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锦鲤》 第1页 [现代情感] 《啊!锦鲤》作者:吴星纬【完结】 文案: 为了给自家偶像造势,施琅学人放生锦鲤,没想到锦鲤缠上她,非要做她男朋友?!! 跨种族无生殖隔离的爱恋。 施琅:婚前以为他是个斯文败类,没想到他的真实面目是衣冠禽兽。 商遗爱:你错了,我不是禽兽,是水产。 施琅:只有一点不好,他种族光环太强,我买瓶水都能中辆轿车回来。 问:他啥种族啊? 商遗爱:锦鲤。 内容标签: 奇幻魔幻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欢喜冤家 搜索关键字:主角:施琅,商遗爱 ┃ 配角:角诚意,宫寄真,宫半槐,于安,向晨,考斯特先生 ┃ 其它: ================== ☆、第1章 秋天的萧瑟席卷校园,道路两旁高大的树木配合着气候的变换展现出一派颓废模样。 地上铺满了枯枝败叶,只是枝头总还挂着卷了残边的枫叶,带了些如血的红。 施琅和室友走在路上,脚下传来枝叶被碾碎的声音。 枫叶飘落下来,施琅伸手去抓,叶子却不偏不倚落在她头顶,叫两人哈哈大笑起来。 黑白相间的胖猫伸个懒腰从台阶上迈下,步伐不疾不徐,明明是一只猫却走出狮子的气势,引得过路女生围观,还要用手去揉搓它的圆脸。 那猫长得寡淡,一脸神情像是不情不愿,可又懒散地躺下露出自己的肚皮来。 “你看看人家猫,再看看我们!”室友叹口气,“都大三了还被拉去当苦力。过得是什么猪狗不如的日子?” “谁让我们倒霉?”施琅看了一眼手机,“班长在催了,我们还是走快一点。” 体育馆在一进校门就能看得到的地方,三层楼高的建筑,外面刷了雪白的漆,墙体上拉了条大红色横幅“教育学部第五届师生运动会”。 施琅和室友走进体育馆,在入门处一眼就看到了班长举着“历史师范”的牌子,前面稀稀拉拉围了十几个人,东倒西歪地站着。 “你们来了!”班长也看到了她们,急切地召唤,“还差三个人我们就差不多到齐了。等人来齐之后我们排练一下动作。” 这时旁边一支队伍经过,约莫五十人左右,全部都是女孩子,穿着统一的服装,上身是红色的连帽卫衣,上面印着“幼儿教育”,下身是黑色短裙配黑色打底裤,脸上涂着彩绘,带着满满的洋溢青春从他们这只杂牌军身边走过。 施琅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装束,哭丧着脸靠在室友身上:“我们真的不是来搞笑的吗?” 昨晚他们接到通知说要统一服装,白上衣,黑裤子,但是也没有什么硬性指标,所以一个班的同学凑在一起像是临时的土匪聚会。 “那都是大一的小年轻,有空搞这些花里胡哨的。”班长摆摆手,“我们专业学弟学妹们正好今天考试,研究生又都不肯来,只有我们硬着头皮上了,没关系,重在参与。” “没错,等我们做广播操,凭借整齐划一的动作,碾压他们!让他们看看什么叫做实力” 施琅侧过脑袋问室友:“你昨天学广播操了吗?” 室友:“没有,忙着复习准备期中考。不过昨天我在操场上看到幼教她们在排练。” “这么一点时间,我们学不完吧?” “广播操之前学过的,上小学的时候都学过,复习一下就记起来了,很简单的,别担心。” 施琅问:“是雏鹰起飞吗?” 班长说:“雏鹰起飞是第二套,我们今天要做的是第九套。” 一行人在班长的带领下,勉强练了一次动作。 到真正上场的时候,竟然也做得很顺,和那些小年轻们不相上下,可见姜还是老的辣。 施琅和室友裹着衣服坐在场地边缘。 施琅:“开幕仪式算结束了,我们现在要干嘛?” 室友:“拔河三点开始检录,我们就先等着吧。” 施琅:“按照四点结束的话,晚上熬下夜还是能把周四的汇报做完。” “今天就别熬夜了。”室友问,“你忘记了?” 施琅拍拍自己的脑门:“对哦,我们明天要去做志愿者,七点就位的话,那至少六点起床,晚上肯定要早点睡。” “志愿者?被迫的志愿者!”室友托着下巴,一脸的生无可恋,“明天大一大二的有课,大四的又忙着写论文找工作根本找不到人,我们大三的真的太惨了。” “毕竟明天的也是全国中小学历史教师大会,就安慰一下自己,当我们参与了一次全国盛会吧。”施琅说。 场地一角突然传来骚动。 没有项目参加的闲散人员都朝那边聚集着。 施琅从人头攒动之中看到了黄色的玩偶头套:“皮卡丘!” “皮卡丘在发糖果,我们也过去看看吧。” 两人算后知后觉,走过去的时候人群已经散开了。 “没了,走吧。”前面的女生摊手道。 扮演皮卡丘的学弟大概也觉得热,将头套摘下来,朝出口处走了,因为玩偶衣服很笨重,所以他走起路来像唐老鸭,这滑稽的模样让施琅忍不住站在那里多看了两眼。 第2页 拿了糖果的人群已经彻底散去,空手的人互相看着露出苦涩笑容也转身离去。 一个皮卡丘形状的糖果被送到施琅面前,施琅有些讶异,下意识抬头去看那人的长相。 是一个男生,气质却比同龄人看上去更加沉稳,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黑色中泛着棕色光泽的头发用皮圈束起扎在脑后,头发并不过分长带了些微卷,放下来应垂在肩膀处,穿白色t恤和黑色长裤,没有半点多余的装饰,干脆利落很容易让人想到他也是这样的性格,一双眼睛眸色比正常人要浅一点,因此让施琅多看了几眼。 施琅认为自己并不认识对方,她认识的男孩子里面没有谁有这种长相和气质。 低头看了一眼手掌心的糖果,施琅又抬起头来,那人却早已经不见踪影了。 室友问:“刚才那个人你认识他?” 施琅:“我不认识。但好像有点帅。” 一个帅哥能让沉闷的一天变成彩色,施琅觉得这一天收获还是很多的。 回到宿舍,施琅拿出自己的单反连接到电脑上开始挑选照片。 室友凑过去看:“这是昨天拍的照片?这么多锦鲤。” “漂亮吧!”施琅说,“这可是我们许诺后援会精挑细选出来的,为了庆祝《夜莺》开播。” “我很久不追星了,现在应援都搞放生这一套了?”室友说,“我追星那会儿大家都是集资给偶像送礼物的。” “送礼物人家收下不合适,不收吧又伤粉丝的心,所以现在都流行搞放生啊,慈善啊之类的。” 室友:“我记得上次他开机,你们还捐款给山区孩子买书对吧,你们真够用心的。” “这不算什么,我诺是个苦孩子,当模特一直不红,好不容易抓住机会当演员,这第一部戏声势一定要足!”施琅说,“诺的未来都掌握在我们的手上了!” 室友躺在床上:“我觉得他在夜莺里发挥得还蛮不错的,果然新人要跟着大导混!而且我觉得他这个角色特别讨喜,痴情又迷人的大反派,不知道为什么就特别带感,尤其是预告片里那一段他抱着女主为她挡剑吐血那一段,真的看哭了,我特别吃这种设定。” “对吧对吧!”两人同时尖叫起来。 施琅想到什么,从抽屉里取出许诺海报贴在门背后,上面一行醒目的大字“不努力学习的人是没资格做许诺老婆的”。 施琅:“就让我诺成为我们学习道路上的指路明灯吧。” 大学的宿舍楼在黑夜中放着光彩,不知疲倦的学生们直到午夜才肯接连入睡,灯一盏一盏暗了,楼就完全隐在黑暗之中。 从学校往外走,穿过三条巷子,经过几个烧烤摊和房地产公司,就能来到一条街道,这里是酒吧聚集地,每一间都不张扬,只在门口挂了盏昏黄的灯照亮招牌,都用厚厚的黑色门帘遮住了内里,除了偶尔进出的人带动门帘晃动能看到一点内中的灯光,外人几乎无从知晓里面到底有些什么。 一个扎头发穿白t的男子来到路口,径直走到最后一家,闪身进去,只能看到门帘晃荡几下又归于平静。酒吧门口那盏雪亮的灯,瞬间暗了。 里面的陈设和一般酒吧并没有两样,他坐在吧台前的椅子上,一只手顺着木头的纹路摩挲着实木桌面。 一道铁幕落下,将酒吧内部围成铁桶。 吧台后有人推过来一叠资料袋,上面摆了一把古铜色钥匙,末端绑了个鱼状的流苏装饰。 “这是您的新身份。资料非常详尽,如果您有什么疑问随时可以来找我们,但是,”对方说,“您的要求太过紧急,您知道的,虽然我们办事处会竭尽全力满足您的需要,如果能早点提出来我们也好早做准备。” 酒吧老板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个子高骨架却偏小,大夏天却穿了一整套西装,梳三七分的头发,戴一副金丝边圆框眼镜,下巴蓄了一丛胡须,面颊凹陷下去。 “有你在,我是放心的。”男子抬起头来说道,“诚意,好久不见了。” 吧台后面被称为“诚意”的人呆住两秒,而后推推眼镜:“商遗爱!”不苟言笑的他面部绽放笑容露出一颗虎牙来。 “是我,”商遗爱爽朗地笑着,与他碰拳,“咱俩都多久没见面了?” “该有十年了,”角诚意说,“想不到在这里又遇上了。” “毕竟我可是幸运。”商遗爱说。 “你这人非常不喜欢出门,”角诚意眉头一皱,“值得你亲自跑一趟,是有大事要发生了吗?” “还不好说,但我有件事情要先处理。”商遗爱拿出手机,推到角诚意面前。 “这个女孩吗?”角诚意扫了一眼,“你打算用多久时间处理?” 商遗爱:“当然越快越好。” ☆、第2章 “根本就没人会这么早来!”室友打了个哈欠,从施琅手中接过工作人员的牌子挂到脖子上,“这么早就让我们来停车场,是让我们吹冷风吗?” “会议九点开,估计从八点开始是高峰。”施琅,“我们的工作比较简单,指指路就好了。” 第3页 “那边停着一辆宝马哎,不知道哪个老师这么有钱?” 班长说:“开超跑的才是真有钱,我高中住汇贤区,那边白天没什么人,一到晚上就有很多富二代开他们的超跑,能吵死人。” “富二代哎,就没考虑过认识一个?”施琅问。 班长嘴角向下一撇,高速摇头:“嗯……怎么说呢?可能有钱人的审美跟我们不太一样,他们长得不好看,穿的衣服也很……有钱人的世界我不懂,我只是一个庸俗的普通人。” 几个人蹲在马路牙子上讨论得热火朝天,远远看到大礼堂那边走出来一个老师冲他们招手。 “来几个志愿者同学,我们这里有东西要搬。东西蛮多的。” 施琅留下镇守,其他人去搬东西了。 一阵轰鸣声由远到近,施琅看到一辆骚包的红色跑车映入眼帘。 好车,丑男,施琅在心中默念。 车内,商遗爱对着镜子修整自己的领带。 负责开车的角诚意扫了他一眼:“你已经很帅了,不用再看了。” 商遗爱看着自己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问:“你选的衣服当然很好,但以我的年龄跟这个身份有些不符。” 角诚意说:“相信我的专业。不符合常理的,要么是疯子,要么是天才。我认为你有让别人信服的能力。” “喵!”车内响起微弱的猫叫,表达对两人互相捧臭脚的抗议。 一颗毛茸茸的猫头,从角诚意身后探出来,浅黄色的眼睛中有一条细线般的瞳孔,看上去像是对两人表示蔑视。 “考斯特先生。”角诚意把它抱到自己的膝盖上,抚摸它柔软的皮毛。 商遗爱盯着这黑白相间的生物,猫也不甘示弱地亮出爪子来表达对商遗爱的敌意。 “你竟然养了一只猫?”商遗爱说,“看来你要找个时间好好跟我解释一下这件事了。” 也许是被商遗爱话语间若有若无的威胁震慑到了,考斯特先生把脑袋缩回来窝在角诚意的身上,楚楚可怜地向自己的铲屎官寻求保护。 “去吧,他跟你开玩笑的。”角诚意打开车门,考斯特先生一溜烟蹿下车去。 商遗爱盯着角诚意一脸的宠溺,眉头皱成一个川字。 “这家伙喜欢和漂亮女生打交道,”角诚意叹口气,“可太伤我的心了。你看那个女生是不是你的目标?” 商遗爱注意到不远处的施琅,考斯特先生果然直接朝着施琅窜过去了。 “那它可倒霉了,因为它遇上了我。”商遗爱拿起包,也迈下车去。 “你这人,连猫都要欺负!”角诚意摇摇头,他已经能预测到考斯特先生落败的画面。 考斯特先生注意到商遗爱和自己的方向相同,四条小短腿更加有力。 商遗爱并不加快速度,眼看考斯特先生离施琅越来越近,脸上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 “三,二,”车内的角诚意数道,“一!” 考斯特先生咚的一声撞在谁的裤脚上,身为以灵活矫健著称的猫却在这种级别的直线跑道上撞到障碍物,可以算得上猫生中浓墨重彩的耻辱一笔。 考斯特先生眼睁睁看着商遗爱缓缓从自己身边走过,而自己被一群男学生抱在怀里,好几个手机摄像头几乎都凑到它身上了。 最可气的是,这些人还“咪咪”“咪咪”地叫着。 考斯特先生不情不愿地被揉搓着肚皮,眼睛里充满着对愚蠢人类的蔑视:“咪咪?我讨厌这个名字!” “同学,请问报告厅怎么走?”商遗爱走过去问施琅。 从他下车的第一秒,施琅就注意到他了,穿西装的老师经常可以见到,但这样年轻还把西装穿得这么好看的老师,可是少有的。 明明话在嘴边,可就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都怪面前人气场和身高都太过强大,让施琅一下子不知所措了,只能用手指着方向。 商遗爱问到了路,却并不走:“同学,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施琅仔细盯着这张脸,依稀将他与昨天见到的那个身影重叠起来,只是换一身衣服,没想到整个人的气质有这么大的改变,自己昨天还把他认成平级的同学。此刻,他穿一身正装,卷曲的微棕色头发服帖地固定起来,露出耳朵和鬓角,整个人散发着一种禁欲精英的气质。 “如果你昨天去过体育馆,那我们应该是见过的。”施琅说。 “很高兴又见到你。” “您这么年轻,我昨天还以为您是学生。”施琅为自己刚才的失态解释。 商遗爱拿出自己的邀请函给施琅看:“我真的是老师。” 目送商遗爱走进大礼堂,施琅的心还在扑通扑通跳着,将他的名字在舌尖上打转。 “淑人君子,时同功异。没世遗爱,民有余思。”很有味道的名字。 手机一直震动,施琅拿起来一看,是同学于安给她打的电话。 于安和施琅都是历史师范专业的,而且是隔壁宿舍的,两人在同一家健身房办了卡,平常一起约着去健身,所以彼此也都比较熟悉。这次做志愿者,于安被分配着去接机,照理这个时候她不应该有空打电话。 第4页 接起电话,施琅听到那头于安几乎都要哭了。 “施琅,我没有接到教授!”于安说,“我都傻站了好久,连个鬼影都没看到。” “你接的教授叫什么名字?”施琅问,“也许他提前过来了,我让礼堂这边的留意下。” “叫……”那头传来纸张展开的声音,于安的声音带着哭腔传来,“什么狗屁商遗爱。” “哦,商教授已经来了,”施琅告诉她,“别担心了,快回来吧。” 挂断电话,施琅内心对商遗爱的好奇又加深么一层,看他的样子也不算老,原以为他是来参会的中小学教师,竟然是教授,要知道施琅本校有个奔四的老师如今职称还是讲师! 施琅心想,这得发多少论文才能升得这么快! 八点多的时候,是一次高峰,到八点半又是一次,时间接近九点的时候,停车场那边已经稀稀拉拉没什么人来的样子。 一群志愿者无聊,说起最近大学城发生的女生失踪案。 班长是街舞爱好者,平时天南海北去参加比赛,认识的人也相对较多,对失踪案了解得最为全面。 “那女生下午去参加社团的聚会,结束之后单独离开的,晚上没回宿舍去,她室友以为去哪里玩了也没在意,到第二天晚上还不见人她们才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打电话发消息全都没用。” “算起来,到今天,已经失踪整整一个星期了。” “早就报案了,但是她图省时间,走的是小路,没有监控,那条路上有座桥,正好护栏坏了,开了一道口子,所以大家都怀疑她是不是掉进河里去了。” “就算喝一点酒,天还亮着,好端端一个人也不至于一头朝河里钻。” “你们也觉得她可能是被人推下河去了?”施琅压低声音问。 室友平时就胆小,恐怖片都看不得,吓得立刻捂住施琅的嘴:“你别说了,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我们还是换个话题吧,大白天的我都觉得怪瘆人的。” “他们那边签到组的怎么都走了?” “反正现在也没什么人来了,应该是上去听讲座了。” 志愿者群里面签到组的小伙伴发了条消息:“有个特别帅的教授在做汇报,大家都来看!” 下面很快有人附和:“真的,长得跟明星一样!” 室友激动地拉着施琅,其他人也都一路朝礼堂狂奔。 互相瞥见彼此散乱的发丝还要保持一下镇定,把头发别到耳后:“我们是为了听讲座增长见识的,不是去看帅哥的!” “对,都矜持点,我们是去学习知识的。” 一行人凑到后台去,如果内心的尖叫能通过头发的散乱程度表示,那她们早就一个个都顶着刺猬头了。 台上谈笑自若的商遗爱仿佛是为舞台而生的,深奥的理论知识经过他的讲述就不再晦涩难懂。 哪怕是施琅她们这样学术素养不怎么身后的大三学生都能感受到学术的魅力。 商遗爱谈笑间眼角余光瞥到后台探出的脑袋,趁ppt换页的时候朝那边笑了笑。 这下,后台的女孩子们彻底不淡定了。 平日只喜欢花美男的室友也抓着施琅的袖子在低吼:“啊!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 施琅:“是啊,他确实挺好看的。” 室友:“施琅你今天是不是不正常?以往你看到这种长相的不说晕厥起码也要激动。” 施琅:“我可能是激动到说不出话来了。” 继续看着台上的商遗爱,施琅必须承认他的长相和外貌是顶尖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施琅总觉得他对自己有一种非常明显的接近意图。 施琅对自己有清楚的认知,长相各方面都很平庸,怀疑对方接近自己的这种想法多少像是花痴少女的自我幻想。 但怀疑还是深深在施琅心中扎根。 ☆、第3章 会议在上午十一点钟结束,施琅她们一行人终于有时间喘气,到文科大楼集合,吃着统一买来的盒饭。 “这个鱼还不错,”室友夹了一筷子赞不绝口,“比我妈做的好吃。” “你那是饿的,吃什么都觉得好吃,”于安领了一盒饭坐在她们旁边,“不过你们猜猜看这一盒饭卖多少钱?” “二十?” 施琅猜测:“二十五?不能再多了。” “就知道你们猜不到,”于安掀开盖子,深深吸了一口饭菜的香味,“四十块!想不到吧?” 室友拿筷子在菜里面挑来挑去咋舌道:“物价已经膨胀到这种程度了吗?” 施琅说:“菜不错,但不值这个价,你们什么时候来我家,我家卖的面物美价廉,才八块钱一碗。” “你家里开餐馆的吗?”于安问。 室友说:“施琅他们家的面馆在当地那可是一绝,电视台去采访过的!” “那有时间我可一定要跟你回家!”于安说。 忽然有人敲敲门,探头进来:“昨天参加运动会走方阵的有哪些人?” 施琅和室友相视一笑,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第5页 “你们两个,看下群里消息好吧。” 施琅打开手机,看到班长在群里急切地召唤。 “怪不得吃饭的时候没看到班长,原来是去体育馆了。” “躲避球项目还缺两个人,行吧,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呢?” 两人扔下吃到一半的饭菜,祈祷自己回来的时候饭菜不会变凉。 到比赛场馆,经过检录,双方人马基本就绪。 裁判宣布比赛规则:“双方各11人,在限定的区域内进行躲避球游戏,时间为五分钟,吹哨后开始抢球,抢到的人扔球击中对手,只能用手抓球,身体其他部位被球碰到的人淘汰,依次淘汰直到剩余最后一人则该组胜利,每组设一名王进行保护,王被球砸到则本组宣告失败。” 双方都大声回答表示听懂了比赛规则。 她们遇上的对手是物理师范大一大二的,竟有4个男生打头阵,实力悬殊。 施琅个头中上,平时又有些运动基础,所以很当然地被分配到第一排。 老学姐本着一颗不服输的心要给小年轻一点颜色看看,哨声一响,施琅反应很快,一马当先冲了出去,抢到球回到自己区域,朝着对方头阵中一个还没来得及转过身的红色卫衣男孩扔过去。 不巧的是,施琅球出手的瞬间对方正转过头来,只听“啊”的一声,对方捂着眼睛弯下腰。 裁判和红色卫衣男的队友急忙凑上去看,那人没事儿,就是眼镜被球打到地上了。 施琅看人没事,悬着的一颗心也就放下来,走近对方说了声对不起。 本来就是在比赛,肢体触碰再所难免,又没有受伤,施琅本以为道一声歉就完事了。 没想到对方表情看上去很是恼怒,更骂了句脏话出来:“你他妈的!” 本来运动会是重在参与其乐融融的一件事,恼羞成怒闹成这样子可就不好看了。 施琅的室友也是着急,又觉得对方蛮不讲理也不愿意继续跟这样的对手比赛:“那这样吧,冠军给你们,我们不要了。” 没想到红色卫衣男又觉得这句话像是在羞辱他,顾不得身为大学生和男生的体面,提起拳头就冲到她们队伍前面:“你他妈的把话再给老子说一遍!” 所幸他被队友和裁判拉住了,比赛是打不下去了,气氛也闹得很不愉快,红色卫衣男拂袖而去,留下场上二十多人面面相觑。 后来又冒出一个眼镜男,大概是红色卫衣男的队友,跳出来要施琅她们给个说法:“你们把人打伤了,你们要道歉。” 施琅她们没有做错事,也不肯轻易低头,上前理论起来:“他没有受伤,只是眼镜掉在地上了,眼镜也没有坏。” “那这个我不管,”眼镜男双手插兜,“但你们用球砸到人了,这是不是事实?” 施琅:“躲避球比赛不让砸人?那你告诉我这个游戏怎么玩?” 这边小伙伴也都站出来给施琅撑腰:“本来这种比赛碰撞是免不了的,而且躲避球的规则就是这样!” “上次我同学跟人打篮球,不小心把人的小手指弄断了,人家都没说什么,你们玩不起就不要参加比赛!” “你们这么自私,冠军给你们,我们退出行了吧!” 裁判两头为难,两边也都在气头上,根本不能达成一致,无意间冒出的一些话更导致火上浇油。 “我刚才在场上,录下了你们的比赛过程。” 旁边轻飘飘传来一声打破僵局。 这简直就是上天派来送福音的天使! 施琅循声望去,竟然又看到商遗爱了,这个年轻的教授好像很喜欢来体育馆。 人群自动分开,原本在人群中还算显眼的物理师范学弟一站在商遗爱面前就显得灰头土脸了。 这个男人好像永远都处在一种有条不紊的从容之中,西装裤包裹着笔直的长腿,衬衫勾勒出流畅的肩部轮廓。 施琅不合时宜地幻想到他光洁脊背上的脊椎骨,想象自己的手指一寸一寸地摸上去。 从商遗爱手中接过他的手机,在这种关头,施琅竟然还有心思注意到商遗爱的手指很修长掌心是冰凉的。 看完比赛视频,板上钉钉的是对方无理取闹骂人在先,可眼镜男丝毫没有自己方有过错的自觉,还是老一套说法,要道歉。 “我看这样吧,”商遗爱站到中间说,“双方互相道歉好了。物理师范的,你们同学骂人,这点是不对的,你们承认吗?” 眼镜男点点头:“骂人是不对的,他当时只是太冲动了。” “那让他为骂人这件事道歉,合情合理。” 眼镜男说:“骂人当然要道歉的,这个我们接受。” 商遗爱转向施琅:“你砸到那位同学,虽然是无意的,但当时他还没有回过神来,那你也向他道个歉,这事儿就算结束了。” 事情僵持到现在,商遗爱提出的解决办法已经算是双方都能接受的提议,施琅答应了。 施琅:“那这样吧,约在五点好吧,就湖心亭那边。” 眼镜男同意了:“我们会跟那位同学讲的,五点准时见。” 转身想道谢,哪里还有商遗爱的影子? 第6页 他这个人好奇怪,总是来去无踪,而且,施琅有一种感觉而这并非出于自恋,这个男人在跟着自己。 想尽快把这件事结束,施琅早早来到湖心亭,等着对方来。 风带着些凉意袭来,池塘里的荷花早已凋谢,只是满池的荷叶还进行最后的坚守,水面没有波纹,像一块未经雕琢的翡翠。 边上的枫叶飘落下来,大半部分浸入水中,既不飘走也不下沉,无可奈何陷在这泥潭之中。 终于时针快要指到五的时候,施琅远远看到红色卫衣男双手插兜从桥的一头走来。 然而,没走几步,红色卫衣男就站定在原地,掏出手机来,眉头皱着,不知道在跟谁打电话。 挂断电话,他直接原路返回,眼角的余光估计都没扫到湖心亭中的施琅。 施琅站起身,却看到一个人紧跟在红色卫衣男身后。 虽然换了一身休闲的装束,但施琅还是从他的身形和走路姿态认出那是商遗爱,那个年轻有为的教授。 他的脚步很轻,方向随时可以跟着红色卫衣男的步伐而发生变化,这是一场有预谋的跟踪。 施琅觉得疑惑,却没往更深处想。 时间到了五点半,施琅不愿意继续等下去,转身走了。 憋一肚子气就算了,没想到晚上十点多被人从被窝里夺命连环电话给吵醒。 “你知道肖时去哪了吗?” 施琅迷迷糊糊嘟囔着:“打错电话了,我都不认识肖时。” “你是施琅吧,肖时就是今天穿红色卫衣的那个,下午他出门之后就一直没回来,联系不上,所以想问问你。” 施琅一听人不见了,顿时清醒了:“今天下午我等了半个多小时,他一直都没有出现。” “那他从五点左右就失踪了……”电话那头人的声音远离听筒带了些缥缈的虚幻。 随后施琅只听到嘟嘟的忙音。 室友是个夜猫子,还没上床睡觉,见施琅接了个电话之后就神色不安,便问她:“怎么了?” “又有人失踪了!” 室友听完也紧张起来,之前附近学校女生失踪的事情只是传闻,如今事情真发生在自己身边,这威慑意味可就不一样了。 “而且,就是今天跟我起冲突的那个男生。” 室友只觉得汗毛倒竖,两人沉寂的片刻,又听到耳边传来一阵诡异刺耳的声音,就像是哪个陈年女尸用长长的指甲剐蹭着她们的衣柜。 两人都屏住呼吸不敢说话,只盯着声源看。 衣柜自己打开,一只大的储物袋倒了下来。 原来是这东西作祟,两人这才松一口气。 施琅面朝许诺的海报,在胸前画了个十字:“我诺在此,妖魔退散。” “其实我心里有一个怀疑的对象,”施琅握着手机,明明只有她们两个人她却要压低声音说话,嗓音低沉又坚决,“那个叫商遗爱的教授。” 室友原本伸长了脖子,像一只谨慎的王八,听完施琅的猜测,双手一摆脖子缩了回去:“嗨,我还以为你有什么世纪大发现呢!人教授长得多正直!” “真的!他嫌疑很大!”施琅爬下床来,把椅子往室友身旁一扯,自己坐下去,“今天,我最后看到肖时的时候,商遗爱跟在他身后!” ☆、第4章 两人在宿舍里面对面把事情分析了一遍。 施琅把事情说的有鼻子有眼,越看越觉得商遗爱有犯罪的苗头,正像影视剧里面演的那种无辜又迷人的大反派。 不管怎样,施琅觉得还是有必要把线索提供给肖时的朋友,于是她回拨过去,正琢磨怎么开口把商遗爱这个恶人的真面目揭露,就听到对方告诉她:“不好意思,人已经找到了。” 人不仅找到了,还是商教授给找回来的。 商教授不仅找回了肖时,还把那失踪的女孩一起找回来了。 对方提起“商教授”三个字的时候,那股子崇敬和爱戴隔着手机施琅都能感觉到热乎劲儿。 “女孩是肖时的朋友,她欠了校园贷,故意躲起来的,躲了几天身上也没钱了,这才想到联系肖时,正好让商教授给看到了。” 声音是外放的,听完对方的回答,施琅和室友面面相觑,感觉自己像背后诋毁大英雄的恶人。 施琅捂着脸倒在床上:“完了,我对不起教授,我污蔑他,毁了他的名声。” “没事的,反正今天这事儿也就你和我知道。” 施琅把自己裹进被子里:“让我在羞愧中入睡吧。” 但很快,施琅就从床上跳起来,裹了件外套出门。 室友问:“大晚上的,你去哪?” “我心里有点乱,去散步。” “你注意安全!” “我会的。” 学校外,一幢两层高的小楼还亮着灯,楼体并不新,灰色的外墙已经斑驳,碧绿的爬山虎覆盖了大半面墙壁,仿佛生来就是与房屋一体的。 房子并不大,但因着内部简洁的陈设而显得空旷。 “校园贷这套说辞真有人相信?”角诚意坐在沙发上,专心致志地抚摸考斯特先生。 考斯特先生圆头圆脑,惬意地趴在角诚意的腿上,胡子耷拉着,打着哈欠整个像一滩即将流动的液体,怪不得角诚意宝贝一样地搂着它。 第7页 “他们只能相信,因为没有选择。”商遗爱打开衣柜,随手挑出两件衣服把它们扔到床上。 “这里的水质太糟糕了,弄得我一身怪味。”商遗爱皱皱眉头,走进卫生间,里面传来哗啦的水声,升腾的雾气带着血的甜腥传到外面。 考斯特先生一爪子软绵绵拍在角诚意面颊上,从他膝盖上跳下来,绕着屋子没头没脑地转了一圈,最后踱步到卫生间门前,伸出爪子扒拉开门缝,把毛茸茸的脑袋挤了进去,随后整个身体也都钻了进去。 没过两秒钟,它就被商遗爱拎着脖子从卫生间丢出来,它不甘心地用爪子抓着门,却听到“咔哒”一声门被反锁。 角诚意说:“考斯特先生是男孩子!你赶它出来干什么?” “我不习惯有只猫盯着我,”商遗爱的声音隔着门板传出来,“如果不是为了救这家伙,我怎么会被暗算。” “我也没想到那东西胆子竟然大到这个地步,敢和商动手!”角诚意声音沉下去,“事情不符合常理。” 水声停了,门打开,商遗爱穿着浴袍从里面走出来:“奇怪的事情远不止是你说的。以淹城的水域规模,根本不可能有这种体型的鱼类,能把一个成年女性拖下水。” “也许是水中丰富的饲料让鱼获得了在自然状态下不可能有的体型,”角诚意托着下巴,“之前网上也报道过类似的事情。” “不对,”商遗爱说,“就算你的说法能解释鱼的体型,但依然有许多疑问。女孩失踪一周,却依然活着,如果她能使用手机,为什么不在第一时间求助?太多的疑点。” “你说的合理,这件事我会让他们留意。”角诚意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我去酒吧,你先休息。” “我开始同情你了,做一份全年无休的工作。” 角诚意耸耸肩:“职责所在。”他吹一声口哨,考斯特先生很自觉跳进他的背包里,只露出一双眼睛。 “我陪你过去,反正也没有什么事情要做。”商遗爱拿起外套。 角诚意一只胳膊搭在商遗爱肩上:“够意思。不过考斯特先生好像对你有点愧疚,你要不要跟它说两句好话和解一下?” 商遗爱扫了一眼猫包,考斯特先生正把两只耳朵竖起来,眼珠子盯着它,察觉到小动作被发现,考斯特先生立刻把头缩回去。 商遗爱抽抽嘴角:“我不喜欢猫,何况这家伙对我很不友好。” 酒吧离商遗爱的住处不远,晚上风也舒服,两人走路过去。 进了酒吧,角诚意把包朝桌上一放,想起什么,对商遗爱说:“对了,这两天中午温度会回升,要避免外出。” “了解。”商遗爱回答。 角诚意拉开猫包,于是一只耳朵耷拉成飞机耳的猫就毫无防备地呈现在他们面前,看上去真是可怜弱小又无助。 角诚意把目光投向商遗爱。 商遗爱眼睛瞥向酒吧另一侧,手摸摸后颈:“嗯……它看上去像一只小型犬,战斗力也算得上一个大型犬,很好的帮手,你眼光不错。” 考斯特先生:“我特喵的就不能是只猫吗?” 看猫耳还耷拉着,商遗爱试探性地伸出他的手,在猫头上敷衍地揉搓一下。 考斯特先生傲娇地把头扭到一边去,跳下桌走了,可它竖起来的尾巴早就出卖了它。 淹城不算一线城市,但因为大学城的缘故为城市注入许多活力。 星星点点的灯光标记了这座城市年轻人聚集的地方。 路边烧烤摊主在滋滋作响的烤肉上撒一把孜然,引来许多精力旺盛的学生,他们大声叫着笑着,说些学校里的八卦和未来的规划。 施琅因为只在睡衣外面披了件外套,所以也不去凑热闹,只漫无目的地走着,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她拿起一看,来电显示是“妈妈”。 “妈,我在这边都好,你不用担心。”在外求学,总是报喜不报忧,“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不会刚收摊吧?” “对,刚收摊,打算休息两天,你钱还够用吗?” 施琅:“够用,学校的奖学金也刚发下来,对了,妈,你身体怎么样?有事情可不能瞒着我。” “都好,你照顾好自己就行,别挂念我们,实在困得不行了,妈先睡了。” 挂断电话,施琅盯着手机屏幕上,早些时候舅舅发来的消息“小琅,你妈身体不好,最近要去看病,你也长大了,要多关心关心你妈妈。” 施琅脑子里一团乱,她知道妈妈瞒着她不想让她担心,这反而让她更难受。 “小心!” 手臂被人用力地抓着,把她整个人扯到一边去。 施琅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看到一辆小轿车呼啸着贴着她的面颊飞过。 那只隐隐作痛的手臂更想责怪对方为什么不用更轻柔的方式,但更多的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温暖的路灯下,一身休闲装扮的商遗爱将头发散下来,光晕为他的头发打上一层金黄色的光泽。 他站着,高出施琅一个脑袋,一只手还抓着施琅的手臂,眉头皱起来,让施琅不敢去看他。 第8页 “你还好吗?”商遗爱开口,嗓音像山间清泉流淌的声音,悦耳却带了一分责备。 施琅点点头,不敢去看他,也不知从何开口,宛如被老师留堂的小学生。 “宿舍没有门禁吗?” 施琅:“十二点以后。” “有心事?”商遗爱说,“那也要注意安全,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施琅一听这怎么行,且不说自己穿着一套可笑的睡衣和商遗爱站在一起是多么大的对比,商遗爱可是教授,老师!她哪来这么大面子让教授当她保镖! “我租的房子就在学校附近,顺路。”看出她的顾虑,商遗爱说道。 “那麻烦教授了。”施琅小声说。 商遗爱走在她身旁靠近马路的一侧,说:“其实你不用这么拘谨,叫我老师就好。” 施琅好奇心上来了:“商老师,你这么年轻就当教授了,一定发过很多论文吧!能传授一点经验吗?” 商遗爱咳嗽一声:“你首先要搞清楚自己未来的方向是什么。单纯为了发论文而做研究的话,是浪费你自己的时间。” 施琅一听,肃然起敬,果真是自己俗气了,连连向商老师道歉担心自己愚蠢的发问给商老师留下坏印象。 “以后有问题随时都可以问我,”商遗爱说,“我受聘作为你们学校的访学教授,大概会呆十周左右。” 路边一阵烤红薯的香味钻进施琅的鼻子里,配合着摊主的吆喝,施琅的肚子很争气叫了一声。 “商老师,你要不要吃?”施琅凑到摊位前,埋首吸了一口红薯香甜的滋味。 商遗爱颔首:“闻起来很香。” 说完,他从口袋中掏出手机,还告诉摊主:“拿两个。” 施琅急眼了,一把拦住商遗爱:“老师,哪能让你付钱?而且你刚才还救过我。叔叔,这两个多少钱?支付宝还是微信?” 摊主手脚麻利包好红薯,看到施琅拿出手机,双手在身上擦了擦,有些难为情:“丫头,有现金吗?那些我不会用。” 施琅摸摸口袋,没找到。 倒是商遗爱从钱包里摸出一张百元大钞来,摊主又找不开,他便把目光转向旁边一家彩票店。 只有在这个时候,商遗爱才表现出他稚气的一面,问施琅规则是什么。 施琅也不知道,好在店家十分热心地指导。 看着商遗爱低头专心看手册的样子,施琅注意到他睫毛在纸上投下的阴影,像一把小扇子。 ☆、第5章 室友听到门锁响动,扭头看一眼发现是施琅,立刻伸了个懒腰,如蒙大赦一样爬上床:“你可算回来了。” “你是因为担心我所以一直在等我?” “是呀,”室友说,“你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大学生,大晚上出去多危险。” 施琅对着镜子看了一眼,摆出一个模特走秀的姿态:“觉得我如花似玉,您可真是我亲室友。” “你看起来怎么这么高兴?”室友吧脑袋从床帘中探出来,“说吧,是不是遇上帅哥了?” “对啊,遇到商老师了,当时我站在马路边发呆,差点就被车撞到。”施琅说。 “商老师?叫的很亲热啊!” “别打岔,我跟你说,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商教授从天而降,一把拉过我……” 室友接话茬:“把你拥进他温暖的怀抱?” “什么呀!”施琅说,“虽然商老师很帅,但我可是有老公的人。” 说话间,施琅给了许诺的海报一个飞吻。 “不过商老师人很好,送我回来,还给了我一张彩票!”施琅从衣服口袋里掏出展示了一下,“我要买个相框把它裱起来,时刻激励我认真学习!” 然后施琅模仿商遗爱的姿态和语气,还原了当时的场景:“施琅,这张彩票就送给你,希望你明白人生是充满无限可能的。” “这可是一张彩票!你要不关注一下开奖时间?万一你就中大奖了呢?”室友说,“到时候我就抱着你大腿给你当助理!” “我这个人运气一向不好,”施琅说,“从小到大抽奖从来都没中过。微博上不是很多抽奖吗?一开始我还转发过,后来就不了,我的心已经麻木了!” “那你还转发许诺见面会抽奖?”室友笑她。 施琅:“这次是例外,我相信心诚则灵,凭我对我诺深沉的爱,一定能被抽中!抽不中我就买!连一张门票都搞不定,那我还算什么后援会分会长!” “行吧,你加油,我先睡了。” “对了,你知道我们的贫困生补助什么时候发吗?” 室友:“不知道啊,反正年底之前肯定有。你问这个干什么?你欠校园贷了?” “没有,我就是突然想起来了。” 听着室友绵长的呼吸声,施琅和自己桌上一盏孤灯相视无言。 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可与人言无一二,虽然有朋友也有亲人,但孤立无援之感时常涌上施琅的心头。 打开手机,施琅看到自己的手机壁纸,许诺在《夜莺》中的剧照,他穿一身白色衣服,发带被风吹起飘起挡住一侧面颊,嘴角还挂着血丝,那是他在大战中第一次受伤的场景,他遇上的对手是天选之子,所有人都认为这注定是一场以卵击石的战役,然而真正交手之后,许诺轻笑一声,留下他至今为止最圈粉的瞬间,光看着图片,施琅耳边就能回荡起许诺坚定的声音:“时无英雄,竖子成名。” 第9页 施琅发了条微博:【有时候在想人生为什么这么艰难,原来我这么渺小,对很多事情都无能为力,感谢《夜莺》和我诺,是你陪伴我度过最艰难的时光。@许诺】 临睡之前,施琅又扫了手机一眼,她的微博账号新增了一位昵称为“许诺的腕表”的粉丝。 这个粉丝不仅赞了施琅的微博,还很贴心地发私信:【抱抱,不管遇到什么事情,只要咬牙坚持下去,生活就一定会变得更好!小声说,其实我就是许诺,这个是我小号!】 施琅感到很暖心,有时候反而是陌生人的话更能激励人心,加上共同的爱好,她和对方之间的距离迅速拉近,甚至还开起了玩笑:【好吧,我也有个秘密要说,其实我就是许诺的未婚妻!他说不让我跟别人说!我只告诉你一个!】 【我可不记得我有未婚妻,人家今年刚十八!】 施琅:【[笑哭][笑哭]你小子入戏太深了!】 【我真的是许诺!不信你看我的头像!】 施琅:【乖,小姐姐我先睡了,跪安吧!】 许诺的腕表:【……】 施琅上下眼皮打架,终于闭上了眼睛,一秒入睡。 手机那头,借着微弱的灯光,许诺疯狂地发表情,却没能得到任何答复,他只得接受对方已经入睡的事实,躲进茶水间,对着镜子欣赏了一下自己的美貌,凑近看,退后看,镜子里的这个人怎么这样优秀?看这剑眉星目,看这坚毅的眼神,披上帅气军装,脚蹬锃亮军靴,帽檐拉低,眼神要冷,分分钟谱写乱世传奇,在风雨飘摇间救家国于危亡,在枪林弹雨中保佳人之周全。 还没看够,许诺惊觉背后一凉,茶水间的门被人推开,他的经纪人宫寄真正怒气冲冲站在门口。 “宫姐,这么晚了,你还来探班?”许诺把手机藏在身后,挤出一脸无辜笑容,用自己的手擦擦凳子,“你坐。” 有剧组其他人想进茶水间休息,探脑袋进来看到许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就知道一场训话要开始,一个个很自觉地不去打扰他们。 宫寄真踩红底恨天高,身上穿一套孔雀蓝格纹西装,一头黑色长卷发,装扮气场两米八,浓眉高鼻,偏长了一双向上挑的丹凤眼,长相英气十足,不笑时看上去有几分凌厉,虽然口红色号不那么显眼削弱了疏离感,她却依然嫌不足,在鼻梁上架了一副方正的黑框眼镜将耀眼的光芒掩去了一半。 本来宫寄真是拒绝“宫姐”这个称呼的,要让许诺叫她“姐”,毕竟她确实比许诺大了五岁,偏偏许诺好像生来就对她有种惧怕,一见到她就舌头都捋不直,为了纠正称呼差点咬断自己的舌头,为了避免许诺以后只能出演哑男这样的角色,宫寄真也就默认了许诺叫她宫姐。 当然在惧怕之余,许诺对宫寄真是有敬重的,毕竟当初他不过是个走秀场的小模特,是宫寄真签下他,才有他的今天。艺人不开工,经纪人也没饭吃,许诺刚被签下的时候除了一张不怎么值钱的好脸什么也没有,自觉连累宫寄真一起在温饱线上挣扎,因此对宫寄真不离不弃这份恩情记在心上,一般跟着艺人来回跑的都是助理,宫寄真已经做到经纪人却依然操着助理的心,许诺对她也有很深的感情。 “这刚进剧组,你就松懈了?”宫寄真接过许诺端来的水,扫了他一眼,“你知道替你争取到《血影》中男二的角色有多不容易吗?” 许诺很委屈地低下头,他当然知道人要把握住机会,要趁着热度继续推出能让观众信服的作品,毕竟人没办法吃一辈子的青春饭而圈中最不缺的就是俊男靓女,可是,他,模特,高中肆业,非表演科班出身,猛然间被专业人士团团围住,本来就是渣渣的演技在周围老艺术家的衬托下被碾压到连渣都不剩。 看他的样子,宫寄真也不愿过多追究,毕竟自家艺人几斤几两她一清二楚:“知道你压力大,等杀青了给你安排个假期好好放松,但现在是你的关键时刻,是你磨炼演技和拓展人脉的最好时机。我对你要求不高,哪怕你只是把你的台词背熟,都已经很让我欣慰了。” 许诺:“我有很认真地在背台词!” 宫寄真:“哦?那为什么剧组的摄影一听到拍你的戏份就疯了?连拍十七条卡在同一个位置气得灯光师把台词完整背出来的人是不是你?” 许诺:“嗯,我会努力的。” 宫寄真:“手机交出来。” 许诺:“我就再回两条私信!” 宫寄真挑眉,许诺最终还是屈服在她的魔爪之下。 一早醒来,施琅看到班群里发的消息,说是今天的世界近代史不上了改成讲座,时间地点不变。 虽然出门前向许诺的海报保证“今天也是努力学习的一天”,但这句话就像正在减肥的人口中的“这是最后一口”一样毫无信服力。 枫叶更红了,一阵风吹过,叶子打着旋从枝头落下,阳光虽然能穿透树叶,但早上还是很冷,施琅裹紧了身上的风衣外套,看到躺在台阶上的黑白猫好像翘起尾巴冲她打招呼。 来听讲座的人都怀着低头玩手机的心思,也许是觉得知识需要自己偷偷学更有滋味。 施琅本来也是其中一员,但看到讲座主讲人之后,玩手机打发时间的念头就彻底消失了,做出这种改变的不仅是施琅一个。 第10页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一个老师的衣品会这么好?毛呢外套配高领毛衣和休闲裤,从头到脚一身黑愣是穿出层次感,当然可能主要看脸,施琅相信就算披着麻袋商遗爱也是整座学校最显眼的男士。 “谈世界近代史,那我们首先要明确一个简单的概念,”商遗爱转身在黑板上写下讲座主题,五个大字遒劲有力自成一派瞬间赢得无数赞叹,“世界近代史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有哪位同学能回答这个问题?” 施琅心想这种提问一般是没有人自告奋勇的,但没人回答的局面会让商老师陷入尴尬的境地,怀着猜测商老师是坏人的愧疚以及对他救命恩情的铭记,施琅“腾”地一下站起身来:“老师,我可以回答这个问题。” ☆、第6章 从室友的视角看过去,施琅几乎是弹簧一样噌地一声从座位上弹起来,把其他想要起身回答问题的同学都压下去了,平时学习从没见过她这么积极,看来美貌真能使人进步,室友于是在心底琢磨着要不要也找个偶像追一追激励自己奋发向上。 “施琅,”商遗爱看到她,笑着说,“那就请你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 问题本身不难,毕竟大学学了三年,这点专业素养还是有的,施琅清清嗓子:“目前对于世界近代史的开端有三种说法,第一个是尼德兰资产阶级革命说,主要依据是它是世界历史上第一次成功的资产阶级革命,但是尼德兰革命本身的影响力比较小,所以这一说法并不为广泛接受,第二种说法就是我们比较熟悉的,国内的教科书都以英国1640年内战作为世界近代史的开端,因为它在英国乃至全世界都有非常广泛的影响,第三种说法是1500说,在《全球通史》一书中,它的作者直接把历史分成1500之前和之后,那在1500年左右发生的大事件就是新航路的开辟,在这之前各个地区的人们独立生活,新航路的开辟把不同地区联系在一起,从而让资本主义在欧洲真正发展起来。” 商遗爱双手撑在讲桌上听她回答,一面听一面带着微笑不住地点头:“好,这位同学回答得非常全面,这也就引出我们这次讲座要探讨的主要问题……” 也许是施琅突然的学习热情感染了其他同学,就像在一船沙丁鱼里面扔了一条鲶鱼,整个教室都沸腾了,学术探讨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热情。 讲座结束之后,学生三三两两走出教室。 施琅和室友从讲桌前面经过,商遗爱还特意对她说一声:“学得不错。” 施琅当时表现得非常含蓄文雅,微微颔首表示对老师认可的谢意,一出教室,施琅原地跳了起来:“他夸我了哎!” 室友:“你今天怎么这么亢奋?你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不要你老公了?” 施琅说:“怎么可能!我诺永远是老公!商老师嘛,就当哥哥好了。” 商遗爱拎着他的文件袋,阳光透过窗子照进来,落在他掌心之中,看上去好像他用手鞠了一捧闪闪发光的清泉,商遗爱将掌心收紧了些,陷入沉思,刚才施琅回答他问题的模样仿佛就在眼前,伴随着她头发的轻微晃动,隐藏在发丝间的长流苏耳坠就显现出来,想到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也戴这样一幅耳坠,将满满一袋锦鲤倒进水中,透过晃动的水面去看她,面容依然是那样可爱,回忆也许会自动修正,此刻商遗爱只能记得她长发看上去是光滑柔软的,将所有鱼放生之后,施琅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对着锦鲤许下自己的心愿:“锦鲤啊锦鲤,希望你保佑我找到一个高大帅气的男朋友,当然了,如果有钱那就更好,没钱的我也喜欢!” 淹城水域规模不大,但河道狭窄水流湍急,礁石暗生,因为太过着急,商遗爱受伤而无法保持人形,偏偏当他化为鱼形在小河滩里养伤时又被捉到宠物店里去,如果没有遇到施琅,商遗爱不敢想象自己的命运,一代商死在家养鱼缸里,那是何等的讽刺? 被人救下,就要尽自己最大能力满足对方一个愿望,这是他们世代相承的传统,也是每一个族人自愿遵循的守则。如果不是为了实现施琅的愿望,他早就受家族召唤继续北上前往不周山。但他明明只是想实现一个愿望而已,为什么他在这里上课甚至写起了教案? 商遗爱从口袋中掏出占玉,从外表看来,那只是一块简单的白玉平安扣,但将它紧紧握在手上时,能感受到能量平缓地从中释放出来,它能指引前往不周山的路途。 口袋中传来手机的振动,商遗爱拿出来一看,是角诚意给他打来的电话。 “遗爱,你来我这边一趟。” 那头角诚意的声音听上去非常着急。 商遗爱看了一眼窗外:“现在还是白天,你确定要我过去?” “对,事情比我们预想的要复杂,是那条怪鱼。” 白天的酒吧街没什么人,商遗爱闪身进了酒吧。 刚进门,角诚意就对他说:“这个你一定要看看。” 商遗爱跟在角诚意身后,走进吧台后的屋子里。 从外面看这酒吧不过巴掌大的地方,但走进去才知道别有洞天,怪鱼被关在一间透明实验室里面,无数仪器密切监视着它的一切举动和生命体征。 实验室内的摄像头,将昨晚发生的一切都清晰记录下来。 第11页 商遗爱盯着显示器上的画面,表情越发严肃起来。 昨晚怪鱼被他送来关在这里,有人在场时这家伙只是漫无目的地游着,但当人离开的时候,诡异的事情发生了。怪鱼面目狰狞起来,不断用巨大的身体朝厚厚的玻璃墙撞击,在几次试验失败后,它发现一角不知被谁遗留下来的撬棍,用嘴将撬棍衔起,固定在墙连接处的缝隙,用身体再次进行撞击,当然没有得逞,用血肉之躯与防弹玻璃对抗下场是显而易见的。 “有意思。”商遗爱靠近,敲击了一下玻璃墙,怪鱼没给出任何反应。 “制造和使用工具可是人和动物的本质区别,”角诚意说,“这家伙拥有相当程度的智能,我无法解释这种现象。鱼有五族,宫商角徵羽,宫为君,商为臣,角为民,徵和羽不过就是一般鱼类,进化程度较高的徵也不过能达到海豚的智力而已,看来我们的发现能推翻以往的认知了。” 商遗爱翻看着有关怪鱼的其他资料,摇摇头:“你有考虑过其他可能吗?” 角诚意一愣,推推眼镜:“你指的其他可能是?” “这条鱼很奇怪,无论是人类还是我族都没有相关记载。一般淡水鱼的牙齿都退化到喉咙里,就算是鲶鱼这种肉食性鱼类也不过只有细细的牙齿。但是你看这条鱼的牙齿,非常锐利,三角形,呈锯齿状排列,自然状态下不会存在这样的生物。” 角诚意:“你的意思是,有人制造了这样一条杀人机器?” 商遗爱点点头。 屋内的温度,好像瞬间降到零度以下。 每个人背后都汗毛倒竖起来。 作为一名大三学生,施琅的生活远远算不上丰富多彩。 结束一天的课程之后,她和于安去健身房锻炼,回到宿舍,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 施琅敷着面膜刷微博,看到热搜第一条“许诺我还能签!”就点进去看看,她们家诺有什么最新的动态。 起因来自于一段视频,视频中,因为剧组规定,粉丝们只能隔着栅栏偷偷探班,许诺接过粉丝们送来的礼物,在他们的笔记本上签名,双方都笑得很开心,虽然视频画面一直晃动,但施琅还是沉溺在许诺的笑容中无法自拔,不住赞叹:“我诺真是一表人才,这身戏服一穿,那活脱脱军阀的跋扈儿子!” 视频后半段出现几个安保,他们为了许诺的安危,也为了表示对得起剧组给的这份工资,把许诺拖着走,同时用手挡住摄像头:“请回去吧。” 被两个壮汉一左一右架着的许诺还不肯死心,双手伸出来,拼命地接过粉丝手中的笔记本签名,被安保拖走的时候,许诺手上还拿着一本没来及还给粉丝的笔记本,梗着脖子喊道:“我还能签!” 看到这一段,施琅笑裂了自己的面膜。 “什么事情这么好笑?”身后室友凑过来。 施琅于是带她重温了一次,两个人止不住又笑起来,笑到腹肌都有几分疼痛。 “对了,过一会儿九点半的时候这期彩票开奖,你一会儿记得看下有没有中奖!”室友提醒她。 “反正不会中奖的,不要浪费时间了。” “你这个人真是的!”室友过来拿起施琅桌上的彩票,“你不看我帮你看!万一呢!对不对!” 施琅忽然想到今天还没接到妈妈发来的消息,因为对家乡的医疗不信任,家里人每次看病都要去省会,他们不会用购票软件,每次都是施琅帮着买票,但是今天她妈妈没让她买返程票,这件事有点反常,这样想着,施琅就给妈妈打了个电话。 “妈,今天去检查,结果怎么样?” 电话那头施妈妈回答含混:“我都好,你不用担心。” “妈,检查结果是需要住院吗?今天你都没让我买车票。” 施妈妈一看瞒不住了,又害怕施琅胡思乱想,这才承认:“检查出甲状腺结节,小手术,很快就能出院。” 施琅安慰一番才挂断电话,但她早从电话里面听出母亲的焦虑,家里饭馆虽然生意不错,但前些日子大伯二叔他们来借过钱,现在家里也不知道还有没有积蓄。她忽然想到于安很多亲戚是医生,所以发消息问她。 室友看时间到了,打开直播,津津有味地看起了开奖。 【安安,你知道甲状腺结节手术需要多少钱吗?】 于安问:【你病了?】 【我家里人病了,但是问他们也不说,没办法,我就来问问你。】 于安回复:【具体费用的话应该是依据病人情况而定,少的话几千,多的话一两万,算上住院费用后续药物什么的,三万是上限了。再说了还有医保报销,真不贵,重点要确定下是良性的还是恶性的。】 【好的,谢谢啦!】 “施琅!” 施琅精神有些低落:“怎么了?” “你过来!”室友的声音激动到带着颤音。 施琅没办法凑过去,扫一眼屏幕上的数字,又扫了扫那张彩票,一瞬间眼睛瞪大了。 屏幕上摇奖机在不停地高速吹气将罐子里面的小球搅拌均匀,开出的第一个数字是5,而施琅那张彩票上第一个也是5!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数字都中了! 第12页 施琅黯淡的眼神一下子明亮起来,她和室友紧握着彼此的双手,感受到对方掌心细细的汗珠。 ☆、第7章 施琅觉得自己肾上腺素飙升,一路涌到脑门,为了避免因为过度兴奋而晕倒在地,她和室友挤在一张椅子上,像是冬日里抱团取暖的树叶。 然而,第六个数字是“7”,第七个数字是“9”,和彩票上的数字不一样。 施琅:“哎,我就知道我不是中大奖的命。我还是把它裱起来吧。” 室友:“小兄弟你莫慌!有五个数字一样这是三等奖啊!别拿蟹钳不当肉!” 施琅这才仔细研究起彩票的开奖规则,估计了一下,三等奖大概是十万块左右。她拿着彩票的手在发抖。 对于一个穷学生而言,这也算天文数字,起码能解决家里的燃眉之急,让爸妈不用为医药费担心,但是…… “中奖了不应该兴奋一点?”室友说,“小伙子你怎么回事?表现得心如止水?真视金钱如粪土了?” 施琅:“我想了一下,这张彩票本来就不是我的,我要把它还给商老师,不然我这个心里总是发慌。” “行吧,”室友冲她拱拱手,“当代雷锋就是你!” “你有商老师的电话号码吗?” 室友:“我跟他不熟。不过这大晚上的,不是工作时间,你要不明天直接去办公室找他。” 施琅:“也只能这样。不过一想到我要带着十万块钱过夜,整个人都睡不好。” 施琅把彩票平整地夹在笔记本里,又去把窗子关上,上床的时候把笔记本一起带上。 室友:“大哥,没病吧?你以为晚上枕着书睡觉就能把知识塞进脑子里了?” 施琅:“不是,我总担心笔记本会掉在地上,风会把彩票吹走,小偷会进来把彩票拿走。” 室友无语凝噎:“幸好这只是三等奖,要是一等奖,我怀疑你当场就抽过去了。” 施琅:“何止是抽过去,直接成仙也不是没有可能。” 在昏暗的酒吧中,商遗爱打了个丝毫不折损他美貌的喷嚏。 酒吧外传来“喵喵”的叫声,角诚意按下安全中心的按钮,商遗爱听到铁幕升起的声音,考斯特先生迈着矫健的步伐进来,径直跳到角诚意膝盖上躺着,露出圆滚滚的肚皮,想来今天也是受大学女生欢迎的一天。 角诚意:“虽然目前还没有头绪,但是更进一步的分析已经在进行中了。” 商遗爱:“我先回去等你消息,一有新发现立刻打给我。” “你这么狠心哇!都不打算陪我?”角诚意叹息着抚摸考斯特先生的皮毛,那小家伙眯缝起眼睛看上去十分享受,“我从昨天加班到现在,实在是无聊。” “你不是还有猫吗?再说了,”商遗爱掏出手机,打开课程表给角诚意展示了一下大学教授的忙碌生活,“明天两节课,后天两个会议,大后天两个讲座。你想想这是拜谁所赐,我一条鱼竟然要起早贪黑写教案准备发言稿!” 察觉到商遗爱言语里对主人工作能力的质疑,考斯特先生立耳朵拉低,身体拱起,喉咙里发出刺耳的低吼声,角诚意伸出手要安抚它。考斯特先生一爪子把角诚意的手踏在肉垫之下,表示这是男人之间的争斗,不需要有人插手。 “难听。”商遗爱轻轻一巴掌把考斯特先生拍翻了。 “你跟它计较什么!”角诚意看着两个幼稚鬼无奈地摇摇头,“教案你随便写写不就好了?难不成以后还真当老师去?这么认真可不像你。” 商遗爱:“毕竟是二十多岁就当教授的天才人设,要是没两把刷子,这人设就崩了,你让猫怎么看我?鱼怎么看我?施琅怎么看我!” “唷,偶像包袱这么重!”角诚意扫了他一眼,神情忽然变得严肃了,“你不要太认真了。” 商遗爱说:“只是职责所在而已。” 走出酒吧,屋外的冷风吹得商遗爱打了个寒颤,从无数灯红酒绿之间侧身而过,因为那终究不是他的世界。 虽然嘴上说着全然不在乎,可他必须承认是心底偶尔浮现的身影是他做这些事情的全部动力,他是不是个冒牌教授,猫不在乎,鱼不在乎,可是那个一本正经向他请教如何发论文的施琅在乎。 两节课上完,商遗爱总算松口气,抓起他的杯子朝办公室走去。 虽然是访学,但毕竟是个教授,所以学校还是想办法给他腾出一间独立的办公室来。商遗爱对此事感激涕零,毕竟他累得四仰八叉瘫倒在椅子上的样子传出去对他儒雅的人设非常不利。 施琅早上也只有两节课,早早过来打探商遗爱的办公室,她敲门没人应,急得抱着装十万彩票的沉重书包团团转,仿佛那是一个烫手山芋,正当她考虑要不要留张字条从门缝塞进去的时候,却看到商遗爱迎面走来。 商老师今天也是教师团队的门面担当,只是手上一个老干部样式印有红漆字样“教育学部”的白色搪瓷缸是怎么回事儿? 注意到施琅的目光,商遗爱不无自豪地托起杯子向施琅展示:“这是学院特别定制的,校长一定要送我。” 第13页 请施琅进屋,商遗爱拉开抽屉,里面塞满了同款搪瓷杯,俨然是一个杯子批发商。 商遗爱以为施琅喜欢,坚持要送她一个。 施琅推辞不了,把商老师的一番好意小心地揣进包里。 商遗爱这才想起来问她:“你看我,光顾着给你杯子了。你今天找我有什么事情?” 当着商遗爱的面,施琅把书包放在桌上,从书包里面拿出小包,从小包里面拿出笔记本,从笔记本夹层中找到彩票,恭恭敬敬递给商遗爱:“商老师,彩票中奖了,我想着要赶快还给你。” 商遗爱:“我既然送你你就拿着,就像我说的要相信人生的无限可能。” 施琅:“老师,三等奖,十万块!” 商遗爱看着施琅一脸的着急,向后靠在椅背上,不慌不忙拿起搪瓷杯抿了一口:“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搞科研吗?” 施琅摇摇头,业界向来有科研穷三代的说法,所以一般人是不敢轻易涉足学术的领域,科研人的心思都是别人猜不透的。 “是因为热爱!”商遗爱一字一顿说道,“我,富二代,科研是我毕生的兴趣所在。” 施琅表示这个说法扎心了,有钱有颜放着家里的矿不肯接手却一心想要报效祖国为科研事业奉献终身的天之骄子!果然每个天才都需要一个与众不同的身世,每个富二代都有思路清奇的脑回路。 商遗爱又说:“我送给别人的礼物,如果被退回来,我会很难过的。” 他说得轻描淡写,施琅不肯直接放下彩票走人害怕这样伤了老师的心,一时之间进退两难。 “这钱你留着,万一家里人有个头疼脑热的拿去当医药费就好。”商遗爱说。 施琅听到这话,回忆着自己是否无意中透露出妈妈的病情,但她记得自己并没有向任何人说过,也许商遗爱只是随口一说吧,毕竟健康问题是现代人最为关注的问题。 “我送了你东西,你也要回礼,但那些乱七八糟的我又不喜欢,”商遗爱说,“不如这样,你请我吃饭怎么样?我对学校这边也不熟悉,连着几天吃食堂都吃腻了。” 施琅答应下来,找美食这种事情她还是在行的,大一刚入学那会儿就把学校附近的店都摸了个底,可以说算得上一枚野生美食家。 “商老师,你下午有课吗?”施琅问,“有个月光广场,就在学校附近,但中午是用餐高峰可能要排队。” “下午没有,”商遗爱穿起外套,对施琅说,“真是麻烦了,耽误你的时间。” 施琅摆手:“没有,今天本来也没打算写作业的。” “是吗?你们下周考试,看来你对自己很自信。” 施琅:“我运气很差,每次备考都押不中题目,只好相信我平常的基本功了。” 给室友发了消息告诉她自己今天中午不回来吃饭,施琅就领着商遗爱觅食去了。 月光广场不远,从学校正门出去,也就三分钟的路程。 天是难得的碧蓝,偶尔飘过一两朵漫不经心的云,路旁摆放了一排排绿色的城市公共自行车,人行道本来也很宽,只是边上种着的柳树垂下万条绿丝绦,让道路变得狭窄,即使是施琅这样个子不高的人,从树下经过时都可能被树枝打到头,然而商遗爱总是扶住那些可能打到施琅的枝条,让这段道路顺畅许多。 施琅心内忽然浮现出一句话来“拨开历史风尘的睫毛”,商遗爱总能让人感到心安,他好像能从容不迫地处理任何事情,事情的走向从来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不知道最后谁会跟他结婚,施琅预先表达了对那个还没出现的女孩的嫉妒。 月光广场有很多商家,但不是所有饭馆都会得到施琅的推荐,她径直引着商遗爱上了二楼:“一楼要么服务态度不好,要么上菜巨慢,我们都不去的。二楼的除了拐角那家口碑都还不错。” “那你觉得哪家最值得一尝?” 施琅:“可是我都不知道老师你喜欢吃什么,有什么忌口的。” 商遗爱:“作为一名美食家,我没有什么忌口的。” 然而,商遗爱还是低估了人类食物涉猎范围。 “叮”的一声,电梯开了,施琅指着正对电梯的店:“商老师,你觉得烤鱼怎么样?” 商遗爱,这位向来处事不惊,大言不惭自封为美食家的人物,闻着飘入鼻孔的味道,脸色一下子煞白。 ☆、第8章 “这家的烤鱼非常有名,分量足而且服务员态度非常热情。”施琅领着商遗爱走到烤鱼店前面。 隔着玻璃墙,商遗爱瞥到里面男女老少对着平底铁锅里面滋滋作响的鱼类尸体露出垂涎的目光,那鱼,鳞片被剥光,赤条条躺着,一点点发红变暗,最终所有的生命力都被从这具躯体中抽离,散发出一种尸体的味道,五脏六腑被调味酱浸染,而后被人拿着筷子戳开。 商遗爱表示接受无能。 突然之间,一阵女人的尖叫声,烤鱼店里面的灯全部熄灭并伴随着“咔嚓”的电火花。而后一阵尘土在店内扩散开来。 食客们四散奔逃,尘埃落定之后,群众看到店里的天花板上出现了一个大洞,掉落下来的材料把地板砸了个大坑。 第14页 店内的服务员也说不清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只好暂时虚掩着门等维修人员来。 “不会吧,这么倒霉?”施琅有些沮丧。 “吃别的也可以,”商遗爱说,“烤鱼店可以下次再来。” 施琅退而求其次地带商遗爱去吃了烤冷面,并再三表示商遗爱不应该错过烤鱼。 烤冷面确实味道不错,但听着桌对面施琅眉飞色舞地描述烤鱼是如何美味,商遗爱的后背下来一层薄汗,勉强维持住自己脸上的笑容。 吃完饭时间还早,两人决定在商场里逛逛消消食。 商场刚进门的地方立了个巨大的鱼缸,暖黄色灯光打下去,里面百余条人巴掌那么大的红色鲤鱼自在地穿行在水草之间。 施琅刚绕过鱼缸,就立刻发出一声尖叫来。 商遗爱问她:“发生了什么?” 施琅用手指着前方,兴奋地说:“许诺代言的品牌,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入驻的!” 商遗爱这才认真打量起对面那占据整整一面墙壁的海报,海报上一个年纪不大看上去带着些稚嫩但五官和面部都还算英朗的男孩在浅笑。 “哦,你很喜欢他?” 施琅点点头:“从他还是个模特的时候我就是他的粉丝了。现在他转型当演员,前两天他还在微博上搞了个转发抽奖的活动,我如果能中奖就能去见面会了!” 商遗爱点点头,暗自拿了个小本本把这件事记下来。 施琅奔上前去和海报自拍、和人形立绘板自拍:“商老师,你等等我,我很快的,五分钟就好。” 商遗爱站在商场巨型鱼缸的旁边等她时听到一声声呼唤。 扭头一看,是鱼缸里的鱼儿来对他行礼。 商遗爱认出它们是羽,接受了它们的敬意。 鱼群中那些涉世未深的小鱼叽叽喳喳议论着:“今天真是幸运,分别遇到了宫商两位大人!” “还有宫的人?”商遗爱产生了兴趣。 “就在前面!”小鱼激动地说道。 商遗爱一扭头,看到一个背影但那人走得很急立刻消失在楼道拐角处,只看得清那人有一头黑色长卷发,留下一串高跟鞋踏在地板上的声响。 酒吧那边,角诚意又是一个晚上都没有合眼。 考斯特先生摇着尾巴从桌上跳到椅子上,因为无聊已经开始和镜子里面的自己玩耍。 “考斯特先生,你今天怎么不去上班?”角诚意摸了一把考斯特先生柔软的皮毛。 “上班”是考斯特先生要求这么说的,它自己认为每天去大学校园里闲逛也是非常辛苦的一件事。 “今天不想去,没意思。”考斯特先生说着,又跳上柜子和自己的尾巴开始了一番搏斗。 “你就是在乎我,怕我孤单想陪着我。”角诚意说,“要不然你都无聊成这样了,还愿意待在这里。” 考斯特先生立刻嗤笑一声,从鼻子里喷出气来,一个飞身跃下,准确无误地把角诚意扑倒在沙发上,爪子按在角诚意的脸上:“你哪来的这么大脸!” 角诚意揉揉自己的胸口,考斯特先生已经不是当年巴掌大的小奶猫了,它现在足足有十几斤重,看上去宛如一座小山,表示亲昵时用脑袋拱拱角诚意都能把他顶得够呛。 “老板,报告出来了。”店员推开门走进来,将报告单放下。 角诚意把考斯特先生从自己身上提溜下来,拿起桌上的报告单来,仔细阅读。 考斯特先生从他胳肢窝下面钻进去,凑到它看不懂的人类文字前面,还要用爪子扒拉着煞有介事地问角诚意:“这个是什么意思?” 角诚意下巴抵在考斯特先生的脑袋上:“这个意思是在鱼的胃部发现了未消化的肉类组织。” 考斯特先生点点头,用爪子翻开下一页:“这里又是什么?” “鱼的消化道内发现了指甲和头发。”角诚意念完之后马上觉得不对,又反复看了几次,确实是头发和指甲,属于人类的头发和指甲。 “这条鱼曾经吃过人吗?”考斯特先生朝实验室方向望了一眼,“那家伙长得丑,品味也差,它可能不知道猫粮有多好吃。” “马上把三个月内发生在附近所有的失踪报道都给我找出来。”角诚意吩咐店员。 大学城人员混杂,但基本上发生的都是小偷小摸诈骗切糕这种案件,牵扯上人命的事件很少发生,不到一个小时,店员敲敲角诚意办公室的门走进去,把薄薄的两张纸摆在他桌上。 角诚意扫了一眼:“只有这些吗?” “是的,无论是官方报道还是小道传闻,只有这两个人跟失踪挂钩。” 角诚意拿起来一看,就是肖时和那个女孩,但这两个人都活着,不可能和鱼腹内未消化的人体组织有联系,所以角诚意决定换个思路:“调查一下淹城所有医院和小诊所的就诊记录,查看是否有人受到袭击,只要有类似怪鱼牙齿造成的伤痕,都要向我汇报。” “好的,我立刻去办。” 角诚意本来打算给商遗爱打电话,但是一想到商遗爱可能正和施琅在一起不方便过来,于是打消了这个念头,等晚上再说。 第15页 商场里,施琅拍完照片,看到这边鱼缸里的鱼都聚集在一端好像和商遗爱表示亲昵,立刻凑过来把脸贴在鱼缸上看。 “这么多鱼聚在一起,我还是头一次看到,”施琅侧过脑袋对商遗爱说,“它们好像有组织一样,商老师你不会是鱼王吧?” “怎么可能?”商遗爱淡淡地说道,“不过是恰好凑在一起罢了。” 他摆动手掌驱散鱼群,鱼群自动分开来,向四面八方游去,鱼缸里平静的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施琅看着鱼群一下子散开,像火焰一样耀眼的红色鳞片如烟花般分开,那种超出人类想象的壮丽一下子击中了她的心:“可惜刚才没拍下来。” 商遗爱:“只要喂鱼食,它们就会凑过来,实在不算稀奇。” 两人又在商场里转了一会儿,男装店的店员在门口卖力吆喝,看到施琅他们走过来,立刻围上去给他们发传单,还撺掇商遗爱进去买身衣服。 在商遗爱委婉表达过拒绝的意思后,店员又绕到施琅身边说:“美女,你男朋友这么帅,多给他买几身衣服呗。” 施琅一听连连摆手,给她十个熊心豹子胆也不能这样开老师的玩笑:“你搞错了,他不是我男朋友。” 被店员这么一掺和,施琅没了逛街的心,问商遗爱:“老师,要不我们回去吧。” 两人并肩往外走,一出门就感受到刺眼的阳光。 “这里早晚和中午基本上就像是两个季节,”施琅在包里翻了半天也没找到遮阳伞,“我忘记带伞了,中午太阳这么热,要晒死了。还好学校离得比较近。” “我们走快点,不会被晒伤的,”商遗爱拿起手机问施琅,“你喜欢的许诺是不是最近接了一部新戏叫《血影》?” “商老师,你怎么知道?” 商遗爱说:“热搜上看到他了。” 施琅心里咯噔一下,虽然自家老公增加曝光度当然是好事,但是许诺毕竟是个新人能翻起多大浪花?这么频繁地上热搜根本不合常理,很有可能他上热搜是被别人拉来挡枪了,又或者他有什么黑料被人扒出来。 这么一想,施琅一边走,一边看手机,打开热搜一眼就看到“许诺ktv左拥右抱”,点进去一看,说什么的都有,当场就差点气得七窍生烟。 商遗爱问她:“你偶像怎么了?” 施琅:“有人造谣他在ktv违法乱纪,害得现在有风声说《血影》剧组要换人。阴谋!这绝对是阴谋!《血影》里的角色许诺好不容易拿下来的,他这个时候肯定在剧组好好拍戏,怎么可能出来玩!而且你看爆料者这个视频,角度很明显是借位,绝对是有人想抢他这个角色!商老师,你帮我看着路,让我替我诺反击一下!” 施琅话刚说完,就听到“咚”的一声,回头一看,商遗爱仰面倒地,脸色惨白。 施琅立刻扑过去摇晃他的肩膀并呼唤他的名字,可惜都不怎么奏效,隐约看到商遗爱眼白翻了起来,情急之下她拿出手机要拨打120。 一只冰凉的手攥住她的手腕。 商遗爱摇摇头:“别打120,我没事,只是中暑了,回家休息就好。” 施琅觉得一个大活人应声倒地可不是中暑那么简单,无奈商遗爱坚持,施琅也没办法,拦了一辆出租车,和司机师傅合力把商遗爱抬上车。 司机师傅触碰到商遗爱冰凉的指尖,问施琅:“我看病的厉害,还是送医院吧。” “不用!”商遗爱立马强撑着坐起来,“你们看,我很好。” 报了自家地址,商遗爱坐在车上闭目养神,施琅但心地从副驾驶上回过头来看他,心里嘀咕着:商老师是不是个假富二代,舍不得叫救护车的钱? ☆、第9章 半个小时之前,宫寄真在月光广场等着见老朋友,忽然看到一对情侣迎面走来。 女的一脸书卷气看上去还是个学生,男的,宫寄真却好像在哪里见过。 瞥到宫寄真的瞬间,男子几乎拔腿就要逃走,女孩一把拽住他的胳膊:“跑什么?你不是答应我要陪我逛街?” 宫寄真趁女孩拉着他的时候,走到两人面前去。 “王助理,好巧,在这里遇到你。”宫寄真伸出手来。 女孩显然是第一次见到宫寄真这样美貌气质俱佳的女人,对她的身份生出疑惑,于是转头看向自己的男伴,越发用力挽着他的胳膊来宣誓主权。 王助理察觉女友的小心机,内心得意起来,便也放下戒心来和宫寄真握手寒暄,同时向小女友介绍:“这是业内有名的经纪人,当红的许诺就是她一手签下来的。” “王助理你可是剧组的大忙人,”宫寄真说,“还挤出时间来陪女朋友真是难得。” 王助理自谦道:“我哪里算什么大忙人,就按领导吩咐办事,但是再忙也不能冷落女朋友,你说是不是。” “你可是制片人的得力助手,全剧组都知道他对你是相当器重。”宫寄真笑着说,“不知道制片人最近在忙什么?我早就想去感谢他了,对我们许诺特别照顾。” “这……”王助理语塞一下,很快就不动声色圆了过去,“领导的事情,我们就是看人眼色行事的,哪知道这么多。宫小姐你手眼通天,知道这么些小事还不是轻而易举。” 第16页 王助理这话实在鸡肋,一堆客套却没什么有用的信息。 宫寄真脸上保持着笑容,心里可是明镜一样一清二楚,原本制片人想把另一个男演员塞进剧组来,可这个角色导演中意许诺,导演是业界大导有一定的话语权,制片人虽然是摄制组的最高权力者也要靠边站,为这事,制片人没少下绊子,小报上也隔三差五就传出角色要换人的消息。 这个王助理是制片人的心腹,平日狗皮膏药一样黏在制片人身后,今天一个人单独行动算得上反常,除非制片人在谋划着什么不愿意让外人插手的事,那这件事必须是非常隐蔽且见不得光。 宫寄真盯着王助理的眼睛。 王助理只感觉有些不舒服,心底好像被人掏空。 “糟了!”宫寄真嘴巴里突然冒出这么一句,二话不说转头就走,把王助理和她女朋友晾在原地。 “这个人怎么一点礼貌都没有?” 王助理小声啐了一口,眉眼倒竖起来:“难怪她的艺人一点眼力劲儿也没有,原来是从她这儿带的毛病!我就看那个愣头青能红几天!” 宫寄真大步流星迈出商场,风衣随着她的步伐飘逸流动。 来到停车场,她却忽然想起一件要命的事情来,她让助理把车开走了说好过两个小时来接她,拿出手机正要打电话,忽然间一辆车停在她前面,司机是一张熟悉的面孔。 宫寄真来不及想许多,直接拉开车门坐上去,系好安全带,冷静地下达指令:“我需要你在二十分钟内赶到国色会所。” 司机点头,示意宫寄真准备好,一脚油门下去,带着马达的轰鸣离去。 好在这时候并不是高峰期,十多分钟的时间就到了目的地。 宫寄真一脚踢开包厢的大门,把里面的男男女女看呆了。 她一把拉起不知道喝了什么已经迷迷糊糊的许诺就要走出包厢,却被几个肌肉壮汉拦住去路。 宫寄真一扭头,看到旁边沙发上坐着的制片人。 制片人年纪不轻了,靠一头足以乱真的假发维持着还算体面的形象。 “宫小姐,你这么做不大好吧?”制片人吐了一口烟圈,“小许和我们聊得很开心,你这么突然冲进来是什么意思?就这么把人带走,是没有把我放在眼里啊。” 宫寄真为着许诺也要收敛脾气,陪着笑脸:“他有个毛病,喝多了就爱骂人,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怕让您见了笑话。您肯赏脸那是我们的荣幸,改天我带他一起跟您好好赔礼道歉。” “我看你宫小姐心里可不是这么想的,”制片人说,“今天这事儿我就一句话,要么你把人放下,要么你和他都别想在圈里混下去。” 宫寄真知道这位制片业内风评不好,根本没考虑过妥协,眼见气氛僵持,待得越久就越难抽身,她扫了一眼桌上的啤酒瓶子,脑海里盘算如果她直接抢过啤酒瓶,冲出重围的几率有多大。 突然包厢里警铃大作,让这些前一秒还趾高气昂的大人物脸色一变。 服务员冲过来,上气不接下气:“不好了,着火了,已经烧到二楼了!” 仔细一闻,空气里还有一股浓重呛鼻的烟味。 谁也没心思为一个小艺人争执了,连鞋子掉了一只都没工夫去提,纷纷不顾体面地以最快速度从安全通道逃走。 许诺腿都是软的,整个人几乎是挂在宫寄真身上,嘴里含混不清地说:“不行……我不能再喝了,经纪人知道了要生气!” 宫寄真原本打算直接把许诺丢在地上让他清醒一点,可是听了他酒后的胡话,又扭转了心意,觉得他虽然是朽木却还是可以雕琢的。 只是司机突然出现,似乎很看许诺不惯,不由分说把许诺从宫寄真身上扯下来,将许诺扛在肩上,而后一把将他扔进车里。 “现在我们去哪?”司机朝后看了一眼瘫成一团泥的许诺,问宫寄真,“去他家吗?” 宫寄真摇摇头:“不行。”她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新闻,没想到事情发酵得这么快,许诺的住处肯定是已经被记者团团围住了,他现在的状态决不能让媒体拍到,不然这颗新星等不到升起就要陨落了。 “我知道一个地方,绝对安全。” 司机说的是一幢建在郊区的小别墅,看上去很久没有人住。 打开门,迎面一股轻微霉味,长久没有人居住,却定期有人清理。 里面的家具很老旧,窗边放了一家钢琴,用红色丝绒布罩着。 把许诺安顿好,宫寄真挨个给自己认识的媒体人打电话,联系团队商量公关策略。 终于把事情处理好,宫寄真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的田野。 司机把一杯热水放在宫寄真面前,杯子里放了两颗洛神花,淡淡的红色迅速在杯中扩散开来,像是舞动的绸缎。 “你出现的时机很让我意外。”宫寄真说。 司机答:“是少爷让我来的。” 宫寄真读取了司机的记忆,司机没有说谎。 把杯子握在掌心中取暖,宫寄真想,自己好像很久没有见过他了。 从商遗爱口袋中翻出钥匙,施琅打开他家门。 屋内的整洁程度还是大大让她震惊一番。阳光透过窗子洒进来,在地上留下一个四边形的亮斑,窗台上几盆不大的仙人掌,颜色碧绿充满了活力。 第17页 浅色的木质地板,一眼看上去非常明亮,屋子里寥寥几件极简风的家具,这样的摆设倒承袭了他的品味。 施琅实在没力气把商遗爱扶到二楼卧室,只好把他放在沙发上,盖了条毯子。 商遗爱已经没有力气说话,直接沉沉睡去。虽然呼吸平稳,可脸色惨白,嘴唇甚至发紫。 施琅担心他,但她一个外人不请自入站在主人的地盘上多少有些手足无措。 想到小时候自己每次生病了都只能喝得下清粥,施琅打开冰箱看看里面有什么食材。 一个人生活,又突然生病,醒来时看到有人关心的痕迹应该就不会孤独。 冰箱里东西不多,满眼的绿色蔬菜和各式口味的沙拉酱,还真是个严于律己的精致男子。 好在施琅翻出半袋小米来,洗好了放进电饭锅里设置好时间,就蹑手蹑脚离开了。 回宿舍的路上,施琅又想起另一位住在自己心上的男人,火急火燎打开微博观看战况,准备随时加入战斗,为挽救偶像的形象而奋斗。 然而,虽然此次风波她这员猛将缺席了,但是事情已经平息下来。 网友都认为不过是朋友之间的聚会,从视频里也没看出许诺有什么过分的行为,倒是某些媒体起一些博人眼球的标题吸引人进来看使人感觉受到了愚弄。于是,本来只是一场许诺个人名誉保卫战变成了网民与不良媒体之间的相互对抗,投许诺一票等于对无良媒体发出一次呐喊,于是,许诺稀里糊涂地收获了几十万的路人粉,躺着就成了人生赢家。 夜幕降临,酒吧街灯光亮起。 角诚意给商遗爱打电话,却迟迟没有得到应答。 “也许他只是没看到。”考斯特先生说。在店里瘫了一天,它感觉自己的毛发都没有了往日的光泽。 “不对,”角诚意皱起眉头,“我总觉得不太对劲。必须去找他一趟。” 角诚意收拾好文件,穿起外套。 考斯特先生自己找到猫包跳进去,角诚意把包往肩上一背,交代店员两句,就火速出门。 连考斯特先生感受到角诚意的着急了。 毕竟就这么短短的一段路,角诚意都开起了摩托车。 而从猫包里跳出来,趴在车头的考斯特先生,就凭借飘逸的毛发和指点江山的气魄成为整条街最靓的仔! ☆、第10章 屋子里一片黑暗,敲门也没有人应。 角诚意从口袋里掏出备用钥匙,开了门,于是屋子里充满了暖融融的光。 商遗爱察觉到有毛茸茸的东西在他面颊上蹭来蹭去,睁开眼,看到一张硕大的猫脸正盯着他。 他缓缓起身,靠在沙发上,双手捧着考斯特先生的猫头:“你怎么这么重!” “你醒了?”围着围裙的角诚意从厨房里探出头,“过来吃点东西。” 商遗爱有气无力地坐在餐桌旁,脸色还是白的嘴唇稍微恢复了些血色,他抽抽鼻子:“好香。” 角诚意端了两碗粥出来:“叫你别大中午在外面走,你偏不听。先吃点粥补充体力。” 商遗爱看着粥寡淡的颜色,一开始是毫无胃口的,但不想拂了角诚意的面子,勉为其难尝了两口,但下肚之后,小米绵软的口感带了些清甜,让他整个人感到舒服,就一口气喝完了整碗,还把角诚意那份也给喝了个大半。 “有这么好喝?” 商遗爱补充完能量,脸色恢复如常,对一旁撸猫的角诚意说:“你手艺进步不小,我要是个女孩子就嫁给你了。” 毕竟,谁会忘记被角诚意地狱厨房支配的恐惧?十年前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嚷嚷着自己肚子饿的商遗爱被角诚意领到厨房去,商遗爱被角诚意行云流水的下厨动作糊弄住了,以为他是烹饪行家,当一锅已经焦黑的粥上桌时,商遗爱二话不说掉头就走,角诚意哪里肯放走小白鼠,一个偏要让对方尝尝自己的手艺,一个为了自己的人身安全义正言辞拒绝了,一番扭打,两人之间深厚的革命友谊就这么建立起来。 角诚意嗤笑一声摇摇头:“可不是我做的。你要是想吃我做的东西,那我当然欢迎。” 他推推鼻梁上的眼镜,潜台词就是:我的厨艺从未进步。 考斯特先生“喵”一声表示为主人作证,它也被主人恶魔般的料理荼毒过。 “不是你?”商遗爱疑惑间看到冰箱上贴着的便签,撕下来一看,原来这位田螺姑娘是施琅,她煮了粥还留下字条“商老师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扛不住记得去看医生哦!”这一行字旁边还画了笑脸。商遗爱看着这张字条,嘴角忍不住上扬。 “对了,你睡着的时候,我送了个礼物给你。”角诚意说。 商遗爱扭过头狐疑地看他一眼:“你突然这么肉麻,让我后背一凉。” 考斯特先生尤其兴奋,带头奔跑起来,一路冲向二楼拐角处的房间,“砰”的一声就像一颗绒毛子弹撞开房门。 商遗爱紧随其后,被溅了一身的水花,他抹一把脸,看到房间里摆了一个巨大的鱼缸,里面许多鲤鱼游来游去,气泡从鱼缸底冒出来,而考斯特先生快活地伸出脑袋来甩掉皮毛上的水,但很快又钻进水中,追逐着那些惊恐的鲤鱼。 第18页 “养猫的鱼,”商遗爱对角诚意说,又缓缓转过头去看在水中扑腾的考斯特先生,“不怕水的猫,你们两个真是突破我的认知极限。” 商遗爱蹲下身去看鱼缸里的鱼,却发现这正是自己今天在月光广场见到的,内心多少有些欣喜:“你怎么弄来的?” 角诚意说:“今天去那里,听到商场经理说觉得鱼缸冲撞了风水要扔掉,我就买下来了,正好派上用场了。” “你大忙人,竟然还有空出去?” 角诚意:“有个朋友。” 商遗爱:“我问一句你答一句。这么遮着掩着,女朋友?” “不是,”角诚意推推眼镜,“她有些事情问我,但是……” “职责所在,无可奉告。”商遗爱拍拍他的肩膀,“我明白。对了,今天你来找我,可不只是担心我这么简单吧。” “我从不担心你,”角诚意昧着良心说话,他假装忘记自己骑摩托吹冷风的样子,“这种天气晒不成鱼干。我来找你是有些新的发现。” 商遗爱看完报告,也陷入沉思:“如你手下所说,没有相关就诊记录,这个消失的受害人真让人头疼。” “别卖关子了,把你的想法说出来。” 商遗爱:“你还记得第一个失踪的女孩,也就是肖时的朋友吗?” “记得,”角诚意点点头,“她叫明雅,是一名大二学生。我们问过她,但是她对所有事情丝毫没有印象,根本不能提供任何线索。” “我要你确认明雅的dna是否与鱼腹中存留组织的dna吻合。” 角诚意看商遗爱的样子不像是在开玩笑,认真思考起这个可能性来:“如果明雅确实被怪鱼伤害,但我们看到她的身体并没有任何受到伤害的痕迹,那只有一个解释,有人使用某种方法想要掩盖这一切。” “没错,就我所知部分宫具有将损伤的生物体复原的能力,”商遗爱眉头皱起来,“如果宫确实参与到这件事里,那事情就变得复杂了。” “这话怎么说?”角诚意问。 “你知道我这次前往不周山的目的吗?” 角诚意摇头:“你知道,我们角只是平民。” “族人告诉我这次宫召开大会,他们不满足在陆地上畏缩地活着,要投票推翻停战协议,占领人类的领地。” 角诚意:“他们这一套都提几百年了,也没翻出花来,你会不会太大惊小怪了?” “这次不一样,否则我就不会在这里,”商遗爱说,“根据调查,虽然这次会议只是由少数极端分子先提出来的,但是他们不知道通过什么方法进行游说,短时间内迅速获得大量支持,至少有八成,简直是病毒式的传播,所以族人在尽可能召唤世界各地的商前往不周山投票,连远在南海的我都被召唤了,可以想象事态之严重。” “以往这种场合,可都是你父亲出面。怎么轮到你了?” 商遗爱叹口气:“他和我母亲毕竟年事已高,对这种事情有心无力。喂,话说回来,你不是挺能干吗?为什么不把人类的互联网引入,这样在线投票,省的我来回跑。” “你以为我不想?早就提交了草案,被驳回了。”角诚意苦笑一声,如果可能,他十分希望向商遗爱展示他的togaf、jypc、cpa等一系列非常难考非常高级象征着一个互联网从业者最高水平的证书,可惜现在它们都在箱子里落灰。 “会议在三个月之后召开,我在这边待个十周左右完全来得及,”商遗爱说,“但现在我反倒不那么急着走了,总感觉事情哪里不对劲。” “遗爱。”角诚意叫他一声。 每次角诚意这样喊商遗爱的时候,商遗爱都忍不住正襟危坐,好像不这样就不符合当下的严肃气氛。 “我们的和平已经维持几千年了,尤其是在见证了人类部分地区的战火连天之后,我更加无法想象开战会是怎样的局面,”角诚意说,“祖先浴血奋战一手促成停战协议的签订,我们才有这片刻安宁。作为角,我没有在会议上投票和发声的权利,但是遗爱,我希望你能将我族人的心声传达,我也相信你能做到这一点。” “突然煽情是怎么回事?”商遗爱浑身不自在起来,把一脸严肃的角诚意推出家门。 湿哒哒的考斯特先生见状立刻从鱼缸里奔出来跑下楼去,弄了一地的水花脚印。 “明雅的事情我会努力调查,一有消息就立刻联系你。” 商遗爱拍拍角诚意的背:“保护好自己。” 回到酒吧,角诚意亲自把猫大爷抱进浴缸里去,完成了洗护一条龙服务。 吹风机吹着,角诚意用手拍着它蓬松的毛,考斯特先生隐约感觉到主人打算对对它这只小猫咪下手了。 “说好了,明雅的那件事我不管。”考斯特先生先发制人。 角诚意:“你知道吗?” “我什么也不知道,我听不见。”考斯特先生耳朵耷拉下来,装作把耳朵捂得牢牢的。 “商遗爱他今天跟我说,他为了救你留下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角诚意一遍说一边观察考斯特先生的反应,看到它的耳朵悄悄竖了起来,接着说,“你不愿帮忙那就算了,回头我跟他说一声,让他自己想办法。” 第19页 说着,角诚意就伸手去摸桌上的手机,被考斯特先生一爪子按住了。 考斯特先生:“冷静!这件事我要再思索一下。” 角诚意:“明雅在无大,大二数学系学生,住七号楼,平常宿舍、食堂、理科大楼三点一线,生活轨迹单一,非常好下手。” 考斯特先生:“行吧……” 施琅进宿舍的时候,室友照例坐在座位上看视频,听到动静,室友悠悠地回过头来看她一眼:“现在几点?” 施琅感到莫名其妙,但还是看了一下时间:“七点多。” “还知道回来啊?”室友的语气和眼神活脱脱一个深宫怨妇,“秀色可餐吧?乐不思蜀了啊!还能记得你的老室友一个人可怜巴巴地望眼欲穿吗?” 施琅和盘托出:“商老师大街上晕倒了,我把他送回家去,还给他煮粥,这可是货真价实的见义勇为,美救英雄!” ☆、第11章 窗外传来一声惊雷,而后沙沙的声音全方位席卷而来。 室友戴上耳机看综艺,笑得是前仰后合。 施琅盯着窗外,远处大楼隐藏在阴云之后,只余硕大的led屏幕闪烁,仿佛它是凭空悬浮着的。雨不知疲倦地下着,没有来路,不知归途。 这样的天气总是让人分外感伤,不知道商遗爱醒了没有?施琅握着手上的杯子陷入沉思。 “外面是不是有人在敲门?”室友摘下耳机问。 施琅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放下杯子去开门。 “我敲了半天门,还以为你们不在。”门外站着的是于安,她手上捧了一袋栗子。 施琅赶忙侧身,邀请她进屋去。 “不好意思,我戴着耳机没听到,”室友挥舞着自己的耳机线向于安示意,“至于施琅,从回来以后就魂不守舍的,谁知道。” “我家里给我寄来了栗子,很甜的,给你们尝尝。” 于安说着就要把满满一袋栗子放下,被施琅和室友两人齐心合力劝住了。 “一颗栗子热量等于一碗米饭!”室友说,“本来我就不跟你们健身,再这么吃下去就要长胖了。我拿几个就好。” 说着,室友从袋子里抓了两三个放在自己的桌子上,一把抱住于安:“我怎么这么喜欢你。” 施琅也抓了几个,于安笑了:“你们两个这也叫抓一把?” 说着,于安不由分说朝她们两个桌子上倒了些。 “你这个杯子看上去好复古啊!”于安注意到了施琅桌上的搪瓷杯。 施琅骄傲地把它平放在手上,全方位三百六十度展示搪瓷杯的色泽:“好看吧!商老师送我的。以后每次我去学习都要带着它,一抬头看到它就能激励我好好学习。” “你换老公了?”于安扫了一眼门口贴着的许诺海报,以及施琅桌上各种许诺q版人偶。 “我就不能两个都喜欢吗?不过,我诺是老公,商老师是哥哥!”施琅说。 “你这个女人啊,朝三暮四的,”于安说,“对了,你知道商教授家在哪吗?” “你打听他住址干什么?”室友好奇地问一句。 “还不是那个肖时!买了点东西非要我给商教授送过去。”于安说,“但是我怎么也联系不上商教授,电话打不通,微信没人回,就因为他失联,明天讲座的流程也要调整。平常看他也挺好的,关键时刻这么不靠谱!” 施琅:“听说商教授生病了。我知道他家地址,明天我跟你一起去。” 商遗爱虽然刚来学院没几天,但已经赢得许多好感,不是不靠谱的人,突然间失联,让人有很不好的预感。 第二天一早,施琅爬起来去找于安。 两人有说有笑提着东西都走到校门口了,忽然于安接了个电话。 “喂,你是谁?打错了吧……嗯,是你呀!不好意思!我没听出你的声音来……”于安握着手机走到一边去,低声说些什么,挂断电话后一头扎进施琅的怀里去,“怎么办!怎么办!” 看她一脸兴奋的样子,施琅问她:“怎么了?” “你知道谁给我打电话了吗?”于安晃着施琅。 “就你心心念念的高中同学?” 于安点点头:“他来这边,说好久没见面要不叙叙旧。你说我去还是不去?” 施琅:“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你的答案了。” 于安:“我这不是要矜持一下吗?” 施琅伸出双手:“东西给我,你去约会,回来没有进展,看我怎么收拾你。” 于安犹豫一秒,最后把东西递到施琅手上:“那就拜托你了。” 盯着于安蹦蹦跳跳的背影,施琅笑着摇摇头:“哎,室友不陪我,于安又去和暧昧对象约会了,只剩下孤苦无依的我去探望孤寡老人了。” 施琅从药店前快步经过,而后倒退回去,推门走进店里,买了些治疗中暑的药物。 门铃响起。 鱼缸中一条鲤鱼跃起,落地化为人形。 商遗爱穿上衣服,去开门收快递。 盒子里面装的是氧气喷雾,商遗爱暗自感慨一声角诚意总是这么有心。 第20页 施琅来到商遗爱住处外,看到爬满墙壁的爬山虎在昨天风雨的袭击下散落满地。 她敲门,没有人回应,她发现门是开着的。 想到最近大学城发生的几起入室盗窃,施琅心一沉,推开门,轻轻走了进去。 “谁?”楼上冷不丁冒出个脑袋来。 吓得施琅浑身一个哆嗦,连同手上的袋子一起掉落在地面上。 她七手八脚捡起来,为自己的笨拙而羞红了耳朵,向商遗爱示意,“商老师,这是肖时送你的东西……这个是我给你买的药。” 商遗爱从楼梯上走下来,他穿一件黑色背心,一条黑色休闲裤,一双绒拖鞋,从施琅手中接过东西,向她道谢:“昨天已经很麻烦你了,今天又耽误你跑一趟,下次直接打电话就好了。” “商老师,你电话打不通。” 经施琅提醒,商遗爱一只手插进自己的头发里四处张望一下:“我这记性。手机没电关机了。我今天还有个讲座!” “商老师,讲座流程改了,您今天不用去。” 那就好,商遗爱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表情来,见到他孩子气得一面非常难得。 也只有在这种时候,施琅才能感受到他不过比自己大几岁而已。 商遗爱钻进厨房,而后探出一个脑袋来:“你喝茶还是柠檬水?” 施琅:“柠檬水。” 商遗爱的声音传过来:“你坐着等一会儿,马上就好。” 施琅坐在沙发上,靠扶手的一端,有些局促不安地搓着手。 “柠檬水加了糖,不会太酸。”商遗爱端着水从厨房出来。 施琅赶忙站起身来,双手去接杯子。 商遗爱说:“不用这么客气,随便坐,就像在你家里一样。” 施琅心想,您这地方这么整洁,还真不能当成在我家一样。 施琅想表示一下对老师的关怀,心里想的是“老师,您现在身体怎么样”,可脱口而出的却是:“老师,您穿这么少?” 商遗爱一怔,立即站起身来,丢下一句:“打扫房子来着,倒忘了。”蹬蹬跑上二楼去了。 对着镜子,商遗爱看到了自己的尊容,头发随意扎着,光膀子什么的,哪有半点老师的样子,急忙一头扎进衣柜,随手抓到一件毛衣,套在身上,然而,当他出门的一刹那,又恢复了沉着冷静的模样。 施琅看商遗爱离去,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长的是什么破嘴!”她的本意可不是对商老师指手画脚,可一张嘴就不受自己控制。 半杯水下肚,施琅坐得无聊,站起身来在一楼走走看看。 昨天她来得匆忙,只是草草一瞥,今天才发现楼梯下面的空间被开发成书房的模样。 书柜不大,被塞的满满当当,桌上还有一些散落的纸张和倒扣的书本,一盏绿色复古台灯亮着,显示出主人结束工作的匆忙。 施琅走过去,出于好奇,侧过脑袋去看书籍封面。 “你也对洪水神话感兴趣吗?”商遗爱再次出现。 施琅注意到商遗爱特意穿了一件严严实实的毛衣,想到商遗爱因为自己的一句话在楼上一脸严肃地挑选着衣服,嘴角不由得绽放出一个笑容,商老师太可爱了,但她很注意收敛笑容,回答道:“稍微知道一点。商老师,我能看看吗?” 商遗爱走过来,用修长的手指将纸张归拢好,递给施琅:“慢慢看,这是我最新研究的初稿,但总是不满意,你可以给我提点意见。” 施琅一脸僵硬的笑容,商老师真是谦虚,让她一个不会做研究的指导教授写文章,真是抬举她了。 施琅刚看几行,就“咦”了一声,眉头皱起来。 “有什么问题吗?” 施琅解释道:“不是,是我的问题。我第一次知道女娲补天和共工怒触不周山是两个独立的故事。因为在我的记忆中,是水神共工和火神祝融大战,共工落败,一怒之下撞毁不周山,而不周山是支撑天的柱子,不周山一倒下,天上开了一道口子,天河之水就灌入人间,所以洪水泛滥,所以后续女娲炼五彩石,把那块缺口补上,洪水这才停下。” 商遗爱坐在她对面的沙发上,两条长腿交叉起来,一只手放在沙发扶手上,告诉她:“你不知道也是正常,毕竟这个说法流传已久。但两个神话诞生之初确实是相互独立,彼此之间没有什么联系,在西汉刘安和他的门客所写的《淮南子》一书中,就提到了女娲,并且把她描绘成一个创世英雄。” “等一下,”施琅一拍自己的脑袋,“我读过《淮南子》,对于这个好像有点印象。往古之时,四极废,九州裂,天不兼覆,地不周载,火爁焱而不灭,水浩洋而不息,猛兽食颛民,鸷鸟攫老弱。于是,女娲炼五色石以补苍天,断鳌足以立四极,杀黑龙以济冀州,积芦灰以止淫水。” “不错。”商遗爱赞许地点点头,“在《竹书纪年》、《山海经》和《列子·汤问》之中也都是这样的说法。最早的女娲补天,和共工触山并没有交集,甚至对于天地塌陷发生灾难的原因也没有具体记载。两个神话真正结合在一起,是东汉时期,王充编写《论衡》,他把‘共工怒触不周山’作为背景,完善了女娲补天的情节,就是从他这里开始,两个传说融合成了一个神话。” 第21页 施琅认真地听着,看商遗爱抽丝剥茧般从文学作品的蛛丝马迹之中进行推理,她感觉到了自己第一次触摸到学术研究的门道。 “我能拿回去看看吗?”施琅没报多大希望问道。 商遗爱点头,但施琅抱着手稿转身要离去的时候,商遗爱突然叫住她。 “你等一下。” 施琅以为他反悔了,谁料商遗爱只是从抽屉里取出一个文件袋递给她。 “这样方便拿。” 商遗爱一笑,施琅的半个世界就明亮了。 ☆、第12章 回宿舍的路上,施琅把中彩票的十万块汇到妈妈的账户里,心里一块大石头总算落在地面上。 前段时间她参与的转发抽奖刚才开奖了。 施琅闭上眼睛大口呼吸,然后点开微博仔细搜寻有没有自己中奖的痕迹。 她没中。 来来回回扫了三次,才最终接受这个事实。 但其实施琅心里也不是太难过,也许偶像之所以为偶像,就是因为只能远距离观察到他,她把她期望的一切美好特质都投射到他身上,真诚、善良、勇敢和绝不放弃,只要他还代表着这样一个形象,施琅就会一直喜欢他,其实也许只是希望从他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 施琅发微博,纪念了一下这个平平无奇但自己就是能从中咂摸出甘甜滋味的瞬间,也许是突然的好心情,也许是她手上的文件袋:【抽奖没中很可惜,但是在网上看到我诺也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希望他能一直好好的,像这样没心没肺地努力下去!ps:最近解决了一件压在心上的事情,整个人都轻松了,大家都要保护好自己的健康!】 没想到那位微博名为“许诺的腕表”的粉丝又跳出来了,不仅贡献首赞,还和她私信互动。 【谢谢你还喜欢我,可是这个没心没肺地努力下去是什么鬼?[一脸黑线]】 施琅:【你清醒一点!我诺只有一个!】 那边捧着手机的许诺在片场左右看一眼,恨不得立刻给自己的铁杆粉丝发过去一张现场图片,证明自己是真身,然后看施琅因为偶像从天而降喜极而泣,暴风哭泣! 但是,他不能,他忍住了!保密协议是签过的,尤其今天这场是重头戏,更加不能泄露出去。 “哟,许诺玩手机呢?”扫地大姐看了他一眼,“劳驾把腿抬一下,我扫下瓜子皮。” 许诺内心是绝望的,每次他努力的时候这位大姐都不在,他放松一下,大姐就突然出现,所以在大姐心中许诺每天就玩玩手机领工资怪不得被媒体□□短炮追着骂,这让他是有口难言。 “你那个见面会门票还有吗?”大姐说,“我女儿特别喜欢你,不过她说门票买不到,小丫头为这事儿哭了好几天。” 许诺听到自己的粉丝就特别来劲儿,当下把胸脯拍得砰砰响,表示自己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会给您整来两张门票,您和女儿一起去看。 受到启发,许诺给施琅发了私信:【我这里还有见面会门票,你把你地址告诉我,我给你寄过去。】 施琅第一反应遇到了骗子,但是病急投医慌不择路,而且自己和对方素昧平生,一个陌生人也不至于害自己,就把地址告诉了对方。 “许诺,这是我自己烤的饼,可香了,跟外面加了添加剂的根本不一样,你尝尝。”大姐拿来两张饼。 那两张饼平平无奇,外面还有点焦黑,许诺接过来,咬了一口,一行眼泪就下来了。 把大姐吓一跳:“孩子你怎么了?姐做的不好吃?还是你咬到舌头了?” “不是。”许诺噙着泪水摇摇头,拼命咀嚼着咽下去,“您做的饼,让我想起我妈了。” 世上怎么会有人如此相似,做饼的手艺分毫不差,连梆硬的外壳和焦黑的程度都一模一样! 那边正和老艺术家批评许诺的导演扭头一看,忽然间就被许诺脸上的表情吸引住了,招呼摄像师趁许诺不注意,用摄像机记录下他的表情。 许诺眼含热泪啃完一个饼,从自己的小世界中回过神来,忽然发现剧组很多人站在自己面前,他立刻蹦起来,弯腰鞠躬:“导演,你有什么指示吗?我会努力的。” 导演晃着他的肩膀,激动得热泪盈眶:“就按这个演!就用你吃饼时候的感情重新演一遍刚才的戏。” 许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还是照做了。 “action!” “二幕十三场第十五次!” 镜头缓缓推进,许诺站在书房之中。 参谋向许诺汇报最新一次谈判结果。 他心里想着“好难吃的饼”,一行饱含感情的泪水就缓缓流了下来。 这个镜头后来成为该剧的经典镜头之一,史称“神仙流泪”。 施琅推门走进宿舍的时候,看到室友在收拾东西。 “你回来得正好,去自习吗?”室友把复习资料塞到书包里面去,“真的要考试了,再不努力就来不及了!” “去啊,你等我收拾一下东西。” “你不是和于安一起去看商老师?他怎么样?于安呢?” 施琅说:“嗨,别提了,于安和她的暧昧对象约会去了。商老师看上去精神还不错。我收拾好了,我们走吧。” 第22页 施琅背起书包来,犹豫再三,最后还是把文件袋抱在怀里。 两人走在路上,一阵凉风吹来,都打了个寒颤。 “一场秋雨一场寒,”室友拢了拢衣领,“冬天真的要来了。” “我们要是猫就好了,”施琅说,“你今天有见到那只猫吗?平常这个时候它都躺在这里晒太阳的。” 室友:“今天一直没见到,也许躲到哪里睡觉去了。哎,你为什么把文件袋抱在手上?” “我怕放包里把它弄皱了。” “这么宝贝?”室友问,“里面是什么?绝密考前复习档案?” “不是,是商老师的论文,我有点感兴趣,所以想看看。” 室友好奇地问:“内容是关于什么方面的?” 施琅:“关于洪水神话的。” 室友说:“我以前特别喜欢看世界未解之谜,里面有提到过关于洪水神话的疑点。世界范围内大概有500多则洪水神话和传说,比如玛雅、古希腊,印度还有我们的女娲补天,但是,目前没有任何地质研究证据可以表明发生过一场世界范围内的洪水,所以这就很奇怪。各个文化产生的时间是不一样的,自然灾害也不止一种,旱灾、地震、火山喷发,偏偏全人类都着重于描写水灾。” “难道诺亚方舟的传说是真的?” 室友说:“真不真我不知道,但你有没有发现很多神话都像是照一个大纲写出来的。诺亚方舟里面,诺亚受到神的指示所以造了一艘船。在印度经书《百道梵书》里面有摩奴救世的故事,一条鱼给了他提示,所以他造了艘船出来,顺利躲过灾难。” “你们真是渊博,”施琅说,“你说的好多我都没听过。” “所以小时候我妈每天追在我后面打我,嫌我看闲书,不好好学习。” 施琅摸到自己口袋里手机振动,拿出来一看是妈妈打来的电话,正好两人也走到图书馆门口,施琅把背包取下来交给室友。 室友用手指了指门内:“我先进去占座,期刊阅览室老地方。” 施琅把自己的饭卡交给室友。 室友走远了,施琅接起电话来。 “妈,我打的十万块钱你看到了吗?”施琅说,“以后有事别瞒着我,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这是我买彩票中的,这辈子第一次买就中了!我觉得这是老天要让你的病快点好起来。” 施妈妈说:“你们那边是不是变冷了?” 施琅告诉她:“冷了点,过一段时间会降温。” “妈后天做手术,之后在医院住一个星期,你等妈出院了就把你的衣服寄过去。” 施琅:“我不急,你照顾好自己。” “我这么大的人了,会的,”施妈妈念叨,“你爸总抽烟喝酒,身体也不好,让他做检查死活不肯说。有了这笔钱,就让他去查查,没什么毛病我也就安心了。” 在越发猛烈的寒风中,考斯特先生的笑容已经逐渐扭曲,它在路上瑟瑟发抖等了两个小时,明雅再不出现它真的要直接循着气味冲进她宿舍了。 还好,明雅出现在通向食堂的路上,阻止了考斯特先生的计划。 “喵”的一声,考斯特先生看准时机就窜了出去,趁明雅低头系鞋带的工夫跳上她的膝盖。 没有人能拒绝一只毛茸茸胖乎乎的猫,明雅惊叫一声,用手梳理着考斯特先生的毛发,叫了一声“咪咪”! 考斯特先生一张老脸拉到老长:“我恨这个名字!” 在空无一人的酒吧街上,一只老猫蹬着有力的四肢快速钻进店里去。 扒拉开厚门帘,考斯特先生如释重负四仰八叉瘫倒在地上。 店员看到它被盖了一头一脸的红色唇印,笑着将它抱起。 考斯特先生展开它的猫爪,那上面躺了几根长发。 “辛苦你了。”店员小心地把头发收好,“我现在就拿去做检验,四十八个小时之内就能出结果。” 考斯特先生钻进吧台后面,角诚意的房间门还关着。它施展浑身解数,从门缝下面钻了进去。毕竟不是年轻小猫了,这么一折腾肉垫上面都是汗。 它跳上床去来回巡视,等角诚意醒来表扬它,可是角诚意呼吸声一直平稳,看样子睡眠质量相当好。 考斯特先生举起猫爪来,在角诚意脸上拍了一下,没有任何反应。 考斯特先生有些失望地团成一团在角诚意边上趴下来。 角诚意没睁眼,可嘴角的笑意出卖了他,他掀起被子一角,把考斯特先生裹了进去。 ☆、第13章 窗外的天空从墨蓝色变成黑色,室内的空气也逐渐浑浊起来。 室友伸了个懒腰,放下手上的复习资料,看向旁边的施琅,施琅在看论文,但样子太过专注,以至于室友都有几分不忍心叫她。 但一声响亮的咕噜声还是出卖了室友,施琅放下论文,看了看外面的天空,面上露出惊讶之色:“都已经这么晚了!” 室友说:“是啊,我也没觉得,时间过得这么快,我们可能学得太入迷了。” “我也熬不动了,”施琅扫了一眼阅览室攒动的人头,压低声音对室友说,“我们去吃饭吧。” 第23页 “我想吃炒河粉。” “我也是!感觉好久都没吃了!” 两人从图书馆出来,直奔校外的小吃店而去。 与她们隔了几条街,在商遗爱的二层小楼,他把灯关掉,屋子里面一片黑暗,裹紧了身上的衣服,他就出门了。 酒吧街灯光迷离,人声鼎沸,商遗爱在人群之中艰难穿行,偶尔需要友好回绝别人的热情邀请。 钻进角诚意的店里去,商遗爱抖了抖自己的外套:“今天什么日子,人太多了。” 抬眼间,商遗爱注意到吧台前已经坐了一个人,那人剃寸头,穿灰色连帽上衣,深色牛仔裤,正窝在椅子上和酒保说着什么。 听到门口的动静,两人回过头来和商遗爱打招呼。 商遗爱这才观察到看清陌生人的长相,他长一张娃娃脸却又带了些棱角,黑黑瘦瘦,一只手插在兜里,身上带了些颓废的气质。从他身上,商遗爱嗅到了同类的味道。 商遗爱坐在男孩旁边,酒保把调好的酒推到他面前。 “商遗爱。” “向晨。”男孩说,“这么叫我就可以。” 第一次见到对自己出身回避主动抹去姓氏的人,商遗爱不由多打量他几眼。 “我听说过你,”向晨转向商遗爱,“那件事你干得漂亮!” 商遗爱听到此处,哑然失笑:“都快十年了,没想到还有人记得。” “同作为宫与商的混血后代,你是第一个有勇气向宫反击的。” “因为那件事,我们举家搬迁,”商遗爱说,“但我实在看不惯那些纯血宫的嘴脸。” 向晨:“人也好,鱼也罢,总是能找出分别,姓氏的分别、性别的分别、血统的分别。永远要找出与自己不同的群体为敌来彰显自己的存在,可笑至极。” “是时候改变这一切了。”商遗爱抿了一口杯中的酒,“这一次是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一次集会,它将会载入史册。” 两人为了共同的目的而碰杯。 向晨说:“倒霉的是我北上的时候没注意,经过一片重度污染水域,差点就死在那里。正好有熟人在这边,就跟他们叙叙旧。” “我也是在那片水域受伤,所以才来淹城做暂时修整。” 向晨说:“我今晚继续赶路,一起吗?” “我还有事情要先处理,恐怕不能同行。”商遗爱说。 “好吧,”向晨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大大夸赞一番酒保的技艺,“我回程还会来的,再会。” 角诚意抱着考斯特先生从吧台后面出来时,向晨已经走了。 “都十多年前的事了,竟然还有人知道。” 角诚意耸肩道:“别看我,你的名声可不是我传扬出去的。和纯血宫打架还直接在对方地盘用水炮把人轰趴下,这件事再过一百年依然是个话题。不过刚才那男孩你一点印象都没有?” “我和他之前有见过吗?” “当然,”角诚意点点头,“不过你没有印象。那是在我的生日派对上,他是在场一个宫的小跟班,混在一堆人里面,所以不怎么起眼。” “你还有宫的朋友?人缘可真好,”商遗爱问,“我还以为他们不屑跟我们这样的族群交往。” “所谓的分别,只是少数野心家的欲望,”角诚意说到这里忽然叹口气,“那个宫,后来父母双亡,一夜之间家庭倾覆,幸好宫族有家庭出面收养了他。” “你这么说,我有些印象了,半城泛塘案,那样大规模的死亡可是轰动一时,他能活下来也是幸运,”商遗爱说,“他是不是叫宫半槐?” 角诚意点点头。 一辆黑色轿车驶进市中心别墅区。 车停下来,佣人拉开车门,宫寄真脚踩高跟鞋从车里出来。佣人将她的眼镜和提包接过去。 “我听说了,”宫寄真一面打电话,一面迈上台阶,“表现得不错,在台词和表演上多下点工夫……好,我知道了。” 几个佣人从她身边经过,都停下来,弯腰鞠躬,规规矩矩叫一声:“小姐。” 宫寄真摆摆手,对这种生活方式的抵触使得她并不喜欢回家。 客厅顶上坠着的水晶吊灯发出明亮柔和的光,正照在下方的圆形玻璃鱼缸中,里面一群丹顶红白锦鲤正悠然地游着,注意到宫寄真,它们便朝她的方向聚集。 “宫半槐呢?” “少爷在书房里。” 宫寄真走上二楼去,来到楼梯尽头左手第一间屋子前面,抬手敲紧闭的红色实木门。 “请进。”屋子里传出一个男声,清朗中带一些沙哑,不知道是不是长久不开口说话的原因。 转了下冰凉的门把手,宫寄真走进去,踩在柔软的红色地毯上,屋子里没有任何改变。 屋顶依旧是一盏水晶吊灯,但比起客厅的稍小一些,发出的光线也更为柔和,三个巨大的靠墙书架向上一直延展到天花板的高度,架子上塞得满满当当,屋子中间放两张法国路易十五扶手椅,配一张巴洛克风格手工雕刻茶几,茶几上一套骨瓷茶具,杯子里面冒着热气,满屋子红茶醇厚的香味混合着书卷的霉味。 第24页 宫半槐将手上的书本放在茶几上,抬头看她。 他穿一身墨蓝色西装,肤色因为太久不见阳光而显得苍白,薄唇却呈现病态的红,明明年纪还小,可那双眼睛无神,似乎总是漫不经心,几乎像荧幕上从中世纪走来的吸血鬼,屋子里的摆设似乎在一点点攫取他的生命力,让他同书卷一起腐朽。 “我说过,你进来不需要敲门。” 宫寄真坐在他身旁那张椅子上,借着吊灯的光仔细打量他几眼:“他还是不让你出门吗?” 宫半槐为她倒了一杯茶:“在屋子里看书也不错。” “我会替你想办法的,”宫寄真将垂到身前的长卷发拨到身后,“不懂他到底在想什么。” “姐姐,我非常感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宫寄真抬手:“你直接叫我名字就好。一听到姐这个字,我就脑袋疼。” “也有别人叫你姐姐吗?”宫半槐嘴角挂着一丝笑容,“我知道他,那个叫许诺的演员。” “他现在远远不能称为演员,路还长。”宫半槐啜了一口红茶,感觉五脏六腑都被唤醒,“上次还要多谢你,不然他早就身败名裂了。” “举手之劳,很可惜我没能更早预见这件事,害你手忙脚乱处理这件事。” 宫寄真放下杯子:“你不需要有这种想法。” 宫寄真读过他的记忆,知道虽然他擅长这件事但做起来并不容易,与宇宙万物建立联系,从浩如繁星的碎片中捕捉到如烟尘一样的信息,和未来进行对话,是怎样超凡的天赋才能做到从不失手,这依然是个谜。 “对了,我回来的时候买了些吃的。家里厨子手艺虽然好,但一直吃总是会腻。” “谢谢你了。” 宫寄真双腿交叉坐着,身体朝宫半槐的方向前倾,看着他的眼睛:“我有时候真的搞不懂你,小小年纪为什么好像对一切都不感兴趣?连对吃的欲望都没有,这样的人生还有什么意思?” “所有的悲伤或者喜悦,只存在于变化刚发生的一瞬,两者都是以幻想为基础,为开拓预期的未来做准备。我能预测到未来,就丧失了一部分的悲伤和喜悦,”宫半槐说,“人人都认为这是上天赐予我的礼物,但我觉得是撒旦的诅咒也未可知。不过,每一种人生都有它存在的意义。” “看到你这样,我也就放心了,”宫寄真站起身,“早知道就不用这么担心回来看你了。” 她走到门口,宫半槐叫了她一声“姐姐”。 宫寄真回头问:“怎么?你还有其他事情吗?” “没什么,”宫半槐说,“我很高兴你来看我。” 宫寄真笑一声,消失在楼梯尽头。 宫半槐看着她的背影一点点变小消失,他迟疑地踩在刚才宫寄真踩过的地方,一步步追溯着她的脚步,最后一只手撑在门框上,眼神注视着客厅里被困在鱼缸里的锦鲤。 “少爷,您还是进去吧。”佣人注意到他倚在门框上,很快就上前去,“您这样,我们无法交代。” 宫半槐扫了佣人一眼,重新走回去坐到椅子上,翻开刚才读了一半的书。 佣人帮他把门关上,心里却在嘀咕,这宫半槐虽然是先生的养子,可先生在吃穿用度上从没有克扣,对他和小姐一视同仁,可他越长越邪性,连看人的眼神都不对,难怪先生要他待在家里好好养病。 ☆、第14章 学生们稀稀拉拉走进教室,把手机关机,书包放在讲台上。 施琅按照门上贴的座位表找到位子坐下,将自己的学生卡摆在靠过道的一侧,把手平放在桌子上,深呼吸进行考前的心理调整。 结果与她同排隔了一个座位的于安左右摇晃脑袋,捏手指关节,全身上下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把施琅吓一跳。 于安笑着说:“我缓解一下紧张,吓到你了?” “还好,”施琅想到什么,突然眼睛一亮神秘兮兮凑过去问,“昨天跟小哥哥的约会进展怎么样?牵手了吗?有没有成人活动项目?” “约会个屁,”于安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那家伙我看是不会开窍的。我们先去看电影,然后吃了顿饭,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他怎么了?” “我们聊天的时候说到一个好笑的事情,他把手搭在我的肩上,你知道他叫我什么吗?”于安气鼓鼓地说,“兄弟!他说‘咱兄弟俩感情真好’,老娘当时就想一巴掌拍死他。” 施琅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小伙子也太搞笑了。” “不过还算有点良心,知道把我一个女孩子送到宿舍楼下。”于安说起来,还有点怅惘。 铃声响起,监考老师拍手发出声响:“考试已经要开始了,停止交头接耳,现在我们开始发卷子。” 撕开牛皮纸封口,卷子被分成十份分发下去。 传到施琅这边,她拿一张,传给后座的同学。把卷子摆正,施琅扫了一眼,很好,果然一道题都没有押中,怎一个酸爽了得!深深呼了一口气,施琅拿起笔来准备拼个鱼死网破。 第25页 刚把姓名学号什么的填完,就听到监考老师们在楼道里来回走动,发出高跟鞋的哒哒声,十分干扰她的思绪。 “来!同学们注意一下!”一个短发女老师走进教室,“刚才发的卷子作废,我们现在重发一份b卷,一会儿做b卷,交的时候也注意别交错了。交错了你的分数就没有了。重发卷子耽误的时间同学们也不要担心,会延迟收卷时间,请大家认真作答。” 一阵骚动,b卷被发了下来,估计a卷是有泄题的嫌疑,这才换成b卷。 施琅看了一眼b卷,整个人突然间进入一种回光返照的状态,从第一道题到最后一道题,好像都在对她亲切地招手,她最近是走的什么狗屎运! 大笔一挥,刷刷写完全部题目,还检查了两遍,施琅提前一个小时交了考卷,在全考场的倒抽冷气声中昂首走出了教室。 今天可算是打了一次胜仗,这叫翻身农奴把歌唱! 回到宿舍收拾收拾东西,把自己的单反背起来,施琅就坐地铁向许诺见面会场地进发,虽然离见面会开始还有四个小时,但施琅已经按捺不住她激动的心情。 时间还早,可许诺女孩却都异常积极,有门票的已经在检票口排起了长队,没有的全都举着手幅四下张望,看看能不能对偶像惊鸿一瞥。 平常清冷的场馆,今天放眼望去乌泱泱都是攒动的人头。 不过和前后左右的人一起交流追星心得,总有说不完的心得,这么几个小时竟然也很快就过去了。 施琅取出门票,工作人员盯着看了好久。害施琅以为网友送自己的这张票是假的。 “过去吧。”工作人员放行。 施琅“啊”了一声,还有些不敢相信。 “票没问题,位置不错。” 入座之后施琅才察觉自己坐在第一排正中间的位置,正对舞台中央。 这个夜晚被称为尖叫之夜。从许诺进场的第一秒,台下的妹子们就喊破了嗓子,仔细一听,还有好些粗犷的嗓门,原来许诺还是有男粉的。 施琅抱着许诺的写真,终于排到许诺的面前,她把写真放在桌上,许诺抬起头来看她,那专属于大男孩的澄澈眼神,登时就让施琅心脏慢了一拍。 “你想让我签什么呢?” 施琅:“加油啊!酱菜!”这是施琅的微博名称。很好地体现出她吃货的本质。 听到这个名字,许诺一怔,仔细打量面前的女孩一眼,心里已经在咆哮:“你看!我就是许诺本人!真没有骗人!” 可是一个明星的小号怎么能暴露?何况他在小号里发了好多夸自己的微博,让人发现了那可太羞耻了,所以他要稳住。 “酱菜是吗?”许诺提起笔来,写完“加油啊”之后,手在半空中停留几秒,脸上的笑容逐渐僵硬。 对上施琅殷切的目光,以及她身后无数翘首以盼的目光,许诺额头上的汗水悄无声息渗了出来,最后他眼一闭心一横,划了几笔,面带微笑把写真还给施琅。 施琅和他握手,心想他的手怎么这么烫! 施琅在场馆外找了个咖啡馆,顺势打开电脑连接单反,挑出合适的照片,再进行简单微调,发了出去,当然她暗搓搓把许诺签过名的写真放在正中间的位置。 【我也想去现场!】 【哎,我这种没有中奖的就路过看看不说话。】 【在现场,我是他手里的签字笔!】 【这是什么神仙颜值啊!粉了粉了!】 施琅正美滋滋看大家的评论,忽然收到“许诺的腕表”发来的私信。 【坏了,刚才酱菜两个字我不知道怎么写,随便画了几笔,应该不会被看出来吧。[得意][得意]】 施琅看到这条私信,马上从背包里翻出被里三层外三层小心保护的写真,仔细一看,果然!虽然笔画潦草,但还是能从字的结构中看出是错别字。 【你真是我家诺?】施琅打出这几个字的时候手都是抖的。 【这下你信我了吧![哈哈]】 【不会写怎么不早说!】施琅内心经历了山崩地震和海啸,宛如辅导自家熊孩子写作业的老母亲在理智崩溃之前发出最后一声咆哮,【我们这么粉你,每天费劲巴拉地帮你,对你好,想让你红起来!你可倒好,自己拖自己后腿!】 那边的许诺显然没想到粉丝骂起自己来竟然也是狗血淋头毫不留情,内心委屈巴巴,说好的做我的小天使的呢?说好冬做小棉袄夏做小凉被的呢?说好的要把我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呢?不听不听,我要静静。 内心深受打击的许诺终于在两分钟之后接受了被自家铁粉嫌弃这一事实,抄了10次酱菜的正确写法私信发给施琅看:【我改正了!我长大了!】 【现在还有心思开玩笑!你知道事情有多严重吗?】施琅气得真想隔着屏幕伸一只手过去抽许诺一个小耳刮子。 【放心啦,没那么严重。】 然而,施琅一语成谶了,又或者,许诺流年不利,该走霉运。 点赞评论和转发数经历了平稳的涨幅之后突然大幅度激增。 【酱菜两个字都写错了!真是大型车祸现场。】 【文化水平就这种程度我也是醉了。】 【早觉得他就长了一张脸,现在一看还真是头大无脑。】 第26页 “他说我头大!”那头在保姆车里的许诺指着屏幕,很生气地叫助理们过来看,“头大!我头大吗!一点都不大!” 说完,他还要打开前置摄像头,拨弄一下自己的头发:“我觉得这个头不大!” “你的关注点为什么总不太对?”宫寄真扶额,一把抢过许诺的手机,给施琅的微博发消息,让她先不要删除这些照片。 “你现场再抄40次酱菜的正确写法。”宫寄真一把将许诺拎到自己面前,“记住了,这次不能再出错!” 对于“宫姐”的指示,许诺向来不敢违背,一边抄,一边弱弱地问:“真的没办法删掉压下去吗?” “上次我们摆了制片一道,他抓着这个机会怎么可能不趁机踩一脚。”宫寄真看着如雪球一样翻滚的数据,眉头皱起来,目前看上去攻势迅猛,但她总觉得对方还在憋大招。 “我抄完发出去的话,能把我的名声救回来吗?” 宫寄真:“不能。不仅不能,我已经让公关再去黑你一把了。” 许诺大惊失色:“宫姐,你不要我了?” 宫寄真拍拍许诺的脑袋:“要你。但你已经不是从前的你了。” 许诺这边发出认错微博附加罚抄50次的照片,那边热搜上,热度还在增加,许诺再次被人掀底,说他无脑炫富。 过去半年时间里,许诺大概每两天发一次照片,每一次拍照都要暗搓搓露出他新买的时尚单品,比如死贵的aj球鞋,再比如,他那几千块钱的腕表…… 一桩桩一件件,板上钉钉还是正主发图,跑不掉了,没法抵赖了。 在清一色的嘲讽中,许诺突然看到一抹不一样的颜色。 【这个笨蛋许诺,怎么能傻成这样?简直就是我每天的快乐源泉!】 【小伙子你浓眉大眼的为什么傻乎乎?】 【哈哈,关注了,宝藏男孩!】 评论区逐渐分成两大类,背后是两家大公关团队的相互角力,当然也不乏吃瓜群众看得热闹了亲自下场参与混战的。 许诺面对自己新的蠢萌人设,是十分抗拒的,然而,他的新粉老粉一股脑就接受这种设定是为什么?大家清醒一点!风度翩翩知书达理的贵公子才是我本体好吗! ☆、第15章 施琅路过江边,抓拍到一个落寞的背影。 背对路人,面朝湖畔,趴在冰凉的栏杆上,以远处灯火通明的大楼作为背景,那人只是独自站着,不知道他的来路,也不会有人关注他的去路。 施琅抓拍下这张照片,看着看着,忽然想到了商遗爱,那个备受关注的天才学者,也许正独自坐在那间没什么烟火气的小屋子里看书。 商遗爱的屋子确实没有什么鲜活的气息,直到角诚意的出现。 门铃响了,商遗爱放下手上的书本,去开门。 屋子外面的冷气一下子侵袭进来,变成转瞬即逝的白色雾气。 角诚意进屋,摘下眼镜,把上面的白霜擦去。 考斯特先生等不及他坐下,直接从猫包里跳出来,奔上二楼去了。 角诚意深知考斯特先生的个性,提议上楼去看着它,免得它惹出什么乱子。 走进拐角处的房间,考斯特先生已经跳进鱼缸去,追逐着一群惊恐的鲤鱼非要和它们做朋友。 见到商遗爱出现,鲤鱼纷纷向他这边靠拢,寻求庇护。 商遗爱蹲下身来听完它们的叙述,安抚了它们的情绪,而后转向考斯特先生:“它们说你把羽十五给吃掉了。” 考斯特先生扒拉在鱼缸边上,瞪着一双无辜的眼睛还想抵赖 ,然而,一条金色的鱼尾巴从它嘴巴里突出来,考斯特先生吸进去,尾巴再次突出来,对上角诚意责备的眼神,考斯特先生张嘴,一条金黄色的小鱼就跳进鱼缸中。 “我只是跟它玩游戏,你们别这么认真。”考斯特先生说。 角诚意从包中拿出化验报告来递给商遗爱:“结果出来了。” 商遗爱接过文件,此时角诚意口袋中手机响了,他拿出来看一眼,示意商遗爱自己要到楼下去。 商遗爱点点头,自己坐在椅子上,开始翻看报告。 角诚意到楼下,接起电话:“宫小姐。” “这么客套?”电话那头宫寄真轻笑一声,“旁边有人吗?” “没有,只是现在是工作时间,而你我身份不同,还是要顾忌一下。” “这么多年老朋友,不需要搞这些,我相信以你的能力没人可以监听你的手机,”宫寄真说,“我想知道我问你的那件事有办法操作吗?” “我查过了,暂时没有办法,”角诚意说,“按照宫的律令,即使是成年子女也要绝对服从直系亲属,如果逃跑,宫族可以发布追击令,到时将与整个族群为敌,不是一个人的力量能进行对抗的。” “那如果不是直系亲属,只是领养关系呢?” “一样的。”角诚意给出肯定的答复,“我们的世界,存在许多的不合理。” 那边宫寄真揉揉自己的太阳穴:“好,我知道了。那……改天再聊。” 宫寄真话说到一半,却戛然而止,但既然她没开口求助,那就表明事情还在她能处理的范围之中,因此角诚意没有再问。 第27页 宫寄真冷冷看着挡在她车前面的人,把手机放进自己的口袋中。 对方拉开车门:“小姐,先生让你回去一趟。” 宫寄真没点头,但他们已经上了车,一个开车,一个坐在宫寄真的身旁。 “请把手机交给我。” 宫寄真手放在自己的口袋上:“我还有一些工作上的事情要交代。” “小姐,请不要让我们为难。” 宫寄真闷哼一声,把手机交给对方。 那边许诺在路边买完烤红薯,回来的时候,只看到一个车屁股。 许诺在寒风中凌乱,啃了一口红薯。 路上并不拥挤,车辆平稳地行驶,她双手抱臂,目视前方。 车辆驶入别墅区,就像一颗小小的夜明珠沉入大海。 如果要问宫寄真这辈子有什么最讨厌的东西,那一定是地毯。她对于自己还是一个小女孩时的全部记忆就是穿越长廊,踩着软绵绵的地毯,那仿佛永远也走不到尽头的地毯。 “小姐,先生在里面等你。” 宫寄真站在门口,敲敲门,这是一间主书房,比宫半槐的那间要大,而且宫寄真敲门时的心境也是截然相反的。 “不叫你,你就不肯回这个家了是吗?” 房间里,一个四十出头的男人坐在书桌后面,他穿一件黑色长褂,面料挺括,衬出他高大的身形,即使坐着,也给人一种无形之中的震慑,梳大背头,长一张长方脸偏偏还要板着,着实不是个慈祥的父亲。 “父亲,您也知道,如果对救命恩人失信,是要名誉扫地的。” “当然,只要你在我需要的时候回来,”宫先生站起身来,双手背后,“你捧的那个演员就能活着。” “道理我明白。”不管过多少年,在这个人面前,宫寄真总是缩手缩脚,仿佛重新变回那个无助的小女孩。 门口有些响动,紧接着是一前一后的脚步声。 “先生,少爷到了。” 宫先生抬手:“好,你们都出去吧。” 佣人们顺从地推出去,实木门被重重关上。 “半槐,我一直都把你当我的亲生子看待。” 宫半槐答:“您对我的好,我记在心里从不敢忘。” 距离上次见面也不久,可宫半槐又瘦了不少,连他的衬衫也不再合身,有些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 “这么多天了,你都还没有新的进展,很不应该。”宫先生后半句话预期加重。 宫寄真下意识攥紧拳头,她的心理防线已经被击溃了一半。 “寄真,你告诉我,他有没有撒谎。” 宫寄真转过身去,看着宫半槐的眼睛,他的眼睛有时会呈现一种惊人的澄澈,像刚出生的婴儿,仿佛已经把心里那些灰尘都扫到边边角角里面去,让人能一眼就看到底。 他的脑海里漂浮着很多想法,但宫先生需要的那部分,就在最显眼的地方堆砌着,宫寄真读完了,无意间向更深处瞟一眼,她看到了在一扇窗户前面,阳光射进来照在钢琴上,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小女孩在弹着琴,一个皮球滚落到女孩脚边,女孩察觉到脚下有东西,于是她低头俯身把东西捡起来,当女孩转头把球还给对方的时候,宫寄真看到了女孩的脸,那是她自己。 “他预测如果商遗爱继续留在淹城会造成一些麻烦,其他没有了。”宫寄真把她在宫半槐脑中读取到的信息原原本本说出来,只希望宫半槐对她父亲说的也是同样的话。 宫先生慢慢走到二人身前,一只手搭在宫半槐的肩上:“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宫寄真暗暗松了一口气,但宫先生接着又说了一句:“半槐,我看你最近清瘦不少,看来是厨子做的不合你的口味。” 宫半槐摇头:“不是厨子,是我自己最近不饿。” 宫寄真闭上眼睛,如果可以,她想要用双手把自己的耳朵堵上,可是她不能。 清亮干脆的一声响,宫半槐趴在地上,半天没有爬起来,他用手捂着自己的嘴唇,避免血液流出来弄脏地毯。 宫先生从口袋中拿出手帕,擦拭了自己的手指:“我说厨子不好,就是不好。” 有人轻敲书房的门,厨子在两个保镖的带领下走进来,冲宫先生深深鞠了一个躬:“先生,您找我?” 此时宫半槐已经站起来,把自己打理得很干净,但从室内的压抑气氛,还是能感受出来有什么事情已经发生了。 “少爷说不喜欢你做的菜,”宫先生踱到厨子面前,“你很让我失望。” 厨子扫了一眼宫寄真的表情,大概已经知道自己接下来的处境了,竟然一个激灵跪下去抱着宫先生的腿求他再给自己一次机会。 很可惜,宫先生从头到尾都没有那种想法,一个眼神示意,保镖上前来要抓住厨子。 厨子也是胆子大,也许觉得陆地不比水下,竟然以为自己能逃出去,化成鱼身,骤然缩小,从保镖的指缝中溜走,落到地面上,而后灵活地从地上跃起,要从窗户逃出去。 “天真。”宫先生伸手朝厨子的方向,手掌微微张开,那已经跃到一半的鱼忽然掉落地面,身体的每一点水分都被抽干。 第28页 金色的鳞片一点点失去光泽,变得暗淡,最后,那张嘴再也不能一张一合了。 “好孩子,我一直都相信你,”宫先生对宫半槐说,“可我要的远不止这些。” 宫半槐说:“我会拼命,不让您失望。” “很好,去吧。” 从屋子里出来,宫寄真四肢好像都没有了力气,几乎不能站立行走,于是她靠在墙边做暂时的休息。 宫半槐走近她:“姐姐,你别为难自己。” 宫寄真没回答他,倒是想起另一件事:“弹钢琴的是我吗?” “是你。” 宫寄真揉揉自己的太阳穴:“上次我带许诺去乡间别墅时就感觉有些印象。可我都完全不记得了。”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你。”宫半槐说。 他还记得那天,突然有个身材高大的陌生人登门拜访,陌生人戴一顶黑色帽子,帽子下面那双眼睛看到他时就闪烁着诡异的光芒。父母惊慌失色地要他上楼去玩,可他的目光完全被陌生人牵着的小女孩所吸引,女孩看上去比他年龄大一点,穿一件红色碎花连衣裙,扎两个辫子。他悄悄从二楼溜下来,看到女孩正坐在钢琴前面,他看呆了,竟没有注意到自己手上的皮球掉了,女孩捡起皮球还给他,他注意到女孩眼神中有一种那时的他还读不懂的情绪。 虽然,后来他读懂了。 ☆、第16章 “真的发生了这种事。” 商遗爱把报告往桌子上一放,陷入沉思。 角诚意说:“怪鱼腹内的指甲和头发是属于明雅的,和你猜的一样。这说明有另外一种非人类的力量在暗处。” “是宫。”考斯特先生玩累了,跳出来,湿漉漉地抖了一地水,“救出明雅的那天,我在她身上闻到宫的味道。” “你怎么不早说?” 考斯特先生拿一只脚挠挠自己的脖颈:“我又不知道你要问。” “时间过去这么久,要想再循着气味去查找恐怕不可能。” 商遗爱说:“但至少目前我们不是毫无头绪。” “当时你在哪里发现的明雅?” “河流中央有一座小土堆。”商遗爱双手交叉在一起,“她晕倒在那里。” “对方想要把这件事瞒下来。”角诚意分析,“如果当时你不是正好赶到,对方估计会直接将怪鱼存在过的痕迹抹去。” “想要隐瞒,那就说明两者之间有所关联。”商遗爱说,“怪鱼并不是自然状态下的产物,而是那个宫通过某种方法制造的,我们不知道对方的身份,用了什么手段,以及最重要的他的目的是什么。” “你担心这件事可能会和即将举行的会议有关联?” 商遗爱点点头:“我一直有个想法,不过没有确切证据,所以没向你提起过。我觉得会议可能只是幌子,他们的目的不过是要把所有年轻的商聚集起来。” “当然,”商遗爱抹了把脸,“希望只是我多想了。” “放松一点,”角诚意拍拍商遗爱的肩膀,“会议在即,我想他们还不至于轻举妄动。对于这件事,我有新的想法。” “说来听听。” “天气下降,地气上腾,天地和同,草木萌动。”角诚意说,“地气是日月精华,得地气对于如徵羽这样的种群而言意味着什么应该不需要我多说。” “很好的想法,但,”商遗爱话锋一转,“地气上腾是在孟春之月,且淹城为城,早过百年,地气已尽,要让徵羽变异到那种程度,地气之说有些站不住脚。” “也不一定,”角诚意说,“淹城可不是一座普通的城市。” “哦?这我倒不知道。” “淹城建于春秋晚期,距今已经有将近三千年的历史。这座城市是已发现的,世界上唯一保存完好的三城三河的军事建筑。对于淹城的来历和淹城主人,至今仍然是谜。我族没有相关记载,人类史书有不少,但其真实度有待考证。” “没有半点记载,倒像是被有心人刻意抹去了。”商遗爱说,“春秋战国时,我族与人族签订停战协议不久,内部又矛盾重重,爆发三王之乱,彼此割据混战,许多珍贵典籍在这次混战中被毁坏。” “虽然不知三王之乱因何而起,但我想与淹城的绝佳地势脱不了干系。”角诚意说,“人类多册史书都有神龟救黾的故事,虽然有许多夸大成分大,但仍然具有一定的参考价值。商汤时期有一黾姓部落,有崇龟的习俗。后来武王伐纣,该部落灭国,后不断随新君迁徙。成王即位率兵亲征,黾君带族人向东南方逃跑,被长江阻断去路,黾君养的乌龟却突然见水就涨,竟然把部落所有人都载在它背上驼到对岸去。此后百余年,各种与水有关的传说在这个地区层出不穷。” “你认为传说是突破口?” “不错,”角诚意说,“回到怪鱼那件事上,有个问题我们一直没解决,电话是什么时候打的。背后的势力只来得及将明雅恢复,甚至连怪鱼都没时间处理,那电话不是对方打的,也不是明雅。只有一种可能。” 第29页 “拨打电话的是怪鱼,”商遗爱说出这个猜测后都沉默了一秒,“它不仅会使用手机,还能模仿人的声线说话。而且在它懂得伪装,在实验室里掩饰得很好。” “令人吃惊。除了它得到地气这种可能,我没有别的办法来解释这件事。” “地气!地气。”商遗爱在房间里来回走动,作为千禧年之后出生的一代,人类对自然力量的剥削使得各种能量逐渐成为传说,他自己也没有目睹过,但如果传说真的存在,还被有心人随意调动,那才是真的可怕。 “你也不用这样担心,”角诚意推推眼镜,“毕竟只是猜测。你目前要做的就是完成你的报恩,别的交给我就好。” 角诚意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我该回去了。” 推门,发现外面在下雨。 淹城的雨就像久病缠身的女人。 角诚意看雨小,直接走在雨中,商遗爱回屋拿伞丢给他。 “哪有鱼不喜欢水的?”角诚意要把伞还给他。 “雨水不干净,拿着。” 角诚意拗不过他,撑开伞走在雨中。考斯特先生顺着他的衣服趴在他肩上,露出一双明亮的眼来。 在女生宿舍里,施琅背后突然爆发出一阵笑声,把她吓一跳,手一抖,杯子掉在桌子上,水倾洒出来,她手忙脚乱抽出几张纸巾来擦。 “怎么了?”室友捂着肚子回头看。 “还不是你,突然笑,吓死我了。” “太好笑了嘛,”室友摘下耳机走过来帮忙,拎起她的搪瓷杯来,“啧啧,你每天都捧在手心里,可惜掉了一块漆。” “不是吧!”施琅接过一看,表情扭曲,“还真是。不过不重要,还好我把商老师的论文放在文件夹里,这才没有弄湿,不然我觉得我没法跟他交代。” “你还在看啊?” 施琅说:“我觉得他写的有点意思。张老师这学期的期末作业不出意外的话是写一篇论文,那我就可以准备一下,毕竟我对这块内容也算感兴趣。” 施琅手机震动一下,她拿起来扫了一眼:“于安问我们要不要去她寝室吃炸鸡。” “那我们过去吧。” 施琅瞥了她一眼:“你变了!你不是号称晚上不吃东西的吗?” “我的姐妹!重点是吃东西吗?”室友恨不得拿个大喇叭喊醒她,“我是想去她宿舍听八卦,上次她约会细节还没有跟我们说过呢!” “有道理。” 八卦在女生眼里是巨大的诱惑,施琅暂时把学术抛在脑后,两人屁颠屁颠跑去隔壁了。 施琅和室友还搬了凳子过去,要于安把恋爱过程老实交代。 于安嚼着炸鸡,把外卖盒子放到她们面前。 施琅和室友与满室的香气进行了长时间的斗争,最终决定放弃抵抗,减什么肥!吃他娘的!每一口都是又香又脆! “我跟他是高中同学。” 施琅:“同班同学?坐前后桌?” 室友:“同桌?课代表与学渣之间的那些纠葛?” “都不是,”于安把热水袋抱在手上,仰着脑袋开始回忆,“他是别的班的,一开始我都不认识他。但是有一年开学,雪特别大,我家在村子里,要走二三十里山路才能到镇上坐车。别的小伙伴家里管得比较宽松,都打算第二天再去学校,可我爷爷奶奶不让啊。我爷爷说雪大,小心点就没事,我奶奶说穿上雨靴就没事,别耽误学习。我一个萌妹子,背了个几十斤重的书包,就在雪地里走啊,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啊,心酸得不得了。以往和小伙伴一起走,大家说说笑笑的时间就过得很快,我一个人越走越累,一不小心掉沟里去了。” 施琅和室友听得入神,又抓了一个炸鸡块:“你接着讲。” “你们知道吗?我当时脑袋朝下倒栽葱一样四仰八叉的,身上衣服也穿得厚,半天爬不起来,后来我听到有人吹口哨,就赶紧喊。” “然后他就出现了?” “对,不过这家伙特别欠打,看到我了,第一反应不是救我,他老人家原地叉腰都笑岔气了,过半天才把我拉上来,那时候我脸上的鼻涕眼泪都冻住了你知道吗?”于安说起来还是义愤填膺,“他问我去哪,我这才知道我们是一个学校的,但他们教室在三楼,我们在四楼。路上他看我走得太慢,嫌弃我,然后问我是不是书包太重了。” “然后他就帮你背起了书包?绅士!” “屁!”于安恨不得狠狠啐一口,“他哈哈一笑,说‘你像我一样别背那么多书回家不就好了’!我当时就恨不得给他一记窝心脚。” “小伙子智商堪忧。” “情商不行。那后来你怎么又看上他了?” “我傻呗,”于安说,“他人还是很有意思的。有时候在校园里,突然跟我打个招呼说一眼就看到我了。” “这句话好撩人。” “是吧!偏偏从他那张嘴里说出来,就不知道他是有意识地靠近我还是没保存好电量随便乱放。”于安说。 室友抱住了自己:“我好久没谈恋爱了!好想感受一下酸腐的恋爱气息!” 第30页 施琅也抱住了自己:“我从来没谈过恋爱。” 于安和室友都对施琅表示了同情。 “那他现在在哪个大学?” 于安说:“他学习不好,我没问。不过上次吃饭听他打电话,说什么上午休息,下午去。我觉得他可能是一名出租车司机。” “可能?姐妹,”室友说,“我没见过你这么不走心的暗恋,发个消息问一下。” 在施琅和室友的怂恿下,于安还真发出去一条。 结果对方半天没有回复,于安的一张脸从紧张害羞变成了冷漠。 “算了,”于安收起手机来,“他可能出车祸了。” 室内爆发出一阵笑声,把从于安寝室外经过的同学吓坏了。 临睡前,施琅打开手机,看到“许诺的腕表”给自己发了私信。 【你在吗?】 施琅回复:【你这个昵称不改一改?说好以后洗心革面从新做人的呢?】 许诺的腕表:【我以后不在拍照的时候露出来了。】 行吧,还是放不下对腕表的迷恋。 【这个时间还不睡?】 许诺的腕表:【今天又被导演骂了,明天的台词还没有背熟,睡不着。】 ☆、第17章 【抱抱,人生总会有点波折的。】 许诺的腕表:【可我觉得这样的生活太苦了,就像一辈子要在黑暗里行走。】 许诺在那边打字,施琅就耐心地看,听他把牢骚发完。 【你是第一个陪我说这么长时间话的人,他们都让我撑过去,说没什么大不了的,可你不一样。】 施琅:【因为我知道不需要安慰你。】 【什么意思?】许诺以为自己爹不亲娘不爱连铁粉都要翻墙头了。 施琅回复:【我记得你在采访中说过一件小时候的事,因为喜欢长跑,所以不知疲倦,一天又一天,不管刮风还是下雨,后来你受伤,没办法继续运动生涯,可是你仍然跑步,每天都跑。只有热爱,才会不知疲倦。如果演戏不是你爱的事,那你迟早会离开,我安慰你只是耽误你的时间,让你在错误的道路上头破血流。决定权从来都只在你的手里。】 施琅一口气发完一长串,告诉许诺:【别回复,我睡觉了,你加油!】 关机睡觉,施琅恍惚间觉得自己最近都像在做梦,从天而降的帅气男老师对自己青眼有加,还能能跟偶像深夜家常,这是什么神仙日子!如果这是一场大梦,她只祈求梦醒得晚一点。 许诺捧着手机,盯着自己手上的伤口,那是前两天拍打戏时留下的,过往心酸,一桩桩一件件重现心头,他在大冬天里往冰窟窿里面扎过,他也曾在三伏天穿一身棉袄,在成千上万的人里面被选中,第一次接角色就是男二的戏,回首过往,他惊讶于自己走得过于顺畅,世上什么工作不苦?谁的生活不累?他从前一些做模特的兄弟们现在倒是过得清闲,回老家结婚生子,前不久看到对方发福的身材,已经彻底活成从前他抗拒的样子。既然决定这么活,就要活出个人样来。哪怕不为自己,也要为那些在台下声嘶力竭支持他的粉丝。 “我何德何能得到你们的喜欢?”许诺心里第一次开始对自己发问,演戏对他不再只是一份光鲜高薪的工作,更慢慢长进他的血与肉里。 长夜过去,太阳高悬,虽然明亮却只像冰箱里的电灯,地上一片寂静,漫长的冬天真的来了。 听说昨天晚上下起了雪,但淹城的地上只有雨来过的痕迹。 咖啡店里过早地摆放了圣诞节的装饰,一片喜气洋洋的氛围。 角诚意推门进来,一眼就看到进门左手边桌上搅拌咖啡的宫寄真。 “把你这个大忙人约出来一趟可不容易。”宫寄真说。 “再忙比得上宫经纪?” 两人相视一笑。 “对了,真真,我有礼物要送给你。”角诚意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推过来。 宫寄真打开来看,一块椭圆形的鸽血红宝石静静躺在天鹅绒内衬上,颜色纯正且分布均匀,没有杂质或者暗色包体,它是那么美仿佛燃烧的鲜血。 传说中,男人拥有红宝石,就能掌握至高无上的权力,女人拥有红宝石就能获得永世不变的爱情,可惜,爱情这个词,对宫寄真太遥远了。 “我也有东西给你。”宫寄真拿出一条深灰色羊绒围巾。 不在工作中的宫寄真从来都把眼镜拿掉,谈笑间引得旁人频频回头注视。 “虽然快到年底了,可往年你的工作量没有这么大的。” 角诚意说:“来了个朋友,要帮他处理一些事情。” “是吗?”宫寄真抬眼看向角诚意,“这个人我认识吗?” “我想你们没见过。” 宫寄真托起杯子啜了一口咖啡。 角诚意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拿出来一看,是店员给他打来的。 “你有急事就先走吧,”宫寄真也看了看时间,“时候不早了,我也要回去。” 两人在咖啡店们前告别,宫寄真帮角诚意整理围巾,退后看一眼,对自己的成果很满意:“灰色围巾很衬你。” “我从来不怀疑你的眼光。” 第31页 “告诉考斯特先生,我很想它。” “它如果知道,可要埋怨我不带它来了。” 想到家里那只猫,角诚意无奈地摇摇头,不带它吧,回去铁定要看猫大爷的冷脸,可往年带它来,它又低头害羞,有次宫寄真握了它的爪子,它当即决定只用其余三条腿走路,这爪子不洗了!不明所以的角诚意趁它睡着帮它沐浴,醒来后得到的是一顿无情的铁爪。 角诚意走后,宫寄真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坍塌,就像冰山沉入水下。 坐进车里,皮革的味道让她有几分不舒服。 前座的司机把电话举到她面前,她接过来。 “父亲,我已经按照你的吩咐做了,商遗爱的地址我稍后发给你。” “不,不必要,这件事,我需要你亲自去做。” 施琅从宿舍出来时,看到有只黑白猫躺在门口晒太阳。 施琅被它的样子吸引住了,忍不住走过去蹲下身。 考斯特先生“喵”一声,四脚朝天将自己的肚皮翻上来,施琅摸摸它的脑袋,看了一眼时间,就头也不回离开了。 考斯特先生眯缝起他的猫眼,每天蹲守在女生宿舍门口的它对大部分专业的课表可以说是了如指掌,施琅今天下午本来是没课的,而且期中考试刚过,也不太可能出门复习,那她背着书包要去哪?答案只有一个,她去找商遗爱了。 对于商遗爱的动作,考斯特先生一直很看不懂,以商遗爱的头脑,不应该到现在毫无进展,除非他刻意在回避些什么。想到这里,考斯特先生打了个哈欠,遮掩住猫脸上荡漾的表情,看穿一切的只有它。 “商老师。”施琅推门走进去的时候,正遇上商遗爱和一个大四的学生讨论些什么。 施琅走进去,感觉双脚无处落地,心想自己是不是不应该来。 商遗爱收起东西,一边用眼神瞟向施琅,嘱咐那大四的学生:“你的问题我已经明白了,回头我发邮件给你。” “好的,那老师我先走了。” 等那人把门关上,施琅站在商遗爱桌子一侧。 “别站着,坐。” 商遗爱给施琅搬了凳子,对她说:“刚才那个是你的直系学长,他毕业论文的研究方向和我的研究方向有些一致,所以他经常有事没事就朝我这里跑。” 施琅心里有些受宠若惊,她不过就是一个平常学生,商遗爱这样的礼遇她有些接受不起。 “上次谢谢你买的药,对我的病很有效。”商遗爱看向她,“你今天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其实就是有一点小问题想和您交流。”施琅从包里掏出论文,摆在商遗爱的桌上。 论文被很好地保存,没有任何的折痕和卷曲。 “不过您这么忙,我改天再问好了。”施琅转头要走。 商遗爱叫住她,双手放在桌面上,身体前倾:“不急,我更想听听你的问题。” “就是关于洪水神话的成因,我有一些疑惑,”施琅说,“目前我看到三种流传较广的说法,比如外来撞击说、地球火山说、星球异动说。” “那你是怎么看待这几种说法的?” “第一种外来撞击说,认为是史前大洪水是由于天外陨石撞击形成的。”施琅说,“毕竟地球上发现过很多巨型陨石坑。” 商遗爱点头:“南极洲的威尔克斯兰德陨石坑,直径为240公里;内蒙古与河北交界处的多伦陨石坑,直径为170公里;在捷克还发现过直径为320公里的巨型陨石坑。” 施琅说:“可是,老师你说的那些陨石坑年代非常久远,距离大洪水时间太远,不可能是大洪水的成因。上世纪七十年代,美国一批地质学家在阿拉斯加荒漠地区进行考察的时候,发现了一个直径12.4公里的圆形区域,该地区岩石中含有大量的镍,而且当地的磁场也有异样,经过检测,发现这是一个形成于12000年之前的陨石坑,从时间上来看与部分洪水神话的记载是吻合的。” “所以你是相信这种说法的?” 施琅说:“算是,我查过资料,这颗陨石撞击释放出来的能量相当于几十亿吨□□爆炸的能量,释放出的热量能融化数千平方公里的冰层,这样就造成了大洪水。” “听上去有一定的说服力,”商遗爱点头,“但,这个解释有许多漏洞,一颗陨石的撞击不可能造成地壳的巨大变动,而爆炸释放热量是在短时间内发生的,不会造成大面积的冰川溶解。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冰川溶解使海平面上升这个过程非常缓慢,要用几千年来完成。” “这样子啊,那又去掉一个选项。”施琅说,“按照老师你的解释,第二种火山爆发说也是站不住脚的,它应该只会在小范围内引发洪水,所以也被排除。” “前两种说法都被推翻,学者们就开始思考,是否引发大洪水的因素不在地球内部,在这种背景下,有个俄国人提出金星异动说,涉及到许多天文学知识,在这里我不具体展开,但按照他的理论推算,金星异动发生在4000多年前,同样,时间上的不吻合使得这一学说只被极少数人认可。” “所有的可能性都被推翻,难道所谓的洪水神话只是一场世界范围内不谋而合的假想狂欢?” 第32页 “先别急着放弃,你有没有考虑过外界因素引发地球内部动乱?”商遗爱抛出新的假说。 “外部因素?”施琅思索道,“太阳系中的其他天体?” “我手上有一些研究资料,也许会对你有帮助。”商遗爱说。 施琅一想,正要把自己的邮箱告诉商遗爱,可张嘴出来的却是:“老师,那我们加个微信吧!” ☆、第18章 “对了施琅,你最近学习忙吗?”商遗爱顺口问了一句。 施琅侧过脑袋想了一会儿:“不忙,期中考试刚过去,没有什么大作业。” “那你帮老师一个忙吧,”商遗爱看着自己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件,转头看向施琅,“帮我找一下淹城传说相关资料。最后发论文的时候,我会带上你的名字。” 施琅眼睛一亮:“这怎么好意思。我会努力去找的。” “我看你穿运动鞋,一会儿打算去运动?” “对,去健身房跑跑步,”施琅说,“过几天学校里举办马拉松公开赛,正在备战。” “跑全马?” “全马跑不动,我报的是迷你马拉松,七公里多一点。老师你要不要报名参加?每天锻炼一小时,健康工作五十年!” 商遗爱说:“我没看到报名链接,回头你发我一下。这种活动感觉还是值得参加的。” 走在路上,施琅还没有从刚才的情境中回味过来,商老师那么忙,却一点都没有架子,那句“不急,我想听听你的问题”回荡在她耳畔,商老师不止人长得好看,声音也好听,不接受任何反驳。 施琅到女更衣室的时候,于安已经换好衣服从里面出来了。 “怎么,探讨完学术问题了?”于安问,“商老师是不是秀色可餐?” “瞎说什么?我是正经的女大学生!” “行了,不跟你开玩笑了,跑步机那边等你。” 施琅换好衣服,拿起手机,看到商遗爱发来的一张截图。 “这样是不是就报名成功了?” “对的。”施琅回复。 “我看比赛是在北校区举办的。” “对,不过从我们这个校区过去也不远,坐校车不到一个小时。” 商遗爱说:“比赛十一点钟开始,但早上校车七点就出发。” 施琅回复:“这也没办法了,就只能早起。” “周六还要早起太没有人性了。我到时候开车接你吧,在学校正门口,十点钟。” 商老师周六日要睡懒觉,却依然能取得如此大的学术成就,施琅不禁对他肃然起敬。 施琅在跑步机前面找到于安,后者正把手机倒扣了不看。 “怎么,你的向晨还没有回复你?”施琅站上了挨着的一台跑步机上。 “别提他了,昨天回了一句‘信号不好,待会儿再说’,就再也没有任何消息了。”于安说,“我觉得肯定是出车祸了。” “又咒他?按照你的说法他不是前两天刚出车祸?” “对,上次断了胳膊,这次断了腿。” 几十公里之外,一条鲤鱼逆流而上,忽然间打了个喷嚏跃出水面激起一阵浪花,引得河边路过的人拿出手机来争相拍摄。 向晨内心os:好像有人在说我的坏话。我昨晚梦到一辆大卡车从我身上碾过…… 角诚意回到酒吧,酒保告诉他:“怪鱼死了。” 他走进吧台后,来到封闭的实验室,看到体型硕大的怪鱼已经肚皮朝上浮在水面上。 “没有外人进来过,初步判定为自然死亡。” 角诚意点点头,示意酒保把鱼尸处理掉。不管鱼的死亡是意外还是人为,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早已经打响了。 天刚蒙蒙亮,施琅就背着电脑来到图书馆。 太阳隐藏在层层迷雾之后,仿佛躲在暗处悄悄燃烧。 没有闹钟,施琅是自然醒来的,她感觉自己就像回到了童年时代,那个对一切外物保持好奇的年纪,又好像找到一张藏宝图,按照图上找出的线索,她满怀期待地将她的小铁锹插在一座绵延起伏不见尽头的山上,每一次探索,都与宝藏更近一步。 一直忙到中午,施琅伸一个懒腰,把收集到的资料给商遗爱发过去。 她看了一眼手机,才发现室友给自己发了两条消息。 “怎么了亲爱的?” 室友:“你一会儿回宿舍吗?” “回去的。” “那帮我带个饭。” 回到宿舍,施琅把打包的午餐盒放在室友桌上。 室内温度很高,空气也不流通,在一片黑暗中,时间仿佛停止了流逝。 听到动静的室友穿一身珊瑚绒睡衣从床上爬下来,给施琅几个飞吻。 施琅拉开窗帘,打开阳台上的门,让外面的空气透进来。 “大哥,你睡到现在才起床?” “早上你出门我就醒了,洗了把脸回床上玩手机了。毕竟我起床也没有事情可以做。”室友说,“其实,我倒是很羡慕你,跟着商老师做项目。” 第33页 “哪里是做项目,我也就找找资料。”施琅说,“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有这么大的干劲儿,可能是我体内的学者血性被激发出了出来,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我沉迷在商老师的美色之中,所以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室友嘴里嚼着饭菜,来了一句:“我倾向于后者。” “怎么办?我可能不爱我老公了。”施琅展开双臂,抱住了墙上许诺的海报。 “如果非要让你在商老师和许诺之间选一个,你选哪个?” 施琅狞笑一声:“小孩子才做选择,作为成年人的我全都要!” “你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商遗爱只是访学教授,学校给他安排的课程算不上多。 下午两点多,他没什么事情,就收拾东西早早回到了自己的住处,把外套一脱,踩一双暗条纹棉拖鞋,给自己泡一杯茶。伴着四溢的茶香坐在书房的台灯下,这样的日子才真是惬意。 把占玉从口袋中拿出来,它从未停止闪烁的微光。 只有在这个时候,商遗爱才能记起他这次出发的目的。他不该停留太久,但他有值得留下的理由。 有时候他会问自己,这么做对吗?一步步引导她,去探寻人类本不该知道的事。可他无法拒绝她求知的目光,如同饮下一杯毒酒,在幻象中沉沦,梦终究会醒来,那一刻,她会怎样? “叮咚”门铃响了。 商遗爱从猫眼中向外看,只看到一束火红的花挡住他的视线。 把门打开,门外站了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女人,她皮肤白皙,穿一身黑色长裙,披了件斗篷外套,看上去高挑干练,带有一种极具侵略性的美。 女人抬眼看他,商遗爱让出一条路来请她进屋。 对方是宫,无疑,但来的目的让商遗爱捉摸不透。 对方进屋后四处看一眼,将花束插在柜子上的空着的花瓶中,还饶有兴致地把花调整成阶梯式的形状,俨然是审美的行家。 商遗爱泡了一杯茶放在她面前。 “我来是看看你的伤好的怎么样。”女人先开口,“我叫宫寄真。” “小事一桩,只是,”商遗爱问,“这点事情不至于惊动宫小姐吧?” “我为怪鱼而来。” “我欣赏宫小姐您单刀直入的性格。事实上我对于此事也有一些疑惑。” 宫寄真捧起茶盏,嗅了嗅茶叶的香气,又把杯子放下:“之前,我们接到消息,河流中有怪鱼出没。我们派人去处理,一是救人,二是要把怪鱼带回来。但你的出现打乱我们的计划。” “这么说,您是想把鱼要回去。那我也有一个问题。”商遗爱把手上的杯子放下。 宫寄真看向他,脸上的表情出现了变化。 “宫小姐,你们派出的人为什么不当场向我提出要求?”商遗爱说,“我十分不明白。” “因为你是生面孔,在弄清楚你的立场之前,我们不想做出任何可能引起麻烦的行为,宫商之中派系斗争的复杂,我想你能理解这一点。” 商遗爱双手摊开放在膝上:“当然。但可惜的是,怪鱼已经死了,这一点您可以向地方官角诚意查证。” “是吗?”宫寄真却也没表现出太大的反应,“这可真是非常遗憾。我们在淹城居住多年,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生物,既然它死了,那也就没有任何研究价值。” 宫寄真站起身来,走到窗边去,拿起一盆多肉植物端详:“商先生很有生活情趣,陆地上的生活比水中的有趣吧。” “我倒不这么想。这里环境非常糟糕和恶劣,我恨不得马上参加会议然后走人。” 宫寄真看着他,问道:“那你又为什么要停留在淹城?” “宫小姐恐怕还不知道我的身份,”商遗爱说,“我的母亲是宫,而我的父亲却是商,在某些人眼中,我是尴尬的存在,又何必早去,找不痛快。” “商先生,那只是少数野心家的想法,年轻的一代崇尚的是尊重和理解,血统是无关紧要的。” “尝过权力的滋味,那些人是在肮脏血液的浸染之下长大,怎么可能放弃凌驾于别人之上的机会,这次会议的内容不恰巧证明了这一点?” 宫寄真说:“很遗憾你有这样的想法,我无意去纠正你,但我想你去参加完会议后自然会改变你的看法。” “希望你是对的。” “今天算我叨扰了。” “请。”商遗爱把宫寄真送到门口,目送她离去。 阳光被高墙阻断,创造出一段完美的明暗分界线,宫寄真走在其中,一半阳光,一半灰暗,恰恰像她自身,令人捉摸不透。 宫寄真却有些遗憾,她从商遗爱那里得到的信息比她想象的要少。虽然她拥有读心的能力,但很可惜,她的读心只有人族和角徵羽才察觉不到,对于宫和商,除非对方同意,否则她透过对方的眼睛能看到的只有铜墙铁壁。 ☆、第19章 坐在椅子上,商遗爱把花放在鱼缸旁边的柜子上。 鱼向他游来,呈现一种流动的红,仿佛是定格镜头抓拍的运动影像。 第34页 “好,转圈。” 鱼儿自动排成一个圆环,转动起来。 “一级变身。” 鱼群分散成两个互相垂直的圆。 “终极变身!” 鱼群分成更多的圆环,组成无数条经线和纬线,就像是一个永远不会停止转动的地球,一眼看上去,像机械产品那样精细,可如果仔细观察,却发现每一块地方都是独一无二的。 商遗爱把手中的鱼食撒向水面,水面荡漾出细小涟漪,鱼儿各自追逐食物而去,刚才还有序运转的微缩地球瞬间崩塌。建立高度秩序,要花费很长时间,但摧毁它,却只需要几秒钟,这就是所有历史的真相。可站在个体的位置,往往很难意识到自己现在走的每一步却也将会创造历史。 “诚意,我有件事需要问你。”商遗爱拨打电话,很明显听到角诚意那边传来几声猫叫,还有角诚意压低声音的斥责“别闹,我在接电话”。 角诚意那边安静下来,商遗爱虽然不喜欢猫这种生物,但他突然在脑海中想到一副画面,考斯特先生趴在角诚意的腿上,温顺地蹭着他的下巴,商遗爱心中生出一种妒忌或者渴望,虽然有鱼群陪他,但这屋子里终究是太冷清了。 “诚意,最近有没有人向你打听过我的掩护信息?” 角诚意那边依稀传来猫慵懒的叫声,夹杂着他低沉的笑声:“没有。怎么,你遇到麻烦了?” “宫族突然找上门,我只是疑惑。” “我这里你可以放心,信息绝对的保密,虽然系统是老系统,但我还没遇到过能绕过我的墙窃取信息的黑客。”角诚意说。 “也许因为你与我来往密切,顺着你找到我不是难事。”商遗爱说着,又自言自语加了一句,“又或者真像她所说,从那时候起就一直在注视我。” “对方的目的是什么?” “研究怪鱼,可惜的是,她来晚一步,”商遗爱说,“对方言语间倒是没有恶意,甚至表露出新派的身份。” “虽然动机奇怪,但会议召开在即,这样的风口浪尖,没有宫会轻举妄动,对于这件事,你也不用担心,对了……”角诚意忽然想到之前见过宫寄真一面,这之后不久就有人找到商遗爱,两者之间也许有什么关联,正要开口告诉商遗爱,却突然瞥到怀中的考斯特先生,想到还是不开口为好。 商遗爱听出角诚意话语间的迟疑,说:“这些还是见面再谈,有空带考斯特先生一起来,我家的鱼可是十分想念它。” 挂断电话,商遗爱反手将剩下的鱼食全部投进水里,他走到窗边,拉开厚重的素色窗帘,瞥向外面深沉的夜,也许有那么一两双眼睛此刻正在暗中窥视他,想到这里,他的神色逐渐凝重起来。 宫为君,商为臣,任何情况下,宫都有权向商提出要求,遇到怪鱼那天,宫寄真给出的不露面理由不能使人信服,唯一的解释就是,当时到场的宫不能露面。看来那天到场的,是个位高权重的大人物。 今天贸然来拜访的宫小姐,就是他触摸到危险的信号。 那些权重者,在他们光鲜的袍子下,早有毒蛇的信子从黑暗中探出头,发出“嘶嘶”声。 任何情况下,商遗爱都不希望他在乎的人冒险,因为曾经发生过的事,他尤其不希望再把角诚意牵连进去。 “大人,您在想什么?”一条小鱼看商遗爱想得出神,便好奇地问道。 “在想一个人。” 小鱼说:“您是找不到那个人吗?看您这样为难,我们很想帮您分担,您可以说说看,我们也许知道。” “你们有心了,”商遗爱笑道,“不过,不需要找。对方自然会来找我。” 路边的灯亮了起来,仿佛是黑夜中一只金黄色的眼,直勾勾与商遗爱对视。 商遗爱放下窗帘,将黑夜隔绝在外。 打开施琅发给他的资料,商遗爱仔细浏览了一遍。 没发现任何值得注意的线索,意料之中。 在原有淹城遗址的基础上建了一座游乐场,商遗爱想着有时间的话去看看,这个时代虽然自媒体非常发达,可有些东西只能凭借眼睛去发现。 白天,商遗爱还是扮演一个杰出的青年学者,出乎意料,他对这个角色非常得心应手。 也许,假如他只是一个人,现在这个身份就是他该有的轨迹,工作,然后遇到心仪的对象,携手度过平淡却充实的一生。 “商老师,商老师!”于安摆摆手,把商遗爱的思绪拉回来。 商遗爱看到于安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自己的面前。 “刚才我敲门,但是您没回应,我看到门没关,就自己进来了。”于安解释道。 没有关门,没有听到敲门声,甚至都不知道于安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商遗爱揉揉自己的太阳穴,一定是太累了,才会这样分神。 “老师,上次我说好要给您的材料,恐怕要晚一点再交,”于安说,“这周我去北校区参加马拉松,跑半马,跑完估计半条命就没了。” “是该好好休息,材料你下周二给我就可以。”商遗爱说,“我也去,可以开车带你和施琅。” 第35页 “谢谢您,”于安说,“不过我自己过去就可以,主要是我有朋友来,我早起带她去参观一下。” “好。” “我可以先去帮您领包,定制t恤还有感应器都在里面,开跑之前交给您。” “好,麻烦你了。” 于安离开,商遗爱端着泡枸杞的搪瓷杯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的树已经掉光了叶子,看上去一片萧瑟,他从景色里看到了自己。 施琅已经好几天没有来找他,两人似乎终止了一切联系,不管是学术还是生活。 要还她的人情,大量的接触和频繁的互动是必须的,可商遗爱一直拒绝这么做,现在,他似乎找到了一些原因,假的会变成真的,真的里面却容不得一丝作假。 到了比赛那天,商遗爱提早半个小时来到校门口,给施琅发了消息。 可是施琅却迟迟不给他回复,商遗爱靠在车门上等,过了约定时间,她依然没出现。 商遗爱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不在车里等,内心被一种狂热裹挟着。 最后他用已经冻僵的手给施琅打了电话,嘟嘟声一直在耳畔响着,却没有人接起电话。 商遗爱心下一沉,将手机放回兜里,走到河边去。 学校建在水边,一条河流将其环抱。 水是活水,虽然并不清澈,却也有生物的存在。 商遗爱半蹲下身体,影子倒映在波光粼粼的水面。 平静的水面起了波澜,河面上水烧开一样的沸腾,河面下无数鱼儿聚集。 商遗爱上车,沿着河畔公路,沿河的水面就像有巨大的生物潜伏其中给他指明方向。 到河流转弯处,鱼群都停下来,不前进一步,排列成一个巨大的箭头。 商遗爱向它们表示感谢,箭头烟雾一样散去了,没有半点踪迹可寻。 转过弯,商遗爱减慢车速,留意道路两侧,然后在公交站牌前找到了施琅。 她穿一件白色羽绒服,背了个小小的黑色双肩包,脖子上随意围了个驼色围巾,蹲在地上,也不抬头。站台上只有她一个人,那身影看着分外单薄。 商遗爱摇下车窗来,喊了一声:“施琅!” 施琅抬头,商遗爱心中的担心和因担心产生的愤怒全部荡然无存。 她鼻子被冻得通红,眼皮同样是红红的,不过睫毛上沾着的泪水显示眼皮的红不是被冻出来的。 商遗爱迈下车,半蹲在施琅面前。 施琅显然没有想到过商遗爱会从天而降一般出现,还楞着。 商遗爱没问什么,打开车门,对施琅说:“上车,去哪我送你。” 窗外的风景不停变幻,迟来的阳光从枝干缝隙中撒进车内。 “冷吗?”商遗爱问,“冷的话,我再把温度调高一点。” “不用了,谢谢。”施琅小声说,她的脸很烫,也许是温度太高了,“真的很不好意思,我忘记了。今天出门手机又放在包里,就没听到打电话。对不起。” “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商遗爱说,“以后记得多看手机,不然一声不吭突然消失,太让人担心了。” 商遗爱很少生气,可现在嘴上说着不生气的他是真的生气了。 施琅感受得到,商遗爱身上散发出强烈的气场,车内气压一度很低。她对商遗爱怀有一种抱歉,但又不是纯粹的抱歉,因为她的情感里掺杂了一丝回避,她自己也无法解释清楚,人在面对未知的时候心中都会有突如其来的恐惧。 “和我说说吧。”商遗爱突然开口。 施琅以为他要问自己洪水神话的后续研究,她心里有些慌乱,该怎么回答?告诉商老师突如其来的恐惧攫取了她使她无法学习吗?怎么听都像是一个拙劣的借口。 “说说你的腿是怎么受伤的。” ☆、第20章 “真是不好意思,我一个粗心从单车上摔下来,耽误商老师您的时间。”施琅说,“我自己去看医生就可以了,老师您先……” “待在车里,等我回来。”商遗爱扔给施琅这么一句话,下了车走进医院。 施琅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莫名感到很安心,就像回到了小时候。 不过两分钟,商遗爱推着一把轮椅走过来。 施琅打开车门要下车,腿一伸当场就疼得一颗泪珠滚了下来。 “把手给我。” 施琅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商遗爱一个公主抱给抱出来放在轮椅上。 停留在空中的时间也就几秒,可却像慢镜头一样一帧一帧地停留在施琅的脑海里。 她不重,商遗爱抱她并不吃力,两人对视,而后商遗爱把目光移开。 施琅听到自己心里一个壳子碎掉的声音,她终于能明白一直以来自己内心若有若无的回避,她对这个年轻沉稳挂着老师头衔却实际上不比自己大几岁的男人是爱,不是哥哥妹妹的喜欢。 抛开一切其他的标签,不是老师,不是学长,不是朋友,是想要牵着他的手占有他全部温柔的那种,对一个异性的爱。 “我去挂号,你在这边等我。”商遗爱俯下身,在她耳边说一句。 他吹出来的气酥酥麻麻,施琅感受到自己的心砰砰跳,本该高兴,心中却无端生出许多痛苦,怕是一厢情愿的爱。商遗爱太过显眼,只是挂个号都能引得旁人频频注目,面对这样耀眼的他,施琅觉得自己只是一只暗淡的萤火虫。 第36页 施琅去看医生,商遗爱在科室外等她,接到于安的电话。 “商老师,你的包,已经被领走了,前几天就领了,领取人是……”于安迟疑一下,“施琅。” “好的,我知道了。”商遗爱挂断电话,看向施琅的方向。他似乎慢慢地对这个平凡的女孩生出好感,强烈的情感以排山倒海之势将他的理智吞没,让他如同大海上一只站在树叶上的蚂蚁,心里什么东西逐渐失控。但人和鱼之间,始终有一条跨不过的鸿沟在,这一点身为商的他无比清楚。 施琅推着轮椅走出来,商遗爱上前去:“怎么样?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就是肌肉拉伤,给我开了一些膏药。快的话一个星期就好了,慢的话要一个月左右。” “以后要小心。” 伤筋动骨的施琅也没办法像往常一样到处跑,轮到她宅在宿舍,三餐全靠室友帮忙带。 也许是伤的不重,又或者膏药特别有效,过了三四天,施琅自觉好得差不多了,扶着栏杆一瘸一拐又去上课了。 “我们今天上课好像改地方了。”室友扫了一眼班级群,“商老师的课改到一楼102了。” “一会儿你先走,我走得慢,到教室估计都要打铃上课了。” 施琅以龟速抵达教室,在教室外正好遇到商遗爱。 商遗爱看着她问:“腿伤好点了吗?” “好多了。”施琅点点头,“商老师,今天怎么改地方了?” “考虑到你腿脚不方便。” 施琅没料到是这个答案,心里暖了一下,一瞬间有种自己是独一无二的错觉。 也许,这喜欢是双向的,这么一想,施琅的整个天空都亮了起来。 结果,到晚上,施琅忽然接到商遗爱的电话。 以往他们之间有什么联系都是发消息,从没有打过电话,施琅一瞬间脑海内闪过许多不切实际的想法,把电话接了起来。 “施琅,我打电话是想问你,煮粥水和米的比例是怎么放的?” 施琅正要回答,却听到电话那头商遗爱压低了声音和什么人在交谈,心就像刚从火炉里出来的兵器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 “把米洗干净了,先泡十五分钟。煮的时候水和米的比例是五比一。”施琅心想,商老师平常懒得亲自下厨,今天突然煮粥,也许是女性友人来访,也许是他的女朋友呢? 虽然这么一想有些难过,但商遗爱这么出色的人怎么会没有人喜欢? 施琅按下心中不安分的情愫,专心找起了资料,管他有没有女朋友,能在学校里以学生的身份见到他,已经是很开心的一件事了,十周,他只会待十周,就让他成为记忆中最深刻的过客吧,老了以后,就靠着咀嚼过往的记忆来说服自己相信曾经有个这样美好的人喜欢过自己。 商遗爱的办公室一如既往整洁,施琅走进去,正看到教务部蒋老师在和商遗爱说些什么。 她识趣地在一旁找了个位置坐下,翻看起带来的材料。 “……就这些,明天之前交给我就可以。”蒋老师说。 “好的,真是麻烦你了。” “前两天文学院评职称会上那件事你听说了吗?”蒋老师突然提了一嘴。 施琅也把耳朵竖起来,老师们的八卦她也很有兴趣听一听。 结果,蒋老师瞥了施琅一眼,而后跟商遗爱说:“算了,小朋友还在这里,改天我跟你说,先走了。” 施琅苦笑,扯了扯嘴角,小朋友,原来她是小朋友啊,商遗爱也是这么看的吧,幸好她没有过多流露出情感,不然自以为别人喜欢自己,这种事情太尴尬了。 “施琅,今天看你走路好像没什么大问题了。” “是的,腿没有前两天那么疼了。” 施琅拿出材料来,“老师,上次您让我找的史前洪水的第四种成因,我找到了。” “那你有什么发现?” “在过往,天可能指的是月亮。”施琅说,“刚开始听到这个说法,我其实觉得比前三个都不可信,但偏偏收集的资料越多,就越觉得是自己浅薄。根据远古记载,月球是悬浮于地球北方靠中国附近,地月分离,造成的吸附力使得地轴变换成现在的角度,这就是神话里说的‘天领西北,故日月星辰移焉,地不满东南,故水潦尘埃归焉’。除了‘沧海桑田’,再想不到别的词来形容这个场景了。想一想就觉得很震撼,可惜没办法亲眼见到。” “我们也能从其他文献的线索印证神话中地轴曾经偏移的传说,”商遗爱告诉她,“埃及古籍中讲到中标的制造,一年中最长的白天与最短的白天之比为14:12,这个比率所表现的地理时区在赤道及南北纬线15度范围内,但是按照我们今天的方法测算,上古埃及文明大概在北纬30度线上。至于没有亲眼见到,这算是一件好事。” “也是,大洪水时候,靠近河流和海洋的文明都消失了,只有高山上的牧羊人才能活下来吧。但是为什么月球无缘无故要跟地球分离?我找了很多资料都没说清楚这个问题。” 商遗爱说:“我们专业不是天文学,你想在小杂志上发一篇论文,按照现有的框架足够了。” 第37页 劝她不要深入研究?这不像他青年学者的严谨作风。施琅听着听着,没忍住,用手捂住脸,打了个哈欠。 商遗爱注意到她有些明显的眼袋,说:“读书也不要这么辛苦,无论是工作还是科研,都要养成良好的作息。” 施琅心虚地说:“其实昨晚我逛淘宝来着,一不留神就到半夜了。a家新出了一个系列的口红,特别好看!老师你可以送给你的女朋友!没有女孩子可以抵挡它的魅力!” 商遗爱盯着她,像是明白了什么,忽然笑了:“施琅,我没有女朋友。” “没有?没有吗?”施琅磕磕巴巴,察觉自己说话间不由自主上扬的语调,努力把它压下去,表现得镇定自若,“那天老师你问我怎么煮粥,我以为你是给女朋友做的。” “我一个朋友,你也许知道,酒吧街115号店的老板,我们是同学,有时候我到他的酒吧坐坐。”商遗爱说,“他也是独自一个人,养了一只猫。我看他病的重,就带了点粥去慰劳他。按照你教的方法做出来的粥很香,他差点连锅都一起喝了。” 远在酒吧,躺在床上养病的角诚意忽然打了个喷嚏,把床头的考斯特先生吓了一跳,他把考斯特先生抱起来:“还是你对我好,不像商遗爱那个混蛋,带了一碗粥过来,我连锅底都没喝到,你说对不对!” 角诚意该庆幸商遗爱没有千里耳的能力,否则免不了又是一场酣战。 “酒店老板?那她一定很有趣,不过商老师,对女孩子要大方一点。” “女孩子?” 施琅说:“难道不是我那天见到的女人?穿西装,烫一头卷发,看上去特别美。” “我朋友是男的,”商遗爱说,“西装卷发?我怎么不记得认识这么一个女人?” “星期五的时候,我上午没课,去北校区领了马拉松的背包,”施琅说,“本来想给您送过来的,看到您有客人,就没打扰。包还在我宿舍呢!” 商遗爱一下子明白过来施琅对他若即若离的态度,原来是误会了。 “她是上门推销的,扫码送花。”商遗爱说,“花不错,是香槟玫瑰。” “这样啊。”得知商遗爱单身,施琅忽然又高兴起来,但她不敢表露得太过明显。 “后天你有空吗?”商遗爱问,“这段时间你也帮了我不少忙,想吃什么尽管说,老师请客。” “烤鱼?酸菜鱼?蒸汽石锅鱼?香辣螃蟹?”施琅看着商遗爱的脸色,轻笑,“商老师,我骗你的,上次看出来你不爱吃海鲜。” “螃蟹可以吃的,它们是叛徒。”商遗爱说。 “商老师,您可真会开玩笑,都说喜剧演员的最高境界是一本正经地搞笑,我觉得您有天赋!”施琅一笑,“我从来都没有去过酒吧,正好您朋友是开酒吧的,那我能不能去看一看?” “当然可以。” 隔天,于安把收齐的作业交到商遗爱办公室,商遗爱问她:“你知道a家吗?” 于安说:“大概知道吧。” 商遗爱问她:“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你怎么大概知道?” “我知道的a家是一个彩妆牌子,但您问我肯定是一些学术上的问题,可是除了卖化妆品的a家,我不知道别的a家,所以我说我大概可能也许知道吧……” ☆、第21章 “你觉得哪种颜色好看?”商遗爱把手机推到于安面前。对于化妆品的选择,商遗爱是两眼一抹黑的。 于安说:“老师为什么问我?我觉得每个人的喜好是不一样的。” “请你做参谋,”商遗爱说,“你喜欢哪种颜色?” “这个,”于安不假思索地指出来,看得出来对这个系列非常了解,“非常显气色,而且颜色很日常。” “那你觉得施琅会喜欢哪个?” 于安说:“也是这个。刚出来的时候我们就讨论过,要不是没钱买,肯定人手一个。” 从办公楼走出来,于安回到宿舍楼,正开门,施琅和室友从走廊的另一侧过来,突然窜到她面前,把她吓了一大跳。 “想什么这么出神!你知不知道你走路的时候脸上都带着笑。” 施琅一把揽过于安的肩膀:“是不是你的暧昧对象突然开窍了?” “屁,”于安神秘兮兮地说,“其实,这件事跟你有关。” “有人看上我们家琅了?”室友单手捂嘴双眼睁大。 “也不是,就是商老师要送你礼物。”于安说,“a家刚出来的口红哦!好羡慕啊!” “商老师人也太好了吧!”室友也很惊讶,“最近有什么节日吗?” 施琅想起之前,自己和商遗爱开的玩笑,说口红是要送女朋友的,转头就即将获得这样一件礼物吗? “最近没什么节日,我猜是因为施琅帮了商老师很多忙,所以商老师才送东西的。” “这么说,应该也有你的份,毕竟你也帮商老师做事。”室友问。 于安表情定格,随后嘴角幅度上扬:“对哦,我还以为只有施琅的没有我的,经你一提醒,我应该也有的!” 第38页 原来,原来不是她独有的礼物,施琅干笑一声,又想多了。她这个花痴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掉,见一个长得帅的就在心底里幻想和人家建立联系,听说这是太寂寞了。 “可惜我和商老师不熟,”室友叹口气,“商老师人长得帅,又贴心,不知道有多少人追他!” 太过优秀,就只能仰望。施琅回到宿舍,拿出手机,开始刷许诺的动态。现实中的恋爱求不到,还是追偶像靠谱一点,起码能每天都听到他的声音,看到他的样子。 接近年底,微博上发起了年度最有影响力男艺人投票活动,凭借《夜莺》中痴情男二的角色,许诺也在榜单上,目前排名第三。 这榜单没什么含金量,算专业人士口中的野榜,不过粉丝们总不甘心自家偶像落于人后,你一票我一票,也算为偶像做贡献。粉头一挥旗帜,许诺后援会的同胞们早已经集结完毕,制定了冲榜流程和目标,然后就像蚂蚁窝的工蜂一样,坚定而忙碌地担负起自己的使命来。 施琅自己投了票,又轮流登录了自己的三个小号进行相同操作,而后回头朝自己身后的室友含情脉脉来了一句:“亲爱的,你知道微博上有个投票吗?” 室友正看综艺看得起劲,但两人之间的默契早已形成,头也不回,却准确地把手机交到施琅手里:“拿去投票!” “爱你哦!” 施琅把投票页面截图私信给许诺的小号:【我看前两名已经发完力了,按照我们现在的投票速度,你很有可能会超过他们!】 看到自己的票数,许诺自己都吃了一惊:【现在排第一位的司鸿羲可是前辈,我没想过竟然能和他靠得那么近!】 【你难道不想超过他吗?】施琅问,司鸿羲是几年前凭借一个选秀节目出道的,当时呼声很高,后来不知道是自己不努力还是公司办坏事,几年了都没有拿得出手的作品,出现在大众视野全靠各种花边新闻,出道即巅峰,此后的每一天都是走在下坡路上的,但过往的人气还没散去,至今还被当做青年演员的一个标杆,跨过这个杆才能像跃过龙门的鱼。 【经纪人说我一定能超过他,所以争不争这个榜首也无所谓,】许诺又告诉她,【明晚我会出席一个活动,记得看直播!】 【什么活动?】 【不知道,反正你只要知道我去!】 施琅:【什么活动都不知道你就敢去?您老人家心不是一般的大。】 【我经纪人安排的,她一向对我很好,从来不让我参加乱七八糟的活动,她让我去,我都听她的。不好,她来没收我手机了!改天聊哦!】 施琅再发消息,许诺就没回复了,看来真是怕经纪人怕的厉害! 点开许诺的主页,看到微博置顶的消息,原来他明天是去参加一场慈善晚会。 慈善晚会一般有两大看点,一是明星在零下十几度的天气了穿了多少衣服,二是看他们捐了多少钱。今年的晚会因为有许诺的存在,因此出现了第三大看点。 施琅打开电脑,把它放在桌上,手机用支架支撑放在电脑旁边,做作业时不时抬起头扫两眼手机屏幕,耳朵竖起来,只等主持人念出许诺的名字就抬起头来。等着等着,施琅觉得不太对,这红毯都走完了,许诺的名字都没出现过。 她以为是自己漏掉了,结果看到微博上热火朝天的讨论,纷纷质疑主办方是否通过某种黑箱操作阻止许诺来参加活动。 施琅发私信问许诺,结果没得到回应,要么在忙,要么就是至今没能拿到手机。 有细心的粉丝截图了,在本该许诺出场的时候,背景后方似乎有一阵骚动,下一个出场者匆匆替上才吸引了□□大炮的焦点,至于骚动的中心到底发生了什么,跟许诺有没有关系,现在还不得而知。 有人爆料说许诺在现场遭到了硫酸袭击,还放出一段手机拍摄的画面,虽然画面有些抖动,但还是能从人群中一眼辨认出精心打扮过的许诺。 许诺从车上下来,在工作人员的拥簇下走进室内,他正和经纪人交谈些什么,忽然之间有个戴鸭舌帽的陌生男子翻越围栏冲上前来,从包里拿出一个装有液体的瓶子朝许诺这边泼洒,保镖见状,急忙过来阻止,但已经晚了,男子把瓶塞一扔,嘴里嚷嚷着“硫酸”,已经泼了出去,所有人下意识的反应都是往旁边闪躲,只有许诺在第一时间,挡在经纪人的前面,那些不明液体泼在他背上,背景里男的女的都在尖叫四处跑动,场面一度混乱,好在男子及时被控制住,群众围上去查看许诺的伤口,视频戛然而止。 视频真假有待考量,可如果是真的,许诺受伤了吗?伤到什么程度?那可是硫酸! 着急也没用,此时责备主办方安保不严也晚了,只希望能尽快得知许诺的状况。 晚些时候,视频已经被删除了,也许是害怕有人模仿作案,官方微博给出回应说该男子已经移交公安,现场泼洒的硫酸是经过稀释的,许诺受伤不重,已经前往医院就诊。 许诺本人也亲自下场辟谣,安抚了粉丝。 施琅突然之间认识到,过往自己对于许诺的认识是过于片面了,他不是一个头脑简单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商品,他还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不精明,有些愣,明明听到了那是硫酸还敢往前冲,他挡在经纪人前面的时候没有丝毫犹豫,第一次,施琅对许诺有了敬重。 第39页 室友看完综艺,打算上床睡觉,一回头看到施琅正抱着胳膊站在衣柜前面犹豫不决。 “想什么呢?” 施琅说:“明天商老师请吃饭,我在想穿什么衣服。” “这还要纠结吗?上次你出去吃饭也没见你这么讲究。” 施琅叹口气:“你不懂我啊。” 夜已深,施琅头一挨枕头就睡着了,她做了一个绵远悠长的梦,在梦境中嘴角都是带着笑意的。 一早醒来,施琅梳洗完,就打开手机,发现围观群众的视线已经转移到许诺经纪人的身上,许诺的经纪人是个大美女,施琅盯着这位美女的脸看了两秒钟,认出宫寄真就是那天站在商遗爱门前的女人,她不会认错的,这样的容貌身高衣品,天底下找不出第二个来。 宫寄真是经纪人,那何必要敲门去让人扫码?商遗爱在说谎吧。 施琅一下子坠入冰窟,隐瞒是因为有隐情,有不能和她这种“小朋友”说的内情。 今日之约怕是不能赴了,施琅看了看自己精心修饰过的妆容和费心思搭配的衣服,只看出满眼的荒唐可笑。 犹豫间,施琅看到许诺发的私信:【你去过淹城游乐园吗?要不要一起去?】 施琅最终打下两个字:【好的。】 两人见面就像地下党接头一样,施琅坐地铁来到游乐园门口,在门口巨石雕塑前看到一个穿长款黑色羽绒服,戴帽子,围一条格纹围巾的许诺,他甚至还在鼻梁上架一副黑框眼镜,凑近一瞧,这眼镜上是没有镜片的。 “其实,我没想到你会来,”许诺对施琅说,“我没什么朋友,又觉得一个人太孤单了。” “昨天你受伤了吗?大家都很担心你。” 许诺说:“我只是被吓到了。好在他拿的硫酸是稀释过的,连衣服都没腐蚀掉。” “没受伤就好。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怎么看上去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施琅盯着他眼底的黑青问道。 许诺把手插在兜里,头垂下:“是我无能,没办法保护所有人。”每次事情都因他而起,可他却没办法帮忙,看着宫寄真和其他工作人员为他忙前忙后,他心里蜷缩的怀疑就会重新舒展开来,他是不是真的不适合这一行,尤其昨天,他不敢想象,假如他迟一步,或者那人手上的硫酸浓度再高一点,会造成什么后果。 许诺的手机响起,他看了一眼就挂断了。 “你不接吗?我可以回避的。”施琅说。 “不用,”许诺摇摇头,“我们去玩吧。” 虽然在游乐场,但到底是冬天,施琅兴致没那么高涨,倒是许诺一路上叽叽喳喳大呼小叫,什么刺激就要玩什么,俨然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你看我。” 施琅疑惑,不解地看向许诺,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许诺拉起袖子,露出一截皮肤,看着都冷。 “这块表,十万!”许诺“无心”地说道。 ☆、第22章 商遗爱戴了一顶黑色棒球帽,脖子上挂了一台单反,一身休闲打扮减龄不少,看上去和周围的游客没什么两样。 如果留意盯着他,就会发现他的眼睛从来都不会在游乐设施上停留,他只是不断爬上高处,时不时从背包里掏出笔在笔记本上画着什么。 淹城游乐场在淹城旧址上建成,三城三河与龟甲上三盾三线一致,整个城池看上去就像一只匍匐的乌龟,这并不是巧合。人类从诞生之初就和乌龟结下不解之缘,在《卜论》中有云“龟,天下神物也,龟、龙、麟、凤谓之四灵”,在洛书上也有“灵龟者,上隆法天,下平象地”。 只是,商遗爱盯着图上的标注,忽然注意到一个不合理的细节,一般龟城会在乌□□处挖两眼水井,象征龟的双眼,但淹城却只有一口水井,看上去非常新,还是在乌龟轮廓之外,非常奇怪。他折返回去,正遇到一个老大爷在扫地,大爷见他去而复返,神色像是在找东西,就关切地问他:“小伙子,你有东西掉了?” 商遗爱摇头:“我只是想找两口井。” “那你找不到了。”大爷摇摇头,“早埋进地下去了。” “您知道?” 大爷说:“我家就在附近,我是看着园子一点一点建起来的。你看到两棵柳树没有?” 商遗爱抬头,看到面前一株柳树,不高,但树干很粗,需三四人合抱。 “那边的柳树被院墙挡住了,你从这里直走过去就能看到。这两棵柳树就是原来两眼井的位置,好好的井却要填了,真是想不明白。”大爷自顾自摇摇头,继续扫起地来。 商遗爱估计了两棵树之间的距离,在地图上标注,果然,点了眼睛,乌龟活灵活现起来。看来图纸要拿回去给角诚意看一下,他懂一些周易八卦,也许能给商遗爱一些答案。 收好图纸,商遗爱打算离开,却听到一阵说话的声音。 他看到了施琅,旁边还站着一个年轻男孩。 两人有说有笑,施琅时不时笑到捂着肚子不能自已。 商遗爱脸上一下子暗淡下来,仿佛阳光偏偏照射大地偏偏故意略去了他。和他相处时,施琅从没有露出过那样自在的笑容。 第40页 “看,下雪了!” 淹城的第一场雪,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来了,落在商遗爱冰凉的心上。 天变成了雪青色,而白色的雪花纷纷扬扬撒了下来。先是米粒大小的雪,要肉眼费力才能辨认,而后,雪下得越发恣意,如同鹅毛一样,不由分说地席卷天地。 隔着窸窸窣窣的雪,商遗爱看的施琅和同伴离去的背影,他站着,雪把他的鞋埋了起来。 “商老师,下雪了!”施琅打给商遗爱,她记得商遗爱说他来自炎热的南方,常年看不到雪。 “我看到了,很美。” “老师,我今天有事赶不回去了,您就和于安去吃饭吧,不用等我。” “好,那你注意安全。” 挂断电话,商遗爱苦笑,哪里有什么于安,我想一同进餐的人,从来都只有你。 角诚意正在店里,把考斯特先生抱起,让它用肉垫拍蚊子。忽然间听到门口有响动,远远地传来犬吠。 一人一猫低头看,是商遗爱探身进来,他进门时,掀起门帘的瞬间,让人看到他身后飘扬的雪。 “真是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角诚意把考斯特先生放下,自己钻进吧台调了一杯酒推到角诚意面前。 原本商遗爱说好要带施琅来,结果却一个人现身,角诚意不会多问,商遗爱想说就自然会说。 “这幅图,我想让你帮我看看。”商遗爱从包里掏出有他批注的图,摊开放在角诚意面前。 角诚意接过去,扫了一眼:“这周易八卦我并不精通,怕是要麻烦一位朋友。” “你那位朋友在哪里?” “他在邻城,但离群索居,住在连手机信号都没有的山顶上。”角诚意说,“这张图可能关系重大,不能拜托临城的地方官,恐怕要找个信得过的人亲自去一趟。” “在淹城西北方向?”商遗爱说,“我倒是有个合适的人选。” 两人商讨一番,把事情定了。 角诚意坚持陪商遗爱走回他的住处,他穿上外套,系了围巾,考斯特先生追上他们,摇着尾巴和他们一起慢慢走。 一路走来,路灯都没有亮起,夜色照应在雪上,是浅浅的蓝。 角诚意开口说话,白色的雾气凝结但又很快散去:“生世多畏惧,命危于晨露。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你既然知道和她是不可能的,趁着没有深陷情网及早抽身吧。” “你原来可不是这样的,难道那件事……”商遗爱提起,自觉失言,把嘴巴闭上了。 角诚意说:“没关系。那件事已经过去了,我想清楚了,世间万物皆是化相,心不变万物皆不变,心不动万物皆不动。” “我只相信命由己造,相由心生。” 两人很有默契并肩走着,只能听到地上传来雪嘎吱嘎吱的声响。 山顶温度较低,雪落下堆积不融,远远看上去像壁纸中的雪山。山顶上还有一间孤零零的小屋,天色暗下来,小屋里灯光亮起,暖黄色的灯光透过缝隙洒出去,就像童话世界。 水壶咕嘟咕嘟喷着气,一个中年人走过来,把水壶从灶上提下来。 他踩一双洗得发白的解放鞋,身上的衣服也同样老旧。 慢慢地将开水倒进茶缸,茶叶就带着阵阵香气卷着旋浮上来。 他捧起杯子,深深吸了一口气,正要喝茶,忽然耳朵一动,警觉地问道:“谁!” 没有人回答,没有任何声音。 他慢慢将杯子放下,把衣服披在肩上,推开门。 门外是一个寂静的世界,冷风嗖嗖,远处墨蓝的天和微蓝的雪交接在一起,雪地上却有一行脚印。 他一扬手,屋顶上一个人滚下来,那人的枪落在他手上。 他把枪拧成麻花,扔到一边,闷哼一声:“谁派你来的?” 雪地上的年轻人慢慢爬起来,把身上的雪拍打干净:“谁派我来的不重要,您只要知道,我是杀您的那个人。” “凭你?这点本事怕是不够。”中年人手再一扬起,年轻人突然单膝跪地,他一条腿发出骇人的声音,那是骨头在他身体里破碎。 “早听说您身手不错,今天一看,算是开了眼界。” 中年人把手抬起:“我还会让你开开脑界的。” 年轻人嘿嘿笑起来,扭曲的面部和他的笑声形成一幅非常诡异的画面:“可惜了。” 话音刚落,中年人忽然身体抽搐起来,慢慢地把身体缩成一团,而后变成一条在雪地上僵死的鱼。 年轻人缓缓起身,提着鱼的尾巴,将它扔进峡谷之中:“死于电磁波过敏,可惜了。” 雪继续下着,把地上散乱的脚印又埋了起来。 “宫先生,已经按您的指示,把名单上的人都除掉了。”年轻人站在宫家的主书房内,向主人复命。 “很好,你先下去。” 宫先生站起身,从窗户向外看,夜色与他的身体融为一体,他喃喃道:“宫半槐,名单的事情你干的不错,但我还不能放你出去。” 宫寄真的电话响起,她接通,电话那头是许诺的声音。 第41页 “宫姐,下雪了!太漂亮了!我长大以后还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雪。” 宫寄真冷冷地说道:“你要跟我说的只有这些?” “宫姐,对不起,今天我不该挂你电话。”许诺声音小了许多,“我只是觉得我太没用了,你全心全意为我,可我太不争气,到现在都演第二部戏了,还要因为台词被骂。如果不是因为我,也不会出现昨天那样的突发状况,就不会让你置于危险之中。我觉得很对不起你……” “觉得对不起我才更应该好好工作啊!混蛋!”宫寄真陡然提高语调,把她身边的人还有电话那头的许诺给吓了一跳,“一个小时内,立马出现在我的面前!” “不用了,我已经来了。” 宫寄真回头,看到许诺从门外探个头进来。 “既然已经来了,还打什么电话!笨蛋!” 许诺挠头,早知道就等一个小时再过来了。 “说说吧。”宫寄真把文件扔在许诺面前,“只捐了五万,还有,你银行账户都是空的,不管你培养了什么不良爱好,我需要一个解释!” 许诺于是坐在她身边,把临行前妈妈给的烙饼、落后的家乡、还有永远都泥泞的道路一五一十讲给宫寄真听。 “所以,你把你挣的钱都捐给家乡修路了?” 许诺点点头。 宫寄真轻笑一声:“怎么我看你脸上好像有点不情愿,难道捐款还有人逼你不成?” “没有。我只是有点空虚,”许诺说,“我是个演员,没有演技,现在连钱也没有了。” “都会有的,”宫寄真说,“你看外面。” 许诺瞪大眼睛仔细看:“黑的,什么也没有啊。” “等天亮了,就什么都有了。”宫寄真说。 许诺点点头。 “对了,你修路捐款署名了没有?” 许诺说:“没有。” “回头追加一下。” ☆、第23章 “怎么这两天都见不到施琅?”于安来送水果,朝施琅空荡荡的桌上扫了一眼,“我们最近没什么大作业要写吧!我现在每天除了上课,就是窝在宿舍里,商老师出差去了也没给我布置任务,小日子过得舒服!” “她啊,早上六点出门,晚上要到九点才回来。”室友说,“别说你了,我都见不到她。” 于安问:“她去做兼职?” “对啊,你都想不到,她找了五份家教!”室友用夸张地比划着,“我都不敢想象她是怎么把时间协调好的。” “都要到学期末了,她怎么这么拼?” 室友想了一下,对于安勾勾手指,抱紧了手上的热水袋,压低声音说:“这件事我也是听她和家里人打电话猜出来的,你也别跟其他人说。她家里人病了,估计需要一大笔钱。” “这样吗?”于安皱眉,“施琅也不跟我们说,有什么是都一个人扛着。她这个情况我觉得可以去申请学院的正君助学金,这个助学金是专门针对家里有重大变故的学生,虽然不多,但几千块钱应该是有的。” 室友拍拍自己的脑袋:“我怎么没有想到!回头我不经意跟她提一下。” “对了,今年我们不是21号放假吗?你打算买什么时候的票?” 室友说:“我买了20号下午的。” “20号下午不是有考试吗?” “没办法,票是我好不容易抢到的,我那天就拖着行李箱到考场,一考完我就跑。” “服了你了,”于安凑近室友的屏幕看了一眼,“你在看什么电视剧?有点眼熟。” “《夜莺》。” “这不是老早就完结了吗?”于安问。 “是啊,那段时间我没怎么有兴趣,昨天看了许诺为他经纪人挡硫酸的视频,一下子被圈粉了,所以来追追他的剧。” 于安惊声尖叫:“是吧是吧!我也觉得他帅!” 气温骤降到零度以下,路上行人稀少,大家都裹成粽子一样,把手往兜里一踹,行色匆匆。 施琅背着沉重的书包,像一只蜗牛背负重壳前行,她从口袋里摸出手机,那头传来施妈妈的声音。 “你现在在外面吗?我都听到你那边的风声了。是不是特别冷?大晚上的要注意安全。” “妈,我刚做完兼职回来,穿上羽绒服就不怎么冷了,”施琅说,“爸爸的病怎么样了?检查结果出来了吗?你也刚做完手术,不要累着自己,实在不行请个护工。” “请什么护工,咱家哪有那闲钱。”施妈妈说,“之前,我想着你爸一天到晚抽烟喝酒的,怕他有什么小毛小病,让他拍片,医生说看着有些阴影,需要进一步做ct才能确诊,你爸死活不肯做,差点当场就跟我翻脸,说什么人家医院就是要骗钱。人多大的医院至于骗你一个穷光蛋的?我还不知道他?是怕真有什么毛病拖累我们。” “回头我再打电话跟爸爸说一下,检查是一定要做的,妈妈你也别担心,好好休息。” “你也真是的,咱家的事,麻烦你同学多不合适,”施妈妈说,“昨天你医学院的同学来了,说你学习忙,替你来看看我们,他看了片子,说根本不要担心,又劝你爸拍个ct让咱们几个安心。检查结果出来,还真是没问题,我这颗心就踏踏实实的放到肚子里面去了。” 第42页 “我医学院的同学?”施琅一头雾水,绞尽脑汁也没想到是哪个人。 “小伙子人挺好的,”施妈妈言语间透露出高兴,“你也别瞒着我们,都大三的人了,该谈恋爱就谈,我们也没拦着你。那男孩看上去人不错,妈支持你。” 施琅满腹狐疑地挂断电话,转头就看到施妈妈把以迷之角度偷拍的照片发给她。 施妈妈发消息:“你多买点高跟鞋,本来个子就矮,朝他旁边一站他只能看到你头顶吧。” 来自亲妈的实力嘲讽,施琅感觉自己的心口中了一箭。 照片角度诡异,画面抖动,但不用放大,施琅都能一眼认出照片上的人是商遗爱。 之前她发朋友圈要转卖健身卡,别的什么也没说,却不知商遗爱怎么看出苗头,一个电话打过来让她专心学习,其他的都交给他。 “交给他?”施琅笑了,且不说两人只是普通的师生,就算是朋友,也怎么敢劳烦到都让他去扛。 没想到,没想到,商遗爱不声不响就跑去找她的爸妈。 还好爸爸的身体没有大碍,施琅是又气又喜,气得是他擅作主张突然跑去害妈妈问起自己手足无措起来,喜的是做到这个地步,商遗爱的心意已经明了。 这些天上蹿下跳找的兼职都可以转手了,施琅内心涌起一股很复杂的情绪,她决定专心去解决一件事,一件她今天不立刻解决就没办法安然入睡的事。 果断拿起手机,打开聊天界面施琅却犹豫起来。 迟疑间她看到学院团支书群里发布的一条消息:“各位团支书,来我校交流访学的商老师因为有事要提前离开,大家发动一下班级同学,在年级大群里欢送一下,让商老师感受到我们同学的心意。” 他要走了?宛如一道惊雷在施琅脑海中炸开。 施琅满脑子回荡着“他要走了”,已经无法思考什么,她只跟着自己的感觉,朝校外那栋楼房走去,先是快走,然后是小跑,最后跑到耳边除了风声和自己的呼吸什么也听不到。 跑到门口,施琅停了下来,屋子里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到。她的心凉了一半。 墙壁上的爬山虎随着风上下起伏,屋子里没有一点响动。 施琅拾阶而上,缓缓按响了门铃,没有人来开门。 她果然是来的太迟了吗? 阴云散去,惨白的月光将她的身影拉长。 天地间的一切都披着一层诡异的银,施琅突然背后一凉,猛然回头,发现暗处似乎有两只明亮的眼睛在盯着她,不是错觉,那双眼睛的主人慢慢地角落中走出来,任由月光打量他,那是一个浑身散发阴鸷气息的陌生人,他一只手摸向裤子后侧的口袋。 他手里有刀,这是施琅的第一反应,快跑!快跑!有个声音在她心底喊着。 到底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施琅两条腿发了软,一晃神的工夫,那人已经直逼到面前,帽檐拉得很低,让人看不到他的五官。 把背上的书包一扔出去,对方拿手去挡,施琅为自己争取了几秒的逃跑时间。 刚才早已经跑得没了力气,施琅两腿灌了铅一样,身后的脚步声离她越来越近。 死神的手仿佛已经攀上她的咽喉,刀落下的那一刻就是她生命的终结。 忽然间,背后追逐的脚步声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激烈的打斗声。 施琅回过头去,看到是商遗爱死死缠住了歹徒。 输在赤手空拳,持续不过两秒,不远处传来叫骂和嬉笑声,隐约能看到十几个醉酒的人步履蹒跚朝这边走来。 得利者拿着他沾血的凶器离开,只剩商遗爱一个人跪倒在地上,一只手捂着他的腹部。 施琅踉踉跄跄跑过去,一下子跌坐在商遗爱身边,摸到他指缝间流出的血,他的手和血一样冰冷,触目惊心的红还在源源不断地流出来,施琅嘴唇发白:“你撑住,我打电话叫救护车。” “不用,”商遗爱用带血的手握住施琅的手机,眼神坚定地盯着施琅,“捡起东西,帮我开门。” 他声音低沉,说出的每一个字却都不容质疑。 施琅连脸上的泪珠似乎都停止下淌,她四处望去,把不远处一个纸袋拿起来,在门口捡起自己的书包,从商遗爱指尖接过钥匙,打开房门,把商遗爱扶了进去。 商遗爱把外套脱下,按在腹部止住了血,不去处理伤口,却转头和施琅说话,满眼满心都是宠溺,语气里带着幼儿园小朋友互赠礼物的天真:“打开袋子看看。” 施琅从纸袋里面掏出一支口红,还有一条火红的围巾。 “这么红的颜色是我妈戴的。”施琅对上商遗爱期待的眼神,想强装一个笑容,却挤出两滴眼泪来。 “我的品味,不容置疑。”商遗爱佯装语气强硬地说道,他腾出手,把围巾围在施琅脖子上,“颜色俗,可你看,不是很漂亮?” 施琅对着镜子一看,果然很衬人的肤色,显得她像一颗沾着水滴的樱桃。看得出送东西的人花了多少心思在上面,想得到他是用怎样的仔细挑选礼物,提着袋子打算去找她时心底又带着怎样的笑意。 商遗爱对她说:“你该走了,我也要走了。” “商……”施琅把后面“老师”两个字憋了回去,“可你的伤。” 第43页 “施琅,不要逼我。”商遗爱站起身,背对她,“走吧。” 大学城虽然偶尔也发生一些案件,都是一般性质的小偷小摸,从没发生过持刀伤人这样的恶性事件,商遗爱遭遇创伤却不肯报警就医,往日种种行为全都变成疑点浮上施琅心头,商遗爱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我不想把你卷进来。”商遗爱发出一声沉重叹息,一只手开门正要把施琅请出去,突然间“咚”的一声倒在地上。 施琅过去看他,可立马触电一样坐在一旁。 她看到商遗爱的容貌和身体在慢慢改变。 他的衣服慢慢被撑开,似乎他的体积正在发生变化。 施琅感到害怕,但她又感到自己对商遗爱负有某种责任使得她不能就这样抛下他。 商遗爱的皮肤不再光滑,似乎新长了一层透明的铠甲,那层铠甲慢慢裂成小的碎片,颜色一层层叠加上去,最终显示成鱼鳞的模样。 他的鞋子和袜子散落又被弹开。 一条巨大的半透明鱼尾巴从原本该是腿的地方伸出来,“砰砰”地拍打着地面,仿佛带着垂死的挣扎。 ☆、第24章 施琅看着面前完全异化的商遗爱,呆坐在地上不能动弹。 他身上传来海洋的味道,那光滑的鳞片也不是她的幻觉。 对于似人而非人的商遗爱,恐怖谷理论在施琅身上得到印证,她只觉得躺在地上的,不是她所认识的商遗爱。 “呼……呼”沉重刺耳的呼吸声从半人半鱼的商遗爱嘴里发出,他眼睛紧闭,双唇泛白,尾巴的拍打越来越无力。 他的生命,正在一点一点消失。 短暂的恐慌过后,施琅还是回复了镇定,她想到往日里商遗爱对她种种,就算他有所隐瞒,至少不是一个坏人,她要救他。 只是眼下他的伤口还在不断流血,施琅虽然学过急救知识,但那是针对人的,不是针对鱼的,别说救护车,就连上网求助都是绝对禁止的,对于未知的事物,集体从来都是惶恐的,一旦闹大,商遗爱会被拉到实验室里,切成碎片供人研究,那绝不是施琅要看到的结局。 门“嘎吱”一声开了。 施琅挡在商遗爱身前,发现好像并没有人进来,朝下看,才发现一只黑白相间的胖猫正一副大佬的模样蹲在门口,它黄色的眼眸全部睁开,说不出的诡异。 施琅第一次从猫的眼神中体会到打量的感觉。 “关门。”考斯特先生站起身来,走进屋,绕着商遗爱转两圈。 “我听到猫在讲话?”施琅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还是把门关上了,今天撞到人鱼,听到猫说话,要么是她疯了,要么是这个世界疯了。 “他受伤了?”考斯特先生打了个喷嚏,舔了舔自己的毛发。 “被人扎了一刀。”施琅焦急地说,“血止不住,有什么办法能救他?” 考斯特先生说:“放心,他死不了,抬着他跟我上二楼。” 考斯特先生翘一条花枝招展的尾巴,冲施琅一歪脑袋:“follow me。” 施琅看着商遗爱犯了愁,平时搬几十斤的东西就已经够吃力了,何况这是一个过了百斤的人,怎么搬他都一动不动。 考斯特先生说:“拖着尾巴就行。” 施琅说一声:“得罪了。”然后双手揪着商遗爱的尾巴拖着他走。 平地上还好,木地板阻力格外地小,可到上楼梯的时候,施琅每拖着他上一个台阶,他的脑袋就要在边上磕一下。施琅疑心那一刀让他受一分的伤害,而自己粗鲁的施救会让他受到十分的伤害。 “施琅,你不用担心,他会好起来的。”考斯特先生在前面带路,还时不时回过头和施琅聊天。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施琅问,“小猫,我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你?” “你叫我考斯特先生就行,”考斯特先生说:“我每天都在七舍前面晒太阳,前天你还给了我一根火腿肠,忘了?” “我只是不敢认。”施琅小声说,一想到平日里自己视为宠物的猫竟然也会开口说话,就像身体里住了个人的灵魂,她就觉得这件事非常诡异。 “我这种漂亮的毛色,全天下找不到第二只,”考斯特先生说,“对了,我有没有告诉过你火腿肠味道一般,如果你非要给我买的话,买飞鱼牌的。其实我一直认为猫粮是最好吃的,下次有机会请你。” 考斯特先生像话匣子一样说个不停,到走廊尽头蹲下来,把话匣子关上,说一声“到了”。 门没有上锁,施琅轻轻一推,房间里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到,但一股鱼腥味扑面而来。 打开灯,施琅这才看清房间里摆放了一个巨大的鱼缸,里面百十来条红色小鲤鱼在欢快地游动,但她一开灯,鱼群显然有点被她吓到,呈现定格状态,就像存在于滴胶中的工艺品。 “把他扔进去。”考斯特先生说。 施琅睁大眼睛:“你确定吗?” “放心,我不会害他的。” 施琅把商遗爱倒栽葱一样推进水里,而后要把他的脑袋从水面下扶起来。 考斯特先生拦住她:“不用,你看。” 第44页 鱼缸里的鱼群绕着商遗爱的伤口忙碌起来,就像是一个高速旋转的球,施琅无从观察到它们到底是怎样做的。 施琅在屋子里走动,时不时朝鱼缸的方向看去,她不知道目前商遗爱是什么状况,她也没有办法去帮他。 “坐下来休息一会儿。”考斯特先生伸出爪子拍了拍椅子。 施琅坐下去,手无意间碰到桌上的文件堆,文件纷纷扬扬撒了一地。她急忙蹲下去捡,却看到其中一份文件上贴着自己的照片,她拿起来仔细看,是她个人的详细信息,从出生年月到个人经历,从个人爱好到本科好友,而另外一份黑皮文件,却是商遗爱的详细信息,但商遗爱的这份与其说是信息,不如说是一个精心伪装的人设,甚至对于平时说话的用词频率都有一个规定。 施琅的盯着还躺在鱼缸中的商遗爱,一阵寒意从后背攀上脖颈。 “你不要害怕,我们不会伤害你的。”考斯特先生突然说了一句。 施琅察觉到它的目光朝自己身后看去,又用了“我们”一词,想来屋子里有别人进来了,她脑袋朝后看,突然间口鼻被人捂住了,一阵刺鼻的气息朝鼻子里面钻去,渐渐地她失去了知觉。 醒来的时候,脑袋有点昏昏沉沉,虽然床帘拉起来,可从缝隙中透进来的光可以察觉外面天已经大亮。施琅感到浑身无力,迷迷糊糊之中听到一阵争执,两个男人的声音,其中一个是商遗爱,另外一个听上去与商遗爱年龄相仿。 “这次你的处理手段过激了。” “我只是按条例执行,希望你能理解。” “她不是别人,你应该知道的!” “在你醒来之前,控制事态发展是我的责任。” “诚意,刚才是我言辞过激,抱歉,我只是太担心她了……” 一声猫叫在走廊中响起。 外面的交谈声压低了不少,而后有人从楼梯上走下去,伴随着渐行渐远的猫叫。 商遗爱敲了一下门,隔着门板说:“施琅,昨晚的一切我可以解释,我在楼下等你。” 施琅猛地坐起身来,才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柔软的双人床上,身上盖着灰色的被子,床边摆了双拖鞋,她跳下床去,拉开窗帘,外面太阳都已经升到最高的位置。 在柜子上找到自己的手机,施琅看到已经接近中午十二点了,而解锁后,手机停留在微信页面,昨晚十一点多,她给室友发消息,说因为有朋友过来,所以晚上不回宿舍睡了,让室友一个人早点休息,施琅回想昨晚发生的事情,记起不到十一点的时候自己就受到袭击晕倒了,看来是有人冒用她的手机,可发消息言辞之间都像极了她的风格,看来对方考虑事情十分周全。 卫生间备好了新的洗漱用品,施琅伸手去拿,每一件东西的牌子都是她惯用的,就像是有人直接从宿舍里搬来了她的东西。 下楼,每迈下一个台阶,施琅心底的恐惧就更深一层,昨晚每一级台阶上都沾满了他的血迹,可现在到处都一尘不染,所有痕迹都被抹去,施琅害怕,她爱上了一个超出自己想象的人。 “一起吃早饭吧。”商遗爱正系了围裙把饭端上桌,听到楼梯上传来的脚步声,探头冲施琅说,然后继续转身到厨房里忙碌。 门把手触手可及,只要施琅愿意,她随时可以转动门把手,一扭身逃走。 可她没有那么做,循着饭菜的香气,她走到餐桌旁,坐下去。 商遗爱已经解了围裙,坐在她旁边,把一盘吐司配煎蛋推到她面前:“尝尝我的手艺。” 施琅在商遗爱殷切的注视下拿起刀叉,却又把刀叉放在一边。 “没胃口吗?”商遗爱问,“我还做了粥,你等我。” 说完,他转身要朝厨房走去,施琅一把拉住他的手。 人的皮肤触感是不一样的,和女同学牵过千儿八百次手,可一碰到商遗爱的手,施琅还是有一种别样的感觉,对上商遗爱的目光,施琅才不好意思地松手。 “你明知道我关心的是什么。” 商遗爱隔着衣服把手放在腹部的位置:“已经痊愈了。” “我不信,你让我看看。” 商遗爱脑袋一歪笑了起来,把衣服拉上去。 他的腹部很结实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隐约能看到肌肉的轮廓,皮肤上只有一道浅浅的红痕,就像指甲剐蹭留下的伤口,施琅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伸出手指,轻轻地用指尖触碰,不是幻觉。 “怎么可能?”施琅惊讶地抬起头看向商遗爱。 商遗爱把衣服放下:“不是人就有可能。” “不是人,”施琅问,“那你是什么?” 商遗爱起身去厨房拿粥,很快回来,把一碗热气腾腾的粥放在施琅面前:“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你先吃点东西。” 施琅从昨晚就粒米未进,确实也饿了,便听从他的劝告。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洪水神话的第四个猜想吗?”商遗爱说,“在世界范围内,只有中国神话认为天地之间有天柱的存在,天柱是支撑天地的支柱,建木在都广,日中无影,呼而无响,盖天地之中也,就是古人对天柱神话的整理。你也应该猜到了,盘古开天辟地,女娲补天,共工怒触不周山,本质上都是一件事,被视为天柱的月球从地球的表面升起,造成地轴偏移而形成大洪水。但是问题的关键在于月球为什么要从地球的表面升起。” 第45页 施琅觉得自己隐隐接触到事情的真相,那个颠覆了一切常识的真相。 “很多考古队,曾在历史遗迹中发现过远超人类当前科技水平的文明,南极水面之下的城市、古埃及金字塔的建造,诸多事实,数不胜数,足以证明曾经有一种更高智慧的文明存在于地球上,”商遗爱说,“直到有一天,就像神话中记载的,善良的神和邪恶的神为了争夺对宇宙的统治权,双方爆发了激烈的战争,天在摇晃,地在震荡,洪水吞噬,万物归零。” “你是要告诉我,地球曾经存在过外星文明?月球是他们的宇宙飞船,外星文明之中爆发冲突,有一部分外星人驾驶宇宙飞船离去,地月分离时产生的巨大拉力让南半球的海水涌向北半球,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水平面在气温没有改变的情况下在十几天内上升一千多米,等到引力的作用减小,之前朝北灌的海水又重新退回到南方。”施琅一连串讲完自己的看法,脑袋上渗出细细的汗珠,人类千百年来苦苦找寻的外星文明,竟其实就在眼前就在脚下!甚至,甚至人类的一部分,本身就是外星人。 “中国古代神话中有三大战役,黄帝炎帝、黄帝蚩尤、共工祝融,实际上也能神话是混乱复杂的,很有可能这三个神话本身讲述的是同一个故事,传说中那些呼风唤雨的法术,其实是热武器与热武器的对抗?”施琅自己都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 商遗爱点点头:“聪明。神话是语言的疾病,一切都有迹可循,但故事到这里不是重点,恰恰是开始。” “你们是留在地上的那部分?” 商遗爱摇摇头:“不是,但我们与他们之间又有着密切的关系。大洪水发生之后,他们进化出在海洋中生活的功能,被称为宫。而曾经大战中留下一部分放射性物质,这些物质与核辐射是完全不一样的,并不会对生物体造成毁灭性的打击,而是引导生物体朝特定的方向变异,这些物质留在黄河峡谷,也就是通常说的龙门,鱼跃龙门,过而为龙,唯鲤或然。其实并不是化为龙,以讹传讹罢了。鱼族五类,宫天然形成,其余四类后期变异根据受放射性影响强弱依次分为商角徵羽。不过那些物质早在许多年前就衰变了,现在遗留下的种群都是繁殖而成。” “如果不是之前你让我想过大洪水的成因,我现在恐怕不会这么镇定,”到底是在科幻片和恐怖片的浸染中长大的一代,施琅一开始觉得荒谬,但很快就接受了,她看向商遗爱,“但为什么是我?你们鱼族见人就往外说秘密吗?” “从来都只有你一个,”商遗爱说,“一开始我接近你只是为了守鱼族诺言,但渐渐地,我已经没办法用完成目标的想法接近你,真的里面容不得半点假。”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粗长的一章 ☆、第25章 “你说的字,我一个都不要相信!” “不信啊?那我留在这里干什么?”商遗爱立马站起身来佯装要走,施琅急了也跳起来,脱口而出:“还真走?” 商遗爱转身,脸上带着胜利的微笑,施琅才知道她上当了,气得直跺脚也要学他二话不说就走。商遗爱一下子把低他许多的施琅拥入怀中,发出爽朗的笑声:“好啦,骗你的,别生气。” 施琅从未跟他这样近距离过,猛地被拥入怀中,有些不适应,听他的声音在头顶盘旋,通过骨传导从天灵盖灌下,但感受到他温暖的怀抱,手臂也在慢慢收紧。 进展很快,但他们已经浪费过太多时间。何况来自他的触碰,并不令她反感,不同于一般男性侵略的气味和极具攻击性的行为,商遗爱身上散发一种很清新的须后水气味,而他的肢体动作也让人感到亲近,好像他们已经相识很久。 施琅的手感受着从刚见面就开始肖想的背肌,把头埋得低低的。 “我不管,”施琅闷声说,还不忘把头靠在他怀中,“你不声不响就去找我爸妈了,也不跟我商量,弄得我措手不及,害我爸妈误会了,我妈还说过两天要看你,反正你不能走。到时候找不到你,那我怎么跟他们解释?岂不是很没面子?” “我不走。”商遗爱说话的声音轻柔,像哄婴儿睡觉一样,“以前我不想让你卷进来,但现在我不会让你离开我。” “是有人盯上我了吗?”施琅抬头问,“对方是什么人?” “还没有任何头绪,目前我想到的对家都没有向你下手的必要,诚意在进一步调查,诚意就是我之前跟你说过的开酒吧的朋友,考斯特先生就是他的宠物,我给你诚意的联系方式,以后万一遇上什么突发情况找不到我,可以去找他,”商遗爱告诉她,“不过你不用担心,我已经让人暗中保护你。” “你也保护好自己,”施琅的眼睛瞥到墙上的钟表,猛地想到什么,“我下午还有课。” “我听说你们专业翘课是很普遍的行为。”商遗爱很不舍地松开手。 “逃一次课也不是不行,”施琅很认真地思考起这件事来,“不过,马上就要到期末了,各科老师会严抓出勤,万一被抓到,也不知道会不会挂科。” “哪个老师这么严格?”商遗爱说,“我和他们关系都不错的,可以去帮你说情!” 第46页 “你也太自以为是了吧,我是不会因为你旷课的。” 施琅干脆利落地从沙发上拿起她的背包,丝毫没有回头的意思,但临出门前却扒住门框可怜兮兮说一句:“我最讨厌别人骗我,你如果要走,记得让我知道。” “我怎么忍心骗你?” “可你从一开始就冒充老师!还不是骗我?说什么发论文加上我的名字!骗我当劳力帮你免费做事。枉我那么爱戴你,叫你一声老师!”施琅说到这里,恨不得咬碎一口银牙,越想越气,一溜烟窜进屋子去要捶他的胸口,乱中被他啄了一口面颊羞愤逃走。 外面阳光正好,难得没有雾霾,天空湛蓝,雪白的云朵就像卧倒的绵羊,悠悠从屋顶飘过,来往的行人已经穿上厚厚的羽绒服围上围巾只把眼睛露在外面。 在几十公里之外摄影棚中,人人都只穿短袖单裤,即便这样还是热得汗流浃背,十几个大功率灯那么一照,不被烤焦就算庆幸,所以,穿那么多衣服还在灯光下悠然看书的许诺能当演员果然还是有过人之处的。 摄影师拍了一些照片,盯着看时皱皱眉头:“怎么总觉得有一些别扭?” 宫寄真凑上前来看了一眼:“看书这种严肃行为不适合他,换成美女写真。” 果然,不愧是眼光独到的宫姐,在她的建议下,助理们替换了许诺手中的道具,果然,这一次拍出的照片就极其具有韵味,连许诺嘴角那一抹扬起的笑容也是恰到好处,多一分就变成猥琐,少一分就有些变态,加上摄影师极佳的摄影手法,把许诺的少年和俏皮放大十倍。 许诺换好衣服之后,小心翼翼地凑近宫寄真看她的脸色:“宫姐,我这次的拍摄有进步吗?在剧组的时候,前辈们都很照顾我,给我提出很多建议,我现在稍微有点摸到门道,能管理自己的表情了……” 宫寄真头也没抬,等他絮絮叨叨讲完之后只轻描淡写吐出两个字:“一般。” 即便只是这样,许诺也受到了极大的鼓舞,开始拉着助理表演自己最近学到的三秒流泪。 “别玩了,”宫寄真说,“后天你的生日会这件事没忘吧?” “粉丝铺天盖地给我准备生日祝福哪敢忘?”许诺挠头说,“不过,其实我从小到大,没过过生日,我们那穷地方没这种讲究,而且我身份证上的生日也不是真的,当时家里人随便报上去的。” “哪天是你真生日谁在乎?你只要记得时刻表现出应该有的样子,记得把歌练熟,发言稿我稍后叫人发到你邮箱里,”宫寄真摆摆手,上前去捏住许诺的下巴左右打量,“这两天别让我再抓到你溜出去吃烧烤吃火锅,否则打断你的腿。” 许诺一脸已经被驯化的神情,都听您的! “对了,宫姐,生日会的门票能预留一些吗?我想邀请几个朋友。”许诺弱弱地问一句。 “朋友?”听到这个词,宫寄真顿住了,放下手上的工作,抬头打量许诺,“我记得跟你说过,以前那些狐朋狗友要断绝来往,看来你还是没有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不是,”许诺说,“你说不要联系以前的同事,我都听你的,不过最近认识了一些朋友,有剧组认识的前辈,扫地大姐和她女儿,还有一些熟悉的粉丝。” 宫寄真说:“前两类可以,和粉丝还是不要过度接触。” “为什么?”许诺问,“我感觉她人还不错。” “世上没有绝对,”宫寄真说,“我也不希望你被那些过度吹捧冲昏头脑。” 不知道为什么,许诺竟从宫寄真严肃的语气中听到一丝丝柔软的关怀。 而向晨的日子就没他们那么悠闲,他接受角诚意的委托,去找一个人。 南方的山并不高,照理来说爬起来并不吃力,只是这座山并不是旅游景区,没被开发,石材碎料铺成的台阶到半山腰就中断了,向晨差点没把他脊背给摔断了,才终于要走到山顶,远远地看到一个小房子在雪地上特别显眼,向晨哈口气,把被冻僵的手揣在兜里,朝目标走去。 茫茫雪地上只能看到他一个人的脚印,然而,再走近一些,向晨就看到小屋的门是完全敞开着的,着实让人感到反常,这样的天气,主人不应该这么粗心,心中有个声音在尖叫“危险”! 向晨走近小屋便放慢脚步,从身上摸出一把剪刀,屏住呼吸踏进屋子。 屋子里的温度和外面的一样低,灶火已冷透,桌上还摆着一杯茶水,只是里面的水早已经变成冰。向晨伸手在桌上抹了一下,蹭了一手薄灰,把剪刀放回去,他已经可以料到屋子里没什么人了。 只有三个房间,家具也基本上是自己亲手打出来的,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桌上一本翻开的书,柜子上一个半旧的罗盘,卫生间门上用红绳捆了个葫芦,墙上挂着些卷边的海报来挡住屋子裂隙中透进来的风。 没有任何打斗痕迹,从已经烧干的茶壶来看,主人是匆匆离开的。 向晨在屋外也没找到别的线索,把情况发消息告诉角诚意。 角诚意正因为被商遗爱打扰休息而忿忿不平,穿着睡衣被商遗爱从床上拽起来,在床边摸索到眼镜戴上。 第47页 “整整两天了,我都没合眼,这刚一躺下,就被你拽起来,是想我英年早逝!” “去洗把脸,”商遗爱一屁股坐在他床上,“有重要事情跟你说。” 角诚意打个哈欠,去洗漱了。 “你的胖猫上哪去了?”商遗爱左右扭头没看到,“好久不见还怪想它的。” “人家有名字的,叫考斯特先生好吧!它去上班了,”角诚意一边刷牙,摸到口袋里手机在响,摸出来一看,脸色一变。 商遗爱听到他语气的变化,拿过他手机扫了一眼:“失踪了?” “他对电磁波非常敏感,不可能无缘无故离开。” 两人对视一眼,都知道这意味这什么。 “现在怎么办?” 角诚意说:“我还知道几个人,恐怕也要拜托向晨去走一趟。” “如果你名单上这些人都出现意外的话,我们可以确定事情在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在向晨传回消息之前,”商遗爱说,“我有更重要的一件事。” “你肚子的心思全都揣在脸上了,”角诚意瞥了他一眼,扭过他的脸朝镜子方向,“有没有人提醒你该管理好表情?” “我会收敛的。”商遗爱对着镜子把自己的笑容收好。 “是关于施琅的事情吧?”角诚意说,“已经调监控看过了,对方早就潜伏在你屋子附近,目的非常明确,不过画面比较模糊,除了知道对方身高一米七五左右体重大概是六十公斤,无法辨认五官和其他样貌特征,考斯特先生确认过,对方不是鱼族,只是普通人类,其他路段非常神奇,监控在今天全部损坏,恐怕无从下手。” “太多的巧合,就是刻意。”商遗爱眉头皱起来,似乎在盘算些什么。 角诚意说:“我们还是兄弟吗?” “怎么突然这么问?” “遇到任何事,我跟你一起扛。”角诚意说 商遗爱看向角诚意,知道他是报了赴死的决心和自己站在同一阵线上。人生能得到几个这样的朋友?他拍拍角诚意的肩膀,没说出口的话都汇成细流藏在眼里。 ☆、第26章 “最坏的情况。”角诚意把手机界面给商遗爱看。 向晨发语音过来,开头是一段逼得人几乎窒息的沉默,而后听他沙哑的嗓音重重骂了一句:“操!什么人干的?要怎么处理?” 通报巡查部门吗?角诚意就是这个地方的长官,连他都无可奈何,何况,那些失踪的人原本就因为身份保护资料根本不在任何部门里。这件事甚至都没法声张,你怎么能说一个不存在的人消失了? “你觉得两件事是同一伙人做的吗?” 角诚意沉思道:“幕后人杀害周易大师,是为了防止我们知道秘密,这件事动机上讲得通,但他们对施琅下手我实在看不透,他们如果是要对你进行威慑,完全可以采用别的方法。” “我赞同你的看法,他们害怕我们找到他们的秘密,逼我尽快离开淹城到不周山去是最合理的方法,但他们对施琅下手,却会让我留在淹城的时间更久,”商遗爱揉揉自己的晴明穴,“对方究竟在想什么?” 角诚意的电话响了起来,原来是向晨看他长时间不回复,情急之下就打了过来。 “这件事真是麻烦你了,”角诚意说,“很抱歉把你牵涉进来,不知道对方下一步计划是什么,你要保护好自己。” 那头的人扯着嗓子说:“我向晨从来就没有怕过!你们到底遇上什么麻烦了?是不是宫族那帮鳖孙干的?我早就说过这次会议召开得非常蹊跷,他们肚子里没憋什么好屁!” 角诚意看向商遗爱,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都认为向晨是可以信赖的人,于是角诚意就把当前遇到的困难大致和向晨讲了一下。 向晨一拍大腿:“不早说?我知道一个人,对周易非常了解……是人族,不是那种江湖骗子,老人家是有真本事的,如果你们信得过我,我可以去跑一趟。” 角诚意嘱咐向晨回来亲自取一趟图纸,两人商定好时间。 向晨说:“得亏我是个小年轻,要照你们那个年龄这么个跑法,估计骨头架子都要散了。” 角诚意和商遗爱对视一眼,嗨这小孩怎么说话呢? “对了,我来回路费给报销吗?”向晨追问一句。 “小年轻难道不应该靠自己的本事游过来吗?冬泳健将,我相信你没问题。” 角诚意一本正经地开玩笑,商遗爱还真是头一回见到。 “水里当然游过来,可于爷爷住的地方很远,我要租摩托车、大巴再换乘驴车才能到。” “给你双倍路费够不够?” 那边向晨欢呼雀跃地接受了任务,挂了电话,他才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外出多年,他都不知道于安的爷爷是不是还活着,于是发消息问于安。 “安啊,咱爷爷还活着吗?有没有搬家?” 于安气他千八百年不回一条消息,突然一上线就问这种晦气问题:“呸!叫谁安?怎么说话!爷爷身体好着呢!还有是我爷爷不是你爷爷谢谢!见过冒充人家儿子的,没见过冒充人家孙子的!” 第48页 “你怎么能这么说?爷爷对我好,做人不能忘本,我找个时间回去看他,”向晨说,“过段时间也许我还能见到你,到时候约啊!” 哼,于安暗中唾弃他,又托着下巴问施琅:“你说他是不是拿着开出租车攒下的钱上我家提亲去了?” 施琅晃着她的肩膀:“你清醒一点!” 于安:“行吧,想也不是。他估计被骗进传销了,要想办法榨干老人的钱包。” 转眼到周六,施琅一大早就起床,对镜梳妆。 室友听她从床上蹦起,也吓得一下子坐起来,一把拉开床帘:“起这么早?今天有考试吗?还是有讲座?要交作业吗?我怎么不知道!” 施琅笑道:“睡吧,今天不上课。你忘了?下午有许诺的生日会,我要去参加!” “哦,这样啊,你路上小心,注意安全。”警报解除,室友倒头入睡,不过两秒继续发出平稳的鼾声。 刚走出楼门口,施琅就看到不远处商遗爱正坐在车里冲她招手。 拉开车门坐进去,商遗爱送上一瓶热饮,施琅用瓶身暖手,又惊又喜:“鱼仔,你今天怎么来了?” “老师”这一称呼商遗爱不配拥有,叫他“遗爱”又自带满清遗老味道,左思右想,施琅决定亲切地称呼他为“鱼仔”,商遗爱对此表示非常不满,这个土气的名字如何能配得上他一张帅脸,可惜在施琅一顿王八拳的淫威之下,商遗爱还是接受了这一称呼。 “今天你出门,我怎么能不送?”商遗爱抬了抬黑色棒球帽的帽檐,不知道从哪里又找出一顶扣在施琅的头上,“不错。” “可是我打扮得这么好看,是去见别的男人,你就没有什么看法?” 商遗爱侧过脑袋冲她一笑:“放着我这么好看的人你不喜欢,你去喜欢别人?” “自恋吧你就!”施琅捶了他一拳头,商遗爱借力把施琅的手围在自己心口前。 施琅脸一红,总觉得来往的行人会看到,压低声音道:“你干什么?让人看见多不好?” “难道你不是我的女朋友吗?”商遗爱凑近施琅,在她耳边说道,他早已经注意到她红到滴血的耳垂,却还故意取笑她。 “流氓!”施琅又气又窘,把脑袋别到一边去,“开门,我要下车!坚决跟恶势力斗争到底!” “哼!落到我手里面,哪个都别想走!”商遗爱眨眨眼,就是不肯放手,“你投降吧!” “坚决不投降!”施琅这句话说得没什么底气,因为她注意到来来往往的女生已经有人注意到这辆停在楼门前不动的车,有意无意朝里面窥视,然后捂嘴,可施琅已然幻听到她们发出笑声来。 “好吧,我小小地屈服一下。”施琅在商遗爱脸上啄了一口。 商遗爱得寸进尺地把另一侧面颊凑过去,施琅张开血盆大口,啊呜一声就要咬下去,谁料商遗爱躲得快,施琅听到自己上下牙齿咬合发出一阵脆响。 商遗爱哈哈大笑,把车子发动起来,载着施琅羞愤的声音绝尘而去。 向晨从大巴上下来,在峡谷口遇到了赶着驴车从集会上回来的老乡,好说歹说谈好价钱,十五块钱把向晨捎上,他一屁股坐在驴车上,车身颠簸摇晃老乡哼哼着京剧,汇聚成一首熟悉的歌。 从白天一直走到黑夜,闻了几个小时的驴车味,向晨才看到那飘着炊烟的小村庄,他从车上蹦下来,两手提着买来的桂花糕,脚下踩着还没有完全消融的残雪,朝村子最深处走去。 于家爸妈一直在外打工,于安在外地读书,平时家里只有老两口相互帮衬,没有青壮年劳力,屋子出现了裂隙也只用报纸糊一下,透过浑浊的玻璃小窗,只能看到一盏昏黄的白炽灯从屋顶下垂下来。不知谁家晚上炒菜,饭菜的香味方圆十里都能闻到,家家户户养的狗也不安分,也许是嗅到了陌生人进村的气息,村子里此起彼伏地响起犬吠。 “叫你不要叫!你怎么还叫!”于爷爷拄着拐杖从屋子里面出来,走到狗窝面前,拿拐杖杵了杵地面,“怎么还给我哼唧哼唧的!合着我说错你了是不是?平时我有没有亏待过你?好吃好喝地供着你,没曾想啊,不听人话,明天我就把你赶出去,你爱上哪上哪去!” 一人一狗对峙,老人义正言辞,黄狗无辜蹬着黑白分明的眼趴在地上一条尾巴扫着地面。 于奶奶的声音从屋子里飘出来:“你个老不要脸的跟一条狗计较什么?还吃不吃饭了?不吃我就倒了喂狗!” “就来,”于爷爷嘟囔着拿拐杖指着黄狗,“你说你个小东西,要是能说话我多好,一天到晚只知道叫!说你你还来劲儿了,叫什么叫!” 黄狗的眼睛在黑夜中闪光,它不住地朝着门口的方向叫着,于爷爷察觉到它的异样,颤巍巍转过身去看到夜色中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于是推了推老花镜,伸长脖子去看。 “爷爷,是我!”向晨喊一声,提着东西小跑过来,把东西拿到一只手上,腾出手来扶着于爷爷进屋去。 向晨的热情显然有些吓到了老人家,于爷爷身子一拧,眯缝眼睛打量他:“你谁啊?我可不认识你。” 第49页 向晨把自己的脸凑上去:“爷爷,您不认识我了?我之前也住在于家沟的,后来搬走了。” 于爷爷借着灯光仔细看,然后一拍脑袋:“小晨呐,原来是你!我人老了,眼睛不中用,快进屋子里去,外面天凉,老婆子,你看看谁来了?” 于奶奶正“铛铛”地拿大铁勺敲着锅沿:“能有谁来?你要再不吃饭,我真倒了给狗吃!” “奶奶!”向晨进屋去吧手上的东西往桌上一摆,掀起门帘就窜进厨房去了。 “哟,这不是小晨吗?你怎么来了?”于奶奶双手在围裙上一擦,拉着向晨转一圈,“长成大人了。” 向晨要在厨房里帮忙,于奶奶把他轰出去:“哪有让客人动手的道理,坐,吃晚饭了没?” 向晨摸肚子,腹部很配合地发出一声“咕”:“好久没吃过您做的饭了,这专门留着肚子呢!” “你等着,我这就去把菜热一热!”于奶奶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走进厨房里面忙活起来。 于爷爷掏出烟斗,朝里面加了些烟丝,划一根火柴把烟丝点燃,抽一口烟,神色逐渐凝重起来:“小晨呐,你是不是惹什么事了?听说外面现在传销很严重啊!” ☆、第27章 于爷爷和向晨并没有血缘关系,但于爷爷身为长辈的自觉总是会监督和引导小辈别朝错误的道路上行进,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向晨能平安活到现在其中也有于爷爷的部分功劳。 变故发生在三年前,那天高三放寒假,向晨背了一个小包在路边等车,南方的雪总是夹杂着雨,往往是落地就和地面的尘土搅和在一起变成稀泥。他从包里摸出一支烟来,上下摸索口袋找打火机,眼神一瞥,看到了同样在路边等车的于安,于安背了一个能把她压垮的大包,手上还拎一个沉重的行李箱,一辆汽车飞驰而过,向晨上前去一把揪着于安的帽子把她往后面拎。 两人力量悬殊,于安几乎是被他提着走的,双脚落地瞬间,于安气得冲他大吼大叫,一回头却看到原来自己站的位置被飞驰而过的汽车溅满了泥点子。 “傻逼,一点素质都没有,明明看到路面上那么大一个水坑,还不减速。”向晨还想继续破口大骂,一想到于安这种好学生还在自己身边站着,骂出来实在不得体,于是收住了话,只朝远去的车屁股狠狠啐了一口。 “谢谢你了,”于安忙不迭向他道谢,却看到他手上得烟卷,“你还抽烟?抽烟对身体不好,而且对其他人也不好,吸二手烟对身体的危害非常大。” “你不喜欢,那我戒了。”向晨把手中的烟卷揉碎了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 于安本来只想和他找话聊,没想到他竟然当真了:“我就随口那么一说,没有要干涉你的意思,你抽也没关系的。” “你说的对,”向晨双手插在兜里,“说戒就戒,绝不含糊。” “吹牛吧你就。” “不信走着瞧。” 一束车灯穿透雾气由远及近。路边的一小撮人全都骚动起来,拿起自己的东西跟着车身跑,都想准确预测车辆停下的位置,好占一个座位。 地方小,也没大城市那种井然有序。你推我搡是家常便饭的事,于安来得算早,可照这个情景看下去她怕是抢不到座位了。她被人群裹挟着,几乎都要喘不上气来。 “安!”在一片混乱之中,于安仿佛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安!于安!”那声音的主人似乎越来越不耐烦了。 于安听出那是向晨的声音,连忙举起手来好让对方看到自己:“我在这儿!” “快过来!”向晨的声音在嘈杂的背景中若隐若现。 于安察觉到有人一把接过自己的行李箱,另一只手不由分说地揪住自己的袖子,拖着她整个人往前跑,就像一道斧子劈开洪流,她只需要安心地追随开路者的脚步。 大巴的车门一打开,后面的人头涌动得更加厉害,于安被向晨推上车去,后面的人一直不住地把向晨朝前推,仿佛他身后是泄闸的洪水,可向晨一直用身体挡住那些人,等于安完全进了车厢才放松下来。 “向晨,这里!”于安坐好之后,挥舞自己的手,让向晨坐到自己身旁去。 两人坐定,看着彼此狼狈不堪的模样,哈哈大笑起来。 车辆行驶途中,向晨打开游戏,一直在低头玩,时不时骂两句脏话出来。 于安盯着窗外的风景,看着看着,不知什么时候上下眼皮就闭了起来。 向晨察觉到一个沉重的东西压在自己肩上,扭头一看,于安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他退出游戏,把手机放进衣服口袋,试图调整于安脑袋的位置,把于安拨回她的座位上。 于安脑袋垂下去,那睡姿看着十分不舒服,车身又一颠簸,于安身子一偏,脑袋又重新靠在向晨的肩上,向晨大气也不敢喘,一路上就保持着那个姿势,累到肩膀都在发酸。 快到目的地,于安就像有雷达预警一样自己醒了,揉揉眼睛看窗外的风景,哪里知道她一路上睡得这么好完全都是向晨的功劳。 下了车,天色已经有些晚,夜空就像翻了的蓝色墨水那样浓郁,走了约莫一个小时的路,到岔路口两人就该分道扬镳了。 第50页 可向晨一扭头看到于安小小的身体,背上背一个包,手上还拎一个箱子,乡下山路崎岖,行李箱的轮子形同摆设,全靠臂力提着,于安就像被行李箱带着跑,这场景看上去实在滑稽。 于安走着走着,听到身后传来急促的跑步声,向晨走到她面前,接过她行李箱:“我送你回去。你背我的包,我背你的。” 沉重的背包和箱子在向晨手上就像没有分量一样。 于安感受身上的包里面几本书正在打架,问道:“放假你就背这么几本书回家吗?” 向晨说:“放假还做作业吗?要不是我爸妈会问,我简直连这几本假期作业都不想带。” “你厉害!”于安除了佩服到五体投地,其他没有话可讲,放假之前,学校搞了个摸底测试,然后进行年级排名,于安惊奇地发现向晨的名字竟然就在自己后几位,分数咬得非常死,部分人总有这种天赋能看起来毫不费力赶上那些看上去非常努力的,“那你想去什么大学?” “开出租车我觉得不错,美容美发好像也可以。” 于安听不出向晨到底是什么语气,他说这话认真里面又带了些玩笑。 “喂,你就不能正经回答一下?”于安佯装生气。 向晨抬眼望向远处的夜色:“我不知道,其实我对未来没有什么规划。” 于安一路上都在找话题,但她总觉得向晨不过是淡淡地敷衍两句来避免冷场,就好像他心底有个巨大的秘密只能捂着无法完全跟人敞开心扉。 “我家到了。”于安指着前面的房子。 黄狗“汪汪”地叫起来,于安的脚步也逐渐轻快起来。 “东西给你,我就不进屋去了。”向晨在门口站定。 “安啊,这是?”于奶奶掀开门帘探出头来。 于安介绍说:“同学,今天多亏他了。” “进屋坐会儿,外面多冷!” 在老人的盛情邀请下,向晨进屋去坐。 于家很少有客人来访,二老看得出来也是很高兴,拉着向晨问东问西。 “孩子,你家在于家沟哪里?”于爷爷在桌子边沿磕了磕烟锅,“怎么感觉以前都没见过你?” 这种以姓氏命名的村落,一般居民都沾亲带故的,彼此也都熟悉。 “我家以前不在这里,前几年刚搬来,”向晨说,“就在于家沟大坡底,那里以前有个磨坊,现在都没什么人了。” “磨坊旁边?”于家二老的脸僵住了。 向晨只以为他们觉得奇怪,毕竟这年头人人都挤破脑袋要在城市里安家落户,像他们家这样往深山里搬的实在不多见,于是又特意解释道:“城里房价太贵,我们家人都喜欢安静,所以才搬来的。” 于爷爷和于奶奶互看一看,于爷爷说:“小晨呐,今晚雪下得很大,这么晚了你走回去也不安全,我们家虽然破,还是有几件空房的,你就先凑合住一晚上,明天再走吧。” 于安一头雾水,现在外面雪是下大了不假,可向晨和他们也不沾亲带故,又是第一次来,留他住一晚恐怕有些奇怪。 向晨也连连摆手:“谢谢,还真不用了,我家也不是太远。” “这孩子,还不远?”于奶奶说话间,拿起向晨的背包,拉着他去看客房,“大坡底在于家沟另一边,没有两三个小时回得去?听奶奶的话,今晚先凑合一晚上,明天再会去。” 伸手不打笑脸人,向晨也不好让老人家热脸贴上冷屁股,坐在客房床上那是十分拘谨。 等二老都在忙活时,向晨悄悄把于安拉到一边去:“你家人是不是有些热情过头了?” 于安瞟他一眼:“我也奇了怪了,我爷爷奶奶怎么这么喜欢你。” 向晨说:“难道,你们家,要把我先奸后杀?” 于安喝的水噗嗤一声喷出来,给向晨一个耳刮子:“呸!你这模样,你配吗?” 屋子虽简陋,可浴室、卫生间什么的是应有尽有。 向晨在屋子里暖风吹着,看着屋外寒风凌冽,也就缩了脖子不提冒雪回家。 于安趿拉着拖鞋,打着哈欠正要去卫生间洗漱,快到门口才听到里面有哗啦的水声。 他们家门年代有些久了,受潮膨胀,关上了也一会儿就自己弹开,所以他们在卫生间门口放了块板砖,用卫生间的时候就把板砖抵在门后。可向晨不知道这茬,小伙子在浴室里正洗得欢,门就在他身后毫无预兆地弹开了。 一片白雾缭绕之中,于安双手攀上自己的面颊,挡住自己的眼睛,然后露出一条指缝来,少年未长成的身体,并不是棱角分明的,线条流畅中带了几分莫辨雌雄,但皮肤的光泽细腻到了每个女孩都会嫉妒的地步。 趁向晨还没察觉,于安溜回屋子里,拍了拍自己噗通噗通跳动的心脏,做人要矜持,要正直,要不为低级趣味所动,不然,刚才向晨说的先什么后什么不就一语成谶了?不行!决不能让他美梦成真。 ☆、第28章 第二天起床,向晨吃过早饭向于家人道别。 于爷爷把烟锅朝腰里一扎,双手背在身后:“小晨啊,你跟我来。” 第51页 向晨不知道于爷爷要干什么,乖乖跟着他,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大概十来分钟,就到了村委会。 于爷爷对村长说:“这是住大坡底的小晨,村长你用车把他捎过去吧。” 向晨注意到于爷爷介绍他的身份时,全村委会的人都朝他这边看了一眼,眼神中有些闪躲。 村长平日里也不大干事,在村民中一直名声不好,可今天只看了向晨一眼,便放下手上的报纸:“行,那你跟我来吧。” 向晨迟疑一下才挪动脚步,什么也不问,脸色灰青,一路上都低头看自己的手指。 他处理完母亲的后事,就再也没出现在学校里了。如今突然拜访,怨不得于爷爷想多。 “爷爷你放心,我没有干违法乱纪的事。我现在在学习美容美发技术,”向晨说着,掏出手机,给于爷爷看相册,“这是我们学校,这是我上节课的习作,这是我师傅……” 向晨吧嗒吧嗒说了一堆,于爷爷才相信他真的没有惹事。 “爷爷,我今天来找你是因为有张图想找你看一下。”向晨从背包中取出地图,摊开来。 于爷爷把地图拿远了,眯缝着眼睛,神色突然兴奋起来,站起身来把地图平铺在屋角的书桌上,不住地说道:“有意思,有意思。” 向晨不知道一个王八图案到底哪里有意思,眼神只好往别处瞟。墙上贴满了于安从小到大获得的奖状,从三好学生到进步之星,从优秀班干部到劳动小能手,是一直很优秀的女孩,她值得更加光明美好的生活。 于爷爷告诉向晨,乌龟轮廓之外的水井是用来得地气的,于爷爷说了一堆,向晨也只听懂一句,其他都原样转述给角诚意。 二老把家里好吃的都拿出来招待向晨,于奶奶偷偷抹眼泪,她想孙女了。 于安曾经动过给他们买智能手机的念头,可两位老人嫌浪费钱,也觉得智能手机操作太麻烦,因此他们现在还一直在用翻盖手机,平时也就打打电话。 向晨觉得于爷爷帮了自己这样大一个忙,内心过意不去,提议给于安打视频电话跟两位老人问好,于奶奶一开始说不要:“那多浪费钱,还是不用了。” 向晨解释:“视频电话不用钱,我有流量。” 两位老人虽然还有些犹豫,可向晨已经发起了通话。 二老就并排坐在凳子上,腰杆挺得笔直,还拉拉衣角让衣服更妥帖。 于安那边一接起,先惊了,而后高兴地喊着“爷爷奶奶”。 “哎,安安!”于奶奶应了一声,凑近手机屏幕,侧过脑袋跟于爷爷说,“老头子你看,真是西洋景一样。” 于爷爷大声问:“安安,吃了晚饭没有?你们学堂冷不冷?记得多穿点衣服,可别把你冻感冒了!” 老人家耳背,说话音量也就高,听他们一家人隔着屏幕聊天,向晨一笑而后悲伤的情绪涌上心头,他是个没有家的人,只能四处流浪,一间小屋,两个爱他的家人,给晚归的他留一盏灯,这样的体验从来都不属于他。 挂断电话,于安一下子百感交集。 施琅的室友下楼去取外卖,回来得时候正跟提着行李箱的于安打了个照面。 室友很惊讶:“于安,你拿着行李箱是要回家吗?” “对啊,回家。” 室友说:“可我们星期一不是还有课吗?你家又远,你回去连一天也呆不满。” “就是想我爷爷奶奶了,想回去看他们一趟,”于安和她告别,“周一见!” 在路上走了一会儿,冷风让于安发热的头脑降下温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着了什么魔,突然间就把自己送上几十公里的旅途,也许是对爷爷奶奶的想念,也是是要当面教训一下那个看到消息不回的向晨。 只买到硬座,又是一个人出行,到了晚上,车厢里有个不怀好意的男人来回扫着落单旅客的背包和桌子,于安一晚上也没敢睡,盯着窗外变幻的风景提神,她突然想到她和向晨坐大巴的那天,半梦半醒之间她仿佛枕着一个温热的臂膀,少女时期一个摸不着的幻梦,她却当真了,窗户上渐渐结满了白霜,于安哈口气,用手指在车窗上画了个爱心的形状。 温度渐渐升高,那爱心不多久就被聚满了水珠,随着车身的抖动,变成一条条细流,就像是彻夜痛哭的眼睛。 在淹城一家规模很大的影院内,粉丝狂热的尖叫几乎要把屋顶给掀翻了。 他们服装各异,但脸上都贴了专属于许诺后援会的标志,手上的灯牌如星系那样炫目。 宫寄真在看后台调度情况,时不时对舞美、灯光师嘱咐两句,突然间助理跑进来对她耳语什么,她露出疑惑的神色,还是点点头。 门外闪身进来一个二十出头的男青年,他一身黑色休闲服,非常低调,整个人看上去精瘦,但露出来的小臂筋肉虬实,看得出来是个练家子。 宫寄真推推眼镜:“阿进,怎么是你?” “少爷让我来保护您,”阿进垂首答道,“上次慈善夜出现的事情,他知道后非常担心。请您放心,我不会打扰您的工作进度。如果您赶我走,少爷那里恐怕我不好交代。” 第52页 “你留下吧。”宫寄真朝后台化妆间走去,阿进紧跟着她,穿过狭窄拥挤的后台通道,来往的工作人员都和宫寄真打招呼。 “宫姐好!” “宫姐!” 宫寄真都礼貌性地点点头,但脚步不会为此停留一秒。 “他最近还好吗?” 阿进答道:“还是老样子。宫先生也很好。” “怪物,都是怪物啊。”宫寄真低声说了一句,也不知道在说谁。 走进化妆间,许诺在化妆师的鬼斧神工之下把因为背演说词出现的眼袋给消灭干净。 “宫姐!”许诺见到宫寄真,起身和她打招呼。 宫寄真拍拍他的肩膀,又为他整理了一下领口:“我相信你可以做到的。” 化妆师坐在一旁,他总觉得跟在宫寄真身后的保镖似乎对许诺怀有深沉的敌意。 伴随着许诺演唱《夜莺》主题曲的声音,他以《夜莺》中的扮相吊着威压从舞台上空缓缓落下,强光打在他身上,越发衬得他皮肤白玉无瑕,嘴角一抹红色鲜血,正是剧中经典场景再现,舞台四周喷洒干冰,云雾升腾,背景音乐逐渐高亢,隐隐有刀剑碰撞的声音发出,许诺念出台词,现场气氛被推向又一个高潮。 作为不放心的家属,现场从黄牛手中高价买票进来的商遗爱,坐在最后一排的位置,远远地看着台上卖力表演的许诺,也渐渐能明白施琅对追星的狂热,努力这种事情量变诱发质变,普通人也许无法很快关注到努力带给自身的改变,可当这种努力用大荧幕投射出来,那就不一样了。从皮囊来说,许诺不是顶级的,他也没什么家世背景,看他从男孩堆里爬出来一路打拼,粉丝何尝不是从他身上看到了自己,粉丝成就了偶像,偶像也成全了粉丝。每个人都相信自己的角色,每个人都在卖力表演,能酣畅淋漓地做完一件事,是多少人一辈子求不到的。 当许诺说完“明知结局,这条路我却还是要走,为了保护信仰的东西,我能付出任何,包括自己的生命”的时候,宫寄真察觉脸上一热,伸手去摸,竟然是泪吗?面对许诺的演技和糟糕的台词,着实不应该啊! “宫姐……”助理欲言又止,递上纸巾。 宫寄真接过去,平静地说:“我去趟洗手间,你时刻关注舞台。” 一切都很顺利,许诺演唱完歌曲,大屏幕上播放许诺年度成绩总计,拍了多少戏,接了几个代言,甚至还有微博分数数量的增长趋势图,然后是粉丝的一些祝福。 许诺捧着话筒,一张嘴,发出因为强压哽咽而颤抖的声音。 助理对照稿子,稿子上标注过此处最好有恰到好处的哭泣,没想到许诺真的做出来了,他的演技真是在飞速进步。 宫寄真也见证了许诺的神级表演时刻,她有那么一瞬间在想,会不会这是许诺的真情流露,但是她又自嘲地笑笑,在这圈子待久了,哪里还有什么真心,一切都是利益罢了。 许诺顺利背完稿子,却没就此打住,继续说:“我今天能站在这个地方,和一个人有密不可分的关系,她就是我的经纪人,宫姐,虽然她平时对我很凶,也没有什么好脸色,但她是我很尊敬的一个人。上次慈善夜的时候,突然发生了意外,我当时真的是一秒都没有犹豫,就冲上去的,因为宫姐是我的恩人,我一定要保护她,对她好。后来,我看到网上有一些声音,对她有些负面的评价,我知道大家都是为我好,但真没有必要,没有宫姐,就没有我许诺的今天……” 宫寄真听到许诺邀请她走到台上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好了,这个臭小子到底在搞什么!为什么不按剧本来! ☆、第29章 许诺无师自通学会了调动现场气氛,台下粉丝又热情高涨。 宫寄真拿他没办法,只好走到台前去,感谢诸位粉丝对许诺的支持,表达自己愿意帮助许诺一起开拓事业的意愿,最后深深鞠一躬。 许诺从宫寄真说第一个字开始,就知道她生自己的气了,外人当然听不出她语气有什么不对,可许诺太熟悉她的说话方式,已经可以预知到下台后自己会被骂到何种狗血淋头的地步。 施琅的注意点却和别人的都不一样,她注意到舞台后方藏在暗处的一个人,那人和宫寄真一同出现,始终与她保持适中的距离,看上去像是保镖,能引起施琅注意的永远只有两件事,美色和危险,现在的情况属于后者。 虽然那人藏在暗处,可施琅总觉得他的身形非常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等宫寄真下台,保镖在她身侧,四处打量有没有可疑人物靠近,那斜飞的眼角和毒蛇一样冰冷的眼神,让施琅犹如从头到脚掉进冰窟里面。 散场后,商遗爱在人群中一眼认出施琅,牵起她的手,问她:“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看上去有些怪?” “你有没有注意到许诺经纪人的保镖?” “没有,”商遗爱说,“我只注意到了你。相机太重,我来帮你拿。” 商遗爱从施琅脖子上把沉甸甸的相机取下来。 施琅揪住他的衣角:“保镖,好像拿刀捅你的那个人。” 商遗爱四下望了一眼,搂住施琅的肩膀:“我们回车上再说。” 第53页 关上车门,轻柔的琴声从音响内传出,施琅从受惊的状态中回过神来。 商遗爱一直握着她的手:“别怕,我在。” “灯光很暗,我没看清楚长相,但是从走路姿势到身高体重都很像,尤其是他看人的眼神,像刀子一样冰凉。”施琅说,“也许是我看错了,但那种感觉真的很强烈。” 把施琅送到她宿舍楼下,商遗爱把她拥进自己的怀中,拍着她的后背:“我会去调查,你要做的事情就是好好睡一觉,别担心,一切都会处理好的。” 施琅抱着他:“你也小心。” 看施琅彻底消失在走廊尽头,商遗爱才转身打开车门,一个不速之客突然蹿上车来。 只见考斯特先生肥胖的身体从门缝之间挤了进来,毫不客气地霸占了副驾驶的位置,液体一样软绵绵地均匀分布在座椅上,打个哈欠,尾巴翘起来,冲商遗爱发号施令:“开车吧。” “要不是看在诚意的面子上,你早就被我扔出去了,”商遗爱关上车门,朝酒吧的方向驶去,“下班了?” “早班下了,夜班才刚刚开始。”考斯特先生面对商遗爱的威胁丝毫不害怕,毕竟它是见过大风大浪的猫。 “哦?还有夜班?” “早班是兴趣,夜班才是主业。”考斯特先生懒洋洋地说。 商遗爱问:“那你夜班的主要内容是什么?” 考斯特先生直起身子:“驱蚊、捕鼠、醒脑提神和摸鱼都是我。” “前三个工作内容我都能理解,但摸鱼是什么我还真不知道。” “这你都不知道?亏我主人把你夸上天去了,”考斯特眼神中充满了鄙夷,“浑水摸鱼这个词你总知道吧?摸鱼意思就是偷懒,每次主人想休息但是又拉不下面子来的时候,就会使一个眼神给我,这个时候,我就会跳进他的怀里,扒拉他鼠标踩踏他键盘,反正就不能让他好好干活,为了能让他休息,我可是背上了不懂事的骂名,这年头,挣点猫粮不容易。” 火车行驶在轨道上,发出哐哐的声音,像一条长龙,飞往深渊。 于安再一次被颠醒,看看时间,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又睡过去半个多小时,摸摸自己酸疼的脖颈,她觉得还是做点什么事情打起精神比较好。 “如果我回家,你会来车站接我吗?”于安给向晨发了消息。 向晨这个夜猫子果然还没睡:“你们假期休两天,你一来一回,在家也待不了半天,何必呢?” “年轻人经得起折腾,就问你一句话。” 向晨回她:“你真回来,我就真去接。” “行,”于安说,“那你别睡了,现在出发,坐驴车乘大巴,大概五个小时以后在车站门口等我。” “好,那我现在出发,等我。” 于安把向晨发的这条消息反复看了好几遍,确认不是幻觉。她却有些想退缩了,面对未知的事物,人总是会不敢踏出这一步,向晨甚至都没有确认她是不是踏上回家的列车了,不知道是相信她真的来接她了,还是只把一切当做笑话,嘴上哈哈一边就没后续了。她想逃,可身体被座位牢牢固定住了,任由这钢铁长蛇把自己送往目的地,内心充满着期待和挣扎。 向晨蹑手蹑脚爬起来,怕惊动两位老人,于安这个人想法总是天马行空的,可她不会拿这样的事情开玩笑。从温暖的被窝里爬出来需要极强的毅力才能做到,但于安的请求他从来都没办法拒绝。 向晨把手揣进兜里,缩着脖子,这个点,连村子里的狗都安安静静的,他走到门口,以为黄狗就算不朝他吼也要站起身来宣誓主权。但奇怪的是,黄狗并没有响动,它就躺在地上,向晨走近摸它的脑袋也毫无反应,这非常不对劲。 劲风从后脑扫过,向晨察觉到危险的来临,头一低,逃过一劫,转身回头,要拔出剪刀与对方对峙,却忽然想到剪刀被自己放在背包里了。来人西装笔挺,与这贫穷落后的乡村格格不入,脚上皮鞋锃亮,不像是长途跋涉,对方是角,向晨很快做出判断。 但向晨没来得及行使自己作为商的诘问权,对方一个过肩摔把他像咸鱼一样摔在地上,从兜里摸出一把刀要结果他,身手干净利落,一看就是接受过正统格斗训练的。 向晨挣扎,眼看对方刀尖慢慢逼近自己的心脏,在临近死亡的时候,人的脑子里会冒出各种念头,夹杂着这短暂一生的回放,向晨觉得,自己活得挺没意思的,一个错误的结合,一个血液中带着诅咒的种子,如果现在放弃抵抗,那就解脱了不是吗?他能去和母亲相会,他那不成器的父亲也该如释重负他这个象征耻辱过往的污点终于被抹去,一切都会结束,远离这不安的尘世,求死的念头一刹那如流星掠过他的心头,但他很快意识到一点,他的父亲如果真想杀他不至于拖到现在动手,此人的目标本不是他,再一想到之前角诚意交托的事情,向晨才弄明白是自己把灾祸引到于家,他自己挂掉他没有任何意见,但如果对方要伤害自己在意的人,那他一千万个不答应。 向晨出身不好,从小靠着逞勇斗狠为自己博得一个尊敬,在男孩堆里打架是出名的,他没接受过正宗的格斗训练,但生死搏斗是要不遵守规则的,插眼锁喉踢裆这些格斗台上不能见的下流手段是制胜法宝,向晨渐渐占据上风,不给对方喘息的机会,穷追猛打,一个木村锁把对方锁住。 第54页 “谁派你来的?”向晨问,“给你三秒钟回答,不然小心你的胳膊。” 那人没等到三秒,把□□插进自己的咽喉,围着脖子转一圈,血喷泉一样,从他脖子里涌出来,很快,那人就变成鱼身,僵硬了。 向晨虽然出了名的不要命,但那都是嘴上跑火车,第一次见到真的不要命的,他抱着膝盖坐在地上哆哆嗦嗦,等回过神来之后,他打给了角诚意:“我在于家受到袭击,失手杀了角,也不算我杀的,那家伙自己用刀在脖子上转了一圈。” “根据鱼族律法,我将派人前往羁押你,并将对涉事人家进行保护,”角诚意告诉他,“等待期间你只能呆在现场,否则按潜逃处理。” “我明白了。”向晨挂断电话,想抽根烟压压惊,这才想起来自己以及戒烟很多年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角诚意揉揉太阳穴,看了看自己桌上一堆待审批的文件,“这个地方官再当下去,我怕是活不过十年。” 考斯特先生跳上桌来,占有他的鼠标,拍打他的键盘。 角诚意把考斯特先生抱下桌去说:“现在没空和你玩。” 考斯特先生继续跳上桌来,直接动嘴咬他的电脑,角诚意被逼得没办法,只得把它抱在怀里,逗它玩,店里其他人都忙得脚不沾地,但谁忍心去责怪考斯特先生。 角诚意抱着考斯特先生坐在沙发上,商遗爱表示诚意你的城府很深。 商遗爱说:“诚意,我觉得调查应该从那个叫宫寄真的女人身上着手。” “你为什么会这样认为?”角诚说,“调查还在进行,就算保镖真的是那天伤你的人,也不代表宫寄真和这件事有关。” “所有的异常,都是从她来拜访我之后开始的,”商遗爱说,“从她拜访之后,我们要找的人陆续失踪死亡,施琅受到袭击,也许她是个突破口。” “不是她,绝对不是她,她不是个种族主义者,”角诚意说,“她不是那种人。” “诚意,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第30章 “因为我了解她。” 商遗爱看着角诚意,他知道角诚意的为人,能说出这样的话,和宫寄真必定交情不浅。“因为宫寄真是主人的初恋,”考斯特先生转过毛茸茸的脑袋来了一句,“他们以后要在一起的哦,你怎么能这么诋毁她!看到主人脖子上那条围巾没有?就算他不告诉我我也知道是谁送的,你看他一天到晚爱惜的样子,室内都舍不得拿下来!” 考斯特先生说的是大实话,室内开了空调,热气十足,角诚意穿一件白衬衫,脖子上却不伦不类挂了条围巾,还是宠物懂得主人的心思!慧眼如炬啊! “就你话多,”角诚意哭笑不得地捂住了考斯特先生的嘴巴,跟商遗爱说,“别听它瞎说。” “哦?哈,难怪,”商遗爱抱臂,脑袋后仰,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我怎么就没想到?一本正经,你们两个倒是如出一辙。这样一来,都解释得通了。” “猫的话你都信?”角诚意揉搓着猫头,轻描淡写地说,“都八百年前的事情了,现在是朋友而已。我向来公私分明,尤其是这种关头,如果她真有问题,我不会按下不报。对了,我刚才调查了宫寄真的背景,才知道当年收养宫半槐的是她的父亲,以前从未听她提起过,这才是真正的疑点。” “不要转移话题,”商遗爱说,“真喜欢的话就去追啊。” “这话送给你自己。你要感谢那天被捅了一刀,不然早就和施琅错过,怎么有脸在这里说我?再说了,”角诚意推推眼镜,“论恋爱经验,怎么也轮不到你来教我。” “拿我开什么玩笑,知道诚意你女生缘好,还是说正事,”商遗爱说,“你说到宫半槐被宫寄真的父亲收养,这件事可疑在哪里?” 与此同时,角诚意派出的人已经找到向晨,将地上的鱼尸装进裹尸袋,带向晨折返。 水中是鱼族的天下,但在陆地上为了避免麻烦,就要按照人的规矩办事,低调行事。 派来押送向晨的是角诚意的心腹,对于向晨的事多少也有些了解,特意绕路,经过车站的时候还停下来。 天刚蒙蒙亮,像洗得发白的牛仔裤,车站从来不缺乏热闹,已经有许多绿皮出租车停在出站口,司机见到人便凑上去拉客,男男女女行色匆匆,因此待在原地等待的于安看上去便十分醒目,她穿白色羽绒服,背黑色双肩包,人个头小小的,看上去就像幼儿园门口没有家长来接的孩子,十分无助,时不时从衣服口袋里掏出手机,来回走动眺望远处。 向晨用手擦去车窗上的白雾,眼神久久不能移开。 “去跟她解释吗?给你五分钟的时间。”司机问。 向晨摇摇头:“不用了。” “爽约,会让女孩子伤心的。” “让她伤心是我不对,但我更不希望她因为我受到伤害,”向晨仰头看着车顶,“走吧。” 司机一脚油门踩下去,但他早已从内后视镜看到向晨一脸沮丧的模样:“你会后悔的。” 第55页 从下车到现在,于安已经等了一百二十分钟,才一开始的翘首以盼变成后来的来回走动,再到最后蹲在马路牙子上发呆。 于安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只因为向晨拜访了自己的爷爷奶奶,就觉得人家对自己是死心塌地,只因为内心那一点小小的火苗作祟,就千里迢迢赶过来,只因为那人一句回应,就信了眼巴巴等人来接,距离约定时间过去两个小时,原本她还可以继续等,但死活不回消息不久已经说明一切了吗?她活成了一个笑话,也许人家只是随口那么一答,根本不拿她当一回事儿,发完消息该打游戏该睡觉都不耽误,也许还跟哪个女生正浓情蜜意的,自己宛若一个跳梁小丑上蹿下跳的,很好,她现在明白了。 虽然嘴上说着都放下了,可情绪就像决堤的洪水挡也挡不住,泪水喷涌而出湿袖子都能拧出水来,于安跑卫生间洗了好几次脸,抽噎着最终止住哭,但两只眼睛却已经肿的高高的像桃子一样,她从小就这样,一哭眼睛就肿,这幅样子回去恐怕要叫爷爷奶奶担心,她当即买了回学校的票。 一来一回,来时意气风发,去时失魂落魄,有些东西变了就永远都不一样了。 于安上车,车厢里的人流却被阻塞,令她不能前进,前方还隐隐传来争吵声。 原来一个大叔占了别人的座位还不肯认错,就霸着座位不放,原本应该在那个座位的姑娘不断地拿出车票给大哥看,大哥就是眯着眼靠着座位不为所动。 于安本来就一夜没睡,现在更憋着一肚子火,逆来顺受了小半辈子的她忽然间聚起一种力量,三下五除二拨开人群,走到事件中心,推推那睡觉装死的大哥:“起来!” 大哥睁眼一看,不过是个学生妹小姑娘:“你这个小姑娘怎么回事!” “这是我的座位,我要坐这里!”于安柳眉倒竖,加上刚哭过的眼睛眼角泛红,睚眦欲裂,竟然也有几分不好惹的气息。 “你的座位?拿出证据来!”大哥翻给于安一个白眼。 于安说:“我就看中这个座位了,你让不让吧?” “这是我的座位,没看到我坐在这里?” 于安趁势追上,咄咄逼人:“你的座位?你倒是拿出证据来!你是有车票还是有什么,除了这张老脸,你还剩下什么?” “哎呀,现在的学生素质真低,都不知道尊老爱幼了,”大哥捂住自己的心口,“我可告诉你们,我有心脏病的,你哪个学校的,这么没家教,爹妈没好好教你吧!” “就你有心脏病是吧?谁没有个心脏病咋的?还尊老爱幼?您多大年纪?是睁不开眼还是迈不动腿了?您这张嘴可是夜壶镶了金边呐!我拜托您自个儿照照镜子去,活的越大越抽抽儿,装的是人五人六挺像那么一回事儿,实际上满肚子坏水,成天游手好闲的,你是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就知道出来丢人现眼让大家伙儿看看你什么鳖孙样,你对内有愧于父母,你爹妈把你养这么大就让你出来讨同情了?真不嫌丢人!您要方便告诉我您家地址,我们敲锣打鼓把您送回去,让您爸您妈好好看看您的德行能不能再抢救一下,你是对外无功于家国,你吃国家的大米你不干人事,挖社会主义墙角,薅社会主义羊毛 ,撬社会主义地砖,您要是早死,我们国家经济地位能再上一个台阶!” 于安上下嘴皮翻飞,话语连珠炮一样向座霸男发射,语速之快,语气之强,宛如架设在国土边上的洲际导弹,轰的一声下去,是暴土扬尘,烧得方圆十里寸草不生。 大哥词穷,嘴笨,说不过于安,一扬手要让于安尝尝社会人的毒打,被后座的花臂大叔拦住了。 大叔打个哈欠,似乎从睡梦中被吵醒,他站起身来,顶到车顶,浑身肌肉,仿佛一座小山,脖子上一串金链,用手一指座霸大哥:“下去。” 刚才还神气活现的座霸大哥立马就像枯萎的向日葵,畏畏缩缩站起身来,朝车厢深处走,花臂大叔一声暴喝:“站住!往外走!” 娇花大哥像冬日寒蝉,身子如纸片一样单薄,用手试探性地指了指外面的站台:“那儿?”他语气中还带着些侥幸,希望花臂大叔能对他这个“老人”有那么一些尊敬和怜惜,但他错了,没有人会因为他是一朵娇花而怜惜。 花臂大叔点点头。 枯枝大哥在全车人期待的目光下走到站台上,车门关闭,列车缓缓启动,望着被留在原地的大哥,全车人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于安哇哇的哭声淹没在欢呼声中,她伪装起来的那层防御壳,终于彻底破碎了。 酒吧里,商遗爱和角诚意争执不下。 商遗爱说:“你怀疑宫半槐的理由并不能说服我,他是很长时间没露面,但并不能就此认为他是幕后黑手。” “我没说他是主要的幕后黑手,但一定是幕后人的助力之一,这是对他行为追踪的统计图和分析表,他最后一次活跃在公众视野中是在一年前,正好是2020末日言论兴起的时候,宫族就是利用这个言论申请召开全员大会的,那段时间流言传播的速度和规模是前所未有的,数据呈现不正常的走向,我完全有理由认为是有人在背后兴风作浪。”角诚意把报表一拍,用事实说话。 “他从一年前就没有公开现身过,系统中也找不到任何与他行为相关的数据,那为什么不能认为他已经死了,”商遗爱提出自己的看法,“而且,宫半槐年纪不大,更谈不上家世背景,有什么能耐掀起这么大风浪?” 第56页 “他有。”说这话的人是向晨,他刚被押送回来。 “哦?你为什么这样说?” “他能预测未来。”向晨一字一顿地说道。 别说商遗爱,就是角诚意听到这个说法,也倒抽一口凉气,虽然宫族的天赋加成向来要比商族更加多样也更加令人恐惧,但看穿未来这种天赋百年来也出不了第二个。宫族上一个预言家死于一百二十年前,他曾凭一己之力预测出第一次世界大战的走向,并成功指出战争结束的关键所在,这一场耗时四年,把15亿人口卷入其中的战争,在那位预言家面前不过就像一场沙盘游戏。如果现在他们遇上的真是这样可怕的对手,那他们的一举一动都暴露在敌人的显微镜之下,岂不是做什么都是徒劳? “攻击我的那个人,用□□,穿一身西装,错不了,是他的手下。我就知道是他!”向晨胸腔里似乎有一股无名火,说话间捏碎了手上的杯子,扎了一手鲜血淋漓! ☆、第31章 对向晨事件的调查还在继续,他将被暂时关押,直到最终走完流程。。 “死者身份暂时无法确认,容貌信息在数据库中没有找到,这次事件很快会在全网进行通报,但大概率是没有后续的。”角诚意说。 在市中心的别墅区,管家敲敲主书房的门,推门进去。 宫先生正站在屋子中央,负手而立看墙上挂着的山水画,听到响动,他转身,踩在柔软的红色地毯上,指节敲击实木桌面:“这是最新的通告。” 管家得到他的允许,才拿起那封文件,看完之后,低下头:“宫先生,很抱歉,这次派去的人失手了,您看该怎么处理这件事?” “不要回应,”宫先生沉吟片刻答道,“这宗案件会和其他的无头案一样,慢慢压下去。” “如果不是少爷突然派阿进去保护小姐,我是不会临时派遣别人去完成这件事。” 宫先生说:“我明白,那是我的女儿,出于对她安全的考虑,你没有任何理由拒绝他的提议。” 管家说:“宫先生,我跟在您身边几十年,为人您也清楚,能为您服务是我毕生的荣幸,我也将光复宫族的地位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你的忠心我了解,想说什么尽管说。” “我觉得少爷不是一个可信的人,”管家斟酌字句说道,“这一年来,他是听从您的吩咐,从未踏出房子一步,我也承认他的预测从未失手,但这次两件事撞在一起时间太过巧合,他刚把阿进派出去,马上就预测到于家沟有可以威胁我们的存在,害我们不得不临时调遣其他人。” “阿进是人族,身手不错,但不过是个小小的棋子,你未免将他的分量看得太重,”宫先生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想说,宫半槐那小子每一次是真实汇报了预测,但可能利用当中的时间差来做些手脚,这一点我会考虑,但到目前为止,他是没有动机做这件事的。从他小时候我就把他带在身边,他怎敢反抗我?” “您说的是。”管家恭敬地答道。 宫先生说:“你说的话也不无道理,从今天起,剥夺宫半槐调动人员的权利,不得和除你我之外的任何人有接触。” “我明白了,立刻去办。” 生日会结束,许诺被宫寄真劈头盖脸骂了一顿。 宫寄真:“你为什么不按照剧本来,还自己现场发挥,如果你有一个口误你知不知道底下多少双眼睛盯着你?翅膀硬了是不是,不知道自己到底多少分量,为了这次生日会多少人忙活了一个星期没合眼你自己心里有数,别以为走黑红路线就能为所欲为,现在捧你的人将来才起来比谁都狠。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不给你充分的自由吗?因为你没有作品,也没有人脉,更没有退路,你走的每一步都是不可逆的,别人说错一句话打个哈哈休息两年东山再起大不了退出这行继承家族生意,你有那个本事吗?” 许诺今天面对宫寄真排山倒海的训斥倒是一点都不怂,甚至还面带笑容,等宫寄真不带重样地训斥他半个小时停下来喝水的时候,许诺笑嘻嘻地说:“宫姐,我账上有点钱了,我请你吃饭吧。”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许诺搓搓手:“真的只是请你吃饭,你看,从我成为一名演员以来,每天那是兢兢业业的,好久没去饭馆吃饭了,我也没有什么朋友,如果宫姐你不和我一起去,那我只好去找以前的狐朋狗友。” “不得了了,都会用激将法了!”宫寄真抬手看了一眼手表,“你的工作在五个小时之后开始,别怪我没提醒你。” “和宫姐一起吃饭就是最好的休息!” 许诺屁颠屁颠跟在宫寄真后面,大概觉得台上没感谢够,还得接着感谢。 宫寄真是嘴里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山珍海味统统尝过之后,反而对吃的并无特殊要求,只跟许诺说找个差不多的地方就可以,谁知道许诺把她带来吃一百元一位的海鲜自助是什么意思? 不过看这傻孩子一脸的期待,宫寄真也说不出什么打击他的话来。 时间还早,许诺也不是红透半边天那种明星,把脸一遮,穿过大半条街竟然都没有人认出来,宫寄真认为这在某种程度上是她的失败。 第57页 自助餐可以,海鲜就免了,宫寄真弄了点水果就着红酒,两人刚落座,许诺的手机就开始振动,许诺拿出来,给宫寄真看来电显示,得到允许之后才敢接起。 “妈,”许诺操一口乡音,瞬间把他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时尚气息给全部抹杀,天下方言各不同,但精髓都在一处,所以许诺的话宫寄真能听个八九不离十,“我在外面好着呢,顿顿都能吃肉……有,棉衣也有……老板对我很好,工友们也不错,过两天我寄点东西回家去,你也别省钱,柴火该烧就烧,咱家现在有钱!” 宫寄真听许诺打电话,有时语气一转跟孩子一样撒娇,真是好奇他在花花世界转了半圈还能保持这份天真,不过天真在宫寄真这里从来都不是什么值得赞赏的美德。 “宫姐,宫姐!”许诺在宫寄真面前挥挥手,“想什么这么入神?” “在想你哪来的工友。” 许诺挠挠头:“之前去做模特我妈问我是干什么的,我说就是走两步就把钱挣了,她年纪大了也不懂非说我被骗了,哪有那种事情,说她儿子长什么样她清楚赶紧辞了工回家去,所以现在我就告诉她我在工地上搬砖。” “你还真行,”宫寄真说,“如果是他,不,你们不一样。” 许诺说:“你是想到谁了吗?” 宫寄真因为他并不知道鱼族的事情,便不做防备:“一个跟你年龄相仿的弟弟。” “他是你亲弟弟吗?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宫寄真说:“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相处总会有感情。我想帮他,但我无能为力。” “他怎么了?” “被一个长辈控制了。”宫寄真说出这话,自己都觉得有几分荒诞。 “现在都21世纪了,一个男孩子还能被控制?”许诺嘴里嚼着东西含混不清地说,“我妈当初防我防的多严!我还不是从山旮旯里面跑出来了?” “那是你妈!你对真正的力量根本一无所知。”宫寄真说到这里,也感觉到自身的无能为力,“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用他的自由,换了我的自由,但我甚至在情感上都没办法与他更进一步。” “为什么?”许诺歪着脑袋问。 “因为他是疯子养大的,都是怪物。” 许诺没懂,只觉得宫姐不容易,给自己添了一杯果酒,晃晃悠悠站起来:“宫姐,我真的很佩服你,敬你一杯。” 宫寄真一把按住他:“敬酒免了,你以后每天都吃白水煮青菜就是对我最好的回报。” 许诺同志脸一僵,当场就差点晕过去。 生而为人,永远都要把自己的职业当成衣食父母小心供养。 自从被宫寄真一顿训斥之后,许诺的业务水平又提高不少,风里来雨里去,泥坑里打个滚,雪地里穿单衣,徒手爬悬崖,演技是个玄学发挥极不稳定,但说声“敬业”是没问题的,俨然从小鲜肉跻身于德艺双馨老艺术家的行列。 连无意炫富这种事情都有所变化,许诺深深感觉到作为一个有高尚追求的人,他的趣味已经达到了质的飞跃,让别人知道腕上手表有多贵远不如导演一句夸奖带给他的喜悦大。 施琅很少主动夸许诺,这一天许诺趁闲暇时候打开微博就看到施琅对他不吝啬的夸赞,小伙子一边给出官方的回答“我现在还不够好,我会继续努力的,”,其实早在暗地里摸摸自己的后脑勺笑出声来。 【这部戏是你自己接的吗?眼光真不错,我看你同期窜出头的艺人现在都没有你发展的好。】 【是经纪人帮我接的,这些事情太复杂了,我也不管,经纪人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就是在你生日会上出现的人?小姐姐长得好漂亮也很有气质,想跟她做朋友。】 施琅对宫寄真进行了一阵真心吹捧,许诺对于自己拥有这样一个能干的经纪人不无自豪,三言两语之间,就从他嘴里掏出了宫寄真的全部信息。 施琅给商遗爱打电话,约在学校门口见。 商遗爱没听她的,等在楼下,就看到施琅蹦蹦跳跳地出来。 “怎么这么开心?”商遗爱问她。 施琅卖了个关子:“我可是大功臣,你可要请我吃一顿我才能告诉你。” 商遗爱当然是满口好好好,顺着施琅来,饭桌上听到施琅去深入敌后、独立作战,和许诺套情报,当场就沉了脸面色极其难看。 施琅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一时间一双眼睛暗淡下去。 商遗爱握住她两只手,施琅才察觉他的指尖是冰凉的。 “施琅,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在这种灯红酒绿莺歌燕舞处处飘着饭香的场所,商遗爱一脸严肃,形成极大的反差,施琅根本绷不住脸甚至噗嗤一声笑出来。 “好了,我知道了,你不是派人保护我吗?而且我有分寸的。”施琅说,“你都说了,这是一场事关人类与鱼族低阶种群的生死存亡之战,我作为猴子大军的一员猛将,怎么能不出力?向盟友表达我方强烈的合作意愿!” ☆、第32章 “你呀!”商遗爱戳戳她的额头,是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第58页 施琅反握了他的手:“我希望能帮你,而不是躲在你的身后什么都不做。我知道我自己只是个普通人,没有异能,可我能做一些文职工作帮你收集情报,再说了,你不是派人保护我吗?不会有事的。” 施琅内心其实是很不安的,鱼族应该有很多像宫寄真那样的女人吧?美丽,精明,身怀异能,可与男性一较高下,这样一比,施琅觉得自己在起点上已经输了。 商遗爱也觉得自己是太过独断专行,向施琅道歉:“施琅,我是想保护你,牢牢地把你护在我的羽翼之下,没有考虑你的感受,我会给予你自由和信任,但你也要相信我。” “我哪里不相信你?”施琅反问他。 “你不相信我是真的爱你,无论你是人族还是鱼族,我就是喜欢你,没有理由,”商遗爱盯着她的眼睛,“情不知何起,一往而深。” 考斯特先生趴在吧台上,一束阳光从窗外洒进来,正照在它背上。 酒吧里回荡着敲击键盘的声音,角诚意总是这样不知疲倦,能从晚上一直精神到白天。 “别人在约会,你在工作,别人在吃饭,你在工作,别人出去玩,你还在工作,”考斯特先生摇摇头,“怪不得单身。” “这不是还有你跟我相依为命吗?”角诚意把考斯特先生抓过来,狠狠揉搓道。 考斯特先生一爪子拍在角诚意脸上:“别,我还是更喜欢美女。” “喜欢美女你还认我当主人?” 考斯特先生叹口气:“当初看你长得帅,以为跟着你准没错,没想到小伙子一表人才偏爱工作,可惜了你这张脸。” “哦,那我把你扫地出门,你重新找主人怎么样?” 考斯特先生又是一巴掌扫过去:“反了你了!” 好不容易把考斯特先生哄好,角诚意又投身到工作中去,他翻看着向晨传递给他的信息,根据于家老人所言,另设一口井是得地气的行为,各地还有许多古城是龟城构造,甘肃永泰、山西平遥以及成都,但这些古城分布并无规律,如果重复淹城城外设井的操作,得到的地气也比较分散,用处并不大,幕后人的野心显然不止于此,淹城夺地气的举动更像是实验性的,可以预测的是对方接下来将采取进一步的措施,角诚意揉揉自己的太阳穴,感到头疼。 “我觉得应该从方法着手,”酒保给角诚意递上一杯热茶,“得地气的方法在我们已有的典籍库中都没有记载,幕后人是从哪里知道的,而且于家老人不过是普通人族,他又是怎么看出来的?” “我忙得脑子都不转了,还是你想的周到,”角诚意说,“听你的意思是已经有了大概想法,说来听听。” “之前向晨说他认识周易师的时候我有所担心,所以去调查了于家沟的背景。”酒保把文件放在角诚意面前,“于家沟地处东南,村庄四面环山,一条天然形成的沟壑贯穿村落,从人口和经济发展规模来看与普通村落没有任何区别,但于家沟每年都会举行一次祭祀活动,活动名为‘鱼龙祭’。” “祭鱼拜龙?有意思。”角诚意推推眼镜,“神不歆非类,民不祀非族,一般人族不会祭祀非本宗族的祖先,他们这出祭拜似乎没有根源。” “那不一定,我去查了当地县志,大概在两千七百多年前,一群流民因战乱迁徙至此,此地地处偏僻四面环山,因此定居下来,世代繁衍至今。于家沟后山有壁画记载当时盛况,壁画没有得到妥善保存,年代久远加上风雨侵袭,已经脱落,村民们不懂,重金聘请民间画师把壁画涂得是不成样子。所以我去找了十几年前的扫描图。” 角诚意打开文件,将壁画拼凑起来。画上显示三方会战,其中一脉落败便迁徙到此。值得注意的是画中人全都人身鱼尾,似乎是在水下进行的战斗,有海马拉车,剑鱼开路。 “三方会战?从时间上倒是和三王之乱相吻合。”角诚意喃喃道,“真的存在吗?” “您和我想到一块去了,”酒保伸手一指,“看这里,战败后,这一脉还不忘记将库藏典籍带走,只是路上遭遇天火,将书籍遗失大半。” “这本书在画面上比例很大,按中国古代绘画的说法,会将重要的事物重点突出,”角诚意说,“只是年代久远,看不清上面的文字。按照现有的证据,我们可以做一个大胆的猜测。” “于家沟人曾是鱼族一员,甚至还可能身份显赫,不过经过数千年与人族通婚,已经基本上失去鱼族特征,而他们的文化也在传承中遗失了大部分,可能是遗失,也可能是先祖的刻意隐瞒。”酒保说,“三王之乱很可能是为了争夺这些书籍才开始的。” “壁画上显示,其他两方首领各持一本书置于身后,说明要大量聚集地气,要集齐三本书才能实现,如今问题在于,其余两脉现在何处?经历数千年,要找到他们恐怕不是易事。” “我才一会儿不见,你们就有这样的进展。”商遗爱推门走进来,加入讨论,他凑到壁画前面去,皱起眉头,“我还记得你给我讲过的神龟救黾,淹城之君很可能是两脉之一。” 第59页 “是一个方向,但我感觉用处不大,就算是又怎样?数千年变革,真有这册书也早就毁了,更何况我们现在还不知道另外一脉的下落。”角诚意说。 “难道就这样放弃线索吗?”酒保问,“我是不甘心的。” “我相信你的能力,但这件事难度太大,”角诚意说,“我给你十天时间,如果没有任何进展,可以放弃了。” “明白。” 于安自己垂头出了地铁站,看到有个女孩子提着行李箱站早台阶前面发愁,她走过去,妹子劝她:“你可能提不动,里面的东西很沉,我们一起提?” 于安摆摆手:“不用。”说完一口气将箱子提上二十级阶梯都不带喘的。 女孩跟在她身后,看得是目瞪口呆,连连道谢。 “不是说好了等我,你厉害啊!”一个男生从便利店出来走到他们身边。 显然他们俩认识,女孩冲他翻一个白眼:“真以为没了你不行?” 样子亲昵,仿佛是一对小情侣,于安暗想她做错了什么要受到这种暴击,接受了女孩的道谢,她快步走开了,还是不见到这些心底会比较清静。 回到学校正是午饭时间,于安拐进食堂随便点了东西,正要刷卡却发现自己卡里余额不足。 “我帮她付。”身后传来一个男声。 于安转头看,是刚才的男孩,原来他也是这个学校的。 两人吃饭,位置靠得很近,男孩总是有意无意找话说不让气氛冷下来。 于安嫌他烦,没好意思直说,问他:“你女朋友呢?” 男孩一头雾水:“她是我妹妹呀!” 施琅提着大包小包回到宿舍,腾不出手开门,便扯了一嗓子喊道:“亲爱的,开门!” 室友也许是闻到饭菜香味,比兔子都快三步并作两步窜到门前,把施琅迎进来。 “你怎么知道我没吃饭?” 施琅反问:“你哪次周末早上吃过饭?” “有男朋友的人就是好啊,”室友说,“不像我,一个人孤苦伶仃在宿舍。” “你每天都在宿舍里看剧除了我能见到别人?” 室友问:“你不也一样?除了自习室就是图书馆健身房,男朋友上哪找的?” 施琅想到商遗爱目前顶着的身份是大学教授,这关系抖露出去有点“不伦”呐,于是只笑眯眯说:“保密。” “跟我你还瞒着?”室友嘴巴里塞满了东西也就顾不上跟她计较,“这些东西我一个人也吃不完,你要不要把其他人叫过来一起?” 施琅去敲于安宿舍的门,于安怒气冲冲地拉开门:“我们宿舍不求上进,自甘堕落,没有人考研,不想出国,不学英语,不做调研,不给扫码……” 等看清门前站着的是施琅,于安那股子上山打老虎的气势弱下三分:“施琅是你啊,进来吧。” 施琅一看她情绪不对,上前小心翼翼询问:“怎么了这是?谁欺负我们家安了?你告诉我,我们去收拾他。” “没人欺负我,”于安说,“我就是要宣布一件事,从此以后,我要是再提向晨,我就胖十斤!” “他怎么了?”施琅问,“你前两天不是还特别喜欢他吗?” “那是以前!别跟我提他,现在姐姐有了新目标,”于安从桌上拿出一盒蝴蝶酥来给施琅尝。 “这不是玉蝶轩的吗?听说排队要排好几个小时!”施琅咬一口,“嗯,味道不错,特酥脆,果然贵是有贵的道理。” “我没排队,不是我买的,”于安说,“别人送我的。” 说到“别人”的时候,于安声音低了一度。 作为情场新人的施琅,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 ☆、第33章 “所以你就答应他了?” 于安说:“反正只是约好了一起去吃个饭,怎么你的表情好像我是你老婆突然跟人跑了一样?” “你真的想好了?” “这有什么不好决定的,那男生不错,人长得还行,关键是情商在线,哪里像那个谁。” 施琅身体前倾:“安啊,你能这么想当然是好事,关键是我怕你后悔,万一向晨不回你消息是出车祸了、被花盆砸了,到时候你吊着一个,心里又想着一个。” “屁!我还真担心过他,给我爷爷打电话,爷爷说向晨不告而别,但向晨早上还给爷爷发短信让他注意身体。我是看明白了,他就是躲着我,”于安说,“呸,他以为他是什么潘安再世,我非他不嫁?你不喜欢我你说清楚了就好,跑什么?我能吃了你?” 看于安心情转好,施琅又陪她聊了会儿八卦就回去了。 宫寄真亲自把许诺送到片场,嘱咐他几句。 “我最近几天都不会来探班,你自己有点觉悟。” “宫姐!”许诺叫住宫寄真。 宫寄真转身看向他:“嗯?” “你注意安全。”许诺最笨,憋了半天说出这一句叮嘱。 宫寄真嗤笑着转头离去,以她的能力,何须许诺一句嘱咐? 第60页 许诺则忧心忡忡,每次宫寄真总像话里有话,好像离开了就不再回来一样,偏她把自己看成个傻弟弟,不管自己说什么她肯定是听不进去。许诺叹口气,不知不觉间,他对宫寄真的情感好像对他妈的情感,对方打他骂他,他依然认她,可能是斯德哥尔摩综合征犯了。 “你告诉我,宫半槐看到了什么。” 每次宫寄真被召回家,为的都只是这件事,一踏入家门,她都能闻到一股腐朽的味道,不是金钱和权利,而是那些人脑子僵化仿佛是几百年前的样子。她疑心如果在这栋屋子里呆久了,就要像大厅里的鱼那样,变得痴傻。 “他看到商遗爱在调查我,似乎对我们起了疑心。” 宫寄真说完,宫先生转着手上的佛珠一言不发,倒是宫半槐脸色煞白表情不是很自然,宫寄真心里咯噔一声,感到事情不大妙。 管家站出来指着宫半槐说道:“你不是说什么都没有预测出来吗?怎么还有所隐瞒?” 宫寄真知道管家早就看宫半槐不顺眼,但理由是什么就不得而知。 “商遗爱对姐姐展开调查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宫半槐缓缓说,“商遗爱只是调查,他察觉到一些不对劲儿,但他不能确定源头,四处调查是必然的,那就让他查,以他的情报能力是查不出什么的,但如果我把事情讲出来,管家你一定会采取措施,戏做的不足反而会打草惊蛇,这就是我知情不报的理由。” 一边是跟了自己几十年的管家,另一边是从小养在身边的孩子,宫先生无疑更相信管家,但他也相信宫半槐没有那个胆子骗他,一个在黑暗中养了十几年的孩子,体内也必定流淌着黑暗的血,光照进黑暗,黑暗也不会接受,一个精神上的残疾,宫先生用蔑视的眼光看他,享受自己对他的绝对控制,饶是这样,仍是要吓一吓他。 “我能相信你的话吗?” 宫半槐说道:“父亲母亲英年早逝,我自幼没了家,偌大的鱼族只有您一人挺身出来将我收养,带在身边,我除您之外并无亲人,又有什么好隐瞒的?” 宫半槐一席话说得巧妙,既感念了宫先生对他的养育之恩,又表明他不过一株浮萍能有什么二心。管家对他的话挑不出什么毛病,只站在一旁不答话。 这一关算是过去了,宫寄真起身要离开,但宫先生拦住她:“我需要你为我做事。” 宫寄真并无反抗的余地,她有把柄在宫先生手中。 “之前在淹城遗址试验的夺取地气之法已经成功,您是想让我把典籍剩余部分找齐?” 宫先生摇摇头:“不,那件事有人在做,我需要你打发掉商遗爱。” “他确实碍眼,但他人际关系复杂,恐怕不能轻易动他。”宫寄真说。 “你这么说?怎么倒像是在维护他。” 宫寄真说:“我见识短浅,只是按自己的想法说说而已。” “你要时刻记着,你是宫,身份与他们不同,那些低劣的种族,只能用来奴役。” 宫寄真垂下眼帘:“父亲,您的教诲我记下了。” 从主书房出来,宫寄真在走廊上遇到了宫半槐,对方显然是在等她。 管家站在宫半槐面前:“少爷,先生吩咐过的话你应当记得,请回房,别叫我为难。” 宫半槐长身玉立,倨傲地看了管家一眼:“管家您对我的敌意太过明显,内讧并不是宫先生喜欢看到的,您尽管为难,我丝毫不放在心上。” 这大概是宫寄真第一次看到宫半槐的反击,一向如面团一样任人捏圆搓扁的他竟然也有脾气?这是宫寄真第一次重新认识宫半槐。 管家看出少年故意的挑衅,但管家不愿意跟他一般见识,这次由他去了。 “专程等我,是有什么话要说?” “只是很长时间没见到姐姐,好像瘦了。” 宫寄真道:“你拍马屁的功夫倒是一流,难怪能待在老头子身边这么多年。” “姐姐难道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讨厌我?” 宫寄真说:“说出这种话,可真让人伤心。从你进我家的第一天,就该知道我对你是什么样的。” “姐姐对我的好,始终有一道屏障。再黑暗的地方也总有光的存在,可是光却不接纳黑暗。” 宫寄真抬头看他:“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姐姐,我想要的,从来都比你想的更多。”宫半槐眸色浅,这样一双眼睛盯着宫寄真,更加让她捉摸不透。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我们都是过河的泥菩萨。”宫寄真笑道。 “姐姐,我可以庇护你,这一点,请你相信。” 从宫半槐这个行动受限的人口中听到“庇护”二字,宫寄真不置可否,只拍拍他的肩膀:“你不仅学会他的两面三刀,还学会了他的盲目自大。” “一个男人是不会说出超出他能力范围之外的话。” “男人?”宫寄真戏谑着拍了拍这所谓男人的屁股,“我还有事,下次回家再来看你。” 宫半槐也不气恼,只目送她离开大门。 客厅花瓶里,玫瑰依然开得娇艳。 第61页 商遗爱修剪根系,重新把花枝插进瓶中:“宫小姐,好久不见。上次您送我的花还开得很好。” “商先生好兴致,我这边要处理的麻烦事很多,头一件就是要向你道歉。” “哦?我还不知道宫小姐哪里得罪过我。” 宫寄真开口说道:“我有个弟弟,恐怕您不知道,他叫宫半槐,是我父亲收养的。” “这个名字很熟悉,好像是半城泛塘案唯一的幸存者。”商遗爱说,“这样的事情在当年轰动一时,我还是有些印象的。” “你前段时间受到歹徒袭击,我想他需要为这件事负责。” “我不明白,我从没见过他,他有什么理由对我下手?”商遗爱说,“而且,如果要道歉,本人不到场岂不是很没有诚意?” “出于安全考虑,还是不见他为好。他从小就表现出一些倾向,对生命漠视,以折磨他人为乐。我说这话绝不是危言耸听。也许你会觉得我与他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弟,这话从我口中说出来不能让人信服,那你可以去找他从前的邻居、朋友了解情况。”宫寄真说,“以前有个叫商向晨的是他朋友,但两人最终闹到见面要拔刀的地步,甚至放话老死不相往来。” “我很好奇他到底做了什么,能让朋友反目。不过小孩子之间小打小闹恐怕也算常见,只能说他们还太天真。” “如果你的朋友在你们一家熟睡的时候,烧了你们的房子,你还会觉得这是在开玩笑吗?”宫寄真脸上带着微笑,漫不经心地述说这一小小的“恶作剧”。 在陆地上呼吸空气是鱼中贵族的待遇,但离了水的贵族,所能做的并不比人多。 白天还称兄道弟搂肩闲聊,夜晚面带微笑有条不紊地带了一桶汽油到他家去,夜色如水繁星点点,宫半槐哼着小调慢慢把汽油撒完,“咔”的一声金黄色的火焰窜起,他丝毫没有犹豫,将打火机扔向屋角,更大的火如热浪一般升腾起来,火舌舔舐着墙壁爬上屋檐,火光照亮他白皙的面庞,清透的眸子中映照出火势,一张不谙世事的面庞天真无邪地站在屋子旁,听着屋子发出燃烧的声音,全然没有考虑到屋内的一家三口。 向晨一向睡眠浅,叫醒家人,防盗门已经在高温下开始变形,金属把手更是烫到手放上去能听到“滋滋”的肉响,根本转不动,一家人想法子砸了窗户,也不管上面粘连的玻璃碴,狼狈地爬出去,浓烟让他们猛烈地咳嗽,灰尘带着血污凝结在他们身上,仓皇逃出来的向晨一眼就看到了,他最好的朋友,就站在空了的汽油桶旁边,看着他们一家燃烧,没有叫人,也没有采取其他措施。 两个少年的眼神交汇的那一刻,气温降到冰点以下。 ☆、第34章 “为什么?”向晨呆呆地走向宫半槐,推了他一把,“你为什么要害我?” 宫半槐后退两步,又站定了。 我们不是朋友吗? 我给予你我所有的信任,你却要眼睁睁看着我在大火中死去? 如果不是朋友,那我们之前都算什么?都是装的?你把我玩弄于股掌之上吗? 付出的真情被人扔到地上践踏玩还要吐上一口唾沫,向晨怒极反笑。 是啊,怎么这么傻,他是高傲的纯血宫,收买一个出身不好的商做跟班是他的目的,自己怎么到现在才看清楚? 可内心还有一丝挣扎,向晨在想也许不是宫半槐干的,也许他只是路过。 宫半槐揉了揉被向晨推过的地方,走上前,贴着向晨的耳朵告诉他:“没烧死你,可惜。” 向晨一听,全身的血液往头上涌,一个过肩摔把宫半槐撂倒在地。 宫半槐仰面笑了,一滴鲜血落在他的面颊上。 向晨低头看,宫半槐的右手上不知何时凝出一根冰柱刺进他的腹腔。 “我们很早就发现了这个问题,采取过很多措施,但是一直都没什么效果,”宫寄真啜了口茶,接着说,“一年多前,我们实在没办法,限制了他的人身行动,以为这样就能避免他生出事端。没想到他总能绕过我们的监管,去做一些让人不能接受的事情。商先生,这就是我不能让他亲自登门跟您道歉的原因,也希望您能尽快离开,避免再次成为他下手的目标。” 商遗爱听得很认真,但只是微微一笑,并没有立即做出回应。 宫寄真接着说:“迫于一个男孩的压力离开这地方听起来不大光彩,但听我说,这件事上再怎么小心都不为过。我们家当然对他负有管教的责任,但他的能力远远超出我们能控制的范围。” “做出这样的事,是该受到审判的,”商遗爱朝后靠着沙发说道,“仗着宫族特权,果然能为所欲为,我看在大会上要提出这一条,管他是什么族类,只要违背了规则,都要受到惩处。” “我是宫半槐名义上的姐姐,照理不能附和你,否则显得我们一家对他不好,但,”宫寄真话语一转,“我赞成你的想法,能力越大的越需要受到管束,商先生,我很期待看到你的提案。” “我会尽力的,”商遗爱说,“就不要再来看我了,我不打算耽误时间,明天就走。” 第62页 “那是最好。” 商遗爱打开门把宫寄真送走,四下没有注意到其他人,便朝楼梯后说一声:“出来吧。” 角诚意抱着考斯特先生从楼梯后走出来,坐在沙发上,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你们两个还真是心有灵犀,一前一后来找我。”商遗爱开玩笑地说道。 角诚意只淡淡说一句:“毕竟这段日子我们上蹿下跳,幕后人再不来找我们也实在说不过去。” “不过,我信了你之前说的,宫寄真不是幕后主使,她只是奉命行事。”商遗爱说,“对于她刚才说的,你觉得有几分可信?” “真真假假,宫半槐是否为主使有待商榷,”角诚意抚摸猫头,“但宫半槐和向晨之间的矛盾如她所说。” “难怪前几天向晨提到宫半槐的时候表情像是要吃人。”商遗爱说,“你和宫半槐是旧识,他从前有表现过这样明显的反社会人格倾向吗?” 角诚意摇摇头:“他有点倨傲,但个性并不偏激。和向晨的那件事,颠覆了我对他的看法。可能是突然之间受到什么刺激?又或者天才总是要做出一些不为人理解的偏激举动。” “但正如你所说,他不是从小疯到大的,所以这件事,我有不一样的看法,反常有时候是一种讯息,可能他没办法通过正常渠道向我们传达他的意思,”商遗爱说,“之前我们分析,背后至少有两股势力想左右我,一种要推着我尽快离开淹城,另一种力量却要留下我。” “你想赌一把?赌宫半槐有事想告诉你?”角诚意问。 “不错,”商遗爱从口袋里掏出占玉,将它放在自己手上,“占玉是指引我们前往不周山的唯一方法,诚意,你说哪里的治安差一点,我一不留神这玉就能被偷走?” 角诚意说:“这容易,我给你指条路。” 在几百米之外,施琅刚刚从床上爬起,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懒起来连一向自诩为懒虫的室友都要拱手让位,也许是幸福的人没烦恼就睡得踏实吧。 “刚起床就化妆?下午出去?” 施琅兴奋地回答:“他约我去朋友的酒吧玩,一起吗?我记得上次你说过想去酒吧开开眼。” “这还是不了,你们小情侣,我一个电灯泡杵在一边算怎么回事儿?”室友说,“而且今天天气不好,貌似要下雪,你知道的,这种天气我还是老老实实在宿舍看我的综艺。” “真不去?”施琅歪头看她,“别因为他在就不好意思啊,我跟你认识多久,跟他认识多久?论交情他可是要靠边站的。” 室友说:“真是天气原因。我要下去拿外卖了。” 室友穿着白底红花珊瑚绒睡衣,蓬着头发,趿拉着拖鞋,打着哈欠走到宿舍楼门口,从外卖小哥手中接过袋子,猛然间半睁的眼缝瞥到楼下会客厅坐着一个样貌端正穿衣打扮也很清爽的男孩,一下子把半张的嘴巴闭起来,虽然她自诩女汉子,可还是要面子的,要是早知道楼下有这么一个好看的男孩,她绝对要打扮一番不给女孩子丢脸。 在楼梯上,室友遇到于安,两人闲聊两句,室友看到于安挽着那男孩的胳膊出去了。她一路冲到宿舍,“咚咚”敲开宿舍门,晃着施琅的肩膀:“我有紧急情况要跟你说。” 施琅:“嗯?” “于安她恋爱了!不过对方不是她说的向晨。我看到他们挽着胳膊出去的。” “上次我可能忘记告诉你了,于安说她以后再也不想提向晨那个王八羔子!” “哼!你们两个不知不觉竟然都脱单了,哎,撇下我一个孤家寡人。”室友说着,气鼓鼓地朝嘴巴里塞了一口饭,撑得腮帮子圆圆的。 向晨的事情已经走完流程,虽然杀手的身份依然没有确定,但向晨是并未故意伤害对方,无罪释放了。 被放出来,向晨第一件事就是跑去问角诚意:“于家人都没事儿吧?如果于爷爷因为我收到牵连,那于安肯定不不会放过我的,按她那个性子,能当场提起板凳追我三条街。” “一切都好,这点你不需要担心。” “那调查得怎么样?我是说失踪的那些人。” 角诚意说:“目前认为这些案子和宫半槐脱不了关系,但具体的还需要进一步调查。” “调查有必要吗?宫不是一向享有特权能逍遥法外吗?”向晨嗤笑道。 “性质恶劣且屡屡不改的,地方官有权力将其收押,”角诚意解释道,“一般宫都自诩贵族,多少年没出过这样的典型,所以你对于这一点并不清楚。目前还在收集证据,一旦证据确凿,那就都好办了。” “哈,那我可要留下来,亲眼看看他是怎么倒台的。” “你别忘了去参加大会。” 向晨说:“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会忘,但以你们的办事效率,我想时间足够了。” 酒保匆匆走来,朝角诚意说什么,角诚意接起电话,连连点头:“明白,我马上赶过去。” 向晨冲他摆摆手,知道他是大忙人,也就不拦他,自己拿出手机来刷微博,铺天盖地都是淹城码头出现人鱼。还有现场配图,两个人身鱼尾的躺在地面上。 第63页 “为这事?” 酒保点点头。 “诚意哥可真是个大忙人。”向晨说着,从椅子上跳下来,把帽子扣脑袋上。 “哎,你要去哪?”酒保怕他横冲直撞去找宫半槐,急忙拦住他。 “我去现场围观一下,别那么紧张。”向晨说,“我连宫半槐现在住哪都不知道,何谈去找他。” 酒吧今天是格外热闹,走来向晨,商遗爱又来。 酒保见他身后跟了个女孩子进来。女孩眉目清秀,进门后边四下打量,看起来对里十分新奇,察觉到酒保的目光后,女孩冲他微微颔首,想来她就是商遗爱那位红颜,酒保不敢怠慢,急忙请他们进来。 商遗爱给双方做介绍,将外套脱下:“我要进你们的资料库,诚意那边已经打过招呼了。” “这件事,老大嘱咐过我,请这边来。” 酒吧从外面看上去不大,没想到里面别有洞天,酒保在前面七拐八拐的,走了大概七八分钟还不到头,路上有一段通道,像是水族馆通道,一层玻璃之隔,许多蓝色长尾巴的鱼朝他们游来,仿佛一团云雾,仙姿缥缈,商遗爱向施琅介绍“这是蓝鎏金,你把手放在玻璃层上看看。” 施琅听了他的话,将信将疑地把手按了上去。 ☆、第35章 “会出现什么?”施琅一只手还按在玻璃上,扭过头有些期待地问商遗爱。 “会感到凉。”商遗爱一本正经地回答。 施琅这才察觉自己被他戏耍,气不过狠狠给了他一拳。她的拳头绵软无力,她累出一身汗来打在商遗爱身上却显得绵软无力,施琅当真要怀疑有一天自己会因为家暴商遗爱反弄伤自己的手腕。 商遗爱笑着将她的手攥在手心:“不骗你了,你看。” 施琅带着怀疑的眼光审视他,决定再最后信他一次,抬头来见到,头顶聚拢无数的蓝鎏金,它们拖着会闪光的尾巴如同大雁那样有序地变换队形,最后一次变换时间却稍微显长,施琅抬头,一动不动,好奇最终会变一个怎样的戏法出来。 如拨开云雾,蓝鎏金的礼物给了施琅一个大大的惊喜。他们排成两个人物的图案,脸上长了褶子的一男一女挽着手臂笑得开怀。 “它们这是祝我们百年偕老,”商遗爱凑在施琅耳边低声说道,“如果不给回礼,是很失礼的事情。” “可是我两手空空,什么也没有准备。”施琅对于这份别开生面的礼物感到惊喜,也想回一份等价值的礼物。 “你亲我。”商遗爱单手指了指自己的面颊,表情很是认真,“你亲了我,它们就知道你的心意了。” 酒保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施琅看商遗爱一脸的严肃,不疑有他,当即踮起脚尖,商遗爱半闭眼睛,施琅轻轻在他面颊上亲了一下,是小鸡啄米式的亲昵。 头顶通道里蓝鎏金们排列出烟花升空炸裂的图案表示着欢欣鼓舞。 商遗爱略带得意地说:“其实我骗你的,不需要回礼。” 施琅更得意地踮起脚尖强行搂过他的肩膀:“兄弟,我知道你骗我,我就是想亲亲你。” 不同于这边小两口的浓情蜜意,淹城码头出乎意料的人声鼎沸混乱不堪。 在众目睽睽之下用两个硅胶假人把码头上的鱼人换出来很有难度,鱼族也并没有出神入化的魔术师能一秒移形换影,角诚意远程操控,水底的鱼族掀起波涛,一个大浪过来,已经完成偷梁换柱,角诚意揉揉太阳穴,总算又有惊无险完成一次危机处理,后续的事情永远要简单得多,媒体会发文表示这是民众一时以讹传讹,今天的事成为又一个乌龙事件,真相曾无数次摆在人族面前,可一层面纱足以哄骗他们停下追逐的脚步转而朝向别的道路。 于安和暧昧对象正在码头上散步,符南,是这男孩的名字,幽默风趣,还是医学院学生会的会长,两人总是有说不完的共同话题。 而且符南十分懂得照顾别人的感受,于安感受到他的关怀如同春风拂面,恰到好处,比向晨那个呆头鹅好得不是一星半点。 在码头不远处,公交车刚刚停下来,一个年轻女孩被人群挤得脸部变形依然不忘记大声喊叫:“抓小偷,我的包!” 她这么一喊,一个刚下车正悠哉朝前走的男人突然间加快脚步朝前方的小巷子跑去。 小偷单手抓着包脚底抹油一样朝前跑,正回头瞥见事主还被卡在公交车上原地跳脚,大街上也没个人拦他,等他一拐进巷子,那就是如龙入海,如鸟在林。 谁料,半路上突然蹿出个好事的小青年,看到这一幕,马上追过来。 到底是年轻人,腿脚利索,一片“抓贼”声如同擂鼓,更激得他热血沸腾,三两步就跟在小偷身后进了巷子。 小偷进去以后才发现是自己慌不择路,选了一条死胡同,墙边倒是堆着一些破烂箱子,他刚踩上去还来得及翻过墙就被人揪着领子拽倒在地上。 “把包交出来。”小年轻单手插兜,另一只手都伸到了小偷的鼻子下面。 “兄弟,不如这样,”小偷看他大冬天里只穿一件连帽卫衣,看上去很是寒酸,于是打算跟他商量,“分你一半,放我走,对你对我都好。” 第64页 “放屁!现在交出来我还能放你走,一会儿等警察来了你要走可走不了了。”年轻人说。 小偷一想到自己这把年纪被一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堵在巷子里教育就气不过,从身上拿出折叠刀来:“老子的事情你少管。” 两人争执之间,刀刃上就见了血,那方才还耀武扬威的年轻人一下子脸色煞白,饶是这样,他还一手抓住小偷手上的包不撒开。 小偷不是大盗,见了红,也不敢逗留,赃物一扔,自认倒霉,踩着沙发翻墙走了。 事主和其他好心人追上来,见义勇为的年轻人把包还回去,说什么也不要报酬,甚至有些不耐烦地一手把他们推开踉踉跄跄不知道朝哪里走。 “那小伙子是不是受伤了?” “看上去有点不大对劲儿。” 事主这才回过神,赶忙追上去,说什么都要带他去医院看看。 “我说了我没事!”小伙子虽然态度很凶,但事主一想到他刚才见义勇为的样子就认为这么一点坏脾气是值得被忽视的。 腹部的伤口在隐隐作痛,虽然他捂得死死的还是能感受到血液从伤口流出来,不知道为什么手上揣一把刀的都喜欢往别人腰子上扎,前段时间听说商遗爱也被扎了,向晨那时还嘲笑他浪费了商的身手,今天才知道不是那么回事儿,人族这生物,下手重了承受不来,对他手下留情反而倒蹬鼻子上脸使一些下三滥的手段,下次再遇着这小子非把他拖水里让他知道鱼族的厉害! 但也不得不说那小子下黑手是真狠,一刀下去,向晨元气大伤,很难保持人身形态,他必须尽快找个地方躲起来再做进一步打算,可身边这个事主实在是烦人,都说了不要补偿不看医生不留电话不上电视,妹子我求你了别搭理我成吗? “码头那边听说发现了人鱼!”于安刷微博看到附近的新鲜事,一下子来了精神,“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 “必须的,”符南事事都遵从她的意愿,“话说我爷爷那辈人总说他们也见过人鱼,还是活的。” “真的?”于安被他勾起好奇心,要他把这个故事讲下去,只是于安眼神不知扫到什么,忽然间脸上就失去笑容,“我还是不去看了。” 女人的心思变化得很快,符南是个聪明人,知道不问为什么,只提供“怎么样”,“那我们去那边的花鸟市场看看吧,有些鲤鱼长得很不错。” 于安说了声好,两人当即调头反向走下天桥。 符南讲起他爷爷的故事,于安瞪大了眼睛在听,忽然间迎面走来的一个人把她全部的注意力都给夺去了。 向晨脸色一白,他远远地看到于安,所以直接下了天桥,没想到却还是打了个照面,看来,她也不想同他见面,两人都想着避免碰面,谁知负负得正了。 于安挽着符南的手臂越发收紧,她努力做到目不斜视,但心里又慌张起来,如果符南问起向晨,她要怎么介绍?高中同学?熟人?于安又忽然反应过来,她对向晨没什么义务解释,向晨也没资格管她,但为什么这颗心乱得就像有人在震动的鼓面上洒了一把小米。 事主看向晨放慢脚步,与他并肩走,因为不知道他伤到哪里,也不敢贸然动他。 向晨一把拉过事主的手,夹在自己的胳膊下面。 事主不知道他打什么算盘有些不解,正要开口问,看到迎面走来一对小情侣就明白了什么,也没多问,无外乎饮食男女情情爱爱这档子事情,看在向晨刚才帮了她,于是决定帮对方一次。 犹豫着,要不要打招呼,心思迟疑脚步却不停,谁也不做主动开口的一个,距离归零又拉开,两队人错身瞬间,于安忍住不朝向晨的方向偏头,眼角的余光却扫到向晨热络地拉着那女孩的手,目不斜视。于安的脸色一下子跟锅底一样惨淡。 符南何等聪明,但他并不拆穿,他有追求于安的资格,并有信心打败其他追求者入驻她的心内,她这样的女孩,值得被温柔对待,配不上她真心的人以后没有资格再出现在她的视线之中。 符南握住于安的手:“怎么这么冷?我给你暖。” 走出好远,向晨向事主道歉:“刚才事发紧急,才抓了你的手真是不好意思,我帮了你,也感谢你帮我这样一个大忙。” 向晨独自靠着巷子冰冷的墙壁,看着于安和男孩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之中,他再也支持不住,顺着墙壁滑落,耳边传来布料被撑开的声音,一条半透明的鱼尾从残余布料中探出来有力地拍打着地面扬起尘土,向晨看了一眼自己的尾巴,那么丑陋,那么狰狞,这非人的怪物,要是让于安看到了,不得把她吓坏?这样的自己,从什么时候也起了痴心妄想? 向晨的眼前渐渐模糊,隐约闪过一个人影把他扶起:“我奉地方官角诚意的指令前来救你,请你不要慌张,保持冷静……” 酒吧里,酒保领着商遗爱和施琅来到资料室门前,做了个请的手势就离开了,看来他没有进入资料室的权限。 门上面的铜条已经产生了绿色的锈斑,看上去年代已经非常久远了。 施琅原以为这么重要的地方,也许会有虹膜识别、人脸识别等高科技的门禁技术,没想到商遗爱一转门把手,就把门打开了,这样简单的设计可真配不上资料室的地位。 第65页 进了门,里面却是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 商遗爱伸出手来:“把手给我。” 施琅把手放在他掌心中。 商遗爱拉着她走进屋子去,背后的门自动关上了。 “怎么不开灯?” 商遗爱说:“开灯会惹怒它的。” ☆、第36章 这个它是谁?施琅没问出口,因为她隐隐感受到了来自“它”的威胁。 一片黑暗,一切都是未知的,施琅感觉自己仿佛站在深渊边上,耳边传来一声声浅啸,那声音很大,如呼吸声一样有节奏,仿佛龙盘在深渊之下,时刻等待将不小心掉入的蚂蚁捏碎。 商遗爱有意将步伐放慢,让她能完全地感受。 施琅察觉一个大型的东西似乎与自己侧身而过,她感受到对方尾巴上每一根细小的绒毛从自己脸上拂过逼得她汗毛倒竖,腿脚发软。 口袋里传来振动,传出来电铃声。施琅一下子忘记了商遗爱的嘱托,把手机拿出来挂断电话,只那么一瞬间,光不强,却足够把她周围照亮,两人站在一个气泡里,周围都是水,不知道有多深,施琅看到一张硕大奇异的面孔,几乎贴着自己的脸,那是只应存在于神话中的东西,遍体涂了金漆一般,散发着不可侵犯的威严,口旁须髯在水中飘着,一双眼睛里面就像燃烧着熊熊烈火。 “遭了。”施琅望向商遗爱,后者一把搂住她。 “卧倒!” 施琅感受到一阵力道袭来,将气泡朝前一拍,仿佛是那神兽用尾巴抽了他们一下。 两人由于惯性,双双朝前一倒,不知在水里面滚了几个来回,而后滚到水的边缘,气泡破碎,将包裹在其中的二人摔出去。 施琅枕在商遗爱的胸膛上,后者正昂起脑袋看她。 两人看着彼此狼狈的模样,哈哈笑起来。 施琅感受到商遗爱胸膛的起伏,爱人的温度是一剂良药,让人忘记痛苦忽略悲伤,让世界成为一个巨大的游乐场。 施琅站起身,伸出一只手把商遗爱拉起来:“刚才那是什么?我忘记不能有光了,我是不是闯祸了?” “那是守卫者,不碍事,它脾气暴躁了一点,但不会把我们怎么样。”商遗爱说。 这里光线充足,施琅放心下来,打量四周,没见到灯泡,只是天花板上悬着一个巨大的圆球,它散发着柔和的淡蓝色光芒周身水汽萦绕,此处摆满了三米来高的暗红色实木书架,上面满满当当。他们刚刚是从一道水幕中掉落出来的,那水自上而下平滑地流淌,不像瀑布那样会溅起水花,施琅把手贴上去,幕布温柔地接纳了它,把手拿出来时也没遇到什么阻碍。 “古老的智慧,”商遗爱说,“观赏性大于实用性。” 鉴于暗处隐隐传来龙巨大的呼吸声,两人觉得这话题还是就此打住比较好。 “这里保存了从两千多年前到现在淹城鱼族的所有资料,”商遗爱说,“你不是一直想了解我多一点吗?要不是抬出你的面子来,诚意都不可能答应让我们进来。” 相处时间越久,施琅才发现爱情这坛酒就越发浓烈,照理来说两人相处已经很长时间了,可施琅越来越不能对他的情话免疫,单他这么三言两语的撩拨,就已经乱了她的心弦,“我不过随口一说,你倒放在心上了,我发现我爱你又多了一点。” 商遗爱拉着施琅的手,挨个把书架指给她看:“这一个记载的是唐朝时候的淹城风物……那边是宋朝……” 走到最后一个架子边,这书架的记录是从上个世纪50年代开始的,时间不长,因此相对于别的书架显得空落落的。 “里面有你吗?”施琅问道。 商遗爱说:“不太可能,我并非在淹城出生,也未曾担任过任何官职。虽然我来了淹城之后发生过一些故事,但还远远达不到载入史册的地步。” “如果你们鱼族出个选美比赛,我保证你能拔得头筹,怎么着也得个花魁状元!” 商遗爱却摇摇头:“你这话不对,如果我去参加了,其他人一看,都已经自惭形秽地逃走了。” “怎么跟你越熟,发现你越不要脸呢?”施琅扶额道。 商遗爱笑笑,从架子上翻出一册记录看起来。 施琅也随手拿出其中一册,册子黑色暗云纹绸缎包面,四个角用金属保护起来,有新华字典那么厚,她不得不用双手抱起来,平摊了放在自己的膝盖上。 她拿到的册子类似于人类世界的刑事调查档案,她注意到一些奇怪的点,涉事人员一般都是角,徵羽为低等生物无法化为人形翻不出大的波浪这一点施琅可以理解,难道宫商的素质就特别高所以几乎不犯事吗?也不应该啊,天赋取决于种族,可品性并不与种族挂钩,倒是奇怪。 翻着翻着,施琅却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让她愣了一下。 角诚意,一个前途光明的地方官,怎么会出现在刑事调查记录上? 仔细一看却又不是,相片上的人与角诚意像是一个模子里面刻出来的,但此人留着及肩长直发,面部轮廓更为柔和显示她是一个女性,然而她的嘴角略微勾起,那是一种不屑,仿佛带着刀尖上的寒光,这种不屑是在角诚意脸上找不到的,他永远都那么好脾气,总是有条不紊,从不会有人把他和负面情绪联系起来。 第66页 “角依童。”施琅轻声念出这三个字,很美的的名字。但她的生命永远定格在过去。 施琅朝下翻看,死因是……处决! 鱼族是隐藏在人类世界当中的神秘族群,但在人类还只会挥舞着矛头嗷嗷叫的时候鱼族就已经开过飞船上太空了,虽然近些年来鱼族固步自封导致科技水平并未出现大的突破,但总体上来说鱼族仍然早已步入文明社会的行列,处决这一词怎么看都像是暗黑中世纪遗留下来的产物。 鱼族处决这女孩的理由是与人族相恋,施琅疑心自己看错了,又一字不差从头阅读。真是这样,鱼族长老一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宣判了这段爱情的死刑,角依童如果回头,宫族长老表示可以放过她不再追究,小女孩对他们的警告表示不满,虽然是角,她也接触过陆地上的风云变幻以及支撑几次社会变革的进步思潮,被“自由”和“人权”熏陶的角依童自我认知是人类的一员,不肯受这可笑的古老法规的束缚。 谁都以为宫族长老不会跟一个小女孩计较,但事情真的发生了。 角依童自己都没有想到死神的脚步是这样快,她像往常一样从人类学校放学,打算回到家中,她刚出校门就被拖进一辆轿车当中。 亲属在一小时后接到消息,然而,就在这一小时当中,角依童早已经被处决。 锈迹斑斑的断头台品尝到了温热的血液,那是一种残忍的倒退。 施琅浑身汗毛竖起来,亲人眼巴巴在家里等着,从把饭菜端上桌,到饭菜冷掉,等的人再也不会回来,专门准备的筷子也不会被拿起,一个温暖的人就这样彻底从世上消失,可以想象她的家人承受了怎样的痛苦。 商遗爱看到施琅浑身颤抖,急忙走过去安抚她,他匆匆扫了一眼卷宗,注意到判决者的签名,宫寄真的父亲下达了处决角依童的指令,难怪提起宫寄真的时候角诚意一口咬定他们之间不再可能了。 “她是诚意的妹妹。” “这样的事情,怎么会发生?”施琅抬头问商遗爱。 “数千年前,鱼族与人类领袖签订的条约中有这么一条,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条约渐渐地已经不再具有效力,鱼族常住在陆地上本身已经是违反了条约,从这种意义上来说,作为判决者的宫本身也违背了条约因此他们的判决早就失去公信力。所以诚意他们没有想到事态的严重,”商遗爱说,“事情真的发生以后,大多数人依然不相信。” “事情发生的时候,你在吗?”施琅问。 “我那时早已经搬走了,许多天以后才知道这件事,”商遗爱说,“不久之前,我同诚意谈过这件事,他说了一大堆佛经,看样子像是放下了。施琅,我要告诉你的是,我对你的爱,并不是不负责任的,而是经过深思熟虑,我要请你原谅我自私的爱,我爱你爱到发狂,无法掩饰,无法容忍与你分开,当年角依童被那么迅速处决其实是两派人斗争的牺牲品,如今时局稳定,我是商,我有能力保护你,不会让你受到伤害。” “族群制度造成角依童的死,你的族群身份却能庇护我,”施琅说,“我知道你是好意,但让我有些罪恶。”有权无罪,没权有罪,这黑白颠倒的世界,满眼写着“吃人”二字。 “我从未因为自己商的身份就感觉高人一等,我们也从未在推翻族群制度的路上停下脚步。”商遗爱紧握施琅的双手,“活着的人从未因为侥幸而感到窃喜,角依童只是代替我们死去。” 施琅说:“我没有怀疑过你的立场,我也从不相信你会把我置于危险的境地,斗争就要流血,我只是担心你。今天你带我来这里,我知道绝不是为了吓退我。” “聪明,”商遗爱说,“我和诚意的调查止步不前,也许我们的思维受到了限制,所以我想把我们遇到的困境告诉你,也许会有不一样的思路。” ☆、第37章 “为什么不从源头去找?”施琅问。 商遗爱没明白她的意思。 “三位王手中持有的典籍是从何而来的?”施琅说,“一定是先有全本,然后被分割成了三份。你直接从圆头上找起不是更好吗?这样一部典籍,作者怎么可能没留个备份在子孙手里?” 商遗爱抱过施琅就在她额头上亲一口:“我怎么这么喜欢你!收拾东西,我们现在就出发。” 到上了车,施琅才想起问他:“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我去市立图书馆,但你要乖乖回到学校去,”商遗爱说,“非常时期要特别提高警惕,虽然表面上一切都很平静,但我们必须做好一切打算。” “答应你也可以,但你要告诉我你想到了什么。” 商遗爱说:“多亏你的提醒,我想到了一个人。能掌握得地气之法,这个人在鱼族地位不会低,也要能有机会接触水脉才可能撰写出这样一本书。思来想去,我只想到一个人,那就是鲧。” “滚?是谁?”施琅说,“你们鱼族的名字不是以宫商角徵羽开头吗?” 商遗爱说:“五姓制度是之后推广的。你可能不知道鲧,但你绝对知道他的儿子,大禹,传说中三过家门而不入的治水英雄。鲧其实是鱼族后人,当时地月分离,鱼族元气大伤,文明都掩埋在水面之下,科技倒退,彼时人族却受到鱼族启发,各方面都在飞速进步,为争夺地盘,人族鱼族混战过几次,鱼族被逼迁徙进入水中生活,鲧受命潜伏在人族之中,伺机争夺陆地。尧委托鲧去治水,鲧的能为其实远远要比他的儿子大禹高,但鲧不可能乖乖帮助舜帝治水,他花九年的时间筑堤堵水,而后舜帝察觉他的企图,将他斩于羽山。” 第67页 “那大禹知道自己鱼族的身份吗?” 商遗爱说:“我只知他是个仁爱的人。他接到治水任务之后,改革方案,变堵为疏,行动精准迅速,我认为他应该借鉴了他父亲的一些成果。九年里,鲧也视察过各地情况,完全有时间,更有动机进行水脉勘探。大禹治水过程中帮助过商这一脉,也是商极力促成人族与宫的谈判,这次谈判之后,双方签订协议,约定不再进犯彼此领地,也是这次谈判推广了五姓制度。” “如果我是宫,有什么理由进行这次谈判?”施琅问,“为什么我不一直藏在水下伺机而动?” “这是问题的关键。我在想大禹应当是以他掌握的水脉信息作为筹码才换到与宫谈判的权利。” 施琅说:“我懂你的意思了,水脉牵一发而动全身,无论对敌方还是我方是无差别攻击的。宫如果执意把人族逼得太紧,一旦人族摧毁水脉,那就是玉石俱焚。” “对,”商遗爱点点头,“你和我想到一处去了。” “如果是这样,那现在你们遇到的对手,幕后主使为什么要处心积虑得到这份典籍?这对你们也没有好处。” “我想这个人用消灭人族的口号获得宫族其他人的赞同,但其实这个幕后主使根本就不为任何人考虑,他的真实目的恐怕是要所有人给他陪葬。”商遗爱说,“所以我必须在他之前抢到典籍,鱼族因为一次三王之乱,过往典籍都被烧毁。但大禹身份不同,他在人族中地位很高,相关记载也有很多,他应该是个突破口。淹城市立图书馆是全国范围内藏有古书最多的政府机构,我想应该会在那里找到我要的线索。” 进入市立图书馆,商遗爱费了一番功夫,但总算不枉此行,找到一本古书,但直到图书馆闭馆,商遗爱也才看了一部分,而这部分与他们所知的得地气的方法基本吻合。图书管理员已经在催促读者离开,商遗爱决定把这本书借回去细细阅读。 管理员把商遗爱放在桌上的书推回去:“不好意思先生,这些古籍不外借,您要实在想看可以明天接着来。” 商遗爱这才注意到入门处旁边的标语:“这样啊,不好意思,我太着急了,害怕这本书被别人借走了,耽误你的时间了。” 管理员是个老头,脑袋中间光秃秃的,只边上一些白发残存不倒,鼻梁上架一副眼镜,他推了推眼镜,抬头打量了商遗爱一眼:“不碍事。你尽管明天再来,大可以放心,古籍阅览室很少有人来,更别提像你这样的年轻人了。这些书以前管理不严的时候,还是能随便往外借的,你看看,这借书卡上最后一次的记录是1981年,后来不行了,政策规定这些老古董们不能被带出去,怕搞坏。” “那真是可惜了。”商遗爱说,“我太想看完它了,连等一分钟都是煎熬。” “你这小伙子说话有意思,有个人我倒还真想介绍给你认识。”老大爷把眼镜一摘,也开始收拾桌上的东西准备下班了,“他比你年龄还小,长得吧挺白净,就喜欢往我这边跑,别看他年纪不大,谈起这些古文化倒头头是道,我原本以为他是附近的大学生,结果他说他没上过大学,是自学成才的。我活了大半辈子,是第一次见到那么有天赋的,好多汉语言文学专业出身的谈吐都不如他,可惜不知道那小家伙去哪了,都一年多了没见过他。” 商遗爱道了谢,回头就去拜托角诚意帮他调查一件事。 角诚意侵入图书馆的管理系统,调取了宫半槐的出入记录和借阅记录,发现在宫半槐消失前一个月左右,他所阅读的书都是有关大禹的,这至少证明他们目前调查的方向是对的。 商遗爱手机铃声响起,他扫了一眼,而后告诉角诚意:“大鱼咬钩了。” 在咖啡馆,商遗爱见到了宫寄真,后者从提包里拿出一个丝绒盒子递给他。 商遗爱接过来打开一眼,内中占玉闪闪发光:“哦?这是我的东西,前段时间不小心丢了,倒麻烦您给我找回来了。” “你也不用谢,我们这也是为了撇清自己身上的嫌疑,”宫寄真搅拌着咖啡,“你的行踪很多人都知道,大会召开在即,你如果在淹城逗留太久,别人岂不是要怀疑你遭了什么不测?” “前两天我还拜托诚意去找,他的人还没找到,你们动作倒是快。” 宫寄真听商遗爱这话觉得非常不舒服,总觉得他话中似乎另有所指。 “宫小姐,你看你什么时候方便,我想去你家拜访拜访。” 宫寄真很讶异,没料到他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在她没弄明白商遗爱打什么主意的时候,商遗爱又开口说话了。 “别人都传我看不惯宫,这可是天大的误会。那都是从前不懂事,才惹了这么个大麻烦出来,我在淹城这么久,你家又是宫族中极有声望的,如果我不去拜访一趟,一则显得我不懂事,二则让外面那些传言落实了着实也让我很为难,我父母许多年前受我牵连不得不远走他乡,他们都是安土重迁的人,实在眷恋故土。” “你倒是直接,”宫寄真转了转咖啡杯,“恐怕不行,家父身体不好……” 第68页 宫寄真耳机里忽然传来指示:“答应他。” 宫先生已经很多年闭门不见客了,看起来他对商遗爱有些兴趣,宫寄真说:“但是家父也非常愿意和后辈交流,商先生你经历丰富,对鱼族的发展想必有不一样的看法。具体见面时间,我稍后发消息给你。” “不胜感激。”商遗爱摸着手上的占玉说道。 在宽敞的书房里,宫先生正负手站在窗边,思索着什么。 “先生,那个商遗爱突然提出要见你,动机不明,您为什么要答应他?”管家问道。 “我放着角诚意和商遗爱在我眼皮子底下,就是要看看他们能翻起什么风浪。”宫先生缓缓转过身来说道,“对于宫半槐那个小子,我非常不能信任,偏偏他和宫寄真联起手来欺瞒我。” “原来是这样,之前我发现他们对您的欺骗,您依然不动声色,原来是要让他们自己露出马脚。这都一年多了,宫半槐与我说寻找典籍的事情毫无进展,我便知道他的心可一直都没向着您。” 宫先生说道:“养不熟的狼崽子。我从一开始就没想过从他嘴里套话。” “眼看大会召开在即,剩下两部我们还没找到,真是令人着急。” “不,我们都已经找到了,只是时间的问题。” 管家疑惑道:“这怎么说?” “你知道我为什么看中宫半槐这孩子吗?” 管家说:“因为他表现出了大预言家的天赋。” “那只是其中一个原因,”宫先生说,“宫半槐的族谱表明他是大禹后人。更是典籍的持有者。第二部典籍就躺在他父母的坟地里。至于这第三部,明天就见分晓。” ☆、第38章 “商遗爱的汽车已经在出发,预计在二十分钟内抵达。”管家向宫先生报告,“而角诚意也已经带着人马前往郊外。” “我知道了。”宫先生点头,他打开衣柜,指尖从一件件外套上划过,这将是载入史册的一天,需要足够的仪式感来配得上它,地狱的丧歌已经奏响,冥河之上摆渡人的船桨温柔地推起了波涛。 商遗爱抵达宫宅的同时,一辆车拦住了施琅的去路。 施琅警惕地后退一步,毕竟这条路并不窄,这辆车着实不是无心停在这个位置的。 “施琅,是吗?”一个女人从车上走下来,她五官明艳个子高挑,是人会过目不忘的类型。 施琅点点头:“请问宫小姐你找我什么事?我还以为经纪人会很忙,没想到能在这里捡到您。”她面上强装镇定,但其实手心里已经渗出一层汗水,商遗爱早就通知她今天是个重要的日子,要她务必前往酒吧,直到接到他的回复才算解除警报,为避免引起注意,施琅徒步前往,没想到还是被宫寄真拦了下来。 “你也许还不知道,”宫寄真说,“许诺在片场拍戏时,从马背上掉下来。” “伤的严重吗?” 宫寄真拉开车门:“只要你跟我走,我想他的伤势很快就会痊愈。” 施琅说:“他在哪个医院?我买点东西去看他。” “他不在医院。”宫寄真拍了拍车身,“而你没有选择。” 施琅记得商遗爱的嘱咐,紧盯宫寄真的动作,一旦注意到宫寄真可能会采取强硬措施,她打算亮出最后的底牌。 “我想,你不希望他们给你陪葬。”宫寄真打了个响指,朝后方看去。 几个人如同被一只隐形的手扼住咽喉,被从十几米远外的位置拖过来,而后悬浮在半空中,身体内的水分以球状从头顶冒出,如同身处太空舱。 “我跟你走,你不要伤害他们。”施琅意识到敌我双方实力悬殊,在这种状况下以卵击石是没有任何好处的。 “聪明。”宫寄真手一手,半空中悬浮的那些人变成几尾鱼掉进封闭的鱼缸里,被塞进了后备箱。 施琅随宫寄真上了车:“现在我们去哪里?” “商遗爱在的地方。” “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你和许诺究竟是什么关系?”施琅说,“一个鱼族,一个人族,虽然许诺长得很帅,但不像是你喜欢的类型,所以我有了一个猜测。” “这重要吗?”宫寄真说。 “反正路上还有很长时间,我们不如聊聊天,”施琅说,“许诺救过你,也就缔结了生死契约,你必要要帮助他实现愿望。你的父亲以这一点对你进行要挟,许诺现在躺在医院里,所以这一趟你不得不来。” “许诺各方面都很差劲,如果不是契约在身,我是不会签下他的。”宫寄真说,“但是弄清楚这一点,无论对你还是对他,都没有任何好处。” 树影倒映在玻璃车窗上,如同一条静谧无声的河。 商遗爱走进宫家别墅,管家已经在门口等着。 “您就是商先生吧?久仰大名,请进,”管家朝他鞠躬,“我家先生已经等候多时了。” 商遗爱朝他欠身致意:“能来拜访宫先生是我的荣幸。” 管家在前面领路,商遗爱紧随其后,宫家别墅果然不同凡响,两旁暗红色的花朵在这样的气候下依然开得娇艳,大厅鱼缸里上百条鲤鱼按照礼节向他行礼,但目光中带了些犹疑。 第69页 脚下暗红色的地毯软的让人心慌,诚意那边最好已经得手,商遗爱在心中暗想。 宫先生坐在巨大餐桌的一头,并没有起身欢迎。他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穿一件黑色亮缎面长衫,眉头隆起,鼻梁如山脉般高耸,虽然鬓角的白发显示出岁月确实在他身上留下痕迹,但时光并没有剥夺他的震慑力,这男人,如同一头豹子,正精明地打量着他的猎物。 “既然客人来了,那就可以开始了。”宫先生示意。 来之前,商遗爱预想过他们的会面用以何种方式开场,但局面被宫先生牢牢掌控。 佣人们有条不紊地开始上菜,宫先生只问商遗爱关于他父母的事情,商遗爱一一作答,气场完全被压下去。还是趁着宫先生拿起餐具的空档,商遗爱才捕捉到一点时间进行反扑。 “您对这次大会有什么看法?”商遗爱问道。 “餐桌上不谈国事,”宫先生太极推手把商遗爱的发问挡回去,“你们年轻人做事目光总是不长远的。总拿人族自由人权说事,想要进行复制,但人族世界高度自由的后果就是失去控制,这一点大家有目共睹,再强硬的规定也无法阻止商人在利益的驱动下朝大海排放污水,再全面的教化也还是无法阻止夫妻、父子、兄弟、朋友甚至是陌生人之间拔刀相向,这就是你们新派所向往的世界,一个如此污秽、混乱和肮脏的世界!不论是人族还是你们,生来都是带着缺陷的,只有束缚,才能让你们走得更远!算了,都说了不讨论这方面的话题,你看我,老毛病,改不了。” 宫先生至少并不掩藏他的真实想法,虽然他现在已经隐退,但绝不能把他和广场上跳舞的老头老太相提并论,这个从刚成年起就坐上判决者位子的人,他脑海中的想法不是一般人能想象的。 “对了,听说宫先生您收养了一个孩子。”商遗爱说,“这次来,我也是受人之托见他一面。” “这孩子性格孤僻,”宫先生说,“恐怕不会喜欢见到外人。” “那我就在楼下等他,”商遗爱说,“朋友托我带给他几句话,实在不能不转达。” “这样的话,一会儿叫管家带你去找他,”宫先生说,“宫半槐常年待在屋里,你在楼下怕是等不到。” “麻烦您了。” 管家领着商遗爱上了二楼,在一处房间前停下脚步。 门没有关,似乎对方已经预料到商遗爱的到来。 他推门进去,屋子中央的桌上摆放着两杯茶正冒着热气,隐约能看到一个身影从书架旁的梯子上爬下来。 对方身材显得过于单薄,脸色白得像瓷器,眉眼倒是非常精致,长得雌雄莫辩,带了些人世间所说的妖气,但见到商遗爱,对方是很热情地招待他:“商遗爱,你来了。” “你比我想象得要自由。”商遗爱同他握手,盯着他的眼睛去看。 “牢笼从来都是无形的,这里没有人监听我们谈话,你大可以放心,”宫半槐说道,“你这么快就上门来很让我讶异。你也应该对他能顺利让你我见面感到惊讶。” “我也从没想过会这么简单。” 宫半槐说:“因为你在乎的人在他手上,所以他有把握。” “你说什么!”商遗爱一下子从沙发上站起来。 宫先生吃了半盏茶的功夫,就看到商遗爱从书房中走出来,管家上前去请他来大书房。 商遗爱摇头:“我还有事,请您代我向宫先生说声抱歉。” “您事务繁忙可以理解,”管家话锋一转,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但您总该把我们要知道的东西说出来才能走。” 商遗爱说:“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我真的应该离开了。” “想走,恐怕没有那么容易。”管家垂手挡在商遗爱前面,“我想您是个懂得审时度势的人,也没有必要浪费彼此的时间,说出第三册典籍的下落,我们放你走。” “我竟不知道宫先生一直在密切注视我们的行动,但遗憾的是,目前并没有任何进展,”商遗爱说,“如果您能给我提供一些线索,我将对您感激不尽。早听说宫半槐有预言的能力,您若是让他去找,恐怕要比我更快。” “商先生是聪明人。”管家说,“他只信任您,但如果您为了保护自己的爱人而透露线索,我想没有任何人会指责您的。” “这是什么意思?” 管家打了个响指,商遗爱身后的那面墙变成了透明的,于是可以看到那房间里,施琅被绑在椅子上,而且被蒙住了双眼,看上去情绪很稳定,没受到惊吓也没有遭受其他非人的对待。饶是如此,商遗爱仍然感到一股无名火涌上心头,虽然宫半槐已经提前告诉过他这件事,但亲眼看到他捧在手心里的人被这样对待,心里仍然是扎了一刀,施琅她再怎样镇定自若,到底是个女孩子,怎么可以把她卷进来。 商遗爱曾揪着宫半槐的领子说:“不管你心中有多少大义,不管你有什么理由,都不应该把她牵涉进来!我不喜欢把无辜的人牵扯进来,尤其是我爱的人!这次,你真的惹恼我了。” 第70页 但宫半槐只是惨然一笑:“我多么羡慕你,这种极端愤怒的情感,我从来都感受不到。” 与一个疯子对话,是不会有什么收获的,商遗爱想,还是尽快把眼前的事情处理掉救出施琅比较妥当。 “宫先生作为曾经的判决者,竟然对一个人族女孩采取如此恶劣的手段!” “手段是方法,没有光明和肮脏的区别,”管家说,“你还有一分钟考虑这件事。” “那要是我拒绝回答呢?” ☆、第39章 “我们当然不会对您怎样,但这女孩的性命就说不准了。” 商遗爱看到房间里,一侧墙壁上突然聚起了细长的冰锥,这面墙朝施琅的方向缓缓移动,上面的冰锥散发着逼人的寒气,离冰锥只有几米远的施琅是那样脆弱,仿佛泡沫一般易碎。 “停下来,我把第三册典籍的位置告诉你,”商遗爱并不经常这样急促地说话,他很少遇到这样的情况,这样把他从身到心都牢牢攥在手里的情况,“你放了她。” 角诚意并未赶往墓地,这一点宫先生派出的人是在半路上察觉的。 这条路非常偏僻,路的一边森林,另一边是巨大的湖,南方的森林在冬天依然是带了些绿的,而那湖水犹如一颗绿色的眼泪躺在大地的怀抱之中。 十几辆车有次序排开,将道路彻底封死了。 小分队头目下车来,正对面的角诚意也从车上走下来。 “诚意哥,好久不见了。带这么多人来,不知道是发生什么大事了?” 角诚意答道:“只有我一个人而已。” 说完,角诚意手一挥,小分队其他人看到对面车子里从车门缝隙中滴下水来,原来,这十几辆车都没有司机,是角诚意操控水的形态来驾车的。 “没发生什么大事,我只是截到了一些情报,虽然不构成既定事实,但你们行动明确没有丝毫悔意,因此现在以侮辱尸体未遂罪名将你们逮捕。”角诚意说。 “你应该知道我们是宫先生的人。” “知道。”角诚意答道。 头目说:“我看在你是我们教导老师的份上不愿为难你,如果你是别人,我们会让你先选个痛快的死法,再送你上路的。” “这样肆无忌惮地威胁一个地方官,看来出发前,你的宫先生已经给了你十足的底气。” 头目向角诚意欠身道:“诚意哥,我们都是角,若没有您的提拔,现在还在水底默默无闻做一辈子的苦力,是您把我们带上了这条道,能呼吸陆地的空气,能享受不一般的待遇,您也是我们的武术教练,对我们的恩情,我们没齿难忘。虽然宫先生说对于一切阻碍,不论是人族还是鱼族,都可以消灭,但因为是您,我们不愿意与您反目,只要您放弃抵抗,宫先生那边,我会去替您求情,让他留你一命,迎接新时代的到来。” “新时代吗?”角诚意闷哼一声,自顾自笑了起来,仿佛那是一个极其有趣的笑话,“你们也应当清楚,在水底的角过得是什么样的生活,因为生来是角,就注定要受到奴役,因为是角,所以性命就要被轻贱!” “诚意哥,我知道你还在为依童的事情而生气,但那件事已经过去了。依童是被人族的东西教坏了,明明是角,就应该守角的本分,她偏偏对宫不敬,还要爱上人那样的低贱物种!” 角诚意笑了:“哈!一口一个低贱物种的你有没有意识到我们角也是别人口中的贱种。明明都是一样的生命,却一定要找出与自己不同的,来踩踏,来唾弃。奴隶做的久了,看来脑子已经完全坏掉了。当初那个跟在我身边口口声声说要推翻这不公平世界的人已经死了。” “诚意哥,那都是年轻的时候,不懂事。” “因为你得到了利益,所以你转身去做了贵族的爪牙,今天的你,去镇压昨天的你。你现在做的不错,从普通的保镖做到了分队长的级别,不错,”角诚意声调突然冷下来,“可在我心里你早就死了。” “诚意哥,从前我看你潜心研究佛法,还以为你想明白了,没想到,原来你还是和依童一样,偏偏要走上这条不归路,你是我敬重的前辈,可惜,前辈你被人世间那些虚伪的言论荼毒了。看来,今天我们之间是免不了有一场战斗了。” “凭你们吗?” 头目挺直了腰杆说:“前辈,你已经老了。” “是吗?”角诚意推一推鼻梁上的眼镜,单手一扬,湖水如同平滑的绸缎缓缓升起,慢慢将他们包裹起来,小分队的队员之中看到此情此景,开始出现骚动。 “在敌我双方实力悬殊的情况下,以人数的优势来进行战斗,”角诚意缓缓说,“是明智的战术,看来以前我教给你们的东西你们都没忘,现在就让我教给你们最后一课……” 小分队头目已经在手上凝聚了冰刃,打手势给队员,让他们按照阵型慢慢朝角诚意围上去。 角诚意继续说:“就是这样,呈密集形态围攻我,然后一起……上路吧!” 说话间,角诚意缓缓闭上眼睛,手从身侧缓缓向上推起,伴随着他的动作,无数只利剑从水中慢慢探出剑尖,而后角诚意双手猛地向前一推,利剑齐发,朝着小分队的人马而去刹那间,天地为之变色,敌人只看到满目的晶莹,阳光从剑身中折射出美丽的色彩,但那美丽的东西却是地狱的使者。 第71页 伴随着一声声惨叫,还未达成合围阵列的队员应声倒地,身体剧烈扭动着,双腿已经化成鱼尾失去了战斗力,利剑化成水混着血淌在地面上,一眼望过去,这里就像是巨大的屠宰场,许多条垂死的鱼拍打着自己半透明的尾巴做最后的挣扎。 角诚意从水幕之中抽出一把约一米的长剑,他一只手缓缓从剑身上划过,多年没有参加战斗,但斗争的血已经在他体内沸腾,“依童,哥哥今天为你报仇!”话音未落,角诚意手持长剑迎战,风吹过,他的衣角飞起,他的眼底,竟是寒冰一样的冷,这是从没有人见过的角诚意。 商遗爱这边事情并不顺利,他和管家谈条件,要求对方先放人,但管家拒绝了他的要求。 “商先生,你要知道,你根本没有谈判的权利。”管家说。 “就算我告诉了你们典籍的位置,你们依然有不放人的可能。”商遗爱说,“要我怎么信任你们?” “你只能选择信任。” 谈判进行到这一步,也就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索性掀翻桌子。商遗爱看了一眼时间,按照原定计划,角诚意应该在五分钟前就传来信号,然后到宫宅与他会和,但是到现在依然没有动静,恐怕是不顺利,一旦角诚意那边开战的消息传到宫宅,商遗爱再想全身而退可就难了,所以他只能尽快脱身,若是只有他一个人,那倒还好,为自由奋战到死说出去也不枉做一回人,但是施琅还在这里,他爱的人,是不应该被牵连进来的。 商遗爱突然发难,朝管家的脖子劈下去,但他的手刚碰到对方身体,管家竟然直接化为一滩水了,骗局!这房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其他人都不见了,但他心思在别的方面竟然都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商遗爱再回头一看,那面墙又变得不透明了,他扑过去,拍打着墙面,叫着施琅的名字,但是没有人回答,他真的被惹恼了! 他聚起空气中的水分,用意念让它们深入这屋子每一处细小的缝隙,让它们钻进连蚂蚁都到达不了的地方,而后手掌慢慢翻转,每一次藏在屋子缝隙内的水珠就变成比刀片还要锋利的东西,慢慢将这一整面的墙壁摧毁。 灰尘落下,商遗爱走进去,将施琅身上的绳子解开,绳结并不复杂,可商遗爱手都是在发抖的,解了好半天才解开,拿走她眼睛上的遮挡物,连一个拥抱也来不及,只一边拉着她走,一边跟她说:“我在这里,你别怕。” 施琅不怕,两个人在一起,就什么都不怕,她不知道商遗爱对上敌人究竟有几分胜算,但她知道如果自己乱了阵脚会在很大程度上让商遗爱分心。 两人步履匆匆,刚走到一楼,却听到房子周围响起了巨大的轰隆声,而后是金属碰撞的声音,是和酒吧一样的安保措施,钢片从内部把屋子围成一个铁桶。 商遗爱把施琅护在身后,警惕地看着四周。 “想走可以,把我要的东西交出来。”宫先生的声音从二楼传出来。 商遗爱和施琅同时抬头看去,宫先生俯瞰着他们,表情与蔑视一群虫子没什么区别。 “别听他的,”施琅说,“真告诉他了,那我们可一个都活不了。” 商遗爱握住她的手,用力捏了捏,让施琅宽心。 “我如果说不呢?”商遗爱朝宫先生喊道。 “我有的是耐心等你回心转意。”宫先生说话间,手指在栏杆上敲打一下。而后他转身走进了大书房,“你如果想通了,那是最好。” 屋子四面开始漫进水来,水涌进来的速度很快,转眼间已经没过了两人的鞋面。 照这个速度下去,用不了一个小时,屋子里就能被水灌满,而施琅作为一个人族,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在那样的环境下生存。 商遗爱凝结起水柱,试图将钢板刺穿,但是没用,宫宅用的材料不是他的力量可以对抗的,几次尝试无果,他扭头一看,打横抱起施琅就上了二楼。 一阵机器的轰隆声,水涌进来的速度更快了,水流也变得更大,竟然只在短短十分钟之内,就漫上了二楼。 商遗爱四处拍打,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薄弱的地方,但他每一次的尝试都以失败告终。 商遗爱终于开始后悔自己轻敌,他没想过有人能花这么大的力气改造住宅,把它变成连水都不能渗出去的牢笼,难怪宫半槐被囚禁了一年多都没能出来。 施琅看到商遗爱无力地瘫坐在地上,走过去将手覆盖在他的手背上。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今天爱你又多了一点。”施琅说,“每一步都是我自己选择的,不论结果怎样,我不会怪你。” “我们会有未来的,一定有办法!”商遗爱脑袋里飞速旋转,一定有什么办法能从这里逃出去,宫半槐不是先知吗?他一定料到过这种情况,他应该有办法解决当前的问题! 商遗爱于是去拍宫半槐的门问里面是否有人,又是否有解决方法。 宫半槐的声音传了出来:“时间太近了,我无法做出预测。至于水什么时候停?恐怕直到我们两个当中死一个。” 不管宫半槐是不是在开玩笑,但他轻描淡写地说出“死”这个字的时候,商遗爱很想扭断他的脖子。 第72页 “我劝过你们不该在今天动手。”水中突然传来一个女声。 那是宫寄真的声音,如喷泉一样,一条水柱涌出,在最高点变成黑色的发丝,从头顶向下,水以螺旋形的姿态变成她的身体。 “你是怎么进来的?”商遗爱问。 宫寄真说:“入水口,本想救了人就走,却发现入水口经过改良,只能进,不能出。” 在正常状态下,鱼族可以化成各种大小的形态,但在受伤状态下,只能保持半人半鱼的样子,这一点施琅是知道的。一屋子的人里面,只有施琅是不能在完全是水的状态中存活,众人之间出现一阵短暂的沉默,屋子里又突然间响起了一阵猫叫。 是考斯特先生的声音!难道角诚意也跟着一起来了? 在湖边上,角诚意刚刚搞定最后一个。 脚边都是还会抽搐的尸体,耳畔还回响着厮杀的声音。 在钢筋水泥的丛林里养尊处优了许久,他依然是敏捷的猎手。 人人都说角诚意永远都没脾气,从没有人见过他失态的样子。 是啊,怎么会有人见到? 哪怕当年接收妹妹遗体的时候,他的脸上都没有表现出过分的悲伤。 悲伤是一个信号,会让判决者的火继续烧到角的身上; 悲伤也是无用的,真正诚心的吊唁,一秒也是足够。 那放学归来会扑到他怀中的妹妹,已然化成粉末,她的肉身消失了,但她的音容笑貌就像一颗仙人掌,长在了角诚意因绝望而干涸的心田之中,日渐成长,甚至开出花来,午夜梦回,角诚意常从梦中惊坐起,那从梦中带来的无助和愤怒令他几乎不能呼吸。只有一只猫陪伴着他,一边责怪他惊扰自己好梦,一边爪子扒拉着他的脑袋,保护着突然脆弱的铲屎官。 角诚意的剑上已经沾满了血污,连他自己身上也血迹斑斑,几乎要站不稳,但他是站着的。 摸了摸自己胸口的剑痕,有十三道,不过都是皮外伤,并不致命。 “有进步,也不枉我这个好老师的悉心指导。” 摸出手表,角诚意看了一眼时间,他本该在半个小时之前结束这场战斗的。 耽误了这么长时间,商遗爱那边恐怕会有一些变化。 撤掉水幕,角诚意向前走一步都觉得自己的浑身伤口火辣辣地疼,他险些一头栽倒,却被人一把扶住了,抬头一看,是酒保。 酒保看到角诚意那张脸,也先愣了一下,角诚意从来都用一张柔和面孔示人,眼里何时闪过这样的寒光,浑身的血如同来自修罗道,可他的身体是那么单薄,那样脆弱,让人想要挺身挡在他前面,酒保抓着角诚意的手力道不自觉松了,他害怕再给角诚意增加痛苦。 “你怎么会在这儿?”角诚意眉头一皱,“是施琅那边出什么事了吗?” “她一直都没来,倒是宫寄真小姐托我给您带了一封信,”酒保从怀里掏出信封递给角诚意,“您看,这件事现在该怎么处理?” ☆、第40章 水里哗啦一声响,考斯特先生爬上来,此时水已经漫过二楼地面,它于是站在栏杆上,凭惊人的平衡力站稳了,但这块落脚地不会存在太久。 空气逐渐变得稀薄,施琅渐渐感觉有些喘不上气,更要命的是,她不会游泳,虽然此刻商遗爱将她打横抱着,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都不愿意说是吗?”宫先生的声音似乎从四面八方传来。 “宫先生,你的女儿可是在我们这边。”考斯特先生四下打量着说道。 “你这样的畜生,怎么有资格与我对话,”宫先生的声音冰冷不掺杂一丝情感,“既然这样,那就让你们死在一起好了。宫半槐,你要注意听,因为这些人都是为你而死的。从你和宫寄真联手欺瞒我的时候,你就应当想到这样的后果。我这些年来对你无微不至的照料,你却这样对我。你需要一个教训。” 宫半槐回应:“我的心肠是冷的,您应当知道。” “感受不到痛苦,无非是代价不够,几条命能触碰到你的底线,今天就看到分晓。”宫先生语调有些上扬,仿佛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在他眼中,亲生女儿、陌生人、猫都是不值一提的,他就像一个恶童,以引导另一名儿童从邪恶的爱好中感知情绪为乐,来吧,来吧,幕布已经拉开,演员已经就位,且看这场大戏能带给底下的观众怎样的触动吧。 商遗爱只有上半身露出水面,离屋顶只有不到两米的距离。 水中凝结出十几个模糊的影子,而后慢慢幻化成人的形状,那是水化成的武士,从头到脚全副武装,左手持盾,右手持矛,朝他们逼近。 宫寄真手一挥,将那些武士从水中拉起朝屋顶撞去。 那些武士并未在一击之下四分五裂,反而越发勇猛,朝他们投掷长矛。 其中一支,不偏不倚朝施琅眉心刺去,她反应也快,脑袋一低,堪堪躲过一劫,商遗爱也正将手挡在她脑袋上方护着她。 宫寄真看出来这些武士不是一般水分子的简单聚合,而是由宫的念力加持凝结起来的傀儡,要想消灭他们,非近身实战不可。 宫寄真单手一挥,一柄水凝成的短剑从她袖中滑出,她挡在商遗爱身前:“保护好她。” 第73页 而后宫寄真一头扎进水下,与武士近身格斗。 刀剑无眼,商遗爱不敢让施琅冒险,他四下扫一眼,看到屋顶悬着的巨大的水晶吊灯。 商遗爱踩着水,浪花托起他,使他接近吊灯,商遗爱将施琅放在吊灯之上,手一挥,施琅就被罩在一个透明水泡之中。 施琅抬手,看到水泡会随着她的动作而改变形状,就像在身上穿了一件透明雨衣。 “施琅,坐在这里等我,”商遗爱说,“我会带着你一起离开。” 施琅惊呼一声,朝商遗爱身后一指:“小心。” 商遗爱身体灵活朝一侧移去,躲过这一击,那长矛朝施琅刺去,却被外面那一层罩反弹回去。他一个空翻,也扎进水下去。 水已经漫到了吊灯处,施琅已经可以漂起来了,水虽然清澈,但他们打斗起来激起一阵阵水花,具体战况她看的并不真切,一片混乱中,施琅看到考斯特先生在洪流之中被左右推搡,急忙招呼它过来。 也不知道考斯特先生是没听到还是怎样,不管不顾,径自朝屋子另一侧去了。 它脑袋朝水下那么一探,再出来时嘴巴里就叼了一条小锦鲤,那金黄色的尾巴惊惶窜动,考斯特先生将它吐出来按在爪下,发出一阵阵尖锐的声音,拳头大的小脸上五官拧到一起,塑造出一种不好惹的错觉,这场景就像是刑讯逼供,僵持一会儿,许多其他鱼聚集过来,朝考斯特先生吐着泡泡,考斯特先生最终是把那条鱼放走了。 别看它一身肥肉,飞檐走壁的功夫倒是没落下,完全不辜负身为一只猫的灵动,但见它先扒在门框上,而后双腿有力地一蹬,有如轻功水上漂,蹦到另一间房的门框上,重复了这么几次操作,施琅才看出它是朝着水势最大的出水口而去。 不管考斯特先生意欲为何,在出水口强大的洪流面前,它一向肥硕的身体顿时显得无比瘦弱。施琅仗着气泡罩着自己,便想过去捞它一把,她两只手做船桨状划水,水的阻力很大,她一直在水流中央打转。 那一块小小的黑白色毛皮钻到水下去,水把它的身体冲远,它两个前爪死死扒着什么地方,如同一条飘扬的猫旗帜。 考斯特先生狠狠啐一口,一鼓作气,前爪用力,隐约听到指甲断裂的声音,好在它的后腿准确地蹬到了出水口上方某处按钮,很快就停止进水了,但水位已经居高不下。 它作为一只养尊处优的肥猫,所有气力已经在刚才用尽,虽然主人是鱼族,可相处时间再长也不能改变它是一只陆地生物的事实。指甲断了,空气也更加稀薄,当做的事它已经做了,当守的路它也守住了。 “主人,我也不算是丢了你的面子。”考斯特先生暗想,“死小子,幸好我多了个心眼,跟着施琅过来,要全指望你,那就全军覆没了。我今天可算是大大的立了一功,等我死了以后,我的墓碑要做成饭盆的形状,里面每天都要进贡给我最新鲜的猫粮,记得给自己找个伴,不把宫寄真小姐追到手你就别当人了,结婚以后可以养两只猫,但是名字都不能比我长,教育要从猫崽抓起,要让它们从小就知道谁是家里的猫老大……不,不行,还是养条狗好了,养条呆狗你就能一直记得我到底有多好。以后我也不在你身边了,做噩梦了就自己裹好小被子吧,夏天蚊子多,没有我除蚊你记得买电蚊拍;你一直熬夜干活,没了我连偷懒的借口都没有了,你这傻瓜可怎么办……” 考斯特先生越想越觉得舍不得角诚意那个傻小子,没有它抓耗子养家,这手无缚鸡之力的铲屎官会不会饿死?可恶,明明已经是个大人了,怎么还让它一只猫这么操心!那傻傻的眼镜小子啊,怎么这么放不下你!可恶,一想到他可能在它时候另寻新欢,抱着别的猫暖被窝,考斯特先生的泪啊就止不住地流,不,这不是泪,一定是它太热了流下的汗! 不行,一想到铲屎官那单薄的身影,考斯特先生就激发出了全部的求生欲望,它累死累活付出了那么多,铲屎官还没好好孝敬它呢!不行!绝对不能死!拼着最后一口气,考斯特先生在水中做最后挣扎,突然一只手将它捞起。 原来是施琅,她一碰考斯特先生,对方就同样受到气泡的庇护。 考斯特先生耷拉着猫头,已经在心里计划重逢后要如何教训角诚意了。 与此同时,水下战况恶化起来。 宫寄真虽然有宫的血统在身,但实战经验不足。 商遗爱因为分散出一部分念力保护施琅,攻击力大打折扣。 两人身上都挂了彩,虽然都不致命,但一道一道终究是拖慢了他们的速度。 体力在消耗,但对手却不知疲倦,这样下去,迟早是要落败。 商遗爱又用剑放倒一个武士,一面抵挡其余四五个武士的进攻,一面回头朝宫寄真喊道:“必须想个办法,不能继续下去了。” 宫寄真的头发在水中宛如海藻,有种凛然不可侵犯的女战神的感觉,她转身回头又踹倒一个武士,回应道:“可以用阵法对付武士,但……” 但宫寄真哪里会料到有一天真的跟古籍上记载的傀儡武士狭路相逢?她作为一个彻头彻尾的现代鱼,陆地栖鱼,写得了代码,斗得了流氓,却唯独没有学到这一古老的技能。 第74页 而商遗爱,少时就离群,又是商的身份,对阵法这类事情也不知情。 宫寄真一个失神,手上的剑被击飞,长矛从她手臂边上擦过,血液冒出来溶于水中,宛如舞女轻薄的红纱。 商遗爱急忙转身救他,武士们徒有武士虚名,却无武士精神,趁此机会进行偷袭。 武士本就是水,在水中如同隐形人一样来如无踪,只有突然发力时才能隐约看出他们的轮廓。 眼看水下两人就要被串成一串,武士却突然停下动作。 施琅竖起耳朵,听到一阵低沉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那声音如同僧侣的呢喃,带着庙宇的肃穆,声音越来越大,而武士如同融化的冰人,最终归于水中,化为无形。 “情况怎样?”角诚意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他们不会好,你也一样。”宫先生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大书房的墙壁缩进地板之中,显露出里面的布局。 虽然没有墙壁,但水却生生停住,宫先生负手站立,看不出任何表情,管家站在他身后。 “宫先生,你非法囚禁、伤害宫族、商族成员,事实明白,证据确凿,我以淹城地方官的身份……” “无知小儿,”不等外面的角诚意说完,宫先生打断了他的话,“他们先死,然后是你。” “到现在,还想负隅顽抗吗?”角诚意继续道,“宫先生,我想您对自己的号召力过于自信,同时也小看了淹城地方分署的实力。” “角诚意是吗?”宫先生说,“我还记得你,别打着公事的幌子,承认吧,你为了你妹妹这样低劣的生物而一直在观察我,和我作对。” “你不配提她。”角诚意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冷静,几年的潜伏,他以为已经练就一身隐忍的本事,但听到对方这样轻蔑地提起那桩令他家破人亡的旧事时,他的血液全都涌上头顶。 “你们把她教育得很好,但那天她还是跟我的人走了,”宫先生说,“想知道是为什么吗?” ☆、第41章 “因为他们伪装成你的手下,他们告诉她你要带她去玩,”宫先生说,“小姑娘非常开心,在架上断头台之前都在问,哥哥要带我去哪里。” “你住嘴!” 宫先生偏偏要继续:“如果不是借你的名义,她不会跟我们走。她是因为你才死的,你胆敢在这里指责我?” 角诚意头痛欲裂:“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 许多个午夜梦回,那萦绕在耳边的尖叫声,竟然在白天出没。对妹妹有多疼爱,他的心就有多痛,从那粉嘟嘟一团肉叫他第一声“哥哥”开始,他就心甘情愿做了她的奴隶,可他无能,保不住自己的妹妹,甚至在之后的几年里,还要对下黑手的人报以笑脸,献上忠诚。 他疯狂地砸着紧闭的房门:“你出来!你出来!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他的叫喊声中夹杂着哭腔,全然不像一个人发出的声音,那叫喊只能来自受伤的野兽。 拳头上皮肉绽开,房门上血迹斑斑,一时间所有人都被他吓到了。 “无能吗?”宫先生脸上绽放出一丝玩味的笑容,朝向商遗爱他们,“别急着为他伤心,也要留一点时间回顾你们这不堪的一生。” 酒保处理完湖边的尸体,试图联系角诚意,但他发现那边无论如何都没有回应,通讯设备全都失灵,看来角诚意今天第二次踢到铁板了,坐以待毙不是办法,但接下来该怎么做?淹城地方署的人已经全被角诚意带去宫宅了,向邻市求助的话最快也要一个小时救援才能到达,而鱼族内部权力分布错综复杂,没有人想引进另一条恶犬来制住眼前的魔鬼。 而且酒保心知肚明,角诚意逼上宫宅本就是仗着鱼族律法体系混乱,随口说个理由来唬住宫先生,这一仗如果打胜了,扭转鱼族势力分布,角诚意才能免此一责,若是败了,所有人都要承受宫族的怒火。 要扭转局面,只有找到那个人! 宫宅之外,角诚意也发现了通讯设备失灵,他的愤怒,他的渺小,他的无能全都被放大,屋子里正在发生一场屠杀,而他所能做的只是听他们慢慢死去。 宫先生就是要这样折磨他,像猫玩弄掌中的耗子一样,折磨到精疲力尽再拆穿入腹。 “璞玉,可如果不能为先生所用,那就跟石头没什么区别了。”管家听到角诚意的声音渐渐变弱,也略感惋惜地摇摇头,许多年里,宫先生只夸过这一个后生,从手腕到魄力都显示出超出年龄的老成,很可惜,还是错看了他,竟沉不住气,选择在这个时候动手。 商遗爱和宫寄真在宫先生面前就像是纸糊的风筝,宫先生轻轻一甩手,他们便飞出去,根本连他的身也近不了。 施琅虽然免遭战斗波及,但氧气已经低到一定程度,她渐渐地呼吸困难,眼前都有些发黑了,她怀中的考斯特先生也是一动不动,大概也是和她一样的状态。 察觉到宫先生的目光在打量施琅,商遗爱拼死站起来,摇摇晃晃,竟不能立刻从水底浮上来。 倒是宫先生,注意到商遗爱螳臂当车的举动,冷笑一声,如弦上利箭,直入水中,单手化剑超商遗爱胸口刺去。 第75页 商遗爱本已经贴近水面,被生生刺穿压回水下,他的瞳孔放大,与粼粼的水面相对,眼球刹那间失去光泽,仿佛成了死物。 宫先生拔出短剑,水瞬间被血染红,而他的视线也暂时被遮挡。 施琅看到商遗爱被刺伤,但她紧紧抿住嘴唇不发出声音,一滴泪从她眼角流到面颊上,不能像战士一样战斗,就像战士那样忍耐。 “小姐,你要去哪里?”管家拦住趁乱跃出水面,跑到大书房门口的宫寄真。 “让开。”宫寄真语气强硬,她知道商遗爱拖不了多久,时间一点也浪费不得。 “宫先生有吩咐,您既然已经做出背叛他的事,那就……”管家说话间手上凝出短剑。 “既然这样,那我,”宫寄真说道,“不留情面了。” 她的身手对付宫先生那是连一根小手指都碰不到,但对付管家,却是足够了。在过去的二十多年里,这个老男人如同宫先生的影子,把鼻子伸到宫家各处。他亲手杀了宫夫人,因为这女人竟敢起了离开宫先生的念头,勒断这女人的脖子,脑袋滚落在地上,翻起的白眼不偏不倚落入宫寄真的眼中,他凑近,脸上堆叠的皱纹舒展开来释放其中掩藏的腐朽气息。嘘,别声张。 管家应声倒地,宫寄真在他身上留下的伤口不致命,却足以让他丧失行动力,手上沾血的事情宫寄真是不屑去做的,何况作恶太多的人还是要留在人间吃些苦头的。 径直走进大书房,宫寄真走到书桌之后,虽然她在这屋子里住了二十多年,可这一片是她从未踏足过的领地,置身其中竟有些陌生,但她精准快速地找到桌子下面与木头融为一体的按钮,轻轻按下去,便听到齿轮转动的声音,小书房的门打开了。 宫先生为人谨慎且老派,对电子产品不甚信任,没将机关设置成密码驱动,这倒是让宫寄真省事不少。 发现宫寄真的小动作之后,宫先生扔下受伤严重已经不足以对他形成威胁的商遗爱,朝宫寄真这边来,水在他脚下变成流动的毯子,将他送到水面之上,他单手一扬,水形成一个大的浪头直朝宫寄真而去,水势浩大,犹如千军万马,这一招在宫族内有个俗名叫“蛛网”,犹如蜘蛛的攻势,一旦被盯上,绝无脱身的可能,被一点点缠紧,而后水化为一根根细针嵌入人的身体,从体表看不出任何异常,最柔软的水有时却能成为最尖锐的武器。 宫寄真后退一步,她知道这一击自己挡不住,只下意识侧过身体,用手臂护住头部。 忽然间听得一声撞击,那是两种力量厮杀的声音,犹如浪头打在坚硬的石头上,直冲她而来的力量被化解,只散做点点水汽飘到她身上,令她感觉身上一凉。 水汽散去,宫寄真移开手臂,才看到宫半槐竟不知什么时候挡在她的身前。 他往常柔顺垂下的发丝,此刻胡乱地贴在额前,清澈眼底竟带了一丝血红。伸出手臂来,他把宫寄真牢牢护在身后。这一动作,一瞬间让宫寄真觉得他似乎不是自己认知中的孩子,也不是被宫先生养在笼中的怪兽,而是一个有担当的男人,当然,就他单薄的身体来说,又让男人一词安在他头上不大妥帖。 “救下你,也不枉你为他冒险而来,”宫先生对于宫半槐突然出现为宫寄真挡下这一招并不惊讶,“一个好姐姐,不惜以身犯险,只为救与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脱离险境,多么令人动容。” 鲜血从宫半槐嘴角流出,他不动声色用手背擦去,不叫宫寄真看到。 “可是你呢?我的孩子,你又为什么背叛我?”宫先生转向宫半槐,“为你那愚蠢的父母吗?” 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宫寄真不难猜到宫半槐的父母死在谁的手上,她担心地看了宫半槐一眼,害怕他中了宫先生的激将法,没头没脑上去拼命。 不曾想到,宫半槐轻轻摇头道:“不是。” 见过大风大浪如宫先生也要略感惊讶:“不是?” 除了报仇,宫先生想不出任何事情能成为宫半槐要将他置于死地的原因。这样一个从小就打成精神上残疾的人,有什么理由能冒险砍掉他的依附? “不是。”宫半槐说,“即使我告诉他们我预见的一切,他们也不会抗争,只会以更低的姿态匍匐。你不会让他们活下去的。” 对于自身遭遇的灭门惨案,宫半槐的想法着实与常人不同,总结起来不过“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八字罢了,哪怕是目睹赐予他血与肉的亲人去世,在他眼中不过如同看到一片树叶由绿变黄。这样一个冷血无情的人,真会因为宫先生对宫寄真下手而翻脸吗?他有情感吗?名利、权势,对他而言不过浮云流雪,他这一切又是为了什么? “卑劣,”宫半槐双手举过头顶并拢,而后慢慢分开,一把长剑便在他双手之间渐渐成形,“你的恶毒、愚蠢,就像灰尘一样弥漫在空气里,让我无法呼吸。” “原来,是我的傲慢让你不快了,”宫先生说,“同样的话送给你,你会为你的自大和鲁莽而付出代价,因为很快你就会知道,你面对的是怎样的敌人。” “哦?”宫半槐眉头一挑,脸上露出孩子般天真的笑容,“他们说你很厉害,你就信了。你应该像他们仰望你一样,仰望我!” 第76页 宫半槐手中长剑成型,刹那间,放出奇异光泽,虽然由水凝成,却通体黑色,浑然无迹,一眼望过去,并不锐利,而像一把钝剑,宽厚柔和。 “湛卢!”宫先生认出,宫半槐手上这一把剑,正是干将莫邪之师欧冶子铸造,由越王亲自赐名的上古十大神剑之一。 剑分几种,天子剑、诸侯剑、庶人剑。诸侯之剑,以知勇士为锋,以清亷士为锷,以贤良士为脊,以忠圣士为镡,以豪杰士为夹。君有道,剑在侧,国兴旺。君无道,剑飞弃,国破败。五金之英,太阳之精,出之有神,服之有威。 天下大势,风云变幻,湛卢每每出世,正是尘埃落定之始,作为一把能预示天下大事的诸侯之剑,其震慑力不可小觑。 宫半槐指尖在湛卢上敲击一下,湛卢便发出浑厚的声音,余音久久不散,如同置身庙堂之中,一片清明之中,青烟袅袅却暗藏杀机。 “时无英雄,竖子成名。”宫先生摇头道,“这样一把名剑落在你的手上,令明珠蒙尘呐!” 说话间,宫先生催动咒符,召唤出自己的兵器来,水中形成一个巨大的旋涡,当中金光闪烁,光彩令室内一切物体都黯然失色,宫先生将它握在手中,迎上宫半槐的杀招,并无半分惧色,只因他手上握着的是另一口绝世神兵——轩辕夏禹剑!所谓的天子之剑! 宫先生出手瞬间,剑气冲天,剑光如雪,纵横瑰丽,天地也为之色变! 作者有话要说:  战斗不知道是不是拉太长了…… ☆、第42章 两口神兵相接,所有人都被气浪震出几米之外。 宫半槐西装外套敞开,下摆鱼尾一样摆动,他握着剑柄的手略微抖了一下,显然刚才宫先生那一击力量很大,他有些承受不住。 宫先生敏锐地注意到宫半槐的向后退了小半步,不肯给他放松的机会。 宫半槐连番被破了攻势,但他防守滴水不漏,不给宫先生一丝可乘之机,他是沉得下心的人,越到最后关头,越是要稳。 两人来往十几个回合,无人占据上风。 正难舍难分之际,谁也不曾料到管家拼着最后一口气朝宫半槐发射袖中剑。 宫半槐提剑一挡,剑身发出浑厚之声,裹挟着浑厚的剑气向四周扩散,门框被震碎,而管家也在这一波攻击下内脏受损,七窍流血,抖了一下便再也不动了。 到底是跟了自己几十年忠心耿耿的手下,宫先生真实地感受到了不悦,誓要宫半槐付出代价。 正是“一剑纵横三万里,剑气光寒十九洲”,宫先生出手瞬间,宫半槐只觉眼前一片白,自己仿佛行走在白茫茫的雪地之上,没有来路,没有归途,只呆滞住了。 宫寄真喊了一声,这才让宫半槐回过神来,勉力挥剑反击,只是时间过于紧张,他蓄力不足,剑招便大打折扣,这一次血直接从他喉头涌出,他半跪了下去。 “你急躁了,”宫先生一脚将他踹翻,“假以时日,你或许会很强,但现在的你还是太年轻了。” 宫寄真持剑挡在宫半槐身前,对上宫先生。 宫先生不紧不慢,手一划,宫寄真手中的剑便被拦腰砍断,手臂上也被划了很长一道。 “吃里扒外。”宫先生步步紧逼。 宫寄真伸出另一只手将宫半槐护在身后。 一道金色剑光闪过,宫先生将她另一条手臂从手肘处砍断了。 宫寄真握紧断肢处,失血过多,一下子晕了过去。 好在宫半槐将她懒腰抱住,这才使她免于一头撞在墙上。他拨开她散乱的发丝,指尖触到她脖颈上的动脉,察觉她脉搏仍然在强有力地跳动。将宫寄真平放了,他抬眼去看宫先生,拳头握得紧紧的,指甲已经嵌入他的掌心。 宫先生瞧见宫半槐看宫寄真的眼神,明白了什么。 “你不该伤害她。”宫半槐冷冷地说道,剑在他手中微微颤抖着,似乎因为倾注了过多的念力而变得不受控制,那颤抖越来越强烈,带动周围水域跟着一起震动,整个屋子都笼罩在他的怨气之下。 “这是怎么一回事?”角诚意察觉自己放在房门上的手在微微颤动,他后退两步站定了看。 不是错觉,在场所有人都看到了。 那么大一栋房子,在微微地震颤,带动顶上的烟囱,带动旁边的栅栏,在剧烈地抖动。 宫先生虽然惊讶于受伤严重的宫半槐能有这样的力量,但他转念一想,认为这不过是强弩之末,未受伤的宫半槐尚且不是他的对手,遑论现在的宫半槐。 “如果你愿意把第三册典籍的下落告诉我,我可以放过你。”宫先生将剑垂直插入水下,剑身转动起来,周身形成一个小的剑阵。 “你不该伤害她。”宫半槐仿佛只会这一句,他凌空跃起,湛卢在他手中大放光芒,分出无数把影子剑来,带着他极度的恨意朝宫先生飞去。 宫先生喝道:“起!” 剑阵便形成一道金色的护罩,将他护在其中。影子剑触到护罩壁便折断了散落在四周。 但影子剑似乎没有穷尽,攻击一次比一次强,速度一次比一次快,几轮过后,金色护罩略微裂了一道缝隙,乍一眼看过去就像是玻璃上的蜘蛛网那样不起眼。 第77页 但宫先生脸上的表情已经产生了变化,细细的汗珠从他额头上渗出来,他不敢懈怠。 “你的末日到了。”宫半槐敏锐地注意到突破口,连番快攻,终于在一次重击之后,金色护罩消失,宫先生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伴随着一声低喝,湛卢剑的真身刺进他的胸膛去,如同暗夜蝙蝠,吸食着他的血液。 宫先生痛苦长啸一声,青筋在他额头上暴起,他脸上的皮肤开始若有若无地闪现鳞片。 宫半槐操控湛卢在宫先生体内转动,搅动他胸腔里的血与肉:“你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了!” 然而,宫先生单手抓住湛卢,力道之大使得湛卢不能转动,而他的手也被划破了,血液顺着血槽流了下去。 “只有这点本事吗?”宫先生笑了。 湛卢被制住,宫半槐脸上的表情也逐渐扭曲起来。 宫先生将剑从自己胸腔内一点点拔出,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他的心脏自己长好了,强有力地收缩舒张,一下下将血液供到他全身各处。 “怎么可能!”宫半槐喃喃道,“受伤的组织怎么会以这样的速度愈合?” “我说过的,对我,你只有无能为力。” 宫半槐睁大眼睛,他的眸中映照出铺天盖地的剑影来! “里面是不是出事了?”酒保听声音,感觉战况不妙。 房子停止了颤动,里面只传来宫半槐的一声惨叫。 角诚意掐表看了一眼时间,氧气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这是施琅能坚持的极限了。 屋子里面归于平静,就像核弹爆炸之后的荒原,处处只飘荡着鬼影,甚至,连鬼影也不见。 沉默,是短暂的沉默。 靠在一边低头不语了很久的向晨忽然间把头上的帽子摘了下来,一言不发,一转身便融与屋子融为一体。 “宫半槐被收拾得这么惨,他终于肯出手了。” 屋子里,宫先生持剑走到正在挣扎爬起的宫半槐身边,打算一剑从他天灵盖处贯穿。 忽然间一道黑影闪过,什么东西“当”地一声撞在他的肩上。 宫先生低头一看,是一把不锈钢铸造而成的理发剪刀,又是一道风,趁他低头瞬间,闪到他身后,他警觉地转身,那人却早已经狠狠地给了他后背一刀。 竟然被暗算了吗?宫先生伸手一摸,伤口不深,想来还是一把理发剪刀。 想他纵横一生,如今却被一把人世间下九流的工具伤了,可真是奇耻大辱,宫先生屏息凝神,听得风来的方向,催动周遭的水化为冰锥,冰锥从八个方向同时推进,密密麻麻,按理来说应该是天罗地网,被盯上的人绝无逃脱的可能,但来人拥有诡异身法,宫先生只看得到一黑色重影如同飘带那样从缝隙之中流走。 难缠的对手,宫先生暗骂一声,一个麻烦还没解决掉,又来一个。 但宫先生再急也等得一两个小时,但两个生物却是一秒也等不得了。 “如果你能见到角诚意,就告诉他不要等我回家了。”施琅怀中的考斯特先生突然睁眼说了这么一句话。 在施琅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只见考斯特先生“喵”地一声,朝宫先生扑了过去。 考斯特先生挑的时机不错,宫先生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它已经如液体一样趴在他头上,死死地扒拉住他的眼睛。 “就是现在!”向晨喝道,“起!” 他将随身携带的理发工具包朝空中一抛,指尖在空中画一个圈,理发工具自己悬浮在水中排成一排,而后如□□那样发射出去,朝宫先生刺去,只留下一串串痕迹。 向晨的剪刀只暂时封住宫先生的要穴,毕竟只是理发用的家伙。 宫半槐知道这是自己最后一次机会,不敢懈怠,强撑精神,催动湛卢,从宫先生天灵盖处刺下去。 湛卢的光泽隐在宫先生的血肉之躯中,众人松一口气,以为这便是结束。 考斯特先生慢慢闭上眼睛,这次大概真的可以睡着了。 然而,它眼睛合到一半,便被人扒拉着一条腿扔出去进行了自由落体运动。 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宫先生此刻面目已经血肉模糊,身上满是伤口,但他的脊梁依然笔直,这样子十分骇人,就像被炼出来的尸体,没有痛觉,不知疲倦,他保持人的心态,但身上部分皮肤已经被鱼鳞覆盖了,显然已经是回天乏术,但在死前想要拉几个垫背的。 宫先生狞笑着,他一侧的面颊上肉已经全部掉下去,只露出森森白骨来,随着他嘴角弧度的上扬,轩辕夏禹剑开启了一个无底的深渊,那深渊并不大,只不过一个十平方米大小,可一眼望下去,却是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唯一的解释就是,这是黑洞一样的深渊,连光都无法逃脱,一旦进去,那就再也不能出来,至于在里面以怎样的形态进行存活,那就更是无法想象的事情了。 “和我一起下地狱吧!”宫先生张开双手,他的肉身一点点被黑暗吞噬,屋子里的水尽数灌进深渊里去,漂在水面上的施琅对于水位下降的速度有最直观的感受,她仿佛是从瀑布的最高处开始坠落,好在她迅速抓住了一处栏杆,还顺手抓住了商遗爱的手腕。 水流很快,商遗爱又完全没有意识,几乎要像浮木一样顺流而下,要抓紧他着实有些吃力,但施琅咬紧了嘴唇,她知道自己绝不会放手。遇到他,是幸运,相爱了,也是一种幸运,我相信你的幸运,不会止步于此。 第78页 宫半槐拉住了宫寄真,也学施琅拉着栏杆做最后的挣扎,只是宫寄真的断手,他来不及去捡了。 却见向晨顺流而下,追逐那只断手去了。 “向晨!”宫半槐看出他的意图,大声制止了他,“停下来!” 然而,向晨充耳不闻,近了,他离深渊只有不到两米的距离了。 ☆、第43章 “向晨!”宫半槐又大声喊了一句,嗓子已经破音,看得出来是真的急火攻心了。 眼见向晨就要滑进深渊,可谁知道他用了什么诡异身法,手上又飞出一把理发剪刀,刀上坠着水凝成的绳子,犹如人猿泰山一般荡到别处去了,他怀中除了断手,还窝着一个毛茸茸的猫头。 于此同时,屋顶开始震颤,所有人抬起头来看,而后被照射进来的光刺得闭上了眼,即便如此,还是不愿意把头移开。 这温暖又势不可挡的光,是太阳啊。 一个黑影从屋顶慢慢变大的缺口中落下来,准确无误地跳到宫先生身上,伸出手来牢牢抱住他的手臂,使得他不能再催动咒符。 来人竟是,“阿进!” “是你!”宫先生咆哮着,怒吼着,带着最后的不甘。 深渊缓缓关闭,阿进带着宫先生一起下了地狱。 最后一点痕迹消失的时候,还传来宫先生的诅咒之声。 屋子像花骨朵那样盛开,水倾泻而出,晚霞已经在天边显现,金色的阳光以最顽强的姿态普照人世。一切都是如此宁静祥和,所有人仰望天空,结束了。 “刚才那个人是谁?”酒保问道。 角诚意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来点上,洁白的烟卷上沾了些他的血。 青紫色的烟雾飘散开来,角诚意目光瞥向远方,脸上挂了一丝嘲讽的笑意:“阿进。依童喜欢的那个人。” 角诚意是第一个知道角依童恋情的人,也是第一个提出反对意见的人,不为种族阶级,只因为在他眼中,这样一个莽撞的小伙子实在配不上自己的妹妹。角依童出事后,阿进便消失不见,没想到,原来他能做到这种程度。 可惜,已经物是人非,往事不堪回首。 角诚意不住地咳嗽,酒保一把拿过来掐灭了:“烟不是个好东西。” “你胆子不小。”角诚意拍他脑门道。 商遗爱只觉得耳边似乎突然开始吵闹,他费力睁开眼睛,看到自己躺在草地之上,几个人影冲来,而他侧过脑袋看到,自己的手从来都没有松开过。 宫半槐打横将宫寄真抱起,交给前来接应的医者,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发丝凌乱地贴在额前,终于这个翩翩公子也在人前显露出狼狈。 “断肢在何处?”医者查看了宫寄真的伤口,向宫半槐询问。 宫半槐转身四下望去,却始终没能捕获向晨的身影。 “喏。”向晨从怀中取出一个里三层外三层裹起来的布包,递到医者面前。 宫半槐这才注意到向晨竟一直站在自己的眼前,可自己忙乱之间却惊惶到这种程度。他靠墙坐下去,双手胡乱地插进头发里,拼命地扯着自己的头发,喉咙里发出困兽的声音,一反他往常天真贵公子的样子,全然不顾别人的眼色,犹如一个孩子。 向晨冷眼看着,他预想过很多次再见面的情景,他要一脚将宫半槐踹倒在地上,狠狠地揍他直到他满嘴是血。可现在的情况是他从没有想到过的,那个一向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宫半槐,像个小叫花子一样,连叫花子都不会像他这样不顾脸面。 你不是所有人都捧在手上的骄子吗?天上谪仙子,人间富贵花,竟也落到泥沼里去了。 “你起来。”向晨脚尖轻踹了宫半槐一脚,在他本就不再平整的西装裤上添了一个印记。 宫半槐丝毫不理会,依然嚎啕着,像个丢了玩具的婴儿。 来往的人也不住地朝这边扫两眼,眼神就像看疯子一样。 “别哭了,喂,”向晨实在受不了这样哭哭啼啼的宫半槐,试图掰开他挡住脸的手,“有没有点出息?” 但宫半槐还是旁若无人地继续他的疯态,向晨眉头皱了起来,没料到这些年过去了,宫半槐的疯脾气依然不改,平日里也是人模狗样眉清目秀的,但疯劲一上来,是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他状态好的时候,是长袖善舞八面玲珑,加上皮相又好,是人人要和他做朋友,他不好的时候,只有一个向晨愿意跟在他屁股后面收拾烂摊子,是啊,只有向晨一个。 宫半槐不是善类,但他就是有魔力,让人不责怪他。 向晨嫌弃地用双臂笼住宫半槐的身体,令他停止自残的疯狂行为:“行行行,我他妈认栽,求求您现在别哭了成不成?地位是你的,道理也是你的,你他妈把世界上所有好的东西都占了行吧?你别以为我会原谅你,等明天,老子跟你算账,试图谋杀我们一家,这件事不会完,你说过的那些屁话,老子还在心里头记着。可我现在不跟你计较,等那个女的把手接上了,我再……” 宫半槐猛地抬起头来:“她不叫那个女的。” “有区别吗?”向晨松开他,反身踹飞脚边的小石子,“我爱叫什么叫什么,你管得挺宽。” 第79页 “她叫宫寄真。”宫半槐说,“你应该这样称呼她。” 向晨继续踹石子:“我跟你不熟,你也别命令我。” 宫半槐保持坐着的姿势,朝向晨勾勾手,向晨不耐烦地把脑袋凑过去,迎头被打了一下。 “我tm……&%……¥%#”向晨跳脚,指着宫半槐,“我看你今天状态不好,不愿意欺负你,你怎么着?上赶着挨打?” 医者已经从宫寄真身边散开,想来已经把能做的都做了。 “愚蠢,”宫半槐起身缓缓拍了拍自己的衣服,“一个小时后,去淹城地方署,我需要你的帮助。” 而后,宫半槐便前去看宫寄真的伤势,对于向晨在他身后大吼大叫什么根本不理睬。 宫族失去宫长老这个主心骨,势力势必要进行一番大洗牌,暂时可以不用担心自己的处境。角诚意靠在墙上,眯缝着眼睛,伸手撸一把猫……咦,猫呢?他这才想起来自己的猫不见了,若是让考斯特先生知道自己把它忘了,非抓花自己的脸不可。 “喵。”考斯特先生站在高处睥睨他。 “考斯特先生,你在这!” “好巧,你也来了。”考斯特先生感觉浑身都酸痛,经历了这一场风波,它只想让角诚意摸一摸它抱一抱它,也许亲那么两口,但作为一只成熟矜持的猫,它是不会像路边的妖艳贱货一样放低身架的。 角诚意也不愿意在考斯特先生面前显露出自己脆弱的一面,先开口的那个,会被另一个嘲笑的。 一人一猫,不知不觉之间相互靠近。太熟悉彼此臭屁的个性,偶然要说点肉麻的话就不好意思了。 角诚意:“你受伤了?” 考斯特先生淡淡点头:“一点小伤,不算什么。你身上怎么回事?谁欺负你了?我挠他。” “我已经摆平了。” “吹吧你就!”考斯特先生顺理成章跳到他怀中,威风凛凛地给座驾下达指令,“我饿了,先去吃饭吧。” 座驾于是得偿所愿,狠狠吸了它两口:“今天心情好,加餐,再加一碗猫粮。” “那不用了,”考斯特先生说,“我减肥。” “谁说你肥了?”角诚意说道,“我看你正好。” “你眼瞎吗?”考斯特先生一爪子佯装挠他,却就势倒在他怀里,“你也这么觉得?我就说我这体型正好!” “过两天有个猫王选美,你去不去?”角诚意打趣道。 “必须的。”考斯特先生眯缝起眼睛懒洋洋答道。 一人一猫,在夕阳下一问一答,日子过得舒坦。 向晨双手插兜,左看右看,别人都成双入对的,只有自己形单影只吹冷风。得,行吧,反正从小就这样,习惯了,把帽子朝头上一戴,晃晃悠悠打算离开。 “商向晨,请你等一下。” 背后传来一女声,用奇怪的方式叫他,令他非常不习惯。 向晨回头,原来是宫寄真在叫他,因为宫半槐的缘故,向晨连带着讨厌宫寄真,但到底她是个女孩子,向晨也不能太过为难,他走到宫寄真面前去:“什么事?” “找个地方,我们坐下来谈谈。” 向晨瞥了一眼宫寄真被纱布包裹的手肘:“如果是要向我道谢的话,也免了。” “朝代更替,百废待兴,他需要你,你也是他第一个想到的人。” 向晨说:“我和他之间的恩怨不是能一笔勾销的,你也许不知道。” “半槐他不是个好相处的人,他对人好的方式也很另类。” 向晨闷哼一声:“难道放火烧我们一家也是为我好?这样的好,闻所未闻。” “手段不对,但你知道他能预测未来,你们一定会是安全的。当年如果你们一家不走,第二天就会成为宫先生逮捕的对象。”宫寄真说,“半槐对我说过,能当做朋友的,从来都只有你。他现在需要你的帮助。” 向晨听不得肉麻话,摆摆手:“走了。” 施琅身体没有大碍,只是受了些惊吓,商遗爱一把将她搂入怀中,仿佛施琅才是那个被当胸捅一剑的人。 “都伤成这样子了,你不消停一会儿?”施琅半担心,半害羞地作势要推开他。 “我可是幸运。”商遗爱说道。 施琅抬手腕看时间:“我先走,明天见。” “你要去哪?” “你们不是要开会吗?”施琅说,“我就先回学校了。” “伤成这样子,你想一个人回去我不能放心,而且,”商遗爱说,“这次的会议可不能缺了你。” “我吗?”施琅指了指自己,“可是那是你们的会议,我是人啊!” “是我们的会议,我们的未来。”商遗爱与她十指相扣了,温柔地说道。 与会者陆续到场,施琅坐在商遗爱身边,惊叹于鱼族惊人的康复能力,一个小时的时间,他们的伤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愈合,换上崭新衣装,不复刚才狼狈,颇有些吸血鬼的优雅。 会议在一张圆桌上举行,大概是为了效仿亚瑟王与骑士团的故事。 第80页 宫半槐穿了一套深色西装,一头卷发梳到脑后,站起身来,缓缓绕圆桌走了一圈:“我筹划了两年,却依然没能对今天会发生的事情做出准确预测。任何一个微小的细节,都会影响事情的走向,整整七百八十三中情况,胜利的概率是百分之一。” 在场众人都没料到过胜算是这样低,可他们确实成功了。 “我们打败了一个强大到无法想象的敌人,缺少任何要素都无法达成这一步,细心谨慎的行政官员、逻辑缜密的幸运者、值得幸运者冒险的关键因素、身手不凡的武者、情深义重的责任者、忠心耿耿的追随者,以及,”宫半槐顿了顿,摸了摸考斯特先生的头,“灵活变通的猫科动物。” 作为桌上唯一的动物,而且坐在领导者右手边的第一个位置上,考斯特先生为宫半槐特意的表扬感到荣幸,把猫爪覆盖在角诚意的手背上,作为一只重量超过二十斤的长毛猫,考斯特先生的爪子是沉稳有力的,颇能给人些安全感,倒让角诚意感觉考斯特先生才是自己的主人了。 坐宫半槐正对面的向晨对于“身手不凡的武者”这一评价不置可否。他其实并没走远,多年来,他一直在仇恨与怀疑之间摇摆不定,宫寄真的话令他茅塞顿开,放下仇恨并不难,因为他也是聪明人。但心里一下子空落落的,于是他决定用另外的东西填满它。 “这一次的计划,有一点是我没有告诉你们的,”宫半槐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只有我知道。所谓的三册典籍,是根本找不到的。它们只是一个强有力的借口,促使两方势力把力量集中,才好一击即中。宫族的那些人支持宫先生是因为他们想要站在金字塔的顶端,而宫先生的目的却是毁灭所有人,基于这种情况,宫先生并不会时刻与那些人保持联络,因此宫先生死亡的消息,现在只有我们知道。” “我们在时间上抢先,你的计划是什么?”向晨问道。 “宫先生死亡的消息要严格保密,”宫半槐说着,取出一份文件,“我需要你们其他人先到达不周山,将这份草案带去,里面的条款都是你们的诉求。” 商遗爱一边拆开,一边问:“但这样,宫族方面怎么应对?” “我们按兵不动,宫族宫先生的追随着们会自乱阵脚,”角诚意分析道,“而且他们会比我们更加着急,一旦联系不到宫先生,他们会启动正常程序要求我进行调查,我将会把宫宅的情况描述为一种遇到超自然力量发生的现象,这样一来,宫族那些人便会认为宫先生是在开启三册典籍时发生意外的,这样一来他们会深切相信三册典籍的存在,而宫半槐作为最有可能接触秘密的人,就会成为他们新的追随对象。在宫半槐的领导之下,事情会按照我们的方向来走。” “你分析得有道理,”商遗爱把文件传给在座其他人看,“关于废除宫族特权、与人族通婚、陆地居住部分的条款,我认为非常完善。但还有一些可以补充的,比如投票权要推行到全种族,角徵羽也要有投票的权利。” “这一点我考虑过,可以逐步推行,但不能出现在我上任后第一次通过的法案中。” 角诚意示意酒保将一份文件递给众人过目:“这是我对于行政系统改革的一些看法,也希望一并推行。” 众人七嘴八舌说了许多,会议持续到很久才结束,施琅以她人族的身份对法案也提出很多建议,结果就是在法案的最后一页看到一行小字“施琅对此法案亦有贡献”。 施琅看着那行小字,偷笑道:“我大概是插手鱼族事务的第一个人族。” “第一个是大禹,虽然严格来讲他有半个鱼族血统,”商遗爱握住施琅的手,“但相信我,你的名字会载入鱼族史册。” “直至千秋万代吗?” “月球上的鱼族也许什么时候会跳出来对地球进行打击,所以,我们也许没有千秋万代,”商遗爱话锋一转又道,“但我们有一生一世。” 角诚意咳嗽一声:“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我先走了,你们慢慢聊。” 催婚分队小队长考斯特先生随后跟上,低声问角诚意:“你和宫小姐真的没机会了?” “没有的事情,你别瞎说。” 操碎了心的老母亲考斯特先生唉声叹气,而后想起什么,快步跟上:“上次商场里向你要电话号码的路人姑娘你觉得怎么样?” “不。” “那上上次咖啡馆里给你传纸条的女士呢?” “不。” “实在不行,”考斯特先生咬咬牙,“上上上次,挡住你去路的那个男的?” 角诚意拿文件夹在考斯特先生头上敲一下:“想什么呢?” “真不是?” “真不是!” 考斯特先生毛茸茸的尾巴竖起来,小短腿加快频率跟上角诚意的步伐:“你让我操碎了心啊!” ☆、番外一 “三权分立?”宫半槐合上面前的文件夹看向商遗爱,“这条款就不必了。我的判断足够公平和客观,其他权力的制约只会使事情朝偏离的道路上行进。” 第81页 “不周山论坛你需要我的支持,而这个法案就是我的条件。” 宫半槐说:“我知道你的顾虑。但世界的真实面目就是冷酷无情的,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对所有人我都一视同仁。你因为我在计划中让你的女朋友冒险,就要这样阻碍我们的道路吗?” “你不该让无辜的人牵涉进来,何况当时你并不能保证她的安全。” “可现在,她不是活的好好的吗?”宫半槐张开双手道,“那你不能让我为没有发生过的事情付出代价。我也并不为自己开脱,她确实承担了风险,但任何一个人,只要当时能推动计划的发展,不论是谁,不论高低贵贱,富豪还是乞丐,绝代美人还是别的什么,我都不会犹豫,并不针对任何一个人,生命平等这句话在我这里不是得到了最好的印证吗?” “宫寄真受伤的时候,你担心了吗?”商遗爱大声地驳斥宫半槐的狗屁理论,“她也是推动事件的重要任务,当时有百分之五十的概率死亡,看到她手臂被砍断的时候,你难道就没有半分后悔过?” 宫半槐沉默半晌:“有。但……” “你不想让她冒险,正如我不想牵连施琅,”商遗爱说,“对所有的生命平等看待,不是把每一个生命都看做能利用的棋子,而是平等地珍视每一条生命。” 商遗爱走了许久,宫半槐才回过神来,少年天才总是自负,认为这些凡人不能理解他所看到的东西,但现在,他不得不承认,正是他看不起的凡人推导出的这个公理竟完美得无可辩驳。 人族新年的钟声敲响,因为禁止燃放烟花,所以天空不似往年那么绚丽。偶有一两个胆大的,公然漠视规定,放一两个礼炮,就是全部的看头。 宫寄真却像往年一样,站在阳台上不动,她脑袋微微扬起,看着天空,脸上流露出一种痴迷的神色,仿佛那里存在着从未见过的东西。 宫半槐手一扬,空中水汽聚集,模拟烟花爆炸的形态,在遥远的天际徐徐展开一副美不胜收的画卷。 “是你?”宫寄真侧过脑袋,眼角余光瞥到宫半槐的身影。 他们之间说话一向隔着半米的距离。 宫寄真感受不到寒冷,穿一袭酒红色吊带鱼尾裙,干净利落的剪裁很好地修饰她的身形,光是看着就让人醉了。可就是这样一位美人,眼神却是冷的,似乎再也燃不起一点温暖。 “你的手。”宫半槐指了指,“情况不好。” “是不好。”宫寄真说话间直接把手从躯体上摘下来扔到地上,原来那是一只逼真的假手。轩辕夏禹一剑,断裂的生物躯体再无修复的可能,哪怕如宫这样强大的修复能力也不行。宫寄真在几次挣扎后终于接受这个事实。 “我陪你,”宫半槐说,“我知道许多技艺高超的医者,我们一个一个去找。” “成年人不该相信童话。”宫寄真继续仰头看天,她白玉般的肩膀在星光下微闪着光泽,“你看,天上的星星多美。” 身后并没有传来宫半槐附和的声音,也许,因为他仰头,本就一颗星星也没看到。 他眼神中只有她的背影,不知被什么力量驱动,他向前踏了一步,而后便拿定主意一般,坚定勇敢地走上前去。 宫寄真察觉一只冰凉的手放在自己的肩头,她扭过头去,什么都没来得及看清,就察觉一个身体猛地贴上来,从背后抱住她,撞了她一个趔趄,眼前景色出现短暂的重影。 宫半槐把头靠在她肩上,从背后环住她的腰,那双手锁得死死的。 宫寄真一怔,却也并不恼,宫半槐就像拐杖,在她最困难的时候扶住了她。 “姐姐……”宫半槐微微的呢喃闷闷传了出来,他就像是一种长毛短腿狗,有时独当一面,却经常又流露出无助。 她反手捏住宫半槐的下巴,使他的嘴巴像鱼那样一张一合:“你如今身份不同,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姐姐的事,比那些事重要得多,”宫半槐说,“重于我的生命,重于其他一切。天地山川流滞,日月星辰盈昃,几十万公里外一颗陨石坠地,南半球蝴蝶扇动翅膀引起变化,全都比不上你。” 宫寄真笑了,先是轻笑,然后是大笑,笑到自己蹲在地上直不起身子。 宫半槐不明白这件事令人发笑的点在哪里,他呆呆站着,看着面前笑到不能自已的人。 她扶着栏杆,指尖在宫半槐心口轻点一下:“你啊,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宫半槐趁势握住她的手,使她的掌心隔着胸腔感受他的心跳:“从见你的第一面起,我就知道我从此无法逃离。” “我不在乎你用你的预测天赋看到了什么,我只拿你当弟弟看。” “既然你不在乎,那为什么不好好看一看?” 宫寄真抬眼,对上宫半槐那双明亮的眼睛,眼睛下是毫无保留的答案,只要她想看到,不会遇到任何阻碍,但她很快就移开了,反手捏了捏宫半槐的面颊:“时候不早了,休息吧。” 宫半槐站在原地,并没有追上去。他体会到了商遗爱所说的,明知道结果,却还是要为过程感伤。 第82页 回到自己房间,宫寄真又把门反锁了,她平常是没有这个习惯的。她固然知道宫半槐的人品,他是绝不可能破门而入或者作出其他出格的举动,但她必须这样做才能感觉到把某种东西隔离在门外。 电话响了,宫寄真接起,那头传来许诺的声音,夹杂着凌乱的背景音:“宫姐!新年快乐!” “快乐!”宫寄真尽量保持语气的平静。 许诺没听出异常,只没心没肺地问道:“宫姐,你什么时候来片场看我?都好长时间没见到你了。” “五天而已,”宫寄真说,“心要定,我说过很多次了。” “也就在你面前,别人面前我稳着呢!”许诺说。 “那就好。”宫寄真沉思一下,而后补充道,“我祝你从此星途坦荡,身体健康。” “怎么了?”许诺感受到宫寄真话语与以往有些不同,但他那边信号不好,只好同宫寄真道别,“宫姐,这里信号不好,改天再聊!” “好。”宫寄真说完便挂断了。 但她很清楚,这是她和许诺的最后一次谈话了。 许诺救她一命,她助许诺青云直上,如今希望已达成,便是她退居幕后的时候,许诺,往后人生的道路,都要由你来走,你不可任性,不可妄为,不可偷奸耍滑。我没有祝你万事如意,因为对你来说太过平坦的路不是幸运,你要经历起起落落,你也要体会冷暖心酸,如是这般,才能造就一颗千锤百炼的心,我不能保证你可以一直在这条路上走下去,但如果你按我说的去做,无论你从事什么工作生活总不会差。就此一别,山高水长,天涯海角,有缘再会。 不同于宫家这边的尴尬诡异的氛围,商遗爱的二层小楼可以说得上热闹。 角诚意第三次把考斯特先生从商遗爱的鱼缸里捞出来,勒令它不准再欺负小鱼。 考斯特先生这边点头同意,回头就把自己的保证忘了个精光。 这一晚上,商遗爱养的小鱼可以说没有一刻享受过新年的安宁,他们全神贯注,一个个受惊地把眼睛瞪老大,生怕一不小心就被考斯特先生看中的。 向晨本来也在,门铃一响,他去开门,却见鬼了一样把门又关上,引得屋内众人齐刷刷把目光投向他。 屋外一个姑娘在暴力砸门:“向晨你给我出来!你给我发的消息到底是什么意思!” 施琅不难听出这是于安的声音,便去开门,于安先惊讶于施琅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而后把全部的注意力放在向晨身上。 屋内的向晨是垂头不敢看人,门口的于安脸红的像苹果一样把手机屏幕举到向晨面前:“说,你这是什么意思!” 屋内其他人嗅出些味道,跟着起哄。 寡言少语的向晨竟也红了耳朵,不由分说转身拉着于安出了门,砰地一声把门给关上。 “五!四!三!二!一!” “新年快乐!”四人举起酒杯来庆贺新一年的到来。 角诚意不胜酒力,只一杯便面红耳赤,解开衬衫最上面一颗扣子,依然觉得热得厉害,他金丝边眼镜朝上一推,显得分外无辜,就像迷了路的孩子,瞪一双红眼睛。 商遗爱捞起瘫成一团泥的角诚意,看到施琅捂住嘴巴在偷笑,便知施琅的腐女之魂熊熊燃起不定在脑子里怎么编排他们俩,于是把角诚意丢给酒保,要酒保扶角诚意上楼去睡。 角诚意却很傲娇地拒绝:“我一会儿还得工作,不能像你一样。” 像我一样?我哪样?但既然角诚意这般操劳命,商遗爱也万不能阻拦,也就让酒保带他回去,反正是开车来的,回去也方便。 听到汽车发动的声音,不等商遗爱召唤,一团黑白肉球就从楼上窜下来,直扑门外。 上次受伤后,为治疗,考斯特先生被剃掉全身的毛,看上去十分滑稽,因此奔跑的速度大幅度上升,由此可见毛发的重量是很大的,毛发越少,速度就越快。 向晨和于安在小路上并排走,太冷了,窜进路旁一家不打烊的宠物店。 向晨半晌才冒出一句:“不好意思,我手滑发错消息了。” “我跟符南分手了,”于安说,“就因为你这条乱七八糟的消息。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喝多了。”向晨嘟囔着说出这么一句来。 于安听他一句话,肺都要气炸了,一把揪住他的领子,将他的身体扯到自己面前。 谁知两人目光相接,于安不知是何种力量突然揪住她的理智,让她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像慢动作播放。 而向晨也觉得自己是恶灵附体,竟有胆子抓住于安的肩膀,而后朝她唇上一吻。 吻完之后,于安气炸,嚷嚷声惊呆了店内的二哈,令大金毛也虎躯一震。 向晨回过神来,自觉理亏,不知干下这种事情该如何收场,身为情场小白,他舌头打结,四肢麻木,无法辩解,也不知该怎么面对于安。一拍脑袋,转身投进小鱼缸内,与众兄弟姐妹打招呼:“掩护我。” 于安撸起袖子,拿过小渔网,一条一条把它们捞出来进行质问:“是不是你?你是不是向晨?” 宠物店老板于是目睹了一个看上去智力正常的女学生在大声与他店内的鲤鱼讲话,这实在是……闻所未闻。 第83页 施琅逞能喝了一小杯白酒,感到天旋地转,站不稳了,自己趴在沙发上死活不肯走。 商遗爱找了条毯子给她盖上,自己动手把残羹剩饭收了,顺带围上施琅为他买的粉色格子围裙去洗碗。 窗外黑夜如墨,路灯洒下淡黄色光芒,屋内施琅在沙发上酣睡,耳边只有水流和碗筷碰撞的声音,平淡却又真实的一刻,商遗爱突然觉得自己想要成为一个丈夫,一个父亲,想要把这一刻永远地留住。 ☆、番外二 施琅半夜是热醒的,她迷迷糊糊起身找水喝,看到一个身影伫立在床边静默无言。 施琅走过去,轻轻从背后抱住他,商遗爱竟被吓了一跳,微微侧过脑袋,在施琅头上印下一个吻。 “你怎么看上去心事重重的?”施琅问。 “有吗?”商遗爱揉揉自己的眉心,“可能是太累了。” “不,你肯定有事瞒着我,”施琅捏着他两侧面颊,“说出来,也许我能替你分担。” 商遗爱笑着转身将她搂紧怀里,把下巴抵在她头顶上。 施琅察觉两滴眼泪落到自己的皮肤上,那是滚烫的。她有些担心,什么样的大事能让男儿落泪。 却听到头顶传来商遗爱幽幽的一句:“现在的一切,太美好了,美好到就像梦一样。我总害怕失去你,失去这一切,害怕你走了,把我一个人扔在原地。” “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施琅觉得好笑,轻轻拍着他的脊背,“我在这儿不是吗?” “你说我们之间会一直这样吗?” “我是个悲观主义者,但是,明天自有明天的烦恼,”施琅说,“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就要把每一天当成最后一天,其他的,交给天意。何况,你可是名为幸运的男人。” 商遗爱抽抽鼻子,感觉丢脸失态,闷声道:“我也不知道怎么的就突然多愁善感了,我去洗把脸。” “哟,还哭了?让我看看是!”施琅觉得稀奇,一定要看商遗爱发红的双眼带着泪珠梨花带雨的模样。 商遗爱怎么可能在她面前露怯,两只胳膊横在脸前面硬是不让她看。 施琅嘿嘿狞笑,一把将他推倒在沙发上。 (此处省略两千字) ☆、番外三 向晨是个纯洁的孩子,却没有料到看到这样一幅少儿不宜的画面。 他生性不拘束,时常有门要走窗,有窗要飞墙。这天晚上,为了躲避于安的狂轰乱炸,他没提前打招呼,就躲进了宫半槐的小楼。 宫半槐这人向晨以为他非常了解,不乱来,又没得情感。只要不在他面前随便晃悠,宫半槐应该是不介意收留他一晚的。 向晨刚从窗户溜进屋子里去,就察觉一柄飞刀朝自己射来。 还好他机灵躲过了,灯被打开,一袭白色吊带睡裙的宫寄真倚靠在墙边,见到是他,才掩面打个哈欠朝卧室走去。 虽然不施粉黛,却一点也不折损宫寄真的美貌,她眼睛一抬一落之间,已经是万种风情,也许该让于安看看,什么才是美女!向晨心中一出现这个念头又立刻打消掉,宫寄真是很美,于安那包子是怎么也比不上她的,但也不能因此全然否定于安的可爱,甚至在向晨看来,于安的可爱比宫寄真的美更惹人爱。 卧室里传出交谈声,然后向晨就看到一身睡衣的宫半槐从同一间卧室里走出来,他本来准备借宿的话到嘴边就说不出来了,取而代之的是哑巴一样“啊啊”的声音,他连连后退,只用手比划着告诉宫半槐,他会尽快离开,绝不把今天见到的事情说出去。 “坐吧。”对于这件事,宫半槐并不遮掩,甚至也不为向晨的鲁莽感到恼怒。 佣人上了两杯清茶,向晨把杯子握在掌中,就像凳子上有钉子一样怎么也坐不住。 “不行,我忍不住有问题要问你。”向晨说,他虽然沉默寡言,其实内心却有几分藏不住事。同住一间屋子,彼此说话的亲昵,这已经超过干姐姐干弟弟该有的范围。 “如你所见,我们在一起了。没什么不能说的。”宫半槐大方承认。 向晨脑海中只盘旋着“刺激”二字!这非亲姐弟俩自从大战之后突然冷淡,如今却睡到一张床上去,车速太快,他表示跟不上脚步。 前段时间考斯特先生还总旁敲侧击,要他打听宫寄真有没有跟角诚意死灰复燃的可能,如今一看,那是绝对不可能了,宫半槐要做的事情,有哪件没做到过? “我记得你有一位医者表亲,”宫半槐说,“听闻他医术高超。” “是接断肢一把好手,但他脾气古怪,”向晨缩着脖子,“你可饶了我吧。” “一个星期内把他请过来。”宫半槐说完,转身回卧室了。 那意思很明显,就是让你借宿一晚,我提的条件你必须办到。 向晨梗着脖子,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无法拒绝宫半槐的请求。为此他专门去拜读了《如何说不》《如何拒绝别人的请求》《成为一个自由的人》,然而这自由的小鸟在宫半槐一个眼神之下就被斩断羽翼不敢多言。 不敢睡在隔壁卧室,向晨摸了摸空空如也的口袋,出门入住宾馆的想法也被掐断,他抱了条毯子,睡在客厅沙发上了。 第84页 “你知道他今晚会来?”宫寄真靠在床上问他。 “我并不知情,”宫半槐半跪在地板上,抬头看向宫寄真,握住她冰凉苍白的手,“我也没必要那样做。” 宫寄真知道他说的不是假话,只揉揉太阳穴,觉得心力交瘁,他们不知怎的就发展到这种地步,从前是醉后同交欢醒时各分散,一觉醒来走在太阳底下仿佛晚上那些都是梦境,如今有第三人在场戳破泡影,她才意识到事情是已经存在的,她无法再回避。 “姐姐,我去隔壁,你休息吧。”宫半槐说完,就站起身来推门出去。 “站住,”宫寄真说,“没有什么避嫌的必要,何必?” 一整个晚上,向晨都没看到宫半槐从卧室里走出来,也为此,他一晚上捂住耳朵担惊受怕,生怕听到什么不该听到的被宫半槐追杀半条街。 宫半槐从前浅眠,但自从与她同榻,从来都是安稳地一觉睡到天亮,除非是梦中找不到她,会腾地一声坐起。 好几次,宫寄真从洗手间出来,看到宫半槐坐在床上失魂落魄盯着自己,便问他:“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宫半槐只说:“我找不到你了。” “骗子。”宫寄真看向他,他盘腿坐在床上,真丝睡衣领口散开,露出他精致的锁骨和稍显瘦弱的身板。 “睡着了,你能知道什么?”宫寄真回到床上。 宫半槐为她盖上被子:“我就是知道。” 看似无理取闹的话语却总能在不经意间撩动人的心弦,看来说情话真是一种天赋。 宫寄真替他将头发别在脑后,拨开他散乱头发变看到他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面饱含最纯粹的炙热,让人一眼望过去就触电一般,她便知道自己不该有这样的举动。 宫半槐慢慢将身体朝她这边倾斜,将唇印在她的唇上。 宫寄真遇到过很多情场高手,从来没有一个人像宫半槐这样笨拙,一个吻他都生涩无比,全无技巧,可就是这样的他,却能让她心潮澎湃。 望着宫半槐熟睡的侧颜,宫寄真陷入沉思,回忆两人是如何一步步走到现在。 如同总裁文俗套的开场,不过被睡的人是心甘情愿。 宫寄真有时喝点小酒,没想到那天却犯了大错,宫半槐来找她希望缓和关系,宫寄真有些看不得他总是一副波澜不惊将其他人玩弄于股掌之上的态度,将他向后一推,成功见到他惊讶不安的表情,并令他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保持了这个表情。 一觉醒来,宫寄真发觉衣服整齐地叠在一边。自己怀里睡着某人。 “如果姐姐你喜欢掌握先机,我可以配合。” 宫寄真最受不了一本正经地说着骚话的人,捂住了他的嘴,注意到他手腕上的伤痕:“别动,我帮你上药。” 翻找出药箱,宫寄真本以为可以获得片刻的安静。 谁料宫半槐不肯按照她的想法安静如鸡。 “无论你有什么癖好,我都可以。”宫半槐补充一句,宫寄真竟然从他话语间听到一丝……娇羞? 扔掉药瓶,宫寄真结结实实将他暴打了一顿。 原本两人处于保密状态,谁知向晨还是藏不住事。 每每见到宫寄真,向晨不知为何,总出于某种责任去照顾她,明明他才是那个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的。 一来二去,众人心里猜了个大概,却也都看破不说破。 角诚意不是个委婉的人,当面问过她这件事,她只晃动酒杯却并不答话。 回家时已经很晚,宫寄真看到宫半槐早已经枯坐在客厅沙发上,想来是等了她很久。 但宫半槐黑着脸,看上去不适宜与他对话。 她换了鞋子跌跌撞撞上楼,酒精作用她重心不稳一个差点摔倒在地。 宫半槐一把将她捞起,毫不费力抱着她上到二楼。走到床边,却并不放她下来。 将手放在他的胸膛上,感受到他隆起的肌肉。宫寄真一下子清醒不少,惊讶于从前瘦弱的少年像是一夕间长成了男人。 “如果,哪怕,我是说,”一向不说废话的宫半槐一反常态,“你不能接受我做你的男朋友,那么做床伴,做保镖,做奴隶,我都愿意。” 宫寄真笑起来,手指垫在他下巴处,迫使他抬起头来:“你跟踪我?” “不,是向晨告诉我的。”出卖起基友来,宫半槐无半分愧疚。 “出去吧。”宫寄真从他怀中挣脱,脸色一冷。 宫半槐愣一下,没想到宫寄真会突然用这样的语气和他讲话。 “我让你走!”宫寄真一指门口,红色的指甲配上她流转的眼波,不怒自威。 宫半槐垂下眼眸,走出门去,但刚走出门没两步,突然间想明白什么,折返了回去。 宫寄真正背对他,摆弄窗边的风信子,听到脚步,头也不回:“怎么回来了?” 宫半槐从背后抱住她,将手覆盖在她的手背上。 “我说让你走。” “我真傻,”宫半槐将头埋进她的颈窝里,“姐姐,我真的太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啊!又把番外修了一次,终于完结了! 第85页 第一次尝试正剧风,回过头来看,好多地方不尽如人意,力量体系设定有些不足,权谋斗争也很小白,感谢大家不嫌弃。 我觉得我还是适合狗血变态文…… 听说求评会有小可爱随机掉落~ 厚着脸皮携考斯特先生讨一个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