议之法,出现在他身后。只见程不凡双手之间,阴风煞雷闪现,一举印在孙琮当胸。孙琮受此重击,倒飞出几十丈远,倒地难起。此阴风煞雷,乃程不凡历经诸般磨难修得,阴风伤神,煞雷损形,这一击之下,孙琮身形皆受重创。 就在程不凡欲要再度出手,以绝后患之时,旁边传来一个声音,道:“程师侄请手下留情。”程不凡回头一看,见是孙氏一元婴族老,皱眉道:“难不成你未看出,此人方才也是欲取我性命吗?”孙氏族老叹道:“此事我也已看出,只是毕竟未伤到师侄,还请看在我孙氏薄面上,放过孙琮侄儿一回。”就是一旁负责大比的执事长老,也在一旁出言规劝。 见此情形,程不凡也知此番再难取孙琮性命,便道:“也罢,且饶他一命,但也不能这般便宜了他。”说完,不管不顾,自孙琮处夺得那金戈,握在手中把玩。他自六十余年前得成金丹,三度与孙琮交手,皆大败而回,全因此戈之故。如今见到这般时机,如何还能让此戈在放到孙琮手中。 孙琮见到程不凡抢夺自己宝物,正待开口大骂,却被一旁族老止住,难以开口。 见到大战已经落下帷幕,果是程不凡胜出,萧离问道:“沈师兄可知,那程不凡程师兄是如何避开孙琮的滞宇归无神通的。” 此滞宇归无之术玄妙,萧离事前虽然不知,但此时也可见一斑,就是自己乍逢此术,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是好。 沈千寻也是心有疑惑,只得猜测道:“应该是宗门十大神通之中的诸天挪移之术,只是听闻此神通,就是元婴修士也难得门径,也不知程师兄是如何练出的。” 此时,楚向阳笑道:“这该是小挪移之法,据闻乃是门中一元神真人参悟诸天挪移所得之术。此术也就是应付滞空之时,能有奇效,兼之攻对手一个出其不意,倒是不闻其他妙处。” 萧离淡淡道:“有此二妙处亦足矣,关键时刻使出,或是保命之法,便如程师兄此番。” 如今三战皆毕,唯有孙琮被程不凡从绝峰打落,自己登上第七峰之上。然而,洛其锋与萧清音两人都与原十大真传弟子战成平手,加上两人身后各有洞天真人支撑,执事长老一时之间还真不知如何处置。 无奈之下,执事长老便向云头上方诸位真人请示,一时之间,诸位真人便讨论开了。 “以我之见,其人未战败十大真传,便不得入列。” “可十大真传亦不能胜过此二人,若是不让其入列,如何堵住门中弟子说辞。” 诸位真人之中,便有这两种声音,也是相持不下。最后万般无奈之下,几位真人便遣散在此诸弟子,携着十大真传及洛其锋萧清音两人往无量金宫而去,请掌门真人定夺。 回程途中,沈千寻对楚向阳笑言:“师弟素来有未卜先知之能,此番可否预测一下,洛师兄与萧师姐两人,前景如何啊?” 楚向阳道:“依我看来,他二人都可入十大真传之列,不知师兄可否赌一局?” 沈千寻笑道:“不知师弟又看上师兄手边何物,直言便是,不必使这等伎俩。”他几番与楚向阳对赌,可惜从未赢过,最多也就是不胜不负,倒是输了不少东西给楚向阳。 “师兄说笑了,不过是有一事烦劳师兄相助罢了。” 不理会此二人,萧离架起剑光,自回气海渊之中修炼去了。 无量金宫之上,钟掌门看着下方的傅长河,淡淡说道:“你可是已经想好了?” 傅长河道:“弟子已然想好,自弟子入得十大之列,已有两百八十年,于内寸功未立,又无诸位师弟妹战力,可与诸道争锋。如今眼见门中多才俊之辈,也是欢喜,愿请提前退出十大之列,为后来者让路。”太玄真传弟子,若非打下绝峰,皆是三百载为限。 钟掌门看着傅长河,这弟子自小就被宗门收养回来,宗门于他,实与家无异。见他主意已定,钟掌门道:“如此,你便去吧,门中诸殿之上,自有你之去处。” 话音刚落,郑经天也走了出来,道:“弟子比起傅师兄,也就晚了二十年成为门中十大真传,也是时候为师弟师妹让路了。” 他此番站出来,倒是更令诸真惊讶了,要知郑经天与傅长河不同,他在十大首席之位时,师徒一脉多有受益,尚大有可为。若是一旦去位,则门中形势,却是难言了。 钟掌门深深看了郑经天一眼,而后笑道:“好,我门中弟子,就该有这般气度。”然后对下方众人说道:“如今郑经天与傅长河二人去十大真传之位,便令洛其锋与萧清音两人补上。至于十大真传首席之位,便交予玉霄。玉霄不愿掌事,门中事务,便令周化生为玄衡院掌院,萧清音掌功德院,洛其锋掌登仙阁,程不凡顶孙琮与胡不归之位,掌天工院,胡不归掌通明阁,其他诸弟子职司不变。”此乃应有之意,门中十大真传,需得分掌三阁六院,一切真传弟子内门弟子事务,都由他们打理。 此令说出,师徒一脉虽少了天工院,但此乃孙氏子弟所掌,也才掌得一半,他等自不会介意。但是周化生却代郑经天执掌玄衡院,此院司掌诸般礼仪与外务,乃是历任掌门所掌,他等自是高兴不已。 而师徒一脉的诸位真人,少了玄衡院司职,多了天工院,照说该是不大满意,只是不知何故,其等也是一脸笑意,令人称奇。 说完这些,掌门又道:“如今东衡洲中,似有暗流涌动,我欲遣一真传弟子,携会元玉章,司掌我太玄派下世间诸道观,以及门中敕令所封的各处神灵,诸位可有异议?” 此言一出,诸位真人大惊,出山执掌诸下观,以及管辖太玄派所敕封的各路神灵,他等都没意见。但是掌门要命这弟子执掌的会元玉章,却并非寻常器物,其乃是开派祖师所留真器,非同小可。 只是此物一直便由历代掌门司掌,他等虽为真人,也不好赘言。倒是周真人问道:“不知掌门真人,欲遣哪位弟子出山?会元真人性子虽好,却未必会愿意同行。” 须知真器者,皆有器灵,其皆与修士无异,而上等真器,实力不在一般洞天元神真人之下,会元玉章更是真器之中佼佼者,又岂会愿意跟在低辈弟子身旁。 ; 第二十八章 移府玄虚掌玉章 “我欲遣气海渊萧离出山,此人声名,想必尔等也有耳闻,至于会元真人处,我已与其谈过了,已允了此事。” 听到萧离之名,在座诸真人倒都不陌生,毕竟一年之前,其在宗内掀起了偌大波澜。 各位世族之人都往钟掌门处看了一眼,那事虽未言明,但也该是掌门手笔,否则萧离也无这般大胆,冒着得罪所有世族风险,去行此事。只在此大殿之上,再言此事也已无益,只怪他等棋差一招。如今掌门欲将萧离放出山门,对世族而言,倒是一件好事,以免他再到宗门之中搅出风雨。 周真人当先而出,答道:“我等自无异议,全凭掌门真人做主。“ 见到世族同意此事,掌门又将目光看向其他人,师徒一脉诸真,对于此事无甚看法。萧离此人,虽已难入师徒一脉,但是却也同世族交恶,执掌诸下观这等事情,交予他倒也妥当。 眼见诸真已无意见,钟掌门便道:“如此,若无他事,诸位便可散去。” ······ 气海渊之内,萧离正吐息运气,化后天灵气为先天真元。萧清音站在一旁,正默默看着萧离行功,只觉这丹经虽然在门中名声不佳,但是引气入体之法,却是胜过大多数功法。萧离停了功行,道:“呆在此刻小半日,不知有何贵干?” 萧清音道:“观夫君功行,耗损灵气极重,兼之我所修行,也是需极大灵气之功法,我等如今也该换一处洞府了。”以萧离与萧清音两位真传弟子的身份,还共处于一内门弟子所得真宫之内,却是有些不妥。 萧离道:“不知你可有钟意之地,只要灵气充足,我这并无妨碍。” “此地北去百里,有一处玄虚峰,此峰不但灵机充沛,兼之周围皆是矮峰,唯它直入云霄,放目四望,风情极佳,可为我等所居。” 萧离淡淡道:“如此,倒也可以,不知何时迁至那处,前来唤我即可。” “彼处我已遣族人收拾妥当,我观夫君也无长物,此时便可动身。” 离去之时,萧离回头看向此地,自破碎虚空至此,便一直在气海渊中修行,也有数年之久。如今要舍了此处,不仅想到自己入得此世,便如无根浮萍一般,前世种种,却不知还有机会再见否,思绪中,竟无端生出几分怅然,口中不自觉吟道:“吾家何处。对落日残鸦,乱花飞絮。五湖四海,千岩万壑,已把此生分付。” 一旁萧清音讥诮道:“未曾想夫君还有这般多愁善感一面。吾家何处?吾辈修行之人,天地便是自家,何必拘泥片瓦寸地。” 萧离不过是心有感叹,见她出言,只是笑道:“所言有理,为夫受教了。”说完,便长啸一声,洒然北去,口中唱到:“涧水泠泠声不绝,溪流茫茫野花发。自去自来人不知,归时常对空山月。此情已成昨日幻,此去玄虚亦向虚。” 玄虚岛峰,萧离与萧清音两人并肩而立,眼见此地景致,倒也颇为钟意。萧离道:“便就此处吧,那处后山之中,为我修行之所,无需遣仆从侍女伺候。” 萧清音点点头,道:“自无不可。” 眼见两人来至此峰中真府之前,便有一女子自里间出来,对着萧清音当头就拜,道:“弟子见过恩师,见过师公。” 萧清音含笑点头,命她起来,对萧离说道:“门中有成例,凡弟子成就金丹,则需到岛峰之内,凡人城池之中遴选亲传弟子。此乃我年前所收弟子,名唤秦渔,此前不过是一渔家女子,我见她道心坚定,便收之为徒。” 萧离一看此女,不过十三四岁,骨骼清奇,目光灿如夜星,兼之气度沉稳,形容虽幼,所行却无稚气,口中说道:“称我师叔即可。”说完,他自储物袋中取出一对法剑,道:“我与你师父不同,乃是身无长物之人,此对法剑,乃数年之前,完成功德院任务所得,便赐予你了。” 秦渔先是往萧清音看去,见到萧清音点头,便接过这对法剑,道:“谢过师叔赏赐。” 见到此女接过这对法剑,萧离心中暗道:“自己也该想些法子,寻一些器物在身,否则日后连礼物都送不出了。” 萧清音看着眼前宫府,对萧离问道:“此处如今为我等居所,烦请夫君取个名字吧。”萧离也知,修士洞府之处,也该有名号称谓,一则方便称呼,二则也需门中备案,便如玉霄真人,其所在洞天福地,便被称为凌霄真府。 萧离道:“此事你做主便是,索性也非紧要之事。” “那不如便唤作离清宫吧。” 萧离看着萧清音一眼,也知她此名来历,乃是二人各取一字,他言道:“离清不好听,便唤作清离吧。” 萧清音点点头,道:“也好,那我等此处,便唤作玄虚峰清离宫了,至于气海渊那处居所,便同我那清泓岛一般,日后赐予门下修行即可。” 对于此事,萧离自无意见,萧清音处置也甚妥当。眼见无事,萧离便来自后山之中,仿气海渊中所为,伐木成梁,以竹成居,便在这山脚之下,又起一竹舍,权作居处。······ 无量金宫,萧离再次来到此地,眼中仍是感觉此处一派恢弘气象,不愧是历代掌门所居,他处却难相比。 钟掌门看向萧离,笑道:“你此来吾处,可是已有出山门历练之愿了。” 萧离道:“弟子修行已到关隘,强行闭关也已无益,倒不如到天下各处走走。”萧离在玄虚峰上闭关三月,丹田之中,已经充满先天真元,再行闭关,也无多少助力,便动念往外界一行。 钟掌门道:“你既有此念,且稍候片刻,我去取你上回所求之物过来。” 说完,钟掌门便往后殿而去。后殿之中,已有一宫装女子候在此处,这女子着黄金褡,文采鲜明,光仪淑穆,带灵飞大绶,头上太华金钗,戴太真晨缨之冠,只是观其相貌,却看不出年岁,似是二十妙龄,再一看其眼神,却仿佛历尽世事般。 这宫装女子一见掌门,道:“掌门此番唤我前来,可是为前些日子所言之事。” 钟掌门道:“正是如此,那弟子远行在即,便请会元真人护持。” 会元真人道:“昔年主人留我在此世,本就为护持后辈,此子若果如你与无量所言神异,我便护持他又有何妨。只是若是此子委实不堪造就,又待如何?” 钟掌门道:“二十载,若是下一次宗门大比之前,其还未成丹,则会元真人可自回宗门。若是此弟子已然成丹,吾另有一事交予他去为,还需真人照应。” 会元真人点点头,道:“如此也好。”说完素手一招,便飞来一枚白玉鉴章,此鉴章之上,有一元道文,共十二万九千六百之数,古朴奇异,难以辨识,皆是太玄道人手书而成。此物正是太玄道人昔日随身宝物,会元玉章。 这时,钟掌门又道:“若是非难逃之厄,烦请真人莫要插手,以免此子生出骄心。” 会元真人道:“此事我自晓得。”说完身子由实转虚,逐渐消散,反倒那白玉鉴章,浮在虚空之中,上头隐隐有紫青光芒现出。 钟掌门正待用手接过此章,谁料它竟身子往后一退,不让触碰。钟掌门哑然失笑:“倒是贫道糊涂了,忘了真人规矩。”说完,他手中浮出淡淡云气,将此章托在云气之上。 这时,一道清冷声音传来:“我等女儿家身子,岂能让人随意触碰。” 钟掌门无奈笑道:“稍后你便要随萧离此子远处宗门,难不成也不让他触碰一下吗?他可不知你乃是真器之辈,可化形成人。” “你也是修行之人,竟也出此欺心欺己之言。人知我为真器,那我便与人无异;人若不知我为真器,那我与世间鉴章无异。你何曾见过,世间鉴章,有不让世人触碰之理。” 钟掌门一笑,不以为意,便携此玉章回至大殿。 他这一去一回,不过是片刻功夫,见到萧离安坐不动,言道:“昔日你曾忧心世间灵气不足,恐碍你功行,如今便与你此玉章,解你此忧。”说完,手中这会元玉章,便往萧离飞去。 萧离接过此玉章,见其只是一方形,颇似凡间书页,只是通体为白玉,其上皆是上古道文,只是略略一看,也难知其深意。他对此颇为喜爱,拿在手中细细抚摸。 钟掌门见此,嘴角微抽,而后笑道:“好了,此物你回去再慢慢把玩,我还有一事交付与你。” 此事乃是早已说定,掌门曾言须得他领门中一职司,他正襟回道:“掌门真人吩咐便是。” “这东衡洲,虽幸得太白与我派一西一东坐镇,洲陆之上,多是修道门庭。但是还有其他各类修士,我等碍于万载前约定,亦不好赶尽杀绝。如今,这洲陆之上,暗自怕是有人兴风作浪,你此去外界,便司掌我太玄在各处道观,另有宗门敕封的各处神灵。一则查探外间诸事,若有大变,需及早告知宗门;二则防微杜渐,凡我门下,若有犯宗门法令者,你便自己处置了,以免来日酿出祸患。” 萧离听得此事,该是要自己掌世俗之事,不过自己此去本就是往世俗中寻求大道,倒也无碍,便欣然同意。 ; 第二十九章 欲往小界访凌霄 司界院之中,此处掌院张寒星正在翻阅道书,忽有仆役前来禀报:“有真传弟子名萧离者前来拜会。” 张寒星心中一愣,他与此人倒是神交久矣,但却素不相识,如今得闻此人前来拜见,倒是有些纳闷。不过他也有心结识此人,闻听此言,连忙遣左右将萧离迎上堂前。 萧离进来之后,两人客套一番,他便说出来意:“师弟我自离小界,如今也有数载,现在突然心中动念,欲回小界一观,请张师兄放行。” 萧离自决定外出之后,便有念头想回黄九十三处小界,探望故人。但是此界乃是世族所掌,碍于门规,他也不能直闯,便来拜会张寒星,此人素来便是门中司界院掌院。 听到萧离来意,张寒星道:“司界院中,天地玄黄四等小界,上三等小界,门中弟子皆可凭功德院中善功,入其中一行,悟道寻宝。倒是黄等小界,本就是灵气荒芜之地,也无弟子愿往,无需善功,诸弟子便可随意进出。只是你这处小界又有不同,昔日玉霄师姐成十大真传之后,也曾往里一行,此后便命我院中之人,凡无她许可,任何人皆不得入此界中。如今萧师弟想去此地,只需玉霄师姐点头即可。” 他这话不尽不实,萧离在宗内扬名之后,他便曾派人入内,访查萧离与玉霄真人关系。只是这般情形,他却不能将此事说出。 萧离闻言,便想去凌霄府中,与玉霄真人诉说此事,便欲告辞而去。谁知张寒星一把拉住他,道:“昔日萧师弟在迎宾岛之时,观你所为,我便有言,要宴请萧师弟,韩师姐也道,她欲亲自作陪。如今师弟恰来此处,今晚便在我处饮宴如何?” 萧离见他盛情难却,便道:“师兄既有此兴致,那师弟自然却之不恭了,晚间必来叨扰。” 见到萧离点头同意,张寒星便放其离去,自己去命人准备酒席,另外发请帖给韩溪月,告予她知。 凌霄真府处,如今萧离来此地,便如自家洞府,自不必命人通传。见到萧离过来,此地管事婢女连忙出来拜见。 萧离径直问道:“不知玉霄真人是否出关?” “真人已然出关,正在偏殿之中查看诸弟子修行进度。” 萧离闻言,便御剑往偏殿而去。甫一进来,便见里边有一女子正在演练剑术,他便停住脚步,在一旁驻足观看。此女子倒还与萧离有几分缘法,乃是他数年前奉掌门令,在外门遴选的几位弟子之一,名唤东方艳。她自入了内门之后,便得玉霄真人看中,收为第四位亲传弟子。以萧离眼界来说,此女剑术倒也可堪一观,只她剑中所含杀机,着实让人心惊。 待此女剑术演完,玉霄真人笑道:“萧离,你在门中金丹下弟子之中,号称剑术第一,便由你来点评此女剑法。” 萧离道:“就养气境来说,机变二等,速度一等,杀机却是绝顶,我曾闻有一脉剑术,不擅机变,只论杀伐,合该此女习练。” 玉霄真人微一颔首,道:“却有此等剑术,不宗他法,专擅攻杀,一剑即出,斩杀一切,出剑之前,杀气便已伤人神魄。可惜此等剑术,我太玄并无留存,倒是太白剑宗与他洲魔门,能有此剑存世。” 随后,众弟子都散去以后,萧离谈到此处来意,想入小界一观。 玉霄真人道:“你这才出那界中几载,便就想回去了吗? “弟子已然起意出宗历练,也不知归期,便欲回去看一下小界太微派的亲友故旧。” 玉霄真人点点头,道:“原来如此,你如今也已到玄光境了,也该为结丹做筹备了。”突然她惊咦一声,细细打量看向萧离,迟疑道:“若我没有记错,你金丹之前所习,该是《清宁平章书》,怎生法力却变成了先天真元?”须知功诀不同,所炼出法力亦是各不相同,《清宁平章书》所成,乃是中正平和的清宁法力,到底还是带有其特性。而萧离此刻,周身法力却全无其他特性,竟是灵气返还先天,自生变化而出的先天真元。 听到此言,萧离便将自己修行《紫府九转丹经》一事和盘托出。 玉霄真人这才明了,说道:“此经我也曾听说过,他法皆自金丹才开始习练,此经却是不同,乃是自养气期便要修行,一身法力别无他性,唯有精纯浑厚四字。据闻此经修行也无需玄光,如此说来你这炼罡凝煞的苦头是白吃了。” 萧离道:“怎会白吃,门中无需玄光的法门不止此经,但是诸位弟子修行,还是均会炼出一道玄光,便做一门护道手段也好。”玄光境乃是法相洞天之道才必经之道路,不过当世此道乃是主流,其他诸法,在金丹之前,养气之后,也时常炼出一道玄光,权作神通使用,便也以玄光境称之。 玉霄真人道:“这倒也是。”随后她又皱眉道:“只是门中长辈,已经无人修习此经,据闻开派以来,能将此经修至元神之人也就两位,还都未能破界飞升。你此刻若是放弃此经,也还来得及,我会亲自上金宫为你求取另一门真传正法。” 萧离摇头道:“此经他人虽弃如敝履,但却正是我心头所好。无人飞升便又如何,凭我手中三尺剑,再为门中开辟一条长生大道即可。” 听到萧离之言,玉霄真人眼中异彩涟涟,赞道:“正该如此,才是我道中人。我适才所言,倒是小觑了你。” “祖师也是心忧弟子道途,弟子心中感激不已。” 玉霄真人又道:“你来此处,除下来告知我此事,可还有何事?” 萧离迟疑片刻,还是说道:“弟子想问祖师,何处可寻得延寿丹药?弟子在小界之中有一恩师,已年逾八旬,想为其寻找此药。” 玉霄道:“此物我要来没用,便也从无寻过。不过门中丹鼎院,专司诸般丹道,该会有此物。再者,世族之中,多有难以修行之辈,也常用此药延寿。”旋即她又道:“此事与其问我,还不如去问询萧师妹。” 听到玉霄真人提及萧清音,萧离这才心有所悟,二人虽已成婚,但是自己却一直未将其视为家人,反倒是玉霄真人,真要论及,也不过是略有同门之谊,自己却一直以亲长待之。想到此处,萧离顿时心有所触,以萧清音此人身份,自嫁与自己,却从未有骄纵之行,倒也合了为妻之道。门中弟子私下所言,自己时常受萧氏之辱,乃是从未发生之事。 见到萧离深思,玉霄真人并不知何故,接着道:“此番你要是不来寻我,我也将派人把你换来。” “不知祖师找我,又有何事?”萧离连忙回过神道。 玉霄祖师一叹:“再过两载,便是诸道争锋之法会,此会之中,元婴修士多有陨落者。唤你前来,不过是交代一番,也无他事。” “难不成此会有何险处?” 玉霄真人一笑:“我也是头一回参与此会,只是上次与会的三位师兄,唯有一位师兄重伤而回,且道基基本毁了。而上上次,彼时我刚入门,那三位师兄倒是都完好而回,只是一回派中,便辞去了十大真传之位,道心似已有缺。” “这却是何故?” “百年之前,魔门多有才俊之辈,我道门大势难敌,赖诸师兄苦战,战死两人,才保住颜面。而两百年前,哼,太白剑宗曹分景与佛门释无病,号称并世双星,诸位师兄难堪一战,受人折辱,半席而回。” 听完玉霄真人所述,萧离也无言以对,只是笑道:“祖师与我一般,乃是仅有两位自小界太微派而出之人。若是我得逢此会,自认不会输于任何人,祖师天资犹在我之上,又有何可忧心?”萧离此言实是他心声,小界之中,自他学武伊始,便不断听闻玉霄种种传说,自幼便对其景仰不已。 此言一出,玉霄真人朗声一笑,道:“好,不过是提剑砍人罢了,有何忧心的。”话语之间,竟是杀机。 见玉霄真人心结稍解,萧离又向其求教了几个修行疑问,便告辞离去了。 玄虚峰清离宫,经萧族之人三月修整,已颇具气象,已不在凌霄真府之下。此也是修行中人,可驱使力士精怪为己用,才能有这般进度。 萧离入了清离宫,也无需通传,便往萧清音修行处而去,见她仍在行功,也不打扰,便细细打量其洞府景致。二人成婚已久,但他却从未入过萧清音修行之地,如今既已到了此间,却也不妨四处看看。 只是这一打量,便让萧离生出一种恍惚之感,便如其前世之时,闻听诸般富豪居所一般。只是两者所好,各有不同罢了。里边放有一些道书,乃是往昔一些元神真人洞天修士手书;各种把玩器物,香囊玉佩金钗等等,皆是法器之属;而身下蒲团,台上明镜,竟是玄器之流。萧离甚至猜测,萧清音身上,必有真器护持。 这时,萧清音功行完毕,开口问道:“夫君在此观看已久,可有何感触?” 萧离淡淡说道:“感触并非没有,只是在感叹自己穷困潦倒罢了。”他口中虽称穷困,可是表情坦然,却无半分自惭穷困之色。(ps:想厚颜求点推荐票,谢谢大家。) ; 第三十章 剑比寒星得烟罗 “夫君说笑了,从未听闻我辈有穷困之说。妾身亦不过仗着出身,多了些随身之物罢了。也是家祖感叹我父辈之人,幼年管教太紧,及长之后,一个个耽于玩乐,心中并无道途。祖父便反其道行之,自小便让我享尽人世间种种富贵,后来我虽发道心,但是也形成了习惯,不欲强改此节。” 萧离眼见此间种种奢华,又闻萧清音之言,不由暗道:“真要论起来,富贵之人却是该比贫困之人更易发道心。为其应有尽有,才会生出遁世之念。而贫困之辈,却易陷于声色犬马之中。” 见到萧离沉思,萧清音出言问道:“夫君今日过来,可有要事。” 萧离也不扭捏,直言以告:“闻听你世族之中,有丹药可以延寿,想向你求取一些。” “不知夫君此药是给何人所用,可否告之妾身详情?”萧清音问道。 “怎么,延寿药物还需因人而异?” “正是如此,此药药力有强有弱,所生效用也有不同。一般说来,修为越高,体质越好,能用之药也是胜过他人。当然,妾曾闻世间有天地灵根,服之得以不死,却只在传说中出现过。” 萧离听罢,想想也是,道:“乃是一八十老者,不过先天顶峰,未入养气之门。” 萧清音闻言,回道:“如此说来,我手中倒是恰有可供其所用之药,却是只得二十载岁数。” “二十载亦可,我也知此药极是难炼,能多出二十载岁数,已是偷得天年了。”萧离虽不通炼丹之术,但是近来参悟《紫府九转丹经》,旁边多有前辈注疏,也知炼长生之药,乃是损自身福报之举。 萧清音也不多说,便命侍女往星照洞天去取丹药。 两人对立片刻,萧离又道:“再过几日,我便要出山门一行,寻成丹机缘。” 萧清音点点头,此乃应有之事,门中弟子,得成真传之后,都会出门历练,更别提萧离这般矢志大道之人。她笑道:“那我就在此处,祝夫君早日结丹功成了。” 萧离也道:“你可要好好修行了,莫要被我赶上才是。” 他言者无心,但是萧清音听者有意,此言一出,令她想起自己成婚当日所言,顿时俏脸一阵酡红,强自镇定,道:“大道之途,当不急不徐,夫君可别误入歧途,本末倒置了。”······ 司界院所在峰岛,此地并非张寒星原先洞府所在,但其洞府乃是家族所赐,诸多纨绔子弟往来,他不胜其烦,便又在司界院所在峰岛上择了一洞府。 月光如水,映照而下,显得一片静谧。张寒星洞府之中,几人移杯换盏,谈天说地,快意之极。 萧离此番前来赴宴,本不过是推辞不过而来,不料却与与张寒星韩溪月两人相谈甚欢。两人本是世族出身,所知所见都远非萧离能比,却又无一丝世族中人傲气。此让萧离也不由得感叹,此界世族步步壮大,也是有其缘故,便如这两位师兄师姐与周化生萧清音等人,无一不是一时才俊,旁人难及。 饮宴之时,张寒星道:“此处唯有酒水明月,却无歌舞,不免可惜。师弟可有兴致,陪为兄来一段剑舞,以给韩师姐助兴。”张寒星说完,御剑横空,目光湛湛,直视萧离,虽言舞剑,却是斗剑。 萧离一饮杯中酒水,笑道:“固所愿也,烦请师兄赐教。”也不多言,右手一甩,一道白色剑芒便往张寒星而去。 张寒星一笑,手中长剑,化成一道流星,向那剑芒迎去,两剑便斗在一起。 韩溪月见两人斗剑,笑吟吟道:“比斗岂能无有彩头,我这有玄器一件,乃是昔日成就元婴之时,族中所赐。自得来手中,便从未用过,二位师弟胜者,我便以此器赠之。不过说好乃是斗剑,可别以修为取胜。” 此言意指,显是张寒星,他一声笑道:“师姐忒也小看我了。”说完长吸一口气,而后往外一吐,便如一道剑气般,恰好落在他自家寒星剑器上头。寒星剑乃是张寒星性命交修之剑,得此气一激,顿时剑光大作,如天外游龙一般,奋力向萧离那道剑光绞去。 萧离见他剑势凶猛,却难硬抗,便化为数道剑光,分而避之。 张寒星又是一笑:“分化离合,再多又有何用,我自以一大势压之。”说完,剑光更胜,竟照亮了整个夜空,将萧离几道剑光压制得几无游走之地。 萧离见此,也不急躁,手掐剑诀,使数道白芒又重新合成一道,运使《极天剑诀》,在对方剑光夹缝之中,往来穿梭,写意之极。 张寒星见此难奈何对方,便出言相讥:“师弟号称门中弟子剑术第一,便就这般躲避的能耐吗?”他此言实乃诛心之言,门中所传,萧离也不过金丹之下剑术第一,如今到他口中,竟似成了所有弟子里边第一人。 萧离笑道:“第一人不第一人,萧某不知,但是败你此剑足以。”说完剑锋一变,不再分光离合,也不再如方才般以极致之速遁走,反而回到萧离手中。 一接长剑,萧离运起自身参悟已久的《洞神剑经》,一声轻笑,道:“师兄不妨看看我此剑如何。”说完一剑斩出,玄白剑光透过张寒星剑光,直斩在它剑身之上,这一剑落下,当空之中剑光顿时一收,寒星剑一声哀鸣,便要掉落在地。 张寒星连忙再次掐动剑诀,将其引回手中,再一观察,剑上却无伤痕。他抬头看向萧离,见其目光灼灼,正候着自己在此出招,便朗声笑道:“师弟神剑,师兄自承不如,只是不知师弟最后一剑却是何等名堂?” 萧离一笑:“此不过是斩开师兄神念与剑器间联系罢了,并无其他妙处。”此乃是《洞神剑经》之妙,此剑经不讲剑速,不讲机变,乃是以剑通人道天道之法。若说《洞神神宝经》所载乃是一气衍万法之妙,其则是一剑破万法之门。两人斗剑之时,萧离一则不能伤人,二则对方剑器不逊含光,他只得断开张寒星与剑器联系。 他此言说得甚是随意,但在场都是修为精深之人,心知此法说来容易,但是要论起来,却是极是难得。 眼见张寒星认输,韩溪月取出一个罩子,对萧离道:“此器名唤五色烟罗,倒也算一防身宝物。我因不喜此物浮华,便弃之无用,如今便送予师弟了。” 萧离本就缺少防身之器,见此也不拒绝,只道:“谢过师姐相赠,来日必有后报。”便接过韩溪月手中之器,萧离见它五色斑斓,质地极软,放在手中便如一块丝绸。 之后几人便又重新开席,饮宴完毕,萧离也不回洞府,而是往司界院中而去。 ······ 张寒星法力一催动,星盘之上,一处星光逐渐变大,渐渐光芒渐去,成了一黑色通道,可供一人通过。见到萧离迟疑,张寒星道:“此便是往你那界之通道,师弟已可进去了。” 萧离闻言,道了一声谢,便飞身遁入此间。一入通道之中,萧离便觉一阵恍惚,而后周围开始有罡风阴雷来袭,只是此刻萧离已非昨日可比,见此罡风阴雷,只觉比起玄光修士手段,还略有不如,不过大袖微摆,便将其拂开。 待再往前飞遁一段距离,萧离便感觉到了前方空间渐有不稳之状,便往前挥去一剑,便现出一极长狭缝。萧离见状,也不耽搁,便由此缝遁入。 见到萧离已去,张寒星突然问道:“师姐何故送萧师弟这般重礼?” 韩溪月笑道:“这又岂算重礼,不过一玄器罢了。掌门真人连会元玉章都赐予萧离防身,你难道还看不出端倪吗?” “此事说来也怪,掌门执掌门庭千余年来,也从未听闻他赐过如此重器给门中弟子,更何况此人至今连金丹都未结成。” 韩溪月摇摇头,道:“此事我亦不知,只是掌门真人素来算计无差,此为必有深意。前些时日周化生师兄曾与我言道,萧离虽名为萧氏之婿,可与我世族关系近乎水火不容,他心中实有隐忧。我也深以为然,乃是借此机会,交好于他。” 张寒星奇道:“周师兄能有何隐忧,难不成萧离还能影响都他不成?” 韩溪月淡淡说道:“两百年前,你族兄张昊日也是这般考量,常与玉霄师姐为难,后面情况想必你也知晓。百年前,世族本想趁着门中师徒一脉在外争锋损兵折将,将除郑师兄以外,十大真传尽数夺取。可玉霄师姐一人一剑,由十大末席杀至次席,我等折损三人,若非沈真人说和,怕是周师兄都要······”说到这里,韩溪月便闭口不言。 “师妹此言直说又有何妨,若非沈真人出面,周某怕已是玉霄师妹剑下亡魂了。”周化生自外间而来,眉间带笑,仿佛并不在意此事。 “见过周师兄。”见到周化生到来,两人都忙过来拜见。 周化生摆摆手道:“此来乃是将玄衡院中事情托付二位,师兄我不日便要同郑师兄与玉霄师妹,前去与诸道争锋。” 接着,周化生又道:“你等此事所行不差,我观萧离天资,当不在玉霄师妹之下,来日前途不可限量。” ; 第三十一章 天连山中闻噩耗 扶黎之地,乃是中原以东,千里外一大岛。此地素来多神仙方士之说流传中原,可是在此之人皆知,此地远不如中原大地繁华,未闻岛上有仙人,倒是荒山多猛兽。 此地海港之处,有一高挑女子,白纱蒙面,身子曼妙,令人不胜遐想。而当一见此人面容,顿时诸般遐想便会化为乌有,此人双目之间,透出无尽慈悲之意,让人一见便不忍亵渎。 此女子回身对后方送行的众位年轻女子说道:“为师此去中原之地,参与我辈亘古以来头等大事,乃是我自在观之大幸。你等在门中,定要好好练功,来日或也有用武之地,不可怠慢了。”若是有江湖人士在此,听到此言,便会知道此女便是人称江湖三大天女的自在观主,觉有情。 后方的众多年轻女子一个个眼角含泪,不发一言,做依依不舍状。 最后一名黑衣女子走出来道:“师姐放心便是,我会督促她们好好修行的。” 觉有情含笑道:“师妹素来稳重,有你在门中,我自无担心之处。”说完,又道:“如此,我便去了。”说完便上了眼前一艘海船,此船也不算高大,也不算精巧,上头除下船员水手,也无旁人。 正当快要开船之际,后头有人喊道:“船家,请稍等一下,再搭我一个。” 只见一个青年道人跑了过来,此人一袭青色道装,身材高大,剑眉星目,俊朗不凡。这时船主出来说道:“道长还是搭其他船只吧,此船乃是私产,并不做客船用。” 青年道人说道:“船家你看我一孤苦道士,也无钱财金银,哪有人会愿意搭乘我。这里这么多船只,我也就看你这艘或有此好心,不计较金银之事。” 这船主本就是好心之人,闻言便向那蒙面女子看去,问道:“观主,你看此事······” 觉有情见此人也是出家之人,确实身无长物,便点头道:“同是出家之人,又岂能不开方便之门。” 船主闻言,连忙招呼这青年道人上船,而后招呼众水手船夫起锚开航。 青年道人上船后,打了个稽首,冲觉有情问道:“这位大师难不成也是出家之人?不知是我门还是释门。” 觉有情道:“非佛非道,亦佛亦道,既修道门自在法,又参佛门金刚禅。” 青年道人闻言,忙道:“原来是自在观主当面,贫道太微门萧离,见过自在观主。”此人正是自司界院中下来的萧离,不想竟到了扶黎之地。他之前并未到过此处,也不急着回太微,便在此地看了几日风情,再乘船西去。 听到太微门之名,觉有情惊道:“竟是太微门高徒,妾身有礼了。曾闻贵门离尘祖师于数年之前,打破天人武限,破碎虚空而去,不知道长可曾亲眼目睹。” 萧离闻言一愣,自己竟就成祖师了,当下点头回道:“却是亲眼所见。” 觉有情闻言,长叹一声道:“可惜我远在扶黎,竟不能眼见如此武道盛事,当真是遗憾啊。” 萧离沉默不语,此刻他也不好多说,两人便就由此出发,乘舟往西。一路之上,萧离也算是摸清了觉有情此刻去中原的原因。 自从萧离破碎而去以后,几位天人武者都闭关不出,也不知身在何处。江湖之中,大宗师上头再无人压制,一个个出来,或在庙堂之间呼风唤雨,或在江湖之中搅动风云。 而朝堂之上,安平公主的雄心壮志也开始被天下所知,众多保守势力纷纷派人相助秦王,以应对安平公主这般欲颠倒乾坤之所为。此时小皇帝遇刺,安平公主在京中人手不足,被秦王势大所欺,觉有情便受邀往京师而去助阵。 ······ 下船之后,觉有情出言邀萧离一起往京师一行。她这些时日练功之余,常与萧离谈法论道,深知萧离道学精深,便欲请他入京,为国为民效力。 萧离一笑置之:“此身已许道,再难许国许民。”说完也不多做停留,转身即走。 觉有情见着萧离远去背影,暗道一声:“道不同,不相与谋。”却不知当萧离消失在她眼中之后,便即取出一道剑丸,纵起剑光,往南而去。 一路南行,萧离心中感慨颇多,自己自来此间,便从师习武,一晃也已二十余年了。此世大道难行,但是终究被自己找出了一条出路。他又想起自家师父白海天,求道数十载,却难入道途。而此道乃是自身之事,他人也无法相助,他唯一能做便是求得延寿之药,为自己师父道途延长时日。 天连山脉,自萧离离去之后,又回复了昔日景象。太微本就是当世圣地之一,便是有了离尘登天之事,也不过锦上添花罢了。 此时天连山脚之下,沈七娘与原野母子正在与同门告别,两人自太微击退十全老人之后,便就拜入了太微派中,参习太微经。如今几年时光过去,二人皆已将修行血手印带来的后患去处,修行更上一层楼。如今虽未成就法意,破入大宗师,却也相距不远了。 如今京师之中,太微门天下行走顾秋月求援,虽有林青衣大宗师先行,但是掌门也命他二人往去京师,助安平公主一臂之力。 两人正欲动身,忽见远处有啸声传来,正抬头一看高空,却见一道白光自头顶划过,落入天连群山之中。这一幕,令在场之人都大吃一惊,不知这是何物,皆议论纷纷。 索性二人也不急着离去,便同在场同门一齐入往山中,寻查此事。不料一伙人转便山门,也无任何发现,反倒弄得门中人心惶惶。之后,便有掌门传来法旨,命众弟子各归其位,莫要瞎逛。 太元古观之中,吴掌门一脸激动,道:“没有想到,师弟一剑破界而去,竟还有回返之日,快与为兄讲讲,外间世界是何等模样。萧离一笑,也理解他这般激动缘由,便将太玄派情况说与他听。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古人有言,夏虫不可语冰,井蛙不足论道,果不其然,果不其然啊。”听完萧离所诉外间种种,吴掌门连声感叹,随后,他又一声长叹道:“可惜啊,我等天资浅薄,怕是难以入这等大千世界,悟道求真。” 萧离闻言,也是叹道:“这一步也非他人可以相助,若是门中有人得以成就天人,我倒是可以将其带入上界太玄派中,无需破碎虚空即可。其实话说回来,玉霄峰上,便有祖师留下的一份符诏,只需将灵气输入便可传入上界,为祖师所知。我昔日也是成就天人之后,并未去过玉霄峰,故此才未发现此符诏,不得不破碎虚空。”顿了顿,再道:“师兄不过天命之年,天人之道,犹是可期,何出此丧气之言。“ 吴掌门点点头,自弃者天弃,此道再是艰难,自己却也不可放弃。随后他又道:“玉霄祖师不愧是我太微第一人杰,为此界第一人啊。”旋即又道:“师弟你也不差,出此界之时不过二十出头,更胜玉霄祖师一筹。” 萧离只是淡淡一笑,不作言语。他自家人知自家事,若非洞虚剑诀之助,绝无可能如此快的时间破界而出。 谈了一会旧事,萧离便向吴掌门问道白海天之事,他一来此处,便以神念扫过所有人,却不曾探查到白海天所在。 吴掌门听他这问,突然一怔,脸色微变,默默叹了一口气。 萧离见他神色有异,急忙问道:“可是师父出问题了?” 吴掌门再一叹气,道:“自你走后一载,眼见黛影武功根基已然打好,白师叔便又入了传承洞中,再次一窥天人之道。只是两载以后,有弟子成为宗师,随我入传承洞观祖师法意之时,发现白师叔已经去了。” 萧离听了吴掌门之言,如遭雷击,身子一震。他修为已近结丹,可是却有两腿发软之状,连忙扶住旁边的椅子,死死盯着吴掌门。 吴掌门道:“如历代祖师一般,我将白师叔也是葬在传承洞之中,你自去看吧,还有他的遗言。”说完,吴掌门走出大殿,留萧离一个人在此间。 萧离仿佛没有听见白海天说些什么,整个人都还有点恍惚,手中攥着一个瓶子,里边就是他给白海天准备的延寿之药。而如今人已不再,求得此药又有何用? 在此地呆立了片刻,萧离便往传承洞而去。一路也不停留,驭气而行,太微派中弟子,无人得以见他。 传承洞还是与当年一般,门口四个大字“天人之径”,乃是天罗祖师手书,古朴大气。见到这四个字,萧离瞬间想起白海天说起的戏言,门中更喜欢流云祖师“死人之径”的说法。一语成谶,他心中唏嘘不已。 经过了洞中那道长而狭的通道,萧离一进这传承大厅,别的不看,当先入他眼帘的不是他物,正是白海天所留法意,顶天立地,不怒自威,上书“大道在我,天意煌煌”四字。 此洞中一侧为诸天人灵位,而往另一侧而去,又有一条通道,直达诸大宗师埋骨之地。 此时,萧离已然跪在白海天墓前,看着碑上舍名讳之外的另外几字:“一生求道,庶几无愧。”他心中一声叹息,这便是自家师父临去之前,留下的遗言吗? 一生求道,庶几无愧。 ; 第三十二章 唯有生者能行道 (ps:感谢树海沉寂和群磨卵捂两位的打赏,谢谢。) 生死为何?萧离扪心自问。 他一心想要求道,难道就是为了长生,就是为了怕死而求吗?此世之中,此世之外,无数求道修道之人,又是为何?难道都只是为了长生不老,不死不灭? 萧离静立在此传承洞中,眼前是一个个坟墓,此都为太微派中历代大宗师之位。在此之中,甚至还有几位天人之墓。萧离虽然修为远胜这些人,但是诸人求道之心,却是别无二致。只是不知,这些人死前,又是怎么感叹生死之事的?昔者庄周丧妻,鼓盆而歌,言道生死不过四时运行,乃是天道循环。为何自己心中,却极度贪生而畏死呢? 自己为何怕死,是怕死后如灯灭,再无可能如这般思考世事,感叹人生?亦或是怕自己死后,真有因果业力报应,该至阴世受苦?还是自己心中种种念头,尚未在人世实现,不愿就此离去?还是自己此刻甚是满足,不愿做出任何改变呢? 萧离曾闻言于玉霄真人,其言此世之中,该有轮回存世,曾有诸多高人转世轮回,重修一世功果。人死一入轮回,又是否算是同一个人?若还是当初之人,那身死亦不能称为死了?前生后世,与此生此世,又有何等区别,我是否还是我?我此时此世所思所想,于前世甚至前前世,是否也在所思所想? 他不由想起自身,一梦而入此间,是庄周梦蝶,疑惑是蝶梦庄周?此世种种境遇,是否都是为真。若是自己一死,是否又会到了另一界中,以婴儿之身重新开始,重演此界所历之事。 心中念头此起彼伏,所思所想越来越多,让萧离心乱如麻,昏昏沉沉。萧离两世为人,皆不过二十几,却从未想过生死之事。如今眼见白海天坟墓,引起他对此事的种种念头,竟一时之间难以整出头绪。 他这一思定,便是三日时光,不吃不喝,不眠不休,既不修行,也不静坐。 直到外间有响动之声,才将萧离怵然惊醒。他这一醒,便将自己从这无边的思绪引了出来,伸了个懒腰,释然一笑。 生死为何,我还无从所知,如今所知所见皆是由佛经道典而来,乃是佛道知见,并非自身知见。其言或许都是千真万确,却还需自身前去证见。 轮回为何,我已半知半解。虽不识其来由,但是前世后世,自己已然明了。此世自己,已是前生的后世,后世的前生。所谓千万世,其实与一世并无差别。自己此世种种所求之事,说不得前世之时,前前世之时,便已有所求。若是此世难以功成,难不成又要向后世而求?如此生生世世轮转,何时能有个尽头。 为何求道,为何怕死,我已然明了。这世上唯有活着,才有万般可能,才有无穷机遇,才有一切。自己心中所思所想,所求所愿,才能便假为真,才能化妄为实。 想到这些,萧离又冲眼前白海天之墓一拜,道:“一生求道,庶几无愧。师父既有道心,发了此愿,如世间真有轮回,便是千世万世也如一世,也可发得此愿。人生机缘不同,福报亦不同,愿师父他世得以如愿,入得大道之门” 这一拜毕,萧离拍手吟道:“世间何事不潸然,得失人情命不延。适向洞天观前法,回头已见五百年。”声音似悲似喜,亦不悲不喜。 “好一句‘回头已过五百年’,我太微五百载传承,也就师弟与玉霄祖师能有资格说出此话。”说话之人乃是吴掌门,他见萧离自传承洞三日不出,难免有些疑虑,便过来一探究竟。 萧离看到吴掌门,笑道:“师兄此来正好,小弟正要去找师兄呢。” “师弟找贫道,有何要事?” 萧离道:“我来此地,已无他事,正欲离去。离去之前,有两件礼物相赠。” 吴掌门惊道:“师弟才来几日,便就生出离去之意了。不说其他故旧,就连黛影师侄,你也还未曾见过啊。” 萧离道:“师弟熟识之人,多在京师。我此去之后,会先往京师一行,而后再离开此界。”说完,萧离自储物中拿出一瓶丹药与一把白玉小刀,递给吴掌门。 吴掌门疑道:“不知此是何物?” “瓶中乃是延寿之药,可延寿数二十载,共三九二十七粒,一人仅可服一次,多服无益,至于谁人可服,谁人不可,以掌门之能,自不用我赘言。我本想给师父服下一粒,却不料天意如此,却是无奈,说到底还是晚来一步了。” “师弟如此想大可不必,白师叔乃是破关失败,并非寿尽而亡,你早来与否,并无多大妨碍。” 萧离也知此节,不过是感叹一句罢了,又道:“此刀乃是一件符兵,内力驱使之下,便是天人武者也难逃,你可滴血认主,为世代掌门所掌。” 听到这话,吴掌门心中大为惊喜,将此物紧紧抓在手中,这可算是宗门的传承之物啊。反而是他人珍之如性命的延寿之药,吴掌门并不以为意。 萧离见他欢喜,也是高兴,道:“如此,小弟我便去了,师兄你自珍重便是。来日有缘,或可于界外一见。”说完,不理吴掌门反应,驭气而行,往外而去。 见到萧离远去背影,吴掌门不禁叹道:“真神仙手段耳。不知老道此生,能否有这般机会,得入大道之门。” ······ 京师之中,如今可谓暗流涌动,形势紧张。 三月之前,小皇帝宴请诸国来使,却不幸遇刺,如今仍是生命垂危之时。而秦王殿下,如今更是贤名远扬,响彻天下,手底下人才济济,大宗师之辈有十几人之多。这也是自萧离破界之后,天下武道气运回升,恍惚之间,又有武道盛世之相,屡屡传出有人成为大宗师的消息。 安平公主府上,此时灯火通明。 大厅之上,坐了有十几个人,岳云真皱眉问道:“觉观主,你确定那人自称萧离?” 觉有情点点头,众人正在讨论事情,自己无意之间说起路上碰到的一位太微弟子,没有想到太微派几人反应如此激烈,一直问个不停。 这时白问情向旁边一位高鼻雪肤碧眼如水的女子问道:“黛影丫头,你怎么看?” 这女子怀抱一柄长剑,双颊生晕,正是萧离女徒黛影,闻言回道:“听自在观主所言,其相貌却与师父相近,只是不知此人为何要冒充师父名号。” 一旁林洛冷声言道:“不管何人,敢冒萧师叔名头行事,必定有因。”林洛如今已是宗师修为,言语之间,杀机四伏。 倒是顾秋月道:“公主把我几人唤来,便是为了此事吗?” 安平公主道:“非为此事,我决计取秦王性命,请你三人过来,便是想你等帮忙联系一下林大宗师,引为助力。” 顾秋月一怔,没想到安平公主就这般堂而皇之,直言要取自家兄弟性命,也是惊异。 似是猜出顾秋月心中所思,安平公主淡淡道:“四弟势力越来越大,我等要是再不出手,实与坐以待毙无异。莫说完成心头所愿,便是性命亦难保全。” 岳云真接口道:“不过以我等手中势力,想要取秦王性命犹有不及啊。彼处大宗师虽多为初成,但是毕竟也有十余人。” 安平一笑,道:“这点我早有思虑,已遣元缺小弟去学府请诸位先生,赤城严道人亦受我之请,另还有司礼太监愿与我等合力。” 见此情况,岳云真也不多言,道:“既然公主已然考虑好了,我等就静待公主消息便是了。” 这时,门外传来一道声音:“不用等了,今天动手便是。”此言一出,大厅正门便受到一记重击,支离破碎。 在座之人都站直身子,往外看去,却见门外站了近十人,个个气势凛然,目光如电,望向此间,竟都是大宗师人物。 安平公主怒道:“尔等想干嘛?造反吗?” 这时有个粗犷声音道:“奉摄政秦王之命,安平公主密谋反意,窥伺大宝,将其缉拿归案,凡有抵抗者,一律击杀。”这人满脸络腮,眼中尽是凶意,正是当朝明大将军。 安平公主道:“原来明大将军也投了我四弟吗?果然是好得很啊。” 忽然,门外又有声音传来:“并非明大将军投了我,而是他一开始便已是我的人。可惜老头子死前,将他派去了北境。否则几年之前,天下便已是我的囊中之物。” 秦王陈钧慢悠悠自门外进来,在他身旁一左一右,赫然又是两位大宗师。 安平公主见到两人,目光陡变,道:“崔阁老,司礼太监,原来他二人也是你的人。” “这二人倒是被二姐你逼入我这边的。你也该想想,若是你成了亘古第一位女帝,天下之间,世家该何去何从,太监又有何用处,两人便都投入了我麾下。说来也幸亏如此,要不是你派人知会司礼太监,我还不知你等今夜有此密谋呢。” 安平公主此刻,已是面沉如水,道:“难怪父皇昔日曾言,四弟你才智过人,远非我等其他姐弟可比,今日看来,着实不假啊。” 秦王冷笑一声:“昔日我不以二姐为对手,想保全一下姐弟情谊,没能派人取了你性命,不料却养虎为患,让你得了萧离那厮之助,竟成我大业最大祸患。如今,萧离已然登天而去,看如今还有何人可以助你。” ; 第三十三章 闻道不晚莫悠悠 安平公主府旁一座高楼之上,萧离与林青衣并肩而立,遥望彼处剑拔弩张形势。两人手中各持酒壶,对月而饮。 林青衣笑道:“师弟你要是再不出手,你那宝贝徒弟可是有危险了。” 萧离淡淡说道:“不急,看看这几年下来,她们三人可有长进。” 两人在此观看,那府中便已动起手来了。岳云真、白问情、觉有情与学府三先生几人,不愧成就法意多年,一人便挡住了两三位大宗师。而林洛与顾秋月两人,依仗剑术高绝,也是一人暂且挡住了一位大宗师。至于黛影,武功不过刚入宗师之境,面对她眼前的大宗师,着实有点吃力,但也凭着承影剑与不错剑术,勉力支撑着。 林青衣叹道:“师弟昔年所创之离尘七剑,虽非以剑入道之法,但却由剑招到剑术再至剑意,步步详尽,成为了门中弟子首选剑诀。” 萧离道:“不过是我这剑术易学罢了,不似你所创之剑术,招招致命,百人之中怕是难有一人得悟。” 林青衣一笑:“所谓剑心即人性,师兄我性子如此,也奈何不得。” 说话之间,萧离眼见黛影已撑不住了,而那秦王陈钧尽放一些污秽之词,竟辱及其与黛影师徒二人。黛影心中虽是气愤不已,但却无可奈何。 萧离冷哼一声,对林青衣说道:“今日小弟我起了兴致,让师兄你见一下飞剑之术。” 林青衣闻言大喜,他乃是喜剑之人,凡俗剑术都观得差不多,正想见见这仙家剑术之玄妙。只见萧离右掌一翻,掌心多了一个白灿灿小球,上有光芒摇曳,且发出声声剑鸣。再看萧离道了一声“去”,这小球便遁入空中,化成一道白色剑芒,直向那公主府中而去。不等林青衣反应过来,便有已飞回萧离手中,与此同时,远处秦王一声痛叫,颈上头颅便掉落在地上。 林青衣惊叹道:“好剑,好剑术。不知此界之外,能有师弟这般剑术的,能有多少?” 萧离道:“我剑道不过刚上路而已,远胜我者,不可胜数,有人可千里之外取人头颅,有人可一剑分化万千,更有人可一剑斩断一大陆洲,一剑毁灭一方界域。” “真想入得此界,亲眼观剑道极致风采啊。” “师兄天资不凡,日后定有打通玄关之时。” 林青衣一叹:“此关非人力所能定,为兄也不过尽人事安天命罢了。” 再说适才这一幕,不但林青衣心惊,彼处所有人更是惊骇难言,纷纷住手。看着秦王尸首,身子慢慢倒下,头颅侧翻在地,双目圆睁,仿佛不敢置信。司礼太监与崔阁老两人,一直站在秦王身侧,两人互相看了看,眼神尽是惊恐神色。 一时之间,整个安平公主府都慌乱起来,哪还顾得上动手,均开始查看秦王死因。可是一伙人翻上翻下,仅判断出秦王乃是被利刃割下头颅,至于何人何物,却分毫也看不出。 最后安平公主表示,在场众位大宗师,若是此刻退走,日后必不会追究报复。而那些大宗师都是人精,心知秦王已死,其手下势力便再无可能与安平公主相抗,一个个便都向安平公主效忠。 萧离看到此,对林青衣道:“师兄,我如今不便现于世间。烦请你过去一趟,将她三人与岳宫主白殿主请来此处。” 林青衣道:“理当如此。”便纵身下楼,往安平公主府中而去。 林青衣走后,萧离自斟自饮,对月长叹,久久不动。此次再离小界,日后也不知归期何期了。 萧离独自在高楼之上站了良久,神念便遥遥感知到了来人。别人还好说,黛影一上楼来,便扑到萧离怀中,失声痛哭。萧离搂着她,苦笑着望着其他众人,见除林青衣笑而不语之外,其他人俱都笑中带泪。 过了一会,萧离道:“好了,都已经快比为师高了,还如小孩一般,也不怕别人笑话。”萧离身材便已是极为高大,而黛影身为一女子,却不逊色她多少,却是让人咂舌不已。 说完,萧离将黛影扶起来,仔细打量着她,心中赞道:“这妮子幸好随自己入道了,否则怕会成为世间祸水。”他又看看其他人,道:“两位师姐,两位师侄,久违了。” 白问情捂着嘴巴说道:“没有想到,此生居然还能再见到师弟,只是可惜了老头子,就不能再等几年闭关。” 萧离叹了一声,道:“师父之事,我也尽知了,求仁得仁,有甚可惜的。”随后,他又挺直身子,目光一柄利剑一般,望向众人,再抬头望天。众人本就都是武功高强之辈,竟被他利目所迫,随着他仰头上看。 萧离道:“我等屈身,不过一恒沙小界,灵气不存。但是虚空之外,尚有阎浮大世界,里边有各家修行之辈,翻江倒海,驱山赶岳,亦不过是信手可为。更有前辈高人,可白日举霞,飞身成仙。”说完,他目光又转向在场之人,道:“这等世界,你等不想入内一观吗?” “想。” 这时所有人心头所思,也是心中所愿。在场皆为向道之人,得闻此景,如何会不想去往彼界呢? 突然,萧离叹道:“可惜,你等去不了啊。” 他此话一出,白问情当即就嗔道:“好你个小子,长本事了,开始戏耍姐姐了。” 萧离道:“在此界之中,无人身俱灵根仙骨,难以感应灵气修行。我等唯一之路,便是打通玄关一窍,才可修行仙道功法。玄关之门,你等想必也知,实无法可入,全靠自身。你等日后若是能够成为天人武者,可入太微玉霄峰中,里面有符诏一张,激活此符,则必有人接引,出此界中。” 黛影问道:“师父,便只有如此吗?” 萧离道:“非如此不可,玄关不通,难入道门。你等不用破碎虚空,受罡风阴雷之厄,较之他人,便已是大幸了。须知,武道于此问世数千载,并非无人破界而出,但唯有玉霄祖师与我,幸得出此界中,可见其危难。” 黛影点头,语气坚决道:“师父,我一定会成为天人的。” 萧离点点头,摸着她满头碧发,心中思忖道:“想来这丫头祖上,该有巫妖血脉,否则不会有这般眼眸发色。” 随后,萧离便又给了在场六人,每人一件符兵,做防身护道之用。眼见并无他事,萧离道:“如此,我便也可走了,你等自好好修行便是,莫要蹉跎了时光。” 听到萧离之言,众人都大惊,这才相会不过小半个时辰,他这便要走了。众人连忙出言想留,黛影更是撒娇不已,只望他能留在此地几日。 萧离道:“大道难求,我亦不过才上路,又岂能丝毫懈怠,歇在半途。” 说完,不理几人,手中白芒一闪,当空便现出一道巨大的缝隙,里边幽暗无比,难见光芒。 萧离一步踏出,再不回头,口中吟道:“闻道不嫌晚,悟了莫悠悠。遇时不炼,今生乌兔恐难留。些子乾坤简易,不问在朝居市,达者尽堪修。你等珍重,我便在此界之外等着你们。” 再次眼见萧离破界而去,在场众人俱是满腹心思,怔怔不语。 片刻之后,黛影道:“顾师姐,如今秦王被师父斩杀,想来公主大业,该已无妨碍了。小妹这边回山修行,不再理会天下之事了。” 顾秋月惊道:“师妹可是想好了,此是我辈女子,亘古以来头等大事,正该诸多贤才群策群力,一起为天下女子出力啊。” 黛影叹了一口气,道:“天下事如何,小妹已然不想理会了。小妹只想再见到师父,陪他一起入道求真。”说完这句话,黛影便向众人告辞,飘然南去了。 这时林青衣也道:“我本就对你等之事无多少兴致,如今萧师弟赐了符兵给你等,也无需我再护持,这便也去了。”他走来更潇洒,也不招呼一声,便自向外飘去,口中还在念道萧离适才所吟:“闻道不嫌晚,悟了莫悠悠······”声音渐不可闻。 (ps:写到这里,这一卷故事算是结束了,有心想凑满三千字,但是却无法再往下书,便就此而止吧。下一卷为不死谷神妙道,杳冥中有还丹,诸位想必一眼就能看出要写什么了。另外,有书友提供龙套的话,请发在评论区,我发现取名字什么的也是很麻烦的。) ; 第一章 惊叹凶妖无人除 崖高难登,林密难行。 此地乃是东衡洲东部,离无尽海域不远,乃是一片茂密丛林,其广有数千里,号为天渊林。俗语道,海深自有龙潜,林密自有妖居,若有修行人士往此林上头而过,便不难看出里间黑气血气煞气俱存,种种乌烟瘴气,将一处灵机充盈之处,染得如恶鬼道场。 而离此地不远,便是太玄派,东衡两大修道大宗之一。此林乃是东衡洲人士往去太玄派必经之路,却能存此近万载,不被太玄派荡清。里间也有一段缘故,太玄派初成之时,并无此林,后来派中高人有豢养妖类之辈,这些妖类有了子嗣,却又不愿求真修道,便被太玄派放到此间。一则若有人往来太玄求道,能过此林而无伤,便是福缘心性俱佳之辈,当为太玄弟子。凡入此林之中,一步成仙,一步入渊,便有了天渊林之称。再则诸弟子神通有成,也可入此林中,或是除妖练法,增长本事;或是寻石采药,拓实根基,也是一桩乐事。 此时浓密山林之中,一位少年,不过十三四岁,步履艰难,每踉跄跑一段路程,便要回头往后一看,似乎后方有凶禽猛兽正在追赶于他。这少年面带戚容,但眼神之中,尽是凶光恨意,让人一眼便知,后方有他极深仇怨之物。 忽然,少年闻到一阵腥臭味道,刺鼻之极。他心中更是慌乱,也不管路途方位,拔腿便跑。少年不过跑了几十步远,后方便传来了一声巨吼,使得附近整片山林都震动起来。少年慌不择路,也不敢回头,可是他慌乱之间,竟被一根藤蔓绊倒,跌在一旁。 这时,一条巨蟒自后方窜出,挡在少年前面。这巨蟒长有数丈,通体黝黑,两侧各有云状斑纹,竟成翅膀之相,可惜并未长出。见到少年倒地,此蛇张开血盆大口,往少年旁边一咬,少年连忙朝另一边滚去。那蛇见状,又往少年另一侧咬去,迫使少年又往旁一滚。 如此三番五次,此蛇就是不曾咬住少年,似是故意为之,在戏耍这少年,连一双蛇目也如人一般,现出讥讽之色。又戏耍了一阵,此蛇或是也觉无趣,大口一张,少年便觉有腥臭之极,前方更是有一股极强风力传来,要将少年吸入口中。 正此危急关头,后方传来一声冷喝:“好胆。”便有一道白芒自天际落下,直指此蛇脖颈七寸之处。此蛇来不及反应,便被斩成两段,其身子却未立时死去,犹自挣扎扑腾了好一会,才渐渐停了下来。 少年甫脱大难,顿觉松了口气,瘫软在地,这才看向半空。只见这道白芒又冲向天际,不多时,便落下一位青年道人,此人着天蓝色道袍,身材高大清奇,正皱眉看着自己。 那少年连忙拜道:“小子华山,见过仙长救命之恩。” 青年道人道:“贫道萧离,不过一俗世道修,切勿以仙长相称。只是你并非修行之人,不过武道先天,如何会出现在这天渊林之中?”此人便是自太玄派外出游历的萧离,他御剑路过此地,忽见有蟒妖食人,便出手相助了。 少年华山闻言,眼中含泪,叹了一口气,道:“小子祖上本是此地附近之民,祖祖辈辈以此林中草药野味谋生,祖祖辈辈也是在此地丧命。” “既如此,祖上缘何不迁往他处?” “只因此地临近太玄派啊。我等村落祖辈皆是往太玄拜师,却不被收入门中,又因无灵根仙骨,难入太玄派仙城为居。众人因此地靠着灵穴,便索性就此结成村落,指望后辈能有出得灵根仙骨之人。” 萧离听得此语,长叹一声,俗世仙道如此难寻,门中一些子弟却不知珍惜,枉费光阴。 只是华山又接着说道:“本来在此地陆陆续续已有十几个村落,可惜几年之前,因为临近村中猎了一条白蛇,那蛇开有灵智,虽不言语,但是眼中现有苦苦哀求之色。只是当时那村中之人,难得捕获一妖兽,便将其血肉分给村中孩童孕妇,指望其等能生出灵根,拜入仙门。可是未料大祸就此埋下了。” “旬月之后,那白蛇父母知悉此事,其乃林中巨妖,便指挥群妖扫荡周边村落。此林周边所有村落,无论有无干系,皆被群妖扫荡一空,唯有我等一些幼童稚子,得村中壮丁护持,得以逃出几个。至于其他村民,足有上千人,竟皆成了妖口血食。” 数百人被妖类吞食,这等人间惨案,竟还是发生在这堂堂仙道山门脚下。听完这话,萧离目眦欲裂,他虽心向大道,但内心之中,到底还是秉承人道善恶功果,闻听此事,怎不生怒。萧离先是压下心头怒火,略定心神,继续问道:“你既已逃出此地,为何又回到此间?” 华山悲泣一声,道:“我运道较好,所逃方向正是太玄派所在,被太玄派中人救回山门。可是我并无灵根仙脉,修行到了先天大圆满便再无寸进,便求请太玄派高人替我等村落讨回公道。却不料,太玄派中,竟无人愿理会此事。我无奈之下,便只好孤身过来,便是拼了这条小命,也要为我父母亲人报仇。只是可信我本事不济,才遇到第一个妖类,便被它戏耍,毫无还手之力。”他说完这一大段话,似乎想起自身经历,开始失声痛哭起来。哭声悲戚惨淡,让闻者动容。 这一大段话说完,萧离心中已不单是愤怒了,其顿时感觉一股寒意冒上心头,他自来此间,便觉此世修行之辈,不修人道,却望修仙道,不当人子,还妄称仙人。但是他也不曾想到,上千人性命,竟不在此辈心眼之中。 萧离冷冷问道:“你在太玄派之中,问了哪些高人?说与我听听,我在这群高人之中,还有几分人脉,说不得还可替你找点门路。” 华山闻言,也不知萧离语气为何转冷,只是悲声说道:“我未有修为,也难以入得万千岛峰之中,便只得拜求太玄山各位执事,请他等为我主持公道。可是山中执事,竟无人愿意搭理于我。后来有外门弟子帮衬,让我路遇了几位内门弟子,可是这些人物,或是出言相嘻,不以为意,或是略略知晓内情后,便不再理会。后来派中有执事出来,说他太玄派中不养闲人,我一无灵根二无仙脉,不得再到太玄山中过活,便将我赶出。可是仙长,我在太玄山上,却是自食其力,并未花费他门中一毫一厘,缘何将我赶出此间呢?” 萧离闻言,呵呵一笑,笑声之中的寒意,就是连华山都已感到,他抬头看着这位仙长,只见他眉宇之间杀气逼人,竟不敢再直视。 萧离寒声道:“看来不仅仅是因为他等人性全无,还因这林中妖物也不简单啊。萧某倒要看看,是何等巨妖,能做出这等人神共愤之事。”说完,他对华山说道:“我今便要去除妖,你可愿随我一道。” 华山言道:“仙长欲要除妖,小子自是愿意跟随,只是此妖,就是太玄派都不愿沾惹,仙长当真要去吗?” 萧离正颜,不答此话,反是对华山躬身一拜。 华山见状,急忙跪倒在地,叩头不止,道:“仙长折煞小子了,小子何德何能,竟得仙长行礼。“ 萧离将其扶起,道:“你唤我萧道长便是,此拜不是为你,而是为了你那上千亡于妖腹却无能讨还公道的族人。萧某所来,正是那驱你而出的太玄派。“ 华山听到萧离所说,抬头一看,神色似悲似喜,欢喜委屈皆在其中,五味陈杂。悲的是自己这数年遭遇,受尽白眼,历经委屈;喜的是终于有高人愿意出手,替自己那几村上千百姓讨回公道。 见这孩子神情,萧离只是一叹,又转头一看,观这天渊密林,处处是妖光煞云,血气冲天,真是群妖汇聚,好不热闹。萧离也知此林来由,还与太玄先辈有关,可是他听闻惨案,已有了荡清此处妖魔念头。他对华山说道:“走,先去除那两条首恶巨妖,看看是何等来路。” 说完,脚下云头升起,载着他与华山腾在半空,往前飞去。 萧离云头也不快,听着华山指引,便往那两条蛇妖所在而去。一路之上,萧离不发一言,凡是见到身含血气之妖,也不管他何等修为,往下便是一剑。 林中妖类虽多,但并无结丹之辈。此辈妖类,亦不敢在此而居,其体内妖丹,修士无论是炼药炼器,亦或修行身外化身,皆是上佳宝材,他等岂敢在此修行。故此一路之上,还未碰见一妖,能令萧离斩出第二剑。 随着两人越往林中而去,妖类修为也是越高,竟有一些身居神兽天妖血脉的异类,却让萧离吃惊。只是吃惊归吃惊,其下手却是一点也不含糊,含光剑出如电,剑下无一幸免。 最后两人来到一棵巨树之下,此树高有数百丈,宽亦有丈许,枝叶茂密,无风自响,似是在欢迎两人。树上缠绕着两条巨大白蛇,皆是人面蛇身,身上还有鳞片,闪出银色光芒。 ; 第二章 斩却小妖会老妖 (在此感谢书友浮屠两生的打赏,谢谢。另外关于更新问题,这段时间较为忙碌,也没有存稿,暂时无法两更。估计再有一两个礼拜,应该可以恢复两更。) 这两条白蛇见到萧离两人下来也不惊讶,施施然化为人形,成一男一女,面貌皆是俊秀无比,特别是这女子,还带有八分妩媚妖娆,更胜常人。 只是萧离与华山两人皆无视了她这分媚态,萧离问道:“可是此两妖?” 华山咬牙切齿道:“正是这两条蛇妖,那天他二人站在一旁笑看我等村落中人被屠杀吞食。” 听到华山之言,那男妖道:“我还道是此林中妖类冲撞了何方高人,原来是为那几个万死难辞其罪的村子来报仇的。” 萧离本不欲与此二妖多言,听他言语,便冷冷说道:“万死难辞其罪,是何人给你等的胆子,杀人取乐,还言他人有罪。” “我那孩儿已是开得灵智之修,彼辈不但将其杀害,还烹食其肉,众人争食,岂非万死难辞其罪?” 萧离点点头:“他等杀一妖为食,便是万死之罪。而你等呢?那上千百姓,皆是天生开得灵智之人,你等不但将其杀害,还生吞其血肉,该当几死?” 那男妖一愣,道:“我远观道友风采,该也是我辈中人,缘何要为那些贱民出头,开罪我太玄派呢?凡民性命,如何能与我修行之辈相较。” “如此说来,你等还是太玄派之妖了。我也认识不少太玄派道友,却从未听说,他等门中有妖修之辈。” 这男妖老远眼便见萧离神通不凡,又得了他后头老树招呼,心知此人来者不善,不能招惹,便耐下性子解释。若是换作旁人,他早就要过去取他性命了。只听这男妖又道:“我等父母,皆是太玄派真人灵兽,在洞天之中修行。因我二人性子较野,便请了真人符诏,在此地修行。” 萧离道:“我道是何物,敢自称太玄派子弟,原是宠奴之后,难怪这般嚣张。便是你父母,在外头也不敢自称太玄派,你二人金丹尚未结成,禽兽之身还未脱去,竟敢以此自居。”萧离本非刻薄之人,只是心中对此两妖厌恶之极,才出言相讥。 男妖闻言,脸色一变,旁边女妖更是面目狰狞,便要扑向萧离,只是被她后方老树,伸出一根藤蔓缠住。男妖怒道:“你是何方修行同道,出此恶言相辱,意欲何为?” 萧离冷冷一笑:“就你等这般畜类,不辨是非,不明善恶,也敢妄言是修行之辈。若是天下修行之辈都是你等这般妖魔行径,那萧某所修所行,则又是何?此来别无他事,一则斩你二妖,为那死于你等手中的千余人讨还公道;二则此天渊林之中,还有其他浑身血煞之气的妖类,也一并斩杀了事。” 男妖脸色一红,道:“如此这般,你我之间,不得善了了?” “谁人与你善了,你等不除,我心绪难平。你等不除,天理亦不平。”此话说完,萧离手中含光剑如一道白芒遁出,斩向这两条蛇妖。 那女妖见状,厉声道:“好胆,你斩杀我们这么多同类修者,我们没去寻你麻烦,你还先动起手来。难不成,你以为我夫妇怕了你不成。”说完,这女妖取出一面镜子,放出一道青光,打向空中的那道剑芒。此镜名唤青平镜,其所施青光,虽无攻杀之能,却最善防守。乃是太玄派黎真人昔日把玩之物,后赐予其母,她出山门之时,其母便将此镜送予她护身。 剑光受青光一挡,缓了片刻,又往旁边穿去,直刺此女头颅。女妖手中此镜,倒也是一般宝贝,打出一道道青光,无论萧离剑芒在哪,其都能尾随而至。萧离由心试试此镜威能,剑诀一掐,运起剑气雷音之法,顿时空气之中,阵阵雷音剑鸣传出。 女妖心里一惊,此剑道法门,她昔年也曾见过,知其威力,忙凝神屏息,引动手中宝镜,不断挡住来剑。后来眼见空中剑芒越来越快,她逐渐招架不住,连忙冲旁边喝道:“你还不过来帮忙,真要我丧命于此吗?” 男妖闻言,也不多想,招手便打出一柄飞刀,冲萧离而去。虽然后方老树一再告诫他莫要与萧离发生冲突,可是此刻萧离已要取他二人性命,已非他所能决定了。 萧离见此男妖也出手了,也不意外,空中剑芒一化为二,一道打向那女妖,只是将她拖住。而另外一道攻向男妖,刚要与此妖飞刀相撞之时,便又分成几道剑光,避开飞刀,直取男妖胸腹头颅。 男妖见状,惊道:“分化离合。”心里一慌,顿生无从避过之感,便高声呼道:“树老救我。”萧离暗道:“树老,莫非便是其身后这棵参天巨树?”当下也不多想,剑光再度加快,恐迟则生变。 正当剑光要落在此妖身上之时,忽有一声叹息传来,这巨树身上,伸出几道藤蔓,挡住了萧离剑光。萧离冷哼一声,剑光避开这些藤蔓,再往男妖而去。 这巨树正欲再度出手,忽然听到一道飘忽之音:“念你数千载修行不易,此时罢手,贫道不与追究。你若再要出手,贫道不介意送你往生,助你来世再换一个好鼎炉。”声音若实若虚,就连男女都难分清,可是落在这巨树耳畔,却如同惊雷一般。巨树心头一动念,再叹一声,生生将藤蔓收回。 剑光往男妖而去,萧离本拟此巨树又会相阻,都已做好了换招准备,却不料他竟将藤蔓收回。萧离也不及多想,剑光便斩将过去。那男妖仗着巨树守护,已然放松心神,坐看其与萧离相斗,可是不料巨树才出手一次,便将藤蔓收回,不再理会于他。眼见萧离剑光穿胸枭首,此妖眼神之中一阵惊骇,却难脱丧命之运。 见到男妖身死,萧离再转头看向这女妖,目光冰冷,尽是杀意,又是一道白芒斩去。这女妖见到道侣被萧离斩杀,尖叫一声,不管不顾,喷出一口精血,落在青平镜上,一道带有血煞之气的青光便向萧离扫来。 萧离也不将剑光收回,而是一道玄光自丹田而出,正是自己花费近一载时日,修习而出的清宁玄光。此玄光自萧离转修丹经之后,便成了一道护身神通,别无它用。此时萧离将其使出,天清地宁之气成太极阴阳之势,不但挡住对方镜光,还将其打落回去。 无论是含光剑,还是萧离将其打回的镜光,都非女妖能避开之物。就在萧离以为其要中招之时,女妖身上,一块玉佩升起,放出清光,将此二击挡下。随后,清光之中,逐渐显出一道人形,却是一位美貌妇人,观其相貌,与此女妖倒有七八分相似。 这妇人看着萧离,道:“不知道友何人?我女儿又犯有何罪,道友定要置她于死地。” 萧离还未说话,那女妖便厉声叫道:“母亲,定不要饶了他,我夫君已死在他手上了。” 旁边一条巨大蛇尸,头颅被斩落不说,就是胸腹之上,也有好几个窟窿,这妇人又岂会不知。只是她已听到巨树之言,心知有高人在侧。这巨树修为不下于她,亦不敢同萧离动手,她又岂敢动手。妇人先是默默对女妖施了个禁制,不让她说话,又看向萧离,又道:“道友之前所为,我也不欲多言,只想保住我女儿一命。” 萧离淡淡道:“你便是她母亲。” “贫道姓黎,自小被太玄派黎真人收养,现在玄冥洞天修行。道友便直说吧,如何能饶小女一命。” 萧离没有回此问,反道:“所谓养而不教,父母之过也。我不管你在何处修行,背后又有多少高人。我只问你一句,她所犯滔天大恶,你可知情?” 黎姓妇人一愣,道:“不知小女犯有何等滔天大恶,请道友明言。” “此地北去数百里,原是数个村落所居。哼,如今,里面除了淡淡血痕,已无一人留存。上千条人命,一夕之间,便被你女儿遣诸妖杀尽吞完。” 黎姓妇人冷笑一声:“道友为何要取我女儿性命,直言便是,何必出此言相欺。不过是些许凡民蝼蚁,又岂在我辈眼中。再说此事,我也有闻,我那孙女,便是我派黎真人都是颇为喜爱,却遭到那群凡民毒死,彼辈乃是死有余辜。” 萧离大笑道:“好一个死有余辜。我早就该知,你等禽兽之辈,不过一丘之貉,怎会知道何为人道?与尔等说此事,真是对牛弹琴。今天我也实言告你,萧某不但要取你女儿性命,就是此地万千妖兽,凡血煞之气重者,我也要一一诛绝。” 黎姓妇人怒喝道:“好一个狂徒,此地妖类,乃是我派中先人放于此处,乃是仙道门路,为考验弟子所用。你敢此为,不异与我太玄派为敌。” 萧离冷冷说道:“若是扫尽此处妖物,真遭太玄派满门所弃,那这等门庭,为敌便又有何妨。”说完这话,萧离一道剑光斩向那女妖,无丝毫犹豫之色。 黎姓妇人大怒,正要出手挡住此剑,却被一股威压压下,竟丝毫不能动弹。眼见爱女被斩,她竟无能为力,只得厉声问道:“小子,你到底是何人?敢否留下名号。” ; 第三章 人道善恶早有分 (作为一本扑街书,近三十万字,点击不过五千出头,收藏不过四百,也没有达到签约要求。多余的话也不想多说,再次感谢浮屠两生的打赏和支持。) 那女妖先是被黎姓妇人禁制住,如今眼见剑光落下,不说动弹尖叫,就是眼睛都无法闭上,竟是眼睁睁见此剑取走自家性命。 见到女妖被斩,萧离心头一阵舒畅,对面露戚容的黎姓妇人道:“贫道萧离,也是太玄派真传弟子。倒是你为何人,门中名册却是没有,伪造我派弟子身份,见者当诛。”说完,又是一剑,朝这黎姓妇人化身斩去。 他见这妇人眼见爱女身死,却无动于衷,又加上方才巨树所为,心知必有古怪,便出剑相试。果然,他这一剑落下,黎姓妇人不避不挡,好好一个化身被自己一金丹未成之人斩杀。 见到黎姓妇人分身被斩,萧离躬身一礼,道:“虽不知道兄为何方高人,但此番相助之恩,萧某铭记于心。”萧离并非不计性命之人,事不可为,他便会想到留一条后路,以待来日。不论刚才巨树出手,还是此老妇出手,他都做好带着华山逃命准备了。 看着华山对着这两条蛇躯失声痛哭,萧离也是一阵沉默,人杀妖,妖亦杀人,并无谁是谁非。他虽看不得妖类以人为血食,但是开得灵智之妖,自也该以人事之。 萧离正在把玩这两妖所留之玄器,那柄飞刀倒是乏善可陈,无非是一利器。倒是此青平镜,乃是防身之宝,若以精血催动,还可惑人心志。 忽然,那棵巨树出声说道:“道友真欲除尽此间妖类吗?” 萧离抬头看了看它,见其周身清灵,丝毫无血煞之气,也不回他问题,反问道:“我观道友,倒是一真修,浑身气机平和,缘何会助此二妖为恶呢? 巨树沉默一会,道:“其父母对我有恩,托我护持于他等,岂料犯了道友忌讳。” 萧离闻言一怔,竟不知说些什么。此树妖观其貌相,实与有道真修无异,可是话语之间,也不以那千条人命为念,反倒以自己忌讳为重。萧离淡淡说道:“俗世尚有言,杀人偿命,贫道此举,倒非其犯了我忌讳,而是天心最慈,容不下此辈中人。” 巨树道:“天心是不是最慈我不知道,它不会下来跟我说,只是你跟我这样说罢了。我也曾听过道祖在此世所留经文,知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既然都是刍狗蝼蚁之辈,我又何必在意其生死呢?” 萧离闻言,倒是略显惊讶,不料这一荒野妖树,竟说出此言。不过此并非他心中所想,回道:“天地不仁,是为大仁。生而不有,为而不恃,长而不宰,是为大德。” 巨树又道:“如你所言,既是大仁大德,那又岂是只对你人族,天下万灵该当一视同仁。他二蛇之子女,已开得灵智,却无辜被杀,就连血肉都不得保全,又该当如何?” 萧离皱眉道:“但凡开得灵智,自不能以禽畜视之,便与人无异。那族中之人,如此待之,却是犯有大过。” “既然你也言那人族中患有大过,那二蛇杀人报仇,又有何错?” “其若是但是报仇,我自无话可说。可那二妖驱使满山兽类,其杀人非只报仇,更是泄愤,才将此中千余人食尽。那些不曾食得蛇肉,甚至不知此事之人,也丧于群妖之口,可是其报仇而为?若是这般,此二蛇若是有大神通,大修为,是不是此界人族,皆要受此事株连,丧于妖腹。” 巨树道:“你既也知株连乃是此二妖不对之处,缘何要将此满山妖类斩尽杀绝呢?” 萧离心中暗道:“原来在此处等着我。”他冷冷说道:“适才所言,乃是指此二妖是非。但是寻常妖类,我又岂会无故斩杀,唯有血煞之气众生怨气重者,我才会出手。此辈所杀所吞,又岂单为人族,怕是妖类更多。” “我等生而为妖,本就在荒野山林之中弱肉强食,乃是天赋之性,又何罪之有?” “我不知你辈修行为何,是否开了灵智还如禽兽之时一般,心头唯有凶杀之念。我之修行,所修虽是天道,所行却是人道。既然灵智已开,万灵皆是人道之属。天道难知,但人道却不难知,善恶早分,功果早定。不修德,何以成道;不为人,何以成仙。” “此人道善恶功果,便是人修都未必能守,何况我等妖修之辈。昔日群妖灭彼处村落之时,未尝没有你派弟子在此林中,却都被二蛇一言说退,未理此事。” 萧离沉默片刻,才道:“此世修行之辈,与我心头所思不同。他人如何,我不过微末修行,却也不好言其是非。但此辈犯于我手,便要管上一管。” 说完,萧离一手提起华山,对其言道:“好了,哭有何用,不如随我去诛除此地各类妖魔。”说完剑光一纵,便往血煞之气浓厚之处而去。 那巨树见萧离远去,碍于附近高人灵压,不得妄动,只是一言不发,树上叶子却发出哗哗响声,曲调略有悲凉。 太玄派玄冥洞天,此为张族祖辈所留洞天,已传有近万载之久。此时洞天之中,一条白蛇冲天而起,掀起滔天巨浪,随后这白蛇化成一个美貌妇人,正是黎姓妇人,蛇妖之母,她厉声叫道:“萧离小贼,我要你偿命。” 这时旁边传来一个低沉男音:“他乃是门中真传,还得掌门看中,你若取了他性命,便是两位真人,也保不住你,就是全族怕也要遭殃。”进来一位白衣秀士,此人俊逸不凡,一副仙风道骨。 黎姓妇人咬牙道:“你便是再不喜她,也是她生身之父,如今女儿身死,你便是这般神情吗?” 白衣秀士道:“那丫头随那野蛇下山之时,我便有言,既然将我龙族血脉玷污,那父女之情便自断绝。” “哼,不过是一蛟属,竟敢以龙族自居,也不见你血脉有多高贵。” 白衣秀士也不动怒,悠悠说道:“此界之中,又有多少龙族乃是先天而成的呢?只要心中不懈,世世代代往龙族血脉靠拢,便终有成龙之日。我这一族,万载以前,不过张族池中一尾鲤鱼,先辈有成龙之志,到了如今,也成了当世有名蛟龙。” 黎姓妇人道:“别给我扯你族之事,我族祖上还是化蛇神兽,也无你等这般自视甚高,鄙夷他类。” “心中有高飞之念,便是麻雀亦可化身凤凰;而若自甘下贱,麒麟又与牛马何异。” 黎姓妇人怒道:“我与你吵了数百年,也不想再争这些了。只想知道,此事你到底管不管?” 白衣秀士淡淡说道:“我虽将其逐出我族,但毕竟还是我之血脉。那人杀之,岂可善了。其实你也不必找人对付于他,只需将他所为之事捅出,他便是大罪临头。” “此话怎讲?” “那天渊林,乃是第三位掌门所立,其中妖属,也是后来历代掌门之时,门中故意放养彼处,乃做弟子试炼而用。敢在天渊林中为妖,又有几个在门中毫无关系呢?再者,他一举将此林中妖类除尽,又将之前诸位掌门置于何地,此岂非与叛逆无异?” 黎姓妇人闻言,神色一动,道:“好,我这便将此事告于守正阁,治那萧离之罪。” 白衣秀士道:“不可,守正阁乃是林元秋所掌,岂会为了此事开罪萧离,其背后可是有玉霄真人与萧清音两位十大真传。你不如请一真传弟子,往无量金宫之处,扣响金钟,叫派中上下得知。如此,便是掌门真人,也不好将其轻易放过。” 无量金宫之中,钟掌门得闻钟响,便将扣钟弟子唤进宫内。待这名张族真传弟子将事情说出以后,钟掌门微一皱眉,道:“你所言之事,不过是些微小事。萧离便是将天渊林中妖魔荡清,也与你等无关啊。” 这名唤作张不冲的真传弟子闻言,悲戚叩首,道:“启禀掌门,萧离此为虽是与我真传弟子无关,可是乃是撼动门中传承的叛逆之举啊。那天渊林中群妖,乃是门中万载,历代诸位掌门合力而成,专为在东衡洲上挑选外门而设。他此例一开,日后我派还如何挑选弟子啊。弟子得闻此事,不敢轻忽,便急忙扣响金钟,来告知掌门及派中诸真人长老。” 钟掌门淡淡说道:“如此说来,你已经将此事告知了诸位真人与各殿长老了。”不等张不冲答话,其对宫中童子说道:“去请诸位真人各殿长老与十大真传弟子过来,有事商讨。”随后他又道:“命玄冥洞天中那条长蛇去天渊林,为萧离坐骑,迎他来无量金宫。”钟掌门略略演算天机,便知此事来龙,乃是玄冥洞天蛇妖引出,冷哼一声,心中便有了计较。 天渊林中,萧离带着华山,极少言语,但是手中长剑,刻不容情。所逢之妖,无论是门中大有关系,还是世上异种,萧离也不听其言,身上但有血煞之气众生怨气者,皆一剑斩杀。一路之上,华山倒是神情越来舒悦,仿佛几年攒积种种怨恨,都随着萧离手中之剑,慢慢斩却。 两人自那蛇妖巨树之所,一路斩杀,竟直杀到林外。此处乃是天渊林距太玄派最近之处,萧离也未有回宗门意图,便想剑光一转,朝另一个方位杀去。两人才与转向,却见远处有一巨物朝此飞来。 ; 第四章 试问诸真仙为何 (感谢书友130913130608225,群磨卵捂,☆龙★战☆三位的打赏,今天有两更。) 待那物近得身前,萧离定睛一看,却是一银色大蛇,背生一对金色双翼,周身水汽弥漫,只是观其眼神,却有颇重恨意,隐有熟悉之感。此蛇近得萧离身前,一双蛇目死死盯着萧离,其身上飞出一道符诏。萧离接过此诏,细细一看,心下了然,顿时冷笑一声,挟着华山,落在此蛇背上。 华山见此,问道:“萧道长,我们此去何处?” 萧离道:“回太玄派,去见见派中诸位高人,听听此世修士的想法。” 不多时,萧离二人便搭着此蛇来到太玄派最高之处,无量金宫所在。一到宫门口,此蛇将萧离华山二人放下,周身灵气一卷,成一人形,正是先前在天渊林所遇之黎姓妇人,那女妖之母。 黎姓妇人见到萧离,冷笑一声,一言不发,便候在金宫之外。萧离修为虽不比她,但是身份却非她可比,他到了金宫门口,冲守门童子道:“弟子萧离,奉掌门符诏而来,请童子前去通传。” 那童子冲萧离一礼,道:“掌门早有言,萧师兄若来,直接带人入宫中即可。” 萧离点点头,便唤过华山,带他往金宫而去。他才一进宫中,同钟掌门见礼完毕,便闻至极洞天周真人喝道:“萧离,如今犯下大错,你可知罪?” 萧离往里间一扫,却见已有几位真人坐于席上,各殿长老,十大真传,门中司掌权势职司之辈,更是均在此间。萧离得闻周真人之言,淡淡说道:“弟子无师门家族相托,行事向来谨细,不知犯有何罪,请真人明言。” 周真人冷冷一笑,道:“那天渊之林,其间诸多妖类,乃是门中先人放养,以作考校入门弟子而用。如今你凭一己私怨,将其中妖类斩尽,如此悖逆之举,还敢言无罪?”周真人之祖,乃是太玄派第三代掌门,此天渊林来由,与其大有关系。 萧离道:“弟子斩杀此中妖物,乃是因其身上血煞之气浓重,并非因一己私怨。” 周真人道:“此中妖物,可有碍你行事修道。” “并无。” “你往去除妖,可是因为练法采药之类。” “并非。” “你可知晓,历代祖师立此天渊林之用意。” “知晓。” 如此三问三答,张真人问得干脆,萧离答得也利索。见他满口承认,张真人冲掌门一礼,说道:“我已问毕,请掌门真人决意。” 钟掌门一点头,先对在座众人说道:“诸位真人弟子,但有所言,也可道来。” 诸位真人都摇摇头,虽不知掌门唤众人过来何意,然此事不过一小事,也无需在意。就是周真人,不过是碍于第三任掌门为其祖上,萧离此举乃是不敬其先人,才出言治罪。 而在场长老与十大真传弟子,也觉此事不大,不想多言。唯有玉霄真人与萧清音面带忧色,玉霄真人更是直言:“以弟子所见,萧离并无过错。” 周真人面无表情,道:“玉霄师侄若是有言,自可道来。” 玉霄真人道:“此事前因后果,我等也是清楚。那些妖类皆是满手人族血腥之辈,萧离此为,不过是为我人族报仇,又有何罪?至于那林中妖类,其并无将其斩尽之意,何来悖逆之说。” 周化生道:“那依玉霄师妹之言,林中尽留一些温顺小妖,不贪不杀,那还如何考校弟子。如此的话,凡东衡中之人,怕是都可入我宗门了。” 玉霄道:“不过是考验弟子所用,在新设考验便是。那些妖类,便是换作贫道路过,也会一并除去,免得碍我耳目。” 这时,黎真人与张真人一齐进得宫门,两位真人身旁跟着黎姓妇人与白衣秀士二妖。这白衣秀士或是听到玉霄真人之言,淡淡笑道:“照真人之言,若是我辈见到人族碍了耳目,便也可除掉了。” 玉霄冷冷说道:“你是何物?” 一旁萧清音道:“这位龙真人乃是玄冥洞天中蛟龙一族族长,历来为我太玄派立下不少功劳。其亦是夫君斩杀蛇妖之父,那张族之人便是受其怂恿而来金宫扣钟。” 玉霄闻言,淡淡瞥了他一眼,道:“人杀妖,妖亦杀人,自无不可。各凭本事,各安天命而已。”话中锋芒毕露,杀机盈人。 张真人清咳一声,道:“玉霄师侄所言有理,但也不必擅启纷争,导致生灵涂炭。”一旁黎真人也道:“我派虽说镇压无尽海域各处水妖,但是若有妖类心向正途,我辈亦不能一概不论,信手斩之。” 听完黎真人所言,殿中诸多真人弟子,都含笑点头。黎真人乃是太玄派两位元神真人之一,亦是洞天元神之辈中另一位女修,在门中素有好评。 最后,黎真人又道:“适才之时,我已遣人去往天渊林之中查看,受萧离斩杀之辈,不仅有门中诸多灵兽后辈,亦有与一些弟子精血契约之灵兽。其不过在天渊林中修行,也被萧离一剑斩杀。此番所为,先不管其对错,便是诸多弟子心神受损,也是其过。” 钟掌门点点头,道:“你之所言,我已知晓了。萧离,你可有话要讲?” 一旁的华山入得此殿之中,本来还有如入仙境之感,可其听完诸多这些真人言语,萧离助其报仇,不但无功,反而犯下大错。他心中一阵悲怒,道:“各位上仙,那妖类吞人为食,萧道长诛除妖邪,有何过错?诸位若是觉得有错,罚我便是。” 只是华山之言,在场之人却无一回他,都是看着萧离。 萧离也是一直在旁听诸人之言,闻得掌门相询,淡淡问道:“弟子想问黎真人,其所谓心向正途之妖,向的是正途之法,还是正途之道?修得正法,却行邪道,不管各位真人亦或先人如何看待,弟子眼中,却容不下此类。” 黎真人见他此问,也不生气,道:“修行之法,以吾等修为,尚不能完全厘清,何况修行之道。至于你所说邪道,何为邪道,便由你一言而定吗?” 萧离道:“弟子修为尚浅,不敢妄谈天道,也不敢妄谈己道,便以人道而论。滥杀为罪,吞人为孽,凡间王朝以此治理,千万年不易,自有其由。” 星照洞天萧真人闻言,道:“以人道行事,哼。你所修行,乃是仙道,并非人道。若是时时都有此念,那你还是下山入凡尘为人皇得了。”其虽然不喜萧离,但是此刻说出此言,倒是颇有恨铁不成钢之意。 “人道是万灵之道,非只人族。妖无故杀人为罪,你可出剑斩之;异日有人无故杀妖,你是否也能毅然出剑,斩杀此人。”说话的是玉真人,其精通佛道,此言直指萧离心头,指出其矛盾之处。” 就是一旁玉霄真人也是出言说道:“你之所为,斩杀血煞之气众生怨气重者之妖,自无过错。只是你所言之重,又是如何衡量而出,杀一人,杀百人亦或杀千人。” 云澜真人也道:“既是万灵之道,贫道也不言其他,那天渊林之中,多有弟子杀妖炼宝,从不问其所斩妖类是非。无尽海域更是我太玄派与众妖族大战之地,每次大战,死伤愈千万。那门中所为,你又当如何看待?” 萧离听到几人之言,先是对玉霄真人说道:“真人之言有理,此所谓重,确实难断。”接着又对玉真人道:“玉真人所言,但有不论是非,滥杀妖类之辈,我也定会管上一管。只是到时是否会毅然出剑,未到彼时,弟子此刻却不能妄言。” 最后,萧离再对萧真人与云澜真人道:“至于两位真人所言,弟子不知如何作答,也想在此问诸位真人一句,你等所修仙道,所为仙人,到底是如何之仙?” “功满忘形,胎仙自化。阴尽阳纯,身外有身。脱质升仙,超凡入圣。谢绝尘俗以返先天,化人为神,虽无神明权柄,却不输神明威势。”说话的是沈真人,其所修乃是法则元神之道,功成之日,便如一般,可掌得天地规则。 “悟道通玄,道中得法,法中得术,信心苦志,终世不移。法天象地,自在逍遥,不受天拘地管,自开一界。”出此言的是至极洞天周真人,他这一族,自太玄派第三代掌门始,便修法相洞天之道,开得洞天便似神道之神国,待修为高深,便可自成一界。 “守一合真,与天地万物相合,举形升虚,不受之累,不受轮回之拘。”此乃是烈阳真人之言,其所修为凭依化神之道,与神道借器成神颇似。此道之修,颇受凭依之器所限,便是此世也少有人择。 萧离点点头,又摇摇头,此三道修行功果,他之前便有猜测,如今几位真人道出,果与他心头所思甚是不合。 钟掌门见萧离动作,笑道:“萧离,此三位真人所言,乃是我仙家正道,你点头又摇头,却是何意?” 萧离闻言,道:“几位真人所言,所言皆大有道理,却非弟子心中仙道。” “那依你之言,仙道又是如何,又该如何?” “弟子修为浅薄,不得妄言。来日若能有所成,再来与诸位分说。” 钟掌门笑道:“不必如此,坐而论道罢了。我等诸人,不过是道途先你一步,来日所成,还不知谁高谁低。” ; 第五章 坦然直言胸中意 萧离深吸一口气,沉声说道:“我所求仙道,与诸位或有不同。功成于三乘之中,迹超乎三乘之外,不为法拘,不为道泥,于天地有大功,于今古有大行。此道修行,不仅是天道,亦是人道众生之道。” “好一句‘功成于三乘之中,迹超乎三乘之外,不为法拘,不为道泥,于天地有大功,于今古有大行。’若你是仙道中人,说出此言倒也无妨。不过是一金丹不到之小辈,竟也能出此言。”黎真人哂笑道。 便是自入得殿中,一言不发的元妙洞天庄真人也忍不住讥讽道:“你这所谓天地大功,今古大行,便就是在天渊林中斩杀妖类,**?” 萧离淡淡说道:“弟子修为浅薄,说出此言,自是贻笑大方。但是道祖曾言‘九层之台,起于累土’,先不论其他,我所斩之妖,就我自身知见而言,便是取死有道。此时视而不见,连自身知见都否定了,何谈来日功行。至于其他诸位所言之事,为我所见,为我所知,为我力所能及,则必会出手。若非为我知,非为我见,非我力所能及,只能发下愿心,待来日修为高深之时。” 这时,留光洞天韩真人道:“依你所言,待你修为高深之时,不管是诸道修士,还是周天妖魔,但凡犯你所言之功行,你却都要出手相阻甚至斩除了。” 萧离便如方才一般,点点头,又摇摇头,不言不语。 韩真人皱眉道:“你此是何意,有言直说便是。” 萧离道:“真人之言,我也不知从何答起。若是此时之我,必会出手;来日未至,我亦不知。”见到众人不语,萧离又道:“或许弟子今日回看昨日,或是明日回看今日,亦觉所行会有偏颇。然就弟子此刻而言,既不会悔恨昨日,也不会妄言明朝。” 萧离所言乃是实言,他虽是历经两世,但是心境更多受上一世影响。在他原本心中,既无不孝之神仙,也无作恶之菩萨。可此世之中,佛门修为行止他尚未得见,不得而知,但是仙道却着实非他所想。只是日后他无数年在此界中修行,也不知心境会否有变。 在场诸位真人弟子,一直在旁听萧离与真人之言,此刻各有所思,虽是修行之辈,满腹心思便如写在脸上。 钟掌门长叹一声,道:“萧离,你欲往人世众生之中寻求大道,我辈也难言其是非。至于门规,正如玉霄所言,我却也未见你犯了何门规。” 这时,至极洞天周真人言道:“掌门真人在上,贫道却不如此以为。萧离明知第三代掌门立下天渊林用意,却不管不顾,将之破坏,日后诸弟子争相效仿,门中岂非大乱。更有不少弟子因其受伤,不作处置难安弟子之心。” 钟掌门点点头,道:“你所言也有道理,门中自有法度,此风在门中确不可长。如此,萧离,你曾言你心中仙道与诸先辈不同,那此三道之经书,你只得翻阅,却不得修行,你可认此罚。” 掌门此罚一下,殿中众人皆是一惊,心道此罚便与断其道途无异。唯有玉霄真人与萧清音二人,知萧离所得正法,门中确无人借此成仙,仅是略带忧虑,担忧其日后便是转修他法也是不能。 萧离淡淡道:“掌门有命,弟子听候便是。”其也不言认不认罚之事,显是并不认为自身有错。 钟掌门见到萧离如此说法,知其弦外之意,也不在意,随后说道:“诸位今日既然在此,贫道还有另外一事。” “掌门请讲。”众人齐道。 “此次郑经天、玉霄、周化生三人要往去中绝洲,与诸道相争。仿前例,尚需三位真人护持,我欲遣黎沈张三位同行,诸位可有意见。” 三位真人互相对视一眼,随后齐声道:“遵掌门法旨。” 掌门点点头,道:“台下那童儿,便是天渊林中遗孤吗?” 华山自入得无量金宫,仅发过一言,却无人理会,如今见到钟掌门相询,华山猛地一惊道:“正是小子,见过仙长。” 钟掌门道:“你若是无处可去,便可到我太玄派中诸座岛城里边居住。日后若是有机缘,打开玄关,也可入我山门。” 要是换作以前,华山定会欣喜若狂,可是如今在殿内听了许久仙人之言,他心中却是另有思绪。他心中一咬牙,道:“谢过仙长好意,只是小子资质不堪,又受尽苦难,想去人间享受一番。” 钟掌门见他拒绝,也不多言,道:“如此,便由萧离送你去凡俗之中吧。你等可去了。” 萧离闻言,对掌门躬身一礼,带着华山,出了无量金宫,便飞遁而去。不过片刻功夫,两人便又到了天渊林外。 华山见到萧离又将他带到此处,惊道:“萧道长,难不成你还想······?” 萧离冷冷道:“我辈之人,岂有半途而废之理。”说完,足下云头涌起,载着两人一路前行,便依前例,但见血煞之气众生怨气浓重之妖,便自一剑斩杀。 华山见到萧离这般所为,道:“萧道长,你不必如此了,我替我那些村民谢过道长了。” “岂止是单为了你村中百姓。”萧离笑笑摇头,再不置一词。 听见萧离之言,华山沉默不语,良久才道:“萧道长,我这辈子当真无法修行吗” 萧离看了他一眼,道:“并非如此,你虽无灵根仙脉接引灵气,但是若能打通玄关,亦可入道修行。” 华山今日已是第二次听到玄关一说,急忙问道:“玄关为何?请萧道长不吝赐教。” 萧离时不时一剑斩下,闻言淡淡说道:“盖虚极静笃,无复我身,但觉杳杳冥冥,与天地合一,而神气酝酿于中,乃修炼之最妙处,故谓之玄关一窍。” “请问道长如何打开此玄关一窍?” 萧离道:“并无具体法门,你运功行遍周身之时,一念不生,天人交感,玄窍自开。” 如此一路之上,萧离斩妖之余,便与华山解说玄关之妙。直到快出天渊林之时,萧离问道:“那日在无量金宫之时,掌门曾问你,你缘何不入我派中修行。里边高人众多,或有其他法门,助你修行。” 华山自嘲一笑:“高人确实众多,可是谁又会帮我呢?再者,那一蛟一蛇,我观也非善类,又岂会让我在太玄派中安心修行?” 萧离心想也是,不再叙说此节,道:“你想去何处,若是顺道,或可送你一程。” 华山道:“我闻此世之中,仙道之外,还有其他诸道修士。弟子不才,心中已无仙道之念,欲寻访其他诸道,入修行门径。”他自在太玄派无量金宫之中,见闻种种,心中已对仙道门派生出厌恶之感,心中只道:“你等高高在上,我偏不拜入你等门下,来日更是要高踞你等上头。” 许是看出了华山念头,萧离暗自叹了一口气:“以此子如今心性,若是入道,来日怕是要生出乱子。”随即他有自嘲一笑,自家修行,便在他人眼中,怕也有无尽乱相。想到此节,他冲华山道:“你要往他道修行也好,继续修行仙道也罢。只是行功练法之余,还望多读些经典,看看世道。” 过了十几日,两人终于从天渊林中得以出来,眼见外间无限风光,群山万壑如同奔袭一般,不见其尽头。萧离闭目长出一口气,随后先天真元运转一个周天。 待功行一完,萧离顿时察觉体内有异,连忙虚极静笃,反观内视,发现自家丹田之中有光透出,似初三新月,或如粟如珠,照在腹部。萧离见此,不禁心头一喜,此乃金炁初现之象。其所习丹经,先天真元已充满丹田之内,如今金炁已现,随后以真意引药穿尾间,经夹脊,透玉枕,入泥丸,游九宫,自上腮滴下鹊桥,似醒酗甘露,沿赤道复归炁穴,行归复法,便是胎息入手功夫。胎息一成,便可安炉立鼎,采药归鼎,为修成大道金丹做准备。 萧离长啸一声,大声笑道:“一剑劈开混沌,坦然直露丹宗。日魂月魄自西东,牢捉莫轻放纵。外道邪魔缩项,相将结宝中宫。九还七返片时功,皆赖黄婆相送。”随即一道剑光斩出,直向天外,剑鸣声不绝。 一旁的华山见到萧离大笑,又闻听此诗大气魄,虽不知其意,但他想起自身之事,只觉心头一松,便也随萧离一道放肆大笑。 如此林外山道之中,此一大一小,一道一俗,两人便在此间各自大笑,其中深意,不为外人道也。 笑完之后,华山对萧离一礼,道:“一路之上,烦劳萧道长护持相送,又为我村族讨还公道,大恩不言谢。如今既出此林,小子也该自去寻找修行之途,便就此拜别道长了。” 萧离点点头,道:“多余的话贫道自也不肖多说,道途艰辛,且珍重便是。”说完取出一把飞刀,乃是斩杀蛇妖所得,递给华山,道:“予你法宝你也无法得用,便赐你此刀,虽无法驱使,也是一件利器,路上亦可做个护道之物。” 华山听了萧离之言,道了声是,接过此刀,藏于袖中,随后跪倒在地,重重叩下三个响头,便转身而去。离去之时,正逢日出,朝气蓬勃,云霞红日相伴,虽无灵根仙脉,但自有一份希冀在人世之间。 ; 第六章 俗世道门无人问 (有事外出,请几天假。) 青山苍翠,碧水蜿蜒,直映得这一处小城如同仙境一般。小城之中,本是一片静谧,只是偶尔传来几声鸡鸣犬吠之声。忽闻一声巨吼,整个小城便如惊醒了一般,传来声声阵阵呼喝之声,经久不绝。 城中百姓似是早已习惯这般呼吼之声,见怪不怪,只是内中有一蓝衣道士,心中称奇,便往出声之处而去。 此道人正是萧离,其自天渊林中出来以后,也不驭气飞行,也不施剑光遁走,只是背负剑匣,手持一根翠竹,游走山林之中。他走了大概近一月时日,便来到了此处小城,只望暂住几日。甫来第一天,便闻得这呼喝之声,又远远观望彼处,只觉有血气冲霄之状。 萧离微步慢行,一路之上观赏城中百姓清晨风貌,倒也颇有意趣。大约走了近半个时辰,萧离终于来到其心头疑惑之地。 只见此处乃是一处极大空地,里边站满了小孩,足有几百人之多,自五六岁到十几岁不等,一个个精气饱和,正在场中呼喝练拳。里边亦有不少中年人,不断观察这些小辈,但凡发现其有不对之处,便当即纠正。空地上首,有一位青年,精气内敛,看不出修为,望着眼前一幕,含笑负手而立。 萧离才来到此处,这青年便似有所感,回头一看。见对方回头,萧离微微一笑,冲其一个稽首。青年见到萧离,眉头微皱,一跃而至萧离眼前,道:“道士来此地作甚?” 萧离笑道:“贫道云游四方,来到此城中借宿,忽闻此地有龙吟虎啸之音,便过来一观。” 青年眉头仍是皱起,道:“不过是操练一番把式,让城中孩童强身健体罢了,何谈龙吟虎啸。”倒是旁边一位中年人听到萧离之言,赶紧上来,道:“此地也无甚可观的,道长若是有兴致,不如在下陪道长到城中一逛。” 萧离听他言语,只觉对方有赶人之意,便笑笑道:“贫道不过心中好奇,才来此一观,此时疑消虑解,自该去别处看看,倒不必麻烦尊驾了。”说完其便不发一言,转身而去。 见到萧离远去,背影也无,青年冲旁边说道:“遣人去查此道人底细,莫要生出意外来。” 中年人道:“尊使且放心,我马上派人去查。” 青年点了点头,便自继续观看众孩童练拳习武。 萧离虽口称疑消虑解而走,可是心头疑虑却未见消解,只是增多。其此来世间,一则是参习丹道;二者也是奉掌门法旨,观诸世事。既然心头疑虑,他便起了心思细查此事。 清水观,乃是此座清水城中唯一道观,专司世间道门事宜。 萧离来至清水观门口,但见门庭冷落,几无人烟,唯有两个道童在门口打盹。两个道童都不过五六岁,倒是一男一女,背靠着背,煞是有趣。 萧离到门口清咳一声,就见那男童眼睛也不眨,摆摆手道:“烧香拜神就在大殿,解签算命往左,断脉诊病向右。”随后那女童也是嘟嚷道:“现在哪有人来找师父看病啊,都去找李大哥了。” 见到两个小童模样,萧离一笑,也不入内,高声说道:“敢问清水观主可在,贫道萧离来访。” 里边还未传出声音,外边两个小童连忙跳起,一人赶紧拿了一个扫把在手中,那男童还埋怨道:“大叔你是来拜访师父的早说啊,也让我们准备准备。” 此时,里边走出一个胖道士,须发皆黑,满面油光,右颊有个黑痣,一边出来一边说道:“准备什么啊,是不是你们两个小家伙又在偷懒啊?” “是他在睡觉。” “她在睡觉。” 两个道童同时指着对方说道,随后各自哼了一声,把头一摆,不看对方,这一幕情景倒是让萧离心中一乐。 胖道士见此,白了他们一眼,对萧离说道:“老道姓钱,乃是此清水观观主,见过萧道友。小童顽劣,倒让道友见笑了。” 萧离摇摇头:“跳脱天真,本就稚子天性,有何见笑之处。” 钱道士也是抚须一笑,道:“道友此来,有何要事?” 萧离也不先言自身疑虑,反而问道:“自三千年前,天柱第三争之后,东衡洲便属我道门之地,别无他家。但看你这处道观并非偏僻之处,为何这般荒凉?” 钱道士闻言,略显奇怪地看着他,开口问道:“道友莫不是第一次下山?” “正是。” 钱道士叹了口气,道:“换作十几年前,我这处道观也是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可是自从十几年前,大夏皇朝之中,派遣使者出禹都,天下传武修之法。百姓便再也不将孩童放到我清水观中,追寻这渺茫天道,都去学那武道法门。加上近些年,道门敕封的各位神灵,也是极少显圣,便是来此烧香还愿的也越发少了。不仅是我这清水城,就是附近其他城池也是如此。” 萧离听他所言,喃喃自语道:“竟有武修之法传诸天下吗?” 武修之法,萧离也早有耳闻,乃是仿自炼体之道,大成之人,可以手撕天妖,摘星拿月不在话下,称为武圣,乃是与道门仙人一般功果。只是这般功果,诸多典籍之中,也只知有此境,万载以降,并无人修成。如今天下传法,定有其蹊跷之处。 想到此处,他对钱道士道:“你可将此类异常,告于各大宗门?” 钱道士言道:“数年以前,有明玉道高人往此而过,我也曾诉说此事。只是其道:‘此凡俗之事,不涉各派修行,不必在意,只要列国不减我各宗门供奉,便由得其来。’” 萧离想想也是,道门修行,只需灵机充沛,悟道修行即可,凡俗确难影响。唯有太玄派敕封之各处神灵,需香火愿力修行,或受此影响。只是宗门之中,也从无听闻其等回宗诉苦,便也无人会理会此节。既然彼辈能相安无事,必有其因,稍后还得再去看看其等状况。 东衡洲之上,太玄派以一己之力,挡住诸多水妖精怪,自也得到好处。凡是此洲生灵祭祀之神,皆由太玄符诏敕封,否则即为伪神,道门修士,见者可诛,所得一切,悉可自取。数千载以来,未尝没有矫诏自立之神,只是其人刚立,便有修士找上门来,轻者不过再入轮回,重者元神亦被炼为分身。故此三千年来,东衡神道出于太玄,乃是此洲共识。太玄派创派祖师太玄道人,也被众神奉为太玄天帝。 萧离正自思忖之时,忽闻钱道士急切问道:“敢问道兄可是宗门所来?” 虽不明其意,但萧离还是点了点头。 钱道士见状,顿时大喜过望,连忙招呼萧离往里而去,热切之极。 萧离淡淡说道:“你有何事,直言即可,贫道姑妄听之。” 钱道士见萧离神色,怕引其不喜,连忙拉过两个小童,三人一齐跪倒在地,道:“小道不识仙长,实是大罪。” 萧离连忙将此三人扶起,道:“均是修行之士,道友缘何行此大礼,快快请起。” 钱道士虽然起来,但是两个道童仍是被他逼着不得站起,其言道:“贫道资质愚钝,终身难入大道门径,但是我这两童儿,都是身俱灵根仙脉之辈。便是大夏皇朝派来此处的李使者,都三番五次想拉他等去修行武道,却被我所止。此番正遇仙长,请仙长赐下仙缘。”说完其又跪地俯首,旁边两位童儿更是叩首不止。 赐下仙缘之意,便是传下真传之法,指引其入仙道之门。道门各派收徒,虽说都有各自派中人种,期间多有资质卓绝之辈。但弟子外出,也会在外间择机传下修行法门,收些弟子。萧离沉顿片刻,言道:“贫道自身修为亦浅,也未有收徒之念。我传下道书一卷于其等,若是能有所成,便可自去太玄派中拜师。” 钱道士闻得太玄派之名,惊道:“仙长竟是太玄派之人,能得仙长赐予道书,乃是小童大幸。” 两位道童也是颇为聪慧,闻得萧离要赐下道书,急忙叩头拜谢。 萧离见此,便入得观中,在此留下一卷《海渊行气法》,此乃是太玄派外门弟子修行之行气法门,最重根基,也够此二童修行之用。随后,萧离念头一转,又在书中留下了一路剑法,乃是小界之中林青衣所创剑法,至于能否练成此剑,全看二童机缘了。 索性钱道士也深谙练气之法,此行气功法也无需他亲授,只是命三人不得将此法外传,其便趁夜而去。 萧离此去也非随意,乃是问明了钱道士此地路途,他要去清水河君庙中,会一会这位居此三百载的河君。 清水得名,自是因其水清,萧离至此河畔之时,虽非白日,但在月光映照之下,也可看出此水果不负清水之名。天边水底,各有一轮明月高悬,若是乍醒之人,恐难辨孰真孰假。 清水河畔,便是河君之庙,听钱道士所言,此河君数载以前,还时常显圣助人。可是如今却不知何故,从不现身,便是生死也不为人所知。 ; 第七章 河君难见却可使 (感谢把老天埋怨的打赏,谢谢。) 圆月高悬,残垣断壁何堪视;孤庙独倚,静水微波怎得闻。 萧离站在此庙门口,触目所见,既无神明痕迹,也无妖魔踪影,唯有荒草凄凄,鸦声阵阵,似是多年未见人烟。旁边有几株大树,枝繁叶茂,遮住月光,更显阴翳。 世间庙宇,乃是上古先民祭拜之用,时人族衰弱,得诸护佑,才得以在世间立足。及至后来道祖佛祖二人于蒙昧之战时传下佛道二说,民众便也以庙宇奉之。不过道门不求众生香火,诸多道观,亦只是供奉道祖,以感传法之德,而佛门又在此洲绝迹。故此东衡洲之上,众生香火都奉于神明之辈。兼之此洲神明都是道门敕封,倒也相安无事。 此洲神明虽为太玄所封,但是其神道修行,却也需借助众生香火愿力,虽不是事事相应,但每隔一段时日还需显圣,以让百姓更诚心供奉。 如今庙宇尚在,但是神迹全无,萧离心中略有惊奇,也不多想,便走进了这一处破庙之中。入得庙内,当先便是一尊神像,手持玉笏,腰佩长剑,须长三尺,面目清颧。 萧离一见此神像,毫无神意,便知此神当无念头附着其上。其略一思忖,便取出三柱清香,在神像前方点燃插上,言道:“贫道萧离,自太玄而来,今有要事拜会尊神。尊神若有闲暇,请不吝赐见。” 世人祭神之时,多以清香为引,可使神明得知自己心头所思,更别提萧离这番大声求见了。如是道了三声,却不见有人回应,萧离暗道:“如此看来,此间尊神或是不想出来相见,或是无法感知吾之念头了。” 眼见水君无法得见,萧离也自无奈,便取出一个罗盘。此罗盘与寻常罗盘外形大异,其盘面如镜,无有纤尘,天干地支,五行八卦顺布其上,却无指针,竟更似一面镜子。 此乃是萧离下山之时,功德院所赐,但凡太玄敕封之神,百里之内若有踪迹,必会显现其上。说起来此罗盘另有妙处,却与寻常弟子手中执掌之物不同,乃是一件灵器,不仅可以寻踪访迹,亦可作护身法宝之用,若是通得阵理,还可布阵克敌。这也是萧离下山乃是得掌门授予职司,加上萧清音司掌功德外物,才能取出此物与他。 其他妙用萧离通通不管,其此刻心中所思,便是寻访这清水河君所在。他法力驱动之下,这光洁如镜的盘面之上顿时现出一个黑色光斑。萧离一见此光斑,在自身东北向,约莫不到十里路途。他便收起此罗盘,御剑而去。 距河君庙数里之处,乃是河道转向之所,河道变窄,水流亦由缓转急。萧离站在此处,观此水势,倒是让他看出一丝端倪。此地气机盈实,吞吐不定,乃是有人筑府修行之状。又见掌中罗盘所示,萧离便知此清水河君,该是居于此处。 想到此处,萧离又是高声唤了一句,仍是无人应答。既然主人不应,萧离虽奉命监掌众道观各神明,也不好扰人清修,便从袖中取出一道符诏文书,将自己前来一事书写其上,往水中洞府落去。 眼见无事,萧离正欲回到借宿之地。忽然,一道玄妙气机自远处传来,无视此地河水相隔,直入那府中洞府之中,又无视水府禁制,直接进去里间。萧离见此,微微一愣,这气机瞧来也不算强横,缘何能有这般神通呢?未等他多想,水府当即大开,里间水神河君手按长剑,神情若是痴呆一般,随这道气机而去,竟完全不理萧离所在。 见这一幕,萧离更觉惊异,以他眼力,自然看出,此河君并非是其真身,乃是一尊化身,只是不知此化身有何玄妙之处,他便御气随在这清水河君之后。 清水城旁,一处密林之中,萧离虽清水河君赶到此地之时,恰有三人此地相斗。他不好现身,便隐于一旁察看。 三人之中,一位精气饱和,英姿挺拔的青年以一敌二,尚且游刃有余,萧离略略一看,竟是自己所遇的青年。不过清晨自己见他之时,正在传武授功,神通不显,但此时他精固神凝,以拳掌迎敌,修为似是已与道门养气大成相若。对方两人虽使出仙家神道法器,却也难奈他何。 与他相敌之人乃是一壮汉一少女,此少女倒是仙道修行之人,不过养气修为,面容虽甚端丽,此刻却是满脸激愤,招招狠辣,手中一把法剑,都是冲青年要害而去。而那位壮汉,手拿一把巨斧,表情无悲无喜,心中似乎未有战斗之念。只是两人手段有限,人数虽占优,却被青年全然压制。 这青年未见萧离踪影,却看到清水河君到来,朗声一笑:“又来一位毛神,李某又有何惧?”说完,拳掌之间劲风更胜,拳劲一勾,便将清水河君勾入相斗之圈。清水河君面目忽的一肃,拔出宝剑也向青年攻去。 直到此时,萧离才算看出一丝端倪,这壮汉该是此地神灵,与清水河君一般,被这位少女不知以何手段唤来此地相助。萧离虽不通道门其他诸法,但也知有各种使神唤神驱神之法,或以符咒,或以法器,神灵便会有化身前来相助。 三人围攻,却仍落在下风,李姓青年,拳意冲天而起,但凡对手攻来,无论肉身法器,其都是一拳横击,以硬碰硬,没有丝毫手软。数十招之后,李姓青年拳头之上,鲜血淋漓,指骨绽开,却仍然意气风发,不退后半步。而其对面三人,两位神灵乃是由一道灵机化成的分身,只要未被斩杀便不会停下手脚。至于那少女此刻则是鬓发纷乱,神气衰竭,似是受了重伤。只是其眼神之中厉光如电,望向李姓青年,似乎有血海深仇。 李姓青年见她眼神,冷笑一声:“不过是瞅了几回你出浴,你却这般纠缠不休,当真是取死有道。” “若是无意窥见,我也无甚可说,自认倒霉便是。可是你既已知那处乃是我洗浴之地,还三番五次前去,若非被我不意察觉,怕是日后也不会止住。你身为修行之人,却这般不知羞耻,今日便要取你的性命。”那女子闻言,满脸气得通红,怒声喝道。 李姓青年闻言,不欲再纠缠此节,又是哂笑一声:“取我的性命,就凭你和你唤来的两位毛神可不够,看看还有没有第四人。” 只是他话还未说完,竟一语成谶,又有一位神灵当空而至,黑面短须,不怒自威,手持一根长鞭,向李姓青年当头打去。 李姓青年见状,心里一惊,不想真有第四人加入战局。只是他心头虽惊,手上却未松懈片刻,一拳朝长鞭轰去,大喝一声:“便是以一敌四又有何妨。”出招更见迅猛,举手投足,皆是精气四溢。 女子见到第三位神灵前来,心中一喜,也不顾自身伤势,手中法剑更显犀利。四人围攻之下,李姓青年虽是勇猛,却再不如方才轻松,出招谨细,以防有失。 几人又是交手片刻,攻守之势逆转,女子得三位神灵之助,越见轻松,出招明快,将李姓青年围住,手脚难伸。李姓青年眼见形势危急,忽然大吼一声,精血逆转,体型大变,本是瘦小的体格瞬间膨胀开来,衣甲崩裂,眼眸赤红如血,身如巨熊,出招勇绝,大开大阖,竟不再计较自身伤势。 对方几人未料到其这般变化,心头突然一惊,几招之下,便被李姓青年破开合围之势。李姓青年观出对方形势,不再顾及三位神灵,招招攻向女子要害,欲要先取其性命。他这番思虑倒是全然无差,只要这女子一死,其所唤来神明亦会不攻自破。 只是三两招功夫,李姓青年便连受几次重击,不过其针锋相对的女子也被击中两拳,重伤倒地。便在此际,青年又受了一鞭一剑,其却一动不动,再往女子攻去,一掌拍向其头颅。 女子乃是道门修士,肉身远不如青年,眼见青年一掌拍下,避无可避,只得闭目等死,却不料青年忽然有所感应,汗毛倒竖,横空避开三尺。其在回头一看,却见一道青色玄光朝自己方才所立之处扫过,顿时心中大惊。 青年见此,知道有道门修士出手,自己已是重伤之人,难以再战,便向飞遁而走。岂料身子才一动,就闻一个清亮声音言道:“李兄不必急于遁走,贫道并无伤人之念。”说话之间,从林中走出一个青年道人,正是自己晨间所见。 李姓青年一见萧离出手,知其修为高深,非自己可及,淡淡言道:“在下李傲天,道长此来,可是要助此女为难于我。” 萧离做了个稽首:“尔等是非,贫道自不愿多问,只是贫道还有些问题向这位道友相询,故此不能让李道友取她性命。” 李傲天冷冷说道:“道长瞧来也是有道之人,不料却做此偏帮之事。这女子欲取我性命,今日逃得性命,来日怕是又要前来,事涉生死,道长既要就她,可能保证此人日后不来找我麻烦?” 萧离一皱眉,却不料此人竟如此不识好歹,只是他再一看那女子,目光死死盯着李傲天,竟有不将其杀掉绝不干休之意。旁边三位神灵,也是面沉如水,紧紧盯着李傲天。见此情景,萧离心中不免暗叹,此番怕是又要惹上一桩是非了。 ; 第八章 妄为强词苦自尝 萧离看着李傲天,淡淡言道:“依你之言,是要我消解你二人因果了。” 李傲天点点头:“今日我本就要除去此人,就再无瓜葛了,今日道长既令我罢手,自然也该令她也罢手了。”此人话语之间,满脸理所应当神色,直叫萧离皱眉不已。 萧离再看看那女子,点头道:“好,贫道会让她住手。你可有其他事情?” “并无他事。” 李傲天说完此句,萧离又道了声好,手掐一诀,乃是《洞神神宝经》中化真文灵书之法,一气衍化山岳。李傲天只觉当头之上如有重物压下,急忙举手相撑。忽然之间,又觉脑后一痛,便自晕倒在地。 女子见李傲天晕倒,也不动手,反而皱眉言道:“道长救我性命,大恩难报。只是要我放过这厮,却是极难,今日此人非妾身所伤,也不敢贪道长之功,只是来日之时,还得另有计较。”说完,其便要掐动法诀,将此三位神灵化身散去。 萧离见状,言道:“道友且慢动手,此人之事,我等稍后再论,只是我有事想询问道友。” 女子听罢,便弃了手上动作,看着萧离。 萧离笑道:“贫道萧离,不知道友如何称呼,竟能使动各方神灵为助力?” “妾身盛云溪,乃是阳平教修士,此乃是敝教秘传符咒之术。但凡天地山川精神,若是有灵司掌,则均可分其化身相助。” 萧离闻言,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阳平教秘法,果是不凡。却是不知道友能否唤来其灵识,吾有要事相询。”阳平教名声,萧离也曾耳闻,不说比起太玄太白两派,便是比起明玉紫霄天河等宗门也是不如,但其教派在凡俗之中,名声却是极大,也唯有太玄派把持此洲神道,才可堪一比。 听到萧离之求,盛云溪一愣:“此事妾身可以一试,但此三位灵识是否能来,却是全凭自愿。” 话一说完,盛云溪便取出三张符纸,在手上点燃,化为三道金光,射向三位神灵化身。金光落下之后,三道化身皆是一震,可是一直等到三道金光踪影全无,也不见任何一道化身显出变化。 见此情况,盛云溪歉意说道:“妾身不才,让萧道友失望了,此三神皆不愿现身相见。” 萧离若有所思:“与道友何干,不过是彼辈不欲现身罢了。”此地神灵,皆十几年不显踪迹,便是施法相召,也不前来,定是有因。萧离此刻也不想妄加猜测,便欲在此城之中,呆上一段时日,彼等若是始终不出来相见,便只能金剑传书,明召诸神了。 盛云溪见萧离久久不语,迟疑道:“那此三神分身,该如何处置?” 萧离摆摆手,示意她自己处置便是,反而是看向地上的李傲天,心中思忖如何解决此事。他适才之时,既已出言要令盛云溪不再追杀于他,便要达成此事。道门修行,虽无妄言之戒,但他自身修为行止,也是出言便要实行。 盛云溪将此三神散去,就见萧离一直盯着李傲天,不言不语。她心中虽感念萧离救其性命,但就事论事,以李傲天为人行径,实难就此放过他。 “道友若是无碍,可否将你二人瓜葛说与贫道听闻?” 盛云溪闻言,俏脸一红,低声道:“自无不可,清水城西二十里之处,有一道温泉。妾身经过彼处之时,喜其清净,泉水温润,便结庐而居,欲在此地修行几年。不料此贼趁我晚间洗浴之时,数次来窥,若非我不意发觉,还不知要窥探到何时。妾身气愤不过,与其论理,其却言道:‘你辈女子,生来好相貌身段,本就该给男人看的,此乃是天地之理,还有何理可论?’妾身听闻此人之言,更觉愤恨,便对其言道:‘照这般道理,你生来大好头颅,便是等人来取的了。’此人闻言,不觉羞愧,反而激我,言我若有本事,取去又有何妨。我恼怒之下,便与他相斗了,自城西一直斗到了此处,只是妾身本事不济,后来之事,便如道友所见了。” 萧离听完盛云溪所述,竟是苦笑不得,两人纠葛他不想多言。这李傲天所行虽有所偏,但就此事而言,他却认为此非必死之罪。不过此人这般行径,若要打消盛云溪报仇念头,还需对其小惩大诫。忽然想到一法,萧离莞尔一笑:“此子既然喜看他人身子,且不以为罪,如此想必自己身子被人看去,也当为天地之理了。” 盛云溪闻言不解:“萧道友此言却是何意?” 萧离淡淡一笑:“我欲将此人交予道友,道友可将其赤身裸体,悬于城楼之上,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这般处置,想必道友该满意了吧。” 盛云溪一乐:“倘真如此,妾身可立誓不再计较此事。只是这样一来,萧道友怕要受其报复了。” “无妨,贫道也想看看,他会如何报复?”萧离说完,便将李傲天交予盛云溪,转身而去。他也想借着此人,探探武修之底,想知彼辈到底有何谋划。 ······ 春风楼中无四季,万紫千红总是春。 清水城中春风楼,乃是附近州郡中有名风月场所,楼中女子以杨柳腰肢著称。寻常时日,春风楼均是夜间人来人往,川流不息,可这一日天才一大亮,便有一群人围在春风楼门口,也不进去,就在此驻足观看。 春风楼上,有一人被高吊着,赤身裸体,不省人事,正是李傲天。下方众人都对他评头论足,其中最多的便是这春风楼里边的姑娘。 “瞧这身材,在男人中真是极品啊,无有一丝赘肉。” “奴家还是喜欢大腹便便的官人,这样就不用太辛苦了。” “你这骚蹄子,怕是喜欢官人的钱吧,就是让你不上不下你也甘心。要我说,还是这等年轻力壮的男子更好。” “你才是骚蹄子呢,每日尽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就是喜欢大官人疼人罢了,哪有你说得这样啊。” 这些楼中姑娘看着悬在上头的男子,竟无一人想着将其放下,反而各说各话。外围倒是有不少人已经认出李傲天,一个个脸色大变,只是正当他们想将此人放下之时,耳畔便会听到一声清哼,使其不敢妄动。这些人思量着就连李使者都被暗中之人拿下,换作自己,上去也是徒劳,便赶紧派人去城主府中请人相助。 等过了小半个时辰,忽有高人腾空而来,手中拿着一匹绸缎,来到此处,绸缎如同活物一般,迅速飞向正吊着的李傲天,将其卷起。随后,又有一道气劲打去,绳子应声而断,李傲天也自卷着绸缎跌落下去。这时一个半百老者飞出,将其抗在肩头,目光如鹰隼一般,扫了一眼四周,寒光逼人。 受老者寒光所迫,围观之人纷纷退避,再不敢说笑。 唯有几个见多识广之人,偷偷对周边言道:“此是城主府大供奉,乃是仙家中人,如今怕是已有百多岁了。” “却没想到,李使者出了这事,就连老神仙也被惊动了。” 老者见此,心知李傲天身份也难瞒住,见找不到动手之人,冷哼一声,便飞遁而走,也无人阻拦。 老者才将李傲天带至城中府中,就听到肩上传来声音:“此番李某遭难,多谢孙大供奉了,将我放下来吧。” 老者闻言,便将李傲天放下肩头,本以为他必会羞愤莫名,大放报复之词,却不料其却目沉如水,脸色淡漠,便如方才受辱之人非他一般。 李傲天其实在吊着之时,便已醒来,只是灵识扫过周围,发现自己竟处身极度难堪地步,其便一直装晕,不敢睁眼。可是心头之中,却早已将萧离恨之入骨,羞愤难言,心道:“这便是你所谓消解二人因果吗?今日之辱,来日必定百倍千倍奉还。”心中不断想着这般奇耻大辱,李傲天心境反而放宽了。其自幼便是大夏朝贵族出身,身份非寻常可比,祖父乃是大夏老帅,父亲亦是沙场名将,母亲为仙道大宗明玉派修士,姑母更是大夏皇妃,身份高不可言。他自己亦是天赋异禀,少年胡作非为,无心道途,但是机缘惊人,虽然三载前才得以练武,可得逢名师,一日千里,如今便已是搬血大成,只待机缘一至,便可入得锻骨之境,堪比玄光修士。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萧离,我李傲天在此立誓,来日修为高深之时,必会让你好看。” 李傲天如何思虑报复,并不在萧离考量之中。其自从将李傲天交予盛云溪之后,便回到住宿,布下禁制,打坐练气。 修行之事,犹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道经亦有言:“道不可须臾离也。”外间不比太玄派中,诸物繁杂,更不应懈怠。 他自出得天渊林时,金炁便已滋生,照《紫府九转丹经》修行,下一步该是安炉立鼎,以作存神养气之用。 ; 第九章 暗探武修路遇敌 所谓安炉立鼎,乃是虚说,并非实指。 鼎,又谓玉鼎,在大脑中心,内藏一胞为先天真性所居之处,即元神室也。其两边各有一管,联于眼珠,下通于心,故丹经曰:性者,心也,发于二目。鼎原无鼎,真炁发时与性合一而得名。 炉,又唤金炉,又名真炁穴。其前对肚轮,后对腰肾,上有黄庭,下接关元,后有幽阙,前达命门,是存神养炁之所,即是俗称的丹田。炉原无炉,气发则有此名。 此步说来玄乎,其实乃是水磨功夫,萧离只需先天真元在体内运转,与精气相合,一念不起,又可观照全身上下。愈久愈力,百折不回,不动不摇,即立鼎也;渐次用功,从容不迫,即安炉也。 道书所述,多是繁杂,就萧离自身说来,此步乃是炼精化气之后,练气化神之前的精气相合。精气相合之后,鼎炉稳当,上丹田以作存神之用,下丹田以作养气之用,为其后炼气化神之道做足准备。 一夜修行,萧离本拟一大早甚至深夜便会有人前来相扰,可是却非他所料,竟一夜无事,着实令他惊奇。他心中暗道:“原以为这位武修道友出身豪门,心性不佳,报仇定不隔夜,却不料竟也知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之理。世族子弟,能有这般忍性,来日成就倒也难说。” 次日一早,萧离又被呼喝之声惊起,想来此城中孩童又在练武。萧离起了心思,便隐去身形,来至其授武习武之处。 观这伙孩童练拳,萧离心神飘忽,竟想起昔年在小界之中,自己冬炼三九,夏炼三伏,从无一日停歇,也是如这般孩童一般。只是其所练之拳法,却还不如自己所学大道随行拳招式精巧,意境雄浑,可是此界灵气充足,一招一式之间,真气与灵气相合,威力远非小界之中可比。 李傲天正如自己昨日过来之时一般,指点众多孩童招式,远远看去,竟丝毫看不出其今日一早,曾受奇耻大辱。见到此人面色如常,萧离暗暗点头:“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此子虽心境虽还未至此,但是相差亦不远。其便是往山中修道,也是一极佳道才。”萧离虽感叹此人资质上乘,但却不喜其心性,所见虽不多,但就察其言行,观其授武,也知其人当是自视甚高,目无余子之辈。 如此下来,萧离一有时机,便来此地观看李傲天授武。一连半月有余,他也粗粗知晓武道修行之法,此道初期唯讲炼体,先天之后,便是搬血境;等到浑身血液控制自如,生发由心之后,则是锻骨境,锤炼筋骨,打磨肉身。这十几日功夫,萧离亲眼见到李傲天血气倒涌,换掉坏血,欲要破入锻骨境界。此道修行之痛苦,怕是还要在道门修行之上。 而再到其后,便唤作炼髓,名为炼髓,亦炼神识,乃是神性合炼之法。萧离也只是听到李傲天授武之余,粗粗谈过此等境界,便觉也是玄妙非常,不下道门之法。三重境界,倒是与道门修行养气玄光金丹对应,只是谁胜谁负,还得看各自手段如何。 至于武道修行在炼髓之后,又是如何修行,却非萧离能知,便是李傲天也是从不言其后修行之法。 这一日萧离再来此孩童练武之地时,甫一落下,李傲天便仿佛有所感知,神识扫遍四周,却无任何发现,便将目光重新放在眼前孩童身上。 倒是萧离一见他形容气度,便察出不同,李傲天如今周身气血收敛,已看不出武修痕迹。举手投足之间,力道收发却反而不如往日如意。他暗暗思道:“此人该是已入锻骨境了,才会显出这般特殊之处。” 萧离每日前来此地,便是想试试能否撞见此人破关之刻,看看武修之法的玄机。如今机缘不到,李傲天竟不在此地突破,他难以得见,也无可奈何,便想转身离开。 萧离才走出不过片刻,忽然心有所感,豁然回头:“何方高人在窥探贫道,不妨出来一见。” “你小子在人家练武之处窥探大半个月,也未见表明身份。如今才被老夫跟踪片刻,就觉得不舒服了吗?”一道苍老声音传来,随后自后方走出一位灰袍老者,模样普通,便如一老农一般,身子伛偻,手持一根黑色拐棍。 萧离闻言,淡淡说道:“彼辈传武,并未禁止他人观摩,贫道看看又有何妨。倒是尊驾,自那练武场便尾随贫道,到底有何贵干?” 灰袍老者清咳一声:“所言也有道理,老夫前来,也非为此事。”说话之间,浑身气势陡变,如同一蛮荒巨兽般,压向萧离,目光如电,也自紧紧盯着他。 萧离仿佛未曾受其气势影响,微微一笑:“但讲无妨。” “小子前些时日,胡乱插手他人之事,救了那女子也就罢了。可是你却得寸进尺,竟将我家少爷吊在青楼之上折辱,老夫岂能不做出一二回报。否则这世上之人,还会以为我平天帅府之人好欺负呢?” 萧离刚出山之人,自然不知平天帅府有何名声,只是无意听过此名。若是换成这东衡洲上之人,听到平天帅府之名,必然是称赞佩服不已。平天李氏,自万载前夏国初立之时,便世代与夏国王室约为兄弟,每代都是绝世将帅之才,司掌夏国三军,却从未反叛。也是在平天李氏,历代人杰四处征伐之下,本来是数百小国的东衡洲,如今变成了一大皇朝,两大王国,数十小国的局面。这一大皇朝,便是大夏,万载以来,从无衰败之时,反而不断强盛。 将李傲天赤身裸体吊在青楼之上,虽非萧离亲手所为,但是论理过来,却也是其所导致,故此也不反驳。萧离只是讥笑道:“原来是大夏皇朝的平天帅府,我道为何会有这般好的家教,窥视他人洗浴也做理所当然。我看你家少爷吊了一晚,心性改了很多,为何不亲自来找我致谢呢?” 灰袍老者道:“我家少爷所修乃是武道,自出道以来,鲜有败绩,如今折辱于你手,于他确实有好处。少爷日后修为赶上你之时,自会来找你算账。可是平天帅府之辱,便由我这一个小小老仆,先来收点利息。” 话一说完,这老仆挺直腰杆,手中拐棍斜倚,便如沙场老将,手持长枪一般。他这一动,周身气血便被调动,冲天而起,精气如狼烟,横在虚空之中,整个人便如蛮荒猛兽苏醒,正要猎食萧离。 萧离见他神意动作,眼神一变,此人武道修为,远胜那李傲天,该是已到了炼髓之境,这气势之雄浑,丝毫不逊色门中顶级金丹修士。他见此情形,不敢怠慢,手中含光剑疾如电芒,当先斩去。 灰袍老者见状,神情微愕,却没料到萧离能使出这般了得的飞剑之术。只是他毕竟是身经百战之人,昔年也曾遇过修士以飞剑对敌,手中拐棍舞动起来,密不透风。萧离飞剑之术虽然了得,但是无论如何变化,却都被其拐棍挡回。 见他这般施为,萧离轻笑一声,含光剑一化为九,如同剑网一般,往来穿梭,也不按剑理,也不依招数,直让灰袍老者首尾难顾,应接不暇。 灰袍老者见萧离一派自如模样,只是遥遥控制飞剑,坐看自己左支右绌,不禁冷笑一声。尔后,其体型一变,身子一躬,动作不似人类,更像一只玄龟。不仅如此,其身后升起一层光幕,便如龟壳一般,将含光剑尽数挡了下来。 眼见萧离剑器已然无碍自身,灰袍老者嘿嘿一笑,手中拐棍往前一抽,刹时变成几丈长短,往萧离当头打下。其棍劲之大,棍速之猛,更胜修士手中法宝。萧离见此,不敢怠慢,也不知其威力,不好以法宝道术相阻,急忙闪身避开。 只是对方此棍便如跗骨之蛆一般,无论萧离避向何方,其皆尾随而至,且离萧离越来越近。萧离心下大惊,急忙召回含光剑,使出极天剑遁,欲要摆脱对方此棍。 灰袍老者见到萧离使出如此迅疾剑遁之术,眼神一变,随后一声冷笑,武道真元运转,其拐棍前段生出一团灰蒙蒙气流,棍速比方才更胜三分。这气流不多,也看不出是何等物事,可是萧离在此气流之上,竟感觉到了浓浓危险之意,心中一阵发悸。萧离心念一转,取出一面镜子,放出一道青色光芒,朝棍头打去,此正是其自林中斩妖所得青平镜。 这青平镜光之威萧离已然深有体会,可其一碰到对方拐棍之上灰蒙蒙气流,便瞬间瓦解,支离破碎。眼见此镜无用,萧离又取出一个五色丝绸罩子,顶在自己上方,正是自己在太玄派司界院中,斗剑胜了张寒星之时,韩溪月所赠五色烟罗。 便是此物乃是一件顶级玄器,可也比不过灰袍老者此棍之势,不过挡住一下,便被此棍打落下来。但是受此物一阻,倒是让萧离有了反转之机。 ; 第十章 掌中金剑可召神 (首先感谢又遇半天古月的打赏,谢谢支持。)说起灰袍老者拐棍端头之物,其有一个名讳,唤作“至精虚无炁”。武者修行,在炼精一道之上,远胜其他各道修士。此气便是由精元衍生而来,若是大成,便是将虚空化作齑粉,于其也是等闲。不过此灰袍老者虽然习得这般神通,但是修为到底有限,只能借助拐棍之上千钧重力,逢法破法,遇宝破宝。 萧离本身修为就远不及对方,兼之其又是武修之人,力道非寻常可比,不过试探几招之后,便自思忖脱身之法。心中一动,萧离也不再躲闪,直接架起剑光,往远处而遁。 灰袍老者见状,轻笑一声:“岂能任你逃脱。”提起拐棍,飞腾而起,一棍往萧离背后打去。他这棍上自有玄机,其人身法虽不算迅速,可这拐棍却一长再长,似乎不打到萧离便不罢休。 萧离也未见过这般奇物,其便如前世所闻金箍棒一般,长短如意。后方虽有危情,萧离头也不回,竟丝毫不在意后方情形,只是不断往前飞遁。灰袍老者意态悠闲,本拟这一棍马上便可击中萧离,其便是不死,也会受到重击。可是忽然之间,灰袍老者眼前却又冒出一个萧离,其竟想不出这位萧离是从何而来。眼前这位萧离不言不语,冷笑一声,并指如剑,一道剑气往灰袍老者打去。 这道剑气不似方才含光剑气锋利无匹,可是其中却带有破灭万法韵味,让灰袍老者大惊失色,急忙闪身避开。其又眼见近处这位萧离驭气攻来,不敢轻忽,只得放弃击打远处遁走那位萧离,回棍还击。只是灰袍老者才一回棍,这近处萧离竟不闪不避,生受此棍。中了一棍之后,萧离也无异样,反而微微一笑,身子便由实转虚,化为一道元气,宛如未存。 灰袍老者方知上当,急忙往远处那萧离追去,只是这一耽搁,萧离已是踪迹渺渺,再也难寻了。其循着萧离离去方向,追了数百里,可是却再难发现萧离一丝痕迹,只能跺了跺脚,折身而回。 两人都离去之后,交战之地,却突然有几道神识扫过。这几道神识威势,竟还在灰袍老者之上,只是其扫便周边,只是看出有人于此交战,并未找到是何人。 这几道神识相互碰撞,试探了好几回,都察觉对方非可轻易招惹之辈,也不想节外生枝,便各自退散。若是萧离身在此地,必会感叹,这小小的清水城周围,竟然深藏了不少龙虎之辈。 ······ 此刻萧离,却悠然混迹在清水城之中,此地凡俗之中,龙蛇混杂,反而更适合藏身。他此番与灰袍老者一交手,深知自己修为尚浅,也无需在此城和武修之人硬拼,便使出钟掌门所传化身之法,借机遁走。自他动手阻拦张傲天之时,便料到会有这般结果,打了小的来大的,打了大的来老的,无论何世何修,都脱不开此节。自然,萧离亦可亮明太玄真传弟子身份,其人自不敢再对自己动手,可如此一来,便失去了外出修行之真意,反倒与凡俗之中,世族公子比拼家世相仿。若真要对付其人,日后自己修为一高,直接提剑杀上门去,理清缘由,再行处置便是。此节放下,萧离便打算今日入夜时分,金剑传书,召来此地各路神祇,探明其等状况,而后离开此城,去别处游历。 月明星稀,鸟雀不绝。 萧离又来到了这清水河君庙宇,才来不久,他自储物袋中取出一把金剑,约莫一尺长,两指宽窄。此金剑乃是门中所赐,名为招神金剑,凡太玄敕封神祇,若在这数百里之内,皆会有所感应,且非至不可,否则太玄弟子可上禀宗门,削其神位。 据闻太玄道人在此界之时,手中曾掌无量金剑这一杀伐重器,随太玄道人会遍此界众多大德巫妖神明,于太玄诸宝之中名气最大。后来太玄派建立之后,门中也常以金剑作为信物,此界修行之人,几乎人人知晓。 但凡太玄派敕封诸神,在其神魂之中,必会种下一道符箓。此符箓乃是三千年前,太玄派一位元神真人,于会元玉章之中领悟得出,既作封神之用,也作禁制之用。太玄派所封之神,与他处不同,无需山河社稷神印,甚至天地自然法则,只要这一道小小符箓在神魂之中,则可显圣称神。同样,太玄派若要废除其神位,只需引爆此符即可。届时莫说神位,就是神魂也难保全。 东衡洲之神祇,多是此洲大德之人,死后被太玄封神。或是门中弟子,心无大道,只欲长生不死,若是立下大功,便也可求得一处好地方以为神明。 此时清水河水府,清水城隍洞府,落霞山中,其中顿坐修行的神祇皆心有所感,于定中醒来。三神醒来之后,皆不敢怠慢,循着脑海之中指引,来至清水河君庙前。只是三神入庙之前,相互看了一眼,均摇了摇头,最后再一点头,其中意味,外人难明。 进入庙中,三神便见萧离左手端着罗盘,右手持着金剑,都是太玄派制衡神道之物,眼神淡漠,看着自己三人。三位神祇不敢轻忽,急忙躬身行礼,口中说道:“小神清水河君(清水城隍、落霞山神)见过上仙,小神来此,请上仙恕罪。” 萧离淡淡看着几人,稍微探查了一下其修为,大概还不如玄光修士。神道修行,虽说是诸道之源,但是最早非为人族所修行,多是先天为神。便是到了如今,神道筑基之法也是极为模糊,除下修行太古肉身之道的修士,其他却不太好分别其境界。无论是走法则成神之路,神魂与法则相合,还是走信仰成神之路,以香火愿力洗炼神魂,其都是循序渐进,最后一步功成,成就半神,与道门洞天元神真人相若,神通广大,神威非凡,却是也仍在此界,不得超脱。而若是再进一步,化凡身而成神,不受此界法则与香火愿力所拘,倒是可以以分身留存此界,自身往去神土。 为防止此洲神明尾大不掉,太玄派只赐了其等香火愿力修行之法,甚至还处处封神,限定其各自地域,便是怕其中有天资卓绝之辈,借助庞大香火愿力,修成半神,摆脱符箓限制。门中曾有真人戏言,东衡洲之上,神道兴旺发达,远胜他处,每河皆有河神,每山皆有山神。其虽是调侃之言,但也可见一斑。 萧离面无表情,看着三神:“不知者无罪,只是贫道自太玄下来,奉掌门之命司掌外事,闻听诸位十几年未曾显圣,心中疑虑,便召诸位前来问询一番。” 此三神倒都是普通人族死后而封,似乎未见过多大场面,见到萧离冷言发问,那清水河君身子一震,而后便是一叹:“此非小神不愿显圣,而是另有缘故啊?” “你且道来。” “我等神威有限,百姓祀奉我等,也不过是图个心安,顺便防些魑魅魍魉,妖魔鬼怪之辈。可是十几年前,大夏朝也不知何故,满天下派遣武者为使,遍传武道。如今东衡洲之上,是每座城池皆有武者坐镇。其修为本事,都在我辈之上,百姓若是逢着难处,也都去找他们处置。这清水城周围,哪有我等用武之地啊,眼见没有人上门,我等索性闭了洞府,好好修行。” 萧离也见过如今坐镇此城的武者李傲天,知其本事,确实在三神之上,只是他忽的心思一转,想起一事,不禁冷哼一声:“你等倒是好胆,竟敢虚言欺我。” 三神急忙躬身齐道:“上仙明鉴,我等不敢虚言啊。” “如你等所言,百姓乃是因着那武者之故,便不再祀奉尔等。可是我也曾见过此城供奉,一身玄光修为,更是在那大夏使者之上,却也未见之前百姓舍弃你等庇佑。再者,我曾往去清水观问询,据那观主所言,也是你等先自遁世,百姓才不来还愿的。”萧离淡淡说完此言,手中金剑发出声声剑鸣,散发出浓浓杀机,仿佛此三神不给交代,便要一剑斩出。 三神感到此杀机,均是大惊失色,清水河君欲要再度分说,却被落霞山神拉住,低声说道:“你就照实说了吧,反正以我等手段,也难以如愿。” 清水河君则道:“可是你我三人费尽十几载时日,才有了一丝盼头,怎能就此舍去。” 两人又是争论了几句,最后清水城隍也是插嘴叹道:“如实说吧。”说完便闭嘴不语。此神入了此地,除拜会萧离外,便一眼不发,如今说了一句,却又止住了口。 萧离冷眼看着他等,也不管其后之言真假,先姑妄听之。只是看刚才三神之言,怕多是做戏之举。 落霞山神自袖中取出一枚碧绿玉牌,不过三寸长短,两指之宽,上面雕有龙凤纹路,纹路下方则有两字,其非当世字体,萧离一时也认不出来。 那落霞山神将此牌奉于萧离,口中言道:“我等近些年来,潜藏行迹,闭门练法,均是因此牌缘故,上仙可自己查探一番。” ; 第十一章 诸事莫管且问剑 萧离闻言,将这枚玉牌在手中把玩几下,随后将神识探入此牌之中。他这神识方一探出,便仿佛进入了一方新天地,上头是夜空辽阔,群星闪烁不定,下面是浩瀚湖面,星岛点缀其中。寻即,暗夜之中,竟响起阵阵雷声,虚空之中传来一道声音:“贫道繁星,于此繁星湖顿悟天机,举霞飞升。因无弟子存世,凡间诸物,无论功法丹器,皆赠予有缘。此玉牌散落天下,共一周天之数,为洞天之门径。此后三百六十载岁月,丹道未成之辈,若是有缘得此玉牌,可入我遗留洞天一探,皆可试修吾法。福缘深厚天资卓绝之辈,可为吾隔代弟子。” 洞天修士成仙而去,其在此界开辟洞天,可以随己而出,亦可留在此界,以作传承。萧离未曾修得此法,也未入此境,不知此中区别。但此位繁星仙人,显是将洞天留在此界了。 萧离退出神识,看着眼前三神,眉头微皱:“如此说来,此便是你等闭门不出之由了,欲要去此间一试机缘。” 那三神连连点头,甚至落霞山神说道:“如今此物既已落在上仙之手,便给上仙一用吧。两位神友入此洞天一试便可,我在外头接应。” 萧离轻声一笑:“我自有太玄传承,岂能夺你等机缘。”说完,将玉牌在手中掂量几下,便还给落霞山神。 繁星仙人之名,萧离也曾耳闻,其自天柱第三争之后便修成法相,三千年来,同另一位秋水仙人合称散修双仙客。不过秋水仙人所修乃是法则元神之道,同样也于数百年前破界而出。 繁星虽是仙道前辈,但是萧离对其传承却无多少觊觎之心,其所留宝物,自己有缘得之自好,若不能得,也无需强求,甚至强抢。 见到萧离将到手玉牌还回,三位神祇都是一愕,不想对方竟将到手肥肉放掉,当真令人惊奇。萧离不管其心头作何思索,收起金剑罗盘,淡淡言道:“世道艰辛,你等好自为之,莫要到日后形神俱灭之时,追悔莫及。”说完,萧离长叹一声,往外而去。 萧离离去之后,三神却还呆在此处,直到过了小半个时辰之后,清水城隍才叹道:“希望不要节外生枝,让我辈多年努力转眼成空。” 清水河君淡淡说道:“便是出了岔子又如何,我等岂有回头路可走。” “不错,自从我等拿了那物,便再无回头余地。来日胜了也就罢了,若是败了,我等,呵呵······”落霞山神说到此处,忽的闭口不言,但是言外之意,其他两神无不了然。 “大势如潮,我辈这等资质,本就无多少前路。如今,只好多做准备,为来日多留一些退路了。”清水城隍闻言又是一叹,一摆衣袖,当先出了此庙。 庙中剩下两神闻言,相互对视,清水河君双眉紧锁,看向落霞山神:“他不会出卖我等吧?”声中带有些许焦虑。 落霞山神冷哼一声:“便是你去当了叛徒,他也不会。比起我二人来,他才更像一位神祇。”说完,落霞山神招呼也不打,便甩门而去。 如此这荒野庙宇之中,便剩下清水河君一人,他看着庙中自己神像,破旧不堪,上头还多有残损,一言不发。独自呆了半晌,便也转头一去,忽的回头对那神像说了一句:“今日且自潜藏,来日自有你泥胎变金身之时。” “泥胎变金身吗?”三神走后,一人自偏殿而出,正是萧离。 就他心中推测,这三位神祇必然还有极为重要之事隐瞒,此繁星玉牌该是想让自己转移心思,令自己无暇他顾。果不其然,他才在此探听一会,便听出一丝端倪。三神适才所言,似是在谈入繁星洞天夺宝一事,但细细想来,却又不像此事。 彼辈后头,定然还有大图谋,只是以其等修为手段,再有图谋,也难成事。却是不知,其后是何方神圣,在此地搅动风云。 思量了一会,萧离便不再多想,自己只需将所知之事,尽数告知门中,令其等处置便是。自己就连金丹都尚未修成,再大事情,也非自己可以涉足。 清水城,乃是东越国九水十三城中最为闲适之所,虽无国都帝水城富庶,可也胜过他处多矣。至于东越国,东衡洲上有数十甚至上百国度,此国在列国之中,无论国力还是国土,皆是中下之姿。可是东越九水汇流之所,却是一处天下闻名之地,此地名唤繁星湖。 繁星湖,以其岛屿密布,多如繁星著称。东衡洲东部地域,多是山林之属,唯有此地,群山拱卫,大江横穿,名湖坐落于此,四野空阔,为此洲第二大湖。三百余年前,有仙人于此夜间举霞,光照百里,更是令其天下闻名。 此湖有南北繁星之称,被大江隔开,南北两湖隔间相对,却不相连。萧离如今所处,便是昔年繁星仙人结庐之所,南繁星湖。 他自会过了清水城中三位神祇之后,便起意往其他地方神祇之处探查了一番,结果令他很是惊讶。除下一两位神祇仍显圣民间之外,其他诸神,均以种种原因,闭府不出。而萧离一旦召其问对,皆是以各城武修势大,其等闭府,乃是避武修之锋芒为由。这般结果,不说萧离,换作他人,也该知晓诸神定是起了其他心思了。 萧离传信回了门中,门中长老却道此非要事,诸神来日若是有碍,便将此洲神祇尽数废除,再立他神便是,不必过多理会。 既然门中长老都这般说了,萧离则更不愿操心此事了。索性再过几载,便是繁星洞天大开之时,萧离便先来繁星湖逛逛。 在这繁星湖上,萧离也不去寻找居所,只是随意选了一处荒芜小岛,结了一个草庐,随意而居。 “萧师兄果然是有道真修之士,无论在哪,不是居于竹舍便是坐于草庐,当真是我辈楷模。” 萧离修炼闲暇,正自观风赏景,忽闻一个极为熟悉的声音传来。他抬头一看,竟是楚向阳御剑而来,其面如冠玉,目中含笑,衣衫飘忽,倒真像个神仙中人。 萧离淡淡看了他一眼,随口道:“师弟素来神仙眷侣不离左右,今日怎有空一个人来我这处荒岛?” 楚向阳闻言一厄,略显尴尬:“小弟也是出门游历,闻听此地已是群贤毕至,特地慕名而来。到了之后,才听此地繁星观观主言道,师兄也在此游玩,便过来一见。” “哪是慕名而来,我看你是慕宝而来吧?早就听沈师兄说过,这世上但有机缘之处,便可找到你之行踪。” 楚向阳一笑:“却是沈师兄过奖了,他乃是元神真人嫡亲孙子,师兄更是有个世族道侣,自然无需理会这些外物。只是小弟不似你二人,小弟后面,可有一大家子须得小弟养活,能有机缘,自是一争为好。” 萧离闻言,点了点头,楚向阳情形,他也是深知。此人虽为真传,修行上法,可是诸般感情牵扯,便是天下都是少见。 “师兄素来淡泊,怎的也来此繁星湖了。莫非繁星遗宝之中,亦有师兄在意之物吗?”楚向阳思考了好一会,还是决定将此问挑明。其有前知之能,知道繁星遗宝底细,期间诸多宝物之中,有一件乃是其必得之物。如今先与萧离说好,以免往后生出事端。 “我连洞天门径都未曾拿到,谈何说此间宝物。不过是恰好在此地修行,也无需刻意避开,便到此处观一场夺宝之戏罢了。” “只怕到时,看戏之人亦会卷入戏中,不得出来了。”萧离说完此话之后,远处传来一个清亮嗓音,与声音同至的是一股冲天剑意。 萧离与楚向阳两人齐转头看去,却见一艘小舟无桨无楫,却急速往自己此方驶来。船头之上,一人背负长剑,看向这边。此人面容俊朗,唇下有一撮短须,虽不浓密,却根根如针,虽着粗布长衫,却难掩其一身英气。 萧离看到此人之时,袖中的含光剑丸也自一阵跳动,散出森森剑气,似要与此人背上长剑一较高下。 “可是太白派高足?” “可是太玄萧师兄?” 萧离与对面之人一齐开口相询,随即又相视一笑。 船头之人再一大笑,抽出长剑,剑身之上,恍有星光流转,对萧离言道:“早就听闻太玄派萧道友剑术卓绝,号称天下金丹之下第一。旁的先不多说,来陪我打一架。” 萧离一声轻笑,暗道:“果然是太白中人脾气,见面不问其他,先问手中之剑。”其也不拒绝,回道:“此地渔船甚多,恐伤及他人,道兄若是有意,便到江上一斗吧。”说完,萧离腾空而起,转眼便飞至大江中心。 “萧道友够爽快,该是我辈中人啊。”说完,这位太白客也是往上一掠,一道剑光远远便向湖心的萧离斩去。 一旁的楚向阳见两人才一见面,便斗起剑来,心中豪气一生,笑道:“两位师兄好生瞧不起人,也看看楚某掌中之剑。”手上一道紫芒闪出,也往江心而去。 ; 第十二章 与君同行入仙市 此江名银江,以其将繁星分为两段,颇似天上银河而得名。银江浩瀚,两俟渚崖之间,不辨牛马。此刻江心之中,有三人当空而立,相互对峙。三人周边,一道白芒,一道紫光,一道星辉,相互之间,不断撞击,往来不止。只是其速太快,常人恐难以得见。 若是有修行之人往此经过,便会忍不住感叹,这等剑术之人,出一个已是难得,这银江之上,竟有三人在此斗剑。 三道剑光斗了一会,其相互穿梭越来越快,那道紫光似乎已显颓势,难以跟上白芒与星辉之速。 楚向阳见此,也不气馁,高声说道:“两位师兄剑速惊人,小弟不及,要换个花样了。”这句说完,空中紫光便一化为十,各自分出五道,攻向白芒星辉。 萧离与那太白弟子对视一眼,均摇了摇头。 星辉在空中一顿,随后半空之中,不见剑光,竟现出一道道流星,轨迹玄乎,不过片刻功夫,攻向其的五道紫光,皆被其一撞而落。 与此同时,那道白芒也不再如方才一般,疏忽而东,疏忽而西,难见其影,而是缓了下来。只是这剑速虽缓,可是五道紫光,似乎约好一般,一道接一道被白芒拦住,而后掉落下来。 楚向阳接过手中长剑,心中苦笑,此两人剑术,确实在自己之上。虽说此刻乃是两人联手将自己紫渊剑逼落,可换作一人,自己也拦不住其等剑光。自己两世修行剑术,竟还不敌他等一世所修,真不知他二人是如何练剑的。 楚向阳撤出战局之后,那星辉所化流星,竟越变越多,最后竟有上百道,都向萧离当头落下,便如流星雨一般。那太白剑客言道:“此是我如今剑术极限,请萧兄品评一二。” 萧离见此,又闻此人之言,一声长笑,含光剑所化白芒便转至手中。随后,他挥动手中含光剑,来回所出皆是一剑,可每一剑斩出,或有一道流星划落,或有几道流星同熄,虽是上百道流星齐至,可是萧离就是以一种玄之又玄的方式一道道斩落。 流星斩尽之后,那太白剑客收回长剑,赞道:“早在派中之时,便听秦长歌师弟言道,萧兄此剑,已技近乎道。无论多少我有剑光,都可一剑挡回,果不其然啊。” 萧离亦将剑丸收起,笑道:“秦道友谬赞了,不过是个人机缘不同罢了。”萧离所言倒也不错,他这剑术,乃是以凡俗武者剑术为根底,再参习《洞神剑经》而得,确实是机缘巧合而至。 三人斗剑完毕,便重回湖中小岛之上,楚向阳指了指太白剑客,言道:“此乃是太白仓合子师兄,也是为这繁星洞天而来。” 萧离一笑:“见过仓道兄,却不料道兄也会为这繁星遗宝动心。” 仓合子言道:“我辈之人,一剑纵横即可,何须宝物。只是听楚师弟之言,其洞天之中,有繁星仙人所遗剑经,亦是参星宿而得,故此想取来一观。” “原来如此,我道道兄怎会来此间,且一眼便认出萧某。”仓合子剑术乃由星宿所演,萧离已然见识过了,也不以为意,其又对楚向阳问道:“观你适才所言未尽之意,此间可是有何你欲得宝物?” 楚向阳点点头:“不瞒师兄,繁星仙人洞天之中,有一灵器名为定阳星盘,乃是师弟此来目的。” 萧离洒然一笑:“那就诸两位此行得以如愿了。”言下之意,便是不会入此洞天与二人相争。 楚向阳忙道:“师兄莫急啊,我手中还有繁星玉牌多出,你若是有意,可与我二人同入内一观。不说其他,也可见识一番前辈仙人风采。” 萧离似笑非笑看着楚向阳:“有话直说便是,不必拐弯抹角。” 楚向阳讪笑道:“到底瞒不过师兄,师弟我也就直说了。此去繁星洞天之中,虽无金丹修士,可也是天下各路英才齐至。小弟不愁自保,只是要出手夺宝,却无多大把握。本来已约好沈千寻师兄与我二人同去,可是其已奉沈真人之命,去寻成丹机缘了。如今在此遇见师兄,便想请师兄相助。” 萧离淡淡问道:“此物于你很重要?” “此物事关小弟道途,不可轻忽。” “你所修乃是法相洞天之道,便是丹成有差亦可慢慢弥补。更勿论你金丹尚未成,何来关乎道途之物?”萧离心中颇有疑惑。 楚向阳回道:“此乃师弟隐秘,却难对他人言,望师兄恕罪。” “也罢,贫道便随你走一遭,看看散修仙人洞天有何玄妙,也顺便瞅瞅你口中的天下英才。” 楚向阳闻言大喜,连连道谢。 一旁仓合子听到萧离之言,也是一喜,取出几坛酒来,道:“两位道友,来尝尝我亲自酿制的太白剑酒。如今天色还早,到了入夜时分,贫道再请你二人去繁星阁逛逛。” 东衡洲,东越国,繁星湖上,繁星仙阁。 繁星仙人自滋去,挥手世间谁人识。 此阁浮于半空之上,有阵法隐匿,凡人于此一无所见。可是萧离三人于入夜之后,御剑升空,三百丈而上,便见到一处仙家楼阁。萧离一往里间踏入,却见: 琼香缭绕,瑞霭缤纷,瑶台铺彩结,宝阁散氤氲。凤翥鸾腾形缥缈,金花玉萼影浮沉。上排着九凤丹霞-,八宝紫霓墩。五彩描金桌,千花碧玉盆。桌上有龙肝和凤髓,熊掌与猩唇。珍馐百味般般美,异果嘉肴色色新。 萧离自忖平时所见也是非他人可比,可这般仙家圣境,萧离也是第一次得见。倒也不是说太玄派中比此地稍差,而是此地摆设陈列,或无太玄珍贵,但胜在满目琳琅,美轮美奂,让人眼前大亮,其不免往周围多看了几眼。 楚向阳见到萧离神色,低声笑道:“师兄自小界而出,也未出过宗门,或许对他这般仙家生意之辈不甚熟悉。你莫看他此处五花八门,真要论起价值来,派中诸多阁院,无不远胜此地。不过我辈宗门,不喜这般奢华罢了。” 此言仓合子倒是极为赞同,他等大派之中,何等珍奇没有,不过是弃之府库,未可见人而已。 倒是门口不远有一少年,年岁不过十三四,正跟在一秀美女子身后,后方也有几个丫鬟随从。其或是未曾听到楚向阳之言,只见到萧离四处打量,不免对身后丫鬟调笑道:“瞧瞧那边,又来了个土包子。这繁星阁,在诸多仙市之中不过中流,竟也需这般打量。” 他这言倒是叫萧离听到了,也不以为意,只是轻声一笑,便与楚向阳仓合子两人往里而去。至于他二人,自然也不会自降身份,与一少年计较。 三人才往里走了几步,便有一位妙龄少女迎了上来,其翠袖轻摇,湘裙斜拽,倒也是一人间绝色。见到三人,当先便笑道:“三位尊客此来,可是为了此处仙市大易?” 仓合子朗声一笑:“本来想带两位道友来此见识一番东衡天女风姿,不想正逢着大易,倒是一举两得。” 所谓东衡天女,乃是东衡天女道修行之辈,其门派少有人知,但是弟子美艳绝伦,却是此界共知之事。但是无论凡间青楼,亦或修行坊市,都有彼辈修行。论起来,此脉修行,也说不准是佛是道,是神是魔,不过其门派从不生事,又与各方时有联姻,故此倒也在东衡洲上相安无事。 萧离对此东衡天女倒是兴致缺缺,反而向二人询问仙市大易为何。 “易者,即是修行之辈交易之事。易有三等,小易尚财,乃是修行之中财货相通;中易尚宝,此易之中,修士或交换法宝,或交换功诀,互通有无;大易尚人,只要双方同意,无论何物均可交易。不过凡有大易,必有大事,却不知此处大易,又会掀起何等波澜。”楚向阳解释道。 萧离心中一愣:“不过交易而已,能有何波澜?” 仓合子道:“大易之中,有请人灭人满门的,有请人掘尸捣墓的,有自请为奴做婢的,凡此种种,不一而足,怎会无风波起来。” 萧离心中一阵讥诮:“这也是修行之人?”却也不多言。 只是后头又有声音传来:“我说你们几个土包子到底走不走,不要挡我们道?” 三人回头一看,却是方才那位少年欲要往此方经过。几人正欲让开,却闻其身旁一仆人哼道:“就是,好狗都知道不挡道。” 此言一出,仓合子冷笑一声,一眼不发,一剑便将此奴仆手臂劈开,鲜血溅满那少年与他旁边秀美女子一身。 此时这仙阁大堂之中,已有不少人在此,见到这一幕,无不大惊失色。那少年被这一剑吓得面如土色,缩在女子怀里,战战兢兢道:“你,你竟敢在繁星阁里边动,动手。” 仓合子斜眼瞅了他一下:“动手?我太白弟子便是要杀人,何须管身在何处?倒是你,修为不高,也敢小觑我辈。” 他这一眼说出,周围所有人无不释然,太白剑宗弟子,杀性极重。此不过斩人一臂,估计便是真将此奴斩杀,繁星阁也不会过问。 那秀美女子虽是金丹修为,闻听此言,也是面色发白,连忙歉意道:“舍弟年幼,家仆无知,冲撞了道友。小女子蒋子蘅,乃是豫东蒋氏子弟,与贵派俞铮道友有旧,万望道友海涵。” 仓合子闻言,收起长剑:“既是俞师姐旧人,那便就此罢了。” ; 第十三章 笑看争执论真人 一场风波之后,萧离三人便随着那位女侍者来至一处圆形门庭,那女侍者道:“此地便是天女居处,几位尊客可入内求见,稍后大易之时,自会有人带诸位望去万珍阁。尊客若还有其他吩咐,摇此金铃便可将我唤来。”说完,女侍者便取了一个金铃铛递给楚向阳。 楚向阳接过金铃:“既如此,你自去吧。” 待女侍者走后,仓合子冲旁边萧离言道:“道友适才为何阻我?”方才那一剑,仓合子十分清楚,若非萧离插手,定已将此人斩成两截。 萧离淡淡说道:“无他,只觉此人罪不至死。” 仓合子点点头,不以为意,他虽认为那奴仆取死有道,但也无需为此些许小事与萧离争执。 楚向阳可是深知萧离性子,其乃是为了凡人亦敢与门中洞天真人结怨之人,生怕两人闹翻,便笑道:“听闻东衡天女,寻常极难一见,不知我等不报来路,能否有这番荣幸。”其忽起心思,想学一番凡俗之中,扮猪吃老虎之举。 仓合子也是一笑:“此事贫道倒是未曾试过,贫道每到一地,便报出名号,从未有人拒而不见。” 说话之间,三人便来到内廷之中,却见此处花草浓密,景致喜人,庭院之内,已有不少人随地而坐,眼含期待,目视前方小楼。 小楼上头,走下一位丫鬟,容貌颇为清秀,其下楼之后,扫了一眼众人,笑道:“我家小姐今日身体欠佳,就不与诸位相见了,便抚琴一首,聊表歉意。” 下方所有人都连连表示,能听天女抚琴,已是三生有幸,不见亦可。倒是有一位红衫青年,忍不住笑出了声。他这一笑,令所有人侧目而视,丫鬟嗔道:“小婢所言,可有不对之处,竟令公子发笑。” 红衫青年强忍笑意,言道:“非是笑你,乃是想起了往昔听过的一个笑话。中洲之上,曾有一位和尚讲经闻名,众人为请其讲经,不惜许以重金。又一次,和尚说好了要与众人讲经,突然之间变卦,说道:‘贫僧突然之间,头上长了虱子,难以讲经,便放个屁给大家闻闻吧。’众人闻言,个个高兴不已,竟能得闻高僧之屁。”高僧意指何人,此屁又是何指,众人皆是明了。 他此话说出,萧离三人皆是忍俊不禁,而适才出言的众人却个个怒目而视,望向红衫青年,一个个叫骂起来。若非繁星阁中未许动手,彼辈怕早就兵刃相向了。 正群起相攻之时,阁楼之上,出来一个绝艳女子,白纱蒙面,身形婀娜,妩媚之中又有几分庄重,让人只觉可近观但不可亵玩。这女子一出来,先是冲众人一礼,款款言道:“妾修行有了变故,难以见人,请诸位道友恕罪。” 下边众人,虽不曾见得女子面目,却已然呆了,连忙摆手,示意无妨。而那位红衫青年却又道:“天女不欲见我等直说便是,何必找此等借口。天下之间,哪有修行之法,令人面部难以见人的啊?”这话倒也无差,凡修行之辈,无不是俊美非凡。 随后,这青年有开始喋喋不休,大肆嘲讽此天女道女子及围观众人,声音极大,生怕他人难以听见。 萧离本还以为此人行事虽然高调,但也不失为一位妙人,见他此刻死缠不放,不免摇了摇头。忽的他想起一事,冲楚向阳问道:“师弟素来以见识广博名扬派中,可知此自在天女修行何法,竟不能见人。” 楚向阳略一思索:“若小弟所料不差,该是天女道的《女帝赤魃妙行功》。此功乃是上古一位帝女所创,但凡有突破之时,便会面目狰狞,丑陋难言。不过此功虽是天女道三大功诀之一,却极少有人修行。” 仓合子在旁言道:“如此看来,此位天女倒是离成丹不远了。那红衫小子也不知道是何人,竟如此不依不饶。” 萧离摇摇头,见到场中之人,已有不少被红衫青年说动,质疑此天女所为。两边人争吵不休,倒是天女与其婢女反成了看客。其心中兴致全无,正待招呼身旁二人去大易之所看看。 就在其欲离之际,一道沙哑低沉声音传来:“哪来的野小子,愿不愿给人看是人家自由,岂由你在此东拉西扯。嘴皮子既如此了得,再让某称量一下你手上功夫如何,莫是一个银样蜡枪头,中看不中用。” 此话说完,一个蓝色身影横空而出,一拳打向那红衫人。此人面目只算得上清秀,但眸光之中,满是凶煞,举手投足,皆是威严。其一拳打出,周身气血上涌,让人见之称奇。 萧离见此,惊咦道:“竟是武修。”虽是武修,但此人修为,却远在自己前些时日所遇的李傲天之上。虽其修为亦不过锻骨之境,但是萧离却隐隐感知,自己逢上此人,也须得小心为妙。 蓝衣武修这一拳威猛刚俦,霸道非凡,常人逢着,必要先避其锋芒。此红衫青年却是一动不动,眼睛都不眨一下,反而咧嘴一笑,仿佛丝毫不担心对方这一拳打在自家身上。 就在这一拳将落下之时,蓝衣武修恍有所感,有危急在侧,急变拳为掌,往自己左际一拍,随后立即退回。只见其方才拳掌所在之地,赫然有一只六翅异虫飞腾,其赤红如血,外相精巧伶俐,挡在红衣青年前头。 “六翅黑血蝉!” 周围有见多识广之人,见到此异虫,当即就叫出声来。萧离闻言,心道:“原来此物便是六翅黑血蝉。”萧离曾在太玄派中读过《此界书》,知道世上有一类修行之士,善御虫兽,且与其性命双修。萧离虽然看不上此道,只觉其修行重心不在自身,前路有限。但也深知此道威能,若有一顶级虫兽,长至极限,与神兽无异,可与天下高人争锋。此六翅黑血蝉便是其中之一,此时便已凶厉狠辣,寻常虫兽难及,若是机缘巧合,还可进一步化成其他更凶之物。 蓝衣武修一动不动,死死盯着眼前,随后,双手之上,血气涌出,形成两道血茧,包裹在手臂之上,随后,其一声长笑:“早闻此物凶毒,某倒要试试能否挡住聂某之拳。”说完,一拳轰出,拳劲涌出,便如一道光电,只取红衫青年。 红衫青年漠然一笑,正要出手之际,忽然有一个清冷女声传来:“两位道友,繁星仙阁非动手之地,若有旧怨,请到外间解决。”随着此音落下,那道沛然拳劲便消弭无形。阁楼之上,天女道修士之旁,站了一位中年女冠,面无表情,看向下方。 聂姓武修冷哼一声:“看在繁星阁面上,且饶你项上人头。待繁星洞天大开之时,莫让聂某碰上你了。” 红衫青年也自冷笑:“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到时自有你好看。” 两人相互放出狠话,便各自离去,而见再没热闹可看,围观之人也各自散去。至于最早是为了求见天女之事,也被其等弃之脑后了。 倒是仓合子在一旁讥讽道:“我还道有一场好戏看,却连一半都没演出。那两人也忒不爽利,若换成贫道,便直接出去相斗,一决生死,还等日后作甚。” 萧离对修士之间,这种一言不合,拔剑相向之举深感不喜,却不多说,每人都有自己修行方式。倒是一旁楚向阳突然叫道:“原是他二人,怪不得如此了。” 萧离奇道:“怎么,此二人师弟也认识?” “倒也不算认识,不过有所耳闻罢了。红衫青年乃是御兽宗虫门嫡传,自号蛊真人,说来也是外道修士,为人杀伐果断,却又喜欢挑衅他人,惹事生非。” 萧离淡淡一笑:“此辈人物,吾不愿评述其是非,但是贫道眼中,其却不足以称之真人。” “哦,不知道友眼中,如何才算真人?”仓合子闻听萧离之言,便来了兴致。 萧离淡淡一笑:“就你我宗派而论,功行上了元婴,自可成为真人。但萧某眼中真人,不逆寡,不雄成,不谟士。若然者,过而弗悔,当而不自得,谓之真人。” 仓合子抚掌一笑:“以道友之言,敝宗上下,都当得起道友真人之称了。”仓合子此言倒不差,不以众凌寡,不恃才慢人,不图谋琐事,有过不悔,得当不喜,其太白剑宗之人,心中唯有一剑,确实称得上此了。 萧离又是一笑:“你太白剑宗之人,当得真修之称,却当不得真人之称。你辈剑修,终身所求,乃是仙为何物,却从未想过人为何物。人尚且称不上,何况真人。” 仓合子闻言,面色稍有不渝,随后却又若有所思。 听见萧离此言太过,真有骂人之嫌,楚向阳恐二人生出仇怨,急言道:“那蓝衣武修,该是大夏朝冠军侯聂峰,听闻乃是大夏当今储君门生。其自幼天赋过人,得赐大夏皇室武修真经,按道门说法,已快至金丹了。此人用兵如神,南征北战,从无败绩,被当今大夏皇帝封为冠军侯。” “御兽宗所掌凡人国度,便是被聂锋带兵所灭,虽然其宗门无有妨碍,但是仇怨也由此结下。” 萧离一皱眉,却是想起了另一事:“大夏朝近些年所灭国度越来越多,此几十年却胜过昔日千年,也不知所谋何事?” 仓合子笑言:“此凡人琐事,与我等宗门何干。不论他灭了何处,岂敢少了我等宗门供奉。” 楚向阳点点头:“莫说我等供奉,便是御兽宗等派供奉,大夏虽灭其国,却也未减过。”楚向阳对此却也不忧心,在其后世知见中,虽有诸多天才武修屡屡横空出世,但是凡间却未生出何乱子。 ; 第十四章 百美魔图天灵火 一座宝阁凭虚而立,其上珠光湛湛,宝气盈盈,尽是金柱玉阶铸成,华贵无比。若说适才外间殿堂之上,萧离对所见景致尚且称异,而眼前之景,却非他所喜,尽是凡俗富贵人家所宗,非修道之人该居。 宝阁周围,是近百飞舟横空,舟中只前方敞开,相互皆不可见,但却可闻其中声声低语。如今萧离三人,便就在一小舟之内,举杯畅谈,不亦快乎。此是贵人所居,而普通修士则在后边楼阁之上,远远观望。 “闻听此次大易,异宝纷呈,更有奇珍不少,两位师兄若是有意,也可夺下其中一二。”楚向阳一手持杯,一手把玩手中彩贝。 萧离一言不发,只瞅了眼楚向阳手中五色斑斓的灵贝。此灵贝乃是繁星阁衡价之物,唯灵石可换取,且贝有诸色,楚向阳手中五色彩贝为最佳,其他各色贝类价值皆不足其百中之一。 仓合子笑道:“我太白人少,凡入得门庭,便皆是真传,本以为派中弟子该算是富庶了。如今见楚师弟,随意便换出数千五色彩贝,可见太玄之富,贫道亦觉自家穷苦啊。” 萧离也道:“仓道友此言谬矣。敝派诸多真传,舍下几位洞天真人看中的嫡系门人,身家也少有过楚师弟者。你瞅瞅贫道,舍下门中供给之少量灵石,便无他产,此才算是真贫困。” 仓合子疑道:“贫道亦觉奇哉,道友之声名,便是我等都早已听闻。你在太白派中之时,便无俗世贵人与求道富者攀附一二?” “怎会没有,不过萧师兄对于此辈,一概置之不理。加上其门下无任何仆役随从,便是他人欲要攀附,亦无门可入。”楚向阳这话其实还未说完,萧离自从与萧清音联姻之后,便是再有攀附之人,也是直去寻萧氏了。不过此关乎萧离颜面,其虽是不大在意,却也不必直言。 仓合子点点头:“贫道一直觉得,道友就该是我门中之人。我派中上下,皆是如道友般,舍道无物之人,不过是闲暇之余,常斗剑为戏罢了。”仓合子之言乃是斗剑为戏,而萧离与楚向阳皆知,其太白派中,年年皆有斗剑身陨之辈。 三人谈笑之间,宝阁之上,放出万道金光,便如同有宝物出世一般。随后有歌舞起来,美轮美奂,目观妙舞,耳闻仙音。萧离心生好奇,亦抬头多看了几眼。 仓合子撇嘴道:“经年未见,还是这般俗气。” 他虽是口称俗气,可是他处之人,个个目不转睛,生怕错失良机。 随后歌舞退去,金光敛形,便有一位女子上来,其眸如秋水,目似寒星,玉润珠圆,肩若削成,腰如约束,上台先是盈盈一礼,脆声言道:“妾身花怜星,乃此大易请来司仪,望诸位前辈同道赐教。” 她话声一落,下头便有声音道:“不知花姑娘可是此处大易之物,如若是的话,贫道便是倾家荡产,也要将姑娘易来。”顿时个舟之中,传来阵阵欢喝之声。 花怜星抿嘴一笑:“若有如意郎君,妾便是易出自身,亦有何妨。只是此次大易之宝,远非妾身可比,道友家产,还当珍重才是。” 说完,其一击掌,便有两侍女抬着一巨石上来,此石通体黝黑,大致四尺见长,一尺见宽,只形状丑陋,难堪入目。 “诸位莫见此石漏鄙,便小觑了它。此乃精金原石,其心更是太乙精金,足可炼制一炉剑丸。” 这话真令在座之人一惊,不想第一件宝物便是太乙精金,这等炼剑神物。需知太白精金,随着太白建派,太白剑宗搜刮各处,凡有此物,均被其带回派中,其他地方已是极难寻得。便是还有矿藏之所,亦被各大派所据,散修之辈,寻访着实艰难。如今见有此物,当真令人欢喜。 萧离三人都是大派真传,不愁此物,故此也不欲花大价钱与散修争夺。其辈之中,亦有大气运之辈,得获前人藏宝,身家不逊楚向阳。最后此物被一元婴散修易得,诸人也不知其所出为何物,便连一世族子弟五千五彩灵贝亦是不及。不过此人倒是极为兴奋,其素来喜好剑术,便是门下几名弟子亦同他一般,却无一丸好剑。如今心愿得偿,心头畅意可想而知。 随后又有诸般奇物,一一端上宝阁,或是宝兵灵器,或是神药异兽,种种都是外间罕见之物。 便是楚向阳,也花了大价钱夺下一物,名唤百美图。此图非比寻常,乃是魔修所制之器,上有百位女修神魂,若是兴致一来,随意选取,此女修便可借图成躯,曲意逢迎,实一道贪色图欲之宝。 萧离见楚向阳以一道繁星玉牌为易,换取此物,心中实是不解。于他所见,这位楚师弟,虽然个性略有偏执,行事总凭好恶,但亦是一心求道之人,也不知其换来此图欲有何用。 不理会萧离心头所思,楚向阳此刻却是满心欢愉,其此来繁星楼中大易,原是看上了其他物事。如今竟可以一道无用玉牌,换取此物,真是大幸。他人不知此物有何妙处,但是其却深知一事。在他那梦中一世知见当中,三百年后,天下劫数方兴未艾,将起未起之时,自己终究未入元婴之门,寿元将近。可是东衡洲上,却闻有一女修,借器修行,成血魔道果,屠杀百万生灵。此事细节,自己虽不知,可是此血魔称号,便是“百美屠”,取自其借修之器,便是百美图。如今逢着此图,莫说一道繁星玉牌,便是再贵重百倍之物,他亦可将之奉上。 忽然,萧离冲其言道:“楚师弟,此图可否借贫道一观?” 楚向阳闻言,心里一紧,萧离是何等性情,他也极是了解,若叫他知晓此图日后所行之事,怕是会叫他毁去此图。不过此刻萧离向其讨借,更无法推拒,否则也说不过去。他将此图递给萧离,眼神一直盯着萧离,心中暗自希望其不要看出何端倪。 见萧离上下把玩,并未发现任何端倪,再次将此图递还,楚向阳这才松了一口气。萧离笑道:“你紧张什么,便是此图日后会成魔器,也非此时。再者,其便是此刻便是魔器,又能如何?” 听见萧离之言,楚向阳再次一惊:“师兄怎知,此图日后会成一魔器?”所谓魔器,乃是真器之上成器,道门称仙器,神道称神器,魔道自称魔器。诸器名虽有异,不过是炼器法门不同,最后殊途同归。真器便可与洞天修士相仿,而仙魔之器,便是不及仙人,也非寻常修行之辈可比。 萧离淡淡一笑:“本来不过随意猜测,见你这般神情,十成倒有八九成为真了。”其也知楚向阳之能,对未来之时,怕是有推演之能,只是不知其是天生如此,还是其际遇非凡。 “师兄不担心其成魔之后,随意屠杀生灵吗?” 萧离斜眼瞅了他一眼:“我观你以后会屠杀生灵,便在此刻将你斩杀可好?你也是修行之人,竟也会生出这般心思。莫说其还不是魔器,便是成了魔器,也要观其行止,果杀生无数,自然要除,如非如此,怎可妄害。” 楚向阳闻言,连连点头称是,不管萧离如何说,只要不妨碍他持有此宝便好。 萧离本不过对此图稍有好奇,并不想拿来察看,只是其识海之中,响起一声音,唤其将此图拿过来。萧离转念一想,空穴来风,未必无因,便将此图借来一观。他倒是毫无知觉,只是此道声音惊道:“不想随意遇见一魔道灵器,竟有成魔器之姿。”此言一完,不管萧离在识海之中如何追问,便不再发出一词。 对于萧离二人之言,仓合子全然未理,此刻其满腹心思,皆在这刚拿上来之物上头。此物乃是一个凤形灯盏,古朴陈旧,里间隐隐有微光透出,却是一蓬青色火焰,此焰极淡,似乎即将熄灭。 花怜星对众人一笑:“此乃是妾身得来之物,唤作天灵神火,无论是洗炼肉身神魂,皆有奇效。据闻上古年间,有人不过元婴修为,就凭此火炼出不死之身;亦有神道高人,以此火炼去香火之毒,重得自在。”香火有毒,此乃诸道修行之辈共识,不过神道佛门皆有妙法驱除。然散修之辈,不得正法,却难以驱除此毒,其登天成神做佛之散修,远少于魔修道门。 仓合子见得此火,忙对萧离二人言道:“此物贫道志在必得,往两位道友莫要与贫道相争。日后二位有得用此火之处,便至太白寻我便是。” 听其言语颇为郑重,萧离与楚向阳自然不去与他相争,不过楚向阳问道:“你派虽也注重肉身神魂,可也不必如此看中吧?” 仓合子一摇头:“非用于肉身神魂,乃是用来洗炼剑器,令其更为精纯。” 如此一来,二人顿觉恍然,太白之人修行,功行全在剑上,若是剑器精纯,其实力自是胜过往昔。 楚向阳本想向仓合子求洗炼剑器之法,也可将自身紫渊剑洗炼一番,但此乃对方宗门秘传,其还是忍住没问。 ; 第十五章 太白一诺易神火 (非常感谢书友藏镜人丶的打赏,本书也终于有一个舵主了,谢谢。) 花怜星笑道:“妾幸得此物,已把玩数载,也是时转于他人,诸君价高者便可夺之。唯有一点,日后妾需用此物之时,望诸君不吝相借。” 舟船之中,台阁之上,均有觊觎此物者,闻听此言,皆道:“理当如此。” 一锦衣少年高声呼道:“本少乃是江左梅氏子弟,愿出一万五彩灵贝。” 这一万五彩灵贝可非小数,莫说玄器,便是灵器亦可换得。此言一出,便有一大群人思量自身:“此物虽好,怕是极难易得。” 楚向阳看着这锦衣少年,言道:“江左梅氏,乃是银江上游一处大族,其族中虽无化神修士,却有数十位类元婴修士之辈。此族乃是道门中少有修行肉身中人,或是功法有缺,数千载未得有人功成。” 萧离点点头:“原是道门体修,怪不得愿出这般价钱。”体修之辈,修行极难,虽是走化神凭依之路,却又不同练气之辈,可借器化神。据闻此道修士,乃是精研肉身变化之术。彼辈若要化神,只需肉身可完全变为一神兽之时,便可功成。而当肉身可一日九变之时,即是登仙之日。 此梅氏少年叫价之后,便有另一少年笑道:“一万灵贝,不过俗物而已。我这有破障丹一瓶,莫说花娘子此刻破入金丹,便是日后破入元婴之境,亦可大为臂助。”说话之人坐于舟船之中,难辨形貌。不过萧离听其声音,却正是适才冲撞了自己几人的豫东蒋氏少年。 那梅氏少年一声冷哼,不再言语,心知自己身上所携之物,都不及这一瓶破障丹珍贵。 楚向阳笑道:“这豫东蒋氏,族中唯有一名元神,虽然丹道造诣冠绝当世,可也没有多少寿元了。其族所习乃法则元神之道,成上品金丹极难,若是此人一去,日后怕是还不如江左梅氏了。” “此道确实难修,便是我太玄派中,亦无多少成上品金丹之人。” 听到蒋氏少年报出易宝之物,在座之人都是感叹其手笔之大,果然不愧元神真人嫡传后人,一时之间议论纷纷。 只是忽然传出一声剑鸣,清越凶厉之意并有,将众人声音压下。萧离身旁的仓合子淡淡说道:“贫道太白仓合子,此来也无有贵重之物。只是道友若将此物易于在下,可去我太白派中习得真传剑经一卷,并可得一丸顶尖飞剑。”随后仓合子又道:“烦请诸位道友行个方便,此物乃是我太白必得之物。” 那蒋氏青年正欲开口,却被其姐蒋子蘅止住,不令其出言。蒋子蘅言道:“既是仓道友有意,此天灵神火我蒋氏就不参与了。” 仓合子淡淡一笑:“如此,便谢过蒋道友了。” “若是贫道没有记差,大易之中,该是比谁出价更高,而不是看谁背景更厚吧。若是如此,那我等小门小户之辈,皆可就此退出了。”说话之人正是那红衫青年,自号蛊真人之人。 聂锋大声笑道:“你这毛虫小子,人虽然极坏,但此话聂某倒是赞同。此物聂某也是觊觎不已,不知仓道友可允聂某竞价。” 仓合子冷冷道:“自无不可,价高者得。” 聂锋言道:“既然仓道友如此言了,那聂某便厚颜相争了。我这有一卷《紫薇星道书》,此乃昔日真仙成道之法,被我长辈而得,我观道友所习亦是星道,便以此相易。” 红衫青年蛊真人也道:“贫道手中,有一道蛊虫,其所过之处,空间震荡,五行混杂,名为噬空羿虫,颇为了得,愿以此物相易。” 聂锋讥讽道:“你便这等东西,也拿出来相易。” “此虫若是大成,可助人参习五行之道,空间之规,如何比你道书差了。” 听见蛊真人之言,在座不少人眸光赤红,眼露凶意。就连楚向阳也在叹道:“这等宝物,便是连我亦动心了,此人便不担心钱财露白,惨遭不测吗?” 萧离笑道:“御兽宗在东衡之上,虽不及太玄太白,也算一大派,再加上其人乃大气运之辈,不是可轻易拿下之人。” 宝阁之上,花怜星如今已是两难之地,若说其心头所欲,乃是《紫薇星道书》。可仓合子乃是太白之人,其也不欲得罪,真不知如何处置。“ 或是看出花怜星心思,仓合子再道:“此《紫薇星道书》乃是皇道成仙之法,非你一女子能轻易习成。若你将此火易于我,日后我太白可允你一事。” 正所谓神道之愿,愿出即行;太白之诺,虽死不退,此乃是此界中共识。如今竟听仓合子许诺,不管他人作何等之想,花怜星当机立断道:“如此,妾身这玄天神火,便易于仓道兄了。” 舟船之内,萧离与楚向阳两人见仓合子手持这凤形灯盏,小心翼翼模样,皆是心头一乐。两人自识得仓合子,便见其一副心头无一事挂碍模样,不想此时也会有这般神态,当真少见。 随后,大易继续,自然与萧离毫无关系,以其身家,便是其中最为廉价之物也难企及。倒是楚向阳,自大易之中又得来一黑色葫芦,此葫芦破烂无比,葫身上皆是裂纹,观其大概,不过是一法器。只是楚向阳易得此宝,似乎心中松了一口气,神情亦放松许多。 萧离见此,心道:“莫非楚师弟前来此处,竟是为此物而来?只是大易之物,众人先前都不知晓,其又是如何得知?当真是奇人便有奇行,异人当有异举。” 最后花怜星言道:“如今大易,便剩最后一物。适才有客相询,妾身可否自易,妾身不自易,然另有其人自易。此人无论身材相貌,亦或根骨修为,都远在妾身之上,尊客有意者,可试易之。” 她此言一毕,宝阁之上,升起蒙蒙云雾,云雾之中,恍惚便有一白衣女子在其中。众人试观之,难辨颜色,只见其身形婀娜,曼妙无比,举手投足,都带有无边媚态。 待云雾散尽,众人再观其相貌,却见樱唇皓齿朱颜,袅娜如花轻体,神色清高如兰心,粉脸淡雅似冰肌,黛眉一线似远山微澜,眸光两点近秋水凝波。 适才见花怜星已是人间绝色,如今再看此女,竟仿佛天上地下皆难寻。此女之脸,已被白纱罩住,便就是眉目一段露出,已有不少尊客心醉。 花怜星见到下方众人神色,心中一声嗤笑,面上却丝毫未变,笑道:“此乃是苏娘子,其别无所求,只要有尊客愿给其与其族人一片安宁乐土,便可终生侍奉,誓死不离。” 话音刚落,下方便不断传出声音,无非便是自家身份如何,家世怎样,必可给此苏娘子与其族人寻得一处安宁乐土。只是苏娘子黛眉紧锁,未露出一点欢颜,便听下方之言,却是纹丝未动。 楚向阳也是一眨不眨看着此女,仓合子见状,笑道:“怎么?楚师弟亦动心了,听闻你素来风流,确实不该令此等美人孤苦,族人连居所都无有。” 萧离闻言亦是一乐,他曾眼见楚向阳与其众红颜逸事,皆非易于之辈。其如今已是后院火花不断,再添此女,该是更有乐子去瞧了。 楚向阳却在一旁惊疑道:“两位师兄可能看出此女修为?” 萧离与仓合子忙定神望去,却见此人周身神气沛然,华光闪现,气机忽强忽弱,虽是强行压制,但还勉强能察。萧离与仓合子对视一眼,顿觉吃惊,以二人眼力,竟捉摸不准其修为。 楚向阳略带迟疑,开口言道:“这莫不是天人化生,顿悟灵机,法相自成前兆?” “听楚师弟之言,还真有几分相似,不过又有几分不同。”仓合子修行亦是法相洞天之道,加上曾其门中此时恰有人正在此境,故此也算熟悉。 花怜星接着道:“诸位怕是不知,苏娘子其逢有大敌,诸位若是将其易下,便得应付其敌。” 其中有一人笑道:“不知是何方敌人,我赵氏虽不如诸大派,但族中亦有一位洞天真人,何人敢来相犯?”说话之人乃是赵氏子弟,论起来此族与萧离还颇有仇怨。昔日赵氏真人本拟命族中一子弟迎娶萧清音,一者为族中取来一天资卓绝之才,二者也可与太玄结亲。不料其族中一番算计,竟被萧离拔得头筹,令萧清音下嫁。 花怜星淡淡说道:“苏娘子之大敌,非是旁人,乃是极北荒原众妖族,无尽海域诸水怪,甚至还有大夏皇朝。”说完此话,其又道:“不知公子你赵氏能否挡住这般大敌?” 那赵氏子弟闻言一厄,随后连声大笑:“小娘子莫要瞎说,此女子何德何能,竟能开罪大夏与诸妖类?小娘子莫要开玩笑。” 不说此位赵族子弟,便是其他众人,也是各自嬉笑,不信此言。其中倒有一些稳重之辈,深知繁星阁之中,绝无妄言之人。 花怜星还未说话,里间一位元婴修士叹道:“此言不虚,这位苏娘子乃是当今青丘之主。” ; 第十六章 便敌大夏若奈何 (在此感谢书友星月清风的打赏,谢谢支持。) 青丘之国,其阳多玉,其阴多青雘。有兽焉,其状如狐而九尾,其音如婴儿。英水出焉,北海注于即翼之泽。 数万年来,中柱三争,妖类被诸道驱出大陆富庶之地,或到极北荒原,或到无尽海中,与人绝息。唯有青丘狐族,其虽是妖族,却更向人道之法。三千年前,其族便借着大世,左右逢源,在东衡洲北部,极北荒原之南,建青丘之国,为人妖共处之地。 听闻青丘之主在此,竟然自易以求一安生之地,在座之人无不惊异莫名。倒是其中有几人,知晓青丘形势,无不喟然叹息。 萧离见状,问道:“贫道不晓当今形势,师弟素来识见广博,可知此事为何?” 楚向阳道:“此事小弟还真知晓。数载之前,青丘国中几位洞天真人连番陨落,即翼之泽全然被淹。其国中人族南归大夏,妖类往去北原,唯有青丘九尾一族,无论大夏还是北原,皆不许其停留。” 仓合子嘿然一笑:“说不得那青丘国中几位洞天真人陨落,便是夏国与北荒妖类动的手脚。要不然世上哪有这般巧的事情,几位真人同陨。” 旁边亦有人听闻几人闲谈,却不敢置辞,无论大夏亦或北原妖类,皆非其能够评头论足。萧离倒无这番顾忌,反而问道:“我也曾闻这青丘国之事,三千年来,相安无事,缘何此时被灭?” “无他,大夏与妖族要动手,便开始清道了。”仓合子冷哼一声:“大夏朝近来国势强盛,四处吞并国土,只是其如今东西两方,被贵我两派所阻,南方又是南冥之渊,只得北进了。而那北原妖类,想必安分了三千年,又起心思了。加上前些年,上代青丘之主为人所迫,登天而去,青丘势弱,自是难挡其两方大势。” 萧离听完,点点头,原来大夏之势,两派皆已知晓,也有谋划,他昔日倒是多虑了。如今见此佳人在前,他亦要看看,到底有何人敢抱得美人归。 只是萧离正自看戏之时,识海之中又有声音传来:“将此人易下。”萧离传音回道:“为何?这等事情远非我能插手,若是出手,日后道途恐多有他人相阻。”他亦心知,那苏娘子自北原漂泊而至此地,却无片地存身,自是大夏所为。 “你便将此女易下便是,日后倘有人凭此与你为难,自有贫道应付。”那道声音再度传来。 闻听此言,萧离一言不发,也不说应允,也不说反对,只是默然看着舟外。 见萧离如此行径,此声音急道:“到底如何,你倒是给个准信啊。” 萧离仍旧不置一词,宛如未闻。 宝阁之上,那位苏娘子也是一言不发,望向下方,耳闻各色嘈杂之音,眉头微蹙。下方各道修士,便是先前一无所知,如今也是明了其青丘所生之事。虽然俱都觊觎苏娘子美色,却无人敢出言易之。 良久之后,聂锋言道:“九尾狐,你也无需再等了,我大夏神武王爷被围青丘,被你族三大真人合手击杀。收留你辈,便是我大夏举国之敌,我倒要看看,谁人敢留你辈。”说完,聂锋扫了一眼周边,眼神凌厉,见者退避。便是那位与他素来不睦的蛊真人,凡事便要与他争斗,也不愿在此时出声。 花怜星见到眼下情景,心中一叹,道:“诸位如有意者,可出言相易。苏娘子乃是当世仅见美人,其族中亦有不少美人,仙姿绝世,诸位若是能易来,便在人世亦如仙境。” 她话中所言虽令人神往,可在座皆非愚者,都知如何取舍。就在众人都以为此易将废之时,忽有一人言道:“贫道倒是有意,不过此前还有一事相询?” 这话说出,满座皆惊,正是萧离出言,聂锋未见萧离相貌,高声问道:“你是何人?” 萧离却不理会于他,只是看向此位苏娘子。 苏娘子秀眉一挑,低声说道:“道友尽管询问便是。” “道书有言,你族可食人,不知确有此事?” “上古之时,人道文明未生,我族亦未修行,确实有食人之事。” “如今如何?” “自人道衍生,我族亦踏上修行之路,便禁绝食人之事。若有人族食狐,也只是斩杀报仇,绝无食人之事。” 萧离点点头:“好,即日之后,你若同意,便是贫道婢女。只是贫道修为浅薄,未必能护住你族,你自己决定。” 苏娘子眉头一展:“道友如真收留,便是妾身之主,不敢再言其他。” 旁人只是感叹萧离胆大,倒是聂锋怒道:“你是何人,莫不是要与我大夏为敌?” “贫道萧离,乃是太玄派弟子,岂敢与大夏为难,不过是兴致来了,想收一婢女而已。”萧离说完此言,又冷冷一笑:“再者,就是与你大夏为难,便又如何?” 仓合子闻言,抚掌大笑:“道友此言不差,我等两派,岂会俱他夏国。若是你大夏想启争端,无非再如三千年前一般,我辈斩却奸邪,重划大洲。”他方才受聂锋之讥,此刻便也出口讥笑其人。 三千年前,天柱三争之时,东衡本是三国鼎立,诸道纷争之势,却被两派合力,杀遍一洲,按道祖之言,行小国寡民之举。不过此三千年,两派便不再理会凡俗之世,才使得大夏逐步做大。 这些年,便是大夏冠绝东衡,却也从不敢同太玄太白两派相对,从来是退避三舍。似这位冠军侯聂锋一般,直接与太白派弟子相争,着实极难见得。 听闻是太玄派中弟子收留此女,丝毫不在意大夏威胁,言辞之间,满是锋芒。众人却觉正当如此,才是太玄中人所为。 “这位太玄派萧道友愿意留下苏娘子,可还有其他尊客有意?”花怜星向众人问道。 眼见无人出言,宝阁上方苏娘子遥遥冲萧离此处一礼:“妾苏宁仙,拜会主上。”说完飞身而至萧离所在舟船上头,盈盈而立。 萧离瞥了一眼,淡淡言道:“道友不必多礼,稍后随我而去便是。”其心中又向那神秘人问道:“如今已按你心意行事,如何处置你便直言吧。” 那声音道:“此界第一代九尾狐,与太玄真人有旧,如今其族危难,能助便助上一分吧。你将其遣至无尽岛峰,钟掌门自有安排。” 萧离暗自点头,只要不碍于他便好,任掌门处置。眼见大易已毕,此地也无可留恋之处,其再次言道:“贫道如今兴致已尽,便回岛上去了。繁星洞天大开之时,再与两位一会。”随即起身便去,后方苏宁仙尾随其后。 ······ 繁星湖中,萧离闭目调息,于虚寂杳冥、渊默混沌之际,忽然一阵雷声自心际传来,雷声滚滚而落,随后丹田一阵火热,两肾便如汤火相煎一般。与此同时,其眉心之中,内涌圆光,凉如冰片薄荷,沁人心脾。 此乃是《紫府九转丹经》所述,安炉立鼎之后修行,名唤采药归鼎,为炼取谷神之法,取坎填离之功。修行至此,乃是以真意为大药,自尾间而至泥丸,虽雷音而上。待到行功自然之后,便由眉间经鹊桥而下重楼,成一大周天之状。 一夜功行,萧离自定中醒来,长出一口气,暗道:“如今已可采药归鼎,上下丹田已然大定,只需再过周天火候一关,便可着手乾坤相交,成大道金丹了。” 睁眼之后,却见苏宁仙还在此处,静候一旁。萧离便是再见其相貌,也觉真不愧为九尾狐一脉,这般风姿,置于凡世当中,必然是一红颜祸水。只是萧离一心道途,此等绝色于他无有用处,反而皱眉言道:“你怎还在此处?贫道已给你书信,你只要去得太玄派,便自可得到庇佑了。” 苏宁仙道:“妾得道友之助,还未感谢道友,怎可就此离去。” 萧离摆摆手:“此乃是会元真人所求,想必她也与你谈过了,贫道不敢贪天之功。”对于自己所闻那道神秘声音,萧离早有猜测。昔日钟掌门在金宫之内,赐其一道白玉鉴章,萧离初时不知此是何物。后来自萧清音口中得知,此鉴章乃是门中至宝,创派祖师随身之物,他起初也是甚为惊异。不过此物自随他之后,甚少出言,其也一直不加注意。 苏宁仙道:“会元真人确实与妾说过了,只是适才出手之人,乃是萧道友。无论是否你之本意,毕竟乃是与我之大恩。我九尾狐一脉,但凡是恩,从无不报之理,天性如此,望道友理解。” 萧离微微一笑:“人要报恩,贫道岂有阻拦之理。你便随意与我一物,以做报酬便是。”对于此等事情,萧离自不会拒绝,却也无需挟恩自重,妄自为大,由她便是。 苏宁仙自云袖之中取出一物,乃是一白色锦帕,其将此物双手奉上,口中言道:“全族之恩,非至宝难以相报。本想予道友一真器,只是此类器物,皆心高气傲,难以御使,反成无用之物。此物乃是先祖斩杀天龙,以其须绣成,唤作八宝龙须帕,便送予道友,以作护身之用。” ; 第十七章 大火燃起心头怒 “此物又名八卦云光帕,上面有坎离震兑之宝,包罗万象之珍,因其材甚贵,龙性过烈,难成真器。此虽无器中性灵,但祖上拘了那天龙灵魄,困于帕中,炼成一黄巾力士,但凡洞天元神之下,一有不甚,皆可被其拘拿。” 听见苏宁仙所赠,竟是如此重宝,萧离深深看了她一眼,也不多言,将此物接过手来。其质感如稠,无甚重量,将神识一探,却见里边山如岳,泽如渊,一个巨人躺在山泽之间,呼吸犹如龙吟。 眼见萧离已接过重宝,苏宁仙万福一礼:“妾久离故土,居无定所,举族不安,如今得有安身立命之所,急于往去,便告辞了。” 萧离点点头:“道友自去便是。” 苏宁仙走后,萧离把玩手中云帕,心中思忖道:“如今已近结丹,自己也当考虑炼制护道之器了。”萧离两世为人,也曾听闻诸多神器,仙家法宝威能,来日不论是护持己道,还是攻敌克坚,皆是助力。所谓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但是道之为物,却是器演而出,炼此护道之器,不得不慎。 丹道修行中,有性命交修之器的炼制之法,“内以气为药物练内丹,外以身习剑术以练形,下用洪炉以铸金以炼器,上则以神识以分理器具”。 对于此器之选,萧离心中倒也有几分思量,前世尝闻混沌钟太极图昆仑镜山河社稷图等偌大名头,自己若是炼器,虽无这般手段,但也该以此为目标。 ······ 不上绝峰观群岛,不识繁星真面目。繁星浩瀚数千里,多少渔家父母乡。 此乃是说繁星湖浩瀚无匹,千岛坐落其中,里间渔兽众多,再加上旁边广袤田野,世人于此定居者甚多。此繁星湖间,无论游玩嬉戏,还是打渔为生之人,遍布湖中。 忽然之间,湖上高空之中,两道人影疏忽之间当空掠过,一堆熊熊烈火,现于当空,无丝毫前兆,直有数里方圆。不过须臾之间,这堆火焰落下,其下方诸多渔民游客,不说躲避,便是反应都不及,便被其落于身上。而那两道人影,又瞬息而去,难察其形。 一时之间,湖面成为一片火海,里间所有舟船,所有人兽,都身在烈焰之中,难得脱身。湖中内外,都眼睁睁看着这处火焰烧起,将繁星仙境烧成人间地狱一般。火中之人,便是不断扑腾尖叫,拼命挣扎,跳入湖中,可是尽管如此,不过几息功夫,皆便被烧成灰烬,就连骨血都未剩一分。 片刻功夫,火焰之中,舟船人畜俱都烧尽,飞灰也无。这火焰随后落于水上,无丝毫可焚之物,却也落于湖面之上**,久久不曾停息。 湖畔百姓,有亲戚在湖中被焚之人,眼见此景,在一旁失声痛哭,大声尖叫,闻者动容,听着落泪。而其他之人,眼见惨剧,也是各自叹息,悲戚莫名。 湖中火焰仍在腾腾而起,两侧之民呆呆而望,除下叹息痛哭,便再无他法。 忽然,一声冷哼自高空响起,随后一人现于半空,正是萧离,其手掐印诀,当空之中真水落下,洒于这堆熊熊火焰之上。片刻之后,火焰消退,但是期间的数十船只,几百人畜,已然无丝毫痕迹。 周围百姓见状,一个个跪拜下来,喜道:“湖神显灵了,拜见湖神。” “湖神显灵了,我等有救了。” “请湖神斩妖除魔。” ······ 其声声悲切,入得萧离之耳,只得一声长叹。 萧离正在岛上修行,忽然被惊起,其腾空而起,便见到这般惨象,当即心头火起。这般大火,入水不熄,必是修行之人所发灵火,才能片刻之间造下这般孽果。 见到大火熄灭,萧离举目遥望远方,见到两名修士正在彼处斗法,里边一人持一枚灵火神珠,所落之处必有火起。而另一人,手中法器,正是一面盾牌,火珠但当头落下,则必被其挡回,随后则火落如雨。 两人此时交手之地,正在银江之上,其旁滩涂民舍稻田,也有不少处烧起大火,久久难熄。萧离看着两人修为,也都是玄光之境,离金丹仅一步之遥。其人对于下处惨状,熟视无睹,心中唯有克敌求胜之念。 萧离取出八宝龙须帕,心中思忖:“也该看看此宝威能。”随后唤出帕中黄巾力士,见其粗声粗气,龙精虎猛,暗自点头,对其言道:“彼处大江之上,你去将那斗法二人擒来。”那力士淡漠不言,转头便去。萧离一见,乐道:“此力士竟还有脾性,倒也真是难得。” 眼见力士过去,萧离也纵起剑光,将此地处处祸患熄灭。随后,两人被力士擒下,一手一个,捏在手中,动弹不得。 萧离扫了两人一眼,见其都是灵光冲顶,神气氤氲,俱是道才无碍,一人神情傲然,便是被擒还骂骂咧咧。另外一人倒是面色沉着,不知喜怒,看着萧离不语。 萧离不理其二人,回至繁星湖中小岛之上,取出罗盘,驱动法力,见到不远之处便有一道黑光,自语道:“此地竟也有河神,嘿,还真想见识一下,他这神灵如何当的。” 随后对已然居于自身识海的会元真人言道:“请真人帮忙将其召来此地。” 会元玉章玄妙非凡,乃是太玄派得以掌控诸神之器,不说附近神祇,其便是将东衡洲各处神祇一齐唤来,也是一诏而至。 识海之中的会元玉章轻轻动了一下,示意已然通知其人。萧离不懂其道,但也在神识之中道谢。 不多时,繁星湖上,便起了一轻舟,一位老叟手摇船撸,悠悠而来。这老叟年近古稀,双目混浊,白须稀松,与凡俗老者无异。 老叟循着指引,来至这一处荒芜小岛之上,眼见一青衣道人手持罗盘金剑,正是太玄派真传弟子装束。其后方一位黄巾力士,神色淡漠,身高数丈,一手攥着一个玄光修士。 老叟忙上去言道:“老朽许由,奉门中符诏,掌繁星两湖,拜会上使。” 萧离淡淡言道:“适才这湖上湖畔所生之事,你身为此地湖神,可已知晓?” 许由道:“老朽适才正在定境之中,便是众生祈愿,也难以得闻,何况此事。不过闻上使之唤,来此途中,已然明了。” “又是一个在定中修行之神祇,派中册封你等神祇,便是安民之用。既承神职,便要守神道所行,若是不愿守境安民,要你等何用?” 许由一愣,他掌繁星湖已然上千载,也曾招待无数派中使者。再加上其昔年也是太玄派中修士,不过是心无道途,只向长生,立下大功之后,便求请来此为神。在外为神,除了不求修为之外,只要不在外伤天害理,便无人会管。可是其听萧离之言,竟是问罪之辞,实让他惊讶。 许由在太玄派中,亦是大有背景之人,听萧离言之不善,朗声言道:“上使此言,老朽不甚明了。我东衡洲上,哪有什么神道所行,昔日老朽奉请前来之时,派中长辈也只是告知,只要在外不伤天害理,便随我逍遥。如今此地,不过是些许百姓身亡,干我何事?照上使这般说法,我还得人人看着此处,当此地凡民之保姆了?” 闻听其言,萧离眼睛微咪,看着眼前湖神,却是难测其修为,不禁心头微惊。不过其修为再是高绝,亦是派下神属,无需在意,萧离冷冷说道:“若是贫道所记不差,昔日上代掌门立此洲神祇之时,曾有言道:‘仙有仙途,人生迁去可为仙;神有神道,聪明正直可称神。’尊神倒还真是聪明正直之神啊,令贫道大吃一惊。” 许由也自冷哼,自他此地称神,便是来人,也都对他以礼相待,不想此人,修为不高,却这般咄咄逼人。不过其未触犯太玄派门规,便是所行有所偏颇,也非大事。想到此处,许由道:“上使莫要出言相讥,此修士斗法,处处皆有凡民因此伤亡,也从不闻东衡洲上,有神祇敢横加阻拦。其辈生来不过百载,早死晚死,于我辈并无差别,何必与人为恶。此地我司掌千载,从无大旱大涝,从无太大伤亡,略有一些被修士无意杀灭,也非多大之事。” 这番言论,萧离已不欲再听,此界修士行径,他心中了然,其此刻却无能耐管得,但事情为他所见,却也不能视若枉闻。萧离出口言道:“贫道萧离,出太玄之时,奉掌门诏命,司掌派外诸神祇之事。你这般态度言语,是想对贫道说你无有过错,反而有功了?” “小神不敢居功,不过说些实情。” “好,好,当真神明中人,视众生是蝼蚁,唯修士为同道了。我记得《太玄弟子行止录》有言,门中弟子在外为神,若是所行有偏,可废除神位。此言不虚吧?” 许由眉头一皱,眼见萧离这番猖狂,怒道:“你不过一玄光弟子,若是有本事,便将我神位废除。只是此事唯有门中真人,精善封神之符咒,才可做得。你有何能,也敢出此言?” ; 第十八章 谁道凡民如蚁辈 (感谢书友渊昊的打赏,谢谢支持。) 萧离闻言,放声一笑,大声唤道:“弟子请真人现身一见。” 话音一落,诸人不远之所,一阵云烟升起,云烟之中,一宫装女冠袅袅现出,文采鲜明,光仪淑穆,带灵飞大绶,头上太华金钗,戴太真晨缨之冠,容貌清丽,神色淡雅,却难辨岁数,说是妙龄亦可,说是贵妇亦行。 此人一现身形,淡淡说道:“出太玄之时,贫道曾与掌门有约,非你生死攸关之事,便不出手。前番因繁星阁之事,可许你一事,你可要用在此处?” 萧离打了个稽首:“贫道别无所求,只请真人出手,削此人神位。” 许由不识会元真人,只是见这女冠神意凛然,气息如渊如海,深不可识。听闻萧离请起削自己神位,急忙礼道:“不知真人如何称呼?弟子许由,乃是长青真人弟子,见过真人。”长青真人乃是太玄派中两位化神真人之一,修行年岁,便是太玄派钟掌门都远远不及。其在派中素来禀中持正,兼之派内丹药多是由其所出,太玄派中,无论真人还是弟子,皆对其多有敬重。 会元真人随意瞥了他一眼,言道:“原是长青子徒弟,怪不得可以视萧离如无物。” “望真人看在恩师面上,揭过此事。” “你与长青子如何,与贫道何干。萧离,你可已经确定,要废除此人神位?”会元真人对萧离问道。 萧离神色不变:“请真人出手。” “萧离,你我无仇无怨,何必欺人太甚。此间数百凡民,又不是我动手斩杀的,不过是失察罢了。” 萧离望向湖中,仿佛见到舟船往来,万民相安之景,可是如今望去,却是一阵哭丧,满目凄惨。其长叹一声,冲许由问道:“闻此生灵悲鸣,尊神作何想法?” 许由冷哼一声:“生民如蚁,修者为龙,岂可相提并论?” 萧离大笑:“好个生民如蚁,修者如龙,说得好啊。既是蝼蚁之辈,也无需你这条长龙相守了。会元真人,便请出手吧。” 会元真人点点头,并指如剑,往许由身上一指。许由便如遇雷击,阴神之中一阵阴冷,随即雷音炸响,头痛欲裂。许由一声大叫,一道黑色符诏自其头顶升起,后又一声脆响,化作齑粉。一时之间,许由浑身毫无气力,瘫软在地上。 此人倒也颇有气节,也不求饶一声,虽是耄耋老年,但两眼如炬,狠瞪萧离。萧离看也不看其一眼,转头对后面两人言道:“两位道友,不妨猜猜,贫道该如何处置两位?” 两人自被力士擒来,便眼见萧离处置许由,见其废人神位,好不手软,心头都是惴惴。那位较为老成修士一言不发,只是静待萧离处置,而那倨傲青年,色厉内荏,反而高声呼道:“湖神乃是你太玄之人,你如何处置随你。可贫道乃是三阳门弟子,你凭何处置?” 三阳门亦是东衡大派,仅在太玄太白两宗之下,与紫霄明玉天河等宗门相仿。其门中无有洞天修行之法,举派之中,非是筑基成丹,便是罡煞成龙虎金丹。观此人修为,便是走筑基成丹之法,有言道“筑万世之基,一飞冲天”,此道修士常以此自称。对于此道之法,萧离倒是不置可否,前期实也不差他法,可是越到后来,路子渐少,直至无路。虽不知上界之中,大体情况,倒就此世破界飞升之人对比,此道实未出多少仙人。 萧离看了这位三阳门弟子一眼,淡淡说道:“不凭何处置,只是为众生求一个公道。” 这三阳门弟子犹自冷笑:“为众生求公道,说得好听。我看你不过是看中我手中法宝,借机谋夺罢了。” 萧离道:“你手中法宝倒也不差,不过贫道也不屑用之。你去之后,手中法宝,贫道会遣人易掉,换取凡俗金银,补偿因你而死之人。若有剩余,随你名牒,送还你门中。” 三阳门弟子一愣,此人莫非头脑有障,斩杀自己,竟还要上门挑衅,这般人物,也是太玄派真传,当真滑天下之大稽。此人也自放声大笑:“你便是不告知我派中,也早晚会为我族长辈所知,来日自会有人为我报仇。将我遗物名牒奉还,这岂非是找死。” 萧离闻言,随意说道:“贫道自认惜命,远胜他人,否则也无需修行了。送你遗物,自不会亲身上门。日后便是与你派中之人相遇,也会慎重处之。”说完,手中含光剑器一闪,将此人枭首,便连姓名也不想多问。 将此人一剑斩杀之后,萧离再次看向另外一人,见到此人镇静非凡,远胜适才之人,问道:“道友可是散修之人?” 那人强自苦笑:“贫道也不知是否算是散修,在下灵根博杂,极难修行。机缘巧合之下,拜入一小派之中,只是不过几载,那派便为魔修所灭。贫道漂泊东衡,勉力修行,便称散修亦无不可。不过道友是如何看出来的?” 萧离赞道:“道友神光内敛,遇事不急,胸有韬略,丝毫不差大族贵子。可是眉间冷峻,意志坚拔,杀机四溢,显是遇过不少苦楚。道友若是大派大族出身,哪能养出这等气势?” 那人再度苦笑:“道友过奖了,不过即刻便成道友剑下亡魂,哪来气势?” 萧离摇了摇头:“道友虽临死境,犹不慌乱,显是不惧此劫。可否告之贫道,你心中有何韬略?” 那人心中一震,随即再度镇定:“道友好眼力。贫道曾在一处前辈洞府,得一神通,只要将血肉置于一法阵之中,此身虽灭,可于彼处重生。道友若是放过贫道,可将此术奉上。” 萧离笑道:“如此说来,此术虽妙,却也于己有损了。否则以你本性,也不会出此求饶之词了。” “岂是求饶,不过是不愿无谓损耗罢了。” 萧离手握长剑,对其言道:“贫道对道友这般神奇道术,确实想借来一观。若是错开此日,得遇道友,必会倾贫道所有,换取此术。可是今日,萧某却也不得不斩去你此身了。” 那人仰首一笑:“既是如此,道友动手便是。天道轮回,造化神奇,说不得来日我等还有再会之时。错日相逢,谁生谁死,犹未可知,道友莫要撞到贫道手中了。” “适才废除许由神位之时,贫道曾有问。如今贫道也问你,眼见生灵蒙难,你作何想?” “贫道倒是无有凡民如蚁,修者如龙之感,也不会肆意杀伐常人。但是贫道面临生死之事,却也不会为其多做谋算。” 萧离点点头,此事之过,倒也大都不在你,贫道再问你:“方才遇敌之时,你可有不伤下方人众之法?眼见有人因你等而死,可否想过就此收手?” 那人一顿,尔后默默言道:“彼辈之死,实非我愿,然贫道也未在意。道友且动手吧,且记住贫道性命便是,贫道王立。” 萧离一叹:“若非此事,道友真可为我友。斩你一回,来日再见之时,犯我手中,可饶你一命。”说完,白芒一道,往王立当胸而过。 眼见诸事已然处置完毕,萧离取出两人随身之物,便手捏印诀,二人尸身之上,火光骤起,随即便化为一阵青烟。 会元真人全然观完此事,心有所感,叹道:“修士不以凡人生死为意,不说如今,便是上古圣皇之时,也是如此。我也不知你为何如此在意此事,可你修为浅薄,便是放下修行,处处救人,处处打抱不平,又能如何。此界之中,此事时有发生,你又能管得多少?” “如今遇到一处,便管一处。管不了之处,也无需勉强。只待来日贫道修为若是有成,再与此界修士说道说道。” 会元真人一怔:“你这是要发修行之愿心吗?” 萧离疑道:“何为发修行之愿心?” 会元真人道:“我亦不知,只是数万载前,曾闻太玄真人略微谈过。听说乃是仙道之后,一种修行之法,也是参神道而演。” 萧离听闻其言,回道:“是否修行之愿心我不知,仙道尚未成,何敢谈日后功行?便是愿心也罢,非愿心也罢,我只管自身自修行,修为越高,越容不下此辈。” ······ 萧离收起黄巾力士,会元真人重新化为一道白玉鉴章,入得萧离识海之中。萧离看向在此已居数年的荒岛,再无兴致停留,长叹一声,远去空冥。 荒岛之上,舍下一座竹舍,唯有许由还在此地,强作精神,站立一侧。其见萧离已去,怒笑道:“萧离,此番此仇此辱,来日必有厚报。” 随即,银江之上,一道人影飞起,几息之间,便来至此荒岛上方。若是萧离观其相貌,竟会发现与许由一般无二,却不似许由一般,憔悴衰老,反而威武不凡,老当益壮。 许由一见他,言道:“你怎么出来了,若被人发现,千载大计,毁于一旦啊。” ; 第十九章 分魂修神洞天开 这从银江之中飞出之人,不答许由,往远处一看,随即说道:“不想太玄派中,竟出了这样一位弟子。以此人资质心性如,若是能修神道,说不得又是一位登天之神。” 许由一声冷哼:“你就别枉费心思了,这等人物,一见便知是道心难憾之辈。再者,今日之辱,来日待我等功成,自该叫他好看。” “我看不然,这繁星湖神之身,我早就便有舍弃之意,如今被其废除神位,也省了我一番心思。倒是此人,若是心向正道,本座倒可以收其为弟子。” 许由闻言,心头大骇,惊道:“你此言是何意?昔日得闻正法,化为双身之时,我等便有前约,互不相干,你这是要毁约吗?” 那人言道:“你可知晓,自我等窃了银江水君之位,早至半神关口,为何上百年都不得突破?” “为何?”许由对于此事也深感惊异。 太玄派本不传神道法门,许由修为尚弱之时,无意之间,得来一卷神道经书。其本是修行龙虎金丹之法之人,可惜成丹有缺,只得中品金丹,终身难得成就元神。自得此神道经书以后,其便奋力谋夺门中功德,终于在千年前,得此繁星湖神位。成为湖神之后,却又因太玄符咒之限,始终难入神修之门。直至百余年前,一位神道大能大德之人往经此地,传其分神之术,助其窃夺了银江神位,借此修神道法则。 东衡洲之上,像这般贯穿大半洲陆之江,太玄从不封出神位,以免神道势大难治。其实说来,若非元神洞天之辈,也无人能承此大江之神位。可是许由,借着繁星两湖并夹大江之便,竟被他直接了悟了这段银江神道,并以此为根基,溯源追流,竟成了此江正神。也幸亏其本是太玄弟子出身,仙道修士无人注意,倒是让他悠然修至半神关口。 饶是其人运道惊人,福缘不浅,却也卡在此步,百余年难得寸进。 那银江许由眼神复杂望向繁星湖许由,长叹了一口气,说道:“你未修神法,不知其中端倪。若要证得半神之位,必先神魂合一,不容有缺。今日你被废神位,却让我发现其中妙处,我若吞了你这一片神魂,则不出二十载,必可成就半神之尊,成此洲三千年未有人得成之事。随后更是可以借中洲之势,开此洲神道,成一道至尊。” 繁星湖许由看了看对方,神威沛然,而自己却是站都站不稳,悲凉一叹:“看来我这番是难以脱难了。” 银江许由笑道:“怎说是难呢?此乃是我二人共成神道,称尊天下之始。”他话一说完,天灵之上,现出一条大江之相,如天河降世,白浪滔天,往繁星湖许由身上扑去。 不过眨眼之间,繁星湖许由便被这大江吞没,周身尽在这气相水浪当中,其紧闭双眼,一眼不发,竟似在等死一般。 不过片刻,其肉身便被这气相水浪化去,唯剩一道灰中带赤气旋留存,如风中飘萍,游摆不定。银江水君见此大喜,长吸一口气,便将此气旋吸入口鼻之中,随即往泥丸宫中冲去。泥丸宫之内,亦有一道天河横亘其内,天河当中,乃是一巨人,呼吸有若雷霆,双目微睁,望向此气旋,脸色甚喜。 只是这气旋入泥丸之后,忽的一转,竟成了繁星湖许由之相,虽不过几寸大小,但神情淡漠决绝,望向那横躺之巨人。 巨人一惊:“都这般田地了,你还挣扎,何必呢?” 许由满脸激愤,言道:“为我报仇,否则我便引爆自身灵识。” “你便是引爆灵识,神魂犹在,我不过是再多花数十载罢了。” 许由冷哼道:“昔日那恩人曾言,天柱第三争之时,天下犹有诸多遗患,劫数未平,当今又有再起之相。如今神道有望,以你性子,却未必愿多费数十载苦功。”两人本就同体而出,性子相同,许由倒也非以己度人,乃是以己度己。 巨人沉顿片刻,道:“那位会元真人,想来便是会元玉章了,其乃是太玄祖师所留,以其功行,我便是成为半神,也难以相抗。只能允诺于你,日后斩杀萧离,报你之仇。” 许由听得此言,神情顿时松懈,此事全由萧离所起,其本就未向会元玉章报仇之念。随后意识逐渐模糊,消逝在天地之间。 ······ 东衡洲,南冥渊,三阳门。 三阳门在东衡诸大派之中,成派最晚,其祖师三阳真人在三千年前才成仙道,乃是昔日开启诸道争斗之人。自其去后,门中至今,也不过太阳,玉阳,少阳三位化神真人。 三阳门仙痕阁,此乃是其派中弟子留下魂灯之所,守阁童子正在一旁打瞌睡。忽然之间,似有阴风吹过,一位弟子魂灯熄灭,守阁童子怵然而醒,见此情形,心中一惊,待其再查看了一下此魂灯名讳,忽的惊跳而起,连忙往外跑去。 少阳殿一偏殿中,一位元婴真人听完童子所述,一时之间,殿内如有火起,温热异常,随后便回转清凉。此元婴真人怒道:“如此说来,我那孙阳徒儿,已然殒身在外了。传话给外事院,查出我徒儿死因之弟子,赏玄器一件,能为其报仇之人,赏灵器一件。” 便就在三阳门不远之处,一处隐秘洞天福地,一位黄脸青年自一座高台之上坐起,面色苍白,无有血丝,此人起来之后,冷然说道:“太玄派,萧离,你我定会有再见之日。” ······ 萧离自离了繁星湖上那处荒岛,便日日游走于凡俗市井之中,或是去会一会民间清流,纸上言兵,谈玄说道;或是去翻阅俗世书籍,经史子集,无不涉猎;或是躺于野外,白日赏日,夜间观星。其修为已到了采药归鼎之时,水磨功夫,功诀便无他刻意,也可自然运转,倒也不碍修行。 如此洒然度日,无形神之拘,无名俗之累,萧离便觉就是在太玄派中之时,也无这般洒脱。这也是其身携会元玉章这等至宝,修行所需灵气,皆由其供给,否则便是三五日功夫,也未必能挨,何况这般数月时日。 这一日,萧离又以天为盖,以地为床,指点群星。忽然之间,其见半空星宿,有七颗竟连成一线,成七星连珠之相。这七颗俱是极亮星辰,又挨得极近,星光连在一起,当真有如白线一般。萧离纵使两世为人,也未见过这般景象,便呆看当空,一动不动。 七星连珠所成白线,忽然之间由夜空直落而下,恰好便射入附近繁星湖中。萧离见此其景,连忙飞身而起,御剑往繁星湖而去。 待萧离赶到之时,只见繁星北湖,湖水不断翻涌,竟成一道漩涡,这漩涡越转越快,其中心也越来越深。最后忽的一顿,漩涡戛然而止,湖面之上,现出一面水墙,便如一道门户。空中群星熠熠,星光照于这道门户之上,犹如仙境之门,晶莹剔透。 “繁星洞天。”忽有一人高叫,声音响彻一方,显然非常人所出。 此地本就因繁星洞天问世,各方高人往来。不过片刻功夫,银江两岸,繁星双湖,便聚满了修行之人。 随后不断有修行之辈,不管其他,便往此门户飞撞而去。只是其经过此门户之时,其便如不存在一般,穿行而过,门户无有变化。 这时,一人在萧离身旁言道:“无有繁星玉牌之人,不得进入;已成金丹之人,不得进入。这些人便是修为了得,也是妄废功夫。” 萧离便是不回头,便也知是楚向阳来至此地了,其回头问道:“仓合子道友还未来吗?” 楚向阳回道:“仓师兄本来是要到此地呆至洞天大开,只是前番喜得至宝,急于回宗复命,也不知能否赶回?” “楚师弟却是多虑了,贫道早已应承师弟,岂会不至?”一道剑光掠来,落在两人身旁。 几人说话期间,便有几位玄光修士,手持繁星玉牌,往里飞去,几人入时,门户如有波纹散开,其人疏忽之间便消失在众人眼前,显是已不在此间。 这时,一人飞到门户之前,冷哼道:“如此机缘,我不能得之,却也不能令你等轻易夺得。”此人瘦高个子,眉眼微斜,脸黑如墨,却是一位金丹修士。 听见这黑脸修士之言,周围不少玄光修士,愤恨不已,纷纷低声暗骂。 其中倒有胆大之人,愤声说道:“此繁星仙人遗留机缘,你凭什么拦下我等?” “凭什么?就凭我修为胜过你等,你可是有何不满?”黑脸修士眼神微咪,望向出言之人,目露寒光。 “哼,你一介金丹小辈,竟也敢到此拦路,当真找死。”忽然一只大手当空落下,抓向此黑脸金丹修士。 此大手来势极猛,其速极快,金丹修士便欲遁开,却发现自己竟难以动弹,心中大惊,只得眼睁睁见此大手落下,却无能为力。 ; 第二十章 门前尚有波折生 (感谢书友141231132141340的打赏,谢谢支持。)便就在此金丹修士无计可施,闭目待死之际,忽然人群之中,传来一声咳嗽,一道红光掠过此人之前,恰将那大手击碎。 “道友如有后辈,便自进去便是,何必妄自动手,为他人作嫁。”一道苍老声音传来,对适才出手修士言道。两人俱都匿迹于人群之中,只闻其声,难见其人。 众人之中,一位黄袍修士率众而出,淡淡说道:“你此言也有道理,大道之途,唯有一争,彼辈势弱,错失机缘,也怪不得他人。”随后,其又对后面一男一女两位青年修士言道:“你二人进去吧,进去之人越少,得以谋夺机缘机会越大,各自小心便是。” 此两位青年对视一眼,随后冲黄袍修士一礼,施施然入得洞天之中。 那黑脸金丹修士,见此二人入内,只若不见,随即高声宣道:“诸位道友,如是大派弟子,或是元婴真人族中子弟,言明即是。贫道虽然狂妄,却也不敢横加阻拦。若是非此二者,欲入此繁星洞天,那便休怪贫道无理了。” 话一说完,议论纷纷,不再如方才一般众人咒骂,反有一些修士拍手叫好。此类修士不言而喻,俱是适才黑脸修士所言得以入得此中之人。而其余散修之人,眼望此景,心头怒愤,却又碍于形势,不敢多言。 “我等乃是三阳门弟子,请前辈让路。”几位玄光修士手持其派中玉牒,傲然言道。 黑脸修士一笑:“三阳佳徒,自可入得其中。” 此几名三阳弟子俱也轻笑一声,往里而去。 “我等乃是天河派弟子,烦请尊驾放行。”又有几人出声说道。 “天河乃是东衡第三大派,几位当得入内。” 黑脸修士此言一出,那几位天河派弟子都是微微颔首。倒是令萧离几人各自对望一眼,眼含笑意。太玄太白并立东衡洲之上,旁门别派自是难比。可是两派之下,犹有诸多修行大派,天河派道法,犹重厚积薄发,兼之此代有近十位元神洞天真人,世人常以东衡第三派冠之。不过无论是太玄还是太白,其心中东衡第三大派却是大夏朝,非诸道派。 “我乃是山阴柳氏弟子。” “我等乃是紫霄道弟子。” ······ 不过片刻功夫,各世族子弟,各门派弟子鱼贯而入,倒让一旁散修之人眼红不已。忽然,几位散修之人便如约好一般,同时发难,齐向黑脸修士攻去。 一时之间,金刀雷火冰刃寒芒迸发,从不同方位围住黑脸修士。而后,场中百余散修见此情形,都敢愕然,只听有人大声说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诸位道友一齐出手,灭杀此瞭。” 话虽说完,众人却相互一望,不曾有一人出手。只让最先出手的几位散修神色一变,心头暗叹,竖子不足与谋。萧离见到此几位散修之中,竟有自己前番才遇到过的王立,大感有趣。忽然念头一动,萧离袖子一道白芒飞出,斩向黑脸金丹修士,同时大声言道:“贫道抛砖引玉,诸位可莫要耽搁了,错失机缘,悔之晚矣。” 仓合子淡淡说道:“贫道亦然技痒,也试试此金丹修士手段如何。”手中剑光闪出,亦是往前头斩去。 一旁楚向阳见其二人都已出手,苦笑一声:“二位师兄还真是,叫小弟不知如何说好,亮明身份便可入内,何必这般行事。”话虽如此说,可其手上也不含糊,紫芒一道当空横击,直向当空之人。 仓合子冷冷一笑:“此人也不知何许身份,竟比我太白派还要霸道。我便是要入此间,又何需其相让。” 萧离随口笑道:“不过感觉有趣,顺道看看此人手段如何,能否挡下此地上百玄光修士。” 见到有人当先出手,周边所有玄光修士都心有所触,各自施展法器,往黑脸修士攻去。上百法器齐出,这等景象,想来极少有人见过,而黑脸金丹修士正处此些法器当中,心头大骇。其刚刚奋力将先前的金刀雷火冰刃寒芒打落,正待反击那几位出手之人,不料却逢着眼前一幕。其使尽手段,先是避开萧离三人三剑,再以一法宝挡住一方法器,可是其他三方之法器却难以抗住,皆落在其身上。其便是全力躲避,也未避开多少。 此人倒也了得,体如金刚,寻常法器竟是伤他都不能。可是里间亦有不少人所用乃是玄器,此器便是他悉心防备之时,也不敢轻接,在这般情形之下,玄器落在其身,顿时肉身之上,千疮百孔,鲜血横飞。此人踉跄几步,望向此间出手的众多玄光修士,眼神凶厉,随后又化为无奈神色,倒地身死。 “小辈,好胆,你等找死。”忽然那道苍老声音再度响起。 不过一言之功夫,此洞天门径之旁,繁星湖畔,空间犹如凝滞一般,所有修士都难以动弹。便是萧离几人,也是如此感觉,顿时心头大骇。 “本来还想着上天有好生之德,派人挡住你等入洞天便是。不想宝物蒙人心智,让你等做出这般不智之举,贫道只得一了百了,绝除后患了。” 此人话音才落下,此处空间更见凝实,一股杀机牢牢锁住适才出手之人。 “适才未出手之人,就此离去便是。至于其他小辈,今日就是尔等身陨之时。” “我看今日在此身陨之人,唯有一个,那便是你。” 又有一人声音从旁响起,随着这道声音落下,空中凝实之感顿消,适才锁定诸人之杀机也消弭于无形。随后,一道人影自高空落下,跌入这繁星湖中,竟是一白眉羽冠道人。 此人急从水中而起,也不理羽冠落于水中,略一运气,将浑身水气祛除。回至半空之后,此人颤声说道:“不知何方高人到此,贫道有失远迎。只是不知贫道何处得罪真人,竟这般戏耍于我。” 这时半空之中,云气缭绕,一位道人于这云气之中,渺茫可见。随后云消气散,露出一羽衣星冠老年道人,面如金纸,发白如雪,须黑如墨,这等面相若是换作他人,必会令人惊讶,可是在此老道之身,只让人觉得本该如此。其望向白眉修士,淡淡说道:“你是何派弟子,若是与你师长有旧,便饶你一命。” 白眉修士心头一惊,言道:“贫道乃是扶余观弟子,扶风真人座下。” “扶风,何许人也?想来该是这几百年新出的洞天元神真人了。”此老年道人喃喃自语:“扶余观,那你还真是不走运了。” 说完,此道人身前现出一柄蝉翼薄刀,清泓如水,可是萧离往此刀上一观,顿感杀机盈人,眉间剧痛,连忙避开双目,不敢再视。 识海之中会元玉章赞道:“好刀,竟已成仙道之器,不知此道人是何人,竟可炼出这等杀伐仙器。” 白眉道人头上顿有汗珠冒出,口中说道:“不知小道有何冒犯前辈之处,还请明言。” 老年道人不置一词,颤巍巍探出枯瘦手掌,抓住蝉翼薄刀,轻轻一划,那白眉道人连反应都不及,便倒地而亡。只是此人身死之后,老年道人犹自凭虚而立,一动不动,眼神望着下方,似是再看落于水中之尸体,又似在看水下无尽远处。 不过几息时间,白眉修士尸体之上,一道青色玉符突然炸裂,成一道青气,玄妙非凡,绝空如电。这青气一现,周围灵气便会向此处,青气由虚转实,化成一青袍瘦颧老者。 这青袍老者先是看到水中尸体,脸上一怒,马上往旁看去,却见一老年道人,手持一柄蝉翼薄刀,似笑非笑,似叹非叹。 青袍老者打了个稽首:“贫道扶余观扶风子,见过道兄。” 老年道人摆摆手:“你是何人,贫道不肖理会。在此等你现身,不过是有几言相告,既是告之于你,亦是告之于天下。” “请道兄明言。”扶风子观此人气势,雄浑壮大,难测其底,为其平生仅见,不敢放肆,便静待其言。 “昔日繁星道兄登天之时,感门下凋零,无人可承其道途,便留下繁星洞天,托我看护其道途传承。今日此人倚恃修为,妄行不道,竟敢插手繁星道兄道途传承,被贫道所斩。此前之事,贫道不知,便当是其一人所为,也不欲见罪你扶余观。只是告知你辈,来日若是有得传繁星道途之人出世,便受贫道庇佑,尔等行事,需多珍重。” 扶风子忙道:“此事吾扶余观不曾知晓,否则定不会插手仙家道途传承。” “是真不知也好,假不知也罢,你辈自行小心,贫道去也。”半空之上,又见云雾缭绕,老年道人隐在云雾之中,身子由实变虚,渺茫难见。 见到老年道人欲走,扶风子急忙问道:“不知前辈高姓大名,仙乡何处?” “山人本是山中客,玉树云台难记名。唯有海上多白云,蓬玄深处有人家。贫道海外蓬玄岛人士,与世无亲无故,有名便如无名。”(ps:恭喜蓬玄真人露出一鳞半爪。) ; 第二十一章 洞天星斗各有灵 (感谢书友鬼兜的打赏,谢谢支持。) 眼见那蓬玄岛真人远去,半点泥爪不留,洒然之至,扶风真人暗赞:“当真是前辈仙真,有这等修为境界,却声名不显,我辈远不能及。”其转头看了看水中尸身,一挥袖便将其收起,也不理周围修行小辈,羽衣一振,乘风而起,远去天冥。 众人眼见这般变故,无论是扶余观扶风真人,还是此蓬玄岛道真,均是寻常难见,都道此行不虚。 萧离问道:“贫道见识浅薄,不识高人,不知两位可知此位蓬玄真人?” 仓合子一摇头,楚向阳倒是回道:“蓬玄岛倒似曾听闻,乃在无尽海域之中,此岛无根无底,漂泊四海之中,非奇缘难得见之。” 仓合子一笑:“管他何人,与我辈何干,贫道先行一步了。”说完御剑而上,入此洞天门户之中。 “仓道兄倒是性急,小弟也去了,萧师兄随意便是。”楚向阳轻笑一声,随后也是飞入其中。 一阵水纹荡开,萧离感觉入得虚空之中,处处是阴风煞雷,便似他昔日自小界破界而出一般。只是此两界壁垒,坚固无比,非他可斩开。萧离略一思索,取出繁星玉牌,玉牌之上,有蒙蒙星光绽出,莹莹清亮。这玉牌才一出来,星光大盛,罩住萧离,往界壁撞去,萧离顿觉一阵恍惚。待其回过神来,却仿佛已与方才不在一界。 萧离收起玉牌,抬头一看此繁星洞天,却见周围星辰点点,耀于当空,其下一道碧水蜿蜒,清澈见底,奇景非凡,顿时一阵讶然,果不愧繁星洞天之名。萧离再望一眼脚下,竟也是一处极小星辰,悬于半空。 周天星辰上头,还有一轮大日在上,放出万道光芒,群星之芒,皆源自此日。萧离正欲往那处大日飞去,下方却传来一道吸扯之力,缠住萧离,让他无法飞遁。 见无法离开此星,萧离也不强求,其放眼望向四周,拘于此地法则之异,只可隐约见到各方星辰之上,皆有一人,却无法看真确。萧离不知楚向阳与仓合子在哪处星辰之上,也无需理会,其二人手段,皆不在自己之下,也非自己可挂心。 此处星辰虽不算大,却也有千百里方圆,萧离健步如飞,往四周探查。此地荒凉如漠,便是草木都未见半株,更毋言其他生灵。几日功夫,萧离便将其探尽,眼见无有所获,也难得出得此星,其也无任何焦虑之情,反而随意选了一处,闭目打坐,引气修行。 此地荒凉无比,无有半分灵气,若非其身具会元玉章,也难得修行。而在远方星辰之上诸人,大同小异,虽无法修行,却也是闭目调息。 三十六日功夫一晃而过,忽然之间,上头大日光芒陡歇,洞天之中,化为一片黑晦,幽暗难辨颜色,萧离自定中醒来,静待此中变化。 “你等能来此地,皆是有缘之人。吾这周天星辰,皆有星灵孕育其中,三日之内,你辈若是能战败星灵,便可入得大日天之内,进窥贫道遗留。若是不得取胜,便将此星灵赠与你辈为奴,也不枉来此一遭。” 话音刚落,萧离便觉下方星辰如脉搏般跳动,竟与自己呼吸相接,令自己血脉喷张,气血翻腾。萧离心中一紧,忙运转丹经,屏住呼吸,止住气血,任其星辰跳动。《紫府九转丹经》别于他法,犹重周身脏腑,萧离不过才一运功,便将此势止住。 似乎也知萧离不被此法相扰,那星辰跳动便此戛然而止。才一止住,萧离感觉脚下有异,身子一动,忙退开几丈。 顿时一阵土石翻滚,一个身影自其内跃出,虎视萧离。萧离见此身影,见其足有三丈之高,四足八臂,目如铜铃,圆头大耳,有两角生于犄,另有皮革如甲胄一般护住周身,八臂之上,另有刀戈剑矛操之于手。萧离暗道:“此该就是星灵了,骨骼精壮,便是寻常力士也不及,不愧仙人所制。” 萧离有心想一试此星灵之能,手掌含光剑,一道剑气往此星灵头颅斩去。此星灵看似笨重,动作却极为迅疾,往侧处一避,便将萧离此剑气避开。 萧离见其动作,极是惊异,其避开一步,似乎另有玄虚,和寻常遁开不同。心念一转,萧离御出清灵玄光,打向星灵双目,含光剑化白芒,直斩其身下四足。 那星灵也未见特殊动作,鼻中一道白气喷出,虽未挡住清灵玄光,却也阻上了几息,随后足下随意一踩,竟又避开含光剑。随后含光剑倏地回转,直刺其目,星灵竟随意一动,身子避到一旁。 就是这般,萧离剑疾如电,招招攻向星灵,不令其有丝毫还手余地。可尽管如此,却也不能奈此星灵何。其不过足下云头踩动,便能在险极之时避开萧离杀机,化险为夷。 萧离见此,心头一赞,随即神念一动,含光剑一化为九,道道白芒,齐斩星灵。便就在即将斩到其身上之时,此星灵竟移形换影,避到萧离之旁,令九道剑光齐齐落空。此星灵一至萧离近旁,掌中刀戈剑矛俱向萧离攻去。 它这一动,更是让萧离眉头皱起,其动作着实可称为笨拙,缘何竟往往能于险情中脱身。萧离随意一避,便自躲开,只是此星灵竟如影随形,贴身攻至。其行动之速,实不下萧离,可是动作迟缓,攻敌进招却令萧离摇头不已。 如此十几合之后,萧离便瞧出此兽端倪,其行动之速该是仗着类于缩地成寸之术,非是自身手段。萧离暗自思忖,心生一策,手执含光剑,趁着此兽攻来,斩向其身下山石,下方即成一巨坑。此兽不曾想到萧离出此奇招,一个不慎,忙向下方遁去,欲靠向地面。 萧离岂会令其再着地,手掐剑诀,斩向星灵脖颈。果不其然,星灵躲避不及,被萧离将头颅斩下,倒于巨坑之中。此星灵一入地上,转瞬便将头颅接上,死而复生。其接上头颅之后,便不再看萧离一眼,遁入地中不见。 顶上大日之上,霎时传来阵阵牵引之力,萧离也不抗拒,循着此力,飞至大日上头。 片刻之后,萧离来至大日之上一处宫殿之前,萧离抬眼一看,见到繁星殿三字。只是此刻殿门紧闭,未知内头详情。萧离正待入内,便觉后方又有人来,乃是一黄脸青年,正是王立。萧离见其一笑:“未想竟是王道友,久违了。” 王立见是萧离,回了一礼:“见过萧道兄。”其心有芥蒂,不欲与萧离多言,便来至殿门之前,奋力一推,却无法将之推开。 萧离见状又是一笑,闪至一旁,任其施为。王立又奋力推了几下,仍是难开此门,其瞥了萧离一眼,便一言不发,自也退到一旁。 不多时,又听一道剑鸣之声,清越无比,正是仓合子到来。仓合子冲萧离一礼,问道:“道友何时来此,有何发现?” “贫道不过才来片刻,一直在此殿门之前,倒是此位王道友,久推殿门,却不得为开。” 仓合子见到王立沉默不已,知其无功而返,也不欲多问,便如萧离一般,坐在一旁闭目调息。 呆了三日,又有近十人上得大日之上,其中便有萧离曾见过的大夏冠军侯,御兽宗蛊真人,竟然连那清水城所见李傲天亦来到此间。此人与聂锋并肩而立,皆是龙姿凤骨,精气直冲天灵,丝毫不逊色于他。萧离见此,不禁点头暗赞,此人也是了得,不过几年时间,怕已快锻骨大成了。 只是已过如此之久,萧离却未见楚向阳上得此地,倒令萧离惊异不已。楚向阳精彩绝艳,天资不下萧离所见任何玄光之人,其至此还不现身,也不知是因何故。 三日时间恍惚便过,此刻殿门之前,已有二十余人来至此间。此中之人,各自分为几批,王立与另五位散修同处一旁,聂锋与李傲天二人虽各自不对付,但却与几位外道修士同处一地,共有七人,再有其他诸派弟子合于一处,人数最多,共有九人,只是其人貌合神离,因着外势才抱成一团。三方之间,便是话语之中都夹枪带棒,各有锋芒,无非是抬己贬人,意图以势夺人,占得先机。 萧离与仓合子虽仅有两人,但坐在一起,却无人敢招惹他等。二人自是安得清净,闭目修行,不理会其中纷杂。 忽然之间,有人惊叫一声,萧离都从定中醒来,见着大日之下,诸多星辰大放光芒,神芒冲霄。而后一人缓缓飞向大日之上,其所行之速,着实缓慢之至,飞遁之时还时不时往回而看。 大日之上,有人讥讽不已:“此人如此之速,也不知是何方之人,竟也可斗败那星灵,正是奇哉。” “道兄此言有理,那人还时时回望,莫不是还担忧星灵还会从下方飞上来?” 一时之间,场上嬉笑不断,评头论足。只是亦有几人,不理那人如何,反是不断盯着下方诸多星斗,心头不断揣测其变化之由。 ; 第二十二章 定阳星盘惹人眼 (在此感谢书友906281.q的打赏,也谢谢其他众多书友的支持。) 下方周天星斗光芒越盛,耀人眼目,随即星辰转动,虚空晃动,便是下方碧水也受其影响,掀起滔天风浪,搅动万里波澜。此等奇景,比之飓风呼啸而过,亦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道向此地飞来之身影,见到后方情形,竟立在当空,回身而望。萧离远远看出此人身形相貌,正是楚向阳,只不知其有何谋划,便暗中传音一旁仓合子,随时准备接应于他,以防变故。 此时大日之中所有人都知下方即有大变,皆是神情专注,直视漫空星斗,却见彼处星斗越来越亮,形态越来越小。开始之时,其一颗星斗只有数百里之径,此时却仅见数里大小,其变化之速,令人咋舌惊叹。 不过须臾功夫,虚空震荡,就是诸人所处大日都有晃悠之感。那远处群星,只见越变越小,其相互之距亦是越变越近,最后虚空之中,别无星辰,唯余一张尺大圆盘,盘面似一轮明月,清旷幽朗,上面莹莹点点,繁星便如珍珠般,点缀其上。有道是月明星稀,此物却与常理不同,其星月相映,更生妙趣,内蕴玄机,令人神往。 “定阳星盘。”诸人之中,那位扶余观弟子最先反应过来,急往虚空遁去,欲要夺下此宝物。诸人现在那星辰之上呆过少许时日,也亲身试过那星斗之灵威能,而见诸星合为一宝,虚空化作一盘,稍稍一想,也知此星盘必是至宝。当下皆出手挡住他人,欲使己身奋上,夺得此物。 只是其皆离那星盘尚远,后方又有他人掣肘,怎能比过悬在当空之中的楚向阳。后方诸人还在各自发难,抢占先机之时,其便飞至星盘之旁,大袖一摆,将此星盘一把抓住,收入囊中。 只是楚向阳飞至大日上头之时,扶余观弟子大声喝道:“何方鼠辈,竟敢窃此至宝,赶紧将宝物交出,让我等诸派弟子处置。”他此言一出,其他立于此人身旁之大派弟子亦觉有理,纷纷颔首。 “极是,极是,这等宝物,非你能有,将其交予我等,也可救你性命。否则遇到他人,见宝起意,杀人夺宝,倒是悔之晚矣。”聂锋身旁,亦有一外道修士,出言威逼。旁边数人也是大笑不已,仿佛楚向阳所得非宝,反是大祸。 倒是几位散修,自觉实力不足,未有一言,但是其目光灼灼,亦在静候时机。 楚向阳闻言,顿觉一乐,出言调笑:“交出宝物自可,只是不知交给何人,诸位不妨给贫道一个章法。” “自是交予冠军侯爷,其乃大夏太子门生,可代你之险。” “我看不然,张傲天公子历代帅门,当保你无碍。” 此宝尚在楚向阳手中,大夏一方其人便先自争吵开来。至于那九名大派世族子弟,非出一门,各自警觉他人,却是未能决出交予何人。 楚向阳见此,冷冷笑道:“不说东据此洲三千载,便是立派数万载,从未听闻有人敢因夺宝杀害我太玄弟子,贫道性命,便无需各位操心了。我倒要看看,何人敢来。” 一听楚向阳乃是太玄派弟子,诸世家大派子弟再不出言,便似适才一幕从未发生,而大夏一方,有人阴阴说道:“原是太玄子弟,难怪这般视众人如无物。只是你势单力孤,一人闯入此境,怕是······”此人许是不知萧离来头,故此出得此言。 “怕是如何?贫道倒想听听。”楚向阳问道。 “怕是双拳难敌四手,性命不得保全。” 楚向阳正要再说几句,一旁仓合子一剑斩出,剑光如流星洒下,朝那出言之人而去。一剑之后,那人倒也不被斩中,只是猝然临敌,有些灰头土脸罢了。仓合子随意一剑斩罢,也不再看那人,淡淡说道:“楚师弟与他废什么话,既敢说出此言,一剑斩了便是。东衡之上,哪派不是暗中窥伺我等两派。不过是彼辈势力不济,不敢跳出来罢了。” 楚向阳点点头:“仓师兄所言甚是。”说完,其一掐手诀,一道雷霆在天际响彻,电光如虹,劈向那人。 此雷电之速,丝毫不在寻常飞剑之下,那人见状,忙飞遁而走,闪向一旁。只是此雷似已认准那人,也随之一动,往其当头罩下。此雷非比寻常,乃是太玄派十大神通之一的生灭紫雷,神雷之下,生灭难论,又岂是其可轻易避开。昔日紫霄道之人,曾欲以其门中一道真传法门《五雷正法》,与太玄派这一神通相易,却也未见太玄派同意,可见此雷之神威。若是换作常人,却无法在玄光之境,施出此神通之威,只是楚向阳修行正法,乃是太玄派中唯一能以雷法入道之经,经他使出,自非余者可比。 此人未料到上方雷霆如有灵一般,心里一惊,再不知如何避开。正当此时,见其危难,聂锋手中取出一珠,珠身泛出蒙蒙赤光,其将此珠往上一扔,正往那人顶上而去。旁边萧离一见,含光剑往前疾去,将此赤珠挡下。 聂锋还欲出手,萧离冷哼一声,含光剑如雷音电龙一般,一化为二,两条电龙在其身前一交,便欲将其人截成几段。聂锋见到此剑,疾迅无比,便舍下助那人之心思,专心眼前之敌,使出一杆画戟,拦住两道剑芒。 而那适才出言无状之人,也无他人相助,被雷霆击中,全身焦黑,甲胄破损,面目难识,竟已倒地而亡。聂锋见此怒极,此人与他虽不过泛泛之交,但毕竟在此间之时托庇于他,如今见其身死,自己如无所动,日后还有何人敢投效自己。其大吼一声,身形大变,猛地拔高几尺,腰膀亦粗大了几分,更类于魔神之流,手中画戟往前横斩,一道无形气浪,排山倒海一般,涌向萧离。 萧离轻笑一声,往虚空之中信手画了几下,顿时聂锋顿觉四维上下,皆有大力涌至,自己适才施出气浪,竟沿着原路返回。此还不止,周边气机,仿已变作山岳一般,使自己难得动弹。 此是萧离自《洞神神宝经》中所悟气道符文篆书之法,此经虽不过只修一气,直抵元神,但是修行之时,亦须有所凭依划别。此乃是创此经书之人,参悟而出法门,元神之前,分为四步,演云篆炁文,化真文灵书,成流光妙意,为洞神太清。萧离此刻修行,已可初初一气衍化真文灵书。此乃是真文化出山岳,虽非实山,亦不下千万钧之重。 聂锋受气山之压,周身筋骨都在作响,就是皮肤上头,都隐有血液渗出。忽然之间,聂锋双目赤红,本是清秀的外貌竟露出狰狞之状,其仰天一吼,周遭气山便为之一震。随后其又划动手中画戟,一击之下,便将真文所化之山岳打个破碎,气浪纷飞。 出得拘束之后,聂锋满面凶意,望向萧离,似乎想将其撕碎一般。旁人见到聂锋神色眼神,都是一惊,其便如蛮荒巨兽一般,触之生畏。萧离却丝毫不以为意,悠然一笑,剑光回转,伺机而动。 便就在二人相对之时,王立等五位散修来至繁星殿门之前,其轻轻一推,此门便即洞开,与几日前久推不开,如是天壤之别。 旁边之人本都在坐看萧离聂锋之斗,见到殿门大开,都顾不上二人了,往殿内而去。便是聂锋见状,也是冷哼一声:“此回暂且放了你,来日再斗。”此言之后,聂锋外相亦然一变,重又变为方才清秀模样。 远处蛊真人遥遥讥道:“嘴上功夫,还是这般了得,以你之手段,哪是人家对手?”其说完此话,便踏过繁星殿门。 聂锋闻言,又是一声冷哼,往蛊真人处掠去,却也不再出言。 一旁楚向阳脸色突然古怪不已,想起自己于前世所闻之事,忽的捧腹大笑。萧离忙问其故。楚向阳摆摆手:“小弟只是觉得此二人关系古怪,时常斗嘴比剑,却从不生死相争,陡遇强敌,亦可互为依靠,当真是怪诞。” 仓合子一怔:“便是如此,又有何可笑之处?” 萧离听出楚向阳话中之意,神色也是古怪无比,不置一辞,当先而去。 此刻殿门之外,舍下方才那人尸体,便仅剩萧离三人,见到萧离过去,仓合子言道:“萧道友慢走,你可知楚师弟话中深意,便说与贫道听听。” 萧离不理会此语,倒是楚向阳一边将其以神雷轰杀之人遗物收好,一边笑道:“仓师兄此世,可是从未有过人间情爱?” “便是如此,却又如何?” 楚向阳闻言,摇了摇头,亦往前边而去,口中说道:“来日师兄若是有机会领略此中韵味,便知小弟我话中之意了。”说完放声一笑,远远可闻。 ······ 待萧离踏入殿中之时,在外亦稍稍可见的楼阁殿宇皆隐去无踪,唯有身周几个黑黝黝洞门,里间隐有微光放出,却难见其内中详景。 半空之中,渺渺茫茫传来一音:“咎莫大于可欲,祸莫大于不知足,尔等观诸洞天,自择一门而入。里间各有一宝,任你争夺,不令徒劳往返。” 此时舍下萧离三人,亦还有七八人在此,萧离所识几人,唯有王立不在此地,显是已择一洞口入内了,只是不知其做了如何选择。余者皆眼光扫视几个洞门,神思各异。萧离望向几个洞门,身前一个最为宽大,上书“不修吾法,莫入此门”,其心头一动,暗道:“此该就是繁星洞天传承留存之地了。”只是萧离对繁星仙人道途无半分觊觎之心,略略一瞅,便将目光移至他处。 ; 第二十三章 诸般门户凭君入 (在此感谢winnie-water的打赏,谢谢支持。)彼处尚有五道门户,萧离挨个看去,见其上头各有所书。 诸门户由左往右依次为“七杀”“破军”“贪狼”“天府”“天相”,门户名称有异,其洞口给人气机感觉亦是截然不同,完全不似主洞那般,让人只觉是普通寻常。 七杀门户,里边恍是天地厉气,结聚而成,便是站在其外,也能感到种种凶杀之意,令人望而生畏。仓合子一见此门户,便觉喜爱,其二话不说,御剑而往。其后亦有一人,萧离也不知是何派修士,尾随而入。 往右为破军门户,里边气息瞬息万变,不知其由,难见其去,无有增生,亦不见损耗。蛊真人神情一变,往里飞遁而去,一旁聂锋见状,大声呼道:“蛊小贼莫走。”一言之后,其便也随之而往。 破军之旁则是贪狼门户,此间生灭之意共存,生中觅死,死中含生,却又不单此二意,便是其他种种意像,亦皆在此相结。楚向阳见之,心头一动,对萧离言道:“小弟便选此间了,师兄且随意。”他这一去,后头竟跟着三人,目生寒光,眼露凶色,那位扶余观弟子便在此间。萧离见此冷笑:“自寻死路,怨得了谁。”对于楚向阳斩杀此辈之能,萧离丝毫不怀疑。 贪狼之右便是天府门户,与前三者皆不同,其内大气彰彰,小气严严,一气充塞其中,明荡他者,却不侵压,也不见半丝交葛,大小各行其道。李傲天倒觉此门户与自己有缘,轻轻瞥了萧离一眼,眼里不见悲喜,往里而去。萧离见其背影,轻声一笑,此人心性倒是大有长进,逢着自己这等大敌,其也能忍住。 最后为天相门户,此间倒是中正平和,气顺意坦,却随机而动,随意而变,内演百机万象。萧离眼见旁边唯有一人,也不理其如何来处去路,往内行去。遥遥感知之下,却知后面之人亦是往此门户而来。 洞中幽幽冥冥,难测其形,未知其里,萧离便连神识也难探一二。往这幽深门户之中行了片刻,便忽见前方隐有光芒而出,萧离一见,化生剑光,恍惚一遁,便出了此门户。 一出门户,便觉天光大开,萧离一见眼前,青山如黛,碧水似洗,山水之间,虫鱼鸟兽奔走四方,一派人间仙境景致。见此青山碧水迢迢,野草闲花遍处,可怜数行雁鸟,点点远去排空。萧离见此美景,实让人心生喜意,只是不知繁星仙人所言之宝,又在何处。 萧离御剑横空,观望四处,却未见有何奇特之所,索性回至地上,悠悠行走。不过数息之后,后方亦有人进入此间,此人才入内,也不观他处,先冲萧离一礼,言笑晏晏:“贫道燕伯生,山野修士,见过太玄道友,未知道友高姓大名。” 萧离回礼道:“太玄萧离,见过燕道友。” “莫非是在太玄迎宾岛上,一剑战败天下玄光修士的萧道友,久仰久仰。” 萧离眉头一皱,修士与凡人不同,并无诸多言语礼数,也少有客套近乎,此人虚言奉承,抬高自己,倒是让人心中起疑,不知其本性如何。萧离点头一礼,淡淡言道:“道友过奖了。”说完便继续往四处窥探,欲穷此地奥妙。 燕伯生见萧离欲走,忙道:“道友比贫道先至,可知此地宝物在何?” 萧离看着此人一眼,神色莫名,口中言道:“贫道亦是才来,不晓此地情形。” 萧离这一言说罢,燕伯生却打蛇上棍,继续笑道:“燕某倒是看出了一二,此境地形西高东低,便似一道龙脉,自东边起势,直飞西方。那西侧高山之所,如龙头所在,所谓苍龙吐珠,想必珠子所在,就该是藏宝之地了。” “既是如此,道友便去寻苍龙之珠吧,贫道再到此地观观景致。”萧离不知此人缘何不断套近乎,竟连宝物都不甚在意,直言相告,但其与此人相交不厚,不欲多加理会。 “贫道德才浅薄,怎敢擅夺至宝。道友乃是大派出身,宝物合该你掌,不过若是其中有些小物,万望道友让与贫道。” 萧离深深看着此人一眼,也摸不清此人门道,只得言道:“各凭机缘,各安手段。”说完,不想与此人纠缠,白芒一道,倏忽而起,往东侧寒潭碧水而去。此说是寒潭,但近处一观,乃是一活水,其大若海,平旷万里不止。 萧离走后,那燕伯生眼看其去处,笑容顿敛,眼含讥诮,极有深意。随后衣袖一摆,往西出飞去,同萧离所去恰反。 此处本是洞天之中,春秋景致来由乃是由开辟之人早定,萧离看远处山峦起伏,百花争发,正是初春之时。可唯有这偌大寒潭之周,却仿已入深秋,枫叶满山红,黄花耐晚风,老蝉吟渐懒,愁蟋思无穷,一片荒芜落败,无端能惹愁思。 萧离在此寒潭,择了一处小岛,随意一坐,观望四周,神识散出,想看看此地之由。只是其查探许久,却未看出一二。忽然之间,萧离想到一事,此界据他观望,舍下这处寒潭碧水,再无他处水源,缘何可涓涓而流,而非一潭死水。想到此处,萧离往水中一遁,掐了个避水诀,往里而探。 天下之水,莫大于海。万川归之,不知何时止而不盈;尾闾泄之,不知何时已而不虚;春秋不变,水旱不知。此其过江河之流,不可为量数。萧离此前未知尾闾为何,但是此刻沿水流而去,一直飞遁半日,观眼前之景,心中只觉唯有尾闾可称。 远远观之,有一巨石,方圆上千里,其厚亦有千里,海水一入此中,便消失殆尽,令人惊叹不已。萧离有心入内一探,但是却未知详情,恐有前忧,其略一思索,天灵之上,有一气化生,杳杳冥冥,万物始发,正是冥寂玄通元气。 此气出得天灵之后,随物赋形,竟成一人形,与萧离本人无二。此乃是萧离参悟钟掌门昔日所赐“一气化身”神通,借以冥寂玄通元气衍出之精血化身,其与寻常相比,更多了几番妙处,非但与真身无异,还可使得诸多洞神经上法门。其虽不得长久,但此时也可一试。萧离便欲以此身进入,以策万全。 此化身冲萧离微微一点头,循着水流,往此巨石冲去。 在巨石之处,萧离仿佛感到有诸般气机力道,或牵或扯,或击或化,顿觉神意困顿,昏昏沉沉。萧离连忙安心定神,抱元守一,待撞上巨石之时,顿觉入了一处漩涡,在内随水流而走。如此游走向前,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之间,周身气机一松,压力陡去,查探外间,竟入得一处明亮平定之所。 萧离放眼一望,此处倒似乎也是单独一方世界,只是别无他者,唯有一条大河,水流自天而降,流过无尽旷野,又落入远处深渊当中。萧离心神一动,此该就是上方寒潭碧水,水流生生不息之源了。 其再往旁边一视,见到一处河碑,三尺见高,一尺见方,上有“归墟”两字,字旁再有“归墟之地,秋水入之,星宿之海,百川出之”十六个小字,虽是言自然之事,却给人无尽悲寂之意。 萧离走至碑旁,将手往此碑中一放,忽然之间,识海掀起滔天风浪,狂风骤雨般敲击心神。此虽是化身,但五感六识,实与真身无异,萧离顿觉头疼欲裂,不下锥心之痛。 这般痛处,足足持续了小半个时辰,才得以慢慢安定下来。萧离再反观内视,一探自身神识,不禁大吃一惊。其识海之中,竟有一绝美宫装女子,不知何时而入,气度温婉,含笑看着自己。萧离略定心神,试探问道:“前辈何人,不知入贫道识海,所为何事?” 那女子盯着萧离,许久不言,令萧离如有芒刺在背,极不舒坦。见其不言,萧离也不再言语,但感知其气机博大,亦不敢妄动,只静待其动作。再是艰险,不过是损了这一处化身,想来若是此身得损,本尊定可知悉,逃至他处。 那女子观看萧离良久,忽的皱眉道:“你这该不是真身吧?这化身之法也是了得,我看了许久才发现端倪,不知是哪派法门?” 萧离点了点头,打了个稽首:“贫道太玄派萧离,见过前辈,不知前辈有何贵干?” “原是太玄派佳徒,难怪能有此般妙术。你不必紧张,贫道留一道神念在此,乃是予你好处,并非是要害你,不过还有一事,也需你之助。” “请前辈吩咐便是,若是能为,贫道自会尽力;若非贫道可为,却是无可奈何。” 女子又是一笑:“倒是挺小心的,你尽可放心,此事于你无大碍。”忽然,女子又是一叹:“昔年我与繁星子两人,为天下散修共尊。许是气数不得占尽,我二人修行数千载,也未少收弟子,可是所收弟子,不是逢着魔劫,便是弃了道途,凡此种种,无一可得善终。繁星子登天之前,曾托你派掌门问询上界天机,知其登天三百载之后可得道途传人,便将自身洞天留下,三百载后大开,以待传人。” “我与他又是不同,乃是修行元神之道,昔年杀伐亦是远胜于他,得罪过诸般同道。我若是留下传承之地,必会被他人强行抹去,便于此开辟了一方水域,凿出归墟,以期能有人机缘巧合,堪破尾闾之密,得以见我这道念头。不想天不绝我之道,真有人入得此处,当真幸甚。” ; 第二十四章 便取传承遭大阵 (感谢渊昊书友的再一次打赏,谢谢大家支持,希望收藏能早日涨至签约要求。) 萧离闻弦歌而知雅意,心头却未见多少欣喜,反而眉头微蹙:“仙人抬爱,本不该拒绝。只是贫道自有功法传承在身,却无法修行仙人高法。” “此事贫道自知,你有太玄真传,门内四经七功皆不在吾道之下,岂能强求你转修吾法。只是欲将此传承托付于你,日后为我择一上佳弟子。” 闻听此言,萧离神色稍霁,心中却仍有疑惑:“此繁星洞天,若是贫道料想无差,该会为繁星道统传人所得,此归墟之地,早晚亦会为其所知。仙人缘何舍近求远,舍亲求疏。” 对方所言虽是不多,但萧离已然猜出,此宫装女子乃是昔年散修双璧中,与繁星仙人并称于世的秋水仙人。对于繁星秋水两位散修仙人,此世传有不少绯闻逸事,萧离虽不知真假,但两人该是大有瓜葛才是。其既然愿将传承留在繁星洞天之中,为何不愿托繁星传人相帮此事,反是在此静候他人。 许是看出萧离心思,秋水仙人淡淡说道:“你或是在世间听过些许风闻,但贫道与繁星子实则并无多少瓜葛。便是有所瓜葛,也不过是同为散修,守望相助罢了。贫道开辟此归墟之地之时,繁星子已登天数载,并不知情。再者,我之道统,也无需借其传人相传。” 萧离对这等仙家前辈关系,并不欲知道多少,当下只是点点头:“若只是助仙人传下道统,贫道闲暇自是可为。” 秋水仙人微微一笑:“贫道原本也是请道友帮助留下传承便是,但是此刻见到道友,却是想与道友再度相商一事。” “仙人且言便是。” “贫道先前本以为,来至此地之人,必会转修吾法,故此仅是留下了一件灵器为其护道。至于真器法宝之流,则俱是留于往昔一处秘密洞府之中。道友若是找到适合贫道之传人,若是愿意将其收为弟子,为你我二人共有之徒,则不仅灵器赠与道友,道书亦任由道友翻阅,便是贫道留于此界之真器法宝,亦托付于道友。道友若是无有此意,贫道亦不勉强,也将此灵器相赠,以作谢礼。”秋水仙人说完,妙目一抬,看向萧离,满含期待。 萧离问道:“贫道不过才踏上修行之路,前辈怎会想起,要与贫道共收一徒?” 秋水仙人言道:“贫道昔年性子刚直,天下真人,可说是半敌半友。然而世间之人,无论修士凡人,都是记仇大于记恩之辈。若为宿敌知道贫道道统有传,必会想方设法将其斩断;友人则不然,其只会方便之时照料一二,却不会时时看顾。如今见道友风采,便欲将其托庇道友门下,愿以诸宝相赠。” 萧离点点头,人性确多是如此,唯有天天算计报仇之人,却无日日思量报恩之辈。世人报恩,不过都是遇上便相报,不曾遇上也便随他。 见到萧离低头思索,秋水仙人亦不出声,只是悠悠看向萧离,待其做出决定。 “既然如此,贫道便同意仙人之言,自门下取一弟子,传承仙人道统。”萧离思忖片刻,却还是同意了秋水仙人之求。不过是将门下一弟子,再拜他人为师罢了,却可得观一卷仙道经书,另有诸多宝物。此等美事,多少人强求亦不可得,自己有何可犹豫的。来日若是有人因此难为自己弟子,左右不过是一剑相向罢了。 秋水仙人听得萧离同意之言,神色一喜,抿嘴而笑,如水般眉目荡开,艳绝尘寰。随后其双手一张,左手现出一卷古朴道书,右手则是一根缎带,但无稳固之体,唯有一道水纹,涓涓流过。 “此宝并无实体,乃是贫道昔年自炼而成,名唤‘上善若水带’,但有此宝在身,潜行匿迹,与流水无异,便是洞天元神真人,如非刻意察看,也不易发觉。至于此卷《秋水归墟妙录》,其内有贫道一道神念,道友或是弟子,有不明之处,尽可唤来相询。” 秋水仙人言毕,身化如水般一道流光,钻入道书之中,剩下一书一带,虚空而立,熠熠生光。萧离伸出双手,取过两物,收于袖囊之内。 两物才被萧离收下,顿时归墟所在空间,虚空开始晃动,而后越来越剧。萧离心有所感,此处空间,该已是要破灭了。 不过片刻功夫,一道极强斥力涌向萧离,其也不强力支撑,便随着这道斥力,如水一般被挤将出去。 昏晦之中,萧离自归墟当中出去,待其回过神来,却发现已在一处浮岛之上。此岛倒也玄奇,并未着根地上,却可安居不动。倒是浮岛往西,尽是极高山峦,他处远不可及。 萧离往四周一看,未发现任何异样,感应了一番本尊所在,却还在寒潭碧水当中。其便身子一纵,揽上云头,欲往本尊之处而去。 只是其才纵身起来,忽然外间一道大力压来,其猝不及防,便如碰上铜墙铁壁一般,倒飞而回。萧离心下大骇,定下身子,神意往探周边,却仍未有半分发现。随后,萧离又几度尝试,此地虽四面凌空,却如牢笼一般,无法遁出。 忽然,外间有笑声传来:“萧道友便无需挣扎了,此地已被贫道布下困龙之阵,借来此界龙脉地势,许进不许出。别说你金丹尚未修成,便是金丹已成,面对这般天地大势,也无可奈何。” 萧离双目一紧,看向远方高峰之巅,却有一人负手而立,看着自己,眼中满是讥诮。 “是你。”萧离冷冷说道。 “不错,此地正是燕某杰作。”此人相貌普通,正是在萧离之后便入了此地的燕伯生。 “道友在此地布局,谋划萧某,不知有何用意?”萧离一边问询于他,一边掐动《洞神神宝经》中御使山峦法诀,远处山峦脉气,随萧离动作起伏不定,却仍是不能将此阵势崩开。 燕伯生眼看萧离动作,也不阻止,只在一旁微笑:“贫道就知,道友此来秘境,怎会不来此藏宝之所,故此在此地设局;贫道亦知,道友大派出身,心高气傲,只要我摆出一副令人嫌恶嘴脸,道友必会与贫道之言背道而驰,故此先前故作此态;贫道还知,道友若来,必不欲与我照面,故此躲在远处,任由道友来此。” 萧离以冥寂玄通元气衍出一道剑气,剑气当中,带有丝丝破灭万法意味,一剑斩出,虚空作颤,却无有其他变化。 “贫道还知,道友如若未曾找到此间宝物,必会仗着门派之势,长剑之威,强行讨要此物。此也是你辈世族大派,惯用之伎俩,欺压我等小门小派,散修之人,故此只好先下手为强。” 萧离再度斩出了几剑,可是其最多便是令阵势晃动一二,却难以将其破除。 “萧道友便无需再做无有功了,此困龙大阵,虽然名头不大,可却是上古年间,阵道修士与寻龙望气方士联手所创。若是山峦脉气足够,便是真龙亦能困住。如今我借此一小界之山峦脉气,只是困此间一座浮岛,又岂能由你逃脱。”燕伯生微微一笑,随后反掌取出一面黄色小旗,旗上隐隐可见山岳之纹。 “道友到底意欲何为,直言便是。但凡萧某手中所有之物,遍可相赠,何须结下生死之仇。再者,我观道友,亦不是孤寡之辈,便是不为自己,也需为亲友思量一二。”东衡洲之上,无论是太玄还是太白,行事皆霸道无比,人杀我弟子,我也杀你弟子。你杀我一人,若是明争,便杀此人便是,若是暗中算计,便直接杀你一脉。 听见萧离此话,燕伯生冷冷一笑:“我便知道你辈之人,一人不行便群拥而上,难杀其人便找上门派。只是今日无论如何,道友周身之物,贫道皆要夺取,反正你辈也是这般欺凌散修旁门的。”话一说完,燕伯生手中小旗一挥,萧离便觉有一道阴煞之气袭来,便如剑气一般,凌厉无比,直向自己,连忙往一边避过。 眼见萧离避开此击,燕伯生讥道:“便看你能躲避到几十。”手中黄色小旗不断挥动,每一挥动,便有一道煞气自阵势之中化生,如剑气般斩向萧离。 萧离不敢轻试此阴煞剑气之威,不断闪避,不过此浮岛终归太小,而这阴煞剑气随燕伯生所动,越来越多。不到片刻功夫,萧离闪避不及,被阴煞剑气扫中,身上一痛,身形便受影响,随后又中了数道剑气,几处受伤之所,肉身皆开始腐蚀,化作一片青黑。 眼见如此,萧离反而不再闪避了,随地跌坐一处,仿佛等死一般。 燕伯生见此,手中动作不停,阴煞剑气再发,欲直斩萧离头颅,口中叹道:“盼杀西来娇客,却斩东极真身。四海通名如何,好梦初成易醒。偏遇方家辣手,闲来直取头颅。明月秋风夜冷,苍梧乱影多声。” “阵势摆得不错,诗词却差了点。”正当其斩下萧离头颅之时,天际有一道声音冷冷传来。 ; 第二十五章 临死之辞何须闻 (感谢书友间或唯美与詺殿的打赏,最近越来越忙了,也没有存稿,只能到这么晚更新了。) 燕伯生咋闻其音,回头一看,却见一蓝衣人飞遁而至,大袖飘飘,眸光清冷,看向自己,面无表情。 见到此人,燕伯生大惊失色,其竟也是萧离。心头惊异之下,其又往那阵中一看,却见阵中之人,满身伤痕,尸首分离,气息已无,却也与外间之人无二。 来人正是萧离,只是此刻却是他本尊。在碧水寒潭之时,萧离以“一气化身”之法,分出一尊血肉化身,往尾闾中探去。只是分身在一碰上那块巨石,萧离便再无法感应其分毫。无奈之下,只得在彼处不动,看顾其变化。直到小半日之后,萧离忽然感知到分身情形,似是被困在一处,其连忙往西边飞遁,以免发生变故。 片刻功夫,萧离飞来此处,却见分身似已被燕伯生斩杀,心头动怒,也不欲与此人多言,唯有一剑相向。 燕伯生正待相询,萧离却不待他发一言,冷然一笑,剑光陡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斩向燕伯生。以此界天色,正值暮间,日月双悬,分据东西,淡淡然若有光,可白芒一道,自极天而来,分外显眼。 燕伯生见此一惊,其一生功行,多在寻龙点脉,布阵聚气之上,自身命功远远不及。此刻见到对方剑势,非自己可挡,燕伯生仓促之间,掐动法诀,驱使山峦脉气,化成一道黄色屏障,挡在身前。 萧离见此,剑光非但不曾收回,反而凶厉更胜,速度亦更快上了几分。含光剑往山峦脉气所化屏障上头一撞,其难挡含光锋芒,碎成一地黄光,往四面逸散。萧离得势不饶人,一气化生九剑,齐齐斩向燕伯生。 燕伯生忙挥动手中黄色小旗,引导阵势龙气,抵挡剑势。只是其阵势布成,本是仅对那处悬空浮岛而设,未料想外有强敌,故此仓促之间,纰漏横生。不过数息功夫,其便被萧离觑得机会,一剑斩断右臂,手中黄旗也掉落于地。 此人眼见即将遭逢大难,连忙说道:“道友且慢动手,贫道有话要说。”只是萧离未停半分,其说话之时又被一道剑光自腹下穿过。 “贫道知道此繁星洞天一桩大秘,关乎道友性命,道友还请住手。” 萧离却未如其料想一般,止住剑光,听其所言,如若未闻,手上毫不含糊,数道剑芒齐齐斩在其身上,身子顿时便断为数截。 “为何?你便不担心自身安危吗?”临死之前,燕伯生犹不敢相信,其从师门得到了一番此繁星洞天之秘,本就是想以此保命,却不料萧离丝毫未听其言,不管不顾,一剑斩下,令其所思俱皆成空。 “不为什么,你我乃是生死大敌,你之所言,无论真假,贫道都听之无益;再者,便是如你所言,此间于贫道有性命之忧,饶下你一命,便又能如何?”萧离冷冷一笑,眼看此人闭上双目,了无生机。 东衡洲南域,乃是此洲上诸多地域之中,修行最为盛行之所。盖因此洲之上,西有太白傲视群伦,睥睨天下,东有太玄俯瞰洲陆,威压万古;而极北苦寒,乃是群妖所居,至于居中地域,更有诸国纷争,灵气也远逊四方。故此,东衡洲其余诸多修行门派,舍下紫霄道与御兽宗,一在洲陆中央,一在妖域之旁,其他皆在南域。当世诸多散修高人,也都在此地结庐而居。而南冥深渊之旁,灵机非他处可比,更是常闻有山野麒麟潜藏于此。 大荒崖,其紧靠南冥深渊,方圆千里之地,沃野一片,尽是坦途,唯有此处雄起一山,高达数十万仞。随意登临此山,便能眼观八方原野,万里河山尽收眼底,更别提在山巅之上了,便是天间白云,亦如足下一般。 此时,有一麻衣素袍老者临峰而望,其背影伛偻,眉目混浊,仿佛人至暮年,死之将近。 忽然,后方有一道童登上此山,对老者躬身言道:“禀老爷,燕师兄拜见。” 老者头亦不回,淡淡说道:“让他上来吧。” 道童“诺”了一声,便自退下。不多时,有一灰衣青年来至大荒崖峰顶,其面露戚色,让人一见便觉愁苦。若是萧离在此,便会发觉,此青年与被其斩杀的燕伯生竟有八九分相似。 灰衣青年一见老者,连忙跪伏在地,悲声说道:“弟子燕候生,拜见师尊。” 老者头也不回,淡淡说道:“候生,你不在洞中参悟玄功,跑到这峰顶作甚。” 灰衣青年跪在地上,一动不动,咬牙切齿:“弟子大兄燕伯生遭人所害,还望师尊念在其素来孝顺师长,友悌同门份上,施法帮弟子找出其为何人所害。”听其言语,此人竟是燕伯生之弟。 听闻此言,老者豁然转头,伛偻身姿陡然变得挺拔起来,浑浊眉目突现神芒,足有侵吞日月之感。灰衣青年见此,神色一震,连忙跪伏在地,不敢抬头。 “昔日他未过玄阵,便要下山厮混之时,贫道便有言,一下大荒,再不算我大荒崖弟子。门中自那日之后,再无其分毫东西,你是如何得知其已身亡。”这麻衣素袍老者冷冷说道。 “不敢欺瞒师尊,弟子洞府之中,还藏有家兄一盏魂灯,以作念想。师尊若要怪罪,弟子愿意领罚,只是望师尊垂怜,令弟子查出家兄死因。如此便是九泉之下,弟子亦然感激涕零。”灰衣青年眼眶通红,双目垂泪,看向老者。 老者见其神色,叹了一口气:“罢了,念你兄弟情深,贫道便帮你一回。只是触犯门规,稍后你自己去领罚便是。” 灰衣青年一喜:“谢过师尊。” 老者自袖中取出一龟甲,悬于半空,又命灰衣青年将燕伯生魂灯取出,其便将那已残破魂灯置于龟甲之前。老者随后掐动法诀,引动天机,神念在虚空游走,忽然其神色一动,神念沿着一道方向,远去数百万里之遥,正是繁星湖之上。其刚将神念遁入繁星湖洞天之内,探查细微之所,忽然之间,晴日忽成夜幕,繁星显露,星光相垂,便如剑光,斩向老者神念。 老者见状,不敢硬接,连忙将神念收回本体,其回归本体之后,那数百道繁星所出剑光亦随之而至,往其斩来。老者忙御起法宝,将这数百道剑光挡下,直有数息时间,剑光才消。 其不禁感叹道:“繁星子不愧散修双璧之称,我辈果不能及。不过是守护洞天之遗剑,也有这般威力。你那兄长,乃是在繁星子洞天中陨落。贫道受扰,也无法回溯源头,仅是观其外相,被剑器斩杀。” “繁星洞天,没想到大兄竟是去那里了。剑器斩杀,金丹之下,除了太白派,还有哪派弟子有这般能力,能将我大兄斩杀。” “此事你自己斟酌,只是莫要给大荒崖招惹大敌便是。否则贫道本事再大,也护不住你。” 燕候生退下之后,来到自己洞府,沉默片刻,自袖囊当中取出一卷古朴书籍,上书“太白剑侠传”五字。燕候生看着此书,冷言说道:“太白剑派,你辈四处欺凌同道,妄行无道,天下修士受你等之害久矣。他人惧你太白,贫道却是不惧。既然天意让我穿越此间,还随身带着这本《太白剑侠传》,此次太白斗剑之时,便要你等好看。” 随后,燕候生轻抚了书册良久,便将其收起,口中自语道:“大兄,无论害你之人是否真为太白弟子,小弟一定会找出凶手,为你报仇。” ······ 燕伯生一死,其所布阵势自是威力大减,萧离不过一剑斩向浮空悬岛,便将阵势破去。其纵身一跃,上得悬岛之上,望向分身所留残躯。此躯实还未死去,不过是其见势不可为,舍弃肉身,将神识以冥寂玄通元裹住,藏于肉身之中。 萧离默运玄功,将这一缕神识重新收回,呆立片刻,便将化身在归墟所历种种事情,了然于胸。萧离将道书收起,正欲祭炼灵器,忽然想起一事。归墟之地乃是秋水仙人自辟,与繁星仙人无关,那繁星仙人在此天相门户之中,该当另有宝物留存。适才听燕伯生之言,该是放于此浮空悬岛之上,莫非已被此人拿走。 想到此处,萧离便翻看此人随身之物,多是一些杂零小物,有布阵寻龙之物,亦有勘察地势之宝,难堪一用。可是其间亦见有一灵珠,神光氤氲,见之可喜。萧离将神识一探,便知此珠名唤“天相珠”,乃是昔年繁星子所炼灵器。此珠玄妙,不在攻守之间,却有储物妙用,其所谓储物,非指死物,而是指活物。便是人妖等已俱先天性灵之辈,亦可储于此间。 眼见诸事妥当,萧离便欲将几件初得之宝祭炼一番,恐迟则生变。只是其才寻了一处山洞,恰恰坐下,便觉山摇地晃,斗转星移,就连水波不兴的碧水寒潭之中也忽然掀起滔天巨浪。 ; 第二十六章 血海尸山入目来 (在此感谢书友906281.qdcm的打赏,也谢谢一些书友的评论,说得都很中肯,初次写书,难免纰漏,只能慢慢用心,期望写得更让大家满意。) 不仅萧离所在天相小界之中,七杀、破军、贪狼与天府几处小界,也俱如天相小界一般,空间壁垒危危欲裂,河水萦带,群山纠纷,黯兮惨悴,风悲日曛,蓬断草枯,凛若霜晨,鸟飞不下,兽铤亡群,一副末日景象,满目世道苍夷。 七杀界中,仓合子才将与他共入此界之人斩杀,正细细体悟自里间所得《星斗七杀剑经》,参习星辰剑术之道。其紧闭双目,神念当中,尽是周天星斗运行,日月盈昃之理,辰宿列张之道。身旁皆是星光璀璨,耀然一界,剑气森然毕露,杀机逼人,若是旁人在此,必会顿生矛盾之感,实不相信这般景致竟可孕育如此杀机。忽然之间,仓合子双目一睁,天地已变,小界将崩,其抬头上看,挺直身子,一剑往界外遁去。 再言破军界当中,楚向阳一入小界,便见前方已有一人,后方又有三人相随。或是因由定阳星盘之事,楚向阳遭诸人虎视眈眈,其定站不动,那几人却也不走,总是离他里许之地,楚向阳若有所动,其人自也跟着。如此半日,楚向阳烦不胜烦,冷哼一声,也不多言,紫渊剑化作一道剑芒,当先便斩向那名扶余观弟子。 那扶余观弟子见楚向阳先自动手,避开之时,高声言道:“众道友,此乃是小界当中,外间不知,我等便将此人斩杀,相信太玄派也难知晓。望诸位道友同心协力,共诛此寮。其周身所有之物,我等稍后再论。” 众人来到此中,本就是为夺宝而来,如今未得一宝,本就心中报憾,如今见有人领头,诛杀太玄派弟子。诸人神色异动,互相对视,暗中联系,忽然同施法宝,各展道术,齐向楚向阳发难,一时之间,四人法器道术齐至楚向阳上头,令其无路可躲,无法可避。 只是其人所思虽好,奈何势力不济,楚向阳见诸人来攻,未见丝毫惊慌。其只是轻声哂笑:“蛇虫鼠蚁之辈,也敢图谋楚某。”话音刚落,头上便现出一道灰蒙蒙云头,云头里边,一张灵图现出,灵图之内,有五座山峰若隐若现。对方几人,无论用处何等法器道术,皆被此灵图挡下,未能撼动楚向阳分毫。 此灵图之能远不止如此,将四人法器拦下之后,里边五道山岳,霎时之间,便有四道分出,往四件法器当头压下。他四人未料到这番变故,受楚向阳手中灵图一压,法器被制,神念亦遭创伤。 楚向阳早知这般变故,手中取出三件玄器,分攻三人,至于那扶余观弟子,更是被其紫渊剑器招呼。不过片刻功夫,四人便被楚向阳斩杀殆尽,不余半分生机。 眼见诸人皆陨,楚向阳遍寻这方小界,最终于一处山渊狭缝当中,寻得一页金纸,上方满是大日金光,难以目视,难见其细。其才将此刀寻得,也不说祭炼,便将自身灵图往天际一砸,现出一丈大窟窿,楚向阳便借此出此界而去。 楚向阳出此界之后,便来至一处鬼蜮阴风之所,到处是鬼怪怒号,声声在耳;触眼是白骨尸身,历历在目。再往前是一片海域,腥臭无比,暗红无边,血海无浪,轻易掀动心中波澜;退后则是万仞高山,白骨堆积,骷髅紧凑,随意挑起眸中悲憾。便是上头有万千星光照耀,却令此地更生寒凉。 楚向阳似被眼前所惊,一动不动,心头不住叹息,这等尸山血海,也不知昔日有多少生灵涂炭。其在此站了不到片刻,忽然虚空略有一颤,旋即有重归宁静。再过数息,却见一道剑光现于当空,其入得繁星之内,便似流星划落,降落楚向阳身前。 此人冲楚向阳微微点头,正是太白仓合子,此人再往身周一看,任是无碍剑心也是一震,随后背上长剑一声清鸣,便恢复宁静。仓合子眉头一皱,问道:“师弟早来,可知此是何地,尸堆如山,骨积于野,血流成河,鬼嚎成风,本以为只是书中所载,大劫景象,却不料世间竟真有此地。” 楚向阳摇摇头:“小弟也是初来不久,不曾得知。只是能置此地之人,非是大善,便是大恶,非是大德,便是大邪,只是不知此中缘由,不得而知。” 两人说话之间,又有三人来至此处,当先之人,手持一杆断枪,枪头之上,几道暗红血迹,散发浓厚妖蛮气息,亦有斑驳锈纹,将此种种气息压住。当先之人正是李傲天,大夏平天帅府子弟,其后还有两人,楚向阳粗粗一看,见是天河宗与紫霄道弟子,只是不知名姓。 仓合子倒是对李傲天手中断枪颇感兴趣,惊咦一声道:“此莫非是昔日平天祖王随身长枪,曾诛除诸多妖王蛮皇,号称不是真器的真器?” 大夏平天祖王,乃是平天李家首任家主,万载以前,曾是骑奴出身,偶遇还在当乞丐的大夏太祖,以及身为落地秀才的大夏文宗。三人龙虎相合,风云际会,忽忽数百载,竟开辟一朝基业。万载以前之东衡不是此时,道门为尊,人道为尊,大夏昔日虽是小小一国,可是其国土基业,全是自妖类巫蛮手中夺得,大夏建国之时,便是元神大妖法相大巫,亦有陨于此枪之下者。只是不知何故,此枪杀戮之名盛传,崩碎真器不在少数,可自身却一直未能生出真灵,化成真器。 李傲天收起长枪,口中说道:“正是家祖所留屠妖枪,只是子孙不肖,万载以来,却未能炼出此枪真灵。”说来李傲天能得此宝,还有萧离一番功劳。此人自被萧离所辱之后,心智大变,再无昔日浮华,修为进益虽与寻常无二,可心性修为大涨。此番前来此地之时,其祖大喜之下,便将此传家宝枪相赠,以为护身之物,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惜乎不得生于彼时,亲眼见此枪风姿。”仓合子口中一叹,悠然神往。 李傲天闻言一笑:“来日群妖俯首,自有道友见时。” “贫道亦希望如此。” 倒是一旁楚向阳看向天河紫霄两派之人,奇道:“二位道兄也是好手段,在这等凶枪之下,竟也毫发无损。” 只是两人齐声冷哼,却不再言语。楚向阳心知有异,便不再相问。他却是不知,在天府小界之中,三人本还是混战之时,只是李傲天取出此枪之后,二人便誓言不再出手,任李傲天夺取此中之宝,才留得性命。 “蛊小贼,将宝物拿出来,饶你一命。” “你若是有本事,尽可来取。可在小界之中,你便奈我不合,更何况是在外间。” 虚空之上,两人还在相争,正是聂锋与蛊真人。两人这番斗法,从小界直到外间,却与寻常修士比斗相距甚远,一人精强骨壮,身高丈六,如同巨人一般,出手大开大合,每出一招,便有风雷激荡,身周作响。另外一人却极是奇特,其背生双翼,双腿之间,又有一条长尾伸出,头上生有双角,犹如利刃一般,四肢之上,却如龙爪一般。此人出手,仿佛是诸多灵兽共击,对方再是威猛浩大,皆被其以种种方式当下。或是爪扑,或是鞭尾,或是角冲,皆非人类手段。 忽然之间,聂锋一拳轰中蛊真人前胸,其后背亦被对方一尾扫中,两人皆倒飞出去。蛊真人落于血海之中,聂锋掉于尸山之上。 落下之后,两人看亦不看身旁,便重新飞起相斗,还未动手,两人便同有所感,看着对方所立之处,再回身一看自己放在掉落之所。聂锋还好,身子倒未见妨碍,蛊真人一见浑身暗红血液,怒道:“是何人这般缺德,放人血于此。” 聂锋见其一身狼狈之状,也不动手,便在一边拍手大笑。 两人交手之时,萧离亦然来至此间,其落在楚向阳与仓合子之旁,看着满目凄景,内心发寒,这般情形,怕是要将一国屠尽,才可得如此尸血。此地景象,却也让人心惊,绝无生机,便有音声,也自使人毛骨立竖,触目色彩,非红即白,无有他色。 待萧离来至,已是七杀破军贪狼天府天相五处小界皆毁,这处地域之中,血海深处,尸山底部,俱传来声声呼嚎叫喊,一时之间,血海上暗血排天扑起,尸山中白骨摇摇欲坠,里边竟同时有无数人在叫嚷:“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声声悲切,不绝于耳,里间所含怨恨,亦充斥于心。 便在此时,虚空中传来一声巨响,漫天星辰当中,极北之处,有一颗紫星忽分出一道光芒,远远划出,也不知去向何地。而本是群星之中,最是明亮之紫星霎时暗淡,被周旁群星盖过。 远处另有一处小界之中,亦然是虚空不断震颤,但却无丝毫崩毁之状,反而地域不断扩大,土地延拓,河海暴涨,生灵增生。半空极天之上,王立低眉视下,不自点头,在其后面,乃是四位散修之人,也是人人皆喜,形于颜色。 ; 第二十七章 欲聚散修先启祸 (再次感谢书友906281.qdcm的打赏,谢谢支持。) 其中一名散修巍峨高冠,朝王立打了个稽首:“恭喜宗主,将此洞天六小界相合,引动诸界灵机,会于一处,来日便是供养一座凡人城池亦是足矣了。” 旁边一位女修,也是万福一礼,笑道:“如此,我等日后开宗立派之后,移各方凡民入得此间。千百载灵机沐浴之后,其先天根骨却也不会差彼辈世族大派多少了。”其乃是五人中唯一女修,容貌隽丽,面白如玉,只是尖细下巴,给人略刻薄之感。 另外两人自也不断点头,深以为然。 只是王立却微微摇了摇头,言道:“我欲寻一根基,并非是为与各世族大派争雄,将小界汇在一处,也并非是为了精纯人种,而是另有所求。” 那名女修颜色顿异:“道兄此言何意?道兄遣我等几人拦住入得此紫薇界之修,不是早有言在先,仙人大法,不为你独有,将为天下散修谋求生路吗?” “对极,我等散修之辈,修行资源受诸大派限制,便是性命也常被魔道诸修觊觎。天下同道,无不盼有人能为其主持公道。如今道兄得天之幸,获前辈散仙遗泽,又有蓬玄真人庇佑,正是为散修争命之时,怎可出尔反尔?”又有一位红脸矮胖散修急道。 王立笑道:“诸位莫急,我先前有言,为天下散修寻福祉,自不是虚言相欺。只是这福祉该如何来寻,却该好好思量。” 最后一位散修容貌普普通通,极不显眼,只是双目开阖之中,隐有锋芒绽出,其冷冷说道:“还有何可考虑的,无非是日后修为有成之时,收拢天下散修,聚成一派,与各方一争短长。” 此人名唤石磐,乃是散修当中少有的剑修,虽话语不多,可四位散修之中,王立最是看重于他。 “道友所言,虽是有理,但贫道却认为无济于事。” “如何无济于事?”石磐皱眉问道。 “散修之辈,修行之法众多,如过江之鲫;里间百态众生,各种人物皆有,道友以为然否?” “不错。” “我等若聚天下散修成派,既然成派,那必有派规,得以约束众人,否则这散修之派便成一个笑话。而性子不合我等规矩,或是其人本就无入派之意者,便不得入我等之派,然否?” “不错。” “那我派散修,可还算是散修,与宗门又有何异?我等苦心孤诣经营,到头来却又造就一个宗门。其他派外之修,不仅未稍解困顿,头上反而又多了一派欺压,然否?” “不错,你待如何?” 如此三问三答,不仅石磐,就是其他三人也一同看向王立,欲知其心中做如何谋划。 此时恰逢界中山峦复定,河海平歇,风云舒卷,鸟兽怡然,与几人初来之时,生机颇似,诸般风光,更多了几分壮阔。王立看着下方一幕,转身背对众人,淡淡说道:“我此前也未有多想,只是这几年四方游历,见识了诸多大派世族子弟,也见了诸多散修。此辈之中,有前辈高人,亦有低阶修士,有大德真修,亦有奸佞邪修,有一心求道之辈,亦有满目凡尘之人。其人先天有别,但是后天性情,却不分真传散修。因此,我承繁星仙人遗泽,也受其嘱托,完成其未竟之事,给天下散修寻一分安宁。” “立派之事,却难以达成此愿。故此,贫道若是修为有成,将建一联盟,天下散修,愿承盟约,皆可入此盟来。此盟宗旨,一则排解其各自纷争;二则合众修之力,外抗诸门派;三则互通有无,更助修行。此地洞天小界,便是吾等后日盟定之址。” 王立话音一落,洞天似有响应,天降甘露,地涌金莲,有钟声悠悠而起,响彻云霄,似是为此言而贺。不说此地,便是萧离等人栖身之处,亦是清晰可闻。 如今萧离等人,情形却是十分危急。最初之时,那尸山血海还仅是种种呼嚎传出,可才过片刻功夫,尸山之中,骨架变成人形,血海之内,魔头亦现出人身,便是旷野之内,也有厉鬼不断钻出。种种魔头鬼怪,全无灵性,行动迟缓,其才一出来,感知几人生气,便朝几人扑去。 如此倒也罢了,此类魔怪鬼物,毕竟只是凭本能行事,诸人凭自身修为,轻易便将其斩杀。可尸山血海之中,苍茫阴野之上,此等之辈不断冒出,其修为越变越高,便是智计也胜过方才一筹。待斩杀到后来,此妖魔鬼怪,其修为便不在几人之下,而远远望去,尸山之上,血海之中,道野之旁,竟各站有一人。观其相貌,与诸人已是无异,可气机博大深晦,威压远远传来,竟已让诸人心头震动。 仓合子暗中传音楚向阳与萧离二人:“楚师弟,可有办法离开此地。我观那才出来三人,修为便不是洞天元神,怕也差不了多少了。再这般下去,我等怕是要没命了。” 楚向阳此刻也是神色有异,其早知此地会有不少人殒身,可毕竟也有不少人出了此间。不说别人,日后大劫之前,名震天下的大夏四极柱中便有两柱在此。而那位更是杀伐天下,号称散修之王的王立此刻才得繁星传承,该也在此界之中。这与自己前世所闻,唯一不同便是那位无意中得了定阳星盘,才出洞天不久便被人杀人夺宝的修士不在此地,而换成了自己三人。这些鬼怪之物,难不成是因自己等人引来此间,想到这里,楚向阳额头竟有细汗冒出。 仓合子见其不言,一剑将眼前白骨劈开,再次言道:“如何,楚师弟,可有办法?” 萧离见此,虽也是心惊,可见楚向阳神色,怕是也未曾料到此事,其传音道:“我听闻太白之人遇强越强,宁折不弯,没想到道兄也会找退路啊?” 仓合子白了萧离一眼:“遇强越强,宁折不弯是不假,可此指涉及道心之事。我辈不是傻子,寻常之时,明知不敌,也不会刻意求死。” 楚向阳这时已回过神来,对二人说道:“两位师兄莫急,小弟便是拼了这条性命也不会令两位师兄涉险。”说此话之时,楚向阳神念往识海中一探,见到里间一柄异剑,微曲有钩,柄带九窍,一见此物,便有一股宙光流转,世道沧桑之感,楚向阳心神也自一定。 ······ “善哉,善哉。贫僧尝闻,有大德者,一行可为万世师,一言可为天下法,果不其然。只是小道友发此大愿,却又造此大孽,不知天道之下,是功是罪呢?”一位赤足灰袍僧人出现在王立几人不远之处,双手合十,似悲似笑,神色莫名。 王立一见此僧人,见其面黄肌瘦,骨瘦如柴,一副苦行僧模样,灰袍破旧肮脏,已难覆体,僧袍已近黑色,显是常年未得清理。 “敢问大师,贫道患有何孽,还请明言。” 和尚一喧佛号,右手往虚空一指,虚空之中,便现出一面水镜,水镜之中,已漏出几个身影,正御宝施术,岌岌可危。王立一看,其竟是入此洞天之他人,他自一入此地,便直入紫薇界当中,也不知其他人动向。如今借此水镜一观,竟都在一块,遭人围攻。 王立再定睛一看,与诸人放对之人,竟都不是活人,有人形白骨,有血煞魔头,有凶厉鬼怪,其中有白骨所成巨山,山上坐有一绝色美人,浑身血肉晶莹如玉,盈盈微笑。道旁之中,有一中年,着帝服衮袍,双手后背,眼中冷笑不已。再有一方血海之上,一八九岁红衣童子,目无余子,仰望苍天,长叹不止。 “这莫不是也在此洞天之内?”王立惊疑道。 “既在,又不在。此乃三千载前,天下劫起之时,繁星陆沉,一域之地,生灵死尽,化作鬼域。其周旁便是再有迁来之人,也难得善终。后来繁星仙人便在此地开辟洞天,挪来六处小界,以‘紫薇作命大阵’镇压此处。兼之其交游广阔,得诸方高人合力,辟出一界,将尸骨冤魂尽数挪进其内。数万里阴域便又成为沃野,百万生灵重又可在此安居。” 旁边一人赞道:“繁星仙人当真是大德啊,如此作为,功德无量。” 这时,又有一道冷厉声音传来:“大德?若非此地化成鬼域便是因其之故,其倒也真配得上此称。”天际之间,一道青芒划过,刹那之后,一位青袍修士落在此地。 “道友,你此言过了,我家主上三千年居此,调理鬼域,化厉除咎,引怨排恨,此地千万厉鬼,如今不足万余,此尽是我家主上功劳。”一紫色星珠自王立胸前飞出,化为一紫袍中年,面容儒雅,淡淡言道。 王立见到紫袍青年,忙行一礼,口中称道:“见过紫薇真人。”其乃是繁星仙人遗宝,王立所得一切传承皆由其出,故此以师礼视之。 青袍修士冷笑一声:“谁是罪人谁了祸,若非昔日太玄派诸真命他清理此事,他岂会这般老实。再者,其若是非这般老实,早就被我派一剑斩杀,岂有飞升上界之机。” ; 第二十八章 一剑凭你度妖魔 (再次感谢书友906281.qdcm的打赏,谢谢支持。) 紫袍中年闻言,面色一冷:“昔年是非,早便与诸派公断。昔日劫开之时,血魔肆虐天下,分身成千上万,我主布下星陨之阵,毕全功于一役,无论散修还是各派真传,皆受益匪浅。若是任其逍遥,来日还不知多少人受害?” 青袍修士轻哂一声,血魔便是最为猖狂时刻,也从未招惹过其太白门人,受扰之辈若非散修,则是小门小派。只是其此来本非此事,却不再理会此中年,反而看向那枯瘦老僧,冷冷一笑:“你我昔日有约,你若不曾胜我,便不可涉足东衡,我如不曾胜你,终生不入西南。如此说来,你释秃驴已有胜我把握了。” 枯瘦老僧双手合十,佛号高喧:“阿弥陀佛,贫僧并无胜过曹道兄把握,只是繁星仙人登天之前,曾对贫僧有恩。如今其所遗祸患,又有重启之势,殃及众生,贫僧却是只得背弃与道友之约了。” 曹姓修士淡淡说道:“难不成你以为,你释无病要是不来,我东衡满洲道修,便拿那三位妖魔鬼怪无办法了?”说完,其还往那水镜瞥了一眼,眸光如剑。水镜之中,三位妖魔几乎同时生出感应,神色有异,一齐往这方看来,其三道目光,或是妖魅,或是霸道,或是苍凉。目光一至,水镜便忽的破碎,不留痕迹。 枯瘦老僧释无病见这这一幕,倒也不急,对曹姓修士笑言:“道门诸修,自有法子将其斩除。只是昔日繁星仙人居于此处,便是要将彼等引入轮回,只是后来其飞升机缘已至,若不往去,则错失机缘。故此,此地还有万余冤魂,俱是凶戾无比,非佛门大法,不可化解。” “佛门之法,贫道虽不尽知;但凡可登天之法,门中皆有一二记载,哪有这等法门?” “未来世中,若有善男子善女人,于佛法中,一念恭敬。我亦百千方便,度脱是人。于生死中,速得解脱。何况闻诸善事,念念修行。自然于无上道,永不退转。” 曹姓修士惊道:“好一个‘自然于无上道,永不退转’,此是哪位菩萨成道之经?”佛祖之后,便无有佛门修士以佛自称,修行最上这也是诸菩萨。 释无病淡淡一笑:“《地藏菩萨本愿经》,慈因积善,誓救众生。手中金锡,振开地狱之门;掌上明珠,光摄大千世界。智慧音里,吉祥云中。为阎浮提苦众生,作大证明功德主。大悲大愿,大圣大慈。” 曹姓修士听得此言,忽而笑道:“我还道是哪位大德之经,原是一假菩萨之道。你等所谓四大菩萨,文殊普贤,观音地藏,无一可真实现于世间,这等杜撰经文,便是登天都不行,谈何功果?” “此经不可思议,乃是佛祖降临此方天地之时,亲传菩萨经文之一。功德不可思量,福报不可思量,功果亦不可思量。”释无命一本正经道,其对此事也难以说清。佛经之中,包罗万象,涵盖大千世界,皆是难考之物。这也罢了,就连其中所载诸天亿万佛陀,亿万菩萨罗汉,都未见一人。唯有佛祖一人曾于太古蒙昧之战前后,与道祖同现此方天地,分传佛道与诸界。 “随你等如何说,反正昔年佛祖传下经文不少,也难辨真假,致使你等佛门各派各自相攻,至今不休。不像道祖他老人家,仅有道德五千言传世,再无他经。” 释无病道:“昔日神道有一大德曾言:‘道无处不在,一经亦多;佛只在心中,万法尚少’,贫僧亦觉如此。” 曹姓修士闻言,拔出长剑,青光明彻,内外通幽,口中言道:“管他是多是少,与我等何干。日前贫道才成洞天,心情极好,便也不难为你。你若是能接下贫道一剑,便许你东衡传法,若是不能,你便是有天大理由,也还需回转西南。” “分景道友出剑便是,贫僧姑妄一试。” 曹分景也不多言,神色一正,顿时天地之间,有一道凶戾杀气淡淡而生,不知其所原,亦不知其所在,只是隐隐然似在天地之间。其也不见有多厚重,然此紫薇界中,鸟惊兽跑,鱼不分方向,不辨路途,四方乱奔。高山丛林之上,竟是卷起尘烟。随着此杀气越聚越大,那几位站于此处之散修受此之威,已是满面煞白,心悸神慌。紫袍中年见此,重化为一枚紫色星珠,放出淡淡紫色星光,将此几人护在下方。 忽然,曹分景身子一动,杀气猛地一增,弥漫在周旁虚空之中,随后又有一道青芒自其手中斩出,如长虹亘天,电驰而现。 释无病自曹分景还未出招之时,便目光肃然望向于他,早有戒备。其袖中打出一道极薄金光,晃眼布满空中。跟着手中又无中生有,现出一根灰黑长杵,抛入空中,化为一道百十丈长银芒,横亘天半,挡住去路。 此时青色剑芒已然飞至,来势迅速异常,长杵虽大,但是去势已慢,仅赶住青芒尾端。如此青芒与释无病之间,仅有这片金光相隔。曹分景一指青芒,其便将金光劈成两半,直向释无病前胸而去。如此一来,青芒受阻,缓了一缓,其速非比刚才。 曹分景本拟释无病会避开,以其动作,约莫只可斩其臂腿。未料释无病一动不动,反而双手合十,任青色剑芒此来。 只听一声脆响,青色剑芒刺过释无病僧衣,往其体中刺入半寸,便止住其势,不再往前。释无病肉身霎时化成金色,便连体外,都放有三尺金光。 曹分景顺手召回长剑,眼露异色:“不灭罗汉金身,看来道友早有准备了。” 释无病看着胸前,金色之上,不断有鲜血流出,苦笑道:“便是如此,却还未将道友一剑挡下。”释无病所修佛法,乃是修性不修命之道,其与曹分景自上上次诸道争锋法会始,相斗两百余年,常在肉身之上吃亏。其便遍寻诸法,找出昔年不灭罗汉成阿罗汉道之前创出金身之法,前些年破境得阿那含果位之时,终有所成,不想却被曹分景一剑刺破。 佛门修行之法,却无金丹元婴法相元神种种道果,其修为法门众多,纷杂繁复,各有所依。但是登天之前,大体也可分辨。 有须陀洹果位,又名入流果位,不入色香声味触法,看破眼耳鼻舌身意,大体相当道门养气,诸窍洞开;有斯陀含果位,又名往来果位,明心见性,勘破众苦,大抵近于道门洞天元神之前,养气筑基之后;有阿那含果位,又名不来果位,一入此境,俗世惑见俱消,凡间欲界已离,与道门元神洞天真人可比;再上即是阿罗汉果位,又名无生果,断尽三界见、思之惑,证得尽智,如涅槃妙境,无生死之忧,无轮回之苦,与道门仙人相类。 至于阿罗汉之道以上,便非此界修者可论了。 曹分景微微摇头:“适才之剑乃是我派一脉杀道剑术,你性命犹在,便算你挡下此剑了。此地之事,我太白剑宗便不再理会了。” “贫僧谢过曹道兄了。”释无病与曹分景交手不下十回,虽说近些年两人各自闭关,以求突破,但其也深知曹分景历来所习,便非杀道之剑。其使出此剑,却有相让之意。 曹分景冲其一颔首,便欲御剑青冥,往外而去,忽又大喝一声:“贼子好胆。”其一剑斩出虚空之中,虚空顿时一凝,便有万千青色剑芒齐出,犹如陨星落雨一般,纷纷坠下,只是其还未落地,便消失无踪。 曹分景见此,对下微微一笑,便远去天冥,杳然无踪,一道声音远远传来:“此地妖邪,便交予释和尚你了。” 其来此亦有片刻之久,却未往王立几人看上一眼,如其未存。可其五名散修,远望曹分景背影,各有所思,特别是石磐,喃喃言道:“此才是我等之道,太白不愧天下剑修之宗。” 那名女散修惊疑道:“莫非此位曹真人,并未听到我等之言,竟放任我等,置之不理。” 释无病合掌一笑,倒是那紫薇真人重又现出人形,淡淡说道:“便是知晓又如何,昔年繁星秋水两位仙人驻世,也未能影响太白太玄等派分毫。莫说尔等,小辈之言,妄论天下格局,其人又岂会放在心上。” 再说萧离等人,本在不断与诸妖魔鬼怪厮杀,只是彼辈便如杀之不绝一般,不断有新者自尸山血海而出。这本无大碍,几人都是心性卓绝之辈,修为手段亦远超群伦,对上这般妖魔之辈倒也无妨。 可不知为何,那三位定坐远方之妖魔同时望向天际,各自冷哼一声,随后便生出若干妖魔之辈,彼等修为,竟都在诸人之上,类于道门金丹,武道炼髓之境。 不过片刻功夫,诸人虽是勉力支撑,但却难以维持,随即便岌岌可危。便在这等时刻,虚空之中,浩瀚繁星之内,忽有成千上万剑芒呼啸落下,便似雨点流星,其音如雷,其势如电,各有去处,直奔诸多妖魔鬼怪。 只是一下功夫,周边妖魔便被屠戮一空,再无生者立于几人之旁,更为震惊之处,乃是这些剑芒无一道多,也无一道少,恰是诸妖魔一人一道。 夜空之中,有一青袍道人隐现身形,对下微微一笑。仓合子见状,满目惊喜:“弟子仓合子,见过曹师叔。”只是此人一笑之后,便又自消失。 ; 第二十九章 太白剑侠佛行者 (再次感谢书友906281.qdcm的打赏,谢谢支持。) “莫非这位真人便是一剑横荡中洲,折败诸道修士的曹分景曹真人?”楚向阳见着上空之中,飘渺一现的青袍修士,出声问道。 仓合子点点头:“不错,正是曹师叔,这些年其沉剑派中,彻悟玄机,已是洞天中人了。” 旁边不论大夏武道修士,亦或他派道门中人,闻得太白曹分景之名,皆是深吸一口气。此人入道亦不过五百载,可是其声名,无论是修行人中,还是世间凡俗,皆做不二之选。非他,只因此人有当世第一剑侠之称。 太白派中,多有剑仙之辈,遨游天地,任行世间,不论善恶,不谈因果,只求本心舒逸,不管人间红尘。可却极少剑侠中人,炼剑修行,养剑修心,镇妖诛邪,斩奸除佞,匡扶人道正义,以证自身功果。 “昔年曾遇火龙君,一剑相传伴此身。天地山河从结沫,星辰日月任停轮。须知本性绵多劫,空向人间历万春。昨夜仙真传一语,六天宫殿欲成尘。”此乃是剑仙之道也,以天心衍人心。 “幽人枕宝剑,殷殷夜有声。人言剑化龙,直恐兴风霆。不然愤狂虏,慨然思遐征。取酒起酹剑,至宝当潜形,岂无知君者,时来自施行。一匣有余地,胡为鸣不平?”此乃是剑侠之道也,以人心衍天心。 太白立派数万载,虽也有诸多剑仙之辈游行天下,遇恶便诛,遇凶便除。可是从未有如曹分景者,以除恶扬善为己任,所行之处,奸佞潜藏,不敢露面。 其初入修行之时,太白派中也曾对其所为多有微词,笑言其虽入仙途,然则却未将红尘斩断,何以成仙?曹分景对曰:“我本就是红尘中人,也乐为红尘中人,修行正法,不过是为了长生不死罢了。若是为成仙道,便是自身快意都不成。那这等仙人,便是不做又有何妨?” 岂料忽忽数百载时间,那笑其之人已不知何在,而曹分景已成天下最为威名赫赫修士。俗世之中,为其著书立传者如过江之鲫,写其种种故事风花雪月行侠仗义之书更是不胜枚举。天下修行界中,其亦是两百年前诸道争锋魁首,与佛门释无病压得一代百载修士难得抬头,极少露面世间。 自曹分景在太白派中崭露头角之后,其派中便多有学其人之道之剑修,外出行侠斗剑,东衡洲称为“太白斗剑”,以其每甲子一轮,又名“甲子斗剑”。经数百年,虽无大能涉足,但亦是东衡洲修行之盛事,天下悉知。此皆后话,暂且不表。 却言曹分景一剑斩下之后,此处群妖荡涤,仅剩那三位见之便生畏的大妖大魔,各有所思,望向这边。其人亦是个个沉默不语,眼观满地尸鬼之骸,眼中皆是精光绽出,随后远眺天外,却隐隐只见一道青色背影,刺人眼眸。 那名宫装绝色白玉美人忽转眼看向萧离等八人,笑盈盈道:“道门也就罢了,此洲历来为其所宗。不想三千年未出世间,武修之辈竟壮大至此了。入繁星老贼洞天之人,其他鬼妖佛巫等修,俱都不见,武修竟可入得两人。” 那红衣童子仍自目光飘忽,远眺他处,也不知其在思量何事,倒是帝袍衮服中年人淡淡说道:“三千年未知外间之事,自是沧海桑田,人世皆非。你等说说,我等被压此地之后,外间生有何变,我大楚如今怎样?” 萧离等人听得大楚之名,或是疑惑,或是惊异,或是恍然。中年人见到诸人神色,心知有意,冷哼一声,气势一放,压向八人。一时之间,其等八人俱都如山岳当头压下,利刃悬于眉间,大势巍巍,杀机暗伏。 只是其八人都非寻常,甫逢此景,各自屏息凝神,抱元守一,抵挡这盖世凶压。其中无一人回其所言,令中年人暗中恼怒,凶威更胜,一时之间,此方天地,风云顿起,云霞搅动,群星掩蔽,阵阵阴寒袭向众人。 大楚之事,不管有无听过之人,皆知此世并无这等王朝存世,想来早已被灭了。但是却无人敢直言说出,生恐其人怒极出手。 其等八人只得各自小心戒备,暗中找寻退路,以防此人突然发难。一旁绝色女子笑道:“鬼王陛下莫要急躁,就算大楚已经没了也无甚大碍,等陛下出去以后,再寻访后辈,再建新朝便是。”随后其又言道:“不知几位小道友可知,我魅影魔宗如今又是何等光景?” 魅影魔宗之名,倒是人人尽知,其虽已不在东衡洲之上,但仍有传承留世。只是据闻此派被逼入中绝洲之后,亦是处境极艰,也无人敢言。 见此情形,鬼王冷笑一声:“白骨夫人,看来你魅影魔宗也已销声匿迹了。不过也非大事,夫人出去之后,也不必寻访后辈,再重新立下传承就可了。”其口中讥讽,将白骨夫人适才调笑之言尽数奉还。 白骨夫人本是笑意盈盈脸蛋此刻已然布满寒霜,其冷然望向几人:“尔等直说吧,否则本宫只得直接搜魂了。”顿时空气凝结,道道杀气直逼八人,令其心如惊蝉。 “阿弥陀佛。施主若欲知外间旧事,相询贫僧即可,何苦为难这些小施主呢?”这时,一声佛号高喧,当空之中,现出一位赤足灰袍僧人,面黄肌瘦,骨瘦如柴,一副苦行模样。在其后方,站有五位散修之辈,其等竟都无碍,倒是令他人惊异。须知无论大夏之辈,还是世族大派中人,皆是唯余两人存活。 “病行者。”仓合子轻声呼道。 楚向阳闻言,也自惊道:“此人竟就是有‘病行者’之称的佛门释无病吗?” 所谓读诵大乘,劝进行者,称呼释无病为“病行者”,既是指其外相便如有病,佛门有言有病即是有漏,亦是其以此告诫自身;行者即言其乃是大乘苦修之士,以济渡苍生为己任。 佛道修行,有大小乘之分,小乘之道,终于罗汉果,大成之修,见于菩萨行。两百年前,诸道争锋之时,太白曹分景横空出世,唯有此人能与其分庭抗礼,享誉修士人间,可见其威著。 白骨夫人与鬼王见到释无病,心内颇惊,两人生前不过元婴修为,在此镇压三千载,尽取此地死难生灵阴煞怨气,另辟蹊径,修成元神。可是其等见此僧人,修为似是与自己相当,然性灵浩大,自己二人却远不能及。 “三千年前,大夏与神道合谋,欲在东衡建神道设教之国,图谋玄门,其国中权贵,但凡修行之辈,被太玄派斩杀一空,余者被高人散于西南列洲之上,或许还有苗裔存世;至于魅影魔宗,昔年太白扫荡诸外道修士之时,其举派西出,已入中绝洲立教,只是其受天女道多番打压,改为密传宗门,贫僧虽常去彼处,却不知其山门何在。” 两人听完,神色一变,白骨夫人还好,只是略略瞥了一眼仓合子,其方才听得几人话语,已知仓合子乃是太白弟子。只是其心中虽有思虑,却未敢动手,方才曹分景一剑落下之时,虽未向她所在之处,但是那一剑之威,能令其心有余悸。 然而那身着帝袍衮服的鬼王面沉如水,口中一直喃喃说道:“太玄,太玄,太玄······”其声音悲切怨恨,让人听之毛骨悚然。 不知何故,聂锋突然插嘴道:“两位道兄,你等太玄派果是了得啊,偌大一个王国,你等说灭便灭。有这等大宗门在后,真令我等羡慕啊。”话锋所指,正是萧离楚向阳两人。 他这话音一落,鬼王木然转身,死死盯着萧离与楚向阳两人,冷冷说道:“你二人竟是太玄派弟子?”说话之时,便有一阵阴风刮过,触骨生寒。 萧离淡淡说道:“不错,我二人皆是太玄真传,不知道友有何见教?”随后,其又对聂锋说道:“凡人有言,‘树大好乘凉’,诚不我欺。聂道友如有兴致,也可入我太玄托庇,我看楚师弟尚无传人,便与你说个情,收你为太玄派记名弟子,也省得你羡慕。” 萧离说罢,楚向阳本还惴惴之心,也自放开,高声笑道:“这等人物,要调教起来怕还要多花点时日。不过若是萧师兄出言,小弟便勉为其难,收个弟子,也胜过劳什子大夏冠军侯。” “死到临头,居然还敢说笑。”鬼王冷哼一声,五指如钩,便有五道阴森鬼气自其指尖而出,便如五道灰黑色利剑,夹着无数啾啾鬼哭之声,往前而去。这鬼气而化利剑,初出其五指之时,不过数寸长短,一指粗细。待其来到半空之时,便有几丈之长,其各守五行之位,往萧离楚向阳斩去。 萧离见此,大袖一摆,一道五色豪光飞向高空,如光网一般,布将开来,交织着往上而去。与此同时,其暗中传音楚向阳:“想法子逃命。”话才说完,其便掐了个诀,化出分身,各奔两头。 第二十九章 收徒还需度尸鬼 萧离两边身形齐向外奔,便是鬼王一时之间也难以分出何者为真,何者为幻。其也无需将二者分出,只见鬼王冷冷一笑,随手施出一法,便见这方天地被其锁住,萧离两处身形,飞遁之术皆难施展。 鬼王见此,顺手招出两道鬼气所化利剑,朝萧离两边齐齐斩去。 再说楚向阳,萧离将五色豪光抛出,唤其逃命之时,其却如若未闻。待到鬼气利剑将落下之时,楚向阳顶上云气蒸腾,浮出一张灵图,此图之中,五座山岳相互勾连,汇成一道蒙蒙巨网,网在楚向阳顶上。 鬼王瞥了这灵图一眼,神色未变,施了一诀,将剩余三道黑灰利剑合而为一,那啾啾呜呜的鬼叫之声顿时更厉,刺人双耳。本是幽深之剑霎时竟略现几分刚猛之势,黑中带有亮光,令旁人啧啧称奇。此剑自楚向阳当头落下,正斩在这蒙蒙巨网之上。 巨网逢着此剑,先是挡了一挡,只是几息之后,便被其斩开,山岳勾连之势亦被阻断,灵图倒飞而入楚向阳怀中。灵图飞出之后,楚向阳又取出一青光闪闪的尺子,当头迎去,其才与黑亮剑气一碰,便呜咽而回。随后,楚向阳又分别取出一印,一镜,一冠往前相阻,却俱是无用之功。不过如此一来,倒令他人心头惊诧,此人不过玄光修为,竟有五六件玄器,也不知其是由何得来。 鬼王也是吃惊,不过仍是冷笑道:“便是多宝童子又如何,修为不足,徒自折腾也不过是一剑之事。“这一剑如黑电临世,浩浩之威压向楚向阳,此刻其也不再想使出灵器抵挡,满腹心神皆在识海之中的奇异七窍长剑之上,只等最后一搏。 另外一边,萧离分身已被一剑斩灭,化为一道先天元气,其本身之处,虽被他使出一面罗盘挡了一挡,但仍是直撄剑锋,危如累卵。萧离随身之中,有一道白玉鉴章,正放出微微光芒,一位宫装女子定坐其中,时刻关注外间之事。 就在此时,一声佛号悠悠响起,紧接着,两道金色佛光分去两旁,将鬼王那鬼气森森之利剑消弭无形,鬼叫之声亦消逝无踪,随即重又回转,遁入释无病掌上,不见踪影。 鬼王怒道:“大师修为高深,我亦是佩服,只是此乃是我大楚与太玄私事,你却为何搀和?“ 释无病双手合十,微微一笑:“施主如有仇怨,可去太玄找其派中真人述说一二,何必找两位小辈弟子报复?“ “你适才也说了,他太玄派昔日灭我大楚之时,凡有修为在身之人尽数被诛,寡人不过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罢了。“ 释无病又道:“话是如此不假,只是贫僧此来,本就是为了尔等,岂能任由你在贫僧眼前造下杀孽。“ “大师此来何事?“一旁的白骨夫人听得此言,不禁出言问道。释无病修为,其亦可略略看出,貌似才入此境,时日远逊其等,只是望着此人,其心中总有些微忧虑。这感觉发之未明,不知由何而起。 “我佛于蒙昧劫中,传下三乘妙法,无挂无碍,成就正果,可修金刚之体,亦可修般若之心。我遥知你等三人与佛有缘,特来相度。“ 白骨夫人呵呵一笑:“大师莫要说笑,我等从未听过半本佛经,何来与佛有缘之说。“ 释无病道:“众生皆有佛性,与佛经无关。夫人由白骨成佳人,红粉骷髅,正合我佛不以声相得见妙旨;鬼王施主帝王鬼身,入我门中,化夜叉鬼王,可助我广度众生;至于血海童子,更是前缘早定,宿世因果,非入我门中不可。“ 鬼王冷冷说道:“都是你一家之辞,寡人还想说,你合该为我等坐下鬼仆呢?不过是想强逼我等,直说便是。” 释无病合掌一笑:“佛说强逼者,即非强逼,是名强逼。三位于此修行,将百万生灵神气真灵夺取,才得以成阿那含果,若是不常修功德,恐有遗祸。”随后,释无病又一叹气:“轮回之中,其等便是转生为人,亦是非痴即傻,也不知几世轮转,才得以补全真灵。至于其他之人,更是满是杀心妄念,难入轮回。”其转眼一看,便见尸山血海,阴森道路之上,仍有尸魔鬼类不断涌出。 “彼辈能为我等成道资粮,何其幸也。其不过数世痴傻,有何大不了的。至于剩下之辈,更是可与我等共享长生功果,岂非妙事。”鬼王说道。 一旁白骨夫人也道:“莫说我等,便是你辈修士,哪个不是夺取天地,而成此境地。按你佛门说法,世间成往败空不止,你等修行,亦让此循环加剧,此难道就无遗祸?至于我等这些部属,更是好说,你若有本事令其入得轮回,我等亦不阻拦。妾身只担心小和尚你修行不够,打不到狐狸反惹一身骚啊。”说完其又咯咯笑个不停。 释无病闻言,不再多言,其一拍额头,心方微动,身子一变,一阵异香起处,上空立现出一圈佛光,中间一朵极大金色莲花上,立着一尊身高丈六的金身佛相。紧跟着,随同目光到处,一时霞光万道,花雨缤纷,宝相庄严,不可言说。此情此景,让诸人都是大吃一惊,这与释无病方才枯瘦如柴模样所差极大。 这佛相往前一伸手,紧跟着又涌出一丈六七尺长,七尺方圆一座宝幢,握在其掌心之中。那宝幢似幡非幡,略似华盖,共有七层,四边璎珞垂珠,每层上面各现出一种不同形式的宝光:头层上,是两个连环宝圈;二层是一朱轮,四边烈焰环绕,熊熊欲燃;三层是一钵盂;四层是一金钟;五层是一慧剑;六层是一梵铃;七层是一宝镜。全宝幢上,本就宝气精光上烛霄汉,这六层七宝又各具一色,光华分外强烈,精芒射目,不可逼视。共是七色光华,融会成一幢彩霞,庄严雄丽,气象万千,一望而知具有无上威力。 佛相只一抖手,便见七色佛光自宝幢上头飞出,高悬天际,随后七色光华弥漫,直有遮天之势,鬼王与白骨夫人见状,只觉不妙,各施法宝,一柄白色骨锤与暗黑大印齐出,共打向那空中七色佛光。 释无病所化之佛相再一抖手,七色宝幢之上,头层两个连环宝圈飞出,分为两处,各自套住一宝。 白骨夫人见状大惊,自家骨锤与鬼王印玺之能,其知之甚详,不想甫一交手,便被对方手中宝物困住。其连忙往旁边呼救:“童子再不出手,莫不是真想入佛门之中,为人呼喝。” 那红衣童子,自从现身至今,未出一言,未有一动,只是不断远眺远方天外,也不知到底在思忖何事。此刻其闻得白骨夫人之言,怵然惊醒,见到旁边佛相宝幢,竟都是眼熟之物,不由一惊:“不灭金身,七色宝幢,尊驾是不灭罗汉还是大觉神僧?” “不灭已然入灭,大觉亦自投轮回,此刻之人只是佛门行者释无病。” 红衣童子在定睛一看,才恍然大悟:“我倒你缘何修出金身与不灭罗汉无异,掌中宝幢也是如臂使指,原来这一罗汉一神僧竟是同一人,竟都是你往世。” “不灭已灭,大觉不觉,贫僧只是释无病,便如施主已不是昔年万变血魔,仅是一红衣童子而已。” “确实,既然不修前世之道,便是有前世知见,亦非前世了,倒是我执着了。”红衣童子说完此话,心头一松,顿觉有千斤重负卸下,满心欢喜。 此童子点点头,向释无病一礼,以谢其点化。 白骨夫人见两人似乎旧识,相谈颇欢,又闻血魔之名,心里更惊,其颤声说道:“童子,你莫非真要遁入佛门?” “如有大法,自无不可。” 此时不说白骨夫人,就是在场所有人,也无不吃惊。此人昔年杀戮无双,当世无匹,繁星子为将其除去,不惜费尽千辛万苦,造成生灵涂炭,不想其竟还在此地。如此倒也罢了,听其语气,竟真想入佛门修行。 此时当空之中,七色佛光已将整个天幕遮住,繁星隐退,如若未存。释无病向红衣童子问道:“你可愿入我门中?” 红衣童子点点头:“大师如能有所教,小童便愿拜大师为师。” “如此,你拜师吧。”释无病轻描淡写一句。 几息功夫,红衣童子三跪九叩之后,便随立释无病一旁,这便叫拜师了,直令诸人相互对视,自感惊奇。 “你二人可愿拜师?” 鬼王与白骨夫人一对望,互相传音几句,鬼王言道:“若你能将眼前我等诸多尸鬼之属,引入轮回,我等亦可拜师。” 释无病所化佛相面带悲悯,眼见此一界之中,非鬼即魔,个个怨恨迷心,神志不清。其眼中流泪,口中大声言道:“吾于五浊恶世,教化如是刚强众生,令心调伏,舍邪归正。十有一二,尚恶习在。吾亦分身千百亿,广设方便。或有利根,闻即信受。或有善果,勤劝成就。或有暗钝,久化方归。或有业重,不生敬仰。如是等辈众生,各各差别,分身度脱。若不度脱,吾身不出此界,吾行不得再进。” ; 第三十章 收徒还需度尸鬼 萧离两边身形齐向外奔,便是鬼王一时之间也难以分出何者为真,何者为幻。其也无需将二者分出,只见鬼王冷冷一笑,随手施出一法,便见这方天地被其锁住,萧离两处身形,飞遁之术皆难施展。 鬼王见此,顺手招出两道鬼气所化利剑,朝萧离两边齐齐斩去。 再说楚向阳,萧离将五色豪光抛出,唤其逃命之时,其却如若未闻。待到鬼气利剑将落下之时,楚向阳顶上云气蒸腾,浮出一张灵图,此图之中,五座山岳相互勾连,汇成一道蒙蒙巨网,网在楚向阳顶上。 鬼王瞥了这灵图一眼,神色未变,施了一诀,将剩余三道黑灰利剑合而为一,那啾啾呜呜的鬼叫之声顿时更厉,刺人双耳。本是幽深之剑霎时竟略现几分刚猛之势,黑中带有亮光,令旁人啧啧称奇。此剑自楚向阳当头落下,正斩在这蒙蒙巨网之上。 巨网逢着此剑,先是挡了一挡,只是几息之后,便被其斩开,山岳勾连之势亦被阻断,灵图倒飞而入楚向阳怀中。灵图飞出之后,楚向阳又取出一青光闪闪的尺子,当头迎去,其才与黑亮剑气一碰,便呜咽而回。随后,楚向阳又分别取出一印,一镜,一冠往前相阻,却俱是无用之功。不过如此一来,倒令他人心头惊诧,此人不过玄光修为,竟有五六件玄器,也不知其是由何得来。 鬼王也是吃惊,不过仍是冷笑道:“便是多宝童子又如何,修为不足,徒自折腾也不过是一剑之事。“这一剑如黑电临世,浩浩之威压向楚向阳,此刻其也不再想使出灵器抵挡,满腹心神皆在识海之中的奇异七窍长剑之上,只等最后一搏。 另外一边,萧离分身已被一剑斩灭,化为一道先天元气,其本身之处,虽被他使出一面罗盘挡了一挡,但仍是直撄剑锋,危如累卵。萧离随身之中,有一道白玉鉴章,正放出微微光芒,一位宫装女子定坐其中,时刻关注外间之事。 就在此时,一声佛号悠悠响起,紧接着,两道金色佛光分去两旁,将鬼王那鬼气森森之利剑消弭无形,鬼叫之声亦消逝无踪,随即重又回转,遁入释无病掌上,不见踪影。 鬼王怒道:“大师修为高深,我亦是佩服,只是此乃是我大楚与太玄私事,你却为何搀和?“ 释无病双手合十,微微一笑:“施主如有仇怨,可去太玄找其派中真人述说一二,何必找两位小辈弟子报复?“ “你适才也说了,他太玄派昔日灭我大楚之时,凡有修为在身之人尽数被诛,寡人不过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罢了。“ 释无病又道:“话是如此不假,只是贫僧此来,本就是为了尔等,岂能任由你在贫僧眼前造下杀孽。“ “大师此来何事?“一旁的白骨夫人听得此言,不禁出言问道。释无病修为,其亦可略略看出,貌似才入此境,时日远逊其等,只是望着此人,其心中总有些微忧虑。这感觉发之未明,不知由何而起。 “我佛于蒙昧劫中,传下三乘妙法,无挂无碍,成就正果,可修金刚之体,亦可修般若之心。我遥知你等三人与佛有缘,特来相度。“ 白骨夫人呵呵一笑:“大师莫要说笑,我等从未听过半本佛经,何来与佛有缘之说。“ 释无病道:“众生皆有佛性,与佛经无关。夫人由白骨成佳人,红粉骷髅,正合我佛不以声相得见妙旨;鬼王施主帝王鬼身,入我门中,化夜叉鬼王,可助我广度众生;至于血海童子,更是前缘早定,宿世因果,非入我门中不可。“ 鬼王冷冷说道:“都是你一家之辞,寡人还想说,你合该为我等坐下鬼仆呢?不过是想强逼我等,直说便是。” 释无病合掌一笑:“佛说强逼者,即非强逼,是名强逼。三位于此修行,将百万生灵神气真灵夺取,才得以成阿那含果,若是不常修功德,恐有遗祸。”随后,释无病又一叹气:“轮回之中,其等便是转生为人,亦是非痴即傻,也不知几世轮转,才得以补全真灵。至于其他之人,更是满是杀心妄念,难入轮回。”其转眼一看,便见尸山血海,阴森道路之上,仍有尸魔鬼类不断涌出。 “彼辈能为我等成道资粮,何其幸也。其不过数世痴傻,有何大不了的。至于剩下之辈,更是可与我等共享长生功果,岂非妙事。”鬼王说道。 一旁白骨夫人也道:“莫说我等,便是你辈修士,哪个不是夺取天地,而成此境地。按你佛门说法,世间成往败空不止,你等修行,亦让此循环加剧,此难道就无遗祸?至于我等这些部属,更是好说,你若有本事令其入得轮回,我等亦不阻拦。妾身只担心小和尚你修行不够,打不到狐狸反惹一身骚啊。”说完其又咯咯笑个不停。 释无病闻言,不再多言,其一拍额头,心方微动,身子一变,一阵异香起处,上空立现出一圈佛光,中间一朵极大金色莲花上,立着一尊身高丈六的金身佛相。紧跟着,随同目光到处,一时霞光万道,花雨缤纷,宝相庄严,不可言说。此情此景,让诸人都是大吃一惊,这与释无病方才枯瘦如柴模样所差极大。 这佛相往前一伸手,紧跟着又涌出一丈六七尺长,七尺方圆一座宝幢,握在其掌心之中。那宝幢似幡非幡,略似华盖,共有七层,四边璎珞垂珠,每层上面各现出一种不同形式的宝光:头层上,是两个连环宝圈;二层是一朱轮,四边烈焰环绕,熊熊欲燃;三层是一钵盂;四层是一金钟;五层是一慧剑;六层是一梵铃;七层是一宝镜。全宝幢上,本就宝气精光上烛霄汉,这六层七宝又各具一色,光华分外强烈,精芒射目,不可逼视。共是七色光华,融会成一幢彩霞,庄严雄丽,气象万千,一望而知具有无上威力。 佛相只一抖手,便见七色佛光自宝幢上头飞出,高悬天际,随后七色光华弥漫,直有遮天之势,鬼王与白骨夫人见状,只觉不妙,各施法宝,一柄白色骨锤与暗黑大印齐出,共打向那空中七色佛光。 释无病所化之佛相再一抖手,七色宝幢之上,头层两个连环宝圈飞出,分为两处,各自套住一宝。 白骨夫人见状大惊,自家骨锤与鬼王印玺之能,其知之甚详,不想甫一交手,便被对方手中宝物困住。其连忙往旁边呼救:“童子再不出手,莫不是真想入佛门之中,为人呼喝。” 那红衣童子,自从现身至今,未出一言,未有一动,只是不断远眺远方天外,也不知到底在思忖何事。此刻其闻得白骨夫人之言,怵然惊醒,见到旁边佛相宝幢,竟都是眼熟之物,不由一惊:“不灭金身,七色宝幢,尊驾是不灭罗汉还是大觉神僧?” “不灭已然入灭,大觉亦自投轮回,此刻之人只是佛门行者释无病。” 红衣童子在定睛一看,才恍然大悟:“我倒你缘何修出金身与不灭罗汉无异,掌中宝幢也是如臂使指,原来这一罗汉一神僧竟是同一人,竟都是你往世。” “不灭已灭,大觉不觉,贫僧只是释无病,便如施主已不是昔年万变血魔,仅是一红衣童子而已。” “确实,既然不修前世之道,便是有前世知见,亦非前世了,倒是我执着了。”红衣童子说完此话,心头一松,顿觉有千斤重负卸下,满心欢喜。 此童子点点头,向释无病一礼,以谢其点化。 白骨夫人见两人似乎旧识,相谈颇欢,又闻血魔之名,心里更惊,其颤声说道:“童子,你莫非真要遁入佛门?” “如有大法,自无不可。” 此时不说白骨夫人,就是在场所有人,也无不吃惊。此人昔年杀戮无双,当世无匹,繁星子为将其除去,不惜费尽千辛万苦,造成生灵涂炭,不想其竟还在此地。如此倒也罢了,听其语气,竟真想入佛门修行。 此时当空之中,七色佛光已将整个天幕遮住,繁星隐退,如若未存。释无病向红衣童子问道:“你可愿入我门中?” 红衣童子点点头:“大师如能有所教,小童便愿拜大师为师。” “如此,你拜师吧。”释无病轻描淡写一句。 几息功夫,红衣童子三跪九叩之后,便随立释无病一旁,这便叫拜师了,直令诸人相互对视,自感惊奇。 “你二人可愿拜师?” 鬼王与白骨夫人一对望,互相传音几句,鬼王言道:“若你能将眼前我等诸多尸鬼之属,引入轮回,我等亦可拜师。” 释无病所化佛相面带悲悯,眼见此一界之中,非鬼即魔,个个怨恨迷心,神志不清。其眼中流泪,口中大声言道:“吾于五浊恶世,教化如是刚强众生,令心调伏,舍邪归正。十有一二,尚恶习在。吾亦分身千百亿,广设方便。或有利根,闻即信受。或有善果,勤劝成就。或有暗钝,久化方归。或有业重,不生敬仰。如是等辈众生,各各差别,分身度脱。若不度脱,吾身不出此界,吾行不得再进。” 第三十一章 将斩聂侯生波折 (感谢书友906281.qdcm和天枰的另一边的打赏,谢谢支持。) 一时之间,这一界当中佛光大作,梵唱之音不断传至诸人脑海之内。诸人不论修为如何,皆是满脑佛音,憾人心神,仓合子第一个受不了这等声音,当先说道:“神僧如何行事,我等不欲多问,只是可否让我等出得此间。神僧觉迷禅唱之功,我等修行尚浅,实是无福消受。” 太白立派西陲,多与神道佛门打交道,心知遇上佛门之人,一有不留神之处,便易被其度化。便是一时未曾度化,也可在他人心中留下些微痕迹,不知何时便会生出意外。而此人觉迷禅唱之威,便是与其多番争斗的曹分景都忌惮不已,早年常在此道上吃亏,早就吩咐派中弟子小心。故此仓合子连忙出声,以免留下后患。 释无病闻言,也无他意,佛相含笑点头,一掌拢向众人。 ······ 一阵天旋地动之后,萧离等人便觉天光一开,四维皆亮,回神一看,便见已至繁星湖畔。十几人各自定神,往四周一看,释无病与那鬼王白骨夫人血海童子俱不在此间。 萧离见到聂锋正在自己左近,冷嘿一声,掌中白芒纵起,斩向其人。聂锋见状,慌忙避过,紧喝道:“萧道友,你这是何意?” “无他,斩你便是。”萧离神色不变,剑光一转,重又往其而去,剑势凌厉轻快,杀机令人凛凛生寒。 “不知本候有何得罪之处,但请萧道友明言。”此人眉梢一挑,眼见此剑威势,忙使出自己画戟,护住周身上下。 楚向阳在一旁也自冷笑:“适才繁星洞天之中,聂侯爷可是机敏的很啊。我等师兄弟二人,未亡在鬼王之手,可是令侯爷失望了。”他也不出手,只是手中紫芒吞吐不定,看向聂锋。 萧离一道白芒往纵上下,横绝四周,时而雷音电驰,时而剑光分化,处处往聂锋避挡不及处而去。 聂锋亦是沙场久经之将,与北地妖类征战不下千百回,手中画戟如臂指使,大而无当,小而无间,一时之间,竟防得滴水不漏。 见其仅以一杆沙场画戟,操之于手,竟能挡住那道倏忽上下,去来无息的剑光白芒,不说周边众人,便是与其正对的萧离,也不自感叹其人果是绝才之辈。 萧离淡淡一笑,一边御剑,一边手书一道符文篆书,打向虚空之中。顿时虚空气流一变,如有山岳压向聂锋上头。 察知外间变化,聂锋嘴角略显嘲讽:“故技重施,萧道友是技穷了吗?”其也不等周空生变,先自吞吐气机,肉身霎时变大,恍如一巨人,画戟横击空半,一道月圆弧光划过,山岳般的气流便自崩开。 可此山岳气流崩开之后,却并未散去,反而因着此势,化流空中,成一道长河一般,滔天巨浪不断拍打聂锋,前赴后继。聂锋咋逢此变,心中一惊,慌乱出手,立戟横挡。只是此浪潮一波接着一波。其耗费好大功夫,才将这层层浪潮挡下。可如此一来,聂锋方才圆满无碍之势便自破去。萧离一见,窥得敌机,一掐剑诀,剑光往对方疏漏之处攻去。 一旁蛊真人见此,心头一惊,生恐聂锋遭难,手中一道红光打出,直向萧离。仓合子见此,冷笑一声:“虽不知你二人到底何等关系,但怎能容你碍萧道友之事。”其剑光一使,迎向红光,拦在蛊真人身前。 只是此红光与剑芒才一相触,便化作红烟,分向上下四处飞起。仓合子见那红光化淡烟裂开,展布甚广,又匀又快,便如天机舒锦,平波四泄,其向身前涌来,晃眼头上脚下俱被越过。 其忽闻萧离一声断喝,便往旁看去,却见红烟顿化万千虫蚁,一片氤氲围住萧离,这氤氲红气越化越大,转眼工夫,四人都被红烟包在里间。聂锋似早知这等手段,借着萧离受扰之势,得脱困境。 仓合子大怒:“好胆。”其剑光一转,化作漫天星斗,绞向那片红烟,将虫蚁之辈趋开。只是这虫蚁虽无甚威能,死去一片,便又再生一片。仓合子剑气不断施出,到处乱冲,终无用处。 不过几息之后,但见四外红蒙蒙一片氤氲,外面景物一点也看不出来,声音也听不到。萧离与仓合子两人并作一处,先停住不动,呆立一下,两人忽而各往一边遁开。萧离使出一道玄白之气,横亘半空,红烟见之则避,晃眼其便出得此境。仓合子飞向另外一侧,数息难出,但满空红气也难奈他何,任其飞遁。其忽然心念一动,剑气一敛,当空之中,虽是白日,竟有星火冒出,星火才碰此红烟,叭叭两声极清脆的声音想起,便见红烟立时破碎,烈一孔洞,由小而大,往四下裂散。此乃是仓合子才从繁星仙人剑经所悟出之法,剑气衍生星火,火中生灭俱全。 耳听外面人语嘈杂,光华电舞,一闪而逝,隐约正是萧离剑芒。仓合子急遁而出,却见楚向阳头顶一张五岳云图,手拿一柄玉尺,正与手持断枪的李傲天相斗。两人各有奇宝,一时之间,皆奈何不得对方。 另外一侧,则是萧离以一敌二,剑光或是握于掌中,或是纵横周边,正与聂锋与蛊真人两人相抗。旁边无论是天河紫霄弟子,还是五位散修之人,俱是笑看此间,指手画脚,评论胜负。 仓合子见此,一剑化作万千星光,齐齐压向聂峰二人,口中冷道:“蛊道友,你我胜负还未分出,何必急着换人。” 蛊真人一笑:“不想仓道兄也这般快就出了我那蛊神迷障,倒是好本事,不过比起这位萧道友,却还是差了片刻啊。贫道手痒,便先向其请教了几招。”蛊真人一边说道,一边放出一七彩云蝶,载着其人穿梭万千星雨,虽是细密如织,却无有一道逢着。 这边仓合子与蛊真人两人在此如织星雨之中,一人冷眼仗剑,一人含笑载蝶,一人攻,一人避,纠缠于一处。 适才萧离以一敌二,尚且游刃有余,如今蛊真人已被仓合子拦下,萧离只身单剑,不过片刻,便将聂锋压得毫无还手之力。 聂锋此刻已化出丈六肉身,手持画戟,身披一破锈甲胄,甲胄未护住之处,已有多处为萧离所伤。只是其这甲胄着实了得,萧离便是斩将其上,亦难奈何其分毫。 再过片刻,聂锋屡屡遭创,再无耐心相斗,大喝道:“萧道友,你当真要生死相斗,拼个鱼死网破吗?” 萧离冷然一笑:“生死相斗是真,不过鱼死了,网却未必能破?”剑光倏然化作九道,瞬息而过,又击中此人几剑。 聂锋羞恼不已,忽然停下动作,手中取出一座残破宫殿,上头尽是残垣断壁,未有一丝光泽,便似世间匠人徒手所制。 见到此物,萧离暗自留心,又道是神物自晦,此人这般珍重拿出此物,必然有其缘由。只见聂锋将此宫殿抛于当空,其便定立其内,泛出微微紫光,随后,聂锋又行大礼,对此宫殿道:“此人势大,弟子不及,请陛下相助。” 却见这座宫殿顿时紫光大作,在云端之上,化成寻常宫殿大小,缓缓向萧离压去,一片紫光当中,隐有一位帝皇身影,睥睨天下,统率万民,其势强绝,仿佛天地亦不在眼中。 见此宫殿压向自己,其势凛凛,周旁压力骤增,萧离心头大骇,赶忙自袖中取出一物,正是八宝龙须帕。顿时萧离身旁,现出一巨人,其人呼吸如同雷霆,见到上头宫殿压下,身形再变,足有百丈大小。其双手上抬,竟将宫殿撑住。 萧离见此,神色稍霁,纵起一剑,再度斩将过去,欲要趁此时机,取了此人性命。岂料才不过几息功夫,那宫殿上头,如有雷音响起,正殿下方,忽有一只黄色巨掌乍现,其现出之时,遮天蔽日,飞沙走石,掌心朝下,正打在巨人天灵之上。 巨人身子顿时一软,随即变小,化成一条青色游龙,飞回萧离袖子八宝龙须帕之中。此帕亦是吱吱一声,萧离取出一看,见其神光黯淡,显是受创非轻。 “胆敢打本帝传人的主意,其罪当诛。” 一道声音在空中高高响起,那巨掌打下巨人之后,便顺势一折,往萧离所在之处拍去。萧离浑身上下,毛骨立竖,如被太古巨凶盯住,心头发悸。其便要御剑遁走,可是不知何故,其此时一动也动不了,只得眼看巨掌落下。 远处几人,此刻已然停止相斗,皆看着此时情形。楚向阳心头最是焦急,其连忙引动心神,不断勾连识海之中九窍异剑,可是此剑却纹丝不动,如若未闻。楚向阳见此,心头暗骂:“不该乱动之时,你常常冒出来催我动手;如今需要你动手了,你却给我装死,这时何等道理。”却见这柄微曲异剑在其识海里边微微一转,换成另外一面朝上,便如常人睡觉翻身一般,让楚向阳气乐了。 楚向阳正欲不理其反应,将之祭出,忽有几个字传至脑海:“不急,有救,吾不便现身。” (ps:斗法什么的,又难写又写不好,我也是醉了。) ; 第三十二章 诸人退散话重生 (感谢书友岳山和906281.qdcm的打赏,谢谢支持。) 金黄色巨掌便要拍到萧离身上之时,忽然萧离天灵之上,悬出一道白玉鉴章,古朴卓然,精微玄妙。鉴章之中,探出一只莹白玉手,纤纤如玉,其伸出青葱一指,往巨掌中心一点,巨掌去势顿阻,咔嚓一声,随即寸寸崩裂,化为漫空灵气,四溢开来。 宫殿中心,有人轻咦一声,似显惊奇,也似感叹。这白玉鉴章在半空滴溜溜一转,随后一阵云烟升起,化为一宫装女冠,光仪肃穆,清丽淡雅,娥眉微蹙。女冠现身之后,也不多言,大袖轻摆,一道白气随其袖口而出,往高空宫殿打去。 这白气袅袅冥冥,极是清淡,可是那高空宫殿之中,有音传来:“不知道友在此,是寡人之错。不过是略教训一小辈,何故下此重手。”天半上头,宫殿霎时化小,仅与普通小丘相若,一道金色光圈,将白气挡住。 白气上涌,正逢金光,两者一交,金光便自裂开,白气沿溯而上,直直抽中这帝皇宫殿。 宫装女冠淡淡说道:“道祖曾有言,‘人之所恶,惟孤寡不谷,而王公以为称’。虽不知你这皇道至宝由何而来,但尔不过是一残器,还真当你是炼此宝的人皇吗?我太玄弟子,不说无错,便是有错,也无需他人代管。” 说罢,其顺手又将一道白气打去,口中再言:“此界未出人皇,贫道还真想看看你是如何而来?”女冠正是萧离所携的会元玉章,其与他宝不同,曾被太玄真人带往他界,早知各界情形,大有所异。 诸大界之中,物类繁多,各自有司掌之界域。佛道等修行法门传下之前,人族不过勉为支撑,在几位人皇率领之下,与众巫妖之辈争夺生存之机,极是辛苦。此方天地,大界不知凡几,但早先为人族所掌者却无多少,还常有它族相扰。 自从太古蒙昧之战之时,道祖佛祖二人降世,传下这两脉大道之后,人道修士才逐渐摆脱种种纷扰,据道经佛典之理,效法之修,创出种种人身修行之道。人族才始见兴盛,隐隐有一争诸天万族之首的大势,随后亦有大德之辈,前往诸界,传下种种人修法门。 此方大界,就是昔年人皇功德不及之所,人族多是他族口粮奴役。诸多大德之人破空而来,传法人族,力战妖魔,天柱三争,历时数万载,打沉诸多洲陆,使得九洲仅剩三洲,亿万生灵殒命,才定下此界人道大势。饶是如此,各类犹有纷争,最是显眼之处便在大夏与北荒妖类之争,一触即发;太玄与无尽海域水族之斗,绵延万载。 这宫殿本就受白气一击,神光一敛,再听其言语,见其所为,怒道:“可惜我本体已残,否则定与道友一分高下。”其忽而往后一退,躲开会元玉章所使白气,往聂锋之处撞去。 待到宫殿撞到聂锋身上之时,会元玉章后来发出的白气已然尾随而至,扫向其本体,其受此一击,宫殿砰然作响,如同钟鸣。这一鸣之后,却见彼处宫殿连人,俱都不见。不仅如此,便是站立稍远的蛊真人与李傲天二人,也在一转眼之间,同消失无踪。 萧离见此一惊,忙飞至其等适才所在,探查情形,却未发现有半丝端倪。 一旁会元玉章悠悠言道:“此物虽是半残之器,但是仍俱空间之规,往来无迹,进退未形。贫道虽胜其半筹,但是此道却远远不及。” 萧离闻言,忙向会元玉章一礼:“弟子多谢会元真人相救之恩。”其虽然早知会元玉章就在自己身上,但是却未有多少把握对方会出手相助。需知会元玉章于他,并无亏欠,反有数次相助之恩,是否相帮,全凭对方意愿。不理会于他乃是本分,相助于他便是恩德。 宫装女冠会元玉章点点头:“不过是好奇这皇道之器,想与其试手罢了。再说,贫道便是不出手,也自会有他人出手。”其说此话之时,略略瞥了不远处楚向阳一眼,目光隐有深意。 楚向阳逢其目光,如堕冰雪之中,触骨寒凉,只觉其一道目光,恍将自己看穿,一切秘密皆似白之天下。这时识海当中九窍异剑之处,传来一道暖气,才恢复正常,耳旁传来一道声音:“这婆娘,还是这般记仇,当年不过是偷袭了她几把罢了,至于这样吗?” 一瞥之后,会元真人收回目光,重化为鉴章之形,归诸萧离身上,暗自传音:“你若想继续追杀那人,贫道可指引你路途。吾虽无他这般遁空之能,但此洲大小神祇,皆是吾耳目,自可知其所在。仅有一事,贫道只对那皇道真器出手,余者不管。” 萧离略微一顿,不想会元真人竟会说出此言,其转念再一想,会元之意,该是在那皇道真器上头。略一沉吟之后,萧离也传音道:“不知真人可否告知,彼等往去何方?” “彼等此刻已在往南万里之外,瞧其方位,该是去南冥之处。” 萧离一愣,其等竟不回夏都之中,而去南境,随后回道:“如此也好,弟子也欲往南境游历,便顺道追杀此人。”话虽如此,萧离实则是无有定处,便随了会元真人之意,追杀其等。一则不留后患,免生祸端;二则广博见闻,悟道红尘。 随后,萧离便对楚向阳与仓合子两人言说去处,问二人可有意同往。 仓合子手按长剑,微微一笑:“此番得偿所愿,自洞天之中谋得仙人所遗剑经,急着回山参悟此经,便不与萧道友同行了,就此别过二位,有缘再会。”其人也是洒脱,单手一摆,便御剑横空,电驰而逝。 萧离观其背影,再往旁边一瞅,却见那几名散修之人与天河紫霄两派弟子也正自离去。只是王立临去之时,看了萧离一眼,极有深意。 楚向阳在旁一拱手:“师兄有会元真人护持,天下之大,无不可去。小弟尚有要事,急往北荒一行,便不与师兄同路了。”话一说完,其便也架起剑光,倏忽远遁。 “你这师弟日后修行,该是大有难处了。”识海之中,会元玉章声音忽而响起。 “真人此话怎讲?弟子虽未知楚师弟具体根底,但也知其福缘深厚,道心坚定,修为向来勇猛精进,便是贫道都不敢说胜过其人。” 会元玉章淡淡说道:“他那福缘,不过是有当世少见之神器,参演天机,助其谋夺他人而来;至于此子道心,似真实虚,其至今便连真幻尚未堪透。其貌似道心坚定,实已堕入他人为其衍化的黄粱执念当中,犹自未知。” 萧离眉头一皱:“真人此言何意,但请明言。” 会元玉章轻轻一笑:“贫道也是曾听钟掌门讲过此事,今日一见,果是如此,便是说与你听也是无妨。此人偶得一神器,念头曾入得这神器所推断衍化宙光碎片之中,度得一世春秋。其人不自知,总以为自己乃是于过去数百载后死去,重又回到少年之时。” “其却不知,那道宙光碎片,乃是大能刻意安排。贫道虽不知那大能谋划为何,也不知此子在其中所历何事,但想来也不该太好。故此其人心性,常因那一世执念之故,无论何事,未先经历,便预设立场,好恶早生,以虚为真。也幸好其乃是修行法相洞天之法,修行途中,还有机会慢慢调养,打磨自身。其若是修行法则元神之道,一步踏错,怕是再无挽回之机了。” 萧离闻言一惊,随即又是恍然:“难怪门中总言,楚师弟有前知之能,无论与人交往,亦或外出历练,总有非凡所得,原是因这般重生之故啊。” 会元玉章在萧离识海之中,似笑似叹:“重生,这世上哪有重生之事啊?以自身一念为轴,诸天万界,万灵万念,回转宙光,只迎合这一道妄念,真是是痴人说梦啊。” 思索一会“重生”之事,萧离忽而一笑:“也非不可办到,所谓‘重生’,不过是前知罢了。若有大神通辈,将天机尽数握于指掌之中,则行事之时,自可得一切便宜。” 会元玉章一声冷笑:“我且问你,你所言大神通之人,如发现自己指掌之间的天机显示,自己有一极其亲厚之人将殒命,那此人是救还是不救。如是此人因着早知天机之故,出手相救,而便因其相救之故,却有更多亲友殒命,这可是你所言之便宜。天机之数,岂有定数,世间之事,岂可尽知?” 萧离听得此言,暗自思量,却然如此。自己所言大神通之辈,其若是出手,其便在天机之中,未可算出,致使更多亲友殒命;其若是不出手,其也是在天机之中,袖手不理,任凭那一位亲友殒命。如此一来,无论其是否出手,是否知晓天机,似乎都没有好结果。 思虑到了此时,萧离不知觉一问:“那天数之机,我等是知好,还是不知好?”此言既是问人,也是问己。 会元玉章不答此话,反问萧离:“依你看来,是知好还是不知好?”文字虽有不同,但所问却别无二致。(ps:弱弱求一下推荐票,另外明天回来特别晚,不确定能不能写完一章,若没写完,后面一定会补上的。) ; 第三十三章 南寻敌踪路见异 (感谢书友沉默n年、詺殿和906281.qdcm的打赏,谢谢支持。另外昨天欠章周末再补上,业余写手,请大伙见谅。) 闻听此语,萧离在心中不断思索,眉目紧皱。良久之后,才忽而展颜微笑,神情释然。 “天机知或不知,并无区别。凡人得悉,或可趋利避害,做出种种有助之选,得大成就。但我辈行事,全为道途,所行即是所愿。只要不碍道心,不阻道途,不生遗憾,放手一为便是,哪管天机如何。” 会元玉章闻言一赞:“好一句‘所行即是所愿’,知妄而不为,有过而弗悔。正该如此想,才是真修行之念。所谓预测吉凶,早知天机,虽有些微作用,但事到临头,又岂能因未生之事,强改自身所思所行。正如方才所言,无论是否有亲厚之人殒命,关键是你所行无偏,不会因之而悔,因之而憾,便已足矣。” 萧离点点头,旋即又生出一念:“不知世间修者,可有人行事,已在天数之外。” “此乃大觉大罗之境,便是太玄真人都不及,非我所知,也非我能知。据闻佛祖道祖之境,一念生出,天数随之而动,这等境界,更是玄妙无比,不可知不可见,不可言不可及。” ······ 东衡南部之所,历来山高林密,城池稀少,反倒荒野之中,稀稀疏疏有些人族部落群居,渔猎为生,仿佛还未开化。 又到一处城池停下足步,萧离才立片刻,就闻识海之中传来声音:“此人曾在此停留数日,不过又是几日便走了。” 萧离微一皱眉:“看来这皇道真器似乎已然知晓吾等在追踪与它了,这已是第十几处城池了,依然是只闻其踪,不见其人。”其自离得繁星湖之时,剑光飞遁,一刻不歇,但是会元玉章所引,其便纵光而去,探查详悉。 只是萧离毕竟是飞遁而行,远不如聂锋等人,破开虚空壁垒,穿梭宇间。虽说会元玉章能得东衡诸神祇相传讯息,可却总晚上一步,难见项背。 会元玉章一停顿,沉声言道:“怕真是如你所料了,这皇道之器,贫道也只知其玄妙,却不晓大概。如今观其种种,便是不知我等具体,该也有几分察觉了。” 萧离再道:“那我等可还需去寻他等?再往南去,便是我派亦无敕封神祇于彼。”以萧离而言,其虽也想斩杀聂锋,但不过是顺手而为,遇上便斩,不遇也不强求。只是此来一则游历,二则遂会元玉章只念,还是凭其吩咐。 再说南域之地,虽无明言,但昔年道门夺下此洲之时,便默许此一地给其他同道修行之用,数千年也未派神祇,免生龌龊。也正是因此,各派林立,大能暗居,让此地成为各方相争之乱地。诸多散修之人,也多来此地觅境修行,一来便于拜入诸大派,修行上等功法;二来若是有高人讲道,也可往去听讲,得闻妙道。 会元玉章一笑:“为何不去,南域便无神祇,但其行踪,贫道亦有法可寻。”说完,会元玉章化作人形,立在半空云头之上,眼望诸方,手中不断掐算。在其指掌之间,云气缭绕,字符显现,变化无端,这字符非是当世字体,萧离注目而视,见其字字皆玄妙无比,难究其理,正如会元玉章本体之上。 一边掐算书写,其还一边问道:“你可知贫道名中,会元二字来由?” 萧离不假思索,回道:“积三十年为一世;积十二世为一运;积三十运为一会;积十二会为一元。上下四维谓之宇,古往今来谓之宙,所谓元会,便是人道当中,宙光衡量之准。” “不错,吾名便是由此而来,你可以一猜,太玄真人炼制吾之时,其所赋之妙用?” 萧离迟疑道:“难不成是宙光之道?”其见会元真人之言,心知已是八九不离十,心头大是震撼。须知宙光之道,数万载来,从未见到有人修成。便是追溯上古,也唯有上古一位大神,出生便执掌此道,可其后来也在大劫之中,身陨道灭。自此以后,诸道修行,却无一人得以再修成此道。 “正是宙光之道,昔日太玄道人以水行入道,后来参悟佛门神道之法,创出《太玄无量会元经》。无量从佛门之意,却是杀伐之器;会元宗神道之旨,却是盗机之门。” 在空中书写片刻,会元真人旋即一笑,往虚空一抹,顿时字符皆逝去,唯有一面莹光之镜,镜上光芒一闪,里边竟现出人影出来。 萧离细看这人影,正是聂锋与蛊真人两位,李傲天却不在此间,再侧耳一听,居然可闻其言语。 “聂疯子,你真确定那太玄萧离还在追杀我等。”蛊真人意态慵懒,随意发问。 聂锋闻言,眉头一皱,似乎不喜这称呼,其淡淡说道:“此乃苍皇陛下所言,自不会有假。” “我说你也是的,无缘无故,为何要开罪他等。这大派之人,最是难缠,行事跋扈不说,门派还极是护短。贫道这些年,可没少见派中长辈出去寻仇复仇什么的,更别说这太玄巨派了。” “寻他麻烦,自有其由。你若是怕了,转身离去便是,想来那人在杀我之前,也不会去寻你麻烦。”聂锋冷冷说道。 “谁说贫道怕了,贫道只是担心你被他所斩罢了。须知你之性命,我可是取定了,谁人来取,便是我敌。”蛊真人大声言道。 聂锋闻言,颇是感念,两人自相识伊始,也不好说是敌是友。只是十几年晃过,凡是对方所求之物,另一人必定相扰;凡是对方遭遇大敌,另一人必定相帮。 蛊真人又道:“你这半个月,行路全无章法,可有具体去处。” 聂锋一笑:“此不过是戏耍彼辈,所去之所,吾心头早有念想。” “却是何处?” “登临大荒崖,紫烟入云霞。极目南冥外,大道只山下。” 聂锋此言说完,大笑一声,便往外飞去,不再理会蛊真人。蛊真人见此,也不气恼,随后跟上。 萧离观完,会元真人再一挥手,眼前光镜消弭,其口中吟道:“登临大荒崖,紫烟入云霞。极目南冥外,大道只山下。原来是去了那人之所。” “不知是何处地界?” “大荒崖大荒老人,当世散修之中绝顶人物。昔年天柱第三争,诸道大斗之时,此人虽早成洞天,但左右逢源,托言闭关,从头到尾未出手一次,为诸真不喜。其若是有繁星子星沉洲陆的魄力,秋水仙人拼死搏命的狠绝,也不会像如今一般,修成洞天已有四千载,却只能困居南溟之畔,难得轻出。” 便在会元真人与萧离讲述大荒老人之事时,萧离剑光飞驰,便似白电划空瞬息千里。 才飞出片刻,萧离便飞于一处莽荒巨林之上,稍一顿首,见这巨林当中,正值秋尽冬初时节,可是暖阳高照,时有晓梅盛开,寒风吹动,或见翠竹如新。萧离剑光略过上头,忽闻下方传来呼声,便折下剑光,往林中遁去。其入得林中,忽觉此地景致喜人,抬头便是一处山岩。 萧离再看那山岩,虽不大高,却是十分险峻。山前可见红梅翠竹,绿柏青松;山后有千万丈挟魂灵台,台后有古古怪怪连环窍洞,洞中有叮叮——滴水泉,泉下更有弯弯曲曲流水涧。 此时灵台之上,正有人于此斗法,萧离便停住剑光,顿足一观。 但见台中上空,数人正自斗成一团。萧离再待细看,却心生疑惑,有一男两女三人装束,似是一派之人。其中一对男女,倒是意图显然,其招招狠辣,总是往一对孪生兄弟攻去。这孪生兄弟,不仅相貌相同,便是心思或是也有相同。其二人出招,或攻或防,攻时剑气纵横,防时滴水不漏,互为依恃。若非这对男女之旁,还有一人相助其等,怕早被那孪生兄弟拿下。 这相帮男女之人,萧离才一见其面貌,便自一惊。此人身材相貌,与自己前些时候在繁星洞天所斩之燕伯生,真有八九分相似,怕是兄弟之流。只是此人修为精深,手段高绝,却远非燕伯生可比。 萧离略略一看,顿时暗自摇头,以此人之能,便是一人怕是都可以将那孪生兄弟拿下。这对男女,看似招招狠辣,非置人于死地不罢休,终究实力所限,竟不断给那孪生兄弟制造转圜余地,借势之机。 另有一处,更是令人惊奇,与那男女同派之女子,御使百道飞针,正同一黑衣男子相对。女子掐动指诀,百道红芒,或是聚在一处,如同剑光,或是散而分击,宛似点芒。黑衣男子仅凭头上一块青绿色玉盾,远不及此女飞针之威。 只是这女子出手闲暇,时时关注身旁战局,但见男女同门遇险,便分出几针相助,若遇孪生兄弟遭难,其也针光驰援。其心思似乎尽在身旁,对眼前黑衣男子却不慎在意。 就这般相斗片刻,那长相极似燕伯生男子怒声喝道:“铁仙子,你这到底是何意,缘何处处维护这两位狂狈之徒?” 与这铁仙子同门女子也是娇嗔:“铁暮云,你莫要仗着师父喜爱,肆意妄为。赵师兄被此二人杀害,你不帮我等便也罢了,竟相帮仇敌,是何居心?” 黑衣男子见此,面带讥讽:“铁仙子,贫道看你还是管好自家事吧,贫道的事便无需你多管了。果然不愧都是名门正道弟子,真叫人大开眼界,出来降妖除魔竟降到窝里斗了,哈哈,当真可笑。” ; 第三十四章 悠游大印问缘由 铁暮云面相极是特殊,虽也颇为美貌,但常人一观,却可见一股堂皇大气,忘却其相貌。萧离见其相貌,心中一赞:“女身男相,气度卓卓,世间男子也未有几个可比。” 听完黑衣男子嘲讽,那五人如若未闻,继续相争斗法。倒是铁暮云闻之,目光一凝,也不说话,针芒一变,化为红光万道,散成一片,从四方八面往其攻去。针针尽见锋芒,道道隐见杀机。 黑衣男子见之不急,右手一摆,一道黑气甩出,其在空中翕忽一变,化作一道黑色薄幕,将周身护住。红针落下,俱都落在黑幕之上,皆被挡下,难得寸进。 “铁仙子,贫道先走了,你等慢慢玩。下次如再遇上,我等再叙叙旧情。” 黑衣男子才说完此话,却闻旁边有人冷哼一声:“邪魔外道,也敢在大荒脚下这般猖狂。” 一方大印朝几人相斗之处飞来,往黑衣男子当头便是一打。这大印古朴黝黑,材质非铁非石,上方有符文隐现,绽芒放光,黑衣男子抬头一见,观此印神妙,眸光如被引去。忽的其心头一凛,顿时回过神来,忙往旁边飞遁开来。 只是这大印非比寻常,在黑衣男子顶上,直直一定,瞬间变至山岳大小,往其飞遁之处而去。黑衣男子避之不及,被大印当头压下,一声痛叫,便被压成齑粉,尸骨亦残。 萧离见此大印,暗自心惊,好生霸道的灵器。其心中思忖,若是自己遭逢此印,该当如何避过。思虑再三,便觉唯有八卦云光帕或可相抗,只是此宝在自己前些时日遭逢那皇道至宝时,已然有损,正自修养,也不知可否为助力。舍弃八卦云光帕,自己此刻遭逢此宝,或是先行下手,斩杀御宝之人,或是展开极天剑遁,远避其威。只是此人道行精深,自己逢上相敌,莫说斩杀,便是逃走亦是困难。 正自相斗几人,见这黑衣男子,仅是一个照面,便被一方大印拍扁,都是心颤。几人各自相视,便停下手脚,往旁边一看,却见一位矮胖道士,三络黑须,下腹挺圆,两眼微咪,笑中带叹,手持方印,不住摇头。其见几人眼光向此,收起大印,口中笑道:“你等都是何方门下,同是道门真修,缘何放着这魔崽子不管,却各自相斗?” 那御使飞针的铁暮云闻言,朝矮胖道士万福一礼:“妾身铁暮云,此二位乃是方巧茵、谢立洲,我等皆是红枫岛赤眉姥姥门下,谢过道长相助,不知道长如何称呼?” 矮胖道士一笑:“青山云水窟,处处是吾家。贫道不过是在此山野寄居闲客,此乃是往大荒崖听大荒老人讲洞天之道,路过此地,顺手伏魔而已。赤眉姥姥之名,我也曾闻,乃是经年元神高人,几位小友也是大幸,能拜入这等高人门下修行。” “不敢。“红枫岛门下几位弟子连忙回礼。 那名长相颇似燕伯生之人,往矮胖道士一拱手:“在下燕候生,乃是大荒弟子,见过前辈。” 矮胖道士脸色微变:“原来是大荒门中之人,不知小友是哪位道兄门下弟子,或许贫道与你师尊还有几分交情。” 燕候生傲然回道:“家师乃是大荒尊者。” “竟是大荒老人门下弟子,难怪才俊非凡,迥异常者。贫道悠游子,闲云野鹤之身,此来只是为了听尊师授道。” 燕候生点点头,大荒老人自三千年起,每隔一段时日,便于山上讲洞天之道。彼时,各方修者云集,常对其施以师礼。期间已有数人,皆因其讲道法成洞天,便在大荒附近之处择地而居,便是南方诸多宗门,也无人敢招惹彼辈。 尤其是近些年,大荒老人不知何故,讲道日勤,先不过一甲子一次,如今更是十年便讲上一回。如此一来,倒让天下诸多散修感念不已,便是南域诸派,也有人于此获益。近些年来,世间传闻,尊其为天下左道宗师。 尔后,悠游子斜眼一看那孪生兄弟,淡淡说道:“不知你二人又是哪派弟子?” 孪生兄弟当中,有一人言道:“我名云山,舍弟名云河,乃是藏剑谷折剑先生门下,见过道长。”其见这悠游子与燕候生这般亲热,也不愿多套近乎,只是略尽礼数。 悠游子闻言一愣,其本道此二人身无异宝,各自仅带一剑,想来也无有多大背景,便想将此两人拿下,同时交好赤眉姥姥与大荒老人两位真人。只是他这一问出来,便不好再处置了。 折剑先生之名,或许比之大荒老人有所不如,却远在赤眉姥姥之上。此真亦是散修,还是散修中最为少见的剑修之辈。此人与大荒老人相若,轻易从不出藏剑谷,这数百年间,为世人所知,其只出谷不过十次,所去也唯有一处。 其所去之地非是他地,乃是天下剑修圣地,太白剑宗。此人去太白非是拜访,非是求道,而是斗剑。其历次西去太白,次次斗败而回,战败一次,便折剑重铸,故名折剑先生。便是如此,天下却无一人敢轻视于他。 无他,只因与其斗剑之人也自非凡,乃是太白当世掌门。若是换成他派掌门,自不会有兴致与折剑先生三番五次斗剑。可太白非比他人,太白掌门非但与其斗剑,每次斗罢,不取其性命不说,还时常指点其剑术。故此,其每次回谷再出谷,便表示其剑术较之往昔,已是大进。 此人名声,便连萧离也曾听玉霄真人说过。据闻太玄钟掌门也曾点评过此人,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如今已有近一甲子未出,其若是出谷之时,当已成一脉剑道了。 云山云河两人见到悠游子一言不发,对视一眼,便知对方心意,云山冲其一礼,道:“道长如无要事,我兄弟二人便自告辞了。” 悠游子还未说话,便听身畔方巧茵叫道:“你等两位贼人,休要逃走,还我赵师兄命来。” 云山性子沉稳,只是眉头微皱,而云河已然叫嚷开了:“你那位赵师兄素行无端,轻贱人命,念起杀人,只为嬉戏玩乐。这等人物,死了亦是活该。” 方巧茵怒道:“好贼子,杀人还有礼了。”其顿时手中飞出一道虹光,上头红黄二色相间,疏忽之间,便往云河打去。 其暴起伤人,全在云山云河意料之外,两人只当有悠游子这等前辈在此,便是动手也无有胜算,便未做多少准备。如今见得对方一道虹光打来,躲避不及,眼瞧便要生出不测。 周围之中,云山见此,连忙御出一道剑光刺向方巧茵,欲要迫其收回虹光,却被燕候生挡住。而悠游子见到眼前种种,好似毫无所觉。便就在云河欲要中招之时,斜刺里忽有一窜红芒电闪而至,正中虹光上头,虹光受此一挡,方向偏开,往云河身旁而过,竟差了几分。便是如此,云河肩部被其带过,亦现出寸长疤痕。 “好你个铁暮云,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还真护上了这两个小贼了。”出手相助云河之人,正是方巧茵同门师姐妹铁暮云。 铁暮云听得方巧茵之言,心中一苦,神色忽又坚定起来,冷声道:“方师姐说话,还是积点口德方好。赵师兄之事,小妹也曾听同道言过,也不认为两位方道友有过。至于是否吃里扒外,小妹前些时日早已飞剑传书师尊,如何处置还得待她老人家评断。否则任你所为,怕是要给我红枫岛惹下大祸。” 旁人不知,但是铁暮云却深知,自家师父手段,却是远不及折剑老人的。若是任着方巧茵将云河除去,后果还真不知怎样。便是师尊真有意为赵师兄报仇,还须得从长计议,备好万全之策方是。 方巧茵闻言,面色涨得通红,便连其身旁的谢立洲亦是极为不喜,欲要出言训斥铁暮云。便在此时,忽闻悠游子淡淡言道:“小辈,你在此地看了如此之久,也该看够了吧?” 话音刚落,萧离便知所言乃是自身,自林中转出,飞至几人身旁,冲诸人一个稽首:“贫道太玄萧离,见过诸位道友。贫道才经此地,见到有人相斗,便过来一观。” 悠游子见其是太玄派弟子,冷脸又是一松,又道:“你既是太玄弟子,适才见到那邪魔外道之人,为何不出手相助?”言语之中,似有叱问之意。 “敢问道长,贫道为何要出手相助。”萧离淡淡回道。 悠游子闻言一愣,目光灼灼,看向萧离:“太玄派立派东极,镇压无尽海域。你家师长便没有教你,斩妖除魔,乃是我辈修士本分吗?” 萧离摇了摇头:“先不说我太玄师长从未说过此类言论,便是说过,贫道也未曾见到妖魔,不过都是人族相争罢了。” “适才那人手段,难不成你还未看出,其乃是魔道修行之人?” “贫道自是看出了。”萧离点点头,讥诮一笑:“如此,便又如何,与贫道何干。”说话之间,萧离往旁边看了看燕候生,其正同云山相争,当空剑光飞转,互不相让。再观此人相貌,萧离眼中异芒闪动,心有所思。 (感谢书友906281.qdcm的打赏,谢谢支持。另外忘了说一下,已有热情书友为本书建立了贴吧,诸位有兴致,可移步一观,讨论一下剧情设定人物等等,貌似有不少书友对第三卷不满意,大家可以讨论讨论。话说第三卷才算真心在写自己的故事吧,第一卷武侠不说,春秋笔法,寥寥带过,第二卷受诸多大神影响太大,让我纠结了很久,常常觉得意义不大,好像在写别人是世界和故事一样。第三卷勉强算是自己的故事开始了吧,可惜效果不好,后面再想想,把水准提高些。废话有点多了,大家见谅。) ; 第三十五章 细问缘由自何起 (感谢书友秋幻、詺殿和906281.qdcm的打赏,谢谢支持。今天是国人圣诞,李德胜同志的生日,补完三章以贺。) “如何与你无关,东衡当今形势,诸法之中,惟道为尊。你既是太玄弟子,当知前辈夺下此洲不易,岂任邪魔外道猖獗。”悠游子大袖一摆,也自转头望向燕候生与云山两人斗法。 他二人都是御使剑器之辈,不过云山之剑,大气沉稳,与其性子颇似,不重剑速而重剑威。其一剑呼啸而过,足有斩断山岳,隔绝江海之势。只是此剑虽是威重,却少了几分轻盈,在燕候生神剑压制之下,难有还手之力。 燕候生此剑,颇似神奇,其状如一剑,可半空当中,常自化生,或是两三剑,或是五七剑,叫人顾此失彼,防不胜防。其这化剑之道,非是剑光分化,而是剑器自分,一剑化作几剑,如是剑阵当空,以众凌寡。 萧离先闻悠游子之言,又见燕候生之能,淡淡说道:“邪魔贫道不久才见过不少,此人虽修魔道法门,但其所修何法犹未知晓,是否邪魔还得另说;至于外道,天下左道宗师传人都在此地,他人便称外道又有何妨。”话锋所指,正是意气风发,已将云山全然压制住的燕候生。 燕候生手中剑光不停,闻听萧离之言,也不动怒,悠然说道:“家师虽有左道宗师之名,但那是天下同道尊称,并非本意。”话语之中,犹有半丝自傲神色。 萧离轻轻摇了摇头,微微一笑,不置可否。所谓天下左道宗师之名,乃是东衡南域诸多宗门传出,所言褒贬,实是难明。 言其为褒,乃是叹服大荒老人道行精深,三千年来,传道多次,已有五六人听其大道而入洞天之门。言其为贬,乃是特指此人所修非是正途,称之左道。其人驻世四千余年,仍未破界而出,便是昔年同为散修,晚其半辈的繁星秋水,亦早登天界,而此人却仍在此世厮混,又被太玄太白二派所压,难出大荒之地。 悠游子冷哼一声:“道魔难两立,你修行时日尚浅,还不知此辈奸猾。待你多遇世事,吃了此辈之亏,便知姑息乃是养奸之理了。” 萧离听了此话,忽觉多说无益,道不同不相为谋,也无甚可说的,便自沉默不语。而一旁的那燕候生却再度出声:“道长这话,与我等小门小派或是散修之人说说便是,萧道兄乃是太玄弟子,哪有魔修之辈不开眼敢招惹他等啊。”其似赞实讽,让萧离心头一动,此人对世间大派看法,当着与那燕伯生如出一辙。 云河但见兄长吃力,也是剑光一抖,与云山合力而击,其一加入战局,形势便自一变。两人剑道,同源异流,攻守相彰,一人前攻如龙蛇起陆,矫健非凡;一人退守似山岳安然,密不透风。 如此一来,燕候生攻势顿时受挫,顿时一缓。方巧茵性子颇急,见此情形,红黄二色虹光脱手而出,欲要取云氏兄弟性命。 铁暮云见此,右手一抖,顿时红针如瀑,散如星华,后发先至,将虹光拦住。谢立洲见之,心头不喜,皱眉说道:“铁师妹,我知你在岛上之时便与方师妹有怨,可是如今大敌在前,却不要被私怨干扰。还望师妹擅自珍重,否则为兄也不客气了。” 方巧茵闻言,面色一喜,言道:“正是,师妹你与我之间,不过是自家争执,可千万别放纵了这两位害死赵师兄的奸人。你这一再相阻,莫不是和这两人大有瓜葛,还是说当初赵师兄之死,还有你的缘故。” 铁暮云一阵无奈,她这番出手相阻,不过是不想为其师赤眉姥姥惹下折剑老人这等当世大敌,如今这两人一番说辞,反成了心中有鬼,私通敌人了。其面色一肃,不再多言,自己安心就行,眸光一正,淡淡言道:“此事小妹上不愧师尊,下不愧本心,无论你二人怎生说道,这云氏兄弟此时却不能死于我红枫岛一脉之手。师兄师姐如要出手,那便请吧。” 谢立洲闻言一怒,要知因其为赤眉姥姥故友遗孤,故此赤眉姥姥待之甚厚。而红枫岛诸女弟子,修为甚厚者不说,少有往来,近些年所收之弟子,无不对其另眼相待,其见铁暮云出言不逊,嗔道:“好你个小妮子,仗着师尊宠爱,如此不知天高地厚。也罢,让我看看你有多少本事。”话音一落,一枚青瑝石自其袖口而出,往铁暮云面门而去。此石不比寻常,乃是赤眉姥姥早年所炼异宝,非金非铁,也非寻常石块,乃是自一道玉髓脉气当中抽出灵机,混以东方甲木之气,打进中洲天柱一块残石当中,历时数十年而成。限于材质,此石成就有限,便被赤眉姥姥赐予谢立洲护身之用。 铁暮云见此,也不慌乱,御使飞针之余,取出一面皂色布幡,长约四尺,上头白气缭绕。其将皂色布幡轻轻一甩,青瑝石几度想落下,却都被白气所阻,只在空中打转。谢立洲一见,恐生意外,收回青瑝石,阴阳怪气道:“几年不见,我道师妹几日怎生如此不知礼数了,原来是得了这等宝贝。这面庚金皂雕幡乃是师尊早年最是喜爱之物,诸位元婴师姐都求之不得,不想却是赐给师妹你了。庚金破甲木,嘿嘿,当真不凡。” “师尊错爱,暮云自是感激不尽。”铁暮云面无表情。 方巧茵眼观这一幕,脸色微白,轻咬嘴唇,暗自顿脚。这铁暮云比其晚上二十年拜入红枫岛中,乃是赤眉姥姥最小弟子,入门才十年,修为竟已然到了玄光之境,不在自己之下。门中上下,皆是交口称赞不说,便是师尊,也时常暗自给她讲解修行疑惑,如今更是连这面有红枫岛第一灵器之称的庚金皂雕幡竟也赐下了。心念此处,方巧茵顿觉嫉恨不已,心中思绪百转。 萧离在一旁坐看几人争斗,看其内讧,看其斗宝,时不时拿眼瞥了瞥旁边悠游子,此人方才斩杀那魔修之时干脆利落,却是不知如今之事,其又要如何处置。 悠游子此刻,却如坐针毡,此间相斗之人,俱是大有来头之辈。无论是大荒真人,折剑先生还是赤眉姥姥,其均是经年洞天元神真人,非他可比。此间之事,其若是未曾理会还好,只当不知,可如今既已参合进来,这里若有人损伤,怕都是麻烦。 想到这里,悠游子清咳一声,说道:“诸位贤才,可否听贫道一言。” 其此言一出,在场之人便皆住手,注视于他,听其言语。悠游子先对云氏兄弟道:“不知贤昆仲可否将斩杀赤眉一脉弟子之事详细说出。” 云氏兄弟对望一眼,哥哥云山轻一点头,弟弟云河开口道:“近一月之前,繁星仙人遗府大开,天下群修往去,以获传承,想必道长也该知晓此事?” 悠游子点点头:“先辈留存福缘,以待后人,我自是知晓。” “我兄弟二人未获繁星玉牌,但是也在繁星湖畔亲见此事,以睹各方英才。后来,洞天大开之时,虽有一番闹剧,但有海外真修蓬玄真人出手,算是有惊无险,诸多获有玉牌之人得以入内。后来又过了几日,有人自内陆续而出,所获仅有一位星灵,那红枫岛赵权便也在此间。” “过了几日,我兄弟二人正欲去繁星湖上游览风光,又见到姓赵的,他与另外一位得入洞天的大夏勋贵子弟亦在游湖观景。两人似乎相谈不欢,后来谈到了在里间所遇种种,两人起意,要试试谁人所得星灵更是厉害。其二人比斗便罢了,只是二人所比,乃是谁一击之下,可将湖中渔舟画舫掀翻更多。哼,两人一在南湖,一在北湖,同时御使所得星灵,陨星湖上,不过一息功夫,荡起千里巨浪,搅动百丈波澜,满湖上下,凡有舟船,皆自翻倒。我兄弟二人发觉端倪,赶至之时,一湖之上,多是断楫残舟,尸浮各处,我二人看不过,便将这二人斩了。今日莫说是道长你来问,便是她师赤眉姥姥亲来,我等还是要说,便是再来一回,我等还是要将此人斩杀。”萧离闻言,拍手赞道:“好修士,日后有暇,请你二人饮酒。”云氏兄弟闻言,也自点头称谢。 谢立洲不忿道:“好大的口气,竟然连我师尊都不放在眼里。” 云河道:“不放在眼里又如何,你红枫门下能出这般弟子,可见赤眉姥姥管教无方。再说,我藏剑谷之人,却又怕谁?” 燕候生闻言,冷笑一声:“却又怕谁?不过是攀附太白派而来威名,也敢这般猖獗。折剑先生也算是散修巨搫,却不知自爱,满门上下,皆如太白走狗,处处为难同道中人” 云河听得他言,辱及尊师,气血上涌,脸上一红,正欲拔剑相向,却被云山止住。云山讥诮言道:“说得你大荒门下便有多好声名似的,美名为当世散修第一高人,天下左道宗师,可是却被太玄太白两派压得三千年不敢出大荒山一步。这也难怪,大荒老人虽名为道门之修,相交却多是佛门与巫道,大劫之时,左右逢源,说不得还想暗通款曲,这等下场,也是自取。” ; 第三十六章 大荒讲道苍帝谋 燕候生剑眉一竖,冷斥道:“竖子好胆,竟敢辱及家师。” 云山淡淡一笑:“辱人者,人恒辱之,怨得了谁。” 两人一言不合,便又要动手,悠游子见之不善,恐生不测,忙扯开话题:“不知燕小友又是因何与云氏昆仲动手,难不成也是因着此事?” 燕候生道:“与此事略有相干,却并非此事。” “哦,愿闻其详。”悠游子追问道。 燕候生一叹气:“燕某生世孤苦,不过半载,父母双亡,唯有一兄悲悯,以五岁之龄,受尽苦难,将吾抚养长大。后来我二人同时得师尊看中,收入门中,家兄难耐凄苦,便下得荒山,游走天下。前些时日,他亦是受邀前往繁星洞天,不料却殒身于此。我请师尊出手探查,才知家兄在那洞天之中,为人一剑所斩。” “家兄虽不算大才,但也非等闲可比,能一剑将其斩杀之人,许是太白之人。他藏剑谷一脉,素来与太白亲厚,我便是想问其二人,太白可有何人去了那处洞天。岂料这两人,袒护太白,支吾其言,不以实相告。既是这般,燕某只得强逼了。” 听完燕候生之言,萧离一怔,如此说来,这二人还算是受自己所累了。 悠游子转问云氏兄弟:“两位小道友,缘何不将此事说出?” 云山道:“先不论那燕伯生是否是太白道兄所斩,便是如此,又与我等何干。他要战,那便战,想从我处得只言片语,却是妄想。” 燕候生闻言大怒:“他这等话,悠游子道长也听到了,待我将他等拿下,说与不说,便由不得他了。” 悠游子听得几人所述,顿时不知该如何处置,细论起来,几人皆无过错。燕候生为兄长报仇,自是想使出诸般手段,而云氏兄弟胸中自有坚持,也非可强逼之人。 其思虑再三,也无妙法,只得说道:“诸位是非,贫道亦难以断言,只得望诸位小友卖贫道薄面,就此罢手。错过今日,无论诸位何以争执,悉凭自愿。” 悠游子话毕,云氏兄弟先是拱手:“我兄弟二人自无意见,却不知他等几人如何” 燕候生沉顿片刻,也是说道:“那好,看在道长面上,便饶过他二人此回。只是你二人日后小心,若被燕某碰上,却无这般侥幸了。” 云河冷道:“谁人小心,却还不一定,道友言之尚早。” 燕候生冷哼道:“那不妨我等再试试,看看手段高低。” 见此二人又待争执,悠游子忙转移话题,往铁暮云几人处看去,道:“不知你等又做如何之想?” 谢立洲见燕候生已同意罢手,其三人之中,又有铁暮云不愿相帮,却难奈何云氏兄弟二人,也自道:“既然如此,我等之仇,也该留待日后了。”其说完此语,犹自冷冷瞥了一眼铁暮云,不再出言。 悠游子见此,说道:“既然如此,云氏昆仲可自离去了。” 云山云河二人冲悠游子一礼,各御剑光,齐自遁走。萧离见此,也是一笑,对悠游子言道:“贫道也告辞了。”离去之前,犹自看了燕候生一眼,神色复杂。 ······ 大荒山,一处高台之上,大荒老人坐于高台之上,讲述修行之法。观其形容相貌,实与乡间老人无异,身材伛偻,满面沧桑。 其下也无道场,只是漫山遍野,树林之上,草垛之中,皆有人随地坐卧,形态各异,但是神情俱是庄重,细听大荒老人讲道。 一连几日,大荒老人口中不断述说洞天之法,元神之道,种种修行法门,一一述说。其存世上千载,虽说本是修行洞天之法,可是此人昔年习得一种大神通,神妙非凡。数千年来,便是其他诸法,大荒老人也以种种方式,或以分身,或以分魂,参道演法,多有妙悟,皆非常人可及。 下方诸多修士,不论所习何道,皆有所得。众人之中,悠游子修为已至元婴之极,距离洞天仅是一步之遥,如今听闻大荒老人讲解,顿觉心神一畅,诸多修行疑惑均解,快意无比。忽然之间,讲道之声顿停,满山皆寂,悠游子往上一瞧,却见大荒老人神色有异。 随后,大荒老人一叹:“此次讲道,就此为止,诸位散去吧。” 下方之人顿时一惊,大荒老人讲道,长则百日,短亦有六六之数,却从未见到这般,不过数日便停下。只是下方之人,得以听道,便是大幸,如今大荒老人既这般说了,自无有人出声反驳。 诸人散去之后,仅剩大荒门下诸位弟子,还有另外两人在此。其中一人与他人不同,乃是武修中人,浑身气血澎湃,全无道门修士清静平和之相。此人立起身子,冲大荒老人躬身一礼:“大夏聂锋,见过大荒前辈。我受前辈一位故人之托,来向前辈问好。” 大荒老人细细看了他一眼,悠悠一叹:“一晃数千年,未想却能得见陛下重现人世。” 此言一出,其门下诸人皆是惊异。大荒老人因着中柱第三争之故,已有三千年未出大荒山。其所言故人,那定是三千年前人物了。再者,大荒老人口称陛下,此界之中,似乎并无这般皇道人物。 聂锋身上,忽而一道紫黄之气逸散开来,化成一股气团,渐而变深,渐而变尊,渐而变贵。在此气团之中,顿时现出一人,黄脸方面,着帝袍衮服,紫章玉带,手托一残破宫殿,其人微微叹笑:“三千年未见,道友风采更胜往昔,而孤却是残魂苟且于世,实是汗颜啊。” 大荒老人也是叹道:“何谈风采,不过困局人世,无人肯收,无人愿管罢了。” “昔日我等几人合谋,却不料还未动手,便身陨的身陨,封印的封印,被困的被困,故人凋零,所谋之事功败垂成,徒自扼腕啊。道友如今遭遇,也算是受我等牵连了。” 大荒老人一摆手:“过去之事便不必提了,我等技不如人,谋算亦差人一筹,虽是天意,亦是人为。只是竟不知苍帝陛下还在世,否则早便派人寻访陛下了。你等众人,快来拜见苍帝陛下,陛下乃是三千年前,自界外而来,为师挚友。” 大荒老人门下诸多弟子,一个个上前,冲苍帝行晚辈大礼。 大荒山亲传弟子之中,仅有一位洞天真人,其人看向苍帝神性,略有奇异。大荒老人也是问道:“陛下如今情形,却是有些不妥,莫不是三千年前所遗。” 苍帝苦笑一声:“那位神通盖世,远胜你我,还好真身早陨,三千年前复生之时,未能恢复全部实力。就是如此,吾虽得残活,不过是存得一道真灵念头,入此宫殿,化作器灵,才逃得那人手段。可是吾这神器也在昔年毁坏,吾借器修行,便是重证皇道之果,也不知何时可得。” 其虽是如此说,大荒老人却赞道:“那人手段,便是诸天当中,也未有几个可比。加上其人神通,遍溯寰宇,横断宙光,能从其手上活命便是大幸了,也就陛下这等人物,还可重新修行。此人虽是强横,但却还是未能躲过劫数,又再殒身了。” 苍帝摇了摇头:“孤看不然,此人无论实力还是谋略,诸天少有人及。三千年之前那次劫数,不过是这一界之劫,便是诸天都未相应,这等人物岂能神陨,此间必有蹊跷。” 随后,苍帝又道:“无论其谋划何事,也非你我这等情形之人可理会得。孤这番带这小子来你处,乃是有一事相求。” “陛下请讲,能帮之处必定相帮。” 苍帝冷冷说道:“有道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人有浅水遭虾戏,吾与聂锋小子自那繁星子遗留洞天而出。只是聂小子出言无状,开罪了太玄派一小辈,聂小子不是对手,吾见其危难,便出手相助。可是未曾想,太玄道人那会元玉章竟被这小子携带在身。你也深知,太玄道人所炼制此章,本就仿那人之道而炼,吾天然便受其压制,无奈遁走。不曾想,这会元玉章该是瞧上了吾这存身之器了,这些日子紧追不舍,当真不受其烦。” 大荒老人闻言,面色一凝:“以陛下与贫道交情,自该帮陛下将会元玉章打发。只是三千年前,太白太玄欲要诛我之时,南域各派掌门与众散修同道都出言相帮,才让我留得一命,贫道也曾立誓,不再出此大荒山。如今之事,其也未曾打上我大荒山,我也不好出手。” 苍帝一笑:“自不用道友出手,只是借道友左近一地即可。” “陛下所求何地?” “别人不知,道友昔年为何定要将大荒山移来此处,可却瞒不过孤王。昔日巫王遇劫之前,曾将后事托付道友,想来你这大荒数百里开外,处处迷障,那处巫道气机昭昭,该是他那一脉所居吧。想来其那件绝气断机,阻道碍法之宝物也在彼处了,否则也不可能数千年安稳,其辈未被道门之人捕去充当力士。” ; 第三十七章 绝法巫鼓绝法力 (感谢书友906281.qdcm的打赏,谢谢支持。) 大荒老人一怔,随即说道:“陛下所言不差,巫王陛下将那件宝物与族人尽数托付给了贫道。只是陛下也知,如今太玄派威势,一个不慎,若让巫王后裔受此牵连,恐怕是举族之祸了。故此,若是其族愿让陛下去彼处,陛下自然可去;若是其族不愿,还请陛下便就在大荒山上避祸。” “你所言也是有理,烦请你去将此族话事之人请来,我与其一谈,自有法子令其应允。” 大荒老人点点头,便命人前去请巫王后裔,同时命人准备宴席酒水,请苍帝赴宴。随后,却见燕候生率众而出,冲大荒老人与苍帝一礼,言道:“师尊,苍帝陛下,弟子有一言想请教聂道友。” 大荒老人见其出言,看向苍帝,苍帝微一颔首,言道:“自无不可。” “如此,你便问吧,也了了你一番心思。” 燕候生言道:“敢问聂道友,你在繁星洞天之中,可曾见过与我长相相似之人。” 聂锋淡淡一笑:“你是指燕伯生吧,此人亦是为数不多,闯入繁星仙人所布‘紫薇坐命,五子同宫’大阵之人。只是此人在王立毁去诸界之后,某并未见其现身,多半是死在期间了。” 燕候生闻言,顿觉激动,忙道:“此正是家兄,道友可知,家兄是被何人一剑所斩?” 聂锋一愣:“其是被人一剑斩杀吗?最后所遗之人,用剑者亦有不少,不过能将其一剑斩杀者,不外乎太白派仓合子,太玄派萧离楚向阳,散修王立四人。只是某亦不知,其最后入了哪一界中,无从得知何人斩杀于他。” “如此却也够了,多谢聂兄。太白仓合子,太玄萧离楚向阳,散修王立,燕某自会一个个探查,必不让真凶逍遥。” 聂锋点点头:“那道友还得小心,这四人无一个是易于之辈,所幸某亦不喜这几人。道友如有需要,可遣人来唤某,必助道友一臂之力。” ······ 萧离离开那处林中,便往云氏兄弟离去之地追去,才不过片刻,便将两人追上。云氏兄弟见萧离追来,忙停下剑光,定立虚空,向萧离问询来意。 萧离笑道:“此来无有他事,乃是为请两位道友饮酒。” 云山疑道:“饮酒?道友缘何生出此念。” “一者,两位道友繁星湖所为,甚合贫道心意,若是贫道在彼,也必将其等一剑斩杀;再者,两位道友在那林中,乃是受贫道之累,便备上一二薄酒,聊表心意。” 云山道:“前面之言我等明了,道友有请,自是欣然,只是道友所言受累,却是何意?” “那燕候生兄长,在繁星洞天之中,却是被贫道一剑斩杀,故此贫道才言两位受贫道之累。适才之时,贫道见两位道友并未生出意外,兼之不知那悠游子到底何等来路,不想生出事端,故未曾相认,特此致歉。来日若是此人再问繁星之事,两位道友尽管直言不妨。” 云山道:“道友这是哪里话,便是知晓道友所为,我等又岂能将此说出,令得道友惹上麻烦。” 萧离冷然一笑:“正要他来寻我的麻烦才是,否则贫道还不好下手。” 云河闻言一赞:“道友好豪气,便凭此话也当得三杯。” 三人一路飞遁,直有百里之地,才发现一处小镇,便直落此地,寻了一处酒楼,点了些微凡间小菜,喝些凡间烈酒,倒也有几分意趣。 “这么说来,道友与我兄弟二人一般,也是凡民出身了?” 萧离点点头:“正是,万载小界,当前仅有两人得以入道。” 几人说到身世,萧离已知两人是山野猎户出身,后来得逢其师兄引渡,踏入仙门,竟得以成为折剑先生亲传弟子,可见其二人天资。 二人也自为萧离来历震惊,黄等小界何等情况,其也知晓一些。人无仙骨,地无灵气,萧离能以武道打通玄关一窍,破碎而出,说是精彩绝艳也不为过。 言谈之间,两人也常问萧离一些太玄门内之事,待萧离讲出派中种种争斗之时。云河叹道:“我之前只听太白派师兄讲过其派中之事,真传极少,一成真传,门中一切予取予求。若是诸人相夺一物,比剑论个高低便好。其门中虽也有掌管庶务之所,但却如若不存。如今听道友言你宗门之事,想来却更不易,既要坚守道心,还得懂得取舍进退。” 萧离淡淡一笑:“贫道便是一位不识得取舍进退之人,若不是上有一位尊长,还有掌门护佑,或是已背门而出,或是已葬身妖腹,极难在派中留存。” 云山笑道:“昔年我还常羡慕大派之人,财大气粗,远非我等可比。如今看来,还是我等好,藏剑谷弟子虽不多,但兄友弟恭,绝无道友派中种种争斗之事。” “财大气粗,嘿嘿,再大门派,其修行资源也是有限。我观我派中,舍下十大真传外,能有我等今日所见燕候生铁暮云二人阔绰的亦无多少。” ······ 一处密林之中,瘴气横生,处处是毒蛇猛兽,层出不穷,一不小心,便有活物窜出阻路。萧离虽是修为高深,但自也不愿多在此地就留,其连忙冲识海中会元玉章问道:“还有多久便可到了。” 会元玉章道:“往前约莫几十里便是了。” 萧离其自与云氏兄弟喝酒聊天之后,那二人回往藏剑谷而去,本相约其前往。萧离却仍牵挂聂锋之事,并未同行。 只是据会元真人推算,聂锋这些时日一直在大荒山,并未出来。萧离与大荒有旧怨,虽非他错,却也不想去往彼处,免生事端。其便在这大荒山不远之所,闭目修行,打坐练气。 忽有一日,会元玉章传讯萧离,言其已往大荒西南之处行去。萧离闻言,忙御起飞剑,来至聂锋暂留之地,不想却是这般一处荒林。 又听会元真人之言,萧离再往前行了数十里,来至一矮山之处。萧离举目往这山的四面一看,只见山环水抱,岩谷幽奇,遍山都是合抱的梅花树,绿草蒙茸,翠鸟争喧,完全是江南仲春天气。迎面崖角边上,隐隐现出一座庙宇。萧离望了一望,忙遁起白芒转过崖角,直往那庙前走去。其近前一看,这庙并不十分大,庙墙业已东坍西倒。两扇庙门只剩一扇倒在地下,受那风雨剥蚀,门上面的漆已脱落殆尽。院落内有一个钟楼,四扇楼窗也只剩有两扇。楼下面大木架上,悬着一面大鼓,其色血红,却是鲜艳夺目。 隐隐望见殿内无有任何神像,大殿之中,仅停着几具棺木。这座庙,想是多年无人住持,故而落到这般衰败。只是就外间来看,其怕也不是佛门神道之庙,却是不知其有何用途。 忽的萧离前方人影一闪,正是聂锋与蛊真人两位,现身于那血红大鼓之前,聂锋手持一黑色鼓槌,满面笑意,其旁的蛊真人也是不住寒笑。 见到两人神色,萧离便觉有异,就是识海当中会元玉章也是急道:“速走。”只是萧离还未离开此地,便见聂锋手持棒槌,猛地往血红大鼓上面一击。 咚! 鼓声悠悠作响,绵绵不绝,庙宇上头的灰尘受到震动,纷纷掉落下来。仅是如此倒也罢了,忽然之间,萧离觉得周身气机一滞,仿佛神念与灵气难以相合,无法动用法力了。 萧离感知此景,感觉不妙,便欲运使真元,只是不知怎得,其神念探出,丝毫找不到任何法力迹象。此景此景,当真让萧离心头大骇。 “绝法巫鼓。”会元真人惊道。 “何为绝法巫鼓。” 会元真人道:“三千年前,本不是大劫之时,反是一个修行盛世,可正有太多英才,不知都是从哪而来,各自才此界大行其道。如此一来,诸道诸人所想各有不同,便生出诸多大战,也牵扯出了第三次天柱之战,将天柱洲打成了天绝洲。这绝法巫鼓,便是其中一位绝世雄主巫王之宝。” “此人来历成迷,只知乃是人族中人,修行上古巫道法门。此人徒手可撕龙凤,反掌可摘星辰,只是后来大战之时,遇到了另外一位更加绝世的人物,肉身生生被人打爆,元神躯体不留半分。” “绝法巫鼓,顾名思义,乃是绝法所用。但凡此巫鼓一响,周旁之人,法力便自难得使用。先敲绝鼓,再鸣丧钟,此乃是巫王当初到处传巫道所用之手段。当年不知有多少他道修行之人,因着此鼓,再无法力,转修巫途了。如今我等已然中招,看来是有**烦了。” 萧离惊道:“莫非真人也受此鼓影响了?”要知会元玉章,乃是数万年前太玄道人随身之物,不想也会受此影响。 会元玉章道:“此鼓神威,隐隐然更在我之上,在加上击鼓之人,乃是那件皇道神器的器灵。皇道一脉与巫王一脉,俱是上古先民留存,人道修行法门,想来其该是知晓如何运使此宝了。如今我与你一般,再难使出法力了。” ; 第三十八章 玉章可开宙光洞 (再一次感谢书友906281.qdcm的打赏,谢谢支持。) 萧离听完会元玉章之言,默然不语,如今身处险境,己方战力全无,恐怕难得善了了。 会元玉章再次言道:“你也不必太过担忧,到了吾这等境界,便是不用法力,亦可保你无恙。只是不知其等到底有何谋划,先看看再说。” 闻听此言,萧离神色稍解,转眼看向远处聂锋与蛊真人两位。只见聂锋亦朝此方看来,面露异色,眸光一闪,也不与萧离说一言。 倒是蛊真人心中甚喜,右手小指一勾,放入口中,随即便有声声古怪音节而出。这音节不成乐调,听之刺耳,实是怪异之至,可蛊真人却吹之甚欢。 萧离不知此人是何用意,只是凝神戒备,以防其人算计。忽然,这处庙宇之外,忽然现出一道奇景。本是山明水艳,如春般景致,陡然之间,似有寒气侵袭,碧草衰苦,红花凋零,道道灰黑死气现出。而后,更是不断有窸窸窣窣之声传出,四面八方,络绎不绝。 萧离再定睛望去,顿时大吃一惊,只见山崖间,水涧内,泥地里,处处是虫蛇鼠蚁,往这庙宇各方齐齐围来。瞧这颜色,个个五彩斑斓,鲜脆妖异;观此形容,只只奇形怪状,绿睛生亮;再听那声音,道道如饥似渴,直欲啖人。 远方蛊真人笑道:“萧道兄本事高强,贫道远不能及。贫道修行至今,也就御使虫兽一道可堪一谈,不让道兄见识一番便就死去,实是说不过去。只是今日不见巧,为这巫鼓拘住法力,只得使唤这些凡虫招待道兄,还望道兄莫要见怪。” 萧离冷冷瞥其一眼,淡淡言道:“谁人身死,犹未可知,道友莫要言之过早。” “那我就等萧道兄从这万千凡虫当中出来,再与聂疯子一较高下了,哈哈。” 聂锋心生恼怒,瞅了其一眼,其对这名号,实是不喜,只是碍于此刻形势,将此事放下。 眼见满山蛇虫鼠蚁近得身前,会元玉章对萧离传音道:“如何,可需贫道出手相助。”萧离回道:“不可,真人只待其后手便是。”其传音之后,忽而大口一张,深吸一口气,往腹内一运。待此气在腹中流转一周,直入下丹田之中,化作一道先天真气,不入五脏六腑,不入紫府真宫,而是朝上一涌,直入喉间。 随后,萧离又是一张口,大声一吼,先天真气喷薄而出。与此同时,是一道清绝之音伴随而生,其声如龙吟凤鸣般,响彻云霄。而后,那些蛇虫鼠蚁之辈,如遭雷炁,或是窍中流血,当即死去,或是胆寒欲裂,畏缩不前,更有转头而跑,掘土而没,振翅而飞者,不一而足。 一吼之音若此,满山虫蛇俱无,萧离大袖一甩,回身言道:“凡间虫物,道友留待慢慢把玩便是,何必拿出现眼。”蛊真人见此,满面燥红,又闻萧离之言,瞠目结舌。聂锋见此,不住拍手,口中赞道:“不想道友竟也修武道,这等运使先天真气之法,当真罕见。”其本就是武修之人,对于萧离这法门,不说洞若观火,却也究之明细。 这法子说来也非何顶尖之法,不过是以先天真气震动脏腑,再挑动喉舌,发音驱虫罢了。萧离昔年在小界之时,四方游走,见过种种武道秘法,如今丹经有成,五脏六腑,百骸九窍,浑如一体,于此不过信手拈来。 萧离只是淡道:“贫道确实以武入道,但所修却非武道。但是真气搬运之法,却也初通一二。” 所谓法力,不过是神念相合种种真元,其才有得种种玄妙,不可思议之能。真气则不然,其不过是一呼一吸之道,温养肉身之能,便是先天真气,亦不过是多了生生不息之妙用。此处只是禁住法力,却并未止住真气,故此用之无妨。 聂锋大笑一声:“如此也好,本来还道道兄法力被禁,便如瓮中之鳖,任我施为。却不想还留有几道利爪,如今聂某神念与真气亦是难以相合,便来试试道兄武道。” 其说话之间,便飞奔而至萧离身前,一拳直轰,迅疾无比。萧离见此,并指为剑,朝此人回击。若要比试武功造诣,萧离自忖不下于人。其在小界所创离尘七剑,入得此界之后,便从未有用武之地,如今见此时机,也心生喜意,想借此人一试。 许久未用损兑转圆等诸多剑法,萧离以指为剑,剑招剑意连绵不绝,不过即刻功夫,聂锋便觉对方剑锋披靡,难为相抗。 虽是处在下风,聂锋却不见心急,叹声说道:“不想道兄武功这般高强,聂某自认不如了。”口中虽言不如,手上丝毫不含糊,见到萧离指剑刺来,其避也不避,右手小臂直直迎上。 萧离这一指点上,换作常人,最少也是手骨崩开,却见聂锋手臂仅是略略一白,便又转为寻常之色。此人再将左手打来,萧离顺手一架,却感觉一股大力袭来,浑身血气上涌,顿时倒飞出去。 萧离避开之后,仍自感觉内息不定,心中一叹,对方毕竟是武修之人,精血凝绝,体魄强横,远非自己这炼气之人可比。 聂锋略收手脚,退后笑道:“如何,萧道兄可还要聂某试试手段。前些时日紧追不舍,有不取聂某性命誓不甘休之势,如今怎得畏绥不前了。” 萧离不再言语,这时一道玄白玉章现在萧离头顶之上,玉章晦暗无光,万千符文也俱是消隐不见,不复昔日光彩。即便此时,此玉章一现,聂锋神色一变,往外退开数丈,生恐不测。 忽然,一道威严之音悠悠传出:“会元道友,我等可是多日不见了。”一座残破宫殿现出,宫殿下方,现出一人,黄脸方面,着帝袍衮服,紫章玉带,含笑不语,正是苍帝。 会元玉章不现人身,出声言道:“你待如何?” “会元道友追踪孤月余之久,却反而问孤意欲何为,舒为可笑。” 会元玉章不再出言,萧离也是定定看着方面帝袍之人,不置一词。 “道友追孤,估计是想从孤处得知皇道之妙;孤将计就计,困住道友,也是同理,想从道友处一窥宙光之道。” 其此话说完,玉章之下,会元真人袅袅而出,神淡目清,未有半分惊慌失措,淡淡言道:“贫道只想知晓,你乃界外来物,缘何知晓此巫王遗宝,还可用之。” 苍帝一笑:“好教道友得知,孤来此界之时,恰与巫王会过一次,见此物玄奇,曾与其讨教过此宝。只是时光荏苒,巫王这等大才,竟已陨落云烟之中了。”笑完又是一叹。 会元真人点点头:“原是巫王旧人,不知该如何称呼?” “孤名唤苍,说来真人也不知晓。既然诸话问毕,孤也不难为真人与太玄小友,只请真人将周身符文,送予孤一观。” “若是贫道不同意,道友又待如何呢?” 苍帝冷冷说道:“孤王这些年隐匿不出,虽是修身养性,但也不介意显示一番皇道杀伐手段。”说话之间,其外形一变,甲胄加身,帝袍顿敛,浓浓干戈之气溢出,令人望而生畏,见之止步。 其一步踏出,一指顶上宫殿,便有一道紫气漫出,这紫气至尊至贵,带有无边威势,化作一方大印,往会元玉章当头压去。 “皇道杀伐,嘿,贫道一生,与仙道佛道神道妖道魔道等辈,杀伐无数,倒还未遇过皇道杀伐之术,今日还真想见识一番。”会元真人也是神情一变,一道玄白光芒现出,寂寂冥冥,昏昏渺渺,但却直冲霄汉,不可测度,难以言绘。 大印落下之时,直直跌入玄白光芒之中,其正欲挣脱而出,却忽然上下震荡,转即消失不见。 苍帝神色一凝,一拂长须:“却不想你还可用处仙道神通,当真惊奇。却是不知,你这般神通,能用几何。”其伸手往残殿上头一拍,一声脆响传出,残殿周旁,现出几十道紫气,紫气绽现当空,或是化作刀枪剑戟,或是变成钟鼓鼎印,千奇百怪,不一而足,众多紫气化成之兵刃,齐齐往会元玉章而去。 会元真人一定神色,心生一念,对方有备而来,自己虽可使用神通,但毕竟法力难继,不得长久,不可久呆。转念之间,玄白光芒横亘半空,化作一道白幕,如虚似幻,种种兵刃袭来,俱被白幕挡下,当空一顿。 便在此时,会元真人化作一道云气,往玉章本体一钻,霎时之间,玉章变作近丈长短,盖在萧离身上,将萧离一卷,难有半分漏出。 随后,玉章之上,诸多符文现出,同时印在虚空之上,结成一片。随即,虚空现出一黑色大洞,里间现出幽晦无比,莫可言状,但却伸缩不停,时大时小,终无定状。诸多玄妙符文,在黑洞外围,成一圈形,将此洞定住。 苍帝神色一变:“宙光混洞,不料你竟可使出这般手段。” 会元玉章不理会于他,携着萧离,便要往这宙光混洞之中钻去。 ; 第三十九章 脱得灾困难脱劫 (再一次感谢书友906281.qdcm的打赏,谢谢支持。) 眼见会元玉章即要携着萧离而去,苍帝心中一急,忙将残殿打出,直往玉章并萧离打去。 却见会元玉章不闪不避,生生受了它这一击,两宝交会之处,顿时混沌一片,无论虚空还是宙光,皆被搅在一处,俱都化为一团气流。会元玉章借着他这一击,迅然钻入宙光混洞之中,其后方伸出一只青葱玉手,往混洞口出轻拨几下,洞口便自坍塌,成一顿虚空乱流,再无径可入。 见到会元玉章已去,苍帝叹了口气:“不愧是驻世仙器,便是如此也叫其逃了去。” 一旁聂锋与蛊真人二人眼见这般,蛊真人皱眉言道:“让此一人一器纵走,恐怕我等日后麻烦大了。”其御兽宗虽与大夏结盟,但是却也不敢直撄太玄锋芒。再者,便是萧离之能,也非他可抗。 聂锋劝慰道:“无需担忧,太玄诸真,自有前辈顶着。至于萧离,呵,要寻我等麻烦还是等其摆脱绝法巫鼓干扰,神念可合法力再说。说不得彼时,我等修为远胜于其,再无可忧心之处。”聂锋为大夏皇室看中之人,颇知当前局势,了然己方底蕴,却不甚在意。 苍帝淡淡瞥了两人一眼:“莫要高兴太早,那太玄小辈,天资卓然,非是剑修,但仅凭一道剑器便能压下你二人,你等若是这般考量,来日身陨其手,也怪不得他人。” 聂锋与蛊真人闻言,脸露愧色,各敛神清,复归平静,齐向苍帝一礼:“谢过陛下提醒,是小子孟浪了。” 苍帝抬眼一望远方,口中说道:“当前要事,是带你等去寻巫王一脉,解开你等这绝法巫鼓之禁制。”其说完此话,大袖一张,那红色巨鼓便钻入其袖口之内。 聂锋惊道:“这巫鼓之术,便是陛下也难解码?” 苍帝洒然一笑:“吾虽曾与巫王略有交情,但人皇一脉与巫祖一脉关系复杂,时敌时友,似敌似友。诸多界域之中,我等或是共抗,或是共驱妖兽,亦有相争人道法统,其岂能将这巫道之秘,尽数叫我知晓。便是此器用法,也是昔年助其留下复生机缘,才得以获取。” 此言说出,二人更是大惊失色,聂锋道:“原来巫王还未死去吗?其不是被打成碎片,神魂肉身皆不存了吗?” 苍帝一挑眉,嗤笑道:“三千年前,说是大劫,可是大家都了然,不过是争一线道机。尤其是那人与巫王,本就非是生死之争,又怎会斩尽杀绝,将人后手也斩灭呢?便是我能存活,说不得也是另有人刻意为之。” 其说完此话,抬目半空,眸光所向,却是西南。 ······ 昏昏寂寂之中,萧离眼不能视,耳不能闻,但是却能感知周遭,似乎如风中浮萍般,飘荡无依,时而顿停止息,时而疾光骤行,在这里边,也无时日之分,不知过了多久,萧离怵然而醒,再一回神,竟已站立洲陆之上。 萧离举目四望,却见苍山碧水,景致怡然。不过再是喜人景致,萧离也无心多看,其急忙遁入心神,神念勾连法力,不想仍是无法将其脸上,心中略有颓然。 “你且自己小心,贫道亦要解决巫鼓所遗隐患,难以助你。至于重用法力之事,莫要心急,待我功成必会找人助你。” 听完会元玉章在自己脑海遗留之言,萧离一摇头,轻叹一声,想来会元真人也无法子,只得靠自己之力了。 萧离素来只闻打破丹田气海,可废人功行,却从未听说有神通可以绝断法力,今次遭逢,境遇实是玄奇。其心中动念,运起《紫府九转丹经》,想试试修行功行可否被阻。 丹经修行到了萧离此步,乃是采药归鼎大成,已入周天火候功夫。以真意为大药,自尾间而至泥丸,随雷音而上。待到行功自然之后,便由眉间经鹊桥而下重楼,成一大周天之状,此是前段采药归鼎之门。 如今修行,却又是另一番体悟,循任督运小周天炼药,自子时至巳时进阳火,应乾之策二百一十六数,除去卯时沐浴三十六策不用,实行一百八十息。自午时至亥时退阴符.应坤之策一百四十四数.除去酉时沐浴二十四策不用,实行一百二十息。连同沐浴六十息,闰余二十四息,合计三百八十四息,故日周天息数微微数。 一日一夜之后,萧离轻吐一口长气,周身气机一收,灵气顿时往此方而聚,入得体中周天一转,化作先天真元之后,却又随之一散,奔逸四散。 萧离心中一喜,竟可修炼无碍,随即又是一叹,便是如此,也是无法用得法力。其悠悠睁开双目,观见眼前景致,不免一奇,在其身旁,俱是熊罴虎豹,荒野巨兽,恃立在萧离周遭,个个大睁双目,窥视萧离。 待得萧离目光看来,这些兽类之中,竟有几个前膝跪地,眸子哀求,头颅紧点。后方本有一些禽畜吼叫奔走,却有一吊睛白额猛虎,往后一转头,那后边猛兽,俱都受惊,汗毛竖起,远逃穷奔。 最后萧离眼前,便仅有一狐一蛇,并上此吊睛白额之虎,总共三兽。这三兽个个扶倒在地,不敢出声,只是眼神不断上瞟,静观萧离举措。 萧离神色一动,便即了然,知此三兽心意,无外乎想从自己手中求道求法。其只是轻轻一笑,便是人族子弟,萧离都都无有传道授法之意,何况彼辈。萧离淡淡一笑:“物类有别,贫道修人身之法,尚未有成。你辈所求,实非贫道能许,此界北部,有你妖辈大能,尔辈如有道心,自去北地吧。” 萧离说完此话,便不再理会三兽,闭上双目。这三兽似乎能听懂萧离之言,个个吚吚呜呜,眼中含泪,不住磕头。其声中悲切之至,在此荒山野岭当中,让人心头难免恻隐。 只是萧离眼睛也不睁开,大袖一挥,口中呵斥道:“去,去,北方才是你等道途所在,我这处没有。”袖中劲风扫出,将这几兽扫至一边。 此去北荒妖族所居,离此岂止千里万里之遥,中途更是人族所居之地,多有高人隐匿。其辈可非是萧离,见到有妖类往过,岂会有萧离这般好说话,怕是一个照面,便是一剑斩落了。 只是萧离怎会理得其等,大道难求,未有艰辛困苦,怎知大道珍贵。其若是陨落途中,那也是自取,怨不得谁。便是萧离自身,也是在此苦海,挣扎难出,说不得何时也会为人斩杀,与这三兽实则无异。 三兽去后,萧离思忖索性无事,便就在此地,开凿出一洞府,觅地修行。只是其终究已无法力,不如昔日,修行之余,仅是凿出一山洞,亦花费了旬月功夫。 ······ 明月高悬,清光满院,院子之中,正有一个孩童正在练习拳术。观其所练,已是有了不浅火候,招式娴熟,神意充盈。 这孩童习练完一通拳术后,将架子一收,忽然后方有人拍手赞道:“越弟弟武功越来越好了,说不得再过些日子便可入得先天之中,成为我们部族最年轻的先天武者了。” 孩童转身一看,见是一位青衣少女,俏丽无比,笑靥如花,忙惊喜道:“青姐姐,你怎么来了,越儿可想死你了。” 青衣少女莞尔一笑:“我来此处是来请萧先生帮忙,其可在屋内。” 孩童闻言,笑道:“萧先生正在屋内,想来是在睡觉吧,这却不好办了。先生什么都好,就是比常人嗜睡,一睡起来,任凭谁都唤不醒。” 听此孩童之言,青衣少女亦想起萧先生种种之事,心生笑意,言道:“既然先生睡了,那姐姐便明日再来吧。” “青姑娘请进来吧,萧某还未睡。”屋内传来一清越之音,随即走出一人,一身玄白布衫,头无冠冕,仅有一方布巾在上,却正是萧离。 其本来在荒野之中筑洞修行,只是三年时日转过,却无任何变化,仍是无法使得法力。饶是以萧离心性,也不免心有郁郁,其便外出走走,不想却正逢这处顾姓部族之人外出狩猎。其人见到萧离仅以先天武者之境,在那荒野之中过活,恐其遭遇妖兽之害,便心生怜意,将萧离邀请至其部族当中。 萧离本就想四处走走,便欣然应允,同猎户齐至此部族。来至此地之后,顾族之人发现萧离学识非凡,通晓百家学问,大喜过望,连忙请萧离在族之中担任教习,教这全族孩童读文识字,并指使一孩童过来,照顾萧离起居,正是越儿。 萧离见得这青姑娘过来,心中一阵疑惑,这全族之中,萧离唯有两人不曾看透,一人乃是守护顾族祠堂的一位伛偻老者,另外一位便是此青姑娘的师尊,居住在荒林之中的公孙大娘。萧离法力虽封,但是眼力尚存,隐约看出此两人修为该都已过了武道搬血锻骨易髓三初境,再次也不会下于道门元婴修士。 “不知青姑娘深夜前来,有何见教?” ; 第四十章 武道有法一脉新 (再一次感谢书友906281.qdcm的打赏,谢谢支持。) 顾青朝萧离万福一礼:“家师想请萧先生前去一会,特命小女前来相请。” 看着眼前女子,面貌娇怯,身材瘦弱,一对如水眸子恰似清泉一般,令人见之难忘,萧离皱眉说道:“已是深夜时分,大娘找我作甚?” 顾青也是一摇头:“小女亦是不知,只是奉命传话。” “如此,你头前带路吧。越儿,今日你也莫要练武了,且随我同去。” 星夜来请,以礼相待,萧离岂有拒绝之理。其随着顾青一路前行,蜿蜒间来至一处小林子,不多时,三人便来至一处门楼,乃是垂莲象鼻,画栋雕梁,望上细看,隐隐有庆云笼罩,瑞霭遮盈。 将进之时,萧离笑言:“这方圆千里之地,大娘府邸可谓华美第一,与此相比,那些大富之家也如草室。” 顾青答道:“蛇有蛇所,龙有龙居,小大之间,其必有分。” 小童越儿一旁拍手叫道:“我以后一定要盖一座比这还大的房子,不,三座,一座给青姐姐,一座给萧先生。” 顾青捏了捏越儿鼻头,笑道:“那姐姐就先谢谢越儿了,为什么只给姐姐和萧先生呢?族中还有许多人,他们都没有吗?” 越儿道:“只因姐姐和先生对我最好,姐姐教越儿练武,先生教越儿习文,其他人只会欺负我,越儿才不会给他们大房子住呢。” 萧离在一旁听了,也不觉莞尔。对其而言,草庐竹屋,一方清净足矣,便是仙家府邸也从未生出艳羡之心。只是越儿这稚子天性,令其又笑又叹。此子父母双亡,在这部族之中虽未饿死,却也不见有多好。唯有顾青怜其孤苦,授其武功,萧离来后,住在此子家中,传文授字之余,也为其讲些世间道理。 入门往里看去,有向南的三间大厅,帘栊高控。屏门上,挂一轴仙子舞剑的横披画。两边金漆柱上,贴着一幅大红纸的对联,上写着:“未敢轻忽平生意,只待重焕第二春。”正中间,设一张退光黑漆的香几,几上放一个古铜兽炉。上有六张交椅,两山头挂着四季吊屏。 三人入内,顾青习以为常,站立一边,越儿四处打量,满目新鲜,萧离却紧盯着画卷对子,目不转睛。对子还好,仅是高人写成,直抒胸臆,演化心念。倒是画中舞剑仙子,叫萧离先是一愣,再是一惊,后又一奇,心中百般念头,瞬间而过。 忽听得后门内有脚步之声,走出一个半老不老的妇人来,其人进门来,先是娇声问道:“萧小友看得半晌,可看出何不妥之处来了。”其后跟着一伛偻老者,鸡皮鹤发,满脸皱纹,对着越儿,正自咧嘴而笑。其正是那呆在祠堂不出的守祠老者,唤作顾老头的便是。 萧离再回头看着妇人,也有过一两面之缘穿一件织金官绿纻丝袄,上罩着浅红比甲;系一条结彩鹅黄锦绣裙,下映着高底花鞋。时样幹髻皂纱漫,相衬着二色盘龙发;宫样牙梳朱翠晃,斜簪着两股赤金钗。云鬓半苍飞凤翅,耳环双坠宝珠排。脂粉不施犹自美,风流还似少年才。其正是此间主人公孙大娘,虽名大娘,但姿容绝世,华貌无双,当世少见。 萧离连忙拱手一礼,随即言道:“倒未瞧出有何不妥,只是这画中仙子,似乎修得是武道,似乎又不是,倒更似······” “更似什么?” “更似道门修行之人。” 公孙大娘见了他三众,本就开怀,得听萧离之言,更加欣喜,以礼邀入厅房,请各叙坐看茶。那屏风后,忽有一个丫髻垂丝的女童,托着黄金盘、白玉盏,香茶喷暖气,异果散幽香。那人绰彩袖,春笋纤长;擎玉盏,传茶上奉,宾主共欢。越儿在里间大快朵颐,吃食欢腾,萧离仅是略尝几个果子,稍饮了点茶水,也觉回味无穷。 “小友出身不凡,觉得我这果子茶点如何?”公孙大娘含笑问道。 萧离闻言,略一沉吟,言道:“果如黄粱玉落,才吃但觉回梦;茶似两袖清风,饮罢腋下飘仙。果好茶亦好,俱是非凡之物。” “谬赞了,不过山野之物,当不得此称。”公孙大娘谦逊道。 一旁顾青插嘴说道:“先生真是好福气,这琉金果与玉溪茶,乃是家师早年偶得之物,此世还未听说第二处有。今日先生一来,倒是令我等也同沾其光,尝了尝此中妙味。” 顾老头也道:“师妹所言极是,老朽自从恩师,已有三百载,却也未尝过几次。” 这话说出,令萧离一惊,忙道:“萧某竟不知顾老原是公孙大娘弟子?”须知萧离在此族已有数月,每日间与众孩童授文,便是年长之人,也常有来其处听讲,却从未听过相关之言。 公孙大娘在上首摆摆手:“此事莫说是你,这一族之中,也少有人知。” 饮宴完毕之后,公孙大娘遣婢女退下,并将越儿带下堂去。顾老头见状,也笑道:“尊师,弟子也下去了,试一试此子心性。” 公孙大娘玉容点头:“也好,此子资质虽好,但法不可轻传,须得再试一番才好。” 顾老头闻言,行礼退下,一时之间,厅堂仅余公孙大娘萧离与顾青三人。公孙大娘看着萧离,再一颔首,问道:“你看我这两个弟子如何?” 萧离闻言一愣,在往旁看了眼顾青,才道:“顾老修为远胜于我,非我可言;青姑娘资质绝佳,心性明彻,又肯下苦功,当是佳弟子。” “小顾资质不行,早年损耗颇多,这辈子到脱胎就是头了;青儿这丫头若是逢着时运,或可一窥法相之境。” 萧离低声言道:“脱胎,法相,可是武修后来境界?” 公孙大娘忽有所悟,莞尔一笑:“我见你这数月修行武道,从先天直至锻骨,以为你已知武道大概,原来并非如此啊。你道门修行,虽有旁支,但正宗乃是炼气法门,先是丹成龙虎,再有圣胎元婴,最后或成阳神,或成法身。武道则不然,其介于炼体与炼气之间,真气打磨之下,先有搬血锻骨易髓三初境,由外而内,由表及里,再到后来乃是脱凡胎而往圣体,成法相而合本心。” “何以脱胎?”萧离追问道。 “吾有三法,你可试听之。或是吞食诸多异类精血,只是日后法相亦难脱其桎梏,吾谓之下法;或是回溯人族祖脉,便如上古先民般,可驱山赶岳,力战;或是堪破心灵桎梏,感悟天地大道,法天象地,捉月拿星,亦不在话下。” 萧离心中一思索,言道:“第一种法门似乎是走天妖之法,恐前路难修;后两法倒是可行,只是前一种法门取法大巫,后一种法门取法道门,俱是人修可行妙法,不知可有人修成?” “你倒是看得真确。”公孙大娘道:“第二法已有道兄修之大成,所修为武,所行为圣,其已证得武圣功果。至于第三法,所修为武,所行为仙,谓之武仙功果,乃是家师创出,不过千载岁月,却还未有人得成。” 萧离抚掌一赞:“为万世立法,尊师好气魄,好神通,好功德。此法若是得成,世间又多一脉修士,实是大善。“ “如此,你可愿尝试吾法。以你天资,或可成当世第一武仙。”公孙大娘悠悠问道,此法由其师而创,只是其师却言:“天之道,大成若缺,此法虽为我创,可世间第一武道仙人之位却与我无缘。只是不知后来之人,谁可凭吾法,去往诸天。” 萧离闻言,瞑目宁心,寂然不答,也不说好,也不言否。 公孙大娘叹道:“你之情形,我已知晓。那绝法巫鼓之能,莫说此界,便是诸天亦少有人能解。如你是元神洞天真人,与天地灵机法则相合,当可借此消磨此劫。至于彼辈之下,莫说你金丹未成,便是金丹元婴之辈,若无巫道秘法,也难解开。”“我武修则不然,锻炼体魄,便无法力也无忧自保。这些时日会元真人也常来与我探讨你之情形,据我等推演,你从我这一脉法门脱胎之时,当可脱得桎梏。之后,你便可尝试同修武道仙道,日月同辉,岂不妙哉。”萧离哂笑道:“贫道就连仙道还常自感资质不足,时时自省,生怕生出怠念。至于大娘所言日月同辉,听之甚好,却不知有几成把握。先不说我无修行武道之心,便是有此心,脱胎之时可摆脱此劫,亦是两位前辈推演,岂可轻易试之。”“便是不成,在我等此界当中,也曾有一人曾解得此法,与家师交情甚笃。你若是愿转习我这一脉法门,其碍于家师情面,必会与你破除此法。” 萧离闻言,眉目一抖,随而转为平静,半晌才道:“不知此人如今身在何处?” “你可是有意去亲访此人之意,若是如此,吾劝你打消这般心思才好。” “为何?” ; 第四十一章 天下论武大夏都 (再一次感谢书友906281.qdcm的打赏,谢谢支持。) 公孙大娘面露异色:“此人非是他人,正是吾适才所言武道圣者。据闻其昔年还曾拜入仙道宗门之中,修体修之法,只是受人欺压,不得真传,还时有性命之忧,便愤然离宗。其后不过几百年时间,其便借助凡间已有武道法门为基,于吞食异类精血法门之外,再开一途,参道门体修,人族大巫,佛门金刚之法,成诸天第一位武道圣者。此人早些时日名号我也不知,可是其脱胎而成法相之后,诸天传唱其人之名,唤作王斩仙。既名斩仙,斩仙无数,多余便也无需我多说了。” 萧离叹道:“斩仙之名,好威风,好杀气,非我辈中人,却又是我辈中人。想必其道途之中,陨落仙家该是不少了。只是不知我道门诸派是如何思虑的,竟容得此人安然成就武圣之果位。”萧离听完,不免心中惊疑,修行途中,以斩仙为名,行斩仙之事,此界诸派竟也能放任其成武圣。 公孙大娘奇怪看着萧离一眼,未曾想到其会这般说,道:“这你却想错了,武圣前辈非此界中人,据闻其成道之界,如今皆是武道之修,其他诸多修行之法已如末法之时,无人问津。其只是三千年前来过此界一回,不过那时人杰辈出,群星耀目,武圣前辈形单影只,全无助力,为诸道共阻,只得退回。退走之前,曾留下武道传承,被昔年大夏所得,如今才得以壮大至斯。” 萧离这才恍然,只是其心又生疑虑,问道:“如此说来,这武圣也是不可遇不可求之人了,不知大娘适才所言何意。” 公孙大娘又是玉容微露笑意:“不可遇,却未必不可求。” “此言何意?” “三千年前,其还未成得武圣,故此被各方迫走。如今其已成功果,神通手段俱非我所知,唯知其常有来往此界,家师便时与其论道,创出那等武仙之法,也多由其指点。” 萧离点点头,原是如此。 见得萧离神态,公孙大娘叹道:“我见你私下之时,也在搬血锻骨,用功甚勤,虽无上功妙法,也该有心有向此道之念,不想却非我所料。如此说来,你是笃定无意修行武道之法了。” 萧离一顿首:“贫道道心早发,矢志金丹大道,武道虽好,却非我所求。” “你这孩子,年纪尚轻,不晓世事。你那金丹大道有甚好的,怎比的我武道法门?” 萧离微微一笑:“却不知你这武道好在何处?” 公孙大娘站直身子,秀眉微挑:“好叫你小子得知,我等武者:哪管天心人心,只知我心通畅;不管前世后世,但叫一世称尊;说什么玄之又玄,道什么妙不可言,不灭身中有乾坤,悉胜哑人说梦,妄中求虚。” 萧离听完,摇了摇头:“大娘只知武道之好,不妨也听听我这金丹大道之妙:一片闲心,孤云蓬迹,飘然可不挂诸缘;动游造化,静息太和,反掌立乾坤运数;九转丹成合道妙,性命相宜逍遥游,何用皮囊坚固,顽胎逞能。” “好小子,恁是了得,可惜身处禁锢,都是嘴上功夫。” 萧离洒然一笑:“天无绝人之路,自会有云开月明之时。”说完此语,便要告辞离去。 见其欲走,公孙大娘淡淡说道:“你如要去寻那武圣之助,可去大夏国都一行,或能有所遇。” 萧离躬身一礼,便自退走。 后殿之中,此刻两人正自饮茶论道,其中一人正是会元真人,似乎闻听萧离之言,脸色甚喜,微微点头。另外一人亦是女子,一身劲装黑衫,武者装束,面貌英挺,竟有如男子般的剑眉,一双星目如暗夜之辰,实不类妇人,却有一道奇异魅力,见之忘俗。倘萧离见之,必可看出其乃是那厅堂画卷上之女子。此人暗自摇头,言道:“真人派中这弟子倒也了得,只是不知运数如何,能否脱得此劫了。以那人性子,要请其相帮,着实是难。” 会元真人淡淡说道:“便是无那人相助,也并非无他法可走。” “真人欲要如何?” 会元真人冷然一笑:“我太玄三千年谪居东极,想来也无法震慑他人了。苍帝贫道不说,与其交恶,虽有乃是贫道自取。只是这绝法巫鼓来历,嘿,想来跟那大荒老人脱不了干系。昔年巫王败亡之前,将血脉托付于他,瞒得过他人,却瞒不过贫道。” 黑衫女子剑眉一竖,兴致盎然:“如何,莫不是你派欲要攻杀此人。真到此时,定要知会于我,我也要见识这天下左道宗师到底何等神通。” 会元真人不以为意,悠悠往大荒山处一看:“十年,其若是自己将解巫鼓之法交出,此事便算过了;其若是不交,怕是月缺难全,非我所料了。” 回至本处,萧离细究自身,法力被禁,修为全然难使,更勿言诸般法器宝物了,彼辈也该算是废了。在此安居数月,萧离也知晓了武道修行法门,以一粗浅法诀,凝气炼体,也让其有了武道锻骨之境。虽说武道所炼成真元,亦难以使出,但其肉身较之往昔,已非同日可语。萧离自忖其此时再遇聂锋,当可与其一较短长,无需再为肉身掣肘了。 世间诸道,也不知哪个高低,何者上下,唯有修与不修,取与不取,愿与不愿之分。然在萧离心头,此武道之法,便做他山之石即可,并非常经之途,金丹大道方是其修行正途。如今道途虽有劫难,但岂可轻言弃之。其此时修行此法,乃是因深陷绝法之境,以保性命之用。许是因其乃是由武入道之人,与寻常修士练气筑基养气不同,不过数月时日,竟可直入武道锻骨大成,莫说公孙大娘为之惊诧,萧离自己亦是数数然也。 此时东衡洲之上,便似风起云涌一般,无数修士心绪都被一事牵引,无暇他顾。 “武者,止戈也,然世间干戈可有息止之时?武者,以功定天下也,然天下可有定时? 太古之时,佛道未出,吾人族尝为诸妖魔鱼肉,众神明豚犬,历世艰难,先辈种种苦楚,无需多言,今日感念,亦觉戚然,或有泪垂。时天地有人存,平而唯一,相互扶持,是为巫。巫者,上连诸天,下通九地,于中扶聚人道,与神道相合,同妖魔相抗,才令吾人族不至族灭,勉力维撑。 然时移世易,巫人之不存已久矣,世人有言:‘薪尽亦有火传,况修行之道乎。’太古虽没,人族兴武者,传巫道之法,受圣皇之教,自蒙昧而起,相斗,搏击天妖,奠基人道。武道借人道而传,已不知岁月何数,却为佛道所轻。其轻武道之言也近,佛者曰:‘彼武者,学吾法也,不成正果。’道者言:‘彼武者,修吾法也,难登仙道。’武道之人闻之,无有驳斥,竟也以此自轻,每有所得,或言:‘吾得之某经也。’或言:‘吾宗于某道也。’如此世人多以武道为小,乃由佛道分出,便是武者亦自小之。 嗟乎!佛道降世之日也短矣,武道存世之日也长矣,何世间不论贤愚,皆有此言哉。无他,为武道之行,仅在世间相传,未有出世间之法也,佛道轻之也宜。然今日之天下,有绝世之武者,穷天地之至理,究古今之法门,拾道而上,成武圣之果。武圣者,于世称圣,不让仙佛,为人道正途,他者难修。 武圣问世,诸天演道,天下论武,当世之武者,无论性情善恶,不管年岁资质,皆可入道大夏国都,共参天下论武之事。彼时武圣将亲至夏都,若遇美玉良材,天分卓然之辈,将亲授武道妙法,成圣法门。 世间武道英才,居则曰:‘时不我与,若奈何哉。’今天下风云将涌,逢此机缘,岂可轻忽,若有便宜,皆可夏都一会。试看今日之天下,武道当折诸道锋。” 一篇文书传檄天下,不是旨意,也非符诏,更似一篇行文,先不论文笔几何,但所言之意,一观便知。不过数日功夫,大夏国都有天下论武之盛会,届时有亘古第一武圣亲临,此事便已遍传天下。 无尽海域之东,万千岛峰之内,钟掌门一观此文,一言不发,便将其传于下方诸真。诸真观完此书,各个默然,一时之间,满殿皆寂。最后周真人清咳一声,口中言道:“此事仓促,吾等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处之。掌门但有所命,我等悉数奉行。” 钟掌门淡淡一笑:“武道既有圣者出,合该有兴盛之时。只要不碍我门中弟子修行,未损及我太玄传承,便由得他去。” 至于西陲太白派中,其掌门只是一言:“若有能胜此武道圣者之人,便可入夏都与其一斗;若无此辈,无需理会其等。”门下诸真皆是颔首不言。 ······ 便是远在山野,萧离也从顾族之内得悉此事,其心中暗道:“无论成与不成,吾还需往夏都一行,想尽办法亦要见这武圣一面。”此言乃是为自家道途计,受绝法巫鼓已有四五年时日,但有机缘,自该往去。(ps:大家元旦快乐。参加完跨年晚会,借着酒兴,写完此章,也该睡觉了。) ; 第四十二章 百座高台各有论 (感谢书友906281.qdcm的打赏,谢谢支持。) 东洲演武,天下震动,无论是否武道修行之辈,皆欲入夏都观此盛会。 春者,天地开辟之端,养生之首,法象所出。春发冬藏,皆是大祭之时,今次大夏之祭,不祭天,不祭祖,乃招天下之众,共祭武道圣者。 大夏之都,四无绝塞,一片坦途,与寻常国都所居,背靠险隘,易守难攻不同,其自建都之时,大夏太祖便言:“大夏之势,当以霸王道杂之,王道施于内,霸道施于外,但有来敌相犯,以身相阻便是,何须关隘这等无用之物。” 万载以来,大夏攻伐四处,屡竖强敌,自群妖夹缝当中杀出一煌煌天朝,自然来犯夏都之敌亦是不少。这等大敌,也确然非关隘可挡,唯有夏皇室一脉,武道高人层出,以身为城,挡诸方来敌。 如今夏都当中,各方来人不断,萧离眼观此景,颔首赞道:“不愧大夏风景,万邦来朝,殊为不同。” 萧离自从知晓大夏将有天下论武之会,便告辞顾族而去,来此地一试机缘,欲看能否得见武道圣者。与其同行之人,还有顾青,奉其师之名,游历夏都,一会天下武者。 比之萧离,其更是初次出得深山,花花世界,大千万象,如临梦境。其性子赤真,每见惊异,也不加掩饰,喜怒全然于心,闻听萧离之言,在旁一笑:“原来先生也没有见过这般雄奇壮阔之城啊。” 萧离喟然一叹:“我本起于毫末人世,后来虽在外游历数载,所遇城池不少,无论人数建筑,却均远逊此处,其果不愧‘万载夏都,帝下之城’美誉。” “万载夏都,帝下之城”乃是昔日一位真人游历夏都之时所言,此帝非指人世帝王,乃指天帝,此为赞颂夏都之貌,可称天帝在下界所居城池。 ······ 天下论武,说来轻巧,然如何论武,何人来论,却是极为紧要。武者修行与他道不同,其辈极重声名,往往为一时意气,一言不合,大打出手。 大夏此处为了这天下论武之事,耗费不少心血,在夏都之中,建有不少论武台,台上以武会友,但有自觉有一道之长,或是功法,或是招数,或是战力,均可上台,坐等天下武者来斗。 一时之间,大夏处处论武台旁,皆是人影憧憧,满城武者或是到此试试拳掌,或是到彼观观刀剑,更有几处论武台,专为自创武道功法之人所设,彼处少有人能登台,但凡有登台之人,则必有人报于大夏皇室。夏皇闻听有此辈,则会亲自遣人来请,入宫论武,据闻彼辈可于夏宫之中直等武圣相召。 萧离与顾青每日间游走诸方论武之台,观天下武道奇绝之才,已有数月之久。旁的未发现,夏都倒是传出了三大奇才之名,三人当中,有两位是与萧离有过瓜葛之人,正是大夏冠军侯聂锋与平天帅府李傲天。正直武道方兴未艾之时,聂锋与李傲天当真是如日中天,再加上凡俗文士出身的风信子,甚至有好事者称其辈为武道三基柱,代表武道希望。 论武台有百个之多,每座台上,皆有所长。萧离与顾青均好剑术,倒是时常来此斗剑之台。 斗剑之台,顾名思义,唯斗剑术,余者不理。武修用剑,与道门修士飞剑不同,其手中长剑极少离手,更似凡人斗剑。自然,此中所谓论武,皆是指武道三初境,搬血锻骨炼髓,若有脱胎或是法相之辈,另有他处所去,却非萧离等人可知。如今设台已有数月,此时仍敢上台相斗之人,俱是非凡之辈,等闲不及。 高台之上,正有两人相斗,这两人剑术极妙,让萧离也是眼前一亮,沉醉其间。这二人剑术,一灰衣男子剑光点点,细密如织,剑招如天罗地网般散布,似乎满座高台之上,处处都有其剑光剑气化成巨幕,或疏或密,或虚或实。另一黑衣人剑势则雄奇如岳,寥寥几招,带有无尽之意,浑然厚重,对方出招虽是繁杂凌厉,变化多端,却被其轻易挡下,神情悠然。下方之人,偶有叫好之声传来,更多的是神情专注,直视高台,未敢轻忽。 萧离轻声一笑,对顾青道:“青姑娘剑术极高,可知两人高下?” 顾青看了看台上,略一沉吟:“这两人剑术,倒是颇为相反。灰衣男子剑术变化万端,收发自如,剑气纵横,无息无止。至于黑衣人更是化繁为简,深得大巧若拙之道,后势勃然欲发,该是更胜一筹。” 萧离闻言,微一点头,后又摇了摇头,不置可否。顾青一见,俏脸上笑靥如花,言道:“怎么,我所言有何不妥吗?” 萧离回道:“你未有说错,但是谁胜谁负却是难说,这灰衣男子剑势绵长,神色安定,说不得还有压箱底的后招未出。” 两人说话之间,后方有一道粗犷声音冷笑道:“竖子小辈,不过锻骨修为,竟敢妄言炼髓高人剑术,当真可笑之极。” 萧离与顾青齐回头后看,见是一布衫汉子,与台上两人一般,俱为炼髓修为,豹目环眼,手持一把阔剑,看向两人神色嘲讽。萧离不以为意,如若未闻,倒是顾青最不惯别人讥讽,当即回道:“有甚可笑的,剑术高低岂由修为强弱而定。照你这般说,这斗剑台也无需再设了,大家凭着修为排出高低即可了。” 周旁犹有人在旁听几人对话,听了顾青之言,都不自觉莞尔而笑,武修能上台一战,必是极要面子之辈,怎会以修为压人?便是其心中有此念,却也不敢使出,高台后方,那名脱胎武者可非摆设。 布衫汉子脸上一红,似敢羞恼,怒道:“倒是牙尖嘴利的,就是不知道手上功夫怎样。”说话之间,其还冷冷一撇顾青手上长剑。 顾青也不退让半分,往前一步:“谁怕谁,待这两人退下,我等不妨上台一战,看看谁是嘴上功夫。” “好,好,不想现在的小辈都是这般猖狂的。”布衫汉子冷哼一声,望向台上,低声道:“希望到台上之时你也可以这样说。” 顾青初出茅庐,师门又是当世武道顶尖,向来未曾屈服于任何人,又岂会还怕这随意碰上的布衫汉子,当即手扶剑柄,跃跃欲试。其随萧离来夏都,每见武者,凡修为相若,多会上前邀战,鲜逢败绩。今日上台一试炼髓武者剑术,却也是其心头所愿。 见此两人几句话功夫,便已决定上台相斗,萧离仅是微一叹气。这顾青虽是奉其师之命与自己同来夏都,可自己于她,非尊非长,情急之时,恐怕还需其相助,故此未有一言相阻。最重要是修行之人,无论是哪一道,皆要顺应本心,一往无前。顾青性子娇直,甚合武修之道,遇强越强,也不该相阻于她。 高台之上,那斗剑两人此时形势似乎也已明朗,黑衣人剑势越来越强,如排山倒海一般,压向灰衣男子。灰衣男子见势不妙,忽的眼中异光一闪,双瞳之中,各有一道剑光射出,正向黑衣人双目而去。 黑衣人本胜券在握,乍逢此变,躲避不及,双目同时一痛,瞳中冒烟,血流不止,其大叫一声,丢弃手中长剑,双手捂住眼睛,不住呼嚎。 见此一幕,下方之人议论纷纷。 “瞳中剑,这便是武道神通吗?” “好狠的手段,如此一来,那黑衣人算是废掉了。” “不过是一场斗剑,竟下此狠手。” ······ 灰衣男子听得下面之语,眉头一皱,冷喝道:“武道修行,艰难困苦,玉汝于成。成道途中,不是他杀我,便是我杀他,不过是毁去双目,还未取他性命,有何可说的。”其话语之中,一副理所应当,又回头看了看黑衣人,淡淡言道:“如何,薛漠客,我等相争数十年,最终还是我胜了吧。” 黑衣人薛漠客嚎叫几声之后,便自停下,一脸漠然,似乎刚刚双目被毁之人已不是他了。其闻听灰衣男子之言,喃喃说道:“是啊,是你赢了。这等神通,恐怕非数十年不能修成。你前些年时常败于我手,却从未用过,直到此刻才用出来,范长功,你真是好心思,好手段啊。”其说话之时,趴倒在地上,两手不断摸索,终于摸到自己适才丢弃长剑。将长剑在手中紧了紧,此人也不再说话,蹒跚着往台下而走。 望着薛漠客远去背影,范长功脸上一阵挣扎,终于还是叹了口气:“此次与以往不同,圣人出世,天下论武,论武台上,凡是前三之属,均可得见武道圣人,指点修行。这等天赐良机,我又岂能相让。” 大夏早就有言放出,百座论武高台,凡入前三,皆有机缘面见武圣。众武修得知这等消息俱是兴奋难言,当世甚至亘古第一武圣,岂是寻常可见,但有本事之人,都摩拳擦掌,欲要夺得一处前三之席。 二人斗罢,顾青与那灰衫壮汉对视一眼,各自冷哼一声,灰衫壮汉朗笑一声,大踏步登上高台,冲范长功笑道:“范兄神通不凡,已胜了不下十场了,不知下一场,可否将这斗剑抬让与某家一用。” 范长功衣袖一摆,淡淡笑道:“有何不可。”说完便一振衣袖,下得台去,其正往四周而视,欲观薛漠客去处,却未发现其踪影,只得长叹一声,数十载相交,似敌似友,一朝反目,日后怕是非你死我活不可了。心中虽这般考量,范长功却未有半分后悔,便是再来一次,其也不会手软。大道途中,机缘之争,岂可轻言退让。 见到灰衫壮汉在上方朝自己招手,顾青俏脸一冷,比斗剑术,谁又怕得谁来。其娇叱一声,飞身而上,抽出长剑,凌空斩向灰衫壮汉。(元旦三天,加班加了两天,真是醉了。关于欠的章节,一定会想办法补上的。) ; 第四十三章 公孙剑舞岂等闲 (感谢书友906281.qdcm的打赏,谢谢支持。) 东洲演武,天下震动,无论是否武道修行之辈,皆欲入夏都观此盛会。 春者,天地开辟之端,养生之首,法象所出。春发冬藏,皆是大祭之时,今次大夏之祭,不祭天,不祭祖,乃招天下之众,共祭武道圣者。 大夏之都,四无绝塞,一片坦途,与寻常国都所居,背靠险隘,易守难攻不同,其自建都之时,大夏太祖便言:“大夏之势,当以霸王道杂之,王道施于内,霸道施于外,但有来敌相犯,以身相阻便是,何须关隘这等无用之物。” 万载以来,大夏攻伐四处,屡竖强敌,自群妖夹缝当中杀出一煌煌天朝,自然来犯夏都之敌亦是不少。这等大敌,也确然非关隘可挡,唯有夏皇室一脉,武道高人层出,以身为城,挡诸方来敌。 如今夏都当中,各方来人不断,萧离眼观此景,颔首赞道:“不愧大夏风景,万邦来朝,殊为不同。” 萧离自从知晓大夏将有天下论武之会,便告辞顾族而去,来此地一试机缘,欲看能否得见武道圣者。与其同行之人,还有顾青,奉其师之名,游历夏都,一会天下武者。 比之萧离,其更是初次出得深山,花花世界,大千万象,如临梦境。其性子赤真,每见惊异,也不加掩饰,喜怒全然于心,闻听萧离之言,在旁一笑:“原来先生也没有见过这般雄奇壮阔之城啊。” 萧离喟然一叹:“我本起于毫末人世,后来虽在外游历数载,所遇城池不少,无论人数建筑,却均远逊此处,其果不愧‘万载夏都,帝下之城’美誉。” “万载夏都,帝下之城”乃是昔日一位真人游历夏都之时所言,此帝非指人世帝王,乃指天帝,此为赞颂夏都之貌,可称天帝在下界所居城池。 ······ 天下论武,说来轻巧,然如何论武,何人来论,却是极为紧要。武者修行与他道不同,其辈极重声名,往往为一时意气,一言不合,大打出手。 大夏此处为了这天下论武之事,耗费不少心血,在夏都之中,建有不少论武台,台上以武会友,但有自觉有一道之长,或是功法,或是招数,或是战力,均可上台,坐等天下武者来斗。 一时之间,大夏处处论武台旁,皆是人影憧憧,满城武者或是到此试试拳掌,或是到彼观观刀剑,更有几处论武台,专为自创武道功法之人所设,彼处少有人能登台,但凡有登台之人,则必有人报于大夏皇室。夏皇闻听有此辈,则会亲自遣人来请,入宫论武,据闻彼辈可于夏宫之中直等武圣相召。 萧离与顾青每日间游走诸方论武之台,观天下武道奇绝之才,已有数月之久。旁的未发现,夏都倒是传出了三大奇才之名,三人当中,有两位是与萧离有过瓜葛之人,正是大夏冠军侯聂锋与平天帅府李傲天。正直武道方兴未艾之时,聂锋与李傲天当真是如日中天,再加上凡俗文士出身的风信子,甚至有好事者称其辈为武道三基柱,代表武道希望。 论武台有百个之多,每座台上,皆有所长。萧离与顾青均好剑术,倒是时常来此斗剑之台。 斗剑之台,顾名思义,唯斗剑术,余者不理。武修用剑,与道门修士飞剑不同,其手中长剑极少离手,更似凡人斗剑。自然,此中所谓论武,皆是指武道三初境,搬血锻骨炼髓,若有脱胎或是法相之辈,另有他处所去,却非萧离等人可知。如今设台已有数月,此时仍敢上台相斗之人,俱是非凡之辈,等闲不及。 高台之上,正有两人相斗,这两人剑术极妙,让萧离也是眼前一亮,沉醉其间。这二人剑术,一灰衣男子剑光点点,细密如织,剑招如天罗地网般散布,似乎满座高台之上,处处都有其剑光剑气化成巨幕,或疏或密,或虚或实。另一黑衣人剑势则雄奇如岳,寥寥几招,带有无尽之意,浑然厚重,对方出招虽是繁杂凌厉,变化多端,却被其轻易挡下,神情悠然。下方之人,偶有叫好之声传来,更多的是神情专注,直视高台,未敢轻忽。 萧离轻声一笑,对顾青道:“青姑娘剑术极高,可知两人高下?” 顾青看了看台上,略一沉吟:“这两人剑术,倒是颇为相反。灰衣男子剑术变化万端,收发自如,剑气纵横,无息无止。至于黑衣人更是化繁为简,深得大巧若拙之道,后势勃然欲发,该是更胜一筹。” 萧离闻言,微一点头,后又摇了摇头,不置可否。顾青一见,俏脸上笑靥如花,言道:“怎么,我所言有何不妥吗?” 萧离回道:“你未有说错,但是谁胜谁负却是难说,这灰衣男子剑势绵长,神色安定,说不得还有压箱底的后招未出。” 两人说话之间,后方有一道粗犷声音冷笑道:“竖子小辈,不过锻骨修为,竟敢妄言炼髓高人剑术,当真可笑之极。” 萧离与顾青齐回头后看,见是一布衫汉子,与台上两人一般,俱为炼髓修为,豹目环眼,手持一把阔剑,看向两人神色嘲讽。萧离不以为意,如若未闻,倒是顾青最不惯别人讥讽,当即回道:“有甚可笑的,剑术高低岂由修为强弱而定。照你这般说,这斗剑台也无需再设了,大家凭着修为排出高低即可了。” 周旁犹有人在旁听几人对话,听了顾青之言,都不自觉莞尔而笑,武修能上台一战,必是极要面子之辈,怎会以修为压人?便是其心中有此念,却也不敢使出,高台后方,那名脱胎武者可非摆设。 布衫汉子脸上一红,似敢羞恼,怒道:“倒是牙尖嘴利的,就是不知道手上功夫怎样。”说话之间,其还冷冷一撇顾青手上长剑。 顾青也不退让半分,往前一步:“谁怕谁,待这两人退下,我等不妨上台一战,看看谁是嘴上功夫。” “好,好,不想现在的小辈都是这般猖狂的。”布衫汉子冷哼一声,望向台上,低声道:“希望到台上之时你也可以这样说。” 顾青初出茅庐,师门又是当世武道顶尖,向来未曾屈服于任何人,又岂会还怕这随意碰上的布衫汉子,当即手扶剑柄,跃跃欲试。其随萧离来夏都,每见武者,凡修为相若,多会上前邀战,鲜逢败绩。今日上台一试炼髓武者剑术,却也是其心头所愿。 见此两人几句话功夫,便已决定上台相斗,萧离仅是微一叹气。这顾青虽是奉其师之命与自己同来夏都,可自己于她,非尊非长,情急之时,恐怕还需其相助,故此未有一言相阻。最重要是修行之人,无论是哪一道,皆要顺应本心,一往无前。顾青性子娇直,甚合武修之道,遇强越强,也不该相阻于她。 高台之上,那斗剑两人此时形势似乎也已明朗,黑衣人剑势越来越强,如排山倒海一般,压向灰衣男子。灰衣男子见势不妙,忽的眼中异光一闪,双瞳之中,各有一道剑光射出,正向黑衣人双目而去。 黑衣人本胜券在握,乍逢此变,躲避不及,双目同时一痛,瞳中冒烟,血流不止,其大叫一声,丢弃手中长剑,双手捂住眼睛,不住呼嚎。 见此一幕,下方之人议论纷纷。 “瞳中剑,这便是武道神通吗?” “好狠的手段,如此一来,那黑衣人算是废掉了。” “不过是一场斗剑,竟下此狠手。” ······ 灰衣男子听得下面之语,眉头一皱,冷喝道:“武道修行,艰难困苦,玉汝于成。成道途中,不是他杀我,便是我杀他,不过是毁去双目,还未取他性命,有何可说的。”其话语之中,一副理所应当,又回头看了看黑衣人,淡淡言道:“如何,薛漠客,我等相争数十年,最终还是我胜了吧。” 黑衣人薛漠客嚎叫几声之后,便自停下,一脸漠然,似乎刚刚双目被毁之人已不是他了。其闻听灰衣男子之言,喃喃说道:“是啊,是你赢了。这等神通,恐怕非数十年不能修成。你前些年时常败于我手,却从未用过,直到此刻才用出来,范长功,你真是好心思,好手段啊。”其说话之时,趴倒在地上,两手不断摸索,终于摸到自己适才丢弃长剑。将长剑在手中紧了紧,此人也不再说话,蹒跚着往台下而走。 望着薛漠客远去背影,范长功脸上一阵挣扎,终于还是叹了口气:“此次与以往不同,圣人出世,天下论武,论武台上,凡是前三之属,均可得见武道圣人,指点修行。这等天赐良机,我又岂能相让。” 大夏早就有言放出,百座论武高台,凡入前三,皆有机缘面见武圣。众武修得知这等消息俱是兴奋难言,当世甚至亘古第一武圣,岂是寻常可见,但有本事之人,都摩拳擦掌,欲要夺得一处前三之席。 二人斗罢,顾青与那灰衫壮汉对视一眼,各自冷哼一声,灰衫壮汉朗笑一声,大踏步登上高台,冲范长功笑道:“范兄神通不凡,已胜了不下十场了,不知下一场,可否将这斗剑抬让与某家一用。” 范长功衣袖一摆,淡淡笑道:“有何不可。”说完便一振衣袖,下得台去,其正往四周而视,欲观薛漠客去处,却未发现其踪影,只得长叹一声,数十载相交,似敌似友,一朝反目,日后怕是非你死我活不可了。心中虽这般考量,范长功却未有半分后悔,便是再来一次,其也不会手软。大道途中,机缘之争,岂可轻言退让。 见到灰衫壮汉在上方朝自己招手,顾青俏脸一冷,比斗剑术,谁又怕得谁来。其娇叱一声,飞身而上,抽出长剑,凌空斩向灰衫壮汉。(元旦三天,加班加了两天,真是醉了。关于欠的章节,一定会想办法补上的。) 第四十三章 公孙剑舞岂等闲 (再一次感谢书友906281.qdcm的打赏,谢谢支持。) 其势也,出入随风,进退维谷;其意也,动如雷霆,镇如山岳。此乃是灰衫壮汉运使巨剑之威,其不过随意挥使,便已卷起滔天狂澜。 顾青手中一道细长青色剑光,如在疾风骤雨之中飘摇不定,只是狂澜再是剧烈,却始终难耐其何。 下方观战之人,见这两人手段,皆是大惊。其中一人惊呼道:“这是哪来的女武者,不过锻骨修为,竟能挡住南天巨剑之威,真是天赋了得。” 有人不知南天巨剑之名,忙向旁边之人问询。 “南天巨剑晁中南,乃是大夏有名的炼髓武者,据闻其曾有机缘拜入太白剑宗,只是因为心向武道,才没去西陲之地。其所创重剑战诀,无论沙场还是江湖争斗,俱是寻常之辈远不可及。” 另有一人微微摇头:“攻守之势分明,那女武者毕竟修为尚浅,终究还是难敌晁中南巨剑神威。” 似乎在印证此人所言一般,晁中南剑势越使越猛,一时之间,似乎周遭灵机亦被其剑势带动,时有雷霆炸响,狂风呼啸。离得论剑台最近几人,感受这猛烈气机,忙往后而退,也亏得论剑台非一般石木,否则怕也难承其威。 顿时,下方之人议论纷纷,众说纷纭,究其言,皆是怜惜顾青这般貌美娘子,修行不易。其辈多是劝说顾青弃剑认输,免得如方才薛漠客一般,落下重伤。 萧离见着顾青危急模样,心中一动,手中也紧握长剑,却正是含光。其从南荒而至夏都,一路非是坦途,便请会元真人帮忙将含光取出,化作凡俗剑器,以应不测。忽的萧离又是神情一松,随即将手中紧握的含光剑松开,却见高台之上,本是勉力支撑,衣衫已有破损的顾青招式大变。 其除下最先之时,仗着身灵剑巧,攻得几剑之外,便一直被晁中南威猛刚俦,引动风雷之重剑牢牢压制。此刻其忽然一变,理也不理对方重剑之威,以剑为器,翩翩起舞。这舞姿不急不缓,不带分毫剑意杀机,然下方观战武者,无不豁然而动,大惊失色。 仿佛突然之间,场中唯有顾青一人一般,风雷之象都消散在诸人眼前,威猛剑势也似受挫,竟难再度施出。而正面迎对顾青的晁中南,更是感觉天地之间,神念所及,处处是顾青在挥剑起舞。他人未从这翩翩剑舞之中瞧出半分杀机,然于他而言,却感觉毛骨悚然,背间淌汗。晁中南沉抑难当,只欲强振真元神气,将对方这不攻不守,只管自舞的态势破去。只是无论其作何施为,竟难有一招建功,唯被顾青剑舞步步逼退。 “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绛唇珠袖两寂寞,晚有弟子传芬芳。临颍美人在白帝,妙舞此曲神扬扬。” “公孙剑舞。”见到此情此景,下方有见多识广之人不自觉喊出这门武道神通之名。此舞乃是百余年前一位武道奇人曾使出,昔年在夏都之中,浏漓顿挫,独出冠时,一门神通压得一代武道雄杰俯首。 听见“公孙剑舞”之名,萧离如有所感,顿时想起前些时日所遇,顾青之师公孙大娘是何人了。百年前,亦是诸道争锋之时,彼时仙佛神道皆人才凋零,反而是中洲有几位魔修,天资卓绝,远盖群伦。东洲之上,更是难挡其辈,太白剑修折剑而亡,太玄真传亦是三去其二。却是不料出了一武道女修,靠自创神通挡住妖魔之辈,不落东洲声名。此事因着乃是太玄短处,也少有人提,此刻萧离见顾青神通,再一思索,便知公孙大娘身份,怕就是百年前那位武道女修。 不过半刻功夫,胜负便已分出,晁中南眼前心底,似乎仅余那灿璀耀目,神妙精绝之剑舞,才挡得几剑,便被顾青刺中右臂,再是左腿,只得退下台来。 落下之后,晁中南先是面色涨红,待得神情少有平息,悠悠问道:“敢问道友名讳,与昔年公孙仙子是何关系?” 顾青看了看晁中南,挑眉一笑:“本姑娘顾青,师尊姓氏正是公孙。此来夏都,非为他事,乃是学师尊当年,剑试夏都群雄。”其说后半句之时,仰头张目,画一剑花,望向台下所有人,显是对众人齐言。 晁中南闻言,自嘲一笑:“竟是公孙仙子真传,某家输也应当。”说此话之时,实不像初时般肆无忌惮。 顾青不再理会于他,后又对众人道:“小女子欲要比剑天下,不知有哪位道友可愿来一试?” 问下此话之后,满堂一阵寂然,随后又喧闹开来。众人不愿见这一貌美女子高居台上,无人敢战,却又惊于其“公孙剑舞”神通,一时之间,有相识之人,有名动之士,相互推搡,却迟迟未有人上台。 “哼,平日里个个高谈阔论,事到临头,俱是缩头乌龟。”一位白衣青年飞身上台,傲然言道:“大夏姒元心,见过顾仙子。” 顾青闻言,眉梢一动:“大夏皇室之人?”姒姓乃是大夏皇族之性,他处少有见得。 “正是,难不成姑娘不敢与我大夏皇族动手吗?” 顾青淡淡一笑:“莫说你只是皇族,便是夏皇要来斗剑,小女子也不会拒绝。” 姒元心听了此语,神色一变:“好个狂妄的小妮子,倒是什么都敢说。”当代夏皇乃是大夏几位法相武者之一,威名冠盖天下,武圣未临之时,常被世人称为当世第一武修。 顾青放声一笑:“我辈斗剑,岂管修为,不过兴致来了,便一试剑锋罢了。真与夏皇斗剑,我必不是对手,但手中长剑,却无时不敢拔。”笑声清越,洒然不羁。 此刻便是一旁看守斗剑台之脱胎武者,此刻也是面寒如霜,这等话语,由一锻骨武者口中说出,对大夏皇朝而言,实如大不敬。 旁边有一黑须老者抚须一笑,道:“道友无需动怒,这元心皇孙在陛下诸后辈当中,也是凤毛麟角之辈,此女即便了得,想来元心皇孙也可应对。” 脱胎武者闻言,面色稍霁,微一冷哼,目光闪动,若有所思。 萧离听得此言,眼露异色,这顾青与自己同行近一年,虽常见其与人动手,却从未见其露出这般气魄,莫说女修,世间男修也少有人及。其忽然想起自己欲行之事,忽而一笑,再差不过身死道消罢了,总胜过此时功行止步,法力难施,道途近废。 萧离此刻丹道修行,正是周天火候之时,虽日日用功不息,但却因着法力禁绝之故,难知修行大概。便是其欲结成金丹,也非得能御使法力,才可于凝神大定之中,勃然机发,将先天之炁凝为大药不可。 正自思虑之间,台上两人已斗将开来。 姒元心手持一柄黄金剑,剑意剑势施展,便似天地万物,皆在其掌握之中。萧离一见,便知此人所使,该是皇道剑术,杂武道与皇道共长,既有武道之凌厉,又兼皇道之威仪。这一脉剑道,萧离在太玄派中便曾听闻,直之无前,举之无上,案之无下,运之无旁。上决浮云,下绝地纪,莫之能挡,唤之《皇极天子经世剑章》。 据闻此界之中,诸多剑道修行之法,单论堂皇大势,威仪万千,唯有太白派《明天通圣帝道剑经》可堪一比。 与方才不同,才一动手,顾青便使出“公孙剑舞”神通,这神通颇为奇异,不禁可惑人心神,衍出剑舞之虚空,无处不在,无处着迹。使出之时,还可将自身剑道熔于其中,故此自身剑道越是强横,神通也自强横。 两人斗剑形势也妙,一人演皇道之剑,如天帝人皇一般,皇道界域巍巍然,高台尽被罩住,睥睨天下;一人施公孙剑舞,眼无他物,目无余子,周身三丈,悉由自掌,心意所向,虽无不可去,却俨俨不动,其只是不断将自身剑术由剑舞使出,眼神明灭不断,如入妙境。 初时还好,这论剑高台长宽俱有百丈不止,两人相距尚有段距离,还可相安无事,只是随着两人在台上越来越近,皇威剑舞相扰,两人俱都从自身妙境当中退出。姒元心忽的神秘一笑,长剑化作十丈大小,往顾青当头而落。与此同时,皇道界域由外往里收缩,压向犹自剑舞的顾青,欲阻其躲避。此乃是其所修剑章里间一道法门,唤作“皇道囚牢”,最是擅长克制他人界域。 顾青似有所感,眼中神光暴起,如是剑芒一般。便就在黄金巨剑快要落在其头上之时,虚空一阵轻颤,顾青便在众目睽睽之下,隐遁无踪。 姒元心面色一变,晓得自身危急,急从旁侧一避,却是终究晚了几分。其另外一变,顾青现出身形,人剑相合,往其前胸斩去。姒元心再避已是不及,正中当胸,只是恰在此时,其胸前一道明黄光芒升起,将顾青细剑挡住,难再往里分毫。 ; 第四十四章 明月桃林再争锋 (再一次感谢书友906281.qdcm的打赏,谢谢支持。) 明黄光芒淡淡然焉,其中隐约若有人影,再仔细一瞧,却未见一物。顾青见到剑势再难向前,心知对方乃大夏嫡系子孙,其虽不惧,但也无需刻意结仇,索性往后回退,持剑而视。 这道明黄之光如有灵般,似有所感,往四周而散,唯剩姒元心面色发白,仍是心有余悸。方才之时,顾青一剑飞至,其便感觉周身被杀机笼罩,无从躲避,只觉便要身陨此地。至于身具明黄光芒,可助自己挡住死劫一事,其虽是早知,却从未遇上此时。方才一剑之下,当真骇然之极,其嘴唇微动,言道:“你是如何避开我那法门的,可否告知一二?” 顾青满不在乎此密:“此为‘虚空剑遁’之术,乃是自道门剑修之法参得,乃是我师祖所创。此法施出,人剑相合,界域等微尘,虚空如无物。你那法门虽是了得,似有禁锁之能,然终究未得虚空之妙,难以阻我去留” 闻听此言,姒元心仍紧紧盯着顾青,黄金剑芒吞吐不定,便要再度动手,却不料台下那名脱胎武者大声喝道:“胜负已分,顾青胜。” 姒元心犹自不负,厉声说道:“谁说的,本皇子还没输。” 那脱胎武者一摇头:“输赢乃是兵家常事,便是输了又何妨,你这却又是何必?” 姒元心冷笑一声:“于我而言,只要未死,便不算输。”其乃是大夏皇族,素有天赋,同辈少有敌手。加上其人甚是好强,时常与人相斗,使尽诸般手段,手中折敌无数,却是从未有举手认负之时。 脱胎武者眉头一皱:“只要未死,适才若非陛下在你身上所留后手,你还道你能活命。”那道明黄光芒,他人不识,但是这脱胎武者身为大夏臣属,极是了然,武道难修,因其辈好斗,极易半途夭折。故此大夏皇族之人,若有显露绝佳资质,夏皇都会在其身上施一道“潜龙勿用”之术。此术如要使出,一者须得身俱大夏龙气,二则要临得生死之威,夏皇取得此名,也有劝告其后辈,不得轻用之意。 岂料姒元心不以为意,淡淡一笑:“既在我身,便是我物,此与他人所炼法器,所修神通又有何异。其若是破不得此术,合该被我所斩。” 脱胎武者顿时气急,其见过不少皇族之人,但是这般思虑行事之人,尚是首次得见。皇族出身之人,舍下武道乃是必修之物外,权衡取舍之道,不说人人洞悉,也该了然一二。适才便已知晓,顾青乃是公孙仙子弟子,彼之风采,其早年曾亲眼所见,又岂会任由自己弟子在外受人这般所欺。 顾青听得几句两人之言,不耐烦道:“有甚可说的,看吾如何破你那劳什子夏皇后手。”说话之间,双眉似往中间一竖,内蕴杀机,目带威煞。 姒元心嘿一声:“此术遇强越强,便是你师前来,也不敢放此豪言。倒要看看,你还有何手段,敢言破吾这‘潜龙勿用’。” 顾青娇哼道:“癞蛤蟆打呵欠,胡吹大气。” 就在此时,下方不知何处,有人暗中叫道:“要动手便早动手,却说个不停,谁不会说啊。要是不动手,便趁早下去,免得碍我等之眼。” “是啊。” “就是。” ······ 顾青与姒元心齐齐转头下看,脱胎武者亦是神念逡巡而下,扫动四方,却并未看出何人出言。倒是一旁围观之人,议论纷纷,皆是低声出言。 这般时候,那脱胎武者当真是两难之境,顾青若是能破开这“潜龙勿用”之术,则姒元心生死难料;其若是破不开,自身亦是危矣。一方是自己投身之国,威势赫然;一方是武修高人,亦非等闲,却都非自己可得罪之人。 无奈之下,这脱胎武者只是冷冷说道:“今日时辰快到,此论剑台当关,明日辰时再开,诸位明日再来。” 他这话一说出,下方一片唏嘘,皆是不满。便是顾青与姒元心两人,也极为不满,望向此人,眼中含有嗔意。 脱胎武者只做未见,口中言道:“你等相斗,也不知耗时多长,以免耽误时日,便留待明日。”其说出此言之时,心中便在暗暗思虑,定要去问询大夏宗室,请其等来处置此事。 天下论武之会,此时已开,但是何时为止却无定论。此会之宗旨,一则是择选武道良材,传其大法;二则是掀起武道兴盛之势,令此界悉知。故此,大夏为众多未入道之武修甚至还未修行之孩童计,论武仅在白日,夜间暂歇。 ······ 白日是诸修论武之时,夜间则是群豪欢饮达旦之刻,这便是此时的大夏帝都。 “你与那人相约是何处?”萧离向身旁顾青问道。其夜间多在修行,虽来此数月,却极少出门。只今日顾青与姒元心一战未完,便在台上之时,便约好月圆斗剑之事。 顾青回道:“城西桃林,花落乌啼。明月高悬,双剑争锋。” 萧离点点头,不再多言,随顾青一道,径往城西而去。 来至桃林之时,月光如水泻下,林中桃花半残半谢,那剩下之花仅是耷茸着悬于树上,难见半丝生机,偶尔还有几声乌啼之音,更显此地荒凉。有道是景催人心,观照眼前之景,萧离忽有所感,念起自身修行,忆起往昔种种,不自觉想起一诗:“和风习习薄林,柔条布叶垂阴,鸣鸠拂羽相寻,仓庚喈喈弄音。感时悼逝伤心,日月相追周旋,万里倐忽几年,人皆冉冉西迁,盛时一往不还,慷慨乖念凄然。昔为少年无忧,常恡秉烛夜游,翩翩霄征何求。于今知此有由,但为老去年遒,盛固有衰不疑。长夜冥冥无期,何不驱驰及时,聊乐永日自怡。赍此遗情何之。人生居世为安,岂若及时为欢。世道多故万端,忧虑纷错交颜,老行及之长叹。” “好诗,好诗,未想萧道兄还有这等诗才,以往还未曾知晓。” 忽有称道之声往后而来,萧离回头一看,竟是一白衣书生,手持折扇,半开半合,轻轻在掌中拍打,口中还徐徐吟诵萧离所背之诗。 “风信子。”萧离见到此人,不禁脱口而出。 风信子之名,在这夏都之中,已是如雷贯耳,武道三基石之一,多座论武高台之上此人都露过脸,萧离便想不识,也是极难。 “正是风某,不想区区薄命竟可入道友之耳。只是道友诗句虽好,却略有悲凉,未有我辈风貌。” 萧离无有论诗兴致,只是淡淡说道:“道友缘何认识贫道?” 风信子见萧离并不搭话,也不以为意,折扇一展,笑道:“这浩浩夏都,尽是武修纵横,道友一玄门修士,来此数月,我等又岂会不查道友来历。” 萧离闻言,微微点头,不再多言。倒是一旁顾青皱眉说道:“怎会是你来此,姒元心何在?” “顾小娘子何须这般急着送死,本皇子这便来了。”高空之中,一道金黄身影飞过,忽的往下一折,落在几人身旁,其正是姒元心。 顾青见此人已至,冷哼一声,道:“嘴上功夫,多说无益,还是剑上见分晓才是。”说完便要动手。 姒元心一挥手,言道:“不急。“其转头望向萧离,惊异道:“你便是太玄派萧离?” 萧离微一点头:“正是贫道,道友有何见教。” “见教不敢当,只是未料你竟敢来夏都,当真好胆识。听闻你将李傲天扒光衣服,高悬城墙之上,还万里奔袭,追杀聂锋月余之久,可有此事?” 萧离再一点头,示意此事不假,只是其心中却思起另外之事。其仅是将李傲天扒光衣物,便被一老者千里追杀,只得以分身神通逃脱;追杀聂锋月余,却反遭算计,导致法力被禁,神念难以勾连法力。思及此事,萧离难免心中抑抑,莫不是李傲天与聂锋两人,真是大气运之辈,行事自有天眷,为敌便遭横祸。 顾青却不知萧离过去,听闻此言,心中一惊,须知聂锋与李傲天两人之名,其亦早有耳闻,不想均在萧离手中吃过大亏。只是顾青知萧离此时情形,法力难施,恐生出变故,导致其招生不测,忙斥道:“姒元心,过来一战,别像个妇人般,总打听他人闲事。”说完此言,其双足一点,飞至一株桃树上头。 姒元心一听,冷冷一笑:“找死。”飞身而起,往顾青而去,两人便自相斗开来。 他二人便在这桃林当中,一人衍出无边剑势,一人演出无双剑舞,俱是心无旁骛,只斩来敌。 桃林之间,风信子一边看着他二人之斗,一边时不时往萧离处一观,神色莫名,似叹似笑,喃喃说道:“可惜了。” 萧离见其神色,道:“可惜什么?” “可惜了一绝佳道才,却身中绝法巫鼓,道途被毁,如之奈何?” 萧离神色淡然,抬头一见高空明月,良久才回了一句:“人间富贵尚难求,仙道逍遥岂任修。不历三万六千劫,何叫性命出乾坤?” ; 第四十五章 灵药一抹死复生 (再一次感谢书友906281.qdcm的打赏,谢谢支持。) 桃林之中,落花如雨,断树如潮,一片片残花凋零,一株株桃树折断。 顾青与姒元心两人,各自凝神,各施神通,一柄黄金之剑,一柄青细长剑,时时相交。不多时,姒元心难挡顾青剑术,又中得一剑,依旧被“潜龙勿用”神通显出明黄龙气相阻。 此神通使出以后,姒元心心中一定,干脆不动,一声长笑:“我便看看,你如何可破我这神通。破不开这神通,你便可以等死了。如此美人,当真可惜了。”话语当中,似乎这神通不破,顾青便定会为他所杀一般,也不知从何而来自信。其随后站立一旁,只凭此淡淡明黄之气横亘身侧。 听其所言,萧离眉头一皱,手按长剑,望向两人。风信子见得萧离动作,呵呵一笑:“萧道兄法力难施,修为若无,还是在旁看看就好。”说话之间,眼中神光涌动,似在观战,似在观着萧离。 萧离只是微一摇头,不发一辞。 顾青见其故技重施,先是斩出几剑,却均被当下,而姒元心只是淡淡而笑。顾青俏脸一变,黛眉一竖,冷笑一声:“此术何可再挡我。”说完其手上剑器泛出悠悠蓝芒,如星如电,光芒闪烁之处,虚空如似撕裂般。顾青手掌剑器,青光蓝芒并出,朝前一斩,往明黄之气上头越去。 唯见姒元心身侧,蓝黄两色光芒一交,只听一声脆响,明黄气罩似有破开之相。便在此时,虚空皇道龙气涌动,这明黄之气受其一激,由淡而深,将蓝芒隔绝在外。虽是如此,然才不过几息,顾青剑器一阵清谪,便将明黄之气破开。 明黄之气破开之后,顾青这剑便如电芒一般,斩向姒元心肉身之上。 “且慢。”一旁观战已久的风信子手中折扇一动,向顾青一甩,便似一道圆弧般,欲朝顾青斩去,迫其收招。 萧离淡淡一笑,说道:“世间有言:‘观棋不语。’风道友还是与我一同看戏便是。”说完此语,含光剑便似一道白电,剑如迅霆,恰恰将那道折扇化成圆弧拦下。 风信子一惊:“你修为竟未失去?” 说此话之时,一声痛叫传出,却见蓝芒一过,姒元心当胸破开,疏忽竟成两截。 见得姒元心身死,风信子怒喝一声,一个闪身,便飞至姒元心尸身之畔。其轻轻一抚姒元心还未瞑目之双目,淡淡一叹,也不转身,对着顾青说道:“顾道友真是好手段。”随后,其将姒元心两截身子接起,取出一个明玉葫芦,拔开葫塞。其将葫芦倒悬,从中倒出一团青液,照姒元心周身剑痕一抹。 萧离与顾青两人一动不动,冷眼见其施为。不过片刻功夫,却见姒元心手指微微颤动,随后,其苍白脸上略显红晕,竟是死人复生。 才过得一刻,姒元心缓缓站直身子,目露寒芒,冷视萧离与顾青两人,口中言道:“今日之仇,身死之辱,来日必有厚报。” 听得其言,萧离冷然言道:“既是如此,那便今日再斩你一次,看看你可活几次。青姑娘,动手便是。” 顾青一点头,口中笑道:“萧先生所言甚是,看你可活几次。”此言说出,剑上蓝芒现出,显与适才所施无异。这神通唤作“斩绝剑气”,本是太白杀剑之法门,却无意为顾青所得,经其师长稍稍改动,其虽修武道,也可使出一二。 姒元心才被风信子神药复活,精气衰绝,与人动手怕是有碍。风信子苦笑言道:“元心皇子这却是何必,本非大敌,何苦定要结下此等仇怨。” 姒元心转头一瞥风信子,言道:“我之道与你不同,可以死,但不能退。” 顾青冷脸道:“那你便去死吧。”本想这一战便由此作罢,任你复活,却不想你这般不识趣,怪谁来哉。其一剑斩出,心无所惧,哪管对方是皇子龙孙,还是天潢贵胄,但凡要取我性命,那便先斩你祭剑。 风信子还欲帮忙,却见萧离在旁冷眼而视,手中长剑还未归鞘,剑器上头,白光轮转。其心中骇然,早便从聂锋处得闻萧离已中绝法巫鼓之事,本道全无战力,却不想其仍可动手。一剑之威,隐隐还在顾青之上。 姒元心本就非是顾青抗手,才殒命一次,精气尚未充实,如何能挡住顾青含怒出手。挡下不过三两招,便见当头一剑罩下,难再避开,只得闭目待死。 忽听旁处传来一阵轻叹,姒元心身上,一道明黄之气再度飞出,却不似方才一般,淡如轻雾,却是化作一道龙形,往其当头剑器一拍,竟将迅疾之极的来剑拍开。其力道极大,顾青受此一带,随着长剑退后数十丈之远。 这时,一道女音娇声说道:“经年未见,明光太子还是这般霸道,想来抱上了斩仙圣者大腿,便不将我等一干同道放在眼中了。”一人自桃林之中现出身影,穿一件织金官绿纻丝袄,上罩着浅红比甲,系一条结彩鹅黄锦绣裙,下映着高底花鞋,云鬓半苍,耳环双坠,不施脂粉,肤似妙龄,容貌绝美,艳绝尘寰。 顾青一见此人,忙开心道:“师父,你怎生来了。”来人却正是顾青之师,公孙大娘。 公孙大娘莞尔一笑,一捏顾青琼鼻:“为师若是不来,你今日怕是被人欺负定了。”顾青闻言,心中欢喜。 萧离见到公孙大娘,亦自上前行礼:“见过大娘。” 公孙大娘点点头道:“小徒一路之上,劳烦萧道友照应了。” “贫道半废之身,到底谁照顾谁,还当真不好说。” 公孙大娘见着萧离,面露异色,略有惊异:“这才几月未见,萧道友状况却比在我处之时好多了。” 萧离微一点头:“一路之上,遍观种种,心中有所开悟。” 公孙大娘也是一喜,道:“如此便好,此事我等稍后再谈。明光太子,莫不是看不起妾身,便是出来一见也不愿了吗?” 一道威严中音传来:“此事却是孤王偏颇了,还望公孙仙子恕罪则个。”随着话音一落,一短须中年落在几人身侧,身着蟒袍玉带,不怒自威,正是大夏明光太子。此人声名,萧离也曾听楚向阳讲过。据其言,此人如今功行,早便可再进一步,得成法相。只是不知其有何谋划,一直未踏出那一步。 姒元心一见此人,忙躬身行礼:“元心见过父王。” 风信子也上前见礼:“草民风信子,见过太子殿下。” 明光太子点了点头,也不再理会此二人,望着公孙大娘,笑道:“仙子要孤现身,不知有何见教。” 公孙大娘冷声一笑:“见教,妾身可担当不起。你大夏一脉,一言不合、一招失利便是要取人性命,我可得罪不得。近年更是,王圣人降在夏都,你大夏便是锻骨之辈,也比我等他处武修高了一头。” 这话说出,明光太子顿时只觉冷汗直流,需知大夏这些年种种谋划,幸得武道圣人降临,才有一丝实现之机。旁人这般说也罢,可明光太子深知公孙大娘一脉不同,其与武道圣者极有交情,若是因此引得圣者生厌,则万载谋划成空,自己则是大夏罪人了。 想到此处,明光太子歉声道:“犬子年幼,行事狂狈,方才之事,却是过了。今日贫道便将犬子交予仙子,任你处置,便是打杀,孤也无一怨言。” 公孙大娘闻言,哂笑一声:“说得好听,你倒是算好了吾不会拿你这宝贝儿子如何,才敢出得此语了。这你却说错了,青儿,此人便交予你处置,便是杀了也无妨,自有为师给你撑着。” 顾青点头一喜,眸光一转,看着似元心,眼神似讥似喜,口中笑言:“不知元心皇子,欲以何物抵命?若是东西合适,小女子也并非不能放过你。” 姒元心自明光太子来后,便同换了个人般,神色肃穆,面无表情,其只是淡淡说道:“不知顾仙子欲要何物,但凡吾有的,非关大夏大计,日后道途,皆可奉上。” 顾青闻言,想亦不想:“吾想请武道圣者出手一次,帮我助萧先生解了绝法之术,可否?” “你还是换过一事吧。圣者居此地已久,便是陛下亦不敢请圣者出手一次,莫说是我了,连见都未见过圣者。” 顾青早知该有此结果,但心中仍有稍许遗憾,反是萧离劝慰道:“青姑娘不必为贫道操心,此事已然知会贫道派中,想来定有解决之法。”来此之前,会元真人曾离萧离而去,对其言道,南域之中,大荒老人之处,定有解法。只是须得其回去同钟掌门商讨,只是令萧离放心,此事因她而起,必会解决此事,令萧离修行无忧。 一番商讨之后,顾青最终自风信子手中得了其白玉葫芦及葫芦里间可死而复生之药。此药名唤“甲木德生水”,但凡是外伤而亡,三息之内,生机为散尽,皆可恢复如初,只是损得一些精气神念罢了。 见得风信子一脸肉痛神色,顾青倒极是欢喜。 公孙大娘见状,点点头道:“既然此事已了,吾等便也告辞了。至于你大夏前些时日所言之事,家师已有了决定,我过些时日入得夏宫之中,再同你等相谈。” 明光太子也道:“如此,孤便在夏宫之中,静候佳音了。” ; 第四十六章 欲见圣者需拔剑 (再一次感谢书友906281.qdcm的打赏,谢谢支持。) 东衡之上,有几处地方,世人难测其深,其中太玄派无量金宫为其一,太白接天剑崖为其一,而大夏都城之中,那浩大宫廷亦是其一。 这处宫廷并非是大夏所建,而是万载之前,大夏还未有之时,大夏太祖、文宗与平天王三人,闯荡诸地,自水族手中所得龙宫。昔年龙族蒙难,群妖大魔共破龙宫之时,无数年珍藏尽被各方分食。而这号称古来奢华第一,当世威仪无双的海域龙宫却被修为还是脱胎之境的大夏太祖所得。 不仅如此,与宫殿同时所得,还有几卷龙道修行秘法,大夏太祖以此为根基,将皇道龙道相合,共成其武道根基,以天命皇道之龙为法相,横压诸妖,开辟夏朝。 大夏太祖虽然已逝,但夏朝却代代壮大,尤其是近三千年来,因着明面之上乃是道门执掌东衡,其辈懒理诸事,使得大夏国境日日有长。其原本不过穷居中洲一隅之地,东衡千百国度亦不过中流,如今却包揽整个北境,直逼北荒妖类之所,向南亦是常与南域诸派争锋,唯有东西两向,因着太玄太白派下各有一国横亘其上,难以再进。 却说这夏宫,即往昔龙族水晶宫,往外而观,但见金光万道,红霓滚滚,瑞气千条,紫雾腾腾。再见那常胜门,乃是宫廷最外,每有大军出征,必由此而出,远远观之,碧沉沉,仿如琉璃造就;明幌幌,便似宝玉妆成。两边摆数十员守门兵将,一员员顶梁靠柱,持铣拥旄,神光冲顶,昂首挺胸;四下列十数个金甲神人,一个个执戟悬鞭,持刀仗剑,却是呆如木鸡,然形威迫人。外厢犹可,入内更惊:里壁厢有几根大柱,柱上缠绕着金鳞耀日赤须神龙;又有几座长桥,桥上盘旋着彩羽凌空丹顶灵凤。 明霞幌幌映天光,碧雾蒙蒙遮斗口。宫殿最深之所,却有一湖泊,于无数琉璃水晶当中,更显清丽。湖泊之上,竟有一青砖绿瓦小屋,初初一看,与旁皆不和谐,再一细瞧,却自生妙趣。明光太子此刻正站在青砖绿瓦小屋外头,神色恭敬。 里边有一男声传出:“既然该来的都来了,你父子便择一时日,将其辈都邀进宫来,共商大计便是,何必来寻我。” 明光太子拱手一礼:“此父王命弟子来的,乃是关于那位前辈的。其他人都还好说,只是那位前辈素来与道门交好。其虽有传人公孙仙子来夏都,吾等却不敢断言其作何决定。” 这男声沉默良久,才幽幽而道:“你等不用担心,其虽与道门交好,但圣者于其更有半师之实,这等大事,最多便是不偏不倚。以我看来,其多半还是会助吾等一臂之力的。” 明光太子微微一笑:“此来便是知会老师一声,至于其等不论属意哪方,吾辈也断无止步之理。” 这男声一叹:“便是知晓又如何,吾虽然一辈子厌恶佛门秃子,但其有一两句话说来却还有些道理。呵,缘生缘灭,无常无我,求不得放不下,果是人世最苦。” 听见此人感叹之言,明光太子想起自己曾闻之事,也不自叹息,其也不待多呆,便告辞离去。 离去之前,又闻后方有言传来:“你小师弟在外如何了?” 明光太子闻之一笑:“小师弟天纵奇才,如今已被夏都当中评为武道四大基柱,乃是武道希望。” “此事关乎他道途,你为其师兄,定要多留意。武道修行不易,幸得有圣者降世,这等时候,定要多谋些气运机缘,才能入圣者之眼。” “弟子理会得。” ······ 这一年时日,大夏都城当真是风起云涌,天才之辈群出不穷,有十五岁便已锻骨之人,有脱胎之境修过九次之辈,有世家子弟,有山野武者,时人称许为“匣袖藏光待今日,武道当惊天下舒”。果是天下舒惊,天下论武期间,有些许道门修士前来,自视甚高,上台与人相斗,却无一不败北而归。 近数十名道门修士,有玄光又金丹有元婴,有比试战力者,有比试气力者,有比试神通者,均是折戟而回,更让夏都乃是天下武者欣然,纷纷赶赴夏都,一睹盛会。 顾青时时去外间与人斗剑,鲜逢败绩,如今更是被人称为武道第四基柱,与聂锋、李傲天、风信子几人并称,名动大夏。 一处山庄之幽深庭院之内,萧离正心息相依,以养玉液。萧离所修,虽说乃是大道金丹之法,亦是玉液还丹之法。了悟大道,此乃金丹之性功修为;玉液相生,此乃金丹之命功修为。 常人不谙修行之法,自胎元气足之后,六欲七情,耗散元阳,走失真炁,虽有自然之气液相生,亦不得如天地之升降,且一呼元气出,一吸元气入,接天地之气,既入不能留之,随呼而复出,本宫之气,反为天地夺之,是以气散难生液,液少难生气。 而修士练气求道,乃是当其气旺之时,日用吐纳,而于气也,多入少出,强留在腹,当时自下而升者不出,自外而入者暂住,二气相合,积而生五脏之液,还元愈多,积日累功,见验方止。 此乃积气生液,积液生气,匹配气液相生之法也。行持不过一年,夺功以一岁三百日为期。旬日见验,头目清利,而心腹空快,多力少倦,腹中时闻风雷之声,馀验不可胜纪。 萧离缓缓增开双目,神念一探,无法察知法力之情,却可探知肉身之况。其此刻肉身因着修行武道之故,血气充盈,筋骨刚俦,便是骨血身处,众多髓质亦可隐隐相触。萧离不禁惊疑不定,其虽曾习得武道,不过图个肉身之固,既已锻骨,早早便放下了。其修行重心,却仍是放诸玉液还丹周天火候之上,不想金丹尚不知何时得成,而武道炼髓似乎已有所感应。常言有道,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莫过于此也。 其掐指一算时日,心中念道:“也该是时候了。”心念至此,侧目往身旁含光剑一看,但见其清鸣一声,飞跃而至萧离手中,动弹之间,并无半丝法力留痕。 庄园厅堂里头,公孙大娘高居上位,见着萧离,犹自叹息:“萧道友合该是我武道中人啊,自你修行武道至今,才几年工夫,炼髓便已在望了。” 萧离却不以为意,淡淡说道:“诸道修行,皆讲厚积薄发,贫道修行武道,一未炼玄功妙诀,而不参神通斗法,仅是借着武道修行之旨,锻炼肉身之用。修行便是快了点,亦是因着道门修行之故,身在他峰山外,就近望此山,看得真切,登山寻道亦比常人快些。只是山外所见终究有限,贫道还仅仅见得半山腰,日后怕比不得其余诸番准备之人。况且,贫道此时还未有登上此山极巅之念。” 听完萧离所述,公孙大娘不以为意,款款言道:“道友这便离去,恐有些不大妥当了。” “如何。” 公孙大娘还未答话,其旁顾青已道:“萧先生想必不知,这些时日,那聂锋、李傲天、姒元心几人,时时在外散播先生太玄真传之名,言说先生久居夏都,亦不敢往诸多论武高台一会,反倒是其余门派,自视甚高,却也自取其辱。如今满满一都之中,无论武修道门,皆是盼着先生登台论武,一较高下。” 外间形势,萧离亦知不少,听闻此言,寒声一笑:“也好,倒省得我发心思去打开声名。” 公孙大娘奇道:“道友欲意何为?”顾青也不自好奇,眨巴眼睛望向萧离。 萧离缓缓言道:“贫道昔日曾听闻,但凡论武台上,能得前三之人,俱有机会得见武道真圣,不知可有此事?” 公孙大娘听其言语,闻弦歌而知雅意,点点头道:“正是如此,只是有此机会,然是否能见,还需看王圣之意。只是你为道门之修比起旁人,更多几分难处。” 萧离喃喃道:“有机会便好,亘古第一武中圣者,贫道还真想看看其人风采。” 顾青似也明了萧离之意:“萧先生是想请武圣帮忙解绝法巫鼓之术吗?” “确有此意,既然已至夏都,自要奋力一试。若是能得武圣之助,也可省了劳烦宗门诸真。”大荒老人名头,确然是响彻当世,便是太玄要与其相对,萧离也不欲是因着自己而起。 顾青又道:“只是先生如今状况,论武台上极是凶险,我担忧······”其心中清楚,萧离若是出手,那天下武者必会云集响应,毕竟击败太玄真传弟子可得声名,当真难以相计。 话未说完,却见萧离摆摆手:“青姑娘剑术,这一年时日,贫道已见得差不多,如今也该让你见见我的剑术了。”说完,朝公孙大娘一礼,推门而去。 顾青眼中含忧,还待说些什么,却被公孙大娘所止,其放声一笑:“既然萧道友有这等豪气,吾便亲去论道之所,为你震慑宵小,也好见见你这法力俱无之人的剑术。” 门外萧离得听此言,头也不回,只是遥遥传来一声道谢。 ; 第四十七章 便是出手何干尔 (感谢书友906281.qdcm和又遇半天古月的打赏,谢谢支持。) 这处院落乃是公孙大娘权当暂居之所,然因着姒元心几人之故,夏都之中,却是人人皆知萧离也是寄于此地。碍于公孙大娘威势,大夏众人心含鬼胎,不敢在外相扰,然其他修士,特别是道门一干败北之人,每日均递帖入得院内,求见萧离。只是却被公孙大娘呵退,令其等不得打扰萧离修行。 这伙人也不退去,日日便在院落外间林子之内,随意寻一处草垛高枝,打坐清修,静候萧离出来。近些时日更加,武修越显倨傲,也时时来林中,或是放些嘲讽之词,或是言些污秽之语,念念句句,无非是贬彼抬我,高自矮他。 如今天下论武之会已有近一年之期,慕名而来夏都之人已有数十人之多,舍下几人不甘此辱,愤然离去,金丹元婴之修放不下颜面,败退便回,余辈则多在此处。这些人物,倒也想过去请一些道门高士过来,只是太白举派不愿前来夏都,太玄却因萧离已在无人前来,倒是其他还有门派散修之辈,也因种种缘故难得分身。 这些人日日听些污言秽语,却奈何彼辈不得,只自认作是炼心,心中憋苦,亦难为外人道。 这日庭院中门大开,走出一道士,身着天蓝道衣,宽袍大袖,手持古朴剑器,飘飘徐步而来,当真好风姿。但见其身量高大,面貌寻常,头带青纱一字长巾,脑后两带双叶自飘而起,道袍翡翠按阴阳之数,腰下双绦成方士之结,脚登一对踏云鞋,闲行踏步,半点尘埃不染。 有见多识广之辈,第一眼便瞧出此正是太玄真传弟子装束,急从众人之中而出,向萧离道:“前方可是太玄萧道兄?” 萧离携着长剑,走到众道门修士之前,见有诸多人在内,心中有异,打个稽首,口称:“贫道正是萧离,见过诸位道友,诸位同道缘何在此?”其数月以来,不出庭院,时常闭关,所知之事乃是公孙大娘仆从所告知,却从未听其等说到此。 有一人率众而出,着锦袍白衫,配琳琅玉饰,腰间别金弓玉剑,貌似童子,面如冠玉,言道:“萧道兄可还使得小弟?” 萧离见其,淡淡一笑:“你不是明玉派常道友吗?如何到了此间。”此人名唤常寻予,乃是明玉派一位元神真人后辈,昔年太玄派中诸世族欲摆迎亲法擂,招天下英才往去迎亲,却被萧离挡在太玄迎宾岛之外。此为常寻予,便是明玉派去往太玄之人,其就资质而言,亦是一绝顶道才。 常寻予道:“道兄想必不知,这武道修行之辈,妄自尊大,自恃强梁,瞧不起吾等仙道修士。我辈来此夏都观礼,却受其等折辱,污言秽语,不得入耳,其等便在外间,道友不妨也听听。吾等资质愚钝,神通有限,令吾道门颜面招致折辱。今日道友既已出关,还望往那台上一去,一洗吾道之辱。” 其话音落下,下方之人群情激愤,各个出声,所言大同小异,无外乎请萧离出手,压下武道声焰。 萧离抬眼往常寻予所指之处一望,却见时时有人朝此指点,言笑甚欢,再侧耳一听,果是听到一些言语,倒也非常寻予所言污言秽语,不过是些修行之辈常言,非他法,尊几道。唯有武道或因历来弱势,更显偏激。 萧离摇头一笑:“大道之争,岂在口舌。其辈千万载只是出了一武道圣者,而吾道门,自从道祖传道,英杰无数,单是吾界,成仙之人便不在少数。康庄大道自在前头,列为何必与其等做此无谓之争。”所谓观礼而受辱之言,萧离一概不信,不过是技不如人罢了。 闻听此言,常寻予急道:“道兄此言何意,贵派与太白领袖吾东衡群伦,已有三千载之久。今日正该道兄站出,状我道门声威,岂可畏葸不前,徒令他人讥讽。” 这话说出,下方众人也是大声叫嚷,言辞渐激,仿佛萧离此时若不出手,便为道门叛逆一般。 “对啊,道友如是不出手,妄为太玄弟子。” “太玄若是不出手,也妄为我东衡道门之首。” “还有太白也是一般,平日里高高在上,如今却个个缩在后头。” ······ 萧离闻了这言,冷声一笑:“便是尔等,也敢妄议我等门派之事。若非我派镇住无尽海域,你等有几个会不入群妖之口。若非太白道友挡住神佛两道,岂还有尔等修道之机。便是这大夏皇朝,就人道修行而言,摄住北荒妖类,也非你等可比。再者,贫道出不出手,干尔等何干,岂是尔等可定。”说完,其目光发寒,冷冷而视其辈,如有剑锋落入众人眼内。 常寻予见此,心中一寒,萧离之能,其曾亲眼所见,三月时日,所败天下世族英才何止百人。其剑光纵横,披靡无抗,如今回想,亦觉骇然。只是其这段时日,曾隐隐听得一道风声,萧离周身法力,似已被一大神通者所禁。故此,其才敢肆意出些挑拨之言,以观其对应之事。 适才萧离言谈甚是温和,还道其果是法力难施;如今又见萧离目光迫人,凛凛生威,又感迟疑。常寻予大派出身,又极善拉拢众人,其辈无论修为高低,皆以其为首,见其不发一辞,便也不出言。眼见萧离目光迫视,俱都不敢相对。 萧离见到其众神色,轻声哂笑,也不欲多言,打了一稽首,大袖飘风,扬长而去。 萧离走后,剩下之人面面相觑,常寻予更是脸色铁青,站立一旁。有些人侧目相对,欲言又止;有些人低声暗语,轻发感叹;还有些人妄言是非,意图报复萧离。此间百态,虽说乃是修行之辈,自承受辱,实与凡人无异。 其辈在此不过片刻,忽有人远远呼道:“太玄萧道友已上了斗剑台,邀天下武者一试剑锋。” 此言一出,满座之人,先是一惊,再是一奇,又是一喜,所谓失而复得,悲极而喜,莫过如是。常寻予则与常人不同,其心间满是后怕,所幸自己未亲上前挑衅,否则以此人杀性,后果着实难料。后怕之中,犹带几分隐忧,担心萧离还会找其麻烦。 众人也不拖延,忙呼朋引伴,三五而往。 也在此刻,此消息亦然遍传夏都,鲜少有人不知。此也自有因由,一则受姒元心聂锋李傲天几人之故,太玄真传弟子在此消息早被人知;二则萧离也由心传出,唯恐所知之人不多。 萧离几度来至此台,唯有此时,才首度上得此台。一上高台,萧离抱剑闭目,也不多言,任其辈上台来战。 不多时,耳闻嘈杂之声,萧离忽有所感,睁开双目,却见一倨傲公子,神色不屑:“你一介废人,竟还真敢上此台来。本公子杀人无数,还未曾杀过太玄弟子,今日倒正可一试。” 一下方围观之人,怕已不下千万,里间之中,聂锋讥笑道:“平天候,这可还真是你手下走狗啊,如你昔年一般纨绔。” 李傲天自回得夏都,一飞冲天,自一世族纨绔,而成当世大夏基柱,而今武道希望。被如今夏皇敕封为平天候,望其能继承先祖之志,平天护人。其听得聂锋之言,淡淡言道:“谁人无有荒唐之时,吾看你手下那些鹰犬也好不到哪去?” “我部下儿郎,可无这般斗鸡遛狗,唯敢欺软怕硬之辈。” “是啊,你冠军侯手下唯有生杀予夺,草菅人命之人。” 聂锋冷道:“李傲天,你说什么,污蔑我部众,可是想打架。” 李傲天笑意亦然敛起:“打便打,难不成吾还会怕了你不成。” 一旁风信子见两人又相斗开来,忙道:“两位君侯且住,还是看看台上再说。”其在大夏之中,身份特殊,聂锋与李傲天两人都卖其颜面,互视一眼,不再出言。 高台之上,那倨傲公子还在喋喋不休:“你道门剑术,以太白飞剑为尊,倒也有些手段,剑速还算可观,不过乃是御剑逃命之法,不似我等武道剑术,俱是杀人争锋之术,远非你等可比。”此话落下,萧离一言不发,如若未闻,满堂武者之中,倒传来阵阵叫好,似乎此言甚入其等耳中。 此人见有人喝彩,洋洋自得,继续言道:“倘若寻常与你相遇,怕还会令你逃掉。如今你法力尽失,难以御剑,便是想逃也是不可能了,拿命······” 话还未说完,萧离不耐其言语,一声清响,含光剑倏然拔出,但见一道玄白剑气,如虚室生白,不知所来,忽忽横亘半空,往此人斩去。此人话才讲到一半,便嘎然而止,不待反应,便见玄白剑气瞬息便至。其急急躲避,然这玄白剑气所来之迹玄妙无比,难测其路,此人避之不及,被萧离一剑削去小半个脑袋,血液脑浆齐齐迸出,倒地而亡。 萧离见此,只是冷冷一笑:“俱是杀人争锋之术,我看也不过如此,何来这般大言。” ; 第四十八章 太清剑气原洞神 (感谢书友906281.qdcm和水木之刀的打赏,谢谢支持。) 一剑斩出,便令对手殒命,众人在旁围观,皆不由长吸了一口气。尤其是聂锋,其浓眉皱起,低声疑道:“怎会如此,其分明是中了绝法巫鼓之术,怎还可使出这般剑术?”不仅是其,便是李傲天亦然大惊不已。唯有风信子似乎早有所知,不甚惊诧。 远远之处,公孙大娘师徒遥遥而望,各自含笑。顾青手上不断比划萧离方才剑势,口中问道:“师父可知,萧先生是如何用出法力的?” 公孙大娘淡淡一笑:“萧道友并未用出法力,至于这道剑气,该是另有来由,为师亦是难以评断。” 萧离所施剑术,确实与法力无干,乃是其参悟《洞神神宝经》中冥寂玄通元已有火候才得。冥寂玄通元气非同一般,其乃是道门三洞宗元之一。“所谓三洞之元,本同道气,道气惟一,应用分三”,“一分为三元,三元变化三气,三气变生三才,三才既滋,万物斯备”,其乃是道门最是玄妙元气之一,又岂是绝法巫鼓可绝。 此鼓虽亦是玄妙,别出机杼,往神意着手,使人神念与真元之间,如有隔阂,绝如天渊,难得相触,故此刻绝得法力。而冥寂玄通元名之为气,用之如神,亦神亦气,便是萧离将其修出多年,亦难摸透其性,唯任其在丹田识海之中,自生变化,自衍万端。 只是往昔之时,萧离都是以法力真元驱使于其,玄虚奇妙,已见一斑。如今法力真元难施,萧离于途中悟出一法,却不再纠葛于此。其以肉身为本,神念合于此气,再参乎《洞神剑经》所载剑道,借含光剑性之灵,几者相合,斩出一道玄白剑气,威力之大,萧离以往所习之剑,竟无出其右者。 因此剑气乃是因《洞神神宝经》而得,萧离托之神宝君所治太清境之名,唤之太清剑气。这一道太清剑气斩出,还真有几分所触无物,经物物不觉意味,倒也不愧含光剑之名。唯此剑威势,杂肉身、神念、剑术、性灵四者相合,缺一不可。故萧离这些时日,苦修不辍,将武道修行之法亦走了一遍,隐隐还在自身丹道上头。 萧离斩杀此人之后,便有人上台前来,欲要收敛尸首,忽忽之间,下方有人呼道:“谁敢动吾家少爷尸首。”高台之下,飞上一名老仆,目中含悲,浊泪沾襟,口中呜咽:“小姐,老奴对不住你,没有照顾好小少爷。” 这时远远传来一悲叹之声:“仲伯,此事不怪于你,论武台上,生死由命,乃是陛下之旨,他人不得干涉。”说话之间,一紫袍中年出现在高台之上,此人看着仲伯收拾那小少爷尸体,悠悠一叹,随即眸中如闪电光,清厉漠然,直视萧离。 萧离见得此人目光,亦不躲闪,淡淡相对,面色无变。此人虽是中年,然面目清俊洒逸,眉如远黛,唇似丹朱,眸如点漆,竟生得如女子一般。见其站出,下方竟有女子尖叫:“竟是祝郎君。”此言之后,更是众声相呼,且多为女子,实令人惊讶。 此紫袍中年淡淡言道:“余名祝修,乃是大夏祝氏当今之主。” 萧离微一点头:“见过祝家主。” “你可知,你适才所斩之人,便是吾子。”祝修说此话之时,双手往后交负,半仰高空,态势似有颓意。这番举措,下方更是叫声连连,惊呼郎君,亦有人不断痛骂萧离,竟令得祝郎君如此。 高台之外,顾青不解其意,往旁问道:“师父,这些女子都在作甚,萧先生有何得罪其辈之处。” 公孙大娘冷冷而视:“莫管这些蠢辈,世间女儿脸面,皆被其等丢光了。” 萧离却不以为意,看亦不看下方,只是淡笑一声:“便又如何,欲要杀人,也该有被杀之念。” 祝修长笑一声:“说得好,这般说来,你杀吾儿,也该早知有被余斩杀之念了。”话音才落,长袍无风自起,飘飘若仙,倒显得比萧离这等修仙之人更似仙人。 萧离紧握长剑,神色大震,盯着眼前之人。这祝修修行境界,非其所能断出,但略略一观,想来也已脱胎功成了。这等境界,却远非萧离可堪相敌。只是如今对方便欲动手,萧离自也不会说甚以大欺小之言,修行之辈,不处一门,本就无大小之说。唯只诸多大派势力之中,修为高者不便欺凌修为弱者,换作毫无关系之散修,又有谁人会在意。 祝修正待动手,忽闻远空有声:“祝小娘,我等昔年还有一份因果未了,先与我了了这份因果再说。” 祝修听得此言,心头一阵火起,这等侮辱之言,已有百载未曾听闻,竟是何人还敢如此称呼自己,当下杀机隐隐现出,更比对萧离之时胜过几分。其回头一看,竟见一绝美妇人悠悠望向自己,顿时火气杀机尽敛,再不露半分,反是拱手笑道:“原是公孙仙子,听闻仙子入得竟是数月,正想去拜会,只是怕碍了仙子修行。” 公孙大娘也是一笑:“真是奇哉怪也,你那大派相公也不在此地,你祝小娘子竟也敢上门拜会于我,莫非嫌我手中长剑不够锋利。” 再度受辱,祝修脸色微微发白,言道:“仙子也是高人,如何尽出些污言秽语,令人难堪。” “你也知晓难堪啊,怎不想想昔年为你欺骗之众多女子。”其说话之间,又朝下方一瞥。武道修行,与道门想比,女修更少,只是此地乃是大夏之都,当世第一繁华之所,小姐丫鬟之辈随处可遇。下方之中,却不少见公孙大娘百年之前所遇女子之类,看见一副好皮囊,便蜂拥而前。 见公孙大娘尽是侮辱讽刺之辞,令得萧离闻言亦作惊讶。其自识得公孙大娘以来,仅见其姿容绝美,风姿绰然,且甚有长者之风,如今见得这般一面,难免惊异。 萧离却是不知,百余年之前,这祝修便是传言中的“天下第一美男子,风度翩翩侧帽郎”。据闻其行于街市,无论男女,多为其侧帽。此人早年心性也是不佳,长者一副绝佳皮囊,时常骗取女子芳心,后又始乱终弃。公孙大娘曾有一友,便是为其所骗,公孙大娘本拟为友复仇,将其斩除。 只是后来太白斗剑,有一太白女弟子也不知生何魔障,竟是一见此人,便一剑杀上祝氏门庭,强纳此人为婿。公孙大娘碍于其师与太白关系匪浅,便未再理会此事。索性此人被太白弟子纳为夫婿之后,也自安生,虽不知那太白弟子如何调理得他,一花花公子,竟被其弄得不敢多出门。其便安心经营家务,百载岁月,寒府却变豪门,麻雀高飞梧桐。 祝修似已不想与公孙大娘纠缠,冷声道:“仙子此来何意,莫不是来消遣余。如仙子有兴致,等余料理此小辈,再与仙子说道说道。” 公孙仙子也自冷笑:“你还道你能有几分面子,哪个有闲功夫消遣于你。吾只是受人所托,看顾此太玄道友,却非你可动。” 祝修脸色微寒:“仙子可知,犬子适才死于此人之手。” “亲眼所见。你既知是犬子,那死便死了,大夏平民百姓也少了个祸害。”公孙大娘不以为意道。 “仙子当真要插手此事?”祝修吸了一口气,再次问道。 公孙大娘点点头:“昔年吾早便有言,饶你一命,如今也不好违背昔日之言。只是萧道友一日在此台上,同台斗剑,皆凭手段。若要以修为压人,便来问吾手中长剑。吾也不难为于你,自去吧。” 祝修闻言见状,默然片刻,仰首一看长天,喟然一叹,衣袖轻摆,步步走下台去。其下台之时,仍有不少女子声声叫叫,不绝于耳,甚至还有人低声咒骂。只是公孙大娘与萧离何等人,虽是洞然于心,却无人理会其等。 这时,那老仆已然将其小少爷尸体收殓好,见到此景,道:“小公子可不仅是他祝家之后,更是我家小姐唯一子嗣。今日之事,小姐得知,必有后报。” 公孙大娘闻言一笑:“那女人百年前尚非吾敌,何况此时。吾倒要看看,百年未见,其修行如何了。” 萧离也不理此人,挥手道:“不管其是何人子嗣,若要报仇,来寻我便是。”说完只是往下而视,口中称道:“还有何人愿上台一战?” 目光逡巡,纵览四方上下,长剑清鸣,抵锋满都武修。 “出云国赵不移,前来领教。”一武者跃上台来,如一少年武者,众人观其修为,竟已是炼髓之境。 萧离只一点头,长剑一挥,玄白剑气忽忽一亘,四维皆寂。赵不移顿觉周空虽大,却无处可躲,勉力支持,却仍被一剑扫中,跌落台下,竟一剑都未躲过。 “山野武修雷破。”此人一上台,倒是先自出手,一柄阔剑扫出,高空之中,论台之上,尽是雷霆电芒,齐齐而向萧离。萧离见之不慌,又是一道太清剑气斩出,这玄白剑气散之于空,满空天变,雷电顿敛,复为晴空,而雷破亦被剑气击中,重伤倒地。 ; 第四十九章 唯有异客试锋芒 (感谢书友李若尘1988、906281.qdcm和风泠花落的打赏,谢谢支持。) 后又有人不断上得论武之台,脱胎之下,各类修行之辈俱有,且不单是用剑之人,他类武修亦有登台。 然这些人物,无论何者登台,萧离来来回回,便仅是一道太清剑气。这剑气观来,也就一道玄白之气,然一气斩出,竟无有一人挡得一招,俱是上台就被斩落。只是舍下第一人出言无状,殒命高台,其余人等俱是重伤而落。 如此三日功夫,萧离微拄长剑,站立高台之上,而围观之众武者,个个如丧考妣,满脸沮丧神色。倒是前些时日,困居野林,颜面尽失的诸多仙道修行之士,此刻俱都满面泛光,喜意盈然。 其等诸人来此夏都,本也是因着天下论武,想前来挑衅罢了。此事之前,武道原本被其等视为微末之道,时常轻视于其。虽说大夏一国,有数位武道法相真人,然毕竟前路似断,难得修行,故此也不甚在意。岂料近乎一夜之间,武圣问世,欲传登天之法之消息遍传一洲,仙道修行之辈,大惊之时,心头却也有些不快。而此辈来人,或是性子急躁,或是欲求名声,或有心怀鬼胎,不约而同,齐齐而至,未想捣乱显威不成,反受折辱。 三日之前,萧离不曾应允其等,暗自各有骂声。如今却见萧离在论武高台之上,来回一剑,无人可挡,俱是喜不自胜,仿佛高台之上,便是其自身一般。口中言笑晏晏,贬低武道修行之法,与前些时日,武道之人所说,近乎如出一辙。 “我就说,武道之法毕竟浅薄,怎比得了我道门。” “太玄派果是当世道门之宗,门下真传,竟有这等实力。” “武道萤火之光,安能与日月争辉。” ······ 这类言辞,便似利刃一般,直刺武道修士之心,令得其等多是愤恨难平。武道修行,极是好斗,又重胜负之念,这般场景,实让其等难堪。 来来往往只一剑,天下群英竟俯首。 这本是前来论武之武者都梦寐以求之事,今日有人为此,却是道门真传,只令得其等心头压抑,如有万斤之担,却又无可奈何。 高台之下,聂锋早便急不可耐,其朝身旁着明黄袍服中年人一望,口中说道:“殿下,请准臣上台,击落此人。” 中年人正是大夏明光太子,其头也不回,直直望着萧离,淡淡说道:“你可有几分胜算?这萧离与你旧怨极深,你若登台,大庭广众之下,他人难助,指不住便是必死之时。” 聂锋一摇头:“这一剑根底,我已看了几日,却仍未瞧出半分端倪,更不好说胜算了。只是我辈修行,自当一往无前,宁折不弯,宁死不退,不过是战死台上罢了,有甚担心。便是死了,也胜坐观其看低我辈修士。” 明光太子闻言,面色一怒,呵斥道:“糊涂,如今武道初兴,皇道起复,正是我等大有为之时,岂能这般不知轻重,为一时意气,视生死如儿戏。” 聂锋似乎极是敬重明光太子,听其责备,嘴唇一动,却又忍住不言。一旁风信子笑道:“聂兄与李兄与这萧道兄有旧怨,不便登台,我却无妨,想来一试剑锋,便不功成,其也不会下得杀手。” 明光太子又是一摇头:“如今形势,他人不知,但你是最清楚不过了。天下论武,聚拢武道气运,你等得了武道四大基柱之名,何其幸甚。若是只为这意气之争,败于其手,莫说你等武道四大基柱之名不保,其他之人更会小瞧我等武道。” 风信子闻言,却也明了,以其等此时声名,若是出手,则需必胜,否则后果难料,牵连甚大。 其人虽是如此之想,然远远之处,有人大声呼道:“我等武道,不是有四大基柱吗?何不请来这几人,来对付这萧离。” “是极是极,四大基柱从无抗手,必非萧离可比。” ······ 另有道门之修,人数虽是不多,然其辈理直气壮,有一人咋呼道:“四大基柱,真是贻笑大方。冠军侯聂锋曾被萧道兄追杀数月,逃亡万里;平天候李傲天被其扒光衣服,悬于高楼,这便是你等所谓基石柱梁,可笑之极。”说话之间,哄笑之声大作,直上云霄。 武修之中,有人高呼:“还请冠军侯,平天候,风公子,顾仙子你等出手,击败此寮,扬我声威。” “击败此寮,扬我声威。” 一时之间,要四大基柱出手之人甚嚣尘上,忽忽间便传遍了此高台上下,声音远播,似乎整个夏都皆得听闻。 夏都之上,云头高空,仰首而观,便自可见一巨大法相。此法相其大无外,五官俱现,然难辨其形,所覆直有大半个夏朝,呼吸间带起风雷之音。只是未知,此夏都之中,已有高人不少,似乎无人发现这尊法相。巨大法相微微侧躺,以手枕头,恍惚一惊,本是紧闭双目豁然而睁,眸光如刃,满是清厉杀机。其双目睁开之后,神念稍往下一探,便知端倪详情,微一叹笑,便有一道青光自其头中而出,往下坠去。 风信子见此,苦笑言道:“如此一来,便是不上也不行了,若是折了我辈武道之人心气,便是聚拢气运,又有何用,还何谈大兴。” 见此骑虎难下,明光太子只得叹道:“如此,你便走一遭吧,且小心便是。” 风信子也不飞遁,只是悠悠走至台下,其倒台下之时,略一抬头,回首笑道:“萧道兄剑术高绝,小弟虽不擅剑术,但亦想请教一番。”这话说出,其实乃自留后路之举,其便是败下阵来,亦可言是不擅剑术之由。 倒是下方围观武者俱喜,心道:“风先生以己之短,而攻敌长,神淡目清,丝毫不惧,果是我辈武者风范。” 萧离不置可否,淡淡言道:“口舌无用,上来一战便是。”便自缄口,待其上来。 风信子正待上来,忽有声音从旁传来:“杀鸡焉用牛刀,风先生乃是武道基柱,对上你区区道门之人,有我辈无名之人便可。”一清秀少年自旁走出,嘴角微微含笑,目光清澈如水,望向萧离。 萧离往此人一看,不以为意,口中称道:“无论何人,上来便可。”清秀少年二话不说,当先走上台来,却是理也不理风信子。 风信子见此,摇头一笑,便先往后一退,先观两人之斗。 一旁公孙大娘见此清秀少年,顿生疑虑,以其修为,竟然无法瞧出这清秀少年修为。倒也不是说其修为有多高,瞧来也未脱胎而出,只是却难辨其下到底是何境地。再是这清秀少年相貌,隐隐然给其一种极为熟悉之感,似乎在何处曾见过。 此人上台之后,只一招手,下方之中,便有一柄长剑飞来,跃至其手中。萧离一见,顿生警觉,这般手段,倒也不说如何高绝,只是写意洒然,风姿气度,绝于众殊。少年看着手中长剑,轻笑一声:“倒还过得去。”其左手一弹,顿时一道鸣谪之音传出,而下方诸多长剑也随之一颤。 萧离紧了紧手中含光剑,开口问道:“道友何人?” 少年不答此语,反而淡淡言道:“不想此界道门,除太白之外,竟还有这你那一剑,倒也有些看头,先出剑吧。”言谈随意,丝毫不将萧离放在眼中。 萧离见其不答,反而如高人般品评指点自身,全然不将自己放在眼中般,也不生气。其一上台,萧离便知乃是非常之人,非常之人,必出非常之言,必做非常之事,必有非常之能。 玄白剑气淡淡而出,喷然薄发,渐渐朝此少年而去。下方围观之人,皆是盯着上头,这玄白剑气看似无甚威能,飘然若逝,然之前三日,上台百余人,却无一人得以躲过。其人无论是先自出招,或是欲躲之在旁,亦或以招相抗,终究是难挡其威。 这少年与别者不同,其仅是在上头微微而站,见得剑气过来,却是避也不避,躲也不躲,由得其来。这剑气因敌而异,见敌方未有分毫变化,其也不变,仅是直直相落,斩向少年右侧胸口。 待剑气落下之时,少年忽而展颜一笑,一道剑鸣之声响彻云霄,下方万剑齐应,声声作响。而后,一道剑气似乎由少年心头出来,无由无端,七色斑斓。这剑气与玄白剑气一交,互相交缠,尔来我往,又齐齐消散天地之间。 见此剑气一散,少年赞道:“你此剑可有名字?” “太清剑气。” “三元之末,化生万物,是名太清。你这剑气渺渺冥冥,因敌生机,因势生变,虽说根底在三元中的冥寂玄通元之上,但以太清名之,却是太过了。” 萧离淡淡回道:“此剑方才草创,此时未可至太清,来日却未必不可。” 少年哑然一笑:“竟是自己所创,果是了得。今日见猎心喜,我这亦有几剑,你不妨也来品评一下。”萧离神色一正,稽首一礼:“请道友赐教。” ; 第五十章 大言不言何称道 (在此感谢书友906281.qdcm的打赏,谢谢支持。) 清秀少年不等萧离答话,将手中长剑一抬,神情淡淡一凝。 “第一剑,万物之理,不说何成?” “第二剑,四时之法,不议何明?” “第三剑,天地之美,不言何知?” 也未见清秀少年作何动作,只是微一挥手,便有三道剑气斩出,直向萧离。这三道剑气其速甚疾,其势甚巨,快如光电,猛似雷霆,每一剑当中,俱透出一股天地少有之大气魄,我知即代万物之知,我言即是四时之言,我行便是天地之行,这等气魄,萧离未曾在以往任一人身上得见。如今这位清秀少年,信手三剑,比足天地,明达四时,并行万物,似乎便如天地四时万物便是指掌间。 萧离正逢着三剑,所感所知犹是不同,这三道剑气,便是萧离未曾制住法力亦难躲过,何况此时。 三剑袭至,先后而来。第一剑斩落之时,萧离便觉万物生发,然人不知之,一道通天彻地之念包裹万物之意,阐明宗旨,仿佛世间至精至妙之论侵袭萧离神念当中。 第二剑斩落之时,则是四时法理,时则节法,众说纷纷,一道霸绝之意,盖过群伦,威压诸念,荡荡而向萧离神念,将其心头之念俱都压下。 而第三剑,便似天地之外,有叱咤之音,谈论天行地运,此音一出,萧离便觉高矿清远,天地仿生震动,颤抖不止,似惧这音声恢弘,似忧天崩地毁,便露出其最是大美之相。而萧离之心,亦似沉在这股恢弘叱咤音中,觉其高远超脱,非与世同。 而在下方众人眼中,却见清秀少年只挥挥手,便有三道无形剑气斩出,霸道绝伦,气魄为夺,萧离动都未动,便被这三道剑气齐齐斩中头颅。 只是这三道剑气斩在萧离头上,却未现出半分伤害,其仅是顿立难动,眸光似如呆滞般。另外一边,清秀少年将手中长剑随意丢回,负手而立,冲萧离微微而笑。 看着清秀少年淡淡立在一旁,袍袖生风,衣带飘飘,如似神人。公孙大娘忽的一动,想其自己少年之时,随师拜见武道圣者之景。似乎那武道圣者,模样动作与此少年极似,唯有神态微有变化,远无武道圣者霸道绝然,睥睨乾坤之态势。 想到此处,公孙大娘轻动嘴唇,往这清秀少年微一传音,问询其与武道圣者之间关系。但见此少年眉头一皱,也是回音道:“不知你所言为何?我只是来此斗剑罢了,与武道圣者有何干系。” 公孙大娘听其回话,不疑有他。若其果与武道圣者有关,这一脉武道之心铸成,心胸之大,气魄之雄,天下少见,必不会虚言相欺。 再看萧离,其中此三剑之后,便沉迷其中。时而融于通天彻底念头之中,与万物之理交会;时而参演霸绝威压之念,自成四时法理;时而仰观高远超脱之念,叹怀天地之美,感概无上之境。 其慢慢感悟之时,识海之内,竟渐渐有三道剑意形成,略略一观,便就是清秀少年所出三道剑气所演。初者阐万物生发之旨,次者明四时运行之理,后者言天地大观之美。由此而入,萧离呼吸之间,所成先天真气,竟随这剑意衍化,打磨流转,隐隐有变作武道真元之势。 武道修行,于肉身搬血锻骨炼髓之外,还需练得武道真元,成一颗圆融武道之心,精气神相合,才可脱胎功成。萧离修行之时,尽是打磨炼熬肉身,故此修行之时,但有武道真元转出,即刻便化转先天真元。 而此刻之时,竟是先天真元也随着先天真气,不断往武道真元而转。若是由着其功成,则萧离周身,再无修炼《九转紫府丹经》所得先天真元,反倒均是武道真元,再加上其修行已近炼髓,倒是还真由一道门修士成武道修士了。 只是这武道真元生出,比起先天真元倒有一分好处,因其新生,未有绝法巫鼓所制,故此可用。虽有这般好处,然萧离心中,未有半分喜色,反倒忧心忡忡。 其一门心思,便在《紫府九转丹经》与元神之道上面,道心已发,而任其变化下去,先天真元耗光,而那三道剑意高挂自身识海之上,却是不知能否再度修回。 想到此处,萧离心念一动,忙运起周身神念,朝这三道剑意撞去。其神念尽数御起,不留半分退路,不留半分剩余,奋力一撞。 一撞之后,萧离便觉五官七窍,全都疼痛欲裂,而识海当中,最是痛苦,如有千万钢针,不断往里深扎,连心疼楚。 在外而看,萧离此刻当真恐怖之极,其眸光仍是呆滞,然眼耳鼻舌当中,都有鲜血流出,其面色苍白,眉头紧皱。任人一看,便知所受痛处之大。 萧离凝神内视,却发现此三道剑意,未有半分变化,仍自高挂识海当中。其心中发狠,便欲再度聚起神识,重新相击。便在此时,萧离忽忽想起一事,便暗中思忖:“如今形势,就只得靠你了。既然能将我带来此界,自不会轻易令我身陨。” 其神识聚起,也不往那三道剑气而去,凡是朝丹田之中,那块石碑冲去。神识一入,萧离便觉入了一处新天地一般。其眼前顿时出现一道修长人影,白衫黑发,背负长剑,对着一块丈高石碑,右手掐个不停,口中喃喃自语。碑身之上,符文仍是难以辨别,却比上次之时清晰许多。 要说此景,乃是萧离第二次见到,可于此观视,仍是百味陈杂,难以言表。萧离打了个稽首,言道:“弟子遭逢大难,修行之途似有断绝之忧,前辈如是有灵,还请助上一助。”说完其一行礼,也不知是朝这道白衫黑发身影,还是朝这古朴卓然石碑。 如是几息功夫,却未见里间有任何变化,萧离正待放弃,再运神识,与彼处三道剑气相抗。忽然这人影一颤,其背上长剑嗡嗡作响,随后有亦有三道剑气飞出。这三道剑气成天地人三才之势,裹着萧离,往彼处而去。 萧离身在三道剑气当中,感察其等,顿生妙觉。三道剑气当中,居于人位之剑气,其色玄白,萧离隐隐可识,正是冥寂玄通元气所衍化而出。其与萧离所创太清剑气极是相似,然精深微妙,却远在萧离之上。另外两道剑气,更显玄妙,萧离难以测度其意境剑势,但观诸外相,也隐隐有所猜测。居于地位之剑气,其色元黄,想来是赤混太无元所化,此可称之上清剑气。至于天位之剑气,其色始青,该是混洞太无元所化,可称之为玉清剑气。 始入仙道,登无累境,是为太清;既进中境,智无渐胜,谓之上清;即登上境,智用无滞,谓之玉清。 萧离识海当中,其自被带回此处,便成路人般。太清、上清、玉清三道剑气一入此地,便生变化,各自往一道剑气相迎。 太清剑气所迎,乃是“万物之理,不说何成”之剑;上清剑气所迎,乃是“四时之法,不议何明”之剑,玉清剑气所迎,乃是“天地之美,不言何知”之剑。 六道剑气两两相撞,顿时萧离识海当中,剑气纵横,时时散逸出来,如刀割般,令得萧离疼痛异常,不在方才自己奋力撞击那三剑之下。 适才相击,不过一下,疼过便缓,而如今之时,便如万蚁噬心之痛,时时不绝,甚至已无心再观此六剑之斗。不自觉的,萧离难感此疼,强自忍着,而起肉身之上,已是浑身煞白,汗流不止。再加上方才所留七窍之血,共同在身上滴淌,观之骇然。 萧离识海之景,外人难知,这清秀少年也仅仅不断望着萧离,并不知其具体何等情形。这少年来历奇特,世间仅有,其心念之中,剑法剑诀,不下千万,然其斩出之三剑,却是三道自身心念之剑,其亦不知自己为何会斩出此三剑,只是心念当中,似觉自身降下,便是为了斩萧离此三道心念之剑。或是真为试剑,或是为了演法,或是另有所图,少年一概不知。 足足大半个时辰之后,萧离疼痛才觉平歇,其心念再动,往识海重观,却发现已大不同,六道剑气,无有一道留存。所遗之物,舍下方才的无边痛楚,宛然如梦。 直到此时,萧离才悠悠睁开双目,口中淡淡言道:“道友之剑,妙则妙矣,终究不是我辈之道。” 清秀少年“哦”的一声:“依你之言,如何才是你辈之道?” “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四时有明法而不议,万物有成理而不说。夫知者不言,言者不知,原天地之美而达万物之理,会说易,忘言难,会说忘言,始知道也。” 清秀少年呵呵一笑:“说的好听,不言不议不说,你等道门修何争何,这天地山河,物类众生,何不尽交予我辈,岂不两全其美。” 萧离微一摇头:“既未成道,便犹是人。这也让,那也让,是否来日道途也可想让。”似乎感知此事言语不投机,多言无益,萧离再是叹道:“适才三剑,贫道乃是因外物挡下,便此认负。” ; 第五十一章 武道欲成须应劫 (在此感谢书友卡西的脑袋与的打赏,另外还有书友李若尘1988的推荐票,谢谢支持。) “本还望演此三道心念之剑,将你引入我武惟扬之道。奈何天意如此,终究难得功成。我修行于今,已近万载,岂能与你一小辈论台上胜负。” 清秀少年深深看了萧离一眼,不再多言,竟身化一道青光,往天际而去。其这一言,随后一化,令所有人都是一惊。 道门之中,有不少化光飞遁之法,神妙非凡,令人心往。然武道修行,却少能此变者,一则修行之中,着实不谙此道,二者毕竟此道主干才全,枝叶更差相佛道甚远。 公孙大娘一见清秀少年化光而去,神色一变,猝然一惊,暗道:“不想萧小友不过弱冠修为,竟能引出这般变故。”其心头之中,对于清秀少年身份,已有一丝猜测。 萧离此时,当真是神衰力竭,难有动剑之能。甚至一举一动,便觉无边苦痛,实难忍受。其也不多言,自顾自朝台下而走,丝毫不理会下方之人,只是走下之时,萧离朝看顾此台的脱胎武者一问:“听闻百座高台,不论何者,但入前三,皆可得拜会武道圣者之机,不知然否?” 这脱胎武者一愣,暗中思忖:“莫非此子上台,竟是为得此事?”其略略思索,却难以作答,倒是下方明光太子言道:“你之所求,吾等自会上告武道圣者,只是你非我武道修士,见与不见,全凭圣者之意,非我等所料。” 萧离点点头,回道:“如此便劳烦了,天下论武期间,贫道犹会呆在夏都之中。若是圣者垂怜一见,还望太子通告。”此话说完,萧离慢慢而去。以其此刻情形,远而察之,动作迟缓呆滞,近而观之,脸色犹自苍白,再加上其浑身血汗,实是可以凄惨言之。 顾青遥遥见之,心中似有所动,眼眶微红,其来至萧离身畔,欲要相扶。只是萧离微一摆手,示意不用,步履艰难,自行而去。边走之时,萧离口中犹自唱到:“一梦悠游到此间,不堪凡尘行道前。闲云踏遍轻风浪,三千劫难似等闲。” ······ 萧离剑试天下武者,虽起波澜,终究难成风浪。夏都之中,天下论武之会,历一载岁月,聚四方英豪,终至结束。 夏都东郊,原是一处民居之所,数十载之前,此地之民尽数迁至他处。取而代之,却是一处高耸入云,直达百丈之高楼。这高楼极是奇特,似塔非塔,似楼非楼,下端不圆不方,上处不尖不耸,所占之地极大,丝毫不逊色大夏皇宫。 此地修建极早,至今已有三十余载,如今才得建成,得名武道殿堂。 武道殿堂,武圣之居所,传武之圣地,演武之圣地,天下武者所向。 又是春祭之时,夏皇亲领在京武道修行之辈,一不祭天,二不祭祖,却来至此地,祭祀当世武道圣者。 “大夏姒氏,得蒙圣者遗德已三千载有余。三千载以降,吾大夏执圣者武道之念,内强人道,外抗妖魔。三千载以前,妖魔横行洲陆,武者万中无一,而今之时,妖魔遁迹四极,武者散布各方。武道既兴,当思前辈创法传法之不易,倍加珍重。今于夏都左近,建武道之殿堂,为圣者此界之居所。 天下武者,凡入得搬血锻骨炼髓三初境,皆可来此得传武道功法一卷;凡入得脱胎之境,每载可至此地请教前路;武道法相修士,则俱都同意于此择一居所,长居于此,共论武修之法。” 祭文不长,亦不似祭文,更像是告天下修士之文书。 待到夏皇以一神火将此祭文焚掉之后,当空之中,竟现出一尊巨大法相。这法相巨大无比,将整个天际都半盖住了,便是武道殿堂相比于其,也如小巫见大巫。众人抬头上看,如有运起缭绕,也看不真确其相貌,但见其气机流动,风雷相应,举手投足,地动天惊。 此法相现出之后,似在天际微微一笑,忽忽伸出右掌,于武道殿堂旁侧,往地上随意一拍。但见武道殿堂所在之地,地下一晃,平地拔高了三百丈。这手施出,下方众多武者一见,当即面色潮红,不住心潮澎湃。 确如大夏一载之前,发往四方檄文所述。虽说入道亦须灵根仙脉,然武道之修,要求却远逊道门。故此底层修士当中,武道并不比他道之人少。然当世顶尖,法相元神之辈,武道却远逊他道,更勿言出世间之辈。如今武圣得现,又见其神通,如何不让天下武者心喜神狂。 这法相这番动作后,忽然开口道:“诸天当中,从无武道修士出得世间,故此也无武道栖身之地。为天下武者计,为后世武修计,今日吾来此界,便是开一武道之域,以便来日武修出得人世间。故此,吾聚借天下武修气运以为臂助,诸位武修同道,可愿相聚。” “愿意。” “自然愿意。” “圣者用去便是。” ······ 话音才落,便闻下面山呼雷鸣般声音,都是众武修相允之声。 武圣法相闻听下方之音,笑意甚浓,闭目存神。顿时半空之中,其这法相陷入一种非实非虚之态。远远观之,其如水纹般悠悠荡荡,又如迷雾般朦朦胧胧。而下方武道殿堂,其顶上放出一道微微赤色光芒。初始之时,微不可识,见之却有缓缓亮大之势。 远处云头之上,太玄派钟掌门见着眼前一幕,微叹一气,冲旁边二人道:“二位道友,既然已至此地,便出手一遭,以全天数吧。” 旁边一位负剑少年,其一直紧闭双目,闻听钟掌门之言,双目一争,两道杀机绽出:“也好,做过一场便回,以免误了我等修行。” 最后一位乃是一名女冠,其见着负剑少年,摇头一笑:“吕掌门真是数千载如一日啊,舍下斗剑便是修行,真真令人艳羡。” 钟掌门抚须一笑:“人各有道,申掌门言重了。吕掌门剑心澄澈,自是令人艳羡;但申掌门天资卓绝,不足千载便已比肩我等,又何尝不令人惊叹。” 这女冠申掌门谦声说道:“不过微末道行,怎敢与二位道兄比肩。” 这时,负剑少年吕掌门不耐烦道:“说这些客套话作甚,老夫先动手了。”其也未拔背上长剑,只是手掌一翻,便有一柄暗红剑器现于掌中。此剑之上,隐隐可见两个古朴道文,道文则为黑灰之色,观之似见无间地狱般,令人心颤。 话才说完,吕掌门便一剑斩出,但见一道暗红剑气横空而出,往那法相荡去,无有他变,唯见杀机,不宗他旨,但见杀意。 钟掌门见此,口中笑道:“请无量真人一助。”顿时天外飞来一柄金剑,钟掌门执之在手,也是一道剑气凌空,满是无量无尽,难见其端之意,直取那尊武圣法相。 见他二人均已出手,吕掌门也不甘示弱,亦是取出一剑,却是灰蒙蒙混沌之色,口中仍自叹道:“太白诛神,太玄无量,与敝派混沌剑,从未齐出,不想却在今日得见。”其一剑斩出,一道混沌剑气遁出,时化五行阴阳,时合混沌道妙。 三道凌厉剑气依次斩在这似幻似真法相之上,却见其忽的一顿,法相之上飞出一道青光,化成一清秀少年。此处犹有见过此少年之人,俱是心惊,瞧其模样,正是前些时日与萧离论剑之人。 这清秀少年一处,冷笑一声:“道门三派,太白太玄混沌,你等还道吾还是三千年前吗?”此人长啸一声,手中竟也现出一柄剑器,自心头斩出一剑,刚直浩大,斩破一切。这一剑斩出,便见前方三道剑气俱都消亡。 见到剑气已没,申掌门神色未变,微微一笑:“不愧是已跨出世间之人,神通手段果是非凡,非我辈可及。” 钟掌门道:“我等此来,不过是顺手为之,以表我道门立场罢了。至于其成与不成,便看妖族与神道手段了,索性其在此界当中,皆有实力远胜你我之辈。” 申掌门忙一点头:“道兄所言有理。” 至于太白吕掌门,其见到清秀少年出剑之时,便是眼前一亮,随后便将心神投入此剑当中,以期探知此剑之妙。旁边两人之言,虽都在其耳畔,却听如未闻。 钟掌门与吕掌门皆是熟知其性格之人,并不在意此节,相识一笑,不再出言。 那青光一道所化之少年,自出得法相,也不急着相回。其清眸淡淡扫过四方,眉头一皱,忽的大声说道:“诸位若来挡路,还请早点出来吧。不要藏头露尾的,王某在此接着便是。” 武圣欲为之事,万古少见,虽在下界起始,但是诸天皆要受其影响,又岂是那三位道门掌门一人一道剑气便可为劫的。 道门之于武道,可说是不喜不恶,对于此事成败,也不甚在意。故此,此界道门之首的太玄太白混沌三派,也是随意出手,便连真仙都未下得一位。 至于其他诸道,却不似道门这般,可放任武道之域衍出。 ; 第五十二章 雷神电母难阻路 (感谢书友,卡西的脑袋,群磨卵捂,渊昊等打赏,谢谢支持。) 武道殿堂之上,那道红色光芒大放亮彩,彤彤四射。 萧离立身在旁,眼见诸般变故发生,见到诸般异状,恍惚竟不知何故,只是凝神静观。 透过这冲霄红芒,隐隐可见其内中,似有一方天地沉浮。这方天地上有玄虚高空,下有厚实坤地,在中则是气机搅动,五行顺布,或有众多生灵孕育其中,生气焕焕。 再一细观,红芒之中,现出无数星点,每处星点,耀耀生辉,相互之间,以一种极是玄妙之势相勾。那武道法相轻嘘一气,电光火石般,往去殿堂上空,红芒受此一激,霎时变大,弥漫半空,足有千百丈方圆。 武道法相虽不可揣测其貌,但隐约亦能见其一笑,笑声清定,听之便能觉知一道超然威著之意。 忽然之间,半空一暗,昏暗空中,电光四射,雷音炸响,道道亮白闪电朝此红芒劈来,直有毁天灭地之能,见之生俱。 武道法相身外,那清秀少年冷冷一笑:“雷神电母,不过区区两半神之辈,也敢阻某?”说完手中长剑一颤,便有道道劈空剑气往上,直直迎向雷电。 剑气雷电一会,便俱都消弭无踪,清秀少年一见,仰首一动,跃入半空,一拳轰出,口中言道:“都说聪明正直方可称神,但你等之辈,却总是醉心于苟且算计之中。好好一修行大界,便因你等神道之故,残破至此。便是如今,某观诸此界,到处是你等布子,如今你等竟敢阻路于某,便看看你等骨头有多硬,比我这些年所斩真仙何如。” 清秀少年这一拳打出,便是气浪横空,经久不绝,漫天暗云,一击即散,天光重开,朗日再照。天光朗日当中,有一紫色祥云,氤氲生光,其上有一男一女两位古冠异装之人虚虚而立。男子满面浓须,不怒自威,手执一柄紫金小锤,上面雷光闪动,见之而惊。女子身量高挑,面貌冷峻,翻手间,一件赤黑色小凿电芒不断,观之有异。 混沌派申掌门玉容轻轻一动:“两位掌门,贫道修为略逊,你二位看此二神,如今是何境界了?” 太白派吕掌门只是淡淡一撇,便不再留意,倒是钟掌门凝神笑道:“入得出不得,来得去不得,不过还是半神手段,不成神道。” 申掌门略一思忖,再道:“怎生贫道瞧来,此二神似乎已有神道之能?” 吕掌门冷嘿一声:“不过是借着神器之威罢了,洞天相合,法则互生。不过彼辈这神道之路却也难了,以他等资质,本或有可能脱去此界桎梏,借器修行,却也被此二器限在此界,再难脱身了。” 申掌门闻言,顿有所悟,微微颔首。道门修行,虽有取法神道之处,但毕竟有所差别。半神之道,便是在内掌法则,外生洞天,更有贤达之辈,两者并修,似日月同辉,并照当空。神道修行,于此世最是长久,其辈无论掌法则或是成洞天,都有诸多方便法门。这雷神电母二人,成半神之时,便借了神器之能。其威势或是更胜他者,然就修行而言,确实与自断前路无异。 这却也是神仙二道不同之所,仙道之辈讲求超脱,极少会有人走捷径而登仙途。而神道之人却是不同,彼辈更欲执掌天地,权柄不可与人,神威不可让人,只需与其神心相应便是。若得如此,莫说借器修行,便是借众生愿力,也多有人为。 再言那雷神电母两人,得闻清秀少年之言,雷神粗声说道:“界外之人,妄言诸神是非,该当死罪。” 清秀少年闻言,面色一冷,其纵横世间数千载,遇敌千万,自成武圣之后,诸天万界,倒是少见敢这般出言之人。其哂笑一声,大袖一摆,当空便如罩起一团乌云,一只莹白拳头豁然击出,足有百丈大小,朝雷神电母而去。莹白拳头之上,触目可见气劲流转,指缝之间,甚至隐约可见虚空震荡。 这拳头去速极快,雷神电母二人才反应过来,便已到身前,避之不及。此二神临危倒也不惧,反而对望一眼,相视而笑,雷神举锤,电母使凿,相互一撞。锤凿才一相撞,便觉虚空当中,风云相涌,大日无光,红芒尽去,满空若现雷音电龙,四处游走。再有电凿之尖,一道紫黑电芒击出,此电芒极是细微,恍惚未存。 半空之上,紫黑电芒与莹白拳头相撞,莹白拳头前端,顿化焦黑之色,随后更是整个拳头次第而变,逐渐染黑,瞬息而上,似有传至清秀少年身上之势。 清秀少年一见,却不急躁,反而颔首赞道:“紫金锤,赤电凿,果不愧上古大神遗留此界之物,倒也了得。”其焦黑拳头仅是一张,体中作一巨响,陡然有一道极为赤红之气由武圣法相而出,自清秀少年天灵而入。此气赤贯长空,接通天地,映得天边一阵酡红,便似晚霞夕照。 赤红之气一入,清秀少年体间焦黑之色尽褪,通体泛红。而清秀少年手掌之上,持着一道红气,与自其天灵所入之气别无二致。这道赤红气芒当中,隐隐可见紫黑电芒,幽幽放亮,却难得出去。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也让你二人自己尝尝这‘紫雷玄电’之威能。”清秀少年话音一落,右掌反手推出,赤气黑雷共向雷神电母而去,声威著著,气势凛凛。 所谓“紫雷玄电”,乃是此二神共施而出雷电名讳,极是了得。 夫雷霆者,天之号令也,得其法也,驱雷役电,祷雨祈晴,治崇降魔,禳蝗荡疟,炼度幽魂。故又言雷霆乃是天地枢机,其权最大,三界九地一切皆属雷可总摄。 据闻太古之时,诸神执掌天地,有雷神“天罡帝君”者,神能极大,权柄极大,三界少有神明可及。其身俱天罡正气,又有十二大将神随身伺候。所谓神遂将灵,神无将不行,将无神不动。神将相随,变相五方,神功莫测,上达天心,下推地理,中变人伦,世无不察,说得便是此神。 只是蒙昧战后,天地人三界齐齐崩碎之时,天罡帝君也被斩灭,天罡正气散落人世融入人道当中。其雷道神职,分化出来几十道,麾下神将散尽,最为出名的十二大将神或归道门,或投佛门,或入魔道,或入轮回。太古之时威名赫赫,近乎统率三界的天罡帝府便似风中飘萍,过眼云烟。 这紫金锤赤电凿两者,便是天罡帝君麾下十二将神当中的天马神所遗,此神在十二将神当中,极是特殊,其以一神当两将之位,于申位称传送将,于午位称胜光将。只是昔年天罡帝君陨落之后,其人还欲重新振作天罡帝府。奈何天局已变,神道再难以一道统率天地,天罡帝府被人一刀斩落。天马神陨落,其随身所遗二器便遗入此界当中。历历百万载,经手数十次,便在天柱第三争之后,为此雷神电母所得,借此成就半神极致之尊。 所谓半神极致,已是仙道待诏之境,只待一步踏出,便可登天称神。只是以此二神天资,怕是终生也难以迈出此步了。 却言清秀少年一掌拍落,雷神电母二人也想不出他法相抗,便估计重施,锤凿相击,雷电相合,又有“紫雷玄电”对轰而出,直直往上,迎去清秀少年巨手。 清秀少年见此,微微一笑,赤红之气卷着黑色电光,遥遥而落,其手掌却自退会,反掌亮出一剑,不由分说,一剑接踵而至。此剑一出,天地陡变,本来风云翻腾之半空刹那一顿,风敛云散,一道刚直浩大剑光如从天降,天地之间,舍下此道剑光,余者尽数黯淡无光。 在雷神电母处处,紫雷玄电对上赤红之气,却如蚍蜉撼树般,赤红之气未有丝毫变化,犹自袭来。其二人相视大惊,忙朝两边飞遁,只是两人飞遁前头,却感觉无尽杀机袭来,便生生止住脚步,前方有一道青色剑光从高空落下,杀气盈然。只是后头,赤红之气也非善物,令其二人心头发悸,左右为难,奈何不得。其等又欲转向他处,虚空当中,如有滔天威压落下,诸多神通亦难施出,去之也是不及。 “赤精之气,沛然难挡;青穹剑气,威势难避。不愧是亘古第一武圣,乃是为世间开道之人,你二人这般手段,也敢来阻路。” 便就在此二神难避之时,有一苍老之音传至。随此言之后,虚空当中,化出无数灰黑漩涡,绕在雷神电母身侧。这些漩涡,大小不一,形态各异,然其内中,俱是无尽混洞,虚空乱流。 而清秀少年武圣所施出赤精之气、青穹剑气,两者受这灰黑漩涡所阻,不断损耗消弭,随之散之无形,恍如未存一般。 武圣闻言,转头一看,淡淡一笑:“某才来此大界,便知里间卧虎藏龙,多有高士,要在此世圆某功果,乃是极难之事。未想三千年未至,神主竟还在此间。” (ps:有些读者简直太机智了,竟然发现我没钱交网费,竟然发现我想换平台。其实嘛,这段时间,趁着没网,也在思考这本书怎么写下去,有想过推到后两卷重来,有想过草草结尾,有想过暂时搁置,当然也想过下面没有了去开新书。只是我这人性格便就这样,多谋而少断,思多而做少。 其实对我来说,能在无名气无成绩无收益这种三无情况下,两口气写四十万多万字已是极为难得。以前刚好在换工作,可以无拘无束写,写快点,还憧憬过能赚点酒钱,后来才发现是想多了。工作一定,存稿写完,就每天最多一更甚至无更了。每天好像在做兼职一样,天天熬夜写,便算是磨炼自己吧。 说这么多只是谈谈最近的想法,绝对不是要大家打赏什么的,大家的心意我领了,但是打赏了我也是拿不到的。若真喜欢拙作,有签约上架的机会再打赏吧,此时还是无需浪费。言尽于此,得说电信效率太低,写这章还是用手机的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