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大宋天师》 第1章 第一章 胡六福是个职业水平只有半吊子的小道士。 尽管把他养大的师父一直说他天赋其实不错,又天生的比别人多了一对阴阳眼,能看得见一些普通人看不到的东西,将来还是能做一番事业的,但他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实际上总是念不好那些并不算很难的口诀,出任务的时候也常常会给道观拖后腿,耽误他师父在外头积累起来的好名声。 他为此常心有愧疚,但他师父却从不生气,总是慈祥的笑着,然后伸出一只枯瘦干瘪的手笑摸六福的狗头,面上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看他的眼神就宛若看着未来闪耀的明日之星。 胡六福就在他师父的这种蜜汁自信中长大,渐渐的也竟然就长成了一个具有乐观主义精神的正常人,在他那里,仿佛这世上就没有过不去的事,什么都能看得开。 后来他刚成年不久,师父就突然死了。没了生活来源的胡六福只好一个人守着一个破落的道观独自生活,这些年道士的日子越来越不好混。先不说外来的那些洋教堂分去多少人,就是隔壁寺庙里的大和尚们也抢走了许多香客,本来就只是个小道观的雅清观日子更难过,他的很多同门师兄弟生活困窘得不得不离开这里出去谋生。 只有胡六福固执的留了下来,他反正从小也是个孤儿,跟着师父住在道观里十九年了,这里早就是他的家一样,再也没什么别的地方可去,于是他就顺利的继承了道观,成为第一百三十八代雅清观观主。 好在他的职业本领虽只是个半吊子水平,但也还是有那么半吊子的,偶尔遇上几个想不开的香客跑来他这里求签,他随手给人画画符算算命,也能骗些吃饭的钱,有时候再富裕些还能喝点小酒,来两碟花生米,小日子过得还不错。 如果那天,他没有一个手贱不小心打碎了道观里的凌虚镜的话,这种悠然自得的日子还是可以继续过下去的。 凌虚镜是雅清观的镇观之宝,它的外表看起来就是一个有些年头且很古旧的铜镜而已,看不出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只有他师父和他两个人知道,这镜子本身是个法器,里头封印了不少历年来被观主们收押的妖魔鬼怪,数量多到可能两只手都数不过来。只是后来随着科技发展,许多妖魔建国后不准成精了,渐渐的这镜子也就失去了原来的用途,逐渐被束之高阁,成为道观里一个不怎么好看的摆件。 本来胡六福也不是那种不谨慎的人,平时这镜子一直都是他跟他师父保管,每隔一段时间会把它从台上拿下来擦拭一遍再放回去,从来没有出过什么差错。只是他那天因为高兴就喝多了小酒,一个手滑把本来擦拭完后准备放回去的铜镜摔倒了地上。 然后,那古旧的铜镜竟然轻而易举的就裂开了几道缝,许多被关了千八百年的妖怪趁着这个时候冲了出去,观中一片乌烟瘴气,胡六福当时就被吓得一身冷汗,拼着性命拿起桃木剑就去追,有一些法力不强的小妖的确被他轻易的就收押回来,但其中有一个大妖却很棘手。 那大妖原型是个狐狸,名叫罗伽,据说在镜子里被关了快一千年。以胡六福的水平当然不能打得过人家,斗着法的时候那狐狸就要跑,胡六福不顾自身安危死死的抓住那狐狸的尾巴,无意间却被这个狐妖一同带着拖进了一个黑色的漩涡中。 等他再睁开眼的时候,他正身处在一个陌生的丛林里。 回忆到这里,胡六福再次深深的叹气,他觉得自己这次是死一百次都难辞其咎了,将来下地府也没脸见自己的师父以及列祖列宗,他们可能会把自己打得生活不能自理。 胡六福抹把脸平静一下自己的心情,又从怀里掏出罗盘仔细辨认方向,试图找出那狐妖的下落,结果却发现罗盘这时候罢工了,任他怎么催动都毫无反应。 “早跟师父说过不要在某宝上买这些三无产品……”胡六福绝望的这么想着,谁让道观里太穷了,之前的那个罗盘缝缝补补过了很多年,新换的这个更不靠谱。 他放弃了没反应的罗盘,又从背包里掏出那个铜镜想再看看,他实在是有些想不明白,好好的一个铜镜怎么突然就碎了呢?就算是过了很多年,那也是铜做的,怎么会这么容易就碎。 当他查看那凌虚镜的时候却震惊的发现,原本经历过千年岁月腐蚀而生锈暗沉的铜镜竟然重新变得光亮如新,连一丝划痕都看不出来,甚至那镜面上还能清晰的照出他那张圆润润的脸,就跟新买来的一样,完全看不出以前的破败模样。 见鬼了? 胡六福茫然的翻来覆去查看好一阵子,十分确定这就是自己道观中的那个凌虚镜,可它身上产生的变化却始终没有查明原因。 他独自一人坐在地上难过了很久,一时间也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他手中的罗盘仿佛抽风了一样疯狂乱转,胡六福盯着罗盘看了很久,同时还感知到周围有一股强大而又熟悉的妖气在快速移动,他意识到这股气息应该就是那个狐妖。 来不及多想别的,胡六福立刻从地上爬起来,背好自己的背包后捡起地上的桃木剑追了过去。丛林中迷雾重重,他只能跟着不怎么灵验的罗盘走,凭借着感知到的那一缕妖气追踪,心里期盼着最好马上把罗伽逮住,好摆脱这里的困境。他虽然不懂自己为什么一睁眼就在陌生的森林里,想来也是罗伽搞的鬼。 不知过了多久,胡六福竟然慢慢的走出了那片胀气弥漫的丛林,眼前也逐渐开阔起来,只是他一心只顾着追寻那一丝妖气低头疾步快走而没发现周遭环境的变化。 走到了一个角落之时,罗盘显示那狐妖就在附近,胡六福心中大喜,忙握紧手里的桃木剑,又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用朱砂写满了符咒的符纸以备不时之需,同时提高警惕注意着周边的各个角落。 一抹红色的身影在他面前一闪而过,胡六福认出那就是自己要找的狐妖,忙大喊道:“罗伽!你给我站住!” 那红影听到他的喊声后回头见了他,似乎是嘲讽的嗤笑一声,继而连个眼神都不给就跑没了影。胡六福着急的抬脚追了上去,为了更快一些,他还给自己念了一个加速咒,跑起来的时候人就像一阵风一样看不清影子。 一番追逐战后,胡六福又失去了罗伽的踪影。他到底是凡人,不可能有狐妖那样上天入地的本事。一个人往前又找了一会儿,突然眼尖得看到前方又出现了那抹熟悉的红色身影。因为自己的速度太快,胡六福根本没办法仔细辨认对方的面容,只凭着感觉扔出几张定身符过去,一边怒吼道:“臭狐狸,看你往哪里跑!” 此时,展昭正带着几个衙役搜罗几个被通缉的逃犯,他一回身忽然迎面就飞来几张符纸,出于武人的直觉,他拔剑一下劈开那些符纸,手中巨阙剑在日光下反射着太阳光隐隐生辉,眼看着那几张符纸被他劈碎后软绵绵的掉落在地上,展昭抬头目光凌厉的看着很快就窜到自己面前的一团看不清的影子,警戒的准备迎战。 “终于逮到你了!”胡六福定下自己的脚,怒气冲冲的用桃木剑指着面前的人骂道:“你这个臭狐狸!” 展昭:“……” 普天之下,怕是从没有人用这样的话骂过展护卫。 胡六福抬起头来这才看清眼前人的相貌。都说狐妖一族出美人看来果然是真的,眼前这个男人长得就很帅,剑眉星目五官俊朗,比电视里的那些明星还要好看,就是眉宇间多了一股凌然正气,反而少了狐妖的那种魅态。 狐妖……也有这么正派的分支吗? 展昭这时也打量清楚了眼前这个少年模样的人,见他穿着一身从没见过的古怪服饰,头发也很短,还拿着一个木剑指着自己,也并非是自己正追踪的那个犯人,心知对方可能误会了什么,思索一番后收剑回鞘作揖,平和的说:“这位小公子,你大概是认错了人,在下展昭。” 胡六福一脸懵逼还没反应过来,“展昭?哪个展昭?” 这时他也发现,眼前人身上没有一丝妖气,虽然同样是一身红衣,但对方却是个活生生的人。胡六福马上就意识到自己可能认错了人,忙也收回自己的桃木剑,边不住的道歉说:“对不起啊,那个……我认错了人。” “你穿着这身汉服在这出现,我还以为是那只狐狸。”胡六福心虚的收好自己的桃木剑,他瞥了一眼眼前人的那张帅脸,暗骂自己不谨慎,差点伤到无辜路人。 展昭自然不懂他口中的“汉服”是什么,不过他也不是那种好奇心重的人,眼下他还有要务在身,既然误会说开了彼此也都算客气,于是他开口道:“既然小公子认错了人,那展某也就告辞了。” 说完,他握着自己的剑转身一跃而起用轻功翻过枝桠,很快就消失在胡六福的视线中。 胡六福目瞪口呆的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忽然反应了过来。 那帅哥刚才自称啥??? 展什么昭?什么展什么昭? 卧|槽??? 第2章 第二章 这世上恐怕没有几个人在面对穿越时空这件事能淡定自若,就算是天生乐观的胡六福也不能例外。 自从他那天在林子里出来后又过了几天,而他也终于迟钝的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真的被那个臭狐狸带到了古代,而且还是那个很有名的北宋时期。 怪不得那天那男的自称展昭呢!胡六福忍不住悲戚,也不知他现在穿的到底是历史上的宋朝,还是七侠五义,历史上听说是应该没有展昭这个人的,那也就是说他穿的可能是文学架空历史? 想到这里,胡六福难过得又想哭上几天,非常想把罗伽拖出来鞭打一百次。 他在河边抹了把脸算洗漱,给自己调整了下心态后转身又进了城,反正现在暂时也回不去,他就算哭倒了城墙也没什么卵用,还是想办法先生存下来再说。 胡六福现在还穿着自己穿来得时候的那身衣服,长袖衫牛仔裤大背包,因为他没有古代的通用货币,所以他没钱吃饭没钱找地方睡觉,每天都只能露宿城外勉强睡一觉,天亮了再进城来想办法赚钱。 他本来就是道士出身,除了跟师父学得那身本事之外什么也不会,胡六福曾经深沉的思考了一下自己的生活问题,又一次叹息后悔自己为啥没有考个好大学,学点有用的专业知识。别家主角穿越都随随便便就能造个玻璃弄个肥皂,稍微牛逼一点的飞机大炮也不是不能搞出来,实在不行发挥种田技术垄断纺织业,或者经商成为商业一霸,人人都能过得风生水起。 胡六福想来想去只能重操旧业,在桥下支了个破烂摊子准备给人算命,穷得连个招牌都没有。路过的来往行人偶尔对他投来疑惑的目光,大概是没见过头发这么短但又不是和尚的少年在这算命,穿得还奇奇怪怪,就算长得挺可爱也不能掩饰他古里古怪不伦不类的。 一连三天都没有生意上门,胡六福盘算着自己大约今晚可能要吃土,身上背包里最后一袋小饼干昨晚就吃完了,他此刻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看对面来来往往的行人都觉着自己看得是一只只的烤鸭。 大概是天可怜见,还真有人上门来了。 胡六福立刻正襟危坐,摆出一个专业迎客的笑容来,八颗小白牙露得整整齐齐:“大爷,您是想算一卦吗?” 来人是个有些年纪的老头,他之前已经围着胡六福的摊位转了一圈又一圈,犹豫了许久才坐了下来,听见胡六福的问话后便回道:“你真会算命?” “我可会了!”胡六福笑眯眯的保证,“在别处,他们都管我叫‘胡铁嘴’呢!” 其实这分明就是吹大牛,胡六福那半吊子算卦水平被同行吐槽了很久,但他眼下要吃饭,只能这么干了。 老头想了想,又问道:“那你算命,是个什么价钱呀?” 胡六福想起昨晚收摊时路过的那个馄饨摊,立刻就甜甜的说:“大爷,我初来乍到的也不懂事,您是第一个上门来的客人,这样吧,我给您个友情价打八折——六文钱!” “六文……”老头有些犹豫,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口袋似乎是在考虑什么。 胡六福看他犹豫,暗道自己难道要价高了?忙开口又说:“要是您实在困难,那就、那就给您再实惠一些——五文!您看成吗?” “成。”老头高高兴兴的掏出五个铜板放到桌上,“小伙子也是个爽快人!” 胡六福一见到圆滚滚的几个铜板在桌上,顿时喜笑颜开:“大爷您想算什么?儿孙前程?还是您自己的福寿?” 老头呵呵一笑,摆手说:“都不是,你给我算算……我几时能娶上媳妇?” 胡六福:“……” 他悄咪咪的打量着眼前这老头,怎么看也都快六十了,就算是现代社会这么大年纪的单身汉也很难娶到老婆,更别提这个古代了。 “那您把手给我看看吧。”胡六福哪敢把自己心里话说出来,装模作样的让老头把手伸出来给他看。 他低头看着老头干瘪枯瘦的手,本来就是想随便说两句模棱两可的话对付过去,可当他看到老头手心纹路的时候却暗自心惊了一会儿。 这老头的纹路看不出什么特殊的,就是个一辈子孤苦无依的鳏夫命,无儿无女无牵无挂,是个孤独的命数,听着有些惨,但这样命数的人并不是少数,其实没有什么值得他注意的。 他惊得是,这老头的命格带煞,似乎身上背着很重的血债,掌中心的血气差点冲瞎他的眼睛。 看来……这老头要么是前世做过什么杀人放火的事,要么就是早年干过非法勾当,不是个善类。 “怎样?”那老头略有些期待,“我几时能娶上媳妇?” 按理说不该骗人,但胡六福眼看着那老头殷切的看着自己,仿佛这一生就指望他的这句话过活,踌躇了一会儿后回道:“大爷,您这手相挺好的,能活到七十多呢。” 因果报应这种事不是他这种小道士能管的,他只能挑拣着能说的说。 “是嘛!”老头有些高兴,还不忘追着问他:“那我媳妇儿呢?” “呃……”胡六福有些为难,“您娶妻这一事还要讲究缘分,缘分没到,您别着急。” 老头听了一会儿有些失望:“是说,我娶不到老婆的意思?” “也不一定呢。”胡六福摆手,他没忘记从手相上看来的那些煞气,尽量温和的说:“看手相算命这种事也不事就说死了的,因为世上很多机缘巧合都是变数,没准大爷您走过这座桥的下一个路口就会有奇迹,一时的运势说明不了什么问题。” 老头听了这话以后非常高兴,他看过那么多算命先生,人人都说他是孤寡一生的命运,唯独这个小先生说他姻缘待定未必就不能变,他心里有些安慰,尽管可能眼前这个算命先生根本就是个骗子,但是人都喜欢听好听话,哪怕是假的。 于是,胡六福顺利的得到了五文钱的报酬。 第一次见到古钱的胡六福眼睛都直了,他开业三天才只得了这么一份报酬,可他却高兴的恨不得跳起来欢呼几声,有了钱他就有饭吃了! 街头的小馄饨! 胡六福兴高采烈的把铜钱塞到口袋里,然后向着昨晚就惦记上的馄饨摊上走过去,他走得太着急就没怎么留意看路,一个小孩不小心撞到了他,那小孩脸色煞白的给他不停道歉,胡六福本来也不是那种爱计较的人,挥挥手就算过去了,继续高兴的去吃饭。 这会儿马上就是晌午了,馄饨摊前有不少人,胡六福走进去后直接跟小二哥要了一大碗馄饨,他独自坐在角落里的一张小桌上耐心的等着自己的馄饨,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摊位上其他桌的人聊天。 “听说包大人前阵子把王员外的儿子给铡了,那血都是黑色的。” “谁让那王公子素来喜欢欺男霸女?有包大人在,他还敢这么干,以为自己有个在宫里当差的干爹就没人敢动他了!” “可不是吗?咱们包大人虽然才上任一年,那也是实打实的好官,谁不知道他铁面无私的名头?” 胡六福的馄饨终于端上来了,他低头看着海碗里一个个白胖胖肉嘟嘟的小馄饨,迫不及待的塞了一个到嘴里,就算是被烫得嘴里掉皮也还是努力往下咽,谁让他饿得狠了。 邻桌的几个人还在为包大人铡了王员外的儿子而畅快不已,胡六福却有些好奇起来。不管正史野史,有关于这位包大人的各种传说简直家喻户晓,最出名的还是那个狸猫换太子,以及铡美案。小时候胡六福也跟着师父一起看过几集,当时还留了不少阴影,如果现在有机会亲眼见一下这个名垂青史的包公,他也想在离开前去瞧瞧,毕竟不是谁都有这个机会的。 一大碗馄饨就在他胡思乱想中见了底,胡六福恋恋不舍的把一碗的汤水都给喝干净,这才觉得自己身上舒服了许多。 “小二,结账!”胡六福学着电视里的那些人说话,一边伸手去掏口袋里的钱。 小二哥笑眯眯的站在一边等他付钱,结果半晌也不见客人掏出一个铜板来,他还很客气的说:“客观不要着急,慢慢找。” 胡六福满头都是汗,他记得自己的那五个铜板明明就是放在左边的裤兜里,怎么这会儿找不到了呢?他有些着急的把自己所有的口袋都翻了一遍后,突然想起刚才路上撞到自己的那个小孩。 该不会电视里演得那些个小偷都是真的吧? 胡六福戚戚然抬头哂笑着说:“那个小二哥,你看我能不能……给你洗碗打工?” 小二哥脸上和蔼可亲的笑僵硬了。 接着下一刻,店里冲出来五六个彪形大汉,个个手里还拿着菜刀杵臼,为首的大胡子凶神恶煞的吼道:“哪个不长眼的狗东西敢吃洒家的霸王餐!?” 胡六福看着他露出来的那身可怕肌肉,艰难的咽了口口水。 街头有人斗殴,很快就引了一大波人围观,不一会儿官府的人就到了。 展昭带着衙役从看热闹的人群中走出来,严肃的看着那一群人说道:“都住手,官差在此。” 彼时,被壮汉拎在手中仿若一只可怜巴巴的小鸡崽的胡六福抬起了头,刚好跟展昭对上了视线。 展昭有些意外。 第3章 第三章 “展大人,都是这个小子吃饭不给钱,我们才动手的。”店小二试图解释,“我们也没怎么他。” 展昭面色沉静的听他说话,一边把目光转移到低着头有些羞窘的胡六福身上,他记得前几天在林子里遇到这少年的时候,他还是一副神气活现的模样,怎么看也不像是那种会吃霸王餐的人。 “我、我的钱被人偷了。”胡六福开口想要辩解几句,“我没有故意吃白食,真的是被人偷走了。” 展昭听完他们两人的陈词后也没有偏倚任何一方,平静的说:“不管起因如何,依照包大人定下的律例,在闹市一律不得打架生事,你们几位还是随我走一趟吧。” 于是,连带着指使打人的店小二还有几个打手以及胡六福,大家一起被关进了衙门大牢里,据说他们可能要被关三天。 万万没想到,来到古代还不到一个星期,胡六福竟然就吃了牢饭。他坐在狭小的牢房里不住的叹气,自己动手开始掐算是不是最近流年不利,这几天的遭遇比他前十几年的都还要倒霉。 因为他们犯的事不算大,因此狱卒们也没有为难他们,胡六福待得这个牢房还算干净整洁,吃的饭也没有特别不好,他甚至还在饭菜里捡到了一小块肉片。 “坐牢这个待遇还不错啊!”胡六福神经大条很快就忘了自己已经被关了一天的事实,他以前看电视上那些下了大牢的犯人,经常吃的饭都是馊的,还有死老鼠什么的。 也对,毕竟是传说中的包拯治理的管辖地,他肯定不能虐待犯人。 胡六福乱七八糟的想着,刚把吃完的饭碗放下,就耳尖的听到不远处传来走路的声音,听着应该有好几个。他站起来双手抓着关着他的牢门,没多久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自己面前。 “展、展昭!”胡六福高兴起来,忍不住挥手踮起脚跟他打招呼,就宛如自己是在机场追星现场一般。 展昭还没说话,他身后的狱卒不客气的斥道:“大胆!展大人的名讳是你能喊的吗!?” “无妨。”展昭按住那狱卒要把剑的动作,有些严厉的对他说:“包大人最恨别人拿官威压人,我自然也是一样的。” 那狱卒被训了一顿,面红耳赤的后退了几步。 展昭回过头来,他一身红色官服在大牢里昏暗的烛光下格外显眼,他往前走了几步停在胡六福面前,温和的问他:“这位小公子,你可是有什么事?” 胡六福其实也没什么事,他就是心情有点激动,他两次见到展昭的场景都有些尴尬,眼下才是他第一次认真的去看这个人,关于展昭这个人的传闻太多了,但无论是哪本书哪个剧里写的他,都说他是个大义凌然的正直君子,胡六福初来乍到,看到他自然更有安全感。 “也没什么事。”胡六福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就是头一次见到展大人,有些好奇罢了。你果然跟传闻中的一模一样,英俊潇洒风度翩翩,还很一表人才!” 对于他这样差不多算是拍马屁的话,展昭有些无奈的展颜一笑,他也是真的没见过胡六福这样的人,都被自己下到大牢去了,还能兴高采烈的和自己说这样的话,“在下多谢小公子的夸赞。” “我叫胡六福,展大人不用一口一个‘小公子’。” 胡六福看他眉目如画君子端方的样子,再次在心里感叹一声,“展大人,请问我什么时候能出去?你们真的要关我三天吗?” “包大人会审我吗?” 展昭摇头回道:“胡公子所犯之事并不严重,包大人也不是滥用私刑之人,只要你改过自新,过两天就能放出去了。” “哦哦……”胡六福不住的点头,他虽然有心想跟传说中的展昭多说几句话,但他也想不出还能跟他说些什么,毕竟大牢也不是聊天的场合。 展昭一双狭长凤目在胡六福周身转了一圈,现在正是深秋季节,可他身上的衣衫却还是很单薄,牢房不比自家,湿气重又阴寒,夜间想来也不好过,他看着胡六福虽然没同自己说什么,但口唇却隐隐发紫,看来是冻得。 还是个半大少年,又没有犯大错,展昭侠义仁心,回头嘱咐了两句后,跟胡六福便作别离开。 胡六福扒着门看他渐渐远去,在心里再次沸腾,看来穿越也是有好处的!展大人可真是太帅了! 还很温柔! 没多久,狱卒就给他送来了一床厚被子,还有一套衣服。当然,那衣服不可能是多好的料子,但胡六福好歹是暖和一点,晚上一个人躺在牢房床上,他盖着新送来的被子望着头顶,牢房外烛火幽暗,顶上明明灭灭跳跃着火苗的倒影,他耳边传来狱卒们喝酒聊天的话,不知不觉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梦里,他看到师父拿着一把大刀追着他砍,说他闯下如此大祸活该受罪,还要代表列祖列宗送他生天。 胡六福猛然惊醒。 他抬手擦擦脸上的冷汗,刚准备换个姿势继续睡,忽然鼻翼间传来一种奇怪的香味,胡六福想着这牢房的待遇也太好了点,难道知道这里味道不好闻,特意半夜熏香? 不过很快他就知道不对劲了,因为他闻了这种香之后就开始觉得浑身无力脑子发懵,眼皮也渐渐沉重特别困倦,在即将睡过去之前,胡六福猛然发觉,这不就是电视里常演得那什么迷魂香吗? 他藏在被中的手快速结印捏了一个清心诀,很快,刚才的那种迷糊困顿立刻就消散的一干二净。胡六福知道那些电视里作死的人这会儿大多都会立刻站起来查探情况,可他偏就不作死,只悄悄地转过身蒙在被子拉起一条小缝往外查看。 果然外头那些刚才还在喝酒说话的狱卒们已经倒在桌边沉睡,胡六福心血澎湃起来,这绝壁是有人要搞事啊! 没一会儿,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胡六福屏住呼吸往外头看,就见五六个黑衣蒙面人从外头冲进来,他们先是查看了几个狱卒的情况,然后又开始查看牢内还有没有清醒的人,确认安全后就越过胡六福的牢房往里走。 胡六福没有动弹,他耐心的在被子里等了一会儿,十多分钟后那群黑衣人又出来了,这次他们手中多了两个人,胡六福看不清那两个人的长相,但看那两人也不是很情愿被这群人带走的样子,虽然他们嘴巴被堵上了什么声音也发不出,胡六福依稀听着他们拼命挣扎的貌似有点绝望的模样。 他没忘记自己穿越的是□□古代版柯南的故事,哪里有包大人哪里就有命案,胡六福留了个心眼,待那伙人走后偷偷的放出自己的信蝶跟上去,那是他用咒术变化出来的跟踪器,虽然师父说他法术火候还不到,但有总比没有强。 确认那些人彻底离开后,胡六福从床上蹦起来,他跑到门边观望那几个狱卒的情况,轻声喊了几句后发现那些狱卒们一点动静也没有。胡六福想起刚才那些黑衣人个个都腰上挂着刀,也不知道有没有下手杀这些人。 就在他想着要不要先出去看看的时候,外头又传来一阵动静,随着展昭的声音一起传来:“你们把所有牢房搜一遍!要快!” 胡六福还站在门边,一抬眼的功夫展昭就已经到他面前了,但他没工夫同胡六福说话,而是先检查那几个狱卒的情况,发现自己怎么都叫不醒那些人后,他就端起桌上的水壶浇了下去,把那几个狱卒给叫醒了。 “人呢?”展昭的语气听起来有些着急,“我不是让你们警觉些吗?” 那几个狱卒互相心虚的看了看,纷纷跪下来请罪。展昭没想到自己不过就是去值班巡街几个时辰而已就出了事,他眉头紧蹙当机立断:“我立刻就禀报包大人封城,你们赶紧带人去找。” 吩咐完其他人后,展昭抬脚就要走,胡六福却喊住了他。 展昭回头见到是他,眉间的焦虑并没有减轻,但他却还是极尽温和的说:“胡公子,展某有要事在身,怕是不能与你多言。” “我知道我知道!”胡六福忙不迭的点头:“我全都看到了!有人用迷|药迷晕了所有人,然后把那两个犯人带走了!” 展昭面色一沉,转身又走回来跟他确认:“胡公子,你真的看到了?” 胡六福连忙把自己看到的事跟他讲了一遍,他想了想又说:“我的信蝶跟了过去,说不定能帮的上忙。” 展昭没有多虑,立刻就让人把他放了出来,看起来是信他的话的:“既如此,还请胡公子带路。” 胡六福没想到自己轻而易举的就被放了出来,抬手掐算了一回后皱眉说:“他们的速度挺快的,这会儿已经在城外了。” 展昭一刻也不耽搁,马上带人往外走,胡六福犹豫了一会儿也跟了上去,万一他趁现在跑了,再落个逃狱的罪名可就不得了了,还是跟上去瞧瞧比较好。 话说,刚穿过来就遇到这样大的阵仗,胡六福还是有点小兴奋的。 师父,我马上就能亲眼看到古代办案现场了! 第4章 第四章 城外一个废弃荒凉的破庙外—— 胡六福带着展昭和几个衙役躲在枯木丛中,全神贯注的盯着不远处的破庙看。 展昭低声询问道:“胡公子,你确定那伙人就是在此处藏着吗?” “应该吧。”胡六福低头掐诀又算了一回,“信蝶给我传回来的地址就是这儿。” 展昭点点头,回头对着自己身后几个衙役打了几个手势,眼神示意他们行动后,自己一个纵跃就跳了出去,握着巨阙剑几步就冲进了破庙的大门,不一会儿里头就传来刀剑相撞的声响。 胡六福趴在枯木丛里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忍不住悄悄的往前走了两步。也不能怪他怂,主要他现在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现代普通人,虽说会些法术,但那都是拿来对付各路小妖的,真正要遇上会武功的这些人,他那点东西根本不够看。 那些衙役们此时也都冲进庙里,伴随着越来越杂的武器交错声,差不多五分钟后才安静下来,胡六福这才大着胆子走进去,果然就看到里头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的黑衣人。 ˙展昭刚把那两个差点就要被灭口的犯人救出来,终于轻轻的舒了口气,让衙役们重新把他二人捆好带回去后,他又一剑挑开那些黑衣人的面罩仔细辨认了一番。 “他们死了吗?”胡六福凑到展昭面前小声问道。 “我只是把他们打晕了。”展昭似乎是察觉到他内心的不安,“这些人都是需要进一步审问的的犯人。” 胡六福听了他的话后也松了口气,毕竟是穿越过来的现代人,如果真要亲眼看到死了一地的人,他就算不害怕回去后也要做噩梦。 展昭亲自把那些黑衣人捆好后让衙役全部押上囚车带走,回身这才正色对着胡六福真诚的说:“此番多谢胡公子了,若不是你出手相助,展某怕是不能这么快就发现这个地方,白白的失去两个重要证人。” “也没什么啦。”胡六福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就是刚好那时候醒了,想着万一要是能帮上忙就好了。” 展昭目光有些欣赏,他想起自己这一路的顺利,又问道:“胡公子看来是有些法术的,不知师从何处?” “我师父说出来也没人认识的。”胡六福摆手解释,“我就是个半吊子水平,那天在林子里我还跟丢了一个狐妖,这才认识的展大人。我要是靠谱的话,也不至于混到今天这么惨。” 展昭忍俊不禁,他看着胡六福身量娇小又生了一张圆润肉乎的小脸,看着就像是邻家半大少年一样亲切,便开口说:“胡公子这次帮了大忙,不如随我一同回去见包大人,有在下阐明此次的事后,说不定你可以提前出狱。” “真的?”胡六福本来心里还有些郁闷,听了他的话后猛然抬起头,一双又圆又大的眼睛盯着展昭看,里头还透着喜悦的光芒。 展昭点头道:“那是自然的,包大人行事素来赏罚分明,他不会为难你的。” “我知道。”胡六福点点头,“我看过很多电视的。” 展昭看他精神好了些,就带着他慢慢往回走,本来他是想骑马带着胡六福一起回去,但展昭自己的马没有来得及带出来,而衙役们留下的马又有些瘦小,实在坐不下两个成年男人,于是他就让胡六福坐在马上,自己在下头牵着马绳走。 天色渐明,一缕阳光冲破天际照亮了天边的云彩,胡六福眯着眼看着这难得的日出场景,笑眯眯的说:“展大人,太阳出来了。” “是。”展昭只匆匆一瞥,“我们还有半个时辰就能到府衙了,胡公子快些坐好。” 胡六福闻言重新坐正了自己的身子,他看了一会儿朝阳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清晨还带着露水气味的空气,感叹着说:“这儿的空气真好,比我们那里的不知好了多少倍。” 展昭面上微笑却并没接话,胡六福这一路上时不时的就要感慨一下,要么就说空气好,要么就说这儿的景色原生态,再不然看一个日出也能高兴半天。他实在不懂为什么有人见了这些都能说上好一会儿,明明都是很普通的事物而已,难道胡公子从前没见过吗? “展大人,包大人他的头上真的有一道月牙形状的疤痕吗?”胡六福没话可聊了之后,忍不住又开始八卦起包拯来,“他是不是真的有那么黑?” “那都是谣传。”展昭耐心的开口说道,无论这一路胡六福说了什么,他都是这样温柔的态度,“包大人额间确实有一道疤,但也不是那么像月牙,他本人也只是比常人肤色稍为深了一些,并不骇人。” “嗷……”胡六福点点头,“我有点好奇,待会儿见到包大人,我是不是要跪下?” “若是包大人身着官服,你见了自然是要跪一跪的,若他说不需要,你也可以不跪。”展昭温和的回道。 “哦……”胡六福挠挠头,他偷看一眼面色如常没有一点不耐烦的展昭,小声的说:“对不住啊展大人,我这一路说了这么多废话,你不要嫌我烦。” “我这个人就是有时候话多,你要是不想理我就不要理。” 展昭抬起头来仰视着马背上的少年,他这个角度有些逆光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但他却依稀能看清对方有些羞窘,大概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无事,胡公子有话就说,展某倾听便是。” 胡六福嘿嘿一笑,在心里忍不住给展昭又加了一颗小星星。 果然小说里没有骗人,展昭就是个温柔又大气的正人君子,对不认识的陌生人都这么宽和。 “展大人真是个好人。”胡六福没头没脑的来了这么一句。 展昭低头轻笑,似是觉得他有些单纯。 两人在太阳完全升起前终于到了目的地,展昭拉着胡六福的手帮他下马,然后步履匆匆的一起进了府衙后厅。他让胡六福在外头院子里等一会儿,自己先进去通报一声。 胡六福就乖巧的等在院中,他抬头看着这个小院子,收拾的干净整洁毫不杂乱,四周花坛里种了一些说不上名字的小花,边上还缠了一个葡萄架,上头还挂着一些没有摘下来的紫葡萄,他在葡萄架上看了一会儿,想着这个包大人还挺有闲情逸致,葡萄也能养得这么好。 “胡公子,包大人有请。”一个衙役出来后毕恭毕敬的对胡六福说道。 胡六福回过神来,立刻低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着,马上要见传说中的包拯来,他心里难免有些忐忑,虽然他没犯罪,但一想起电视里那个黑乎乎胖墩墩又一脸严肃面无表情的包大人,难免有些犯怵。 “大人,胡公子到了。” 胡六福忙跪下来磕头,“小的、草民、草民见过包大人!”他在心里偷偷的嘀咕了一阵,突然就忘了自己是不是该自称草民,应该没错吧? 他的话刚说完,就听到一个低沉而有磁性的声音响了起来:“请起。” 胡六福耳朵微动,怎么这个声音听着还挺年轻的。他依言赶紧站起来,刚一抬头就对上一张英俊刚毅的脸,一瞬间就呆住了。 眼前在高椅上正襟危坐的男人高大俊朗面带威严,看着也就是三十左右的年纪,皮肤有些黑但并不夸张,额头偏左的地方有一个细长有些像月牙的疤痕,一身红色的官服,这肯定就是包拯了。 他在打量包拯的同时,包拯也自然打量他。刚才听展护卫说了一下事情的经由,他便让人把胡六福带进来打算再盘问盘问,谁知进来的竟然是个看着半大的少年。 其实胡六福真是太冤了,他已经十九岁了,放在古代说不定都能有孩子,只是现代人大多看着显小,这一穿越回古代,看起来就像是没成人的少年,一脸的稚气未脱。 “你就是胡公子?”包拯终于先开口了,“展护卫将事情经过都告诉本府了。” 胡六福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还是没能把眼前这个帅大叔跟包公联系起来,听他问话后只顾着点头,一句话也说不出。 包拯看他一脸的震惊样盯着自己,有些疑惑的开口道:“胡公子一直看着本府,难道是有什么话想说?” “没有……”胡六福强迫自己回过神来,这可是铁面无私的包公!他怎么能在他的面前走神! “草民只是第一次见包大人,有些、有些敬仰。” 包拯面色不变,显然是不大信这个说法的,刚才这胡公子的脸上分明写满着对自己样貌的不可置信,不过他也没必要深究这件事,便开门见山又问:“胡公子这次帮了大忙,展护卫也讲了你因钱袋丢失无钱付账被下牢狱的事。” “虽说一事归一事,但你这次立了大功,本府也不是那迂腐之人,将功补过,你可以不用再回去了。” “是。”胡六福忙不迭地点头,他偷眼看了一下立在包拯身后一直没有说话的展昭,刚好与他视线交错,展昭对他微微点头,算是打招呼。 “那、那草民就先行告退?”胡六福试探着问了一句。 包拯本来想再问些细节,不过他亲眼见了胡六福之后,心里对他的疑虑也消散了,此人看着不甚聪明的样子,应该也不是与那伙人一|党,想来是自己过于谨慎了,便点头让他离去。 胡六福被衙役带着走出知府大门,他站在门口的石狮子边发了好一会子呆,他小时候都是跟着师父看得老年包青天,后来也只是看过一点周杰演得新版,却没想到原来包拯是这样一个与传闻中大相径庭的人。 他一个人在门口胡思乱想,没留意身后从府衙门里又走出来一个人。 展昭汇报完后就离开知府,打算先去吃些东西,结果一出门就看到石狮子旁傻站着一个少年,他迈步走过去后问他:“胡公子,你在这做什么?” 胡六福吓了一跳,忙转身看着展昭:“展大人?” 展昭看他面色有些发白,想了想有些明白了:“胡公子是不是还没吃东西?” “我没钱……”胡六福也想起这茬来,苦笑着说:“我的钱都被人偷走了。” 展昭微微一笑,“既然如此,那你要不要同展某一起去?” 那必须要! 胡六福在内心狂野嘶吼,展昭是个什么绝世大好人啊啊啊啊! 第5章 第五章 清晨的街头热闹一片,各式早点铺子已经摆好了摊位,每张桌子上都坐了人,胡六福跟着展昭好容易才找个空位子能坐下来,展昭还是穿着一早的那身官府,但周围的食客们都只是对他微微点头示意,毫不见怪,可见他常来这里吃早饭。 胡六福四处观望了一阵后,只觉得什么都很新奇,原来北宋时期的早餐点心就这么丰富了,隔着袅袅炊烟还能闻到各色早点的香味。 “胡公子想吃些什么?”展昭落座后把自己的佩剑放在桌边,先问了还在看热闹的胡六福,“这里的早食都不错。” 胡六福收回自己到处乱看的目光,听到展昭的问话后立刻回答道:“展大人吃什么我就吃什么,我不挑食的。” 展昭略略一想,点头说道:“我听胡公子的口音应该是外地人,这江宁府的各式吃食也不知你习不习惯,不如先来一笼包子给你尝一尝。” 于是,展昭招手让店小二给他们上了几笼包子,两碗米粥,一碟酥糕,还有一盘小菜。不一会儿,小二哥就殷勤的把他点好的东西都端了上来,把那张小桌子摆的满满当当。 胡六福早就饿得狠了,但他有些拘束不好意思先吃,握着筷子迟迟不肯下去,展昭看出他的拘谨,把那几笼包子往他身边推了推,“胡公子快些吃吧,不必客气。” 见展昭面上带笑眼里一片柔和,胡六福也不矫情了,一筷子下去就把第一笼上那个他看了好久的白胖小包子戳下来塞到自己嘴里。那包子皮薄馅多,胡六福刚好可以一口吃一个,满嘴都是肉汁的香味,馋得他差点咬到自己舌头。 开了第一口之后,胡六福越吃越收不住,没一会儿他就吃掉了两笼包子。展昭在一边看他一口气吃了这么多,忍不住提醒他说:“胡公子你喝点粥,小心噎着。” 胡六福吃得嘴边油乎乎的,忙又捧着大海碗轻啜了一口白米粥,舒服的松了一口气:“展大人,这儿的包子真好吃!” “胡公子若是没吃饱,便把这碟子酥糕也吃了吧。”展昭把那盘他没动过的糕点又推了过去,“这家的酥糕是最好的。” 胡六福眼看着自己吃掉了人家两笼包子一碗粥,有些不好意思的挠头道:“那展大人你吃什么?你才刚吃了一笼呢。” “无妨。”展昭摇头回他,“早上不宜过饱,展某从不多食。” 胡六福脸上有些红,他觉得自己真是有些丢脸,吃人家的喝人家的就算了,还敞开肚子吃了这么多东西,讷讷的低头说:“谢谢展大人请我吃饭。” 展昭摇手表示不用多谢,顺手把小二叫了过来结账,而后又对胡六福说:“胡公子,在下还有要事在身,要回府衙去审理那些犯人,先告辞了。” “好的。”胡六福忙点头,目送着展昭的背影消失在街角处。他其实还有点恋恋不舍,在这个完全陌生的世界,他也就只认识展昭这么一个人,眼下他走了又剩下自己,他顿时觉得嘴里原本又甜又酥的糕点都没味道了。 吃完早饭后,胡六福走在大街上漫无目的,他回头看着身后热热闹闹的集市,行人来来去去形色各异,还有许多跟着父母出来逛街的小孩,但别人都有自己的家。他心头有些失落,慢慢的又走回了自己前两天摆摊子的地方。 从背包里掏出罗盘摆弄了半天也没动静,宋朝那么大的地方,他上哪去找一个狐妖,胡六福恹恹的把罗盘又塞了回去,撑着下巴想以后怎么办,要是他一直找不到罗伽,难道要永远留在这个古代? 就算是乐天派的胡六福也拒绝去想这个问题。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今天又是没有生意的一天,胡六福到了傍晚的时候还是没能赚到一个铜板,他出了城后就宿在城外的破庙里,这是他能找到的唯一可以遮风挡雨的地方。 要不然,明天开始去找个地方打工?胡六福饿着肚子这么想,老是这样没生意他迟早要饿死,他一定是穿越后最没出息的男人了,竟然混到要去端盘子洗碗。 胡六福看着破庙里的房梁唉声叹气。 深秋的夜晚很冷,好在胡六福把破庙里的稻草聚在一堆,又用打火机点燃草堆取暖,除了肚子饿以外也没受什么罪。他支着下巴想着明天要去哪里找工作,忽然一阵风从外头吹了进来,冷得他一阵哆嗦。 破庙的门窗都是坏的,被这冷风吹得发出阵阵“咿呀”的声响,在这幽静的深夜显得格外瘆人,窗外雾影重重树叶枝桠被风吹得簌簌作响,门外一片漆黑不见一丝光亮,月亮被厚重的乌云层层密覆,胡六福的那点小火堆忽明忽暗,被冷风吹得几欲熄灭,一个白色的身影似乎在窗外一闪而过。 这要是请导演来拍电影,一准的就是恐怖片。 门外总觉得会有什么东西窜进来,胡六福淡定的把拿一把干草塞到火堆里,并不被周围的恐怖环境所吓到。 在他的背后一扇大开的窗户外,一只惨败的手突然扒住窗楣露出了尖长的紫黑指甲,然后一个同样惨白的脸慢慢的出现在窗外,她的一头长发挂在身上挡住了大部分的脸,脖颈间还有一道深深的红痕,几乎把她的脖子和脑袋一分为二。 那白色身影趴在窗边看了一会儿庙里背对着她的少年,空洞洞的眼眸中露出一丝阴狠,她缓缓地从窗户外爬进来,伸出利爪逐渐靠近那个毫无所觉的人。 就在她即将碰到那个独自一人发呆的少年之时,胡六福突然一个转身往她脑门上“啪”得贴了一个黄色的符纸。 那白色的身影就像是被人按了暂停键一样停滞在原地一动不动,还保持着伸手要掐人的动作,尖尖的指甲裸露在外头。 “就你这点道行,还想学人当厉鬼?第一次出来混吧?”胡六福老神在在的看着眼前这个白衣女鬼,“就你这样虚张声势的小鬼,我见识不少了。” 女鬼大概是没料到这个少年竟然还有点本事,狠狠的用她那双空洞的眼睛瞪着他。 “看你这个样子,应该死得挺惨吧?”胡六福靠近女鬼查看一番,“你这个脖子好像是被人用刀砍过?” 女鬼面上露出一些茫然的神情,显然是没有听懂他的话。 胡六福看她这个状态掐指算了算,这女鬼成行可能有些年头了,起码在二十年以上,估计可能现在就在游魂边缘徘徊,如果再不去投胎的话,怕是要错过最后死亡时机,以后就真会变成无处可依的幽灵。 “我劝你一句啊,不管你有什么执念都不要想了,趁早去地府报道,错过这个最后时机,你就再没有机会了。”胡六福秉承着职业道德劝她,“看你的样子应该没有害过人命,地府的差役不会为难你的。” 女鬼一声不吭,看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胡六福想着她反正也没什么杀伤力,上前去把她脑门上的符纸揭开,露出一张同样青紫的脸,仔细看的话长得还挺好看的。 那女鬼能活动了以后也没急着走,她死死的盯着胡六福一直看,忽然开口嘶哑着嗓子说:“你是和尚?” “我才不是和尚呢。”胡六福嘟囔着,“他们跟我们是竞争对手,是跟我们抢香火的,我是道家。” 女鬼有些不信,“你没头发怎么不是和尚?” “我有。”胡六福指了指自己的短发,“你还走不走?” 女鬼深深的看着他,良久才幽幽的说:“道士也行,既然你看得到我,那就别想走了。” 胡六福从怀里掏出一打符纸出来,淡定的看着女鬼说:“不走也行,我这儿还有好多符咒,你看看你喜欢哪个?我都给你试试,不要钱。” 女鬼看了一眼一尺多高的符纸,闭着嘴巴不说话了。 胡六福看她不言不语,忍不住又劝她:“我看你也挺乖巧的,就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了,我算过你的日子,再过十几天就彻底没有转世的机会,何必这样流连人间?” 女鬼的脸抽了抽,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恐怖的事,“我有冤屈在身,不能去投胎。” “可你没时间了。”胡六福叹气,“你二十多年的时光都没能为自己申冤,估计你的仇人都不一定还活着。” 女鬼飘到胡六福身边,正如胡六福所言,她其实没有胆子害人,“道长,你帮我申冤吧。” “我听说,这附近新来一个包大人,很多鬼魂都说他是个好官。” 胡六福摸了摸自己的脸,他就知道,穿到有包拯的年代肯定没好事,拐着弯的就是要把自己送上门,“就算我肯帮忙,谁会信呢?人家要是问我为啥报官,我咋说?一个女鬼让我去告状?” “说不定到时候我就先被人叉出去了。” 女鬼那张惨淡的脸上露出悲戚的神色,“那你能不能帮我把我的尸骨收敛一下?我都还没有入土呢。” 这个要求好像也不过分,胡六福点头答应了她:“这个可以有,但是你先告诉我,你的尸骨在哪?” 女鬼于是一脸懵逼的想了很久很久,期期艾艾的说:“我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胡六福揉揉脑门,耐心的又问:“那你说你有冤屈,是什么样的冤屈?” 女鬼果然还是一脸茫然,“我只记得我有冤要申,不记得是什么事了。” 胡六福露出无语的表情。 “人家都死了这么久了,很多前尘往事早都不记得了。”女鬼丧气的垂头,“我都不知道我叫什么。” 胡六福再次深深的叹息。 他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未来的日子里,他可能要跟包拯一直有缘了。 他可能真的应该给自己算一卦。 第6章 第六章 月黑风高的半夜时分,绝对不是什么出门散步游玩的好时机,稍微胆子不那么大的人都知道应该躲在家里不要出门,可惜有人偏不走寻常路。 “你真的没有一点印象?”胡六福左手拿着罗盘右手执剑,一边走一边问身飘来飘去的女鬼,“这林子太大了,谁知道会在什么地方?这个破罗盘时灵时不灵的。” 女鬼有些委屈的说:“我只记得大概方位。” 算了,也不指望一个当了二十多年的迷糊鬼还能想起这么多事,胡六福只能靠自己了,谁叫他就喜欢当圣父,见不得别人哭唧唧的对着自己,尤其是女孩子。 女鬼当然也算女孩。 据女鬼所说,她原先一直都是在林子里游荡的,最初成鬼的那几年她还能记得许多生前事,可是后来那些事就越来越模糊,渐渐的也就忘了自己为什么要一直游荡不肯去投胎,只凭着一股执念牢记着自己是冤死的,却又想不起是谁害了自己。 后来她在林中听别的孤魂野鬼说起新上任不久的包青天包大人,于是就起了申冤的心思,用了很久的时间才一点点的摸到城外破庙,今晚也是她第一次遇到生人,本来就是想吓唬一下让人帮她去申冤鸣鼓,没想到却遇上了一个会法术且能看到她本体的小道士。 “道长,我不会让你白忙的。”女鬼自信满满的说,“我总觉得,我生前必定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 “若真是这样,到时我一定赠你金银以做报答。” 胡六福忍不住轻笑一声,“想不到你这鬼还挺讲义气,你怎么知道你生前是千金小姐?” 反正也闲来无事,胡六福就分了一分神与女鬼聊天说话,不然一路上是有些沉闷。 “你看我这一身的皮肤,要不是闺阁千金,能养出这样好的肤色?”女鬼忙不迭的递出自己的胳膊给胡六福看,谁知一不小心力气用大了,竟然把自己的手臂给拽了下来。 胡六福:“……” “对不住对不住。”女鬼有些羞窘,手忙脚乱的把自己的手臂又接了回去。 胡六福瞥了一眼女鬼露出来的一点手臂,那上头红斑点点根本看不出原来的肤色,看起来生前应该遭受了极大的痛苦,以至于四肢都能随意拆卸,大概率是被分尸了。 胡六福心下有些不忍,见女鬼还在因为自己不小心把手臂拆了下来而难过,就开口安慰她:“其实你皮肤确实挺好的,说不定还真是谁家的大小姐呢。” 女鬼转头去看他,那双黑洞洞的眼里流露出一些欣喜来,仿佛自己被肯定了一样,紫黑的嘴巴裂开来笑,在漆黑的夜色下十分瘆人恐怖。 胡六福轻咳一声,继续拿着罗盘往前走,结果他越走越偏,穿过那片丛林来到了一块荒地上,那荒地比乱葬岗都还阴森,片草不生阴影重重,除了偶尔飞起来的几只乌鸦,一个活物都没有。 罗盘上的指针在这个地方飞速运转,胡六福心知也差不多到了。他掐着手指算了又算,女鬼肯定也不记得自己的生辰八字,他没办法替她算得太详细,只能尽力顺着她说得方向找,这地方阴气极重,很有可能是埋尸地,但不一定就是她的。 胡六福蹲下身来点燃打火机仔细勘查了一下地上的泥土,暗中透着一股寻常人闻不到的血腥味,下头一定有东西。他手头没有铲子,只好找来一根粗木枝一点一点的刨土,周围似有鬼魅哀嚎阴风阵阵,但胡六福并不害怕,只一心低头去挖开地上的泥土。 女鬼蹲在一边聚精会神的看,很期待能看到自己的身体。 胡六福的木棍能起到的作用很有限,他挖到天色快亮也只是挖开了一米多深,女鬼惧怕阳光,于是她躲到了胡六福挖出来的坑里躲避,不一会儿就喊道:“小道长,我看到了!” 她欣喜的指着坑里露出来的一点白骨高兴的说,“这一定是我的!” 胡六福听说挖到了,跟着一起跳了下来,在坑里又挖了一会儿后终于看到一块森森白骨,他抓着那块骨头向上拽,结果发现那只是一只手骨,底下并没有连着其他的部位。 女鬼愣了一会儿,“我……是被分尸了吗?” 胡六福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手骨,尽管他并不懂法医的那些理论,但他也能看得出来应该是女孩子的手,娇小纤细不像成年男人那样粗|大,只是那手骨也是伤痕累累,好几处指节处都碎了,看着应该是被什么钝器生生砸成这样的。 女鬼却好奇的盯着自己的手骨看,脸上懵懵懂懂的,好像认不出那是不是自己的。 胡六福看着手里枯残的手骨,忽然从心头涌出一种愤怒心酸来,这女鬼看着生前年纪并不大,至多十五六岁的光景,是谁残忍到不仅杀害她,还要分尸扔到这种阴气极重的地方,最后甚至敲碎她所有的尸骨? 这他|妈是畜生干的吧? “小道长,我的头还能找到吗?”女鬼一脸忧伤。 “应该能。”胡六福低头说,“但是,我可能要去找人来帮忙,不然我一个人挖的话不知道要多久,你的……你的尸骨被人分成许多块,肯定也是分开掩埋的。” “哦……”女鬼点点头,她想了想还是不肯放弃:“那道长你把我收敛了尸骨以后,能再帮我去告状吗?”她眼神有些茫然,“我有怨,就算是去投胎了也不安心。” 胡六福在破庙的时候曾经拒绝过一次,但眼下他亲眼见到女鬼尸体的破败之后,他的正义感被激发了,他跟着师父这么多年,什么样的灵异事件没见过,但唯独这次让他最为生气。 “我替你去告状。”胡六福下了决心,“你放心,包大人一定会还你一个公道!” 女鬼空洞的眼里迸发出强烈的喜悦来。 胡六福把女鬼收进自己的镜子里,然后从坑里爬出来捡起自己的罗盘,此刻天色大亮,阳光洒进这片荒地,尽管是白天,这地方还是看起来让人心里发毛,胡六福拍拍身上的泥土,给自己念了个加速咒后就往城里奔跑。 江宁知府门外的鸣冤鼓一早就被人敲响,府衙里的差役们立刻打开大门跑出来列队站好,展昭踏出大门一眼就看到拿着鼓槌努力踮脚敲击的少年。 “胡公子?”展昭立刻走过去,“是你敲鼓的吗?” “是我。”胡六福转过身来,额头上还有因为忙了一夜而累出的细密汗珠,“展大人,我要告状。” 展昭有些不解的问道:“你有何冤屈?” “我要先去见包大人,这里不方便说。”胡六福严肃的回他,“包大人起身了吗?” 展昭看他神情庄重,心知一定是大事,忙回身带着胡六福往里走:“包大人已经起身了,就在堂上坐着。” “能不能让包大人去后院?我、我要说的事不方便在大堂下讲。”胡六福担心上公堂之后自己说的话没人信,想着私底下先跟包拯说一遍。 展昭略一沉思后加快脚步进去通报,半柱香后,胡六福就被带到了昨天他来过的那个院中,他跟着展昭进了屋子里,包拯还是昨天的那身打扮,只是身边多了一个穿白衣的俊雅书生。 估计这个就是公孙策了。 胡六福在心里偷偷的嘀咕着。 “胡公子,你有何冤情?”包拯坐在椅子上看着下方跪着的少年,“本府记得,你昨天才刚从这里离开。” 胡六福抬起头来,犹豫了一会后看了一圈屋里的人,除了自己就是展昭公孙策和包拯,也没什么外人,索性就放开了说:“包大人,草民是一个游方道士,昨夜草民露宿在城外破庙中,恰好遇到一个女鬼。” “那女鬼口口声声说自己有冤情要申,求草民帮她前来向包大人告状。” 展昭的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但很快就恢复如常。 如果这是别的官员,听到胡六福这样的话必然会觉得他故意生事戏耍大家,但包拯却有些相信,只因为他从前也审理过不少灵异相关的案子,从前的乌盆案也是差不多的路子。 “那女鬼可有说她是何冤情?” 胡六福为难起来,“她死了二十多年了,生前的事早就忘了干净,草民问她也问不出个什么。” “那她先下何处?”包拯又问道。 胡六福看了一眼屋里的人,从怀里掏出一个铜镜:“她就在这镜子里,只是……她如今的样貌有些吓人。” “无妨。”包拯正色道,示意他把人放出来。 胡六福于是就把女鬼从镜子里解封,这世上能看得到鬼魂的人少之又少,包拯也算一个,所以女鬼站在屋内,展昭和公孙策却看不见。 包拯详细问了几句那女鬼后,得到的答案跟胡六福的也差不懂,女鬼一问三不知。 “既不知自己姓名,也不知家住何处,更不知自己因何而死,本府如何替你主持公道?”包拯深深一叹,“更何况,这中间还隔了二十年,若想重新彻查,恐怕不易。” 女鬼立刻就绝望的哭了起来。 胡六福于是把自己在荒地发现的那个碎骨的事说了,“大人,草民觉得可以把那一片都挖出来,如果找到尸骨的话,说不定从尸骨上能发现什么?” 包拯沉思了一会儿,便吩咐展昭带人跟着胡六福一起去他发现尸骨的地方,“本府也让人去翻阅历年的卷宗,看看能不能找到一点线索。” 包大人果然是个认真负责的好人,胡六福在心里感叹着,其实这种隔了二十多年的命案,很少会有人较真的翻出来重查,尤其是还涉及到了灵异鬼怪,说出去会被人诟病的。 展昭同胡六福一起往城外走,他偏头看见胡六福一脸的倦色,又想起刚才他在包大人面前说得那些,明白他是一夜未眠,又跑了那么远的路回来,就为了一个才认识几个时辰的女鬼申冤。 他欣赏正直良善的人,忍不住就开口道:“胡公子,不如你先回去休息吧,我找到尸骨后再告诉你。” “不用了。”胡六福一脸的菜色,他累的头脑都有些不大好使,“我也没地方可去,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没有。” 展昭一愣,久久的没有说出话来。 原来胡公子竟落魄至此? 第7章 第七章 有了展昭等人的帮忙,那些被深埋在地下的尸骨很快就被挖了出来,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那些碎骨拼接起来后竟然不止是一个人的。 胡六福站在旁边默默数了数,虽骨头大多不全,但至少能看出起码是四个人以上的尸骨,其中还有一个看起来更小,头骨只有七八岁孩童那么大一点。 所有人都震惊的看着挖出来的骨堆,这些人骨居然没有一块是完好的,放在一起都分不出谁是谁。 “展大人,这怎么办?”赵虎也是第一次看到这样惨烈的尸坑现场,他比展昭还小了两三岁,心绪难免有些不平,“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畜生做出来的事。” 展昭蹲下来仔细查看了那些碎骨,而后询问道:“胡公子,你还能勘测到其他尸骨所在地吗?我觉得可能不止这几个人,或许还有没被挖出来的。” 胡六福掏出罗盘看了看,又掐着手算了很久,最后有些愧疚的摇头:“我算不出来了,有用的信息太少,我在寻骨埋踪这方面也不是强项。” 展昭平静的看着眼前的骨堆,面上虽看不出什么,但胡六福发现他紧握着剑柄的指尖发白,泄露了他内心的愤怒。 “那我们先回去向包大人复命吧。”展昭看了一会后才站起身来,他挥手让人把早就准备好的裹|尸|袋打开,把那些杂乱的碎骨都装了进去。 此时已经是夕阳西下了,这么多人中午饭都没吃埋头苦干,回去的时候大家心情都有些沉重,胡六福也没像往常那样话多,他回头看了一眼那片荒芜的埋尸地,只觉得那阴风阵阵此刻听起来更像是有人惨烈的哭嚎声。 天色渐黑的时候,一行人终于回到了知府官邸,展昭连口水都没喝就向包大人回秉了今天的发现,当得知挖出来的尸骨有四五个人的时候,包拯并没有很惊讶。 “本府已经让公孙先生带人去查阅案宗,最快也要三五日才能有结果,展护卫劳累一天,先回去歇息吧。”包拯站起身来轻拍年轻的护卫的肩膀,“展护卫不必自责,此事本府一定查个明白,还他们一个公道。” 展昭跟随包拯已经快三年了,彼此之间也都很了解,包拯也是看出他心里的沉重才开口让他先去休息,展昭俯首作揖几步退了出去。 他刚走到院子里就看到胡六福蹲在花坛前发呆,展昭快步走过去叫他:“胡公子。” 胡六福还在想着今晚要不然还是去破庙里睡一晚算了,他又困又饿熬得很难受,听到展昭叫自己,连忙站起来身来说道:“展大人你汇报完了吗?” “嗯。”展昭轻声回道。 胡六福松了一口气,“既然这样,那我就先回去啦,接下来的事我可能也帮不上什么忙。等我回去后再问问她,看看能不能让她想起什么有用的信息,到时候再来找你。” 展昭眉头轻蹙,他看着胡六福不甚赞同的问:“胡公子仍是打算在外头露宿一夜吗?” “是啊。”胡六福叹气,“我得赶快出城去才行,不然待会儿城门一关我可能就要睡大街了。” 展昭看他忙了一天小脸惨白惨白的,便关切道:“若是胡公子不嫌弃,你可以先到展某府上暂且先住着,你的脸色很差。” “什么?”胡六福吃惊的看着展昭,“我住展大人家里?” “若胡公子不嫌弃的话。我家虽然不大,但留胡公子住一阵子还是够的。”展昭温和的看着他。 胡六福说不感动是骗人的,他跟展昭认真算起来认识不过才几天而已,见面的次数更是一个手都数得过来,他昨天还请自己吃早饭,今天就说要收留自己住宿,态度温柔的好像自己是他认识多年的朋友一样。 “展大人,你人真好。”他低头看着自己那双已经看不出颜色的球鞋,小声念了一句。 展昭却展颜一笑,似乎觉得这并不是什么大事,“展某虽才见过胡公子几次,但却能看出胡公子是个心地善良之人,一时落难也没什么。更何况,展某也想跟胡公子交个朋友。” “交朋友?”胡六福抬起头来,脸上有了些笑容:“我这样的人也能跟展大人做朋友吗?” 展昭忍俊不禁:“胡公子这样的为什么不能?展某倒很佩服你的勇气和正直。” 胡六福被夸得顿时有些飘飘然,本来有些郁闷沉重的心情也豁然开朗起来,他忍不住挺直了胸膛非常不谦虚的说:“我师父很早以前就说过,他把我捡回去养着就是因为看出我本质上就是个好孩子。” “既然展大人愿意收留我,我就不矫情了。不过你放心,等我赚到钱了一定付你房租。” 展昭摇头失笑,根本没把他那句付房租的话放在心上,他带着胡六福出了知府大院后从大街上绕了十多分钟的路,然后又拐到另一条小道上。没多久他们就走到一处人烟僻静的巷子里,一个小小的宅邸大门就出现在他们面前,看着不像知府大院那样气派,却也有官家的威严在。 胡六福抬起头来看到牌匾上写着苍劲有力的“展府”两个字,心里有些小小的惊讶:“展大人原来有自己的府邸?”他还以为是个小小的院子而已。 展昭看出他心中所想,轻声解释道:“那年我跟随包大人进京面圣,包大人向皇上举荐了我,皇上便给我赐了个‘御猫’的封号,又升了个四品带刀护卫的头衔,这宅子就是那时候皇上一起赏的。” “不过,我很少在这里住。” 胡六福仰头看了一会儿大门,有些兴奋的说:“那我们进去吗?” “自然。”展昭上前去敲了敲门,没一会儿门就从里头被打开,一个老头拎着灯笼站在里头,一脸惊喜的叫道:“少爷您回来了!?” “忠伯。”展昭微微点头,“我带了朋友一起回来的。” 展忠忙把大门完全打开,欣喜地带着他两人进来,又回身把门关上。 胡六福走到院子里就开始忍不住四处观望,展昭的府邸不算特别大,但也是个两进的大宅,只是宅子里有些昏暗,很多房子都没有亮光,院子里也黑漆漆的,这么大的地方一个人都看不到。 “我家里没什么下人。”展昭走到他身边,“这地方平时没人住,自然也不需要人打理看护,只有一个从小就在我家的老仆跟着在这里看门,他就是你刚才见到的忠伯。” “难怪他叫你少爷。”胡六福恍然大悟。 展昭轻笑,“我刚才让忠伯去弄些吃的,你先随我去客厅坐坐。” 客厅被展昭点上了几只蜡烛,勉强也算有光,胡六福坐在椅子上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这么多天,我还是第一次坐到正儿八经的椅子上呢!” “胡公子是打哪儿来的?听你的口音我也分辨不出。”展昭给他倒了杯热茶后也坐了下来,有心就问了几句。 胡六福哪敢说自己穿越这回事,只挑着能说的说:“我老家在很远很远的地方,说出来很多人都不知道的。那天我本来追着一个狐妖,结果他也不知用了什么法术,竟然把我一起拖到了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我一时半会儿估计还找不到回去的路,身上又没有钱,只好饿着肚子想办法。” 展昭心知他有意隐瞒,不过他也不是那种刨根问底的人,既然胡六福不想说那他就不再问下去,只说:“既然这样,你就放心在这住着,等到你找到回家的路了再走。” 胡六福忍不住又给展昭发了几张好人卡,“展大人你果真是个大好人,以后你就是我朋友了,有什么事要帮忙尽管开口!我虽然没什么大用,但也还是能用得上的,比如你要算卦啊捉鬼啊问姻缘都可以找我!” 一连被发了几天好人卡的展昭只好笑着承了他的情。 两人还在说话,忠伯就把饭菜弄好了,胡六福走过去帮忙盛饭后跟着坐下来,展昭有些歉意的说:“你来得突然,家里也没什么好菜。” 胡六福头摇得像拨浪鼓:“没事没事,我啥都吃,特别好养!” 桌上只有两碗面条,还炒了一盘土豆丝,两个大男人吃的话可能有些少,不过晚上也不用吃太饱,胡六福喜滋滋的挑了一根面条塞到嘴里:“这是我从昨天中午到现在吃得第一顿饭!” 展昭听后,心里又叹了口气,胡公子过得也太惨了。 胡六福幸福的吸溜着面条,虽然只是清水面,但他却觉得比自己以前吃得任何一顿饭都要香。展昭见他光吃面,就把那碟土豆丝推了推:“胡公子,你也吃些菜。” 胡六福吃了几口面条肚子舒服了些,听话的夹了一块子土豆丝到自己嘴里,然后—— “甜的!!!???” 展昭一愣,这才想起来说:“展某忘了,我与忠伯都是常州人,比较喜欢吃甜一点的菜,胡公子不喜欢?” 甜一点??? 这得是放了半盘子糖吧??? 胡六福忍着吐出来的冲动吃下去,作为一个不吃辣会死的灵魂四川人,他生怕展昭觉得自己矫情:“也不是,就是第一次吃到这样的菜,有些……激动。” 甜的土豆丝分明就是异|教|徒!!!就该被叉出去!!! 第8章 第八章 吃完晚饭后,忠伯把一间客房收拾了出来给胡六福住,展昭领着他进去看一看,问他还有什么需要的东西,他明天去准备一下。 胡六福连忙摆手说:“不用了,这房间这么好,我什么都不缺!” 这客房很大,屋里除了一张床之外,桌椅茶几衣架脸盆架一并俱全,甚至桌上还摆着两个小花瓶,胡六福简直满意得不得了,这地方比破庙不知道高档了多少倍。 见他眉宇间都是喜气,展昭也就放心了,房子很久没人住,他本来还有些担心怕他觉得简陋。 胡六福主动承担起了帮忙烧热水的活,忠伯本来死活不让,但胡六福一再坚持,展昭也就随他去了。 盆里倒上热水,胡六福放了一块布巾进去拧干后开始洗脸,这么多天了,他终于又能用热水洗脸,舒服的发出一声喟叹,把自己的脸埋进洗脸巾里不想抬起来。他仔仔细细的把自己的脸和脖子擦干净,又舒舒服服的泡了个热水脚,然后幸福的爬上床,抱着棉被滚来滚去,虽然身|下只是普通的硬板床,可他还是觉得柔软无比。 明天开始,他一定要想办法赚钱,这样他就可以不用白吃白住人家的了。 一夜好眠,胡六福第二天起床的时候窗外天色大亮,这是他穿越后睡的最好的一次,他伸了个懒腰后从床上跳下来蹦跳着洗漱完打开房门走出去。 忠伯已经做好热饭等着他了,胡六福坐下后发现没看到展昭的身影,有些好奇的问:“忠伯,怎么不见展大人呀?” “少爷出门办案去了,一早天刚亮已经走了。”忠伯乐呵呵的给他盛饭,他这么多年都是一个人,好容易有人陪他说说话,他心里高兴。 胡六福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馒头,有些愧疚起来,住在人家家里还好意思赖床,于是他吃了两个馒头一碗粥后就回了自己的房间去。 把自己背包里的东西都拿出来,胡六福开始开始清点。 一打符纸都是他自己画的,差不多还能用一阵子。一个不咋靠谱的罗盘,一个还剩了一半多的打火机,一个手电筒,一把桃木剑,一个已经没有电的手机,还有两三本他拿来打发时间的狗血爱情小说。 翻来翻去也没找到什么有用的能拿出去换钱的东西,胡六福挠着头想了半天,忽然怀中的铜镜晃了晃,从里头传来一个女孩子的声音。 “小道长,我能出来吗?” 胡六福这才想起还有个女鬼在自己的镜子里,他起身把门窗都关了,然后才把女鬼放出来。女鬼出来后在屋子里飘了一圈,“小道长,这是你家吗?” “是展大人的家。”胡六福解释道,“你气色看起来比昨天好多了。” 大概是在铜镜里有灵力保护的原因,女鬼的外形已经不像最初见到时那样恐怖了,嘴唇也有些颜色。 “展大人就是昨天那个拿剑的男人吗?”女鬼想起来,“我都不敢靠近他,他身上有我们鬼最害怕的正气。” “但他是个特别好的人。”胡六福忍不住解释,“你又不做坏事,他不会对你怎样的。” 女鬼撇撇嘴,她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后还是有些嫌弃:“这个房间太简陋什么都没有,我的房间就……” 她的话说了一半就卡壳了,一张惨白的鬼脸上露出挣扎犹豫纠结的神情,好像在拼命的回想着什么,胡六福并没有出声打扰她,也许女鬼真能想起什么来。 “我记得,我房间好像有……有很多值钱的摆饰才对,还有一个很大的花瓶。” 胡六福听了一会儿后才开口说:“也许,你生前真的是哪家的千金小姐。对了,你家里有几口人还记得吗?我们昨天在埋你的地方挖出了很多人骨,还有一个才七八岁的样子。” 女鬼的脸上有些欣喜:“我还有家人?那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他们呢?” 算了,不要指望这个迷糊鬼还能记得清这些事,胡六福叹气:“你这几天什么都不要干了,就在镜子里好好的想一想以前的事,包大人在查案宗,说不定哪天就能知道你生前是谁家的小姐。你自己也努力一点,早点查清楚好去投胎。” “知道啦。”女鬼嘟囔着,不高兴的在屋子里飘来飘去。 胡六福觉得自己有点毛病,他竟然从惨淡淡的女鬼这副模样中看出了一点小女孩的娇憨任性。不过如果她还活着,当时本来也就是个小姑娘。 “要不然,道长你给我起个名字吧。”女鬼又飘回来,“老是女鬼女鬼的叫我多难听呀。” 胡六福哪会给人起名字,以前有香客来求签,也有人跟他求新生儿的姓名,每次都被人嫌弃,说他是个起名废一点也不为过。 他摩挲着下巴想了一会儿,一拍掌定下来了:“我叫你阿飘吧,好听好记,而且一眼就能看出你是啥,多好。” “阿飘?”女鬼歪头想了一会儿,忽然又高兴了:“这个名字好!听起来好像我生前是一个很善舞的人!” 于是,女鬼就有了一个叫“阿飘”的新名字。 “你先回镜子里去,我要出门挣钱了。”反正从阿飘这里暂时也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胡六福干脆让她先去修养,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挣钱?”阿飘有些不解,“你很穷吗?” “我穷死了,差点要去街头要饭。”胡六福深深叹气,“要不是展大人好心收留,我这会儿还不知道在哪呢。” 阿飘看他神情忧伤,也不说话了,听话的钻进了镜子里。 胡六福把镜子塞到怀里,背着自己的包走出了展府。他想了想,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去摆摊,洗碗端盘子他实在是做不来,师父要是知道自己学了一身的本事最后却去端盘子,就真的要从土里爬出来掐死他了。 再说,谁还没个事业心了? 胡六福还是回到了桥下摆摊,用忠伯给他找来的纸写上了“看相算卦捉妖驱魔”几个大字挂在桌前,就盘腿坐着等生意上门,这一带他的同行比较少,方圆几里都没有人摆摊算卦,胡六福一直等到下午才有人到他这里。 都是些小活,一对母女让他给算一下姻缘,胡六福当然是捡好听的说,他本来就很容易讨人喜欢,嘴甜热情又很能忽悠,那对母女得了想要的答案后高高兴兴的付钱就走了。 胡六福得了十个铜板,小心翼翼的当个宝贝一样捧在手心里,恨不得每一个都亲一口。这次他非常谨慎的把铜板用布包上,然后再放到自己贴身的里衣里,趁着太阳还没落山的时候开开心心的往回走。他总觉得这是个好兆头,说不定以后自己的生意会越来越好,很快就能脱贫。 十个铜板也不多,但胡六福还是跑到街上逛了一圈,他这几天都是展昭在照顾着,也有心想报答一下,可他对展昭的喜好并不大了解,实在不知道该送些什么才好。 在街上逛了一会儿,他看到一个卖酒的铺子,里头传来的酒香味隔了老远都能闻到,胡六福自己没事就爱喝点小酒,他想着展昭这样习武的人应该也喜欢,于是就上门去打了一壶,听说是叫什么花雕,有一点点贵。 抱着酒回到展府,展昭已经在家了,他换了一身蓝色的便服正在灯下看书,听说胡六福回来了,放下书本出门来。 “展大人,我今天赚钱了。”胡六福像一个邀功的孩童一样兴奋,“整整十个铜板!” 展昭眉眼带笑,忍不住顺着他的话点头:“胡公子真厉害。” 不知道为什么,被展昭夸奖对胡六福来说就是很不一样,他高兴了一会儿后又把怀里的酒塞到展昭手里:“我在街上买了点酒,今天请你喝酒好不好?” 展昭低头看着手里的酒壶,闻了闻味道后有些惊讶:“胡公子是如何得知展某最爱这花雕的?” “你最喜欢的?”胡六福没想到自己随手买的酒竟然是展昭最爱,立刻就得意的说:“你忘啦,我是道士,什么都算得出来!” 明知他是开玩笑,展昭的心情还是略略放松了一些,他抱着酒壶往里走,胡六福跟了上去,“既然胡公子请展某喝酒,那展某一定尽兴。” 两人在桌边坐下,忠伯今天做了不少的菜,还有一碟花生米下酒,胡六福殷勤的替展昭倒酒,顺便问道:“展大人,你今天去查案可有什么头绪了吗?” 提到这事,展昭深深的叹气,“没有,公孙先生说这二十多年来的案宗太多了,一时间实在找不出能对得上的案子。我今日又去了昨天的那个乱葬地,在更远的地方又挖到了一些残骸。” “仵作正在给那些残骸碎骨做检查,可能明天就会有消息了。” 胡六福想起自己白天跟阿飘的对话,忙又说:“展大人,阿飘她们家生前应该是大户人家,挺有钱的那种。” “阿飘?”展昭一愣,“是谁?” “就是那个女鬼的名字呀,我给她起的。”胡六福说道,“她跟我说,她依稀记得她屋子里有很多摆件,还有一个很大的花瓶,我觉得一般人家女孩子的房间不大可能这样豪华。” 展昭沉思了一会儿,点头道:“不错,明天我就去告诉公孙先生,让他先从这个地方下手,看看二十多年前有没有哪家富庶大户的案子。” “嗯嗯。”胡六福应付着,招呼展昭喝酒:“展大人现在就不要烦这些了,吃点东西吧。” 花雕酒名字很有韵味,喝起来口感也绵软柔和,并不像别的白酒那样辛辣,胡六福一不小心就喝上头了,他虽然爱喝酒,但酒量其实不是很好,尤其这种喝起来舒服的酒,很容易会喝多。 “展大人长得可真好看啊。”胡六福支着下巴盯着展昭一直瞧,“不如我给你算算姻缘?不过……我好像也不用给你算,你可能很快就要有老婆了。” “我知道你老婆叫什么哦,要不要我偷偷告诉你?” 展昭哭笑不得的把胡六福扒拉自己的手放下去,无奈的道:“展某并不想知道,胡公子你喝多了。” “我没喝多,我真的知道!”胡六福凑过来一脸神秘的说,“你以后的老婆叫丁、丁月华,是个大美女哦!” 展昭的手顿了下来,不过很快又继续把胡六福再次扒拉上来的手放下去,他觉得胡六福就是喝多了胡说的,自己并没有给他看过生辰八字,也没有让他看过手相,他怎么会知道自己日后的姻缘呢? 以后可不能再让胡公子喝酒了,展昭默默的这么想着。 因为胡六福非常难缠的又一次扒拉了上来。 第9章 第九章 第二天一早醒来的时候,胡六福恨不得穿越回昨晚,然后把自己给掐死在原地,他怎么能那样跟展昭说话呢?还死皮赖脸非要往人家身上扒,男神现在一定觉得自己这个人特别不知好歹。 门外传来敲门的声音,正是胡六福此时最怕见到的人。 “胡公子,你起身了吗?” 听着外头展昭温和的声音,胡六福很想假装自己还没醒,可他却还是怂怂的下床穿好鞋来开门,恹恹的像一只要被火烤的小鹌鹑:“展大人,早。” 展昭已经穿戴整齐了,还是那身熟悉的红色官府,头上还带着黑色的官帽,两条红色的细长丝绦带子垂在面颊两侧,衬得他玉树临风气宇轩昂。他看着低头有些丧气的胡六福,有些关切地问:“胡公子,你的气色不太好,是昨夜没休息好吗?” “我休息的挺好的。”胡六福根本不敢提昨晚的事,“展大人,你还没出门吗?” 展昭心知他不愿提起昨晚喝醉酒后的那些事,便贴心的绕过了那个话题:“我刚要出门,想着还是带你一起去见包大人。我总觉得以胡公子的法术能力,说不定还能有所发现。” “哦……”胡六福点点头,他偷眼看着面色如常的展昭,实在猜不透他到底有没有生自己的气,但……以展昭这样温柔的性格,应该不会同自己计较吧? 他跑到床边的衣架上把衣服拿下来手忙脚乱的穿,到现在他还是不习惯古代的衣服,到处都是带子,他总是会系错。展昭抱捡倚着门边细看了一会儿,发现这身衣裳还是那天自己在大牢里让狱卒给他拿的那身,这么多天下来也没换过。 想来也是,胡公子身无分文,应该也没有钱买新的,可那衣服已经有些脏了,展昭若有所思的看了一会儿。 “我们走吧。”胡六福好容易穿好自己的衣服,刚要准备抬脚出门却被展昭拦了下来。 他一脸问号的看着展昭。 展昭无奈的指了指他腰间的带子:“你系错了。” 胡六福一低头发现自己果然把里衣的衣带系到了外衣的腰上,怪不得总觉得哪里穿得不舒服。胡六福顿时脸红起来,其实也不能怪他,他刚才一边穿衣服一边想着待会儿要跟展昭道歉,就忘了仔细检查一番。 在男神面前接二连三的出丑,胡六福开始怀疑自己的人设难道其实是古早傻白甜? “我来帮你吧。”展昭把剑挂在腰间,抬手就帮忙把衣带解开重新系上。 他比胡六福高了快一个头,要帮他系腰带只能微微弯腰,胡六福脑子都炸了,屏住呼吸不敢乱动,可鼻翼间还是能闻到展昭头发上的阵阵清香,他应该是最近才洗过头。 “好了。”展昭三两下麻利的系好腰带,抬头就看到胡六福一脸羞愧的表情,笑着问他:“怎么了?” “展大人,你不用对我这么好。”胡六福低声说,“你给我饭吃还收留我住着,我昨晚喝醉了还胡说八道缠着你,你实在不用对我这样。” “不过系个腰带罢了,算不上什么。”展昭并不想他难堪,“你我同为男子,这样的事也不为难,胡公子莫要放在心上。” 胡六福真的很想现在就抱着展昭大腿叫爸爸,真不愧是二次元第一男神,这么多年魅力经久不衰真的是有原因的! 两人随便在府里吃了早饭后就一起去了府衙,包拯正跟公孙策商讨这次的女鬼案,胡六福老实的给他们行礼后就安静的坐到一边去,不打扰展昭同他们说话。 公孙策是个话不多的白面书生,说是三十多岁的样子,但看外表也不过二十出头,也不知是怎么保养的,秀致优雅斯文有礼,他有一双很好看的丹凤眼,看谁都是温温柔柔的。 “小道长今年可有十六了吗?”公孙策静默了一会儿后,忽然张口与胡六福聊了一句。 胡六福有些紧张,并着腿严肃的回道:“我过完年就二十岁了。” “二十?” 不只是公孙策,屋子里的展昭和包拯同时停下了交谈的声音,他们三个人目光炯炯的盯着胡六福看了一阵,每个人的表情上都写着惊讶和不信。 “我真的快二十了。”胡六福也知道古代二十就要行加冠礼,看他们那个表情就知道在怀疑什么,“我只是长得圆了一些,显小。” 展昭眼中有些笑意,难得开玩笑道:“想不到胡公子竟然这么大了,展某一直以为你不过十五六而已。” “十九岁也不算很大。”包拯也插话说道,他看着是个很严肃的人,但不穿官服的时候还是很有些平易近人的,“胡公子与我们几个比起来,还是年幼。” 胡六福也不知道话题怎么就突然绕道自己身上,不是讨论案情吗? “公孙先生,待会儿我跟你一起去翻阅案宗吧,多个人也能快些。”展昭把话题转移开,“我把胡公子也带了来,他说不定能帮的上忙。” 公孙策把手里的茶杯放下来,点头说:“也好。” 包拯想起那天见到的女鬼,又问胡六福:“那女鬼不知眼下如何了?” “在我这儿呢。”胡六福掏出凌虚镜来,“我把她放在镜子里养魂,她在外头游荡二十多年魂体很弱,养一养于她有益。” 包拯点了点头。 “包大人,您十天内能破案吗?”胡六福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选择实话实说,“还有十几天阿飘就要到投胎转世的最后期限了,如果她还是不能安息去投胎的话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包拯眼里有些惋惜,“也是个可怜人。” “你放心,本府一定尽力帮她,只要找到当年的案宗,十天内我必定会把凶手找出来。” 有了包拯的包拯,胡六福放下心来,他摩挲着铜镜的边缘,知道镜子里的人也能听到。 跟着公孙策一起去了府衙后头的文库,胡六福仰头看着一屋子书架上摆满了各种案卷,立刻就觉得自己开始头晕眼花,他念书的时候一看书就觉得困,现在也还是一样。 “一起找吧。”展昭拍拍他的肩膀,三个人加上府衙里的其他文员一起在浩如烟海的资料中埋头翻找,希望能发现一些线索。 胡六福翻了一本又一本,那里头都是繁体古文,看得他头疼脑晕,可他又不好意思打扰其他人,只好安静的在一边待着,尽量不给他们添麻烦。 不知过了多久,展昭突然站了起来说:“公孙先生,您看是这个吗?” 公孙策立刻放下手里的东西走过去,接过展昭手里的卷宗看了看,有些不确定的说:“看着是有些相似处。” 胡六福凑过来看了一眼,还是看不大懂大部分,小心地问:“展大人,这上头写了什么?” “是一家六口失踪的案子。”展昭耐心的给他翻译,“二十多年前,城外有一户富庶的商户人家,家里是经营蚕丝陶器的,因为男主人喜欢僻静就把宅子建在了城郊附近。” “二十多年前他家一个远房亲戚突然来报案,说他过节前去拜访的时候敲开门发现家中空无一人,屋子里许多值钱的器具全都不见了,他担心是不是遇到劫匪就着急的来报案。” “当时的江宁知府查了一个多月都没有头绪,现场家中并没有发现打斗的痕迹,也没发现尸体残骸,只是忽然就成了一个空宅,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因为派出去找他们的人力财力有限,当时的知府只好草草结案,只说他们可能是连夜搬家走了。” 胡六福听了一会儿,也觉得这个案子有一点点的相似:“那他们家都有什么人啊?” 展昭又翻了一会儿才说:“那户人家是一对夫妻,上有父母双亲,下有一双儿女,一共六口人。女儿年满十六岁,幼子才刚七岁。” 说到这里,两人互相对视一眼,都觉得太巧了,当时刨出来的残骸中,的确有一个七八岁孩童的头颅,再对应一下女鬼的年纪也是差不多的。 胡六福让展昭把女鬼的生辰八字找一下,然后掐着手指算了半天,“死亡时间完全吻合。” 展昭连忙赶着去把这卷案宗交给了包拯,包拯拧眉看了一阵,又沉思了很久才开口:“本府也觉得此案八|九不离十了,只是这案宗写得太过草率,许多细节都不可考。展护卫,还要劳烦你跑一趟,去他们的旧宅中看看是否有线索。” “是。”展昭得令后马上就要带人走,胡六福却拉住了他。 “展大人,不如你把我也带去吧,说不定到时我能帮上忙。” 展昭求之不得,火速去马厩把自己的马牵了出来,那是一匹黑色健壮的马,又高又帅就跟他的主人一样英俊。胡六福在马下转悠了很久,最后还是展昭一把将他拉上来,“胡公子不会骑马,就只好委屈一下同展某共骑了。” “不委屈不委屈。”胡六福耳朵有些红,心脏拼命跳动,就仿佛有非洲野人穿着草裙在浪。 住手。 胡六福拼命的压着那个狂野的非洲野人,暗自骂道,你这个不安分的小东西。 难道你竟然是个gay? 第10章 第十章 根据案宗上记载的地址,胡六福跟着展昭很快就找到了那个宅子。它就坐落在一个人烟稀少僻静幽深的山脚下,一般人很难发现这地方还有人家。 展昭提剑踹开腐朽的大门走了进去,胡六福也跟着抬脚迈入,一股霉味扑面而来差点熏死他。这宅子空了二十多年已经破败不堪,前厅廊下的红木柱子被腐蚀的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上头还长满了青苔,院内杂草高过腰际,房檐下四处可见层层秘密的蜘蛛网,门窗破裂倒了一地,比电视上的那些鬼宅气氛还恐怖。 尽管是白天,可阳光似乎照不进这个阴森幽暗的宅院,大开的前厅门里漆黑一片,看不清屋里头有什么。有几个胆子小的衙役不敢往前走,生怕从里头窜出什么来。 胡六福最不怕这个,拿着罗盘直接就踩过杂草进了屋子,展昭让人点了火把后也跟了上去。 “这屋里阴气是挺重的,大概主人家死得太冤了。”胡六福小声的对展昭说,“不过,没有鬼魂滞留,你可以放心的让他们搜查,只是要注意那些朽木房梁,我感觉随时会塌。” 展昭听后点点头,然后挥手让那些衙役们去其他房间去探一探。 “的确没有打斗的痕迹。”展昭整个前厅转了一圈后又蹲在地上看了一眼,“那家人的尸体到底是如何被运出去的呢?” 胡六福怀里的镜子突然剧烈颤动起来,他立刻把关在里头的阿飘放出来,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阿飘就尖叫着冲了出去,一眨眼的功夫人影就没了。 “怎么了?”展昭是看不见女鬼的,他只感觉到一阵阴冷的风吹过面颊,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胡六福摇头回道:“阿飘可能想起了什么,我们跟过去看看。” 他们一路追着阿飘的踪迹来到一个更小一些的院子,院里花花草草长得比外头更野一些,展昭看了一会儿说:“看布局,应该是女眷的住处。” “展大人,在这边!”胡六福向他招手,“她跑进这个房间了!” 展昭于是跟了过去,两人一前一后踏进屋里。胡六福走到阿飘面前,在她身上贴了一张符纸,展昭忽然就能看到一个白衣服的少女站在屋里,正一脸留恋的呆站着。 “我给她贴了个能让展大人短时间看到她的符纸,这样办案要方便点,不然我还要做传声筒。”胡六福笑眯眯的解释道。 展昭点点头,他走到女鬼阿飘的身后,仔细察看了一圈后问她:“姑娘,这是你的闺阁吗?” “闺阁?”阿飘转过头来一见是展昭,吓得往胡六福身边躲了躲,不敢回答他的问题。 胡六福忍不住笑话她:“你俩角色是不是反了?你多少也是个二十多年的野鬼,怎么还怕起活人了?” “人家最怕武人嘛。”阿飘嘟囔着。 ”我们展大人问你话了,这是你房间吗?”胡六福把她拎过来站好,“帮你查案呢,别磨叽。” 阿飘还是有些怯怯的,却还是点头说:“我也不知道,不过我一到这里就觉得亲切,应该是我生前的住处吧?” 她一脸怀念的指着屋里的东西无意识的念叨着:“这儿是我的卧榻,上头挂着茜纱帐,旁边是贵妃椅,还有一张琴……那边好像是有一个大花瓶……” 展昭依照她的话在屋里翻找了一会儿,果然看到一张腐烂到只剩琴弦的琴,和西南角的一个半人高的大花瓶,看来这里果然是阿飘的房间。 胡六福心念一动,他低声引诱着阿飘问道:“那你再仔细想想,你最后一次在自己家的时候,都发生过什么?” 他的声音过于轻软,阿飘很容易就顺着他的话往下想,也许是因为自己到了家里,阿飘的思维明显比从前混混沌沌的时候好了一些,慢慢的竟然能回忆起一些事来。 “我、我那天好像在弹琴,然后有个……有个小孩来找我说话,后来我们就一起吃饭,还有几个人跟我坐在一起,大家有说有笑的……” 胡六福和展昭都没有出声去打扰她,静静地听阿飘絮絮叨叨的讲一些不是很有用的琐事。 “我觉得很困就睡下了,然后……\"回忆到这里,阿飘的记忆就像是卡壳了一样停滞住了,“然后怎么了呢?” “不要急,慢慢想。”胡六福继续引导她,“你睡着了以后,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阿飘表情空洞的想了很久很久,“好像有,我记得好像有小孩在哭……我被吵醒了,就去开门……后来……” 可能是回忆到很恐怖的事情,阿飘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她捂着脑袋蹲在地上有些失控,不住的尖叫起来。胡六福怕她会暴起伤及无辜,马上给她多上了几个符纸让她冷静。 阿飘平静下来后呆坐在地上十几分钟,突然又开口说:“是一个男人,他掐死了我小弟,后来又把我父母拖了出去。” “然后他看到门里的我,又过来上手拖我,我身上没有力气,就昏了过去。” “再后来……他把我们扔到一个山洞里,然后、然后对我做出那种事,我反抗也没有用。”阿飘的声音有些麻木,说话却流畅了许多,“他把我奸|污后就拿着斧头把我砍成了好几段,我记得我死了以后还在山洞里飘了一会儿,看到我爹娘和祖父祖母也都被杀了,尸体就堆在一边。” “再往后,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胡六福知道这样回忆对她而言是二次伤害,逼迫她回忆自己生前遭受的那些痛苦非常无情,很愧疚的说:“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呢?”阿飘慢悠悠的回过神来,她那双黑洞洞的眼睛里露出一点疑惑,“是我求你帮我申冤的,如果我能早点想起这些事来,也许就能早点找到凶手。” “那你可有看清那人的相貌?”展昭在一边听了很久后才终于开口问道,“他是怎么潜入你家的?” “我不记得了。”阿飘苦笑着说,“那时候太害怕了,我只顾着反抗逃命,根本没敢去看他的脸,但我记得……他好像身体很壮实,力气特别大,还有胡子……” 展昭仔细的记了下来这些特征,估计阿飘也说不出更多有用的东西了,安慰她道:“我回去后就禀告包大人。” 胡六福也附和着点头:“对,包大人肯定能查出凶手是谁,肯定会把他绳之以法以告你全家在天之灵。” 阿飘木木的点了点头,“道长,我能在这里再待一会儿吗?我喜欢这个地方,一到这儿就觉得心安。” “当然可以。”胡六福立刻说道,“我跟着展大人先去别的地方看看有没有线索,等我们查完了就回来接你。” “嗯。”阿飘乖巧的点头,安静的趴上那张已经坍塌的木床,把自己蜷成一团躺了下去,好像这样就很有安全感一样。 胡六福看了有些心酸,他跟展昭对视一眼后就悄悄地走了出去,站在门口院子里,胡六福一直不说话,情绪放非常低落。 “胡公子是在为阿飘姑娘伤心吧?”展昭看出他的难过,轻声说道:“我刚跟着包大人的时候,也曾经因为这样的事整夜难眠。” 胡六福有些惊讶的看着他,好像不相信展昭也会有这样的时候。 展昭苦笑着说:“我从前虽被人称作一声‘南侠’,年少时就走南闯北行侠仗义,却很少会有这样的机会去为别人申冤主持公道,跟着包大人后我才发现,原来这世上的恶人实在太多了。” “作为‘南侠’,我只能给他们一时的帮助,但作为包大人的护卫,我却可以为他们真正的铲除掉那些恶人,永绝后患。”他沉静而缓慢的说,“只要包大人在一天,他就绝不会让那些乌云覆在百姓的头上,还人间一片青天。” “这世上的恶人千奇百怪,他们行事从不手软丝毫人性都没有,这样的事见多了,我就会更加执着要抓住他们。等我们找到凶手,阿飘姑娘一定能安心去投胎,你放心。” 胡六福眨眨眼,他抬头看着面色如常,眼中却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坚韧执着的一身红衣的展昭,心里有些暖暖的,“我相信展大人,也相信包大人。” “我们去别的地方看看吧?” 展昭看他已经不像刚才那样情绪低落,于是就带着他一起出了院子。 “这里好像是厨房?”胡六福看了一眼黑乎乎看不出原样的灶台,“什么都没有了。” 厨房里一片狼藉,所有东西都看不出原貌,展昭认真的检查了一通,揭开锅盖举着火把看了很久,胡六福凑过去也跟着瞧了瞧,有些不解的问:“展大人,你发现什么了?” 展昭摇摇头,轻声回道:“什么也没发现,不过……我记得阿飘姑娘曾说,她吃完饭后便觉得困倦回来睡觉。我之前一直都很奇怪,一家六口人神不知鬼不觉的被人运出去却没有反抗,着实不大正常。” “你是说,他们可能被人下|药了?”胡六福恍然大悟。 “我也只是怀疑。”展昭沉思了一会儿,“可惜这里头的东西都腐蚀没了,不然我可以带一点回去让公孙先生验一下。” 他们出了厨房后,又分别去其他的地方查了很久,几乎一无所获,隔了二十多年,就算真有什么证据也早就毁得差不多了。展昭看天色渐沉,只好带着他们一起回去。 把阿飘重新装进镜子里,胡六福乖巧的上马坐到展昭前头,顺着原路往回走,深秋时节城郊外漫山遍野都是红色枫叶,冷风吹过耳侧,胡六福哆嗦了两下,忍不住往展昭怀里缩了缩。 “胡公子冷吗?”展昭察觉到他的动作,伸手把他往自己怀里又抱紧一些,“你这样贴得更近一些会更暖和。” 展昭习武出身有内力护体,他的身上从早到晚都是热的,胡六福特别不矜持的果然更贴进一点,在心里悄悄的开始鄙视自己。 这才第十章你就这样了,真是个没有节|操的小妖|精。 第11章 十一章 仵作的验尸报告也出来了,胡六福听展昭说这些碎骨上的痕迹应该是用很锋利的钝器造成,而且许多骨头还有火烤的痕迹,仵作推测可能是尸身先被火烧过没能毁尸灭迹,而后不得不敲碎选择掩埋处理。 胡六福听了一会儿后在心里再次骂了一句畜生。 展昭也把今天的发现禀告了包大人,几个人于是在一起开始分析收集到的有用信息,胡六福帮不上忙就负责坐在旁边当听众,公孙策还很体贴的给他拿了一碟子的瓜果零食吃。 “此人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李家府宅,而且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下|药,可见应该是李家的熟人。”包拯托着下巴沉思了很久才开口道,“从李姑娘的描述来看,他身形高大健壮须发浓密,可能是个做粗活的。” “正是。”展昭点头应道,“我也是这么想的。能劈碎人骨的钝器必然沉重粗粝,而且需要的力气要非常大,一般人没有这样的能力。我猜这人要么是屠夫,要么就是砍柴的。” 包拯眯着眼想了一会儿,“明日展护卫你就派人去打听打听,二十多年前,有什么人会给李家经常送柴火。此人犯案后也许早就已经逃之夭夭,但也不排除他胆大,或许仍然在江宁府内。” 展昭领命。 听他们一言一语的说完,胡六福也差不多吃光了一碟子的点心,他悄悄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暗道吃多了,抬眼就看到展昭已经向自己走来,忙从椅子上站起来欣喜的问:“已经谈完了吗?” “嗯。”展昭应了一声,“我们可以回家了。” 胡六福耳朵微微动了动,他很久没听到谁对他说出“回家”这个词了,自从师父身故后,他就一个人守着破旧的道观生活,早就忘了有家的感觉是什么。 但其实,展昭的家也不是他的家。 胡六福有些出神,跟在展昭的身后出了府衙的门,他一边走一边乱想,根本没听到展昭在跟他说什么。 展昭说了一会不见身边人应答,回头看到胡六福一脸神游天外的表情,他就停下脚等一等他,胡六福还有些惆怅,来不及停下自己的脚步就撞到了展昭的身上。 “对不起啊。”胡六福忙道歉。 展昭凝眉看了他好一会儿,把自己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胡公子,我刚才说等此事完结,包大人会给你工钱的。” “工钱?什么工钱?”胡六福似乎没有听懂。 展昭轻声一笑,语气也更加柔和:“自然是你的报酬。这次起因是你报的案,又替包大人忙前忙后出了大力气,我们也不能白白让你跑腿。再说,你那些符纸难道不要钱的吗?” 胡六福愣了一会儿,等他想明白他话中的意思后,脸上的表情逐渐开朗起来,很快就笑得合不拢嘴,刚才的那点忧虑也一扫而净,他追着展昭一直问:“展大人,这是真的吗!?我也能有钱拿?那、那有多少呀?” 展昭看他终于笑了,心情也跟着好起来,“有多少我也不清楚,不过包大人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也是,包拯那可是好官! 胡六福高兴的想唱歌,给公家办事还有这等好事!不用担心饿死了! 展昭却拉着他往另一角街上走,这时天已经黑了,但大街上还是很热闹,他带着胡六福走进一家衣店,跟老板说了几句后,又对胡六福说:“你身上的这身衣服穿太久了,也该脱下来换洗一下。” 胡六福低头看着自己身上有些脏的麻衣,又抬袖闻了闻果然有点汗臭味,脸上就红了起来,小声的辩解着:“我没有衣服换呀,以前我也是很爱干净的,每天都洗澡。” “展某知道。”展昭眼里有些笑意,“所以这就带你来看看新衣。” “可是新衣服要很多钱吧?”胡六福有些犹豫,“我可能钱不够。” 展昭却不以为意,“自然是我来付。” “不要。”胡六福闷闷的说,“展大人已经给我太多东西了,我不要你买衣服。” 展昭知道他有自尊心,于是无奈的道:“等过几日包大人把工钱给你,你再还我,这样可好?” 胡六福抬头对上展昭的双眼,展昭本就生得俊美隽雅,腰间佩剑一身红衣挺拔如劲松,望着自己的时候那双黑如点墨的眸中只有温柔真诚,面上盈盈带笑带着些不能轻易察觉的亲和,尤其是在昏黄柔和的灯下,多看他一眼都让人脸红心跳。 “那、那你可要记账,到时候不能抵赖。”胡六福慌忙移开视线,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子小声说:“我拿了工钱就还你,你可不能不收。” “嗯。”展昭笑着答应他,“展某必定说到做到,不会赖账的。” 不知为什么,胡六福总觉得这话里有些揶揄的成分,可他抬头却看到展昭还是那副温和从容的神情,暗道自己简直小人之心,人家可是公认的正人君子,才不会腹黑呢。 店家给胡六福量了下尺|寸后,依着他的身材身高给他拿了几件差不多的衣服来让他挑选,胡六福不敢碰那些看着就很贵的衣衫,只在有限的几件上来回琢磨。 “你可以试一试。”展昭站在一边看他纠结很久,便替他说话了,“这样是看不出什么的。” 胡六福想想也是,于是抱了几件他看的顺眼的就去了隔间换,展昭就耐心的坐在外头等。 黑得显他老气,绿得又让他像一个书童,蓝色他撑不起来,胡六福头都大了:“要不然就拿黑色的,起码脏了也看不出来。” “你不适合黑色。”展昭果断摇头,“再看看别的。” 老板于是又挑了一些过来,展昭看了一会儿后从里头挑出一件水色衣衫递过去:“你试试这个。” 胡六福看了一眼觉得还行,抱着就又进了隔间,没一会儿就换好出来了。别的不说,展昭给他挑的确实比他自己刚才挑的几个颜色都好看,沉稳低调又显年轻。他本来皮肤就挺白的,正好很衬衣服,比之前一直穿的灰色麻衣好看多了。 “都说人要衣装,果真如此。”展昭不吝啬的夸奖,“这样一看,胡公子就像个小少爷一样精神。” 胡六福被夸得高兴,当即决定就是这件了。展昭于是就与老板讲价,老板当然认识展昭,全城的人谁不喜欢包大人和展大人?也没要价太贵,只比成本高了一些,价格还是很合算的。 展昭多谢了几声,付了钱后带着胡六福走出了衣店。 “这样的衣服居然要五钱银子啊……”胡六福边走边舍不得,“也不是什么好料子,怎么就这么贵呢?” 展昭听他一路低声絮絮叨叨,忍不住轻笑起来:“这店里的老板已经是成本低价了,算来并没有很贵。况且,这衣服虽料子不是上乘,但比普通的棉麻还是好的,再说店里的裁衣师傅也是要工钱的。” “哦……”胡六福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是我不懂行了,其实我只是觉得五钱银子太多了。我给人看相,一次也才五文钱。” 展昭停下了自己步伐,有些惊讶的看他:“五文?” “难道多了?”胡六福有些不确定,“可我太穷了。” 展昭有些失笑,他抬手忍不住拍了拍胡六福的肩膀:“别人的行情展某不知道,但五文钱的确太少了。我听别人说,有些假道士给人算一回卦也能有几两银子,像胡公子这样有真本事的,五文着实太少了。” 胡六福眼睛一下子睁得铜铃那么大,他在心里翻来覆去的算一两银子换算成现代软妹币倒底有多少,可算来算去也算不出头绪来,但反正不算少。这么一对比,那他区区五文也着实太少了!五文也只够多吃一碗小馄饨而已! 简直白菜价! 胡六福心潮澎湃起来:“我就知道我是个能干大事业的人!我师父早说了,我将来成就肯定不只是这么一点点!展大人,等我以后发达了,我一定不会忘了你!到时候我带着你吃香喝辣!” 展昭没料到胡六福发达了竟然还能想着自己,有些哭笑不得的说:“胡公子当真是讲义气的人。” 胡六福高兴起来,“那是因为你对我好!我习惯这样,只要别人对我一点好,我就想数倍还回去。” 两人有说有笑往回走,还在路边顺手买了点凉菜,胡六福觉得自己古代生活渐渐的上了正轨,即便将来真的回不去,他相信自己也能过得很好,反正回去了也还是一个人生活,在哪里都没差。 当然,罗伽那臭狐狸还是要抓的,把那祸害放出去,还不知道他要怎样兴风作浪。 “狐妖?”展昭又一次从他嘴里听到这个词,他想起最初见面的时候,胡六福也是误把自己当作那狐妖,“那狐妖会为祸人间吗?” 胡六福有些担心的点头,“我也只是听师父说过,罗伽是大概一千多年前的时候被我师门先祖封印起来的。据说是因为发狂而走火入魔杀光了一个村镇的人犯了杀祭。” “一千多年?难道是先秦之前就已经存在了?”展昭粗略推算了一下时间线。 胡六福一下子说漏了嘴,忙补救说:“也不一定就那么久,可能我师父记不清了也有可能的。” 展昭点了点头,也没再继续往下说。 “不过……”胡六福头看了一眼眉目俊朗的展昭,又小声说:“展大人可比那个狐妖长得更好看,我那时才会认错。” 展昭似乎没听清他说了什么,不解的问:“你说什么?” 胡六福忙摇头:“没说什么,我们快回家吧!” 看他突然有些心虚跑开,展昭摇头轻笑,抬脚追了上去。 其实习武之人耳目最是灵敏,胡六福刚才说的话,他又怎么会没听见呢? 第12章 十二章 第二天,展昭一早就出门去打听消息,胡六福也没有再睡懒觉。自从住到展昭家里后,胡六福就戒掉了睡懒觉的习惯,没有手机熬夜的日子也挺好的,至少他眼底的黑眼圈基本上都消得差不多了,人也精神了不少。 展昭出门后,胡六福也收拾东西准备出去摆摊,他觉得自己也许应该换个经营方式,成天在那坐着等人上门也不知道哪天才能把自己的招牌打出去,还不如主动出击自己打广告,说不定瞎猫碰上死耗子,有那眼神不好的能看上自己。 “小道长,我也可以给你介绍生意。” 铜镜里传来阿飘的声音,她沉寂了一夜之后又开始活泼起来,大概是从昨天的伤痛中回过神来了:“我之前在游魂的时候遇到不少孤魂野鬼,听他们说过一些家里的事。” “ 听说城里有一户姓钟的人家接二连三的闹鬼,请了很多和尚道士都不管用呢。” “闹鬼?”胡六福有些黑线,“我也不是专业捉鬼的呀,万一那鬼比我厉害,再把我打出去了多难看。” 阿飘却很不满他的不自信:“怎么会呢!道长在我心里是最厉害的!你去了一定没问题,当初收拾我的时候多容易!” 也不知道为甚么阿飘对自己这样盲目信任,胡六福哭笑不得:“那是因为你太弱了,又在外头游荡了二十多年,魂体不稳固又没什么杀伤力,万一那人家里的真是个厉鬼,我还是很怕的。” 阿飘觉得他就是太谦虚,“说实话,我要是还活着,怎么也要跟在道长身边!” “行吧行吧,我去看看还不成吗?再不去的话,我怕你还能冒出什么不得了的彩虹屁。”胡六福只能答应下来,“江宁府这么大,你说得那户人家在哪里啊?” 胡六福按照阿飘说得地址摸了很久很久,因为阿飘的记性实在不好,一上午光是走岔路就浪费了几个小时,好在忠伯在他出门的时候给他塞了干粮怕他饿着,胡六福就坐在街边啃香甜的馒头。 他把自己拿来做广告的白幡放到身边靠着墙,正吃了一半的馒头就有人停在他面前,胡六福抬起头来就见到一个丫鬟模样的少女用怀疑的眼神打量自己,他咽下嘴里的馒头,扬起一个招揽客人的热情洋溢的笑容:“姑娘,你要找我算卦吗?” “我不算卦。”那丫鬟脆生生的回答,她又打量了一番胡六福,很有些不信任的问:“你真的是个道士?” “算是吧。”胡六福点头,“姑娘要测字吗?” “都说了我不用。”那丫鬟翻白眼,“既然是道士,那你会驱鬼吗?” 虽然人家态度不是很好,但胡六福才不会得罪潜在的金主,极力的推销自己:“我可以试试,试试不要钱的。” 那丫鬟犹豫了一会儿,终是叹了口气:“算了,死马当活马医吧。” “我家老爷实在扛不住了,家里半夜闹鬼家宅不宁,满城的道士和尚都请遍了也没人能解决,都是些酒囊饭袋的货色,姑且就让你去看看。” 于是,为了钱财,姑且被当一次“死马”的胡六福这就跟着那小丫鬟走了,他估计这家应该就是他找了一上午都没摸到门的闹鬼人家。 阿飘兴高采烈的在镜子里欢快的说:“太好了!我就说道长你吉人天相,这都主动送上门来了!他家也是有钱人,道长你要发财了!” 外人是听不到她说话的,胡六福被她捧的心神荡漾,步伐都请快了不少。 被小丫鬟带着主家住宅后,胡六福就敏锐的察觉到了这宅子的古怪,他边走边四处打量,给他带路的丫鬟见他没跟上来,有些不耐烦的催了两声。 胡六福又被带着去见了这家的老爷。那钟老爷一身绫罗绸缎,十个手指都戴着宝石戒指,这才刚刚准备入冬,但屋里却已经用上了炭火,他站在屋里只觉得浑身燥热,那老爷却嘴唇发紫裹着狐裘瑟瑟发抖。 胡六福又仔细看了一眼主座上的老爷,他印堂发黑脖子上有鲜红的勒印,眼下青黑双目失神,嘴角边还隐隐的有死气,估计确实被什么厉害的东西缠上了。 这家宅里的东西的确有些本事,但火候还不到,收拾它应该也没有太大难题。 胡六福很快就找到了那股死气的源头,“这井里前不久死了人吧?” 跟着他的几个丫鬟互相看了看,谁都不敢说话,不过胡六福大概也能猜得到,无非就是家里的丫鬟被好|色的老爷看上了,但人家就是玩玩,结果另一方当真了,被抛弃后一时想不开跳了井,死后又不甘心就回来报复。 想起刚才那老爷肥头大耳的样子,胡六福实在不懂这种老头有什么地方值得女孩为他付出生命的,再有钱也架不住长得丑啊。 胡六福默默的看了一眼井底,一张人脸就在井下与他对视,胡六福热情一笑就好像善财童子一样喜气:“姐姐好。” 那女鬼张开血盆大口从井底下飞速爬上来,伸出一对血红的爪子就要撕开胡六福的脖子,周围的丫鬟们吓坏了,拼命尖叫着四散逃开。 胡六福倒没想到它还能有这本事,大白天的攻击力还这么强,怪不得那老爷一脸的死气,这冤鬼的戾气都冲天了,没死都算他命硬。 井鬼的速度在别人眼里看来好像很快,但在胡六福眼中就跟慢动作差不多,他一个晃身躲开那道攻击,拔|出自己的桃木剑刺中它的右腿,一边右手快速结印,从口中呼出一道烈火把第二次进攻的井鬼烧的倒在地上挣扎。接着,他又把桃木剑狠狠的扎在它的下腹处,口中念出道家法咒,紧接着两张符纸从袖中飞出贴在它的脑门上。 那井鬼没一会儿就不再挣扎,很快就原地化成一滩血水。 这一系列的流程都不超过十分钟就结束了,胡六福轻轻的松了口气,暗道过关了。其实他本来也没什么信心的,主要现在是白天,再加上那井鬼成型也没多久,如果再要过一个月的话,他未必能这么轻松。 职业半吊子真是伤不起,还是给人算卦看相来钱快。 这种程度的厉鬼应该难不倒大部分同行才对,为什么请来的那些人都做不到呢? 胡六福有些想不通。 听说他只用了一株香的时间就把宅里日夜肆虐的厉鬼除掉了,钟老爷非常高兴,大方的问他想要什么样的报酬,胡六福在一边左思右想,展昭说别人出手一趟就是几两银子,那他应该……也差不多? 胡六福不敢要多,毕竟这活儿在他看来的确不算难,要多了他也不好意思,在心里比划了一阵后小心的开口说:“二、二两银子?” 他的没出息真是大大震惊了所有人,老头热泪盈眶的感慨胡道长真是仁善,小小年纪就视金钱如粪土,果然得道高人觉悟就是不一般。 最后,还是老爷过意不去,一次性给了胡六福十两银子。 在管家丫鬟们的簇拥下走出钟家的府宅,胡六福捧着十两银子同样热泪盈眶。他算来算去还是不知道十两银子换算成软妹币到底有多少钱,但他换算出,这十两银子大概可以吃几千碗小馄饨。 胡六福小心翼翼的把银子塞到自己怀里,只觉得沉甸甸的让人高兴,他并不是特别贪财的人,可来到古代后,这是他第一次拿到这么多的报酬,于他意义不同,这代表着他在古代也是可以自生自立的。 回去的脚步都比早上出门的时候轻快,阿飘得意洋洋的说:“小道长,我没有骗你吧!不过,你才要十两也太少啦,那老头也不是好人,欺负你年纪小。” “足够了。”胡六福很高兴,“我可以付展大人房租了!还可以还他买衣服的钱!” 他心下一片开阔,脚下飞跑起来,巴不得马上就去找展昭炫耀今天的战绩,尽管他也不明白为什么非要展昭认可他。 展昭正在街上打探消息,不期然就看到不远处跑来一个熟悉的人影,他看着那人风尘仆仆烟尘滚滚而来,不自觉地伸出手就接住了即将扑倒自己身上的少年。 “胡公子怎么了?” 胡六福站直身子,从怀里掏出两个白花花的银子塞到展昭手里,激动的说道:“展大人!我赚大钱了!” 展昭突然被塞了十两银子也有点懵,听完胡六福的话后也展颜一笑,并不意外的道:“展某早就说过,胡公子是很厉害的人。“ “去掉房租伙食费,还有昨天展大人给我买的新衣,够吗?”胡六福算不清这个帐,也不大了解这个时代的物价水平,他只能问问展昭。 展昭一愣,他没想到胡六福赚钱后第一件事竟是要做这些。想想也是,那时他才赚了十文钱也固执的要请自己喝酒。 果真是个好孩子。 展昭心下有些柔软,他把那银子又放回胡六福手中,抬手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脑袋,温柔的说:“足够了,胡公子先留着自己用吧,你初来乍到处处需要用钱。” 胡六福觉得自己能遇到展昭真是太幸运了。 当然,至于为什么有钱了还不选择搬出去,潜意识的还想住在展昭家里这件事,他才不会去深思呢! 第13章 十三章 胡六福非要请展昭去吃饭,他以前就是个月光族,好容易赚了点钱也基本上都用来吃吃喝喝,反正他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既没有女朋友也没有男朋友,存钱意义也不大。 “我都打听过了,这家的鱼最好吃!”胡六福殷勤的给展昭倒酒拿筷子,“我这个人就是嘴馋,到哪第一件事就是找好吃的,这家店我第一天来的时候就听人家说过,只是那时我穷吃不起。” 展昭把胡六福献殷勤的手按住,拉着他一起坐下,“你我之间不需要这样,我自己来。” “也行。”胡六福笑眯眯的对小二哥挥挥手催他快些上菜,回头就捏了块糖膏塞到嘴里,“我都好久没吃过鱼肉了,可馋死我。以前我也穷,可是隔三差五的还是能有点生意,每次赚到钱我基本都会出去吃好吃的,花光了再回家。” 展昭原本只是静静地听他絮叨,听他说到这里后,颇有些不解的问:“胡公子难道从来不留存些银钱救急吗?” “我是月光族嘛。”胡六福耸肩,“从小我师父就教育我,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尤其我们这些修道之人,自在逍遥才是正道,钱财是身外之物,留在那也没什么用,还不如花掉省心。” “歪理。”展昭轻笑着打趣他,“展某从未听过这样的言论,修道之人该修身养性才是。” “吃吃喝喝也是一样能修身养性的。”胡六福满不在乎的说,“只是各人活法不同罢了。” 展昭微微点头,觉得他说的也对,终究是旁人自己的生活,其他人也无权过问。 “不过,若你将来娶妻生子,还是早些做打算的好。” 胡六福捏着糖膏的手停了下来,“我才不娶老婆呢。” 看他低声嘟囔着什么,展昭知道他也就是小孩子心性,暗叹胡公子虽已经十九岁,可心智着实不太成熟,自己还是应当多多照顾。 胡六福偷眼看着展昭,展昭端着酒杯小口呡啜,侧头看着外头的江景。他们所处的酒楼叫望江楼,就在长江边上,在二楼一边吃饭一边可以眺望不远处滚滚而去的江水,傍晚时分夕阳下沉,血色残阳映在江面上如红霞一样好看。 胡六福一边贪看展大人盛世美颜,一边忍不住又问道:“展大人,你又为何不娶妻呀?” “什么?”展昭收回远眺的视线,似乎没有听清楚他问了什么。 “我这两天摆摊经常听人说起你,展大人都二十四岁了,要是一般男人早就成亲有孩子,那你为什么不成亲?”胡六福有些八卦起来,就算是后来会有个丁月华,但二十四还没结婚也太迟了。 展昭也不是第一次被人探听这样的私事,只要他哪天休沐在家,三五不时的就会有媒人上门想给他说亲,听胡六福这么问了也不觉得意外:“我整日忙于公务,真要娶了哪家的姑娘,怕是要委屈人家了。” “更何况,娶妻一事也要求缘分,婚姻大事,展某还是希望能遇上一个投缘的人。” 胡六福听了一会儿觉得他就是杞人忧天:“不是我拍马屁,就以展大人这个条件,怕是全城未出嫁的女孩子都想嫁给你吧?” “莫要胡说。”展昭哭笑不得,他连连摇头:“胡公子太抬举我了。” 胡六福仍有些不服气:“那是你不懂你有多受欢迎。” 展昭见胡六福信誓旦旦的样子,想起自己自打遇见他开始到现在十多天,有个问题也很早就想问一问了:“说起来,胡公子好像一直对展某有着不同寻常的信任,这是为什么呢?” “展某自知在外的确有些名头,但也不值得胡公子这样憧憬,甚至都不像是一个才认识我十多天的人,倒像是几十年的交情一样。” 胡六福被他问得噎得慌,哪敢说自己之前看过他不少影视小说,同人小说展昭为主角的也没少看,某种意义上,也许他比展昭本人还了解他。 “我会算卦嘛,你忘了?”胡六福开始胡扯,“我早就算出来你是个绝顶大好人,再说南侠的名声谁不知道?能在包大人身边的也都是可靠之人,我这样的草民难道不应该信任吗?” 展昭并不相信他的说辞,单说信任自己的为人还可以这样解释,但胡六福对他的那种自来熟一样天然的亲近是没办法解释的。 他深深的看了一眼胡六福,若有所思的又呡了一口酒,终于说道:“我知道胡公子是有些秘密的,展某也不是那喜欢探究的人,既然你说是这般,那就是这般。” “展某也只是问问,你不必为难。” 胡六福有些坐立难安起来,他知道交朋友讲得就是坦诚,可他真的没办法做到完全坦白自己的来路,明知展昭不是那样计较的人,他说不探究那就是不探究,思来想去他有些愧疚的说:“展大人,我的确有事瞒着你,但……请你相信,瞒着的那些事并不损害任何人,我也是真心崇拜你的。” 展昭一愣,想起自己刚才的话可能让误会了,看胡六福一脸的神伤,又说道:“你误会了,我不是逼着你说,也没有生气,只是……算了,我自罚一杯。” 他举杯痛快的一饮而尽,没有继续往下说。 其实,展昭从不会对别人这样,只是对胡六福稍稍有些不同罢了。 这时小二哥终于把胡六福点的那道清蒸鲈鱼端了上来,展昭用公筷挑了一块最嫩的鱼腹放到胡六福碗里,“展某已然赔罪了,胡公子就不要同我计较了?” 他实在是太温柔,胡六福本来还有的那一点点不安委屈也一扫干净,忙也用公筷给他回夹了一块,“展大人也吃,听说这鱼都是今天新打上来的,新鲜得很!” 两人之间的气氛又舒缓起来,胡六福很快就甩开了那些烦恼,埋头吃了一会儿后就问了一句:“展大人,你今天去查探消息,可有查到什么吗?” 展昭放下酒杯,叹了一口气:“查是查到了,却也跟没查到无甚分别。二十多年前,有个叫胡二的樵夫就是专给李家送柴火的人,每个月都会在固定时间去一次,送了三四年都没有间断过。” “可他在命案发生后不久就说要回乡探亲,一走就没再回来过了。现在都过了二十多年,大部分人也都记不清他到底什么样,他那会就快四十岁了,算算现在也已经六十多,就算是街坊邻居也未必能认得出。” “如果他早已去世,这个案子就更无法解开。”展昭提到这事眉头就轻蹙,“我打听过很多人,几乎没人知道他的家乡到底是哪里,只听说他上无父母下无妻儿,独身一人也不知道能去哪。” 胡六福听了之后也跟着一起担忧:“如果真的不好找,阿飘可怎么办呢?她就只剩不到七天的时间了,错过了她就会永远被判官从生死簿上划除名字,再不能入轮回。” 展昭面上有些不忍,他仰头喝光杯里的酒,沉默一会后突然掷地有声的说:“无论如何,就算他逃到天涯海角,哪怕已经入土为安,展某也要把他带回来,给李家赔罪。” “要是有他的生辰八字就好了。”胡六福惆怅的支着下巴转头看着窗外已经黑透的天际,“或者有他以前用的什么东西,哪怕是一根头发也行,我就能追踪出他的下落来。” “二十多年过去了,即便有他遗留的什么东西,怕是也找不到了。”展昭沉声说,“我下午去向包大人汇报的时候,包大人已经派人去准备了,只要能拼凑出他的画像,我们就有几成把握把他翻出来。” 胡六福突然怀念起现代生活来,指纹dna监控三大网撒下来,天王老子也跑不了。 两人本来是出来吃点美食放松下心情,结果越吃心情越不好,到了月上柳梢头的时候,两人才结伴一起回家。胡六福知道展昭为了这事而心忧,想了想安慰道:“其实展大人你不用自责,作为官府的人,你已经尽职了,剩下的就交给天意吧。” “我只是担心,李姑娘的冤屈得不到公正的结果。”展昭走在空巷的街上,手中握着自己的巨阙缓缓前行,“我自从投身公门就一心致力于跟随包大人查案,却没有哪次让我这样愤慨却又无奈。” 胡六福笑着说:“可是展大人前两天还安慰我呢,如今自己又心绪不宁。” 展昭低头轻轻一笑,没有说话。 他们两人肩并肩一起在空无一人的巷子里走,穿过这条空巷再走几步就到家了,胡六福喝了点小酒却没像上次那样醉,他在想如果真的不能找到那个畜生,要怎样才能劝她安心去投胎,这听起来比查案还要难。毕竟做野鬼二十多年就为了一个公道,想要她无功而返也着实委屈了她。 胡六福边走边乱想,刚好有个打更的老头从对面过来,胡六福往展昭身边靠了靠给他让路,在他经过自己身边的时候,胡六福借着月光看到那老头就是那天第一个上门让他算姻缘的人。 还挺巧。 胡六福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转头对展昭说:“大爷也挺不容易,这么大年纪了还要半夜出来打更,天又挺冷的。” “虽说辛苦了些,工钱也还是可以的。”展昭低头看到前方路上有个小坑,贴心的把胡六福往身边又带了带,“养老也不必担忧。” 胡六福点点头,很快就把这事揭了过去。 如果没有阿飘的这件事的话,就这样偶尔跟展昭一起趁着月夜压马路也挺好的。 第14章 十四章 关上自己房间的门后,胡六福简单洗漱就瘫在床上不想起来,阿飘在屋子里自己飘来飘去的玩,偶尔她也会在胡六福的允许下到屋子外头散步,只要不吓到其他人。 胡六福躺在床上看着房梁发呆,阿飘就趴在他的床边幽幽的开口说:“道长,真的找不到杀了我全家的凶手了吗?” “包大人说他一定会尽力的。”胡六福不敢把话说得太明白,怕他想不开。 阿飘却沉默了一会儿,“可是我时间不多了。” “我知道。”胡六福从床上坐起来,他心里有些烦躁,伸手扒了扒自己的头发,愧疚的说:“对不起啊。” 阿飘的那双空洞的眼眶里流露出一些伤感来,“又不是你的错,你为什么要道歉?杀我的人才应该道歉呢。” “我放了大话说要帮你,结果却还是没有一丝头绪。”胡六福低声道,“还有六七天的时间呢,咱们不要气馁,还有希望的。” 阿飘低头好一阵子不说话,想来她也知道这不过都是安慰她的话。 “对了,我之前就想问你,既然你想起了许多事,可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吗?我也不好总叫你阿飘。”胡六福想起这事来。 “阿飘这名字挺好的。”她闷声回答,“我本来的名字很难听的,我不喜欢。” “说来听听呀,也许我觉得挺好的?”胡六福更加好奇了。 阿飘有些不情愿,在胡六福一再的追问下,她只好不高兴的回答了:“李雪娘,下雪的雪。” “这不是挺好听的吗?”胡六福不解,“听着就知道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而且还很优雅。” 阿飘一脸嫌弃的看着他,仿佛他是个没品位的人:“哪里好听了?别说是整个大宋朝,便是这江宁府你去问问,叫雪娘的女孩子多得数不清!谁知道是叫我?” “噗。”胡六福眉开眼笑,“那不一样,那些雪娘肯定都没有你好看。” 李雪娘抬手摸了摸自己冷冰冰的脸,有些期待的问他:“真的好看吗?” “嗯。”胡六福拿手拨开她那些杂乱的污发,仔细的打量她的脸:“你要是还活着,不知道多少男人想求着娶你呢。” 李雪娘眨眨眼,忽然又问:“真的?那你呢?你也会想娶我吗?” 被她这么一追问,胡六福猛然咳了一声,有些尴尬的说:“你年纪太小了。” “我怎么会小呢?我都十六岁了!”李雪娘非常不满。 “那也未成年。”胡六福义正言辞的说,“在我们那里,跟未成年人谈恋爱是违法的,搞不好就要坐牢,咱俩不是一世界的人,你不懂。” 李雪娘轻哼一声,倒也没在这个话题上绕,虽然她还是不懂什么叫未成年,她游荡到镜子前想看看自己是不是真的很好看,可是当她真的看到铜镜下的自己时,半晌都没说出话来。 “你骗人。”李雪娘落寞的说,“我这个鬼样子,哪里能看出漂亮?” “我说好看就是好看。”胡六福抱胸坐在床边,“我不会骗人的。” 李雪娘忧伤的放下铜镜,闷闷不乐的又钻进了镜子里不肯出来,大概是觉得胡六福一定是骗她的。 胡六福在床边坐了一会儿,有些困倦的时候脑子忽然闪过一道灵光,那些困意顿时一扫而光,他从床上跳了起来蹦到桌前一把抓过自己的背包,在里头不停翻找。 他真是太蠢了,竟然把问卦这回事给忘了,幸好在这个关头想起来。 桌上摆好罗盘,铜钱,符纸和一碗清水,胡六福凝神坐在桌前,他其实也不擅长这种法术,之前也很少用到,只能姑且试一试。 弟子诚心求问,还请祖师爷显灵,为弟子指路。 二十三年前冬至那一夜,在江宁府城外李家灭门案行行凶者,如今身在何处? 若身故,埋地何方? 若仍在,居于何地? 他睁开眼悄悄看一眼,桌上的几个摆件一动未动,显然他祖师爷并不可怜他。胡六福只好闭上眼睛,重新又问了一次。 一脸问到第三次的时候,桌上的罗盘开始缓缓转动,似乎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拨动指针,而那碗清水则剧烈晃了几下,洒出来的水在桌上滚了几下快速的聚拢,慢慢的似乎时聚成了一个什么字。 符纸自己燃烧起来化作一堆灰烬,铜钱却自己立了起来,在桌边滚了一圈后又倒了下去。 等一切尘埃落定,胡六福连连在心中谢了三遍祖师爷,这才小心的从地上爬起来去看桌上的东西,只见罗盘指针向西北方向,寓意此人就在城内西北处,铜钱放倒说明这人还活着,桌上的水迹则写着“吉”字,是说他这趟很顺利。 胡六福心下大明,兴冲冲的就想出门告诉展昭,可他刚打开门就被一阵冷风吹得哆嗦了一下,看着天上高挂的一弯冷月,胡六福才想起现在半夜三更的大家都睡了。 也对,不急于这一时半刻的,胡六福这么想着又关上门,还是先睡一觉再说吧。 第二天,展昭听了这个消息后果然振奋,他连饭都不想吃就要去府衙带人去抓,胡六福连忙跟了上去,还不忘把罗盘带上,一路小跑着跟在他身后。 “展大人,虽然我是算出来那人的行踪方向,可是到时候他如果抵赖怎么办呢?”胡六福有些担心,“说起来,我们谁都没有证据证明是他呀,雪娘又不能出庭指认他。” “公孙大人说他查到了胡二的祖籍,就在安徽附近一个小村落,昨天就快马加鞭去找人了,听说他还有个远房表姑活着,把她带回来的话,她一定能认出胡二来。” “不管有没有证据,先把他收押再说。”展昭冷声说道,“这次无论如何不能让他跑了。” 胡六福看他面色沉静,似乎笃定自己算出来的卦一定是准的,从某种意义来说,展昭其实也很信任他,或许他对每个朋友都这样,可胡六福还是觉得心里高兴。 两人带了衙役后一路往着西北方向走,胡六福手里的罗盘不停的改变动向,带着他们在江宁府里到处窜,展昭却并没有抱怨,只是安静的跟在胡六福身后,几乎把所有的街道都摸索了一遍。 胡六福心下纳闷,怎么罗盘又不灵了,这指针乱窜的好像疯了一样,他有些心虚的看了一眼展昭,犹豫着要不要如实跟他说,结果还没来得及开口,他转弯的时候又撞上了一个人。 “对不起啊!”胡六福连忙道歉,抬眼一看自己竟然撞了一个老头,忙放下罗盘去扶他。 “没事没事。”老头笑呵呵的摆手着。 两人再次对上视线的时候都小小的惊讶了,这世上的事也太巧了,这是胡六福第三次遇到这个大爷,昨夜他跟展昭吃完饭回来还遇到他打更呢。 “小道长?”老头也认出他来,“你这是要干什么去呀?” 胡六福把他扶正站好,却发现这老头额前的黑气很重,上次给他算卦的时候还只是隐隐的有,看样子他最近要倒大霉,“我在找人,大爷您站好啦。” 大爷连连点头,“既然小道长找人,我这个老头子就不打扰了。”他瞥了一眼一身官服手握宝剑的展昭,小心的低下头转身就走。 胡六福转头目送他离开,低头重新看罗盘的时候却发现罗盘指针的方向就是老头离去的方向,脑子里忽然就断了一个衔。 他猛然想起自己第一次给老头看手相的时候心里的那些惊讶,那时他就看出老头命格带煞,掌心血气冲天,身上还背着血债,当时他还觉得这人可能前世作孽太多,却没想到,其实冥冥中早就有人给他指路了。 “抓他!”胡六福一把拉过展昭指着还没走远的老头喊道:“就是他!展大人抓他!” 展昭在下一刻就飞了出去,不到几步远的距离就把听到胡六福大喊抓人就急于跑路的老头给押了回来。 “大人,大人您抓我这老头做什么?”那老头大吃一惊,拼命挣扎着:“小道长,你不是在找人吗?” “找的就是你。”胡六福阴森森的对他露出一口小白牙,“差点就让你糊弄过去了!你身上的血债,该到了还的时候了吧?” 那老头面上的血色忽然褪得一干二净,眼里瞳孔急剧收缩,大概是被吓的不轻,“小道长你莫要胡说,我只是个打更的老头,哪来的什么血债?”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展大人抓犯人他们都见过,可好端端的抓一个打更老头是为什么呢?老头平时为人和善又很老实,展大人莫不是搞错了? 眼见着人越来越多,展昭不欲与他们多言,把老头亲自捆了以后一路面无表情的回了府衙。 胡六福跟着踏进府衙的门,他摸了摸怀里的铜镜,小声的说:“雪娘,我给你把坏人抓回来了,待会儿你亲自去见他,你们之间的血帐,在阳间就说清楚吧。“ 铜镜颤了颤,慢慢又归于平静。 第15章 十五章 民间多有传言,说包青天是世间难得的清官,据说他额间有一轮弯月状的印记,可让他看清世间所有魑魅魍魉,日审阳夜审阴,是阎王爷在人间的化身。 夜间升堂这种事听起来有些荒唐,但还是有许多人连夜从床上爬起来,紧赶慢赶着穿好自己的衣裳跑到府衙前去,知府门前升堂鼓在半夜被敲响,整个江宁府都能听到,这是包大人上任来的头一遭,谁心里都有点好奇。 府衙大堂内点上了烛火,堂下两边的衙役们早已肃穆整齐面无表情的列了两队,包拯一身大红官袍正坐于堂上,公孙策和展昭一左一右立于堂下堂下两侧,而门口已经站了满满当当的人,大家都小声议论着什么。 “升堂!”包拯环视了一圈后,手握惊堂木重重的拍了一下。 堂下的人立刻就安静了下来。 “带人犯!” 很快,一个老头就被押着到了堂下,花白头发步履蹒跚,被两个高大的狱卒押解着跪在大堂之下。待到众人看清他的面容后,所有人都大吃一惊:这不是打更的老头吗?平时最是和善老实,他又犯了什么错? 眼见着众人又开始窃窃私语,包拯再次重拍了一次惊堂木,等所有人安静后才再次开口:“胡二,你对自己的罪行可还招认?” “大人,草民不知自己所犯何事,如何招认?”打更的老头哆哆嗦嗦的跪在地上,语气里也满是疑惑不解,仿佛他是真的不懂自己为什么会被抓进来。 “有人告你二十多年前,入室抢劫杀害城外商户李越一家六口人命,你可认?”包拯面无表情的看着堂下的人,一双深如黑谭的眼睛盯着老头一直看,似乎在他的眼中,所有的谎言都无所遁形。 他的话一出,外头站着的人都不淡定了,有些老人依稀还记得,城外商户李家一家六口二十多年前不是就被知府大人结案了吗,说是无故失踪不知去向,原来是被人杀了? 打更老头也大吃一惊,连连摇头道:“大人冤枉!草民从不认识什么胡二!也不知道什么李家!草民就是个打更糊口的普通人而已!” “你是不是胡二,自然有人能证明。”包拯冷声说,“带人证!” 不一会儿,又有一个老妇人被人搀扶着带到堂下,有个衙役立刻给她端了个凳子来清她坐下,那老妇人先是谢了包大人才坐下来,看着她的模样也七十多了。 “胡夫人,您看这个人可是你多年未见的表侄儿,胡二?”展昭走到老妇人身边轻声问道,“您可仔细辨认了。” 那老妇人点点头,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着被押在地下动弹不得的老头,“胡二的相貌我自然是认得的,他小时后在我身边养了不少年,只是……这么多年过来了,到底是眼花了些,请大人容我再细看看。” “他的面相是有几分相似。大人,我记得胡二的后肩处有一个黑色的大痣,左腿上还有一道被砍刀伤过的疤痕,不如大人帮我看一下吧。” 展昭微微点头,张龙赵虎立刻过来粗暴的拽开打更老头的后肩,果然有一个颗豌豆大的黑痣,又把他的左腿裤脚掀起来,也的确有一道刀疤在。 “还想抵赖?你分明就是胡二!”展昭厉声说道。 这时老妇人也哆嗦着嗓子问他:“胡二,你这些年不回家在外头干什么去了?怎么老得这样厉害?” 那打更老头实在无法辩解,他没料到自己的表姑竟然还活着,可他还是不肯认罪:“大人,即便我是胡二,可草民的确没有犯过事,更没有杀害过李家六口人,大人冤枉!” “冤枉?那李家千金已经把状都告到本府这儿了,你还说你冤枉?” 这一句话在堂下像是炸起一道惊雷,所有人都吓得不敢出声,刚才包大人不是还说李家六口人都被杀害了吗?哪来的李家千金? “带原告!”包拯挥下惊堂木。 展昭对着人群中一直默不作声看着一切的胡六福轻轻的点了点头。 胡六福悄悄的从怀里掏出镜子,低声说道:“去吧。” 李雪娘于是独身一人在堂下跪了下来,站在外头的众人纷纷扬起头想要看清楚堂内的情景,只见胡二的左侧本来空无一人,突然地上缓缓出现一个用血写成的“冤”字,似乎有什么人跪在那里用手一笔一画的写出来。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大气都不敢出。 “李小姐,你大可以现身,本府定为你讨回公道。”包拯正色说道,“此处没有什么可以伤害你。” 他的话说完没多久,一个朦胧的白色身影渐渐的在堂内显现出来,胡六福悄悄的捏指掐诀,把李雪娘的魂魄更稳固些,好让她不被这衙门堂下的正气所伤。 屋外夜空的皎皎月光刚好被乌云覆盖住,所有人都看到了堂下突然现身的一个白色女鬼身影,影影绰绰的有些看不清楚,但的确存在。 那女鬼先是对着包拯磕了个头,然后抬起头来又去看身边的胡二,露出一张阴森恐怖没有瞳孔的脸,脖子上的血色红痕异常醒目,她死死的瞪着胡二,幽幽的说:“胡二,你不记得我了吗?” 胡二吓了个半死,裤子都尿湿了,他浑身打颤用手指着李雪娘声嘶力竭的喊道:“你、你是、你还、你……” “你认不出我了吗?”李雪娘阴狠的伸出一只惨白的手,把自己的脖子一把拽下来,连着最后一点皮凑到胡二眼前:“你把我们一家分尸之后丢在荒坟地里头,你还记得吗?” 胡二吓得眼白一翻就要晕过去,展昭一盆冷水浇过去让他又清醒过来。 “胡二,你还有什么话可说!”包拯厉声道,“这李小姐所说的话可都是事实?” 胡二此时什么都顾不上了,他把展昭的腿一把抱住,仿佛他是自己的救命稻草一般求救,“大人!大人我什么都说!您千万要救我!莫要让这个女鬼伤我性命!” 公孙策忙铺好纸笔,让胡二自己交代所有的案情。 原来二十多年前,胡二就因为面相忠诚老实,为人又勤快利落,送来的木柴也比别人的都要好,所以被李老爷看中,吩咐他每月给自己家里送柴火。夏日一月一次,冬日一月两次,李老爷为人爽朗大方,给的工钱也比别家多,胡二这一干就是三四年。 起初他也的确是认认真真的干活,拿着一份比别人都要多的工钱勤勤恳恳。可后来随着来的次数多了,他渐渐的发现李老爷一家只有六口人,因他不喜欢家里下人多,所以家里的一切杂事都是李夫人和太夫人在打理,基本不会有别的人在,很容易就会被人惦记上,尤其是当时才刚十六岁的李家小姐,生得花容月貌天姿国色。 眼见着李家家财万贯,小姐这般美貌,家里又没有什么看家护院的人,原本老实的胡二渐渐的就起了怀心思,开始盘算着自己是不是能做些什么。 后来他有一次冬天上门送柴,正是晌午的时候,他趁着去厨房送柴的功夫,偷偷的把自己买的蒙|汗|药下到锅里,故作淡定的出了李家大门后估算着时间差不多了,又半路折回,从高墙上爬了进来…… 一桩桩一件件,胡二都交代的一清二楚。包括他怎样把六口人运上自己的砍柴车上,又洗劫了宅内所有的金银财宝,然后把六口人逐一杀死分尸后荒地填埋,后来怕被发现后带着钱财远走他乡,很是过了一段逍遥的日子。 可惜他守不住财,没几年就被人骗了个干净,他无处可去四处流浪,只好又在前几年悄悄的回到江宁府找了份打更的活干,好在二十多年过去,也没人记得他长什么样,就这么过了几年。 李雪娘一直跪在地上听着,一句话也没有,脸上的神情木木的。 围观群众这时候憋不住了,忍不住开始破口大骂起来,无非就是胡二就是个禽兽畜生,当年的李老爷是何等大善人,他竟然也下得去手!活该鬼魂上门来告状! 眼看着他的罪状写满了一张纸,胡二哆嗦着手把自己的大拇指按了上去,算是认罪了。 展昭把那张写满他罪行的状纸双手呈递给包拯,包拯看完后怒道:“胡二,你此等行径简直丧尽天良,本府今日若不杀你,难消李家六口人二十多年的冤屈!也委屈李小姐为鬼二十多年无法转世,只为了指认你这个凶手!” “来人!押下去明日问斩!” 胡二哀嚎着被狱卒拖了下去,似乎还在求饶。 升堂完了以后,围观的群众们也被衙役们疏散离去,胡六福却还在原地看着堂下跪着的李雪娘,等到所有人都离去后,他才抬脚来到她身边蹲下。 “我们走吧。” 李雪娘抬起头来看着胡六福怔怔的看了半晌,似乎是有些不可置信的问:“就,结束了?” “嗯。”胡六福轻轻点头,“也可以说还没结束,杀你全家的凶手已经认罪了,明天我带你去看他被砍头,这样才算真的结束。” 李雪娘面上有些恍惚,点点头后就钻进了铜镜中不再说话。 胡六福从地上站起来,一抬头就看到展昭在外头等着他,皎洁的月光透过乌云重新洒在地上,展昭沐浴在月光下也同样看着胡六福。 “走吧。”他轻声说道。 胡六福于是追上他的身影,两人一起沉默的消失在夜色中。 第16章 十六章 胡二被砍头的那天,几乎整个城里的人都去看了。 在听说他二十多年前那样残忍的杀害了李家六口人后,所有人都不敢相信。没人会把一个不起眼的打更老头跟杀人犯联系到一起。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群情激愤,纷纷拿上自家的鸡蛋烂菜叶出门去刑场,当年的李老爷可是大善人,家中很多老一辈的人都还记得他。 菜市口行刑的时候,胡六福当然也去看了,他答应了要带雪娘来看就肯定会来。可他还是低估了自己的胆子,在亲眼看到砍头的瞬间后,他只觉得头晕目眩浑身哆嗦,跟周围激动振奋的人格格不入。 他忍着晕眩挤出人群,瘫坐在墙角处闭着眼睛歇息,脑子里满是胡二那颗滚落在地上的血淋淋人头。他还记得那人头上的眼睛还瞪着,献血从脖子断裂处喷|射|出来,那个场面太血腥刺激,让胡六福这个没有直面过死刑的现代人无法适应。 “道长,你还好吧?”李雪娘的声音从镜子里传来,带着些许担忧,“反正我也看到他死了,要不然咱们回去?” 胡六福轻轻的应了一声,脚下却没有动作,他才不想承认自己是没出息的脚软站不起来。 你可真是个没用的家伙。 胡六福在心里忍不住唾弃自己,穿越主角千千万,你大约是最废柴的那个了,这要搁在搁在绿江,估计负分都被读者刷爆了。 展昭找过来的时候就看到胡六福一脸菜色的蹲在墙角,连他什么时候来的都不知道。 “胡公子?”展昭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试图把胡六福的神魂拉回来。 胡六福忽然就回过神来,见到是展昭后脸色也好看了些,“展大人?” “你的脸色很差,是身子不舒服吗?”展昭轻声问道,“不如我先送你回去?” 胡六福觉得有些丢脸,他轻咳一声,有些不自然的说:“没有不舒服,我就是……第一次看那到砍头,有些害怕。” 展昭眼里有些笑意,他把胡六福从地上搀扶起来后又道:“这也不是什么惭愧的事,虽说胡二那人十恶不赦死不足惜,但那也毕竟是杀头的场面,也不是谁都能接受的。” 展昭平时说话总是温温柔柔的,对着胡六福的时候更是百般包容,也许是看他比自己年幼许多所以格外照顾,可胡六福自己算却觉得他也不过大自己五岁而已,人家说话做事就比自己成熟不少。 “那我先送你回去?”展昭问他,“今日包大人那边也没什么要事,我刚好休沐一日。” “你今天放假啊?”胡六福有些高兴起来,“那我也不去摆摊了,咱们买些吃的东西回去,中午好好的吃顿饭吧?” 展昭没什么意见,两人于是折道又去了集市去买菜。胡六福一头扎进那些卖菜的大爷大妈摊子前,捡菜还价样样都来,跟这种充满了生活气息的场合很搭,他嘴巴甜又很会哄人,一会儿就能把那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家哄得开心,一不小心就多给他一把小菜。 展昭一言不发的跟在胡六福身后,时不时的对那些人点头示意算作打招呼,手上拎着胡六福精挑细选的各种菜,要不是他的官服还没来得及换下来,活脱脱的就是富家小少爷的英俊保镖。 胡六福从一个卖鱼的小姑娘那里买了两条又肥又鲜的鲈鱼,顺手又买了一小筐的草虾,美滋滋的想着今天终于可以吃上虾了,当他结完账后把鱼虾递到展昭手里的时候,这才发现展昭两手都已经满满当当了。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刚要说些什么,展昭却很自然的把他手里的东西接过来,温和的问:“都买好了吗?” “买好了买好了。”胡六福忙不迭的点头,“前两天打的酒还没喝完,咱们这就回家去?” 展昭听他用“咱们”这样的词,不知为什么心头微微一动。 中午做饭就是胡六福大显身手的时候。忠伯是最高兴的,他一个人守着这宅子好几年了,因为胡公子在这暂时住着,自家少爷便也跟着住了回来,这宅子马上就热闹了起来,尤其胡公子还是很爱说笑的一个孩子,跟他住一起一点都不觉得闷,他巴不得胡公子一直住下去才好。 “我们家少爷从小就也是个很淘气的孩子。”忠伯一边洗菜一边笑眯眯的同胡六福唠家常,讲得都是展昭小时候的事,“大少爷平日里总是很忙,小少爷便不大肯练功,都是央着我带他去爬树摸鱼,每次回来都被大少爷教训。” 胡六福听着忠伯讲得展昭小时候各种顽皮的事十分惊讶,不住的去问展昭:“展大人,忠伯说得是真的吗?你小时候原来这么调皮的吗?” 展昭在一边帮忙杀鱼,听了他的问话后笑着道:“忠伯说得不错,我小时候可没少让他操心,每次犯了错大哥要罚,他总是护着我。” 胡六福忍不住瞪大了眼,“我真想不出来,展大人小时候竟然这样调皮,跟现在完全是两个人!” 展昭觉得有些好笑,忍不住起了心思逗他:“那在胡公子的心中,展某是什么样的人?” “那自然是一等一的大好人!”胡六福脱口而出,“在我心里,展大人侠肝义胆玉树临风风度翩翩君子端方正直仁义,还特别有耐心,是我见过的最好的人!” 展昭笑意更深,无奈的摇头道:“胡公子莫不是把自己能想得到的所有夸人的词,都用在展某身上了吧?” “我没什么文化嘛,只能想到这么多。”胡六福有些惭愧,“早知道小时候上语文课我就不该走神睡觉。” 展昭忍俊不禁:“胡公子这样高看展某,展某很是惭愧,若我不是你说得这样好该怎么办呢?” “我不准你自谦,你就是这样好。”胡六福笃定的说,就仿佛是小迷弟不许自家爱豆说自己不行的架势。 展昭哭笑不得,连连摇头。 忠伯听他俩说话聊天,笑眯眯的想着,胡公子可真是个讨人喜欢的孩子,他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少爷跟谁在一起这样开心过了。 听多了展昭小时候闯祸的事,展昭也有些好奇的看向胡六福:“展某小时候的事胡公子都打听的差不多了,礼尚往来,你是不是也该同我说一说你的事?” “我?”胡六福撇撇嘴,“我有什么可说的?都是些没意思的事。” “展某愿意听一听。”展昭却很有追问下去的样子。 胡六福轻咳一声,“我可比不了展大人小时候精力旺盛,我小时候是师父捡回去的。那时我可能才刚出生没多久,他说当时在雪地里见到我的时候基本上就剩半口气了,好不容易才养活的。” “所以我小时候身体很不好,大雪可能把我的脑子冻坏了,搞得我学什么都比别人慢,就连说话走路都迟钝,远远看着看着就像个傻子。其他师兄偶尔开玩笑说我以后可能是个智障,只有我师父坚信我将来会很厉害。” “当然,我也不知道他哪来的自信,我到现在连烧火的口诀都念不好。” 展昭听他絮絮叨叨的讲他小时候的事,不知怎的就好像看到一个懵懵懂懂的小豆丁缓慢的从自己眼前走过,他笑着说:“我觉得你师父眼光甚好,胡公子现在就是个很厉害的人。” “真的呀?”胡六福高兴起来,“展大人眼光也很好。” 展昭就喜欢看他眉眼弯弯笑眯眯的样子,低下头把那两条杀完的鱼放到水里清洗,三个人有说有笑的竟然也做出了一大桌的菜。 忠伯因为年纪最大,展昭又素来敬重他,便让他坐在首位,而他与胡六福则一左一右坐在两旁。桌上摆了六盘菜,有荤有素还有一大碗蛋花汤,胡六福把花雕酒倒出来,三个人边吃边喝,不知不觉一个晌午就过去了。 “胡公子的厨艺也是跟你师父学的吗?”展昭尝了一口鱼后有些惊讶,“这鱼做的比望江楼的还要好。” “他哪会烧饭。”胡六福满不在乎的说,“我六岁就会自己淘米烧菜,道观里几乎没人会正经做饭,我要是不学着点早就饿死了。” 展昭沉默了一会儿,叹息一声道:“胡公子的遭遇当真令人怜惜,六岁的时候展某还只知道上树顽皮惹兄长生气呢。” “你是大家少爷出身嘛,这有什么可比的?”胡六福不赞同,“再说我现在也挺好的,我师父走的时候也没什么放心不下的。” 展昭听着他轻描淡写的就揭过这些过去,心里莫名的竟有些心疼。他出身常州展家,也算是名门富户,自小有父母疼爱兄长照拂吃穿不愁,后来学了武艺后行走江湖也是快意人生,从没什么事让他为难过,这么一对比,好像他的人生格外顺利。可胡公子自幼就是个被抛弃在雪地的孤儿,连活下来都费劲,这些年一个人扛过来,想想也知道多不容易。 “无事,以后展某就是你的朋友,你可以随时来找我。”展昭举起杯子轻声道,“这一杯,我敬你。” 胡六福有些受宠若惊,虽然他也不知道展昭是脑补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但他还是慌忙举着杯子回敬过去。 这是他们这些日子来吃得最舒心的一次饭,有酒有肉有菜,直到日头过了晌午才算结束。 胡六福有些微醺,回到房间后关上门就想睡午觉,没想到竟然就做了梦。 他梦到自己在树下发呆,然后展昭一身红衣从远处走过来,他霸道的给自己一个树咚,然后微微一笑挑起自己的下巴狠狠的吻了过来。 胡六福从梦里活活吓醒。 他觉得自己真是不要脸到家了,人家展昭就是对自己笑得好看了些,他就开始yy人家强吻自己。这要是展昭哪天再对他更亲密一点,他岂不是要梦到更羞耻的事? 胡六福赶紧摇头甩开自己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事,却又想起什么来,抬手算了算自己的年纪。 嗯,十九岁,成年了。到时真要发生啥也是安全的,毕竟合法了。 胡六福完全不准备在异性恋世界再挣扎一下,毕竟他更吃颜值,展昭那就是绝世美颜,不丢人。 第17章 十七章 胡六福这一觉就睡到了第二天早上,展昭像往常一样吃完早饭后去上班,忠伯也忙着给胡六福准备了点中午吃的干粮,让他出门带着。 尽管忠伯不怎么同意,胡六福还是固执的交了自己的房租和生活费,还扬言说如果他不收,那自己就不好意思再住下去了,忠伯在展昭的默许下只得收下了,只是每天都变着法子的给他做好吃的。 背包里装着忠伯一早给烤好的饼子当午饭,胡六福照例去自己的摊位上开始等着客人上门。上次他给钟老爷上过一次门之后,他的名声算是在城里传开了,这两天陆陆续续的会有不少人来找他看卦算命,都是些普通人来看相,基本没有大富大贵或者命运太过坎坷的人,胡六福都能应付得过来,也小小的赚了一些钱。 胡六福刚把摊子支好,转头就看到展昭带着一队人从远处巡逻而来。 初冬的风还不算很冷,胡六福支着下巴看展昭从远处晨曦微光之处缓缓而来。他一身大红官服,头戴黑色的官帽,手中握着巨阙剑,眉宇间正气凌然,俊美隽雅落落君子,路过的姑娘们都小心的躲在一处偷看他。 唉,也不知道丁月华为什么运气这么好,能被展昭喜欢。胡六福心里忍不住有些酸酸的,但他也知道,人家丁月华也是个同样优秀的女孩子,背地里说不定也有不少男人羡慕展昭呢,人家是一对天造地设的金童玉女。 至于他自己仗着穿越横刀夺爱,胡六福是想都没想过的。他本来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等他查到罗伽的下落迟早也是要走的,又何必扰了人家的好姻缘。再说除了那些同人小说,也没有一点资料显示展昭是隐藏gay,人家能看上他这样的小虾米,简直比同人小说还天方夜谭。 胡六福满脑子胡思乱想,连展昭什么时候走到他附近都不知道,眼看着展昭的身影越来越近,胡六福忍不住扬起一个灿烂的微笑,还伸手对着他挥了挥,“展大人早上好。” 尽管他们早上明明就是一前一后出的门,胡六福还是觉得高兴。展昭现在在巡逻,不便像平时那样驻足与他闲聊两句,但他还是抱拳作揖,给了一个微笑。 胡六福心满意足,支着下巴看着展昭的身影消失在街角处。 他怀中的镜子晃了晃,胡六福才收回神来把它拿出来,摩挲着铜镜边缘小声说:“今早我还跟你说的话你记下了吗?” 李雪娘的声音从镜子里传出来,带着些倔强委屈:“我不想走。” “为什么啊?”胡六福特别不解,“你都已经报仇了,还有最后三天期限,为什么还要滞留人间?” 李雪娘默不作声,看来是不大想回答这个问题。 就算是她活着的时候,胡六福也不能完全理解女孩子的脑回路,更别提对方已经是鬼魂了。 “我也没说不走,就不能再等两天嘛?”李雪娘嘟囔着说,“反正只要不超过三天就好了,三天一到我自己就会走的。” 胡六福叹气,“随你吧。” 李雪娘在镜子里似乎欲言又止,沉默了一会儿后她又说:“本来下个月是我的祭日,我可能也等不到了,你能不能……等我走以后,去我的坟头一趟?” “好啊。”胡六福当然同意,“包大人给你们家找了一处风水宝地,你去之后下辈子肯定还能投个好人家。” “嗯。”李雪娘小声的应了了,“我听说明晚好像有集会,你能不能带我去看看?我活着的时候就跟着爹爹去过一次。” “那我问问展大人,到时候就带你看看去。”胡六福安慰她,“只要你安安心心走,条件不过分的都可以。” 李雪娘又是一阵沉默,“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是因为我很可怜吗?” “也不完全是。”胡六福回答她,“可能是因为我是圣父吧,我没办法放着你不管,我对你好就如同展大人对我好一样,没有那么多复杂的念头,就是做了我觉得该做的事罢了。” 李雪娘的声音有些黯淡,她轻声低估了一句:“要是,要是我还活着……” “你说啥?”胡六福后面的那句没听清,耳朵凑近想听她说明白。 李雪娘却好像被冒犯了一样气呼呼的说:“没听到就算了啦!你可真讨厌!” 说完这话她就完全不搭理胡六福了,也不知道在闹什么脾气。 胡六福一脸懵逼,怎么女孩子都这样啊?他又干了啥? 晚上一起吃饭的时候,展昭听胡六福问起明晚的集会,点头说:“是有一个集会,我们这里每个月都会有一次,胡公子也很有兴趣吗?” “不是我,是雪娘。”胡六福愁眉苦脸的说,“她非说要逛一逛夜市才肯走。” “倘若你愿意,展某倒可以带你们一起。”展昭贴心的说,“你初来乍到也不大了解,我担心会迷路。” 胡六福当然求之不得。 于是第二天晚上,胡六福打扮的干干净净出门去,还很特意的洗了个头。 一月一次的夜市集会挺热闹的,虽然比不上七夕花灯和元宵会,但人数也不在少,许多年轻男女衣着光鲜摩肩擦踵,女孩子头上还插着绢花,各种颜色的都有,一眼望过去姹紫嫣红特别好看。 “真好。”李雪娘小声的说。 胡六福听出了她话里的羡慕落寞,拉着展昭一起跑到卖花人那里买了最好看的一朵牡丹,花团锦簇看着就富贵,展昭有些不解的问:“你买了要给李姑娘的吗?可她……” 他的话说到一半就止住了,语气中也隐隐是惋惜。 “没事的,就今晚而已。”胡六福把雪娘从镜子里放出来,又在她额前点了点,刚才还是一张恐怖鬼脸的少女忽然间就像一张被人上了油彩的画一样活了过来。 她的双眼不再是空洞的眼窝,皮肤重新焕发出年轻的光泽,枯瘦的手也变回了女儿家曾经娇嫩的模样,只不过就是一眨眼的功夫,瞬间就变回了那个光鲜亮丽的少女,就好像时光倒回到二十多年前,她还活着时候的模样。 胡六福认真的把手里的绢花插|在雪娘乌黑如云一样的鬓发中,有些愧疚的道:“我的法术不精,只能用幻术让你维持这样的形态一个时辰,希望你今晚能玩得开心。” 李雪娘抬手摸了摸自己发鬓上的绢花,忽然转身跑到小河边想仔细看清自己的倒影,尽管现在是夜晚,但鬼看东西也不需要光亮,她呆呆地看着水面上自己的脸,不敢相信的摸了又摸:“我都快忘了,我原来长这样的。” 她独自照了一会后站起身来,在胡六福和展昭面前转了一圈,藕荷色的裙摆如同一朵盛开的芙蓉花,她快乐的问:“我好看吗?” “好看的。”胡六福点头真诚的回答,还拉着展昭重复了一遍:“展大人,你觉得好看吗?” 展昭也跟着胡六福说道:“好看。” 李雪娘的脸上露出女孩子特有的娇羞来,就跟她活着的时候一样动人。 胡六福不知怎么的,突然特别心酸,可能是看着李雪娘这快乐的模样于心不忍吧,如果她还活着,现在可能已经有自己的家了。 “我上次逛夜市还是二十多年前,没想到竟没变什么。”李雪娘跟在胡六福身边感叹着,“那年我爹也给我买了头花呢。” 大街上人来人往十分热闹,街上的许多人都偷偷的看着李雪娘,纷纷猜测她是哪家的小姐,这样好看的女子他们这儿还没见过呢。 李雪娘浑然不觉,她只顾着拉着胡六福的衣袖到处跑到处看,什么东西都想摸一摸,但却又不要胡六福给她买,好像她只要看一眼就满足了。 “这个,以后你能烧一个给我吗?”李雪娘依依不舍的指着一个小兔子泥人央求胡六福,“我就要一个,你给我烧一个,我好带下地去,这样就不寂寞了。” 胡六福看了一眼那白白的小兔子,尽管他也不知道泥兔子能不能被火烧,但他还是答应了:“没问题。” 展昭在一边看了一会儿,忽然就看懂李雪娘眼里的那些东西了。 夜市持续的时间并不长,才刚过了八点左右游人就开始陆续往回走,胡六福也是第一次逛古代的夜市,跟在展昭后头也玩得高兴。 李雪娘空着手走上桥,蹦蹦跳跳的还哼着小曲儿。胡六福跟展昭走在她身后不远的地方,展昭看了一眼身边毫无所觉的少年,想了想到底没有说出来,毕竟人鬼殊途,说了又能如何呢? 街巷的人越来越少,胡六福跟展昭一路闲谈着,李雪娘突然折返回来,她把自己头上的绢花拿下来塞到胡六福的手里:“到时你把这个也烧给我吧,我想一直戴着。” 胡六福点点头,月光下李雪娘的脸还是维持着生前美好的模样。她直直的看着胡六福,脸上没了刚才的喜笑颜开,“我改主意了,今晚就走。” “我觉得这样漂漂亮亮的离开比较好,不然等明天的时候,我又是很丑的样子。” “这么突然?”胡六福懵了一会儿,继而又说:“那也挺好的,你放心的去,我去找和尚给你超度。” 李雪娘哼了一声:“我才不要和尚给人家超度呢!你记得下个月去我的坟头给我烧纸就成了!” 她看了一眼胡六福,眼眶慢慢的就红了:“小道长,我真的会投胎去好人家吗?” “我给你算过了,放心吧。”胡六福被她影响,忍不住也有些伤感起来,“我们虽然还不怎么熟,但也算朋友一场,不会骗你的。” 李雪娘低头嗯了一声,忽然又问:“那、那我下辈子还会遇到你吗?” “谁知道呢?”胡六福本想抱抱她,但想着古代男女大防,女鬼也不能随便,便只是拍拍肩膀安慰她:“我师父说,如果有缘的话,或许会再见的。” 李雪娘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一把推开胡六福,转身向着黑暗跑走了,很快就没了身影。 胡六福惆怅的站了一会儿,回头才看到展昭正看着天上的月亮,“展大人,我们也回去吧?” 展昭转过身来,仔细的看了胡六福好一会儿,在胡六福一脸莫名的时候,深深惋惜的叹了口气:“走吧。” ??? 展大人这是咋了? 第18章 十八章 十八章 李雪娘一案告一段落后,胡六福信守承诺在她忌日当天给她带去了她喜欢的那只泥兔子,又把自己给她买的那绢花一起烧了过去。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那天刚好下了一场小雪,刚好李雪娘死的那天也下了雪。才刚刚入冬就下雪,整个江宁府的人都议论纷纷,说今年的雪来得太早了。 “也不知她能不能收到。”胡六福一边烧纸一边自言自语着。 而他身旁陪他一起烧纸的展昭安慰道:“李姑娘应当是能收到的,她也许早就在等着了。” “也是。”胡六福小声的嘀咕着,“我总觉得冥冥之中好像是早就注定了一样。偏偏就是那个老头上门来做我的第一个客人,偏偏就是我给他看了手相,偏偏就在城外破庙里碰到雪娘,然后被她缠上求着去报官。” “绕了一个大圈子,原来凶手早就跟我碰过面了。”胡六福把最后一把纸钱一起扔进火盆里,有些茫然的问展昭:“展大人,你说……这一切是不是其实早就是注定好的?” 展昭见他眉间都是仓皇迷茫,便开口说:“这些事在展某看来并不算什么大事,无论是不是命中注定,胡公子都帮到了李姑娘。你为她一家冤屈平了反,让她能安安心心的去转世轮回,不至于在人间做个无知无觉得孤魂野鬼,这是你的福报。” “至于其他的,我觉得不重要。” 胡六福仔细想了想也觉得是这个道理,就算他的穿越和这些事都是早就注定的,他只要认认真真的去生活不忘初心,在哪都能过得好。 他的心情稍微好了些,“不管怎样,今天还是要谢谢展大人陪我来一趟,有展大人在,我真高兴。” 展昭一愣,继而又展颜一笑:“我若是不送你一趟,你一个人在这荒郊野岭的地方也不安全,这四周都是坟地,说不定就会有流寇。” 胡六福看着火盆里的纸逐渐烧完,又看了好一会儿墓碑上的字,心里没来由的有些伤感,墓碑上寥寥几句话就把李雪娘短暂的十六年生涯写完了,人生真是无常。 “我们走吧。”他站起身来拍拍身上沾染上的少许烟灰,“回去刚好能吃上忠伯的午饭,他说中午吃鸭子。” 展昭知道他惦记着忠伯的手艺,也跟着站起来去签马,胡六福看了一会后却拒绝了展昭要拉他一起骑马的手:“展大人,不如我们走一会儿再骑马吧?我看这野外的雪景也挺好看的。” 展昭抬眼看了一圈,很是利落的又下了马,把缰绳放到胡六福的手里让他牵着,自己又从腰间取了伞下来支开举在他的头顶上,两人踏着飞雪往回走,虽然有些冷,但却别有一番兴致。 “真可惜我没啥文化,不然还能背两首诗。”胡六福有些悔恨,“我小时候要是再努力些就好了,师父其实可盼着我能考上好学校。” 展昭抬头看了一眼胡六福,见他肩头稍有落雪,把伞往他身边又移了移,轻声说:“胡公子这样也很好,切莫妄自菲薄。” “展某也没念过几本书,却也活得恣意。” 胡六福更哀怨了,因为他知道展昭这完全就是自谦,谁不知道展大人文武双全,不仅武艺高强还饱读诗书,更写了一手好字。 人跟人果然就是不能比。 胡六福不说话了,沉默的与展昭肩并肩,牵着一匹黑马在满天飞雪中徒步前行,心里也慢慢地平静下来,周围安静地仿佛天地间就只剩他们两人。 他偷偷地转头看了一眼展昭,他举着伞一身蓝衣,目光直视前方,身姿挺拔泰然自若沉静如水,即使是侧脸也还是那样好看,胡六福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没出息的又跳了几下。 展昭察觉到他的视线,从远处收回自己的视线来,扭头去看胡六福,有些关切的问:“怎么了?是冷了吗?”说罢,还把自己的伞往胡六福这边又递了递。 胡六福连忙摆手,脸都红了:“我不冷,我只是……看展大人那边衣服上都被雪浸湿了,你自己打着吧,我不冷。” “无事。”展昭温声低语,看着胡六福的眼里都是浅浅笑意:“展某是武人,不怕冷。” “胡公子太瘦了,又没有内力傍身,还是该注意一些,万一着凉怕是要大病一场。” 胡六福被他这样温柔撩得站不住,他当然知道展昭并不是真的在撩他,可他还是忍不住脑补,却又暗暗骂自己心太脏,人家好好地直男被自己yy来yy去,太不应该了。 “展大人,你对谁都是这么好的吗?”胡六福忍了又忍,还是问出了自己一直都想问的问题,“你跟我认识算起来最多也就是两个月,却对我这样好,你难道对每个陌生人都这样吗?” 这个问题似乎把展昭问住了,他仔细沉吟一会儿后才回答:“对旁人,展某自然也是一样的。跟在包大人身边,我更知道这世上有太多不平事,更有许多人需要帮一把,如果有需要,我当然义不容辞。” “展大人的确是那样的人。”胡六福点点头,尽管有些小失望,但他也知道,心怀大义扶济苍生侠肝义胆的人才是展昭。 展昭又看了一眼胡六福,想了想到底还是说:“但展某对胡公子的确有些不同。” 胡六福心头一跳。 “说不上来为什么,第一眼见你的时候就有些不同。”展昭莞尔一笑,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一样,“那时你从林子里突然窜出来,气冲冲的拿剑指着我,骂展某是狐妖。” 提到这尴尬的初遇,胡六福只想磕头道歉:“对不起,那时我太冲动了。” “从来没有人这样说过我。”展昭脸上没有一丝阴霾,他爽朗的笑着又道:“那时我就在想,这样一个神气十足的小公子,怎么就这么讨人喜欢呢?” 胡六福的脸都要炸红了。 展昭犹豫了一会儿,终是抬手在胡六福的头上轻轻地拍了拍,“这件事,我从没放在心上过,只是偶尔想起来还觉得很有趣,你不用这样自责。” “我没有自责。”胡六福低声倔强的嘀咕着。 展昭不信,“那你为何脸红?” 因为你太温柔了,不娶何撩。 胡六福有些愤愤的说,“因为展大人长得太好看了。” 展昭忍俊不禁,“胡公子说话一直都是这样,展某无言以对。” 两人一路边走边聊,倒也不觉得一路寂寞无聊,只是不经意间,展昭与胡六福之间的距离更近了一些,从后头看过去的话,胡六福整个人就像是被举着伞的展昭半抱在怀里了。 身后似乎有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展昭耳聪目明,比胡六福更快一步听到远处传来的声响,他把胡六福拉着往路边靠了靠,好给马上就要来得人让路,胡六福听话的牵着马到路边靠了靠,“展大人,我们待会儿也上马回家去吧?” “好。”展昭点头应下。 他们正走着,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近,胡六福听着马上传来的清脆铃铛声回头一看,只见不远处一匹白马正疾驰而来,马背上是一个身着白衣的青年。 他高大俊朗面如冠玉气质华贵,一头如缎一样的黑发随着白马的奔跑而被风吹的肆意飘散,白色的束玉发带隐没在黑发中若隐若现,潇洒的骑马踏雪而来就像是神仙一样好看。 胡六福只这一眼就对这人印象深刻,转过头来刚要对展昭说话,却听展昭先开口了。 “玉堂。” 那骑在马上的青年也在这时勒住了马绳,骑在马上看着展昭,“白爷我老远就看到你了,还想着这大雪天的你跑到这野外做什么。” “这你新买的书童?”白玉堂说完不客气的打量了一下胡六福,颇为嫌弃的又说:“不是我说,展小猫你的眼光不好,这书童看着就不大聪明的样子。” 展昭无奈的看了一眼白玉堂,“玉堂莫要胡说,他是我的朋友。” 说罢,展昭对胡六福轻声道:“胡公子,这是白玉堂白五爷,在江湖上也有些名头,或许你听过他的传闻?” 太听过了! 胡六福刚才只是震惊的没反应过来,这会儿才意识到原来这就是白玉堂,大名鼎鼎的白玉堂,和展昭可以并驾齐驱的白玉堂。 他俩更是当年二次元的第一热门cp,鼠猫猫鼠可以在贴吧撕上几十页。 “玉堂,胡公子比你我都年幼些,你说话不要太刻薄。”展昭护着胡六福,“他是个游方道士。” “道士?”白玉堂翻身从马上下来,他比展昭还要健壮些,站在胡六福面前气势就更足了,“白五爷我从不信什么道士的话,不过……展小猫对你另眼相看,便也算是我的朋友了。” “方才多有得罪,我这就给你赔礼道歉了。” 白玉堂说着道歉的话,但态度可不像是悔过的样子。 “胡公子,他这个人就是这样的,其实心善,你莫要生他的气。”展昭低声对胡六福说道,“我们先回去吧。” 胡六福点点头,拼命忍住不要让自己露出太奇怪的表情,就算他偷偷地暗恋展昭的颜,但真的亲眼看到展昭跟传闻中他最佳cp白玉堂面前,他还是有点狼性的,毕竟当年也算在贴吧跟人对战过。 这么一看的话,果然各路同人大佬诚不欺我,他俩不配,天理难容。 第19章 十九章 十九章 胡六福老老实实的坐在展昭身后不吱声,这次他拒绝了展昭让他坐在前头的提议,因为他可不想跟白玉堂这样仿佛贵公子一样气派的人并肩,这衬得他更灰扑扑的像个书童。 白玉堂的白马放慢了速度跟展昭的黑马持平,他一路上都在与展昭闲聊,展昭也时不时地应答一两声,从两人的对话来看就是一对相识许久的老友,默契而熟稔。 白玉堂的声音和展昭大不一样,展昭的声音低沉温润而有磁性,可白玉堂说话语调却清亮高扬,带着一些少年人才有的透彻,他的确也比展昭小了三岁,更有年轻人的活力劲。 两人边走边聊,展昭顾及着身后的胡六福,偶尔也会跟他说上几句话,怕他自己一个人尴尬。可胡六福插不进他们两人谈话的内容,只好选择闭嘴听他们讲,白玉堂说得都是一些江湖趣闻,他一个都不知道。 “你认识的这个小朋友可真没意思,比你还无趣。”白玉堂瞥了一眼胡六福,他那双犀利的丹凤眼看着倒没什么恶意,只是很不服气的质问他:“一我一说话他就躲,我难道很可怕吗?” “不可怕。”胡六福诚恳的回答。 白玉堂轻哼一声,“那你为什么一看我就转过头去?” “额……”胡六福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因为他一看白玉堂就忍不住想到自己看得那些同人文,有些尴尬罢了。 展昭知道白玉堂这个人从来都是肆意惯了的,他的那些兄长嫂子早把他惯得无法无天,因此他对谁说话都不客气,忙出声劝道:“我都说了你莫要再欺负他,胡公子性子软。” “你还真是处处护着他,怎么没见你护着我?”白玉堂不甘心的怼了一句,“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对我下手可一点都没留情分。” “你企图盗宝,展某自然不会手下留情。”展昭笑着说,“胡公子可不像你这般胡闹,他懂事的很。” 白玉堂果然更不高兴了,一直嚷嚷着等进了城要跟展昭比划比划,非得要打得他求饶不可。 胡六福在一边听着他俩说话,无声的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越听他俩的对话越觉得暧昧,他开始暗暗怀疑,该不会自己穿得也不是啥正统的七侠五义,难道竟是猫鼠同人? 胡六福在心里纠结挣扎了一番,其实展昭无论是跟丁月华还是白玉堂,好像都没自己啥事,这听上去也太惨了,难道他穿越一趟就是为了看人家谈恋爱撒狗血? 说起来,胡六福以前并不是一个猫鼠党,只是现在展昭在他心里的地位高大光辉,他不能允许自己的男神被人压,现在必须扛起猫鼠大旗屹立不倒。 “你那是什么眼神?”白玉堂突然凑过来怼着胡六福的脸,语气不善的问:“在想些什么奇怪的事?” 眼看着他的帅脸突然在自己眼前放大,胡六福吓了一跳,忙错身拉开距离,一边解释说:“我没想什么,就是在发呆而已。” 白玉堂才不信,“你胡说,刚才你看着我的眼神就是不对!是不是在想着找我的麻烦?” “谁敢找你的麻烦?”胡六福忍不住怼了回去,“从你出现在到现在,都是你在这一刻不停的在说话,我可什么都没做。” 白玉堂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不满的又对展昭说:“你不是说他又听话又乖巧又软吗?怎的他这会儿说话倒伶俐了?” “你是自找的。”展昭不偏帮他,“胡公子向来温和,展某可没见他对谁这样过。” 三人在中午饭前终于进了城,白玉堂非要拉着展昭去喝酒,完了还要跟他比武切磋,他来这一趟就为了这事,无论如何也不放他先走。 展昭无奈,胡六福连忙说:“那你们两人去吧,我一个人也能回家的。” “谁说你可以走啦?”白玉堂斜眼看他,长手一伸把胡六福拎了回来,“你也得去。” “为什么啊?”胡六福皱眉,“我跟你也不熟,你们喝酒说话我去干什么?再说忠伯在家里烧了鸭子,我得回去!” “不为什么,白五爷我看你顺眼。”白玉堂嚣张的说,“这天底下想排队跟我一起喝酒的人多了去了,你有什么不情愿的?再说,你是展小猫的朋友,我更要认识认识,难道我还比不过他?” 你几岁了?为什么跟个幼稚鬼一样什么都跟展昭比。 胡六福在心里默默吐槽,“我不去,我要回家吃鸭子。” “鸭子鸭子鸭子鸭子,你念叨了一路鸭子!”白玉堂皱眉怒道,“大男人成天把鸭子挂嘴边像话吗?再说那有什么可吃的?走,小爷请你吃肉!” 展昭见他要拉胡六福,上前去把胡六福护在身后:“玉堂,你为难他做什么?你要喝酒,我陪你就是了。” “展小猫!你再护着他试试?”白玉堂被展昭这个举动激怒了。 他其实并不是想要为难胡六福,只是心里觉得有些不服气。从小到大,白玉堂身边的那些人谁不是哄着顺着他?上头的四个哥嫂把他当宝贝一样养着,打不得骂不得,要风得风,就连展昭后来也都对他也是退让的多,于是他难免就被众人惯出了些臭毛病,觉得这世上人人都该如此才对。突然遇上一个不大拿他当一回事的胡六福,他难免就有些逆反心理。 尤其展昭还为了那小子屡次出来回护,搞得他好像是个恶霸一样爱欺负人,所以白玉堂就彻底被激出了孩子脾性,非要拽着胡六福去拼酒。 “是男人就酒桌上见分晓!你敢不敢去?躲在展昭后头像什么男人?”白玉堂故意拿话激他。 可惜胡六福不咋上当:“男子汉大丈夫这回事你们去当好了,我没关系。不过,你要是诚心请我喝酒,我也还是可以去一去的。” 也不知他们两人到底是怎么突然就对上了,展昭一筹莫展,胡公子对着他的时候分明就是个软软的性子,为什么对上白玉堂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胡六福自己都同意了,展昭也只好与白玉堂一起去了从前他们常去的那家酒楼,还是那个包厢。 “白玉堂,你可不要太过分,胡公子酒量不大行。”展昭低声警告他,“你若是把他灌醉了,待会儿我可不会管你的。” “你再出声一句试试?”白玉堂瞪他,“从前我就觉得你婆婆妈妈事情多,现在看来就更像了!” 胡六福在一边本来打算当透明人,听白玉堂怼展昭婆婆妈妈后有些忍不了自己男神被这样说,就算是他疑似cp也不行! “我不许你这么说展大人!” 白玉堂转过头来看着有些气愤的胡六福,突然坏笑起来:“我就要说!你能拿我怎样?” 胡六福幽幽的盯着他看,左手探进自己的兜里,慢慢地掏出一张黄色的符纸来,“你要是再说他,我就把这个贴你身上。” “呵。”白玉堂不屑的冷哼,“敢威胁五爷的人还没出生呢!就你那破纸能干什么?我三岁就不玩纸了!男人打架靠的是拳头和兵器,难道一张破纸还能如何?” 胡六福冷笑一声,突然窜过去把那张白玉堂口中的“破纸”啪叽一声甩在他的脑门上,口中低声念咒。只见刚才还神气十足的白玉堂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的就跟背着他的刀冲到楼下绕着酒楼开始疯狂跑圈,小二哥拦都拦不住,跑姿狂野,一直到一炷香后符纸粉碎他才停下来。 展昭与他一起负手而立站在楼上,看着楼下的白玉堂边跑圈边骂人,他甚至还微笑着对胡六福说:“看不出胡公子原来还有这等技艺,这可比与玉堂比划有意思多了。” “是他先挑起的。”胡六福嘀咕着,“我就是小小的回敬一下。” 没一会儿白玉堂就踹开了包厢的门一脸阴寒的走了进来,他瞪着胡六福好半晌,却并没有再说什么,只重重的哼了一声后在椅子上重新坐下来,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一口气喝干。 “你给我等着……等我吃饱喝足了,五爷再收拾你!” 胡六福才不理他呢。 不一会儿就开始上菜,展昭坐在白玉堂和胡六福的中间,他理所当然的照顾着胡六福,时不时地给他介绍这酒楼里各式菜肴的名字来历,知道他不喜欢吃甜的菜,还特意把胡六福喜欢的菜式放到他附近去。 白玉堂喝了几口茶水后歇息得差不多了,冷眼看着展昭跟胡六福其乐融融的说话,好像他这个请客的人纯粹就是请客的,“你俩还能把我放在眼里吗?” “今天是我大意了,下次小爷可不会再吃你的亏!” 可惜并没有人去安抚一下白玉堂受损的颜面。 白玉堂抱胸孤傲的等了一会儿发现没人搭理,他有些下不来台却又死倔着不肯说话,只是眼角余光瞥到展昭刚夹了一筷子肉圆到胡六福碗里,顿时就不淡定了。 “那是我最喜欢的!只有四个!”白玉堂嚷嚷着,“凭什么你只给那小麻雀夹?” “小麻雀?”胡六福嘴里咬着肉圆看白玉堂,“谁是小麻雀?” “除了你还能是谁?”白玉堂找回了些面子,有些得色的道:“你看看你,脸蛋圆溜溜的身量还很娇小,嘴尖牙利又不依不饶,可不就是那小麻雀吗?” 胡六福:“……” 展昭本想斥他几句无礼,可转头看着嘴里塞着肉圆腮帮子圆鼓鼓的胡六福,一时间却又说不出什么来。 胡公子圆圆眼圆圆腮帮子,生得又这样秀气可爱,的确有几分像小麻雀。 玉堂所言不假。 第20章 二十章 二十章 除去一开始的不大愉快,其实认识白玉堂是一件很令人高兴的事。他虽说为人傲气了些,可人家也的确有骄傲的本钱,家世好武功好模样好人缘好,这么好的先天条件,假如安在胡六福身上的话,他可能比白玉堂还嚣张。 不过,除此之外,白玉堂还是个见多识广洒脱豪爽的人,胡六福即便不说话,只安静得听他在席间讲那些他走南闯北遇到的奇闻轶事也觉得有趣,他是个很健谈且目光长远的人,即便是有时候脾气骄纵了些,也总是会让人想要原谅。 白玉堂正跟展昭畅快讲着自己几个月前去南边的事,回头就看到胡六福一脸羡慕的托腮听得出神,忍不住又开始嘚瑟起来:“喂小麻雀,是不是开始仰慕五爷了?” “我有名字的,不要叫我小麻雀。”胡六福瞪他,“我叫胡六福!” “六福?”白玉堂摩挲着下巴不怀好意的打量他,“看你瘦瘦弱弱的样子,可不就得要‘六福’齐全吗?” 胡六福也懒得同他计较,反正这顿饭是白玉堂请的,吃人嘴短。 见他不搭理自己,白玉堂挠挠头似乎在考虑什么,过了一会才又说:“你也不用生气,不让我叫那我不叫便是了,再说我也不是跟谁都开玩笑的。” “当然,作为交换,你也可以叫我白哥哥。” 胡六福:“……” 并不稀罕。 展昭在一边默不作声的听他俩斗嘴,唇角却微微上扬,他淡定自若的给自己倒了杯茶,不去理会旁边那两个逐渐开始低幼化的对话。 这一顿饭吃下来,胡六福倒是觉得白玉堂不像一开始那样让人难以接近了,可能有些人天生的就是比较吸引人,轻而易举的就能交到新朋友,而白玉堂正是这样的人。 “展猫儿,这次你可不能再躲了,五爷我近来用功勤奋就是为了找你再比试一次,绝不空手而回!” 饭后还没到半小时,白玉堂又开始嚷嚷着要跟展昭比武,他专门跑这一趟就为了这事,当然不肯轻易放过他。 展昭今天告假陪胡六福去李雪娘坟前烧纸,本想着下午若是没事就回包大人那去值班,谁料到竟被白玉堂抓了个正着。那白玉堂最是个难缠的,自打认识他这几年来,他每隔几个月总要找自己切磋一番,不分出胜负不肯罢休。有时候展昭不大想动武,就会想法子借故偷溜躲掉他,上次就趁机外出公务让白玉堂扑了个空,没想到就被他记恨到现在。 “罢了,今日若是不依你,怕是你也不肯走。”展昭无奈的叹了口气,“只是在闹市动武不太好,你还是随我去个空旷的地方吧。” 胡六福左右看了看,犹豫了一会儿凑到展昭身前小声问他:“展大人,我也能去看看吗?” “当然可以。”白玉堂抢先回答了,“得让你知道知道,你白爷爷可比你的展大人厉害多了!” 胡六福兴奋地跟着他们一路骑了马又到了城外,只要是看过一点关于展昭跟白玉堂之间故事的人,谁不盼着亲眼见一场武林高手的对决呢? 白玉堂把地点选在了城外的一个枫叶林中,那枫叶还没有完全凋零,却又被雪压了一层白,红白相映倒也别有一番韵味,很像是以前胡六福看得那些武侠片中该有的场景。 他二人下马后把马绳松开让它们自行活动,胡六福爬到一个大石头上坐着,举着伞等着看待会儿的比赛,在心里不住地遗憾要是有个麻辣鸭脖啃就更好了。 展昭和白玉堂分别站在两个方位相对而立,展昭一身蓝衣手握巨阙英俊挺拔,而白玉堂则身穿白衣手执画影刀肃穆而立。 两个都是绝世大帅哥,胡六福暗暗想着这要是放在现代,这两人要是出道了,不知道后头得跟着多少追星女孩,光是他俩的cp楼估计就能盖得百十来米高。 满天飞雪中,展昭和白玉堂几乎是同时而动,刀剑相撞的时候发出了一声低沉好似龙吟的声响,两人的力量持平谁都不让谁,一时间也看不出谁更厉害些。白玉堂飞身上树,展昭踏着飞雪紧跟其后,两人在枫树林与雪中刀剑交错寒光频闪,快地好像是两道闪电,一蓝一白游走在茫茫大雪中根本看不清他们的动作。 正所谓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胡六福这个外行人看得眼睛都直了,举着伞从石头上站起来伸着脖子企图看清那两个人,可他的肉眼跟不上人家的速度,看来看去对他而言也就是两个模糊的影子而已。 他们打了差不多有半个小时才结束,胡六福只看到展昭一剑抵在白玉堂的喉处,而白玉堂的刀却还没来得及砍出去,然而胜负已经很明白了。 “这次算我输了,下次再来!”白玉堂很痛快的认输,“我还以为你的剑早被这身官服磨平了。” 展昭挽了一个剑花收剑回鞘,客气的说:“承让。” 他们两人的实力其实差得并不多,只是白玉堂比展昭小了三岁,性子又有些急躁,对战久了难免有些心浮气躁,便让展昭寻到了机会一举拿下他。 白玉堂也不是那种矫情的人,输就是输,没那么多理由,他痛快的把自己的画影刀收好,回身抱胸看着胡六福从石头上跳下来,巴巴的举着伞跑到展昭面前,“展大人果然是最棒的!” “我下次就能打赢他了。”白玉堂有些不服气的说。 展昭看了看天色,雪越下越大,估计到晚上也不会停,他回头又注意到胡六福打着伞的手早被冷风吹地发紫,便说道:“我们先回去吧,这里风大。” “玉堂,你今晚还住客栈吗?”他把胡六福先送上马后,想起白玉堂的住宿问题来,就多问了一句。 白玉堂从不缺钱,以往自己跑来找展昭切磋也是住的客栈,本来也想点头说还和以前一样,突然想起吃饭的时候听胡六福说起他住在展昭家里,随口就改了主意:“不然我也去你家里住吧,小六福住得,我也能住得。” 展昭没什么意见,就带着他回了自己家。忠伯看他又带了个白衣公子回来,认得这就是白五爷,喜上眉梢高高兴兴的把人也迎了进来。 “你这院子不错。”白玉堂自己转了一圈后不住地夸奖,他这人吃穿都很讲究,旁人轻易是入不了他的眼的,能让他夸上一句实属不易。 展昭也没怎么在意这些,他又不常住这里,只淡淡的点头后又去看胡六福,“胡公子,你还好吗?方才在马上的时候,我握你的手太凉了,身上一点温度也没有。” 胡六福之前只顾着看热闹根本没注意冷暖的问题,这下被展昭提醒后才发觉自己果然浑身发冷,而且头还有点晕,他从小就不能受凉,一受凉就会感冒发烧,这次肯定是跑不掉了。 “是有点,我先回去睡一觉吧。”胡六福揉了揉脑门。 展昭点点头,轻声说:“你先去吧,我待会儿给你送药去。” 胡六福闷闷的应下了,回了房间后衣服也没脱就钻进了被窝里。他今天一大早就起床去给李雪娘烧纸,下午又在外头吹风看展昭和白玉堂比武,身体早就被风吹透了,就算是盖着被子也不觉得暖和。 他迷迷糊糊的睡着了,浑身哆嗦着冷了一会儿后又觉得身上开始燥热,皮肤就像是被火烧了一样疼,翻身间皮肤摩擦棉被的力度也疼,口干舌燥喉咙火辣辣的,跟身|下有火坑一样。 又过了不知多久,外头有人敲门,伴随着一道声音传进来:“胡公子,我来给你送药了。” 那头的人一连喊了几声也不见有人开门,刚要犹豫着是不是要闯进去看看的时候,胡六福终于艰难的爬起来打开了房门。 展昭看着胡六福的脸色潮|红嘴唇发白的样子也惊了一下,他单手托着托盘,另一只手把胡六福扶着站好,急忙回身关上房门,“胡公子,你怎么病得这样重?这才过去半个时辰而已。” “嗯……”胡六福迷糊的点点头,一边忍不住拿脸去蹭展昭的手,他的脸被烧得通红热得不行,展昭的手温度刚好,能让他舒服些。 展昭见他说话都不利索了,把他扶上床躺好,又把那碗药端来试图喂他:“胡公子,先把药喝了吧?展某马上就去请大夫来给你看看。” “不喝。”胡六福迷糊中听到有人叫自己喝药,非常不高兴的翻了个身面朝里闭着眼睛假装睡着,“我没事,睡睡就好了。” “不行。”展昭把他翻过身来,又拿着靠枕让他坐好,亲手端着碗递到胡六福嘴边,温柔的说:“胡公子,喝完药我就去找大夫。” “我不……”胡六福真的是烧糊涂了,都看不清眼前人是谁,只以为是自己师父,还很郁闷的问他:“师父您不是都死了快两年了吗?怎么又活过来了?” “地里的纸钱不够用了?我不是让你少赌钱吗……” 展昭哭笑不得的把他的手从自己脸上扒拉下来,继续哄道:“展某不是你的师父。胡公子听话,快些喝药。” 胡六福的脑子还没彻底报废,他仔细睁着眼睛仔细辨认了一回发现面前人是展昭后,老实的不再胡说八道,听话的就着展昭的手把那晚黑乎乎的药给咽了下去。 古代就是这点不好,无论生什么病都只能吃中药,苦得他想原地上吊,非常想念布洛芬。 “我想吃鸭子,忠伯有没有给我留一口呀……”胡六福嘀嘀咕咕的模糊不清的说着,就算是生病了也还记得吃上两口。 展昭无奈的看他翻身睡下,深深地叹一口气。 午饭没能吃上那顿鸭子,都病成这样了,胡公子竟还念念念不忘。 第21章 二十一 二十一 胡六福喝了药又昏睡过去人事不知,展昭帮他盖好被子后果然就急匆匆的出去找大夫,白玉堂听说了后虽然嘴上嫌弃着,却也还是来看了几次,等到胡六福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 “水……” 守在一边本来手执书卷在看书的展昭听到胡六福的嘟囔,立刻起身倒了杯温水端过来,“喝吧。” 胡六福舒服的靠在床边,一口气把展昭手里的水喝得底朝天,这才觉得自己的嗓子不那么火辣了,“谢谢展大人。” “不用这样客气。”展昭把杯子放到床边的矮几上,又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松了口气:“总算是不热了,昨晚大夫还说,若是今天还不能退热,你这病情怕是要更重,到时说不定会留病根。” “我小时候就这样了,稍微生病就很不好治。”胡六福说着还咳了几声,他看着展昭眼下有些青黑,想了想又问:“展大人,难道你竟然一夜没睡守着我吗?” 展昭替他把身侧的被子压好,听了他的话后答道:“忠伯年纪大了不能让他来照顾,我来守着也是一样的。” “胡公子这次大病,展某心中有愧。”展昭起身拧了一块热帕子细心地给胡六福擦脸,语气仍然低沉,“若不是展某要跟玉堂比武,你也不会受凉。” 胡六福一直盯着展昭的脸看,听了他的话后猛地摇头:“这怎么会是展大人的错呢?分明就是我贪玩忘了自己的身体,师父以前就为了这个批评过我。” “展大人还照顾我一夜,我、我很抱歉。”胡六福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自打师父去世以后,他身边就没了关心他的人,偶尔生病也是自己一个人扛着,有时候病得起不来吃药,就会自暴自弃的想着干脆听天命,要死就死吧,总好过一个人在这活受罪。 明知展昭只是因为心善当自己是朋友才会留下来照看他一夜,可胡六福还是听到了自己内心的松动。 当一个人寂寞太久的时候,任何一个脆弱的时刻被递过来的温暖都很容易让人贪恋上,不管那人是有心无心。 胡六福眼眶有些发红,却也清楚地知道,这份温暖他是握不住的。 “胡公子,你怎么了?”展昭看他神情不对,以为他哪里不舒服:“我这就去把大夫再找回来。” 胡六福急忙拉住他的衣袖解释道:“没有,我现在好多了,展大人快坐下。” 展昭坐下后还是有些心焦:“可是你刚才看起来状况很不好。” “我那是、我那是在走神。”胡六福胡说八道,“你也知道刚大病一场的人脑子都不利索,我现在好着呢,马上就能下地跑十里!” “胡说。”展昭看他精神的确不错,微微松了口气,“以后,展某可再也不会拉着你去风大寒凉的地方了,你本来就瘦弱,眼下看着竟又瘦了几分。” 胡六福伸手扯了扯自己小圆脸上的肉不满的说:“怎么会呢?也就是你跟白玉堂觉得我瘦,我这脸上的肥肉这么多!” 展昭莞尔一笑,把胡六福拼命拉扯自己脸的手轻轻拿下来,看着他被掐红的一片无奈的道:“胡公子下手可真没轻重,自己的脸都不心疼的吗?” “不过,展某也很奇怪,胡公子看着圆圆润润的,可浑身上下也只有脸有那么点肉。”展昭笑容有些促狭,“平日里也没见你少吃,那些饭都吃到哪里去了呢?” 胡六福听出他话里的揶揄,有些脸红的低下头小声嘀咕:“我还要长身体的嘛,再过两年说不定比展大人还高呢。” “那自然好。”展昭轻笑着说道。 就在这时,白玉堂的声音传了进来:“我老远就听到你们说话了,是小六福醒了吗?” 话音刚落,一个穿白衣的俊美青年走了进来,他的手上还端着一个大海碗,海碗里黑乎乎的液体还冒着热气,他那双漂亮的丹凤眼瞧见胡六福端坐在床边后,便不客气的取笑他:“你这身子可比女孩子的还要柔弱,我可没见过你这样的男人。” “还要劳烦你五爷端药来。”白玉堂不满的走近两步,“快些喝药!” “谢谢白五爷。”胡六福老实的道谢,刚要伸手接过白玉堂手里的碗就被展昭抢了先。 展昭低头轻吹了一会儿碗里的汤药,低声说:“还是我来吧,胡公子身子弱拿不稳,万一再洒了可就浪费了一碗药。” 白玉堂拽了把椅子凑到床前随意的坐下来,盯着胡六福仔细看了又看,“不是我说,你这身体着实不行,才见了我第一面就病成这样的,我也是头一次见。” 已经轮番被展昭和白玉堂同时盖章身体差的胡六福默不作声,谁叫他身体底子不好还不喜欢运动,以前还总是熬夜,他不生病谁生病? 展昭把汤药吹得差不多了,低头送了一勺到胡六福嘴边,轻声道:“胡公子,喝药吧。” 那药味苦得十里地都能闻到,胡六福非常想倒头再睡个两三天,可展昭的勺子就在嘴边,他只好硬着头皮假装淡定的张口喝下,那药味瞬间就在他嘴里炸了开来,冲击得他想下地种田当一辆无知无觉毫无感情的拖拉机。 一碗药很快就喝完了,胡六福眼冒金星满嘴苦味,忽然嘴里就被人塞了个什么东西进来,甜甜的。 他诧异的抬眼看,只见白玉堂嘚瑟的支着下巴看他:“怎样?这样是不是就不苦了?” “嗯。”胡六福拼命点头。 白玉堂更得意了,顺带还不忘挖苦他两句:“一个大男人吃药还嫌苦,你当真是没用。” 展昭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毫不留情的拆穿了白玉堂的面具:“你不也总是嫌药苦不肯吃,都是你家大嫂哄着的吗?” “哼。”白玉堂恼羞成怒瞪了他一眼,“展小猫,你是谁的朋友?” “胡公子也是我的朋友。”展昭把药碗放回去,“他比你我都年幼些,玉堂你也该让让他,莫要总是欺负人家。” 说罢,展昭从床边站起来,对胡六福说:“我去让忠伯帮忙给你熬点粥,待会给你送来,你再睡一会。” 胡六福点了点头,听话的自己盖好被子。展昭满意的抬脚出门,顺便把杵在一边还想说话的白玉堂也跟拎了出去,“不要打扰胡公子休息。” 门被他们从外头关上了,胡六福闭上眼睛却睡不着。 虽然刚才展昭说,自己跟白玉堂都是他的朋友,但从称呼上来看谁都知道亲疏。 他称呼自己一直都是彬彬有礼的“胡公子”,而叫白玉堂却直接唤名字。 不过,本来人家两人就是相识好几年的至交好友,自己才跟展昭认识两个月,当然不可能跟人家比。 胡六福在心里唾弃自己的贪心。 这一场大约注定是他自己的单相思了。 人生病的时候也许比平时就容易悲观,胡六福带着这些忧伤不知不觉又睡了过去。 他这次生病在床上躺了足足三天,能下地后他痛定思痛,从自己的小盒子里拿了钱去店里给自己又置办了好几件棉衣,皮袄子大棉鞋毛披风一整套,穿得圆滚滚的就回来了。 彼时展昭正在院中练剑,白玉堂嗑着瓜子与忠伯胡天忽地的乱侃,胡六福推门而入的时候,三人俱都停下了自己的动作,直愣愣的看着眼前人。 “噗。”白玉堂最先憋不住,他扔了手里的一大把瓜子后不客气的笑得最大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展昭收起自己的剑放好,脸上也带着忍俊不禁的笑意,“胡公子你……” 胡六福低头看了看自己,古代没有轻便的棉衣羽绒服御寒,他只能买到粗重的棉袄棉衣,上好的蚕丝他又买不起,这些全穿在身上是有些重。 “我怕着凉。”胡六福讷讷的说,“你们不要笑我了。” 展昭扶额叹气,“我并没有笑话你,只是你当真要这样穿吗?” 他把胡六福带着去堂屋里的落地大镜子前照照,胡六福一进去就看到了自己的打扮。 衣服穿得太多太臃肿,再加上他只顾着暖和也没有怎么挑款式颜色,他浑身搭配得仿佛一只彩色的鸡,圆滚滚的马上就能端出去下蛋。 “……” 胡六福挠头,“确实不咋好看。” “并不是不好看的事。”展昭轻叹,“只是这样穿的话,你怕是连路都不好走。大夫说保暖是一回事,但更重要的是胡公子要勤动一动,不然还是会常生病的。” 胡六福回头看展昭,苦哈哈的说:“可我最讨厌运动锻炼了,我四肢不协调,跑步都会平地一摔。” “无妨,我教你。”展昭淡淡一笑,他把胡六福外头的披风整了整,“以后我早起就带着胡公子一起,慢慢地你就会好起来的。” “哦……”胡六福点点头,脸上还是一副傻呆呆的表情。 展昭看了看胡六福,脸上还是笑盈盈的样子。 他没说,穿得毛茸茸圆滚滚的胡公子当真是……惹人喜爱。 第22章 二十二 二十二 展昭果然说到做到,第二天一早天蒙蒙亮就敲响了胡六福的房门。 胡六福困得眯着眼睛爬起来开门,看清眼前人是谁后小声嘟囔着:“展大人,你还真的要拉我一起锻炼啊?” “早起热身对身体好,胡公子一起来吧。”展昭后退了两步微笑着说道。 尽管非常不想离开温暖的被窝,胡六福却不敢不去,他怕展昭觉得他懒,回身关上门后穿戴整齐才又开门走出去。此时应该差不多才凌晨五六点,十一月的清晨冷得人哆嗦,呵气成霜。 胡六福本来还很困,被冷风一吹就清醒了。他紧了紧自己身上的小马甲抬脚去院子里,展昭已经等在那边了,旁边还有同样拎着刀的白玉堂。 见他又是裹了一身厚厚的衣服出来,白玉堂轻笑一声开腔了:“你穿了这些衣服出来,怕是连脚都迈不开吧?” “我冷呀。”胡六福哆嗦着说,就算是他穿了这么多也还是觉得抵御不了严寒,冷风似乎能穿透层层布料钻进他的骨头缝里。 展昭却安慰他:“无事,待会儿胡公子自己就会觉得热了。” 对于运动这件事,胡六福的印象就止步于上高中时做的早操,眼见着展昭与白玉堂已经开始练剑,他也只好跟着在一边做伸展运动,很多动作他也记不清,都是凭感觉来。 可能运动确实有用,胡六福做了几套中小学生广播体操后就觉得身上热了起来,额头有些细汗出来,浑身都充满了暖流。 等他把踢腿运动做完一回头就看到展昭和白玉堂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手在一边观看了。胡六福有些尴尬的收回自己的腿,“怎么了吗?” 白玉堂摩挲着下巴凑过来,一张帅脸就怼着胡六福的脸,笑眯眯的问他:“这都是谁教你的?” “我们那里的学生都会!”胡六福往后退了一步,“五爷你不要靠我那么近。” “叫白哥哥。”白玉堂不依不饶,“我都在一边看了好一阵了,你在这又是踢腿又是扭头又是扭腰的,挺有趣。” “胡公子现在的气色好多了。”展昭也走过来,拍了拍胡六福的肩膀欣慰地说,“以后便都这样吧,很快你就不会常生病了。” 胡六福不爱运动,可在展昭殷切的目光下还是没出息的点了点头,从此就开始了他陪练的生涯。 “要不是看你年纪大了不合适,白五爷倒也挺想教你几招。”白玉堂摇头叹息,似乎很遗憾的样子,“不过瞅着你的根骨也不怎么样,就算真收你为徒,怕是要误了我的名声。” “谁要拜你为师啊。”胡六福不服气,“就算是我要学武,那肯定也会找展大人!” 白玉堂不高兴了:“为什么要找他?” “展大人比你厉害多了。”胡六福还记着上次他俩的胜负,“你分明就是输了。” 提到这事白玉堂更不开心了,他抬手戳了戳胡六福的脸吓唬他:“信不信我把你扔树上下不来?” “那我也可以让你再跑几圈。”胡六福拍开他的手,“我的符纸还有很多呢。” 眼见着他们两个斗嘴马上又要趋于低龄化,展昭无奈的摇头提着自己的剑转身走了出去,心里一边奇怪着为什么这两人并没认识几天,为何一见面就仿佛多年老友一样斗嘴。 胡公子在面对自己的时候可没这般伶牙俐齿不依不饶。 展昭莫名的觉得有些失落,难道胡公子觉得玉堂更亲和吗? 今天的展大人有了些小烦恼。 早饭后胡六福就扛着自己的招牌准备去摆摊,展昭换了官服执行公务,两人在路口分开,胡六福还没走几步就转过头去看着亦步亦趋跟在自己身后的人:“你为什么要跟着我?” 白玉堂丝毫没有尾随别人的愧疚感,他大摇大摆的上前来理直气壮地道:“反正我也没事干,跟着你走走碍着你了?” 胡六福幽幽的盯着他看。 白玉堂揉揉鼻子,上前去主动帮他把手里的东西接过来,自动自觉地又说:“我帮你拎东西,这样总行了吧?” 胡六福从来也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就由着白玉堂跟在他身边,只是有些不解:“你为什么要跟着我呢?咱俩也不是很熟呀。” “说了叫白哥哥。”白玉堂空出一只手来敲他的脑袋,“不要没大没小。” 胡六福轻哼一声,也没再说话,两人肩并肩走到他之前摆摊的地方坐下,白玉堂左右看了看,皱眉说:“你就在这地方摆摊?连个铺子也没有吗?” “是啊。”胡六福把东西都支好后就坐在小板凳上等着生意上门,周边的其他摊主也都陆陆续续的上齐了人,街上也逐渐热闹起来,胡六福的小小摊位并不起眼。 白玉堂勉为其难的拽过一条长凳坐下,他一身雪白长衫贵公子打扮,在这闹市坐着格格不入,路过的人来来去去的纷纷投来探究的目光。尤其白玉堂是个生得极为俊美的青年,又一身华贵潇洒的气派,很容易吸引各路女孩子的注意。 “你怎么不找个铺子?怪不得身体不好呢,这地方的冷风吹得人透凉,就你这小身板扛得住吗?”白玉堂非常怀疑,这大冷天的寒冬数九,胡六福身体这么差,待久了可不得生病? 胡六福无奈的叹气,“我穷呀,没钱租铺子。” “这个简单。”白玉堂大方的说,“白哥哥给你买间铺子不就行了?” “不用。”胡六福真是服了他,有钱也不能这么洒,“我自己可以攒钱的,再说说不定哪天我就走了,哪需要那么麻烦?” “走?去哪里?”白玉堂好奇地问他,“你不是这儿的人?” 胡六福单手撑着下巴看着过路的行人,漫不经心的回他:“我当然不是这里的人,不然为什么要住在展大人家里?” 白玉堂沉吟一会儿,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不过胡六福没理他,既然没什么生意上门,他干脆自己拨拉罗盘玩,想算算罗伽的下落。他这两个月闲了的时候就专门做这事,可能是他修为的确不到家,每次罗盘的方位都是乱的,始终找不到正确的方位。 罗伽这个狐妖就像是凭空蒸发了一样无影无踪,或许他是故意隐去自己的踪迹不想让胡六福追查出来,不知道躲到什么地方去了。 “唉……”胡六福悻悻的把罗盘收起来,暗叹着真要十年八年找不到可怎么办,他总不能满世界去找那臭狐狸吧?再说十年八年还算好的,万一要找一辈子呢? 白玉堂看他愁眉不展,他心里已经把胡六福当成自己的朋友,既然是朋友,白玉堂从不吝啬,“你要是有什么难事只管同我说,白哥哥帮你!” 胡六福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却见白玉堂一脸的理所当然,好像帮自己这件事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就跟他俩认识了很久似的,他心里还是有点感动的。 “谢谢你呀。”胡六福摆摆手,“不过我真的没什么难事,就算有你也帮不上忙啦。” 白玉堂本来想说不可能,这世上没有他白五爷做不成的,可一想起胡六福的那些奇奇怪怪的符纸索性还是闭上了嘴。 下午有几个人上门来算卦,胡六福好歹算是没有空手而归,他小心地把钱塞到自己的口袋里,像对待珍宝一样珍重,白玉堂看他这小家子气模样,自然又是好一顿数落。 他今天陪着胡六福看了一天的摊子,却很奇怪的没有任何抱怨,顶着寒风一直坐着,胡六福心里还是感动的,回去路上看到路边有个老头卖糖葫芦,他顺手就买了几根,把其中一根递给了白玉堂。 “请你吃。” 白玉堂一脸懵逼的低头看着手里红艳艳的糖葫芦,嫌弃的说:“谁要吃这个?当我是三岁孩童吗?” “又不是只有小孩能吃。”胡六福自己咬了一口,又说道:“你要是不吃的话就还给我。” 白玉堂本想塞回他手里,可当他低头看着垂着眉眼认真啃山楂的少年时,不知怎的又不肯还回去了。 胡六福很快就吃完了一根,手上还留了两个,回去后刚好可以给展大人和忠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买糖葫芦,可能是因为最近心里有些苦,想吃点甜的东西吧。 他踏着斜阳往家里走,在巷口的拐角处看到已经等了他们一会儿的展昭。 展昭抱剑而立一身红色官服,背倚着墙抬首看着天边的云霞,残阳落在他的身上将他的影子拉得细长,而他面色沉静也不知在想什么。 “展大人!”胡六福看到他后眼睛一亮,脚下生风跑了起来。 展昭抬眼,胡六福正从远处向自己跑来,就像是一只活泼的小鸟一样欢快,脸上还扬着灿烂而喜悦的笑,自光亮处急速靠近。 也不知为什么,展昭的心微微跳动了一下。 他眼见着那人很快跑到自己面前,听他软软的叫自己“展大人”,没来由的觉得心情愉快。 白玉堂跟着走近的时候,亲眼看到展昭对着胡六福笑得温柔而缱绻,而胡六福这傻小子也开心得牙不见眼,浑身都冒着傻气。 那一刻,白玉堂忽然觉得自己仿佛是多余的那一个。 他竟然觉得,这两人就该如此。 第23章 二十三 二十三 展昭把上次的工钱带给胡六福,“包大人说多亏了胡公子上次相助,让我替他道谢。虽说这点钱不多,却也算是一点谢意了,胡公子莫要嫌弃。” “怎么会呢!”胡六福一脸丰收的喜悦,“二两银子分明就很多!我摆摊要好多天才能凑齐呢!给公家办事就是好!” 两人踩着夕阳余晖往家走,白玉堂边走边瞧着胡六福当宝贝似的揣着那点银子,有些嫌弃的说道:“你能不能有点出息?就这点银子也值得这样稀罕?” “你懂什么呀。”胡六福头也不抬的呛他,“你这样财大气粗的有钱人当然不在乎了,可我穷啊!再说这是我自己辛苦赚来的钱,难道不该珍惜吗?” 白玉堂想起他那点小摊,又想起他说得没钱租铺子,暗道原来他是真的没钱,嘴上仍是嘀咕着:“没出息。” 胡六福是存不住钱的,他以前就是没什么人生规划,眼下就更不用担心存钱问题,但他也的确在考虑着是不是要他给自己攒点钱将来买房子之类的,住展昭家里的确很好,可他也不能真的一直住着,万一人家嫌弃自己了可怎么办。 思来想去,胡六福还是把钱塞进了一个陶罐里,那是他拿来存钱的小罐子,已经有快十两银子了,沉甸甸的抱在手里就很有安全感。 随着天气逐渐寒冷,江宁府的雪还没化完就又开始飘起大雪,离过年还有一个多月却已经冷得人直哆嗦。胡六福看了看天,默默地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回屋子去,打算过完年暖和了再出去摆摊,反正他手里的钱也足够过冬了。 展昭也还是每天准时准点的去上班,而白玉堂似乎打定主意就要住下来,日常就是跟胡六福斗嘴,日子过得也挺惬意,这又过去了一个星期。 这天晚上,展昭回来后先是去了胡六福的屋子里,犹豫了一会儿后才说:“胡公子,有件事怕是又需要你帮忙了。” “包大人今天接了一个状子,是江宁府下的上元县递上来的。说是他们那里有一户姓朱的人家报案,家里的人接二连三无故死去,但当地的县令却始终查不到线索,眼见着已经横死了七八个人,他们只好把状子连夜送到包大人手里。” 展昭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会后,才又继续道:“包大人察觉到这事有些不同寻常,便让我带人前去调查此事,又让我把胡公子也带上。” 胡六福正在跟白玉堂玩牌,听他说了这事后立刻就会意了:“包大人是觉得这件事里有些超出凡人之外的东西作祟?” “正是。”展昭点头,“不仅包大人,我也这么认为。若是人力所为,不可能一点线索都没有。” “那就去呀!”胡六福爽快的应下了,“正好我也出去转转,咱们什么时候走?” 展昭见他同意了,心下有些感激,“明日一早就走,大概两天就能到。” 白玉堂在一边听他们说完,忙跟着嚷嚷道:“我也要去!不然留我一个人在这多没意思!”他最喜欢凑这些热闹,尤其喜欢跟胡六福在一起玩,当然不甘于自己被丢下来。 于是第二天一早,展昭只得带上白玉堂一起出门,因为就算他不带着,以白玉堂的性子他必然也会自己跟着,倒不如一起上路。 胡六福照例是跟着展昭共骑一匹马,白玉堂跟随在侧,而他们身后还跟着张龙赵虎两兄弟,他们是被包拯派来协助展昭一起办案的,一行一共五个人。 胡六福裹得仿佛一只蠢兔子缩在展昭怀里,马跑起来的时候风很大,吹得他怀疑人生,只能努力的把自己往展昭怀里躲避。 当然,他并不是为了贪图展昭结实的胸膛,也不是为了趁机搂住人家的腰,更不是想占人家便宜。 他敢保证,就这个手感,展昭绝壁有八块腹肌! “你为什么笑得这样猥琐?”白玉堂骑在马上凑过来,一脸奇怪的看着胡六福:“你又想着什么不好的事了?” “才不要你管。”胡六福憋住自己不要露出什么马脚,“你能不能不要把目光老钉在我身上?” 白玉堂耸肩一脸无所谓:“都是大男人,你让我看两下怎么了?难道我还能娶你回家不成?” 这话听上去有点奇怪…… 甚至连展昭也忍不住瞥了他两眼。 不过,胡六福就算窝在展昭怀里,他的手脚也还是冰凉,展昭只能把他往自己这边又拢了拢,生怕他再冻着着凉,还把自己的内力渡了一些给他,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张龙赵虎则悄悄地交头接耳不停说话。 “展大人也太宠着胡公子了……” “谁说不是呢?我瞧着比自家娘子都不差了。” “以往的那些个姑娘家也没见展大人这样紧张,啧。” 展昭当然能听见他们私下里的话,不过他并没有生气,张龙赵虎这两个人就是比王朝马汉要性子要更跳脱些,经常口无遮拦冲动行事,他们说的话也不必放在心上。更何况,胡公子的确比姑娘家要更柔弱些,他仔细护着也是应当的。 因为要赶路,他们不得不要在野外露宿一晚,展昭心中有些微的担忧,天黑前找不到住宿的地方的话,他们怕是真的要露营。对他们几个会武功的人来说在外过一夜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对胡公子而言,那应该很难捱吧?他的风寒才刚刚好没多久,若是路上再…… 展昭忽然有些后悔这样带着胡六福出来,早知道就该租一辆马车,起码不用露宿。好在他们在天彻底黑下来的时候终于找到了一户人家,那是一对老夫妻的草屋,虽然很小,但也勉强算是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今晚可能要委屈胡公子与展某挤一挤了。”展昭面上有些愧色,“玉堂那个人你也知道,他从来不喜与人同床。” “我没问题的。”胡六福高兴都来不及,“能跟展大人睡,那是多少人求而不得的梦想啊!” 展昭:“……” 还是觉得这句话哪里奇怪。 老妪从外头蹒跚着走进来,给他们抱了一床被子进来,让他们晚上一起盖着,他们家里有些清贫,另外两床被子还要分给白玉堂和张龙赵虎,展昭立刻站起身来道谢,与老妇人寒暄了好一阵子。 胡六福就坐在床边洗脚,他把自己的脚放在盛着热水的木盆里舒服的泡着,抬眼看着展昭勤快的铺床,心里竟然涌起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感。 要是真的能天天跟展大人一起睡觉就好了。 展昭一回头就对上胡六福的眼睛,他微微的有些出神,似乎迷失在那双湿漉漉的大眼睛里。 “咳。”胡六福有些不好意思的收回自己的目光,尴尬的说:“展大人,你也来洗洗呀?” 展昭也跟着回过神来,他沉默的走到脸盆前自己拧干布巾往脸上擦拭。 方才在灯下看胡公子,他竟觉得胡公子生得明眸皓齿顾盼生辉,比他见过的所有女子都要好看几分,尤其是那双眼睛,当真是…… 然而展昭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将胡公子与那些女子相比较,幸而胡公子不知道自己心中所想,否则……否则他一定会生气的吧?当然,生气的胡公子,也很可爱。 展昭这样默默地想着。 他洗完脸后把布巾洗干净又重新挂回去,回身就看到胡六福正翘着腿擦脚,他的目光自然的就落到胡六福的脚上。 以一个男人的标准来看,胡六福的脚也过于秀气了些,他的脚就跟他的脸一样又圆又白还肉肉的,尤其是五个脚指头,圆润莹白透着粉,就算长在女孩子身上也没什么不可以。 胡六福低头仔细的擦水,不经意察觉到展昭的目光后抬起头来,他没能看出展昭眼里的情绪,反而有些蠢的笑眯眯的道:“展大人,我洗好啦。” “嗯。”展昭漫不经心的把自己的目光从胡六福圆圆白白的脚上移开。他头一次知道自己竟是个登徒浪子,因为他真的很想上手捏一下,看是不是真的那么软。 他脱下自己的官靴放到一边,拖过胡六福的水盆后就要把自己的脚放进去。胡六福有些惊讶,连忙说:“展大人!那水我都洗过了!不然我替你倒掉重新再倒水吧?” 展昭却莞尔一笑摇头:“出门在外,凡事都将就些吧,没有热水了。” 在古代,柴火也是一种很珍贵的资源,像他们借住的这户老夫妻家里也不富裕,他们几个人在这借住虽说还是会给钱,但也没奢侈到每人都有热水用,还是展昭担心胡六福会着凉才自己去烧得热水,就那么点都给他用了。 胡六福有些羞愧的挠挠头,悄悄地把自己的脚藏进被子里,把外衣脱掉后就老实的躺在靠里的位置,把外头留给展昭。 他透过被子的缝隙偷看展昭,他洗完脚后把木盆端了出去,过了一会儿后又回来关门,然后一件件的把衣服脱掉,吹灭桌上的蜡烛才爬上床来。 胡六福紧张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尽管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但他还是下意识的闭上眼睛。 属于展昭身上的气息从身边很近的地方传来,胡六福感觉到他就躺在自己身边,只要他一抬手就能碰到对方。 他们真的睡到一起去了。 胡六福的脸爆红起来,心里却悄悄地兴奋,他小声的说道:“展大人,晚安。” “胡公子也早些休息吧。”展昭的声音也同样的轻。 夜晚是很好的保护色,因为没有人看到其实他们两人都没有什么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