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灭之刃]攻略之王》 第1章 童磨篇01 01 “任务开始,记忆人设导入中。” “导入成功。” —————— 京都西边有一家道馆,四周的居民都热衷与将自己家的少年们送到这里来偶尔练习武道,毕竟这是个极其崇尚武士精神的年代。 玉乃海道馆在四周居民中小有名气,但最让人们津津乐道议论着的却是道馆主的孩子,传闻道馆主的孩子是个样貌精致的女孩,但又有人说:怎么可能是女孩,我在道馆见过,那可是个调皮捣蛋但又天生力大的男孩,天天跟着别的男孩们一起练刀呢。 是了,在这个女性甚至都没有读书权力的年代,能跟着一帮男孩天天练武打架的定然不能是个女孩。 不过玉乃海秋子确认自己是个不带把的,至于为啥会有这类传言,那纯粹是她被自己的父母惯得。 以至于她的父亲,也就是道馆主,每天看见她穿着男装混在道馆里跟别人一起挥刀,他就就愁眉不展,唉声叹气:哎,夫人啊,你看看把秋子惯得,一个女孩天天上蹿下跳,还传出了是男孩的传闻,这咋办啊。 母亲也一脸忧愁地捧住丈夫的手:啊,夫君,我最近入了一圣教,就在京都附近,圣教最近在收揽侍童,我听闻那里的侍童们每天也就养养花沏沏茶,是个修身养性的好去处啊,不如...... 于是夫妻俩一拍即合,隔天就立刻把玉乃海秋子送入了母亲口中的圣教,万世极乐教。 秋子倒也没做什么反抗,不过其实她一从母亲口里听到这个什么圣教的名字,就眉头直跳。 什么鬼,万世极乐,怎么听都像邪教啊! 秋子在被送去的路上还一直频频担忧地看着母亲,不会是被什么邪教传销洗脑了吧......啊,传销是什么,秋子再一次对这些突然出现在自己脑海中的词汇所感到困惑,她自幼就不太爱读那些什么诗词歌赋,所以理应当没什么造词天赋啊,不过在看到眼前的黑墙金箔的建筑时,她就把心底的一点疑惑抛之脑后。 管它呢,是不是邪教看看再说。 到了门口,不信教的父亲就被隔在门外了,她则被母亲领着去往内阁,隔着那层竹纸门,秋子就听到了里面数人齐齐念经的声音,一拉开门,她整个人又被惊了。 远处的台子上拥簇着数不尽的鲜花,台子背后是镌刻着莲花纹络的金色屏风,最中心垫子上坐着一个头顶黑金色高冠帽,身披同色袈裟,佩戴琉璃珠串的小孩子,是的,看起来似乎跟她差不多大的小孩子。 而台下跪趴着几十个成年男女,甚至连中老年人都有很多,除开最前排念经的几位,其余的都似乎沉浸在这玄妙的氛围里,哭得不能自拔。 母亲很快就拉着她也趴在了后排......这......俨然就是邪教啊!秋子震惊地抬头看,却不想周围人都是闭着眼一副虔诚的样子,只有她坐起来瞪着眼,一下就跟台上的孩子对视了,拥有奇异虹色眸子的男孩跟她对视了,还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而秋子则低下了视线。 接了下来的事态更让她惊讶,诵完经后,后面的大人们或是单独,或是夫妻结伴地一个个上前跪在男孩面前,向他吐露一番自己生活中的不如意和苦难,又是一片哭天喊地,看得秋子一脸懵逼,虽然她承认眼前这个男孩的长相确实似乎异于常人,但他应该只和她差不多大吧?他能听懂啥?他能理解这个秃头油腻中年人被妻子戴绿帽的悲伤? 不管这个传说中的圣子听没听懂眼前这些大人的哭喊,反正他那白皙的小脸上跟着一个个教徒的哭诉声,一起流下了豆子般一颗颗晶莹的泪珠,神情悲伤到似乎和眼前的绿帽男感同身受,他甚至伸出手摸了摸这个男人秃溜溜的脑瓢,似乎很认真地回答了这番诉苦:“别担心,神会解救你的,你会到达极乐的。” 油腻男立马一脸自己好像被拯救了的神色,哭得更大声了,鼻涕都快流到嘴里,直到后面又一个苦瓜脸女人拍着他的肩膀示意:你哭完了就快滚,轮到我了,他才恋恋不舍抽泣着起身离开。 ......终于轮到秋子和她的母亲了,此时的秋子已经彻底无语了,满脸写着“真无聊”跟着母亲走上前去。 母亲先是啰啰嗦嗦抱怨了一堆家长里短,事物琐碎到连不满父亲总穿那件她不喜欢的绿色褂子都要说上一番,最后才谈到秋子:对了,这是我女儿,哎她可真是个让人操心的孩子,整天像个野娃子一样蹦蹦跳跳就算了,还总会偷偷把自己打扮成男孩子跟道馆里的学徒们一起练刀,女孩子家却总喜欢打打杀杀这怎么办呀,真希望圣教可以收下这个叛逆的孩子好好管教一番.......呜呜呜。 她的母亲总算也是挤出来几滴眼泪,看得秋子十分摸不着头脑,突然她就开始同情起来台上那个小孩子,连这种别人家的婆婆妈妈家长里短都要天天听吗,是她的话估计会听吐吧。 万万没想到,男孩的泪腺像是察觉到了一样,立刻给面子地跟着她的母亲一起流下了泪珠子,他还是一脸悲伤地说道:“啊,你的意愿神听到了,神会祝福你们的。”秋子已经麻木了,她心里立刻给这个小男孩标上了一个标签:戏精。 母亲扔下她抽抽噎噎地走了,男孩身边一个女人走了过来神色柔和地对秋子说:“你叫玉乃海秋子吧,从今往后你就是童磨大人的侍童之一了,你现在有一次机会向童磨子大人倾诉任何不解或苦恼,童磨大人会帮助你的。” “......没事,我很好。”秋子有点牵强地对眼前的小男孩扯出一个微笑,有苦恼跟他倾诉有屁用啊,摸一摸脑袋问题就解决了吗。 女人也没什么意外的,她只是感慨:“啊,小孩子就是好啊,从来没有什么苦恼。” 台上的圣子前一刻还像个泪人,现在已经在笑盈盈盯着她看了:“没关系的,秋子只是年龄太小还不懂而已,以后有什么痛苦的事情都可以来向我寻求神的庇护哦。” 她年龄太小不懂,他就懂了吗!而且,他们关系还没这么熟吧,不要直呼别人的名字啊! 秋子已无力吐槽,只挑着眉一脸不耐烦地吐出一个字:“哦。” 而这个名为童磨的家伙看见她这幅表情,反而笑得更灿烂了:“真是可爱啊,秋子。” 第2章 童磨篇02 虽说秋子心里已经认定这什劳子万世极乐教是个不折不扣披着佛教外衣的邪教了,但不得不说,在这里住的待遇也还算不错。 听闻此处原本是个荒废的寺庙,有着一片带湖的庭院,后来被教徒们出资翻修整理后,环境倒也甚是优美,白墙黑瓦碧色湖,白露时节,浅桂飘香。 而万世极乐教从四周收来的包括秋子在内的四个侍童们每天也就学学插花或者怎么给来客泡茶就行了,偶尔还会上上古琴课。除此之外,她们的任务就是圣子闲暇时陪圣子玩,毕竟都是群五六岁的孩子,大人们认为他们会跟圣子有共同语言。 但经过秋子观察,这位戏精圣子显然是对周围这几个喜欢玩过家家的小女孩们没啥兴趣的,偶尔会有大人拿过来毽子玩,圣子就一个人静静地坐在亭子下撑着脸发呆。 秋子当然也是没什么兴趣的,但又碍于自己心理上似乎自带的莫名的长辈感,不太好拒绝三个围着她的小妹妹,她不会踢毽子,每次一不小心一用力就把毽子踢飞到屋檐上,甚至是不知道哪儿去了,这三个小妹妹又会泪眼汪汪地看着她,搞得她实在头大,于是开始有意躲避其她女孩,久而久之她们三人结成了小队不爱缠着她了,她还没高兴自己得到了清闲,这位总是一个人孤僻坐在一边的圣子又缠上来了。 秋子认为起因大概是自己有一次偷吃了别人放在那上供圣子的祭品,被他发现了吧。 不得不说,在这个还颇为封建迷信的年代,偷吃祭品可是大不敬,不过秋子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规矩意识的浅薄,她偷偷翻窗溜进去吃可不是一次两次了,每次祭品台那里一重新摆放上新的羊羹、麻糬、柿饼等和果子点心,她就进去加餐,她之前就发现童磨从来不吃别人的上贡品,倒不如让她来解决。 话虽这么说,那时在她啃柿饼啃得心满意足时一回头就看见站在门口黄毛小正太时还是有些心虚的。 “你把上供品吃了。”童磨笑意盈盈地倚靠在门边。 秋子心虚地撇开了眼神:“啊......是这样没错。” “好吃吗?”小男孩似乎是十分真挚地问她。 “好吃......咳咳,抱歉吃了你的上贡品,总之,我会补偿你的。” 没想到下一刻童磨就上前几步握住了她的手,小脸上泪珠说下就下,惊得秋子倒退一步,神教圣子不会这么小气吧,只是吃了他点贡品就气哭了?她连忙开口问:“你哭什么啊,我会补偿你的,不骗你!” 童磨的彩虹色的瞳孔里雾气蒙蒙,似乎是十分悲伤:“可怜的秋子......” 秋子:? “大人们说偷吃贡品的人是无法到达极乐世界的,不过没关系,神会原谅你的,因为我原谅你。” 秋子再次无语了,她第一次体会到了跟人脑电波对接不上的感觉,她抬手就抹去了这个奇怪的小正太脸上的泪珠:“你哭什么哭啊,吓我一跳,以后别再为这种无聊的理由哭了。” 童磨的眼泪立马听话地停止了,他对视着眼前的小女孩:“可是无法到达极乐世界是一件很悲惨的事情,小秋子觉得这是无聊的吗?” 秋子的心思还牵挂在刚刚还没吃完只啃了一口就被她塞进兜里的柿饼上,有点不耐地答道:“到什么到....对啊,我不需要你替我哭。” 童磨呆了呆,似乎更好奇了:“秋子,你跟别的小孩子不一样吧,你懂那些大人追求的极乐的含义吧,你不想在未来到达极乐吗。” 秋子终于意识到了,眼前这个被人们捧为圣子的小孩,显然是个问题小孩,还是问题很严重那种。 是被邪教思想荼毒了? 她用还粘着柿饼糖霜的三根手指掐住了童磨婴儿肥的脸,童磨的嘴嘟在了一起,眼睛微微瞪大,看起来还挺可爱的,她说:“笨蛋,先不管极乐是个什么东西,那些愚蠢的家伙妄想靠一个小孩子就到达什么极乐,真是滑稽,他们只能靠自己,我也是。” 秋子又掏出来刚刚由于被吓一跳收起来的柿饼,三两下吃干净了,还舔了舔手指,心情有所好转的她露出一个微笑,跟童磨说再过几天晚点她会来回报他的点心之情,就离开了,没怎么注意到童磨自那番话就安静地盯着她。 总而言之,童磨这个问题小孩儿自从那天后就总缠着她,甚至被他发现了她托道馆小伙伴偷偷带来的练习刀术用的木刀,秋子虽烦着童磨,但童磨总是给她带柿饼吃,不得不说他某方面的直觉非常敏锐,秋子确实在点心里最喜欢的就是柿饼。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秋子逐渐竟也习惯了被这个怪小孩缠着聊一堆莫名其妙的问题,旁边的侍女或教徒还总是感慨:圣子大人和秋子桑最为亲近,真是羡慕秋子桑啊。 小秋子虽脑海中总是会出现一些不知来自何处不符合她年纪的想法,但她也慢慢把童磨这个怪小孩认做半个朋友,她也没有忘记说要报答他给她提供零嘴的约定。 在某天傍晚,万世极乐教结束了一天的朝拜,童磨也被他的母亲接回家后,秋子一看日历,就果断而又熟练地从寺院后墙翻出去,又翻入童磨家,从窗户敲来了童磨。 童磨衣服刚刚更换,一脸迷茫地看着窗口探过来的女孩的小脑袋,女孩又伸出了手,似乎是想让他翻窗出来,她的腰际佩戴了那把被她私藏的木剑,小脸上琥珀色的眸子在窗口烛火下熠熠生辉。 “童磨,出来溜达了,我带你出去玩。” “好。” 他甜甜地笑了起来,没有提出任何疑问,握住了女孩的手。 第3章 童磨篇03 翻过青灰冰冷的土墙,踩过散杂在地面上的槐叶,穿过几块初初泛黄的稻田,微凉的风和稻穗之间摩挲的声音扑面而来,他们自从刚刚从后院翻出来后就开始踱着步子慢慢地走,童磨走在后面,他能看到小女孩乌木色的头发被带有一颗小小玻璃金鱼的发箍团成了一朵。 他们俩就这么安安静静地走了约莫一炷香时间,直到看到那丛屋檐的边角,以及不远处星星点点的暖橘色的灯火人烟,秋子才说快到了。 进入那片看起来颇为热闹的街市后,秋子就允许童磨拽住她的衣角,以免在人群中走散,她为了以防万一还提前备好了一顶帽子让童磨戴上来遮住他那颇为显眼的浅缟色头发,要不是孩童的视角颇矮,大人们只能看到头顶,她估计还得拿个布给他蒙住脸,免得走到半路童磨被发现是什么圣教圣子然后被一群教徒围住。 童磨倒也乖乖巧巧地攥着她的衣角,跟着她一路走到了人群最密集的一处,透过缝隙可以依稀瞥见木架高台,以及可以听到咚咚的击鼓声、脚踏声,秋子巧妙地带着童磨凭借两人孩童娇小身型钻到了前排。 首先入目的就是两边被竹竿串起悬挂的数十个纸灯笼,台上一人全身火红,襟飘带飞,脸戴黑色尉能面面具,手持一绿色短木杖,赤足舞动,再配上背后卖力敲锣打鼓的麻衣众人,场面庄严而热闹。 “这是竿灯节的祭祀舞,咔嚓咔嚓…” 童磨扭头一看,秋子已经开始啃不知从哪掏出来的瓜子了。 从出生到现在除了新春以外几乎从没被家人带出过门的童磨看到这祭祀舞,不由有些好奇: “为什么他们要跳这舞?” “咔嚓咔嚓,应该是为了向天神祈求祛病驱邪,五谷丰登吧。” 童磨感觉更新奇了: “向天神?能起到作用吗。” “咔嚓咔嚓,呸。”秋子吐了口瓜子皮,“不能。” “那么这个是没有意义的。”童磨面上的好奇几息之间就褪去了,又恢复了往日般正常的、平淡的表情,与周围人们热情洋溢的姿态格格不入。 “有意义啊,怎么没意义。” 秋子突然这么说道,还又从兜里抓了一把瓜子向童磨扬了扬手:“这是我妈自己炒的,贼香,要不要来一点。” 童磨没管秋子后面那句经常有的打岔的话,他只是突然意识到了四周是如此喧嚣,似乎是为了听到什么回答,他又走近两步更靠近了秋子:“有什么意义。” 秋子收回了望着祭祀舞的目光,扭头看向了童磨。 “人们生活里的苦难太多了,这你应该深有体会。” “这些平凡的农耕者尤其是,大多数的他们总是会经历穷困潦倒、生老病死,任何祭典或祭舞都不能改变这一点。” 是的,没错,人生来就是为了受难。 童磨在心底又点了点头,由于他更迫切地听到接下来的话,他又向前走了一步,连他们面颊离得太近了这一点都没注意到。 “但你总不能因为觉得未来有苦就不活了吧?这些祭典仪式都给了人们向下继续走的希望和勇气啊,比如有人在祭典上豪气许愿:老子今年要收十仓柿子,这样的话,哪怕他其实没有那么多柿子树,哪怕他都没有十个仓库,他也能带着这种快乐的心情继续去给农地浇水了呢。” 真是对柿子奇怪的执着呢…… “即使未来与他们期望不符,即使未来是痛苦的,也要活下去吗。” “废话,还有……你离得太近了。”秋子一巴掌呼在童磨脸上,把他推远了些,她察觉到他们之间的对话不知不觉就突然哲学起来了,于是终止了这个话题。 “我们去吃点好吃的吧。” 秋子又拖着似乎在想着些什么的童磨挤出了人群,走向有不少小摊的街道,她觉得自己挑今天带童磨出来太对了,别看童磨人不大,被一群成年人奉为圣子的他钱包很大,而且人也大方! 一路走过,左手丸子穿右手糖葫芦嘴叼鲷鱼烧的秋子欢快的像是荷塘的小金鱼,在人潮里穿梭自如,而童磨就微笑着不断为她买的小吃掏荷包,还帮她提了不少用来当夜宵的“外卖”,使得秋子心里默默对他竖起了大拇指:小子,有前途,再加上那张可爱的脸以后恐怕能祸害不少妹子吧。她还真没想到自己会一语成谶,当然,未来的她也不会记得这一切。 等秋子终于吃得差不多心满意足了,她又溜到祭典布置挂纸灯笼的地方,靠着自己那张卡哇伊的脸和年龄优势,卖萌向挂杆灯的大叔讨来了两只纸灯,提着两只灯的她带领童磨慢慢走出了喧闹之地,逐渐往两人家的方向走去,但半路她又像是来了什么突发奇想,拐了几个弯来到不远处的春洗河旁边。 “哎呦,有点难拆啊,这个灯。” 秋子让童磨去帮她拔一种长得很长很有韧性的野草,而她则坐在河边岩石上徒手拆卸着纸灯的底部竹节支架,工具小正太童磨任劳任怨地帮她把草都拔好,看着小女孩翘着腿坐在石上,变哼歌边三两下就用野草把纸灯全部改装的轻飘飘,他感觉有点迷惑,为什么秋子的活力似乎是无穷无尽的呢,是由于今日的庆典吗? “好啦!你拿着这一个,先不要松手。”秋子一拍手,把其中一个已经被她改造成“孔明灯”的竹纸灯递给了童磨,童磨疑惑地歪了歪脑袋。 “这是孔明灯,只要放飞它,就可以许愿。” “许愿?” “嗯,现在你就想一个愿望吧,童磨,我的愿望已经想好了,想好后你就把它放飞。” “这也是竿灯祭典的一部分仪式吗?” 秋子明丽一笑,露出了八颗牙齿: “哎呀,不用管那么多吧。”她顿了顿又问:“你想好愿望了吗?” “嗯,好了。”童磨乖巧地回答。 “那我数三二一,一起放飞,然后闭上眼许愿吧。” “三、二、一……” 底部燃烧着烛火的两只“孔明灯”被松开了,悠哉悠哉地从手心飘起,小女孩闭上了双眼合上了掌,暖橘色的烛光揉碎在河面的波澜里,又反射到她粉嫩的脸庞。 在周围一片昏暗中,童磨能看到她低垂的亮亮的睫毛微微颤动,这个对他说过世上没什么神明的女孩,在此刻似乎是真的在认真地向着不过一只纸灯在许愿。 童磨却始终没有闭眼或许什么愿,一向作为大家的“许愿圣子”“神明替身”而存在的他,在被要求许下自己的愿望时,却发现无论是脑海还是心中都是一片虚无。 他不知道自己该许什么愿,这真是滑稽可笑,所以他只是仔细盯着闭眼的秋子。 女孩似乎结束了许愿,缓缓睁开了蜜色的双眼,像是蝴蝶在展开双翅。 童磨放在兜里的手不由得摩挲了几下原本缀在女孩发饰上的玻璃小金鱼,这是刚刚在人群里走路时从她发间掉落的,但秋子并没有发现,于是他捡了起来。 果然,最喜欢秋子了呢。 这么想着的童磨路出了一个甜腻的笑容。 玉乃海秋子一睁眼就是童磨的迷之微笑。 “秋子许了什么愿呢。” “哦,秘密秘密,你呢?” 童磨的笑容更加灿烂了,虹色在他眸子里流转: “我的,也是秘密哦。” 第4章 童磨篇04 自秋子带童磨偷溜出去玩了几回后,她发现童磨似乎变成了小粘人精,就连每日白天她呆在寺庙的时间也总被他一有空就粘上,童磨甚至向周围人要求在他给别人做祈福时让秋子陪在旁边。 周围人都觉得圣子大人喜欢秋子是秋子的福气,但秋子可不想每天陪童磨一起上班,看他给别人洗脑,重点是凭什么他上班时是坐在被鲜花拥簇的软垫上,而她得站在一边一站就是一上午啊! 生气的她就开始总是在每日祈福(上班)时段躲起来偷懒,童磨察觉到她的不满后,立刻让人在他的莲花座下置放了另一张软垫,还很聪明地拿柿饼把秋子哄回来了。 随着时间流逝,童磨的父母似乎意识到了每日往家里来来回回不太方便,于是便用利用童磨赚来的“香火钱”在寺庙□□新建了一小屋,干脆一家都搬了进来,童磨父亲也立刻停下了工作,甚至每日悠哉地消费着这些钱去逛花街。 而秋子和童磨呆在一起的时间越久,她就越发现童磨这个小孩有很多严重问题,她也早就从自家大人那里听过一些关于童磨父亲不好的传言,虽说她并没有能力改变童磨父亲的恶习,但已经把童磨当朋友的她也不会坐视不管,她发现童磨虽表面从不说,但其实不喜欢呆在庙里,她就经常带童磨出去四处逛,反正每次就算被大人们发现,也能被两人忽悠等级点满的小嘴糊弄过去。 童磨吃东西从来不挑,也从不会表达自己喜欢吃什么,不论是小孩们普遍讨厌的萝卜青椒,还是各种美味点心,童磨食用时似乎都无动于衷,这让秋子十分不解,于是她想到一个好办法,她跟善于制作暗黑料理而不自知的彩绫姐学了一招苦瓜鸡蛋拌饭,开始每天做给童磨吃,面对那连闻一闻都能让秋子脸色变苦的不详料理,童磨一开始竟然还能面不改色对吃下去,吃完还会微笑着对秋子说:谢谢小秋子亲手为我做的料理,我很感动哦。 这一度让秋子怀疑童磨的味觉是坏死的,不过终于在大约是第五次给童磨端上这暗黑料理之时,童磨面色开始犹豫了,他苦恼地问秋子:“虽然秋子每天为我做饭的心意使我很开心,但为什么秋子不试试做些别的呢。” 秋子面色一喜:“你不喜欢吃?” “……” “是不是因为太苦了?” “原来秋子也知道啊。” “哈哈哈原来你也会有讨厌的食物啊!” 诸如此类的事还有不少,比如面对天生没有乐感,弹琴如拉锯般的秋子,童磨之前还能当着庙里古琴老师的面,大气不喘地夸秋子弹的是天籁之音,但在有自知之明的秋子抱着恶趣味的心态每天早上给他表演一波拉锯铃声后,童磨就再也不能维持着笑容朝气蓬勃地说这是“天籁之音”了。 这些童磨所展现出的个人意愿都让秋子颇为欣喜,她认为就算是微小的变化,时间久了也能掀起蝴蝶风暴。 不过,命运的车轮其实一直在向前滚动,从未停息。 那只是一个平凡如往昔的夏日傍晚,在家里练乏了刀的秋子突然想起今日父亲送她的小捕虫网,又想起了万世极乐教夜晚后院时不时飘过的萤火虫,于是她就准备溜去寺庙找童磨。 但那欢快的心情只维持到她踏入寺庙大门那一刻。 暮色降临,晚风习习,信徒和侍从们早在下午就已经散去,偌大的寺庙安静得可怕,四周昏暗不明,只有中心的大殿还燃着血橘的烛火,而那扑面而来的,是赤色的铁锈味。 捕虫网从秋子手里脱落,但她顾不上这些了,立刻跑了进去。 跑近后首先入目的,那极为刺激瞳孔的,就是满地血腥狼籍。 童磨的父亲俯面躺在地上,身下血红蜿蜒,背后还插着一把小刀,而童磨的母亲口边充斥着血沫,双手捂着喉咙,面色青紫而扭曲。 这两个人已经死了。 是入室强盗?还是他们家的仇人? 秋子额上渗出冷汗,她已经被强烈的紧张感压迫到无法再分辨更多,她只是紧紧握住了腰际的木刀,但她却没敢叫喊童磨的名字,万一有贼人的话,她怕这个贼人还蛰伏在某处。 理智告诉她,她现在应该做的就是立刻跑走,然后去通知其他人过来。 但是她还没有看到童磨,或者是他的尸体,她无法把自己的脚从大门槛撤回,于是她变轻微颤抖着一步步向屋内挪去,直到她看到那扇亮着烛火的纸门背后,在朦胧中坐着的,是童磨还未褪去“圣子”服饰的头顶冠帽的身影。 看到里面的小小身影晃动了一下,她终于还是忍不住猛地拉开了门,冲了进去。 “童磨!” 坐在打开的窗口旁,对着镜子的童磨,缓缓扭过了头,脸上面无表情。 “你来啦,秋子。” “你没事吧?这里发生了什么!” 秋子顾不上想为什么童磨没有事,只想迫切地知道经过。 “我没关系哦,至于发什么了什么……只是一件无聊的事而已。” “!?” “人渣的父亲被癫狂的母亲刺死,随后母亲自己也服毒自尽,这就是这闹剧的全部。” 童磨垂了垂眸子,在秋子震惊的神色里继续说下去:“而我是因为外面太过肮脏恶臭,于是就打开窗坐到了这里。” “……” 秋子的手又开始微微颤抖了,她狠狠地皱起了眉。 童磨瞥见了秋子的表情,竟笑了出来。 “哎呀,秋子,你那是什么表情啊。明明你是最了解我的人了,对吧?无论是之前对我说的话也好,还是试探也好……” “刚刚母亲死后,我坐在这面镜子面前,看着我自己的脸,因为牢牢记着秋子跟我说过的话,所以我就在想,正常人遇到这种事情会是什么表情呢?” “可是我什么都没有看到。” “这些都足以证明,我就是这样的人啊。” “不对!!”秋子怒吼了出来。 一股无名的怒火冲破了淡淡的恐惧感,在秋子心中刹那间膨胀爆裂开,她冲了过去把愣了一下的童磨直接从座位上拽了起来,童磨的发冠有些狼狈地掉落在地上,珠子落地的声音十分清脆。 她把他拽到了两具尸体面前,她用颤抖的指尖指着这两具尸体。 “看,这是你的父亲,这是你的母亲。”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怨过你的父母,但你看着他们的尸体,你没有感到一丝丝悲伤吗?” 母亲的眼睛瞪得很大,嘴边全是血渍污迹,神态可怖,几乎难以辨认全脸了” “没有。” 恍惚间,童磨又回忆起了母亲生前的时候,她一直是个温柔但懦弱的女人,她笑得时候会微微晗起下巴,如同早樱般秀丽而脆弱。 “没有吗?” 父亲早些年似乎对母亲是很好的,但后来生意屡屡失利后逐渐变得暴躁易怒,在靠着圣教的噱头赚到一些,却又开始沉溺于寻找麻痹自己的“良药”,酒精和女人。 没有吗? 无论是那些每日都声称自己无比痛苦的信徒们也好,还是他可悲的父母也好。 人类就是这样短暂、可悲又脆弱的生物,一点点挫折都有可能压断整个人的世界,不是吗,不是吗。 他听见自己又再次这么回答: “没有。” “那你……为什么在哭呢。” 秋子看到了,那双直直盯着自己母亲的脸的美丽眼眸,落下了闪亮的泪珠。 她感觉到了,这次的眼泪和童磨往日里那虚假的、伪装的、无味的眼泪有所不同,她嗅到了悲伤的味道,这种情绪也不由传染上了她的眉间,她有点难过地看着此刻的童磨,他像是有些疲惫般合上了双眼,一只手不知何时攥上了胸口,瘦小的身躯微微佝偻,似乎有什么沉重的事物压上了他的脊梁,他不再说话了。 第5章 童磨篇05 发生这件事后,附近的村民和信徒们联合起来帮童磨的父母举办了葬礼。 葬礼当天,童磨一句话都没说,也没有再流泪,只是紧紧攥着秋子的袖口,站在她身边。 秋子的父母不再允许秋子去万世极乐教,而在秋子的请求和她的父母支持之下之下,童磨被众人允许暂时寄宿在秋子家。 其实本来还有一堆圣教信徒争着要把圣子“请”回家,不过童磨还是选择了秋子家。 童磨父母已死,秋子不想再让童磨一个小孩子每天面对一群向他哭诉的狂热信徒,这显然对于任何小孩来说都是极其身心不健康的,秋子的父母也同意这个观点,就答应了秋子帮忙宣称解散万世极乐教。 但事情远没这么顺利,那些曾经的信徒们听闻了要解散圣教的消息,立即聚集起来包围了父亲的道场,每个人都拿着些农耕用具或武器,甚至还有人扬言若他们要解散圣教,就把他们家道场给烧了,因为他们的女儿是蛊惑人心的恶魔,他们一家都是不详之人。 秋子看着外面丛立的人影,握紧了拳头,只感觉遍体生寒。 迫于压力和舆论之下,秋子的父亲还是把童磨交了出去,不过童磨获得了晚上可以被接回秋子家的机会。 秋子的父母都是极为温柔之人,即使在这个封建的年代,由于童磨奇特的发色瞳色,以及特殊的身份,他们对待童磨时会有些拘谨的小心翼翼,不过也提供了和秋子一样近乎相同的待遇。 每天下午童磨回来后都会笑眯眯地看着秋子在树下练刀,或者在用餐时看着秋子幸福的表情,似乎连他都能感受到了。 秋子母亲还经常对秋子笑谈:“哎呀,童磨那孩子似乎只要在你身边就很开心呢。” 不过她不知道,童磨每天白日里在万世极乐教中,在众人之上坐着时,内心枯燥空虚的灼烫感。 秋子由于之前出言要解散万世极乐教,她就被信徒们规定不允许出现在这里的寺庙之中。 即使在微笑着,没有秋子在身边的每分每秒都像是煎熬。 日月轮转不休,四季更换不停,时光飞逝,十年就这么过去了。 曾经的大眼小正太变成了娃娃脸帅教主,如何证明童磨的颜值,看那万世极乐教日渐增多的年轻女性信徒数量就明白了,甚至有不少大家贵女都天天来拜见圣教。 秋子:我看你们不是信教,你们就是馋他的身......咳咳。 而曾经总是上蹿下跳如同小猴子的女孩也长成了如百合玉兰般婷婷秀植的靓丽少女,乌檀木般的头发,蜂蜜色的桃花剪水瞳,秋子变成了周围十分有名的美人。 不过麻烦也是接踵而至,在这个年代,十五六岁的少女大多都要出嫁了,没出嫁的也早早都定了婚约,因为大多女性并不需要继承什么家业或是参与什么事业,美人尤其是,她们只要作为家庭和亲拿彩礼或利益的存在就好。 而秋子的父母对秋子的态度是真的宠溺,不仅纵容了秋子仍然每日惯例去道馆练刀的不符合时代女性的行为,甚至还按照秋子意愿帮她回绝了所有来打探女儿婚姻消息的年轻男子或家族。 身边阿谀奉承的男人逐渐变多,道馆的弟子们也逐渐不再把秋子握刀的秋子当成一个正常对手来看,四周总是异样或者痴迷的眼光,秋子逐渐也放弃了去道馆练刀,而是总在后院练习。 在她十五岁的生日上,父亲送给了她一把通体雪白的古刀,名为川雪,她十分喜爱。 她不知道为何自己不像其她女性一样,对婚姻或者是琴诗茶等风雅事物提起兴趣,她也不明白那种像是与生具来的对这修长锐利的冷刃浓厚的亲切感来自何处。 秋风飒飒,梧桐叶落,墨发少女握着一把雪亮的白柄日本刀在庭院里刻苦练习,美丽的外貌不能掩盖那刚劲有力的刀舞,挥动旋转之间,那英丽的姿态宛若惊鸿,拥有让任何年轻男性一见倾心的资本。 而童磨就安静地靠在一旁的梧桐树上,微笑着看着前方舞刀的少女。 只见少女突然手臂一转,挥出了漂亮的一个翻转。 “这一招,叫小鱼水中游。” 她又后退一步,刀柄向内,又划出了颇为刁钻的一击。 “这一招,叫作猩猩折枝。” “这一招,叫作动感大雁流回旋击。” 秋子突然收回了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册子扔给了童磨,后又神色颇为自豪地向前面的童磨抬了抬下巴: “这些招式的名字都是我煞费苦心取下的,都被我记在小册子上了,你瞧一瞧,怎么样,是不是都很酷炫。” 童磨脸上笑意更深,眉目间却真真切切有一丝无奈的神色:“是的,都是些帅气又可爱的名字呢。” 少女表情更得意了,鼻子似乎在冒气了。 “哼哼,当然,道馆那几个小子看了后都夸我是取名鬼才呢。” 虽然她也知道他们可能是在奉承她,但这也不能掩盖她取名能力优秀! 童磨唇边的笑意突然淡化了许些。 那几个小子?啊,是上次看到的围住秋子的那几个烦人的学徒吗。 真是烦恼呢,小秋子变得越来越可爱了。 可爱的花朵总是会吸引过来一些烦人的虫子。 最近,他总是在这么想。 这个想法还没来得急被其它事物所冲淡,又立刻被隔天的所见之事推上心头,开始灼烧。 “虽然这么说可能有些突兀......” “但是秋子小姐,我从第一次见到你就被你那如霞如烟的动人身姿折服了,我心悦于你,请允许在下越过你的长辈向你求婚!” 此时一个身穿黑色道馆和服的男子突然拦住了秋子,甚至直接弯腰求婚。 这个时代几乎没什么像是处对象那样的男女感情过渡试探期,大多数都是一定就是终生婚姻,一见钟情这个“风雅”的事似乎屡见不鲜,武士向贵女求爱的民间故事也总是被人们津津乐道。 秋子眉头一跳,不由环起了肩膀,这次眼前这个男性她认识,如果没记错,他也是父亲道馆的弟子之一,而且还是一位大人的独子,目前正作为家庭长子在道馆进行着武士修行,而他好像之前在道馆就经常纠缠着她了,还对她说过令她印象极深,鸡皮疙瘩一身的肉麻话: “秋子小姐这双如玉般的手,用来握□□这种粗糙的东西也太可惜了。” 哦对,他的名字好像是什么齐藤秀太郎?还是齐藤大郎来着...吗? 不管了,反正先随便找个理由拒绝他吧。 “咳,这位......齐藤大郎阁下......”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只突然环过来的,修长而结实的手臂打断了。 童磨笑嘻嘻地凑了过来,像是责怪似地对秋子说: “他是叫齐藤秀洋哦,小秋子真是的,连别人名字都能记错。” 随后那双彩虹流转的眸子又划到了男人愣住的面上: “抱歉啦,不过小秋子可不会嫁给你哦。” 第6章 童磨篇06 虽然童磨轻佻的行径着实让人误会,但是为了避免跟人们口中的教主大人扯上不清不白的关系的麻烦,她还是事后跟这位齐藤大郎先生......哦不,是齐藤秀太郎先生解释了一下: “不要误会,齐藤秀太郎君,他说我不会出嫁是因为我已经皈依神教了!” “是齐藤秀洋,”男人有点尴尬的笑了一下,“不过,贵教居然有禁止婚姻的规定吗?” “是的,没错。” 扯皮小能手秋子撒起谎来眼睛都不用眨。 “但是我记得......”秋子小姐不是因为之前的事件被赫令不准再出入万世极乐教吗? 秋子瞬间打断了他的话,她一脸哀伤地说道:“虽然似乎大家一直都听过一些传言,但我相信,这一切误会最终都会解开的。” “......我玉乃海秋子早就在极乐佛前立下誓言,舍身求法,终生不嫁,其心可鉴!” “哦,是这样啊…” 被一脸认真的样子也很漂亮可爱的秋子糊弄得一愣一愣的齐藤秀洋就这样莫名其妙回了家。 但后来没几天他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他没听过什么极乐佛啊? 是了,这一定是由于温柔的秋子小姐性格腼腆羞涩才会随意找了个借口避开婚嫁这个话题吧,嗯 ,是这样没错。 既然秋子小姐如此害羞,那我一定要大胆出击。 这样想着的龙套君齐藤秀太郎一摸下巴,决定从常用套路送礼开始,他倒也算下过一番苦心,知道玉乃海秋子平常最喜欢找小点心小吃食,就开始让人一箱箱往秋子家送各种和果子点心。 秋子心里告诉自己,无功不受禄,你看看你当年受了赂收了别人上供给童磨的柿饼,才会摊上这么个小麻烦鬼...... 真香。 是夜,弯月融融,月辉倾泻人间,今日本是万里无云、爽朗的好天气,于是即使天幕染黑,也让只让感觉这天空黑得纯粹,黑得干净。 秋子刚刚沐浴完毕,洗去一身下午练习时出现汗水,她从父亲的小储藏间偷了一瓶自酿酒水来,又取了这位齐藤大郎所送的零吃里的果脯干装入小碟子,灵活弟爬上二楼屋檐,惬意地眯着眼,感受那夏夜清凉的微风。 结果刚没喝上几口酒,一扭头就看到了自然地坐到自己旁边的童磨。 出于被发现偷喝酒的尴尬,她开口就是一句: “哎呦,好巧。” 说完又是有点尴尬,于是她干脆别过脸开始默默啜饮。 两人间一阵沉默,就这么一起看着前方的树梢和月看了半柱香时间。 就在秋子喝得脸都有点泛红时,童磨终于说话了: “小秋子,以后想做什么呢?” 啊,原来是迷茫少年来找她谈理想谈人生了,她懂。 “我嘛,我可是个贪心的人,我有好多想做的事情呢......”秋子说到此处,嘿嘿地笑了两声,但她没意识到面色有些坨红的她此时的笑声显得有点傻气。 “我想帮父亲把道馆发扬光大,虽然有点儿难,然后呢,我想赚一些钱,也想周游世界,把全日本好吃的全吃个遍!...但这似乎又和第一条冲突了,哎呀不管了,对了,如果可以,我还总幻想自己成为一个独行武士或剑客,哈哈哈...” 少女唇边挂笑,放下了已经被喝空的酒杯,童磨看着她又笑了出来: “真是不错的愿望呢。” “那童磨你呢?” 但在她问完这句后,空气又陷入了奇怪的凝滞。 她侧脸看了一眼,童磨的黄毛长得太快了,又变长了,以至于她看不太清童磨的表情,不过她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了话。 她不由抿了抿唇。 不该是这样的,年龄还不大的少年,被一群人以“神”的名义绑架着,困在小小的方寸之地,从出生起就被迫作为被人宣泄的树洞,情绪的垃圾桶而存活...... 感觉有些不快的她,突然想起了自己拿过来的果脯还没吃,那个是甜的,不如现在就来吃一块吧,或许能化解这苦涩。 结果她刚往下一看,碟子里原本满满盛着的,那位齐藤秀大郎送的果脯,已经被童磨不声不响吃得只剩一块儿了。 她心里有点着急,立刻捻起最后一块果脯就要往嘴里送。 但在果脯还没被送入她口中的半路,她的指尖被濡湿的触感包裹了,秋子瞪大了眼。 童磨只是一扭头,就直接叼走了她手里最后一块儿果脯。 秋子怀疑自己在做梦。 童磨怎么会这么坏心眼。 她又垂下头默默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不知是酒精上头还是她心里真的有点气,不知不觉,泪水就如豆子般一颗颗滚落了下来。 “呜......童、童磨,你这个猪......” 童磨转过来了身子,目光灼灼地注视着秋子脸上的豆子。 秋子哭了还没几秒,只见童磨竟然也皱着眉,开始跟她一起落下泪豆子。 “你、你吃完了我的果干,你还有脸哭...呜呜” 秋子哭得更带劲儿了。 “秋子,不要哭了,好吗。” 童磨面上的泪还在往下滴滴答答,但他却伸手想要抹去秋子脸上的滴答。 没一会儿,秋子发现她连哭都没童磨能哭,童磨不愧是天赋异禀的泪腺教主,他的泪珠比天上的星星还多,她完全比不过她。 感到有些丢人的秋子终于止住了眼泪,撇过脑袋咬着嘴一言不发开始生闷气。 “小秋子这么生气吗...” “那就给你尝尝这别人送的果脯吧。” 童磨也立刻停止那无声的眼泪了,他们离得太近了,他此时的话倒像是喃喃耳语。 眨眼间,他又凑了过去,不过这次,他含住的是少女被咬紧的两瓣嘴唇。 “唔!” 唇齿家弥散着果脯淡淡的酸甜和麦酒的苦涩,醉酒的秋子这次是真的惊了,她感觉自己是真的喝傻了出现了幻觉。 几秒间,秋子的身体自主做出了反应,她推开了童磨,飞快蹦下了屋檐,钻回了自己房间。 留下的童磨还坐在原地,他垂头看向秋子离开的方向,逆着月光,他唇部不由自主的笑意都变得晦暗不清。 他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唇 “啊咧,原来是这种......” 他的眼睛弯弯 “这种感觉,其实还不错呢。” “不知道小秋子明天早上会对我说什么,真是好奇呢。” ———————— 翌日 顶着一头乱毛从房间里走出来的秋子一眼就看到了不知道什么原因站在她屋门外的童磨。 她只觉得童磨此时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像是......一只在摇尾巴等人的小狗? 不过朝气少女还是露出了爽朗的微笑: “啊,童磨,我跟你说,很好笑,我昨天晚上......” “梦见我被一只猪啃了一口!哈哈哈!” 这是童磨第一次,心底窜上一种 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该怎么说呢......真是让人挫败啊,小秋子。 但也好不爽。 第7章 童磨篇07 月下记忆很美,只是短暂犹露水消弭。 在寺庙某处角落里堆砌的民间杜撰经书里,有一本经文上写有这么一句: 常者皆尽,高者亦堕,合会有离,生者有死。 他深以为此。 不算高深的道理,为何人们总是看不到呢。 想要的越多,必然失去越多。 童磨又感到无聊,他合上了书页,看向了窗外。 竹木窗外,屋檐上的雨水不停落下,天边灰雾一片,阴雨连绵。 小秋子现在应该很伤心吧。 他突然这么想到。 “真是可怜啊,小秋子......” 他刚才也从教徒那里听闻了秋子父亲病亡的消息,想必不久又要参加一场葬礼。 不知道小秋子明亮的瞳孔里,会不会也染上那宛若众生般痛苦的色彩呢。 说起来,世事当真无常。 就在一年前,本来一切都还似乎向好的方向发展。 但秋子的父亲某日却突然咳血晕倒,之前的几日众人都以为不过是风寒,后来诊断他是得了某种要命的怪病。 道馆不得不暂停,秋子和她的母亲想尽了办法去救治她的父亲,药吃了很多,但不久前,父亲还是被通知他的病情已经回天乏术。 绝望的秋子母亲不知从哪听闻了什么土偏方,一个人在某天下午上山找那传闻可以救命的草药,却不料遇上突发暴雨,后来被人发现摔死在了山崖底。 再然后,就是重病在窗的父亲听闻了这个噩耗,没过几日,也就是今日清晨,也跟着去了。 而秋子,现在她应该在他父亲床前流泪吧。 一想到那清澈的琥珀色眼睛里会蓄满泪水,童磨就也蹙起眉头。 “啊啊,真是可怜呐......现在我就去看看小秋子吧。” 但不会有人看到的是,童磨眼里并没有悲伤,反而隐藏着一点怪异的期待。 —————— 白帷铺满屋檐和庭院,黄纸在空气中无力燃烧。 在盛放棺木的祭坛上,被荷花灯和白菊围绕的两具并排朝北的棺木里,是她的父亲和母亲。 他们尸体脸上盖着白布,胸前按习俗放着辟邪的剃刀。 在僧侣的诵经声,还有四周不认识的陌生亲戚陌生父母生前朋友们的哀哭声中,玉乃海秋子手持香柱身着白衣,一步步踏上台阶,最后在台阶上重重地磕下三个头。 眼泪的话,此刻她已经流不出来了。 在父母死后没几日,那些听闻玉乃海道馆主全家只遗留下一未出嫁的独女的“亲朋好友”,一瞬间全都颇为热情地蜂拥而至。 父母尸骨未寒,这群陌生人已经开始天天找她跟她谈婚嫁,谈财产彩礼,谈道场继承。 葬礼接近结束时,大多数人都已散去,可以在大堂看到的是那位玉乃海道馆主的遗孤,肩膀窄窄,身姿依依的独女,正沉默地,挺直脊梁站在她父母地棺木前,身边还有那位颇具名气的,白橡色头发的万世极乐教教主。 在这个荒诞时刻,没有人会去思考玉乃海秋子什么感受,他们只会好奇这位美丽的遗女会选哪一户人家出嫁,她身上带着的玉乃海道场遗产继承又会便宜了哪个人。 齐藤秀洋认为他不同,因为他认为他是发自内心地怜悯美丽而坚强的秋子小姐。 他想,他也要帮助秋子小姐,于是他走了上去。 “秋子桑......对于您父母的事情我也很难过。” 他绷了绷脊背,没注意到自己面色泛起的红晕,也没有看到那位教主像是不经意般斜过来的眼神。 “但是我认为......您现在很需要帮助!您是一个可怜的女子,您的那些亲戚们现在都想从您父亲的道馆里捞到利益,但我有一个办法帮秋子小姐守住道场......” “而我的父亲大人不仅是京城大名一附属家臣,我也是您父亲道场旭川流真传弟子之一!” 越说越激动的齐藤秀洋没有注意到少女的背部在微微颤抖,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我认为,我是最有资格向秋子小姐求婚的那一个!如果是我的话,想必您家在座的各位亲戚朋友也会认同......!” “唔!” 刹那间,齐藤秀洋的下颚处被那拥有着锋利边缘的金色折扇高高挑起,轻微的刺痛感从下颚传来,他的话语被强制咽入了肚里,而他甚至还不幸咬到自己的舌尖。 他痛呼着捂着下巴仓皇倒退一步,一抬头就看到已经把那金色莲花折扇打开,笑意盈盈地盯着他的童磨。 “你、你......还请万世极乐教教主不要过多干涉秋子小姐的私人事....” “齐藤君,” 秋子把童磨往后一拉,打断了男人的话,站到了前面。 “我家父家母刚刚身逝,我现在不想过多谈论这些杂事。” 男人面上又浮现欣喜:“没关系!我可以等到......” “齐藤君是要我重复多少遍,我说过不想再谈了。” 秋子放完这一句,扭身就离开了。 童磨脸上的笑容几乎再秋子转身的一瞬间就消逝得一干二净,他摇晃着金莲扇,面无表情地看着齐藤秀洋: “你再吵闹个喋喋不休,下次就把你的下巴割开好了。” —————— 童磨看着那个男人面色颓唐地匆匆离去,他才追上秋子。 他一下就抓起了秋子的手,把她由于攥得过紧的一根根苍白而柔软的指头从手心拽了出来。 少女手心被迫张开,肉眼可见的是,那由于其主竭力忍耐愤怒而留下的血印。 “啊...小秋子,可怜的小秋子...” 童磨眼角泛起了不太自然的红晕,他竟然挂着泪把自己的脸凑过去,放到了秋子染血的的手心。 “你......” 秋子面色有点惊诧地看着童磨这有点奇怪的动作,他拿自己的面颊轻蹭着秋子的手心,连自己的脸上沾上了血污都没有在意。 “......算了。” 秋子有点不自然地把手抽了回来。 她垂了垂眼,蹙眉思考着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周围几乎所有人都在给她施压。 在江户时代,道场这种场所很多时候是为了帮大名们培育家臣和武士的地方,且女子地位本就低下。 事实很残酷,她身为道场主的女儿,却没有资格继承道场使用权。 甚至连那些所谓的父亲没有血缘的亲传男性弟子,在道场的归属上,都比她这个亲女儿有话语权。 如果她拒绝如众人口中那样,把道场作为嫁妆带着嫁入某人家,那么她父亲的道场,就只能流落到这些不认识的人手里.........尤其是那位,齐藤秀洋,大概率道场会被他夺走。 不行,绝对不能允许父亲的道场就这样被...... 她合了合眼,悲伤和怒意交织着化为了笼罩在心底挥之不去的无奈。 如果她后面几天还留在家里,想必会日日被这些觊觎她身上遗产的豺狼虎豹包围吧。 “......童磨,明天开始我去你的寺庙住。” “没问题哦,小秋子。” 童磨笑眼弯弯,唇边虎牙露了出来,可爱又危险。 第8章 童磨篇08 青苔攀上了黝黑的瓦片,金鱼轻吻在薄薄的水面上。 万世极乐教的庙里,四方庭院,荷碧连连,似乎一切都脱离世俗,宁静美好。 但现在全教上下都知道,教主大人不顾所有人的反对,把那位父母身亡的遗女,玉乃海秋子带到了后院来居住。 那是位可怜的貌美女子,但是他们又听闻这位女子幼时还曾扬言要让教主解散神教,并且还听教内几个长老说,这女子其实是个煞星,她克死了自己的父母,还蛊惑了教主大人。 不过不管外界流传着对她如何的传言,心事重重的秋子是无力去理会了。 自为了逃避那些亲戚的“关怀”,或那个齐藤秀蠢郎的说媒而来到童磨的寺庙后,她就每日愁眉不展,虽说每天下午还是照常练剑,但她确确实实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每日夜里她都在榻榻米上辗转反侧,直到很晚才能入睡。 不过她不知道童磨把她的一切都看在眼里。 时间过了约莫一周,还没等她想出个结果,她收到一个父亲之前的道馆弟子写信给传来的坏消息。 齐藤秀洋跟他那所谓大名家臣的父亲说明了想娶她为妻的事,然后又宣扬了自己曾是玉乃海道馆主的亲传弟子的身份,马上几乎所有人都认可了他可作为道馆继承人,玉乃海家“旭川流”的正统传人的身份,他们都认为这个缩在庙宇的小女子马上就会穿着嫁衣走出来,嫁给这位未来的武士,齐藤秀洋。 秋子当时收到此信时,捏信的手上青筋暴起,恨不得直接冲去这个齐藤乌龟太郎家把他脑袋给削下来。 这个骗人的混小子,他确实是父亲带了多年的弟子没错,但这个弱鸡竟然能厚着脸皮说自己是旭川流的真传弟子?还妄想把他们家的道馆以及她这个人都搞到手? 秋子的脸上阴云满布,娇小的身躯由于愤怒而轻微颤动,握刀的手紧了又紧。 她不断告诫自己要冷静下来,想好对策,就算现在寺外每日有一堆人堵着要找她把她扯上齐藤家的婚车...... “需要帮忙吗,小秋子。” 童磨挂着微笑的脸冷不丁凑过来,吓得正陷入沉思的秋子一哆嗦。 还没等秋子反应过来跟他撒气,她立刻感觉到自己手里被塞入什么东西,凉凉的,一根根丝绸的质感。 她一低头,是一条沾染了一小块血迹的青色刀穗。 她愣了愣,盯着这个刀穗,只觉得越看越眼熟。 她还没思考出这熟悉感来自何方,童磨的呼气在她的耳廓边吐过,她身上又窜上了鸡皮疙瘩,抬头看向童磨。 “小秋子,是不是觉得这个东西很眼熟?” “这是那位齐藤秀洋君的刀穗哦。” 是的,没错,秋子回忆起来了,由于齐藤秀洋总是自誉自己将会成为武士,他的□□上总是挂着这么一个刀穗,华而不实,但却很扎眼。 她疑惑地皱起了眉:“你给我这个干什么?” “小秋子不猜猜这是从哪得到的吗?”童磨调皮地眨了眨眼,“这是......” “我从小秋子的母亲坠崖的山坡上,无意寻到的哦。” 血管在此刻窜上入骨的寒意,连童磨嘴唇的一张一合都似乎开始变得缓慢。 “为什么齐藤君的刀穗会出现在那个地方呢?” “是不是......他杀了小秋子的母亲,然后以此去,” 烈火点燃寒冰,猛然间袭入心口。 “......以此去胁迫小秋子,嫁给他呢?” 怒意几乎要抑制不住喷涌而出,不过秋子深呼吸了几口微凉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她听见自己有些颤抖的嗓音问道: “......一个刀穗不能证明一个人谋杀了我的母亲。” 童磨自己都没有留意到,他唇角边抑制不住的弧度太大,这对玉乃海秋子来说,本是一个残酷的话题。 “如果只是有这点证据的话,我就不会来告诉小秋子了呢。” “我说不定会带走投无路的小秋子私......” 童磨话还没说完,秋子就一把揪住了他的前襟,她的瞳孔中金色的火焰明灭不定 “告诉我,证据是什么!” 童磨像是安抚般拍了拍秋子的后肩:“当日采药者的目击证明,齐藤家仆人的口供,还有......” “够了。” 或许是由于男女发育的差距,秋子在去年基本上已经不再长高了,而童磨则像春日的树苗般不断抽枝生长。 此刻,秋子偏瘦削的身躯在童磨怀里颤抖不停,童磨低下脑袋放到秋子的肩后,彻底把秋子笼罩了起来,除了由于两人紧贴而能感受到的热量和心脏剧烈脉动的声响,他还感受到了自己胸口那片逐渐绽开的濡湿触感。 他的手安抚着秋子的脊背,他的身体也跟着颤抖了起来。 不过这次,不是由于共情的悲伤,而是一种—— 难以言喻的兴奋与愉快。 还好小秋子现在看不到我的表情呢。 正在强行控制着喉咙想要溢出的满足感与笑声的童磨这么想到。 这样一来,小秋子马上就能...... 完全属于他了。 第9章 童磨篇09 秋子当天就带着童磨给她的证物刀穗,和童磨去把证人全部找了过来,直接带到玉乃海道馆和齐藤秀洋对峙。 不知是不是童磨帮她提前宣传给了附近的家家户户,当时道场居然围来不少看热闹的人。 这也更好地帮助了秋子摆出证据。 当她举着齐藤的刀穗,嘶哑着厉声质问他当日行踪,以及摆列出人证口供后,她看到得是齐藤秀洋不敢置信的表情。 “我的刀穗......为什么会在那里!?” “不可能,有人诬陷我!!” 齐藤秀洋情绪激动,面容扭曲。 “那你倒说一说,怎么证明你被诬陷了?” 秋子凌冽直视着眼前这个男人的双眼,男人立刻畏惧似的倒退了一步。 秋子不知道的是,当时大概是由于极度的愤怒,她那双异于常人的澄金色眼眸在阳光阴影下暗流涌动,仿若有恶兽就要破水而出。 男人的表情更仓皇了,他不能在众人面前失去信任,不然想必他那唯利是图的父上大人也不会帮助他,反而是重新选择一个继承人。 他激动地摆着头:“不、不是这样的!秋子小姐,你要相信我对你的...” 看到男人这副狼狈的姿态,她面无表情地转过了身面向了众人。 沉重地吐出一口气,以免克制不住自己在大众面前把刀劈到他的脑壳上。 “———总之,如诸君所见,刚才无论是我问出的任何问题,还是拿出的任何证据......他都解释不了。” “他的德行不配成为我的丈夫,更不配继承我父亲的玉乃海道馆。” “是的呢,我也这么认为。” 这时童磨才走了出来,这里本就站着他不少的信徒,一听见连教主大人都这么发话了,下面立刻有不少附和声。 众人鄙夷的目光以及吵闹的窃窃私语接蹱而至,齐藤双腿一直打颤,这个往日还总爱声称自己未来要成为能立下赫赫战功的武士的男人,实则性格像懦弱乌龟一样的男人,最终面对着众人的目光,腿软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口里还喃喃着: “不对......是谁......为什么......” —————————— 没过几天,秋子就听闻齐藤被他的父亲接离了京都,想必是齐藤家不能忍受他们的长子在这里继续败坏自家名声,丢人显眼。 不知为何,或许是回忆着齐藤那张涕泪横流的蠢脸,出于一种莫名的预感,秋子奇怪地压抑住了自己想要暗中斩杀杀母仇人的欲望。 可不管怎么说,齐藤这个事件勉强算是暂时解决了。 但还有一个麻烦在后面,对于众人来说,齐藤的罪名只不过是代表齐藤从玉乃海秋子小姐的婚姻人选名单上被踢出去了而已。 但这背负份量不小的遗产的秋子还在那里。 什么,你说为何秋子非得出嫁?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秋子身为女性,无论她本人对道场真流了解多少,无论她是不是道场主的遗女,她没有资格传承道场。 除非她愿意让自己父亲的道场流落到一个她不认识的,毫不相干的人手里。 她若是带着这份遗产出嫁,倒也还算有着部分掌管权,不是吗? 不是吗,小秋 子? 似乎一切都按照他的构想顺利进行了。 当童磨向秋子委婉提出:“小秋子不知道该怎么办的话,可以嫁给我呀”时,秋子心情变得复杂,但她却莫名没有感到惊讶。 这次她能找出谋杀母亲的真凶,并且从齐藤手里夺回道场,确实是完全靠了童磨的帮助。 她承认自己并不是对童磨全然没有感觉,去年那个夏夜月下带着泪水咸涩味的吻,她其实并没有忘记。 当时她只是有点生气又有点说不清的尴尬,才会在第二天假装自己喝醉忘了一切。 可当秋子准备张开那动容的唇瓣,作出回应时,她的直觉告诉她自己:等等...再等等,秋子。 指控那日,她无意间看到了身边那些被童磨找来的“证人”中,有两个人手腕上佩戴着彩色的珠子。 如果没记错,这是万世极乐教信徒们经常携带的一种首饰。 童磨白皙的脸近在眼前,他长长的睫毛微微晃动,似乎有些迷茫为何秋子久久不开口。 秋子撇下了眼神,努力转移了视线。 打住,你这个憨批,不能被他的美色所诱惑了。 这小子有时候虽然难以察觉,但其实坏心眼还挺多的...... 她努力地说服了自己,努力地抑制住了心底那一点灼烫感。 “啊,我突然想起来,彩绫姐姐昨天邀请我现在去她家学做菜呢,抱歉抱歉,我先走了......” 她用一个十分明显的蹩脚借口,匆忙转身就要离开,对童磨之前的问题似乎避而不谈。 童磨立刻伸手想要握住她的手,但秋子动作太快,他只触碰到了她的指尖,柔软细腻的感觉一瞬而逝。 秋子步伐飞快地离去了。 童磨愣在原地,总是似乎对一切事物都游刃有余,漫不经心的他,此刻蓦然感到一丝心慌。 像是有什么东西要脱离掌控。 这种感觉...... 也是秋子带给他的。 第10章 童磨篇10 此刻,有一股诡异的气氛围绕在万世极乐教的大殿内,而这诡异气氛的来源——— “哦,神会指引你到达极乐之路的。” 童磨歪着脑袋撑着下巴,面无表情地对着眼前这个涕泪俱下、悲泗淋漓,痛哭了半个时辰的中年男人这么随意地说道,末了甚至还打了个哈欠: “啊哈......” “下一个。” 这来源就是他们那位坐在中心高台上,日常聆听信徒祈愿的教主大人。 他几乎已经把“心不在焉”这四个字清晰写在脸上了。 这对他们来说还真是稀事,毕竟教主大人是那么一个仁慈和善的人啊,以往每位前来诉说自己悲惨经历的大家,都会得到教主大人无上的悲悯同情和救赎...... 所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底下的信徒们全都因为今日异常的教主大人而忧心忡忡。 又一个排队来到他面前的欧巴桑在下面滔滔不绝诉苦时,童磨眼神直直发愣般看着前方,半分目光都没有分给下面哭唧唧的欧巴桑。 已经三天没有见到小秋子了。 小秋子应该是回到了道场,但好像一直闭门不出。 童磨并不笨,即使那几个泄露了消息发信徒没敢跟他说,他也早就猜到了那既定的答案。 是被小秋子发现了呢。 ......小秋子在生气吗? 童磨不自觉地伸手摸了摸那颗多年前以来,一直被他藏在衣襟内兜里的玻璃小金鱼。 他不安地咬住了下唇,面色从没有表情逐渐变得笼罩阴云。 不行,他要去找到她。 ———————— 而在另一边,穿着黑色武道服的秋子现在正在自家道场里练刀。 但这次和往日却有所不同。 少女的动作确实依旧迅猛而流畅,但这次...... 似乎过□□猛了。 不,或许可以称得上是凶猛了。 早秋雨水总是很多,飘落中的梧桐叶被少女的一招一式狂躁地搅乱在空气中,久久不能落地,树叶被割成一片片就罢了,但似乎连旁边的梧桐古树都不能幸免。 树皮被偶尔失控的刀芒划出一道一道,大树颤抖着,想要发出遭受虐待后应有的悲鸣。 不过很可惜,它是棵树,它没有嘴。 少女只能一个人在这庭院里用近乎泄愤般的方式挥舞刀剑。 该死!...... 果然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不符合时代的奇妙比喻又倏地出现在了秋子脑海中,不过这次她没心情去思考自己为何又在猝不及防造词造句。 童磨绝对是那个最丑、最难吃的大猪蹄! 她愤愤地想到。 她的怒气不是没有来由的,前几日她带着迷茫和一点点私心的期许去私下寻到了那个帮她做口供的采药人。 或许是她的气势过于骇人,或者是她腰间拿把刀起到了威慑作用,这位采药人一开始还能信誓旦旦说自己看到齐藤尾随她母亲上山了,但当她皱着眉再问细节时,他就开始憋不住地漏洞百出了。 一会儿说齐藤当天戴了黑面罩来掩人耳目,一会儿又说齐藤其实戴了个绿帽子来融入环境...... 黑着脸的秋子抓起采药人的手,看到他手腕上果不其然还戴着那教内发过的彩珠子,她直接□□川雪刀架在了采药人脖子上。 随后,这位原本坚贞不屈的神教信徒立马什么都交代了,但这厮一紧张就口吃,甚至连方言都溜出来了,满嘴: “姑赖赖挠命,俺虾么都跟累说......” “都素教猪sama的计乎呀!俺也不清锄细几!” 秋子:“??” 虽说勉勉强强听了个大概,但她还是不得不去找来了其他几个证人用同样的手段逼人招供。 结果她轻易完完整整搞清楚了。 首先她的母亲是真的由于暴雨导致的泥石流失足去世的。 再然后,童磨这个黑心的家伙就利用此事,派信徒去偷来了齐藤倒霉太郎的刀穗,为了逼真还加了点鸡血,随后不仅指使了几个信徒去做假口供,还花黑心邪教的香火钱买通了几个齐藤家仆从反水跳槽。 这就是,这棵无辜梧桐树此刻的落得如此悲惨境遇,沦为怪力暴躁少女泄愤工具的起因经过。 当时知道真相后,秋子只感觉自己的眉毛头发,乃至到嘴巴鼻子都在往外喷火,那是想当场把童磨变成烤猪蹄的火焰。 但又不知出于什么心态,她没有按照自己往日一般的行径,立刻去暴揍一顿童磨,反而是硬生生把怒火全部强行憋到身体里,把自己关在了家中道场里,谁也不见。 就这么像个电饭煲一样,自己闷自己。 直到现在,她突然意识到了自家庭院现在被她搞得乱七八糟...... 可恶! 她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她愤愤地想到,以后一定要天天给童磨做她从彩绫姐姐那里学来的地狱三途河彼岸暗黑料理! ...等等,凭什么她要给他天天做饭啊? 可恶可恶!! ...再等等,凭什么每次她真的用心做出来的饱含真情的料理都会被童磨那个讨厌的家伙评价:“啊,小秋子,我又看到了彼岸花呢”啊! 难道他以为她是故意的吗!? 可恶可恶可恶!!! 这似乎是女性常有的毛病,生气时就会越想越气,连平日像个太阳的小秋子似乎也不能避免呢...... 看到下面气得已经翻滚起来的秋子大概是由于怒火过旺,不慎踢到旁边的石墩,随后痛呼一声就要从半空摔下,童磨呼出一口气,也不知是无奈,还是看到少女的怒火似乎只是一时置气的庆幸,他率先跳下去从后面抱住了秋子。 怀中前一秒还能直率地痛叫出声的少女,在感受到腰间的手,嗅到那熟悉的莲香时......啊不,一点都不香!不好闻! 她抿着嘴两个胳膊一挣,就把童磨又甩开了,但是由于刚刚用力过猛,似乎是被石墩崩歪了脚的秋子在脱离童磨搀扶的瞬间,就一个踉跄,直直向前摔去。 要在他面前丢人了…… 这么想着的少女气愤之余,不忍心看到接下来自己的蠢态或是童磨嘲讽的微笑,就干脆气鼓鼓地闭上眼,迎接死......啊不,迎接脚滑。 不过她又被搂住了,而且这次还搂得很紧,让她没有再挣扎的机会。 她听到男人低沉沙哑的嗓音在耳边轻轻拨动: “小秋子这几天都把自己关在家里,真让我为难,还好还好,我之前跟你学会了如何翻墙呢。” “还有......” “对不起。” “......” 秋子还是抿着嘴,克制住心间爬上的一丝痒意,试图去回忆一些这个家伙可恶的行径。 这家伙喜欢作弄人可不是一次两次了。 而且他不应该拿她母亲的事欺瞒她。 他不应该让本来不是杀人凶手的齐藤背锅。 “我不该拿母亲的事情来骗小秋子。” “......哼。” 知道就好。 秋子又很完美地克制住了自己动摇的嘴巴。 “我不该让齐藤君去背负杀人凶手的骂名。” 啊,其实这个倒是活该...那家伙本来也不安什么好心,还拿道场逼她结婚...... “最重要的是,我不该瞒着小秋子。” 没错! 你不该骗我! 秋子心里的小人面目狰狞,愤怒点头。 虽然他似乎确实帮到了自己赶走了齐藤...... 耳边的琴弦不断波动,秋子确实克制住了动摇的唇齿,但那颗动摇的心...... 秋子忍不住侧了侧脸。 “......我这次可以原谅你,但你答应我,以后不要骗我。” 童磨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过来。 “好。” “......你以后不准嫌弃我做的料理难吃。” “好。” “还有,你以后不准......总跟那群你庙里的漂亮贵女们眉来眼去,春风满面!” 说完这句她自己感觉有些尴尬,就故意做了一个呲牙咧嘴恶狠狠的表情。 童磨忍住笑意之余,心底还出现一个问题: 咦,他有做过这种事情吗。 虽然有点迷茫,不过他嘴上答得又快又机灵:“好。” “那么小秋子......现在可以原谅我了吗?” 秋子撇过了脑袋,她感觉自己的面部有点发烧,不知是不是被自己说出的这些奇怪而幼稚的话给尴尬的。 “......看你态度不错,勉强可以。” “啊......太好了......” 童磨眼角红晕弥散,埋在秋子颈旁的脑袋开始拱来拱去,像是一个缠着人类撒娇的长毛动物。 他不安分的手也趁秋子没反应过来,缠上了秋子的手,骨节分明的瘦削手指跟秋子的纤细的手指扣在了一起,意外的是,秋子并没有抗拒。 道场之外,京都街巷,有游女抱着三味线轻轻拨动弹唱的低吟,渡过漫长夏日,寿命已然不久的蝴蝶驻留在了早秋桂花花苞之上。 它虽然生命短暂,脆弱易碎,但似乎的确掀起过万里外的风暴。 这浓稠浑浊的命运丝绸是否就在此刻剥离了乌色的链接,从此连上另一截皆然不同的颜色呢。 第11章 童磨篇11 之前闹的整个城区附近沸沸扬扬的道场事件有了结果,但这结果却是令几乎所有人都始料不及的。 受当地不少人敬仰崇拜的万世极乐教教主,决定以曾经作为玉乃海家”养子“的身份,去继承道场。 更重要的是,他们的教主把那个女人接到了圣教内,他们几乎形影不离地画面几乎每日可见,且似乎两人间举止也异常亲密—— 大部分信徒都表达了不同程度的不解,迷惑,当然这个消息对于某一部分狂热分子来说,是怒不可遏的。 因为万世极乐教那位拥有天上之虹般不可思议瞳孔的天赐之子,童磨大人是所有人的教主大人,是神明听到了他们的哭诉、他们的祈求而赠与他们的通往极乐之道路。 这样一位脱于凡俗的神明,怎么可能对区区一个凡人产生情爱? 这位尊贵的神明从降生那一刻就是属于世间所有生活于苦难的众生的,怎么可以被区区一个女人独占? 他们一定要联合起来,保护好他们的神明不会这妖女玷污、蒙骗。 在种种偏执的臆想之下,信徒们罗列出大量心中自以为的“罪名”,安在了这个名叫玉乃海秋子的女子身上: 第一宗罪,她天生异色眼瞳,与常人不同,是恶魔化身的代表。 第二宗罪,她虽幼时曾被送入圣教进行熏陶,但通过之前她接触过的圣教信徒评价来看,她之前就曾行为不端,屡教不改。 第三宗罪,她曾直接进行过反圣教的行为。 第四宗罪,她是煞星,从她克死自己的父母就能看出。 第五宗罪,她是妖女,是阴间派来蛊惑教主的恶魔。 ...... 总之,在这部分狂热教众眼里,秋子已经俨然变成了他们心中丑恶狰狞的妖魔。 他们虽迫于对教主大人的敬意仰慕,不会直接表露不满,但眼神中却时不时透露出刻骨的厌恶与怨毒的恨意。 而童磨和秋子这边,生性大咧的秋子豪无察觉,依旧每天没心没肺快乐地吃吃喝喝,而注意到的童磨有刻意隔开了秋子与信徒们见面的机会,也委婉建议过秋子可以多在自己家呆着。 人性污浊的那部分可以有多么漆黑。 他本该十分了解。 秋子本来在无所事事地翻看着童磨房间的经书,结果她的余光突然瞟见了童磨那冰蓝色的指尖。 “啊,童磨,你的指甲怎么那么长了,居然还涂成了蓝色!” 小秋子终于注意到了吗,他的指甲,童磨不自觉地有点愉快地歪了歪头:“嗯?~” “这真是......”然而秋子的表情又从惊讶转换到了难以言喻: “真是不卫生!指甲那么长会积灰纳垢吧!” 几息之间,童磨脑后本来翘翘的头发肉眼可见地缓缓耸搭了下来,似乎昭示着其主人突然低落的心情。 “是这样吗。” 真是奇怪呢,为什么,明明那个送给他这种涂抹指甲涂料的女孩子说过女性都会喜欢这个呢? 在这方面意外有些单纯到呆的教主没意识到,送他指甲油的女孩所想表达的是,让他把指甲油赠与秋子,而不是让他给自己涂上。 秋子皱着眉执起了童磨漂亮修长的手,认真左右翻看了一番: “不过你的清洗也还算干净,但右手指甲涂抹的好像不太均匀,是因为用左手涂的所以没有涂好吗?没关系,下次我来帮你涂吧。” 童磨的发尖尖又奇妙地翘了起来:“好的呀~” 清晨的阳光穿过纸糊窗透了进来,本来除了那些无趣经书就还算空荡的童磨的房间,此刻好像因为多了一个人的存在,倏然充盈了起来。 褪去绛紫色的薄薄外皮,再从晶莹的果肉里剔除一两颗偶有的籽,甘甜的汁水沾湿了指尖,而这滋味好像还在通过手指传递到他微热的心口。 童磨正在用自己那双被秋子认可过的“干净”的双手给秋子剥她喜欢的葡萄,已经剥满了半盘,而一旁的秋子低垂着长长的眼帘,竟是在认真地看着往日被她戏称“邪教洗脑经”的极乐教经书。 屋内除了秋子缓慢翻动宣纸的沙沙声外,就是一片安宁。 没有哭嚎悲鸣,没有诉苦挣扎,时光似乎都要禁不住在此为他那小小的私心而停驻。 “若不烧身臂指供养诸佛,非出家修行者。” 秋子清脆明丽的声音缓缓将经文上这一句诵出。 她的眉心间聚集了一道细细的沟壑,平日本就不喜欢读书阅诗的她,有些艰难地用手指从晦涩经文上一个字一个字滑过。 这句话下面还写有一段:药王菩萨燃身供佛神,能燃手指,乃至足一指,供养佛塔,胜以国城、妻子,以及...... 大意是,燃身供佛神者可得到功德。 唔,这应该算是教唆自燃了吧,属于典型的邪教仪式了吧。 她又想起那些经常在这里寺庙大堂看到的来拜见的信徒们,他们之中也不乏有许多会带自己的孩童来圣教祈福的父母,也还有很多年轻稚气、不知世事的少年少女。 她忍不住这么跟童磨说道: “童磨,这里可以改改吗。” “嗯?” 童磨瞬间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如果是小秋子要求的话,可以哦。” 秋子听到童磨这几乎没什么犹豫停顿的回话,不由合上了书页,望向了童磨,她自己不知道的是,她心中那团如柳絮般胀开的欢快已经展现在了她唇边的笑容,以及明亮的眸子里。 她回想起来了在最近这短短几天内,她想过的很多事,关于自己未来如何,关于童磨未来如何。 “童磨,你记得昨天我跟你在祭台那里看到的那个带着女儿的妇人吗。” “记得呢。” 秋子呼了口气,边斟酌着边款款说出自己的意图:“我记得她跟你说过的愿望,是她的女儿能活下去、健康地长大对吧。” “她一家是逃荒过来的农民,她的丈夫在半路就去世了,剩下她一位带着自己的女儿,由于贫困,她们总是挨饿受冻,所以她总是担心她的女儿某一天会突然死去......” “童磨,我知道不少人或许只是把圣教当作宣泄的工具,或者是一种攀比的高端流行,尤其是那些富人。” “但是在万世极乐教的信徒中,又确实也存在着很多真正生活在苦难里,需要帮助的人们......” “童磨,如果你同意的话,可不可以把日常部分香火钱以及上贡,分给那些真正需要帮助的人们?” “我可以托人去四处问询,去收集一份名单......” 秋子无法看到的是,此刻小心翼翼、目光灼灼地看着童磨的她,在童磨眼里比淡金色的晨晖更加—— 不,比他见过的一切事物都更加耀眼、可爱。 为何小秋子总是如此的...... “啊啊......这真是...” 童磨突然弯下腰,单手捂住面颊,全身颤抖个不停,这着实吓了秋子一跳,她连忙伸手扶到童磨肩膀: “喂,你没事吧?” “......” 童磨松开了捂着脸的手,转而抓住了秋子的手,映入秋子眼帘的,就是他满面红晕,笑到露出两颗虎牙的可爱表情。 秋子微微一怔。 唔,奇怪,很奇怪,为什么她会觉得此刻笑得如此莫名其妙的童磨很可爱? 她子察觉到了自己脑瓜里重点的偏移,不自在地把头扭到了一边,如玉的耳廓至面颊部分也窜上了粉红。 童磨用手指勾着秋子的下巴转了回来,他的鼻尖又离近了些,暧昧缱绻的吐息来来往往,大脑开始变得混乱的她清晰地听到童磨这么回答: “为什么不呢?很不错的想法,小秋子。” “!” 还没等她顾得上惊喜,童磨就将嘴唇轻柔地贴合了上去。 偌大庙宇里回荡着清晨古钟鸣声。 窗外岩泉无声细流,树阴照水爱晴柔,以他们为中心,周围的一切事物都似乎明媚了起来,此时的每一秒,每一个呼吸都变得悠久。 这次的吻不同于那枚夏夜之吻,这是两人意识都十分清醒之时,小心谨慎、又温柔至极的一个吻。 让人几乎要忍不住沉溺其中。 ——————— 即使天气更加清凉,但身边一切又全都隐约在迈向一个明亮的地方。 她家的道场虽说挂着童磨的名义,但已经在她的带领下再次正常运营了起来。 于是乎秋子也开始变得忙碌,她最近去童磨寺庙的时候也越来越少了。 虽然童磨会不满地嘟囔着抱怨,但他现在从不会对她的行为进行任何限制。 半拉开窗棂,窗外早桂之香气飘入她的房内。 今日似乎会是一个惠风和畅,碧空如洗的好日子。 “玉乃海大人,我给您送来了茶水。” 上井春菜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这个跟她一般大的少女,是小时候同她一起作为童磨玩伴的四侍童之一。 听说春菜的父母不和睦,要将她嫁给自己根本没有见过的男人,于是春菜只身一人离开了家,寻到了秋子的道馆,并说明自己由于“钦佩秋子大人以一女子之身,掌控整个道场,培育优秀武士的能力,于是想要伴随左右加以学习”时,还着实让她惊讶了一番,毕竟现在似乎有类似觉悟的女子并不多。 再加上虽然小时候好像关系不大和睦,但她也算是秋子为数不多的旧友之一,两人颇有缘份,于是秋子就决定庇护收留她,她也成功自荐成为秋子的贴身侍女。 不过本就粗枝大叶的秋子其实并没有什么需要侍奉的地方,平日春菜也就是泡个茶,扫扫地什么的。 秋子很快收回了思绪,端起茶水只是轻抿一口,就放到了身边柜子上。 — “......我已经按照你们的要求把毒药放下,也请你们也按照约定,把健太君放了!” 瘦削的女子面色激动地拽着眼前男人的胳膊,随后被男人甩开。 “那你看着那魔女喝下去了吗。” “......是的。” “哈哈哈哈哈”男人抑制不住地大笑了起来:“干得好,干得好。” 他重重地拍上了女子的肩膀,欣慰道:“上井桑今日所作为,助我圣教除掉一蛊惑人心的魔女,是大功一件。” 上井春菜蠕动着嘴唇,犹豫地问:“...那?......” “不用担心,你的恋人很快就会和你团聚。” “......好、好的。”女人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楼阁之上,只听得刺耳的风晌,须臾之间,天色骤然转阴。 院内桂花在大风里努力支撑着摇曳的、濒临破碎的花瓣。 而此时秋子的视野也霎时虚幻了起来,一股闷痛渐渐染上胸口,不断加深,几息之间,她感受到自己的身体的摇晃比窗外被狂风吹打的花枝更甚。 啊啊...... 怎么回事? 肌肉莫名开始抽搐。 五脏六腑似乎在被什么东西搅动。 痛、好痛......难以忍受的痛! 喉咙不自觉地开始发出破碎的低鸣,但周围没有人能听见。 是那杯茶? 奇怪—— ——我要死了吗? 这个想法在剧烈疼痛中无法自控地一闪而过。 眼前的世界倏地陷入昏暗,肮脏的色块和暗圈晕上视网膜,她耳边除了自己心脏抽搐鼓动以及血管的流动声,就是自己喉咙无法抑制的嘶哑哀鸣。 道馆、父母的脸、葬礼、递过来的柿饼、夏夜温柔的弯月、阳光下的柔软......太多乱七八糟的记忆像是走马灯一样一闪而过,最后定格在了童磨那揉进彩虹的瞳孔。 不要、不可以 一切美好如泡沫,她还没来得及握住, 她还不甘心。 ......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会突然发生这种事情? ....... 不行了...... 但是—— 要留下些什么。 她竟终是凭着这已经感觉不到的四肢,剧烈抽搐的肢体,巍巍颤颤爬到了房间书桌前,提起了毛笔蘸上了墨汁。 她必须要留下些什么... 给童磨。 每一个细胞都在哆嗦,指尖疯狂颤栗,墨汁被苍白的手抖得四处飞溅。 笔尖顿在纸上晕开之时,她蓦然发觉,自己心里想对他说的话实在太多。 她想写下,自从和童磨说好要把万世极乐教收到的大部分香火钱捐给贫困受苦的人们后,前不久她已经找人制作好了那些需要受捐者的名单,就放在书架第二层格子上,她怕童磨一个人找不到。 她惦记着,自己前两天再次制做了孔明灯,本来打算这次听一听长大后童磨的许愿,然后告诉他:“我这次许的愿就是,和你一起吃遍全日本好吃的。” 她还想跟童磨说,明年你就卷公款和我跑路吧,别做什么邪教头头了,听一群人发了十几年牢骚也该听腻了,我们一起去游历四方,行侠仗义,我当保镖赚钱养你啊。 ...... 但是不行。 赶不上了, 来不及了, 最后闪入脑海的,是那个死寂的夏夜,童磨面对他母亲的尸体。 他紧闭着眼,面无表情,却又佝偻地抓着心口,眼泪和鼻涕一起往下流的可笑又悲伤的模样...... 不要哭, 童磨,不要哭。 毛笔从手里脱落,砸到碧色的砚台上发出清脆的绝响,她就用尽全力把手指蘸墨,想要写下这个简单的愿望。 昏暗的视觉只支撑她写下半个第一字,其余部分就扭曲着散开了,拖拽着这凄惨的墨痕滑落到一边。 纤瘦的身躯安静地倒在了桌上。 竹窗外凉风习习,一瓣嫩小的桂花终是落到这里。 岁月在此刻凝结。 第13章 宇髄天元篇01 时空夹缝之地,一个女人站在这一片虚无之中,她的耳边响起机械似的电子音: “第52次能量收集任务成功完成,能量等级评定——a” “记忆封印解锁,第52次记忆导入。” 伴随着这属于玉乃海秋子的回忆涌入本体,女人不由自主地缓缓弓下了腰,甚至直接跪坐在地上。 “啊啊......呼......” 黑发金眼的女人攥着心口,大口喘息着,玉乃海秋子的记忆开始影响着她。 童磨...... 可恶,我没有能将这遗留之语写下...... 童磨,你不要因为我的死而...... “够了。” 李静流像是命令一样对自己这么喃喃自语道。 系统那不带任何情绪的声音响起:“开始进行第五十三次随机任务目标选取,选取范围,时空不变。” 明明眼前什么都没有,耳边还是响起突兀的转盘骨碌碌转动的音响,最终指针停止了转动。 “确认下一任务目标,宇髄天元,投放年代......” “由于本次任务执行时空不变,为了避免宿主记忆对任务过程造成影响,宿主可选择再次申请封印记忆。” 李静流闭了闭眼,试图把心底不断汹涌的情感压制下去。 “封印,将这个世界两次任务的记忆都封印。” “申请通过。” 悲伤和无力之感顿时如退潮般消逝,心间却多了一块突兀的空白,李静流吐出一口气,终于坚定地站了起来。 “开始吧。” “开始第53次任务投放——” “人物背景导入中。” “导入完毕。” --------------------------------- 郡上七幡是离中心不算太远的小镇,但在这个日本现代商业化正在蓬勃发展时期,此处建筑仍然大多保持着木质阁楼,古韵十足,当地人们主要以农畜或小生意为主,很多镇民都自给自足,小镇表面上十分和乐安宁。 全小镇只有一家医馆,所以大家基本上所有大病小病都会来这里问诊。 受伤或生病本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但当地的年轻小伙子们却经常有事儿没事儿都隔三差五往医馆跑,这其中的原因就是医馆那位被誉为当地“紫式部姬”的美人古沢望小姐。 为何是这个称号呢?古沢望小姐年芳十八,医术高超,且人美心善,可惜天公不长眼,如此如玉佳人却是蒲柳之姿,天生体弱,是个惹人心疼的病美人。 听说古沢望小姐并不是出生于这里,姓氏也是继承于四年前收养她的医师古沢清志,医师古沢清志在一年前已经将所有医学技术全部继承给了古沢望小姐,随后就轻轻松松地一个人坐上汽轮出发环游世界去了。 没了长辈监督的美人更加让当地男子们宠宠欲动,甚至有部分人为了能偶尔见一见她,而故意受个小伤染个小风寒,只为在医馆的木凳上坐下让古沢望小姐亲手敷药。 其中甚至包括了小宇髄天元两岁的弟弟宇髄英助。 虽说由于忍者世家的特殊性,家族成员经常需要结束内部残酷训练,或者外出进行各种危险任务,确实时常需要买药或治疗。 但是英助这小子...... 今天宇髄天元刚好要买一些外敷用的伤药,随口提了一句自己要去医馆,正在拿指甲刀修指甲的弟弟立马给他表演了个:哎呀,这指甲刀真锋利啊,一不小心就剪破手了呢,嘿嘿。 宇髄天元抱臂翻了个白眼,对他愚蠢的欧豆豆那点纯情少年小心思表达了嗤之以鼻的态度。 “看来现在我不得不跟着兄长大人一起去.......”纯情少男面色飘红地盯着自己剪破了小口子的手傻乐着说道。 宇髄天元理都没理他,就一个人走了出去,宇髄英助这才反应过来,立刻紧随其后奔向医馆。 他们一起到达了就在宇髄宅邸不远处街角那个不算大的医馆,掀开屋外帘子走了进去。 此时是初冬时节,外面天气是寒冷的,但一进如医馆顿时温煦如春,里面的一角有一樽茶色小火炉,宇髄天元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药柜前纤细的背影,一头鸦羽被绑为盘桓髻叠在窄窄的肩上,少女浑身微微颤抖,似乎正在小声咳嗽,然后听到了声响准备回头, 宇髄天元长得很高,从他这个角度能看到少女背后若草色的和服领口之下白玉般的脖颈,以及轻微凸起的第七节颈椎。 真是娇气的女人啊。 宇髄天元这么随意想到。 唇角总是带着一抹柔和淡笑的少女转过身来,还没等宇髄天元开口问药,刚刚还站在他身后的弟弟立马蹦到了前面。 “古沢小姐!.......” “啊,是两位宇髄君呀,早安,请问你们今日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宇髄兄弟俩是医馆的常客,古沢望记住了他们的名字并不奇怪。 “其、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我不小心弄破了手指。” 宇髄英助有点结巴地说完话,随后一屁股就坐在了柜台前的凳子上,连说话的机会都没给他哥。 宇髄天元则无语地坐在了一旁的等候区长椅,他一脸冷漠地取出了自己忍具包的苦无和手里剑等武器,开始一遍遍擦拭。 “唔,又不小心受伤了吗,我发现宇髄君似乎经常受伤呀......要保重自己的身体呀。” 伴随着古沢望温柔动听而带有笑意的声音响起的,是他愚蠢的欧豆豆一紧张就变大无数个分贝的声音: “是!古沢小姐,我一定会保重好自己的身体的!” “好的,我相信宇髄君。” 少女柔软的手执起了宇髄英助的手指检查了几眼,宇髄英助立马脸红得眼珠乱飘,不敢直视,但又欣喜地支支吾吾道:“啊......感谢古沢小姐的信任。” 虽说一旁的宇髄天元正在认真清洁自己的武器,但本就听觉灵敏超于常人的他对这个傻弟弟的吵闹声十分不满。 终于轮到他拿他要的外敷药时,古沢望又要求他必须做过皮试才能拿这种药,说是有过敏的危险,于是他只好不耐烦地摘了自己的华丽的手套,让她拿着手涂了一番。 少女的肌肤如同白玉一般,那小巧的脸却大概由于天生虚弱而没有什么血色,但并不能损耗她的美丽,反而为她增添了楚楚之态。 但本就比较欣赏健康、坚强而强大女人的宇髄天元很显然并不好她这一口。 当少女抬起眼帘,挂着招牌秀丽微笑对着他说:“太好了,没有过敏呢。”这句话时,他甚至感觉这个女人有点虚伪。 “哦,快给我拿药。” 听到他这明显冷淡的口气,少女也面色丝毫未改,从容不乱地给他取来了药。 宇髄天元立刻拖着还在一脸痴汉的愚蠢欧豆豆快速离开了。 然而这一天并没有就这么结束。 就在快到宇髄家固定的下午训练时间的时候,宇髄天元突然发现,他那一只华丽的手套在那个女人给他做皮试时,落在了医馆,于是他不得不立刻返回去拿回来,毕竟如果训练迟到,家族的惩罚可是很可怕的,但追求完美的他不允许自己没有带齐装备就开始训练。 小寒时节,下午时外面就开始陆陆续续飘落起了不大不小的雪花,并不会感到冷的宇髄直接跳上房檐,以他的速度估计不到片刻就能到达医馆。 不过随后,他立刻在半路的石桥上远远看到了撑着一把红色油纸伞、蹲在那里不知道做什么的古沢望。 他心想,还是跟她说一声自己要去拿回东西吧,于是他向那个方向跳去。 然而,在他走近后,眼前的画面让他有些惊诧。 蹲在那里的少女白皙的左手里,紧紧抓着一只皮毛花黄的猫的脖子,而猫显然已经奄奄一息,在少女的用力之下,没过多久就抽搐了几下腿,咽气了。 哇哦,这真是....... 他讶异地挑了挑眉。 不知是不是雪太大的缘故,他几乎没有听到这只猫的惨叫,除了风霜与雪落地的声音,这个女人徒手掐死猫的全称也没发出一点声音。 场面有点诡异。 果然是个表里不一的虚伪女人啊,真不知道如果他的蠢弟弟看到这一幕会怎么想。 宇髄天元这么想到。 不过他也没有改变自己打算走上前去跟这个表里不一的女人打个招呼的想法。 “下午好啊,古沢小姐。” 他轻巧地跳下了屋檐,走到了桥上。 古沢望那双琥珀色的眼眸随着她扭头瞟过来看了宇髄天元了一眼,但她什么都没有说。 大概是由于下雪,天气寒冷的缘故,她比今天早晨时多往肩上加了一件白色的、毛茸茸的披肩,显得她整个人更加纯洁纤柔,胜却白雪。 如果不是刚刚他亲眼所见,这女人的所作所为,怕是任谁也想不到他们心中的病美人“紫式部姬”,会单手拗断一只猫的脖子。 宇髄天元首先说明了意图:“我只是来跟你打个招呼,我要取回今天早上遗落在你医馆的手套。” “嗯,还麻烦宇髄先生自己去取吧,就在后院桌上,想必宇髄先生也并不需要钥匙就可以进入。” 古沢望面色十分平淡,甚至他没有从她的语气里听出一点变化,似乎对她来说掐死一条生命是如此简单,即使被别人发现也很轻松。 啧啧啧。 “好的,那我就先行离去了。”宇髄天元挑挑眉,转身继续走,不过在他转身那一刻他还是忍不住出言讥讽了一嘴: “没想到平日看起来那么病弱的古沢小姐力气倒是不小啊。” 他向前走了两步才发现背后安安静静,他这句嘲讽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于是他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撑着古朴红伞的古沢望已经抱起这花猫的尸体,静静向另一个方向离去了,连眼神都没给他一个。 什么啊,这个女人。 他不由得皱了皱眉,不爽地撇了下嘴,迈步飞快离开。 而他看不到的是,他离去后,已经走远的古沢望浅色的唇边挂起了一抹笑。 “系统,申请一次路人助攻功能。” “正在检测宿主历史收集能量值——” “滴,检测完毕,权限达标,申请通过。” 第14章 宇髄天元篇02 骤雪初霁,破晓前夕,在几乎所有人类都还沉浸于睡梦的时刻,厮杀却无声地上演在这荒野雪地之上。 血珠子在干冷的空气里飞溅、在宇髄天元的瞳孔前凝滞。 他从腰后迅速摸出一根随身携带的铁柱,手臂挥下的一瞬间肌肉贲起,漂亮的青筋蜿蜒其上,这只满面青灰一脸狰狞的鬼被狠狠钉在了树木上,再无法动弹。 ok,华丽地解决一只。 他又猛地一脚踏上树干,矫健的身体凌空而起,翻腾之间躲避了后面另一只鬼的爪击。 这只鬼反应也并不慢,身体的柔韧度也诡异到了非人的地步,居然在自己偷袭被躲开的一瞬间立刻折身跳离了宇髄天元的攻击范围。 他身上之前被宇髄天元的太刀切割的破口太过巨大,即便血肉正蠕动着不断想要恢复,但能量却跟不上了。 这只鬼向后冲去,并不是要逃跑,而是想要去先从地上躺着的那个小子身上撕扯下来一块血肉补充能量加速恢复。 地上那小子的伤势严重,已经如同砧上鱼肉! 鬼已经冲到了不过一步之遥,坚胜钢铁的利爪凶狠地向下挖去。 只要,他能吃一口—— 然而那破空而来的另一把巨刀已经迎面而来,鬼避无可避。 这家伙这么可能这么快! 鬼瞳孔剧缩,瞟到了在昏暗地面上隐约闪亮的铁链,原来宇髄天元之前已经在不知什么时候就把绳索套在了倒下的宇髄英助身边的树上,此刻他只是一拉就飞腾至鬼的后脑壳正上方。 刀锋无情斩下,鬼勉强做出了最后的挣扎——拿自己那一双远胜于其它鬼的双爪格挡而上,但结果还是轻易到像折断的笔芯一样齐齐被斩断,甚至在这千钧巨力之下,身体也直接被劈成两半。 宇髄天元则一个落地转身后,又再次掏出了四条铁柱,分别钉在了地上这只已经看不出原来形状的恶心血肉上。 毕竟他的刀只是普通寒铁打造的刀,不能直接消灭鬼这种顽强胜于小强的不华丽生物,还是需要控制住鬼留在原地,直到太阳升起烧成尘埃。 但不同于宇髄天元往日一旦遇到鬼就会极其谨慎的作战风格,他现在可没有什么时间去等到太阳升起了。 他立刻走上前去,一把捞起了倒在雪坑之中,已经重伤昏迷的弟弟。 他的弟弟宇髄英助昨夜本来完成了家族派发的任务后已经十分疲劳,但又在赶回宇髄家宅邸时中途遭遇了两只鬼,随后力竭不敌,不过好在弟弟的忍兽鹦鹉在他遇到鬼时就立刻提前飞回家族通知了情况,家族长辈立即派宇髄天元前来接回他。 宇髄天元皱着眉翻看了一下,英助的胸口估计是被刚才的鬼抓过,肋骨大概率断了两根,伤口极深且血流不止,而他也早就陷入昏迷。 现在必须立刻带他到医院治疗,否则他性命堪忧。 宇髄天元冷静地判断到。 弟弟本来用来赶路的黑马在刚刚的战斗中已经被鬼开肠破肚,此时马尸上还在微微冒着热气。 英助遭遇鬼的位置已经十分接近郡上七幡镇,而附近最近的医院以他现在的速度至少得四十分钟路程,估计到了那时他的蠢弟弟也就变成死弟弟了。 尽管有一点不情愿,但他还是不得不马上返回镇子医馆。 他简单取绷带先压住了弟弟那止不住血的胸口,然后一秒都不再犹豫,背着弟弟往郡上七幡奔去。 —————————— 宇髄天元是一脚踢开医馆大门冲进去的。 现在是凌晨阶段,外面根本不会有人,不过由于他的动静够大,立马就有医馆的学徒提着灯跑了过来。 年轻的学徒看见大半夜两个提着大刀的血人冲进医馆,直接吓得尖叫出声,在宇髄一句:“立刻给我治疗他。”之后,他才反应过来这是重伤病人,需要急症手术。 不过他只是看了一眼,就判断这种要动大手术的伤他可应付不了,他告诉宇髄天元自己得去找古沢望小姐出来,就跑去后院敲古沢望的房门。 但敲了半天门,无论学徒怎样呼喊也不见有人回复,他一想到后面还站着一个满身是血提着刀的凶煞客人,不由得急得原地转圈,在还是没有得到小姐回应后,他甚至急得哭了出来。 呜呜呜...难道古沢小姐不在屋内?为什么怎么叫都没人答应? 他是真的治不了那个人啊!要是自己硬着头皮上把人给治死了 ,他怕自己被旁边的另一个戴着奇怪护额的男人一刀削下头来啊呜呜呜... 他还年轻,他还没交过女朋友,他还不想...... 耐心早已燃烧殆尽的宇髄天元阴沉着脸一脚把这个蹲在古沢望门前哭唧唧的小子给踢到一边去了。 他果断又是一脚踹倒了门,随后抬眼就立即看到了正站在床边柜前、衣物单薄,甚至胸口都露出一大片风光的古沢望。 那一双剪水眸子目无波澜,轻轻顾盼而来。 这女人看起来像是刚磨磨蹭蹭地从被窝里爬出来。 意识到这一点的宇髄天元心底怒火燃起,又想到自己那躺在外面,重伤昏迷的仅存唯一的弟弟,额上青筋涨出,几乎到了咬牙切齿的地步。 身为医者,却无医德,空有一身皮囊的无良女人。 亏他还以为自己之前是误会了她。 第15章 宇髄天元篇03 说起这误会的事,前两天宇髄天元在镇上餐馆点餐的时候,听到这餐馆老板久保田跟一个男客人随口抱怨着些家长里短,说着说着就谈到餐馆楼下那只花猫最近总是每天叫个不停,晚上还一直叫,真是吵死个人。 那位客人好奇地问这大冬天猫也会发春? 老板摸着下巴说那猫不是发春,其实也挺惨,听说是这猫的三只小猫在前两天雪夜里冻死了,它自己也被冻得瘸了腿...... 客人有点惊讶,评价道他看这花猫与其活着倒还不如一块儿跟它的小猫们冻死在那个夜晚。 ...... 由于这次无意间的听闻,宇髄天元意识到自己可能是误会了,连带着他对这女人之前积攒的偏见都减少了一些,虽说他还是觉得能狠得下心自己动手帮猫解脱的古沢望,跟她平日待人处事的形象表里不一。 不过此时,这女人却在面对生命垂危的病人求医时还不紧不慢,连床都起不来,当真是毫无怜悯之心。 无法遏抑的怒意涌上心头,宇髄天元却并没有注意到古沢望那异常苍白的脸色,他皱着眉头,上前一步单手把木书柜边的她直接按倒在柜上。 少女背脊被砸得撞在后面,有几瓶不知装了什么药物的玻璃瓶立马从摇晃的隔层上摔落下来,发出碎裂的清脆响声。 宇髄天元另一只手单手撑在古沢望身后柜子上,而古沢望就被他的身体和手臂围控于这狭窄的几厘米空间。 他的身型本就十分高挑,衬托得此刻处于他阴影之下的少女更加瘦小羸弱,她一头青丝略显凌乱,白洁的胸口微微起伏,还在小口喘着气,他仍丝毫不为此而动容,他挑了挑眉,暗红色的眸子里暗流涌动,又带着令人浑身发冷的杀气在她耳边威胁道: “你再磨磨蹭蹭,我就宰了你。” 古沢望看着身前压迫感十足的高大银发忍者,他紧紧按在她锁骨上的手有一层明显薄茧的粗糙触感,她抬腕轻轻握住他的手腕,柔荑般的小手试图把他的手挪开,但却无果,她也不恼,那殷红得有点不似往日的唇边反而勾勒起一抹带有许些媚色的笑。 她把手伸上去,像是要去触碰宇髄天元这轮廓姣好的下颚。 “宇髄君不松手我怎么走。” 果不其然,宇髄天元在女人摸上他的脸前皱着眉后撤一步,有点不爽地看着她。 古沢望刚开始强撑着身子没走两步,又被嫌她走得太慢的宇髓天元扯着那纤瘦如柳枝的手腕,直接强行拖着到了他弟弟躺的床架前。 宇髄天元又指一指他弟弟,威胁道:“你要是治不好他,我也会宰了你。” 这次古沢望倒没有再回他话了,她蹙起眉低头检查了一番,随后让身边的哆哆嗦嗦跟来的小学徒立刻取来全部需要的药品和工具。 古沢望戴上手套,剪开了宇髄英助那已经和血肉混为一体的浸血上衣,仔细地观察并简单擦拭消毒后,小心翼翼地拨开那些切裂的皮肉,拿镊子一点点开始往外夹取肋骨的碎片...... 起初,宇髓天元还一脸狐疑,冷着脸抱臂严厉地盯着她的一举一动,那森森冷气甚至让人有点怀疑是不是只要她手下出一点差错他就要将医师斩首然后自己硬上,在这漫长的手术过程大约持续到一个时辰的时候,看到古沢望手下动作仍然从容不迫,精准而效率,弟弟也已经止住了流血,他才缓缓舒展开眉心,坐到了一边开始给自己身上的一些小伤进行处理。 所以他也就没有注意到古沢望那随着手术时间越长,越发颤抖的指尖。 古沢望已经在进行最后的缝针上药环节了,但此时由于胸口阵阵愈发强烈强烈的闷痛,她却几乎快要抑制不住自己的发抖了。 这次系统分配的古沢望的身躯,原本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病弱之人,天生患有奇怪的心疾,发病时胸口闷痛。 麻烦是麻烦了点,但她也不得不接受。 每次任务系统都会提供给她身体的记忆与背景是有原因的,她必须遵循这些信息来控制自己的一举一动,甚至一颦一笑,她绝对不能“人设崩坏。” 用系统的话来说,每次供她使用的人物存在,本就是系统瞒住此世界或者次元的土著高位意志,强行插入的本来不存在的“角色”。 故而,如若她做出不符合所给身份的任何举动,都有可能引起这些世界意志的察觉,并有可能会被排斥或直接抹除修正掉。 而李静流于千万人中成为被选中者之一的主要原因就是,伊摩根系统看中了她那能够完美代入、贴切演绎的性格特质。 窗外已蒙蒙亮起,古沢望两手指尖缝合上了最后一针,而再抬眼看去的宇髓天元突然注意到了她此时那浑身抑制不住的颤抖。 她的手紧捂胸口,正在大口喘息。 宇髓天元皱着眉走了过去,一句”你怎么了”还没问出来,少女的口齿间倏地喷出一些血花来,整个人眼见就要跌落在地,宇髓天元瞬间反应过来,在她倒下前上去紧紧扶住了她的肩膀。 他的瞳孔由于惊讶而缩小了一刹,只见被他环在两臂间的少女浑身哆嗦,唇齿间溢出的血已经顺着那秀颀细颈向下流淌,一线艳红的血珠就这么拖延这殷色的尾巴,徐徐没入从他这个角度所看到的白嫩沟壑之间。 他完全顾不上欣赏这有些香艳的视觉画面,有些急迫地问:“你怎么了?” “唔......针剂,给我拿针剂过来......”虽然她倒很想演些什么搞搞事,但此刻的古沢望口中的痛呼和反应一点儿也不掺假,痛是真实来自身体的痛。 “什么针剂,在哪里?” “青色的......大、大概在床下....刚刚你进来时掉下去了……” 刚刚他进去时掉下去了?哦?难道她刚刚是...... 宇髓天元没来得及多想,他先将少女轻轻放上一旁的空病床,立刻折回后院去取来,没过半分钟就将这青色针剂交到了少女手上。 然而古沢望手抖得跟筛子一样,一拿到手就将针剂掉地上了。 宇髓天元捡起来,又放到她手里。 然后又掉了。 “......我帮你注射,你需要打到哪。” “打、打到胸口......” 看着面色惨白,嘴唇都不停在哆嗦的少女,宇髓天元只是停顿了一下,就立刻又冷静问道: “左边右边?” “左......呜......” 转眼间,古沢望的腰被男人肌肉饱满好看的胳膊轻松向上环起许些,修长的手指从后方开始挪移向侧腰和腹部,灵巧地解开了她单衣腰带内的带蒂和带扬。 随着腰封被抽去,少女瘦削的背后衣襟渐滑,两边的布料像是花一样向周围绽放,本就能一眼看到的锁.骨和小部分胸.脯此时也缓缓显露出更多,而其上扎眼的血红还星星点点地洒落于白雪之上。 骨节分明的手又毫不犹豫捏上她那桜色的左边内.衣肩带...... “......我刚刚进去时是不是把你的针管吓掉了。” 宇髄天元打破了这略显尴尬的沉默时刻,尽管他的语调没有起伏,手下动作仍有条不紊,他的喉结却轻轻滚动了一下。 “呜...对啊...宇髄君还真、真好意思说呢...” 肩带被轻轻勾起,佩戴在男人食指上的银色戒指触感极其冰凉,又让她忍不住呼出一声。 他抿了抿有点发干的嘴唇,又继续问下去: “之前你们这里的学徒叫你出来的时候你怎么不回答?” 少女破碎地痛呼埋冤着: “你、你以为我不想吗…太疼了...” 原来如此,古沢望之前大概是由于犯病了才没有力气呼喊或起身开门,而不是由于他之前想象的“她根本不想起床。” 倒是他再次误会了她。 ......话说回来,这女人虽整体偏瘦削,但该大的地方倒是发育的一点都不差,尤其是那一片雪海此刻正在随着她的颤抖而不停.....宇髄天元强行打断了自己接下来称不上华丽的想法。 少女开口了:“话、话说,宇髄君眼妆倒是挺有个性的...你每天早上都要自己画吗?” 宇髄天元:“......” 针头终于被宇髄天元扎入少女左胸口,其中青色的液体被稳稳推送进去。 在做完这后,他立即将古沢望的衣物重新拢好。 少顷片刻,古沢望的身躯终于终于不再颤动,渐渐平静下来,没过几秒等宇髄天元再看时,少女竟是直接由于疲劳过度而陷入了睡眠。 他这时才低下眼眸仔细端详了古沢望一番。 已经干涸的点点血迹连着她的几根凌乱的发丝粘在她的唇边。 这可不华丽, 他忍不住又伸手帮她拨开了唇边发丝,指尖是一片细腻柔软的触感。 此时木窗外东方既白,晨光熹微。 第16章 宇髄天元篇04 今日屋外阳光分外明媚,不知下了几日的雪也终于停下了,树枝梢头层层的积雪上镀上了一圈可爱的金绒。 古沢望的卧寝内维持着温暖,窗头绿植舒展着长长的根叶,墙上还悬挂着一把和其温馨屋子主人有点格格不入的有雪色刀鞘的优美□□,这是古沢望偶然间从市集买来的,虽然于她这样病弱之人,武器几乎可以说是毫无用处,但她就是单纯出于一种第一眼看到时的心动感,以及莫名的熟悉感而买了下来,并挂在了床头,就当是辟邪吧。 此刻古沢望正在把自己之前从山上摘来切片后的黄耆根一片片铺在草帘子上,准备晒干后备用。 但不久,有一位熟悉的客人掀开布帘子走入医馆院内,他一脸压抑不住的欣喜,古沢望回头一看,哦,是宇髄天元的弟弟宇髄英助。 宇髄英助早在前几日就被她判断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于是他就搬回了自己家。 他走近了,于是古沢望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贵安,古沢小姐今日也是如此的美......” 她微微一笑:“宇髄君今日又是有什么事情吗。” 宇髄英助的脸飘上一抹浅红,可能由于忍者的身份,他平日其实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人,不过此时面对眼前如玉如月般的心上人,也开始慌乱了起来: “咳,我今日起来后感觉自己胸口的伤似乎又开始隐隐作痛......” “所、所以请麻烦古沢小姐帮我......检查一下!” “好的,那还请宇髄君这边来。”古沢温柔地回答道,她伸手领向一个方向。 然而就在这时,一只戴着冰银色戒指的手突然拍上了宇髄英助的肩膀,本就专心于古沢望回复的宇髄英助顿时打了一个激灵。 带着些许戏谑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 “哦呀,原来英助你又在这儿啊。” “兄、兄长大人!你怎么在这里?” 宇髄英助一回头满眼就是他兄长那条充满个性的、在阳光下分外刺眼的宝石护额。 “当然是父亲大人又差使我来给恢复得差不多了的弟弟派活干啊~不过,听你刚刚的话,似乎还没好啊.....是不是,英助?” 宇髄天元做出了一副很头疼的样子:“身为兄长,却没发现我可爱的弟弟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健康,这可是大失职。” “古沢小姐可是大忙人,不如就由我来给弟弟亲.自.做.个.检.查吧。” “不用麻烦兄长大人了!我已经完全恢复了!”宇髄英助立即大声回复。 宇髄天元听完只是耸了耸肩,撇头看向站在那里的古沢望:“看,就是这样,他已经没事儿了。” 宇髄英助:“......” 而古沢望脸上笑意在宇髄天元踏入院内那一瞬间似乎顿时消失不见,她冷淡地重新背过了身。 “嗯,既然宇髄天元君知道我忙,那不如赶紧离开吧。” 宇髄天元看见古沢望那明显是还在生气的态度,有点无奈,不过他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把另一手里提着的一个纸袋放到了旁边石台上,随后就拖着一脸不情愿的弟弟向外走去了。 “好,那我们先走了。” 在他们离开医馆,且古沢望将黄耆根都铺上草席后,她才转身看向了宇髄天元带来的纸袋。 这个纸袋还蛮大的,她先把它抱回了房内,再一层层拆开,里面那艳红色渐渐显露,是一件长袖中振的红底和服,暗金色的腰封,袖口和底部分别烫有绮丽的金色滚边与樱花,如此粲焕的正式和服不大适宜平日穿着,倒是比较适合节日或庆典之类的,一看就十分符合那个男人的口味。 在她取出和纸包装时,一个同色系风格的小纸片掉了出来,上面是如其主般张扬的字体: 对于之前的误会,我十分抱歉,故而亲自挑选了华丽的和服来作为赔礼。 哦?这倒是没想到,那个看起来十分高傲的男人会选择赔礼道歉。 不过更出乎意料的是...... 古沢望有点不爽地挑了下眉,他倒是很清楚她的尺码啊? —————————— 郡上七幡依山傍水,风光秀丽纯净,这里有不少条来自雪山的奈都河之分流,故而这里也修建过不少古桥。 这日古沢望来到了紫落桥下湖旁散步,因为最近溪边红梅绽放,像是严冬里的朝霞,甚是芬芳灿烂。 但没想到一群渡鸦从林间飞过,此刻有一只调皮的渡鸦倏得俯冲下来,一口叼走了那条常日被古沢望佩戴在发间的红色丝带,属于这具身体的记忆伴随这一抹赤色一闪而过,她瞳孔一缩,立刻张惶地伸出手想要抓住那条逐渐飞远的红丝带。 不行,那是姐姐...... 大概是过于着急,她没有注意到木屐下一方青石,直接被绊倒,跌落入这冰冷的湖水之中。 她落入时没有激起什么大的水花,就像一只蝴蝶般,无声息地溶入水里。 细小的气泡在唇齿间飞快四溢而出,她强忍着浑身如同压上沉重冰块般的感觉在水底睁开了眼,终是伸手够到了那条幸运的被乌鸦松嘴后也落入湖中的红色丝带。 这是姐姐送给她的。 古沢望紧紧攥着这条丝带,只见闪烁微光的水面离她越来越远,四周渐渐陷入无尽的昏蓝与窒息。 乌发如海藻般弥散眼前,她只是轻轻向上伸了伸手,随即,她放弃了,没有任何挣扎,就这么放任沉重的身躯一点点随着周围浮绕的尘埃堕入更深的深渊,她的表情奇怪地没有任何变化,平静,依旧是平静。 直到气泡越来越少,眼瞳的视觉随着肺部沉痛的窒息压迫感而逐渐昏暗时,她才闭上了眼,她知道他在附近,但是...... ————系统,他怎么还没有来。 ......或许自己这次要失败了? 或许她估判错误,宇髄天元并没有对她心动? 奇怪的是,在意识到自己即将失败,她并没有感到任何悲伤,或是不甘,而最后存于心间的,是...... 无论如何,她陷入了昏暗。 所以她最后没有看到的是,那个如同曙光如同利刃般破开黑沉水面来到她身边的银色身影。 “醒醒——” “喂,古沢望,你给我醒醒!” 耳边传来了一声声低哑的呼喊,喉咙一阵剧痛,她费力地克制住许些晕眩感,半睁开了眸子。 “咳咳,呜——咳咳咳”她不由自主地咳嗽起来,吐出了一些呛入肺部与鼻腔的湖水。 视觉渐渐恢复,她看到了眼前这个把她拥在怀里,同样浑身湿漉漉,银发散开的宇髄天元。 她一时间怔住了,开口说不了话。 回过神发现自己手里的红丝带没有了,这才发颤着声音问道: “我的丝带呢?” 俊秀的银发忍者见她醒来也是愣了一下,一点点无法抑制的欣喜还没扬上唇角,就听见她醒来第一句不是谈她自己,甚至不是谈他,笑意立马被压下去了。 宇髄天元脸色有点发黑地把刚刚拿到的红丝带递到了她伸着的手里。 古沢望拿着失而复得的丝带,又是一愣。 两人皆是半晌没说话,奇怪的沉默在两人间散开。 直到她抬眼看了上去,突然发现眼前这个黑着脸的男人那只桃花形状的左眼上,奇异眼妆有点花了,并且他那饱满的唇边还染上了晕开的嫣红—— 大概是给她做人工呼吸时,沾上了她的口脂。 “噗嗤。” 她忍不住笑了出来,眼眸弯成一湾澄澄的金月。 宇髄天元本就认真看着这女人的神色,此时跟随着她那描摹轮廓的眼神,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脸更黑了:“你笑什么,不准笑。” 古沢望笑得更欢了,她颤着手,将淡樱色的指尖伸到了宇髄天元唇边,像是挑逗般轻轻点了点:“我还以为宇髄君讨厌我呢。” 随后,她伸上去的纤细手指被附着薄茧的手握住了。 火热的温度从她手指传来。 男人自上至下直视着她的眼睛,他的神色复杂,让人有些难以看懂。 只是这次的沉默还没持续几秒,他终于注意到了古沢望正在由于过于寒冷浑身发抖。 她随即便被他用那跳入水前脱下、出任务乔装用的驼色大衣轻轻裹住,然后被横抱而起。 隔着布料,她感觉到男人的身体顿了顿,耳边传来略微沙哑的低音: “我先把你送回去。” 第17章 宇髄天元篇05 幸运的是,那日落水后,身体羸弱多病的古沢望被及时整个人放到了暖炉边,并没有患上风寒感冒。 不过自这次暧昧而尴尬的事件后,之后古沢望就没再怎么见到宇髄天元了,以至于她连道谢的机会也没有。 他甚至连买药次数都减少了很多,就好像......是在刻意躲着她。 古沢望也能约莫猜出个缘由,经过这次验证,她有自信是他对她动了心,然而身为著名忍者家族末裔之一的宇髄天元,他没有资格去和普通女子谈情说爱,不说血统继承问题,他怕是也不认为每天都生存在刀尖上的自己能承担起一个平凡女子的后半生。 不过现在她并没有太多空闲去在意这男人心里的小九九,因为当下除了要考虑攻略这件事,她还必须要去解决一个属于此具身体的个人问题。 人皆听闻古沢望是个病气、娇弱、且温柔的女人,但却无人得知,在她那像是茉莉花骨朵儿一般脆弱的表面之下,静静绽放着馥郁的恶之花。 不得不说,宇髄天元在看人方面,有着一种奇异的直感,他是唯一个在第一眼看到“惹人心疼的古沢望小姐”后,会评价她笑容虚假的男人,这也是后来为何她逐渐改变了在他面前的策略。 与其在这个男人面前隐瞒伪装,倒不如将属于古沢望的那一面,最真实的欲与劣展露出来。 她心中的恶之花,乃于亲人尸骨上开出的复仇之花,只待有一日能疯狂蔓生枝桠,将仇人的脖颈紧紧缠绕,使其吊死藤上。 这一切仇恨与压抑的来源,就是古沢望姐姐的死。 古沢望在被医师收养前的本名为千原望,她的姐姐名为千原绪里,大望三岁,她们姐妹从小相依为命,两人父母因为一场意外双双去世,姐姐就靠着做一些小手工艺品勉强供着两人生活,而在四年前,也就是望十四岁时,姐姐千原绪里在街上突然被松田家某政官看上,说是要收为家仆,姐姐听闻能拿到更多薪水,或许能改善两人生活,就先把自己的妹妹暂时托付给了亡母好友,而她答应下,来到了松田家。 然而流久望三个月后再见到的,已经是被拖去乱葬岗的、脸上盖着白布、身体饱受凌虐的姐姐之尸体。 后来她从一个怜悯她年纪轻轻却遭遇悲惨的松田家家仆嘴中寻到了一丝口风,把姐姐带回去,并凌虐至死的那个男人的名字——— 松田武之介。 这是一个即将要下地狱的男人。 现在名为古沢望的她,总是在深夜睁着眼睛如此默念道。 而李静流作为此身体的代理者,她必须去斩断这份怨恨。 松田家位于大阪附近,这也是她四年前离开亡母友人,而搬家来到大阪附近的主要原因。 松田家是政府部门下一牵扯颇多的海军世家,而其主人,也就是她的仇人,松田武之介更是现在大军阀元老长登权兵卫的直属下臣之一。 想要搜集他们的任何信息都绝不简单。 但为此,她已经准备了四年之久。 前几日,位于中心地区居酒屋之街的亡母故友托付人之一,浅本小姐,给她带来了一些消息。 松田武之介脚下的三只狗:金田茂典,上屋智,尾西健一,这三个人今晚会在浅本小姐的酒吧一起饮酒用餐,而浅本小姐可以为她提供一个机会。 她或许可以从这三个人口里打听到那个恶心男人的行踪。 她不会错过。 如此想着,她挑出了一件深蓝色露领口的碎花短裙,站在镜子旁。 苍白的脸上挂起一个危险艳丽的笑。 ———————————————————— 至这座位于中心地区的第一代通田塔上俯瞰下去,这个正在以惊人速度发展的城市被夜色点亮了,在城市骨脉血管般的一条条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马车川流不息,而在那花火人烟气最浓厚的居酒屋之街,有一栋此处颇为有名的店,名为缇斯难波。 这间店与常见的日式传统居酒屋不太相同,准确来说应该是一个仿英伦风格的夜店酒吧,消费也颇为昂贵,所以经常能看到一些富人们的私家马车或方头车停留在此。 而今日店内许多无论男女的目光,都几乎无法自控地为店内一个娉婷的身影频繁回望。 这是一位站在中心酒柜吧台下的绝代佳人,她一身暗青短裙,远远就能看到那散发着迷人光晕的白皙腿部与脖颈,她纤细的腰身上束着一条时髦的皮质银扣腰带,将她窈窕的曲线勾勒得十分完美,还有一个方型小黑包别在她的后腰际,而那盘起的一头黑发上则佩戴着一方精致的黑绒毡帽,而这位调酒小姐的容貌甚至更让人惊艳到难以忽视。 她整体虽偏娇小,但为四周客人调酒的姿态却是优美而干练的,实在是这昏暗酒吧里的一道亮丽的风景。 不过在三个结伴的中年男子们进入酒吧隔间后不久,酒吧老板娘浅本过去似乎和这位美人儿说了些什么,就差使这位新来的美丽调酒师小姐端着盘子与原料随着那三个男人进入了隔间,这让现场很多还准备上前搭讪的人都叹着气可惜不已,只觉得自己今夜是没有这个机会了。 而这个人们口中的“新任调酒师”,自然是借着故友浅本姐的帮助,今夜乔装在她店内的古沢望了。 她稳稳端着这些用来调制鸡尾酒的烈酒,果汁,奶油......后脚跟着她今晚的三位猎物进入了他们的隔间。 这些调料瓶装色彩、形状各不一致,不过唯一有一点相同的就是,都被她加了点“料”。 三个已经坐在席位上的男人看到她进入屋内显然俱是一惊,随后那些令人反感的眼神舔舐而上,不过古沢望并不在意,至少她表面上是不动声色的。 她很自然地走向这个隔间内的调酒台,边将托盘上的酒料一瓶瓶摆开,边简单介绍了一句。 “诸君,晚上好,我是今夜的调酒师安珀儿。” “请问......” 含有盈盈秋水的眼眸从最左边的男人开始依次向右滑过, ——金田茂典,上屋智,尾西健一。 “几位先生分别想要来点什么酒呢。” 这三个本还在谈论着乱七八糟的事务的男人都停了下来,看着这位风情佳人,俱是呆了一瞬,最终还是上屋智先回过神开口了: “......咳,没关系,就来三杯安珀儿小姐你最拿手的吧。” 古沢望抿着艳红的唇,微微一笑:“那怎么行呢,这样可就辜负了我今日能与诸位相逢的佳缘,不如这样吧,我来依次为各位特别调制鸡尾酒.......” “专属于你们的酒。” “——先从最左边这位同我穿了同色系的先生开始吧~” 美人纤细秀丽的十指开始灵活地摆弄桌上的酒瓶杯器,很快杯中就填满了色泽灿烂美酒,的在昏暗的灯光下,唯有她的身姿眉眼璀璨娇艳。 三双带有贪欲的恶心眼神完全黏在了她身上,久久不再挪移。 她唇边弧度更大了。 —————————————— 已经是接近午夜时分,这片喧嚣繁华之地的灯火也逐渐减弱下来,有些店铺酒屋已经开始纷纷关门。 三个酒气熏熏的男人围着一个同样是一脸醉意的美人从居酒屋走出。 要让这几个男人上钩对她吐露些情报可不简单,为此她不得不跟着陪酒。 四人的酒里均有慢性迷药,不过她已经事先服用过解药,解药在体内能维持三个小时的药效。 尾西健一摇摇晃晃地要指使自己家的仆从拉开车门,但立刻被古沢望伸手附在了他的手上,阻挡了下来。 美人一脸红晕迷离地在他耳边轻轻开口:“尾西君~人家不想走太远......” “可......”这个半醉的男人犹豫了一下。 “不如就在不远处那个旅店吧~我们四个玩点刺激的......” 听美人如此大胆的挑逗言语,另外两个男人不由痴笑起来,终是认同,于是一行人又摇晃着身躯向东边百米远的小旅馆走去,而金田茂典那不安分的手正在从她的腰部慢慢往下滑动向臀部,她强忍着厌恶微微皱起了眉头,她又晃了晃脑袋,虽说醒酒药也趁他们不注意吃过,但身体的酒量确实不好,现在她的意识也仍然有些混沌。 刚刚,她已经顺利从这三人口里套出了她的仇人松田武之介接下来的行踪。 五日之后,松田武之介晚上会在临漓泉酒楼开一个宴会,他本人会和一些政客在二楼的单独包间内用餐。 幸运的是,现在围在她身边的这三条松田的狗不会在场,所以她不必再大费周折易容变装。 而今日她只要把这三个男人带到旅馆后再周旋一小会儿,他们体内的迷药想必也会很快发作,她再简单善后就可以脱身...... 正在此刻,她的左臂传来一道强大的拉力打断了她剩余的思路,一瞬间,她被强行拖入了刚刚路过的小巷。 “唔!......” 她的腰身瞬间被有力的双臂紧紧锢绕住,臀背皆被迫贴在后面那火热的躯身上,几秒间,她被吓到连醉意都褪去一大半,还没等她惊叫出声,她的嘴唇又立刻被捂住了,脸庞则是戒指的冰冷,以及男人手指上薄茧的触感。 耳边传来宇髄天元那磨砂细粒般熟悉的嗓音: “你怎么在这里?” 男人的语调含有明显的愠怒之意。 第18章 宇髄天元篇07 “嘶—” 或许是翻身不慎压到了身上的红痕,虽然现在不过清晨五六点,古沢望也才大概只睡眠了三个小时,但她还是醒来了。 她皱着眉看了眼旁边即使脸倒是生得俊美,可现在她越看越觉得惹人生气的宇髄天元,随后用胳膊慢慢支起半个身坐了起来。 她再一低头,昨夜入睡前身上穿上了旅馆衣柜里提供的白色睡衣,但在裸露的大片苍白的胸.口和锁骨上,艳红的痕迹十分刺眼。 真是讨人厌的家伙。 她的脸上由于一丝羞恼而窜上了抹微红。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此刻心中那微烫的感觉并非嫌恶,不过她强迫自己转移了思考方向。 真麻烦,不知如若配合这她的药膏,三日后松田宴会上时可否消掉...... 前几日,通过宇髄天元他弟弟不小心泄露的口风,她偶然得知三日后这个银发忍者在晚上也会前往临漓泉酒楼,大概是有什么任务目标在现场。 这才有了昨夜她临时改变的主意。 既然三日后宴会上他也会由于隐秘的任务在现场,而且也正好碰上了这个机会,为何不就将计就计,利用他一下呢? 这可比她之前决定的下毒计划能更好洗脱她的嫌疑啊。 而且......已经对古沢望动心的宇髄天元,在被她欺骗背叛的条件下,会不会促成什么她希望的结果呢? 很少冒险的李静流,在昨晚那一刻却选择了冲动的尝试。 这或许是由于那属于古沢望人格的情绪严重影响了她的思路吧。 不过...... 若放任这样的发展倒也未尝不可,或许...... 她心中突然又有了新的考量。 虽说现在她看着沉睡的银发忍者,就会无法控制地越看越气恼,但刚刚这么一想,三日后她就会利用昨日取来的苦无嫁祸于他,心里气又消散了。 现在,她可以准备离开这里了。 昨夜穿来蓝色裙装还湿漉漉地躺在浴室地上,怕是可以算作报废了,而她现在全身上下唯一能穿的就是酒店睡衣,胸前的痕迹可以拿毛巾遮住。 这么想着,她伸出脚准备下地,然而脚尖还没触碰到地面,她的胳膊就被拉住了。 她面色不善地回头看了眼醒来伸手拉住她的宇髄天元,他一头银发凌乱地披散在胸肌和锁骨上,眯着那好看的桃花眼:“你要去哪?” 她抿着唇,故作冷淡地扬了扬眉:“宇髄君管不着吧,放开我。” “啊咧,昨夜还叫我天元,现在......” 她干脆不耐烦地打断了他,并且用力一甩胳膊迫使怕伤到她的宇髄天元松开了手:“宇髄天元,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之前是,现在也是。” 下了地后,她把衣领上几颗扣子系好,那有着柔软记忆的唇齿间,却吐露着刻薄无情的话语: “还以为你有该有些自知之明呢。” “像你这样的忍者,我古沢望可高攀不起。” 她又赤着足拿起包走向门口开始穿鞋,出乎意料地是,平常挺能说的宇髄天元现在倒沉默了起来,居然也没有阻拦她。 他就这么安静地看着她一甩门,踏着晨曦,果断无情地离开了。 在重新变得寂静的房间里,宇髄天元自嘲似地嗤笑了一声。 她说得也没错。 末裔忍者,孤弱医女,他们本来也不该有什么可能。 就算他之前早已计划好某一日脱离家族,但古沢望也不会选择跟自己走,先不说他无法确定她是不是对他抱有足够好感,他能感觉得到,她似乎有着一些她自己的不为人知目的或者秘密。 他察觉到了,在她那玉兰般柔弱的外表下,有着截然不同于人们想象中的“温柔善良”的性格。 无论是他之前亲眼所见她落水时那副毫无挣扎的姿态,还是昨晚她夜会那三个男人的原因,以及那在自己面前屡屡流露出的不符合“以往形象”的攻击性...... 区区一个在温和环境中平凡长大的女子,内心会有如她这般尖锐的棱角与荆棘吗,身上会有如她这般重重谜团吗? 尽管在古沢望果决离去后他就一直告诫自己,要抑制住自己心底那点不切实际的念想。 但果然,无法不产生好奇,古沢望,你的秘密是什么...... 不知是沉浸于思索和无法抑制的好奇心,还是心底由于她那独特无情的行为而产生的一丝苦楚与自尊心作祟,不知不觉,他已经把之前放在衣物内兜里仅剩的两支烟全部燃烧殆尽。 他略感疲惫地合了合眼,终是起身穿戴上衣物,准备回去向家族交付任务,不过在检查自己的忍具包时,他突然发现似乎包里少了一根苦无。 宇髄天元每次战斗都有计算自己的忍具使用数量的习惯,并且在战斗结束后,能回收的武器都会二次回收回来,而他记得昨晚自己大约是用了三根苦无,但现在却少了四根。 不过确实偶尔也会发生战斗过程遗失一定数量的暗器的情况。 难道是他之前没注意到吗。 还是...... 宇髄天元还是先回到了家族,向家中长老汇报了之前的任务情报。 他试图通过像往日那指定的严苛训练来克制消磨内心那些复杂的情绪,不过才没过一天他就忍不住了,他再次借着自己药物储备不足为借口走向了熟悉的街口。 药馆门是开着的,奇怪的是,从内传来一些嘈杂的声音,像是重物挪动间碰撞的声音。 他一掀开帘子走进去,就看到是几个男人把原本后院屋内的柜子搬了出来,其中还有一个是古沢望的药师学徒。 那个年轻学徒看见宇髄天元也很惊讶,率先打了招呼: “啊,宇髄先生早上好,您是有什么药要买吗?” 宇髄天元皱着眉:“是......你们在做什么?” 那个学徒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啊抱歉,我们正在帮古沢小姐搬走一些家具,小姐她要搬家了......一会儿忙完我可以帮您取药。” “搬家?为什么?”有种不好的预感从他的心底燃起。 学徒的表情有点黯然下来,似乎在为以后不能再在古沢望身边工作而感到忧愁: “据说是城镇中央区那边有一位小姐的亲戚,要帮助小姐在繁华地带开办医馆呢......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不过小姐今天好像已经去她的亲戚家借宿了。” 学徒又抬起了头:“虽说今天药馆按理已经关门了,不过小姐吩咐我如这两天果镇内有人需要任何药品,可以直接取,不需要付钱......小姐真是心善呢。” “......” 宇髄天元一时没有开口,他抱着臂不知在思考着什么。 “咚!...” 搬柜子的一个男人下台阶时好像脚滑了,这个抽屉柜被斜着摔了一下,里面有几张薄纸飘洒而出。 “呀,你们小心点啊,别把古沢小姐的家具磕坏了!” 学徒见状焦急地提醒了一声,还没来得及弯腰把那些纸捡起来,宇髄天元就先他一步把正好掉在他脚边的纸捡了起来,但出乎他意料的是,有一张微微泛黄的黑底相片从纸张间滑落了出来。 他轻轻捻起来看了眼。 上面是两个小女孩,高的那个黑发黑眼的女孩笑着摸矮的那个的脑袋,虽然由于胶片的缘故,照片不是彩色的,但这个更矮的、撇着嘴的小女孩,显然就是小时候的古沢望。 仔细看的话,两个女孩的面容也有许些相似之处。 是她的姐姐吗?为什么他从来没有见过或听说过? “抱歉,给您添麻烦了。” 学徒匆忙把地上散落的纸全部收好放回了柜子,而没有注意到那张小小的相片,已经被不知出于何种目的的宇髄天元不动神色地收到了袖内。 “啊,没有,我看你们今天挺忙的,我的药也不太急用,我现在先走吧,之后再来。” 他试图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没有任何反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