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不是中二病！》 第1章 第1章 超能力，大概是所有人梦寐以求的东西。 它不仅能让力量、速度强化到身体极限，还意味着各种各样超乎常理的事： 漂浮、定身、搜寻记忆、念力……甚至还有在一定程度上控制[世界规则]的力量。 比如超能力者只需要动用[规则力量]，就可以让自己瞬间变成富翁，普通公寓变成超级豪宅，一夜之间坐拥亿万财产。而周围的人，哪怕是相处多年的邻居，也绝不会对这种突然发生异常的现象感到诧异，他们的记忆会被修整，认为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不仅如此，拥有着[规则力量]的超能力者甚至能在几秒内轻松修改全世界的设定。比如[此世]隔壁的隔壁的世界，有个叫齐木楠雄的超能力者，他不仅把所有人的头发修改成五颜六色，还加强了全人类的自愈能力……他改动的影响后来甚至波及到了次元里的多个世界。 不管是什么愿望都可以轻易达成，即便是掌控世界，也轻而易举，只在一念之间。 这样作弊的超能力，根本没有人能拒绝吧…… ——“不感兴趣，”黑发少女冷酷摇头。 “请您务必再仔细考虑考虑！”自称是[世界规则]具现化的小精灵正循循善诱，它浮在半空中，身高不过十公分，面容稚嫩，神情却严肃古板，“只要您答应成为[世界规则]的[守卫者]，立刻拥有超能力！” “您唯一需要付出的只是一点日常时间，清除掉那些错误诞生的妖怪、恶灵……” 它的话未说完就再次被少女不耐烦打断：“没时间，我的日常时间要拿出打工。” 小精灵被打断也面不改色，仍旧绷着脸，严肃认真地解释：“因为这个世界诞生不久，世界规则不够完善，所以诞生了许多妖怪恶灵，这些都属于会破坏到[世界规则]的[异常]。” “这些[异常]的出现，会对[世界规则]的运行造成损害，就像是藏于齿轮缝里的沙粒，会不断地磨损齿轮，最终让整个机器崩溃。届时整个世界都将毁于一旦，没有人能逃脱。” 小精灵竭力解释[异常]对世界的危害和拯救世界的必要性，意图唤醒少女的责任心。 然而黑发少女已经被它念得昏昏欲睡，她打了个哈欠，言简意赅地回复：“薪水多少？” “不是的，这是为了拯救世界……”小精灵语气沉重：“[此世]曾经差点被毁灭，上一任[守卫者]因此消失，您已经是目前唯一的选择了！” “前一任殉职了？！”少女不可置信地掏了掏耳朵：“高危工作，没有五险一金，还以英雄情怀之名诱骗未成年？” “但您已经是目前唯一选择，”小精灵坚持不懈地劝说，“拯救世界听起来危险，但您会拥有超能力啊！您将成为最强的人，漂浮、念力、消除记忆、回溯时间，一个响指就变身亿万富翁……” “我不想变强也不想变秃……等等，亿万富翁？！” 少女原本的不耐神色一秒消失，语气真挚而郑重：“作为世界的一份子，我很愿意承担起这份财富、不，这份责任，为世界尽一份微薄之力！” …… 阿织，表面上是德南中一名普通的国中生，在国一毕业假期里的某一天答应成为小精灵拯救世界之后，成为了目前世界上唯一的超能力者。 然而在她尝试多次却最多只能漂浮起一张白纸、念力勉强能弄弯一根塑料吸管，变出一万円去便利店却因为使用假|币被扣住差点变成牢里蹲之后…… 阿织终于明白了什么叫买家秀与卖家秀之间的天壤之别。 小精灵振振有词地解释：“这是因为您的超能力还在发展初期，请您放心，假以时日它将会发展到无比强大！” “我恐怕无法承担这样的责任，你还是收回超能力吧！”阿织已经不再相信无良商家的任何空口承诺。 小精灵理直气壮道：“但您既然已经接受超能力，就必须承担起相应的责任，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 “可现在分明没过七天？！” 阿织看着一脸“您在说什么”装傻表情的小精灵，终于意识到她不仅被卖家秀欺骗，还不慎一脚踩进了不可退换的三无产品坑。 “既然我超能力如此之弱，为什么还要来清除[异常]？” 黑发少女独自一人走在空无一人的小道上。公园里静得此时可怕，少女的脚步声清晰可闻。 这条小路两旁的树都长得太茂盛了，一眼看去几乎全是逼仄的绿，遮得几乎偷不出光来。再往前延伸，尽头就只剩下一片幽深的黑了。 “面对强大的恶灵，危机与实战能有助于促进您的超能力开发，”小精灵一本正经道，“再说您现在所开发的力量尚不及上任守卫者百分之一，所以请放心，您即将面对这个恶灵其实才只是弱鸡级别。” “闭嘴。”阿织顿住脚步。她们大概已经走到尽头了。树木枝叶密不透风地拥挤在上空，导致一丝光线都钻不进来。这片空间仿佛被什么包裹住似的，分明还不过下午，四周却诡异得暗了下来，空气凝滞得令人胸闷。 两边茂密的树叶忽然唦唦地颤动起来，印在地上的树影交缠在一起，张牙舞爪，互相推掇着，缓缓从地面升起，最终汇聚成一团巨大的黑影。 黑影还在涌动着，它终于化成了浓墨般的一团人形，朝阿织扑了过来。 阿织飞快侧身一让。 小精灵连忙道：“果然是恶灵！藏了这么久，它终于出现了！” “真恶心！”和黑影错身而过时闻到了一股酸臭的腐肉味，阿织几欲作呕。 那黑影扑空落回了地上，索性又摊开成平面，分化出四只黑色触手，顺着地面不断伸长，试图捉住阿织的腿。 阿织飞快地躲闪着黑色触手，但随即就发现触手越来越多，饶是她速度极快，却也越来越吃力。 四面八方的树影全朝地上黑影的涌动而去，只怕恶灵的力量会越来越强。 小精灵飞快判断着当下的情况，以阿织目前的状况，如果不能激发出超能力的话，是肯定无法打败在幽暗环境下越来越强大的恶灵的。 注意到少女三番几次几乎险险躲避开触手的攻击，它连忙出声指导：“试着使用漂浮、再对黑影的本体使用定身术！” “桀桀桀……你们休想！”恶灵立即指挥着原本密布的黑色触手分散开，掩护他的本体。 阿织趁此机会，飞快从黑影的缝隙中闪出，渐渐往外撤退。 ——这是要逃？！难道是面对恶灵过于恐惧，连尝试都直接放弃？！ 小精灵在后面着急地劝阻：“请您先冷静下来，咱们还是有机会的！” 黑发少女却恍若未闻，只顾着往外奔逃。 小精灵望着黑发少女的身影渐渐远去，心中升起浓浓的失望。 它没想到[守卫者]竟然如此胆小自私，竟然连一个小小的恶灵都不敢面对，只顾着奔逃，甚至将同伴抛下。 恶灵见阿织并未使出所谓超能力，便重新嚣张起来，树影又渐渐聚集，黑色触手渐渐试探着伸向小精灵的背后。 小精灵沉浸在被抛弃的失望之中，毫无防备，一下便被黑色触手围住，它试图挣扎，黑色触手却缠得更紧，更难以挣脱。 它正慢慢绝望之时，一束刺目的强光忽然刺破黑暗，黑色触手被白光照射发出呲呲的烧焦般的声音，化成了几缕烟雾。 恶灵不得不将触手收回，发出凄厉的痛嚎。 小精灵骤然得救，从半空中掉落。 它呆呆地坐在地上，有些不敢置信，发现黑发少女竟然去而复返，正在与陷入狂暴的恶灵黑影搏斗。 黑影恶灵显然对这少女手中能发出强光的筒状物极为忌惮，它惊慌失措问道：“可恶！你这究竟是什么招数？！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圣器？” 阿织：“……” 她左右轻盈跳跃躲闪，配合黑发少女帅气利落的动作，笨重的“圣器”被少女用出了一股超级冲锋|枪的气势。 强光扫射之处，黑色触手立刻灰飞烟灭。 黑影的体积渐渐缩小，恶灵不断发出痛嚎：“呵，居然会碰到驱逐黑暗的大光明术……” 阿织：“闭嘴。” 恶灵恍若未闻，依旧沉浸在悲壮的情绪里，滔滔不绝地发表中二感言：“死亡是注定的，像我这样强大的存在，在世间也只有大光明术唯一的克星了……错的不是我，是这个世界啊！被弱小的凡人打败，大概是我的宿命了，呵……” 阿织不耐烦地对着它把“圣器”调到最大档。 还在苟延残喘的恶灵，不过几秒就彻底消散。原本幽闭阴暗的空间立即消失，过于茂密树叶自动收拢回去，阳光伸展进来，狭窄的小径终于重天天日。 小精灵没想到竟会如此峰回路转，“您完成得很好，恶灵已经彻底驱除，不过以后还是要尽量熟练超能力的使用，”它语重心长地规劝，“尽量少借助这样强大的外物，否则会不利于开发超能力潜力……” “恶灵是憨批你也是憨批吗？”阿织不客气地发出嘲讽，她满意地拍了拍怀里的户外照明电筒，真情实意地感叹，“超能力太不靠谱了，还是科技侧的产物好用！” 第2章 第2章 在宇宙中有些许多世界，每个世界有一套自己的[世界规则]，并凭借着规则框架正常运行。 有超常能力普遍、人人生来就拥有个性的英雄世界； 有妖怪和灵能力者遍布的世界； 有以念为力量体系，猎人、杀手、魔兽遍布的混乱世界； 还有以运动为主旋律、凭借打网球/篮球达到异能现象的世界…… 但是像这些能承受住大量[异常]存在的，基本上都是少数强大的世界。 更多的世界，都是以平凡却安定的日常为规则框架。 ——阿织所存在的[此世]，就是这样一个普通、弱小，而且新生不久的世界。 阿织，德南中一名普通的国中生，不久前的一天被自称是[世界规则]具现化的小精灵找上门，然后成为了[此世]的[守卫者]，以及[此世]唯一的超能力者。 在小精灵不断软磨硬泡之下，假期原本的打工计划彻底被扰乱，阿织不得不同意前往清除[异常]，也就是公园内的树影恶灵。 “您的超能力还有很大进步空间，只有多加练习，未来在强大的[异常]面前才有一战之力……”小精灵还在尽职尽责地规劝，它稚嫩圆润的脸庞看起来与三岁儿童无异，说话语气却活脱脱一个老学究。 阿织被它絮叨地心烦，一个爆栗砸到它头上强迫它闭嘴。 “您太失礼了！”小精灵双手捂着脑袋不满地控诉道。 此时，小路另一头却忽然传来一个不确定的声音，“阿织……？！”平头少年神色震惊，看不出来他在那里站了多久。 小精灵吓得立即闭上嘴巴，身体僵住，一动不敢动。 ——[异常]和超能力的存在，一旦被任何普通人察觉，都会对[世界规则]的运行造成巨大破坏。 但是以阿织现在的超能力……恐怕还有些困难。小精灵急得冒汗，不断偷偷摸摸给阿织使眼色。 平头少年面露惊讶。 他是意外发现平时堵塞的公园小道忽然打通，好奇之下才走进来，却怎么没想到会遇到同校后辈。 阿织是入校第一名，曾在开学典礼发言，又是美少女，当然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力。可惜她为人高冷孤僻，似乎不好接近，葵上锦也只远远见过几面，从未说过话。 但她怎么会独自出现在这里，还拎着一个bjd精灵娃娃？ 平头少年感到有一丝不对劲，但他想起自己只是单方面地认识阿织，正经说来其实算是陌生人，一时间就变得尴尬无比。 他只好哈哈干笑着打招呼：“好巧啊，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哈，我是国一d组的葵上锦。” “你在这里多久了？”阿织冷冷地打量着他，如果这家伙无意中知道了[异常]的存在，为了不让他惹出麻烦，就只能砸晕他了。 她默默地掂了掂怀里的大型照明电筒，已经开始思考待会儿用哪部分砸人能比较省力。 葵上锦后脑勺莫名地涌起一股寒意，他试图解释：“我只是感觉这条路有点陌生，好像是突然出现所以来看看……” 阿织拎着凶器跃跃欲试。 ——“然后就看到你在对着一股空气战斗……”葵上锦弱弱道。 阿织：？？？ 她忽然反应过来，普通人应该是看不到恶灵的。 所以她刚刚跟树影那场辛苦、激烈的战斗……在葵上锦的视角看来，恐怕就变成她对着一团空气，莫名其妙地跳跃、躲避、挥拳…… 阿织忽然感受到一种强烈到令人战栗的羞耻感。 她简直快要窒息。 “不，我其实是[世界规则]的[守卫者]，是[此世]唯一的超能力者，刚刚是在和树影恶灵搏斗！” 阿织索性坦白，反正于她而言，所谓的超能力只是鸡肋，失去也无妨，至于[异常]存在暴露会对[世界规则]造成多大破坏、[此世]会不会崩溃，她也根本不关心。 小精灵惊恐地瞪直眼睛，它万万没想到这个[守卫者]如此不靠谱，竟然将秘密大咧咧、和盘托出。[守卫者]竟然擅自将超能力和恶灵的存在直接暴露于在普通人面前，故意打破“普通”与“平凡”，这简直就是肆意践踏[世界规则]，无异于在加速此世的毁灭！ 阿织完全无视了小精灵的疯狂暗示，反正它此时不敢动弹。她随手拔下一片树叶，对葵上锦道：“我向你证明我的超能力。” 她将树叶丢到半空中：“漂浮。” 然而可能是她和恶灵的搏斗已经消耗太多体力，本就弱小的超能力此时施展起来更加勉强。 树叶晃晃悠悠，似乎在空中微不可察地停顿了0.1秒，就左右飘荡着下落。 葵上锦沉默几秒，然后十分配合地作出一副惊叹神色，啪啪鼓掌：“厉害，它浮起来了！” 阿织：“……” 葵上锦注意到黑发少女阴沉的神色，有些不明所以。他摸着后脑勺，真心实意地称赞：“其实我觉得这个设定挺有意思的，世界的[守卫者]啊，身负力量与责任的人……” 他想起刚刚远远看到少女提着圣器时与某种隐形怪物战斗时潇洒的动作，渐渐升起一丝憧憬，“……织大人刚才的样子的确很帅气啊。” 他也很想像阿织那样肆无忌惮地无视他人目光。 仿佛一瞬间有什么从身体里苏醒，血液开始沸腾起来，少年握紧了拳头，眼中光芒越来越亮。 织大人是对的。 他们与世界是不同的，他们都是拥有力量的人。 错的不是他们，是这个世界！ …… 阿织诧异地看着少年突然变得热血沸腾，他忽然伸手捂住左眼，整个人抽风般地颤抖起来。 “真正的我，终于从这具身体里苏醒了！”葵上锦突然发出一段低沉的“桀桀桀”的怪笑。 阿织：“……”这是什么怪毛病？！ 她冷漠地将户外照明电筒托起扛在肩膀上，仿佛机关|枪扫射一般，将强光直接对准葵上锦来回照射。 葵上锦的神经质笑声终于停止，他不知所措地避开刺目强光，茫然问道：“织大人，这是干什么？” 阿织淡定将照明电筒关闭，“我只是检验一下，你突然发神经是不是因为被残留的树影恶灵附身。” “啊！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圣器’？！”葵上锦目光羡慕。 阿织：“……检验完毕，并不是恶灵附身。” 只是又一个憨批而已。 她默默将电筒收起，果断拎着小精灵离开。 直到回到公寓内，确定周围无人，小精灵才敢恢复动弹。它之前看阿织主动暴露，原本已做好最坏的期待，却没料到事情居然又一次反转。 ——那个葵上锦似乎彻底将[守卫者]当成了妄想中二病？ 小精灵忍不住夸赞，“织大人真是才智卓绝，竟然能想出这种对策险中取胜！” 的确，这个世界以普通与平凡为基调，正常人是很难真正相信超能力的存在的，[守卫者]大人主动坦白，他们反而会自己脑补出原因。 小精灵佩服地看向黑发少女，虚心求教：“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最危险的办法就是最安全的办法’？！” 阿织：“……” 呵，全是憨批。 第3章 第3章 新学期开始第一天，因为迈入国二之后班级被打乱，所有人都要做自我介绍。 黑发少女站在讲台前，“我叫阿织。” “说全名比较好哦。”女班主任温柔的提醒道。 阿织认真拒绝：“抱歉，蝼蚁不配知道我的真名。” “如你们所见，我表面是个普普通通的国二生。但是，我真实身份其实是[世界规则]的[守卫者]！” 阿织迎着台下众人充满疑惑与不可置信的眼神，神色坦然道：“没错，大家能这样幸福地过着日常生活，其实都是因为我在暗中清除恶灵、妖怪，保护世界。” “以上。”她鞠了一躬，抬起头见所有人都愣在座位上，不禁又发出疑惑：“没有一点掌声吗？” 众人：“……” 稀稀拉拉的掌声响起。 新学期伊始，阿织就成功打响第一炮，一举成为德南中知名的中二病。 继“离群孤僻”、“优等生”之后，阿织又被贴上“重度中二病”的标签，话题度倍增，不过她本人却明显对此毫不在意，依旧我行我素。 但很快，她也不得不向集体活动低头。 今年学校新增了一项社团分，要求学生选择一项社团加入。 学校并没有强制，但如果放弃这项学分，阿织很大可能会失去原本的奖学金。 藤村步也眼神偷偷右移，发现他一向独来独往的同桌竟然填入部申请书的表格。 ——“超能与异常研究社”？ 藤村步也思索了一会儿，才想起之前在社团宣传手册上看到过的介绍。 这好像是是今年刚成立的社团吧，研究超能力与异常神秘事件……？ 不过同桌会选择这个，真是毫不令人意外啊。 毕竟是个中二少女嘛。 他想起周一那天大家做自我介绍时的情景： 少女地站在讲台前，一脸冷酷，双手抱胸一副睥睨天下的姿态，开口就是一句：“蝼蚁不配知道我的真名！” 她完全无视了台下众人的窃窃私语和旁边老师的黑脸，坚持称自己拥有超能力，而且是“世界规则的守卫者”…… 原来阿织是中二病啊——所有人很快为阿织的行为找到了解释。 所以会做一些奇怪的事也不难理解……比如她右手上戴着的那个半指手套，同桌到现在，藤村步也就从来没见她摘下来过。 那是一只暗红色的半指手套，上面刻画着一个金属质感的法阵。藤村步也承认这个手套看起来确实很酷，但是他同桌居然一直为了“里面封印着一只小精灵”这样的原因每天戴着来上课，也是很羞耻的好吗？！ 或许是他的眼神太明显，黑发少女忽然侧过头，面无表情，黑黝黝的眼球直盯着他，令人发毛。 藤村步也被吓了一跳。 黑发少女眼神冰冷，但藤村步也总不由自主被她头顶那束颤颤巍巍的呆毛吸引了注意，总觉得莫名地滑稽，仿佛泄露了一丝主人的虚张声势。 “不不不，我只是觉得……” “你们根本就没人相信我说的话，”阿织重新将视线放回面前的表格，继续填写着信息，语气嘲讽，“真是愚钝的普通人，居然完全意识不到[异常]的存在。” 藤村步也愣了一下，他能感觉出对方语气中的认真。 不，如果是说妖怪的话，他相信的。 他一直认为妖怪不是他的幻想，而是真实存在的。 为此，他一直期待着有人能和他一样看到那些存在。 ……她会不会是同样的人？她也能看到那些存在吗？ ——夹在人类与妖怪之间的是不是并不只有他？ 藤村步也一直在心底藏着一丝孤独而渺茫的期冀。 而此刻这丝期冀仿如野火般燎原起来，变得空前迫切起来…… 他几乎心跳如擂鼓，好几分钟后才渐渐平静下来。 再等等吧……藤村步也努力地暂时将这丝期冀按下。 茶色头发的少年弯了弯眼睛，托腮看向窗外的景色，轻声呢喃：“这个世界也许并非是我们看上去那样……” “喂，你不会也传染成中二病了吧？！”他的前桌听到这句话终于忍不住回头吐槽。 藤村步也：“……” - 下午课程结束就是部活时间，阿织握着入部申请书往标明的地点走去。 假期时间里，阿织掌握的超能力的确如小精灵所言，在慢慢发展进步，但速度过于缓慢，仍旧十分鸡肋。 漂浮——阿织到现在也只能摇摇晃晃地控制一只杯子离地半米高……这样的能力，她还不如直接动手拿，至少能确保杯子不会突然掉下来摔碎。 定身——这项技能除非清除[异常]，在实际生活中根本就用不上。这项超能力是针对活物的，但是阿织家里除了她自己，就没有别的会动的东西了。如果是有猫有狗一族，那可能这种能力会很受欢迎…… 念力——念力就更加没用了。所有阿织用100%念力才能勉强能做到的事，她以亲自动手的方式完成，只需要20%的力量。 至于半指手套，那其实是小精灵自制的封印载体。本来它是要选择更不引人注目的载体形式的，但受到“最危险的办法就是最安全的办法”启发，它又决定改装成中二病装备以“掩人耳目”。 “超常与异能研究社？”等到无人时小精灵就从封印中钻出，诧异地抱着宣传册，“您是想要加强您的超能力？或者是打算主动寻找[异常]？” “但普通人接触不到异常，是做不到这些的，”它不赞同地皱眉，挺起胸膛自豪道，“在这方面，只有我能帮助到您！” 阿织：“……”不，她只是想随便加入一个社团混分罢了，还有什么比这种明显是二次元死宅聚集的社团更好的选择呢？ 但她懒得跟小精灵解释，索性直接无视它，自顾自地按照路线往目的地走去。 这个社团的位置有些偏僻，阿织绕了几栋楼才拐进一个不起眼的小平间。 一扇破旧的木门（小精灵：为什么这个年代还有木门？），贴了张泛黄的大纸，上面用龙飞凤舞的毛笔字写着：“密——请勿窥探！” 用的还是红颜料。 乍一看就很有那种鬼片录像带的诡异感。 小精灵自觉地在阿织推门进去的一刻消散了身形。 房间里也就三个人，全都一身黑袍，头戴兜帽、看不清脸，围坐在一条长长的会议桌上，每人手边一本厚厚的黑色的书。 很像是某种邪恶组织。 坐在会议桌首位的黑袍人缓缓抬起头，他左眼被一个黑色的单眼罩遮住，剩下两个黑袍人也是齐刷刷转头，眼神直勾勾地对着阿织。 “我们等待你的转世，已经很久了，”为首的黑袍人深沉道，“夺魂使大人。” 阿织看清这人的面容后却愣住：“……葵上锦？” 她隐约记得他是不久前她清除树影恶灵遇到过的那个男生。 ——似乎是把她当做了中二病，而且在看到她和恶灵的战斗之后就忽然变得热血起来，说些奇怪的话…… 她看着对方穿着与当初截然不同的奇怪装束，明显已经是病入膏肓的中二状态，一时间嘴角抽搐：这应该不能怪她吧…… “这位就是[世界规则]的[守卫者]，将吾从尘世中唤醒的织大人！”葵上锦感激地看向阿织，“吾之真名为赫。多亏您，唤醒吾沉睡的灵魂，令吾恢复转世记忆！” “[那些人]的力量越来越强了，为了避其锋芒，我们选择了这个不引入注目的地方作为基地。有秘法师弥设下的人类驱逐术，普通人是无法进入这里的！” “吾名为弥，是赫大人将吾从庸碌的转世中唤醒。”戴着黑色半框眼镜的黑袍人矜持地朝阿织点了点头。 “吾之真名为隐，表面是国二生，实际是因为受组织追杀多年而不得不隐姓埋名的刺客！也是由赫大人唤醒！”另一个少年紧张地自我介绍道。 ……所以是一个传染俩吗？ 阿织用难以言喻的眼神看向葵上锦：万万没想到他竟然还有可怕的洗脑功能。 “隐是暗界排行榜no.1的刺客，但是，为了修炼隐匿术，他每年只能开三次口，”葵上锦帮忙解释道，“为了欢迎您，他今天已经将最后一次用完了。” ……居然能狠心设定自己每年只能说三次话吗？ 阿织肃然起敬，拱手道：“失敬失敬。” “黑暗，就快要降临了，隐藏在暗处的[那些人]已经蠢蠢欲动！”葵上锦痛苦地按着自己的左眼，“我已经预示到了未来的末日……” “但是织大人已经归位！她一定能带领我们重现往日的光辉！” 他话音一落，几个黑袍人立刻围了过来，神情狂热，望着阿织的眼神中带着十足的崇拜。 阿织感受到众人过分的热情，有些不适应地退后几步。 她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原本是打着偷懒混分的注意来的，现在感觉事情反而变得更麻烦了啊…… 第4章 第4章 日暮西斜，永井幸整理完最近的画作、从美术室里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校园大道上已经空荡荡的，只剩他一人。 整个校园渐渐被一层暗淡的昏黄色包裹起来，与白日里的翠绿生机和热闹相比，此时的学校仿佛落入了另一个空间，安静、神秘，又诡异。 大道旁边的枝叶拥挤着往上伸展，显出一种极为暗沉的绿色；而再往上看，席卷半边天空的火烧云，像油画一样的饱满的色调。 薄薄的云霭中仿佛透着一丝诡异的紫红…… 要是带了画板来就好了。 以前怎么没发现黄昏时刻的学校这么美呢？ ——永井幸不由自主停下了脚步，仰头望着天空中的暮霭，两眼渐渐失去焦距…… 不知过了多久。 一只手突然拍到他肩膀上，永井幸悚然惊醒。 与此同时，身后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 黄昏逢魔……” “……阿织？”永井幸有些迟疑地问道。 身后的声音立刻顿住，那只手也飞快缩了回去。 永井幸诧异地回头，身后却空无一人，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罢了。 校园里此时仍然笼罩在黄昏之中，只是原来那种凝滞压抑的感觉突然消失了。 永井幸快步走出大门，不经意回头一望，忽然心口一窒，莫名觉得远远看来整座校园透着股异样感，与周围都格格不入起来，简直像是趴在这条街道上的昏暗的怪兽。 “刚才那个……是阿织？” - 阿织回到家便把门窗都关好，屋子里昏暗下来。 她熟练地从抽屉里取出一个水晶瓶，将被暂时定身的妖怪倒进去，不一会，透明的瓶身便开始散发出微弱的光芒。 “随随便便都能碰到[异常]存在，[世界规则]居然还没有彻底崩掉吗？” 没想到才刚从奇怪的社团脱身，转身就遇到有妖怪试图困住人类，从假期一直到现在…… 阿织实在腻烦了这样每隔两天就会遇到恶灵或者妖怪然后不得不出手清除的日子。 她索性粗暴地将小精灵从手套封印里揪出，不耐烦地问道：“你不是跟我说[此世]的规则是平凡普通？为何会错误诞生这么多[异常]？” 小精灵：“[异常]越多，[世界规则]受到破坏就会越大，规则力量变弱、那么错误诞生的[异常]就会更多……这将是个恶循环。” 阿织不耐烦地啧了一声：“照你的意思，为了阻止世界毁灭，我必须将[异常]全部都杀光，一个不能留？” “理论是这样没错。” 小精灵经过这些天相处很容易看出[守卫者]此时心情糟糕，它老实回复完便乖乖回到封印里，不敢出来踩雷。 房间里静了下来，唯有茶几上的瓶子还在一点一点散发着温柔的光芒。 渐渐的，光芒越来越亮。 瓶子里一团光雾似的东西，蓬松地缠绕在一起，看起来有点像棉花糖。 一缕一缕的光束，暗紫色，暖黄色，火红色，相互交织、流动…… “你要杀了我吗？”一个细小的声音响起。 瓶子里的光雾不知何时停滞了，斑斓的光雾之中闪烁着星光点点，仿佛将仲夏夜的星空凝聚收拢，又蒙上一层薄纱，朦朦胧胧，如梦似幻。 妖怪又细声细气地问：“你真的要杀掉我？” 阿织眉都不挑一下，冷漠回答：“是啊。” 妖怪被噎住，它万万没想到黑发少女竟然如此狠心。 它叹了口气：“那好吧，但我有个请求。” 它缓缓将凝聚的烟雾散开成，烟幕上顿时浮现出一幅幅景象。 “这是我的记忆。” …… 女孩抱着画板站在夕阳下，薄薄的紫红色云霭在天空中铺开。 “太美了，我一定要画下它！” 妖怪心生好奇，它从来没有见过自己在天上的样子。 妖怪记住了这个女孩，于是每天都准时在天空中出现，等待着女孩回来画下它。 它每天费尽心思地装扮自己，有时是赤红色镶着金边的火烧云，有时是一缕缕细纱般地薄薄紫霭……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刚开始时还是满心的期待。 久等不至，到后来，渐渐就变成了失望，怀疑，怨恨。 …… 瓶子颤动着，陷入回忆的妖怪被愤怒控制开始挣扎起来，光雾颜色变深，杂糅在一起后，反而透出一丝诡异的猩红。 “她骗我！她骗我！” “她为什么没有回来？！” “叮——”阿织屈指在瓶身上敲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声音，妖怪感知到威胁，终于安静了下来。 尖细的声音里带着愤怒的控诉：“她骗了我！” “她或许不是故意骗你。” “什么？”妖怪不解，“难道她没有违背承诺？” 失约的原因有很多，也许是临时有重要的事，也许是生病了画不了，也许是突然不想画了，也许仅仅是忘了…… 但妖怪偏执却单纯，他们永远无法理解人类的善变与善忘。 阿织想了想，理智分析道：“你所理解的承诺其实留下太多灰色地带，毕竟没有签下任何合同契约，一句空言对于人类根本毫无约束力。” 妖怪虽然没听懂合同契约什么的，但它能听出阿织的意思还是说它被骗了：“说来说去还是人类背信弃义！” “你这是饱含偏见的地图炮！”阿织振振有词地反驳，“你分明只被一个人类骗过，凭什么怪所有人类都背信弃义？” 妖怪被一通猛杠堵得哑口无言，少女的指责听起来似乎合情合理，它虽然总感觉一丝不对劲，却也无法反驳 ——它的确没有被全部人类骗过，因此也不能确定所有人类都是背信弃义。 “比如我，”阿织面不改色道，“我既然答应要杀了你，就一定会说到做到。” 妖怪：“……”说来说去，它还是要被杀。 瓶子里诡异的红色渐渐褪去，那一抹云霭渐渐凝聚成形，变成一只怪异的鸟，头羽是火红色的，然后是颜色渐变到紫红色的翅羽。 “那至少在我死前，拜托你帮我画一幅画吧，”妖怪低头用喙小心地梳理着身上的羽毛。 “我只能看到幻化后的美丽光滑的羽毛，但是却从来看不到自己在天空舒展后的真实模样……所有人都说很美，我很想看看。” 阿织了然：懂了，原来就是臭美，临死前都必须臭美。 “我可以答应，只不过是画画而已，不过我答应了你的要求，公平起见，你也必须为我服务。” 妖怪：“……” ——它只不过提出微小的要求而已，为什么临死前还要被剥削一轮剩余价值？ 难道它正在与传说中的魔鬼做交易吗？！ 魔鬼织完全没有良心。 她取出绳子，将装着妖怪的水晶瓶系到了天花板上。 柔和的光辉倾泻而下，整个房间都变得明亮起来。 魔鬼织抬头望着崭新的大功率照明灯，难得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节能环保。” 小妖怪没想到死前还要遭受奇耻大辱，被吊起来照明。它正愤愤不平，忽然灵光一闪想起阿织先前随口敷衍的解释，于是理直气壮抗议：“我不相信魔鬼的信誉，我要求签订合同和契约！” 阿织：“……” 第5章 第5章 画画而已，阿织在课堂上随手涂一涂，不过两天，就轻松完成涂鸦。 “阿织回来啦！”妖怪一听到门锁转动的声音，立即转过身喜滋滋地打招呼。 它似乎很少和别的生物交流过，显得格外不谙世事。 自从阿织答应给它画画，它就迅速与阿织亲近起来。哪怕阿织有意与它拉开距离、对它冷淡，它也毫无察觉，依旧每天“阿织阿织”喊个不停。 柔和的光辉流动着，明亮的房间里，叽叽喳喳的声音一刻不停。 小妖怪总有说不完的话题。 “阿织你要摸摸我的羽毛吗？我觉得今天的羽毛好滑好顺！”妖怪正美滋滋地准备鸟喙把羽毛再梳一遍，忽而注意到阿织朝它走了过来。 阿织将瓶子从天花板上取下，摆在桌子中央——照明灯又变成台灯。 “阿织，我的画已经完成了吗？！”妖怪好奇地往外探头，却不小心撞到了瓶塞，“哎哟，”它痛呼一声，“阿织你可不可以把我从瓶子里放出来啊？” “我又不会跑掉……”妖怪委委屈屈地用一双翅膀抱着脑袋，疼得双眼噙泪。 阿织当然知道这只蠢妖怪跑不掉，但是那个瓶子却不是用来关妖怪的。 恰恰相反，是用来保护它的。 错误诞生的[异常]，都是不被[世界规则]承认的。[异常]的存在会破坏[世界规则]，但[世界规则]也无时无刻不在排斥着[异常]。 而这个特制水晶瓶，其实是阿织研究小精灵封印载体制作出来的，能起到暂时将妖怪与世界规则隔离开的作用。 但这只蠢笨的妖怪肯定理解不了这些复杂的规则…… 阿织毫不走心地敷衍：“因为这种透明的瓶子能更加凸显你华丽的羽毛，使之更加绚丽多彩！” “真的吗？！”妖怪喜不自胜，它完全忘记刚才因为不能出瓶子的失落，后一秒就在水晶瓶里美滋滋转着圈欣赏自己的羽毛。 “哎，阿织，可以拜托你拿一面镜子过来吗？” 一面清晰的镜子放上茶几，刚好能倒映出妖怪的全部身形。 有了镜子，阿织便彻底解放了出来，妖怪终于不再一刻不停地烦扰她了。 阿织在吃饭的时候，妖怪对着镜子梳理羽毛； 阿织在完成功课时，妖怪对着镜子观察色泽； 阿织将给妖怪的画像彻底完工时，妖怪还在幽怨地望着镜子：“镜子啊，你说……谁才是世上最美的妖怪呢？” 阿织：“……” ——“白雪公主才是世界上最美丽的。” “这怎么可能？”小妖怪呆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阿织在说话，不禁哀怨道，“我差点以为镜子开口说话了……哼，我就说嘛，世界上最美的妖怪怎么可能不是我呢。” “瞧瞧我这光滑又整齐的羽毛……” “我画好了！”阿织不耐烦地打断。 “啊！”沉迷于吸镜子无法自拔的小妖怪想了一会儿才回忆起自己之前是提过这样的要求，“快我让看看！” 阿织将画纸铺开。 妖怪看着画纸上颜色污浊的一团团，陷入了可疑的沉默。 许久，它眼里又沁出豆大的泪珠，低头哽咽道：“我在天上的时候，真的有这么丑吗？” 它用翅膀指着那张浑浊的、红橙紫三种颜料脏兮兮混在一起的死亡画作，向阿织发出了灵魂的质问。 “没错啊，我按那天傍晚的原模原样画得，非常写实。” 阿织丝毫不感到心虚，甚至理直气壮地揣测：“我怀疑当初那个女孩会失约也是有这个原因，害怕打击到你，这是善意的谎言。” “真的吗？！”妖怪震惊又痛苦，它绝不肯相信人世间还有这样的惨事。自己都已经快被杀死，还要在死前得知噩耗：原来自己真实模样竟如此丑陋！ “那你当初怎么不告诉我？！不会是你骗我的吧？” “反正我画完了，”阿织面不改色，握着游戏机坐在电视屏幕前，无所谓道，“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妖怪被阿织这理直气壮的直男操作震慑，竟然升起一丝自我怀疑：难怪真是自己胡搅蛮缠、不讲道理、不够体谅他人？ 它冷静下来，安静地等阿织将一局游戏打完，才试探着问道：“能不能让那天晚上我抓住的那个少年来画呢？” 阿织不满：“怎么，你怀疑我的画技？” “不同角度看事物会得出不同的结果，我只想想看自己在他人眼中是什么模样。” 阿织冷笑：“拐弯抹角。” 妖怪活学活用，理直气壮道：“那你要非得这么想，我也没有办法。” 阿织：“……” 妖怪提出的要求并不算难完成。 被它选中的那个叫永井幸的少年其实算是阿织的邻居，国一时搬到这附近来的，阿织对他有些印象。 永井幸，德南中的校园风云人物，在全国第一的网球部担任部长，还加入了美术部，在绘画上很有天分，拿过许多奖。 要找到他并不难，四点之后的部活时间，他肯定会在网球部。 阿织理所当然地翘掉了超能与异常研究社的会议，前往网球部。 “不好意思，学姐，训练时间是不允许外人参观的。”一年级部员将她拦在门口。 “我找你们部长有事。” 找部长的？！ 周围几个休息的部员眼神立刻亮了，了解校园传闻的国二生们大部分都能认出这个黑发少女是谁，传说中的高冷中二病少女居然还和自家部长有联系？ 一年级生把阿织领进社办，然后就飞快跑去通知了。 不一会儿，永井幸就过来了。少年披着队服外套，额角有层薄汗，手中还握着球拍，像是中途被打断了训练的样子。 “阿织？”他微笑着看向眼前的黑发少女，神色不见丝毫诧异、或是被冒犯到不满，平静温和得仿佛面前是早有约定的友人——而并非毫无交集的邻居贸然找来，还打断了他的练习赛。 “难得过来，要不要参观一下网球部呢？” 永井幸熟稔的语气反而让阿织一下就不自在起来，说不出拒绝的话。 网球部里的训练严格分明。一年级生列成方队、进行整齐地挥拍训练，高年级生一波人在进行对打训练，另一波轮流上场，和队服款式不同、似乎是正选的几个队员打车轮赛。 阿织注意到他们手腕脚腕上都戴着黑色的绑带，看起来像是负重之类的东西。 好像就是去年，德南中的网球部实力突飞猛进，一下子从往年的地区赛级出头，甚至在后来中学联赛拿到了全国冠军吧。 阿织看着旁边温润尔雅的美少年，忽然不合时宜地冒出一个念头： 这个永井幸的人设，简直比漫画里主角还完美啊，仿佛被神明眷顾着一样…… 第6章 第6章 “说起来，阿织找我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呢？”永井莲停下来问道，“搬过来这么久，却从来没和邻居说过话，我也是有些苦恼的呢……如果阿织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请务必告诉我。” 被这样温和的笑容注视着，阿织反而直觉性得警惕起来，有些发毛。 ——果然是认出来了啊，那天傍晚。 只是不知道他有没有意识到妖怪的存在……普通人应该是看不见的吧。 阿织思索一会，依旧决定破罐破摔，反正普通人也只会把她当成胡说八道的中二病。 “我是来索取报酬的！” 永井幸：？？？ 阿织：“黄昏逢魔，有妖怪把你困在结界里，是我及时出现，破除结界解救了你！” 永井幸一愣，随即又莞尔：“那你想要什么报酬？” 阿织：“需要一幅妖怪的画，那天傍晚你看到的暮霭就是妖怪的原形。” 永井幸微笑颔首：“可以，救命之恩，涌泉相报。” 他答应得这样毫不犹豫，反而让阿织升起一丝怀疑：“你相信我的话？” “如果是阿织的话，我不会怀疑哦。” 温柔的少年说着这样犯规的话……被那样完全信任的目光注视着……恐怕没有人能抵挡住而不心生悸动吧？ ——“呵，你根本就没信。” 铁石心肠的阿织双手交叉在胸前冷笑，“你恐怕只是觉得这很有趣，故意顺着我的话说。” 永井幸笑容一僵。 [异常]的存在如果真的被普通人得知，[世界规则]应该已经遭到很大破坏才对，小精灵不可能安然无恙地还待在封印里。 阿织淡定道：“你如果真的相信了，世界现在应该已经毁灭了才对。” 永井幸：？？？ …… 画画的事甩锅给了永井幸，阿织还得回到超能与异常研究社团。 只是刚参观完阵容豪华、设备高端的网球部，比较之下，偏僻的小平间实在有种家徒四壁的感觉，三个黑袍人相对而坐，显得十分寒酸。 “织大人是临时遇到突发危机了吗？”社长葵上锦正襟危坐，严肃地看向阿织，“请就座，我们正在商讨事关组织未来的重要事项！” “组织是时候补充一些新鲜血液了……”秘法师弥推了推眼镜道。 “没错！我们必须去寻找同伴！”葵上锦直接拍桌而起。 他慷慨激昂道：“几百年了，当年令世人闻风丧胆的组织如今已经七零八落，但[那些人]还在，他们也潜伏在了暗处积蓄力量企图再次启动灭世计划……所以，我们必须找回那些曾经与我们并肩战斗过的同伴们的转世！” “没错，德南之界的盛事马上就要到来，我们必须在组织重新亮世之前，吸纳足够多的力量！” 阿织听他们讨论好久才明白是原来是讨论学校即将举办的文化祭。 目前社团里4个人，正好踩在社团人数底线上，文化祭如果成绩再垫底恐怕是会有解散的风险，难怪他们会突然热血起来。 “织大人有什么意见吗？！” 阿织不防自己忽然被点名，她当然是不愿社团太过高调妨碍她混分，但也不能让社团就此解散导致奖学金泡汤。 她谨慎建议：“应当低调招新！” “没错，神秘侧与尘世势力向来井水不犯河水，”秘法师弥冷静地推了推眼镜，语气沉重，“现阶段我们的任务还是暂时伪装成普通人类，这座校园并不简单，我能察觉到它平静之下的暗潮涌动……” “所以我们的招揽计划应当进行加密！”葵上锦思索片刻道。刺客隐配合地掏出一本黑色封皮的《暗界符号大全》。 阿织：“……” 接着她就眼睁睁看着三个少年围着在一起，对照着所谓的符号大全，制作出一封满是奇怪符号与涂鸦的信。 “大功告成！这可是经过神圣语言加密过的信件，[那些人]休想从中截取任何情报！”葵上锦得意道。 阿织：……根本就没有人能看懂吧，凭这样的宣传单，是不可能招到任何新人的。 恐怕这个社团还得是倒闭。 “呦西！接下来就是把信件打印出四千封，然后全部发送出去！！”葵上锦热血高呼。 “四千封？！” 阿织：……整个德南中都不一定有这么多人吧？ 她是绝不会帮忙发这种愚蠢的密信的。 “区区四千封，分发下来每个人才只有一千封！”葵上锦一脸理所当然，试图振奋士气，热情鼓励：“只要努力，一天之内一定可以完成的！” 部活提前结束，众人各自背着一大包信件，开始四处分发。 葵上锦是直接拦住路人，然后一手捂着被单眼眼罩遮住的左眼，语气深沉：“我的真眼已经预见到了……暗藏在你体内蠢蠢欲动的原力……”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密信塞到对方手里。 他干劲满满，路过的学生无一例外被他堵住，很快就发出了近百封。 “你们按照我的方法……”葵上锦得意地回来查看几人成果，却见几人都一派轻松地围坐在一起，一时不敢置信，“难道你们都发完了？！” 秘法师弥推了推眼镜。 他直接将密信放进了德南之界的各处隐蔽传送点、还有曾经的神秘事件发生点，拥有同起源力量的同伴们自然会被磁场吸引。 刺客隐坚守着一天开三次口的设定，于是运用隐匿术将密信一封封塞进了所有人的鞋柜。不仅如此，他还借助魔火灼烧而成的矿石，将密信内容刻印到文化墙上。 只有阿织还抱着一袋信，站在原地，似乎还未开始。 “织大人……”葵上锦刚想出言邀请阿织，下一秒却见黑发少女当着所有人的面，一脸冷漠地将密信全部倒进了垃圾桶。 弥和隐脸上都升起怒气：“织大人？！” “织大人绝不是会将大家的心血弃如敝履的人！”葵上锦神色笃定。他总是莫名地对阿织充满信心，此时便开始天马行空地猜测：“……莫非织大人是打算使用意念控制的能力直接将密信内容输进所有人头脑？！” 秘法师弥冷静下来，也开始推测：“莫非是因为这些密信已经被[那些人]锁定气息，阿织大人才不得不将之销毁？” 隐也抽出笔在纸上唰唰写道：“莫非这不是普通的垃圾桶，它实际上是异世界的通道，织大人其实是打算引进异世界人才？！” 葵上锦竟然真被隐的异世界猜测吸引了注意，他望着垃圾桶的眼神中明显带着跃跃欲试，仿佛下一秒就要一个箭步纵身跃进垃圾桶。 阿织：“……不是。” 这群中二病真是太麻烦了，应付他们，比当[守卫者]必须不断清除[异常]还要麻烦。 她感到久违的头痛，不得不做出让步。 阿织亮起手机中的邮件页面，模仿他们的语气做出解释：“我其实准备利用魔术回路，将密信复刻为魔力代码，向虚界居民大范围发送。” …… 第二天早晨。 “这是中病毒了吗？” 藤村步也一大早打开手机就注意到一封深夜发出的乱码邮件。他来到学校，打开鞋柜，一张信纸滑了出来，居然也画着如出一辙的奇怪符号。 “是巧合吗？”只有一张薄薄的纸而已，不像是以前突然有人跳出来嘲笑他……似乎不是恶作剧啊。 但紧接着，藤村步也刚走进教室，就眼尖地注意到靠门窗户边的角落里又藏了一张折叠信纸，他展开一看，果不其然还是大篇的诡异符号。 藤村步也：？？？ 阿织一进教室就意识到与往常不同的气氛，似乎所有人都在热切讨论着什么。 她不动声色坐下，紧接着就见往日沉默的同桌居然一反常态看着她，似乎有事要问。 “你昨天晚上有没有收到一封奇怪的垃圾邮件？”藤村步也出声询问。 阿织能感觉周围似乎静了一瞬，仿佛所有人都有意无意把视线投过来，等待着她的答案。 “我当然也收到了！” 阿织面色坦然，不见一分心虚，她甚至补充道：“而且我在鞋柜里也收到了同样内容的来信！” 她话音一落，教室里便重新热闹起来，众人继续交头接耳地讨论： “就连阿织都收到了！” “我差点还怀疑是她做的呢，看来是我误会了……” “这份信有什么含义呢？难道是某种示警吗？” 阿织露出几分恰到好处的愠怒之色，仿佛她对此毫不知情：“没错，这个恶作剧的人太过分了！” 藤村步也虽然觉得诧异，但他直觉幕后之人似乎没有恶意，于是出言相劝：“也许是误会……” 然而阿织为了力证清白必须坚定站在被愚弄者的立场，她继续冷笑，“这就是大型无聊至极的恶作剧！” 她此刻简直化身正义的斗士，义愤填膺地控诉，“先是发邮件，然后在所有人鞋柜里、学校各处塞密信……更过分的是，居然猖狂到在文化墙上留下恶作剧！” “文化墙上也有吗？等等……”藤村步也忽然察觉出一丝不对劲，诧异发问，“你是怎么知道的？文化墙那边的教学区不是离这边很远吗？”文化墙根本是在从校门来教室的反方向啊，正常人怎么会一大早绕到那里去？ 阿织：“……” 糟糕，她有史以来第一次感应到了翻车危机。 然而注意到藤村步也疑惑的视线，下一秒右手已经反射性地举起，虚掩在左眼上，阿织语带讥讽：“收起你的好奇心吧，呵，吾的行踪岂是你们这些蝼蚁所能探寻的！” 藤村蝼蚁步也愣了一下：的确，他这个同桌是中二病，不能用常理来推论，说不定人家只是晨间按例巡视领土呢？ 于是他体贴不再追究，默默转头回去看书。 反应过来的阿织：“……” 她堕落了，头顶的中二病帽子仿佛变得越来越牢固…… 她恐怕是被社团里那几个笨蛋传染了…… 第7章 第7章 超能与异常社团的存在居然会被老师通过，这一点一直很让阿织困惑。 她知道这是新成立的社团，所以很好奇开学时葵上锦究竟是如何填写申报表格的。 加入社团半个多月里，阿织一直没能搞懂这个问题。 ——“研究超能力、异常现象、与神秘事件！” 葵上锦最开始是这样跟他们解释社团名字的意义的。 但是后来设定又慢慢变多。 ——“组织的成立是为了重现千年前的光辉！噶哈伊怒万岁！”葵上锦热情地大喊。 然后秘法师弥和刺客隐就在一边鼓掌，一边跟着卖力大喊：“噶哈伊怒万岁！” 阿织万分迷惑，……噶哈伊怒是什么意思？ 但很明显，大家似乎都是知道噶哈伊怒的意思的。 三个黑袍人齐齐转头期待着看向阿织，她只好一头雾水地跟着鼓掌，模仿他们一副崇拜的神情大喊：“噶哈伊怒万岁！” “您不就是噶哈伊怒吗？”葵上锦更加诧异，他模拟出一副矜持高贵的微笑，“‘咕莫噶兹’——您应该这样说才对。” “……”阿织不得不僵硬得扯开嘴角，“咕莫噶兹。” …… 超能与异常社团的日常活动也是很丰富的，有模有样。 周一，所有人一起研究《暗界符号大全》，制定新一周暗语口号。 周二，例会。会议内容主要有商讨如何寻找失落同伴转生、如何应对德南之界即将到来的一年一度的盛事…… 周三，所有人要阅读“圣经”，学习传说中英雄们的技能与咒语…… 周四，葵上锦一般会组织集体活动，最近去有校园传说的地点探秘。 周五，模拟战斗。因为葵上锦认为即使组织目前处于蛰伏之中，相对安全，但也必须居安思危，时刻做好战斗准备。 阿织原本是拒绝参加任何集体活动的，说到底她独来独往惯了，讨厌与人相处。 但葵上锦实在过分热情。 他对于将他灵魂唤醒的“织大人”有着极强的中二滤镜，总是脑补织大人必然有什么不可说苦衷才无法前来社团参加活动。 ——比如可能被暗中潜伏的[那些人]盯上了！或者是在路途中遭遇了替身攻击！ 葵上锦：“织大人没有来参加部活，其实是不愿意把危险带给我们，是为了保护大家，不想让大家担心！” 秘法师弥和刺客隐被他煽动地热血上头，当即决定主动前去迎接织大人。 才刚下课，阿织正收拾着功课，忽然察觉到鬼鬼祟祟的视线一直落在自己身上。 她拧了拧眉，低头装作不知继续整理着书本，然后猛地转头，朝窗外看去，果然捕捉到几个飞快隐蔽在树后的黑影。 “啧。” 藤村步也注意到同桌似乎又突然烦躁起来，迟疑了一下，还是主动关心道：“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吗？” 阿织冷笑：“没什么，只是发现了几个藏在暗处的尾随者而已。” 她说完忽然反应过来这话好像画风有点奇怪。 果然，藤村步也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看着她，似乎欲言又止。 阿织：“……我不是。”她想解释她并不是真的中二病，但同桌又用那种没事我都懂的眼神看着她，反而令她更为憋闷。 算了，她都懒得解释了。 根本没人会信她真的拥有超能力，而且真的是拯救世界的[守卫者]。 而且抱着混分的目的加入到超能与异常社团后，她的中二病人设就变得越来越牢固…… 阿织深沉叹气，从教室出来，穿过楼层从另一边楼梯下楼，暂时甩掉几个黑袍人。 少女走进无人的楼梯间角落，然后张开右手，让小精灵从半指手套的封印里出来。 小精灵毕竟是[世界规则]的具现化，虽然需要半指手套作为载体、白天一直呆在封印里，但并不代表它对外界一无所知。 事实上它无时无刻不在监控着此世的[异常]，对周围环境了如指掌。 此时它也轻松地领着阿织找到一条偏僻的小路，绕开人群，到达一个废弃房屋前。 “这里的[异常]只是个普通的灵，攻击力不强。” 这座废屋看起来十分破旧，门是虚掩着的，阿织轻轻推开，有一股阴寒的气息扑面而来。 或许这里是被遗忘了太久，木质地板上都落了一层厚灰。 但是阿织却清晰地听到了从楼上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 她警惕地退到门外，看到走廊里渐渐浮现出一个半实半虚的影子，正向她走来。 “你是来清除我的吗？”影子声音里透着哀戚，努力为自己辩解，“但是我还没有伤害到任何人！” 阿织一言不发，直接狠狠一拳打到影子上。 对于普通人来说，灵是看不见摸不着，对她来说却是可触碰的实体。 影子没想到来人竟然直接动手，它眼中泛起一股狠意，身形飞快闪动起来，虚虚实实的影子以黑发少女为中心，在她周围不断交替出现，看得人眼花缭乱。 “左边！” 阿织骤然听到声音，下意识地向左边转头，然而下一秒一股大力就从右边撞了上来。 阴冷刺骨的寒意在一瞬间侵入进右边肢体，她的右手几乎立刻变得僵硬起来，使不上劲，甚至连拳头都无法握紧。 影子得意地瞥了旁边干着急的小精灵一眼，慢悠悠地倾下，在半倒在地上的黑发少女耳边嘲讽道：“真是够恶心啊，怎么可能会懂我们……” 他话未说完，猝不及防被暴起的阿织掐住脖子，往旁边一甩，远远地砸了出去。 阿织厌恶地甩了甩左手，试图将刚刚碰到影子时的恶心的粘腻感挥散。 “您的右手没事吧？！”小精灵紧张问道，毕竟[守卫者]只有阿织一个，清除[异常]虽然重要，但毕竟是可以暂时往后拖的，它担忧道，“如果不好应付的话，我们不妨以后……” 然而黑发少女完全将它无视，尝试着转动了一下右手无果后，仍旧毫无顾忌地朝影子冲去。 她一个箭步猛冲而上，直接将影子撞翻，接着飞身一脚将试图挣扎的影子踩住，然后一顿猛揍。 影子快要消散，大概是仍有不甘，呜呜控诉：“……我并没有对任何人造成直接伤害，你凭什么跑来对我动手？！” “因为你碍了我的眼。” 阿织毫不迟疑地挥下最后一拳，半实半虚的灵彻底在空中消散。 “他们跟来了，”小精灵说完便立刻回到封印。 阿织回头，果然几个阴魂不散的黑影正在飞快靠近。 废弃房屋里居住的灵已经被除掉，但空气中不免还残存着灵的一丝气息。 对于感知不到灵存在的普通少年们来说，就是感觉脖间仿佛有冷风嗖嗖吹过，莫名地令人背脊生寒。 阿织正在思考合理的借口，毕竟她是孤身一人莫名其妙跑到这种诡异的地方，而且自己刚打完一架看起来还挺狼狈的…… 然后就听到三个少年都惊叹着互相议论： “织大人果然是遭遇到了替身攻击啊！” “莫非织大人这段时间就是去搜寻[那些人]的据点了……” “敌人还没有离开！大家警惕！” 紧接着，三个少年就看似紧张实则激动兴奋地加入了“战斗”： 葵上锦将单眼眼罩掀开，露出深棕色的左眼，瞳仁仿佛时钟般一圈一圈，仿佛封印着什么魔术回路似的，他对着空气大喊：“在看破虚妄的真眼下，一切邪恶都无所遁形！” 秘法师弥也加入战斗，“可恶！”他仿佛被什么击中，捂着胸口倒退几步，然后朝半空中伸出双手，动作飞快得将折叠的透明板材展开挡在身前，“启动能量罩！” 刺客隐秉持职业操守，沉默着寻找掩体，然后在某一瞬间突然气势爆棚，握着黑色伞剑冲出，对着空气疯狂挥舞； …… 阿织就静静地看着他们表演。 她想了想，然后淡定地从包里掏出手机，隐蔽地将镜头对准三个对着一团空气胡乱挥舞的少年，摁下按钮，咔嚓、咔嚓…… 第8章 第8章 之前为了招新搞的撒网式密信并非毫无用处。 阿织万万没想到，没过两天，还真有人凭借一封满是涂鸦与怪异符号的密信找了过来。 “我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遵循体内的ck beat指引而来！”浅蓝色头发的少年举起缠满红色绷带的右手，语气深沉。 “你能破译密信！”葵上锦惊讶道。 “呵，”绷带少年挺起胸膛，神情骄傲，语气轻蔑，“那是组织内部的暗语，是一千年前我与七位转生魂为了防止情报泄密，结合八国语言制作出来的！” 阿织：“……” 那分明只是一部《现代符号大全》吧。 但是，这个绷带少年的气息的确很奇怪啊…… 阿织竟然在他身上感受到一种与[世界规则]相排斥的感觉，她之前清除[异常]时也在妖怪恶灵周围察觉到过。不过少年的气息要微弱许多了，如果不是她靠近接触，恐怕察觉不出。 一个正常人怎么会与[世界规则]相排斥呢？ “我可是闻到你身上的黑暗气息了啊，你不会是恶灵、妖怪附身什么的吧？”阿织半开玩笑地试探道，眼睛一刻不错开地注意着少年的神色变化。 “哈？这都被你注意到了啊，”少年微愣，随即缠着绷带的右手臂猛烈抽搐起来。 是恶灵？还是妖怪？！ 阿织脚步前移，不着痕迹地摆出防御姿势，警惕地盯着面前疑似抽风的少年。 “呵，既然被你发现了，那我就直接坦白吧！” 少年郑重地看向几人，重新自我介绍道，“没错，我的真正身份其实是漆黑之翼！在组织覆灭之后，我埋伏进dark reunion，发现他们竟然企图进行[人类分选计划]，我从他们手中夺回了ck beat，将它寄宿在我手臂之中，用绷带封住力量，然后过上了隐姓埋名的生活……” 葵上锦四人已经激动地无以复加，不顾阿织的阻拦，冲上去握着蓝发少年的手，满脸感动：“你就是我们的同伴！加入我们超能与异常研究社吧！” 阿织不忍直视地别过脸：“……” 嘁，果然这种重度中二病最麻烦了。 “没想到你竟然能察觉出我曾经沾染过的黑暗气息！”绷带少年却转向阿织，真挚的眼神仿佛遇到毕生知己。 阿织：……大可不必。 她一点都不想成为中二病的知己。 “我并不是……”阿织刚想解释就被激动的葵上锦打断。 “织大人可是[世界规则]的[守卫者]！”他与有荣焉挺起胸膛，热情吹捧道：“在她的指引下，我们才从转世后浑噩的状态下重新苏醒力量，还重建了组织……” 阿织：“……” 葵上锦从抽屉里翻出入部申请书表格，郑重地递给绷带少年：“签下汝之真名，契约即可生效！” 少年同样郑重地接过，落笔时却忽然愣住，“我的真名……”他迟疑地放下笔，眼神茫然，“我好像不是国中生啊……我应该是高二才对。” “居然是前辈吗？！”三个黑袍人同时震惊了。 但是这不到一米六的身高、仿佛还没开始发育的身板，根本就是国中生模样吧。 “我的记忆好像出现了缺失，”绷带少年神色陷入恍惚，“而且，我好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 阿织忍不住拧眉：这个疑似[异常]的少年不像是在说假话啊。 传说中的阴阳师说，名字是最短的咒，这句话并非毫无根据。 [真名]所代表的意义的确十分重大。它相当于一种存在于世许可证，失去了[真名]就代表着失去了[世界规则]的认可，这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这个奇怪的少年该不会就是失去了[真名]，才会有和[世界规则]排斥的气息吧？ 她刚想上前试探一下，然而下一秒又被葵上锦打断： “原来如此，是失忆的设定吗？”葵上锦恍然大悟，他热情地拍着绷带少年的肩膀，“那你就签‘漆黑之翼’吧！” “合理推测！你转生时遭遇到了[那些人]的替身攻击！”秘法师弥食指推了推黑框眼镜，镜片反射出一片慑人的白光，遮住他不明的神色，看起来极为高深莫测。 ——这么昏暗的房间究竟是从哪里来的白光啊？！ 阿织被冷不丁冒出的白光闪到眼睛，缓了一会，才发现秘法师弥的似乎是戴着一副类似漫画里的发光眼镜，手里还握着开关。 绷带少年声音微弱地争辩：“那个，但是我总觉得这个世界很陌生……” “莫非隐昨天的猜测成真，织大人当真召唤到了异世界的同伴？！”召唤师炎猜测道。 致力于降低存在感的刺客隐闻言立即双眼一亮，提笔飞快写下一行字： “垃圾桶果然是前往异世界的通道！织大人果然有先见之明！” 阿织：“……” 她如今陷入万分的后悔。 当初她为了成为世界首富答应小精灵接受超能力、守护世界，以至于不仅钱没拿到、超能力约等于无，还惹上巨大的麻烦…… 后来她又为了奖学金，抱着混分的心态加入了这个社团，结果惹上一群笨蛋、中二病的帽子越戴越牢…… ——她实在太难了。 这可能是她人生中最错误的两个选择。 前者让她彻底失去平静美好的日常，后者让她在少数休闲的时间都必须忍受中二病的精神荼毒。 就像现在，阿织应付完社团一干中二病，精神疲惫地回到家，还要面对叽叽喳喳的臭美妖怪，和从封印里跑出来一脸严肃的[世界规则]小精灵，过得比996社畜还不如。 “不是恶灵、妖怪，但是气场却被[世界规则]排斥着……”小精灵面色凝重地说出自己的猜测，“那个少年，很可能是闯入者]！” “什么意思？！你别告诉我普通的中学生也在必须被清除的[异常]范围内？” 阿织烦躁地一脚踢在茶几上，冷笑着反问：“难不成因为他是个重度中二病吗？” “不，他不能算作普通的中学生。”[世界规则]具现化的小精灵一板一眼地纠正。它的眼睛里是一片冰冷的湛蓝，仿佛连瞳仁都没有，透着一种无机制的冷酷感。 “[闯入者]，顾名思义，就是来自其他世界的误入者。这种状况会产生的原因是，[此世]是个初生的世界，规则力量弱小，防御世界的壁垒薄弱。” 阿织不耐烦地打断小精灵的解释，直白比喻道：“你不如说这个破世界已经烂成了筛子，所以有异世界的倒霉蛋经过，就会不小心漏下来。” 小精灵被堵得无话可说：“……” 阿织顿了一会，又问：“既然是意外到来的[闯入者]，没有办法直接把他送回原来的世界吗？” “[闯入者]进入此世，都会遭到[世界规则]强烈排斥，他们所携带的任何带有原来世界体系的力量都会被压制，包括带来原来世界力量的[真名]……而在[闯入者]失去[真名]的情况下，无法定位到他们原来的世界。” ——进入[此世]就会导致[真名]丢失，而没有[真名]又失去记忆的情况下，闯入者根本无法返回到原世界……这就是死循环，[此世]根本就是抱着极大的恶意在算计这些[闯入者]们！ “啧，假惺惺。”阿织毫不客气地出言嘲讽。 以往，需要清除的[异常]，至少还是恶灵或是妖怪。 而现在却变成了一个普通的同龄人——只是因为少年倒霉地闯进了异世界，就被[世界规则]排斥，导致他丢掉了[真名]，甚至最后还可能会丢掉性命。 说到底她也不过是顶着守护世界的帽子罢了，今天可以大义凛然地清除来自异世界的无辜[闯入者]，那明天是不是还要把刀对准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 阿织不住地冷笑：“我看也不必再费力拯救这畸形的世界，反正已经烂成筛子，不如破罐破摔好了！” 小精灵敏锐地感觉出[守卫者]这次是真的炸毛，仿佛被踩中雷区，惯常的嘲讽语气里都带着与以往不同的认真。 它诧异地打量着黑发少女，总觉得[守卫者]这段时间来似乎发生了什么变化。 沉默许久。 小精灵终于让步妥协：“您如果能找回他们的[真名]，自然是可以把他们送回原世界的，只是那样要增加您的工作量了。” 第9章 第9章 永井幸的日常，除了打网球，就是照顾植物和画画。算不上三点一线，但他的出没地点确实很有规律。晨练和下午部活的时间在网球部，午间和其余休息时间基本都在画室和花房。 所以当永井幸抱着画找来超能与异常研究社时，几个社员都吓了一跳。 鸢紫色头发的少年还穿着网球部队服，身后披着外套，站在门口，温和地微笑着，仿佛整个人笼罩着一层光圈。 “哦呼？！”漆黑之翼率先情不自禁地发出感叹。 “发生了什么……哦呼？！”紧接着一群黑袍人相继走出，哦呼声一时此起彼伏。 好不容易从对方的精神控制中挣脱，葵上锦警惕地看向两人：“你们究竟是什么生物，竟然能无视人类驱逐术进入禁地？！” 永井幸笑容愈发灿烂：“我是来找阿织的。” 异常社社员们被永井幸的气势所震慑；但另一边，因为好奇而跟来的网球部副部长高桥直纯，也被异常社的架势吓了一跳： 幽森阴沉的房间，怪异的黑袍人，破旧木门上的红漆……这真的不是什么邪教组织吗？ 紧接着高桥直纯就看到一个黑发少女朝他部长走来。 ——这不是前几天被他们部长破例带进网球部参观的那个女生？！她居然也参加了这种组织吗？部长和这些危险的人来往真的没问题吗？ “这是那天的妖怪的画，”永井幸把画交给阿织，他半开玩笑道，“阿织不会是要拿这幅画来封印妖怪吧？” 阿织抱着画的手一僵：“……” 这可恶的眯眯眼一定是故意在这里说出来的吧？ 她几乎立刻就感觉到周围四个社员瞬间变得炙热的视线，还有那个陌生男生时不时瞟向她的怪异眼神。 绷带少年立即好奇道：“原来织大人还懂得封印妖怪？！” “那当然！”葵上锦立刻向新社员科普织大人的事迹，“我曾经见过织大人与恶灵的战斗……”说着说着，他甚至开始分毫不差地模仿起记忆里在公园看过的阿织的动作…… 这简直是大型的公开处刑现场。 尤其永井幸还在旁边笑容满面地看着表演，他甚至一边捧场地鼓掌一边不住地表达一些“很帅气呢”、“哦居然还有这种动作”之类的评价。 熟悉的羞耻感再次涌来，简直快将她淹没到窒息。 阿织此时尴尬到想立刻钻进地缝，又开始后悔自己当时为什么没有杀人灭口。 葵上锦莫名打了个寒战，终于停下表演。 永井幸也终于不再看热闹，带着在处在震惊之中的高桥直纯转身离开。 学校里居然还有这种诡异的社团吗……高桥直纯一路都在恍恍惚惚地思考着。 而且部长居然还跟这种社团有联系？“难道部长也是中二病吗？” “你在说什么啊，直纯？”永井幸顿住脚步，他脸上的笑容空前地灿烂，背景都仿佛散发着一片光辉。 居然不小心说出来了吗？！！ 高桥直纯反射性地去瞄永井幸的脸色，在看到部长温柔到极致的笑容后，他心中寒意更甚，愈发地慌乱紧张，“我、我绝对没、没有这个意思！部长我错了……” “唔，你的心理状态似乎不太稳定呢，这样可不太行。”永井幸沉吟几秒，语气温和地商量道，“正好我最近缺练习赛的对手呢，你觉得怎么样。” ——这根本就是祈使句吧。 “是……”高桥直纯简直欲哭无泪。 - 超能与异常研究社里，几个黑袍人正围在一起研究永井幸送过来的画。 葵上锦掀开眼罩，用真眼探查后表情凝重：“大家离远一些！这里面封印着织大人降服的魔物！” 漆黑之翼握住颤抖的右臂：“我感应道了一种熟悉的能量波动……” 刺客隐在白纸上写道：“这一定是某种异世界魔物！” 秘法师弥推了推眼镜：“合理推测，封印魔物为‘圣经’传说中的妖怪霭的可能性为99%！” 阿织：“……” 她现在就等这四个笨蛋玩够之后把画还给她。然而在秘法师弥说出推测之后，他们显然更加兴奋起来，翻箱倒柜找出以前收藏的周刊漫画进行对比研究。 阿织不过瞄了一眼就愣住。 虽然角度和画风不同，但不难看出永井幸画上的黄昏暮霭与漫画里描绘的妖怪霭的原形有极大相似。 不会是同一只妖怪吧…… 阿织压下心中惊诧，往后翻了几页，果不其然在另一组分镜里看到了妖怪霭逐渐幻化成鸟形。 外貌也和阿织家里沉迷于揽镜自照的死臭美完全相同。唯一的差异，是书里的妖怪看起来更偏执、更绝望。 霭是一只住在八原的妖怪，在太阳将要落尽之时，和仅有一面之缘的人类女孩结缘成为友人，女孩约定为霭画画。但后来她却不知为何失约了，接着霭就苦苦等待了几百年。 ——和家里那只臭美的小妖怪记忆里的故事也大致相同。 难道小妖怪的记忆被某些人以不得而知的途径得到，然后画进了漫画里？ 但真是这样的话，不就代表着[异常]的存在已被世人得知？那[世界规则]应该会遭到极大破坏、甚至是崩溃……兢兢业业监控着[异常]的小精灵不可能毫无察觉。 既然排出了不是人为制造的“巧合”，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 ——是漫画里的妖怪跑进了现实。 也就是说，那只臭美的小妖怪是来自漫画的世界，和绷带少年一样是来自异世界的[闯入者]！ “霭”应该就是它意外闯入[此世]后，因为受到[世界规则]排斥而忘记了的[真名]。 阿织此时脑中思绪转得飞快，她脸上的神色也越来越凝重，吓得旁边几个黑袍人不敢出声打扰，互相交换着眼色。 “莫非是感应到了敌人的窥伺？”刺客隐在白纸上写道。 “合理推测，织大人受到了强大的替身攻击！”秘法师弥接过白纸在上面写道。 “也许是在思考如何前往异世界！”葵上锦激动写道。 “你才是整天想要前往异世界的那个吧，”刺客隐夺回笔写道。 “难道你不想前往异世界吗？！”葵上锦反问。 “？！你们竟然有前往异世界的办法！”漆黑之翼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葵上锦自豪挺胸：“当然有，而且这条通道可是由织大人亲自指明……” …… 阿织思考完妖怪与漫画的之间错综复杂的关联，正准备将漫画借走带回家继续研究，抬起头却发现活动室里居然只剩秘法师弥一人。 “他们都走了吗？” 秘法师弥推了推眼镜，摇头道：“社长还在异世界通道里。” 阿织：“异世界通道？” 弥指了指活动室角落里正在发出不明动静的垃圾桶。 “……”良久，阿织才艰难地开口，“那隐、还有漆黑之翼他们呢？” 弥微微一笑，他的镜片泛起一片寒光，“合理推测，应该是去找别处的异世界通道了吧。社团内部的不是已经被社长抢占了吗？” “……那你怎么没去？” 阿织故作不经意地问道，心中却暗暗提高了警惕：还真是不可小觑啊，这个秘法师弥难不成是故意装成中二病的腹黑？！ “他们都是必定会失败的。不过，织大人可以和我一同前往。” “不，不用！”阿织立刻冷酷拒绝。 弥丝毫不气馁：“合理推测，异世界通道的开启，应当是有时间限制的。而且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贸然进入异世界，惊动到异界居民恐怕会遭受袭击。” “因此，我准备在午夜轮回交替之际，趁着月之光华最盛的时刻，再潜入异世界通道一探究竟！”他脸上露出胸有成竹的笑容，似乎已经笃定了自己的成功，因此期待地看向阿织，等待她接受邀请。 阿织再次冷漠摇头。 ——不必再说了，真的不必。 ——就算是说得再如何天花乱坠，她也绝不可能同意大半夜不睡觉、跳进垃圾桶找异世界的！ 第10章 第10章 “唔，阿织回来了么？”小妖怪不走心地打了声招呼，又转回去对着镜子搔首弄姿。 “转头。” 小妖怪下意识转头，立刻被面前水粉画上绚丽的暮霭迷住，视线再也无法移开。 “……这、这、这是我吗？！果然我就是世界上最美的妖怪啊！这华丽的颜色啊……”小妖怪兴奋地语无伦次，疯狂地转圈、激动地用脑袋哐哐地磕税金瓶。 “不愧是我啊！”小妖怪沉浸在画像中无法自拔，“镜子快看啊，我果真是最美的存在！” “……你想多了，”阿织冷漠地将茶几上的镜子收起来，无情地戳穿真相，“那是人家特意为你美化了，也是一种善意的谎言。” “我给你画的那幅才是写实。” “哼，那这画上的妖怪也是我呀。” 小妖怪每天遭受来自少女的语言打击，如今早已免疫，它用翅羽小心翼翼地摸着画，感叹道：“我现在终于算是死而无憾了。” 阿织闻言一愣，有些不自然地去泡了杯茶端在手里。 茶里热气袅袅升起，掩住了少女微黯的神色。 小妖怪浑然不察，仍在没心没肺地感叹：“看来我的确对人类抱有偏见，起码你就没有背信弃义，完成了契约！” 它说完便坦然地梗直脖子看向阿织。 ——小妖怪似乎对生死毫无概念，完成心中执念，就一心等着阿织按照契约履行最后一步。 阿织垂眸啜了一口茶，转移话题道：“你去过八原吗？” “八原？”小妖怪疑惑地歪了歪头，“好熟悉的感觉啊……阿织你为什么会问这个？” 阿织了然。 这是和那个漆黑之翼的一模一样的状况： 小妖怪明显也是忘记了[真名]，而且失去了与原世界的相关记忆。 回不去原世界，同时又不被[此世]接纳，被[世界规则]排斥着。 果然，这只小妖怪也是一名闯入者。 这样说来—— “霭。” 随着阿织话音落下，小妖怪陡然睁大了眼睛，迷茫了一瞬，接着就光芒倍涨，鸟形散去，恢复成初见时一团绚丽的光雾。 半空中浮现出一串墨色的笔画，渐渐汇聚成“霭”的字形，穿透了水晶瓶，汇入光束之中，光雾渐渐凝实起来，然后又幻化为鸟的形状。 果然漫画上的霭就是这只小妖怪。 它应该就是来自于某个允许妖怪存在的异世界，然后机缘巧合闯入了[此世]，又被她捉住…… 只是，不知道是漫画中的人物进入了现实，还是漫画其实是异世界的一种投射？ 但这也为阿织提供了一种思路： 她原本觉得要找回[闯入者]们的[真名]希望渺茫、令人无处下手，现在看来，如果小妖怪这种情况不是个例的话，漫画或许可以作为一项线索？ …… 寻回了[真名]的小妖怪似是力量增强了许多，不再是细声细气的瑟缩模样。 “谢谢你，阿织。”小妖怪神色动容，看向阿织的眼神充满感激。 “不客气啊，”阿织毫不在乎地耸肩，懒洋洋道，“我本来是准备杀你的，现在只不过省一件事而已。” 小妖怪：“……”果然就不能指望这个人类说出什么好话吧。就算是快要离别的时刻，也还是这么刻薄啊。 “我会永远记得阿织的，阿织也要永远记得我呀！”小妖怪情真意切道。 魔鬼阿织立刻发出ky的声音：“那恐怕不行，人类很善忘的。” “恐怕只有交不起电费的时候，我才会想起你的。”阿织一边漫不经心地应付着，手上动作不停解开瓶口的绳结。 瓶口被打开，光雾缓缓从里升起。 然而，小妖怪重获自由的下一秒，却猛地朝门外冲去。 “我一定会让阿织记住我最好看的样子的！”小妖怪不服气地喊道，然后继续朝天空冲去。 阿织忙跟着跑出门，仰起头的一刻，却愣住了。 小妖怪的确使出浑身解数，要幻化出最美的样子。 它卖力地让最热烈的颜色在天空层层晕染，将绚丽的暮霭铺开，不断蔓延至望不尽的天际。 “有什么好看的吗？”周围的行人看到黑发少女的动作，也纷纷驻足好奇地望着天空，却只见到如往常一般的一片灰蓝，摇摇头又离去。 妖怪当然不可能为常人所见。 不过片刻，原本浅蓝色天空就已经被赤红色的霞光席卷，深处的薄云被染成一缕缕艳丽的紫，交织着热焰般的红。刹那间，宛如万千烟花一齐绽放，肆意而热烈、美好而震撼…… 小妖怪费尽妖力幻化出的一片天空。 只落在她一人眼中。 …… 翌日清晨，叽叽喳喳的吵闹声突然消失，阿织竟然有些不适应这样安静的氛围。 她将茶几上空了的水晶瓶收进柜子里，被臭美的小妖怪霸占许久的镜子终于能摆回原处。 仿佛时光倒流，她又回到了曾经宁静平和，甚至有些孤寂的日常。 唯一不同的是，雪白的墙壁上多了幅颜色绚丽的水粉画。 是永井幸画的那幅，即便阿织一直强调是“美化过后”的，小妖怪还是抱着嗷嗷叫坚决不肯撒手……结果最后回到原世界，却出人意料地决定带走阿织那幅“写实”的画。 小妖怪珍惜地将永井幸的画挂在墙上，临走时还恋恋不舍地臭美一顿：“阿织一定要每天看看这幅画，记住世界上最美的妖怪啊！” 然后被阿织痛捶了一个爆栗。 …… 阿织沉默着吃完早餐，然后按惯例准备收拾一遍房间。 她忽然发现书架上居然有被动过的痕迹。所有的木质隔间里都是按字母往后排列，同一个小隔间里放相同字母开头的书。却明显有一本g被摆错到右下的i隔间。 “居然走了都还不消停吗？” 或许是因为强迫症犯了，阿织又烦躁起来，她将那本误放的书抽出，插进正确的位置。 然后就看到一张纸条从空隙里滑了出来。 白色的细纸条，流畅的黑色字体。 ——“霭”。 不会是因为那个契约没有完成，所以擅自把名字留下了吧？ 阿织握着纸条，沉默许久，习惯性地勾起唇角嘲讽道：“果然是个笨蛋啊。” 妖怪的名字固然带有强大的灵力，但是，对身在另一个世界的她来说根本就没有什么作用啊。 她已经完成了身为[守卫者]所有的责任： 如果是错误诞生的[异常]，她会毫不犹豫地清除；如果是[闯入者]，她就找到[真名]然后把这些异世界来客全部赶走。 至于那只蠢妖怪，再一次失去[真名]回到异世界是不是会失去力量消亡……跟她有什么关系？ 一厢情愿地将[真名]留下，非要自寻死路……与她又有什么关系？！ ——如烟火般绚丽到极致的暮色从空中褪去，小妖怪的身形已经渐渐消失，在离开[此世]的最后一秒，还在努力朝她大喊“拜托阿织一定要记住我啊”…… ——“遗忘才是真正的死亡，失去了真名的我，在阿织彻底把我忘记的那一刻就会死掉。” “那你就去死吧，蠢妖怪……”少女想如往常般冷笑着讥讽几句，视线却渐渐模糊。 纸条上的墨色一圈圈晕染开。 “什么啊，眼睛里进沙子了吗……” 第11章 第11章 小妖怪的事情，给阿织带来了新思路。 要帮忙找回[真名]，正常来说，阿织至少要能熟练掌握到关于记忆和回溯时光的超能力。 但很明显，目前她还没有达到这个层次。 小精灵似乎总是催促阿织尽快锻炼超能力，强大起来好方便清除[异常]。但阿织出于某种莫名直觉的警惕心，并不愿意使用超能力。 说到底……她的超能力是后天觉醒的，如果太过依赖它，未来某一天失去了，又要怎么办呢？ 而且超能力应该也属于[异常]的范围吧——频繁地使用[异常]，是否也会对[世界规则]造成破坏呢…… 阿织总习惯性地去揣度最具恶意、最糟糕的后果：如果她频繁的使用这么强大的超能力，会不会带来什么后遗症呢？ 像是操控[世界规则]、操控记忆还有回溯时光这种波及范围大、很可能引发蝴蝶效应的超能力，阿织更是抱有着极大的警惕心。 小妖怪的[真名]是从漫画里找到的，它所存在的异世界投影道漫画里。那么其他的闯入者呢…… 在阿织看来，漫画这条线索比使用后果不明的超能力更合适。 虽然有很大的不确定性，但实用性更强，而且她只需要观察或者试探…… “织大人有什么秘密指令吗？”漆黑之翼诧异地看向突然找来的阿织。他表情一肃，警惕地朝四处张望：“莫非是[那些人]入侵？！” 阿织摆摆手，试图让少年放松下来好套取信息：“只是简单的聊聊……” “莫非你是[那些人]假扮的织大人？！”漆黑之翼蹭地站起来，退后几步，怀疑地打量着眼前的黑发少女几眼，双手抱胸，煞有介事地推理，“哼，织大人日理万机，很少来参加部活，根本不可能跑来和我‘简单的聊聊’……快说你有什么阴谋？” ……她难得耐着性子来主动沟通，居然还遭到了质疑？ 阿织露出冷笑。 少年看到织大人的标准冷笑表情后愣了一下，出现一丝动摇，“除非你能说出正确的暗号？！” 阿织怎么会记得所谓的暗语？她根本不耐烦参加周一例会，更不会花心思去记所谓结合八国语言的暗语了。 她随口猜测：“兹那伊瓦诺？” 漆黑之翼表情严肃，双手交叉：“验证失败！” “那，哈嗝瓦兹？” “验证失败！” …… “#%*@￥……？” “大家快来！”少年转头向蹲在一块研究魔法阵的几个黑袍人大喊，“有敌人冒充织大人潜入了基地！” 下一秒，阿织就被黑袍人团团围住。 “相似度的确很高……”秘法师弥闭着眼睛感应了一会儿，随后凝重开口，“居然连气息都复刻到一模一样，大家小心！启动能量罩！”他立即双手合十，支起一块透明板材挡在众人身前。 刺客隐虽然是一言不发地躲了起来，但阿织能感受到有一把黑色伞剑锁定了自己。 阿织：“……” 一个人要如何证明她自己，是她自己？ ——这可真是一个无解的世界难题。 无法自证的阿织冷漠地站看着他们开始发动攻击。 秘法师弥双手合在一起不断作出各式各样结印手势，试图隔空向阿织进行能量冲击：“破！” 阿织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漆黑之翼少年对她发动解开绷带对她发动咒语和魔法攻击。 阿织充耳不闻。 社团活动室里太小，根本没有能成功阻隔视线的地方，刺客隐抱着黑伞默默蹲在桌子底下，他小心挪步试图发动偷袭，刚一抬头就对上了阿织犀利的目光。 刺客隐：“……”吓得飞快缩回桌底。 “看破一切虚妄的真眼啊，”葵上锦将眼罩掀开，右眼是正常的黑瞳，左眼却是亮棕色的时钟异瞳，他双手合拢放在左眼边，“显形吧——无所遁形的绝对真实！” 阿织冷冷一笑。 葵上锦顿时大惊：“果真是织大人？！” “但是织大人怎么会对不出暗号？！”漆黑之翼立即发出质疑。 “还对我发动了精神攻击！”刺客隐揉着被撞痛的额头，委屈地写下控诉。 阿织：难道不是你自己藏进桌底？我只不过看你一眼，谁想到你会吓得头撞到桌沿？ “莫非……躯体是织大人，但是灵魂却有两个？！” “合理推测，现在出现的是织大人的第二人格！” 阿织：……？ 经过葵上锦“真眼”的安检之后，阿织终于被短暂地施予信任。她总算能继续找漆黑之翼套取关于[真名]的信息。 阿织抱着笔记本，将一张表拍到少年面前，表的左边长长一列是漫画角色名，右边是人物对应的基本介绍，“你看看，哪个角色……比较让你有共鸣？” 在此之前，阿织就已经将近几年出过的漫画里的人物做成列表，大概圈出了与漆黑之翼接近的所有角色。 因为没法保证[真名]丢失之后会对[闯入者]的记忆造成多大影响，再加上[世界规则]的排斥，原有的力量估计也会受到压制……所以阿织只能以年龄、种族、体型划出一段大概的区间，圈出了比较接近的三十几个人选。 得到的范围还是挺大的……光靠她自己来抉择的话，难度太大，而且也不一定准确，所以她决定找少年旁敲侧击一下。 “或者说，你觉得谁跟你比较像？！” 阿织看着少年疑惑的眼神，索性换成他更熟悉的说法：“你不是转生时遭遇过袭击？我列出的这些人物其实都曾经是组织成员，只是后来组织陷落了才各自失散……现在你终于回到组织，可惜却失去了转世前的记忆，所以我无法确定，你究竟是我们往日里的哪一位同伴！” 少年闻言双眼一亮：“你是说，我曾经是这些角色中的一员？！” “没错。” “我果然不是普通人！”少年喜形于色，激动握着纸的右手都在微微颤抖。 难怪他一直隐隐感觉自己与普通人不同，总是突然陷入惆怅，他自己与这世界格格不入，他的思想无法被渺小庸碌的凡人所理解。 他如此孤独，又如此遗世独立…… “哎，我的前世必定不简单吧，我究竟是哪位大人物呢？”少年看着一长串的名单陷入了甜蜜的烦恼。 他似乎很快锁定了方向，但又拧起眉，在两个角色之间难以抉择，神情犹豫不决。 阿织：“不必太过纠结，先说出你觉得可能性大的猜测就可以了。” “好吧，”绷带少年终于下定决心，他放下名单，神情严肃而郑重，“我的前世很可能是云雀恭弥！” “嗯？”阿织握着笔的手微微一滞。 纸片人走出二次元，真正变成三次元人类，并不是按照人物原型出cos这么简单。coser的标准是尽可能还原，但真正从漫画走出来的人反而不是。 毕竟现实中没人会顶着冲天的扫把头到处乱跑…… 毕竟意大利的黑手党也不可能真的让金色的空气刘海在脑门前蜷成三个并排的炮筒，这种炮筒发型毕竟对身份的暗示性太过明显…… 最重要的是，漫画里的人永远只穿同一件衣服、发型永远不变；而现实中的人每天都必须换衣服发型可能一周一变。 但众所周知，漫画人物一但改变发型和衣着，就算是十年死忠粉也没办法认出他们…… 所以说漫画人物转化成现实，很可能会发生巨大改变。 说不定是云雀恭弥闯入[此世]后，就把头发染成浅蓝色，接着搞丢了浮萍拐，力量被压制成弱鸡级别，甚至因为失去了记忆在开始在手臂上缠绷带变成中二病……？ 因此，尽管打心底里觉得少年是云雀恭弥的可能性很小，阿织抱着谨慎的心态还是不敢贸然否决。 她迅速调整好表情，无比自然地抬起头：“有什么根据呢？” 少年挺起胸膛，语气略有几分自得：“虽然武器在转世后丢失了，但我的身体记忆还在！” 他当即取出黑色制服外套往后一甩，披在肩膀上，接着又找刺客隐借来黑色伞剑。 “弱小的草食动物！”他冷酷地看着半空中道，“咬杀！” ——然后就开始一边甩着黑色伞剑对空气乱砍，一边疯狂蹬腿。 “好！！” 旁边几个黑袍人立即十分捧场地鼓掌叫好。 一番热血表演结束，少年一头浅蓝色的毛都炸了起来，他衣襟凌乱、气喘吁吁，却依旧努力绷住冷酷的表情，压着低沉的声音：“怎么样？” 阿织：……我看你这扑腾的样子，一点也不像云雀恭弥，倒是比较像他养的那只胖鸟云豆。 但毕竟还要套取信息，不能打击对方积极性，阿织斟酌一番，违心评价道：“气场、动作都很像，但是你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阿织双手合十放在膝上，陈恳点评：“云雀恭弥的出场都是自带有bgm，而你缺少了灵魂，你不是云雀恭弥。你还有别的推测吗？” “果然……”少年垂眸，神情变得异常沉重，他沉默许久，终于艰难地下定了决心，声音干涩地开口，“我的前世……恐怕是死柄木弔！” “哈？”阿织眼神微妙，这家伙居然还臆想自己是个超级反派吗？ 少年立即换上一副颓丧又邪恶的表情，左手掐在自己的脖子上，“爸爸？爸爸……”他无助茫然地四处张望，随即又将右手捂住脸发出了神经质的笑声…… 阿织：“……” 她低头默默握住红笔，将笔记本上“云雀恭弥”和“死柄木弔”的名字划去。 ——嗯，她先前就觉得这两个人选都不太可能，现在可以彻底排除了。 第12章 第12章 指望靠漆黑之翼选择出[真名]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他大概用来排除人选这样子。 大概只能慢慢观察了，阿织叹了口气，将笔记本手机来，暂时将这件事抛在脑后。 德南中最近又新出现了风云人物。是个不知来处的转校生，所有人都叫他绿川同学，转学不过两三天，就迅速走红，成功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确切的说，是吸引了超能与异常社团的强烈注意。 “竟然在短短几天之内收获超高人气，莫非是有精神控制或者催眠技能？”召唤师炎推测道。 “也有可能拥有飞翔能力！”刺客隐在白纸上写道，“他之前还飞上半空去救一只被雨淋湿的小鸟。” 阿织冷笑：“那只是个普通的转校生而已啊。” 她此刻心情尤为不爽：本来打算按惯例翘掉部活，结果刚下课就被早早埋伏的葵上锦等人“护送”来社团；被拉过来后才知道，所谓的重大事件，居然就是围在一起讨论新来的转校生？ 而且这些笨蛋为什么都对那个绿川一副推崇备至的样子啊？！ 然而几个黑袍人对阿织的嘲讽脸早就见惯不惯，甚至默认那是织大人的“专属标准表情”。他们毫不在意地继续讨论起绿川同学： “果然很值得注意啊，绿川君……” “呐，绿川那样的危险人物，组织必须掌握在手中啊！” 葵上锦垂头，捂住左眼，凝重道：“绿川的气场，是吾从未见过的强大！” “没错，”秘法师弥推了推眼镜，冷静地分析道，“根据目前收集的情报，绿川同学的全名未知，年龄未知，身高未知，血型未知，毕业学校、家庭住址、喜欢的食物、擅长的技能、交往过的女朋友……这些，全、部、都、未、知！” “什么都未知吗？”阿织摆出一副死鱼眼，忍不住吐槽：“这叫什么情报啊？不如说你根本没去收集吧，怎么可能连人家的全名都收集不到？” 虽然早就知道这群笨蛋对神秘事件的执着追求，但是这也太夸张了吧？！根本就是闲得发慌，所以拿着鸡毛蒜皮的小事大做文章吧？ “我就不跟着掺和了，”阿织无聊地站起身，椅子在木质地板上发出刺啦一声响，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织大人？！”葵上锦一愣，随即露出几分不赞同的表情，“现在可是在商讨重要议题啊，关乎组织的未来……” 阿织：……所以你们的重要议题就是商量如何像变态一样去跟踪新来的转校生吗？ 她在心里默默叹气，看来只能用那种办法了。 “谁？！” 少女忽然眼神凌厉地转头看向窗外。 葵上锦见此立刻紧张地闭嘴，不敢打扰织大人与[那些东西]的交流。 阿织感应了几秒后睁开眼，语气深沉，“他们又在呼唤我了……”她神色忽然一变，“糟糕，结界开始松动了！” “没想到会在这时候发动袭击，这些卑劣的偷袭者，”葵上锦愤怒地握拳捶了一下桌子，然后担忧地看向阿织，“既然是这样，那就请织大人务必注意安全吧！” 阿织郑重点头，转身离开，背影悲壮地仿佛要上战场，她从房间退出，随手将木门带上关闭。黑发少女表情瞬间一松，又变回嘲讽脸：“真是让人厌烦啊，把时间浪费在这些无聊的事情上。” …… [异常]的出现，其实算不上频繁，大概每周也就一到两次。兢兢业业的小精灵基本都是在[异常]初诞生时就已经监测到，然后立刻报告给她，所以大部分[异常]的实力很弱，阿织一拳就能把它们打消散。 对于阿织来说，如今占用她更多休闲时间的，反而是社团活动。大概是那次在废屋碰到之后，葵上锦他们就开始热衷于蹲阿织，似乎认定跟着织大人更能追寻到神秘事件。 但是阿织并不习惯被人黏着的感觉。即便是小精灵（它甚至算不上人类只是规则的具现化），也被勒令没有重要的事情就待在封印里不许出来。 不过，从绿川同学出现，那群笨蛋找到了新神秘事件，阿织的日常似乎就回到以前的样子了。 她理所当然地翘掉所有部活，葵上锦他们也没有再像以前那样缠着她，就连前两天路上碰到，态度也仿佛陌生人一般…… ——他们大概是意识到了什么吧。 阿织想，她和他们根本不是一类人，没有中二病，也不是他们所幻想的“织大人”。 不过是回到原本的轨迹而已。 这也没什么，一直都是这样，她已经习惯了。 那群笨蛋现在应该是去蹲转校生了吧？阿织百无聊赖地托着下巴看向教室窗外的树丛。 ——就让可怜的绿川同学接手这群麻烦体吧。 藤村步也跟着往窗外瞄了几眼，好奇道，“你那几个朋友呢，最近怎么没有来了？” “什么？”阿织一愣，不解地看向他。她什么时候有朋友了？！ “那个……他们不是和你一个社团，每次都过来接你吗？”一连几个星期，藤村步也当然也会注意到树丛里蹲守的黑袍人啊。 即便看起来似乎形迹可疑，但是，那些黑袍人会主动来迁就离群的少女……一定是一群很温柔的友人吧。 真幸运啊，藤村步也想。 他语气中带着几分倾羡：“你们关系一定很好吧？” “开什么玩笑？！”她怎么可能跟那些笨蛋关系好啊？！ 阿织积累已久的烦躁一下被点燃，恍如炸毛的猫一般几乎直接跳起来，饶是已经下课，还是把周围的同学都吓了一跳。 藤村步也未料到阿织会有这么大的反应，顿时有些不知所措，“不、不好意思！”他完全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哪里踩雷，还以为是自己表达出的羡慕冒犯到同桌，语无伦次地解释，“对不起，我绝对没有要抢走你朋友的意思……我只是很憧憬……” “闭嘴！” 藤村步也愣住了，他知道同桌的脾气不好，但还是第一次听到她这样冰冷的、压抑的怒意的声音说话。 他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她的眼睛，是和她发色一样的纯黑，少女黑黝黝的眼球里好像没有瞳仁，有点像是商店里毫无感情的娃娃的眼睛——甚至能清晰地倒映出黑白的影子。 黑发少女面无表情地挥手将纸笔直接扫进包里，接着转过身，语气讥讽：“像我这种人，根本就不需要朋友！” …… 太阳渐渐西斜了。 笔直的公路上，一条影子被不断地拉长、变形，伴随着少女到公寓门口，然后也消失不见。 房间里静悄悄的。阿织进门直接把包往地板上一扔，将窗帘合上。光线被阻隔，屋子里昏暗下来，她舒了口气，袜子、裙子什么的，都拽下来随手甩到一边，然后双手张开，向后一倒，躺在床上。 少女表情冷漠，睁着眼睛，直直地望着上方雪白的天花板。 她用手指比划了一会儿，总觉得少了些什么，显得有些空荡荡的，令人发寒。 “回头在上面加个有趣一点的照明灯吧……但是钱又要用完了，啧，还是要想办法去打工赚钱啊……” 她小声地自言自语着，然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真是讨厌啊，这些莫名其妙的笨蛋。” 第13章 第13章 阿织已经已经烦不胜烦。 转学生带来的热潮完全出乎了阿织的意料，并不只是在超能与异常研究社，即便是普普通通的早晨，去往学校的一路上也能不断听到路人们关于绿川同学的讨论声。 “绿川同学帅爆了！” “他今天会用什么方式呢？好期待啊！” “要不然我们在这里等一会儿吧？” …… 离预备铃响还有一分钟左右，负责纪律的男老师已经阴着脸守在门口。 刚才那几个结伴讨论着的女生进入校园后故意停在门口没有往教室去，男老师却直接无视了她们。 他双手交织在胸前，眼睛紧紧盯着铁门外。 ——这是跟那个绿川同学有关？ 阿织转头，疑惑了一秒，就收起了好奇心。 她才懒得管这种无聊又事不关己的事情。 铃声响了，阿织正要提步离开。 旁边的女生们却忽然兴奋起来：“来了来了，他来了！” 学校正对面的街道口，穿着整齐制服的黑发少年正扛着一根翠竹发起最后冲刺。 ——这是打算撑杆跳、从围墙上翻进去？ 堵在校门口的男老师脸更黑了，他横跨一步，又堵在围墙下，气势汹汹道：“绿川！今天一定要抓住你！” 广播里的铃声还在响着。 壮实的男老师挡在围墙下，以他猩猩般高大的体型，恐怕一伸胳膊就能把一个国中生捞起来。但绿川却丝毫没有减速，依旧抱着竹竿朝围墙冲去。 绿川同学能突破猩猩老师的防卫吗？！旁观的女生们都不由自主为绿川担忧起来。 然而下一秒，已经冲到猩猩面前的绿川，却猝不及防地将翠竹往围墙下的软土一插，随即抓住猩猩愣神的片刻，身形一转，从旁边校门留下的一道窄缝里，闪了进去。 铃声结束了。 ……原来是声东击西？！纪律老师被这一手震惊得石化在原地。 “在下只是看学校周围有些单调，”绿川同学转头，优雅地用中指推了推眼镜，“特意在此移植一颗绿竹，再见各位，”他向后挥了挥手，然后飞快朝教学楼跑去。 “绿川同学真是太潇洒了！”女生们望着他的背影欢呼。 什么啊，随便往地上一插也能叫移植吗？！阿织对此嗤之以鼻，她上前几步，打算去看看那棵莫名其妙存活下来的竹子。 “你们在干什么啊？！”纪律老师反应过来，怒气更甚，注意到阿织和旁边几个女生还没离开，立即以站得最近的黑发少女为重点指责对象，大吼道：“已经上课了还不给我快点回教室！” 阿织：“……”她明明全程只是围观而已啊。 莫名其妙被殃及，阿织以几乎肉眼可见的低气压状态走进教室，周围的同学都默默远离了一些，生怕触怒这位暴躁大佬。 藤村步也迟疑了一会，终于鼓起勇气搭了一句话：“今天的马拉松比赛加油啊！” 他实在想不出什么合适的话题来交流，毕竟这位同桌平时寡言少语，开口时要么是嘲讽，要么就是他听不懂的中二语言，根本不像普通的国中生一样喜欢聊游戏八卦。 “啊？”阿织茫然地直起身，隐约记起前两天老师似乎是有提过这件事。不过，马拉松而已，她身体早就强化到人体极限，这点距离应该不在话下吧。 “哦，”她随口应了一声，又躬下背趴在桌子上，把书本翻开，直立在脑袋周围，阻隔住窗口的阳光。 不会是忘了吧？ 藤村步也注意到同桌在听到“马拉松大赛”时，头顶欢快摇晃着的呆毛明显顿了一下，有些忍俊不禁。 他想起之前无意听到的那些关于同桌的传言，微微皱眉。 ——“冷漠孤僻暴躁”、“没有同情心”、“傲慢不近人情”…… 明明不是那样的人，为什么会说出“不需要朋友”这种话吗？ 少年托着下巴望着窗外微微出神，茶色碎发被徐徐出来的风撩动，露出一双温柔的浅棕色眼睛。 但是他，大概最理解孤独是什么感受了…… 夹在两个世界之间，既被妖怪排斥，又无法融入到人类群体。 一边憧憬着朋友的靠近，一边又因为担心自己会带来灾祸和麻烦而抗拒着那些善意。 “友人啊……”茶发少年轻轻地叹息道。 …… 德南中每年都会举办马拉松大赛，要求全员参加，男女生的路线一致，只不过会分组记成绩。 班里的女生们自发地聚集到一起，热切地讨论起了一会儿要如何带跑如何互相鼓劲。 藤村步也看着同桌除了一身运动服之外与平时毫无差别，提醒道：“你不准备点什么吗？” 阿织：？？？ 学校不是已经设置了运动饮料供给点了吗？ “还需要准备什么吗？”她反问。 藤村步也转头看向班里的女生：她们一致地在头上绑起了红色丝带，穿的运动服虽然款式一致，却各自缝了样式精巧的编号。因为马拉松的赛程过长，许多人头上还戴着运动耳机。 想象一下同桌一脸冷漠，头上却绑着一圈热血的红色加油带…… “不，没什么，”藤村步也默默摇头，转身走进男生的队伍。 怎么莫名其妙的？ 阿织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就懒得再去追究。 马拉松比赛是国二所有学生共同参加，冠军可以拿到一笔奖金。 阿织从周围人交谈中得知天下还有这等好事，立即一改先前的轻视态度，决心要拿下第一名，此时正耐心地活动身体各关节，进行跑前热身。 这样郑重其事的态度，让黑发少女在一群随意散漫的国中生里立刻脱颖而出。 但阿织很快注意到，人群里似乎还有个男生跟她的动作完全同步。 她拉伸，他也跟着抬腿拉伸； 她索性改成弓步跳，他也跟着弓步跳； 她开始前后垫步，他也前后垫步…… 阿织：？？？ 这讨厌的学人精究竟是谁？不会还打算跟她抢第一名吧？！ 她朝那个竞争对手看去——是早晨遇到的那个戴着黑框眼镜的黑发少年，一身规规矩矩的学校运动服，正在一丝不苟地做着热身动作。 很好，又是你。 绿川同学。 第14章 第14章 马拉松的起终点都在学校，但中间的路线几乎要在市区里绕一大圈。 阿织，作为一个能徒手撕恶灵的人，在发令枪响之后，轻松成为前排领跑队伍里的唯一的女生。 高桥直纯目瞪口呆地看着黑发少女飞快从他身边掠过，不敢相信在接受过网球部惨无人道的训练之后，自己竟然还会被一个纤弱少女在长跑上轻松超越。 他看向前方单薄的背影，万万想不到竟然还藏着如此耐力和爆发力。 然而再想起同样身形单薄球风却可怕到令人心生畏惧的永井部长，高桥直纯突然就理解了这个少女为什么会被永井幸认可为“友人”…… “还真是物以类聚啊！”他发出沧桑的感叹。 …… 刚刚被她超过的那个男生好像有点眼熟啊…… 阿织稍微诧异了一下，还是没想起在哪里见过。 从开跑到现在将近十多分钟，她已经将绝大部分人甩在身后了。 因为比赛是全部国二生参加，阿织很轻易地在被她超过的那些人里认出不少熟人。 比如永井幸。 她倒不是故意关注永井幸——主要是一个美少年仿佛自带光效的在跑步，身后跟着一群打了鸡血的扛着网球拍的少年……这实在是很引人注目好吗？！ 再比如藤村步也。 看起来瘦瘦弱弱，不太擅长体育的样子，结果跑起来居然很快把大部队甩在身后，看起来很擅长长距离奔跑的样子。 这是个强劲的竞争对手啊！阿织思考几秒，然后跑到他身后焦急大喊：“糟糕，便利店门口的老奶奶摔倒啦！” “什么？！”藤村步也立即刹住车转头往街道另一侧的便利店跑去，始作俑者则淡定从他身边超过。 同样吸引了阿织注意力的，还有超能与异常研究社的那些少年。 阿织有两周多没见过他们了，乍一看还差点没认出来：主要是他们都难得地换上了普普通通通的运动装束。 ——但即便没有装备显眼的黑袍，这群少年也依旧在长跑部队里以极为清新的姿态脱颖而出。 他们全都上身重心向前倾、双臂向后摆成大鸟状，模仿漫画里火影忍者的姿势全力奔跑，成为了马拉松赛程中一道亮眼的风景线！ 阿织：“……” 她默默降低存在感，飞快超过了这群高调的忍者。 毕竟是四十多公里的路程，分配体力还是很重要的，开跑时还有许多男生和她平齐。他们大概是不好意思被一个女生超过，只好铆足了劲互相追赶，结果反被阿织带跑了节奏，导致中途后继无力，不得不累趴在半路。 赛程未至一半，阿织已经遥遥领先。 守在途中检查点的老师，怎么也没想到第一个到达的竟然会是女生。 他神情呆愣，动作机械地将一瓶运动饮料递上，黑发少女面无表情地接过，视线扫过桌旁似乎刚刚开动的饮料箱，“我是第一个到的吗？” “应该是吧……”老师不确定地回想着，忽然从某个记忆画面里捕捉到一个奇怪的身影，迟疑地改口，“啊，几分钟前好像还有一个同学跑过去了……”因为那个学生没来领供给所以他差点忘记了。 阿织表情一冷：恐怕是那个绿川！ 之前刚开跑的时候，那家伙在人群里一下就不见了踪影，她也一直没有在后面那些被超过的男生里看到过绿川。 他必然是对那笔奖金图谋不轨！ 阿织立刻有了紧迫感，她将饮料抛进垃圾桶，风一般地掠出去。 她狂奔近千米远，果然隐约看到前方有个同校运动服的身影。 那个身影正沿着街道上的白色地标线高速前进。 但远远看起来却有些奇怪：似乎时高时低，不断在变化…… 仿佛跑步的同时还在变形。 阿织速度加快，不远不近地坠在后面，看清绿川同学的“变形”原来是跑步姿势在不断变化： 先是像猎豹一样四肢并用地跑跳，几秒后，又渐渐变成垂着双手的猩猩姿势，然后变成人类的身形，接着又变回四肢并用在地上爬…… ……这家伙不会是一边跑步、一边在模拟人类进化历程吧？！而且为什么用这样奇怪的方式跑步，还能一直保持高速、甚至准确无误地踩在那条白色地标线啊？！ 阿织怀疑绿川可能是个重度强迫症，他不仅只会走直线，还必须保持均匀的速度前进。 她决定暂时先跟在他后面，以防打草惊蛇，等到最后时刻再一举超越！ 阿织制定好计策，埋头默默地跟在绿川身后，也踩着那根笔直的白线前行……一段路程之后，到了一个街道转角口，绿川同学忽然停下了脚步。 ……为什么忽然停下了？ 阿织疑惑地抬头，却忽然发现这条路有点陌生啊——莫非是绿川打算抄近道吗？ 等等，好像有点不对劲啊？！ 阿织刚才一直跟在绿川的后面，没顾上注意周围场景的变换，此刻却突然意识到她好像跑到中心街区来了。 ……马拉松大赛虽然是开放但也没有开放到这个程度吧？！ 他们现在所在的这块区域，根本已经彻底偏离了学校规划的路线了吧？！ 这个绿川难道是强迫症加路痴吗，未免太不靠谱？ 阿织开始深刻地后悔起自己的自作聪明。 但还好现在时间来得及，只要马上转道回去应该还能稳住第一的位置。 阿织按照记忆里的地图，将标志物与周围的建筑一一对应，很快找到回去赛道的路线。 马拉松的赛道是个环形，里面设置了多个打卡点，相当于是在市区外绕了一圈。即便阿织被带离路线跑进了市区内，也能横穿回赛道。 只不过，为了防止遗漏打卡点，阿织此时必须返回到她最近跑过的上个打卡点，相当于她要重跑一段路程。 但这已经是最快捷的补救办法了。 阿织立即穿过街区往回跑。好在她清除[异常]时，就常被小精灵领着走那些被夹在建筑之间的偏僻却快速的小径，此时也很轻易地找到最快捷的路线。 然而当她穿过最后一条小巷就能重返赛道时，却听到前方传来不堪入耳的咒骂声。 似乎是四个发色鲜艳的不良高中生将几个国中生堵在巷子里威胁勒索。 被勒索的那些少年背对着阿织，虽然看不出样貌，但看运动服款式，应该也是德南中参加马拉松的学生。 “不是说让你们每天主动交费吗？”红毛青年手指夹着烟，正吞云吐雾，“以为缩在不出来就没事了吗，哼，还不是被我们逮住了！” “哦呀，只有这么点吗？你们昨天的费用也没交啊……”黄毛青年掂着一小沓纸币，语气颇为不满。 阿织脚步一顿。 呀咧呀咧，她可不是会多管闲事的人啊，即便成了所谓拯救世界的[守卫者]，也只不过是因为担心自己会跟着世界死掉罢了，跟[异常]无关的事情，她才懒得插手啊…… 阿织此时根本不想多惹事端，现在转身离开、找另一条路立刻返回比赛是最理智的选择。 如果贸然插手，她很可能会错过时机，她会被藤村步也、绿川那些竞争者反超，失去第一名的位置。 自从假期被迫成为[守卫者]，她已经很久没去打工了，买完节能灯，存款就彻底告罄。如果能有这笔奖金入账，她至少能暂时摆脱目前窘迫的局面。 狭窄的巷子里堆积着许多废弃垃圾箱，在黑发少女站立的位置投下一片阴影。 理智催促着她远离麻烦，但脚下……却无论如何都迈不动步。 ——开什么玩笑？！ 即使是被迫成为了拯救世界的[守卫者]……她也绝不会变成那种到处施舍善心的好人的！ 霸凌、勒索什么的，她不是早就见得多了去了吗？！ 再说，她自己在弱小时遭遇那些事情的时候，不也没有人出来管过吗…… 少女狠心地闭上眼睛。 对，就这样离开吧，不要多管闲事了。 第15章 第15章 阿织悄无声息地贴着墙面，整个人完美地隐蔽在黑暗里，前方那些人都没注意到还有一个旁观者藏在现场。 红毛抬手将烟摁灭，阴暗的巷子里升起一丝细微的火星。 “喂，再拿点钱出来啊！”他不耐烦地一脚踹在离他最近的国中生身上。 “唔！”那国中生捂着肚子发出痛苦的闷哼，身形摇晃了一下就立刻被他的同伴们担忧地扶住，少年的声音里饱含隐忍的怒气：“你们太过分了！” 藏在阴影里的少女一愣：这个声音……是葵上锦！？ “哦呀，你是那个社长吧？”红毛不良看着面前的平头少年回想几秒，“那个什么真眼就是你吧，简直要笑掉大牙了，你们社的人都这么搞笑吗？” 他从旁边黄毛青年的手里接过钱数了数，“啧，这么点钱完全不够吧，你们社全部的人都交了吗？” 葵上锦咬牙：“你不是都翻过了吗，我们只有这么多。” 黄毛不良扫了一眼几个少年，狐疑道：“你们社团只有这么点人？” 秘法师弥点头。 “但我们之前听说你们社团还有个女生啊，不是叫什么织吗？”黄毛不良说着就动手揪住弥的头发，弥的眼镜掉到了地上，黄毛一脚踩了上去，啪嚓，镜片清脆的碎裂声传来。黄毛伸手将少年的脑袋抵到墙面上，逼问道：“你们不会是在骗我吧？” 弥立即否认：“我们社团里没有女生！” 阿织：？？？ 她刚觉得诧异，又听弥用平静的语气继续道：“这两周你们不是也检查过好几次吗？” “社团活动也一直都只有我们四个人，不是吗？！” ——所以这群笨蛋这阵子一直躲着她并不是因为去蹲绿川了，而是因为被高中不良霸凌？ 但是他们为什么不来找她求助呢？！ 啊！对了，那群笨蛋一直把她当成同类中二病来着，阿织面无表情的想。 他们大概是推己及人，自己真实水平菜鸡就觉得别人也是菜鸡，所以才故意避开她防止霸凌事件牵连到她？ 还真是一群……阿织正准备给他们换个形容词的时候就听见漆黑之翼的声音响起。 “就是，弥说得对！”少年拍着胸脯，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我们根本就不认识织大人！” 葵上锦也跟着附和：“没错，我们甚至都没听说过织大人！” 之前被踢伤一脚的刺客隐也挣扎着疯狂点头。 阿织：“……” 原本心头略微的感动与暖意，在顷刻间荡然无存。 这是笨蛋吧。 这绝对就是一群笨蛋吧！ 再没有比笨蛋更恰当、更符合他们的名词了吧？！ “老大，看来他们社团真的只有四个人！” 然而黄毛听完之后，居然毫不怀疑地转头向红毛汇报。 然后就见那个长的凶狠恶煞的红毛疑惑地挠了挠头：“不会吧，一个社团怎么会才这么点人？真是弱啊！” “老大说得对！”黄毛和白毛立即跟着大肆嘲笑起来，“他们混得也太惨了，哈哈哈！” 旁边的绿毛沉默几秒，然后上前，稍微压低了声音，诚恳地提醒道： “老大，可是咱们社也只有四个人。” 黄毛和白毛立即止住了笑声：“……” 红毛：“……” 阿织嘴角抽搐：“……” 居然是被这么一群的蠢货勒索，那群笨蛋未免也太逊了吧？！！ “呐，本来不打算多管闲事的……”黑发少女动了动拳头，指节咯咯作响，缓缓从阴影里走出，冷笑道，“但是呢，谁让你们不长眼，挡了我的道？” “织大……”葵上锦看清来人先是一愣，下一秒却焦急地朝她大喊，“你快跑！” “哦呀哦呀，又来了一个？”白毛青年挑眉，随手捡起一根长木棍握在手里，“我们可不会管女生还是男生啊，你跟他们是一起的吧？你朋友可是欠了我们不少钱啊……” 葵上锦立即张开双臂，坚定地拦在最前：“我们跟她没有关系！” 先前被踢中一脚的隐也挣扎站起。几个单薄少年互相扶持着，努力地堵在窄小的巷子里，将少女护在身后。 “要拜托你帮我们去寻求盟友的帮助了！”弥一本正经地转头看向少女。 他习惯性举起右手想要推一推眼镜却发现摸了个空，于是佯装自然地将双手张开拇指相抵，做出结印的手势，对阿织催促道：“你快离开吧，吾将要使出影之分.身术了！” “噗哈哈哈，影之分.身术？”黄毛青年掏了掏耳朵，随即和旁边白毛、红毛不良一起大肆嘲笑起来，“喂喂喂，你们不会又要表演对着空气打架了吗？” “受死吧，”漆黑之翼一边撂狠话一边努力解着手臂上的红色绷带，神情凝重，“织大人你快离开，我马上要释放ck beat毁灭之力，会变得及其狂暴，恐怕会伤害到你！” 阿织：就你这样还狂暴呢…… “让开！”她看着固执地拦在前面几乎将巷子通道都堵住的几个笨蛋，心情愈加烦躁，“啧，你们挡在我前面是想一起被揍吗？” 葵上锦面色凝重，试图晓之以理，“织大人，你还是先……” 然而他话未说完就被阿织粗暴地揪住后领提了起来。阿织看他们唧唧歪歪早就不耐烦，她此刻还挂念着马拉松比赛第一名，此刻索性将这几个挡路的笨蛋提起，一手拎起一只，全部摞到后面。 狭窄的巷子立刻被她清出了一片空档。 少年们陷入过度震惊而一时失语，坐在地上仰头看着阿织目光呆滞。 “我可不像你们这么弱啊，”黑发少女嫌弃地扫了他们一眼。 她脚下一蹬便如炮弹般地冲出，一拳将那黄毛不良砸得倒进堆积的废弃箱里，他鼻梁似乎被打折，流出两行血迹，嘴里痛苦地呻.吟着。 白毛不良见状有些慌乱，后退了几步，双手握着挥舞着木棍，色厉内荏地恐吓，“你不要过来啊！” 他见到阿织朝他走来，索性狠心朝前一挥，木棍带着破空声朝少女的脑袋砸去。 后面的少年们连忙提醒：“小心！” 黑发少女侧身闪过，顺势抓住木棍另一端，看着白毛青年的眼神里带着森然的冷意，“渣滓！”她使劲一拉，白毛不良猝不及防被扯得脸朝地扑倒。 少女一脚踩到他背上，神情轻蔑：“记住了，打你的人是阿织大人。” 绿毛和黄毛见势知道少女不好对付，两人对视一眼，趁着阿织还在对付白毛，一齐朝她猛扑过去。 黑发少女右脚仍牢牢将白毛踩在地上不得动弹，反身拔出木棍，再矮身往后挥出，将绿毛和黄毛绊倒在地。 …… 阴暗的巷子里响起砰砰不停的拳打脚踢的声音，还混杂着此起彼伏的痛呼声，许久才停歇下来。 阿织正握着手帕擦手，她脚下躺了一地鼻青脸肿的痛苦呻.吟着的杀马特不良。 她终于慢悠悠地擦完了手，将手帕一扔，伸脚踢了踢红毛，“喂，把身上的钱交出来！” “是、是……”红毛立即将刚刚收缴的一沓保护费交出，阿织接过看了看，直接还给了葵上锦等人。 “还有呢？”阿织握着木棍在墙上敲了敲，不耐烦地催促，“把你们身上的都交出来啊！” ——这种熟练勒索的态度是怎么回事啊？！ 白毛差点以为自己是被打得太狠出现了幻听，有些难以置信地抬头，却被少女冰冷威胁的眼神吓得一抖。 不良们只得将兜里的钱全部掏出，零零散散凑成一堆。 打击勒索的人一下子变成勒索者，这反转让不良们猝不及防，后边的少年们却都毫无异色：织大人必然是要将这笔缴获的义财用去拯救世界！ 阿织一扫，心中估算了一下，略微平衡了一些：虽然比不上那笔奖金，但也足够她撑过这个月了。 她淡定地将这笔搜刮而来的“不义之财”收拢，交到葵上锦手里。 “别误会，只是交给你暂时保管一下，比赛结束后我再来找你要，千万别弄丢了！！” 阿织嘱咐完便飞快从巷子里穿出回到了赛道，她一路狂奔至下一个打卡点，却得知藤村步也、绿川他们早十多分钟都打过卡了。 先是走错路、又因为霸凌事件和四个不良打架，饶是阿织再如何努力加速，到达终点时终究还是比绿川和藤村步也慢了一步。 阿织正为错失奖金而扼腕叹息，脖子忽然被挂上一串金牌。 周围响起一片掌声，“恭喜啊，”体育老师将奖金交到她手上。 阿织捧着奖金陷入茫然：她分明记得绿川是第一名啊……难道他违规了？但就算他违规也应该是轮到藤村步也啊。 她诧异地超绿川看去，却见他脖子上也挂着与她一模一样的金牌。 她目光中的诧异过于明显，以至于旁边的老师主动向她解释:“那是绿川同学，他拿到了男子组的第一名，非常厉害呢。” 男子组的第一名啊…… 对哦，男女比赛成绩是分开算的……阿织恍然大悟。 所以…… 她究竟是为什么要这么拼命啊？！！ 第16章 第16章 阿织如愿以偿拿到丰厚奖金，又从不良手中搜刮一笔意外之财，心情更加美好。 葵上锦老实将阿织先前托管的纸币交出，四个少年沉默着看着阿织欢喜地将现金装进包中。 葵上锦叹了口气：“织大人，这种行为……” 阿织动作微微一僵随即又恢复自然，“怎么？”终于发现他们不是一路人了？ 她的生活准则与这些无忧无虑的中学生可是截然不同。她毕竟要自己养活自己，面对那些霸凌勒索，她一向都是以牙还牙，以恶制恶。 秘法师弥跟着叹气，欲言又止：“织大人，您的行为……” 阿织冷笑：“这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葵上锦沉重叹气，看着阿织的眼神里满是遗憾，“但这是多好的机会啊！您居然没有把握住！” “居然没有遵循‘圣经’的仪式！”漆黑之翼建议道。 “你们在说什么？”阿织越听越迷惑，只觉得自己想的和他们交流的好像不是一回事。 “就是刚刚你出现来救我们的时候啊！”葵上锦语气中带着一丝恨铁不成钢，“正确的出现姿势应该是像我这样——” 他深吸一口气，挺起胸膛，双手叉腰，“哈哈哈哈哈，”从胸腔里发出浑厚的笑声，“已经没事了，要问为什么，因为我来了！” “对对对，就是这一句！”三个少年都激动地两眼冒光。 “织大人以后也可以设计一句像这样的台词啊！” “绝不可能！”阿织立刻拒绝，她是绝不会顶着那样满脸黑线的崩坏脸、每天说那样羞耻的台词的。 “或者让我们帮织大人说也可以啊！”漆黑之翼建议道，他轻咳两声，压着嗓子发出低沉的笑声，“哈哈哈哈已经没事了！要问为什么？因为织大人来了！” …… 霸凌事件解决之后，少年们又开始每天下课准时蹲树丛的日子。 阿织又过回了身心都被中二病荼毒的日常。 从那天阿织大显身手之后，超能与异常社的社员们就开始热衷于给她设计台词，给她打造台本。 于是阿织现在每天都被魔性的笑声环绕。 葵上锦：“哈哈哈哈哈，已经没事了，要问为什么？” 弥&漆黑之翼：“哈哈哈哈哈，因为织大人来了！” 刺客隐没法说话，只能坐在一边啪啪鼓掌。 阿织快要被他们烦死。 “文化祭应该快到了吧？”在又一次讨论台词设计的会议上阿织故意打断道。 “啊！的确，德南之界的盛事即将来临。”葵上锦看向众人，“大家有什么好的提议吗？” 阿织松了口气。 果然，文化祭的成绩表现毕竟关乎社团存亡，这群笨蛋肯定会被转移注意力，从而忘记给他打造人设的事。 弥推了推眼镜，“文化祭的节目一般就是鬼屋、甜品屋、占卜馆、舞台剧、歌舞表演……” 葵上锦思索几秒，连连摇头道：“这些都太庸俗了，凡世的节目，无法突显我们超能与异常社的特点！” 阿织抽了抽嘴角：哪里庸俗了？ 根本就是办不起来才这么说的吧，因为全社团才只有五个人。 “但是我们组织最突出的优势是什么呢……” 几个社员都陷入沉思之中。 然后过了几分钟，不约而同地抬起头，视线渐渐都落到阿织身上，眼中光芒越来越亮…… 阿织心底渐渐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秘法师弥看着阿织推了推眼镜，“想要展现出组织的优势，只要向世人展露出组织最强的力量就可以了。” “只需要让织大人出马！”葵上锦深吸一口气，再次从胸腔中发出魔性的笑声，“哈哈哈哈哈……已经没事了，要问为什么！” 漆黑之翼激动地配合：“因为织大人来了！” 刺客隐啪啪鼓掌。 阿织：“……”所以这个梗绕不过去了是吗？！ “嘛，但是你们不是也有很强的力量吗？”阿织挑眉，淡定地翻出手机，从相册中调取中出几张照片。 正是她那次在废弃屋清除恶灵时偷拍到的照片。 一张是抓拍到葵上锦正掀开眼罩、露出他戴了时钟美瞳的左眼。 葵上锦瞬间双脸爆红，尴尬到捶桌：“可、可恶！” 阿织淡定地摁着手机往右一滑，下一张是秘法师弥左手举着一块透明板材，右手捂住心脏仿佛受到什么重伤似的单膝跪地。 秘法师弥耳尖通红，手指颤抖着扶了扶眼镜，竭力维持声音平稳：“请、请您删掉吧……” “啊，还有隐，”阿织调出刺客隐挥舞伞剑的照片。 沉默寡言的少年呆住几秒，然后嗷呜一声飞快缩进桌底，整个人像蜗牛一样蜷缩起来。 整个社团只有漆黑之翼因为加入得晚而逃过了这一酷刑。 刚刚施加完酷刑的阿织面不改色地将手机收回包里：“社团文化祭就交给你们，有意见吗？” 闷闷的回答声从小平间的各个角落同时响起：“……没有意见。” 阿织满意挑眉，拿起包转身离开：“呦西，今天的部活结束，宣布解散！” 文化祭的事情甩锅，阿织就能腾出时间去探究另一件她一直有些怀疑的事情了。 少女回到家，习惯性地将窗帘拉上，然后将小精灵从封印里揪出。 “绿川也是闯入者吧？”阿织笃定道。 绿川所做的那些事，正常人根本就完成不了。 身为特殊能力者的她，速度力量都已经达到身体极限，在[此世]应该已经是最强，但绿川居然能在马拉松超越她。还有那种奇怪的达尔文进化跑步法，正常人根本不会这样跑步吧？！ 她后来专门去看了那棵早上绿川栽下的绿竹，居然还在学校围墙外面存活得好好的，甚至长出了新叶 ——这根本就不合常理。怎么会有人只是举着一根竹竿往地上一插，就移植成功了呢？ 而周围的那些女生，甚至是纪律老师，却都不约而同地选择性地忽略了其中的不合理。仿佛在他们眼中绿川同学做什么都是理所当然的。 拥有着[异常]的力量，却并不是恶灵，妖怪之类的生物，那么就只能是[闯入者]了。 “这个世界果然是已经烂成筛子了吧？随随便便就有闯入者漏下来。” 小精灵直接过滤掉少女犀利的吐槽，“绿川的确是闯入者，不过，他的情况不太一样。”小精灵惊讶于少女的敏锐，慎重解释，“他是主动地在这些世界穿梭，您不用担心，过段时间他就会自行离开这个世界。” 阿织挑眉，她从小精灵的语气中听出一丝忌惮，“所以你们根本就是看人下菜碟嘛。” 对于力量强大的绿川，就听之任之；对于弱小的霭和漆黑之翼，如果不是她主动发现了[闯入者]的身份，小妖怪就只能被清除，而少年失去[真名]和记忆，就只能浑浑噩噩地被困在[此世]。 “您的说法有失偏颇，”小精灵鼓起脸，一本正经地反驳，“不论是什么人，只要闯入[异世]，就一定会受到规则力量的排斥。只不过，对于强者来说，这种程度的压制不算什么，对于力量相对弱小的普通人，这种压制足以导致他们忘记[真名]，甚至失去记忆。” “力量的确是不公平的。比如有个强大的s级世界就孕育出了一个拥有宇宙级超能力的[守卫者]，叫做齐木楠雄。他可以算是你的前辈或者说同事吧。而且[此世]曾经差一点毁灭，他还专门跨世界来给前任[守卫者]提供帮助。” 小精灵难得露出几分憧憬之色，语气崇拜，“他们应该是一起使用了关于时间回溯之类的超能力，我虽然没有那段记忆，但能在那种情况下力挽狂澜，他和前任[守卫者]真是太厉害了。” 阿织面无表情地听着小精灵对这个宇宙级强者的疯狂吹捧。 齐木楠雄啊…… 她好像之前听过这个名字，莫名有种熟悉感。 等等！ 阿织灵光一闪，脸立刻黑了。 ——这个叫齐木楠雄的，不就是当初骗她入坑的那个超能力卖家秀嘛？！ 第17章 第17章 德南中的文化祭是在五月末举行，学生们一般都以社团、班级为单位举办花样百出的节目或是展览，校园里会摆出许多摊位，学生们可以将闲置物品、自制甜点、手工作品等等拿出来售卖或是交易，学生们还可以邀请校外的亲友进来参观…… “总而言之，这绝对是组织重新现世的好时机！”葵上锦激动地拍桌，右眼里升起腾腾战意（因为左眼戴了眼罩），“要让世人见识到组织的力量！” 在这样理念的引导下，四个社员互相讨论许久得出的结果就是—— “……指引凡人命运、拨正俗世轨迹？” 听起来似乎很神秘强大的样子，阿织思考几秒，自动在脑内将中二言论翻译一遍后，不禁无语，“所以你们是准备做占卜馆？”明明上一次会议还吐槽了占卜馆太庸俗普通…… “占卜馆很不错啊，”阿织随口表示赞同。 毕竟占卜馆不需要很多人手，应该会比较省事。而且占卜在女生之间人气还是很高的，成绩也不至于垫底吧。 她先前就说过文化祭由其他几人负责，此时见节目已定，便放心甩手离开。 最近小精灵侦测到的[异常]是一只妖怪，实力不算强却很会躲，她花了两天还没追踪到。眼看文化祭近在咫尺，她必须尽快消灭这只[异常]，防止引起意外骚乱，因此腾不出手帮忙准备。 她没有时间去查看占卜馆准备进度，只是偶尔会过问葵上锦等人几句。 然后葵上锦就十分自豪地挺起胸膛：“绝对没有问题！” 漆黑之翼也在旁边信誓旦旦地保证：“我们还加入了很多元素！” 秘法弥自信的推眼镜：“提供丰富活动！” 刺客隐不能说话，只能疯狂点头。 “您可以邀请几个普通人前来试着体验，”葵上锦自信提议。 让她邀请人吗？可是开学到如今，除了社团里这几个笨蛋，她好像只和藤村步也说过几句话，然后就是找过一次永井幸啊…… 但是这次社团文化祭她确实完全没出力，只是这种小要求，她似乎也没办法理直气壮地拒绝。 于是阿织忙完了班级展览之后，犹豫了一下，还是叫住了藤村步也。 藤村步也愣了一瞬，险些怀疑自己产生幻听——开学快两个月这还是同桌第一次主动找他。 体验社团项目？ 他立即答应了：“占卜馆吗？听起来很棒的样子……”然后就跟着阿织左拐右拐到一个偏僻的小平间，注意到破旧木门上的“密-请勿窥探”毛笔字，还有些忍俊不禁，“果然很神秘啊……” ——然后在推开门的一瞬间，笑容立刻僵硬。 墙壁周围被挂满荆棘，可怖的血色涂鸦，奇怪的魔兽图纹，天花板最中央用绳子吊着一个巨大的红眼球。 桌子上却用碗碟摆了一整排甜点，蛋糕的甜腻香气扑鼻而来……三个黑袍人齐齐盯着他，露出和善的微笑。 藤村步也努力抑制住立刻拔腿就跑的冲动，他看着这整个透着一股诡异气息的房间，陷入沉默。 良久，藤村步也终于艰难开口：“这究竟是鬼屋？还是甜品屋？” “这当然是占卜屋，”葵上锦诧异地看了藤村步也一眼。 果然普通人是很难理解神秘侧的力量，他自觉要宽容地理解蝼蚁们的想法，于是热情地解释起他们的设计理念。 “这些装饰都是弥的创意，”葵上锦指着墙壁上那些密集的诡异图案道，“这是能够窥破命运的时钟真眼，来占卜的人必须坐在这里接受真眼的注视……但是这样光坐着对于普通人来说肯定会很无聊，所以我们又准备了甜品供他们打发时间！这是隐的创意！” 刺客隐自豪地挺起胸膛。 阿织双手交叉在胸前，思索片刻后道：“原来如此，是担心坐在这里的人会无聊吧，所以搭配甜点，是不错的创意，”她鼓励的看向刺客隐，“会吸引很多女孩子的！” 沉默的少年脸色羞赧，咻地钻进桌底缩成一团。 藤村步也：“……” 就算他跟女生接触不多，也知道根本不会有女生愿意在占卜的时候吃甜点吧，不、不是，是根本没有女生能在被巨大的红眼球注视着的情况下，安然无恙的吃甜点吧？！ 正当藤原步也思索起要如何委婉地纠正的时候，外面居然冷不丁响起“笃笃”地敲门声，这样诡异的环境下突然冒出这样的声音，险些把他吓了一跳。 接着门口就响起少年温润的嗓音：“唔，总觉得你们的节目应该会很趣，所以就想过来看看呢。” “啊，原来是异域的领主，请进！”葵上锦礼貌地（？）走上前欢迎。 永井幸坦然走进，他对天花板中央吊下来一个布满红血丝的眼球视若无睹，神色淡定得仿佛只是走近普通的教室，却在看到藤村步也时微微一愣：“唔，还以为我会是第一个客人呢。” 藤村步也捂脸：“……”不，这根本不是重点吧。 “居然还准备了甜点吗？”永井幸挑眉看向桌子上琳琅满目的点心，“准备得真是周到呢。” 不知道是装了什么机关，上方倒吊着点的巨大眼球突然骨碌碌地旋转起来，永井幸顺着声响抬起头，正好对上布满红血丝的眼白部分。 “……”他笑容不变，语气里满是真诚的赞叹，“果然有惊喜呢！” 阿织抬头望着上方血淋淋的红眼球，十分认同地附和：“我也觉得这个创意很好，”居然这还能自己缓慢的旋转起来，她点点头，语气赞赏，“感觉看起来生动多了。” 葵上锦与有荣焉地挺起胸膛，他正准备向永井幸再介绍一遍设计理念，表情却忽然一凝：“有不明生物闯入了禁制区域！” 刺客隐从桌底蹿出，精神紧绷地将黑色伞剑对准木门方向，蓄势待发。 秘法师弥将透明板伸展挡在身前，神情戒备。 “莫非是[那些人]侵入了？”漆黑之翼握住手臂，凝重猜测：“幽灵？恶魔？妖怪？还是被诅咒的异形？！” 第18章 第18章 “在下只是偶然路过，察觉到强大的存在，才贸然前来……”一身整齐黑色制服的少年推门就见到四个少年对他举着“武器”，气氛剑拔弩张得仿佛警匪对峙，他立即一本正经地举起双手配合解释：“在下没有任何冒犯之意。” “绿川同学？”藤村步也认出来人连忙看向阿织，暗示她稍微阻止一下社员们有些不礼貌的行为，毕竟对方是客人啊，如果客人感受到不好的体验去投诉的话会影响社团最后成绩的吧。 “禁制区的人类驱逐术会让普通人受到磁场排斥，”秘法师弥将透明板材举高在身前做好防御，“合理推测，你是恶灵假冒、意图侵入的敌人！” 阿织眼神复杂：“……”某种意义上真相了啊，真是可怕的推理。 “原来如此，是角色扮演吗？” 绿川打量着周围的诡异装饰，他沉吟几秒，然后将两只胳膊垂下，模仿着电影中的丧尸，四肢僵硬，动作一卡一顿地朝他们走来。 四个少年明显眼睛一亮，随即热血沸腾地握着武器冲上去，与丧尸进行隔空打斗。 “灼烬万物之黑炎！雷电骑士之裁决！” 随着少年话音落下，上空中出现一条巨大的黑龙，喷吐着烈焰，龙身包裹在坚硬的鳞片之下，看起来寒光凛凛，伴随着一声声响彻云霄的龙吟，紫色的雷光降落而下缠绕在黑龙周围。 名为漆黑之翼的少年站在巨龙身前，身形渺小，气场却强大到令巨龙都俯首称臣。他周身涌动着庞大的能量冲击，掀起了阵阵飓风，往日用来封印的红色绷带被撕成碎片。 “呵，这才是吾解开封印后的真实样貌，”少年缓缓将右手抬起，随着他的动作，雷电与黑炎交织在一起，伴随着巨龙朝对面的超s级丧尸冲去。 “呀嘞呀嘞，”超s级丧尸推了推眼镜，眼角的泪痣在苍白的脸色下显得更加诡异，他分明动作迟缓僵硬，神情一直不慌不忙，仿佛对一切胸有成竹。 不过瞬间，雷电黑炎龙长吟一声，朝丧尸冲击而去。汇聚着ck beat超强之力的撞击足以毁天灭地，巨大的爆炸让原本黑暗的世界一瞬间变得亮如白昼，空中不断传来轰隆隆的声音，震得人耳膜鼓荡…… 硝烟渐渐开始退散，世界归于安静。 秘法师弥松了口气，“合理推测，应该是成功了，”他正打算将蓝色能量罩撤下，却被刺客隐按住动作。 预言者赫凝重地摇头，他双手结印，左眼忽然迸射出刺目的金光，封印在真眼的时钟法阵飞快启动，试图去探知隐藏在虚妄界线后的存在……“还没有消失！警戒！” 果然，不远处的空气中忽然荡开一圈透明的波纹，穿着黑色制服丧尸的身影在其中若隐若现。 漆黑之翼咬牙：“可恶，他一定是在爆炸的一瞬间躲进了不可视之界！” …… “果然很有趣呢。” 永井幸一边悠闲品尝着美食，一边托腮饶有兴致地观看着“勇者大战丧尸”一波三折的表演。 “是吗？”阿织不置可否，神情同样一脸坦然见怪不怪的样子。 她遭这群笨蛋的精神荼毒已久，早就习惯他们时不时的抽风战斗，第一次见时她尚且能拿出手机偷偷拍照，等到后来漆黑之翼加入导致这群笨蛋更加起兴，就连打扫垃圾都能演出世界大战，她也渐渐能彻底视若无睹了。 ——唯一没想到的是，绿川居然也会配合……莫非这个年纪的国中生们都有着某种角色情结？ “说起来……”阿织忽然想起永井幸是部长来着，网球社应该也要参加文化祭的吧，“网球部那边，你不在没关系吗？” “没有问题的，”永井幸微笑着解释，“因为是办咖啡屋，人手充裕，不需要我一直守着。阿织要去看看吗？也很有趣哦。” “啊？” “是女仆咖啡屋哦，”永井幸表情有些苦恼的样子，“因为大家对往年的节目有些不满，想要尝试一些新挑战呢。” 原来如此，阿织立刻对网球部成员们肃然起敬，真是勇于挑战和创新的一群人啊……不过，果然网球部的男生们的角色情节居然是女仆吗？ …… 巨大的血淋淋的眼球还悬在头顶缓慢地转动着，少年和少女泰然自若地品尝着甜品，一边低声交谈。 藤村步也看着这一幕陷入了自我怀疑。 ——莫非是他和妖怪接触太多，以至于和正常人的生活脱节、无法理解正常国中生的思维？ 布满奇怪图案的昏暗房间里，一边是四个少年举着奇怪的黑伞、披风、绷带之类的东西，大喊着奇怪的咒语，跟绿川同学隔空对峙战斗；另一边，是阿织和永井幸，在巨大红眼球的注视下，淡定地品尝着甜品，谈笑自若，气氛和谐…… 只有藤村步也，茶发少年茫然而孤独地站在原地，在周围一片和谐中显得尤为格格不入。 “莫非……我才是最不合群的那一个？” 第19章 第19章 漫长的“勇者vs丧尸”的战斗终于停歇。 然后八个人相对而坐，房间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这种尴尬的沉默令藤村步也坐立不安，头皮发麻。 因为大家好像都没有要说话的意思，而且每个人都仿佛有自己的事情……就显得他好像特别多余。 他看向他的同桌，对方好像完全没意识到气氛里暗藏的尴尬，坦然地坐在那里，跟另外几个无所事事的社员一样，完全没有一丝作为主人要照顾客人或者是调节气氛的自觉； 永井幸在笑眯眯地查看着房间里的装饰，似乎对那些刻在墙上的咒语很感兴趣； 绿川同学吃完甜点后一直在叠纸帕……等等！那座华丽的白色欧式城堡模型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啊？！只凭软哒哒的纸帕就可以做到这个地步吗？！！ 藤村步也：……不愧是你！绿川同学！ 绿川仍在快速叠着纸帕，他上身端正丝毫不动，面容肃穆，两只手臂却不断翻飞、几乎化出万千残影…… “简直像是千手观音一样！”葵上锦在一旁感叹。 几秒之后，长桌上就出现了一片缩小版的童话王国！ 华美的欧式建筑群位于中央，外圈是盛放的白色玫瑰组成的围墙，花海之中隐约可见各色动物，白鹤、白天鹅、白色独角兽…… “感谢各位的款待，这是在下的谢礼，”绿川同学站起身，礼貌地表达感谢之后潇洒离去。 还在震撼之中的少年们望着绿川的背影，许久之后，葵上锦不由自主发出感叹：“cool！cooler！coolest！” 漆黑之翼也忍不住跟着道：“cool！cooler！coolest！” 秘法师弥：“cool——” “够啦！”阿织不耐烦地打断，再这样下去就要被误会成凑字数了。 刺客隐刚准备鼓掌的双手也老实放下，默默点头。 “真是匪夷所思呢，总觉得不像是普通人能够完成的，”永井幸研究起绿川留下的城堡模型，似是不经意地感叹了一句。 阿织对这一手没什么兴趣，她早就知道绿川是[闯入者]，而且疑似强大到小精灵也对他多有忌惮，看到绿川的仿如神迹的作品也不觉得惊讶。她此刻比较在意另一件事，“为什么都没有客人过来呢？” 到目前为止，也才来了三个客人，其中还有一个是被她邀请来的…… “人气太低，就危险了啊。” “是因为人类驱逐术吧，”秘法师弥推了推眼镜，“当初为了阻挡[那些人]的探寻而设下的不可消除的法术，是可以让此处的磁场混乱，从而形成普通人无法进入的结界。” 藤村步也眼神茫然地看向阿织：……？ “他的意思是这里太偏僻了，”阿织淡定地帮忙翻译成人话。 “唔，学生会那边有一场开放式表演，可以以个人或者是社团的形式主动上台，”永井幸道，“或许会是吸引人气的好办法。” “但是，突然表演什么的……”葵上锦有些迟疑。 “刚才的就很不错啊，”永井幸笑眯眯道，“勇者大战丧尸，剧情也很丰富精彩呢。如果能搬上舞台的话，一定能拉来不少人气投票的。” 永井幸给完建议也翩翩离开，他毕竟是一部之长，不能离开太久。 四个少年面面相觑，“真的要演吗？” “勇者还是你们四个就行，但是丧尸的角色……”阿织脸上露出几分为难，但是绿川刚才就已离开，丧尸的角色就只能交给……她灵光一闪，看向了被她拉来的同桌。 藤村步也：“……”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 二十分钟后，裹着黑袍的四个少年和一身黑色制服、脸被涂成煞白的藤村步也，被黑发少女强硬地推上了舞台。 “好好演，社团最后的成绩就看你们了，嗯？” 阿织威胁的声音里带着森森寒意，少年们不得不屈服于魔爪之下。 学生会的自由表演还是很热门的，下面坐着不少观众，校内校外的学生都有。藤村步也还是第一次站在舞台前面对这么多观众，一时间不知所措，他身体几乎全部僵住，四肢只能机械式地摆动。 阿织在后台满意点头。 ——这不是演得挺好吗？没想到藤村步也还挺有演丧尸的天赋啊。 舞台上临时搬上了一些类似树木和石块的布景板，大概布置成了黑暗森林的模样。 漆黑之翼解开右手的红色绷带，指向对面僵硬的丧尸，“可恶……我、我要让你见识我真正的力量！” 少年们面对着一群陌生观众比在社团活动室里要拘束多了，就连喊咒语都显得气弱很多，各种攻击动作和结印手势也僵硬起来，显得毫无底气。 台下的反应果然平平： “好无聊的节目啊，勇者斗丧尸结果就是隔空大喊吗？” “意外地有些搞笑呢……” 这样的议论声变得越来越多，几乎已经传到台上四个勇者的耳中，慌乱之下的动作就变得更加缓滞。 葵上锦结印的手势都几乎做错，原本该是拇指相抵、向前推出“真眼之力”，听到议论声动作一僵却变成了拇指向前伸出……他急中生智，改口大喊：“smash——” 然而在他话音落后，舞台中央忽然“轰隆”一声响起，假石炸开，石块四溅。藤村步也慌忙退后几步、躲避到布景板后面。 细碎的石屑簌簌落下在地板上，舞台上灰尘弥漫。 ——是爆炸吗？还是发生了什么别的意外？ 虽然刚刚石块炸裂的地点是在藤村步也附近，但他此刻更加担忧舞台另一边的四个少年有没有受伤。藤村步也正往外探头，打算从布景板后出来，忽然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 茶发少年皱眉，心立即沉了下去。 是妖怪。 …… 舞台的另一头，三个少年目瞪口呆地看着地板上崩落的碎石屑，几秒后，又无比整齐划一地转头，看向发出这一击的葵上锦。 后者此时看着自己的双手陷入呆滞：“我，我……” “莫非……”平头少年惊喜抬头，“沉睡在我体内的one for all终于觉醒了？！” 第20章 第20章 藤村步也在感受到这股熟悉的气息的一瞬间血液倒流，心底泛起寒意。 ——这只妖怪恐怕是冲着他来的。 藤村步也与普通人不同，他从小就能看到特殊的存在——妖怪。 小时候因为无法分辨妖怪和人类，也不懂得要掩饰，而被认为是撒谎精； 等到大一些，因为灵力而被妖怪觊觎，他没办法像正常学生那样悠闲而平静的生活，成绩很差，每次出门都是脏兮兮地回来，看起来就像是不良少年一样… 理所当然地，就一直被孤立。 国小时唯一一个主动接近他的朋友，也因为他被妖怪连累，最后不得不疏远。 夹在人类和妖怪的世界，孤独得太久，所以在怀疑阿织是和他一样的人时，升起了不可抑制的期盼； 在超能与异常社需要帮助邀请他演丧尸时，第一次感到被需要，所以即便对表演毫无把握，也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 藤村步也躲在布景板后面，双手紧紧地捂住口鼻防止气息泄露。暴烈的妖气几乎令他反射性地四肢颤抖，浑身发冷，直觉已经拉响了警报催促着他赶紧逃离，但藤村步也却没办法就这样离开。 如果他偷偷逃离，陷入暴虐的妖怪会不会迁怒到葵上锦他们呢？无辜的少年们甚至对强大的危险还毫无察觉。 唯一的办法，就是他现在主动现身把妖怪引走……但是这样一来，节目恐怕就彻底被他搞砸，超能社的心血全部白费。 果然像他这样会不断带来麻烦的人，就不应该和其他人产生联系啊…… ——但至少，也要把这只妖怪引走，不能让它伤害到普通人！ 少年垂下眼眸，缓缓松开了捂住嘴的双手，呼吸刚一泄露，瞬间他就感觉自己被一股妖气锁定，近在咫尺的危险让他寒意骤生，克制不住地想要立即转身逃跑。 妖怪狭长的眼眸中发出猩红色的光，它咧着嘴，露出尖利的犬齿，后腿一蹬，朝少年扑过去。 它腾跃到半空中，然后下一秒，却在半空中身形一顿，仿佛撞到了透明屏障。 啧，超能力就是不靠谱啊。如果是自己上手揍的话，这只妖怪应该已经消散了。 黑发少女藏在幕布后，嫌弃地将手朝着妖怪的方向伸出，虚虚一握。 妖怪立即停滞在半空中，它仿佛被什么无形的绳子束缚住，狂怒地左右撕咬，表情狰狞扭曲，但不论如何它猛烈挣扎都无济于事。 - 几乎在妖怪出现的瞬间，阿织在后台就感应到了气息。 那是一只外形介于狐狸和狼之间的妖怪，实力不强，却很擅长隐匿和逃跑，她连续追踪了好几天都没找到，没想到会主动出现在这里，而且还把舞台上的假石给一爪子拍炸了。 还好，普通人是看不到妖怪的。 在他们的视角里，大概就是台上的勇者喊完咒语，假石直接炸开，丧尸成功躲避——应该是提前设计好的剧情吧。因此台下观众们只是稍微慌了一瞬，就恢复了镇定。 他们丝毫不知自己的头顶上放刚刚有一只红狐狸妖怪跃过，而且那只妖怪还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袭击了人类。 而舞台上，藤村步也及时躲到了布景板后面，看起来安然无恙；另一头的四个勇者似乎也没有受到惊吓，反而是看起来更加热血沸腾了……？ 总而言之，借着舞台剧的借口作为遮掩，突如其来的爆炸并没有引发什么骚乱，没人意识到[异常]——这个世界的另一面离他们近在咫尺。 观众们对此全然不知，沉浸在舞台剧中，甚至开始叫好鼓掌起来： “哦哦哦居然是最近的英雄漫画里的招数吗？！” “真是精彩的魔术啊！” “勇者、丧尸、漫画、魔术……居然能结合这么多元素，这场演出太棒了！” 阿织抽了抽嘴角。 她大概想到这件事要怎么处理了。 把妖怪暂时扔在舞台上肯定是不行的，她的超能力并不稳定，指不定什么时候被妖怪挣脱，再想抓到就很难了。但是，让她在众目睽睽之下跑上台，跟一只妖怪战斗——而在观众视角却只是对着一团空气…… 这无异于公开处刑。 果然这种出风头的事还是交给别人来背锅吧。 对不起啦…… 阿织毫无歉意地看向舞台另一头的社员们。 葵上锦因为one for all个性觉醒，此时陷入狂喜震惊，一时间热血沸腾，战意腾腾，连带着其他三个少年也跃跃欲试。 漆黑之翼向前踏出，他将红色绷带往后一甩，抬起右脚，然后双手成刀状向前划出，同时大喊：“雷电骑士之裁决！” 阿织动了动手指…… 观众们只见到丧尸前一米处的半空中隐约有雷光闪烁，纷纷惊呼：“哇，好厉害！” 秘法师弥双手结印，向前退出，“破！” 阿织伸出双手，用念力控制着妖怪往地上一摔，于是舞台中央发出巨大的撞击声，观众们在台下热情鼓掌叫好。 …… 最后超能与异常社在文化祭开放表演中拿到了第一名。 甚至魔术部的部长得知阿织是策划后，还在表演结束后找到阿织希望建立长期交流探讨的关系。 阿织：“……” 总而言之，花大功夫准备的占卜屋虽然完全没有吸引到人气，临时决定上演的“勇者大战丧尸”却意外获得好评如潮，最后的文化祭人气投票里，超能与异常社居然排到了第二，仅此于网球部的女仆咖啡屋。 文化祭之后，超能与异常社的知名度也终于扩大，甚至招进了一个新成员！ “你要加入超能社？！” 阿织目光诡异地打量着藤村步也，怀疑他是否吃错药，或者脑袋撞到门，否则怎会突然想不开？ 她是为了奖学金和学分，实在迫不得己，才迈入泥潭。 但藤村步也加入超能社是图什么？ 是游戏不好玩？还是漫画不好看？ 做一个正常国中生，难道不好吗？ 为何要自甘堕落？！ “我想试着更合群一些……”藤村步也迟疑道。 阿织更觉得这操作太过迷惑——想要合群，所以加入超能与异常社团……他是否弄反了什么？ 藤村步也赧然，事实上，文化祭结束之后，他和葵上锦就进行了一场对话。 当时他因为自己引来妖怪而愧疚，正打算独自离开，却被葵上锦拦住。 葵上锦仰头望着天空，语气深沉：“你，是不是经常觉得自己与周围有些格格不入？” 藤村步也迟疑点头，是这样没错，他无法跟别人诉说妖怪的话题，而因为不断有危险和妖怪的追逐，周围那些普通的生活他也没办法完全融入。 “呵，那是因为你的体内拥有着力量，”葵上锦勾起唇角。 “力量？”藤村步也陷入沉思。如果说他体内的确有某种力量的话……倒是能解释他为什么生下来就能看见妖怪了，而且他自己也发现那些妖怪好像也在觊觎着他体内什么东西似的……似乎是叫灵力？ 他有些不确定，“啊，我应该是有灵力的。” 原来如此，给自己的设定是灵力么，果然是同道中人啊……葵上锦了然点头，自忖已经摸清少年的设定，“原来如此，那你可以加入我们社团，超能与异常研究社就是专门研究神秘事件与超能力的。你加入我们的队伍后还可以修习阴阳术，我们会为你提供‘圣经’书籍帮助你参考。” 果然还是中二病啊……藤村步也失笑拒绝，“不，不必了。”他并不是排斥加入，只是，不想再给他们带去麻烦了。 “呵，不被凡人理解，是强者的宿命，加入我们吧，至少我们之间是互相理解的。” “但是，我……” 藤村步也想认真解释一下这是误会他也并不是中二病，甚至都听不懂那些术语……然后就听到葵上锦用无比陈恳和认真的语气道：“但是，我们需要你的加入。” ——因为经历特殊，藤村步也一直对他人隐藏的情绪很敏感。而那一刻，他清晰地感受到从对方目光中传达出来温暖的善意。 “这可是我们一起赢得的啊，”葵上锦举起手中的证书。 是学生会颁发的，上面写着“‘四勇者大战丧尸’荣获第一名”，还附带了一张抓拍照片，记录下了五人各自滑稽的模样： 丧尸僵硬地抬着胳膊，脸涂着煞白，完全看不出他原本样貌，舞台另一边是四个勇者，各自握着武器，摆出奇怪的姿势，嘴里大喊着咒语…… “是啊，”茶发少年望着那张照片，渐渐柔和了眉眼。 …… 听完藤村步也视角下全程的阿织：“……” 她看着天真的同桌，不禁露出一丝冷笑。 她无比确定葵上锦所谓的“我们需要你”，意思其实应该是“组织里有了夺魂使、预言者、秘法师、刺客、战士，所以我们还需要一个拥有灵力的阴阳师”。 这个同桌未免也太好骗了吧？ 嘛，不过算了。 她才懒得去纠正。 反正都已经失足被误会成中二病，多拉几个人入坑，至少能让她不那么显眼……？ 第21章 第21章 文化祭过去，社团成功度过危机，甚至还因为人气第二拿到了第一笔社团资金。 阿织终于可以安心混分，继续偶尔清除[异常]、三天两头时常被跟踪、总体来说仍旧平静的日常。 ——然后没过两天就被负责社团的老师叫去办公室。 三个的奇装异服表情桀骜的少年，手缠绷带、同样无法正常交流的转校生，再然后是沉默寡言疑似不良的藤村步也……女老师的视线逡巡一圈，最后落到了阿织身上。 她简单描述了超能与异常社社员是如何奇装异服，被风纪委员抓住扣分后，又如何不服气反倒出言挑衅的过程，“……‘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啊，区区蝼蚁’——他们就是这样对风纪委员说话的，”女老师看起来十分头疼，一边用手指揉着额头，一边道，“真是太无礼了，他们甚至还想要对风纪委员发出攻击。” “那是因为我的真眼已经看出他邪恶的本质！”葵上锦捂住自己的左眼，出言辩驳。 女老师淡淡地扫了他一眼，然后转身从办公桌的一摞文件里抽出一张表格，“你们社团现在的表现，和当初申请成立交上来的说明，可是完全不同。” 阿织接过表格，立刻被中间一栏吸引注意力： ——“组织以服务学校为目的，希望团结成员，维护美好校园和平。” 阿织：“……” 她想，所谓的维护美好校园恐怕不是老师所想的意义。 按照中二病对此的理解，恐怕是与恶势力战斗、防止[那些人]渗透之类的吧…… 葵上锦等人略有几分委屈。 他们刚获得力量，就开始保护世界，难道不对嘛？他们得到的调查表里，风纪委员明明是头一号黑暗势力啊？！ “难道说学校领导层里也有黑暗势力渗入？” 四个少年向女老师投去怀疑的目光。 眼不见心不烦，女老师索性将他们无视，转过头去选择与阿织交流，“而且，学校虽然对着装发型没有硬性要求，但是像他们这样太过引人注目的，还是不太建议，会对学校形象造成影响。”她委婉道，“这样下去，我必须收回社团活动室了。” “对不起，”黑发少女立刻紧张地鞠了一躬，神情看起来十分失落，语气中带着祈求，“拜托您不要让社团解散。” “织大人？！”葵上锦几人目光震惊，他们没想到强大的织大人居然会为了社团向蝼蚁低头。 藤村步也同样感到几分不可置信。他虽然一直看出阿织并不像嘴上说的那样对社团毫不在意，但他没想到对方竟然会因为社团解散露出这样脆弱伤心的模样…… ——简直就像崩人设一样。 黑发少女垂着头，睫毛微颤，显然一副受到极大打击的模样。 女老师叹了口气。 她其实对这个女孩有印象——成绩是年级第一名，每学期都会拿奖学金，但是似乎是家境问题，总之，这孩子一直独来独往，没办法融入到集体里，很可怜，如果社团就这么解散，社团分那一项不合格，就要失去赖以生存的奖学金了。但是这个孩子其实也只是被连累了而已。 少女这副模样实在令人心疼，女老师起身，张开双臂轻轻将她拥了拥，软和了语气商量道：“这样，你们去做社团服务吧，放心，我不会扣掉你的社团分的……” …… 等到阿织和老师交涉完毕从办公室出来，几个少年还处在恍恍惚惚的状态。 然而一回到小平间，少女那极具欺骗性的柔弱脸立刻一变——“傻了吗？”阿织看着他们冷笑。 少年们还来不及感叹她这猝不及防的变脸操作，紧接着就感受到一股可怕的杀意袭来，“织大人……”几个少年瑟瑟地缩了缩脖子，抖得宛如鹌鹑。 刺客隐见势不妙，下意识地准备躲进桌底，然后就被阿织喝了一声“出来”，少年乖乖抱着黑色伞剑从桌底爬出，蹲在另外三只鹌鹑旁边。 “织大人，您刚刚……”葵上锦斗胆发问。 “只不过是利用了一点同情心而已，”阿织烦躁地摆了摆手，嫌弃的目光在四个奇怪打扮的少年身上划过，“你们，这怎么回事？为什么自不量力跑去挑衅风纪委员？” 漆黑之翼义正言辞：“是为了清除德南之界的恶势力！” 秘法师弥：“从学生的调查数据来看，风纪委员的恶感最高，因此，我们有理由怀疑很可能是[那些人]派进德南之界的奸细！” 刺客隐疯狂点头。 阿织：…… 果然，她就知道，这群笨蛋大概是觉得打击风纪委员=打击恶势力=维护校园吧。 “你呢，”她目光移向藤村步也，“你有什么好说的？”她记得这个同桌并没有中二病吧，居然就这么袖手旁观没有阻止他们胡来吗？ 藤村步也百口莫辩。他当然知道这样挑衅不对，但他毕竟刚刚加入社团，贸然唱反调是否不太好…… 阿织不耐烦看着他：“别想找借口，你难道不是社团一员？就算你没主动挑衅，也逃不了责任，既然你们都是一起的，那不如有难同当。” “你这是什么打扮？”阿织嫌弃地看向葵上锦，染成一头蓬松绿毛，穿着奇怪的深绿色连体衣，还有脸上那互相对称的密密麻麻的黑点……“你是得皮肤病了吗？”阿织毫不客气地嘲讽道。 “这是聪明斑……是主角的亮点！”葵上锦神情凝重，“我发现我的one for all个性很不稳定，”他举起右手，握了握拳，“突然间用不出来了，所以我打算换一套合适的装备帮助觉醒个性。” “啊，你是说文化祭的那个？那你恐怕是用不出来了，那只是我联系学生会提前做出来的魔术而已，”阿织毫无愧疚地随口敷衍。 阿织直接无视葵上锦如丧考妣的表情，看向另一只不断发出叮叮咣咣声音的绷带鹌鹑，“还有你，你能不扔硬币了吗？” 漆黑之翼弱弱解释：“我，我只想试试超电磁炮……” “那你呢，为什么在头上戴一个铁环？”阿织转向抱着黑色伞剑的少年，他原本清秀的脸庞被刘海遮住，让阿织怀疑他的视野是否还清晰……还有那高得出奇的衣领，不会戳到脸吗？ 刺客隐默默在白纸上写下解释，他目光坚定，“这不是铁环，这是带有木叶标识的护额！” 阿织：“……” 她心累地转向最后一个少年，伸出手，“还有你，交出来。” 秘法师弥沉默一会儿，然后将变声器领结、麻醉针发射器、针孔摄像头等一系列物品交出。 阿织震惊地看着这些颇有杀伤力的武器，忍不住嘴角抽搐：这根本就不是一个普通中学生可以搞到的东西吧？！ 她将弥的道具收缴，将隐的“木叶护额”摘掉，然后冷酷宣布：“葵上锦把头发染回来，漆黑之翼不准再乱扔硬币，当然，游戏币也不可以，弥不准再带危险物品来学校，藤村步也负责监督！” 葵上锦立即解释：“我们已经明白错误了。” 其他少年跟着疯狂点头。 “这件事情追究到底，是我们错误估计敌人力量，贸然出手导致暴露，给组织带来了危险。” 葵上锦坚定道，“想要不被威胁，就必须强大起来！” ——终于开窍，打算努力了？ 阿织好以整暇地看着突然振奋起来的少年们，稍微有些欣慰： 所以……是准备坚持锻炼、改造肌肉？或者是用功学习、成为超优等生？！ 然而葵上锦接着道：“提升实力的最快办法，就是召唤伴生兽！” 阿织：“……” 葵上锦走到房间中央那块巨大的圆形地毯的中心，他将眼罩摘下，然后单膝跪地，右手伸出在半空中。 在他右手下方，渐渐升起一些微弱的青绿色的荧光，仿佛响应号召似的，越来越亮。 一圈一圈的、和五芒星叠加，花纹繁复，光芒渐渐稳定下来，形成一个巨大的圆形魔法阵。 阿织这才发现这间屋子的地毯居然还另有玄机。 少年已经开始低声吟唱咒语： “沉睡在暗夜里的魔兽啊，谨以吾预言者之名召唤汝。” “显形吧，显形吧，如与吾等相合，便跨越不可视之界出现吧！” 葵上锦缓缓将手移开，表情严肃，食指拇指并拢内扣，然后飞快结了几个手印。 “仪式完成！”他手中多了一个色彩斑斓画着奇怪图案的蛋。 “好厉害！居然召唤成功了！”漆黑之翼惊叹。 阿织：不，那根本就是他先前藏在衣服兜里的。 “即便只是胚胎体，吾也感受到其中充沛的魔力了！” 秘法弥小心翼翼地伸手触了触脆弱的魔兽蛋，“鉴定该物种珍奇程度为a级，亲人性等级为a，判定其拥有初级飞行能力、s级音攻和物攻，以及超强繁衍能力，其胚胎形态为s级美味程度，肉质为ss级且蕴含魔力……” “应当将之贡献给组织的最强者，织大人！”葵上锦垂眉敛目，严肃双手将魔兽蛋奉上。 阿织面无表情地接过。 ——呵，今天的晚饭就是蒸鸡蛋了。 第22章 第22章 收到了“供奉”的织大人终于气消了一些，勉为其难地勾了勾唇，“放心吧，老师那边，我已经搞定了，社团不会这样被解散。” 闻言，原本垂头丧气的鹌鹑们立刻双眸一亮，纷纷欢快地拍起翅膀，疯狂吹捧：“织大人果然是最强的！” “呵，但条件是100个小时的社团服务时间，主要任务是清洁校园。” 阿织将五张社团服务表分发下去，对生无可恋的鹌鹑们露出魔鬼般的笑容：“全部给我，好、好、反、思、啊！” 100个小时分摊下来，其实就相当于五个少年都牺牲掉自己一周的部活时间。 阿织独霸社团活动室了一周，如果没有无聊的部活的话，她其实很愿意待在这里。毕竟偏僻、安静，很适合学习。 没错，学习。 虽然她是[此世]唯一的超能力者，还承担着拯救世界的重任，时常要与妖怪恶灵之类战斗…… 但她还是很看重学习的，毕竟下周就是期中考试，就算是[守卫者]也会为学业困扰担忧的。 “接下来一周，不论是什么样的[异常]出现，都不要拿来打扰我，”黑发少女义正言辞地嘱咐道，神色难得地郑重，“接下来的期中考试才是最重要的事！”毕竟关系到她能不能拿到本学期的奖学金。 小精灵：“……是。” 于是等少年们终于将社团服务任务完成，回到部活室的时候，就看见长桌上堆积如山的学习资料，黑发少女正埋首其中忘情学习。 藤村步也看着愣了几秒，才想起来，“啊，说起来下周五就是期中考试了吧，”他也应该抓紧复习来着，于是立刻从包里翻出笔记开始复习。 刺客隐和秘法师弥也默默加入复习队伍。 漆黑之翼其实感觉他最近学到的知识都似曾相识，但出于某种莫名的畏惧，他也找座位开始复习。 葵上锦：“……” 阿织将自己不同科目的笔记本摊开，放到桌子最中央。 她倒不是热心要帮助大家学习，只是德南中是很重视偏差值的学校。如果社团里社员成绩不合格率超过三分之一，社团也是很可能被取缔的。 “所以……你们应该都能通过考试吧？”阿织目光威胁地扫了一圈。 秘法师弥推了推眼镜：“合理推测，没问题。” “呵，区区凡世的问题，怎么可能难倒漆黑之翼？” 藤村步也僵住。 他的成绩并不好……因为一直被妖怪困扰，他很难静下心好好学习。 茶发少年有些尴尬地顶着同桌迫人的视线，脸色有点红：“我、我会努力的！” 阿织视线略过他，转向最后一个未出声的葵上锦。 “吾之真眼能勘破一切虚妄，吾之所选即为正确！”葵上锦捂住左眼得意地宣誓。 “你没有！”阿织冷漠地盯着他，顺手就将手中数学例题递出去，“这个，正确答案是什么？” 葵上锦：“……” 他凝视了一会儿，只得将右手放下，然后将笔盒端出，“只能祭出吾之终极神器——转转铅笔！” 他郑重地用手帕擦手，然后小心翼翼将另一端削成四面的铅笔取出，闭上眼睛轻轻往空中一抛，铅笔“啪”地落在桌上，葵上锦屏住呼吸，朝上的一面是—— 他自信满满道：“a！” “错了，这题选c，”阿织无情地将铅笔没收，“你最好抓紧时间复习，这只是最简单的一类题。” 社团里现在六个人，只要有两个人不合格，社团活动就会被叫停，也就代表她之前文化祭、社团服务那些努力全部白费。 “所有人都必须达到合格！” 阿织制定目标后，就雷厉风行将活动室里一切游戏和漫画都收缴，然后安排擅长英语的秘法师弥辅助藤村步也，她自己和漆黑之翼负责帮葵上锦补课，只有刺客隐因为不能说话没有任务。 然后她就感受到了深深的窒息： 这个笨蛋有听过任何一节数学课吗？为什么会有12加12等于24，12乘12还等于24这种随便的算法啊？ “加法和乘法怎么可能完全一样啊？！” 葵上锦陷入深深的迷惑：“……那为什么2乘以2就等于2加2？” 阿织：“……”竟然无言以对。 葵上锦试探：“要不织大人还是将滚滚铅笔还给我？” 这样至少答案还是有随机选对的可能，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每次都完美规避所有正确答案…… 阿织冷漠拒绝，将她按照葵上锦水平编制的例题拍到他面前：“那你还不如现在去借一套国小课本从新学习。” “……”葵上锦默默缩回去看例题，不过片刻他忽然又双眸一亮，“我有提高正确率的办法了！” 葵上锦自信满满地提议：“我先选出一个自己认为正确选项，比如a，然后将这个选项在转转铅笔上划掉，就只剩下bcd，再使用转转铅笔，正确率就提高了！” 阿织脸上却丝毫没有笑意，只觉得更加烦躁。 ——所以这个笨蛋，甚至都默认了自己选出的答案一定是错的？ 为什么那么理所应当地就认定自己一定做不到啊？ 一股无名火登时烧上来，阿织冷笑着伸手将笔记本“啪”地一合：“不用复习了。”她直接将笔记本从葵上锦面前抽走，起身准备离开。 平头少年大概意识到阿织的怒气，沉默着看着她收拾完纸笔，却在阿织起身准备离开时忽然出声：“不是每个人都像织大人那么强大啊……” 阿织脚步顿住。 少年低垂着头，是从未有过的丧气模样：“从第一次见面，我就憧憬着能像织大人那么帅气。” “成绩优等，运动也那么强，特立独行，可以完全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但是，但是，不是每个人都像织大人那么强大，可以轻而易举做到那么厉害的事情啊！功课也是、社团也是，甚至连高中生不良也是，我们怎样没办法解决难题，到织大人这里都变得不值一提……其实，我一直都崇拜着织大人……” “但是，越是这样，越是能感受到巨大的差距啊！” 少年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喊出了这一句话，他已经几近崩溃，手掌有些颤抖地捂住脸，“我永远都没办法成为像你那样厉害的人！” “既然想要成为厉害的人，那倒是付出一点努力看看啊！”少女带着一如既往的嘲讽口气道。 她已经腻烦了这样不断地为社团填补麻烦，招新，文化祭，接着又挑衅风纪委员然后让她去和老师交涉，现在连社员的功课她都必须操心。 每次都在要解散的边缘，每次都要她来维持……她投入的心力完全超出了计划，根本不符合她当初加入的目的。 根本就不划算啊。 再这样下去，她还不如一开始就选择网球社棒球社之类的啊。 “你知道你为什么没办法成为厉害的人吗？”阿织回头，冷冷地看向葵上锦。 第23章 第23章 “你知道你为什么没办法成为厉害的人吗？” 少女的眼神太过冰冷锐利，葵上锦听到问题后下意识地抬起头，立刻对上这样令人发寒的目光，少年狼狈地别开眼，不敢和她直视。 “因为你只会憧憬着别人的成绩，看不到别人的辛苦，你懦弱地缩在原地，期望能寻找到一条捷径，不愿意切实地付出哪怕一丁点的努力！” 强者难道是天生的吗？ 她的力量虽然有赖于超能力加成，但在此之前，她就已经凭借自己的努力成为优等生了；她之前去参观过网球部的训练，他们每个部员都是用尽全力，面对那样繁重的训练都甘之如饴——他们成为全国第一，本就是理所应当。 “成绩差的话就用功念书，却把希望寄托在转转铅笔上；想要有强大的力量，就去锻炼，你却只知道不切实际地盼望着‘个性’、‘异能’……” 少年的脸色几乎煞白。 阿织却仍是毫不留情，一针见血道：“说到底，所谓的中二病，也只是你逃避失败现实的借口而已。” 她说完这些，便抱着资料径直转身离去。 在超能与异常社的投入与产出完全不成比，阿织认定自己的付出已经超出预算，原本只打算混分，却莫名其妙一次次多管闲事。 她屡次打破原则，出手帮助，但对方却一直在原地踏步、甚至拖后腿。 她完全没必要再废心思去维持这样摇摇欲坠的社团。 大概是期中考试快到的原因，教室里最近安静不少，藤村步也转头正打算找同桌大佬借笔记时，就看见少女的本子里夹了张退部书。 藤村步也愣住：“你要退部？” “啊，”阿织点了点头，将笔记递给他，然后随手将退部书压到书本里层，“反正这样下去，社团也很快就要解散的吧。” 藤村步也一时无言。他能感觉出对方此时还生着气，而且按这位同桌的性格，他贸然置喙恐怕只会踩雷。 “至少等到考试之后？”藤村步也小心试探道，学校要求也只是三分之一的合格率，所以只要他和葵上锦有一人全科目合格通过就足够。 阿织冷嗤一声，冷冷戳破他的幻想：“你是能保证你的外文合格？还是能保证葵上锦的数学？” 藤村步也一时噎住，他的确对此毫无底气，“我会努力的，”他默默翻开笔记本，作出毫无信心的保证。 少女到底还是将退部书暂时收了起来，按照惯例抱着资料去部活室复习。 ——然后就被样貌大变的葵上锦震惊，险些没认出来。 葵上锦深棕色的平头被完全剃光成和尚头，以往一成不变的黑袍换成了运动短袖，趴在角落里一边大汗淋漓地做俯卧撑，一边看笔记。 看到阿织过来，他立即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织大人！感谢您再次点醒了迷途中的我，我已经下定决心要脱胎换骨了，我一定会通过自己的努力变成强者的！” 少年脸色通红地吼出这么一段话，然后又蹲回角落，双手背在脑后，一边疯狂蹲起一边背例题。 阿织：？？？ 莫非是她昨天的话太过分被人刺激得过头了？阿织难得地升起一丝愧疚，转向另外三个少年向他们询问情况。 “合理推测，是第二人格觉醒了，”秘法师弥推了推眼镜。 “‘终于冲破封印了啊我已经好久没感受到过这么充沛的力量了！’他是这么说的。”漆黑之翼乖乖转述道。 刺客隐默默举起白纸：“他还说他要证明无个性也能成为英雄！” 阿织不解：“但是为什么要剃秃呢？” 角落里葵上锦那光滑锃亮堪比灯泡的脑袋实在令人不忍直视。 “俯卧撑100个，仰卧起坐100个，蹲起100个，跑步10公里，”秘法师弥淡定吐出一串数据，“坚持三年，这就是葵上锦的变强计划。” “没错，”漆黑之翼双手交叉，垂头深沉道：“他变强了，自然就秃了。” 阿织：“……” 算了，虽然画风突变有点奇怪，但肯脚踏实地付出努力，总算是也在往好的方向转变吧。 “织大人请放心吧！我绝不会拖社团后腿的！”热血沸腾的少年做完一组蹲起又忽然冲上来，他信誓旦旦道，“我一定会合格的！” 阿织迟疑：“可你连加法和乘法都分不清？” 葵上锦挥了挥手中打印出的资料，自豪挺胸：“我已经将100以内的所有乘法全部背下来了！” “哦？！好厉害！”漆黑之翼和秘法师弥立即在旁边吹捧，藤村步也也是一脸赞叹，刺客隐默默鼓掌。 阿织：“……” 这群笨蛋究竟在欢呼什么啊，这种乘法是国小的学习内容吧！期中考试难道会只考100以内的乘法和加法吗？！ 还有葵上锦——100以内所有乘法组合都有一万种了吧。与其花时间去把它们全部死记硬背，为什么不去稍微学习一下乘法到底是如何使用的啊？！ 阿织沉默许久，最终还是违心地扯了扯唇角，跟着少年们拍了拍掌。 “的确很厉害啊。” 第24章 第24章 期中考试很快结束。 葵上锦到底没有达到目标，他的数学分数依旧稳定在十位数以内。 好在藤村步也擦着外文的合格线，险险通过，将社团的不合格率降到了六分之一。 阿织到的时候，社团活动室里，漆黑之翼和秘法师弥正在义愤填膺，捶胸顿足，仿佛背了一万个乘法题数学仍旧不合格的人是他们自己。 “谁能想到这次考试竟然不考乘法，考了除法呢？！” “没错，这根本就是出卷老师的问题！” “应当找出卷老师理论！” 刺客隐在一旁煽风点火，热切鼓掌。 阿织：……这三个笨蛋恐怕还嫌是社团服务做够。 她直接走上前，照着他们三个的后脑勺毫不客气地一人拍了一巴掌。 三只鹌鹑遭受迎头痛击，立刻闭嘴、将翅膀一缩，停止叽叽喳喳的危险发言。 “葵上锦呢？”阿织环视一圈没看到人，有些惊讶。 从入部到现在，葵上锦一直都是最积极的那个，她还从没见他有哪次缺席或是迟到过部活。 “不知道……”漆黑之翼和秘法师弥齐齐摇头。 “他去惩罚自己了。”刺客隐在纸上写道，“他说要绕操场跑50圈。” “50圈？” 这样看来葵上锦说要脱胎换骨，并不是三分钟热度啊。 然而阿织和社员们赶去操场的时候，远远一望，却并没有看见葵上锦的身影，反倒是碰到了永井幸带着的网球部正选们。 网球部的人刚刚结束长跑训练，永井幸似乎知道阿织他们的来意。他朝阿织招了招手示意，然后直接向她走来。 他神色看起来有些奇怪，语气委婉：“唔，如果是先前没有系统训练的人，建议还是量力而行？” 阿织顿时了然。 她朝操场对面凝神望去，果然远远看见一个极小的人影，这身影时隐时现，而且前进速度过慢，时而匍匐前行，时而蛙跳前进，总之不似人形，以至于阿织差点将他忽略。 “他坚持要用这种方式跑完50圈，而且一边跑一边背除法题。”永井幸神色无奈地解释道。 他顺手将运动饮料和毛巾递给了秘法师弥和漆黑之翼，让他们先去给葵上锦送去。 阿织忍不住嘴角抽搐：果然是个笨蛋啊。 永井幸看着少女生动的表情忽而扑哧一笑，“总觉得阿织改变很多呢。” 他语气有些意味深长，让阿织不自觉一愣。 改变了很多吗？ 开什么玩笑，她才不会被那些笨蛋传染呢。 阿织立刻脸黑。 再说这个奇怪的邻居跟她也没有多熟吧，却莫名其妙跑来说这种话？ 在她快要生气的前一秒，少年却又突兀地将话题一转：“啊，对了，最近新来的转学生阿织有听说过吗？” “唔，据说他以前的成绩一直是全科满分啊，篮球也打得很好，担任着部长啊，而且还担任了学生会会长……” 全科满分？！ 所以这次期中考试就是这个转学生夺走了第一名？！阿织立刻将原本对永井幸的一丝怒意抛去，不由得紧张起来。 居然又来了一个奖学金竞争对手……等等，阿织忽然想起了绿川和漆黑之翼，说起来[闯入者]好像都是以转学生的身份出现的啊。 ——这个新来的转学生不会也是来自异世界吧？ 还没等她多问永井幸几句，跑完了50圈的葵上锦已经回来。 “织大人，我已经将100以内除法全部背完！” 刚刚运动完的少年脖子上还搭着毛巾，此刻仍然精神奕奕，他自信挺胸：“我下次数学绝对能合格了！” ——100以内除法难道不就是100以内乘法的变形吗？而且按照课程规划，下一次考试就该考图形几何方面的内容了吧…… 阿织神色复杂，一时间竟然摸不准应不应该告诉对方这个残忍的真相。 永井幸在一旁莞尔：“真是厉害呢！” 阿织扶额：不要随便发出这种不负责任的鼓励啊！ 果然，得到了鼓励的少年立刻又恢复成打了鸡血般的模样。 “我的力量已经燃烧起来了！接下来就让我们蛙跳回组织基地吧！”葵上锦满腔热情地向另外几个少年提议。 “诶？蛙跳？！” “没错！”葵上锦煞有介事道，“蛙跳有助于提升魔力储备，使躯壳与灵魂更加兼容，甚至能促进觉醒终极异能之jump！” “呦西！那还等什么？就这么蛙跳回去吧！” 葵上锦双手抱着他光秃秃的灯泡头，两腿半蹲，作为领头蛙，率先往回跳，嘴里还呱呱不停地背着单词。 它身后紧紧跟着一只架着黑框眼镜的蛙，每蹦跶一下就要伸出前肢扶一扶眼镜。 第三只蛙的前肢上绑着红色绷带，乖乖地跟着眼镜蛙后面，时不时地呱几句。 排最末尾的蛙看起来最小，它背着黑色伞剑，沉默地跟在队伍最后面，背影显得十分萧瑟。 藤村步也：“……” 永井幸：“……” 阿织：“……” 三人沉默地看着一排青蛙，活泼地一蹦一跳，渐渐从操场远去。 良久，永井幸才发出真心实意的感叹，“真是热血少年啊。” 第25章 第25章 “今天的议题是，”葵上锦严肃地坐在首位，缓缓环视众人一圈，“文化祭获得奖金的使用方法。我个人的建议是购置一批健身器材，方便大家都能随时随地进行强化体术、提升魔力储备！” “但是，那样超能与异常社就彻底变成‘肌肉改造部’了吧，”秘法师弥推了推眼镜，“我提议订购精装周年豪华版‘圣经jump’！” “难得的资金，难道不应该用来升级强化装备吗？”漆黑之翼抚着他手臂上的绷带道，“苦嗦，耐用值降低到这个地步，根本没办法再进行附魔了。” 秘法师弥立刻拆台：“但是你的封印绷带根本就没有什么好更新强化的吧？换成蓝色绿色七彩色吗？” “全版圣经jump我也早就收集全了！”漆黑之翼立刻反唇相讥。 刺客隐默默举手，然后神色坚定地将写了字的笔记本举起：“我想要上次的魔兽蛋！” “那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买到的宝物啊，”葵上锦义正言辞道，“我还是比较建议购置健身器材。” 不，那就是个普通的，随便在超市就能买到的鸡蛋，阿织默默腹诽，颇为无语地看着四个少年为了资金用途已经争执得面红耳赤，甚至拔刀相向，眼看又要上演惯常的隔空大战戏码。 ——葵上锦的右手已经按在了左眼的眼罩上，秘法师弥双手做出结印的手势，漆黑之翼握住绷带跃跃欲试，刺客隐拔出黑色伞剑蓄势待发。 “啊诺……”存在感微弱的藤村步也忽然举起手，顿时将原本一触即发的大战局面打破，他声音有些紧张，“那个，大家觉得……周末一起去合宿怎么样？” “合宿吗？”葵上锦将眼罩戴好，摸着下巴陷入沉思。 少年们也纷纷收起武器，坐回座位上，“这个提议……” “不好意思，因为我从来没有合宿过，所以……”藤村步也半尴尬半失落的解释道。 与其说是没参加过合宿，不如说他几乎从没参加过什么集体活动。过去的十几年一直被妖怪困扰着，以至于他甚至没有多少和同龄人相处的经验。 “这个提议很好哇！”葵上锦激动地以拳锤掌，蹭地站起身，“合宿的确是提升实力的重要途径！” “圣经”中的主角队伍们不都是去了一趟合宿回来就变厉害打败了boss吗？ 漆黑之翼和秘法师弥也颇为认同地点头：“组织终于可以向外开拓新版图了！” 刺客隐沉默鼓掌，在笔记本上补充道：“还会出现新魔物！” 大家，居然都同意了吗？ 明明前一分钟还各执己见吵得不可开交的样子…… 藤村步也心头微暖，感受到来自同伴们的善意，原本紧绷的心情陡然放松。 “呐，我说……” 一直沉默着的黑发少女忽然出声，她托着下巴，懒洋洋地看着他们，神情如同往常般漫不经心。 藤村步也心头一紧：他同桌可不像是会同意参加合宿的人啊，她连日常部活都懒得来，更别说耗费周末的时间了。 ——“呐，既然决定要合宿的话，那不如去轻井泽吧。” 欸？居然这么轻易地同意了？！ 藤村步也不可置信地看向少女。 “啊，轻井泽那边似乎有些[异常]情况，稍微有些在意，”阿织注意到他讶异的目光随口解释了一句 藤村步也：“……” 是啊，忘了这位同桌也是中二少女，当然会被神秘事件吸引了。 啧，不相信算了，阿织撇头。 轻井泽那边是真的有[异常]波动，小精灵之前就探查到了，只是正好赶上期中考试她没时间过去罢了，现在正好借着合宿的机会蹭上一波，相当于公费出差。 “既然是织大人提供的情报，那当然要重视起来，”葵上锦神情凝重，“没想到[那些人]已经将魔爪伸向了轻井泽……” “所以就决定这周末一起去合宿吧！” - 阿织从来没出去合宿过。 小行李箱摊开在房间地板上，少女有些茫然，不知该收拾些什么东西。 还是小精灵给出了一些建议。 “既然地点是在山里的话，可能会遇到野兽……您应该预备一些防身武器吧。” “唔，有道理啊。”阿织恍然，于是将竹刀缠好，跟粗木棍一起装进包裹。 “这样说起来，指南针也要带吧。” “还有驱蚊液、手电筒、打火机。” “帐篷、压缩饼干……” …… 最后阿织拖了一个大行李箱，背后还有一个巨大的登山包。 “会不会太多了？” 虽然她觉得收拾的都是必需品，但她毕竟是第一次集体出游不太有把握。 最重要的是，她并不想暴露自己在这方面很菜的事实…… 小精灵斟酌几秒，随即慎重地摇头：“应当不算多，您毕竟要在外住两天呢。” 阿织原本对此还有些将信将疑，然后等到汇合地点看到了其他社员，就立刻放下心。 藤村步也和她差不多，也是提一个箱子背一个包。 其他人的就夸张多了。 葵上锦身上缠满了负重，还拖着不同型号的杠铃，网球拍、乒乓球拍、篮球等等一系列运动器材。 ——“一定要抓住这次机会提升力量变强啊！”少年顶着亮闪闪的灯泡头，气势如虹地宣誓。 漆黑之翼气喘吁吁地拉了两只行李箱，听里面叮咚撞击的声音，像是装了不少石头。 ——“这都是装备附魔、还有召唤servant的魔法材料！” 秘法师弥是空手来的，然后他打了个电话，不过一会，就有一辆车停在他面前，司机打开后备箱，轻手轻脚地搬出了几大箱大概是瓶、罐、坩埚之类的东西。 ——“轻井泽的魔力元素很丰富，说不定会发现合适的魔药材料，”弥推了推眼镜。 刺客隐拖来了一个一米多高的方形铁笼。 ——“捕捉魔兽！”隐言简意赅地在纸上写道。 六个少年少女互相打量着，都暗自将自己带的行李和别人的默默比较、并且自觉自己不是最夸张的那个，于是各自满意地收回视线，舒了口气： 应该是没露馅吧。 然后六个人各自辛苦地拉着行李往预订的酒店去。 没走两步，迎面又遇到熟人。 是网球部的永井幸和高桥直纯，身后还有几个少年，各自背着一个网球包。 ——“好巧啊，没想到会在轻井泽遇到你们。” ——“呵，莫非你们也是被磁场异变吸引而来？” “不是哦，地区赛快到了，网球部是来合宿的，”永井幸笑眯眯解释道。 “不过，你们这是……”他有些疑惑地看向超能与异常社社员们背后那十来个巨大行李箱、登山包、瓶瓶罐罐、锅、甚至是铁笼、健身器材…… “打算搬家？” 阿织神情一僵。 ——果然笨蛋的建议根本就没有任何参考价值。 永井幸看着尴尬呆住的超能与异常社的少年们，还有神色微赧、不自然撇过头避开他视线的黑发少女，了然笑了笑：“唔……总不会是来合宿吧？” 第26章 第26章 少年们垂头丧气地到达预订的房间。 “嘛，原来大家都是第一次参加合宿吗……”葵上锦干笑着试图缓和一路上令人窒息的沉闷气氛。 藤村步也有些尴尬地垂头，移开视线，沉默着打开箱子收拾行李。 即便此时知道同伴们其实毫无经验，他尴尬的情绪也并没有缓和多少…… 因为刚刚丢人丢到网球部面前去了啊！！ 出于一种莫名的自尊心和攀比心…… 总之注意到那群网球部正选们纷纷用一种惊讶、不可思议的目光投射过来的时候…… “嘁，总感觉输了一筹啊。”漆黑之翼埋头整理着不同型号的绷带，冷不丁冒出来一句。 秘法师弥正背对着少年们收拾他带过来的炼金器具时，闻言幽幽补充道：“是啊，被外人打败了呢。” “……” 然后房间里又重归于寂。 于是等阿织收拾好从自己房间出来时，见到的就是一排宛如失去灵魂的颓丧少年。 “这是怎么了？” “你不懂，”葵上锦深沉摇头，“这牵涉到了男人的胜负心和自尊心！” “……”阿织嘴角抽抽，她果然不能理解这群笨蛋的脑回路，“嘛，所以现在有什么行程吗？”如果没有的话，她打算去山上，去探寻一下小精灵之前提供的[异常]波动曾经出现过的位置。 “现在最重要的事……” “就是要振奋士气、一雪前耻！” 葵上锦目光重新坚定起来，他眼睛里仿佛燃烧着腾腾热焰，说完便冲回房间，三秒后抱着两支球拍回到众人面前。 “接下来的，就是去打败他们！” 阿织：“……” 不要异想天开了，对方是中学界的全国第一，怎么可能被一群连锻炼难以坚持的弱鸡打败？ 这又不是运动漫剧情，可以随随便便开挂。 “网球吗？”漆黑之翼忽然一声冷笑，他抬手调整了一下帽檐位置（这家伙究竟什么时候戴上的白帽子？），看向葵上锦，“哼，mada mada dane！” 少年们重振士气，拎着球拍和各自的装备，雄赳赳气昂昂从酒店出发，阿织只好暂时跟上。 然后没走两步，队伍又尴尬地顿住。 “那个，请问您知道附近的网球场在哪里吗？”葵上锦蹬蹬倒回去，向酒店经理问道。 “最近的网球场是在酒店经营范围内呢，是专门对vip客户或者订购高级套餐客人开放的，”经理微笑着解释。 文化祭得了第二、奖金只够团购普通套餐的葵上锦：“……” “那网球部为什么能……”漆黑之翼感到不服气刚想反驳却忽然消音。 他忽然想起网球部好像就是之前的文化祭第一来着。 “嘁，居然又被打败一次，”少年拉了拉帽檐，撇过头。 阿织：“……”差不多够了吧，不要一直cos别人啊。 网球场不对普通客人开放，少年们无法执行原本的挑战计划，本来已经准备黯然离开，身后却忽然传来经理惊喜的声音：“等等，您是铃木少爷？” 他几乎是有些诚惶诚恐地追过来，看向队伍里戴着眼镜的少年：“铃木少爷，原来您也来了，真是不好意思，酒店没有接到相关通知，没能事先迎接您，真是失礼了。” ……铃木少爷？ 葵上锦几人神色震惊，几乎是一卡一卡地转过脖子，看向秘法师弥。 按这个经理这么恭敬的态度来看…… 这个每天混在偏僻小平间里无所事事、沉迷于推理小说和漫画、无聊到不是研究漫画里的反光眼镜就是用透明板材装成能量罩打架……的国中生，居然就是日本排名第一的铃木财阀的少爷吗？！ 秘法师弥已经完全僵住。 经理不知发生了什么，但他好歹擅长察言观色，隐约意识自己恐怕说错了什么，他讪笑着解释“您放心，您和同伴订购的套餐立刻就会升级为至高级，发生这种事真是太抱歉了”然后就飞快逃离。 气氛尴尬到极点。 相处了几个月的社员同伴，忽然摇身一变，成为超级财阀之子，是普通人平时甚至可能一辈子都接触不到的那个阶级。即便是阿织，此刻心底里都冒出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情绪。 还真是深藏不露啊，秘法师弥。 但是阿织转念一想，又觉得有些理所当然： 虽然每天部活都待在一起，但他们这些人并不同班不是吗？互相熟悉的也只有中二的那一面而已，称呼也全是赫、隐、弥之类的，甚至连现实中的真名都不太清楚，更别说是家世了…… 话是这样说没错…… 但果然还是有些不爽啊。 黑发少女烦躁地啧了一声。 这家伙究竟是抱着怎样的心态隐瞒家世和他们混在一起啊？ 还有，这又不是什么以言情恋爱为基调的世界，为什么还会有财阀之子伪装平民的套路出现啊？ 现在的情况就仿佛时间突然静止。 秘法师弥依旧沉默着，而葵上锦几个人还保持着目瞪口呆的表情。 ——要怎样打破这尴尬的局面呢？ 藤村步也纠结地思考着，他倒是不会因为弥隐瞒身份而生气或是改变态度什么的…… 但看葵上锦他们这副震惊过度的样子，恐怕是有些接受不了吧——朝夕相处的同伴忽然产生这样重大的身份变化，的确是很难完全不介意吧。 “干得不错嘛，”戴着白色球帽的少年忽然抬起头，看向秘法师弥。 ……这算是什么发言？ 藤村步也有些心累的想，要cos至少也先看看场合啊，说这种话会被误会的吧。 “是啊，完全看不出来弥居然是大少爷，”葵上锦渐渐从震惊的情绪里反应过来，后知后觉地看向秘法师弥，“说起来，你的全名叫什么来着？” 居然连人家的名字都记不住吗？难怪对方会隐瞒身份啊！ 藤村步也不忍直视地捂脸：糟糕……变得更尴尬了啊。 秘法师弥沉默了一会，然后道：“铃木英佑。” 葵上锦期待的表情瞬间消失，他沉默了几秒，然后道：“好普通啊，完全没有财阀之子的气势。” 藤村步也：……不要随便吐槽别人的名字啊！ 秘法师弥推了推眼镜，反问：“那你的呢？” 葵上锦不自然地撇过头，“……葵上锦。” “漆黑之翼……啊对，你忘记了真名，那，隐呢？” 少年耳根通红，低垂着脑袋，默默将白纸举起：“安藤秀一。” 互相报完姓名，几个少年又陷入了沉默。 良久。 四个少年不约而同地蹲下身子，鸵鸟般地将脑袋埋进膝盖里。 ——“大家的名字……都好普通啊。” ——“是啊，真的太普通了。” ——“而且，这样面对面，互相报名字……好羞耻啊。” ——“是啊，真的太羞耻了，简直像是幼儿园小朋友互相介绍一样……” ——“果然以后还是叫原来的称呼吧。” …… 藤村步也：“……” 原来如此。 缓解一个人的尴尬的最佳办法，就是创造出一种更加尴尬的局面，让大家都尴尬起来。 第27章 第27章 总之，在尴尬的互相报完名字后，因为弥隐瞒身份而产生的一丝微妙情绪总算烟消云散。 超能与异常社很快习惯了这种变化，甚至对此颇感好奇兴奋，前往网球场的一路上，少年们都在滔滔不绝地向弥提问。 “呐呐，你平时是不是住在城堡里的？” “没……” “吃饭时会有二十多个仆人陪着吗？” “不……” “城堡里会不会有机关？！会不会在地牢里关押着商业间谍、刺客？” “我家没有城堡！”秘法师弥终于抓住问话间的空档快速答道。 “诶？没有城堡的话，那平时上学会有保镖陪伴吗，人高马大，只会回答ushi的那种！” “出门会不会配备直升机啊？” “或者打个响指，就会下玫瑰花瓣雨？” “从小安排你学习处理家族事务、要求事事达到第一吗？” “你父亲也是德南中的董事吗？会不会一声令下就改造或者扩建学校啊？” …… “都没有，”秘法师沉稳地推了推眼镜。 “这怎么可能……”少年们一脸破灭的表情，不可置信地喃喃自语，“居然只是普普通通的财阀少爷而已吗？” 铃木集团究竟哪里普通了？ 阿织嘴角抽抽，而且花瓣雨、直升机什么的也太浮夸自恋了，现实中根本就不会有人那么做吧？！ 铃木集团是目前日本实力最强、行业跨度最大的财阀，基本上已经到了指代铃木的那个蓝色logo已经无处不见、渗透到日本每个角落的地步。 看刚才经理骤然大变、几乎卑躬屈膝的态度，阿织估计他们现在住的这个酒店，要么就是铃木集团下属的，要么就是被投资的。 等到了酒店不远的室内网球场，一眼望去，球场宽阔敞亮，贴墙处是一整排崭新高端的发球机，甚至不同场地类型都应有尽有，草地区、红土区、硬地区…… 阿织深深地吸了口气。 ——这，就是金钱的味道！ 这一刻，秘法师弥那普普通通的身形忽然高大了起来，仿佛整个人散发着金光。 阿织终于按捺不住，不着痕迹地朝秘法师弥移动，试图蹭一波土豪侧漏的财气。 然而她刚提起爪子，就听到身边一声轻咳，吓得她立即缩回了手。 “阿织？你们也来打网球吗？！” 永井幸披着队服外套，握着球拍朝她走来。 少年仿佛时刻自带着光环，脸上永远挂着温柔的笑容，却又带着天生上位者的那种不容忽视的强势——尤其是在球场上的时候。 阿织几乎有一瞬恍惚，仿佛这一幕她曾在哪里见过，却又隐隐约约觉得有哪里不同。 “你一直都是黑发吗？”她突兀地冒出来一句。 虽然黑发也很帅气，但搭配着少年的容颜，总觉得透着一股违和感。 这个世界的大多数人都是黑发、棕发，但她总觉得永井幸……好像不应该是这么普通的颜色吧？ 少女忽然抛出一个没头没尾的问题，其实有些失礼，跟着部长后面过来的高桥直纯微微愣住、面露不解。 永井幸却瞬间跟上了她跳跃的思维，神情自然地反问：“唔，我刚搬来时你不就见过吗？” 的确，国小毕业时他就搬来成为邻居了，到现在造型也没有改变过。虽然不太熟悉，但他的确没有表露出什么[异常]，也没有那种与世界规则排斥的气息。 ……所以应该不是来自异世界[闯入者]吧？ 她将心头莫名其妙升起的一丝违和感压下。 “是哦，”阿织不可置否，然后指向身后抱着球拍的一群弱不禁风的少年，“啊对了，他们说要挑战网球部，要打败你们。” “是吗？很欢迎呢，”永井幸微笑着看向葵上锦等人，欣然同意，“应该会很有趣呢。”然后就转过身朝另一边球场训练接球的正选们喊道：“呐，大家可以休息一下了。” 可恶！居然把我们的挑战看作是放松休息吗？完全没有被放在眼里啊！ 超能与异常社的少年们立即被激起怒气。 葵上锦神色凝重：“这就是全国第一吗？不管是心理战术，还是实力……” “切，还差得远呢。”漆黑之翼抬手按了按帽子，语气桀骜不屑。 “唔，还差很远吗？那就拜托你指点一下啦。” “欸欸欸……我、我没有……”少年按着帽檐的手一僵，立刻慌乱了起来，简直欲哭无泪，最后只能求助地看向旁边的阿织。 ——笨蛋，没有把握就不要随便挑衅人家啊。 阿织直接一个爆栗捶到少年头上，然后顺手把他帽子拔掉。 前一秒还气焰嚣张的少年失去了帽子buff，立刻萎靡了下来，仿佛被撸顺了的猫，乖乖缩到一边。 藤村步也摆手，“我不擅长运动，”他本来也只打算过来帮忙加油的。 ——“是吗？”阿织怀疑地的打量着他，马拉松的时候不是还拿到了男子组第二吗？ “数据还未收集完全，我就不参加了，”秘法师弥推了推眼镜，严肃拒绝，他左手不知何时已经握着一个便携笔记本，上面列着一串复杂的百分比、函数图之类的。 “不过，”他眼镜反射出白光，嘴角挂着渗人的微笑，然后端出一杯颜色污浊气味令人作呕的不明液体，“输的人要喝下这个哦。” ——别以为带了副反光眼镜，就变成运动漫里那种数据狂的角色了啊！ 隐沉默站在一边举着白纸：“misdirection发动之后，对方无法看见我，不符合比赛规则。” ——不，你并没有隐身，你只是单纯地因为不说话存在感很低而已，阿织怜爱地拍了拍少年的脑袋，放过了他。 来的时候少年们一个个都是斗志昂扬的模样，结果真到了球场，能站出来的也只有葵上锦和阿织而已。 葵上锦和高桥直纯到另一边球场比赛去了。 阿织刚做完热身，正一下一下地挥拍，让手臂适应球拍的重量，球网对面是永井幸。 她没有把握能赢过永井幸，对方毕竟站在中学网球界顶端的人。 拥有将近人体身体极限的力量与速度，也并不意味着就能在所有运动中所向披靡。 如果仅仅依仗着超能力，就以为能成为世界冠军之类，那也太小看竞技比赛了。 “要来咯。” 少年屈膝，起跳，然后黄色的小球朝阿织飞了过来。 太大力会出界，但力量太小，打出的球又软绵绵的。非要说的话，网球才是比较难的运动，因为要将学会将力度、旋转精细地施加在网球上，同时还要计算球的轨迹落点等等。 好在，她也没有非要打赢永井幸。 她只是打算借着那群热血上头的笨蛋提出来的挑战，顺势站出来，然后试探出永井幸的真正实力罢了。 气息、样貌、日常的交流…… 如果从这些都看不出来什么的话，那他最重视的网球呢？ ——应该会露出一丝端倪吧？ 第28章 第28章 半个小时的网球比赛，比跑完全程的马拉松还累。 黑发少女双手撑着膝盖，喘着气，汗滴不断地从额角沁出。 没有突然的开挂，没有绝地反击的戏码，也没有任何异常的招数，只是接球、再把球打回去而已，永井幸就这样平平稳稳地以6-1的分数赢得了比赛。 ——但阿织仍旧没办法打消怀疑。 现实中真的有像漫画人物一样完美的人吗？ 不仅样貌出众、还拥有着极佳的运动天赋、美术天赋，永远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才一年就带领德南中在全国大赛中夺冠，明明才国二却能担任部长甚至被所有部员无条件信赖着，走到哪里都是所有人视线的焦点…… “部长居然被拿下了一局欸！” “哇，那她好厉害啊！” “完全看不出来欸，好像不是女网部的吧？” 阿织听到网球部的部员们在讨论自己。在他们的眼中，有人能从永井幸手里拿下一局，似乎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 未免太夸张了吧？普通国中生的网球水平能达到这个层次吗？ 果然还是有问题啊，永井幸。 超能与异常社的挑战彻底失败，少年们不得不灰溜溜离开。阿织跟着将球拍放回网球包，离开时还转头望了一眼，永井幸仍旧披着外套，指挥着他的部员们继续训练。 阿织忽然瞳孔骤缩，随即又飞快收回目光。她垂下脸，唇角微勾。 她想她大概是找到破绽了。 ——哪个正常人打网球的时候还稳稳地披着外套啊？！ 这根本就是反重力吧？！ …… 按照这种思路，正常来说，是应该继续推理永井幸是个闯入者的。 但阿织的推理到这里忽然就诡异地拐了个弯： 外套不掉，也不一定就是反重力啊。 说不定是偷偷把外套和运动服缝在一起做成了两件套，或者是用了暗扣之类的东西。 虽然很难想象永井幸私底下会为了装逼做这种事…… 但同样地，一周前她也根本没想到藤村步也居然会加入超能与异常社，还有葵上锦，第一次见面时也还是人模人样来着。 ——万物皆可中二，所有人可能隐含着某种不可见人的中二属性。 这是阿织逐渐悟出的深刻道理。 在日常中见到的沉默的好好学生，报纸上的财阀公子，教室里看似孤僻的差等生……其实背地里，可能正裹着一身黑袍，拎着小铲子小背包准备去收集魔药材料。 才刚回到酒店，少年们就完全将在网球部遭受到的打击抛在脑后，在注意到弥堆在角落里用来炼制魔药的奇怪瓶瓶罐罐还有坩埚之后，就兴致勃勃地决定去寻找魔药。 葵上锦煞有介事地给大家念秘法师弥准备的材料清单。 “独角兽的三滴血，狮虎兽脸部的一缕鬃毛，新叶上悬挂着的最纯净的一颗露珠……” “恐怕会很难找到吧？”藤村步也迟疑道。 他们合宿时是选在轻井泽的以优美的自然环境著称的度假村，这块山区虽然生态保持得很好，山林还很原始……但不论再怎么原始，也不太可能跑出来野兽吧？不如说——“日本根本就没有狮子和老虎吧？” 阿织沉默几秒，再次深刻地意识到这个同桌可真是个老实人。 独角兽什么的，本来就是这群笨蛋胡诌出来的啊。 “这些都是存在的，只要足够努力，我们就一定能够找到！”葵上锦又在最前头给众人加油打气、疯狂灌鸡汤。他背着鼓鼓囊囊登山包，热情得让人难以招架：“这可是绝佳的修行机会啊，大家不如就这么一起蛙跳上山吧？！” 阿织看了看前方那条蜿蜒的、看起来十分原生态的石阶山路，“……” 实在是无法想象一队青蛙跳着石阶、上山采药的场景。 好在很快就有人对此提出异议。 “合理推测，”秘法师弥认真摇头，“使用蛙跳方式上山，漆黑之翼绊倒的几率为99%，门牙被磕掉的几率为99%！” “为什么要拿我举例啊？”被无辜波及的少年愤愤抗议道，“这种几率根本就是你随便说的吧！” 葵上锦思索了一下，“的确很有画面感啊，”他感叹道，然后遗憾地放弃了蛙跳的提议。 阿织：“……” 她是想去半山腰处看看的，因为之前小精灵提过，曾经在那个点检测到异常力量出现。 所以说那群笨蛋想追寻神秘事件，也还真是误打误撞找对了地方，因为这座山上说不定还真有什么妖怪或者是灵之类的东西。 虽然说普通人是看不到[异常]存在的，但以防万一，她还是打算先将这附近都侦测一遍。 阿织是准备先跟着一起上山，然后再找机会将这群笨蛋甩掉的。 然而，将近一个小时过去后…… 一眼望去四周全是茂密的树林，一行少年正在灌木丛中艰难穿行。 葵上锦充满了干劲在前面开辟道路，“只有战胜困难，挑战极限，才能真正提升实力！”他是如此神采奕奕，话语中带着无与伦比的积极与热情，以至于一群少年们对他毫无怀疑，被感染得也充满了一种盲目的自信与乐观，纷纷跟着叫好，“没错，要迎难而上！” 阿织忍不住鼓掌： ——目前所处位置的海拔高度跟开始时相比，反而下降了1米，这就是你们所说的“迎难而上”吗？ 第29章 第29章 四十分钟前，少年们还在登石阶，爬着爬着就发现石阶旁忽然延伸出一条小路，毫无修缮痕迹，非常原始，甚至与其说是小路，不如说仅仅是两边的树枝和灌木留出的一条供动物穿行的缝隙。 然而少年们目光立刻被吸引，产生好奇心，而对普普通通的石阶完全丧失兴趣。 “看来我们已经找到勇者的冒险之路了，”漆黑之翼深沉地望着小路道。 “历史早已被时间掩埋得看不出痕迹，”秘法师弥用充满怀念的语气道，“没人会想到，时隔多年，我们又踏上了这条路！” “前方充满荆棘，但是强者是不会畏惧挑战的！”葵上锦坚定地握拳。 藤村步也面露疑惑：“但……我们难道不是来采集药材的？” 来自唯一老实人的无意识的ky声音被少年们一致忽略，他们兴致勃勃地就从地上搜集起木棍、树枝作为“传承武器”，毅然决然踏上荆棘之路。 ——然后就渐渐迷路，硬着头皮在林子里乱闯。 最可怕的是，领路的人丝毫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迷之坚信着自己的方向感，甚至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对后面的人保证；而少年们也毫无怀疑，明明已经跑进毫无人烟的深山老林，连手机信号都几乎消失，却反而更加相信他们“终于进入了魔王腹地！” 阿织原本还担忧可能存在[异常]会带来危险，但现在看来，就算没有妖怪恶灵之类出现，这群笨蛋自己也会不甘寂寞地给自己制造危险。 她面无表情地跟着少年们身后，不断用念力探查着附近的地形，提前排除危险。 “你们觉不觉得有些奇怪？”藤村步也忽然诧异道，按理来说到五六月，应该正是那些蛇鼠之类的动物活跃的时候啊，他原本还为大家贸贸然跑进来感到担忧，但却发现这片林子有些安静得过分了。 “像这样的林子里，居然没有出现任何危险动物，唯一的解释是……”秘法师弥推了推眼镜，冷静地推理道，“我们恐怕已经进入魔王的巢穴了！” “没错，”葵上锦凝重道，“魔王强大的气息盘踞在上空，导致没有其他生物敢擅闯进来。” ——落在队伍后边的“魔王”阿织默默用念力驱逐走隐蔽在草丛中的一窝毒蛇。 好在这座山并不大，即便葵上锦毫无方向感地带着众人在林子里绕了两圈，在阿织有意无意地提点之后，一群少年总算是灰头土脸地从树林里穿出，天黑前回到了正常的石阶路。 “独角兽的三滴血，最纯净的露珠……”秘法师弥一本正经地数着他背包里收集到的叶子、露水、湿土之类的东西，“只剩狮虎兽的鬃毛了！” “只能之后再慢慢找了。” 一行人沿着石板路下山，没走多远，就看到前方有一间小屋子。 走近看，才发现是一间神社，落叶和灰尘堆叠在周围，看起来很是破旧凋敝，但又和往常见过的神社的样式不太相同。 旁边有一口同样很古老、似是久未修缮的矮井，然后就是一棵约三、四人合抱宽的古树，茂盛的枝桠伸展开遮天蔽日，能庇佑住几十平米的范围——大概正是因此，这间小小的神社才不至于彻底破败。 石板路的尽头，久无人至的深林，被彻底遗忘的神社，干涸的矮井，和上百年的古树…… ——久居城市的少年们一下就被着这扑面而来的古朴感镇住，不由屏住呼吸。 就连阿织也生出些唏嘘感慨之意。 “这、这……” 葵上锦激动地看着那个破旧的方形矮井：“这莫非就是，传说中能够穿越时空的食骨之井？！” 阿织立刻升出一丝不祥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葵上锦大喊一句，“四魂之玉，我来了！”就朝着矮井纵身一跃。紧接着是弥、漆黑之翼、隐……一群少年就这么跟下饺子似的、一个接一个蹦进了井里。 藤村步也完全愣住，他并不知道食骨之井是什么，只觉得听名字还挺可怕的，所以在纠结一秒后就转头对阿织道，“我下去看看他们、可能有危险”，然后也跟着跳了下去。 阿织：“……” 几秒后，少年们断断续续的痛呼声从井底传出。 “嘶——嗷！谁又踩到我了？！” “对不起！！” “你能先从我身上下来吗？！” 看不到井内景象光能听见声音的阿织神色诡异：“……” 这糟糕的台词。 “怎么这么黑……” “莫非我们穿越到了古代的半夜？！” 是葵上锦和漆黑之翼讨论的声音传来。 “不是，”接着藤村布也有些迟疑的声音响起，“我们应该只是普通地掉进了井底吧……” 井底悉悉索索的声音戛然而止，随即是一阵长久到令人尴尬的静默。 许久，井底传来了少年们不约而同的忧伤叹息。 “原来，这就是坐井观天的感觉啊。” 阿织：……不愧是你们，一群笨蛙。 黑发少女孤零零站在原地，看着那口井，听着井下少年们惆怅的叹息……忽然心头升起一股从所未有过的寂寥。 ——因为她感受到了一种处在智商的顶峰而高处不胜寒的孤独感。 第30章 第30章 最后阿织扛了一截粗树干伸进方井里，把少年们一个个拽了上来。 “看来这只是一口普通的枯井，”葵上锦遗憾道。 “呵，果然不出我所料，这口井只是个幌子，根本没什么出奇的！”漆黑之翼大笑了两声，垂眸抚着手臂上的绷带，自信推理道，“真正的秘密，应该是藏在这间神社中！” ——是吗，可你刚刚不是也跳得很积极吗？ 阿织面无表情地想。 “的确有些令人在意的气息啊，”秘法师弥边思索着便往神社走去。 然后他们就听见从那一小间神社内部隐约传来写细微的动静，像是有些树叶摩擦的沙沙声，还有些别的微弱的、有点像是什么幼小动物的叫声。 “果然神社里隐藏着什么机关吧？！” “说不定是供奉着五門就能实现一个愿望的神明啊！” 少年们两眼一亮，然后立即上前，将堆积在神社外层堵住小门的的枯枝腐叶清理开。 “……难不成是魔兽？”漆黑之翼注意到枯黄一层叶子遮掩下露出的一丝白色皮毛。 半人高的神社里面同样堆着厚厚的灰尘，一只白色的巴掌大的幼猫虚弱地趴在枯叶上。看不太出品种，事实上，如果不是脖子下一圈的还干净的纯白毛色，这只猫全身已经被灰尘和腐叶染得几乎脏污到看不出原来颜色。 可能是骤然看见这么多人类，有些受到惊吓，幼猫睁着湛蓝色的眼睛愣了几秒，可怜兮兮地打量了众人几眼，随后就挪动这爪子，艰难地往里后退几步，然后将尾巴藏到后面，身体整个蜷缩起来，掩耳盗铃般地将脑袋埋进身体里。 “它好像受伤了，”藤村步也轻声道。 虽然不知道这只猫是怎么钻进神社的，又被困在里面多久……但它刚刚移动时的动作明显很不自然。 少年们被提醒后很快就注意到幼猫前腿的右侧，灰白的毛色里带有一丝猩红的血迹。 “咪呜。” 小猫瑟缩在树叶堆里，不断地把脸往树叶堆里拱，试图把自己藏起来。 只有暴露出在外面的粉色的尖耳微微地颤了颤，暴露了小家伙的不安。 少年们立即移开目光，安静地退到后边。 越是幼小的动物，越是对外界敏感。 幼猫几乎是立刻就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变少了，它试探着微微抬起头，清澈的蓝眼睛转了转，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周围，似乎是在确定环境是否安全。 ——刚刚在围在外面的那些不明生物几乎都离开了，小白猫松了口气，面前只剩下一个看起来很温柔的生物，在朝它伸着爪子。 它耸了耸粉色的鼻子：这个生物没有恶意——它几乎是立刻判断出这一点。 “到这里来，”藤村步也柔声道，他朝猫伸出手，保持在一个不会让它产生威胁感的安全距离范围内，“来。” “咪呜？”幼猫慢慢探出头，然后歪了歪脑袋，睁着一双如蓝宝石般透亮的眼睛，不解地盯着藤村步也。 茶发少年耐心地保持着伸手的姿势，一动不动地等待着。 小猫试探了几分钟，终于摇摇晃晃地从草堆里站起，艰难地支撑着，慢慢爬到藤村步也手掌上。 “咪唔~”柔软而弱小的生命体躺在少年的右手上，藤村步也能感受到它温热的触感，和微弱的一起一伏的呼吸，还有来自另一个生命的全然信任的依赖。 漆黑之翼羡慕地看着这一幕，微微泛酸，小声和旁边的刺客隐咬耳朵，“这家伙还真有动物缘啊！” 刺客隐：“……” “哼，我就一点也不喜欢猫，”少年举起缠满绷带的右手捂住侧脸，倔强地撇过头，又补充道，“只有地狱三头犬才能配得上我的身份！” 刺客隐默默看他一眼：“……” 漆黑之翼被沉默的少年那仿佛洞悉一切的目光一扫，立刻炸毛，他有些恼羞成怒地作势要解开绷带宣战，威胁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有话直说！” 刺客隐无奈地指了指自己紧紧闭着的嘴：“……” 他存在感已经低到连同伴都彻底忘记他一年只能说三次话的设定了吗？ …… 少年们去一趟山上，也算是满载而归，不仅收集到充足的魔药，还带回一直镇守神社的魔兽。 葵上锦很是满意，总算没再提什么抓紧时间锻炼、蛙跳或者倒立回酒店之类的； 阿织终于松了口气，这艰难的冒险之旅总算结束，她被迫当了一路的免费保镖，既要排除深林里蛰伏的危险蛇虫、又要绞尽脑汁提示他们找到正确的路，还要在少年们心血来潮作死跳井时负责把他们救起来…… 一路下来，她本就不算强大的超能力已经被折腾得接近透支。 白天弥的财阀少爷身份被认出后，酒店经理就很有眼色地默默把他们的普通券调整成顶级贵宾券，酒店范围内所有服务都变成开放，增加了不少福利。比如此时，从爬完山回来，大家就可以享受一场温泉浴。 阿织和少年们订的是一个团体票，但因为只有她一个女生，所以能独享整个女浴间。 蒸汽在上空弥漫着，浴池里是半开放的，设计成跟自然景观结合的样式，四周一片静谧。 悠闲地依靠在石块上，然后将全身浸泡在温热的泉水里，的确能缓解一天下来的疲惫——阿织难得地身心放松下来。 黑发少女闭目趴在石块上，右手臂懒洋洋划拉着水，发出忧伤地叹息。 弥那个笨蛋还真是好运啊，居然一生下来就是衣食无忧的大少爷…… 如果可以的话，她愿意用这所谓唯一的超能力和他交换，只要能拥有铃木集团的十分之一财富就行。 “唉，我能感觉身心正在被金钱侵蚀。” 小精灵刚努力从封印里钻出就听到来自[守卫者]的无病呻吟，他直接无视、选择直奔话题，严肃道：“您今天在山上的时候去探寻那个[异常]曾经的出现点了吗？” 阿织划水的手臂僵住：“……” 忽然感到一阵心虚，她光忙着给旅行青蛙当保镖了。 “但是我刚刚在这附近检测到了一阵短暂的[异常]力量波动！只有几秒，但的确是出现了！” 小精灵眉头都快皱成川字型，前所未有的凝重严肃，“它的气息很强大，请您务必尽快将它清除。” 即便[世界规则]具现化后的小精灵能够监视这些[异常]，能将大多数错误诞生的妖怪恶灵掐灭在源头……但是要做到全知、毫无遗漏仍旧很难。 强大的妖怪或者恶灵，想要躲过[世界规则]的监视也并非毫无办法。 阿织的神色也严肃起来，她紧张追问：“就在这酒店附近吗？” “没错，请您务必尽快……”小精灵焦急地嘱咐了一句，然后身形闪了闪，就消散在空气中。 阿织被着急忙慌赶来通知的小精灵扔下一个炸.弹，也无心再休憩了。 她从浴池中爬起飞快换好衣服，准备出门去四周巡查一遍。 照小精灵的意思，是有强大的妖怪或者恶灵混入酒店附近。 目前无法确定是新生[异常]，还是原来就探测到过的隐藏在山上的那个。 能确定的是，对方能躲过[世界规则]的监视，必然是有隐藏气息的办法。 阿织搜寻一圈，果然一无所获。 在毫无线索的情况下，阿织只能往最坏的方向揣测。 原本隐蔽着的[异常]，突然主动出现到人群附近…… 要么就是像文化祭那只妖怪是打算袭击人类；要么，就是有更深的企图： [异常]，它们本身对[世界规则]了解多少呢？ 阿织清除了这么久的恶灵与妖怪，大概能看出它们很多都是早就知道自己不被世界相容的，甚至对于阿织前来清除，也并不感到意外，极少数甚至能坦然接受。 ——但是，大多数的[异常]，恐怕都是一直在积攒着怨气。 这很容易理解，被[此世]的规则排斥着，不被认可、甚至连[真名]都没有……换做是阿织自己，也很难心理平衡。 所以，[异常]们很可能变得极具攻击性。 而换位思考之后，很容易就能推理出，最可能被[异常]选做为宣泄报复的对象的，就是人类——弱小、却被[世界规则]宠爱的普通人。 …… 阿织理清思绪，就调整回平常那副随意轻松的表情，返回到房间去找超能与异常社的社员们。 在没有办法排除危险的情况下，她只能先尽量让大家聚集在一起，以防万一。 男生们住一个很大的套间，阿织到的时候，他们正在客厅里围着藤村步也，热烈地讨论着该如何给猫咪取名。 “超音速爆发的‘黄金剑狮兽’，究极进化体，如何？” “你以为是在玩游戏吗？……要我说，还是叫‘芬里厄——灭世魔狼’！” “太长了，而且它是猫科动物啊，不如叫‘幽灵虎’好了！” …… 少年们对潜藏的危险一无所知，仍旧如以往般嘻嘻哈哈争吵打闹，带动地阿织那股莫名的焦虑也渐渐消散。 捡来的幼猫最后被藤村步也取名叫阿妙。 清洁过后被暂时安置在软盒里，受伤的右腿也被缠上了一层漆黑之翼友情提供的绷带。 秘法师弥用一盒小鱼干换取了它的信任与短暂的抚摸许可，他承受着周围少年们羡慕的目光，熟练地伸出左手，食指轻轻地挠着阿妙的下巴。 阿妙舒服地眯起眼睛，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漆黑之翼和葵上锦看向弥的目光更加仇视了。 戴着眼镜的少年却忽然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他右手在口袋里动了动，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掏出小剪刀，对准白团子左脸的胡须“咔嚓”…… 沉浸在享受之中的阿妙忽然僵住，它诧异地睁开眼睛，一时还有些茫然。 ——直到看见捏在人类手里的那撮熟悉的长须。 阿妙万分震惊地抬起头，瞪大了湛蓝色的眼睛，直到确认那是自己失去的胡须。 它万万没想到竟然有人类丧心病狂到骗猫、还将猫剪秃，小白猫一副遭到欺骗后不可置信的神情，定定地盯着面前的可怕人类。 葵上锦等人也完全没料到这种发展，在震惊过后纷纷向弥投以谴责的目光。 “呵呵，狮虎兽的鬃毛……”秘法师弥眼镜反射出一片可怕的寒光，他左手捏着几根猫咪胡须，露出渗人的微笑，“这样一来，最后一样材料也集齐了！” 他彻底将众人无视，自顾自翻出白天收集的原料，然后就开始捣鼓堆在角落里的各种玻璃仪器。 阿织：“……” 被部员无视、而且对方疑似还要在房间里进行后果不明的危险实验，葵上锦却很自然地就这样放任了，丝毫不觉得被冒犯。 “晚上的活动是举行试胆大会！”他热情地向众人宣布。 试胆大会？这群笨蛙不会还打算晚上出去游荡一圈吧？ 阿织嘴角抽抽。 “不如举行夏日怪谈大会吧，还可以把网球部的人也请来，”阿织神情自然地从水果盘里捡起一颗樱桃扔进嘴里，仿佛只是随口提议，“人多的话，可能会更加有趣一点吧，”把人都聚集到一起，能更保险一些，也更方便她保护普通人。 少年们一听网球部便双眼一亮，他们选择性遗忘白天惨败后的萎靡不振，又跃跃欲试起来。 “哼哼，这可是一雪前耻的好机会，”漆黑之翼用缠满红色绷带的手掌捂住左脸，发出诡异的笑声，“桀桀桀……” 网球部晚上不需要训练，也没安排固定的活动，葵上锦一提出，永井幸便欣然同意，高桥直纯也跟着过来。 “唔，说起来，今天做训练的时候，居然发现篮球部也在这边合宿呢，”永井幸提醒道，然后想起什么似的转向阿织，“对了，他们部长就是上次我跟你说的那个拿全科满分的转学生，叫做神谷浩史。” 第31章 第31章 全科满分的转学生？！ 那不就相当于打败了织大人？ 葵上锦等人惊讶地对视一眼。 随后几个少年头碰头嘀嘀咕咕起来，最后商量的结果就是决定把那个叫神谷浩史的人也喊来参加试胆大会，然后安排最恐怖的活动给他，让他丢脸！ 阿织：“……” 这群笨蛋唯一让她佩服的就是永远盲目的自信。 如果她没猜错，那个神谷浩史八成也是闯入者，她尚且都谨慎地打算慢慢接近、试探深浅，结果这群笨蛋居然大言不惭想让人家丢脸。 不过，如果这群笨蛋冲在前面的话，她就能在不惊动对方的情况下慢慢观察了。 神谷浩史似乎和永井幸很熟悉，永井幸发过信息后很快也过来。 十多个少年，房间一下子变得狭窄起来。 好在这个套间外面还有个半开放的半圆型大厅。 将长桌平移到靠近着窗口的位置，摆上一圈甜心小吃，少年们围坐在一起。 巨大的落地窗里外映着山间夜色，一片幽深的黑，抬头是夏夜的一片繁星，林间蝉声也清晰无比地传进来。 浅棕色头发的少年正襟危坐，即便是被邀请来全是同龄人的聚会，也始终举止有度，彬彬有礼——总之一看就是大家族培养出的精英类型，又是全科满分，又是篮球部第一，又是学生会新晋风云人物，据说还参加将棋社竞赛拿到第一，同时还擅长马术…… “好厉害啊，感觉就像是漫画里的赤司征十郎一样，样样都是第一，”葵上锦感叹道，“而且，眼睛也很像啊。” 高桥直纯闻言好奇地转向神谷浩史，注意到他眼睛居然是赤红色的，“你是赤司的粉丝吗？” 表面上是精英优等生，背地里居然也是中二病吗？不仅戴美瞳cos，甚至连学习和技能都要像漫画描述的标准看齐？ 神谷浩史愣了一下，随即失笑着摇头，他并没有因为两人有些冒犯的言语生气，而是认真地为自己异于常人的瞳色解释起来，“我的眼睛是天生的。” “你的头发似乎是染过？”藤村步也注意到神谷浩史额前发根的颜色与整体发色不同，似乎有些偏红。 “没错，天生就是红色，很容易被风纪委员误会成是不良呢，”神谷浩史对于自己异常的外貌毫无芥蒂，甚至坦然地调侃起来，“而且还很容易被误会成coser啊，确实有些困扰呢，但非要说的话，其实就是巧合吧。” 阿织闻言垂眸。 ——不，这不是巧合。只是闯入[此世]后记忆发生了自动修改而已。 三次元里的样貌造型不可能永远不变，所以没办法作为[闯入者]的判断标准，最多作为参考，但一个人已经形成的性格和不涉及[异常]力量的技能是不会被轻易改变的。 这个神谷浩史和赤司征十郎，重合的地方太多了。 阿织对漫画的接触也不如其他几个社员的多，她是在发现漫画很可能影射着其他世界之后，才开始研究的。 但她对赤司征十郎还是稍微有些印象的，毕竟是热门漫画的人气角色，大概知道他是打篮球的，似乎极度地追求着胜利，最后却被主角打败了——毕竟赤司那几句中二名言可是经常挂着那几个笨蛋的嘴边啊。 她从桌上端起茶，捧着轻轻啜了一口，挑眉试探：“说起来，德南中的篮球水平，对来你说有点太过普通无聊了吧？” “怎么会？”神谷浩史有些诧异地看着她，似乎完全没理解少女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 “唔，大概是因为能轻易取得……压倒一切的胜利？”阿织半开玩笑地看着他，“抱歉，总觉得你和漫画里的赤司很像啊。” “但是那只是漫画啦，而且，其实我也有看过那本漫画……至少关于篮球部分，我认为不太合逻辑。” 神谷浩史的表情看起来有些一言难尽，他看起来是真实地喜爱着篮球，以至于谈起篮球时与刚才温和却透着疏离的态度截然不同。 “所谓的zone，那种发出白光、带有电弧的招数……”神谷浩史斟酌着形容，“根本不是正常篮球选手可以做到的。还有漫画里形容的那种无一虚发的全场三分球，事实上，即便是美国nba的职业选手也没办法保证能做到……” “唔，我很能理解神谷君的感受呢，”永井幸深有所感的点头，他对神谷浩史的话颇为认同。 “我前段时间看了一本关于网球的漫画，也看到了类似的可以发白光的什么三大境界呢，还有许多一球可以砸破一扇墙的招数……真是让人苦恼呢，网球并没有那么可怕啊。” “是啊，根本不合实际嘛，”高桥直纯往嘴里塞着甜点，还不忘附和自家部长，也跟着吐槽，“搞得最近好多人都跑来网球部想看我们训练，真是麻烦了不少。” 然而来自运动选手们的揭露真相，对于深信漫画将之奉为人生圣经的少年们来说，却简直宛如晴天霹雳，一时间几人都神情恍惚，石化在原地。 “什么啊？！”漆黑之翼一脸世界管被打破的幻灭表情，不甘地询问，“难道那些招数都是假的吗？” “都是假的！”神谷浩史神色笃定。 永井幸笑眯眯道：“现实中是没办法打出那种毁天灭地的招数哦。” “这，这绝不可能……”少年们骤然遭受重创，人生观摇摇欲坠，纷纷下意识地转头，求救似的看向阿织，“……织大人？” 阿织沉默一会儿，然后如实道：“……是存在的吧，只不过普通人没办法接触到而已。” 会这样回答绝对不是为了维护那群笨蛋脆弱又不切实际的希冀啊，她只是说出实话而已。 ——所以你们不要用那种奇怪又恶心的眼神看着我了！ “……”葵上锦等人被阿织一瞪，默默埋下头，收回感动到差点泛泪的目光。 “事实上，我也不太认同赤司的观念。”大概是刚刚一起吐槽过篮球与漫画，神谷浩史终于和少年们熟络了起来，他微微皱了皱眉，“在竞技比赛里，胜利的确很重要，但并不代表一切。” 永井幸沉吟几秒，左手点着下巴，“在现实中，要做到‘未尝败绩’几乎是不可能的，”他轻松地耸了耸肩，调侃道，“就算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从刚开始学网球就是天下第一吧？” “要说的话，漫画角色的很多行为也很令人费解啊，比如那个赤司，明明是大家族出身，结果居然喜欢用小剪刀威胁别人……”高桥直纯附和道，“现实中根本没人会做这种可疑的事吧。” 当着疑似赤司本尊的人这么吐槽真的好吗？ 阿织忍不住去用余光去注意神谷浩史的脸色，却见对方竟然无意识地微微颔首，似乎也对高桥直纯的意见颇为认同的样子。 阿织：“……” “但是赤司很帅啊！”只有漆黑之翼不服气地站出来辩驳。 他绷着脸，模仿漫画里少年冷酷的表情，将右手往后一扬，沉声道：“呵，我的命令是绝对的，违背我意愿的人，就算是父母也不能饶恕！” 神谷浩史：“……” 永井幸：“……” 阿织不忍直视地捂住脸：“好逊。” “苦嗦，赤司大人明明就是最帅的！” “笨蛋，注意用词啊，赤司也不会说这种没风度的话吧？！” …… 藤村步也茫然抬起头，看着半圆形外厅里原本围坐的少年们莫名变成泾渭分明的“赤司正反方”，感到一丝不对劲。 ——说好的怪谈大会，好像变成了吐槽大会了啊。 茶发少年不禁莞尔。 夏夜的微风从山间袭来，夹着丝丝沁人心脾的凉意。 林间的蝉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却丝毫不显得烦躁，混着偶尔传来的鸟鸣，更像是大自然的乐曲，令人不自觉地就放松下。 弥沉浸在他的奇怪实验之中，隐默默地将桌子甜点消灭了大半，葵上锦和漆黑之翼还在就赤司究竟是帅还是中二的话题与神谷浩史几人据理力争，然后两拨人把阿织驾到了裁判的位置上，要求她来做评判，最后各自被黑发少女不耐烦地嘲讽了一通…… 茶发少年忍不住勾起唇角，悠然地端起茶杯。 夏天，真是美好啊。 真希望这个夏天永远不会结束。 第32章 第32章 等运动漫画与现实的争论结束，秘法师弥也终于将他的魔药炼制完毕。 “接下来就进行夏日怪谈大会吧！”葵上锦大声宣布道。 “大家轮流讲述怪谈，不能有重复，而且为了保持气氛，在讲述过程中所有人都不能发出声音，如果有人违背了规则……” “就请喝下这款闭嘴魔药吧，”葵上锦推了推反光眼镜，然后举起一杯墨绿色散发着怪异气味的粘液，杯子外表贴着一张标签，正写着“安静”。 “为什么你会戴着弥的眼镜啊？！”漆黑之翼诧异地举手问道。 “哦，他喝了这个之后就睡过去了，”葵上锦淡定地指向角落里躺在地上人事不知、脸色发青口吐白沫的少年。 “所以我就暂时承担他的人设了啊，”他又一本正经地推了推眼镜，虚心询问，“看起来很奇怪吗？” 重点不在这吧？ 藤村步也忧虑地看着那杯不明液体，弥应该就是以身犯险尝试了这种东西才会倒下的吧……“这种‘魔药’喝下去真的没问题吗？” “不会有问题的！”葵上锦拍着胸脯保证，他热情地将右手一挥，随即宣布，“夏日怪谈大会正式开始！” “魔药……”藤村步也还是不放心，想再问清楚魔药的制作原料是什么，毕竟看起来真的不太像能喝的样子，然后就见葵上锦严肃道，“大会开始，现在所有人都必须保持安静，否则就要接受惩罚了，”他举起那杯暗黑浑浊的液体向众人示意。 藤村步也：“……” “我接下来要说的这件恐怖的事，是我的亲身经历，”葵上锦缓缓地将蜡烛点燃，放到面前的地板上。 他声音低沉，摇曳的火光印在他脸上，增添了几分诡谲。 “那是上周三的时候，我一个人呆在部活室里，四周黑漆漆的，一片安静，然后我听到午夜的钟声敲了十二下……” 隐忽然举手打断，然后在白纸上写道：“可是德南中从不敲钟？” 葵上锦立即将魔药送上：“接受惩罚。” 隐理直气壮地撇头在纸上又写下一行：“你只说不能说话没说不能写字。” 葵上锦：“……” 他竟无言以对，只好又追加规则怪谈讲述时不能随意打断。 “午夜的钟声……时钟的指针指向十二，新的轮回开始之时，我正准备迈入异世界的通道，就听到黑暗中隐约有一些奇怪的咯吱咯吱的声音——难道是[那些人]在暗中埋伏吗？！我立刻裹上一身黑袍，然后举起哑铃朝发出声音的地方一扔。砰地一声巨响，我就看见有一个类似于恶魔的黑影飞快地逃走了。” “我的的故事也是亲身经历的，上周三的晚上，”漆黑之翼接过蜡烛，“我一个人来到部活室，然后就看到有个漆黑的怪物从垃圾桶里爬出来——莫非是[那些人]发现了组织的位置？！我正在犹豫，就看到那个怪物朝着墙壁投掷巨石，果然是打算对组织发动偷袭啊，于是我朝那个怪物扔出了一个白色炸.弹，砰地一声巨响后，怪物消失了。” 隐将他写下的故事交给了藤村步也，因为不能开口说话的设定，只能让藤村步也来转述。 “我也是亲身经历的故事，上周三的晚上，我在部活室休息，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掉进了另一个空间！我正在吃饼干的时候，就看到一个怪物鬼鬼祟祟进来，慢慢爬进了垃圾桶，没过一会又爬了出来，接着门口又冒出一个恶魔，然后恶魔和怪物就打了起来……” “哪有恶魔怪物什么的，根本就是你们三个吧，”高桥直纯忍不住噗地一声笑出来，“还有……为什么会在午夜的时候还待在部活室里啊？为什么会把垃圾桶当成异世界通道啊哈哈哈……” “请接受惩罚。” 漆黑粘稠的一杯‘魔药’端到面前，高桥直纯的笑声戛然而止，他终于想起被他遗忘的比赛规则。 “你们根本就是串通好的吧？！”高桥直纯愤怒地大喊，他怀疑这三个人根本就提前串好词，故意给他挖陷阱，否则怎么会那么巧三个怪谈都刚好对上？！ 然而他的抗议毫无作用，葵上锦三人终于有了打败网球部出一口气的机会，怎么会甘心让步。他们狞笑着宛如真实存在的恶魔与怪物，将‘魔药’推到高桥直纯面前，故意激将：“你不会是怕了想反悔吧？” “怎、怎么会？！”高桥直纯梗着脖子道，他视死如归地接过那杯黑漆漆的魔药，闭着眼睛一股脑灌了下去。 “我、我……” 咕噜咕噜—— 高桥直纯脸色有些青白，双手捂住肚子。 “等等！”葵上锦连忙伸手阻止。 “我去趟洗手间！”高桥直纯急得满头大汗，顾不上等葵上锦说话，直接捂着肚子飞快跑出房间。 葵上锦望着门口的方向，缓缓将伸出的手臂放下，“……我是想说这个套间里就有厕所不需要去外面。” “接下来到我了吧？”永井幸微笑着将蜡烛端到面前的地板上，仿佛完全不受刚才闹剧的影响，似乎并没有要为高桥直纯出头的意思。 少年举着暖黄色的烛火，周身仿佛罩上一圈柔和光环，看起来没有一丝攻击性，令人不自觉地就放松下来。 四周又安静下来。 永井幸缓缓开口：“我要说的也是一个亲身经历的故事。” “那是两个多月前的事了，我从学校的美术室出来，四处静悄悄的，原本喧闹的人忽然间都不见了，平时都应该有很多人的啊……我觉得有些奇怪，然后抱着资料往前走，‘难道大家都回家了吗？’我诧异地想着，因为居然连宽阔的大道上也一个学生都没有，我忽然发现整座校园好像突然间都变得空荡荡的，只剩下我一个人，那些原本熟悉的建筑和周围的景物都一瞬间陌生起来……” 永井幸的声音很温和，语速始终缓缓地，很容易就将听众们带入场景，他讲到这里是却故意顿了一下。 几个少年立刻身体前倾，同时紧张起来。 “我一直往前走，但这条路好像变得没有尽头，四周也是安安静静地，完全变成了一座空校。不知过了多久，忽然！” 少年们俱是吓得一颤，紧紧地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尖叫出声，抖如鹌鹑。 “……我听见身后隐隐约约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有人吗？’我转过头去看，却发现身后还是没有一个人，我正觉得奇怪，忽然就有只手搭到了我的肩膀上。我吓了一跳……你们猜是谁？”永井幸笑眯眯问道。 少年们疯狂摇头。漆黑之翼一边猛掐隐的胳膊，一边试探着问：“不、不会是女鬼吧？” “我再转头的时候，那只手就又缩回去了，我还是什么都没看到。”永井幸微笑着摊了摊手，“可能只是错觉吧。” 漆黑之翼却握了握拳，十分笃定：“会这样骚扰你，肯定是女鬼没错了！” 少年正对此义愤填膺，忽然听到背后传来一声凉凉的冷笑声。 “呵呵。” 黑发少女手中端着一杯黑漆漆的液体，朝他露出核善的微笑。 第33章 第33章 永井幸不置可否，莞尔一笑然后将蜡烛移到右手边藤村步也的面前。 后者有些紧张地接过蜡烛。 藤村步也从来没参加过这种聚会，他想了想，然后举起蜡烛： “我小时候，放学后总是一个人回家。有一次，在路上碰到一个姐姐伏在桥边，背对着我，长长的黑发从桥边悬下，一直飘到河底，她哭得很伤心……” “我觉得很诧异，正准备过去问她是否需要帮助的时候，旁边的老婆婆喊住了我。” “是她的果篮掉到了地上，但是她没办法弯腰，‘小孩子不要离桥边太近了，会掉进河里的，’她对我说。” “‘但是，那个姐姐好像需要帮助啊，’我帮老婆婆把地上的水果装回到篮子里，就指着桥边的方向道，但是我忽然发现，那个哭得很伤心的姐姐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 “我觉得很诧异，准备问一下老婆婆究竟是怎么回事。但眨眼间，老婆婆也消失了。” “我平静地回到家，什么都没有发生，就好像……一切都是我的幻觉。” 藤村步也将蜡烛继续往右移。 他的右边是神谷浩史。 “我记得有一天，学生会的事务很多，我处理到很晚。那时天很暗了，我正在会议室里收拾资料，外面的走廊里空无一人的。” “但原本一直静悄悄的走廊里忽然响起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这个时候居然还有同学来吗？’我正觉得奇怪，随后就听见，咔哒一声，会议室的门忽然自动关上了……” 他话音未落，一阵巨大的强风从外边袭来，院子里的观赏树的主干过于纤细、几乎被压弯，枝叶簌簌作响，半开的窗户被疯狂拍打着，玻璃几快当场碎裂。 强风从外面灌进来，烛火摇曳几下就熄灭了。 阿织忙上前用力将窗户合上。 “雷电骑士之裁决！” 漆黑之翼沉声大喊，他单膝跪地，将右手按在地面上，凝重地望着窗外，“黑暗召唤术！” 伴随着少年的咒语落下，众人听见上方传来“啪”地一声，接着内厅里的灯灭了。就连窗外远处，镶在路边一闪一闪的夜灯，也在瞬间全部暗了下去。 只剩下蜡烛最后的一丝火星盘旋上升着飞舞了几秒，四周陷入一片黑暗。 “居然练成了！”少年惊喜的声音传来。 众人顺着声源转头。 几秒的沉默过去后，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接二连三爆发出扑哧笑声。 漆黑之翼的旁边就是葵上锦，为了兼任秘法师弥的人设，他戴着弥的那副特制“反光”眼镜。 在黑暗中显得尤为打眼。 一片漆黑之中，众人只能见到两片幽幽发着青光的方形镜片，正架在一个光滑圆溜甚至反着光的鸡蛋头上。 漆黑之翼侧头望着葵上锦古井无波的眼神，忍不住感叹： “还真是强者的表情啊。” 紧接着，就见青光镜片从光秃的鸡蛋上飞走，在黑暗中，向上抖了两下。 原来是一只手从后面冒出，将架在葵上锦脸上的反光眼镜抽走。 一个有些沙哑的声音响起： “黑暗，终于将深渊中的沉睡之人唤醒，大贤者重新归位。” 火柴头刮过砂纸，‘刺啦’一声后，蜡烛重新燃了起来。 黄色的烛火驱散了少许黑暗，少年们不由自主就朝光明的方向移动，围得更靠拢了一些。 秘法师弥举着蜡烛，自然地坐在了一圈中留下的空档里。 “你什么时候醒的？”藤村步也率先发出关心的询问，“现在怎么样？” 看起来脸色还有点苍白的样子。 “呵，只是沉睡太久，对现世这种过低的魔力元素浓度有些不适应罢了！” 藤村步也：“……” “接下来该到我了吧。” 秘法师弥将蜡烛放到自己膝前的地板上，然后平静地抽出纸帕，擦了擦眼镜，架回鼻梁。 “我有个朋友，他们家是个跟我家家世差不多的大家族，他有个哥哥，比他大四岁，不论做什么都很完美，还会推理，被理所当然地选为继承人。” “虽然经常拌嘴，他们兄弟的关系依旧很好。然后，在弟弟十一岁生日的那天，他们决定甩掉保镖，一起溜出去玩。” “他们去了漫画店，然后又去游乐场，玩了云霄飞车。” “他们尝试了很多惊险刺激的项目，在回去的路上，哥哥忽然停住脚步，把他买来的漫画交到弟弟手上，说了一句‘你等我一下’，接着跑开了，背影在转角出消失。” “弟弟一直在那里等着，可是直到傍晚，直到天黑保镖们找了过来，哥哥也没有回来。” “他想要报警，却被父亲阻止了。紧接着他就发现哥哥的痕迹好像被什么抹去了一样。大家一致地对此保持缄默，完全无视了继承人的消失。‘不要问太多。’所有人都这样告诉他，表情是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哥哥的名字也一瞬间变成了不能触碰的禁忌。” “有一次，他忍不住偷偷地问妈妈，‘哥哥他究竟到哪里去了……’女人的眼睛一下就红了，她几乎是颤抖地望着男孩，目光惊恐，然后立刻捂住他的嘴，‘不要说！不要在外面提你哥哥了知道吗！’不久，少年就被迫转学，然后进入了另一件学校。” 秘法师弥将地板上的蜡烛举起，表情平静，“我讲完了。” “你哥哥不会是卷入了什么黑社会的事件吧，”葵上锦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我都说了是我的朋友啊你没听见吗！” “啊，一般‘我有个朋友’这样开头的其实都是在说自己吧，”葵上锦不假思索道，“而且，日本根本没有哪个家族是能和铃木集团相提并论的啊。” “不过……你哥哥的故事，听起来很耳熟啊？”藤村步也总觉得擅长推理的高中生在游乐园玩云霄飞车、然后在回去了路上失踪这种设定似乎是在哪里见过。 漆黑之翼沉思许久后双眼一亮：“你有没有去附近的小学找过？或者最近有没有碰到过喜欢推理的小学生侦探！” 藤村步也：“……” 他终于明白那种熟悉感来自于哪里了。 这不就是那本大热的侦探漫画的开头吗？！ 第34章 第34章 幽暗的环境下，看不清众人的表情。 微弱的烛火也不过能驱散一小片黑暗，忽略秘法师弥疑似照着漫画瞎编的推理故事，怪谈大会反倒被这样微弱的光线烘托得很有气氛。 又恰好窗外的天气骤变、酒店被迫停电，阴错阳差地为这夏日夜谈增添了几分诡谲感。 少年们此刻都正是兴致勃勃。 “接下来该到织大人了吧。”秘法师弥将蜡烛往右推。 微弱的烛火摇摇晃晃，往右平移到少女原本位置的跟前。 然而那一小片明亮的区域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空无一人。 “欸？织大人呢？”葵上锦俯身过去，举起蜡烛往左右照了照，却都未发现黑发少女的身影。 停电之后，内外厅的灯都熄了，四处黑暗，因此尽管这么多少年在这，也没人说得出少女究竟是何时消失的。 漆黑之翼以拳砸掌：“莫非是遭遇了替身使者的攻击？！” “不可能，”秘法师弥断然否决，他推了推眼镜，“也许是因为刚才的磁场波动，损坏到超能力抑制装置导致能力失控、瞬移进异世界了！” 藤村步也：“……” 他记得同桌的好像没有这种超能力抑制装置的设定吧，是否弄混了什么？ 果不其然，葵上锦立刻抓住机会，鄙视地瞥了秘法师弥一眼：“呵，织大人的装备设定分明是封印着精灵的魔法手套啊！” 藤村步也立刻回想起同桌右手那只暗红色的半指手套。 “苦嗦！”秘法师弥反应过来，一副如同因为拉肚子而错失世界冠军般遗憾表情，凄惨地半跪在地上，满是不甘心地瞪着葵上锦。 而后者此时得意洋洋，如同看见强有力的对手因为拉肚子这种莫名其妙的原因而失去彻底竞争力，他此刻神情满是幸灾乐祸，甚至原本光秃秃的头顶都因为他过于喜悦的心情而变得锃光瓦亮。 他仿佛即将登上世界冠军的宝座，昂首挺胸叉腰。 “我才是织大人的头号追随者。” 葵上锦这样嚣张的态度引起另外两位社员的不满，漆黑之翼立刻质问：“但是你刚才不是也没注意到织大人是什么时候消失的吗？” 葵上锦一时噎住，他只好梗着脖子，涨红了脸，毫无底气地争辩道：“织大人的消失……那能算消失么？那可是织大人！织大人的行踪怎么能叫普通人随意刺探呢？” 四个少年莫名其妙闹起内讧，几乎又快要大打出手。 漆黑之翼甚至单膝跪地、右手已经按在地板上准备召唤雷电裁决了。 藤村步也慌忙阻止：“至少先搞清楚阿织去哪里了吧？” 同桌虽然常常独来独往，但此时毕竟外面天气恶劣、又停了电，这样的环境下她突然消失，不得不令人担心啊。 “是啊，”神谷浩史赞同道，出于他一直以来的教养礼貌，他是不会插手别人部里的事情的，但是此时却不得不出声了，因为他发现 ——“永井幸好像也出去了。” …… 疑似穿越异世界的少女，此刻正在黑暗中迅速穿行。 这场飓风来地莫名其妙，随即就是停电，让阿织不得不多想。 她之前试着联系小精灵，却意外地毫无回应，联想到之前在浴池见到时对方那种急迫的语气，不由得就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而最重要的是，中途从房间跑出的高桥直纯一直没再回来。 果然还是大意了啊。 她本应该阻止的。 阿织循着气流中隐隐约约的异常气息，飞快奔跑。 莫名其妙的狂风仍在肆虐，半空中都呼呼作响。 酒店里渐渐亮起了一些微弱的光，大概是开启了备用电源；这样强度的大风，对普通人来说根本是寸步难行，原本出来纳凉、散步的客人早都回去酒店，各处门窗都关得紧紧的。 突如其来的狂风彻底扰乱了原本宁静的夏夜。 异常的气息混杂在风流里，让阿织辨认源头方向的难度增高。 她费了一番力气才抓住那丝若隐若现的异常气息，大概是从酒店对面的森林出传来。 然而她还未踏进幽深的林子，就先闻到深处传出的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阿织脚步顿住，巨大的无力感攀爬上来，缚住她四肢，无法动弹、几近窒息。 幽暗的夜色不足以阻挡超能力者的视力。 不久前还欢声笑语、吐槽着运动漫画的少年，此刻却躺在血泊里，腹部被撕扯出一条巨大的裂口，神色仍保留着惊恐又不可置信的模样。 他眼睛瞪得很大，却毫无焦距，只是徒劳地睁着。 奄奄一息。 意识到突然出现的少女，高桥直纯原本有些涣散的目光终于渐渐聚焦起来，他努力张合着已经发白的嘴唇，“快……逃……” 看到呆愣在原地的少女，他眼神焦急起来，但即便用尽全身的力气也只能艰难地让头部抬起一点细微高度。 “快……跑……阿织……有……妖怪……” 他望着少女的眼睛里毫无一丝怨愤或是祈求……只有单纯的对她的关心与担忧，即便是此刻，也不断地催促着她快点离开。 一直以来的与世界的若隐若现的壁垒与疏离感在这一刻终于彻底消失，愧疚与害怕的情绪如浪潮般袭来，阿织几乎是手足无措地跪倒在他身边。 “我应该早点来的，对不起……” 如果能早点发现…… 超能力！！！ 阿织忽然想起那些因为过于“鸡肋”、“累赘”而被她抛在脑后的超能力。 ——时间回溯！ 第35章 第35章 所谓时间回溯，并不是指单纯地让高桥直纯的伤愈合、或是直接让他复原成一天前的模样，而是指[此世]范围内的针对全部存在的时间线回溯。 ——前者，实际上是阿织远不能及的、一种更高阶的超能力。 它需要超能力者足够强大到能轻而易举地控制时间回溯的范围。 能够掌控[世界规则]、调用时间的力量，这固然已经算是强大；但能够将时间法则驾轻就熟，在世界整体时间轴正常的情况下精准自如地拨动单单一个物体的时间轴，这才算是真正的具备超凡力量的超能力者吧。 这是阿织所拥有的“买家秀”超能力无法做到的。 甚至，到目前为止，阿织最大限度也只能做到将世界整体的时间线拨动半个小时而已。 但这已经足够了。 阿织朝半空中平伸出双手，两只手掌朝外一翻，掌心立刻浮现出一团光芒。 此刻的时间点为九点零五。 八点四十分，高桥直纯喝下魔药、冲出房间。 八点五十一分，停电、起风，她起身去关窗。 高桥直纯被妖怪袭击应该也是在这个时间点。 少女掌心乳白色的光芒越来越亮。 呼啸的风声消失了。 时间在这一刻静止，世界化作一片灰暗。 立体的被折叠成平面；恢弘的，刹那间被压缩成米粒般的渺小。 世界被拉得无限远。 就像原本是3d视频，却被拉成一帧帧的照片，紧接着连照片上的色彩也全部消失，成为一张张素描。 恍然间，世界变得陌生而可怕，只剩黑发少女一人。 似过了漫长的亿万年，又似只在弹指一挥间。 八点四十九分。 等阿织回过神来时，她正站在林子里，躺在血泊里的少年消失，四周昏暗，却也一片平静，仿佛少女所见的可怕意外根本不会发生。 然而，她身体中的力量几乎被抽空，强烈的眩晕感袭来，她骤然失重，控制不住地向前栽去。 “小心！” 黑发少年连忙张开双臂，险险扶住差点栽倒在地的少女。 脑袋里一阵阵的钝痛袭来，神经撕裂一般，这大概是超能力透支的后遗症了。 阿织疼到几乎无法思考。 更别提去追究对方突然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与将要发生的袭击事件有何关联、是否察觉到了时间回溯…… 她甚至头痛到出现幻觉。 眼前的神色担忧的少年，原本是普普通通的黑发，忽然变得陌生起来，在她视线模糊了一秒后，恍惚间变成另一种颜色。 就像是鸢紫色的矢车菊。 恍惚间，似曾相识。 第36章 第36章 八点五十一分。 停电了。 四下一片黑暗。 风从窗户里灌进来，吹得蜡烛上那一点火焰摇摇晃晃，忽明忽暗。 靠外的藤村步也便起身将玻璃窗合上。 “好奇怪的风啊。” 他总觉得这股风来得有些莫名其妙，有种他似乎熟悉的气息。 “今日的风儿，”葵上锦立即惆怅地念出台词，“甚为喧嚣啊。” “这风，似乎带着些什么不祥的东西。” 秘法师弥凝重地推了推眼镜，快速接下葵上锦的梗。 藤村步也：“……” “欸，你们还在继续吗？”高桥直纯返回到房间，盘腿坐在空位上，将蜡烛移到自己面前。 他脸色还有些苍白，打算一雪前耻，下意识先朝自己部长方向看一眼，却发现永井幸不知何时已经离开。 “部长也出去了吗？” “永井幸吗？可能是和织大人一起出去了吧……” ——那个叫做阿织的黑发少女啊。 高桥直纯立刻了然。 或者说他对那个女生的印象很深刻。 毕竟她是个被部长认证为“重要友人”的人。 还真是看不出来啊。 跟部长完全是……不同类型的人。 他想起刚才经过外面走廊时，黑发少女突然冒出，然后就坚称他被[那些人]盯上了，执拗地要“护送”他回房间，还一脸严肃地要求他“接下来不论发生什么都不能再贸然出门”。 还真是中二啊。 “我刚才看到‘织大人’了。”高桥直纯抽抽嘴角，然后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成方形的纸条，递给葵上锦，“这是她说让我务必传达给你的情报。” 葵上锦郑重地双手接过，对着蜡烛将纸条展开。 细长的纸条上写满了奇怪的符号，仿佛毫无规律的涂鸦。 高桥直纯随意一瞄，深感无语：这就是她所谓的拼死也要保护的“极重要”的社内密报吗？ 然而葵上锦和围在他旁边的漆黑之翼、秘法师弥、刺客弥却对着纸条，沉默下来，表情越来越凝重。 葵上锦看完消息，右手两指夹着纸条，放在蜡烛的火焰上，密报立刻化作灰烬。 “情况很紧急。” 葵上锦转过身，直接对着超能力与异常研究社的人开起了会。 “[那些人]已经潜伏进我们周围了，组织被暴露，处于极度危险之中。织大人现在已经去与[那些人]战斗了。” “需要我们做什么？”漆黑之翼立刻应声，握着绷带跃跃欲试，“战斗吗？！” “不，织大人有另外的重要指示！”葵上锦严肃宣布，然后从自己的行李里翻出四只巨大的皮质棒球手套、铁头盔，还有中世纪魔法探险的勇者盔甲，厚重的护膝和护腕，防毒面具…… 他将一大堆的防护工具搬出。 然后不由分说，就把一个棒球用的铁头盔套在高桥直纯头上。 “这里还有普通民众，我们必须驻守在这里，保证他们的安全！” 四个少年立即心领神会，摩拳擦掌，笑容渐渐变态。 唯二的普通民众·高桥直纯与神谷浩史：“……” 他们只能将目光投向超能与异常社里唯一看起来稍微正常的藤村步也，寄希望于他会阻止同伴的暴行。 然而茶发少年却完全视若无睹。 “你们先继续。” 藤村步也侧着头望向窗外，根本分不出注意力去顾及其他人。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那片黑暗里透着一股令人不安的气息。 他始终放心不下，“我出去找一下他们，”匆匆道了一声便直接出门。 …… 九点整。 狂风仍未停息，甚至愈演愈烈。 藤村步也握着手机，绕着酒店外围的庭院里找了一圈，并没有找到阿织或是永井幸。 反倒是在纳凉的亭子边看到熟悉的幼猫，藏在柱子边的角落里，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是他们白天才领回来的阿妙。 只是不知为什么从房间里跑出来了。 藤村步也注意到它白色的皮毛似乎有些斑驳，调大手机的亮度后才看出，它似乎又添了不少新伤，像是从哪里打完架回来似的。 “咪呜。” 骤然接触到亮光，阿妙警觉地抬起头，身体立刻往回缩。 大概因为骤变的恶劣天气受到了惊吓吧。 藤村步也一边猜测着，将手机的亮光降低，“抱歉啊，阿妙。”然后便如上次一般，朝阿妙伸出双手，耐心地等待着对方的接近。 第37章 第37章 风声渐渐歇了。 阿织顺着逃窜的妖怪留下的异常的气息一路赶来时，就见茶发少年抱着一团白猫，站在凉亭里。 少年的周身浮动着与白猫一致的违和气息。 一人一猫，气场同样地隐隐被[世界规则]排斥着。 此刻，在[守卫者]的视角里，能够清晰地看见少年周身浮动着的灵力，渐渐地流向白猫。 阿织忽然明白不久前那只狐狸妖怪明明一直四处躲藏、却偏偏在文化祭时主动出现、甚至攻击了。 ——藤村步也应该也是闯入者，而且拥有着被妖怪觊觎的灵力。 而这只猫咪妖怪，恐怕也是因此才唯独接近藤村步也。 难怪小精灵会虚弱成那样。 难怪[世界规则]变得几近千疮百孔。 她都不知道，身边居然隐藏了这么多的[异常]。 “阿织？”抱着白猫的藤村步也诧异转头。 少女却冷笑着，手指屈成爪，迅疾出手，朝他怀中的白毛伸出。 藤村步也感到少女来势汹汹，刚准备侧身避过，就感到手臂一重。 那只幼弱的小猫往空地一跃而下，身形倍涨，几乎变成狮子大小。 “阿妙……？”藤村步也微愣，妖怪形貌大变，孱弱幼小的猫咪团子转瞬间摇身一变成形似狮子的庞然大物，他饶是已经见过许多妖怪，还是有些被惊讶到。 “果然是你。” 确认藤村步也是闯入者，阿织更加毫无顾忌。 她直接握着拳头，朝猫咪妖怪冲去。 少女望向妖怪的眼睛里，毫无一丝曾经的暖意。 藤村步也完全不知道发生什么了，只对这突然的状况感到茫然无措。但他能感受到少女一瞬间的杀意变得极为汹涌。 她一击不成，立即往后拉开距离。 超能力使用透支后，连带着原本能发挥出的力量也大幅度削弱，以至于阿织对付得很吃力。 但这只妖怪必须尽快解决。 高桥直纯那样的意外决不能再发生。 她也根本支撑不起第二次时间回溯了。 阿织将双手背在身后，悄无声息地给双手附上一层极淡的莹白色光芒。 她忽地如同炮弹般猛冲过去，眨眼间，双手便掐在妖怪的后颈上。 她掌下用力。 被定身制住的妖怪伏在地上，痛苦的□□着，爪子无力地一下一下刨着地。 上方的少女却神情冷漠，她整个人仿佛彻底与她背后的黑暗融为一体。 眼神冰冷地令人心惊发颤。 藤村步也被这眼神激得下意识后退半步，然后立即反应过来，冲上去按住少女欲发力的手。 “等一下。” 藤村步也直视着少女的眼睛。 他终于确认少女也能够看到妖怪，或许是世界上唯二和他拥有相同能力的人。 但他此刻却丝毫不感到一丝轻松，反而一颗心不住地往下沉。 “所以……那天的狐狸，其实是阿织在舞台后面出手对付的，对吗？” “滚开，”突然被人阻挠，阿织感到烦躁起来，不知不觉又恢复成原来那种冰冷嘲讽的语气。 她斜睨着神色倔强的茶发少年，说不清是失望、愤怒还是别的什么。 这个人根本就是个异世界的闯入者而已。 一个伪装成普通人、一直欺骗着她的、敌人而已。 如果不是这些[异常]的闯入，她的世界怎么会虚弱、破碎成这样呢？ 黑发少女讽刺地扯了扯唇：“我建议你不要多管闲事。” “你最好滚开，”阿织不耐烦地催促，她一边还要费力压制体型巨大随时冲破定身的妖怪。不久前才使用了超出限度的超能力，她此时已经有些力不从心，决不能再这样僵持下去。 藤村步也却恍然未闻。 他紧紧盯着阿织的神情。 原本是对她忽然大变的态度感到不解，但很快他又细心地注意到少女此时状态似乎有些不对：脸色好像过于苍白了。 但这时候他来不及追究这个了。 他试图说服少女：“妖怪也并不都是害人的，也有好有坏。不论如何，我们并没有资格去……”话未说完便被少女打断。 “你当然没有资格，你只是个外来者而已，但是我有。”阿织语气中带着一丝意味深长。 “况且，这只妖怪也根本不是你所想的那样吧？” 她掌下的猫咪妖怪还在挣扎，闻言抬起脑袋，愤愤地朝身前的藤村步也挥了一爪。 “滚，不需要你们人类假好心。” 阿织右手按住妖怪的头顶，防止它挣脱。 能够躲过[世界规则]的检查，能制造出停电、大风这些条件作为遮掩伤害人类……这样的大妖怪，对付起来比以前遇到的那些[异常]棘手多了。 她不敢想象，[此世]还藏着多少这样的存在，像藤村步也这样拥有异能力却隐藏在普通人之中的闯入者，像阿妙这样对人类抱有着恶意的大妖怪…… 简直像是癌细胞的增生，悄无声息、快速、可怕。 在她与小精灵都毫无察觉之时，[此世]的世界规则已经被威胁到这个地步了。 “你应该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存在吧？”阿织故意刺激它，语气里满满的恶意。 “什么存在？……没错，我就是要报复人类，毁灭掉这个世界。”猫咪妖怪趴在地上，爪子不断地刨动着，显得愤怒却又无力。 “什么？”藤村步也震惊地看向阿妙，他完全不理解它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想法。 “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猫咪妖怪嫌恶地撇过头，避开藤村步也的目光，“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不公的。” “为什么我们明明被创造了在这个世界上，却又是个错误的存在，生来就不被世界承认，甚至连[真名]都不能没有？” 猫咪妖怪声音低落，悲愤地诉说着满腹委屈：“……凭什么我们一诞生就是错误、注定孤独地无法融入世界、注定要被抹杀？” “说到底……这根本就是个错误的世界！” 它抬起头来，眼神里满满的愤慨与恨意，“既然如此，将它彻底毁灭掉，不是更好吗？！” “啧，毁灭世界？还真是大言不惭啊。” 阿织手下用力了几分，将妖怪死死按住，冷冷地看着藤村步也，语气不善：“你已经看清了这只妖怪的真面目，现在可以滚开了吧？” 藤村步也还有些呆愣，他被阿妙所表现的对人类与世界的强大恶意所震惊。 猫咪妖怪的眼神里充满怨愤与不甘，即便无法移动，四肢也始终在不屈地挣扎着。 庞大而强劲的身躯堪比成年人类，即便被定身也还在不屈反抗着，锋利尖锐的爪牙不断在地上刨、试图蓄力挣脱阿织的掌控，被藤村步也不久前才清理过的爪子很快又变得伤痕累累，地上被它刨出一道长长的浅坑。 ——已经完全看不出它曾经小小的白团子、孱弱地躺在掌心的模样。 “滚开，假惺惺！”猫咪妖怪看出藤村步也一瞬间的迟疑，心中的一丝侥幸破灭，它冷笑道，“人类果然都是这样虚伪、恶心！” “听到了吗？”阿织讽刺地看向藤村步也，用眼神示意他赶紧退开。 茶发少年嘴唇紧抿，脸上的温和之意全然消失，却固执地仍旧挡在猫咪妖怪面前，阻止阿织下手。 “我始终相信，妖怪并不是坏的。我见过的妖怪，也很少有主动攻击人类的。再说，也不能根据妖怪一时的错误选择，就断定它们属于恶。” 藤村步也坚定地按住阿织的掐在猫咪妖怪命门的手，不让她继续施力，神色全然地不赞同：“妖怪并不会无缘无故对人类世界抱有偏见和恶意，必然是有什么苦衷吧，这反而说明他们需要帮助啊。真正的超能力者应该是去帮助它们寻找解决办法，而不是粗暴地直接杀害它们。” “更何况，一个生命的存在，又何来什么对错之分呢？” 茶发少年垂头望向猫咪妖怪，神色仍旧严肃，眼神却温柔得仿佛一泓春水，暖得足以令任何坚冰融化。 “你怎么会是错误的存在呢？你的名字就是阿妙啊。” 少年想到社里那群中二又单纯的朋友争抢着给捡到的猫咪取名，还有弥偷偷拔毛胡须的场景，忍不住唇角微弯，露出温和的笑意。 “阿妙，明明是承载着那么多人喜爱的存在啊。” 第38章 第38章 她果然永远都是一个冷酷无情的坏人啊。 阿织看着一脸坚定要保护阿妙的少年，心中不禁升出一丝自嘲之意。 只有她，似乎一直都那么疏离。 仿佛天生就毫无同理心，像个冰冷的怪物一样，见到弱小被欺凌、不会升起任何保护欲，见到异世界的闯入者不惜暴露自己也要保护妖怪，她此刻心中也仍旧毫无一丝感动的波澜。 ——只有计划被打断、以及已经预见到的即将到来的无穷无尽麻烦的烦躁感。 阿织将负面情绪暂时压下，冷静地在心中衡量。 藤村步也的灵力没有尖锐的攻击性，却也很强大。 再这样僵持对峙，她恐怕也无法杀死这只妖怪，反倒让它有机会逃脱。 “我可以暂时不杀死它。” 阿织斟酌片刻，决定暂且退步，她拿出水晶瓶——是她整理行李时特意以防万一带过来的——“暂时把它关在这里面。” 如同当日的霭一般，水晶瓶里又装入一只缩小至半个巴掌大的猫咪妖怪。 妖怪缩小后又变回当日所见的幼弱模样，眼神怯怯的，缩在十多公分的水晶瓶里，白白的毛团子，软软地挤在瓶子里，恰好塞得满满当当 藤村步也刚看到阿织拿出瓶子时还有些怀疑，紧接着就见缩小后的妖怪在阿织命令下顺从地跃入瓶中，几乎毫无阻碍。 ——猫果然是一种极具有欺骗性的动物。 阿织将瓶塞盖好，利落将瓶子交到藤村步也手中，“放心，瓶子会暂时交给你保管，”随即就飞快离开。 她以己度人，如果她是藤村步也，必然会揣测对方是否表面妥协实则转身就会杀死妖怪，因此索性主动将猫咪妖怪交出。 高桥直纯被杀害，因为时间线整体回溯，现实彻底改写，现场原本留下的线索也消失。 她所能获取的证据及其有限。 能做到大范围的停电、异常天气，并悄无声息杀死一个少年。 这其中必然有[异常]作祟。 她原本以为是小精灵先前所说的隐藏许久的大妖怪杀害了高桥直纯。 但真正将猫咪妖怪找出后，反而又出现新疑虑。 [山间妖：善于变化、能以各种动物形态化身行走世间，可操纵天气。] 但阿织却发现猫咪妖怪似乎又因不明原因受伤、妖力受到限制。本身的能力也不足支撑它做到这些。 八点四十分，高桥直纯出房间。 八点四十九分，她回溯时间、遇到同样外出的永井幸，告别之后就去提前截住高桥直纯、护送他回去，什么都没有发生，从这里开始，原有的世界线消失、轨迹改变。 八点五十一分停电、天气异变，而后她再次感受到异常气息的波动。 九点五分，狂风停止，她找到藤村步也和受伤的猫咪妖怪，确认为[异常]。 高桥直纯究竟被谁杀害还未可知，阿织断定猫咪妖怪必然与之脱不了关系，但为什么时间线改变之后高桥直纯遇到妖怪、猫咪妖怪反而受伤？ 为什么世界线改变高桥直纯路线轨迹改变之后，仍旧发生停电和狂风？ 阿织决定返回到之前高桥直纯出事的那片林子。 她原来只担心潜伏的妖怪和恶灵，现在发现藤村步也居然也是潜伏已久的闯入者——这样细思起来便令人毛骨悚然：这个世界究竟还潜入了多少闯入者…… …… 随着黑发少女转身离开，空气原本令人紧张的宛如凝滞的压迫感顿时一松。藤村步也缓了口气。 心情却并不轻松。 茶发少年一个人坐在纳凉的亭子里。 微弱的风也止住了。四周重新静了下来。 夏日的夜空高而深邃，仿佛还在不断拔高，将几颗星星拉的很远，在北边的天空，零散地闪烁着微弱的光。 月亮却孤高地在另一半的天空，居高临下，冷眼望着，连带着流淌下来的月光都透着一股凉意。 这样的月光，原本是妖怪所最喜欢的。 藤村步也甚至看到月光仿佛凝如实质，缓慢地流淌起来，往他手中的猫咪妖怪聚集，却又被水晶瓶阻隔在外，使得瓶子外面看起来仿佛结了一层寒霜。 白色的小团子待在水晶瓶里，始终安安静静的。 这一系列变故发生地太快、又显得莫名其妙。 阿织突然要杀死阿妙，阿妙居然是妖怪、也想要杀死人类…… 他终于确定自己眼中所见的另一个奇幻瑰丽的世界并非他幻想，他并非是唯一一个孤独地被夹在人类与妖怪之间的人。 但同时又发现和他拥有同样力量的人……对妖怪抱有着极大警惕与恶意，甚至似乎已经杀死了许多的妖怪，比如文化祭那次。 藤村步也无法认同她的做法。 但…… 她是他的第一个朋友。 藤村步也握着水晶瓶坐在亭子里，感到茫然而不知所措。 他甚至一时间有些退缩，不敢再回到超能与异常社。 ——他害怕再面对少女那样冷漠的眼神。 藤村步也沐浴着月光，在凉亭里坐了一会儿，就听见身后传来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黑发少女去而复返。 她站在小径上，望着藤村步也，歪了歪头：“我仔细想了想，我的做法对妖怪太不公了，我决定把它放出来！” “你把妖怪交给我吧。”她咯咯地笑起来，朝藤村步也走去。 第39章 第39章 黑发少女望着他笑，语气熟稔得仿佛对刚才的争端毫无芥蒂。 但她这副模样却比刚才冷漠而充满杀意的时候，更令藤村步也觉得陌生。 他正打算上前一步询问原因，胳膊就被人拉住。 藤村步也诧异回头。 是不知何时出现的永井幸伸手拽住了他的右臂。 “小心。”永井幸拉着藤村步也后退半步，隔着亭子，警惕着离他们几米远的黑发少女的下一步动作。 少女似是注意到他们戒备的状态，笑意顿时消失，摆出一副受伤的表情，垂下眼眸，声音有些幽怨，“真让人伤心啊。”她缓缓抬起眼，看向藤村步也，“连你也不相信我吗？” “但我们可是同样的人啊，”黑发少女意味深长地看了藤村步也一眼，随即指了指手中瓶子里的妖怪，“把它还给我吧，我已经改主意了。” 藤村步也直觉少女有些不对劲，便摇头拒绝。 黑发少女叹了口气，“为什么[异常]存在即为错误，弱小无能的普通人却能受到规则的保护……” 明明只是一群弱小的蝼蚁而已啊，却受到那样的庇护、无知却能安然地生活着…… 真是令人嫉妒啊…… “……这样畸形的世界，真是太不公了，还是毁灭掉吧。” 黑发少女低垂着头，神色被长发遮掩，在夜色下显得晦暗不明，她声音越来越低沉，似乎陷入了神经质地喃喃自语。 “她不是阿织。” 藤村步也有些错愕地望向身旁的永井幸，不太理解他的意思。 “被认出来了啊。” 黑发少女垂着头笑了两声，声音很低，令人听起来毛骨悚然。 藤村步也感受到来自少女身上一瞬间爆发出的强大恶意，顷刻便有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 少女下一秒却又神色一变，她抬起头时，表情又恢复平静。 “那就没办法了啊。” 藤村步也还未来得及思考少女这句意味不明的话的含义，就感到一阵劲风迎面吹来，仿佛有一束红光打到他手腕，便感到一阵剧痛袭来，右手失去力量，反射性地松开。 啪地一声—— 水晶瓶砸到地上的青石，瓶口被磕碎，露出一大块贝壳状的断口来，在月光下反射着晶莹的白光，原先附在瓶外的一层“青霜”又缓缓旋转着流动起来，围绕着涌入猫咪妖怪。 “出来。” “阿织”似是完全放弃了伪装，他恢复成原本的少年声线，命令了一句。 猫咪妖怪听到，便老实地从裂开的瓶口钻出，变回原本的兽形大小，垂着脑袋沉默地朝“阿织”走去。 “阿妙，你没事吧？” 藤村步也捂着手腕，担忧的看向猫咪妖怪。 “阿妙？” “阿织”挑眉，注意到妖怪一瞬间的犹豫地脚步顿住、似是有些不自然，不禁冷笑了声，不屑地嘲讽：“啧，你不会没出息到才在人类里待了一天就被驯养了吧？” “死心吧。” 他对妖怪一直以来的期冀心知肚明，此时也毫不留情戳破它不切实际的幻想：“你这辈子都不可能拥有[真名]了，你一出生就被世界抛弃了。” “——[阿妙]，只是被人类随口施舍的一个宠物的名字而已，你不会为了这样一点虚伪就被感动了吧？” “不是这样的！”藤村步也立即气愤否认，紧张地看向阿妙。 他一直都能看见妖怪。 他从来都把它们视作同等的存在。 他试图辩解却说不出什么。 因为他也的确一直惧怕、逃避着妖怪，一直试图摆脱这股令他变得特殊、被迫夹在两个世界之间的力量。 永井幸同样笑意微敛：“不要顶着她的样子说话。” “阿织”转头望向他，声音里带着满满恶意：“你很在意她？” 永井幸顿时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他眼神一冷，逼问道：“你把她怎么了？” “你那是什么眼神？区区蝼蚁！” “阿织”受到挑衅，立刻愤怒起来，几束红光从他身体中迸射而出。 一秒前还是黑发少女形态的躯壳，已瞬间变为额前束着黑色绑带的黑发少年。 他一身干练的黑色背心装，左腿外侧纹着一块蛇纹。 黑发少年轻盈一跃，不由分说便朝永井幸俯冲上去。 “小心！” 永井幸一直警惕着这身份不明的少年，提前注意到他腿部蓄势的动作，运动神经极强的他反应同样快。 不等藤村步也提醒，他已经往后一退，避开那少年的攻击。 然而那黑发少年却根本只是虚晃一下，周身仍隐约闪烁着红光，迅疾地掏出手，反身往侧边的藤村步也攻去。 事实上，他原本目标就是藤村步也，只是碍于对方两人似乎都是[异常]，不知深浅，所以故意假装被永井幸激怒，使藤村步也放松警惕而已。 黑发少年唇角勾起，注意到茶发少年忍不住露出的惊骇神色，他却兴奋地露出一丝残忍的微笑。 人类怎么配拥有美好？甚至拥有着这样纯净的灵力？ 可真是看不顺眼啊…… 既然无法剥夺，那就由他来摧毁吧。 “垃圾人类——” 黑发少年移动速度极快，转瞬已经闪现到藤村步也面前。 他舔了舔唇，眼神有些癫狂，右手掌中缠绕着丝丝的红光，五指屈成爪状，朝藤村步也胸前伸出。 然而，预料的茶发少年苍白无力地倒下的画面却并没有出现。 在黑发少年手掌将要插进藤村步也胸膛的前一秒，猫咪妖怪在一瞬间将身体缩小，冲上去挡在了少年胸前。 嘀嗒嘀嗒—— 鲜红而刺目的血液从洁白的毛皮里涌出，顺着滴落在石板上。 猫尾轻轻摆了个弧度便无力地垂落到半空中。 藤村步也瞳孔骤缩，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的一幕。 黑发少年抽回手，有些茫然地歪了歪头，对猫咪妖怪突然倒戈的行为疑惑不解。 “为什么……愿望是毁灭世界的妖怪，却会豁出性命保护一个人类？” 他无法理解妖怪明明口口声声说着厌恶人类，实际却做着完全相反的事，甚至为一个人类甘心赴死…… “我可不会那样，”黑发少年轻轻叹了一声，眼神中却毫无一丝惋惜，依旧是一片漠然，“因为一点好处，就背弃伟大的目标。” 这样的搭档，本来也就不合格。 见原本准备搭救的目标已经死去，黑发少年立刻转身、毫不留情地离去。 藤村步也双手颤抖地捧住猫咪妖怪的躯体。 仿佛打破了个缺口的水杯，储存在妖怪体内的月之光华此刻倾泻出来，莹润的光照得白色的毛团子一瞬间圣洁无比。 藤村步也双膝无力的跪在冰凉的石地上。 这一刻，仿佛是回到不久前在神社外的初见，小小的白团子又躺在了他手心里。 曾经是温热的、柔软的。 此刻却虚弱、身体几乎毫无起伏。 鲜红的血仍在汩汩地涌出，将猫咪妖怪原本光滑雪白的皮毛被染成粉红色。 “……阿妙？”藤村步也俯身唤了一声，声音极轻极轻，像是怕惊扰到什么似的。 “咪呜？”白色的小团子几不可闻地应了一声。 它费力地睁开眼，湛蓝色的眼睛里清晰地映出茶发少年的身影。 淡棕色的头发和眼睛，看起来有点像金色——让人忍不住就想起了雨后初霁的阳光。 它定定望着藤村步也。 像是用尽全力记住这个第一次赐予它名字的人类。 它想再冷冷地嘲讽一句，叫愚蠢的人类别自作多情。 因为名字是与性命等同重要的存在，它选择这样做，也只不过为了将恩情偿还清而已。 才不是贪图温暖什么的。 ——但力气已经随着灵力流逝走了。 最终，白色的毛团子用尽全力也只能轻轻用脑袋蹭了蹭少年温热的掌心，就缓缓阖上了眼睛。 “……人类啊。” 温柔的叹息声在夜空中渐渐消散。 第40章 第40章 此世的妖怪，是因规则力量的疏漏而错误诞生，是出生即为不祥、不被世界规则承认、亦无法拥有[真名]的存在。 存在即为错误。 [异常]死去后，错误的部分被修正，在世界规则力量的影响下，一切都将被合理化。 藤村步也只觉得双手一轻。 猫咪妖怪的躯体便忽地化作了一团光点，顷刻，便四散去到空中。 滴落在石板上的血迹也很快消褪。 静得可怕。 皎洁的月光洒下来，照在干净的石板上，看上去像是结了一层白霜。 属于阿妙的痕迹一瞬间被世界规则抹除。 仿佛它从未出现过。 仿佛一切可怕的事情，从未发生过。 即便是对妖怪了解不多，结合之前少女、阿妙还有刚刚不明少年的话，藤村步也也大概能猜出这其中牵扯得似乎很多。 他并不明白[真名]、[规则]、[异常]这些字眼的意义，但牵扯到世界，他也隐约能推测出……在那些表面冷漠与嘲讽的背后，少女所背负的或许远超他之前所想象。 “永井君，似乎对阿织很熟悉？”藤村步也看向永井幸，明明同桌这么久，他都没发现少女有什么除社团之外的人机关系。 “我们是邻居啊，”永井幸下意识答了一句，待转头看见茶发少年温柔真诚的眼神，便顿了一下，微微颔首，轻声道，“认识很久了。” “她之前是不是……”藤村步也想询问阿织是否真的在承担着什么拯救世界的责任。 事到如今，他也有些怀疑少女平时“中二”的话语或许真有其事，是否少女一直是被所有人误解、才会变得孤僻又难以接近…… ——第一次见面这个同桌就给所有人包括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甚至藤村步也到现在还能清晰地记得黑发少女站在讲台前微扬着下巴、眼神桀骜、漫不经心又随意的模样。 ——“我的真实身份其实是[世界规则]的[守卫者]……没错，我一直在暗中清除恶灵、妖怪、保护世界。”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阿织就是一直暗地里在清除着妖怪，保护着人类…… “是真的哦。”永井幸想起少女屡屡被超能与异常社的中二少年们缠住、尴尬又无奈的样子，便有些忍俊不禁。 “阿织和以前比起来，是不是改变了很多……”藤村步也有些迟疑地问道。 初见时少女阴郁得让人不敢靠近搭话，不然也不会被剩下来、只能和同样孤僻的他来同桌。 但现在她却和他一样，参加了社团合宿，甚至和大家一起进行夏日怪谈…… “唔……”永井幸抬起头，望向远方的夜空。 少年紫色的眸子里仿佛映着万千璀璨的星光，远比夏日的夜空更动人心魄。 仿佛陷入了什么回忆里，唇角不自觉地勾起，回答的声音也变得有些飘忽。 “没有吧，”永井幸轻轻道。 她一直都是这样啊。 嘴上说着“讨厌这个筛子一样的破碎的世界”、“才不会多管闲事”什么的…… 却每次都全力以赴在保护着这个世界。 即便倒转了时光，也没有变过。 在他眼里，她一直都是坚定又温柔的人啊。 永井幸的声音太轻，藤村步也听得不真切，但他本来话一出口就意识到自己问得有些冒犯，正有些纠结，此时也恰好揭过。 酒店附近的电似乎是恢复了。 小径两边，设计成藤条模样的悬挂式路灯都亮了起来。 不远处整座酒店又是一片通明。 永井幸和藤村步也顺着路灯往回走。 才刚到楼下大厅的入口，就见神谷浩史、高桥直纯和葵上锦几人从里出来。 两拨人同时愣住： “咦？织大人怎么没和你们一起？” “阿织没回去吗？” 永井幸脸色一变。 他再顾不上掩饰什么，直接往之前去找过阿织的那片林子跑。 葵上锦几人虽然不明所以，但看他神色焦急也都跟在后面。 永井幸心中不妙的预感成真。 少女晕倒在林子外的草地上，脸色苍白得几乎毫无血色，从未有过的虚弱。 “织大人！” “阿织？！” 永井幸立即上前检查，所幸少女身上并没有明显伤口。 结合之前看到少女时的状况，他猜测是与妖怪和超能力有关——但这个原因当然不能说给这些普通人听。 但还不等他斟酌说词，就见葵上锦已经一脸气愤道： “一定是[那些人]偷袭了织大人！” 永井幸：“……” 他仿佛在这一刻同步体会到了阿织平日的复杂心情。 紧跟着弥也郁闷地推了推眼镜，神色看起来有些颓丧：“可恶！就连这么强的织大人也……” “一定是中了暗算……”漆黑之翼笃定道，“[那些人]真是太卑鄙了！他们一定还潜伏在我们周围！” “哦哦哦，是在说我吗？” 他话音刚落，旁边就冒出一个浑厚的男声。 漆黑之翼吓得一惊，差点大叫出声，反射性地揪住旁边隐的袖子。 两个少年吓得抱在一起，鹌鹑似的缩着脑袋，然后缓缓地回头去看。 便见一个男人正瞪着眼睛看向他们。 他眼睛边有一条细长的疤，看起来十分凶狠，身形又很高大，十足的不良模样。 男人长着奇怪的分叉下巴，乍得一看，简直让人怀疑是否屁股长错了地方。 林子里的光线暗一些，众人之前注意力全在晕倒的少女身上，一时还真没人发现他。 此时骤然看见，就更是被男人那张可怕的、惊悚效果十足的脸。 ——总之看在少年们眼里，这就是完完全全的反派脸。 会出现在这里，看起来又这么可疑…… 这人不会就是袭击阿织的凶手吧？！ ——除永井幸之外，几乎所有人都怀疑起来。 那男人看到众人齐齐将目光投向他，疑惑地微微歪了一下头： “哦哦，原来你们能看见我啊？我还以为我隐身了哈哈！” “说！”漆黑之翼气冲冲地跳出来，朝疑似反派的男人举起绷带手，努力作出凶狠地模样，威胁道：“你是不是偷袭织大人的凶手！” “你在说什么？”长着屁股下巴的可疑男人低头看向突然跳出来的少年。 他疑惑地摸着后脑勺呆了几秒，莫名觉得这个蹦蹦哒哒的矮子有点眼熟，索性一掌拍到少年肩膀上。 “哥们儿，一起去吃拉面吗？” 第41章 第41章 漆黑之翼正戒备着，不防一只大手忽然重重落到他肩膀，他吓了一跳，差点以为这个长相凶恶的反派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对他下毒手，一瞬间腿肚子都软了。 然后就见那凶恶反派另一手摸着后脑勺，突然对他道： “哥们儿，一起去吃拉面吗？” 原本担忧着的众人：“……” 漆黑之翼：“……？” 原本的惊惧或是愤怒都一瞬间滞住，仿佛原本来势汹汹、气鼓鼓的河豚忽然被戳破，一瞬间瘪了下去，于是呆呆愣住。 只觉得有一丝模模糊糊的线索般的画面在脑海里划过，却又转瞬即逝、抓不住，心中浮起了一丝莫名而来的熟悉感。 但少年此时心中充斥着的更多的还是对阿织的担忧、和对凶手的愤怒。 “谁是你哥们啊！”漆黑之翼有些气恼地拨开他的手。 那疑似反派的男人有些疑惑，不明白为什么矮子看起来这么生气。 他俯视着头顶面前还不到他下巴的少年，嘴里发出一些听起来毫无意义的“哦哦”的声音。 然后微微向外歪了一下头，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不会是惹怒了他吧…… 旁边的少年们都有些担忧起来，漆黑之翼也后悔起自己刚刚的莽撞。 弥已经回去找酒店经理了，因为刚刚才恢复用电，医生保安还没来得及赶来。 万一对方突然发难，他们自己倒是没事，但还人事不知地昏迷着的织大人就会陷入危险！ 而且，这个人很可能就是伤害织大人的凶手。 不能让他跑掉！ 少年们纷纷戒备地盯着那个眼睛上一道疤的长相凶恶的男人。 永井幸虽然知道阿织真正的昏迷原因，但这人来历不明，他一时也不敢大意，只能默默抱起昏迷的少女，不动声色地调整姿势、用身体护住她。 “哦哦……” 长着屁股下巴的反派男人一边非常敷衍地点头应着，一边又缓缓朝漆黑之翼伸出手。 漆黑之翼身体紧绷。 那只大手再度落到他肩上。 紧接着，那男人严肃地看向他。 “嘿，矮子，一起去吃拉面吗？” ……矮子？ 矮子！！！ 被激将的少年立刻将担忧惊惧都抛到了脑后。 他眉毛一竖，脸涨得通红，仿佛被踩中了尾巴的猫，气地差点蹦起来。 “你说谁矮子？！” 那长着屁股下巴的男人愣了一下，等看到小矮子一副气急败坏地样子跳上跳下，就忍不住大声嘲笑起来。 他指着少年，毫不客气： “你本来就是矮子啊！” “你再说一遍？！” “矮子！矮子！”那反派男人得意洋洋地仰头大笑。 漆黑之翼简直被这嚣张的反派气到直跺脚。 “那你就是笨蛋！脑子里只有拉面的笨蛋！”他怒气冲冲地回怼。 “哦哦？”原本还在哈哈大笑的男人忽然止住笑声，他一瞬间收敛了表情，呆在原地。 漆黑之翼顿时有些后悔自己刚才激动之下口不择言。 这个奇怪的男人虽然看起来很有嫌疑、但他们既没亲眼见到、也没有证据，甚至一见面就邀请他去吃拉面…… “我……”漆黑之翼神色有些尴尬，刚想为自己过激的失言而道歉，就见对方忽然又指着他大笑起来。 而且态度更加嘲讽、更加嚣张： “人的脑袋里怎么装得了拉面？哈哈哈哈哈，矮子你在说什么笑话！” 他张开五指，两只手合拢在一起，比成一个碗的形状，“拉面都是用碗装的啊，矮子，你好笨啊！” 随即又疯狂嘲笑起来。 漆黑之翼：“……” 居然沦落到被这个家伙说笨……这可能是他这辈子收到到最低的评价了。 少年沉默了。 但那长着屁股下巴的男人却不肯罢休。 他摸着后脑勺，疑惑地绕着漆黑之翼打转。 他低下头，拍了拍少年的肩膀，“矮子？” 随即便被少年烦躁地用手挥开。 他眨了眨眼睛，不肯放弃，又转到少年右边，伸着脑袋，“矮子？” ——又被少年挥开。 正常来说被这样冷待，任谁都会退缩。 然而长着屁股下巴的男人却毫不气馁，甚至从中找到了新的乐趣。 他先左转一圈，向朝少年伸出脑袋，喊一声“矮子？”然后立刻脑袋后缩，躲开漆黑之翼挥过来的手臂；接着又调转方向，转到少年的右后方，伸出脑袋，继续挑衅一声“矮子”，引来漆黑之翼的注意，又瞬间后缩、躲避少年挥来的手臂；然后再转到左侧…… 乐此不疲。 ——就这样，莫名其妙地，两个小学鸡玩起了“打地鼠”游戏。 众人：“……” 直到秘法师弥带着经理、和酒店医护人员赶到，两个小学鸡才停下无聊幼稚的“打地鼠”。 永井幸和藤村步也，寸步不离地守在阿织旁边，跟着医护人员、秘法师弥、经理回酒店，走在前面。 其余少年们跟在后边。 毕竟不是医院，器械不够，但医生做完检查，也基本看出少女并未受伤，昏迷原因更像是……疲惫过度？ 至少证明那个男人没有伤害阿织了。 确认无碍后，阿织被送回房间休息。 少年们守在她房间外的大厅里，仍旧是围坐成一圈，盯着跟着他们进来的长相奇怪的男人。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秘法师弥率先发问。 即便这人并没有伤害织大人，也不意味着就彻底洗清反派嫌疑。 他抬扶了扶眼镜，继续道：“经理刚刚告诉我，你没有在酒店订过套餐，以防万一他去查了监控，显示你之前也并未出入过酒店，你根本不是酒店的客人！” 葵上锦思考片刻，也点头附和，“的确是太巧合了！” 不是酒店的人，却先于他们出现在织大人昏迷的地方——这根本不合理。 “那时候停电，再加上那样可怕的天气，普通人根本不会出门！” 永井幸倒是有些猜测，只是无法对着这群普通人说，只能默默边听边观察着。 其余少年们都只觉得这人来历不明，浑身上下都透着凶恶的气息。 ——很可能是[那些人]派来的杀手或者卧底！ 超能与异常社的少年们默契地对视一眼，互相微微点头，心照不宣。 少年们是直接当着对方的面，你一言我一语讨论着的。 那疑似反派的男人好像在听着，又好像什么都没听进去。 他始终沉默着，毫无表情，眼神望向前方一片虚无的半空，仿佛毫不将他们放在眼里。 “你为什么出现在那里？”秘法师弥又问了一遍。 他眼神锐利地盯着面前的男人，不肯放过他任何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试图从中看出一些端倪。 “哦哦，”那长着屁股下巴的男人被人一喊，终于从放空的状态醒转，紧接着就见一群人都紧迫地盯着他，似乎是在期待着什么……？ 他茫然地张着眼睛，顿了一秒，伸手抓了抓脸颊，咧开嘴： ——“一起去吃拉面吗？” 第42章 第42章 这个人的气场很强大…… 超能与异常社的社员们几乎是一个照面就都判定出来。 不同寻常的气场！ 似乎目空一切（？）的眼神！ 怪异奇特的黄毛发型！ 还有很可能意味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特异能力的屁股形状的下巴…… 再加上右眼上一条利落的刀疤，贯穿眼皮，为本就惊悚可怕的一张脸增添了浓浓的凶恶气息。 ——这个人完完全全地长了一张反派脸！ 海藤瞬倒是不那么笃定他是坏人。 屁股下巴男虽然来历不明，但是莫名给他一种熟悉感——海藤瞬直觉这人不会伤害他们。 然而他微弱的提议很快就被其他人无视。 连向来沉默的刺客隐都举手抗议，他斟酌了一下能委婉而表述准确形容，然后在纸上继续写道：“这幅尊容……应该不会属于正派人物。” “的确如此，根据圣经定律，只有反派炮灰，才会长得奇形怪状！”秘法师弥煞有介事地点头表示认同，然后掏出一个笔记本翻了翻，一本正经地念道：“脸上有刀疤的人物，拥有较强战力、以及不为人知的沧桑过往的可能性占到98%。” 葵上锦若有所悟地点头：光看脸，这个不明人士就已经显得十分沧桑。 “还有……头顶一撮黄毛——这样的造型，一般都是反派和不良专属。” 他顿了顿，想起不久前来勒索他们的国中生不良，就更笃定了几分。 弥左手将笔记本翻过一页，推了推眼镜，继续道：“根据统计，长有如此怪异屁股下巴的任务，属于反派向角色的可能性为70%！” 一群少年自顾自地讨论着。 边上的神谷浩史和高桥直纯有些茫然，无法理解“屁股下巴”、“刀疤”、“黄毛造型”与判断反派之间有何逻辑关系。 “真是个深不可测的男人啊……”葵上锦感叹道，“完全没办法看清他在想什么。不论如何追问、逼迫，他都能保持镇定，把话题转移到拉面，表现简直就像是个没有脑子的笨蛋一样。” “他这样伪装的目的，肯定是想让我们不由自主地降低警惕心！”秘法师也觉得这人棘手极了，他神色凝重，“不愧是同时拥有黄毛头型、屁股下巴、眼部刀疤的男人！” 藤村步也&神谷浩史&高桥直纯：…… - 阿织昏迷了十多个小时，醒来已经到第二天的中午。 回溯时间造成超能力透支，她头痛欲裂，而后又忍着头痛，经历了两场战斗……以至于她此刻醒来时，后脑仁仍旧钝钝地疼。 “先喝点水，”永井幸俯身，握着一杯温水递到少女唇边。 阿织试图抬手去接，却发现胳膊已经无力到几乎抬不起来，只能就着永井幸递过来的水喝。 水温恰到好处，喉咙的不适感很快被驱散，水的温热很快蔓延开，令阿织恢复了些力气。 她抬眼，就见少年正垂眸望着她，眼底有些淡淡的青色，便知他恐怕照顾了自己挺久。 “谢谢你。” 她喝好水，缓了口气，便轻声道。 阿织其实有些尴尬。 她一直独来独往惯了，即便最近开始改变，平日少数的交流对象，也只有跟藤村步也，还有社团里那群中二病。 但此时，房间里却只有她和永井幸，她道完谢就陷入了词穷。 明明是将近两年的邻居，却几乎从未有过交流。 好像是从在开学时因为霭的事，才开始变熟悉的…… 好在永井幸很容易察觉到了少女微妙的尴尬，他主动询问了几句阿织现在状况如何、得到对方没什么问题的答复后就提出离开。 阿织松了口气。 等永井幸转身出去、把门合上，她立刻准备联系右手封印里的小精灵，抬起右手时却愣住了—— 皮质的半指手套，一片暗红色。 但是手背上曾经被她嫌弃的金属质感的法阵图案，却忽然消失了。 阿织试图去感应封印的存在，却毫无反应。 房间里静悄悄的。 她将手套褪下，来回翻看检查——这已经变成了一只再普通不过手套。 小精灵彻底消失，她好像终于摆脱了所谓的拯救世界的责任，不用再当什么[守卫者]了。 但阿织却忍不住蹙眉，心隐隐地往下沉。 一天前发现了大妖怪，小精灵虽然表现急迫，却并不至于失去联系。 而且小精灵作为世界规则的具现化，又怎么可能会真的消失呢？ ——必然是世界规则受到了重大的损伤。 是因为妖怪和闯入者们吗？ 妖怪与异世的闯入者，就如同卡在齿轮里的砂砾，会不断地磨损世界的齿轮，妨碍它的正常运转。 但她总觉得并没有那么简单。 那些[异常]——包括昨晚她为了寻找线索回到高桥直纯被杀害的地点时遇到的来历不明的黑发少年——实际上，都已经在[此世]蛰伏已久了。 即便昨晚，也并没有引发大范围混乱，反倒不太可能是导致世界规则崩溃的原因。 如果推算起来……能在一夕之间，对世界造成这样大的伤害…… 必然是极大范围的[异常]力量出现了。 而符合条件的…… 只有她昨晚使用的世界范围的时间回溯。 果然，异于普通人的超能力也是属于[异常]的范围的。 强行的思考让脑袋里的疼痛越来越剧烈，几乎是一抽一抽的，撕扯着神经。 阿织缓了缓，身体往后靠，倚在床头，又喝了口温水。 她仰起头，天花板洁白得晃眼。 她忍不住闭了闭眼睛，叹了口气。 所以，救下了高桥直纯，却又害得小精灵消失了吗？ 第43章 第43章 被强化过的超能力者的身体，恢复力极强。 阿织倚靠着床头，放空休息了一会，头痛就有所衰减。 她揉了揉太阳穴，便准备去外边看看。 经历昨晚一番波折，先是高桥直纯，又是藤村步也……她得去确认所有人是否安然无恙，还要去处理阿妙的事，还有昨晚她在小树林那里遇到的突然对她发动攻击的黑发少年…… 但可能是因为脑袋还有些昏沉缺氧，她从床上起身的一瞬间天旋地转，差点栽倒在地板上。 幸亏永井幸及时出手扶住了她。 “没事吧？”少年熟悉的温和嗓音在耳边响起。 “没事，谢谢。” 阿织微微摇头。 但她尚且来不及探究永井幸明明已经出门怎么会又眨眼间出现在她房里，就先敏锐地意识到周围环境在眨眼间产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比如，地板的颜色在一瞬间从原木色变成了学校里常见的地砖色。 她怀疑自己眼花，于是诧异地抬头，却在看清少年面容的一刻瞳孔骤缩： 少年一头鸢紫色的碎发，同色的眼眸，短短几分钟，身上装束从原本来合宿穿的休闲装，换成了学校网球部的正选队服，肩后披着外套。他一手扶着她，另一手里还握着一支网球拍。 ——和记忆里黑发的邻居比起来，鸢紫发色的少年容光更盛，或许是穿上队服披着外套手握球拍的缘故，气势也锋芒毕露多了。 阿织道了声谢，站稳身体后，便不动声色地从永井幸身边远离了几步。 少年也很自然地抽回了手，仿佛没注意到少女有些防备的动作。 阿织往四周望了望。 光线有些暗，往外看去，厚重的云灰沉沉的。 看起来是下午。 这应该是在学校的操场。 建筑、景物都与记忆中毫无差别，但不同的是，这里处处透着股陌生又压抑的气息。 现在应该是部活时间了吧…… 阿织下意识地朝超能与异常社基地的方向走。 永井幸有些奇怪少女今天怪异的表现。 虽然态度依旧疏离，但眼神却一改曾经的冷漠——简直像是变了个人一般，甚至还会跟他道谢。 永井幸好奇心被激起来。 他一直都对年级里传闻体育、成绩都是稳居第一、甚至传闻“如果认真的话说不定网球也能拿到第一”的这个女生有点在意，当然他会在意的原因主要是最后一项传闻让他莫名生出一丝少年的好胜心。 不过对方似乎无意参加什么比赛啊。 她好像对荣誉、运动都没有什么执着，偶尔参加的几次都是奖金丰厚的比赛——还真是目的性明显啊。 不过，不论是什么项目，她都未尝败绩，这一点倒是很令永井幸欣赏…… “介意我跟着一起去吗？”永井幸将球拍放下，然后小跑着追上少女，微笑着问道。 未料却见少女侧过头，对他似是不明所以的一瞥。 明明之前并没有什么交流，永井幸却很默契地接受到少女隐含的诧异：这种事情有什么好询问的，想来就来呗。 “唔。”永井幸眨了眨眼：所以，她这应该是默许了的意思吧。 获得了许可，他便坦然地跟在少女身后，观察起对方。 少女走的路有些偏僻，除了那些特意找僻静地方休息的学生，恐怕都没有学生踏足这里。 很神秘的样子啊…… 是要去找什么东西，还是说那里有什么特殊？ 少年特有的探秘心被激起，永井幸莫名有些期待起来。 少女在前面领路，弯弯绕绕了一会，最后停在了一个看起来像是用来堆放杂物的小平间门口。 她背对着他，永井幸看不到少女的表情，就只见少女定定地看了会儿木门，却并没有推门进去，反而是转身向他问道： “你知道超能与异常社的基地在哪里吗？” “啊？” 永井幸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他从未料到一向冷淡的少女竟然也会说出这样的中二词汇。 毕竟她从未和同龄人产生过半分交集，平时看起来太高冷，和“超能与异常社”这样的中二画风完全不搭。 ——打个比方，就像是一个文静乖巧的神之美少女，下一秒却忽然爆发颜艺，顶着包租婆般的发型、翻着白眼大喊：“明美你说话不看场合的吗？！” 阿织见少年表情说不出的古怪，只得又重复了一遍： “超能与异常社的基地，就是社团活动室。” 她有些嫌弃地指了指这扇扑了满满一层灰的老旧木门，比划了一下，“原本是设在这里的，还贴了张黄色的符纸，写着‘密’什么的……” ……超能与异常社？ 永井幸眨了眨眼，勉强理解的少女的意思。 “基地”原来是活动室的意思吗？ 写着“密”的符纸……是指有封印吗？ 永井幸心情复杂，转念一想，又有些忍俊不禁。 ——表面上是冷漠地拒人于千里之外、独来独往、沉默寡言的少女。 背地里却私自跑到很偏僻的地方，试图寻找什么“超能力”组织的基地吗？ 他看向少女绷着严肃的脸望着他，等待回复，似乎认真地把寻找基地当成什么重大事件似的，忍不住心中一动： 有点……可爱啊。 再次听到少女的询问，永井幸已经能够完美地控制住表情。 他眼中带着些笑意，摇摇头，道：“我没有听说过这个社团呢，你是对这种社团感兴趣吗？” 阿织：感兴趣？？？ 她才不想和那群笨蛋相提并论啊！她只是为了学分才被迫加入社团的…… “呵，我才不会对那种无聊的东西感兴趣！” 少女微微抬了抬下巴，高傲地绷着一张冷脸，故意说着万分嫌弃的话，但说这话时又仿佛想了什么，微不可察地弯起嘴角，眼神都柔和下来。 ——像是一只明明被玩具吸引得尾巴都翘起来了、却仍在故作矜持的猫。 明明他之前对猫都没什么感觉啊。 永井幸在心里想。 “所以是搬走了？还是被封了？” 少女双手环胸冷笑，“果然，像这种无所事事的社团，迟早都会被老师封掉……呵。” 永井幸挑了挑眉，提议道：“唔，既然很在意的话，不如自己创立一个？” 谁在意那种奇怪的社团啊？！ 她只是担忧社团里毕竟还藏了两个存在潜在危险的闯入者而已！ 阿织瞪着永井幸，正欲张口辩驳，忽然间却又是一阵天旋地转，她身体骤然失重，恍惚间如坠深渊。 下一秒，便悚然惊醒。 居然是梦。 第44章 第44章 “你跟着我干什么？！” 阿织刚打开房门就听到漆黑之翼跳脚的声音。 少年脸涨得通红，似乎正在争辩什么，跟着他的是个长得很奇怪、甚至有些辣眼睛的男人。 受到少年怒斥，他也完全没有生气，只是挠了挠头，“但是，我也只认识你一个矮子啊。” “都说了不准叫我矮子！”少年再次气得跳脚。 “哦，”男人点点头，一巴掌拍到少年肩上，“去吃拉面怎么样？矮子！” 漆黑之翼气愤地将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挥开：“不准叫我矮子！” “矮子！” “不准叫！” “哦，矮子！” …… 阿织：“……” 这是什么无聊的小学鸡对话。 原本被莫名其妙的梦闹得有些不宁的心绪也彻底忘却到脑后，她有些无奈地轻咳一声，示意他们不要挡道。 漆黑之翼见到阿织先是双目一亮，然后立即将缠满绷带的手臂交叉着竖在胸前，压着嗓子用低沉的声音道：“您的魂灵已经突破邪灵之桎梏了吗？呵，不愧是织大人！居然这么快就恢复了……” “哦哦，你长得好眼熟啊……” 阿织还没来得及回复，那男人就先凑过来盯着她。 一张放大的五官崩坏的脸突然凑到面前，阿织差点心脏一抽。 屁股下巴男盯了她一会，忽然以手捶掌：“你就是昨天晕倒的那个……” 阿织：“……” 她直接看向漆黑之翼。 少年很快理解了她的意思，殷勤答道：“织大人，我们出来找您的时候，发现这个人很可疑地出现在您晕倒的旁边！是他伤害了您吗？！” 少年看起来义愤填膺的样子，眼神却有些不自觉地紧张地盯着阿织。 “是在怀疑我吗？”屁股下巴男好像还没意识到自己正被指控，他茫然地睁着眼睛，反指着自己问道。 “不是。”阿织摇头，紧接着便注意到少年明显地松了口气。 她昨晚把装了猫咪妖怪的瓶子交给藤村步也，就返回高桥直纯出事的地点去寻找线索了。果然遇到了一个新的[闯入者]，但并不是这个长相奇怪的男人，而是一个气息很奇怪的黑发少年——充斥着负面、罪恶，不像人，也不像妖怪…… 阿织有些担心，她怀疑这人和猫咪妖怪是一伙的。 妖怪拥有影响天气的力量，故意控制停电、大风，掩盖[异常]形迹，而那个少年，则负责趁机杀人。 只是不知道那人袭击她之后，是否还做了什么…… 阿织打算先去问藤村步也，毕竟妖怪还在他手里。 然而麻烦的是身后还坠着两个幼稚的跟屁虫。 两只小学鸡见阿织要离开，立即也要跟上，还在后边叽叽喳喳地吵个不停： “喂，矮子，你刚刚是在怀疑我吧？” “难道不是你长得太可疑了吗？”少年的声音听起来理直气壮，“长着这样一张坏人脸，就算是好心想帮小女孩找回丢失的狗，但只要一接近，就会把孩子吓哭、甚至被路人报警吧。” 阿织：“……” 然而面相凶狠的屁股下巴男却毫不在意少年有些冒犯的话，甚至还一副惊讶又赞赏的样子，对少年竖起大拇指，“好厉害！你猜得好准！” 阿织：这人难道是个笨蛋吗？ “岂止，我还知道你进鬼屋比鬼更吓人！”少年洋洋得意。 “哦哦，但是你不是刚进鬼屋就被吓晕了吗？”屁股下巴男诚恳发问。 少年仿佛被戳中痛脚，一下气急败坏起来：“你去海滩游泳，被女生当成流氓！” “你连水都不敢下，只能玩沙子，哈哈哈！” “你一唱歌就宛如地狱在世，魔音灌耳，所有人一听到都会崩溃！” “哈哈哈，你唱得那么撕心裂肺都没人听、只有哥们儿给你鼓了一下掌……” “你每次考试……等等，哥们儿是谁啊？”少年一下愣住。 “哦？我说了哥们儿吗？” 两只斗得正凶的小学鸡一瞬间偃旗息鼓，面面相觑。 顿了几秒，少年迟疑的声音才响起：“那个，我们俩……以前真的不认识吗？” 第45章 第45章 两只小学鸡吵了一路，阿织原本凝重的心情都被他们吵没，脑子里只剩下十分魔性的循环—— “矮子、矮子、矮子！” “拉面、拉面、拉面！” 阿织：“……” 等等，她跑出来原本是打算干什么来着？ 合宿快要结束，少年们都在房间里收拾箱包。 按说也不必提前这么早，比如网球部的人就如常在训练场……主要是他们带过来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阿织刚进门口，就听见葵上锦遗憾地叹了一声：“我原本想进行特训，或者斯巴达比赛什么的……” 紧接着就听到秘法师弥深有同感的声音响起，“我也还没来得及采集齐1079样魔药材料标本呢，还有最重要的狮虎兽鬃毛没找到……” 阿织抽了抽嘴角，直接拉开门，“你不是已经收集到了吗？” 之前丧心病狂到剪猫咪胡须是谁啊。 “是吗？”秘法师弥闻言愣了一下，他左手还托着一个记录册，“但是我没有这个资料啊……这么一说的话，好像是有点印象……难不成我遭到了替身使者的攻击导致记忆混乱？！”他神情立刻凝重起来。 阿织：“……” 少年们一见阿织前来，纷纷将手上正在整理的奇异植物扔到一边，关切地围了上来。 阿织一边应付，一边不着痕迹地打量，确认所有人都安好无恙。 单纯的少年们对昨晚的危险一无所知，他们一心只顾着担忧阿织身体。 阿织确认除高桥直纯和她自己外，没再出现伤亡，便确认那后来出现的黑发少年没有再去伤害普通人，稍稍松了口气。 她现在有点怀疑高桥直纯就是那个气息怪异的黑发少年杀死的。 阿妙这样的大妖怪……虽然是能影响天气，但如果它自己就能轻松杀死人类，为什么还要费劲去制造狂风、断电制造黑暗呢？ ——只可能是为了掩盖什么。 所以，后来她在晕倒前遇到的黑发少年，很可能就是原本杀死高桥直纯的人。 那少年动作狠辣，气息不像人也不像妖，若非她是超能力者，恐怕也死在他手下。 …… “说起来，织大人，您昨晚是否遭到了[那些人]的袭击？”葵上锦关切地询问。 漆黑之翼闻言立即收敛表情，冷笑道：“嗤，几百年了，没想到他们还是这么卑鄙啊……” “合理推测，”秘法师弥推了推眼镜，煞有介事道，“昨晚的电源故障，也是那群人在搞鬼吧，哼。” “恐怕他们还出动了风之魔兽。”刺客隐补充。 ……某种意义上，真相了啊。 阿织一时心情复杂。 “我有点累了。” 她借口要回去休息，总算成功从中二病环绕中脱身。 才走没两步，就敏锐地意识到身后又有人跟了上来。 她颇为无语地转身，却见到望着她欲言又止、似乎有些愧疚的藤村步也。 阿织顿了一下，随后便沉默着就领他走到昨晚的小亭子里。 “对不起。” 默了一会儿，藤村步也率先开口。 阿织心底微沉。 “阿妙，消失了。” 少年垂下头，声音干涩。 他阻止了阿织杀死猫咪妖怪。 可最后，猫咪妖怪却是为了保护他而消失。 藤村步也向阿织叙述了她走后发生的事情。 可以变换面容、攻击带有红光的黑发少年，变成妖怪形态的阿妙，还有说着最恨人类的猫咪妖怪为他挡下一击、彻底消失。 说是“彻底消失”一点也不为过。 藤村步也发现阿妙的所有痕迹似乎都被抹除，不论是落在石板上的血迹，还是……与阿妙相关的记忆。 他在回去之后就意识到被超能与异常社社员们一致地忘记了。 明明他们都曾经很喜爱阿妙的，讨论它的名字，甚至还考虑是否要将它带回去做“镇社魔兽”…… 这么多的喜爱，却仅仅在一瞬间，就像某种程序的格式化一样，被一键消除了。 也是直到那时，他才意识到阿织和猫咪妖怪口中所谓“异常就是不被世界容许的错误存在”的意义。 藤村步也只觉得背脊发寒。 死亡毕竟终将到来，并不是每个人都害怕死亡。 至少于他而言，他已经找到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他已经感受到世间的温柔与美好，所以也不会再畏惧死亡。 但被所有人忘记、或者忘记所有人…… 这让他想起曾经夹在妖怪和人类之间的日子。 被世界完全隔离，无法与任何人建立羁绊，这样的存在，即便活着，还可以称之为生命吗？ 失去一切羁绊，被所有人忘记，再如何努力想要在世界留下痕迹都是徒劳…… ——这根本就是剥夺了一切的意义啊。 少年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糟糕。 同桌这么久，阿织从未见过藤村步也这样苍白的脸色。 猫咪妖怪死了，她倒不想追究，毕竟她本来也就打算杀死它，只是藤村步也阻止而已。 现在也正好验证了她的猜测，那个身份不明的黑发少年和猫咪妖怪必然有联系，只是后来猫咪妖怪反水保护了藤村步也…… 她反倒是想起另一件事： “你从小就能看见妖怪。” 藤村步也点头，又紧张解释道：“我之前……并不是故意要骗你们……”他是真的不知道阿织所说的“外来者”是什么意思。 隐瞒能看见妖怪，是因为这对普通人来说太匪夷所思了。 而且妖怪的世界太危险了，他一个人承担就够了。 即便是会被误解，他也绝对不愿意连累友人们也陷入麻烦…… 他看向阿织，有些不知所措，毕竟之前两人可以说是不欢而散。 阿织若有所思。 “你知道八原吗？”她想起了蔼，那只作为[闯入者]的小妖怪。 “什么？” “没什么，你不觉得自己跟夏目友人帐的主角很像吗？”阿织状似无意道。 藤村步也愣了一下，顿时有些哭笑不得。果然同桌还是个中二少女啊，会代入漫画主角什么的。 “那只是巧合而已啦，怎么可能……”未尽的话语卡在喉咙里，藤村步也惊讶地睁大眼睛。 站在他对面的少女已阖上双目。 她右手指在半空中划动，仿佛在写什么。 而随着她的动作，一串墨痕接连在她手下浮现，飘在空气里，渐渐成形。 在看到那串墨痕的一瞬间，藤村步也心底里忽然涌出一股无法言说的亲切感，仿佛感受某种来自灵魂深处的呼唤。 他几乎克制不住地朝前迈了一步。 “汝之真名为——” 阿织仍合着眼，她右手食指往前一划，手下的墨色字符失去了桎梏，立即被吸引着，朝茶发少年涌去，汇入他眉心。 “夏目贵志。” 第46章 第46章 重获真名的茶发少年，身形一下子变高许多，样貌也发生了一些细微的变化：很浅的茶发茶眸，白色衬衫，更接近于阿织所见的漫画的形象。 他周身的、原本只是隐约微弱的排斥气场，也在一瞬间增强、变得不容忽视。 对面的少年一下子变得陌生起来。 来自异世界的强大而陌生气息，令阿织不可抑制地皱起了眉头，下意识地竖起防备的姿态。 “谢谢你。” 夏目望向对面的少女，眼神中充满感激。 他差点就永远忘记八原的一切了。 猫咪老师、叔叔婶婶、名取先生，友人帐上的妖怪们…… 差一点，他就要永远忘记他们了。 ——这个人不是藤村步也，是[闯入者]夏目。 阿织在这一刻，才有了真切的实感。 尽管说话时的神态、语气与往常无二，甚至样貌尽管发生了变化，也只是看起来成熟了一些，不过是一下子变成高中生的样子罢了。 但周身这样清晰的、陌生的、排斥的气息，却明明白白地昭示着，他并不属于[此世]。 那个和她同桌了几个月的少年。 那个好脾气得过分、不论她如何暴躁也只会容忍地微笑着、偶尔冒出一些莫名其妙的话的少年。 那个最初和她一样孤僻、一边憧憬着友人一边又孤独地不敢主动迈出的少年…… 藤村步也，已经彻底消失了。 现在站在她对面的少年，不是藤村步也，而是夏目。 他有他自己的世界，有他自己的友人，像漫画里一样，会发生许多和她、和超能与异常社完全无关的故事。 而他也终将要回到自己的世界。 或许是被异世的排斥气息影响，阿织莫名地烦躁起来，忍耐着不适，朝前走了几步。 “你要回八原了吧。”阿织忽略心底的烦躁，试图轻松道，“既然这样，就顺便帮我个忙吧。” 她向前摊开手掌。 掌心里握着一张白色的细纸条。 夏目微愣，视线下垂。 白色的细纸条上，像是用毛笔书写出来的，墨色的字体。 ——霭。 这样的字体，对于拥有友人帐、不断在向妖怪们归还着名字的夏目来说，真是再熟悉不过了。 ……是这只叫做霭的妖怪，主动把名字交给了阿织吗？ 但是阿织她之前分明…… 不是说她很讨厌妖怪、认为妖怪是错误的存在？ 不是说她的任务就是清除这些妖怪吗？ 夏目没有伸手去接，反而惊讶地抬起头，忍不住出声询问：“这是……” “它不是你们八原的妖怪吗？” 阿织神色淡淡地打断了他，故意无视夏目欲言又止的神情。 她将纸条随手塞到夏目手里，随意地摆了摆手，语气已有些不耐烦：“可以的话，顺便帮我把名字还回去吧。” “啧，那只臭美的笨妖怪，把名字落在我这了，真是麻烦。” 她话里话外一副嫌弃的样子，递过来的洁白的纸条上却毫无一丝折痕，明显是一直被精心保管。 夏目忍不住莞尔。他小心将名字收好，“我一定会帮你还给它的，”他郑重地点头。 “还有之前阿妙的事……我很抱歉，”他斟酌许久还是小心地开口。 阿织撇过头。 即便已经确认了对方是[闯入者]、甚至已经找回了[真名]、马上就要返回原来世界、这部分记忆可能也会被清除……她也不可能向夏目解释[世界规则]的事情。 关于世界如何维系、世界规则如何运转，这些都是所有世界的[守卫者]们都默契地互相保守着的秘密。 这样的秘密，一旦被掌控，可能会给世界带来灭顶之灾。 尤其是像[此世]这样，初生的、力量暂时还很弱小的平凡世界。 阿织闭口不言。 夏目对同桌的性格已经很了解，很容易就预料出她的态度，此刻也不觉失望。 “虽然不知道原因是什么……”夏目到现在还是无法理解事情的真相，他也仍旧无法认同把妖怪全部清除的做法。 但知道了自己的来自异世界的身份之后，也能隐约猜出一些阿织口中[闯入者]、和[异常]的意思。 他终于明白，阿织所说他“只不过是个外来者而已”是什么意思。 ——或许他才是那个没资格评判对错的人。 “在无法得知事情全貌的情况下，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信任友人。” 阿织是他的友人，所以，无论如何他都应该相信她。 夏目垂眸笑了一下——并不是像以前那样轻松温柔的笑容，反倒是有些歉意，又带着些自嘲。 “所以，对不起。” 他抬眼看向阿织，眼神里是一如既往的理解、包容，带着淡淡的暖意。 一瞬间，在阿织眼中，记忆中的藤村步也，与漫画里的夏目，竟然又重合成眼前的眉眼温和的少年了。 “我所认识的阿织，”他微笑着道，“虽然有时抱怨说要退社、不需要友人之类的话，但其实是很可靠、会默默地照顾大家的人呢。也正是因为这样，才被大家推崇并喜爱着。” “我知道，阿织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 夏目顿了顿。 “所以，不得不做出那些违心的选择的时候，一定很辛苦吧。”他担忧地望向对面的少女。 “阿织一定很辛苦吧，为了这个世界。”他轻轻叹道。 …… 夏目悄悄地从[此世]离开了。 阿织再一次见识到所谓[世界规则]力量的强悍。 简直像是某种强大的自愈机制。 [异常]被拔除之后，就自动开启修复功能，与之相关的一切痕迹很快就都被清除。 以前是恶灵、妖怪，后来是阿妙、夏目……都无一例外，彻底从此世消失，从人们的记忆中抹除。 合宿结束，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忘记了藤村步也的存在。 套间里，藤村步也整理到一半的行李彻底消失。 阿织在离去时特意留心酒店的登记表，藤村步也的名字也被抹除。 料想返校之后，学生花名册上也不会再有藤村步也这个人了。 她和社员们一同踏上返程，每人都滑稽地背着许多的大包。 因为行李多得过分，他们索性租了辆小型客车。 “我总觉得落下了什么。” 葵上锦在离开前，还皱着眉头，一遍又一遍地数着他的行李。 “啊，我也有这样的感觉。”秘法师弥点头，凝重地抱着他的魔药材料单子检查。 “呵，我也感受到了。” 漆黑之翼低头看向自己缠满红色绷带的右手，深沉道：“有一股不受控的力量，从我身体里被逃窜走了。” 阿织沉默地将两个箱包抛进后备箱，转身上车，选了个靠窗座位坐下。 上了车，还听到前头秘法师弥在嘀嘀咕咕，说什么“狮虎兽的鬃毛明明还没收集到”、“为什么材料表单上已经打好了勾”、“难道是潜伏的[那些人]干的？”之类的话…… 车子启动，离开了轻井泽。 少年们坐在一块，很快转移了话题，开始热烈地讨论起最新出的周刊漫画。 最后的一丝怅然，也终于飘然而去。 阿织歪着头，半倚在靠窗边，面无表情地望向车窗外、正在飞快后退着的风景。 不论是苍郁的树，还是路边充满野趣的花，全部都在飞快地远离她而去。 转瞬即逝。 她想起少年告别时仍旧是用那样温柔、包容的眼神看着她，言犹在耳： ——“不得不做出这样违心的选择……阿织一定很辛苦吧，为了这个世界。” ……违心的选择？ 她想起小精灵最开始的、一劳永逸的提议：将那些外来异常、[闯入者]们，和此世诞生的[异常]一样处理，全部都清除——但是被她拒绝了。 明明在此之前已经手沾鲜血，不论好坏地杀掉了许多所谓“错误诞生”的妖怪和恶灵，却又在面对同为异常的[闯入者]时手下留情。 她既没有办法做个纯粹的恶人，也没有办法做个纯粹的好人。 窗外的光线透进来，照到她脸上，或许有些刺目了。 阿织抬手捂住了眼。 第47章 第47章 返校之后，如阿织所料，藤村步也从学生花名册里抹除，相关资料全部消失，同班同学们也一致地将他遗忘。 这个人的痕迹被世界完全抹除，仿佛他从未来过。 以至于阿织甚至产生过一瞬间的恍惚——是否真的来过一个叫做夏目，又叫做藤村步也的[闯入者]…… 但也只有她会记得藤村步也的离去了。 超能与异常社的少年们对一切毫无所知。 周二的例会上，葵上锦双手撑着额头，深沉地思考许久，然后道：“我感受到了召唤。” “超能与异常社是不完整的。”他表情十分严肃，缓缓举起了手掌，覆在左眼上。 露出的右眼则抽风般地朝着阿织等人疯狂眨动。 ——暗示招新。 阿织：“……” 她并不想同意。然而其他人都是跃跃欲试。 即便不久前已经招新过，他们也丝毫不腻烦再来一次。 尤其是漆黑之翼，摩拳擦掌，要唤醒沉睡的转生魂同伴、真正的天选之人…… …… 阿织背靠在树边，不忍直视地闭上眼睛。 太逊了。 实在太逊了。 距离她十几步远，四个黑袍人正围成一圈蹲在草地上，各自抱着一只小铲子，疯狂往下刨坑。 仿佛四只正在辛勤筑穴的土拨鼠。 阿织移开视线，避开旁边形迹可疑的土拨鼠，试图伪装成与他们素不相识。她毕竟只是个平平无奇的正常国中女生而已。 四只土拨鼠眼睛滴溜溜转了几圈，开始嘀嘀咕咕、交头接耳。 然后领头的土拨鼠开始朝阿织大喊： “织大人！织大人！” 阿织视线下垂，仿若未闻，仿佛极为认真地观察树皮上的蚂蚁。 她努力地划清界限，试图避免被它们同化。 她的意图很快失败。 “织大人！轮到您来进行最后的封印了！只要借助您无与伦比的力量完成这最后一步……” 土拨鼠一号仍在大声ky，丝毫读不懂空气。 “织大人？！织大人……”它嘀咕起来滔滔不绝、声音极大。 很快另外三只土拨鼠也望向她。 一时之间，叫声此起彼伏。 那种架势简直要将方圆一里的不明路人都吸引来围观。 阿织快要窒息，甚至宁愿一头扎进土坑。 然而四个土拨鼠还仰着小脑袋、万分热切地望着她。 阿织：“……” 她甚至后悔之前一直拒绝穿同款黑袍。 毕竟，成为黑袍人虽然可能以为着堕落的开始，但至少可以遮住她的脸？ 四只土拨鼠扔旁边翘首以待，阿织不得不硬着头皮把牛皮纸筒放进木箱，拎起锤子、咣咣把钉子砸进木箱，封死，然后放进了刚刚挖的土坑里。 “可以了吧？”阿织挑眉，将锤子扔开。 土拨鼠们见状立刻兴高采烈地抱在一起欢呼： “织大人万岁！织大人万岁！” 然后又吭哧吭哧开始填土，齐心协力将“宝箱”埋进土里。 …… 超能与异常社花了一整个下午的时间折腾这次的招新，终于大功告成。 他们撒上只在夜晚发光的荧光粉作为吸引，设计出藏宝图的形式，设置重重线索障碍，将宣传单作为最终物品，封印在终点的魔法阵里。 而能够破解出线索、获得进入超能与异常社的传送券的人就是最终的天选之人。 “这个天选之人，”刺客隐在纸上写道，“首先必须能视黑暗于无物，否则他无法寻找到藏宝图的线索。” 阿织闻言抽了抽嘴角：……难道不是因为线索上被涂了荧光粉，只在晚上才会发光、引人注目吗？ “他还必须通晓暗语、擅长推理，否则他无法解读出线索寓意。”秘法师弥推了推眼镜补充。 “他必须拥有勘破虚妄的真眼！否则他将无法破除重重迷障、迷失在路途中。” 葵上锦指着自己被单边眼罩遮住的左眼。 “还必须拥有与我同出一源的ck·beat，否则他无法解开魔法阵，获取最终物品。”漆黑之翼得意洋洋。 少年们说完，就齐齐转头，满含期待地看向阿织。 被四双热切的眼久久注视着，明显一副她不开口附和、他们就绝不罢休的样子。 阿织：“……” 不得不妥协。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啊……他还必须拥有强大的力量……否则他无法破除木箱、宝箱的桎梏。” 含有线索的羊皮纸被藏起来、除非到晚上光线很暗，不会引起人注意；即便找到了，上边一片似是而非的鬼画符，正常人根本看不懂；即便真莫名其妙地刨坑把箱子挖了出来，也不一定能暴力破开…… ——按这种方式，能招得到新成员才怪了。 阿织完全不抱希望。 就当是出去溜了趟土拨鼠吧。 她心累地想。 然而才第二天，他们刚到部活室，木门就被敲响。 “结界这么快就被触动了？！”漆黑之翼一脸震惊。 阿织：？？？ “不愧是强大的天选之人！竟然这么快就突破了重重挑战！” 折腾一下午的疲惫之意立即全消，葵上锦激动地一跃而起。 秘法师弥和葵上锦也飞速扔下手里的漫画，迫不及待地冲上来。 阿织也很好奇。 她也想知道究竟是谁能同时满足这么多条件：既无聊至极天黑了还在学校闲逛； 又看过毫无用处的《符号大全》或者是能完全理解中二病的暗语； 还莫名其妙当真按照藏宝图线索掘地三尺挖出宝箱； 甚至身怀怪力、能将坚固无比、钉了满满一排钉子的木箱砸开？ 光是想想都令人肃然起敬。 他必然是个很可怕的男人…… 吱哑一声。 木门被缓慢推开。 众人不再动作，皆屏住呼吸，视线渐渐上移。 门缝里隐隐透出一片高大的身影。 毋庸置疑，外边的人一定拥有着少见的强健高大的体魄。 葵上锦等人立刻肃然起敬。 他们互相对视一眼，眼神升起的意味不言而喻 ——“不愧是天选之人，果然是不同凡响！” 漆黑之翼更是上前一步。 他神情激动，紧盯着门外身影，万千种彩虹屁早已完备于胸中，几乎立刻就要脱口而出。 木门继续被推开。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眼熟的屁股下巴。 “这里是吃拉面的地方吗……哦！矮子你也在这里？太好了，我们一起去吃拉面吧！” 漆黑之翼脸上的兴奋期待在一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变得古井无波。 ——一秒变成贤者模式。 阿织望着仍缠着少年、毫无察觉的屁股下巴男人，一时间心情复杂。 果真……是个可怕的男人啊。 第48章 第48章 莫名其妙地，社团又迎来一名新成员。 密社几乎已经变成[闯入者]的收容所。 阿织已经渐渐将心态放平。 新进一个屁股下巴男，正好可以补上夏目的缺，毕竟社团人数太少，一直在被解散的边缘摇摇欲坠。 再说把他和吉娃娃放在一块，正好方便观察监视。 ——吉娃娃是阿织最近给漆黑之翼起的简称。 这个代称是有由来的。 因为漆黑之翼不知从哪里吸引来一只灵。 吉娃娃灵。 不同于阿织以往见到的灵。那只吉娃娃灵一直乖巧老实地待在少年的头上。 又小又弱。 一开始，阿织曾经掐住那个吉娃娃幼嫩的脖颈，试图抹杀它。 但它却毫无反抗。 它认出阿织是少年的朋友，就用湿漉漉的眼睛望着她，低低地发出“呜呜”的声音。 然后歪着脑袋蹭她，然后舔一下她的手背。 灵的接触，是没有什么实感的。 就像一丝轻风，柔软地亲吻了一下手背。 但阿织却像是被什么烫到，激发保护反应一般，在一瞬间缩回了手。 吉娃娃灵感受到排斥之意，做错事般地垂着头，发出更低的呜呜声。 算了，只是一只毫无威胁的灵。 阿织暂时打消了杀意。 吉娃娃灵安然无恙地待在少年头顶，有时候落到肩膀上。总之，和少年寸步不离。 它大多数时候都是安安静静地。 只有少年周围吸引来了恶灵的时候，会气势汹汹地喊叫。 不像个恶灵，倒像个守护灵。 只不过毫无威慑力就是了。 但至少能示警，起到具有一定程度的呼救作用。 ——比如，引起阿织的注意。 阿织又一次听到动静，然后赶到某间空教室的时候，吉娃娃灵正一边对着渐渐逼近的恶灵狂叫，一边着急地不停用爪子拍少年的脑袋，催促他逃跑。 然而少年却对来吉娃娃灵的示警一无所知，还在疑惑今天的发型怎么这么快就变乱了，于是掏出一瓶摩丝，对着头顶喷出。 突然被喷一脸的吉娃娃灵陷入呆滞，它终于停止了叫唤，不可置信地顶着一脸摩丝泡沫坐在少年头顶，垂头丧气：“……” 阿织：噗。 她利索地解决了那只恶灵。 …… 但从这以后，阿织就意识到[闯入者]似乎都比普通人要更加吸引[异常]一些。 之前在社团文化祭出现的那只妖怪似乎就是直冲着夏目去的。后来到合宿，那只叫阿妙的妖怪似乎也是对夏目格外青睐。 而且夏目说他能看见妖怪是因为他身体里有灵力。 但他不知道他同样吸引着恶灵前仆后继。 只不过，他自己看不到、而作为同桌的阿织经常顺手帮忙解决了而已。 （当然这才不代表着她有多乐于助人！只是有个同桌作为诱饵吸引[异常]自投罗网，她清除[异常]会方便很多罢了。） 话说回来，吸引[异常]的原因，阿织并不打算简单归咎为夏目所说的灵力。 她比较倾向于是[闯入者]与普通人的磁场和力量差异。 或者说，[闯入者]实质上也是[异常]的特殊情况，于是产生了同类相吸效应。 同类之间是会有感应的。 但这只是她的推测而已，实践出真知。 最快验证假设的办法，就是找个恶灵存在的地方，把一群少年扔进去，对照观察。 所以前几天葵上锦兴致勃勃提议为了迎接新成员开展团建活动的时候，阿织稍加思索就同意了，还一反常态，积极提议大家去废弃鬼屋探险。 “鬼、鬼屋？”吉娃娃忍不住声音拔高起来。 “啊，看地点的话，是一家废弃了两年的大型鬼屋呢。”秘法师弥慢悠悠地刷着手机查看几年前的网友评价和讨论，“说是因为经营不善而倒闭，现在网络娱乐才是大势，即便那间鬼屋曾经是口碑很好的老店，但生存空间也还是被挤压了吧……唔，这只是官方说法。” 秘法师弥的眼镜诡异地亮了一下，他压低了声音：“网上的传闻是……因为那里死过人呢。” “死、死过人？”吉娃娃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秘法师弥点头：“就是那块地因为死过人，开发商觉得晦气，而且又很偏僻，才把那块地搁置下来的。” “位置的确很偏僻啊，”葵上锦握着手机顺口附和了一句，他手指在屏幕上滑动着查看地图，忽然又感到一丝不对，“你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啊？” 秘法师弥尴尬地推了推眼镜：“因为开发商就是铃木集团。” 众人：“……” 啊，这该死的资本主义气息。 秘法师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变了，甚至带有阵阵杀气。 在他说完那句话后，屋内队友一瞬间全部变为红名。 拉满了仇恨的少年缩了缩脖子，闭上嘴，抱着脑袋蹲下来，迅速向右挪动，躲到活动室最中心的桌底。 然而他刚缓一口气，却猝不及防地被捅了一剑。 是全程沉默毫无存在感的刺客隐，早已蹲守多时，抓住时机发动了偷袭技能。 秘法师弥：？？？ 他坐在地上，捂住“受伤”的侧腰，低头确认了一下，自己脚步已经迈进“绿圈”。随即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向旁边抱着黑色伞剑的少年，愤怒控诉： “这里不是安全区？！” 刺客隐抬手指向自己头顶上方的一团空气，冷冷一笑，举起一张卡纸：“我开了红名仇杀。” 秘法师弥神情一僵，接着沉痛捶地：“可恶！大意了！” 阿织：“……” 一群戏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