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爸之路》 第1章 暗色中光 一身漆黑斗篷、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少年在玄关处穿好鞋,拎着包站了起来。奶白色的柔软长发随意地用缎带束起,拖曳在脑后。 “......我出门了。”他对空荡荡的房子说,然后径直推开了门。 “早上好,熄心。”饭店兼做早餐的大叔笑眯眯地和路过的三枝熄心打招呼,在他反应过来之前,一袋热腾腾的包子就落入了怀里。 然后是送孙女去幼稚园的老奶奶塞过来的橘子、彻夜打工刚刚归家的人打着哈欠抛过来的糖...... 等到他真正到达目的地的时候,手里已经抱了一堆吃食了。 “阿拉,今天还是一如既往的丰收啊,熄心。”加长版的专用车前,身着彼岸花和服、一头橘红色的长发梳成椭圆发包艺伎样式的女性将手里执着的纸伞收好,宽袖半掩着嘴唇朝他轻轻笑了起来。 “红叶。”奶白色长发的少年点了点头,先是绕到另一边将满怀的食物摊到座位上,才弯腰钻进了车里。 之后尾崎红叶也坐了进去,她将纸伞在座位边上靠好,抬起眼眸时就见一个包成小兔子形状的和果子正安安静静地躺在三枝熄心伸过来的手心。 “给我的吗?真可爱。”她惊喜地将它接过来,珍惜地拢在手里。 “森先生叫我有什么事情吗。”三枝熄心咽下最后一口包子,漫不经心地舔了舔指腹,半垂着的眼睫下不经意地泻出一汪浅翠。 “今天boss的心情看起来不错。”港口黑手/党五大干部之一、唯一的女性眼神温柔,她拆了一盒水果,待少年放下手指便递了过去。 她不是傻子,这么多年下来早看出了对方和boss之间一定有着某种不为人知的约定或者联系。但面对这个孩子,尾崎红叶总是忍不住要多说几句,即使她的行为不过是多此一举:“应该没什么大事。” 少年闻言也没什么表情,只是“唔”了一声以示自己知道了,倒是乖乖张口将送到嘴边的小番茄含了,腮帮子鼓鼓囊囊的凸出来了一块。 车在总部停下之后,尾崎红叶因为有事情要处理便先行离开了,———之前不过是顺路。 三枝熄心在原地站了会儿,决定先去刑讯室完成这个礼拜的工作量,再去见据说有事要找他的某位boss。 ......反正大约又是帮忙挑选小裙子什么的。 他漫不经心地抬起了脚,束起的长发和背包上限量版金发英雄的挂坠一起,一晃一晃的。 走过一段黑黢黢的通道,是往下的阶梯,浓重的血锈味扑面而来。 这种味道无论多少次都闻不惯。好在刚才没有吃太多东西,不如说早预料到会这样,因此只少少地碰了几口。 也许是听到了动静,立在房间正中央的青年往后侧了侧头,脑后特意留长的、看起来十分柔软的几缕橙发也随之移动。因为是室内的缘故,他没有穿那件咖啡色内衬的黑色风衣,白衬衫外深灰色的马甲也因此能够将那纤细而柔韧的腰身完全勾勒出来。 中原中也原本手里把玩着的鞭子被随意扔到了一边。 “来的真慢。”他抱怨道。 “唔。”三枝熄心一边应,一边将目光移到了刑架上垂着头毫无反应的男人身上。 不待他开口,一旁待命的几个黑/手党就自觉上前把人解下来平摊在地上。 眼睛扫了一圈,三枝熄心最后选择在对方的头侧蹲了下来。 手指探出斗篷,在在场众人愈发轻缓的呼吸下,他的指腹搭上了那人的下颌,轻轻往自己这边勾了勾。 在肌肤接触的那一刻,所有人都看到男人的胸膛剧烈地起伏了一下。他们没有发现的是与此同时,少年掩藏在黑色布料下的、另一只手的指甲不动声色地陷进了手心。 被心中涌动的情绪冲得有些眩晕,三枝熄心回过神才发现场上最高职位的青年不知何时蹲在了自己的对面。 苍青色的眼眸与湛蓝相触。 中原中也知道那是现在开始可以随便问的意思。 “那批货被放在了哪?” 被这样直接询问着,饶是受过最严格训练的死士,也抵不住从内心深处涌上来的轻蔑与傲慢。 即使告诉了这些人又能怎样,港口黑/手党不过是区区一个...... 不过是一个什么? 他豁然瞪大了眼睛。 ..... 全部结束之后,三枝熄心在外面使劲呼了几口新鲜空气,等到闭了闭眼差不多消化完新交换来的负面情绪,才意识到手指黏糊糊的不太舒服,大概是在刚才履行义务的时候沾上的血迹,看起来还脏脏的。 眼下没有能擦的东西,他抿着唇不太舒服地把手递远了一点。 然后隔着有些冰冷的皮质手套,被拎住了手腕。 略显粗糙的布料摩挲过手部的皮肤,少年动了动眼睫,手指也不由自主地蜷了蜷,刚刚的情绪余韵还没彻底褪去,到底还是默不作声地站在原地没有动。 那方从口袋里掏出来的手帕勤勤恳恳地横扫着每一个角落,中原中也砸吧了一下嘴,语气有点怪异:“听说你考上了雄英?” 三枝熄心点了点头,苍青色的眼眸空透,仔细看时,却仿佛郁郁茂茂的丛林,根本无法窥得那后面有着怎样的全貌。 令人捉摸不透。 手帕被随手扔在地上,连带着暗色的血迹一起。 中原中也眯了眯眼睛,随着心意伸出手,带着些许恶意使劲揉乱了他的头发。 “你啊。”青年沉默了一会儿,才对着那双依旧毫无波澜的眼睛轻声叹了一口气,“......就按你喜欢的去做吧。” ...... 三枝熄心坐着电梯直接升到了顶楼。 一路对准来人的枪支在看到他时纷纷自发挪开了。 奶白色长发的少年站定在由专人开关的门前面,某个象征着这个港口黑/手党至高无上权利的黑发男人将手交叠着垫在下巴上,正于宽大的办公桌后笑眯眯地看着他。 于是在对方意味深长的注视下,他沉默地抽开了斗篷的系带。 黑色的斗篷轻轻巧巧地落在地毯上。 缎带绕过灯笼泡泡袖衬衫花朵状的立领于前方打了结,束腰极致地描摹出盈盈腰身,雪色绸缎宛如柔顺垂下柔软茎干的花朵,层层叠叠地遮到膝盖往上一小截,白色长筒袜包裹住纤细小腿。 半垂着的眼睫投下一排明晰的阴影,三枝熄心安静地站在基调沉重到异常压抑的办公室里,是唯一的亮色。 就连那无比敷衍的发型看起来都没有那么不顺眼了。 第2章 意味深长 实在是太乖太可爱了嘤! 黑发男人忍不住捧着脸露出了痴汉(划掉)幸福的微笑,他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条裙子实在是非常适合你。” “您找我有什么事吗,森先生?”即使身穿女装,少年的声音还是没有什么起伏,不如说他已经习惯了穿各种款式的小裙子来见这个人。 ......毕竟是契约的一部分。 “如果是三枝君的话,像爱丽丝酱那样直接喊我林太郎也是可以的哟。”森鸥外严肃起脸郑重提议道。 三枝熄心看了他一眼,不太明白为什么对方突然说这个,但他暂时没有更换对男人称谓的打算,因此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森先生。” 森鸥外倒也不在意,反正这方面可以慢慢来,另外一件事才是当务之急。他站起身转到办公椅后面,殷勤地扶住椅背往一侧推了推,摆足了迎接的姿态:“三枝君,过来这边坐。” 少年怔了怔,苍青色的眸子里这才闪过真实的诧异。 摆放于黑手/党总部、顶层办公室、为金字塔顶端那人量身打造的办公椅,其真皮和扶手的曲木选用的无疑都是最上等的材料,椅背也是最理想的109厘米。然而它的价值不仅仅在此,而是本身对于整个黑手党形象和最高领导者身份的象征意义。 换句话说,不是每个人都能坐的。 此刻某个黑发男人却仿佛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似的,瑰丽的紫色眼瞳略略睁大,由于期待而闪亮亮的,脸上的笑容更是纯挚到不行。 三枝熄心犹豫了片刻,还是按照指示顺从地走过去坐了下来。 束发的缎带被抽开,奶白色的柔软长发便倾泻着铺散在了脊背上。 许是怕他无聊,森鸥外在开始倒腾他的发型前,随手把桌子上一本薄薄的书放进了少年的手里。 港口黑/手党boss的手指在发间灵巧地穿梭着,技术之纯熟高超令人惊叹。 当指尖偶尔触碰到头皮的时候,缱绻而热烈至极的爱意便源源不断地传了过来。 三枝熄心瞥了眼专心致志的黑发男人,因为感知到的情绪属于正面,纯澈且并不含龌龊污浊的意味,刚好能用来冲刷掉之前残留下来的负面情绪,就懒得去提醒。转而翻开了那本封面看起来十分高大上的册子,顿时被各式各样的小裙子晃得眼花缭乱。 三枝熄心:“......” 有着一双苍青色眼眸的少年沉默了一会儿,抿着唇认真地翻阅了起来。认真编头发与认真看书的一坐一站,舒缓中透着一丝静谧,直到他捏着纸张再一次往后翻的时候,发现了空白的一页。 不,准确来说这一页并不是空白的,———上面用黑色的字体写着长长一串的人名。 那是一份名单。 某个不可思议的念头猛然间浮上心头,三枝熄心呼吸一滞,条件反射性地想要仰起头询问。 还没有完成作品的森鸥外眼疾手快地按住了他:“别动!” 黑发男人最后从口袋里掏出一串花枝小心翼翼地缠了上去,满意地欣赏了一阵,才松开手对睁大眸子等待答案的三枝熄心道:“嘛,如三枝君所见,所有可能是你父亲的人选都在你面前了。” 他对自己故意将名单隐藏在装订本里的恶趣味绝口不提,眯着眼睛笑得温和:“那么,契约中我答应的事情已经做到了,希望在达成条件前,三枝君能继续履行自己的约定。” 女装少年盯着名单看了一会儿,重新抬起头的时候,那一点生动的表情已经完全从面颊上褪了下去。 他点了点头,翻拢手册站了起来。 “诶,这就打算走了吗?”森鸥外遗憾地拖长了声音,撒娇似的抱怨道,“难得三枝君主动穿了这么可爱的小裙子来看我,我还想再多看几眼呢———” 明明是被你叫来的。 面对厚颜无耻、歪曲事实的大人,说实话,三枝熄心......嗯,三枝熄心本人其实并没有什么感觉。 于是他在原地多站了几秒任对方打量,甚至还配合地拎起裙摆大大方方地转了一圈。 “噗!”森鸥外顿时被这个反应萌得心肝直颤。 等到被重新编织发型的少年把册子放进包里,捡起斗篷穿上,并且拉好兜帽,他才仿佛恍然大悟地拍了一下手:“对了,差点忘了......还没有给你开学礼物呢。” “恭喜你考进雄英哦,三枝君。”将手边一个盒子抛了过去,森鸥外眨了眨眼睛,就又变成了高高在上的大人。 “好好加油。”紫色的瞳眸被暗色浸染,港口黑/手党的boss勾起唇,意味深长道:“可别让我失望啊。” 少年迅速俯身,左手垂落在落地的膝盖旁边,右手手臂则横于与地面平行的右腿上,他垂下头应道:“是的,boss。” 当三枝熄心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咔哒”一声,红裙子的小姑娘就从暗门往外探出了身体,卷卷的金发往一侧垂下来,铺了一肩膀,爱丽丝好奇地扑闪着长长的睫毛:“林太郎,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 “这样不是很有趣吗?”黑发男人耸了耸肩,背着手朝她走去,“长途跋涉后取得的醴泉才更让人觉得甘美嘛。” “熄心好可怜。”萝莉同情地用指尖戳了戳自己软绵绵的脸,避过对方突然敞开的怀抱,弯着眼睛嘻嘻笑道,“林太郎,你真坏。” ...... 坐电梯下到一楼,打算直接离开的三枝熄心在过道上猝不及防地被人拽着后领衣物扯进了房间,因为对方没有留手的缘故,脊背狠狠砸在了坚硬的墙壁上。 少年皱眉咽下差点冲口而出的痛呼,与此同时他的兜帽也被撞得掉了下来。 奶白色的长发被编织成了花苞头的样式,零星的紫色花朵若隐若现地点缀在发间。淡粉色微抿的嘴唇,覆盖于浅色眼睫下因着浮现出的水雾而被冲淡冷漠的苍青色瞳眸,年纪尚小未显出棱角以至于雌雄莫辨的脸,再加上粗鲁的动作被扯开一半斗篷从而显露出来的洛丽塔风的裙子,看起来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 尽管前面两个形容词都不成立,但三枝熄心却没有动,因为冰凉而坚硬的物体正抵在他的脖子上。 虽然看不到......他身前人的手指应该正松松垮垮地扣着扳机。 “你知道该怎么做的吧,熄心君~”背对着光明的青年有着微卷的深棕色短发和一双漂亮的鸢色眼眸。 他眉眼弯弯,一边却毫不客气地利用身高优势和武器威慑将人压制在了墙上。 第3章 撸猫方法 “看来你这次又从叛徒那里吸收了不少好东西。”枪管在颈间缓缓描绘,太宰治忽地放松了脸上冰冷的神情,塌下身体将头搁在他的肩窝上,挑起眼角自下而上扫着少年的神色。 头发触感毛茸茸的,呼吸和纱布的粗糙质感若有若无地撩在皮肤上,三枝熄心缩了缩脖子想往旁边让几步,却发现对方的手不知不觉地连着手臂一起紧紧揽住了腰部,动弹不得。 “......”被迫成为人型趴架的三枝熄心平静地开口:“太宰先生,我的个性杀不了你,你知道的。” “太谦虚可不好哦。” 被这样说的同时,三枝熄心感觉到腰间的手臂勒得更紧了一点,闷闷的笑声震动鼓膜,温热的气息舔舐着耳廓,无端让人想起某种冷血的爬行类,令人毛骨悚然。 “都怪熄心君太让人上瘾了啦。”深棕色短发的青年责怪道,语气中带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轻佻意味。 警铃拉响到最大,三枝熄心一抖,凭着求生的本能拼命挣脱开手,一下子将掌心按在了太宰治的脖子上,为了以防万一———确定确实接触到皮肤———还胡乱向下撸了几把绷带。 然后瞬间发动了个性。 面前的人一僵,几乎在同时就要往后退去,却因为他爆发出的、超出预料的大力而没能成功离开,在僵硬了一会儿后彻彻底底安静了下来。 察觉到太宰治总算乖乖的,丧失了反抗意图,三枝熄心松了口气,接着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因为情况紧急、反应时间太过短暂,他强行传输过去的是最近一次感受到的情绪。 也就是从森先生那里感觉到的萝莉の爱。 哦豁......完球。 裙装少年呆住了。 他悄悄咽了口口水,慢慢慢慢地,把手从对方的脖子上挪了开,试图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然而阻力消失了,太宰治却如同丧失了反应能力一般,依旧一动不动地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太宰先生?”时间久了被压得有些难受,三枝熄心忍不住推了推他。 这一次对方顺着力道离开了他的身体,只不过他看去的时候却发现对方脸上的表情已经全部不见了,连带着常年覆盖在眼中将一切情绪模糊的雾气一起,全部消失得干干净净。 这种冰冷的审视只持续了一小会儿,三枝熄心的后背却出了一层薄汗。 当他在开启个性后触碰别人,就会产生单方面的“共情”,即对方的情绪会完全被他所感知。因为种种原因,银古先生在离开前嘱咐过他要尽可能使用个性,而眼前这个人是自己名单上绝对不对其“共情”的人之一。 即使这些年通过不断地锻炼,他的承受力已经大大上升,但那种触目皆是黑泥、眩晕的斑驳色块同近于濒死的绝望揉杂在一起的茫然与孤独感仍萦绕在身体里,挥之不去。 太宰治试图勾起唇角,察觉到有些不自然之后在瞬息间被拉平,当他再一次笑起来的时候,就又是平常的弧度了。 “怎么办。”青年突然开口,意有所指,“被看到了呢。” “你打算怎么办?”他刻意压低了声音,粘稠的鸢色暗沉沉地在眼底流淌。 “......”三枝熄心犹豫了一下,捏着一点斗篷边边,试探性地伸出了三根手指头,“三,三号套餐?” 等到裙装少年整理好乱糟糟的衣服,丢下房间里犹如疯狂吸猫薄荷吸得只能“呼噜噜”打着呼瘫软在地的猫咪一样的太宰治出来,一下子就对上黑手党武斗组织“黑蜥蜴”百人长,———广津柳浪老爷子痛心疾首的目光。 也不知道听了多久的墙角。 三枝熄心朝他颔了颔首,戴好兜帽就打算离开,广津柳浪连忙回了一个礼,站在原地看着他走远,又看了看旁边紧闭的门,想到刚才听到的动静,没忍住忧愁地叹了一口气。 ...... 想到家里已经空荡荡的冰箱,三枝熄心在超市门口挥别了黑手/党的专车,买完后拎着菜沿着街道慢慢地走着。这里到家的路程不长,距离赴下一个约也还有相当一段时间,足够他回去换一身衣服顺便解决掉午饭问题了。 大概是工作日的原因,街上人并没有很多,这也为他减了许多肢体接触带来的麻烦。 来到十字路口时,信号灯刚好从绿色跳到了红色,三枝熄心掏了掏兜,翻出突然开始震动的手机,屏幕上显现出来的联系人是下午赴约的对象,他有些疑惑地按了接听:“征十郎先生......?” 对面传来一声轻笑,羽毛般轻轻地挠了挠他的耳朵,扩散开连带着旁边一块的皮肤都痒了起来,耳尖莫名有些发烫,三枝熄心按下想要揉揉的冲动,把手机拿得远了点:“那个,请问......” “请问我有这个荣幸邀您上车吗,这位可爱的小姐?” 通过无线电波传来的声音和现实中听到的重叠了。 三枝熄心一怔,转头朝后看去。 西装革履的红发男人同样将手机置于耳边,正含笑看着他。 神秘的少女与英俊的男子,仿佛命定的相遇。 开玩笑的。先不说“少女”其实是个女装大佬,某位boss精挑细选的小裙子连带着少年大半张脸全部被斗篷遮得严严实实的,神秘是神秘了,一点都不少女。更何况少了“裙摆在空气中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和“在惊讶过后迅速漫上那张漂亮小脸的,是无边的欣喜和感动”的情节,那点子浪漫也在须臾便旋踵即逝了。 三枝熄心眨了眨眼睛确定自己没有认错,有心想要问问,对方却预见了似的先一步回答了:“因为突然想早点见你啊。” “......开玩笑的。”赤司征十郎放下手机,眸中狡黠一闪而过。他的视线迅速在少年被白袜包裹得愈发纤细的小腿和脚上踩着的圆头小皮鞋上转了一圈,又回到半埋在阴影中的脸,“路过的时候刚好发现了你......怎么穿成这样?” “嗯,有很多原因。” “是吗。”瑰红色短发的男人没有深究,他抬起手看了看时间,用令人极具好感的温和口吻邀请道,“也许接下来你有空和我一起去吃个午饭?” 他向三枝熄心示意了一下停在不远处的车,顿了顿,又含蓄地将视线停留在了少年拎在手里的袋子上:“或者去你家吃?” 第4章 互望竹马 裙装少年抬头看了他一眼,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好啊,那就麻烦征十郎先生了。” 于是三枝熄心顺着邀请坐上了对方的车,直直地回了家。嗯,回家把购物袋里的东西分门别类地放好,顺便换了一套衣服。 “久等了,征十郎先生。”搞定之后,三枝熄心小跑着出来,重新坐进了副驾驶座。 他换了一身款式简单的常服,衬衫袖子折了折挽到手弯,下摆则扎进格纹短裤里,圆润的膝盖和白皙的小腿露在外面。除此之外某个黑手党boss亲手编织的发型也被无情拆除,用一根缎带束在脑后。 三枝熄心系好安全带,等待了一会儿车还是没有发动。他疑惑地转过头,却见赤司征十郎正扶着方向盘笑吟吟地看着他。 “......怎么了?”他迅速扫了扫自己的身体,没发现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没什么。”瑰红色短发的男人松了松领带,——他刚刚上车的时候就把西装外套脱了,望过来的赤眸中隐约带着点笑意,“只是这好像是我第一次在诊所以外的地方和熄心相处呢......感觉有点神奇。” 三枝熄心愣了一下,不由得跟着抿着唇笑了笑,眸光柔软下来:“嗯。” 他的母亲是欧尔麦特的簇拥者,偏于精神方面的个性『绿意』能有效地安抚人心,却与第一英雄的风格南辕北辙。为了在行动上更接近自己的偶像,除了常年在第一线进行灾后救援之外,她把剩余的时间也都全部贡献给了义工之类的活动。 三枝熄心还小的时候是被托付给邻居带的,后来稍微长大了一点,又发生了一些事,有一段时间母亲就调整了工作开始自己带着他。那些日子里他们最常去的是一家心理诊所,虽说母亲把他带到工作地点之后照常独自去忙碌,他却从中收获了许多,比如......阴差阳错地破格成为了里面的挂名医师。 “午饭有什么想吃的吗?”驾驶座上的男人问道。 “嗯......”三枝熄心出神地盯着空调出风口看了片刻,“不知道,征十郎先生决定吧。” 赤司征十郎便不再说话,顺手打开了车载音乐。 高雅且舒缓的音乐缓缓流淌出来,过了一会儿,三枝熄心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是他前些日子推荐给对方歌单里的其中一首。 他眨了一下眼睛,苍青色的眸子慢慢晕开了笑意。 侧头望去,作为赤司家的现任家主,成年男人的五官精致却不女气,一身与生俱来的矜贵气质无形间拉开了与他人的距离,尽管有时候的压迫感极为浓重,平时却温柔有礼、自然亲和。 察觉到有目光久久停滞在自己身上,赤司征十郎开口道:“怎么了?” 三枝熄心摇了摇头:“我只是在想。” 他停了停,才继续道:“征十郎先生长大了。” 这话说得有些奇怪,但深究起他们的关系来,其实也没什么不对的。 当年十五岁的赤司征十郎一眼就挑中了在沙发上安安静静看书的孩子。 在场的大人改变不了他的意志,而他暂时也还没有足够的能力反抗父亲。反正只要知道他听话地在这个心理诊所待过,那个男人就不会管,不如按自己喜欢的方式来。 于是笼罩过来的阴影先是覆盖住了书上的图画,又接着遮住了三枝熄心的大半个身体,有人用不容拒绝的力道从他手里抽出了书。 小团子动了动,抬起头时露出了一张软乎乎面团似的小脸和一双堪比宝石的苍青色眼睛,只是柔软的嘴唇没什么血色,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 棱角初露的中学生背对光源,右侧赤眸安稳而平和,左边那只眼睛则是漂亮而锋锐的金色。 “你来当我的咨询师。”瑰红色短发的少年注视了他一会儿,用理所当然的语气命令道。 “等等赤司少爷,那是因瑟芙小姐的孩子,不是......” “好。”周围人慌乱的解释轻而易举地被孩子的声音压了下去,似乎因为不常说话的原因显得有些生涩,那孩子却再次一个音节一个音节认真地回答道,“好。” 这对奇异的组合在赤司征臣的默许下以半个月见一次的频率维持了下来,至今已有十年。 “嗯,熄心也长大了。”赤司征十郎坦然答道,“恭喜你考进了雄英,不过我记得你原本想考的是警察学院?” 三枝熄心垂着眼睛摸了摸袖子,想起了那一份名单:“......有很多原因。” “这样啊。” ...... 食材躺在铁板上,”滋啦滋啦”的响声混杂着复数而直接的香味紧紧围住桌边的两个人。 “这家文字烧在这一带挺有名的。”瑰红色短发的男人将主菜围成圆形,接着往中间倾倒入了面糊。 三枝熄心看着对方熟练处理着食物的样子,感觉有些新奇。 “怎么用这种眼神看我?”因为店里温度的原因,赤司征十郎解开了衬衫最上面的两个扣子,也同样挽起袖口,露出了线条流畅的小臂,他温声调侃道,“难道我带你来这吃饭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 少年摇了摇头,正要说话,隔壁桌“轰”地一下蹿起了一人高的火焰。 “那,那个...扎克,这不是这样弄的......”金发的女孩子试着想要拿过铲子抢救一下,却被旁边的人挥开了手。 “闭嘴,吵死了!”被叫作扎克的黑发男人挥舞着铲子,虽然被绷带遮着全脸,却阻挡不了他周身弥漫开来的紧绷情绪。 他拿起了手边的水杯。 “啊。”少女张了张嘴,发出了一声毫无起伏的感叹,她站起来似乎努力地想要抱住同伴的手臂,却被大力带得整个人也跟着晃来晃去。 即便这样她也还坚持着没有放弃:“扎克,不能把水倒进去......” 三枝熄心有点看呆了,猝不及防有什么碰到了嘴唇。 “张嘴。”有人说。 奶白色长发的少年带着自己鼓鼓囊囊的腮帮子懵懵地望了过来,正好看见赤司征十郎极其自然地把筷子收了回去。 第5章 零食之战 “好吃吗?”成功把人的注意力吸引了回来,赤司征十郎的语气里带了几分显而易见的愉悦。 三枝熄心闻言嚼了嚼,心里的那点异样感被迅速被香脆的口感用前爪“唰唰”刨土,三两下就埋了下去,盖得严严实实的:“嗯。” 赤司征十郎支起手臂撑着脸,眼神柔和地看着少年一动一动的脸颊,只觉得这些日子积压下来的焦灼感全部消散的干干净净。 “熄心,我们待会儿不去诊所,去别的地方好吗?”他突然说。 三枝熄心停下动作,有些茫然地看了过去。 “我觉得单调的环境不利于精神方面的放松。”赤司财阀的家主一本正经地说,完全不管之前的十年是怎么过来的,“总是约在同一个地方不好。” “......”三枝熄心想了想接下来的行程,没什么疑议地点了点头。 于是不久后,超市的零食区,———他站在手推车边,面对一整面货架的膨化食品陷入了沉思。 赤司征十郎被小孩认真严肃的态度感染,不由从原本的不在意跟着变得慎重起来。眼见着对方的眼神愈来愈专注地黏在上面,有撕都撕不下来的趋势,虽然很可爱,但原则还是不能轻易丢。他低声提醒道:“熄心。”说好只能挑一包的。 “唔。”三枝熄心摩挲了一下手掌,苍青色瞳眸犹豫地在相邻几种不同口味的薯片上徘徊了一会儿,很快有了决定。 他抬起眼睛,捏着小伙伴的一点点袖边轻轻摇了摇,声音降得软绵绵的:“征十郎哥哥......” 往常说话没有起伏的人,这会儿子撒娇的方式简直要命。 赤司征十郎:“......” 见对方一直僵硬着没有反应,三枝熄心再次张开了嘴:“征......” “最多两包。”瑰红色短发的男人猛地打断了他,趁着对方转身的动作,张开手捂住了脸,指缝中漏出有些狼狈懊恼的神色。 “谢谢征十郎先生。”三枝熄心飞速把两包薯片都扫进了车里,又变回了往常平静无波的模样。 赤司征十郎:我对这孩子的定位好像出了点问题。 在离开柜台的时候,三枝熄心看了看自己空空的双手,提出想要自己拿,被赤司以“既然你坚持自己付了钱那接下来就由我来拎”的理由温声拒绝了。 等到两人走出超市,他的手上便多了个与一身名贵着装完全不相称的、装满零食的购物袋。 总之车停的不远,三枝熄心就不再开口了,拉着男人特意空出来的另一只手,慢半步地坠在后面。 赤司征十郎关上后备箱转身的时候,三枝熄心还在原地站着。 “怎么了?”见他一动不动地好像在注视着什么,赤司征十郎疑惑地问。 奶白色长发的少年伸手指了指几步远处黑黢黢的通道:“那里好像掉了只鞋子。” 赤司征十郎往他示意的方向走了几步,在看清地上的女士皮鞋和旁边不易察觉的拖拽痕迹时脸色一变。 以防万一,他先报警说明了情况,然后把车钥匙放到三枝熄心手里,嘱咐道:“在车里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回来。” 没有了后顾之忧,赤司征十郎沉下脸大步朝巷中走去。 夹在两栋高楼之间的小巷幽暗偏僻,入口又窄,极其不引人注意。黑暗隐藏了能够拥抱的一切,要不是小孩眼睛尖,一时半会儿还真注意不到这里。 与脑中预演过的其中一个情景重叠,里面静悄悄的,什么声音都没有。常年不见阳光的空气中弥漫着与淡淡腐烂味混杂在一起的潮气,大片阴影在斑驳的墙壁与潮湿的地面上蔓延攀爬。 在只有头顶一线微亮的情况下,他的视线受到了很大阻碍,但还是发现了不远处垃圾桶的异样。 成年人的脚步并没有在接近拐弯角的时候刻意放轻,如果忽略他与往常不怎么相符的呼吸频率和一直放在西服口袋里的左手,简直悠闲得像是在散步。 已经很近了,赤司征十郎站定在垃圾桶左侧,一个歪倒在夹角处的女人出现在了视野里,她的衣衫有些微的凌乱,长发垂下来盖住了脸,应该已经失去了意识。 想到最近频发的某个连环案地点大至就是在这一带,赤司征十郎皱着眉停住了俯下身查看的动作。 然而墙上的的阴影已然扩大,钝器带起的风声传进耳朵,头顶的几缕红发都被带了起来。 犯罪者露出了獠牙,这无辜路人看起来却连躲的意思都没有,只是再一次张开眼睛的时候,左边的眼眸变成了璀璨的金色。 “跪下!”他冷淡地开口。 “嘭”,有谁的膝盖重重砸在了地上,棒球棍骨碌碌地滚到了旁边,撞到墙之后被反作用又带得往来时的方向转了几圈。 赤司征十郎的个性『绝对命令』,是在中学的时候激发的,之前一直被鉴定为无个性。这种源于自身而不是凭借遗传基因的情况,即便纵观自发现个性以来的世界史,也是极为罕见的个例,更何况检测后是完全不逊色于其他顶尖天赋的强大。 这也导致了赤司征十郎本人更易受到自身个性的影响,以至于他的个性相比起“个性”来说,实际更像是一个拥有个性的独立个体。 他此刻的目光落在跪倒在地的男人身上,像在看一粒灰尘。 赤司征十郎面无表情地朝他走去。 身后的阴影猛然拉长,带着铁棘的藤蔓突然破开空气飞速蹿了上来。 是团伙作案。 这个念头产生时,形状诡异的物体已经到了眼前瞳孔在一瞬间缩到了极致,他甚至能清晰地看到上面的倒刺。然而赤司征十郎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它就停滞在了空中,之后“啪叽”一声掉在了地上,抽搐几下便融回了阴影里。 使用个性偷袭的另一个敌人,连声音都来不及发出来就毫无意识地倒在了地上,露出了站在他身后还伸着手的长发少年。 “我记得让你在外面等着的。”赤司征十郎闭了闭眼,左眼瞳中的鎏金色如潮水般缓缓褪去,与此同时他的表情逐渐柔和下来,尽管语气还是很严厉。 “因为已经不止一会儿了。”三枝熄心小小地打了个哈欠,对来自大人的责问毫无反应,“而且警察已经到了。” 因为三枝熄心还没有英雄执照,功劳被英勇的成年人担了下来。经历了警察和英雄轮番的批评赞扬,在做完笔录之后,赤司征十郎终于成功地把人叼回了自己的小窝。 此刻在家庭影院的屏幕上播放的,是一部全年龄向、以第一英雄为原型的电影。 影片随着剧情节奏在房间里唯二观赏影片的人类脸上落下影影绰绰、明灭不定的光。 电影是倒叙,一开头就是敌人被拷上警车的画面,受害者被抬上救护车,而围观的人们正在为英雄的胜利欢呼雀跃。 三枝熄心抱着一桶薯片慢慢吃着,他的动作异常轻缓,过程中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故事里的悲欢离合的确印在了苍青色的眼瞳里,却又仿佛只是成功停留一瞬便如同最灵活的鸟儿一般掠了过去。 “怎么了?”赤司征十郎注意到了他的走神。 三枝熄心摇了摇头,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我只是在想那两个人被警察带走以后会怎么样。” 想到他们在巷子里逮到的双胞胎犯罪者,赤司沉吟了片刻,回答道:“他们应该会在监狱里为自己犯下的罪行赎罪吧。” “那么。”奶白色长发的少年转过头,半边脸因着这个动作浸进了黑暗里,眼睛里是纯然的疑惑,“他们会真正为自己犯下的罪而感到悔恨吗?” 成年已久的男人有一瞬间的失语。 看着他的反应,三枝熄心点了点头,语气平缓:“我知道了。” 他重新转过脸去,认认真真地看完了整场电影。 赤司征十郎敏锐地察觉到了哪里不对,却又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他迟疑了片刻,到底暂时将这点扫到了一边。 第6章 熄心撸熄 人员表播放完毕,屏幕也黑了下来,三枝熄心把薯片袋子扔进垃圾桶,举起手问坐在旁边的人:“征十郎先生,洗漱间在哪?” “出门左转。”瑰红色短发的男人稍微坐直了一点,“需要我陪你去吗?” 三枝熄心摇了摇头,起身出了门。 路过客厅的时候,他停下来看了看橱柜里好几个和各式价值不菲的酒类并排放置的、保存得相当好的欧尔麦特初代手办,又瞅了瞅沙发上软绵绵的抱枕。 征十郎先生的房子比他想象中的要有生活气息得多。 最后他站在洗漱间,对着突然跳到脚背上的毛绒团得出了这个结论。 正在用黑溜溜的眼睛自下而上打量他的垂耳兔,有着一身仿佛一碰就会凹陷下去的,牛乳颜色的软毛。 覆盖在脚背上的仿佛只是一朵暖乎乎的、绵绵的云。 三枝熄心擦干净手,蹲下身将兔子捧起来,无意间发现一条隐在毛中的细链。他凑近去仔细辨认出了其中那块扁扁的宽片上刻着的字,恍然道:“你是征十郎先生养的啊。” 不知道这句话触动到哪一根神经,小家伙显而易见地愤怒起来,并且抬起后腿开始“啪嗒”“啪嗒”地拍打起了他的手心。 “哦。”于是人类少年眨了眨眼睛,从善如流地改了口,“是你在养着征十郎先生吗?” 垂耳兔停住了动作,它直起身体捧住自己一边的耳朵开始小口地舔毛,黑珍珠似的小眼睛镶嵌在被绒毛覆盖着而看不清表情的脸上,俨然在严肃而警惕地思索什么。 三枝熄心就在原地捧着它,没有丝毫不耐烦。 它蹲在这个出现在自己领地中的陌生少年手里甩了甩头,还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被突然出现的东西刺激得发出了剧烈的喷气声,原本顺服的软毛也竖了起来,整个炸成了一团软绵绵的刺猬球。 三枝熄心愣了一下,后知后觉地注意到了垂耳兔眼球上倒映出的轮廓。 有什么在后面。 冰冷黏腻的触感已经从手腕处开始蔓延,回头的动作一顿,脖颈随即被勒紧,紧跟而来的腐烂气味和流动着的淤泥一起包裹住了腰腹和小腿。胸腔被压迫,逐渐喘不上气来,而介于固体和液体之间的东西还在试图顶开他的嘴唇,想要往更里面去。 庆幸、暴戾、少许遗憾,和占据了绝大部分的恶意狂喜揉杂在一起,自触碰到皮肤的地方源源不断地涌入......黑洞洞的大口和这不知名的事物配合着,妄图将他的一切吞噬殆尽。 毫无准备地感知到大量负面情绪,三枝熄心的身体产生了强烈的排异反应。‘......?’他迷迷糊糊地想着,逐渐脱力的双手无意识地把兔子举得更远了一点。 “哼哼,进的第一间房子就有人,lucky~不知道个性怎么样呢......算了,先将就一下吧。”陌生的声音在耳边絮絮叨叨的很是念了一阵,“不要怕,不要反抗,一点也不痛的,很快就结束了哦。” ‘好难受,想吐......’兔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跳到了别的地方,三枝熄心晕乎乎地抬起手往颈间抓了一把,淤泥从指缝间流淌开,什么都没有抓住,什么用都没有。 “熄心?”有人敲了几下门,是征十郎先生,“怎么了,还没好吗?” 三枝熄心动了动眼珠,涣散的苍青色眼眸迅速聚起了焦,他冷静地把手探进了淤泥里,把比其强数十倍的情绪反向输送了过去...... “熄心?” 门内一片安静,随即是好一阵“哗啦啦”的冲水声。就在赤司征十郎皱起眉头越发担心的时候,奶白色长发的少年顶着头上几乎与头发同色的垂耳兔出现在了门后面。 相似的人和兔加起来总共四只眼睛,同时看向他时的冲击力实在有点大,赤司征十郎下意识遮掩一样想要伸手捂住发热的耳朵,幸亏伸到半途及时反应过来,连忙拐了个弯转而抵在唇前,十分正经地咳了咳。 “征十郎先生,它叫什么名字?”三枝熄心在头顶摸索了两下,准确地掐住兔子的咯吱窝,将它以背对着自己的姿势举到前面。 “它,它叫......”赤司征十郎看着眼前在重力的作用下拉成一长条的兔子,面上还是不动声色的模样,脑子里的风暴已经疯狂旋转了起来。 虽然他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好心虚的,不过是养了只兔子而已,不过是毛色(?)差不多而已,不过是......名字像了点而已,嗯。 编好的称呼已经到了嘴边,望见少年透亮的眼睛,赤司征十郎抿了抿唇,叹口气放弃似的撇过了脸:“它叫熄熄。” 三枝熄心点了点头,把不知道自己差点被当场改名的又白又软的小家伙抱回怀里撸了撸,手指穿梭在细软的毛间,一人一兔同时愉快地眯起了眼睛。 见小孩反应这样平淡,赤司征十郎心里松快的同时感觉有些莫名空荡,不过望见玩得相当好的一人一兔,很快不由自主地也跟着笑了起来。 ...... 尽管夏季的白昼较长,但三枝熄心被送回到家的时候,星星们都已经在天幕上闪闪发亮、极力彰显自己的存在感了。 他打开房间里的灯,走到窗边往楼下看去,赤司征十郎果然还没有走。 路灯温温柔柔地打在对方的头顶,连带着周围被照射到的地方都披上了一层独特的滤镜。虽然有着距离的因素,两人却准确地对上了眼睛,三枝熄心隐约看见赤司征十郎朝他笑了一下,然后才坐进了车里。 车灯闪了闪,慢慢驶离了街道,当它无法再被视线捕捉到的时候,三枝熄心收回目光并且拉上了窗帘。 明天就要开学了。他稍微整理了一下东西,又打开柜子对着随录取书一起寄过来的校服发了会儿呆。 雄英高中啊......森先生当初是以什么样的心态提出让他考虑这个学校的呢? 抱着这样的疑问,三枝熄心早早收拾好自己躺到了床上。在意识完全沉入黑暗中的前一刻,脑中突然又浮起了浅浅的一层疑惑:隔壁公寓是暗着的,多多良家里又停电了吗? 然而因为欠费是常规操作,没能坚持多久,他的意识就彻底断了线。 第7章 某人的王 第二天下午,站在医院里的三枝熄心对上病床上亚麻色短发那人笑眯眯的脸,面无表情地把毛巾从水盆里捞了出来。 病房里的气氛因为没有人说话而有些凝固,好在还有电视传出来的声音可以挽救:“今日警局内再次出现了随身携带『忏罪书』据称是来自首的男人,该嫌疑人随即被确认为前段时间肇事逃逸者。经有关部门鉴定,其精神状态......” 在新闻主持的讲解中,身着病号服、看起来相当惨烈的少年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率先开了口:“呀,又要麻烦熄心哥你了。” 三枝熄心一言不发地转过身,眼神依次扫过十束多多良缠着绷带的头、贴了纱布的脸、吊在胸前打上石膏的左手和断了的一条腿。 他今天没有将一头长发简单束起了事,而是在脑后编成了辫子,为了方便行动还额外盘了起来。确实方便行动,奶白色长发的少年向前倾了倾身体,拿着毛巾的手气势汹汹地落下,触碰到面部皮肤的时候,力道到底还是轻柔了下来。 小心绕过伤口把对方的脸擦拭了一遍,他抿着唇问这个不省心的家伙:“怎么回事?” “这个啊,我不是晚上通宵打工了吗?因为实在太困了,骑自行车回家的时候不小心从上面摔了下来。”十束多多良似真似假地抱怨了一句,瞅了瞅三枝熄心编起来的头发,一转眼又盯上了他身上标志性校服。 在三枝熄心把毛巾重新洗好拧干晾上以及倒掉水的过程中,十束多多良那双圆圆的眼睛就一直跟着他转来转去。 当他坐回到病床边,从果篮里拿出苹果削起来的时候,这个不安分的病人果不其然开开心心地凑了过来:“比起这个,熄心哥你今天不是开学吗,怎么样?英雄科的感觉果然不一样吧!” 三枝熄心其实有些不高兴,前面说了他小时候被母亲拜托给邻居带,这邻居主要指的是十束多多良和他父亲。 然而双方家长的不靠谱程度实在有的一拼。先是十束家家长神秘失踪,三枝家的母亲身为极端欧迷,回来看护没多久就又跑去履行英雄义务了,剩下被丢下的两个小的几乎相依为命,也因此对于彼此的了解程度非比寻常。 现在三枝熄心一眼就看出十束多多良是故意编了个借口好让他安心。虽然生气,眼见着对方非常努力地在转移话题,又看在伤员的份上,他倒是没有直接拆穿他。 “还可以。”他这样说着,果皮窸窸窣窣落进垃圾桶的声音没停。 “和我想的差不多。”想起今天看到的某个确实在名单上的颓废样邋遢班主任,少年眉间轻轻隆起了一个小丘,半敛下的睫毛在颊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把光溜溜的苹果塞进十束多多良嘴里,三枝熄心看着亚麻色短发的少年小动物一样开开心心地咬着苹果缩回头,“咔嚓咔嚓”地啃了起来,腮帮子一鼓一鼓的,显得那张还没有褪去婴儿肥的脸更圆、年龄也更小了。 十束多多良略显急切地把苹果吃完,捂着肚子大大地呼了口气,一副得救了的表情。 三枝熄心在旁边看着他的一系列动作,心里腾起了不妙的预感:“......多多良,你有吃饭吗?” “诶,午饭?没有哦。”十束多多良心满意足做了一个投掷的手上,还配了个“嘿咻”的音,完美地把只剩一点点的果核扔进了垃圾桶。 还没等再问,他就笑呵呵地全部招了出来:“我好像从昨天吃完早饭开始就没有再吃过东西呢。”毕竟是在睡醒后觅食的途中被揍了一顿,然后就进了医院,直到现在。 三枝熄心脸色一沉:“你......” “哎呀,说起来那餐早饭是真的丰盛呢。”望见床边那人越来越不妙的脸色,十束多多良眼神飘忽了一瞬,试图能够有所转圜的话语逐渐消弭在对方隐隐带着怒意的注视里,“那桌的客人都没怎么动过......” 奶白色长发的少年伸过手捏了一下他的脖子,然后站了起来:“我去给你买点吃的。” 床上的病人茫然地眨了一下眼睛:“咦,可是我突然不......”瞬间暴涨的求生欲使他紧紧闭上嘴点了点头,乖巧得不行。 三枝熄心到医院附近的饭店打包好饭菜,快步赶回了病房。 “熄心哥你回来啦。”某个没心没肺的小混蛋笑着朝他挥了挥自己那只没断的手。 他一脸的阳光灿烂,除却明显较之先前更为欢脱的气息,看起来似乎和之前毫无差别。 三枝熄心径直把饭菜放到床自带的小桌板上,才看向病房里多出来的两人。 其中那个金发的青年正十分吃惊地看着他,情不自禁地问道:“你这家伙还有哥哥吗?” “哈哈,不像吗?”十束多多良笑嘻嘻地用食指挠了挠脸颊,“很多人说我才像哥哥呢。” “啊我不是这个意思啦。”草薙出云悄悄睨了一眼奶白色长发的少年,除去一开头就没有再往他们这里看过一眼,总感觉很不好接近的样子...... 另一边,十束多多良拉着三枝熄心兴致勃勃地介绍道:“熄心哥,这个是homra桑,这个是king,king是我认定要追随一生的人哦!” 草薙出云:h...homra桑?噫等等,你这样和你哥介绍,尊真的不会被打吗?! 第8章 蜻蜓点水 草薙出云悄悄觑了一眼旁边周防尊的脸色,这人因为十束多多良天天追在身后,被不停地在耳边叨叨着“king”啊、“家臣”啊什么的。这回听到对方再次那么向别人介绍的时候,已经到眼皮都懒得抬一下的程度了。 问题是镇目高校野兽尊的称号在这一带广为流传,稍稍打听就能得到一堆辉煌“战绩”,而传闻夸大之处也只有像他这样待在周防尊身边的人才知道。 这就导致十束多多良的家长——眼前这个少年——很容易就会认为是尊把他弟弟拐带去当不良。 作为现场最成熟(年龄最大)的人,他觉得自己有必要说点什么,比如:尊只是看起来凶,其实是个好孩子......这样? “......”想象了一下画面,草薙出云默默打了个哆嗦,迅速否决了这个方案。 更为火上浇油的是周防尊已经自觉呆得差不多了,保持着将手揣在裤兜里的姿势,自顾自地开始向外走去。 这家伙腿长,草薙出云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快要到病房外面了。 被抓住肩膀的人还以一种不能理解的眼神注视着他,看到他一片空白的表情,过了一会儿才纾尊降贵地开了口:“什么事?” 草薙出云:别一脸“好麻烦”的表情啊!你以为我这是为了谁?!!! 金发青年内心如何抓狂暂且不提,病床边三枝熄心收回看向两人的视线,抬起手看了一眼时间。 十束多多良察觉到了他的动作,侧过头问道:“熄心哥接下来有事吗?” 三枝熄心没说话,实际上他现在难得的有些徘徊不定。在得知十束受伤前,他原本是要去赴一个重要的约。 地点距离这边不远,现在赶过去坐电车的话勉强还来得及,但是多多良...... 亚麻色短发的少年仿佛知道他在犹豫什么,立刻开口道:“我的话没事的哦。” “熄心哥快去吧,还有晚上也不要过来了。”他盯着三枝熄心的脸看了一阵,认真地提着建议,“熄心哥看起来没什么精神呢......要好好休息为明天的课程做准备才行。” “不是这个原因......”猝不及防被教训的少年慢慢停住了,片刻后才站了起来。 既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他将搁在脚边的包背起,干脆道:“留点肚子,给你带晚饭。” ...... 三枝熄心到达电车站台的时候还处于下半放学的高峰期。他看了眼汹涌的人群,为了能在约好的时间里保持最好的状态,暂时关掉了个性。 而在电车到站之后只需要放弃抵抗、任由人群裹挟,便会被带着一起涌入车厢,将整个电车填得严严实实的。 三枝熄心抱着包站定在角落里。 拉环因为惯性在头顶摇摇晃晃,但是现在似乎完全没有用它的必要。 也不需要拉住铁杆,因为根本没有可供人们倒下的空间,每次到站以及再次启动的时候,全车人的晃动方向都是一样的。同样,与人潮挨挤得毫无缝隙、根本没时间注意别人的事实,也带给了某些人便利。 三枝熄心抬头去看车厢顶部与窗间印着站台名称的地方,等心里有数收回视线的时候,不经意看见不远处背对他站着的某个奶金色爆炸头,和他红到爆炸的耳根。 是太热了吗。 三枝熄心漫不经心地想着。自己特意拿到胸前的包和环抱着它的手臂虽然同样受到了压迫,却把他和人群稍微隔开了一点距离,不至于真正喘不上气来。但那个家伙显然没有这么做,只用一边肩膀背的书包这不是也变成了累赘......嗯? 重新将目光落到对方的身上,这一次三枝熄心很快发觉了他身上不对劲的地方。——爆豪胜己垂着头,攥着两条书包肩带的手极为用力,仔细一看身体还在细微地颤抖。 好像不只是喘不上气加上被周围人体温压迫的情况。 三枝熄心抿了抿唇,到底还是在到达下一站、人群流动的时候跟着挤出了站。 “爆豪君。”少年清浅的声音在耳边炸响,然而被叫名字的人没有任何反应,依旧安安静静地垂着头往出口走。 不对劲的感觉在这一刻达到了极致,三枝熄心一把抓住爆豪胜己的手臂把人拉停,同时另一只手扯住头发硬是把他的脸抬了起来。 书包掉到了地上,苍青色的眼眸瞬间与满溢屈辱和愤怒的红瞳......里面成型了一半的图案相遇。 三枝熄心默了默,虽然没有交流过,但这家伙的个性绝对不是这个吧。正打算随便找一个警察局把人丢进去,兜里的手机忽然震了两下。 翻了一遍短信内容,三枝熄心呼了一口气,终于下定决心按住了奶金色爆炸头少年的肩膀。 爆豪胜己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会遇到这种事情。 好端端的身体突然不受控制,发不出声音,明明意识是清醒的,拼尽全力也只做到攥紧拳头,个性用不出来,视线开始模糊,最后连触觉也逐渐远去了。 该死的! 内心深处的阴霾重新翻卷上浮,深深勒进掌心的书包带子在这种情况下反而给了他安全感。爆豪胜己拼命努力着试图摆脱控制,好在个性的威力在不懈坚持下缓慢恢复着,证据是手心噼里啪啦的痛感越来越强。 然而脚突然自己抬了起来,“爆豪胜己”开始随着人流朝外走去。 很快就可以了,只要再一会儿...... “...爆...君......” 似乎有人在耳边说了什么,当他凝神听的时候又消失了。 爆豪胜己咬着牙,心里晕开连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恐慌,又被迅速腾起的不甘心覆得严严实实的。 他下定决心要对自己来记狠的,眼前却倏忽间飘过来一片白色,不是森冷没有人气的那种,硬要说的话,感觉比较接近奶油......还有点眼熟。 然后,唇上传来了柔软的触感。 第9章 误会深深 三下敲门声过后,“咔哒”一下,门被轻轻推了开来。 奶白色长发的少年重新关上门,目光从自玄关开始铺开的地毯一路向前,最后坐在窗边藤蔓编织吊椅上的身影映入了眼帘。 穿越玻璃的阳光先是被厚厚的窗帘挡了大半,才通过唯一没被遮掩彻底的通道成功撒在屋里。有相当一部分直接扑到了少女怀里,将黑色高领毛衣和长裤罩上光圈的同时,也在身后拖出了长长的影子。 青天目选晃了晃腿,朝三枝熄心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如今正值夏季,便是室内温度也算不上低,然而在场唯一的另一个人对少女衣着季节异常的状况十分习以为常。 三枝熄心换完鞋走了过去,把手机调到短信的界面放到对方面前。 “怎么了?”青天目选眨了眨眸子,一副无辜的模样。 她的眼睛要比普通人要小上一圈,镶嵌在脸上如同两颗熠熠生辉的黑曜石。只是右眼角上方的一颗小痣容易分取注意,平常又总是半耷着眼皮半睡半醒的模样,并不怎么明显。 “你是怎么知道爆豪胜己中的个性要......”问到一半,三枝熄心醒悟过来,答案已经再明显不过了。 “当然是因为——”果然,青天目选拖长了尾音,笑嘻嘻地道,“当然是因为我‘看’到了呀。” 她伸出手戳了一下自己的脸,突然迅速结束了这个话题:“这星期未晞和秋高已经向我拿过『书』了,你怎么还约我啊?” 三枝熄心打开书包把从森鸥外那得来的名单抽出来,放到了对方摊开的手上:“想让你看看这个。” 青天目选眯起眸子瞥了眼三枝熄心,拿起纸张,第一眼下来就忍不住“哦呼”了一声:“这些难道是你之前说的......” 奶白色长发的少年点了点头,脸上没什么表情。 得到肯定的回答,青天目选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名单,反复几次,还是没忍住“啧”了一声:“竟然连他都有,这老爹备选是什么神一样的阵容啊......熄心你难道是传说中的二代吗?” “......如果真的是欧尔麦特,母亲应该会很高兴。”三枝熄心沉默了一会儿,缓缓道,“但如果父方原本是无个性的话,我的个性变异成这样的可能性很低。”可能性基本为零。 “而且你之前不是看过他的生平了吗。”就连喜欢穿什么款式的胖次都拿小本本记下来了,“有关后代没有我的存在吧。” “也对,但也说不定是我看漏了,毕竟当时离死还差一点嘛。”黑发少女砸吧了一下嘴,将垂下来的碎发挽到耳后。“所以你来是想让我确认一下从他们的角度能不能直接得出答案?要另外收报酬的哦。” “嗯。”三枝熄心席地而坐,朝对方伸出了手。过滤过后的阳光照得瞳孔透亮,显得眸色有些温柔。 “好吧,别抱太大希望。”青天目选撇过脸,“没找到你父亲那栏已经让人很挫败了......” 她嘟囔着,顺从地把手指搭了上去。 青天目选的个性『走马灯』,是能够在自身濒临死亡的情况下看到其他人的一生,距离死亡越近看到的就越多。 而三枝熄心的个性能够在不伤害她的前提下让她的身体认为自己正在受伤害。 简直是最佳搭档啊。 心中滋生的情感逐渐强烈起来。恍惚中仿佛有画卷在眼前展开,那个人背对着她站在光芒里,依旧像是一座坚不可摧的大山,但是好像,能够触摸到...那是和自己用小刀割出来以及血液快要流干时感觉完全不同的...... 在手指即将触碰到战衣的时候,少女猛地回过神来,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远离了幻象,开始认真工作。 一口气扫完了所有人选,青天目选睁开眼睛之后面无表情地沉吟了好一会儿。 朦胧的纱布将落未落,在少年略显紧绷的注视下,黑发少女跳下吊椅,毫不客气地把三枝熄心挤到旁边,占了他原来坐的位置。 突然扭过身体将头搁在三枝熄心肩膀上、看不清表情的青天目选,伸出手臂死死环住了对方。 “呃......选,怎么了吗?”被控制住的三枝熄心眨了眨眼睛,迷茫地感觉到从对方那里源源不断传过来的情绪从悲痛欲绝很快转换到了......杀气四溢? “......嘤。”青天目选吸了吸鼻子,直起身体,面目狰狞地掐住旁边那人的肩膀就是一阵猛晃,“你这家伙是老天专门生来克我的吧可恶!!!” “快滚!” 被连人带东西扔出去的三枝熄心捂着晕乎乎的头坐在地上望着紧闭的大门,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选?”他迟疑地出声喊道,不出意外的,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到现在差不多已经反应过来为什么对方会突然爆炸了,三枝熄心有些搞不懂自己对于没有结果这件事到底是什么想法,总之他先把盖在脸上的外套拿下来穿好,又弯腰去捡地上被误伤的抱枕。 “叮———” 这层楼的电梯门打开,消瘦的金发男人和他四目相对。 选的邻居好像是......三枝熄心张了张嘴:“......唔!” 包被重重砸进了怀里,三枝熄心被作用力带得向后退了好几步,差点没坐倒在地上,好在有人反应极快地从后面撑住了他。 仓皇间转头看的时候,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的黑发少女看着两人此刻的姿势,眼眶红红地“哼”了一声,再次重重地摔上了门。 三枝熄心抱着包站稳,才发现见义勇为的男人捂着腰一副痛苦的模样。 他意识到什么,有些慌张地掏出手机打算拨打急救电话却被拦了下来。 对方虚弱地摇了摇手,笑容有些勉强,但还是打起精神语重心长地劝道:“这位少年,世界上没有解不开的误会,一定要和女朋友好好沟通啊。” 三枝熄心愣了一下,“她不是我......” 第10章 初露端倪 金发的邻居先生向三枝熄心比了一个大拇指,用“你知我知”的语气道:“不用说了,我都明白。”还附赠了一个不知为何闪闪发光的笑容。 “......”三枝熄心在这样的笑容下默了默,还是坚持着说完了解释,“她不是我的女朋友。” 许是他脸上的表情太过认真,瘦弱的男人收回手转而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 也不知道信了几分。 三枝熄心把包背好,将那个正好是第一英雄头部形状的抱枕——上面凸出的两条刘海打了个结——挂在门把手上。 做完这一切,少年看向了旁边没忍住“噗”了一声的欧尔麦特。 是的,除了和平的象征本人,又有谁能让选大费周章地搬家呢。 顺便如果没感觉错的话,一整天在不远处暗搓搓偷窥他们做测试的人,应该就是眼前这位吧。 要么是躲避的技术还未到火候,要么就是a班里有他在意到极点的人,以至于没控制住情绪、不小心露出了破绽......当然也不排除只是被某个人的行为震撼到了的可能性。 三枝熄心漫不经心地想着,转身的时候,书包被什么勾了一下,拴着挂件的细绳突然断了,“欧尔麦特”顿时骨碌碌地滚到了金发男人的脚边,轻轻在鞋子上撞了一下。 第一英雄愣了愣,反应过来之后弯下腰捡起它递了过去,周身气息跟着显而易见的轻缓很多:“哈哈,原来三...少年你也喜欢欧尔麦特吗?呃,我的意思是......” “谢谢。”三枝熄心没怎么在意他说的话,他拿过躺在对方手心的挂件,看了看之后放进了衣兜里,“我妈妈喜欢,她希望我成为一个像他那样的人。” 那你呢?大概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类型的欧厨,欧尔麦特张了张嘴,干巴巴地鼓励道:“你一定可以的。” 三枝熄心礼貌地朝他点了点头,提起对方之前情急之下扔在电梯口的塑料袋递了过去:“长期吃便利店的东西不太好,请务必注意身体。” “哦......好的。”欧尔麦特目送少年上了电梯,后知后觉地感觉到少年的话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那边他还摸不着头脑,电梯里,三枝熄心开始给青天目选发短信。 [to选: 抱枕挂门口了,记得去拿。 ——三枝熄心] 消息显示发送成功后,他没有着急收回手机,果然屏幕很快又亮了。 [to三枝熄心: 知道了,哼╯^╰ ——选] 奶白色长发的少年弯了弯唇角,几秒之后手机再次震动起来。 [to三枝熄心: 记得回去翻邮箱。 ——选] 这句话映入眼睛,过了一会儿才在脑中翻译成了可以理解的句子。他意识到了什么,脸上的笑容慢慢收了起来。 去医院前先回家收拾好了东西,将包搁在脚边,三枝熄心打开了电脑,屏幕的光幽幽地照在脸上,他翻着邮件的内容,深深吸了一口气。 第二天上完课,三枝熄心按照原定计划迅速换完衣服往外走,然后刚好在拐角处被等在那里的爆豪胜己拦了个正着。 还没把战斗服换掉的男子高中生大步走到面前,尘土气息混杂着尚未散去的硝烟味猛地一下笼罩过来。 他抬起手压住三枝熄心的肩膀,不容拒绝地把头凑到了他的脖颈处。耸动鼻尖嗅了嗅,奶金色爆炸头少年无比笃定道:“昨天那个,是你吧。” 半敛在睫毛下的苍青色眼眸毫无波动。 “哼。”爆豪胜己撇了撇嘴,看起来情绪不高,他并未故意做出凶狠的表情,然而略微上挑的眼型配合此刻的模样,依旧有一种凶凶的感觉。今天上课的时候他着实大干了一场,除却翻车后身上被割出的一些细小伤痕,不计后果使用爆炸个性带给肩膀的负担估计也够呛。 确认完爆豪胜己便略微直起了身体,调转脚步擦肩而过的时候他用力压了压三枝熄心的肩膀,红瞳微眯:“不知道你这家伙搞什么鬼,总之没有下次。” 对方收回手的下一瞬,有坚硬的东西硌到了肩膀,三枝熄心眨了下眼睛,回头望见爆豪胜己的背影,——由于罪魁祸首、小臂上配合战斗服使用的那两个体积较大手/雷形状的装备,少年无意识地在向外弯着手肘。 甩着手臂的走路姿势对比起刚才扑面而来的威慑感,竟然有些异样的可爱。 三枝熄心摸了摸自己的肩膀,表示用“可爱”来形容对方一点都不心虚,再想起接下来打算去做的事的时候,紧张感已然消去了不少。 而不自觉勾起的唇角一直到他站定在校长办公室门口,才缓缓拉平。 “笃笃” “请进。” “啊,你是先前预约过的三枝同学吧。”捏着笔的鼠科动物——根津校长——抬起头,用他细软的声音道,“请在那边坐一会儿,我马上就好了......桌上有新出炉的小饼干,不介意的话要再来点红茶吗?” “谢谢您。”三枝熄心闻着充斥着整个办公室的香味,逐渐放松下来。 “久等了。”其实并没有等很久。根津校长放下笔从办公椅上跳下来,到对面蹬着小短腿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上去,最后还是来访者稍微用手帮忙托了一下才稳稳坐上了沙发。 穿着西装的小动物笑眯眯地道了谢:“那么,三枝同学,你有什么事要单独和我说呢?” “......是这样的。”三枝熄心有些不自在地摩挲了一下手指。 青天目选发给他的邮件里是关于名单上众人的分析资料,其中根津,作为世界上唯一觉醒个性的动物,赫然在榜。 与其他人完全不同的是,邮件里只粗略地提及了它的个性『高规格头脑』,而唯一的建议是“直接坦白”。 舔了舔唇,少年抬起眸子认真注视着对方黑漆漆的眼睛,直截了当地说出了自己的请求:“我希望能与您做一个亲子鉴定。” 第11章 阴差阳错 “欸?”去取茶杯的爪爪停在了半空中,根津抬起头,纯黑的眼珠里什么都映不出来,显得有些呆呆的,同样其他人也无法从中窥得丝毫情绪。 以小动物之姿成为雄英高中校长的根津并非等闲之辈,至少此刻,在片刻的出神后,它继续朝茶杯伸出手,一边淡定道:“好哦。” ————如果忽视接下来由于爪子的颤抖而导致茶杯底部不停磕在杯碟上发出了一连串清脆响动的话。 “是现在就要去医院吗?咦,我们这种情况找相关个性的英雄可能会更......”终于成功将红茶举到嘴边,根津若无其事地想要喝一口,却因为持续颤抖的手而迟迟无法送入口中。 杯中的液体被剧烈的晃动带了出来,在白毛毛和衣服上留了不少茶渍。 三枝熄心:“......”看到对方这样的表现,他反而一点都没感觉了。 “不用这么麻烦。”他轻声解释着走到它的身边,从口袋里拿出用红绳缚着的一颗珠子,这是那天森鸥外装在盒子里的礼物,——融入了他的血液、用特殊个性制造出来的鉴定仪器。 “请您碰一下它。” 此刻的根津懵懵懂懂,除却身上的衣服与横贯右眼的疤痕,现在的表现当真如同懵懂的小动物一般了。它依言将茶杯放到旁边,将空出来的爪子搭在了珠子上。 时间过去,然而珠子还是那颗珠子,并没有任何特殊的反应。 三枝熄心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尽管是预料之中的事,还是止不住有些微的遗憾。他单膝跪在根津的身前认真道谢:“十分感谢您,校长。” 话中蕴含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根津的理智逐渐回笼。 三枝熄心正垂着头,突然感觉额前的头发被轻轻拍了两下。 “没事的,三枝同学,无需自责。”回过神来的校长语气里满是宽容与睿智,甚至还有些感慨和欣慰,“我大概永远都不会有孩子......像刚才那样的期待与喜悦,想必这一生都不会再有第二次了吧。这样看来,应该谢谢你的是我才对。” 三枝熄心却感觉到自己的胸腔一阵发紧,这一刻他恍恍惚惚又清楚明白地意识到,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以自己为基点的行为和语言自由而肆意,随意牵动了别人的情感,像这样轻易给予之后随意撤去,如同拨一根弦、一张琴那样简单,又是多么的高高在上。 可他并没有为之前的选择而感到后悔。三枝熄心张了张嘴,话语闷闷地堵塞在了喉口。 愧疚一潮一潮地接连涌上来,他阖上眼睛,轻轻地在对方落在额头的那点温度上蹭了蹭。 离开学校的时候,三枝熄心已经调整好了心情。 他郑重地划掉了第一个已验证的名字。 去医院的途中,十束多多良借了护士前台电话打过来,指定了某家店想让他带块蛋糕回来。 “要是熄心哥快要到了就算了。”电话对面的少年补充道。 三枝熄心看了看窗外,正好还没过站,于是他应下来,半途下了电车。 走到十字路口的时候,信号灯从绿色变成了红色,之后不间断传入耳朵的、高跟鞋踩在水泥路上的“哒哒”声就没有停过。 浅淡的香水味传入鼻端,余光看见了一抹粉色,三枝熄心转头看时怔了怔,有些犹疑地叫道:“五月小姐?” 不怪他不敢认,向来仗着天生丽质素颜朝天的女孩子此刻将半长卷发编织在一侧,细细描过的眉、精心挑选的唇釉,一身长裙更将她衬得温婉可人。 咬着唇在街边徘徊的粉发女子回过头,眼睛刷的一下亮了起来。 “小枝!”桃井五月以绝不符合这身打扮的姿态大步冲向三枝熄心,一把搂住他的脑袋好一顿揉。 被柔软的东西毫无间隙地压住口鼻,呼吸不过来的三枝熄心费力地侧过头汲取新鲜空气,期间他抵着桃井五月的肩膀想要拉开一点距离,却被无情镇压了。 过了一会儿,桃井五月才依依不舍地松开手,她笑容明媚地揉了揉少年奶白色的长发:“小枝,好久不见啦!” “......嗯。”三枝熄心长长地喘了几口气才恢复了以往的呼吸频率,他望着对方,心里泛上了些许疑惑,“五月小姐怎么在这里?” “这个嘛......”桃井五月的情绪肉眼可见地低落下来,“其实我是来相亲的,但是刚刚事务所突然打电话过来。” “我想先走的。”她无精打采地塌下肩膀,声音虚虚往下压了压,“可,可是只约了时间,没有联系方式也不知道是谁。呜,总不能就这么放人家鸽......” 尾音逐渐湮没在了她直勾勾盯着少年的视线里。 “小枝!”三枝熄心突然被桃井五月握住了肩膀,粉发大姐姐努力压下上扬的嘴角,一脸严肃道,“拜托了!” ...... 天边的火烧云无所事事地飘着,随意伸了个懒腰便顺手在窗边少年的皮肤上铺了一层浅浅的霞色。 三枝熄心伸出手指勾了一下蛋糕盒子的缎带,目光透过玻璃落到外面的人行道,一边漫不经心地思考待会儿的说辞。 随着时间的流逝,路上行人的数量迅速下降,从一开始的熙攘变成了小猫三两只,而在并不漫长的等待中,店门终于被推开了。 有人来到了身边。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左手已经被牵引着拉了起来。来人垂下眼睫,在三枝熄心的注视下轻轻地在自己的指关节上落下了一个吻,鼻翼间的温度缓缓沁透。 金发的英雄抬起头,弧度好看的睫毛下,碧绿的眼眸如同纯澈的湖水,又像是夏季最热烈的山林。 他凝视着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的三枝熄心,遮住大半张脸的衣领下传出带着笑意的低缓嗓音。 “久等了。” 三枝熄心脊背一僵,慢慢抿紧了嘴唇。 ......糟糕。 第12章 咔嚓咔嚓 大家好,我是每日八卦新闻社的一名记者,目前因为编辑惹我生气了而尽职尽责地处于休假中。 这个平静的傍晚,有些人表面上看上去一本正经地看报纸,实际上却在用个性疯狂抓拍,——就比如正在弄个大新闻出来的道路上奔跑的我。 首先要说明的是,我并不是故意潜伏在这家咖啡厅的,收银台那边的小姐姐们对我露出的专属于熟客的笑容就是证据。 今天下午,我踩着人字拖慢悠悠地从家里出来,按照习惯来这家店买一杯咖啡,我慢悠悠地着排队,幸灾乐祸地想着现在应该在加夜班的某个社畜编辑。就在即将补充要打包的那一刻,却用自己这双无比犀利的眼睛发现了窗边的宝贝。 还打什么包! 我立马对着收银小姐姐露出了无比真挚的笑容:“我在这里喝,谢谢。” 我目不斜视地走过窗边,端着咖啡在目标人物的斜后方坐下。 然后偷摸摸拿出手机调入在路过的瞬间利用个性拍下的照片,美滋滋地瞅了好几遍,尽管只是个影绰绰的侧脸,还因为有长发的干扰看不出是男是女......这孩子,绝对很正啊! 雄英的校服?长成这样的学生他不可能没有印象,所以大概是今年的新生。哦嚯,如果个性过得去的话就是妥妥的摇钱树(划掉)潜力股啊! 深知群众颜狗本性的我在之后体育祭的重点关注对象单子上添了一笔。完事后看了一遍小本本,又在心里噼里啪啦地打了一遍算盘。 加工资的事可以再提一提了,开心。 “叮铃”一声,又有客人进来了。 是个陌生的、穿高领的男人,他直直朝“潜力股”走去。 是那孩子在等的人吗......我没怎么在意地瞅了一眼,心满意足地端起咖啡,噘着嘴无比小心慎重地在边缘啜了一口...哎哟,这次可得小心别破坏了最上面那层的拉......花...... 嘶溜—— “???”我鼓着腮帮子含着一嘴的奶沫彻底懵逼了。 wtf?!在我没注意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潮爆牛王会在这?!为什么他的嘴正贴在人家小孩的手背上?! 高领男人做完那个九成小女孩看到会尖叫的动作,十分自然地放开手坐到了我看好的“潜力股”对面。 实不相瞒,在扒着杯沿的皮皮虾被我一口气吸干净的刹那,我连之后三天早报英雄版块的标题都想好了。 #限量版拉花为何惨死口中,原因竟是某排名前十的英雄?!# #某知名英雄私生活大揭秘!他竟是这种人!# #震惊!潮爆牛王竟与神秘恋人现身蛋糕店!# 嗯?要问我是怎么认出来的这家伙?确实从外表上确实很难看出来,毕竟人家伪装的如此好......至少我刚才就没有认出来。 但是!拥有能够秒秒钟拆了自己高领的纤维、亲完人家手背再原封不动织上去个性的人,除了潮爆牛王还有谁!告诉我!还!有!谁?! 我表面上若无其事地摊开报纸,十分镇定,冷静自若,八方不动。 淡定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很好,还没跳到快昏过去的程度。我深吸一口气,这才开始翻自己的相册,发现因为无意识连续不断的拍摄,对方亲密的那一刻被完美地记录了下来。 我顿时腰也直了,背也挺了。 哈!有了这张照片在手,辣鸡编辑我看你对我的职业习惯还有什么话说! 此刻如果有其他人能够看到悬浮在我头顶的摄像机,想必一定被闪瞎了吧,——毕竟我仗着他们看不到,还破例开了闪光灯。 等到再次看过去的时候,“潜力股”已经在我眼里转化成了灿灿发着光的金山,坚强的我没有移开视线,顿时热泪盈眶。 哦,是被自己的闪光灯闪的。 * 大家好,我是每日八卦新闻社的一名记者,目前因为与编辑闹变扭(?)而处于绝赞跟/踪中。 目标坐下来说了几句话——既没有拥抱也没有更亲密的动作,只又打包了一块蛋糕——就起身开始往外走。 虽然有些遗憾没有拍到劲爆的照片,更多的是庆幸。 还好没有,要是这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真的对小孩子下了手,我绝对会鄙视死他的。 我在后面跟了一路,疑惑慢慢泛了开来。 他们真的是来约会的吗?这是在送人回家?最近女孩子失踪的案件越来越多了,潮爆牛王在旁边陪着确实稍微安全些......但仅仅把见上一面以及送回家的这段路途就当做是约会的话,也太惨了吧! 啰里八嗦地想了这么多,其实到现在为止拍到的,咖啡店的那一张就已经足够了。那么为什么还在继续呢,是因为我有些放不下......毕竟以上都是好的方面的揣测。 潮爆牛王,排名no.4的职业英雄,一直以来表现在外的都是温文尔雅,绅士又不失强势的形象。照理来说没什么好担心的,可我身为记者见多了现在名不符实、德行无法与身份匹配的英雄,万一...... 万...噫呀! 等在前面的那个金发小帅哥是谁shui?! 修罗场!三角恋! 翅鸡,翅鸡得我眼冒金星。 加薪升职指日可待嗷呜!我咬着帕子幸福地想着,对这个漩涡中心的小可爱起了隐隐的怜惜之心,放心,我一定会记得给你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打码的! 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离开的那个竟然是潮爆牛王,剩下两人接着一起走。我踮着脚悄摸摸地想要跟上去,却被后领的力度扯了回来。 是谁?是谁竟敢提未来副社长的后领?! 我含怒回头,却被路灯照出的帅脸吓得脚一软。 “闹够了?”对方跳了跳眉,轻轻松松地把试图逃跑的我拦腰抓了回来。 “对不起。”他突然说。 我没有理他,肚子被肩膀硌得有点难受,而且虽然道歉了,但我赶脚里面并没有多少真情实感。 “我不应该怀疑你拍照的。”这个人这样说着,扛着我调转了脚步,“原谅我吧。” 原谅个屁。 脑袋充血有些热热的,说到屁,我瘪着嘴伸出手、狠狠捏了一把某个不可言说的地方。 嚯,还挺软。 对方猛地停住了脚步,我感觉揽在腰上的手也跟着收紧了,过了一会儿,他突然拍了拍我的后腰,说:“......我知道了。” 你,你知道个啥子?!听见这句话的我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个答案在我被迫一边开着摄像机一边嘤嘤嘤的时候,昭然若揭了。 辣鸡主编吃枣药丸!我要和这个大猪蹄子分手! 第13章 神秘二人 三枝熄心很平静,即便从这个第一次见面的男人那里感知到了出乎意料的炽热情感。 “抱歉,这位先生。”他收回手,直截了当地进入了正题,“与你有约的那位小姐临时有事,我是被拜托来告知你的。” 通知完毕,少年将桌子上打包好的蛋糕盒子提到手上,站起来对他点了点头就要离开。 “请稍等一下。”不知道上一瞬脑中到底转过了多少念头,尽管袴田维的理智告诉他无论是年龄还是阅历、眼界,两人相差实在太大,就此放手才是成年人应该做的事。可心中涌动着的这份前所未有的悸动却一个劲地催促着,让他不由自主地开口叫住了他。 视线在三枝熄心手上划过,袴田维示意服务员再打包一份蛋糕,然后他背对着店内众人,将披散下来的金发向左边捋了捋。 与此同时,打算开口的三枝熄心感觉到手腕处传来了几分拉扯的力度。他垂下眸子一看,有几根亮晶晶的丝线从对方松散开来的袖口一路在桌面上蜿蜒,最后缠绕在他的手腕上,仿佛是什么有生命的东西似的,那两根线头向上翘起来,摇摇晃晃的,见他看过,还缠绕在一起比了个小心心。 三枝熄心:......有点可爱。 “蛋糕就当做是谢礼。”为了抵消小家伙的顾虑,主动表明身份还用个性卖了萌的潮爆牛王看了看窗外已然昏暗下来的天色,十分正直而含蓄地问道,“这么晚了,有人来接你吗?” 三枝熄心愣了一下,从兜里掏出手机按了按,发现由于昨晚忘记冲的缘故已经没电了,不如说之前能撑到多多良打电话来已经很了不起了。 他沉默地将手机放回口袋,抬起眼睛的时候正好接触到了袴田维有些隐晦的目光。 就这么关心他的安危吗? 少年怔了怔,对这位英雄的责任感又有了新的认知,望过去的眼神也发生了稍许变化......嗯,他的耳尖怎么好像有点红? 三枝熄心疑惑地眨了眨眼睛,再往那个方向看去的时候,已经被金发完全遮掩住了。 是错觉吧。 被盯着看的潮爆牛王现在无比庆幸自己无论什么时候都穿高领的习惯。其实他...因为苦练个性的缘故一直都没能认真有过一段感情。 当下心里一阵阵泛着的、带着些许羞涩的甜蜜十分新鲜,而表露出自己身份的行为无异于正在向心仪对象开屏的孔雀。可他的确对自己的情感仍有犹疑,在羞愧之余更有一种重新回到了年轻时候的错觉。动心的对象还是个孩子,他是否能肩负起他的未来呢?回去得好好想一想。 总之现在先把人送回家。 袴田维十分绅士地接过两个蛋糕盒子,用纤维固定了,然后先一步为三枝熄心推开了门。 三枝熄心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原来如此,这就是......排名第四的英雄啊。 之后也是,察觉到有冷场的趋势,袴田维迅速找到一个话题,两人竟然就这么轻轻松松地聊了起来。并不是前后辈的身份,也不是成名已久的英雄与雏鸟的身份,平辈相交,一切都恰到好处。 然而这场突如其来的邂逅并没有持续很久。 “啊,熄心君!”在拐角处打电话的金发青年抬起头,看到他的时候明显的松了口气。 草薙出云对电话那头的人说了几句,合上手机向三枝熄心走了过来:“你的手机怎么了?一直打不通。” 三枝熄心愣了一下。 潮爆牛王看了一眼草薙出云,心里差不多有了数。他把蛋糕盒递了过去:“那么我就先走了,有事的话可以给我发短信。” 等到少年乖乖应下来,一辆车正好稳稳停在了旁边,袴田维坐上去之后摇下车窗对三枝熄心颔了颔首。车灯闪了两下便远去了。 三枝熄心收回视线,拿出手机将黑屏对着草薙出云展示了一下:“没电了。多多良怎么了吗?” “......是这样的,我接下来会和尊轮流请假照顾多多良。熄心君才刚刚开学,而且还是在英雄科,应该超级忙吧?”草薙出云回过神来揉了揉自己的后脑,“是临时决定的,多多良想再打电话告诉你的时候已经打不通了......大家都很担心。”还出来找人了。 “麻烦你了。”三枝熄心认真向草薙出云道谢,“下次我一定会记得把电充满的。” “嘛嘛,你没事就好。对了熄心君,刚刚那位是?”草薙出云突然想起来那辆看起来就超级贵的豪车,说实话是真的有被吓到。 三枝熄心呆了一呆,认真思考了一会儿,他回答道:“(桃井小姐的)相亲对象。” 草薙出云松了口气:“哦,原来是相亲对象啊......等等,相亲对象?!” “这没什么好反对的啊。”坐在病床上的十束多多良拿着叉子如是说,嘴边还沾了一点奶油,“多一个人照顾熄心哥不好吗?” “不是,重点是这个吗?你哥还是未成年吧?”草薙出云端着盘子,有些奔溃地抓了抓头发,指向霸占了椅子的红发青年,“还有尊为什么回来得这么快啊,刚才不还离得巨远吗?” “因为肚子饿了。”周防尊耷拉着眼皮,有些懒洋洋地靠坐在椅子上,一边伸长手臂毫不客气地叉走了他蛋糕上的草莓。 草薙出云对周防尊幼稚的行为没有多少生气,倒是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对了多多良,你不是说熄心君是一个人住的吗?可是我送他回去的时候,房子里亮着灯,出来开门的那个长卷发的大叔和熄心君很熟的样子,是亲戚吗?” “亲戚吗......”十束多多良歪头想了想,爽快地答道,“我不知道啊,那是熄心哥自己的事吧。” 这边两人对十束多多良和三枝熄心的关系终于有了更深程度的认知,话题中心的三枝熄心却在客厅认真地帮人包扎。 少年皱着眉打完结,剪断了绷带:“怎么会弄成这样的。” “犯了点小错误。”坐在沙发上的是一个小麦色皮肤的男人,棕栗色的长卷发松垮垮地束在一侧,他不在意地揉了一把自己刺剌剌的胡茬,将右脚抬起来搁在了他自己的左腿上,“那个人的个性有点难搞定,还有同伙。” 依偎在他身边的孩子用细白的手指戳了下男人的伤口,见对方没忍住嘶了一声,苦笑着伸出手没轻没重地揉了揉自己的脑袋,才顶着一头乱蓬蓬的小卷毛面无表情地补充道:“......又是火焰的个性。” “最近火系个性也太多了吧。”男人扯下为了方便包扎而卷上去的上衣,抱怨道,“要不是因为差太多,还以为他们都是同一个家族的呢。” 第14章 后果前因 “啧,不说这个了。”伤员先生将脚驾到茶几上,包裹着腿的布料因而一紧,毫不客气地勾勒出了腿部充满力量的线条,“虽然受了点小伤,这次交换到的黄金足够让大家好好生活一段时间了。” 在他说话的过程中,三枝熄心一直保持着包扎伤口时的蹲姿,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的脚,直到对方有些心虚地把腿从桌子上挪开才收回视线。 面前这个大叔、栗林秋高的个性名为『vip通道』,能够直接打开亡者通往地狱的通道。过程尚不可知,总之他自己说是用“消除怨气以换黄金”的条件与下面某位不可说的大人达成了协议。而消除亡者怨气的最好方法...... “喂,熄心你听说了没。那些媒体又开始称呼我们『无名的正义英雄』了。”栗林秋高不满地砸吧了一下嘴,眉宇间泛着些许愁苦,“这称号也太没有辨识度了,没看见那张纸上写着的『雪松』吗?传播名号让客户自己找上门也太难了吧。” 正如他话中所透露出来的信息,结合第七章提到的新闻,那些源源不断自首的犯人,全部都是他,或者说他们的手笔。 “......”三枝熄心默了默,想到忏罪书上用特殊材料写就、据说只有亡者才能看见的落款,对此实在没话可说。 他站起来收拾了一下药箱,抬头发现某个小孩在稍微提起点精神戳完伤口后,没多久又变回了恹恹的状态:“未晞?” 日露未晞垂着头不说话。栗林秋高皱眉对他摇了摇头,低声解释道:“这次有好几个亡者的委托目标都是同一个人......” 三枝熄心恍然,在男孩子的身边坐下,手指触摸到对方的手腕,果不其然感觉到了各种混杂在一起的负面情绪。也对,毕竟身为个性的使用者,进行的时候他一定得在旁边看着。 难怪栗林秋高会带人来找他。 三枝熄心叹了口气,干脆直接握住小孩的手,努力回忆着开心的事,把温暖源源不断地传过去,将目睹罪恶而产生的灰暗碎片替代。 是的,那些经过挑选后的亡者,消除他们怨气的最好方法就是对加害者......以牙还牙。 “你最近穿裙子的时候...不对,就算不穿裙子的时候也一定要小心。” 三枝熄心关上门,两人离开时,栗林秋高的叮嘱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虽然得到消息的确是有很多女性失踪了,但我一个那样的亡者都没有发现,地狱里也没有......就像当初我姐姐一样,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 ......这意味着她们说不定在世界的某个角落,生不如死地活着。 三枝熄心心情沉重地从抽屉里翻出充电线,刚刚开机就有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他看了一眼屏幕上显示出来的人名,插上耳机按了接听:“五月小姐......?” 手指在屏幕上滑动,三枝熄心分神停着耳边的动静。手机里果然躺着很多未接电话和短信,其中一部分来源于十束多多良,另一部分则来自桃井五月。 “小枝你没事吧?!现在是在家里吗?!”桃井五月慌慌张张的声音从电话里面传出来。 “嗯。”翻到某个短信的时候顿了顿,少年疑惑地问道,“怎么了吗?” “那个......”对面支支吾吾了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般喊道,“今天我相亲的那个家伙没有对你做什么奇怪的事吧?” 三枝熄心有些茫然地眨了下眼睛,迟疑道:“奇怪的事是指......” 桃井五月愈发内疚了,虽然登记在档案里的只有『情报收集』,但她其实还有一个被动个性。 ——只要与自己的欧派接触超过五秒,就会被她在那个时候想到的人一见钟情。 因为一般情况下不会被激发,再加上达成条件和内容均十分尴尬,更是被她有意无意地撇到了一边。 今天抱抱的时间应该超过五秒了。当时她没意识到,后来赶回事务所又忙昏了头,歇下来才突然意识到了这一点。 当时脑中一闪而过的相亲对象不知道是个怎样的人,想到这个没放在心上的个性可能会带来的后果,又看了看时间,心顿时凉了半截。 短信发过去没有反应,电话打过去还是关机。就在她抱着再打不通就赶过去找人并且报警的念头拨打最后一通电话的时候,谢天谢地终于被接起来了。 “都怪我qaq。”顾不上羞涩,桃井五月仔仔细细地对三枝熄心讲了一遍她的个性,却由于缺乏大量实践经验的缘故,无法确定具体的有效时间。 “小枝你说实话。”她小心翼翼地问,“那个人真的没对你做什么吧?” 三枝熄心回忆了一下,除了最开始的亲手背之外确实毫无异常,最开始感知到的情绪也被坚定地归纳为英雄对人们的热忱。 于是他肯定道:“没有。” 再三确认过没有后,桃井五月终于松了口气,不过她还是不太放心,叮嘱道:“以防万一,现在尽量离他远一点。” 三枝熄心应了下来:“好。” 了结心事,电话对面的声音终于轻快起来:“对了,还没恭喜你入学呢,小枝有收到我寄的升学礼物吗?” “嗯。”三枝熄心从椅子上站起来,拉开柜子的门,从右边堆着的各式各样还没来得及拆开的包装盒里翻出了一个巴掌大的盒子。 “在吃之前记得好好看说明书哦,我可是非常期待......”话还没说完,桃井五月安静了几秒突然发出一声惊呼,”诶?都已经这个时间点了!小枝你明天还要上学的吧,晚安晚安。” “晚安。”三枝熄心轻声回复道。 然而挂断电话后他并没有听话地上床睡觉,而是坐到书桌前打开了电脑。再次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青天目选的邮件,三枝熄心低头慢慢摩挲了一下说明书的纸张。 第15章 减去二三 “欧尔麦特。”这天课程结束,三枝熄心追上去叫住了欧尔麦特。 授完课没来得及走远的第一英雄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后颈,虽然有些茫然,还是低下头认真地对待对方即将出口的话:“呃,有什么事吗三枝少年?” 莫非是诉说烦恼吗,传说中教师与学生谈心的情节这么快就要上演了吗!欧尔麦特战衣下的胸腔砰砰直跳。 “我可以握一下你的手吗?” 出乎意料的,这位态度比起他人一直相对冷淡、除去那天的“欧尔麦特”挂件外根本看不出是欧厨的学生,竟然仰着头提出了这样的请求。 熟悉的话语让他在诧异过后迅速找回了(面对粉丝时的)状态。 “当然可以!”高大的英雄露出一口标志性的大白牙,十分自然地朝三枝熄心伸出了手。 虽说是握手,由于体型差的缘故,少年整只手都几乎被他攥进了掌心。光滑无疤的皮肤尚且还属于稚嫩的雏鸟,欧尔麦特在心里叹了口气。 那天见面后他不知为何有些在意,打听后才知道三枝熄心是那位常年活跃在前线的灾后英雄,——因瑟芙的孩子。 这位将自己能够安抚人心的个性『绿意』最大程度用到刀锋上的女性英雄,她的大名欧尔麦特一直有所耳闻。 之后他对于三枝熄心有了诸多联想,不如说是相当期待少年的表现。正因为如此,今日模拟实战将整个过程收入眼底,他隐约想象出来的形象才会被打碎得如此彻彻底底。 一开始潜伏与收集信息还很正常,对上之后最初的交锋可以看出来体术应该不错,只是之后的走向看得人一脸茫然,不只是监控室的学生们,队友,甚至是与之对战的两人脱口而出认输后都没有反应过来。 唯有他将现状与对方的个性结合起来一联想,才勉强看得分明。 直接控制对方厌战什么的,三枝少年真的是......欧尔麦特心情复杂。 虽说用法新颖,这不是完全没有达到锻炼的目的吗! 握在掌心里的手动了几下,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新任教师条件反射性地松了松手指。 以为是结束了,没想到对方调整了姿势反而更往里钻了钻,欧尔麦特回过神来,有些摸不着头脑:“三,三枝少年你这是......?” 三枝熄心飞速眨了下眼睛,苍青色在半敛的睫毛间一闪而过。 他不动声色地扫了眼特意系在手腕上、此刻正与对方亲密接触的珠子,若无其事地松开了手,好吧,第二个排除了。 可能是知道可能性很小,从来没有期待过,这一次他的心里毫无波澜。 “谢谢你,欧尔麦特。”三枝熄心扬起唇角对欧尔麦特弯了弯眼睛,终于表现得有一点点像合格的欧厨。 三枝熄心回教室收拾了东西,拎上包抬脚往外走。 这一次对他行注目礼的人多了很多,这在意料之中,毕竟和他有同样待遇的还有另外一个人......不过会被叫住这一点,还是出乎预想的。 “那,那个,三枝同学。”处于几个人中心位置的绿色海藻头少年扬声向他喊道,“三枝同学不去吗?聚餐。” 教室里的人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弄得全部看了过来。 不知道这位先前并没有交集的同学为什么突然发起邀请,察觉到落在身上的视线越发朝紧张兮兮发展,对方本人也一副快要被煮熟的样子。三枝熄心将目光从对方点缀着小雀斑的、红润的脸颊上收回来,侧过身冷淡地拒绝了:“抱歉,我今天有事。” 奶白色长发少年的身影消失在门口,绿谷出久脸上的热度慢慢降了下来,他回忆了一下自己刚才说了什么,怎么也没想明白为什么那句话会从自己嗓子里传出去。不过,他摸了摸胸口,这好像是认识以来和三枝同学说的第一句话。 “总觉得三枝君有点可怕......”旁边丽日御茶子喃喃地说完,反应过来立刻瞪大眼睛捂了捂嘴,“啊,我不是......” “是有一点。”她身后墨绿色长发的女孩子用手指抵着下唇歪了歪头,“面对他有一种失去斗志的感觉kero。” “欸,原来梅雨酱也有这种感觉吗。”丽日御茶子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惊奇道,“我还以为是我的时候错觉呢......出久君?” “啊,没什么。”绿谷出久回过神来笑着抓了抓后脑勺,“只是觉得,没有亲眼见到三枝同学的表现有些遗憾。”轮到三枝熄心上场的时候他已经在校医务室了。 且不论教室里关于今天课程开启又一轮讨论。 少了去医院照看十束多多良的负担,三枝熄心坐在列车的座位上,将手放进口袋里摸了摸,里面揣着桃井五月送他的礼物,总共使用时间达二十四小时的个性产品『化猫』。 时间有限,虽然尚且宽裕,可他一分一秒都不打算浪费。 青天目选给的资料里,名单上有一个人会定时在某个公园的角落投喂,他打算直接去那里碰碰运气。 几个小时后,一只毛色柔软的猫咪从横滨公园的树丛里钻出来,先是抖了抖毛,将背上沾到的几片细叶抖落,才慢吞吞地迈着步子跳上长凳,在正在分发小鱼干的人类身边趴好,抬起头光明正大地打量了起来。 对方顿了顿,垂头瞥了他一眼,继续朝脚边其它猫咪递零食的动作。 他看起来大概三四十岁,长度只到颈间的银发干净利落。黑底金边的羽织披在他的肩膀上,内里选色沉稳低调的和服与他周身沉淀着的威严气度十分相配。 三枝熄心眯了眯眼睛,毫不客气地抬爪扒住了男人的胳膊。 福泽谕吉一早就注意到了这只猫。 公园里的猫来来去去,时不时出现几张陌生的面孔或是熟悉的脸消失一段时间,都是非常常见的事。 今天出现的这只显然属于前者。 比起公园的其他流浪猫,它显然被打理得很干净,略长的毛发颜色并不晃眼,是柔和的白,目测与普通动物毛发略微坚硬的触感不同,那些被刚才一阵吹过的风拂得东倒西歪的毛毛,光看起来就十分的柔软。 走路的姿态是独属于猫科动物的优雅,长相也符合人类的审美观,只不过全是唯一的墨色是从头顶两只花瓣似的耳朵中间开始往旁边渲染开的圆,看起来就像顶了个锅盖头的发型。 福泽谕吉弧度不大地弯了弯嘴角,眸中浮现出不怎么明显的笑意。 也许是他分鱼干的动作实在太慢。小家伙终于有些沉不住气,于是下一刻他的手臂被急切起来的猫直接扒住了,还用那双美丽的眼瞳盯着他,不满地“喵”了一声。 虽然撒娇的行为很可爱,但是,“这样是不行的。” 男人突然开口,因为嗓音条件和惯常语调的缘故,即使尽量温和下来,也激得三枝熄心在没意识到之前就已经把耳朵向后贴了贴。 三枝熄心:“......” 他低头看了看对方递到眼前的手和其中放着的几根鱼干 虽然香味很诱人,可他毕竟不是真的猫咪。三枝熄心瞅了眼福泽谕吉,决定先干正事。 他将前爪抬起来,平平地搭上对方的手掌。调整好长度系在爪子上的珠子与福泽谕吉的掌心亲密接触。 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这珠子不会坏了吧?虽然明白名单上还没确认的人还一溜地排着队,三枝熄心还是忍不住想着,他的运气应该没差到验证完最后一个才找到要找的人吧? 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陡然听见长凳下有只猫拖长嗓音对着他喊了一声“狐狸精”,三枝熄心抖了抖胡子,最终还是在两方愈发灼热的目光下把头探了过去。 嚼着小鱼干缩回原地,他忍了一会儿脑壳被轻揉的诡异爽感,在丢掉节操被撸遍全身毛毛之前跃下长凳跑走了。 第16章 又一中招 三枝熄心迈着步子哒哒哒地跑到目的地,却发现那里空空的什么都没有,他放置在树后的校服和书包不翼而飞了。 可这地方是他挑选的隐蔽之所,一般情况下没人会涉及,更何况这个公园的人流量本身就不多。 他的衣服会去哪呢? 三枝熄心绕着树走了一圈,最终停留在一处俯压下来的小草旁边,他凑上去闻了闻,处于背光的阴影处而扩成圆圆的瞳仁里流露出几分思索。 为了多一份把握,三枝熄心伸出爪子扒住树皮尝试了两次,觉得没问题后噌噌几下就到高处、选了一根树枝作为暂时的落脚。 夏季正是草木茂盛的时期,接近顶端的叶子被风吹得簌簌动,有些影响视线。三枝熄心不得不又往前迈了几步,才透过缝隙锁定了嫌疑人。 那是一辆白色的面包车,他失踪了的校服和明显被扫荡过的书包扔在前面的草地上,里面的东西散了一地。 尾巴不自觉地拍打着树枝,从三枝熄心这个角度只能看到被车挡了大半身体的两个男人,和其中一个人手里十分眼熟的钱包。 三枝熄心轻轻巧巧地从树上跃下,飞快地朝着记忆中的方向跑去,在看见面包车白色影子的时候尽可能地俯下身体,悄无声息地靠近。 盘腿坐在地上的男人数了一遍金额,将手里已经掏空了的钱包随手扔到一边,有些嫌弃地将那些纸币揣进怀里。 钱包被他手中燃起的火焰点燃,落地的时候又静静燃烧了一会儿才被焚成灰烬。暗红色的火倒映在揣着爪爪卧在车底的猫咪苍青色的眼瞳里,映射出截然不同的冰冷。 三枝熄心看到坐在地上的另一个人踹了那个火焰个性的人一脚,冷着声教训道:“给老子省着点用啊。” “嘶,不至于节约到这种程度吧。”那人揉着腿不满地反驳,“这个月发药剂的时间不是快到了吗?” “你懂什么?用的多,我们能卖的就少。”坐边的人往后靠了靠,将背抵在车轮上,“之前我们电车上失的手忘了吗?” “像这种。”男人伸出手,指腹出现了一朵同样的火焰,只示意了一瞬就收回了手,“这种东西听说还不能量产。” “负责抓人的又不只有我们!”见同伴还是一副没听懂的样子,他恨铁不成钢地“啧”了一声,“你以为这次我们冒着这么大风险绑架的白鬼院家大小姐是用来干什么的?用来赔罪啊!” “对哦。”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人干巴巴地抽了口气,“那位要是对我们失去信心,分配下来的药剂就会越来越少......不过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老大的个性失效啊。” 白鬼院,白鬼院,他以前好像听森先生说过那些家族的事,据说在个性出现前就存在返祖现象的......半妖。三枝熄心转了转耳朵,刚要换个其他方便观察的位置再仔细看看,就听到头顶传来了陌生的声音。 “那两个小鬼。”那个声音压得低低的,分明还是个少年,“我迟早要让母亲大人......?!” “哼,没想到一睁眼就看到一堆渣滓。”细软的女声响起,微微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组织语言,过了一会儿,她才用带着微妙嘲讽的高傲语气接着评论道,“真是令人作呕的嘴脸呢。” 原本放松躺坐在地上的两个成年人顿时“刷”的一下站了起来。 根本看不见上面出了怎么样的变故,三枝熄心按捺不住从后面蹿出车底,兜了个大圈子才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头长双角、身着红白短款巫女服的少女手执薙刀,锐利的刀锋正抵着驾驶座少年的脖子,一只踩着木屐的脚踏在驾驶座与副驾驶中间的平台上,隐约可以看见腰际垂落下来的恶鬼面具。 三枝熄心蹲坐在树上看着他们,心里有些隐隐不安。他注意到两个大人在最初的紧张后很快放松了下来,与此同时少女的脸色开始变得不大对。 果然,只僵持了没多久,处于劣势的少年就轻轻松松拨开了薙刀。 眼见着他们拿了绳子打算把人重新捆起来,三枝熄心估算过距离,从树上一跃而下。 这几人之前的谈话让三枝熄心想到了之前爆豪胜己中的个性,更值得庆幸的是他在下跃过程中看到了想看的东西,——少女瞳中成型了大半的图案。 这就好解决了。 一回生二回熟,三枝熄心将愚蠢人类的胸膛用作踏板,过于敏捷的动作将毛毛拂得全部向后,让他看起来像一颗加了特效的炮弹。 然而由于借力点稍有偏差的缘故......猫咪的嘴唇只仅仅划过了少女柔软的脸颊。 救人失败的三枝熄心震惊地发现这辆面包车的窗户锁着,只有驾驶座的门是开着的。 不变回人就无法使用个性。察觉到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背上,三枝·不想裸/奔·熄心背对他们,冷静地将原本收起的爪子探了出来。 但是在动手前,身后就传来了几声沉闷的痛呼。用刀背敲晕了绑架犯,深紫色长发及腰的少女把刀别回腰间,报警说明情况后,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将还在面车门思过的小猫抱了出来。 “哼,长成这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白鬼院家的大小姐将已经涌到嘴边的话语咽了下去,再开口时候的声音却怎么听都是属于男孩子的了,“我名为白鬼院凛,你要不要和,和我回,咳......” 尽管性别似乎变得有些不对劲,现在结结巴巴的也不知道在说什么。少女,不对,少年脸颊红红的,看起来依旧别扭又可爱。 这人只亲到脸颊就恢复了行动能力。三枝熄心看着他,脑子里出现了青天目选发过来的那条“必须要亲到嘴唇才能解除个性”的短信。 嗯,是被耍了吧。 第17章 树林少年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猫咪被托着腋下抱起,极具伸缩力的身体拉长到了超乎想象的程度。 三枝熄心在了然过后迅速将青天目选时不时的恶趣味抛到了一边,猫瞳微微一偏,越过白鬼院凛的肩膀落在还散乱地躺在草地上的书包、衣物和课本上。 必须要在警察到来前收拾掉啊,这样想着,他突然感觉托着自己的人稍微加大了点力度,接着被放到了驾驶座的位置上。身体自发调整到舒适的姿势,他回过神,正好看见白鬼院凛抿了抿唇,面对面蹲了下来,神色有些视死如归......? “我姑且还算宽裕,你想要什么样的猫粮猫窝和猫爬架都可以,想要我亲手制作猫饭的话也没有问题......”不安地掐着手心,鼓起勇气说到这里,少年的目光还是没忍住向旁边倾斜了些许,两侧脸颊和耳根处染上一小片樱花般的浅粉。 越到后面,他的声音就越往下低了下去,等到说完最后一句“请务必好好考虑。”就直接低下头抱着膝盖团成了一颗球。 掩在长发下的脸颊滚烫,白鬼院凛感觉自己从来没有如此忐忑过,许久都没有反应。 也对,像他这样的人......就在少年肉眼可见消沉下去的时候,头顶处传来了轻轻的压力,他慢一拍地想要抬起头,后颈却被温软的什么东西触碰到。下一刻,足以被形容为剧烈的困意席卷而来,白鬼院凛的眼眸猛地瞪大,又在根本无法抗拒的睡意中不甘地慢慢阖上了,——他彻底失去了意识。 撤掉一切力气的身体歪倒向一边,在接触到地面之前被三枝熄心接住了。 耳中已经能听到逐渐接近的警铃,迅速放平白鬼院凛,三枝熄心一把抓起裤子穿好,又把所有东西放回书包里,他以最快速度清理干净自己留下的痕迹,抱着包和上衣尽可能往远处去。 时间过于紧迫,没时间穿上衣,离开过程中两手还都被占着。 颠了颠书包的重量,三枝熄心一边跑一边皱着眉咬住一侧的肩带,总算能腾出手囫囵把手塞进袖子里。 就这么一瞬的不留神,从旁边突然冲出来的人与他撞了个正着。 “哇啊!” 额前一重,随即一阵天旋地转。 脸颊与软绵绵又热热的东西紧密相贴,夏目贵志晕乎乎地眨了眨眼睛:“?” 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磕到的地方后知后觉地痛了起来。他嘶了一声捂着额头坐起来的时候,就看见一个前襟大敞的人躺靠在树前,奶白色的长发散乱地铺在身后,头上还长着同色的猫耳。 他愣了一下,因为看多了奇形怪状的个性和妖怪,倒是没有第一时间觉得猫耳不对。眼珠一动,视线呆呆地下移,自己刚刚枕着的好像是人家白乎乎的肚皮,咦,看起来好像没有刚才感觉到那么软的样子...... 三枝熄心面无表情地拭去不断溢出眼眶的生理性泪水,除却额头,背上也一阵阵地传来钝痛。他轻轻吸了一口气,拢了拢衣服挡去对方的目光:“从我身上下来。” “对,对不起!”发现自己还坐在别人身上,夏目贵志惊慌失措地爬起来,在发现三枝熄心动作有些不自然的迟缓后,立刻歉疚地想要搭把手帮他起身。 手伸到半途,猝不及防被一道力量从后面拎住衣领掼到了树上。 “呃,咳,咳咳!”他捂着闷痛的胸腔,疼得蜷缩起了身体,这时他才想起自己奔跑的理由。 眼前面目狰狞的妖怪还不罢休,掐住他的脖子就把他拎了起来,夏目贵志吃力地掰着他的手,脚踩不到实地,感受到愈发加重的力道和逐渐发黑的视野,心里腾起了无力和绝望。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 因为自己这个别人看不见的个性,总是被斥为说谎,无穷无尽的不信任和排斥全部化作黑泥要将他淹没。 意识逐渐抽离,夏目贵志紧紧闭着眼睛,反抗的动作越来越微弱,最初的记忆模模糊糊地涌了上来,他蠕动嘴唇,几不可闻地叫道:“妈妈......” 喉口的桎梏突然一松,新鲜空气冲进肺部,夏目贵志摔到地上攥着胸口的衣服大口喘息着,不可避免地被呛了两下。 好不容易恢复过来,一抬眼看见那只凶神恶煞差点要他命的妖怪正倒在地上抽搐。 夏目贵志吓了一跳,转头发现陌生少年扣好最后一颗扣子,拿起掉在地上的书包拍了拍,似乎打算走。 “那,那个,请等等!”夏目贵志没有管自己嘶哑的嗓音,而是充满期待地问,“请问你也看得见吗?” 整理完自己顺便把能够变成猫的个性道具『化猫』收好,三枝熄心背好包,抬眸对上了茶发少年亮晶晶的眼睛,他很容易就明白了对方是在问刚才袭击他的东西,虽然很遗憾,但是:“看不见。” 他冷淡地注视着明显还没完全相信的夏目贵志:“我个性的范围很大,碰到就可以起作用。”即使看不见。 “这样啊。”对方的表情黯淡了一瞬又重新亮了起来,他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脖子,感激地鞠躬道,“刚才谢谢你救了我,我叫夏目贵志,请问......?” “三枝熄心。” “虽然有些不礼貌......”夏目贵志舔了舔干涩的唇,想到之前存在,现在却消失了的那对猫耳和他衣衫不整的模样,组织了一下语言,小心翼翼地询问道,“三枝君之前那样子,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三枝熄心顿了顿,在少年紧张兮兮的目光下摇了摇头。 “那就好。”夏目贵志松了口气,拍拍沾了土的裤子,突然想到了什么,眉头又皱了起来,“三枝君你是不是撞到背了,我陪你去医院吧。” “我没事。”否决了他的提议,三枝熄心抬头看了看天色,耽误的时间在计划之外,不知道还赶不赶得上末班车。 说到末班车,他的身体一下子僵硬起来,他好像,没来得及拿回自己的车费。 因为担忧而一直注意着他的夏目贵志立刻关心道:“怎么了,有哪里不舒服吗?” “......”三枝熄心沉默了一会儿,伸出手捏住了茶发少年的衣服下摆,“夏目君,我钱包丢了,能借点钱让我回家吗?明天还你。” 第18章 风驰电掣 夏目贵志有些慌张地应了下来,几分钟后......两人望着他手里可怜巴巴的几个硬币陷入了沉思。 “对,对不起。”觉得一直这样没人说话不行,夏目贵志结结巴巴地解释道,“这个月打工好像还没到发工资的时间......” “不,是我考虑不周了。”三枝熄心没有再纠结下去,反正森先生当初有在横滨给他留房间,今天就住那去好了。 解决完住宿问题,他舒展眉头示意夏目贵志把钱收回去,表示自己晚上有地方去了。 想到三枝熄心还处于身无分文的状态,夏目贵志的脑中不由浮现出了睡桥洞什么的场景。实在放心不下,咬咬牙想着实在不行就把人带回去凑合一个晚上,责骂以及其他什么的都由他来承担好了。 抱着这样的觉悟,茶发少年反而坦然起来,尽管他担心得想要立马追问个明明白白,在正式开口前却很是努力斟酌了一番措辞:“三枝君是打算去哪呢?如果不介意的话......” “我打算去朋友家过夜。”说到这里,三枝熄心的眼睛一垂,在对方脏兮兮的衣服、划破了的袖口、颈间被掐出来的一圈红痕上略过,“倒是夏目君,这样子回去的话没关系吗?” “诶?我,我没事的。”夏目贵志笑了笑,看起来有点牵强。 “是吗。”总归这次相遇只是偶然,他也没有第一次见面挖人家生平的爱好,三枝熄心轻轻对他点了点头,“那么再见了,夏目君。” “三枝君再见。” 与少年告别后,三枝熄心翻出侥幸没有被拿走的手机查了下这里到港黑的路线图,接着果断放弃了徒步的念头。 他隔着嘴唇咬了咬食指关节,蹲在路边开始给尾崎红叶发短信。 [to红叶: 红叶我钱包不小心丢了。 ——三枝熄心(定位)] 本来想着对方可能有事情在忙要过一会儿才回短信,没想到没过多久对方的电话直接打了过来。 “红叶。”三枝熄心软绵绵地叫了声,此时一只晃着尾巴从旁边路过的猫看了他一眼,身上微微卷曲的白毛毛随着走动一颤一颤的,顿时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嗯,稍微有点事,已经解决掉了。”他一边乖乖回答尾崎红叶的话,还点了点头,也不管电话那头的人看不看得到,手上则毫不含糊地把这只无辜路猫逮过来撸成了一摊猫饼。 因为红叶说附近有人可以带他回去,让他在原地等,三枝熄心挂掉电话后就把所有心思放在了面前姿态十分妖娆的猫身上。 这只猫身上情绪好像太过于激烈了一点...话说被撸毛真的有那么舒服吗? 三枝熄心回忆了一下抓脑壳的爽度,想着下次可以找人再试试『化猫』。 他曲起手指蹭了蹭这只卷毛猫的下颌,对方眯着眼睛从喉口发出了一连串咕噜噜的声音,揉到胸口的时候更是不自觉媚眼如丝地追逐着他的手,整只猫都透着一股浓浓的骚气,就在三枝熄心即将把手伸向那对毛茸茸的猫铃铛时...... “是三枝君吗?” 随着声音落下,有人站定在眼前,三枝熄心保持着蹲下的姿势仰头看去:青年红褐色的短发被风吹的不住摇动,穿得也与社会上的职工一般无二,除却下巴冒着的胡茬显出的几分颓废外,身上的气质看起来也是属于普通人的那一种。 形容词一大堆,总结出来是他真的不像港口黑手/党的成员。 和森先生说的一般无二呢。 就这停住的一小会儿,猫大爷侧仰起头斜睨了过来,还不满地用尾巴圈住了三枝熄心的手腕。 “太宰让我来接你。”低头看着还在缠缠绵绵的一人一猫,青年犹豫着开口问道,“......打扰到你们了吗?” 三枝熄心觉得只要他点头,这人是真的会去旁边等他完事。于是他不顾意犹未尽的小野猫主动起身用脑壳和身体接连蹭腿和细声细气极力拖长尾音的挽留,摇了摇头站起来。 “麻烦你了。”停了停,他叫出了对方的名字,“织田先生。” 对于自己居然认识他这件事情青年明显有些诧异,三枝熄心注意到他愣了一下才曲起手肘揉了揉自己的后脑勺,却什么都没有说,而是指了指停在旁边的座驾道:“那我们走吧。” 一辆摩托车。 “工作的话这个比较方便。”织田作之助解释了一句,把头盔递给他,自己先上了车。 三枝熄心刚戴上头盔坐好,扶住腰的下一刻就感觉自己和车一起飞了起来。 摩托车风驰电掣一路狂飙,思维在停下前都是空白的状态,再加上不得不死死抱腰固定住自己以防被吹走,从接触到的地方传来的渴望便以无比凶猛的架势占据了大脑。 三枝熄心恍恍惚惚地告完别,恍恍惚惚地进了大厦,又恍恍惚惚地坐电梯到了自己的楼层,以至于刻意路过的人笑嘻嘻地问他“你蹲在这干嘛”的时候,两眼无神地喃喃道:“......我想吃咖喱。” 以下这段是织田作之助接到太宰治电话让去接人的时间段、在某家并不以卖酒为生的酒吧发生的场景。 吧台后出现了一个深紫色的空洞,它在数秒内迅速扩大成能容一个人进出的大小,又在它的主人通过后迅速缩小消失。 “黑雾。”对这幅奇异的景象丝毫不感到惊讶,趴在台面上的蓝发青年直起身体,罩在脸上的手——也许是装饰——笼罩住了大半表情,“今天怎么回来的那么早?” “货物稍稍出了点意外。”个性和传送有关的男人身着酒吧侍者服饰,象征头部的深紫色雾气从颈部铁盔开始伸展开。 “谁问你这个了。”死柄木弔啧了一声,习惯性地探出手挠着脖子,指甲毫不留情地划在皮肉上,发出难以忍受的声音。 他低声嘟哝:“可恶,那个女人还没死吗......” “死柄木弔。”涉及到自己效忠的大人,黑雾将倒满的杯子重重放到他面前,有些严厉地提醒道,“那位夫人是先生重要的合作对象。” 闻言,青年原本小动物似的凑过去想要嗅嗅的动作一停,撑着下巴撇过头。他不开心,于是捏着杯子的底部,将它朝右侧平直地伸了出去。 然后手指轻轻一勾,整杯果汁被倾倒在了地板上。 第19章 不作不死 “咖喱?”旁边那人沉吟了一会儿,同样蹲了下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之后,有东西轻轻地戳了戳脸颊,“吃夜宵吗?” “唔。”一丝丝凉意沁入皮肤,很快消失不见。三枝熄心有些迟钝地转动眼珠看过去,目光先是落在被捏得支棱起来、还抵着自己脸颊的皮革指套上,接着顺着手指一路向前,爬过手臂、肩膀、微卷的深棕色短发,终于抵达了...挡在前方遮了半张脸的手机。 三枝熄心对着黑漆漆的摄像头呆了半晌:“......太宰先生,你在干什么?” “看不出来吗?”太宰治把手往前递了递,将少年的脸颊戳得又向里凹了一点。 他笑吟吟地开口道:“因为感觉熄心君的照片和录像——尤其是这种,嗯,不太容易看到的模样——也许可以卖钱的样子,在努力拍下来啊。” 几句话的功夫对面那人录够了视频,转而开始拍照,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话里内容的三枝熄心猝不及防被闪光灯照了一脸。 三枝熄心敛着眉避过灯光,把包拽到前面开始摸索房门的钥匙。反正偶尔读不懂太宰治的脑回路实属正常,按对方一贯的表现大概也不会掰开来给他解释,倒不如直接无视这人做自己的事。 然而他前脚刚打开门,后脚完全不知客气为何物的青年就跟了进来。 “啊呀,真是偏心啊,森先生。”太宰治打量了一圈,嘴里啧啧不停。 不说装潢,光客厅面积就已经和干部的不相上下了。而且......明明大半时间都只是放着不住却还是那么干净,青年垂眸扫了眼碰过沙发的手指,上面丝毫灰尘都没有沾上。 三枝熄心进厨房倒了杯水喝,冷水下肚后感觉想吃咖喱的欲望完全消退了,同时肚子也真的“咕咕”作响起来。 今天的行程太赶了,尽管在路上匆匆啃了些准备好的饼干,但因为在课程上消耗的体力出乎意料的大,所以现在已经消化完了。 三枝熄心握了握拳头,他的体术并不是非常强,能赢很大一部分是占了技巧和他人对自己个性不熟悉的优势,对他来说触碰到才能起作用的个性局限性太强了,好在距离和银古先生约定的时间...... “没有酒啊。”伴随着抱怨,耳边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太宰治将小臂搭在大开的冰箱门上,露出风衣衣袖下一小截缠着绷带的手腕,十分理直气壮地表现着自己的失望和嫌弃之情。 将剩下的小半杯水倒进水槽里,三枝熄心转身打算往外走,没料到太宰治已经来到了背后。青年就着这个姿势按下他的肩膀,兴致勃勃地借着力往前探出了手。 三枝熄心回过神的时候,太宰治刚好查看完尚且青涩的花盘,满脸无趣地将它重新扔回了玻璃花瓶里。 肩膀上的力度消失了,少年才发现料理台上摆着几支向日葵。由于太宰治刚才的动作,台面上溅出了几滴水,将花朵们拢在一起的红色缎带跟着有些歪歪斜斜的挂在枝干上,但还是可以大致看出原来的样子。 三枝熄心愣了一下,迟疑地伸出手将缎带解下来,尝试着重新将它绑回去。 “熄心君。“太宰治站在他身后拾起一缕奶白色的长发放在手里捻了捻,脸上是与轻柔动作截然不同的冷酷,“你认识悬赏令上的『天之目』吗。” 正在进行缠绕的三枝熄心动作一顿,视线倏然锐利了起来。 “因为只用纸通过某种渠道传递消息,再厉害的黑客都无法获得定位,不过你猜,我在熄心君的邮箱里发现了什么?” “也对,那七人的资料很难查吧,有几个甚至连那位『天之目』都觉得棘手。”太宰治抬起头,那双注视着三枝熄心的鸢色眼眸仿佛和往常并无不同,“真是见外啊,为什么不向港口黑/手党寻求帮助呢,熄心君?” 三枝熄心将结扯紧,他沉默了很久,久到太宰治以为他不会回答了,才慢吞吞地叫了他一声:“......太宰先生。” “嗯?” “这是我的私事。”一字一顿地给出了答案,逐渐展露少年棱角的脸第一次彻底地消去表情。 三枝熄心回身一把攥住棕发青年没有放下的手腕,以前所未有的认真态度注视着他,那双鸢色眼眸中映照出的自己,与平时懒得调动面部肌肉而展现出的是截然不同的模样。 他想着以前都太过小打小闹了,也许这一次应该给这个不知收敛的人一个深刻的教训。 对三枝熄心的情绪毫无所觉似的,太宰治反而微笑了起来,他抬起左手,拇指指腹蹭了蹭少年的眼角。 微凉的温度从皮肤接触的地方传来,不像手腕好歹隔着绷带,没有任何阻挡物的主动触碰无疑是默许的信号。三枝熄心满腔的怒意一滞,在看清对方眼睛的时候,更是不自觉抿紧了唇。 在没被冲昏头脑的情况下,凭借多年相处下来的了解,仔细观察就发现了青年若无其事表象下的刻意挑衅,更别说如此明显的一副引颈待戮的姿态。 绝不可能遂了他的意。 确定过后,三枝熄心就放松下来,他甚至直接松开了手,脸上的冷色也跟着消失不见。 没料到这个发展,太宰治茫然地眨巴了下眼睛,眉眼间有些怔忡:“你不生气了吗?” 三枝熄心看了他一眼,手掌覆上了还放在自己脸颊上没拿下来的手:“生气啊。” 这样说着,他紧紧按着对方的手,在深棕色短发青年大惊失色的目光下发动了个性。 “太宰先生要是愿意认真工作的话大家都会很欣慰的。” ...... 今日,除了偶尔支撑游戏机以外一直独守空闺的办公桌迎来了事业的春天。 被想要好好工作情绪支配的太宰治坐在办公椅上,看着空荡荡的桌面目露不满。 被召集过来的下属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位祖宗又想干嘛。 过了一会儿,只听到这位长着一张和自家上司一模一样脸的黑风衣青年十分自然地吩咐道:“去,把我还没处理的工作全部拿来。” “......”下属们,“?!!!” 第20章 故意放任 虽说成功坑了人,三枝熄心自己其实也不好受。 尽管相比起前两次和太宰治共情时吐得昏天黑地、胸口滞闷喘不上气,乃至于之后相当一段时间看什么都很灰暗的厌世状态,这一次的反应没有严重到那种地步,但还是有所影响。 不怪他适应力不好,只能说那个男人实在太毒。 三枝熄心拿着书包下了车,包里装着尾崎红叶一早送来的爱心便当,还有昨天故意没有做的作业。 是的,雄英里面唯一还没有确认过是不是自己亲爹的人就只有相泽消太了,这是策略:)。 ...... “道理我都懂,为什么只有英语课作业没做啊?”教导英雄科a班英语的声音英雄布雷森特·麦克二郎腿抖啊抖,手指不满地叩击着桌面。 因为只有你和班主任是一个办公室的。 三枝熄心眨了眨眼睛,漂亮的苍青色在眼睫间扑闪扑闪的,看得布雷森特心中莫名升起了不太好的预感。 “因为轮到要做英语作业的时候,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少年坐在他友情提供的凳子上,说话时候的表情看起来相当乖巧。好看的人谁都喜欢,更别提是这种平时从来没犯过错的好学生。 也许是非常重要的问题呢? 天平逐渐倾斜的布雷森特摸了摸鼻子,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声音:“什么问题?” “如果说吞针自杀有效果的话,吞笔自杀呢?”三枝熄心盯着他手边的笔露出了一个虚幻的笑容,“虽然不太符合清爽自杀的准则,但是......” 做了一个打住的手势成功使人闭嘴,感觉自己差点心肌梗塞的金发教师放下了手。 他没敢再朝三枝熄心那里看,挡着嘴小小声地问对面正在认真批改作业、眼里满是红血丝的黑发男人:“莫西莫西,橡皮头......你家学生的人设是不是崩了?!” “麦克老师。”没等相泽消太有反应,旁边三枝熄心开口叫了他一声,少年用孩童般纯粹好奇的语气问道,“说起来麦克老师的个性是『噪音』吧。开到最大的话,能把我安详的震死吗?” “你......你这种想法很危险啊三枝同学。”发现对方是认真在询问而不是开玩笑,结合上文一想,布雷森特·麦克咽了咽口水、哆哆嗦嗦地抱紧了自己,“不不不!我没有试过!我没有经验啊!” “哦。”三枝熄心应了一声,见到他松口气之后又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布雷森特心肝一颤,直觉还有什么大招在等着他。 果不其然,顶着天使面孔的小恶魔一脸纯洁地建议道:“那正好这次拿我试试怎么样?” “!!!”被教唆犯罪的金发英雄倒抽一口气,再一看对面那人还处于一种事不关己的状态,顿时心里不平衡了,他一面疯狂摇头拒绝,一面拼命骚/扰相泽消太,“不好不好!橡皮头你管管他!” 脸色憔悴的班主任皱着眉不耐地抵挡着噪音,然而布雷森特甚至使用了个性,吵得人根本无法再改作业。 他不得不停了笔,抽空对三枝熄心说道:“放学前把英语作业补上。” 英语老师目瞪口呆:“我不是叫你说这个!” “给我珍惜生命啊,三枝同学!”相泽消太是指望不上了。布雷森特转头握住三枝熄心的肩膀使劲摇了摇,“你才十五岁!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啧。”小半张脸埋在颈间围巾——或者说绷带里的男人淡淡扫了他们一眼,有气无力地提醒同事,“他这样明显不正常吧。喂,你有没有碰到什么奇怪的人或者接触到奇怪的东西。”后面那句是对三枝熄心说的。 “唔。”一秒都没有犹豫,少年坦然道,“有哦。” 三枝熄心将手伸进外套的口袋摸索了一会儿,又攥着什么东西拿出来,悬空放到了自家班主任面前。 “老师,可以借一下手吗?”他笑吟吟地抬起眼睛,瞳色的渐变看起来像是眸子里含着浅浅的树影。 相泽消太才发现这个平时沉默寡言和轰焦冻有的一拼的学生连眼睫毛都是浅色的。 话说他们二代都是这种风格的吗?他不合时宜地走了会儿神,反应过来的时候三枝熄心已经将那颗可疑的珠子放在了他摊开的手心里。 相泽消太:“......”没什么感觉。 “应该是一次性用品。”他道。 看起来确实只是一颗普通的珠子。布雷森特·麦克抬头与那双波澜不惊的死鱼眼对视了一会儿,表示赞同。 然而正待他俩要进一步研究,三枝熄心就手一合把它重新拿了回去。 “拿错了。”少年面色如常地把琉璃珠放回口袋里,改口道,“我碰到过一个自杀狂魔。” 先不说珠子和自杀狂的差别有多大,现在能确定的是能把两者搞混的三枝熄心肯定是出了问题。 “橡皮头?”麦克投去了征询的目光。 相泽消太皱眉摇了摇头,他的消除能力只在看到使用者的时候才能起到作用,像这种不知道主人位置的个性他也束手无策:“三枝,我可以提前告诉你,——今天a班的英雄基础学内容是去模拟灾害试验场进行救援训练。你......有什么想法吗?” 三枝熄心一愣,试探性地回答道:“很..... 兴奋?” 看着他变得亮晶晶的眼睛和脸颊上晕开的、极为明显的红色,办公室里的两个老师齐齐默了。虽然学生们听到这个消息肯定也会很兴奋,但总感觉两者想的不是一个方面的。 相泽消太当即立断找出本子唰唰唰地写了几行字,将纸撕下来递给他:“你的情况不适合去那边上课。这个是假条,今天好好休息一天吧。” “哦。”三枝熄心瘪着嘴接过假条,离开前不死心地问道,“我真的不能去吗?总感觉那里很适合练习自杀......” “不行!” 被赶回家的三枝熄心在校门口站了会儿,然后决定去医院探望断腿的十束多多良。 他背着包沿马路边慢慢走着,发觉太宰对他产生的影响确实一次比一次在降低。 话虽如此,这一次依然还是有点大的。比方说会感觉到旁边那条河流迷得他有些挪不动脚,脑子里也开始模拟跳下去的姿势用哪个比较好。 然而在即将赋予行动前,三枝熄心熟练地将情绪与自己本身分隔了开来,剥离了所有情绪的灵魂在身体里就像隔着一层玻璃通过眼睛往外看一样。 他能够像这样以一点小小的代价消除影响。说到底在办公室的时候只不过是他故意松开了缰绳,放任使他得到了想要的结果。 毕竟他和别人约定的时间与课程重合了,权衡过后还是决定去赴约,这样刚刚好,省的他再另外找理由。三枝熄心淡漠地收回差点黏在河流上的视线,迎面走来的人却偏离路线迎面撞了上来。 第21章 花店夫妻 撞到他的人脚下一个不稳,幸而踉跄之后险险站住了。 三枝熄心有些迷惑地摸了摸肩膀。 就像将人与火炉用玻璃隔开,尽管感受不到温度,却能看见那里放着的是火炉一样,他将情绪与自身分隔开,可依旧能辨认出来那是什么。 他能够通过碰触感知到对方的情绪,甚至因为被嘱咐过的原因,在通常情况下一直开着个性,迄今为止不知感受过多少人的情感。他从刚才那一下触碰里感觉到了些许异样,却因为时间短一时半会儿难以辨别是哪里不对...... 被三枝熄心注视的少女垂着头,披散下来的栗色长发遮住了面容,看不清是什么神色。她的脊背微微弓起,似乎还有些幅度不大的颤抖。 “你......” “抱歉。”对方飞快地打断他的话,从被手指半掩的唇间发出的音浪震得三枝熄心耳膜震颤,耳朵里嗡嗡作响。 三枝熄心一顿,等他回过神的时候少女早已匆忙绕过他不见了踪影。 ......和麦克老师有点像,是能放大声音的个性? 尽管还是对刚才的感觉稍微有些在意,不过人类本来就千变万化难以读懂,三枝熄心把肩膀上滑落的包带往上提了提,将这点异样归于了错觉。 到达医院的时候,三枝熄心发现病房是空的,路过的护士告诉他十束多多良应该是去窜门了,还友情提供了十束常去的地点。 “噫啊,姐姐你的肚子里住进小宝宝了吗?” 三枝熄心找到他的时候,亚麻色短发的少年正瞪着一双圆圆的眼睛和不认识的人聊天,满是惊叹的语气和有趣的用词引得对面的人笑了起来。 将一头深棕色长发挽起的年轻女人摸了摸自己尚且平坦的肚子,脸上满是温柔笑意:“是的哦。” 三枝熄心在旁边看了一会儿,打算上前时,一个银发男人脚步急促地越过了他:“奈奈生!” 长凳上两人回过头,在桃园奈奈生被自家丈夫轻柔抱住的同时,十束多多良也发现了站在几步外的少年。 他拿起倚在凳子边的拐杖夹在咯吱窝下站了起来,因为受伤的手和腿是同一边的缘故,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他自己却浑然不觉。一边欢快地叫着“熄心哥”,一边一蹦一蹦地靠近,细软的头发随着动作一起一伏,像极了海中逍遥的水母,看得三枝熄心眼皮跳了跳。 那边汇合的小夫妻头靠头说了一会儿悄悄话才想起来旁边还有个千瓦的电灯泡,嗯,现在变成了两个。 “多多良君再见。”桃园奈奈生被巴卫小心翼翼地搀起来,过于紧张的动作让她心里又是甜蜜又有些好笑,“欢迎来我们花店玩,要早一点好起来哦。” “好,奈奈生姐姐再见。”不顾对面男人黑乎乎的脸,十束多多良高高兴兴地应下了。 挥别了两人,自觉今日份的风放的差不多了,十束多多良乖乖和三枝熄心回了病房,嘿咻嘿咻地把自己搬上床躺好。 三枝熄心扫了他一眼,目光在放在床头翻开的杂志上定住了一刹。 “今天还没有到放学时间吧,熄心哥你是不是逃课了?”亚麻色短发少年笑眯眯还带点婴儿肥的脸在眼前放大。 三枝熄心回过神,面无表情地伸出食指按着十束多多良的额头把人推远。不等他提出抗议,把手里领着的袋子往上提了提,果不其然对方在看到里面东西的瞬间没了声音。 他找前台借刀切了西瓜回来,十束多多良已经自发调好了病床自带的桌板翘首以待,眼睛亮亮的。 三枝熄心给他擦完手在床边坐下,拿起那本杂志看了看,翻开正对他的那一页是三个泳装少女,中间那个栗色长发的好像有点眼熟。 “那是最近比较火的偶像组合。”十束多多良嘴巴边沾着西瓜汁水探过头来看了眼,“名字好像是叫后街女孩。熄心哥有兴趣吗?” 三枝熄心放下杂志,承认道:“稍微有一点。” “那真是太好了!我之前打工地方的老板一个人买了好多专辑,还给我们分了握手会的票。”虽然分的时候一脸心绞痛的表情。 “就在一个礼拜后,我大概是去不了了,熄心哥就......”说着说着,十束多多良突然陷入了沉思。 “多多良?” “咦......其实我坐轮椅的话好像也能去?”少年思索了一会儿,点头下了定论,“反正票有两张,到时候熄心哥你推我去吧!” “因为真理酱的个性据说是『发光欧派』,超有趣的,我真的很想亲眼见见嘛~熄心哥会陪我去的吧?”十束多多良眨巴着眼睛一脸纯真地诉说着非去不可的理由,明明槽点满满,却因为说的人态度和语气太过自然,反而失去了吐槽的欲望。 “......”三枝熄心拿走他手里啃干净的瓜皮扔进了垃圾桶,“快吃。” 第22章 阿五六七 这家伙的精神头和恢复都不错,不仅和护士们打成一片,还靠脸成功打通了其他病房的关卡。 三枝熄心陪了十束多多良一上午,不提在护士的陪护下扒着病房门往里面看的小孩,光是有意无意路过病房门口、顺便往里瞅一眼的就有好几个,连带着十束多多良旁边穿着雄英校服的预备英雄三枝熄心都获得了不少注目。 三枝熄心估摸着十束多多良拄着拐杖到处和人唠嗑的行为应该有一段时间了,是他绊住了对方的脚步、没让人出现在往日这个时间出现的地点,才导致了这样的情况。 放下心来的兄长大人走前本来想要提醒十束注意点伤口,但是料想他我行我素的愚蠢弟弟一定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最终也只是淡淡威胁了一句“要是发现断掉的骨头受到了二次伤害,知道他种在窗台的那些多肉会有什么下场”。 而后三枝熄心就冷酷无情地无视十束多多良皱成一团的脸,离开医院前去赴约了。 见面的地点是一家地理位置偏僻的拉面店,里面人不是很多,但是打扫的很干净,空气中溢散的香味也偏向于柔和。 三枝熄心环顾了一圈都没有发现青天目选,就先找了一个靠墙的位置挑选起午饭来,他并没有对菜单犹豫多久:“一份酱油拉面......” 然而几乎在话出口的同一时刻,有个熟悉的声音盖住了他:“两份盐味拉面。” 三枝熄心抬起头,就见青天目选站在旁边笑盈盈地看着他。 黑发少女今天少见的穿了裙子,——虽然是遮至脚踝的长裙,脖子上也围着丝巾。深色的防晒冰袖从手背开始沿着手臂往上一直到没入荷叶摆的宽袖中为止,严严实实的,不露一寸肌肤。 ......其实光她肯踏出房门这一点就已经十分不寻常了。 “选。”三枝熄心敛了敛眉头,心中更添了几分凝重,“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吗?” 青天目选歪了歪头,右眼角处的小痣在垂下的几缕额发间若隐若现:“没事就不能找你了吗......如果我说只是想和熄心约会呢?” “你知道我今天要上课的。”三枝熄心并不把她的话当真,甚至早做好了准备。校服外套和配套的领带在医院里就已经被他卷巴卷巴塞进了书包,白衬衫的下摆也扯出了裤子,至少从穿着上看不出是个本该在校的学生了。 “好吧。”见他完全不为所动,青天目选耸了耸肩膀,在对面落座,“我‘看到’了一些比较有用的消息,本来想发你邮箱的,但是之前有人差一点就黑进了我的电脑,所以决定亲自见面和你说啦。” 三枝熄心一愣,瞬间想到了太宰治。少年掩着嘴咳嗽了一声,再一次确认自己坑了对方的事做的不错,虽然不知道自己给的惩罚让他吃到的教训足不足够,但是:“我帮你教训过他了。” “哦哦。”制作好的拉面端了上来,通缉令上排名靠前的少女盯着碗中呈现出半透明浅茶色的汤不在意地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 她舀起小半勺汤沾了沾唇,直到味道被探出唇齿的舌尖卷进口中弥漫开,才心满意足地开始享用。看她津津有味的样子,三枝熄心不再迟疑地拿起勺子跟着抿了一口,之后两人就埋首在拉面中,一直到喝尽最后一滴汤。 青天目选擦过嘴把空碗挪到旁边,支起手肘,掌心撑着脸颊:“唔,在正式开始前,先来说一下你的进度吧。” “已经排除四个了。”三枝熄心老实回答道。 “啥?动作那么快的吗!”吃饱后懒洋洋开始有点犯困的少女瞬间来了精神。她嘿嘿笑了几声,一双眸子黑得发亮,迅速向两边看了看,青天目选在往对面凑去的同时降低了音量,“那你有按照我的方法好好确认吗,熄心?” 面对她期待的目光,三枝熄心扯了扯嘴角:“如果你说的是‘假装不小心跌倒姿势优美的摔进偶像怀里’、‘要求单独的课外补习乘机摸老师小手’、‘患有严重肌肤饥渴症不抱会死的柔弱少年请求好心先生抱抱’的话,是没有的。” 三言两语讲完了排除这四人的经过,青天目选被他一点都不骚的操作梗得心塞塞,她捂着胸口难以置信道:“你这样一点都不刺激好吗,要作者怎么写下去啊?!” “那是作者的事。”三枝熄心疑惑地看了她一眼,语气毫无波动,“为什么我要为了作者能写下去而故意绕远路走?” 青天目选感觉自己被说服了。 “好吧。”少女挥了挥手,赶在自己蠢蠢欲动前结束了这个话题,“我要告诉你什么来着......对了,是阿五!阿五那里我已经帮你联络好中介了,合适的时候会给你发短信安排你们见面,阿六的话你顺其自然就好,就是阿七有点麻烦,建议你使用排除法。” 一口气噼里啪啦的说完,青天目选对听得一脸懵的三枝熄心露出一个笑:“啊,阿五阿六阿七就是我按邮件排名给名单上那些人取的昵称啦,熄心也觉得这样比较好记对不对?” “......”三枝熄心理了一下思路,很快抓住了重点,“也就是说我只需要等中介的消息就行?” “是哒,估计不需要等很久,加油哦。”青天目选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比了个大拇指后话音突然一转,“所以现在,陪我去逛街吧!” 两个小时后,拿着冰激凌的少女在压扁了的汽车旁边与刚刚行侠仗义完的第一英雄面面相觑。 “阿二——欧尔麦特!我是你的粉丝!”青天目选脸颊红红地翻开随身携带的、已经用完了半本的签名本递了出去。顺带一提,前半本也都是眼前这个人的签名。 “谢谢你的支持,少女!”身高两米多的壮汉心虚气短地在这本莫名眼熟的本子上签完了名,然后在走之前注意到了位于自己邻居身后的另一个不同颜色的脑袋。 是因为解释起来很麻烦,绝对不是害怕自己不上课陪别人逛街被当场抓到而躲在好友身后的三枝熄心迟迟没有等到警报解除的信号。 略带迟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三枝...少年......?” 第23章 计划之中 三枝熄心面无表情地揪住了青天目选的一撮头发。 沉浸在偶像美色中的少女把签名本抱在怀里,反手抓住小伙伴的手阻止他捣乱,一边还锲而不舍地搭着话:“欧尔麦特,你今天不用上课吗?” “今天负责教导学生们的教师不是我......”在雄英任职的新晋教师抓了抓后脑勺,再次将目光投到了邻居少女身后一动不动的发顶上。刚要开口,他突然想到什么,立刻翻出手机小心翼翼地按开了屏幕,对于他的体型来说,这个通讯工具小巧得如同玩具一样。 “啊,糟糕!”额头有汗水淌下,金发壮汉手忙脚乱地把手机揣回兜里,“我突然想起有事,再见了!” 约好和校长一起喝茶的时间快到了这件事占据了脑子,暂时也没有心思深究青天目选背后那人了。毕竟三枝熄心现在应该好好的在上课,而两者很可能仅仅只是发色相似而已。 “等一下,欧尔麦特!”青天目选眼睛一转,在对方即将起飞之前,毅然决然地把在背后装蘑菇的人扯出来推了过去,“快看,这里有个人逃课!” “?!!!”猝不及防被卖了的三枝熄心往前踉跄了几步,正好撞在欧尔麦特的胳膊上。 心急如焚的金发英雄低头看了眼,确定是认识的脸之后胡乱朝青天目选点了点头,然后抱起逃课出来和小女朋友约会的学生扛在肩膀上就直接脚下用力、高高地跳起来往学校赶。 三枝熄心皱着眉头往下看在视野内迅速变小的青天目选,——地上的少女眉眼弯弯朝他挥了挥手,还用力做了“加油”的口型。 这家伙绝对!早有预谋! 结实的肩膀硌得肚子有点难受,灼热的体温透过衬衫迅速浸进皮肤,没有束起的长发狂放地抽打着脸以报偶尔被折腾之仇......他还看见了地面各处亮起的闪光。 三枝熄心整个人都开始焦躁起来,恨不得现在立马跳下去把罪魁祸首打一顿,然而在欧尔麦特手臂的桎梏下,他只能努力抬起胳膊尽可能挡住脸。 已经可以预想到明天的头条内容了,三枝熄心感觉头隐隐作痛,只希望媒体尽可能慢一点把他扒出来。 ...... 校长室内,欧尔麦特局促地陷在沙发里,觉得自己憋在肚子里整整酝酿了一路的,关于“早恋的危害”、“爱情与事业的平衡”、“逃课并不是青春”等等的话题“噗嗤”一声漏了气。 这全部都是因为对面正在进行中的事。 并非人类的校长用爪爪捏着一把小梳子,温和地对蹲在沙发边上低着头方便它行动的少年道:“那么三枝同学,现在请把头往左边转一下。” 三枝熄心于是听话地动了动,让它梳理其他方位上还没有理过的头发。 第一英雄搓了搓手,硬着头皮开口:“呃,那个,三......” 根津校长将少年最后一缕被风吹的乱七八糟的长发梳顺,满意地拍了拍的头,示意他已经好了。 “饼干是刚刚烤好的。”它爬下沙发,热情地捧起盛放曲奇的盘子递给小辈,“糖稍微放得有点多,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谢谢校长。”三枝熄心垂眸看了看香喷喷还热着的小饼干,捻起一块放进嘴里。 “怎么样,要喝一口红茶吗?”根津看着他的反应,显得稍微有点紧张。 三枝熄心摇了摇头:“甜度刚刚好。” 再次把话吞回去的欧尔麦特捧着陶瓷杯茫然地看着他们互动,突然想不起来自己是来校长室干啥的......话说三枝少年原来和校长先生这么熟的吗? “怎么了欧尔麦特,红茶不合口味吗?”根津校长坐回沙发上,笑眯眯地接过三枝熄心端来的茶杯。 “不不,很好。”金发英雄摇摇头,仰头猛喝了几口。 将空了的杯子放回茶几上,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茶这种东西是要慢慢品的。注意到校长的眼神有了变化,试图逃避说教的欧尔麦特有些僵硬地转移起了话题:“三,三枝少年,a班不是和相泽君他们在模拟灾害试验场上课吗......你怎么在街上?” “相泽老师给我签了请假条。”三枝熄心说,“是之前被个性影响到,不太适合上课的缘故。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 “原来如此,那你现在要去吗?我是说。”欧尔麦特绞尽脑汁组织着语言,在校长看不出情绪的纯黑色眼珠注视下,最后憋出来一句,“......我是说正好我也想去看看情况,可以顺路送你去。” 反正已经回了学校,接下来的时间空着也是空着,三枝熄心点头应了下来。 从校长室出来的两人就这样出发了。 欧尔麦特偷眼瞅了瞅走在身侧的小少年,对方手里还抱着校长特意用纸袋子装起来送给他的小饼干。 三枝少年和绿谷少年真的是完全不同的类型啊。欧尔麦特没多少和这个年纪的孩子单独相处的经验,说实话相当忐忑,可这样就一路沉默着过去好像也不太好。 首次拥有教师身份的第一英雄回忆着自己在这段时间里恶补的书籍为自己打了打气,率先开口叫了一声:“三枝少年。” 三枝熄心果然循声看了过来。 欧尔麦特的鼻子上冒出了细细的汗珠,他开始庆幸自己大笑的表情能够很好地掩饰尴尬。 “三枝少年你打算和女朋友什么时候结婚?”准备好的一溜话题在喉口滚动了一圈,冒冒失失闯出来的却是这一句。他感觉自己搞砸了,而且接下来三枝熄心一言不发地注视着他,苍青色的眼眸看得他心里发慌。 “我没有女朋友。”他说。 “是,是吗?” 三枝熄心回过头,目视前方:“嗯。” 就在欧尔麦特想办法补救的时候,身边的人神色一动,忽然伸手拉了拉他的衣服:“那个,好像是饭田君。” 欧尔麦特一愣,顺着他面对的方向看去,果不其然发现了正在往自己这个方向狂奔的人影。 对方也发现了他。 “欧,欧尔麦特!有敌人——!!!”跌跌撞撞朝两人冲过来的是a班的班长,饭田天哉,“试验场突然出现了很多敌人,大家,大家——” 听到这里,欧尔麦特脸上的笑已经挂不住了,不过为了安抚学生,他还是尽力保持着标志性露出大白牙的笑容。 “已经没关系了,饭田少年!”一路狂奔过来的少年腿部不自觉地颤抖着,明显有点脱力。金发英雄抓着他的肩膀把人往上提了一把,肌肉虬结的身躯充满了安全感,“你做的很好。现在,请你继续去教师办公室找人,我会先过去!” “好!”在饭田天哉气势高昂的应声中,欧尔麦特转头看向了三枝熄心,“三枝少年你就和饭田少年一起......” “欧尔麦特。”三枝熄心打断了他的话,“带上我,我可以派上用场。” 在英雄提出反对意见之前,他上前几步把手扶在了欧尔麦特的的手臂上,十分自然地催促道:“走吧。” 话音落下,欧尔麦特的心中突然充满了对学生实力的深深信任。来不及想其他,他拦腰提起三枝熄心,确定人固定在手臂间不会中途掉出去就将速度提升到了极致。 第24章 倒霉孩子 欧尔麦特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模拟灾害试验场,甚至因为太着急而一脚踹飞了两扇大门。 “已经没事了,因为我来了!”伴随着无比熟悉的语句,焰尘迅速散开,露出了裹挟在其中的金发壮汉......和他手臂里夹着的少年。 迎着众人或惊或喜或仇恨的目光,欧尔麦特提着三枝熄心的后衣领把人稳当当放到地上,然后一刻也不停顿地朝己方陷入困境的方向冲过去,抢相泽、救学生的动作一气呵成。 离三枝熄心最近的丽日御茶子先是为老师和同学的脱离险境松了一口气,才转头对三枝熄心吃惊道:“三枝君,你不是请假了吗?” “现在不请了。”三枝熄心扯了扯衣服下摆,因为欧尔麦特的动作,校服衬衫变得有些皱巴巴的。回答完毕,他的眼神落在对方身边那个防护服破损了一半、一动不动的陌生人身上。 注意到三枝熄心疑惑的视线,想到他是几分钟前到的,丽日御茶子赶紧帮忙介绍:“这是负责试验场的十三号老师。” 三枝熄心点点头,蹲下来检查了一下情况。 光从表面上看这位老师就伤的十分严重,而且还失去了意识。他不是医生,能做的就只有尽量加强伤患的求生欲,保证对方在职业英雄和救护车赶到之前不会咽下最后一口气。 他使用个性的时候,绿谷出久三人艰难地扛着相泽老师远离战斗地带,和他们汇到了一起。 为了避免二次伤害,相泽消太被小心平放在了地面上,满脸的血、软塌塌的四肢和身体各处的伤痕触目惊心,尤其是手臂上大面积裸/露出来鲜红的肌肉组织,以及周围斑驳成块、尚未剥离的皮肤。 眼泪在眶中打转,丽日御茶子难以置信地捂住了嘴,三枝熄心照着刚才对十三号老师所做的,给班主任来了一套。 要不是胸口还有微弱的起伏,他都以为这人已经死了......可今早这个人明明还好好的坐在办公室里给他在假条上签名。 沉默了一会儿,三枝熄心伸手一点点拨开了对方被血液和汗水死死黏在脸上的黑发。 其他几个人站在旁边看着,不知为什么有些挪不开视线。喉咙干涩得说不出话,绿谷出久无意识地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才勉力找回了声音:“三枝同学......” 另一边传来巨大的响动,连续不断的□□碰撞声似乎预示着欧尔麦特陷入了苦战。 『冲击吸收』确实克制了欧尔麦特,而其他英雄还没有到。 他开始不耐烦了。 “丽日君。”三枝熄心站了起来。 忽然被叫到的丽日御茶子慌乱地应了一声:“诶?怎,怎么了?” “帮我拿一下这个。”少年眼睫微动,苍青色的眼眸清冷如同冬季不落叶的山林。 他递过来的纸袋子却还带着一些温暖和食物的香味。丽日御茶子接过东西,脑子还转不太过弯来:莫,莫非是手累了,但是并不重......? “谢谢。”尽管道了谢,三枝熄心的手并没有收回去,“麻烦再帮个忙消除我的重力。” 个性为『无重力』的少女在大脑成功接受完信息并转换成能够理解的文字前就碰到了他的手指。 成功漂浮离开地面的三枝熄心对她颔了颔首,看向呆立在原地的绿谷出久:“绿谷君,请瞄准那个怪物——头或者肩膀的位置都可以——把我扔过去,能做到的吧?” “这是不明智的行为。”个性为『蛙』的女孩子,蛙吹梅雨伸出舌头卷住他的小腿防止他飘走,直言出心中的想法,“你过去的话会让欧尔麦特使不出全力的kero。” 三枝熄心眼睛都没有眨,只等待着绿谷的回答。 放在两侧的拳头收紧了,绿谷出久颤抖的声线显示出他不平静的内心:“理由是?如果三枝同学你说不出能让我信服的理由的话,请恕我拒绝。” “有个人看上去快死了,我想要尽快结束战斗...欧尔麦特做不到,你们做不到......但是我能。”三枝熄心不想浪费时间了。 他前倾身体,轻轻柔柔地把手覆在了绿谷出久颈部没有完全遮掩的皮肤上:“所以现在,把我扔过去。” 当三枝熄心成功着陆在脑无肩膀上的时候,欧尔麦特差点以为自己的血管爆炸了。重拳毫不留力地轰在敌人腹部,依旧没有起到什么效果。 第一英雄近乎呆滞地盯着正淡定无比从敌人肩膀上爬起来的三枝熄心,猛地一回头又发现了自家弟子明显是扔完人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胳膊,最后他回忆了一下,绝望地从三枝少年刚才飞过来的状态中看出了丽日御茶子的手笔。 欧尔麦特强忍着崩溃,一转眼正好和摇摇晃晃挂在脑无上一脸懵圈的蛙吹梅雨对上视线。仔细一看她的舌头挂在三枝少年的腿上绕了好几圈,分明是扔人的时候没解开,不小心被带过来的。 这几个倒霉孩子是咋回事!!! 然而无论他怎么在内心嘶吼,都做不到时间回溯。为了学生们的安全,欧尔麦特已经为接下来自己要做出的牺牲做好了准备。 目前位于“高地”的三枝熄心其实比他们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冷静,在感觉腿部坠着重量在往下拉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了不对劲,不过多一个人并不妨碍什么。 实际上他的两只手在被扔出去之后就都迅速附在了这个强有力的敌人身上,按理来说马上就可以输入消极怠工的情绪让对方当场躺倒,但之后发生的事让他改变了主意。 三枝熄心在碰到它的那一刻没有读到任何情绪,它仿佛没有思想,就像是他平常触碰到的、没有生命的物体一样。但是就在刚才,旁边那个满身是手的男人下令而它执行的那一刻,三枝熄心突然有了崭新的想法。 这个名为脑无的怪物能够听得懂命令并且服从,这就足够了。 三枝熄心立刻使用起了个性:他让脑无对自己产生了“听话”的情绪。而且因为不知道它对敌人服从的程度,在以千百倍的速度叠加中。 第25章 讨厌对比 “脑无,你在做什么?!”见到自己带出来的底牌一动不动的样子,前来袭击雄英的敌联盟首领死柄木弔烦躁地抓着脖子,指甲划在皮肤上,发出毛骨悚然的声音。 “快杀了他们去攻击欧尔麦特啊!”他毫不客气地要求道,但是脑无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三枝熄心于是停止输入,下了第一个命令,当他和蛙吹梅雨脱离原先略显尴尬的状态、在脑无的帮助下在地面站稳后,是第二个。 “把那个人。”他指了指死柄木弔,语气平淡,“抓到这里,最好让他不能动弹......就卸掉四肢好了。” 毕竟那个雾状的男人从刚才就站在那个人的身后,一副守卫的姿态,而他能够控制着脑无攻击尔麦特更能说明这一点。 至少从场上来说,最有可能是首领的人就是他。 大脑裸/露在外的怪物已经在个性的作用下彻底的改变了听命对象,闻言立刻动了起来,几乎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把目标带了回来。 它不仅按要求粗暴卸掉了关节,还单手攥着死柄木弔的两只手腕把人提在了半空里。 “死柄木!”黑雾焦急地想要上前,却在下一刻被人压着脖颈处的金属盔甲结结实实地按在了地上。 掌心发出接连不断威慑性的爆炸声,从试验场其他地方赶过来的爆豪胜己冷冷地哼笑了一声:“劝你老老实实地呆着,不然我可不保证不会做什么。” 掌下的人很快识时务地不动了,奶金色爆炸头的少年话锋一转,嘲笑似的看向三枝熄心:“不装了吗,白毛混蛋!” 白,白毛混蛋?小胜又在给别人取外号了。将幼驯染的话听得一清二楚的绿谷出久不忍直视地撇过了脸。 三枝熄心瞥了他一眼,完全不觉得对方是在叫自己,注意力的重心还是放在死柄木弔身上。 脸上的手遮住了满布冷汗的面容,指缝处露出了青年充满戾气的猩红色眼眸。 欧尔麦特和他来得急,两人通通只顾着早点赶到这里,没来得及想起来要打急救电话,而到了试验场之后三枝熄心尝试了一下,发现根本打不出去。 模拟灾害试验场本身没必要专门屏蔽信号,那么显然是敌人带了干扰信号的设备或者......干脆有敌人的个性是这一方面的。 不知道饭田天哉现在通知到其他英雄了没,总之暂时还指望不上,先试试看打断屏蔽器吧。 为了确保对方老实回话,三枝熄心打算照港口时拷问的程序来。他想要找个方便施展个性的地方,但是对方的手臂、腰部、脸部......全部被不知道什么用的手握着,唯一相对方便的脖子,能触碰的地方也满是细小血痕,一条一条的盘踞在那里,实在难以下手。 三枝熄心皱着眉让脑无把人往下放一点,握住了死柄木弔的小指。 “干扰信号的那个人在哪里?”他问。 “凭什么以为我会告诉你们,太可笑了,就凭英雄后备役公然使用的暴力?”死柄木弔死死盯着正对面那双苍青色的眼睛,咧开一个阴森森的笑容。然后他突然改变了主意,觉得老实回答也没什么,“不知道,黑雾是随机传送的。” “传送。”错过敌联盟出场的三枝熄心若有所思地重复,把目光投向地上的那团紫色雾气,“他的个性是传送,能定向吗?” “可以。” “死柄木!”黑雾低声喊了一句,看见少年放开死柄木弔,朝他走了过来。 因为这个人看上去没有实体的样子,三枝熄心在打量一番之后直接把手探进了雾中。果然什么都没有碰到,就像在空气里,但是他的手确确实实没入了里面,他尝试着使用个性:“你叫什么名字。” 黑雾突然产生了一种很想回答问题的欲望,尽管他努力了,声带还是不受控制地震颤,发出了声音:“......黑雾。” “你的个性是传送?” “是的。”在回答了问题之后,他惊恐地发现自己还想说更多,这种“想说”甚至直接压过了理智,“而且人数没有上限,只是对别人使用使用时必须要和目标缩短距离。” “很好。”三枝熄心点了点头,看向依旧压制着黑雾的爆炸头少年,“爆豪君,麻烦你和我一起把他带到离老师近一点的位置。” “嘁,不要命令我。”爆豪胜己拧着眉,对他想做的事情稍微有了些猜测。他攥着敌人颈部的盔甲,和三枝熄心配合着朝老师的方向走去。 “等等,三枝少年。”被三枝熄心之前的成果和命令震惊到的和平的象征终于反应了过来,他回头看看被吊起的死柄木弔,又看了看被两人挟在中间正朝伤患走去的敌人,结结巴巴的,脑子差点转不过来,“你,你这是?” “救护车太慢了。”为了以防万一,三枝熄心依旧捏着黑雾的护甲,另一只手则晃悠悠伸进雾中持续输出,“我打算让他把相泽老师还有十三号老师直接传去附近的医院。” 继欧尔麦特之后,其他人也纷纷反应了过来,表示这是一个好想法,但是:“要怎么保证他一定会听话呢,要是在中途动了手脚把两位老师传到别的地方怎么办?” 三枝熄心没说话,倒是从刚刚起就十分配合他的爆豪胜己嗤笑一声:“你们是瞎了,看不见那边那么大一只?” 众人转头看向被策反、现在还老实拎着敌人站在原地的大个子,齐齐沉默了。 而这时黑雾总算到了能够施展传送的距离。在三枝熄心个性的作用下,紫色雾气毫不迟疑地席卷开来,包裹住了地上的两人和三枝熄心。 下一秒,有子弹穿透了黑雾的头颅部位,被冲力打出圆圈形状空白的雾气很快又重新聚拢开来。 接连不断的枪声响起,场地各处敌人的倒下预示着救援的来临,之后是各位英雄大显神通的时间了。 完成了对医院单向传送后,这次个性的作用结束。发觉自己之前完全被“将他们送往医院”这个想法控制着,黑雾悚然一惊,顷刻间便清醒了过来。他趁旁边少年注意力转移的那一瞬成功脱离了他的手,身体消融般离开原位,刹那间就到了死柄木弔的位置。 淡蓝色短发青年的手腕还被脑无死死抓着,情急之下黑雾直接将死柄木弔的整个身体连带着脑无一起裹了进去。 察觉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三个敌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不见,在场的学生们猛得想起来什么,齐刷刷朝另一个方位看去。——原来被雾气围住的地方,三个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到场的英雄们很快制服了剩余的敌人,不久后警察与救护车也赶到了现场,前者将敌人拷好带去该去的地方,后者给在场的人好好检查了一遍身体。 “怎么少了人?”转了一圈没见到带a班课的好友,布雷森特·麦克疑惑地走了过来,“橡皮头还有负责训练场的......十三号人呢?” 旁边帮助安抚完学生的根津也发现有人不在:“欧尔麦特,三枝同学不是和你一起......?” “三枝少年他......”欧尔麦特想到自己刚刚鬼迷心窍的,竟然没有阻止三枝熄心做的事。那可是敌人,三枝少年再强也还是个孩子! 而且...他们现在真的到医院了吗?金发英雄心乱如麻,嘴巴张张合合,完全不知道要怎么说才好。 做完笔录回来的丽日御茶子手里还抱着三枝熄心让她保管的饼干,见状连忙开口道:“三枝同学带两位老师去医院了,现在应该在医院里了...吧......”说到后来她也有点不确定了。 “去医院?”布雷森特的表情有些怪异,他指了指左边,“救护车不是刚刚到吗?” “是这样的......”当时在老师旁边的学生们围拢过来七嘴八舌地补充着事情的经过,不过说到后来,他们慢慢闭上了嘴,就连布雷森特也紧紧捂着嘴不敢发出身体。 噫,校长现在给人的感觉好可怕! 多少年没有感觉到生气的根津黑漆漆的眼珠一错不错地看着眼前缩着肩膀面露惭愧的欧尔麦特,和平的象征身上的懊悔几乎要溢出来了。 它到底只是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地提醒这个傻大个:“打个电话和医院确认一下。 ...... 在前来救援的英雄到达模拟灾害试验场的时候,雾气刚好把三枝熄心和两位老师传送到了医院走廊的移动病床上,差点引起骚乱。好在路过护士长见识丰富,在他说明情况后,相泽消太和十三号被直接拉进了抢救室。 三枝熄心则坐在外面等待,期间他的手机响了起来:“欧尔麦特?是的......好的,嗯,校长我会的。” 挂掉电话,和欧尔麦特确认到了医院并报上了病房号、被告知有空要去警察局补个笔录、以及向根津校长保证会立刻去检查身体的三枝熄心并没有动身。 他知道两个老师动手术还要相当一段时间,足够检查完再回来继续等,但是他并没有动弹的意图,三枝熄心在反思自己之前的行为。 看到相泽消太满身是血的样子,他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理由并不是两人之间有什么特别的关系,实际上他和班主任除去前段时间因为名单的缘故产生的单方面关注外就是普通的师生而已。 三枝熄心闭上眼睛,疲惫地将脸埋进双手。他知道自己的愤怒并不是因为相泽消太本身,他只是......讨厌对比。 “请问,是三枝熄心君吗?”耳边传来清甜的问候。 少年茫然地抬起头点了点,就见体型差不多有两个他那么大的护士姐姐挂着甜美的微笑,一人一边架起了他的胳膊。 双腿离地的三枝熄心:??? 第26章 主动认子 被提进房间进行了一套全身检查的三枝熄心捏着纸出来头还有些懵懵的。 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什么? 三枝熄心坐在抢救室外面的长椅上,照着检查单拿手机查了一遍数据,一切都在正常范围内。于是给根津校长回了一个短信。 手术差不多在吃晚饭的时间就结束了,好在两个老师的伤势虽然重,却没有生命危险。 三枝熄心问过走出来的医生他们的状况,跟在护士后面一直到病床推进病房。 放下心后他按开了手机,想到十束多多良在这个医院住院部的原因,有些犹豫要不要找他去吃饭。 没有徘徊多久,三枝熄心起身把手机塞进口袋里,决定亲自去找人。他现在感觉不太好,和十束多多良聊会儿天的话说不定能稍微好一点。 然而就在他站起来的时候,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是个陌生的号码。 尽管很有可能是推销广告什么的,三枝熄心的脑子里却突然出现了上午青天目选说过的那个中介。 “喂?” 对面一片安静,直到三枝熄心等了一段时间后打算把电话挂了,对方才懒洋洋地报出了一串地址。 听起来是个中年男人,报完地址后,还额外加了一句让他帮忙带过去几瓶啤酒和某家店的炸鸡。 “未成年人不能买酒。”被使唤的人翻出导航看了一下,刚好顺路,他淡定地问,“饮料可以吗?” 电话对面的人啧了啧舌,答应了。 三枝熄心买了炸鸡,和便利店挑的几罐饮料一起放进购物袋揣在手里,另外买了一杯关东煮边走边吃。 当他把最后一根竹签上的丸子吃掉扔进垃圾桶的时候,终于走到了地址上那栋公寓的楼下。 “这里。“靠在墙上玩手机的中年男人站直身体,胡子拉渣的脸上挂着熟络而客套的笑容。 他朝三枝熄心挥了挥手,迫不及待地接过放着晚饭的袋子,带着人朝楼梯走去。甫一推开公寓的门就甩掉鞋子,丢下一句“请自便”率先小跑到了客厅。 三枝熄心把鞋放在玄关跟着走了进去,房间里面的家电和装饰非常的普通,书籍杂志报刊臭袜子放了一地,可以称得上凌乱,概括一下就是典型的独居单身男性的公寓。 “我的名字是义烂,青天目君应该已经跟你说过了吧?”灰白色短发、戴着圆框变色眼镜的男人把炸鸡放在矮几上,一把拉开饮料的拉环,毫不在意地盘起腿,就着它吃了起来。 他抓起鸡腿狠狠的咬了一口,含糊不清的问:“方便透露一下你跟......的关系吗,竟然能让她使用我这唯一的一次人情?” “是好友。”三枝熄心在他对面坐下,言简意赅道。 “应该不止那么简单吧。”义烂斜着眼睛乜了他一眼,不过很快就不在意地低头继续吃,“不愿意说就算了,年轻人嘛,我懂的。” 可能是饿狠了,他一口气把整只炸鸡都吃了干净,喝完最后一口饮料,义烂拍了拍肚子,满足地吁出一口气。 然后连着空罐子和吃剩下的骨头都一起推到旁边,点了支烟摆出了谈正事的姿态。 三枝熄心发觉了来自对方的一种微妙的打量,他面无表情地回视着,只是逐渐弥漫开的烟味实在有点呛人,没忍住咳嗽了一声。 义烂扬了扬唇,诚挚到程序地步的笑面孔终于真实了一点,他抖了下手指,飘飘洒洒地抖落了些烟灰:“怎么,不习惯这个味道?” 三枝熄心的眼圈已经开始有些控制不住地红了起来,听到对方这样问,就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 中介先生笑了一声,倒是没说什么,干脆地爬起来打开了窗户。室内通风之后,三枝熄心感觉好了很多。 而对方也露出了满意的神色:“我喜欢有礼貌的孩子,既然如此,我也不介意多跟你透露一些。” “待会儿要带你去见的那一位,可是这个。”他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天花板,压低了声音,“千万谨言慎行小心说话.......要是出了事,我可保不了你。” ........ “对了,吃糖吗?”出门前,义烂才想起来什么似的,从旁边不知道哪里掏出了一盒糖,圆圆的、半透明的糖果一颗一颗地排列在盒子里,在灯光下泛着瑰丽的色泽,十分漂亮。 中介先生把三枝熄心带去了一个酒吧。 装潢什么都好说,就是没有客人,同时吧台后面那个正在擦玻璃高脚杯的,和躺在沙发上有一下没一下、使不上力却还是在持续暴躁抓脖子的两个人看起来......都非常的眼熟。 “哟,黑雾桑,我带着小可爱过来了。”义烂笑眯眯地和穿着酒吧侍者服装的男人打了个招呼,“大人呢?” 黑雾看清楚对方后面站着的人时,第一个念头是义烂出卖了他们,为此差点没直接卷起死柄木弔跑路。好在理智岌岌可危的时候身体仍记得这里是大本营,接着想起来大人刚才吩咐过有人要来见他这件事。 做了一个深呼吸,镇定下来的黑雾往角落瞥了一眼,他此刻更担心的事是...... 躺在沙发上被叮嘱要养一段时间的死柄木弔漫不经心抬眸,眼睛里出现的人影使他剧烈地一动,直接整个人滚落到了地上。 即便如此,他还是努力想要站起来,站不起来就慢慢挪,一边朝他的方向爬,一边声嘶力竭地喊:“是你!你这该死的混蛋,我要杀了你!黑雾!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冷静一点,死柄木弔。”看着数块木质地板在死柄木弔手下化为了灰烬,黑雾连忙过去把青年从地上拖了起来,“他应该就是大人说的那个......” 死柄木弔满脸阴鸷地打断了他,执着地朝三枝熄心伸着手:“管他是谁,我要杀了他......” “弔。”一阵电流“滋啦”声后,陌生的男音在酒吧响起,“那是我重要的客人。” 这么不轻不重的一句话似乎一下子就浇灭了死柄木弔的火气,浑身发抖的青年狠狠瞪了三枝熄心一眼,虽然还是极度不甘心的样子,可真的闭上了嘴,配合地被黑雾传回沙发上。 名单上的第五个人,青天目选口中的阿五,afo开口道:“欢迎你的到来,熄心君。” 并不意外为什么对方叫的出他的名字,三枝熄心看向那台闪着雪花片的电视,直接挑明了来意:“afo先生,我是来.....” “是的,我的孩子,我当然知道你是来做什么的。”急切的抢白后,电视屏幕上出现了男人穿着西装的上半身影像。 “黑雾,把他带到我这边来。” “是的。”酒保服勾勒出实体的黑雾恭敬地低下头,用个性在少年面前造出了一扇“门”。 三枝熄心最后回头与死柄木弔猩红的眸子对视一眼,抬脚从翻滚的紫雾中间穿了过去。 站定之后,雾气极速缩小消失了,后面没有别人跟过来也在预料之中。 房间里只有两个人,一个是他,另一个是躺坐在皮椅上、戴着几乎遮住全脸的金属用具的男人。 “很高兴能见到你,熄心君。”afo语速和缓,以至于听起来带着两分亲近,“你都长那么大了。” “你认识我?”这是三枝熄心没有想到的。 “哦,当然。”对方显然因为这句问话而感到了愉悦,而这愉悦也提现在了语气里,他不吝于对眼前这个孩子多说两句,“你的母亲、外婆,曾外婆,曾曾外婆......全部都是我看着长大的。” 三枝熄心呆住了,好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可是母亲并没有提到过......” “那是因为她在发现你是个男孩的时候带着你叛逃了。”afo回答道,“毕竟受那个家族遗传的个性影响,仓持家每位『夫人』的第一胎都是女孩子。你是特殊的。” 话中的信息量太大,然而不待三枝熄心反应过来,afo就又朝他伸出了手,提醒道:“来吧,别忘记你是来验证的。” 三枝熄心将手放进口袋里,迟迟没有拿出来。 “怎么了?别怕。”男人的口吻就好像已经确认了什么一样笃定。 少年垂着睫毛从兜里掏出了一颗珠子,走过去轻轻在对方的手背上碰了一下。 尽管速度够快,几乎是一触即离,它还是发生了变化,——表面上蒙了一层薄薄的光晕。 这点光晕在昏暗的室内着实明显,三枝熄心手一抖,迅速将它收回了原来的位置:“你,你是......” 室内的唯一一点光芒就此湮灭,afo叹了一口气,抬起手拍了拍他,发觉掌心下的身体微颤,少年倾泻下来的长发半挡住了面颊,如同小动物般惹人怜爱。 他安慰道:“我知道你需要缓冲的时间,没关系的,我也需要。我们可以慢慢来。” 三枝熄心抿着唇没说话。 在离开前,afo叫住了他:“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会协助你夺回仓持家首领的位置。” 顿了顿,男人缓缓补充了一句:“这也是身为父亲的义务,不是吗?” ...... 三枝熄心回到酒吧的时候中介已经离开了,死柄木弔和黑雾对他的态度则发生了变化。 在他的坚持下,黑雾恭恭敬敬地只将他送到了车站旁边隐蔽的巷子。 三枝熄心从巷子里出来,在一小会儿的等待之后刷卡上了车。 下班的高峰期还没过,他埋在电车拥挤的人潮里,周围人情绪汹涌地传进身体的不适感,还有黏在背上已经湿透很不舒服的衬衫......这一切都让他感觉很安心。 下车后,三枝熄心摸了摸手腕上编织进绳子里的琉璃珠,在路过垃圾桶的时候,把口袋里被体温融化变得黏腻的糖球扔了进去。 第27章 糖为谢礼 大概是因为昨天共同经历了袭击所以相互产生认同感的缘故,三枝熄心踏进教室的时候,察觉到班里有了些微妙的变化。 变化不仅仅体现在氛围上。 顿了顿,三枝熄心抬起眼皮,苍青色眸子里溢散着的冷淡顿时让几个想要迎上来搭话的少年少女闭上了嘴。 在别人表明了拒绝的情况下,没有多少人愿意继续用脸贴冷屁股,尤其是这个年龄段的英雄雏鸟们。 不知道出于什么想法没有和同学的凑在一起讨论的丽日御茶子有些忐忑地待在座位上,腿上躺着那天被拜托保管的纸袋。余光觑见三枝熄心慢慢走近,当对方坐下来的时候,丽日御茶子听到有东西敲击在木质桌面上,发出轻轻一声响。 大概是挂在书包拉链处的欧尔麦特挂坠?一边推测着,她的眼珠一边不由自主地朝旁边转了转,然后看见了三枝熄心几乎要融化在窗外阳光中的浅色眼睫,而束在脑后的奶白色长发则顺着脊背呈现出径直向下流淌的姿态,长度超出座椅的部分柔软地落在椅面上,犹如瀑布下宁静的潭水,掬起小小的一捧。 三枝君的发质真好......丽日御茶子发现自己想不太起来原本打算干什么了,她,她能不能问一下他是用的哪种洗发水啊? “笃笃。”指关节敲击桌面的声音唤醒了对着旁桌发呆正入神的少女。 空茫的眼神逐渐聚焦,目光相汇,发觉偷看被抓包的丽日御茶子“刷”的一下红了脸,她有些不知所措地眨了眨眼睛,在低下头试图避开视线的过程中刚好看到腿上的纸袋,她赶忙抓起它递了过去:“那,那个,这是昨天帮三枝君保管的,给!” 一不小心没控制住音量,导致旁边的人全看了过来。幸好下一刻上课铃声响起,若无其事从门口走进来的本应该在住院修养的相泽老师吸引走了所有注意力。 纸袋边缘摩擦手指的触感很快消失,丽日御茶子暗暗松了口气,打算收回手的时候,却有一颗微凉的东西反过来塞进了手里。 缩回手摊开一看才发现是颗卖相相当不错的糖果。 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丽日御茶子转头看了眼邻桌依旧面无表情眸光冷淡的少年。硬要说的话,大概是目睹了永远在墙上远距离观望的猫咪凶狠地打跑了狗狗,第二天它出乎意料地跳下来用肉垫在你手背上踩了一脚然后又回到了墙上的感觉......吧。 十五岁的少女在自己没意识到的情况下露出了慈爱的笑容。 另一边看到可以用木乃伊来形容自家班主任状态的a班众:“......” “老师你也太敬业了吧。” “没事吧相泽老师?” “太男子汉了!” 面对学生们热情的慰问和惊叹,相泽消太本人倒是没什么反应。尽管他的两只手都骨折了只能打上石膏交叉着吊在脖子上,尽管他的整张脸都被绷带缠得严严实实、只剩下了小小的一道缝以供看路,尽管他现在只能拄着拐杖走路,但是这都不影响他上课。 相泽消太向他经历了实战的学生们宣布了不久后雄英将举办体育祭的事。这次的体育祭除却惯例的示威与激励,还有很大一部分作用是将人们的视线从敌袭事件转移开,尽量减小事件扩散带来的后续影响。 了解到这一点,班里的焦点有一瞬间都隐晦地聚集到了同一个人身上,要说媒体最容易做文章的地方有两个,一个是雄英学生在自己的地盘上被袭击,另一个就是三枝熄心“莽撞冲动”的行为了,前者动静太大无法瞒,后者幸亏知道的人不多,还有校长运作扫尾。 下课后不出意外的,班主任点了三枝熄心的名字:“三枝,来办公室。” 第28章 蒙混过关 办公室里没人在。 相泽消太毫不客气地占了布雷森特·麦克的椅子,反倒扬了扬下巴示意学生去他自己的位置坐。 三枝熄心捏了捏手指,顺着他的要求坐下来等待吩咐,然而班主任自顾自地往椅背上一靠,只头也不抬地丢下一句:“批吧。” “......?”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三枝熄心有些茫然,他环视了一圈,目光最后定在了桌面。上面东西并不多,也就几支笔、几本书,空荡得一目了然,唯一能用“批”做动词的也就是左上角那一叠本子了。 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对方专门把他叫来办公室,一开口,——不是批评那天在外人看来赌徒似的疯狂行径,——不是感谢他的救命之恩。 而是让他帮忙改作业? 三枝熄心有些迟疑地把手放到了最上面那本本子的封面上,征询地看向对面半阖着眼没再有动静的男人。 相泽消太掀开眼皮,从绷带的缝隙里瞥过来一眼,声线毫无起伏:“嗯,批吧。” 黑发教师受创严重的小臂打了对称的石膏,连着手一起上了夹板,被纱布裹得严严实实的,连个指尖都没露出来。想想他上课至少可以光动嘴,到批改作业这里就只能叼着笔了,难怪要把他提溜到办公室来。 为了避免班主任的伤势加重,三枝熄心乖乖拿起了红笔。 ...... 在他抱着批改完的作业打算离开时,身后传来了相泽消太辨不清情绪的声音。 “三枝。”这个一直以来低调示人的英雄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斟酌用词,“虽然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但现在还没有到你必须得扛起责任的时候,所以,我是说,也许你可以对我们赋予更多的信任......” 眉头皱了皱又很快展开,“相泽老师。”三枝熄心打断了他的话。他在原地思考了两秒,把作业往桌上一放,几步绕开拦在中间的桌子,在相泽消太的腿边蹲了下来。 “人类的选择是由情绪控制的。而我的个性能够控制情绪,当然也包括我自己的情绪。”三枝熄心半仰着头,正对光的眼瞳透亮而纯澈,“老师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没有等相泽消太回答的意思,他迅速给出了自己上一个问句的答案:“这意味着我能够改变敌人的阵营,最差也可以让他有所犹豫。” “老师,我只是觉得自己现在能做到的事,就没有必要拖延给别人。”和信任与否没有关系。 相泽消太绷带下的表情变了又变,他总感觉自己隐约摸到了这个学生的心思,可又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 “更何况谁不想在欧尔麦特面前展现自己强大的一面呢。”三枝熄心轻轻巧巧地补上了最后一句话,“谢谢你的关心,相泽老师。” 最后一个理由太真实了。 相泽消太一哽,顿时觉得自己想的纯属太多,眼不见心不烦地把人赶回教室。 听起来挺有说服力的,真假就只有自己清楚。 好歹有个拼了老命把欧尔麦特生平看个遍的友人,除去和平的象征“八木俊典”的真身外,三枝熄心同样知道他每况愈下的身体状况。 敌人中被称为“脑无”那人的个性明显针对的是欧尔麦特,于情于理三枝熄心都不能看着欧尔麦特在眼皮子底下出事。 当然,由于知道欧尔麦特出事的人寥寥无几的原因,真实的理由不好拿出去说。他也是考虑了很久才想出来这个找不出毛病的解释把相泽消太蒙混过去的。 下午,要开体育祭的消息扩散到整个雄英,同时造成了a班大门被人层层堵住的后果。 三枝熄心站在外围听了一耳朵,这些经营科、普通科的学生基本上都是来打探敌情的,想必现在b班门口也是这样的场景。 暗流在低声私语间澎湃地涌动着,似乎随时都能打出一个浪来,偏偏出头的只有两个,其中一个还是英雄科另一个班的人。 听说其他科的学生要是在体育祭表现好了,就有机会转入英雄科,看起来他们是不肯仅仅围观就了事的,也不肯轻易散去,这就导致进出很不方便。 待会儿还要去警察局补笔录。对于他们的心情,三枝熄心表示理解,然后迅速决定好了用哪种情绪开路。 他抬起头简单目测了一下人墙的厚度,开始往里面走。在个性的作用下,人们一个接一个不自觉地往旁边让去,空出中间的位置供三枝熄心通过,待他走过一会儿后才恢复原状。 在三枝熄心全速前进的时候,裤袋里的手机突然贴着腿“嗡嗡”地震了起来。 “征十郎先生?”看了眼屏幕上显示出来的备注,三枝熄心保持着前进的速度把手机支棱到耳边。电话那头的声音不急不缓地传过来,听着听着,少年的眼睛略微睁大了一点。 “现在在校门口?”他不确信地重复了一遍,停顿两秒后,“......我马上出来。” 三枝熄心按掉电话时已经差不多走到了内围,只要突破最后一层障碍就能成功抵达教室。 挡在他前进线路上的最后一个人是刚才第一个下战书的普通科学生,陌生少年蓬松的深紫色短发张扬的向后翻卷着,掠过他的肩膀,三枝熄心看见了独自站在人群对面,仿佛以一人之力在抗衡的爆豪胜己。 即便两方人数差异极大,可旁观者一眼望过去就能发觉他在这场对峙中并不处于弱势。 面对同届学生直勾勾的挑衅,爆豪胜己的脸色没有多大变化,没有暴怒,没有生气,表情甚至愈发朝平静发展。 他一点也不掩饰没有将这些连名字都没必要记住的人放在心上的事实,不在意地背着包打算离开,却突然停了下来。 奶金色爆炸头少年猛地回过头,视线与三枝熄心准确地撞在一起。红色的瞳孔缩了缩,他蹙起眉毛往前走了一步,表情流露出些许不悦。 ‘你这家伙在这里若无其事地跟着围观什么啊!’爆豪胜己直直钉过来的眼神里这样写着,然而他最终只是紧紧抿着唇,又瞪了三枝熄心一眼就干脆利落地走了。 第29章 久别重逢 “熄熄要去接种疫苗的事今早给你发了短信,我以为你已经知道了。”瑰红色短发的男人在等待红灯的间隙抽空投过来一眼,注意到三枝熄心懵懵的眼神时忍不住扬了扬唇角。 将手指插进额发间向后梳去,赤司征十郎语调亲昵地调侃:“原来熄心也有那么粗心的时候。” “抱歉,我没看见短信。”三枝熄心自知理亏,十分干脆地道了歉。 他坐在后排的位置,放在旁边的书包和宠物包肩并肩靠在一起,透过宠物包一侧的透气孔,能看见将自己趴成扁扁一片装死的垂耳兔。 “我也是,发现没有回复的时候就该直接给你打电话的。”赤司征十郎叹口气,把车停了下来。 “不过既然已经到了这里......如果熄心先生接下来有时间的话,能否赏脸与我共进晚餐?”狡猾的成年人指了指不远处的牌楼,笑得纯良,“中华街有几家我知道的店你说不定会喜欢,熄熄打针的地方也在里面,不会花费很多时间的。” 说到这种地步,三枝熄心还能说什么呢,他点了点头。 十分钟后。 站在菜单面前、身着英伦风背带小短裤的娇小少女迫于礼仪不得不侧头和身边同样在思索菜单的赤司征十郎打了个招呼:“......赤司君。” “白鬼院小姐。”赤司征十郎朝她颔了颔首,心里同样觉得巧合,但没有表露出来。 “凛凛蝶大人——”用手帕重新打理了一遍桌椅,负责保护和照顾白鬼院起居的贴身护卫御狐神双炽呼唤着主人的名字走了过来。 他原本已经准备好了闪闪发光的笑容和眼角随时都能溢出来的真情实感的泪水祗候夸奖,没想到只离开了一忽会儿,白鬼院凛凛蝶身边就出现了另一个,还是认识的人。 异瞳的银发男人几不可见的一僵,以最快速度收敛起所有表情,低下头礼貌不失恭敬道:“赤司君。” 赤司征十郎微笑着回礼:“御狐神君。” “我带凛凛蝶大人出来散心。”把自家主人半护在身后,御狐神双炽试探性地问道,“赤司君是......?” “和我家小孩出来吃饭。”赤司征十郎笑容不变。 两人目光交错,各自读出了不想被打扰的意味并在几秒内达成了共识。 “相逢即是缘分。”赤司征十郎叫来服务员把白鬼院的这顿饭记到他的账上,然后对两人点了点头,“祝你们散心愉快。” 没打算再继续客套下去,他把勾画好的菜单交给服务员就托口告了辞。 对外以白鬼院大小姐“凛凛蝶”身份示人的白鬼院凛看着赤司征十郎走远,一个少年——从刚才的话推测出大概是赤司君的子侄——迎了上去,又被带回桌子坐好。 少年长发的颜色很是熟悉,他又想起了自己心心念念的那只猫,它如今怎么样了呢...... “凛凛蝶大人?”御狐神双炽站到她身后安静地等了一会儿,他顺着主人的目光望去只看见空空的走廊,可白鬼院看起来还有持续出神的意向。 “没什么。”白鬼院凛回过神,难得坦率地指了一道菜,“我要吃这个。” 这顿饭吃的挺满意,饭店在保持特色的同时还依据地区人们的口味进行了适当的改良。饭后赤司征十郎和三枝熄心一起去车上把熄熄带了下来,一来一回权当散步消食。 预约好给垂耳兔打针的地方就在饭店的不远处,是一家有着中式装修风格门面、还挂着直白的“卖宠物”三个字中文牌匾的宠物店。 进门是直直向下的楼梯,光线很暗。两人走了一小段路,作为照明的就只有两侧挂着的、散发着昏黄光芒的几盏灯笼。 楼梯的尽头是几扇半掩的雕花木门,赤司征十郎轻车熟路地带着三枝熄心走了进去。 在还没有适应黑暗的眼睛看来,一切都仿佛笼着黑纱,什么都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唯一比较清晰的就只有大厅正中央摆放着的一套家具,还有沙发上坐着的那一个正在沏茶的人。 长至颈边的黑发因为这个动作倾泻,遮挡住了他的眉眼,又由于那身款式中性、华美独特的旗袍唐装的原因,甚至辨识不出这人的性别。 但,——那一定是个美人。三枝熄心笃定的想。 “d伯爵。”赤司征十郎唤道,把宠物包放到矮几上。 青花瓷的杯沿已经凑近唇边,被称为d伯爵的人动作一停,才反应过来似的抬起头笑道:“是赤司君啊。” 男人念字的腔调有些奇异,抬头时黑发往后淌去,露出了足以用绮丽来形容的五官。 没有被黑发遮住的金色眼眸折射着微弱的灯火,深邃而悠远,暗色调的唇妆结合神秘而莫名清冷的气质,使得他整个人都散发着超乎性别的、几近于魔性的魅力。 三枝熄心的心脏突然颤动了一下。 d伯爵和赤司征十郎说了几句话,便笑吟吟地看向了三枝熄心。 他原本大约是想说什么的,目光相触时面上却出现了刹那的忡然。手上的动作猛地一滞,因为没控制好力道,茶杯底部磕在杯碟上发出尖锐的一声响。 黑发美人被刺耳的声音唤回了神智。 紊乱的呼吸顷刻间平稳下来,他用力地眨了眨眼睛,朝三枝熄心走去。 d伯爵的姿态优雅,无论是起身还是缓步过来的动作都有一种说不出的韵味。在距离两步远的地方,他站住,刻意放轻了声音:“您是......”然而尾音还是带了些不自觉的轻颤。 三枝熄心看不懂d伯爵注视着他的眼神中到底含了些什么,却在恍然间感觉自己触摸到了对方颤动的心绪。 被蛊惑了似的,嘴唇不受控制地开合,声带振动,三枝熄心说:“d......” ‘d,好久不见。’ 声音已涌到喉口,小腿突然被熄熄飞起蹬了一脚。 ——它不知道什么时候蹦到了脚边。 三枝熄心低下头,正好与垂耳兔黑黝黝的小眼睛对上,他弯腰把小家伙抱到手上,忽然发现有点想不起来刚才要说什么了。 他有些微的茫然,好在感觉还在,于是顺溜地随刚才的感觉继续道:“d伯爵您好,我是来陪熄熄打针的。” 第30章 初次见面 男人的一系列行为引起了赤司征十郎的警惕心。想到之前调查到的有关这个宠物店的事件,即使知道很多人都是自作自受,但关乎熄心,他还是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伯爵?” 纤长的睫毛微微向下一敛,再度回归原位的时候,d伯爵又恢复成了最初那于夜色中绽放、恍若开至最盛的荼靡之花一样艳丽,却又因神秘而像个谜一样的美人。 对赤司的戒备毫无所觉似的,d伯爵伸手将垂耳兔接到怀里从头到尾撸了一遍毛,漫不经心道:“没什么,只是觉得他手腕上那颗珠子有几分眼熟。” 三枝熄心:“?!” 森先生给了他珠子后只说找机会让目标碰一下就能判断出是不是他爹,却没有给他详细的说明书,所以他到现在都不知道到底会是个什么样的表现,也无从判断珠子主动和被动产生反应的区别。 因着先前青天目选邮件里对afo的评价,以及手里正好有和琉璃珠相似的糖果,他在被引去和afo见面的时候便长了个心眼。 那个人不知道用什么手段让珠子亮起来想要让他错认,却不知道自己这边用来履行判断义务的“珠子”真身是糖果。 这种事情会发生第一次,就不能保证不会发生第二次,afo要是每次都这样,他的身份就永远确认不了。他有心想要问问d伯爵,对方的目光看过来,却直直越过他,既像落在雕花木门后昏暗的入口,又像落在渺远的虚空中。 “有客人来了。”d伯爵缓缓说。 话音刚落,脚步声和说话声便响了起来,并且随着时间推移渐渐接近。有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进来,正是晚饭时才见过面的御狐神双炽和白鬼院凛凛蝶。 “......在各家族都广受好评,是有名的......”御狐神双炽未尽的介绍词在看到底下几个人的时候一下子哽在了喉口。 “真是巧遇啊。”白鬼院凛凛蝶的情绪还没有很好,御狐神体贴地代替自己的主人打招呼,表情温和,看起来没有一丝不满。 ‘怎么又是你们!’他真实的情绪这样说。 d伯爵笑得十分灿烂:“是御狐神君啊,我这里正好进了一批......”梳毛毛的神器,你有兴趣吗? “凛凛蝶大人最近心情不太好。”看了眼另一侧属于日常世界的人类,御狐神双炽不动声色地打断他,截住了未出口的话,“我带她来这里看看有没有合眼缘的小动物,类似于普通的猫咪那样的......” “我知道了,很乐意给两位介绍。”听到被刻意加重读音的“普通”,d伯爵弯了弯眼睛,“不过在此之前请稍等片刻,我得先给这个小家伙......”说到一半,他停住话音,轻轻“咦”了一声。 “这可真是。”黑发美人敲了敲自己的额头,转头取了挂在墙壁上的一盏灯笼递给三枝熄心,等到少年接过了手柄,他才曼声请求道,“这位客人,能请您帮我去店内拿个东西吗?就在直走第九扇门处右转第五个房间里面。” “至于赤司君。”没等旁边的赤司征十郎蹙眉提出和三枝熄心一同去,d伯爵就建议起他和白鬼院一块儿听听待会儿讲解的内容。 “想必这能对更好地饲养熄熄有所帮助。”他这样说,“还是说赤司君不放心我这小店的安全呢?” 这便不好拒绝了。 ...... 三枝熄心提着灯笼往里走着,宠物店内里天花板和外面一样做的很高,连带着每一扇门也十分高大。镂空雕刻的窗棱图案古色古香,三枝熄心几次不经意间都透过它看到了房间里面影影绰绰、奇形怪状的黑影,再看去的时候就没有了。知道暗的地方更利于想象力的发挥,他只当是自己看错。 一路走过了很多个房间,数到九的时候前面的空间还没有穷尽,三枝熄心按d伯爵说的朝右拐了弯,他对里面出乎意料大的空间并不感到好奇,因为进来的阶梯是向下的,想必宠物店是把这边所有的地下室都承包了吧。至于用灯笼不用电灯,大概是此间主人的个人爱好......其实挺符合这里装修风格的。 数着五走到指定的房间,三枝熄心抬手敲了敲,“笃笃笃”的声音在走廊上回响,这门听起来是实心的。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估计里面没人,三枝熄心道了句“打扰了”就将手按在门上往里推去。 和看起来的沉重不同,仅轻轻一用力它就开了条缝,一缕缕渺渺的烟气从缝隙处慢吞吞地往外溢,浮动过程中逐渐被空气稀释,直至稀薄成肉眼看不见的模样。 一股极其容易被忽略过去、说不出什么味道的香气出现在鼻端,因为过于浅淡,在察觉到的人仰头认真去嗅的时候反而闻不到了。 三枝熄心于是将这徊绕不去的气味放在一边不再去刻意闻,手上用力把门推开一半走了进去。 这个房间依旧是昏暗的,灯笼的火光依稀勾勒出里面家具模糊的边缘,好在眼睛已经差不多适应了这种程度的光亮。粗略地扫了一圈,三枝熄心首先瞄准了正当中的桌子,但是上面只摆着一套釉色绚丽的掐丝珐琅彩茶具。 三枝熄心移开视线,既然d伯爵让他来拿,就说明那样东西应该挺好找的,不在桌上的话,还会在哪呢? “叮——”的一声响乍然在耳边回荡,音色清且脆。 手指倏然收紧,三枝熄心侧头往响声传来的方向望去,但什么也没有看到,片刻后,他有些迟疑地挑高了灯笼。 在光的集中照耀下,阴影最浓重处出现了人的轮廓。尽管心“怦怦”直跳,他还是大着胆子往前走了一步。 灯火虽暗,足以让他看清那人的全貌。 妆容浓重的女孩穿着颜色鲜妍的中式古戏服端坐着,衣裳各处层层叠叠的刺绣纹样繁复多变,拢在纯白色水袖里的手交叠搭在腿间。头上造型奇巧的头冠以纯金作底,两侧装饰着牡丹,对称镶嵌各种大小珠玉、珍珠玛瑙,以装饰在额头的五颗凝固了的鲜血般的宝石为最,极尽奢华,精巧无双。 他刚才听到的,正是钗环相碰的声音。 按道理来说,这种程度的打扮就连成年人也不一定能压住,一个不小心就会沦为展示它们的衣架,可她却不一样。也许是因为她的仪态,也许是因为她的气质,人们望过去,第一眼惊叹的不会是这头冠有多巧夺天工,也不会是这华服有多价值连城。 至少三枝熄心心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是:她应该是......人? 这是麒麟与少年的第一次见面。 声音是头冠上挂下来的珠串发生碰撞产生的,室内没有风,所以是她动了,所以她是活的。脑中一系列等式划下来,三枝熄心心里差不多有了数,紧紧捏着灯笼柄的手指顿时一松。 他呼了口气,然后想起他到这里是来干嘛的。 对方说不定知道d伯爵要的东西放在哪。三枝熄心试探性地问:“你好,那个......d伯爵让我帮他拿东西,请问你知道放在哪里吗?” 其实三枝熄心并没有抱太大希望,毕竟除去一开始的声音,这个女孩子到现在为止都一动没动,别提换姿势,就连眼睛都没有眨过一下。 出乎意料的,端坐在座椅上的小姑娘给出了反应,漆黑的眼珠动了动,她有些迟缓地抬起手指了指桌子。 虽然刚才已经看过,三枝熄心还是回去绕着桌子找了一圈,最终在另一侧找到了隐藏的抽屉,里面摆着一个刻有精致花纹的小盒子。 三枝熄心把它拿出来,对女孩道了一声谢。 而对方早已恢复了端庄的坐姿,抹了口脂的唇微微弯起,静静睁着眼睛,毫无反应的模样仿佛又变回了一尊富丽堂皇的人偶。 “辛苦了。” 三枝熄心回到大厅的时候,d伯爵正与赤司征十郎几人面对面坐着喝茶,就连蹲在茶几上的熄熄面前也似模似样的放了一个茶杯。 将灯笼挂回原来的位置,三枝熄心把木盒交给d伯爵。 “谢谢。”d伯爵笑眯眯地抱起垂耳兔,另一只手接过盒子,撩起垂至地面的厚重帘幕,带着熄熄消失在后面。 三枝熄心坐到赤司征十郎旁边,抱着他倒的茶喝了一口,没忍住往赤司那边凑了凑,悄声道:“熄熄刚才被抱起来的时候是不是朝伯爵翻白眼了?” 赤司征十郎配合地压低声音,小小声地回复:“好像是。” 过了一会儿,他补充道:“熄熄...咳,不屑的时候就会翻白眼......你不要担心。” 三枝熄心:“......” 他们旁边的沙发上坐的是白鬼院凛,白鬼院凛是第一次看见三枝熄心的正面,还是这么近的距离,看清的那一刻心里狠狠震了一下。 如果说先前只是单纯觉得发色相近的话,现在发现少年浅色睫羽下的眼眸和自己心上猫是同一个颜色的,他手里正被乖巧顺毛的猫就变得有点烫手了。 第31章 冰箱小偷 天色渐晚,太阳即将收回最后的光辉。 考虑到三枝熄心明天还要上学,熄熄一打完疫苗被抱出来,赤司征十郎就告别d伯爵他们打算送他回去了。 而白鬼院凛凛蝶和御狐神双炽身为返祖的半妖,本身就容易被一些纯血妖怪攻击,晚上滞留在外的风险比白天大得多,所以在赤司征十郎两人离开是时候也跟着告了辞。 因为三枝熄心的眸色、发色过于接近自己喜欢的那只猫,“当着正主的面出轨”这样的既视感太强,白鬼院凛到底一只猫都没带走。 不过,不过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白鬼院凛在走之前拦住了三枝熄心。 “喂。”他语气硬邦邦的,“你有没有见过一只除了头顶有一块黑色的毛、全身上下和你头发颜色差不多,眼睛也和你很像的猫?” 三枝熄心认真地回忆了一会儿,果断摇了摇头。 虽然这个描述听起来有点像自己用了桃井送的个性道具『化猫』之后的样子,但由于自己变身之后的限制,只看清楚了自己前爪是白毛毛,最多再加上回头舔毛时看到的身体,同样是白色。 他不确定自己的头上的毛毛是不是黑色,想想如果是按发色来的话,没道理只有头顶上的颜色不一样。 所以白鬼院凛要找的应该不是自己,可能之后又遇到了别的相似的猫。 就算他指的猫是自己变的那只,看看白鬼院凛今天来宠物店的行为吧,人本来就是一种喜新厌旧的生物,即使身体里只有一半的人类血统也一样,他迟早都会喜欢上别的。 更何况三枝熄心本身并不是猫咪。 所以看着白鬼院凛无可抑制地流露出失望的神色,三枝熄心只是对他点了点头,跟着赤司征十郎一起离开了。 到停车的地方,赤司征十郎先一步帮他把车门打开了:“熄心,你在宠物店的里面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没有。”三枝熄心在后面的位置上坐好,然后把旁边的宠物包抱起来放到膝盖上,“怎么了?” 他拉开拉链,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垂耳兔软乎乎的爪子。熄熄打完针出来之后就有些懒得动弹,肉垫被这样调戏也只是抬头看三枝熄心一眼,见一时半会儿无法阻止就又趴回去,把自己瘫成了一张饼。 “不,没什么。”松了口气,赤司征十郎若无其事的转移了话题,“其实我今天是特地来找你的。” 昨天他接到雄英被敌人袭击的信息时已经是深夜了,虽然托关系弄到了三枝熄心的体检单知道他没有受伤,但他还是觉得要过来亲眼看看才放得下心。 又因为三枝熄心今天要上课,他好不容易在公司熬过一天,提前下了班,打着熄熄的幌子开车到学校附近等三枝熄心放学。 “没事就好,你真是吓到我了。”赤司征十郎苦笑。 雄英对外将此次事件的全貌进行了缩减,尤其是救援到达时候的描述,用一句话就带过了。 好歹赤司家有些人脉,打听出来的东西,比如那个传送个性的敌人,比如三枝熄心和两个老师突然出现在医院的事。结合那么多年下来对三枝熄心的了解,他哪能找不出里面自家小孩的影子。 也正是因为自己对他了解颇深,所以知道一旦三枝熄心做下了决定,无论别人说什么都不会听。 又臭又硬,又倔又犟。 偏偏他还极有分寸,永远都知道要怎么踩着那条线让你无话可说。 无数次体验过这一点的赤司征十郎把酝酿了许久却发挥不了作用的话咽下,最终深深地叹了口气:“......算了,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还能怎么办,打又打不过,骂又舍不得,最多就只能在旁边多看着点了。 下定决心的赤司征十郎把三枝熄心送到门口就回去了。 架不住这么一错眼的功夫,三枝熄心就在自家的冰箱前面抓住了一只正在偷吃的大叔。 厨房没开灯,唯一幽幽亮着的光从冰箱里往外照,发现身后无声无息地站了个人时,栗林秋高吓得直接捏爆了手里的水果,红色的浆液溅了满地。 “嘶——“只咬了一口啊!他心疼地抽了口气。 镇目镇,一间普通的民房里,『雪松』的首领——一个棕栗色长卷发的男人——正一脸郁闷地蹲在地上清理瓷砖,嘴里还不停嘟囔着“熄心真小气”“不就是偷个番茄吗”“要不是你吓我也不会这样”诸如此类的话。 找了一圈没见到别人,三枝熄心回来扶着厨房的门框问他:“未晞呢?” “在家里待着。”栗林秋高擦完地,去水槽把抹布洗了一遍,挂回原来的位置。 “不说这个了,我有个忙想让你帮。”栗林秋高甩了把湿漉漉的手,揽着他的肩膀往客厅带,一直走到窗边。 三枝熄心把目光从黑乎乎的外面收回来,征询地看了过去:“你说。” “唉。”栗林秋高的脸色逐渐深沉起来,“追星的人,真的是可怕啊。” 没等三枝熄心发问,他噼里啪啦的把这次的委托说了一遍,大抵是:几个满含怨气的亡者找上『雪松』,却并不是为了让造成自己死亡的人付出应有的代价。比起这个,他们更在意的事是:自己的偶像,好像被人夺舍了。 “噫呜呜噫,我家爱理酱才这么小啊,她的人生才刚刚起步!”不知名亡者a哭哭啼啼地用手帕捂着脸,“实在是太残忍、太可怕了!不知道哪里来的臭男人竟然占了我们世界第一可爱的爱理酱的身体! “我们一定要守护好爱理酱,无论是身体还是灵魂!身为粉丝团的主力,我们发过誓绝对不会让爱理酱哭泣的!一定要为爱理酱讨回公道!”不知名亡者b用力挥舞着“爱理酱赛高”的旗帜,用快要破音的嗓子大声呼喊着,“爱理酱!等着我——!!!” 看起来像是亡者的首领、不知名亡者c义愤填膺地举着拳头:“大家!我们绝对不能轻易放过那个鸠占鹊巢的臭男人!我们要把爱理酱纯洁美好的身体完完整整地还给爱理酱!” “哦!!!”一群亡者纷纷大喊着应和到,脸因为过于用力而涨得通红。 以上全部来自栗林秋高的实况转播。 “唉,这群人之前想尽办法待在现世,死活不愿意去地狱。除了在和他们一样是粉丝的人家里一起看录像外,就是像活着的时候那样和狂热粉们一起去参加各种偶像的应援活动、演唱会和握手会。” “现在好像是因为那个叫爱理的近期行为与以前出现了非常大的差别,他们四处调查后发现前几天有个亡者看见他们的偶像被一团淤泥夺舍了。” “这些人找上我,说只要帮他们找回真正的爱理就不再有怨气,等到他们参加完最后一次握手会,还愿意不再逗留人世去投胎。” “淤泥?”三枝熄心扬了扬眉,听起来有点耳熟,不仅仅如此,爱理这个名字也好像也在哪里见过。 说得差不多了,栗林秋高推开窗户,从烟盒叼了一支烟出来,点的时候才发现不对劲。 重新拿出烟盒看了眼里面,栗林秋高“啧”了一声,笑骂了句:“小兔崽子......” 把盒子连着打火机一起胡乱塞回兜里,又几口把做成香烟模样的棒棒糖嚼了。 “嘛,总之下面有鬼帮忙找了一圈,但是没见有叫爱理的亡者下去。而我这里好不容易找到了那件事的线索,超忙的,实在没时间继续弄这个。”他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右腿已经跨到了窗台上。拍了拍三枝熄心的肩膀,“所以这件事就拜托给你了。” “对了,我已经联系好地狱的人了,他会来现世配合你的。”从窗台上跳下去的那一刻,栗林秋高突然回头朝他比了个大拇指,牙齿白得晃眼,“加油哦!” 三枝熄心:“......” 他飞快地跑回厨房找出一个番茄瞄准栗林秋高的头砸去,结果对方就像在后脑勺长了眼睛一样,头也没回地伸手一捞就接住了,还啃了一口。 看着栗林秋高消失在夜色里的身影,三枝熄心关上窗户,突然想起来那个名字到底是哪里耳熟了。 爱理酱,爱理,握手会。不就是十束多多良放在床头的杂志,他喜欢的偶像组合“后街少女”的其中一个成员吗? 还有占了爱理身体的淤泥怪,不会是在征十郎先生家里,想袭击他却反过来被他教训了一顿,最后冲进马桶的那只吧? 虽然栗林秋高说地狱有人会来协助他,但在他没来之前,三枝熄心并不打算就这么坐着空等浪费时间。 也许他还有其他可以做的事,三枝熄心想了想,翻出了之前青天目选介绍的,作为见到afo的中介、同样是情报贩子的义烂的联系方式。 “喂,是义烂先生吗,明天......” 第32章 真实偶像 “你的胆子,还真大。” 咖啡馆里,义烂以一种全新的眼光看着眼前的少年。 因为刚刚放学,三枝熄心还穿着校服,短袖上衣松了两颗扣子,书包也放在一边。奶白色的长发只是束在身后就很好看了,散在颊边的几缕碎发衬得眉眼柔和又漂亮,就是眼睛冷了一点。 这年头的孩子啊,他昨天接到电话的时候真是被吓了一跳。 “喂,青天目在我这的人情可是已经用完了。”打理过胡子,穿衬衫打领带像是一个普通上班族的义烂支着小臂,将手指互相交叠着垫在下巴下,眼神玩味,“你该不会真以为我是什么好人吧?” 听到对座男人充满暗示的话,三枝熄心用勺子搅了搅咖啡,脸色并无变化。 “义烂先生。”他没有正面回答义烂的问题,而是慢条斯理地说起了其他事,“我以为你会对前天晚上我和那位先生谈的事情兴趣。” 义烂一怔,镜片下的眼睛慢慢眯了起来:“莫非你愿意说?” 三枝熄心抬眸看向他,苍青色的眼眸印着光线,仿佛两颗上好的宝石。 义烂欣赏了片刻,只听少年语气平淡地说:“那个人说他是我父亲。” “哦...嗯?......哈?!!!”绕是义烂作为敌人经过的风浪再大,嘴唇这会儿子都被吓得有些哆嗦了,他不确定是自己的耳朵出现了问题还是对方在耍他。 三枝熄心是那位大人的儿子?! “你,你说什么?” “我说。”三枝熄心耐心地重复了一遍,“他说他是我父亲。” “这,这......”义烂都有些恍惚了,他拿起杯子灌了一大口试图让自己冷静,结果忘记咖啡刚刚端过来还很热,嘴里和嗓子后知后觉火辣辣的开始疼。 他想再问一遍,但三枝熄心却不再说这个了,转而提起了自己之前打电话要求查的事:“义烂先生,你有把东西带来吗?” “嗯,嗯。”义烂慌乱地把脚边的公文包提起来,另一只手在里面翻动寻找,指腹触碰到冰凉的文件夹表明才勉强恢复了一点冷静。 “这些是我和那边有交情才拿到手的。”到底是自己擅长的领域,义烂推了推眼镜,即使额头和后背都在涔涔地冒着冷汗也没忘记告知对方这个行业的规矩,“你只能在这里看,不能拿回去,也不能把内容到处说。” 三枝熄心点头应下,翻开文件夹看了起来。 剩下猛然知道了这个惊天大消息的义烂在他对面坐立不安。 这可是afo大人的直系血脉啊! 那位大人的威望太强,义烂倒是不怕三枝熄心用这个骗他。他在意的是黑暗界是不是要重新洗牌了?在死柄木弔和三枝熄心之间他站哪边能获取的利益更大?怎么就突然冒出个儿子呢,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区区一个晚上而已! 等等......是青天目选让他们连上线的,从三枝熄心那天的表现来看这两人此前甚至根本没见过面! 还有,如果是那天晚上才认的亲的话......青天目选给的糖在其中又起到了什么作用呢? 一颗一颗豆大的汗水溢出来,义烂掏出手帕抹了抹额头,越想越心慌。 那天青天目选在联系他安排见面之后寄来了一盒糖,说和三枝熄心见面的时候随便塞给他几颗,要是他收了的话,自己之前欠她的人情就算抵了。 当时他毫不犹豫答应了下来,还怀疑过青天目选是不是脑子进水了,窃喜这波赚了...... 他就说给个糖就能抵人情听起来太不可思议了!这下子好了,区区一个人情就把他绑到了三枝熄心的那条船上! 义烂困难地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拼命安慰自己,不不不,仔细一想他只是给了颗糖而已。 对!几颗糖又能在认亲上起什么作用呢?一定是他想多了! ......但如果那不是普通的糖,而是附加了个性的道具呢?从外表上根本看不出区别的那种。 说不定三枝熄心和那位大人根本没有血缘关系! 自觉想明白的义烂嘴里发苦,眼睛看见的东西一片片的发白,暗恨:青天目选坑我! 这边他被自己吓得心惊肉跳,恨不得回到过去打死那个贪小便宜的自己,那边三枝熄心已经看完了资料。 爱理,性别人妖,本名山本健太郎,28岁,偶像组合“后街女孩”的队长。 难怪地狱那边找不到名叫爱理的亡者,感情人家是男人变性成的女孩子,对照的性别就出了错...... 话说,用去泰国动手术作为惩罚手下的方式,变性之后再让他们作为偶像出道赚钱,还自己写歌,犬金组组长这一系列操作真是清新脱俗。 ‘这么个圈金人才,下次问问森先生有没有兴趣挖墙角吧。’三枝熄心想。 他把资料还给义烂。这下子,等地狱那边的人过来,让他们直接回去把名叫山本健太郎的亡者找出来就可以了。 至于爱理的身体......还得想个办法把淤泥怪弄出来,总之他可以先自己试试看,不行的话再问问地狱那里有没有办法。 嗯,灵魂归位的事情也得靠他们。 思忖完毕,三枝熄心掏出一张贴了密码的卡朝中介先生推过去。 母亲给的生活费、心理诊所诊治的费用,加上每次去港口黑手/党帮忙,森鸥外都会给的工钱,长此以往,三枝熄心已经有了一笔不菲的身家。 付这一次的情报费绰绰有余。 不过......“还有一份情报呢?” 三枝熄心疑惑地问,文件夹里只有爱理的。 “这......”义烂搓着手陪笑道,“『夫人』毕竟和那位有点关系,之前不知道您的身份所以......请您再给我一段时间,五天,不三天,三天后我一定帮大人您查得清清楚楚!” 三枝熄心神色淡淡地看着对面前后态度差别极大的男人,轻轻摩挲了一下手指。既然afo这么想当他父亲,那么应该不介意自己打着他的名号获取一些便利吧。 走出咖啡馆,三枝熄心抬手捏了捏鼻梁,轻轻呼了一口气。 还得想个办法接近爱理。 嗯,资料上写着“后街女孩”偶尔会乔装去一家叫『和洋街』的居酒屋。 反正也不远,要不然去碰碰运气? 对着菜单思考了一会儿。“两份豆腐,二十串烤鸡串打包。”三枝熄心对居酒屋的老板说 “好咧!这家店好久没有来新客人了。”秃头的中年大叔抹了抹湿润的眼角,倒了杯饮料放到他面前,笑容灿烂,“这杯老爹请你!” “谢谢。”反正时间还早,三枝熄心干脆坐下来和老板唠了会儿嗑,也因此听了很多“后街女孩”变性前的事迹。 “唉,前段时间听说他们在外面闯了祸,之后我在这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们,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正说着,三个将自己的脸挡得严严实实的女孩子就互相挨挤着掀开暖帘走了进来。 “老爹,一瓶仁义麦,三份味增鮟鱇鱼肝。”左边的女孩紧紧拽着中间那人的手臂,对右边死死抱住腰的女孩子使了个眼色。 于是那个黑头发的双马尾慢慢跪坐下去,抱着中间那人的腿声情并茂地哭叫起来:“大哥!快看,就是这家店!这家店满满充斥着我们的回忆啊!你想起来了吗大哥?!” 三枝熄心眼角一抽,认出了这三人是谁。 “臭丫头滚开!”栗色长发少女怒吼着想要挣脱束缚,身体两侧四条手臂却如同最有韧性的藤蔓般绑得她动弹不得。 左右两人联合起来硬生生地把她拖到椅子上坐下,真理把杯子倒满酒就要强行给她灌下:“大哥别怕!喝完这杯酒你说不定就能想起来了!” “我说了唔咕...咕咕......”一个人负责扳起头,一个人负责掰开嘴,酒瓶翻转吨吨吨,占了爱理身体的淤泥怪被灌得直翻白眼。 “大哥!喝一口汤!”千佳端起滚烫的味增鮟鱇鱼肝,气势汹汹地舀起一勺就直接塞进了她的嘴里。 淤泥怪:“呜呜呜呜呜!” “大哥!大哥你怎么哭了?!” “笨蛋!大哥是感动的!没事的大哥!永远想不起来也没关系!以前一直是大哥照顾我们,现在轮到我们来照顾大哥了!” 千佳突然重重地放下碗抽泣道:“但,但是,我还是想让大哥想起来......” 真理表情柔软下来,她拍了拍千佳的头:“大哥平时没白疼你......没事!我们再给大哥喝一瓶仁义麦说不定他就想起来了!” “真的吗?” “嗯!” 于是又是一阵吨吨吨,要么选择呛死要么只能喝,淤泥怪的眼神有些绝望,她挣扎着朝天花板伸出手,却被身边的人抓回去牢牢握住。 感受着喉口似乎永远都咽不完的酒、间或嘴里塞进一勺噎死她的滚烫鱼肝汤,听着耳边的魔音,淤泥怪的眼神终于涣散了。 这两个......恶魔! 第33章 真的是我 三枝熄心喝完老板赠送的饮料时,那边金发的大姐姐已经发展到一手拿一个酒瓶,两个瓶口同时塞进淤泥怪嘴里灌的程度;哭得涕泪交加的双马尾少女则将脚踏在椅面上疯狂“劝”大哥喝酒,还一手端碗一手捏着勺子柄,时刻瞄准空隙喂大哥喝汤。 淤泥怪被那具身体主人的两个“姐妹”夹在中间热情款待、欲生欲死,手软软地向下垂着,肚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鼓起把裙子都撑起来一块,眼珠不受控制地上翻,眼看着人就要不行了。 三枝熄心:“......”不,那个,只剩下身体的话不知道能保多久的鲜,现在就被灌死在这里好像不太好。 想了想,他从包里翻出本子和笔,走到淤泥怪的座椅后面,打开个性伸出手拍了拍两人,发生接触后,真理和千佳的情绪显而易见地稳定了下来。 “请问,你们是‘后街女孩’吗?”三枝熄心翻开本子向她们递了过去,“我弟弟是你们的粉丝,可以给我签个名吗?” “哦。”千佳把味增汤的碗放下,抹了把眼泪鼻涕,接过笔刷刷签完。剩下那个还清醒的人迟钝地看了他一眼,同样在本子上签下了名字,淤泥怪嘴里的两个瓶口或许插得有点深,也可能是卡住了,反正真理挪开手的动作并没有导致酒瓶翻倒。 “谢谢,祝你们玩得开心。”三枝熄心把纸笔放回包里,钱放在桌子上,拿起老板打包好的烤鸡串走出了居酒屋。 他刚才已经用个性在两人心里留下痕迹,可以保证淤泥怪不会在握手会之前被玩死......这样就足够了吧。 三枝熄心把签名送给了十束多多良。 “呜哇!是真理和千佳的签名!”亚麻色短发的少年爱不释手地摸着纸,圆圆的眼睛里满是惊喜,“咦,爱理的呢?” “她喝醉了,我就没去找她签,下次吧。”用竹签的另一头戳了戳十束多多良婴儿肥的脸蛋,三枝熄心催促道,“快吃,待会儿要冷了。” “知道啦。”十束多多良美滋滋地收好签名,咬了一口鸡肉串,见床边坐着的人吃完手里的食物就停了下来,眨巴着眼睛问,“熄心哥不吃了吗?” “嗯。”三枝熄心扯了张纸低头擦手。 “我看到新闻了。”十束多多良突然冒出一句。 把用过的纸扔进垃圾桶,三枝熄心疑惑地看过去:“什么?” “雄英的学生在上课的时候被袭击了。”十束多多良把看到的内容复述出来,目光澄澈,“熄心哥没有受伤吧?” “......”三枝熄心,“没有。” “那就好。”十束多多良微微一笑,“听护士姐姐说你那天带着两个人突然出现在了医院里,是真的吗?” “嗯。”感觉到十束多多良身后隐隐冒着的黑气,三枝熄心的眼神飘忽了一瞬,挣扎着解释道,“因为之后突然有事,所以......” “哎呀,我不是在怪你啦。”少年探出手揉了揉三枝熄心的头顶,垮下脸露出一个大人似的忧愁表情,“我好像还没有问过,熄心哥有在雄英交到朋友吗?” 脑中迅速闪过根津校长的影子,三枝熄心毫不心虚地点头:“有。” “那就好,什么时候带回来让我好好招待......”说到一半,十束多多良想起了三枝熄心小时候第一次带朋友回家的场景,沉默了半晌才有些苦恼地道,“熄心哥这次的朋友还是森医生那种类型的吗?那我是不是还得去买条新裙子...以前的肯定穿不下了。” “以后有机会再说,你先把身体养好。”三枝熄心说,之后同样安静了一会儿才回答了十束多多良后面的那个问题,“不用去买,森先生只喜欢看12岁以下的女孩子(或者少数好看的男孩子)穿裙子。” “欸,这样的话熄心哥你不是早就已经不符合了吗?”十束多多良瞪大了眼睛。 这个问题三枝熄心自己也挺好奇的,可是他不知道答案,所以无法回答他,只能用猜的:“大概是他的恶趣味吧。” 十束多多良信了,并且对森鸥外抱以十二分的同情:“当医生压力应该挺大的吧,只能靠看熄心哥穿小裙子解压,森医生真不容易。” 三枝熄心:“???”我觉得不容易的人是我。 陪十束多多良吃完晚饭,三枝熄心回家洗漱完躺到床上,突然想起了白鬼院凛的描述。 只有头上一块毛毛是黑色的白猫,不会真的是他吧? 抱着实践出真知的心态,三枝熄心再一次找出了『化猫』。 戴上之后,头顶传来熟悉的、有些发痒的感觉,尾椎也开始发热。一阵白雾从皮肤上腾起,床上的睡衣突然扁了下去。 唯一没有变化的胸口处,被衣服盖住的一小团凸起逐渐朝边缘移动,过了一会儿,一个小脑袋突然从衣领处探了出来。 虽然毛毛被压得东倒西歪的有些狼狈,好歹自由了。 猫咪形态的三枝熄心摆脱束缚后做的第一件事情不是照镜子看看自己到底长什么样,而是歪着头抬起后爪刨了刨耳根。 舒爽地眯起眼睛,三枝熄心试探地张开嘴细声细气地“喵”了一声,忍了一会儿没忍住,被可爱得就地打了个滚。 他绕着被子走了几圈,自觉找回了脚感,才跳下床一路朝浴室奔去。 有些费劲地把留了缝隙的门再扒开一点,进到里面的三枝熄心先是按照计划顺利跳上了马桶——因为太光滑的缘故差点滑下来——下一次从马桶盖起跳,然后在洗漱台完美着陆。 因为即使是镜子的最底端距离洗漱台也还有一小段距离,蹲着看不见,三枝熄心徘徊了一会儿,不得不尝试着用前爪扒住墙壁站起来。 再,再往上一点点。 颤巍巍地撑起后腿,三枝熄心总算看到了自己的全貌,准确来说是自己的头貌。 被白毛毛覆盖的小圆脸,苍青色的猫瞳,花瓣似的耳朵,头顶中央的一片黑色......白鬼院凛要找的猫好像就是他自己。 好吧,三枝熄心严肃着一张猫脸想:要是他下次再问我有没有见到过长成这样的猫,我就能回答他见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