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豪野犬]您的好友殉情狂魔已上线》 第1章 chapter01、画面太美 太宰治每天的生活大致上都是这么过的。 他上班偷懒成习惯,翘班成自然,到处拈花惹草更是每日不可或缺的活动,为了达成与美女殉情的目标,他孜孜不倦地寻找美人,然而对方不是妖艳贱货要不就是死不愿意,他只得感叹一声和对方此生无缘,继续寻觅下一个目标,天天沉溺于花花世界乐此不疲。 褪去不正经的一面,太宰治是个非常时刻靠得住肩膀的男人,但是相反的,太宰治是个平常时刻无肩装残的男人,谁靠他谁倒霉,偶尔一整天闹失踪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若是一整天都待在办公室没翘班没偷懒那才叫世界奇景。 「太宰先生今天真奇怪,居然都没翘班。」中岛敦手里抱着一迭资料,扭头向谷崎问道,「而且不停的盯着计算机在查阅数据,那数据好像还是不久前让芥川送来的。」 谷崎润一郎闻言,抬头瞄了一眼坐在另外一头办公桌的太宰治,对方正神情凝重地盯着计算机屏幕,这副模样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奇景,也不像是装模作样,而且意外的毫无违和感……如果忽视他鼻尖塞着两条被鲜血染红的止血棉条的话。 「你今天几乎都在外头出外勤,没有目击到太宰先生被一位小姐暴打的暴力现场,国木田先生到现在还很激动,被与谢野医生赶出去外头透透气了。」谷崎润一郎小心翼翼的示意中岛敦凑过来,在他耳边悄声道,「太宰先生似乎有个私生子,还是个四岁的小男孩,长得跟太宰先生挺像的,那头蓬松黑发跟五官轮廓都遗传了太宰先生的基因。」 「什么?私生子?」中岛敦大惊失色,差点没直接吼了出来。 四岁?往回推算四年的话,那不是太宰先生18岁时,还在黑手党的那段时期吗? 「是的,暴打太宰先生的那位小姐,就是那个小男孩的母亲。」谷崎扯动嘴角,露出一个异常复杂的微笑。 这就要从早上接到的新委托开始说起了。 谷崎润一郎当时和妹妹直美走在街上,准备给侦探社重新添购一套陶器茶杯组,原先的茶杯用了一段时间,是该换一组新的了,只不过还没走到陶器店,便看到一个女人站在路边,焦急万分地四处张望着,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让谷崎注意到的不是那个女人东张西望的行为,而是女人浑身的气质太过奇特,说凌厉冷冽不像,说柔和温婉又不像,两种完全不一样的气息揉合在一起,相当矛盾。 抱持着做好事给侦探社拉生意的心态,谷崎和直美两人讨论了一会儿,才走上前询问那个女人到底在找些什么,并且表明自己是侦探社的员工,而那个女人闻言一愣,急急忙忙地说想要委托他们给她找回儿子,因为不久前与儿子在街上走散了。 于是谷崎兄妹便带着女人回到侦探社,要针对她的儿子做些调查,国木田正好人也在侦探社,所以由资深的国木田与女人进行初步交涉,向对方介绍了自己的身份。 「我叫荻野真,是个花店老板,这是我花店的名片。」女人递出名片,轻轻地道,「我的儿子正树就拜托你们了,他是在刚刚我与谷崎先生他们碰到的街上走失的,他才四岁,还那么小……」 说着说着,女人忍不住开始掉眼泪,浅紫色的漂亮瞳眸盈满泪水,她抓住了国木田的双手,像是要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似的,哽咽着道,「正树是我这辈子最重视的宝贝,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他从小就这么懂事,不哭不闹,就怕给妈妈添麻烦,这样的孩子居然……」 国木田沉重地点点头,轻轻拍了拍女人的手以示安慰,并且说了几句建议想让女人冷静一点,可就在这个时候,麻烦的人物来了。 「美丽的小姐,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让妳这么伤心?」一道轻佻磁性的嗓音忽然响起,一名英俊的黑发男人走进了接待室,一见到有位漂亮女人正捉着国木田的手哭得梨花带雨,便一个跨步挤开了国木田,无视国木田瞬间臭掉的表情,深情款款地执起女人的手,柔声轻道,「看到小姐流了这么多眼泪,我觉得心脏正突突地发疼,别哭了,妳的眼睛那么漂亮,再哭可就不好看了。」 我去,混蛋太宰又在撩妹,这个女人该不会就要拜倒在这个肤浅男人的漂亮皮囊下了吧? 国木田在心里暗自腹诽着,正准备要开口教训这个臭不要脸的男人时,却瞧见那个女人细眉微挑,神色清明且异常理智的看着太宰治,眼神甚至还流露出□□的鄙视。 就是这个直白的眼神,让国木田独步对荻野真的好感度立马蹭蹭直刷,能够一眼看破这个混蛋太宰的真面目,表示这个女人道行极深,不像外头那些天真无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们总喜欢前仆后继地自讨苦吃,到目前为止他还没看过太宰治真正对哪个女人上心过呢。 太悲哀,太可怜了。 「国木田先生,这位是……?」荻野真转头看向国木田,表情有些僵硬,「我觉得有点不太舒服。」 听见这句话,国木田找到了借口发作,对着太宰像是在驱赶蚊虫似的挥了挥手,「你给荻野小姐添麻烦了,还不快离开这里?谷崎,把这家伙给我叉出去。」 太宰治一听见荻野真的姓氏,下意识地盯着她多看了几眼,还来不及说些什么,便被谷崎带了出去。 没了太宰治的干扰,调查很顺利的开始进行了,透过荻野真给的照片,国木田让太宰帮忙调阅监视器,而谷崎则是到街上去询问是否有民众看过那名小男孩,至于荻野小姐临时有事先离开了,也要求他们若是找到了孩子,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她。 只不过谷崎与国木田拿到孩子的照片时,两人面面相觑,当下脑中不约而同浮出一个荒谬的想法。 这个小男孩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那精致漂亮的五官与笑起来的神韵跟某个殉情狂魔还真像,若不是亲手从荻野小姐手中拿到的照片,他们恐怕还会以为是太宰故意拿自己小时候的照片调包什么的来恶整他们。 差不多到了下午,他们终于在警察局找到了孩子,是正树与母亲走散之后,跑去找了附近的警察局求助,但是正树不知道母亲的手机号码,所以警察们也只能等着会不会有小孩走失的母亲前来报案,等了许久,才终于等到侦探社来把小孩领走。 荻野真一接到儿子被接回侦探社的电话,便匆匆地提着一袋邻居请她帮忙购买的狗粮赶过来接小孩,赶到侦探社后,看见自家儿子毫发无伤地站在那里和国木田独步说着话,眼眶不由得微微泛红了起来,轻唤一声,「正树。」 四岁的小男孩听见母亲唤着他的名字,抬头望去,看到母亲正站在门口对他伸出双手,立刻迈开步子小跑步扑进母亲的怀里,小小声的说,「妈妈,对不起让妳担心了。」 「没事,正树没有受伤就好。」荻野真蹲在他面前,拨了拨他蓬松柔软的黑发,笑意温柔,「走吧,我们赶紧回家,妈妈煮饭给你吃。」 「好。」小正树踮起脚尖,嘟嘴吧唧一下她的脸颊,荻野真也笑着亲了亲儿子的额头,才起身拿出钱包给国木田付钱,同时还不停地向侦探社的人们道谢着,满心感激。 正当母子俩准备离开时,侦探社的大门再度被拉开了,太宰治站在门口,看见荻野真牵着小正树的手正要离开,便笑吟吟的说,「啊,荻野小姐要离开了吗?幸好找到小正树了呢。」 说着,他低头看向那个小男孩,却又是一愣,还来不及接受人家小孩长得跟自己很像的事实,小正树睁大双眼望着他,伸出小手抓住太宰的裤脚,以软软糯糯的声音叫道,「粑粑?」 ——爸爸? 侦探社在场的人们一致震惊不已地瞪着眼前关系微妙的三人,连同太宰也浑身僵硬地任由孩子抓着他的裤脚,脸上是大写的懵逼。 他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儿子?他怎么不知道? 在众人努力消化这一连串庞大的信息量时,只见荻野真妩媚一笑,抬手拉开小正树,抡起手中的狗粮直接朝太宰治那张俊脸恶狠狠地暴甩过去,那力道之大、诚意满满,巨大的碰撞声让在场的所有人皆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 不是什么惨不忍睹的问题,而是这个画面太美他们不敢看。 等到众人睁开双眼时,荻野真已经抱着孩子撒欢儿的跑了,而太宰治仍然呈现当机的状态站在原地,眼神呆滞,两管鼻血从他发红略肿的鼻尖缓缓流淌而下。 远远的,还能听到母子俩欢快的笑声。 *** 「……这就是过程吗?」中岛敦呆呆的问着,这么狗血的私生子戏码竟然会发生在太宰先生身上,而且透过荻野小姐的行为来看,八成是当年太宰先生血气方刚□□难耐妳说不要就是想要然后直接提枪上阵了。 谷崎面色沉痛的点头,他也没想到太宰先生是这样的人啊,没自制力也就算了,还不戴套,现在看吧,都搞出人命来了。 这误会可真大。听着那边两个同事正偷偷摸摸地说着他的坏话,太宰治只能摸摸鼻子装作没听见,顺手摘下了塞在鼻里的止血棉条,凝神注视着不久前拜托芥川送来港口黑手党四年前的部属死亡纪录,微微蹙眉。 他站起身来,拿着手机走出办公室外,拨出一通电话号码,等到另一头的人接起电话后,便开门见山地张口就道,「红叶大姐,我有些事想和妳谈谈。 「——荻野真四年前刻意设计一场骗局,诈死脱离港口黑手党,关于这件事,我希望红叶大姐能够好好向我解释清楚。」 第2章 chapter02、孩子他爸 荻野真,尾崎红叶的心腹,曾经隶属红叶部下专门拷问俘虏的队伍,当年横滨爆发黑帮异能组织争夺地盘的战争时,荻野真就是策划游击战的幕後主使者之一,获得颇为惊人的战绩。 若说太宰治是操纵人心的权威,荻野真就是诡计多端的阴谋家,心狠手辣、狡猾诡诈等字句就是她的代名词,太宰治起码还有那张能够欺骗外人的小鲜肉外表,可荻野真在外人面前几乎都是端著一张晚.娘脸孔,被她瞟上一眼都要先自我怀疑一下自己是否无意间得罪了她。 但是这副模样也只仅限於“外人”,对於自家上司与同事,荻野真向来是大大咧咧惯了,偶尔与一群同事出去外头通宵喝酒喝到烂醉,或是与上司尾崎红叶喝下午茶亲亲热热地聊八卦,相较於外头臭名昭彰的名声,只有内部自己人才知道,这个荻野真的性子比谁都还要真。 直到在某一次突击战,荻野真亲自站到前线去指挥作战,最後是赢了,但死亡名单上却出现了荻野真的名字,这令许多人错愕不已。 至於所谓的真相,也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 *** 中原中也今晚的心情特别好。 他约了广津柳浪及立原道造一起去酒吧喝酒,至於芥川是别想让他去了,芥川那种一杯倒的酒量,到後面把他扛回去会很麻烦,如果芥川突然发起酒疯的话更是得不偿失。之前立原道造就是这麽进医院的,把芥川扛回去时还反被罗生门刺穿了好几个洞。 根据当时目击证人广津柳浪的说法,芥川发动异能时,还突然兴奋地暴吼一声「太宰先生在下真的变强了——!!」,然後在月黑风高的夜晚里将立原道造直接就地正.法,那案发现场相当惨烈可怖,不但血流成河,立原道造的满腔悲伤都要逆流成河了。 ——芥川,如果你不发酒疯我们还是朋友。 离题了,说到这间酒吧,它的风格是极具古典特色的怀旧风情,他们经常在这间酒吧喝酒,老顾客数来数去就那麽几人,也不必顾忌外人,畅所欲言。 运气好的话,偶尔还能遇到荻野真,中原中也每次跟她喝酒聊上一整晚,心灵彷佛都被治愈升华了,不为什麽,单纯是因为荻野真对他来说就是大姐一样的存在,聊起天来一点儿也不费心力,跟其他那些偶尔智商掉线的同事们聊天反而像是在对牛弹琴,不但心累,还要被气得几乎快吐血。 而今天很巧的,他们遇上了几个礼拜没见的荻野真,她身穿一袭简单的黑色长裙,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跟酒保聊天,纤细的手指捻著一根菸头燃到剩不到一半的香菸,脸上的神情很是烦躁,细眉微微蹙起,看来是遇到什麽烦心的事了。 荻野真一见到他们,便简单的跟他们打了个招呼,中也坐下来後,有些好奇地问,「怎麽?发生什麽事了?让我们的真姐这麽烦躁。」 广津柳浪和立原道造纷纷落座後,也跟著竖耳倾听他们的对话,只见荻野真撇唇笑了笑,漫不经心地道,「还不是遇上了孩子的爸,觉得心里有点难受哪。」 「孩子的爸?是小正树的生父吗?」中也不由得一愣,「之前问妳是哪个渣男那麽不负责任,妳也都不愿说,难不成那个男人我认识?」 广津柳浪忍不住插嘴,「我觉得说出来心里会比较好受一点,别老是自己一个人憋著,大不了我们替妳出一口恶气,派人查出他的住处後寄炸弹过去,或是把人拖进暗巷里套布袋狠狠痛揍一顿,这些报复方法也都是可行的。」 「是啊,我觉得根本没必要这样护著那个男人,太不值得了。」立原道造跟著附和,一脸痛心疾首,「真姐,我是真心为妳感到不值啊,如果妳愿意说出到底是哪个混帐男人,我不管上刀山下油锅都会替妳報仇的。」 荻野真∶「┅┅」 她才不信这帮没用的臭男人知道孩子他爸是太宰治後,还敢提什麽寄炸弹套布袋、上刀山下油锅,如果她说出孩子生父的名字,这两个人分分钟自打脸的节奏啊。 她只能委婉地拒绝了两个跃跃欲试的热心人士,继续道,「报仇也就不必了,对方今天才知道我给他生了儿子,而且还被我用狗粮甩了一脸,不得不说,非常解气。」 「狗粮?」中原中也原本在仰头灌酒,一听到狗粮两个字,差点喷了出来,「妳哪来的狗粮?应该不是特地跑去买来甩他一脸的吧?」 「怎麽可能,那是我顺便替邻居买的,算是谢谢她在我忙著工作时替我照顾正树。」荻野真耸了耸肩,「总之今天还算是个顺利的一天,咱们喝酒吧,别聊这些烦心的事了。」 闻言,港黑三人面面相觑,也就顺了她的意思,开始聊起别的琐事,四人一边喝著酒一边聊著天,不知不觉地,其中有两个人喝多先倒了,分别是立原道造与中原中也。 「年轻人真不耐喝。」广津柳浪淡定地替荻野真拿起她的酒杯,让趴在桌上睡死的中原中也不会碰倒杯子,而坐在广津柳浪另一边的立原道造则是满脸通红,拎著酒杯自言自语著,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醉了。 「这个时间也差不多该来了吧。」荻野真轻哼一声,向酒保多点了一份蟹肉罐头以及一杯威士忌,广津柳浪听著她点的那些东西,突然神情一僵,似乎瞬间明白了些什麽。 「哎呀,居然还记得我特别喜欢螃蟹与威士忌,真是令人感动呢。」一道悠柔低磁的男性嗓音忽地响起,广津柳浪下意识地往身後一看,昔日的上司、曾经的黑手党干部正站在他身後,依旧是那一身驼色风衣与绷带缠身的装扮,脸上还挂著清浅迷人的笑意,「广津先生,许久不见了,虽然我很想与你叙叙旧,不过你能稍微让一让吗?我想先跟孩子的妈好好聊聊。」 面对自己先前提议说要拖进暗巷套布袋痛揍一顿的对象,广津柳浪僵硬的点了点头,并且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把座位让给太宰治。 太宰治一屁股坐了下来,端起酒保放在他面前的威士忌酒杯,对荻野真笑著说,「头发留长了,比以前漂亮不少呢,难怪当时我没认出妳来。」 「少来,别对我花言巧语嬉皮笑脸。」荻野真语气平淡地说著,在烟灰缸里用力捻熄烟蒂,她重新又点燃一根新的,才刚抿入唇中,嘴里叼著的菸就被抢走了。 太宰治拿著她的菸迳自抽了起来,慢悠悠的道,「都已经是有孩子的妈妈了,就尽量少抽菸,对身体不好。」 荻野真没有答话,但也没有再拿出新的菸出来,她将菸盒扔到他面前,懒洋洋的将脑袋枕在臂弯上,随口道,「那好,帮我把这盒菸抽完吧。」 太宰只是笑笑,伸手把菸盒收起来,捻在指间的菸头燃出袅袅薄雾,他低头吸了一口菸,又慢慢吐出气来,鸢色的深邃瞳眸幽芒微闪,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任由无声的沉默在两人之间悄然蔓延开来。 广津柳浪坐在一旁,看著那对一男一女,突然忆起了四年前时,曾经有人直接大胆预言,这两人即使各方面再怎麽相似契合,到後头也绝对不会走在一起。 但是广津柳浪这麽多年以来看著太宰治一路从十四岁的青涩少年成长为黑手党历年来最年轻的干部,这当中唯一让这青年另眼相待的女人,也只有荻野真,两人同样善於权谋智巧与操纵人心的手段,若不是因为中原中也的异能力需要太宰治的异能辅助才能遏阻重力暴走,否则当初森鸥外是有意让荻野真与太宰治成为搭档的。 双黑啊,确实是黑社会最令人闻之色变的凶恶双人组搭档,可如果当年是荻野和太宰两人成为搭档的话,区区政府异能特务课,根本不足为虑,那个织田作之助或许也不必成为森鸥外布局之中的棋子,牺牲自己的性命。 双方安静好一会儿,太宰治才打破沉默,出声说道,「心情不太好?今天用狗粮甩我时不是挺快乐的吗?」 「嗯,是很快乐。」荻野真以手指轻抚著玻璃酒杯的边缘,轻描淡写地说,「只不过後来想到还要再见你一次,来这个酒吧给你找我问清楚的机会,想著就觉得心烦。」就是因为知道太宰治会有问题要问她,才会选了这家酒吧让太宰治自己找过来。 「真是的,别这麽勉强自己嘛,妳也可以不来的。」 「那麽到後面就会变成你跑来我的花店堵我了,我可不希望让其他员工误会我们之间的关系。」 「有什麽好误会的?我不就是孩子的爸爸吗~?」 「我只是跟你借了一发精.虫生下小正树,其馀的暧昧关系一丁点也没有。」 「讨厌啦,妳太客气了,可是□□关系也算吧?」 「如果不是我带著儿子出现了,你压根不记得是谁跟你发生那种鬼关系吧混帐。」 广津柳浪低下头,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他们两人的对话模式一直以来都是这麽直来直往,而且荻野真的态度完全不像是一个被害人,反而更像是吃完就跑的那一方,太宰治则是一直要求负责的被害人,苦苦纠缠著不肯撒手。 先前听荻野真说,她和孩子的生父就是喝醉酒发生一夜情才怀上正树的,照这个情况看来,荻野真与太宰治是在双方意识不清的状态下发生关系,而且太宰治根本不知道当年自己是跟谁上了床。 想到这里,广津柳浪忽然一阵毛骨悚然,只觉得细思极恐,像太宰治这样的人精,会不知道跟自己上床的人是谁才叫奇怪,换一个角度去思考,假如太宰治从头到尾都知情—— 广津柳浪活到这把年纪,什麽美丽浪漫赚人热泪的爱情都见过,就是没见过这种套路满满的吊诡爱情,不是他脑补过度,而是太宰与荻野这两个人真的很可怕。 他是不是知道的太多了? 「广津先生,你这是怎麽了?」太宰治注意到坐在一旁的广津柳浪正低著头,浑身微微发抖著,只差没抖成羊癫疯了,便关心的问道,「是不是喝醉了?要不要休息一下?」 广津柳浪没说话,直接趴桌倒下来装死。 荻野、太宰∶「┅┅」 第3章 chapter03、蝴蝶纹身 在酒吧里头,荻野和太宰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閒聊着,两人从头到尾没有提到任何关於过去的事情,没有逃避,也没有面对。 差不多一个小时後,荻野真抬头看了一眼酒吧墙上的时钟,发现时间已经不早了,便拿起手提包道,「我也差不多该回去了,留正树一个人在家我不太放心,有机会下次再聊吧。」 说着,她站起身来,身子却忍不住摇晃了一下,毕竟这段时间她都在喝酒没有停过,虽然意识清楚,但酒精开始发挥作用,身体有点不听使唤了。 「我送妳吧。」太宰治扶了她一把,伸手拿过她手中的包,悠悠地道,「就当是谢谢妳请我喝酒,反正妳家离这里也不远,对吧?」 荻野真毫不意外太宰早就把她所有的一切都事先调查清楚了,他一向脑筋动得快,喜欢将未知的事物先一步摸清底细,这点倒是没什麽好惊讶的。 「广津先生,那麽我跟太宰先走了啊,替我向道造与中也说一声。」荻野真拍了拍还在趴桌装死的广津柳浪,笑眯眯地说道,「不过什麽该说,什麽不该说,这点你应该知道吧?」 广津柳浪只能胡乱地晃了晃脑袋,算是回应,他自然知道什麽都别说最好,而且如果让他们知道当初和荻野真发生关系的男人是太宰治,那个把荻野视为亲姐的中原中也还能不疯麽? 分分钟带着凶器杀过去灭了太宰啊! 抛下独自风中凌乱的广津柳浪,荻野真与太宰治两人一前一後地离开了酒吧,一路上难得没什麽人,整条街也安静得很,只有荻野真的细跟鞋踩在地面上时发出清脆的声响,随着夜风在漆黑的街道里悠然迴盪开来。 太宰治缓步跟在荻野真身後,目光紧紧追随着眼前女人纤细娇弱的背影,他发觉现在的荻野真比起过去四年前瘦了不少,五官轮廓也增添了一种说不出的柔和韵味,不像以前的她,是那种锋利跋扈的嚣豔,眼角眉梢连笑起来的弧度都是被邪性雕琢的痕迹,令人望之却步。 「我喜欢身材丰满的女人。」突然,太宰治吐出一句完全不知所谓的话,而荻野真有些莫名奇妙地回头看他,然後将他上下打量一番後,嗤笑出声。 「我喜欢脑子没病的男人。」 太宰治:「……」 唯独个性没怎麽变,说话还是那麽一针见血,不留情面。 荻野真的家住在附近的公寓,要回到住处还需爬到三楼去,荻野真正要抬脚踏上阶梯,却忽然一阵重心不稳,幸好身後的太宰治反应快,又扶了她一把,才没往後摔去。 「真是的,今天妳是不是喝多了?以前酒量没那麽差的啊。」太宰治弯起唇角,有些调侃地说道,他扶着她的後腰,顺手捉住她的手肘往上一提,拉着她爬上楼梯,所有动作一气呵成,倒也让荻野真乐得轻松,全任由他拉着走。 到了住处的门前,荻野真从包包里拿出钥匙,慢吞吞地开锁进门。她转过身来,将手撑在门框上,对着太宰治笑得既张扬又明媚,「小帅哥,进来吗?」 太宰治心说美女姐姐的邀约怎能拒绝?便笑意盈盈的迈步向前就要进门,没想到眼前的美女却倏地退开一步,毫无预警的直接甩上大门,并且还落了锁,要不是他反应迅速地立刻止住脚步,差点就要与大门来个亲密接触了。 果然没这麽好顺毛啊。太宰治漫不经心地想着,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一根随身带着的特制铁丝,将铁丝探入门锁里头搅弄一番後,不一会儿,门锁就被解开了,他哼着歌步入荻野真的住处,同时轻轻地把门带上。 走进客厅时,他看见荻野真背对着他,单手撩起长发,另一只手伸到後头要把长裙後面的拉炼扯下,不过因为喝醉的关系,动作很是笨拙,太宰治看不过去,主动伸出手来替她拉下拉炼。 过程中他的动作放得很轻,看着拉炼一寸寸往下滑落,露出大片光滑雪白的美背,一只画工精致的靛青色蝴蝶纹身在她後背的蝴蝶骨上,栩栩如生,活灵活现,衬得她的肌肤更加白皙。 太宰治鸢褐色的双眸越发深邃,但是他什麽也没做,慢慢地松开了手,而荻野真似乎也不怎麽惊讶他会自己硬闯进来,回头凉飕飕地瞟他一眼,迳自回到房间换衣服去了。 太宰治见她进了房间,便随意的向後倒在沙发上,轻轻吐了一口气,将拇指抵在唇边,回想着刚刚所看到的一切,不住低低的笑了起来。 那个蝴蝶纹身,美得让人印象深刻。 不经意的,他转头看见客厅墙面挂着贴满许多照片的大相框,稍微仔细一看,里头的照片是这些年来荻野真养育小正树生活中的点点滴滴,不管是吃饭、玩乐或是旅游,照片里头的两人都是笑容满面的,每张照片都带有暖融融的温馨感,看得出荻野真是真心爱着自己的孩子。 最後太宰治的目光落於钉在相框旁边的一张小纸条,上头以黑色蜡笔歪歪扭扭写着一行字,“妈妈是正树最爱的家人。”,还画了一个长发火柴人牵着小火柴人的图画,十足逗趣。 「当初诈死脱离黑手党,就是为了给正树无忧无虑的成长环境。」不知何时,荻野真早已站在他身旁,也望着那些照片,嘴角扬起一抹浅浅的笑意,「红叶姐真的人很好,或许是补偿心态吧,在那次的突击战,她找来了一个跟我体型身高差不多的俘虏顶替我,易容成我的模样死去,也因为如此,没引起他人的怀疑,终是成功脱离了黑手党。」 「森先生难道没有怀疑吗?」太宰治沉声说道,「我不信他完全没有察觉整件事相当不对劲。」 「他怎麽可能怀疑呢。」荻野真垂眸一笑,轻轻的说,「那时我和他打了个赌,所以他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阻拦。」 「你们赌了什麽?」太宰治追问。 荻野真没有说话,迳自在他身旁的沙发坐下,不打算回应他的问题。 「那个易容太过粗糙了,我看了都觉得不够真实。」太宰见她不说,便又转移话题,「五官部分易容得挺像的,不过我看到尸体被送回来时,并没有被骗过去,因为易容就是一大败笔。」 「怎麽说?」荻野真略感兴趣的问。 太宰治微微眯起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慢慢地将手掌覆上她後背的蝴蝶纹身所在处,节骨分明的修长手指隔着一层薄薄衣料轻触着那个纹身,以低磁略带沙哑的声音道,「那具尸体的背後虽然同样有蝴蝶纹身,但是那只蝴蝶没有眼睛,而且画工相当粗糙,比起妳身上的这只蝴蝶,差得远了。」 荻野真被他弄得有些癢,小幅度地缩起肩膀,她想了想,点头承认这确实是一大败笔。 她轻轻捉住他的手,触及到他手臂上缠绕的绷带时,不由得微微皱起眉头,语气带上一丝淡淡的嘲讽,「话说回来,我也觉得你这个人挺可怜的,明明只有一些旧伤疤,却硬是要在自己身上缠上一圈又一圈的绷带,若不是以前有什麽心理阴影,哪会这样硬是要束缚着自己?」 太宰治闻言,神色诡异地看着她,声调微扬,「妳怎麽知道我绷带底下只有旧伤疤?这可是侦探社的同事们最想知道的七大不可思议之一呢。」 荻野真抬手亲暱地刮了刮他的下巴,笑容亲切,「小帅哥,当年我们床也滚过了,你浑身上下也都被我摸遍了,我还有什麽是不知道的?」 太宰治:「……」 看着太宰治难得吃瘪,荻野真心情大好,挪了挪身子让自己能够在沙发上躺下来,她将脑袋枕在他的大腿上,微微蹭了蹭,凉凉地道,「我的床被小正树以大字型躺着占走位置,根本没法睡觉,你就委屈一下吧。」 太宰治低头看她,随手替她拨开脸上散乱的发丝,嘴角弯起,「比起这个,我更好奇我们现在是什麽关系。」 「这麽心急就想着要名份?」荻野真拍开他的手,冷笑一声,「我才不会给宝贝儿子找一个喜欢到处拈花惹草的殉情狂魔当父亲。」 「我都还来不及说些什麽呢。」太宰治反过来握住她的手,细细摩挲着她带有薄茧的纤细手指,眸光浅浅地注视着她,开口问道,「荻野,妳觉得我会爱上妳吗?」 荻野真停止了动作,睁着那双浅紫色的潋滟瞳仁,直直地望入他深邃的眼中,欲要从他眼底看出什麽,但是他藏的太深,一片混浊幽黯,什麽也看不清楚。 半晌,她细眉微挑,唇角勾勒出一抹讥诮讽刺的笑意,「太宰治,你会爱人吗?」 听着这句话,他怔了怔,薄薄的双唇下意识的翕动着,却终究没有说出话来。 「你,会爱自己吗?」 太宰治垂下眼簾,仅是安静的看着她,疏淡的眉眼完全看不出任何一丝情感,毫无波澜,他的表情可以称得上空洞,甚至是死寂,犹如他整个人正深陷於满是泥泞的深沟当中,沉默地任由自己逐渐陷落、窒息灭顶。 彷佛就连呼吸也是一种错误。 她的目光凉薄,吐出的话语尖锐地几近残忍,「太宰治,既然你爱不了人,也爱不了自己,那又怎麽会爱上我?」 不愿再继续谈论这个话题,荻野真扯了扯唇角,侧过身阖上眼睛准备要睡了,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她听见太宰治缓缓地开口了,「是,我确实不爱妳,也不懂爱人,更不懂爱惜自己。」 「但是我很中意妳,荻野真。」 第4章 chapter04、一日奶爸 隔日早晨,太宰治被从窗户洒落进来的阳光刺痛了双眼,这才悠悠转醒。 他揉了揉有些痛的脖颈,低头一看,发现躺在他大腿上睡了一整晚的荻野真已经不见了,换成小正树靠在他的膝上熟睡著,一头蓬松柔软的黑发睡得乱七八糟,白皙稚嫩的小脸被阳光晒得红通通的,眉头秀气地轻蹙而起,似乎被外头的阳光干扰了睡眠,睡得不□□稳。 太宰治下意识微微偏过身子,替正树挡住了大半阳光,他抬手轻抚著小男孩的蓬松黑发,不知怎麽地,心里好像有什麽莫名的情感被触动了。 他忍不住开始认真思考著,荻野正树与太宰正树到底哪个念起来拗口,左思右想,果然还是太宰正树这个名字最好听,荻野正树这个名字一点儿也不好,还有点娘气,以後出去外面被人家笑怎麽办? 太宰治自得其乐的想了半天後,才看见荻野真从房间里头走出来,她抬手将长发扎了一个马尾,连一个眼神都没丢给太宰,拿了挂在墙上的围裙穿上後,迳自到厨房里去了。 太宰治觉得有些好笑,他张望了四周,看见餐桌上还放著荻野真的手机,便轻轻地抱起自家儿子,迈步过去拿起那隻手机。 小正树被他的动作弄醒了,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睛,他看著太宰治拿起手机,有些困惑地眨巴著眼,小声的说,「为什麽要拿妈妈的手机?」 「爸爸要给妈妈输入自己的电话号码啊,方便妈妈有事找爸爸。」太宰治拿了人家的东西还很理直气壮,「小正树,你知道妈妈的手机密码吗?」 正树歪著脑袋想了想,才奶声奶气地道,「我的生日,0814。」 太宰治立刻开启手机屏幕,飞快地输入密码,手机也随即解锁,他按进通讯录输入自己的电话号码,填入联络人资料时,鸢褐色的瞳眸里满是恶趣味的顽劣笑意。 小正树转而伸出小手抱著太宰治的颈项,趴在他的颈窝里打瞌睡,而太宰治放下荻野真的手机後,便将小正树抱回沙发上,并且脱下自己的驼色风衣替他轻轻盖上。 在客厅里无聊地悠晃几圈,太宰治又慢悠悠地晃去厨房,看见荻野真正在做早饭,一旁的盘子里还放著几个小饭团,他笑吟吟地伸手环住她的腰,另一苹手顺势要摸走盘里的饭团,没想到荻野真忽地将手中的菜刀往他腹侧顶了顶,语气悠然,「信不信我马上废了你的兄弟,让你一辈子抬不起头?」 太宰治只好乖乖的缩回手,微微鼓起腮帮子,有些委屈,「我只是肚子饿了嘛。」 荻野真瞟了他一眼,「肚子饿就可以随便乱拿吗?而且还没洗手。」 说著,她放下手中的菜刀,拿起其中一个小饭团往他嘴里塞,太宰治张口叼住饭团,咀嚼了几下之後,顿时眼睛一亮,「有夹蟹肉!」 荻野真拿起菜刀继续切著黄瓜丁,慢慢的说,「正树跟你一样都爱吃螃蟹,家里就放了好几个蟹肉罐头,放心吃吧,还多得很。」 太宰治眉眼含笑,一口咽下了饭团,就在这个时候,他的手机忽然响了,太宰治慢吞吞地拿起手机按了接听键,里头随即传出国木田独步的怒吼声,「混帐太宰!别以为你可以继续这麽翘班下去!都要九点半了你到底去哪里鬼混了?去宿舍找你也完全找不到人!」 「嘿,国木田君真是的,我在荻野小姐的家里过夜了呢,这麽容易生气可是会长皱纹的哟。」太宰治努努嘴,调侃地说著,「而且你这麽大声可是会吵到小正树睡觉的,真是没礼貌呢国木田君~」 「所以呢?就算你在哪个小姐家里过夜我也绝不允┅┅什麽?!」国木田说到一半才後知後觉地发现刚刚太宰治说了什麽话,忍不住失声大叫,「荻野小姐?你在荻野小姐家里过夜?!」 这进展也未免太神速了,昨天荻野小姐才甩了太宰一脸狗粮,今天就一起过夜了? 国木田独步强烈怀疑自己今天起床的姿势不对,否则怎麽会听到太宰在那边胡言乱语?该不会是太宰在跟他恶作剧? 「嗯?国木田君难道在怀疑我吗?还是我请荻野小姐来跟你说几句话?」 电话另一边的太宰愉悦地说著,隐隐约约还听得见他似乎在对身旁的人说著什麽「哎呦说句话给我做个证明」、「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啊好可怕」,国木田独步有些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只能开口要求道,「太宰,把电话拿给荻野小姐,我有话要对她说。」 没多久,电话另一头终於传来了荻野真的声音,她的语气带著些许的抱歉,声调温婉柔和,「国木田先生,真的是很对不起,太宰治这家伙先让我借走半天,我们有点帐要好好一并算清楚。」 「我才要和荻野小姐道歉,太宰这家伙又给妳添麻烦了。」国木田独步听著她的话,突然觉得自己也不必这麽不通人情,便客气地说,「方便让我知道太宰又惹上什麽麻烦了吗?我会替他请假的。」 「不太好说,太宰治昨晚喝的酒都是我给他付的钱呢。」荻野真说。 「好的,我明白了,那麽我就不打扰妳了。」国木田独步了解的点点头,混蛋太宰一直给他人添麻烦,然而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太宰当年让人家怀上孩子还不负责任这点已经够糟糕了,现在又喝酒不付酒钱,这笔帐确实是该好好算一算。 荻野真挂掉电话後,面无表情地将手机递给太宰治。而他伸手接过手机後,笑容满面地说,「哎呀,谢谢妳给我请了假,正好今天实在没什麽心情上班呢。」 谢谢?荻野真似笑非笑地双手抱著胳膊挑眉瞟他,眼角眉梢笑起来的弧度尽带著一股说不出的痞气,太宰治被她瞧得有点毛,笑容微微僵硬了起来,「难道┅┅妳真的要跟我算帐?」 「不然你以为呢?孩子的爸。」荻野真伸出手来,轻轻替他抚平了衬衫上面的绉褶,柔声说道,「亲爱的,你当我昨天让你在这里过夜是佛心来著的吗?你当我这儿是渣男免费收容所吗?你当我这些年以来,将正树这孩子养育长大很轻松很容易吗?」 闻言,太宰治脸上的笑容彻底凝结,他缓慢的仰起头,深深吸了一口气,最後举起双手做出挫败投降的姿势,有气无力地晃了晃脑袋。 「说吧,孩子的妈,妳希望我替妳做些什麽?」 *** 芥川龙之介双手插在黑色大衣的口袋里,独自一人在巷里快步疾走著。 不久前才完成了上司中原中也所交代的任务,甩掉那些警察後,後面只需要再跟中原中也汇报一声即可,只是他认为自己没有将自身能力完整的展现出来,即使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了任务,却远远还不够。 他不由得自嘲地扬起嘴角,抬手捂住嘴轻咳数声,这个时候一直在後方苦苦追赶的樋口一叶才姗姗来迟地追了上来,弯下腰来呼哧呼哧拼命喘气著,断断续续地说,「芥川前辈┅┅您走得太急了我都追不上┅┅」 芥川没有说话,他站在巷口望向远处,黝黑的双眸出神地看著半空中虚无的一点,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等到樋口一叶差不多缓过来後,这才直起身来,看到芥川望著别处出神,便也下意识往另一处随意张望了一下,结果不看还好,一看差点没吓晕过去,只能嗑嗑巴巴地道,「芥、芥川前辈┅┅」 「怎麽了?」芥川微微偏过头,神色依然清冷淡漠,「别说什麽妳又看到了好吃的甜点想要买。」 「不、不是这个问题。」樋口一叶咽了咽口水,颤颤巍巍的抖著手指向左边的方向,嗫嚅著说,「是太宰先生——」 「什麽?」 一听到太宰两个字,芥川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往樋口一叶指著的地方看过去,远远的便看见那位黑发鸢眸的年轻男子,他眸底含笑,手里还牵著同样拥有一头蓬松黑发的小男孩,一大一小有说有笑地走在街上,看起来感情相当融洽。 「没想到太宰先生居然有了儿子。」樋口一叶不敢置信地摇了摇头,还记得几个月前,那个殉情狂魔还打电话向她热情邀约一起入水殉情,吓得她立刻切断电话线,并且申请了新的电话号码,这给她造成不小的阴影,连续换了几组号码才肯罢休。 结果呢,这才一转眼没多久就多了个儿子,果然一定是以前到处拈花惹草的报应,而且多半是私生子。 「太宰先生┅┅」芥川攥紧拳头,深邃漆黑的瞳眸紧紧盯著太宰治牵著孩子越走越远的身影,他的表情微微扭曲了起来,咬牙切齿地说,「太宰先生为什麽没有邀请在下吃喜酒!」 樋口一叶心惊胆跳,等等为什麽会联想到吃喜酒?她根本没听说过太宰治结婚的消息啊! 她只得小声提醒道,「芥川前辈,我并没有听说过侦探社那儿有什麽喜事,就算真的有,我们也会第一时间收到消息的。」 芥川冷哼一声,「妳认为像太宰先生这样的人,会让妳这麽容易捕捉到消息吗?」 樋口一时哑口无言,她仔细想想,忽然觉得芥川前辈说的确实挺有道理。 芥川阴沉著脸毫不犹豫地迈开步伐迳自往前走去,樋口不禁一愣,连忙追上前问,「芥川前辈!您这是要去哪?我们还得向中也先生报备——」 「我去找太宰先生问清楚。」 「那任务——」 「我去找太宰先生问清楚。」 「那下午吃红豆沙的行程——」 「我去找太宰先生问清楚。」 「┅┅」 樋口一叶终於闭上嘴不再说话。行行行,芥川前辈您说什麽都好,您高兴您任性。 第5章 chapter05、步步为营 荻野真与客户谈完生意之後,便窝在花店里清算帐单,忙得团团转,原本这些可以让员工处理的,不过今天有一个店员请假,人手不足,只好由她亲自动手。 最近一个熟客要办婚宴,特别指名要她布置会场,并且邀请参加她的婚宴,荻野真自然是答应了,只不过接踵而来的麻烦就是完全忙到抽不出时间回家陪伴正树,幸好最忙碌的那几天已经过去了,现在倒是可以交给店员们帮忙处理。 处理完最後一个帐单,她仰靠在椅背上,放松地轻吐出一口气後,便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想找菸来抽,摸了半天没摸到菸盒,这才想起自己把菸盒扔给太宰治处理了。 她懊恼地咬了咬嘴唇,但身上没有菸也只好作罢。就在这时,突然有个店员捧着她先前不知道放到哪去的手机朝她跑来,嘴里还嚷着,「荻野小姐!您老公打电话来了!」 荻野真一时有些茫然,等到那只手机拿到她面前时,她才明白那所谓的“老公”是怎麽回事。 她的手机萤幕上不断闪现着“亲爱的老公”的联络人名称,这也就算了,手机铃声竟然还被换掉了,传出那男人刻意放低声调,以低磁性感的嗓音柔声呼唤着,「亲爱的老婆大人,快来接电话罗——」 荻野真:「……」 她几乎可以想像出来,那个男人趁着她在厨房做早饭时,偷拿她的手机增加联络人并且换掉手机铃声,他脸上的笑容会有多麽轻佻欠揍,让人想一拳打烂他的下巴,最好打到他彻底毁容,甚至打到他这辈子不能人道,无法再露出那种令人火大的微笑—— 按捺住欲把手机暴投出去的冲动,她头疼地揉了揉眉心,无视身旁店员小姑娘八卦的熊熊目光,将手机接起,劈头就是一句,「太宰治,你特麽想死的话我就让你生不如死。」 没菸可抽,她脾气很冲,哪儿不顺她往哪儿发火。 「哎呀别这麽生气嘛,不过如果要杀我的话,我可是非常欢迎的。」电话另一头传来太宰治轻快的声音,似乎心情不错,「在这之前,咱们先解决一下正树这里的问题吧,如果没有打扰到妳工作的话。」 「不会,我现在有时间。」一听到正树,荻野真也火气消了大半,「正树那边怎麽了吗?别跟我说把孩子暂时托付给你还会出什麽么蛾子。」 「没事没事,是小正树说想去逛商店街,不过那儿最近治安不太平静,这样好吗?」他慢悠悠地说,「侦探社在那边也解决了不少窃盗案,所以对於那里的情况我是略知一二的。」 「有你在,还要担心什麽?」荻野真直起身子,懒洋洋地伸了一个懒腰,「去吧去吧,总之顾好正树就行了,其馀的我不会多管。」 「好。」太宰治笑吟吟地说完後,便挂掉电话了。 听着电话那头挂断的嘟嘟忙音,荻野真沉吟片刻,突然站起身来,迅速的披上大衣,还不忘对身旁的店员小姑娘交代道,「我先走了,接下来店里的事就先交给你们了。」 「您要去哪儿?发生什麽事了吗?」店员小姑娘脑袋转不过来,傻乎乎的问,「难不成是荻野小姐的老公出事情了吗?」 荻野真抬头瞟了她一眼,眼底流露出一丝冷凉的笑意,「或许吧,那家伙说谎完全不打草稿的,分明就是要让我察觉到什麽不对劲的地方,让我立刻赶过去呢。」 *** 太宰治牵着自家儿子跑到商店街到处溜达着,没有其他原因,单纯是察觉到似乎有人在跟踪他,而且不只一人,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打了一通电话给荻野真,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他故意扯出小正树,但是没有向荻野真透露自己正在被别人跟踪的事实,不过这些资讯足以让她发现哪儿不对劲,这便够了。 小正树相当配合,一路上安安静静地不吵不闹,也不会像其他被宠坏的熊孩子一样看到喜欢的东西就吵着要买,不买还会对父母闹脾气,看到小正树这样优秀的表现,太宰治想着自己身为父亲应该表示点什麽,就像电视上演的那样,给孩子买糖果玩具奖励一下。 「小正树,你有没有特别想要什麽玩具或是糖果饼乾?爸爸买给你好不好?」太宰治摇了摇牵着儿子的手,对小正树出声问道。 小正树仰头望着他,摇摇头拒绝,「现在我不想买玩具饼乾。」 太宰治闻言,稍微放心了不少,这种情况确实不适合买东西,如果在他们买东西的过程中,跟踪者不知不觉地包围到他们身边,那後果可是不堪设想。 他想了想,觉得自己也该稍微尽一点父亲的责任,趁此机会向儿子灌输防止敌人跟踪的技巧,可就在此时,他忽地看到前方有位长发披肩的清秀佳人从一间烘焙店里走了出来,那女人正好达到他殉情对象的标准,是他喜欢的类型,只不过太宰治仅是微微挑眉,完全提不起兴趣上前勾搭对方。 这些表现都看在正树眼里,小男孩有些讶异的眨了眨眼,意外发现爸爸跟妈妈所说的话有些出入,竟然没有突然发疯暴冲过去邀请美女姐姐殉情。 隐去眼底的笑意,正树轻轻拉了拉太宰治的衣角,有些赌气地鼓起腮帮子道,「爸爸,我们去买点吃的给妈妈吧?妈妈工作那麽忙,一定又没好好吃饭了。」 太宰治低头看着自己儿砸,忍不住捏了捏小正树鼓起来的粉嫩脸颊,「别担心,待会妈妈就会过来了,我们等会儿带妈妈一起去吃饭。」 「嗯。」小正树用力点头。 儿子简直是活脱脱的贴心小棉袄,太宰治不禁满意的点点头,不知怎麽地心里还有些身为人父的小骄傲,这孩子长大後必定成器,果然是遗传了他的基因呢。 至於不远处的跟踪者一号,看着眼前和乐融融的温馨场景,忍不住开始磨牙,虽然面无表情,却还是能从他的眼里读出幽怨的情绪。 「为什麽?为什麽那个孩子只不过说了几句话,就能这麽轻易的得到太宰先生的认可?」 跟踪者二号樋口一叶望着自家上司日常发病的模样,默默地低下头开始扭衣角,装作什麽也没听见,一脸生无可恋。 芥川自从先前的组合之战得到太宰先生一句“你变强了啊”,便越发狂热的成为了太宰先生的脑粉,平常看不出来那张冷峻漠然的皮囊之下是那样地热情如火,只要提到一句太宰先生,芥川便会忽然犯病,话变多不说,还异常偏执,就算有十个大禹也顶不住他那有如滔滔江水般的敬仰之情,直接被灭顶溺死也不夸张。 忽然,芥川移开视线,目光沉沉地扫了一眼四周来来往往的行人,樋口一叶看到芥川的神情都变了,立刻察觉到周围似乎有什麽不对劲的地方,下意识警戒地摸上腰间的枪,蓄势待发。 那样杀气腾腾的敌意,纵使不是针对他们,却也不容轻忽,这附近肯定有其他的跟踪者,而且同样不止一人。 「樋口。」芥川简单的说,「先撤,别做无谓的挑釁,现在这个时机并不合适。」 樋口点头,两人随即转身离开,他们的动静也全然看在另外两人的眼里,倒是让这两人有些意外。 「芥川长进了不少呢,没有像当年一样,只想着得到太宰的认可,不顾一切地冲上去找敌人麻烦。」荻野真坐在车子的副驾驶座上,探头往车窗外头张望的同时还不忘实况报导,一旁因为巧遇而顺道载了她一程的广津柳浪则是拘谨的端坐着,双手紧握着方向盘,若有所思。 不久前荻野真稍微向他提及了当年她和首领打赌的条件与内容,这让他不得不联想到太宰治叛离黑手党的原因,或许这中间还有什麽更深层的东西,只是荻野真一直避而不谈罢了。 「荻野,我想问妳一个问题。」广津柳浪在心里评估了一下後,才开口说道,「先前妳向我们解释说当初诈死脱离黑手党,仅是为了给正树一个无忧无虑的成长环境,这句话应该是半真半假的话吧?」 荻野真没有说话,依然安静的望着窗外,广津柳浪等了许久都没等到她的回答,便下意识地转过头看她,但在扭头看过去的那一瞬间,他却不由得怔住了。 透过从车窗映照出来的影像,他清晰地从中看见眼前的女人正在微笑,但那是一个极端阴鸷冰冷的神情,诡谲深沉,令人看着便不自觉地浑身发寒,像是置身於寒冽刺骨的冰窟当中,冻得连全身毛细孔都在挣扎嚣喊着疼痛。 广津柳浪并不是第一次看过荻野真露出这种神情,只不过自从荻野真生下正树之後,她的笑容是带着暖意的,即使嘴里说着讽刺意味浓厚的话语,可至少她眼里的笑意是真实的,而不像现在这样,异常骇人可怖。 果然是当年发生了什麽事吗? 「是的,不得不否认,当年的我太锋芒毕露了,以及我个人单方面的原因,才会诈死脱离黑手党。」等到荻野真转过头来时,脸上的笑容又恢复成往常漫不经心的慵懒,悠悠地道,「所以,我必须向你道歉,广津先生。」 广津柳浪心里猛然咯噔了一下,道歉?为何需要道歉? 毫无预警地,一个黑洞洞的枪口倏然出现,直接抵在荻野真的副驾驶座车窗上,来人持着一把黑色沙鹰,手指搭在扳机上头,随时都能开枪轰了荻野真的脑袋,而她却身处在车内的密闭空间,等同是坐以待毙的被动状态。 ——他们已被敌人团团包围住了。 不用转头,广津柳浪也知道车外有其他人拿着枪指着他的脑袋,只要他稍做反抗,他们就会立刻扣下扳机,瞬间夺取他的性命。 唯一庆幸的是,这里正好是商店街附近最人烟稀少的区域,暗巷曲折,且不易引起他人注意,这里也是犯罪率相当高的地方,一般人是不愿往这儿走的。 想到这里,广津柳浪只觉得背脊一阵发凉,刚刚就是荻野真说要过来这里,他才将车子停在这儿,难不成这一切都是她所刻意引导的? 「我很抱歉,把你拖入这场纷争之中。」他听见荻野真轻轻地开了口,语气温和,「我透过昨晚大家喝酒时的聊天内容,私自推测了你今天的行程,并且制造巧遇的机会,拉你载我一程,因为这样一来,我才能够活过今天。」 广津柳浪闭了闭眼,顿时明白了。 难怪他们好几个礼拜没见着荻野真来酒吧喝酒,是因为她在避风头。 难怪荻野真昨晚会请太宰治喝酒,让太宰治主动提议陪她回去,是因为她深知敌方相当忌惮曾经身为黑手党干部的太宰治,只要太宰治在身边,他们就不敢轻举妄动。 难怪荻野真今日会把孩子托付给太宰治带着,是因为她早已预料到敌人打算在今天动手,而太宰治与孩子只是诱导敌人的幌子,淆乱视听,刻意要分散敌人的注意力,甚至由她主导情势,自选战地,选择了这一处偏僻的地方,既不会波及到其他的行人,更不会引起警察的注意,整个局面看似对敌人最有利,实则相反,因为有广津柳浪这个未知变数的存在。 所有一切,都逃不过这个女人的算计,步步为营,无一疏漏。 荻野真,好深沉的城府。 「还能有什麽办法?我一向讲求情义,更不会随便把女士扔下,便宜这群不懂礼数的粗鄙家伙。」广津柳浪露出苦笑,慢慢地抬手搭上车门,「哎,谁让妳是当年那次黑帮火拼时替我挡过一颗子弹的救命恩人呢。」 闻言,荻野真笑了起来,意味深长。 「风水轮流转了,广津先生,现在需要你拯救的女士,可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呢。」 第6章 chapter06、极度不满 当年尾崎红叶接获首领谕令,前去镇压横滨其馀黑帮势力,而他们和敌方周旋的那几个礼拜之中,成功俘获了敌方部队的队长,但在一番严刑折磨之下,怎麽也翘不开对方紧闭的嘴巴,无法得到敌方资讯。 当时包括荻野真在内的拷问小队也别无他法,只能让太宰治亲自出马,他仅用了一种方法便让队长乖乖吐出所有讯息,下场却是死无全尸。 将人体千刀万剐,并且活生生地把心脏刨挖而出,手法相当冷血残酷,荻野真采纳了太宰治的提议,派遣属下将队长的心脏与残肢寄送给敌方首领,顺利助长了敌方的怒焰,立誓要港口黑手党彻底付出代价。 然而荻野真早已从俘虏口中得知了组织的数个据点,与尾崎红叶讨论过後,她借出红叶手下的武斗部队,分成几个小组,不断佯攻敌方组织据点,在敌方组织愤然准备应战之时,却又迅速撤退,敌方组织不但无法反击,甚至还损失了数名部属,连同资源也一而再地被破坏。 连续几天的佯攻,完全没有规律性可言的攻击及行动方式,时不时地放火、□□等类恐吓,更是让敌方应付的越发吃力,疲惫不堪,在敌方又气又急的状态下,尾崎红叶直接请示首领,派出“双黑”。 很顺利的,敌方组织在一夜之间,被“双黑”彻底歼灭。 他们是《钟塔侍从》麾下的日本分支组织,被抛弃的『见习骑士』。 *** 再度见到荻野真时,时间已经过了一个小时之久。 太宰治牵着正树站在街头等着,看见广津柳浪开着那辆黑色轿车过来,上头还狼狈地布满千疮百孔的弹痕,心里便有几分了然,果然广津先生是被荻野真给拖下水了,那辆老车还是他最爱的宾士,这下真不知道广津先生该有多心疼呢。 广津柳浪将车子停在路边後,拉下车窗,对着站在路口的两父子说,「荻野受伤了,大腿处中弹,手腕遭流弹擦伤,我这辆车是没法再开了,你们要不要叫辆出租车把荻野带回去?」 太宰治瞅了瞅广津柳浪那辆已成破铜烂铁的宾士,又看一眼不断朝这里好奇侧目的路人们,有些好笑地说,「广津先生,你这次的损失真是惨重呢。」 广津柳浪叹了一口气,「可不是吗?不过这辆车的年龄也到了,换辆新车也没什麽不好。」 太宰治不置可否,知道广津柳浪这样念旧的人心里多少还是有点难受的。 他伸手轻轻敲了敲车门,琢磨许久才道,「那麽,荻野现在是昏过去了?」 广津柳浪点头。 一旁的小正树听到母亲昏过去了,便有些着急地拉开车门,踮起脚尖要爬上车子,但太宰治按住正树的肩膀,低低的说,「正树,让我来吧?」 小正树犹豫半晌,才点点头,慢慢地侧身退开了。 太宰治弯身下来,小心翼翼地钻入车内,他仔细打量着眼前陷入昏睡的女人,忍不住沉下了脸。 她的脸色苍白,额间布满细汗,米色的长发凌乱地黏在颊边,身上的白裙染上大片鲜红,那抹血色甚至有不断渗开的迹象,手腕上的伤处只是简单的拿了外套绑住止血,照这个情况看来,伤势若是再不做好处理,只会越来越严重。 荻野真或许头脑聪明,体术优秀,但是她终究是个无异能的普通人,纵使有广津柳浪的保护还是非常吃亏。 他将荻野真抱出车外,一边还不忘对广津柳浪吩咐道,「快帮我打电话通知侦探社的人,出租车并不会愿意载一个浑身是血的乘客。」 「是。」广津柳浪立刻手忙脚乱的要打电话,而小正树抬手捉住母亲的裙角,担心地仰头想看看荻野真,太宰治只能抱着怀中的人稍微曲下身,让正树看过她的情况。 小正树难得地慌了神,但是他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後,依然是不哭不闹的,这样的表现太宰治都看在眼里,没有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 「正树,你知道袭击你母亲的人是谁吗?」他开口问道。 看到小男孩这一连串超龄的成熟表现,若再说小正树是什麽天真无邪的傻白甜,太宰治是打死也不相信的,他早该想到,正树是他太宰治与荻野真的孩子,怎麽可能会是什麽简单的角色? 小正树偏过脑袋,那双遗传了荻野真的浅紫双瞳定定地望着他,张口轻声道,「妈妈之前只跟我提到了一点点,说是『见习骑士』。」 闻言,太宰治浑身的气息瞬间冷了下来,他轻轻牵动起嘴角,漂亮狭长的鸢眸微弯,眼角却彷佛淬着冰渣子似的,令人没由来地寒毛倒竖,背脊发凉。 「——啊,原来他们还没死透吗?」 *** 待荻野真清醒过来时,她睁开双眼,发现自己的伤势已经全都包扎好了,身上沾染鲜血的衣物也被换成雪白的病服,只不过伤口依然隐隐刺痛着,疼得她嘶嘶抽着气。 「荻野小姐……醒了吗?」一名娃娃脸的白发少年正好坐在旁边,见到她醒了过来,立刻小心翼翼地说,「身体觉得怎麽样?需要叫太宰先生过来吗?」 荻野真盯着他一会儿,才声音微哑地开口,「没事,我的儿子正树呢?」 「现在已经晚上十点多了,太宰先生说孩子不能晚睡,已经将小正树带去侦探社的员工宿舍睡觉了。」白发少年笑笑,体贴的问道,「要不要我去给妳泡点热茶喝?起码是热的,多少可以垫垫胃。」 「好的,麻烦你了。」荻野真点点头。 白发少年立刻转身张罗去了,荻野真见他离开後,动作缓慢地撑起身子,因为拉扯到身上的伤口,不由得一阵呲牙咧嘴,好不容易坐起身来,便听见外头传来一阵细碎谈话声,之後过没多久,病床的隔离簾被来人伸手拉开了。 太宰治拉开隔离簾,看见荻野真已经醒了,倒也没什麽特别的表示,随手拉了一张椅子在她身旁落座,慢悠悠地道,「妳这些外伤原本可以让我们侦探社的与谢野医生彻底治好的,不过我拒绝了,只让她给妳稍微处理包扎了一下。」 「哦?为什麽?」荻野真皮笑肉不笑的,隐约能够猜到这个男人在想什麽,反正也不是什麽好事。 「因为我觉得让妳痛上几天也不错,这会让妳学到教训的。」太宰治漫不经心地说着,还顺手掐了一把她的大腿伤处。 荻野真疼到不行,这混帐男人绝对是在报复,她虽然把他一同也算计了进去,但是根本没动到他任何一根寒毛,真搞不懂这殉情狂魔是在不爽什麽。 她抄起床边的花瓶要扔他,太宰治却先一步捉住了她的手腕,甚至还故意抓在她手腕上被流弹擦伤的地方,荻野真吃痛,手指下意识一松,花瓶便被他眼疾手快地截去了。 「荻野,我也不过是希望妳替正树好好想一想,妳知道那孩子多担心妳吗?」太宰治眉头深锁着,有些不悦,「不让与谢野医生给妳治好伤势,是要妳长点记性,再这麽胡闹下去,总有一天妳是会死的。」 被太宰治死死扣着手腕,荻野真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反问一句,「太宰,你听过好了伤疤忘了疼这句话吗?」 闻言,太宰治微微眯眼,「妳想说什麽?」 她用力抽回了自己的手,将散乱的发丝拢到颈侧,嗤笑出声,「我这个人啊,伤口总是好得特别快,你可以认为我是个不要命的蠢蛋,但若要我再选择一次,我依然会选择保护正树为优先。」 太宰治一时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注视着她,鸢褐色瞳孔蒙上一层散不开的混浊雾气,那样的眼神让人不由得心头一颤,却又猜不透他的想法。 「荻野,这就是妳所谓的“爱”?难道妳不觉得这有点——太过鲁莽?」 荻野真启唇正想说些什麽,刚好那名白发少年又端着茶回来了,他将手中的茶杯递给荻野真,顺便提醒道,「茶有点烫,小心烫口。」 「呜哇,敦君居然没有泡我的茶,真是太失望了。」太宰治见中岛敦给荻野真端茶过来,忍不住鼓起腮帮子,哼哼唧唧地抱怨了起来,「敦君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应该要顺手也端我的份过来啊。」 「太宰先生,荻野小姐是伤患,再怎麽说也该以照顾伤患为优先——」 「啊啊敦君你实在让我太伤心了,我好歹也是你的前辈啊,我只是想要一杯好喝的热茶——」 「太宰先生,可是昨天你才嫌弃这茶的品质不好啊……」 荻野真一口口轻啜着热茶,听着太宰治对侦探社的後辈无理取闹着,也没有理会他们,仅是敛下眼簾,几不可闻的轻叹了一口气。 她明白太宰治并不是无法理解她宁可优先选择保护正树的行为,而是不太赞同她的想法,认为没有必要让自己陷於如此难堪的境地,可正树这孩子是她怀胎十月生下的亲生骨肉,是与她血脉相连的孩子,要她自私的选择保住自己的性命,她做不到。 怀孕的那十个月以来她一直都是独来独往的,尾崎红叶总劝她好歹找个愿意负责的男人嫁了,但是她不愿意,因为这麽一来,她就违背了当初决心生下孩子的初衷。 尾崎红叶知道她的对於执着的事是怎麽劝也劝不听的,只能摇头苦笑,没再提起其他主意,吩咐了中原中也等人多照看她一点,而这些年来能够让正树平平安安地成长,尾崎红叶也有很大的功劳,荻野真自然是非常感激。 如果太宰治是个女人多好,他只需要射一发就能拍拍屁股提裤子走人了,根本无法体会女人怀孕的辛苦。 她仰头饮尽了热茶,将空杯放在床边,翻身就要下床,那位被太宰称为“敦君”的白发少年见她要离开病床,连忙紧张地上前阻止她,「荻野小姐,与谢野医生说妳还不能下床,最好再观察几天——」 「我没事。」荻野真拍拍他的肩膀,安抚地对这名贴心的白发少年道,「痛个几天就没事了,我身体好着呢。」 「是吗……」中岛敦有些局促不安地朝太宰望去,而太宰对他笑笑,示意他不必在意,中岛敦才放心下来,转身退了出去。 「现在我要回去了。」荻野真拿起自己的包包,淡淡的说,「请让我把正树带回家,我不觉得正树在你那里能够睡得安心。」 「妳受了伤,正树怎麽可能睡得安心?」太宰治眉头一挑,有些好笑,「今晚就在我这里过夜吧,在这个时间回去实在不是什麽明智之举,如果有人刻意在那附近埋伏怎麽办?」 荻野真沉吟片刻,觉得他的考量确实有道理,也没再坚持要回去,稍稍整理一下身上的病服後,便让太宰治搀扶着她离开了侦探社。 员工宿舍距离侦探社没有多远,只隔着一条街,步行个五分钟就到了,不过甫一走出侦探社的大楼,一阵冷风迎面袭来,荻野真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激起一身鸡皮疙瘩,嘴里还没吐出“好冷”两个字,一件驼色风衣直接被披上她的肩头,上面还带有一股诱人的烟草味,以及混合着属於男人身上才有的淡薄清香,撩得她心猿意马,思绪淆紊。 她突然想抽菸,想狠狠隐去那些杂乱不堪的思绪,却又更想把这该死的菸瘾戒掉,这种复杂的感觉简直要逼疯了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荻野真伸出手,紧紧揪住了太宰治的袖口,语气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愠恼,「太宰,我想抽菸。」 太宰治低头看她,忽地笑了一下,抬手以指腹轻抚上她的嘴唇,一笔一划地描绘着上头的唇纹,她很不耐烦,忿忿地拍开了他的手,耳边却听见太宰治温温的道,「啊呀,真是糟糕,妳的菸瘾恐怕是治不好了。」 荻野真怔然抬头望向他,这才意识到两人现在的距离近得暧昧,吐息缠绕,只要他稍微一动,便能吻上她的嘴唇,扎扎实实。 太宰治嘴角噙着儒雅迷人的笑意,鸢眸弯成一道新月的弧度,他清清喉咙,正经八百地开口建议,「荻野,搬过来我这里住下,我便帮妳彻底治好菸瘾,妳看这个交易如何?」 第7章 chapter07、毒欲蚀骨 荻野真同意了太宰治的交易,或许该说,是非常不情愿地同意了。 要她突然离开与小正树住了一段时间的小公寓,并且还得把一些重要物品及衣物全数搬过来,这对她来说相当不方便,但是为了杜绝後面的麻烦,她不得不答应太宰治的提议。 跟着太宰治回到侦探社的员工宿舍时,两人轻手轻脚的进门脱鞋,就怕吵到里头在睡觉的儿子,荻野真拿下太宰披在她肩头的外套,随意的卷成一团抱在怀里,抬眸扫视了整个屋内的环境。 一看就能知道这是个单身男人的住处,简单舒适的小套房,没有任何多馀的装饰物,墙上的小酒柜摆着数瓶清酒,榻榻米上也只铺了一个床垫棉被,这麽看来正树应该是睡在隔壁的小房间了。 「今天妳就稍微委屈一点,陪我一起打地铺吧。」太宰治接过她抱在怀里的外套,指着地上那张床铺道,「而且还要跟我挤一起,因为原本备用的那套正好被我拿去送洗了,还在外头晾乾呢。」 荻野真凉凉的抬起头看他,直接反问一句,「我跟小正树睡行吗?」 太宰治歪了歪脑袋,笑眯眯地说,「荻野,妳就这麽不想跟我一起睡?」 眼前英俊的黑发男人露出的笑容再加上歪头这个小动作,那神韵跟小正树竟有几分神似,荻野真一时间有些怔然,这父子俩真的太像了,也难怪红叶大姐总告诫她千万不要带着正树往中原中也那儿凑,就怕中也会突然发疯。 毕竟自己视为亲姐的人居然给最讨厌的人生了个娃,哪个护短的人会不发疯? 「要跟你一起睡,可以啊。」荻野真伸出手抚上男人稜角分明的脸庞,带有逗弄意味的捏了捏他脸颊的软肉,笑得眉眼弯弯,一字一句地道,「只可惜男人要求女人□□,多半是心怀不轨。」 语毕,她也不再废话,扔下太宰迳自旋身走向正树所在的房间,直接把门关上了。 太宰治一人站在原地,手指轻触着被她捏过而微微泛疼的脸颊,睁大眼睛面露无辜的神情,只可惜荻野真没看见,否则应该会忍不住朝他脸上招呼一拳。 哎,我可真的什麽都没多想呢。太宰治在心里嘀咕着,不过荻野真说得确实有道理,他也无法保证自己可以做个正人君子,佳人在怀还能坐怀不乱呢。 太宰治自知理亏的摸摸鼻子,磨磨蹭蹭地换下衣服准备睡觉去了。 *** 隔日清晨,荻野真睁开双眼,听见房间外头传来刺耳嘈杂的水流声,估计是太宰治一大早在冲澡,然而这男人一向独居惯了,也没有料到会把浅眠的荻野真吵醒。 荻野真辗转难眠,最後还是决定起床,心情烦躁的抬手将额前发丝捋到後面,轻手轻脚地下了床,顺手又给熟睡的小正树盖上棉被後,毫不在意大腿伤处拉扯的疼痛,一步步慢腾腾走出房间,朝浴室方向走去。 浴室门并没有锁,荻野真仅是敷衍性的敲了敲门,还没等到里头的男人应声,就直接开口道,「孩子的爸,你能不能把水关小声一点?把我吵醒就算了,可别把正树也给吵醒了。」 「唔喔——」里头传来太宰含含糊糊的回答,随後水声变小了许多,看来是有把她的话听进去。 荻野真轻轻吐出一口气,自己身上还穿着昨晚在侦探社被换上的病服,她现在同样想冲个澡,好歹要把身上残留的血污全数洗净。 荻野真找到太宰治的衣柜,从里头翻出一件白色长衬衫,她坐在沙发上等了老半天,才等到太宰治从浴室走出来。 「荻野,妳……」太宰治开口正想对荻野真说些什麽,便看见荻野真手里抱着他的衬衫,大步绕过他进了浴室,把门用力关上,不一会儿,里头传来一阵微弱的水声,用膝盖想也知道那个女人是自己拿他的衣服去洗澡了。 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倒是没有在意,转而走进厨房里准备早饭,只不过平常他本来就没有下厨的习惯,冰箱也没有什麽东西能煮,只有鮭鱼跟一点裙带菜,以及两包乌冬面而已,勉勉强强能够当早餐应付。 等到荻野真出来时,他还在慢吞吞地切着鱼片,手法甚至相当笨拙,果不其然,手里的菜刀马上被抢走了,荻野真另一手把湿透的毛巾塞进他手里,有些嫌弃地说,「切这麽慢不就是故意要等我亲自来动手吗?少做出一副贤慧的样子。」 太宰治鸢眸弯起,唇角噙着欢快的笑意,也不反驳,见她那头米色的长发正不断滴着水珠,便拿起手中的毛巾替她擦拭发丝,没几分钟,荻野真就切好了鱼片,拿了锅子装水要煮乌冬面,太宰治也跟着凑过去给她擦头发,颇有几分小媳妇乖顺的姿态。 「滚到一边去,别挡路。」荻野真仍是一脸嫌弃,典型起床气的症状,即使洗了澡她还是处於精神萎靡的状态,现在也才早上六点左右,一大早被吵醒谁会开心? 太宰治忍笑收回手,把毛巾放在一旁,双手抱臂将背脊倚上墙面,看着眼前女人在厨房里来回忙碌的模样,不由得一阵发怔。 除去先前在这儿留宿过的佐佐城信子,荻野真还是第一个踏入这个住处的女人,并且相当自然的融入了这个家,他头一次心里浮现这个家很有“生气”的想法,意外的是他不讨厌这种感觉,也不觉得有任何一丝的虚假造作。 分神片刻,太宰治慢慢地回过神,忽然发现荻野真那一身白衬衫太过单薄,长度只盖到她细白修长的腿间,头发没有吹乾,依然是湿漉漉的状态,几滴水珠从女人随便扎起来的发丝滴下,沿着纤细的雪颈滑落,浸湿了後背的衣料,透出背後蝴蝶骨上的蝴蝶纹身,若隐若现,带着别样极致的诱惑,看得他喉咙发紧。 喜欢漂亮美好的事物是人类的本性,太宰治同样也是这样的一个人,就算想自杀,最好还要带上美丽的小姐一起殉情,他喜欢的美女不外乎就是要有纤细无暇的小手、姣好精致的脸蛋、穠纤合度的身材,笑容甜美可爱,眼睛水灵灵的,小家碧玉也好、绝世美人也好,只要是达到以上条件的美女他一概接受。 虽然荻野真是个货真价实的美人,却缺点一箩筐,也完全达不到他殉情的条件,因为长年握枪而磨出薄茧的手指,身材稍嫌清瘦,个性不够可爱,笑起来时多半是心情糟透的时候,光一个眼刀过来就能吓死人,有严重的起床气跟菸瘾,还心眼儿小睚眥必报,果然是与红叶大姐臭味相投的女人,跟中也那个小矮子也相当合得来。 明明相处越久发现的缺点越多,可为什麽他却越来越中意了? 身後男人灼热的目光自然是让荻野真察觉到了,她微微抿唇,回过头斜斜瞪了太宰治一眼,太宰治见她朝这里看过来,马上乖巧的立正站好,那小眼神既无害又纯洁,加上那张英俊漂亮的皮囊,说他是斯文败类也不过分夸张。 荻野真:「……」 她没打算理会那个一大早发神经的男人,抬手将捞出来的乌冬面装入碗内,并且让太宰治把面端到客厅去,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边聊边吃,等到吃完面後,太宰治替荻野真重新上药,拿出了家里的小型急救箱,示意她来沙发坐下。 「看,又出血了,这不赶紧包扎不行啊。」太宰见她中弹的伤口渗出少许血丝,有些责怪地说,「怎麽?难道不知道洗澡要小心不碰触伤口吗?」 「不小心蹭到的。」荻野真随口回答,以大字型坐倒在沙发上,等着太宰给她包扎伤口。 太宰治撩开她的衬衫下襬,用食盐水清洗伤口後才开始上药包扎,过程中荻野真疼得嘶嘶着抽气,只能用力捏住他的肩膀发洩,太宰治吃痛也不遑多让,包扎伤口的动作相当简单粗暴,只差没把伤口再度戳穿一个洞了。 手腕的伤口太宰治跟着一并处理,两人难得没说什麽拌嘴的话,待伤口包扎好,太宰治半蹲在地收拾着急救箱,开口问道,「话说回来,这麽多年过去了,为什麽不给小正树找一个父亲?妳应该不缺对象吧?」 荻野真垂下眼簾,淡淡地说,「我看不上眼,正树也不喜欢。」 这些年她不是没遇过条件好的男人,只不过交往之後,她却觉得一阵索然无味,忽然失去兴趣,儿子正树对於那些男人也是态度冷漠,所以又与对方分手了。 尾崎红叶不懂,广津柳浪他们也不明白,而她也什麽都没说,毕竟主要原因是人不对,这点自己清楚了解就好,没有那个必要到处解释。 那麽,眼前这个男人呢? 彷佛洞悉了她的想法,太宰治忽地抬头与她对上视线,那双深邃漂亮的鸢眸似乎窜过了什麽,却又稍纵即逝,这种完全猜不透对方心思的感觉令荻野真越加烦躁了起来,下意识抿了抿唇,菸瘾好端端地又开始发作了。 「又想抽菸了?」太宰治的嗓音低磁醇厚,节骨分明的修长手指握住她纤白的脚踝,带着令人心惊的灼热温度,熨烫着她的肌肤,逐渐游走而上。 「嗯。」荻野真垂着眼簾看着面前单膝蹲地的男人,轻声的说,「按你昨晚所说的话,你要怎麽帮我戒掉菸瘾?」 太宰治冲着她弯了弯那双勾魂摄魄的桃花眼,手指悠缓地握上她的手腕,漫不经心地以指尖一下下摩挲轻刮着她手心,「怎麽戒掉烟瘾?妳说呢?」 荻野真哼声说道,「我怎麽会知道?」 太宰治不以为然地挑眉,「不知道?荻野,妳可不是外面那些天真无邪的少女啊。」 语毕,他猛然一扯,荻野真整个人被一种不容拒绝的拉力跌入他的怀里,她这才怔愕地睁大双眼,但他的手臂早已紧箍在她的腰间,没给她任何逃脱的机会,犹如一条蛰伏已久的毒蟒,在猎物分神之际,瞬间封住猎物所有退路,攻其要害,要让猎物彻底臣服於他的操纵之下,无力挣扎。 太宰治在那瞬间低头封住了她的唇瓣,眼神变得深幽莫测,辗转啃吻,湿热柔软的舌尖狠狠舔过她的齿间,那碰撞的力道几乎要磕破了她的嘴唇,疼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呼息急促。 只是即使毒蟒再怎麽居於优势,若猎物的毒性足够狠烈,毒蟒依旧是逃不过被剧毒反扑的命运,要麽苟延残喘,要麽共赴黄泉,无论哪种结果,两方都将不得好死。 荻野真半眯起眼,手指捏着男人线条优美的下颔,狠戾地、毫不留情地张口含住他的嘴唇,粗暴蛮横的啮咬吮吻,两人唇齿纠缠,那样浓烈的情感,几乎要将对方拆吃入腹的渴望,如饥似渴,毒欲蚀骨。 良久,两人才终於停止亲吻的动作,荻野真搂着他的颈项,嘴唇轻轻擦过他的嘴角,低道,「太宰治,不要让我失望了。」 不要让我失望,不要让我退却,不要让我後悔这四年来所做的一切。 太宰治垂下眼簾,直直注视着她的双眼,鸢眸慢慢浮现一抹模糊晦涩的氤氲,眸光涣散。 「失望了又会如何?」他问,「妳会放弃我,然後离开这里吗?」 荻野真抬手揉了揉他的两颊,将眉心抵上他的额头,语气散漫地道,「为什麽要露出这副被遗弃的可怜表情?我最讨厌看男人哭了。」 太宰治忍俊不住,噗地一声笑了出来,伸手捉住她在他脸上作乱的手指,压低声音说,「荻野,妳可千万别放弃……」 ——妳千万别放弃。 振作起来,追逐我。 第8章 chapter08、床笫情人 犹记当年太宰治还是个毛没长齐的漂亮少年时,荻野真其实是相当看不顺眼太宰治的,比起那个眼带桃花舌粲莲花的太宰治,荻野真更喜欢中原中也这种老实敦厚的橙发小少年,看着讨喜又可爱,只不过再怎麽老实敦厚的小少年,跟着太宰治这种老是在作妖的搭档出生入死了几次之後,整个人开始变得暴躁易怒,这让荻野真深感痛心,好好一个可爱的小少年就这麽被太宰治活生生折磨成这副德性。 可稍微了解太宰治这个人後,荻野真逐渐发现了些许不对劲的地方,若要说得难听一点,就是心里有病,外表正常心理病态的那种,而且还能噙着好看的笑容快乐地入水跳河爬树上吊,这点中原中也已经不止一次向她抱怨了。 真正开始深入认识太宰治这个人时,是太宰治十七岁的时候,他偶尔会出手协助拷问部队拷问俘虏,当然经过他拷问过的俘虏下场几乎都是死无全尸,他善於操纵人类心中最深层的恐惧,那时黑手党里流传着一句话,「太宰敌人最大的不幸,便是身为太宰的敌人。」 彷佛连神明与魔鬼都要畏惧的,那双能够看透人心的鸢色双眸。 会对太宰治上心也是出乎意料之外,她动了心思,突然想知道、想挑战,若是成功救赎了这名青年会变得如何? 她是有撩男人上床的经验,却没有真正追男人的经验,上床对她而言仅仅是生理性需求,只不过追男人什麽的,她没谈过正常的恋爱,况且一个黑手党的高层成员跟儿女情长扯上关系实在引人发笑。 有一次和港黑的众人们在酒吧喝酒时,她和广津柳浪聊起男人追女人这方面的事情,广津柳浪笑得春风满面,忆起当年追女人的风流韵事,不住有些怀念,「我还年轻的时候就在为黑手党工作了,当时也是曾经追过几个女孩子,荻野啊,妳应该也明白,男人是爱慕虚荣的动物,哪个女孩子最漂亮最让人心癢,便会有一大票男人趋之若鶩。」 荻野真只是笑笑,「我确实明白的,广津先生,不过我挺好奇你是怎麽将女孩子追到手的,究竟是什麽高明的手段让女孩子对你倾心不已,我非常好奇。」 广津柳浪闻言便来了精神,立刻挺直背脊,谈起陈旧往事时整个人跟着容光焕发,「这就是一门学问了,欲擒故纵还得有技巧一些,女孩子最无法抗拒的就是若即若离的暧昧,说句实话吧,男人同样也是最受不了这样暧昧不明的关系,当年我就是靠着这样的手段追到女孩子,屡试不爽。」 「那麽,如果是建立在男女先上过床的关系呢?」荻野真忽然冷不防地抛出一个问题。 广津柳浪一噎,他谨慎地张望了一下四周,然後压低声音道,「哎,我就稍微给妳说说吧,若是先上过床,我们男人也只是图那一时的新鲜感,这长久下来不过是床笫情人的关系,但若是某一方够刁钻,够有挑战性,还是能引起对方的征服欲的。」 「哦?」荻野真细眉微挑,「征服欲?」 不管是欲擒故纵也好,新鲜感也好,只要能够达到目的,那麽她试试看便是。 况且她也挺想要一个可爱的孩子哪。 *** 小正树睡眼惺忪地走出房间时,看见太宰治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而母亲荻野真则是慢悠悠地从厨房走出来,手里拿着新开的啤酒,她看见正树睡醒了,便在他面前蹲下身,轻轻拨了拨他蓬松的黑发,关心的问,「正树,有没有睡饱?」 小正树秀气的打了一个呵欠,抬手搂住母亲的颈项,拿鼻子蹭了蹭她的鼻尖,「还可以,倒是妈妈辛苦了。」 荻野真抬手轻捏正树的脸颊,悠声道,「不错,我的儿子真是聪明。」 小正树咯咯笑了起来,嘟嘴吧唧一下母亲的脸颊,迈开步子跑去浴室洗脸刷牙了。 「哎呀。」太宰治嘟嘟囔囔的声音从沙发另一头传来,「我儿子都没来亲我脸颊,好嫉妒哦。」 荻野真嗤笑一声,「正树可不是你养大的,你甚至连当个父亲的资格都没有。」 说着,她拿起另一瓶啤酒朝太宰身上扔去,太宰治伸手接住啤酒,唉声叹气,「看啊,连孩子的妈都不把我看在眼里,我在这个家真没地位。」 荻野真懒得理他,直接转移话题道,「待会你跟我回去我原本的住处整理行李,简单收拾一下後再搬过来你这儿,只不过侦探社那里你怎麽解释?」 太宰治用手指拉开啤酒,一边道,「这很简单,妳不用担心,总不能把可怜的荻野母子俩赶出去吧?」 荻野真没有说话,她低头沉吟半晌,才道,「我先把正树托付在侦探社那儿吧,只有正树先获得侦探社成员们的喜爱,才能谈谈更深一层的问题,毕竟来路不明的母子俩,说实在不值得侦探社信任。」 太宰治扬唇露出一个迷人的笑靥,「哎,我就在想妳什麽时候要做出这个决定,儿控小姐。」 「你也不遑多让,你只是少了个可爱的女儿,否则你就会是个闺女控。」 「也是,那我们现在就来生一个如何~~」 「你不如去外面随便找个漂亮女人生孩子比较快,恕不奉陪。」 「哼,我想要一个跟妳一样好看的小闺女不行吗?」 「不要,你再这麽纠缠下去就会很惹人厌了哦,太宰治。」 小正树刷完牙回来就是听到两人你一言我一句的聊着生闺女的问题,明明八字都还没一撇呢,那个太宰治就想着要个女儿,他很清楚母亲是不会那麽轻易就和太宰治在一起,因为这场布局仍未结束。 所以说实在,他也没必要叫太宰治一声父亲,太宰治没有将他养育长大,更没有尽到一点父亲的责任,这便是母亲告诉他不用思考那麽多的原因。 可是血脉相连的本能总在作祟,正树不是没想过要彻底排斥太宰治,只不过每次对上那男人鸢褐色的漂亮双眼,他又软了下来,下意识就唤了声爸爸,毫无防备。 真讨厌。 小正树噘起嘴,跑到荻野真身边抱住她的腰,软软地说,「妈妈,我好饿,待会可以买三明治给我吃吗?」 荻野真见自己的儿子跑来跟她撒娇,伸手揉了揉他的发丝,柔声道,「可以啊,买完三明治後你暂时待在侦探社里,我和太宰回家一趟收拾行李。」 正树点了点头,「好。」 若是跟着他们两人一起回家,遇上了什麽事他也不过是个拖油瓶,还不如乖乖待在侦探社让母亲能够好好放心。 *** 之後荻野真依照太宰治的建议,将小正树托付给中岛敦与泉镜花两人,毕竟这两位後辈最好说话,武力值也相当高强。 太宰治是翘班惯犯,也就不向侦探社报备要跟荻野真回去收拾行李的事了,悠悠哉哉地借用侦探社工作用的车子开车载荻野真回去原本的住处,两人只打算随便打包了一点衣物跟重要物品就立即离开,不打算在这里久留。 「帮我把客厅一些你认为该带走的东西打包起来。」荻野真把一个行李袋扔给太宰治,简单的说,「我去把一些值钱财产以及我和正树的衣服收好。」 「照片要带走吗?」太宰治随口问道,他指的是放在桌上的一些相框之类的杂物。 荻野真想了想,道,「不用了,照片再拍总会有的。」 「正树的玩具呢?」 「益智类跟棋盘式的玩具全部带走。」 「了解。」 两人好不容易打包了两大袋行李後,便直接离开了这间小公寓,把行李放到後车厢去,当然太宰治与荻野真早已有心理准备,她原本的住处极有可能一直处於敌人的监视下,敌人清楚荻野真不会突然毫无理由抛下这里的一切远走高飞,她势必要回来收拾东西。 所以在两人回到车上带上车门的那一瞬间,太宰治似乎察觉到了什麽,眼底蓦地窜过一丝的戏谑神色,忽然伸手一把拉过荻野真的手腕,凑过去亲暱地吻上她的嘴角,手指轻轻在她的掌心打着圈儿,示意她跟着配合。 荻野真扬眉,相当自然而顺从地抬手搂上他的颈项,手指插入他蓬松柔软的发间,眉眼满是妩媚温顺的柔情蜜意。 彷佛天雷勾动地火,她撑起身子直接跨坐至他的腰腹上,两人瞬间身躯紧贴,唇齿纠缠,两人因纠缠亲吻流泻而出的细碎水声带着说不出的暧昧色气。 待两人结束了这个吻,荻野真微微侧过头往窗外瞥去一眼,知道那位监视的敌人已经悄悄地离开了,便用手指使劲掐了一把那个将脸埋在她胸前尝试以齿解开扣子的混蛋,要他适可而止。 太宰治吃痛闷哼一声,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白皙的锁骨,荻野真下意识打了一个哆嗦,也因为这个哆嗦的颤抖动作,她感觉到身下有什麽滚烫的东西抵在自己腿间。 「荻野。」太宰治仰起头,鸢眸深幽,抬手将她整个人圈在怀里,声音里沾染属於□□的低磁沙哑,「给我嘛,好吗?」 荻野真凝视着他的双眼,那双温柔多情的鸢色桃花眼眸底深幽似海,彷佛要将人溺毙於其中,狭长漂亮的眼尾浅浅弯起勾人心魄的弧度,这张脸逐渐与当年对着她弯唇微笑的翩翩青年重叠在一起,严丝合缝。 「行啊。」她忽然笑了起来,语气尖利,「那麽,说声“我爱妳”来听听。」 一句话,便让气氛倏地转冷,太宰治望着她半晌,才慢慢地松开了双手,神色平静无波。 荻野真稍微侧过身子,拉开了车窗,让整个密闭的车内通风一点,随後调整坐姿,整个人倚在他的怀里,疲倦无力地闭上双眼。 「妳我都太过理智了,荻野。」太宰治拖长着语调,低沉倦怠的声音从她的头顶上方传来,「原本只是要让那个监视者认为我们正在交往,甚至有着更亲密的男女关系,才演出这场戏的。」 「可妳想逼我说一句我爱妳,想看我如何一次次对不同的女人撒谎说爱时会是什麽样的表情,不得不说,妳很成功,我不想对妳说谎,因为妳为了我生下小正树,只要有了这层关系,妳更是抓中了我的弱点,越来越有用,越来越让我节节败退。」 「是,你说得没错。」荻野真闭着眼,淡淡地道,「当初生下正树为的就是利用这层关系,你无法对我说谎,因为你舍不得,因为你会觉得心里愧疚。」 太宰治闻言,不住低低的笑了起来,「那麽到目前为止,妳仍旧妄想着要救赎我?明明我那麽虚伪讨人厌啊,不是吗?」 话刚落,他的领口却忽然被用力拽住了,眼前的女人扯起他的衣领,眸光锋利,那像是要将他千杀万剐的眼神,令人胆颤心惊。 「你到底想说些什麽?」荻野真注视着他,声音里带上一丝冰冷的微愠,「总把事情都憋在心里,小心翼翼地旁敲侧击他人的想法,为什麽你就不能把话好好说出来?」 车内弥漫着一股窒息的沉默,好了半天,太宰治闭了闭眼,缓缓地开口道,「是,这是我的错,是我妄想得到妳的救赎,是我对妳抱着太大的期望,给妳施加了不少压力。」 太宰治抬手握住她拽住衣领的双手,一寸寸地将她的手指收入掌心,她的手比他的小上许多,带着薄薄的茧,那是当年她在黑手党长年握枪的手,亦是这四年来身为母亲辛劳付出的手,她的掌心并不好看,有些地方还带有被烫伤的浅红伤痕,若隐若现。 他想,自己或许是无法再继续视而不见了。 「所以我想学会如何爱妳,仅此而已。」 第9章 chapter09、各取所需 这天晚上,酒吧依旧热闹。 广津柳浪以及立原道造两人手里端着酒,噤若寒蝉,原因在於身边的芥川龙之介与中原中也,他们两人正在一口一口喝着酒,口齿不清地嚷嚷埋怨,抱怨的对象皆是同一个人,太宰治。 「为什麽太宰先生没邀请在下喝喜酒?为什麽太宰先生没请在下喝满月酒?」芥川捏着酒杯,面色铁青地喃喃自语,「竟然连孩子都有了,为何那个孩子又能轻易得到太宰先生的认可?」 「芥川,我说你别对那该死的青花鱼念念不忘了,太宰治有什麽好?流连花丛处处留情,没个正经还不务正业,将来迟早会失业!」中原中也高声嚷嚷起来,他已经三杯黄汤下肚,正处於情绪高昂的阶段,「广津先生你说,太宰治到底有什麽好?有我帅吗?有我好看麽?」 极力减低自身存在感的广津柳浪知道自己终究逃不过这一劫,只能挺直背脊,轻咳一声後,恭恭敬敬地说,「中也先生自然是最好看也是最优秀的,无庸置疑。」 中原中也放声大笑,抬手用力拍了拍广津柳浪,连声赞许,「不错不错,真不愧是广津先生,有眼力!」 险些被中原中也的强大手劲拍到差点呛着的广津柳浪:「……」 芥川晃了晃脑袋,嘟嘟囔囔讲着不清不楚的话,突然猛力仰头一灌酒,然後砰地一声栽倒在桌上昏睡过去。一旁的立原道造则是战战兢兢地端着酒杯换了一个位置坐下,生怕又被随时都有可能忽然爬起来发酒疯的芥川给弄得再次送医急救。 此时,中原中也依然持续唠唠叨叨念着太宰治多麽差劲多麽惹人厌,广津柳浪只能苦哈哈地点头附和,不停给他敬酒,暗暗希望这麽敬着敬着就能把中原中也灌醉了。 「都这个时候了,中也还没喝茫啊?真稀奇。」忽然,耳边传来一道女人悠然从容的声音,广津柳浪回头一看,荻野真手里拎着小皮包,踩着细跟鞋步入酒吧,而太宰治在她身旁给她拉着门,笑意盈盈。 「荻野,这下妳可终於来了,中也先生还得需要妳来安抚一番了。」广津柳浪摇摇头,随後望向太宰治,压低声音道,「真不巧,你今天不该来的。」 太宰闻言,忍不住噘起嘴,「哎,广津先生这麽说真是伤透了我的心,中也在这儿不代表我非要避着他不可啊,而且我今天可是陪着孩子的妈一起来的,总没理由让荻野一个人进出这种场所吧?」 广津柳浪一时哑口无言,但对於最後一句话倒是意见挺大,荻野真这女人可不是什麽善茬,酒吧赌场这类场所早就进进出出不知道几次了,讲得她像是个需要保护的柔弱女子似的,肉麻兮兮。 想到这里,广津柳浪又是一阵毛骨悚然,不会吧?才这麽几天的时间,这两个智商高情商也高的人精已经不知不觉搭在一块儿了? 荻野真可没时间管广场柳浪那一阵青一阵白的诡异表情,她凑过去中原中也那儿,挑起眉头道,「中也,每次你喝酒五杯必倒,你这已经第几杯了?」 中原中也闻言,不禁横眉竖目,「胡说!我中原中也千杯不醉!」 语毕,他抬眼注意到站在荻野真身後的太宰治,双眼一瞪,气急败坏地站了起来,指着太宰治的鼻尖骂,「喂!你这混帐家伙跟着荻野来干什麽?肯定是心怀不轨吧?纠缠别的女人也就罢了,连荻野都不放过,你还算什麽男人?」 太宰治觉得自己颇是无辜,眨了眨眼道,「别说得这麽难听嘛,我可是小正树的爸爸呢,我纠缠着孩子的妈想要负责不行麽?」 顿时,四周的空气凝结成一片,立原道造傻乎乎地张着嘴瞪大眼,而广津柳浪再度砰地一声趴在桌上装死,毫不犹豫选择死亡。 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正树是荻野真的亲生儿子,却可怜从小没有父亲的陪伴,然而现在太宰治自己透露了真相,说明自己就是那个他们所认为的「渣男」,这不是摆明要他们这些人为难自打脸吗? 怎麽?说好的上刀山下油锅呢?寄炸弹套布袋呢? 荻野真对着立原道造笑得明媚勾人,而立原道造慌慌张张地左顾右盼,见没人可救自己,只好毅然仰头灌完酒,随即跟着广津柳浪一起趴桌装死。 另一头,中原中也却出乎意料之外的沉默许久,但接下来的动作竟是颤颤巍巍地扯下自己的手套,紧接着连珠炮似的开始念了起来,欲要使用自身的重力异能灭了这个臭不要脸的渣男,「汝容许吾阴郁之污浊勿复吾之觉醒——」 太宰治猛然出手,以手刀向中原中也的後颈击去,中原中也本就醉得差不多了,被这麽来一下便老老实实的趴桌晕死过去,失去了意识。 「好了,接下来谈谈正事吧。」见太宰治搞定了中原中也,荻野真也没在意,弯身拉了一张椅子坐下,并且向酒保点了一杯威士忌,同时下意识顺手摸向中也口袋里头的菸盒,但又被眼尖的太宰治发现,迅速拍掉了她的手,只好洩气地乖乖作罢。 「谈什麽正事?」广津柳浪坐直身子,眉头深锁,「难不成是跟上次袭击我们的那群人有关?」 「是。」荻野真抚了抚自己被拍红的手背,似笑非笑扬起嘴角,「广津先生,听过“见习骑士”吗?」 广津柳浪琢磨许久後,才慢慢地说,「是,我听说过。」 当年见习骑士仍未完全歼灭的事实,是在荻野真诈死後几个月才得知的,当时首领森鸥外相当明确的向广津柳浪提到,自己本有牺牲荻野真的打算,毕竟敌方最首要报复的对象是荻野真。 可出乎森鸥外意料之外的是,荻野真提出了更好的提案,只不过两方皆是心怀鬼胎之人,荻野真有她诈死的理由,森鸥外有他同意计划的观点,各取所需,互相利用。 广津柳浪唯一困惑的地方在於,为何荻野真会故意与太宰治有这层暧昧不明的关系?跟见习骑士这个组织又有什麽关联性存在? 「荻野,请容许我冒昧一问。」广津柳浪深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问道,「既然早就明白自己被敌方组织视为眼中钉,为何要不顾一切地选择诈死脱离黑手党,生下孩子?」 闻言,荻野真微微弯唇一笑,精致明艳的眉眼之间尽是锋利跋扈的恣意。 「广津先生,当年我是刻意和太宰治发生关系的,想必你也猜出了个大概。」她丝毫不介意太宰治就在一旁听着,直接说道,「可诈死这件事跟孩子没有太大的关联性,我本就有脱离黑手党的心思,否则我迟早会被利用,将会作为森先生用来借刀杀人的一枚棋子,毕竟一个心机深沉甚至对组织缺乏忠诚的属下,实在不适合放在身边久留,这就如同森先生忌惮太宰,黑手党前干部这般优秀且声望极高的人才,担忧着太宰治总有一天会在他咽喉抹上一刀爬上首领之位的道理一样,我的顾虑合情合理,这样你明白了吗?」 听到这里,广津柳浪晃了晃脑袋,这才发觉自己早已浑身冷汗涔涔。 太可怕了,这样慎密的心思,确实足以令人忌惮畏惧。 「对了,这个给你吧。」荻野真向广津柳浪抛出一个东西,广津柳浪连忙伸手接住,定睛一瞧,居然是一把崭新的车钥匙。 「当年我在黑手党立下不少功绩,储蓄足够我与正树这些年不愁吃穿,赔你一辆好车是没有问题的。」荻野真支着下颔,悠悠地道,「车子就停放在酒吧的停车场那儿,待会你就自个儿去取车吧。」 广津柳浪有些颤巍巍地捧着车钥匙,小心翼翼问道,「那是什麽车?」 不等荻野真回答,太宰治笑嘻嘻地插话,「哎,广津先生就不必问那麽多了,我帮忙挑的还会差吗?」 广津柳浪这下子手抖得更厉害了。太宰治亲自挑的?那车还能开麽?不会突然爆炸吧?现在拒绝还来得及吗? 「今天来酒吧也只是想要顺便来和你道个谢,毕竟接下来咱们的关系可就不好说罗。」荻野真摇了摇手中的威士忌杯,看着里头的球型冰块在里头轻轻摇曳浮动,神色平静地说,「当然,不管如何,我是不会对你们这些人做出什麽实质的伤害。」 广津柳浪微怔,「这是什麽意思?」 荻野真却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放下了手中的威士忌,随手拎起手边的皮包,脸上的笑意加深,「没什麽,晚安了,广津先生。」 语毕,她转头看向太宰治,徐声说道,「走吧,太宰,我们这就回家。」 太宰治看着她,眼底浮现一丝浅薄笑意,也不说话,心情愉悦地牵起她的手,凑过去又想吧唧她的脸颊,但荻野真嫌弃极了,用力挣开他的手,踩着细跟鞋迳自推门离开,太宰治只能委委屈屈的噘嘴跟了上去,两人细碎微弱的对话声逐渐消失在门後,最终是一点声音也没有了。 广津柳浪目送他们离去的身影,缓缓低下头,盯着手中的车钥匙,忽地觉得一股莫名的悲哀袭上心头。 若是森鸥外能不多疑,黑手党必定能留住这两位优秀人才,可当初黑手党没有森鸥外,黑手党终究只有自取灭亡一条路可走。 荻野真刚才所说的话,唯一的可能性估计只有一个。 ——他们或许将会反目成仇。 *** 与太宰治回到侦探社的员工宿舍时,已经临近傍晚十一点半,小正树早已被中岛敦带回房间睡了,荻野真来到房间时,看见白发少年正趴在床沿迷迷糊糊地打盹儿,她伸手将他轻轻摇醒,轻声道,「中岛君,辛苦了。」 被这麽轻轻一摇,中岛敦晃了晃脑袋,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他连忙站起身,支支吾吾地说,「不好意思,荻野小姐,我不小心睡着了。」 荻野真笑笑,「没事,今天辛苦你了,赶紧回去睡吧。」 中岛敦点点头,向她道了声晚安後,摇摇晃晃地扶着墙离开了。 荻野真见中岛敦离开後,才弯身重新替熟睡的小正树盖紧被子,跪坐在床沿,支着下颔凝视着自家儿子精致漂亮的五官,叹息着自己果然是找对了精子的主人,儿子实在太可爱了。 「荻野。」刚刚送走中岛敦的太宰治探头进来,对着她说道,「还不睡觉吗?」 荻野真低头亲了亲小儿子白嫩的脸颊,语气敷衍的说,「待会儿睡,别管我。」 太宰治知道荻野真是个标准的儿控,估计现在内心世界还在无声花痴着呢,於是耸了耸肩,自个儿跑去刷牙洗脸去了。 等到再度回来房间时,太宰治发现荻野真已经靠着床沿睡着了,他想了想,弯下身抱起荻野真,打算将她挪动位置移到床上去。 才刚抱起荻野真,他脑中忽然窜过一幕幕模模糊糊的景象,那是当年与荻野真发生关系时的记忆。 女人仰着头,眼眸湿亮柔润,衣衫半解,裸露在外的长腿白皙而纤细,紧紧缠在他的腰腹间,她的嘴唇柔软,嘴角有着浓豔唇膏浅浅晕开的痕迹,眉眼间流露出几分妩媚,几分色气,暧昧的喘息声声入耳,大肆撩拨他的欲望。 那个晚上他们□□并不止两三回合,而且她是有备而来,必定是有做好事前调养身子的准备,也难怪这麽容易就怀上了孩子。 太宰治心想,自己好多年前初见荻野真这样漂亮的女人时,多少对她也有那麽点少年怀春的越线心思,但荻野真就是朵带刺的花啊,即使花瓣枯萎仅剩一支残破花骨,还是能够照样把摘花人折腾得不要不要的,那样的骄傲,不容轻贱。 那麽荻野真是怎麽看他的?一个不合格的父亲?一个游手好閒的渣男?一个空有外表流连花丛的风流男人? 太宰治敛眉,百思不得其解。 明明嘴里满是嫌弃不屑,可她的所作所为都是在为他付出啊。 几乎是下意识的,太宰治低下头,薄薄的嘴唇沿着她细致漂亮的眼尾游移而下,寻至她的唇瓣,试探性的亲啄一下。 可怕的是,也不过就亲这麽一口,他发觉自己竟是有些食髓知味的上瘾了。 第10章 chapter10、尾崎红叶 隔日,太宰治带着正树去侦探社上班了,而荻野真则是到自己经营的花店去,顺手搞定了几张电话订单,她跟店里打工的小哥要了一支菸,独自步至店外抽菸。 跟太宰治的协议尚未真正达成,况且只是抽一根菸也不算太过份吧,荻野真嘴里叼着菸,完全不觉得心里有一丝违反交易的愧疚,很是惬意地拎起浇花壶给放在店外的盆栽浇水。 这时候外头突然开始下起毛毛细雨,荻野真抬头扫了一眼上面的遮雨棚,将暴露在外的花盆全数移到遮雨棚下方後,拍了拍手上的泥土,让店里的三名员工提早回去。 「没关系吗?」其中一个店员小姑娘愣愣地问,「下午的订单会比较多,我们提早下班的话荻野小姐会忙不过来吧?」 「没事,我要打烊了。」荻野真掐灭了菸,慢悠悠地道,「今天天气不太好,估计生意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况且我晚点有事,各位就早点回家休息吧。」 店员们面面相觑,纷纷点了点头,立刻分头开始准备打烊了。 荻野真让打烊关店的动作全数交给店员,迳自拿起柜子里的茶包与茶具准备泡茶,等到店员们挂上打烊牌子後,她让店员们先行离开,自己仍然留在店里,悠悠哉哉地搅拌茶壶里的茶叶。 待龙井茶泡的差不多时,她盖上茶壶,轻轻晃了晃里头的茶水,同时外头传来玻璃门被推开的铃铛脆响,一名身穿华美和服的美艳女人步入花店,同时收起手里的殷红纸伞,眉眼弯弯地笑了起来,「荻野,时间掐得真准,茶水都备好了呢。」 荻野真站起身,替尾崎红叶接过手中的纸伞,冲着她眨了眨眼,「这可不算什麽,都几个月没见了,大姐还是这麽漂亮。」 尾崎红叶只是瞟了她一眼,妆容精致的脸庞浮现一丝不以为然的神色,「少贫嘴了,妳这生过娃的母亲也不是一样,身材依然保持得这麽好。」 荻野真抿嘴一笑,示意尾崎红叶先坐下来,并且替她倒了一杯茶,尾崎红叶也相当自然地坐了下来,捧起茶杯,慢慢地吐出气来,淡淡道,「说起来妳实在太过胡来,听说这几个月来,妳一直处於被目的不明的组织追踪调查的状态?」 荻野真提起茶壶给自己添了茶水,悠声回答,「是,我确实是几个月来一直处於这种不利的状态。」 「若是正树被敌人捉住了怎麽办?为什麽就没想过求助?」尾崎红叶端着茶,垂下眼簾注视着冒出氤氲白雾的杯口,语调微冷,「荻野真,妳前几天利用了广津柳浪,这说明妳是预谋行事,我只想知道,让正树处於这种威胁下的妳到底在谋划些什麽?」 「大姐,我知道妳担心正树,这孩子妳也疼爱得紧。」荻野真的手指沿着杯口画圈,轻描淡写地说,「但我这四年来的布局,不能没有正树。」 话刚落,她蓦地察觉到身後的森寒杀气,却是一动也不动,面色毫无波澜,任由金色夜叉锋利冰冷的刀锋搁在自己颈边,渗出些微殷红血丝。 尾崎红叶站起身来,纤细的手指沿着桌沿轻轻拂过,和服裙襬随着步伐温柔的逶迤蜷起,她冷眼注视着荻野真,一字一句地说,「荻野真,我可从没听过“四年来的布局”这回事,当初妳说诈死脱离黑手党,是为了给孩子一个最好的成长环境,我信了,我帮助妳顺利脱离,然而妳却另有目的?」 荻野真没有否认,「是,我另有目的。」 尾崎红叶闻言,神色越发冷冽,「荻野真,妳信不信我现在就能杀了妳?」 「我信。」荻野真闭了闭眼,轻声说着,「大姐,我以前曾经说过,这条命是妳的,妳若不要,收回便罢。」 尾崎红叶紧盯着她,好了半天才收回目光,而金色夜叉也立刻撤回了刀刃,瞬间消失不见。 荻野真伸手摸了摸颈间不断渗出的血丝,忍俊不住低笑出声,「大姐还是心疼我呢,明明从头到尾都知道我有事瞒着妳,却还是选择帮助我,坐月子的那半个月若不是大姐帮忙,恐怕我的身子也会没法立刻恢复过来吧。」 尾崎红叶冷道,「荻野真,妳最好趁我还没动手掐死妳之前,说清楚那所谓的四年布局。」 荻野真仍然笑得温和,「大姐,先坐下来喝杯茶,生气容易显老,没准儿妳喝个茶後就消气了。」 尾崎红叶闻言,没好气地又坐了回去,「妳这人真没个正经,跟前上司说话还这麽没大没小,简直跟太宰那小子一模一样。」 「他那是痞子,我这是无赖。」荻野真掀了掀眼皮,「我就只对大姐会这样,谁让我从小没爹没娘也没有兄弟姐妹。」 「行了行了,我听不下去妳的油嘴滑舌。」尾崎红叶端起茶杯轻啜一口,凉凉地说,「丫头,别转移话题,我正等着妳的解释。」 「仅仅是一个无害的小算盘。」荻野真笑笑,手指轻弹了一下杯口,发出细微的声响,「妳知道的,正树的生父是太宰治,现在那个男人依旧不够格,我等他四年是为了给他成长的时间。」 「这跟被不明组织跟踪又有什麽关系?」尾崎红叶挑眉,「荻野,当妳在谋划一个规模不小的计谋时,说起话来都会绕圈子让人摸不清虚实,非常讨人厌。」 荻野真笑了笑,又道,「那个组织只是来向我寻仇的,跟正树没有关系,可跟太宰那家伙的关系可大了,正确说起来我是个背黑锅的小角色,真正该复仇的对象应该是太宰治那位可恨冷血的前干部才对。」 「难不成——」尾崎红叶一怔,「是“见习骑士”?他们当年不是被歼灭得一个不剩了麽?」 「我怀疑当年双黑没有把整个基地清理乾净,仍有漏网之鱼,这几年的时间是足够让一个中型精锐组织东山再起的。」荻野真缓缓说道,「所以他们回来了,更强悍,也更琢磨不透。」 尾崎红叶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茶杯的杯口,她沉默片刻,突然道,「荻野,妳是否想对黑手党不利?」 「大姐。」荻野真耸肩,「我现在只是区区一名市井小民,没有势力,没有背景,我还能翻起什麽大风大浪?」 尾崎红叶眯眼,一双妩媚的丹凤眼微微上挑,「荻野真,就凭妳的小算盘,弹指间便能使一个小组织灰飞烟灭,妳这个人我可是相当了解到底有几斤两,拖人下水是专长,言语算计更是拿手绝活,多少人视妳为眼中钉,简直臭名昭彰。」 荻野真摊了摊手,「可惜我隐退了,否则还想祸害更多人呢。」 尾崎红叶不禁冷哼,「比起这些,我更想知道为什麽妳让正树处於这麽危险的境地。」 「侦探社相当可靠,大姐,妳难道觉得侦探社的社员都靠不住?」她笑道,「我不觉得担心,况且如果真的出了什麽事,侦探社也必须负起连带责任,太宰治身为一个父亲也要跟着负责。」 尾崎红叶似笑非笑地扬起嘴角,「荻野,妳这是哪来的自信觉得侦探社可以将你们母子俩保护得滴水不漏?」 「我要的不是保护啊,大姐,我没那麽贪婪。」荻野真支着下颔,语气慵懒,「我要的是太宰治能够学习身为一个父亲该具备的责任感,以及他的那张身分证上配偶栏的位置,仅此而已。」 「配偶栏?」尾崎红叶有些意外的问,「妳是真心喜欢那个小子?」 荻野真不置可否,提起茶壶又给红叶添了一杯茶,压根没打算正面回应,而尾崎红叶也不再追问,仅是闭上双眼,没由来地心里难受起来。 「大姐,如果我有了生命危险,妳愿意为我做到什麽程度帮助?」忽地,荻野真开口问道。 尾崎红叶睁开眼,淡淡地笑了,「荻野真,妳又愿意为我做到什麽程度?」 「若必要,可以为大姐而牺牲。」她说。 「荻野,妳就这麽轻贱自己的命?」尾崎红叶摇了摇头,抬手轻轻拨弄发上的金步摇,低声说,「给我活下去,为了正树,更是为了妳自己,这些奉承的话我听腻了,即使我确实是心疼极了。」 荻野真失笑,「大姐,妳心疼就好。」 *** 送走尾崎红叶後,荻野真直接将花店的铁门拉上,随後在路上拦了出租车去侦探社,一推开大门便看见小正树跟泉镜花两人在下围棋,而太宰治坐在正树身後看着,啧啧称奇。 「荻野,我们家小正树真厉害,也不过三分钟的时间就把小镜花逼到绝路去了。」太宰治一抬头看到荻野真来了,立刻笑嘻嘻地抬手向她招呼,「哎,怎麽提早回来了?花店今天生意不好?」 荻野真向侦探社的社员们打完了招呼,才迈步走向太宰治,若无其事地说,「没有,只是想提早下班——」 话还没说完,太宰治猝不及防地忽然伸出手臂搂过她的腰,荻野真整个人被迫撞入他的怀里,她来不及反应过来,太宰治便低头往她身上一嗅,眉头微蹙,「妳见了红叶大姐?还抽了菸?」 「太宰,你属狗的?」荻野真挑起眉,刻意以带有烟草味的纤细指尖轻轻刮了刮他的下巴,悠声道,「怎麽?没有闻出什麽跟哪个男人见面沾上的味道?」 太宰治笑得眉眼弯弯,「哎呀,怎麽会有呢,除了我,妳还能对哪个男人生出兴趣?」 小正树抬头望了望父母俩,兀自低头开始收拾棋盘,泉镜花不禁困惑地问,「为什麽不下棋了?」 小正树平淡道,「他们让我心烦下不了。」 泉镜花:「……」 此时,国木田独步手里拿着一份文件朝这儿走来,见到太宰治还赖在这里跟别的女人腻歪着,脸色相当不好,「太宰治,别忘了现在还是工作时间,把其他後辈当成免费保姆也就罢了,还想藉机翘班吗?」 「抱歉,是我的错。」荻野真推开太宰治的手,客客气气地说,「只不过最近被不明组织追杀,我担心正树会有生命危险,所以太宰才选择把正树带来侦探社,这样我也放心许多。」 「荻野小姐,妳知道我们是没有义务为妳带孩子的。」国木田独步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语气平静,「虽然正树非常乖巧,不像那个无赖老爸那样脑袋有洞,侦探社的各位也很喜欢正树,可我们终究不是免费保姆。」 「我可是侦探社的员工呢,为什麽我不能把孩子带来?」太宰治有些委屈,「国木田君真是的,别因为自己单身一辈子就迁怒当了爸爸的员工啊!」 「你这家伙说什麽?!」国木田独步瞬间拔高音量,像是一只被踩了尾巴炸毛的猫,伸手掐上太宰治的脖颈开始疯狂摇晃,「我的手帐上写的结婚计划还有一段日子,谁说我会单身一辈子?别糊里糊涂多了个儿子就得意忘形啊!」 荻野真盯着两人的互动玩味地笑了起来,而小正树跑去揪住母亲的裙襬,小声的问,「妈妈今天见了红叶大姐了?」 「是,怎麽了?」荻野真蹲下身,轻轻揉了揉正树紧蹙的眉心,温声问道,「为何眉头还皱得这麽紧?」 「她伤了妳。」正树抬起白嫩的小手,轻轻抚上荻野真颈边的伤痕,「妳们说了些什麽?为什麽会让红叶大姐生气?」 荻野真瞥了一眼还在掐着太宰治的国木田独步,思考好一会儿,才道,「或许因为我是一位失格的母亲吧。」 闻言,正树却是噗哧笑了出来,「妈妈,如果妳是一位失格的母亲,恐怕我老早就死了。」 荻野真垂下眼簾,将额头慢慢靠上正树的额头,低道,「正树,如果你有了生命危险,不要顾忌我,甚至必要时刻舍弃我,尽管让自己拼命活下去。」 正树怔怔地望着她,满脸不解。 「若非是我执意要救赎你的父亲,你根本不必面对这些危及性命的困境,你的母亲天性自私,把你拖入这场布局,我很抱歉。」荻野真轻轻说着,语气低沉,「早在你开始懂事以来,我一次次地向你解释过了为何我要这麽做,又为何要生下你,你可以不谅解,也可以选择逃离,我会把你送去爷爷那儿,你会像同龄孩子那样一起上学,一起玩乐,过着平安的生活,再也不必担心何时会死於非命,我的孩子本该要活在安逸平稳的环境,可惜我做不到,我是一个失败的母亲。」 正树张了张嘴,好了半天竟是挤不出一句话来,对一个孩子而言,安逸平稳的生活是多麽吸引人,不必再遭到追杀,不再被他人跟踪,甚至担心自己与母亲哪一天就这麽死了,可如果自己临阵脱逃,就是背弃了母亲。 即使母亲口口声声说着是利用,可这几年来自己该得到的亲情一概没少,她爱他这个儿子,用生命去爱。 「妈妈,我不会逃。」他咬住嘴唇,眼眶泛红,「仅仅四年的时间,撑过去就好了。」 荻野真以指节轻轻蹭过小正树的眼角,露齿微笑。 「勇敢的孩子,再给我三个礼拜,我还你一个父亲,一个真正的家庭,一个从此安逸无忧的生活。」 第11章 chapter11、这里疼呀 尾崎红叶对於荻野真的印象非常深刻,还记得当年初见的时候,那个漂亮骄纵的女孩子竟是摒弃了前途光明的未来,选择加入港口黑手党,从最初阶的跑腿下属做起,逐渐爬到贴身护卫这个位置,最後被她提拔为拷问部队的队长,也不过几年的时间,着实不容易。 她曾问荻野真,为何选择加入黑手党,荻野真却是回答自己厌倦了平庸的日子,以及想要在黑手党寻找自己从未看过的景色,当下尾崎红叶听了只觉得啼笑皆非,并且告诉荻野真,傻丫头哟,妳将来势必会後悔的。 可没想到,这几年过去了,年少轻狂的漂亮少女竟是成了一个臭名昭彰的黑手党高层人员,行事大胆心机深沉,想当然,她也是候补干部,但中原中也的呼声最高,毕竟中原中也待人处事以及工作各方面表现优秀,跟荻野真这样心狠手辣的无赖比起来,自然是中原中也胜出。 广津柳浪曾经叹息,荻野真跟中原中也实在相差太多了,干部自然是要选中原中也,若是选了荻野真,恐怕日後会掀起一阵鸡飞狗跳的骚动与抗议,再加上太宰治这个自杀狂魔,黑手党绝对会抢在消灭敌人前先陷入混乱。 只不过内部在选择新干部前,荻野真却找上了尾崎红叶,她还清楚记得,荻野真当时怀着三个月多的身孕单膝跪地,面容平静的解释为何自己决意要离开黑手党,并且请求红叶大姐的宽恕。 荻野真那是心意已决,尾崎红叶相当明白,可身为黑手党干部,她不可能坐视不管,否则等同是帮助叛逃。 然而荻野真告诉她,为了孩子,她非走不可。 听到这个理由,尾崎红叶顿时心软了。 在荻野真诈死的几个月後,尾崎红叶前去探望刚生完孩子的荻野真,她正抱着怀中的孩子坐在床沿逗他玩,小婴儿被逗得不断咯咯笑着,而尾崎红叶在一旁仔仔细细把荻野真打量一遍,发觉眼前的女人瘦了一大圈,可见她自己一人怀着身孕躲躲藏藏是多麽辛苦。 当下,尾崎红叶忍不住问,「丫头,真的不後悔麽?」 为了那个太宰治,为了一个不懂爱的空洞青年,真的不後悔吗? 荻野真仅仅是微微一笑,眉眼温顺。 「大姐,我这个人最大的缺点,就是从来不会为自己所做的决定感到後悔。」 尾崎红叶当时什麽也没说,只是无可奈何的喟叹一声。 在这段时间里尾崎红叶已经猜到森鸥外与荻野真之间肯定先前做了一些协议,否则森鸥外不可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自己出手帮助荻野真,只是不管怎麽想,荻野真都是吃了大亏的那一方,尽管知道荻野真不可能单单因为孩子的原因而执意离开黑手党,可尾崎红叶天生是护短的性子,无论如何荻野真也是她这些年提携起来的後辈,再加上同样身为女人,她自然是心疼荻野真的。 为了一个自己不爱的人怀孕,这不是傻吗? 尾崎红叶明白自己确实是偏心了,严格说起,她与荻野真的关系不像上司与下属,自己也亏欠荻野真不少人情,即使荻野真口口声声说自己的命是她的,她不过就是听听罢了,到底是了解荻野真的性子,说白了她就像是个精打细算的生意人,走的是高风险高回报途径,到目前为止港口黑手党仍与荻野真保持联络的就只有四个人,广津柳浪、中原中也、立原道造,以及她自己,他们皆是与荻野真交情匪浅,甚至可说是生死之交,而港口黑手党又是讲究体面与恩仇的一群人,如何能做到对荻野真坐视不管?的确荻野真是诈死叛逃了黑手党,但同时也知道是首领同意默许的,他们才愿意对荻野真伸出援手,互相不亏欠便是,尤其不久前听了荻野真给她的解释,尾崎红叶更是觉得难受极了。 说到底,荻野真只是试图救赎那个不懂爱的青年,不管成功与否,尾崎红叶是乐见其成的,毕竟太宰治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一路从十几岁的孩子成为历代最年轻的干部,後来挚友离世,太宰治叛逃黑手党转而就职侦探社,这中间经历的风风雨雨着实令人心疼不已,从他刚进入黑手党那一年算起,到现在为止几近十年左右了,太宰治实在活得太辛苦,他一直不断出手救赎他人,到头来却无人救赎得了他。 不得不说,荻野真相当了解太宰治需要的是什麽,既然太宰治不懂爱,她便生个孩子让太宰治学着如何当个父亲,透过孩子以血脉相连的亲情牢牢套住了太宰治,看似咄咄逼人,又教太宰治舍不得放开,大抵也是太宰治老早就洞悉了荻野真的心思,现在才会如此乖巧地配合荻野真。 某种意义来说,荻野真给了太宰治四年的时间成长,太宰治也同样等了荻野真以长达四年的时间去布局,并且在多年後某个不经意的瞬间,来场让人措手不及的相遇。 *** 晚上十点多後,荻野真轻手轻脚地替熟睡的正树掖好被子,而太宰治双手抱臂,整个身子半倚在门口,面无表情,不知道心里正想着什麽,荻野真也没说话,坐在床沿边上用手指轻抚正树仍未长开稚气未脱的眉角,等着太宰治开口。 不知时间过了多久,她才听到男人轻轻地说,「荻野,咱们谈谈好吗?」 荻野真抬起头,只见太宰治正凝视着她,目光深邃,她没有拒绝,慢慢地站起身来,伸手挽上太宰治的手臂,并且关上了房门,低声道,「去客厅谈吧。」 太宰治安静地任由她挽着手,随着她一起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下来,两人肩并肩身子贴得极近,但气氛没有任何暧昧可言,只有一股莫名的压抑感。 「我知道妳为了那些事付出了不少,但有时候我会想,假若是失败了,那麽妳岂不是白忙一场?」太宰治开了口,修长白皙的手指不轻不慢地缠绕着她的指节,「不知道为何,偶尔我会希望妳放弃,试着把这一切当成一场游戏,配合着妳插科打诨,妳自己也明白我的想法,却从不点破,甚至一次次再度把我打回现实,提醒着我是个有孩子的“父亲”,让我不得不面对妳所付出的一切。」 「我知道,当初妳也不过是戏谑的实验心态,可我认为这样也罢,起码这个算计我的女人有心机,有谋略,我不必有太多的後顾之忧,可现在我有些犹豫了,一个将自己孩子置於危险的母亲并非是能够让我真正放心的对象。」 荻野真垂着眼簾,凝视着黑发男人紧扣着自己左手的手指,节骨分明,在微弱昏黄的灯光下,他手背上薄薄的肌肤隐约透出青色纤细的血管,好看得很。 她抬手覆上太宰治的手背,将上面的绷带扯去,露出底下被绷带遮挡着的数道淡疤,太宰治下意识想要挣脱开来,但荻野真按住了他的手腕,低语道,「你的绷带到底遮着什麽东西,我一清二楚,你觉得耻辱的、丑陋不堪的,我皆能包容,包括你那些天杀的奇怪思想,我都帮你一一导正过来。」 太宰治闻言,薄唇微微弯起,眸光熠熠,「哦?那跟我说的话又有什麽关系?」 荻野真以指尖轻划着他手腕上的旧疤,轻道,「太宰治,我对正树是什麽态度你应当是看得出来,你更应该猜得出来,我心里有多麽挣扎。」 正树从出生以来就被环境压迫着成长,无法拥有一个寻常孩童应有的童年是她这几年来最歉疚的事,这孩子遗传了父亲细腻的心思,高超的学习能力,比同龄孩子还要敏感,也少了四岁孩童该有的天真烂漫,他的笑容几乎是为符合剧本而笑,为符合气氛而笑。 但是若没有逼着正树长大,逼着他拼死活下去,正树怕是活不过四岁。 「我永远不会忘记去年被见习骑士追踪时,正树压抑着哭声问我为何自己生来就是这样的命那句话。」她喃喃地说着,「我爱他,我希望他活下去,即使没有办法救赎他的亲生父亲也没关系,只要活过四岁,撑到我把那些该死的隐患解决了,我就要带他回去乡下和爷爷一起生活,陪他度过一个孩子应当拥有的安稳童年。」 太宰治静静地听着,几乎是不由自主地,手指与她的手相扣得越来越用力了,恍惚着想起了当年他们俩上床时,他的手掌轻抚过女人柔软白嫩的下腹,以玩笑的口气说,要是有了孩子怎麽办呀? 他还记得,女人搂着他的颈项,眸光柔润,「那就生下来吧,我自己养。」 原来打从一开始,荻野真本就没奢望过他成为孩子真正的父亲。 「我好疼呀,荻野。」太宰治突然吐出一句。 荻野真一怔,「哪里疼?」 太宰治捉着她的手,用力按在自己的胸口上,像是被抽尽了力气般,一字一句地说,「这里疼呀。」 语毕,他对她扯出一丝笑容,像是哭又像是笑,更像是迷途无助的孩童,用尽最後力气发出气若游丝的呼救。 她随时都可以放弃他,解决所有事情後便能直接远走高飞,因为他不过只是孩子的生父,并非是无可取代的角色,可是他不自觉开始习惯了母子俩的存在,亲情的连系使他毫无招架之力,更是越发沉溺於这样避风港般的存在。 什麽是爱?太宰治依旧不明白,他知道何谓挚友,何谓夥伴,唯独爱这种情感,他对它手足无措。 荻野真抬眸凝视着他的双眼,她的掌心紧贴着男人温热厚实的胸膛,能够清楚感受底下不停扑腾的心跳,不知为何,她似是被眼前的男人感染了情绪,异常难受。 「太宰,你说过你中意我。」她启唇道,「既然中意我,试着认真地亲吻我一次吧。」 太宰治没有说话,只是低下头,覆上她微凉柔软的嘴唇,两人顿时双唇紧贴,没有欲望,没有激情,仅仅是单纯的轻吻,探究着对方的心思,彼此吐息相互地温柔纠缠,他眸底那抹鸢色逐渐深幽起来,彷佛触碰了什麽开关,神色松动。 良久,两人终於结束了这个吻,太宰治紧闭起双眼,陷入沉思,但手指仍旧紧紧扣着荻野真的手,不愿放开,同时耳边传来荻野真的声音,令他越发地动摇了。 她说,「很奇怪,人类似乎生来就拥有爱人的能力,与生俱来,我们在成长过程中总会因为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情而改变自己的人生,尤其是你,令我变成了你现在所见的模样。」 「太宰治,你不需要现在学会爱人,更不需要强迫自己,但是你值得被爱,无庸置疑。」 太宰治睁开双眼,目光紧锁着她,而荻野真也不闪躲,直直对上他的视线。好了半天,太宰治握着她的手,力度不轻不重地捏了捏,藉此传达出自己对她的谢意。 「我能肯定,我现在已经不是那麽单纯的中意妳了。」太宰治露齿微笑,笑得极其缱绻,配上那张得天独厚的英俊脸庞,实在温柔得过分,足以教人心醉魂迷,「起码我目前是喜欢妳的,荻野真。」 第12章 chapter12、布局圈套 尾崎红叶见到森鸥外时,是与荻野真会面的二天後了。 当她一踏入首领专属的办公室时,放眼看去,整个办公室的空间极为宽广,不过办公室里没有开灯,仅有夕阳馀晖从窗口映入室内,使得办公室是呈现半阴暗的状态,而森鸥外正坐在办公桌後的皮椅上,把玩着手中的黑色西洋棋,半阖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安安静静坐在地上画图的爱丽丝见到尾崎红叶来了,抬起头眨巴着大眼睛望向尾崎红叶,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尾崎红叶只是对爱丽丝笑笑,随後转向森鸥外出声道,「今天特别将我找了过来,是有什麽吩咐吗?」 「没什麽特别的,红叶君。」森鸥外淡淡的说着,「我知道这些年以来,妳给予荻野真不少帮助,我也看在妳的面子上,从来没有出手阻止过。」 尾崎红叶蹙起眉头,暗暗思考着森鸥外突然提起这件事的原因,并没有出声说话。 她自然是知道森鸥外一直以来都是对於这件事视若无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荻野真曾与她说过自己与森鸥外有过一场赌约,基本上森鸥外不会对自己的行动有任何意见也是合情合理,因为根本没必要出手制止,无利无弊。 「红叶君,接下来的事,已经由不得妳插手了。」森鸥外眯起眼,嘴角勾勒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慢条斯理地说着,「毕竟我从“见习骑士”那儿也捞了点好处,妳若是出手了,我也没办法做到全然的无视了。」 尾崎红叶闻言瞳孔一缩,下意识地说,「这是为何?」 森鸥外看着她好一会儿,才徐声说道,「我啊,也不过是为了赢得当年与荻野真的四年赌约罢了。」 语毕,他将手中的黑色西洋棋摆放於办公桌上的棋盘格子里头,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把棋子往前推行一步。 当年荻野真怀着三个月的身孕向他提出了赌约这个提议,以及赌约的条件与内容,这确实令他十分感兴趣,也应下了这个赌约的约定,毕竟这个赌约关乎太宰治这位算得上是他亲徒弟的黑手党干部,森鸥外并不觉得参与这场博弈有任何损失,也本就存着随时要毁约的狡猾心思,直到後来太宰治叛逃了,他这才是明白过来,荻野真或许是玩真的,并非只是单纯的拖延战术。 他派遣的属下都会在固定时间回报荻野真这段期间的动作,包括她与异能特务科私下有联络以及早已被洗白经历的事情皆是一清二楚,或许是因为荻野真这位黑手党高层人员首先开了洗白先例的关系,太宰治根本没遇到多少刁难就成功洗白了经历,而且种田长官甚至异常爽快的给他介绍了工作,不管怎麽想,这一切这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森鸥外敛下眼簾,目光深沉,嘴角扬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他残忍地想着,这场赌局给他带来不少乐趣,毕竟救赎太宰治这件事情,哪是这麽容易的事,到目前为止也仅有那个“天衣无缝”的织田作之助稍微将太宰治从满是污浊的淤泥里头抽离出来,获得些许喘息的自由,可最终那个男人的下场难逃一死,真是可怜。 四年赌约期限将至,他当年本就不打算留着她的命,若要铲除荻野真这位後患,便是连带荻野正树都不能放过,彻底做到连根拔除的动作,见习骑士能成功杀掉荻野母子俩自是最好的,不过假如荻野真有本事反过来除掉见习骑士,那也是他乐意见到的结果。 至於见习骑士那边,早已迫不及待地开始行动了,不过目前有件事必须先行解决。 他抬手招来一名部下,吩咐道,「让立原道造过来见我,尽快。」 尾崎红叶看着那名部下听令後迅速离去的身影,若有所思地道,「立原?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记得他最近都在替你办事。」 森鸥外微微地笑着,「是,不过经荻野真的捣乱,恐怕港口黑手党是被她拖下水了。」 尾崎红叶心头一震,她大概知道荻野真在打什麽算盘,却没想过荻野真竟是如此大胆地算计到黑手党的头上来了。 追根究底,荻野真是在报复森鸥外这些年来对她的“照顾”,持续地给见习骑士洩漏她的所在位置与消息,而荻野真正是反过来利用这一点进行反击,达到了自己的真实目的。 *** 荻野真在外头与花店的客户交涉完毕後,她看了一眼手机上显示的时间,知道时间差不多了。 藤木小姐的婚礼举行时间改订为一个月後,等同是她得到不少缓冲时间,这下她是松了一口气,起码可以等到事情解决了再来处理,不必全权交给其他经验不够的店员去处理,以免他们越弄越糊涂,无法做到令客户满意为止。 她仰躺在椅子上让自己稍作歇息,忽地想起昨晚太宰治对她说的话,因工作而紧绷的心情顿时好受了些,至少她目前所做的一切是有成果有回报的,并没有白费功夫。 只不过就在荻野真准备要再次清算帐单时,她的手机响了,看到上头屏幕不停闪烁着太宰治的名字,她挑了挑眉,毫不犹豫的直接接通了电话,原本正想说些什麽时,男人低沉冷冽的嗓音从电话另一头传来,「荻野,正树不见了。」 荻野真微微一愣,「什麽?怎麽不见了?」 太宰治也没有解释什麽,迅速地道,「妳先来侦探社一趟,晚点再跟妳解释。」 说完,他挂了电话,而荻野真听着电话另一头传来嘟嘟嘟的刺耳声响,双眼紧闭,只觉得心乱如麻。 是的,这是第一个圈套,甚至远比她预料的时间还要快一些,也代表着自己的所作所为已经被港口黑手党发觉了。 正树是被谁带走的她十分清楚,然而现在情况不容许自己浪费时间,於是她站起身来,捞起随身包包就要离开,但这个时候花店外头却传来一声枪响,同时花店其中一个店员小姑娘尖叫道,「你们干什麽!」 荻野真反应极快,反手拉开抽屉将里头的□□拿起,就在此时,一大群人从花店大门破门而入,全数将枪口指向她,而荻野真的枪口也早已直指对面一个明显是领头的年轻男人,她的双眼微眯,眼神蓦地变得深沉阴鶩,因为对方算得上是她的老熟人了。 对方是个高大挺拔的褐发男人,身着一袭体面的灰色仿军装的简约制服,胸口配有几枚金色勋章,外罩深色短斗篷,他一手挟持了她的花店女店员,手里锋利的匕首紧紧抵在女店员的喉间,只怕是一个手抖都会捅出一个血窟窿。 「赫丘里.白罗。」荻野真首先开口,细致眉眼笑得弯弯的,眼神却像是淬了毒似的冰寒狠冽,「追到这里真是煞费苦心了,果然逃亡多年,终究是逃不过您的追捕啊,“见习骑士”第二大队的队长。」 「让荻野小姐见笑了,来这儿也没带伴手礼,还请见谅。」白罗微笑,手中的匕首却是又刻意往女店员的颈间动了一下,在她细白的皮肤划开一道血痕,「若荻野小姐愿意拿自身交换,我也不必伤及他人性命。」 「不必伤及他人性命?白罗先生,您在说笑吗?」荻野真忍不住笑了起来,「我儿子正树自是不用说,也在你们的手里,想必是有人洩漏情报吧?让我猜猜,会不会是港口黑手党的森先生?」 白罗并没有回答她,面上微笑依旧,「荻野小姐,我给妳时间考虑,十秒後做不出决定,我将杀了这个小姑娘。」 店员小姑娘原本是连动都不敢动的,这下忍不住开始浑身颤栗了起来,她眼眶泛泪,面带恐惧的望向荻野真,似是怕荻野真随时要牺牲掉她。 白罗双眼紧盯着荻野真,同时瞥了一眼四周,所有手下的枪口都牢牢对准着她,而自己手里又挟持着店员,荻野真算是彻底陷入了最不利的境地,插翅也难逃。 可不知为何,他满心不安,毕竟数年前曾於荻野真交手过,荻野真虽是无异能的一般人,但这女人太过狡猾,城府深沉,任何话都无法教人轻信。 这时荻野真却突然道,「白罗,你今天是算错了一步,若我没猜测错误,今天你捉住了两个孩子,对吧?」 白罗眼底一冷,却是没答腔,只是冷冷地道,「妳没有多馀的时间了——」 但荻野真压根没听他说话,而是接着道,「白罗,你也是个聪明人,你收到了黑手党首领的信,得知了荻野正树目前身在何处,同时却又接到了消息,“异能特务科种田长官的女儿拥有令人死而复生的异能”,这下可好,你肯定面临一道选择题,一边是欢喜,一边是怀疑,你欢喜於自己的死去多年的爱人有了死而复生的机会,却又怀疑着讯息的正确性,但是为了爱人,你不愿放弃任何一个机会。」 白罗不做任何反应,嗤笑道,「荻野,妳确定要继续讲这些无用的废话?」 荻野真仍旧没理会他,自顾自地说,「不过这下可是惹上了麻烦,种田长官的爱女遭到犯罪组织绑架,异能特务科不可能坐视不管,必定会反击回来,我想你们“见习骑士”首领不会高兴的,不只是你,连带你的手下也同样需受到惩处,尤其像你这样意气用事的人,目前在组织里头的地位应该是可有可无了吧?」 白罗倏地手指一颤,瞳孔紧缩,他明显感受到周旁的属下皆是被荻野真的一番话给动摇了心神,惶惶不安地与其他人交换眼神,这可不是一个好现象,他现在不过是仗着自己还是第二队长的身分,如荻野真所说的一样,哪有什麽威信可言? 他的情绪被荻野真成功挑拨了起来,但他极力稳住了心神,一字一句地说,「妳到底还知道些什麽?」 只不过荻野真仅是弯起唇角,手裡的枪不再对准他,反而枪口往上头一指,直接扣下扳机,白罗自是猛然察觉不对劲,放声大喝,「杀了她!」 但来不及了,在荻野真扣下扳机的同时,整间花店的灑水器喷灑出大量浓郁的迷药,许多人来不及反应而吸到了迷药,一个个开始手脚发软,并且失去意识倒了下来,而白罗手里挟持着店员,知道情形不对正想甩开店员时,店员小姑娘却神色一凛,抬手巧妙施力一把推开他抵在颈间的匕首,随即用力一个肘击打中他的腹部,白罗倒抽一口气,还吸进了少许迷药,顿时思绪恍惚了起来。 他这才知道,原来那个店员小姑娘会柔道,分明就是配合着荻野真在安分的当着人质。 全都是算计,那把枪是启动灑水器的手动遥控器,荻野真完全就是等着他们自投罗网,竟是连同亲生儿子都是被她利用的对象,而且她们即使吸入了迷药也没出事,肯定是早已服用过了解药。 荻野真想必当初是料到了总有一天会出现这种被敌人围困要胁的情况,才会选择开了一家花店,就此便能明目张胆布下数十个灑水器装置,甚至还雇用了拥有自保能力的员工,可见这女人心思慎密。 白罗知道自己绝不能输在这里,拼着强悍的意志力,一个重拳狠狠朝女店员的脸上击去,然而还没碰到女店员的一根寒毛,荻野真倏地拉开了女店员,猛然近身迎上,侧身避开了白罗的重拳,同时在白罗无法击中目标而失去平衡之时,一个出拳击在他的腹部,白罗吃痛下意识低下头,却又再度被荻野真按住後脑,狠力提膝踢中了他的鼻梁,顿时溅出不少鼻血,估计是被踢断了鼻梁,他痛喊出声,正要反击回去,荻野真却突然猛力掐住他的脖子,他也因为她强劲的力道而被迫抑住了声息,呼息困难,她手里握着不知道从哪位中了迷药的手下那儿捡来的枪枝,紧紧抵在了他的眉心之间。 荻野真过去体术本就不差,每一个动作都是极为技巧的将伤害拉到最大,如何以最快速度卸掉对方的武装是她多年前刚来到黑手党最迫切学习的,也成为她最熟练的技巧。 白罗在过程中吸了不少迷药,自是逐渐失去力气不能动弹了,他满脸都是自己的血,手脚开始发软起来,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闹出这麽大的动静,警察很快就来了。」荻野真轻轻地说着,笑意讥诮,「你啊,明明是见习骑士的三大部队的队长里头体术最差的,你怎麽有胆敢来?」 白罗用力喘了一口气,脸色冷厉,「妳懂什麽?妳数年前隶属尾崎红叶拷问部队的队长,亲自拷问了凯伦贝克,刨挖她的心脏,断了她的筋骨,活生生将她折磨致死,我也不过是想要亲手抓到妳罢了。」 凯伦贝克便是他死去多年的爱人,见习骑士第四大队的队长,由於当年尾崎红叶收到情报,得知凯伦贝克是白罗最为重视的心头肉,便在一场游击战生擒了凯伦贝克,带回黑手党拷问了一番,想不到凯伦贝克是个嘴牢的女人,不管怎麽折磨都吐不出一句真言,就连荻野真也是头一次见到命这麽硬又能拥有过人意志力的俘虏,後来太宰治这位候补干部亲自出马才顺利拷问出情报,年纪轻轻且手段毒辣,实在不容小觑。 荻野真敛眸,冷冷地凝视着他好一会儿,却是忽然眯着眼笑了,「白罗,我可真冤枉,要报复也不该报复在我身上啊。」 白罗一怔,还来不及反应过来,荻野真一个手刀劈在他的後颈上将他打晕过去,她将□□转而交给站在一旁的女店员,叮嘱道,「我先走了,警察再两分钟必定会赶到现场,妳小心一点,若警察那边有问题解决不了,就拨打我之前给妳的那个电话号码,直接报上我的名字,他们就明白了。」 「好,路上小心。」女店员点点头,抬手接过了她的□□。 荻野真也不再多话,拎起白罗的後领,用力拖曳着昏迷的白罗往停放在花店後门的车子走去,费了不少力气将男人用绳子捆住手脚,毫不留情地扔入後车厢之後,她迅速发动了车子,并且踩下油门,力求以最快的速度前往侦探社。 第13章 chapter13、早熟真相 武装侦探社知道正树不见的消息已是一小时前的事情,当时中岛敦抱着昏迷的泉镜花,神色慌张地回到了侦探社,说自己跟镜花带着正树去采购生活用品的途中,镜花跟正树两人跟他走散了,等他找到镜花时,镜花昏迷倒在巷子里头,而正树已经不见了。 与此同时,福泽社长接到了种田长官的电话,提出委托希望侦探社找回失踪的爱女,再加上正树失踪的事情,国木田独步觉得这事情有蹊跷,立刻让太宰治先联络荻野真,原本是打算让谷崎去调查袭击泉镜花的人,可关键时刻谷崎却不见人影,国木田给谷崎打了几通电话才接通,问他人在哪里,谷崎支支吾吾地说,这几天他在花店附近监视荻野真。 「你监视荻野小姐做什麽?谁让你监视的?」国木田独步皱了皱眉,「现在不是浪费时间的时候,赶紧回来。」 「国木田先生。」谷崎吞吞吐吐地说,「监视荻野小姐这件事是太宰先生让我去做的,太宰先生说荻野小姐属於没有特别手段就套不出话的人,若套不出话,那便从他人嘴里挖出真相。」 国木田独步听到这儿便明白了几分,他知道太宰治并非会无聊到随便去监视他人,肯定背後有目的在,於是他定了定心神,道,「行,我明白了,如果监视出了什麽成果,都全部告诉我吧。」 荻野真到底是什麽人物值得太宰治这般上心?国木田独步这才开始细细回想当初刚见到荻野真的时候,打从一开始太宰治见到荻野真时就没认出当年一夜情的对象,代表太宰治也并非相当在乎荻野真这样的角色,极可能只是玩玩的对象,而荻野真也没打算与太宰治相认似的,拒绝太宰治的关心,丝毫不把太宰治放在眼里的忽视,若不是儿子荻野正树唤的那一声爸爸,恐怕也不会相认。 然而自从前几天正树被太宰治带来侦探社後,他发现这个孩子相当成熟,思绪清晰,观察力敏锐,但极其没有安全感,戒心重得不正常,记得有次小正树躺在侦探社的沙发睡着了,他看孩子小小的身躯在沙发上蜷缩成一团,国木田独步担心孩子感冒,便找了件毯子给正树盖上,没想到正树忽然醒了,像是被什麽东西吓着了般,神色闪过一丝惶然,见到是他才微微放松下来。 起先他没有多想,可太宰治让谷崎监视荻野真,国木田独步便想起了这事儿,到底是什麽样的环境才会把年仅四岁的孩子养成这种的性子,成熟聪颖,除了母亲以外对旁人存有戒心,他像是经历过几次生死关头的孩子,比常人怕死,也比常人还要接近死亡。 逃亡。国木田独步心头一震,目前他想到唯一合理的理由是逃亡,母子俩这些年遭人追杀,太宰治似乎也早已察觉到了,才会把正树安排给侦探社照顾,让荻野母子搬入侦探社的员工宿舍。 不知为何,从荻野真出现的那一天开始,这一切发生的事情太过理所当然,国木田独步揉了揉眉心,略感疲倦,不得不说他心里总有一种预感,这像是一个局,侦探社不得不被牵涉其中,现在连异能特务科都出事了,他实在无法不多想。 事到如今也无法说什麽把荻野母子俩驱离侦探社这种话,国木田独步暗暗思忖片刻,望向躺在会客室沙发上犯懒的太宰治,阴阳怪气地扬声道,「太宰治,你难道不解释一下荻野小姐到底是怎麽回事吗?之前荻野小姐遭受袭击的事你也只是敷衍带过,这次事情严重到正树被绑架了,若你再这麽下去,侦探社也不愿给你收拾这个烂摊子,况且你像是一点儿也不担心似的,看来情况都在你的预料之中啊。」 「哎呀,国木田君真是的,我当然会好好坦白啦。」太宰治抬手摘下耳机,笑眯眯地说,「国木田君想知道什麽,我肯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 「好,首先告诉我,荻野真是否惹上了什麽仇家?荻野小姐的花店正式开业的时间不满五年,是与你分手後才新开的花店,我想你肯定是知道些什麽吧?」国木田独步推了推眼镜,淡淡的说,「你们俩就算曾经是什麽□□关系之类的我也没兴趣,你只需告诉我荻野小姐惹上了谁,以及她过去与“港口黑手党”究竟是什麽关系?」 「你都猜到这层面了,告诉你也无妨。」太宰治将拇指抵在唇角,笑意更深,「是的,荻野真以前是港口黑手党的人,隶属干部尾崎红叶的拷问部队,也算是一个内部高层人员了,毕竟红叶大姐相当信任她,然而荻野真惹上了谁,这点大概是因为无意间替我背了黑锅吧。」 「什麽黑锅?」国木田独步问。 「你知道“见习骑士”吗?」太宰治反问。 国木田独步略一思索,「见习骑士?那不是多年前早已被港口黑手党彻底歼灭了吗?难不成仍有馀党残存?」 「是的,他们原本隶属钟塔侍从,但早已被钟塔侍从舍弃,从此孤立无援,可也不是一群好惹的小骑士,他们变得愤世嫉俗,睚眥必报,我当年拷问他们的俘虏,甚至让荻野真采纳我的计策将残肢寄还回去,加深他们的恐惧与愤怒导致接下来的交战彻底败北,然而就是因为荻野真做了这个“寄还残肢”带有羞辱意味的动作,让对方认为是她活生生折磨死了他们的人,所以这锅是荻野真替我背上的。」 太宰治以拇指摩挲着嘴唇,修长白皙的手指微微弯曲起来,「国木田君,有件事你得记清楚了,荻野真并不是你眼中那个温柔的母亲,她是个疯赌徒,在这场赌局中肆意挥灑她的时间与金钱,甚至觉得这些人追杀自己挺有意思,替我背锅也算得上让我欠债欠大了,再加上我们的儿子小正树,这债我可一定要替她偿还啦。」 国木田独步沉吟不语,思考这其中的利弊得失之後,才道,「现在恐怕也来不及脱身了,是吗?」 「不仅如此。」太宰治扬了扬手上的耳机,一双狭长漂亮的鸢眸笑得弯弯的,「种田长官的女儿,荻野真有办法保证那孩子的安全,这个女人老让我的心七上八下,也令我不得不为她做点什麽了。」 *** 当荻野真来到侦探社时,侦探社的全都社员都已到场,她抬眼与太宰治目光交会的那瞬间便明白了现在的情况,知道待会儿大概要接受侦探社的一番审问,迳自将手中的车钥匙抛给太宰治,语气平静地说,「见习骑士的俘虏已经到手了,在我的後车厢里。」 太宰治反应极快地接住钥匙,招手叫上了贤治一起去楼下搬运昏迷的俘虏,待两人离开後,国木田独步这才出声开口,「荻野真,前港口黑手党的拷问部队队长,诈死脱离黑手党後,这四年来遭到见习骑士的监视与追击,这逃亡期间能够开一间花店也实在不简单,看得出来妳的上司尾崎红叶非常护着妳。」 荻野真没说话,伸手在自己的手提包里翻翻找找,随後拿出一个迷你监听器,才道,「国木田先生,为证实自身清白,我从头到尾都在接受太宰治的监听,打从我出现的那一天,太宰治就在我的包包里头装入了监听器,如果你对我心存怀疑,我也不介意把所有我知道的一切告诉你。」 国木田独步原先以为荻野真会抵死不认或是转移话题,可荻野真拿出监听器开始他就有些怔住了,从头到尾荻野真就是被太宰治监听着,那基本上等同是荻野真打从一开始便处於被侦探社警戒的状态,连同儿子正树也是被太宰治以保护名义留在侦探社的,这下子国木田独步有些混乱了,太宰治到底在搞什麽鬼,确实荻野真也没什麽好怀疑的,仅仅是作为一个“被害者”的身份罢了。 「为何选择了侦探社?」好了半天,国木田独步才从牙缝挤出话来,「荻野,我可以合理怀疑妳打算利用太宰治及侦探社去达到反击见习骑士的目的,不是吗?」 「我选择侦探社吗?」荻野真浅浅微笑,「国木田先生,你认为是我选择侦探社,还是侦探社选择我?」 国木田独步沉吟半晌,缓缓将视线移到坐在一旁闭目养神的社长福泽喻吉身上,社长并无任何表态,也没有任何反对的表示,只是微微点了一下头。 社长全权交由自己决定,也就是要让自己以代理社长的身份做出判断,国木田独步轻轻吐出一口气,说道,「我明白了。」 衡量风险过後,国木田独步发觉现在的情势已经容不得怀疑荻野真了,并非是侦探社选择荻野真,而是侦探社现在的情势,不得不选择荻野真来保证种田长官爱女的安全,以及失踪的荻野正树也算是侦探社的疏失。 亦或是,连同荻野正树的失踪都在荻野真的算计之中? 国木田独步冷不防地被这个想法惊出一身冷汗,假如真的是如此,那麽眼前的女人当真是个疯子,连同自己的亲生儿子都能将其价值利用到极致,就算正树出了什麽意外她都无所谓吗? 「国木田先生,你知道打从正树开始懂事以来我是怎麽教育他的吗?」荻野真将手中的监听器放回自己的手提包里,语气淡淡,「在你们眼中正树是个早熟懂事的孩子,这点在我这个母亲的眼中却是非常可悲,因为是我逼着他一步步成长起来的,你可能觉得我残忍无情,你也肯定是第一次听说,竟然会有母亲拿着枪抵着孩子的脑门,逼着他选择是死是活。」 「可我真的没办法,那时候正树撑不住了,沉重的压力压垮了他的求生意志,几乎逼得他心智崩溃,他哭着问我,为什麽自己生来就是这样的命,被迫逃亡,被迫长大?当下我也差点儿就要心软了,但是时期未到,若是现在放弃了,正树肯定活不过四岁,我的孩子可不能年纪轻轻死於非命,我会尽心尽力让他平安长大,四年以来我究竟付出了多少代价是旁人无法以肉眼评断的,我也不希望正树的童年阴影造成他性格上的缺陷,只能尽力以最短的时间挽救弥补我亏欠他的一切。」 大抵是天生的母性在作祟,侦探社在场的女性听到这里皆是心头一软,谷崎直美与与谢野晶子互相对视一眼,彼此都瞧见了对方眼中的动摇。 荻野正树是个相当懂事贴心的孩子,这些日子也赢得了侦探社的职员们不少好感,况且现在知道正树早熟的原因後,更是教人既是同情又心疼。 江户川乱步低着头摇晃手中的弹珠汽水,弹珠在玻璃瓶滚动发出几声脆响,他抬起头看着荻野真,懒洋洋地说,「对於妳这样的人我见多了,也不以为然,但是呢,这件事我根本不用帮忙动脑,所以对我而言无利无弊,我不选边站也无所谓。」 「像乱步先生这样的人,一般手段是无法令你满意的,所以一开始我就没打算要算计你的利用价值。」荻野真说,「乱步先生确实是颗价值极高的棋子,但越是珍稀,越是难以令其动摇,不好收买。」 江户川乱步骄矜地抬了抬眉骨,「不错,妳这话我爱听,多说一点,我听着呢。」 中岛敦与谷崎润一郎不约而同地抖了抖嘴角,一连串的对话看下来,荻野小姐能够这般从容地应对也不简单,还能顺带讨好到乱步先生,甚至分寸拿捏得宜,不谄媚,够诚实,正是节奏一寸寸都掐在点上。 没一会儿,太宰治慢悠悠地晃回来了,身後的贤治还轻轻松松地扛着被五花大绑的赫丘里.白罗,男人一双眼瞪得大大地盯着荻野真,愤恨至极,被贤治扔到地上时仅发出一声低低的闷哼。 「这个男人在我打开後车厢前就已经醒了,要不是我早有防备,这家伙还想狠狠重伤我再趁机溜走呢。」太宰治笑吟吟的说着,「幸好我先让没吃饱的贤治打开後车厢,这男人一个鲤鱼打挺狠狠飞来一脚的姿势十分帅气呢,可惜蹬在贤治身上就像是蹬在石头上,根本不痛不癢,还被贤治打了一顿呢。」 国木田独步:「……把人带到医务室治疗吧,有什麽话待会再说。」 太宰治却摇了摇头,指着地上的男人道,「没有这个必要,这个男人忍痛功夫不容忽视,最好让他保持这个状态,还有——」 他抬头看向荻野真,长眸清冽,一字一句地说,「借我和荻野真一个清净的空间,我们有些事情要问问他。」 第14章 chapter14、赌徒本质 赫丘里.白罗并非是见习骑士里头深受倚重的高层成员,毕竟自从恋人凯伦贝克死去之後,他始终处於精神不稳定的状态,暴躁易怒,心存仇恨,是见习骑士组织里最不受控制的一头疯狗,见人就咬,也因为如此,他是最好的突破口,掐住弱点加以利用,比见习骑士里的任何人都来得好用。 见习骑士现是中型精锐组织,人才不算少,而白罗至今这种状态还能被组织留着也不过是因为他追踪猎物的能力一流,荻野真四年来躲躲藏藏多亏了白罗的追踪没法彻底脱身,最後也乾脆选择回到横滨这个老地方老老实实被监视,反正无论怎麽躲藏也都是一样的结果,那还不如回来安安分分做她的花店生意。 讲句实话,荻野真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所以当太宰治得知荻野真被追踪这件事时有些意外,看到这女人狼狈了这麽多年他也是挺开心的,难怪他们俩再次相遇那天荻野真要拿狗粮砸他一脸,无论是谁都不可能会愿意当背锅侠,那实在太沉太重了。 侦探社的诸位把医务室让给了他们,现在只有国木田独步在旁陪同以防万一,而白罗被强制性的捆住双手压到椅上坐好,太宰治与荻野真坐在白罗面前,姿态从容,与白罗的满脸防备的阴冷神色相差甚远。 「我还以为你们打算对我严刑拷打。」白罗冷冰冰地说。 太宰治摊手,「白罗先生误会了,好歹武装侦探社也是个正规合法的公司,怎麽可能做出严刑拷打这种违法行为?再者,我们也不过是聊些不痛不癢的小事情而已,没什麽好隐瞒的。」 「你们俩也是见习骑士组织里的头号敌人了,我没什麽好说的。」白罗将背脊轻轻靠向椅背,目光沉冽,「当年拷问凯伦贝克还能拷问出那麽多信息,你们也很了不起,她是受过训练心智坚不可摧的强大女人,除了叛变与贿赂,我也想不到为什麽她甘愿向黑手党提供大量组织信息,我倒是很想知道你们究竟使用了什麽手段让她叛变见习骑士後,又让她死无全尸?」 「手段吗?我们也不过是公事公办,不过前期拷问是荻野真负责,我负责的是後期拷问,我们也是耗费了几个礼拜的时间才拷问出有用的信息,不得不说凯伦贝克意志坚强得教人相当佩服。」 太宰治漫不经心地说着,手里把玩着不知从哪掏出来的精致火柴盒,骨节明晰的长指细细摩挲着纸盒突起的尖角,「老实说吧,凯伦贝克这个女人令我十分意外,精神折磨竟然完全无用,□□折磨也是试了好几个方法才成功,那时候我真的很好奇,为何这个女人这般固执地与我们周旋,用尽方法要让自己多活些时日,又让自己不会那麽快失去所有的利用价值?」 白罗恍若未闻似地低垂着眼,面色冷漠,但荻野真从头到尾都在观察着他的神情动作,没放过任何一丝细微变化,目光最终落在白罗微微蜷曲的指节,没有说话。 赫丘里.白罗是个偏执铁血的男人,也可说是嗅觉敏锐的猎犬,他对於组织没有那种盲目疯狂的忠诚,这麽多年来他执着地爱着一个女人,却又矛盾的想让自己好过一些,认为肯定是凯伦贝克背叛了组织,即便他爱她爱得深刻,但人类本性总会下意识欺瞒自身屏蔽那些埋葬许久的真相,拒绝接受事实。 拷问太考验人类本性,许多人在存亡之际不得不选择利己背叛他人,人类一般畏惧死亡,尤其在烂泥打滚越久的人,越是拼死想要活下去,然而若要拷问一个俘虏,不能总是成天折磨对方,不断地折磨俘虏会使之习惯,这像是一种死亡想像练习,待俘虏习惯接近死亡後,便期待着哪日能够彻底解脱了。 「我们拷问部队要做的是让俘虏无时无刻恐惧死亡,有时候□□折磨不一定有用,只有精神折磨才能彻底摧毁一个人的理智。」 荻野真慢慢地开口了,语气平淡得几近波澜不惊,「白罗,你说过凯伦贝克是个受过训练的女人,我不确定你们组织的训练到底严苛到什麽程度,但至少我在那段期间,能够感受到凯伦贝克是拼了命想要活下去,信念强悍,而且令人意外的是精神折磨完全毫无用处,但□□折磨却非常有效,你难道不好奇这其中的原因吗?」 「我不想知道,也没有必要知道。」白罗依旧态度冷硬,一副不感兴趣的模样。 面对这样的俘虏最好的办法是以无视方式更能激怒对方,他们不怕白罗突然暴走发狂,毕竟荻野真的体术比白罗好上太多,国木田独步也不是吃素的,一下子便能把白罗打得满地找牙,再加上先前又被宫泽贤治打了一顿,全身重伤,估计就算他突然发疯也成不了什麽气候。 只不过现在并不适合浪费时间,荻野真沉默片刻,闭了闭眼,才缓缓的说,「凯伦贝克的遗言是,请不要原谅我。」 白罗微微一怔,眼神里闪过一瞬间的空洞,像是被开启了什麽开关,他听见自己完全不受控制机械性地反问,「什麽?」 太宰治反应极快,冷不防地伸手按住荻野真的手,低声道,「不要说。」 白罗见此情形,忍不住心急如焚地又问,「到底是怎麽回事?」 荻野真被太宰治制止後,仍自顾自地开口道,「凯伦贝克死去之前的遗言,就是要你不要原谅她。」 人总有无法自制的好奇心,尽管试图不在意,有些时候那种爱憎分明的人,好奇心却比一般人来得纯粹激烈。 白罗心里明白,人类死前说出来的话多半是真心话,因为死了等同灵魂消亡不复存在,欺瞒已经没有任何意义,而这个遗言是凯伦贝克留给他的,更不会有埋藏真心的可能性,这句遗言饱含太多无法言说的情感,他也无法再亲耳听到凯伦贝克欠他的那一句话。 白罗下意识感觉到荻野真温暖的手掌轻柔覆上他的手背,一种悚然的麻木感从脚底蔓延至他的全身神经末梢,尽管潜意识的警觉让他避开荻野真的接触,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抬眸对上眼前女人的双眼,背脊微微发凉,脑里像是有什麽东西在碎裂,尖声抹去所有试图抵抗的微弱意志。 「因为凯伦贝克怀孕了,所以她想活下去。」荻野真说。 这世上有些人爱得深沉,有些人爱得浅薄,这个白罗正是爱得痴狂,才愿为那个死去的女人掏心掏肺,没由来地眼眶泛红,止不住直落泪。 当年他人在国外处理首领托付给他的重要任务,他也老早准备好婚戒,等着一回国就要向凯伦贝克求婚,却在後来收到凯伦贝克遭敌方俘获的消息,待他赶回来後,凯伦贝克已经死了,当下他并没有掉眼泪,因为他一劲儿欺骗自己是她背叛了组织,不能施予同情,可直到现在他才明白,凯伦贝克只是为了活下去,为了保护他们的孩子努力活下去。 他现在掉眼泪的原因大抵是感受到深刻入骨的绝望与懊悔,早在当年就该彻查真相,可组织那边却什麽也不愿透露,直到事情无法挽回了才得知凯伦贝克的死讯,甚至不知道凯伦贝克为了孩子逼不得已透露组织信息给自己与孩子续命,真相知道得太晚,几乎要令他心疼地肝肠寸断,追悔莫及。 「即使知道她有孩子,你们还是将凯伦贝克折磨死了,一尸两命,是吧?」白罗的声音喑哑,像是瞬间褪去了所有的生息,眼神空泛。 荻野真却道,「孩子还活着,是个女孩。」 白罗闻言浑身一震,不敢置信地抬起头瞪着她,站在一旁的国木田独步也明显愣住了,连带太宰治脸上也几不可见地露出微怔的神色,但又稍纵即逝。 荻野真从手提袋里拿出一张照片,照片上的五岁小女孩头上绑着可爱的羊角辫,白白嫩嫩的脸上笑容明媚,那正是种田长官的爱女,种田春子。 「在你收到消息指出“种田长官的爱女拥有让人死而复生的异能”时,你肯定是查过这孩子的资料了,她不是种田长官的亲生女儿,而是领养的,只不过你并不知道,她就是当年凯伦贝克生前拼死保护的那个孩子。」荻野真说,「当时我和凯伦贝克达成协议,孩子可以生下,但母亲不能活,需要用她的命换取孩子的存活的机会,凯伦贝克答应了,後来寄还到组织的那些残肢心脏都是用其他尸体冒充的,并非是凯伦贝克的,孩子的存在也如你所见,我让凯伦贝克生下了孩子。」 白罗脸色不住发白,听到这儿他的浑身上下都在微微颤栗,一方面心存疑虑,一方面又不得不抓住孩子依旧活着的希望,完全舍不得放手,他能够想像凯伦贝克是多麽执着地为了孩子的性命在与黑手党谈判,就为了让孩子活下去,但这就足够了,他们的孩子还活着,一切都还有挽回的机会。 他不愿放弃,也不想放弃。 猝不及防地,白罗倏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国木田独步以为他要动手,正戒备的打算要出手阻止之时,却看见白罗迳自跪下,深深地对他们俯首磕头,哑声道,「放我走,我必须回去救那个孩子。」 这一跪有着两种意思,一种是示弱,一种是感谢,他向他们示弱表示自己现在已无敌意及报复的心思,满心要救回孩子,另一方面则是感谢於荻野真的信守承诺,保住孩子一命,甚至让她在衣食无忧的环境下健康成长。 白罗不是聪明人,但是脑筋动得快,判断能力相当出色,经过一番衡量与比较,当年确实是组织将凯伦贝克当成了弃子,不愿接受港口黑手党的交换条件,否则凯伦贝克不可能那麽轻易葬送了性命。 现在的情况他只能选择服软低头,凯伦贝克死去长达五年的时间了,他不希望再辜负了她,必须立刻把孩子救回来,毕竟那孩子对组织而言只是个累赘,名义上还是异能特务科种田长官的爱女,等同是与横滨政府为敌,弊大於利,那孩子不是会被杀害就是被拿来作为利用的棋子,十分危险。 「白罗,正树也在见习骑士的手上,我无法保证现在放你离开,我的儿子就能毫发无伤地回来,因为你现在并非完全信任我,我也没法完全信任你。」荻野真收起照片,淡淡地道。 「这点我明白,那妳要的是什麽?」白罗低声问道。 太宰治抬眸看着身旁的女人,荻野真脸上没有任何一丝情绪流露,那双眼眸却深沉冰凉得可怕,蕴满数不清的精密算计。 「我要你协助我,提供见习骑士的一切信息,协助侦探社拿下见习骑士,让见习骑士这个组织彻底消失。」她说。 第15章 chapter15、罪魁祸首 目前白罗被安排在医务室里休息养伤,而侦探社开始在筹备救出种田长官爱女与荻野正树的计画,所有侦探社成员忙得焦头烂额,召开紧急会议时也提出了不少方案,社长福泽喻吉则是全权让国木田独步做出决断,独自一人前往异能特务科的机构去了,毕竟国木田独步是未来侦探社的接班人,现在让他多些历练不是什麽坏事。 荻野真在“拷问”白罗之後被太宰治找去外头谈话了,国木田独步回想起当时太宰治的神情有些异常,便大概能猜想出荻野真当时肯定有些问题,才会令白罗迅速倒戈站在他们这一边,那倒戈速度实在快得不正常,国木田独步到现在也有些难以置信,就是不知道荻野真到底动了什麽手脚。 以及,他刚刚顺手查了关於种田长官爱女种田春子的个人信息,确实是种田长官领养的孩子,生父生母不明,出生日期是种田长官□□的当天,甚至这孩子的年龄与当年凯伦贝克死去的时间是差不多的,这个信息漏洞也可能是白罗相信荻野真的原因。 经过这一番推断,再连系种田长官爱女被俘的原因是源於白罗想要复活凯伦贝克的私欲,国木田独步大概能理解白罗悔不当初的心情了。 但是,到底是谁传出种田长官爱女拥有“起死回生异能力”的假消息? 国木田独步看着种田春子的个人信息,暗暗心惊,这孩子压根只是个没有异能力的普通人啊。 基於保险起见,国木田独步到医务室问了白罗关於种田春子拥有让死者起死回生异能力这个消息的来源,得到的答案却让国木田独步更是感到头痛欲裂,脸色发青。 这个不实消息的来源,竟是来自港口黑手党。 「港口黑手党?你当时是怎麽与他们做接触的?」国木田独步微微咬牙,隐忍着怒气道,「你难道没想过港口黑手党可能动了什麽歪脑筋故意欺骗你,让异能特务科铁了心要出手灭了见习骑士?」 「你想得太简单了,我们会信任黑手党的原因在於我们之间有个协定。」白罗态度冷淡地说,「这些年港口黑手党的首领一直派遣他们的黑蜥蜴十人长与我接触,彼此交换了不少有利消息与交易,尽管当年见习骑士与黑手党是敌对关系,可那时候港口黑手党表示,希望能借见习骑士的手来除去荻野真与她的儿子,我当时最希望的就是报复荻野真,自然是二话不说同意了这个协定,透过港口黑手党私下给我的消息不断追捕监视荻野真,直到最近收到了种田春子拥有起死回生异能力的消息才稍微收敛了对荻野真的追缉,同时间港口黑手党也给出了指令,让我们带走荻野正树。」 国木田独步沉思片刻,大概明白过来这是港口黑手党的阴谋了,港口黑手党为了除掉荻野母子俩而对见习骑士施予不少好处获取信任,但种田春子拥有异能的不实消息却也是来自港口黑手党,唯一的可能性便是港口黑手党同时存着想要透过异能特务科来毁掉见习骑士的心思,可说又是一个借刀杀人的伎俩了。 但追根究底起来,究竟是为什麽让森鸥外如此迫切想除掉荻野母子俩?又为什麽要顺手铲除见习骑士? *** 与白罗谈话结束後,太宰治便叫住了荻野真,让她陪他去楼下的咖啡馆喝杯咖啡。 在这个危急时刻被太宰治叫去喝咖啡,荻野真非常乾脆的陪着太宰治去了,她知道太宰治是有话要问她,她也没打算藏着掖着,这时候两人是合作关系,瞒着不说只会影响到後续的合作,没有任何好处。 太宰治给她买了杯拿铁,将咖啡端到她的桌前,荻野真道了声谢,慢慢地轻啜一口拿铁,同时听太宰治悠悠地说,「荻野,喝口咖啡後,把妳该说的事情都说给我听听吧。」 荻野真垂眸,轻声道,「我知道你想问我什麽,关於为何我“拥有异能力”这件事。」 太宰治浅浅微笑,「毕竟当年我刚听说妳时,便早已知道妳是个无异能的女孩子。」 荻野真的手指轻抚着咖啡杯微烫的杯口,神色变得有些恍惚,太宰治凝视着她的双眼,逐渐忆起当年他们俩的初遇。 太宰治初入黑手党时,还是个刚满14岁的青涩少年,秀气的脸儿稚气未脱,一双漂亮的鸢眸还未长开,却已能略见英俊风流的雏形,浅浅一笑时,脸颊会浮现两个讨喜酒窝。 之后有一段时间太宰治听过几次尾崎红叶跟森鸥外两人谈起一个女部下,是一位相当年轻女性,尾崎红叶很赏识这名部下,似乎有意将那个荻野提拔起来作为自己的心腹,只不过那个荻野准备前往国外出差,要过两年的时间才会回来。 对於这样一个年轻能干的女性,太宰治免不了有些好奇,况且黑手党内女性不多,要从中脱颖而出获得高层赏识更是不容易,女性各方面来说比男性吃亏了一点,若是能够被高层提拔,未来也是有很大的机会能够当上干部。 稍微向他人打听一下关於荻野真的事情,意外的是没有得到多少消息,顶多就是一句「生人勿近」、「不好惹」等类评语,对於荻野真这个人,大多的人仅是略有耳闻,甚至有人连听都没听过。 两年时间一晃眼就过去了,太宰治这两年来开始与中也中也合作出任务,只不过两人常常动不动就吵架拌嘴,尤其中原中也,好好一个漂亮少年活生生被逼成了暴躁易怒的性格,这也不能怪他,毕竟太宰治这种总在作妖的自杀行为,是个正常人都会被逼疯。 就在那次,中原中也为了救尝试跳崖自杀的太宰治而扭了胳膊,无法亲自去给荻野真接机,於是尾崎红叶将接机的任务转交给太宰治,要求他务必将人平平安安的带回来,不许再做出半路自杀的行为,否则要亲手掐断他的脖子。 太宰治自然不敢再做出什麽自杀的举动了,乖巧地答应下来後,便带了两名部下开车到机场去接人,站在外面拿着掌上游戏机打电动,待他觉得时间差不多时,一抬起头,这才注意到对面人行道上站着一名年轻女人。 风很大,那名女人伸手摘下墨镜,将额前发丝捋到後面,露出光洁白皙的螓首,眉眼冷漠,浅紫色的双眼,玫瑰红的唇膏,说不出的性感,她低垂着眼,浓密长睫在眼下投下浅薄翦影,遮挡住了眼底的情绪。 年轻女人一身白衣黑裙,看起来明明是单调疏离的色系,却被唇上那抹艳色染红了眼角眉梢,连五官轮廓都是鲜明立体的,浓豔厚重的色彩带着莫名的压迫感,一种锋利妖娆的嚣豔。 这时,她彷佛是察觉到了什麽,抬眸对上他的视线,蓦地微微笑了起来,就在那一瞬间,艳色更甚,也格外令人怵目惊心。 那一年,太宰治17岁,荻野真20岁。 时光飞逝,他们俩都变了不少,不曾相爱,但也曾相互吸引,多年前她对他引起了实验的兴趣,尝试着要出手救赎他,想知道若是成功救赎了他会变成什麽样子,甚至不惜布局长达四年的时间让他深陷其中动弹不得,或许说得更正确一点,是他舍不得脱离这场精密的布局。 荻野真的布局太细致了,太宰治也心生想要探索的念头而甘愿被她驱使算计,该配合的他配合演出,该忽略的他选择视而不见,他知道荻野真生下孩子到底怀有多少目的,同时也知道荻野真是如何深爱着正树,才会狠下心逼着正树学会在绝境中挣扎求生。 这个女人太矛盾,却也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他有时候会想,被她深爱着会是什麽样的感觉? 明明他们不相爱,这女人却甘愿为他牺牲四年的时间,这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也随着时间的消逝在一步步逼断她的性命,若要说荻野真对他没有任何感情是不可能的,没有女人愿意浪费四年的时间在一个自己不爱的男人身上。 终归还是因为正树,因为血脉相连的亲情,他是孩子的父亲,这是无法辩驳的事实。 时间彷佛过了一个世纪般的漫长,两人相视许久,荻野真终是出声打破沉默,「太宰,接下来我所说的话,你听了若是觉得生气,可以选择抽身离开,与我彻底撇清关系。」 太宰治温温地笑了,「好。」 荻野真道,「当年我利用怀上你的孩子这件事与森鸥外谈判脱离黑手党,甚至有个为期四年的赌局,这四年中若是没法救赎你,我便要为叛逃黑手党的罪行付出代价,这件事你知道?」 太宰治说,「这件事我知道。」 以前他叛逃黑手党藏匿的期间同样曾被港口黑手党以叛逃者的罪名追缉,荻野真诈死脱离黑手党还能被尾崎红叶与中原中也等人暗中照顾也肯定是森鸥外默许的,这其中他自然能猜出原因,唯一的可能性便是荻野真曾与森鸥外做了什麽约定,所以森鸥外才会想借见习骑士的手除掉荻野真,毕竟荻野真这样的人还是尽早除掉得好,森鸥外的想法也没有错,现在的局面可说是让港口黑手党越发寸步难行了。 太宰治在不久前与白罗谈话时就看出了端倪,荻野真以某种方式操弄了港口黑手党与见习骑士之间的合作,刻意把种田长官爱女被绑架的主因栽赃嫁祸到了港口黑手党身上,手段十足狠辣,令港口黑手党跳进黄河也洗不清这个嫌疑。 荻野真的主要目的很简单,只为让见习骑士与港口黑手党、异能特务科狗咬狗一嘴毛,三败俱伤。 他一直都知道荻野真的目的,不过是刻意视若无睹,配合演出罢了。 「让我猜猜,是不是立原道造给了白罗关於起死回生异能力的假消息?」太宰治失笑道。 立原道造这个人少年心性依旧顽劣,也难怪容易被荻野真这个老江湖给煽动,尤其他们每次见面都是在酒吧里头,几杯黄汤下肚,自然抵不住荻野真的满口胡话而答应把假消息告诉白罗。 荻野真扬了扬眉,「立原道造只是第一个诱饵。」 太宰治轻抚眉心,好了半天才无奈道,「行了,我大部分都能猜到,唯一不解的就是妳获得异能力的部分了。」 荻野真忍俊不住轻笑出声,眉眼之间竟流露出几分妩媚的艳色,令太宰治下意识地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这就得感谢把我肚子搞大的你了,亲爱的太宰先生。」 第16章 chapter16、异能传承 原先太宰治没多想,只是单纯想知道荻野真得到异能的原因,然而听荻野真这麽一说,追根究底竟然还是他那几发精子给荻野真带来的好处。 「妳到底在说什麽?」太宰治眨眨眼,故意挤出对一般女人来说相当迷人的微笑,「原来跟我上床就能得到如此惊人的利益吗?」 荻野真语气波澜不惊地道,「并不是只有你,我跟其他男人上床也会是一样的结果,但是你的基因更完美,生出来的孩子肯定拥有不凡的资质,所以我才选择了你。」 太宰治听到这里,自然是明白了她的意思,「果然是跟泉镜花类似的情况,异能传承?」 荻野真说,「是。」 太宰治眸光闪烁,彻底了解荻野真为何非要生下孩子不可了。 早在荻野真出现的第一天开始,太宰治便推算了数个荻野真当年非要怀孕的原因,对一个女人来说,怀着孩子或带着孩子四处躲藏奔波都是一种累赘,可太宰治又不得不承认,某些角度来看,荻野真怀孕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一、怀着他的孩子与森鸥外谈判,能够引起森鸥外的兴趣与谈判的意愿。 二、以怀着孩子为理由,获得尾崎红叶与中原中也等人暗中帮助。 三、怀着身孕离开黑手党,荻野真能用这个藉口说服异能特务科,并定期与特务科进行情报交易(可能是黑手党的或是其他犯罪组织的),作为洗白经历的代价。有一就有二,荻野真是第一个洗白自身经历的先例,这成功地为太宰治铺垫了後路,毫无阻碍的也洗白了经历。 四、有了孩子,等同荻野真有了软肋,对於异能特务科跟森鸥外来说更好拿捏,而异能特务科这些年大抵是一直处於与荻野真互利互惠的状态,才愿意在荻野真遭见习骑士追击时多少给予庇护和恩惠,那时羽翼未丰的见习骑士自然没敢真的出手招惹政府。 五、经过谷崎润一郎的调查,荻野真的家族史中,一向是只有女性生下孩子之後才能获得异能传承的“钥匙”,只有少数的例子是生下孩子但依旧得不到异能,例如荻野真的母亲便是这样一个无异能的少数人,而荻野真则恰巧是可以成功获取异能的多数人。 「我想你大概都已经把我的情况都摸透了,我就不多加叙述了。」荻野真喝完杯里的咖啡後,不紧不慢地说,「我家族的女性几乎代代从商,毕竟传承的异能是【煽动心理】,凭藉自身的话术与异能,只要对方心里有一丝丝动摇,便能百分之百成功令对方改变想法,往我所希望的局面发展,例如立原道造的放饵,又例如白罗的合作,都是我发动异能导致的结果,当然限制还是有的,必须“触碰对方”才能发动异能。」 「我理解了,很有趣的能力,也难怪荻野家的女性不从夫姓,大多是男性入赘。」太宰治摸了摸下巴,又问,「那麽,关於种田长官的爱女种田春子是白罗亲生女儿的部分,妳怎麽解释?」 荻野真凉飕飕地笑了,「我有没有说谎,你看不出来?」 太宰治看着她半晌,突然微微倾身朝她凑近,暧昧地以几不可闻的声音轻道,「都被妳骗出一个可爱的儿子了,难道我还吸取不了教训?」 荻野真睨他一眼,迳自起身说道,「侦探社那边救出正树与种田春子的计画我大概能够多少猜到内容,待会儿我还得去一趟别的地方,你就留下来负责指挥侦探社吧。」 太宰治闻言,脸上挂着的笑意蓦地淡了下来,他目光沉沉地看着她,但终究没有说出半句阻拦的话。 无须多馀的说明,太宰治又再次洞悉了她的目的。 荻野真弯起唇角,伸手捧起太宰治的脸,指腹轻柔抚过他的眼角,徐声道,「等我回来。」 *** 当森鸥外收到属下传来荻野真到访的消息时,正是接近傍晚时分。 森鸥外站在落地窗前,双手负後,眯着眼望向窗外整个横滨都市的景致,他并不意外荻野真会前来造访黑手党,相反地,荻野真的到来比他预估的时间还晚了些。 在荻野真踏入首领办公室的同时,森鸥外仅是抬眸一瞥,站在荻野真身後的两名属下便微微退开两步,保持适当距离,但始终没把手里的枪枝放下。 「早已恭候多时,荻野。」森鸥外勾起嘴角,似笑非笑道,「还以为要特别去侦探社请妳过来一趟,果然妳很守约。」 荻野真神情淡淡地说,「森先生,这些年因为您刻意洩露我的行踪使我布局的难度大增,您的考量我自然也一清二楚,毕竟您是港口黑手党首领,为组织谋求利益是理所当然的,这点我也不计较了。但是我将港口黑手党拖下水这部分,我认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一切合理。」 「合理?」森鸥外冷冷一笑,「让港口黑手党与异能特务科的关系越加恶化,不就是妳真正的目的吗?」 荻野真望着森鸥外的双眼,毫不避讳地道,「是,而且使您所珍爱的城市陷入危机,是我对你最大的报复。」 森鸥外眼神冷漠地看着荻野真,站在後方的属下们同时举起枪,将枪口径直地对着荻野真,各个神色紧绷起来,对荻野真相当忌惮。 毕竟在多年之前,这个荻野真曾经在横滨爆发黑帮异能组织争夺地盘的战争时,是组织里策划游击战的幕後主使者之一,并在这场争斗之中一战成名。 「有些事情我想说明清楚。」荻野真彷佛没有察觉到气氛的变化,迳自道,「在港口黑手党工作多年的好处就是拥有相当丰富的情报资源,为了洗白自身经历,我将其他犯罪组织的情报透露给异能特务科,让异能特务科多加防範与干扰那些组织的犯罪计画,这也是为何黑手党这些年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吞并了许多犯罪组织的关系。 而在森先生向见习骑士透露我的行踪同时,我也靠着自身人脉尽量扰乱见习骑士的追捕,故意将我的行踪暴露在各个不同的城市不同的地点,但我也不得不佩服白罗追踪猎物的能力,这计画失效的时间比我预料的还要快,於是我只能选择回到横滨,异能特务科也愿意看在我是交易对象的份上多少给予点方便,然而他们这些举动看似是帮助,实际上这些日子我的花店一直处於异能特务科的监视下,说起来还是得感谢特务科的长期监视,当时羽翼未丰的见习骑士不敢真的出手动我。」 说到这里,荻野真忍俊不住笑出声,眼尾弯起妩媚柔和的弧度,「我也得感谢您,森先生,红叶大姐、中也等人对我施予的帮助您皆是从头到尾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我还有一丝喘息的空间,所以对於您透露我行踪的部分,我当作挑战接下了。」 听到这里,森鸥外单手支着下巴,原本阴鸷冰冷的神色趋於平缓,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荻野真片刻,慢慢地轻笑出声,「荻野,说实话目前我是没想杀妳的,若是这些年妳就这麽轻易地被见习骑士给杀了,这场赌局也没有进行下去的必要,我想妳很明白这点,才会在与异能特务科的交易里动了不少心思,甚至暗地里帮黑手党争取了不少利益。」 他的语气和蔼,神色亲切,完全不像方才那个浑身散发出强烈压迫感的上位者,「荻野,容我问句题外话,是否有考虑过回到黑手党工作?」 荻野真失笑,「不了,我跟太宰治都不愿意回到黑手党,也不喜欢您。」 森鸥外听了也没发怒,只是微笑道,「行吧,我能理解。回头说说正事吧,想报复我的主要原因,我想听妳的亲口解释。」 荻野真脸上的浅笑倏地转冷,眼神犹如淬了毒似的阴鸷,声音却柔和平静得不可思议,「首领,您没想真的杀我,可我知道迟早有一天您会对我的儿子动了杀心,想以正树的安危让我自乱阵脚,因为荻野正树是我的骨肉,我唯一的软肋,所以我只能将港口黑手党拖下水,让黑手党不得不选择与异能特务科合作毁掉见习骑士,维护横滨这座城市。」 她慢悠悠地踩着高跟鞋往前走了几步,站在荻野真身後的两名黑衣属下立刻将枪口用力抵上她的後脑,藉此警告她不许轻易妄动,但荻野真依然故我地站到森鸥外身边不远处,望向窗外被笼罩在整个夕阳之下的城市景色,慢慢地道,「或许当初您是真的想过让见习骑士顺手除掉我,毕竟我的天性就是一个精打细算的商人,对於黑手党毫无所谓忠诚可言,更不可能为了黑手党赔上自己的性命,而您考虑到的是关乎黑手党长远的利益,若是舍弃掉一颗棋子能赢得胜利,您也决不吝惜,从我们俩想法上看来自然就有很大的冲突,当年我便是察觉到了您想除掉我的想法,才会策划怀上太宰的孩子,藉此与您谈判脱离黑手党。」 荻野真看向森鸥外,一字一句地说,「森先生,唯独“不听指挥的棋子,不要也罢”这部分,我跟您的想法一模一样。」 「确实啊,说得没错。」森鸥外朗声一笑,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笑吟吟地说,「首领就是整个组织的奴隶,没日没夜为黑手党打算更好的将来,发挥每个属下最大的利用价值,妳的确为黑手党带来不少利润,但这远远不够,妳虽重情重义,可严重缺乏对组织的认同感与忠诚度,所以我可以合理认为妳是港口黑手党的隐患,哪天为了利益卖了黑手党的可能性非常大。」 不等荻野真的反应,森鸥外摊开双手,面露惋惜,「很抱歉,即使距离我们的赌局期限还有三周的时效,可我等不下去,这次交手是该由我拿回主导权了。」 毫无预警地,首领办公室忽然涌入数名身着黑西装的黑手党成员,各个手持枪械将荻野真层层包围了起来,以防荻野真做出反抗行为。 「甕中捉鳖。」荻野真说道,脸色完全不见一丝慌乱。 「是,明知道这是一计甕中捉鳖,但妳还是不得不来一趟,因为这是我们当年的协定之一,在期限到期的最後一个月前再次面谈,确保妳不会逃跑背弃约定。」森鸥外温温地笑了笑,双手负於身后,「荻野,既然太宰治没有阻止妳前来黑手党与我会面,那麽是否代表他并不是那麽在意妳的安危,而我已经能够向妳索取属於赢家的奖励了——」 话刚落,森鸥外口袋里的手机冷不防地响起一阵铃声,打断了他接下来想说的话。 森鸥外拿出手机,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荻野真,但荻野真只是不紧不慢地笑了笑,礼貌性地示意他接起电话。 森鸥外按了接听电话,静静听着电话里头的某人说话,原本平静的神色逐渐变得饶有兴味,不知对方说了什麽,森鸥外低笑出声,然後装作一副苦恼思考的模样,声音里带着些许纵容,「行吧,这点要求也不是不能答应。」 说完,森鸥外收起手机,抬头看向荻野真温和地说,「荻野,我暂时收回刚刚的话,赌约照旧,妳还有三个星期的时间去赢得这场棋局。」 荻野真挑眉,虽然这个结果是她所希望的,但她还是多问了一句,「太宰那家伙跟你说了什麽?」 森鸥外脸上笑意更深,故作神秘地说,「这就是我与太宰君之间无伤大雅的小交易了,请恕我不能轻易透露。」 第17章 chapter17、亲生父子 一睁开双眼,映入眼簾的是一个黑暗幽闭的小房间,钻入鼻尖的气味带着浓厚潮湿难闻的气息,若是一般孩子待在这种密闭空间一段时间,肯定会忍不住害怕的大吵大闹。 正树摇摇晃晃地坐直身子,待双眼开始适应黑暗後,他发现手上跟腿上完全没有任何束缚,顺带观察了一番自己身体的状况,除了昏昏欲睡以及头部微微发疼之外,目前他并没有任何生命危险。 或许该说,敌方目前还未有杀掉他的念头。 正树的眼簾低垂,觉得自己的手心都是冷汗,不可避免的,他下意识感到恐惧,因为他不知道什麽时候自己会被杀死,自己的命运正被别人牢牢抓在手里,尽管他相信母亲肯定会赢,但这中间必须要受到多少折磨,他不知道,犹如待宰羔羊似的弱小可欺。 耳边传来阵阵细微虚弱的呼吸声,正树摸索着身旁的位置,发现身边还躺着一个昏睡不醒的小女孩,年龄似乎跟自己差不多大,浑身脏兮兮的,不知道为何也和自己关在一块儿。 正树闭上双眼,努力让自己的情绪缓和下来,不允许自己有机会出现情绪溃堤的情况,只要自己失控了,自己就会成为母亲计划里的漏洞,彻底功亏一篑。 正树忍不住弯起扭曲的微笑,他强迫自己牵扯嘴角,照着母亲时常一遍遍教他缓和情绪的方法,深呼吸,让自己的脑袋快速运转,将恐惧转换成另一种正面的力量。 忽地,挂在颈间的小熊项链传来一声滋滋吵杂的电子声响,随後一道熟悉磁性的声音温和地说,「正树,现在情况还好吗?」 其实听到这个声音的当下,并没让正树觉得自己的情绪好转,他只是机械性地道,「不好,整个牢房的气味潮湿恶心,很臭。」 对方沉默了一下,才轻声说,「我知道你其实并不喜欢我,现在荻野真不在这儿,也听不见我们俩的对话,你我都不需要特别装出父子情深的表面,你希望母亲获得幸福,才刻意在她面前作戏的,对吧?」 正树深吸一口气,稚嫩的声音里带上几分苦涩与些许的冷淡,「毕竟打从一开始,我就是为你而生的存在,但是你又有什麽资格做我父亲?尽管我不喜欢你,但我的血液告诉我,你是母亲目前最好的选择。」 太宰治低笑出声,「你真是可爱,不过目前状况不容许咱们閒聊了,也幸好你始终带着我前天送你的小熊项链,没有因为不喜欢我而故意扔掉,看来你先前也预料到现在的局面了。」 正树没有回应他,太宰治也没有特别在意,接着道,「正树,你身旁有没有另一个小女孩?」 「有。」 「她是种田长官的养女种田春子,你目前的任务是保证她的安全,但若是到威胁性命的地步,建议你保住自己为主。」 「好。」 「你的母亲已经没事了,我与森先生做了点小交易,不用担心。」 「知道了。」 「另外,不管接下来发生什麽事都不要轻易动摇,侦探社与异能特务科将会联手合作把你跟种田春子救出来。」 听到这里,正树抿起嘴唇,终於忍不住开口问,「这些我都明白了,不过你到底……和港口黑手党的首领做了什麽交易?」 闻言,太宰治安静了一会儿後,嘟囔着以细微得几不可闻的声音说,「我跟森先生说,以後让荻野给我生个闺女,小女孩的照片要多少有多少。」 然後,太宰治听到正树用软糯的奶音骂了一句很脏的脏话。 「哎呀,逗你的。」太宰治正经八百地说,「宝宝不可以讲脏话哦。」像是怕又被儿子逮着骂似的,飞快地掐断了两人的联系,溜得贼快。 正树:「……」 妈的太宰。 被太宰治这麽一气,正树觉得自己的太阳穴微微抽痛,但同时意识也清醒不少,他抬手用力攥紧颈间的小熊项链,闭着眼思考自己接下来该怎麽办。 自从他懂事以来,母亲总鼓励他多加思考,经常给他出各种难题要他给出数个解决办法,无论是推理、思考逻辑、情绪管理、即兴作戏、求救方式,正树皆是掌握得十分熟练,他也深深明白母亲教给他的这些东西是为了让他能够活下去。 可这份爱给予正树相当沉重的负荷,他不得不学着早熟,不得不学习一般孩子不会接触的事物,当那些与他同龄的孩子还在学习最基础的算术时,他已经学会了求救信号与隐藏情绪,因为他不愿死,更不想抛下妈妈一个人,这些成果全是他逼迫自己而达到的目标,过分早熟使他变成一个不正常的孩子,他的笑容几乎是为了符合剧本、符合气氛而笑,连尾崎红叶也曾怔怔地凝视着他许久,说他某方面与自己的亲生父亲实在过於相像。 荻野正树的存在即是为了救赎太宰治,他不恨母亲,毕竟母亲为他付出的一切他都看在眼中,但是他不喜欢太宰治,从头到尾这个父亲未曾参与他的出生、他的成长,对自己而言,太宰治不过是一个陌生人,可血脉相连的亲情却使他无法拒绝太宰治的示好与关心。 无论如何,太宰治都是他的亲生父亲,不过两人不曾坐下来促膝长谈,正树压根不知道太宰治对於自己的存在抱持着什麽想法,另一方面,他所知道的太宰治是一个渴望与美丽的小姐殉情、总喜欢给别人添麻烦的家伙,虽然都是侦探社的国木田叔叔抱怨时说的,但可信度高於百分之八十,他会对太宰治这个父亲观感不佳也是正常的。 尽管如此,手里握着太宰治给他的小熊项链,正树觉得心里踏实多了。 突然,身边的小女孩发出一声嘤咛,终於苏醒过来了,她睁开双眼,慢慢地爬起身,环视四周後发现自己身处陌生黑暗的房间里,嘴巴一瘪,竟然害怕地呜呜啜泣起来,正树立刻伸出手来摁着小女孩的肩膀,安抚道,「不要哭,春子,妳爸爸会来救我们的。」 小女孩哭声一滞,愣愣地看着他,揉揉眼睛後道,「哥哥,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你认识我爸爸吗?」 正树点头,「见过一次而已,不要担心,我会陪着妳的。」 种田春子眼角含泪地点头,怯怯地伸手握住正树的手,小声问,「哥哥,你叫什麽名字呀?」 「正树。」他回答,「叫我正树就可以了,接下来发生什麽事,我希望妳可以配合我,或是让我来应付其他状况,这样妳也会比较安全一些。」 种田春子起码是在种田长官身边教养长大的,也明白现在状况不可掉以轻心,虽然对正树的要求心存困惑,但她还是乖巧地点点头,表示愿意配合正树的行动。 两个孩子达成共识,正树便开始细心询问种田春子有无受伤的地方,得到春子毫发无伤的答案之後,他才放心下来。 大概是时间差不多了,外头传来细碎的开锁声,正树轻轻将春子拉到自己身後护着,以防万一。 当房门被打开时,开锁的男人缓步走了进来,手里还漫不经心地把玩着钥匙,他发现孩子们都警戒地盯着自己看,忍不住似笑非笑地说,「哎哟,这麽紧张做什麽?又不会吃了你们。」 正树不答,冷冷淡淡地盯视着他,防卫的姿态仍旧不变,种田春子则胆怯地躲在正树身後,不敢说话。 「我知道你,小鬼。」那名男人见正树态度如此,自顾自地说,「荻野真与太宰治的私生子,也不过四岁而已就能拥有这麽精明的脑袋,那时候若不是半路上把你给打晕了,你恐怕就要暗暗记全整个通往我们据点的路线了。」 正树轻轻歪了歪头,还是没说话。 男人也没在意,笑着道,「小鬼,当年白罗那个家伙追捕你们荻野母子俩,我就知道了关於你的事情,被自己母亲拿枪指着脑袋要胁选择是死是活,最後隐忍哭声颤抖着摁住枪口选择活下去,说实话吧,不只是我,咱们首领都挺欣赏荻野真的残酷与你的求生意志。」 正树抿嘴,像是在咬牙,但更像是在隐忍着什麽似的。 男人彷佛没有发觉,抱着手臂悠閒地说,「嗯,那些死去的见习骑士属下身上都带有记录器,所以当初你们的影像在我们这里都是实况转播的,我在想荻野那女人也是藉此与我们宣战吧,要我们清楚知道,你们并不打算坐以待毙,不过可惜的是,荻野真的儿子最後还是落入了我们手中,连带种田长官的爱女都成为我们最好的筹码。」 「大坏蛋。」躲在正树身後的种田春子终於忍不住了,小声地骂了一句,但男人还是听见了,挑了挑眉伸手就要捉住种田春子将她从正树背後拉出来,但荻野正树却反过来抬起前臂迎上去,在那一瞬间抢着让男人捉住自己的手,以免种田春子遭受伤害。 「何必白费力气。」男人不以为然地笑了,将错就错,手指狠狠一个使劲,竟是直接硬生生折断了正树白皙的前臂,发出一声教人胆颤心惊的骨裂脆响,种田春子吓得忍不住浑身颤栗起来,一个腿软狼狈的跌坐在地。 正树的脸蛋霎时变得苍白如纸,骨折的剧烈疼痛使他几乎连喊疼的力气都没有,只是踉踉跄跄地後退几步,眼眶泛红地捂着自己被折断的手臂,冷汗涔涔。 「回头告诉你母亲,你这只手臂是我亲手折断的。」男人碧绿色的眼珠子一转,笑意狡黠,「我的名字是亚瑟.海斯汀,是白罗.赫丘里的同事,也是见习骑士第一大队的队长,港口黑手党的双黑当年杀了不少见习骑士的成员,这笔帐我不会特意算在一个孩子身上,可是谁让你是太宰治的孩子?很抱歉,你得受点苦,我才对得起那些死去的同胞们。」 说完,亚瑟摊手无奈地说,「咱们首领虽然要我对孩子们温柔一些,但是很可惜,我不是什麽大善人,更不像白罗一样只专注於追捕害死他女人的元凶,我仇视的是整个港口黑手党,整个横滨,你们所有人都得为那场差点毁了见习骑士的争斗付出代价。」 闻言,正树轻捂自己骨折的手臂,强忍着痛露出一抹堪称讥讽的笑意,「海斯汀先生,我听母亲说过,当初【死亡苹果】事件发生时,钟塔侍从的近卫骑士长原先是有打算毁掉整个横滨来避免迷雾严重扩散的情况,港口黑手党、异能特务科都在为了拯救这个城市而努力,若不是他们,你们见习骑士怕是也活不到今天,你们应该要对港口黑手党感恩戴德,感激他们的付出才有今天你们见习骑士的存在,是吧?」 亚瑟当下并没有被正树的话语激怒,但听了这麽一段话自然心里很不舒服,这孩子说的是事实,也看得出来正树是在故意激他,只要这个男孩受的伤越重,异能特务科便会越发坚定彻底毁灭见习骑士的立场,再无其他谈判空间,因为这个孩子是为了“保护”种田春子而受的伤。 荻野正树确实像极了他的父母,有勇有谋,虽然还未成气候,但是他不过四岁的年龄就拥有逻辑清晰的头脑与强大的求生意志,看得出荻野真这个女人的教育相当不简单,也难怪港口黑手党的森鸥外会要求白罗先行动手绑架荻野正树来达到牵制荻野真的目的,结果白罗因为听信了黑蜥蜴十人长传来种田春子拥有起死回生异能的流言,便连同那个小女孩都一并绑了,使港口黑手党跟着变成谋害种田长官爱女的幕後黑手,听首领说,还是荻野真故意下的套要把港口黑手党拖下水,藉此报复森鸥外。 说实话亚瑟对於森鸥外与荻野真之间是否有什麽仇根本不感兴趣,他甚至觉得白罗与港口黑手党进行长期交易追捕荻野真这点实在相当愚蠢,但自家首领完全不打算阻止,甚至还饶有兴味观察着荻野真这些年的转变、教养孩子的日常,直到正树与种田长官的爱女被带回了基地,首领才慢悠悠地开始了筹备许久的复仇计画。 亚瑟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荻野正树,慢慢地说,「别想太多,我们不会那麽快要了你们的命,毕竟你们利用价值多得很,安心等着吧。」 语毕,他抬手扯下正树颈上的小熊项链,狠狠踩碎在地後,面带笑意地旋身离开房间,又将房门锁上了。 第18章 chapter18、致荻野真 隔日,中岛敦与泉镜花在异能特务科提供的资料中找到了见习骑士的据点,接近擂钵街的位置,在这些年以来擂钵街比起多年前改变不少,八年前被不明爆破炸出的大坑已经被政府填补起来了,增建不少房屋,在【死亡苹果】事件结束後,骸塞也已经不复存在。 而见习骑士的据点便隐藏在其中一个废弃工厂里,在这个基地里藏了长达四年的时间,韬光俟奋。如今他们东山再起,所有成员各个都是精锐,负责看守外面的人几乎是无规律可言的四处走动、监看,中岛敦与泉镜花观望许久依旧找不出漏洞入侵进去。 国木田希望他们两人尽量不要引起敌方注意,悄悄潜入才能保证孩子们的安全,这是为了预防见习骑士先行把孩子们藏起来,尽管太宰治手上有与荻野正树的通讯器,但还是谨慎行事较好。 中岛敦对於荻野正树被绑架的事情深感愧疚,毕竟他答应过荻野小姐会好好照顾正树的,没想到他还是食言了,虽然荻野真没有责怪他的意思,甚至似乎都已预料到了这个情况,但他仍希望能够加入救援行动,把正树平安救出来。 至於异能特务科将会在一个合适的时机点入侵基地的所有电子设备,包括警报系统、监视器等等,都能有效掩护两人潜入基地,然而现在最大的难关,便是他们连基本的靠近都做不到。 「敦君,目前还仍然无法潜入基地对吗?」太宰治的声音从通讯器传来,「见习骑士的看守完全滴水不漏,怕是连靠近都做不到。」 「你说得没错,太宰先生,我该怎麽做?」中岛敦心里有些挫败,只能道,「我与镜花尝试过以进入下水道的方式潜入,可是没想到见习骑士连同下水道都有人巡视看守,这些人看守的方式过於慎密,我们根本无法轻易进去。」 「如果硬要闯入,自然是得大闹一场。」太宰治朗声道,「比起偷偷摸摸的潜入,还是这种方式比较适合应对这种状况。」 「太宰先生,难道你不担心我跟镜花闹出这样大的动静会使正树与种田春子陷入危险吗?」中岛敦忐忑不安地问,「况且国木田先生与异能特务科的作战计划是先救出孩子们为主,这样是否太不谨慎了?」 「我给你说明一下吧。」太宰治喟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如果我是见习骑士的首领,我肯定不会把孩子们放置在基地里头,因为异能特务科很快就能查到基地的所在地,并且派人找上门来,但若是要拖延时间将孩子们藏在另一处更隐密的地方,自然要让异能特务科坚信孩子们就在基地里头,所以看守才会如此严密,彷佛深怕会有像是漆黑小矮人一样的怪物亲自来碾压整个基地似的,太过谨慎。」 「……」中岛敦说,「那国木田先生让我们救出孩子们的计划……?」 「计划有变,临时改成由我指挥作战,异能特务科骇入基地引起骚动的任务照旧,但我需要你和镜花现在马上前往至码头,正树与种田春子估计是被带到那儿去了。」 中岛敦一怔,「太宰先生是怎麽知道的?」 太宰治笑了,拖长着声调道,「因为正树醒来後告诉我,他闻到很浓厚的潮湿气味。」 「明白了。」中岛敦点头,「那麽现在还联系的上正树吗?」 太宰治静了一瞬,「暂时联系不上,估计是通讯器被毁了,正树有可能也受了伤。」 中岛敦心头揪了一下,咬牙说道,「好的,我们马上过去。」 与中岛敦切断联系後,太宰治阖上双眼,慢悠悠地伸了一个懒腰,自言自语地道,「许久没与荻野联手合作了,她那边的进度应该进行得差不多了吧。」 想到失去联络的正树,太宰治不由得心底一沉,他自然知道正树免不了要受点苦难,毕竟正树是他与荻野真的孩子,在见习骑士这个组织里是不可能受到什麽礼遇的。 至於见习骑士的首领似乎换了一个人,前代首领已经被中原中也亲手杀死了,这位新首领从来没露脸过,到目前为止所知的情报只有关於三大队长的异能与特质。 见习骑士第一大队队长,亚瑟.海斯汀,性格狡黠乖戾,行事作风嚣张跋扈,是整个组织武力最强悍的战士,异能力是【谢幕】,被他的异能做上“x”记号的人,身体会在一段时间内加速成长、老化,最後器官衰老致死。 见习骑士第二大队队长,赫丘里.白罗,铁血偏执的疯狗,体术较弱不善近战,却拥有一流的追踪能力,异能力是【底牌】,能够透过接触读取他人的异能力,即便在荻野真碰触他的瞬间得知她的异能是煽动心理後,也仍旧选择与荻野真达成同盟关系,目前暂时没有什麽问题。 见习骑士第三大队队长,阿蕊登奥利薇,目前是整个组织里唯一的女性,精明干练,并不多话,异能力【弄假成真】,是比较麻烦的精神系异能,无论是折磨俘虏或是使人精神崩溃皆是她的拿手绝活。 除去倒戈的白罗,剩馀的两位队长同样不好搞定,这几位菁英能够在当年双黑手下幸存也不是什麽不可能的事,所以当太宰治从正树口中得知见习骑士仍未完全歼灭的消息时,并不觉得特别意外。 太宰治以拇指轻抚自己的双唇,转头看向与他一同坐在会议室里头吃着焦糖烤布丁的江户川乱步,温声道,「乱步先生,接下来的情况你怎麽看?」 乱步嘴里咬着汤匙,口齿不清地说,「没兴趣,不过看在小正树推荐过我一家不错的芭菲点心店,我觉得给你一个建议也行。」 「洗耳恭听。」太宰治说。 他希望不会是那个最糟糕的结果,否则对一个孩子来说,这中间要经历的过程实在过於残忍,即使知道正树始终都做好了心理准备,太宰治还是感到於心不忍。 乱步拿下含在嘴里的汤匙,懒洋洋地瞟了太宰治一眼,嫌弃道,「给你一个建议,赶紧扯证把这婚给结了,一堆破事儿完全打乱了我外出的行程,婚礼伴手礼就选择mille-feuille那家的法式千层酥吧,我挺想吃的。」 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江户川乱步会用这种万分嫌弃的口气催他结婚,太宰治撑着下巴,无可奈何地笑了,「谢谢建议,我会好好考虑的。」 *** 另一边,荻野真在异能特务科的协助下顺利闯入了见习骑士的基地,跟在她身後的芥川龙之介轻咳数声,以异能力【罗生门】狠狠地将无数尸体扔在一边,彻底杀出一条血路,而赫丘里.白罗则是负责给两人指路,步伐稳健地踏过那些见习骑士们的尸身,已经完全摘除自己身为见习骑士组织成员的身份了。 「如果不是首领松口同意,加上太宰先生需要有人帮忙,在下根本没必要出手协助妳,荻野。」芥川龙之介双手插在漆黑大衣的口袋里,冷冰冰地说,「过往叛逃黑手党的妳,实在不足以让在下认可妳过去的功绩,如今竟然还需要回头让港口黑手党帮忙,真是可笑极了。」 这一路上芥川龙之介一直是这麽冷嘲热讽的,几乎没有停过,白罗倒是没兴趣插手两人之间矛盾,但眼神里多少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觉得荻野真根本是自作自受。 荻野真不急不徐地往前走,只是凉飕飕地来了一句,「我跟太宰的儿子都四岁了,你应该叫我声师母。」 芥川龙之介:「……?!?!?!」 芥川不由得一阵恍恍惚惚,很快地想通了所有前因後果,甚至联想到先前与太宰治在街上手牵手的小男孩就是他们的儿子,他越是细想脸色越是阴郁,隐忍着怒气质问道,「太宰先生为什麽没有邀请在下喝喜酒?」 荻野真回头瞥了芥川一眼,没有打算详细解释,只简略的用之前塘塞广津柳浪和立原道造的藉口说,「当时太宰治跟我醉酒上床没戴套才搞出人命的,实际上连婚礼都没有办。」 说罢,荻野真还嫌不够,反过来讥讽道,「芥川,你身为黑手党的成员,先上车後补票跟一夜情这种套路都没想过,思想实在过於古板狭隘,这真是丢了港口黑手党的颜面,你好意思说自己是黑手党的走狗?」 芥川龙之介面无表情但眼神一片空洞:「……」 白罗忍不住出声打断两人的对话,「荻野,妳要找的首领办公室在这里。」 他指了指前方走廊尽头通往见习骑士首领办公室的一扇大门,「虽然我不知道妳为何不乾脆问我首领到底是谁,从我口里得知关於首领的情报,不过我可以直接告诉妳,那男人比前代首领更理智狡猾,以前还是前代首领最重视的心腹,他能被我与其他两位队长认可也是因为他的足智多谋,足以让我们心悦诚服。」 荻野真迳自走到办公室门前,推开早已被异能特务科先行骇入破解的电子密码锁,漫不经心地说,「用不着问你,从你口中了解那位首领完全毫无意义,我还不如亲自去了解对方到底是什麽样的人,而且我猜测,他知道我会来到这里。」 白罗瞳孔微缩,迅速朝向首领的办公桌扫去一眼,果然如同荻野真所说的,一封白色信件静静地躺在桌面上,等待着陌生访客的拆阅。 整个首领办公室里早已被清理得空空如也,房间里仅有摆放一张办公长桌与办公椅,那封信彷佛就是为荻野真的到访而准备的,封面以英文拼音写着荻野真的名字。 荻野真上前拿起那封信件,细细地阅读起来,白罗与芥川龙之介无声观察她的神情变化,只见荻野真呼吸微微颤了一下,又迅速归於平稳,等到荻野真将信件递给他们後,他们才终於看到上面的内容; “致荻野真: 当妳打开这封信时,我的属下们应该已经将荻野正树送至横滨码头那儿去了,当然,我知道妳是为了收取这封信才浪费多馀的时间来到这儿,我也愿意毫不吝惜地告知妳想知道的东西。 我的目标从来不是妳,而是妳与太宰治的亲生儿子荻野正树,原因并非是为了赢得这场棋局里所谓的「胜利」,尽管妳可能看穿了我的目的,也尽可能在这几年做好了准备,但妳无法完全控制这个孩子所有行动,包括思想,包括情绪反应,因为妳根本不忍心。 这段日子给妳时间去培养荻野正树全是为了这个实验,我想知道这孩子究竟拥有多大的潜力与城府,更想看看他在经历这一切後会变成什麽样子,还请妳见谅,这是我个人的私心与小小的恶趣味,妳也可以将这次行动视为见习骑士的报复。 不用担心他的安危,他会很安全,尽管海斯汀可能会为了洩愤而打断他某处的骨头,但我保证下一次他会是以毫发无伤的模样出现在妳眼前。 强尼.雷斯谨上” 「那麽春子呢?」白罗咬了咬牙,抬头看向面色冷淡一语不发的荻野真,心急如焚地说,「我知道妳担忧正树的情况,但我同样害怕春子跟着被卷入危险,这封信从头到尾没提到过春子,我很担心春子会成为这场实验中的牺牲品。」 「愚蠢。」芥川龙之介冷笑一声,「种田春子是异能特务科首要救下的目标,这个男人从头到尾也没有把种田春子放在眼里,为了不让异能特务科打乱这场实验,肯定只是单纯拿来要胁异能特务科,根本不会受到一点损伤。」 白罗听了芥川龙之介的话後,稍微冷静了些,但依旧死死盯着荻野真,等待她的下一句话。 然而,荻野真却忽然笑了出来。 「白罗,接下来我暂时不需要你了,既然你这麽在乎那个孩子,去协助异能特务科显然更符合你的期望,也只有你才能提供他们所需的情报。」荻野真抬起手,轻轻拍了拍白罗的肩膀,慢慢地道,「至於芥川,再麻烦你替我跑一趟港黑据点大楼,请森先生让红叶大姐派出更多人手支援异能特务科,我相信森先生已经做好了准备,正等着我开口请示。」 「凭什麽让在下替妳跑这一趟?」芥川面若冰霜,语气不善地说,「尽管妳与太宰先生有了夫妻之实,可那并不代表妳可以随便使唤在下。」 荻野真看着他,似笑非笑,「你还想不想吃喜酒了?」 芥川龙之介吃了瘪,脸上的肌肉像是在抽搐似的微微颤动,稀疏的眉头紧紧纠结起来,好了半天他才硬生生地俯首低头,粗声道,「在下即刻返回港黑大楼请求支援。」 第19章 chapter19、约莫十五 白罗是不太愿意前去支援异能特务科的,毕竟自己也算是异能特务科的主要缉拿对象,过去援助他们等於是自投罗网,但他知道荻野真的安排确实是更好的选择,所以当下没有表示任何的不满,而是在芥川离开之後,才转头对她说,「荻野,现在我就问妳两个问题,问完後我会按照妳的安排援助异能特务科,希望妳能看在目前我们俩的合作关系上诚实回答我的问题。」 荻野真见白罗身形不动,并没有离开的意思,便回答,「行,你问。」 「我听说当年你们拷问凯伦贝克时,将人千刀万剐,并活生生将心脏刨挖而出,妳到底是怎麽让她生下春子的?春子又为什麽是由种田长官收养的?」白罗的目光深沉,这两个问题是在他得知凯伦贝克死去的真相後一直困扰着他的疑问,种田春子的个人信息他是亲自调查过的,漏洞百出,联系到荻野真告诉他孩子就是种田春子的这点,他相信了。 荻野真倚坐在办公桌前,从容不迫地朝他伸出手,「先给我一根烟吧。」 白罗不语,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抽出一支烟与打火机给她。 荻野真眉目低垂,嘴里轻含着烟,手指熟练而俐落地点燃烟头,又把打火机递还给他,随後说道,「我利用俘虏的尸体诈死脱离黑手党的灵感,其实是来自於凯伦贝克给我出的主意,让我用别的俘虏易容把她调包出去,至於千刀万剐与刨挖心脏的部分,凯伦贝克只经历过前者,差点没熬过去,她为了活下去自然是把见习骑士的情报透露给我们了,後来刨挖心脏是由另一位易容的俘虏代她受的酷刑,我许诺那位俘虏,只要她愿意代人受刑,我便护她瞎眼的母亲一生衣食无虞。」 她双眼微眯,轻吐一口烟後接着道,「凯伦贝克是个很好的女人,只可惜我们俩立场不同,俘虏与拷问俘虏的人竟能成为无话不谈的关系,想起来挺讽刺的,连太宰治都没有想过我竟敢大胆到滥用职权将凯伦贝克调包出去,而那什麽只能生下孩子、以命换命的说法,那是我随口编造的谎言,毕竟国木田独步当时在场,我担心他反而会怀疑我的用意,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便索性选择当个坏人了。」 白罗静静地看着她,半晌才道,「她其实不是妳杀的,对吗?」 「是,她是生下孩子後断气的,毕竟经历了残酷的酷刑,身子本就无比虚弱,能让婴儿平安出生已经很了不起了,意志惊人。」荻野真掸了掸烟头,轻声说,「我将凯伦贝克的女儿送到一间风评不错的育幼院,只不过後面我为了洗白经历才和异能特务科搭上关系,同时也为的是让你这家伙心存忌惮,收敛对我的追捕。另一方面,种田长官知道我经常关注那孩子的近况,应该是怕我做些什麽,加上那孩子本就长得标致,他看了也很喜欢,便风风火火地把那孩子领养走了。」 白罗低下头,声音苦涩地说,「我应该对妳说声抱歉,一直以来将妳当成杀害凯伦贝克的凶手,尽管妳同样利用了我跟春子达到妳想拖黑手党下水的目的,但这多少也是我自食恶果的报应,因为我在这些年来不断地追捕你们母子俩,恶有恶报,很公平。」 荻野真散漫地笑了笑,「至少你倒戈了,不用道歉。」 白罗摇了摇头,忽然道,「我大概明白首领为何对妳特别感兴趣了。」 荻野真捻着烟头的手指微微一顿。 白罗迳自说道,「他曾经在我们几位队长面前仔细分析过妳这个人,批评妳是个自私自利,看重利益的人,但重情重义的部分反倒是极其美好的光明面,作为妳的友人家人那是再好不过的,但是作为敌人,确实不好搞定。」 「听起来你们首领对我有一定的了解,他果真私下调查过我的背景了?」荻野真挑眉问道。 「基本上妳的背景我们几位队长都知道,毕竟姓氏为荻野的军火商数来数去也就那麽一个,能够有效对付异能者的指向性共振枪也是荻野家族与其他合法公司合作研发出的新武器,要价着实昂贵得吓人。」白罗双手环胸,沉声说道,「我当时也很好奇,妳一个军火商的女儿怎麽会到黑手党去给人跑腿干活,最後还沦落到需要到处奔波保命的地步。」 「那就是我的事了,不劳你费心。」荻野真微笑,故作亲暱地用指尖使劲弹了一下白罗的鼻头,然而他的鼻梁不久前才被荻野真狠狠踢断过,被这麽一弹顿时疼得龇牙咧嘴,这女人真是一点亏都吃不得,真不晓得为什麽太宰治这麽中意她,难不成是很享受与荻野真打情骂俏的感觉吗? *** 中岛敦与泉镜花赶到码头时,找了一处安全的地方躲藏起来窥探敌情,发现码头上果然有数十名见习骑士的人在巡逻,码头边上则停靠着一艘大船,正树与种田长官养女很有可能是被送到船上去了。 突然,泉镜花捉住中岛敦的手臂,示意他看向站在岸边以双眼巡视四周的一名短发女人,红发齐肩,身穿着属於见习骑士队长的服装,看起来英姿飒爽,身份很明显地就是那位第三大队队长,阿蕊登奥利薇。 「可恶,这样救出正树与春子的行动会难上加难啊。」中岛敦咬了咬牙,正准备联络太宰治时,一声既熟悉又令人厌弃的咳嗽声忽地从身後传来,他一脸防备地转过头来,果然是芥川龙之介。 「真是教人不愉快,人虎。」芥川龙之介带着身後一大票身着黑西装的人,面色相当难看,漆黑幽深的瞳孔紧盯着他,冷冰冰地说,「太宰先生让我和荻野真合作後,荻野真又让我带人来协助侦探社,呼来唤去,简直把黑手党当成外卖小弟集团了。」 「如果可以,我当然也不想跟你合作。」中岛敦站直身子,粗声粗气道,「在我们俩闹内讧之前,还是先把正树与种田春子救出来吧,没时间争辩这些了。」 「芥川。」镜花也出声道,「情况特殊,麻烦你了。」 芥川龙之介瞥向泉镜花,脸色稍霁,他嘁了一声,径直就想往见习骑士那儿走去,中岛敦心里一慌,赶紧拉住芥川龙之介,「你干什麽?!这样会惊动到他们,如果他们狗急跳墙伤害了两个孩子怎麽办?正树还是太宰先生的儿子!」 芥川龙之介甩开中岛敦的手,冷瞥他一眼,「那麽这位人虎先生有何更好的建议?」 「这……」中岛敦握紧拳头,眼神坚定地说,「我认为我们应该等待太宰先生的指示,轻举妄动反而可能招致意外的结果,我相信太宰先生的判断,况且第三大队的队长阿蕊登奥利薇也在这儿,她的精神系异能并不好对付,突袭的後果你能承担吗?」 芥川龙之介正想开口辩驳,泉镜花却忽然叫住了他们,「你们快看。」 中岛敦与芥川龙之介对视一眼,迅速到泉镜花身边往见习骑士那儿看去,也不过这麽一看便移不开视线了,他们怔怔地盯着那边的骚动,不敢置信。 见习骑士第一大队队长亚瑟.海斯汀领着身後数名手下与阿蕊登奥利薇进行任务交接,男人左手边还跟着一名黑发紫眸年纪约莫十四岁的少年,他手戴镣铐,身着白衬衫黑长裤,一身乾净清隽的气质,身形却单薄削瘦得令人心疼,完全神似太宰治的五官轮廓稚气未脱,他从头到尾不言不语,即便是被亚瑟.海斯汀故意强行牵着镣铐往前一拉也依旧从容不迫地跟上脚步,没有摔跤。 那个少年不是别人,正是被亚瑟.海斯汀给异能少年化的荻野正树。 或许是因为风向朝这儿吹的关系,他们隐隐约约听见那边传来说话的内容,诸如什麽“这小子倔得很”、“首领让我给他用异能疗伤”之类的,大略可以猜到正树确实是受了重伤,而亚瑟.海斯汀以异能力【谢幕】加速正树的身体成长、细胞再生,达到快速治愈伤势的效果。 「正树的手肘动作看起来很不自然。」泉镜花低声道,「可能是手臂骨折了,伤势还在愈合当中,勉强可以活动。」 「我先联络太宰先生。」中岛敦当机立断,马上按住通讯器跟太宰治取得联络,芥川龙之介则是紧盯着正树,出神地不知道在想什麽。 通讯器接通的那一刻,中岛敦赶紧道,「太宰先生,我们看见正树了,见习骑士第一大队队长亚瑟.海斯汀正带着正树跟另一位队长阿蕊登奥利薇在码头上进行交接。」 「谢谢你,中岛君。」 然而通讯器那边传来的声音并非是太宰治,而是一道悠柔好听的女声,「我是荻野,太宰治那家伙跟我换班了,现在由我接手指挥你们的工作。」 「啊?」中岛敦一愣,嗫嚅着道,「可是荻野小姐妳……」 「我猜你可能忘了我以前的工作经历,容我再次自我介绍一下,我曾隶属尾崎红叶手下的拷问部队,多年前横滨爆发黑帮异能组织争夺地盘的战争时,我跟太宰治皆是策划游击战的幕後主使者之一,战绩相当不错,若是还有任何问题欢迎提问。」荻野真知道他在怀疑她的能力,便毫不拖泥带水地把自己的经历叙述了一遍,接着又道,「白罗,准备好了吗?」 「早已准备就绪,我这边开始了。」通讯器的另一头也传来白罗的声音,中岛敦瞄了一眼通讯器萤幕上显示的联络方,发现异能特务科与侦探社目前都和他的通讯器连接着,就是不知道白罗那边在做什麽。 此时见习骑士那儿注意到他们这边的骚动,训练有素地朝这里包夹而来,港口黑手党的成员们也各个举起枪枝,蓄势待发。 亚瑟.海斯汀同样发现了他们,将正树一把推到阿蕊登奥利薇身边,让阿蕊登把正树带上船,厉声呵斥着让正树配合,而正树恍若未闻,在被拉上船的那一刻,他转过头准确地找到了中岛敦等人的位置,眸光清冷。 整个世界忽地沉静了下来,那些见习骑士与港口黑手党成员双方交战的嘈杂声响消失得无影无踪,犹如突发性故障失声的老式收音机,中岛敦定定地迎视着正树那双浅紫色的双眼,呼息一滞。 在这惊鸿一瞥之中,中岛敦觉得少年的眼底彷佛有只骨瘦如柴的飞禽在挣扎着向天翱翔,一股儿叛逆执着的求生意志,惊心动魄。 「中岛君,麻烦你和镜花救出正树了。」耳边传来荻野真的声音,将他的思绪瞬间拉回现实。 「好的。」中岛敦说。 他没挂断通讯器,双腿迅速虎化,伸手揽住泉镜花娇小的身子,一个助跑後踏着附近的障碍物飞身跃起,以相当惊人的弹跳力横空越过那些包夹他们的见习骑士们,成功攀附在船沿边上,让泉镜花踩着他的肩爬上去。 亚瑟.海斯汀跟港黑成员缠斗的同时,自然也看到到他们欲要攀爬上船的动作,他狠狠踹开身前的敌人,转身要去拦截中岛敦与泉镜花,没想到一道漆黑利刃倏地毫不留情地朝他的脖颈抹去,亚瑟反应极快地一个矮身躲过利刃,回头一看,是港口黑手党的芥川龙之介刻意拦住了他的去路。 「你的敌人是我。」芥川龙之介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神情冷冽。 亚瑟看着他,充满野性的碧绿双眼微微一眯,咧嘴笑了起来,「我担心你这孱弱的身子受不住啊,怕是只要被我的异能给标记到後,你根本连动一根手指都觉得费力得很。」 「少废话。」芥川龙之介牙关紧咬,操纵罗生门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攻势继续朝亚瑟划去,亚瑟毫不畏惧地闪避他的攻击,身子灵活的向芥川龙之介拉近距离,芥川龙之介也戒备着他的接近,不惜用罗生门再度将自己与亚瑟之间的距离拉远,避免接触。 亚瑟.海斯汀的异能力必须真正接触到对方皮肤才能标记成功,他的异能力限制高了些,所以战斗时都是力求以最快速度接近敌方成功标记,尽量减少中间浪费的时间。 芥川龙之介知道亚瑟的异能力,却没向白罗询问过亚瑟的弱点,对他而言问这种问题就等同是一种屈辱,只有自己发现问题才能有利於自身的成长。 不得不说,这个男人的体术优秀得与中原前辈不相上下,光是单纯体术搏斗就能抵御他的罗生门,着实出色。 另一边,中岛敦与泉镜花成功抵达船上,但在踩上甲板的那一瞬间,整个船身晃动起来,并且慢慢地驶离码头,中岛敦一个重心不稳差点摔跤,泉镜花连忙扯住他的手臂让他稳住身形,才拉着他往前奔跑。 沿路上几个见习骑士的人见到他们皆出手攻击试图阻拦,加上在船上的见习骑士几乎全是菁英等级,中岛敦难免受到了重伤,鲜血从臂膀与腰腹间大量渗出,但没多久伤口又愈合起来,他尽可能用身体为泉镜花挡住子弹免除伤害,毕竟泉镜花的异能是白雪夜叉,并没有自愈能力。 猝不及防地,他们在阶梯转角遇上了阿蕊登.奥莉薇,红发女人手持枪枝,枪口紧抵着中岛敦的眉心,面无表情地道,「不好意思,你们这样会妨碍到首领,听我一句劝,你们还是离开这里比较好。」 泉镜花面色沉冷,姿态谨慎地架起手里的短刀,只要阿蕊登一个轻举妄动,她就要抹断这个女人的咽喉,与此同时,她发动异能要让白雪夜叉将周围的菁英守卫全部杀死,却赫然惊觉她的异能力压根发动不了。 中岛敦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他虎化的手足被迫变回人形,不由得惊骇地瞪大双眼,连忙飞快地倒退数步,与阿蕊登保持距离,这个情形让他下意识联想到当时的【死亡苹果】事件。 难不成关於阿蕊登.奥莉薇的异能情报有误,她的异能其实并非是精神系异能,而是类似太宰治的异能无效化?! 第20章 chapter20、欣喜若狂 ——时间回到十五分钟前。 坂口安吾看见太宰治笑吟吟地领着赫丘里.白罗与国木田独步抵达侦探社与异能特务科约定碰面的地点时,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也领着身後数名部下朝他们两人走去。 国木田独步把自己收集到的资料全数交到坂口安吾手中,坂口安吾向他道了声谢,迅速看完所有资料之後,才将资料递给身後的部下,他双眼锐利地瞥向白罗,语气沉沉说,「种田长官交代过我,事後得把赫丘里.白罗逮捕拘禁起来,这个人本就是一个通缉犯,欧洲政府也在缉拿这名罪犯,包括其他几名队长也是。」 「哎呀,安吾真是那麽不近人情。」太宰治半真半假地笑了笑,对着白罗道,「瞧,异能特务科这里表态了,你若是想逃跑,我可以看在我们合作关系的份上给你打个掩护。」 「太宰!」坂口安吾跟国木田独步几乎是同时叫了太宰治的名字,但一个是无奈,一个是呵斥。 坂口安吾抬手揉了揉隐隐抽痛的太阳穴,看着太宰治依旧笑眯眯的模样,只能百般无奈地说,「难不成白罗先生还有别的要求?我这边可以帮忙转达给种田长官试试。」 白罗定定地看着坂口安吾,缓缓道,「救出孩子们之後,我想跟种田春子谈谈,我是她的亲生父亲,只要能和她说上话,之後随便你们怎样都行。」 坂口安吾愣了愣,沉思片刻後才点头,「行,我会替你转达的,但种田长官愿不愿意就不是我能决定的了。」 白罗摇摇头,不再言语。 「说起来……」坂口安吾看着太宰治与国木田独步,面色凝重,「异能特务科按照侦探社的要求,派遣军警的□□处理组前往各个不同的指定地点勘查,确实发现见习骑士埋下不少遥控型炸弹,与谢野小姐与宫泽先生也开始在协助军警进行疏散民众的动作。除了贵社指定的几处地点,是否还有其他遗漏的地方?」 「那些遥控型炸弹埋藏地点是我身边这位白罗先生提供的,至於其他详细地点,只有另外两位队长们知道。」太宰治朗声说道,「白罗先生告诉我,每处埋藏炸弹的地点都是由不同队长亲自挑选的,所以他并不清楚其他队长们将炸弹藏在哪儿。」 「了解,那麽关於亚瑟.海斯汀与阿蕊登.奥莉薇的异能与弱点,请白罗先生提供详细的资讯,我们这里也需要做些纪录。」坂口安吾心里一沉,其他炸弹埋藏的地点目前只能先放一边,了解敌方也是首要目的之一。 白罗点头,开口说道,「亚瑟.海斯汀的异能是【谢幕】,只有触碰到肌肤才能进行标记,能使控制时间使他人身体加速生长老化,器官衰竭致死,善於近战搏斗,狡猾得很,但他的弱点是耐性不足,很容易在拉锯战里露出破绽,越发急躁,若是能够撑住刚开始的战斗,基本上後面就没什麽大问题。」 他顿了顿,又继续道, 「至於阿蕊登.奥莉薇的异能是【弄假成真】,可以在人的精神意识里创造出虚假的事物,实际上只要可以自行发现破绽,就能成功将意识拉回现实,但目前为止成功的人不超过五个,心智足够坚定的人才可破解出来。在打斗方面,虽然阿蕊登的枪法精湛,但体术属於组织里中间水平,非常重视且异常在乎首领,这算是她最大的弱点。」 听到这里,坂口安吾深深吸了一口气,才说,「明白了,异能特务科已经派人前去码头支援,贵社的社员与港口黑手党的成员只需撑到他们赶到就可,至於其他炸弹埋藏地点,若是你有什麽想法麻烦提出,我会尽力为你争取与种田春子谈话的机会。」 白罗微微颔首,「谢谢。」 「那麽开始吧。」太宰治将双手插入驼色风衣的口袋,笑意加深,「拆炸弹的工作就交给你们了,白罗先生清楚那些炸弹的拆除方法,并且会继续协助你们拆除炸弹,至於别的炸弹埋藏地点,稍後乱步先生会给你们打电话的。」 「是社长拜托乱步先生亲自出马的,毕竟救援对象里有种田长官的养女,不能不慎重。」国木田独步推了推眼镜,神情严肃道。 坂口安吾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乱步先生愿意帮忙就好,异能特务科这里会全力配合。」 太宰治漫不经心地摆摆手,迈开步伐就要离开,坂口安吾见状,忍不住叫住他,「你打算去哪儿?现在这个城市可能到处都是炸弹,请小心行事。」 太宰治脚步一顿,慢慢地回过头看他,鸢眸里透着一丝凉薄笑意,他的唇角弯起虚伪得不太真实的微笑,徐徐道,「假若当时你也有这麽为那个人着想就好了。」 坂口安吾怔然,当他回过神时,太宰治已经不见踪影。 *** 正树被带上船後,阿蕊登.奥莉薇领着他进入一间空间宽敞的舱房,并且让他稍等片刻,又转身迈步离开了舱房。 正树拉开长桌前的座椅坐了下去,隐隐约约能听见外头港口黑手党与见习骑士激烈交战的声音,枪声大作,正树免不了心里躁得慌,阿蕊登没有派人看守他,表示她并不担心他逃跑,毕竟这艘大船上有数十名下属巡逻,确实插翅也难飞。 他垂眸盯着自己腕间的镣铐,曲起手臂测试是否能够正常动作,就在这个时候,舱房的房门被打开了,正树立刻抬头迎视对方,看着阿蕊登推行轮椅将坐在上面的男人推进舱房,让男人坐在正树的正对面,两人之间仅隔着一张长桌。 轮椅上的男人神色自若,典型欧美男人的长相,高挺的鼻梁上带着一副金丝圆框眼镜,温文儒雅,浑身书卷气质,在看到正树的当下,男人浅浅一笑,对着正树道,「你好,荻野正树,我是强尼.雷斯,前代首领的养子,目前为现任见习骑士首领。」 「你好。」见对方的态度足够礼貌,正树抿着唇,淡淡的道,「为什麽要见我?」 强尼没有回答正树的问题,反而抬头对阿蕊登道,「妳出去吧,我想跟他单独聊聊。」 「可是你……」阿蕊登欲言又止。 她的视线落在他的双腿上,意思相当很明显,强尼也明白她的想法,只是温声说,「去吧,外面需要妳。」 话刚落,船身忽地一阵剧烈摇晃,船外传来其他下属的呐喊声,有外人成功登船了。 阿蕊登咬住下唇,不得不听话的点头,随即转身离开,将空间留给了两个人。 「好奇吗?见习骑士的首领竟然是这副模样。」强尼首先开了口。 正树沉默了一会儿,才问,「你的腿怎麽了?」 「没什麽,就是双腿瘫痪,在港口黑手党派出双黑摧毁见习骑士的那一天,我整个人被压在倒塌的建筑物下,满身石砾与泥沙,是阿蕊登找到了我,将我从里头拖出来。」强尼的双手按在腿上,笑着对正树解释道,「她告诉我,我的养父已经被黑手党的双黑杀死了,尸体也被压在那些残破的建筑物里面,没有其他机器辅助根本挖不出来,那时候我可能神智不太清楚,嘶吼着让她别管我,趴在地上疯狂的徒手挖掘碎石试图把他的尸体找出来,挖得手掌全是鲜血还不肯罢休,是最後阿蕊登流着泪把我打晕带走的,待我接受治疗时,医生说我的双腿瘫痪,大概这辈子就这麽废了。」 正树没有说话,仅是静静地看着强尼,目光浅薄。 「亚瑟与赫丘里两人找到我们俩时,已经几个月过去了,亚瑟因为那场战役而变得乖张叛逆,但至少还愿意听我的话,赫丘里则像是变了一个人,冷漠偏执,非要追捕你和荻野真母子俩,我也只能由着他,若是他的生活失去目标,只会更像个行尸走肉一般,他爱凯伦贝克胜於爱惜自己,所以我能够理解他的执念。」强尼拉开长桌抽屉,慢慢地拿出一盘西洋棋,向正树微笑道,「啊,不介意的话,来和我这样的残疾人下棋打发时间吧。」 强尼的态度温和得让人完全摸不着头绪,与其说这是属於见习骑士的报复行动,不如说更像是见习骑士的首领尽力排除障碍非要和正树下一盘棋、聊聊天。 「我这手上还有手铐,不太方便。」正树不冷不热地拒绝道。 强尼摆放棋盘的双手微微一顿,他抬眸看向正树,唇角噙着笑意说,「你不是已经解开了吗?」 正树蓦地一怔,强尼则是伸手越过桌面直接拉过他的手,用力晃了晃,铐住双手的手铐顿时松脱掉落在桌面上,发出金属响亮的撞击声。 「怎麽说,真的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强尼仍捉着他的手腕,忍不住失笑出声,「当年太宰治也不过十几岁的年纪,就敢大摇大摆只身闯入见习骑士的据点里,我那时候就在想,如果条件允许的话他可能连在敌营里野餐的事情都干得出来,不过你现在年纪还太小,自然做不到像你父亲那般有恃无恐,段位还不够高,表情也藏不住。」 「松手。」正树重重地吐出两个字,属於少年沙哑低沉的嗓音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栗着。 强尼以食指点了点正树的眉头,同时松开了手,无视正树极其排斥的神情,继续道,「你的表情太容易洩露心事,同龄人虽然做不到像你这般沉得住气,但是多得是比你有潜力的孩子,看来荻野真已经尽力了,如果让你待在太宰治身边四年扶养长大应该会有不同的结果——」 「说够了没?」正树的脸色十分苍白,他微微启唇,一字一句地说,「从头到尾你都在批判我,评估我,我不明白你到底希望我的母亲将我培养到什麽地步你才满意,你更没有那个资格去评断我的母亲,甚至拿太宰治与我做比较。」 强尼闻言,只是将最後一颗棋子摆放整齐後,将身子慢慢地靠向椅背,神情宁和的看着正树,徐声说道,「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一段话,实际上人类的大脑并未开发至100%,正因为这样的缺陷,我们才会败给了人性与情感,我对你很感兴趣,更想知道你究竟能在这场博弈游戏中走到哪一步。」 他将放在桌边的小电视打开,萤幕上一共有九格不同的画面,全是横滨里人潮最多的地方,其中有几格是全副武装的军警正在紧急疏散人群的画面,想必是已经发现了炸弹就埋藏在那几处。 紧接着,强尼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一袋迷你遥控器,轻轻放在桌上,在看到那些遥控器的瞬间,正树的身子猛然一震,总算知道强尼到底在盘算着什麽。 「我不太清楚你下西洋棋的实力到什麽程度,为了公平起见,我可以让你以白棋先行,我则用黑棋。」强尼将所有遥控器倾倒在桌面上,接着道,「这里一共有五个遥控器,这意味着横滨某五处各埋有一颗炸弹,威力不小,冲击波足以摧毁附近所有的建筑物。至於游戏规则的部分也很简单,我每吃掉你一颗棋,就可以引爆一个炸弹。」 他稍微倾身,专注地端详着正树面色惨白的模样,声音温润,「反之,你每吃掉一颗棋,就能拿走一个遥控器,只要凑足五颗棋子,你就能彻底毁掉我的如意算盘,整个游戏所需时间仅有十分钟左右,不会很久的。」 「给我一个必须参与游戏的理由。」正树攥紧手指,哑着嗓子道,「从电视上的画面来看,军警已经得知炸弹就埋藏在那几处,并且开始疏散民众与实施拆除炸弹的作业,可即使如此你依然想拉我玩这场游戏,我猜测你其实还有留一手,对吗?」 「是,你猜对了。」强尼脸上的笑意更浓,「这些炸弹是见习骑士的三位队长带着其他手下们分别埋藏的,总共有二十颗炸弹,但其中只有五颗炸弹是真的,我在队长们不知情的情况下分配给他们的炸弹中有真有假,即使他们活捉了其他队长也无法在这段时间内拆卸掉真正的炸弹,你觉得这代表着什麽?」 「……这代表着,军警很有可能浪费太多时间在拆除假的炸弹,而那几处真正的炸弹埋藏地点却无人发现,抑或是来不及拆除,这极有可能波及到无辜民众。」正树沉着声音答道。 「没错。」强尼点头,「为了拖延时间,我把这场博弈地点设置在船上,只要这艘船驶离码头,追兵便一时无法追上,而外头还有阿蕊登守着,我很放心,外面的几个入侵者估计是侦探社的人,或许他们能够以强悍的意志挣脱阿蕊登的异能陷阱,但具体要花上多长的时间?十五分钟、一小时,甚至半年以上都有可能。」 强尼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记重击,狠狠掐灭所有的希望与妄想,力求将正树击落至绝望深渊,再起不能。 荻野正树低垂着眼簾,略长的浏海遮掩住他的双眼,看不清眼里的情绪,这般弱者消沉的姿态某方面满足了强尼藏於心中的报复心,获得些许愉悦的快感。 他微微笑着,正要张口说些什麽时,正树却忽然开了口,声音低磁淡薄,「如果还有另一种可能呢?」 眼前的黑发青年慢慢抬起头,褪去些许青涩气息的脸庞变得越发深邃英俊,薄薄的嘴唇挂着虚假的浅笑,眉眼冷峻,他彷佛像是在思考着什麽,拖长着语调散漫道,「假如他们其实已经找到了炸弹,而异能特务科骇入你的监视器放上造假的画面,故意使你放松警惕呢?假如从头到尾,你都被我的父母玩弄於股掌之间,自己却完全一无所知呢——?」 现在坐在强尼.雷斯面前的人,是成长为十八岁的荻野正树。 亚瑟.海斯汀的异能力能使他人的身体在一定时间内加速生长老化,这其中同样包括头脑与心智的发育将会趋於成熟。 此时的荻野正树完美还原了当年的太宰治,那名黑手党历代最年轻的干部,能够在谈笑间使一个组织灰灭无馀的战略家,更是见习骑士们深藏心底已久的恐怖梦魇。 强尼挂在脸上的温雅面具彻底碎裂,眼里流露出一丝惧意与狂热,终於如愿以偿地见到了自己渴求许久的结果,欣喜若狂。 第21章 chapter21、棋盘博弈 广津柳浪、立原道造与银的身后领着隶属黑蜥蜴武斗部队的部下们包围了一间藏于贫民区内的破旧房屋,广津柳浪不紧不慢地脱下手套,抬手伸向紧锁的房门,以异能力将大门强行打开,银与立原道造率先快步冲了进去,举起手中武器警戒地张望整个空荡荡房间,却发现整个房子空无一人。 「老爷子,裡面根本没人。」立原道造神情烦躁地抓了抓头,对着广津柳浪道,「是不是搞错地点了?种田春子怎麽会被藏在这种地方?」 广津柳浪没有回答,他面色沉冷地跨步走进房间,径直地走到房间的书柜面前,伸手再次使用异能【落椿】强行破坏整个书柜,上头放置的大量书本顿时散落满地,同时也露出后面的秘密通道,地上还残留几处未乾的血迹。 立原道造徐徐吹了一声口哨,广津柳浪一挥手臂,冷声道,「给我追!」 黑蜥蜴武斗部队的下属们立即进入通道,银与立原道造同样以最快速度冲进了一片漆黑的通道裡头,广津柳浪则拿出手机,迅速地拨了一通电话给森鸥外,「首领,见习骑士相当警觉,在我们来之前就先行一步带着孩子逃跑了。」 「见习骑士从前也是个不容小觑的组织,看来换了一个新首领之后,整个组织的实力也没有退步多少。」森鸥外把玩着手裡的手术刀,语带笑意,「荻野真说她能保证种田春子的安全,其实这点她根本没有太大把握,只是为了镇住赫丘里.白罗与侦探社所出的计策罢了,最终还是得看她这四年究竟能把那个孩子培养成什麽样子,毕竟从头到尾见习骑士首领的目标都是她的儿子。」 「荻野正树吗……」 广津柳浪皱起眉头,对正树的印象还停留在三年前荻野真给他看过的照片,照片裡的孩子年仅一岁,懵懵懂懂看着镜头的模样看起来可爱极了,他沉下声音说,「首领,那个孩子现在也不过四岁而已。」 「四岁啊,确实年纪太小了不是吗?」森鸥外心情愉悦地轻笑出声,「不过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年龄已经不是问题了,太宰君说的不错,留她一命会是个很好的选择,荻野真的确给我带来了不少出乎意料之外的惊喜啊。」 *** 芥川龙之介与亚瑟.海斯汀在战斗中都受了伤,芥川龙之介不可避免地被亚瑟狡猾的碰触到了身体,幸而他浑身上下除了脸部以外都被黑色大衣包裹得紧紧的,双手始终插在兜裡,为求保险还利用罗生门一直保护着自己的脸部,即便被亚瑟触碰到了也没事,这让亚瑟越发恼火,直接举起枪朝他射了好几发子弹。 芥川龙之介冷笑一声,以罗生门将全数子弹给吞噬掉了,亚瑟见此招攻击方式无用,又从靴子裡抽出一把军刀,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再次接近芥川龙之介,在芥川龙之介想以罗生门攻击他之时,他却忽地变换姿势,从罗生门的攻击轨道中找到缝隙穿了过去,一刀狠狠扎向他的胸口—— 「凋虫小技。」芥川龙之介冷声喝道,在那刀扎向胸口的那一刹那,迅速以天魔缠铠护住了心口位置。 意料之外的是,亚瑟抬起脚,鞋底窜出一把利刃,使劲踢向芥川龙之介的膝盖,刀尖成功刺入了他的膝盖中,使得芥川龙之介身形一晃,疼得差点没站稳脚跟。 他额间的青筋直跳,反过来以罗生门化成数十个利刃,完全封住了亚瑟所有可能逃跑的去路,毫不留情地贯穿亚瑟的身躯,亚瑟犹如困兽似的的无路可退,只能硬生生地扛住罗生门攻击,浑身伤处喷涌出大量鲜血,他不住大声咳嗽起来,费力地吐出一口血,随后摇摇晃晃的跪倒在地。 「你的实力确实不错,但与我比起来差得远了。」芥川龙之介说着,用罗生门麻利的为自己的手臂、腰腹与膝盖等等被伤到的地方做些简单止血的动作,他冷冰冰地笑了笑,又道,「告诉我,假如现在杀了你,你对那个孩子使用过的老化异能会消失吗?」 亚瑟重重咳了几声,抬手抹去嘴边的鲜血,嗤笑道,「想得真美啊,当然不会,即使你现在杀死我也没有用,异能仍旧存在。」 语毕,亚瑟哈哈笑着,竟是发动自身异能,将自己全身的伤势全数癒合,同时也在瞬间年长了数岁,髮根逐渐泛白。 他猛然扑向芥川龙之介,欲要用手指掐上他的脖颈,并将枪口抵上他的眉心,芥川龙之介猝不及防地被他扑倒在地,但依然反应极快地让罗生门复住颈间的肌肤与额心—— 就在此时,一道枪声毫无预警地响起,子弹竟是精准地穿过了亚瑟的太阳穴,男人也意识到自己的失误,双眼瞪得大大的,眼底满是不甘,身体终是慢慢地颓然倒地,彻底没了声息。 「刚刚就该直接杀了他的,芥川。」荻野真放下手裡的枪,淡淡地道,「但还是谢谢你的谨慎,这些年你真的长进不少,我替你感到高兴。」 芥川龙之介不语,踢开压在自己身上的尸体,迳自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面无表情地说,「妳来这裡做什麽?太宰先生呢?」 「我这裡联络不上中岛敦,应该是被阿蕊登.奥莉薇的异能给困住了,失去联络的时间长达二十分钟之久,我不放心就亲自过来了。」荻野真淡淡地道,「至于太宰治我是管不着,他的行踪一向捉摸不定,有时候连我也预测不了。」 「真是可笑。」芥川龙之介捂着嘴轻咳几声,慢慢地道,「那个男人肯定是追上那艘大船了。」 荻野真微微一笑,「为何你能这麽确定?」 「妳真的没发觉?」芥川龙之介漆黑幽深的双眼紧盯着她,眸光浅薄,语气裡带上一丝讥讽,「初为人父,太宰先生理所当然的很重视那个孩子,那天太宰先生牵着那个孩子走在街上时我就看出来了,那种眼神与以往的他完全不同。」 「怎麽个不同法?」荻野真又问。 芥川龙之介抿着嘴低下头,思索片刻后,才低声说道,「像是长年在地狱裡浮载浮沉的人,看到天上突然垂下一根细长蛛丝……那是一种渴望获得救赎的眼神。」 荻野真静静地听着芥川的描述,半晌才轻声说,「谢谢,我知道了。」 她再度举起手中的枪,顺□□杀了几名与港口黑手党部下缠斗的见习骑士,帮着港口黑手党一同击退敌人,芥川龙之介也跟着飞快地以极其强悍的异能加入战局,一下子便杀死了许多见习骑士的人,港口黑手党的成员们顿时如虎添翼,士气大增不少。 然而另一边的情况却不太乐观,中岛敦与泉镜花的情况陷入胶着。 中岛敦受困于一个完全虚构的幻觉裡,他与泉镜花被抓起来了,成为见习骑士拿来威胁侦探社的筹码,荻野正树则被见习骑士的首领杀害,尸体还被扔进海裡,这让他心裡越发自责,几乎喘不过气来,那一天若不是他一时疏忽跟镜花走散了,也不会走到这个地步。 他只能痛苦地看着泉镜花被百般折磨,不断地谴责自己的轻敌,沉浸在这片虚拟幻境裡头不可自拔。 泉镜花则陷于另一个幻境,她又回到了小时候眼睁睁看着父母死去的那一晚,看着母亲被白雪夜叉一剑杀死的那一幕,她只能无助地流着眼泪,嘶声竭力地喊着爸爸妈妈,感受到自己的弱小无能,父母死去的场景永远是她心裡最沉重的记忆。 可是这也造就了现在的她,她加入黑手党,徘徊于黑暗之中,直到她遇见了中岛敦,才终于找到自己存在的意义,她想成为更好的人,想活在光明之中,并以仰赖阳光为生。 泉镜花猛然醒过神来,终于从幻觉中回归现实,她眼神锐利地扫向四周,握紧手中的短刀冲着离她最近的见习骑士就要痛下杀手,而在一旁随时注意他们情况的阿蕊登.奥莉薇显然也吃了一惊,根本没想到这个年仅十几岁的小姑娘能这麽快从幻觉中挣脱束缚,她反应极快地拔出□□指向另一边仍深陷于幻觉之中的中岛敦,冷喝道,「别轻举妄动!只要妳有任何动作,我就杀了他!」 泉镜花停止了动作,刀尖与那名见习骑士仅仅相距一公分的距离就能割断对方的咽喉,她咬了咬牙,只能收回刀,「这艘船的目的地在哪儿?」 阿蕊登见她没敢真的杀人,弯了弯唇道,「这艘船没有所谓的目的地,只是为了与追兵拉开距离罢了。」 泉镜花沉着脸又问,「为什麽刚刚在我们中了妳的异能后,没有趁机杀了我们?」 阿蕊登摇了摇头,浅笑着说,「一般来说根本不用我特地动手就能在精神上毁掉一个人,可谁知道妳的意志惊人,竟然能在二十分钟之内从我的异能中脱离出来,我挺欣赏妳。」 说罢,阿蕊登微微眯眼,深褐双眸迸出一抹灿金色的光芒,「既然如此,那就麻烦妳再“沉睡”一会儿吧——」 泉镜花脸色一凛,倏地反转刀刃,举刀狠狠刺入自己的大腿,刻意以痛觉刺激自己的神经,并且成功的避免自己再度被阿蕊登给被拉入幻觉。 阿蕊登一怔,完全不敢置信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竟然对自己这麽狠心,而在她来不及反应过来之时,泉镜花伸手拉过眼神呆滞深陷幻觉的中岛敦,用力甩进自己异能白雪夜叉的怀裡护着,她举起手裡的刀,厉声道,「现在由我来对付你们就足够了。」 两方的战斗一触即发,然而在大船舱房内却又是完全截然不同的诡异气氛。 荻野正树姿态鬆散地坐在椅上,十指交扣平放于桌面,对强尼.雷斯说不急不徐地道,「这样吧,我有个有趣的提议,就担心你不愿接受。」 强尼以注视着他,轻笑说,「有什麽不可以的?说说看吧。」 荻野正树微微俯身向前,一字一句地说,「我认为这场赌局单单只有引爆炸弹这个规则非常无趣且毫无新意,不如多加一条规则,谁被吃掉一颗棋就必须诚实回答对方一个问题,你觉得如何?」 黑髮青年的眉宇清隽,一双幽深紫眸却冰冷得极致,他开始出手反击,在这一刻起将主导权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 「当然可以。」强尼相当大方的答应了他的要求,「只不过……你难道一点儿也不担心我可能会对你撒谎?」 荻野正树坐了回去,笑道,「我的母亲曾是港口黑手党拷问部队的队长,教过我一些辨识谎言的办法,这点你不用替我操心。」 强尼很放心的点点头,随后彬彬有礼地一抬手,「那麽就麻烦你开始了。」 荻野正树捻起国王前面的士兵,往前走了两步,停在中央e5的位置,强尼同样拿起一枚士兵向前走了两步,正好与正树的那颗面对面对上了。 「我估计你不会使用后翼弃兵的招数,因为你的主要目的就是要阻止我引爆炸弹。」强尼弯唇一笑,看着荻野正树又挪动了骑士,向前走了两格,再往左移一格,停在了上一颗棋子的斜后方。 「我选择的是开放性的开棋方式,这种开局方式对白方相当有利,能给黑方带来很大的压迫感,并且需要下很多的功夫才佈局才能取得均势。」荻野正树缓缓说道,「赢得这盘棋并没有意义,所以只要我尽力吃掉你的棋子就足够了。」 「这麽有信心吗?」强尼笑意盈盈,同样将自己的骑士往棋盘中央挪动,一边道,「那颗在你士兵面前的黑子就让给你了,你选择的开棋方式不错。」 「谢谢。」荻野正树淡声说着,顺手以骑士吃掉了强尼的一颗士兵,「其中一个遥控器我就收走了。」 「没问题。」强尼说。 正树随机在五个遥控器中挑了一个出来,直接挪到自己手边,他抬眸看了强尼一眼,声音毫无波澜地道,「第一个问题,你的异能力是什麽?」 「没有什麽特别的,不是一个很实用的异能。」强尼轻叹一口气,解释道,「我的异能是【死的怀念】,我能看到将死之人未来死去的原因,例如我知道亚瑟.海斯汀今天会死在码头,死因枪杀。多年前我同样预知到了我养父的死亡,却根本阻止不了他,这就是我觉得这异能不怎麽实用的原因,有时候那些死亡画面会不断在我眼前回放,烦人得很。」 荻野正树“哦”了一声,一副不太关心这个回答的模样,彷彿这只是他随口提出的问题,这令强尼.雷斯下意识地眉头微微一皱,但又很快地恢復正常。 棋局继续,强尼开始移动皇后面前的士兵,向前走了两格,而正树则选择将主教往斜左方移动四格,正好就放在强尼的骑士斜前方,虎视眈眈。 「我一直有个疑惑,你策划这场行动的目的是什麽?又为何选择的目标是我?我怎麽也想不明白,直到刚才我终于得到一个结论。」 荻野正树鬆开手里的骑士,漫不经心地说,「你相当崇拜我父亲,可又恨他毁掉了整个见习骑士,你不断寻思着到底要用什麽方式报復他,所以在发现我的母亲怀着身孕时,你想到了一个很有趣的主意,于是你等着母亲生下我,等着她将我扶养长大。正好港口黑手党的首领森鸥外希望赫丘里.白罗先行把我带走,以此达到牵制我母亲的目的,你也将计就计,顺着这个机会把我带到了这裡。」 「我们何不专心地下完这盘棋呢?」强尼道。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相当专注于这盘棋局,只是想问的问题实在多得很。」 荻野正树显得格外冷静,他看着强尼移动城堡面前的士兵,知道眼前的男人准备开始佈局反击了,便先一步以主教吃掉他的骑士,伸手又拿走一个遥控器,问道,「我想知道这些年你是如何捲土重来的?」 「这个问题比上一个还有意义,我喜欢这个问题。」强尼咧嘴微笑,「当年没有死的见习骑士成员只有我、亚瑟、阿蕊登与赫丘里四人,其馀组织成员都是亚瑟与阿蕊登前些年安排在他国进行秘密特训的候补队员,所以捲土重来并不是什麽难事,而我也是经过父亲认可的下任首领,因此我成为了现任首领,在这四年裡养精蓄锐都是为了这一天。」 语毕,强尼将黑士兵推行向前,吃掉了一颗白主教。 「很抱歉,我得引爆一颗炸弹了。」强尼耸了耸肩,一脸惋惜,「我的问题挺简单的,请问你被吃掉棋子的当下是什麽感觉?」 「罪恶感很深,心跳很快。」荻野正树道。 强尼眨了眨眼,愉悦道,「这就对了,可能是你天生就适合当个犯罪分子,我看不出你的表情带有任何一丝罪恶感,不过我担心这对年纪尚幼的你来说太刺激,我们还是在棋局结束后再一併算帐吧。」 荻野正树扯了扯唇角,两人接着进行棋盘上的博弈,经过三回合后,他吃掉了强尼的一颗士兵,随意选取一个遥控器放在旁边,才道,「这次我想问一个对你而言会特别反感的问题,请问哪几处是埋藏真正炸弹的地点?」 强尼摸了摸下巴,语气遗憾地说,「此次的问题我确实不太喜欢呢,这等同是我把所有遥控器都交给你了,我不确定你身上是否还藏有能与他人联繫的通讯器,所以这个问题我只能明确的跟你说,我拒绝回答。」 「那麽我换个问法好了。」 荻野正树毫不在意地笑着,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轻叩着桌面,发出一声声毫无规律的嘈杂声响,薄薄的双唇开始唸出一连串的地点,「中华街、皇后广场、港口黑手党大楼、码头、横滨地标大厦?」 强尼心头骤然一震,即便他微笑着极力控制自己的表情,可脸部的肌肉仍是不受控制地微微抽搐起来。 荻野正树细细端详着他的神色,「我说中了两个?码头与横滨地标大厦。」 「这麽做毫无意义,孩子。」强尼的神情逐渐转冷,「请你不要以类似拷问俘虏的方式从我嘴裡套出情报,这种行为已经破坏了我们之间协定的游戏规则。」 「我记得这场游戏的规则并没有提到这部分,这不算违规吧?」荻野正树反问道。 强尼沉默地凝视着他许久,脸上却慢慢露出一抹堪称扭曲的笑容,他没再和正树纠结于规则方面的问题,而是让城堡往前走了数步,吃掉一颗白士兵。 「时间过得很快,这场游戏结束了。」强尼的双手交握,以温柔得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神注视着荻野正树,「在引爆两颗炸弹之前,我想问一个很有意思的问题,希望你能诚实回答。」 「请说。」 「你是否曾经怨恨过你的父母亲?你的母亲是为了一己私利而与男人上床才生下了你,说句难听的话,这种荒唐行为可以说是相当肮髒。」强尼的神情流露出一丝称得上疯狂的憧憬,压低着声音道,「而你的父亲则是一个天生的高智商罪犯,他不应该就这麽离开黑手党,渴求获得救赎是多麽不切实际的愿望,我实在想不明白他凭什麽去得到救赎?荻野真那个女人实在自信得愚蠢啊,可笑极了。」 荻野正树没有因为他的话而感到恼怒,他只是静静地望着强尼,目光幽深,「你的逻辑很溷乱,我难以理解你愤慨的心情,但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我不曾怨恨过我的父母亲,也许我是真的怨过太宰治的,但不代表我是真的恨他。」 他顿了顿,又道,「我的母亲生下我、抚养我、教育我、爱护我,即使她怀有目的又如何?我是她的儿子,我应得的一切从没少过,她经常说自己不是一个好母亲,可在我眼中她永远会是最好的妈妈,你倒是说说,我要拿什麽理由去恨她?」 「确实,她是个自私自利的母亲,为了救赎太宰治而生下了我,可她却曾经跟我说过,我才是她真正的救赎,她从我身上得到了她从小不曾拥有过的亲情,这也是为何我深爱她、心疼她的原因。」 他的语气温煦,不带任何一丝恨意,这令相当期待看到他黑暗面的强尼心裡非常失落。 他忍不住心想,这个实验真是无趣透顶,他养父的死亡对这些人而言就像是死了一隻蝼蚁似的毫无价值,尤其最让他失望的是太宰治叛逃黑手党的选择,这个男人究竟凭什麽摆脱黑暗去追寻光明?又凭什麽只有他自己活在这该死的过去走不出来? 每日每夜父亲惨死的那一幕在他眼前不断地回放着,他一次次痛苦地见证了自己的无能,精神也邻近崩溃边缘,原本他以为只要能让这孩子也跟着堕入黑暗就能成功復仇,可他的想像过于美好,打从一开始荻野真与太宰治就不曾给过他任何一丝趁虚而入的机会。 强尼抬起手狠狠揪紧自己的头髮,嘴裡不断发出“呜啊啊”的恐怖□□,他双眼瞪得极大,先前温文儒雅的一面完全不復存在,他一会儿愤怒,一会儿红着眼眶不甘心地嘶吼,彷彿失去了理智,沉浸于自己的黑暗世界无法自拔。 黑髮青年神情恹懒地拎起一颗白骑士在手裡把玩着,对强尼的怪异行为完全漠不关心,甚至可说是近乎冷漠地旁观着眼前的残疾男人陷入深渊的悲惨模样。 待强尼回过神来后,他用力握住手边其中一个遥控器,神经质的笑着道,「荻野正树,你终究拯救不了所有人,那些无辜的人会因为你的失误而死,你将成为一个千夫所指的罪人,一辈子活在对自己的悔恨与自责当中——」 他狠狠按下遥控器按钮,满怀期待地看向电视上各个监控的画面,然而却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他不敢置信,发了疯似地又摁下另一个遥控器的按钮,但依旧什麽也没有发生。 棋盘上原本黑白两方势均力敌的景象一点一滴地消融不见,显露出整个棋盘真正的模样,黑棋已被白方吃得只剩下五颗棋子了,损失惨重。 从头到尾站在正树身后的谷崎润一郎也终于现出身形,手裡握着正与三方组织连线中的通讯器,目光沉沉。 荻野正树将手裡的白骑士轻轻放上棋盘,拿下了敌人的黑国王,声音清冽地说,「将军。」 第22章 chapter22、天赋异禀 数日前,太宰治连着几天带正树去侦探社上班,閒暇之馀老喜欢趁国木田独步不在时拉着正树玩棋盘类的游戏,儘管嘴上经常嫌弃棋盘游戏真的很无聊,但仍强迫正树一定要陪他玩上几局。 正树绷着一张小脸陪他下了几盘棋,无论是围棋、西洋棋、跳棋等等都玩了好几遍,但太宰治实在是一个极其难缠的对手,每一次都很快地便将正树打得溃不成军。 这倒是让正树的态度逐渐转变,开始认真鑽研更多的行进路线与发掘另一种思路,原本坐在一边吃零食旁观的江户川乱步也忍不住兴致盎然地陪着正树玩了几盘西洋棋,以完全不同于太宰治的进攻方式再度把正树打得落花流水。 「哎呀,虽然你下棋的思路挺清晰,但跟我比起来差得远啦。」江户川乱步嘴裡叼着棒棒糖,心情愉悦地对正树道,「不过你进步得很快呢,不错不错!」 「乱步先生过奖了,正树还有很多需要加强的地方。」太宰治笑了笑,又招手让泉镜花跟谷崎润一郎接着陪正树下棋,这让正树心裡很是困惑,但还是顺从地跟不同的人下了几盘。 直到侦探社下班时间到了,太宰治牵着正树打算回家时,正树仰起头望着太宰治,开口问道,「我想知道为什麽这几天你一直让我下棋?」 太宰治若有所思地低头看他,眼神微闪,一时没有回答。 半晌,太宰治才轻声说道,「我现在教你这些棋局厮杀的技巧可能未必派得上用场,但我想告诉你,如果这是你活命或是足以拯救他人性命的机会,你必须用力抓住,儘管你现在还有太多不足,但我只能尽可能降低你失误的机率。」 闻言,正树皱了皱眉头,虽然没有真的听懂太宰治到底在说什麽,但他仍然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太宰治缓缓地在他面前蹲下身,从驼色风衣的口袋裡拿出一条小熊项鍊,并且动作轻柔的将项鍊戴在正树的颈间,他神情温和地说,「正树,你是个天赋异禀的孩子,很快的你就会知道我到底想告诉你什麽。」 语毕,他轻捏正树软嫩的脸颊,笑着说,「走吧,荻野一定提早在家里做好了晚饭,正等着咱们俩回家呢。」 *** 泉镜花单独一人对抗着见习骑士的菁英部队,一方面要让白雪夜叉护着仍陷于阿蕊登精神异能的中岛敦,一方面又得放倒数十个受过专业训练的敌人,腹背受敌,自然相当吃力。 当中岛敦终于从精神异能裡成功拉回意识时,他冷汗涔涔地差点儿跪倒在地,喘息数秒之后,神色随即变得煞气腾腾,怒视着不远处的阿蕊登.奥莉薇,双手双腿迅速虎化,一个使劲挣脱白雪夜叉的怀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往前窜去,一拳狠狠挥向毫无防备的阿蕊登—— 阿蕊登连忙抬臂防守中岛敦的攻击,没想到这犹如螳臂挡车,右手的手臂骨头竟被当场击断,甚至连五脏六腑都差点被这一拳狠狠震碎,她痛苦地吐出一大口鲜血,倒退数步才硬生生扛住了这一拳攻击。 「妳给我製造的幻觉太残忍了。」中岛敦缓缓开口,眼裡的怒气彷彿能化为实质的利刃,眼刀一下下狠狠地刨在阿蕊登身上,「镜花被砍断四肢作为示威的手段、正树被你们杀害弃尸、侦探社因为横滨爆炸事件而被政府拿来当作挡箭牌被迫关闭等等,恰巧是这些幻觉让我相当难受才会突然醒悟过来,因为有社长、乱步先生、国木田先生还有太宰先生,我认为他们不可能会让这些事情发生。」 「确实很残忍,可是如果不这麽做,我怎麽为首领拖延时间?」阿蕊登声音沙哑地说着,带血的唇角微微上扬,「中岛敦与泉镜花,你们两人是侦探社裡战斗力高强的组合,只有我能有办法利用异能以最快速度使你们失去战斗能力,即使你们现在都挣脱了我的异能幻境,我也不会让你们过去。」 「这麽做是没有用的。」中岛敦一字一句地说,「这艘船上的兵力有限,假如我和镜花此次行动失败了,异能特务科便会以最快速度让直升机赶到这儿强行以武力制服你们,因为你们不仅仅是惹上了侦探社,还惹上了政府与港口黑手党,打从一开始你们根本就没有胜算。」 阿蕊登伸手摁着骨折的手臂,毫不畏惧地说,「那又如何?我只听从首领的命令,况且种田春子还在我方的手上,你们并不占优势。」 中岛敦咬了咬牙,还想开口说些什麽,不远处一间舱房的大门忽然打开了,率先出现在门口的是一名看起来年龄大约二十岁上下的黑髮青年,正是荻野正树。 他不急不徐地迈开长腿走了出来,而谷崎润一郎也跟在后面,面色严肃地对着他们比了一个手势。 全都结束了。 中岛敦慢慢吐出一口气来,看见谷崎润一郎确实按照太宰治的计画成功潜入船裡并保证了正树的安全后,终于彻底放下心。 阿蕊登.奥莉薇听到舱门打开的声音,惊慌失措地回过头,但并没有冲进舱房查看情况,而是以左手举起手裡的枪,颤颤巍巍地指向荻野正树的脑袋,欲要扣下扳机。 在那当下,谷崎润一郎反应极快地举起枪打算射击她的左手,中岛敦也反应迅速地想冲上前挡在阿蕊登面前,然而从头到尾一直相当安静的荻野正树却弯起眉眼,仰起头来,戏谑恣意地冲着阿蕊登笑了。 「如果妳能承担开枪的后果,儘管试试。」黑髮青年笑道,「我听说港口黑手党的黑蜥蜴已经救回了种田春子,你们若是还有什麽筹码就尽快拿出来吧。」 港口黑手党底下的黑蜥蜴部队自然不是吃素的,能够在短时间内救回种田春子足以证明他们的实力惊人,见习骑士完全处于被三大异能组织实力碾压的状态,寸步难行。 荻野正树的一言一行让阿蕊登.奥莉薇浑身不住地颤慄,她想起当年就是荻野正树的父亲面上挂着这张笑脸,在谈笑间把他们的所有针对港口黑手党的伏击计画全都抖了出来,明明手无寸铁,却拥有那样的胆量在敌营裡孤身面对在场的见习骑士们,可在没多久之后,他们终于知道为何太宰治拥有那般的自信与胆子了。 港口黑手党的重力操使中原中也就是他们最强大、足以摧毁一个组织的战力,在一夕之间毁灭了他们整个见习骑士的据点,不费吹灰之力杀害了前代首领,也害得强尼.雷斯双腿瘫痪,这些年裡精神逐渐衰弱失常。 想到首领,阿蕊登.奥莉薇在恍惚中醒过神来,手裡的枪在不知不觉中放下了。 她咬住下唇,拖着疲惫沉重的脚步越过侦探社等人,迳自走进舱房,而剩馀的见习骑士们相当默契地挡在舱门前不让侦探社等人靠近,但也没有再主动攻击他们。 阿蕊登走进房间时,看见裡头坐在轮椅上的残疾男人双手正捂住脸,双肩不停颤动着,她忍不住眼眶一红,跪倒在男人膝前,哑声轻唤,「哥哥……」 双腿残疾的男人闻声停止了动作,慢慢放下手来,双眼定定地看着她,逐渐从失控的情绪中拉回神智。 半晌,他开口道,「阿蕊登,接下来我用不着妳了,妳若是向异能特务科投降并配合一切调查的话,肯定还有机会活下去,只是会过得稍微苦一点,不过我为妳留了一笔财产,未来妳出狱之后便能得到那笔钱,足以让妳安稳度日。」 「那麽你呢?」阿蕊登低声问道,「你明知道这次行动的成功率不高,还为了我筹谋之后的退路,可你没想过自己的后路吗?」 「阿蕊登,这几个月来我不受控制的频率越来越高了。」强尼.雷斯说,「例如刚刚与那孩子下棋的过程,我的情绪与反应皆是被他稳稳地操控在手裡,等到我突然清醒过来时,我发现这盘“棋局”已经无法翻盘了。」 语毕,他又对着阿蕊登笑笑,「我其实早已预见过自己的死亡,是饮弹自杀,我认为这个死法挺好的,比父亲那屈辱的死法好上太多了。」 阿蕊登怔怔地仰望着他许久,才低下头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她把手中的枪放在他膝上,随后踉踉跄跄地站起身来,挺直了腰杆,一步步走了出去,并为裡头的男人关上舱门。 她转过身,毫不犹豫地对着侦探社等人说道,「是我们输了,我愿意跟你们走。」 见习骑士愿意投降,这让侦探社等人鬆了一口气,而倚在船沿边上的荻野正树也闭上了眼睛,神情相当疲倦。 此时船身忽地随着海浪的波动一阵剧烈摇晃,所有人连忙抓住身边的东西保持平衡,没想到荻野正树一个不留神居然没站稳,直接从船沿往后仰倒坠落—— 「正树!!」中岛敦一直关注着荻野正树的情况,自然第一时间冲上去想救人,结果他跑到船沿边上时,发现船边正停靠着一艘白色快艇,而太宰治就刚好站在快艇上,精确地敞开双臂接住了从船上坠落下来的小男孩。 现在正树已经恢復了正常孩子的模样,不过由于亚瑟的异能力被太宰治解除了,所以等同先前癒合的伤处又回到骨折重伤状态,他小小的身子蜷缩在黑髮男人怀裡昏睡着,眉头紧蹙,额间佈满细汗,即使陷入熟睡仍能感觉到前臂骨折的剧痛,着实让人心疼得紧,而太宰治也垂眸注视着怀裡的孩子,抿唇不语。 「待会我会马上为他治疗。」与谢野晶子从快艇的驾驶座起身,代替太宰治对着中岛敦道,「不用太担心,你们赶紧把大船驶回码头吧,码头的炸弹已经被军警拆除了。」 中岛敦用力点点头,赶紧扭头张罗去了。 在大船驶回码头后,异能特务科的坂口安吾当场逮捕了阿蕊登.奥莉薇与其他倖存的见习骑士成员,也包括自愿与异能特务科合作的赫丘里.白罗,而见习骑士的首领强尼.雷斯则早在几分钟前利用装上□□的□□饮弹自杀了,脸上挂着一抹解脱的轻鬆笑容,法医检查尸身时,发现男人的尸体上竟有着无数自残过的狰狞疤痕。 至于港口黑手党的黑蜥蜴部队能够成功从其他见习骑士成员手下救回了种田春子的主因,也是透过白罗.赫丘里提供的线索才能以惊人的速度找到对方可能躲藏的地点,教人相当意外的是,黑蜥蜴部队在救回种田春子的当下,那几位见习骑士居然很乾脆的举起双手投降了,说是首领让他们在被抓到后直接投降,为自己留一条后路,种田春子则因为反抗而受了点轻伤,但幸好没有大碍。 彷佛从头到尾就是一场闹剧,见习骑士的首领明知道这场棋局的胜算不大,却执着地非要对荻野正树出手不可,只不过横滨地区仍因这次事件受到影响,为了避免出现伤亡,军警在可能埋藏炸弹的几处地点疏散民众避难,期间爆发了一些推挤冲突,幸好只有十几名民众受了轻伤,各大新闻台则把见习骑士描述成一个训练有素的恐怖分子组织,而武装侦探社与政府就是以最快速度制住恐怖分子的最大功臣。 当天晚上,太宰治与荻野真牵着被与谢野晶子治好伤势的正树回到了员工宿舍,只不过正树在见到荻野真的当下,忍不住放声大哭了起来,一直紧紧抱住她不放,就连到了上床睡觉的时间,正树也都紧攥着母亲的手指不敢鬆开,毫无安全感。 荻野真亲自抱起儿子走进房间裡,将正树抱到床上并替他盖好被子,温声哄着他赶紧睡,可正树只是固执地睁着眼看她,不肯闭上眼。 「我只要一闭眼,妈妈又要不见了。」正树小声地说道,红着眼眶无助地握紧荻野真的手,「对不起……我真的不想睡,我的情绪好像变得不受控制——」 正树一直想不明白,为何变成十八岁左右的自己心裡满是可怖的报復心与张狂的胆量,以至于他可以在敌人面前谈笑风生,为了煽动敌方的情绪而模彷当年港口黑手党时期太宰治的一颦一笑,行事方面也变得极其极端,让谷崎润一郎配合着他将棋盘的战况造假,在最后一刻狠狠粉碎强尼.雷斯的所有希望,彻底崩溃。 「不要想那麽多,你还会长大,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改变你未来的模样。」荻野真揉了揉他的脸颊,安慰道,「我保证之后你不必再担心受怕,这次你做得很好,谢谢你。」 正树吸了吸鼻子,声音微弱,「妈妈,妳不用跟我说谢谢,是我自愿陪妳一起走过这些年的。」 太宰治走到房裡时,看见荻野真低头亲吻正树的额头,眉眼温顺,她开始轻声哼起旋律宁和的童谣,手掌一下下轻拍着正树的胸口,终于让孩子安心下来,渐渐阖上双眼沉沉睡去。 太宰治神色微怔地看着这副温馨的母子相处画面,而在荻野真哼唱起童谣时,她柔软和煦的嗓音居然不知不觉地感染了他的情绪,眼角多了点异样的温度,眼眶一片酸涩。 他试探性地伸手摸了摸,然后定睛一瞧,发现指尖上沾染着些许湿热液体,沿着手指从指缝间滑落而下。 ——哦,简直是疯了。 太宰治抿起唇,无声无息地站在那儿看着荻野真哄睡正树的过程,等到荻野真从床沿站起身后,他才主动向她摊开手掌,拉着她走到客厅的沙发那儿坐下。 「这次真的要好好感谢你了,太宰。」荻野真有些睏倦地躺倒在沙发上,有气无力地道,「森先生那裡你的一通电话救了我一命、芥川的帮忙让我的计划事半功倍、在正树被绑架前一直训练他如何下棋,以及最后你亲自去接正树回来这几点,很值得嘉奖。」 「我能得到什麽特别的嘉奖吗?」太宰治笑眯眯地将脸凑了过去,嬉皮笑脸道,「比如说可以得到一个热吻之类的?」 荻野真慢慢侧过身来,仔细地打量他几眼后,伸手轻蹭他的眼尾,「哭过了?」 太宰治噘起嘴,很是委屈,「胡说些什麽,我才没有哭呢。」 荻野真却挑了挑眉,朝他伸出手臂,硬是将太宰治拥入怀中,手掌轻抚男人柔软蓬鬆的黑髮,下颔抵着他的头顶,无声的给予安抚。 男人身子僵了一下,好一会儿才放鬆下来接受她的怀抱,他搂住女人的细腰,低低叹了一口气,「荻野,妳明明知道对我这麽好并不值得的,难道妳认为自己肯定能让我爱上妳吗?」 「想多了,我又没让你爱上我。」荻野真懒洋洋地笑出声来,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缠绕着他的髮丝,「现在的我们不需要相爱,毕竟你爱不爱我其实在我眼裡并不重要,但是我希望你学会去爱你的孩子,因为孩子会随着时日与你共同成长,正树很需要一个真正的父亲,你需要能够宠你、放纵你的家人,而我则是需要能够一起安稳度日的聪明男人,这些年我考虑了挺久,我认为自己应该可以胜任这个家人的职位,即使能够填补你心中孤独的东西可能不存在于这世上,但是值得一试。」 太宰治的眼睫几不可见地一颤,他抬头看向荻野真,那双漂亮的鸢褐瞳孔逐渐浮上一层薄薄的氤氲雾气,眸光湛亮柔和。 「妳啊……」他扯唇笑了笑,状似无奈,以喑哑低磁的嗓音说道,「实在太过分啦,老是抢走我身为未来丈夫该说的话不太妥当吧?我强烈要求重来一遍。」 荻野真哪愿意理他,只是逗弄意味十足的捏了捏他的脸颊,「别傻了,我愿意搭理你这个穷小子是你的福气,求婚这种事情还需要分男女?」 太宰治可不服了,反手就把荻野真扳倒在沙发上,双手按住她的肩头,很是神气的说,「穷小子有的是无尽的魅力与青春的□□,可是妳呢?妳还大我三岁!」 「青春的□□?大你三岁?」荻野真重複他的话,用力踢了他一脚,「亏你有这个自觉,但总有一天你也会变老,你最好不要死得比我还晚,免得我死了之后,你又是孤单一个人了。」 听到这儿,太宰治终究是憋不住了,双肩抖动起来,不由得低笑出声,他心想着,这可不行哪,必须说点什麽才能从这女人手裡拿回主导权呀。 太宰治宽大的手掌扣住她纤白的腿弯,将她直接拉近自己,俊雅眉梢微微上扬,一双狭长漂亮的桃花眼弯成柔美的月牙形,他的眼底彷彿含着一水潋滟,浅色薄唇轻启翕动,「说句实话吧,我很高兴遇见妳,荻野真,妳利用自身城府为我谋划了长达四年的佈局,那些夸赞妳聪慧过人美得过火的词彙全是浅薄粗俗的形容,许多事难以用简单的字句叙述表白,可我就想说一句我挺喜欢妳,甚至无药可救就此为妳画地为牢。」 荻野真以手指细细摩挲着男人线条性感的下颌,笑着道,「你的表白听起来很像样,不过这还真是我目前为止听过最动人的情话啊,太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