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情令]一体双魂》 第1章 第一章被发现了 一觉睡醒,打了个哈欠,黎明明看着“自己”的手,提着一支笔,超认真地在本子上写字。 “又在抄书!”她暴躁了,“这家伙空下来的时候就没有别的事能做吗?不是练功就是抄书,看得我头都大了!” 黎明明在蓝忘机身上寄宿了快有半年了。一开始只有自己的意识,只能每天随着他睁眼闭眼转头抬手抬脚的,半个月前才有了脑袋的自由。 虽然她对自己寄宿前的事情没什么印象了,但她敢肯定,那时候的生活绝对比这家伙的日子过的有意思多了! 而且,可能是因为两个灵魂呆在同一个身体里,虽然她的灵魂弱爆了,但她能感觉到宿主心里在想什么。 于是她发现了这位小同志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是心理活动还挺丰富的,是一个实打实的闷骚! “万训其宗——雅正当铭于襟——”掌控着自己的脑袋主权的黎明明摇头晃脑的跟着蓝忘机写的速度念完了雅正集的最后两句,抬头看了看天色。 “唉~又该吃饭了。”黎明明深深地叹了口气。 自从脑袋归自己了之后,她很快乐地共享了这位蓝家少年的味觉,本以为这是一件值得欢呼雀跃的事情,可万万没想到蓝家的伙食那么差! 没有肉啊!她才吃了半个月就已经腻了,这些蓝家人是怎么长那么大的? 这么想着的时候,“自己”已经从书桌前站了起来,向藏书阁大门走去。 黎明明打心底里产生深深的抗拒,尽管知道身体的主人听不见,她还是弱弱地抗议了一句:“兄弟,咱能吃点别的不?” 身体忽然停下来了。黎明明感觉一股强烈的警惕感快要把自己淹没了。 这是咋了?! 只听见蓝忘机同志毫无感情地说了一句:“出来。” 出来?黎明明左右看了看,难道这里还有谁在偷窥?啊也是,蓝忘机少年长得那么好看,身材也不错,武功也不差,还博学,在外还有含光君的名号,觊觎他的人肯定不少! 回想起自己第一次看他洗澡的时候……嗬!不想了不想了!万一他又流鼻血了就完了! 不过他这次这么警惕,还真是少见呐。 等了一会儿,周围没什么动静,黎明明感觉肚子饿了。一边感叹蓝家如此规律的作息,一边催促道:“蓝忘机,你都饿成这样了,赶紧吃饭去吧!” 不想这个蓝忘机竟然把避尘都抽出来了。他的声音比刚才更冷了,而且有些急促:“何人在此。” 黎明明明显感觉到,蓝忘机在害怕。她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喂,你冷静点,别怕呀,你自己的地盘你怕啥?快去吃饭吧,昂。” 蓝忘机抿唇,握着避尘的手紧了紧:“何人在说话?” 黎明明这才感觉到不对劲了。啥情况?这里在说话的就只有他们俩呀!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你……能听见我说话?”她小心翼翼地试探了一句。 “可。” 这个字宛如晴天霹雳,惊得黎明明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那个窥视者不说话,蓝忘机便再一次叫她出来。 “这,不应该啊。你怎么能听见我说话呢?明明以前都听不见的啊!这是升级了还是变异了?嗬我在说什么呢??”手脚动不了,黎明明只能动动嘴皮子来表达自己的震惊。 那个窥视者依旧不现身,蓝忘机有些愠怒了。他沉着脸,动了动嘴:“在何处。” 黎明明当然感觉到了他的愤怒,这是真的很生气了,半年来第一次那么生气。她敢说,如果自己现在站在他面前,一定会很丢脸地腿软跪下! “你你你别生气,放轻松放轻松!不是我不想出来,是我出不来嘛!” “……”蓝忘机没有说话,但黎明明知道他是在让自己继续说下去。 她转了转眼珠子,相当于转了转脑子,将过去半年的事情理了理,尽量以最快的速度道出,因为吃饭时间就要到了,错过了的话,不仅要饿肚子,还会触犯家规的! “说出来你可别不信!就半年前我醒来就发现我在你身上了,我不知道这算什么哈,反正我就和你共用了一副身体,你做啥我就做啥,你看啥我也看啥,直到半个月前我取得了我自己脑袋的活动权,所以能说话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今天忽然能听见我说话。就这样。” 话音落下,藏书阁安静了许久。避尘归鞘,蓝忘机有些疑惑:“当真?” “当真啊!我骗你做什么!我现在就寄宿在你身上,骗你我能得什么好处?”黎明明想了想,又添了一句,“而且现在是晚饭时间,我感觉到你已经很饿了,对不对?不要纠结了,快去吃饭吧!填饱肚子再想也不迟啊!” 看到终于被自己劝动,抬腿走出去的宿主,黎明明心生疲惫。 ——以后还能好好相处了不? —— …… 黎明明感到很危险,非常危险。 蓝忘机同志为什么不顺从人类的本性去吃饭,而是走到他哥这里,还叫人去把那个糟老头子叫过来了? “兄长,叔父。”蓝忘机向两人作揖。 “忘机,晚膳时辰,匆忙唤我来此,是有何急事吗?”蓝启仁皱着眉头,关切道。 自己的这位小侄儿从来都严守时辰,这次看来是遇到难以解决的麻烦了。 “喂!蓝忘机,你是不是要把我交代出去了?别呀!咱俩现在这样不是井水不犯河水的挺好的吗?你要是嫌我吵,我闭嘴也可以啊!蓝忘机?蓝湛?嘿!小蓝同志!!” 蓝忘机不知道为什么其他人听不见这个窥视者说话,一路走来,她一刻都没有停止说话,一开始还是闲聊唠嗑,到后来发现自己走的不是去膳房的路的时候,就开始闹腾起来。 他脑袋隐隐作痛。 “叔父,兄长,忘机发现,自身体内还有一缕魂魄,是一缕女魂。” 话音落下,蓝启仁和蓝曦臣面面相觑。忘机体内有一缕女魂,他们怎么从来没有注意到过? 蓝忘机现在感觉到一股挺强烈的惧意,看起来,似乎是那个女魂的。 “啊——忘机兄弟!你真的把我供出去了啊?万一你那兄长叔父合力把我除掉了,我就死了诶!你们不是有一条家规是禁止杀生吗?你们是要触犯家规吗?就算是合伙偷偷作祟也不行的呀!人在做天在看!你们……” “你已非生。”蓝忘机默默地打断了她,真的太吵了。 屋子里只有三个人,其余两个还在思考对策,所以蓝忘机的声音格外地突兀。 “忘机,你是在和……那女魂交谈吗?”蓝曦臣问道。 蓝忘机点点头:“她很聒噪。” 这句话也不知道是和谁说的。 好吧,毕竟是在人家的主场,而且自己随时可能要被干掉,还是收敛一些好了。黎明明委屈地闭了嘴。 “这女魂,在你体内多久了?你认为是否有危险?”蓝启仁摸了摸胡子,询问道。 “听她道,六月有余。一直有自身思想,却受制于我的身体,直到半月前,才可自由活动其头颅,今日方可听得其说话。目前——暂无危险。” 听着蓝忘机中规中矩的回答,黎明明哼哼两声:“我能有啥危险,连个实体都没有,难道还能扰乱你的心性了?” “或许——”蓝忘机再次开口,“将扰乱心性。” ……蓝忘机同志! 两位蓝氏头头神情更加凝重了。看来,扰乱心性非一般严重啊! 想了半天,他们还是决定去参考藏书。 “忘机,你先与这女魂相处几日,我与叔父去翻阅藏书,看是否有解决之法。” 点点头,蓝忘机伸手作揖,离开了寒室。 晚膳时辰已经过了,天色渐晚,蓝忘机开始了他的巡夜。 蓝氏家规很严,很少有弟子晚上会出门,但蓝家偏偏就觉得有人会不听话,于是大晚上的还轮流安排人巡夜。 “……喂,蓝忘机,你叔父和兄长不会真要把我除掉吧?”黎明明已经悲哀地开始考虑如何过好剩余的几天日子了。 “不知。” “别呀,我又不会真的扰乱你的心性,你看我有那能耐吗?” “……”有。 “你看我孤零零一个魂,都不知道要怎么进轮回,要是从你身体里面拎出来了,很可能会散掉的,你们这可是杀生啊!” “不会。” 跟这个小古板说话怎么感觉那么不公平呢?我说那么多个字,他寥寥两个字就能回击。黎明明郁闷地鼓鼓嘴。饥饿的感觉又上来了。 “蓝忘机,你是不是很饿?” “是。” 真是个诚实的好家伙。 “你个小少年,也就十五岁多一点,明明还在长身体,也不知道给自己多屯点粮食,你是不是傻?” “云深不知处内过食时,禁食一切零嘴果品。” “……”为什么要定这样的家规!你耐饿,我不耐啊…… 蓝忘机站在家规石前,借着月光又将家规看了一遍,伸手指向自己方才说过的那一条。 “知道了知道了我看见了!”黎明明愤愤地将头瞥向别处。 云深不知处不小,就算以蓝忘机较快的脚程,也走了有大半个时辰。期间,黎明明找了好几个话题,毕竟好不容易有可以听见自己说话的人了。 可是这些话题都被这位蓝氏话题终结者终结了。 回静室的路上,蓝忘机主动问了一个问题: “你是如何……变成魂魄的?” “嗯——这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原本已经说累了的黎明明皱着眉头开了口,当然,没人能看见她皱眉头。 蓝忘机感觉到了不属于自己的迷茫。 “我好像把我怎么死的事情也给忘了。” 第2章 第二章碎碎念碎碎念 “诶呀,我骗你有啥好处,我确实不记得我是怎么死的了嘛!关于我以前的很多事情我都不记得了。就你问我的时候我可能会脱口而出,但有时候我说的话我自己都觉得陌生呢。” 蓝忘机开门,进屋。一边听着黎明明絮絮叨叨地解释。 “就连我这名字,黎明明,我也觉得怪怪的,放在你们这儿,谁会给自家小孩儿取这样一个名字?我应该和你们一样,除了姓和名,也该有个字的吧?” 将避尘靠于矮桌,蓝忘机在矮塌坐下。亥时还未到,多聊两句也未尝不可。 “年方几何?” “十九。”得,又是脱口而出。 “十九当有一字。”往杯子里倒些茶水,一饮而尽。 黎明明感觉到胃里凉凉的,怪难受的:“肚子饿就不要喝凉水了吧,虽然现在天气挺热的,但空腹喝凉水对身体不好。我记得我以前生活的地方,大家都没有取字的习惯,只有名和姓的。” 但是现在自己在这里,是不是应该入乡随俗? “那我来给自己取个字,虽然我过几天就要被处理掉了,但是这几天还是得充实地过嘛!就叫——莫黯,因为叫明明,所以莫黯,听着是不是挺亮堂的?诶呀就是听起来不太像女孩的名字,黎莫黯……” 静静地听着黎明明自言自语,蓝忘机的肚子轻轻地叫了一声。 “……蓝忘机,说实话,你是不是非常非常饿,而且你还有点小害羞。” 既然自己听得到肚子叫的声音,那黎明明肯定也能听到。之前不知道她的存在还好,现在知道了,感到分外窘迫。 更何况,对方还是一位女子。 “诶,不是,我觉得你会因为我是一个女子而非常抵触我。你是不是以后都要和衣而眠了?你是不是以后都不洗澡了?” “……”蓝忘机沉默了。 黎明明仿佛看见了蓝忘机心里的小人在上下跳窜,左右翻滚,撒泼耍赖? 她要不要告诉他她能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算了,他会疯掉的。不能让蓝氏的头头们发现自己真的能干扰这位可塑之才的心性! 不能欺负小朋友! “你别慌,我发誓,我不是那种喜欢偷窥别人洗澡睡觉的花痴!我会适时地闭上眼睛的!” “……”蓝忘机依旧沉默,一言不发,也不知听进去了没有。 正当黎明明还想发些毒誓的时候,静室的们被敲响了。 蓝忘机起身去开门,是蓝曦臣。 弟弟遇到了麻烦,作为兄长,需要来安慰一下。 “兄长。”蓝忘机与他打了声招呼。 “忘机。”蓝曦臣微笑着回应,跟着他进了屋,关上房门,与他在塌上相向而坐。 蓝忘机为他倒了杯茶水,给自己也续上,却没有喝。 “忘机是否为那女魂烦扰。”蓝曦臣也没有喝茶水,只是一语道破了蓝忘机的烦恼。 蓝忘机心里憋了千言万语,到嘴边只是一句:“实属不易。” 不要问黎明明是怎么知道蓝忘机心里有千言万语的。她不知道,绝对不知道! “我和你呆着也挺不容易的。”她默默吐槽。反正那位兄长大人也听不见不是。 蓝忘机脸色细微地变了变,被蓝曦臣敏锐地捕捉到了。 “可是那女魂说了什么?”他问。 “她说,她亦然。”蓝忘机如实回答。 好嘛,这下兄长大人也能听见了。抽抽眼角,黎明明等待兄长大人对自己的批判。好的兄长不能容忍自己亲爱的弟弟惨遭他人嫌弃。 不过没想到的是,兄长大人竟然捂着嘴“呵呵”笑了起来?不得不说,看帅哥笑还是挺养眼的。云深不知处唯一有点意思的,就是长得好看的人一抓一大把。 “兄长。”蓝忘机叫了他一声,有嗔怪的意思。 幸而蓝曦臣只是因为第一次听到有人如此评价自己的弟弟而发笑,笑意来得快,收的也快。他平复了下心情,饮了口茶水。 “抱歉,忘机。不过,听起来,这女……这位姑娘,也是性情活跃之人。若不是可能扰乱心性,与忘机你相辅也未尝不可。” “……兄长莫要说笑。” 黎明明好像感觉到了一阵恶寒。“……蓝忘机,我竟然觉得你很嫌弃我。再怎么说我也和你一起呆了有半年了吧?我还没嫌弃你们云深不知处的伙食差,还没嫌弃你每天日子过得那么无聊呢!你竟然先嫌弃我来了!我哭给你看啊!” 蓝忘机深感无力,脑中嗡嗡作响。 “忘机,你可知这位姑娘姓甚名谁,年方几何?若是能寻到她的家人,也是做了件好事。”女魂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在蓝忘机身上呆了半年,若是能寻到她的家人,应该可以知道些缘由。蓝曦臣这么想。 感觉到心里的兴奋劲,蓝忘机平静地回了话:“姓黎,名明明,字莫黯,一十有九。” 明明比兄长还要年长些,性子却欢脱如斯。(p.s.这里的明明不是指黎明明。) 蓝曦臣临走前,按住了蓝忘机缓缓关上的房门: “虽然一体双魂的事情旁人难以插手,但是忘机,若是哪里有难处,需要我和叔父的时候,一定要说出来,可以吗?” “嗯。” …… 送走了蓝曦臣,一人一魂便静静地等候亥时的到来。这种事情换做平时是绝对不会发生的。 “兄长大人可真是一个好人呐。”黎明明感慨道。 没人回应。 “兄长大人还真是可靠啊。”黎明明不死心地再添了一句。 依旧没人回应。 我看见了,你心里的小人超骄傲的!黎明明默默吐槽。想了想,又说了一句: “这样的兄长大人我也好想要啊。” 果然,蓝忘机心中的小人炸毛了。表面上风平浪静,内心还真是五彩缤纷啊! 好吧,黎明明承认,五彩缤纷说的有些夸张了。但是蓝忘机的内心戏还是很丰富的。比如说现在,亥时终于到了,该休息了。 看着蓝忘机面色不改的脱去外衣,盖好被子,阖眼,黎明明实在无法忽略心里面接连不断传来的“快睡觉”的指令,心想这位蓝忘机同志实在是太紧张了些。 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她还是决定小小地安慰一下。 “不要想太多,安心睡觉吧忘机小朋友。晚安。”说完,也就闭上眼睛自顾自地睡了。蓝家的作息被迫适应了半年,到点也自然而然地困了。 —— 这一觉睡得还真是舒服。黎明明睁开眼睛,就看见蓝忘机已经在用早膳了。 “诶?我起晚了?”打了个哈欠,黎明明还有些迷糊。所以对一个懒虫来说,半年的蓝家生活对她的起床时间不会有半点影响。 膳房不小,但是云深不知处的人更多。所以用膳这种事情都是分批来的,这批吃完下批吃。蓝忘机是第一批用膳的。 他吃饭很规律,一口饭,一口菜,吃了三口菜,喝点汤。几乎连咀嚼的次数都是一样的。 古板!真是个小古板! 黎明明品尝着寡淡无味的各色蔬菜,忽然有点想念红烧排骨、拔丝地瓜、爆炒牛肉、土豆丝……等等,刚刚的那些都是什么?难道是她以前吃过的美食?好像非常可口的样子呀!自己以前的生活原来那么美好吗? 原本还在有规律有节奏吃饭的蓝忘机,忽然分泌了很多的口水。他不动声色地,默默加快了进食速度。 用完早膳,一人一魂又来到了藏书阁。关于这个魂魄的事情,虽然兄长让他与女魂好生交流即可,但他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 “忘机小兄弟,恕我直言吧,你们云深不知处做饭的伙计手艺实在是差了点,除了咸味,我能不能再奢求点别的?”纠结了很久,黎明明还是道出这个重要问题。 人是铁饭是钢,钢得要硬啊! “你道如何?”藏书阁深处,这里很少有人涉足,因为收藏的书籍与正常的修习关联不大。所以蓝忘机才会开口。 “我能不能尝点甜味?或者酸的,辣的也成,只要别老是吃咸的,求你了!” “……” “你又不说话了?嘿少年郎!你至少告诉我你这是默认了呢还是免谈了吧?你这样我很为难呢!” “……” 蓝忘机心里的小人狠狠地摇了摇头。 就是不行咯? “云深不知处,禁止挑食留剩。” “不是,兄弟,你可能没搞明白,你们那膳房里边儿有值得让人挑食的地方吗?我只是想吃点别的,不算挑食!” “云深不知处内过食时,禁食一切零嘴果品。” !!她竟然丝毫无力反驳!? 蓝忘机从众多藏书中取出一本《捕魂》,中等厚度,然后匀速走到自己的专属座位上,翻阅起来。 “捕——魂?你也要研究这个?你叔父和兄长大人不是会去想办法搞定的吗?”黎明明动了动脑袋,跟着蓝忘机一起看了起来,完全没有作为分离对象的自觉心。 谁说没有自觉心的?!黎明明抗议,她只是在找有没有什么两全法来的! “忘机啊,如果可以的话,咱找个两不受害的方法好不好?你看我年纪轻轻就变这样了,人世间还有很多小美好我还没有看过呢,我希望我还能再入个轮回什么的,最好吧,老天忽然开了开眼,把我变成实体,我也不用入轮回,好好地继续走完这一生,也成。” 这里的人法力灵力一个比一个高强,出现灵魂化为实体的奇迹什么的,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吧? 想着想着,黎明明又睡了过去。 留蓝忘机一人,将《捕魂》翻至尾页,又拿起另一本书,继续翻阅。 第3章 第三章无法分离? 此时此刻,黎明明有些纠结,纠结自己要不要说两句话。 蓝忘机要沐浴了。 虽然自己也不是没见过他洗澡吧,但是现在他已经知道自己的存在了,很有可能就不敢再洗澡了呢!万一蓝忘机再也不洗澡了,那娇娇君子……就会变成——不敢想不敢想! 还是假装睡着了吧! 屏风后,蓝忘机穿着里衣,赤着脚,散下头发,盯着装有温水的木桶,一动不动。 黎明明清楚地感觉到了他的纠结,只能一个劲地催眠自己:什么都不要看,什么都不要管! “……黎明明。”带有磁性的低沉嗓音叫了她的名字。 “……”嘿,是谁在说话呀?不知道我已经睡了吗?诶呀诶呀——睡了睡了。 内心异常活跃,蓝忘机知道,她醒着。 “闭眼。”他沉了沉声。 黎明明依旧假装自己睡着了,什么也听不见。不用理睬我啦,我不会看你的,放一百个心好吧? “……回答。”不放心地又说了一句,他需要黎明明的承诺。 最终还是逃不过,黎明明长长地叹了口气,这小兄弟怎么疑心就那么重呢! “我闭了我闭了!放心,不看你,我发誓,要是我睁眼了,我就——就散成灵魂渣渣!够毒吧!” 说完这句话,黎明明就闭了嘴。 蓝忘机吸气,终于做好心理建设,脱去里衣,踩入木盆中。 墨色的发在水中散开,白皙的肌肤沾着水珠,着实是一副美人沐浴的画面。 黎明明闭着眼睛,感受着温水流过身体的感觉,听着水流声,脑子糊糊的。 他人眼里的没人沐浴图,对她来说,好像有点催眠。 没办法,住在人家身体里什么也不能做,除了跟着他做些日常“任务”,也就只能睡睡觉了。 “蓝忘机,陪我聊会儿天吧?”不然我又要睡着了。 解抹额的手一抖,蓝忘机稳了稳心神,极力保持平静:“我在沐浴。” “我知道,我这不是闭着眼睛吗?沐浴和聊天不冲突的。你不和我聊天,我很容易睡着的,魂生的最后几天,难道要我如此颓废地在睡梦中度过吗——”黎明明懒洋洋的声音回荡在蓝忘机的脑海里。 蓝家少年没有说话,默默地加快了沐浴的速度。 就当他默认了,黎明明抖擞起了精神。 “忘机同志,有一个问题困扰我好久了,为什么你们蓝家几乎人人脑门上都要绑一条抹额呢?”感受着手上的触感,黎明明知道蓝忘机把抹额取下来,放在木桶旁的小台子上。 除了睡觉洗澡,一直都戴着,不怕晒出两种颜色吗? “……抹额有‘约束’之意,乃重要之物,除父母妻儿外,他人不可触碰。”此事很重要,还是说清楚为好。 黎明明感觉蓝忘机正在搓头发,暗自想着今天洗澡怎么这么快,嘴里还不停地叨叨:“除父母妻儿外,兄弟姐妹也不行吗?这难道是用来守节操的?你们蓝家有点迷信了吧?” 没有回应,但是黎明明隐隐觉得自己说错话把这家伙惹生气了,她感觉得到,蓝忘机同志很不满,那个心里的小人在发火。 “额,忘机同志,我是不是说错话了?”她怂怂地开口,想着要是把这家伙惹生气了,剩下的日子可能就一点都不好过了。 “蓝忘机?忘机同志?蓝湛?小蓝蓝?小忘忘?小机……嗯咳!蓝氏小友?” 叫了那么多声,蓝忘机没有一刻停顿,他快速地结束沐浴,扯过挂在架子上的衣服穿上,用灵力将身上烘干,再规规矩矩地戴上抹额。一气呵成,行云流水。 只是冷着脸,不再说话了。 “忘机兄弟,你这样一言不发是不对的,你总得告诉我我哪里说错话了,我才能改正我的错误啊,对不对?年纪轻轻地,我们需要对世界有一颗包容之心啊!世界如此美好,你却如此暴躁,这样不好!”为了防止自己想象中的悲剧的发生,黎明明努力地开导他。 走出屏风,提起炉子上的水壶,安安稳稳地切了一壶茶,蓝忘机那丛小小的怒火才熄了下去。 “是约束,非迷信,亦非恪守贞操。”端坐在塌上,蓝忘机一脸认真,“你说话若这般直言不讳,易祸从口出。” 被小自己四岁的家伙教训的感觉怎么这么微妙呢?这口气,就像他是我哥一样…… “……好的我知道错了。下次说话前,我尽量过过脑子!”幸好蓝忘机小友君子风度,宽容大度,能指出她的小错误呀。黎明明松了口气。 拿起避尘,熄了蜡烛,蓝忘机出了门。 “蓝小湛,我们去哪儿啊?”抬头看了看天,还没黑全,倒是月亮先上来了,圆滚滚一个。 像个月饼。 忽然好想吃月饼啊~ 回了句“藏书阁”,蓝忘机鬼使神差地抬头看了眼月亮,小声道:“中秋是下月的十五。” 一路上没有什么人,他才会与黎明明交谈。 似乎很意外蓝忘机会跟自己说这些,黎明明兴奋地追问:“云深不知处中秋节也吃月饼吗?” “自然是吃的。” “是什么样的月饼啊?冰皮莲蓉?红豆?蛋黄?别告诉我是蔬菜味的!”黎明明的声音充满了期待,甚至让蓝忘机的心情都有些愉悦。 正想开口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却忽然想到,她大致是等不到那个时候的。 回忆了一下过去几年吃过的月饼,味道都是一样的。 “镇上定做的,红豆馅。” 进入藏书阁前,他禁了声,门禁时刻未到,藏书阁中还有些许弟子在翻阅书籍。 看着蓝忘机走到昨天的那个位置,黎明明心中的小人蹦了蹦:“哇,不赖嘛!看来你们还是会吃甜的食物的!也不知道那些定做的月饼好不好吃呢~” 蓝忘机没有回答,修长的手指在一本本厚薄不一的书以及一卷卷粗细不同的竹简中划过。 说了,让她多留念想,也多留遗憾。倒不如不提了。 当然了,黎明明也有想到这一点,心里面还是有些小遗憾的。 看来一直到最后,自己都只能尝到咸味的蔬菜了。 问她面临被分离怕不怕,其实也还好。反正自己已经死了,能多看几天人间的世界,和很多横死的人相比也好太多了! “对了,今天你在练功的时候我又想起来了和自己有关的一点事情,我记得我好像有个弟弟,也是十五岁。不过你跟他比起来,太正经了,像你这种情况,有一个很好的词可以形容——早熟。蓝小湛,你过早地成熟了!” 蓝忘机此时很想告诉她,明明是她太不正经了。从小到大,他见过的哪个女子如她一般,说话极少经思考,而且总是说一些令他听不懂的词语。明明长于自己,却如幼童一般。 所幸他忍住了,挑出几卷竹简,道:“你若觉得空闲,可以想想家住何坊,也好给你亲友一个交代。” 黎明明闷闷地闭了嘴,她听见蓝忘机心里的那个小人指着她说幼稚……她被一个十五岁的小孩儿嫌弃幼稚了! 很多时候那些过去的记忆都是突然闪现在脑海里的,要刻意去想,还真的什么也想不到。她还是跟他一起看书吧。 —— 因为在夏天,所以天黑的晚。也就意味着,外面的天全黑了的时候,肯定已经不早了。 蓝忘机在书案上点了蜡烛,并且翻阅地过于仔细,所以一时间未注意到外面的天已经全黑。而另一个魂魄黎明明,看了没几列文字,就困倦地睡了。 看书以及清晨,是蓝忘机这两天难得的清静时光。 “忘机。”有人走到书案前叫了他一声。 蓝忘机回过神,顺着来人提着的灯笼向上看,是蓝曦臣。 “兄长。”他有些匆忙地起身,看到那燃得只剩下半截的蜡烛,便知道时辰不早了。 蓝曦臣低头看了眼蓝忘机翻阅的竹简,有些心疼。 “你与黎姑娘的魂魄相处已是不易,实在不必如此辛苦,此事交予我和叔父便好。” 蓝忘机面色不变,垂头凝视着跳动的烛火,两眸晶亮: “兄长,魂魄剥离以后,是否能再入轮回?” 后者沉默半晌,叹了口气。 “我与叔父翻阅了许多与魂魄有关的书籍,其中却未有记载关于一体双魂的。所以,目前也并未寻得魂魄分离之法。” 聊了两句,蓝曦臣忽然想起了什么,道:“黎姑娘对此有何见解?” 留意了一下身体中另一缕灵魂的动静,似乎睡得还安稳。 “兄长,她睡了。” 一时间,竟是有些尴尬。 蓝忘机熄了蜡烛,与蓝曦臣一道离开了藏书阁。 “可有其他解决之法?” “叔父有一好友,对魂魄与命格颇有研究。傍晚时分他已飞鸽传书将此事告知于他,相信过几日便会有答复。” “——我猜那位先生就会说,我和你相遇是命运的安排!”脑海里突如其来的声音把蓝忘机吓了一跳。 感觉到身边的人忽然紊乱的呼吸,蓝曦臣心里明白发生了什么,话语间带了丝笑意:“是黎姑娘醒了吗?” 能将忘机吓到,这位黎姑娘本事还真不差。 “蓝湛,兄长大人是在跟我说话吗?”醒来正好听到蓝忘机在问解决之法,一边清醒脑子一边就将他们的对话听了去的黎明明,还是第一次收到兄长大人的问候,有些恍惚。 “是。”蓝忘机用简短的一个字,回答了两个问题。 即将成为传话机的蓝忘机现在有点慌张。 第4章 第四章命数 夜色浓郁,一轮明月安静地悬挂在夜空,洒下皎洁的光辉,将所触之人,之物,映出墨暗的影子。 月光下,两个少年郎并肩而行,“相谈甚欢”。 “黎姑娘可知,为何魂魄仍滞留于世间?”稳稳地提着灯笼,蓝曦臣的声音似流水一般柔和。 “……她道,不知。”静默半晌,蓝氏传话机淡淡地回答。 黎明明抽了抽眼角。其实她刚才是这么说的: “兄长大人你相信我哈,我并不是有意要呆在你弟弟的身体里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有可能是我喝了孟婆汤之后没上奈何桥又跑回来了呢,反正就挺奇怪的……额,蓝小湛,你帮我传个话呗?” 原来这么长一段话用两个字就可以概括了? “昨日忘机说黎姑娘许会扰乱心性,姑娘道如何?” “他胡诌呢,我真没那本事——”脱口就是反驳,忽然想到那个当事人还在当传话机,黎明明忽然就怂了,“——我会乖乖听话的!保证尽量让蓝小湛秉持本心!” 人在屋檐下呀,不得不低头。就算站在屋檐外边,她也打不过他……真是残念啊!! 抿了抿薄唇,蓝忘机开口:“她道——此事可控。” 这件事情可是严重关乎她的存亡!黎明明眯着眼睛,仔细观察黑暗中看不太清楚的蓝曦臣的表情。 嗯,看起来,还挺可观的。 若是可控,他们也不必太过紧张了。只是,这女魂来路不明,确是令人多生怀疑。蓝曦臣暗自思索。 “今日我已派人去寻黎姑娘的家人,想必很快便会有消息,期间,黎姑娘若是想起了什么,可诉予忘机。” 静室与寒室相邻,蓝曦臣将蓝忘机送至静室门前。 “嗯!我知道啦!谢谢兄长大人!嗯也谢谢蓝老爷子!” 说完这句话,黎明明就觉得蓝忘机心里面的那个小人很不满的样子。于是她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 蓝忘机微微蹙眉,但还是尽好了传话机的职责,开口替黎明明传达了谢意:“她道,谢过兄长和叔父。” 蓝曦臣弯了弯眉毛,将款款温柔表现得淋漓尽致:“若是黎姑娘真心要谢,倒不如谢忘机。” 两日下来,忘机身上着实有了些微妙的变化,似乎,比以往灵动了些。 “夜深了,忘机,好好休息吧。” “嗯,兄长也是。” 目送着蓝曦臣转身离开,蓝忘机进屋,关上门,点亮一座烛台。 “蓝湛小同志,感谢你收留了我半年呀!感恩!”知道自己犯了错,黎明明决定先他一步,说点好话让他消消气。 将避尘放在桌上,蓝忘机在塌上坐下。矮桌上放着一只茶杯,杯中的茶水是离开前倒的,现在已经凉透了。 “是蓝先生。”在黎明明焦急等待蓝忘机会说什么的时候,他说了这句话。 “啊?”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谁是蓝先生? ——!好的她又知道她错哪儿了。 “对不起我错了!可是那时候我一时间也想不出该怎么叫他,所以才叫他蓝老爷子的……下次我一定注意!你原谅我吧!” 有一瞬,蓝忘机觉得自己在教导一个小孩子。幸而这个“小孩子”,有一颗真切的悔过之心。 ……她都听见了! “兄长说,暂未寻得魂魄分离之法。”既然她诚心悔过,自己也不好多做追究。蓝忘机便将蓝曦臣在藏书阁中说的,告诉了她。 心里面果然有欣喜的感觉。 “所以蓝先生才飞鸽传书去找那位会算命的先生来帮忙?就是说我很有可能不会被除掉了?” “……不知。” ……这算什么事啊! 黎明明又单方面地与蓝忘机聊了一会儿,后者偶尔回上几句,大部分时间还是捧着一卷书读着。 “蓝湛,这茶你泡的,不喝吗?” “凉了。” “你没听说过凉茶吗?凉茶清火的。” “凉茶苦涩,失了茶香。” “……” —— 时光匆匆,身上多了一个会说话的魂魄,日子却仍要继续过。 黎明明看着蓝忘机吃饭、练功、听学、抄书、看书、洗澡(不,洗澡是闭着眼睛的!)、睡觉,深觉无聊。怕他被闷坏,所以时不时地找他说话,不过,一般情况下,蓝忘机还是不理睬的。 就这样过了半月有余,那位算命先生的回信来了也有七八日了,信上说会来亲自拜访的日子,终于到了。 这日,蓝忘机被蓝启仁传唤,与他一道去云深不知处入口处迎接那位先生。 黎明明只在听课的时候还有蓝启仁偶尔上门来询问蓝忘机身体状况的时候见过这个蓝老头。 她作为一缕魂魄都能感觉得到蓝老头对她深深的恶意。爱恨都是双向的,所以黎明明也很难对他提起好感。 我住着你小侄子的身体,我又没干什么,老头子干嘛那么讨厌我……还是兄长大人好! 云深不知处的入口两边立着两名弟子,黎明明看出来,他们是守门的。 大门外站着一位细瘦的老人。他穿着朴素,衣料多为深色,腰间有一锦囊,还有一个酒葫芦。两鬓斑白,眉毛胡子皆长长垂下,年纪与蓝启仁相仿。 “要是再拿面旗子,就更像算命先生了馁——”黎明明喃喃道,却忽然对上了那人的眼睛。 “咦?他在看我?” 听见黎明明的自语,蓝忘机看向那位长者,那长者似乎透过他的眼睛,在看另一个人。 不过长者很快就转移了视线,转而与蓝启仁寒暄了起来。老友多年未见,甚是想念。 —— “多年未来这云深不知处,不论是风景还是过路的弟子,都更为优异了啊。”长者与蓝启仁并肩走在前方,作为晚辈的蓝忘机随后。几人来到蓝启仁的住处。 蓝曦臣已经在那里等候了,待人齐之后,便在房间里布下了结界。 “前辈莫怪,只因此事关系重大,且其余弟子们皆不知晓,曦臣才布下此结界。” 长者“呵呵”笑了起来:“启仁兄,你们蓝氏子弟教养可真真是好啊,个个皆为君子风度。”他又转而对蓝曦臣道:“无妨,此时的确不能让太多人知晓。” 蓝曦臣点头,谦逊地微笑着,提起正事。 “吕前辈,这位便是舍弟。”他将蓝忘机引给吕氏长者。 蓝忘机恭敬地向他作揖。后者回礼。 黎明明难得没有多嘴,看起来这个算命先生真的很厉害,自己还是少说两句。 心中逐渐涌出警惕的感情,蓝忘机怔了怔。 “含光君与泽芜君的名号在世间流传甚广,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 长者向前两步,直直地盯着黎明明,盯得她心里毛毛的。 气氛一度沉默异常。 “额,你看着我,是想和我说什么吗?”黎明明试探性地开口,“你其实直接说就行,我能听到的。” 其实吕氏长者并没有盯着她一动不动,他嘴里无声说着什么,右手手指也在指点着什么。 或许除了黎明明以外,其余三人都能看出来,他在探命格。 半晌,他停下了动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吐出。 “唉,造化弄人啊。”他面色有些惆怅。 “可是有何不妥之处?”蓝启仁着急地追问,自己的亲亲小侄子,可万万不能出事啊。 老者背过手,转移了视线。 “含光君一体双魂之事,或乃命数。而此女魂流连世间,亦乃命数。” 三条消息足够让几个人好好消化一番了。 黎明明扯扯嘴角,对蓝忘机道:“你看,我说中了,果然就是命运的安排。” 后者再次沉默了。 “难道忘机当真要与这女魂共用一体度过此生?”蓝启仁不愿,若是令世人得知含光君体内还有一女魂,则必定贻笑大方。余生又该如何是好啊! 蓝曦臣也敛去了笑容,心中是满满的担忧。尽管与黎姑娘相处下来,知她并无恶意,但若忘机真与一女魂相伴一生,不仅名声易毁,将来更是难寻道侣。 长者自然知晓他们的担忧,幽幽地拿起酒葫芦,饮了一口酒。 作为友人的蓝启仁凭此一个动作便知,此事,他可解。 拿袖子随意地擦了擦嘴,他道:“魂魄并非无法分离,只是难以分离完全。想必含光君及这位姑娘能相互知晓对方心中所想吧?” “可。”蓝忘机点头。 黎明明震惊,她一直以为只有自己知道他在想什么来着,原来他也知道自己的想法?!嚯!!那岂不是自己在异想天开的时候,都被他知道了? “时而可知。”感受到一股莫名焦虑的蓝忘机想了想又添了一句。 长者点头:“我可将姑娘的魂魄从含光君体内剥离出来,只不过,魂魄间有束缚,你们依旧可以感对方所感,此乃束缚之一。其余束缚,我暂也无法明了。” “这……”蓝启仁与蓝曦臣面面相觑,此命数还真……令人费解。 黎明明瞪圆了眼睛,咋地还有这种操作?“难道老天把我和你绑定了?” 蓝忘机不懂“绑定”是什么,此时的他其实也有些许纠结与烦躁。 不是些许吧,蓝小湛?你心里这个小人好像又在撒泼了诶……黎明明在心里默默吐槽。 不过自己有可能可以自由活动手脚了,她其实还有点点小期待。 长者从腰间的锦囊中取出两张空白的符咒,抽出一张递到蓝忘机面前。 “选择权便交于含光君了。若你愿意将另一缕魂魄剥离出来,便接下这张符咒。” …… 三人一魂,静静地等待着蓝忘机的选择。 第5章 第五章实体 蓝忘机接下了空白符咒,蓝曦臣、蓝启仁和黎明明皆松了一口气。 于蓝忘机而言,灵魂剥离但是仍有束缚,与整日被另一抹灵魂烦扰之间,他选择前者。 “如此,便请含光君以血为引,随我写下这道符咒,再交于我。”吕氏长者点了点头,左手展开另一张空白符纸,右手并拢食指中指,指尖凝起银白的灵力,在符纸上写出复杂的符文。 划破指尖,蓝忘机跟随他的笔法在手中的符纸上同步书写。 丝毫不差。 接过血字的符咒检查了一番,长者满意地展开笑颜。 在蓝氏三人以及黎氏一魂迷惑的注视下,他将符咒置于蓝忘机额前两寸远处,单手结印,一道赤色的光芒从符咒中闪出。 黎明明只觉得有什么东西狠狠地扯了自己一下,眼睛一闭一睁,一股久违的对身体的掌控感就出现了! 再看自己站的位置有变动,左右看了一圈,才发现自己已经从蓝忘机身体里剥离出来,此时正站在原本符咒漂浮的地方。 嗯?这么容易就分开了? 蓝忘机彼时也觉得浑身一轻,再看眼前,符咒已经烧毁,身前却站了一个淡淡的身影,看起来是个女子。 而在蓝曦臣和蓝启仁的眼里,他们只看见一团白雾从蓝忘机的身上飘了出来,漂浮在他身前,并且在不停地散动着。 想来,这便是黎明明了。 “我真的就这么出来了?!!”低头看了看自己淡淡的身体,黎明明一时间还感到难以置信。她以为这会是一个很复杂的过程呢! 而此时,身后的蓝忘机正在打量,这个一十有九却孩童心性的姑娘,是什么样子。 从小到大他见过许多年长与他的女性,或英姿飒爽,或温柔贤惠。但是黎明明似乎与她们皆不同。 她未留长发,发长仅于肩下数寸,而且,身着奇装异服,单着一薄薄裙装,裙摆仅及膝盖。不但有伤风化,而且触犯蓝氏家规。 第一印象并不太好。 把自己上上下下看了个遍,黎明明又连忙转身去看蓝忘机。她在被迫看他洗澡的时候,有在水中的倒影里见过他模糊的样子,也在模糊的铜镜里看过,这个小古板大闷骚好像长得还挺好看的。 蓝忘机猝不及防地对上黎明明的眼睛,因为身高原因,自己几乎高她一头,而且两人相隔又较近,于是他低头,她抬头,视线在空气中碰撞。 那双眼睛,非常清澈,不含杂质。 身边的人总是受或多或少事务的烦扰,眼中总有阴暗处。而她的眼睛,却如街边嬉闹的孩童一般,清澈,明亮。 难怪,性子也像个孩童般。 黎明明也呆了,她有根据那些模糊的影子想象过蓝忘机的模样,但是她完全没有想到,这家伙比自己想象中的好看多了! 这长得也太精致了吧!——而且,真的是面瘫诶! 再看下去自己可能就把持不住了,黎明明强迫自己转过身去,正面对着笑呵呵看着他们俩的吕氏长者。 而只能见到白雾的另外两人只是疑惑地看着那里,很难搭上话。 “……老友是否能够看出忘机与黎姑娘之间的其余束缚?”终于想出一个话题,蓝启仁忙问道。 长者捋了捋胡须,实则也不清楚,便直接问了当事人:“含光君与黎姑娘是否有与束缚相关之感?” 一人一魂皆是摇头。 “那个,前辈,我能问一下,为什么我穿着这样的衣服吗?”黎明明提出自己的疑惑。 这件衣服跟其他人好像格格不入啊。 “魂魄身上的衣物,乃是其生前最后一刻所着。”长者微微锁眉,掐指一算,“如若我想的不错,黎姑娘当来自异世。” 此魂命数诡谲,自己竟难以预测,且其所穿衣物又是他前所未见的,也便只有这一种可能了。 ??搞了半天自己还是个穿越者?黎明明惊叹。“穿越者”这个词也是刚刚在脑海里蹦出来的,穿越时空,还真厉害啊! “异世?可当真有异世?”蓝启仁直觉的近来发生的事情令他大开眼界。 谁不是呢? “异世之事,除却黎姑娘,无人知,无人晓。无人可干涉。所以灵魂才无法进入轮回。” 黎明明恍惚,黎明明疑惑,黎明明震惊。 “那我岂不是永远都是个灵魂了?这咋整?!” 蓝忘机感受到心里浓郁的震惊感,也情不自禁地紧张了起来。 “黎姑娘莫慌,含光君亦莫急。曾有一男子,妻子离世,伤心欲绝。便将其妻之魂魄禁锢,以灵力为引,辅之以独创之咒,竟将魂魄凝为实体。我曾前去拜访,有幸向他问得这一咒。可惜此人无锁灵囊,习旁门左道禁锢其妻之魂魄,最终遭反噬而死,而其独创之咒,未留下只言片语,也仅有我知晓了。” 将魂魄重新凝为实体,实则逆天而行,此法愈少有人知晓,愈好。 “那妻子最终如何了?”开口的是蓝忘机。 “我特地留意过那人,起初形态样貌皆无变化,三年后,开始似常人般,老去,死亡。灵魂再入轮回。” 黎明明此时只能感叹这世上没想到真有这么神奇的能力,这就相当于起死回生了呀!她又可以了! 幸好这法子没什么人知道,不然这世道可就乱了! “所以吕前辈的意思是,可以向黎姑娘注入灵力,并辅之以那独创符咒,让她重新拥有实体?”蓝曦臣捋了捋自己获得的信息。 老者点头。 “若是含光君与黎姑娘想好了,我们便可开始帮黎姑娘凝为实体。我想,用含光君自身的灵气,成功性大些。” 此时,蓝曦臣与蓝启仁依旧无话可说,毕竟不是当事之人,他们只能在旁边静静地看着。 黎明明感觉背后有一道视线盯着自己,她转头,决定和他商量商量。 “蓝湛啊……额,还是看你的意思吧,如果你不想浪费灵气的话,我一直这个样子,也不是不行啦。”毕竟已经麻烦人家那么多了,黎明明也没有那么厚脸皮,要知足才能常乐嘛! “我可以。”蓝忘机的回答,情理之中,又是意料之外。 看来这半年多的陪伴,还是有感情的嘛!黎明明表示她超感动的! 蓝色的灵力穿过符咒进入了她的身体,黎明明就盯着自己的手,看着它们从一开始能透过看到地面,渐渐地变成不透明,有重获新生的感觉! 整个过程依旧很快,蓝忘机甚至没有输出多少灵力,这倒是让他有些意外。 而一旁观看的两人,看着那团白雾逐渐清晰起来,最后变成了一个衣着单薄姑娘,也觉得分外神奇。有生之年,竟能看到魂魄再变为人。 只是—— “衣不蔽体,有伤风化!”蓝启仁对黎明明的偏见更大了。 黎明明看了看自己露在外面的胳膊小腿还有光着的脚丫子,连忙对着蓝启仁摆手:“冤枉啊蓝老头不是……蓝先生!你听我狡辩……呸,你听我解释!!在我们那里,很多女的晚上睡觉时都穿这样!这叫睡裙!!” 可是蓝启仁好像更加生气了。这回不用蓝忘机提醒她都能自己领悟到,自己刚刚说漏嘴的话惹上麻烦了。 焦躁地点了点脚,她将视线转移到自己的裙摆上,终于,义愤填膺地蹲下,扯着裙摆遮住自己的小腿和脚丫子。 她尽力了!两条胳膊实在没法子了!现在真是超丢脸的好吗! “……黎姑娘,我认为,你还是找件衣物来穿比较好。”长者大概也对黎明明的做法感到无奈。 这里是蓝启仁的住处,正在气头上的他现在已经背过身去,不肯多看一眼。而蓝曦臣需要在此维持结界,所以—— “忘机,叔父与我皆不便,你可否为黎姑娘去领一套弟子服来。”蓝曦臣将希望放在了蓝忘机身上。 蓝忘机看着黎明明窘迫的样子,竟然一下子束手无措,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傻站在那里。毕竟,一直在自己身体里与自己说话的人忽然活生生地在自己面前了,任谁都很难立刻接受的。 她果真不会说话——祸从口出。 所幸兄长交与他事情做,便可转移注意力了。 他答应下来,向吕前辈、蓝启仁和蓝曦臣作揖告退,转身便往门外走去。 走了有七八步,然后,黎明明终于知道这个算命先生说的其他束缚是什么了。 有一股强大的力道把她从地上拎了起来,拉向蓝忘机的方向,他走一步,她就被拉过去一步。 ??这什么鬼?! 蓝忘机也感觉到不对,停下来看向身后,只见黎明明以一种诡异的姿势趴在地上,其余三人皆讶异地看着他。 怎么了? 老者不是蓝家人,没有那么多的约束规矩,他蹲下来,将黎明明扶了起来。蓝曦臣叫停了还想往外走的蓝忘机。 …… 事发突然。 套着蓝启仁极不情愿地翻出来的一件外衣,黎明明和蓝忘机对那个束缚来来回回做了几次实验。最后发现,当自己与蓝忘机距离超过二十尺,也就是六米多一点,也就是蓝忘机正常步子走八步的时候,就会出现一股无形且无情的力,把自己带向蓝忘机的方向。 黎明明盘腿坐在地上,嘴角抽搐。 啊!我的自由!竟然只有半径六米多一点!我、我、我、、我要知足!我要常乐! 当然,当事人之一的蓝忘机也感到非常头痛。他原以为,被窥视的日子终于得以结束。如今看来,事实并非如此。 但若是往好的方面想,至少多了些留于自己的空间,他当满足了。 最后,还是蓝曦臣撤去结界,去领的弟子服。 蓝启仁也头疼,很明显,他需要给这个不守礼数且有伤风化的姑娘编造一个留在云深不之处的身份了。 尽管如此,几人还是对吕氏老者表达了浓浓的感激之情,毕竟,事情还是有好转的。 老者欣然接受了他们的感激,离开之前,他告诉他们,黎明明虽为实体,但若是受了重伤,灵力流失,依旧会变成魂体。不过,成为魂体之后,若是双方愿意,她也可以再次回到蓝忘机的身体里,虽然此事发生的可能性不大,但万事皆有万一,当做防备之法也好。 另,对于魂体状态的黎明明,直接注入灵力,可再次将其转变为实体。只是此法对魂魄有损伤。 还有,因实体为魂魄凝实,易受怨气影响,因此还需好好修习灵力才行。 第6章 第六章蓝氏家规抄起来 静室—— 黎明明眨巴眨巴眼睛,左看看,又看看,最后盘腿在蓝忘机身边坐下。 蓝曦臣和蓝忘机在矮塌上相向而坐,场面异常和谐,到让她感觉自己仿佛是个多余的。 “……那个,你们喝茶吗?”黎明明觉得自己可以当一个安静的服务生。 蓝忘机依旧面色平淡,听到她的话,不做理睬。 而蓝曦臣浅浅地笑着,翻过三个茶杯,往杯里倒上茶水,摆放到三人面前。 “……谢谢兄长大人……”其实她只是想要缓解一下气氛来着……相比于茶,她更爱喝白水!但谢还是要谢过的。 听到这个称呼,蓝忘机微微皱了皱眉,蓝曦臣则有些为难,道:“事实上,黎姑娘比我要大上一岁,不该称我为兄长,更无需缀上‘大人’二字。” 黎明明尴尬地顿住了去拿茶杯的手,僵硬地扯起笑容:“啊,抱歉,我看你那么成熟,以为你也该有二十多岁的样子呢——” 没想到这里还是自己年纪最大…… “无事。黎姑娘可与旁人一般称我泽芜君。” 不愧是泽芜君,这么会给别人找台阶下!黎明明感动地握拳。 “那就谢过泽芜君了!泽芜君也可叫我莫黯或者明明!”学着他们说话的样子,黎明明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 要想生活过得去,好感度刷的得给力! 被那笑容感染,蓝曦臣也加深了笑意:“那便唤你莫黯了。” 若是她不说,以她的性子,旁人真难看出她的年纪。 “兄长,”沉默了好久的蓝忘机终于说话了,“今后当如何?” 指的自然是黎明明的事情。如今他与她相离不可超过八步,而且她已经拥有实体,很多事情,都难以避讳。 比如,住所。 黎明明发现蓝忘机心里的那个小人肉眼可见地消沉了。 然后,她自己也肉眼可见地消沉了。 难道从今往后他们睡觉洗澡都要在一个屋里了?她守了十九年的清白啊!!——应该守了十九年吧?她探索了一下糊成一片的记忆,没有什么收获。 “叔父与我商量过了,莫黯会以叔父友人之女留在云深不知处。我已派人清了一间屋子,今后便是莫黯你的住所了,你若愿意,可为它题一名。”回想起方才自己与叔父的商谈,蓝曦臣缓缓道来。 黎明明感到受宠若惊,没想到自己惹了那么大的麻烦,还能有这待遇! “可是那屋子我要怎么住啊?”就算自己住在隔壁的寒室里,她也得给那束缚扯过来吧。 蓝忘机懂得蓝曦臣的意思,那间屋子只是引人耳目,让他人以为黎明明住在那里而已,而她本人……的确得与自己生活在一起了。 看看蓝曦臣抱歉的神情,再瞅瞅蓝忘机的脸色,又感受了一下蓝忘机难熬的心情……黎明明点点头。 好的她明白了。 “只得委屈莫黯与忘机一同住于静室了。”一般来说,男女不得不住于同一屋檐下,委屈的自是女子。 只不过看蓝忘机心里小人的样字,黎明明觉得他比自己还委屈。 糟心地叹了口气:“……那就麻烦你们了……” …… “另外,莫黯需与忘机一同修习、听学以及用膳。”蓝曦臣补充道。 本不善与人交往,如今却需与一女子共同生活,真真是难为忘机了。 “昂!?”在蓝曦臣不容置疑的眼神下,黎明明捂住小心脏,这么说来,她快乐的偷懒生活,还是结束了…… 嗷,好舍不得啊! 身为蓝氏家主,还有好多事情等候蓝曦臣去处理,包括来年春季各大世家要来云深不知处听学,更要好好准备。无法在此停留过久,他将主要事务道明,便走了。 此时未时才过不久,晚膳尚早。黎明明在塌边笔挺地站着,等待着蓝忘机的教育。 当时不如往日,现在的她,面对着比自己高那么多的曾经的宿主,不知道为什么就怂了。 而这位自带了威严的宿主大人蓝忘机,送走蓝曦臣后,径直走到书案前,拿起一本书,交给黎明明。 这本书不是很厚,蓝色的封面上端端正正地写着四个字——“蓝氏家规”。 很多年以后,黎明明依旧清晰的记得,那个下午,自己在蓝忘机炯炯目光的注视下,被蓝氏三千条家规支配的恐惧。 —— 不过,也多亏了这个“突击学习”,黎明明和蓝忘机第一次正式出门,还算顺利。 云深不知处内不可暴饮暴食、不可吃饭舔筷、不可筷子交叉、不可饭过三碗、不可挑食留剩、不可筷子敲碗、不可垂直放置筷子……光是与吃饭有关的规矩,就有不少。 黎明明坐在蓝忘机隔壁桌,尽量表现得平常心一点,照着旁边一位女修的样子,吃的有模有样的。一同用膳的弟子们对这位身穿蓝氏弟子服的陌生女修感到好奇,但“食不言”,他们也只能安安静静地吃饭。 毕竟掌罚的含光君也在。 可惜这位女修吃得太快,匆匆吃完就溜了。再一看,含光君不知何时也已经吃完走了。原本安静的只有碗筷轻微碰撞声的膳房,渐渐响起了微弱的讨论声。 另一边,低着头,跟在蓝忘机身后几步远处的黎明明痛苦地回味着嘴里的味道。真的只有咸味!真的只有各种蔬菜! 本来背一下午的家规已经够痛苦的了,蓝家的饭不但没能安慰得了她,甚至难上加难。黎明明心里苦,黎明明怎么说? 不过算算日子,再过十来天就该中秋了!到时候自己应该也能分到甜甜的月饼尝尝了吧! 蓝忘机仿佛看见一个缩小版的黎明明,一会儿萎靡不振,一会儿又元气十足。他忽然停下来,转过头去看她。 正在自语的黎明明继续走了几步才注意到停下脚步的蓝忘机,差点撞了上去,幸好及时刹住了车。 后怕地拍拍心口,她抬头疑惑地看向他:“怎么了吗?——!!我、我没有说蓝家的伙食差!我只是在想月饼吃!” 蓝忘机与她对视片刻,转移了视线:“云深不知处不可驼背。” 黎明明瞬间挺直腰板。 避过黎明明直直盯着自己的眼睛,蓝忘机转身接着走。 松了口气,计算好距离跟上他,黎明明却差点被蓝忘机的一句“家规抄两边”吓得左脚绊右脚平地摔。 等下下!为什么!? “蓝湛,这么严格的吗!?啊我错了!下次不敢犯了!这次能不能先放过我!?”黎明明欲哭无泪,不知道为什么,她内心对抄写有一种非常浓烈的抵触感,就好像,以前被强迫抄过很多东西一样。 她以前那么惨? 内心的悲痛让她甚至忘记跟上去,然后被向前一拽,真正的平地摔。 嘤嘤嘤…… 在蓝忘机“凉薄”的目光中,黎明明爬起来,把白色弟子服上沾染的灰尘掸匀。 对不起,她其实是想把灰掸下去的,现在这件衣服好像要洗洗了。 她感觉到蓝忘机深深的无奈,然后,安静地跟着他,到自己的那间为了引人耳目的屋子里。 —— …… 黎明明穿着里衣,光着脚,披散着头发,站在屏风后面,看着装着热水的木桶,眉头紧锁。 这场景为什么有些似曾相识呢? “……蓝湛,”她叫了一声。 站在屏风外的蓝忘机应答:“作甚?” “虽然你还小,但是你是君子,不会偷看的对吧?”她现在可以理解之前蓝忘机洗澡的时候有多窘迫了。 “……嗯。” 深呼吸,黎明明把自己扒拉干净,赤条条地踩着木凳,翻进木桶里。 用自己的身体沐浴时才发现,这样一个木桶,还挺大的。 “蓝小湛,聊天嘛?”怕蓝忘机站在外面无聊,黎明明拍拍水,问道。 等了半天,她才听见外面的答复:“沐浴完后,今日还需抄写家规两遍。” ……女孩子洗澡能催吗!蓝小湛真是个钢铁直男啊!黎明明用上了刚刚想起来的新词。以蓝忘机这样的性子,以后很难找到伴侣的呀!难道她要看着他孤独终老了吗?唉~真可怜~ 黎明明不会烘干的法术,穿好衣服走出来的时候,头发还在滴滴答答地滴水。她狠狠地甩了甩脑袋,发丝打在脸上疼得很。 “……”蓝忘机仿佛见到一只甩毛的小奶狗。 他走上前,虚虚扶住黎明明因为甩头而站不稳的身体,用灵力替她烘干了头发。 “哇!”头发干了,身上还暖洋洋的,黎明明表示,“——蓝湛蓝湛!能不能教我这个?这个法术超实用的!” “可以。”他正有此意。 没想到蓝忘机那么好说话,黎明明心里美滋滋的,抄两遍家规也不伤心啦!她蹦跶着向门口走去,还没出门,又被强行扯了回来。 “?!怎么了吗?”稳住身子,她不解地看着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蓝忘机。 他看着她,目光炯炯,薄唇微启: “云深不知处内不可蓬头乱发。” ??? —— 顶着精心扎起的单马尾,黎明明坐在蓝忘机的书案前,借着烛光,手执细长的毛笔,慢悠悠、认认真真地,照着《蓝氏家规》的内容,进行着她的抄写工作。 幸好自己在蓝忘机身上呆了半年多,学成了他的笔法!啊,这一手字,可真真是好看啊!蓝湛作为一个男孩子,怎么能写而出这么好看的字呢! 坐在塌上的蓝忘机看了她一眼,继续低头读书。视线瞟过靠在身边的避尘—— 明日请示兄长,带她去剑阁选一把剑。 置于,睡觉的事情,黎明明表示她睡地上或者睡矮塌上都可以! 蓝忘机想了想,在矮塌上空出一个空间,铺上软软的被褥。 既是女子,还是莫要亏待了她。 第7章 第七章佩剑 卯时,蓝忘机睁开眼睛醒来。与往常一般,穿好外衣,梳好发髻,绑好抹额,洗漱完毕,拿起避尘。忽然看见了矮塌上鼓鼓的一团。 此时他才想到,黎明明在自己体内的时候,从来不会在早膳前醒来。 他抿了抿唇,今日的第一句话,用来叫醒这条懒虫。 “黎明明,起床。” ……鼓鼓的被窝动了动,那人似乎翻了个身,又睡去了。 “……”蓝忘机不得不走得近些,又喊了她一声。 这次黎明明连翻身的动作都没有了。 “黎明明!”蓝忘机坐上矮塌,挪到黎明明头部的位置,再次喊了她一声,若是她再不醒,自己便走了,有束缚在,她总会醒过来的。 “嗯——?”黎明明睁了睁眼,迷迷糊糊好像看见了什么,毫无预兆地,伸出手,抓起近在眼前的蓝忘机骨骼分明的手,就要往嘴里送,“泡椒凤爪……吃……” 蓝忘机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慌乱地在黎明明的嘴碰到他的手之前将手抽了回来。却没想到此人像护食般牢牢抓着自己的手,于是整个人都被从被窝里拽了出来! 倒是终于把她叫醒了。 “哎呀!”黎明明没抓牢,“嘭”地摔在了塌上没有垫被的地方,睁眼看见一堆蓝色的布料,再抬头看见蓝忘机有些慌乱的脸,瞬间就清醒了! 连忙爬起来抹了把脸,端正地跪坐起来:“蓝、蓝湛啊,早啊!” 蓝忘机稳了稳心神,匆忙从矮塌站起,背对着黎明明:“卯时已过,该起了。” 方才手被抓住时柔软的触感,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好、好的!”黎明明快速整理好自己的被窝,穿上白净的弟子服,用白色发带扎好马尾,穿好鞋,洗完漱,最后一蹦跶,跳到蓝忘机身边站好。 人还有些恍惚,黎明明深吸一口气:“好了好了我好了!” 蓝忘机“嗯”了一声,开门走了出去。 黎明明紧随其后,乖乖地关上门。 一路上有不少弟子,皆是往膳房的方向去的。黎明明发现,今天有很多人来向蓝忘机问好,然后再看她一眼。 看来是把她当做他们的含光君带着的人了。 蓝忘机便顺其自然,为了不让旁人起疑,叫黎明明稍微跟紧一些,用早膳的时候也与他相邻而坐。 膳房内,餐桌前,黎明明对着榨菜白粥馒头,完美地表现了自己的高贵优雅有教养。只是蓝忘机感受到了一股浓浓的不满,以及对美食的渴望之情。 可能是因为身边坐着蓝忘机,黎明明感觉吃饭时候受到的注视比昨天晚饭时少了很多。 用过早膳,两人来到兰室,这里是弟子们听学之所,也是来年春季各世家子弟听学之处。 黎明明被蓝启仁安排在蓝忘机的左后桌,不远亦不近。 讲学前,蓝启仁向弟子们介绍了黎明明的身份。好奇了好久的弟子们得到了解答,皆是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黎明明背挺得直直地,顶着众人热切的视线,起身,与他们微笑着介绍了自己,然后再坐下,低着头扯了扯嘴角。 原来我是因为小时候跟蓝湛曾相处过一段时间,而且相处地特别快乐,所以现在才跟他一起修习的……不得不说这还真的蛮有说服力的…… 接下去的几个时辰,是蓝启仁的讲课时间。黎明明极力撑着自己的上下眼皮不打架,提起毛笔认真地做笔记,努力听课,为的就是在给他、给其他弟子们留下一个好印象。 她太难了! 所以一下课,看着蓝老头走出兰室,她立马放下毛笔,手肘抵着书案,手掌托着脑袋,闭上眼睛,打算就这么睡过去。 可是蓝忘机又唤她起来——该用午膳了。 这是黎明明第一次,极其不情愿地去吃午饭,她知道,以后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一直到第好几次……有没有能边吃饭边睡觉的办法?教教她好吗? 所幸午后的时间,蓝忘机会在静室的院子里独自修炼,黎明明各种请求,各种撒娇,终于求到了半个时辰的休息时间。 在这半个时辰之内,她睡觉,蓝忘机在书案上读书。 很好,她要争取将这半个时辰作为她的专属午睡时间! —— 蓝忘机还记得昨晚想到的向蓝曦臣请示去剑阁的事情。黎明明睡醒之后,他便带着她去往寒室。蓝曦臣午后也是在院中独自修炼的。 不过黎明明记得,有时候他们会相互之间切磋一下。她想,应该是独自修炼实在太无聊了吧。 蓝忘机的请示蓝曦臣准许了。其实他也有这个想法,想着何时去和蓝忘机与黎明明说明。不愧为兄弟,竟都想到一块去了。 而听说自己即将拥有一把佩剑的黎明明,此时特别激动。 是剑哝!真的是剑哝!黎明明专属佩剑哝!超锋利的那种哝! “蓝湛蓝湛,你的这把剑叫什么名字?也是从剑阁选来的吗?跟了你多久了啊?” “泽芜君呢?你的剑是什么名字?跟了你多久了啊?也是从剑阁选来的吗?” 前往剑阁的一路上,黎明明一会儿问问左边的蓝曦臣,一会儿问问右边的蓝忘机,根本停不下来。 最后,被蓝忘机以“云深不知处内喧哗,触犯蓝氏家规,罚抄家规两遍”这句话,强行闭了嘴。 剑阁很大,且守卫严密,难怪需要与家主一道前往。 守卫剑阁的弟子开了门,对黎明明这个陌生女子多看了两眼,不过这与他们无关,他们也无权多问。 剑阁不愧为剑阁,目光所及之处,墙上、柜中、甚至是地上,全部都是一把把颜色款式长短造型不一的剑。 “莫黯可在其中选上一把。”蓝曦臣微笑着告诉她。 “真的选哪一把都行?”黎明明还是有点不敢相信,“这些剑没有他们的主人吗?” “皆已不在人世。”蓝忘机淡淡地告诉她。 这话混着剑阁有些阴森的氛围,让黎明明不禁打了个寒战。 “蓝小湛同学你这样说话真的很吓人哦!” …… 获得蓝氏家主准许的黎明明开始在剑阁内走动,蓝忘机跟在她身后。蓝曦臣却是没有跟随,只是站在门口处看着他们。 琳琅满目的剑让黎明明看花了眼,有些看起来很猛,有些看起来很弱,有些看起来很高雅,有些看起来很朴素。只是没有两把剑是完全相同的。 这么多选择,还真是很令人为难啊……走过一排又一排的木架子,黎明明看的正起劲呢,忽然,脚下被什么东西勾住,绊了一跤,整个人直直地往前倒去。 !!? 身后的蓝忘机眼疾手快的抓住她的手臂,将她拉了过来。黎明明不稳地向后退了两步,撞在蓝忘机的胸口。 “嗷!”她竟然撞疼了!蓝湛这家伙身体是铁打的吗?? 她还没有意识到这个姿势有多暧昧。蓝忘机低头就能闻到少女身上的馨香。 他触电般地松了手,向后退了好几步,素来面无表情的他难得地红了脸,从脖子红到耳尖。 黎明明感受到一股非常强烈的羞赧,竟然还不是来自自己的!她连忙转身,看向极度羞涩的蓝忘机—— “蓝湛啊……你还好吧?” 她看着离自己还蛮远的蓝忘机紧紧捏着手中的避尘,原地深呼吸好几次,脸上的红色才慢慢褪去,整个人恢复了原状。 她真没想到,这个十五岁的小伙子那么清纯,竟然是被姑娘撞一下都会脸红的那种! 她看向此事的罪魁祸首,绊倒自己的是摆在矮架子上的一把通体雪白的剑。 愤愤地走过去将它拿起,黎明明惊异于它的轻巧。这把剑好轻啊!不会是空心的吧? 握住剑柄拔出剑身,光滑的剑上竟然还能倒映出她的影子!而且看起来就很锋利! 剑身薄薄的,靠近剑柄处刻着“归一”二字,应该是剑的名字。 乖乖!就决定是你了! “蓝湛蓝湛!你觉得这把剑好不好?”将方才的尴尬抛至脑后,黎明明小跑着来到蓝忘机跟前,向他展示了自己中意的“归一”剑。 太近了。 蓝忘机不着痕迹地退后一步,接过黎明明手上的剑来看。 “——剑身轻薄,剑柄贴合手掌,若是女子来用,确实是把好剑。” 连蓝忘机都说好了,黎明明快乐地拿回剑,看了看,又看了看,满意地不得了! “那我就要它了,它叫归一,名字也好听!” 蓝曦臣立在门口,将刚才的事情收入眼底,心中隐隐有些预感。 黎明明受限于双魂的束缚,小跑着来到蓝曦臣跟前,举起手上的剑,兴奋之情溢于言表:“泽芜君,我能要这把剑吗?” 剑阁的剑是蓝曦臣一柄一柄放进去的,这一柄他有印象,莫黯阴差阳错地,确实选择了一把好剑。 —— 有了佩剑,黎明明也便开始了剑道的修习。 含光君蓝忘机亲自传授,其余弟子们羡慕不已。 只是,黎明明表示她每天都快要累死了!这个直男,在修习这件事上完全不把她当做是个姑娘,要多狠有多狠!下手狠说话也狠!不管她哭得再怎么给力,剑照样得要挥! 简直是魔鬼式教学! 当事人之一的蓝忘机却觉得,不管今日黎明明如何如何喊苦,到了第二日,午休之后又会精神百倍地拔剑。 黎明明,其实是一个极其用功之人。就连蓝启仁蓝先生,也对她的这股勤奋劲儿十分满意。 对于这点,黎明明只能说,还是“人在屋檐下”呀……蓝家人那么照顾她,她总不能辜负他们的期望吧?而且她可是站在含光君蓝忘机身边的人,怎么能太弱呢! 而让她每天坚持学习修习的动力,就是八月十五那日将会分到的豆沙甜月饼!她连做梦都梦见了! 蓝忘机在每日唤她起床时,听到过不下两次关于月饼的梦话。 念叨着念叨着,中秋节也便真的到来了。 第8章 第八章中秋 “蓝湛蓝湛!起床了!”破天荒的,今日是黎明明叫了蓝湛起床。 黎明明昨天晚上激动地差点睡不着觉,今天早上又早早地醒了过来,异常亢奋! 八月十五中秋节,就是今天! 话说蓝湛睡相还真好,躺下去什么样,醒过来还是什么样,难道都不需要翻个身什么的吗?抱着归一站在床边,黎明明看着蓝忘机乖巧的睡姿,不禁感慨。 蓝忘机对于今日被黎明明叫醒的事情感到诧异,这股诧异在他睁眼之后看到她笑嘻嘻地站在床边看着自己的时候,被放大了。 他无法否认自己被吓了一跳。 整理内务的时候,黎明明便跟在蓝忘机的身后走来又走去,嘴里止不住的念叨着: “蓝湛!中秋节的月饼什么时候分啊?一人能分几个啊?云深不知处中秋节有没有什么庆祝活动啊?” 若是放在以前,蓝忘机还会偶尔回她两句。但是今日,黎明明偏偏挑他才醒来时念叨。蓝忘机选择将她禁言。 “唔?唔!?嗯唔呜呜呜!!!”黎明明万万没有料到,这小破孩有起床气! 耷拉着脑袋跟着他走到膳房,黎明明才被解除了禁言。然而膳房有规定,食不言。她更加郁闷了。 前往兰室的路上,醒来便一言不发的蓝忘机终于淡淡地回了一句话:“弟子的月饼皆是晚膳时辰分的。” 黎明明糟透了的心情渐渐好转起来。一大清早的,被禁言、没见到月饼、还没有感觉到半点过节的气氛,她真的快要郁闷死了。 但是现在,她又可以了!仔细想想她的要求还真是低啊,只可惜就算是这么低的要求,在这个云深不知处也那么难实现呢! 大概是因为过节,黎明明觉得蓝启仁也慈祥和蔼了好多,上他的课也不困了,去吃午饭也痛快了! 只是在中午那半个时辰的午休时间—— 蓝忘机听着矮塌上被窝里的姑娘浅浅地打着呼噜,实在无法静下心来读书,于是取出忘机琴,弹了几曲安神的曲子。 他曾有意教她弹琴,只是被她拒绝了。当时她的说法是——“我回忆了一下,我大概是没有乐曲的天赋的,你教我弹琴可能会比登天还难!我觉得我还是先把剑法练好比较重要……” —— “蓝湛呐,可以吃饭了吗?”收起剑招,黎明明第三遍问与自己对招的蓝忘机。 看了看天色,蓝忘机收起避尘,点了点头。 心里顿时欢呼雀跃起来,奈何表面上却不得不装作平淡。跟着蓝忘机去膳房时,黎明明几次忍不住发出笑声,扬起的嘴角怎么也收不回来。 途中遇到了好几位与他们问候的弟子,黎明明一一回应,脸上笑开了花。看的好几位男修红了脸。 黎明明长相不差,一双清澈灵动的眼睛又为她添了好多分,笑起来真的很好看,也难怪他们会害羞。 蓝忘机的目光扫过他们,后者便再也不敢往这里看了。 来到膳房,弟子们正排队领着月饼,规规矩矩地和蓝忘机去排队,黎明明看到一些已经领好月饼的弟子们,手里捧着用油纸包裹的两个圆圆的月饼,心里更加激动了,两只眼睛紧紧盯着人家手里的月饼不放。 而那两个月饼的主人,注意到了黎明明火热的视线,尴尬地不知所措。 “……黎明明,云深不知处内不可影响他人。”蓝忘机终于忍不住,禁止了黎明明到处发散她的欲望。 “!好的!”浑身一个激灵,黎明明总算意识到自己方才实在是太失礼了。拿袖子抹了抹嘴角,她向前凑了凑,小声地问:“蓝湛,月饼可以带离这里吃吗?” 一边赏月一边吃月饼才是快乐的真谛嘛! “……可。” 队伍前进的速度很快,分月饼的弟子恭恭敬敬地将包装好的月饼交给蓝忘机,在看到他身后一脸期待的女子的时候,愣了一下,然后微笑着递上属于她的月饼。 快乐真的很容易感染呢。 强忍着内心的欲望,黎明明带着月饼回到静室,找了个窗边极好的赏月位置,搬了凳子来坐好,然后郑重地打开油纸的包装。 十五的月亮又圆又亮,月光透过窗户洒进屋子里,照在静静躺在油纸中的月饼上,月饼棕红色的表面裹着一层薄薄的油,被月光照得透亮。 啊!我心心念念的月饼! 小小地咬上一口,甜甜的味道很快充斥了她的口腔。对于半年多没有品尝过甜味的黎明明来说,光是月饼皮,就可以让她幸福了! 再一口,咬上红豆馅儿了,甜甜的红豆味,实在是令人过瘾!! 看着窗边那人一口又一口地吃着月饼,蓝忘机坐在塌上,翻过两个杯子,倒上茶水。然后打开油纸,拿起一个月饼,咬了一口。事实上,他并不觉得这样一个月饼有如何美味,对他来说,有些甜腻了。 但是他能感觉到,黎明明现在非常幸福。 蓝忘机自然是不会懂的,这是一个吃货忍耐了半年时间终于得到满足的幸福感!黎明明都快要感动地哭了! 一个月饼下肚,黎明明捧着另一个月饼小跑到矮塌边上,在蓝忘机对面坐下,拿起自己面前的杯子喝了口水,这回竟然是白水呢! 目光瞟见了蓝忘机啃了一口的月饼,黎明明歪了歪头:“蓝湛,你不去赏赏月亮吗?光在这里吃月饼多没意思,中秋节就是要一边看月亮一边吃月饼啊!” 蓝忘机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你方才吃月饼的时候,并未抬头赏月。” “……”这么说起来,好像刚才光顾着吃月饼,的确没有看月亮…… “那现在看也不迟!”黎明明撑着桌子站起来,伸手就去拉蓝忘机。 吃力地将他拉起来,再吃力地把他推到窗边。真奇怪,为什么自己推他那么费力,他之前用束缚扯我的时候像拎小鸡仔一样? “蓝湛,你这个角度看得见月亮吗?”黎明明踮起脚,往蓝忘机的方向靠了靠,想站在他的位置看看。 “看得见。”蓝忘机伸手按住黎明明不断靠近的脑袋。 确定了两人都能赏到月,黎明明将手撑在窗沿上,身子向外探了探,看着那轮滚圆的月亮,舔舔嘴唇,回味月饼的味道。 “蓝湛啊,中秋节是阖家团圆的的日子,你说,如果我的父母还有弟弟还活着的话,他们会不会很想我呢?” 蓝忘机侧目看着她,一身白衣,沐浴着月光,好看的眸子在月下闪着光。 “你是否想念他们?”他反问。 黎明明轻轻皱起眉头,摇头:“我不知道。我对他们没有很多的记忆,所以很难判断自己是否该思念他们。不过,反正我也回不去了,其实也不需要再想他们了。现在云深不知处才是我家……” 她转头,认真的看向蓝忘机:“我能把这里当做家的对吧?” 事实上,她是有些害怕的,说到底,自己也是一个突然出现的外人而已。 “除却这里,你若无处可去,云深不知处便是你的家。” 黎明明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 真好啊,云深不知处也是她的家呢。 —— ……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时光匆匆流过,转眼,已是来年春季。蓝曦臣和蓝忘机皆年长了一岁。 若是以吕氏长者的说法,黎明明将会有三年保持这副模样,三年之后才会继续长大、老去。也就是说,就算过了这一年,再过了下一年,再过了下下年,黎明明依旧是十九岁。 对此,黎明明表示——永远年轻,挺好的。就是泽芜君真的要变成兄长大人了,而且蓝小湛要追上来了。 而蓝忘机觉得,不论年龄是否增长,不论如何修习剑道、学得知识,黎明明依旧幼稚如孩童。 蓝曦臣认为这样挺好的,因为他感觉莫黯从来没有把他当做弟弟看待过。 再说蓝启仁,开始时他对黎明明并不满意,但几个月的时间相处下来,他竟也看到了她身上的优处。虽然性子顽皮了些,但该守的规矩还是会守,听学也颇为认真,听曦臣和忘机道,黎明明修习剑法时也毫不松懈。 倒与那人有些相似。 于是在过年的时候,黎明明受宠若惊地收到了蓝先生给的一串压岁钱。 蓝老头也太好了!她决定以后再也不偷偷叫他“蓝老头”了! 还有一件事,是黎明明偶然间发现的,关于她与蓝忘机之间的那个束缚。 她发现,自己的活动范围在一点点变大。 一开始只能是蓝忘机走八步的路程,后来自已可以在蓝忘机呆在静室屋里的时候,去到隔壁的寒室,再后来可以去到自己的那间屋子里,目前的距离大概已经长到从静室到寒室了! 几人皆想不出原因,蓝启仁传书问了自己的那位吕氏友人,他也不解。不过,这件事情,问题不大。 至少黎明明没有似脱缰的野马一般自由地跑来跑去,惹出事端。 当然了,其实是蓝忘机知晓黎明明所想,屡屡在她想要搞事情的时候,阻止了她。 —— 再过半月便是各大世家来云深不知处听学的日子了。这个时候,蓝忘机却忽然被要求下山去处理一件事情。 “彩衣镇附近的勾月村近日发生几起凶尸伤人事件,忘机,莫黯,你们带上几名弟子去处理一下。”蓝曦臣的脸色有些沉重,看来这件事情危害较为严重。 黎明明需要准备自己的第一次下山之旅了。 第9章 第九章下山办事 黎明明蹲在自己的房间里,面前的矮塌上铺了些物品——一把归一剑、几条白色的发带、几套不同款式的定制常服,还有小镜子、梳子,零零散散地摆了一大片。 她正在思考下山要带些什么。 虽然蓝曦臣送了她一个乾坤袋,可以装不少东西,但是,她还想着有机会的话在山下买点东西带回来来着,给他们带点小礼物什么的,再给自己偷偷囤一点耐放的零食…… 她给自己这间屋子起名“明室”,一个原因是自己叫做“黎明明”,还有一个原因是这屋子不知道为什么,光线特别好。 想了半天,黎明明还是决定去问问蓝忘机。 “蓝湛蓝湛——”她敲了敲静室的门。 等了一会儿,蓝忘机打开门:“何时?” 黎明明“嘿嘿”笑了两声,矮下身子从他的手臂下面钻过,溜进屋内。 与她的屋子相比,蓝忘机的屋子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这让她感到困惑。 似乎是已经习惯了她进入自己屋里的方式,蓝忘机淡定地关上门,转身去看她。按照她的性子,此时应该是在准备下山的物品才是,怎么忽然过来了。 不过他很快便得到了答案。 看了一圈没有半点收获,黎明明一屁股坐在矮塌上,一手撑在矮桌上支着脑袋,面露不解:“蓝湛,你不准备下山要带的东西吗?” 蓝忘机在矮桌的另一边坐下:“已收拾完毕。” “这样啊,也是,你也不是第一次下山,已经有经验了。”黎明明点点头,用另一只手拿起蓝忘机刚刚给自己倒的茶喝了一口。 “云深不知处内禁止坐姿不端。”蓝忘机提醒。 “蹭”地坐正了,黎明明叹了口气,规矩实在是太多了。 “那你都带了些什么?给我借鉴一下呗?” 蓝忘机终于知晓了她的目的,向她展示了自己的乾坤袋:“忘机琴、盘缠以及一些换洗衣物,避尘手执即可,无需放入乾坤袋。” ……男孩子出趟家门就带这些东西吗? 黎明明狐疑地对上蓝忘机认真的眼睛…… 好吧,那她也就带着归一和衣服好了。至于盘缠——自从拥有实体之后,她还从来没有碰过钱呢……这个问题很严峻,到时候她可能得向蓝湛借点来花了。 —— 用过午膳,一行人便低调地出了门。下山的时候,黎明明发现,他们走了好几节台阶,到山脚再回头看,简直有一种一眼望不到边的感觉…… 她已经预感到回来时上山该有多吃力了。 山脚下最大的镇子是彩衣镇,勾月村在彩衣镇邻边,虽不及彩衣镇来得热闹,却也不乏人烟味。只是近来发生的凶尸伤人事件,让村子里人心惶惶的。 山脚下的村民,从牙牙学语的孩童到白发苍苍的老人,没有一个不知道姑苏蓝氏,毕竟他们平安幸福的生活多亏了蓝氏子弟的维护,就像这次一样。 进到勾月村,村民们认出了蓝氏的弟子服,热情地带领他们去了村长的住处。 这位村长是新上任的,四五十岁的年纪,头发还偏黑,身体也还硬朗。只可怜刚上任便遇到这种事情,脸上的阴郁怎么也散不去。 见到黎明明一行人,并且知道了其中这位仙风道骨的年轻人竟然就是大名鼎鼎的含光君的时候,他感动地差点都要跪下了。随行的一位蓝氏弟子连忙将他扶起来。 试问云深不知处上上下下近千名弟子,谁不想给含光君留下一个好印象? “村长莫要着急。既然我们来了,便会帮你们解决麻烦的。”黎明明送上一个安慰的笑脸。 村长惆怅地点点头。 “可否告知我们关于凶尸伤人的详细内容?”蓝忘机切入正题。 “唉!那凶尸已经伤了我们村里好几户人家了,有一次竟然还跑到了镇子上,闹出了不小的动静,但具体情况,我也说不清楚,近来村民们不间断地向我反映、抱怨,我实在是记不过来了!” 所以在村长这里得不到什么重要的消息——黎明明摸了摸下巴,与蓝忘机对视一眼,看来两人想到一起了。 需要找到受害的人家,上门询问。 村子不算小,受害的人家相隔或近或远,有的家中有七八口人,有的只住有一人,可见凶尸伤人并无任何规律。至于如何确定他已死,有些见过他正脸的村民纷纷表示,那凶尸没有瞳仁,眼眶中只有白到发青的眼白,不可能还活着! 一行人光是询问了勾月村的村民,就花去了十多日。村民们很热情,每晚轮流邀请他们到自己家里来住,还为他们准备食物。 所以尽管这几日身心俱疲,但是有食物作为安慰,黎明明终究还是满足的。那些姐姐、阿姨、奶奶们做的菜怎么就那么好吃呢!膳房的伙计!快来学学吧! 只是,这么多天下来,那凶尸竟没有丁点动静,许是知晓蓝氏弟子前来,心生惧惮了。 第十二日,蓝忘机和黎明明带着两名弟子,打算去彩衣镇的受害百姓那里打听情况,留下两名弟子守着勾月村。 彩衣镇不愧是镇子,街道上热热闹闹的,都是各种各样的摊子和形形色色的行人,街道两旁开着酒楼、成衣店、药店等许多店铺。黎明明看得眼睛都花了。 “糖葫芦——冰糖葫芦——”棍子上插着满当当鲜红的冰糖葫芦,小贩与一行人擦身而过,向前走去。带走了黎明明的心。 啊——是冰糖葫芦!好想吃…… 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黎明明警告自己,现在还在办事情,不要想着吃东西!可是…… 嘤——真的想吃——不能吃不能吃,干正事干正事!…… 跟在后面的两名弟子自然看不见黎明明对那不远处的冰糖葫芦望眼欲穿的样子。可是蓝忘机将它收入眼底了,并且看到了黎明明心中的小人纠结地捧着脸,嘴里喊着——“冰糖葫芦!” “若是想吃,便去叫停他。”他说。 “真的吗!”蓝忘机的这句话叫黎明明瞬间心情明亮起来,但想了想,又垂了头,“算了,还是找到受害人寻问清楚比较重要……蓝湛,问完之后,我可以借点盘缠在镇子上买点东西吗?我保证迅速买完,不会耽误太久的!” 吃不到糖葫芦,她还可以吃点别的来补偿吧? 见她不舍地收回看冰糖葫芦的目光,样子分外可怜,蓝忘机点点头,应了下来。 “盘缠本就为你我二人以及四位弟子共同使用,无需用借。” 于是,在拜访完彩衣镇的受害人之后,黎明明快乐地进行了采购,在甜食店里包了好几包糖,又买了几个酥饼、一份绿豆糕,甚至,幸运地再一次碰上卖糖葫芦的小贩,买到了心心念念的冰糖葫芦! 嘴里叼着糖葫芦,将其他东西都小心翼翼地收入乾坤袋,黎明明这才心满意足。 两名跟着他们的蓝氏弟子不禁感到诧异,没想到这位看似与含光君一般举止端庄的黎莫黯,竟也是一个为美食拜倒的姑娘。只是,她笑起来的样子真的很有感染力,这几日的疲倦感仿佛也烟消云散了。 黎明明最后被一个小小的摊子吸引了注意力,这是一个卖剑穗的摊子,摊子的老板是个和蔼的妇女。 黎明明上前询问,得知这些剑穗都是她自己纺线、自己编制的。 拿起一条剑穗放在手心,黎明明发现这剑穗做的非常精致,不仅线纺的细,而且款式也好看。她记得,蓝湛、泽芜君还有蓝先生的剑好像都是没有剑穗的—— 很好,她知道要给他们带什么小礼品了! 而跟随着她的蓝忘机,在旁边的另一个摊子上,停下了视线。 —— 再次回到勾月村与两名弟子汇合的时候,已是接近傍晚。一行人围在房间里,将最近几日收集到的信息理了理。 这凶尸是一位男性,是这里的村民,一直是一个人生活,几个月前上山砍柴,却一去不复返。他不惧光,白天夜里都会伤人,但伤了人之后又会藏起来,好几天都不出现。他只伤村子里的人,之前彩衣镇发生的一起凶尸伤人事件,也是因为他追逐着赶集的勾月村村民才到了镇子上。 距离上一次凶尸伤人已经有十几日了,想必他很快便会在村子里有所行动。 与村长说明情况之后,村长通知村里的人这几日都不要出门,而黎明明一行人轮番在村中巡逻。终于,在第二天午后,撞见了那个凶尸。 他的脸上沾着干透的暗红色血迹,牙齿尖锐得异于常人,指甲又黑又长,一双眼睛只有白色。 从来没有见过这番场景的黎明明当即被吓了一跳,捂着心口后退了好几步。蓝忘机没想到她的反应会如此之大,却也不动声色地往她身前走了走。 抓捕凶尸的过程其实很快,对于蓝氏之人来讲,这只凶尸不足为惧。 蓝忘机起头,带着弟子布下一个法阵,将凶尸置于其中。只见他倒在地上痛苦地挣扎着,渐渐地,不再动弹。 就这样结束了。 —— 这只凶尸来历不明,蓝忘机决定带回云深不知处进一步研究。经村长同意后,四名弟子用村民们提供的担架,抬起这只凶尸,几人谢过并与村民们道别之后,御剑返回云深不知处。 此事还需尽快弄清楚才好。 —— 蓝氏家规,云深不知处内禁止御剑飞行。几人在临近云深不知处入口处落了地,换为步行。 一落地,便听见入口处有说话的声音。 “啊对了!明天就是听学的日子了,蓝湛,是不是其他世家的人来了啊?”黎明明左手握拳击于右手手掌,恍然大悟。 出门太久,把这茬都给忘了。 蓝忘机暗了暗眸,向入口处走去,黎明明紧随其后,四名弟子抬着那凶尸,走得慢些。 入口处围了不少人,有男有女。蓝忘机和黎明明经过的时候,他们向两边退了退,为他们让出一条路。 黎明明偷偷观察了一下,站在靠前位置的两男一女,长得还挺好看。女子看起来很温柔,她身边的那个男子看着就一身正气,再旁边那个,朝气蓬勃的。 “二公子,莫黯姑娘,你们回来了。”莫黯毕竟也是一直与含光君一同修习之人,早就成了弟子们口中的风云人物,再加上是蓝先生友人之女,地位竟与含光君无二。 蓝忘机走到守门弟子跟前,询问何人喧哗的时候,黎明明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不是,蓝小湛同学,我寻思着,能喧哗的也就只有站在门口的这些人了吧? “说是云梦江氏,前来听学,但是没有拜帖。” 黎明明转身,刚想问他们为什么没有拜帖,就看见那四个弟子已经抬着凶尸走来了,连忙又转了回去。 额呵……躲了一路还是没躲过看到他的命运…… 尽管几个弟子已经替他收拾干净,换了身衣服,但黎明明还是觉得吓人。 “这是——?”守门的弟子显然也被惊到了。 蓝忘机瞥了眼缩在自己身边低着头闭着眼的黎明明,淡淡道:“先抬进去吧。” “怎么死的这么惨?”黎明明听见身后两个男子交谈的声音。 “死?我看不像吧,倒像是中了什么邪术。” 交谈的声音没有收敛,原本不打算理睬他们,正向入口大门走去的蓝忘机停下了脚步。 第10章 第十章云梦江氏 蓝忘机缓缓转身,看向方才说话的人。 黎明明跟着转过去。 那个一脸正气的男子意识到自己与身旁那人交谈的声音被听到了,也便趁势向前一步,介绍了自己一行人。 “在下云梦江氏,家主江枫眠之子江澄。家姐江厌离,师哥魏婴魏无羡。久仰蓝二公子大名。”被点到的两人一左一右站到他身边,三人领着身后的随行弟子一同向蓝忘机作揖。 后者淡淡地回礼。 “过奖。” 然后向黎明明的方向微微伸出手:“黎明明,字莫黯。” 听到蓝忘机介绍自己,原本站在一旁不知所措的黎明明连忙伸手作揖。想不出这时候应该说什么,只好脸上带着笑,一言不发。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其他世家的弟子呢。 相互介绍完毕,江澄解释了他们遗落拜帖的原因,并表示能否通融一下,放他们进去,毕竟天色不早了。 “没有拜帖,不得入内。”蓝忘机毫不通融,这让黎明明感到一丝头痛。 蓝湛这个小古板呐! “蓝二公子,我们一路自云梦而下,连续舟车劳顿,终于在日落之前赶到了云深不知处。你就因为一张拜帖把人拒之门外,也太过于刻板了吧?” 黎明明看向说话的人,是那个魏婴魏无羡,说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异常丰富,这倒让她起了兴趣。云深不知处的人永远都是规规矩矩的,脸上的表情要么是恭敬,要么是微笑,要么是严肃,要么就是没有表情—— 黎明明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灵动的脸! 不过,若是她能经常注意注意自己,就会发现,自己的表情比魏无羡还要丰富许多。 “没有拜帖,不得入内。”蓝忘机还是这句话。 “蓝二公子,我们是不小心丢的,绝对不是故意的!通融一下吧!” “找到再来。”在这个小古板面前,哪来的通融? 天渐渐暗了下来,黎明明替这群人感到可怜,可怜他们碰上的偏偏是蓝湛蓝二公子。她扯了扯蓝忘机的衣袖,小声道:“蓝湛,天快黑了,晚上山间也挺冷的,要不然,你就放他们进去吧?” “对啊对啊,蓝二公子,”耳尖地听到了黎明明的话,魏无羡连忙附和道,“这彩衣镇离云深不知处二十多里,你现在叫我们回去拿,也太强人所难了吧!” 沉默片刻,蓝忘机转身就走,没有半点犹豫。 “明明,走了。” 魏无羡着急地又向前走了两步,伸着脖子喊:“唉唉唉!蓝二公子!实在不行我们内个——唔!唔?嗯嗯嗯嗯!!!” 继自己之后,终于又有一个人被蓝湛禁言了!黎明明实在不想幸灾乐祸,但就是忍不住。 她憋住笑,看着蓝忘机逐渐走远的身影,留下一句,“我再去帮你们争取一下!”便小跑着追了上去。 “莫黯姑娘,云深不知处禁止疾行!”看门的弟子看得心惊肉跳的,忙提醒道。 黎明明差点一脚踩空,马上放慢了速度。 出门太久竟然又把这条家规给忘了! 看着离自己还远的蓝忘机,黎明明边向他走,边喊他:“蓝湛!你走慢点!等等我!” 看门的弟子不忍地叹了口气:“莫黯姑娘,云深不知处内禁止大声喧哗……” 黎明明与蓝忘机两人的互动,江氏的几个人看在眼里。不禁猜想这位黎姑娘与含光君的关系。 而被禁言的魏无羡还在“唔唔唔”地进行抗议。看门弟子告诉他,他已经被蓝二公子禁言了,非蓝氏之人不得解,要熬一炷香的时间方可解开。 多么令人悲痛啊。 不过,魏无羡的嗓门还真是大,黎明明跟着蓝忘机走了好远,都还能隐约听到他的声音。 —— 蓝忘机让黎明明回屋去,自己则去与蓝启仁和蓝曦臣交付此次下山的收获。蓝曦臣觉得,弟弟下山多日应当十分劳累了,让他回去好好休息,凶尸的事情便交与他和叔父处理。 天已经全黑了,蓝忘机走近静室,发现屋内亮着烛光,推门而入,见到了坐在矮塌上读书的黎明明。 “咦?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放下手里的《蓝氏家规》,黎明明看着他向自己走来。 她以为他们会聊很久的。 “兄长叫我休息。”将避尘靠在一边,蓝忘机在她对面坐了下来,“为何不回明室?” 黎明明两手支着脑袋:“蓝湛,你真的不打算放江氏的人进来吗?我觉得这样会让他们觉得我们云深不知处很不通情达理呢!对蓝氏和江氏的友谊也有危害哦!” 看着她认真的神情,蓝忘机轻轻地叹了口气:“我已带他们进来,且安顿好住所。” “诶?真的吗?你刚才去过门口了?”黎明明撑着矮桌,身子向前倾了倾,“啊好你个小蓝湛,既然要放他们进来,为什么不能当时就放行呀!害得我担心了好久嘞!那位江姑娘看起来身体不怎么好,晚风吹的凉飕飕的,很容易着凉的!……” 蓝忘机闭了闭眼,打断了她的念叨:“你来是为了此事?” “啊、、其实也不只,”被噎了话的黎明明想起了自己的第二个目的,翻了翻乾坤袋,取出一条蓝色的剑穗,伸手递了出去。 “哝,这是我给你买的小礼物。”虽然买的时候他就站在自己身边,但送礼物的时候,气势一定要足! 做工精致的蓝色剑穗安静地躺在白净的小手上,蓝忘机盯了它许久,再看黎明明。 闪着光的眼睛充满期待地看着他,黎明明扬了扬下巴,示意他赶紧接下。 “……谢谢。”蓝忘机接过剑穗,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但是黎明明感觉到他的心里还是挺开心的。 嘛~喜欢就好! 她抓起靠在矮桌上的归一,向他展示了剑柄,红色的剑穗随着她的动作摇晃着,与雪白的剑身竟莫名地契合。 “你看,我也有一个,我给泽芜君还有蓝先生也买了,那个卖剑穗的老板手艺超好,做出来的剑穗都不带重样的!” 见她欣喜的模样,蓝忘机勾了勾嘴角,转瞬即逝。 他摸了摸袖中收着的东西,还是没有拿出来。 礼物送出去了,黎明明也该回去了,拿起归一站起来,对面的蓝忘机也拿着避尘起身。 “?你又要出门了?” “今日是我巡夜。” “……” 走在前头,跳过门槛出了屋,黎明明转身,看着蓝忘机走出来,关上门,然后跟上他巡夜的步伐。 没办法,她的活动范围还没有大到可以呆在屋子里任蓝忘机在云深不知处走一圈,要是不跟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要被忽然扯过去了!而且要是蓝忘机没有意识到的话,自己可能会被扯一路。 春季的夜晚凉风阵阵,云深不知处晚上没什么人走动又冷冷清清,黎明明几次起头跟蓝忘机聊天,都被他强行结束。心里郁闷得很。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自由的“驰骋”在云深不知处呢—— 忽然,提着灯笼的蓝忘机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云深不知处入口的方向。 “怎么了?”黎明明察觉到了他的警惕。 “有人破坏结界。” 跟着走到门口处,若是有人进来,必定要翻过这排屋子,黎明明与蓝忘机就站在这里守着。 隔着栏杆探头向外看,黎明明看见一个白色的人影正在翻墙。 咦?这不是那个魏无羡吗?她疑惑地看向蓝忘机,轻声问:“你不是说江氏的人都已经带进来了吗?” “他当时并未在场。” 好不容易翻身上来的魏无羡坐在房顶上,隐约听见说话的声音,转过头去一看,两个白晃晃的身影站在那里,着实把他吓了一跳。 接着就是满满的尴尬,他拍拍胸口,干笑了两声:“啊哈哈,这么巧啊,又遇到了。” 蓝忘机看着他,不语。 黎明明看见蓝忘机心里面那个小人不满地哼哼着,提着刚刚接过来的灯笼,也不敢说话,小小地和魏无羡摆了个手,算是打过招呼了。也不知道他看见没有。 “蓝、蓝二公子和黎姑娘,这么晚出来——出来……出来看月亮啊?”魏无羡不知所措地坐在屋顶上,手中的剑上还挂着两壶酒。 这个酒黎明明认识,那天在彩衣镇买东西的时候有人向她推荐来着,是姑苏有名的天子笑。 不过云深不知处不让喝酒,她个人对酒什么的也没有想法。 这么晚了,魏无羡打破云深不知处的结界,还翻墙,还带着酒……还被蓝忘机这个小古板看见了……黎明明为他默哀。 “蓝二公子,我是来找我师姐他们的。哦对了!那个拜帖我找到了,就在我怀里,我给你看!”说着,他就往怀里掏那张好不容易寻来的拜帖。 黎明明轻咳一声,告诉他他师姐他们已经在云深不知处中安顿好了。其实它不把拜帖拿出来现在问题也不大。 “破坏结界,触犯蓝氏家规,夜归者不过卯时末不允入内,触犯蓝氏家规,私带酒入内,触犯蓝氏家规。”待黎明明说完,蓝忘机冷冷地开口,将魏无羡所触家规一一列举了出来。 紧紧护着两壶天子笑的魏无羡感到委屈,表示自己也是第一次来,许多规矩也不太懂,但是他发誓下次绝对不会再犯! “我这也不是着急去找江澄和师姐他们嘛!这样吧,你就放我进去看一眼,就看一眼!”说着,他挪了挪身子,起身作势要下去。 黎明明看到他在夜里也遮不住的笑脸,心中感慨——像蓝湛这样严守规矩的人,就算你笑得再灿烂,都是不可能逃过他的制裁的啊……别问她是怎么知道的! 果然,蓝忘机脚踏木栏飞身而出,只一瞬便出现在了魏无羡身边,避尘一半出鞘,拦住他的去路。 第11章 第十一章皮皮侠魏无羡 黎明明原本以为毕竟是在云深不知处,魏无羡小同学应该会懂得收敛一点,结果没想到他这么皮,居然还想用一壶天子笑收买蓝忘机,叫他放自己一马。 “欲买通执法者,罪加一等。” 然后两人便打起来了。 一切都发生地太快,当黎明明从看热闹中反应过来的时候,两人都已经打远了。 “喂!你们有话好好说呀!别打呀!伤了人多不好啊!”黎明明向他们喊了两声,没人理睬,忙提着灯笼下了楼,往他们的方向跑去。再次把家规抛于脑后。 一场小打斗以魏无羡来不及接住被迫害的一壶天子笑,瓷白的酒壶打碎在地上结束。 “蓝湛!你赔我天子笑!——黎姑娘!你来评评理!”魏无羡心疼地指认着凶手,见着黎明明小步跑来,便让她评理。 嗯?让我评理?黎明明眨巴眨巴眼睛。 “你转身。”蓝忘机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让魏无羡转过身去。 “啊?”魏无羡自然是迷惑的,但还是在蓝忘机凉凉的目光下照做了。 不远处有一块大石头,石壁上密密麻麻地刻着许多字。 走近了看,上面都是各种“不许”、“禁止”的。魏无羡皱着眉头,显然是不解:“这什么啊?” “这是蓝氏家规!呐,你仔细看看,上面有没有几条你刚才犯的。”黎明明插上了话,把灯笼抬高了点,借着光眯着眼仔细观察了一番,把魏无羡刚刚犯的几条都指了出来。 “把酒放下。既是来听学,算算你今晚触犯了多少蓝氏家规。”蓝忘机瞥了几乎要贴在石壁上的黎明明一眼,“明明,过来。” 黎明明得令,乖乖地退到蓝忘机身后,这才想起来—— 不对啊,我是姐姐,他怎么叫我“明明”叫得那么理所当然? 而被蓝氏家规晃了眼的魏无羡感慨着:“还好我没生在你们这么古板可怕的姑苏蓝氏。” 蓝忘机的眼神又冷了几分,黎明明感觉到,他生气了。 魏无羡啊魏无羡,你可真有胆量,蓝湛这个小古板面前,不仅犯了那么多家规,还说蓝家的不好,你还想好好在这里听学嘛? 然而,他即将做一件更大胆的事情。 只见他勾唇一笑,飞身上了屋顶,恣意地坐了下来。 “这云深不知处禁酒,那我不进去,坐在这里喝,总不算破禁吧?” 黎明明见他笑得特别开心,开了酒壶,闻了闻酒香,心满意足地仰头喝了起来,为他捏了一把汗。 她不用看身边的人都知道现在他的脸色有多难看,心中的那个小人都快要喷火了!这回,她肯定救不了他了,祝你平安吧魏无羡同学…… 然而此时的魏无羡快乐地喝着酒,嘴里还念念有词:“哎呀,这各大世家的女修,谁不仰慕这鼎鼎大名的蓝二公子啊——只是可惜了——” “可惜什么?” “可惜,她们不知道,自己倾慕的对象,是一个冷酷无情、不通情理、刻板迂腐之人!”也不知是借着酒劲,还是真的只是大胆,魏无羡顶着蓝忘机寒冰似的目光,依旧说的欢,“没关系~待我回云梦之后啊,我一定会……嗯哼——唔?唔唔唔唔!嗯哼!!” 魏无羡又被禁言了。 “……蓝湛呐,别生气啦——你不要跟他计较,人喝醉了什么事干不出来啊!我去和他说说,让他把今晚的事情保保密,你别生气了,昂!你生了气又不说,很容易把自己憋坏的!”黎明明叹了口气,赶紧去顺蓝忘机的毛。 只是这个魏无羡真是敢说话啊,虽然蓝湛是古板了一点,也没有他说得那么差劲吧!他在别人家的地盘说别人家的坏话,真是…… 说话间,魏无羡已经从屋顶上下来了,落在两人身前,哼哼着指指才喝了一口的酒,全身上下都在抗议。 “哎呀魏无羡你也安分一点,你这样只会让他更生气呀!”黎明明伸手把蓝忘机拦在身后,终于有了些十九岁大姐姐的样子,“既然已经在云深不知处了,还是要守这里的规矩。家规你也看到了。那你要是真的要喝酒,也得忍一忍,听学结束之后再喝个痛快,好不好?” 又哼哼几声,魏无羡终究是妥协了,虽然心里依旧愤愤不平的。 黎明明头痛地扶额——青春期的叛逆小孩真难管! 而蓝忘机心里的小人似乎也消了些气,他看着与魏无羡说话的黎明明,微微动了动眉毛,然后转身。 “走。” 走?去哪儿? —— 一直到了屋外,黎明明才发现,这里不是蓝先生的住所吗?带魏无羡来这里做什么? 然后,她又发现,泽芜君好像也在屋里。 哦~看来是要让蓝先生和泽芜君管教一下这个冥顽不灵的家伙。 不过,这么晚了他们两个在做什么呢? 蓝忘机将魏无羡押了进去,无情地扔在大厅中,然后走到一边。 黎明明向两位蓝氏头头作揖问好,也跟着站到一边。 听蓝忘机将方才发生之事道来之后,蓝曦臣了然。 “魏公子,这云深不知处不比莲花坞,规矩是多了些。你初来乍到,不知者不怪。但也不能因此,坏了云深不知处的规矩。” 不愧是泽芜君,什么时候都是温温柔柔的。 “这罚呢,还是要罚的。至于怎么罚呢,忘机,你看吧。” 也是,毕竟魏无羡是被蓝湛发现的。黎明明点点头,看向跪在地上的魏无羡—— 叫你皮吧!蓝湛罚起人来可是超冷酷无情的! 蓝忘机垂着眼,淡淡地开口:“家规,三百遍。” !!黎明明与魏无羡本人皆是一惊。 “三、三百遍——”黎明明暗自感慨,她自己可都是两遍起步的,曾经一次严重一点的也只是抄了一百遍,看来魏无羡发掘了蓝湛的潜能啊! 她忽然对接下来听学的日子期待起来了!还有那个云梦——莲花坞,听起来就很美,不知道什么时候有机会去看看! 魏无羡自然是“唔唔唔”地舞着手抗议,蓝曦臣便叫蓝忘机解了他的禁言。 然后他可就嚣张起来了,强烈要求自己来说明事情的真相!他向前走了几步,一脚踩在矮塌上,手里的剑敲上矮桌,面对着坐在那里暂时还未发一言的蓝启仁,姿势极其不雅。 当然,蓝启仁的一个眼神便将他吓退,端正地站好。 黎明明听着他絮絮叨叨地讲了好久,句句话都带着自己的小情绪,一句一个“小古板”,这点倒是跟她想到一起去了。 蓝小湛呀你看看,你猜更认识人家几个时辰,就被他发现你小古板的本质了。 黎明明想捂嘴笑,抬眼便看见蓝忘机凉凉地瞅着自己,只好假装咳两声。 完了,忘记他能知道我在想什么了! 不过,虽然魏无羡说的慷慨激昂,却依旧躲不过被罚抄家规的命运。 只是,在听到蓝曦臣说蓝忘机已经把江澄他们带进来了的时候,他还是很惊喜的。 ?!我不是之前就告诉你了吗?合着你当时急着找拜帖完全没听见我说话是吧! 黎明明震惊,黎明明不满,黎明明气得直跺脚! 终于放下心来的魏无羡看向依旧板着一张脸的蓝忘机,笑着向他走过去:“原来你也不是那么不近人——” 蓝忘机紧握着避尘后退,他并不想理睬他。 “喂,蓝湛,你不是吧?就算我向你道歉还不行吗?” 依旧没有理睬。 黎明明不想让他们的关系闹得那么僵,毕竟都还没有开始听学呢,她帮着回话:“你要是诚心想要道歉,就乖乖地先去抄家规吧,以后少违反家规,听话一点就好啦!” 蓝湛他现在还在气头上,你跟他说什么都没有用的啦! “啊可是三百遍家规抄的我手都要麻的——”魏无羡撒娇,魏无羡感慨,魏无羡不想抄家规。 “好了魏公子,既然是误会一场,那就回去歇息吧。”蓝曦臣送客,这里的事情还没有处理好,他不便多待。 瘪了瘪嘴,又看了眼冷漠的蓝忘机,余光瞟见了他身后不远处躺在桌上,盖着白纱的那具凶尸。魏无羡拿剑柄指了指那里,道:“泽芜君,他死了吗?为什么要蒙着白布啊?” “你说什么?” 黎明明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她慢慢地转头,黑暗中,那具他们带回来的凶尸,身上盖着白布,静静地躺在那里。看起来阴森的很。 嘤!!浑身一个激灵,她扒拉住离自己最近的蓝忘机,向前挪了挪,尽量离那个凶尸远一点。低头,闭眼,常规操作。 她害怕,真的! 看来需要带她去练胆。注意魏无羡说话的同时,蓝忘机难得地分了些心。任由黎明明抓着自己的衣袖。 “我说错了吗?但是今天下午在山门口的时候,他明明还没有死啊。”魏无羡感到奇怪。 蓝启仁与蓝曦臣面面相觑,他们方才竟未有注意到这一点。 蓝湛对此也隐隐感觉到不对。 而黎明明,先是意识到一路上那个凶尸都是活的,想想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再是想到——不是说是凶尸吗?为什么还没有死? 既然此事被魏无羡所见,并且被他道出端倪,便也不能放任他回去了。 几人围在躺着凶尸的案边,黎明明不情不愿地跟过去。 要是在人多但有凶尸和没有凶尸但是黑漆漆冷飕飕的大厅中选一个,她还是选择前者!! 蓝曦臣熄了蜡烛,周围忽然挂起阴风,吹落了凶尸身上的白布。屋中的帷幔飘动着,看起来更吓人了。 黎明明吓得直冒冷汗,贴在蓝忘机身后,死死地抓着他的衣服。 快看吧快看吧!看完赶紧放我回去!求求你们了! 虽然是这么想的,但她还是有些好奇,就一具尸体有啥好看的?于是鼓起勇气,探头向那里看去。 果然是好奇心害死猫!不看还好,一看,那尸体忽然坐了起来,吓得她瞬间炸了毛! “啊啊啊!!他他他他他坐起来了!!蓝湛蓝湛蓝湛!!”再也不敢往那里看,黎明明欲哭无泪地蹲下来,扯过蓝忘机的衣摆抱在怀里,就差抱大腿了! 呜呜呜我错了我不该看的!什么时候能走啊!! 另外几人也察觉到了那凶尸的动静。蓝忘机感受到一股汹涌而出的恐惧感,他愣了愣,蹲下来,伸出的手在半空中停了一下,最终落在黎明明的背上,轻轻拍了怕。 “……无事,你别怕。” “嘤……让我一个人抱着你的衣服安静地待一会儿,你们赶紧结束吧我求求你们了!”黎明明低着头,声音透过衣服布料,闷闷的。 被吓倒的她全然忘记了自己是可以选择离开这个屋子的。 这次蓝启仁倒未说些什么,这具尸体实在诡异,自己方才也被吓到了。莫黯是个姑娘,况且未经世事,有这种反应正常。 蓝忘机叹了口气,起身,与另外三人继续研究这具尸体。 黎明明只听见他们说什么“像个死人但不算死人”,什么“摄灵”、“傀儡”的,但是这些都不重要,她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想一些美好的事情,让时间过得快一些! 没想到自己就来过两次蓝先生的住所,两次还都不太平! —— 今晚在魏无羡的帮助下,几人皆有了不小的收获。蓝曦臣提醒他,今夜之事末要对他人透露,他当然是应了下来。 而在兄长的劝说下,蓝忘机虽然不满,但还是尽了主人之谊,冷着脸,带着黎明明送魏无羡去了江氏的住所。 然后又送被凶尸吓得不轻的黎明明回了明室。 “好好休息,明早莫要睡迟了。” “……知道了。你也好好休息啊。”已经准备好今晚做噩梦的黎明明垂头丧气地回道。 那也没有办法,总不能找个人陪自己一起睡吧。 当然,其实几个月前黎明明就已经能够准时起床了,但是蓝湛小同学就是不放心,几乎每天都要跟她说一声,而且早上还要来确定她起了没有。 不就是晚起过几次被拖出被窝又拖出房门了吗…… 第12章 第十二章拜礼 听学开始前,先是各大世家的拜礼。 这次的听学,重新安排了位置,蓝忘机还是在第一排,黎明明在他后面。 “天地自然,方殊之大宗。蓝氏崇教,开宗明义,明本、辩问、极言、勤求。此四则,为诸子戒。” 听学弟子抬手作揖二次,再跪地俯身大拜,方礼成,立于座位。 掌仪弟子展开蓝氏家规,一条一条念下来。 这些家规黎明明昨天才看过一遍,听着无聊得很。忽然听到耳边传来细微的鸟叫声,偷偷地循声看去。 隔着一条走道的右边是魏无羡,但是他站得懒懒散散的,也不像是他发出的声音。再往右,是一个其他世家的少年,宽大的袖子下面藏着什么东西,看衣服上的家纹,应当是清河聂氏的。 魏无羡也发现了他,小声问他藏了什么好东西。 只见他紧张兮兮的,却微微打开衣袖将那东西露了出来。 是一只关在笼子里的小鸟!黎明明眯着眼睛仔细看了看,这只鸟的羽毛还是金色的呢!还真稀奇啊! 两个少年你一句我一句地小声交谈着,周围的人大致都听见了,为了维护蓝家的良好形象,黎明明收了心,端端正正地站好。 再看前面的蓝忘机,也转过头去看他们了,心情似乎不太好。 魏无羡注意到了他的目光,笑着与他挥挥手,后者冷漠地转回头。 尴尬的手停在半空中,魏无羡又看见了站在蓝忘机身后的黎明明,又与她招了招手。 黎明明回以一笑,伸出左手小小地摆了两下,连忙收了回去站好。 过了许久,三千五百多条家规终于念完,便进入到了下一个环节——拜礼。 首先进行拜礼的是兰陵金氏。 黎明明看过去,这金子轩她昨晚听魏无羡提起过,听他说的她还以为是个多糟糕的人呢,现在看见了,只觉得满满的富贵感扑面而来。 头戴的发冠是金色的,弟子服上的缝制家纹的丝线是金色的,就连送的礼物,也是金色的。 难道这些都是金子吗?兰陵金氏那么有钱啊—— 其次拜礼的是清河聂氏。 那个藏着只鸟的少年便是清河聂氏的聂怀桑。 黎明明注意到了他身后的那位少年,长相特别可爱,浓眉大眼的,笑起来还有两个深深的酒窝,完完全全的戳到了她的萌点! 他是清河聂氏的副使,孟瑶。虽然不知道副使是干什么的,但是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他就是那孟瑶。” “这孟瑶便是那金宗主的私生子吧?听说他曾前去金家认亲,结果被踹下金陵台,后来才——” 再没有下文了。 黎明明皱着眉头向那个方向小声哼哼,在别人后面揭人家黑料,还不知道小点声,既没良心又没脑子!禁你言算轻的了!叫你们乱说话!哼! 两个被禁言的弟子自然是惊的,却又因现在是拜礼之时,不敢有什么大动作。 感觉到有人看着自己,黎明明抬头去寻,竟然是端坐于主位的蓝启仁。 蓝启仁知道她的意思,但那几人毕竟是其他世家前来听学的弟子。他对着黎明明微微摇摇头,示意她解了禁言。 不满地撇撇嘴,黎明明还是听话地照做了。 为了不让那孟瑶难堪,蓝曦臣亲自上前,对他进行了一番夸赞:“素闻聂宗主手下有一得力副使,今日一见,谈吐温文,果然不凡。” 不仅如此,他还亲自接下了孟瑶手中清河聂氏的拜礼。 黎明明心里的小人不禁捧起了小心脏——泽芜君真的好温柔好好啊! 最后上前拜礼的是云梦江氏。 黎明明对那位江姑娘特别有好感,看起来就很温柔,与泽芜君有的一拼的那种。 她还等着她上前介绍自己呢,这场拜礼却被不请自来风风火火的一群人打断了。 “长这么大,我今日才知,这姑苏蓝氏的门这么不好进。” 这群人的服饰都是红色黑色的,看起来阴阴森森,与这里格格不入。打头的那个人最嚣张,大摇大摆地领着身后的一大群人走了进来。将正中的走道堵得死死的。 这些人是?黎明明眼尖地瞅见了他们身上的太阳纹——是岐山温氏的?他们的色彩为什么这么暗? 在她的想象里,拥有太阳纹的岐山温氏怎么着颜色也该朝气蓬勃一些吧? 虽是不请自来,且中断了这场拜礼,但蓝曦臣还是礼貌地回话:“不知温公子远道而来,蓝氏有失远迎。百年间,温室从未参加过蓝氏听学。温公子此次前来,不知仙督有何指教?” 是了,当今温氏家主可还是仙督来着。那这个人应该就是他的儿子咯? 黎明明暗自将他上下打量一番——看起来也不仙啊?是不是没有继承好他父亲仙督的气质啊? 那个张扬的温公子说,他只是送人来,并不是来听学的。 “再说了,岐山温氏从来都是教化众生,自然不需要来这——蓝氏听学。”他的语气满是不屑。 嘿?!这小伙子好欠啊!有这么说话的吗?仗着自己的父亲是仙督就能这么嚣张了?你是不是缺少社会的毒打?! 黎明明愤愤地看着他,然后不幸地被他发现,对上了眼睛。 眼神在空气中对战片刻,黎明明落败。 为什么他的眼神比我的还凶啊…… 转移视线,再看回来,再转移,再回来……乖乖,他怎么看着我眼睛都不带眨的?我是不是摊上事了?! 蓝忘机向前倾了倾,想到什么,转头看向蓝曦臣。后者摇了摇头。 先静观其变。 温晁勾了勾嘴角,向黎明明的方向走了两步,黎明明低头恭敬地退了三步。 ……嗐!我干嘛作死去看他…… “那既然如此,温公子你又为何前来呢?”所幸,魏无羡在他身后开口,引去了他的注意。 “哪儿来的鼠辈?”温晁不满地抖了抖宽袖,也不去看他。 人家还站在自己跟前,黎明明便只好低头扮呆子。 魏无羡叉起腰,也不气他说自己是鼠辈,报出了自己的名讳:“鼠辈不敢当,云梦江氏,魏无羡。” 动了动嘴,温晁不耐烦地转身看他,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了一番:“竖子也敢插嘴?” 趁温晁终于不再看自己了,黎明明抬头看向蓝忘机,对他比了比手势,问自己能不能躲到他那里去。 蓝忘机摇摇头。现在局势紧张,不可再有动作。 “我师弟江澄刚才在行拜师之礼,岂能容你大呼小叫。你们岐山温氏,就是这样教化众生的?”魏无羡是个重情重义众人,师弟的拜师礼被搞砸,自然要替他讨回公道。 嚣张的人很容易被激怒,且嘴上毫不留情,温晁面露不悦,张口闭口便是“竖子”、“鼠辈”、“东西”的,就算是蓝氏之人,也容不得他这样说,更何况是其他人。 “云梦江氏不识礼数,不教育一下未免世人说我辈没有规矩!”温晁说的咬牙切齿。话音落下,身后跟随的温氏子弟便拔剑上前,剑锋直指他们。 那一片的弟子们也纷纷拔剑出鞘。 黎明明来这里那么久哪见过这阵势,她可一直以为各世家是相亲相爱和谐一家人的。 她悄悄绕到蓝忘机身后,轻声问:“蓝湛,温氏的人这么嚣张,真的没关系吗?” 蓝忘机抿了抿唇,看向蓝曦臣,黎明明也看过去。 只见他手执裂冰,缓缓吹起曲子来,曲中带着灵力,那些剑纷纷不受控制地离了主人的手,落在地上,插入地板好几分。 “啊!原来泽芜君还留了这一手啊!”看着那些人诧异的样子,黎明明松了口气。 蓝曦臣收起裂冰,缓步走至温晁身前,脸上失了笑意:“温公子,今日乃云深不知处听学之日,还请温公子自重。” 温晁怒意增生,却被身后那女子打断。 只见那温氏女子恭敬地向蓝曦臣与蓝启仁行礼,并介绍了自己与弟弟是奉仙督之命前来听学,有得罪请他们海涵。 叫做温宁的少年低着头,将拜礼交与温情,温情递出。 这难道就是“打个巴掌赏个红枣”吗?搞了一大堆破坏,现在忽然又搞得那么恭敬的样子——搞什么啊? 黎明明想不通,温晁的行为让她对温氏提不起什么好感。 温情举着拜礼一动不动,蓝曦臣看着她,却也不接。 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蓝启仁,终于从案前站起,背手走上前来,脸色平常,竟叫人看不出喜怒—— “既如此,便收下吧。” 黎明明倒是没想到这次蓝先生那么大度,难道,温氏不好惹? ——就因为家主是仙督? 既然叔父说了,蓝曦臣便收下了拜礼。 “温公子,拜礼已成,请前往精舍休沐。明日听学之时,请准时来到兰室。” 温晁只发出一个气音,眼神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甩下袖子,转身便走。 蓝曦臣向江澄致歉,待众人归位后,将江氏的拜礼完成。 —— 拜礼结束之后,世家弟子们便可休息,准备明日的正式听学。拖他们的福,黎明明难得放了大半天的假。 “蓝湛,你上午要是没事的话,不如就在静室呆着吧?我想趁好不容易放假的机会看看我可以离你多远不被拉住。” 黎明明走在蓝忘机身边,把玩着归一的红色剑穗。 蓝忘机走的不算快,黎明明跟着他也不会觉得吃力。只见他看了她一眼,眼里有些不放心,但还是点了点头:“好。但需时刻谨记家规。” “知道啦!没问题的!你放心吧!”黎明明笑嘻嘻地拍了拍蓝忘机的肩膀,“那你快回去吧,我要独自一人去闯荡了!” “后山有结界,莫要离得太近。” “好的好的,我走啦,等我回来啊~” 第13章 第十三章闯荡 与蓝忘机分开之后,黎明明先去往大门方向。一路上见到了不少陌生面孔。 咦?前面那个是——黎明明辨识了一下,发现是清河聂氏的小可爱孟瑶。这个方向,他是要走了吗? 不要吧,她还想去认识一下那个小可爱呢! “孟公子——”没忍住,她叫住了他。 孟瑶听得有人叫自己,转身看去,是一位蓝氏的姑娘,他知道,之前是她禁了那几个说闲话的弟子的言。 他俯身向走来的黎明明作揖——“姑娘。” 黎明明连忙回以一礼,笑着道:“孟公子唤我莫黯就好。” 书上说,只有关系很好的人才可以称呼对方的名。 孟瑶点点头,恭敬地行了一个大礼:“适才拜礼之时,多谢莫黯姑娘相助。” 连忙将他扶起,黎明明暗想刚才自己的表现有那么明显吗,嘴里却说着:“不必客气!这几个人也实在是过分!说话完全不经思考!” “孟公子,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呐!俗话说得好,丑小鸭也能飞上枝头做凤凰。更何况孟公子长得比丑小鸭可爱……好看多了,我相信你以后一定会有所作为的!” 孟瑶的一举一动都唯唯诺诺的,很容易受他人欺负的,万一伤了自尊心多不好啊。 “孟瑶记下了!”他感激地笑了,眼睛亮晶晶的,搭上深深的酒窝,看着是真可爱呢! “你是要走了吗?”黎明明脸上满是可惜,“你和聂公子千里迢迢地过来,为何不再多休息几日?而且虽然云深不知处伙食乏味了些,规矩多了些,但是风景宜人,住着也很是舒适呢!” 只见他垂着眼,深吸一口气,道:“孟瑶为聂氏客卿,还是早些回去的好。” 既然人家去意已决,黎明明也不好多留。 “那好吧,有空常来玩——啊不对,云深不知处好像不能轻易出入……”黎明明纠结地皱了皱眉,倏而又展开笑颜,“那要是有机会的话,我去你们清河逛逛吧?就算碰不到你,我在镇子里走走也好。” 孟瑶加深了笑意:“若是莫黯姑娘有机会来到清河,孟瑶定会得空带姑娘四处逛逛。清河虽不比云深不知处,但也是繁华的。” “好啊好啊,有机会我一定来!” 与孟瑶拜别之后,黎明明还想继续她的闯荡。可惜时间不容许,她不得不先去膳房用午膳。 云深不知处的饭菜味道一般,但吃饭还是黎明明的第一大事。况且,自己还藏了些小点心不是? 上午才走了这么几步路的黎明明自然是不甘的,得了蓝忘机的准许,午休之后,她又开始了她的闯荡。 这次,她往后山去。 因为蓝忘机很少涉足后山,所以黎明明甚至都摸不清后山的路线,走着走着……便迷了路。 “???”周围的树啊草啊,对她来说长得都一模一样的,完全没有辨别的可能性,所以,这里是哪里? 向前走了两步,小小喊了声“有人吗?” 回应她的只有鸟鸣声以及溪涧流水声,还有——“魏无羡!” 咦?有人在喊魏无羡?他们在这里干嘛呢? 但幸好还是有人在的,跟着他们应该就能回去吧! 黎明明赶忙提着衣摆向那里走去。 不过,不见魏无羡,只有浸在水中的聂怀桑。 “聂公子?你在这里做什么?” 聂怀桑当即被吓了一跳,差点被水底的石头绊倒。他摸了摸额前垂下的两缕发,尴尬地笑了两声:“是——黎姑娘啊……” 他向魏无羡打探过蓝忘机身边的这个黎莫黯,只知道这两人关系甚好,以为她也和那蓝二公子一样是个古板之人。这下被她发现自己违反家规在这里摸鱼,肯定惨了呀! 魏兄啊魏兄,带我来摸鱼,自己又不知去了何处,你可真是害苦我了! “诶?你难道是——在摸鱼?”岸边上已经摔着几条肥肥的鱼,鼓着腮正在大口地呼吸着。黎明明眼里冒起星星来,“开荤啦?!” 见她兴奋的样子,聂怀桑忽然觉得,这位黎姑娘,和其他蓝氏子弟好像都不太一样。 “黎、黎姑娘……”聂怀桑泡在溪涧中,一时间,站着也不是,出去也不是。 就在这时,救星魏无羡终于出现了。 “诶?莫黯姑娘,你怎么来这儿了?”这后山不是不可随意进入的吗?今日怎么这么多人都来了? 黎明明正蹲在岸边的几条鱼旁,用归一剑鞘的尖尖戳着它们。 看了看魏无羡,又看了看聂怀桑看着他的眼神——哦~原来他们是一伙的! 她起身,背过手去,学着蓝忘机的样子,咳了两下,严肃地板起脸:“云深不知处内禁止杀生。” 那两人僵住了笑,似乎是被吓到了。 但是黎明明很快地转了口:“除非——” “除非什么?”意识到事情还是有转机的,聂怀桑赶紧争取。 “除非——见者有份,我也要吃鱼!你们不要告诉蓝湛,我也不把你们犯了家规的事情说出去。怎么样?”黎明明笑得贼贼的,叫那两人瞬间放下了高高提起的心。 魏无羡环着手,走到黎明明身边,笑得真诚:“放心吧莫黯姑娘。我们再给你抓几条肥的,你要是不嫌弃,我们烤了给你吃~” “烤鱼嘛?真哒!”黎明明自然是经受不住食物的诱惑的,笑得合不上嘴。 她左右看了看,找了块平整些的石头坐下,晃晃脚:“那我就等着你们啦!我在这里坐着给你们放风,有人来了提醒你们!” 聂怀桑被黎明明的笑容感染地差点心都要化了,说来惭愧,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姑娘对着他笑得那么好看呢! 很好,他有动力了!与魏无羡对视一眼,两人二次下了水。 “摸鱼小分队”,正式成立! “对了莫黯,你还没有告诉我们你怎么在这里?” “啊?”她歪了歪头,“额,我出来走走啊,好不容易休息,我就来后山放松心情~” 你以为我会把我迷路的事情说出来吗?不可能的~ —— …… 黎明明迫不及待地接下魏无羡递过来的一串盯了好久的烤鱼,“呼呼”吹了吹,“啊呜”一口咬下。 好吃!幸福! 远在静室的蓝忘机皱了皱眉,看了眼窗外,继续伏在书案上读书。 “魏兄,你烤鱼的手艺可真真是极好的!”第二个吃到烤鱼的聂怀桑竖起大拇指,赞不绝口。 “不不不,”黎明明空出一只手,伸出食指左右摆了摆,“前提是我们蓝家的鱼养得好,肉多!” 还在捣鼓着两条烤鱼的魏无羡笑嘻嘻地:“是啊是啊,蓝家的鱼个个都肉质丰满,可惜蓝家的人吃不了~” 叹了口气,黎明明点头附和:“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还能长得那么结实,明明营养都不平衡的嘛!”她狠狠地又咬了口鱼,满嘴的鱼肉,满足! “难道莫黯姑娘不是在云深不知处长大的吗?”聂怀桑听出了问题所在。 “啊——”太高兴,不小心说漏嘴了!黎明明飞快地转动脑子,解释道:“我是蓝先生友人的孩子,我爹娘有事远行,将我托与蓝先生照顾。” 两人了然地点点头。 “那你和那个小古板——?”魏无羡燃起男子的八卦之心。 “嗯?”黎明明舔了舔油光光的嘴唇,“我小时候和他玩得挺好,而且我比他大几岁,我们俩就相互照顾咯。” ……魏无羡与聂怀桑面面相觑,但还是接受了这个解释。 一条烤鱼下了肚,洗了手,擦了嘴,黎明明心满意足地摸了摸肚子。 快乐! 魏无羡烤好两条烤鱼却没有吃,拿在手上打算带回去与师弟师姐一起分享。天色也不早了,三人熄了火,一同出了后山,相互道别之后便分开了。 —— “蓝湛呀蓝湛~我回来啦~”黎明明打开静室门走进去,脚步轻快地都要飞起来了。 轻车熟路地坐在了塌上,将归一靠在一边,给自己到了杯茶水清清口。 蓝忘机对此已是见怪不怪,他只看了她一眼,继续弹奏着忘机琴。 “去了何处?” 捧着茶杯,黎明明转了转眼睛:“我去后山走了一圈,一不小心迷了路,然后碰上了其他世家的人,他们把我带出来啦。” “那为何如此开心?” “额,因为——我看到了好多可爱的小动物,鸟啊鱼啊什么的,很有活力,我就看得很开心!” 蓝忘机没有继续追问下去,黎明明便静静地听着他弹曲子,等待晚膳的时辰。 “你今天一直都呆在静室吗?”黎明明将手撑在桌子上,支着脑袋,偏过头看着他。 “是。”答者垂着眼睛,声音随着乐曲声悠悠地飘进黎明明的耳朵里。 黎明明忽然有一股罪恶感,自己在后山快乐地烤鱼吃鱼的时候,蓝湛却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静室,她好坏啊…… “对了,呐,我今天在云深不知处转了一大圈都没有被拉住哦!我们大概已经可以自由地在云深不知处分开走了。”赶紧说点好事情让他心里面开心开心。 但是,似乎用处不大,蓝湛小同学还是冷冷默默的—— 绞尽脑汁,黎明明起身,小步跑到蓝忘机面前蹲下,与他仅隔了一架忘机琴及摆放着琴的矮桌。 她扒拉着矮桌的一边,伸长了脖子去看低头不语的蓝忘机的眼睛:“蓝湛啊——你是不是因为我闯荡云深不知处没带上你生气了啊?” 琴弦被她挡住,蓝忘机只能看着她,那双纯粹的眸子差点晃了他的心神。 “你回的晚了。”他将身体向后仰,离她远些。 没想到他竟然因为这件事情在闹别扭,黎明明眨眨眼睛,坐直了身子。 “哎呀,你想我早点回来你应该跟我说的嘛,你不说,我怎么会知道呀!好啦,现在我知道了,对不起,下次不会啦!不要闹别扭啦,好不好?” “……” “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 “……好。” 第14章 第十四章听学第一日 话说,魏无羡这个家伙,真是令人不省心啊,上课小动作这么多,特别是,敢在蓝先生头上动土—— 只见他不知何时在纸上画了一只大乌龟,趁蓝启仁路过他身边的时候,一挥手,将那大乌龟贴在了他身后! 惹得好多人都笑出了声,自然也惹怒了蓝启仁蓝先生。 黎明明“噗”地笑了一声,连忙低头憋住,不行不行不能笑话蓝先生! “笑什么?不许笑!”蓝启仁一直听得下面有“窸窸窣窣”的小动静,特地走下来转了一圈,结果没想到那动静闹得更大了。 蓝忘机抬眼,见着那张画着乌龟的纸,瞬间燃了怒意,伸手用法术将它收了回来,然后瞪向始作俑者。 始作俑者魏无羡笑着向他挥挥手,结果他不领情,也便翻了个白眼,收回了手。 又乖乖地听了会儿课,黎明明忽的看见一个红色的小东西闯入了她的视线。是个小纸人!看起来,又是魏无羡的小动作。 她观察这小纸人的行动路线,只见它在空中翻了个身,然后轻飘飘地,落在了她前面座位,蓝忘机的肩膀上。 她正想捧着脸仔细看看呢,却被突如其来一声“魏婴”吓了一大跳。 是蓝启仁,他发现了魏无羡的小动作,实在压不住怒意,将他叫了起来。 而那小纸人还在往蓝忘机身上爬呢,眼看着就要爬到脸上了,被蓝忘机无情地抓了下来,捏成纸团。 !!黎明明仿佛听见了小纸人的尖叫声!蓝湛同学下手也太狠了吧?! 被叫到起立的魏无羡,站地歪歪扭扭的,等待着蓝启仁蓝先生的“拷问”—— “既然你已经不用听我讲了,那我就来考考你。” 令黎明明没想到的是,魏无羡还是个隐藏的大学霸!看起来懒懒散散,上课也不认真听,结果蓝先生的问题问一道答一道,题题都还是对的!为什么学霸与学霸之间还有这么大的差别呢? 她迷惑地看看端坐着一本正经的蓝忘机。 “作为云梦江氏的子弟,这些早该耳熟能详,倒背如流,答对了也没什么好得意的。”蓝启仁并不打算夸奖他。 魏无羡撇撇嘴。 再问:“今有一刽子手,父母妻儿俱全,生前斩首者逾百人,横死市井,曝尸七日。怨气郁结,作祟行凶,何如?” 这个问题不仅是魏无羡,学堂上大部分人都被难倒了。黎明明看有些弟子翻起了书,也伸手把案桌角落上的那本书拿了起来—— 我怎么不记得书上有这个问题呢? 还没等她翻开,蓝启仁便扬了扬声音,道不许他们翻书,要自己想! 眨着大眼睛观察着蓝启仁的一举一动,黎明明偷偷合上半开的书页,用手指把它一点点挪回原位。 只不过,这个问题她倒有个小小的疑问,为什么刽子手明明有父母妻儿,横死在市井,曝尸七日却无人理会呢? 黎明明搓搓手,想不明白。 一时间,兰室出奇的安静。 蓝启仁似乎是预料到了这种情况,任是魏无羡懂得多,有些也还是不知道的。 “忘机,你来告诉他,何如。”这时候,就要请上模范生了。 被点到名的蓝忘机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平静地起身。 “方法有三,度化第一,镇压第二,灭绝第三。先以父母妻儿感之念之,了其生前所愿,化去执念,不灵,则镇压,罪大恶极,怨气不散,则斩草除根,不容其存。玄门行事当谨遵次序,不得有误。” “一字不差。” 看着蓝忘机“高大伟岸”的背影,黎明明微微张了嘴——原来书上真有这些内容啊!蓝湛是条大书虫嘛? 蓝启仁满意地从座位上站起,走到案桌前:“无论是修行还是为人,都该有这般扎扎实实。若是因为在自家降过几只不入流的山精鬼怪,有些虚名就骄傲自满,顽劣跳脱,迟早会自取其辱。” 这番话,赞了蓝忘机,贬了魏无羡,。 “先生,”魏无羡举手,叫停了正欲转身的蓝启仁,“我有疑。” “讲。” “虽说是以度化为第一,但是度化往往都是不可得的。了其身前所愿,化去执念,说来容易。若是这执念是得一件新衣裳倒也好说,但若是灭了满门报仇雪恨,该怎么办?” 蓝启仁正要回答,蓝忘机却先他一步:“故以度化为主,镇压为辅,不灵,则灭门。” “暴殄天物嘛!”魏无羡甩了甩手,“其实我刚才并非不知道这个答案,只是,我在想第四条道路。” 第四条道路?黎明明挑眉,难道这就是顽皮的孩子思路广的道理吗? “这刽子手横死,化作怨灵是必然的事情,那既然他生前斩首百余人,那为何不掘这百余人的坟墓,激其怨气,结百颗头颅与恶灵相斗?” 这话自然是有违伦理的,黎明明见蓝先生气得胡子都直了。确实,要是真去掘了那百余人的坟墓,那被激起怨气的可就不止这百余人了,他们的家人都得要来找你算账不是?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伏魔降妖,灭鬼歼邪,为的就是度化!你不但不思度化之道,反而还要激其怨气,本末倒置,罔顾人伦!” “先生!有些东西横竖是无法度化的。何不加以利用啊——大禹治水亦知,塞为下策,疏为上策,这镇压即为塞,岂非下策?” 蓝启仁气得说不出话来,抄起自己案上的一卷书便扔了过去。 黎明明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么生气!想想,这个魏无羡还真是皮出境界来了,才来了不到两天,云深不知处最不该惹的两个人都给得罪透了! 然而他看起来却完全不在怕,躲过竹简,还继续说着:“先生!灵气也是气!怨气也是气!灵气储于丹府,可以劈山填海,加以利用,这怨气也可以!为何不能加以利用啊?” 此话一出,黎明明只能以一种极度复杂地眼神看着与自己相隔一条走道的人——同情、敬佩、头疼还有可悲。 “那我再问问你,你如何保证这些怨气能为你所用,而不是戕害他人!” “我——尚未想到……” “你若是想到了,各世家就容不得你了!!” 魏无羡就被蓝启仁骂着赶出了课堂,并被罚去藏书阁抄一千遍礼则篇。 黎明明特地观察了江家姐弟两个,那江晚吟似乎对魏无羡的行为气得很,而厌离姑娘,眉眼间都是担心。 咦?真奇怪。江晚吟和魏无羡难道不是好兄弟吗?这个时候不是应该挺担心的才是—— 奥——大概是嫌弃他失了江家的颜面了吧。唉,所以魏无羡这小子真不知道收敛一点,老是惹麻烦,长这么大,他们肯定没有少操心吧…… 这么想着,黎明明却忽然听见蓝启仁叫蓝忘机带魏无羡去藏书阁监督他,不抄千遍不准离开。 “啊,那我——”呢?黎明明不假思索地问,问了一半,忽然想起自己已经能在云深不知处自由活动了,弱弱地禁了声。 但还是被蓝启仁听见了。事实上,兰室的好多弟子都听见了。一时间,好几双眼睛都直直地看着她。 黎明明好尴尬,坐直了身子,头低的却想要埋在地里。 魏无羡已经大摇大摆地出去了,蓝忘机低头看了这个装鸵鸟的姑娘一眼,也抬步走了出去,留下一阵风。 “……你与忘机一同去监督,若是那小子不肯好好抄,便让他再多抄几遍。”蓝启仁酝酿了好久,终是说了这句话。 “好、好的先生……”黎明明低着头起身,低着头向蓝启仁作揖,低着头拿起置于桌上的归一,低着头灰溜溜地走了出去。 怎么就这么丢脸呢! —— 出了门,蓝忘机正背着一只手,站在不远处。 “诶?蓝湛,”黎明明稍稍加快速度走过去,停在他身侧,探出脑袋去看他,“你怎么不去追魏无羡,反而在这儿站着呢?” 蓝忘机看了她一眼,便抬腿向一个方向走去,黎明明跟上他。 “等你。”他说。 ??疑惑地皱皱眉:“你怎么知道蓝先生会让我出来的?” “你若是继续留在兰室,其他世家弟子会在背后议论你的不是。”他走得不紧不慢,语气也平平淡淡的。 “啊——”黎明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忽然有些沮丧,“我是不是又给你们惹麻烦了?” 蓝忘机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若有这般觉悟,下回便多注意些。” “奥——”黎明明垂下脑袋,忽然发现,他们正在往后山的方向走。 向前向后看了看,也没见着什么人啊,不是说要去抓魏无羡吗? “蓝湛,我们去后山做什么?不是要带魏无羡去藏书阁吗?” “方才他走的是后山方向。” “哦……”希望蓝湛不要太细心,万一一不小心发现小溪里少了几条大肥鱼就不好了—— 有人领着走,黎明明便可以分心来看风景了。上回自己来时走的可不是这条路,回去的时候天又暗了,也没能好好看看风景。这次,她要看个够! 啊那丛花!啊那棵树!啊那只鸟!…… “好好看路。”余光注意到身边那个小脑袋一刻不停地转来转去,蓝忘机淡淡地提醒了一句。 “……”黎明明收回四处发散的目光,委屈巴巴地看着正前方,好好走路。 蓝忘机看到,黎明明心里面那个小人瞬间变得焉巴巴的,便又添了一句:“这次将路记下,下次莫要再迷路了。” “……嗷。” 好吧好吧,那下次再来看风景好了。 —— 走了很久,他们果然在一条溪涧边看见了探头探脑的魏无羡。 蓝忘机一句话没说,避尘出鞘。 那魏无羡反应也不慢,立马转身抽出佩剑挡下那一击。 僵持不下。 待看清来人,魏无羡展开一个笑颜,忙收了剑,蓝忘机冷着脸,也收回避尘。 “机兄,莫黯,原来是你们啊!” “噗!”第一次听见有人这么称呼蓝忘机的黎明明笑出了声。 第15章 第十五章抄书风波 “机兄,我刚不是故意的啊——”魏无羡抱歉地笑了笑,“你说你也是,不声不响问也不问,害我一点准备也没有。” 蓝忘机不说话,目光从魏无羡身上缓缓移到他身后,后山结界的位置。 看了看蓝忘机的脸色,黎明明打算说点什么缓和一下气氛:“魏无羡,你来后山做什么?虽然这里风景秀丽宜人的,但也是不能随易进来的地方呀。” 垂眸想了想,魏无羡向前一步:“机兄、莫黯,我跟你们说个秘密。” 秘密?黎明明好奇地凑了上去。 “我刚刚听到后山有动静,我怀疑有人私自潜入后山!机兄,你说这一切会不会和摄灵有——” 话未说完,蓝忘机沉着脸,一把抓起他的衣服就走。 黎明明赶紧跟上去,站在蓝忘机的另一侧,侧目看魏无羡被拉地毫无还手之力,嘴里还说着“拉拉扯扯成何体统”,深感无奈。 现在看来,私自潜入后山的不就只有你一个嘛…… —— 黎明明跟着他们进了藏书阁,给魏无羡指了个案桌,叫他坐在那里抄写,自己则去挑了册书,端端正正地坐在他邻边的案桌前,翻开来看。 蓝忘机坐在主位,一抬头便能看见坐在那里的两人。 “叫你去招惹蓝先生,好好地抄上一千遍吧,不要再搞小动作啦,我和蓝湛可都看着你呢!要是纸和墨不够了就跟我说一声,我给你添。”黎明明告诉魏无羡。 反正她也无聊嘛,看书对她来说真的是一件很容易犯困的事情。 “哦……”既然要抄写,魏无羡本来也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这回,倒是乖乖地提笔蘸墨,抄了起来。 见魏无羡算是认真地领了罚,蓝忘机转头去看黎明明。 后者将方才挑的书立起来,向他展示了书名,笑得特别骄傲,又用口形告诉他——“放心,不用管我,我就在这里看书!” 点点头,蓝忘机开始了自己的抄写工作。 黎明明曾经问他,为什么老是要把家规、礼仪抄写一遍又一遍。问了不下五次,他终于回答说,是为了巩固记忆,记牢了,才不会犯。 时间便如此静悄悄地过去了—— 已经抄了有个几十遍,魏无羡放下笔,伸伸懒腰,活动下筋骨。抄书实在无聊。 他撑着脑袋,隔着幔子看了看隔壁的黎明明,她也撑着个脑袋,看书正认真呢。再看蓝忘机,也抄得认真。 思索了一番,他决定去找机兄谈谈天。 从坐垫上起来,魏无羡跨着大步,几步便走到蓝忘机桌前,先是看看他在抄什么。 竟然是蓝氏家规啊…… 他撇撇嘴,张口却是夸赞之词:“喔!好字啊!果真是上上品!” “……”无人理会。 见他不理睬自己,魏无羡一脚踏上低栏,撑着桌子,身子向前倾了倾:“忘机兄?蓝忘机——?……蓝湛!” 最后一声几乎是要喊出来了。 蓝忘机停了笔,凉凉地抬头看着他。 “诶!”魏无羡感觉自己被眼神攻击到了,向后直起了身子,有些委屈巴巴的:“你可不要这样看着我啊,是我叫你忘机你不答应,我才叫你名字的——你要是不高兴的话,你也可以叫回来——” “禁声。把腿放下。”蓝忘机收回目光,转向正前方向。 魏无羡乖乖地收了腿,正疑惑为什么要禁声,顺着蓝忘机的目光看去,只见那黎明明撑着脑袋,摊着书,却是闭着眼睛正呼呼大睡呢! 他还以为她一直在认认真真地看书,原来也在偷懒啊~ 那本书边上还放了一张纸,纸上躺着支毛笔,墨水在纸上晕了黑乎乎的一片,看起来,睡了有一会儿了呀。 在蓝忘机的案桌一角坐下,手搭在桌上,魏无羡控制着音量:“忘机兄,我问你个问题。你为什么那么讨厌我啊?” 蓝忘机收回目光之后,便继续投入于抄写,又不理睬他了。 “蓝二公子,你别说两句又不理人啊!我是专门向你道歉,向你认错的——是,那天晚上我是不应该翻墙,不应该喝酒,是不应该跟你打架的——但是我发誓!你们家的那个家规啊,我真的没看过!否则,我肯定不会当着你的面,把那坛天子笑给喝掉的……” 我会揣怀里带回房去偷偷喝~ 魏无羡一个人絮絮叨叨地说了好久,蓝忘机才回了一句——“再抄一遍。” “你根本毫无悔过之心。” 之后,任他怎么说,蓝忘机都不再理他,甚至将他禁了言。 黎明明没撑住脑袋被自己惊醒的时候,抬头看见的就是魏无羡灰溜溜地走回自己位置的场景。 “你们——刚刚做什么了吗?”刚睡醒还有些迷糊,但黎明明感觉方才梦里有说话的声音。 魏无羡闭着嘴巴向她笑,还想过去找她再闹闹,却被蓝忘机刀一般的视线给瞪了回去。 蒙蒙地低头,她本来想着看书容易睡着就给自己找点别的事做,她还想抄书来着,结果才抄了几个字就犯困…… “啊,纸都破掉了……”缓缓地抬起笔将它放好,又扒拉了两下黑得透透的纸,黎明明慢慢地吐了口气。 为什么一睡醒就给她遇见这种事情啊—— 手指在纸张空白的地方留了几个黑印,黎明明看着自己的手,苦恼地皱起了眉头。 这也没法从袖兜里把手帕拿出来…… “蓝湛,我去洗个手,你好好看着他嗷!”快步出了藏书阁,黎明明留给坐着的两人一个潇洒的背影。 —— 本以为不用听蓝先生讲课,不用练习剑道,只要看着魏无羡抄书,应该会是一件挺轻松的事情,没想到,竟然如此无聊。 这些天来,黎明明一天要打好几次瞌睡,待不住了,还要在藏书阁绕上好几圈,为了不给蓝湛惹麻烦,她还特地出门去走走,云深不知处上上下下都快被她走遍了。 魏无羡还抱怨过蓝忘机这个人偏心,为什么黎明明可以到处跑来跑去,自己走两步就要被说。 “因为你有罚抄任务,我没有啊。而且我是负责监督你罚抄的,你好好抄,抄完就自由啦!” 终于,抄书的惩罚迎来了它的最后一天。当然,一开始谁也不知道这是最后一天。 黎明明在藏书阁深处绕了一圈出来的时候,魏无羡俯在蓝忘机的案边,提着毛笔正在画着什么。 听他道了句“完成!”,蓝忘机放下手里的书,终于赏脸将那画拿了起来。 黎明明从他身后凑上前去看,画的是看书的蓝湛——哦豁?还戴了朵花! “蓝湛,你戴上花的样子还挺好看馁!魏无羡,你画功不赖嘛!”她对魏无羡比了个大拇指。 后者笑得可开心了,快步到自己的位置上又拿了张纸来,也是一幅画:“莫黯,我也画了你的,书抄完了,明日我就不来了,送你个小礼物。” “哇还有我的份呐!谢谢呀——”黎明明欣喜地接过自己的肖像画,画的是……“??我打瞌睡的时候真是这个样子的?” 画上的人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提着毛笔,眼睛半睁不睁的,嘴巴微微张开,迷迷糊糊,看起来却挺可爱的。 只是,当事人并不这么想。 ——我伟岸的形象就这么崩塌了吗?! 得到了黎明明的感谢,魏无羡又期待地看向蓝忘机。 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蓝忘机面色不变,正要开口,却被魏无羡打断。 “无聊,对吧?我就知道你要说无聊。你能不能换个词——或者再加两个字啊?” “……无聊至极。”撇下这四个字,蓝忘机拿起方才合起来放在一旁的书,打算继续看。 “还真就加了两个字……”魏无羡嘴里喃喃着,眼睛却盯着蓝忘机的动作,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黎明明想着既然魏无羡已经抄完了,自己就可以收拾东西走了,把那张丑丑的画叠起来收好,她开始整理自己的桌子。 忽然,心里生出一股极度惊恐之情,随之而来的是那边传来的魏无羡的大笑,还有蓝忘机的一声“魏婴!” ?发生了什么事情,能让蓝湛气成这样?甚至把避尘都给拿起来了? 黎明明注意到被扔在地上的那本书——不会是那本书的问题吧? “这种事情也要羞羞啊?你别告诉我,你没看过。” “……你出去,我们打过!” “唉!不打不打——云深不知处禁止斗殴你不知道啊?” ……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黎明明趁着那两人还在对峙,偷偷溜了过去,蹲下来伸出手就要去捡书。 哎呀—— 身子一轻,脖子一紧,黎明明被拎起来了! 真的是拎起来!她抬头,只看见蓝忘机气急败坏的脸,然后,自己就被拎到了另一边。 脚落地,再转身,那本书已经站得笔直的蓝忘机撕得粉碎,抛至空中,数不清的纸片飘飘落地。 黎明明看魏无羡可伤心了,抓住一张纸片,心疼地抖了抖,说蓝忘机是暴殄天物。 那本书是什么?黎明明觉得这个问题自己还是不要再问了,她看蓝湛都快要气疯了。 “滚。”蓝忘机咬紧牙关,眼里快要喷出火来。 “好你个蓝湛!都说你是皎皎君子,泽世明珠,最知礼不过,我今天看也不过如此嘛——这云深不知处禁止喧哗,你竟然敢叫我滚!”黎明明皱着眉头一脸纠结地摆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了,魏无羡却偏偏是不听。 直到蓝忘机冷着脸抽出了避尘,他才罢休。 “好好好,滚滚滚,滚就是了!我最会滚了。不用送我了 。”失了一本好书,魏无羡心疼地紧,这个蓝湛又这么经不起开玩笑,他挥挥袖子,自讨没趣,走了。 看着地上的一片狼藉,还有这个才收回避尘,整理好仪态,却依旧气得发抖的蓝忘机,黎明明头疼。 “……蓝湛?你消消气吧——那家伙他那么皮……他那么不守礼数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教好的嘛!我们还是要有耐心呀!你知道吗,有些调皮的小孩,最喜欢看的就是戏弄他人得逞的时候被戏弄的人气急败坏的样子了。” “我记得我那个弟弟好像也是这样的。对付这种情况吧,我们有两个办法。要么就不去理睬他,不让他的诡计得逞,要么就跟他成为好朋友,他不会去戏弄自己的好朋友的。像这样的人,他们其实也是希望得到多一些人的关注呀——” “所以,不要生气啦,你生气那他不就得意了嘛!——你要是还不开心,我把我偷偷囤的糖分你吃一点,吃甜食会让人开心起来的!” “……” 蓝忘机闭了闭眼睛,深呼吸,再睁开时,怒气已然消散。 “……明明。”他叫了她一声 。 感觉到蓝忘机气消了不少,黎明明自然是笑着应了声,笑得可甜了。 然而谁想他的下一句是:“云深不知处内,过食时,禁食一切零嘴果品。” ……很好,那个蓝湛又回来了。黎明明僵了笑,心里默默地流起了泪——我的小仓库暴露了…… “蓝湛,可不可以不要没收零食啊?”她弱弱地问。 “……可以。 ……还有,谢谢。” 第16章 第十六章除水祟 “如果我有仙女棒,变大变小变漂亮,还要变个都是漫画巧克力和玩具的家~”哼着刚想起来的小曲儿 ,黎明明从床底下的罐头里拿出还剩下几颗的花生糖,挑来挑去,挑了颗最小的塞到嘴里。 “唉~”叹了口气,她坐在地上,背靠着床榻,有些发难。 上次买的小零嘴就要吃完了,小仓库都空荡荡了,好寂寞哦—— “叩叩”。有人敲门。 “谁啊?”黎明明快速把糖收回罐子里,塞进床底下。 “是我。”声音低沉且平淡,是蓝忘机。 ?这么晚了来做什么? 黎明明边擦着嘴,边小跑着过去开了门。 “蓝湛呐,找我干嘛呀?”笑嘻嘻的,黎明明转身就要往房里走。 蓝忘机按住她的肩膀。 “不进去了。只是有件事要告诉于你。” “奥——”好吧,看来只是传个事情,她乖乖地转回来,“什么事啊?” “明日要与兄长下山去彩衣镇除水祟。”言简意赅,简单明了。 黎明明不解:“水祟,也要你们亲自去除吗?” “兄长认为,可能不止水祟这般简单。” “这样啊。”黎明明点点头,算是明了,“好的,明白啦。那我今晚准备准备!” 准备好乾坤袋~嘻嘻嘻~ 蓝忘机将她窃喜的表情收入眼底,抛出一物:“除了水祟,才可买零嘴。” 接过那东西,黎明明定睛一看,竟是个有点分量的小钱袋,拿在手上掂了掂,她喜上颜开:“哗——蓝湛!这些是给我下山用的盘缠吗!?” “莫要买太多。”蓝忘机默认了。 “没问题!谢谢蓝小湛呀~” 很好!小仓库又可以有了! —— 原本以为只有他们蓝家的人去呢,结果没想到下山前,魏无羡、江晚吟、温情还有温宁都跑过来说要加入他们,秉着“人多力量大”的想法,蓝曦臣应了下来。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魏无羡他们四个人走得快,跑在前头,黎明明喜欢凑热闹,也跟他们走在一起。 “摸鱼小分队”大半到齐! “温宁啊,虽然你年纪小,但是不用怕,莫黯姐姐也会保护你的!”黎明明笑着扬了扬手里的归一剑,信心满满的。刚刚聊了几句,她忽然发现温宁个子长得高,但是却特别可爱,激得她“母性”大发。 “我说莫黯,温宁的亲阿姐还在这里呢,你这样不好哦~”魏无羡听到这边的动静,转过身来调笑道。 “多个阿姐多个亲,好处肯定少不了的!是吧温宁?是吧温情?”黎明明向魏无羡吐舌头,再去问温氏姐弟。 两人被她逗笑了,温宁点点头,笑得眯起了眼:“谢谢莫黯……姐姐,温宁保证不给你们添麻烦的!” 看来并不是所有温家的人都像那个温二公子温晁一样嚣张又欠打的嘛~黎明明暗暗想着。 与蓝曦臣并排走在几人之后的蓝忘机直直地看着前面的吵闹,一言不发。 蓝曦臣看了他,轻轻笑了一声:“莫黯性子活泼,总与你我待在一起总归是压抑了她,也该让她与其他人接触接触。况且,她有分寸的。” “……兄长……”蓝忘机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有说什么。 —— 来到彩衣镇之后,几人先找了家客栈休沐。 黎明明与温情两个姑娘分到一间屋。 一打开房门,扑面而来一股闷闷的发霉味,两人皆皱着眉头捂上嘴。 找到了窗户的位置,黎明明赶紧跑过去把它敞开,才透了一口气。 再回头看,领着她们来的伙计已经走了,温情也打开了另一扇窗户呼了口气。 “奥……温情,你说,这里明明是个客栈,为什么都没有人收拾呢?”黎明明拿手抹了把桌子,摸起一手的灰,皱紧了眉头。 在云深不知处待了那么久,黎明明发现自己好像有洁癖了。 温情从怀里拿出一块帕子,在矮塌上擦了起来:“许是出了水祟事件,便无人来这临湖的客栈住店了吧,所以店里的伙计也不来打扫了。” 跟着温情一起擦干净了矮塌和塌上的小桌,黎明明坐下来,拿手支着脑袋,叹了口气。 今日要去访问一些乡民,明日才去除水祟呢。刚刚来的路上街道两边有好多好吃的,可惜只能看看闻闻,却买不了吃不了…… 快点把水祟除掉吧—— …… 碧灵湖离彩衣镇还有一段距离,第二天一早,一行人离了客栈,穿过一片林子前往那里。 “听说昨晚又有一名渔夫死了,我倒想会会这小小的精怪,看它们有何能耐。平时这些水祟只能戏弄戏弄人,现在竟然敢吃人了!” 魏无羡手里拿着一壶子酒,嘴里絮絮叨叨的,与江晚吟说了,他不理,又上前去找蓝曦臣。 “不管昨日乡民看法如何,可有人能看到这湖里作恶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那些精怪极为狡猾,一旦被拖入水中,极少有生还者。竟没人见过它的本来面目。” 黎明明听着他们的对话,脸色变了变,凑到蓝忘机身边悄悄说了句:“蓝湛,我忽然想起来,我不会凫水啊。万一我掉到水里了,会不会连浮都浮不起来啊?” 蓝忘机瞥了她一眼,看她担心的模样,无奈得很:“你可以御剑。” “……对吼……” 又走了会儿,魏无羡叨扰完了蓝曦臣又来叨扰蓝忘机,问他之前那个凶尸身上的摄灵一事。 “我总觉得你哥是不是有什么事在瞒着我们呐?”见蓝忘机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他扬起眉毛,“你也觉得对不对!你也觉得你哥有事情在瞒着我们!而且我觉得呀,这个事情肯定不是什么小事,不然怎么可能——” 手里的酒壶忽然被夺走,蓝忘机抓起那壶酒就将它翻了过来,倒得差不多了,再把酒放回他手上,撇下一句“夜猎途中禁酒”,快步远离了他。 “!蓝湛!我怎么不知道有这个规矩啊!我一口还没喝!”魏无羡炸了毛。 黎明明头疼地叹了口气:“魏无羡小朋友……祝你好运呐!” 说完,提着归一就跑去追上那个冷漠的背影。 一行人租了几条船,用灵力催动这小船往碧灵湖中央划去。 黎明明与蓝忘机一条船,温宁与温情一条船,蓝曦臣带着部分蓝氏弟子一条船,剩余的蓝氏弟子一条船,其余人一人一条船。 湖面上起了大雾,看起来就诡异的很。 “大家小心,前面便是作乱之地。”打头阵行在最前的蓝曦臣提醒道。 魏无羡左右看了看,湖面上平静得很,完全没有水祟的影子:“泽芜君,这些水祟聪明的很,要是它们,一直躲在船底不出来的话,我们是不是要一直找下去啊?找不到怎么办啊?” “职责所在,找到位置。”黎明明听见蓝忘机这么说。 忽然,魏无羡抄起他船上的木浆,向湖面上一拍。 “蓝湛!看我!” 一大片水花向船上的两人袭来,蓝忘机伸手将身边的人揽住,从船上跃起,落到了魏无羡的那边。 黎明明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就已经跟着蓝忘机挪了位。 搭着蓝忘机的手稳下身子,黎明明看向原先的那条船。船身翻了过来,船底有一团水草一般的东西,很快又滑入水中。 这就是水祟?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魏无羡敛去嬉笑,微微皱起了眉头。 雾很大,黎明明听到不知道那个方向传来江晚吟的声音:“我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水祟!” 连这两个泡在水里长大的人都不认识的水祟吗?怪不得泽芜君和蓝湛要亲自出马呢。黎明明握紧手中的归一。 温情猜测这是被异化的水祟。 “可是,你是怎么知道它在我们的船底的?”黎明明问。 魏无羡傲娇一笑:“简单,吃水不对。” “刚才你们的那艘船上明明只有两个人的重量,但是吃水,却比两个人的重量还要多,所以船底一定有水祟在作怪。” “这样啊……”黎明明点头,暗自感慨不愧是水边长大的孩子,吃水多少都能看出来。 “果然经验老道。”不远处传来蓝曦臣夸赞的声音。 魏无羡不好意思地笑笑,再看一言不发的蓝忘机,对着他和黎明明道歉:“我刚才不是故意要泼你们水的,只是那些水祟太精了,我要是说出来,它们可就全跑了!” 黎明明摆摆手,道了句没事,眼睛却盯着水里看,她刚才好像看见有黑色的东西在水里游过。 蓝忘机却不发一言,全然不想理会他。 “蓝湛,你刚才倒我酒我都没说什么——咱们,就当是礼尚往来,好不好啊?” 冷冷地转头看了他一眼,魏无羡都与他肩膀碰肩膀了:“离我远点。” 毫不留情。 魏无羡努努嘴,俯身捡起搭在船头的佩剑,向后退了几步。 水祟已经出现,他们便要更加注意四周。 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水面,忽然,一团黑色的东西向上一跃,就要攀上船的边缘。归一出鞘,只一瞬,斩了那物,将它砍回了水里。 “出现了!”黎明明提醒,整个人都紧张起来。 左边船头攀上一只,避尘斩下它,右边船尾攀上一只,魏无羡用灵力催动佩剑,将它斩下。 一波水祟过去,黎明明松了口气,转头,注意到了魏无羡手里拿着的那一把看起来挺奇怪的佩剑。 “此剑何名?”竟然是蓝忘机先她一步问了他。 只是,魏无羡回答说:“随便。” 在确定了“随便”就是这把剑的名字之后,黎明明对他的起名能力感到绝望了。 好家伙,果然思路清奇! 第17章 第十七章水行渊和彩衣镇半日游 越往湖中央靠近,雾就越大,渐渐的,莫说船上的人,连稍微远一点的其他的船都看不见了。众人皆警惕着四周,连大气都不敢出。 忽然,后方传来一声惊叫!是江晚吟。 几人循声看去,却是什么都看不清楚。 “江澄!你怎么样?”魏无羡大声地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喊, “江澄!你在哪儿!” 过了一会儿,不远处传来他的“我没事。”这才让几人松了口气。 船底下有动静,蓝忘机、黎明明和魏无羡踏船飞身而起。上空的雾淡些,因为温宁和温情服饰的颜色深,黎明明可以看见他们二人并不同在一艘船上。 短暂地选择之后,她去了温宁的船上,而另外二人去了江晚吟和温情的船。 “明明!”似乎没有料到她的举措,蓝忘机有些紧张地唤了她一声、 黎明明在在温宁身边站稳,抽出归一:“我与温宁在一起,不必担心!” “这湖水的颜色!”一直注意着湖水的温宁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黎明明低头看去,皱起了眉。 湖水竟变成了黑的!而且极不平静,湖面下有很大的动静。 “立刻回去。这水中之物是故意把船引到碧灵湖中心。快走!”听着蓝忘机的话,黎明明感受到他心里的不安。看来这水祟非同小可。 话音才落,湖水忽然剧烈动荡起来,激得船只猛烈地晃动这,令人难以站稳。 “诶诶诶!”黎明明拉着温宁的手,努力保持着身体的平衡。 “温宁啊!你也努努力!我一个人站不稳啊!” “莫黯姐,我已经很努力了!你不要乱动,抓着温宁就好!” 黎明明欲哭无泪,她也不想乱动,但是这船就是不让啊! 她听见魏无羡说,这是“水行渊”。虽然不知道水行渊是什么,但一定很危险! “是水祟发生异变,结合到一起,引发了水行渊!” “它们要把我们都吃下去!” 啥?真吃人啊!黎明明再往温宁身边靠了靠,伸出手护着他:“温宁,你别怕,实在不行,我就御剑带你飞!” 温宁慌乱地拿剑指着湖面,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 其实黎明明也慌得很,但是作为大姐姐,她要保持淡定! 忽然,一个白色的身影落到了他们的船上,黎明明看过去,是蓝忘机。 “蓝湛——”心里稍微安定了些。 蓝忘机给了黎明明一个“放心”的眼神,抬高了声音对周围的人道:“御剑。” 众人纷纷离了船。 蓝曦臣取出裂冰,将灵力寄于曲中,来平息水行渊。 御剑而起,黎明明却看见湖面上的船中还留着一个人,手中似乎只有剑鞘,焦急的很。 “蓝湛,他是不是没有剑!?” 说话间,魏无羡已经俯身前去救他。 正想松一口气,黎明明却忽然发现身边的温宁渐渐落了下去。 莫不是灵力不支?! 她一手收过温宁的剑,一手抓住他的手。他似乎有所察觉,转过头来,两眸中只有发青的白! “啊!” 被惊得浑身一颤,黎明明一下子散了灵力,手上却还紧紧抓着,整个人被带了下去,直直地往下落。 啊啊啊啊啊完了完了!这落下去就真的浮不起来了!黎明明吓得紧闭上了眼睛。 熟悉的脖子一紧的感觉,有人从后面抓住了她的衣领。 她颤抖地抬头,对上那人慌乱的眼神:“蓝、蓝湛!你真是太及时了!感恩!” 抬手将温宁拉的起来了些,她提着一口气道:“快!也把他拎上——我拉不住了……” 蓝忘机松了口气,将归一剑插回剑鞘,接过已经昏迷过去的温宁。 方才见她落下去,不知为何一阵心悸,所幸自己出手及时。 “阿宁!”温情御剑过来,神情紧张,想要看看她的弟弟。 黎明明摆摆手,再次聚起灵力御剑站稳,安慰她道:“不要担心,我刚刚接住他了,他应该是……被吓坏了吧——” 可是那个模样哪里像是被吓坏了!温情说温宁身体不好,但肯定是有什么事瞒着他们。黎明明看着温情的眼神有些复杂。 魏无羡已经救了那个失了佩剑的弟子上来。蓝曦臣一曲吹毕,隔空写下一串符咒,向那水行渊的中心处一掌挥去。 原本已经凝成一个巨大漩涡的水行渊渐渐平息下来。 湖面最终归于平静。 —— 回客栈的路上,魏无羡问黎明明当时看见了什么,为何会吓成那样。黎明明偷偷看了眼走在前头的温情,确认她没有注意到这里,便附在他耳边小声道: “很吓人的!我看见温宁的眼睛,变成了全白!就像之前的那个凶尸一样!绝对不是看走眼啦!” 魏无羡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便没有再问了,黎明明也乖乖地走在蓝忘机身边。 那时候她的心脏都差点蹦出来了!还是站在这里找点安全感好了…… 一行人回到客栈的时候,已是夜。 温情要去照顾温宁,黎明明就只好一个人待在房间里—— 数着她的小金库。 不给自己找点事儿做,她一想到温宁双眸皆白的样子就想哭。 同样待在房间里休息的蓝忘机,无法忽视心中不属于自己的恐慌之情。 看来,需要多多带她去夜猎才行。 第二日,温宁醒来,又恢复了活泼可爱。黎明明心里面觉得很奇怪,但也不知道如何说出口,还是决定不说了。 若是温情想要告诉他们,那知道真相便是迟早的事。 蓝曦臣提议,难得下山一次,不如好好逛逛这彩衣镇 黎明明举着双手双脚赞同! 现在只有吃食才能让她分心了。 一行人慢悠悠地走在街上,队伍中,只有一个白衣姑娘一会儿跑出去,一会儿跑进来,每每回到队伍中,手上都拿着各种各样的小吃。 “蓝湛!这个桂花糕好好吃!你要不要吃啊?” 黎明明拿了块桂花糕递到蓝忘机嘴边,后者只看了一眼,道了句“不吃”。 皱着眉头盯着他面无表情的脸看,黎明明疑惑,为什么他明明心里想要吃,嘴上却说不吃呢? 小脑筋动了动,她想到一个好点子! 蓝忘机只觉得嘴唇碰上了什么东西,然后便听黎明明得逞的笑声:“哈哈!呐,你的嘴已经碰到这块桂花糕了!你现在不得不把它吃掉了!” 黎明明笑嘻嘻地又次把桂花糕递上去,过了好久,蓝忘机终于妥协,接过了它,小口吃了起来。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口嫌体正吧!黎明明想。 “莫黯!我也要吃!”魏无羡在后面叫了她。 黎明明听见江晚吟说他不要脸。她嘿嘿地笑着,分了块桂花糕给他,然后,又分给了江晚吟,分给了温宁、温情,分给了蓝曦臣,还分给了跟着的一群蓝氏弟子们。 她给那个昨日差点失了佩剑的弟子又分了一块,希望他不要因为昨天的事情而太过自责,做人嘛,就要积极阳光又上进才好! 那个弟子好像挺感动的,连连道了好几声谢。 然后,桂花糕就光荣地被分光了。不过没关系,黎明明还买了绿豆糕、芝麻糕、南瓜糕…… 后来,他们又租了几艘游船。用灵力催着游船缓缓向前去,河岸两边也有不少摆摊的商贩。 “唉——卖莲蓬啦!上好的莲蓬——好吃的莲蓬咯——”第一次听说还有卖莲蓬的,黎明明买了一个来尝尝鲜。 绿油油一个,剥出来的莲子也是绿的。她正剥了一个要往嘴里塞呢,身后另一艘船上的魏无羡制止了他。 “诶!莫黯等一下!” “?”她疑惑地转头,“怎么了?” 魏无羡摇摇头,提醒道:“莲子可不是这么吃的!你还得把这层绿皮给剥掉!” “啊?”她低头,看着手里的一颗绿莲子,试探性地又剥了一层,露出其中的白色,这才是真正的莲子。 入口,味道甘甜,再嚼几下又尝到苦涩,还挺奇妙的。 见她吃得欢,魏无羡在船上半躺着,手里剥着枇杷皮,笑得也乐:“你若有机会趁着夏日来我们云梦,我亲手给你摘大莲蓬,随便你吃!我们云梦的莲蓬才好吃呢!——是吧江澄?” 他笑嘻嘻地看向身后那一船的江晚吟。 后者礼貌地笑:“若是黎姑娘来云梦,我们江氏定会好好招待的。” 黎明明开心得眯起了眼睛:“嘻嘻~那有机会我一定要来尝尝你们云梦的莲子是否真有那么好吃!” 这边,黎明明吃得正欢,同船的另外两个人却立在船头,气氛沉沉。 黎明明感觉到蓝忘机的忧虑,有些担心,却坐在船尾不敢过去——她怕船会翻! “蓝湛,泽芜君,你们要吃莲子吗?”她数了数,还剩下三四颗莲子,就忍痛割爱地分给他们吃好了。 那两人闻声转过来,皆是摇了摇头。 “莫黯自己吃便好。”泽芜君微笑着道。但是黎明明还是看见他眉宇间的忧虑。 难道是这个水行渊的事情把他们难倒了? 身后抛来一颗枇杷,跨过黎明明的脑袋落在了蓝忘机手里。 “蓝湛,吃枇杷!”魏无羡笑容灿烂。 “……不用。”枇杷被无情地抛回。 努努嘴,魏无羡不满地说他真是没情调,又把枇杷抛给了江晚吟。 转头看见黎明明盯着枇杷的大眼睛,又笑了起来,挑了几个大枇杷,伸出手给她送了过去。 因为两条船离得近,黎明明伸手就能接到那些个大枇杷。 只是手太小,没接稳,落了个大的在水里。 “哎呀!”黎明明好遗憾。刚刚掉的那个老大了! 魏无羡轻笑一声,又挑了两个大的扔过去。 见蓝忘机盯着光明正大交接枇杷的两个人,蓝曦臣微微勾起嘴角:“你想吃枇杷,我买一筐回去。” 蓝忘机默默地收回视线,转过身去:“不想。” 游船路过一个卖天子笑的摊子,黎明明看到魏无羡伸手拿了两坛,扔上一块碎银子。 “喂!魏无羡小朋友,你还敢买酒啊?”她用手遮住嘴,小声对着魏无羡道,“不怕被蓝湛发现又要被罚吗?” “不怕不怕~我会藏在屋子里偷偷喝的!”贼兮兮地笑着,魏无羡将天子笑收入乾坤袋。 收获颇多,申时,众人启辰回往云深不知处。 本次夜猎到此结束。 第18章 第十八章偷喝酒 几乎是吃饱了肚子回的云深不知处,又用了晚膳,黎明明现在撑得很,不得不出来消消食,反正亥时还早,不急着回去~ “啊呀?”有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在不远处溜了过去,“难道宗主和二公子出门了两天,蓝先生又不在,这云深不知处就进贼了?” 看我不抓住这个小贼! 黎明明放轻了脚步,悄悄跟上他。没想到自己出来消个食,还能做一件好事。 那“小贼”悄咪咪地来到了一间屋子前,四下里看了看,手里握着一把扇子,有规律地敲了几下门。 转头的时候,黎明明借着月光看出了他的样子——这不是“摸鱼小分队”的另外一个成员聂怀桑嘛?怎的大晚上的像做贼一样?难道要干坏事? 屋子的门开了一道缝,魏无羡探出头来,左看看,右看看,然后,视线停留在黎明明身上。 ???什么眼神?!这都能被他发现?!黎明明看看自己是站在墙后面,也只露了小半张脸啊——魏无羡这家伙眼神可真是…… 虽然被发现了,黎明明也不能弱了气势。她整理了下衣裳,轻咳一声,大摇大摆地走过去。面对魏无羡无奈的、聂怀桑震惊的脸。 走近了,站定,刚想说两句,却被一道拉了进去。 门小心翼翼地合上。 进了屋,黎明明才发现,屋子里还有一人,是魏无羡的好兄弟江晚吟。他在一张桌边坐着,桌子上摆着两坛天子笑。 合着这三位是要偷偷喝酒呢!这都能被她给逮到? 看见黎明明,江晚吟立马变了脸色:“魏无羡!你怎么把黎姑娘也带来了!?” 魏无羡侧身靠着门,环起手,眼神有些无奈地看着黎明明:“是啊,我还想问,为什么每次我和聂兄违反家规的时候都能被你撞见呢?” 第一次进到除了蓝忘机、蓝曦臣、蓝启仁以外其他男子的房间,黎明明有些紧张,她眼神瞟了瞟,看见魏无羡身后那个怀里揣着包东西,异常心虚的聂怀桑,忙指着他: “都是他不好!我好好的在消食呢,他忽然从我面前像个小贼一样溜过去,我能不起疑嘛?为了我们云深不知处美好的未来与明天,我当然要去把小贼抓住啊!……谁知道你们又在偷偷干坏事……” 聂怀桑被呛地说不出话,一脸委屈地摆手,表示这事他怎么能想到嘛! “现在怎么办?”江晚吟觉得尴尬极了,他们偷偷的聚会竟然被一个蓝家的姑娘,而且还是被一个与蓝二公子关系极好的姑娘撞见了。 魏无羡耸耸肩,毫不在意,黎明明的性子他也算是知道了个七七八八,只要—— 他从聂怀桑手里抓来拿包东西,打开,原来是满满一包的花生。 “莫黯,我们把这天子笑,还有这些花生,与你一同分享了,你就不要把这件事情说出去了,好不好?反正蓝先生也还没回来,你不说,我们也不说,也没人会知道的嘛~” 江晚吟扶额,这呆子竟然想去贿赂她!酒还没喝,就先醉了!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这黎姑娘竟一本正经地背着手,点头答应了!?这与他想的完全不同啊!黎姑娘真的是蓝家人吗? 四人围着桌子坐好,魏无羡给黎明明倒了杯酒。黎明明皱着眉头,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杯子,良久,选择了放在桌子中间的花生。 见江晚吟还拘拘束束放不开的样子,她抓了一把花生给他。 “晚吟同学,你不要紧张!其实我这个人可好相处了,不要把我和其他蓝氏弟子想在一起,我在云深不知处的存在程度,在你们来之前,可谓是蓝先生的忍耐极限呐!” 她伸手指了指喝酒吃花生米正欢,完全没有一丝丝拘谨的另外两人:“哝——这两个人上次在后山摸鱼给我撞见了,我们还成立了‘摸鱼小分队’呢!” 江晚吟好像在她的话语中听出一丝炫耀。但确实渐渐放松下来。 “只是,黎姑娘身为女子,与我们几个男儿混在一起,总归是不妥。”他伸手,剥起了花生。 黎明明眨巴眨巴眼睛,想想好像确实有那么一丝道理,但是:“云深不知处男修多女修少,我与男子都混习惯了。再者,我比你们都大上几岁,你们完全可以把我当阿姐看待,就像江姑娘一样。你们也可以叫我莫黯姐姐啊~” “莫黯,不是我说,你这幅模样,说是比我们大上几岁的,谁信啊~”魏无羡往嘴里扔了颗花生米,搭话道。 哈?黎明明迷惑:“为什么?我看起来不像十九岁?不像吗?” 三人皆摇头,确实不像。 “要我说啊,说是十五,许还有人会信。你这样子,与我们也差不多大。”聂怀桑饮了一口酒,拿扇子点了点下巴。 黎明明仿佛受到了冲击,再看这里最靠谱的江晚吟,他也无辜地点头:“阿姐与你一般大,你看看——” “……”黎明明郁闷了。她叹了口气,看着自己杯中的酒。 还是换个话题吧! “这酒——真有那么好喝?”她看他们一个个喝的要多痛快有多痛快。 “那是自然!”魏无羡听着她终于对酒有了些兴趣,赶紧推荐起来,“要说这姑苏天子笑啊,在姑苏可是出了名的好!气味幽淡、入口醇厚,清而不烈、纯而不妖——一口下去——”他举杯喝了一口,满足地砸了咂嘴,“令人迷醉于其中!” “魏无羡,你真要让莫黯喝酒啊?万一醉了怎么和蓝家人交代?”江晚吟有些担忧,凑到魏无羡耳边小声地问。 然而魏无羡看起来却是分外地放心,他一手拍上江晚吟的肩膀:“哎呀江澄,你就放心吧!就一杯酒,还没倒满,能出什么事啊!” “就是就是!”聂怀桑附和道。连忙推了些花生到黎明明那边,“呐,莫黯,花生与酒可是绝配啊!一粒花生一口酒,最是舒坦了!” 既然是他们的好意,黎明明也不好推脱。况且,听魏无羡说的,她的确都有些馋了。 想想以前看见的话本里壮士都是怎么喝酒的,她拿起酒杯,一脸豪迈,声音中气十足:“那好!今日我就干了这杯酒!敬你我兄弟四人的情义!兄弟们,干!” 说罢,不给他们反应的时间,仰头便将那大半杯子酒一饮而尽—— “咳咳、咳、咳咳咳!” 魏无羡是想阻止她的,他想告诉她,酒不能这么喝,应该一小口一小口慢慢来……但是,一切都太晚了…… 看着咳得已经趴在桌上的姑娘,三位男儿好为难。 纠结了半天,魏无羡决定伸手去帮她拍背顺一顺,结果却被她“啪”得打掉了。 “额……我没事,你们别担心!”不知是呛的还是怎么的,黎明明脸上通通红。 感觉事情不太对,三个脑袋一同向黎明明探去。 给自己剥了颗花生,她抬头便看见三个探究的脑袋,吓得向后一仰:“咦!你们干嘛?!” 聂怀桑打开扇子轻轻拍了两下:“莫黯,你——感觉还好吧?” “嗯?很好啊?就是刚刚一不小心给呛到了,差点没把我呛过去!话说魏无羡你说这酒有多好喝多好喝,都是骗我的吧!明明辣的很!” 思路清晰,看起来,没醉。 三人眼神交流了一番,松了口气。 幸好幸好。 “这酒香需要慢慢品味,你方才喝酒的方法是错的!所以才体味不到酒的美味啊!”魏无羡提起酒杯,有模有样地小小嘬了一口。 好吧,果然蓝湛说,话本里面骗人的因素比较多,这句话是对的!黎明明若有所思地点头表示明了。 却再也不愿多喝一口,只剥着花生吃。 喝着喝着,三位男生不知怎么的,聊起了江晚吟的择偶标准,还为了此事,离了酒桌,打闹了起来。 黎明明撑着脑袋,“嘿嘿”地着看他们笑,打了一个酒嗝。 脸上燥起来了。她有些坐不住,便打算在屋子里走走,晃晃悠悠地撑着桌子起来。 而打打闹闹到了床上的三个人全然没有察觉。 忽然,房门开了—— 今夜巡夜的弟子告假,蓝忘机代他巡夜。路过这里的时候听见有吵闹声,便进来看看。 没想到一打开房门,便闻到一股浓浓的酒味,还有“嘭”的一声,以及“哎哟”的痛呼。 他一眼认出了这个自己重重地撞到门上,捂着脑袋蹲下的家伙——黎明明。 吵闹的三人听到这里的动静,纷纷转过头来,在看见蓝忘机的那一刻,他们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连忙起身端正坐好。 蓝忘机首先要解决蹲着的这个。 他叹了口气,虽然不知为何她会出现在这里,但要赶快送她回去。这么晚了,留在男子的屋里,被别人见着了,有损名声。 瞪了那三人一眼,他缓缓蹲下要去扶她。 没想到黎明明却先他一步,猛地扑了上来,双手环上他的脖子,下巴搁在他的肩头,紧紧地抱住了他。 “哈!抓住啦!” 床榻上的三人猛地倒吸一口寒气——含光君!被一个姑娘抱了!! 当事人蓝忘机此时浑身僵硬,脸上满是惊愕。直到——他偏头,闻到一股酒气。 她喝酒了? 一边将黎明明从身上扯下来,蓝忘机一边斥责地看向那边的三个——他们是怎么想的! 深知自己犯了错的魏无羡现在很尴尬,他起身,搓了搓手,不如,将错就错,让忘机兄也来喝上一杯? 蓝忘机自然是拒绝了。 “蓝湛!”黎明明被蓝忘机扶着,站地歪歪扭扭的,忽然叫了他一声,挣开他的手,走到魏无羡身边,用力地拍了两下他的背,“你快过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黎越!我——弟弟!” 在场的除了蓝忘机和黎明明,都忍不住笑了。 什么“黎越”,醉了酒竟然还能编出一个名字来! 而蓝忘机却皱紧了眉,这是他从她嘴里听到的,第二个与她过去有关的名字。 “黎越”,应该就是她生前的弟弟。 他控制着力道,拉过黎明明的手臂,将她带到自己身边,然后让剩余三人去戒律堂领罪。 “嗷——蓝湛蓝湛,我弟弟是不是特好看?”黎明明抱着蓝忘机的手臂,脑袋软绵绵地靠在他肩上,还不忘夸自己弟弟好看,也不知是真的在夸“黎越”,还是在夸魏无羡。 蓝忘机同学现在,非常生气,同时,非常为难! 第19章 第十九章醉酒 气氛一度非常尴尬。 蓝忘机拉着黎明明转身便要走,说要找人来请。 怎知黎明明向后一倒,把他往屋里拉扯:“哎呀,蓝湛,天黑了,不能再出去了!被巡夜的弟子看到了,不好——” 趁着黎明明牵制住了蓝忘机,魏无羡挥挥手,赶紧叫聂怀桑和江晚吟跑出去,自己则取出一张符咒,拍在蓝忘机背上。 “咦?怎么拉不动呢?”黎明明用力拉了好久,这个人都纹丝不动的,她疑惑地抓了抓脑袋。 白色的发带被她不知轻重的手扯了下来,一头乌发倾泻而下。 “莫黯啊,莫黯!”魏无羡捡起落在地上的发带,将脑袋探出屋外左右看了看,确定再没有人了,把门关上,先把趴在蓝忘机身上的黎明明拉起来,想带她到桌边坐下。 黎明明又一次拍掉了他的手:“臭弟弟,这么久不见胆子倒是肥了不少啊……叫姐姐!” “好好好,姐姐姐姐!”魏无羡只得顺着她的意,扶着她的肩膀,把她按在座位上。 “好姐姐,你要是在这乖乖坐着不动,我就给你再抓几条鱼来烤着吃,怎么样?”哄小孩的语气,让他不禁想到了莲花坞的五师弟。 迷糊着眼睛,黎明明点点头,挺直了腰板:“嗯!说话……算话啊!臭弟弟!” 叹了口气,魏无羡看向还站在那里的蓝忘机。勾了嘴角,他取了个杯子,往里面倒上酒:“蓝湛啊,你过来,坐下——把这酒喝了。” 黎明明皱了眉,摇摇头:“不行不行——云深不知处不能喝酒的……臭弟弟你这样不对!” 见着蓝忘机乖乖地走过来,端正地坐下,魏无羡笑着把酒杯递上去:“莫黯,你看,是他自己要喝的嘛,我也没强迫他不是?” “……咦——怎么会这样呢?”黎明明趴在桌子上,眼神迷离地看着蓝忘机把酒一口喝下,“臭弟弟,为什么……他一点反应也没有啊?” “是啊。”魏无羡也是疑惑地看着一点反应也没有的蓝忘机,“莫黯,你们家蓝湛,脸皮这么厚的吗?” 下一瞬,一只小手拍在了魏无羡的脸上,正面拍来,还按着他的脸往后推:“什么‘你们家’,你是我弟弟,蓝湛当然是我们家的!——啊!” 黎明明差不多整个人都上了桌子,所以蓝忘机倒下来的时候,将她压了个正着。 “臭弟弟臭弟弟!快救我!有石头压在我身上呢!”黎明明手脚并用地扑腾着,迷糊的脑子怎么会想到翻身这么个好办法。 魏无羡怎么都想不到,这两个蓝氏的家伙竟然都是一杯倒!他一手把蓝忘机扶起来,再用另一只手扶起黎明明,心中是满满的后悔。 这回是真的玩脱了! “嗷……好困呐——弟弟,我要睡觉了,你好好招待蓝湛呐——”黎明明悠悠忽忽地撑着桌子站起来,左右看了看,找到床榻的位置,摇摇晃晃地走过去,脱了鞋子,爬上床。 “不不不莫黯!”魏无羡连忙把蓝忘机重新放回桌上,快步走过去要阻止她——又晚了一步。 黎明明乖乖躺下,拉过被子盖好,对赶过来的魏无羡笑着摆摆手:“不用给我唱安眠曲啦,记得明天早上叫我起床就好啦!晚安小越越~” 说完,闭上眼睛,安心地睡了。 魏无羡看看她,再看看不省人事的蓝忘机——怎么办?一个两个今儿都要在这儿睡了? 黎明明翻了个身,抱着被子缩到角落里,床铺上留了一大块空。 “……”他忽然有一个不知道好不好的念头。 把蓝忘机拖到床榻边,魏无羡扶着他躺好。 反正两个人都睡着了,也不能让他们睡地上,这样应该是没问题的吧? 只是下一刻,黎明明忽的坐了起来,在魏无羡紧张的目光下,皱着眉头,不满地把身边的蓝忘机往外推:“蓝湛……床太小了……你不能睡……走开走开——” 推了半天,那人一动不动地,黎明明撇嘴,抓起被子抖了抖,给蓝忘机分了一点,盖在他的肚上子:“……算了,还是睡觉重要。” 说着,她又躺下来,向蓝忘机的方向侧身,伸出食指用力戳了两下他的胸口:“被子就一条……你不要抢,知道吗?”说完,向床的里边一滚,顺带拖走了蓝忘机身上少得可怜的被子。 目睹了全过程的魏无羡此时是目瞪口呆,他盯着黎明明,等了好久,觉得她这会儿应该是真睡了,才拿着酒壶在床边坐下。 蓝忘机整个人都是木木的,半睁着眼睛,躺着一动不动,刚刚黎明明的一系列动作仿佛对他一点影响也没有。 “唉——想不到平日里高高在上的蓝二公子也会落到我的手上——”也想不到莫黯醉了酒之后就像个孩子似的…… 江澄和聂兄都跑了,现在只剩下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喝酒咯~ 魏无羡抬头饮了口酒,盯着蓝忘机额头的抹额左看看,右看看——好像有些歪了。想要伸手去帮他扶正。 蓝忘机偏头避开:“何事?” “呵,这你倒反应过来了——你抹额歪了。” “歪了?”蓝忘机忽然紧张,忙坐起来,抬手去扶正自己的抹额,却是越动越歪。 魏无羡看不下去,想要伸手去帮他,被他无情地拍掉。 “走开!” 魏无羡好委屈,今晚他的手不知被拍掉了多少下……这两个人还真是…… “我只是帮你调整一下抹额,你那么紧张干嘛?” “抹额乃重要之物,非父母妻儿是不能触碰的!”黎明明不知何时翻过身子来,独占了这张床,伸出手来解释。 头发还糊在脸上呢! “小越越,你是想当蓝湛的儿子还是爸爸……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 最后的几个字闷在被子里,含糊不清的。 蓝忘机看向身后躺着的那人,伸手帮她整理好乱糟糟的头发,又把她的手收到被子里面,给她盖好被子。 “噗!哈哈哈,莫黯,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唯一清醒的魏无羡被逗乐了,待蓝忘机掖好被子,从地上起身坐到他身边。 他看了依旧面无表情,却歪了抹额、乱了头发的蓝忘机,狡黠地眯了眯眼睛:“诶,蓝湛,你是不是——喜欢她?” 醉酒的蓝湛红着脸,看了他一眼,张嘴,吐出一句:“无聊。” 嗯?说好的酒后吐真言呢? 魏无羡努努嘴,又喝了口酒:“唉~要不是有个莫黯,我真的要怀疑你们云深不知处每个人都和你一样无趣了!” “——若是你爹,跟你一样无趣,哈那你娘,岂不是很无聊啊?” 他本想笑话一下蓝湛,却听得他说:“我没有母亲。” “怎么可能没有母亲,你难道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啊?”一时间口快,之后才想到,也许,他的母亲已经—— 魏无羡叹了口气,也想起了自己的父母。 “我四岁的时候,父母就双亡,按理说,应该也是记事的时候了,可是现在回想起来,只有那些被野狗追赶的情景……爹娘长什么样,我已经记不得了。” “我只记得一个情景——我娘扶着我骑在驴子上,爹在前面走。娘好像讲了一个笑话,然后爹笑了……” 魏无羡叹了口气。 但是凡事都要乐观嘛!他举起酒坛,想要敬蓝忘机一杯,忽然屁股上被踹了一脚,把他踹下了床。 “喂!莫黯!你踹我干嘛!”护着酒,他挣扎着撑着床沿起来。 黎明明缩在被子里,安静地闭着眼睛,就好像刚刚踹人的不是她一样。她张了张嘴,说着梦话:“臭弟弟……着火了……你快出去……” 然后,又翻了个身,缩到角落里。 默不作声的蓝忘机,伸手,再一次给她掖好被子。 魏无羡深吸一口气——和一个醉酒的人讲不了道理!不计较不计较! 他暗暗发誓,只要有他在一天,绝对不会再让这家伙碰酒了! 之后,魏无羡又单方面地与蓝忘机饮酒,直到这醉酒的含光君坐不住睡下了,又独自一人,进入了酒香满满的梦。 —— “砰砰砰”、“砰砰砰”! 一阵阵的敲门声将靠在床榻边睡的魏无羡吵醒。 他慌忙地起身想去开门,忽然看见桌上的一片残局,还有静静放在那里的避尘和归一。 身后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他转头看去,是从床上滚了下来的蓝忘机。床上还有一个鼓鼓的被窝,正在蠕动着。 他忍不住笑了,然后,又意识到一个非常非常严重的问题—— 他大致是完了。 …… 清醒过来的蓝忘机带着清醒过来的黎明明,快速地整理好仪表,去戒律堂领罚。 天知道他知道自己与她醉酒之后竟同床共枕了一夜有多震惊! 偷喝酒被抓住,又听到蓝先生回来了的消息,黎明明怕得要死,想着这回铁定是完了! 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啊!?为什么她在魏无羡的床上睡了?!还和蓝湛睡在一起!蓝先生这回真的要气死了! 跟在蓝湛身后小跑着来到戒律堂,黎明明跟着他跪下抬手。 “忘机有错,请叔父、兄长重罚!” “莫、莫黯也有错,请蓝先生、泽芜君重罚!” 总之现在就希望他们不要对他们太失望了!她真的知错了!再也不敢受美食的诱惑了! 跟在两人之后的魏无羡、江晚吟和聂怀桑也赶上来跪下。 膝盖才落地,魏无羡就要替黎明明和蓝忘机辩护:“先生!我们偷喝酒确实违反了蓝氏家规!但是蓝湛还有莫黯他、他们是——” “胡闹!”蓝启仁严厉地打断了他,“魏无羡!你的禁闭还未关足,竟又惹出祸端!你是想把云深不知处搅成什么样子才肯罢休!” “你不要以为你母亲是藏色——”蓝启仁说了一半,没了声音。 魏无羡猛地抬头:“先生!——您认识家母?” 蓝启仁不愿与他谈论此事,任他再问,也只叫他“闭嘴!”。 蓝曦臣忧虑地很,他皱着眉,看向跪得直直的两人:“忘机,莫黯,魏公子非蓝氏中人,而你们二人却是明知故犯。” “忘记知错!” “莫黯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黎明明低着头,心里不住地“咚咚”打鼓。 自作孽啊自作孽! “泽芜君!泽芜君,是我,是我拉着他们喝的——他们,并不是自愿的!”魏无羡极力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蓝湛本就是是他强迫喝的酒,而莫黯,她是个姑娘家,自然是不好受罚的。 “忘记知错!愿领重罚!” 黎明明听见他这么说,心里好纠结——重罚?怎么罚?但是为了让蓝先生消气,就乖乖领罚吧! “莫黯也……愿领重罚!只要蓝先生、泽芜君莫要再气!” “诶你们两个!怎么自己找罚受啊!”魏无羡头疼不已,自己为他们这般争取,他们两个怎么就这么死脑筋呢!! 蓝启仁目视前方,浓眉紧皱,语气严厉:“为首者魏婴,罚戒尺三百下;蓝湛,与魏无羡同罚;黎明明,罚戒尺一百下;其他众人,每人五十下戒尺——以示惩戒!” 拳头捏的紧紧的,黎明明慌得很,这戒尺又宽又厚又长,一百下,有的她受的!咬咬牙坚持住吧!! 况且,她知道,蓝先生其实已经很照顾她了,要是她是个男儿,肯定也得要受三百下! ……她还要谢谢蓝先生——心里的小人默默流下眼泪。 “打!” 第20章 第二十章疗伤 第一尺打下来黎明明就后悔了。疼啊,真的疼!火辣辣的疼! 她又不敢躲,咬着牙,绷着身子,努力让头脑清醒着,去数戒尺落下的次数。 谁叫她犯了家规,自讨苦吃呢! 九十七、九十八、九十九、一百—— 终于忍到了一百下,黎明明额头上布满了汗,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深深地回了口气,伸手行礼:“莫黯知错,下次不敢再犯!望蓝先生、泽芜君莫要再气了!” 蓝启仁皱着眉头,没有说话,只是甩下袖子,叫蓝曦臣去处理。 江晚吟与聂怀桑的五十下已经挨完,现在还剩下蓝忘机与魏无羡仍在挨戒尺。 “知错能改便是好。”蓝曦臣叹了口气,唤来一名女修,叫她扶着黎明明回屋,再上些药膏。 说不心疼定是假的,莫黯这个姑娘,看起来小小一只,哪像是能挨一百下戒尺的样子! 没想到,竟是真的受住了。 有蓝启仁在,黎明明也不敢乱“嗷嗷”,其实那个女修把她扶起来的时候,她动一下就浑身疼,又不好说,只能低着头,龇牙咧嘴,一瘸一拐地离了这里。 她还有力气回头看一眼还在受罚的两人,心里默默地为他们加油——撑住啊!同志们! ——明室 黎明明穿着件小肚兜,趴在床上,背上光溜溜的,那位带她来的女修坐在床边,正在给她上药。 “啊疼——蓝溪姐姐,能不能再轻一点啊?”她哭丧着脸,眼眶红红的。 这位叫做蓝溪的女修,年纪比黎明明大些,也算是蓝家修士里的年长者了。黎明明,她见过几次,知晓她虽性子顽皮了些,但听课修习都努力的很,而且笑起来也分外治愈,她对她甚有好感。 “知道疼,下次就不要明知故犯了。”嘴上这么说着,她的动作却又轻柔了不少。 原本白皙的背现在通通红,还能看出几道戒尺的痕迹。 “你背上这伤,得要个五六天才能好了,也不知会不会留疤……” 黎明明哼哼两声,疼得脑袋也不想思考了。 房门敲响,有人来了。 “何人?”蓝溪微微转身看向那里,黎明明将脑袋搁在手臂上,也向那里看。 门外那人顿了顿,声音淡淡地传进来:“——蓝忘机。” “啊?”黎明明支起脑袋,一脸的不可置信,“你不是挨了三百下戒尺吗?怎么还到我这儿来啊?赶紧回去赶紧回去!” 动作大了点,扯到伤口,她“哎哟哟”地又趴了回去。 “蓝溪姐姐,你能帮我去开个门吗?问问他有什么事情。谢谢你啦——”黎明明向她露出一个感谢的笑。 蓝溪点点头,帮她拉上被子,走过去开了门。 往门口的方向努力地探头看去,黎明明只能看见蓝忘机的衣摆。他没有进来,只与蓝溪说了些话,就走了。 待蓝溪走回来,她忙问:“蓝溪姐姐!你们说什么了啊?” 对上她好奇的眼睛,蓝溪似笑非笑地在床边坐下:“二公子给了我一瓶祛疤的药膏,叫我给你用,又让我晚些带你去冷泉疗伤。” “啊——”黎明明接过那瓶药膏,研究起来,“蓝湛都这样儿了还想着我呐?我可真是太感动了!下次一定要好好谢谢他!” 蓝溪笑而不语。 黎明明转过脑袋再看向她,问:“那他怎么样?挨了三百下戒尺!肯定伤得不轻吧?” 微笑着顺了顺她的头发,蓝溪告诉她,不要担心,“二公子自小身体便好,况且有冷泉相助,你若是真的担心,便好好养伤,养好了,去看他。” “奥……知道了……” —— 黎明明本想乖乖地养伤,结果等蓝溪出去一趟再进来,就带回来一条消息—— 魏无羡和含光君失踪,云深不知处上上下下几乎所有弟子都已经出动去找他们了! 什么!啥?不是……蓝湛不是不久前才来找过她的吗?怎么说失踪就失踪了? 蓝溪叫她乖乖躺着,不要想着出去帮忙。 嘴上应得好好的,等蓝溪走远了,黎明明连忙套上衣服,也顾不得背上还疼得很,束上头发,拿起归一便跑了出去。 之前蓝湛提到冷泉,那极有可能是去了后山。这么想着,她往后山走去。 一路上她见着很多寻人的弟子,其中有一个还是早晨举戒尺打她的。黎明明看见他就浑身疼,低着头装作不认识地走过。 “江姑娘,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呢?”她看见江厌离只身一人坐在溪涧边的一块大石头上,小跑着过去。 江厌离闻声看来,发现是黎明明,也是没想到,她记得阿羡说,她挨了有一百戒尺呢!怎的也跑出来了? “黎姑娘,你还受着伤,怎么能出来到处跑呢!”江厌离皱起眉,有些担忧。 “不打紧,我身体好着呢!多一个人找,找到他们的机会也大些!江姑娘叫我明明或者莫黯就好!”黎明明拍了怕胸口,虽然背上疼着,却装作一副没事人的样子,不想让她担心。 江厌离叹了口气,这姑娘脸色白的吓人,哪里像没事的样子。她走上前去,扶住她的手臂:“莫黯莫要再强撑了,过来坐吧,你也才受了罚,需要好好休息才是。” 一会儿见到哪位女修,便叫她帮忙将她带回去吧。 待黎明明坐好,江厌离拿出帕子,轻轻擦去她额角的薄汗:“若是莫黯不嫌弃,唤我阿离也可。” 她记得阿澄今早还说,莫黯与自己一般大。 “阿离——你真的好好啊——”黎明明真的累坏了,只能勉强扯出一个笑容。 后来的事情,她记不太清楚了,她好像看见蓝溪姐姐,又是担忧又是气的,背着她回了明室。 再醒来,已是第二日晌午。 身上的衣服换过了,也是,之前那身已经被汗湿。 她从床上爬起来,背上还是疼,但与之前相比已经好了些。 屋子里没有人,她穿好衣服,带上归一,准备再次出去。结果一打开门,便撞上了蓝忘机。 “诶?蓝湛!”她惊喜地看着他,差点以为自己在做梦,他不是和魏无羡一起失踪了吗?已经找到了? 蓝忘机本想来看看黎明明醒了没有,没想到却是与她碰个正着。 他看黎明明拿着剑的手,皱了眉头:“你要出去?” “啊——额,我想去找你来着……不过你既然已经回来了,我就不去了。”她轻松地笑了笑。 蓝忘机沉眸,抬脚跨过门槛,进了屋。 黎明明见势忙侧身让他进来,然后关上房门。 还来不及转身,她便被抓住手腕往里屋带。 “诶诶诶!蓝湛你干嘛呀?我才刚起,不想再趴了!” 她想挣开手,却抵不过他的力气,最终被他按着肩膀,强制性地坐在床塌上。 蓝忘机站在她身前,她只能抬头去看。看来看去,却看不出什么表情,但是她感觉到,他心里很不愉快。 “我问了蓝溪师姐,你昨日出来寻我们,却昏倒了。”说这话的语气,让黎明明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似的。 她缩了缩脖子,小声辩解:“那我这不也是担心嘛……你和魏无羡在云深不知处都能失踪,我怕你们遇到危险啊……” “你身上有伤。” “……我以为我能熬住的……” “可是你没有。” “……我错了……”黎明明低着头道歉,不敢再去看他。 看着她委屈的模样,蓝忘机不知为何,渐渐消了气,只剩下了无可奈何。 “随我去后山。” “啊?”黎明明错愕地抬头,“去做什么?” “泡冷泉,疗伤。” …… 直到脚尖碰上了冰冷的泉水,黎明明才反应过来——她被蓝湛强拉着疗伤来了。 “嘶——蓝湛!这水好冷啊!我真的要下去吗?”黎明明蹲在岸边,朝着那块巨石后面喊。 “……冷泉疗伤效果极佳,可助你痊愈。”淡淡的声音从石头之后传来。 听起来,她是不得不下去泡冷水了。 黎明明叹了口气,盯着那清澈的潺潺流水,视死如归地闭着眼,踩入水中。 “额啊——好——冷——啊——”她控制不住地浑身颤抖,“蓝湛呐——这么泡着真的不会感冒吗!我好冷啊——冷死了!” “不会,静心,疗伤。” 试着往深处走了两步,她咬咬牙,将脖颈以下都浸入水中。 虽然冷,但是背上好像没有那么痛了,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痛并快乐着”吗? 她当然知道不是。 “啊啊啊蓝湛!快陪我说两句,只要我们聊天聊得火热,我就不会冷了!”打了个寒战,黎明明抖得更起劲了。 “……说什么?”那边沉默了片刻,才回了话。 转了转差点被冻住的脑子,黎明明道:“你——和魏无羡失踪去哪里了?” “……”那边没有回应,也或许是在想该怎么回答。黎明明感觉蓝忘机心里面正在复杂地纠结着,第一反应就是,他是不是要撒谎了! 曾经他与自己说过一次谎,具体是因为什么事她也记不太得了,但是当时蓝忘机心里的想法,那股纠结劲儿,就和现在一样。 “喂——蓝湛小朋友,你可以选择不告诉我,但是不能撒谎哦——” 蓝忘机怔了怔,他方才的确是想要编个谎言诉与她,一时间,竟忘记了她与自己心意相通一事。 但此事,涉及到阴铁,涉及到温氏……阴铁能聚集怨气,对她,极为不利。 她知晓,有危险,她不知晓,亦有危险。 思量半晌,他还是决定,诉与她。他知道,黎明明心里有分寸,定不会对外说起。 于是乎,两人一问、一答,就这么过去了一个时辰。黎明明终于能够从那冻不死人的冷泉里出来了。 整个人几乎要抖成个筛子,她连忙用法术烘干了衣服头发,穿上鞋袜,这才感受到暖意,长长地舒了口气。 “没想到云深不知处还有这么大一个秘密,放心吧蓝湛,我不会告诉别人的!”她小小地蹦跶着,到石头后与蓝忘机汇合。 蓝忘机见她气色好了许多,点点头,便往前走。 “要小心阴铁,若是见到了,能避则避。” “知道了知道了——”黎明明跟上他。 安静地走了一段路,她正看着地上的石子走神呢,身边传来一句——“今晚要放灯。” 哦——对了!今晚要放灯来着!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放灯 弟子们要放的灯都是自己做的,黎明明第一次参加这种活动,自然是新奇的很。这边走走、那边看看。 “阿离阿离!你在这儿啊~”看了一圈,黎明明终于找到了蹲在金子轩身边低头编灯骨的江厌离。 话说回来,这些世家弟子的服装只有家纹不同,放眼看去,白茫茫的一片,还真难认呢! 江厌离闻声抬头,看见黎明明开怀的笑容,脸上也添了几分笑意,她停下手中的动作,站了起来:“莫黯怎的找我来了。身子好些了吗?” 昨日见她昏倒,她担忧了许久。 “嘿嘿,好多啦!让阿离担心了!我第一次放灯,也不会做,就来看看你们是怎么做的。” 黎明明俯下身子,凑上前去仔细观察着江厌离手中的灯骨。 将手里的东西拿起来些,江厌离温柔地笑着:“不如莫黯与我一起制灯吧?” 黎明明摆了摆手,其实她是与蓝湛一起的来着,她看了一眼不远处一个人默默地制着灯架的蓝忘机。 “我一会儿就回去了。” “既如此,我便不强留了。” 一旁的金子轩默默无闻地埋头制着灯,黎明明蹲下来观察,她猜想,兰陵金氏的灯架会不会是金条制成的,然而并没有,她想多了。 “黎姑娘。”金子轩注意到黎明明的视线,礼貌地叫了她一声,算是招呼过了。 回以一笑,黎明明起身,目光在江厌离与金子轩两人间盘桓了一番——总觉得这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怪异。 没想通,她也便放弃了,与他们道了声,跑回蓝忘机身边。 “蓝湛蓝湛,我回来啦!——灯制得如何啦?啊,小羡羡你也在呐~”蹦跶着过去,黎明明发现了凑在蓝忘机身边的魏无羡。 “你伤未好全,莫要乱跑。”蓝忘机严肃地教育她。 黎明明撇嘴:“明明你们两个伤得更重嘛……昨天不还是乱跑,还让那么多人出来找你们呢——” 剩下的话被蓝忘机一个眼神,憋了回去。 “诶,蓝湛,看在我们共生死的份儿上,不如一起放个灯祈福吧?”魏无羡抛出一个话题,将蓝忘机的注意力拉了过来。 黎明明松了口气,探出脑袋看看魏无羡手里已经制好的灯,上面还画着画呢! “小羡羡,你画的是一只兔子嘛?” 对方“嘿嘿”一笑,将手里的灯举起来:“是啊,而且,这灯可是专门为蓝二公子做的~” 啊——所以蓝湛就是这只大白兔啊——还真像!浑身上下都是白的,哈哈~ 笑得正欢的黎明明,又一次错过了难得一见的蓝忘机的笑。只不过,这个笑容被魏无羡给捕捉到了。 “嘿嘿嘿~哈哈你笑啦~” 但是等黎明明听见魏无羡的话要抬头去看的时候,蓝忘机已经敛了笑,拿起搁在地上的避尘起身,气势汹汹的。 魏无羡连忙站起来后退,却踩到了身后聂怀桑好不容易制好的灯,因为灯上已经点了火,所以整个灯都给烧毁了。 “哎哎哎啊!魏兄!我这个灯可是灯中极品——好不容易才制成的 !你怎么……说烧就给我烧了!”聂怀桑气得直跳脚。 当事人却觉得他有些大惊小怪了,直到聂怀桑说,这纸特产自清河的澈云堂,薄如蝉翼、细腻如玉、价值千金!岂是说赔就能赔的!才不好意思地道了歉。 黎明明上前去当当和事佬:“怀桑啊,抱歉抱歉,要不然,你和我们一起放灯吧?我们这边有两个呢!” 要是蓝湛做成了的话,就两个了。 聂怀桑看了眼蓝忘机面无表情的脸,想想还是不要了,叹了口气:“算了算了,我去江兄那里寻些材料再制一盏吧——” 好吧。黎明明耸耸肩,看着蓝忘机将手里的灯制成。 “小羡羡,把笔给我,我也要画一个!”黎明明看了那素白的纸,脑中忽然闪过一些新奇的想法。 她蹲下来,接过蓝忘机手上的灯,提笔就画了起来。 “——完成!”最后一笔落下,黎明明吹了吹墨迹,展示自己的杰作。 蓝忘机和魏无羡一起看过去。是两只白兔,一直额上还绑了条抹额;边上还有一团白色的、圆滚滚的小家伙,看起来毛茸茸的,嘴巴鼓鼓的,两颗门牙长长的,身后还有一团小尾巴。 “这是何物?”魏无羡指着那一团问。 蓝忘机也向她投来不解的目光。 神秘地笑了起来,黎明明忽然好喜欢这种别人都不知道就这样自己知道的感觉!她用毛笔的笔头指着那只小家伙,骄傲地回答: “这是仓鼠,一种鼠类,小尾巴,毛茸茸,嘴中有两个大大的食囊,用来囤粮食。因为它们喜欢囤粮,所以叫做‘仓鼠’——是不是很可爱~” 魏无羡好奇地很,他还是第一次知道有这样的小鼠。 而蓝忘机,看着那只可爱的小仓鼠,又忍不住笑了——囤粮,不就是她自己吗。 “啊~蓝湛,你笑起来还真好看~”黎明明一手撑在膝盖上,捧着脸,有些戏谑地看着他。 蓝忘机闻声对上了她的眼睛,竟感到有些窘迫,默默移开。 制好了灯,天也渐渐暗了下来,众弟子们点上火,将灯放上天空。 看着点起火后渐渐鼓起升空的灯,黎明明笑得合不拢嘴,总觉得这比能学会御剑飞行都要神奇呢! “——蓝湛,这些灯升空之后,我们对着它们祈福,老天真的会听见吗?”双眼盯着放飞的灯眨也不眨,黎明明问着身边的人。 收回了望灯的视线,蓝忘机低头看她,那双清澈的眼里满是憧憬,仿佛装着天上的灿星。 “会的。”他听见自己这么说。 “那我许愿!”黎明明双手合十,十指相扣,抵在下巴上,闭上眼睛,“我希望——身边的每一个人,都能够一直快乐、幸福下去!……也希望云深不知处的伙食能够再好些!拜托拜托!” ——大家都许下了自己的心愿。 一盏盏的明灯渐渐飞远,黎明明终于舍得把视线收回来。 “蓝湛,你许了什么愿望啊?” 蓝忘机看了她,没有说话,大概是不想把愿望说出来。 耸耸眉毛,好吧,不想说她也不强迫。看来愿望也是每个人心里的小秘密嘛~她还是不要知道那么多了! 魏无羡见江厌离站在不远处,喊了她一声,笑嘻嘻的插着腰走过去:“师姐,你许了什么心愿啊?” 她宠溺地笑着:“希望阿羡快点长大,不要调皮。” “骗人,”魏无羡才不信呢,“你一定是许的有一个好姻缘~” 黎明明看着那边,捂嘴偷笑:“阿离长得那么好看,人还那么温柔,哪里还需要求姻缘呐——” 一名金家的女修笑着走出来:“江姑娘的姻缘早就定下了!何需祈求?” “郎君就在此处,江姑娘怎能独自放灯?方才,不是还一同制灯了吗?”又走出来几名女修,调笑道。 “听说金公子和江姑娘很快就会成亲,何不一同放灯,祈求百年好合?” “你看你看……咦?原来早就定下了啊!”黎明明站在蓝忘机后面看戏,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难怪她刚才看阿离和那个金子轩气氛怪怪地,原来,他们两个已经许下姻缘了啊! 那位金家女修对着金子轩道:“公子,听说牵牛星和织女星一年才会相会一次,定能保佑你们百年好合!” 黎明明看的正欢,却忽的发现,这金子轩,为什么看起来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绵绵,时候不早了,我们走。”撂下这句话,他便快步走开,全然不理会在场的其他人。 难道……他不喜欢阿离?黎明明猜想——既然不喜欢,为何要定亲呢? 黎明明看见魏无羡向金子轩走的方向过去,江晚吟喊了他一声,也跟了上去,江厌离现在孤身一人站在原地,好不落寞。 本以为这会是一件非常浪漫的事情,为什么这个金子轩会豪不顾及阿离的脸面,就这么走了呢! 很好,她终于知道为什么魏无羡这么讨厌他了! “阿离——”她走过去,轻轻搀着她的手,想要安慰她。 看着江厌离委屈又伤心的样子,黎明明心里面好难受:“你别往心里去啊,没准儿,是那个金子轩脸皮比女子还薄,不敢在人前谈论此事呢!不要伤心啊,金子轩就是个大猪蹄子呢!” 江厌离叹了口气,勉强笑了笑,叫她不必担心了。 黎明明回头看了眼蓝忘机,他还站在那里,似乎是在等她一起离开。 回去的路上,黎明明听见远远传来争吵的声音,然后便是之前的那位金氏女修急急忙忙地跑过来,说魏无羡和金子轩打起来了! ??这都什么事啊!! 也顾不得什么“不可疾行”了,黎明明跟着江厌离便往那里跑,蓝忘机紧随其后。 那里已经围了一堆劝架的人,水泄不通的,黎明明上前想推开几个为江厌离开路,结果路没开出来,还被不知道谁的手肘抵着背推了出去。 黎明明疼得冷汗直冒,腿一软便向前摔去,落入一个清冷的怀抱。 “嗷——蓝湛!疼死我了!我不行了,你快去帮忙——”黎明明被蓝忘机扶着站稳,喘了口气,把他往人群推了推。 脸上隐隐有怒意,蓝忘机抿唇,松了她的肩膀,大步跨入人群中,拦下了还欲打上去的魏无羡。 江厌离也进了去,拦在魏无羡跟前。 涌动的一大群人终于安分下来了。 “据说,是金子轩看不起江小姐,要和她退婚,魏无羡在给他师姐抱不平呢!”有人解释道。 黎明明抚着后背,有些站不稳地挤进来,愤愤不平地看着金子轩:“阿离人多好啊,你为什么看不起她!” 蓝忘机伸手将她揽到自己身后,叫她禁声,不要再激起这两人的怒火。 不知道为什么,黎明明就是心里为江厌离不平,看着她强忍着泪水将魏无羡带走,再加上背上刚刚被人家捅了一下,疼得厉害,这泪水就止不住地要涌出来。 金子轩脸上挂了彩,心里也不痛快,甩下宽袖,带着自己的人也走了。 这场架既是散了,其他人也不多留,纷纷离开。最后,只留下了蓝忘机与黎明明。 蓝忘机这才注意到心里面的那一股委屈。 连忙转身去看她,却见黎明明低着头,用手臂上的衣服布料抹着眼睛,小声抽泣着。 心里顿时慌张起来。这是他第一次遇到姑娘哭。 “……明明?”抬起手,悬在半空,不知该落在哪里。 为何要感到委屈? “——蓝湛……嗝……” “是——我在。” 他思索着,最后把她轻轻揽过来,拍了拍她的背。 小时候,兄长这么安慰过他。 但是黎明明却哭得更大声了:“——蓝湛!我背疼啊!你还拍!呜哇——” “……抱歉……” 看来是疼得很了。 幸好其他人都走远了,否则这哭声……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启程,寻阴铁 蓝忘机为黎明明输了些灵力,方才慌忙之下,竟忘记了她身上还带着伤。 果然,哭声渐渐小了下来。 向后退了一步,黎明明推开他的手,抽泣着,又拿袖子狠狠地擦了眼睛。 “你自己、嗝、伤得比我还重呢,还有心思来给我输灵力……嗝……” 蓝忘机皱眉,拿出一条干净的帕子,按下黎明明糟蹋着眼睛的手,将帕子放在她手心: “手上轻些,莫伤了眼睛。我是男儿,自小身体强健,昨日泡了冷泉,伤已好了大半。” 拿帕子擦去眼泪鼻涕,黎明明吸了吸鼻子,抬眼看他:“……真的? 点头。 此时,红着眼眶,眼里还闪着水光的黎明明看起来可怜极了,令蓝忘机几乎要动摇了明日带她下山夜猎、寻找阴铁的念头。 他已领命去寻找阴铁其他的下落,以防其落入温氏手中。阴铁之间相互吸引,只要用他手里的一块阴铁,便能去找到下一块。只是,路途遥远,他无法确定那个束缚能让他们二人相距多远,所以不得不带她一同上路。 若是阴铁的怨气影响了她,他便弹奏“清心音”。 蓝忘机叹了口气,亥时还未到,为了让黎明明有充足的精力与健康的体魄下山,他决定再带她去泡冷泉。 “明明。”他唤道。 “嗯?”黎明明正在努力调整自己的状态,虽然心里还难受,但是她不想明天起来之后眼睛肿成核桃。 “明日申时,你要随我下山,去夜猎。” 其实蓝忘机心里是愧疚的,很多事情,他都来不及询问黎明明自己的想法,便要去做。 “啊,这么快又要去夜猎啊……这次要去哪里?我要不要多准备些东西?”只是,黎明明每次都能很快接受,自己要跟着去哪里的事情。 她知道,蓝湛身为蓝氏二公子,肯定不可能只呆在云深不知处里。过去的大半年他几乎没有离开过这里,也是照顾到她很多了。 “去寻阴铁。你需跟紧我。” “嗯,好。” “——现在随我去冷泉,再泡半个时辰。” “……你认真的?”黎明明又想哭了,白天泡冷泉已经快冻死她了,现在是晚上,而且还是在后山,多冷啊!再泡冷泉?“蓝湛……一定要泡吗?” 蓝忘机转身,径直向冷泉的方向走:“此行对你而言更为凶险,必须先养好伤。” 于是,黎明明又在水里哆嗦了半个时辰。 —— 第二日,黎明明整理好东西,便跟着蓝忘机去向蓝先生和泽芜君拜别。 结果见到了云梦江氏江宗主,也就是江晚吟的父亲,还有三个排排站好的江氏师姐弟。 原来是昨夜魏无羡与金子轩打架,被请来双方家长做了一番教育,现在蓝氏听学也不得不提前结束,他们要来拜别蓝先生和泽芜君。 唉~这一别,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了……黎明明遗憾地叹了口气,好不容易交了几个好朋友呢—— 师姐弟三个被江宗主领了出去,黎明明一一挥手与他们道别,魏无羡不死心地叫了蓝忘机好几声,却没有得到一句回应,最终被江晚吟强拉着走了。 见他们走得差不多了,蓝曦臣便向黎明明和蓝忘机那边走去,眉宇间是化不开的忧虑:“忘机、莫黯,一路小心。” 蓝忘机默然,俯首应答。 “泽芜君,蓝先生,你们且放心!我和蓝湛都会很小心的,保证不多待,一找着就回!” 收拾好行囊,两人便悄悄地上路。在山腰上的一条小路边,他们发现了一堆白色的小兔子。 “咦?蓝湛——是山腰这边太久没人打扫,长小兔子了吗?好可爱啊——”黎明明的眼睛闪起了光。 蓝忘机感知到,她很想上去抱一抱,摸一摸。 然而她并未上前去,目光停留了好久,最后依依不舍地收了回来。 “蓝湛呐,等我们回来,在这里停一下,给我摸摸这些小兔子,行吗?” “——好。”蓝忘机知道这些兔子是哪儿来的,却也不说破。 他轻声道了句“再会”,不知是在对这些小兔子道别,还是对放生兔子的人。 —— 蓝忘机说,他们要泛舟去栎阳,黎明明便乖乖跟着他走着。眼见着再走几步就上船了,忽然感觉到身边的人伸出一只手,在自己的头顶抓住了什么。 ?她抬头看去,竟是一个枇杷。 “蓝湛!莫黯!”少年郎独有的朝气蓬勃的声音,黎明明一听便知,是魏无羡。 转头去看他,只见他换下弟子服,穿了一身黑,笑嘻嘻地跑过来,那一口白牙,差点闪了她的眼睛。 “小阿羡,你怎么来了?不是要回云梦去了吗?” “嘿嘿~”魏无羡傻笑着,没有回答。 一旁的蓝忘机只是看了他一眼,说了句无聊,便继续往前走。 黎明明赶紧跟上去,魏无羡更是小跑着步追了上来,走在蓝忘机的另一侧。边走着,嘴里还停不下来: “蓝湛,你怎么可以这样——我们一起说过义不容辞的,你怎么能抛下我带着莫黯开溜啊!难道是——怕我抢了你锄奸扶弱的风头?” “没想到你们蓝氏子弟,也如此的小气!” 魏无羡想要激一激他,却依旧只得到一句——“无聊”。 “魏无羡小朋友,胡说可不得行的啊!”黎明明皱着眉头,装成一副严肃的样子,又把他给逗笑了。 说真的,莫黯装起严肃来可真是一点都不像。 最后,魏无羡还是跳上了黎明明和蓝忘机的船,与他们一道走。一路上,他找了好多话题,却只有黎明明回答他,蓝忘机背对着他们,一言不发的。最后,甚至还禁了两个人的言。 不过,这禁言之术,黎明明会解,魏无羡不会。接下来的时间,直到上了岸,黎明明都弯着眉毛,笑话着“唔唔”说不了话的魏无羡。 好不容易等到上岸,蓝忘机终于可以离这个话痨远些,却被他用了独特的符咒拉住手腕。 “这是我自创的符咒,让人无法离你两丈之远。怎么样?好不好玩?”魏无羡扯了扯自己这头,蓝忘机自是被往那边拉了。 黎明明震惊这符咒的神奇,同时又感叹蓝湛可怜。没想到他有生之年,还要再体会那种七八步距离的束缚! “要我给它取个什么名字好呢——叫同袍?还是无衣好啊?”笑得狡黠,魏无羡向后伸长了手,左右摆了几下,蓝忘机的手也跟着被拉起,左右摇摆。 只是,他得意不了多久的。黎明明看着他们,想起自己当初那段无数次地被拖着走的悲惨日子…… 果然,蓝忘机动了动手,把笑得满脸骄傲的魏无羡给拉了过去,转身便走。 唉~可怜的羡羡~黎明明叹了口气,跟上走在前头的蓝忘机。 “蓝湛,你等等我!”魏无羡忙跑上来。 蓝忘机却走了两步便停下了。他低头,从乾坤袋中取出装有阴铁的锦囊。其上绣着的蓝氏家纹正闪着蓝光。 “阴铁异动。” “难道它感知到了什么?”问者是魏无羡。 “——附近可能有另一块阴铁。” 再看向一旁皱眉盯着阴铁的黎明明,蓝忘机轻声问:“身体可有不适?” 后者摇摇头:“没有。”她只是有些好奇,这个能够聚集怨气,影响到她的阴铁,是什么样的。不过,隔着锦囊,自然是什么也看不出来。 阴铁也许就在附近。三人来到一个叫做“潭州”的镇子,镇子上热闹得很,目光所及之处,都是纸糊的各种各样的灯笼。 似乎正在庆祝什么节日。 黎明明好奇地左右看着,却不似魏无羡那般在各个摊子上都逛上一逛,而是紧紧跟着蓝忘机——那不是他自己说的吗,要跟紧他。 而且街上人还挺多,万一一不小心走散了,就糟了。 走着走着,魏无羡忽然在后面大声地喊了他们二人,黎明明与蓝忘机一同转身去看,看见一张青面獠牙的脸。 “哇!”被吓得连连后退,撞在身后那人身上,黎明明差点就要蹦起来。 结果摘下面具之后,是魏无羡一脸得逞的笑,真真是气得她牙痒痒。 原来云深不知处竟还有些能够镇得住他的!现在一下山,天性就完全暴露了! “蓝湛!别理他了!我们赶紧走!”黎明明糟心地转身,推着蓝忘机就要走。忽的又听见有人在叫“魏无羡”——然后就是魏无羡被吓得“啊!”地惊叫。 连忙幸灾乐祸地看过去,竟是聂怀桑!难道这就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吗!? 没想到“摸鱼小分队”这么快又集齐了! “哎呀我一听这笑声,就知道肯定是魏兄你——” 魏无羡伸手揽住聂怀桑的肩膀,笑得不怀好意:“聂兄啊,你不是跟你们家聂宗主说,听完学立刻回清河的吗?” “唉魏兄,彼此彼此——你不也跟着江宗主,一起回莲花坞了吗?” “嗯——你很嚣张哦!”两个一同做坏事的少年,意见取得一致。 感情这俩都是瞒着家里人偷跑出来的!黎明明心里的小人都暴躁了!现在的年轻人竟然一个个的都这么顽皮!? 虽是这么想的,她也上去与聂怀桑打了招呼。 正想说莫黯怎么也出来了,转头看见一旁面无表情看着这里的蓝忘机,聂怀桑算是懂了一半,更是惊讶为何魏无羡会和他们在一起。 仿佛是不满聂怀桑的出现拖慢了速度,蓝忘机无情地转身离开:“明明,走了。” 魏无羡一边叫聂怀桑不要紧张,一边搂着他跟上前面二人:“边走边说,边走边说!”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莳花女、大梵山 走的好好的,身边那人忽然停了下来。黎明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前面不远处的告栏那里围着一大群人,在谈论着什么。 走在后面的魏无羡和聂怀桑都赶上来了,看起来是要过去凑热闹。 “?蓝湛,莫黯,你们怎么不走啊?”见这两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他问道。 “挤,不去。” 黎明明其实也想去凑热闹,可是蓝湛却不想,看魏无羡和聂怀桑要过去,忙道:“我去的我去的,带我一个!” “哎呀,不挤不挤——跟我们一起去看看吧!”说着,魏无羡抓起蓝忘机的手就往那里跑,剩下两个也笑嘻嘻地跟上去。 只是这人确实不少,而且最外围的都是些大男人,黎明明个子不够,踮着脚也见不着什么,蹦跳了两下,还是只看见了一个个圆圆的脑袋。 人多手杂,蓝忘机将她拉了回来,一旁的聂怀桑也已经问到了事情。 “公子,你有所不知啊。这是一张拜帖。近来,一直隐居避世的莳花女,突然广邀天下修士,前往雅居参加诗会。听说,只要是风雅有才情的仙家,莳花女就会亲自现身款待!” “一直隐居避世——”黎明明若有所思,“话本上说这样的人一般都长得很好看!莫非这莳花女美若天仙?” 聂怀桑挥了挥手中的折扇:“我在《莳女花魂》篇里读到过,潭州有花圃,花圃有女,月下吟诗。诗佳,赠以莳花一朵。三年不萎,芳香长存呐——” 这段介绍更是激起了黎明明的好奇心,“风雅有才情”,这里三个小少年还不够吗? 人群忽然骚动起来,众人纷纷往天上看去,黎明明也跟着抬头,便再离不开眼。 不知是谁人从高楼上洒下各色的花瓣,配上挂在半空中的彩条,还有这莳花女的故事,令人不禁沉迷于其中。 “哗——”伸长了手去接花瓣,黎明明的欣喜之情都快要溢出来了,可是这花瓣翩翩,却怎么也不肯落在她的手上。 “蓝湛蓝湛,你快帮我接一点,你手比我大,好接——”她回头去看他。 蓝忘机从空中收回视线,顿了顿,抬手,从黎明明的发上取下一片花瓣,拿到她眼前。 接过那片调皮的小花瓣,黎明明嘴上念叨着:“好啊,我伸手接了你那么久都不管用,你却非要落到我头上!” 见着那两人的互动,聂怀桑感慨地叹了口气:“这蓝二公子,风华绝世,翩翩公子,莫黯,古灵精怪,活泼可爱,搭在一起,竟是莫名地般配啊——” 魏无羡眯着眼睛看向他们,眼里却满是不理解,手上从聂怀桑那里抢来的折扇扇了扇:“还真是……披麻戴孝——莫黯要是喜欢上这么个小古板,那得多委屈她活泼的性子。” 白了这不解风情的人一眼,聂怀桑夺回自己的宝贝扇子,不想再理会他。 阴铁异动。 —— 按照告示上写的,四人来到莳花女的居处。 黎明明对这莳花女满怀期待,进了门,却只见一片炭黑,人影没见着,只有枯萎败落的一花圃的花。 可见,这里已经有人来过,并且走之前,还放了一把火。 忽然,有一股轻微的窒息感,让她不得不抚上胸口,深深地吸了几口气。 “怎么了?”蓝忘机声音沉沉地问她。 微微皱着眉,黎明明摇摇头:“就是有点喘不上气。” 但总觉得,是她自己的问题…… 聂怀桑在地上捡到枭鸟的羽毛——最终,几人得出结论,在他们之前来到这里的,是温晁。 此地不宜久留,既然知晓了温晁也在找寻阴铁,他们便更不能再停留了。 离了镇子,他们沿着山间小径前往下一个地点。一路上,对莳花女与阴铁之事做了分析。 阴铁使得花中魁首牡丹异化,反而将真正的莳花女囚禁起来。而她广邀天下修士,就是为了寻找其他阴铁碎片。 聂怀桑认为,此行过于凶险,不如跟着他回清河去。 “怀桑,这可是一个很伟大的任务,我们不能轻易放弃的!”离了莳花苑,黎明明又恢复了精气神,“等我们把事情给办了,再去清河也不迟!” 她往前走着,头却偏着看向身后,忽地被蓝忘机伸手拦住,停了下来。 避尘出鞘,斩向前方一丛茂密的树枝,一只浑身冒着黑气的鸟飞了出来。 黎明明终于见到了枭鸟的真面目。看起来,就让人不舒服,不像一只好鸟。 “我们快走。”枭鸟是温氏监察用的,他们的行踪,很有可能已经被发现了。 —— 一行人又走了许久,眼见着天就要黑了,他们需先找到住处才行。 “诶你们看——那里有位婆婆。”魏无羡眼尖地看见远处树下坐着个老婆婆,再远点,还有些屋子。 “我们去问一下她吧,说不定,可以借宿一晚。” 走得近了,却发现这位婆婆整个人都怪怪的,嘴里小声念叨着什么。魏无羡上去跟她说话,也不理睬。 也不知是没见着他们,还是耳力不好。 魏无羡手脚并用地向她描述可否借宿,讲了好几遍,她才站起来,颤巍巍地往那边的屋子走。 “婆婆?” 她转身,向几个人招招手。看来是答应了。 “真是个奇怪的婆婆。”黎明明对蓝忘机耳语。 “嗯。” 那老婆婆领着他们进了一个小村子,兜兜转转的。 魏无羡忽然停了下来,皱着眉头,在想些什么。 “何事?”蓝忘机问他。 “——我就觉得的这个地方,怪里怪气的。” 黎明明也觉得,从一进村子到现在,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啊!我知道了!”她轻轻击了下掌,引来其余三人的注目,“这个村子,太过冷清,除了那个老婆婆,就再看不到其他人了!” 她害怕地想到:“莫不是,我们撞进鬼村了?” 眼神交流了一番,他们决定再去问问那阿婆。 这回,黎明明隐约能够听清楚,她说的是——“……降灾,失魂夺魄……摄灵……” “摄灵”——魏无羡抓住了这个关键点。 若是摄灵的话,是否与阴铁有关? 再抬头去看,那位婆婆,似乎是正将他们引向那边那座山上,那里,有一个山洞。 上了山,越是靠近那山洞,周围越是阴森,甚至连寥寥几棵树,都干枯着,不生一片叶子。 山洞深处,有一座破败的庙宇,婆婆带他们到了门口,便不再进去了。 魏无羡走在最前,向后看了看,跨过门槛走了进去,聂怀桑随后。蓝忘机正要跟上,被人拉住手。 “蓝湛……真的要进去吗?里面看起来阴森森的……我怕有鬼……”黎明明的脸上满是纠结。 “……”反握住她的手便向里走,“若有鬼魂,降服便好。” 挣脱不了,黎明明心里的小人已经悲催地哭了。 既然有人拉,她便全程低着头看着地面,任他牵着。结果走到那尊天女像前,蓝忘机就松了手。 好不容易找到的安全感又该散了! 他穿的这身衣服没有宽袖,黎明明只好偷偷伸手,抓住他身前从肩上垂下的一条带子。 “这就是舞天女?除了笑的难看些,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难道它真的能索魂摄灵?”她听见聂怀桑这么说,也便大了些胆子,抬头去看。 确实,动作奇怪了些,笑得诡异了些,还结着蜘蛛网,蒙着灰,看起来,就是一尊好久没有人来参拜过的神像。 “摄取灵识之事,谁都没有见过。”突如其来的苍老声音把几个人都吓了一跳。 特别是在场胆子最小的姑娘,闭上眼睛躲在蓝忘机身后便想当个透明人。 从黑暗处走出一个老人,手里端着一块灵牌,蹒跚着走了出来。 “你……你是什么人!什么时候在这儿的?”聂怀桑紧张地向后退了几步,那扇子指了指他,问。 “我一直都在这里。该是我问,你们是何人啊?”那老人答到。 “……一直都在这里?蓝湛,他不会是个冤魂吧……”黎明明紧紧闭着眼睛,小声问他,声音都有些颤抖起来。 蓝忘机一时间有些无奈,她大致是怕傻了,此人身上的气息明显是一个活人。他侧过头,回道:“只是比我们来得早。非冤魂。” 魏无羡上前去与他搭话:“老丈,我们路过此地想要去清河找亲戚,所以想在这里借宿一晚。” “既然是路过,就早点离去吧。” 回头与蓝忘机相视一眼,魏无羡接着问他,这天女石像是什么时候立的。同时,蓝忘机带着躲在他身后的黎明明走上前来。 确认了老人是活人,黎明明躲在蓝忘机身后,也敢探出脑袋去看他了。 “这舞天女,原是一块天生地灵的奇石,不知怎么的,竟然慢慢修成了天女的模样。一直受这里的人供奉。可谁想二十年前,这舞天女竟然开始作祟,摄取他人灵识。虽然被一位大家主镇压了下去,可死的人太多,这里,也越来越荒废了。” “大家主?”魏无羡又一次抓住关键,“老丈,这大家主,是谁啊?” 老人却叹了口气,说老了,脑子记不得了。一边说着,手上还不停地擦拭着抱在怀中的灵牌。 “——老丈,这大家主不会是岐山温氏吧?”魏无羡看清了这灵牌上刻着的,“温氏”二字。 “记不得就是记不得了。公子不是要借宿吗,那就在这里睡吧。”老人转移话题,不愿再谈及此事,“也许,就什么都明白了。” 说罢,他便一步步地向外走去,路过蓝忘机时,他看了他一眼,然后又看向他身后的黎明明。 “——姑娘体质独特,当小心。” 心里一慌,黎明明觉得,这个人看出了什么。她抬头去看蓝忘机,发现他也正在看着自己。 “万事小心,跟紧我。” “好。”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舞天女 那老人出去后,过了没一会儿,领路的婆婆抱着一堆干树枝,迈着小碎步走了进来,将树枝往地上一扔: “晚上冷,烧火。” 这毫无波澜的语气叫黎明明不禁打了个寒战。 聂怀桑上去谢过她,可她却一点不理睬,转身便走了。实在是诡异。 渐渐入了夜,接下来也无事发生,几人点上火,堆了些干稻草,便睡下了。 许是白天见到被火烧了的莳花苑,黎明明做了一个有关火的噩梦。 无情的火舌舔舐着皮肤,她看着自己一点一点地被火吞没——她想大声呼救,却喊不出声…… 猛地睁开眼,她惊魂未定地喘着气,出了一身的汗。 忽然,有人碰了她的手臂,黎明明连忙抽出手反抓住他,另一手抓起归一,速度快地连她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看清半跪在自己身边的人是谁之后,她才松了口气:“——蓝湛……” “可是做噩梦了?”蓝忘机方才正打坐冥想,忽的心里生出一股强烈的惧意,才想来看看她,没想到,她反应竟如此大。 梦的内容黎明明已经忘得差不多,但那烈火烧身的感觉,却久久挥之不去。她打了个寒战,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点了点头。 “大概是白天给吓得,看来我还是胆子太小了,得多练练。”她笑了笑,见其他两人都还在睡,便叫蓝忘机回去继续休息,天亮了好赶路。 就在这时,原本睡得好好的聂怀桑忽地惊叫着坐了起来,把魏无羡也吓醒了。这一吼,倒是把黎明明给吼地无比清醒。 “什么事?”魏无羡睡得浅,清醒的快,连忙问他。 喘了好几口气,聂怀桑咽了口唾沫,战战兢兢道:“我、我刚才做了个噩梦!我们在、在……” 没等他说完,魏无羡就想笑话他,却忽地听见了其他声音。 在场的人都听见了,不禁警惕起来,寻找声音的来源——天女像。 而刚刚的声音,是巨石移动的声音,难道说…… 拿起佩剑起身,几人在天女像前站定。 笑容诡异、姿势诡异,身上还挂满了蛛网的舞天女像,动了。 嘤!黎明明吓得浑身僵硬,有什么是比做梦梦见自己被烧死更吓人的吗?那就是梦醒了还看见天女像忽然动了呀! “她怎么突然活了她……”第二胆小的聂怀桑甚至要觉得自己仍旧是在做梦了! 魏无羡和蓝忘机将两个胆小、能力又弱些的人拦在身后,一步步地后退。 “难道,这是舞天女噬魂!”魏无羡推测道。 下了神坛,舞天女便大步向他们走来,几人立即散开,除了没有佩剑躲起来的聂怀桑,皆拔、出佩剑,向它攻去。 只是这舞天女,浑身乃石头制成,不仅坚硬无比,还力大无穷,速度也不慢。而且它招招皆攻向蓝忘机,就算其他两人如何吸引,都无济于事。 魏无羡用独创符咒,甩出灵力凝成的线绑住它的手,可惜力不及它,被它甩了出去。 甩去障碍,舞天女又挥下一掌,正对着躲避不及的蓝忘机。后者只能用剑与剑鞘挡下。 被甩开的魏无羡迅速折返回来,再用符咒扯住它的手臂,减轻了那一掌的力道。 黎明明趁机从舞天女身后飞身而起,跨坐与其肩头,扯下长长的发带,抱着它的石脑袋飞快地缠上好几圈,遮住它的眼睛,然后在它脑后打上好几个死结。 缠发带的时候,她还听见魏无羡说这天女像是不是看上蓝忘机了。 “闭嘴!” 舞天女虽为石像,但识路还需眼睛,现在眼睛被遮了,收了手,暴躁地就要往脸上去扯下那碍事的东西。 黎明明撑着它的脑袋要往下跳,却被一把抓住脚,扔了出去。 “诶——!”没想到自己竟会被它扔出去,但黎明明还是很快在空中调整好姿势,找到好落脚点,落下,站稳。 就这一连串动作,落地之后,她真想给自己点个赞! 趁舞天女现在不能视物,魏无羡向它扔去两张封印的符咒。只见它一点点僵硬了动作,走回神坛,恢复了原状。 聂怀桑从躲藏的地方跑出来,与几人汇合:“它封住了?” 那石像却又动了两下。 “诶哟哟哟怎么办!”聂怀桑吓得直哆嗦。 “还能怎么办!跑啊!”魏无羡将他向门口处推了把。 蓝忘机与魏无羡再向那神像施了两道封印,黎明明趁机从乾坤袋中取出另一条发带,将头发束起来。 那石像终是静止了。 “戒备,留神。”现在无从得知这石像是否还会再动,蓝忘机只能让他们谨慎行事。 聂怀桑松了口气,凑到他身边,感激道:“还好有你含光君在!” 但现实却让他们无法松下一口气——庙外又有声音传来。 门是关着的,胆大的两人透过破烂的窗纸向外看,脸色更难看了。 “怎么了?外面发生什么事情了?”聂怀桑担忧地问。 黎明明深吸一口气,壮了壮胆,也往外面看去。 人,都是人!是白天没有见到的村子里的村民。男女老少,手里拿着各种各样的工具,浩浩荡荡地向这里走来。而且,他们的眼中都是青白! 她默默地退后,走到蓝忘机身后,心里努力地催眠自己——我不怕!我不怕我不怕我真不怕!我们这么多人呢!对付他们小村民轻轻松松的!不怕不怕……可是他们人更多啊!!! “这什么东西!不是舞天女噬魂吗?怎么更多了!”聂怀桑边后退便指着外面。 魏无羡当真是恨铁不成钢:“什么舞天女噬魂啊!都是幌子!” 聂怀桑怕的快哭了,抱着手闭着眼睛对天对地的:“天灵灵地灵灵,各路神仙快救命啊!天灵灵地灵灵……” 说话间,那些傀儡已经到了庙门口,砸起门来! 魏无羡和蓝忘机连忙伸手挡住。 这天女祠虽小,却有三个门,两旁的小门,还有正中的大门。 魏无羡和聂怀桑各守一个小门,黎明明与蓝忘机挡大门。 只是傀儡数量极多,凭他们几个人的力气,是无论如何也难以守住的。 “蓝湛!”魏无羡叫了他一声,两人眼神交流片刻,快速离了门,退得远些,隔空写下符咒,封了这大门。 门外传来清脆的鸟鸣声,是枭鸟! “难道是温晁将我们引来此处,想要致我们于死地吗!”黎明明道出她的猜想,所以外面的这么多傀儡,都是他们干的!通过阴铁? “哎呀!那我们是不是中计了!”聂怀桑后知后觉,焦急不已。 门上的封印抵不住了,面目狰狞的傀儡大波地涌入。 “啊!”黎明明被蓝忘机拉着退后,魏无羡也往后退去,只剩下避之不及的聂怀桑,正面迎上了傀儡们。 “救命啊!魏兄蓝兄!怎么倒霉的总是我啊!” 蓝忘机上前,掐了个手诀,将傀儡们逼退,魏无羡趁机将聂怀桑拉过来,用符咒布下一张灵力编织的网,将傀儡们挡在其外。 数不清的傀儡用手和各种工具撕扯着这张网,魏无羡见状,拔出随便便要上前,被蓝忘机拦下。 “不可,未死。” “啊?”他如何看出的? “你忘了,你说的,看瞳孔。” 黎明明看过去,一个个的全部都是白瞳,脸上还有烧伤的痕迹,与之前的那个凶尸一样。 “那我们怎么办?”她问。 “……冲。” ——??嗯?! 聂怀桑怕得声音都抖了:“咱、咱们这样出去,是不是太鲁莽了?咱们是不是应该好好商量一下对策……我们这样出去不是送死吗!魏兄我这还不想死我的金丝雀——唔?唔!” 他被禁言了。 其实——黎明明静下心来想了想——这些都是普通的村民,身上没有什么修为,除了力气大些,样子吓人些,攻击性其实不强。若是真的要冲过去,也不是不可…… 魏无羡拉过聂怀桑的手,告诉他一会儿出去了,一定要紧跟着他,一步也不要撒手。 蓝忘机也牵起黎明明的手,道了句“抓紧”,然后与魏无羡相视一眼,作势便要向外冲。 几乎都已经闭上眼睛准备好冲锋陷阵了,黎明明却忽然发现,他们并没有冲上去。 睁开眼去看,只见那些傀儡都平静下来,转身向外走去。 “嗯?”她疑惑地看向蓝忘机,这是怎么了? 后者摇摇头,他也不是很清楚,但是外面传来一阵醇厚的音乐声,这些傀儡似乎是听了这声音才平静下来的。 “有人在帮我们。” —— 既然傀儡们已经离开,他们也该走了。魏无羡抓上聂怀桑的手臂,抬腿便要向外去。 庙中却又回荡开来一声“站住”。 “啊啊啊怎么还没完!”黎明明刚放平的心又吊起来了,今夜为何如此糟心! 她躲在蓝忘机背后,闭上眼,低着头,她吓累了,真的累了! 蓝忘机皱眉,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无知小辈擅闯天女祠,该当何罪?” “魏无羡,你私自逃脱,认不认罚?” 此话一出,魏无羡算是明了,有人在恶作剧,而且这个人,正是—— “江澄!你要是再不出来的话,蓝湛可要发飙了!” 江、江澄?黎明明动了动耳朵,从蓝忘机身后探出头来,看见背着个包袱的江晚吟从舞天女像后面走出来。 这家伙!什么时候到那里去的!? “无事了,出来吧。”蓝忘机对她说。 拍拍心口,黎明明终于放下心。 这个晚上经历下来,她的胆子应该大了不少了吧……心里的小人抹了抹脸,一把辛酸泪!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温情 江澄板着个脸把偷跑出来的魏无羡给训了一顿。 “凶险程度,你们也都看见了。这要不是有温姑娘——” “温情?她也来了!”黎明明稍稍吃惊,她是独自来的还是与温晁一起来的?难道,在外面吹哨帮他们的便是温情? 江澄却忽然感觉到了不对劲:“……糟了!着哨声停了有多久了?” 似乎从江澄出声后便停了,他们一人一句地说了也有好久,都沉浸在逃过一劫的轻松中,竟忽视了这一点! “怕不是温姑娘遇到危险了!” 几人跟着江澄出了山洞,天已经亮了。下了山,看见一身红衣的温情,还有那些傀儡,空中远远地飞着一只枭鸟。 “又是枭鸟!”虽然那鸟在听到动静后便飞走了,却还是被聂怀桑看见,“温姑娘,那温晁,是不是也在附近啊?” 温情张了张口,没有说话,皱起眉,有些不满地对江晚吟道:“江公子,我不是说让你救了——” “温姑娘,你怎么也来这里啊?”魏无羡打断了她的问话。 “温情,你是和温晁一起来的吗?”黎明明看着她,希望她的答案是否。 但是温情却垂着眼睛,一句话也不说。她身后那些原本停在原地的傀儡,又转过身,向他们涌了来! 蓝忘机隔空写下一道封印,将他们暂时停住。 “你们快走吧!”温情劝他们离开。 “一起走!”魏无羡道。 温情不愿离开,见劝他们一群人不管用,便叫江晚吟带着他们走,江晚吟是她带过来帮忙的,来之前也应下来,到了这里,全听她的。 “温姑娘,你救不了他们的!跟我们走吧!”此时的江晚吟根本顾不上听她的话。 见她犹犹豫豫的样子,蓝忘机看出蹊跷:“你知道怎么救他们。” “他们皆失了灵识,成了傀儡,要怎么救?”黎明明不解。 魏无羡此时却沉下了脸。云深不知处时,他多次在后山结界处遇见她,如今她又如此巧合地出现在这里,亦或是,根本没有巧合。 他上前,抓住她的手,神情异常严肃:“温情,我不管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但是我们现在都被困住在这里,想要出去,必须齐心协力。如果你知道怎样让他们恢复正常,我希望你现在就告诉我!” ——她终是应下了。 “现下他们的操控能力不强,温晁只是借用了温若寒封印在枭鸟身上的阴铁之力来操控它们。如果你真想帮他们,就先杀了枭鸟。” “——你早说嘛~”见她终于肯说,魏无羡瞬间变了脸色,笑起来。 既如此,蓝忘机让魏无羡设下金丝障,护住其他四人。 黎明明还没反应过来,站在自己身边的蓝忘机忽的往边上退开,然后自己就跟聂怀桑、江晚吟还有温情一起被罩在金丝障中了。 诶?她有些慌乱地看向蓝忘机,他们去抓枭鸟,万一它已经飞远了,怎么办? “放心,不会走太远。”这是蓝忘机的承诺。 “那你们小心点啊!” 点头。 “江澄,你功夫好,保护好他们啊!要是支持不住的时候就加层防护,这个你不是最在行了吗!等我们回来啊!”撂下这些话,魏无羡便于蓝忘机一道,去追那枭鸟。 望着两人逐渐走远的背影,聂怀桑心里可焦急了,黎明明拍拍他的肩膀,扬了扬手里的归一:“怀、怀桑!你别怕!万、万一真的出事了,我也会保护你们的!” 其实她自己也还怕着呢…… …… “魏无羡他们怎么还不回来!”过去许久,傀儡们已经在金丝障外抓了好久,江晚吟一边将他们一点点击退,一边抱怨着。 黎明明一下用灵力击退他们,一下用归一的剑柄打掉从破了洞的网格中伸进来的手。 “哇江兄你快帮我们补补这里,都快被他们捅成筛子了!!!”聂怀桑惊叫着,用玄铁制成的扇子去拍那些傀儡。 “自己补!” “我自己怎么补啊!!” 江晚吟趁着喘气的时间向后方扔了团灵力,补上那缺口。 “!”黎明明认出了刚刚挤到自己面前的这只傀儡,是昨日领他们进来的那老婆婆! 她听见温情叫她,婆婆。 难道,这些村民,是她认识的人吗? 成为了傀儡的村民似乎不止疲惫,被击退也很快地继续上前来抓,眼看着他们就要抵挡不住,村民们的眼睛却逐渐恢复了清明,出现黑色的瞳孔,脸上灼烧的痕迹,也褪去了。 看来,是蓝湛和阿羡他们成功了! —— 魏无羡和蓝忘机除了枭鸟回去之后,发现那片空地上,只有恢复灵识,相互搀扶着的村民,却不见那四人,问了一位村民,他却连自己在那里也不知道,登时紧张起来。 最终,他们在一片破败的墓地内找到了他们,还有一群围着陵墓的村民。 “蓝湛、小阿羡!这边!”黎明明踮起脚来向他们招手。 魏无羡走的快,先上前来,问他们在此地的原因。蓝忘机走到黎明明身边,便停了下来。 江晚吟看了眼搀扶着婆婆的温情,魏无羡便问温情,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就是我家族众人的埋骨之地。”温情的眼中有着浓浓的眷恋。 而那个祠堂,便是温氏祠堂。 “我们是岐山温氏的一脉旁支,专攻医术。离开岐山后便世世代代居于此处。只是没想到,这里突然发生了祸事……我们温氏这一脉,就只剩下我们几个。” “是因为舞天女吸取灵识?” “是,从那以后,我和温宁就被仙督收养,回到了岐山。” 而舞天女忽然伤人的原因,也无从知晓。 黎明明注意到,这些村民中,有个小孩儿,看起来才没几岁,水灵灵的,甚是可爱。临别前,她从乾坤袋中取出一包花生酥,送给他吃。 “谢谢姐姐~”小家伙说话可可爱爱,叫她忍不住又送了包桂花糕出去。 与村民们道别后,几人便要翻越这大梵山到另一边去。 一路上,走在前头的魏无羡、江晚吟和聂怀桑打打闹闹的,温情一人走在中间,黎明明与蓝忘机最后。 将乾坤袋里剩余的零嘴数了一遍又一遍,黎明明长长地叹了口气。 她忽然后悔把桂花糕也送出去了…… 偏头看了她一眼,蓝忘机淡淡道:“既是送出去了,便莫要再想了。” “……唉——” “到下个镇子再给你买。” “好!” 聂怀桑忽地停了下来,让他们禁声。他看见,前方不远处,有一只芦花鸡! !!黎明明咂咂嘴,难道老天要用烤山鸡来抚慰她吗! 连忙迈开腿要上去,被蓝忘机拦住:“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抓鸡呀!我想吃!”盯着那只大肥鸡,黎明明眼睛都亮了! “你是女子,不可与他们一道去。” 委屈巴巴地收回脚,好嘛,不去就不去。 “……若是饿了,先用零嘴垫肚子,下山后,找家客栈用餐。” “那你得帮我把吃掉的零嘴买回来——” “……好。” 捉鸡的三人跟着芦花鸡走远了,蓝忘机站在原地,对同样留在这里的温情,问了一句话:“温姑娘,十年前,你当真不知道舞天女为何会失控吗?” ?往嘴里塞了块芝麻糕,黎明明疑惑地抬头。难道,温情还有事瞒着我们? “蓝二公子,我刚刚说过了,我当时还小,并不清楚。” “那问姑娘可知道,舞天女心脏缺失的东西,又是什么?”本该是在捉鸡的魏无羡,忽然走了出来。 心脏缺失的东西——黎明明回忆了一下,似乎,那里是有一个缺口。联想到昨夜舞天女一直在攻击蓝湛,她与魏无羡两人怎么吸引都无济于事——不会是想要蓝湛身上的阴铁吧!?黎明明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我们从云深不知处出来,温晁步步紧追,难道你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吗?”魏无羡再问。 温情却一句话也不再说。 轻笑一声,魏无羡逼近她:“温姑娘,如果你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的话,为什么又突然来给我们报讯啊?” 忽然感觉,嘴里的芝麻糕,不香了……黎明明默默地将乾坤袋收紧。再抬头,看见温情正在看她。 嗯? “黎姑娘救了阿宁一命,我救了她一命,我与你们之间就算是扯平了。温家家训,有恩必报,其他的我不知道。你们也不用再问了。” 一句“黎姑娘”,一下子便拉远了她们的关系,黎明明心里有些伤感。 而温情,将话说完,转身便要走。 却听得魏无羡说:“舞天女心脏缺失的东西,就是阴铁吧?”停下了脚步。 “温姑娘,我们被有意引到这个地方,刚进村又被婆婆引到天女祠,舞天女苏醒,却只抓蓝湛,不抓我们。如果不是因为阴铁的话,那说得通的,就只有一个原因了。” “唔唔唔?(什么原因?)”方才伤感地又往嘴里塞了一块芝麻糕的黎明明,嘴巴鼓鼓地问他。难道除了阴铁,还能有其他原因不成? 只见魏无羡慢悠悠地转身,忽然笑了起来,拿随便的剑柄往蓝忘机的方向指了指:“她一定是看上蓝湛啦!” “噗!咳、咳咳咳!”偏过头去剧烈地咳起来,黎明明悔死了!为什么要往嘴里塞那么大一口芝麻糕!为什么要去问魏无羡这个愚蠢的问题! 一时间,咳得气也喘不上来,满脸通红。 “闭嘴!”蓝忘机瞪了他一眼,转身从黎明明腰间的乾坤袋里取出水袋递给她,又轻拍她的背顺了顺。 要不是最后终于回过来了,黎明明差点以为自己要草率地死于一块芝麻糕了! 知道自己犯了事儿的魏无羡尴尬地道了歉,并表示会买零嘴给她作为赔偿!见她好转起来,又继续板下脸,去质问温情。 “这大梵山山形似佛,风水上佳,按理来说应该是灵力充沛之地。可是我们这一路上来,看到灵力枯竭,十分奇怪。这舞天女,就算是天生地灵之物,想要幻化人形,也要吸收外物之力为所用。百年间相安无事,为何这十年,它却突然转性开始吸食人的灵识?” “这唯一说得通的原因,就是它心脏里的那块阴铁。阴铁之力促使它幻化为人形,就跟水祟一样。然而十年前,有人从它心脏里拿走了这枚阴铁,她因吸食不到灵力,便转为吸食人的灵识。我说的可对?” 呛得胸口有些疼,黎明明一边捂着胸口,一边赞叹魏无羡推理能力之强。 “而拿走那块阴铁的,便是温若寒。” 所以,并不是温晁没有继承好他父亲仙督的美好品质,而是作为仙督的温若寒,本身就野心勃勃!黎明明终于明白了——所以就算是他们蓝氏,也不敢轻易招惹温氏! 蓝忘机告诉温情,十年前温若寒解开封印,取出阴铁,致使她的族人尽皆丧命。而如今他抢夺其他阴铁,只会让丧命的人更多。 如今四块阴铁已现身其三,最后一块在何处,他希望她可以告知。 但是,她不说。 “温情帮不了你们,告辞。”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酒肆听闻 栎阳城—— “小阿羡,你脖子上这伤要不要找家医馆看一下啊?”虽然现在已经不像方才那么红了,但黎明明还是不太放心。 有些伤可是看不出来的! “哎呀不用不用!我小伤小痛的都习惯了,放着它自个儿好就成~”魏无羡毫不在意,反而目光在各个小摊流转。 “哝,之前说好的,先给你买根糖葫芦。这个吃多了不好,只能买一根!” 从魏无羡手上接过那串红彤彤的冰糖葫芦,既然他自己都这么说了,她暂且就相信了。 有来便有往,黎明明给他指了那边免费品尝的常山红。事实上,那小伙计自己也端着酒碗上前来了。 一手握着归一,一手拿着糖葫芦,黎明明有些为难地看着蓝忘机手上大包小包的零食。 “蓝湛呐……要不然,你先帮我收着?” 沉默着将手里的东西收入乾坤袋,从此,黎明明又拥有了一个移动的小仓库。 收好,蓝忘机便叫上黎明明继续往前走,也不管还在品酒的魏无羡,还有嫌弃地看着他品酒的江晚吟。 见他走了,魏无羡连忙撇下酒碗,追了上去。 “诶诶诶!蓝湛,莫黯!你们要去哪儿啊?” 额是啊,我们要去哪儿?嚼着嘴里的一整颗糖葫芦,黎明明看向领路人。 蓝氏领路人叹了口气,回答道:“找此地助镇的仙门世家。” 说完,便要接着走。结果魏无羡直接从后面绕过来,拦住他们:“哎呀!找他们干什么?你去找他们,能问出什么来才怪!” “那要如何打听?” “哼~”魏无羡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左右看看,指了一家酒肆。 江晚吟觉得他就是想要喝酒,酒肆能打听着什么消息。 “错!我魏无羡一向公私分明!你们好好想一想,这个地方,每日客多,人多口杂,如果这附近有什么奇异的事情的话,一定逃不过他们的耳目!” 嗯嗯,好像有点道理。再往嘴里塞一颗糖葫芦,黎明明点点头,表示同意。不知道酒肆里面有没有白水呢—— 再说聂怀桑,因栎阳城在清河附近,他便回了趟清河,将阴铁之事与他大哥说明。聂宗主决定派人相助,最后一块阴铁,定要取得。 此时,他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说孟瑶他们还没到,他们可以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天时地利人和,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进了那酒肆。 一张桌子四个坐,黎明明便坐在边上,离桌子远了些,不过不打紧,反正她也不喝酒,捧着杯茶水就好了。 魏无羡往桌子上拍了一串铜钱,要了三壶酒。江晚吟看得直瞪眼:“你疯啦!”这些钱哪止能买三壶酒啊! 不过这店小二可高兴了,嘴里止不住地说他们栎阳的常山红多好多好。 等小二下去准备了,魏无羡才放轻了声音:“我们花点钱,能套出话来!” 店里客人不少,不过这酒上的倒是快。等小二分好了酒,蓝忘机叫魏无羡有话快问,莫等他走了。 魏无羡不紧不慢地倒上酒:“小二啊,我们这是第一次到栎阳。你们栎阳,可有什么好玩的事情说来听听啊?” 桌上的花生瓜子忽然就把黎明明吸引住了,她身子向前倾了倾,各抓了一把,放到桌子角上,开始听他们讲。 毕竟,吃东西与听事情是可以一起做的嘛! “您想问些什么好玩儿的事儿啊?”小二的话中带了些口音,要么是当地人,要么也是在这里呆了挺久的了。 喝上一口酒,魏无羡皱着眉头想了想:“嗯……我指的好玩儿,就是越怪越好玩,所以,有什么怪事啊?” “怪事儿?”店小二还是头一次遇见这种客人。 “这怪事嘛,就是哪里有什么鬼/宅、荒/坟、分/尸,又或是哪里有什么异动,有没有人被噬魂,诸如此类的吧!” 听着魏无羡的描述,黎明明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抽抽嘴角,这还真是可怕的怪事啊…… 连店小二,都只能客气地说他口味真重! “栎阳东南方向是何处?”蓝忘机单刀直入。 店小二想了想,那里应该是——常氏的仙宅。 “诶,公子,您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进来有一怪事。公子们还有这位姑娘顺着这个道出了城,再走个几里,能看见一座修得挺漂亮的宅子,那个便是常氏的宅子。” 聂怀桑记得,这栎阳常氏,就是驻守此地的仙门世家。 “那怪呢?怪在哪儿了?”黎明明追问着,这怎么能说话说一半呢? “姑娘莫急,听我继续道来。这常氏虽然人口单薄i,但在栎阳,也是住着十几口人……”小二挺起背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注意到这里,才放轻了声音,继续道:“可是不知最近怎么了,一个个都销声匿迹了!” 销声匿迹——与蓝忘机对视一眼,黎明明总觉得,不会这么简单。 魏无羡问是否是失踪,这店小二也不能确定。虽然常氏十几口人在栎阳再没出现过,可每到晚上,都能听到常氏府邸传来“咚咚咚”的拍门声! “——啊?”听着还真令人毛骨悚然,就好像在听恐怖小说……嗯?那是什么?往旁边瞥了眼,黎明明又一次悄悄拉上了蓝忘机身前垂下的那条衣带。 小二还说,这门都敲了连续十几天了,每天都把门敲得震天响,又是哭又是叫的,好像所有人都被关在里面一样。 “没有人进去看过吗?”江晚吟问他。 “去呀!可是这白天里空无一人,一到晚上就拍门——你们说这,瘆不瘆人?” “嗯嗯嗯!”黎明明狂点头。 看天色,马上又要到晚上了,小二的意思,若是他们不信,大可去看看。 说完,他便收起放酒的托盘走了。 本还想再说什么,蓝忘机忽然捂住胸口,看起来很痛苦的样子。黎明明感觉到,他的思绪很紊乱。 “蓝湛!”忙伸手扶住他,黎明明注意到,他手捂着的,是放阴铁碎片的地方。 “是不是阴铁影响到你了?”她想要把那装阴铁的锦囊拿出来,却被一把抓住手:“……你不能碰!” 声音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魏无羡扶住蓝忘机的另一边,也是神情紧张:“蓝湛!收心凝神!蓝湛,凝神!” “对对对!凝神!凝神——”黎明明忙附和着,也让自己把心静下来,若是他们真的心意相通,自己静心对他也能产生影响。 半晌,蓝忘机才猛地睁开眼睛,喘着气,渐渐平静下来。 他的额前布满了汗,而且,黎明明感觉到了一阵惧意。 “怎、怎么了?你看见什么了?”她从腰封掏出一块帕子,给他擦了擦汗。 蓝忘机看向她,深深地吸了口气,转过目光:“走,去常氏。” “我、我不去,我就在这等孟瑶吧!”聂怀桑胆子小,不打算跟他们一道去。 “……你和他留在这里。”蓝忘机的脸上异常认真,容不得黎明明半点拒绝。 说完,他便起身,却忘了还紧紧握着黎明明的手,把她一道拉了起来。 ……他慌忙地松了手,却见那只素白的小手因为他方才没有控制好力道,已经红了。 怕他内疚,还未等他道歉,黎明明先把那只手藏在身后,笑着道:“没事没事,你们放心走吧!小心一点!我和怀桑就在这里等你们回来!” 尽管还有顾虑,蓝忘机也无法再拖下去了,他们必须即刻启程去常氏。 三人又风风火火地离了酒肆。 待他们走没影之后,黎明明才敢坐下来,把藏在背后的手拿出来看看。 蓝湛刚才那一抓的确是没有把握好力道,差点要把她骨头都给捏错位了!黎明明心疼地看着自己白玉般的小手变成了红彤彤的萝卜条。 “莫黯,蓝二公子刚才那一抓还真是用力,你的手伤得不轻啊!我记得刚刚过来的时候看到附近有一家医馆,不如我带你去看看?”聂怀桑也看的心惊胆战的。 黎明明眼泪汪汪地抬头看他,不好意思告诉他真相:“我……他……可是……钱都在蓝湛那儿呢!” “哎呀小事情小事情!咱俩这交情,哪还用得着你付钱啊!”聂怀桑从座位上站起来,把还没喝完的就塞好盖子放入乾坤袋中,带着黎明明便去医馆上了药膏,缠了纱布。 从医馆出来,正好碰见了带着手下迟迟赶来的孟瑶。 “哎呀孟瑶,你可算是来了!”聂怀桑等了好久终于把孟瑶等到。 “公子,黎姑娘。”孟瑶微笑着向两人行礼。 回以一礼,黎明明笑着道:“都说了,叫我莫黯就好啦。孟公子,好久不见呀!” 孟瑶笑得酒窝更深了:“好久不见。既如此,莫黯唤我孟瑶也可。” “嘿嘿,好的好的孟瑶~”黎明明笑得开心,这个小少年可真真是可爱! 因为黎明明穿的是宽袖,所以孟瑶并未见到她被纱布缠起来的手。 他们聊了几句,便决定一同前往常氏府邸去寻蓝忘机他们。 “蓝湛!阿羡!江澄!”府邸的大门敞开着,因为是夜间,黎明明一眼见到的是服饰颜色较淡的蓝忘机,然后是站在他身边的江澄,再是往里一些的魏无羡,还有一黑一白两个不认识的修士。 知道跨进门槛之前,她才注意到挂在门两边的——两具尸体,还有院子里躺着的——一地尸体。 笑容瞬间僵硬在脸上,甚至连动作都僵硬了,偏偏她是走在最前面的那个,她一停,身后那一群人也不好进来。 江晚吟感觉站在自己身边的蓝忘机叹了口气,然后,听见他格外温柔地开口:“明明,过来。” 黎明明吓得动都不敢乱动,向前缓慢移动了三两步,然后便迈开步子“蹭”地跑到蓝忘机身边,抓住他的衣带。 “蓝蓝蓝、蓝湛啊!这里是真的闹鬼吗!!!”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去往清河 “是。常氏被灭门。”蓝忘机点头,回答她。 聂怀桑和孟瑶带着几名清河弟子跟着进来。聂怀桑虽胆子小,却也不是没见过死尸,只是这死相,确是惨了些。 “我刚刚在客栈接到孟瑶之后,就马不停蹄赶了过来。你们——这是怎么回事?”聂怀桑面露不忍,“怎么搞得这么惨?” 先前在场的几人相互看了眼,却是说不出话来。 孟瑶向他们作揖,礼貌地解释道:“聂宗主关心各位公子姑娘安危,特派在下前来迎接。宗主接到蓝宗主的密函,还请公子前往清河一叙。” 第二句话是对蓝忘机说的。黎明明觉得,面对着一地的尸体依旧能面不改色的孟瑶,真的好厉害! “兄长来信,可是云深不知处有事?”以往外出夜猎,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这倒是让蓝忘机有些担忧。 欠了欠身,孟瑶道应无大碍,“不过还请公子与莫黯随我一同前往。聂宗主在不净世恭候。” 蓝忘机没有立即回应,而是转头,往身后的屋子里看了一眼,黎明明也看过去,发现那里原来还有一个人,被绑住了手脚,眼神却邪魅地可怕。惊得她忙收回视线。 这小孩年纪看起来也不大,一双眼睛怎么这么吓人呢! “晓兄,”魏无羡对那一身白衣的道长道,“薛洋私藏阴铁一事事关重大,不知道晓兄你是否放心将人交给我们,交给聂宗主处置?哦对了,这位就是聂宗主之弟。”他介绍了聂怀桑。 问了蓝忘机,黎明明才知道这一黑一白两人是宋岚与晓星尘,两名修士。 “薛洋……”就是那个被绑着的人吗?他为什么要私藏阴铁?“蓝湛,你手上有一块阴铁碎片,也找不到他藏的吗?”黎明明小声问他。 后者轻轻摇了摇头。 “聂宗主一向颇有侠名,爱憎分明,想必定会以公理论处。”晓星尘点头,答应下来。 “薛洋生性狡猾,为了避免夜长梦多,多生枝节,诸位不如即刻出发。” 即刻出发……黎明明看这天都快要亮了,赶了一路,她好想停下来休息一下……这几个人精力还真是旺盛啊…… 孟瑶表示,两位修士不如与他们一起去清河,商量如何处置薛洋,以及对付温氏的对策。 只是,晓星尘道,阴铁一事他并不知晓,而宋岚更是恰巧路过,他们二人未投身世家,轻血缘传承,重志同道合,不想依附任何仙门家族。因此他们不会与他们同往,也不愿涉及仙门大家之间的纷争。 “正是如此。如若日后诸位需要我二人为天下略尽绵薄之力,我二人定当义不容辞。”宋岚伸手,顺着晓星尘的话说下去。 经询问,那黑衣修士师承白雪阁,白衣修士师承抱山散人。 从栎阳城出来,天蒙蒙亮,与两位道长拜别之后,一行人便踏上了去往清河的路。 从晓星尘处问自己母亲的事情未果,魏无羡一路上还挺失落的。黎明明看不下去——这家伙,怎么能放着好好的开心果不当呢? 她跑上前,叫了他一声:“嘿,小羡羡!” 魏无羡恹恹地回头看她。 “哎呀,你这副表情是要吓死谁呀!开心一点嘛!你想想,你可是刚刚认了个小师叔呢,你这会儿在江湖上可是有人罩的!怎么样,有没有开心一点啊?” “嗯——是该开心一点。”魏无羡叹了口气,抱着剑,脚步轻快了起来。 见他情绪稍稍好转,黎明明决定再加点料,拿归一的剑柄又戳了他两下:“呐,你饿不饿啊?我分点花生酥给你吃啊?” “哈哈,”魏无羡笑出了声,“算了算了,你留着自己吃吧,我怕你给了我之后会后悔!” 说完,他忙往前跑了两步,拿江澄当起掩体。 聂怀桑挥了挥手里的扇子,惋惜地对着魏无羡叹道:“魏兄你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零嘴对莫黯来说可是多重要的宝贝,平时我们求都求不着呢,你竟然说不要就不要了!” 跟着几人嬉笑着,黎明明却忽的被身后的人抓住右手手腕,忙转头看去,她可记得右手绑着绷带呢! “啊,蓝湛……” 蓝忘机轻轻握着她的手腕,却皱眉,看着这只被绷带缠得严严实实的手。 他们走在最后,前面的人吵吵闹闹地聊着天,对后方也不甚在意。 黎明明抽了抽手,不管用,只能任他握着,小声地告诉他:“其实本来涂点药膏就好了,是那个医馆的老头非要给我缠上的!真不严重!真的!我发誓!” “……疼吗?”蓝忘机头也不抬,问她。 “啊,额,不疼不疼!我是谁啊,我超棒的!”左手握着归一,黎明明还努力比了个大拇指。 你信我啊!信我啊!眼睛直直地盯着他,终于让他的视线离开了那只右手,转了过来。 “抱歉。” “……” 反正,不管黎明明怎么说,蓝忘机就是觉得是自己的错,她只好妥协:“好好好,我原谅你了!这样吧,药钱是怀桑出的,你找个机会还他,就行了!怎么样?” “……好。” 纠缠着,纠缠着,清河不净世也总算是到了。 之前聂怀桑说不净世就在岐山脚下,黎明明还特地往山上看了看,黑压压的一片,也看不出什么来。她甚至要以为,是岐山的环境太差,导致山脚下的不净世都种不出几棵树来了。 一路走来,黎明明发现,那些守卫啊、弟子啊,手里拿的都是宽宽的刀,不是剑,怪不得,因为清河聂氏的先祖是屠夫嘛! 门内还有一群人在练刀法呢,黎明明好奇地看着他们,刀比剑来的沉些,但是用好了,也是很厉害的。 “这些是大哥新加的护卫?”聂怀桑问身边的孟瑶。 孟瑶转过身来,点头答到:“自从岐山温室派人前来传讯之后,宗主就派人加强了防守。” “传讯?” “嗯,二公子还不知道,最近温宗主派人前来传讯,说是要各大仙门世家至少要选出一位内门亲传弟子,前往岐山听训,不得有误。否则就要——”孟瑶顿了顿。 “就要怎样?” “——温氏就要派人来请。” 人家听学他们听训?温氏又要搞什么幺蛾子?黎明明感觉事情一点不简单。 “各大仙门世家?”江晚吟发出疑虑,“那就是说我们也在其中?” 出了趟门怎么好像错过了全世界呢!黎明明与蓝忘机相视一眼,从他眼中看出凝重。 魏无羡眼里满是嘲讽:“人家蓝氏听学,可是各仙家子弟争着要去,他这个听训却是前来抓人。这哪是听训啊,分明就是抓人质。” 展开扇子扇了扇风,聂怀桑却忽地意识到,聂氏的亲传弟子就他一人!那他可不就不得不要去了? “诶不行不行!我得去问问大哥!”忙收了扇子,他抬腿便要往里走,结果刚提及的大哥先一步出来了。 “问什么?” 这人,面色严厉,浓眉剑目,背上背着佩刀,看起来,有点凶,黎明明不经意地退了一步。 这位便是聂氏宗主,赤峰尊——聂明玦。 几人皆是抬手作揖。 “不愧是赤峰尊,人如其名!”江晚吟凑近了魏无羡,小声道。 “无怪怀桑,最怕他哥。”魏无羡眯着眼笑着,偷偷看了眼聂怀桑的脸色。 将他们的对话听了去的黎明明,捂嘴偷笑了两声,连忙收敛住——可不能让蓝湛看见了! 聂明玦问聂怀桑要问什么,听聂怀桑嘟囔了声“没什么”,叹了口气,又去与一旁四人问候。 “江公子,魏公子。” 被叫到的两人忙站好,恭敬地点头。 “早听曦臣说,云梦的两位公子十分的少年英雄,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被夸了两句,这两人都乐了。 聂明玦再看向第一次见面的黎明明,因蓝氏与聂氏交情深厚,蓝曦臣便在信中讲了她的来历,起先他也是不信的,但如今见到真人,他又不得不信了。 “黎姑娘。” “赤、赤峰尊。”黎明明有点紧张。 意识到自己可能吓到她了,聂明玦收了些戾气:“黎姑娘果真如曦臣所言,活泼伶俐。” 其实,很多时候,一个人的性格通过一双眼睛就能看出来。聂明玦看到这双清澈的眼睛,便知晓了她的心性。 “嘿嘿——”黎明明不好意思地抓着衣摆笑,想不到泽芜君对她评价这么高! 再看一侧的蓝忘机,聂明玦问他:“忘机,你兄长可好?” “劳赤峰尊挂念,兄长安好。” 一圈问罢,聂明玦最后将视线投向被捕获的薛洋。 “就是他?” “正是。”孟瑶答。 瞬间沉下脸来,他叫孟瑶把他带进去。 再是,挥袖,往一旁退了两步,尽主人之谊,请剩下几人与他一道进了门。 进了正堂,黎明明、蓝忘机、魏无羡、江晚吟分别坐在两侧,聂怀桑和孟瑶立于坐在主位的聂明玦身边,堂下,被缚住手的薛洋跪坐着,面对聂明玦,却依旧笑得邪魅。 “蓝湛蓝湛,”黎明明遮着嘴,小声对坐在自己旁边位置上的蓝忘机道:“他都笑了一路了,不累的吗?” 虽然薛洋是个“犯人”,但黎明明还是担心他会笑到脸上抽筋,到时候要是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可怎么办呢! 蓝忘机默默地看了她一眼:“禁声。” ……好吧,她还是不要关心那么多了,反正,薛洋看起来,笑得还挺欢……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回云深 都说赤峰尊为人正直,黎明明倒觉得,他有点正直过头了。 薛洋歹毒,灭门栎阳常氏,夺取阴铁,却将它藏在了所有人都找不到的地方。 “即在你身上搜不到阴铁,那就地正法便是!” 就是这句话,惊得在场众人都离了坐。佩刀出鞘,离薛洋正面只有几寸,被魏无羡叫停。 黎明明心猛地一跳,若是方才魏无羡不喊话,那血泚出来,没准儿溅能到她脸上! 而薛洋,依旧邪邪地笑着,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怎么,你要为这十恶不赦之徒求情吗?”聂明玦收了刀,不悦之情溢于言表。 魏无羡从座位上走出来,劝道:“聂宗主,现在事态未明,带到查清楚,再杀也不迟啊。” 毕竟,最后一块阴铁的下落,只有薛洋知道,若是杀了他,再想找到它是极为困难的了。 “前因后果不是早已清清楚楚!”聂明玦猛地从座位站起。 薛洋为了取得阴铁,将栎阳常氏满门抄斩——黎明明微微皱起眉——竟然一个也没放过…… 她看过去,那个小少年开口,语气极其轻佻:“聂宗主,假如我跟这岐山温氏真是一伙儿的,您这一刀砍下来,恐怕整个聂氏仙府,就会和栎阳常氏是一个下场!” “……”聂明玦强忍着心头怒意,向他走去,“温氏不仁,有违天道。我聂明玦顶天立地,对尔等暴孽之徒,何惧之有啊!” 站在其右侧的孟瑶欠了欠身,叫他莫要气恼:“薛洋虽不足为患,但阴铁一事却影响着极大仙门世家的安危大局。况且,薛洋已经是宗主的瓮中之鳖,要杀要剐都是迟早的事。 不如我们趁此机会,问出阴铁所在。只怕现在温若寒还不知道薛洋在我们手中。我们不如暂不声张。如若我们抢先一步问得薛洋手中的阴铁,那无异是断岐山一臂啊。” 短短几句话,便将聂明玦说得怒意消散。黎明明暗暗赞叹,换做是她,要是蓝先生生气的时候她去劝上几句,大概只会让他更气吧…… 最后,聂明玦叫孟瑶把薛洋押入地牢,加派人手严加看管,此时才算了了。 待孟瑶与薛洋离开,几人开始商议接下去该怎么办。四块阴铁,一块在蓝忘机手中,两块在温若寒手中,最后一块,除了薛洋,没有人见过。 不论如何,现今,温氏两块阴铁在手,温晁前来抢夺,一击未成,以温若寒的性子,绝不会善罢甘休,与温氏的一场硬仗,在所难免。 魏无羡认为,将他们手中的这枚阴铁制成法宝,反制温氏的阴铁,不乏为一个好方法。 但是被聂明玦否决了。阴铁极难抑制,自古以来不少能人异士都奈他无何。 “身为仙门子弟,我劝你,还是不要动这些邪魔外道的脑筋。” 最终商议结果,由蓝忘机和黎明明尽早将阴铁带回姑苏,看有无方法消弭这一大患。 “是。”两人伸手作揖应答。 —— 聂明玦为到访的客人设了宴,摆了清河特色小吃,这点倒是顺了黎明明的意,这两天她还没有好好吃过饭呢!回云深不知处还要走好久,她得先吃个饱才好! 说起来,孟瑶作为赤峰尊的得力手下,为什么不见他赴宴呢? 问了聂怀桑,才知他奉命看管薛洋,没法来。 “啊,这样啊,孟瑶可真辛苦……”又啃了口大鸡腿,回想起怀桑和江澄两个大男人,竟然连一只山鸡都搞不定,也不知是芦花鸡太强,还是他们太弱了呢…… 可惜蓝湛不让她去帮忙,不然,肯定能吃到烤芦花鸡的!煞有其事地点点头,黎明明狠狠地啃了口鸡腿。 “吃食要有吃相。”身边淡淡地飘来一句话。 …… 酒足饭饱,聂明玦为他们安排了客房休息。 因事态紧急,蓝忘机告诉黎明明,稍稍休息过后,他们便要连夜启程。 叹了口气,为了防止走的时候听不见蓝忘机叫她,黎明明左右看了看,没人注意这里,便偷偷溜到隔壁蓝忘机的房里。 “蓝湛蓝湛,你睡觉吗?” “我打坐即可。” “那你的床借我睡一下,我怕一会儿我醒不过来……”有些尴尬地挠了挠脸,黎明明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好。”蓝忘机也知,这几日连夜奔波,对她这种嗜睡的人来说,的确是难为了。 获得准许的黎明明迈着小步子跑到床边,放下归一,脱了鞋,也不盖被子,和衣而睡。 “晚安,蓝湛——要是我一会儿赖床,你就摇我,或者捏我鼻子……我自然就……”一阵阵的疲倦感袭上来,沾了枕头,话还没说完,黎明明就睡过去了。 转头看向那里,少女安静的睡颜映在他眼中——看来是真的累了……蓝忘机垂眸,回去之后,先让她好好休息一日。 黎明明翻了个身,留给蓝忘机一个背影,一头乌黑的长发,还有一条眼熟的“发带”。 ?他凝眸,这条发带,似乎是…… 起身走近了些,看到那熟悉的卷云纹,蓝忘机一时间不知道该有什么心情——她竟将抹额当发带使? 伸手想将那抹额取下,却忽地停在半空,半晌,收了回来。 还是叫她自己来吧。 转身,在床塌边坐下,阖眸。 烛焰跳动着,屋里静悄悄,只有耳边细微的呼吸声。 许久之后,房顶忽地传来瓦片敲击的声音,有人在走动。 蓝忘机即刻睁眼,将避尘握在手中,却听得屋顶传来闷闷的声音:“这清河的瓦片,就是比姑苏的糙啊——硌得慌……” 是魏无羡。他放下心来,心想时间差不多了,便将黎明明唤了起来。 不像他想的难唤醒,倒是很快便睁开眼睛。 “嗷——我醒了!”伸个懒腰,黎明明拍拍脸让自己清醒一点。右手的绷带吃完饭就已经拆掉了,那药膏还挺神奇,手上已经好的差不多,只剩下几道浅浅的红印,放着自己就能好。 “蓝湛,是不是要走了?”黎明明坐在床上,看着床边背对着自己站着的人,他似乎已经整装待发了。 自己也不能落后,赶紧穿好鞋,拿起归一便要起身,却被拦了下来。 “换条发带。”他说。 ??不解蓝湛什么时候管得这么宽了,但黎明明还是乖乖地从乾坤袋中挑了一条白色发带,将头上那条取下换上,这时候才发现——“哎呀?我什么时候把抹额当发带用了?” 抹额是蓝曦臣给黎明明准备的,当时见她抗拒的神情,蓝曦臣叹了口气,无奈地表示,抹额收下,若是不愿戴,也不强求。毕竟,大家都有难处。 于是黎明明就一直把抹额收在乾坤袋内,万万没想到,那时候用发带遮了舞天女的眼睛,从乾坤袋里随意拿出来绑头发的,竟然是这条“失宠”的抹额! 幸好没压坏,没压坏!瞧着蓝忘机的脸色,黎明明小心翼翼地将抹额捋直、收好。 这才终于可以出发了。 蓝忘机走在前头,拉开门,便听见屋顶传来魏无羡的声音:“天地一穹庐,以天为被,地为席——” “啊,大晚上的,谁在嚷嚷?”黎明明探出头来,往上一看,见到了躺得极为潇洒的,提着坛酒往嘴里倒的魏无羡。 合上门,两人便向外走。 魏无羡叫了声“蓝湛”。 “借你的屋顶睡一宿——”说着,便撑着脑袋,闭上了眼睛。 “睡屋顶,当心着凉呀!”黎明明好心提醒他。 只是,魏无羡安安静静的,似乎已然睡了过去。 莫不是喝醉了?她看向蓝忘机。 后者摇了摇头,道了句“走了”,便抬脚继续往前。 似懂非懂地,黎明明跟上他,在心里小声地与所有人道了个别。 —— 连夜出发,一路上紧赶慢赶,黎明明抬头看了看,已经能远远见到云深不知处的尖尖了,看来中午之前能到! 这么想着,她跟着蓝忘机加快了步子,才走了没多少路,却忽地被拉住手臂腾空。 是陷阱!黎明明看向地面,方才踩的地方已经陷了进去。谨慎起来。 树林里飞出几道铁索,两人一一闪过,再回首,飞来一脚,踢中蓝忘机胸口,将他向后退了好几步。 “蓝湛!”落地站稳,黎明明忙去看他的伤势,后者摇头,看向埋伏于此地的人。 是温晁,带着温氏修士,还有化丹手,温逐流。 蓝忘机伸手,将黎明明揽在身后,这几人合力,他们斗不过。 “哈哈哈哈哈,蓝湛啊,你不是很嚣张吗?还不是落在了本公子手里——” 再嚣张也比不上你啊,不仅嚣张,还卑鄙!黎明明握拳,狠狠地看着他。 “这样,你——跪下,乖乖把阴铁交出来,我就饶你,还有你身后那家伙一命。” “你做梦呢吧!我……”黎明明愤怒之情还未爆发出来,先被禁了言。气得她牙痒痒! 对于他们二人的不配合,温晁自然是气不过的:“你以为你们是谁?你们只不过是我岐山脚下的蝼蚁!!温逐流,给我打!!” 领命,温逐流提剑便要上前,蓝忘机取出一张符咒,迅速向他们一扔,甩出无数灵力凝成的蝴蝶,将他们团团围住。 趁机拉着黎明明便跑。 不能与他们多做纠缠,如今只有先回云深不知处才是上策! 加快脚程,两人御剑到了云深不知处的大门。 !!几乎是从从大门开始,往里,一路上躺着的都是蓝氏弟子的尸身! 是温氏!他们竟杀入了云深不知处! 被蓝忘机牵着向里跑的黎明明简直不敢相信,昔日一个个熟悉的人,现在皆死气沉沉地倒在地上。但现实容不得她多想,已经有温氏的人看见他们,并向他们挥剑而来。 归一出鞘,雪白的剑身,自认主以来,第一次沾染上鲜红的血液。 一边挥剑,一边强迫着自己不去看那些尸体,跟着蓝湛往里走。身体却在她看到火光的那一瞬,一动也不能动了。 温氏放火烧了云深不知处—— 火,到处都是火—— 黎明明看见自己穿着睡裙,赤着脚,置身于火海之中——她拍门,嘶吼,无人回应——好热!好闷!好疼!!——鲜红的火舌无情地啃噬着她,一寸、一寸,将她吞没—— 她,好像想起来,自己是怎么死的了—— !!!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不是操心,是分担 眼中除了火光便什么也看不见了…… 黎明明呆愣地站在原地,握着归一的手微微颤抖,似乎连呼吸,都要停止了。 忽地,她撞进一个清冷的怀抱。是凉的,周围的火好像都被他冲散了。 “蓝……湛?” “黎明明,不管你想到了什么,现在,凝神!” 蓝忘机知晓,见到这副场景的黎明明一定会怕,会心痛,但当那一股几乎能将人带入深渊的恐惧席卷而来的时候,他瞬间意识到了不对劲。 转头去看她,却见她站在原地,望着熊熊燃烧着的屋子,脸色煞白。而一温氏之人正挥剑向她刺去。 “明明!”他叫她,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挥出一道剑气将那温氏之人扫开,他飞身上前,拉过她的手,将她揽在怀里。 手是冰冷的,身体也在微微颤抖,证实了她此时的极度恐惧。 “黎明明,凝神!” 陷入梦魇的双眸逐渐恢复清明,头脑终于重新活动了起来。黎明明捂着心头,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声音颤抖地几乎组不成句子:“好……我……我尽量!” 温氏的人在他们周围聚集起来,若是要带着她突破包围出去,有困难。蓝忘机握着避尘的手收紧,另一只手握住黎明明的手腕。 包围圈的一角突然溃散,冲入一个白色的身影。 “二公子!莫黯!”赶来的是蓝溪,她告诉他们,蓝先生与其他大部分弟子已经去后山的寒潭洞躲避。 “开路,我殿后。”蓝忘机将黎明明交到蓝溪手中,后者立即转身,单手挥剑斩开一条路,向后山的方向跑去。 在心里重复着无数遍的清心咒,黎明明努力将归一举起来,帮蓝溪一同开路。 平日里握着毫不费力的归一,如今对她来说竟像玄铁般沉重。 赶到后山结界处的时候,一众蓝氏弟子皆站在结界外,手中握着佩剑,蓝启仁正与温氏大公子温旭相斗,却被步步逼退,口中鲜血不止。 蓝忘机祭出忘机琴,从天而降,挡在蓝启仁与温旭之间。蓝溪拉着黎明明跑到众弟子处。 一停下来,黎明明便再也支持不住,腿一软,摔着跪坐在地上,连归一都拿不动了。 凝神——凝神——凝神——没事的,都过去了——她努力地催眠着自己,周围一切声音都再也入不了耳。 “莫黯!现在还不能休息!振作一点!站起来!”将归一捡起收入剑鞘,蓝溪要拉她起来,却无济于事。 另一边,蓝忘机用弦杀术激起一阵沙尘,以便叫其他人趁机进入寒潭洞。寒潭洞有结界,只认抹额不认人。 若是错过这个时机,再想进入结界便是难上加难,蓝溪两手穿过黎明明的胳膊将她提起来,实在不行,便将她拖进去! 一旁伸出一只手,揽过黎明明的肩膀,又一手穿过她的腿弯,迅速将她抱了起来。 是蓝忘机。 “快走!”身后的烟尘已经散的差不多了,一刻也不能再等。 涉过寒潭,蓝忘机将浑身颤抖的姑娘轻轻放在地上,让她靠着矮桌,起身清点人数。 原本聚集在结界外的也只有大半弟子,现在,进入结界的亦是大半弟子,留在外面的,凶多吉少。 蓝溪在黎明明身边单膝跪下,将归一放在她身边,拨开她额前汗湿的碎发,声音轻而温柔:“莫黯,莫黯,没事的——” “她怎么了?”坐在石桌后的蓝启仁捂着伤口,问她。 “不知。许是被吓到了。”蓝溪担忧地摇头。 半跪下,覆上她冰冷的手,见她双目紧闭,大口地喘着气,蓝忘机锁紧了眉,人的一生中,最恐惧的事情,是什么?不是见到尸体,不是见到鬼魂,而是,横死前的最后一刹那。 “是想起了。”这句话模棱两可,除了说话者自己,还有知情者蓝启仁,无人听懂。 “蓝忘机听了!”温氏的人进不来,便在结界外叫喊,他们手上,有人质——“交出阴铁!不然,我就把你们云深不知处的弟子,统统杀光!” 他说了,他也这么做了,结界外,不断传来,人死之前的最后一声痛呼。 结界外有一蓝氏弟子,终是屈服于刀剑之下,不仅说出进入结界需要蓝氏抹额,还将蓝曦臣的行踪,一道说了出去。 紧紧捏着手中的阴铁碎片,蓝忘机起身,向外走去。 再这样下去,丧命的人只会更多! “忘机!”蓝启仁叫住他。 他停下来,微微偏头:“叔父,就是在这里,蓝翼前辈告诉我,为人处世,当问心无愧。” 若是他有能力,却不救下外面的蓝氏子弟,他将愧疚一生。 许是寒潭洞温度较低,黎明明的梦魇渐渐退了下去,她睁开眼,眼中是浑浊的。 “莫黯,你怎么样?没事吧?”见她清醒过来,蓝溪连忙上前询问。 缓缓抬头,看着她关切的脸,黎明明有了些小小的安心:“蓝溪姐……蓝先生。” “蓝湛呢?”左右看了一圈,却不见蓝忘机,蓝溪告诉她,他用阴铁去交换还留在外面的蓝氏子弟的性命了。 黎明明垂眸,她能感觉到蓝忘机心中的痛苦,但对于此事,他们竟都无可奈何,温氏不仅强大,而且蛮横霸道…… 她还发现,洞中许多弟子都受了伤,相互搀扶着,身上皆是血迹斑斑,连蓝先生,胸口处的衣服都红了一片。 这些伤若不及时救治,易落下隐疾,可是云深不知处如今变成这般模样,又该如何是好…… 或者,她可以尝试用灵力?她本就是用灵力凝成的实体,如何运转灵力是拥有实体后的前两月的必修科目,若是她能用灵力,修补伤口的话——便是为云深不知处,出了一份力了。 也是为逃避梦魇,分散注意。 “蓝先生,”她转身,在蓝启仁身边蹲下,“可否伸手与我看看?” “做什么?”嘴上这么说,蓝启仁还是将右手伸了出去。 犹豫了一下,黎明明将两手搭在他的手臂上,运起周身灵力。 蓝启仁只觉得有一股暖流进入自己的身体,体内受损之处渐渐舒适起来,再后来,竟一点疼痛感也没有了。 她在用灵力治疗!? “怎么样?身体有没有好一点?”收了手,黎明明连忙问他。 点点头,蓝启仁的脸色却十分凝重:“只是,古书上记载,治愈伤口极耗灵力,于使用者弊大于利,自古以来,除非灵力极其丰厚之人,否则无人敢行此事。” “可是蓝先生忘了吗,我本就是灵力凝成的呀!”黎明明凑到他耳边小声说道,语气轻快俏皮,那笑容却甚为勉强。 蓝启仁叹了口气:“不想笑,便不要笑了——身体可有不适?” 感觉了一下,黎明明摇头,她可以通过运转灵力,一边输出,一边获取,只要环境允许,那灵力便是源源不断的。 当蓝忘机调整好状态重回山洞的时候,看到的便是黎明明穿梭于人群间为他们疗伤的情景。 飞身至蓝启仁身边,将方才之事诉与他。 蓝忘机不知该如何与黎明明开口,他要去岐山听训。 “蓝湛!怎么样啊?他们有没有为难你啊?”待再找不到受伤的人了,黎明明才小跑到蓝忘机身边,关切地问。 对上她的眼睛时,他愣了愣,转过眸,沉声道:“过几日我便要去岐山。” 面上僵了片刻,黎明明勾起嘴角:“知道了,我做做准备,跟你一起去!” 张张嘴,还想再说什么,她打断了他:“那外面温氏的人应该已经走了吧?我们可以出去了吗?” “云深不知处被毁成这样,我们要花好些功夫去重建、去埋葬牺牲的兄弟们,但是没关系,好在我已经把大家的伤都治好了,只要我们齐心协力,我相信云深不知处很快就会变回原来的样子的,对吧!” 黎明明一刻不停,絮絮叨叨地说着,又转身鼓动其他人的气势:“大家不要沮丧!不要落寞!在哪里摔倒,就要在哪里爬起来!等我们重振旗鼓,什么温氏暖氏的,全部都冲散它!” “还有啊——唔?唔唔唔!”黎明明又被禁言了。蓝忘机抓起她的手,先是对蓝启仁道:“叔父,温氏已撤离,可以出去了。”再是带着怒意地垂眸看向黎明明:“你跟我走。” 飞身带着她涉过寒潭,两人出了结界。 留在寒潭洞的弟子们面面相觑,也不知黎莫黯哪里惹到了二公子。她刚刚帮助他们治疗了伤口,还鼓舞他们,给予他们自信心,明明没有做什么不好的事情啊? 只有蓝溪与蓝启仁,眉宇间化不开的忧虑,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 —— “蓝湛!!啊蓝湛,你腿受伤了,快我给你治一治——”黎明明解了自己的禁言,挣扎着想要让蓝忘机松手,后者却一句话不说,大步地向前走,兜兜转转,将她带到一片林子里。 “哎哟!”后背撞在一颗粗壮的树上,她正想抗议,一只手重重地拍在自己头顶的树干上,然后便看见凑近的、蓝忘机愠怒的脸。 他生气了?他为什么要生气?我都这么乖,不让他操心了…… “……蓝湛,你……消消气——” “黎明明!” “是!” 他叫她,她便答应。 蓝忘机直勾勾地看着她无辜的眼神,过了许久,才深吸一口气:“——不要一个人担着。” 黎明明干干地笑了几声,笑容牵强:“你,你说什么呀,担着什么呢……”却在他的逼人的目光下,失了底气。 “如果害怕,你可以告诉我。” 她垂下脑袋,不敢再去看他,肩膀微微耸动:“可是,蓝湛你已经很辛苦了啊……云深不知处被烧,好多弟子都死了……泽芜君也不知道能不能平安……你还要去岐山听训……这个时候我要是还让你操心,你也太累了——你明明才十六岁——” “……是分担,不是操心。”他叹道,按着树干的手轻轻落在她的肩上,“若是你一直瞒着,才叫我操心。” 手掌之下,少女的身体颤抖起来,蓝忘机听见了,黎明明的呜咽声。 第30章 第三十章岐山听训 当黎明明又一次拿袖子狠狠地擦了眼泪之后,蓝忘机按下她的手,递上一块帕子。 “蓝湛……为什么温氏——不择手段也要得到阴铁……” “人心的欲望与贪念,不容小觑。” “云深不知处……还能恢复成……原来的样子吗?” “……人死不能复生。” 吸了吸鼻子,黎明明用帕子擦去再次涌上来的泪水。 静静地等着她哭了很久,蓝忘机问她:“你,就没有其他要说的?” 比如,因何而死。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黎明明捂着心口,浑身颤抖起来,蓝忘机也忽然之间感受到那足矣将人拉入深渊的恐惧,但很快那股恐惧就被渐渐压了下去。 喘了好几口气,默念数遍清心咒,黎明明让自己平静下来。不自觉的咽了口唾沫:“——没关系的,不去想它就好了。反正我都已经……过一次了,至少,现在的我是活着的。虽然那感觉确实……但只需要过一段时间我就能好了!” 对方很久都没有动静,黎明明小心翼翼地抬头去看他,却发现他正看着自己,那眼神,有点复杂,她看不太懂。 “……蓝湛?” 眨眼,蓝忘机自然地移开视线——“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花了些时间消化他的话,黎明明红着眼框,忽地便安下心来,展开笑颜:“嗯!” 一双眼睛再次清澈起来,就像暴雨过后晴朗的天空一样。 对着这双眼睛,蓝忘机愣了愣,微微勾了嘴角,正欲转身:“走吧。” “等等!”黎明明扯住他的袖子,后者疑惑地转头看过来。 她清了清嗓子,道:“你都替我分担了,我也要替你分担些!你如实告诉我,方才你在寒潭洞外,发生了什么?还有,你腿上的伤,让我帮你治!” 见他有些错愕地看着自己,黎明明眼神向旁边飘了飘:“那平时替你分忧的都是泽芜君,现在泽芜君不在我们身边,这任务我就免为其难地担上了——你要是觉得奇怪,叫我一声阿姐好了……” “哎哎!蓝湛!你别走啊!……不叫阿姐也行!你别生气!先让我把你的腿治好!” 用帕子将脸上的眼泪鼻涕擦干,黎明明跺了跺发软的脚,追了上去。 臭小子受了伤还走那么快!腿不想要了是吗! 威逼利诱地劝了一路,黎明明终于让蓝忘机停了下来,趁此空挡搭上他的手臂,输出灵力。又在替他疗伤之后,再三发誓,身体没有半点不适。 回去的时候,弟子们已经将大火熄灭。这场火几乎烧去了半个云深不知处,修复起来定是不易。黎明明于众人一起将牺牲的弟子安葬,草草用过晚膳,跟着蓝忘机回了静室。 宿舍没有全部烧毁,蓝氏双璧的静室、寒室和部分弟子宿舍,还有一些客房都还能睡。大家需要养精蓄锐,才能迎接接下来重修云深不知处的日子。 只是——黎明明缩在矮塌上再一次为她铺上的被窝里,叹了口气——她的明室被烧得干干净净了。 明日便要随蓝湛上岐山……闭上眼睛,往被子里再缩了缩——多希望今天发生的事情,只是一场梦啊…… 睡梦中,她好像听到了令人身心放松的曲声,这曲声形成一道蓝盈盈的屏障,将她与外界的熊熊烈火隔离开来。不禁舒展了眉毛——这回她不怕了,有人罩着自己呢! 第二日醒来,已是日上三竿。迷茫地坐起,环顾四周——没错啊,这里是静室,可是蓝湛为什么没有叫她起床???不会是自己溜了吧! 也不是没有可能啊!虽然不知道他们能不能离这么远,那万一可以呢! 连忙掀了被窝起来,连鞋都来不及穿,猛地跑到门前,正要开门,它却自己先开了。 “……”这大眼瞪小眼的情景真令她熟悉。 端着食物的蓝忘机将她从上到下看了一眼,默默地闭上眼睛。 “去收拾。” 屋外吹进一阵风叫黎明明打了个寒战,一件里衣确实有点单薄…… 应了一声,她转身跑回矮塌边,拾起叠的方方正正的衣服穿好,再穿上鞋袜、叠好被子、梳好辫子……一顿收拾完,她才敢转身去看他。没想到蓝忘机还闭着眼睛,站在门口。 “蓝湛……我好了。” 话音落下,门口那人才睁开眼睛,跨进屋内,合上门。 将放食物的托盘放在矮塌的桌上,蓝忘机坐下,避尘靠于桌。 黎明明跟着他坐下来,托盘里边是白米饭,还有绿色蔬菜——云深不知处膳房标准配置。 “蓝湛,你早上怎么没叫我起床呢?”肚子还不是很饿,黎明明先问他。 托盘向前推了推,蓝忘机答:“奔波多日,需好好休息。况且,去岐山之后,未必能睡好。” “先用膳吧。” “奥……”拿起筷子,黎明明乖乖吃起饭来,虽然云深不知处的饭实在单调,但也有好些日子没吃了,还挺想念的。 “对了,大家已经开始修建云深不知处了吗?”咽下一口饭,她问。 “嗯。” “那有人知道泽芜君去哪儿了吗?” “已派人去寻。”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去岐山?” “等你用完膳,便出发。” “啊!山腰上那些小兔子还好吗!” “……无事。” “那——” “食不言。” “……好的。”提起筷子,继续乖乖吃饭。 —— 与蓝先生拜别之后,两人便踏上了去往岐山的路。 在清河的时候,许是距离较远,黎明明没有什么感觉。但现在,越是靠近不夜天,她就越觉得哪里怪怪的,是一种,不舒服的感觉,可到底是哪里不舒服,她也说不出。 问了蓝忘机,他一点事也没有,总之,就是很奇怪。 他们是第二天较早的时候到的,没有去听训广场,而是被温氏的人领着去了一间屋子,交了阴铁。 来接阴铁的是那个嚣张的温晁。 看着他笑得像傻缺一样,黎明明狠狠地磨着牙,要不是打不过,她真想上去揍他一顿! 而蓝忘机,全程皆为冷漠脸,或者说,连一个多余的表情也不想给他。 之后,便有两名温室弟子将他们“押”至听训广场,那里,其他世家的人都已经到了,温晁带了两个人,站在高高的台阶上,俯视众人。 绝对不能弱了气势!黎明明挺直腰板,一身白衣,甚至连蓝氏抹额都戴上了,除了身形样貌,与蓝忘机几乎如出一辙。 他们的位置被安排在首排,众世家弟子纷纷退开,为他们让出一条路。 魏无羡轻轻叫了他们好几声,黎明明送他一个问候的眼神,却不说话。蓝忘机更是连眼神也不给。 最后的站位,从左至右,是金子轩、江澄、魏无羡、蓝忘机、黎明明、聂怀桑,四大世家的亲传弟子。 站定之后,聂怀桑也小声问候了一声,黎明明点头应答。 他们的出现引起一阵骚动,让站在高处的温晁皱了皱眉,身后一温氏侍卫会意,扬声命令他们安静。 温晁站得那么高,无非便是想让那些世家弟子们仰视他罢了。黎明明哪会如了他的意,她宁可看地面数蚂蚁,也懒得去看他。 “各位既然来到岐山,就要遵循岐山的规矩。这第一件事,在听训期间,任何人不允许私自携带武器,一面惊扰仙督。那我们现在就开始,每个人挨个缴剑。” 这欠揍的声音说的欠揍的话叫黎明明额头青筋暴起,哎哟我这暴脾气—— “修真之人剑不离身,为什么要我们上交!我不交!”队伍里有人道出抗议。 “此前还未有听训上交佩剑之事,温氏怎么能如此狡猾!” “我们不交!”有人起头,队伍中便纷纷出现反抗的呼声。 闭了眼睛,温晁的声音透露出不耐烦:“谁说的话,哪家的?站出来。” 无一人敢出面。温氏张扬跋扈,却是有实力在,若是真的惹上了,也许那整个世家都不会好过。 “就是因为有一些你们这样不懂服从,不懂礼仪,不懂尊卑的世家子弟坏了根子,仙督才决定教化你们。现在就这么无知无畏,如果不趁早教化教化你们的风气,这要是到了将来,还不得有人挑战权威——爬到我们头上来啊!” 归一剑鞘的纹路几乎要嵌进肉里去,黎明明深呼吸,默念清心咒——冷静冷静,对这种白痴行为,没必要生气—— 温氏的人抬着放剑的木盒从一旁出来,云梦江氏两人最早交剑,清河聂氏聂怀桑交剑最轻易,见身边的蓝湛都把剑交了,尽管心里百般不愿,为了不给云深不知处添麻烦,黎明明也只好将归一交了出去。 交就交吧!没了剑,她就安安静静地当个医疗兵! 收金氏子弟的剑的时候,金子轩带头反抗。 嗤笑了声,温晁优哉游哉地踩着台阶走下来:“看看,我说什么来着,你们之中早就有人意图不轨,你说对不对——蓝二公子?” “胡说八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咬紧牙关小声嘟囔着,黎明明的怒气都快漫出来了。 抖抖宽袖,温晁向蓝忘机的方向瞥了一眼,向他走去,却在黎明明跟前站定。将佩剑换至左手,右手往前伸,要去抬她的下巴。 蓝忘机伸手拦下:“——温公子,请自重。” “哼~”看了蓝忘机的脸色,他轻笑,收了手,“之前倒是没发现,蓝二公子对这女修可真是百般照应。都说你蓝二公子不近女色,原是早就心有所属——” 一直冷着脸的蓝忘机皱了眉,语气又冷了几分:“温公子,慎言。” 温晁才不管他怎么样,身子向前倾了倾,将微低着脑袋的黎明明仔仔细细地观赏了下,眼神轻佻:“难怪,长得倒是水灵——哦豁,脾气还挺爆。” 他对上黎明明凶狠的眼神,毫不犹豫地瞪了回去。 身上落了好几道刀一般的眼神,怂怂肩,他转身回到方才的位置上,继续自己未完成的发言: “看来意图不轨的不止姑苏蓝氏,还有你——” 指着金子轩,他叫人把他带下去。 站在金子轩身后的姑娘连忙站了出来,话语中尽是谦卑,请求他能原谅他们公子。 方才调戏黎明明不成,温晁又转去调戏她,这姑娘倒是让他满意。 “好,今天就看在你的面子上,放过你家公子。” 在那姑娘的劝说下,金子轩最终还是交了佩剑,身后一众金氏子弟也随他交上佩剑。 在岐山温氏的听训,便以此屈辱为启,开始了。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听训的日子 “你们每个人手里将会发放一本《温门菁华录》,它记载了我们温氏先辈历经的光荣事迹和至理名言。你们每个人都要好好背诵,并且牢记于心。以后每日清晨、晌午、日暮时分我都会找人来背诵。如果背不出来的话,家规处置。” …… 也许是为了让他们难堪,也许是为了节约房间,温晁把蓝忘机和黎明明安排在一间双人宿舍。然而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前一天晚上这两人还住在同一间屋子里。 盘腿坐在书桌前,黎明明单手撑着脑袋,将那卷《温门菁华录》展开摆在桌面上。她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光荣事迹”和“至理名言”能教出这样的后辈。 只是,越看,她越气。 “蓝湛,这种又臭又长又虚伪的东西,我一点儿也不想背!与其看这个,我还不如看《论语》呢!保证不会再睡着的那种!” 坐在她身边闭眼冥想的蓝忘机张了张嘴:“温氏之书,不背也罢。” 转头看了他一眼,黎明明叹了口气,糟心地把摊开的书册卷起来扔到一边。 “是啊是啊……不看了不看了!” 可现在除了看书,又没事可做。刚才她想出门去看看,结果门口守着两个侍卫,说什么也不让她出去,问为什么,说是温晁命令听训期间世家弟子不得随意外出。 这都什么事啊!难道还怕他们走来走去撞坏什么奇珍异宝不成? 屋子里安静了许久,蓝忘机有些疑惑,睁眼去看她。只见黎明明提着一支笔,埋头捣鼓着。 “在做什么?”他问。 “等会儿,就画好了——完成!”拍下笔,黎明明将那画拿在手上,好好欣赏了一番,然后往蓝忘机身边蹭了蹭,“看,完美!” 目光从她的笑脸一路转向那张画,画技欠佳,但依稀能辨识出——猪身……人面? “这是什么?” 狡黠地眯了眯眼睛:“问得好,小蓝同志!”她一手抓住画,一手指着它,煞有其事地介绍,“这是一只猪,也是温晁,也是那个温大公子叫什么温……的,总之我决定了,以后,看见猪我就叫温晁,看见猪我就叫那个温什么的!” 一口气说完,她再悄悄去看蓝忘机的脸色,这里不是云深不知处,背后与人是非……应该没事吧? 后者盯着这画半晌,才有了动静:“是温旭。” 温大公子,是温旭。 “嘿嘿~”黎明明弯着眉毛,笑得可开心了。 第二日,温晁在台阶上的一层平地摆了把椅子,舒舒服服地坐下,开始讲训。 “诸位的《温门菁华录》背得怎么样了?有没有人自愿上台吟诵一番那?” 各世家弟子站在广场上,一言不发,自是无人愿意背的。 既无人自愿背诵,他便点人来背。 “——蓝忘机,魏无羡,金子轩。” 啊……黎明明看向身边那人,只见他面色不改,冷冰冰地说了三个字:“我不会。” “啧!”温晁伸手指着他,“你不是号称那个……蓝氏双璧吗?怎么这都背不会啊?看来是真不把我温家放在眼里啊。” 蓝忘机头也不抬,半点不理睬。 越是张扬跋扈,越是让人嗤之以鼻,你脑子还在被窝里睡觉吗?黎明明不满地撇撇嘴。 既然他不背,温晁就让其他两人先背。 金子轩也是偏头,说了句“我也不会”。 气得温晁差点拍着椅子扶手站起来,却听得魏无羡伸手道:“哎哎我背我背!” “哦吼?魏无羡,那你可要好好背。”想不到竟是魏无羡这厮如此识大体,温晁笑出了声。 魏无羡的性子,黎明明多少知道一些,一个连蓝氏家规都不肯好好背的人,又怎么会去背什么《温门菁华录》,她倒要看看这小少年要搞什么事。 只见他大摇大摆地从人群中走出来,伸伸手,弯弯腰,压压腿,又拉拉筋,哪像是出来背书的,说是做早操还差不多! 被温晁不耐地吼了一声,他才停下来,清清嗓子,笑着开口:“一曰不可境内杀生,二曰不可私自斗殴,三曰不可□□……” 听他这么背下来,黎明明一本正经的脸都要绷不住了!合着他当着温晁的面背起了蓝氏家规! 再看温晁青一阵白一阵的脸,她差点就要笑出声来,所幸是忍住了。 温晁被魏无羡这副模样激怒,罚三个抽背的人去菜园子里——挑粪! !!挑粪!?黎明明看着蓝忘机的一身白衣,不对衣服不是重点!他怎么可以让蓝湛去挑粪啊! 她正要上前去与他理论,却被蓝忘机拦下。递予她一个放心的眼神,他小声道:“我不在时莫惹事端。” “……那你也要小心点衣……小心人啊!” 三人被温氏的人带走,首排便空下了好多。黎明明看看左边一脸忧虑的江晚吟,再看看右边满脸惆怅的聂怀桑,深深吸了口气,低头,心里默念着——“温晁是猪,温晁是猪,温晁是猪,温晁是猪……” 接下来的时间里,温晁一个人絮絮叨叨地讲了好久,无非就是要他们听话,不要想着惹事、反抗,不要想着踩到他们头上去,什么什么的,听得黎明明耳朵都要长虫了。 这恼人的听训什么时候能结束啊! 上午的“课”讲讲到一半,温晁忽然就走了,让他们自己照着《温门菁华录》来学,还找了一群侍卫监督他们。 不情不愿地打开那卷书,盯着某块空白处,黎明明再次将“温晁是猪,温旭是猪”这两句话默念起来。 好不容易熬过一个上午,回了宿舍。 —— “蓝湛蓝湛,你回来啦!”坐在床榻上等了好久才把蓝忘机等来,黎明明连忙迎上去,围着他转了一圈。 不愧是蓝湛,被罚去挑粪还能一身白衣干干净净地回来! “今早听训到一半温晁就走了,他是不是去给你们使绊子了?你们有没有事啊?” 少女站在自己身前,凑得近近的,扑闪着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眼里满是关切。 蓝忘机忽然觉得,心里面平静了许多。 “他将魏婴抓去地牢了。” “他竟真的来找你们的麻烦!”黎明明气急了,“还有小阿羡那性子,肯定是和温晁硬碰硬了,才会被关进地牢里……” 她想牵着他去矮塌那里坐下说,却发现手上的触感不对。 将他的右手手掌翻开来看,上面赫然一道红肿的鞭印! “他竟然还打你们了!?” 这个温晁实在是……实在是!!说他是猪还侮辱了猪啊!! 合上手掌,将黎明明的手包住,蓝忘机反牵着她去了矮塌上坐下。 再松开时,手掌已经恢复如初。 蓝忘机在黎明明的逼问下,将方才之事告诉与她。 “温氏仗着家主是仙督就这样,不怕各大世家一起造反吗!”拳头捏的紧紧的,黎明明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云深不知处百年风华被他们一把火烧去,大世家的子弟也敢这么欺辱,怎么可以如此嚣张!是社会待他们太好了吗! “……弱肉强食,生存之法。”蓝忘机垂眸,“此日着实难射。” 抿抿唇,黎明明也暗了眸子。 当天下午晚上都没有见到魏无羡,问了江晚吟,他说魏无羡根本就没有回来过。 终于,第二日早晨,他们见到了浑身是伤,脸色发白,被侍卫推搡着带过来的魏无羡。 “早啊早啊~”他就像个没事人一样,笑着向大家挥了挥手。 “怎么搞的!他们把你怎么了?”江晚吟忙质问他。 在听学还有一起夜猎的日子里,黎明明算是明白了这两兄弟的相处方式,江晚吟看似对魏无羡不满,事实上只是性子傲娇,死鸭子嘴硬罢了。 黎明明还知道,蓝忘机对魏无羡也没有那么讨厌,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其实早就已经认他为好友了。看,她什么都知道—— 魏无羡看似不经意地瞟了蓝忘机和黎明明一眼,对江晚吟道:“这你就不懂了吧!这些都是我的光荣嘶——我的光荣战绩!”他手指点点自己的伤,一不小心戳的重了些。 “怎么?”他伸长了手,揽着江晚吟的肩膀,“一天不见,想我的很?” “我想你个头!”后者嫌弃地甩了他的手,“我看你还没被关够,根本不长记性!” “别别别!那个地方,我去一次就够了!” 摸摸肚子,魏无羡跨过右边两人,看向最旁边关切地看着这边的聂怀桑,问他有没有吃的,一天没吃东西,他都快饿死了。 “还桂花糕呢,”聂怀桑焉巴巴地走过去,“你以为还在蓝氏听学的时候啊——” 忽地又想起云深不知处的遭遇,他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黎明明感觉得到,蓝忘机的情绪瞬间低落下来。 但是,他们不能消沉,不能让温氏如了意! 悄悄从袖袋里拿了些东西,黎明明快步走过去:“呐,想吃东西怎么能找怀桑呢,他的吃的哪有我多——玫瑰酥,赶紧吃了填填肚子!” 这是听训以来,她与其他听学弟子说的第一句话,却即刻打破了隔阂。 魏无羡愣了下,倏地展开笑颜,伸手去接过那小包东西。在碰到黎明明手心的那一瞬,一股暖流涌入身体,那些伤口好像忽然就不疼了。 讶异地看向她,后者笑意不改,道:“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你这都缺了三顿了,可得好好补补,身体才是本钱!什么光荣战绩的,不要也罢。” 眼睛有些酸涩,魏无羡眨眨眼,舒了口气,用力地点头。 “莫黯,谢谢你!” 说完,打开油纸,抓起一块玫瑰酥,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你饿死鬼投胎啊!这么吃不怕噎死吗?”江晚吟斜了他一眼,眼里却暗含了心疼。 “诶,怀桑你不要这样看我,再要吃的也没有了,我身上就这么多,你要是想吃,听完训再来向我要吧!”黎明明抖抖袖子,又蹦跳两下,为了证明自己身上确实已经没有吃的藏了。 蓝忘机叫了她一声,她乖乖地走回原位。 温晁又来了。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共同夜猎 这一次,温晁没有带侍卫,而是带了另一个人——温情。 之前温情帮了他们,黎明明还担心她回去后会被温氏责罚,如今她完完整整地出现在这里,她也就放心了。 温晁在高台上站定,抖了抖袖子:“今日听训开始之前,我先宣布几件事情。第一件,想必你们已经听说了,云深不知处已经归岐山管辖了。” 握着卷册的手不自觉地收紧,黎明明心底生出浓浓的怒意,有自己的,也有蓝湛的。 “这第二件事情,清河聂氏,因不服我温氏之管教,毫无礼数教养,视为大不敬。仙督已经下令镇压。” “——那,我大哥呢!”聂怀桑慌忙地问他。 轻笑了声,温晁却连看都没有向那里看:“一介莽夫,负隅顽抗,成什么气候?” 少年郎脸色难看了下来,向后一个踉跄。 “然后嘛,”温晁勾着唇,看向最不配合的那一世家子弟,“兰陵金氏——” “温晁,你敢!”未等他说完,金子轩气急败坏地打断了他。 只是,温晁摆摆手,表示,兰陵金氏还算识得大体,只要不找麻烦,便不会有事。 最后,是云梦江氏。 “可惜江枫眠胆小怕事,只敢躲在他的云梦不敢出来——” 此话一出,无疑是对云梦江氏的挑衅,江晚吟气愤地喊了他的名字,魏无羡却难得的,忍了下来。 “你们最好忍好了!我现在是迫不及待地想去莲花坞亲自看看呢!” 两天来,黎明明第一次抬起头来去看那个站在高处大放阙词的温晁,眼里却添了些嘲意—— 现在站得这么高,将来摔下来的时候,得多疼啊。 事情讲完,第二日的听训便开始了。 温晁让他们展开《温门菁华录》,放声朗读,并让侍卫行走监督。 作为有骨气的蓝家人,黎明明自然不要读,她与蓝忘机一同,挺直腰板,一动不动地站着。 然后,猜猜她听到什么好笑的东西了? “仗家室欺人,为非作歹之徒,统统该杀。不光要杀,还要斩其头颅,使其遭万人唾骂,警醒后世。” 哈,那温氏的人可不得死大半了? 些许是方才温晁说的话打击太大,聂怀桑举着卷册,面色发白,精神恍惚,竟脱力昏了过去。 黎明明余光瞟见,连忙去扶他,虽不能将他拉起来,但至少可以摔在地上的时候轻一些。她趁机渡了灵力过去。 很快,那几个监督的侍卫就来将他抬了起来,温晁让他们把他抬走,黎明明也便站回原位。 希望怀桑能多休息会儿,放松些精神……她叹了口气。 忽地,一个温氏侍卫从远处跑来,快速踏着台阶跑至温晁身边,行礼,然后小声说了些什么。 说了什么,声音太小,黎明明听不到,但看那表情,绝对不是好事。不然,温晁怎么会忽然笑容诡异地宣布,他们要去暮溪山共同夜猎,猎妖兽。 —— 山上的风景不错,苍天古树,青葱绿草。只是,和温氏的人出来夜猎,一点兴致也无。 大部分的世家弟子走在前面,中间是骑在马背上的温晁和他的小情人王灵娇,还有一众温氏侍卫,走在最后的是寥寥几个世家弟子。 黎明明和蓝忘机就在其中。 到了一处,温晁抬手,叫他们分散开来,去寻找精怪。自己则与小情人去一旁腻歪去了。 看着他们卿卿我我的样子,黎明明只觉得一阵恶寒,打了个寒战。 “何事?”注意到她的动作,蓝忘机问她。 搓了搓手上的鸡皮疙瘩,她道:“他们秀恩爱的样子看得我有点……恶心,温晁这种人竟然也会有人喜欢……” “那便不要看了。”蓝忘机选了个远离他们的方向,带着黎明明就要过去。 却被跑上来的魏无羡,拦了下来。 “蓝湛,莫黯——” “小阿羡,你怎么过来了?”黎明明微笑着与他打招呼,蓝忘机却并不打算理睬他。 魏无羡问了蓝忘机腿上的伤,昨夜温宁偷偷来看他的时候,向他说了云深不知处的事情,还说温旭打断了蓝忘机的腿。 “……无事。”他回答。 与黎明明不同,蓝忘机不善与人交谈,憋了半天,也只吐出两个字,气氛一下子变得尴尬起来。 为了不让气氛过于僵硬,黎明明对他道:“这一点阿羡你就不必担心了,现在全天下最好的医师都比不上我啦!我可以用灵力治愈伤口!蓝湛的腿伤我一早就治好了!” 声音小小的,却掩饰不住她的骄傲。 “所以今早——”见黎明明点头,魏无羡也终于解了惑,没想到莫黯还有这般能力! 有她陪着蓝湛,他也便放心了。 这一圈搜寻已接近尾声,又要列队继续向前走。既然已经在后头,魏无羡便不打算上去,与黎明明和蓝忘机一起走。 黎明明当然欢迎。正要抬脚跟着去,却忽地感到一阵眩晕,眼前一花,向前倒去。 蓝忘机接住了她,使她不至于扑在石子路上。 直到被他搀扶着站起来,黎明明还有点懵。 “怎么了?”蓝忘机问她,语气带着担忧。魏无羡也凑上来,忧虑地看着她。 皱眉摇摇头,她自己都不知道怎么了,只是——“忽然就使不上劲儿了。” 前面的大批人马对身后的注意极少,他们停的这一下,那些人已经走远了。 抬头看两张关切的脸,黎明明只能摆摆手:“没事没事,我还能走呢,不严重的!我们先跟上大部队,你们看他们都走远了!” 说着,她一手拉着蓝忘机,一手推着魏无羡,快步向人群的方向过去。 只是这力道,实在太小。魏无羡顺着她的力向前走了两步,便离了她的手,走至一旁。而蓝忘机,直接反拉住她的手,以不紧不慢的速度,向前走去。 接下来的一段路,黎明明走得很吃力,但她却愿不说,强撑着,出了一身的汗。 终于,大部队在河边停了下来,说是休息,喝点水。 蓝忘机将黎明明安置在一块石头上,蹲下来,查看她的情况。 从腰封掏出手帕,黎明明要去擦汗,手却颤颤巍巍地停在半空,怎么也抬不上去。一只大手取过那块帕子,替她擦去额角的汗。 “蓝湛……”黎明明闭眼喘着气,看起来虚弱极了。 “何事?” “我刚才运转了一下灵力,发现自己不能凝结灵力了。好像有什么压制着我……” “……”蓝忘机锁紧了眉,想起那日黎明明对他说,在岐山感到不舒服,或许就是因为这个。 而昨日与今日,她为自己、魏无羡还有聂怀桑疗伤,消耗不少灵力,所以才会—— 责备自己注意地太晚,蓝忘机扶着黎明明的手臂,向她输了灵力。见她脸色逐渐好转,才放下心来。 “谢谢你啊蓝湛……”像个做错事让大人收拾了残局的孩子般,黎明明垂着脑袋向他道谢。 “——现在起,不可随意替人治伤。”蓝忘机伸手,擦了擦她冒汗的鼻尖。后者乖乖地闭了下眼睛。 “……好,知道了……”可怜她一个医疗兵,也不能什么伤都给别人治了…… 魏无羡打了水过来,喝下水,恢复了精气神的黎明明笑着向他道谢。 “谢谢小阿羡,我好多啦,操心了操心了~” 休息时间结束,一大群人沿着河又走了一段路,停下。 ——“肯定就是这里了,你们赶紧给我去找妖兽所居住的洞口,天黑之前必须找到!找不到的话,拿你们试问!” 王灵娇手中拿着一块烙铁,眼神恶毒,语气嚣张地指着排排站好的各世家弟子。 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狗仗人势?黎明明瞟了她一眼,打心底的不屑。 明明连一把佩剑都没有,却能使唤得了所有人。 偷听得了魏无羡与江晚吟的对话,黎明明也得知了王灵娇的身份。 温晁正室的侍女,凭着一张脸,就能……真是可怕—— 她与蓝忘机站在原地,看着那些世家弟子们这里走来那里走去的,却连个蚂蚁洞也没找到。 反而是魏无羡,朝着河对岸的山望了好久,伸手甩出一张符,拨开山腰的云雾,一个黑黢黢的山洞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竟真的给他找到了! 远远见到那山洞,温晁喜笑颜开,挥手:“走,进洞!” 与蓝忘机相视一眼,黎明明隐约有些不好的预感,住在山洞里的东西,按照话本说的,都是极难对付的。 —— 山洞里面黑黢黢一片,众人需举着火把进入。那几丛火看的黎明明心“砰”地一跳,连忙低头看着地面。蓝忘机一手举着火把,一手牵着她,与魏无羡并排走在最前面,开路。 洞里只有一条路,一面是石壁,另一面深不见底,走起来需要万分小心。 身后传来一名女修的尖叫声,众人皆是一惊,向后看去,是金氏女修绵绵,方才踩到碎石,滑了一跤,险些跌落下去。 温晁好像被吓着了,举起手里的鞭子狠狠向她挥去,被金子轩伸手接下。 “温晁!你干什么!” “干什么?没事嚷嚷什么?惊动了妖兽你担得起这责任吗!” 金子轩从小到大怎受过如此屈辱,他扬声,质问道:“你把我们带到这儿来,说什么夜猎妖兽,那么请问,究竟是什么妖兽!什么都不告知我们,又把我们的灵剑收走,才害得我们如此手足无措!” “告知你们?”温晁瞪圆了眼睛,“还要我说多少遍你们才能长记性?不要搞错了,你们,不过是我脚下的狗!” “我才是发号施令的人!我不需要别人来告诉我该做什么,调兵遣将和指挥作战的人只有我!能够降服妖兽的人也只有我!” 做的什么青天白日梦,既如此,你就去降服妖兽啊!到时候我们都不帮你,你自己上吧! 被牵着继续往前走,黎明明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停在一道石崖边,借着火光依稀可以看出,下面还有路。 人群围了过来,黎明明听见温晁欣喜的声音:“对!就是这里!快,快下去!”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玄武洞 “这底下深不见底,搞不清楚里面是什么妖兽,你不说清楚,我们要怎么下去啊——啊唉!”说话间,魏无羡被温晁一掌推下。 “温晁!你干什么!”黎明明看向始作俑者,这摔下去可得了,把人摔坏了怎么办! 结果他反倒凶狠地吼了回来:“干什么?磨磨蹭蹭的,还不快下去找!” “你……!”多说无益,和这种人没必要再废话。已经有人扔下麻绳,她赶紧跟着蓝忘机顺着绳子下去,去寻魏无羡。 幸而这崖不深,而且坡度较低,他只受了些皮外伤。 蓝忘机一手擎着火把,一手将他扶起来。 “喂,小阿羡你没事吧!摔伤没啊?”黎明明问他,这里的妖兽不知有多厉害,失了佩剑再受了伤,绝对是很危险的。 “哎呀,没事没事~”魏无羡拍拍胸口,“我身体好着呢,随便摔两下啥事儿没有!” 不过,若是身上还带着昨日的伤,那就不好说了。他悄悄松了口气。 其他世家弟子也陆陆续续地抓着绳子小心翼翼地下了来,魏无羡见着他们,有些好笑地问:“你们也被踹下来了?” “啧,滚——”江晚吟白他一眼,“我是怕你被妖兽一口吞了,丢我江氏的人!” “奥……”插着腰,魏无羡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再看金子轩,就奇怪的很,“他们也就算了,你不会也是担心我被妖兽一口吞了吧?” 金子轩眼神飘忽了一下,往崖上看了一眼,不屑道:“与其在上面看那对狗男女作威作福,还不如下来和妖兽决一死战。” “哼,那倒是。” 听着他们在那交谈,黎明明往身后更深处看去,过于静谧,不像是有妖兽,又或者,它已经发现他们,此时正在暗处伏击? 视线里忽然出现一簇火,是某个世家弟子擎着火把靠近,应该也是想往里面看得清楚些。跳动的火焰叫黎明明控制不住地想起那场火灾。连忙将头向其他方向偏转。 又是一股熟悉的惧意,蓝忘机伸手,将黎明明拉过来,绕至身体的另一侧,远离那支火把。 现在他可以确定,她惧怕着什么了。 还在崖上的温晁大声嚷嚷着,问他们底下可有异常,问了好几声,没一人回应他。 相视一眼,几人决定,继续往里走。 山洞很大,最深处有一个大水潭,水潭中有半露出水面的大大小小的石块。 温晁的说话声一直没有停,在山洞里回荡开来。 魏无羡推测,他们距外面恐怕已有百丈之远。 “有异象。”蓝忘机提醒。 取出一张火符,魏无羡往潭水深处扔去,那块巨石——潭中陆地——有一丝诡异。 温氏的人见叫不动,便也顺着绳子来到下面,走到潭边,发现没了路。 妖兽就在洞里,不可能没有路。温晁对身后的侍卫道:“你们几个,找个人吊起来放点血,把那东西引出来。” “胡闹!”金子轩站出来,“你用鲜血引妖兽,岂不是让我们去送死!” 温晁两眼冒青光,直勾勾地看了着他:“怎么?金大公子这是想以身试法,给我们做个表率?” “你!”他还想说什么,金氏女修绵绵拦住他。 王灵娇勾唇,扭着腰肢向前走了两步,手里的烙铁指着那绵绵,道:“我看,就她吧。” !她可是个女子!你还有没有人性了!被蓝忘机按在身后的黎明明咬着牙,攥紧拳头。 “她呀……”温晁犹豫地眯了眼睛,“要不换个吧?” “为什么呀?难道,你觉得她长得好看——你舍不得?”王灵娇撒娇。 温晁自然不会说是自己看上了那张脸,也便依了她的意,带着她退后,挥手让侍卫上前。 金子轩与忽然跑上前来的魏无羡一左一右护在她身前。 “现在立刻马上自己动手把这丫头给我绑了,不然的话你们来的几大家族的人都不用回去了!!” 人群骚动起来,一时间竟是僵持不下。一金氏门生从忽地跑上来,伸手便要去抓绵绵的肩膀,被魏无羡拦下,金子轩一掌将他拍出好远。 “兰陵金氏有你们这样的门生,真是可耻!” 这一掌终是将温晁最后一丝耐心击碎。 手执佩剑的温氏之人汹涌而上—— 用火把打下一人的剑,迅速接住塞在黎明明手里:“防身。” “好!”这把剑比归一沉很多,但总比没有好。与蓝忘机背面相靠,两人默契十足地击退一个又一个上前的人。 妖兽还没找到,人先打起来了!握剑的手渐渐酸涨起来,黎明明喘口气,挡下向自己砍来的一剑。 余光瞟见又一剑向他们挥来,下一瞬自己被按着俯下身,再起来时那人已被震退。 打了不知道多久,等黎明明看见魏无羡带着温晁飞到潭中那块巨石上,手里的剑还紧逼他的咽喉处的时候,她终于明白了“擒贼先擒王”的重要性。 “都别动!” “再动,当心我给你们这位温公子放放血。” “别别别动!听——魏公子的!”温晁此时全然没了先前的嚣张劲,脸色煞白。 这下好了,黎明明偷笑,社会的苦头总算给他尝着了! 一直默默无闻的温情开口,叫魏无羡不要轻举妄动,又让温氏的人都放下武器。 跟随的侍卫自是不敢乱来,一个个的乖乖放下手中的剑,温逐流还想上前,被魏无羡叫停。 “你是知道你们家主的脾气的。你主子现在在我手里,他要是流一滴血的话,这里所有的人在内,包括你,一个都别想活!” 直到温逐流的佩剑归鞘,黎明明才敢喘上一口气,握着剑的手微微发抖,实在拿不动了,将剑尖点在地上,松些力。 就在这时,魏无羡与温晁站着的那块巨石,忽然动了—— 魏无羡疑惑地问江澄是不是地震了,后者摇头,仔细观察了一番,瞬间紧张起来:“不是地动了,是你脚下的东西在动!” 所有人都警惕地盯着水面,原本平静的潭水不知何时已经泛起不小的波浪。 然后,一只巨大的长颈头颅,从水中冒了出来! !!!黎明明吓得浑身一抖,险些连手里的剑都拿不住了,蓝忘机沉着脸,上前一步,将她掩于身后。 带着武器的温氏之人连忙从背后取出弓箭,拉弓引箭,箭端直指那物。 众人被惊得一时间哑口无言,只有温晁指着它正要惊叫,被魏无羡一把捂住嘴。 只见那物伸长了脖子左右转动,却没有攻击。 “——禁声。它视力不好,不出声就不会攻击我们!”黎明明听见蓝忘机这么说。 那块巨石许是它的身体,而因为脖子长,它可以将头转向身体。所以此时,它正凑近那里,努力确认自己身上是否有其他东西在。 若是没有人出声,也许就能安全撤离了,可没有半点眼力见、性子嚣张,胆子却极小的温晁,愣是挣脱了魏无羡的手,大喊一声“温逐流救我!” 魏无羡最先反应过来,将他往岸上扔,温逐流连忙上前接住他,在那妖兽的脑袋伸过来之前,将他拖至一边安全处。魏无羡也趁机回到岸上。 “白痴!”黎明明真想问候他爹妈!提剑,警惕地盯着暴走的妖兽。 这妖兽一看就极难对付,射出去的箭无法伤它分毫,它一张口却能撂倒一群人。 “往外走。”留下这句话,蓝忘机飞身上前,与其他人一起对付它。 握紧了手里的剑,黎明明先往来时的方向看,看见两个温氏的人抓着金氏绵绵,王灵娇举着烧红的烙铁向她靠近。 “s**t!这种时候竟然还要趁人之危!”抬腿便向那里跑去,却被个不认识的别家门生快速后退时重重地撞倒在地。 幸好绵绵喊了救命,从潭边射来三支箭,射倒了抓着绵绵的侍卫,射伤了王娇娇的手。 向那里看去,是魏无羡。 原本以为可以送一口气,却不想王灵娇执意要将这烙铁烙在绵绵身上,直接向她扔了过去! 那一瞬间,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勇气,黎明明飞快地爬起来,以有史以来最快的速度跑过去,一把抱住绵绵,带着她向前扑倒。 远处飞来一张弓,同时将王灵娇击掀翻。 “町嘡——”烙铁落地。 被压在下方的绵绵挣扎着坐起来,把黎明明一道扶起,让她靠在身后的石壁上。 “黎、黎姑娘,你怎么样啊!” “……”不是她不想说话,她现在疼得一句话也不想说! ——刚刚那块烙铁落在她右手手臂上的时候,她疼得差点昏过去!就算到现在,她依旧疼得想昏过去! 王灵娇被温氏的人接走,走之前还凶狠地瞪了她们二人一眼,满脸皆是不甘。 “你受伤了!” 是!我受伤了!疼死了! 黎明明大气不敢出,怕自己一张嘴就哭出来,右手指甲都快嵌进肉里去了,额头青筋暴起。 “明明!”听到异动,蓝忘机与魏无羡示意,立刻收剑赶来,蹲下来查看她的伤势。 右手手臂上赫然一个暗红的烙印,血肉模糊。当初常氏十几口人的死状都吓不倒他,这个伤口,却看得他心惊肉跳。 他伸手,却不知道该落在哪里。 “呜嘤……”黎明明抬起右手抓住他的手,颤抖着,小声抽泣,“蓝湛……疼……” 他暗了暗眸子,皱着眉,脸色异常难看。 “蓝湛江澄!撤出去,回洞口!”魏无羡向妖兽扔火把,暂时拖住他,趁机叫所有人往回撤离。 抿唇,蓝忘机扔下手里的剑,小心着不去碰黎明明的伤口,一把将她抱了起来,往洞口方向去。 绵绵也站起来跟上,脸上尽是愧疚。 忍着痛,黎明明用左手推了推他:“我自己走……” 手上伤着了脚上还能走,他不用抱她—— 只是她没有推动,甚至还感觉到蓝忘机心里的怒意。 是,蓝忘机确实很生气。气她没有护好自己,气他没有护好她。 可是,如若当时有机会救下那女修的是自己,他大致也会上去救她…… 不知为何,他就是觉得,这种事情,他可以去做,但她不行。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离洞 跑至崖底,却发现温氏的人走了之后,不仅斩断绳索,还堵住了洞口,俨然是不想放他们一条生路,要他们自生自灭! “那对狗男女!他们真的的干得出来!”江澄气得往空中砸下一拳。 “上不去也没关系,”一人道,语气是轻松的,“我父亲母亲会来找我的。他们听说了这件事,肯定会找到这里来的!” “他们还以为我们在岐山受教化,怎么可能会找到这里来!再说温家的人走了以后,必然不会说实话。肯定会编个什么理由,我们,就只能在这个山洞里面。” “那我们,就只能呆在这个地洞里面……没有食物,跟一只妖兽在一起——” 将责任归于自己的绵绵走出来,哭泣这与众人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如果不是因为她,他们与温氏也不会打起来,黎姑娘也不会被烙铁烫伤,他们也许就不会被困在这个洞穴里面了。 内疚与自责几乎要将她淹没,她低下头,渐渐放大了哭声。 手上伤口处渐渐麻木,也没有这么疼了,黎明明拍拍蓝忘机的手,想让他放她下去。 那手却收得更紧了。 “蓝湛,你听话,让我去安慰安慰她,他们一群大男人,安慰起来都没啥用的!” 虽然也有女修,但看起来,似乎并没有要去安慰的意思。 黎明明不安分地在蓝忘机怀里动着,为了不碰到她的伤口,蓝忘机终是将她放了下来。 向他“嘿嘿”一笑,黎明明拨开挡在前面的人,在绵绵身边蹲下。 鼻尖和眼眶都还是红的,声音却非常轻柔:“绵绵,别哭啦,不是你的错啦,真的。” “黎姑娘……可是,你是因为我才受的伤……” “哎呀,这是我——我的光荣战绩!你看!多拉风啊!”她伸出右手给她看,却不小心牵到伤口,龇牙咧嘴的。 见状,绵绵皱着眉,又要哭出来了。黎明明忙揽过她,轻轻地拍着她的背,道:“是真的!你别再哭啦!再说,哭要是有用的话,我们还要再找出口做什么。所以我们现在应该赶紧振作起来,找找还有没有其他出去的办法——” “那你要是真的心里有愧的话,出去以后,给我买零嘴吃吧!这次我至少要两根冰糖葫芦!” 上次阿羡只给我买了一根冰糖葫芦就完事了,我都吃不够! 绵绵眼里还含着泪,抬起头来感激地看着她:“谢谢你,黎姑娘!” “不谢不谢~要是可以的话,我还想要一包核桃酥——唉,蓝湛,你拉我去哪儿啊?” 说得好好的,蓝忘机忽然牵起她放在身侧的左手将她拉起来,往潭水的方向走。 “蓝湛,你们要去哪儿啊,那只妖兽还守在黑潭里呢!”魏无羡直接上去拦住他们。 “回潭,有办法离开。” 嗯? 魏无羡、江晚吟和金子轩纷纷上前,黎明明也抬头看他。 “什么办法?”江晚吟问。 “——潭有枫叶。” 潭中有枫叶,洞中却没有,所以黑潭底部有出口与外界的溪水相通! “可是,我们怎么能知道那个洞够不够大,能不能钻进人?万一很小,只是条缝又该怎么办?” “而且那只妖兽还守在水里不肯出去。” 江晚吟和金子轩一人一句,提出自己的顾虑,被魏无羡回怼了去——有办法就动起来,总比坐在这里等爹妈来救强多了! —— 那妖兽伸着长长的脖子,在潭边的尸体上挨个嗅着,又在燃烧的火把边上徘徊。 众人蹲在一个转角,借石壁做遮掩。 蹲在最前的魏无羡捡起离自己最近的一支火把,呼了口气,伸手将它扔向角落,吸引去妖兽的注意。 再与江晚吟比了个手势,后者点头,轻巧地迈着步子向潭中走去。 这里只有他们二人是最知水性的。 盯着江晚吟踩着水入了水潭,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过了没多久,那妖兽不知怎的,突然暴躁起来,呼气将火把吹灭,与此同时,勘察结束的江晚吟又从水中浮了上来! 大事不妙! 为了再次吸引住妖兽的注意好让江晚吟平安归来,魏无羡从石壁后走出,咬破手指,用血在手心画出一道符咒,往地上一拍,熊熊烈火以他的手心为启,一直蔓延到妖兽跟前。 黎明明还什么都没有看清楚,就被一只手捂住眼睛。 “蓝湛?”她小声问他。 “禁声,闭眼。” 虽不知为何,她还是乖乖地照做。 “潭底有洞,不小!”江晚吟没有回到远处,而是站在一块石头前向众人道。 “不小是多小?”魏无羡问他。 “……一次能过五六个!” 迅速思考一番,魏无羡见那妖兽还被火焰阻拦着,即刻组织众人:“所有人听好!紧跟江澄下水出洞!没受伤的带上受伤的,会水的带上不会水的!一次能过五六个,谁都不要抢!” “现在,下水!” 再去看那只妖兽,之前放的火已经熄了,它伸长了脖子,要咬上来。魏无羡连忙向后退,又施下火焰。 站起来之后,蓝忘机便松了手。黎明明想向魏无羡那里看,却被身旁那人用身体挡住:“看路。” 江晚吟叫魏无羡赶快过来,后者只道马上就来,两脚却一动也没有动。 有人踩到石头滑了一跤,手心被蹭破,血液在水中弥散开来,那妖兽仿佛对血的味道格外敏感,又一次暴动起来。 蓝忘机捡起地上的一把剑就向它挥去,把黎明明交予江晚吟,留下一句“护好她”,飞身去到魏无羡身边。 “蓝湛!”慌乱地要往回走,却被江晚吟拉着,她完全不能反抗。 江晚吟又将她交给金子轩,要去将魏无羡他们带回来。 “快走!”哪里能让他回去,金子轩一手拉一个,现在只有逃出去才有可能救下他们! “蓝湛!!”黎明明眼睁睁地看着那妖兽张嘴咬了蓝忘机的腿,鲜血瞬间就染红了那身白衣。 她不能走!至少要先把他的伤治好啊!!直到被按下水,黎明明心里想的还是这个。 …… 从潭底的洞穴出来,便是山洞以外了,再要原路回去,定是极其危险的。 看天色,已是第二日早晨。 离岐山最近的清河、姑苏,现都被温氏占领,若是要搬救兵,便只能去兰陵或者云梦。只是,云梦路途实在遥远,况且现在众人皆失了佩剑,无法御剑行进,于是便治好去兰陵。 江晚吟看向黎明明,她站在那里,浑身湿透,垂着头,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他走过去,用法术替她干了衣服。 她担忧蓝忘机,他又何尝不担忧魏无羡。只是,她毕竟是女子,身上还有伤,不宜再长途奔波。 他劝黎明明回云深不知处养伤,他与金子轩寻人去救他们。 她说,她要和蓝湛一起回去。 一行人徒步去往兰陵,下了岐山,黎明明又可运转灵力,为了不让他人起疑,她只替江晚吟和金子轩治疗了伤口,不久之后救人时,他们二人是主力军。 走到兰陵花去三日,众人于此稍稍修整一番。黎明明的衣服被烙铁烫毁,金子轩赠予她一套襦裙,算是感谢她治愈自己的伤。 金子轩向其父金宗主极力相劝,力主讨伐温氏。两人于大殿商议半日,终于谈妥。 在兰陵金氏又花去一天。等大批人马匆匆赶回暮溪山,打通玄武洞口的时候,已是第七日。 奇怪的是,温氏的人并未前来阻拦。似乎是要去寻什么东西,温晁温旭都被派了出去。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闯入山洞,本以为会有一场恶战,却发现洞内一片沉寂,那只妖兽的头倒在潭边,似乎已经死了。 “蓝湛!”黑暗中,一身白衣最是显眼。黎明明连忙提着裙摆往那里跑去。 多日未进食,灵力又耗去大半,蓝忘机坐在地上,背靠着石壁,半梦半醒,连方才挖山洞的声音也没有注意到。 但这久违的呼声,却是让他瞬间睁开眼。 眼前的姑娘穿着与平时完全不同的襦裙,跪坐在他身前,一脸担忧地看着他,掏出手帕就要往他脸上擦,被他伸出手来抓住。 嗯,是真的,不是幻觉。 “蓝湛,伤口疼不疼啊?能站起来吗?” “你怎么看着我眼睛眨也不眨的?是不是眼睛坏掉了啊!” “你饿不饿?我带了好多吃的……蓝湛你怎么不说话呢?” 黎明明一连说了好几句,可是蓝忘机却一句回应也没有。 过了会儿,他才动了动嘴,小声说了一句:“先出去。” 那边,金子轩已经与江晚吟一起将昏迷过去的魏无羡抬了起来,只见他手里紧紧抱着一把剑,却是怎么也不松开。 深吸了口气,蓝忘机在黎明明的搀扶下撑着石壁站起来。有金氏弟子要来扶他,却被他不着痕迹地避开。 “蓝湛,你伤的那么重,为什么不让他们扶你?”黎明明问他,手上却悄悄给他输送灵力。 蓝忘机皱了皱眉:“不许输灵力。” 待她停下手里的动作,他才回答道:“我不轻易与旁人触碰。” ??这是什么歪理? 为了可以治好两个人的伤,黎明明特地让金子轩和江澄将魏无羡搬到岐山脚下的林子里,结果不知道为什么,她依旧凝不起灵力,仍有什么压制着她。没有办法,只能作罢。 她与蓝忘机与几人告辞,先一步回云深不知处。那里还有许多事情等待有人去处理。 大约走了有一里路,那股受压制的感觉才没有了,她立即便治好了蓝忘机身上的伤。方才那一路,他一瘸一拐的,看的黎明明心里难受极了。 “为何不先回云深不知处?”手里拿的是黎明明强硬塞给他的桂花糕,蓝忘机问他。 “我……担心你们,而且……我不想一个人回去。”黎明明低着头,揪着自己的头发。 “这身衣服?”看色彩,似乎出自兰陵金氏。 黎明明扯了扯裙摆,如实回答:“我替金子轩治伤,他见我衣裙破了,就送了我这套。” “……难道很难看吗?”她试探性地问,自从拥有实体以来,她还从没穿过除了蓝家几套弟子服以外,其他的衣服,还真不能确定穿着好不好看。 蓝忘机仔细打量了她一番,评价是——“尚可。” 为了配这身襦裙,她还梳了个简单的发髻,与平日里的独辫发型相比——确实精致许多。 —— 岐山听训以这种方式结束,似乎也在意料之中。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修整 睁开眼之后,蓝忘机发现自己躺在静室的床上,已经是晚上了。 屋里点着一盏油灯。 似乎是因为精神忽然松懈下来,他昏了过去。看来,就算她能帮助治愈伤口,精神上的疲惫还是没有办法治疗的。 从床上坐起来,他才注意到身边还有一个人。坐在地上,趴在床边,呼吸浅而平缓。 原本手肘是压在被子上的,随着蓝忘机起身,她也跟着被子挪了位,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 “……蓝湛……你醒啦……”她抬了抬脑袋,又无力地搭回手臂上,显然是困得厉害。 “怎么在这里睡?”掀了被子起身,在她身边蹲下,蓝忘机发现她连身上的衣服都还没有换。 揽过她的肩膀,轻柔地将她抱起,放在床上,整个过程中,姑娘一点反应也没有。 待在床上躺下了,她才翻了个身,闭着眼睛支支吾吾道:“进了大门……才几步你就昏……过去了……差点把我压死……我担心你……” 所以就在床边一直守着。 叹了口气,蓝忘机借着微弱的烛光,静静地看着她。鬼使神差地,他伸手,替她拨去脸上的碎发。 那条抹额,不知何时又被她收起来了。 微凉的指尖触碰到她温热的脸颊时,她微微皱眉,惊得他慌忙将手缩回。 姑娘似乎还没有完全睡着,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张了张嘴:“蓝湛……睡觉啊……” 说完,又没了动静。 “……嗯。”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自己此时勾起的嘴角,还有眼里的一片温柔。 等那呼吸声再次平缓下来,他才小心地起身,伸手,轻轻脱去那两只小巧的绣花鞋,再为她盖上被子,掖好,站在床边。 也许,在被温氏搅得一团乱的世间,这里,便是他的净土。 “——都说你蓝二公子不近女色,原是早就心有所属——” 温晁的这句话忽地在他耳中回荡开来。 心有所属……吗?他看着她安静的睡颜,眼中有一丝迷茫。 一年前,她忽然闯入他的世界。上天似乎与他开了个玩笑,将这么一个孩童心性、祸从口出、不守礼数的姑娘与他捆绑在一起。 从生活起居,至修习夜猎,各处皆有她的声音,她的身影。 她虽欢脱活跃,做事却异常认真,叔父的讲课她从未瞌睡,剑道的修习她从未缺席,竟是如此勤奋。 她爱笑,那明媚的笑容是他曾经从未见过的,他却甚是喜欢。 在云深不知处,她似乎是独一无二的——在偌大的世间,她似乎也是独一无二的。 不知何时起,自己开始注意她的一颦一笑,注意她心中所感,注意她喜欢着什么、害怕着什么,会因她喜而喜,因她忧而忧,因她伤而慌乱。还会——因她心悸。 ……心有所属,便是如此吗? —— …… 这一觉,对黎明明来说,睡得很痛快。中途醒了二三回,但因为还困着,便继续睡了过去。一床被子因为她后期不安分的睡姿,紧紧地缠在她的身上。 她最后是翻下床,摔在地上摔醒的。幸而被子裹了她全身,才没有摔伤。 “……哎哟!!” 双眼还有些迷离,黎明明躺在地上,望着上方,许久,才回过神来—— 嗯!?她怎么是从床上滚下来的!? 嗯!?这里不是静室吗!? 嗯!?她不是守着蓝湛睡觉呢吗!? 挣扎着解开缠在身上的被子,黎明明连忙爬起来,把被子团起扔到床上。 抓了抓头发,可怜的发髻受了一晚上的摧残,终于散了。 蓝忘机端着食物走进来的时候,只看见少女站在床边,迷茫地看过来,衣衫不整,头发也是凌乱的,而且,她又没有穿鞋。 “啊,蓝湛,你怎么从外面进来的?你不是应该在——”黎明明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日上三竿…… 她怎么又睡了这么久? 将托盘放在矮桌上,蓝忘机坐下来等她:“收拾好过来用膳。” …… 顶着蓝忘机的视线默默地往嘴里扒着饭,黎明明不禁感慨,没想到自己睡一觉的功夫,错过一顿早饭,还差点要错过一顿午饭。 待餐盘里一点食物都不剩了,蓝忘机才与她说话: “弟子修士的宿舍已修复大半,今日你便可回明室休息了。” “啊?效率这么高啊!”黎明明吃了一惊,忽地又想到,“那我屋里的东西——?” “缺了什么,告诉我便好。” “奥。”黎明明点点头。也是,屋子都烧干净了,还能留下什么? 其实那屋里本来也没什么东西,就是——一柜子的衣服都被烧了,她现在除了金子轩送她的这身襦裙,好像就没衣服穿了…… 忽然好后悔去岐山听训就带了穿在身上的这一身衣服! 见她为难的样子,蓝忘机仿佛看见她心里那个小人盯着自己的小衣服犯愁,于是开口道:“蓝溪师姐几日前已寻人添制弟子服与常服,不出意外,明日便可有新衣。” 唉好吧~反正这身衣服也挺好看的——黎明明这么安慰自己。其实被烧毁的衣服中有几身她可中意了。 “那派出去寻泽芜君的弟子有消息了吗?”为了不去想那些衣服,她转移话题问道。 “嗯。”蓝忘机点头,黎明明感觉到他心里的欣喜,“兄长在孟瑶处。” 孟瑶?黎明明疑惑:“那不就是在清河?清河不是也被温氏占领了吗?” “孟瑶,已不在清河。” “……啊?” 蓝忘机将所知消息告诉黎明明,孟瑶与赤峰尊决裂,早在他们离开清河回云深不知处之时,便已被赶出不净世。 “那派出去的弟子是在哪里找到泽芜君和孟瑶的?” 被赶出不净世,孟瑶还能去哪儿啊?听说他曾去兰陵金氏认亲却被踢下金陵台,没可能再回去了,难道在外流浪?所以才能遇到泽芜君啊! “在属清河的一村庄中,已启程归来,不日便可抵达云深不知处。” 见黎明明撑着脑袋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蓝忘机叹了声,道:“若是吃好了,便去明室稍作整理。将先前放于静室的零嘴,带回去放好。” “那你呢?” “我与叔父有事商议。” 如今是云深不知处的修整期,蓝湛与蓝先生定是有许多事要处理,这么忙,还抽时间给她送午饭来,她可真是太麻烦人家了。 还是乖乖当个后援团吧! “有烦恼千万不要憋在心里,可以跟我来说哦!”分道走之前,黎明明郑重其事地对他说。 “嗯。” —— 重新建造起来的明室与原先无二,只是更新了些,少了些人气。 将明室稍稍整理了一番,终于符合自己的意了,黎明明又开始觉得无聊。不用听学,不用修习,不用看书,原本该是件多么快乐的事情!可是她真的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在铺好的新床上翻滚两圈,躺好,望着崭新的屋顶。 五大世家,为什么偏偏是温氏,家主是仙督,两个儿子还有下属都仗势欺人,争争抢抢得到了三块阴铁…… 连四大世家都敢这么对待,更别提其他的小世家了。人之初,性本善。到底是什么让他们变成这种恶魔的模样?明明他们的老祖宗温卯是一个如此正直厉害的人呐…… 想不通想不通!!用力抓了抓头发,她想起放灯那日她许的心愿,就两个愿望,还一个都没能实现! 难道这就是天意吗!老天爷就是这么玩弄这个人世间的吗!! 最终,她化悲愤为食欲——积食了…… —— 第二日卯时,随着生物钟醒来,黎明明简单收拾了一番,决定出去看看有没有自己能帮上忙的地方。 地上摆放着许多木材石砖,男修们做着摇身一变,纷纷成为木匠、石匠,修建新屋。 ——看看自己的小身板,细胳膊小腿的,好像帮不上什么忙…… 再要往前走,忽地有人叫了她,看过去,是蓝溪。 “蓝溪姐姐,怎么了?啊,你是要去给哪个弟子送衣服吗?”黎明明见蓝溪手上有好大一捧衣服,大概有个六七套,身后跟着的一个女修,手里也拿了四双鞋。 蓝溪笑着走至黎明明跟前,道:“这些是你的衣服。昨日蓝二公子找到我,说明室被毁,你的服饰需要新做起来。其他弟子修士都至少有一两身服饰可替换,你一身也无,我便与其他女修加急为你赶制几了身出来。” 这么多啊……黎明明讶异地张着嘴,赶紧伸手从蓝溪和另一女修手上接了一半的衣服和鞋在手上:“辛苦蓝溪姐姐,也辛苦这位姑娘了!先去明室将它们放下吧!” 云深不知处的女修黎明明其实很少接触,关系好一些的也只有蓝溪,所以她真没想到,她们会为自己赶制这么多身衣服,而且看针脚,做工还极为精致。 真是太客气了吧! “对了蓝溪姐姐,你们制衣那边还缺人吗?我也想来帮忙!”抱着一大捧衣服小心地看着路,黎明明问她。 蓝溪想了想,与身后那女修相视一眼,回过头来微笑着道:“制衣的人数够了。只不过,蓝先生让我们为二公子也添置几身衣物。二公子这年似乎又长高了些,不知莫黯可否将二公子的身长、肩宽等量了告知于我?” “嗯……”黎明明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觉得自己应该是可以做到的,便应下了。 将她们二人送走,黎明明在屋子里仔细地欣赏起自己的新衣来。共有六身衣服,四双鞋,一堆袜子和……肚兜亵裤…… 六身衣服中,除了两套弟子服,其余四套都比先前的精致好看了许多,还有两套襦裙,让她忽然觉得,金子轩送的这身襦裙,也不过如此。 四双鞋中,有两双绣花鞋,鞋面上纹的是蓝色卷云纹。 好看!开心!快乐!赶紧换上! 蓝溪姐姐和那些女修们这么照顾她,她一定不负使命! —— 舒舒服服地泡了澡,换上一身蓝色襦裙,袖口与腰带上都纹有卷云纹,黎明明学着之前在金麟台上修整时那位帮助自己的侍女的手法,成功梳起一个简单的发髻,对着模糊的铜镜左右看了看,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眯着眼睛思量半天,才恍然大悟,从乾坤袋中取出抹额,规规矩矩地绑了起来。 完美! 有人敲响明室的门,是传话的修士。 ——泽芜君回来了。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吃醋 跟着传话的弟子去了蓝启仁的住处,黎明明到的时候,蓝启仁与蓝曦臣相对坐于矮塌上,蓝忘机站在一旁。几人面色皆是凝重。 “蓝先生,泽芜君。”黎明明伸手向他们二人作揖。然后站在蓝忘机身侧,与他相视一眼,露出一个笑,再乖乖看向那两人。 掩饰了眼中的笑意,蓝忘机也向蓝曦臣与蓝启仁的方向看去。 见到黎明明带上抹额,还有这身襦裙,蓝曦臣倒是小小吃了一惊,再看她脸上笑盈盈的样子,还有蓝忘机的微表情,他欣慰地笑了。 “许久未见,莫黯可还好?” “我可好了!谢谢泽芜君关心!而且我还获得了一个很厉害的技能!泽芜君你有没有受伤?我可以帮你疗伤,轻轻松松的!”黎明明喋喋不休地回了好几句。 轻松欢脱的语气,叫蓝曦臣确定了,虽是戴了抹额,但她的性子还是没有改变。在这乱世,若是能这般无忧无虑,也是极好的。看来,忘机将她护地很好。 “疗伤就不必了,我并未受什么伤。”蓝曦臣婉拒。 黎明明点点头,站在那里闭了嘴。对于云深不知处的修整,他们还有事要商议。 幸而蓝曦臣带着数卷藏书离了云深不知处,蓝氏百年的文学精华才未被温销毁殆尽。如今他归来,藏书阁便可重修起来了。 另,与他一起离开云深不知处的部分弟子修士,现也正逐渐召回,看起来,一切正以好的方向运作。 等商谈结束,蓝曦臣、蓝忘机与黎明明一道拜别蓝启仁,去巡查弟子们的修建进度。 “泽芜君,我听蓝湛说,孟瑶被赶出清河,他还好吗?”在心里纠结了一番,黎明明还是问了出来。 蓝忘机淡淡地瞟了她一眼,目视前方,安静地走着。 垂眸,蓝曦臣沉默半晌,才重拾笑容答道:“莫黯不必担忧,孟瑶有处可去,且此时是安全的。” 放心地点点头:“那就好。” 蓝曦臣回了寒室,黎明明跟着蓝忘机去静室。她还要去完成她的任务呢! 不过,蓝湛好像从刚才开始就闷闷不乐的,这是怎么了? 走在前方的蓝忘机先推开静室的门走进去,黎明明跟在后面,随手关上门,再转身时,他已经向矮桌方向过去了。 “蓝湛?”黎明明拉住他的袖子,他停下来,向后微微偏头。 “何事?” 啊——这家伙! “你在不开心什么呢?”她绕道蓝忘机身前,抬头去看他的眼睛,后者却偏过头,不去看她。 ……不看我?闹什么别扭呢? 她将身子探过去,又一次对上蓝忘机的眼睛,后者再次偏头——她看,他躲,她再看,他再躲…… “!蓝忘机!”黎明明气恼地叫了他的大名,伸手扯着他的领子,踮起脚便凑了上去,这下看你还怎么躲! 完全没想到她会这么做,蓝忘机心下一惊,一时间,只能愣愣地看着那双眼睛——“……是。” “你躲什么呀!”皱了眉毛,不满地问他。 ……是啊,他躲什么呢…… 僵在原地,他连眼睛都不敢眨,少女呼出的气温温地打在他脸上,身上忽然燥热起来。 “明、明明……”他张了张嘴,想让她莫要靠这么近,却被无情地打断—— “你说!你在不开心什么呢!”可算是听了话,黎明明趁机赶紧“凶狠”地问他。 一紧张,便什么也瞒不住,蓝忘机垂眸,脸上也热了起来,吞吞吐吐地,反问道:“你……为何,如此……关心……孟、孟公子?” “啊?”此时此刻,黎明明满脑子都是懵的,脚跟落地,手上却还没有松开,盯着身前这人泛红的脸。 “你吃醋了?”不知为什么,她脑子里就只有这一个念头。 蓝湛,蓝忘机,蓝二公子,含光君这么个小古板,竟然,吃醋了??吃的哪门子陈醋? 她感觉到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呼出,问她——“何为吃醋?” “额……”这要她怎么解释?好像,不管怎么说都听起来很自恋吧…… 要不——就不解释了? 轻咳一声,她正色道:“总之——我关心孟瑶纯属是因为我觉得他缺少社会的关爱,而且他离了清河很有可能会无处可去,你不觉得这样很可怜嘛!” 松了手里的衣服,她还好意地抚平褶皱,然后环起手,认真地看着他。 孟瑶的境遇,蓝忘机知晓一二,只是,他觉得此事,她无需去管。 “……” 等了他半天,他又不说话,按住砰砰跳的太阳穴,黎明明顺了几口气:“蓝湛,你多少回我一句吧?” “……嗯。” ……她决定再换一个话题,今天的蓝忘机同志有哪里怪怪的。 “唉~好吧,我们还是办正事吧!我这次可是带着任务来的!”说着,她往蓝忘机身后走去,没想到他也跟着自己转了身。 “何事?” “唉唉唉,你别转过来——”黎明明抓着他的胳膊将他转了回去,“站好不要动。” 然后伸出右手,大拇指抵在他肩膀左侧,向右伸出其他手指,测出一搾,再一搾、一搾地量过去—— “蓝先生说要给你添新衣,蓝溪姐姐要我帮忙给你量一下肩宽和身长。” 蓝忘机站着不动,任她在自己肩上摆弄着。既然她不提,他便不深究了。 说起新衣——“蓝溪师姐今日将新衣送来了?” “嗯嗯是啊!”谈到那些衣服,黎明明就心生欢喜,“她送来六套,两身弟子服,其他四身那是要多好看有多好看,她们的手可真巧!还有那四双鞋,也可好看了!” 这么说着,黎明明又站直了身子,量了量蓝忘机肩膀到自己的哪里,嗯?这个为难的高度…… 眼睛下面一些,在鼻梁骨上……应该差不多就可以、不需要太精确的吧? “嗯。”前面的人应了一声。 “嗯?”他在应什么呢? “你穿着新衣,很好看。” 愣了下,黎明明“噗嗤”笑出声,没想到,蓝湛小朋友小嘴儿还挺甜滴嘛~ 量了身长肩宽,好像也就差不多了,黎明明便收了手,从他身后跳出来,跑到他跟前,张开手转了一圈: “呐,看在你夸我的份儿上,给个小福利,再给你看两眼,看完我就要找蓝溪师姐去了。” 转了一圈,又转了一圈,然后站定,对蓝忘机扬起一个笑:“行啦,看够啦,别不开心啦!我走了~” 搭着他的肩拍了拍,不等他回应,黎明明一蹦一跳地出了门。 果然,是个姑娘被夸好看都会可高兴可高兴的! 静室的门再一次合上,屋里沉寂下来。 许久,蓝忘机才慢慢抬起手,捂上发烫的脸,耳尖红的要滴血。 —— …… 过了有一个多月,云深不知处基本上已回归正轨。忽然有一天,传来消息说,莲花坞在一月前被灭门,现已被温氏占领,设为云梦监察寮! 江枫眠夫妇惨死,江晚吟、江厌离,还有魏无羡三人不知所踪。 这个消息犹如一个晴天霹雳,惊得黎明明花了一整天才接受了这个现实。 她从没想过,岐山听训的结束,很有可能就是他们此生最后一次见面。 不不不,只是失踪,不一定就死了呢!她这么安慰自己,也这么安慰蓝忘机。 云梦江氏被灭门,让各世家与温氏彻底崩盘,蓝氏、聂氏、金氏三大世家齐聚金陵台,商议联手伐温,开展“射日之征”。 那日的商议也是为云梦江氏抱不平,却不想,众人商议未定,门外传来中气十足的一声“云梦江氏请战!” 云梦江氏!黎明明连忙看去,只见江晚吟带着数名身着紫衣的江氏弟子,步伐坚定地走了出来。 眉宇间有一股更为浓重的戾气,脸色,看起来不是很好。 他现在,应该已是云梦江氏家主了吧——黎明明神情暗淡。云梦江氏被灭门,现成为云梦监察寮,也不知他是如何挺过那段日子,重振旗鼓,带着江氏弟子前来请战的。 “紫电。”坐在一旁的蓝忘机看见他手中的指环,并一眼认出。 “紫电?”黎明明转过头,小声问他。 紫电,是江夫人虞氏一族家传法宝,作战时可化为一道鞭。 是江夫人的法宝啊—— 江晚吟请战,金宗主金光善自然是同意的,请他入席之后,四大世家便继续商议射日之征。 商议结束之后,黎明明与蓝忘机找到江晚吟。 “江澄……莲花坞的事情我听说了……你和阿离,还有阿羡都还好吗?” 垂眸,深深吸了一口气,江晚吟应道:“阿姐在金陵台,先前遇见宋兄,我们托他将她送来。金夫人对阿姐喜爱有加,定会护好她……魏无羡他……失踪了。” “失踪?”黎明明与蓝忘机相视一眼,怎么会失踪呢?难道是在躲避温氏追兵时被冲散了吗? 江晚吟回忆道,那日他与魏无羡约好,在一家客栈碰面,可他足足等了五日,却不见他身影。后来听说,是被温氏的人抓走了。 ……又是温氏!为何要紧紧相逼!黎明明气得捏紧双拳。 为了不让江厌离担心,江晚吟希望他们不要将自己也要一同出征,甚至于自己来到这里的消息告诉她,等射日之征胜利结束,他再回来寻她。 几月不见,这个江家小少年,似乎忽然便长大了。 —— 清河聂氏最先反击,杀了温旭,夺回不净世。 姑苏蓝氏与云梦江氏一道,攻上岐山教化司,各世家弟子的佩剑,还被收了,存在那里。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留在清河 岐山脚下—— 因为岐山的怨气压制,蓝忘机没有让黎明明跟着他和江晚吟攻上教化司,让她在这里等着,并派了四名弟子保护她。 黎明明揣着手已经转了第八圈了,每转一圈,都要伸长了脖子看看他们回来了没有。终于,远远走来一群白色紫色的身影。 “蓝湛!——江澄!”她提起裙摆便向那里跑去,奉命守着她的四名弟子忙追上去,万一磕着碰着了,他们可怎么和二公子交代! 一直跑至蓝忘机跟前,黎明明才停了下来,身后押着温氏修士的弟子跟着蓝忘机和江晚吟停下脚步。 “归一。”扶着她的肩膀,蓝忘机将手中的归一递给她。 接过剑,再探头看了眼那一群温家的士兵,可算是松了口气。 她就说嘛,蓝湛还有江澄都这么厉害,怎么可能会出问题啊! ——也不知道刚才是谁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顺手牵过黎明明的手,拉着她便继续往前走。 既已取得佩剑,便先去往清河,与金氏聂氏会和。 路上,黎明明得知魏无羡的事情。 被扔下夷陵乱葬岗,尸骨无存—— 不会的,阿羡这个小鬼头这么机灵,这么厉害,怎么会任人摆弄呢!黎明明不信,那些温家修士嘴里没一句话可信的,肯定是骗人的! 赶至清河,金氏的人似乎也才到。清河刚刚经历一场恶战,遍地都是尸体鲜血,那城门口,甚至还挂着温旭的人头! 黎明明刚想和许久未见的江厌离打招呼,眼睛一瞟,就见着那高高悬挂的人头——那一地尸体她也能接受了,但那还在淅淅沥沥滴血的头……她真不行! 向后退了一步,她攥紧了蓝忘机的宽袖。 “温旭。”带着黎明明向前走了两步,蓝忘机确认了那人的身份。 温旭……?给自己壮壮胆,她抬起头再向那只头看去,果真,是温旭。 温旭死了。 金子轩恭喜他们大仇得报。 那张惨白的脸上还保持着他死去时候狰狞的表情,看起来惨极了。但是,黎明明的心里,似乎感觉,很畅快。若是一命换一命的话,温旭死一次,真的不够! 注意到蓝忘机手中拿着的两把佩剑,其中一把是魏无羡的,金子轩猜测:“你们难道——?” “岐山教化司,烧了。” 说话间,一金氏弟子将他的佩剑呈递上来。 金子轩自然是欣喜的,他带了几百金氏子弟前来,本想与他们商量一起攻上岐山教化司夺回佩剑,倒是被他们抢先一步。 他又问魏无羡去了哪里,在他们身后与弟弟重逢的江厌离也问了,没有人回答他们。因为没有人愿意相信魏无羡死在乱葬岗。 花了几日处理遍地的尸体,然后,齐聚的四大世家便要商议接下来应该如何作战。 赤峰尊为他们安排了住处。 因其他人要商议事宜,黎明明便去陪伴江厌离,女子的心思还是比男子更要细腻一些,也更好相处。 几日相处下来,黎明明发现,阿离真的是一个温柔似水、极好极好的女子。外表看似柔弱,内心却十分强大。她只是安慰了几句,她便很快地调整好了心态。 而且照顾人的本领非常好,明明是黎明明去陪她,最后却总是受她的照顾。江厌离知晓黎明明喜欢好吃的,平日里熬汤也要给她留出一碗来。 黎明明实在不好意思,便从自己的小仓库里把爱吃的皆与她分享。 她偶然间发现黎明明不会盘发,也不多问,教与她许多简易的盘发技巧。 黎明明真真是感动极了,她有时候甚至想,若是自己也有一个这样的姐姐该多好! 这日与江厌离谈完心回屋的时候,黎明明碰上了正好也要回屋去的蓝忘机,脸色沉重。 “蓝湛!”她叫住他,小跑着过去。 蓝忘机停下移门的手,看向她。 “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出什么事了吗?你和他们闹矛盾了?还是身体不舒服?” “……”看着她关切的脸,他不知该道如何。他请战夷陵,明日便要与江晚吟出发。只是这一次,很凶险,她不能跟着去。 清河与夷陵的距离小于岐山与兰陵的距离,所以他们不会受到束缚的牵绊。 只怕——她不愿。 “蓝湛?”见他没反应,黎明明又叫了一声。 见他吸了口气,转过身,认真地看着她:“明明。” “是,我在呢,你说。”她也认真地听着。 “明日,我与江晚吟将带人出发去攻夷陵。” 眨了眨眼睛,黎明明忽然觉得,是不是夷陵太难攻,什么的,便安慰道:“嗯,你不用担心你,我会陪着——” “你留在清河。” “——什么?”黎明明以为,自己可能听错了。 但是面前这人神色异常认真,一字一顿地重复:“你,留在清河。” “为、为什么啊?我很有用的,要是有人受伤了,我可以瞬间就治好的!为什么不让我去?” 夷陵在云梦附近,离清河很远,就算是御剑,也要一两天才能到,再算上攻打的时间,他至少要去半个月!自从自己有了意识到现在,他们从未分开过这么久。 “……”顶着少女质问的眼神,蓝忘机给予解释,“这一役,过于凶险。我无法保证,可以护好你。” “就是因为凶险,才更需要我啊,在战场上,一个医疗兵有多重要你知道吗!蓝湛——你再考虑考虑吧?” “……等我们回来,我给你带零嘴……” 没有回应,蓝忘机看见,她低着头,与自己擦肩而过,快步走入她的屋里。 房门重重合上。 她生气了。 这个结局,他也不是没有想过。就是——心里有些苦涩。 再一次见到她,第二日早晨。 一移开房门,便见她站在门口。 手里抱着个鼓鼓的包袱,见他出来了,气势汹汹地走到跟前,将包袱往他怀里一扔,然后环着手,别过头: “呐!给你准备的吃的!路上别饿着!” 有些错愕,他刚想开口,她又道:“不要和我说话!我还在生气!要是你不能平平安安地回来,我就一直生气下去!你给我买多少零嘴都没用!听到没有!” “……听到了。”他看着她,眼里有笑意。 黎明明偷偷看了他一眼,感受到他心里的窃喜,又气哼哼地别过脑袋:“反正……小心一点!早点回来!” “嗯。”笑意又加深几分。 交代完,她便头也不回地回去了。她可不想目送着他走! —— 接下来的日子,黎明明没有让自己闲着。她与赤峰尊说了关于自己能力的事情,希望可以帮着去治疗那些受伤的人。 这种能力在此时自然是迫切被需要的。她很快就与江厌离一起投身于救治伤员的任务中。 她的效率很高,几乎一天可以治愈百来名伤患,不出四日,所有能医好的伤患都痊愈了。 然而身体上的伤口好了,心灵却无法痊愈。有很多伤员落下残疾,对将来的生活失去希望。黎明明又与江厌离召集几名女修,一个个地去开导他们。事实上,很多时候,都是她一人在忙。 似乎从蓝忘机离开之后,她便没有让自己好好休息过。 终于,江厌离看不下去,这晚将她请来自己屋里。按黎明明的话来说,她要对她进行心理辅导。 —— “阿离,你叫我来做什么呀?”跟着在桌前坐下,黎明明问她。 为她盛了碗汤,江厌离微笑着道:“只是谈心罢了。我见你没怎么用晚膳,便熬了些莲藕排骨汤,莫黯喝了吧。” “哇——谢谢阿离~”黎明明受宠若惊,端起碗,拿起勺,捞起一块排骨就往嘴里送,“——好吃!” 黎明明觉得,江厌离真的很厉害,人温柔,烧出来的食物也好温柔! 将手搭在桌上,江厌离看着她一脸幸福的模样弯了弯眉。 “莫黯近日辛苦了。” “嗨呀不辛苦不辛苦~都是尽己所能嘛~”黎明明放下勺子,摆摆手道。 “只是,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好好休息才是,莫熬坏了身子。”江厌离伸出一只手,搭在她的手上。 “——叫蓝二公子看见了,他会担心的。” 笑容在她脸上僵了僵,渐渐消了下去。黎明明叹了口气:“我也知道这样不好……其实我每天都很累,但是,只有这样,我才能什么都不去想,每天沾上枕头就能一觉睡到大天亮。” “阿离,说出来你可别笑话我……”黎明明微微红了脸,觉得接下来要说的话过于矫情,“——我很想他。” “想他?”江厌离觉得,自己似乎知晓了什么,只是她的下一句话,又叫自己不确定了。 只见黎明明皱着眉,看起来很为难的样子:“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就一直待在身边的一个人,一下子离自己这么远,然后又有好久都见不到面……而且他这番多危险啊,所以我就很担心……阿离,江澄和蓝湛一起去的,你有没有这种感觉?” 点了点头,江厌离自然是懂得这种滋味的,她心里也很担忧,但却不似莫黯这般厉害。 “不过,我认为,蓝二公子回来以后,一定不希望见到满脸憔悴的你。莫黯,还是好好休息一下吧。若是你一人不敢入睡,有我陪着你。” 从汤碗中抬起头,对上她温柔且担忧的目光,黎明明有些不好意思:“——真的能陪着吗?阿离今晚……能和我一起睡吗?” “当然可以。”看着她的模样,江厌离情不自禁地伸手,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 —— …… 昨夜在阿离的屋里睡了个好觉,黎明明心里也舒畅了许多,一边伸着懒腰,一边往自己屋里走。 闭眼打着哈欠,转角却撞上一堵肉盾。 “哎哟——”一时没反应过来,她控制不住地向后倒去,那人揽着腰拉了回去。 眼前是一片白色衣料,鼻尖萦绕着熟悉的味道,黎明明有些懵懵地抬头,差点以为自己还没睡醒呢。 “蓝湛——你回来啦!” “嗯。”今早到的清河,与赤峰尊交付了消息,他便来找她。敲了好久的门都没人回应,原是已经起了。 看着姑娘在自己怀里迷糊又兴奋的样子,他烦忧的心情忽然好了些。 轻推着他的胸口向后退了退,再将他前前后后上上下下看了个遍,很好,看起来没有受伤。 “什么时候回来哒?” “刚到。” 黎明明似乎想到什么,正了正神色,朝他伸出手:“那么,我的零嘴呢?” 后者无奈地,笑了,牵起她的手,往自己的屋里走。 在矮桌前坐下,黎明明期待地看着他拿出乾坤袋,再从中取出一包、两包、三包……好多好多包着油纸的零嘴,看得她眼睛都直了! 桂花糕、芝麻糕、红豆糕、玫瑰酥、花生酥…… “哗——蓝湛,这么多,都是给我的?”她惊讶地捂着嘴。 得到的是肯定的答复。 忽然就,好幸福!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他回来了 “蓝湛——”将满桌的零嘴收入囊中,黎明明叫了他一声。 虽然他现在看起来心情挺好的,但他心里那个小人,看起来忧心忡忡。 “温晁死了吗?”她问。温晁驻守于夷陵监察寮,黎明明还是知道的。 果然,他的神情再次凝重起来。他点头:“死了。” “那你为什么还那么忧虑?遇到什么事了?” 果然,什么事也瞒不过与他心意相通的她。 黎明明发现,坐在自己身边的这个人竟肉眼可见地沮丧了下来:“我们遇到了魏婴。” “阿羡?!”这应该是值得庆祝的事情啊,为什么蓝湛他…… “他杀了温晁……”蓝忘机顿了顿,“用邪道。” “邪道?”不知为何,黎明明忽然想到听学第一日,魏无羡说过的话,不禁皱起眉来,“他弃了剑道?” 点头。 仙门百家,以剑道为正,以修旁门歪道为耻。魏无羡的做法,无疑会让这百家之人以为他在与他们作对。而且,邪道,损身,损心性。 “我想与他问清楚,他却避而不答。”蓝忘机垂眸,“他变了。” 背后抚上一只手,轻轻拍了拍,他转头,身边之人,正用一种足以令他安心的眼光看着他。 “是谁遇上这种事情,都会变的。他失踪了这么久,又没有佩剑,若是真的遇到危险,定是要有防身的武器。有很多事情,都是生活所迫。” “他不愿意告诉你,也许是因为他知道你是一个极为正义的人,对他的做法一定是不满意的。而且,你确实对此不满不是吗?” “每个人都有难言之隐,也许一下子说透了,就要把那块伤疤揭开了,‘唰’地一下,你想想,多疼啊。我知道,你把他当做好朋友,你担心他,但是,还是不要太着急了。一点一点地靠近,要给他反应的时间。对不对?” …… 黎明明的这番话,蓝忘机想了很久,一直到她离了屋,一直到第二日早晨,一直到两日后,魏无羡与江晚吟结伴归来。 或许,确实是他太心急了。 魏无羡完完整整地回来了,黎明明心里也高兴得很,忙去看他。到的时候,屋里人还挺多,热热闹闹的。 “阿羡!听说你回来了,我马不停蹄地赶来看你了——阿离、江澄、怀桑你们也在啊~” 她才进屋,江晚吟便拉着聂怀桑要出去,还说今晚要设宴,请大家吃饭。 “莫黯。”魏无羡对黎明明笑着打了招呼。江厌离也与黎明明招呼了声。 在桌边坐下,却听得江厌离说,要去备菜,让他们二人再聊会儿。 “啊——我才刚来,你们怎么一个个的都要走了啊……”沮丧地抱怨两句,黎明明觉得自己错过了好多。 江厌离无奈地笑着,揉了揉黎明明的小脑袋,又替魏无羡拢拢头发:“阿羡,你才刚回来,不要太累了。” 待他点头应下,她才起身,走了。 目送着江厌离离开,黎明明摸了摸下巴,眼里有些狡黠,对魏无羡道:“阿羡,你知道吗,阿离现在跟我可要好了,成为一对姐妹花就差结拜了,不如,你叫我一声姐来听听?” 后者笑了,反驳道:“想不到我才回来,便要给莫黯你占去便宜啊。” “嘿,我年纪比你大,你叫我声姐,不为过吧,实在不行,待安定下来,我去找阿离结拜,到时候,你可就不得不叫我声阿姐了!” 无奈地叹了口气,魏无羡看向她:“莫黯,你可真是——一点也没变。” “不,我变了。”她摆出一副神秘的表情。 “哦?” 黎明明低下头,从乾坤袋中掏出两包糕点,放在桌上:“我的小仓库变大了——” 又站起来,向他展示了自己的新衣:“我的衣服变好看了——” 再转过身,指了指自己的发髻:“我的发型也变了!” 最后,再坐回原位,伸出一根手指,认真地挥了挥,煞有其事地教育道:“小阿羡呐小阿羡,你竟然缺少了发现美的眼睛,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魏无羡投降,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他都说不过她。 最后,黎明明提及了他的身体。 “阿羡,你的身体还好吗?需不需要我帮你疗伤?受了伤有没有找医师仔细看过啊?万一落下什么隐疾,那可就糟糕啦!” 脸上的笑容停了一瞬,又很快回归,魏无羡拍了拍胸脯,表示完全没事,叫她放心。 犹豫半晌,黎明明还是开了口:“其实,蓝湛他也是担心你……他这个人啊,平时也不怎么说话,所以一旦说起话来,有时候也不能完全表达他的意思。你也不要和他闹别扭啦。” 沉默半晌,对方还是向她露出一个笑容——“嗯。” 当夜—— “叩叩叩——”蓝忘机的房门被敲响。是黎明明。 打开门,最先看见的,是一个食篮,然后是食篮后那人的笑脸。 “怎的来了?”接过食篮,蓝忘机领着黎明明进了屋。 “你没有去晚宴,我怕你饿,就跟着阿离一起做了些吃的,她熬了莲藕排骨汤,我觉得你应该不喝,就给你做了南瓜粥。” 待蓝忘机将食篮放下,黎明明打开盖子,在小碗里盛了些粥放在桌面上,又打开一包桂花糕,放好。 结果抬起头,发现他还站着,赶紧拉着他的袖子叫他坐下。 “快吃吧!就算南瓜粥你不喜欢,桂花糕总是爱吃的,我记得上次你吃的时候,还挺喜欢的。这里不是云深不知处,过了食时,还吃可以吃东西的!”一手搭在桌子上,一手撑着脑袋,黎明明就这么看着他。 “……好。”他还从来不知道,她会下厨。 端上碗,舀了一勺粥送入嘴里。一股浓郁的南瓜味伴随着淡淡的甜味在嘴里弥散开来。 “怎么样!好喝吗?”黎明明赶紧问。 “嗯,”他微微地笑着,对上她期待的目光,“好喝。” 好喝就好~黎明明笑得眯起了眼,看来自己第一次下厨,还挺成功的!回头要好好谢谢阿离~ 看着蓝忘机安静优雅地吃相,黎明明讲起晚宴上的事情—— 魏无羡今天没有佩剑,被赤峰尊提起来,然后就有个姚氏家主还有那个金氏二公子金子勋将他说了一番,还有人闲言碎语的,说他修习邪门、下三滥的手段。最后,魏无羡被说得提前离了席。 “蓝湛,你说,他们说悄悄话就不知道跑远点小声地说吗?就坐在对面,还讲得这么大声,说得难听点,就是没有眼力见儿嘛!” 撑着头,整个脑袋随着她说话一动一动的,黎明明不满地皱着眉头。 放下碗勺,喝了口水漱口,蓝忘机回应:“魏婴不佩剑,确实容易被他们提出来指点。只是,在这种场合,他们的行为,的确不妥。” 看来,他需加紧研习安神清心的琴谱了。 —— 这样的日子又过了几天,黎明明将新一批的伤员医好之后,便继续与江厌离待在一起。蓝湛最近有些忙,她不好去打扰。 这日,她与江厌离一道在长廊的一张桌椅上读书,当然,对黎明明来讲,是小憩才对。 今日泽芜君到达清河,四大家族要一起商议攻上不夜天城之事宜。 只是,江晚吟忽然找了过来,问有没有见到魏无羡,商议事宜,还差他一人,却不知去了哪里。 江厌离稳了稳他的心神,叫他先去参会,她带人再去找找。 “阿离,我与你一起去吧!”清醒过来的黎明明自荐。 两人带着几名修士往不净世之后走,那里有一片荒芜的山石地。 忽然,从不远处传来一阵尖锐的笛音,听得黎明明瞬间晃了神,整个人都感受到一股紧张的压迫感。 “莫黯!”江厌离连忙扶住她,也对笛音有了猜疑,虽不知为何对莫黯有影响,但她不好再呆在此处,听这笛音了。 叫两名随行弟子带黎明明先回去,她与剩下两人循着笛音再去找。 笛音停了,她也见到了吹笛者。 是魏无羡。 没了笛音,身上渐渐也不觉难受。让那两名弟子不要将此事告诉其他人,特别是蓝忘机,黎明明才回了自己的屋里。 往嘴里塞了块芝麻糕,黎明明坐在桌前,皱着眉,深深思考着魏无羡的事情。 笛音……不出意外,便是他吹的。那位吕前辈曾说,她易受怨气影响,阴铁,能聚集怨气,温氏,手上有三块阴铁。 所以在岐山听训时,才会无法凝聚灵力。 刚才那笛音,对她影响这么大,很有可能是直接御起了怨气,那股压迫的感觉——差点令她窒息过去,体内的灵力仿佛一下子便被挤到一个角落里……实在是太可怕了…… 只是,这件事情,要怎么告诉蓝湛呢——阿羡可是他的好朋友,若是告诉他,阿羡运的是怨气……他得多伤心失望啊—— 不知道她愣愣地想了多久,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大包芝麻糕都给她吃没了,天也已经全黑,屋里甚至没有点灯,她此刻完全置身于黑暗之中。 ……屋子里太黑,她好像什么也看不见馁…… 门上忽然印上一个影子,看身形,应该是蓝忘机。 怕他以为她已经睡下了就走了,黎明明连忙起身,一路磕磕碰碰地,跑去开了门。 “嗷——蓝湛啊,这么晚找我干嘛呀?”揉着磕疼的膝盖,黎明明勉强地露出一个笑容,问他。 皱了皱眉,蓝忘机往屋里看了一眼:“为何不点灯?” “啊……想事情想得太入迷,忘了。” “……” 千言万语化作一声叹息,他牵起她的手,带着她避过桌椅,来到灯台前,点了灯。 屋里敞亮起来。 “今晚早些歇息,明日便要启程攻上不夜天,也许会有好几日难眠。” 哦?这话听起来,似乎她也能一起去呢?! 见她表情,便知其心中所想。蓝忘机点头,道:“江姑娘也会去,在伙房帮忙。我们将在岐山脚下扎营。” “好的!明白了!我就当好我的医疗兵!做个可靠的后援团!”拍拍胸脯,黎明明一脸自信。 反正是做后援团,不上前线,也不会受阿羡的笛音影响,那件事情,她就先不说了,免得蓝湛出征前还要操心。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射日之征 江晚吟与金子轩作为前锋,先行带人御剑出发。其他人骑马步行前往。黎明明与江厌离一道坐马车。这还是黎明明第一次乘马车,而且这金氏的马车,可真是华贵! 为了不让阿离担忧,黎明明拉着她的手,讲了好多笑话逗她开心。 马车的门帘没有拉上,黎明明可以看见魏无羡与蓝忘机并排而行,看起来,他们已经和好了呢——大概是说通了,真好~ 才出了不净世大门,身后传来聂怀桑的声音,叫他们千万要保重。 哦对了——黎明明忽地想起来——怀桑因为功力尚浅,被留在不净世,没和他们一起。 等他们在岐山下安好营、扎好寨,金子轩和江晚吟带着一批伤员撤了回来。 有些伤员神志尚为清醒,黎明明可以帮他们治愈。而有些伤员,不仅神志不清,而且白瞳、身上有烧伤的印记,已成为凶尸傀儡。 黎明明试图向他们输灵力,可一触及他们的皮肤,指尖便传来灼伤般的疼痛,碰也碰不得。 问如何会变成这样,一弟子回应,碰到温氏的那些傀儡,若是被剑杀死还好,如果不小心,碰到他们血色裂纹的部分,也会变成一样的傀儡。 黎明明后怕地搓搓手,幸好自己方才碰到的是干净的皮肤…… 蓝忘机检查了他们的情况,面色不好。 他道,若是要医治,需三月以上,不断注入灵力。 也就是说,在这场射日之征,这些受感染之人,皆要退居后方,无法再征战。 正愁苦之时,忽有一金氏弟子,匆忙跑来:“江姑娘!江姑娘她——” 未等他说完,魏无羡便叫他带路赶过去。 与蓝忘机相视一眼,黎明明也忙跟着他跑了去。 阿离是她的好姐妹,可不能出事! 出事地点是兰陵金氏的营帐,掀了帐帘进去,只见魏无羡牵着江厌离的手问他,金子轩背对着他们站在那里。而出事的江厌离,哭得梨花带雨。 “阿离!”黎明明跑过去,扶着她的手,“发生什么事了!?” 后者只是摇头,泣不成声。 “你别哭,告诉我,是不是哪个混蛋又欺负你了!”魏无羡愤怒地看向那金子轩,在这金氏营帐,除了他,还能有谁有胆量欺负江宗主的阿姐。 黎明明掏出手绢为她擦泪,被她按住手,牵着便要出去:“莫黯,阿羡,我们走吧——” 却怎么也拉不动魏无羡。 一群金家修士听到消息也赶了过来,领头的是绵绵。她向众人说清事情的原委。 江厌离随军出征以来,一直在帮忙忙活众人的伙食,每日,她会多煮四碗汤,其中三碗,自然是给江晚吟、魏无羡还有黎明明准备的,这最后一碗,便是给金子轩留的。只是她不好意思亲自送给金子轩,便拜托另一金氏女修阿鸢。 今日她来送汤,与金子轩撞个正着,却被他认为是效仿,还说她盗窃和践踏别人的心思,品行不端,请她自重。 黎明明知晓江厌离的心思,更知晓她每日都会为金子轩煮汤,万万没想到,只因她羞涩于送汤,便叫别人钻了空子! 这金子轩的脑子是死的吗!阿离哪里看起来像是会做这种事情的人!!! 气得要上前去与他理论,却被身后的蓝忘机抓住手臂拦下。另一气急者魏无羡,握紧手中竹笛,气势汹汹地走上前去。 “金子轩!你凭什么让我师姐自重!” “魏公子,其实我家公子什么都没做,这是个误会!”一金氏弟子出面劝道。 其余弟子纷纷附和着。 哪想魏无羡全然不当这是一场误会,出其不意,挥出一拳,重重落在金子轩身上,后者被打地直接撞翻了身后的案桌。 在金氏营帐殴打金氏大公子,金氏子弟们怎能容忍,纷纷拔剑。 蓝忘机上前两步正欲阻止,却见魏无羡将竹笛放至嘴边,随即,心里涌出一阵惶恐。 慌忙转身,那姑娘正慌乱地推开堵在门口的人,向外跑去。 尖锐的笛声缓缓流出,带着,黑色的,怨气。 她在避怨气! 一时间,他竟纠结,是先让魏婴停下来,还是先去护她。 黎明明在看到魏无羡拿起竹笛的时候就抬腿向外跑了,才撩起帘子出门,那笛音便灌入她耳中,震得她整个人难受地失了力,向前倒去,脚下是七八级台阶。 完了,这回离太近了……咦?这台阶……怎么是软的……这是她失去意识前,最后一丝想法。 —— 醒来时,她躺在蓝氏的营帐中,自己的床铺上。身上一点也不难受。 坐起来,活动了下胳膊,正好看见蓝忘机冷着脸走进来。 大概就……瞒不住了…… “蓝湛。”她叫了他一声。 “伸手。”对方在自己的床铺边蹲下,伸出左手。 乖乖把离他近的右手伸出去放在他手上,给他摸了脉。 “身体如何?”将袖子拉下盖住手腕,轻轻放于被上,他头也不抬地问。 黎明明没理由地感到心虚,低头看着被子:“好,好多了。” 见她这副模样,蓝忘机终是叹了口气,将声音放柔了些:“何时发现的?” 问的自然是魏无羡吹笛御怨气对她有损之事。 于是,黎明明便一点不落地,将那日去寻魏无羡时发生的事告诉他。 “我本来打算晚点再告诉你的……想着反正我也不上战场,也听不到阿羡再吹笛……没想到他就吹了呢……你、你别怪他啊,你们好不容易和好了,我不想看见你们俩再闹别扭!” 抬手卷着一缕头发,黎明明觉得,自己又做错事情了。 蓝忘机从未想过,有朝一日,魏无羡会成为她的隐患。 再次开口,声音有些干涩:“以后,莫要离他太近。” “蓝湛,其实平日里阿羡他也不吹笛的,只是现在情况比较特殊罢了——” 他伸手搭上她的脑袋,轻抚两下:“听话。” “……好。” —— 泽芜君从一神秘人处取得岐山布阵图,赤峰尊决定先带一批人马前去偷袭温若寒,擒贼先擒王。剩余人分几路攻上岐山,若是七日后还未有他的消息,便一同攻上不夜天,拼个鱼死网破。 他们去了有十来日,黎明明与江厌离,还有其他守在营地的弟子们每日站在营地门口祈祷、等候,比任何时候都要心急如焚。 终于,归来了。 蓝忘机、蓝曦臣、金子轩、赤峰尊、江晚吟皆平安,人群中甚至还多了一个孟瑶,一行领头人中,只有魏无羡是被担着回来的。 听说,他们本已进入死局,魏无羡运用阴虎符,吹奏鬼笛陈情,控制傀儡,竟将占据扭转,逼出温若寒。最后,更是卧底与温氏的孟瑶,出其不意,从背后用剑杀死温若寒,成了此次战役的功臣。 世家弟子们死伤不计其数。黎明明与其他人花了两日的时间,尽力治愈了他们的伤。魏无羡的伤,蓝忘机不让她治。 除温氏后第二日,金光善携人自兰陵赶来,抓捕温氏余孽。孟瑶归于金氏门下,改名金光瑶。 除温氏后第三日,魏无羡醒了。 魏无羡此番动用阴虎符,虚耗过剩,且影响心神,这几日,蓝忘机每日晨昏皆去为他弹琴清心凝神。而且,一直在加紧研习琴谱。 魏无羡醒来这个消息,还是他告诉黎明明的。 而且—— “我已将你的身份告知与他。”他道。 “额,啊?”这件事情不是说要保密的吗?怎么就说出去了?黎明明听得一愣一愣的。 蓝忘机说,将此事告知于他,下一次,他便会注意些,她也不必一直躲着他了。 又过了几日,蓝曦臣、聂明玦、金光瑶三人结拜成为异姓兄弟。 当晚,赤峰尊聂明玦于不夜天设下庆功宴。 说实话,一直到黎明明跟着蓝忘机蓝曦臣踏入不夜天大殿的时候,她还是有点飘飘然的。一直嚣张跋扈,以仙督身份欺压百家修士的岐山温氏,真的被灭了! 与金氏、江氏一行人作揖之后,蓝曦臣先是问候了江晚吟一番,黎明明趁机去看了孟瑶——现在应该称呼为金光瑶了。 后者注意到她的视线,看了过来。 黎明明偷偷与他招了招手,展开笑颜。孟瑶不仅是功臣,更是升了职、认了亲,真是太好了! 赤峰尊也到了。黎明明跟着身边的人退至另一边,为赤峰尊让出一条路。 聂明玦,身后跟着聂怀桑,再后跟着聂氏子弟。 意气风发。 设宴人已至,终于可以开席。 黎明明发现,赤峰尊似乎对金光瑶有偏见,不愿给他好脸色。只是——有偏见为何还要结拜为兄弟? 金光善为聂明玦设的席位是温若寒曾坐过的主位,后者自然不愿,且表示绝对不会坐上那个位置。于是,金宗主也只好笑容满面地为他重新列席。 入席。 所有人都吃喝开心,走来走去相互敬酒,或是以茶代酒。 黎明明也上去凑了热闹,见金光瑶过来,捧着茶杯起身。 “金公子,恭喜你呀!”她笑嘻嘻地伸出茶杯。 笑容加深了两个酒窝,金光瑶伸出盛酒的碗与她碰杯:“莫黯。” 将杯中水饮尽,黎明明道:“之前听说了你的事情,我担心了好久呢,没想到你这么机灵,最后还立了这么大的功!还成功认亲了!恭喜恭喜呀!” “多谢莫黯,我也是尽己所能帮忙,现能归于金氏门下,甚是满足与喜悦。” “对了,我现在也不能叫你孟瑶,叫金公子又显得生分,那改称呼什么好呢?”黎明明为难地问他。 金光瑶笑着道:“若是莫黯不嫌弃,可与二哥一般叫我阿瑶。” “哈哈,好啊好啊,阿瑶这个称呼,真是可爱极了!” 与金光瑶又说了几句,黎明明回了座位,发现邻近席位的蓝忘机正幽幽地盯着她。 难不成又吃醋了? 往杯里倒上茶水,黎明明蹭到他身边蹲下,清了清嗓子。 “敢问这位蓝氏小友,可否与我碰上一杯啊?” 看着她笑嘻嘻的样子,还有举在半空的茶杯,蓝忘机还是举起自己的茶杯,与她碰了碰,饮尽。 宴席进行大半,众人回位,金光善坐于上方,说起了金江两家联姻之事。虽之前已解除婚姻,但他希望江姑娘与他儿子轩能再结秦晋之好。 不过,最后没谈成,魏无羡不同意,江晚吟不同意,江厌离,也不同意。 因此次战役各世家皆有所损,金光瑶恭敬地站出来,表示此时正是百废待兴、急需人才之际。 他道,兰陵金氏将于秋季在金陵台举办百凤山围猎大会,并斗胆代表金宗主邀请各世家子弟前来参加。 宴席结束之后,众人又修整一日,便各自回家了。 第40章 第四十章强制性休息 回云深不知处前,蓝忘机又带着黎明明在彩衣镇采购了一圈。毕竟,回去之后,一直到秋季的围猎大会,应该不会再出山门了。 “天子笑——上好的天子笑嘞——”响亮的吆喝声吸引去黎明明的注意。 说起来,上次和的那杯天子笑,她还没尝出什么味道……阿羡说要一小口一小口喝才好,她忽然想…… —— 回去的第一件事,先去与拜见蓝先生,将灭温的好消息诉之与他。还有,秋季的白凤山围猎大会,也该着手准备起来了。 听说围猎大会要射箭,这叫黎明明有些难办——她一直在修剑道,好像不会拉弓引箭…… 不过呢,这些都不是问题,蓝溪姐姐的剑术可好了,蓝湛的剑术也可好了!等他们什么时候空下来了,她便去学学~ 说到空下来——在明室屏风后的浴盆里,黎明明拍了拍水——自从蓝湛从夷陵回来之后,就一直没有闲下来过诶…… 不论是上战场,还是留在屋里研习琴谱——也不知道有没有好好休息过。年纪轻轻地就这么不注重身体健康,万一少白头了,可如何是好。 换上一身弟子服,简单地束起头发,她决定去探探他。 静室的门没关,窗也开着,她一眼就看见屋里的的少年,端坐在琴桌前,抚琴。 忽然有一股做贼心虚的感觉,黎明明放轻脚步,在窗子下面蹲下来,听听他在弹什么。 旋律生涩,断断续续的,果然,还是在作新琴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不过,含光君不愧是含光君,抚琴技巧真是好到没话说,就这琴声,都能听得她舒适地犯困。 “莫黯,你在这里做什么?”忽然有人叫了她一声,黎明明一惊,忙抬头看了那人一眼,拔腿就要跑。 却忘了自己在此蹲了许久,双腿不知何时已经发麻,才跨了一步,便软了腿,以五体投地的姿势,摔在地上。 “夭寿喂……我的秘密行动……”被蓝溪扶起来,揉着磕红的下巴,黎明明还不忘含泪念叨。 “抱歉抱歉,我不知道你是偷偷来的!”见蓝忘机闻声出来,蓝溪附在她耳边小声致歉,一边替她掸着身上沾染的灰尘。 方才她有事与泽芜君商议,路过此处却见莫黯蹲在静室窗台下,便唤了她一声,真没想到她是偷偷行动的。 要问为何穿着中规中矩的弟子服都能认出来她,未戴抹额、身形玲珑,还敢蹲在静室窗下的,只能有黎明明一人。 待蓝忘机走近,蓝溪与他行礼,将黎明明交与他,便退下了。 偷偷摸摸的行动被发现,还真是尴尬的要命。 简单地做了做心理建设,黎明明笑着与他打招呼:“哈哈——蓝湛呐~” “为何不进来?”他不解。 “看你在忙嘛,我就不进去了。”一紧张,手脚就停不下来。黎明明不停地扯着袖子。 “对、对了,我看你这几天一直都挺忙的……你有没有好好休息啊?可千万别熬坏了身子!” 只听他轻轻地叹了口气,说的是:“等研习完这一曲,便休息。” ……没想到蓝湛这个小古板真的就这么倔呢,她刚还瞟见他的书桌上摆着一摞的书,不出意外那都是琴谱,而他说的“这一曲”,明明才刚开始嘛! “那你继续忙,我先回去了,好好休息昂!” 与他挥了挥手,黎明明转身走了。软的不行,她还需要想一个强硬些的法子。 明室—— 锁眉、抿唇、环手,黎明明死死地盯着桌上那物,好似要将它盯出个洞来。 在山下偷偷买的一壶——天子笑。 看看外面的天色,不早了。 话本上说,喝酒壮胆,那她就壮壮胆,强制性地叫他休息好了,要是醉了……她就睡觉! 真是完美的计策! …… 蓝忘机在静室抚琴,准备将这本琴谱研习完,再休息。忽地,有人敲响静室的门,而且,很急迫的样子—— “二公子!不好了!莫黯她喝了酒,闹着要来找你!” 什么? 前来的这名女修道,蓝溪白天见黎明明的样子,放心不下,想去看看她,结果一进门,便见着醉酒的她,吵着要去他。蓝溪哪能放任她出去瞎逛,便一边在这里安抚她,一边叫这女修来找他过去。 跟着那女修赶至明室,还未进门,便听得那姑娘的声音—— “蓝溪姐姐你别拦着我呀——我还找蓝湛有事呢——” “莫黯!二公子一会儿便来了,你再等等!” 推门而入,一股酒味扑面而来。只见蓝溪一边安抚着黎明明,一边按着她坐在矮塌上,不让她乱动。见蓝忘机到了,才松了手。 恢复自由的黎明明像一只兔子般蹦了起来,歪歪扭扭地向门外跑,被蓝忘机伸手拦住。 “二公子。”蓝溪与他行礼。 “唉唉唉别拦着我,让我出去,我要去找蓝湛!”扒着腰上那只手,黎明明拼命挣扎。 蓝忘机叫蓝溪与另一女修先走,这里他来处理。二人领命,保证今夜之事不会与他人说起,便带上门走了。 “带我一起——带我一起!”黎明明向她们挥手,无用,腰上的手收了力,将她揽在那人怀里,背上靠着他的胸膛。 “嗷!疼!”她抬头,去看那个抓着自己的人,“——倒着的……蓝湛?” 蓝忘机低头看着她,两颊绯红,口中吐着浓浓的酒气,再看那桌上,一壶天子笑,倾倒,显然已经空了。 若这次来的不是他,而是叔父或者其他人先到了,那便要家规处置了。 “黎明明。”他叫她,微微颦眉,“你可知你在做什么?” 挣不开腰上的手,她也总算是放弃了。打了个酒嗝,她伸出食指,闭着眼端正了神色,道:“我知道,我要强迫你睡觉!” “什么?”此话一出,惊得他手上都失了力,耳尖瞬间便红了上来。 黎明明趁机挣脱他的束缚,转过身来,拉着他的手便往床榻走。 “什么什么!嗝!还不是……看你每天不……好好休息——我才要……强迫你!” 直到那张整洁的床铺近在眼前的时候,蓝忘机才回过神来,拉住她不再往前走,眼里满是慌乱:“明明!我可以自己回静室睡!” “忽悠谁呢!我才不相信你!”她露出一副“严肃”的表情,转过身来用力戳了戳他的胸口,“你、你想什么——我能不清楚……吗!” “你要是想……回静室睡——那我陪你去……” “反正……今天我、我要看……着你……睡着!” 说着,她又拽着他的手,摇摇晃晃地往门外走。 蓝忘机哪能让她出去,手上用力将她拉回来,妥协道:“好,好……我睡。” “很好!”黎明明收回步子,用空闲的那手指着自己的床榻,语气不容置疑,“那么现在……你到那张床上去!睡觉!” “……”抿唇,他为难地看向她,对上的是她“凶狠”的眼神。便只好走了过去,犹豫半晌,慢慢地坐下。 一只手还被他拉着,黎明明用另一只手摸着下巴,将他从上看到下,想着什么。 被看得不自在,他往边上挪了挪:“……怎、怎么了?” “——睡觉应该把鞋脱了。”她说。 “明明,你听我说——” “蓝忘机小朋友,脱鞋睡觉!!” “……” 见他乖乖脱了鞋,她欣慰地点点头:“很好,现在……躺下来——听话听话!” “……” 待他在床榻上躺好,黎明明又撑着床面,低头脱了鞋,就要往床上爬。 蓝忘机连忙起身,按住她:“做什么!” 少女歪了歪脑袋,回答道:“哄你睡觉啊……你躺下,进去一点,给我留个位置。” 她伸手向把他摁下去,但是没摁动,不满地哼哼着:“蓝湛小朋友你不乖哦!好好睡觉才是好孩子!” “……”他好累…… 两人躺在窄小的单人床上。 又打了个嗝,黎明明侧过身子,对着身边那个睁着眼一动不动、面红耳赤的人,伸手放在他的胸口,轻轻拍了起来。 她在哄他睡觉。 “……等一下!”她忽然坐起来,脸上有一丝苦恼。 像解了什么禁锢一般,蓝忘机连忙跟着坐起,问她怎么了。他几乎可以听见自己猛烈的心跳声。 黎明明皱着眉,用她那不清醒的脑子想了半天,终于察觉到那不对劲的地方。 看看身边的人,再看看自己,她开口:“睡觉的时候不能穿这么多衣服——” 说着,她便开始解腰带。吓得蓝忘机迅速握住她的手,与她手上的温度相比,他的体温高上许多。 “不许脱!”他的声音几乎变得喑哑。 “?”疑惑地抬头,双眼迷离地看向他。 深吸一口气,他无比认真地对上她的目光,声音低沉:“不能。” “……好吧。”她看起来很失落地样子,垂下脑袋,躺了回去。 见他还坐着,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蓝湛,睡觉,我给你唱安眠曲啊——” “……”僵硬地躺下,那只手又搭上自己的胸口,轻拍。 “今天……我睡外面,你不许跑——等我睡醒,你才能起……知道吗?” 等了许久,才听到他轻轻地“嗯”了一声。 拍打的手渐渐停了下来,醉酒的姑娘,总算消停了。 说好的安眠曲……也没有。 事实上,亥时还未到。 蓝忘机睁着眼,盯着上方的屋顶看了许久,浑身的燥热才逐渐褪了下去。 闻着屋里弥散开来的酒味,他好像也微醺了。 云深不知处禁酒,她犯禁了,这一次,他却不愿叫任何人知道此事。 她是为了他犯的禁,或许,他也应该如她的意,好好休息一晚。 姑娘往他身上蹭了蹭,睡得正香。 低头看了她,他笑着,合上眼。 他原本真的以为可以好好睡一觉的,不想这床过窄,姑娘多次要翻身跌下床去,被他一把捞了回来,最后,只得一手揽着她,睡了去。 —— …… “……???诶?!” 一觉醒来,看见身边有个大男人是种什么体验!? 黎明明吓得差点从床上滚下去,被他捞了回来。 “!蓝湛!为什么你在我床上?!”她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蓝忘机眼中含笑:“昨日你吃醉酒,强留我在此休息。” “???”她是不是强抢民男了!? “蓝、蓝湛!我昨天晚上有没有对你动手动脚的啊?我,我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双手合十,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明明。”将她的手握住,蓝忘机用一种难以形容的眼神看着她。 “对我负责。” “什、什么?”她错愕地看着他,甚至要以为自己还没梦醒。 只见他郑重地看着她,脸上有薄红,深吸一口气,开口:“黎明明,我要你对我负责。” “——我心悦你。”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确定 “泽芜君,你在吗?”黎明明敲了寒室的门。 蓝曦臣打开门,见是黎明明来找他,有些小吃惊。平日里,她的事情,都是忘机揽了去的。 “莫黯怎的找我来了?”请她进屋,倒上茶水,蓝曦臣微笑着问她。 后者,眼神飘忽,低头绞着手指,支支吾吾地:“泽芜君,我……想下山……几日。” “下山?作甚?” “……就、历练……” 她就是想一个人,静一静。 “若是历练的话,何不让忘机带你去?”蓝曦臣道。 提到蓝忘机,他发现这姑娘整个人都抖了一下。 莫不是忘机做了什么? “我这回……能不能自己一个人去啊?”黎明明小心翼翼地抬头,问他。 蓝曦臣答应了,只不过,有时间限制,五日之内须归来。 她离开前,他又补充了一句:“忘机他自小,于情感方面的造诣尚浅,或许有哪里说得不恰当,还请莫黯体谅。” “……好。” 不恰当,当然不恰当!她一直当他是弟弟来着,哪里想过他会喜欢自己啊! 离开寒室时,她注意了一下,今日的静室很安静,没有琴音。 回明室匆匆收拾了一番,她便启程下山。 说是历练,只是以历练为借口,出去散散心罢了。 今早他忽然说出那种话,惊得她脑子当场当机,她觉得他们两个都需要静一静,好好想想。 只不过,她该去哪里? 云梦,莲花坞—— 听说有个姑苏蓝氏的姑娘来找她,江厌离忙去迎接。 出了大门,只见那姑娘身着蓝色襦裙,手执一把通体雪白的佩剑,背对她站着,似乎是在欣赏景色。 “莫黯!”一眼便认出她来。 “阿离!”黎明明笑着转身,跑了过去。 “听说有位蓝氏姑娘找我,我便猜测是你了。”江厌离拉着她的手,高兴得很,“你怎的独自来了?蓝二公子没有与你一起吗?” 她往四周看了看,并未见得那风度翩翩的含光君。 脸上的笑容僵了僵,黎明明清清嗓子,道:“我这次一个人出来——历练!” 听得她的话,江厌离心里有了猜测,看她的目光,似乎是在看一个与家人闹别扭离家出走的孩子。 “既如此,莫黯便来莲花坞歇息一番吧,阿羡阿澄见着你,想必也会很高兴的。” 牵着她的手,两人有说有笑地进了莲花坞。 莲花坞不愧为莲花坞,现正值夏季,走道边的小池子里,开着莲花、结着莲蓬,与云深不知处相比,别有一番风味。 江晚吟刚刚接任成为宗主,此时正于校场操练弟子。 见江厌离带着黎明明过来,他便叫弟子们自行修习,向她们的方向过去。 “江宗主——”黎明明笑着与他行礼,既是做了宗主,有些规矩便要有了。 “莫黯如此客气作甚,你我二人是好友,便是自己人,无需多礼。”江晚吟连忙行礼回去。 江厌离向他说明,黎明明此番是独自下山历练的,以防他多问。 了然地点点头,江晚吟也不多想。他还要操练弟子,走不开,便拜托江厌离带她四处逛逛,后者正有此意。 “加油啊!江澄!”黎明明送他一个鼓励的眼神。 与江晚吟招呼之后,黎明明又跟着江厌离去找魏无羡。在莲花坞溜达一圈,不见人,想要出去找,倒是他自己回来了。 见到黎明明的时候,他愣了一下,也是左右看了一圈,在找另一个人。 “咳!魏无羡小朋友,就只有我一个,请问你在找谁啊?”环着手,黎明明半睁着眼,装出一副不悦的样子。 魏无羡赶紧与她道歉,刚想问她为什么蓝湛没来,被江厌离的一个眼神怼了回去。 他好像知道了什么。 “既然莫黯你来了,就该体验一下我们云梦的特色!走,我带你去摘莲蓬!” “好啊好啊!正好我也想尝尝云梦的莲子,看看与上次在彩衣镇吃的有何不同!”黎明明忙点头答应。 环着江厌离的手,黎明明蹦蹦跳跳地穿梭在云梦的街道上。云梦多水,街道一侧是屋子,另一侧也许就是一片湖、一条河。 他们三人泛着一条小舟,荡在莲蓬最多的一片湖泊里,随意伸手,就能抓上一把。 魏无羡叫她与江厌离坐着不要动,他伸手去摘莲蓬给她们。 手法生疏地一边剥莲子一边往嘴里塞,塞了没几颗,江厌离叫她伸手,将她手里的一大捧莲子都倒了过去。 “哇——阿离!你剥莲子可真厉害!”没想到自己剥了五六颗的功夫,她已经剥了一大捧了。 “只是时常剥了给阿羡阿澄吃,熟能生巧罢了。” 黎明明叫她张嘴,喂她吃一个,自己再吃一个,她一个、自己一个,吃得不亦乐乎。 “喂,莫黯,师姐,你们光顾着自己吃,是把我这个功臣给忘了吗?”蹲在船头的魏无羡不满道。 与江厌离相视一笑,黎明明叫他过来,伸手,把手上一半的莲子分给他,江厌离也送出自己的莲子。 三人抱着一筐莲蓬,满载而归。 中午,江厌离煮了莲子粥,还烧了莲藕排骨汤,四人围坐着吃饭,其乐融融。 “对了阿离!我跟你说,阿羡这小子,上次我让他叫我声姐,他还说我占他便宜,你快帮我教育教育他!”黎明明扯着她的袖子撒娇。 江厌离失笑,搭了搭她的手,道:“你与我情同姐妹,阿羡阿澄自是要称你阿姐的。” 于是,在江厌离的劝说下,那两小少年总算是乖乖叫上了“莫黯姐”。 黎明明听得甚是高兴。 用完午膳,她随着阿离去了她屋,两位姑娘谈起心来。 “莫黯,你与蓝二公子,可是闹了矛盾?”替她编着发,江厌离柔声问她。 黎明明叹了口气,知道自己瞒不过她,便只好将那天的事情与她说明…… 事实上,她只说了蓝忘机说他心悦她的事情,关于醉酒那种极其窘迫的事,她还是没脸说。 蓝二公子对待莫黯的特殊,明眼人皆可看出,只有这个小丫头,当局者迷。江厌离无奈地摇头。 “那么,莫黯于他是何感情呢?” 揪着一撮小辫,黎明明想了想:“大致是,阿姐对弟弟的感情——吧?” 至少她以为是这样的。 “当真?”她追问,手上的动作却未停。 ?透过铜镜,黎明明看向她模糊的眼睛—— “莫黯,阿姐对弟弟的感情,你视我与阿澄、阿羡便知如何。只是,你与蓝二公子当真是这般吗?” “莫黯,你可有对他心悸?” 心悸……那日他抓着她的手毋庸置疑地看着她说“我心悦你”的时候,她的心好像确实跳的很厉害——而且后来,她的还脸在一瞬间变得比他还要红…… 她将江澄和阿羡都视作是弟弟,与他们二人一道玩耍,但好像也不会像担心蓝湛一样担心他们…… 做错事情,面对着他,她会心虚,会沮丧,但她在阿羡那里永远都是理直气壮的。 而且在自己害怕的时候,站在他身边,就会有满满的安全感…… 她有些迷茫,转头,看向江厌离:“阿离,你可知,什么是喜欢?” 替她捋顺了头发,江厌离告诉她:“喜欢一个人,是他在的时候,眼里只有他,他不在的时候,不停地想他。会为他担忧、为他烦扰,希望他开心、平安,希望能一直一直与他在一起……” 她想起一人,眼里有些伤感,便不再说下去。 重拾笑容,她俯下身子:“莫黯可明白了?” 听了这番话,黎明明微微张嘴,神情有些呆滞,渐渐地,却红了脸—— 忙伸手将脸捂上,她好像忽然就想明白了!! 所以——“原来,我是喜欢他的……” 江厌离欣慰地笑了,抚上她的长发:“既如此,莫黯与蓝二公子便是你情我愿,当开心才是。待历练结束,便去与他道明吧。” “阿离……”她现在越想越羞,头低得要落地。 忙将她拉起来,安抚道:“好啦好啦,再羞下去,我都要开始想象莫黯穿着嫁衣的样子了——” “啊!阿离你可别取笑我了!!” 她不就是反应迟缓了些嘛! 然而,说曹操曹操到,又有一弟子跑来说,蓝二公子来了。 !!!蓝湛!? 被江厌离半拉扯着去了大堂,黎明明抬头看了站在那里的人一眼,见他看过来,又连忙低了头。 蓝忘机今日穿了一身蓝衣,倒与她挺般配。 他也是下山夜猎来的?不,他是来带黎明明回去的。 只是,云深不知处距云梦路途尚远,御剑也需一日以上才能到。江厌离提议,不如先在莲花坞住上一晚,明日启程。 于是,江晚吟替他们安排了两间相邻的客房。 晚膳时辰未到,黎明明躲在自己的房间里,在想要怎么去与蓝忘机说明。是该羞涩一点呢,还是旁敲侧击呢,还是直截了当呢? 门外有人,她辨识了一下影子,是蓝湛。 看来她不得不果断地选择一下了! 结果等了半天,他却在那里站着,一动不动,也不敲门,也不说话,更不进来。 疑惑着,黎明明走过去,做好心理准备,开了门。 “蓝湛。” 他的表情有些错愕,有些受伤。 伸手,扯了扯他的袖子:“你怎么在外面站这么久不进来啊,进来说话——” “抱歉。”他沉沉地开口。 “啊?你道什么歉,该说抱歉的是我才对……一声不吭地就跑了,也没个回应给你……” “是我太冲动——” “打住打住!”黎明明也打断了他的话。 抓着他的手将他往里拽:“你先进来,我有很重要的话要跟你说!” 抿了抿唇,他顺着她的力道进了屋,然后沉默地,看着她关上房门,似乎是在等待最后的审判。 他可能没法一下子接受她的拒绝。 黎明明合上门,深吸一口气,然后转过身,一本正经地看着他,脸上微微泛红。 “咳!……等下这个位置不太对……”她又拽着蓝忘机走了几步,让他背靠门。 两个人都紧张,只是为了不同的事情。 “明……” “啪!”少女伸出两只手重重地拍在门上,将他圈起来,然后,抬头,满脸认真地对上他慌张的眼睛。 “蓝湛,我喜欢你!请你以结婚为前提,跟我交往吧!” “!!!”瞳孔骤缩,蓝忘机猛吸一口气,鼻尖瞬间充斥了少女的馨香。 见他不说话,黎明明以为他没听明白,又换了种方式重复一遍: “蓝忘机,我心悦你!请你以成亲为前提,与我一起秀恩爱吧!” 少女说得面红耳赤,却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同样面红耳赤的他,清澈的眸子炯炯有神,等待他的回复。 世界安静了片刻。 下一瞬,一只手搭上黎明明的腰,又一手握上她的手,腰间的手忽然收力,将她按在他的怀里。 心里涌出满满的喜悦感。 蓝忘机低头,与她额头鼻尖相触,声音柔得似水一般。 他说,好。 “既是要成亲,便不许再逃走了。” “嗯!知道啦~”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百凤山围猎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拉着他在矮桌前坐下,倒了杯茶,黎明明问。 明明她和谁也没有说过自己的去处。 蓝忘机也不喝茶,只是笑盈盈地看着她:“以你的胆量,又怎敢一人四处历练。我感你心中有欢喜之情,便想到与你交好的江姑娘。” “啊哈哈……”黎明明干笑几声,没想到他这么了解自己。 因与他相邻而坐,她伸手趴着他的肩,抬起眼睛可怜巴巴地道歉:“对不起啊蓝湛,又叫你担心啦……” 后者伸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无奈道:“你何时不叫我担心了,我又何时没有原谅过你?” “嘿嘿~” “对了,近日你研习琴谱,成果如何了?” 笑意减了些,后者眼中添了忧虑。 “我研习清心凝神之琴谱,希望可助魏婴安稳心神。只是,若光是这几本琴谱,是远远不够的——我想,与叔父说明,去藏书阁禁室。” “蓝先生本就不喜欢阿羡,更何况如今阿羡他修习其他门道,他肯定已经听说了,我怕,他不会同意你去。” “……但且一试。” 叹了口气,黎明明端起那杯水喝了起来:“不过,现在我们都在莲花坞里,或许,你可以先去试试那几本琴谱的功效——懂我的意思吧?” 今夜的莲花坞,婉转低沉的琴音,一直绵延至许多人的梦乡。 第二日,与莲花坞众人道别之后,二人再去云梦城转了一圈,才启程回云梦。 对黎明明来说,值得一提的是,云梦的莲子糕、莲子糖,都好好吃! 回到云深不知处,先是拜见蓝先生与泽芜君。总之,蓝启仁些许不满地“哼”了一声,也不再说什么,而蓝曦臣,见到两人的模样,那笑容,看的黎明明羞涩地低下了头。 回屋里简单收拾了一番,黎明明又跑去静室找蓝忘机。关于百凤山围猎大会的具体事项,她还想问问他。 只是,静室空荡荡,不见人影。 ?难道有事出去了? 既如此,她在这里等他罢。 干等着无聊,她见书案上堆着的一堆琴谱,便过去坐下,拿起一本翻阅起来。 ……所以说,知道自己看书容易犯困,就不要去盲目挑战了。 当蓝忘机捧着需要重修的家规进屋的时候,只看见这姑娘伏在案上,呼吸平稳,睡的正香。 心中的阴郁在那一刻被扫空。他笑着,轻轻走过去,叫了她的名字。 “明明。” 小脑袋晃了晃,抬了起来。 “啊,蓝湛——你回来啦。”揉着眼睛直起身,她用一个大大的笑容迎接他。 “我来找你,你不在,就坐这里等……”视线跟随着那人,看着他走过来,放下手里的书册,坐在自己身边,“没想到这琴谱这么催眠,我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无奈得将琴谱被压皱的书页抚平,合上置于一侧:“找我做什么?” 攀上他的手臂,黎明明笑得更欢了:“这不是怕你一个人无聊,就来陪陪你嘛~” “对啦,你刚刚去哪儿了?拿进来的这一堆书册又是什么?” “……叔父找我,要我重修家规。” 重修家规?三千五百多条呢!让蓝湛一人修? 察觉到她的疑或,蓝忘机眼神暗淡下来:“叔父他,已知晓我研习琴谱之事。” “那去禁室——?” 摇头。 不希望他心情低落,黎明明便将那摞书册拿起来,翻看一番。是先前誊抄的蓝氏家规。 “蓝湛,我俩笔迹相似,我帮你一起修,这样你也可以腾出时间再去研究那些琴谱了!” “——好。” 有你在,便好。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地过去,黎明明时而找蓝溪学习箭术,时而与蓝忘机一同修订家规。有时候,蓝忘机从用完晚膳便见不到人影,一直到第二天早晨才出现,问他去了哪里,犹豫半晌,才说,他偷偷去了藏书阁禁室。 于是又被黎明明按着休息上几个时辰。 终于,到了围猎大会当日。 蓝先生年纪大了,很多大型活动都不好参加——至少黎明明时这么想的。 广场上,世家亲传弟子站在第一排,身后领着自家的一众弟子。上方是宗主以及金氏女眷的位置。侧面摆放着一排箭靶,靶面比一人的高度稍低些。 蓝氏是第三个入场的大世家,江氏与聂氏都到了。 跟魏无羡聂怀桑挥挥手问声好,再抬头向坐于上方的江晚吟小小地招手。 后者点头示意。 戏谑的眼神在蓝忘机与黎明明两人之间盘桓,魏无羡调笑道:“莫黯与蓝湛今日看起来,都挺开心的呀~” “是啊是啊~”聂怀桑搭上他的话,笑得贼贼的。方才蓝氏还未到的时候,魏兄可是与他悄咪咪地讲了这两人的事情,现在他的八卦之心正熊熊燃烧呢! “吼你小子!趁阿离不在就不叫我姐姐了是吧!很嚣张嘛!蓝湛,揍他!我来解决另一个!”轻声说着,她“凶狠”地,用归一的剑柄,戳了聂怀桑的腰。 后者看起来像是受了重伤一般,小声地“嗷嗷”叫唤,捂着“伤口”讨饶:“莫黯莫黯我错了,下次不敢了!” “哼~知道错就好,叫声姐来听听——” “莫黯姐!好姐姐!阿羡错了!”在蓝忘机的眼神逼视下,魏无羡笑嘻嘻地讨了饶。 见好兄弟都怕了,聂怀桑也连忙叫上了“莫黯姐”。 唉~好好的兄弟,现在愣是成了姐弟,可悲可叹呐! 满意地点点头,黎明明看向蓝忘机,一脸“求夸”的样子。 后者低头,眼底带着宠溺地看了她一眼,却碍于大庭广众,没有说话。 不过,黎明明已经很满意啦。 不知何时,金氏子弟也已到场。接下来便是金氏家主及女眷。 金光善领着身后女眷入场,其中有一穿着青衣的女子,最是好看! 是黎明明的阿离呀! 黎明明和魏无羡一同挥手与她招呼,只见江厌离手执团扇,掩面轻笑。 “哎呀哎呀,阿离真好看!”黎明明看得挪不开眼。 忽地感觉有人在看她,看过去,只见身边这位蓝衣小少年正盯着她,眼里还有些许不满。 “噗嗤——哎呀哎呀,蓝湛也好看!” 这家伙竟然连阿离的醋也吃了吗? 待所有人到位之后,便由金光瑶宣布,围猎大会开始。 那排靶子,是正式入山前的一道关卡,只有射中靶子的弟子才可入山,靶的七环分别对应了入山的七条道路。 紧张地捏着拳头,黎明明担心自己的突击训练可能派不上什么大用处。不能跟蓝湛走一条道也还问题不大,万一,她连靶子都射不上,岂不是丢了蓝家的脸了! 然而还未等她多想,又听得金光瑶说,今年还有一个特殊环节助兴。 跟随他的目光看去,只见金家修士推搡着十几名手脚拷有锁链的红衣之人出来,让他们站在靶下。 是温氏的人! 这些人中,有男有女,身上皆有大大小小的伤口,衣服破烂,骨瘦如柴,看起来,可怜得很。 他们只是温氏的平民百姓吧! 与蓝忘机相视一眼,两人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不忍。 温氏并不是人人都罪以致死,难道每个人都要像这样赶尽杀绝?那温宁、温情还有大梵山的他们…… 魏无羡握紧了手中竹笛上前一步,终究是忍了下来。 “这有何难。”正当众人为难之际,金子轩走出来,高傲地微微仰头。 将佩剑交与跟随的弟子,接过他递来的弓箭。 飞身、拉弓、引弦、射出。 正中靶心。 底下一片赞叹声。 黎明明看着他的背影,回忆了一下,好像,金氏的人,一直都是这般张扬的。 金二公子,金子勋,出来道:“还有谁不服,尽管上来挑战。我倒要看看,还有谁,比我堂弟射的更好!” 这么一对比,金子轩其实还低调挺多了。 正当无人回应,使得他得意忘形之时,魏无羡出马。 黎明明知道,魏无羡这家伙,看起来懒懒散散,但实力绝对弱不到哪儿去,就像刚见到他那日,他还和蓝湛打成平手了呢! 只见他拆下袖口布条,蒙上双眼。五箭上弦,潇洒转身,引弦、松手。 皆中靶心。 重重地打了金子勋的脸。 空气凝滞了一瞬,下一刻,只有澎湃而起的掌声与呼声。 “哇哇哇!阿羡超厉害!!”黎明明激动地拍着手,一直到魏无羡回到原位,一直到她对上蓝忘机的眼睛…… 闹了这么一出,金家也失了面子。金光瑶也只好取消了射靶这一规则。 “请大家直接入场吧!” …… ——百凤山 苍翠树林、枯黄落叶,小径、微风,一双璧人。 “——我看那个金子勋不可一世的样子,就来气!阿羡他蒙着眼睛都能射中靶心,那是他本事大呀!难道就不能有人比他们金家的人厉害吗!唉呀真是!” 黎明明气不过,余光瞟见身边一棵树,便上前对它一阵拳打脚踢,显然是将它当成了金子勋。 无奈地摇了摇头,蓝忘机伸手,将她拉回自己身边,远离那棵无辜的树。 “你气金子勋,打一棵树做什么,莫伤了自己。” 灰溜溜地扒拉着他的袖子,黎明明担忧地皱起了眉:“蓝湛……刚才看见那些站在靶子前的温氏之人,我就忽然想到温情和温宁,还有大梵山上那些村民们,他们虽然姓温,但是和温晁温旭他们完全不是同一类的!” “他们也会被赶尽杀绝吗?” “……”对着她天真无暇的眼,蓝忘机不知该如何回答。 但凡是温姓之人,便会成为众矢之的。 若是有人维护他们,便是与百家为敌。 世事便是如此残酷——她迟早有一天要明白的…… “他们隐居于大梵山,会平安的。” 而他希望,那一天,越晚到来,越好。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三个 弱一些的精怪,蓝忘机会放黎明明自己去解决,强一些的,自然是将她护在身后。 比如现在他们遇到的,这条量人蛇。 “蓝、蓝湛呐!真有这么长的蛇存在的嘛???”躲在他身后,黎明明觉得,两辈子见过的蛇接起来都没这么长! 都说量人蛇会与立起来人比长,若是它长上一些,就会去攻击这人。 抬头看着将近有三米长的蛇,黎明明觉得,它就是想把自己见到的每一个人都干掉嘛,既然如此,不如直接跳过量长的步骤……省的它费劲了。 剑光一闪,避尘出鞘、归鞘,只是一瞬间。 那量人蛇轰然倒地,身首异处。 “喔——”捂嘴看着那惨状,黎明明惊叹,“蓝湛你可太帅了!” 偷偷看他一眼,眼珠子转了圈,搭着他的肩,踮脚,在他面颊上小啄一口。待他诧异地看过来,又憋不住地眯眼笑着,道:“这是奖励~” “……” 蓝溪带着一行蓝氏弟子在山间走着,忽地见到两个熟悉的身影,便上去与他们招呼。 走近一看,二公子面色如常,与他们点头示意。而莫黯,却是红着脸,低着头,异常羞涩的样子。 看起来,他们好像坏了二公子的大事—— 识趣的她连忙带着弟子们便要走,却被蓝忘机叫住。 让他们把量人蛇的尸体一道带走。 等周围又安静下来,黎明明才敢抬头去看身边这个人。 却见他勾起嘴角,心情尚好地问她:“还要吗?” “……” 刚才本想再看一次他害羞的样子,结果却发现他一点都没脸红。 而且当时—— 他伸手,抚上她的脸,还未等她收起笑容,低头,覆上了她粉嫩的双唇。 猝不及防。 黎明明一下子忘了还要呼吸,脑海一片空白,眼前只有放大的,蓝忘机的脸。 嘴上软软的,有点凉。脸上被他呼出的气吹得有些痒。 直到一口气再也憋不住了,她终于回过神来,小手按在他的胸口上,毫无力道地推了两下。 他才放开她。离开前,还轻轻舔了两下。 “奖励。”他微微一笑,就像个尝到糖的孩子。 —— 真是羞死她了!说好的这方面造诣尚浅呢?总不可能就他自己悟出来了吧! 此时此刻她多想扒拉一块袖子来遮脸,可蓝湛和她今日穿的都是紧袖,上一章她也尝试着扒拉过了,一点也扯不出来…… 哭丧着脸走到蓝忘机身前,将脸埋在他肩头,闷闷道:“下次……你给点提示,别这么突然好不好啦……” 靠着的那人胸腔有在震动,黎明明不满地抬手戳了戳:“啊你还笑!别笑啦——” 只是那里震动的,似乎更厉害了。 ……嘤嘤嘤! 山间忽地响起一阵笛音,是魏无羡在吹笛。 黎明明条件反射性地慌了一下,抬头寻找笛音的出处,却发现——身体并不难受? 蓝忘机也条件反射地紧张起来,连忙伸手搭上她的腰肢,问她身体是否有异? 摇摇头,“没有,看来阿羡只是普通的吹奏而已。” 小小商议一番,两人决定往那里去。 循着笛声传来的方向找过去,他们见到了吹笛的人。与此同时,还有金子轩与江厌离。 魏无羡将江厌离护在身后,正与金子轩僵持。 不知说了什么,金子轩气得拔剑出手,蓝忘机连忙上前,用避尘拦下。 “含光君?”金子轩自然是没有想到他会出手。 “阿羡阿离,你们没事吧!怎么一言不合就打起来了啊?!”黎明明将这两人检查一番。 不着痕迹地将陈情避开,魏无羡摇摇头,表示没事。 金子勋带着一群金氏子弟注意到剑芒赶了过来。 “怎么回事!”金子勋先是关照了他的堂弟,然后再面色不和地看向其他几人,“是不是那个姓魏的又来找你麻烦了!” 而魏无羡,牵着江厌离,与蓝忘机黎明明招了下手便要走。 却被金子轩叫停。 “怎么?还想打?”他的眼里满是不屑。 金家人最看不得这种眼神,特别是对魏无羡早已有了偏见的金子勋。 “姓魏的,你什么意思!三番两次找子轩麻烦!” “金公子,”有一说一,黎明明定是要将事情讲清楚的,“阿羡他不是那种爱找别人麻烦的人,若是他找你堂弟的麻烦,定是你堂弟,金子轩公子惹怒了他。你要质问他,为何不先问问金子轩公子方才都做了什么?” “你是什么人,以什么身份来替他说话?” 今日是金子勋第二次真正见到黎明明,第一次在清河的宴席上,蓝忘机没有参席,伐温后的宴席上,他也未注意蓝氏那里,所以他只当她是一普通的蓝氏外门弟子罢了。 因为她连抹额也没有。 蓝忘机沉下脸要出来说话,被黎明明用眼神退了回去。她就站在金子勋与魏无羡之间,手执归一,站得笔直。 “我与阿离情同姐妹,替阿羡说话,自是以他义姐之身份。你诬陷他,我便要替他发声。” 金子勋瞪圆了眼睛,伸手指着她,却被金子轩拦下。 一旁蓝二公子的脸色有多难看,他不知道看看吗! 还想再说什么,又传来杂乱的脚步声,这回来的,是金夫人,还有姚宗主。 在场之人与他们行礼。 收了剑,蓝忘机站到黎明明身边,紧贴着她,以示主权。 “母亲,你怎么来了?”金子轩上前去扶金夫人,结果被她避开,她不是来看他的,她是来看与他一道的江厌离的。 看起来,金夫人非常喜欢阿离,而且有意让阿离与那个金子轩在一起。注意着她们的互动,黎明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子轩!你要死吗!你记得出门之前答应我什么了!”没聊几句,金夫人便将错都归结于金子轩。 “我不管令郎之前答应了金夫人什么,但从今天起,他跟我师姐,就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了。”魏无羡实在不想给他们好脸色,转身牵起江厌离便要走。 金子勋哪能让他走!魏无羡用这种语气与他叔母说话,如是狂妄!甚者,今日百家围猎,三成猎物,竟都被他一个人占了! “——三成猎物?”蓝忘机问道,心中也有猜想,许是之前那笛音。 有金氏子弟为他解惑,他们在猎场找了半天,一只猎物也没找到,问了观猎台的敛芳尊才知,是魏无羡吹笛,让那三成猎物自己走入云梦江氏的阵营里自投罗网。 “魏无羡,你全然不顾旁人,只顾自己,难道,还不够狂妄吗!”金子勋斥道。 后者只是一声嗤笑,他们自己也说,夜猎场上各凭本事,怎么现在,不服了? “你靠的不过是邪魔歪道而已,又不是真的凭自己的本事,不过是吹两声笛子,这算哪门子的真本事!” “——我又没使阴谋诡计,怎么就不算?”他悠悠地说着,拿起手中陈情与他看,“不如,你也吹两声笛子,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要跟你走啊?” 金子勋自然是无话可说,也心知自己打不过他。便又换了个话题找茬。 大型活动,多次未佩剑,不识礼数,不将旁人放在眼里。 魏无羡甚至懒得再搭理他,转身与替他挡剑的蓝忘机,以及为他说话的黎明明道谢。 从未被如此对待的金子勋怎受得住这股气! 大步绕至他身前,大声嚷道:“云梦江氏的家教,也不过如此嘛!竟然教出一个邪魔歪道来!” 此话一出,金夫人厉声呵斥。 极力控制住心中的怒火,魏无羡僵硬地转身:“——你们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不佩剑吗!因为我魏无羡,即使不佩剑!单凭你们口中的邪魔歪道,也能一骑绝尘!让你们所有人都望尘莫及!” 金夫人没有拦得住莽撞的金子勋,让他再次说出一句:“你不过是一个家仆之子!别太猖狂了!” 哪能忍得住弟弟被这般辱骂,黎明明挣开蓝忘机的手,上前挡在他们之间,将魏无羡护在身后。 “金公子!请你慎言!当着别人的面践踏他的尊严,很值得骄傲是吗!” “我……”金子勋要反驳,却被她打断。 “你张口便是‘家教’、‘邪魔歪道’,你可知你此时是当着谁人的面在说话!云梦江氏,江宗主的阿姐现在就站在这里,你当着她的面说他们家的家教,合适吗!” “……” “再者!江氏、蓝氏、金氏,还有姚氏,这么多世家的人都在场!你说江氏没有家教,你是在给云梦江氏抹黑,还是在给你自己,在给兰陵金氏抹黑!” “你!”金子勋全程插不上一句话,而她说的又句句在理,怒气冲心,抬手便要击出一拳。 黎明明死死地盯着他,眼睛一眨不眨,那一拳才出了一半便被接下。 “含、含光君!”一股寒意扑面而来,惊得他瞬间在这里消了火。 知晓此事再不解决便要闹大,江厌离走上前来,轻拍了魏无羡与黎明明的肩膀,叫他们到她身后去。 深吸一口气,黎明明委屈地看向蓝忘机,后者与她轻轻摇头。 既如此,她便转身,去安抚阿羡。阿离的内心可不似表面上柔弱,她相信她。 金夫人上前相劝,让他们自己处理他们的事情,但江厌离只与她微微俯身行礼。 向前一步,直面金子勋:“金公子,方才听您所说,是阿羡,把百凤山三成的猎物一个人占了,不守规矩,太过狂妄。我也未曾听说这样的是,想来确实是给诸位添麻烦了。我代他,向诸位道歉。” 说着,她抬手,俯身作揖。 终于有人肯低声下气,金子勋得意地笑了。 咬紧牙关,黎明明从腰封掏出帕子,替委屈地哭出来的魏无羡擦去眼泪。 “阿羡阿羡你别哭,大男儿,有泪不轻弹!你要哭了,我也想哭了!你……你自己把眼泪擦擦!”把帕子塞到魏无羡手里,黎明明搭着他的手安慰着。 蓝忘机在一旁看着他们,默不作声。 “不过,”江厌离直起身继续道,“我虽没有参加过围猎,但有一点却是知道的。古往今来历代围猎,从未有一条规矩,是不许一个人猎太多。您方才说,阿羡不守规矩,他不守的,究竟是哪一条规矩呢?” 那位姚宗主上前,认为她说的不对。有些规矩,大家都是心知肚明,清楚得很,而且,遵守得很好! 本来猎场猎物就少,他一人揽去这么多,让别人怎么办! “别人猎不到也并不是他的错吧!”江厌离抬高了声音,“围猎只关乎于实力,阿羡所用法子,虽和别人不同,但也是他自己修炼出来的本事。总不能因为旁人无缘那三分之一的猎物,就说他是邪魔歪道吧!” “况且,围猎就围猎,为何拿家教说事!阿羡是我云梦江氏子弟,自小同我姐弟二人一起长大,情逾手足。你脱口而出家仆之子,恕我不能接受!因此——”她深吸一口气,平息心中怒意,让语气尽量平稳, “还希望金子勋公子,向我云梦江氏魏无羡,道歉。” 最后一句话,听得在场众人皆是一惊。 魏无羡已忍得浑身颤抖,攥紧手中的陈情和黎明明塞来的帕子,泪水夺出眼眶,滴落。 “好了好了阿羡,没事的,不哭了不哭了——”黎明明安慰着他,又为难地看向蓝忘机,让他帮着一起。 金夫人扶住江厌离的手臂,道,都是小事,叫她不要在生气了。 “金夫人,阿羡是我弟弟,旁人辱他于我而言,不是小事。” 既是中意的儿媳也如此说了,金夫人转头呵斥金子勋,叫他去道歉。 道歉还未有,另有二人到了。 蓝忘机最先上前,与他们行礼。 “兄长。” 是蓝曦臣与金光瑶。 黎明明走不开,见蓝曦臣看过来,便远远地与他行礼。 金光瑶带着礼貌的微笑,问这边发生了什么事,却遭到金夫人的怒火。 “你看看你弄的围猎大会!废物!” 蓝曦臣替金光瑶说话,表示已开始着手扩大猎场范围。 最多再半个时辰,便可恢复秩序。 金子勋只道,这场围猎已毫无公平性可言,他退出,恕不奉陪。便带着他的人走了。 一场闹剧。 黎明明气得心痒痒,这些个金家人,她也不想再见到了,便与蓝忘机一同跟着蓝曦臣他们走。 而魏无羡,因为江厌离被金夫人留住,便跟着她,保护她。 —— “蓝湛!我!真的!好生气啊!”狠狠地蹬了两下地,黎明明咬牙切齿地与蓝忘机道。 他们二人走在队伍最后,并未与最前面的泽芜君和敛芳尊同行。 于是,蓝忘机想了想,唤了她一声:“明明。” “嗯?——” 啵~ “……!!?” “可还生气?” “……生气!” 她踮脚,抓着他的肩膀便凑了上去—— 啵~ “哼!”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百花宴 既是要再等半个时辰,一行人便先于山上继续转悠。走着走着,忽地听见前面不远处有说话声—— “……不是的江姑娘!” 嗯?这不是金子轩的声音吗?黎明明疑惑地与蓝忘机相视一眼,绕到队伍前方去看。 果然是他们!魏无羡要拉着江厌离走,金子轩叫住了她。 “不是你想的那样,不是的江姑娘!” 诶?这个金子轩不是一直对阿离爱理不理的吗?怎么的忽然就——? 黎明明觉着,莫不是他一直以来都只是太傲娇而已?难道——他喜欢阿离?! 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跳,抖了抖。 还是先看看再说吧! “不是我母亲的意思!……不勉强,真的一点都不勉强!——是我!是我自己想要你来的!” ???嗬! 定定地看着那边,黎明明扯了扯蓝忘机的手:“蓝湛……他是在向阿离表白吗——?!” “……嗯。” 江厌离转过身去,有些呆愣地看着金子轩,结果他看到周围围过来的一圈人,整张脸都涨红,待不下去,转身就跑。 “噗!”看他那样子,黎明明忍不住就要笑出声,但是左右都安安静静的,还是捂着嘴憋住了。 低头见她那模样,蓝忘机勾了勾嘴角,转瞬即逝。 “你个傻孩子!你跑什么!”金夫人可是对她这傻儿子失望了。 随行的一行侍女皆追了上去,金夫人又上前牵着江厌离的手,让她跟她去金麟台,一会儿的百花宴上,让那小子好好与她赔罪。 魏无羡可气了,本想着师姐一定不会答应,可万万没想到他亲爱的师姐点点头,便跟着金夫人走了。 “师姐!” 微笑着转身,江厌离只道:“没关系的羡羡。”眼里是满满的欣喜。 江厌离对金子轩的钟情,黎明明可是知道的。她也不是没有劝过她,金子轩这样的人,真不值得她那样喜欢。可她却如何也不听,偏偏喜欢着他。 幸好,金子轩可算没有辜负阿离的一片心意——就是回应地太迟了!还是应该给他吃点苦头才行! “好吧。”魏无羡最终还是妥协了,与金夫人作揖,“既如此,便有劳金夫人了。” 待金夫人与江厌离走没了影,江晚吟才携着一堆江氏弟子匆匆赶来。 他也是循着剑芒来的,只是,来得太晚了。 在一旁众人与魏无羡一人中短暂选择一番,他走向魏无羡,问他发生了什么。 “江澄,你刚才错过了一场好戏啊。”魏无羡说的模模糊糊。 问他是什么好事,他也不说明白,拍了下江晚吟的胳膊,要先走了。 江晚吟连忙拉住他。 “你去哪儿啊?围猎结束还有百花宴,你跟我一起去。” 魏无羡将抓着自己的手拿下,表示想要去兰陵城逛逛,便不去那百花宴了。 说着,又向黎明明这边招了招手:“蓝湛,莫黯姐,走了啊。” 蓝忘机没有回应,黎明明知晓魏无羡他心情不好,也便点点头,与他挥手再见。 待他走远,金光瑶上前一步,叹了口气,与蓝曦臣道:“这真是——” 后者温和地安慰他:“今日之事非你之过。” 问魏无羡无用,江晚吟又过来问黎明明:“莫黯姐,我看到剑芒赶了过来,刚才发生什么事了?” “额……”黎明明十分复杂地看着他,“只能说,有坏事,也有好事。可能,你很快就要有个姐夫了——” 看着他瞪圆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她凑上去,声音放轻了些,语速极快:“还有啊,阿羡今日受了不少委屈,如果可以,你去安慰安慰他还有那个金子勋他真的很欠揍!” 说得再快,黎明明还是感觉到背后一刀极其酸涩的视线,赶紧说完退了下来。 “咳,总之呢 ,再详细地你去问阿离吧!”她认真地对着他点了点头。 看他若有所思的样子,金光瑶与他行礼:“江宗主,恕我们先行一步。” 一行人便接着走了。 围猎大会最终还算是顺利地结束。榜首自然是凭本事取得最多猎物的云梦江氏,第二名便是姑苏蓝氏,第三名兰陵金氏,第四名清河聂氏。 果然,不愧为四大世家。 围猎大会结束之后,众人修整一番,便要参加百花宴。 跟在蓝忘机身边一节一节地踩着石阶上了金麟台,黎明明可算是认识到了金麟台的高,还有华贵。不过,云深不知处的石阶比这里的还要多上一些。道路两边的花坛开满了金星雪浪,倒是好看的很。 蓝启仁曾对外放出消息,说自己有一好友,夜猎时殒身在外,将女儿托付于他,他便将其待亲生女儿抚养。所以,黎明明在云深不知处的身份,在外人看来,是与蓝忘机相等的。 自然是能够站于其身侧。 只是金子勋不可一世,对于这种消息,也只是听听过便罢,又怎会放于心上。更何况,这消息也是几月前才流传出来的。 所以那个时候才不知她是谁。 还未跨入大门,便听得金子勋的声音——“这条道也是你能走的吗?谁让你乱走的?” 他在与一位带了二三弟子的修士说话。 路过时,他们在那里停了一下,看清了这位修士的面貌。 “苏涉?” 黎明明认识他,当初彩衣镇出水祟时差点失了佩剑的外姓弟子,她还分他过两块桂花糕。只不过后来她发现,这个人没骨气,没胆量。蓝溪曾告诉她,就是苏涉,告诉温旭佩戴抹额即可进入后山结界,也是苏涉,道出了那时蓝曦臣的去处。 蓝忘机更是因为要救苏涉,被温旭打断一条腿。 虽然那腿伤早就被黎明明治好了,但她心里边已经是不喜欢苏涉这个人,甚至于心疼当初分他的那两块桂花糕。 我们姑苏蓝氏的人,怎么可以像这般没有骨气呢! 而且在伐温之后,他便离开云深不知处,回老家去了。怎么现在在这儿出现了? “金麟台上道路复杂,怨不得苏公子走错路。”金光瑶不知何时走了出来,为苏涉解围。 金子勋见金光瑶,又是不满地说了句:“怎么哪儿都有你?” 既有人来解决,他也不想多呆,便走了。而且毫无礼节地,对他本就已经见到了的姑苏蓝氏一行人一点不理睬。 没,礼,貌!黎明明瞪着他的背影直哼哼。 金光瑶与他们行礼,退至一旁,伸手:“二哥,含光君,黎姑娘,请。” 清河聂氏已入席,他们先是与赤峰尊行礼。 “莫黯姐,宴席的菜肴可是丰富,今日你定能大饱口福啊!哈哈~”聂怀桑拿扇子点了点桌上的菜,笑道。 “嗯——还是怀桑懂我!借你吉言啦~” 聂明玦倒是没有想到,自家弟弟竟与姑苏蓝氏的黎明明如此说得来。脑中忽然冒出一个念头,但是很快便被打散了。 也罢,姐弟相称也罢。 下人将他们引入席。黎明明坐在第一排,蓝忘机的旁边。另一侧便是赤峰尊聂明玦。这叫她还有些小紧张。 赤峰尊,面相太严肃,看得她怕怕。也不敢有什么大动作。 坐好,将归一搭在桌边,便听得金光瑶将苏涉接进来。 “苏宗主,请坐。” 苏宗主?苏涉? 蓝曦臣没有落席,转身,向那里看去。 接收到蓝曦臣的目光,金光瑶微笑着走过来。 “阿瑶,苏涉,是你邀请过来的?”蓝曦臣面色有些不好。 “是。”金光瑶答道,“射日之征后,各大世家重新修葺(qi)仙府,苏宗主也得以重回家乡秣陵,建宗立派,短短几月已初具规模。这样的人才,大家相识相识,也好。” 重回家乡,还建宗立派?难道蓝家他待着不舒服吗?黎明明果断觉得,这个苏涉,有阴谋。 一金氏弟子将苏涉曾经之事告诉金光瑶,只是,金光瑶道他并不知晓此事,面露为难,与蓝曦臣道歉。 蓝曦臣摇头,叹了口气:“无妨,不知者无罪,不用在意。”便转身,入席。 下一进场的是云梦江氏。江晚吟一跨入门槛,便左右相顾,似是在找人。 聂怀桑与他伸手,唤他过来坐,自己身侧的位置便是他的。 黎明明也跟着左右看看,魏无羡却是没有来这百花宴。 也好,这里对他的确不友善。 待金宗主金光善落席,便由金光瑶进行宣词。 他先是将围猎大会总结一番,云梦江氏所猎之物为诸门之首,当恭喜。 江晚吟起身,道:“云梦江氏不敢贪功,愿将今日所获俱献于各仙门,以资诸位仙友。答谢兰陵金氏盛邀。” 说着,他向上方主位的金光瑶作揖。 金光善举杯与他隔空相碰,将他夸赞一番。 黎明明转头看着江晚吟,在他坐下时,她好像看见他敛去笑容,忧心忡忡的样子。 莫非,他也听到那些人的闲言碎语了? 他与阿羡是自小长大的好兄弟,应该是站在阿羡那边的吧? 如此,百花宴便是开始了。 黎明明自是迫不及待地拾起筷子,品尝起这些佳肴来,不禁声声赞叹。 “蓝湛蓝湛,为什么,四大世家,江氏聂氏金氏的菜都这么好吃,就我们蓝氏平平淡淡的呢?” 后者勾起嘴角,无奈地看着她:“云深不知处家规如此。况且,你还有零嘴不是?” 点点头:“也是哦,如果云深不知处的吃食也这么好,那你大致就不会买零嘴给我了。” “你若是想,我便会给你买。” “嘿嘿~那百花宴之后我们就去兰陵城转转如何?方才我见到绵绵,她邀我去逛兰陵城,说是要给我买糖葫芦——没想到她记性这么好,烙铁烙在我手上,我那句话倒是烙在她脑子里了,哈哈~” 她那笑嘻嘻的模样看的蓝忘机心疼。 那烙铁烙下之后,她纤细的手臂上血肉模糊的样子,他至今还记得。就算是现在叫他去摸,他也能一下子便摸到那块烙印,所以他不论何时都会小心地避开那里。 他怪自己没能保护好她。 眼前出现一片阴影,有人站在他桌前。 抬头一看,是端着酒杯,提着酒壶的金子勋。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不欢而散 金子勋?他来做什么?见着他的脸,黎明明就没了什么胃口,放下筷子。 “蓝宗主,含光君,我敬你们二位一杯。”往杯中倒了酒,他的语气甚是轻佻。 这是怎样?要让他们当众违反家规?黎明明沉下脸,盯着他。 “子勋,泽芜君和含光君,都是云深不知处出来的人,规训石上可是刻着三千条家规呢。”金光瑶前来替他们说话。 “你让他们喝酒还不如——” 剩下的话却被金子勋拦了回去——“咱们金家蓝家可是一家亲,都是自己人。若二位兄弟不喝,那就是看不起我。” 黎明明不自觉地握紧双拳,方才好不容易压下去的那股怒意又上来了!就算金家蓝家一家亲,我看你也没多尊重咱们呀!刚在外面怎么不见你与我们行礼招呼一声,现在还要来强迫从不喝酒的人喝酒! 没!礼!貌! 却偏偏还有人吃他这一套,夸他豪爽?说他是名士?是脑子不好还是拍马屁呢! “哈哈哈……”金子勋笑得开心,伸出酒杯,先对蓝曦臣,“不用说了,蓝宗主,咱们两家可不是外人。你可别拿对付外人的手段,来对付我。一句话,喝,还是不喝?” 原本热闹的大殿此时安静得很,众人皆等待着蓝宗主的回应。 黎明明想起身说些什么,却被蓝忘机伸手悄悄按住,不让动。 金光瑶也是全力替他们解围,说他们之后还要御剑回程,饮酒怕是要影响御剑。 “喝两杯酒还能倒了不成,我就是喝上八大海碗,一样,能够御剑上天。” 此话一出,让许多人都笑了。 只见蓝曦臣缓缓起身,伸手接过那酒杯,喝了下去。 金子勋的说法,自是想让他们无处可退。 “好。”接回空酒杯,再次斟满,这回便是蓝忘机了。 后者只是看了他一眼,不再理会。 金子勋,真是太狂妄了。 “——金公子。”黎明明起身,与他作揖,“莫黯以为,您此番行为,虽是豪爽,却是不妥的。” 身上瞬间收到了无数目光。 第一次被这样注视,黎明明心里不禁有些紧张。 “哦?”皱了下眉头,金子勋将自己的不悦隐藏起来,“那敢问我不妥在何处啊?” “云深不知处禁酒。既有如此规定,那便说明云深不知处的弟子,特别是自小便生活在云深不知处的弟子,是从未饮过酒的。您今日与他们敬酒,岂不是过于为难了吗?” “诶,这可不一定。”那胖胖的姚宗主反驳道,“从未喝过酒,并不就是饮不了酒吧?这里不在云深不知处,喝点酒也无妨呀!” “是啊是啊!”众人附和着。 金子勋玩笑着抬眼,再看她,似是在等她还能说出什么来。 抿唇,忍住想要揍他的冲动,黎明明接着道:“喝酒是一回事,醉酒便是另一回事了。金公子喝八大海碗仍可御剑上天,自是金公子的本事,金公子酒量甚好。” 未等他点头窃喜,她继续道:“只是,这好酒量,也并非是金公子一朝一夕便可练出来的吧?每个人的酒量都不同,不少人就算是喝过许多次酒,仍旧一杯便倒。金公子又如何保证,含光君与泽芜君,在喝下这杯酒之后,不会醉呢?” “此时看来,泽芜君尚且安好,可若是含光君,饮下这杯酒之后,果真醉了——那岂不是要让我们姑苏蓝氏,在众世家面前,失了面子?” 大堂又静了下来,有些人面面相觑,有些人坐观好戏。 当事人蓝忘机,看着那较小却站得挺拔的身形,听着她替他辩护,心中竟是暖暖的。 自小到大,第一次有人,如此替自己说话。 再一次被这个丫头怼地说不出话来,金子勋气,又不好让自己失了面子,瞟见手里的酒杯,举起来给她看,语气不甚和善:“那我这杯酒,该怎么办好呢?” 忽地伸来一只手,将那酒杯夺去——“我替他喝,总可以了吧?” “——阿羡?” 黎明明看向来人,他虽笑着,眼中却是一片冰寒。 他怎么了? 仰首将酒一饮而尽,又将酒杯倒过来,给那金子勋看。 看,酒喝了。 “你什么时候来的?”面色不悦,金子勋问他。 轻笑一声,“方才。” 站在座位上,黎明明此时忽觉尴尬,一时间,站着也不是,坐着也不是……还是站着吧。 金光瑶笑脸迎上前,请迟来的魏无羡上座。 “不了,我还有要紧事要请问金公子。” 与蓝忘机相视一眼,黎明明觉得,阿羡刚才绝对是遇上了什么,或者是知晓了什么,所以才会这般生气。 有什么要紧事,让他一定要现在就问的。 他想借一步说话,金子勋却道,家宴结束之后再说也可。 只是此事,“迫在眉睫,刻不容缓。” 轻笑一声,全然没将此事放于心上,金子勋转身,便要去找人敬酒。 他那模样怕是不会与自己“借一步说话”,魏无羡背着手向大殿中心踱了两步。 “好啊,那我就在这里直说了。” “请问金公子,认不认识一个叫温宁的人。” !!阿宁!?这不就是黎明明她一直担心的事情吗?难道是他们出事了? 那旁的江晚吟再坐不住,魏无羡在百花宴上如此行为,真是…… 蓝忘机缓缓站了起来,向左跨了一步,低头小声地说了一句:“安心。” 不要慌,有他在,要安心。 “……嗯。”安心,大家,会没事的。 此时众人的视线都在这大殿中心二人身上,自是未注意到这里。 金子勋头也不回,只是否认。 但是魏无羡咬定,他是认识的。 “一个月前,你在甘泉一带夜猎。追着一只八翼蝙蝠王,跑到了岐山温室残部的聚居地,或者说是拘禁地,带走了一批温家门生。为首的那个便是他。” 温氏之人落在金氏手中,没有一个好下场!那温宁他不就……不会的不会的!黎明明吸了口气,告诫自己,温宁他们人那么好,肯定福大命大的,不会有事的! 小小的拳头捏地泛白。 “——不认识就是不认识,我可没那种闲心,去记一只走狗的名字。” “好,那我不介意说得更详细一些。”魏无羡此时还可保持他微微勾起的嘴角, “你追不到那只蝙蝠王,又恰好遇上前来查看异象的温家门生。你便强迫他们背上招阴旗给你作为活诱饵。他们不敢,出来一人磕磕巴巴与你理论,这个人便是温宁。拖拖拉拉期间,蝙蝠王逃走了,你便将这几名温家门生暴打一顿,强行带走!他们就不知所踪。” “还需要我说更多细节吗?” “他们至今未归。除了问你,魏某实在是不知道该问谁了。” 金子勋板下脸来,问他是什么意思,竟管他要人。 “难不成,你想替那几只走狗出头?” 不知是气得还是怕得,黎明明手上止不住地颤抖。 一只温暖的大手包裹住了她颤抖的手,叫她不要冲动。 魏无羡只想要人,金子勋却就是不说人在何处,只是一个劲地指责他。 两人争吵不下,终是被那金宗主金光善打断。 “魏公子,我说句公道话。你今天,大闹我们兰陵金氏的私宴,确实不妥吧?” 魏无羡与他行礼,他本无疑冒犯,然而金子勋带走的人如今去向生死皆不明,再晚一步,恐怕就解救不及。 “这其中有一人,与我有救命之恩,魏某实在是我发袖手旁观。还望海涵,日后赔罪。” 此话在许多人耳中皆是可笑的,他们只以为,既然是温氏余孽,死了便死了,为何要救。 看,人心便是如此冷漠。 金光善的意思,让他将此事往后放一放,先入席,他会慢慢与他说道。 听着金光善的话,江晚吟便是再心宽,也呆不住了。跑上前拦住魏无羡,问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然,他只是想要知道温宁那一行人的下落而已。 “你着急我还着急呢,急不得。细数起来,我们还有一些事情没有清算,既然你今天在场,我们就趁这个机会一并清算了吧。” 他当众要魏无羡,交出那枚阴虎符。 不要脸!阴虎符是谁的东西!为什么要给你!你是以什么身份管阿羡要的! 感受到心中熊熊燃烧的怒意,蓝忘机将握着她的手又紧了紧。 魏无羡笑着,冰冷却直达眼底:“——金宗主是不是觉得,岐山温氏没有了,兰陵金氏就因该理所当然地取而代之啊?” “什么东西都要给你,谁都要听你的话。你看看如今兰陵金氏这行事作风,我还险些以为是温王盛世呢。” “魏无羡!你说什么呢!”金子勋立马反驳。 可笑的是,他的嚣张劲,与岐山温氏的二位公子,又无任何不同。 张扬跋扈。 “我说错了吗?”他转身看向他,再没了好脸色, 金子勋不夜天的猎杀他姑且可当是为了报仇,如今时过境迁,却仍逼活人为饵,稍有不从便百般打压,这和岐山温氏有什么区别! 见他情绪不对,蓝忘机唤了他一声,如今的魏无羡易怒,且一旦怒起来,便难以控制心神。 “自然有区别!”金子勋抬高了声音,“温氏作恶多端,这是他们罪有应得!我们只不过是以牙还牙罢了!让他们饱尝自己种下的恶果,我们有什么错!” ——“谁咬了你你让谁还。温情温宁姐弟二人的双手可没有沾过一丝血腥!莫不是,你们还想玩连坐那一套?” 他看向高高在上的金宗主,金光善。 金子勋却说,温氏人人可杀!对他们,无需讲道义! “我只可惜啊,自己杀的太少了!” 黎明明几乎要破口大骂,却忽地发现她被禁言。是蓝湛…… 她抬头,只见蓝忘机与她轻轻摇了摇头,此时上前,不明智。 咬咬牙,她深呼吸,还是忍了下来。 逼近金子勋,额头的青筋暴起,魏无羡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开口:“连无辜之人也要随便杀戮,那我今日杀了你,是否也是天经地义啊!” 一手已搭上腰间陈情,那手气得狠狠发抖。 这一吼,在坐之人纷纷起身,更有甚者拔出佩剑,时刻准备迎战。 陈情的威力,他们是见过的,射日之征中,一支陈情笛,瞬间扭转战局,威力无穷。 蓝忘机上前一步挡住身边之人的视线,至少,眼不见,心为净。 “魏无羡!” “魏婴!” “阿羡!” “魏公子,你可千万不要乱来啊,一切好商量啊!” 上座的金光善,锁紧双眉,以江宗主的还在此为理由,想要压制住他。 “——我魏无羡要杀谁!谁能阻拦?谁又敢阻拦!” 陈情已隐约有黑气散出。握紧着那只手,蓝忘机叫他放下陈情。 怎样都好,放下陈情! 颤抖着,强制压制住心中怒意,魏无羡大声叫了金子勋的名字。 “……想必诸位都知道,我魏某耐心不是很好。我在这里跟你消耗了这么多的时间,我现在只给你们三声——” “三——” 黎明明又向外一步,看向那里。虽这金子勋实在是欠收拾!但若是阿羡真的杀了他,那后果不堪设想!! “二——” —— “罢了罢了!”明明已经怕得直冒冷汗,金子勋却依旧死要面子地逞强。 “不就是几个温氏的修士吗!你要想要,拿去便是!我可不想在这里跟你纠缠!你自己去穷其道找去吧!” 微微勾起嘴角,嗤笑一声:“你看你,早说不就好了吗?” 又看了一眼上座的那人,他转身便向外走。 走过蓝忘机与黎明明时,他停了一瞬。 黎明明是想拉住他的,却不知,该以什么理由——他在如此多仙门世家面前,说,他要护温氏的人。 他是对的,可是,又有多少人信他? 等他走远了,金光善气愤地走到自己的宴桌后,抬手便将它掀翻,佳肴玉盘,粉碎一地。 再看江晚吟,作为云梦江氏家主,在自己的兄弟与世家脸面上,他到底选择了哪一方? 又是一场闹剧。 金光瑶将酒杯斟满,递到金光善面前,叫他息怒,却被他一掌拍下酒杯,清酒洒了一身。 待他走回来,蓝曦臣取出帕子,让他擦一擦,再换身衣服。他只道无妨,他也走不开。 “这个魏公子也太冲动了,他怎么能当着这么多世家的面,说那样的话呢。” “——他说的,不对吗?”说话的是,蓝忘机。 黎明明本也想与他理论,却被抢先一步。 阿羡却是冲动,但却句句在理。兰陵金氏,真的太过了! 愣了一下,金光瑶再展笑颜:“就是因为对,所以才不能当面说啊。” 蓝忘机与蓝曦臣行礼,意欲去寻魏无羡。黎明明也是。 “阿羡是我义弟,我放心不下。” “——去吧,尽力而为。”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是非曲直 暗夜,暴雨,寒风—— 掌柜的数着今日赚得的银两,不时抬眼去看坐在那里的白衣女修。 她来的时候外面的雨就已经不小,他就看她将银子往柜台上一拍,要了两间房。 小二领着她上去,结果才过了没多久,她匆匆下了来,什么也不说,就在那里坐着,也不点菜也不喝茶,面色沉沉地盯着客栈紧闭的大门。 这都多晚了,难道还有人会来?又是哪家修士吧? 他叹了口气,自己只是个小掌柜的,这家小客栈,倒也接待过不少名门修士。仙门百家,他也知道一点。看着衣服上的花纹,应该是姑苏蓝氏的吧? 又等了半天,他这钱都数了有两遍,还真有敲门声传来了。 还不等他应一声,那女修先“蹭”地过去开了门。 好奇地将脑袋探过去看,哦吼,还是个男的? 头戴抹额,卷云纹,果真是姑苏蓝氏的。明明手上拿了把伞,怎的还不撑,搞得浑身湿漉漉的。看看那姑娘,多心疼啊。 —— “蓝湛!你可算是回来了,怎么不带伞啊,浑身都湿透了!”黎明明连忙将外面的人拉近屋子里,拿出帕子为他擦净脸上的雨水,施法将他身上烘干。 她看了,他是自己一人回来的,而且心中,是满满的伤心与内疚。 看来,阿羡真的走了。 掩去失落,未等他开口抱歉,她先道:“没关系,先去洗个澡暖身子吧!” “掌柜,请烧些热水送来,麻烦了。” 看得一愣一愣的掌柜回过神来,忙点头道好。 黎明明便牵着蓝忘机冰凉的手上楼去,进了其中一件房。 直到进了屋,关了门,屋里安静下来。沉寂地只能听见屋外的雨声。 他们御剑赶往穷其道,但天色已晚,又下着暴雨,蓝忘机强行要求黎明明呆在邻近的客栈等他。 他说:“我会将魏婴带回来。” ……可是,他食言了。 “——明明,抱歉……”不知是不是进了雨水,他的眼睛有些红红的。 努力眨眼将泪水憋回去,黎明明抬手,捋顺他凌乱的发丝:“蓝湛,这事怪不得你……你已经尽力了,我知道。” “……我们都只是在做自己认为是对的事情。” 店小二带着烧好的热水敲了房门。偷偷吸了吸鼻子,黎明明用笑容安抚他:“先泡个热水澡吧,入了秋,夜间本来就冷,你还去淋一场雨。就算你身体再好,也得要着凉受寒。” …… 泡好澡,缓缓从屏风后出来,蓝忘机抬头便去寻她。原本坐在矮桌后满脸愁容的姑娘,见到他,立即拾起精神,起身走过来,拉他去床榻休息。 “事已至此,也再没办法。你坐下,喝点热茶暖暖身子,再好好睡一觉吧。” 她去矮桌上拿了杯热茶来:“接下来的事情,肯定很麻烦的,只有先养精蓄锐了,才能去面对,对吧?” “……嗯。”垂眸,接过热茶,饮入腹中,一股暖流遍布全身。 他未束发髻,未戴抹额,看起来,落寞地很。 一只微凉的小手摸上他的额头,抬眼看去,是黎明明关切的脸。 “我想起一些检查发热的办法,虽然我不太会用,但还是可以试试,你别动啊。” 说着,她一手将他遮挡住额头的发向后拨开,一手搭着他的肩膀,凑了上去。 将自己的额头贴在他的额头上。 毕竟,她手上感觉不太出来,用额头的话,应该可以更直观一点。 蓝忘机就这么乖乖地坐着,静静地看着她,感受着额头的温度。 “嗯——好像有些小小的发热,刚喝了热水,现在睡一觉,被子盖紧些,闷点汗出来,凭你的体制应该很快就能好了。” 往后退了退,她分析着。 “躺下睡吧。” 牵住黎明明的手,蓝忘机抬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她。 以为他是在担心自己睡哪里,黎明明告诉他,不用担心,她要了两间房,自己就住隔壁。 只是,蓝忘机皱眉,他想说的并不是如此。手上一用力,身子向后一倒。 天旋地转,等黎明明回过神来,自己已经躺在床的里边。腰上揽着一只手,手腕上也有一只手,这两只手的主人,正在她近在咫尺的地方,眼神幽深地看着自己。 “蓝湛——”还想说什么,手腕上那只手松开,扣住她的后脑,将她按在他的怀里。 蓝忘机将下巴搁在她的头顶。 看不见他的脸,她只能听他的声音。 “魏婴去了穷其道,救下一众温氏之人……” “他曾许下誓言,一生锄奸扶弱,无愧于心……” “他做到了。只是代价是,与仙门百家对立。”黎明明接道。 将手收紧,蓝忘机的声音又沉了些:“他说,若是终有一战,宁可与我决一生死。” 不知该如何回答他,黎明明只能伸手,回抱住他的腰。 那温情温宁他们,阿羡已经救下了吧?她不敢问,现在足以打击他们的事情已经太多了。 “……蓝湛,对与错,黑与白,每个人的理解都是不同的……离开世家的纷争,对他来说,未尝不是一种解脱……睡吧,睡醒了,还有好多事情要去处理呢。” 她轻拍他的背。 如果阿羡救下了温氏之人,在某个地方隐居起来,内心是快乐的,那便是最好的吧—— 伸手推了推他,想要起来,却发现怎么推也推不动。 “蓝湛,你睡觉,我要去隔壁屋了,松手——” “……”后者乖乖松了手。 待她坐起来了,又牵住她的手腕:“脱鞋,睡觉。” “额,啊?” “脱鞋,睡觉。”有些迷蒙地看着她,蓝忘机扯了扯她的手。 “可是——”黎明明纠结了一下,再看他可怜的模样,还是软下心来。 罢了,又不是没一起睡过……把鞋脱了,伸手跨过他的身子放到地上。 才刚放好,便被一把拉了回去,身上盖好了被子。 “睡吧。” “……那衣——”当、当她没说。 身边的人已经闭上眼睛,黎明明抬头看着他,叹了口气,往他怀里又缩了缩。 “晚安,蓝湛。” —— 所有人在金陵台又待了半月有余。在这半月里,黎明明道听途说,知晓了魏无羡的所作所为。 在穷奇道,将温宁炼制成傀儡,杀死四名督工,并带着一众温氏之人去了夷陵乱葬岗,还设下多重结界。金氏派人多次攻打,都失败归来。 这些,她是信的。但他们所言,温宁是落入山崖死的,她即使想要相信,也不会相信。 温宁虽年纪小,但修为也是不差,怎么可能是落入山崖,自己摔死的。况且,就百花宴上阿羡所言,温宁极有可能就是被那些个督工虐待致死,说什么摔死,八成就是想要逃避责任! 魏无羡的事情,现在影响最大的应该云梦江氏。江晚吟年纪轻轻便当上家主,有些事情对他而言实在难以妥善处理。特别是魏无羡,还是他的好兄弟。 黎明明找过江厌离,与她讲过此事。 毕竟她虽与他们关系尚好,却也无法涉足情感之事,只希望阿离能劝慰一下江晚吟,很多事情,莫要想得太多,莫要被他人带跑了节奏。 接到消息之后,许久未离开过云深不知处的蓝启仁,也来到了金陵台,与众人议事。 这场议事,蓝忘机没有同意让黎明明参加。她性子直爽,对于这件事情,她是绝对无法忍下来的。万一说错话,很有可能也会变成众矢之的。 她未去,却有人找她来了。 是绵绵。 打开房门,见到脱了外跑,只穿着里衣的绵绵时,黎明明是震惊的。 “绵绵,你怎么——” 绵绵与她行了拜别礼,她告诉她,如今,她已经退出家族,无法再带她去逛兰陵城了。 牵着她的手,黎明明心底有些慌乱:“为什么,发生什么事了?为何要……” “我……”她垂了眸子,“我只是忽然便瞧见了那些所谓世家之人的恶性罢了。” 不愿再多说,她又俯身行礼:“今日一别,今生也许再无相见。黎姑娘,你对我的恩,我此生难忘。” 忙将她扶起,黎明明不忍地叹了口气,然,又能如何呢?——“绵绵,希望你接下去的人生,能够幸福安康。” 屋外艳阳高照,世界却仿佛是暗的。所谓正途,又何为正途? 是非曲直,皆是由人所区分,说的人多了,黑的便是白的,曲的便是直的。 真正明眼之人,只当是异类。 —— 商议结束之后,黎明明立即去找蓝忘机了解,却未有找到他。只好去寻泽芜君。 对魏无羡的处置,当如何? 蓝曦臣见她那般慌张的样子,心中亦是不忍告知与她的,只是—— “江宗主会亲自去乱葬岗,了结此事。并且,拿回阴虎符,给百家一个交代。” “了结?!”怎么了结?交代?又交代什么?! 难道,江澄也觉得,阿羡是错的吗? 不行,她要去问清楚! 匆匆行了礼要出去,蓝曦臣叫住她。 “莫黯,忘机之事……你可否劝劝他?”若是他当真将此事追究到底,最终有极大可能,只会与魏无羡一道陷进泥潭。 黎明明又怎肯?她神情凝重,反问道:“泽芜君,若是凭心而论,您以为,谁是正确的?” 蓝曦臣被噎地说不出话来。他以为,谁是对的? 是仙门百家,还是千夫所指的魏无羡。 “莫黯,与仙门百家作对,会是什么样的结局,你可知道?” “……我知道。可人这一生,到最后,都是这样一个结局,不是吗?阿羡他,恣意潇洒,抱负远大——许一生锄奸扶弱,无愧于心。若是真的做到了,那他这一生,到死也无憾了。” 不是吗? ——是吧?只是当今世间,真正能够领悟到这一点的人,又有多少呢?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最好的结果 本想与泽芜君拜别之后就去找江澄,毕竟他只说要去夷陵了结,也没说什么时候去,还是越早阻止他越好。 结果出了门才走了几步,就遇到一蓝氏门生,说,蓝先生找她。 蓝先生找她?……难道是她做了什么事情太出格了? 虽是心中有疑,黎明明还是跟着他去了蓝启仁的屋里。 他看起来,面色不太好。 那名蓝氏门生在将她送到后就走了,黎明明才转头对上蓝启仁的目光,就听他说了一声: “跪下。” “……”黎明明乖乖听话,跪了下来。蓝先生生起气来,很吓人的。 若是要训,便赶快训好吧,她还想今晚去找江澄。 低着头,跪地笔挺,俯首看着地面。 蓝启仁就站在她跟前。 “……你可知,我为何叫你来?”他问。 为什么?——“莫黯不知。” 黎明明好像听到蓝启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黎莫黯,我问你,蓝氏家训,第五十二条是什么!” 就这家规,这么久以来黎明明抄了也有几百遍了,虽然还是记不太住,但是前几条,她还是能背出来的。第五十二条—— “严禁结交奸邪——蓝先生!阿羡他不是奸邪!” 终于意识到蓝启仁的意思,黎明明立马反驳道。 “住口!魏无羡修习邪术,使用的阴虎符用途与阴铁无二,你怎道他非奸邪!” “他虽修习的非正道,但是他一心向善,并未害人啊!是,他的确是杀死了四个督工,只是您真的相信,这些督工没有虐待那些温——唔!” 她被禁言了。蓝启仁不愿再听她讲下去。 他,长叹一口气。转身,极慢地在矮桌后坐下。 “莫黯,你知道修习他道的人最后都是什么结局吗?” 他只当她不懂,毕竟吕道友曾说过,她是异世之人。很多事情,在思想上,与他们是不同的 。 “——他们会伤害身边的人。” 伤害身边的人?为什么?怎么会呢? 迷惑的眼神就这么看着他,蓝启仁又叹气。 “修习他途,便是邪魔歪道。这样的人,是被各世家所唾弃的。我对外宣称,收你为义女,也是真心想要将你当做女儿教导。你既是我姑苏蓝氏之人,一举一动,都代表着姑苏蓝氏。” “你明白吗?” …… 黎明明忽然,不知道是否该与江澄去说道了。 屋里太暗,黎明明将一屋子的蜡烛都点了起来,缩在屋子的一角。整间屋子都亮堂堂的,可她还是觉得暗。 从乾坤袋中拿出那条抹额,握在手中—— 她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姑苏蓝氏?所以她若是在外犯了错,那便是姑苏蓝氏教导无方? 就好像,绵绵,她曾是金氏的人,也许今天白日里,她说了一句正义之言,只是,在其他人来看,她是错的,不符合金氏风范。所以她意识到了兰陵金氏的虚伪,所以她退出家族? 就好像,阿羡,他是云梦江氏之人,他修习他道,那金子勋却说的是云梦江氏的家教。在外人看来,阿羡丢的是江氏的脸? 忽然觉得,这个世界,好虚伪,好可怕。 那阿羡呢?他知道吗?他会选择如何弥补吗? 江澄呢?他会选择原谅吗? 房门忽然被敲响,是蓝忘机。 “……你进来吧……”她忽然一点也不想动弹。 感觉到她情绪的不对劲,蓝忘机便来看她,却发现屋里格外明亮,推门进去之后,那小小的姑娘竟缩在角落里。 忙关好门过去看她。 才刚蹲下,便被她伸手抱住,环住脖子,下巴搁在肩上:“蓝湛,你挡住光了——” 本就缩在角落里,蓝忘机一来,几乎是将她整个人都罩在了他的影子里。 “怎的忽然点这么多蜡烛?”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蓝忘机问。 “唉——”焦虑地叹了口气,“就觉得,哪里哪里都太黑了。” 是,哪里哪里,都太黑了。 抿了抿唇,他伸手,穿过她的腿弯,将她抱了起来,往矮桌的方向去。 “江澄要去乱葬岗找阿羡,说会把阴虎符带回来,你知道吗?” “……嗯。”坐下,让她横坐在自己腿上,蓝忘机应了一声。 缩了缩脑袋,将脸埋在他颈窝里,黎明明的声音闷闷的:“蓝湛,你说,他是不是打算站在仙门百家这边了?他明明是云梦江氏的宗主,应该是有能力可以护好阿羡的。” “若是他执意要护着阿羡,就算是仙门百家再怎么抨击,只要阿羡不做坏事,也便可以安稳的过去了不是?” 任她摆弄着自己的手,蓝忘机摇了摇头:“不一定。如今的云梦江氏不比曾经。江宗主仍旧在困难经营,很难全力护好魏婴。” 若是仙门百家不再追究魏无羡的事情,也还好。可他们此时盯着他手中的那块阴虎符不放,不可能不去追究。 “……刚才蓝先生找过我。与我说了阿羡的事情。”黎明明又道。 “叔父?”他该想到的。去穷其道的不止他一人,若是真要斥责,又怎会斥责他一个! “他可有为难你?” 摇摇头,黎明明叹了口气:“只说,我现在是姑苏蓝氏之人,一举一动,都代表着我们蓝氏。” 所以应该,好自为之…… 将她方才胡乱一通缠在自己手上的抹额解下来,抚平,放回黎明明手中:“想做什么,便去做,莫要过于出格,就好。” 坐直了身子,黎明明认真地看着蓝忘机的眼睛:“我想,去劝劝江澄,你觉得,可能性大不大?” “你要如何说?” —— …… “江澄,我听泽芜君说,你要去乱葬岗找阿羡?” 江晚吟本就难以入眠,在屋外吹风,忽地见两人快步向自己走来,才停下,便听见这么一句。 惊了一瞬,他很快便沉寂下来。 “……是。只是,这是我们云梦江氏的事情,莫黯姐还是莫要关照了。”他想要回避。 黎明明哪能放他回避,向前一步,对上他落魄的眼睛:“你和阿羡都是我弟弟,我自是要关照的。” 说着,她从乾坤袋中掏出好几包零嘴,一股脑儿地塞到他手中。见他讶异的样子,她笑着道:“呐,帮姐个忙,在里面挑出两样你爱吃的留着,剩下的帮我给阿羡送去。那个乱葬岗,听着就没什么好吃的东西,你也不想他饿着吧?” “阿羡那家伙,就喜欢逞强,你也是。在别人面前也就算了,在自家人这里,有什么好别扭的。生活很苦,吃点甜的。好吧?” 捧着十来包油纸包裹的零嘴,江晚吟低头,吸了吸鼻子,再抬头,眼里含着汪汪泪花。 “……好。” “哎呀哎呀,大男人,哭什么!是不是闲我给你分两包太少了?那实在不行,你自己再在里边儿多条一包,三包!再多也没了昂!”拍拍他的肩膀,安慰着,想想上手又不太对,旁边这家伙会吃醋,又赶紧收了回来。 偷偷看他一眼——还好还好,没事没事—— —— 与江晚吟说了,黎明明的心里才终于好受了一些。 第二日,江晚吟便带着一行人出发去夷陵。 过了七八日,各仙门世家中忽然流传起这样一个消息——魏无羡叛逃,与众家公然为敌,云梦江氏已将其逐出。魏无羡与云梦江氏恩断义绝。 起先,黎明明是担忧的,她特地去问了江晚吟,那些零嘴是否已经给魏无羡送去了。后者回答“是”。 这便说明,两人情义尚存,只是对外宣称恩断义绝罢了。从小玩到大的情义,可不是说断就断的。 再者,魏无羡被云梦江氏逐出,夷陵乱葬岗又有重重结界,一般人难以进入,那么只要里面的人不出来,就能一直平平安安的。而云梦江氏,也能稳定发展下去。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大家都尽力了。现在,除了不能再见到阿羡,至少大家都是安全的。”黎明明坐在江厌离身边,同她一起赏着庭院中,小池子里的——残荷。 听阿离说,这是金子轩为她种的,说这里虽然不是莲花坞,但他愿意再替她建一座莲花坞。 听听听听,多么你侬我侬的誓言啊! 只可惜,现在是深秋,荷花,种了没多久,就败了…… 但是,这份心意,叫阿离非常感动!是的,他们又一次结下婚约,而且,已经开始筹备婚事了! “哎呀~阿离竟然要成亲了~”抱着江厌离的胳膊,黎明明感慨道,“阿离,你去和金夫人说说,能不能让我给你梳发?我要给你大大的祝福!” “莫黯的要求,我自然是要帮你去求来的。”江厌离抚着她的小脑袋,笑意满满。 用脑袋蹭蹭她的手,黎明明又道:“阿离,你记着,要是金子轩成亲之后对你不好,跟我,跟江澄都要说,让他带着江氏子弟,然后我再拉上蓝湛怀桑,我们三大家族联合起来,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他淹死!” “你千万别怕!你背后可是有坚强的后盾呢!” 江厌离失笑,捏了捏她的小脸蛋:“好的,知道啦~我们莫黯最厉害了!” “明日我们便要回云深不知处了,下次见面,可就是阿离大婚的日子,阿离可不要太想我~” “要想的要想的,每日都要想,一直想到下次见面!” 还想再说什么,江厌离远远见到蓝忘机走过来——这才出来多久,便寻来了。 欣然一笑,她又摸了摸黎明明柔软的头发。看起来,莫黯与蓝二公子的喜酒,也快喝上了。 与江厌离挥手道别,黎明明带着蓝忘机去了她屋。嗯,是因为蓝湛说有东西要给她。 才关上门,她便被拉着去了铜镜前。 “蓝湛,不是要给我什么东西吗?看镜子做什么?”看着镜子里自己还有身后的人模糊的样子…… 等等,身后? 黎明明透过镜子,见蓝忘机站在自己身后,抬起手,往自己头上的发髻中加了什么东西。 “好了。” 待他松了手,她边伸手去摸,边蹲下来,离铜镜再近些,想看个仔细。 是一个簪子,木簪。朴素,好看。 男子送女子发簪,寓意欲与之结发。 他们二人第一次下山,在彩衣镇,她在买剑穗时,邻近的摊位是卖发簪的。 当时他本想着,她作为女子,总是束独辫,还是不妥,送支簪子与她,简单地梳个发髻也好。却忽视了簪子的寓意。 不过如今,他不仅可将簪子赠予她,还可亲手替她戴上。 这是黎明明的第一支簪子,而且是他送的。她自然是喜欢得紧! “哇——好看!谢谢蓝湛!”少女转身便扑入他的怀里,开心极了。 蓝忘机笑得温柔,揽住她的腰。 “奖励呢?” 奖励啊——环着他的脖子,她笑嘻嘻地看着他,找准目标,踮脚,轻啄一口。 啵~ 不过,他看起来却意犹未尽,舔了舔嘴唇,未等她脚跟落地,扣着她的后脑,又吻了上去。 这个吻,绵延,悠长。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再见他 夷陵,茶馆—— “要我说啊,这夷陵老祖,他就是个祸害!” “谁说不是呢!我跟你们说呀,我隔壁邻居家的大表姨家的祖坟,最近被刨了!肯定就是他干的!” “听说他在用尸体炼制什么傀儡,真是太吓人了!” “……” 说书先生桌前围了一圈的人,皆是在议论,近日里名声鹊起的夷陵老祖魏无羡。 “我跟你们说啊,他挖那些尸体,是为了敲骨吸髓,助长妖术啊!” “什么助长妖术,难道,你还亲眼见过不成?”一声清亮的女音,传入众人耳里。 转头去看,是个白衣女修士,头戴抹额,手握一把通体雪白的佩剑,鲜红的剑穗。站在他们身后。 此话一出,说书人大有一种有人来砸场的感觉。 拿扇子指着她,皱眉道:“仙友,此话何意啊?” 哪想她扬了扬眉毛,将剑抱在怀里,一副悠哉又无辜的样子:“没有何意,只是今日路过此处,碰见个说书人。本想听些话本故事,却听到你说着些毫无根据的话。莫不是,《西游》《水浒》,《西厢记》什么的,都讲完了?” “我们讲我们的,你要是你不想听,就去别家呀。”一听众不满道,他方才可是听得津津有味呢! “就是就是,别妨碍我们听!” “唉你们——”话未说完,有人从身后牵起她的手,将她带了出去,离开这是非之地。 跨出门槛时,黎明明还能听到有人在说他们俩莫名其妙。 “——唉!”实在是没想到民间对阿羡的误解这么大,将心中怒意压了下去,忽地想起什么,她问向身边那人,“蓝湛,你结账了吗?” “结了。”蓝忘机点头答道,将刚买的糖葫芦递给她。 接过糖葫芦,愤愤地咬上一口,“吭哧吭哧”地咀嚼。不生气,不生气,他们知道啥呀,都是听来听去的,越听越糊涂! 街上行人多,他们平日里也见过不少过路的修士,可如此仙风道骨,长相还极好看的,还真是少见。所以都控制不住地想要多看上几眼。 这种情况黎明明也不是没见过,自家蓝湛长得这么好看,也难怪有人会犯花痴嘛~只是,女的多看两眼也就算了,怎么男的也要看过来? 蓝忘机又一次用凉飕飕的眼神,将视线黏在黎明明身上的一男子看得灰溜溜地别过头去。 忽地腿上一沉,停了下来。 “嗯?怎么了?”黎明明看过去,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看——嚯!有个小孩儿! 好可爱的小孩儿!谁家的? 还没等她蹲下身子去问,这孩子先哭出了声。 “呜哇——” ???身边那块木头手足无措的样子,一看就指望不上了,黎明明忙将糖葫芦塞到他手上,蹲下来,打算安慰那孩子。 “小朋友,别哭啦,安静,听话,嘘——”伸出食指置于嘴前,摆出一个禁声的手势。 不管用,还是哭。 孩子的哭声渐渐引来周围的行人,叫黎明明更着急了。 左右看了看,最后将目光锁定在那吃了一半的糖葫芦上——“小朋友,你不哭,姐姐就给你吃糖葫芦,好不好?” 伸手从蓝忘机手中再拿回那糖葫芦,她微笑着哄这个不知道从哪儿来,还一出来就哭的孩子。 她想说,蓝湛长得挺好看的呀,怎么小孩儿见着就要哭呢? 果然,孩子都是喜吃的,有了糖葫芦的孩子果断停了哭声,一手抱着蓝忘机的腿,一手抓着那半串冰糖葫芦,小口小口地舔了起来。 黎明明赶紧拿出帕子替他擦去眼泪鼻涕。 仔细看看,这小孩儿,好像还挺眼熟的,是不是以前在哪儿见过? “姑娘,你和这位公子是第一次当爹妈吧?”一凑热闹的热心妇人出来与她说话,“这带孩子啊,一开始没什么经验,不要慌张。多生几个就都懂啦!” “唰”地红了脸,黎明明抬头与蓝忘机相视一眼,忙摆手反驳:“不、不是,我们还没成亲呢!这孩子不是我们的!” 妇人却误解了她的意思,笑着道:“那就是替家里人照看孩子,先试试手咯?” “我……”看看妇人和蔼可亲的样子,看看蓝忘机微红却依旧面无表情的脸,再看看糖葫芦吃的津津有味看好戏的小家伙,黎明明心好累! 抬手扯了扯蓝忘机的衣摆,投去求助的目光:“蓝湛,你也说几句啊……” 牵着她的手将她拉起来,蓝忘机正要说什么,拯救他们的人先来了—— “莫黯姐!蓝湛!”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二人立马转头看过去——魏无羡! 真的是他! 笑着向他们跑过来,停在他们面前。 “阿羡!”黎明明激动地唤了他一声。 没想到,真的碰见了! 魏无羡赶到之后,二话不说,先把周围看热闹的人驱散,然后才与二人继续问候。 “蓝湛,莫黯姐,这么巧,你们来夷陵干什么?” “下山历练!”黎明明骄傲地挥了挥手上的剑。 魏无羡了然地点头。 “这孩子——”蓝忘机问起还挂在自己腿上的小豆丁。 看着将糖葫芦吃的满脸都是的孩子,魏无羡无奈地笑了,伸手将他抱起来。 “你们之前见过的,在大梵山。莫黯姐还送他吃了花生酥和桂花糕呢!” 说到那两包零嘴,这才唤起了黎明明的记忆,原来就是那小孩儿啊! 蓝忘机也忆起了,这是温氏旁支的一个孩子。 “他叫什么?”又逗了逗他,黎明明问。 这小孩不哭的时候,还是挺可爱的嘛! “温苑,叫他阿苑就好了。” “对了,你们做了什么?怎么把他弄哭了?” 眨巴眨巴眼睛,黎明明指了指蓝忘机:“你要问蓝湛,我们走的好好的,阿苑忽然就扑上来抱着他的腿不放,我还没来得及跟他说话呢,他就哭了。蓝湛,你是不是对他做了什么?” “……我什么也没做。”话语里有些委屈。 盯着蓝忘机那张脸看了看,魏无羡得出结论,孩子还小,不分美丑,蓝忘机虽然脸好看,但却总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阿苑被这么一瞪,可不就要哭鼻子了。 “……”蓝忘机更委屈了。 堆上一个大大的笑容,黎明明对温苑道:“阿苑,姐姐跟你说,你蓝湛哥哥是个超好的人,你不要怕他,他不吃小孩儿的,知道吗?” “嗯!”吃着人家的糖葫芦,温苑乖巧地点头。 将温苑放下来,糖葫芦吃完了,扔了签子,替他擦了擦嘴。 有个卖小玩具的摊子正吆喝着,见有人看过来,吆喝地更加起劲。拿出个稻草编的蝴蝶玩具来,向这边招了招。小孩子一般都是抵挡不住这些诱惑的。 魏无羡牵着温苑的小手去卖小玩具的摊子逛,这样子,倒真像个做爹爹的。 “蓝湛蓝湛,你看,阿羡当起爹来,还真是有模有样的~”黎明明与蓝忘机跟在后面,看着他们,一脸欣慰的模样。 从魏无羡那里收回目光,蓝忘机盯着黎明明的侧脸,脸色异常认真,他道:“我可以学。” 学做一个有模有样的父亲。 原本只是在调侃阿羡来着,没想到他忽然想到这个,黎明明微红了脸,轻轻咳了两下,别过头:“那你可得多学着点,书上说生孩子可辛苦了,我可不会生好几个来给你积累经验哦!” “——嗯。” 魏无羡问温苑喜不喜欢那个小玩具,温苑道,喜欢。然后,他就被拉着走了。 嗯?怎么问句喜不喜欢,就走了呢? 她忙跟上去,将他拦下:“阿羡呐,小阿苑喜欢玩具,你怎么不给他买?” “我为什么要给他买?” ??“你都问他喜不喜欢了,一般这种时候不都是会买的吗?”黎明明想着没错啊,她见过的爹妈都是这样的呀! 结果魏无羡理直气壮地说:“问是问,买是买,谁说问了就一定要买?” 这……还真是阿羡这家伙能做出来的事—— 更让她没想到的是,蓝湛竟然开口问阿苑说,那些小玩具里边,他想要哪个,他来买。 难道,孩子都是天使吗?竟然连蓝湛都沦陷了??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为那些小玩具付钱。 “蓝湛,你……”她不知道该怎么问。 后者看向她,只道:“我正在学。” 啊,这么快就上手啦? “有想要的吗?”他问她。 “我吗?”既然都这么问了,黎明明点了一个自己悄悄关注好久的编织挂件,是五角星形状的,五个角都是红色,小小一个,很可爱。 反正,老板自己都说了,小孩大人都喜欢嘛~ 接过小挂件,黎明明又问他:“蓝湛,你有没有什么喜欢的?我请客,你买单——” “并无。”他温柔地笑着。他从小,对这类东西便没有兴趣。 买了东西,两人又一起走到正在比划木剑的魏无羡与温苑身边,才停下,小温苑便迈着短腿跑过来,将黎明明与蓝忘机的腿一手一条,紧紧抱了起来。 ——诶?这回怎么把她也搭上了?黎明明疑惑地与蓝忘机对视一眼,再去看魏无羡。 只见他半躺着靠在台阶上,笑了起来:“哈哈哈——莫黯姐,蓝湛,恭喜你们,他喜欢上你们了!他喜欢谁就会抱谁的大腿而且绝对不会松手!” 阿苑可真有眼力见,抱都是抱一对儿的。 “噗——嘿嘿~小阿苑可真乖!”黎明明笑着揉揉他的脑袋。头发软软的,手感真好! 对了,她从乾坤袋中取出一包花生酥,展开来给他:“阿苑这么乖,姐姐奖励你吃花生酥~” “谢谢姐姐~”温苑想要伸手去接,却被魏无羡拦了下来。 “等等等——阿苑不能再吃了!” ?歪头,为什么不行? “上次你叫江澄送来的那些零嘴,阿苑吃的牙疼,我可是被温情狠狠训了一顿!从那以后,阿苑吃甜食就有限制了。刚刚他才吃了糖葫芦,不能再吃太甜的了!” 回想起温情当时严肃的脸,魏无羡还要抖上三抖。 “……好吧。”拿了块花生酥塞嘴里,将剩下的包起来,塞给魏无羡,“那你带回去给阿苑慢慢吃。” 见他有要还回来的趋势,她连忙道:“不许还给我!收下!我是给阿苑的!” 安静地看着他们,蓝忘机将方才魏无羡的话默默地记在心里。 每日吃太多甜食,会牙疼。 然后,魏无羡表示,要请他们吃顿饭。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乱葬岗 温苑年纪小,贪玩,手中拿着竹蜻蜓不停地转悠着,有一次还差点飞到邻桌的餐盘里,还是黎明明眼疾手快将它抓回来。 顺便将小家伙也抓回来。 “阿苑乖,吃完饭再玩,再不吃,菜就要凉了。” 小家伙还真是令人头疼,偏偏两个大男人面对面坐着,还什么也不管。唉,真是的。 待他玩儿累了,乖乖坐下,端起桌上的银耳莲子羹,小口喝了起来。 小朋友听话的时候,还真是可爱极了。 黎明明看着他的模样,心都酥了。 只见他舀起一勺,往魏无羡嘴里送了去,还奶声奶气地叫了一声“羡哥哥”。 真是太可爱了! “好吃好吃~阿苑还知道孝敬我了!”捏了捏他肥嘟嘟的小脸蛋,魏无羡注意到一边投来的火辣辣的目光。 “喂,莫黯姐。你可别觊觎我们家阿苑啊,你要是喜欢,就跟蓝湛,自己生一个~” 说完,便向旁边一倾身子,躲过黎明明羞赧的一拳头。 “嘿你小子!胆子肥了嘛!竟敢调戏你姐来啦!” 手不够长,拿起归一,用剑柄捅了他腰间的软肉。痒得他直求助蓝忘机:“蓝湛!快把你们家的母老虎收回去!” 被唤到的那人伸手,轻轻将那姑娘牵了回来,视线在三人身上转了一圈——“食不言。吃饭不要讲话。” 好吧~黎明明与小温苑听话地闭上了嘴。 见温苑这般听话,魏无羡可不乐意了,他说话要几遍小家伙才会听,蓝湛才说了一遍,就听了! “岂有此理——” “食不言。”蓝忘机打断他的念叨,“你也是。” “哼哼哼~”埋头吃饭的姑娘发出幸灾乐祸的笑。 无奈地笑了声,魏无羡拿起酒壶:“这么久你都没变啊。” “对了,你们下山历练,要做什么啊?”饮了口酒,他忽地想起来,满脸好奇的模样。 清清嘴,黎明明回答道:“当然是借历练的名义来看看你。这段日子,我和蓝湛都挺担心你的。你说这乱葬岗上吃吃不好住住不好,为了把小阿苑养得白白胖胖,我看你都瘦了一大圈了!” 蓝忘机点头附和。 “这样啊——不过那个蓝老头,竟然还会同意你们下山历练,这倒是挺新奇的!” 他就不怕这俩家伙下来找他? 黎明明耸了耸肩,其实是因为她胆子太小这件事都快传遍云深不知处了,也不知道是谁传出去的,反正最后到了蓝先生耳里,倒也正好给她整了个借口,以练胆的名义下山。 “那还不是多亏了我~”她还挺骄傲的。 叹了口气,魏无羡面上看起来有些纠结:“我本来还想请你们去我家坐坐——有我在,那些怨气是绝对伤不到莫黯姐你的,这点倒是没有问题。” “但要是蓝湛你又说什么琴啊静心啊什么的,那就免了吧。我自己可以控制我自己,不需要谁拯救我。” “魏婴——”事实上,蓝忘机最放心不下的便是这个。 只是魏无羡一点也不想提及此事。又岔开了话题。 “不如,你们跟我聊一聊,外边发生了什么大事情?” 蓝忘机问他何为大事,答道——“多了什么新家族啊,又扩建了什么仙府啊,哪几个家族又结盟了什么的……反正就是闲聊嘛!” 这么一说的话,还真有一件大事,而且与魏无羡还有不小关系。 黎明明为难地看了他一眼:“阿羡,有一件事,说出来,你的心情可能会比江澄还要复杂。” “哦?什么事啊?”他颇为好奇地看过来。 ——“阿离她,就要成亲了。” “……我师……江姑娘和金子轩?”他的心情的确很复杂,一时间,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 看向黎明明,她点头,再看向蓝忘机,也是点头。 看来,是真的! “什么时候的事啊?什么时候礼成?”他追问道。 “——半个月后。” 渐渐垂下眼眸,魏无羡从最初的喜悦,又沉寂下来。 “这么大的事情,江澄这个臭小子,也不告诉我一声!” “……不过也是啊,即便告诉我了,又能怎么样呢?明面上,江澄已经昭告天下,我叛逃江氏……我这个人,已经和云梦江氏无关了,告诉我又有什么用呢。” 张了张口,黎明明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安慰他。 “有用的。”等他又往嘴里灌了口酒,黎明明道,“成亲那日,我会为阿离梳发,你若有什么想要与她说的,便告诉我,我替你转达,告诉阿离,我们的小羡羡有多想她。” 他勾了勾嘴角:“谢谢莫黯姐——只是便宜金子轩这厮了……” 又往嘴里塞了几口菜,魏无羡问黎明明,这门亲事如何。 黎明明搭了搭他的肩膀:“金子轩为了阿离,在金陵台亲手种植了一片荷花池,我觉得,他是真心爱她,阿离会得到幸福的。” “而且,除了金氏以外的三大世家,都是阿离可靠的后盾呢,你也是。若是那厮真的欺负了阿离,我们定要他好看不是?” 魏无羡失笑,握着酒壶的手收紧:“我师姐,她配得上世界上最好的人!我和江澄都说过,我会让我师姐的大礼,在一百年内,人人提起来都叹为观止,赞不绝口!没有人能比得上——我要看着我师姐,风风光光地礼成!” “……嗯。”一番话停下来,蓝忘机只是应了这一声。 “你嗯什么,反正我也看不到了……”小声念叨着,他仰头,再灌了口酒,轻轻抚摸了一直看着自己的温苑的脑袋。 有时候,想走一条与几乎所有人背弃的道路,就要抛弃更多的东西。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黎明明忽然失了胃口。 突然,魏无羡脸色一变,从怀中掏出一张符咒,符咒在他手中烧毁。 “——糟了!乱葬岗有变!蓝湛!我们先走了!”说着,他放下酒壶,抱起温苑就走。 相视一眼,蓝忘机结账,黎明明拿上那些小玩具,追了上去。 见他跑得心急,蓝忘机上前拦住他。 “你们跟上来干什么?” “为何不御剑?”蓝忘机问他。 “我忘带了!” 不再多想,力气大些的蓝忘机接过温苑抱在怀里,便向乱葬岗的方向跑去,黎明明与魏无羡紧随其后。 —— 乱葬岗虽怨气阴气重,但是有魏无羡坐镇,也算安好。对黎明明来说,只是像当初于岐山听训一般,无法凝起灵力罢了。这是魏无羡一开始的设想。 只是,赶到之时,情况比他预想的糟糕许多。到处都是怨灵,而且已经到了足以伤人的程度。 黎明明一踏进乱葬岗,便感受到一股压迫感,越往里走,压迫感就越重。 脚下踩到一块碎石,身体控制不住地向前倾倒,被一只有力的手臂接住。 “呼——蓝湛啊……”头脑有些混沌,双腿无力,黎明明只能攀着那只手,不让自己滑落在地上。 温苑似乎被她吓着了,轻轻拍了她的背:“姐姐,你怎么啦?” 沉着脸,左右看了看,蓝忘机小心地让她靠着一棵枯树坐下休息,与她输了些灵力。 “在此等候,等除了怨气,我来带你。” “——好……”白着脸,她的神志有些模糊。 将身子蜷缩起来,抱着膝盖,黎明明尽量让自己放松,不去感觉那股压迫感。迷迷糊糊间,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搭上了她的手,向她输灵力。 身子好受些了。 “明明?”蓝忘机叫了她。一解决完那里的事情,他便立即赶过来。 他的姑娘缩成一团,一身白衣与枯黑的树形成鲜明对比,看起来娇小极了 就这他的手站起来,黎明明活动了下手脚。 怨气对她的影响实在是太大,这样对她真的很不利。她想着,不禁皱起了眉。 “明明?”见她不说话,蓝忘机又叫了她一声。 这才反应过来,黎明明仰起头,向他展开一个笑:“我没事,蓝湛——事情已经解决了是吗?发生什么了?” “温宁突然发狂,冲破禁制,出来伤人。” “温宁?”黎明明忽然想到在茶馆时,那说书人说的,鬼将军,“那现在已经没事了吗?” 将归一捡起交给她,蓝忘机点头:“已恢复神智。” 听到这个消息,她一定会很开心吧。 果然,黎明明笑地更灿烂了:“真哒!太好了!蓝湛蓝湛,快带我去看看!”说着,她一手挎上他的臂弯,就要向前走。 蓝忘机眉间隐隐有着忧色,虽魏婴说可以压制,但是已经出现过温宁这个例外,说不担心,是不可能的。 之前见过的那位温婆婆带他们去了伏魔洞外,魏无羡就在那里等他们。 “莫黯姐,对不起,温宁不小心失控了。”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魏无羡低着头向黎明明道歉。 拍拍他的手臂,黎明明笑着告诉他,没有关系,她不怪他。 “对了,温宁呢?蓝湛说他已经恢复神智,我想看看他。”左右看了看,黎明明并未见到温宁的身影。 魏无羡说,他与温情去给他们准备茶水了,一会儿便来,他们可以先与他进洞坐。 “哎呀哎呀,还准备什么茶水,这么客气的嘛~”黎明明与他摆摆手。 山洞里面不算暗,点了数十支短蜡烛。有石桌、石椅、石床,至少生活用具,还算齐全。 只是,过于简陋了。 “伏魔洞?”蓝忘机问他。对于乱葬岗上的事情,他所听闻的也不少。 “没错,”魏无羡转身,“名字是我取的,怎么样?” 仰着头将山洞看了一圈,黎明明问他,这个名字,有什么寓意? 结果他说了什么?因为他经常在这里睡觉,有个魔头趴在地上睡觉的洞,叫做伏魔洞。 “……啊?”她果然不该以为魏无羡的想法多有深度。 看着她疑惑的样子,魏无羡轻笑了声:“来,我带你们四处逛逛——” 这里是当年薛崇亥的伏魔殿,所以空间很大,只不过都荒废掉了。 跨入一道门槛,魏无羡将他们拦住,不再上前。前面是血池,阴气重,对黎明明会有影响。 他跑过去,将掉落的禁制拾起来重新安好。 血池于他,相当于蓝氏的冷泉,是他与温宁的疗伤胜地。阴虎符将温宁身上的怨气引入池中,使池水闻着越来越向血水,所以才叫血池。 盯着血池,沉默半晌,蓝忘机问他,是否当真控制得住。 控制温宁,当然没问题。“你看,他不是已经恢复神智了吗?”魏无羡脸上满是骄傲。 “万一他再发狂,该当如何?”黎明明知道,蓝湛担心,阿羡没法控制好温宁,他始终不放心。 后者只道,只需由他控制阴虎符,便可。 “那若是你或阴虎符,出了问题呢?” 不会,也不能。 一旦温宁再发狂,他的所有努力,就白费了。 蓝忘机又问他,今后,便要如此了吗? 魏无羡不想回答,他却拉着这个问题不放。 还想说什么,他侧过头去咳了起来。 他受伤了! 黎明明想要上前为他疗伤,先被蓝忘机拉住,又被魏无羡推了回来,总之说什么也不行。 闷闷地收回手,她也只是向帮个忙嘛…… 魏无羡毫不在意地说,他自小身体就好,这点小伤,坐会儿自己就好了。 “坐会儿自己就好了?你当我是死的吗?”与温宁一起端着茶进来,温情便听见了魏无羡的“豪言壮语”。 “魏公子,蓝公子,莫黯姐。”端着托盘的温宁乖巧地与他们问好。 第50章 第五十章金江联姻 看起来,温宁的性子还是那般乖巧维诺,可黎明明知道,现在的他与曾经的他已经完完全全的不同了。 苍白的皮肤,颈间黑色的纹路,怎么看,都不似活人。 但是,“温宁,温情,还能见到你们,真是太好了!”黎明明上前,向温情献上一个大大的拥抱。又摸了摸温宁乱糟糟的头发。 “莫黯姐姐,好久不见。”温宁努力扯起一个僵硬的微笑。 “——你们怎么来了?这么快就哭完了?”为了不让气氛显得沉重,魏无羡调笑着。 瞥了他一眼,温情威胁道:“看我一会儿怎么让你哭!” 说着,她向他走去,出其不意,一掌落在他背上,拍地他吐出一口瘀血。 捂着胸口,魏无羡一脸不可置信地指着她——“你好毒啊!”一副死鬼的模样,看的黎明明心下一慌。 结果等温情从袖中取出三根银针,他又猛地恢复过来,一下子就好了。 抽了抽嘴角,黎明明将蓝忘机向她这边拉过来,听说傻气是会传染的,他们还是离远些吧…… 温宁低着头与魏无羡道歉,是因为他发狂往他胸口打了一拳,他才会受伤的。 不过,后者拍上他的肩膀,只道行了,那一拳又不能奈他几何,这才将此事了了。 魏无羡请黎明明和蓝忘机二人在石桌椅上坐下,温宁将茶碗置于桌面,却被魏无羡拦下。 “怎么回事?怎么可以给他们喝清水?茶叶呢?” ?黎明明探着脑袋看了一眼茶碗,清水,挺好的啊……她平日里都是喝清水的来着。 “我刚才问过了,没有茶叶。”温宁如实回答。 见温宁手停在半空,黎明明就想要把茶碗接下来,听得魏无羡说,下次客人来时一定要准备茶—— 说道一半却没了下文。 “——也是啊……我们哪有什么客人……” 听他这么说,黎明明心里有些酸苦,确实,世间几乎人人都惧怕夷陵老祖魏无羡,不怕的几个,又无法随意上山去找他。 他只能与这些被世人称作温氏余孽的淳朴之人,在这乱葬岗上偷生,又何来的客人…… 静静地喝完一茶碗清水,魏无羡便送他们下山。 此一别,或许以后再难相见了。走之前,黎明明将乾坤袋中所有零嘴都拿了出来,塞给魏无羡。叫他与大家一起分着吃。 一直走到山门口,他们停下来。 两眼看着荒芜的枯林,魏无羡开口:“蓝湛,你刚才不是问我,难道要一直这样下去吗?——其实我也一直想,如果我不能这样,还能怎样?难道要弃诡道术法不修,交出阴虎符吗?这山上的人怎么办?” “——让我放弃他们吗?我做不到。但是我相信换了你,你也做不到。有没有人可以给我一条好走的阳关道?有没有一条就算不用修习诡道术法,不用阴虎符,也可以保护好自己想要保护好的人的路?” 感受到心中的纠结痛苦之情,黎明明悄悄握住身边那人的手。那只手在一瞬间收紧。 无路可走了。 终是叹了口气,魏无羡向他们道谢,谢谢他们今日陪他,谢谢他们告诉他师姐要成亲的消息。 “不过,是非在己,毁誉由人,得失不论。该怎么做,我自己心里有数。我也相信,我自己一定能够控制地住。” “……”蓝忘机没有回应。点头,摇头,都没有。 黎明明呢?她是选择相信,还是怀疑?她是想要相信的。 腿上忽然一沉,低头看去,是温苑,一手抱着一条腿,笑着看着她与蓝忘机。 “姐姐哥哥,不留下来跟我们一起吃饭吗?” 俯下身子,黎明明浅笑着揉了揉他的小脑袋。 温婆婆匆匆赶来,向他们道歉,一个没看牢,阿苑自己跑下来,打搅了他们。 魏无羡摇头,表示没事,叫她先回去便好,这里他会处理。 待温婆婆转身走远了,他将温苑叫过去,一把抱了起来。 “这两个哥哥姐姐呢,家里有饭吃,不留了,嗯?” “可是,阿苑偷听到一个秘密,他们说,今天有很多好吃的——” “阿苑——”再好吃的东西也留不住他们的。 再留着,也没有意义了。蓝忘机告诉他,他们走了。 “阿羡,我们走了——你们要好好的啊——”拍拍魏无羡的肩膀,又伸手捏了两下温苑的小脸蛋,“阿苑,姐姐和哥哥走了,再见啦!” 说完,转身跟上前面那人的脚步。 直到走远了,她还能听见身后传来那句—— “管他熙熙攘攘阳关道,我偏要一条独木桥走到黑!” 一条独木桥走到黑吗…… 脑中又响起当初蓝先生对阿羡说的那一句——“你若想到了!仙门百家便容不得你!!” 一语成箴。 —— ……半月后 “阿离,你穿这身嫁衣真是太好看了!”黎明明跟着下人去了江厌离屋里,一进门,便见到了已经换好嫁衣的阿离。 “莫黯,你来啦。”江厌离忙迎了上去,握着她的手,“可是与蓝二公子一道来的?” “阿离,我总觉得你是在调侃我。”黎明明努嘴,今日明明是她大喜的日子嘛! 蓝湛在外面与江澄聊天呢——大概,至少那个江氏弟子是这么告诉他的。 因为她要给江厌离梳发,所以与蓝湛来了云梦江氏,蓝曦臣与蓝启仁已经去了金陵台。 牵着江厌离去铜镜前,按着她坐下来:“好啦好啦阿离,你坐下,我替你梳发,可不要误了吉时!我跟你说,我在云深不知处可是特地找蓝溪姐姐练了好久,绝对没有问题的!放心地交给我吧!” 江厌离自然是放心的,端正地坐着,任由身后那人轻柔地摆弄着自己的头发。 “莫黯,”安静半晌,她开口,唤了她一声。 “嗯?” “——几日前 ,我去见了阿羡。” 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黎明明忽地有些感慨:“阿羡见到你,肯定高兴地要哭了!” “是啊,”江厌离轻轻叹气,“我将婚服穿与他看,他也说好看。” “当然好看,好看极了,你夫君见了,定是要挪不开眼!我们阿离多好看啊——” 听着她的话,江厌离失笑,手不经意间抚上小腹:“他还为我的孩子取了字,叫如兰。” “如兰,真是个好听的名字,没想到阿羡的取名技巧还是有些的……” ……等会儿,孩子?! “阿离!!你有啦?什么时候的事啊?!”黎明明激动地停了梳发的手,阿离有孩子了!那她是不是就是——内什么辈分来着……是姨母!哇!!! 牵住她搭在自己肩上激动地颤抖的手,透过铜镜看着身后那满脸笑容的姑娘,江厌离笑得好看极了:“才刚怀上呢,还看不出来——我们的莫黯,就要做姨母啦~” “小如兰~小如兰!哈哈~”蹲下身子,黎明明仔仔细细地看着那平坦的小腹,小心翼翼地伸手覆上去——真看不出,里面孕育着一个可爱的小生命! 时间不早了,身边几个丫鬟上前小声提醒了一下。若是误了时辰,可就糟了!黎明明连忙反应过来,起身,在她们的帮助下,替江厌离戴上凤冠。 再是拿起木梳,边梳着发,便嘴中还说着什么: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地……十梳夫妻两老就到白头!” “我的阿离一定会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新娘!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见到小如兰了!” 伸手捋顺黎明明的碎发,江厌离眉眼尽是幸福与温柔:“不知小如兰何时可有姨父呢?再生个小不点唤我姨母?” “嘿嘿~不急不急,我可还想再快活一阵子呢~” “不过,我成亲的时候,也要阿离给我梳发,好不好?” 后者轻轻一笑:“自然是好的。” …… 婚礼之浩大,兰陵金氏甚至抬了八抬大轿来莲花坞迎娶。看着江厌离盖着红盖头,被喜婆搀着坐入轿中,黎明明心里激动地不得了。 “如此高兴?”站在一旁,蓝忘机被她的兴奋劲感染,淡淡地笑着。 轻轻靠在他身上,黎明明小声告诉他:“蓝湛你知道吗?我就要当姨母了!阿离肚子里边儿有个小如兰呢!” 眼中一片柔情,他问她:“你想要吗?” “要什么?”她高兴地紧,一时间,竟也没有意识到他话中之意。 “成亲,还有……生子。” 脸“唰”地就红了,说不想要,自然是假的,只是……“要是成亲,能将阿羡也叫上吗?” 自从来到这里,她认识了许多许多人,而魏无羡,性子与她前世的弟弟几乎一模一样。前世,她未能在家人的注视下成亲,这一次,她希望他也能看着。 兰陵金氏与云梦江氏联姻,这场婚礼的排场,空前之大。八抬大轿,将新娘从云梦一路抬到兰陵,抬上金陵台。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礼成。 从此以后,云梦江氏便是金小夫人的娘家了。 婚宴上,新郎官穿着大红喜袍,在各桌敬酒。 值得一提的是,自从阿离嫁到金家以后,整个金陵台看起来都顺眼了不少呢!往嘴里夹了口菜,黎明明吃得津津有味。 金子轩携酒杯前来,与他们敬酒,因蓝氏家规,禁酒,所以他们的杯中倒的是茶水。 “金公子,恭喜。”蓝曦臣与他隔空碰杯。 “新郎官,阿离以后就交给你了哦,你可一定要好好照顾她!”黎明明主动上前,也算是接受了这个一度以为是渣男的金子轩。 “黎姑娘大可放心,金某定不会亏待阿离。”金子轩与她许诺。 酒过三巡,宴席散了之后,众人纷纷回了客房。 直到一切都平静下来,激动的心渐渐稳定了,黎明明才想起白日里,蓝湛与她说的话。 只是,蓝先生痛恨邪魔歪道,她与蓝湛成亲,若是真的邀请阿羡,他能答应吗?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小如兰 日月如梭,转眼就是大半年。这大半年里,黎明明跟着蓝忘机修习剑术,阅览藏书,偶尔下山夜猎,小日子也悠哉。 置于成亲的事情,两人每日腻歪在一起,事实上,也无需着急。蓝忘机给出的建议是,待时间过去,魏无羡的事情慢慢沉寂下来,便可找机会让他重新出现在世人眼中,光明正大的。 只是这大半年,魏无羡的名声似乎越来越大,有好有坏。夜猎途中他们曾见到有冒充夷陵老祖大弟子的人,在那里卖什么符咒啊、风邪盘什么的,说的好像是真的一样。 黎明明还心血来潮去买过一张符咒来研究,蓝忘机说,这符只是随意涂画,并无实用。 果然是骗人的! 哦对了,还有卖夷陵老祖画像的。一张张那可谓是凶神恶煞,贴门上辟邪也可。黎明明也买了两张,藏在乾坤袋里,想着要是还有机会能碰见魏无羡,定要给他好好看看。多帅的一个小伙子,竟被画成这样! 玩笑之余,也倍感心酸。 世人害怕的夷陵老祖魏无羡,平日里也只是穿着布衣,穿梭在市井之中,买肉买土豆,或者卖着自己种的作物赚钱。 这日,黎明明正与蓝忘机于静室院中比剑,忽有一弟子走来,道蓝先生找。 ——兰陵金氏要大摆七日宴席,庆贺小金夫人五日前诞下一子。 姓金,名凌,自如兰。 他们明日便启程去金麟台。 …… “蓝湛!小如兰出生了!我们有小外甥了!!!”在蓝启仁屋里努力憋着的欣喜,在出了屋之后一瞬间便爆发出来,黎明明激动地几乎要蹦起来! 按住激动到不行的姑娘,蓝忘机温温地笑着:“嗯,明日便可见到了。” 抓住他按着自己肩膀的手,黎明明脑中闪过一丝灵光:“蓝湛,一月之后,小如兰满月,金氏肯定也要大摆宴席,满月宴按理来说是要请上所有长辈的,届时,有没有可能将阿羡也请去?” 若是满月宴上阿羡出现了,那也能请他来参加他们的婚礼了吧? “……嗯。”他握紧那只小手,只答了一个字。 事实上,他也正有此意。 —— 金陵台上热闹得很,似乎比成亲那日还要热闹些,唯一的差别是,少了那些鲜红喜庆的装饰。 跟着蓝忘机与蓝曦臣入了大殿,金光善不在,已有人去请,他们便在此等候。 倒是先等来了金子勋。依旧是那般狂妄的语气,叫黎明明看着眼睛辣,听着耳朵疼。 双方作揖之后,尴尬地闲聊了两句,蓝忘机便讲到了满月宴上,邀请魏无羡的事情。 “含光君,我没听错吧?还请你再说一遍。”金子勋以为,他在开玩笑。 蓝忘机便再重复了一遍。 “所以你的意思是,魏无羡是他的长辈,即便他与四大世家为敌,你也要邀请他过来是吗?” “金公子,魏无羡隐居于乱葬岗,并未下山作乱,并未攻上四大世家,又怎为敌?”黎明明上前一步。 可金子勋却道:“非敌,难道是友不成?含光君,黎姑娘,你们是不是记性不好啊?忘了穷奇道杀人一事?要不要,我再提醒一下你们呢?” 啧!就揪着这事不放了呗!那四名督工是否该死暂且不提,你们杀死了这么多无辜的温氏平民,还觉得理所当然是吧?捏紧了归一,黎明明顺了顺气。 见两人的脸色皆差了下来,蓝曦臣礼貌地笑着,对金子勋道:“金公子,忘机与莫黯所言也不差。魏无羡自立乱葬岗之后,确实并无劣迹。也未曾听说,他有做过任何违背侠义之道的事情。” “泽芜君,你难道也要为那个叛徒张目吗!”这人却油盐不进。 还想说什么,金光瑶跟着金光善从门口进了来。 直到金子轩转过身,向金光善俯身行礼,黎明明才注意到他的存在。 金光瑶走至金子勋身边,问他怎么了,是不是又有哪个家仆惹你生气了?他定会好好教训。 听着他的话,黎明明的眼神暗了暗,按理说,看情形便知,这里怎会有家仆惹金子勋生气。若是阿瑶当真不知还好,否则,这话,大有讽刺之味。 “教训?只怕你教训不起!”金子勋瞪圆了眼,看向蓝氏的三人。 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金光瑶立马上前道歉,蓝曦臣将他扶起。 金光善已在上方坐下,皱起眉头,目光严肃地叫金子勋与蓝氏三人行礼道歉。 “叔父!你知不知道他、他含光君刚才说了什么!含光君竟然提议要在阿凌满月宴的时候把魏无羡也邀请过来!”金子勋又怎肯致歉! “含光君虽是好意,不过此举恐怕是不妥吧。”金光瑶道。 “依我看,在含光君心里,此举是再好不过了吧?”金子勋扬声,“据我所知,含光君与黎姑娘之前出入过乱葬岗,不知道你们去那里干嘛去了?” 蓝忘机也不回避,侧过身子,目视前方,也不看他:“拜访旧友。” 跟着他站好,黎明明道:“同上。” 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来的消息,莫不是一直派人关注着乱葬岗? “旧友?魏无羡杀人如麻,人人得而诛之,你们怎么会有这样的旧友!” “烦请金公子道来,魏无羡何时杀人如麻?”闭了闭眼睛,黎明明微微偏头看向他,眼中,尽是凉意。 “你……”金子勋还欲反驳,被一直沉默不语的金子轩打断。 金子轩向金光善请示,魏无羡虽杀害许多兰陵金氏的人,但这一年之内他并无作恶。他虽已背离江氏,但厌离还是非常挂念他。不如,就趁此机会,将魏无羡召回。 “如若魏无羡有心改过,回归正道,那也是一桩好事。”蓝曦臣道。 “不过此事,虽与四大世家有关,但毕竟也是金氏和江氏的家事,还是要听听金宗主的意见。” 沉思半晌,金光善表示,若是魏无羡真有悔改之意,兰陵金氏与他之前的私人恩怨,可既往不咎。但是,魏无羡身后还有这么多温氏人,手中还有阴虎符,还有鬼将军温宁,也是大麻烦。 ……若是他知晓,那些温氏人都是手无寸铁、男耕女织的平民百姓,那阴虎符,只是用来救活温宁,控制怨气,而温宁,性子里只是一个唯唯诺诺的小少年,不知会否脸红心跳,羞愧不已呢。 金光瑶提议,不如修书一封,请魏无羡单独上金麟台(天啦原来我之前的金麟台一直都是打错的!omg!)参加满月礼,等他上了金麟台,再好言相劝,劝他交出阴虎符,给大家一个交代。若是他同意,便在当日宣布,魏无羡重回云梦江氏。 “如若,他不同意呢?”蓝忘机问他。 后者笑着道他为何如此悲观,魏公子并非大奸大恶之徒,只要好言相劝,相信他定会通晓情理,更何况金夫人与魏公子姐弟情深,只怕魏公子见到阿凌,自己都会舍不得离开的。 阿羡又怎会抛弃乱葬岗上的众人呢……黎明明垂下眼帘。 顺着他的话,蓝曦臣接着道,只要他答应不再作恶,即使他回到乱葬岗也未尝不可。 蓝曦臣的一番话,又叫魏无羡有路可退。 事情,便这么定下了。 ?黎明明本想看看金子勋吃哑巴亏时窘迫又气急的样子,却看见他抓着胸口,死命地挠着,好像很难受的样子。 难道气到胸疼? 金光瑶问他是否有事,他却瞪了他一眼,甩袖走了。 “既如此,含光君,”金光瑶调整了姿势,伸手与蓝忘机作揖,“呈送拜帖之事,就要拜托于你了。” “好。”作揖,回礼。 心里有一份额外的喜悦感,黎明明看着身边之人面无表情的脸,偷偷笑了笑。 —— 与蓝忘机道了声,黎明明便去寻江厌离,去看看她可爱的小外甥。 跟着一丫鬟来到屋外,看着她敲门,听到里面传来熟悉的声音,黎明明按耐住激动的心,等她推开门。 “莫黯,你来了!”江厌离抱着怀中的孩子向她走来。 忙迎上去,扶住她不让她多走几步。刚刚生了孩子,身体还虚着呢! “阿离!——还有小如兰~”黎明明看向江厌离怀中那小小一只,白白胖胖的,眉间还印着一抹朱砂,真是可爱极了! 被黎明明扶着坐在床沿上,江厌离将孩子抱地高了些,慈爱地笑着:“莫黯,你看,阿凌像父亲多一些,还是像母亲多一些?” 摸了摸下巴,仔细打量着这个小家伙,黎明明答道:“一看就是一个美人胚子,像母亲。” “哈哈——”江厌离失笑,“莫黯,阿凌可是个小公子呀~” “小公子怎么了,美人胚子也不一定是姑娘呀,小如兰长大以后一定会比他爹爹还要英俊!迷倒万千少女!” 认真地点点头,黎明明伸手轻轻戳了下孩子软绵绵的脸蛋:“小如兰~要快快长大呀~” 似乎是听懂了她的话,小家伙“咯咯”笑了起来。看得黎明明心都要化了。 见她那副模样,江厌离笑得更欢了。 “莫黯,要不要抱一下阿凌?” “我可以吗?”黎明明有些怀疑,她还从来没有抱过小孩子呢!上辈子她抱过猫,不知道算不算有经验? 在江厌离的指导下,黎明明接过小金凌,抱在手上。轻轻的,软软的,也不敢用力,生怕给抱坏了。 啊~她抱着的是小天使嘛~~~ “对了,”抱够了,将金凌交还给江厌离时,黎明明可算是想起来,“阿离,你知道吗?金宗主已经同意邀请阿羡来小如兰的满月宴了!” “我知道,子轩已经与我说过了。”江厌离微笑着,道。 没想到金子轩先她一步已经将这个好消息报告给了阿离,不过——黎明明神秘地眯了眯眼:“还有个消息~我和蓝湛商量了,若是一月后阿羡过来,大家都可以接受了他,我们就选个好日子成亲。这样,把阿羡也叫上,就一个都不少了!” 江厌离当然是高兴的,不仅是为自己,也为阿凌、莫黯还有阿羡阿澄高兴。 —— …… 一直到与江厌离道别,去蓝氏的客房,找到蓝忘机,黎明明还是高兴地飘飘然。 “蓝湛,你在写拜帖了吗?”牵着他的手进屋,黎明明笑着问他。 “写好了。”后者微笑着,将写好的拜帖拿予她看。 嗯,文笔优美,思路清晰,好字,好字!黎明明煞有其事地点点头,拉着他坐下,靠在他怀里。 “蓝湛,小如兰真是太可爱了!小小的,白白的,胖胖的——”边说着,她便抓着他的手指把玩。 合起手掌,抓住她不安分的手,他道:“——我们也会有的。” 嘿嘿~黎明明眯着眼笑了。 “等小如兰长大了,我要带他吃遍天下美食!叫他以后看见好吃的,就想到姨母我——嗯,当然,也要带他尝尝云深不知处的食物,不能让他沉浸在美味中无法自拔!” “嗯。”这么应着,蓝忘机心里却盘算着,到时候,如何限制她每日的吃食。 还沉浸在对未来幸福设想的黎明明,自然没有注意到他的意图。 小如兰的满月宴快些来吧~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大悲 明日便要去金凌的满月宴了,这几天黎明明为小外甥的满月礼可是准备了好久,最后与蓝忘机一同商议决定,送一个锦囊,里面有辟邪的符咒,保平安。 吃穿什么的都是次要,平安才是首位嘛! 上次七日礼时,小如兰抓周,抓了金子轩的佩剑岁华,以后没准儿就要出落成一个俊俏的小剑仙~万一哪里磕磕碰碰的,可得了。 四大世家最近似乎在吵着什么,黎明明没有参加,不过略有耳闻,金光善当了仙督以后,似乎想要再各地设下瞭望台。 说实话,黎明明对金光善这个仙督,也没什么好感。一直觊觎阿羡的阴虎符不说,还要设瞭望台,大有监督各世家的感觉。 他就不觉得,自己与那温若寒越发地像了吗? 唉~ —— 原本以为那七日礼已经算是热闹的了,没想到这场满月宴的排场更大。 一路向金麟台来,不论是世家弟子还是平民百姓,嘴里议论着的,都是这个。 宴会还未开始,黎明明便与江厌离、江晚吟站在空荡荡的大殿中央,一边逗着小金凌,一边等其他人过来。 在黎明明期待的目光下,蓝忘机纠结半天,还是拿起拨浪鼓摇了两下,看那小金凌对着他笑,也不禁勾起嘴角。 “我去外面等魏婴。”将拨浪鼓放回黎明明手中,他道。 “好的好的,去吧去吧~”黎明明笑着与他挥挥手。 假装没有看见江厌离揶揄的眼神,黎明明摇着拨浪鼓吸引金凌的注意:“小如兰呀小如兰~姨母送你的小锦囊,你可得要好好收着呀~” “莫黯姐,小如兰怎么听都像是在叫小姑娘吧,与我们一样叫阿凌不好吗?”江晚吟扶额,他真的对魏无羡取的这个字不咋喜欢,偏偏阿姐喜欢的紧。 “你懂什么,你们都叫他阿凌,就我叫小如兰,小如兰肯定就记着我了!对不对啊小如兰~”朝着江晚吟撇撇嘴,黎明明又换上大大的笑容,去逗那小家伙。 “阿澄,莫黯说的也有理,随她叫吧。”江厌离眼中满是笑意。 三人在大殿等了很久,久到黎明明觉得阿离的手都该酸了,于是自告奋勇地接过抱孩子的工作,等到蓝忘机急匆匆地从外面走进来。 问:“金光瑶呢?” 江晚吟上前搭话,道:“许是安排家仆撤宴去了吧,你问他干什么?” “魏婴还没到?” “没有。” 黎明明觉得古怪,蓝湛不是在外面等阿羡吗?怎么问这个?“蓝湛,怎么了?” 未等他回答,金光瑶带着几名家仆走了进来。 “金公子,为何我兄长带来的蓝氏子弟,会随金子勋离开金麟台?”蓝忘机问他,“他们去了哪里,你可知道?” 随金子勋?!难道……不会的!金子勋就算再愚昧,也不该在今天这样的日子做如此出格的事情才对! 与江厌离对视一眼,先将金凌交到她的怀里。抱着孩子,应该会安心一些。 但是,金光瑶说,金子勋确实去了穷其道。可事情还不至于如此,金子轩也已经赶了过去。 话未说完,一金氏弟子跌跌撞撞地跑进来,喊着“不好了!” 看着他那模样,黎明明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穷其道,绝对出事了! 那弟子上气不接下气,说话断断续续:“鬼将军、鬼将军杀人了!” 温宁?!与蓝忘机相视一眼,黎明明向他身边靠过去,拉上他的袖子。只希望事情不会太糟糕…… “少宗主、少宗主被、被鬼将军杀害了!!” !——黎明明的第一反应是看向江厌离,她手中的拨浪鼓“嘭”地一声落在地上,整个人几乎要脱了力,不可置信地向后退了一步,两只手却还紧紧抱着怀里的婴儿。江晚吟伸手护住了她。 泪水瞬间夺眶而出。 爱人再不归。 喜事变丧事。 …… 黎明明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江厌离,她甚至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怎么面对金凌。 或许,她不该叫阿羡来的——可是阿羡他不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情,除非、除非是温宁他失控了……可是有阴虎符怎么会失控呢!!明明、明明小如兰才刚刚满月啊!他甚至还没有叫过一声爹,就…… 躲在房间里,又是那个熟悉的角落,这一次,她一盏灯也没有点,自责与矛盾几乎要将她吞没,她宁可淹没在这片黑暗之中!! 肩膀搭上一只手,身前蹲了一个人。 “……蓝湛……我们请阿羡来如兰的满月宴,是不是真的错了……”她低着头,将脸埋在膝盖里,声音很闷,但可以听出,哭腔。 蓝忘机不知道,他没有想到,金子勋会去寻魏婴的麻烦,更没有想到,温宁会在那时失控,杀了金子轩…… “对不起……” 对不起,让你伤心;对不起,让你内疚;对不起,我们的婚礼,不可能再请上他了…… 她扑上来,紧紧抱住他,放声痛哭:“阿离她才幸福了一年多啊……如兰、如兰才刚、刚满月,他甚至都记不得他爹的模样……阿羡好不容易有回来的机会,就……蓝湛!为什么会这样啊!” 现实一定要将他们压得喘不过气来,才得意吗!! 一手抚着她的头,一手轻轻顺着背——一切都来得太突然,所有人都,始料不及。 他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甚至连一句——“会好起来的。”——也说不出口。 他又何尝不是呢。 只能沉默地陪着她,等她哭累了,或许就能慢慢好起来了。 —— 黎明明将自己关在屋里好几天,不愿出去,或者,不敢出去。她怕阿离不会原谅她,她怕看见那些人伤心绝望的样子…… 蓝忘机每日都来陪她,为她定时送来三餐,看着她在自己的强行要求下,喝上几口水,吃上几口饭,然后再陪着她……担心她身体垮掉,在临走前,又为她输些灵力。 他能感受到,心里那股极其愧疚的感觉,还有几近崩溃的伤心。 兰陵金氏大公子被夷陵老祖操控的傀儡鬼将军杀害的消息,已经在各世家传开。兰陵金氏在乱葬岗上喊话,要魏无羡给他们一个交代。 温氏余孽踏上金麟台请罪,温情温宁,挫骨扬灰,其他人,一一处死。在百家的众目睽睽之下。 这些,都是黎明明回到云深不知处之后,才听得的。 不论阿羡如何去护,最终还是逃不过死的下场吗!挫骨扬灰!温情做错了什么!她一生救死扶伤,何时害过人!温宁他、、他……那其他人呢?阿苑、阿苑他还这么小!他们怎么下的去手!! 不行!她要去问清楚! 握上归一,打开明室大门的力道几乎要将门板掀翻,黎明明去静室找蓝忘机,没有人;去寒室找蓝曦臣,没有人;去找蓝溪,也不在。 这才发现,云深不知处比平日里冷清许多——大家都去哪儿了!? 经常与蓝溪一起的女修还在,黎明明抓着她的手问她,心急如焚。 “黎、黎姑娘……”她似乎被吓到了,“四大世家在不夜天召开誓师大会,宗主已经带着他们过去了。” “誓师大会……”喃喃着,她松了抓着那女修手腕的手,摇着头后退,甩下袖子,便向山门方向跑去,也不再管什么不可疾行的家规。 混蛋!!交代交代交代!他们还想要什么交代!!杀了这么多温氏之人,将温情温宁挫骨扬灰!难道还不够吗!!!阴虎符就这么吸引他们一群哈巴狗!!! 才跑出山门,归一出鞘,立刻御剑而起,以有史以来最快的速度,向不夜天赶去。 怎的竟没有一人告诉她!! 云深不知处离不夜天有多远,待黎明明赶至之时,天已经全暗了。 城中怨气横飞,她能感觉到,阿羡已经来了,而且,战争已经开始,是一对无数的,绞杀! 有一个白色的身影跑入城中,黎明明一眼便认出,是江厌离! 她去做什么!手无缚鸡之力!去寻死吗!!就算去找阿羡,也不能只身前往啊! 咬牙,剑身向下一沉,黎明明落在地上。 淡淡的压抑感开始让她难受,自己的身体情况自己最清楚——即刻起不能再使用灵力。 但至少,要先将阿离带出来!! 她无意间抬头,却再也离不开眼。 尸体,是乱葬岗上的大家的尸体——她认得,那个温婆婆……阿苑呢!? 没有阿苑的尸体,或许、他还活着呢?! 可现实却容不得她多想,再迟一分,阿离的危险便再多一分!提起归一,将剑鞘收入乾坤袋,她抬脚便往城中跑。 城中情况比她预想得还要糟糕,漫天的怨气,世家弟子向四面挥舞的利刃,不管哪个,都能轻易要了她的命。 “嘁!!”用剑支撑着身体,黎明明半跪在地上,捂着胸口大口呼吸着。这是她第一次,直面怨气,“可真是……要命!!” 眼前有些恍惚,但她确确实实地听到江厌离的声音——“阿澄!”“阿羡!” 用力甩头,让头脑清醒些,黎明明去寻她的位置。 看见了!在正前方!已经停下来,看样子应该是见到阿羡或者江澄了! 忽地,那些怨气像疯了一样开始到处乱窜,将每一个被它侵入的人变成了傀儡。 而江厌离身后,正有一个举剑而起的,傀儡! 黎明明听见魏无羡的声音,他叫江厌离闪开,她也支撑着站起来,推开挡在身前的所有人,向那里跑去。 阿离不能死! 可终是晚了一步,混沌的大脑清清楚楚地映出那一剑落在那身形单薄的姑娘背上的情形。 “阿离!!!” 腿上一软,黎明明跌落在地,却恰好躲过一团与她擦身而过的怨气。猛地吸上一口浑浊的空气,她起身,跑向那里,碰到她了。 江晚吟与魏无羡,还有蓝忘机,都来了。江晚吟将江厌离轻轻扶起,抱在怀中,几乎要哭出来。 魏无羡奔过来,跪在江厌离身前,浑身颤抖,却不知该说什么。 跪坐在地上,黎明明额头满是虚汗,用归一支撑着身体,她尽量让自己打起精神:“江澄!把阿离带出去,我替她治伤!” 意识尚为清醒的江厌离却摇摇头,她还有话要对魏无羡说。若是她走了,或许这辈子,都说不出口了! 黎明明喘了口气,下一瞬,向后落入一个温热的怀抱。 “你来做什么!”蓝忘机几乎是吼出来的。 这里到处都是怨气,对她来说,就是炼狱! “你还好意思说!你们把我一人留在云深不知处!来这里召开誓师大会!你们——!!!” 剩下的话却再说不出口,她看见,一把剑,直直地插入江厌离的心口,再拔出——那瘦小却坚强的姑娘,闭上了眼。 一瞬间,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她挣开身后那人的怀抱,抛去归一,扑上去,按住那道伤口—— 不能死!!阿离不能死!!!如兰才满月,如兰只有她了!!!她不能死、她不能死、她不能死…… 此刻,她的脑中只有这一个念头,她必须救活她! 将体内仅存的灵力,全部输给她,一定能可以的!!阿离不会死的!!! 她感觉到身后那人在拉扯她,她听到他在叫自己停手, 她看到那颗鲜红的心脏重新跳动起来,看到江晚吟瞪圆了眼睛看着她,看到魏无羡颤抖着手伸向她,看到腰间揽上两只手, 心里面好像格外的慌张、恐惧。 身子向后一靠,她说:“蓝湛——接住我——” 世界归于黑暗。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醒来 黎明明只觉得自己睡了一觉,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到了什么,她也不太记得,只记得这个梦里,有蓝湛,有阿羡,有阿离,有所有人,就是没有自己。 梦里最后的镜头,是阿羡落入悬崖,脸上是绝望,也是解脱。 她醒了。 睁眼时,她看见那张熟悉的书案,还有熟悉的手,熟悉的角度。“自己”提着笔,正在抄写礼则篇。 一瞬间,她甚至以为,是不是自己经历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眨了眨眼睛,她脱口而出一句:“蓝湛,你饿了,快去吃饭……”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句话,但是她感觉到,她的宿主整个人瞬间僵硬了,手上握的那支笔停留在纸张上,晕出一个大大的墨点。 心底有着强烈的欣喜与慌张。 “……明明?”蓝忘机小心翼翼地开口,生怕这又是他的幻觉,这一年来,他不止一次的有过这样的幻觉。 “——是我。”黎明明忽然想哭,自从她拥有意识以来,她的蓝湛从来没有过这么无助的情感。 都是因为她。 她感觉到蓝忘机从怀中取出什么,又念了一串咒,动作行云流水,下一瞬,一股强大的吸力将她引出他的身体,落在他怀中。 快的她来不及反应。 她抬头,正好对上他缱绻的双眸,只一瞬,便沉醉其中。 明明他的姑娘已经躺在自己怀中,蓝忘机依旧感觉心慌,他害怕自己又在做梦,这样的梦境,他经历过无数次,每当自己伸手想要去触碰她的时候,她都会在自己眼前消散掉,就像不夜天那晚一样。 他颤抖着抬起手,想要去抚摸她的脸,却又停在空中,迟迟不敢落下。 黎明明知晓,她可以感觉到他内心的害怕。她不知道自己沉睡了多久,但一定让蓝湛等了很久很久,她无法想象,这段时间他是怎么熬过来的,他的心里会怎样思念,怎样害怕,怎样自责、愧疚。 还好,她终于回来了。 她握住悬在自己面前的手,告诉他,她是真实的:“蓝湛,真的是我,我回来了,对不起——” 握着自己的那只手是微凉,是真的,他真的碰到了!震惊到呆愣的蓝忘机定定地看着相握的手,下一刻,怀里的姑娘忽然坐起,一手环住他的脖子,凑了上来——唇上的触感,也是真实的。 真的是她!他没有做梦!她真的醒了!! 极其强烈的喜悦向黎明明心上涌来,她只觉一只手揽上她的腰,将她往那人的怀里按,加深那个重逢之吻。力道之大,叫她差点喘不上气来。 她深深地吸气,却又无处可呼,脑中缺氧的感觉让她不得不伸手推了推他的肩膀,后者这才松了嘴,离开前,不轻不重地咬了她的下唇。 看着她红着脸,扑在他怀里喘气的时候,蓝忘机的心里才终于有了归属感。 黎明明就不一样了,她万万没有想到,蓝湛这家伙一上来就这么猛,她差点一口气回不上来再过去了! “明明……”他唤她。 “我在呢——”深深吸了口气,她回答。 “我想成亲。”他不想再等了。 “——好。”靠着他的胸口,黎明明点头,答应了。 眨巴眨巴眼睛,不知道是不是产生大脑缺氧让她产生幻觉,她好像看见静室门外站了个小孩儿,疑惑又震惊地看着他们,这小孩儿,好像是——阿苑??? “蓝湛……”她拍了拍他的手背,叫他往门口看,“我好像看见阿苑站在门口诶,还穿着蓝氏的弟子服……真的假的?” 不等蓝忘机转头向那里看去,那孩子快速移开视线,走了。倒是很好的遵守了不可疾行的规矩。 将手收紧了些,蓝忘机点头:“真的。” 他将那之后的事情,娓娓道来—— 黎明明不知道,在她替江厌离修补伤口的时候,自己的身体逐渐变得透明,成为魂体。当她向后倒去的时候,又回到了蓝忘机的身体中。 江厌离的心脏再次跳动起来,她复活了,只是那时并没有再次醒来。江晚吟将她带出战场。 魏无羡见证了江厌离的死亡、复生,看着救活他师姐的黎明明消失在所有人眼前,内心极度痛苦自责,最终落入悬崖,生死不明。 也许他死了,但是江晚吟带人去崖底搜了好几回,却不见他尸骸。 一切都结束之后,蓝忘机求蓝启仁,他去找了那位吕氏长者,长者告诉他,那缕魂魄还在他体内,只不过陷入沉睡,唯一能做的,便是等。 蓝忘机又去了夷陵乱葬岗,找到发着高烧的温苑,将他带回云深不知处。病愈之后,他发现温苑不再记得从前之事,便将他改名蓝愿,字思追,用心教诲。 这一等,便是一年。 “……不记得过去的事情,也好。”黎明明叹了口气,见他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便问他:“那你身上的伤呢?你伤得很重,那些伤是怎么来的?” 方才她察觉到他身体状况不对,便用灵力探查了一番,背上有很深的伤口,甚至牵连到内脏。 知道瞒不过她,蓝忘机也只能诉与真相——那日,他伤了蓝氏长老,受戒鞭。 “戒鞭?!”黎明明惊叹,戒鞭,不仅伤人极狠,而且,落下的疤永远不会褪去! “给我看看伤口——”说着,她就要去扯他衣服,却被拦住,静室门口处传来轻咳声。 转头看去,是蓝曦臣,身后还跟着个小不点,是蓝思追。 “泽、泽芜君……”两人卿卿我我惯了,但其他人看着,还是要脸红。黎明明从蓝忘机身上起来,规规矩矩地站好,蓝忘机也握着她的手站起来,向蓝曦臣俯身行礼。 “兄长。” 自小便能看出弟弟心思的蓝曦臣此时又怎不知他的欣喜之情。方才思追焦急地过来,跟他说,含光君屋里有一女子,两人还分外亲密,一开始真是将他吓了一跳,后来想想,许是莫黯醒了,便匆忙向静室过去。 待真的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之后,他担忧了一年的心,终于安定下来。 黎明明变为魂体,沉睡之后,蓝启仁对所有人宣称,她已闭关修炼,自那以后,少了那个笑容灿烂的姑娘,整个云深不知处都清冷了不少。 微笑着走到两人面前,蓝曦臣伸手,轻轻摸了黎明明的头:“回来就好。” 不知何时,他已将她当做妹妹看待,亦或是,弟妹。他看向蓝忘机,后者正饱含着爱意地看着身边的姑娘,紧紧地握着她的手。 或许,该操办婚事了。 小思追乖巧地站在一旁,虽分外疑惑,却也不问。 注意到他,黎明明蹲下身子,笑着捏了他的小脸蛋:“你好啊,小阿愿。” 愣愣地看着她,许久,他才憋出一句:“你好,姐姐……” 他不知道这个陌生的女子是谁,但是,含光君和泽芜君好像都认识她,应当也是蓝氏之人吧?不过,她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 蓝思追懵懵地,这才想起正事:“含、含光君,蓝先生叫你过去。” 三人相视一眼,简单收拾了一下,一同去往蓝启仁的住所。 近日小侄子日渐消沉,蓝启仁本想找他谈心,希望他能振作起来,但当他看见与两位侄子一道来的那个姑娘之时,便知,谈心已经不需要了。 “蓝先生——”黎明明与他行礼。她是有些害怕的,毕竟自己当初犯了家规,还私自下山,蓝先生定会责罚她。 “哼!”蓝启仁看了她一眼,撇过头去,对着墙壁做了几个深呼吸,才将头转过来,“既然回来了,就自己去领罚,家规一百遍。” “……哦……” 耸耸肩,黎明明假装没有看见他微红的眼眶,往左看了看蓝忘机,往右看了看蓝曦臣,清清嗓子,提出一个大胆的要求—— “蓝先生,我能要一个拥抱吗?爱的抱抱?” 的确很大胆,她甚至可以感受到身边投来两道视线,还有蓝忘机的讶异。 但是,她只是想验证一些事情而已。 有些紧张地看着坐在那里的蓝启仁,看着他缓缓站起,抚了抚袖子,走到她面前,然后,微微张开手臂。 “只有一次。”那张严肃的脸上带了傲娇的神情。 笑着扑了上去,这个怀抱,是她严肃的义父的——“嘿嘿~谢谢蓝先生~一会儿我就去乖乖领罚~” 其实黎明明无需验证,蓝启仁早就已经接纳她了,从黎明明的第一串岁钱起。 —— ……一月后 彩衣镇某个酒馆中,大家正纷纷议论着什么: “诶诶,听说了没?含光君要成亲了!” “早就听说了!五日后大婚!想不到传闻中不近女色的含光君要成亲了!诶,新娘子是谁啊?” “是蓝先生蓝启仁的几年前收的义女,叫什么——黎莫黯,不知道什么来头,你们有人知道吗?” “听说是蓝先生好友的女儿,小时候就和含光君认识了,两人关系可好了!还经常一起夜猎、参加活动呢!” “诶,上次参加小金夫人儿子满月宴的时候我好像看见过!姿色倒是一般,不过她一双眼睛,那可是真好看!” “哦?这么一说我也有些印象,含光君带她来我们店铺里买过零嘴,两人郎才女貌,倒也般配。” “含光君竟然会带她买零嘴!?那该是真的喜欢了!” …… 民间议论纷纷,而我们的准新娘子此刻正窝在屋子里啃着莲子糕,逗着小如兰。 “小如兰都这么大了!姨母上次见你,你才一丁点呢!”举着莲子糕引诱着他,看他张着嘴,挥舞着手,想要抓又抓不着,急得“呀呀”地喊,黎明明感慨道。 小小的一只,穿着兰陵金氏的小衣服,眉间点着朱砂,可爱之余,还有些小小的英气。 “毕竟都过去一年了,小孩子长得快。”江厌离抱着金凌,与黎明明并排坐着,眼神怎地也离不开她。 在金麟台得知莫黯醒来并且即将大婚的消息,江厌离激动地觉都睡不好。莫黯不仅仅是她的好姐妹,而且还是她的救命恩人,那件事情她愧疚了好久,幸好,她醒来了—— 感恩,道歉的话,黎明明已经听腻了,江澄说了,阿离说了,甚至金夫人还有金光善都说了,她可真要受不起了! “阿离,你可还记得你说过,我成亲的时候会为我梳发?”为了转移她的注意,黎明明抛出这个话题。 微微一笑,一手护着金凌,一手抬起,轻抚她的脑袋,江厌离道:“自然是不会忘的,我也已为此准备多时。” “哈哈~”蹭了蹭她的手,黎明明又问:“对了,江澄还没来吗?我还以为他会迫不及待地来见我呢——” “阿澄与蓝二公子叙旧去了。” “叙旧?他们有什么旧?——嗯不过也好,在成亲之前,让他们最后再做几日兄弟,成亲之后,就该姐夫和弟弟相称了~”黎明明笑着道,又往嘴里塞了块莲子糕。 眼神却暗了暗,只可惜,有个好兄弟,却再也不能调侃地唤上一句“姐夫”了……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大婚 披上“红装”的云深不知处,总算添了些喜庆的感觉。庭院回廊,人来人往,相互贺喜。宴厅也已备好宴席。 在几名女修的帮助下,黎明明换上了繁琐的喜服。听蓝溪说,这身喜服,还有蓝湛那身,找裁缝制了有半月,可是精致。 “阿离,蓝溪姐,我穿着这喜服,好看吗?”打开袖子,转了一圈,黎明明满脸欣喜,期待地问她们。 两人相视一眼,皆笑着点头,自是好看的。 大眼睛转了一圈,她摇摇头,道:“你们说了不算,还是要新郎官说了才行~” 知道她在调侃自己,江厌离抬手敲了敲她的脑袋:“新郎官看见你,定是眼睛也移不开了!” 一左一右将乱动的姑娘按在座位上,蓝溪替她着妆,江厌离替她梳发,配合地分外有默契。 “莫黯,要不要再填些肚子?拜堂之后送入洞房,可是要一直等到新郎官回来,掀了喜帕才能动弹。”江厌离有些担忧,怕她会饿着。 黎明明本想摇头,忽地想起自己还在梳发,便只好用说的:“我刚刚已经吃了很多了!足够撑到晚上,阿离不要担心,我饿不着的!” “知道你饿不着——小嘴闭上,抹胭脂了。”蓝溪无奈地叹了声。 乖乖闭上嘴,看着铜镜里模糊的画面,镜中的自己穿着大红喜袍,戴着金色发冠,就连额前的抹额也是红色的。 心中非常激动,也百般感慨。自己这两生以来,历经种种,生而复死,死而复生,如今,终于有了最后的归宿。一会儿拜堂之后,她就是有夫之妇了。 时辰差不多,已有人来催促过,最后,由江厌离替她盖上喜帕,扶着她的手,踏出明室的门。 第一步,首先是跨火盆。黎明明对过盛的火有惧意,蓝忘机特地提醒过,于是,在江厌离小心翼翼地指导下,黎明明向前一跃,蹦出好远,差点要跳出火盆前垫的布袋。 “莫黯,作为新娘子,要矜持些,大家都看着呢。”江厌离低着头,小声提醒她。 “咳咳……知道了……”她只是怕会一脚踩进去嘛! 抱着金凌在一旁观看的江晚吟摇摇头,差点笑出来,这糊涂又欢脱的性子,真是过了多久也不会变。 在江厌离的搀扶下,黎明明踩着一个个的布袋,向宴厅行去。婚礼这日,新娘要求足不沾地,跨火盆后,将布袋置于地上,新娘从布袋上走过,走过的布袋移到前边,一个一个传递,有传宗接代之意。 盖着红盖头,黎明明只能看见地面,看着自己的红色绣花鞋一步一步地向前走,直到她的视野里出现了另一双鞋,还有另一身喜服的衣摆,是蓝忘机。 黎明明能够感觉到,他心里的幸福感和喜悦感,嗯,还有自己的幸福与喜悦。 江厌离松了搀扶着她的手,将牵红的一端放在她的手里。 另一端,自然在新郎官手中。 一拜天地—— 转身,向门外,一拜。 二拜高堂—— 转身,向蓝先生,二拜。 夫妻对拜—— 转身,向牵红另一端那人,三拜。 礼成,送入洞房。 然后,便是坐在静室床榻上,一段漫长的、焦急的、又枯燥的等待。 黎明明觉得,这个拜堂实在是过得太快,她都还没能好好感觉一下,就结束了。 云深不知处禁酒,不知道那些喜好饮酒的人要怎么办呢?不知道宴会上的食物会不会与平时一般难吃呢?忽然有点想摸摸小如兰——这么干坐着真真是好无聊哦——也不知道蓝湛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坐得无聊了,黎明明往床里边挪了挪,撑着床沿,晃着两条小腿,左看看,又看看,坐累了,就在床上趴会儿,趴好了再坐起来,若无其事地抚平被子上的褶皱,坐得端正。 躺下再坐起,不知重复了几回,哈欠连连的她总算听见了开门的声音。 “蓝湛?”只听见声音,也没听见他说话,黎明明便叫了他一声。 “……嗯。”随着这身回应传入耳中,黎明明在视野里见着了他……的衣摆和鞋。 试探着去牵他的袖子,抓住了。黎明明将他往自己这边拉过来:“快来掀红盖头,掀了盖头我就能动啦!” “好。”后者笑着坐下,伸手,将红色的喜帕向上掀开,那双清澈的、湿漉漉的大眼睛就这么笑盈盈地看着他,他一下子便沉溺其中。 “蓝湛蓝湛,你今日可真好看!”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黎明明的目光停留在那条红色抹额上,正要伸手去扯,被一只大手拦下。 他目光火热地盯着她,声音低沉:“该换称呼了。” 微微红了脸,她猛地扑入他的怀中,抬头看着他:“夫君夫君~你今日可真好看~”说着,狡黠地笑了起来,另一手向前一伸,扯下他的红色抹额,握在手里,得意地挥了挥。 那声“夫君”几乎要勾去他的魂,取下喜帕,小心翼翼地摘下她的发冠,他也顺手取下她的大红抹额:“你更好看,夫人。” “这话我爱听,夫君真会说话,奖励一个~” 勾着他的脖子,献上一个吻,红色的口脂也沾上了他的薄唇,竟有一丝妖艳。 这个吻仿佛启动了一个隐藏开关,还不等她有反应,一个缱绻漫长的吻便堵上她的嘴,随后,天旋地转,她被他抱在怀里,翻上床塌,吻得迷迷糊糊,上气不接下气。 等终于结束了这个吻,瘫在床上,她大口地喘着气,上方这人,一手撑着床,一手开始解她的腰带—— “等、等等……”赤红着脸,她抬手,按住他的胸口。 “怎么?”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似是极力抑制着什么。 黎明明觉得,自己好像又要流鼻血了……又喘了一口气,她总算是想起来:“脱、脱鞋了吗!?” 见她羞涩的模样,蓝忘机轻笑,起身,脱去两人的鞋,在地上整整齐齐地放好,再摘下自己的发冠,以免一会儿弄伤她。 然后,便是宽衣解带…… 一直到黎明明的上身只盛了件小肚兜,蓝忘机伸手,抚上她的右手手臂。是光滑的,但是那里,曾经有过一块烙印。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发现他在看原本有烙印的地方:“啊,我也觉得很奇妙,但是那块烙印真的不见了,可能是我的实体重塑的原因呢!” 这种时候,她还能傻乎乎地分心去解释。 再转过头,恰好对上蓝忘机幽深的眼,黎明明忽然有些小小地紧张,她吞了口唾沫,伸出食指,小声地提出唯一一个要求:“——你……轻点儿啊……” “——嗯。” 他扑向自己的时候,黎明明仿佛看见一只扑食的饿狼!!! 果然,兄长大人都是骗人的!什么不懂!?这家伙哪里不懂了!?还是说,这是男人的本性!?这么猛的吗?这么猛的吗!?这么猛的吗!!? (此处省略写出来就要被锁文的一段字,嗯,sorry!) 春宵—— —— ……八年后 蓝思追正在房中修习琴谱,忽的被一人从身后蒙上眼睛:“——猜猜我是谁?” 这般小奶音,不用想也知道,是云深不知处的大小姐,蓝昕,字筠涵。只是,自然是不能直接说出来的。 装作伤脑筋地思考一番,他道:“可是景仪?” “哼哼~错了,不是!”小姑娘摇摇头。 忍着笑,他又道:“那——可是金公子?” “诶?你怎么知道他来了……不是不是,错了!” 思追还想再猜,却被另一个声音打断:“筠涵,快带思追过来呀,少夫人那里在催了。” 蓝景仪小跑着进来,将蓝昕的小把戏瞬间打散。 “……”肉嘟嘟的小脸鼓鼓的,小家伙不满地皱起眉头,“景仪哥哥你又坏阿昕的好事!” 摇摇头,蓝思追牵着蓝昕的小手站起来,向蓝景仪的方向走去:“好了好了,快走吧,莫让少夫人等急了。” 两高一低,三个孩子似是做贼一般地去了明室,三长一短,共敲了四下门。才见明室的门偷偷地开了一条缝。 “看见阿湛了吗?”警惕的声音从门缝中传出。 三个小家伙也紧张地左右看了圈,摇头。 然后,便被一把拉入屋内。房门轻轻合上。 “你们可算来了!再不来,我的口水都快流完了!”一身金色的小家伙坐在桌边,向他们挥挥手,叫他们赶紧过来。 这是一场,黎明明组织的,悄咪咪的茶话会。 自从生了阿昕以后,蓝湛就开始限制她的小仓库容量,每日也不给多吃,问为什么,说是吃多了会牙疼。还要反驳,她就会被拽到床上,被闹得再不想动弹。 都是自己造的孽啊!她是有苦说不出! 四个小家伙们,还有黎明明与江厌离,在桌边围了一圈,桌面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糕点酥饼硬糖软糖,都是江厌离带来的。 待大人一声令下,便可开食。 看着为人母的姑娘还像个孩子般与他们抢食,江厌离无奈地笑着,丝毫不为自己的孩子抢不到几块糕点而心急。 “阿娘!到嘴的莲子糖都给阿昕抢走了!姨母姨母!你看!”小金凌眼睁睁地看着手里的糖被那小丫头夺走,差点哭出来。 吞下一口芝麻糕,黎明明拿脏兮兮的手摸了摸金凌的脑袋,一本正经道:“小如兰,乖。阿昕是妹妹,你该让着她。”说着,从蓝景仪手上抢过一块核桃酥,递给他吃。 “少夫人……”蓝景仪努努嘴,极度丧气。 蓝思追便将手中的糕点给他吃。 江厌离叹了口气:“都不要抢了,桌上还有好多呢!” 这是真的,桌上明明还有不少糕点,他们却偏要抢别人的吃,大概是,别人的吃起来比较香吧。 大家正吃得欢,明室的门却忽地打开,屋里瞬间安静下来,大大小小六个脑袋一同向那里看去—— “……阿、阿湛呐……”黎明明慌得差点咬了舌头。 扫了一眼桌面,来人淡淡地问了句:“你们在做什么?” “含光君!”大一些的两个孩子先站起来认错。 “蓝二公子。”接着是一起偷偷作案的另一个大人。 “姨父……”然后是小金凌。 “阿爹……”最后是扭扭捏捏地小姑娘。 拍拍手上的食物残渣,黎明明站起来,偷偷拉了两下江厌离的衣袖,然后就向门外去,推搡着蓝忘机就往外走:“阿湛阿湛……咱有话好好说——阿离!这边收拾一下啊!我先走了!” 小姑娘担忧地看着她的阿娘出了门之后便被她阿爹抱起来带走,扯了扯江厌离的衣摆,抬头问她:“姨母,我阿娘会不会被阿爹欺负啊?” 一手摸着她的小脑袋,一手又摸着小金凌的脑袋,再对上两个小少年担心的目光,江厌离终是叹了口气:“——无事,你阿爹很爱你阿娘,自是不会欺负她的。糕点还吃吗?不吃的话,我替你们分了,你们带回屋里去吧?” 既然金夫人都说无事,孩子们也不担心了,继续投入快乐的茶话会之中。 直到第二天,小蓝昕跑去静室看望她的阿娘,阿娘看起来非常疲惫的样子,躺着一动也不愿动,小姑娘心疼地将偷偷藏起来的桂花糕给她吃。 果然,阿爹还是欺负阿娘了吧!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莫家庄 “要说这魏无羡,十六年前,也是仙门之中,极负盛名的世家公子,年少成名,何等风光恣意!可最终落得个什么下场?跌落悬崖,尸首无存——万劫——不复!” 往嘴里扔了颗花生,坐的端正的少年追问道:“说书的,照你这么说,夷陵老祖魏无羡,到底是死还是没死啊?” 说书人愣了愣,没有回答,转身看向身后一间厢房。 见他不说话,左顾右盼的样子,一年纪尚轻的姑娘便问:“老先生,您在看什么呢?那里有答案吗?” 只见他顿了顿,收了扇子,转过头来:“这悬崖嘛,肯定是掉下去了。不过在这十六年中,任凭江澄小宗主找遍了悬崖底,也没有找到他的尸体。传闻有言呐,夷陵老祖,有翻天灭地、移山倒海之能。所以,就算过了十六年平静的日子,谁能说得准,夷陵老祖魏无羡,不会在今日,重回于世呢?” 醒木重重落在桌面上,屋外的天忽地便暗了下来。佩剑有波动,几位少年少女,相视一眼,拾起佩剑,出了茶馆。 “——这个传闻还真是厉害!和娘亲说的完全不一样!什么翻天灭地、移山倒海,除了神仙,谁还能有这能耐?”小姑娘边走着,边嘴里念叨个不停。 “民间传闻,多半夸大是非,有真有假,听过就好。”眉眼温和的少年如此道。 另一稍稍活泼的少年伸手点了点:“倒是你啊,偷偷跟我们下山夜猎,要是被少夫人见着了,不知道要扣去多少零嘴呢!” “哼!他们两个总是不让我下山,我都快闷成石头了。扣就扣吧!反正我还有小仓库!” 几日前,有弟子传来消息,说莫家庄出现邪祟,请他们帮忙处理。这不,就来了吗。 莫家庄的人已经等候多时,一见到他们,便领着他们去大堂,一边走,还一边讲述那邪祟如何如何作怪,死了多少人, 落座之后,肯定先是几句客套话。他们的到来似乎引来很多看热闹的人,门外已经站满了人,还想一个劲地往里挤。 “这说起来呢,我们墨家也是有仙缘的,不比寻常人家,我们莫家有位小辈,曾经也受过仙家指点。若是,此次仙师再次,能够再多盘桓几日——” 莫夫人的客套话还未说完,便被一人给打断。 “我说谁叫我呢,这莫家最有仙缘的,不就是我吗~”那人戴着个面具,不知从哪儿蹦出来的,还趴在地上耍无赖,就是不走。 难不成,是个傻的?见他那模样,蓝昕禁不住笑出了声,抬头瞟见蓝思追的眼神,乖乖坐好,敛去笑容。 门口众人对此是议论纷纷,那莫家少爷满脸不悦地走上前来,扯着他的手就要把他拉走,毫不控制那力道。 力道之大足以伤人,蓝思追起身,想要将他扶起,倒是一下子就扶起来了。 只是这人又抱上柱子,依旧是赖着不走。 场面混乱,莫夫人忙解释,她的这侄子,自小就犯疯病,请大家别见笑。 那边两位少年郎从口舌之争即将上升至拳打脚踢,只见蓝思追指尖轻点茶水,弹出,落在那蛮横的莫大公子腿上,未让他将这一脚落下。 只是疯疯癫癫的少年还是摔了下去,打翻一张宴桌。 躺在地上直叫唤,又是一番耍赖。 面相凶一些的莫大公子被他说得气急,从桌上抓起一酒壶便向他扔去,后者堪堪躲过,嘴里止不住地嚷嚷着:“你们都看见了吧!他偷东西!还打人!!丧尽天良啊!!” 总之,就是非常地混乱,莫夫人告诉他们,这个疯疯癫癫的人脑子不好使,自小就说怪话,千万不能当真! 嗯?蓝昕却觉得,这疯病多半是被欺负出来的。看看这人刚刚下手多狠啊,要是那酒壶真落在他身上,那得多疼哦! “谁说我的话不能当真啊?”那疯癫的少年反驳道,“你们今后要是再敢偷我的东西,我就断他一只手!”说完,拿起桌上一酒壶,便走了。 还有人想追呢,蓝思追向莫夫人行礼,制止他们,道正事要紧。 “今晚便借贵府的西院一用。请千万记住,傍晚以后,不要出来走动,更不要靠近那间院子。” 从乾坤袋中取出召阴旗,将他们布在莫府屋檐高处,布阵。 乖乖听着思追哥哥讲话,蓝昕眼睛一瞟,便看见那个疯疯癫癫的莫公子来动他们的召阴旗。 “诶诶,这位公子,你做什么呀?” 只见他寥寥几下,便把这召阴旗从旗杆上取了下来:“喂!这个很危险的!你不要乱动呀!” 她忙上前去阻止他。 “我就要这个!我就要这个!”他又开始耍无赖,将召阴旗往怀里一塞,就跑了。 “!?喂!”不等她追上去,蓝景仪先从屋顶上飞身而下,拦住了他。 “还不还?不还我可就打你了啊!” 虽然人家做法是偏激了些,但还不至于上手打吧,看着那人抱着召阴旗撒泼,蓝昕就很头疼。 最后还是蓝思追出面,好声好气地与他交流一番,才让他松了手。 待时辰差不多了,众弟子手握召阴旗在各自位置上站好,天已经暗下来,气氛紧张且凝重。忽地,一阵清脆的曲声,从不知道哪里传来。 辨识了一番,蓝思追道:“这首曲子好熟悉,好像姑苏的调子——我们是不是在哪儿听过?” “不会吧,吹得这么难听,我可没听过。”蓝景仪耸耸肩,只觉是魔音灌耳。 “嗯——”蓝昕仔细听了听,皱着小眉头,“我好像听父亲给娘亲弹过类似的曲子……” 然而还不等他们往深了想,邪祟的动静便来了!竟是那莫大公子! 似是被邪祟上身,损了灵识,颈上有黑色纹路,白瞳,凶狠异常。 下人们将莫玄羽也押了来,莫夫人认定了是他干的。因为他爹就是修仙的,他定习得不少邪术。 将莫子渊拿坤线索捆住,又写下封印将他定下,怀中搜出一面召阴旗。 自作孽,不可活。 莫子渊平复下来,原以为可以松一口气,不想莫家老爷也被邪祟上身,与那莫子渊症状无二。 蓝思追从袖口甩出捆仙索,将他捆住:“邪祟凶残,赶紧向含光君发信号!” “啊!?真的要吗?”蓝昕心底是拒绝的,今日她爹爹娘亲正好在附近,看见信号,绝对是会来的……虽然自己先前说着不怕不怕,但也只是说说而已啊…… 蓝思追面色凝重,道:“阿昕,单凭我们之力,对付这邪祟极其不易,为今之计,只能请含光君来了。” “你们是在说含光君蓝湛吗?”那莫玄羽又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 “可是含光君走前也没和咱们说他们去哪儿啊?”蓝景仪对那个家伙不做理睬,“小筠涵放心,你景仪哥哥囤了零嘴,到时候分你吃。” ?囤零嘴?这倒是让被献舍归来的魏无羡想起一个人,再仔细看看这个小家伙,这眉眼,倒是挺像他。 ……不会吧? “你们说含光君在这附近啊?不用麻烦含光君的其实——我可以解决——”“莫玄羽”在一旁弱弱地开口,只是无一人理睬他。 “好吧……”蓝昕妥协地垂下脑袋,“那万一等不到怎么办啊?我们都不知道这是什么!” “死守,等人来。阿昕,待在我们身后。”说着,蓝思追伸手,向空中发出一枚信号。 与此同时,不远处一客栈的外廊上,一坐一站,有两人。 “阿湛呐,这曲子到这里要怎么弹啊——你过来帮我看看——诶!”站在前边儿的那男子忽地转过身来,将琴收入乾坤袋中,又将那女子拦腰抱起,脚尖轻点,踏着木栏向某个方向御剑而去。 这家伙有多久没有像这样一惊一乍地了!黎明明伸手环住他的脖子,往天上看去,蓝色的信号弹还印在夜空中。 “小的们出事了?”借着力道从蓝忘机怀里跳出来,御起归一。 匆匆赶至之事,只见到三只傀儡正在互相打斗,而其中一只,伸长了手向那群小辈伸去。 一道蓝色灵力将那傀儡打退,弦杀术。 “!含光君!少夫人!”见到来人,小辈们皆是松了口气,笑得开心,除了那个偷偷跑出来的小姑娘,抱着佩剑,往后一躲再躲。 只是,小姑娘一抬眼,就对上黎明明凉飕飕的目光,一个瑟缩,讨好的向她笑着。 忘机琴甩出几道灵力,三只傀儡一一被降服,安静下来,坐在地上。 再是收起忘机琴,伸手,将那柄暂时被封住的怨气满满的剑收了回来。 见恶灵被收服,小辈们从屋里跑出来,仰头问那站在屋顶上的人,这恶灵到底是何物所化,竟如此凶险? “不是恶灵,是一品灵器的灵识,藏身于剑中,多半是个剑灵。” “既是灵识,怎会有如此强的怨念?”黎明明离那柄剑近,隐隐感觉到不弱的压抑感。 伸手对剑身探查一番,蓝忘机得出结论,是阴虎符。 不夜天一战,阴虎符已毁,怎会重新现世?不禁皱起眉,黎明明还是决定离那柄剑远些,飞身从屋顶下来,正好揪住一个准备落跑的小姑娘的后领。 “阿昕~打算去哪儿啊?”笑里藏刀的模样叫其他几人皆是一抖。 小姑娘颤颤巍巍地转过身来,笑得比哭得还难看:“娘亲呀……好巧哦!竟然在这里碰见啦~” 两位少年郎相视一眼,也不知如何是好,少夫人教训,他们也不敢插嘴。 “叫你在云深不知处好好待着,你怎么就不听呢?你才多大一点呀,就想上天入地啦?还偷偷跟着阿愿景仪他们下山夜猎,小家伙,能耐了嘛!”一边絮絮叨叨,一边伸着指头点蓝昕的脑门, “一个月的零嘴都没有了,再扣掉两次茶话会!阿愿景仪,你俩要是偷偷给妹妹零嘴吃,被我发现了,你们的茶话会也得扣去两次!” 抱歉地向可怜巴巴的蓝昕看了一眼,两个小少年乖乖点头答应。 教训完了,惩治也惩治过了,黎明明叹了口气,揉了揉小姑娘蔫巴巴的脑袋:“好啦,我先惩治了,你阿爹就不会再让你去罚抄家规啦。你们几个,有没有受伤啊?先从乾坤袋里再拿件外衣出来穿好,受伤的告诉我,我替你们疗伤。” 说完,她看向蓝忘机飞身而去的方向,方才阿湛应该是见到了什么人,难道,真的是他回来了?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再上大梵山 叩叩—— “父亲,您休息了吗?”蓝昕在客栈的某间房外站地笔挺,心砰砰直跳。 等了会儿,房门轻轻打开,是蓝忘机。 “怎么了?”只有在面对自家两位姑娘的时候,他的眼神才是如此温温柔柔的。 小姑娘扭捏了一下,探头往屋里看了看:“母亲睡了吗?我们讲话会不会吵到她啊?” 自打蓝昕有意识以来,母亲总是很早休息,她的身体似乎不是特别好,但是她就是喜欢跟着父亲出来夜猎,瞎转悠。 转头看了眼抱着被子睡得正香的人,蓝忘机微微勾起嘴角,伸手揉了揉女儿毛绒绒的小脑袋:“已经睡下了,去你屋里谈吧。” —— “父亲,我听景仪哥哥说,明日要启程去大梵山夜猎……我也想去,能不能不要送我回云深不知处啊?” 待他坐下,蓝昕替他倒上一杯茶,再蹲在一边,攀着矮桌,眨巴着大眼睛地看着他: “阿昕都十四了!父亲十四岁的时候已经远近闻名了,我也想!多多历练才能提高自己啊,对不对?而且,我也不弱,可以保护好自己的!” 偷偷抬眼看了下慢悠悠喝茶的蓝忘机,他似乎有在认真思考,蓝昕便再添把火,扯着他的袖子,左右摇晃:“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 “……”无奈地叹了口气,也不知她什么时候从她母亲那里学来的这法子,蓝忘机终是答应下来,“好,只是万事小心,莫要伤着,跟紧思追与景仪,可能做到?” “能的能的!”蓝昕不住地点头,笑得甚欢。 离开此屋前,蓝忘机顿了顿,转身又问了一个问题—— “你母亲她,这次共扣去你多少零嘴?” 笑容渐渐从脸上消失,小姑娘撇撇嘴,垂头丧气的,纠结半天,才开口:“一、一月零嘴,还有两次茶话会……” 轻笑了声,他道:“既是领了罚,下次便莫要再偷偷下山,叫他人担心。回去以后,记得与你伯父叔公道歉。” “……是。” “若是实在馋了,也可来找我,莫让你母亲知晓。” “……!!谢谢父亲~” …… ——大梵山 “大梵山,真是一个久违的地方……”与蓝忘机并肩走着,身后跟着一群小辈,黎明明不禁有些感慨。 身后的小家伙们对此展开一系列猜想: “少夫人,您以前也来这里夜猎过吗?”来自好奇的蓝景仪。 “母亲,难道这里是你和父亲第一次碰面的地方?——哎哟!”蓝昕话音才落,便被黎明明快速转身弹了个脑门蹦。 挎着身边那人的胳膊,一边倒着继续走,一边教育起小姑娘来:“小小年纪成天想什么呢?你母亲我来大梵山的时候,早就认识你父亲了,咱还是一块儿来的呢~” 似是不经意地看了眼蓝思追,她明亮的眸子暗了一瞬:“我们还在大梵山上,遇到一群特别好的人……” 说着,又转过身去,深吸一口气,对着身后挥了挥归一剑—— “还有很危险的邪物!总之你们还是要小心一点,不要太过散漫,掉以轻心,知道吧?” “是。”“知道了。”“……”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或许唯一不变的,只有这大梵山上的宜人景色了。 ……不,景色大致也变了。黎明明忽地想到方才蓝忘机一口气毁掉的四百多张缚仙网……一会儿该怎么和阿澄赔罪比较好呢…… 这么想着,忽地听见不远处传来嘈杂的说话声,那最响亮的声音,好像是小如兰的? “我要打断你的狗腿!” 嗬!这话要是叫阿离听了去,这小子可得被好好教训一顿! “打断他的腿?我不是和你说过,凡使用夷陵老祖邪术的,直接打断手脚,再扔到莲花坞去!” !!她还真没想到阿澄这家伙这么狠! 再揭过一片树杈便见着了他们,金凌正提着岁华向一戴着面具的男子刺去,黎明明正想挥剑拦下,蓝忘机先她一步,一道蓝色捡起挡下那一剑。 就那一下,那戴面具的家伙就不知道藏哪儿去了。 算了,有缘自会再见,现在先平息这边的小脾气比较重要。 “阿澄,小如兰,好久不见啊!”装作没事人一般,黎明明向他们问好。 小辈们见到江宗主,俯身行礼。 “舅舅,如兰。”蓝昕的称谓与他人不同。 江晚吟怒意还未消,只淡淡地回了句:“含光君,莫黯姐,还有阿昕。” 才受了欺负的金凌也努着嘴,不情不愿地行了礼:“姨母,姨父。” 蓝忘机沉默地,点头。 为了缓和紧张的气氛,黎明明上前,先安抚小的,替他理顺乱糟糟的头发:“小如兰,怎么了?谁欺负你了,跟姨母说说。这么大个人了,还闹小孩子脾气,要是被你阿娘知道了,又不知道要念叨多久呢!” “姨母……”小家伙低着头,看起来委屈极了,周围一大群人围着,又不好说实话,怕丢了面子,憋了半天,才道,“是他骂人,还用邪术压制我……” 可再要去找方才那人,却发现他已经不在了,心里便更委屈了。 “好了好了,你还小,斗不过人家多正常啊,再说,嘴长在别人身上,他要想骂,就算断他手脚还是要骂,就随他骂,不必当真,更不必往心里去,昂。” 黎明明特地压低了声音,孩子自尊心还是需要多多维护的。不过—— “姨母,你方才还说我‘这么大个人’,现在又说‘我还小’,不觉得矛盾嘛……”抬了抬眉毛,金凌就这么被黎明明转移了注意。 “……行了你可以到边上去了,哦对了,顺带一提,我已经扣去阿昕两次茶话会,你接下来两回都见不着她了,要不趁着现在多看两眼吧。”黎明明一瞬间黑了脸。 在一旁凑热闹的蓝昕看见,如兰忽地红了脸,不时地往她这里看,怎么了?母亲与他说了什么? 安抚完小如兰,正想转向江澄,一江氏弟子匆匆跑过来,说不久前一道蓝色光剑,将四百多张缚仙网全部破坏掉了。 这、这人怎么这么会挑时辰来雪上加霜呢!!黎明明头疼地瞪了那人一眼,可怜的小弟子将头一低再低,几乎就要碰到地面。 对上江晚吟愠怒的脸,黎明明紧张地拍上他的手臂: “阿、阿澄!你听我狡辩!这、这事儿吧,我们都有责任!那、那什么……阿愿你先说说!”她一时紧张地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看蓝湛,那家伙板着张脸肯定也说不出什么,还是叫阿愿来说吧! 既然被叫到了,蓝思追便上前一步,微微俯身:“江宗主,金公子,夜猎本就来是各家公平竞争。可是金公子在这大梵山上四处撒网,使得其他家族修士举步艰难,唯恐落入陷阱,岂非,已违背了夜猎的规则?” 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黎明明感激地给蓝思追比了个大拇指,又对面色不好的江晚吟道:“阿澄,我们大家都有不对的地方,这四百多张缚仙网,我们蓝氏如数奉还,咱能不能就不计较了?” “我和阿湛这次过来也只是出来重游故地,小辈们的夜猎就叫他们自己去吧,我们去山下,找家茶馆喝喝茶,聊聊天,怎么样?” 江晚吟被她这一席话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心里气不过,又不知该怎么说,扭头便对金凌喊道:“还站在这里干什么吗!等着猎物自己□□剑上吗!今天要是不把大梵山里的东西给我抓下来,就不必来见我了!” 见着小如兰被喊得垂下脑袋,可怜巴巴的,黎明明又将他护在身后:“阿澄,如兰好歹也是你的外甥,你别这么凶啊!” “母亲,不如叫如兰跟我们一起!多个人多份机会嘛!”蓝昕向金凌抛出橄榄枝,结果被无情地扔了回来。 “姨母,姨父,舅舅,我先走了。”行礼道别,金凌转身,拾起地上的剑鞘便走。 尴尬地搓搓手,蓝昕想不明白,为何如兰这家伙这么傲娇? 似乎看出她的疑惑,蓝景仪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擎着佩剑转了转,道:“小筠涵,金公子那性子,不就是这样的嘛,没准儿他心里边可想和我们一起了,只不过不好说出来,我打赌,一会儿咱们还会再碰上他!” 毕竟有你在。他偷偷笑了笑,一抬眼,便对上蓝忘机幽幽的眼神,连忙闭了嘴。 “去做事,尽力而为。”黎明明已经过来牵起他的手,蓝忘机仅留下这句,便跟着她离开。 才走了两步,黎明明又停了下来,不放心地转过身,一脸认真地对着那群小辈道:“你们每个人都不要莽撞行事,做事要有分寸,特别是你,阿昕。阿愿,这里你最大,看好弟弟妹妹,打不过了,马上放信号,知道吗?” “思追明白。”蓝思追微笑着作揖。 “母亲放心吧!我一定少惹事!”蓝昕扬起一个极其灿烂的笑容,整个人都散发着“我一定会很安分”的气息。 该交代的也交代了,黎明明牵着蓝忘机的手,向一棵粗壮的树干看了一眼。她知道,那里藏着那个用邪术欺负了如兰的家伙。心里面还有一些小小的期待。 只是,这十几年来,这样的期待她有过太多次,到如今——一切便随缘吧……若真的是他,他一定会回来找他们的! 挽着身边那人,她一蹦一跳地向已经走远的江晚吟追去: “阿澄!等等我们!别走那么快啊!” 小辈们只见他们的二公子伸手,将少夫人打横抱起,一个飞身,便没了影。 而此时此刻,躲在树干后面的“莫玄羽”,或者已经是魏无羡了,他的心中,百感交集。 距离他身死,已经过了十六年。但于他来说,似乎只是几日的事情。那日莫黯姐为救师姐,在他眼前消失不见的情景,他永远也不会忘记。 幸好,她还活着!而且还和蓝湛那个小古板成亲,生了个小小姐,性子像娘,样貌像爹,那一双眼睛,更是与她阿娘一模一样! 阿姐也活着,阿凌长大了,长得格外俊俏,脾气却像他舅舅一样火爆,也和他舅舅一样,被莫黯姐几句话就说通了。 蓝湛这个小古板,果真被莫黯吃得死死的,小夫妻恩恩爱爱。 那群小辈中,竟也有个叫阿愿的,温文尔雅,一看就是云深不知处教出来的孩子,和他的阿苑一点不一样。 一切都运转地好好的,没有他,也运转地好好的。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遇故人 大梵山下,茶馆—— “阿澄,云梦的莲花又开了吧?”坐在桌边,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晃着茶杯,黎明明看起来惬意得很,想着过阵子带小的们去摘莲蓬。 另一桌的江晚吟皱着眉毛,显然还没气消:“身子差就别大老远御剑过来了,想吃莲子,我派人送去。” 把玩着手边避尘的剑穗,黎明明叹了口气:“送来的莲子哪有自己摘的新鲜,而且也该练练孩儿们的水性,学会凫水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情呀——是不是阿湛?”她抬头,问向身边安静地喝着茶的闷葫芦。 “嗯。”蓝闷葫芦应了声,又饮了口茶。 开了这么多年茶馆,老板何时见过这种场面,这三位一看就是修仙之人,个个风度翩翩,气宇非凡,竟会来他的小茶馆饮茶。叫他紧张不已,一举一动都慌慌张张的。 “既如此,待可摘莲蓬了,我便派人送请帖来。”无奈,江晚吟还是妥协了。 “那便叫阿离和如兰也来,我们就在莲花坞开一场茶话会好了~” “好——” 江晚吟才应下,空中升起一枚蓝色信号,三人瞬间变了脸色——小辈们出事了! 付了各自茶钱,拾起佩剑向那里去。 远远便听到竹笛的声音—— 黎明明即刻猜想到一人,走近了,见一人一身黑衣,手执竹笛,正在吹曲,这曲子,她听过,是阿湛作的,而此曲,除了云深不知处的人,只有一人听过——魏无羡。 再看人群中,那黑衣白发,脸色惨白、身锁铁链的人,她忽地便僵住了—— 温宁……他不是被挫骨扬灰了吗? 能通过吹笛召唤出温宁,而且吹奏的还是那首曲子,不会错的,一定是他! 而此时吹奏着曲子的魏无羡,并未注意到身后两人,直到听见那声“阿羡”,才顿在原地。 曲声停了,温宁开始四下里寻找,魏无羡咬咬牙,将剩余的曲子吹完,送走温宁,才放下笛子。 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面对身后那两人。 “阿羡,真的是你吗?你回来了?”黎明明绕至他身前,任他如何躲闪,就是盯着他的眼睛不放。 他想要逃,却被蓝忘机抓住手腕,想走也走不了。那边江晚吟又带人走来,他只好低头不语。 其实,他并不想出现,扰乱他们正常的生活的。 “究竟是什么东西,把你们杀得这么体面!”江晚吟的骂声将黎明明拉回现实,在场的还有伤者。 一江氏弟子道,是温宁,温宁回来了。 又看了眼依旧躲闪着视线的那人,黎明明跺脚:“阿湛,抓住他,别让他跑了!我先去给他们治疗。”说完,便往小辈那里跑去。 “那个温宁的明明救了我们,杀我们的是那尊舞天女石像,只不过后来大家都去打温宁了……”扶着蓝景仪等待黎明明给他治疗,蓝昕小声嘟囔着。 舞天女?那时候不是已经被封印了吗? 所以,“温宁毁了石像之后,所有人就转去攻击他了,是吗?”黎明明的脸色差到极致。 小的们从未见过她这般生气,点点头。 永远都是这样!十六年前也是,现在也是,人们只会记忆别人的污点!甚至于,他明明才救下你们,你们便想要至他于死地!! “母亲,您别生气了……”蓝昕轻轻扯了扯黎明明的袖口,希望她能消气。 另一边,江晚吟对着魏无羡,甩出紫电,蓝忘机即刻召出忘机琴挡下。 灵气波掀起一阵尘土。 “蓝忘机!你竟然拦我!”江晚吟真的气了,反手便又是一鞭,重重摔在正欲逃跑的魏无羡背上,后者被甩出老远,摔在地上。 !!阿澄他竟然!呆愣片刻,黎明明忙向那里跑去。 紫电是高品级灵气,可将夺舍者的魂魄从肉身击出,绝无例外。 阿羡好不容易能够回来,他当真如此无情!? 才奔走了几步,却见被打趴的家伙“嗷嗷”叫着,反手捂着背站了起来,对着江晚吟就是一顿抱怨:“怎么了!有钱有势就了不起啊!就可以随便打人了!!” 与蓝忘机相视一眼,黎明明忽然有点懵,这是怎么了?被打傻了?不过,紫电没有将魂魄抽出,莫非,不是夺舍? 江晚吟自是不可置信的,视线从手里的紫电,转移到那人:“——把面具摘了!” “不摘!我怕摘了吓死你!” “你!”气急,举起紫电又欲落下。 对面三人皆做出防御姿势。 “够了吧江宗主,那可是紫电啊。”小辈们从一旁前来,走在最前的是蓝景仪,方才说话的,也是他,“只要是夺舍之人,紫电一抽便可试出来。而魏无羡当年死后,不仅找不到尸首,就连魂魄也召不回来。除非夺舍,不然不可能复生的。” “你怎么知道他真的死了!”江晚吟心有不甘,却无从发泄。 这么多年来,他从未向任何人说起过此事,几乎无人知道他对曾经的好兄弟的死究竟是何想法,尸骨无存,魂魄也召不回,他的心里是怎么想的? 黎明明差点咬碎一口白牙,他就是嘴硬,死鸭子! “够了!”向前一步,将他的视线与身后的人隔开,她道,“阿澄,事发突然,大家都冷静一点!” 拳头一捏再捏,江晚吟问出最后一个不冷静的问题:“你告诉我,你究竟是谁!!!” 被问的人却没有回答,只是仰头,向后直直地倒下,昏了过去。 “阿……喂!”听见动静的黎明明猛地转身,上前替他查探伤势,身上大大小小、里里外外,都是伤口,这具身体能撑到现在,已是不易。 叫小辈们将他抬起来,与蓝忘机眼神交流一番,黎明明才走至失魂落魄的江晚吟身前,轻轻地叹气:“——阿澄,他的身上有数不清的伤口,现在又被紫电所伤,我想,将他带到云深不知处治疗一番。” “……”他只看了她一眼,转身就要走,她伸手抓住他的手臂。 “阿澄,直面自己的内心不难!我相信你心里是有答案的!若是想通了,待他伤愈之后,你来接他,回莲花坞,好不好?没有什么是时间无法消磨的——十六年了,就算是为了阿离,也该放下了。” 她的声音很小,却字字印在江晚吟脑中,他几乎是颤抖着呼出一口气:“莫黯姐,我先走了……” 说完,抬脚向前走去,黎明明没有再拦着他。 “如兰,回去吧,记得让你舅舅一个人静静。”轻抚着金凌的头发,同时替他治愈了身上的伤,“真相未出来前,先不要多想,知道吗?” 点头,金凌退后一步,向长辈行礼道别。 “……阿昕,我先走了。” 与他挥挥手,这样的气氛,叫蓝昕也笑不出来。 只能抬头问向身边的蓝忘机:“父亲,难道他真的是——”我的大舅舅吗? 从小,母亲就告诉她,人们口中无恶不作的夷陵老祖,是她大舅。但是,她大舅是个实打实的好人,只是,为了保护一些更加弱小的人,才修了诡道,与仙门百家背道而驰。 鬼将军温宁,曾经是一个比思追哥哥还要乖巧的孩子,被残忍地杀害之后,大舅想要救他,才成为了傀儡。温宁确实杀害了她的姨父,但是绝对不是他的本意,是失控了。而且,她曾经问了姨母,姨母说,她很早以前,就已经原谅他了。 父亲与她说,要凭自己的眼睛去辨美丑好坏,去辨是非。很多事情,议论者多了,人们便信了。 凭心而论,她并不认为,她的大舅魏无羡,该被人人喊打……温宁也是。 黎明明搭上女儿的肩膀,捏了捏她的脸:“他……不是,只是一个需要救治的人而已。” 皱起眉毛,蓝昕觉得母亲在骗自己,她还有父亲的样子,这分明就是很熟悉的人呀? 她看见父亲替那个人摘下面具,那是一张很清秀的脸。她看过母亲偷偷藏起来的,民间画的夷陵老祖的画像,当时母亲非常嫌弃地看着那两张画,说真正的夷陵老祖长得比画上好看百倍! 看来是真的。 “思追,担架。”蓝忘机让蓝思追将担架取出,一行人抬着伤者,回了云深不知处。 —— 回到云深不知处之后,蓝昕先去与伯父叔公请罪。 他们二人在一个屋子里,似乎是在讨论些什么,她的出现,让他们很好地转移了注意力。 待一顿小小的教育结束之后,苦不堪言的蓝昕打算去明室拿些偷藏的零嘴吃,正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她的零嘴,就藏在明室的床底下。 然而等她走近了,却发现明室的门开着,灯亮着,屋里有人。 “?母亲,您怎么今日在明室了?” 探着脑袋一看,原来是这明室的主人回来了。只是,平日里母亲不都是和父亲在静室的吗? 趴在书案上小憩的黎明明迷迷糊糊地抬头看了她一眼,又趴了回去:“你父亲在给你大舅弹奏清心凝神的曲子,我给他们腾个地儿,今儿晚上就在这儿睡了,嗯一会儿你父亲也会来明室休息……” “……奥……”看来偷吃零嘴是没可能了。 撇撇嘴,蓝昕在她身边悄悄坐下,觉得现在是一个非常好的问问题时间: “母亲,那位,真的是我的大舅,夷陵老祖魏无羡吗?” “……是啊,终于回来了……真好……” “那您之前为何否认呢?” “……你大舅名声这么差,要给人家知道……他回来了……保准又是一顿骂……” “我舅舅他——讨厌大舅吗?” “……那家伙,从小就这么傲娇……他其实想死你大舅了……恩恩怨怨……谁又说得清呢……” 回答的声音越来越小,天色已不早,黎明明渐渐睡去。 蓝昕大惊,伏在案上睡觉,明日醒来可得腰酸背痛,忙起身去拉她的手:“母亲,桌上睡不得,我们去床上睡——” 这么说着,身后又伸来一只手,将黎明明轻轻抱起。 “——父亲,您来了。” 将怀中女子温柔地置于床榻上,替她脱去鞋,蓝忘机转过身来。 “若是有疑,问我便好,你母亲身子欠佳,莫要累着她。” 指头挠了挠脸,蓝昕有些小尴尬,难不成方才自己与阿娘的对话都被听了去了?只是,她想知道的好像也问得差不多了…… “那父亲,我回屋了?” “嗯,早些休息。”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剑灵 云深不知处的夏季不甚燥热,至少在清晨清晨时分,还算凉爽。 睡得迷糊,身边那人似乎动了动,轻轻掀了被子要起身,黎明明伸手,扯住他身上仅有的一件里衣: “……起床了?” “嗯。”蓝忘机弯了眉毛,极度轻柔地覆上那只小手,慢慢移开,收到被窝里。又替她理了理凌乱的头发,俯身落下一吻,“再睡会儿吧,晚些我让阿昕送早膳来。” 被窝里的毛脑袋点了点,半睁着眼睛看了他一眼,又闭上眼睛笑了起来,渐渐地又睡了过去。 看着那小小的一团,蓝忘机微不可察地叹了声,起身着衣。 魂魄受损以致身子虚弱,只能延长睡眠时间进行调理……他本不愿让她继续用灵力救治伤患,只是吕前辈说,运转灵气对身体调理有益,他也便不再拦着……终是他没有护好她。 —— 等黎明明再一次醒来的时候,时辰已经不早了。伸个懒腰,下了床,穿戴完毕,洗漱完毕,再享用了桌上还热着的早膳,她便提起归一出了门。 今日天气甚好,阳光也足,照在身上久了,大致是会出汗的。 沿着长廊,躲着日光一路向静室走去,黎明明想着,魏无羡应该已经醒了,便要去看看。结果发现这家伙也出来瞎转悠,两人正巧在一个转角碰上了。 “唉!你跑什么啊?!”见他转身就走,黎明明连忙伸手拉着他,结果由于力道太小还被他带着跑了三四步,前面那人才连忙停下来。 绕道他面前,看着他的眼睛,黎明明疑惑地问他:“怎么了?我是什么凶神恶煞的魔鬼吗?干嘛看见我就溜??” 抬头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去,魏无羡声音里尽是愧疚:“——对不起,莫黯姐……” “对不起什么?如果是你消失了十六年,毫无踪迹的事情的话,你跟我一个人道歉也没用哦——” 魏无羡抿唇,他自然不是为了这个道歉的。当初,如果不是因为他,师姐也不会替自己挡剑,她也不会为了救师姐而耗尽灵力,变为灵体,重新归来之时又损伤魂魄,变成如今这般虚弱的模样。 这些都是昨晚蓝湛告诉他的。 耸了耸肩,黎明明低头,取出乾坤袋,在里面摸索着什么:“如果是因为我的身体向我道歉的话,大可不必,那是我自愿的,阿离替你挡剑也是她自愿的,不是你的错……” 拿出一包油纸包裹的东西,打开,里面是玫瑰酥,与那时候的一样。 “若是你执意要道歉,把它收下,我就原谅你了。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我猜你今早应该还没用膳,拿这些填填肚子吧。” 愣了愣,魏无羡感觉,自己仿佛又回到岐山听训的那日。那时候心里难受得紧,那几块玫瑰酥,还有治疗伤口的一股暖流,一下子便抚平了他心中的疙瘩。 她好像一直都没变……魏无羡轻笑,接过那包玫瑰酥。 “胡说,我真的变了!”黎明明耸着鼻子反驳。 原来他方才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了。 只见她环起手,抱着归一,满脸骄傲道:“我现在可是姑苏蓝氏的少夫人,而且为人母——那个可爱的小姑娘见过了吧?我们家的!她可是你的小外甥女~蓝昕,字筠涵。我的剑术也强了,最近还在和阿湛学琴!治疗能力也变强了,你身上的伤,还是我治的呢~” “好好好,变了变了——”魏无羡依旧说不过她,便顺了她的意。 “走,咱边走边说,我给你介绍介绍云深不知处的变化,你给我讲讲你是怎么回来的——”说着,她推着他便往前走。 ——山腰 “所以——是献舍?莫玄羽……这名字我好像在哪里听过呢……”抱着只小白兔,黎明明努力思索着,“奥!又是金宗主的私生子!他在金麟台待过一段时间,小如兰说这人纠缠过阿瑶,有毛病,叫我和阿离都离他远点来着。” 听到江厌离的名字,魏无羡的笑容顿了顿,手上毫无规律地摸着兔子的毛:“师姐她——还好吗?” 见他那副模样,黎明明心疼得很,却只能给予他一个安抚的笑容:“阿离她很好,而且,她也很想你。若是叫她知道你现在在云深不知处,定是飞也要飞过来看你的。” “等过几日,阿澄写请帖来让我们去云梦摘莲蓬了,带上你一起去,你便能见到她了。” 他却苦笑着,放下手里的兔子,向另一个方向去:“只怕,江澄不放我进莲花坞大门。” 跟着他走,那个方向,是便是往后山去了:“我看你挺机灵,怎么在这事儿上就这么蠢呢?你和阿澄从小一起长大,你是真不了解他的性子还是假?他不就是死鸭子嘴硬的那种人吗?这十六年,他从来没有停止过寻你——他是希望你能回去的。” 说着说着,却见他忽然停下来,定定地看着前方。 前方?那是里冷泉啊——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清泉中那人,黎明明连忙挡住魏无羡的视线,将他转过去: “做什么做什么!就算你是个男人,也不许看我家夫君沐浴!不许看!!” 说话间,泉中那人已穿好衣服出了来,手执避尘,走至他们跟前。 “明明。”蓝忘机唤她过来,叫她莫要激动。 待牵着她的手,他才对一脸担忧的魏无羡点头:“醒了。” 魏无羡深吸了一口气,问道:“蓝湛,你身上的戒鞭……” 他低头,不回答。黎明明知晓他不愿告诉他,也不说。 “……蓝湛,你向来是世家子弟的楷模,究竟做了什么样的事情,要受到这么重的处罚?” 还不是为了他的好兄弟……黎明明叹口气,瞥了他一眼,继续低头当鸵鸟。 一时间,安静的只能听见泉水声与鸟鸣,还有远远传来一声:“含光君!” “是景仪?”在云深不知处,敢大声喧哗的人寥寥无几,这才叫黎明明猜出是蓝景仪。 只见他带着几名弟子跑来,匆匆行礼,焦急得很。 “何事?” “是冥室,先生招灵,却控制不住了!” 容不得他们多想,三人连忙向冥室赶去。 才至,便看见有弟子从里面摔了出来,其中有蓝思追和蓝昕。 “思追、筠涵!”蓝景仪连忙上前,一手一个将他们扶起来。 黎明明也跑上去,检查他们的伤势。 “母亲……”小姑娘捂着胸口,皱着张脸,看起来疼得很。 “出什么事了?”蓝忘机问他们。 原是蓝先生想要问灵,谁知它忽然躁动起来,异常强大,根本不是他们能够控制的。 “问什么灵?” ——“莫家庄的剑灵。” 莫家庄的剑灵……黎明明记得,当时那把剑上又很强的怨气,而且阿湛说,上面有阴虎符的痕迹。 此事她不便参加,将蓝昕治愈,又将思追和另一弟子揽过来,替他们治疗伤口。 魏无羡隔空画符,先将紧闭的冥室大门打开,与蓝忘机相视一眼,便往里去。 “你们两个小心些。”虽然她心里知晓,有夷陵老祖在,绝对没问题,但还是有些担心。 待他们二人进去之后,门又合上了。 “母亲……”“少夫人……”作为此地唯一一个大人,小辈们若是担心,也只能问她。 给予他们一个安心的眼神,黎明明手上还搭着蓝昕的肩膀: “不必担心,他们可以的。思追,我们来之前,里面的情况如何?” 方才情况实在紧急,他也没有特别注意,回忆一番,答道:“蓝先生与许多弟子皆已不省人事。” “具体人数呢?” 蓝昕伸手,她注意了,屋里大致有——“七八人。” “景仪,你与其他未受伤的人去收拾一下,准备安顿那些伤者。阿昕、阿愿,还有格信,你们身体可还有不适?” 既是在小辈面前,便要有大人的样子,黎明明难得地正色道。况且,若是被怨气所伤,她还真不一定治得好。 三个少年少女感受了一番,纷纷摇头。这才叫她松了口气。 过了不久,屋内传出一阵琴声和笛音,琴声自然是蓝忘机的,而这笛音——黎明明抽了抽嘴角,是什么原因叫阿羡能吹出这么难听的曲子?她记得他吹笛子挺好听的啊? 不过这难听的笛音只延续了没一会儿,便回归了正常音色,再然后,曲声便停了。 又等了一会儿,冥室的房门打开,走出一黑一白两人,身后,那把剑全身包裹着灵力,被封在堂中央。 “如何?”黎明明上前问道。 两人点头,看来已经平息下来。 蓝忘机叫弟子们将伤者安置好,把蓝先生送到静室去。 —— 用了丹药,施了针,捣鼓了大半日,天都黑了,昏迷的人却不见半点起色。 一开始,蓝忘机不让黎明明用灵力医治,毕竟他们是被怨气所伤,对她来说,有危险。但最后实在没有办法,便放任她去试了试。 他们的身体总的来看并无异常,就算用灵力,也不见起色。 蓝启仁躺在静室的床榻上,蓝忘机坐于床边,替他把脉。小辈们围在一边,面上满是担忧。同样站在一侧的黎明明,虽也担心,却忍不住地哈欠连连,伸着脖子,下巴抵在身前蓝昕的脑袋上,掩饰不住的困倦。 “含光君,这剑灵,沾染了阴虎符的黑灵,莫非真的是夷陵老祖重出江湖了?”蓝景仪看起来担忧极了。 “若真是这样,可如何是好!” “你们可别瞎猜,夷陵老祖有何理由重出江湖?莫不是闲着无聊出来找骂?”蓝昕转过脑袋回怼道,反正她是不信她大舅会做这种事情。 却忘了脑袋上还顶了个脑袋,已经睡着的蓝少夫人,一个重心不稳,就要倒下去,被身边的蓝思追一把扶住。 !蓝昕赶紧转身,扶着她娘亲的另一边。方才一个激动,给忘了! 最后是蓝忘机伸手将她接了过去,再叫他们下去。 “阿昕,思追,回房间休息。” “可是,含光君……”蓝思追似乎还有事情放心不下,只是蓝忘机执意让他去休息,也便无法多待,只得与其他弟子,一同离去了。 又在床榻边坐下,抱着怀中那人,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小脑袋在他胸口蹭了蹭,似乎是在寻找一个舒适的位置。 握着她温热的手,感受着她绵长的呼吸,蓝忘机却暗了暗眼眸——阴虎符,未免也有些太巧了…… —— 屋外,才送走蓝思追的魏无羡又被一个小姑娘给缠上。 “咳咳,莫——前辈?”蓝昕伸手,点了点他的手臂。 左右看了一圈,不见人,低头,魏无羡才发现了那个小姑娘:“嗯?哦豁,是你啊,怎么了?” “你就是——我大舅魏无羡吗?”她眨巴眨巴眼睛,眼中满是好奇。 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魏无羡似是不经意地退后两步。 被素未谋面的外甥女缠上了,怎么办?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追本溯源 若是放在以前,他一定会非常自豪地告诉她——“没错,我就是你大舅魏无羡!”但是今时不比往日,如今的魏无羡,是人人喊打、人人骂的夷陵老祖,她的大舅是魏无羡,一点也不光彩。 “要是您不愿意说,那就算了,反正我知道,你就是我大舅。”蓝昕退了两步,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一番。除了一身黑衣服,哪里像是凶神恶煞了? “你怎么就觉得我是魏无羡呢?没准儿我只是一个他的模仿者,这民间不是有好多像我一样的模仿者吗?还有什么夷陵老祖的大弟子、二弟子什么的。”魏无羡觉得好笑,她怎么就认定自己就是呢。 说到模仿者,蓝昕想到偶尔几次出门夜猎,在街边见到的那些坑蒙拐骗的家伙,母亲说,夷陵老祖才不会蠢到教个徒弟去街边卖艺,总之都是骗人的。 “你别紧张,就算我知道你是魏无羡,我也不会说出去的~大舅,你过来,我问你几个问题——”在静室门口聊天可太嚣张了,蓝昕带着魏无羡去了静室边上的小桥上。 小丫头古灵精怪的样子与她母亲可真是一模一样。反正现在也没事做,不如就陪她聊聊天。耸耸肩,魏无羡跟着她过去。 “大舅,他们说夷陵老祖会刨人家祖坟,是真的吗?” “?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做过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 “那他们说你能翻山倒海,毁天灭地,真的吗?” “??你听谁说的?我又不是神仙!我连棵树都推不倒好吧!” “那鬼将军温宁呢?他能吗?” “……他更不是神仙了好吗!他只是比常人力气大些、速度快些,你是没见过他买萝卜的时候,那样子,要多呆有多呆~” “啊?温宁还卖过萝卜啊?” “当然了,我们那时候的收入可全靠卖萝卜啊!我们在乱葬岗上种萝卜,然后再拉去山下卖,卖来的钱再去收铎那些吃穿用度啊什么的。” “乱葬岗还能种萝卜?好吃吗?” “当然好吃,而且我们不仅种了萝卜,还种了莲!结出来的莲子是很好的辟邪之物,我当初还做了一串手串打算给金凌当礼物……” 说到这里,他倏地停住了。 “嗯?可是我没见如兰戴过莲子串成的手串啊。”既是礼物,而且还是辟邪之物,应当会随身带着才是,可她从未见如兰拿出来过。 沉默半晌,魏无羡淡淡地为她解疑:“因为那手串,没送成。那日,是阿凌的满月宴。” ……她听其他人说起过,如兰的父亲,她的姨父,就是在他的满月宴那日,被鬼将军温宁杀死的。 “……是温宁失控了吧?肯定不是你想要杀他的,只不过大家不相信而已?” “你怎么就相信不是我操控温宁杀了金子轩的?”明明那时候,几乎没人信他。 偷偷瞥了他一眼,蓝昕觉得,那些人一定想不到,他们口中的夷陵老祖,也会露出这样的表情:“母亲告诉我的,她说你绝对不是那种人,因为那是我姨母的丈夫,就算你曾经如何不喜他,也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母亲还说,那时候父亲也一直担心你会控制不住,凡事都有万一。” 魏无羡沉沉地叹了口气,原来,就算自己成为了众矢之的,依旧是有人在意的。 狠狠地揉了小姑娘的脑袋,将她的发髻揉的乱糟糟的,看着她张牙舞爪的样子,心情竟是分外愉悦。 “喂!!就算你是我大舅!!也不能随意糟蹋我的头发吧!”护着自己的头发连连后退,蓝昕瞪了他一眼,“等我明日告诉娘亲,叫她狠狠地惩罚你!!这么大个人了,还欺负小姑娘!” 落下这句话,她提着佩剑小跑着走了,边跑边左右观察有没有巡夜的弟子。乱发、疾行,她这两条可是都犯了,万一给抓着了,又得抄家规去了! 本就是孩子王的魏无羡再次寻得了欺负小朋友的快乐。 玩笑过后,脸色又凝重起来。他当年明明已经毁去阴虎符,化成碎片,就算有人将碎片集齐也没有用,除非,有人将阴铁炼制成了阴虎符——薛洋。 侵染阴铁黑气的剑灵,将他献舍归来的莫玄羽,舞天女幻境,都在这几日一同出现……绝对不是巧合。多半,是冲他来的。 —— 第二日,众人再去冥室研究那剑灵。 虽然它已经被灵力封印起来,但蓝忘机依旧不让好奇心极强的黎明明上前去,后者只好乖乖躲在他身后,扒拉着他的肩膀,探着头向那里看,羡慕着在剑的周围走上一圈又一圈的魏无羡。 蓝昕、蓝思追还有蓝景仪走上来,问研究地如何。 “——追本溯源。”蓝忘机只道四字。 “没错,”剩下的便由魏无羡解答,“只要找到这剑灵的主人,知道他是谁,这个人呢就自然可以救了。” 蓝景仪苦着一张脸,只当他在说风凉话,都闹成这个样子了,上哪儿找去? “西北方。”说话的是蓝昕。 重复了一边,蓝思追追问道:“为何是在西北方向?” 后者伸长了手,指着那柄剑:“思追哥哥,你看那柄剑。” “剑?”蓝景仪糊涂地向前,走至剑边,看了一圈,甚至上手捏着剑身移了移,见它又转了回来,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它这是在指什么啊?” “小景仪,动动你的小脑袋瓜子,剑灵能指的,除了它来的方位,就是纵它行凶之人所在之处啦~” 小家伙从小就死脑筋,连黎明明都看不下去了。 “……”忽然意识到自己犯了蠢的蓝景仪受挫地走回原位,转身时顺便瞪了眼幸灾乐祸的魏无羡。 蓝忘机微微侧过身子,叫蓝思追安置好受伤众人。 又叫蓝昕乖乖在云深不知处待着,不要随意下山。 “知道了父亲……你们这么快又要下山了吗?”小姑娘问道,忽然觉得最近父亲和母亲都挺忙的。 捏了捏她的小脸蛋,黎明明笑着道:“我们不会去太久的~阿昕记得好好修习,有什么不会的,去问你思追哥哥就好。顺便监督好你景仪哥哥,不能你叔公倒下了,没人看着了,就让他犯事儿,知道吗?” 小姑娘乖乖点头,母女俩分外有默契地选择性忽视了一旁蓝景仪的抗议声。 “下山好啊!”魏无羡欣喜地出声,总算不用受云深不知处的严厉管制了! —— 循着西北方向走,首先有人烟出现的,是清河。 “越往西北走,剑灵上的煞气就越强。看来,它指引我们的去处就在附近。”蓝忘机如此说道。 三人相视一眼,决定先进城去,再做打算。 这场景,颇有当初三人行寻阴铁的感觉。有那么一瞬间,黎明明是恍惚的。 手里拿着串糖葫芦,她挽着身边的蓝忘机轻快地走着。走着走着,忽地发现,另一边那家伙,去哪儿了? 疑惑地停下脚步,转头看去,满街都是人,看得她眼都花了,就是没见着要找的那个。 “……这么大个人了,竟然还会走丢!?阿湛,我们回去找找——” 找了半天,最终在一处角落听见求救声:“救命啊!蓝湛!莫黯姐!救我!!!” 只一个飞身,黎明明被蓝忘机搂着腰落在那个角落,拦在魏无羡与……一条狗之间? “仙子?”那条灵犬可是黎明明看着长大的,一眼便能认出,既如此,它的主人肯定也在这里—— 抬头再看去,果然,是被吓着的金凌。 “姨父、姨母!”小金凌怎么会想到,这人这么一喊,能喊出两尊大神来。 “幸好你们来的及时……”魏无羡蹲在后头,眼睛盯着那只狗转也不转一下。 蹲下身子逗了逗仙子,黎明明抬头问金凌:“小如兰怎么在这里呢?还用仙子吓唬人?” 结果金凌反问道:“姨母怎么和这个人在一块儿呢!我不是提醒了离这家伙远些吗……” “你一个人出来夜猎?”黎明明也不回答,继续问。 蓝忘机在后头幽幽地看了一眼仙子,后者扭头落跑,金凌心里窝着一丛火无处可发,只得愤愤地憋了回去:“姨母,姨父,我先走了!” 握着岁华,脚几乎要把地给蹬出个洞来,他气呼呼地拨开人群走了。 “诶!小如兰!——注意安全啊!”小子开始叛逆了可如何是好!看来得找阿离好好聊聊叛逆问题!黎明明糟心地啃下最后一颗糖葫芦。 待金凌走远了,三人才从角落里出来。 “阿羡,你又怎么惹到他了?”黎明明问他,总不可能他什么事也没做,小如兰自己来找他麻烦的吧? 后者拍拍胸口,“呵呵”笑了笑,他要是说想教育一下那小子,不知道莫黯姐会不会打他……不然还是不说了……? 回到大街上,方才卖夷陵老祖画像的那人又凑了上来。 “这位兄台,刚才真是太谢谢你了!这个,权当谢礼!”说着,他将手里的画像都塞在魏无羡手上,“给你折个价,三文钱一张,也能卖不少。” 后者扯着嘴角,笑得非常牵强:“你这算哪门子谢礼啊……你要真想谢我的话,把他画的好看点儿!” ??凑上前去看了看,那画上凶神恶煞的脸,叫她一下子笑出声来!原本还想着什么时候把收藏的那两张“夷陵老祖”画像给阿羡看看,结果,他倒是自己先看着了! “哈哈哈阿湛!是夷陵老祖的画像~”身子微微向后仰,黎明明捂着嘴偷笑着。 蓝忘机曾经见过那类画像,如今见他本人如此尴尬的模样,还有身边那人笑得眯起了眼,也不禁勾起嘴角。 “诶行行行!你说画得怎么样,就怎么样,反正现在都给你了!”要不是因为这些画,他又怎么会被刚刚那小公子一脚给踢翻呢!这画,留不得! 赶紧将画交代出去,他转身就要走,却又被那仗义兄台伸手拉住。 打听事情? 第60章 第六十章吃人堡 “呵,你问我,这就对了!我常年驻扎于此,人送绰号——清河百晓生!”那人摸摸小胡子,满脸骄傲,“不知道你是要问什么奇怪的事啊?” 妖魔作祟、分尸奇案、灭门惨案—— 黎明明又见证了一个老百姓被魏无羡的重口味吓得一愣一愣的。 所幸,这人老道,胆子够大,还是认真分析一番:“此地没有,但是你往前走个五六里,有个地方,叫行路岭。但我劝你,最好别去!” “怎么说?” “这个行路岭啊,还有个诨名唤作吃人岭!你说怎么说!” 吃人岭?眉头一缩,黎明明抬头与蓝忘机相视一眼,又转头,看向魏无羡。 据说,那山岭里有一座吃人堡,里面的妖怪,专门吃人,但凡有人误闯入,定会被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连尸体也找不着,无一例外! “……不是说闯入的人都会死的一干二净,那你是听谁说的?”这话里的漏洞也太多了,果然民间传闻都很奇怪。黎明明摸着下巴,随意地靠在身边那人身上。 “诶你这、反正是有人看见了呗——”那人转过头来想要反驳,见她那仙气飘飘的样子,不禁愣了神,然后便感觉到一道寒气逼人的视线,与那面色不悦的男子对上视线,立刻败下阵来。 真是,连看一眼也看不得…… 魏无羡轻笑了声,忙正了神色,道:“既然你刚才说,闯入者连骨头渣子都被啃得不剩,无一例外——那这个人究竟是谁,这么厉害?活着进去,还能传出消息来啊?” 那人被怼地说不出话来:“反正传言就是这么传的,我也不知道!” “那你知不知道行路岭上一共被吃了多少人?什么时候被吃的?年岁、男女、姓什么名什么、家住何坊?” 黎明明伸出一只手向魏无羡摆了摆:“阿羡呐,你这会不会太为难人家了,一般人哪能记住这么多?” 那人也是,皱着眉别过头,不知道。 “呵呵——”魏无羡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清河百晓生——” 气得那人挥袖转身要走,又被他拦住。 “别走嘛!我再问最后一句!——那行路岭在清河境内吧?这清河不是聂家的地界吗?如果行路岭上真的有吃人的怪物出现,那聂家会坐视不管?” 聂家……黎明明暗了眸,手里攥着蓝忘机的衣袖,当初赤峰尊当众暴毙、死相极其惨重,怀桑哭着坐上了宗主之位,却落下个“一问三不知”的名声。幸而还有兄长和阿瑶辅佐着他,否则,还怎么撑得下去啊…… —— 前往行路岭的路上,魏无羡不禁感慨,怀桑兄竟然当上了聂家家主,还获得了一问三不知的称号。 “你想不到的事情多着呢,比如小如兰,你别看他在外面这么张扬跋扈,在他娘那里,乖巧的就像只小兔子~”一边挽着蓝忘机走,黎明明一边拨弄着一旁的草草树树。 说得魏无羡不禁发笑,末了又皱起眉,惋惜道:“只是没想到,这赤峰尊如此神勇,怎么就不明不白地死了呢?” 蓝忘机与黎明明其实都未亲眼看见,只听得他是走火入魔,当众暴毙身亡。 算是了解了,魏无羡点点头,忽地听见一连串的犬吠,瞬间变了脸色,慌乱地躲到两人身后,一手扒着一人的肩膀:“狗!!狗狗狗!!!” 眼睛往黎明明肩上的那只手上一瞟,蓝忘机抬起避尘,用剑柄将那只手拨开。而黎明明只是扬了扬眉毛:“阿羡,没有狗……” “……哦,”他咳了声,拍拍手从他们身后出来,“啊哈哈。”又对上蓝忘机探究的目光,尴尬地耸了耸肩,“你不要这样看着我。” “你为什么怕狗?” “你也不要问我为什么。” 那是一段他自己都不愿意提起的往事。 既然他不说,他也便不问,带着黎明明便继续往前走。 魏无羡感觉他似乎有点生气,跟上去,瘪瘪嘴,还是说了。 小时候,常常流落在外,时常在恶犬嘴下夺食,好在江叔叔把他接回莲花坞——但是却害得江澄,不得不赶走自己的爱犬……现在害得金凌也一样。 “小爱——妃妃?”阿澄的起名能力也如此……一言难尽呢! 虽然小如兰挺喜欢云深不知处的那些小兔子的,不过,最后还是养了一条灵犬,可能是比较符合他霸气的性格? 才走了几步,又是犬吠声,惊得魏无羡又一次躲在两人身后。 “这这这、这次没错了吧!” 扒拉下肩膀上的手以防那个爱吃醋的夫君不开心,黎明明却是凝起神色:“是仙子的叫声,有如兰在时它是不会乱叫的,怕不是小如兰出事了,阿湛阿羡,我们走快些!” 说着,挽着蓝忘机的手便向前走,却没走成,又被拉了回来。 ??怎么了?一转头,看见魏无羡还战战兢兢地躲在蓝忘机身后,抓着他的手臂。 ……不成!这是我的夫君!你个大男人的做什么呢! “阿羡!莫怕!有我和阿湛在,你不用怕仙子的!快松手,躲在我们身后就好,赶紧往前走吧!” “啊哈哈哈……”尴尬地笑了两声,魏无羡默默松了手。 一手挽着蓝忘机,一手抓着走得极慢的魏无羡,黎明明快速向前走,自然是没看见蓝忘机微微勾起的嘴角。 林中渐渐起了雾,先前的姿势也变成了蓝忘机牵着黎明明,魏无羡走得快些打了头阵。 “这里有迷阵,这迷阵分明是人为所设。”一边挥着迷雾,魏无羡道。 “看来关于行路岭的传闻,并非捕风捉影。”紧紧牵着身边女子,蓝忘机道。 一会儿观察脚下路面,一会儿抬头看前方路况,眼前出现一座石堡。 捏了捏那只大手,黎明明道:“阿湛,那是不是就是那个人说的吃人堡?” “嗯。”三人相视一眼,继续往前走。 这座石堡建设得很华丽,光是台阶,就有三段。走了两段,又听见了仙子的吠声。魏无羡再一次躲在两人身后。 “——怎么只听见狗叫,没看见狗啊?” “灵犬再有灵气,也无法突破结界,也许被困在迷阵之外。”蓝忘机答。 松了口气的魏无羡端正地站好,终于不怕了。 只是,黎明明左右看了圈:“如兰呢?他会不会,也在迷阵之外?” “如果阿凌在外,它也不会如此急躁。” 那便是在里面了—— 不是孤身一人,黎明明的胆子也大了些,牵着蓝忘机的手便继续往前走。 “诶!蓝湛,莫黯姐!等等我!”虽说灵犬可能在迷阵外,也只是可能嘛!反正魏无羡是不敢离他们太远了。 三人绕着石堡走着,在其后发现一个被击破的洞口,通往堡内。 魏无羡猜测,是金凌破开石堡,进去以后却生出不测。 “走。” 蓝忘机最先矮身进入,再伸手将黎明明接进去,魏无羡殿后。 石堡内空间很大,而且点着的烛火尚未熄灭,若是金凌当真进入,应当也没有过去很久。 从进入石堡之后,魏无羡的情况便很不对,头疼,走路也摇摇晃晃的,而且觉得很吵。 “此处有灵。”他从怀中取出风邪盘,指针果然有在移动。 跟随指针的朝向走,兜兜转转,三人来到一座石门边。石门已经打开,可以看见,里面满是棺材。 是啊,石堡里面有的不就是死人吗!黎明明抱紧了蓝忘机的手臂,她也不是没见过死人,这么多年来什么吓人的没见过,下山历练也有好几次了,但她就是怕呀,练胆也没练出朵花来。 幸好有阿湛在! 蓝忘机低头,小声安慰:“莫怕。”便带着她跟上了魏无羡的脚步。 “金凌!”“如兰?”“阿凌。” 叫也叫了,并未有人回应,又开始揭棺材板。 黎明明眯着眼睛,也不敢看棺材里的东西,直到蓝忘机告诉她,棺材中,只有一把刀,并没有尸体,才敢睁着眼睛去看。 所有的棺材中,都是刀,一个人也没有。这便奇怪了。那灵,会在哪里? 将避尘交与黎明明,蓝忘机从乾坤袋中取出忘机琴,黎明明抱着避尘,乖乖地松了手。 阿湛要问灵了。 这里是何处?干什么用的?又是何人造了它?——不知。 因何而死?——不知。 被谁所杀?——不知。 一个被禁锢在这个地方的灵识,一不知道这是何地,而不知道因何而死,三不知道何人所杀。“这样一问三不知的灵识啊,我还是第一次见!”魏无羡无语地叹气,“你们说,他会不会是聂怀桑啊?” “……呵呵,”黎明明分明地感觉到了蓝忘机的“无聊”,伸手将那个坐在棺材板上的皮孩子拽下来,“你这么咒人家,心不会痛嘛!” “唉疼疼疼!”成功被拽下来,魏无羡揉着发麻的头皮,讨好道,“莫黯姐莫黯姐!我开个玩笑嘛!” “不如再问问是男是女,这回总不会不知道了吧?” ——男。 有没有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进到这里?——有。 现在在哪儿?——就在这里。 就在石堡里?环视一周,明明这里除了他们三个,怎么也看不出还有谁的样子啊? 见魏无羡又四下里开始寻找,黎明明也在各个角落搜寻起来。 这边,蓝忘机又问了一个问题。 年岁几何,何方人士?——十六岁,兰陵人士。 他、他是如兰?! “如兰!——如兰!”“金凌!” 黎明明与魏无羡加快了寻找的速度,至少,要先将他找到才好! 在哪儿?——立于原地,面朝西南,听弦响,响一声,前进一步,琴声止息之时,便在你面前。 是一面墙。 难道他在墙里? 归一出鞘,剑光闪过,墙砖破碎落地,露出砖后黄泥。 魏无羡即刻伸手去挖,竟真将那少年挖了出来!! 第61章 小番外阿昕从哪儿来? 小小的蓝昕趴在母亲膝上,问这每个孩子都会问的问题:“娘亲,我是从哪儿来的啊?” “额……”黎明明抬头看了眼自己靠着的那人,结果被他低头又小啄一口,连忙讲他的脑袋推远些,“阿湛!孩子还在看呢!你矜持点!” 伸手捂住好奇的小姑娘的整张脸,蓝忘机道:“这样不就看不见了?” 小蓝昕不知道爹爹娘亲在做什么,只看见爹爹拿开手之后,娘亲的脸红彤彤的。 “我们阿昕和其他小孩子可都不一样的!”黎明明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脸蛋儿,“爹爹和娘亲成亲之后,一起种了一朵漂亮的小红花,待小红花开了,小阿昕就出来了~” 小姑娘的眼睛凉凉地,抬起头来看向自己的爹爹娘亲:“真的嘛?” “当然啦~娘亲什么时候骗过你啊~是不是阿湛?” “嗯。”蓝忘机笑着,揉了揉蓝昕的小脑袋。 一月后—— “阿昕,你在做什么?”蓝曦臣已经在这条廊里见到这个小丫头三次了,每次见到她,小丫头都认认真真地盯着那朵红色的茶花苞。 蓝昕转头,先是乖巧地行礼,再是指着那朵花,笑着道:“伯父~母亲说红色的花里面有小人,我要看着他出来~小花什么时候才开啊?” 也不知莫黯又教了她什么奇怪的东西,蓝曦臣无奈地笑着,上前几步,蹲下来,摸了摸她的脑袋:“快了,再过两三日就开了。” 两日后,茶花开了,却不见小人,小蓝昕窝在蓝忘机怀里—— 哭得可伤心了! 第62章 第六十二章吃人堡的真相 探了鼻息,气息尚存,三人皆是松了口气。此处许有怨气,蓝忘机没有让黎明明给金凌输送灵力,而是亲自上阵。黎明明也只好担心着仔细观察了那面墙。 若这当真是吃人堡,那它的吃人方式便是—— 她起身,魏无羡与她一道,显然也发觉了不对之处。 随着墙砖落下的,还有森森白骨。 直接上手,她是不敢的,魏无羡要拿蓝忘机的避尘去捣土,她也不肯,最终是她拿归一的剑柄去捣,结果还真挖出一具完整的人骨,看得她背脊发寒。 而魏无羡,则忽地感到头疼,闭着眼后退几步,抬头,又将这空间环视一圈——“头顶、、脚底、、东南、西北……站着、、坐着、躺着、蹲着……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他说的,难道是死在这里的人吗?黎明明跟着他的视线看。 被蓝忘机输送灵力的金凌猛地睁开眼睛坐了起来,在三人的目光下,起身,直直地往方才自己被挖出来的墙走去—— “小如兰?”黎明明叫他,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怕不是魔怔了! 连忙上前将他拉过来,魏无羡将满身是土的金凌扛在自己身上,道:“蓝湛、莫黯姐,此地不宜久留!” “嗯,先出去!”也不管他身上的泥土,黎明明在另一边扶着金凌,便要向外去。 堡外有石头滚动的声音,有人在外面! 蓝忘机打头阵,最先出来,再将身后的人扶出。一旁的树林里有人跑远,他正要去追,却又放心不下这里。 “阿湛,你去追吧,我和阿羡带如兰下行路岭,找个地方安顿一下。”那人逐渐跑远,就要见不到了,黎明明忙道。 “之前遇到郎中的地方有个客栈,你在那儿等我们!”魏无羡道。 “总之万事小心!”蓝忘机的本事黎明明自是信得过的,只是还是不免会担心。 交代完事项,便分开行动。 行路岭离方才那个镇子距离尚远,待他们回去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魏无羡怕黎明明累着,便叫她回房休息,金凌他来照顾便好。 “我没事,还不累,小如兰我从小照料起来的,没事……” “总之呢,你就回去好好休息,等着你夫君回来!照顾个小孩儿我还是没问题的!去休息去休息!”魏无羡推推搡搡的,硬是把黎明明推进她的房间。 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黎明明也只能瘪瘪嘴,乖乖在房里待着。 “有事叫我啊——”隔着门的一句提醒,是她最后的倔强。 结果倒了杯水才坐下多久,就听见隔壁屋开门的声音,还有魏无羡的:“喂!你干什么啊!你跑什么!!” 声音越来越远,在走廊回荡着…… “阿羡!怎么了啊!?”忙移开门要追,结果被他一句“在这儿等你夫君!!!”给堵了回去。 ……咋地!拿阿湛压我呢!你一会儿要是不回来,下次见着你我一定锤你!! 愤愤地挥了挥拳头,黎明明在屋里可谓坐立难安。等了半天,终于有人回来了!是蓝忘机。 “啊,阿湛!你回来啦!我给你说……怀桑?”本来还想向蓝忘机抱怨方才魏无羡的行为,看见他身后灰溜溜跟着的那家伙,黎明明连忙把话收回。 他就是堡外那人?探究的目光看向蓝忘机,后者微微点头。 ……怎么会是他? 见到又一熟悉的人,聂怀桑头更低了,怯怯地唤了声:“莫黯姐……” “他们呢?”只见黎明明,却不见另外两个,蓝忘机问道。 “小如兰一醒就跑了,他去追了——”一提到这个,黎明明气鼓鼓地转身坐回桌边,“我去追,他还不让!” 将聂怀桑带进屋里,叫他在桌边坐下,蓝忘机转身要出去。 “阿湛,你去寻他吗?”给紧张地发抖的聂怀桑倒了杯水,黎明明叫住他。 后者没有说话,只是点头。黎明明便随他去了,她也正有此意,只是夜间不好出门罢了。只希望他能带着阿羡早点回来,不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可又得睡过去了。 蓝忘机走后,屋里又归于宁静,聂怀桑被逮着了,心里怕的紧,展开折扇扇风,眼睛左瞟右瞟的,就是不看黎明明。 “怀桑啊,我说,你这么紧张做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我吃零嘴,不吃人的!”怕他吓得说不出话来,黎明明安慰着他。 “……莫黯姐,其实,我也很冤的……我——”他想要解释,却被黎明明打断: “打住啊!你跟我说没用的,也许你说到一半,我就睡着了,一会儿给阿湛他们还得重新说一次。” 这是真的,算算时间,她也该睡了,再过会儿就得犯困,所以他与她说了,也是白说。 聂怀桑抿了抿唇,叹了口气:“莫黯姐身子依旧没有好转吗?” 不知何时掏出一包南瓜糕在啃的黎明明咽下一大口,喝茶清了清嘴,拍拍胸脯道:“说什么呢,你姐我身体好着呢,就是每天睡得久了点,平日里还是生龙活虎活蹦乱跳的呀~怀桑同学不必担心我!” 说着,将桌上的南瓜糕向他的方向推了推:“吃吗?” “莫黯姐分享的零嘴,怀桑自然是愿意吃的——”聂怀桑也不推辞,捏起一块南瓜糕,送入嘴里。 才咬下,对面那女子便一脸得逞地笑了起来:“哈哈哈!你莫黯姐的零嘴可不是随便吃的!怀桑!吃了我的南瓜糕!就要乖乖听话!一会儿可不能说假话哦!” 那一口差点噎在嗓子眼里,聂怀桑愣了半晌,才败下阵来,无奈地笑道:“知道了知道了,莫黯姐可真是嚣张,竟然敢套路清河聂氏的聂宗主——” “不管!人前你是聂宗主,人后你还是我弟弟,还得叫我一声姐呢~就算是云梦江氏江宗主,我也照样套路不是~” 几句话下来,聂怀桑倒还真不紧张了,不禁感慨莫黯姐调节气氛的能力可真强。 —— 待蓝忘机与魏无羡回来的时候,聂怀桑正在床榻边,替睡觉不安分的黎明明盖被她蹬下的被子,门一开,吓得他立马松了手里的被子转过身来,那样子,倒像是做贼心虚一般。 看着蓝忘机“气势汹汹”大步往自己的方向走来,他连忙举着双手后退:“蓝、蓝二公子,那个,莫黯姐她睡觉蹬被子,我只是在给她、她盖被子,怕她着凉……其他什么也没做!” 早已戴上面具的魏无羡看了出好戏,捂着嘴背过身笑得停不下来——蓝湛可真是个大醋坛子!哈哈! 待蓝忘机安静地替黎明明盖上被子,三人转至隔壁屋,商议。 —— “唔——所以,那个吃人堡,其实是聂家祖坟,为了镇压刀灵,在里边葬了一堆邪祟,里面死的人是先前盗坟、激怒了刀灵的一些人,而小如兰炸毁石堡,正好炸出一具尸体,就要拿他去补——就是这么个意思?” 啃着个烧饼,黎明明坐在房间里,将蓝忘机与魏无羡方才说的理了理。 “对!而且我们推测,祭刀堂就是剑灵要带我们去的地方!”魏无羡点点头,道。 “喔!那还等什么,快出发吧!”几口将一个烧饼解决掉,黎明明拍拍手上的烧饼残渣,拿起归一,一手挽着蓝忘机,一手抓着魏无羡,就往外走。 去往行路岭的路上,黎明明忽然想起昨晚跑走的那小鬼头,问魏无羡道:“小如兰呢?你昨晚不是追他去了吗?” 回想起昨晚与江澄的碰面,魏无羡漫不经心地回答:“他呀,被江澄逮住,带走了。” “啊?你昨晚上遇上阿澄了?有没有发生什么事啊?他不会又拿紫电抽你了吧?受伤没啊?要不要治啊?” 黎明明的五连问问得魏无羡一愣一愣的,看了眼蓝忘机的神色,连忙摆手:“不不不没事没事没什么事!!他就……骂了我一顿,然后叫我跟他回——莲花坞……” 他也纳闷呢,这家伙怎么突然转性了,刚见面时不还恨不得他去死一死吗…… 想要他回莲花坞?“这是好事呀!等我们这次回去之后,我和阿湛就送你回去!顺便带你体验一下我们的茶话会~好不好阿湛?”黎明明晃了晃挽着蓝忘机的手。 “你决定便好。”蓝忘机道,眼里满是宠溺,他相信她。 魏无羡干干地笑了两声,一想到自己要回莲花坞,心里边登时就紧张起来了。 第二次来石堡,里面有人,是聂氏的,正在修墙,聂怀桑也在。 一看见他们,聂怀桑就心虚紧张,但还是先礼貌地行了礼,只不过在对魏无羡的时候,愣住了,因为对方正坐在他祖宗的棺材上。 所幸魏无羡及时意识到自己哪里做的不对,连忙起来站好,道了声歉。 “聂宗主,砌墙呐?” “啊——是是是……”拿手帕擦了擦汗,也不知是热的,还是紧张的。 双手叉腰,魏无羡看起来挺愧疚的样子:“不好意思啊,一会儿可能要麻烦你,重新再砌一次了。” “诶诶诶好好好!”聂怀桑显然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等他反映过来时,避尘出鞘,那块才砌了一半的墙,又裂了。 “怀桑怀桑,抱歉抱歉,我们只是想看看埋在其中的那几句尸体,有要事——”黎明明向他致歉。 话还没说完,黎明明被蓝忘机叫过去帮忙,聂怀桑便更委屈了。 魏无羡伸手揽着他的肩膀,拍了拍,同情道:“实在是抱歉啊,聂宗主,我们看完就还回去,昂!” 置于为什么同情,他俩都被这位醋王防备着了呗—— 叹了口气,聂怀桑讲不过他们,也拦不住他们,终是努着嘴,放弃了。 算了算了,随你们去吧! 将墙中埋着的数具尸骨皆挖了出来,一具具地摆好。 蓝忘机提议将剑灵放出来叫它自行指认,但被魏无羡否决了。目前还不清楚剑灵指引的究竟是何物,不要贸然行动。 “难道这剑灵指引我们来并不是指认凶手——”剑灵并未有动静,这叫魏无羡有一丝动摇。 若不是指认凶手,莫非还是——“指认它的主人?” 第63章 第六十三章一杯倒 听得他们的讲话,聂怀桑道,他们肯定是找错了,既是剑灵,来找他们用刀的聂氏,有什么用? 此话一出,倒是点醒了三人——恶灵能附于剑上,只能说明它是有灵兵器,但谁能保证,它一定是剑灵了?或许,是刀灵呢? 魏无羡再次麻烦聂怀桑,把祭刀堂所有的佩刀,都拿出来一下。 “什么!?”动土动到人家祖坟上来就算了,还要……!聂怀桑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偏偏莫黯姐还有含光君纷纷行礼,希望他能帮忙。 这都什么事啊!!“开吧开吧!”聂怀桑实在是说不过他们,在心里将自己的列祖列宗统统慰问一遍,道声歉。 只是,这里的所有佩刀都拿出来看过一遍,既没有阴虎符的痕迹,也没有刀灵离体,一点问题也没有…… 所有的佩刀——只怕未必。这里还差一把,霸下。 赤峰尊在金氏百花宴上,走火入魔,筋脉俱断,却仍旧带着佩刀霸下逃走了,无人见过他的尸体。 “如果这刀灵真的就是赤峰尊的佩刀霸下,那么它带我们来这儿就是要告诉我们,它的主人是谁——你们说,它接下来会来我们去哪儿啊?”魏无羡对此可是越来越好奇。 “或许是赤峰尊的——”最后二字黎明明不忍说出,怀桑的脸色极差,怕是又想起他大哥了。 蓝忘机取出封恶乾坤袋,感知一番,下一个指引他们去的方向,是西。 插着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魏无羡笑道:“看来这个刀灵还真是讹上我们了!无论是谁,在莫家庄留下这个刀灵,都是为了让我们找到赤峰尊。” “所以——”蓝忘机接过话,“走火入魔,并非意外。” “而且看着刀灵如此急躁的样子,只怕赤峰尊他——” “死于非命。”说话的是黎明明。 究竟是谁,能将赤峰尊害死? “不过,赤峰尊若是真的被人杀害,跟我,跟我的阴虎符,有什么关系啊?”魏无羡不解,莫非是有人要陷害他? 一切,到时候,自然会见分晓。 众人将刀归位,一同从石堡中出来。 边走,魏无羡边向聂怀桑道歉。 若真的是霸下作恶,聂怀桑道,聂氏自然不会坐视不理。待修好祭刀堂,便会去寻他们。 “如果……如果真的能找到大哥的尸首,那我、那我也是……”之后的话哽在喉中,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黎明明上前,搭了搭他的肩膀,安慰道:“怀桑,放心吧,我们一定会竭力去寻找赤峰尊的尸首,一经确认,即刻与你飞书。等我们的消息吧。” “……嗯。” —— 告别聂怀桑之后,三人一路向西,来到另一个镇子。这镇子,还挺眼熟,这里似乎是——栎阳? 蓝忘机问魏无羡,恶诅痕如何,是献舍归来时手臂上的几道恶诅痕,饶是黎明明也无法医治的那种。只有替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实现愿望,恶诅痕才会消失。 伸出手,隔着衣服布料看了下手臂,魏无羡只道还有一点点,已无大碍,却不再走动。 见他停下,另二人也停了下来,看过去,见他面色凝重。 “一点点,是多少一点点?”黎明明问他,总有人喜欢把严重的东西说的什么事情也没有,她不能轻信。 拿手比划了一下,他道:“这一点点,就是一点点咯,我要怎么跟你说啊?要不然,我脱给你们看?” 还不等黎明明露出嫌弃的表情,她先被蓝忘机揽着肩膀,强制别过头,向前走去。 吃了蓝忘机一记白眼的魏无羡摸摸鼻子,跟上他们。 “蓝湛,莫黯姐,我问你们一个问题。你们觉得的,抛出刀灵到莫家庄,和杀害赤峰尊的,是不是同一批人?” “两批。”不愧是夫妻,默契度甚高。 点点头,转着手里的竹笛,魏无羡继续道:“如果此人真的杀害了赤峰尊,却连尸体也不敢让大家找到,就更不可能抛出刀灵,去伤害蓝家的人。因为这样太容易被调查,也太容易被发现了。” “一个费尽心思藏匿,一个却生怕大家发现不了,所以他们两个肯定不是同一批人。” “杀害赤峰尊的人,定是知晓很多关于他的事情,保不准手上有什么把柄,而抛出刀灵的人,又熟知我们的动态,肯定不是普通人——”黎明明分析道。 天色不早,他们需要找地方投宿。 是一家酒肆,而且,是一家老酒肆。十六年前,黎明明还记得,他们一行人就是在这里,贿赂小二,知晓了常氏的事情。 还真是回忆满满的地方。 三人点了些吃食,魏无羡要了一壶酒,一边喝,还一边连连夸赞。 “瞧你这说的,又不是没喝过,至于吗?”夹了一口菜,黎明明吃得还挺欢。当然,她表示,要是能有肉吃,就更好了。 不满地哼哼两声,魏无羡反驳道:“那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我怎么还记得住味道啊!反正,这个酒比我之前在莫家庄喝的可刺激多了~” 那边有一桌人在讨论栎阳城的鬼宅,没想到过去了那么久,鬼宅的事情还流传着。 “嗐,说起那鬼宅,那次差点没把我的魂儿吓飞了~还有那个眼神很凶的小孩儿,叫——薛洋。”黎明明现在想想还有些后怕,打了个寒战,连忙喝上一杯茶。 那桌人也提到了薛洋,曾经是温氏客卿,现在,只怕要说是金氏客卿了! “十六年间,薛洋突然出现在金麟台,各大家主力主惩治薛洋,只有金光善反对。”蓝忘机替魏无羡解疑。 再后来,“常氏唯一的幸存者常萍,翻供了。” “直到金光善身死,阿瑶成为金氏家主,才将薛洋清理掉。”黎明明也很是不理解,为什么金光善要保薛洋。一个能一夜之间杀死常氏几十口人的人,绝对不是善类。 好好聊着薛洋,那桌人偏偏又提到了夷陵老祖,说什么薛洋和夷陵老祖有关系。魏无羡冤枉地一口酒呛在嗓子里。 黎明明无语地摇头:“怎么什么坏事都能和你扯上关系,阿羡,你的恶名,可真是……” 当事人也是无辜,却又忽地想到,薛洋放虎归山,那之前要追捕薛洋的晓星尘与宋岚呢?他们没有出面吗? “……”黎明明感受到,蓝忘机的心情一下子沉了下去。 两位游侠,一位失踪,一位远游,那日一别,直至今日,竟是一点消息也没有,唯一出现过霜华的痕迹,还是在常萍身上,失去双眼,死于凌迟,凌迟他的凶器,便是晓星尘的佩剑——霜华。 魏无羡深吸一口气,他断不会相信,他的小师叔会是这种人。栎阳别后,他曾见过一次宋岚,原想着后会有期,却不想这一别之后,就再也没见了。 锁紧眉,将一杯酒一口饮尽,再倒满。 “他们二人,为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事情,落得如此下场,还真是世事——” “世事无常!” 在黎明明与魏无羡诧异的目光中,蓝忘机夺过魏无羡手里的酒杯,抬头饮尽。 “……”黎明明脑子当机,连手中筷子落地也没有察觉,直到那人闭了眼,“咚”的一声,头落在桌上,才反应过来。 !!!“阿阿阿湛!你!你你你——阿羡!你做了什么!?”手忙脚乱地将他扶起来,她知道他心里替那两位道长感到不平,万万没想到他会这么想不开啊! 酒里没毒啊!怎么一喝就倒了?! 魏无羡连忙摆手推脱:“不是我!莫黯姐你自己也看见了!他自己抢的酒!蓝湛他酒量差,一杯倒啊,你不知道吗?” “我怎么知道啊!云深不知处禁酒啊!我什么时候见他喝过酒!!”蓝忘机整个人都软趴趴地倒在她怀里,压得她几乎坐不直,“别看戏了!过来搭把手,帮我把他带到房间里去!” 一边起身将蓝忘机扶起,魏无羡一边嘴里还叨叨着:“你怎么没见过了,听学的时候我们偷喝酒被抓那次,蓝湛就喝了啊,不是还罚了戒尺吗……” 只不过那次黎明明醉得比蓝忘机还要疯,自然是不知道的。 将蓝忘机晃晃悠悠地带到楼上房间里,两人扶着他坐下,黎明明再小心地扶着他躺好,脱了鞋,盖上被子。 “莫黯姐,你好好照顾着他,我去自己屋里了啊。”魏无羡眼神飘忽,撒了个小谎。 无奈地叹了口气,黎明明朝他挥挥手:“行行行,去吧去吧,你也喝了酒,早些休息。” 待房门又重新合上了,黎明明坐在床沿,看着这个一杯酒就醉、目前还不省人事的家伙。 这是有多气?什么时候跟着阿羡学坏的,竟然敢喝酒了! “胆子可真不小啊!”伸手捏了捏他的鼻子,又捏了捏他的脸,算是报复过了。 哪想到,他忽然睁大了眼睛,左右寻找了一番,然后就直勾勾地盯着黎明明。 ??醒了!黎明明被他这么一盯,给吓了一跳,手缩了缩:“阿湛,你醒了?” “嗯,醒了。”一个鲤鱼打挺,蓝忘机从床上坐起来,“嘭”地撞上黎明明的额头。 “嗷……”还不等她去揉自己的脑袋,一只大手先抓住了她的手,按在他的下巴上,那张很少会有表情的脸,现在满是——委屈??? 怎、怎么了?喝了酒……疯了?黎明明何时见过他这个样子,不仅脸上委屈,嘴里还小声抱怨着:“疼……” 蛤?疼?你下巴疼?我脑袋还疼呢!虽然是这么想的,黎明明还是替他揉了揉:“揉一揉,不疼了。” 天呐,阿昕小时候她就是这么安慰的! 更令她没想到的是,这个人,他、他竟然!把下巴往前伸了伸,说:“要吹吹——” ???黎明明现在满脑子都是问号,喝个酒喝成小朋友了吗?阿昕都不用她吹吹了! 见她一动不动的,醉酒的蓝忘机不满地皱了皱眉头,脸又往她的方向凑过去:“吹吹!” “好好好!吹吹、吹吹!”她哪抵得住蓝忘机撒娇,撅着嘴往他的下巴吹了几下,然后被他低头,轻轻点了下唇。 ?? 她,好像,被,套路了? 刚想恼羞成怒,却发现自己忽然腾空,被他抱到床的里侧,然后,他穿了鞋,就坐在床沿上,背对着她。 空气安静片刻。 ——“阿湛?你怎么了?”黎明明试探性地问了声。 那人背对着她,伸手拍了拍床面,叫她过去:“过来,我背你……” 啊?这样了还要背我?往那里挪了挪,黎明明扒上他的肩膀,本想将他放倒让他睡觉的,结果,人力气大,怎么着也放不倒,还背过手将她揽到他背上,就这么背起来了?! “诶诶诶!阿湛!你醉了,别乱走!回去躺好睡觉!”叫一个醉酒的人背自己,就算是蓝忘机,她也信不过!可任她怎么挣扎,他就是不放她下去,还作势要往一边倒,把黎明明吓得紧紧环住他的脖子。 “嘿嘿~骗你的~” ……这笑得,她忽然好想打他哦……算了算了,自家夫君,打不得打不得! 这么想着,蓝忘机走到矮桌边,蹲下来。 “……干、干什么?”蹲下来,累了?不会吧,阿湛力气挺大啊,当初怀胎好几个月了他也能抱起她,轻轻松松的! 只听背着自己的那人道:“拿佩剑……我们……去打猎!” ……“阿湛,听话,我们去睡觉,不打猎了,好不好?”天都黑了,打猎?打什么? “不好!拿佩剑,去打猎——”他故意松了松手,黎明明顺势就要滑下去,连忙抱紧了他。 最后,黎明明一手拿着归一,一手拿着避尘,开门,关门,就这么被背出客栈。 “生无可恋”。 第64章 第六十四章蓝·醉酒·湛 外面下着小雨,黎明明艰难地从蓝忘机腰间的乾坤袋里取出一把伞,再把两把佩剑装进去,不知道是不是不小心碰着了他的痒痒肉,反正这家伙忽然就“咯咯”笑了几声,笑得她毛骨悚然。 要不是知道他是喝醉了,她甚至要以为是不是有邪祟上了他的身! 不过,虽然喝醉了,走路也轻飘飘的,但是他背着自己却非常稳,除非是他恶作剧松松手,否则自己是绝对安全的。 “阿湛呀,我们要去哪里打猎啊……?”贴着他的面颊,黎明明可以感觉到,他的脸烫烫的。 将背上的人提了提,蓝忘机悠悠道:“山——上!” ……这么说起来,他们好像确实是在逐渐远离镇子…… “!阿湛!你还记得回去的路吗?!”拍拍他的肩膀,黎明明忽然想起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她自己方向性差,每次出门都是跟着蓝忘机走的,但是这回他都喝醉了……不会带着她迷路吧? 蓝忘机停下来,转身,看了看身后的路,嘿嘿笑着,摇了摇头:“不记得了~”说完,又转回去继续往前走。 ……完了。万一她在他背上睡着了,一觉醒来,不知道要被带到哪个穷乡旮沓去! 正当黎明明感慨万分之时,她听到一阵悠扬的笛声——忽然有了希望! 笛声,很有可能是阿羡,就算不是阿羡,也至少说明是有人的!去看看! “阿湛阿湛,我们循着笛声去看看去!”晃了晃脚,黎明明兴奋道。 后者迷糊着眼睛,歪着脑袋,似乎是在找声音的来源,末了,皱起眉头,摇头道:“——不行,远,不去!” “不远不远,去嘛去嘛~先去看看,再去打猎,好不好?”黎明明使出浑身解数,语气放得一轻再轻,总算把这个大娃娃给说动了。 只见他瘪着嘴,极不情愿地向那里走去,一边走,还一边念叨着:“不开心,不开心……” 黎明明头好痛,一手举着伞,一手还要顺他的毛,好声安慰。 “阿湛听话,不要不开心啦,只要你乖乖听话,我带你去打猎,再给桂花糕吃,好不好?” “……哼!” “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 “……好吧……” 另一边,偷偷撒了个小谎,跑到老远的地方吹笛招来温宁的魏无羡,正想回客栈去向黎明明或者蓝忘机借下佩剑斩断温宁身上的锁链,一个转身,想要见的两人就在不远处站着。 好巧哦。 “额呵哈哈蓝湛、、莫黯姐,你们怎么……”此时此刻,魏无羡尴尬极了,但是仔细一看,黎明明满脸见到希望的样子,蓝忘机呢,看起来呆愣愣的,脸上还有些许不情不愿。 他好像可以猜出些什么,大概就是醉酒的蓝湛,强行将莫黯姐带出来了,还走了这么远…… “阿羡!还真是你啊!”见到魏无羡,黎明明就好像见到了光,“阿湛醉傻了,说要出来打猎……走了那么久我都不记得回去的路了,你看看……温宁?” 温宁一身黑衣,在黑暗中真是一点也不起眼,黎明明一开始还真没注意到他。 见到黎明明和蓝忘机,温宁心里其实是怕的,他怕他们像其他人一般,厌恶着他。 低头,见到魏无羡与他比的手势,温宁后退几步,拔腿正要跑,黎明明连忙伸手叫住他:“——等等!温宁!你跑什么!!” 焦急地拍了拍蓝忘机的肩膀,想让他放她下来,结果他越收越紧。就是不放,所幸魏无羡叫了他一声,还是把温宁给叫了回来。 扭扭捏捏地走回来,就像一个做错事情的孩子,怎么也不敢抬头去看别人。 “黎、黎姑娘,还有蓝二公子……” 看看温宁,再看看魏无羡,黎明明有点懵,上次温宁出现的时候她就想到了,只不过后来一忙,给忘了。不是说,十六年前,温宁和温情就已经被挫骨扬灰了吗,可是温宁他,现在就完完整整地站在这里…… 见她疑惑的表情,魏无羡猜到她在想什么,便替她解释了一番。 不知是何原因,温宁并没有死,还被人控制了。不过,现在已经恢复神智。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一时间,黎明明也不知作何感想,只能反复说着这四个字。 魏无羡向黎明明借剑,希望能斩断温宁身上的锁链,黎明明自然是愿意的。小雨也不知何时停了,她便收了伞,施法烘干,收入蓝忘机的乾坤袋中,在从中取出归一,正想拔剑,背着自己的那人忽然蹲了下来。 ……?嗯?咋了? “下来,把剑收回去。”这句话貌似没有什么起伏,不过黎明明可以感觉到他心里小小的不悦。 乖乖从他背上下来,收了剑,黎明明看着他取出避尘,“刷刷”两下斩下温宁身上的锁链,再把避尘收回,在几人疑惑的注视下,向黎明明伸出一只手。 ?? 看他一眼,看不出什么,再探过头看向魏无羡,后者耸肩,表示他也不清楚,再看温宁,小可怜方才差点被吓哭,更是不知道了。 盯着那只手,思索半晌,黎明明试探性地把自己的手搭上去,然后,大手一收,牵着小手就向一个方向去——“去打猎……” !竟然还记着要打猎!大手力气大,小手怎么也抽不开,只能任由他牵着。 “别看了!你们快过来帮帮忙啊!”转身,朝着两个看着好戏的家伙用力挥手,她就要被拖到山上去啦!救命啊!! 叫温宁找个地方藏着,魏无羡收好笛子,忙追了上去。 “阿羡,你看着点路啊,我已经不知道回去的路了,阿湛又醉成这个样子,我们全靠你了!” 见那姑娘才与自己说了几句话就被拉到另一边,那醉酒的家伙一脸防备地看着自己,魏无羡摸摸鼻子,将笑意憋回去,“正色”道:“行行行,我尽量!” 就这样,三人在一个醉酒者的带领下,来到一间镇外的农舍门口,再往前,就是山。 难不成,真要去山上?拜托不要拜托不要!我已经开始犯困了!黎明明心里的小人双手合十,求天求地。 蓝忘机眼神迷离,左右看了看,最后将视线落在农舍的院子里。牵着黎明明就往那里走。 “!!不不不阿湛!别人家里啊!别去别去别去!!!”拼命摇头抗议,后者就这样被半拖半拽地带进院子里。 魏无羡一脸看好戏的样子,跟着走进来,美其名曰,放风。 跟着他蹲下,在——鸡笼边。黎明明亲眼看着蓝忘机,毫不犹豫地打开鸡笼,伸手,抓了一只肥壮的大公鸡出来,往她面前一举。 吓得她无声尖叫,整个人后仰,一屁股坐在地上,然后一把抱住被扔入怀里的那只大肥鸡,再是第二只—— “猎物……”他说。 “……啊……?”猎物?此时此刻,黎明明僵硬着手脚,硬是按住蓝忘机想再次去抓鸡的手,非常严肃地告诉他,“阿湛!这不是猎物,这是人家的鸡啊!你这是偷晓得伐!” 蓝·偷鸡·湛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对,只道:“打猎,明明,吃肉……” 嘤……她要哭了,现在让她睡过去吧!一觉醒来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诶,莫黯姐,”魏无羡好心地将黎明明怀里两只鸡捞过来,“会不会是你晚膳时说要吃肉被蓝湛听去了?” 呆坐在地上,黎明明抽抽嘴角:“……那还真是……棒棒哒……” 呆愣间,蓝忘机又晃晃悠悠地起身,往人门口走去。 不会要去敲门吧!!!黎明明吓得连忙站起来,叫魏无羡把鸡塞回去。待她赶过去时,只见她的好夫君,拿着避尘,在人家门前的柱子上,端端正正地刻了七个字——“蓝忘机到此一游”。 “……阿湛,咱们别闹了成不?我们回去吧!”夺过他手里的剑与剑鞘,收回他的乾坤袋中,黎明明抱着他的胳膊,身心俱疲。 这刻着的字咋办?……啊算了!反正这户人家也不会相信是阿湛干的!实在抱歉了! 玩也玩够了,可算乖乖听话下来的蓝忘机点点头,牵着黎明明的手,也不要魏无羡扶,左歪右扭地走出院子。 长长地吁了口气,魏无羡转头,注意到走在前头的黎明明渐渐慢了下来,忽然整个人就向前倒去,吓得他忙伸手要去扶。不过另一个人快他一步将她接住,然后非常熟练地,将她抱在怀里。 就像曾经的无数次一样。每当她想要陪着他,最后撑不住睡过去时,他都能一下子接住她。没有例外。 明明喝醉了酒,走路都歪歪扭扭的,一抱起她,每一步都走得无比小心翼翼。 (这就是爱啊!) 怕他摔,魏无羡轻咳两声,道:“蓝湛啊,你走路不稳,要不然……我来抱?” 警惕的将黎明明紧紧揽在怀里,蓝忘机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登徒子。 “我的,不给你!” “好好好!我不抱我不抱!你抱着!”魏无羡投向,魏无羡叉腰,魏无羡愤愤不平。 姑苏醋坛子,我连我姐都抱不得、碰不得嘛……真小气! 幸好,就算喝醉了,认路能力还是在的,三人兜兜转转,终于回了投宿的酒肆。 只是,那间屋里,漆黑一片,有一丝不对劲。 “……蓝湛,是你或是莫黯姐灭了灯?”停在门外,魏无羡问。 后者迷茫地摇了摇头。 确实有问题。 从怀中取出明火符,最清醒的魏无羡猛地推开房门。 屋里有一鬼面人,正在床铺那里翻着什么,听见动静,立马回过头来,躲过魏无羡投来的明火符,立即召出佩剑,向他们攻来。 怀里塞了个人,他堪堪接稳,就发觉身边那醉酒之人抽出避尘,迎上鬼面人的攻击。 几回合下来,魏无羡趁机向鬼面人扔去束缚咒,先夺回他手上的封恶乾坤袋,那人眼见自己处于下风,甩出瞬移符,便没了身影。 第65章 第六十五章义城 难得一次醒的比他早,黎明明揉了揉眼睛,坐起来,打个哈欠。 难得是难得,只是她这么一动弹,身边那人也醒了。 “啊哈~阿湛,你醒啦?”见他坐起来,黎明明仰头,仔仔细细地将他看了看,嗯,很好,眼神清明,没有问题。 顺势在她额头落下一个吻,看看自己和对方身上的衣服都整整齐齐的,蓝忘机忽地想到昨晚自己似乎喝醉酒…… “我昨夜……有没有做什么事情?” “额……”黎明明眼神飘了飘,借替他顺毛的名义取下他发间的一根鸡毛,“其实也没怎么样……不用想太多哦,反正都过去了嘛~” 既如此,蓝忘机也不多问,下床洗漱。 他这性格就是这样,既然你不说,就算他再怎么好奇,也不会多问。 两人收拾好完毕,去隔壁屋找魏无羡,才发现他已经起床下去了,正在客栈外用早点。黎明明叫蓝忘机先出去找他,自己则向小二要上几个烧饼。 捧着新鲜出炉的三个烧饼走出客栈,就看见那两人脸色凝重,正在讨论一个人。上前一问,才知昨晚他们遇到一个鬼面人,法力不低,且熟知蓝氏剑法,很可能与杀害赤峰尊的人有关。 取出封恶乾坤袋,接下去指引的方向是,蜀东。 分两个烧饼给蓝忘机,黎明明啃着剩下一个,三人继续上路。 —— 因为魏无羡没有佩剑,便只能用骑马以及步行,向着蜀东走,走了几个时辰,依旧不见人烟。这叫他们有些疑惑了。 “蓝湛,你确定好兄弟指的是这个方向?”魏无羡问。 蓝忘机再次取出剑灵,剑灵向着一个方向移动,那里是一堆草丛。草丛之中,还有一块石碑。再往里,是一条杂草丛生的路。 “?这条路看起来荒废很久了诶……”黎明明道,蹦跳了几下,依旧看不见路的尽头。 被杂草树杈挡得严严实实。 最后决定,去问一下附近的村民。 原来,那条路通往义城,只是,此路晦气的很,住在城里的人,要么短寿,要么横死,久而久之,便得了义城之名。城中有许多存放尸体的义庄,并且盛产棺材纸钱等丧葬阴奉之物。 上次闯鬼宅,这次闯鬼城了是吗?!黎明明不禁瑟缩了一下,往蓝忘机身后挪了挪,抓住他的手。 “那个老板还说啊,最近很少有人去义城了,里面的人也很少送货出来,附近也见不到什么人影,这条路,荒废了好几年没有人走了。”一边用竹笛拨开挡在面前的树枝,魏无羡一边将那村民说的复述出来。 “哇……听起来好阴森的样子,会不会死的人太多了,城里面就闹鬼了啊?”抱着蓝忘机的手臂,黎明明小心地跟着走。 这么多年,她的胆子就大了一些些,这一点叫蓝忘机真的很难办——“若是有邪祟,除去便好。”他安慰道。 走着走着,忽地起了雾,而且雾还不小,几尺以外,便什么也看不见了。 “小心行事。” 走了一会儿,路面渐渐开阔起来,眼前出现了一座城门,想来,便是义城了。 “风水真差!”魏无羡评价。 黎明明左右看了一圈,寥寥几棵树都是枯的,还真是——“山穷水恶。” 牵牢身边的人,蓝忘机与魏无羡相视一眼,继续上前,推开城门。 “吱呀——”老旧的城门缓缓打开,发出刺耳的声响。 城内依旧是一片大雾。 “这也太瘆人了吧……”黎明明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抖了抖。 魏无羡道,若是此时有人悄悄走到他们中间,恐怕他们都不会发现呢! 开玩笑还是免了,蓝忘机叫他禁声,小心。 果然如那村民所说,义城盛产丧葬阴奉之物,街上没有一人,两侧却摆满了棺材、纸灯笼、纸钱等东西,而且,阴风阵阵,叫人毛骨悚然。 忽地脚下一软,踩到什么,黎明明停下来,眯着眼睛俯身去看—— “哇呜!!”吓得直跳脚是什么样的?蓝忘机有些无奈地看着方才蹦到自己怀里的姑娘,整张脸都埋在他胸口,一动不敢动,浑身紧绷。 魏无羡将那物捡起。是个纸人头,看着像是名阴力士。 “明明,没事,下来吧。”拍拍她的肩膀,蓝忘机将她放下来。 千错万错,都是自己胆子太小的错!再一次给自己壮壮胆,黎明明站好了,牢牢牵着他的手。 耳边忽然传来奇怪的声音,不小,足以听清。三人连忙循着声音往前追去,蓝忘机牵着黎明明,不知什么时候,就与魏无羡跑散了。 脚步声不见,人影也隐匿于迷雾之中,失了方向。 “现在怎么办?”手执归一,黎明明问。 “这里危险,你循着声音去找魏婴,还有小辈们。”方才听见说话声,蓝忘机便知晓魏无羡遇到了蓝思追他们,叫黎明明过去。 的确,黎明明还听见阿昕还有小如兰的声音,景仪也在。 “那我过去了,你一个人要小心啊——” …… “母亲!”最先见到黎明明的是蓝昕,见到家长,她这担惊受怕了一路的小心脏可算是放下来了。 抱上兴冲冲扑上来的小家伙,黎明明摸了摸她的脑袋:“这么多人呢,姑娘家家的也不知矜持些——” “姨母!”第二个问候的是金凌。 “少夫人!”接下去是蓝思追、蓝景仪还有其他的蓝家小辈。 “蓝夫人。”最后是其他世家的弟子,看家纹,应该是欧阳家的。 带着蓝昕走至魏无羡身边站定,黎明明问他们:“你们怎么会来这里?” 回话的是蓝思追,他们进城之后,雾太大,担心走散,便聚到了一起。忽然之间听到这声音,还在白雾里朦胧看到一个矮小的影子慢慢走过,冲上去便消失。之后,这声音就一直跟着我们。 “我们进城之后,一直沿着这条路走,谁知却一直走不出去。”蓝景仪接着道。 思索着,魏无羡问,是否尝试御剑飞行? “有的有的!”蓝昕举手发言,“思追哥哥往上飞了很长一段距离,但其实并没有升多高——似乎我们无论如何也走不出这迷雾。” 蓝景仪害怕,这雾会不会有毒,被魏无羡无情驳回:“我们待了这么久,不是也没死吗?” 金凌看起来不耐地很:“早知道我就把仙子带过来了,都怪你们那一头蠢驴!” 驴?黎明明回忆了一下,啊,和阿羡一起带回来的那头驴,有些灵性,还有个可爱的名字,好像叫——小苹果? “明明是仙子先动口咬了小苹果好不好!结果被小苹果尥蹶子踢了个正着,怪谁?反正现在两只哪只也动不了!”蓝景仪立马回嘴。 “诶等等!”魏无羡发现了不对之处,“我的小苹果被咬了?!” 金凌才不管,仙子可是他小叔叔送的,那头驴能比吗!它要是出什么事,一万头驴也赔不起! 捂脸,黎明明走过去,伸手给这个嚣张的小家伙弹了个脑瓜崩:“行了行了啊,都是自家小灵宠,各有各的优处,别争来抢去的了,待出去之后,我帮他们治伤。小如兰少说两句。” “……知道了,姨母。”脑瓜崩打在脑门上,不痛不痒,金凌还是捂着脑袋,乖乖点头。 这副模样从小到大,蓝昕可是见过好几次了,也就只有父亲母亲还有姨母舅舅能治治他的脾气。躲在黎明明身后,小姑娘捂嘴偷笑。 “诶不对啊,你们怎么能把我的小苹果带下山,还让它受伤啊?!”魏无羡此时可心疼了。 蓝思追向他道歉,只因小苹果在云深不知处每日喧哗各位前辈投诉已久,命他们这次下山夜猎,一定要将它赶走。 小的们还想说话,却忽然发现自己已经被禁言。黎明明一下子便想到是谁干的,教育道:“所以这就叫大人在的时候,小朋友少多嘴,安静些吧,一会儿我给你们解。” 小辈们点点头,忽地指着黎明明和魏无羡身后,满脸惊恐,“唔唔唔”个不停。 往后看去,是成片的傀儡!村民打扮,看来这城里的住户许多都已经变成傀儡了! 是黑色瞳孔,已死。既然已死,黎明明也便没了顾虑,归一出鞘,剑光一闪,大半傀儡被削去。 而剩下这些,似乎被激怒,从走,变成跑,冲过来的速度快了好几倍。 还想再出招,一阵琴声传来,蓝忘机从天而降,一记弦杀术,将剩下傀儡全部击散。 待他收剑,转身过来,黎明明道出自己的疑惑:“这傀儡,是阴虎符的痕迹?” “不是我操控的阴虎符……”魏无羡道,“我操控的傀儡,绝对不可能这么轻易地被斩断!” 三人相视一眼,皆陷入深思。 看来,魏无羡之前的猜想并不错,有人复原了阴虎符,但应该只有半块,威力不大。 斩断的傀儡化成粉末,混在雾里,黎明明不禁捂嘴咳了几声,惊觉不对,连忙闭气。 转身,那些小辈们也咳个不停,她立即叫他们也闭气。 “我们先离开这里!”魏无羡说着,带领着各小辈往后走。黎明明正想去牵自己的小闺女蓝昕,却发现她早就和金凌跟着魏无羡上去了,忽然有一种,女大不中留的错觉。 又想去找蓝忘机,他也不知什么时候独自行动去了,摇摇头,既如此,她就和阿羡一起管好这群小的吧! 两位大人走在最前面,开路。才走了几步,前方忽地出现一鬼面人,迅速上前,伸手就要去抢魏无羡腰间的物品。 后者连忙用竹笛打下他的手,黎明明甩出归一,在他退回去之前,在他身上划了道口子。 身后小辈接二连三拔、出佩剑,做迎战姿势。 “想抢我的乾坤袋吗?”将腰间那物取下,魏无羡嗤笑道,“可是你眼神不太好,拿我的锁灵囊干什么?” 看来这就是昨晚那鬼面人了,黎明明紧紧盯着远处那人,颇有想要透过面具看清那人是谁的样子。 魏无羡叫了蓝忘机,后者本就离队伍不愿,此时隐约见到那人影,立即甩了避尘出去,与他打斗起来。 迷雾中,剑与剑的碰撞声愈来愈远。 此地不宜久留,雾中粉末十有八九是有毒的。魏无羡与黎明明带着小辈,穿过一条小巷,来到另一条街上。 第66章 第六十六章糯米粥 大约有一小半的人吸进粉末,咳个不止,而且,越发站不住了。 魏无羡叫他们把舌头伸出来,发现吸入粉末的人,舌苔青绿,显然是中毒的现象。 那些傀儡身上被下了毒。“恭喜你们!中毒啦!” 扶着中毒的蓝昕,黎明明抽抽嘴角,这家伙就知道欺负小朋友。 “这有什么好恭喜的!?”金凌驳道。 “哎呀也算是一种老来谈资,人生阅历嘛!” 拿归一戳了他两下,黎明明叫他正经些:“别闹了,现在怎么办?” 因为有黎明明在,小辈们定是听话的。 小孩儿们这么听话,魏无羡还真是少了些成就感,叹了口气,认真起来: “现在,站好,没中毒的扛着中毒的人走,如果是抬着,记得头和心脏一定要朝上。” “我们干嘛要听你的话?”金凌环着手,头转向一边,语气满是不屑。 虽然中了毒,但还有精气神在,蓝昕朝他挥了挥手:“母亲都没说话,说明这个人是可信的,再者,我们也没有其他法子了不是?” 瘪瘪嘴,金凌不说话,算是默认了。 而蓝景仪又有了疑惑:“我能走啊,为什么要抬着啊?” ……“小景仪,你要是自己走,血液流动速度加快,会死得很快哦!”黎明明幽幽地说道,反身蹲下要将蓝昕背起来。 “所以,一定要少动,明白吗!”魏无羡觉得,自己的威严还是要立起来的,虽然这句话一出,回应他的只有寥寥几人,不过,总比一开始,好太多了。 这里面除了自己和阿昕可全部都是男的,黎明明才不会让自己的闺女遭遇咸猪手。阿愿要抬景仪,小如兰……算了,还是她自己来吧! “啊,母亲,您要背我啊?”蓝昕当真是受宠若惊,同时又担心母亲的小身板能不能背得动自己。 “当然是我了,不然还叫如兰背你啊……” “我可以的!”金凌忙道,举手站出来,若不是这大雾,他们绝对能看见他脸上的红晕。 ??小破孩儿开窍了? 行吧,反正她也确实背不动……当然,不是蓝昕重,是她自己的问题。要放在很久很久以前,这点重量还是没有问题的! “额……谢谢你哦如兰~”蓝昕有点懵懵的,不过也没时间多想。 待中毒的人都被抬起、背起、扛起了,魏无羡与黎明明带领着他们继续向前走。 当务之急,要先找一个落脚的地方,然后解毒。 “莫前辈,我们去哪儿啊?”蓝思追问。 “城肯定出不去了,去敲门吧。” 本来街上就已经够危险了,现在还要他们进这些屋子里去?!金凌怎么接受得了!万一里面还有些什么东西…… 只是,屋外已经这么糟了,屋里再糟,也糟不到哪里去——是这个理。 “好了如兰,事不宜迟,大家还要解毒呢,这不是还有我在嘛,替你们开路,不要担心!”拍拍胸口,黎明明安抚道。 尽管心里还是不服气,但背上的姑娘却是情况渐渐糟糕,解毒还是要放在第一位的,金凌也只好忍下这口气。 作为长辈,还是要起着打头阵的作用,黎明明心里怕得要死,但还是走在前头,用归一的剑柄顶开一扇木门,里边没人。 松了口气。 结果魏无羡说要找有人的屋子。 ……这种地方还会有有人的屋子?黎明明决定放弃寻找,让小的们去吧,她在这里乖乖呆着就好……小的们也要练练胆嘛! 一行人沿街边走边敲走了好远,终于,有人来开门了。是个老妇人。看起来,果真阴森。 此时,还需另一位大人上前去问。 交涉了几句,她还真放他们进去了。 “啊,不是说不供人歇脚吗?这么轻易就妥协了?”黎明明凑上去,疑惑地问。 “废话!我脚卡在这儿呢!她想关也关不上!再不让我们进去,我可要踹门了!” …… 屋里没有亮灯,待所有人都进入之后,老妇人关上门,屋内便一片漆黑了。 “店家,怎的不燃灯?”黎明明道。 身后传来阴森森的声音,说灯在桌上,他们自己点便好。 待蓝思追用明火符点燃烛台,屋子被照亮,在场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 整个屋子都挂着各式各样的纸人、纸灯笼,看起来,怕人极了。 “呜——这么一吓我感觉血液流动都加快了!!!要死了要死了!!!”小姑娘死死搂住背着自己那人的脖子,金凌差点一口气喘不上来。 “轻点轻点!你再用力我要先死了!都是纸人,是纸人!没什么好怕的!你看姨母——” 金凌本想让他姨母安慰一下蓝昕,结果发现这位大人整个人都蹲在地上,双手捂着耳朵,脸埋在膝盖里,瑟瑟发抖…… 哦。他忘了。他的姨母胆子也很小来着…… 最后还是蓝思追和蓝景仪一左一右把她扶起来。 老妇人将他们放进来之后,就没有再说话,直直地往里屋去了,看起来,一点不正常。 而进了屋,散了雾气,大家都能看清彼此,魏无羡这张脸也遮不住了。 “诶!你、你果然不是疯子!”蓝景仪自从在大梵山见到他的时候就发现他的不对劲,果然,原来他的疯都是装出来的呀! 没戴面具,魏无羡也知道藏不住了,不过,只要他们不怀疑到他的身份上来就好。 与他们随意聊了几句,他便跟着那老妇人方才的行走线路,进了里屋。 “喂,你去干嘛——唔……”金凌问他,结果被背上的小姑娘一把捂住嘴。 蓝昕此时的表情是非常嫌弃:“他又不会做无关紧要的事情!你别说话,万一叫那个老婆婆发现了,就不好了!” 等那人乖乖的,一个劲地点头,她才松了手。 努力让自己忽视满屋子的纸人,黎明明清清嗓子:“小、小的们,先把中毒的放下来,坐着休息吧!” 等了会儿,魏无羡出来,表示还是不要进去了,这个地方处处透露着诡异,还是乖一点比较好。 “我需要有个人来帮忙,你们谁想来?” 这句话一出,首先请缨的自然是黎明明,不过魏无羡不让。 “你就在这里好好照顾那些伤员,安稳军心。” 万一叫蓝湛那家伙知道自己百般呵护的夫人下厨房去了,他没准儿得挨好几天冷眼! “莫前辈,我来!”蓝思追对这位莫玄羽前辈特别有好感,连忙上前去。 把蓝昕小心地放下来,金凌也跟了上去,他倒要看看这个人要搞什么名堂。 莫玄羽,整个金麟台都不待见他,不仅调戏小婶婶,还是个疯子,虽然这个疯是装出来的,可谁知他在搞什么名堂! 等他们走了,剩下的几个人都坐下来。为防止中毒的几人心生惶恐,黎明明便问起他们是如何来到义城的。反正,说话也不怎么会加快血液流动。 “母亲,我跟着思追哥哥还有景仪哥哥他们下山夜猎,结果碰到一个很诡异的东西,我们就跟着它一路来到这里。”靠在桌子上,蓝昕答道。 很诡异的东西——“是什么?” “不知道是什么人或是什么东西,又或者是什么组织,就是在客栈门口会有动静,开门一看,是一只死猫。换了好几家客栈都是如此。于是我们便主动循着这动静过来,看看到底是什么在捣鬼。”这次回答的是蓝景仪,回想起前几日的遭遇,他忍不住打了个颤。 第一次打开门见到死猫的时候,它是一下子垂在自己面前的,蓝昕那时候差点吓得叫出声来! “从琅琊一路追到栎阳,正好和如兰还有子真他们碰上了,发现大家在追查同一件事,便一起走了。” 一直没有机会说话的欧阳子真接道:“我们也是今日才到,在石碑旁,问了一猎户,猎户指了义城的路,我们才来的。” 一个两个还可以说是偶然、巧合,三个……定是有什么在引小辈们过来,与他们三人碰面——只是,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还有那猎户,他们来的时候碰见的分明是普通农户,左右也没有猎户的影子……莫不是真的撞鬼了!? 在撞鬼和有人蓄意谋划两者中纠结半天,然后灵光一现,或许是有人蓄意谋划让他们撞鬼了!那还真是恶毒啊! 想着想着,走的那三人也端着碗走出来了。 这是——糯米粥?黎明明看了眼金凌给蓝昕递来的粥碗,对着那一碗红色的东西,有一丝怀疑。 为什么是红色的粥??她迷惑地看向魏无羡:“你在粥里加了什么?” 粥中还浮动着红色的固体,蓝昕定睛一看,乖乖,这不会是辣椒吧?!吃这个能解毒?还是直接送归西?! 蓝景仪粗神经,想也不想地吞了一大口,嘴里喉咙里瞬间变得火辣辣,呛得他眼泪都要出来了! “咳咳!这是什么!?毒药吗!?” “什么毒药啊,这是解药,糯米粥——”魏无羡说着,也注意到这个粥的颜色貌似不太对,“额,莫非是我把辣椒面,不小心撒进去了?” 不只辣椒面吧,你扔几根辣椒进去,是为了点缀颜色吗?黎明明痛惜地捂脸,从乾坤袋里取出几包零嘴:“把粥喝了,喝完之后,我给你们分甜糕点,味道混一混。” 反正,也只能如此了,总不能再去烧一锅,做人嘛,还是要知足! 以后绝对不要这个人下厨烧东西了! 感受到各位幽怨的目光,魏无羡挠挠头,尴尬地笑了笑。 蓝思追出于好奇,端起一碗粥,喝了一口,当即呛得面红耳赤:“咳咳咳!……这味道,居然有点似曾相识的可怕呢!” 哈?难道阿愿那么小的时候就吃过阿羡的魔鬼料理了?! 亏黎明明当初还夸赞过魏无羡像个为人父的,没想到这么糟蹋小朋友! 第67章 第六十七章晓星尘与宋子琛 虽然糯米粥辣的很,但的确有解毒的效果。中毒的小辈们面目狰狞地喝了粥,忙接下黎明明递来的糕点塞入口中。辣的眼泪汪汪,可怜极了。 屋外又响起了那个声音,听起来,像是什么棍子在敲击地面。所有人看向那里,抽出佩剑,做戒备状态。 黎明明跟着魏无羡从破洞的窗子向外看。外头雾气散了些,迷雾中,有一个矮小的身影,手里抓着一根细长的竹竿,那声音,就是竹竿敲击地面的声音。 有影子,不是鬼。她先松了口气。 “你……你们看到什么啊?门外什么东西?”见他们看了那么久都不说话,金凌可是急了。 黎明明正想回答 ,被魏无羡拦了下来:“嘘——不要说话,我正在看她。——喔哇!哇!好厉害啊!” “……”无语地瞥了眼身边这人,黎明明往后退了退。得,这家伙,又在骗小孩儿了。 算了算了,随他去吧,她相信他是有分寸的。 果然,魏无羡的惊叹声引来了一众小辈的好奇心,金凌见问不出什么,便走上前,把魏无羡挤开,自己看。 结果不知道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吓得连连后退。 嗯?小家伙看的跟她看的是同一个人吗??黎明明疑惑地歪头,她记得外面那个是个挺玲珑的背影啊,是个小姑娘——难道是因为她没见到正脸吗? “怎么样?是不是很好看?”魏无羡一脸无辜,问他。 几乎是气急地伸手指着他,却又不能弱了气势,只好一甩衣袖,扬了扬下巴:“是啊!也不过如此!勉强能看罢了!” 这倒是又一次激起了黎明明的好奇心,正想再凑到窗子上看看,却被魏无羡阻止:“诶,你就别看了,让小的看、让小的看!” 不让看?难道——?她指着窗外,朝魏无羡挑了挑眉,后者一个劲地点头。 ……好吧,那我还是不看了。大概是明白魏无羡的顾虑,黎明明就乖乖退居二线。 “我也看看!”蓝昕从人群中挤出来,兴奋地往前蹭,然后被金凌一把拽了回来。 一脸迷惑地看着他,后者支支吾吾地,也不知道说什么,总之拖延了时间,叫蓝思追先一步去看了。 看她的思追哥哥都吓得跳起来,蓝昕好像知道外面是什么了,连忙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反正,肯定不是好东西,而且,多半是吓人的! 蓝思追结结巴巴地想要说话,魏无羡却伸手打断他:“别说出来!说出来就没惊喜了!让大家,自己去看看吧。” 嘿哟,还惊喜,你这明显是□□的惊吓好吧!?黎明明送上一个死鱼眼。 剩下的弟子们皆是后退加摇头,拒绝这番“好意”。 “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吓人玩!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金凌不爽地指责道。 “你刚才不是跟我一起骗啦?” “噗嗤——”黎明明转身,捂嘴轻笑,小如兰可真别扭。 玩笑归玩笑,魏无羡叫蓝思追再去看看,当是修炼——“就是因为吓人你才要多看看,你看仔细点,告诉我她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虽然不情愿,但此话在理,胆子大些的小辈们还是透过窗户往外看了。 “都看见了什么?”黎明明问他们。 “白瞳,女的。”最先搭话的是金凌,“很矮很瘦,长得还行,拿着根竹竿。” 蓝昕虽是小姑娘,但还是敢于上前去看的:“这样也能看出长得还行?脸色苍白,发丝凌乱,脸上衣服上都有血,佝偻着身子,看起来,还有点沧桑。” 听她这么一说,金凌别扭地改口:“……那就长得不咋地,还吓唬人。” “这位女子大概只有十五六岁,瓜子脸,很是清秀,清秀之间还有一股活力,木簪的尾巴上面雕着一只小狐狸头。瘦小并且体态纤细,虽然并不整洁,但也不算肮脏!如果整理一番——一定是位可爱的美人儿!” 说话的是欧阳家公子欧阳子真。黎明明不得不佩服这孩子观察仔细,但是小朋友,你的关注点是不是有点飘了? 魏无羡也眯着眼睛,点点头:“不错不错,观察非常仔细,而且着落点非常独特,这位小朋友,将来一定是个情种。” “这女孩子,大概到我胸口,衣衫褴褛,不太整洁,像是,街头乞儿的打扮。那根竹竿,似乎是一根盲杖。白瞳嘛,不是因为她是怪物,而是因为她是名眼盲之人。而且,她不断用竹竿敲击,像是要表达什么却说不出来。还有,她的脖颈上好像有黑色纹理!”这是蓝思追的回答。 黑色纹理——又是黑色纹理……难道又与阴虎符有关——黎明明渐渐皱起眉头。 透过窗户,一群人往外看去,魏无羡问屋外那人,一直跟着他们,是有何事? 只见她一边用力地拿竹竿敲击地面,一边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 她没有舌头。 听小辈们的描述,黎明明心里也知外面那姑娘应该挺怕人的,不过见着正脸的那一瞬间,她还是被吓着了,很快,那股惊吓就变成了,怜悯。 外面那姑娘,看起来和阿昕年纪差不多,却如此落魄可怜,这到底是经历了什么…… 竹竿敲击地面的频率逐渐加快,那姑娘似乎是在惧怕着什么。忽地,刮来一阵大风,雾又浓了。一片浓雾中,出现一个黑色的人影。 他似乎也吸入毒粉,而且蒙着双眼,抽出佩剑时刻警戒,处境极其危险。 这把剑,黎明明有印象,霜华,是那位晓星尘晓道长的剑——难道,他就是失踪已久的,晓星尘! “这个人得救!!”这句话,魏无羡脱口而出。 “怎么救?外面雾里都是毒粉!一出去肯定中毒!” 再不救,他肯定撑不住了!眼见着他在不住地吐血,黎明明心里也急。 在一瞬间心里闪过无数个念头,魏无羡向后退,小辈们为他让开一条路。 “媚眼含羞合,丹唇逐笑开,不问善与恶,点睛召将来!” 是点睛召将术! 勾起嘴角,魏无羡继续施咒:“把他带进来,除此以外,全灭不留!” 只一瞬,风卷残云般,他已经带着那人回了屋。 正欲上前查看,被他伸手阻下,速度再快,他们身上多少会有毒粉,现在还不能过去,就算皮肤沾上,也要中毒。 “阿愿,糯米粥还有吗?再去舀一碗来给他喝。”见魏无羡将他靠着墙坐下,黎明明让蓝思追取粥解毒。 “这人是谁?为什么要救他?”蓝昕不解。 伸手捏了捏她的肩膀,黎明明告诉她,这是一位故人,所以,必须要救。 蓝思追动作快,端着一碗糯米粥跑过来蹲下,将粥交与魏无羡之后,余光瞟见那人的佩剑——“霜华剑!” 小辈们也连忙围上前,这才知晓救来这人的身份。 屋外又传来凌乱的脚步声,魏无羡要喂糯米粥,便由黎明明上前去看,是傀儡,大片傀儡,比方才所见还要多上不少。 若是他们就这么走过去了还好,万一进屋来,可就糟了! “你们退后。”归一入鞘,黎明明伸手让所有人离门远些,然后单手结印,隔空画了道符咒,将大门封锁起来。 十五年来,她已经可以熟练运转周身灵力,下封印这种小事,轻而易举。 只是好事没有,坏事却是接二连三。屋顶处又传来瓦片移动的声音。 魏无羡连忙起立转身,叫所有人都散开。 落下来的是一身黑衣人,手执利剑。 自是此时剑术最强的黎明明站在最前,归一直指那人心口,当看清那人面容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手上一抖。 尽管只有一面之缘,但她真的认识——傲雪凌霜宋子琛。 肤色惨白,黑瞳,脖颈间的黑色纹路,又是傀儡! 魏无羡也认出他来,口中喃喃道出他的名字。 时间只停止了一刻,只见宋岚挥剑而起,展开攻势。 许是因为他成为了傀儡,力大无穷,速度极快,黎明明握着归一,处于防守的那一方,每一下接住他的剑,虎口皆是一震。 此时此刻,完全没有功夫去想,到底发生了什么。 身后传来笛音,是魏无羡在吹笛,夷陵老祖,总归不是盖的,几刻之后,便将他控制住。 小辈们再上前,用缚仙索将他捆住。 收剑,松了口气。 魏无羡上前,站在宋岚跟前,叫他的名字。后者似乎想说话,却又说不出,神志并不清醒。 右手还有些抖,黎明明紧皱双眉,上前查看:“他也没有舌头。” “拔舌!是谁这么凶残!” 不止拔舌,他已经死了,在很久以前。黎明明摸了他的手,根本不是活人的温度。 魏无羡伸手,从他脑后抽出一根细长的刺颅钉,看的所有人都心上一惊。 “……你们这,有谁修过问灵吗?” “我,我修过!”回答的是蓝思追。 当然,蓝昕也修过,不过她修得不比蓝思追精,就不说了。 蓝思追盘腿坐下,从乾坤袋中取出琴,摆在腿上。 “你的琴语修得如何?实战过吗?请来的灵会不会说谎?”魏无羡不放心,毕竟他们年纪尚轻。 蓝思追的问灵之术,从小由蓝忘机亲自教学,黎明明叫他安心:“阿愿的琴技得过阿湛的赞许,自是不错的。” “含光君说,让我修精不修多,请来的灵可以选择不答话,但是,一定不能够说谎。所以,只要他愿意答,那么说的就一定是真话。”蓝思追脸上满是认真。 深吸一口气,一颗心像是吊在半空。 第一个问题,叫什么名字?——宋岚。 第二个问题,为谁所伤?——晓星尘。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看向身后靠墙的那人。晓星尘,曾经有传闻他杀了常萍,所以,杀了宋岚,确实不是没有可能的。 只是,晓星尘怎么也不像是这种人啊! 金凌问他,是不是弹错了,蓝昕帮他回话,这两个问题,是问灵中最基础,也最常用到的。每个人开始修习问灵时,最开始学得就是这两个。就算是她,也绝对不会弹错。 “要么就是他的琴语解错了。”金凌还是不信。 晓星尘这三个字,在来灵的回答中都不常见,解错是更不可能的。 第三个问题,为谁所控?——尔等,身后之人。 所有人向那里看去,只听得靠墙那人轻笑一声,伸手打了个响指,原本已经安静下来的宋岚忽然间暴动起来,一挣脱身上绳索便挥剑,黎明明也立刻回神,提起归一接下他的攻击。 僵持不下。 “都别动!”魏无羡瞥了眼离自己脖颈处极近的剑刃,若没有归一挡着,可能已经见血了,“比剑法,你们不敌他。” “大人和大人说话,小朋友们就出去吧。”“晓星尘”嘴角还沾着血,环手,抱着霜华幽幽地站起来。 留了余光看他,那个笑容,黎明明想到一个人——薛洋。 第68章 第六十八章终于出现了蓝湛小朋友! 看起来,这个“晓星尘”并没有要伤人的意思,让小辈们出去,应该也没有坏处。 魏无羡叫他们出去,在这里帮不上忙,外面的粉尘也应该沉了。“出去千万不要乱跑乱踩,激起粉尘,放慢呼吸。” 纷纷收起佩剑,小辈们还算听话,捂着口鼻出了门。 “男人说话,女人也别插嘴。” 话里的意思分明是要叫黎明明也出去。魏无羡没有佩剑,若是独自对付这个不知是谁人假扮的晓星尘,麻烦的很。 黎明明自是不想走的,只是魏无羡递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她就算再不愿,也还是收回剑。宋岚也紧接着将剑收回。 “你自己小心点。” 待他点头保证之后,黎明明才抬腿往门外走,离开之前,也不管那人能不能看见,狠狠地剐了他一眼。 这里危机重重,她需先看好那群小辈。 麻烦的是,宋岚跟在她之后出了来,大有监视之意,就算他们向再找间屋子藏起来,也需要先甩掉他才行。 “所有人,屏住呼吸,继续往前走。”黎明明先放出这句所有人都能听到的话,然后走在队伍最后,以防宋岚会从后偷袭。 从最前排慢慢走下来,蓝思追压低声音问她,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一个队伍,目标太大。黎明明道,如今之计,只能以最快的速度将宋岚甩掉,然后躲进任意一间屋子里。 所幸,事情终于有了些好转。不知从哪儿跳出一个黑色的影子,将一直不远不近跟在后面的宋岚推翻,两人开始打斗,且越打越远。 就是现在!“右侧第一间!进去!迅速!” 待所有人都躲进去了,黎明明才关上门。 屋里依旧没有亮灯,但是隐约可以看出,很空,只有一些简单家具,布满灰尘,不像是有人居住的痕迹。 阿羡和那个人在一起,就算有温宁在,也是很危险的,而阿湛被鬼面人拖住,也不知打到哪里去…… “你们在这里呆着,随时通过窗子注意外面情况,阿愿,你最稳重,注意管理好其他人。阿昕、景仪、如兰,不要吵架。”交代完注意事项,黎明明便转身推门出去。 至少,她可以出一份力。 顶着浓雾往回走,隐约可以看见两个人影在打斗,其中一个,应该是魏无羡,全程皆是躲避状态。 归一出鞘,银白色剑芒破开浓雾——“铮!”——接下霜华一击。 “喂小姐姐,都说了男人说话女人少插嘴,你怎么又来了啊?”握剑的手渐渐用力,薛洋邪魅的笑容一点不改。 “我救我弟弟,关你什么事!”手上送力,顺下这一剑,转身反手向他手臂挥去。 后者一个跳跃,拉开距离。 “弟弟?哈哈~这么多年,我可从没听说夷陵老祖还有个姐姐的!”也不急着进攻,薛洋站在原地,笑了几声,手上戒备和起势的动作一点不变。 只见他眼神猛然一凛,踮脚飞身而来,黎明明正欲接招,一把剑从一侧出现,挑过霜华。一个白色的身影从天而降。 “——阿湛!”黎明明唤了他一声,看来是将那鬼面人解决掉了。 魏无羡探着脑袋看着蓝忘机:“蓝湛,你说,这是不是叫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 答者淡淡地“嗯”了声,小声道了句:“辛苦了。” 眼神玩味地看着护在黎明明身前的蓝忘机,薛洋嗤笑两声:“真不愧是含光君,夫人有难,一下子就出现了~” 后者不答话,只伸手,将薛洋手中霜华剑收了过来,交给身后。 “把剑给我!”薛洋一下便黑了脸色。 “此剑你不配。” 黎明明将剑收入乾坤袋中,不管怎样,先收起来再说。 失了霜华,薛洋取出自己的佩剑——降灾。 “这剑名字与你当真绝配啊!”魏无羡把玩着笛子,反正这里也没有他做贡献的地方,便在一旁看戏就好。 再次拾起邪笑,薛洋扬起降灾,冲了上来。 “退后,找个安全的地方——”撂下这句话,蓝忘机飞身迎了上去。 这个薛洋,剑术不差,但与阿湛相比,还是不如的,黎明明对蓝忘机有信心,沉下心,回眸与魏无羡相视一眼。 “走吧!”既如此,便去小辈那里。有大人在,他们也会安心些。 带着魏无羡向小辈们躲的屋子去,见到了还在打个不停的温宁宋岚。 小的们见到两位大人,激动极了,比方才见那两位对决还要激动。又从屋里跑了出来。 “可有闭气?”黎明明问。 小朋友们点头,一个个乖得很。 “嗯,很好,要是谁再不听话,我就让你们再喝糯米粥——”环着手,魏无羡看起来骄傲极了 。 “不要了不要了!”“不喝了不喝了!”“……”小的们可算是被一碗糯米粥给打倒了,纷纷表示,一定听话! 不远处的屋顶上传来剑刃碰撞的声音,是蓝忘机与薛洋,打到附近来了。 “厉害啊!”金凌禁不住地赞叹。 “哼,那是~我父亲含光君的称号可不是白叫的!我以后也会那么厉害!”对于自己的父亲是含光君这件事情,蓝昕可是从小就非常骄傲。 作为含光君的小粉丝的蓝景仪也自豪的很:“含光君当然厉害了!他只是不喜欢显摆,可低调了!对吧?” 他问了魏无羡,后者一挑眉毛,有些懵:“你是、在问我吗?” 魏无羡怎么会想到,这种时候还能提到他的。 “阿湛的英气逼人可是有目共睹的!难道你不觉得吗?”身为蓝忘机最忠实的追捧者,黎明明在这一点上可不能弱了气势! 魏无羡只能礼貌而不失微笑地点头:“当然厉害,好厉害,他最厉害!” 说话间,迎面刮来一阵阴风,城外,又涌入大批傀儡。 ——他们这里这么多人,对付身上沾了毒粉的傀儡,毫无胜算,不能正面对抗! 一记弦杀术远远地斩去大片傀儡,是蓝忘机,对决薛洋之余,替他们斩去傀儡。 这自然很危险的,他需要专心应敌。黎明明眉头紧锁,思索间,又听见竹竿敲击的声音,其他人也听见了。 与魏无羡相视一眼,答案从双方眼中可见。 “——跟着竹竿的响声走!” 金凌叫停了他们:“跟着一个不明身份的人走,谁知道她会带我们去哪里啊!” “就是跟着她走!从你们进城开始,这个声音就一直跟着你们吧?你们想往城里走,她却把你们往城外带与我们相遇,她其实是在赶你们出去,是在救你们!”魏无羡耐心又快速地解释了一番。 黎明明立刻接着道:“所以这个人,目前可以相信,是好人。”转身向着蓝忘机的方向招了招手:“阿湛,我们先离开这里,你一人小心些啊!” 听不到回话,但可以肯定他听见了。黎明明感觉得到。 所有交代完,两位大人带着一众小辈,循着竹竿的声音走。 方才在那屋里,她看起来是要想我们表达一些紧急的事情,但是薛洋一来,她便消失了,由此可见,她与薛洋并非一伙。 “薛洋?怎么又有薛洋了?不是宋岚与晓星尘吗?”那段解释讲得小辈们脑子乱糊糊的。 “啊,不会那个晓星尘是薛洋假扮的吧?”蓝昕从小思路广,这回,没想到还真给她猜对了。 但是此事说明来较为复杂,还是等安全了再告诉他们。 兜兜转转,一行人跟着竹竿声来到一座义庄。 ……义庄,里面可不都是棺材和尸体?黎明明忽然起了身鸡皮疙瘩,心里怕怕的。 但是,这里确实没有傀儡的动静,大致是安全的。 进来之后,有些人就开始找那个敲竹竿的女孩去了哪里。 蓝昕目光才转向一口破旧的木棺,就看见一个白色的身影——“是不是她——!” 最后一个字抖了两抖,显然是被吓到了,小姑娘闭着眼睛躲到母亲身后。而她的母亲,也闭着眼睛躲到了另一位大人身后。 果然近距离看还是太吓人了!黎明明害怕! 但那姑娘并未向他们过来,而是拿竹竿急迫地敲着她身边的这口棺材,说不了话,但呼吸急促,似乎非常希望能将棺材打开来。 “这棺材里,会不会放的是她的家人?”蓝思追猜测道。 她急切的情感,就连闭着眼睛的黎明明都感觉到了,睁眼,探出脑袋:“——阿羡,不如我们帮她打开棺材看看?” 小辈们想上前帮忙,却被魏无羡拦下,万一里面不是尸体,而是毒气什么的,又喷他们一脸! 这种威胁很好地将他们吓退,顺带带上躲在黎明明身后的蓝昕。 “莫黯姐,你也退后。”魏无羡打算自己一人上阵。 黎明明当然放心不下:“无妨,若是毒粉,我还能带着你避一避。” 既然她如此说了,魏无羡也不强求,将竹笛收在腰间,两手扶住厚实的棺材板,一抬、一推,开棺。 ——!!!怎么会是他! 静静躺在棺材中的那人,任凭黎明明怎么想,也不会想到! 传闻中杀了常萍,问灵得知伤了宋岚的,魏无羡的小师叔——明月清风晓星尘。 脖颈处的刀伤,是致命伤。 那又盲又哑的小姑娘,扶着棺材边,痛哭了起来,流下两行血泪。 又是一段故事。 见她哭的可怜,黎明明上前,搭上她的瘦小的肩膀:“——放心,我们会帮你的……” 既然姑娘无法开口说话,蓝思追询问,是否需要问灵。 魏无羡摇头,他们未必能问出这个姑娘想要他们问的问题。 他最终决定,用共情。 金凌第一个站出来反对,共情过于危险!“这种歪门邪道,稍不注意就会玩火自焚!进去就出不来了!” “我来护法。”黎明明扬声,事到如今,也只有相信他,她一直知道,他做事有分寸,“其他人,站好等着,务必安静。” “开始吧!” 第69章 第六十九章薛洋身死 一开始,一切都进行的好好的,过了大约两刻钟,共情的二人开始不安地躁动起来。 看到什么了? 黎明明听见魏无羡一直摇着头,嘴里呢喃着——“宋岚,不要!” “少夫人,要不,唤醒他们吧!”蓝思追担心的很。 “……再等等。”她自然是担心的,但也许,那些越是痛苦的回忆,越是关键!现在正是关键时刻—— 又等了会儿,那两人逐渐有魔怔的趋势。 “母亲,再等下去,他们两个都会有危险的!”蓝昕看的格外心惊胆战,生怕出现意外。 她说的的确在理,那便不等了!双手结印,指向共情施术者眉心,将他的灵识往回引。 待魏无羡重新睁开眼睛时,额头布满一层薄汗。一时间,眼神呆滞,重重地喘着气。 输了些灵力给他,发白的脸色才渐渐有所好转。 蓝思追和黎明明一左一右将他扶起,往那口木棺走去,他的手很凉,明显是吓得厉害了。 “看到了什么?”黎明明问他,魏无羡的眼里有很浓的戾气。 伸手轻轻拨开棺中那人的领口,颈间那道刀伤赫然呈现在他眼前。剑眉紧皱,他搭上那姑娘的肩膀:“辛苦了。原来你之前能说话,也能看见,变成这样,都是薛洋害的。” 姑娘狠狠地点头,血泪的痕迹更浓了。 薛洋——黎明明暗了眼眸——当真如此阴险狠毒…… 调整好心态,魏无羡叫小辈们留在这里,城里的傀儡不会来这个义庄,这里是安全的。 “我与蓝夫人去去就回。” 握紧归一,黎明明不再多问,跟上他的步伐。 他怕是要去斩杀薛洋。 “莫前辈,方才共情的时候,你到底看到了什么?”蓝景仪忍不住,还是问了出来。 却只得到八字回应——“太长不说,日后再表。” “就不能长话短说!别吊人胃口!”金凌是个急性子,等不得。 黎明明只见魏无羡冷着脸,周身环绕着怒气:“好说,薛洋必须死。” —— 离开义庄,两人原路返回,一路不语。 一黑一白两个身影从眼前的迷雾里闪过,是薛洋和蓝忘机。 雾很大,他们速度又快,很快便不见人影,只能听得剑刃碰撞之声。 魏无羡吹笛,要召来温宁,直到温宁压着宋岚出现,他才忽地想起还有一人。 “温宁!按住他!” 待宋岚被按在墙上挣扎不开之时,他上前,从他脑后,又拔出一根刺颅钉。 不远处两人还在打,避尘划开薛洋胸口处衣料,一只锁灵囊无意间落出,蓝忘机立即伸手将它取过,扔向黎明明的方向。 锁灵囊?稳稳接住,举起手中之物仔细看了眼,灵识溃散,薛洋留着这个做什么? “还给我!!!”薛洋向黎明明伸出手,喊声堪称撕心裂肺。 避尘一刻不停,再向他攻去,乱了阵脚的薛洋连连后退,还是被伤了手臂。 没心没肺的小流氓,对人命熟视无睹,怎么会露出这样慌张的神情?握着这只锁灵囊,黎明明忽然,很疑惑。 “你让她还给你什么?霜华吗?可这霜华又不是你的剑,你凭什么要她还给你?要不要脸啊你?”安置好宋岚,魏无羡站在黎明明身前,淡淡地问他。 又扬起邪魅的笑容,眼神宛如蛇蝎,薛洋歪了歪脑袋,举起降灾:“魏前辈可真是不留情面啊~”抬脚便没了身影。 迅速将锁灵囊收入乾坤袋,归一出鞘,时刻准备迎击。 雾大,单独行动绝对是危险的,黎明明与魏无羡先走至不远处的蓝忘机身边,警戒着身边的动静。 “我当然不能留情面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些年做了什么事情吗?当年你被仇家追杀,晓星尘好心救了你,你却对他恩将仇报,把活人变成傀儡,欺骗晓星尘。还把宋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连阿菁一个小姑娘你都不肯放过!” “哈哈哈哈哈哈哈……” 四面八方,环绕着薛洋癫狂的声音。 黎明明有些紧张,锁灵囊和霜华现在都在她身上,她必须保持警惕。 “笑?你还能笑得出来!人家恶心透了你,你还偏偏要给人家拉回来陪你玩这种破游戏!” 下一刻,那个黑色人影出现在三人眼前。 “谁要跟他一起玩游戏啊?”眼里满是戏谑与疯魔。 “哦?那你眼巴巴地跪下来,求我帮他修复灵识干什么呀?” 原来,锁灵囊中那破碎的灵识,是晓星尘的……怎么会碎成这样——可当真是恶心透了他…… “他不是要做品行高洁之士吗?我就偏不让他如意~”说罢,又隐匿与大雾之中。 那为何,还要杀常萍呢? 这次的声音,来自身后,三人立即转身。 “我不是告诉过你原因吗夷陵老祖——我要杀栎阳全家,就连条狗都不会给他留下!” “可是时间也完全对不上啊,想你这种睚眦必报的家伙,怎么可能花几年时间复仇?你到底要为谁复仇,你自己心里清楚!” 魏无羡想要激他,说出幕后主使。薛洋虽然是个小混混,但若是无人指使,又为何要去灭门呢! 为何要对常萍剐去双眼,用霜华凌迟,为什么要让他死的与晓星尘一样?他到底是在为谁复仇? “如果你真的想复仇的话,最该千刀万剐的那个人,就是你吧?”竹笛直指身前那人。 薛洋似乎是被激怒了,大吼一声,飞身上了屋顶,向他射去刺颅钉,离得最近的黎明明正欲出手替他挡下,却是被温宁先一步抓住那两根刺颅钉。 再之后,薛洋便没了身影。 没声没影才是最可怕的,或许不知什么时候,他就会从角落里偷袭。 魏无羡为了让他现身,决定激他多说些话。 “即便是你身上有一块阴铁碎片,也复原不出半块阴虎符吧?一定是有人在背后帮你,对不对?你之前说的那位演戏很好的朋友呢?他怎么不来帮你啊?” 演戏很好的朋友——能如此助他,定是地位不低之人。 耳边又响起竹竿的声音,是阿菁!那个小姑娘在帮他们! “阿湛!刺竹竿响的地方!” 果然刺中了! “臭丫头!断了你的舌头挖了你的眼,这些年你躲躲藏藏,现在敢出来了?不怕我捏碎你吗!!”薛洋的声音极度狂躁愤怒,但竹竿的声音依旧没停。 避尘再出,正中。 同时,降灾没入小姑娘的胸口。 即刻收剑过去,若是还有气息,黎明明有信心将她救回来!这么好的姑娘,年纪轻轻,不能死! 另外几人也向这里赶过来。 有了十六年前的教训,黎明明这一次向她输灵力的速度缓慢,因为那一剑是心口伤,不能心急,不能一鼓劲儿。 谁也没想到薛洋的生命力如此顽强,一剑贯胸却依旧能动弹,抬起降灾就向黎明明砍去——“啊啊!!!你去死!!!” 黎明明此刻哪能分心再去挡他,有蓝忘机在,她放心。 果真,避尘一挥,降灾,连同握着降灾的那整条手臂,与身体分离。 伤口修补还需一会儿,深吸一口气,努力去忽视空气中浓郁的血腥味,手上有些发抖。 被斩去一臂的薛洋仿佛不知疼痛,嘴里吐着血,却依旧邪邪地笑着。 就在这时,一直没有露面的鬼面人从天而降,落在薛洋身边,先是取走他怀中半块阴虎符,再取出瞬移符,伸手要将他带走。 避尘甩出,将那只手打开,最后,只有鬼面人一人消失,留薛洋在原地,依旧笑着。 “好了,救回来了。”伤口愈合,黎明明伸手探了阿菁的鼻息。毕竟,心口之伤,她先前也只救过一次,还把自己搭进去了,一开始,她还是不确定的。所幸,救回来了。 只不过还昏迷不醒而已。 将她小心地放躺在地上,黎明明撑着归一,站起来。松了口气,还是有点太吃力了。 眼前恍惚了一阵,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 “先休息会儿吧。”蓝忘机将她横抱起来,输了灵力。 点点头,在他怀里寻了个舒适的姿势,靠好。 “他们做的阴虎符,还是被拿走了。”魏无羡走近了些,盯着半跪在地上的薛洋,皱着眉。 “我刚才刺中他三剑,可还是叫他在大雾中遁走。”蓝忘机道。 说明,他实力很强。 “至少,我们现在可以确定薛洋与鬼面人是一伙的,而他们上头的人,或许也是同一个。”看了眼薛洋,黎明明闭了闭眼,忽觉心中十分凝重。 伸手轻轻扯了扯蓝忘机胸口的衣衫,她问他,在想什么? “……鬼面人剑法奇特,脱胎于姑苏蓝氏,却藏有兰陵金氏的绝招。” 兰陵金氏?! 大雾不知何时散去,小辈们从义庄跑了出来,找到他们。 “父亲、母亲!”蓝昕选择性地忽视了断了只手,半跪在血泊中的那人,跑向蓝忘机那里,脸上满是担忧,“母亲,您怎么了?!怎的如此疲惫?” 摸摸小姑娘的脑袋,黎明明轻笑:“别担心,我没事。就是方才救了个人,是那个阿菁姑娘。” 回头看了眼还躺在地上的阿菁,左右看了圈,她对着欧阳子真招招手:“子真小朋友,可否将阿菁姑娘扶起来,再擦擦脸上的血迹?” 反正,阿羡说他是个情种嘛,而且看他屁颠儿屁颠儿过去的样子,应该也挺乐意的。 看着他们,薛洋又笑了起来,看来是真的疯魔了。弟子们抽出佩剑,指着他围了一圈。 蓝思追问魏无羡这里发生了什么,后者没有回答,而是看向墙边,拿着佩剑慢慢起身的宋岚—— 小的们注意到了,又忙拿剑指着他。 “没事!他已经恢复神志了!”魏无羡阻拦道。 “剩下的,就交给他们自行处理。” 一群人再一次回到义庄,阿菁醒了,却无论如何也不愿离开,抱着那口木棺材只是哭。 再后来,封恶乾坤袋有反应了。 小辈们不知此事,也无需涉及,三人简单交流一番,最后叫蓝思追带着其他人先去义城入口处的那块石碑处等待,他们一会儿便来。 第70章 第七十章刀灵所指 小辈们离开后,宋岚来了。眼中有着一股怅然之情,薛洋,应该已经死了吧…… 薛洋已死,应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里只感觉,怪怪的。 将锁灵囊和霜华剑从乾坤袋取出,交与宋岚手上。她又取出帕子,替阿菁擦去眼泪。 经宋岚的同意,几人将晓星尘的遗体焚烧,终于了结这悲惨的一世。 小姑娘抓着宋岚的衣服不放,看起来,是想要跟着他。宋岚说不了话,却也没有表现出拒绝的意思,大致是默认了。 他从身后取出佩剑,在地上写下“多谢”二字,以表达他们救下他,还替晓星尘报仇的感激之情。 点头致意,魏无羡问他,今后打算如何? 宋岚再写下几字:“负霜华、行世路,一同星尘,除魔奸邪。” “阿菁,之后的路些许会坎坷,当真不需要我们替你找一户能够收留你的人家吗?”黎明明担心小姑娘吃不了苦头,却忘了,过去这么多年,她便是一路吃苦过来的。 露出一个淡淡的、感激的微笑,阿菁摇摇头,攥紧宋岚的衣角,心意已决。 既如此,便不再阻止了。 拜别之后,望着一高一矮两个身影,黎明明又想起了第一次见面时,两位道长的背影。 “若是有朝一日修复灵识,晓星尘道长还会回来吗?”亲眼见证了晓星尘的遗体化为灰烬,黎明明还是不禁抱有期望。 长叹一口气,魏无羡道:“也许吧。” 降(jiang)灾、降(xiang)灾,这一念之间,究竟是谁的错? …… —— 待宋岚与阿菁行远,三人收起感慨之心,切入正题。 蓝忘机一掌移开木棺棺板,黎明明这才注意到,除了棺材内壁,就连棺板上也贴满符咒。或许正因如此,尸体才会这么多年依旧保存完好吧。 打开封恶乾坤袋,放出刀灵,只见它沉在棺材底部,渐渐渗透下去。 棺底还有东西! 再一掌推开棺材,展露出埋在地里的,另一座棺材。 棺板上用朱砂画满符文,是镇压法阵。 ——又是那股陌生又熟悉的压迫感,黎明明吸了口气,默默后退,棺中怨气较重。 蓝忘机与魏无羡转头看向她,眉头皱得更紧了。 放出一打符咒,将法阵破坏,再由蓝忘机挥剑斩开棺板。 “……阿湛,小心些!”虽退居二线,但该担忧的还是要担忧的。 随着棺板破裂而出的,是浓浓怨气,压得黎明明差点喘不过气来,不禁又往后退了退,再退,就要出义庄大门了。 扶着墙,她看清了那刀灵的原样,正是赤峰尊的霸下! 这么说的话,方才她草草瞟见一眼的那具尸体,便是赤峰尊了! —— 蓝忘机向蓝曦臣传信,将发现告知与他,并希望他能过来一趟,亲自查看赤峰尊的尸体,约定于潭州见面。 经黎明明的提醒,他又与聂怀桑传信一封,告与他已寻得赤峰尊尸身,只是未有首级,但会尽快送去清河,望他不要担心,也不要太过伤心。他们一定会帮他查出真相。 交代完之后,由几名弟子将尸身抬至潭州,找了家客栈歇脚。 今日正好是本地的花灯节,在泽芜君到来之前,大人们便放几个小的去玩一玩。 “哗!这些灯都好好看!还有这些小玩意儿~”啃着糖人,蓝昕抬头看着挂在空中各式各样的花灯,心情格外舒畅。 跟着她走的金凌挑了挑眉毛,看似不屑的很:“哼,这么些小玩意儿,还没我们兰陵的好呢!” “略——”小蓝昕与他做了个鬼脸,“各地有各地好玩新奇之处,小如兰你可真没意思~” “我没意思,你倒是把糖人还我啊……诶我看这个还挺好看的——”来自口嫌体正的金凌。 小辈们关系好,都是走一块儿的,欧阳子真伸手摸了一条流苏,道:“蓝姑娘,这条流苏这般好看,你们女孩子肯定喜欢。” 随便瞥了眼,金凌哼哼着:“你那流苏要多俗气有多俗气!女孩子喜欢的当然是好看的胭脂了!” 两人就这么因为一条流苏与一盒胭脂争吵起来,全然没有发现他们口中的女孩子舔着糖人,偷偷溜了。 蓝景仪这几日可是累坏了,定要好好享受这份快乐时光:“这才是人该住的地方嘛!思追,你说是不是?” 结果一转头,却不见思追,也不见小筠涵,咦?刚不是还在的吗? “思追哥哥,你这么大人了,原来还喜欢这种小玩意啊?”抓起一只编织挂件,有五个红色的角,蓝昕前后翻看了一遍,好像,有点眼熟呢?在哪儿见过? 手里不知何时握着一只编织蝴蝶,蓝思追愣了愣,回过神来:“阿昕,你怎么一个人过来了?” 另外三个也寻了过来,见他们在这个小玩意儿的摊子上逗留,不禁好奇起来。 都是些小孩子东西,蓝昕年纪尚小,也就算了,怎么连年纪最大的蓝思追也——? “多大了还玩儿这个?我三岁起就不玩儿了~”金凌取笑他,却被蓝昕给怼了回去: “你可不要骗人了!明明七八岁了都还在玩儿呢~” 蓝景仪也回怼道:“又不是花你们兰陵金氏的钱,你管我们呢!” 见他被说的哑口无言,蓝昕笑得可欢了,给老板付了钱,将手上的小挂件拍到他手里:“呐,这个送给你,是不是还挺好看的?” “一、一般般吧……反正都是小孩的玩意……”嘴上这么说着,手上却是收得紧紧的,生怕那小挂件会掉下去。倒是一下子便消了气。 不愧是口嫌体正! 另一边,黎明明先是问了接下来几日是否还有事情,在确定了可以休息之后—— “阿湛阿湛,给我输些灵力,今晚我想好好玩一玩~” 输了灵力之后,可以保证当晚不会困倦到忽然睡着,只是后遗症是,第二日要睡上一整天。 真是可怕的后遗症!所以黎明明很少会这么要求,当然,蓝忘机也很少会答应。 “兄长一会儿便要到了。”意思是,她很难可以玩得尽兴。 好吧!塌下肩,黎明明闷闷的,但随即又很快打起精神来——知足吧!珍惜当下!好好玩!!! “还记得我们上一次出门,也遇上灯会……”魏无羡的思绪回到那一日,“那时候聂兄与我说,蓝湛还有莫黯姐仿佛是一对神仙眷侣……噗哈我当时还说,要是莫黯姐你当真看上蓝湛,那可就太惨了!” 收到蓝忘机一记眼刀,魏无羡赶紧将之后的话说出来:“那时候我以为蓝湛这个小古板,一定不懂得怎么取悦女子、照顾女子,没想到啊没想到,蓝湛你还留了这么一手!” 抬头看了眼蓝忘机的脸色,如常,黎明明耸肩笑了起来,双手抱住他的胳膊,靠在他肩上:“那是那是~阿湛对我可好了!绝对是好丈夫的典范!也是好爸爸的典范!阿羡你可要多学着点,以后抱得美人归了,也得对她好些~” “好的好的~莫黯姐可别操心了!”为人姐的难道都这么操心弟弟的人生大事吗?师姐也是,现在莫黯姐也是——明明现在单身的也不只有他一人嘛! 路过一家卖花灯的摊子,其中有一盏好看的,上面画着两只兔子。 兔子啊,阿湛最喜欢兔子了!拉着蓝忘机停下来,黎明明将花灯取下,左看右看,只有两只兔子,果然还是不够完美! “老板,我能不能在灯笼上再添些画呀?”她想画一只小仓鼠,就像那一次的放灯一样,“我们会买的!” 只要会买,那便添什么都没问题,潭州这样的小城,难得有如此美若天仙的神仙眷侣光顾,就算老板她是位妇人,也经不住这种美貌与仙气的诱惑!立即拿出一只毛笔,恭恭敬敬地呈上去。 “谢谢老板!”献上一个礼貌的微笑,黎明明接过毛笔,构思了一番,给一只兔子添上一条抹额,又在两只兔子中间画了只毛茸茸的小鼠。 堪称完美! 那是自然,这么多年,她也有去练练自己的画技的好吧!阿昕如兰小时候看的故事书还是她画的呢!连阿离都说好! 吹干墨迹,黎明明将灯笼举高些,给蓝忘机看,后者温柔地笑着,点头——“自是好看的。”——眼里满是爱意。然后收回目光,付了灯笼的钱,又看回去。 果真是一对神仙眷侣!老板方才一直在观察这两人,那位仙气飘飘的公子,全程眼睛都没有从那位同样仙气飘飘的姑娘身上移开过!实在是温柔! 远处又走来一位黑衣公子,也俊俏的很,笑起来怕是要迷倒不少姑娘。 “莫黯姐,蓝湛,你们买了灯吗?” “嘿嘿,阿羡,你看这个灯!这个是你,这个是阿湛,这个是我~小鼠还有抹额都是我画上去的,好看吗?”黎明明心情大好,笑开了花。 这笑容,惹得魏无羡一边挡眼睛,一边笑着:“好看好看,莫黯姐的画工精进不少啊,这只小鼠,还真是滚圆一只,哈哈~” 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以为他在夸赞她,结果,是不是在说她吃得多胖了?! “阿湛阿湛!我胖了吗?!”黎明明连忙转身,捏着自己的小脸问蓝忘机。 后者勾唇,轻轻笑了声,拿下她糟蹋自己小脸的手:“并无,他闹你呢。” 哦豁?原来是小子翅膀硬了呀?姐弟俩就这么打闹起来,直到泽芜君到来。 —— 提着花灯一蹦一跳地回客栈,发现客栈外规规矩矩地站着一众小辈,黎明明忙停下来,端正地往那里走。 小辈们见到大人,首先自然是行礼。 “泽芜君已经到了,正在客栈等你们呢。”蓝思追道。 辛苦兄长大人了!这么晚才至,一路上一定辛苦了!黎明明在心里感激一番,又对小辈们道:“你们也进客栈用晚膳吧,都辛苦了。方才可有好好玩呐?” “有的有的!母亲,如兰还有思追哥哥、景仪哥哥、子真哥哥他们带我吃了好多好吃的!”蓝昕举手,将方才投食的人物一一列出来。 晃着灯笼,黎明明了然地点点头:“这样啊——那我们阿昕应该不用再用晚膳了吧?毕竟都吃了这么多好吃的了……” 金凌忙帮蓝昕说话:“姨母,零嘴都是用来填肚子的,就算再怎么吃得多,还是该吃正餐的!” “既知如此,下次便莫要予她吃太多。”蓝忘机将黎明明的意思正面讲出来,小朋友们顿悟,连连点头。 交代完,三位大人便先进了客栈院门。 第71章 第七十一章回家 昨夜与兄长大人问候过就吃了点东西睡了,后来发生了什么,黎明明也是醒来之后才从蓝忘机与蓝昕口中得知。 “母亲,昨晚我们本是在议论薛洋,思追哥哥忽然提起了大舅舅。”小姑娘坐在矮桌另一边,与母亲共用早膳。 也是,都是用诡道的,肯定会提及。 “如兰没事吧?”当初阿羡操纵温宁,误杀了金子轩——如兰的父亲,这些年来,她和阿离与他说了很多,只希望他至少不要憎恶他。 撑着脑袋,小姑娘叹了口气:“与薛洋相比,他觉得大舅还是好一些的。只不过,若是让他知道,莫前辈就是大舅的话,我怕他还是接受不了——” 吃了几口粥,黎明明忽然失了胃口。如兰性子偏执,自小便缺失父爱,对阿羡、对温宁定是怨的,只是他早晚要知晓阿羡的身份…… 又该如何是好!真是好糟心啊!! “——下月清谈会之前,我们要去一趟莲花坞,在那里办一场茶话会,你大舅会与我们一起去的。若是不出意外,他便在莲花坞落脚了。如果在你大舅身份暴露之前,叫他先与如兰打好关系,结果或许会好些。”搅了搅碗里的粥,心思忽然就大起来了, “到时候如兰真的伤心了,阿昕,你与他年纪相仿,更好说话……记得去安慰他。” 小姑娘认真地点头,继续埋头吃早饭。就算母亲不说,她也会去安慰他的!况且,大舅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完全不像世人说的那般凶神恶煞! 盯着粥碗,黎明明渐渐走神——对于那个幕后主使,阿湛和阿羡皆怀疑是当下仙督阿瑶。阿瑶看似人畜无害,但往往越是会笑的人,越是容易笑里藏刀。阿瑶的身世,不知被多少人嘲笑过,不可能心里没有怨的…… 而且她记得,赤峰尊与阿瑶两人,虽是结拜弟兄,但不知为何,关系并不融洽——若真是这样,阿瑶、不,敛芳尊这个人,该有多可怕…… 如若当真是阿瑶,阿湛他们推测,赤峰尊的头颅,或许就被他藏在身边,所以才想要带阿羡一起参加下月的清谈会。清谈会,阿澄肯定也会参加,所以在那之前,阿羡阿澄这对兄弟得先和好才行——私下里和好…… 诶? 想的正入神,身子忽地腾空,吓得她连忙就近拉扯住手边的东西,再抬头去看……“啊!阿湛,你怎么忽然吓唬我!” 蓝忘机本想进来告诉他,阿凌要启程离开了,与阿昕一起叫了她几声都不见回应,还以为怎么了,心里一慌,将她抱了起来。 结果,居然是想事情想入迷了吗?慌乱地回过神,便扯着他胸前的衣襟,整个人都呆呆的,莫名地可爱。 “该启程了,我来唤你们,叫你却不应。”蓝忘机将她轻轻放下来,毕竟孩子还在,“在想什么?” “在想茶话会的事情,过几日阿澄的拜帖应该就来了——回去再说吧!”深呼吸,黎明明一手挽过蓝忘机,一手牵起看热闹的蓝昕,向门口走去:“先出去与大家会合,别让他们等急了!” 相互拜别之后,几世家弟子分道而行,金凌带着仙子先走一步,欧阳子真也带着自家弟子走了。 经过一番认真的讨论,小苹果被送到一户好心人家收养,毕竟,真要再带回云深不知处,长老们肯定是不愿意的。为了让小苹果这一大爷过的舒坦,他们还给这户人家一些买苹果的钱,希望他们能待它好些。 “小苹果!你要记得想我啊!我也会想你的!有事没事我会来看你的!”挥着小手绢,魏无羡依依不舍地擤了鼻涕。 看的黎明明起了身鸡皮疙瘩:“行了行了!大男人哭哭啼啼什么样子!你要真想哭——”她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几日后去莲花坞,见到阿离阿澄再哭吧!” 后者立刻止了哭声,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他还是把眼泪攒下来吧,看见师姐,他可能真的会忍不住…… “莫前辈,你放心吧!这户人家一看就是好人,虽然我也舍不得小苹果,但我相信他们会好好待它的!”蓝景仪上前将他安慰一番。 “是啊莫前辈,放心吧。”蓝思追笑着道。 唉,行吧,尽管小苹果灵性强,但确实太闹了,在云深不知何处,还真待不住!魏无羡耸耸肩,谢过他们安慰的好意。 …… ——五日后,云梦 “蓝二公子、蓝夫人,宗主与金夫人、金公子已等候多时。”莲花坞大门外等候的弟子,一见着浩浩荡荡的一群人,便俯身行礼,将他们请进去。 对着这扇熟悉又陌生的大门,魏无羡心中万般感慨。兜兜转转,他终于又回来了。 却停了脚步,不敢再往里走。 “你怎么了?看傻眼啦?”蓝景仪见他一动不动的,还以为他怎么了呢。 听得身后的动静,挽着蓝忘机的黎明明停下来,看过去,恰好对上他慌乱而不确定的眼神。 看来是真的怕了。 轻咳了声,她对魏无羡道:“放心吧莫公子,若是江宗主还想拿紫电抽你,就算我不拦着,也会有人拦着的。” 阿离肯定会拦着!说不定,如兰也会拦? 许是带着面具,魏无羡觉得脸上在出汗,干干地笑了两声,点点头,硬着头皮跟着踏入莲花坞大门。 跟着引路的弟子沿着走廊一路行走,兜兜转转,来到正堂,要见的三人都在了。 “阿澄阿离如兰!我们来了!”黎明明最先打招呼,自家人也免去了行礼,径直走到江厌离身边,牵起她的手。 两人明明只分隔了半月多几日,却好像许久不见一般高兴! 其他人相互行礼之后,先让金凌带着小辈们自己去玩儿,大人这里还有正事要谈。 事实上,一进门,江晚吟便看到了戴着面具的魏无羡,脸色有些变化,却又没有说出口。而后者也是一个劲地躲在人群中,心里不住地祈祷着,“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待小辈们闹闹腾腾地离开之后,江晚吟叫人替他们安排了座位,蓝忘机与魏无羡坐在一边,黎明明与江厌离坐在另一边。又将所有的下人弟子都赶出去,并吩咐不得有人靠近。他有预感,莫黯姐要搞事情。 江厌离问起那位戴面具的公子是谁,她觉得,这个人,好生熟悉。 “这位是不久前结识的一位公子,等会儿再介绍予你。”黎明明回答道,眼里闪着精光。看了看江厌离,一脸疑惑,再看江晚吟,神情复杂,又看魏无羡,低头装鸵鸟,最后看蓝忘机,他正看着自己,眼里满是信任。 他一直相信她。 紧张的心松了松,黎明明正了神色:“阿离,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在场几人安静下来,看着她,等待她的疑问。 “呐,你肯定已经听说了吧?最近有夷陵老祖重出江湖的消息。” 听到夷陵老祖四字,江厌离愣了愣,脸上挂着淡淡的笑似乎僵在那里:“嗯,我听阿凌还有其他弟子说了,可是有——的消息?”毕竟这里还有外人在,她也不敢说出那个名字,那个她想了十六年的名字。 “阿离——如果,他真的回来了,你怨他吗?” 这个问题一出,似乎连空气都安静了。面具后的那双眼睛一眨不眨,紧张地盯着对面的女子,看着她复杂的神色,一颗心渐渐沉了下去…… “……如果是我,肯定怨!既然回来了,为什么不来找阿姐?在外面瞎转悠,就不知道回家!”见江厌离不回答,鬼使神差的,江晚吟脱口而出这番话,语气里满是责备,听得魏无羡眉毛一跳一跳的,转头看向他,对方却别过头去,怎么也不看他。 江厌离叹了口气,喃喃道:“……我不怨他……阿羡是我弟弟,就算所有人都与他为敌,我还是相信,他是有苦衷的。若是他真的回来了,却没有来找我或者阿澄,没有回家,只要他能平安,过得好,就好了。” 这么说着,她忽然转头,看向坐在自己正前方的魏无羡,他带着面具,两眼通红,泪水顺着面具流下来。对上她的目光,他慌张地低头,用袖口想要擦去眼泪。 所以,惊喜是什么? “阿离,那位公子,就是我和阿湛给你带来的惊喜——” 听到这句话,江厌离怔愣了一瞬,不可思议地看向黎明明——点头,又看向蓝忘机——点头,再看江晚吟——吸了吸鼻子,强装镇定地点头。 最后,她望向那个哭得浑身颤抖的人。 在黎明明的搀扶下,她颤颤巍巍地站起来,走至那人桌前,看着他,眼里满是激动与喜悦。 “喂!姐都站到你跟前了,你还坐着!”江晚吟从主座上走下来,环着手,没好气地哼哼了声,语气如常,眼圈却微红。 给予自己足够大的勇气,魏无羡缓缓起身,很快便被一双温柔的手搀扶住。待他站直,从桌后走出,立于江厌离跟前,低着头,不敢看她,鼻尖还挂着泪珠。 被重逢的喜悦冲昏了头,江厌离看着他,伸手摘下他的面具。魏无羡也不阻止,光是忍住哭泣已经让他过度乏力。此时他的心“砰砰”直跳,他紧张,特别紧张! 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孔,江厌离的眼泪顷刻间夺眶而出:“……阿羡……你回来了……” 这句话瞬间撬开魏无羡心中最后一道枷锁,他不紧张了,心里有委屈、苦涩、抱歉,还有无穷的想念。 这位大男孩泣不成声,感受着面颊上熟悉的温暖,使劲眨着眼睛,为了不让眼泪迷糊了他的视线,他要将师姐看的清清楚楚的! “师……师、师姐……对不起……对不起!……” 一旁的江晚吟狠狠地别过头,用手粗暴地抹了把脸,吸了吸鼻子,上手重重地拍了魏无羡的肩膀:“哼!算你有良心,知道回家!” 三姐弟久别重逢,终于舍去怨念,黎明明真的很高兴。过去这些年,她知道阿离与阿澄有多放不下阿羡,阿澄不知去当年的悬崖底下搜寻过多少次,带人去、独自一人去,嘴上说着不想、怨恨,心里面却不知有多希望阿羡能回来。 而阿离,也常常会问她,含光君问灵,是否有寻到阿羡的灵识,每每见她摇头,她都会暗淡了眼眸,又很快地遮掩起来。 终于回家了,阿羡,真是太好了! 脸上有指腹擦过的感觉,黎明明回过神来,看到蓝忘机手上泪珠的痕迹,才发现自己也哭了。 “阿湛,阿羡终于回家了,我好高兴啊——”这么说着,眼里却止不住地涌出泪水,是喜悦的泪水! “嗯。”勾起嘴角,他取出帕子,替她一遍又一遍地擦去眼泪,“——我也是。” 第72章 第七十二章欢声笑语的莲花坞 相拥、哭泣、拭泪之后,江厌离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面前的大男孩,嘴角怎么也收不回去。 “阿羡,留下吧,留在莲花坞。” 抽噎着,魏无羡小心翼翼地抬头去看江晚吟,他怕他会不同意。结果后者环着手,嘴硬道:“若是你无处可去,留在莲花坞给我打打下手也不是不可以。” 臭小子还嘴硬!好好让他留下来有这么难吗?扯扯嘴角,黎明明叹了口气。 “魏婴身份不能暴露。”蓝忘机道,眼里的神情是严肃的。 ……思索了番,黎明明牵起江厌离的手:“阿离,他们有些事情要商议,我们先出去管管小的们,别让他们玩太疯了!” 清谈会的事情,便让阿湛与他们说吧。若是阿羡决定留在莲花坞,那么到时候应该会跟着阿澄上金麟台,嗯,肯定还需要戴着面具…… 深吸一口气,调整好状态,江厌离点点头,轻轻搭了搭魏无羡的胳膊,道:“你们慢慢聊,我与莫黯去看孩子们,今晚熬莲藕排骨汤喝。” “我们带小的们去摘莲蓬,你们一会儿记得一起过来哦~”黎明明向他们招招手,又向蓝忘机飞去一吻,这才与江厌离一道离开了。 —— …… “姨母!阿娘!快看我摘的大莲蓬!!”趴在船沿上,金凌笑嘻嘻地举高手里的莲蓬。从小在金麟台、莲花坞和云深不知处长大的小少年,倒也是条浪里小“金”龙。 接过他手上的莲蓬,江厌离笑着替他擦去脸上的湖水:“小心着点,游够了就上来。” 明明摘莲蓬不必下水,但为了锻炼小的们的水性,黎明明狠心地将他们一个一个“推”入水中,小的们怨起来,就说:“别怕!上岸后我会施法将你们的衣服烘干的,你们就愉快地玩吧!记得把那艘空船装满,好不容易来一趟莲花坞,我们可要好好洗劫一笔!” “母亲,姨母!我也想下水!”小姑娘坐在小船上,两位长辈中间,张嘴吃了颗莲子,不满地哼哼着。 “小姑娘家家的,下水可就太疯了,以后会没人要哦——”黎明明“严肃”地教育她,“而且,要是被你父亲给知道了,那下场,你能想到吧?” 能想到吧?能想到吧——一句话在脑海里回荡了好几圈,蓝昕怂怂地叹了口气,一边手上笨拙地剥着莲子,一边呢喃着:“可是沾不到水,太阳晒着很热啊……” 头上忽然重了些,凉凉的感觉,小姑娘伸手去摸,发现是一片宽大的荷叶。 诶? “盖片大荷叶,就凉快了~”蓝景仪扒着另一边船沿,玩得上头,一点雅正都不顾了,方才那片荷叶就是他盖上去的。 蓝思追从他后面游过来,手里擎着两片碧绿的荷叶,伸出手来,分别交给黎明明与江厌离:“少夫人与金夫人也遮上吧,阳光烈,当心晒伤了。” “哎呀~小阿愿小景仪可真是太贴心了!你们也是,小心一点,不要泡水里太久了,知道吗?”嬉笑着接过叶片,盖在头上,幸好今天没有戴什么发冠,遮起来刚刚好~ 凉快! “哎哟!”清凉的湖水打在笑得正欢的蓝昕脸上,反应过来,抹了把脸,忙看向罪魁祸首:“如兰!你做什么啊!” 后者划着水,一脸“怎么了”的表情:“不是你说想沾水吗?怎么还躁起来了?难道湖水不凉快?” 蓝昕笑了起来,笑得有些阴险:“是啊,特别凉快……你也试试!”说着,将手中莲子扔在衣摆上,俯下身子,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拨起湖水向他泼去,动作之大,用力之猛,整条船都剧烈摇晃了起来。 “哇——噗!!咳咳……”金凌甩了甩满头的水,整个人都懵了,咋的反应这么大? “打水仗是吗?我加入了!”黎明明兴致勃勃地将手里剥着的莲蓬扔到小船一角,将宽袖撩起来,闭着眼睛就是一阵拍水,四面八方有辜无辜的人都给波及到了。 “啊少夫人!我是无辜的!”蓝景仪抬手挡着迎面而来的水花,挣扎道。 “母亲!吃我一招!”来自跃跃欲试的蓝昕。 “你叫姨母,怎么这一招还甩我来了!看招!”来自执意报仇的金凌。 “哈哈,你们都小心些——”来自并未参与“战争”但被无辜波及却乐在其中的江厌离。 “这个莲蓬大,莲子多……再折些藕……”来自独自一人在状况外的蓝思追。 所以为什么,最后发展成了打水仗呢?谁知道,开心就好了! 当蓝忘机、江晚吟、魏无羡划着小船来到之时,见到的就是如此一番场景。 就连平日里最严肃的江晚吟也只是稍稍皱了下眉头,并未说什么。而敞开心扉、释怀了的魏无羡,自然是加入了他们的战争! 这个午后,欢声笑语充满了这篇莲花湖。 —— “啊~浑身舒爽!”回莲花坞的路上,黎明明伸手拉了拉筋,舒服地叹了口气。好久没有玩儿得这么疯了! 小家伙们上了岸,先乖乖烘干了衣服头发,整理好着装,然后才捧着一筐又一筐的莲藕、莲蓬往回走。 好奇地拎了拎黎明明头顶的荷叶,蓝忘机弯起眉毛:“累吗?” 果断摇头,后者振振有词道:“做开心的事情是不会累的!” “哦?”蓝忘机挑了挑眉,微微低头,看着她,小声道,“可是我们行房事时,你会累。” !!!??黎明明瞬间红了脸,震惊地抬头看向他,这是她认识的阿湛吗!说这种事情也脸不红心不跳!? 感受着心里的羞赧,蓝忘机忍着笑意,抬手覆上她发烫的脸:“可是热了?” 机械地拨开他的手,将头上的莲叶取下来,盖在脸上,快步往前走去——他是故意的!阿湛什么时候学坏了!?哪儿学来的!!! “父亲,您看起来心情很好呢~”蓝昕抱着一小筐莲蓬,跟着金凌快步往前走着,恰好路过蓝忘机,看到他勾起的嘴角。 “嗯。”蓝忘机应着,伸手揉了揉小家伙毛茸茸的脑袋。 抱着江厌离的手,黎明明堪堪松了口气。如果方才那场景叫阿羡看见了,一定会说“都老夫老妻了,怎么说这事还会羞~” ……怎么说呢,一是阿湛人格魅力太大,二……还是阿湛人格魅力太大…… 幸好此事很快就翻页了。 今晚的茶话会,参加的人真不少,不过,有几个大人在,小孩们还是不敢放太开。 每人桌上都有一盘莲花糕、一盘莲子糖,一盘莲子,一些其他菜肴,还有必不可少的——莲藕排骨汤。 虽然魏无羡喜酒,但是这里小辈多,不能喝酒的更多,也便没有准备酒。 茶话会进行到一半,江晚吟宣布了一件事情。莫玄羽,莫公子,现已无处可去,将留在莲花坞,替他做事。 本以为,此话一出,总会有一两句疑问、反驳的,结果,出乎意料的,竟没有人反对,也没有人询问为什么,就连一开始挺嫌弃他的金凌,也表示赞同。 这倒有些稀奇嘿,黎明明想着,阿羡是给这群小的吃了什么?怎么会这么听话? 不过,这样也好,他总算有个归宿了,毕竟云深不知处也不是他这种性子能待下去的地方,那些长老们……特别是叔父,肯定不会放任他怎么怎么样的。 茶话会进行地很愉快,所有人都暂时抛去一切烦恼,沉浸在热闹快乐的氛围之中。黎明明不禁感慨,四大世家,其三都在这里了呢—— 清河聂氏……不久前将赤峰尊的尸身送过去之后,听弟子说怀桑哭得可伤心了,就好似一个还未长大的孩子……唉!希望清谈会的时候兄长大人能多多照顾他,若是他不行的话,她就自己上! 点点头,往嘴里塞了一大口莲花糕,腮帮子鼓鼓的,黎明明问向坐在自己身边的蓝忘机,清谈会,阿羡会跟着云梦江氏去吗? 后者点头,替她倒了杯茶水:“已经商议好了,不必担忧。” 乖乖接过茶杯喝了口茶,顺了顺嗓子,既然阿湛都这么说了,那便是没问题的。 不过,要不要让阿离知晓此事呢?再怎么说,阿离现在也是金家人了,阿瑶算是她亲人……不然,还是先瞒着?不好不好,万一阿瑶真的是幕后黑手,她也迟早会知道的! 还是晚些告诉她吧…… 茶话会没有办很久,毕竟天色不早,今日大家也都玩累了,要早些休息。 许久未见,这日晚上,黎明明与江厌离睡一屋。问蓝忘机会不会吃醋,答案当然是肯定的!不过,都吃了这么多年醋了,渐渐地也就酸习惯了。当然,还是花了黎明明好大的功夫说好话,外加几个甜甜的吻,才哄好他的! 都是为了向他保证自己不会变心的常规操作!这只醋坛子,那可真是……连她姐妹的醋也吃!不过想想,有时似乎还吃小辈的醋……那可真是不同寻常的醋坛子! 挽着江厌离的手,缩在被窝里,黎明明将他们这次去清谈会的目的告知予她。 黑暗中,接着月亮透进窗户微弱的光,她看见眼前那女子眉头微微皱起,她问:“会否有危险?” ——啊?黎明明真没想到她的回答是这样的。 江厌离告诉她,在金麟台上,她其实也不怎么与金光瑶见面,不过对他的印象也并不坏。只是,若是他当真如他们所说,如此恶毒,她担心的还是黎明明他们。 “……阿离,你信我们?” “当然。阿羡阿澄与我一同长大,你又是我最好的姐妹,我自然是信你们的。再者,有些人确实有多副面孔,敛芳尊他如今虽为仙督,但仍有人背地里念叨他的身世,他不一定不知。” “就像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一般?”黎明明道。 “嗯……只是,他待我与阿凌都是极好的。” 叹了口气,因为困倦,黎明明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其实,我也希望……不是他……” 轻声道了句“辛苦了”,江厌离微笑着,闭上眼睛。 今日发生的事情,过于惊喜,仿佛是梦一般,她甚至学莫黯的方法,掐了自己好几下,确定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 晚上在伙房做汤的时候,阿羡就像个小跟屁虫,跟在她身后到处转悠,左一个“师姐”右一个“师姐”的,她都一一应下了。最后他被寻来的阿澄一把抓了去,嘴里还“哎哟哎哟”的—— 那一刻,就好像是回到了从前。 时过境迁,许多东西都变了,但还有些是无论如何也变不了的。 “阿羡,你、我,还有阿澄,我们要一直一直在一起!”不知是回忆还是梦境,她的脑海里回荡着当初说过的那句话。 第73章 第七十三章清谈会 兰陵—— 蓝曦臣蓝宗主走在最前,其后是黎明明与蓝忘机,再后是蓝昕,再后是其他弟子。 清谈会前一天,他们先赶至金麟台。 “嗯?前面的是阿澄和阿羡吧?”黎明明眯起眼睛分辨了一下,确定是他们。 就两个人,应该比他们还要早的到了,所以其他弟子先去收拾整顿了? 听见身后脚步声,江晚吟停下来,转身,见到是他们。 “泽芜君、含光君、莫黯姐。”伸手行礼。 “泽芜君、含光君、蓝少夫人。”魏无羡紧随其后。果不其然,戴着面具。 “江宗主,莫公子。”蓝曦臣回礼。 蓝忘机点头,黎明明与他们打招呼。 “舅舅、莫公子。”蓝昕上前行礼。 毕竟是在外面,还是得叫莫公子的。 黎明明有时候真的觉得这种行礼真的很繁琐,很费时间。脸上带着笑,心里却小声抱怨着,挥个手招呼了所有人,不就好了吗…… 知晓蓝氏已至的金光瑶微笑着从堂中走出,快步上前接客。金凌与江厌离跟在他之后出来,又是一番招呼。 见到跟在江晚吟身后戴面具那人时,金光瑶的面色变了变。嗯,黎明明凝了目光,确实该变,毕竟莫玄羽以前调戏过那位金夫人,身为丈夫,他心里肯定有介怀。 “你怎么来了?!”金凌也吃了一惊,这家伙,上次被赶出去就疯傻了,好不容易正常了点,怎么又来了! 话一出,被江厌离轻轻拍了拍手。 魏无羡无辜极了,眼神飘来飘去的:“我——来蹭饭……” 噗哈哈!表面上风平浪静的黎明明心里笑开了花,还来蹭饭!亏你想得出! 蓝昕悄悄躲在蓝忘机身后,掩饰自己发笑的事实。 “.…..”皱了皱眉,江晚吟今日倒是难得没有动怒。 不过,既来了,便是客。金光瑶笑容满面,道:“金麟台别的不敢多说,饭是一定够吃的。” 又转而对蓝曦臣道:“二哥,你们先去里面坐着,我去那边看看,顺便给你们安排一下。” 蓝曦臣拦住他,叫他不必麻烦,后者道,既然在他这里,便不必拘束。 跟着蓝忘机走入大堂,黎明明转头瞥了眼走远的金光瑶,若他和善的这一面当真是装出来的,那还真是可怕至极—— 大堂中有不少仆人丫鬟,正在准备宴席,黎明明注意到,他们对魏无羡似乎一直指指点点、窃窃私语的,仔细听了下,都是说的 “怎么还有脸来”什么的。 可怜阿羡,顶着夷陵老祖的坏名声,还顶着莫玄羽这一个 “登徒子”的名声。 座位的安排,是自家人和自家人坐一起的,所以,黎明明向坐在对面的江厌离眨眨眼,张嘴做了口型给她——“晚些过来找你!” 对面那女子捂嘴笑起来,点点头。身后有窃窃私语的声音,是阿羡,对着阿澄在说呢。 关于阿羡如何回来的事情,江厌离多少知道些,他现在的身体是莫玄羽的,这个人曾经有段时间住在金麟台,她是见过的,风评很差。 “到时候他们要是问我一些我不知道的问题,我可就要装疯卖傻啦!” “你还敢装疯卖傻?有什么不知道不会问吗?阿姐不就是住宅金麟台上的!”江晚吟无语地闭了闭眼睛。 “……”是哦,他竟然把这茬给忘了。尴尬地笑了笑,魏无羡又去叫江厌离,没想到对方已经含笑看着他了。 轻轻摇头,江厌离将身子往后倾了倾,只告诉他了一件事:“莫玄羽曾……调戏过大金夫人。” 大金夫人?秦素、秦姑娘……好多他知道为什么所有人都认识他了……魏无羡苦笑着,自己来这一趟还真不容易! “喂!你嘀嘀咕咕的,和我阿娘说什么呢!你难道不知道她是谁吗?她可是唔……唔??”看见魏无羡与自己阿娘搭话,金凌怕他再起色心,连忙出声,结果才说了几句,就张不了口了。 蓝氏禁言术?迷茫地往对面看去,姨父姨母面色如常,阿昕那个家伙——那个表情!一定是她干的! 伸手指指她,再指指自己的嘴,表情凶狠地仿佛在说,你赶紧给我解开!否则我就再也不偷买零嘴给你吃了! 小姑娘端正地坐着,喝了杯茶,无所畏惧,勾起嘴角,示意他看看他身边的女子,反正就算你不偷买零嘴,姨母也会带我去吃的~ 你!!金凌差点要气得站起来了,碍于还有长辈在,况且小叔叔与小婶婶也来了,一口气没地方撒,脸都涨红了,禁言却忽然给解了。 ??是姨母?还是姨父?不会是阿昕……不可能!她哪有那么好心! 但是看过去,蓝昕脸上“不客气”三个字大大地写在那里。 ……更气了! 这家伙真的是姑苏蓝氏长大的吗!雅正呢!?——确实表现得很雅正…… !!算了!愤愤地喝了口茶,金凌不再看她。 目睹了两个小家伙眉来眼去的黎明明看向江厌离,点点头,嗯,成了。 思量间,金光瑶与秦素已经落席。 “明日,为期三日的清谈会即将开始,还望宾主尽欢,不醉不归。”金光瑶讲着致辞,然后与其夫人一起,举起酒杯起身。 其他宾客也举起桌上的被子,或酒或茶水起身,敬上一杯。 宴席并无拘束,舞曲开始之后,宾客便可随处走动。 蓝家一大一小两位姑娘都吃得欢,也不想离席,坐于对面的江厌离和金凌倒是过来了。 “阿离,过来坐!”黎明明忙往边上挪了挪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如兰也来坐!” “姨母。”没地方坐,金凌不情不愿地也在给他让出了个位的蓝昕身边坐下了。 看他方才被自己欺负的也挺可怜的,蓝昕想起母亲从小教导自己的——做人要大度。于是便把桌上的糕点往他那边挪了挪:“哝,一起吃吧。” 谁知他环起手,抬起下巴,高傲的要死:“我自己桌上有,干嘛吃你的?” ……呵呵。扯着嘴角,蓝昕把糕点盘拉回去,那你就自己吃去吧! 接过蓝忘机递来的一盘糕点,黎明明甜甜地笑着,与江厌离一起分享。金麟台除了有些家伙人品不太好以外,有钱有势、金碧辉煌、饭菜好吃,真的很棒! 要不是蓝氏家规有言不能重油腻,她真的像把这些手艺学回去! “阿离,这个好吃,吃这个……阿湛,这个也好吃,你尝尝……” 这位蓝少夫人一会儿转向左边一会儿转向右边,看起来忙忙碌碌,却又不亦乐乎。 那边有嘈杂的声音传来,是聂怀桑,吃醉酒,扑在金光瑶怀里诉苦。 “三哥——我该怎么办啊!——你一定要帮我!最后一次,你再帮我最后一次!” “你的事上次不是已经解决了吗?”金光瑶为难地托着喝的烂醉如泥的家伙。 “这次又有新的事情啊!你要不帮我,我就死给你看!” 啊——这么严重……蓝昕看着自己的怀桑舅舅,那实在是……嘴里的鲜花饼忽然不香了—— 怀桑舅舅有好多新奇的小玩意儿,她从小就好喜欢的!不过和其他家主比起来,怀桑舅舅还真是太……难了! “父亲、母亲、姨母,我吃好了,和如兰去后院赏荷花啦?”这场面总是会让她起一身鸡皮疙瘩,虽然蓝昕知道这样不好,但还是不敢看下去。 “干嘛要我一起去啊!” “我不认识路啊,你陪我去~” “你骗谁呢!” “嘿嘿~其实我想去摘小荷塘里的莲蓬,一起去一起去~”当然要有金凌陪着才能摘,毕竟是他们家的—— 还饿着肚子的金凌就这么被蓝昕拖走了。 聂怀桑在金光瑶和蓝曦臣的陪同下被送出去休息。金光瑶叫秦素先回去,他解决完这边的事情再回去。 宴席进行到一半,大家都高兴着,不过,还是应该像其他人那样走一走,敬敬茶什么的。黎明明牵着江厌离,与蓝忘机一道站起来,便要走动。 此时,秦素微笑着走向他们几人,对黎明明与蓝忘机道:“含光君,蓝夫人,今日若有什么招待不周之处,还望见谅。” 点头。 “那,我就先失陪了。”说完,她欠了欠身,拖着长长的衣摆离了大堂。 啊,这位金夫人还挺好看,笑起来也好看,声音也好听……黎明明抬头,眯着眼睛看了看蓝忘机,似是注意到她的目光,蓝忘机看过来:“怎么了?” “……没什么……”傻子,想什么呢!人家都是有夫之妇了,阿湛也是有妇之夫啊!一定是最近太闲了,才会这么想东想西的!嗯! 魏无羡与江晚吟端着酒杯走过来,魏无羡待不住,想要出去走走,让他们继续在这里呆着,他顺便再去打探打探消息。 “你都遭那么多人闲了,还去打探消息?江晚吟皱起眉头。 不过,魏无羡自豪地解释,就是因为这么招闲,也不会有什么人来找他麻烦嘛~ “哈?那你还能从哪里打探消息?你确定他们会告诉你?”半睁着眼,黎明明问出致命的问题。 ……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最后还是江厌离出面打圆场,便随他去吧,小心些,莫要出什么意外便好。 抓着蓝忘机的宽袖,不自觉地揉搓着,话说,都这个时候了,小荷塘里还有莲蓬?黎明明记得现在已经入秋了吧? 那那俩小家伙能摘到什么?赏荷也不行的吧? 几人在大堂里走了几圈,蓝忘机与江晚吟将今晚的计划告诉黎明明与江厌离,嗯,是黎明明要求的,为什么这种悄悄行动的事情一定要在晚上呢!还不给她输灵力,非得要她好好休息!不爽!不公平!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宽袖的一角忽然从她手里滑了出去,替代它的是一直温热的大手,轻轻捏了捏她的手:“会小心的。” ……努努嘴,她便不再说什么,尽管这里是金光瑶的地盘……希望如此吧! 第74章 第七十四章纠结 由于身体原因,睡得早起得晚对黎明明来说已经是必然,而且睡着之后,除非是生理上身体上的剧痛,否则是绝对醒不来的。 所以,当她第二日在江厌离房中醒来,看到她焦虑不安的脸时,才意识到,昨晚出事了! “昨夜阿羡阿澄还有蓝二公子在同一屋内,通过阿羡的小纸人去探寻敛芳尊的秘密。” 黎明明边穿着衣服,边听江厌离道。 这些她都知道,“结果呢?可有探出什么?” 为难地摇摇头,江厌离自然是不知的:“只是渐渐入夜,忽地听见外头有骚动,我赶至时,阿羡的身份不知怎的已经暴露了。阿澄与蓝二公子假装追捕他,实则助他脱险。阿澄已经追着他离开金麟台了,却不知会去往何处。” 身份暴露了?!束发的手顿了顿,加快了动作——“阿离,你可有打听到阿羡身份为何会暴露!?” “听他们说,是阿羡拔出了已经封剑的随便。” 随便?听说当初确实是被金氏收了去,怎么会这么巧—— 暗了暗眼眸,黎明明忽地又想起了什么:“如兰呢?他当时是否在场!” 将矮桌上的归一拿起来交给她,江厌离秀眉微皱,昨夜如兰拦住阿羡的去路,不知被阿澄说了句什么,之后的心情便一直很沉闷。 “……我已经陪过他了,现在他应该与阿昕在一起。” 握着归一的手冒了青筋,黎明明又气又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捋顺额前碎发,深吸一口气,她握着江厌离的手,正色道:“阿离,你莫要担心,阿澄既是一家之主,我相信他定会护住阿羡的,我先去找阿湛,你再陪陪如兰吧。但有些心结,还是需要自己去解的,你我还有其他人都帮不上忙。” “还有,敛芳尊这个人世故圆滑、八面玲珑,表面上完全看不出来,近期,你与如兰还是要少与他接触,但不要表现得太过刻意。同一屋檐下,我实在担心你们!” 点点头,江厌离努力遮掩眉宇间的忧色,松了黎明明的手:“快去吧,你们也要小心些。” “嗯。” —— 出了门,黎明明便一刻不停地往蓝氏客房赶去,行至半路,与面色不佳的蓝忘机正好碰面。 “阿湛!”小跑两步至他面前,“昨晚到底发生什么了?” 抿唇,牵起她的手,不着痕迹地左右看了一眼,转身便往客房方向去。 是了,隔墙有耳,更何况现在还在外头。黎明明加快脚步,跟上他的步伐。 …… 所以,阿羡确实在敛芳尊的密室里看到了赤峰尊的头颅,并且被强行共情,发现了他横死的真相,是敛芳尊金光瑶干的。然而等他们一行人浩浩荡荡进了他的密室之后,却并未在原处见到那颗头颅,甚至被摆了一道,阿羡无意间拔出随便自保,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并且,金光瑶与他的妻子秦素背后也有一个秘密,而且不能让人知晓,只是不知为何金大夫人秦素,在众目睽睽之下,持匕首自尽了! 由此可知,金光瑶毫无疑问的,就是那个幕后黑手,而且,还与薛洋结盟,用薛洋的阴铁碎片制成了半块阴虎符。甚至,还有更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想到第一次见面到现在,每每见到他,总能看到他面带笑容,两个小酒窝不论过去多久都这么可爱,笑容不改,笑里藏着的东西,确实异常可怕。 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的? 盯着眼前杯中平静的茶水,黎明明的眉毛一皱再皱。 忽然,一双手从身后环住她,带着她往后一靠,倒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阿湛……”搭着他的手,乱成浆糊的思绪忽然间散了开来。 耳边传来低沉的声音:“兄长已经去寻江晚吟,会与他商议魏婴的藏身之处,巳时我们启程回云深不知处。” “……嗯,阿羡已经看到真相,现在只要找到证据,就能水落石出了。”将头向后仰,抬起眼眸看着他,“我怕如兰接受不了阿羡……走之前,我要去看看他。” “我与你一起去。” —— 江厌离刚离开金凌的屋子。事实上,她的安慰对此时此刻的金凌来说,没有半点作用。 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他有多痛恨夷陵老祖还有那鬼将军温宁!就算母亲和姨母如何说他们的好话,他都听不进去。他们是杀父仇人!他要为自己的阿爹报仇!一定要报仇! 可是,夷陵老祖怎么偏偏是他呢! 好不容易觉得那个疯子还不错,有点意思,能入他的眼,现在却告诉他,就是这个人让他没了爹,让他从小就被人取笑!那个仙门百家喊打喊杀的夷陵老祖! 这怎么受得了!! 金凌几乎发了狂,把屋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狼藉一片。他甚至用父亲的剑斩了帷幔、斩了床榻——一顿发泄过后,将剑扔在床上,自己缩在房间的最角落。 蓝昕来找他,大老远就听见他砸东西、挥剑、还有叫喊的声音。在门前犹豫了片刻,待屋里静下来,她轻轻敲了敲门。 “如兰?你……还好吗?” “……”屋里没有回应,这叫她有些担心。 不会是把自己伤着了吧!?还是气急败坏昏过去了?哪一个都很糟糕吧! 咬咬牙,她伸手,“嘭”地推开门闯了进去。 眼前的景象看得她倒吸凉气,真的这么生气,拆家吗!地面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她看了圈,在昏暗的角落找到了那个落寞的少年。 “如兰?”她叫了他一声,没有回应。又叫他“阿凌”,那人动了动,依旧没有回应。 能动就好,看来还清醒着!蓝昕松了口气,进了屋,慢慢合上门。 “你出去,别来烦我。”才刚进来,少年就下了逐客令。 “……我进来了,就来烦你!”回着嘴,小姑娘提起衣摆,尽量挑空的地方走,小跳着走过一大片“废墟”,就要到角落了。轻咳了声,松了衣摆,继续往前走,却没注意到前方地面上那卷书,脚下一滑就往前摔了过去。 ——“哎哟!!”猝不及防!笨手笨脚可能是遗传了她母亲,总之,这一摔正好摔进角落那人的怀里。 也不知是有意无意,那人也伸出手接住了她。 “啊……膝盖疼……”撑着他的手起来了些,抬起头,对上小少年闪着泪光的眼睛,一滴眼泪还好巧不巧地落在她脸上。 啊——脸上痒痒的,蓝昕抬手,将那滴眼泪擦了去,湿湿凉凉:“……你哭了?” 忙把她推远些,抹了把脸,头偏到一边,金凌不想在她面前丢了面子! 揉了揉膝盖,蓝昕被推开也不恼,靠着墙在他身边坐下,在袖兜里掏了掏,取出一块帕子,递过去:“想哭便哭吧,我这回不笑话你,哭过了,你再把烦恼告诉我,不要一个人憋着。母亲说了,憋久了会得病。” 少年偏着头,依旧不看她,也不接帕子。 就这么静静地过了一刻,蓝昕举得手都酸了。皱皱眉头,把绣着卷云纹的帕子强硬地塞到他手里。 自尊心也不用这么强吧,他俩都这么熟了,这家伙还这么别扭! 抓着帕子的手收紧,金凌似乎在忍耐着什么,许久,才缓缓呼出一口气,声音还是湿漉漉的,带着鼻音:“……如果他是夷陵老祖的话,我就该恨他!” “……可是,他也算是你大舅吧?如果是这样的话——” “如果他是我大舅,我觉得他很好……” 叹了口气,蓝昕告诉他,她也这么觉得。 夷陵老祖的为人,她知道,他不会怀疑,他也愿意相信,魏无羡是因为没有控制住温宁而误杀了他的父亲。可是,既然这么厉害,为什么还会控制不住啊?! 他也不知道该去怨谁了! 所以,“为什么一定是他呢!就算是别人也好啊,如果是其他人,我一定会杀了他!为我阿爹报仇!可为什么偏偏是他呢!” 抱着腿,将下巴枕在膝头,蓝昕就这么看着他。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如果当事人是她自己,她会怎么样?——想不到,也不敢想。 “母亲说,在这世间,很多事情,是无论如何也说不清的。世道太乱了,我们只是这万千世界中的一小部分。未来的路还很长,若是在一个地方停住脚步,被泥沼、或者荆棘藤蔓牵绊,停滞不前,那便永远也不会再见到前方的美景了。” “……或许比喻的不太恰当,但是如兰,我们总要从过去的阴影里走出来。魏无羡,他是姨母的师弟,也是母亲认下的弟弟,你认为,当初他误……的时候,是何种心情?” 见他还是不说话,蓝昕垂了眼眸,说不通,心里感到一阵无力。忽然注意到不远处的地上躺着一个五角星的编织饰品,是之前在潭州买的。 伸手将它捡过来,轻轻拂去上面的陶瓷碎渣。 金凌忽然感觉身边的姑娘拍了拍自己,当然,他还是没有回头。 不过这一次,小姑娘走到他面前蹲下,然后,在他的视野里,出现了那个小小的五角星饰品,闪着莹莹蓝光。 “拿着这个,带在身上。我在上面施了道安神的符咒,你现在什么都不要管!去床上睡一觉!睡醒了,想通了,再下床。”小姑娘不知为何忽然强势起来,说教的口气,叫金凌有些发愣。 蓝昕回头看了眼床榻,方才受岁华的摧残,被芯都露在外面,床上破破烂烂,完全不像是能睡觉的样子。 再去看他,发现他也在看那张床,看了会儿,又看过来,仿佛在说,这么破的床怎么睡人? “那去客房睡吧,去我屋里?父亲说今日巳时我们就要回云深不知处了,所以你去那里睡没问题的!”说着,她伸手,要把他拉起来。 完美避开。 金凌扶着墙起身,手里紧抓着那件编织品,眼睛红红的,脸上也红红的。 “……金麟台房间这么多,我才不要去你屋里!” 如果黎明明在场,肯定会说,这小孩儿怎么这么别扭呢!当然,她不在。 金凌去了隔壁那间空屋子,算是他的备用房间。置于这间乱糟糟的屋子,蓝昕特别“热情”地被自愿去请人来收拾了。 “谢谢啊……”给自己倒杯茶的空挡,蓝昕听见坐在床榻上的那个小少年非常小声地道了句谢。 真的很小声,要不是她听力好,绝对听不到!这个人真的好生别扭! “不客气,赶紧睡,我走了——啊要是真想谢的话,下次见面我要吃糖人~期待你的道谢!” 主动无视身后投来的火辣辣的眼神,端端正正地饮茶,小姑娘忽然间,心情舒畅! 看来母亲交代的任务很好的完成了嘛!我真棒! 黎明明与蓝忘机来找金凌时,只看见许多侍女在屋子里忙忙碌碌,进进出出,手里捧着的都是各种碎渣。吓了一跳。 直到蓝昕从旁边那屋出来,说明是事情经过并邀功之后,才松了口气。 门面上还没有闹掰,因此离开前,还需要与金氏家主金光瑶拜别,这滋味,当真难受。 而当他们回到云深不知处,见到那个身穿黑衣晃悠的家伙,还有云梦江氏家主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以为是看错了。 第75章 第七十五章乱魄抄 “是我让江宗主带他来的。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魏公子住在这里是安全的。只要有我在,他们还不敢上云深不知处要人。” 蓝曦臣这番话确实不错。他与金光瑶关系尚好,身为仙督,金光瑶可以带着仙门百家去莲花坞,去不净世,去乱葬岗,但唯独对于上云深不知处搜查,多少会有所忌惮。 这也并不是看孰强孰弱,只是潜在的关系罢了。 “阿羡,阿澄,你们没事吧?”黎明明还是有些担心,见他们二人纷纷摇头,这才放下心来。 江晚吟问到金凌,他还记得金凌拦住魏无羡时,那副模样,还有自己后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现在想来,真是后悔。 “舅舅,你莫要担心,如兰那边,我和姨母都已经安抚过了,只要他能够想通,便没有问题的。”蓝昕叫了声“舅舅”,引来两位舅舅的目光。 或许,如兰也需要和大舅单独谈谈呢?蓝昕想着。 “阿昕,你先回屋去吧,我们这边还有事要谈。”蓝曦臣道,人既已到齐,那便要谈论正事了。 蓝昕也不打搅,非常识相地伸手行礼,退了下去。 对于赤峰尊的尸体,金光瑶对此表现得天衣无缝,甚至表示,一定会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那么,当晚擅闯敛芳尊寝宫的三人,此时也该给出一个交代。 “泽芜君,赤峰尊的头颅,确实在金光瑶手中。”江晚吟道。 “江宗主亲眼所见?”蓝曦臣反问。 “——他亲眼所见。”回答的是蓝忘机。 蓝曦臣看了魏无羡一眼,后者被盯得有些尴尬,低着头,看着地面。 “你们,相信魏公子?” “信。”三人皆是点头。 “那金光瑶呢?” “不可信。”黎明明道。 真是没想到,就在不久以前,她还以为金光瑶,阿瑶,是一个善良、坚强又有能力的人,如今却…… “莫黯,”蓝曦臣叹了口气,“你,忘机,还有江宗主,你们又是如何判定一个人是否可信的呢?你们相信魏公子,可我也相信金光瑶。大哥的头颅是否在他手上,我们没有人亲眼目睹。都是凭我们对另一个人的了解,相信那个人的说辞而做出的判断。” “你们自认为了解魏公子,所以你们相信他;同样,我也认为我了解金光瑶所以我也相信他。” “……你们认为你们没错,难道我就不能认为我是对的吗?” ……不无道理。这些年兄长和阿瑶关系甚好,如今有人这么说他的挚友,他肯定是无法承认的——只能赶紧找证据了…… 蓝曦臣表示,在真相大白之前,他不会偏袒任何一方,也不会暴露魏无羡的行踪。 “多谢蓝宗主,愿意给魏某一个机会。”魏无羡伸手作揖。 赤峰尊的直接死因,的确是因为走火入魔,但是,这一切,不会太巧合了吗?刀灵作祟是一个原因,但有没有可能,还有其他诱因呢? 魏无羡道出他的一个推测——清心音。 清心音?黎明明回想了番,确实,在那一段回忆中,有提到他们用清心音替赤峰尊清心凝神。 蓝曦臣亲自将清心音传授给金光瑶,所以他并不觉得,其中会有什么古怪。 直到魏无羡用竹笛将他在共情时听到的曲子吹出来时,众人才发觉不对的地方。 清心音确实难学,但阿羡音律方面造诣极强,不至于吹错那么多地方吧? “错了?”魏无羡有些不可置信,三位蓝氏中人都告诉他,他出错了,“难道——” 当然,不懂音律的江晚吟并听不出什么,只能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们。 “!没错!是错了!”他知道哪里出问题了!——“不是我错了!是金光瑶错了!在共情的时候,金光瑶确确实实,就是这么弹的,我可以保证!我只是,一段不差地,重复了一遍!” 是曲子的问题?如果不是清心音,那是什么曲子? 察觉到事情不对劲,蓝曦臣皱眉:“难道是他学错了?不可能啊……” 当然不可能。“敛芳尊聪明如斯,记忆力超群,怎么可能会记错曲调呢?多半是故意的吧?” 魏无羡再吹了一次,剩下的人,仔细听了他吹错的那一段。没有违和,但确实不是清心音的部分。 思量片刻,蓝曦臣叫他们随他过去。 江晚吟在云深不知处无法多待,旁人多少会起疑,所以想要先回云梦。 “不如叫阿昕陪你一起去。也好替你来云深不知处寻个借口,就说是半路遇上她了,正好小孩要下山夜猎。我带你过去。阿湛、兄长、阿羡,你们三人去吧,我送送阿澄。” 黎明明向江晚吟方向走了一步,与其他三人行礼。 怎么说呢,有些话,还是不好当着兄长大人的面说。 带着江晚吟,黎明明专门挑偏僻的道路,见到其他弟子尽量绕道而行。 走了有一会儿,才放慢了步子,对江晚吟道:“阿澄,你带着阿昕再去一趟金麟台吧,把阿离和如兰也接到云梦去,寻个好一点的借口……金光瑶这个人,远比我们想象的危险,留他们在金麟台,我实在不放心。” “……好。”经过闯密室一事之后,金光瑶肯定对云梦江氏和姑苏蓝氏有了防备,很有可能会将住在金麟台的阿姐还有阿凌作为人质。将他们接到身边,还是要安全些。江晚吟答应下来。 当然,刚回来便被通知又要出门的蓝昕,心里是非常疑惑的。不过,走就走吧,反正她也挺想见姨母,顺便再看看自己给如兰的安慰有没有效果!嗯! 送了两人离开,天渐渐暗下来。黎明明回静室,捧着个手炉,等其他人回来。 入冬了,天气是越来越冷,她身体差,怕冷,每到冬天都得穿上厚厚的好几层。 房门开了,一股寒气闯进来,往她领口灌,冻得她直哆嗦。 “阿羡——快进来!别在门口杵着,赶紧关门!”见她那模样,魏无羡赶紧迈步进来,反手把门移上。 失策失策,外面的确太冷了! “莫黯姐,在等我们吗?”搓了搓衣服,掸去身上的寒气,魏无羡移步过去,在矮桌边上坐下,接过黎明明递过来的热茶。 喝了口暖暖的茶水,黎明明点点头:“是呀,把阿昕还有阿澄送走就坐在这儿了,你们那边怎么样了?找到那段曲子的出处了吗?阿湛呢?” “他呀,找蓝老先生去了。”魏无羡一手撑着脑袋,一手端着茶杯喝茶,坐姿极其恣意,“那段曲子,我们在□□室中找到了类似的,是《乱魄抄》,东瀛邪曲集中的一段。金光瑶将这一段融入到清心音中,注入灵力弹奏,一点一点扰乱赤峰尊的心神,才令他走火入魔。” 《乱魄抄》……如此邪门吗……“那兄长大人他如何?” “还是不愿相信,要亲身尝试。” “……唉——”最怕的就是兄长大人无法接受这种现实…… 两人一问一答,聊得好好的,魏无羡忽然提及蓝忘机身上的戒鞭痕。上次他问,蓝湛没有回,这次,趁他不在,他一定要问出个所以然来! 往嘴里送了颗莲子糖,一边腮帮子鼓鼓的,黎明明叹了口气:“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说到底,还不是为了你这么个难得的好朋友嘛。” “为了我?”魏无羡小小吃了一惊,继续听她讲。 “誓师大会那日,阿湛私自下山,在不夜天护了你,又在乱葬岗上独排众议,与各世家作对,无非就是为了替你保住那伏魔洞罢了。但是叔父因此大怒,将他带回云深不知处,罚戒鞭。养了一整年的伤,我回来之后,在我的帮助下,又恢复了一月,才真正痊愈。只是这疤痕,却怎么也去不掉了。” 黎明明捧着手炉,盯着桌上跳动的烛焰:“……他与你守护的,是同一份正义。只是他的背景、境遇,都无法让他继续坚守下去。” 握紧手中茶杯,魏无羡的眼中有愧疚:“他又何必呢……” “阿湛的性子,除了兄长,我便是再了解不过了。我自他十五岁时便与他在一起,他性情淡漠,心中想法很多时候都不愿与他人说,因此并无交心好友。 直到遇到你之后,我可以感觉到,他将你当做知己,唯一的好友。你们追求相同的道义、相同的正义。俗话说得好,朋友有难,必当两肋插刀,所以,他定是站在你那一边的。 人这一生啊,擦肩而过之人无数,口舌之交之人无数,但真正得以相互理解的知己极少,当然,能相伴到老的爱人,更是只有一人。只要有爱人、有知己在身边,那便一生无憾了。” 她知道,阿湛现在,是真正幸福的。 “所以,你就不要再计较了。阿湛他也不想你知道,你可别告诉他是我说的!” “说什么?”不等魏无羡答话,门外传来另一人的声音。 开门,关门,一气呵成。 干笑两声,黎明明给魏无羡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会意:“没什么没什么,蓝湛,过来坐。” 翻过一个杯子,黎明明给他倒了杯茶,待他坐下后,移到他面前。 “冷吗?”蓝忘机握住她的手,对比了一下温度,因为有手炉捂着,所以是暖暖的。 反过来暖着他微凉的手,黎明明笑着道:“不冷。今夜还是回明室睡咯?” 点头。 “你们两个是暖和了,我好冷哦,捂手的也没有,暖身子的就只有热茶——”魏无羡眯着眼睛,抱怨着,“云深不知处连酒都不能喝,实在是难熬啊!” 轻笑着,黎明明将手炉递过去:“酒是真的没有了,手炉给你捂一捂吧~不要太羡慕我们哟~” 好意心领了,魏无羡将手炉推回去,酸就酸吧,羡慕是真的羡慕,不过他一个大男人的,不用这种东西。 又喝了口热茶,他正了正神色:“不过,这件事情,你哥哥受的打击还挺大的。也是,毕竟对方是金光瑶,他的结义兄弟。如果换做是我的话……” 蓝忘机自是知晓的,只是:“找到证据,他不会姑息。” 泽芜君毕竟是泽芜君,是绝对不会徇私的,最终,也许只会怪自己当初没有看清金光瑶的为人吧。 “你没有告诉他?”蓝忘机有疑。 “什么?” “在穷其道,一声笛音。” 蓝忘机曾经问过温宁,在穷其道,他曾听到过两处笛音。 黎明明推理,也许那次的事件并不是温宁失控,而是有人在背后捣乱,嫁祸给阿羡,只是想不出,幕后那人究竟是出自什么原因。 “当时发生的时候,我还以为是我的错觉。”魏无羡道,“直到在不夜天,我又听到了那么一声。我当时心神大乱,一切根本就容不得我仔细去想,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我醒来以后,偶尔午夜梦回。我越来越相信,我听到的那笛声,不是错觉。而且经过今天之后,我越来越坚信这一点。在穷其道和不夜天,是有人在背后使用《乱魄抄》,改变了陈情的指令。” 屋里暖暖的,夜渐渐深了,靠在蓝忘机身上,黎明明打了个哈欠,却努力提起精神:“是金光瑶?” 魏无羡只是笑,也许是,也许不是,但现在都已经不重要了。 烛火一刻不停地跳动着,照得屋子里面亮亮的。 “反正在世人心里,夷陵老祖那些坏事做也做了,就算是我现在跑出去喊一百个‘冤枉’,只怕也没有人相信我。其实有的时候,世人只是需要一个借口而已,或者说,一个靶子,一个人人喊打的靶子。有了我,他们就能同仇敌忾,就可以自命不凡。” “就算没有金光瑶,没有那声笛音,也可能会有其他人,其他偶然——说不清楚啊——” 不知是什么样的笑容,模模糊糊的,成为黎明明完全闭上眼睛之前,最后一个画面,那一句“说不清楚”,也随着入了梦。 屋外“簌簌”地落着今年的初雪,鹅毛般的大雪,无声地落着,很快,便铺了一地。 第76章 第七十六章罗青羊、绵绵? 蓝曦臣将自己关在寒室几月,出来之后,脸色异常难看。看来,《乱魄抄》的威力,他已经见识到了。 又过了一月,弟子告诉他,金光瑶求见。 几日后,寒室—— 矮塌上,蓝曦臣闭着眼睛,端坐在桌前,等待义弟的到来。 屏风后,有三人同样在打坐。两人坐得极其端正,还有一男子,歪歪扭扭,似乎随时都要睡过去。 金光瑶这次过来,十有八九是与搜寻魏无羡的事有关,经蓝曦臣同意之后,三人才躲在屏风后听他们的交谈。没准,还能知晓他的下一步行动。 等了许久,终于,听到了脚步声。 来了。 魏无羡是个急性子,连忙无声地转身,透过屏风中的那道小缝隙看过去。黎明明与蓝忘机只是睁了眼,静静地听他们讲话。 当然,一开始黎明明也是想看看的,只不过,怕动静太大,会被金光瑶发现,还是算了。 自己关键时刻有多笨手笨脚,心里再清楚不过了! “这枚通行玉令,许多年来都没有失效过,如今既已失效,便该让他物归原主了。” 说话的是金光瑶,通行玉令,黎明明好像知道一点,十六年间他在云深不知处出入畅通无阻,就是靠的这块东西。不过,几月前,兄长大人已经让它成为一块普通玉牌了。 金光瑶表示,他未让人排查云深不知处,许多世家已经是疑惑重重,希望蓝曦臣什么时候方便,开门一个时辰,他带人前来应付一番。 “自那日金麟台一场乱斗后,前往乱葬岗的一路皆有异象。傀儡又重新出现了,而且他们都向乱葬岗的方向而去。推测可能是魏无羡发动了什么阵法,或者使用了阴虎符召唤了傀儡。 不久后可能会有第二次乱葬岗围剿,我已通知其他一些家族,赴往金麟台共议此事。二哥,你来吗?” 蓝曦臣应下了,表示一会儿会与他一同前往。 离开前,金光瑶停下来,转身看向蓝曦臣,他要将赤峰尊下葬了,问他,要不要再去看一眼。 “二哥,要去送大哥最后一程吗?” 面色有些僵硬,蓝曦臣还是笑着,点点头。 待他走后,屏风后的人才一个个的出来。 “我去金麟台,你们去乱葬岗,分头行动。”脸上的笑容早已敛去,蓝曦臣的表情异常凝重。 看来是对金光瑶很失望了。 “如若他真有异心,我绝不姑息。” 与蓝忘机相视一眼,再看蓝曦臣,黎明明想着,若是站在他的位置上,此时,该有多矛盾啊。 —— 简单收拾一番,三人准备下山,在路过山腰时,又见到了那群白兔。 蓝忘机与黎明明每次结伴下山前,都会来这里看看这些小兔子,关系不要太好! 将避尘靠在石头上,蓝忘机弯腰,抓起一只白兔,小心地放入黎明明怀里,又抓起一只,捧在手上。 “小白~我们又来看你们啦~”拨弄着它的耳朵,揉揉它的绒毛,黎明明的心又一次化了——白白软软的小动物真的好可爱啊!百看不腻! “你们?”魏无羡也拎了只兔子在手上,小兔子一个劲地挣扎着,叫他怎么抓也抓不住,“难道这些兔子,都叫小白?诶诶诶你别动!要掉了要掉了!”他一边说着,一边调整着手上的姿势,这些兔子怎么这么认主呢! 视线从小兔子身上移开,看到手忙脚乱的魏无羡,黎明明点点头:“对啊,因为小兔子们自己都长得一样,我最怕长得一样的了,太难认了,所以我就把它们都叫做小白~阿湛也觉得不错,对吧?” “嗯。”摸着小兔子的耳朵,蓝忘机微笑着应了声。 不过,有件事情还是——“明知道这次凶多吉少,我却一点也不害怕,你们说,奇不奇怪?”魏无羡摇着小兔子,面上带着笑。 因为这次他不是孤身一人了,他有江澄,有蓝湛,有莫黯姐,还有师姐,小阿昕也算一个——他们都是相信他的! “那是,有我们这么可靠的后盾,就别怕了!”放下兔子,黎明明挥了挥拳头。 蓝忘机催促他们赶紧上路,时辰不早了。 因为魏无羡这副身体灵力尚低,虽然蓝忘机替他拿来了随便,但依旧无法御剑,所以他们还是选择步行,还有骑马。 魏无羡说,他还挺想念他的小苹果的,虽然是头驴,但跑得还挺快,也能少付一匹马的租费。 走至一半,渴了,他们便停下来,找户人家讨水喝。 家里没人,小院子里倒是有几个早夏的西瓜。 抱起一个西瓜掂了掂,魏无羡笑道:“含光君,莫黯姐,我们自便吧?” “这样不太好吧?万一半途被主人家截胡了——” 黎明明决定回去之后好好管管自己的乌鸦嘴,话音未落,主人家真的回来了! 魏无羡连忙拉着两人去院子一侧的草垛后躲起来。 听起来,是一家子,小姑娘年纪还很小,父亲还在用夷陵老祖恐吓她。 哦天哪,没想到夷陵老祖还可以用来吓唬小孩子吗?黎明明笑弯了眉毛,笑得魏无羡直哼哼。 “娘说过的,那些故事都是瞎编的,夷陵老祖不会欺负好人。” 小姑娘的驳词倒叫魏无羡有点意外,她这阿娘是何许人也?竟然说的如此正直?悄悄起身探出脑袋去看。 黎明明听见,那位母亲对孩子的称呼是——“绵绵”。是巧合吗? 觉察到这边有动静,女子连忙抽出佩剑,敛去笑意,厉声道:“什么人!出来!” ……知道自己藏不住了,三人也便只好灰溜溜地走出来。话说啊,真的很丢脸呢! 最先出面的是蓝忘机,随后是黎明明,最后是魏无羡。 “含光君?黎、黎姑娘!你是魏……!?” 看清这位女子的脸之后,黎明明思量片刻,也终于记起是谁了:“哈!绵绵!竟然是你啊!” “绵绵?!”魏无羡也想起了,那日为了替他说话,卸下金氏衣袍,退出家族的姑娘。 “喂,你们叫我女儿的名字做什么呀?”那位男子抱着小姑娘,疑惑道。 当蓝忘机与她行礼,道出她的姓的时候,黎明明可算反应过来,对了,绵绵只是那时候别人对她的昵称,她的全名是——罗青羊。 绵绵的夫君不是仙门中人,以前是商人,现在,愿意陪她一起夜猎。 也算是幸福了。 笑着点头,黎明明牵着蓝忘机的手,对绵绵道:“这位是我夫君,以前是含光君,现在还是含光君,也愿意陪我一起夜猎~” 魏无羡被她稚气的行为惹得有些好笑,但还是忍住笑意,不然,莫黯姐可要给他好看。 蓝忘机倒是很配合地又行了礼。 “黎姑娘与含光君的婚礼我知晓,只可惜当时我并无身份,无法来参加,现在只能迟来的恭喜一番。愿黎姑娘、含光君百年好合。”绵绵献上衷心的祝福。 明明都已经成亲这么多年,是老夫老妻的了,听到这祝福,黎明明还是特别开心,连忙谢过。 魏无羡提议给小绵绵发压祟钱,黎明明附议,反正,付钱的,是她夫君。虽然绵绵与她的丈夫一个劲地摆手,但还是强制地收下了。 作为谢礼,绵绵送了他们三只大西瓜。真是超棒的谢礼!他们本就是来讨水喝的嘛! 收下西瓜之后,便说到正事。 “罗姑娘,最近此地有何异动?”蓝忘机问她,既然他们去夜猎,那定是向着异动去的。 “我也只是听说,最近城外有傀儡作祟,可昨日我寻了一夜,却也没找到猎物。” 话音刚落,便听到傀儡的吼叫声,气势惊人,听着异常怕人。 男子连忙将小姑娘护在自己怀里,绵绵也立刻抽出佩剑。 不过,“绵绵,护好小绵绵,我们去就行!”魏无羡按住她握着剑的手。 既如此,她便放心了。收回佩剑,向三人行礼:“三位小心。” “告辞。” 往前走了有一里路,在一片杂草丛中,见到了方才的异动来源。 蓝忘机飞身,冲在前头,与那“邪祟”、“傀儡”打了照面。 只不过…… 哈? “温宁?怎么是你?”黎明明方才还在担惊受怕,现在只有一头雾水。 魏无羡笑他,多年不开嗓,叫声越发吓人了。 拨开挡在面前的杂草,温宁露出满是泥土灰尘的脸:“不好意思啊,公子、莫黯姐、含光君,我没有吓到你们吧?” 吓是吓到了,不过不是被你的叫声吓到的,而是被你的这副模样吓到的……黎明明叹了口气,上前和魏无羡一起去帮温宁收拾,把他身上的杂草统统抽出来。 “你怎么搞成这幅样子?是被人打劫了吗?这脸上,又是怎么回事啊?”魏无羡真没想到,再一次见到温宁,是这个样子的。 原来是他一直跟着他们,看他们进去半天还没出来,所以才发出声音来,想要吓吓屋里的人。 “你一直跟着我们?”黎明明问他,后者点点头。 收拾着温宁身上乱七八糟的一片,魏无羡忽然看到他手上的血迹,问他是怎么回事。 “血腥。”蓝忘机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温宁忙摆手否认:“不是血腥……是血腥!不过不是人的血腥!” 一路上,都是傀儡。他只是赶在他们之前,将这些东西,都收拾干净了。 ……不会吧?黎明明惊叹,所以不是路上没有傀儡,而是这些傀儡都已经被收拾掉了! “温宁,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找一个地方藏起来,其他的事情,都不要管。”魏无羡从未把温宁当做是工具,对他一直都是非常关心的,此番见到他这副模样,知晓了他的动静,他甚是心疼。 “可是公子……我,我能藏到那里去啊……”温宁低着头,就像一个失落的孩子。事实上,他本就是一个孩子。他的生命,一直停留在他还是少年的那一刻。 叹了口气,黎明明上前,扬起一个笑容:“阿宁,随我们一起走吧。” 一声“阿宁”,几乎叫到了温宁的心坎里。他原以为,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人叫他“阿宁”了。心里很难受,但是,他是没有眼泪的。他只能扯起一个僵硬的笑容,又不敢对上黎明明温柔又明亮的眼睛。 看向一边的魏公子,他也点头,正有此意。 “谢、谢谢莫黯……姐姐。”他说的小心翼翼,又似乎是刻意将“莫黯”与“姐姐”分开来念。 “不客气~”黎明明后退一步,挽上蓝忘机的手,再对魏无羡道:“阿羡,你带阿宁找条溪涧去洗洗,这么脏兮兮的可是很引人注目的。” 这么说着,便被蓝忘机带着往前走去。 见温宁的小眼神跟着黎明明跑远了,魏无羡拍拍他的肩膀:“别看啦,走了,找小溪去——” “哦,好!” 第77章 第七十七章再上乱葬岗 去往乱葬岗的路上,一行人又经过一个熟悉的镇子。魏无羡给温宁买了顶斗笠,将惨白的面容遮起来。 “莫黯姐,蓝湛,你们还记不记得这个镇子?”魏无羡一路上有说有笑的,当真是一点也不害怕,“我们在这个镇子上偶遇,你们说你们是来历练的,我还说要请你们吃饭——” “当然记得,我还记得那顿饭,随后是阿湛付的钱。”黎明明接过话头,顺便幽幽地调侃了一句。 就这么被呛了一口,魏无羡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笑着道:“哎呀,那不是事发突然嘛~” “——不过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魏无羡叹了口气,现在,一切都不同了,那时的小家伙,阿苑也…… “若那个孩子还活着,现在应该十几二十岁了吧——” 与蓝忘机相视一眼,黎明明其实一开始是想要将真相告诉他的,但是阿愿已经不记得过去的事情,那时的记忆太过痛心,还是不要想起来为好。 一切,顺其自然吧。 没有在这里多做停留,一行人直往乱葬岗去。 有温宁在,他们对付傀儡的进度也快了些。只是,傀儡数目实在太多—— “别跟它们纠缠,直接上山!” 乱葬岗有一道山门,是十六年前魏无羡和那群温氏的人一同立下的,现在,山门已倒,果然有人上山了。 “走吧!”几人相视一眼,抬步继续往山上走去。 于黎明明来说,这次上乱葬岗的感觉比上次明显好了,怨气弱了很多。 只是,这一回,看到的景色,与上一回的却完全不同。当年的乱葬岗围剿,几乎将这里所有东西都毁了,十多年没有人来管理,这里已经成为一片废墟。什么都没有了。 不远处有一小片泥凝的凹陷处,其中立着些细细长长的茎秆,似乎,曾经是莲花吗? 魏无羡蹲下来,拾起一抔细散的泥沙,看着它一点一点从指间漏下:“——毁就毁了吧……其实不管是对我也好,还是温情、温宁他们也好,这个地方,都是我们人生最为煎熬的时光,又何必重游。” 站在废墟之中的温宁,缓缓地环顾着,似乎还是放不下。魏无羡叫他过来,别看了。他说,他只是想看看,还有没有东西留下来。 千言万语,最终只凝成一个苦涩的笑,魏无羡轻笑着,忽地一怔,仿佛想起了什么——“对了!有的!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那个东西还在!” 他也没说是什么,只是忽然激动起来,抬腿便要往伏魔殿走。 有些疑惑,耸了耸肩,黎明明与蓝忘机相视一眼,跟着他往前走。 突然,废墟中“嘭”地闯出一只傀儡,吓得黎明明浑身一颤! ……一惊一乍的是想吓死谁!!!捂着心口,黎明明忙转身,原本在后头的傀儡已经赶上来了,温宁冲上前与他们相斗,蓝忘机趁机借助地势,布下一根细长的弦,使出弦杀术,击退大批傀儡。 “诶唷……吓死我了……”牵着蓝忘机的手,随着他们往伏魔洞的方向走,黎明明还有些惊魂未定,刚才那一下真的太吓人了…… 低头,余光瞥见魏无羡握在手上的随便,这么想起来,一路上好像也不见他用剑,难道是吹笛子吹习惯了?—— 注意到她的视线,魏无羡一边走,一边解释道:“莫黯姐,你别拿那种眼神看我好吧,主要是我现在的身体灵力低微,就算是把尚品宝剑,我也不能发挥它真正的威力。” “莫玄羽的灵力那么低微?他不是金光善的儿子吗?”啊,不过他在金麟台并不受待见,也没有好好修习过,大概,是还没有结金丹吧。 想通了,黎明明了然地点点头:“放心吧阿羡!我和阿湛还有阿宁都会好好保护你的!” 忽然被点到的温宁木木地点点头。 当初因为有蓝忘机阻止,第一次围剿乱葬岗时并没有进伏魔洞,所以里面的样子,除了各处都蒙了灰以外,并无多大改变。 往里走了几步,只看见地面上随意放置着几捆佩剑。 “等等。”蓝忘机叫住他们。 里面有人。 还有说话声: “他们已经离开好几天了,究竟想怎么样啊!要杀要剐给个痛快……” “还能想怎么样?肯定是想像不夜天那样,把我们炼制成他的傀儡!对付我们的家人!……卑鄙魏狗!……” “你给我闭嘴!” “你让我闭嘴?什么意思啊?” “你是聋了还是傻了?听不懂人话啊!闭嘴,就是让你别说话!” “你凭什么让我闭嘴!” “在这儿吵有什么用!听的人烦!” “你……” “吵什么!别吵了!在别人的地盘还敢说别人坏话,不要命了!” “现在我们被绑在这里,外面那么多傀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冲进来,这时候你们还要吵吗!” “……” 是那群小辈们的声音,几乎都在这儿了,也不知是谁抓来的,听他们的对话,应该已经有几天了。 “想打架是吧?好啊我奉陪!——嘿呀你都被绑成这样了还敢踢我!你们蓝家的雅正呢!” “踢的就是你!没脑子!乱说话!哎哟!” “你要不要脸!欺负姑娘算什么本事!” “别打了!”“冷静点!”“……” 怎么吵着吵着真就打起来了呢!黎明明走得快些过去,叫住他们,没办法,毕竟第一个动手……动脚的,是她家姑娘。 “好了,都住手!” 听到熟悉的声音,蓝昕忙缩回脚看向那里,其他人也停了下来,金阐本想趁机在落一脚在那个不知礼节的蓝昕身上,但看清来人,还是讪讪地收了回去。 “含光君,蓝夫人!!”、“姨父、姨母!!”、“父亲、母亲!!”几乎所有人见到他们,都像是见到救星。 “高兴什么!他们是一伙儿的!”也有一人此时竟完全不将几位长辈放在眼里的,因为夷陵老祖与鬼将军温宁,就在此处。 点头应下,黎明明先将视线落在金凌的堂兄,金阐身上:“金阐,先不论你无视长辈,你方才那一脚,是要落在阿昕身上吗?” 原本焰气方高的金阐心里忽地生出害怕,蓝夫人和含光君有多宠爱这个蓝昕,他就算没有亲眼见过,也道听途说的多了,但是——“蓝夫人,是她踢我在先!我只是自卫罢了!” 挑挑眉毛,黎明明环起手:“哦?是吗?我记得,我们阿昕从不轻易伤人,你是如何招惹到她了?可有人说来听听的?” 洞中顿时一片寂静。只是因为,黎明明此时,气场过于强大,也没人敢发言,生怕惹恼了她,相当于惹恼了含光君。 身后,魏无羡拔出随便,递给温宁,示意他去给小辈们松绑。 看着黎明明颇有威严的背影,温宁有些犹豫,但在魏无羡“安心”的眼神下,还是上前去了。 魏无羡趁机走到山洞一角,对着石壁捣鼓着什么。此时,也没人注意到他。 提着随便上前的温宁,因着惨白的肤色、颈间的黑色纹理、面无表情的脸,还有小辈们听得的各种民间传闻,竟将他们吓得瑟瑟发抖、连连后退。就像待宰的小鸡仔一样。 当他们发现,他挥剑斩下的,只是捆在他们身上的粗绳时,一口气才松了下去。 除了——“快跑啊!快跑啊!”金阐才回过神来,就起身要往外跑,被欧阳子真一把拉住:“不行!外面有傀儡!” 蓝思追、蓝景仪,还有蓝昕最先与长辈们行礼。金凌纠结了半天,也过来行礼,值得一提的是,他还百般不情愿地行了一个极其难看的礼给魏无羡。 后者可真是受宠若惊,随即笑了起来,伸手捂上胸口处,方才自己收进去的那一个小物品。 “魏前辈,您是来救我们的吧?不是您派人把我们抓起来的吧?”蓝思追问道,话语里满是希冀。 “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有多穷,我哪有钱去雇这些人啊?”魏无羡又瘪下嘴,对自己的穷颇有自知之明。他的衣食住行可不都拜托的莫黯姐和蓝湛吗…… 蓝昕从一边探出脑袋:“大——魏前辈的穷,我们都知道的,确实,没可能做这种事情。” 一旁的金凌还在吐槽“大魏前辈”的称呼,被蓝昕捂着嘴堵了回去。 这么一本正经地说他穷,魏无羡硬撑起一个笑容:“乖。对方有多少人啊?附近有没有埋伏啊?” “对方又好几个人,都用鬼面遮住了,看不清面容。把我们捆了扔在这儿就不管了,像是要让我们自生自灭。哦对了,外面好像还有好多傀儡,一直在叫!”蓝景仪答道。 “做得好。”蓝忘机忽然开口,不知是夸他们观察仔细,还是什么别的。 魏无羡附议,确实,连思追都会打架了。 说道打架,黎明明看向金阐,后者一个激灵,避开她的视线。于是她又看向蓝昕。 “阿昕。”她叫了她一声。 以为自己要受训了,蓝昕刚拿回自己的佩剑,低着头,纠结地走到黎明明身边:“……母、母亲……” “做的好。” 肩膀搭上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叫蓝昕猝不及防。 “?啊?”她抬头,看见母亲眼里确实没有怒意,还冲她眨了眨眼睛,再看父亲,也微微点头。紧张感忽然就消散了。 黎明明转过脑袋,发现金凌也看着这边,于是向他也竖了个大拇指:“小如兰也很棒哦!” 哼哼两声,金凌别扭地别过脸。 而听到蓝夫人夸赞蓝昕和金凌的金阐,握紧拳头,甚是不屑。 大家受的皆是轻伤,不算严重,所以黎明明并未替他们疗伤,还有一个原因是,乱葬岗上灵气不够强,她很难运转起来。 相互分了些吃食,魏无羡叫他们先出去再说。 “外面那么多傀儡,出去,送死啊?”金阐站在角落里,揉着方才被绳子磨伤的手。 这时,许久没有声响的温宁站出来,表示他可以把它们都赶走。 魏无羡点头,将随便的剑鞘也交给他。 “捆线索已经解开了,大不了,我们齐心协力闯出去罢了。若你们不走,万一待会儿我们离开后傀儡涌入,看这山洞的情形,岂不是瓮中捉鳖?”思追算是所有弟子中最稳重的一个,很快便鼓动其他人一同向山洞外去。 小孩儿被教地这么有模有样,黎明明忽然好骄傲! 蓝昕跟着其他人往外走,发现金凌站在原地没有动弹,又退回来:“如兰,你怎么不走啊?” 看了她一眼,又抬眼看了看魏无羡,金凌抿了抿唇,抬步往外走去。 诶唷,真是个别扭的孩子,和阿澄那是一模一样!目睹了全过程的黎明明无奈地摇头。 待小的们都出去了,三位大人才殿后跟了上去。 然后,有句话说的不错,“白天不说人,晚上不说鬼。”方才黎明明还在想的江澄江晚吟,就这么带着紫电出现了。 证据是,被紫电甩回来的温宁。 第78章 第七十八章围剿?! “金凌,过来。”是江晚吟的声音。 这么快就来了吗!围剿——握紧归一,黎明明凛下眼神。她怎么把这件事忘记了!虽然说兄弟俩已经重归于好,但是并不代表阿澄能原谅阿宁啊! 魏无羡叫温宁先呆在洞中不要出去,以免多生事端。 各世家,见过的没见过的,许多都在了,这还真难办……莫不是又给金光瑶摆了一道……看着小辈们一个个回自家队伍,还有,蓝启仁蓝先生,站在蓝忘机身边,黎明明有些为难。 叔父若是叫她和阿湛过去,那到底是该听话些去蓝氏队伍中呢,还是继续站在阿羡这边呢? 不论如何,黎明明与蓝忘机先将小辈带过去,与蓝启仁行礼 “金凌,把那个家伙一道押过来。”不等蓝启仁开口,江晚吟再次发话,叫金凌把魏无羡带到江氏的队伍里去。 引去其他人的注意。 “江宗主,你这是何意啊?”姚宗主从队伍中站出来,指着江晚吟道。 松了口气,黎明明差点忘了,站在阿羡这边的,可不止她和阿湛两个。见金凌为难地看了眼江晚吟,看了眼魏无羡,最后看向她,黎明明小小地使了个眼色—— 把阿羡带到江氏队伍中,不是坏事。 “魏无羡既是我江氏叛贼,那便交与我江氏处置为好。”毕竟是一宗之主,这么些年下来,也逐渐在各大世家立了威言,江晚吟说得不卑不亢,“金凌,磨蹭什么?还不快把他给我带过来。” 既然舅舅姨母都这么说了,金凌抓着魏无羡的手臂,众目睽睽之下,正要走动,却被人拦下。又有人出来说话了: “江宗主,我们众人此次前来围剿乱葬岗,本就是为了一同将夷陵老祖清理门户,你这般不讲理,可是要独占头功了?” 凛冽的目光锁定那说话之人,是个小宗派的宗主,后者被他的视线惊得浑身一颤。 戴着紫电的那只拳紧握,江晚吟稳步向前,走至金凌身边。 “江某从未想过独占头功,只是想先问清一些事情罢了。既如此,我便在这里问了——”他转头,看似凶狠地看着魏无羡,“魏无羡,大肆制造傀儡,将众家子弟抓来此的人,是你吗?” 他当然知道不是他,过去几月魏无羡一直住在云深不知处,又怎会做这种事情,再者,阴虎符已毁,凭他之力,又怎能制出傀儡。 微不可查地挑了挑眉毛,黎明明见魏无羡忽然一脸无辜,对着那些人道:“我明明是救了这些世家子弟啊——你们为什么不感激我,还要指控我呢?” 听得此话,众人不禁纷纷议论起来,黎明明趁机往蓝氏众人的方向瞟了一眼,看见蓝启仁正用责备的眼光看着自己,忙收回目光……看来回去之后要请罪去了……她伸手,悄悄扯住蓝忘机的衣袖。 “不过,你们这次来的阵仗,也太为寒碜了一点吧?”魏无羡环起手,看着眼前那群人中,少了的几人、几派。 “敢问诸位,此等盛事,泽芜君和敛芳尊怎么没有来啊?” 听得一声嗤笑,黎明明闻声望去,是苏涉。他道,前日敛芳尊在金麟台被不明人士刺杀,身负重伤,泽芜君现在还在全力救治。“你又何必明知故问?” “苏宗主,此话怎讲。”这个苏涉给她的感觉非常不好,曾经背叛蓝氏,又在秣陵立下宗派,总觉得,心机叵测,或许是她的偏见,毕竟,当初阿湛就是为了救这么个家伙,才伤了腿。 如今他又在这里搅弄是非,她实在看不下去——“我记得,从兰陵到夷陵,就算是骑马也至少需要两日,魏无羡如今这具身体是谁人的,我想各位不会不知。莫玄羽灵力低微,甚至未有凝成金丹,御剑飞行就更不用说了。” “如此,还请苏宗主说说,他有何神功,竟能‘嗖’地从金麟台一路来到兰陵,甚至于比你们灵力深厚的家主能人们还要快呢?——至于敛芳尊的伤势,也请各位不必担心,只要他还留有鼻息,我便能将他医好。” 苏涉被呛了一口,愤愤地瞪着说话那人,而当事人黎明明,才不管此事,反正,她夫君的眼神,可比他的凛冽多了! “叔公,绑我们上山的是一群鬼面人,夷陵老祖都穷成那样儿了,不像是能雇人来的样子……而且方才确实是他来救的我们呢——”蓝昕站在蓝启仁身后,小心翼翼道,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听进去。 欧阳子真也对他的父亲欧阳宗主表达了他的意见,又说上次在义城也是魏无羡救的大家。 “……此事我自会定夺,你且好好在后面待着。”有些事情,不是一句两句就能说得通的。蓝启仁叫蓝昕乖乖在他身后待着,不要引起旁人注目。 再看她那出尽风头的母亲,暗暗叹了口气,还是管不住啊…… 魏无羡又问,清河聂氏怎的没来? 到底还是来了的。 聂怀桑一手举着扇子,一手握着剑,从人群中挤了出来:“额、那个,魏兄,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就是来凑个数的!” 对上那边几人“恨铁不成钢”的眼神,他又为难地,躲到身边之人身后。 有人开始向魏无羡细数他十六年前“造的孽”——伤了这人一条腿、杀了那人父母亲,欠下如斯多的血债,他们定不宽恕! 还有为了正义出面的某些人——“我来这里参战,就是为了让你明白,冒天下之大不韪者,人人得而诛之!不论用什么不入流的手段,不论你回来多少回,我们都会再把你送回去!不为别的,只为了一个‘义’字!” 几乎所有人都被姚宗主这番“慷慨发言”所打动,嘴里说着喊着,都是那句“弑杀魏无羡!” “!!”黎明明真是想不通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 果然,一人一张嘴,白的说成黑,黑的也能说成白。 感受到她心中的怒意,蓝忘机将她的手牢牢握住。此时万不能轻易上前! “三千人的血债,你万死不能赎清!” “三千人?”魏无羡如今还能保持心平气和,已然不易,“不夜天城当晚到场的的确有三千多名修士,可是在场的还有几大家族的首领,和各家的精英名士。有这些人在,我难道真的能把这三千人都杀干净?” “你究竟是太看得起我,还是太看不起他们?” “我不想单凭别人一张嘴,就随意添加我的罪名。我没有做过的,我不想硬抗。” “穷其道和不夜天,我暂时没有证据。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们的是,赤峰尊遇害,就不是我做的。金麟台金夫人自尽,也不是我逼得。还有你们一路杀伤山来,遇到的这些傀儡,也同样不是我操控的。” 一番话下来,有人怔愣,有人沉思,也有人油盐不进。 说话的,是苏涉:“我只听说你狂妄,却未料到你如此谦虚。若不是你,我真想不到,这世界上还有谁能控制得了这么多的傀儡,逼得我们如此狼狈不堪!” “那便是你头脑实在过于简单,转不动了。”黎明明温温地笑着,眼底一片冰凉,“只要有阴虎符在手,就连苏宗主您,也能操纵傀儡呢~” 瞳仁忽地一震,眼珠慌乱地转动一番,虽然很快恢复原状,但还是被正面他的几人收入眼底。苏涉却又嘴硬道:“阴虎符,不是夷陵老祖的法宝吗!” 轻哼一声,魏无羡只道,那就要问,究竟是谁,对它如此爱不释手了。 “就像温宁,某些世家明明对鬼将军怕得要死,口里喊打喊杀,却悄悄把他藏起来十几年。奇怪,究竟是谁,告诉我已经把他挫骨扬灰了的?” 看着站在众人眼前的温宁,众人这下才反应过来,想起这件事。当初金光善分明昭告天下,已将温情温宁挫骨扬灰,但如今,他却真真切切地站在他们面前。 还欲再说什么,新一波傀儡,再度上山来了。 前有“狼”,后有虎。对付夷陵老祖,还是对付傀儡,这是他们此时正在纠结的事情。在短暂的选择之后,最终决定,一半一半。 归一出鞘,剑光一现,黎明明叫江晚吟去战傀儡,这里她和蓝忘机守着。 “我也去。”魏无羡却并不听从黎明明的安排,见江晚吟走了,连忙叫上温宁一道跟上去。 臭小子!不要命了!!狠狠地跺了跺脚,前方战况复杂,却不见紫电光芒,总觉得哪里出了问题。 “阿凌,你带着阿昕他们躲到安全的地方!阿湛,我们走!”嘱咐好金凌,黎明明与蓝忘机相视一眼,提剑飞身上前。 这边确实出了问题,不知是什么原因,上山来的这些人纷纷呕血,失了灵力,体力瞬间弱了下去。 “啧!真难搞!”一剑穿过,再反手斩杀,傀儡源源不断地涌上来,根本斩不完! 围剿乱葬岗还被有心人背后摆一道!那家伙是想让这么多人全死在这乱葬岗上吗!!! 忽地听见身后传来蓝思追的声音,叫大家到伏魔殿中去,大殿地上有一个很大的法阵,稍微修补,应该可以抵挡一阵! “不能进去!!”捂着胸口,苏涉扬声阻止,“这一定是瓮中捉鳖之计!里面一定有更危险的陷阱在等着我们!!” “闭嘴吧你!想死别拉着别人!!我们这里要挡不住了!!”一把擦去脸上的血迹,再伸手斩杀一只傀儡,黎明明已经在心里把苏涉全家问候一遍了!!这人一定有问题! 不是心里有问题就是脑子有问题! 那两道白影在一片暗灰之中格外显眼,魏无羡也没了好脸色:“左右都是死,进去还能拖一拖。苏宗主,你这么急着让大家陪你一起死,你什么意思啊?” 傀儡的数量还在增多,众人也终于妥协,以聂怀桑起头,一窝蜂地往伏魔殿去。 待所有人都已进去了,魏无羡又回头叫了蓝忘机、黎明明与温宁,剩下四人才进了伏魔殿,关上大门。 第79章 第七十九章漏洞百出 虽是有阵法在,但似乎许多人都不知如何去补。作为此中年长者的蓝启仁叹了口气,划开手掌,以血为引,补上阵法。 一直用身体按着大门的温宁才得以喘息。 那些“虎”的威胁暂时没了,这边却还有一匹“狼”在。 身上没有半点灵力的“围剿者”们纷纷拿剑指着门前那一黑衣之人。 还与蓝忘机一道站在魏无羡身边的黎明明看看魏无羡另一边的江晚吟,忽然有一种这个小队伍很充实的感觉,哦,阿羡还笑着呢。 目前的情况,大家都是一条线上的蚂蚱,量那些“正义之士”,也做不出什么来。 蓝启仁问魏无羡,究竟想如何。后者笑笑,耸了耸肩:“不如何,不过进都进来了,不如一起聊聊天?” “我们和你,没什么好聊的!”“对,没什么好聊的!” 一人说话,剩下的人纷纷附和。 “那要不和我聊聊?现在这个情形,我们的话题还是很多的——”黎明明将剑归鞘,又把殿堂中围着阵法站了一圈的各家修士看个遍,“——比如说,分析分析为何大家的灵力忽然没了,什么的。” “循果追因嘛~” 此话一出,那些人便又议论起来,然后一个个地,将视线投向已经优哉游哉在石阶上坐下来、转着竹笛的魏无羡。 “诶诶!天地良心!我魏某可没这么大的本事让你们所有人都神不知鬼不觉地中毒啊!”魏无羡浑身一股冤枉劲儿都快溢出来了,无辜的小表情展露无遗。 首先附和的是聂怀桑,他觉得,说的很有道理。 嫌弃地看了魏无羡一眼,江晚吟问他:“那你觉得是谁?” “你们不是都不要和我聊嘛~还问我?去问小蓝夫人吧——”收到几道视线,魏无羡撇撇嘴,偏偏是不理呢! ?!馁可真是个小机灵鬼!感受到无数视线投向自己,黎明明在心里边问候魏无羡一万遍! 宽厚的大手悄悄握住她的手,她抬头,对上蓝忘机的眼睛……安心不少。 行吧,一点推理能力,她还是有的。 清了清嗓子,她道:“既然是所有人一同失了灵力,那么,肯定是一同经历了什么事情。吃饭、喝水、呼吸、战斗——”点点头,她晃着归一的剑穗,“一起看了什么、碰了什么、听了什么、闻了什么——再多也没有了。” 对吧?黎明明抬头,用眼神询问了蓝忘机,后者微微点头。 那就好——“所以,请各位回忆一下,上山之前、上山途中,大家都一起做了什么,越仔细越好。” 外面的傀儡暂时进不来,黎明明在这边说,那边姚宗主叫医师帮忙把脉查看,发现灵力溃散只是暂时的,先是松了口气。 不过灵力至少要两个时辰才能恢复,这点有些难办,这个阵法太过古老,就算现在补全了,也是撑不了这么久的。 很好,他们的思绪就这么跑偏了。黎明明微笑着握紧归一。 “魏兄,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啊?”聂怀桑倒是对魏无羡异常信任,此话一出,大家又渐渐静下来,看向魏无羡。 切!哼哼两声,黎明明退到蓝忘机身后,不打算说了,反正她也说不好…… 这些人对他的敌意还是如此之大,魏无羡无奈,将现状分析一番: 如今,还拥有灵力的只有两拨人,他、黎明明、蓝忘机为一波,几天前被抓上山的小辈为一波,剩下那么大一群人,用手无缚鸡之力来形容也不为过,他要是想做什么,早就做了。 “废话少说,你要杀便杀,在场的诸位要是有谁叫一声,便不算英雄好汉!”抱着一把木琴,苏涉的说法大有英勇就义之感,“你也别指望别人对你摇尾乞怜!” “对!”“对对!”又是一片附和声。 “行了行了,谁要杀你们了?不是都说了聊聊天,分析灵力溃散的原因吗?你们为什么偏偏要先杞人忧天起来?方才我的问题你们谁有想了?”黎明明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她抛出的话题怎么就被有心人越带越偏了呢! 蓝昕悄悄扯了扯蓝启仁的衣服,声音不小 :“对啊叔公,反正现在我们暂时没有危险,为何不想想,这么多人都溃散灵力的原因呢?” 蓝启仁皱着眉毛,没有说话,手中佩剑却是一点一点落下了,似乎是有在认真考虑。 聂怀桑想到,上山时是不是都喝了水?当然,他也不确定,他不知道啊…… “上山途中根本没人喝水!谁敢喝这乱葬岗的水啊!”有人回道。 嗯……一个可能性排除。 “那都是吸入了山中的雾气!” 这个想法同意的人较多,但是,被金凌果断否决,若是山中雾气,山顶肯定更为浓郁,他们都在山顶上绑了这么多天了,却还是好好的。 又一个可能性排除。 “够了吧,还真讨论起来了。各位此时不考虑如何而出去,却在这里分析原因,不觉得矛唔……唔唔!” 苏氏的一弟子举起佩剑,指着魏无羡,问他又使了什么妖术,后者这回可真是无辜:“我可什么都没干哦!” “这不是妖术,这是——蓝氏禁言术。”蓝思追“热心”地为那人解疑。 “苏宗主,您可有古怪哦——”黎明明将剑柄,指向被禁言那人——苏涉。 他的身份,倒是很好猜测。方才说阴铁的时候,就凭他那慌乱的眼神,黎明明便可知,没准儿还真被她给说中了。再看现在,一个劲儿地带偏那些人,阻止他们去推测灵力溃散的原因,可真是拙劣的演技! 与金光瑶比起来,这人的演员功底,差多了吧——就这么出师是不是太草率了? “唉~忽然有些头疼,阿羡,你来继续说吧~”扶着太阳穴,黎明明放下手,轻轻靠在蓝忘机身上。这个时候,看好戏才快活! 得令的魏无羡抿嘴笑着站起来,一步步靠近捏着嗓子的苏涉:“这位苏宗主,从刚才起就一直很奇怪。之前傀儡围上来的时候,就尽力呼吁灵力尽失的人不要求生,赶紧一起去死。 现在又试图堵着蓝夫人的嘴,不让她盘问,而且还在不停地激怒我,生怕你们多活一刻——这是什么道理啊?哪有这样做盟友的?” “看来你们秣陵苏氏和姑苏蓝氏的关系,真的很差啊!” “关系当然差了!”蓝景仪上前一步,瞥了眼苏涉。 “秣陵苏氏是从姑苏蓝氏中分离出去的一支。”蓝忘机带着黎明明上前,终于开口。 不过这件事情是没有多少人知道的,比如聂怀桑。 于是几位蓝氏小辈就将这件事情从头到尾、从里到外说了个透——秣陵苏氏是苏涉脱离姑苏蓝氏后,自立的门户,他们的秘籍,和姑苏蓝氏的相似,而且善音律。就连家主的一品灵器,都是与蓝忘机相仿的七弦古琴。 说得好听点是脱离,难听点,便是背叛蓝氏,被逐出家门。而且,苏涉不但样样学得都是蓝忘机,而且分外忌讳有人说他像他。 还想再继续说出各种内幕,苏涉强行冲破禁言术,呕出一口血:“好一个雅正为训的姑苏蓝氏,满门名士、玄门第一,原来就是这样教导自己门下的弟子的!” 指着蓝景仪的手被归一打下,苏涉转头,便对上一双极寒的眼睛。 “苏宗主,您可别忘了自己曾经也是蓝氏之人。如今脱离我们姑苏蓝氏,便可如此诋毁了吗?看来你们秣陵苏氏的教养也不见得如何啊~” “你……” “蓝氏的教导如何,我相信各家有目共睹。景仪与阿昕性子稍活泼了些,但也知礼懂礼,为我们云深不知处添了不少活力,连蓝先生都不曾说什么,您又何必与他们计较?苏宗主倒不如先管好您自己吧?”黎明明献上一个大大的微笑。 那模样叫许多人毛骨悚然,笑面虎大概也便这般模样吧…… 魏无羡看了看黎明明的表情,再看蓝忘机,总觉得,这两人越来越像了呢——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夫妻相吧? “就是!!也不知道是谁的《退魔曲》弹得错漏百出、还浑然不觉呢!”蓝昕连忙道,说完又被蓝思追拉回队伍中去。 这话可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不是雾气,也不是食物!” 若是几个月前,魏无羡是怎么也想不到的,但是有了金光瑶的前车之鉴,那么这便说得通了。 姑苏蓝氏琴修为多,所以秣陵苏氏有样学样,也是修琴最多的。秣陵苏氏家主琴技并不深厚,所以教出来的门生琴技也是漏洞百出。 因此,就算在杀傀儡时,秣陵苏氏战曲中,有一段旋律不对劲,姑苏蓝氏也会见怪不怪,只以为他们技陋出错,却并不会留意他们是失手弹错、还是故意弹错—— “是这样的吗?苏宗主?”一番分析下来,苏涉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黑了下去,手指勾上琴弦,被一剑柄按下。 “苏宗主别急啊,再说,您不是没有灵力吗?抚琴又有何用处?”黎明明的笑脸看的苏涉忍不住后退半步。 ……“你们针对我翻来覆去,到底想含沙射影些什么!” 既如此,那便说的再明白些。 “杀傀儡的时候,这位苏宗主,和你们一同上山,假装御琴退魔,其实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战曲的一部分,篡改成了另一段会使人暂时失去灵力的旋律。” “你们在浴血奋战,他表面上和你们一同战斗,背地却暗下阴手——” ——“你含血喷人!”苏涉嘴角还挂着血,这么一看,倒像是他在“含血喷人”了。 这回来的自家人中,琴修不少,黎明明问他们,苏氏之人是否有弹错曲子。 皆是点头。 姑苏蓝氏与秣陵苏氏关系本就不和,在场只有姑苏蓝氏能听出他们音律不对之处,而蓝氏之人知晓他们学艺不精,不屑理睬,或者只当是弹错了,自然不会过多关注。也便给他们有机可乘。 “可这世间,当真有如此邪门的曲子,听了就能让人失去灵力?”聂怀桑问。 “怀桑啊,一切皆有可能。琴声能退邪,掉个头,不就能招邪了?”说话的是黎明明。 魏无羡点头,道出《乱魄抄》,并且,就在云深不知处禁、书室,蓝启仁老先生知晓。 至此,苏涉依旧在狡辩,他当年于姑苏蓝氏学艺时,根本进不了禁、书室! 笑他痴傻,他的主人可以自由出入,不就行了吗?而改曲子的方法,大致也是他教的。 “能在云深不知处自由进出的位高权重者,我相信不用我说,大家也应该知道是谁了吧?”摸了摸下巴,魏无羡脸色依旧平淡。 看来这一次,金光瑶失策了。 “打的好主意,把这么多人聚到乱葬岗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自己为了避嫌,借受伤为由没有来,与你来个里应外合,最后上百人全军覆没在我的地盘,说不是我做的,谁会相信?” 而就算碰上魏无羡,新仇旧恨一起涌上来,也没人会听他解释。 苏涉又说,敛芳尊如今是仙督,让这么多人前来送死,对他有什么好处? “你污蔑我就算了,为何还要污蔑到仙督身上!” “既如此,就请苏宗主,将方才驱赶傀儡时弹得战曲,再弹一遍来听听吧。若当真是我们污蔑了你,定会向你们秣陵苏氏道歉赔罪。”黎明明与他端正地行上一礼,弯个腰嘛,也不吃亏。 “对!再弹一次!”“再弹一次!”又是一阵哄然。 可惜,这片哄然并未叫苏涉移动半分。 见他不肯,魏无羡又从怀里掏出几张写有字的纸,他说,这是在敛芳尊金光瑶的密室里得到的、从《乱魄抄》上撕下来的残页。 “只要拿给蓝启仁前辈一看,让他辨一辨,里面有没有他方才弹奏过的旋律,立刻就真相大白了。” 说着,魏无羡将手上的书页递给蓝启仁,后者也毫不犹豫地伸手来接。 正当黎明明思考魏无羡什么时候有的那两张残页,便听得苏涉一句“当心有诈!”避尘出鞘,挡下苏涉一剑。 苏涉还有灵力一事,叫失去灵力的众人带着自家小辈都离他远远的。 “既然你还有灵力傍身,为什么要隐藏自己还有灵力的事实啊?”魏无羡一脸无辜地问他。 后者没有回答,双目盯着地上法阵—— 他要破坏阵法! 立即拔剑上前拦他,却来不及了,他喷出一口血,将法阵捣毁,再立即用瞬移符离开,不作半点停留。 避尘与归一,皆未有触及到。 “他是鬼面人?”见到熟悉的离开方式,魏无羡确定下来。 “他有阴虎符。”蓝忘机道。 法阵破坏,伏魔殿大门被傀儡撞开,温宁立即关上门,将自己留在外面抵挡。 现在还是要先想办法离开! 第80章 第八十章解决了 就算温宁是鬼将军,力大且敏捷,但面对如此多的傀儡,也挡不了多久。 转头看向身后,就连秣陵苏氏的弟子,此时也怕得瑟瑟发抖。他们肯定想不到自己一直崇拜着的宗主会做出这种事情来吧……黎明明吸了口气,收回目光。 蓝忘机要用避尘划开手心再画一道阵法,魏无羡拦住他。 没用的。 这一出大概谁也没有想到。那位姚宗主还问魏无羡,为何苏涉会有阴虎符。 “阴虎符是薛洋仿制的。我们在义城遇到薛洋,与他交战之时有一鬼面人出现打算救走他,可惜没有成功,但拿走了薛洋的阴虎符。这个鬼面人,就是苏涉。” “这、这么说,这些傀儡,都是苏宗主控制的啊!” 自然是的,也不知金光瑶是哪里吸引着他了,叫他能如此效忠于他。 温宁撞入门中,又连忙杀出去,向魏无羡喊了一句,“挡不住了!” “诶呀怎么办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呢!”一片哀嚎声中,聂怀桑的声音异常突出。 蓝思追再也待不住,拔剑,前去助他。 金凌也去,江晚吟拦下他,要他戴上紫电再去,后者没有接下,飞身入了战场。 “金凌!!你个小兔崽子!给我回来!听到没有!” “我也去!”提着佩剑,蓝昕便要冲出去。 黎明明按住她。 “母亲——” “……相信他们,也相信我们。” 现在要想办法,而不是一个个的冲出去送死。 眼前出现一个木盒,黎明明下意识地接过它。是魏无羡递过来的。 “收好这个。”一边说着,他一边将外衣脱下,仅穿着一件里衣。因为过去几月一直住在云深不知处,所以里衣也是与他们一样的白色。 “你……” 黎明明见他并拢食指中指,在避尘上一划,用鲜红的血在白色里衣上画起符咒来。 召阴——他要拿自己吸引那些傀儡吗!? “待会儿第二波傀儡涌进来的时候,我把它们往血池里引,含光君负责击杀。”他拍了拍胸口,“这儿,有个靶子!” 血池阴气重,足以将傀儡消灭殆尽。 “一会儿记得不要恋战,只往外跑,它们是不会攻击你们的!” “那我也要在身上画旗子!”蓝景仪上前道。 魏无羡叫他不要瞎搞,一个靶子就够了,含光君一人替他击杀即可,其余人,全都不准添乱! 将木盒收入乾坤袋中,黎明明问他:“那我呢?” “你带头,开路,领他们下山,下了山之后,替伤者治伤。”魏无羡眼中满是诚挚,乱葬岗上灵力低,容不得她在这里久战。 黎明明心里自是清楚的,咬紧下唇,松了口气:“——好,你、阿湛,还有阿宁,你们几个也不许恋战,待我们撤离之后,立刻下山,我在山下等着,替你们疗伤。” 既然连蓝夫人也这么说了,剩下的人也不再有意见。 待两人拖住傀儡之后,黎明明在前,开出一条下山的路来,温宁助她一起,等所有傀儡都向魏无羡去了,他才回过头,去支援那边两人。 一定要回来啊!!!最后一次回头,黎明明见到的是温宁冲入傀儡之中的情景。 —— …… “到了。”才将所有人带至山脚,黎明明便穿过人潮走至队伍最后,蓝昕与蓝思追,还有金凌与江晚吟紧随其后。 “母亲,父亲、大舅还有温宁叔叔会没事的吧!”蓝昕担忧地看着那条黢黑朦胧的路。 归一剑柄的纹路几乎要嵌入手心,黎明明看向身边的江晚吟,他的脸上也满是忧色。这场面,就好像当初离开玄武洞之后一样。 “……他们不弱。”张了半天嘴,黎明明才说出这句。安慰他们,也安慰自己。 修士们的灵力正在以极慢的速度一点点恢复,有人受伤,在那里抱怨自己的伤口。 又远远望了眼山上的方向,她咬紧牙关,收起归一,转身去治疗伤者。 为了不让自己过于担心,分散注意力很重要。 姚宗主呼吁,眼下灵力尚未恢复,不如先找个安全的地方,修整到灵力恢复至八成以上再各自回家,避免节外生枝、另有不测! 欧阳宗主提议,不如去莲花坞,离这里最近。 “姚宗主,就这样走了吗?!”江晚吟问他,难道不等他们下来吗? “他们还没回来呢!” “他们是不会回来了!”“就是!” “胡说什么!”金凌反驳! “就是!他们一个个都这么厉害!怎么就不回来了!你们别乱说话!”蓝昕被他们说的都要哭出来了。红着眼睛,恶狠狠地瞪着第一个说话那人。 脑中有道名为理智的弦瞬间崩断,黎明明起身,冷着脸,不再替他们疗伤,转身向山上走去。 她本还想将所有人都禁言,但这么做还是太无规矩。 那便不要理睬了。她要回去帮忙。 走着走着,视野里出现一抹白色——是他们! 也不顾雅正还是不可疾行,黎明明提起裙摆便往那里奔过去,却不想有一人比她跑得更快——是蓝思追。 “魏前辈!”“阿湛、阿羡、阿宁!” 魏无羡叫了声“思追”,便再站不住倒了下去,蓝思追忙接住他,蓝忘机也便顺势松开了他,再向前伸手。 “阿湛!”黎明明直直地扑入他怀里,运起灵力先将他的伤治疗了,所幸,都是皮外伤。 然后,再牵着他的手,蹲下来,去看魏无羡的伤势。 蓝忘机又伸手接住扑向自己的蓝昕,无声地抚慰着她。 “魏前辈!您还好吗?”扶着魏无羡,蓝思追紧张道。 身上的伤口正在一点点愈合,魏无羡喘了口气,叫他别害怕:“我们已经没事了。” 似乎是被吓得有些语无伦次,蓝思追说话磕磕巴巴,怎么也说不清楚。 “这孩子……怕不是傻了吧?”伤口倒是不痛了,精神上还是有些虚弱,魏无羡坐在石阶上,向黎明明与蓝忘机吐槽。 说完这句话,他便累得昏了过去。 “魏前辈!魏前辈!”蓝思追吓了一跳,一边晃,一边喊他。 黎明明按住他的手:“阿愿——” “阿苑……” 两声阿苑重合在一起,叫蓝思追怔愣了一下。 “你魏前辈他的伤已经好了,只是体力不支,昏了过去,不必担心。”魏无羡的那一声太弱,所以黎明明并没有听到。 危机解除,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黎明明叫蓝景仪取出之前在伏魔殿中叫他收起来的那件外衣,给魏无羡穿上,再由温宁背着他走。 一行人向夷陵的码头徒步行去。 走至半路的时候魏无羡就醒了,一醒来就活蹦乱跳,一下子从温宁背上窜下来,无比轻盈。 —— “去莲花坞也好。”船中,黎明明靠在蓝忘机怀里,眯着眼睛小憩,嘴里还叨叨个不停,“阿离还在莲花坞呢,对吧阿澄?” 还在与魏无羡干瞪眼玩儿的江晚吟眨了眨干涩的眼睛,点头回道:“嗯,住了好几月了,中途金氏有送帖子来请她与阿凌回去,我没答应,说阿凌还在外夜猎未归,等他回来了,再做打算。” “师姐和金凌都在莲花坞?”魏无羡疑惑,为什么莫黯姐会知道? “啊对哦,忘记告诉你了……”黎明明想起来,上次只对阿湛说了,“……可是我好累哦,你问别人吧。”深深地吸了口蓝忘机身上熟悉的檀香气,黎明明心安地想要睡觉。 “方才治了这么多人,自然是会累的。睡吧,到了我会叫你。”蓝忘机轻轻握着她的手。 ……不再看这对夫妻秀恩爱,魏无羡别过脸,去问江晚吟,这才知晓了缘由。 不过,哪有出嫁女子带着孩子在娘家住这么久的!虽然金光瑶确实危险……好吧,就算是情有可原。 摸摸鼻子,魏无羡向后一靠,靠在硬邦的木板上。 船还没开,几个小家伙还在岸上磨蹭,听说是有人晕船,要先缓一缓。 忽然,传来一阵争吵声,听起来是金凌、蓝昕他们。 睁眼,揉了揉太阳穴,黎明明撑着蓝忘机起身,看向外面:“小家伙们怎么吵起来了?”这船上的一群长辈相互看了一眼,起身。 “发生什么了?”魏无羡问道,见温宁站在那里,金凌还拿剑指着他,才意识到事情不对劲。 上岸,魏无羡先是问温宁,发生了什么。 “公子,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没忍住,我只是……来看看……”温宁低着头,一边道歉,一边回避魏无羡的视线。 “你别在这跟我假惺惺!!”金凌吼道。 见金凌看起来要哭,又看温宁的模样,黎明明算是猜到了个大半,挡住想要上前训斥的江晚吟,走过去,轻轻按下金凌拿剑的手。 “如兰,好了,没事了——”她轻轻抚摸金凌的脑袋,细声细语地安慰着,“乖,没事了,啊。” 小男孩长得快,如今已经比她高出许多,此时却还是窝在她的怀里哭得稀里哗啦的。 从腰封中取出一块帕子,把他扶起来,拭去眼泪:“这么多人呢,我们如兰这么坚强,不能叫别人看去笑话,快把眼泪擦一擦,再把剑收起来。再哭下去,眼睛肿了,见到你阿娘,我都不好给你打圆场。” 自尊心这么强的孩子,在外人面前哭得这么惨,得有多伤心……到底发生什么了? “阿昕,如兰,你们两个与我们坐一船,把方才发生的事情,好好说清楚。大家先上船吧,天快黑了,得赶紧去往莲花坞才好。”总不能在岸上把事情解决了再去,那些家主们也等不及。 那边几位宗主听得动静也跑来看热闹,姚宗主还问魏无羡跑到岸上去做什么。 欧阳子真道:“姚宗主为何要用这种口气说话?要是他真想做什么,大家恐怕现在都不能安然无恙吧?” 啊,看来阿羡又拥有了一位粉丝。拍着金凌因为抽噎而一耸一耸的肩膀,黎明明很是欣慰地点了点头。 哭也哭过了,闹也闹过了,还在岸上的一行人纷纷上船,启程前往莲花坞。 上船之后,蓝昕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述了一番,虽然中间被金凌多次打岔,但还是磕磕绊绊地讲完了。 说到底,各有各的错处,还是辩不清楚。不过——“那个说没教养的门生,是谁?” 回忆了一下,蓝昕乖乖答道:“好像是蓝鹿师兄。” “回去之后,告诉他,家规,三百遍。”说话的是蓝忘机。 …… 天渐渐暗下来,江晚吟看了看周边,表示再过不久便可到达莲花坞。 黎明明打了个哈欠,坐船还真是无所事事,忽地想起魏无羡之前塞给自己的那个小木盒,忙从乾坤袋里取出来。 “对了阿羡!这是什么?”船上几人的目光一下子都集中在那个小木盒上。 接过木盒,打开,魏无羡笑了起来:“这就是我之前说的,还有的东西。为了藏它,十六年前我还专门在石壁上凿了个洞呢!” 盒中躺着十几颗黑色的、圆圆的小东西。 “这是什么?”蓝昕问。 “是莲子。”虽然颜色不太像,但江晚吟还是一眼便认出了它。 点点头,魏无羡从盒中拿起一颗来:“这可不是普通的莲子。”他看了一眼金凌,又很快收回目光,专注于手中黑色莲子上。 “这是在乱葬岗上结出的莲子,有很好的驱魔辟邪能力,身上带一颗,一般邪祟都无法近身的~” 拾起一颗来看,黎明明新奇的很:“哇哦~没想到乱葬岗上还能种出辟邪的东西~” “你们谁有小锦囊吗?”魏无羡问。 一向身上带有许多小玩意儿的黎明明慷慨捐出前几日在某个小镇里买的一堆各色小锦囊,本来想送给小的们好看的来着,这会儿倒是派上用场了。 魏无羡将十几颗莲子分装在七个锦囊里,先给黎明明、蓝昕、各分了一个。然后,郑重其事的,将一只黄色锦囊递给金凌。 “……”盯着那只锦囊,金凌犹豫着,不知是否该要接下,抬头看向坐在身边的江晚吟。 后者点点头:“接下吧。” 蓝昕眨巴着眼睛,看着那家伙别扭地收下那个小锦囊,眯着眼睛笑了。 看来,那份满月礼,还是送到了嘛~ 第81章 第八十一章金光瑶露馅儿了 到达莲花坞的时候,天已经全暗了。黎明明特地与蓝忘机走在蓝启仁身边,询问他的灵力恢复情况,毕竟在乱葬岗上她也不听话,还是要好好赔罪的。 大致恢复了有五六成。 “原谅你可以,但是你别想让我原谅他!” 回想起方才金凌对自己说的话,魏无羡又叹了口气,回头看了眼站在莲花坞门口的温宁。蓝思追正陪着他。 他当然知道。谁会原谅自己的杀父仇人呢。 听到有门生报信说宗主回来了,江厌离立即出来迎接,只是见到这么大的阵势,被吓了一跳。 “这是怎么了?”牵着奔上来的金凌,江厌离担忧地皱着眉,问走在前头的江晚吟。 他没有细说,只是简单地告诉她,大家都中了贼人的计谋,灵力溃散,还未恢复完全,所以要在莲花坞修整一番。 “阿离!”黎明明“拖家带口”地领着一群人上前与她招呼。 “师姐!”“姨母!”“金夫人。” “阿羡、阿昕、蓝二公子,怎么大家都在呢……”江厌离倒是真没想到,这回儿几乎所有人都在场了。 夜色渐浓,这么多人可还都空着肚子,黎明明提议与江厌离去叫人准备饭菜还有客房,那些宗主们应该还有事要商议。 “阿湛,我一会儿就去屋里睡了,商议完记得早些回来休息,阿昕也是,早点休息,知道吗?”黎明明牵着蓝忘机的手,看看他,又看看小姑娘,嘱咐道。 这几日奔波不免疲累,还是要好好歇息一番才好。她也是担心他们嘛。 “嗯。”蓝忘机点头应下。 “知道了母亲!”蓝昕连连点头。 点了点小家伙的前额,黎明明道:“不要太招摇,你叔公还在呢,要么跟在你父亲身后,要么和如兰景仪跑远点的地方去闹,要么就回客房睡觉去,知道吗?” “嗯!保证不捣乱!”蓝昕后退半步,挽上蓝忘机的手臂,“紧随父亲左右!” 江晚吟拍拍魏无羡的肩膀:“你就跟在我后面,哪儿也别去。” 相互交代了一番,黎明明便与江厌离一道往膳房方向去。一路上遇见几个弟子,叫他们去准备客房,来人不少,客房自然也要准备许多。 不过这些,当然不是问题。 “阿离,这个给你——”回屋前,黎明明取出一个浅紫色的小锦囊,交给江厌离。 疑惑地接下它,捏了捏,可以感受到里面有两颗圆圆的东西:“是莲子?” 不愧是剥莲子熟能生巧的女子,竟这都能给她摸出来。 “是阿羡曾经在乱葬岗上种出来的莲子,藏了十六年呢,这次将它取出来,分装了。把这个带身上,辟邪用的,普通邪祟近不了身呐~”黎明明拿出自己那袋,晃了晃。 本想将锦囊留给阿凌或者阿昕的,只是莫黯说他们都有份,要她好好收着,江厌离便收下了。 晚些熬上莲藕排骨汤给阿羡阿澄送去吧。 …… ——第二日早 翻身,往身边的那团热源靠了靠,黎明明挣开一只眼看了下屋里光线—— 天已经亮了。不过夏日天亮的早,阿湛都还没起呢,应该还早…… 继续睡吧。 “醒了?”刚睡醒的声音还有些沙哑。 “再眯会儿……昨天晚上你们有谈些什么吗?给我讲讲吧……”虽然她不一定能听到底,听着听着会睡着也说不定,不过半梦半醒状态下的黎明明还是非常好奇。 搭在她腰上的手轻轻拍着,蓝忘机清了清嗓子:“昨夜来了两位女子,将金光瑶的事情抖出。” ?!黎明明瞬间就清醒了,抬头,艰难地睁大眼睛:“什么事情?” 金光瑶曾雇了二十几名青楼女子,让金光善在 “春意”中死去。事后又将那二十几名女子暗杀,尽留下一人,拘藏十几年。如今有人将她救出,叫她将此事公布于众。这是其一。 其二,金光瑶的妻子,秦素,是与他同父异母的亲兄妹。近亲生子,多半患有痴呆,因此金光瑶杀子,并将此事嫁祸与当初那名宗主。这是由秦素母亲的一位贴身侍女道出的,也是有人致使她前来。 这两件事情听罢,黎明明可再也躺不住了,连忙坐起来,再把蓝忘机也一道拉起来,坐在床上。 “确定是真事吗?金光瑶心思如此缜密,怎会留这两人在世上,她们又怎么会这么巧的,在这么多人都在的时候,来到莲花坞道出当年的事实呢?” 扶着她,叫她冷静,蓝忘机点头:“事情不假,证据明了。指使她们前来之人,城府之深,恐怕不在金光瑶之下。” “会不会与指引我们寻找赤峰尊尸体的是同一人?” 替她捋顺一头乌发,蓝忘机只道:“或许,但目前并无证据。” “那金光瑶现在——?” “大势已去。众家商议讨伐。昨日我已传信与兄长,叫他万事小心。” 点点头,黎明明算是明了。 真没想到,睡了一觉的功夫,一夜之间,矛头已经从阿羡身上,转移到金光瑶身上了。众家还商议一同讨伐——那还真是……真是复杂。 “还有一事。昨夜收到金氏传信纸蝶,金光瑶来云梦了。”已经起身开始穿衣的蓝忘机道。 “?他来云梦做什么?”跟着下了床,接过他递来的一套襦裙,穿戴起来。 “不知,不过魏婴曾在他的密室中见到云梦云萍城地契,或许,他去了那里。” “兄长回信了吗?” “并无。” 苏涉回去之后一定会把事情告诉他,此时金光瑶多半已经知道自己的事情瞒不住了。如今他从金麟台下来……看来是急了。 “那叫阿昕他们随叔父回云深不知处吧,我们再启程去云萍城看看,金光瑶若是真的急了,应该会把赤峰尊的头颅带在身边的——”绑上抹额,将簪子递给他,转身。 后者自然地将簪子插入她的发髻,不歪不斜。 “嗯。”他也正有此意,“魏婴温宁与我们一道,江晚吟在莲花坞接应,一有不对,便来援助。” “诶?所以你们昨晚已经商议过了吗?”黎明明又一次感慨每天睡得太早的难处。 还是事情太多,白天讲不完,晚上得接着讲——诶! —— 与阿离阿澄道别,才听得如兰阿昕两个小家伙带着仙子一大早的溜了。 “诶呦,阿昕什么时候连思追都不跟,跟着小如兰跑了!等我逮着他们,一定要好好说一顿!都这种时候了还到处乱跑!”走在云萍城街道上,黎明明不满地哼哼着。 魏无羡忙帮他们说话:“金光瑶是金凌的小叔叔,金凌一下子肯定接受不了情有可原,莫黯姐可就别和他们计较了!也许就近处走一走,今晚便回去了也说不准呢。” “近处走一走?云萍城就是近处啊!万一和金光瑶撞上了,如兰都多久没回金麟台了,你想想!金光瑶会放过他吗?还有阿昕,小姑娘家家的怎么就知道乱跑呢!”黎明明一个劲儿地抱怨。 金光瑶城府深,光是个琴音就能杀人,俩小孩儿,怎么对付得过啊! —— 此时,追着金凌出来的蓝昕猛地打了个喷嚏,摸摸鼻子,连忙追上快步走在前面的那人。 “如兰!你走慢点!” 仗着腿长就走这么快!能不能体谅一下姑娘家? “都说了我要一个人出来夜猎,你干嘛跟着我!”金凌不耐烦地朝身后喊了一句,走得更快了。 提起衣摆小跑起来,蓝昕就差扯他衣服了:“出都出来了,你不会还要留我一个姑娘一个人走吧?我连早膳都没吃呢!” 前面那人忽然就停下了,蓝昕一个没注意,直直地撞了上去,撞得金凌向前一个踉跄。 “哎哟哎哟……”鼻梁骨疼。小姑娘捂着鼻子,叫唤起来。 小少年却像个没事人一样,不痛不痒。 背和鼻梁骨,还真不一样。 傲娇的金凌就算担心也不说,环着手,偷偷看了她一眼——鼻子红红的,还挺可爱……!!他在想什么呢!? 甩了甩脑袋,脸上燥热起来,他只当是夏日天气炎热。 “汪!”仙子叫了一声,向前跑了几步,在一家包子铺前停下,再回头看他。 那眼神,就好像在说——快买包子给她吧! ……又看了眼还在揉着鼻子的蓝昕,小小纠结了一阵,金凌一把抓起她的手腕,迈着小步子,往包子铺走去。 “——哝,吃吧。” 啊……愣愣地接过白白香香的几个大包子,蓝昕眨了眨眼睛,疑惑地看他。 “……你不是没用早膳吗?赶紧吃了,不然一会儿怎么有力气跟我走!”金凌看看天上,再看看地上,就是不看面前的姑娘。 喔哦!蓝昕展出一个大大的笑:“谢谢如兰呀~” 语气与她母亲一模一样。 嗯,虽然是大菜包,但是味道还挺不错。蓝昕抬头,悄悄记住这家店老板的样子。 ——下次再来! —— “莫黯姐,你是女子,知晓的应该多一些。你们家有没有什么性格比较好的、又不那么古板的,还不介意傀儡这些东西的女修啊?”魏无羡看了眼低着头走在后方的温宁,问道。 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眼,黎明明抽抽眼角:“咋地,你要给阿宁找对象?还找我们家的?” 温宁再一次被一群小孩给围了起来,寸步不能移。 魏无羡又对上蓝忘机探究的眼神,忙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温宁他也老大不小了,总不能一直跟着我吧?毕竟他也不是我的仆人。况且——” 他侧身,看向围在孩童之间的那人。 “等这件事情了了,他就真的不能再跟着我了。作为朋友,我总得给他找一个好归宿吧?至少,他得有几个朋友吧?” 确实——待此事完结之后,不出意外,阿羡会重新归于云梦江氏,但是阿宁他,连莲花坞的大门都进不去。 黎明明点点头。当今世上,温氏,只余二人而已。 “诶莫黯姐,我觉得你们家思追还不错哦~”魏无羡忽然想起一人,昨夜也是思追在莲花坞外陪着温宁。 ……嗯?说好的女修呢?黎明明怔愣片刻,便被蓝忘机牵着走了。 魏无羡耸耸肩,回头将温宁从小朋友堆里“拯救”出来,叫他找家客栈等着他们。 现在这个样子,又引人注目,又好欺负,跟着他们,还是走得太慢了。 “阿宁,放心吧,我们去去就回。” 黎明明远远地与他打了个招呼。 前方人来人往,是一座观音庙。 第82章 第八十二章观音庙 “不愧是兰陵金氏,这座观音庙修得可真是华丽——”左右欣赏着这座观音庙,黎明明差点与一迎面走来的女子撞上,好在被蓝忘机一把拉了过去。 蜡烛、高香、虔诚的百姓、敲木鱼的高僧,似乎一切都很正常,却又透露着诡异。 这尊观音像的面貌,与别处见到的,怎么差这么多呢…… “如何?”魏无羡问。 “有阵,镇压着东西。” 回答的是蓝忘机。 听着他们的对话,黎明明耸了耸肩,所以她的关注点还是偏了…… 不过现在也可以确定,这里确实有古怪。否则,金光瑶也不会轻易把云萍城的地契藏在密室里,而且还是在赤峰尊的头颅旁边。 阵法不易破解,蓝忘机说,需等晚上无人时破阵。 又是晚上?“那今晚我要与你们一起!多一个人,多一分保险!如果今晚这一次能将事情解决的话,再多睡上一两日也不亏。” 将她的话认真思量一番,蓝忘机点头,答应了。住在客栈,他还是放心不下。金光瑶的爪牙也许已经遍布云萍城,还是将她带在身边较为安全。 为了防止有人起疑,三人很快便从庙中出去,在场院时,听得一僧人与一老妇说,明日起,寺庙将闭门三日,叫她明日不要再来了。 相视一眼,他们上前,与那僧人打听些消息。 “大师,方才听闻明日要闭寺,请问这寺中是发生了什么事吗?”魏无羡问他。 那僧人道,只因这寺中钟鼎片瓦需要修缮一番罢了,并无大事。 又问为何这所观音庙建在城中,而不是与寻常寺庙一般建在山上。僧人微笑着,答:“城中之人终日奔波劳碌,岂非更需要这样一座观音庙来祈福求愿,寻求内心宁静?” “但是喧嚣人气,不怕惊扰观音大士吗?” “大士普度众生,又怎会为人所惊扰。” 而这观音庙中,又只供奉观音大士。 行礼,擦肩走过。魏无羡头也没回,勾起嘴角:“大师果然天资过人啊,还没有受戒就通晓佛法。” 那人顿了一下,转身,与他们三人伸手一拜,面带着僵硬的笑容。 再不多说,三人转身便走了。 ——客栈 “哎哟!你们看见他最后那个笑了没有?看起来就好像要把我们吃了一样,凶巴巴的,演技与金光瑶是在没法比啊——”捧着包莲子糕,黎明明讲的头头是道,“看来是个业余的~” “问题肯定不小,现在最重要的是先知道庙中镇压的是什么东西。闭寺三日,绝对是那金光瑶有事要做!”仰头喝了口莲叶酒,魏无羡微微皱着眉。 蓝忘机沉默着,倒了杯水递给嘴里塞得满满的黎明明:“今夜便可知。” 顺了顺嗓子,黎明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希望今晚一切顺利……不知怎么的,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难道这就是女人的第六感? “总之,万事小心!” —— 好不容易熬到天黑,蓝忘机先向黎明明输上灵力,大致可以撑到明日中午,一行人准备妥当,离了客栈,向观音庙的方向去。 “百姓朋友们还真乖啊,天一黑就不出门,还这么早就睡下了。”看了看街道两旁漆黑一片的屋子,黎明明小声感慨,生怕惊醒他们。 “不睡觉,难道和我们一样,出来‘降妖除魔’啊?”魏无羡不论什么都要接上一句,这次也不例外。 点点头,他说的有理。大晚上的普通百姓确实无事可做。黎明明觉得,大概是自己太久没有在这个时间点还清醒着了,所以激动了点。 走至观音庙大门前,蓝忘机忽然伸手,拦住他们。 ? 只见他单手掐决,一阵灵力打在那扇红木大门上,散开。 门上设了结界。 魏无羡提议从庭院进去。 “温宁,你在外面给我们掠阵。如果我和莫黯姐还有蓝湛进去没有出来的话,就去云梦找江澄,明白吗?”魏无羡嘱咐温宁。 后者放心不下,想要拒绝,被黎明明打断:“阿宁,你和阿澄可是我们最后的保障,再说了,阿湛和我都在呢,你要对我们有信心啊!” 温宁点点头,既如此,他便在外面守着罢。 飞身上了瓦顶,借着屋脊作掩护,三人先悄悄看着门内动静。 有穿着僧袍、手执金氏佩剑的金家修士,也有手执弓箭、穿着金氏校服的金家修士,还有—— “泽芜君。”修士门生纷纷与他行礼。 与身边两人相视一眼,黎明明还真没想到,兄长大人怎么会在这里?难道被金光瑶劫持了? 来不及她多想,远远传来几声犬吠,还有人声: “仙子!你去哪儿啊!”“仙子!别叫了!” 是如兰和阿昕!黎明明一眼便认出来人,愤恨地拍了下自己的乌鸦嘴!怎么还真给她说中了!!这俩糟孩子!温宁怎么没有拦下他们!? 仙子一直朝着红木大门叫唤,想想定是有异。金凌叫蓝昕在原处呆着,看好仙子,自己则上前去敲门。 敲了数下门环,里头并无动静,但仙子肯定不会平白无故地叫唤,他又抬高声音,问“有没有人在?”,依旧一片寂静。 “有人吗?有人吗!开门啊!开门!……” 喊了好几声,还是没人回应,金凌皱着眉,对蓝昕摇头。 门外的他们肯定不会想到,这会儿院内正有十几二十位金家修士,拉弓引弦,对着大门,一旦他撞开门,就会被射成筛子。 还在思考要不要继续问下去,脚边的灵犬忽地一个转身,狂吠着跑走了,蓝昕连忙要追,却被一把拉了回来。 “这里有古怪,你不要乱走,我翻墙上去看看。”金凌将小姑娘牵到一个墙角,便要去翻墙。 “诶等等!”蓝昕拉住他的衣摆,“都说了有古怪,你就这么爬上去,不怕被发现啊?!” “我是男人,就算被发现了,也能马上下来带着你跑!但是这院中古怪,一定要搞清楚!仙子是不会平白无故叫的!” 深吸一口气,蓝昕还是将他放开:“好吧,那你——小心点啊……” 不远处传来砖瓦碰撞声,黎明明一颗心就这么提了起来!乖乖!不跟着仙子走,你怎么还爬上来了!不要命啊!! 待那边露出一个脑袋,见到院中场景后吓了一大跳,而那些箭又破空向他飞去的时候,归一与一青色竹笛同时飞了过去,拦下箭矢。 竹笛破损落地,归一回到素白手掌中。 “金凌快跑!”魏无羡立即叫醒那惊呆之人,后者也连忙回过神来,慌慌张张地跳下墙,牵着素衣小姑娘跑了。 行踪暴露,也不再躲藏,三人起身,从屋脊飞身而下。魏无羡趁机甩出几道符咒,散出一阵烟雾,搅乱他们视线。 一落地,黎明明便感受到熟悉的灵力压迫,瞬间警惕起来:“阴虎符!金光瑶在——啊!” 耳边响起琴弦摩擦的声音,她正要躲,却没有躲过,下一刻,便被一根细弦锁住脖颈、箍在一人怀中,随即而来的,是一阵更加强烈的压迫感。 手上一下没了力,剑与剑鞘落地的声音异常清晰。 “——我奉劝含光君与魏公子最好不要轻举妄动。”看着直指自己的避尘还有作势要吹哨的魏无羡,金光瑶笑着,手上却半点不松。 “金光瑶!你卑鄙!”黎明明的情况非常不好,定是阴虎符在金光瑶身上,才会让她失了力。魏无羡恨得牙痒痒。 轻笑一声,金光瑶一点点后退。因为阴虎符的缘故,黎明明意识有些模糊,但脖子上的疼痛感却强迫她清醒着,跟着他一点一点移动。 蓝忘机举着避尘,面色可谓是冷若冰霜。 “蓝夫人如今可在我的手上,两位是否应该客气些呢?”金光瑶笑容不改,却猛地用力,怀中女子随即痛苦地呻、吟了声,白皙的脖颈上,沿着极细的琴弦,缓缓渗出血迹,流下。 “把剑放下。” “……”黎明明惨白的脸色与颈上鲜血形成鲜明对比,蓝忘机再是愤怒,也还是将避尘,缓缓放下。 金氏弟子将他们重重包围。 蓝曦臣上前一步,唤了声蓝忘机,解释自己也是受人蒙骗,着了道,灵力尽失。 “即便朔月和裂冰都在身上,也无济于事了。” 惭愧。 将握紧的拳头藏在背后,魏无羡嗤笑道,这又何必惭愧:“反正骗人,不就是敛芳尊的拿手好戏吗?” “魏公子,我还真是小看你了。”金光瑶看向魏无羡,轻松的模样,就好像平日里谈天一般,“说起来我还没问,魏公子怎么会知道这个地方?” 半睁着眼,黎明明被扼住咽喉,只能缓缓呼吸,阴虎符上阴气的压制又叫她难受的紧,这一下,整个人都像是溺了水一般,可又不得不保持着清醒的头脑。 诶唷我可真是太厉害了……对上蓝忘机极其担忧的目光,黎明明扯出一个小小的笑容——暂时还能撑…… 魏无羡告诉金光瑶,他在密室见到了与赤峰尊头颅放在一起的云萍城地契,“你不记得的了吗?”。 “那倒是我的疏忽,应该分开放。”此话一出,金光瑶算是完完全全地承认了。 蓝曦臣的双眉又皱紧几分。 “横竖,我们现在都逃不出你的手掌心了,那不如敛芳尊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这观音庙里,镇的到底是什么宝贝?”魏无羡继续与金光瑶对峙着。 瞟了眼怀中那人额上细密的薄汗,金光瑶笑着道:“满足好奇心的代价可不低哦,魏公子确定要尝试吗?” 未等到回答,寺院大门“嘭”地打开,众人纷纷看向那里。进来的是几位穿着僧袍的金氏子弟,押着一金一白两个小家伙。 眼里有重影,但这并不影响黎明明认出他们是谁,分了些力气磨牙,他暗暗发怒——年纪轻轻怎么跑那么慢!竟然还给抓回来了! 看着熟悉的长辈们,还有拿琴弦锁着黎明明的金光瑶,金凌与蓝昕心里大惊,却大气不敢出。 “小叔叔……”金凌脱口叫了声金光瑶,后者微笑着回应。 张了张嘴,面对这番场景,蓝昕实在说不出口,愧疚地看向蓝忘机——不论如何,母亲从来未像如今这般虚弱过……自己与如兰又被抓过来,定会给他们添上许多麻烦。 “我说你们两个小孩儿怎么回事?大晚上往这里跑干什么?”魏无羡也深觉无力,只能将他们说了几句。 “……”两位小辈深感惭愧。 一门生诉与金光瑶,那黑鬃灵犬凶悍非常,逮人就咬,让它跑了。 “追去杀了。”金光瑶下令,不带半点感情,“这灵犬聪明得很,它引来人就不好了。” 几人点头,松了两小辈,转身出去。 “小叔叔!仙子可是你送给我的,你真的要杀了它!”金凌对他的绝情感到不可置信。 而金光瑶没有回答,反问他带着蓝小姐过来做什么。 “金宗主,阿凌与阿昕尚且是孩子!而且阿凌是你的侄子!”蓝曦臣怕他会做出什么事情,忙道。 “二哥,想什么呢?我当然知道他们是孩子,也知道阿凌是我的侄子。你以为我会对他们做什么?杀他们灭口?”挑了挑眉毛,金光瑶声音格外温柔,却甚显阴森。 蓝昕伸手扯住金凌衣袖,却发现他与自己一样,此时也抖个不停。就算没人押着他们,也怕得不行。 黎明明听见金光瑶叹了口气,告诉金凌与蓝昕,若是他们乱跑或乱叫,或许他会对他们做什么可怕的事情。“……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还没挖到吗?叫里面的人加快动作。”金光瑶提了音量。 魏无羡看向紧闭大门的庙宇,里头灯火通明,还隐隐传来挖土的声音。 他们在挖什么?地道?阴虎符?被镇着的东西? 颈间力道似乎有些松了,趁着身后那人注意力分散,黎明明与蓝忘机使了个眼色。 收到提示,后者立即举起避尘,向金光瑶的手臂刺去,却不想他的反应也极快,转动身子,拿身前女子挡剑。 避尘在黎明明脖颈前几寸处停下。 琴弦的移动让伤口加深,又流下几道血。黎明明咬紧下唇,不让自己痛呼出声来,同时鼻间深深吸气,差点要因为窒息晕厥过去。 该死!! 鲜红的血液不知刺痛了多少人的眼。 “哼~”金光瑶又笑了,“差一点,就差一点!我就能看到一出好戏了——含光君亲手弑杀夫人,这要传出去,可得引起多大的轰动啊?” 举剑的手微微发抖,蓝忘机怒视着笑容满面的金光瑶。 “含光君还不把剑放下,你真的想杀了你亲爱的夫人吗?” 缓了一阵,黎明明睁眼,极力憋出几个字:“蓝湛……不要……呃……” 细弦又收紧了些,这回,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看着蓝忘机收起避尘,又听从金光瑶的话,自封灵脉,黎明明真的觉得,自己是个累赘——还帮忙呢!早知道她就不来了! 喘了口气,她又看向满脸担忧地看着自己的魏无羡,她要是不来,金光瑶也许还会劫持阿羡……论心机,还是他赢了…… 漆黑的夜空划过一道闪电,紧接着是阵阵雷声。 要下雨了。 “进去避一避吧。你们放心,只要你们乖乖听话,我不会对你们怎么样的。” “当然,我也会让阴虎符的怨气,离莫黯你远些。”这句话,是金光瑶附在黎明明耳边说的,说的她头脑一下子更加清醒—— 啧!弱点被发现的感觉,真是糟糕透了! 第83章 第八十三章天降正义 确实如金光瑶所言,待所有人都乖乖在庙中寻了位置坐下之后,他也将黎明明松开了。 门外弟子捡起归一,归鞘,扔给他们。魏无羡一把接住。 重获自由的黎明明根本连站都站不稳,腿上一软便往前倒去,蓝忘机稳稳地接住她,揽在怀里。 坐在这边的魏无羡、蓝昕还有金凌连忙围上去。 蓝曦臣未与他们坐在一起,而是单独坐在另一边的蒲团上。 “呼——”金光瑶走得远了些,黎明明也得以喘上一口气,随之而来的是脖子上的刺痛感,“诶呦……”小心地碰了下脖子,蓝忘机忙抓住那只手。 手上不干净,碰到的话,伤口容易恶化。 “别担心我了,我没事,真的!”阴虎符的存在叫她现在与蓝忘机蓝曦臣一般暂时用不了灵力,其他地方就不要再让他们担心了。 叫他们坐好不要再乱动,没见着金光瑶那边投来的火热视线吗? 金光瑶再看了他们一眼,便到观音像后视察挖掘情况。屋里屋外都有金氏弟子把守,不怕他们乱动。 几道闪电过后,外头终于淅淅沥沥下起雨来,为整个场景增添凄凉与绝望之色。 这一角的座位,从左至右,分别是魏无羡、蓝忘机、黎明明、蓝昕、金凌。除了最左与最右,中间一家子相互依偎着。 一手被蓝忘机紧紧握着,一手又牵着蓝昕,黎明明吸了口气,与右边两人致歉。 “对不起……阿湛、阿羡,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们也不必受制于金光瑶……” 他们却并不接受这番道歉。 “不是你的错。”蓝忘机安抚地看着她。 “就是啊,莫黯姐,就算不是你,金光瑶也会用别的手段将我们制住,你不必自责。”魏无羡抿嘴微微一笑,毕竟,没有发生的事情,任谁也不会想到的。 叹气,黎明明点点头。现在也不是自责的时候,还是应该想想接下来该如何应对。 金光瑶迈着阔步走出来,仰头望着那座观音像。 屋外狂风大作,忽然吹开大门,强风猛地灌入,吹得蓝昕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得不抬手,用宽袖将风挡一些。 风吹熄了排排蜡烛,屋内暗了下来。 阴森。黎明明觉得此时只能用这一词来形容这番场景。 从怀中取出一张符咒,扔出,将蜡烛重新点亮,金光瑶甩下衣袖,见门外修士将大门缓缓合上,露出一个势在必得的笑。 敲门声,又有人来了,是苏涉,还带着不省人事的聂怀桑。 “怀桑……”怎么把他也带来了…… 见到端坐在一旁的众人,苏涉的第一反应是拔剑,但是没有金光瑶的意思,他也不敢乱来,又瞪着眼睛,将剑收回鞘中。 “怎么回事?”金光瑶问他。 “在途中遇到,想来应当有用,便顺手抓了。”苏涉回答。 哈?能有什么用?黎明明皱了眉,怀桑也是,不好好在清河呆着,来这里做什么? 苏涉并无伤他,只是聂怀桑胆子小,自己吓晕过去了。 金光瑶看似语重心长地对苏涉教育道:“你别对他下手这么重,他不禁吓,也不禁摔的。” “是。” 蓝曦臣双眉紧锁,抬头问他,为何要扣下聂怀桑? “多一位家主在手,总能让其他人更忌惮些。”金光瑶笑容不改,“不过二哥请放心,过往我对怀桑如何,你是知道的。时机一到,我定会毫发无伤地放你们回去。” “……我应该相信你吗?”不知何时,蓝曦臣已经不知道该相信他说的哪一句话了。 这话让那人敛了笑容。 随意吧,信不信,“二哥也没有其他办法了啊。” 留下这句话,他便又去了后方。 剩下苏涉,开始狐假虎威起来。 “含光君、蓝夫人、夷陵老祖。真想不到,咱们这么快又见面了,而且情势已经完全反转了。怎么样?滋味如何啊?” 身子向后,靠在石柱上,黎明明轻笑了声:“哎呀~好像伤到耳朵了,刚才好像听见什么奇怪的叫声——阿湛,你听见了吗?” 意识到她在借机嘲讽自己,苏涉气得半抽出佩剑,被蓝忘机握着避尘的动作挡了下来。 将剑收回,苏涉对上蓝忘机森冷的眼神:“都这个时候了,含光君还摆着这样一幅臭架子。我倒要看看,你到底要端到什么时候!” “苏宗主,你在我姑苏蓝氏学艺的时候,我们没有亏待过你,你何必如此针对忘机?”蓝曦臣不解。 抬高音量,苏涉的语气可谓不屑:“我哪敢针对从小天资傲人的蓝二公子?我不过看不惯他那副自以为很了不起的样子罢了。” “这话你就错了,不是自以为很了不起,是真的很了不起,而且别人也觉得他很了不起,是不是,小的们?”黎明明勾起嘴角,转头问了身边两位小辈。 头点的像捣蒜一般。 “而且蓝湛什么时候自以为很了不起了?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姑苏蓝氏的家训里面,可有禁骄矜自傲这一条哦。”魏无羡也道。 “你怎么知道姑苏蓝氏的家训内容?”金凌紧紧抱着岁华,问他。 哎哟小如兰,你大舅当初在蓝氏听学的时候,抄了多少遍家规都不知道呢,想不知道也难呢~耸耸肩,黎明明听着魏无羡满脸拒绝地抖出陈年糗事。 “苏宗主,莫不是蓝湛从小就摆着张冷冰冰的脸,所以你才这么想?如果真是这样,那蓝湛可真是太冤了,他明明对所有人都是这个样子——除了他夫人——”魏无羡收到眼神警告之后忙改口。 他说,苏涉应该庆幸,不是在云梦江氏长大的,不然他肯定要被从小就觉得自己是个旷世奇才,而且到处张扬的魏无羡给气死。 “你闭嘴!”魏无羡的一番话又惹恼了他,差点控制不住伸手要凝灵气,又被避尘挡住。 “我说,苏涉,你若是看不惯别人好,就好好去练,让自己也慢慢变强不就好了,何必做这种阴勾当?脚踏实地的感觉不好吗?”黎明明一直搞不明白,这些做坏事的人都是怎么想的, “阴沟里,总有一天是会翻船的——一直投心于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这就是为什么这十几年来,你们秣陵苏氏一直都默默无闻的原因呀。就算有敛芳尊替你撑腰又如何?哪天你若是不小心死了,历史上,你们秣陵苏氏,定是劣迹斑斑——” “闭嘴!”拔、出佩剑,苏涉仍旧不敢轻举妄动。 搭着拦在面前的避尘剑鞘,黎明明就这么盯着他的眼睛,眼里纯洁无瑕:“苏宗主可听过——天降正义?” 适时地落下一阵响雷,吓得苏涉佩剑差点脱手。 屋外,雨声夹杂着哀嚎声、打斗声。 有人来了。 看向门口方向,苏涉大步走去,被一阵灵气震退。 是紫电!阿澄来了!黎明明欣喜地看向那里。 没想到她的乌鸦嘴有时候还挺管用的!——天降正义啊! “舅舅!”两个小家伙异口同声地喊道。 却被他没好气地怼了回去:“叫,现在知道叫我,今早你带着阿昕跑什么跑!” 犬吠声,仙子从门外跟着闯了进来。 金凌和蓝昕可开心了! 魏无羡可痛苦了! 一进门,仙子便直奔苏涉,金凌和蓝昕一人一句叫它咬他,看着苏涉连连后退的模样,痛快极了。 苏涉跑出门外,仙子紧紧追随,很快便没了影。 “方才还趾高气扬呢,竟然害怕一条狗~”黎明明眯着眼睛嗤笑了声,忽的想起这边还有一个怕狗的,赶紧尴尬地与他道了句歉。 金氏门生提剑上前,被紫电一把抽开,金光瑶便自己出面,祭出古琴。 “江宗主,小心琴声!”蓝曦臣提醒道。 琴声响起,江晚吟心生一计,拾来金氏佩剑,在空中,以剑刃摩擦产生的噪音来掩盖琴声。 办法倒是好办法。黎明明点点头,痛苦地捂上双耳—— 就是有点费耳朵! 第一回合,金光瑶,败。 见此招不成,金光瑶收起古琴,为他鼓掌。 “江宗主,你这一招杀伤力,我甘拜下风。”拉了拉衣领,他重新扬起标志性笑容,“你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这种愚蠢的问题江晚吟并不想回答,只一个转身,向他挥去一鞭。 后者飞身躲开。 “是不是阿凌阿昕到处乱跑,你追着他们找到这儿来的?仙子一定给你带了路——唉~明明是我送的灵犬,却半点面子不给我……” 他怎么开始唠嗑了?“脑子坏掉了?”黎明明歪头。 “他跟薛洋,就是一个路子。”魏无羡耸耸鼻子,解释道。 只是,声音太大,引去那边两人注目。 江晚吟看了他一眼,又转过头,并未说什么。 “对了江宗主,有件事情我一直很好奇。清谈会那次,你说要去捉拿魏无羡,最后无功而返,还带着阿昕来金麟台带走阿凌和江姑娘去了莲花坞,如今依旧未归,这是为何啊?” 江晚吟面露不悦:“你好歹是仙督,要打便打,哪来那么多废话!” 紫电再次挥出,后者再次躲开,落地后,也不着急反击,继续说着: “江宗主与你的师兄和好,我还真是没想到。只不过,我这儿还有件事情,江宗主大概是不知道的——关于你,和你的好师兄~”金光瑶隐匿与黑暗之中,一双眼睛却闪着光, 见江晚吟被引去注意,蓝曦臣连忙提醒他,不要与他多话!“他惯会花言巧语,只要一开始和他对话,就会被他转移注意力,牵动情绪——” “二哥,你真了解我。”这话,此时从金光瑶嘴中道出,有些怪异。 不等他回话,他转头,对魏无羡道:“魏公子,你的师弟都与你重归于好了,可到现在为止,连一句话,都没跟你说过呢。” 哈?他想说明什么?黎明明挑眉。 魏无羡可不介意,从小到他,他可不就一直这样? “江宗主,做你的师兄,真是太可怜了!”金光瑶的表情,就好似一位路人替此叹息一般。 “金宗主,做你的师兄,岂不是更不容易?”江晚吟眼中是怒意。 无奈一笑,他继续着:“魏公子曾经恣意轻狂,上哪儿都不佩剑,每次还总是找不同的借口,这倒是叫我有些不解。” 此话一出,原本懒散模样的魏无羡,忽地浑身紧绷起来。离他近的蓝忘机与黎明明察觉出他的不对劲。 “直到我在不夜天卧底的时候,闲暇时刻,听得几位修士的谈话,说当初莲花坞灭满门的时候,那温逐流可是一掌击碎了江宗主的金丹。他们还纳闷儿呢,化丹手从不失手,可如今江宗主这颗金丹,又是从哪儿来的呢?” 看了魏无羡一眼,江晚吟紧皱双眉:“告诉你也无妨,当年是抱山散人替我修补的金丹——这与魏无羡又有何干!” “哦?”金光瑶挑眉,转头,对上魏无羡慌乱的视线,微笑着与他点头,又转过来看他,“不瞒江宗主说,这么多年来,我阅览了也有万卷书籍,却从不曾见到哪本书上记载了补丹之法,倒是——有一换丹之法,将一人之丹剖出,换给另一人。我可有说错呀,魏公子?”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魏无羡,后者心下慌乱,面上却强装镇定:“金宗主,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当初我的的确确是带着江澄去找了抱山散人,也是师祖她老人家替江澄修补的金丹,书上没有记载,并不代表就没有啊?” “诶~那我便没什么好说的了,其实,我也有套过温宁的话的,他可是那件事情的见证者呢~不过……” “闭嘴!!”江晚吟大吼一声,“你究竟想说什么!” “阿澄!不要被他蛊惑了!”黎明明见他被金光瑶带偏,忙提醒着。 却无济于事,毕竟,嘴是别人的,耳朵,也是别人的。蓝氏禁言,这会儿怎么偏偏不能用呢! “江宗主,你可真了不起!最年轻的家主,以一人之力重建云梦江氏,我十分佩服!——可我记得从前你可什么都比不过魏公子的。”一脸无辜、诚恳,金光瑶行下大礼,“能否请教一下,你是如何在射日之征后便逆袭的?” “是不是,吃了什么金丹妙药啊?” 魏无羡慌不择路,要上去阻止他说话,蓝忘机拦下他,他不是他的对手。 阿羡他,真的拿了自己的丹去换吗?!看着他如此慌乱,黎明明也慌了起来。 见魏无羡那副模样,江晚吟心中那不好的猜想愈发严重,难道,真如那金光瑶所言,他身上那颗金丹是…… 握着三毒的手抖得几乎要握不住。 金光瑶便趁此机会,拔出腰间软剑向他攻去。 “阿澄/舅舅小心!” 江晚吟挥剑、接招、抵挡,身上却逐渐落下一道又一道伤口,分外吃力。 心理战术,卑鄙!黎明明握紧拳头,狠狠地吸气。 一根琴弦趁机甩向魂不守舍的魏无羡,避尘还未出鞘挡下,三毒从一侧出现,截下。 软件又在江晚吟身上落下一道深深的伤口。 第二回合,江晚吟,败。 金凌上前扶着江晚吟坐下,金光瑶面带笑容,收了剑,并无要至他死地的意思。 将金凌推开,江晚吟危险地盯着他,止血,开始自我疗伤。 远处又传来犬吠声,仙子又跑回来了。金凌叫它快跑,不要回来。 它倒当真没有回来,只有衣着破烂,一声血迹的苏涉跑进来。说没抓住狗,叫他跑了。 这边陷入诡异的沉默,还是观音像后方之人先说话,那东西,已经挖到一角了。 黎明明看见金光瑶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撇下这里,快步过去。 “……”这可真是……来一个倒一个——看了看躺在地上的聂怀桑,再看了看运转灵力的江晚吟。夹杂着泥土气息的风吹入,叫黎明明打了个寒战。 手背一热,宽厚的大手握住她的手。 抬头,对上,身边那人的目光,她咽了口气。 不要担心,会没事的。 伸手揽过女儿的小肩膀,将她拥在怀里,黎明明回握住那只手。 嗯…… 第84章 第八十四章云梦双杰 魏无羡根本不敢去看江晚吟,他一直以为,这件事情除了他和温情温宁以外,没有人会知道的,可如今,却被金光瑶捅了出来。 好不容易止住翻涌的气血,江晚吟缓缓转头,以质问的眼光,看向那人:“……他说的,都是真的?” “江澄,我……” “我要听实话!” 坐在地上,魏无羡的背湿了一片,握拳的双手颤抖着。他低头,在江晚吟炯炯目光下,点了点头。 “呵,”江晚吟笑了,眼中是说不出的复杂情绪,“魏无羡,你真无私、真伟大!做尽好事,还要忍辱负重不让人知道。怪不得父亲在世时常说,你才是那个真正懂得江家家训的人——” “阿澄,好了,恩恩怨怨不是只言片语能够说清楚的……”黎明明不希望他继续在这件事里纠结,虽然作为当事人的他,确实很难走出来。 那个时候,他经常不满阿羡不带佩剑,如今让他知道了,他不佩剑,是因为将金丹换给了失去金丹的自己,这叫他怎么受得了?内心定是愧疚不已的。 “不好!”江晚吟驳回,继续质问低头不语的魏无羡,“你最懂!你什么都强过我!天资修为、灵性心性,你们都懂!我境界低,那我是什么!” 他伸手,要去扯魏无羡的领子,却因伤口疼痛,动弹不得。 “舅舅!你的伤!”金凌忙扶着他,心里也着急。 看着他们的争吵,或者说,是江晚吟单方面的争吵,蓝昕感到茫然。她一直以为,她的两位舅舅的矛盾,只是因为她的姨父金子轩,但很明显,她错了。 原来,阿澄一直因为天资差于阿羡,而心有不平——黎明明垂眸。 “你是江晚吟。”她说,“是江枫眠与虞紫鸢唯一的儿子。你认真,尽管知道自己天资不高,却依旧努力修炼、提升自己;你坚强,凭一己之力,以宗主身份重振云梦江氏,操兵练武,参与射日之征,功不可没;你重情义,看似对阿羡有不满、怨恨,心里却一直挂念着他,希望他有朝一日,能重新站于你身边——” “阿澄,不要妄自菲薄,或许你天资不如人,但世界上天资高的人寥寥无几,更多人是与你一样,凭着自己的努力一步一步走上高处的。如果一直仰头看着更强的人,你就无法注意到自身的闪光点。” “嘁!”江晚吟别过头,脸上满是阴郁,“重振江氏,只是因为我体内有一颗更强的金丹而已……” 咬紧牙关,魏无羡猛地上前,揪起他的衣领,也不管他的伤口,几乎是用喊的:“胡说八道!一颗金丹哪来的这么大本事!江澄,你的那颗不屈不挠、一身正气的心呢! 你有没有想过,当你将莫黯姐的东西送来乱葬岗,两手空空地离开的时候、当你在金麟台上决定助我离开的时候,‘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你早就已经做到了! 境界低,谁敢说你境界低!你到底有没有好好审视过自己!” ……瞳孔骤缩,江晚吟的呼吸都急促起来,脑子却有些发蒙,伤口的疼痛感,好像都没有了…… 魏无羡松了手,他就这么垂着头跪坐在地上。 “舅、舅舅……”金凌怯怯地叫了他一声,却什么也不敢多说。 “……凭什么……凭什么?” 皱着眉头,魏无羡似乎还没有理解他的意思:“什么凭什么?” “当初是谁说,永远都不会背叛我、背叛我们江家?结果呢?你去护着外人,还是温家的人!你是吃了他们多少米! 毫不犹豫地说叛逃就叛逃,你把我们家当什么?!好事都让你做尽了,做了坏事每每总是身不由己!你究竟是有什么难言之隐的苦衷?你什么都不告诉我,把我当傻瓜一样! 阿爹阿娘因为你死了、金子轩也因为你死了!师姐因为你年纪轻轻成了寡妇!阿凌因为你从小没了爹!你欠我们江家多少?我不该恨你吗?我不能恨你吗! 凭什么?凭什么现在我好像反而还对不起你了!?凭什么我非要觉得这么多年来我好像是个丑角一眼!” 魏无羡!你凭什么什么都不肯告诉我!” 他哭了。这么多年来,内心的纠结、自责、怨恨……各种各样的情感交织在一起,几乎要他奔溃,可他却一直相信,魏无羡“坏事”做尽,一定有他的难言之隐,有他的苦衷…… 可凭什么,他就是不告诉他!明明,他们是最好的兄弟!——不是吗? “……”深吸一口气,呼出,魏无羡抬头,看他,“因为我就是不想看见你现在这个样子。” 他宁可江澄一直怨恨他,或者一直不知道,将事情藏在心里也好,也不愿看见他在一切真相大白之后,这般痛苦。 他做的这些事情,全都是自愿的,江澄他不必知道,这样,也不用去自责、自怨自艾了…… 可终究还是瞒不住的。 捏了捏蓝昕的脸蛋,黎明明捏着蓝忘机的衣角,不发一言。 终究,这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情。 或许,说开了,便是真的和好了。 抬手替他抹去眼泪,魏无羡微微勾起嘴角:“我说过,将来你做家主,我就做你的下属,一辈子扶持你,永远不背叛你不背叛江家。上辈子,我食言了。这辈子,我重新回来了,誓言还算数吗?江宗主?” “……对不起……”眼泪再也止不住,江晚吟,此时就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大男孩,低着头,愧疚地哭泣着。 向前挪了挪,魏无羡搭着江晚吟的手臂,摇摇头:“不用说对不起,都过去了,忘了吧——多大人了,还哭!” “诶阿羡,这话就不对了!”黎明明眨眨眼睛,插嘴道,“谁说长大了就不能哭的?阿澄哭的样子多难得啊,你再让他哭会儿,我多看两眼,回去画下来,给阿离看!” 听见自己哭的样子要被她画下来,还要拿去给阿姐看,江晚吟忙止住哭泣,拿袖子把脸上的泪水擦了个遍,泛着水光的眼睛“凶狠”地瞪着说话那人:“莫黯姐!” “别闹。”蓝忘机无奈道。 哼哼两声,黎明明又看了看江晚吟身上的伤:“既然哭好了,那就再好好调理一下身子,如今我用不了灵力,暂时无法为你疗伤,你可得好好保护着自己,不论如何,至少也要吊着一口气,知道吗!” “知道吗?”魏无羡重复了最后三个字,又轻轻搭了两下江晚吟的手。 后者随意抹了把脸,点点头,盘腿坐好。 “舅舅,你没事吧?”江晚吟刚才的模样金凌也是第一次见,心里怕怕的,见他这么快调整好情绪,心里更怕了。 “没事。”江晚吟闭着眼睛,开始运转灵力,“方才的事,不准告诉你阿娘!不然我一定打断你的腿!” 凶巴巴的样子,还是他的舅舅没错!乖乖应了声,金凌抱着岁华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就这么又安静了一阵子。观音像后面挖掘工程似乎挺严峻,金光瑶和苏涉甚至没空过来看,庙宇中一时间静的只能听见铲土声。 就在这一片“静谧”中,从被带来到现在一直晕厥着的聂怀桑,醒了。 离得最近的蓝曦臣将他扶起。 醒来第一句便问——“这是在哪儿啊?” 未等有人回答,后方传来参差不齐惨叫声,紧接着传来一股浓浓的异味——是毒气! 黎明明捂着鼻子,探头看那边的情况。 苏涉扶着金光瑶捂住口鼻跑出来,蓝曦臣、聂怀桑还有金凌立马上去看。 其他几人就远远地看着。似乎是金光瑶的手受伤了,应该是被毒气腐蚀的伤口。服了药、缠了手腕,金光瑶疼得直冒冷汗,却还是毅然转身,不顾苏涉的阻拦再次跑入后方。 随着蓝忘机的动作起身,同时牵起蓝昕,本欲看过就罢的四人相视一眼,也向后方走去,只留江晚吟一人在原地。 “江澄,我们去看看,你好好调息。”走之前,魏无羡留下这句话。 来到观音像后,那股味道便更浓了,拿袖子捂住口鼻,黎明明发现,那些在后方做挖掘工作的人,都被毒气侵蚀得面目全非,死相惨烈。而他们费劲心思挖掘出来的,是一口棺材。 又是棺材?黎明明想到义城那次。不知这棺中镇压的,是什么呢? 母女俩一左一右躲在蓝忘机身后,探头观察着那边的情景。 苏涉掀的棺板,因为角度问题,黎明明他们几个站的远,并不能见到棺材里面的东西,但是看金光瑶如此惊恐,连连后退的模样,还有蓝曦臣、聂怀桑不可置信的样子,又不免好奇起来。 走近点去看。 !黎明明心上猛地一跳——赤、赤峰尊!?头颅也在!有人将他的头颅与躯干缝在了一起!但不是说已经将赤峰尊下葬了吗? 看向金光瑶——是他干的?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金光瑶,是他命人挖的棺材,也是他的人开的棺—— “你到底要做什么!”蓝曦臣怒上心来,脸上只有愠怒。 聂怀桑也是,趴在棺沿上,痛苦、伤心,又愤怒。 而被责问的金光瑶,满头虚汗,靠着身后的柱子,大喘着气。 倒像是真的被吓着了——真的被吓着了?黎明明皱眉,忽然觉得事情并不简单。正如魏无羡所言,这里面的东西,或许就不是他埋下的,或者,已经被人掉包。 莫非,又是那个指引他们找到赤峰尊尸体的人? 苏涉气势汹汹地提剑过来,直指魏无羡,问他是不是又在搞鬼,归一与避尘一左一右护着他。 魏无羡一边把归一按下去,又把黎明明挪到蓝忘机身后站好,一边无奈道:“不是我不谦虚啊,如果是我要捣鬼,想必你家宗主现在伤的,恐怕就不是一条手臂这么简单了。” 环起手,他提起在金麟台上,秦素曾给金光瑶的一封信,还有告诉秦素那些事情的碧草。 “可是碧草为什么会突然决定抖出你的那些事情?难道她背后就没有人推动吗?还有,你关起来的那位思思姑娘,是谁救走了她?又是谁,叫她们去云梦江氏,当所有人的面抖出你的那些秘密?” “他既然能一五一十地查出你的那些隐秘过往,抢先一步来到这里,把你想挖的东西,换成了赤峰尊的尸体,等你到达的时候送给你,还有什么不可能的呢?” 有金氏门生抓起一把土观察了翻,发现这土明显被人挖过,许是有人从另一边进来过。 印证了魏无羡的说法。 “果然!!!”不知是吓的、慌的还是气的,金光瑶大步向前,一拳落在棺沿上,重重一声。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金光瑶定是想不到,在他之后,还有一只黄雀在——黎明明将这里的所有人看了一圈,又看了门外——这黄雀,不知在那里盯着他呢…… 想想还真是可怕!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心机大战吗? “啊不对不对不对——”魏无羡摇摇头,语气轻快,“说不定,他不是人~” 心里本就有鬼,金光瑶听到魏无羡的话,又无意间瞥见那具静静躺着的尸体,浑身抖得停不住。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做尽亏心事,半夜——鬼上门。 金光瑶缓了一阵,决定改变计划。待他身上毒散了,立刻点好剩下的人,整装出发。 —— …… 找到绳结,黎明明抬手,找好角度,一口咬了上去。 蓝忘机连忙拦下她,叫她乖乖松口。 “做什么?” 吐了从麻绳上啃下来的几丝麻草,黎明明瘪瘪嘴:“想看看能不能靠嘴把绳子解了,好像是可以的,我再试试!” 金光瑶为了防止他们逃跑,或者做什么,特地把灵力尚存的几人都用麻绳绑住双手,只余封了灵力的蓝忘机与蓝曦臣。 说着,她又要下嘴,被蓝忘机按着手阻止。 “莫黯姐,你可别胡来了,万一真的解了绳子,下次没准儿就背手绑了。”魏无羡无奈地抬了两下被绑起的双手。 “是啊母亲!”蓝昕附和,“而且麻绳粗糙,很容易磨伤手的!” “……行吧……”黎明明放弃抵抗。手腕确实有些发红了。 从后方出来,苏涉向金光瑶作揖,表示一切已经收拾妥当。 金光瑶将怀中伤药交给他,叫他先处理好伤口。 “这个苏涉,对别人都阴阳怪气的,唯独对金光瑶,倒是尊敬有加啊。”魏无羡小声吐槽着。 苏涉身上的衣服先前被仙子的利爪划破,透过胸口衣料的破洞处,蓝忘机发现了不对,叫他转身。 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苏涉倒是真的转了。 这边几人不约而同地看去,透过破碎衣料露出来的,苏涉的胸口,满是疮痍。 “!竟然是你!”魏无羡一眼便认出那东西——千疮百孔! 苏涉慌乱转身,却是叫另一边的人也看到了他胸前的疮痍。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恶诅的一般处理方式,将它打回去,反弹到施术者身上。也就是说,只要身上有恶诅痕的反弹痕迹,那么他,便是那施术者。 金子勋身上的恶诅,是苏涉下的。 “所以,这也是穷奇道截杀的一环?”蓝曦臣一步一步走至金光瑶身边,“你让我们召来魏公子,就是因为你早知道金子勋会因为千疮百孔咒而去杀他,是吗?” 第85章 第八十五章为什么? 如果金子勋没有中咒,那么接下去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发生。金子轩可以陪着金凌长大,魏无羡可以平安回归云梦江氏,不夜天的绞杀,更不会发生。 “一次截杀,帮你解决了金子轩和金子勋两个平辈子弟,为你继承兰陵金氏、坐上仙督之位扫清了所有障碍!苏涉下的咒,他是受谁指使,还用问吗!”既然金光瑶装糊涂,江晚吟便告诉他。 “金光瑶,我跟你无冤无仇,甚至根本就不熟!你杀了金子轩,为什么要推到我身上!”魏无羡不明白,但其实,也是明白的。 那种关头,将罪名推给谁,都不如推给夷陵老祖来的安全,不是吗? 金光瑶低头,俯视着魏无羡,缓缓开口:“这世上所有人一开始都是无冤无仇的,总会有人先开头捅出第一刀。” “阴毒小人!”江晚吟恨,若没有他们从中作祟,事情又怎么会闹成这副模样! 而对于这番形容,最先不赞成的,是苏涉。 自诩名门正派、高洁之士,不过就是仗着自己投了个好胎有个好家世!有什么资格目中无人! “我们这些外门弟子,就不是人了吗?如果我有能力自保,我会被别人要挟,会被你们蓝家,像扫落叶一样,说逐出家门、就逐出家门吗?!” “会。”蓝忘机的回答没有半点迟疑,“背信弃义者,姑苏蓝氏不留。” 被噎了一口,苏涉快气疯了!“我就是讨厌你那种高高在上的态度!就因为那点小错,你就永远不能放过我!” “你以为那是小错?”黎明明挺直腰板,凉凉地看他,“当初若不是没有阿湛,你早就死了!不仅如此,你说出去的消息,甚至会让整个姑苏蓝氏覆灭!为什么这么多在结界外的弟子之中,只有你妥协?为什么这么多弟子当中,只有你被逐出家门? 苏悯善,你心里没点数吗?” “那又如何!我想活着啊!我不想死!难道就因为我是外门弟子,好像低人一等,你们就对我的死活不管不顾吗!”他听不进去,此时的他,什么也听不进去—— “这么多年来,除了宗主,你们何时看得起我过!我告诉你,像金子勋这种目中无人的家伙!我见一个杀一个!我见一个杀一个!” 都疯了,都疯了!到底是人疯了,还是世道疯了?! 这么多人死在他们手上,到头来,就因为这个?可笑,可笑—— 灵力受压的感觉又叫黎明明喘不过气起来,金光瑶在魏无羡身前微微俯身。 “魏公子,你可是觉得自己太冤了?其实,不冤。你想想当年,就算我们不去对金子勋下咒,我想魏公子你,迟早也会因为别的原因被围剿的。 因为你这个人就是这样,说好听点,是侠肝义胆放浪不羁,说难听点,就是到处得罪人。除非你得罪过得人一辈子都平平安安,否则,只要他们出了什么差池第一个怀疑的对象就一定会是你!第一个想要报复的对象也一定会是你!而这一点——你是没法控制的。” 看着眼前这人强忍着怒意的样子,金光瑶的脸上带上得意之色:“就算当年在不夜天你没失控,你能保证,这一辈子,都不失控吗?——所以啊,你这种人是注定短命的——这么想,心里是不是好受多了呀?” “你才短命!你这娼妓之子,为了往上爬什么廉耻都不顾!”江晚吟怒意翻腾,引来气急的苏涉拔剑指着他。 一句“娼妓之子”,足以引来金光瑶的愤怒。看着金光瑶对江晚吟的一通“狂轰乱炸”,黎明明心中也知晓一二。 原来,他对自己的出身如此介怀。当真与苏涉说的一样呢。 “看来‘娼妓之子’,当真是你的逆鳞啊?”魏无羡轻笑一声。 对此,金光瑶并不愿与魏无羡多做口舌之争,拂袖起身:“点人出发。” 魏无羡微微抬头,叫住他—— “金宗主,你是怎么杀的赤峰尊?不如也给我们讲讲?你和薛洋,想把赤峰尊炼成行动自如的傀儡,可是费了不少心思啊。” 说到赤峰尊,聂怀桑的脸色逐渐难看下去。 “你难道,就不怕吗?” “我怕什么!”金光瑶猛地转身,瞪大了眼睛看他。 顺了顺气,黎明明对这些有发言权,毕竟她自己曾经也是个小魂魄。她先魏无羡一步,似笑非笑地开口:“惨死的人儿,心有不甘,在漆黑而阴森的夜晚,魂魄归来,找到凶手——报仇啊~” 又是极其合时宜的一声惊雷。 倏地皱起眉,看向观音像后的那口黑漆棺材。生怕下一瞬,棺材中躺着的已死之人,会坐起,寻他而来。 向后一靠,魏无羡挑眉,噘嘴,吹起尖锐的口哨。 还、真、阴森、哦、、抽了抽嘴角,黎明明带着坐在自己身边的小闺女,向蓝忘机怀里缩。 她感受得到,魏无羡在操控金光瑶身上的阴虎符,只不过他将怨气控制在较远处,不会让她特别吃力。 凉飕飕的,她好像看见一些模糊的身影…… 只见金光瑶被不知什么甩在地上,然后便发出一声惨叫。直到他呕出一口血,喷向将那些模糊的影子。 吓也吓够了,魏无羡幽幽地闭上嘴。 撑着膝盖站起来,金光瑶吓得直冒冷汗,分外狼狈,却依旧镇定着,眼中闪过暴戾。 “夷陵老祖不愧是夷陵老祖,即便这半块阴虎符是薛洋复原的、即便你没有陈情,你也能操纵的了。” 趁他说话的空挡,蓝曦臣感受一番周身灵力,已经恢复大半。待他说罢,拔剑,朔月冰凉的尖峰离金光瑶的脖颈不过几寸。 见大事不妙,苏涉连忙提剑,向蓝昕方向刺去,避尘即刻出鞘,挑去那佩剑,又斩伤他右手手腕,系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当事人蓝昕提着一口气,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苏涉的痛叫声。 蓝忘机一个个划开几人手上的绑绳。 一起身,魏无羡就收到江晚吟递来的一物——鬼笛陈情。 勾起嘴角,用陈情轻轻点了点他的胸口:“谢了~”后者别扭地点头。 金光瑶的佩剑是一把软剑,平日里收在腰间。魏无羡将它抽出,又要他交出阴虎符。 被抛弃的半块阴虎符“叮铃”一声落在地上,蓝忘机将它引入手中,用封恶乾坤袋收好。 黎明明整个人都轻快了!由他们几根主心骨在那里继续盘问,自己先运转灵力,治愈颈间伤口,再替江晚吟疗伤。 直到,她一转头,看见金光瑶跪在蓝曦臣面前,说他错了。 “??”等会儿,发、发生什么了? 魏无羡也深觉无奈,金光瑶的套路大家都摸清楚了,打不过,就用心理战,他道:“金宗主,咱们别说话,就只动手行吗?” 当然,金光瑶的反应告诉他,不行。 若是真心悔过,自然是好的,若是想打感情牌,那便…… “兄长,我觉得,先将他们带回去关起来,再细细听他说,也不迟的……”黎明明提出自己的小建议。当然,她也不觉得蓝曦臣会因为金光瑶的只言片语而改变想法。 但是金光瑶说今夜以后就要远渡东瀛再也不回来了。 好吧,看来也不能带回去听他细细说。 金光瑶说,他已经没有退路了。他收到一封威胁信,七天之后就要把那些事公诸天下。要么让他自裁谢罪,要么就等着他的死期。 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犯的错、造的孽,终是要还的。可他期望转机。 “所以你就率先召集众家,再上乱葬岗围剿。七天后,就算对方真的把你的这些陈年黑迹传的到处都是,也已经历过一次围剿、元气大伤了是吧?”伤口已然痊愈的江晚吟道。 蓝曦臣摇头,失望透顶:“就算是这样,也不能这样痛下杀手!你这样……” “我能怎么办!!”金光瑶抓着蓝曦臣的衣摆,“等着事情被捅出来、传的满城风雨!等我沦为玄门百家的百年笑柄后,跪下来向世人道歉?把脸送到他们脚下求他们踩、求他们原谅吗!?” “二哥——没有第三条路了!不是他们死,就是我亡!” “这还不都是因为你自己吗!”蓝曦臣甩下衣袖。 他当初做下那些事情的时候就该想到,总有一天会人尽皆知,纸永远也包不住火。机关算尽,最终赢家究竟是谁? 蓝曦臣与他最后的信任,蹲下来,问他几个问题—— “兄长!”蓝忘机提醒他,不要被金光瑶转移注意。可蓝曦臣说,他自有分寸。 第一件,金光瑶的妹妹秦素,他明知道他们的关系,为什么还要娶她,为什么还要生下阿松? “我费了千辛万苦、多少心血,才让秦苍业答应了我的求亲!好不容易金光善和秦苍业都满意了,如果我忽然悔婚,我该用什么理由?我该怎么去向这两个人交代解释!?” 金光善一生风流浪荡,连自己夫人的侍女也不放过,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有了一个女儿!若是他忽然悔婚,最后两边不讨好,最后最惨的人会是谁!? 是他自己。 那么,第二件——“你的父亲……” “是,我杀了他。” 蓝曦臣的声音都是颤抖的:“用那样的方式?” “……”除了默认,他还能怎么办?他的的确确,是这么做的。 所以金光瑶完全没有料想到,蓝曦臣那一掌,会重重地落在他的脸上,喊出最后一声——“阿瑶!!” !!黎明明从来没有看见过蓝曦臣这么生气,但她也知道,这是必然的。在蓝曦臣的心里,金光瑶,可能一直是一个美好又乖巧的存在吧。 挥出去的手一点点收紧,蓝曦臣深吸一口气:“……既然前两件事,你都供认不讳了,那我再问你,金子轩呢?” 听见自己父亲的名字,金凌立即抬头看过去。他还有最后一点期待,父亲的死,与他的小叔叔是无关的吧? 但现实却予他沉重的打击。金光瑶说,金子轩,确实不是他偶然撞上的。 黎明明看向怔在那里的金凌,他很伤心,这很明显。 “如兰,过来。”黎明明向他伸手,其一,希望能给他一些安慰,其二,他离他们太远了,不安全。 但是金凌并没有理会,还在消化着这样一个事实。 直到魏无羡抓着金光瑶的领子,将他拎起来,大声质问他到底做了什么!金凌才回过神来。 穷奇道截杀,金光瑶用琴声与苏涉暗示,身在穷其道的苏涉吹了一段笛,改变了陈情的指使,导致温宁失控,“错杀”金子轩。 一切都是安排好的。 为什么?金凌不明白,他跑到金光瑶跟前,揪着他的领子,哭着问他:“小叔叔!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既然是兄弟,为什么要这么做!? 金凌哭惨了,站不住,向后坐了下去,黎明明与魏无羡一左一右扶着他。 明明还是个孩子,却要参与如此纷争…… 哭的惨了,黎明明抚着他的头,小声叹息着。 为什么? 金光瑶想伸手去摸摸他的小侄,却终是下不去手。“阿凌,你知道为什么吗?为什么,我总是对人笑脸相向,却未必能得到一分好脸色?而你父亲不可一世,却人人对他趋之若鹜? 你告诉我,为什么同为一人之子,你父亲可以在家陪着自己最爱的妻子、逗着自己的孩子,而我,却要被自己的亲生父亲、理所当然地指派着做各种事!! 为什么明明连生辰都是同一天,金光善可以在给他一个儿子大办宴席的同时,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另一个儿子被人从金麟台上踹了下来!?” 他蹲下来,看着金凌,眼中是怨、是恨! “阿凌,你现在告诉我,这些,到底都是为了什么?” 黎明明感觉到,怀里的小少年抖得厉害,她只能将他抱得更紧些,搓搓他的手臂,默默地安慰他。 金光瑶说,他也曾想过做一个好人。他也对自己的父亲,有过憧憬与幻想。曾经只要是他的命令,不管是害魏无羡,还是护着薛洋,他都会去做。 而那一次,当金光善又一次花天酒地时,对身边女子说,他不给孟瑶的母亲赎身,是因为读过书的女人,最麻烦,如果给她赎身,这辈子,便纠缠不清了。而那个儿子——不提也罢。 不提也罢。仅仅四个字,便让金光瑶对他所有的幻想,彻底破灭。都是假的。不论他怎么听话、怎么努力,都改变不了他的出身,他这个人,只值那四个字。 可笑,可笑至极!! 金光瑶笑的有些痴狂,笑得黎明明毛骨悚然。金凌缓了一阵子,想要站起来,黎明明与魏无羡要将他扶起,他却倔强地不要人扶,碰也碰不得。黎明明只好妥协,向后退了两步。 笑累了,笑完了,便只剩下负面情绪。 “没办法,做尽坏事,却还想有人垂怜。我,就是这么一个人。” 这么说着,金光瑶眼神忽然一凛,冲向一旁落单的金凌。 “如兰!”“金凌!”“阿凌!” 谁也没有想到,到了现在,金光瑶还要再垂死挣扎一次,而且,的的确确成功了。 看着那根熟悉的琴弦横在金凌脖颈上,黎明明脑门直突突。一个没看牢,就发生这种事! “魏无羡!你不是缴了他的武器吗!”江晚吟焦急地问。 的确,他缴了。魏无羡皱眉,除非,金光瑶的修为已经高到可以凭空化物。 “不,琴弦是从他体内抽出来的!”黎明明注意到,琴弦的末端,在金光瑶的腕中,而且,滴着血。 明明已是强弩之末了,到了现在还要继续吗! 第86章 第八十六章末 “如兰!”看着小少年与之前的自己一样的情况,黎明明心急如焚。 毕竟,此时的金光瑶已经慌不择路了,连自己的儿子都能狠心杀死的人,还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 只一个动作,就让在场所有人都紧张起来,金光瑶叹了口气:“别这么紧张,阿凌毕竟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我还是那句话,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过段时间,诸位自然会看到一个完好无损的阿凌。” 江晚吟道,若是要人质,要他也一样!他愿意去换! 而金光瑶只是勾了勾嘴角,告诉他,是不一样的。 是不一样的。找一个不会反抗,又被几大世家心系着的人质,可是不容易。 说着,金光瑶就要往门外走。 魏无羡提醒他,是否忘了被朔月拦截着的苏涉了? 此时倒是大义凛然、不怕死了,苏涉叫金光瑶不必理会他。 “多谢!” “金宗主,你又说了一次谎。”蓝曦臣对金光瑶失望至极。特别是在听到他说“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之后,因为他,上次也是这么说的。 焦急之余,一股强烈的压抑感席卷而来,黎明明捂上胸口,看向观音庙的大门处。 “咚”、“咚”、“咚” 所有人都向那里看去。这个时候,还有谁会来?! 大门“嘭”地破开,飞入一个白色身影,看起来,更像是被打飞进来的。冲力之大,叫他一直到庙中才落地。落地之后,更是翻滚了好几圈才停下。 “思追哥哥!”蓝昕一眼认出他来,连忙与魏无羡一道将他搀起来。 蓝忘机欲上前关照,却感到心里一慌,然后便是一只素手搭上他的手臂。 “怎么了!?”他立即扶住面色惨白的黎明明,只见她摇摇头,看向门口处——“有一股很强的怨气,必要时,叫阿羡用阴虎符对付它!先别管我!” 那边蓝思追也道,他实在拦不住“他”。 纷纷看去,只见一道黑影,手中执有一佩剑——或者说,更像是一把佩刀!? “阿昕,扶你母亲去休息。思追,你也去——离这里越远越好。”将黎明明小心托付给蓝昕与蓝思追,蓝忘机才再次看向那黑影。 一开始,借着闪电,他们认出那把佩刀,是霸下,便以为是赤峰尊,待那人走近之后才发现,是之前不知所踪的温宁。 迷糊间,黎明明听见魏无羡的口哨声,各种喊叫、吼叫、尖叫、惨叫……琴声、萧声,还有,笛声。 隐约,也知晓了些,霸下刀灵附体温宁,前来斩杀金光瑶。魏无羡将它控制住,引入赤峰尊棺中。中途却另生事端,苏涉伤了聂怀桑,再次激怒刀灵,被一刀穿身而亡。 —— “……如何?”混沌中,出现一个异常清晰的声音。黎明明从臂弯中抬起头来,见到三张关切的脸。 “哎哟……”除了浑身酸痛,还能如何……随意蹭了蹭满脸的虚汗,黎明明深吸一口气,借着蓝忘机的手站起来,“还行吧,就当绕着云深不知处跑了十几圈……那边怎么样了——刀灵?” 方才那边的情景紧张非常,这边又何尝不是,蓝昕与蓝思追看着这里抖个不行、大口喘气的母亲/蓝夫人时,担忧极了,生怕她会撑不下去。他们何时见过这副模样的黎明明。 蓝忘机将那边的情况简单讲述一番,苏悯善死了,霸下与阴虎符与赤峰尊的遗体一同封入棺中,金光瑶断臂。 “我去替他们疗伤——”才走了一步,黎明明便被身前那人拦着、身后两人一人一手拉着,不让动弹。 “母亲,您的脸还白着呢!先好好休息会儿!”蓝昕抱着自家娘亲的胳膊,说什么也不放。 “是啊少夫人,您别急,我身上带了药,可以先给伤者用,您调整会儿再去也不迟啊!”蓝思追边说着,边抖出乾坤袋找起药来。内服外用,一应俱全。 眨眨眼睛,黎明明看向最后一人。只是,不论她怎么说,都只换来两个字——“不可。” ……行吧,那她就再好好休息休息。 时间过得很快,她留意了门窗,天已经蒙蒙亮了。阿澄说,他离开前嘱咐家中门生,若是他三个时辰内未归,便去寻昨日早上起就陆续离开的各世家。 既然如此,便在这里歇息着,等待接应吧! “兄长,你那边真的不用我来帮忙吗?”不甘心地,黎明明再次回头去问正在给聂怀桑处理腿上伤口的蓝曦臣,断臂的金光瑶也倚靠在那边的柱子上。 将止痛的药喂与聂怀桑,蓝曦臣对黎明明摇头:“莫黯且好生歇息,待灵力再恢复些了,再来帮忙也不迟。” “……哦……”丧丧地转身,黎明明自然地往蓝忘机身上一靠,将围坐在这里的人看了一圈—— 她、完好无损的阿湛、嘴角带血的阿羡、衣服破烂人倒是没问题的阿澄、脖子上还有伤口脸上却红彤彤的小如兰、小心翼翼拿自己的帕子清理小如兰脖子上的伤口的管不住了的小阿昕、脸色依旧惨白如初却分外狼狈的温宁、看起来应该是受了内伤的小阿愿。 这个晚上经历的事情实在是太费脑、费体力了!黎明明真想念桂花糕、莲子糕、桃酥、还有各种各样的糕点,可惜都在来的路上吃完了,一会儿也不知道能不能再买…… 还在神游之际,聂怀桑的一声“曦臣哥小心背后!”,以及剑出鞘、刺入肉中的声音,猛地牵回她的意识。 几双眼睛纷纷向那里看去,只见蓝曦臣手执朔月,剑身将金光瑶胸口穿透。 !!惊异地捂住嘴,随着身边人握剑、站起、转身。 “怎么回事?!”魏无羡问。 聂怀桑伤着一条腿,向蓝曦臣身后移了两步,哆哆嗦嗦地说:“我刚刚看见三哥……不……金宗主……把手伸到背后……不知道他是不是要……” 金光瑶难道还不罢休?黎明明颦眉。 “金宗主我说过你如果再有动作我不会留情你没听到吗!!”蓝曦臣此刻精神也已经紧张到了极点,手上一动不敢再动。 “是!”金光瑶回应,“你是说过!……可我有吗……?” ——几道目光又齐齐转向聂怀桑,后者一脸惶恐,却只盯着地面。 见蓝曦臣转头,金光瑶几近崩溃:“你看他干什么?别看了!!你能看出什么?连我这么多年来都没看出来呢……” 黎明明看着聂怀桑,那一瞬间,她看到了从来没有在这个“一问三不知”的聂宗主身上看到过的眼神,转瞬即逝。 原来如此。要说城府深,普天之下,应该也没人能够深过他了吧? 没想到,没想到啊…… 金光瑶扶着身后的柱子缓缓起身,胸口处不断有血沿着剑身滴出来,他却仿佛不觉疼痛,只有怕得几乎拿不稳剑的蓝曦臣,小心翼翼地,随着他的动作,站起来。 金光瑶伸出仅存的右手,握着朔月剑身,忽然发力,又捅深几分,蓝曦臣更是瞪圆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兄长!把剑□□,我可以治——”不知为何打了个激灵,黎明明扬声对蓝曦臣道。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她就能救回来的! 慌不择路的蓝曦臣点点头,正欲拔剑,却被金光瑶拦下:“别拔了!我不要她治!!——反正就算我还活着,他也会想方设法地让我去死的……一命换一命的道理……”他看了眼蓝曦臣身后仍在“装模作样”的聂怀桑,嗤笑一声。 再看向蓝曦臣,不知有多痛心:“蓝曦臣啊蓝曦臣……我这一生,撒谎无数、害人无数,如你所言,天下的坏事我什么没做过!……可我,独独从没想过要害你!!!” 他一边说着,一边握着剑身继续捅,仿佛刺得越深,心上的痛就会不痛了一般。 “……悯善,只不过是因为当年,我记住了他的名字,就能如此报我,而你,蓝曦臣、泽芜君!却照样和聂明玦一样容不下我!!!” 手不知不觉已经捂上嘴巴,黎明明心里很难受,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可以救他的,金光瑶,她可以救,但是她应该救他吗? 金光瑶坏事做尽,手里欠下多少人命?又如他所言,若是怀桑当真要杀他替赤峰尊报仇,又怎会放过他……可是他、现在的他、、 捂着嘴的手被轻轻拿下,然后,一只大手包裹住它。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心里出现这样一句话。 金光瑶忽然伸手,抓住蓝曦臣的手臂,带着他快速移到观音像后,那口棺材处。 待所有人赶至之时,棺板上的封印符文已经被他的血迹损毁。 阴虎符、刀灵,怨气再次暴动,甚至,冲破棺板,在庙中四处冲撞。 “!!”这感觉叫黎明明回想起十六年前的不夜天,地狱般的感觉,与现在,不相上下。 阴风四起,整座庙宇都在晃动。 “这里要塌了!赶紧走!”江晚吟有所觉察。 将黎明明再一次托付给蓝昕与蓝思追,这一次还有金凌,蓝忘机要他们先出去。 “……”抓着他的手,黎明明摇头,她担心他!不能抛下他走! “听话,出去等我。”将她的手轻轻掰开,蓝忘机皱眉,叫他们立刻随江晚吟和温宁出去。 观音庙塌了。最后没有出来的,只有金光瑶。 或许,这就是因果报应吧。 —— …… 一行人在观音庙院中石阶上坐着,静静地,过了很久。一直到黎明明恢复灵力,替几人治愈伤口,一直到蓝昕陪着金凌哭完,一直到前来援助的各世家赶来这里,收拾残局。 魏无羡记起手臂上最后一道恶诅痕,已经消失了,看来,金光瑶真的死了,他也总算替莫玄羽,完成了全部愿望。 仙子的叫声最先引去几人注意,魏无羡当即变了脸色,当见到它身上的牵绳之后才松了口气。 “阿凌、阿澄——”紧接着是温婉的女声。是江厌离。 “阿娘!”听得母亲的声音,金凌忙奔上去,像小时候一样,扑入她的怀里,后者微笑着抚摸他的脑袋,叮嘱他下次莫要再乱跑,叫她担心。 “知道了阿娘!”知道了这么多的事情,金凌忽然觉得,他的阿娘还在,真是太好了!不仅如此,他还有舅舅、两位!还有姨母、姨父,还有小伙伴们、还有仙子,这样,就足够了! 蓝昕也小跑着上去,唤了声“姨母”,一转眼,又乖乖叫了“叔公”,还有“景仪哥哥”、“子真哥哥”……他们都来了。 因为魏无羡怕狗,蓝昕与金凌便牵着仙子到外头去等。 江厌离提着裙摆,去了大人那里。 江晚吟费了很大的功夫解释自己只是破了衣服,身上的伤口早就已经治愈;魏无羡向他的好师姐撒娇,告诉她以后他可又是江氏的人了。江厌离笑着刮了他的鼻子。 “阿离!”黎明明迎上去,见她看向观音庙之中,轻叹了口气,“结束了。想知道什么?问我吧。” 可江厌离却摇摇头,她说,只要大家都还好好的,就好了。 好好的吗——望着牌匾上“观音庙”三个字,黎明明恍了下神——一开始,谁都希望是好好的吧…… 蓝启仁也来了。蓝忘机与黎明明、还有蓝思追向他行礼。 快速将他们上下打量一番,就如方才打量蓝昕一样,蓝启仁暗自松了口气——没事便好。然后便转身率弟子进观音庙,搜查尸体。 后来,魏无羡只身一人,来蓝忘机与黎明明这边,道谢与道别。 感谢这么多年对他的不离不弃,还有这一年多时间以来的帮助,现在,他要重新回莲花坞去了,以后,就不能天天见面啦~ “阿羡……你这道别可真别致,虽然不能天天见面,但是我们可以经常见面嘛!如兰就从小在金麟台、莲花坞和云深不知处串门的~下次茶话会再请你呀~”耸耸肩,黎明明歪头一笑。 好吧!话也没错。挠挠后脑,魏无羡道了句“先走了”,转身便要走。他还要去想想温宁的去处。 不等他去找,温宁先跑过来了,而且还带着蓝家小子蓝思追。 自从第一次在莫家庄见到莫玄羽起,蓝思追就一直觉得他很亲切、很熟悉,直到后来一些因果,脑海里也逐渐迸出一些记忆。再后来与温宁温前辈相遇,到现在,他终于知道原因了。 “魏前辈,我、我是阿苑呐——” 没想到阿愿会能够回忆起以前的事情,但是看见曾经的“阿苑”和他的“魏哥哥”相认,黎明明还是非常感动! 她也能感受到,心里那份不属于自己的,欣慰。 当初在乱葬岗,蓝忘机救下发着高烧的温苑,将他带回云深不知处,抚养长大。 这就是蓝忘机与黎明明一直没有告诉魏无羡的事。 温宁与蓝思追商量过,事情了解之后,结伴回岐山,为族人修一座衣冠冢。之后,他会送蓝思追回云深不知处,然后做什么,可以慢慢想。 “接下来的,就让我自己走吧。” 温宁的成长,魏无羡看在眼里。曾经那个唯唯喏喏,话都说不清的小少年,如今终于愿意尝试去独当一面,他甚是欣慰。 黎明明也是。“阿宁,江湖路难行,可要小心哦!记得有空回来看看我们,吃顿饭也好~” “莫黯姐,温宁他……吃不了饭的……”魏无羡小声提醒,不过还是被温宁听了去。 “没关系的,莫黯姐姐,就算不吃饭,我也会回来看你们的。”温宁乖巧的模样,不禁叫黎明明有些担忧他这一路上会不会遇上什么麻烦。 不过,阿宁这么厉害,一定没问题的! 在睡眠之前,她去看了蓝曦臣。他看起来很消沉,提不起笑意。他说,他要闭关一阵子,不会很久,不过闭关的这段时间,便要麻烦忘机与叔父了。 —— …… 那天之后,可能是因为受了怨气影响,黎明明整整睡了三日。醒来之后,发现自己的夫君成了仙督、自己的外甥成了兰陵金氏小宗主、自己的阿羡弟弟成了云梦江氏副将。 咦?怎么有一种错过了全世界的感觉?! 三月后—— 与江晚吟同上云深不知处找仙督商谈事宜的魏无羡,在结束之后与蓝忘机和江晚吟三人一同下山,在山脚的家规石前,见到了聂怀桑。 “想不到如今云深不知处,又多了一千条家规!”聂怀桑拍着扇子,暗自感慨。 手上转着陈情,魏无羡走路可谓是大摇又大摆:“聂兄啊,不管这蓝氏家规加多少条,最重要的家训是什么,你知道吗?” “不知不知,还请魏兄指教。” “那就是——”漫步至他身侧,魏无羡微微欠身,“——不可结交奸邪啊。” 相视一笑。 “魏兄啊魏兄,你可真是嚣张啊!” “不敢不敢不敢,魏某甘拜下风啊!” 还是这句打趣话,如今,意义已经全然不同了。 “玩笑”过后,聂怀桑后退一步,向另外二人俯身作揖:“仙督、江宗主。” 左右看了看,平日里总是随着蓝忘机出现的那人,怎的不在呢? “养胎,不宜走动。”察觉到他的目光,蓝忘机答道。 哦?又有了?聂怀桑略微吃惊,下一刻便笑了起来:“哈哈恭喜恭喜!!只可怜莫黯姐又要煎熬数月了。如有需要,清河聂氏时刻恭候。” “嗯。”伸手,行礼。 而此时窝在静室的黎明明,一手摸着还不见起伏的肚皮,一手捏着小蓝昕的脸蛋,脸上洋溢着满满的幸福。 不知道这回,是弟弟还是妹妹呢~ 正文完。 第87章 番外曾经的流鼻血事件 蓝忘机的十五岁生辰过的并不好。灵力忽然暴涨让他卧病将近一月,醒来之后,便总觉得哪里不一样了,却也说不出怪异之处。 不过,既然身体已经痊愈,那便再不多想了。 病痛折磨了将近一月的蓝忘机终于得以喘息,去往后山冷泉沐浴。 怪就怪在这里。当他褪去衣物、低头一步步迈入泉水之中的时候,浑身上下都涌现出一阵异常奇怪的感觉。 一开始,他只当是灵力暴涨的后遗症,以为多泡会儿冷泉就会好了,然而事实并非如此。不仅那股异常感愈发强烈,而且鼻尖忽然涌出一股热流。 愣愣地伸手抚上——是血? 这是怎么了? 虽然心里疑惑地很,但他还是镇定地起身,穿上衣服,在岸边盘腿坐下,运转灵力,探查起自身情况来。 结果是,并无异常,身体很好。 用帕子捂着鼻子,待它慢慢恢复下来,那股奇怪的感觉渐渐退下了,蓝忘机才起身,离开后山。 兄长才成为宗主不久,每日事务繁忙,叔父也一直助着他,这件事情,只能先莫要麻烦他们了。蓝忘机这么想着。 所幸,一直到第二次沐浴前,身体都没有再有异常。 这次沐浴,蓝忘机是在静室的浴桶中进行的,特地准备了热水,想来或许是冷泉泉水过寒,对灵力暴涨之后的身体有损害吧。 但当血液再一次滴落在水面上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错了。 “……” “二公子身体并无异样。”医师将脉象看了又看,面对蓝忘机冷漠中有一丝困惑的脸色,如实道。 “……” 蓝忘机最后还是拿着几贴药回了静室。 喝药又喝了有一月左右,鼻腔出血的情况才终于没有了。 不过,令他疑惑的是,为何每次都是在他沐浴的时候出血呢? —— …… “那时便是你吧?” “额……是。”黎明明羞红了脸,背过身去。 那也没办法啊——那时候作为一个奔二且即将奔三的少女,除了小时候照顾弟弟,什么时候这么清楚地见过异性的……身体…… 而且谁知道自己流鼻血还是从宿主的鼻腔流的…… “谁、谁叫你身材那么好的……嘁!”小声哼哼着,黎明明将脸埋进被子里。 腰搭上一只手,将她向后一带,带入同床那人怀中。 蓝忘机将下巴抵在她的发顶,一手把被子往下拨了拨,露出女子红彤彤的笑脸。 “夫人可还满意?” 嘤!这是什么虎狼之词!?不过,既然你都这么说了—— 在他怀里转了个身,黎明明将羞红的脸埋在他的胸口处,声音闷闷的:“超满意的!我夫君的身体只能我一个人看!” “哼哼~”感受到他的胸腔在震动,心里面也甜甜的,黎明明自我感觉非常良好! 搭在她腰间的手一下收紧,蓝忘机将黎明明向床头方向提了提,与她面碰面,眼里满是缱绻的爱意。 “亲一个?早安吻?”黎明明跃跃欲试地撅起小嘴。 “嗯。”只发了一声,蓝忘机倾身上前吻住她,从嘴唇、到细颈、到锁骨…… 见势头不太对,黎明明连忙按住他:“等、等会儿!现在还是早上!今天你没事做吗?” “今日无事。”扯过她的手,他又要下嘴。 一阵啼哭声将他们打断。 那边摇篮里的小家伙醒了。 “啊!阿昕醒了!快去看看!”黎明明推了推蓝忘机,翻过他匆匆穿上鞋子下了床。 “哎哟哎哟这是怎么了?尿了?拉了?饿了?” 看着手忙脚乱的女子,蓝忘机坐在床上,抚着额头叹了口气。 小家伙白日里睡觉,夜里不知要醒多少回——所幸明明晚上睡着了不容易醒…… 起身,先予她盖上外衣,叫她穿好,自己则去照顾摇篮里哭闹个不停的婴儿—— —— “阿湛,你说,小阿昕会先叫‘娘亲’,还是先叫‘爹爹’呢?”怀里抱着个好不容易哄睡着的小家伙,张嘴吃下蓝忘机喂来的莲藕块,黎明明小声问。 小如兰当初先叫的是“阿娘”呢!然后是“姨母”、“姨父”,之后才是学会叫“舅舅”…… 不知道小阿昕会怎么样。 “许是先叫阿爹罢。”蓝忘机点了点小家伙的鼻尖,认真地回答。 毕竟,每晚都是他在照顾,总该有所回报才对。 嗯。 见他那样子,黎明明忍不住发笑:“是是是,阿昕肯定要先叫‘阿爹’的,她阿爹这么辛苦呢!为了照顾好小阿昕,不知道做了多少功课!” 怀里的小家伙动了动,嘟嘟嘴巴,吐了个口水泡,可爱极了。 之后的日子里,黎明明每日都与小小的蓝昕灌输“爹爹”、“娘亲”、“姨母”、“舅舅”、“哥哥”、“伯父”、“叔公”、“姐姐”…… 终于有一天,小家伙张张嘴,叫了第一声——“爹爹”。 功夫不负有心人啊!小阿昕可真争气!看着蓝忘机惊呆的表情,黎明明笑得可欢了。直到听到下一声是“娘亲”时,自己也惊呆在原地。 第88章 番外小公子们的诞生 因为黎明明体虚,所以这对小夫妻也是商议了很久才决定再要个孩子。 美名其曰,传宗接代。 自从黎明明怀上之后,整个云深不知处都是小心翼翼的。一旦在路上见到独自一人的蓝夫人,都会立即请她停下来,在一旁休息,再找人去寻含光君或者小小姐,说什么也不让她单独走。 原本就几乎整天都被夫君看得牢牢的黎明明,好不容易找着机会,趁他有事不在身边,披上厚厚的斗篷出门逛逛,还要被其他弟子看管着,实在是郁闷! “少夫人!!您怎么又出来了……”一年轻门生与黎明明伸手作揖,起身时候,将一手背在身后,向同行门生打着手势。后者心领神会,找了个借口离开。 “我出来呼吸新鲜空气啊,整日闷在屋子里,我都快憋坏了~你可别和你们含光君说!”抬手将斗篷的帽子也戴上,黎明明叮嘱了一声,转身又要走。 那门生可是心里一惊,忙往那边跨了一步,无奈地摆手,礼貌微笑,看着她。 要是放任夫人乱走,含光君肯定会罚他的!门生心里的小人暗暗握拳,流下辛酸的眼泪。 “少夫人,如今已入冬,这天寒地冻的,容易染上风寒,您还是回屋里去吧。” “哎哟,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你看我穿了那么多,哪会那么轻易就得风寒啊,放心吧,我走一圈就回去!”说着,黎明明往边上跨上一步,要继续走。 正当那门生焦虑为难之际,“救星大人”终于出现了。 黎明明只觉得天旋地转,下一刻,自己已经窝一个熟悉的怀抱里。 第不知道多少次的自由行,又失败了! “嗷……阿湛呐……还有阿昕……”不安分地扭了扭身子,黎明明向他们招呼。 “含光君、小姐!”门生松了口气,连忙作揖行礼,匆匆离开了。 将手上的暖炉放到母亲怀里,蓝昕再将替她裹紧厚实的斗篷:“母亲,一个不注意,您怎么又跑出来了?” 尴尬地笑了笑,黎明明又对上蓝忘机无奈的眼神,低了脑袋:“我这不是在屋里憋坏了吗……出来走走动动呀~” 叹了口气,蓝忘机将她轻轻放下,牵着她微凉的小手:“那便走一走吧,我与阿昕陪着你。” 确实,也不能一直关在屋里。 “累了便说。” “好~”展颜一笑,黎明明略微失落的心又敞亮了起来,然后便又想起什么,转头对蓝昕道:“小阿昕今日没有课业吗?” ??虽然大舅曾告诉她民间有个说法叫“一孕傻三年”,但不会连记性也不好吧? “母亲,您忘了吗?弟子们昨日已经放假了呀。春节将至。” “……嗷——”她好像想起来了,“那这样的话,你姨母舅舅还有小如兰应该也回来看我吧?我记得之前好像写了帖子说要来呢。” 果然,怀了孕之后脑子都迟钝了。 鼻尖一凉,黎明明抬头,看见纷纷扬扬的白色雪片。 下雪了。 云深不知处的雪景是黎明明两辈子以来见过最好看的!而且是永远也看不腻的那种! 她想伸手去接雪花,奈何一只手被蓝忘机牢牢握着,一只手还捧着暖炉,只好用眼睛去捕捉那些可爱的小雪花们。 或许,用嘴也可以? 她正想伸出舌头去接雪花,却被蓝忘机俯身,用霸道的一吻堵住不安分的嘴。 “……”见怪不怪的蓝昕沉默着,转身,向旁边挪了两步,远离他们。 这雪下得可真好看呐! —— 随着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小腹也一天天地鼓了起来。为了防止像生蓝昕时那般灵力不足的情况出现,蓝忘机每日都会向黎明明输些灵力,助她运转。 “但是感觉不太对呢!”黎明明疑惑,问向正好前来看望的江厌离,“阿离,你当初怀小如兰的时候肚子有这么大吗?” 七个月的肚子竟然比怀阿昕那次临盆时的还要大……这是肚子还是气球? 江厌离摇摇头,不过,她到有一个猜想:“或许,是同孪?” “……啊?”双胞胎啊? 寻了医师来把脉,确定,是对同孪。 生一个阿昕都这么费力,再生俩……加油吧黎明明你可以的!!! …… —— 还记得两个小家伙出生那日,静室门口围了好大一群人,为首的是蓝忘机与蓝昕,一旁还有蓝曦臣、蓝启仁、蓝思追、蓝景仪,后面还围着一大群门生弟子。蓝溪带着几位灵活些的女修在屋里帮着产婆接生。 那两个时辰,禁止大声喧哗的云深不知处回荡着黎明明的嚎叫声,把所有人的心都提在高处。 直到产婆与蓝溪一手一个抱着新生的小公子出来,宣告“母子平安”,才松了口气。 蓝忘机第一时间进了屋,找到气喘吁吁、满头大汗的黎明明,怜惜地替她拨去粘在额前的碎发,一手缓缓送灵力给她:“辛苦了——” “嘤!再也不生啦!疼死我了!!!”一把抓住蓝忘机的手,后劲还未退去的黎明明疼得眼泪止不住地流。 蓝忘机点点头,轻声细语道:“好,再不生了,歇息吧。” 哥哥叫蓝暄,字慕辰,弟弟叫蓝昱,字慕风。白白嫩嫩,水灵灵的,大眼睛、长睫毛,好看极了!而且哥哥与弟弟身上还有些小小的区别,比如在哥哥的右眼下方有一颗痣,弟弟的脖子左侧有一颗痣。 这对黎明明来说无疑是天大的帮助!一开始知道孩子是同孪,她特别担心自己会认不出来哪个是哪个,现在,完全没问题的呀! 满月宴上,其乐融融,躺着两位小公子的摇篮边,围了一群大人小孩。 “诶诶诶,让我猜猜——这个颈上带痣的小家伙是哥哥,对不对?”魏无羡扬扬下巴,猜测道。 “不对不对,魏前辈你没听少夫人方才说的吗?明明是眼下带痣的才是哥哥,叫蓝暄!”蓝景仪伸手怼了怼他。 “看这眉眼,与含光君好似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江厌离点点头,笑着道。 “英气十足,俊俏的很。”晃了晃手中折扇,聂怀桑称赞着。 “眼睛像他们娘亲。”环着手,江晚吟眯了眯眼睛。 “肉嘟嘟的脸像小阿昕——”说话的是黎明明,捂着嘴笑得可欢。 “哪有!母亲你又欺负我!”蓝昕不满地撇撇嘴,“再说了,肉肉的脸,应该像如兰多一点啊!” “我……!我哪有!”忽然被提及的金凌不自觉地捂上自己的脸,虽然以前是肉肉的,但是这几年长开了,哪里还肉嘟嘟! “小公子们的笑窝着实好看!”蓝思追笑弯了眉。 蓝忘机与蓝曦臣、蓝启仁还在接客,所以无暇顾及这边。 今日可真是热闹。 —— ……七年后 黎明明坐在静室门口的台阶上,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捧着一包南瓜糕,看着两个小家伙随父亲练剑。 “唉~”长长地叹了口气。 本以为小家伙们的性子会和他们姐姐一样,没想到……阿暄的性子温文尔雅,更像思追,而阿昱,小家伙完全像了他父亲,明明有两个这么好看的笑窝,怎么就是喜欢板着一张脸呢? “母亲。”几个时辰的练剑时间过去,两个小家伙收起佩剑,跑到黎明明身边。 黎明明将帕子递给他们,叫他们擦擦汗,又将一早准备好的茶递上去。 “辛苦啦!”摸摸小家伙们还冒着热气的脑袋,黎明明给予精神上的支持,“做的很棒哦!” 蓝暄温温地笑着,把黎明明的手拿下来:“母亲,我与阿昱头上都是汗,不干净的。” 蓝昱也抓着黎明明的另一只手,点点头,脸上满是认真的神情。 “哎呀我是你们母亲,又不会嫌弃!”黎明明捏了捏他们汗哒哒的小脸,“那你们先回去洗个澡,我做桂花糕给你们吃~” 这几年黎明明可是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这番话理解表现得淋漓尽致,要吃零嘴都会自己做啦! 待小的们跑远了,黎明明从袖兜取出帕子,给坐在一旁的蓝忘机“擦汗”——当然是没有汗的,蓝忘机是谁啊?含光君啊!多厉害!哪会轻易出汗嘛! “时间过得可真快!”倒在蓝忘机怀里,黎明明看着他好看又精致的容颜,感慨道,“阿暄阿昱都这么大了呢~” “嗯。”咬下她送上来的一块南瓜糕,蓝忘机点点头,眼中是满满笑意。 “阿昕独自下山夜猎也有一阵子了,不知道会不会遇到阿宁呢——好久没有阿宁的消息了,也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 小如兰当上宗主之后,还老是待不住,经常往外跑,这回好像又夜猎去了?不过事情不大,我记得他那个副将还挺厉害的,好像是阿澄阿羡一起培养起来辅佐小如兰的,有那个副将在,也不怕那个金阐造反—— 怀桑的儿子快满两周岁了吧?我还记得当初那小家伙抓周抓了他爹的笔,怀桑可是高兴极了,我就怕赤峰尊在九泉之下会气的待不住,要是聂氏家主都不用刀了,威慑力可不就得慢慢降下去了? 到时候阿湛、我们可得好好帮帮忙…… 对了,我和阿离约了下个月的茶话会,去金麟台办,茶话会的人可是越来越多了,超级热闹!哈哈~” 怀中女子喋喋不休地说个不停,蓝忘机静静地听她讲,微笑地看着她。阳光洒在两人交织的发丝上,留下金色的光辉。 两只手十指紧扣,仿佛在说着,他们永远、永远,也不会分开。 第89章 番外凌昕cp的夜猎之旅(1) “小二,一壶热茶,两个胡饼。”付好账,蓝昕将佩剑和滴着水的伞搁置在矮桌上,坐下。 这天气可真是变幻莫测,说下雨就下雨!拿帕子擦着脸上的水,姑娘幽怨地叹了口气,偷偷施了小法术将身上烘干。 不愧是云深不知处长大的姑娘,就算被淋成落汤鸡,依旧自带仙气,叫人看了挪不开眼。 听说这个鑫州最近有邪祟作怪,所以她便来看看。不过,虽然叫“鑫州”,名字里面也有三个“金”,为什么一个个的看起来比勾月村的普通百姓还要贫苦很多? 会不会被抢劫? 蓝昕看似不经意地伸手,搭在油纸伞上,先将它烘干,再收入乾坤袋中。 这把伞看起来太值钱了…… “客官,您要的茶和胡饼!”店小二殷勤地托着托盘小跑过来,摆好茶壶和食物,正要走。蓝昕叫住他。 “小二,不知可否打听些事情?”不知从哪里变出一串铜钱,蓝昕幽幽道。 这法子可是她大舅交给她的,说什么百试百灵,绝对不会出错。 蓝昕的位置在客栈的一个小角落,一般来说,是不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的。 店小二飞快收下那串小费,笑得贼兮兮的,怎么也合不拢嘴:“客官想知道些什么?” “最近这里有没有发生什么怪事?越怪越好。” “啊?”店小二没想到这姑娘家家的会对这种事感兴趣,一时间也没反应过来。 此地助镇的仙门世家是小家族,所以鑫州百姓对玄门百家的认识也不多,自然不会想到这位姑娘是四大世家之一的姑苏蓝氏之人,只当她是个不知道哪个有钱世家的小姐。 “啊,无妨,你尽管说便好。”看他欲言又止的模样,蓝昕这么告诉他。 既如此,他便说了。怪事,还真有! “客官,您出了客栈,向左再走个二三十里路,那里有家宅子,是林仙主家的,怪事就出在他们家。” “仙主?”这是个什么称呼? 小二叹了声,其实就是会些法术,拿法术压榨百姓的。不仅大肆收拿百姓财产,还好色,镇子上好几个好看的姑娘都被他带到宅子里当了小妾,而且啊—— 他压低声音,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注意这里,才继续道:“——上个月他的老正房死了,听说是被气死的!自那以后,每隔一段日子,都会有一个小妾惨死,到现在,死了有五六个了!” 接二连三地死妻妾啊…… “那林仙主的孩子呢?他可有儿女?” “儿女——”小二想了想,“林仙主老来得子,有个小儿子,是死去的正方生的,如今应该有五六岁了,可惜有痴呆,脑子不灵光!”他点了点自己的脑袋,露出一个可惜的表情。 “至于那些小妾,应该是没生,有人猜测是那林仙主身子有问题……”小二的话到这里便停住了。 “?什么问题?”蓝昕眨眨眼,不是很明白。 却见那店小二用一个很奇怪的眼神看了自己一眼,也不说清楚,就走了。 ……怎么不说了?喝口热茶,蓝昕想了半天,那个“问题”也没给她想通,还是放弃了。 屋外下着瓢泼大雨,天渐渐暗下来了。算算时间,现在应该已经过了申时,还是明日再去那林宅看看吧。 悠悠地啃着胡饼,蓝昕开始理顺方才小二说的话,想着想着,眼前忽然出现一碗羹。 ?疑惑地抬头,是笑盈盈的店小二。 “客官方才如此客气,我见客官食的清淡,便擅作主张点了碗羹予客官,希望客官不要嫌弃。” 是一碗菜羹,颜色还挺好看,看起来蛮有食欲。 “这钱本就是给你用的,你怎的还点了菜羹还我了呢!”这里的百姓穿的都是粗布麻衣,甚至添着好几个补丁,有这钱多少也能吃顿好的,怎么还还给她了? 小二笑着摇摇头,说这菜羹便宜的很,不花几个钱,请她一定不要推脱,再不喝,都要凉了。 既是他的好意,蓝昕就欣然接受了。 菜羹味道不错,姑娘喝得欢,所以并没有注意到在隔壁桌收拾的店小二那得逞的笑容。 —— 天似墨一般黑,大雨倾盆,寒风阵阵,客栈的破旧帷幔都被吹得四处乱飞。 “怎么样?成了没?”客栈老板娘放下手中账本,问向角落里蹲在矮桌边的店小二。 客栈空荡荡,客人们几乎都走了,剩下几人,分别是老板娘、店小二、厨子,还有倒在桌边不省人事的姑娘——一身白衣,头戴抹额,手里还抓着佩剑,正是蓝昕。 “成了成了!”店小二抓起蓝昕的手,举到半空,松开,小手无力地垂下。 “这迷药的药性还挺强,愣子,你从哪儿搞来的?”小二问那个腆着肚子的肥厨子。 愣子在肮脏的围裙上擦了擦手,随老板娘走过去:“我表兄从外头淘来的,说只要尝上一点,七尺男儿都能当场躺地上。用这玩意儿抢这些过路人的钱,再合适不过了!” “啧啧啧啧!瞧瞧这剑、这玉佩、这玉簪,准是哪家大小姐没错了!”老板娘一会儿摸摸那腰间玉佩,一会儿摸摸那簪子,叹声不已。 光是这些东西,换些钱来,就够他们用好一阵子了! “还有这小脸蛋儿,这身材,真是极品中的极品!”咸猪蹄在白皙的小脸上摸了把,还要往胸前去,却忽的顿住了。 “啊!!”屁股上一阵刺痛,店小二叫喊着回过头,是一只凶狠的大黑犬,死死咬着他的屁股不放,“哪儿来的狗啊!!!” 老板娘和愣厨子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一脚踹到角落里,浑身疼要散架,再抬头,冰冷的剑刃已经架在脖子上。 “你们几个胆子可真大呀!”来人一袭金色劲装,白色长靴镶着金边,金色发冠,就连剑柄都是金的,处处透露着华贵,却叫这三个黑心人提不起半点劫财的念头。 提着岁华,金凌眼神异常凶狠,一颗心却怦怦直跳,要不是仙子嗅到蓝昕的气息,要不是他及时赶到,那个呆子就要被这三个不知死活的家伙给染指了去! 这么想着,眼神又暴戾了些。看的老板娘、胖厨子还有被仙子拖过来的店小二抖得活像三个筛子。 “侠、侠士、我们、我们错了!!”最先求饶的是老板娘,哭得整张脸都挤在一起,难看极了。 “我们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穷怕了呀!”愣厨子仰着脑袋,极力不让自己颈间肥肉碰到那剑刃。 而被咬上屁股的店小二,此时疼得一句话也说不出。 “……仙子,看着他们。”收了剑,再不看那三个黑心人一眼,金凌转身去看蓝昕的情况。 将她轻轻扶着坐起来,佩剑无汐“啪嗒”一声落在地上。 “喂,蓝昕?蓝筠涵!”叫了几声,晃了几下,完全没有反应,摸了脉,也察觉不到什么,金凌忽然后悔当初没有好好听教书先生讲医术。 却是没有想到,店小二开口解释了,说她是吃了下了迷药的菜羹,才会昏迷不醒的。 眯着眼睛看过去,金凌冷下脸:“是你们做的?” “侠、侠士!这个迷药只会让人沉沉地睡上一觉!不、不会有其他伤害的!”愣厨子连连摆手,又被仙子的唬声吓得一动不敢动。 老板娘哆哆嗦嗦地提议,叫他们不妨在这里休沐一晚,若是明日这位姑娘还没有好转,再找他们算账也不迟。 低头看了眼不省人事的姑娘,金凌沉了口气,伸手在腰间乾坤袋中掏出一些东西,扔向角落,三人吓得闭上眼睛,却发现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落在他们跟前的,是三块不小的碎银。 “两间……不,一间上房……还是两间吧。”握着两把佩剑的手穿过腿弯,揽着肩膀,金凌将蓝昕一把抱起,掂了两下。 这家伙怎么这么轻?吃的那么多零嘴都去哪儿了? 一人抢着一块碎银,老板娘立刻换上谄媚的笑容,招呼店小二:“两间上房,阿狗,带客人去。” 金凌却摇摇头:“你带我们去。” 小二的屁股还在流着血呢,哪像是走得了路的样子。 既然这客人都这么说了,老板娘也只能认命地点点头,带着他们向二楼方向走。 “——不知客官要相向的两间房还是相邻的呢?” “相向。只要房就好,不要想着做多余的事。若是明日不见她醒,你们这客栈也不用开了。” “是……”低头就能看见那只犬充满恶意的的眼神,抬头就能看见那位侠士同样凶狠的眼神,老板娘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里…… 没想到第一次做这种事情,就遇到这么大个祖宗! 下次说什么也不干了!还迷药!这可不是要迷出人命了!出的还是自己的命!!什么馊主意! 待老板娘欠着身匆匆离开,外头再没动静了,金凌才将蓝昕小心地放躺在床上,两把佩剑靠在一旁,然后,坐在床边,皱着眉头,静静地看着她。 听说鑫州有邪祟作怪,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这一次需要来这里探探,于是我们的金宗主金凌,瞒着他那严厉的副将,带着仙子,又一次溜了出来。 “仙子你说,这样都能碰上她,是冤家路窄,还是缘分使然呢?” 黑鬃灵犬乖乖坐在床边地上,“嗷呜嗷呜”地小小叫了两声,好像真的在回答他。 仙子今年也有十七八岁了,不过灵犬身上有灵力加持,一般也能活个三四十年呢,所以现在的仙子可是正值壮年! “你说,她对自己的长相怎么这么没有点自知之明?也不知道易容一番,就这么顶着一张这么好看的脸独自一人出门夜猎,还这么没有防备心,别人给她东西她就吃,是不是傻?” 一边说着,一边自我认同地点点头。就是傻!要是他不及时赶到,后果……想都不敢想! 又看了她一会儿,金凌忽然想到,顶着这个发髻睡觉不会很难受吗?摸了摸下巴,小金宗主伸出手,致力于替蓝昕解发髻。 “啊——松了松了——松、了……”是松了,发髻松了,抹额……也松了—— 蓝氏之人的重要之物——云纹抹额,就这么静静地躺在他的手上,手一抬,就真的松了。 啊,小呆子额头光溜溜的也挺好看……!!他在想什么!? “仙子,我现在把她的抹额绑回去,明天她醒了应该不会发现不对劲吧!?” “汪~” 没人知道,我们的金宗主是如何红着脸把蓝小姐的抹额绑回去的,除了他自己。 “咳咳!仙子,今晚你在这儿守着,一有不对就叫我。”拉过被子仔仔细细替她盖好,金凌拾起岁华起身。 得到回应之后,才稍稍放心地,去了另一间上房。 第90章 番外凌昕cp的夜猎之旅(2) 金凌早早就醒了。一醒来,便快速收拾好起身,打开房门,往前走了两步,要去开对屋的门。 那门倒是从里面先他一步打开了。一身白衣的姑娘慌慌张张地撞入他的怀里。 “唉!”捂着前额后退几步,蓝昕幽怨地看向门口那人:“如兰,还真是你啊。” 仙子坐在一旁欢快地摇着尾巴叫唤了两声。 “你这么慌慌张张地做什么?是想撞死谁啊?”环手,抱着岁华,金凌皱着眉头,“不悦”地哼哼两声,眼神时不时地瞟向她重新梳起的发髻,还有端端正正的抹额。 转身走到塌边坐下,提起茶壶倒茶,蓝昕问他:“你和仙子怎么也来了?兰陵金氏宗主这么空闲的吗?” 见她倒茶,金凌连忙跨着大步走过去,一把按下她端着茶杯的手,她是要气死他吗! “你昨日都被有心人下迷药了!还敢乱喝他们家的茶水!?昨晚要不是我夜猎路过、及时赶到,你可就要被那色徒给……内什么了!” 想想就窝火!一屁股在矮塌另一边坐下,拿起茶杯里的水就要往嘴里送,忽然想起不对,又重重地拍在桌上。 “……对不起啊,让你担心了……”案桌对面的姑娘垂着脑袋,道了声歉,噎得金凌继续教训下去的心也没了。 结果下一瞬,那姑娘双手支在桌面上,撑着脑袋,笑嘻嘻地说了句——“原来你那么关心我啊~” 只瞥了她一眼,金凌就瞬间转过头去看仙子:“我、要、要是你真出了什么事,我是怕姨母会伤心痛哭!” 不知道是不是紧张过度的错觉,他好像听见蓝昕“嘁”了一声? “如兰,我要问你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语气忽然间严肃下来。 慢慢转过头去,坐姿端正、面色凝重,金凌倒是很少见她这般严肃的模样——“什么事?” “你可知道昨夜是谁碰了我的抹额?” “谁、碰、了、我、的、抹、额?”这几个字重重地砸在金凌心上,大脑在此刻飞速旋转——是该实话实说……还是实话实说!? 小金宗主强装镇定,磕磕绊绊地问她,为何觉得有人动了她的抹额? ——这抹额在脑后差一点就打成死结了,能不发现也难吧? …… “我记得客栈里顾客不少,但是后来陆陆续续也走光了,当时店里面就只有小二、老板娘、还有我——”蓝昕分析着。 “还有客栈的厨子!”脱口而出之后便是懊恼地掐了自己一把。 手指点了点腿上的衣料,蓝昕好看的眉毛紧锁着:“会不会,是店小二?” 一想到那店小二的咸猪蹄,金凌就犯恶心,忙摇头。 “那——是那个厨子?” 肥头大耳,怎么能碰她!又是摇头。 “老板娘?” 老板娘只贪财。摇头。 挑眉,蓝昕忽然转过头去看他,脸上带着不小的惊讶:“你动我抹额干什么??” “我……”一个不小心就把自己交代出去了,金凌此刻心情……难以言喻。 “汪~”仙子朝着金凌又叫唤了声,大有鼓舞之意。 这家伙,什么时候学会火上加薪了!!捏了捏拳,我们的小金宗主深吸一口气,对着脸上满是探究之意的姑娘,认真无比地,说: “我会对你负责的!大、大不了,你来我们金麟台当金夫人!” 啊?眨巴眨巴眼睛,蓝昕看着从小一起长大的如兰逐渐红了脖子,一直红到整张脸,自己的脸好像也似火烧一般,燥热起来。 轻咳一声,她别扭地转过头去,伸手挠挠后颈,也不知该放哪里:“谁要当金夫人啊……” 这句话叫金凌听了不禁失望地低了头,下一句又叫他瞬间心花怒放—— “……至少,也得是你来我们云深不知处当姑爷——” “我可是兰陵金氏的宗主!” “我父亲还是仙督呢!我伯父还是姑苏蓝氏宗主呢!我大舅舅还是夷陵老祖呢!我小舅舅还是云梦江氏宗主呢!” “谁不是啊!以后你爹就是我爹,你娘就是我娘!说了对你负责,我定会抬着十八抬大轿把你娶上金麟台!做我夫人!” “你……你就知道占我便宜!” “你还老禁我言呢!谁占谁便宜啊!唔!唔唔唔!!” 两人虽是斗着嘴,却双双面红耳赤,羞得不行。 仙子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前爪交叠,趴在地上,抬头看着他们。 这场斗嘴,以蓝昕禁了金凌的言为止,女方获胜! 嘴也斗了,肚子也饿了,口也干了,缓了口气,蓝昕拾起无汐,起身理了理衣着发型,余光瞥见金凌还环着手闷闷不乐的样子,忽然心情舒畅,微笑着解了他的禁言。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上路吧。” “上路?去哪儿?”挑了挑眉,金凌抓着岁华站起来。 “关于邪祟的消息,昨日我从店小二那里打听到不少,是此地助镇小世家的一家宅子里出了邪祟,边走边说吧,这里的百姓可怜的很,劫财,也情有可原。”一手搭着门,蓝昕侧着身子,道。 眨了下眼,眼前忽然就出现一块淡黄色手绢,躺在宽大的手心里。 ?“做什么?”看向站在身边高出自己一头的人,蓝昕表示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却见他叹了口气,把岁华塞到她怀里,然后展开丝质手绢,绕到她身后,将她眼睛以下的脸的部分严严实实地遮了起来。 并且,在脑后牢牢地打上死结。 “你的样貌太惹人注目,容易叫人想入非非,要遮起来。”拿回岁华,金凌将她的脸打量一番,满意地点点头。 “那我要怎么吃东西?” “……” 将手绢扯下,围着脖子,吃完再戴上,完美。 “有你和仙子跟着我不就行了?再说,我也不是普通姑娘。”拿起无汐在他面前晃了晃。 反正,不管!戴都戴上了,死结也打了,在除掉邪祟之前,绝对不许摘! 好吧~这么大人了,还这么霸道……手绢下的小嘴不满地撇了撇。 心情忽然好起来的金凌大跨一步出了屋子,向后面一人一犬招招手:“走了。” 蓝昕小跑几步跟上他,仙子走得快些,在他们之前走着。 “对了如兰,你哪儿来的手绢?这明显是女子用的啊?”摸了下这手绢的料子,丝滑绵软,绝对是上品。 避开她的视线,金凌回答地甚是随意:“偶然看见的,好看,就买了。” 才不是找人为你精心制作的! 耳朵上的红可不会撒谎,蓝昕偷笑:“——多谢。” 下楼梯的脚差点就滑了,幸好给他稳住了。 早膳时分,客栈的客人不多,只有三四个的样子。 老板娘和店小二一见着昨夜的祖宗带着另一个平安醒来的祖宗下来,心里那块石头可算是落了下去,忙放下手里的活迎了上来。 “侠士、女侠,昨日是我们的不对!我们以后再也不做这种脏事了!”老板娘赔着笑,一夜之间仿佛苍老了十岁。 “两位侠士早膳要吃什么,我叫愣子去做!”店小二捧着手,撅着屁股,姿势怪得很。 蓝昕奇怪地问他是否受伤了,后者看了眼金凌的眼色,连连摇头,再听那大犬“汪汪”地嚎叫声,差点腿一软要跪在地上。 ??扭头去看身后的金凌,一副痞痞的傻里傻气模样,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吧?仙子,也很乖啊? 不过目前重要的不是这个。她正了正神色,虽然遮着脸并看不出什么:“早膳就不必了,我只确认一事,小二,昨日你与我说的怪事,可是真的?” “真真真!千真万确!绝对不假!而且听说昨夜又死了一个小妾,死相与前几个一模一样!” “死相如何?”她追问。 老板娘寻着机会插上话:“面色青白,两眼突出,两只手还死死抓在脖子上!” 皱了眉,蓝昕与金凌相视一眼。 自己掐死自己?没可能!多半是邪祟干的! “多谢老板娘与店小二,我们先走了。”伸手作揖,蓝昕与他们道别,“若是有机会,我劝劝那林仙主,叫他少收些赋税。” 在老板娘与店小二连连道谢声中,蓝昕拉着脸色不好的金凌,叫上仙子出了客栈。 昨日下雨,今日天气倒是不错,艳阳高照的,叫人心情大好。 除了—— “你怎么了?”蓝昕问向走在一旁面色不佳的金凌,又掀起手绢往嘴里塞了块绿豆糕。 我怎么了?!金凌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昨夜差点被客栈那几个劫财又劫色!你还对他们这么客气?要是我,早就把那家客栈给端了!” “诶呀!”拿绿豆糕堵住他的嘴,“你以为人人都像我们一样不愁吃不愁穿啊?鑫州这些老百姓都快穷死了,况且,他们不是也改邪归正了吗?现在最重要的是除去林宅的邪祟,然后劝那林仙主少收些赋税,最好再还些钱给百姓们。” 趁他还在嚼着糕点,蓝昕将店小二告诉她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再转述给他。 “……依我看,就是那死去的老正房报仇来了,谁让那林老头喜新厌旧的?还‘仙主’,就让我会会这‘仙主’,看他有什么能耐!”听都没听说过的小家族,还敢在这儿招摇撞骗、抢人钱财!金凌脸上满是不屑。 “对了,还有个问题!”蓝昕想到那个之前没有思考出结果的问题,又提了一句。 “什么问题?” 此时的金凌绝对不会想到下一刻他的心情会有多复杂。 他用同样复杂的目光看了她一眼,对上她无比纯洁干净的眼睛——这要他怎么说? “嗯?”蓝昕特地停下来,等他回答。 “就……因为身体出了毛病,所以不能和他的夫人生孩子。”模棱两可地解释了一番,金凌扯着她的宽袖转身就走。 “这是男人才得的病吗?” “……对!” “你会得吗?!” “你别咒我!!我身体好着呢!!!”金凌差点要把蓝昕手上那包绿豆糕掀翻,幸好忍住了,毕竟还是他买的! “汪~”也不知听没听懂的仙子凑热闹似的叫唤了声。 第91章 番外凌昕cp的夜猎之旅(3) “那便是林宅了。”蓝昕看着一里外那座富丽堂皇、与整个镇子格格不入的宅子,非常确定地点点头。 “这是刮了百姓多少油脂才建的宅子?”金凌皱眉。这宅子的华贵程度虽远不比金麟台,但比起一般小仙门,绝对有过之而无不及。 就连门口的两位守门人,穿的都比普通百姓好上一倍。 然后,以一种非常高傲的语气,拦住他们。 “做什么的?仙主没空接见你们!赶紧走赶紧走!” 仙子对他们凶猛地叫了两声,那脸色倒是微妙地变了变。 “跟你们林老头去说,我们是来除祟的,如果不想府上再死人,就好好地把我们迎进去!”论趾高气扬,谁敢与金凌相比? 见他们面面相觑的样子,蓝昕伸手作揖,又补了句——“无需报酬”——才叫他们其中一人转身进去通报。 回头一看,身后那人脸臭臭的,她问他怎么了。 “我看这什么林老头的家里地上都撒着金子呢,还不要报酬,你是傻的吗?”动动嘴皮子,金凌压低声音对她道。 扶额,“你不会吧?兰陵金氏还不够富裕吗?而且这林老、林仙主是视财如命之人,若是我们还要报酬,或许他连放都不放我们进去了!” “……”也是——还不是怕你吃亏啊!金凌幽怨地看了她一眼。 剩下的那一守卫好奇他们在说什么,探着耳朵去听,却被那位公子一个眼神吓了回来,只能安慰自己——好汉不吃眼前亏! 等了会儿,那位通报的守卫带着另一个人回来了,有模有样地行了个礼,请他们进去。那位后来的人弓着身子,请他们跟着他走。 不出二人所料,宅子内部与外面看起来的一样富丽堂皇,一进门,就好像来到与外界完全不同的,另一个世界。 “这林老头竟然拿百姓的钱财来满足他如此恶俗的喜好?”金凌厌恶地皱了皱眉。 还要说什么,被一只小手捂上嘴:“少说几句,这可是别人家!” 引路人注意到身后动静,转头看过去。蓝昕连忙假装蹭着金凌的嘴角:“哎呀哎呀,你方才吃什么了?怎么吃这么脏?” 后者乖乖“配合”,将她的手拨下去:“我自己蹭,不用你帮忙!” 那人看了这边片刻,面无表情地转身继续走。 后面二人才松了口气。 经过一片小花园的时候,从一旁草丛中忽地窜出一个孩子,与蓝昕撞了个满怀。 “唉——!”姑娘向后踉跄两步,金凌伸手扶住她,才不至于和那小孩儿一样摔地上。 “小孩儿劲儿可真大……”揉揉撞疼的膝盖,蓝昕接着金凌的力站稳。 没缘由的,仙子忽然对着那孩子叫了两声,金凌赶紧叫住它。从小到大,仙子吓哭过的孩子数都数不清,可不能因为将这小孩儿吓哭了,就连那个林老头的面也见不着了! 领路人转身,将地上的小孩牵起来,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公子,您怎么出来了?乳母没有与您一起吗?” 才说到乳母,一妇人便匆匆沿着小道跑了出来,看了蓝昕与金凌还有仙子一眼,焦急地牵起小孩的手往回带:“公子,我们回去吧,那里没什么东西的……” 小孩儿缩着眉头,拼命挣手,就是不愿与乳母走:“我不要!我要去找娘亲!她说今晚要在那里等我的!” 小孩儿的手小,没一会儿便滑出乳母的手心,迈着腿一溜烟儿就跑了,正好是领路人带他们去的方向。 乳母叹了口气,与这边欠了欠身,忙追上去。 “见笑了。小公子病了,说的话信不得。”领路人扯了扯脸皮,俯身作揖。 蓝昕回礼,微笑着道“无事”。 领路人点点头,转身继续走。 “……”停了一会儿,与那领路人隔上六七步路才接着走,蓝昕颦眉,向金凌方向微微偏头,“方才那孩子身上,你可有看见?” 后者“嗯”了声,也放轻声音答道:“印堂发黑,眉宇间,有很浓的怨气,应该是沾上邪祟了。” “小二说,林氏只有一个孩子,今年大约五六岁,应该就是他。他说今晚与娘亲相约碰面,可是他娘亲一月前已经去世了。” 环手,指尖磨了磨剑鞘,金凌看着不远处亭子里左拥右抱的那个男人,嗤笑了声:“肯定就是那死去的正房寻仇来了!你看那林老头,小妾都死了这么多个了,还这般悠哉模样!” 领路人将他们带到亭子那边,也不多嘴,俯身行了个礼就走了。 蓝昕正欲开口,仙子忽然狂吠起来,吓得左右两姑娘直往那大腹便便、衣着华贵的老头怀里钻,而那老头,差点被一口没咽下去的葡萄呛过去。 “仙子,安静!”金凌按着仙子的背,叫它坐下来。 剧烈地咳了好几声,那老头才缓过来。蓝昕与金凌趁机观察了一下这几人的脸色—— 林仙主面色红润,不像是被邪祟侵扰过的样子,倒是两位小妾,面如菜色,印堂处隐隐发黑……看来被吓得挺惨。 没办法,毕竟,想跑也跑不了,亦或是,根本不想跑。 呆在宅中不愁吃穿,这样的日子过习惯了,出去之后,不一定受得住。 “林仙主,抱歉,仙子吓到您和两位姑娘了。” □□本想发脾气,见着向自己作揖道歉那人之后,登时愣住了——想他□□这么多年来阅女无数,如此仙风道骨的,还是第一次见,就算蒙着脸,也不难看出是位美人儿。 双手在左右两个女人胸前捏了把,听到娇、嗔后,才满意地站起来,脸上的笑容又贼又色,一步步向蓝昕走去。 离她还有三四步路,胸前忽然抵上镶金边的剑鞘,抬头,对上一双令人不寒而栗的眼睛:“离她远点。” 前方地上还立了条黑鬃犬,呲着牙,凶得很。 看来是名花有主了——□□一边听话地退回塌上,一边心里暗暗想着要怎么把那仙女般的姑娘搞到手。 “听阿丁说,你们是来除祟的?”往塌上一坐、一靠,□□两手揽着两位身材丰满的姑娘,语气轻佻。 “是。”见金凌并没有要回答的意思,蓝昕答道,“听说府上近日有多起邪祟伤人事件,我们……” “行了,那便留下除祟吧!”□□整个一副懒散模样,打断她说话,随便指了个站在一旁的人,“你,带他们去客房。只要你们帮我除祟,金银财宝少不了,或者……美人也可与她们一样留下,我定不会亏待你——” 反手按住站在一旁的金凌,蓝昕行礼:“我们只是来除祟,其他什么也不需要。希望林仙主能积极配合,今晚与您的夫人……们,莫要出门。” “还有一问。”带路的人已经上前作“请”的姿势,蓝昕做了个“停”的手势,她还没说完呢。 “美人有疑便问吧。” 压下突突的怒火,蓝昕依旧扯着标准的微笑:“外界有言,一月前,林仙主的第一位夫人,去世了,可有人知道,她是如何死的?” 面色僵了一瞬,□□无所谓地摆摆手:“吊死的,臭婆娘死得这么惨,还怎么也不肯罢休,把我心爱的小美人一个个都带走了——” 皱眉,与同样面色凝重的金凌相视一眼:“您知道作祟的是您夫人?” “不就是没给她守灵吗,有必要如此斤斤计较,还跟阿啼说要来索命,把这些可怜的小美人儿吓成这样……”边说着,□□边怜惜地抚着怀里女子的脸。 “阿啼是谁?”金凌问他,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阿啼——哝!”扬了扬下巴,□□看向在远处跑过的小孩儿。 正是之前撞了蓝昕的那个。 “既然你已知那邪祟身份,为何不与她致歉?而是每日依旧风流如斯?” □□似是嘲笑地,对着她摇了摇头:“你是女人,自然是不会懂的~女人最有用的时候,就是她们年轻时候,过了那段日子,长皱纹了,老了、丑了,谁还要她们?那个臭婆娘老了,自然比不过这些可爱的小花朵~ 如果你是一只蜜蜂,难道你会放着新鲜花蜜不采,而去留恋一朵即将枯萎的花吗?” 哈???这什么歪理!? “可你这样,只会让越来越多无辜女子失去性命,最后便是你自己的命,你不怕吗?”蓝昕睁着大大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想从他眼中看出丝毫瑕疵。 什么也没有。 “她们可都是自愿留在我府上的!出了林宅,她们的结局就是饿死、渴死,或者被街边小贼玷污而死,早晚有一死,不如留在这里,临死前还能享乐不是?” □□又给两个女子一人一个香吻,后者笑得甜极了,笑容与面色形成诡异的反差。 “再说,你们这不是除祟来了吗?” ……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蓝昕气得脸都红了,毫不留恋地转身,微微偏头,对那领路者道二字——“客房”。 —— …… “如兰!这个人!他是不是精神有问题?一定是的吧!他的想法如此有违道义!!”进了屋,找到矮塌坐下、站起,再坐下,蓝昕实在是气得很!——“什么死前还能享乐,还真快活!什么小蜜蜂!他就是头老牛!!……” 仙子在她跟前乖巧坐下,她便顺手去薅它的毛,一只手不够,放下无汐,两只手一起上!一直到过瘾了、气消了,才消停下来。 “不气了?”金凌把仙子唤到他那边,也在塌上坐下,有些心疼地替它顺了顺乱糟糟的毛发。 幸好小呆子很少生气,不然每次生气都要糟蹋仙子,这一身油亮的毛都要被薅秃了…… “哎!”翻过两个茶杯,倒上茶,将其中一杯移到对面,蓝昕扯下手绢,喝了口茶水,这火气该发的发了,没发的也咽下去了,总算是冷静下来。 拿起茶杯喝了口,金凌赞同地点点脑袋:“这林老头确实过分了些,那正房不先去杀他,看来真是感情深厚!——但按理说,感情越深,死后怨气更大才对啊,毕竟是那林老头不对在先。” 手指在桌上点了点,蓝昕思量片刻,盘腿,祭出筠单(shan第四声)琴。 “先要确定是否是那正房的魂魄在作怪。” “你打算问灵?”金凌挑眉。 “嗯。” “……你技术能行吗?” “……如兰,你对我的认知是不是还停留在几年前?我记得我们经常见面啊?不如我们找个时间切磋一下?我的弦杀术修得也不错,父亲常夸我呢~” 看着蓝昕“温柔”的微笑,金凌怂怂地移开视线,捧着杯子嘬了口茶:“快问吧……姨父都夸你了,绝对是没问题的!” 感觉这么说还少了些诚意,金凌还非常真诚地与她比了个大拇指。 …… 问灵结果,当真令人匪夷所思。 先不说问到的内容,这个宅子里,有六七只灵,蓝昕冒着汗问了好几回,才问到那位正房。 □□的猜想没错,这一月来作祟的,正是那位正房林夫人,死因也不错,上吊自尽。 只是,为何除了林夫人,那些死去小妾的魂魄,也还未入轮回呢? “如兰,你带了多少缚仙网?” “额……四张,你问这个做什么?” “……”一般人外出夜猎怎么会带这么多缚仙网?!不过,几年前大梵山那次,四百张都有过,四张,还是不稀奇的……吧?蓝昕抽抽嘴角。 “宅中除了那正房,其他死去小妾的魂灵也在,我担心,她们会一同作祟。既然你有四张,那我就不贡献了!到时候便靠你了!”伸长手,跨过方桌,蓝昕搭了搭金凌的肩膀。 行嘛。金凌点头,反正他有钱,几张缚仙网而已。 “还记得那个阿啼,我们遇见他时,他说,他阿娘今晚与他约了见面,而那方向正是在亭子处。虽然阿啼不一定会去,但林夫人极有可能会去赴约。所以,那里是一个要守的地方,还有一个……” “便是那林老头的住处?”金凌接过话。 点头。 “我与仙子守他的住处,你守亭子……” “不成,我守住处,你与仙子守亭子!”金凌当即反驳。 ?“为什么?” “废话!那个色老头,明显就看上你了!你还去他眼皮子底下转悠?!”金凌气得拍桌。 “……有道理!”配合地点头。 “总之,今晚,若是你先见着那些邪祟,仙子会叫,我就过来。”不多斗嘴,金凌认真地说着。 蓝昕再接过话:“若是你先看见,就用明火符,一亮,我便看见了,带着仙子过来—— 要是那邪祟去了你那儿,我觉得,让她先吓吓那个林老头,把他吓怕了,头脑清醒了,道歉了,再收邪祟也不迟。” “好——知道了——听你的——”还吓吓他,也不嫌麻烦!金凌一手撑着下巴,不满地撇嘴。 第92章 番外凌昕cp的夜猎之旅(4) “我已经叫人去跟那个色老头说过了,叫他今晚和那几个姑娘好好待在同一个房间里,不要不怕死地出来随意走动。”金凌擦擦手,捏起桌上摆着的莲子糕就往嘴里送。 夹了块红烧肉给仙子吃,蓝昕拍下他的手,塞了双筷子给他:“那林老头虽然好色,但待客礼仪还不错,晚膳准备的也还丰富。有这心,不如多接济接济这鑫州的贫苦百姓。” “放心吧,除了邪祟之后,色老头要是还不知悔过,我就帮他悔过!”筷子狠狠地插、上一块肥肉,和林达一样肥的肥肉。 “呜汪!”应和一声,仙子欢快地摇着尾巴,似乎也是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 当晚—— 蓝昕带着仙子躲在假山后,等人、等魂灵。谁先出现? “阿娘——阿啼来啦~您在哪儿呀?”小小的身影迈着轻快的步子,声音也小小的。 没想到他能避开乳母和侍从的监视溜出来,蓝昕更加警惕起来,注意林啼四周的动静。 他在亭中停下了,光线很阴暗,只点了两盏灯笼,其余便只能借着月光来看。 那凉亭正中,有一个黑色的影子,看身姿应为一名女性。仙子将一只前爪搭在蓝昕膝盖上,后者会意。 林啼唤她“阿娘”,想必这便是一月前死去的林夫人。 “仙子,你把阿啼引走,叫声响些。”蓝昕轻声道。 仙子有灵性,又从小与他们相处,自然是听得懂话的。 只见它才领命,便狂吠着往一个方向蹿。小孩儿好奇心强,亭中阿啼听见响动,便追着过去,那黑影也要追,一道蓝色灵力拦住它的去路。 那道黑影是怨气幻化出的人形,注意到蓝昕的动作,凶狠地向这边冲来,本就扭曲模糊的“脸”,更扭曲了。 “林夫人!”握着无汐,蓝昕站地笔挺,扬声叫了它生前的身份,后者倏地顿住了。 “你也是那畜生新抓来的女子吗?!”随着她尖锐地如被卡住脖子般的声音,黑影左右抽动着,伸手又要攻来。 快速向一侧退去,蓝昕沉着地回话:“不,我是来府上除祟的——” 无汐一挥,剑光闪过,黑影被削去一段手臂,在半空蠕动。 距离也不远啊,他怎么还不来?往林达的住处瞟了一眼,不见人影,蓝昕只好从乾坤袋中取出一张缚仙网,将那黑影缚在网中。 倒是挺顺利~ 黑色的怨气还在网中挣扎,奈何缚仙网终归是缚仙网,也不是它轻易能够破坏的。 “冷静些。”蓝昕在它一旁蹲下,又看了看仙子跑去的方向,也还没回来,不知道把那孩子引去哪里了——“我会将你超度。” 那团怨灵挣扎一番,不动了。 “你还有灵识,倒挺让我意外的,毕竟你杀了这么多人,已经快成为恶灵了,应该不会这么好说动的才对……”抱着无汐,蓝昕道。 “阿啼呢?”随着说话声音,怨灵动了动,这时候,也分不出哪里是嘴,整个团成了个团。 虽然死了,成了怨灵,但心里还挂念着自己的孩子呀……蓝昕叹了口气,又在心里骂那林老头花心、不要脸! “仙子引他走了,应该会往有人的地方去,不必担心。”她解释着,又提出自己的疑问,“为何你与他约定今晚碰面?” “我恨林达!恨他的那群臭女人!我将杀死的女人的魂灵都禁锢在这府中,今晚要将最后两个女人还有那个丑陋的男人全部杀死!之后,我便会去寻一个修士将我除掉。所以今晚,我一定要见阿啼!” 难怪,如兰到现在还没有过来,看来应该还在对付那些怨灵。 “你知道,那两个女子是无罪的,他们也是被抓来府上的。”蓝昕幽幽地叹了口气,慢慢取出一张符纸,准备将她超度。 “她们可以走!那个老畜生给过她们选择!可她们贪图享乐,所谓的荣华富贵,就算知道在这里会死,还留在老畜生身边!死了也活该!” “……抱歉……”将黄色符纸贴在缚仙网上,蓝昕看着它发出明亮的光线,“我会帮你教训他的,希望你下辈子,能遇到足够珍惜你的男人。阿啼……也会平安长大的。” 默念符文,未被淡黄色手绢遮住的干净的眼睛带着温柔与怜惜,凝视着缚仙网中那团怨灵。她知道它心有不甘,但是,若是再残害性命,便真的要变成恶灵了,恶灵被超度之后,下辈子,一生都会受到诅咒。 怨气渐渐褪去,黑色怨灵在金色光芒的注视下越来越小,它没有嚎叫,只是默默承受着、沐浴着金光。离开之前,能再看一眼阿啼,她便知足了……至于那个老畜生,希望这位小神仙当真能帮她教训一顿吧…… 离开前的最后一瞬间,它忽然注意到了站在小神仙身后的、脸上带着猥琐阴险的笑容的男人——“小神仙小——” 提醒的话未说完,它已经步入轮回。 接收到它的意思,蓝昕连忙要转身,却一动不能动弹。 是定身符!这玩意儿,长这么大以来她只被动尝试过两次,一次是两年前大舅魏无羡拿定身符闹她,还有一次,就是现在。 “小美人儿~你可算是落在我手上了!”林达油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然后,两只肥大的手抓上蓝昕的两条胳膊,将她轻轻拉着站起来。 无法动弹,蓝昕只能用眼神恐吓他,但此时此刻,在林达看来,只是可爱的闹脾气而已。 毕竟,她什么也不能做。 “知道为什么人们总喜欢去探寻未知吗?”林达笑着,脸上的肥肉堆在一起,又伸手,一点一点将蓝昕脸上的手绢儿扯下来,“因为未知,往往都是美丽的,就像你一样~” 那张脸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美丽,林达捏着她的下巴,用猥琐的目光仔仔细细地欣赏着,不禁啧啧赞叹。 还想有下一步动作,一只脚对着他的侧脸狠狠踢来,一脚将他踹飞老远,又在地上滚了两圈才停。 “你爷爷的!她也是你能碰的吗!” 对着那个一动不动的肥胖背影啐了一口,金凌狠狠地皱着眉头,取出帕子,一手揭开蓝昕背上的定身符销毁,一手捏着柔软的帕子把那光洁的下巴擦了一遍又一遍,动作倒是轻柔。 “说你呆你还真傻呀!就这么叫那死老头贴上定身符!?要是我不及时赶来,你知道后果吗!!!” 蓝昕愣愣地想要把帕子接过来自己擦,被金凌一把抓住手:“他还碰你哪儿了!你说!我去把他的手给削了!!” “不、没了!除了抓着我的胳膊把我拉起来,就只有下巴了……”蓝昕忽然弱了气势,果然自己还是过于分心了。 “胳膊?”握着她的手将她的胳膊上下左右看了个遍,金凌一脸认真地对上蓝昕的眼睛,“疼不疼?我去削他!” 不等她回答,金凌将帕子塞在蓝昕手里,拔、出岁华,转身大步向地上那块肥肉走去,气势汹汹。 蓝昕赶紧拽住他的手:“等一下!你冷静点!我没事!不疼!一点都不疼!这是别人家!你别随意伤人!” “……”原地停了一下,金凌气愤地将剑收鞘,“噌”的一声格外清亮。 真的很生气! 见情况有好转,蓝昕赶紧转移他的注意力:“你那里是不是遇到怨灵了,否则听到仙子的叫声,不会现在才过来的吧!” 对头看向身侧那人,难得的讨好的笑容,金凌愤愤地呼了口气:“对,五六个怨灵,要来取那两个姑娘和那个死、老、头的性命!” “死老头”三个字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的。 “啊,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啊?”一次五六个怨灵可不好对付,蓝昕拉着他的手将他看了一圈,干净的很,不像是有伤口的样子。 看她如此担心的模样,金凌忽然心情好了几分,扬了扬下巴:“我能有什么事?你忘了大舅给的莲子了吗?普通邪祟无法近身,我一下子就把它们处理好了。进屋一看,只有两个吓得发抖的姑娘,却不见那肥头大耳死老头!结果竟然在这里……” “你别拦我!我去教训他一顿!别人问起来,就说是邪祟干的!也让他知道知道,随便戏弄女子的下场!” 得,又绕回来了,蓝昕拉着金凌,结果被他一起带到昏过去的林达身边。 “他应该……还没死吧?”半边脸都肿了,显然是金凌方才的杰作,蓝昕有些担心,怕他会记仇。 拿剑鞘用力捅了他两下,金凌嗤了一声:“还仙主呢,这么弱,不经打!你竟然被这种家伙贴了定身符!” “如兰,我们跳过这个话题行吗……”蓝昕头疼扶额,“现在怎么办?对了,你看到仙子了吗?它方才引阿啼走了。” 才说完,仙子的叫声便从远处过来,倒是不见阿啼,应当已经被带回去睡了。 蹲下来迎上欢脱的仙子,揉揉它的脑袋,蓝昕夸赞了它一番:“仙子真棒!回去给你吃红烧肉~” 后者欢乐地摇着尾巴,看起来高兴极了。 金凌一手握剑,一手叉腰,心里窝着的火都快被这一人一犬欢乐的模样给冲散了。 然而现实总是不尽人意。原本躺在那里的林达忽然扶着脑袋、“哎哟哎哟”地坐了起来。 忙伸手略显粗鲁地把手绢拉起来盖住蓝昕的脸,金凌沉着脸,死死盯着地上那人。差点眼睛也要被遮上的蓝昕不满地看了他一眼,又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已经坐起来的林达,有些后怕地瑟缩了下。 仙子也摆出一副准备攻击的姿态,呲着牙,仿佛随时都要冲上去一顿撕咬。 只见那林达迷茫地揉了揉肿胀的半边脸,眨了眨眼睛:“我是谁?我在哪儿?你们又是谁?” ???两人一犬登时愣在原地。 “如兰,你踢他的时候是不是太大力,把他踢傻了?”蓝昕站在金凌身后,轻轻扯了扯他的衣服。 “还不是为了你啊!”金凌不得不否认那一脚用了他不小的力气……踢傻了……好像也不是没可能? 林达那一脸迷惘的样子,叫蓝昕忽然有一个奇妙的想法—— ——第二日早晨 “那两位可怜的姑娘我已经送回家了,我也已经派人分些钱财给各家百姓,并且决定少收赋税——我一定会好好帮助百姓,也会好好抚育阿啼长大成人的!”林达笑容异常真诚,拉着林宅众人与蓝昕、金凌作揖拜别。 “希望下次来,能见到一个繁华的鑫州!”虽然戴着面纱,但笑弯的眉毛和微眯的大眼睛足以证明蓝昕心中之喜悦。 一旁的金凌抱着岁华,与其他人一样,以一种匪夷所思的眼神看着林达,甚至,抽了抽眼角。 欣喜地拜别之后,两人踏上回程的路。 “——没想到昨晚的教导如此有用!”蓝昕心情大好。 “呵……也就你能想出这种法子……”金凌想到昨晚,蓝昕这个家伙对死老头说他是一个仁慈、善良又清心寡欲的小宗主,曾经被鬼迷了心窍,做了这些坏事,如今正是他改过自新的好机会,还教给他这么多改正方法—— 还真厉害啊~ 不愧是未来的金夫人! 路过那家客栈的时候,老板娘领着店小二和厨大步跑出来,“腾”地跪拜在地上:“女侠、侠士!请受我们一拜!” 蓝昕哪经得起这个,连忙将最前的老板娘搀扶起来。 他们跪谢蓝昕与金凌,要是没有他们,过不了多久这鑫州便真的要成为民不聊生的地方了!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既然是侠士,便要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蓝昕对他们一笑,想了想,又道,“今后可别再做坏事了,好好经营客栈,这家客栈地理位置极佳,今后定会生意兴隆!” “借您吉言!保证不再做坏事了!”三人连连点头。 金凌在后头静静地看着,等着,还是闲麻烦。 蓝氏的人会这么多管闲事吗?等她来了金家,得好好管管—— 与客栈三人道别,两人一犬继续往回走,出来挺久,也该回去了。 “……阿昕……”金凌忽然叫了她一声。 “嗯?干嘛?哦!我是不是可以把手绢摘下来了?”说着,蓝昕反手去脑后解结,尝试多次,都失败了。 无奈地拦下她,将手绢向上一提,取了下来。然后,金凌还有些不自然地,替她扶正抹额。 “!!”捂着脑门后退两步,姑娘双颊微微发红,“你你你……你又动我抹额!” 轻咳一声,金凌眼神飘了飘:“怎么了!反、反正我都想好了,回去以后我就去云深不知处提亲!说了会对你负责、肯定要负的!” 一手还捂着脑门,蓝昕脸更红了:“——真、真的?” “那能有假!这可是人生大事!不能胡来的!”金凌也红了脸,感觉连脚底都在发痒,抬脚便唤上仙子往前走。 再理了理头发和抹额,蓝昕小跑着跟上去,笑得甜甜的:“十八抬大轿也是真的吗?” “当、当然!你要是嫌少,一百八十抬也没问题!” “不不不,十八抬够多了!一百八十台那也太隆重了!其实八抬也够啦......” “八抬不够!你可是我兰陵金氏金宗主的夫人少说也得十抬!” “!我、我还没说要嫁你呢!” “都谈到婚轿了!你想反悔吗?!” “……我还得问过父亲母亲,还有伯父、叔父、蓝溪前辈......” “嘁!真麻烦!反正我金凌这辈子非你不娶了!仙子!等我成了亲,就给你也寻个伴儿!” “汪!” “......那我蓝昕也非你不嫁——”(超小声) …… 第93章 番外大人们的聚餐 莲花坞—— “阿羡阿澄!!!”没见着人,声音先来了。黎明明迈着步子从莲花坞大门小跑着进来,蓝忘机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不时地叫她“慢些”。 江晚吟原在校场操练门生,听得仙督与仙督夫人来了,便叫各门生随大师兄继续练功。当然,此时的大师兄已经不是魏无羡了。 来到大堂,那一高一矮两人就静静地站在那里。 “阿澄!”黎明明一蹦蹦到他跟前,又往他身后看了看。 江晚吟自然知道她在寻谁,叹了口气:“魏无羡那家伙几日前出去溜达了,美其名曰‘历练’,其实就是在莲花坞呆不住,想去透透风罢了。” 点点头,黎明明退后两步,靠在蓝忘机身上:“唉~本来还想说趁着小的们都不在,我们几个大人一起聚一聚,结果阿羡自己快活去了。” “可有说何时回来?”蓝忘机扶着黎明明的肩膀,问江晚吟。 请他们坐下,叫人去端些糕点来,江晚吟答道:“只说去个几日,不会太久,我想大概六七日便回来了。” 不过,你说这巧不巧?方才还说到的这人,现在便来了。 “江澄~看看我带谁来了~”就算过去那么多年,在莲花坞中生活的魏无羡依旧是朝气蓬勃的模样,声音也如同最初的清亮。 堂中三人纷纷向门口看去,只见一笑容满面的黑衣男子,腰间别一墨笛,迈着大步走来,身边女子身着淡黄衣裙,面上含笑,步履轻盈,温婉大方。 “阿羡、阿离!”黎明明座位都还没坐热呢,忙撑着桌子站起来,迎上江厌离,握着她的手,脸上的惊喜一览无余——“阿羡,你是怎么从如兰手上把阿离带出来的!?” 恣意地甩了甩头发,魏无羡摆摆手:“这有何难?他最近不是正和你们家那位整日腻歪吗?我就趁机把师姐带出来啦~” 话是没错。半月前金凌与蓝昕成亲,那场面,十八抬大轿,再风光也没了。想想还真是惭愧,当初阿羡说要让阿离的婚礼百年内都会被世人叹为观止、赞不绝口,如今,竟然被这两个小家伙比下去了,真不愧是金宗主的婚礼呀—— “既如此,你为什么不去清河把怀桑也带来,正好大家凑一桌,吃一吃聊一聊的——”黎明明往嘴里塞了颗莲子糖,顺便往江厌离口中也塞了颗,蓝忘机不喜甜食,桂花糕已经是极限了,莲子糖,真吃不了。 魏无羡双手叉腰,长吁一口气:“我去看过了,他家那个小不点,现在整日挥着刀在不净世上下闹腾呢,实在是抽不出空来。” 说来也奇怪,明明抓周抓的是怀桑的毛笔,结果后来偏偏喜欢上刀,非要练刀法,现在也才那么点大,便每天除了跟爹跟娘,就是跟着那位老将军练刀法。 聂怀桑都快要奔溃了,为了有人能与自己一同讨论书画,已经准备上了第二胎,就这么放老大跟大将军去了。 看来还是抽空去清河看看比较好。黎明明摸了摸下巴,一口咬碎嘴里的硬糖,“嘎嘣”响。 今日难得这一辈的人相聚一堂,当然要好好吃上一顿。 魏无羡自告奋勇,表示要与江厌离一同去做菜,黎明明挽起袖子,也要上。 在云深不知处时,她常常下厨房,研究一些菜式,最后发现,除了简单的粥、面还有各种糕点以外,其他食物,都入不了口,甚至有一次差点将厨房给点了!幸好蓝思追与蓝景仪发现得及时,熄了火。 蓝忘机拉住她,黎明明看到他心里的小人皱着眉头,满是担忧以及各种不放心,便安抚地拍拍他的手背:“放心啦阿湛,我只是去做些味道淡一点的糕点,不会有其他想法的!” 听她保证了好几次,蓝忘机才犹豫着,慢慢松了手。下一刻,黎明明“嗖”地溜到江厌离身后,催促她赶紧去厨房,时辰不早了,晚膳要快快准备才好。 看得他无奈摇头。 今日莲花坞的厨房比平日热闹许多,黎明明与江厌离、魏无羡,三人边做菜边聊天,无非是聊些云深不知处的、金麟台的、莲花坞的八卦事。 “不是我说阿羡,你如今这幅样子当真有已婚妇女的感觉了,这样下去可得了,你真的不打算找一个道侣了吗?阿澄也是……”一边将捏好的莲子糕装盘放入蒸笼,黎明明一边替魏无羡操心人生大事。 连小辈都成亲了,都快有小小辈了,难道他就打算打一辈子光棍?那夷陵老祖的衣钵可还有谁来继承呀? “哎哟莫黯姐,你就别催了。我和江澄两个人不是都还没找着伴侣吗?大不了,到时候我和他凑一对!”魏无羡将额前两缕发捋一捋,随手往锅里撒了把辣椒面。 江厌离轻拍他的脑袋:“当初是谁说要找个好看的仙子娶进门的?怎么现在不想了呢?嗯?” “哎呀这不是找不到嘛~现在还有谁稀罕我这个大龄夷陵老祖的?没见过我的,光是看了街上夷陵老祖的画像,就对我没兴趣了~” 添了柴火,扇扇风,又吹了两下,黎明明才直起身子,对魏无羡道:“不过你要真想和阿澄凑一对,也不是不可以——”她记得在上辈子的那个世界,确实有这么一种说法,“只要是真爱,性别又何妨!” “——前提是阿澄他稀罕你啊~” 魏无羡撇撇嘴:“就算所有世家弟子都不喜欢我,江澄这家伙也不会不喜欢我的!” “是是是,我们阿羡,最棒了。”江厌离笑着点点头,继续投入炒菜工作中。 莲子糕还在蒸,黎明明在厨房里这边看看、那边瞧瞧,站在魏无羡身边小声询问起温宁的事来:“你可有见过阿宁?好久不见,还真有点点想他了呢。” 后者挑挑眉,小声道:“你竟然背着蓝湛想别的男人?不怕他吃醋啊?” 敲了下他的手:“别闹,我一直把阿宁当弟弟看的,他太老实,我怕他一个人在外面会吃亏呢!” “你就放心吧,这次出门我见过他了,小日子过得还挺滋润,而且与思追结伴同行,不怕吃亏的。”魏无羡道,“再说了,温宁是谁?鬼将军啊!邪祟能逃过他的手掌心吗?你就别瞎操心啦~” 说的有道理——黎明明努了努嘴,点头,转身去看自己的蒸笼。 终于到了饭点,待魏无羡帮江厌离将最后一砂锅的莲藕排骨汤端出来,所有人落座之后,晚膳便开始了。 黎明明很喜欢莲花坞的这张圆饭桌,大家围着圆桌一坐,便有了一种团团圆圆的感觉。 “阿湛,这莲子糕可是我特地为你做的!你快尝尝!”捏起一块莲子糕往身边之人嘴上送,后者非常给面子地张嘴,吃下。 莲子糕的大小做的正好能一口吃下,也算是袖珍的可爱了吧。 “好吃吗?”因为材料缘故,黎明明在云深不知处从没有做这种味道清甜的莲子糕吃,所以这次她才会如此小心翼翼地问。虽然她已经尝过而且非常满意,也虽然她知道阿湛一定会说“好吃”。 将口中食物咽下之后,蓝忘机才继续微笑着,侧头看她,轻轻点了点头:“好吃。” 你做的都好吃。 “嘿嘿~好吃你就多吃点~我做了很多呢~阿离、阿羡阿澄你们也吃啊~管够!”黎明明一边说着,一边招呼着大家一起吃。 这么多年来,这两人如此秀恩爱的画面,师姐弟三人看多了,也便渐渐免疫了,笑着点头,夹着莲子糕品尝起来。 正常的莲子糕味道偏甜,一般人吃多了会腻,但这些莲子糕甜度较低,刚刚好,叫人吃了还想吃、吃了还想吃,真真是不错的! “莫黯姐手艺真是好的没话说!什么时候教教我,我也想自己做了吃~”几块莲子糕下肚,魏无羡眼里闪着光。 “噗!咳咳!这汤怎么这么辣!?咳咳!咳!”江晚吟喝了口汤,便控制不住地咳了起来!原以为这汤是因为加了什么才是这种色泽,没想到,加的是辣椒吗?! 魏无羡瞅了眼那碗红彤彤的汤,也舀了勺来喝,品了品:“还好吧,没有很辣啊,我也没放多少辣椒面吧……” 黎明明记得好几年以前义城那次,小的们被辣的糯米粥支配的恐惧。原以为那次是以意外,原来,阿羡对辣这么忠诚吗?! 好奇心驱使她拿勺子舀了口泛红的汤来喝,一口下去,她就后悔了——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埋头咳着,差点出了眼泪。蓝忘机一边轻拍她的背,一边接过江厌离盛好递过来的莲藕排骨汤,眼神略带幽怨地看了眼魏无羡。 终于缓过来的黎明明因剧烈咳嗽还红着脸,大口嚼着莲藕和排骨,一点点缓解嘴里的辣感,同时,用与蓝忘机相同的幽怨眼神看看魏无羡,又后悔地垂下头。 是她的错,她不该轻易去冒险的!这么想想重生这么多年,这还是她第一次吃辣,还真是刺激!以后,再也不敢了!还是阿离的莲藕排骨汤好…… “额、抱歉啊莫黯姐,是我辣椒面放太多了……”尴尬地挠挠头,魏无羡先道歉。 “不不不,不是你的错,是我不会吃辣……嘶——”往嘴里吸着凉气,黎明明对魏无羡摆摆手,表示没关系。 扒了好几口饭,又塞了几口莲子糕、吃了好几口清淡的食物之后,黎明明渐渐恢复平静。 平静之后,便产生了一个瞬间便被打消的奇怪念头—— 要不要让阿湛也试试?——不行!万一和醉酒一个情况可咋办!还是算了算了…… 看着一桌再熟悉不过的人的面孔,黎明明沉默地感慨起来: 不知不觉,都经历这么多事情了……现在,就要一点一点的交给那群小的去打拼啦~简单地小幸福,对我而言,就是身边有爱人相伴,想见友人时,又随时可以见到——这样就最好啦~ 第94章 番外那个世界+清河之行 天阴沉沉的,下着蒙蒙细雨,少年穿着简单的衬衫长裤,打着一把与他的气质完全不相符的印花白伞,另一手捧着一束小雏菊,站在一块墓碑前。 冰冷的墓碑上,有一张照片,照片上的女孩儿看起来只有二十来岁,半长的头发乖巧地披在肩上,一双灵动的眼睛,在黑白照片上依旧格外引人注目。她笑得很好看。 少年蹲下来,将雏菊轻轻放在墓碑前,伸手碰了碰照片上的人,微微笑着: “姐,好久不见,我又来看你了。” 他是黎越,黑白照片上的女孩,是在火灾中丧身的黎明明,他的姐姐。 “前天清明,爸妈来看你,只是学院里有任务,我抽不出时间和他们一起来,你肯定很不爽吧?” 绵绵细雨打在好看的伞面上,没有一点声音。 “为了赎罪,我可是特地打着你喜欢的印花伞来的,一路上不知道被多少人笑话呢!你说我一个大直男,为了你如此屈尊,你就不要再计较了啊。” 耸耸肩,黎越故作轻松地吁了口气:“生活现状什么的,爸妈肯定都和你说了。总之呢,大家都过得好好的,下半年我大四,要准备实习去了,你要是在天有灵,就多多保佑你这个不成器的弟弟,将来能找个好工作——也好多赚点钱,给你烧点东西玩玩~ 你这人吧,怎么也闲不住,没点东西闹闹,手头上又没点钱,怎么过好日子啊,是不是?” 说着说着,嗓子又干涩起来,眼睛一热,眼泪就这么涌了上来。黎越连忙仰头,快速眨了好几下眼,将眼泪憋回去,末了又吸吸鼻子。抹了把脸。 八年前那场大火来的猝不及防,火势之大,甚至来不及他们反应。黎明明一脚把黎越踹出家门,叫他赶紧报警,自己却被冒着火落下的天花板挡住逃生的去路。 等消防员将火熄灭、去焦黑屋子里搜寻的时候,在通往阳台的门边发现了那具面目全非的尸体。 阳台的门上了锁。通往阳台的门有两扇,而这扇却偏偏是因为没用处而被封死的。 当时的她该有多绝望啊…… 警方说,这场火是厨房的锅烧干起火引起的。那时作为家庭主妇的黎妈妈晚上在锅里煮粥,却将它忘了,与黎爸爸一同出门做事,家中只剩下姐弟两人。 这件事情黎妈妈一直内疚到现在,怕是一辈子也不会原谅自己。 “——好啦,差不多了,该说的也说完了——啊还有一件事,你弟到现在还没找上女朋友呢,谁也别催,我只爱学习!” “走啦——”最后拍了两下墓碑顶端,黎越潇洒转身,伞面上的雨滴跟着被甩出,归于大地。 转着伞柄,就像黎明明曾经每逢下雨就会做的那样,黎越看着伞面的雨水化成大水滴沿着伞骨被甩飞,步伐有些沉重。 有些人走了,就真的回不来了呢。 —— …… “阿嚏!!”揉揉鼻子,黎明明疑惑地看了四周,想着是谁在念叨她。 不见有人,耸了耸肩,继续转着伞往聂氏大堂走,一脚一个水洼,踩出一朵朵小水花。 方才蓝忘机与聂怀桑在堂中谈论正事,征得同意后,她便去校场看了聂小公子。个头小小的,眉宇间的英气十足,看起来比他爹还英勇呢!长大后,定是与当年的赤峰尊有的比。 校场的司令台上,聂夫人也在,身子也有五个月了,再过不久,又有个小的要出生啦。 黎明明才与她谈了会儿天,这天就很不合时宜地下起雨来。丫鬟送来两把油纸伞,聂夫人本还要看着小公子,但黎明明叮嘱她,身子要紧,执意要送她回屋去休息。 那边因为下雨,聂小公子的修习也提前结束了,小家伙跑过来,说要送娘亲回屋,这里便又没有黎明明的事了。 所以她就又回去啦。 “阿湛、怀桑,谈得如何了?”收了伞交给下人,黎明明快速施法将鞋与裙摆烘干,脸不红心不跳地笑着走进去。 堂中二人彼时也以说的差不多,见她来了,双双迎上去。 “讲完了讲完了,正愁没事做呢,这不,莫黯姐你就来了。”聂怀桑拍拍扇子,眯着眉笑着。 蓝忘机接过黎明明伸来的手,握在手上,感觉到一丝凉意,微微颦眉:“方才可是又玩水了?” 她身子不好,却贪玩如斯,每每下雨,走在路上都想着去踩水洼,说了几遍也不听,蓝忘机很是无奈。 瞒不过他,黎明明只好投降,垂下脑袋,承认了。 “我下次一定克制好自己!” 见她如此可怜兮兮地发誓,聂怀桑插上一嘴:“怪我怪我,等雨停了我便命人将路再修得平整些,若是不再积水洼了,莫黯姐也便不会踩了。” “啊怀桑!你……怎么这么贴心呢!”顶着蓝忘机的眼神,黎明明的话就这么大转了个弯,没趣地靠在身边那人身上。 “哈哈哈,过奖过奖。”聂怀桑笑得欢。 那件事情以后,聂怀桑以为他们的感情会有很大的变化,一开始,一度处于自暴自弃的迷茫中,想着继续做好他这个“一问三不知”的宗主。 但是奇怪的是,莫黯姐就像是一条线,将他们所有人串联在一起,也包括他。 好像不管经历了多少,她都没有丝毫变化——魏兄,成了世人又怕又称赞的夷陵老祖,江兄,变成了疾言厉色的江宗主,含光君,变成了只对一人温柔体贴的仙督,曦臣哥,变成了笑容不再温暖的泽芜君,而他,成了城府极深的聂宗主…… 只有她,从始至终,都是陪在蓝忘机身边,能够明辨是非,却依旧烂漫又简单纯洁的黎明明。 有她在,就永远不会丢失最美好的自己。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还有那些知晓真相的人,渐渐放下心中介怀。毕竟,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与其纠结那些复杂迷离的过去,不如微笑着面对未来。 当他真的想通之后,便开始认真履行一位宗主的责任与义务,在玄门百家的名声也愈发好了起来,再也不是从前那位“一问三不知”了。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寻得一生挚爱,成亲、生子,开始更加充实的生活。 这样的日子,真的很舒适。 “——对了,外面下雨呢,你英勇的小儿子已经护着你美丽的妻子回房去啦,不用担心~”见聂怀桑神情有些呆滞,黎明明还以为他担心自己的妻儿呢,便与他说明之前情况。 聂怀桑回了神,点点头,笑意不减:“阿玖如此可靠,我自然是不担心的,我是在想,午膳为仙督与仙督夫人准备些什么午膳比较好——” “这几日她不方便,清淡些即可。”蓝忘机先黎明明一步说了。 后者鼓着嘴,可是不满。清河好吃的菜式太多了!阿湛非要拿这几天要吃清淡来压着她! 当然,此时的她全然忘记了每当肚子疼时她抓着他胸前的衣服缩在他怀里连句话也说不出的痛苦—— 瞧着她的反应,聂怀桑又笑了两声,禁不住,打开扇子遮住笑脸,缓了一阵子才道:“既如此,便听仙督的——莫黯姐也别愁,我们清河清淡的美食也有不少,包你满意!” “嗯嗯!怀桑实在贴心!”这句话是发自肺腑的,于是黎明明又收到了来自自家夫君酸溜溜的问候,赶紧道出下一句——“虽然再贴心也比不上我们家阿湛就是了!” 噫——阿湛可真爱吃醋!人家怀桑还有个亲亲夫人呢,你和他吃什么醋?悄悄看了眼蓝忘机,黎明明在心里暗自叨叨。 ……我能听到。蓝忘机递给黎明明一个眼神,后者立马露出讨好的微笑,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不对。 聂怀桑眼神往堂外雨幕瞟,忽然,好想夫人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