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修真]葬剑》 第一章 藏剑 夜晚的草原称得上是严寒,被月光照的一片银白的草地留不住一丝温度,仿佛昼日里滚烫的可以去煮汽锅鸡的温度就是一个幻觉似得。除了草,还有一股子难闻的动物粪便的味道,在这片空旷的草原上,风和夜幕将人的痕迹抹得一干二净。 叮叮——叮叮—— 而这片寂静空旷的草原,在下一瞬却被突如其来的铃声划破,这清脆的声响来的毫无预兆。 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般,一个金色的身影站立在了不远处的土丘上。 细瞧了才看清,那是位背着与体型差异极大的重剑的男孩,一头乌黑的长发规规矩矩的梳着,眉眼温和细致,一双眸子似水,此时却瞪得老大,木木的望着远处缀着星子的夜空。一旁白色的骏马在原地一边打着响鼻一边磨着蹄子,好似在焦躁着什么。 谁能告诉他为什么刚刚还是白天,结果一个沙尘暴过去就变成晚上了? 叶清歌伸手想要拍拍身旁暴躁不已的里飞沙,却愕然发现自己的双手和个头变得娇小起来,霎时脸色一黑。恍然想到什么,连忙七手八脚的从挂在里飞沙肚子上的包裹中拽出一面镜子。 一看之下,差点岔气。 谁能和他说下,这五岁小娃娃的身板是怎么回事?! 半刻过后,叶清歌叹了口气,认命的抬起左手。胖嘟嘟的手还带着窝,肥肥的指尖自上而下的划过空气,顿时,一块约莫三寸的半透明板块浮现在面前。 这种情况,他大概是又穿越了。努力平复着翻涌的气血,叶清歌心想。 说起穿越,叶清歌原本只是一个正在读研的学生,然而也不知是哪门子运背,好不容易一本满足的准备a了,结果就在删号的那一晚一头撞了桌角穿到了唐朝。末了爬起来抬头一看,一群金灿灿的藏剑小黄鸡正轮着重剑准备将他这个非法入境的家伙拍死。 因为他正好脸朝下的扑街在了庄花抱剑观花的必经路线上。 介于外表缩水,叶清歌好不容易死缠烂打哭闹上吊终于重操藏剑职业,还很来运的赖在了庄花的正阳门下之后,为了不丢庄花的脸面,为了庄花的夸奖,为了死磨硬拉的求庄花一把武器神马的,他开始过上了宛如高考再世的日子。 然而等到二十年一过,他也算是可以在江湖上横着走的了。接着还没嘚瑟几天,他就被世界的恶意成功糊了一脸。 尼玛啊,等到都快成宗师了你丫的系统才解封!害得他连赌坊都不舍得去,生怕欠债啊! 看着那包裹和仓库满当当的一排排物品装备,二十年来堪称是藏剑山庄最穷的叶清歌泪流满面。 好吧那么重点来了,请问为什么他牵着马正要前去观摩一下传说中的唐代游牧民族的时候他会秒穿? 叶清歌想要试着像往常那般运转内力,却发现此时的丹田空空落落,竟是一点修为都没有剩下。现在的叶清歌,除了已经打通的经脉和堪堪背得起重剑的身板以外,和二十年前刚到藏剑时的情况一模一样 干、人、事。 晴天霹雳。 点开地图,指尖不禁一颤。没有任何坐标显示的大唐地图残忍的向叶清歌宣告着一个事实,他确确实实已经离开了剑网三的世界,来到了一个不知道是什么性质的未知世界。 ……也就是说,他好不容易求庄花为他打了把武器就差回去领奖励的毕生夙愿就这么黄了么…… …………黄…………了…… 了…… 夜晚的冷风呼啸着,带着刺耳的声音扫过山丘上已然发白石化的僵直身影,呼呼的嘲笑着,幸灾乐祸的很。 “人生……寂寞如雪……”跪倒在里飞沙细长的马蹄旁,叶清歌捧着碎得连渣都没给剩下的玻璃心泪流满面。 “噗哼!”里飞沙喷了口气,扬着蹄子踹了自家主人一屁股,甩着尾巴。看着自暴自弃干脆就顺着力道往草地上咕噜滚了一圈的主人,里飞沙的大眼睛里流露出浓重的鄙视意味。 同样是藏剑,里飞沙表示自家同种类的同伴的主人就没那么二货。 在草地上滚了两圈,叶清歌总算是冷静了下来。 将重剑、轻剑以及马上的包裹中重要的和不属于这世界的东西统统收进包裹,叶清歌将一身金灿灿的藏剑套装换下来,套上一件以前刚穿过去现在纯当纪念用的衣服套上。他看了看衣服,不由有些庆幸他的东西还是很齐全,否则便真是…… 打量了一下,叶清歌想了想,还是从马脖子处的袋子里翻出一把短剑别在腰上,虽然腰上已经有一把从唐门损友那a来的弓弩,但是以防万一还是多备一件武器的好。 其实多一个和少一个都没啥区别……叶清歌黑线,就这小身板,和人打架?还是跑最为实际。 叶清歌觉得,光是想这些问题他的头就大了三圈。 夜晚对于现在的叶清歌来说显然不适合赶路,叶清歌在收坐骑和不收坐骑间犹豫了半刻,最终还是选择了任由里飞沙在外面蹦跶,以防第二天人多了看见不知名冒出来的里飞沙把他当做妖魔鬼怪。 很快的,叶清歌便搭好了一个小小的帐篷,墨绿色的,在这里并不起眼。在周围洒了驱虫粉,等到诸事已定,他才恍然发觉,自白天出发到现在穿越,连一口水都没喝。摸着正在咕咕叫的肚子,叶清歌顿时力气一卸,差点趴在被子上。 饿的肠子和胃都开始打攻防战了。 啃着白天买的草原特产青稞饼,叶清歌狠狠的咬着饼子,把它当做了仇人一样的往死里咬,内心悔得肠子都青了。 早知道走个草原都会穿越的话,我就死活窝在藏剑山庄不走了…… 可恶,花费了半个月的软磨硬泡没脸皮的撒娇才求得的,我家师尊给我的出师礼……qaq 外面的里飞沙在嘶鸣,杂乱无章的马蹄声彰显着它的不安,从来没有见过里飞沙如此焦躁不安的过的叶清歌暗暗提高的警惕。 他将耳朵贴近地面,只感觉越来越近的震动,以及若有若无的雷鸣。 只是一个声音,却震动如斯。这种情况,除了他在天策府将士列队行军的时候发生过以外,这是第二次。然而这震动却没有那时的稳定均匀,反而是急促而轻重不一,倒像是一个重伤之人的脚步声。 脚步声有这么大声音?叶清歌暗自狐疑。这也太夸张了。 他小心翼翼的将帐篷扒拉开一条缝。 “魔头莫要欺人太甚!”一声怒喝,震荡四方,就在不远处炸开。 那的确是一个人,一个周身环绕着紫色电芒的中年人。细细的电芒不规律的四散炸开,即使隔得远,叶清歌也能想象得出那雷电炸开时所产生的力量和那噼啪作响的声音。 就着电光,使得那血迹斑斑的白袍便更加触目惊心起来。多处碎裂的袍子勉强能够辨认出样式,蓝白相间的,有点像纯阳的服饰特色。而中年人手中那柄断了半截的拂尘也印证了他的猜想,这人便是个道士了。 不过这道士倒是比纯阳宫的道士更加凶残一些。叶清歌摸着下巴,嘴巴发苦的望着那中年人一甩拂尘,顿时天降雷霆轰然而落,直奔那浮在半空中的黑影。 叶清歌的目光随着那轰然下落的雷霆而落,将那抹不似人形的古怪黑影映入眼中,却是一动都不敢动了。 那是一种无法逾越的恐惧,纯粹的杀意和煞气甚至将空气扭曲。 “哈,明旭老道,我倒要看看,就凭你这半死不活的身体,又能撑到几时?”背生双翅的人形语气中带着嘲弄,轻而易举的避过了雷霆,嘴上还在不断嘲讽,“就这般无力的雷霆,还能能奈我何?此时的你,怕是已经外强中干,命如风烛了罢。” 那样子别提有多么得意了。 话音刚落,就像是印证了这句话的真实性一般,下方的明旭猛地咳血出声,鲜红的血液很快的在下颚汇集成股,沿着脖颈线条,没入衣襟。 明旭不甘的望着半空中洋洋得意的魔修,几乎将拂尘细长的柄捏得粉碎。他对于死亡并不畏惧,但一想到眼前这魔修还活着便说什么也不肯面对死亡了。 说什么,也要拉着这魔头一起。 明旭这样想着,周身雷电骤然一亮,强光照耀之下竟然连这一方天宇都尽数点亮。 叶清歌什么都没能看见,强光照射的他连眼睛都睁不开。狂风卷起,近乎将搭好的帐篷掀飞,雷霆的轰鸣与巨大的爆炸声顷刻间席卷了全部的感官。 眼前一黑,耳朵嗡鸣,叶清歌身子不由自主的往一旁一歪,竟是当场被这剧烈的冲击震得昏厥了去。 第二章 玄青 这场战斗不知持续了多久,巨大的动静引起了各方人马的关注,也不知引来了多少窥探的视线。 等到叶清歌醒来的时候,他已经不在他那被吹得东倒西歪的墨绿帐篷内了。周围寥寥的白烟和浓郁的羊奶腥味让他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喷嚏。 叶清歌眼泪汪汪的望着模糊的景象,抬手便想揪起袖口往眼睛上抹了,然而手指却摸了个空,身上的感觉也不太对头。 一惊之下,他连忙随手抹了把,待到看清楚,才发现身上的那件衣服已然从藏蓝的长袖衫变成了黑的皮毛短褂。 …… 没想什么处境之类,叶清歌首先想到的,便是他在昏睡时被人扒光看光的囧事,顿时大窘,不仅是耳尖默默红成了一团,连脖子都有些发烫。 死命的摇了摇头,将脑补的换衣画面甩开,叶清歌坐起身子,开始打量起如今所身处的地方。 空间不是很大,看得出是一个大帐,而那些花色繁多颜色鲜艳的挂毯、木质的器皿、以及骨质的饰品和类似于青藏少数名族的衣物,却彰显着这里的主人那会享受的作风。 这是一个游牧人的家,叶清歌看着四周,微微皱了皱眉,因为怎么看,这间帐篷除了那些享受的用具以外,竟然没有制作食物的器皿。 这是很不正常的,叶清歌在心底暗自说道。 他拎起一旁的衣物,是件外袍,略旧的式样,藏青色的底上绣了点花卉,毛边被磨掉了不少,却很是干净。 大概是给他穿的。叶清歌想着。 用手比划了下,叶清歌遗憾的发现这件给孩童穿的衣服对于他来说还是大了点。 在确定了此时的安全后,叶清歌终于可以好好的梳理下自昨日来此到今日醒来所知晓的线索了。 印象最为深刻的,那两个超出了叶离认识范围的人的斗法显然占了大部头。想到昨夜所看见的,叶清歌不由有些庆幸。 在如此大的冲击之下,他居然还活了下来,还被人捡到,且不说那捡到自己的人的打算是好是坏,光是如此活着,他便是天大的好运了。 不其然的,他想到了上辈子时看的那些玄幻类的小说,心中猜测那二人便是书上所说的修真者。 不可否认对于这可以上天入地呼雷唤雨的东西,叶清歌本人还是非常感兴趣和兴奋的。对于新鲜的、未知的事物,他一向喜于探究和追寻。 不过一想到这未知领域的危险性,叶清歌便有些牙酸。 这可真是一不小心便被灭成渣渣的节奏! 自然而然的盘腿坐在毯子上,叶清歌拉开系统,毫不犹豫的将还在外头晾着的里飞沙收进去,也不管是否有人在一旁了。 反正他在这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怕啥?叶清歌翻了个白眼。更何况这个世界如此玄幻,把匹马变不见很正常嘛…… 不死心的点开地图,让叶清歌舒了口气的是,他发现,有一张新的地图代替了原本的大唐地图。毫无疑问的,是关于这个世界的地图。 早在看见两个人一个飞天一个放电的时候,叶清歌就做好被碎三观的准备了,然而真正看见的时候他才知道,他的定力还是远远不够。 尼玛,这丫地图也太庞大了吧?! 看着还分了人界、仙界、魔界、神界、妖界还有个地府六个版面的地图,叶清歌眼神死。 一次性给他看全部,这视觉冲击简直是太大了。 他错了,他光想着有三界就算是很夸张了,没想到丫的原来是六界啊,简直是太大了吧,地球能够装得下么…… 不,既然都神话了,六界神马的,一定是指什么次元空间上的吧,就像有什么洪荒三千小世界什么的……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叶清歌真相了。 看地图上,叶清歌逐渐了解到,如今他所在的,是位于人界最大的一块大陆——九清大陆最北方,有着野狼之国之称的北域境内。 北域地域宽广,部落从分,盛产牛羊。民族自古凶悍一场,争斗不断,比起中原一带那些个明争暗斗,显然北域的汉子们喜爱刀下滚肉的厮杀方式,胜者为王,实力为尊。丛林法则的残酷在北域人的血液中被彰显的极为明显。 叶清歌的落脚地点有些麻烦,因为这一带草原部落尤为杂乱,估计大大小小的纷争亦是不少。但好的是,虽摩擦不断,却无甚大乱,也算是和平共处。 就在叶清歌看着这些资料思索的时候,一个壮实的大汉哗啦一下的拉开了帐子,走了进来。 “哟,醒啦。”准噶尔掀开帐子,他今天的心情很好,因为他马上就会有一大笔钱解决他的困境。因为这个,他还特地从他的羊圈中选了一头最为肥美的羊来,准备晚上享用。 这对已经连续十几天没有吃到肉的他来说,简直是一种梦寐以求的享受。 准噶尔一眼便看见昨日从一个破破烂烂的帐篷底下挖出的娃娃,小家伙穿着自己儿子小时的褂子,衬得白生生的皮肤和粉嘟嘟的脸显得格外可爱。他的一张小脸板着,故作老成。 和大草原上的人不同,小孩子细皮嫩肉的,不是草原孩子那黑黝黝带着高原红的样子。羊脂玉似得皮肤细嫩,五官长得精致又好看,就像是个小仙童,甭提多讨喜了。 他看着紧盯着自己紧张兮兮的小孩,大声笑了几声,眼中的愧疚转眼便不见了踪影。 又不是自家的小孩,他管那么多干什么。 “是,请问……这里是?”叶清歌一惊,和在唐朝要从头学习的不同,他发现这人所说的语言虽然并不是他所熟悉的,然而他却可以听得懂,甚至还会说。甚至回想起刚刚得知的东西,他竟然觉得并不陌生,像是很久以前便了解一样。 …… 压下心中疑问,叶清歌专心应付当下。 准噶尔拍了拍袍子,将边缘沾上的羊毛和草屑尽数清理干净以后才在毯子上坐下,和叶清歌那一丝不苟中规中矩的坐法截然相反,准噶尔那大刺刺的坐姿让叶清歌毫不费劲的找到了参照物。 这不和那群丐帮的糙汉子一个德行么,就差一个酒坛子了。 “这里是我家的帐子。”准噶尔转头看了下,发现放在小案上的羊奶还是在那,伸手拿过来捂了下,还是温的,“昨晚神仙发怒,我家的草场被劈得一塌糊涂勒,看你一个倒在那,就捡回来了。” “怎么一个人跑到那去了?多危险啊。”末了,准噶尔感叹出声。 “……多谢……大叔。”想了半天,还是开口叫大叔好了。叶清歌踌躇了片刻,看着人,叶清歌警惕起来,他开口回道,“本来是在那里等爹娘回来的,结果……” 原来是等家人,不过看这日头,也没人过来寻……准噶尔想了想,然后面上露出一副担忧的样子。 “要不你就在这等下,我去昨天那地方看看有没有找,放心,包在大叔身上,大叔一定会找到你的爹娘的。”像是生怕人不信,准噶尔顿了下,像是有点犹豫。 然后他一闭眼,一咬牙,一把将碗塞进叶清歌怀里,拍着胸脯,说的笃定,“放心,一定能找得到。现在世道乱,小孩子家的,千万别往外跑啊。” “哈……”叶清歌膛目。 这人还真是积极,若说这人没有企图,叶清歌就把他的名字倒着写。 低下头对着人双眼,准噶尔看着人愣愣的点头,便起身走出帐篷。在外头站了会,见里面没动静了,方转身往远处走去。然而并不是往他说的那草场那走,而是去了另一个帐篷中。 刚走进去,准噶尔便迫不及待的对着帐内约莫二十五六岁模样的冷俊男子说道,语气中带着急切和祈求,若是仔细听,或许还会听出一点怨恨:“我刚刚找到了个娃娃,孤苦伶仃的,你不是代宗门寻什么好苗子吗?我看那娃娃是个好苗子。” 男子穿着一身雪白的道袍,黑色的腰带上用银线绣着一柄长剑和一幅八卦图案。虽是简单装扮,但在修真界中,这个图案所代表的宗门,却是在整个修真界中最为强横庞大的一支剑宗。而在这宗门内部,所纹饰的颜色也皆是不同。 这名男子身着的白衣黑带银纹,俨然是一位内门弟子。 玄青看着眼前这个苦苦哀求,眼中却带着威胁的男人,心底有些无奈。他没有想到,不过百年时间,过去那么庞大的一个家族便已落得个只剩一人的下场。 百年以前,他的父亲曾经是这个家族的族长。昔日他的师父收他为徒的时候,他的父亲曾经逼迫他许下一个承诺,承诺有朝一日修为有成之后,在有难的时候帮一把。 而此次他下山,除了替宗门选弟子以及红尘历练以外,最主要的,便是前来了却这桩因果。 幸好当初的承诺是帮一把,而不是帮忙,否则这还真是没完没了。 只看了一眼,他便知道眼前的这个人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之后周围人的议论也证实了,眼前这个男子,算是因果报应才落得这个下场。 准噶尔嗜赌如命,而且越输越赌毫无节制。家中所有的东西,都被他当做赌资,被人盯着输了个精光。而原本的妻子生的病,他丝毫不问,亦是不管,不照顾儿子,只顾着自己吃喝赌博,任凭可怜的妇人病死在床榻。 叶清歌没有在那帐内发现器皿,其原因便是,准噶尔压根不做,每天只在外头买东西回来。 人懒成这样,也算是这世上独此一份了。 而那儿子也是个败家,拿着周围人给他娘治病的钱,漫无目的的乱花。最后到如今,草场被雷霆劈了个精光,儿子得了和他母亲一样的病起不来,钱是欠了他已经数不清了。 但准噶尔还是停不下来。 人人都在看着这一家子的笑话,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玄青来了。 就像是水中浮木,准噶尔死死的抓住那个承诺,一边打听着事情,一边试图帮忙让人欠个人情,为以后做打算。 “嗯,我会去看看。”有什么样的因得什么样的果,落得如此,合该是自己找的。说实在的,玄青真的很不想帮他这个忙。 他只觉得,像这种人,一点救得必要也无。 但他却对对方说的这个人有了点预感,好像冥冥中像是要遇见的一般。修道之人,感觉也有可能是预示什么,特别是他还修习了一些推算之法。 想了想,他便也答应了。 “那小儿便有劳道长了。”还是从我们这出来的呢,白眼狼。准噶尔一边退出了帐子一边心底骂了句。也不管对方和自己除了那一丝稀释了百年的血缘以外,其实还真的一点关系也没有。 玄青是躺着也中枪。 不过也没什么,若那小孩子不入眼,那就想办法把他卖了,长成那样,一定能换不少……准噶尔摸了摸下巴,黑色的胡渣刺刺的,蹭的手掌有些生疼。心中算盘倒是打的噼里啪啦直响。 然,在这发生的事,此时的叶清歌是一点也不知晓。 他正在外头蹦跶的欢快着在。 对于一只闲不住的黄鸡来说,你要让他乖乖的呆在一个地方,那是不太可能的事情。更何况,这个原地还是一个一看就不是好人的陌生人的家里。 白天的草原温度很高,然而又是在高地的原因,这里的风却是冷的。牛群羊群自远处看来,白花花的一片,时不时的还有几只牧羊犬快速的在羊群中窜来窜去。腥臭味是越发的重了。 此时正值春季,万物发芽成长。只站在草地上一会,叶清歌便发现他的头上堆了一片絮状物,白色的,小小的,很是恼人。 不过这生机勃勃的景象,在来到昨夜那两个人打斗地点时戛然而止。 意料之中的,那里没有任何人,准噶尔没有像他说的那样,来这里等什么人。从一开始,他就不是抱着好的目的。 叶清歌在心中越加断定,那个胡子渣的大叔绝对是不怀好意。 视野所见,一片焦土,翻滚而出的碎石土块。叶清歌甚至发现,即使是过了一夜,在有些地方的土层底下,还留着高温。然后他找到了他那用了不到一个晚上的可怜帐篷的残骸。 破损成这个样子……真亏得能坚持着没被冲击弄的着火,否则他可真的是救不回来了。 叶清歌将残骸破布丢回原地,继续在周围打转。对他来说,这种人为的灾害可是第一次直面,太新鲜。 “……” 刚踏上焦土,玄青便看见一个小孩在之中欢快的左看右看,然后,他看见他弯下腰,准备捡起什么。 目光往下一看,黑色的匕首泛着暗沉的紫芒,隐隐带着黑气。玄青一惊,连忙开口喝止道。 “住手!想死么?!” 冷得掉渣的声音炸雷一样的在耳边响起,叶清歌顿时便僵住了。 ……卧槽这人是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我一点都不知道这是要被吓死了!! 第三章 缘分 叶清歌撇了撇嘴,弯着腰看着地上那发着黑色雾气的雪亮匕首,此时经过人这么一喝,顿时心头一紧,也没了最开始的好奇,便直起身子,转头看向不远处朝着自己这边走来的青年。 他如今发现,不仅仅是力道,他的五感在这里似乎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提升,即使是在如今幼小无力的情况之下,凭借着本身,也能将方圆数里之外的东西看得清楚。 很奇怪的情况,无论是那异常熟练的语言和隐隐熟悉的印象,还是自身的变化,这一切都指向了一个结论,那就是自己或许在连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接触过这个世界的东西。 叶清歌微微歪了头,仔细打量起自远处快速接近的男子。 男子面容冷峻严肃,肤色净白,淡色的唇抿出一个刻板的弧度,让整张面容充斥着生人勿进的气势。观其五官深邃,鼻梁高挺,似乎带了点西域人的血统。然而最为显眼的却是他眼角处的一颗泪痣,竟是艳丽的红色,在面上这么一点,突兀的平添一份魅惑之感。 叶清歌的目光从对方一身收拾的没有丝毫褶皱的雪白道袍移到了端端正正戴在头顶的白玉冠簪子上的飘带上。 乌黑的头发被尽数束起,连一丝头发也没给落下,直截了当的露出饱满的额头,一双飞眉斜入鬓带着凛然的锐利。 干净。这是叶清歌对玄青的第一印象,看着这个宛如自华山雪巅上走下来的男子,他不由觉得有一丝亲切感。 得,这又是一个严肃并且有点一板一眼的道士。叶清歌眨了眨眼,对这位道长有了初步的认识。 再联想到前一晚上看见的那位誓要除魔卫道如今生死不明的中年道长,叶清歌对上对方那双清澈坚定的黑眸不禁想着,他以前认识的纯阳的道长也是如此,若不是见得多,他都要怀疑起是不是所有的道士皆是如此大义凛然,坚定不移? “你是谁啊,为什么说碰了就会死?”叶清歌两眼亮晶晶的望着来到面前的男子,泛着婴儿肥的脸仰着,长长的马尾在空中荡着,他熟练无比的拉住对方的广袖,轻轻拉了拉。 叶清歌充分利用起小孩子的优势。 任谁也不会拒绝这么可爱的小孩子吧。叶清歌颇为自恋的想着,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这还揪的真是紧…… 不习惯的试着将衣袖从叶清歌手上抽走,玄青无奈的发现似乎抽不掉。这是他第一次看见一见面就如此大胆的孩童。 也许是性子带着些洁癖的问题,玄青并不是很喜欢同别人挨得很近,那种夹杂着情绪的复杂,这让他有种窒息的感觉。 和一贴近人就弄得双方都不自在截然相反,玄青更喜欢接近一些心思单纯的孩童,只不过非常可惜的是,他本身那种生人勿进的样子至今没有一个小孩敢像眼前这个小孩一般直截了当,特别是还在自己呵斥了一句之后。 面无表情的听着孩童清脆的询问声,和那闪闪亮的眼神。 已经不止一次将刚入宗的弟子们吓到的玄青内心很欣喜,意识在欢呼,若是可以具象化的话,估计在周围都开出了大片大片的粉色桃花了。 他蹲下身与人平齐,目光平和的平视着这个胆大的孩童,轻轻叹了口气,放弃了继续抽袖口的打算,“贫道玄青,至于为何,你以后便会了解。” 敏锐的捕捉到人来不及掩盖的笑意,叶清歌了然。 这还是个表里不一的道士。不过……你这说的也太敷衍了吧?! “现在就说嘛,到了以后,我忘了怎么办?”叶清歌将人的袖子向下拽了拽,死死的盯着对方,眉头皱在了一块:“我知道了,一定是你不想告诉别人,不过你放心好了,我的嘴巴很严的,绝对不和人说就是。” 感情他把他的隐瞒当做不能说了,真是个自作聪明的小鬼。玄青看着死命板着脸作严肃的小孩,有些失笑。忍不住的将手指戳上了那看起来格外软绵绵的腮帮子。 唔,好软。 不过玄青是戳的心花怒放了,这边的叶清歌是真的怨念了。他一把抵开玄青的胳膊,身子一矮,便从底下钻到了旁边。 啊?你问他为什么不把人的手打开? 废话啊,一看人家就是一个武力值报表的高冷道士啊,假如人家觉得被冒犯而不爽了怎么办?被拍扁在这黑漆臭烘的土上吗?! “不要戳!”默默的捂着脸颊站在一边,叶清歌控诉的望着一戳就停不下来的家伙,牙根都要磨起来了,“就知道欺负小孩子!” “好,不戳。”收回被抵开的手,玄青眼中的笑意都快要溢出来一般。 他看着半天没有动作的叶清歌,低头将地上那把还在散发着黑气的暗沉匕首拿了起来。 几乎是触碰的刹那间的事情,那黑气迅速的伸长,朝着人的手腕缠了上去。玄青面上一厉,冷哼一声。只见的青芒一闪而过,不等叶清歌看清,那柄匕首上的黑气便如雪一般尽数点点融化,消失在空气之中。 见到这离奇的事情,叶清歌瞪大了双眼,眼中满是稀奇之色。心中消退些许的好奇心再一次的冒了出来。 玄青缓缓起身,动作优雅的将皱起的衣服慢慢理好。顶上的清光照耀着大地,一时间的,叶清歌竟错觉这背光的道士要驾云归去一般。玄青慢条斯理的动作和平和的表情,赏心悦目的就像是一幅画卷一般的让叶清歌移不开眼。 即使是见惯了大唐美女俊男,然而这么温和又冷漠的男子,叶清歌还是第一次见到。 “原来真是神仙啊,难怪长得比我们这儿的人好看多了。方才那个黑色的,你到底是怎么把它变没的?”叶清歌仰着头好奇道,然而看着玄青比他要高出一大截的个子,他有些残念。 和叶清歌那好奇不同,玄青此刻真是真正被惊讶到了,他几乎是脱口而出:“你能看见?!” 这柄匕首上缠绕着的,在修|真界通常被称作死气,又叫鬼气。绝大多数存在于墓地或者墓穴这些阴气重的地方,不是作用在*,死气更多的是对魂魄的腐蚀,若是被有心人利用,施以加工附着,例如这柄匕首,则会成为一个令广大修士苦恼不已的诅咒。 死气隐秘性极高,若不是修炼到家,是绝对看不见的。然而今天玄青却从叶清歌这个凡人孩童的口中听到,他可以看见这股黑气。 他伸手将愣住的人那还没整理的好的衣摆向下拽住,看着惊讶的玄青,叶清歌的口气中带了点抱怨,“当然能看见,不过,你能不能蹲下来一点?这样仰着头脖子好酸。” 闻言,玄青便重新蹲下,那认真的表情看的叶清歌都有些后悔不该说出来了,怪不好意思的,被人当着什么稀奇物品样的。 “你看到了,是什么样子的?”玄青尽量将声音放缓,生怕把人吓到了,刚刚的那样子,要是别人,早就退避三尺了。玄青不希望因为一时间的情绪波动而把人吓跑,那也太得不偿失了。 看来这黑气估计不是一般人能看见的,暗自点头,叶清歌给自己的感官又有了新的认识。 反正他现在是越来越不像正常人了嘛。 却不想,最后真的是一语中的。 叶清歌再次歪了歪头,踌躇了一下,断断续续的描述道:“黑色的,有点像烟雾一样的东西,在匕首上摇摇晃晃的就是飘不走,气味有些难闻。” 伴随着叶清歌的描述,玄青眼底的惊讶越来越大,没想到这个孩童连味道也能够闻得到!这种事情,他自己都只能看见而已。 莫名的,玄青有一种“被比下来了!”的危机感和沮丧感。 “拿着。”想了想,玄青自腰间储物袋中掏出一张白色纸符递给了叶清歌,既然可以看见死气,那么他的资质必定不错,再者,隐隐中玄青觉得,那个有缘人指的就是眼前这个孩童。 叶清歌看着玄青手上那张画着奇怪图案的白色纸符,伸手接了过去。 没见过的材质,摸起来有些像玉制,但却是柔韧至极,摸起来带着温热。其上黑色的符文围成一圈,规律的排布在一起,与其说是符文,倒不如说是阵法。 这是干嘛的? 就在叶清歌疑惑的时候,他手中的符纸渐渐泛出了点点白色的荧光,柔和的围着符纸到处飘荡。伴随着荧光越来越多,符纸越来越亮,符纸上黑色的纹路也渐渐的褪去了原本的颜色。 从中心开始,湛蓝和翠绿的颜色均匀的将之一分为二,伴随着墨色的消失,这两种颜色越发的鲜亮干净起来。 叶清歌看着符纸的变化,嘴巴都忘记闭上。 这东西的制作原理是什么?!好想知道有木有! 第四章 因果 “水木双灵根。”玄青看着人手中泛着双色光芒的符纸开口说道。一撇头,他看着叶清歌毫不掩饰的好奇探究,玄青罕见的解释了起来,这也说明他对叶清歌的另眼相看。 不过最主要能让如此人物高看的,也是叶清歌那能够在完全未接触到修|真一途的感官的功劳。 “灵根分为金、木、水、火、土、冰、暗、风、雷等属性。此为测灵符,便是宗内用于测出灵根之用。若是有灵根之人,它便会显示出相应的灵根属性。”玄青微微抬手。 叶清歌顿时便感觉到一股柔和的力道自那不明材质的符纸顶端传来,不由松手。只见那符纸转瞬便恢复了先前的模样,径直飞入了玄青被宽大袖口半掩住的白皙手掌之中。 叶清歌情不自禁的抬头,上挑的眼角瞪得更开了,已经能看见惊艳雏形的双眸清晰的倒映出玄青清冷严肃的面孔。他走近了一步,肉呼呼的小手再一次的拉上了人,不过这一次,叶清歌可没拉上衣角。 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感受着手底下冰凉咯人的触感,叶清歌打了个寒战小声嘟囔了句,故意无视了手下那僵硬的动作,若无其事的轻轻笼着,试探似得触碰。 他敢打包票,这之前,也只有在庄花面前如此的小心翼翼的撒娇了,暗暗在脑中翻了个白眼,叶清歌拿出十二分的热情对玄青开口:“怎么这么冷,就像是冰块一样,大哥哥你一定是冰灵根,否则怎么就这么冷呢。” 温暖的感觉顺着被握住的中指传入心底,小孩的手小心翼翼的握着,轻柔的就像是一片停落水面的羽毛。玄青原本在人握上来那一刻便绷紧的身子缓缓放软了下来,他有些愣神,手上的,是许久都不曾感觉到的温度。 然而叶清歌突兀的接近并未让玄青感到不适,对他来说,这便够了。 不过…… “贫道的确是冰灵根。”口气一本正经,玄青目光平静的开口回道,直叫把人噎的一顿。 “……”叶清歌只觉得,他选择和这么一个正儿八经的家伙开玩笑简直是一个无比愚蠢的决定,于是,他果断地跳过这个话题。 “看来我猜对拉,那你可以告诉我,这张纸到底是用什么做的啊,会变色,还会变回去,我也想要一个。”手指相互搓揉了一下,叶清歌仔细回忆了一下方才的触感以及脑中的印象。 好像……似乎……大概有这么一种……金属? 矮油,是什么来着,反正不是剑三和现代的东西…… 叶清歌眯了眼,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似得,嘴角向下撇了一瞬。 “若是感兴趣,到了宗内自然可以学习各种炼器技巧。”并没有看见这一瞬间的表情变化,玄青开口邀道。 约莫平素未曾开口相邀,此时玄青的口气不免有些干瘪且带了些强硬的意味,“你身负灵根,便是可以修仙,可愿随我前往广陵剑宗修习?” “去,当然去。”叶清歌一听便毫不犹豫的答应了,连个考虑的时间也没有,让玄青有些意外。 反正他在这里也是无依无靠的,倒不如进了门派修习一番,等到大成之后,这六界江山,便是任他逍遥自在。叶清歌这样想到,眼中闪亮亮的,充满了好奇与期待。 “那好,稍后便同你去你家中一趟,以便告知家人。”点点头。 “我家……不在这里,因为一些原因,我回不去……所以……”叶清歌低下头,对玄青说道。 他的家不在这个世界,自然就回不去。 叶清歌想起自从上了大学便一天三个电话的父母,还有二十年以来如同亲人一般的师父和挚友,眼中泛了些酸涩感。 就别说那些个损友死党,他无法想象,忍受着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的父母,以及远在西湖边的叶英在铸好了出师礼之后,等到的却是自己的徒弟下落不明生死不知的消息时的表情。 如此不孝,枉为子为徒。 看着人低落悲伤的情绪,玄青自然而然的想歪了,以为遭遇了什么家门事变,内心不免有点过意不去,他说道:“抱歉。” “抱歉什么啊……”叶清歌伸出手,啪啪两下轻轻的打在了双颊上,然后整个人再次变回了那一副开朗的样子,接着说道,“还好被一个蛮好心的大叔捡到了,虽然觉得并不是多好心的样子。我这就带你过去,和他到个招呼以后就和你去那什么剑宗。” “广陵剑宗。”玄青这会只回了四个字,“你的名字?” “叶清歌,字雅音。急管韵朱弦,清歌凝白雪的清歌,雅音方可悦的雅音。”叶清歌正经道。 这可是自家父母特地翻了诗词才取出来的名字,至于字…… 叶清歌有些无语,他也不明白为什么成年礼的时候几个长辈一起商量的结果就是这么个奇怪的表字,是因为和清歌一样都是声音么…… 不过叶清歌成年后倒是的确如他的字一般,优雅大方风流倜傥,只不过却不知何时染上了喜好砸人的不良嗜好,而导致每每见到叶清歌挥着重剑自己破坏自己形象来回砸的长辈扼腕叹息。 不过这也算是为二的留存下来关于大唐的东西了。 “这倒还没有成人,便连表字都取好了么?”玄青疑惑,然而每个家里都有不同的习惯,便也没有再问。 所以说,人若是运气来了,什么事情便都会顺顺当当。 至少是对于此时一脸笑意的准噶尔来说。 显得脏乱有奢侈的帐子里,三个人分作两边,帐内还有一个躺在毯子上虚弱无比的男子,看上去年纪不大,身子略略发福,叶清歌注意到,他的肉几乎都是虚的,完全没有游牧名族的那种精悍与野性。 不过怎么看,也是那一大一小看上去顺眼。 叶清歌望了一眼躺的,又看了眼对面一脸嬉笑的准噶尔,默默低下头,将自己的视线集中在放于人胸口处的白皙手掌上,不再看人,免得伤了自己的眼睛。 他在回来这里的路上,也听了不少关于这两个家伙的传言,在他看来,他实在是不理解玄青的举动,因为看他也不是那种乐于助人的人。更何况,这两个人根本不值得人去救、 叶清歌算是对准噶尔的印象跌到了谷底,特别是在他听见这人拿他当做物品要求玄青再加十几张银票的时候,那占便宜的态度还有厚的无以形容的脸皮…… 若不是怕人怀疑什么,当时他就抄了重剑将这恶心的家伙砸成肉饼。 “好了。”玄青开口告知,然后自袖中拿出一沓银票,不带任何感情的音调像是金属般冷硬,这令准噶尔有些尴尬。 “如此因果已了,贫道便带这孩子告辞了。”玄青站起身,向叶清歌看去。 叶清歌顿时如蒙大赦,噌的一下站起来抓住人的袖角,将准噶尔那欣喜若狂的表情尽收眼底。 “没事常来啊,都是一家人。”末了,准噶尔还如此说。 这一下,不仅是叶清歌脸色不好,连玄青也黑了脸。他二话不说便主动拉起叶清歌那肉呼呼的手,直视前方,步履极快的出了帐子。 他已经能够预见这两个人的下场了。叶清歌嘲讽的瞥了眼仍然在毯子上睡着的男子,就差没有嗤笑出声了。 钱总是会花完的,更何况还多了一个花钱同样如流水的。坏的习惯不改,不会自省,亦是头脑简单只会耍些占便宜的小心眼。 等着吧,吃苦头的日子在后面呢……但愿这两个人活的时间足够长,长的日日折磨。。 因果报应,不是不报,而是时候未到。 人在做天在看,他便是不信,这两人若是有好报,他把名字倒着写…… 卧槽。 微风拂过,打着旋的围绕着二人翻涌,叶清歌早已呆住了。 只见玄青背后剑匣嗡鸣,一声咔哒,顿时有寒芒倾泻,宛如九天匹练,锵然破空滑入二人之间悬浮着。 那是一柄无格的纯银长剑,细长的剑身上纹路分明,隐隐震颤间剑意四散,虽然只是无意间的一丝,但仍旧是让叶清歌眼前灼热。 没有什么能比一柄绝世宝剑更能吸引一个铸剑师的目光了。叶清歌简直是要把眼睛黏上去的节奏,只差没流口水了。 瞧瞧这完美契合的长度,听听这美妙的震荡…… “我可以摸摸他么?”叶清歌师从叶英,修习心剑,对剑本就敏感,此番一观剑中意,更是欢喜。口中的话还没说完,这厢手便尊敬至极的抹上了剑刃,“他真厉害……” 玄青差点就跳起来了,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柄流霜的坏脾气,除了作为主人的他以外,任何企图触摸它的,皆会被伤的四处乱窜。 然而事实却和想象中的截然相反,当叶清歌双手轻触的时候,流霜也只是光华骤然亮了一下,随即便无比温顺的任由对方抚摸。 白色的灵气包裹着整柄长剑,没有起初的冷硬,在叶清歌的注视下,竟然柔和的不像是冰系法宝了。 比起再一次被刷了三观的玄青,叶清歌此时却处于一种玄妙的境地中。 若是旁人看来,流霜寒意深重,而在叶清歌看来,这柄剑却是很宁静。带着一股子百折不饶的固执,让叶清歌感到安心。 很柔和的一柄剑。 他叫……流霜。 叶清歌闭了闭眼,再次睁开的时候,他已经完全没有了抹剑时的那种虔诚。他嘿嘿一笑,松了手。 “这剑真好看。” “它是流霜。”玄青仔细打量了下人,确定确实是没什么事情后稍稍松了口气,开口说道,既然流霜难得没有脾气,证明它对这孩子还是不排斥的,如此也算是认识认识。 一副完全把剑当做家人骄傲的样子。叶清歌眼底的笑意更是浓了。 然后,叶清歌开始了平生第一次的御剑飞行。 被刻意施法变得宽大的流霜如同一颗流星般的飞驰,剑上玄青衣抉飘飘长发飞扬,一派自在脱俗模样。而叶清歌本人嘛…… “流霜……嘤飞……飞慢点……”死死的扒住前方玄青的剑匣,叶清歌欲哭无泪。 他算是知道飞机的感受了,这气压,这寒风,如果不是玄青施了术法,他估计会被撕成碎片的! 到底是谁说御剑飞行很炫酷的?普通人上去会死的吧?! 第五章 大火 纵使玄青可以一刻不停的御剑飞回宗门,此时仍然是个普通人类的叶清歌却人受不了如此长久的高空飞行。于是一个时辰过后,玄青不得不在叶清歌满嘴哀嚎下停止飙剑行为,让脸上已经呈现菜色的叶清歌下来缓一缓。 等到一下剑,叶清歌便像个黑色的团子一样一步一摇晃的栽倒在了草地上。他敢发誓,这御剑飞行绝对是一个比以前蹦极还要更加可怕的运动,天知道当玄青骤然将整柄长剑往下以一种一头撞死的速度冲下去的时候他是多么想要大叫。 他不禁有些想要感谢在大唐的一系列危险活动增强了他的神经,这若是在以前,估计他已经眼泪鼻涕模糊了一脸了。 差点以为真的会死……御剑飞行,这是个高难度的技术活…… 叶清歌无力的瘫坐在有些潮湿的草地上,如同一条上岸的鱼,大张着嘴,死命的平复着自己那剧烈的喘息。 此时已过了酉时,正是日落时分。空气中的温度慢慢的沉淀,春日鲜艳的色彩被暗色和橙红染得相似,再加上周围已然寥寥无几的鸟雀声响。 身处在这空旷的野外,望着开始向深紫色过度的橙红天空,叶清歌倒是突兀的陷入了一种莫名的寂寥情绪之中。 “飞的好快,这一下连草原都不见了。”眨了眨眼将被风吹出的眼泪憋回去,叶清歌歪了头,看向站在一旁背着剑匣不知在想些什么的玄青,感叹道。 夕阳的余光在人的周身镀上了一层毛茸茸的金边,玄青背着光,叶清歌仰头望着人,眼睑被拉得很长,轮廓似乎更加深邃了些,半张脸被隐藏在暗处,增添了些魔魅的感觉。 然而只是望着眼底,叶清歌只觉得这世上大约没有比这人更干净的了。环境的变化似乎从未改变过这人给人的感觉。 “如今我们已经过了北域的草原。现在我们正处于东北关西城的桃花镇。”玄青低下头,与望着他的那双眼睛对上,他解释道。在先前前往草原的时候,玄青走的就是这条路线,再加上一些不可告的原因,他对这边还算熟悉。 桃花镇位于北域和中原的交界处的关西城边缘,由于这一块是北域和中原贸易来往的重要线路中心,因此连带着其边上的桃花镇都比一般的镇子要富裕很多。 “这里的桃花酒很著名。”玄青看着一路走一路看的叶清歌,眼中泛着笑意。 这个时代和昔日叶清歌呆的大唐有所差距,这里并没有所谓的宵禁。因此即使已经接近晚上,街上依旧是人来人往。小贩们纷纷点起了用竹子和纸糊成的各种形状的灯笼,将整条街道照的亮堂。 最为浓烈的,便是那弥漫在空气中淡淡的酒香。就如同玄青说的一样,镇子上的酒坊酒铺的确不是一般的多,这也彰显了这里的酒的受欢迎程度。 “玄青哥喝过嘛,好喝么?”叶清歌拉着没说什么的玄青,走近了其中一家铺子。他想既然人没说什么,就代表还在人的忍耐范围之内不是? 而玄青亦是有些纵容,在他看来,叶清歌刚刚遭遇大变,若是可以借此机会得以放松一二,也是一件好事。 叶清歌则是好奇的将鼻子凑近了其中一个盛满了酒液的长竹管,问道。他倒是觉得,像玄青这般正儿八经的修者一定对这些世俗的东西没有兴趣。 青色的竹管发着竹香,清澈的液体静静的被盛载在里面,整个竹管被吊在一根木杆上,合着其他大大小小粗短不一的竹管一起,看起来就像是一串被放大的风铃。 醇厚清洌的香气伴随着竹子清幽温和的香味扑鼻而来,叶清歌眯起了眼睛,整张脸表现的就像一只想要偷腥的猫好不可爱,圆乎乎的小手戳了戳竹管,将它轻轻磕上木杆,发出碰的一声。 “入喉醇厚,后劲绵长,口感甚好,若除却灵气,还算不错,但终究不能多喝。” 出乎意料的是,玄青还真的喝过。这让叶清歌很是惊讶,他觉得以他看人的水平来说不会差错,难道眼前这个和以前的某纯阳是一个性质? 都是外表正经内心堪比丐帮的糙汉子? “这位大人好眼光!要说这桃花酒……可没有比俺们家更正宗的咯!”那摊主也是个眼尖的,长期看人来人往,什么人没有见过?他一看,这剑匣以及来着那显然不是一般人发出的凛然之气,便是知道来着的不凡。 这见人提起了桃花酒,才敢出声言道。 “……我以为修|真都不给接触这些东西呢……”听了那摊主的话,叶清歌看了眼酒,又看了眼玄青,低下头轻声嘟囔道。眼睛时不时的瞟上一眼,想要看看对方的反应。 结果成效是出乎意料的好。 “哼,这还不是那个目无规矩的家伙。简直是胡闹,若不是……咳。”语气陡然激烈起来,然而随即便发现了不妥。 人家叶清歌还在一旁看着呢,这么破坏形象的咬牙切齿当然是赶快收拾干净的。 玄青有些尴尬,他发现他似乎是在人面前表现的太过放松了一点。这让他迅速调整起自己的状态。 所以说那个人是有多么厉害居然将人一说到他就条件反射似得……叶清歌有些汗颜,他突然有些佩服起那个目无规矩的家伙了,他觉得他们一定很合得来。 “那我可不可以……”叶清歌那个买字还没说完,便看见玄青的表情一肃,脸色尤为不好。 然而还没等叶清歌开口询问,就听见玄青丢下一句“在这里等着”之后,便立刻闪身不见了踪影,连去向也没有看太清楚。 不过虽然好奇,叶清歌也不急,先是自包裹中搬了一小块金子递给眼睛都瞪圆了的摊主后,才慢悠悠的选了几管封住装好的桃花酒往适才匆忙捕捉到的去向追去。 他已经有了目标,因为远处那隐隐约约的火光,和半空中颇为熟悉的黑气。 下意识的想要的开云栖松结果一运力才知道自己现在是无内力的状态,叶清歌估算了一下到那的距离,再看看自己现在这小短腿。 毅然决然的选择召唤坐骑。 白色的里飞沙凭空出现在街道上当场便激得旁人一阵惊呼,叶清歌则是暗自松了口气,幸好他是在马上而不是需要爬上去,否则绝对会成为焦点。 他所携带的系统很是奇怪,无论是坐骑亦或是武器还是装备,虽然样式皆是不同,但其属性却是一样的,都是按照最佳标配出来的。比如说这匹里飞沙,它的属性就和踏炎乌骓相同,每次都让他郁闷不已。 这就像是你买了一大桌的美食,结果吃起来都是一个味道一样的憋屈。 这都没法玩了!要这么个东西有什么用,装逼吗?! 所以叶清歌的铸造技能是炉火纯青高大上,没办法,被逼的想要自己升级的产物。 叶清歌拉着缰绳,一边将身子紧紧的贴在马背上以防被全速的里飞沙给颠下去,一边死死的盯住前方越来越接近的火光。 火势变得越发大了起来,亮橙色的火舌已然越过了高高的围墙,其中不断传来木梁砸下的轰响,以及物品被高温炸开的噼啪声。按理说来,如此巨大的响动应当早就被人发现救火了才是,可奇怪的是,周围的人好像都看不见似得,依旧是各自做各自的事情,无动于衷。 “……” 叶清歌伸手推了推,眉头皱的死紧。门是开的,可以看见里面狼藉的一片,到处都是碎石残骸。再远处,有两股极强的力量相互碰撞在一起,一个呈现出冰蓝的色泽,其中夹杂着叶清歌熟悉的气息。 如此独特的平和而固执的意,那是流霜的气息。他找对了,玄青的确是在这里面。 而另外一个则是充斥着血腥和杀意,近乎贴近黑色的血色宛若实质,即使是在外面,叶清歌都能感受到其中的不祥,以及那令人胆寒的感觉。 和最初来时看见的那个半空中的人的气息很像,但比之却少了一丝凝练和威势。 然而他进不去,就像是被一堵无形的墙壁所阻挡住。每每他试图接近的时候,都会被挡回来。 所以当江啓风一身狼狈的跌跌撞撞的从门内冲出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这么一个长得精致的孩童呆愣愣的伸着手像是贴着什么一样站立的模样。 大概真的是被巨大的伤悲和憎恶冲昏了头,这个浑身都是血色大不了叶清歌多少的孩童,竟然一把抓住了叶清歌伸出去的胳膊,满目的赤红,将孩童的双眼印的满是暴掠。 “你是谁?!和那魔头是一伙的?!”满是灰尘血液的手迅速的在叶清歌白色的褂子上染上颜色,江啓风神色紧绷,他咬着牙,用着恨不得吞人入腹的表情对着一头雾水的叶清歌低吼。 然而毕竟是有理智的,可以看出孩童受过很好的教育,并没有失去判断的能力。他看着叶清歌那疑惑的表情一愣,然后在下一瞬再次将微微放松的左手扣紧,另一只手则是极快的拔出左腕上绑着的小刀朝着人脖颈抵去。 谁知道这个家伙是不是装的,那个魔头起初也是个孩童打扮! “哼。”叶清歌本来还道人家是被刺激狠了正处于情绪激烈的状态,便是任由他抓着他,也好让人渐渐平静下来再说。没想到这人居然还想拿着刀冲着自己的脖子,要知道,当初在江湖上的时候,还没哪个可以在随便拿武器指着他之后还有气在的,当真是不知死活! 即使没了内力,他叶清歌想要摞倒你这么一个摇摇欲坠的小孩子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丝毫没有欺负小孩的自觉,叶清歌左手闪电般探出,一把扣出对方拿刀之手的脉门,同时猛然将被扣住的胳膊向内一扭一带,顿时将对方的反向卡住。趁着人因疼痛而停顿之时,接着身子往侧面滑移,一脚踹上了人膝盖内侧。 可怜的江啓风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叶清歌雷霆镇压的跪下了。 “你!……你果然是和那魔头一伙的!我……你们!放开我!”这次江啓风是连眼白都变得赤红起来了,眼眶甚至也开始泛红。 他全力的挣扎着,奈何叶清歌一脚踩在了他的小腿上,加之被牵制的胳膊,江啓风此时是完全被“捆”住了。 “哦……可是……我为什么要放开你?”叶清歌老神在在的弯下腰贴着人后背,腾出一只手来抓着人头发将人沾满了血污的面孔抬到同一高度面前,说的很是认真,“你拿刀想要杀我,你说,我是不是该回报你一下?” 说着叶清歌甚至歪了下头,可惜这等可爱表情和这粗鲁动作还有说的话简直是不搭到极点。 第六章 开局 被人压制着,视线被迫对上对方那双含着不怀好意的双眼,江啓风只觉得没有什么比今天所发生的事情还要糟糕的了。 脑海中那孩童似得魔头嚣张的讥讽着,蔑视着看着最后因为惧怕而抛下了面前受伤的娘亲以及倒在地上死不瞑目的爹亲。他从未想到,不过是好心的将身受重伤的孩童带回家中,怎却知道那魔头最后会恩将仇报,将他一家上下数口之人屠戮干净。 一夕之间,沧海桑田,或许说的,便是像江啓风如此罢。 “唔……”江啓风死死地咬住下唇,牙根不住的磨动,他无声的嘶吼着,就像是一只被伤悲压垮了的小兽,无助,却满身的刺。 江啓风没有再开口,他只觉得眼前的血色好似要将他淹没。 眼前渐渐被黑暗所席卷,他不由在想,此时他身上还未干透的是保护着自己直到最后的娘亲的血液……一路上踩过的,是浸满了血液和哀嚎的家土…… 浓烈而呛人的腥气弥漫在鼻中,渗入骨髓似得,好似要把他刺穿一般。江啓风的双眼渐渐茫然起来,剧烈的挣扎慢慢的停歇,而那周身所散发出的绝望和憎恶的情绪却浓郁的令人心惊。 空气中弥漫的是属于他血脉至亲的哀嚎和怨愤…… 恨,恨那魔头心狠手辣。恨,恨苍天如此不公,他江家上下从未做过对不起他人的事情,却落得如此凄凉!然而他更恨他自己,若不是他那小小的同情心作祟,何曾会有如今涂炭景象!何曾会有现在的家破人亡?! 这个世上,当真容不下一丝一毫的善意吗?! “那么,你想要为你的亲人报仇吗?”一个飘渺的声音突兀的自江啓风的脑海深处响起,飘渺的,将人的意识拉入意识深处。 江啓风此时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身在何处,他只看见周围一片漆黑,而他自己,则悬浮在这广袤的地方,脚不沾地,手触不到面,就像自己已经不是自己一样。 “你是谁?!”他下意识的开口质问道。 叶清歌感受着身下慢慢平复的动作,微微松了口气,放开对人的钳制。乘着人发愣的当口,叶清歌在一旁活动了下手腕,见人再次有了动作,略带欣喜的开口准备说话,然而接着,他便觉得这个时候放心搭话显然还是太早了一点。 “……” 原本那无力垂下的头慢慢抬起,比起叶清歌来要略显得瘦小的身子有些僵硬的站了起来,途中还微微晃了下。而在对方所露出的那双宛如不属于人的鲜红双眼的时候,原本准备上前去扶的叶清歌猛然后退三步,一股恶寒骤然席卷了他的感官。 有一种将要大祸临头的直觉迅速占据了思绪的一角,并且有生根的迹象。 一柄与平常重剑截然不同,有些纤细的重剑悄然出现在手上。墨蓝色剑身上绞着古朴大气的银色花纹。整柄剑从远处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放大的长剑被塞进了剑鞘中一样,浅蓝色的剑柄在火光的照耀下泛着冷光。 当初大明宫掉落的乘光转,现在他这小身板拿那些又粗有宽大的重剑绝对影响行动。看着庄内那群小娃娃修习的重剑都是比普通重剑轻和小了多少就知道了。 哎,想当初刷大明宫时老是卡死的电脑,那都是泪啊! 叶清歌望着浑身上下都散发出危险气息的孩童,握紧了手中剑柄,手腕一提,四指顿时随着轮剑的动作向下一扣,左手紧跟而后。 一扇墨蓝色的面被抖出,下一瞬,整柄剑便这般轻松的被叶清歌竖在眼前。 在望着对方那鲜红而不带任何情绪的双眼的时候,叶清歌便笃定,这人约莫是走火入魔了。然而心中倒是有些后悔,他一向喜欢用重剑砸人,这一下都成习惯了,这一时半会的还真是改不掉,要是一不小心把人拍死了怎么办? 那种危险的都寒毛树立的感觉……叶清歌咂咂嘴,心底的疑惑一闪而过。 话说……没有修炼功法的普通小孩也会走火入魔吗?话说,为什么一个小孩为什么感觉这么…… ! 当—— 下意识的朝着身影窜来的放下挥动,只听见一声巨大的金属碰撞声自重剑上传递进叶清歌的耳中,随即而来的却是一阵不似孩童这般年龄所发出的嗤笑。看着面前速度猛然增加攻击力也是翻天覆地的似得的孩童,叶清歌眼中满是诧异和惊讶。 然而紧接着的事情再一次打破了叶清歌对江啓风的预料,只见江啓风赤红着双眼,双手猛然抓住乘光转,那狠戾的而不顾自身的动作伴随着一股野蛮的推力抵住了叶清歌的重剑。 然后,他不由的后退了半步。 要知道以叶清歌此时的重量,能让他都忍不住的后退了半步的话,可以想象此时的江啓风的力道是多大。江啓风此时看上去非常的违和,那双眼睛变得深邃,那是一双经历了时间磨砺出来的光亮。除了那一声轻笑,江啓风再也没有开口,他只是审视一般的,一味的攻击着叶清歌。 “我?呵,你可以叫我化厄老。”老者的声音飘忽不定的在江啓风的耳边徘徊,带着说不出的神秘与平和。 “你能帮我变强?”江啓风问道,语气中带着浓烈的恨意与坚定,他不自觉的握紧了手,感觉到了那刺骨的疼痛。 “当然。” 重剑无锋,大巧不工。 厚重的重剑在叶清歌的手中被舞得生风,灵巧的翻飞丝毫没有停滞之感。瞥了一眼由于对方那蹬地前冲的动作而龟裂下陷的地面,叶清歌百思不得其解。 他不明白,眼前的这个小子一看便没有丝毫练武的迹象,资质也并没有多好,怎么突然变化如此之多? 叶清歌眯起眼睛,他十分确定他对对方的判断没有出什么差错,好歹他也是习武多年,这些问题他还是多少了解的到的。 “而在意识的深处,江啓风和化厄老的对话仍然在继续。 “你想要什么?这么好心的想帮我变强?我不信。”江啓风继续说道,天下掉馅饼这种事情,从来只是处于梦中。 化厄老听到对方这么说,也不隐瞒,轻易的就把他的目的说了出来:“如今的我没有实体,所以我想让你有了足够的实力之后,去找一个东西。” “好。” 银光点点,顷刻间如同千万星辰,随着孩童诡异的动作和拗口的话语扑面而来。叶清歌甚至没能反应过来就被这些银光闪闪的不明物体缠绕住而定住了身形。 然后眼睁睁的看着对方抬脚走的飞快,一转眼便没了身影…… “…居然跑了……”收了剑,叶清歌的脸色很难看,已经不是一般的难看了。他一边试图挣脱这些缠绕在身上的东西,一边在心底骂得愤恨。 居然在一个小孩的身上栽了,这还能更丢人一些么?! “怎会弄成如此。” 就在叶清歌懊恼的时候,府内的玄青已然解决了他的敌手,手中的流霜寒芒依旧,不带一丝血液的散发着冷凌的气息,衣炔翻飞,走的从容傲然,在火光的背景之下,格外突出。 叶清歌一看到玄青,立刻便嘴巴一别的就开始告状:“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了,结果被一个和我差不多的小孩不知道干了什么,就成这样了。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啊,咬都咬不开来……” 说着还真的要咬了上去,玄青哭笑不得的急忙喝止。 “此乃束缚咒的一种,完全便是由灵力所构成,然而观此精细程度,你见到的那孩童更不是什么孩童,估计是个大能者。”玄青朝着人解释到,帮人解开。 叶清歌的怨念简直是要凝固了。 夜晚的高空格外的寒冷,考虑到叶清歌白天时候的反应,玄青明显的减慢了御剑飞行的速度。 “这是发生了什么啊?”叶清歌死死的盯着玄青背后的剑匣,强烈的好奇心连如今踩在剑上急速飞驰的情况也不甚在意了,誓要问出个所以然出来。 刚刚倒是没什么在意的,然而现在仔细捉摸着自己看到的东西,他便越想越觉得信息量颇大,而且越是回想起来,越是觉得这场景颇为熟悉。 和魔修争斗的持剑修者,被屠戮的江府,火光,结界,还有跑出来的会便红眼的小孩…… “血煞的魔修捣的鬼罢了,不过你要谨记,修者修心,莫要堕落与魔道,危害苍生。”玄青语气严肃,口气中却带了点苍凉的意味。今日遇见这位魔修,在百年前的论道大会上,玄青曾经见到那人一面,那时的他还是正道的一份子。却没想到再次见到的时候,他会堕入魔道。 生灵涂炭,血流成河,纵使疑惑痛心,却坚定的将人斩于剑下。 不过叶清歌则是完全将注意放在了另一个地方。 他怎道场景如此之熟悉!这一下,叶清歌倒是将那孩童的身份了解清楚。 在仙尘这本小说中的世界里,是没有什么六界也没有什么广陵剑宗的,有的,就是一个原本幸福的孩童江啓风因为同情而将横倒在路边的伪装成孩童的魔修救回,从而导致家破人亡后毅然走上了修仙复仇的道路。 如今的这个世界不是书上干巴巴的世界,这一点叶清歌可以确定,因为小说上可没有写除了人界之外的事情!这里可是足足有六界之多。 只是围绕着主角展开的修仙旅程,与其相信穿入了书中,叶清歌更相信这只是作者所窥探到的关于江啓风个人的人生经历再加上想象罢了。 叶清歌没有理由的,对这个观点保持肯定。或许是凭借着这个世界的庞然,亦或是他自己对这个世界的熟悉之感。 不过这么说的话,那刚刚和他打架的,就是主角的人生导师?一个是人都不是的家伙…… ……叶清歌觉得他还是先将这放一放再说。 第七章 广陵 那晚的最后,当然是以叶清歌困得不行从而投奔客栈而告终的。作为一个小孩,叶清歌理直气壮的驳回了玄青想要在荒郊野外过夜的打算,其理由冠冕堂皇,因为野外更容易让孩童得风寒。 这也倒是玄青没有看见叶清歌到底是如何将那六十斤的重剑像拎鸡仔一样的砸来砸去,否则话说什么也不会相信以叶清歌这身体素质还会因为一个小小的夜风而得了风寒。 清晨的初阳缓缓升起,泛着冷色的光晕一圈圈的,自地平线上荡开,破开云层,将清辉洒向世间。白色的云海泛着丝浅金,在玄青和叶清歌二人看来,就像是踏着这云海而行。 翻滚着的波浪拂过面颊,露出前方的景象。 叶清歌不知道,这是否是因为自己正处于阳光上方云海之中所产生的错觉,亦或是那些如玉一般的砖瓦所折射出的叠加。 所呈现在眼前的,是比水墨更加惊心动魄,比油画更加精致古朴。画不出,说不出,便是失却了语言的宣灿和画笔的精妙。 那种渗入心底的震颤和悸动,即使是在日后望尽江山奇迹,依旧深刻于心。而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这已经是他所看见的,能称为惊艳的景象。 这是一片雪山山脉,银白色的雪线一直延伸到了远处方才慢慢消失。 乍看上去,这片山脉被分成了长短不一的三分,中间细长而高耸,险而深,隐隐间可见错落楼阁亭台隐没雪白花树之下,独留墨瓦一偶。而东宽却稍短于前者,却是有光华闪现流转,最为显眼的,便是这山脉中央的巍峨大殿,几与山脉融为一体。 而西边的却是这三块当中最短的部分,比较奇妙的是,这块山脉呈现东宽西窄的模样,叶清歌此时前往的,便是这座山脉的尖头。 “这可真是漂亮……”叶清歌从看见这之后便没把嘴巴合拢过,他不由的想让玄青将速度再慢些,再慢一些。想要多看一点,恨不得就在这看到不想看为止。 虽然叶清歌这个不想看的时间他自己也不知道。 玄青很显然对这种情况已经习以为常,在他初次被带着前往这里的时候,反应虽然比叶清歌要好些,但也是恨不得再多看一会的。以叶清歌那折腾的劲儿,原本他都做好了更为夸张的准备,叶清歌如此反应,要比想象中的要好很多。 “这只是粗略观来,若是细看,其中精妙更甚。”玄青的语气中包含着骄傲和敬意,在他看来,广陵剑宗傲然修|真界数千年之久,更是他的家,理所应当的为之骄傲。 叶清歌想了想,突然道:“广陵剑宗从这儿看就像是一柄剑一样。最长的是剑身,其次的是剑柄,那个又是宽的又是窄的是剑尖。” “不错。”玄青望着翻腾的云海,脚掌往下一按,顿时长剑便剑尖微微朝下,迅速朝着下方掠去,劲风带起,所过之处云雾无不挥散而去。 叶清歌不禁闭上双眼,双手死死的抓住玄青背后的剑匣。 “相传传下广陵剑宗一脉的剑仙便是因为此处形似长剑,又灵气充盈灵脉纯净,才选择在此开山立宗,传下广陵一脉。”平和的声音穿过疾风,颇有些慢悠悠的传入叶清歌的耳中,玄青将目光投向远处,微微出神,“据说那是个群英辈出,百花竞放的盛世。” “现在也很好啊。”叶清歌歪了歪头,他总觉得,每逢什么英雄豪杰辈出,那铁定是什么乱世,人道是乱世出英雄,若真的是身处那个年代,估计连和平都成了奢望。 适应了长剑下落的冲势,叶清歌舒了口气,自玄青的身后重新探出头,望着急速靠近的地面。 想到这个,叶清歌不由想到了安史之乱,虽说离自己离开的时候估计还有好长一会,但一旦爆发,必定是生灵涂炭。战乱足足连续了七年方才彻底平息,也不知到了最后,能够活下来的,又有几人。 所以说还是和平年代好,英雄什么的,也要有命在。 到了山下,玄青便不再送了。而是指引叶清歌自己前往山底通往山上的山门前面,等待。而玄青自己则是转身御剑,飞向宗内回禀去了。 等到叶清歌走到山门前的时候,才发现玄青要他过来到底是所谓何事。 只见山下的空地上,有不少与叶清歌年龄相差不了多少的孩童。他们有的围在一起说着什么,有的独自一人不住的打量着周围。叶清歌看了看,亦是寻了个不起眼的地方坐了下来。 他注意到这些人的谈论,他们都是身负灵根的,没有灵根的,早在上一场测试中被淘汰了下来。 如此他约莫是半途插入前来和这些人一起参与试炼的。 这里已经完全看不见山上还有积雪冰川的迹象了,正值春深,温暖湿润,了却了初春的严寒天气之后,舒适的山风好似一个催促的信号,此时的孩童们不再是穿着厚实的衣褂,而是一身轻便的站在了这里。 然而有些人,即使是如今孩童模样,亦是在这群孩子里显得颇为独特。叶清歌的视线很快的便定在了不远处两相交谈的孩童身上,他对这两个孩童的相处方式倒是十分的兴趣。 站在左边的孩童个子微矮,约莫是畏寒,即使是在这已经快要接近初夏的天气里,他仍然穿得厚实,在领口的地方,甚至还出现了一层细细的毛边,黑色的,在男孩浅黄的褂子上格外的显眼。 孩童长得极为可爱,脑袋大大的,眉眼弯弯,观其衣着质地,应是出身富贵。 此时他正大声的说着什么,不时的伸出手比划着,圆滚滚的双手忽高忽低的,一不小心居然还差点比划进对方的脸上,虽然被对方及时的躲避开去,叶清歌转头看来,暗自感叹那听人说话的人脾气竟然如此的好,连笑得弧度都没变过一丝。 那听得孩童是做西域打扮,黑色的衣服上绣着一大片五颜六色的花卉,开得好不灿烂,然而比起叶清歌在北域见过的人,他的五官倒是和江南人一样柔和,这在他深褐色的皮肤的衬托上有些许违和。 这两个人浑身上下满溢着的轻松与自信,这是在这群孩童中格格不入的原因。而周围的孩童似乎也都避之不及的远离这二人的周围。 叶清歌随手拔了个狗尾巴草磨牙,百思不得其解的移开双眼盯着远处的日晷。 这不是修仙门派么,为什么还会用日晷这种时间不准确的计时工具? 而很快的,他便知道这日晷的具体用途了。 只见倒影缓缓的移向中央,顿时叶清歌便看到有一波半透明的波动自这日晷的盘中央研磨一样的散开来。然后他听见一个威严的女声传了出来,辨不清源头,却丝毫没有减弱的趋势,她说。 “时辰以至,请诸位上山罢。” 这话语就像是一个号令一般,话音刚刚消失,众人便开始争先恐后的往那窄窄的山道上前行,谁也不让谁。一时间的场面异常的拥挤。 那两人速度更快些,抢先几步便第一个一齐登上阶梯,像是竞争,这两人皆是紧盯着前方,奋力的往上走去。 而叶清歌则是思索了下,然后他慢腾腾的站起来,再慢腾腾的走过去,好像一点也不担心自己会落后的样子。甚至还好整以暇的歪头瞅了瞅那山门前伫立的日晷,力图要把这玩意儿给盯出花似得。 最后终于,那日晷扭了扭…… …… “啊,动了,你果然是活的啊。”叶清歌顿时喜笑颜开,他道为什么看着这日晷如此别扭,好像移动了几分似得,这样一看果然是活的啊,他说怎么仙门的门口会放这么一个普通玩意。 “小子,不管本姑娘是不是活的,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和那些小家伙一起,给我爬!”适才那个威严的女声再次响起,这一次是直接响在了叶清歌脑海中了,而且是直接炸开似得。 叶清歌默默扭头,听话的抬脚往上走去,不过末了还是要说一句来刺激日晷:“听声音都一大把年纪了还本姑娘…………明明是个日晷,哪里像个姑娘了?” “……”可怜的日晷姑娘整个日晷都不好了,它颤抖着,将自己扭成了麻花。 可以的话,它真想这就把这混头小子从哪里来踹回哪里去! 在广陵剑宗的腹地,有数道人影正或是沉默或是兴致的看着悬浮在众人面前的数十面水镜,其上赫然便是叶清歌他们所在的山门前面。 “这小子是来试炼还是来玩的。”其中一位老者伸手点了点山门前不知说了什么而让日晷扭成了麻花的孩童,语气中带着笑意,“也算是不错,竟然能发现楚阳是个活物。” 日晷姑娘,楚阳。乃是广陵剑宗山门的门侍,也就是负责看守山门的侍从,虽然早就到了可以幻化的年纪,然而不知为何却总是喜欢以本体的模样垛在山门前面,看上去整一个格格不入。 “这是玄青从西域那带过来的。”另一个道者接口,“据说能够看见鬼气,普通的水木双灵根,可没有这个能力能够看见。” “你是说此子体质……”老者摸了摸胸前花白的胡须,若有所思的看着孩童一步步颇为轻松似得向山顶进发。 而此时的叶清歌,也逐渐的发现了些不对劲来。 第八章 炼心 青石的台阶不高,一阶一阶的起伏着,向山顶上延伸开去,渐渐隐没在极远处的山雾之中,看的不甚分明。 几百阶,亦或是上千阶? 时间的流动仿佛被无限的拉长了,谁也不清楚前方还有多少。渐渐地,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开始拉大,并且越发的明显起来。孩童们咬着牙,步伐沉重的艰难抬起酸涩的双腿,打着颤的登上下一阶。 谁也不愿意半途而废。 然而不多几时,便有人忍受不住的停止了下来,而一但停下来,就仿佛有一股子劲气骤然消散,有的定力差的,已然瘫倒在台阶之上,不住的大口喘着气。而有的孩童,则是终于忍不住似得开始抱怨起来。 埋怨这望不到尽头的阶梯,和挑选了如此艰难的试炼的宗门。 不仅别人这么说,便是叶清歌自己也有些骂那啥。你说你一个硕大的宗门,非得给锻炼身体,看能够坚持不坚持下来做试炼内容干神马,这假如有什么哮喘或者心肺不好使的,这便是没蓝没血要扑街的节奏啊! 虽然他没有这方面的问题,身体倍儿好的可以拖着两把重剑在西湖旁边跑上七八十来圈来着…… 但是这越往上爬身上的压力越发的大了是怎么一回事?!别说他爬阶梯爬多了产生了幻觉! 叶清歌撇了撇头,望见适才注意到的两个孩童。他们的状况无一不像别人传递着尽力的信息。 此时那两个最先跑上阶梯的孩童已经近乎精疲力竭,矮个子的家伙脱掉了外套,毛茸茸的黑边不见了踪影,只着一件单衣的孩童显得格外的瘦小,而散乱的发髻则更添了不少狼狈不堪。 陆明远感到他自己就像是刚从热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又热又累。虽然他摸了下胳膊,其上的汗渍早就被那不停吹过来的山风给吹得干了,这也因此让他时不时的打几个战。 脚掌很痛,但是不能停。他牢牢的记住了一开始白清羽的话,一旦停了就没了动力,渐渐地就真的再也走不动了。因此他仍然拖着身子,近乎在挪动一样的蹭上台阶。 而白清羽,就是在他不远处的深褐色皮肤的温和孩童。他的状况却是比陆明远要好上那么一丝,因为到了现在,他还有那个精力去看着一旁气喘吁吁佝偻身子的陆明远,眼底含着担忧的情绪。 白清羽比陆明远要大个两岁,又自小生活清苦,便也锻炼出来了不少体力。而他知道陆明远的身子受不得寒,这么一折腾,他还真担心到了最后停下来的时候,陆明远会感染上风寒。 要知道陆明远这家伙一不小心就咳嗽,这一年中小病不断,要是普通人家,这病秧子一样的脆弱身子是跑不了的,但是陆明远却很神奇比普通孩童的身子还要好上几分,不然也不会和白清羽一起爬到这么高的地方来了。 然后这两个人就眼睁睁看着好像无比轻松的叶清歌一身清爽的甩着他那长长的马尾蹭蹭蹭的超过了他们。 …… 穿着陆明远熟悉的西域服饰,孩童长得煞是漂亮,就好像站在那里,便是中心一般的,让所有的人物景象,都成为背景似得。这个不甚愉快的认知让陆明远无端的火气。 自小便被长辈称赞天资的陆明远理所当然的将叶清歌划入了竞争范围,这种极强的好胜心也不知是好还是坏。 不过他现在着实没有什么力气再去和人计较什么了,所以他最终也只是一咬牙,硬生生从身体的某个不知名的小角落再压榨出几丝力气,蹭蹭的往上连续上了三阶之后,再一次的变成了挪动。 比起看人不爽的陆明远,白清羽倒是没什么感觉。他只是看了叶清歌一眼,感叹了一下世界之大天才到处都有之后,便重新将目光移到脚底下的阶梯上,持续着抬脚,落脚的动作。 叶清歌回过头望了这两人一眼,眼底闪过一丝兴趣,不过很显然,爬阶梯还是叶清歌如今的正事。所以他也只是停留了一下之后便继续往上爬去。 这个时候的他已经发现,从爬到大约一半少一点的时候,大概从第三百五十多阶的时候,那种压制着全身的重压便在缓缓的减少,到了现在,叶清歌甚至可以断定这里的压力已经降到和一开始那一百多的时候差不多了。 这意味着结束了吗?这才爬了六百还没到。叶清歌有些不确定,那种山雨欲来的感觉让他原本稍稍放松的神经再次渐渐的紧绷起来。 不过这个预感在下一瞬便像一阵雷阵雨似得直接将惊吓下在了叶清歌的头顶上。 咔哒,咔哒…… “哎?”叶清歌有些愣神的站在拥挤的人群之中,他有些茫然的四下望了望。这里的人们穿着与之前看见的迥然不同。 他们大部分背着硕大的背包,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按着一旁竖立起来的箱子。有的焦急的望着手机上的时间,有的则是百般无聊的打着哈欠蜷缩在一角。 不禁低下头望着自己,是熟悉却陌生的棉麻衬衫,上边卡通的猫在自己的动作之下被扭成了一个令人发笑的形状。牛仔裤洗的发白,他恍然忆起,自从他上了大学开始住宿以后,裤子从来换的就不勤。 这是现代? 灼热的空气,难闻的汗臭和烟味,还有一直站着而导致脚板的疼痛。叶清歌若肉所思的拍着一旁有些破旧的大箱子,皱了皱眉。 这是什么时候?大二?还是大四?话说,他好像就是大四毕业后回家准备旅游的时候一头栽进了藏剑山庄吧? 手下突然有了凹凸的感觉,叶清歌抬手望去。银亮的齿轮围成了一个树叶似得形状,分外乖巧的被圆环拴在箱子的拉链上,充当了锁扣的作用,虽然叶清歌知道其实它一点作用都没有。 哦,原来是大四……那现在是在…… 还没有想完,头顶的喇叭便传来了列车员的声音,甜美的过于发腻。“各位乘客请注意,杭州站到了——杭州站到了——本次列车……” 后面的声音渐渐的听不甚清楚,人群开始躁动起来,和叶清歌一个目的地的人开始提着东西往门口涌去。人的面孔不甚清晰,叶清歌好像看清楚了,有好像看什么都是雾里看花似得。 叶清歌眯了眯眼睛,他发现自从来到了这个世界以后他是越发的有些憋屈了。这明显是一个基于自己记忆的一个环境,他刚刚想什么时候,便出现了一个明显的线索,刚想这是那班车,这里车站便报了出来。 后面的听不甚清楚,那话语便渐渐消失,人的面孔不可能记得分明,因此便全然是雾中花一层纱。 这种将人隐藏在心底的东西大刺刺的暴露出来的行为,广陵仙踪出的试炼便都是这些么?!还是说,所谓修者,便是如此这般随意翻起别人记忆的无礼家伙?! 可恶啊,等到实力够了以后,他绝对要把这偷窥别人记忆的东西用重剑砸成灰! 其实叶清歌还真是冤枉广陵仙踪了,这个试炼总共是分为两层,一层便是先前的阶梯,负责考验人的心智是否坚定。 可以说,闯过了三百台阶的,在一定的时间内便会陷入到幻境之中,与叶清歌想的相差无几,这幻境是根据闯入者的记忆来构造的,大致可以分为生苦、老苦、病苦、死苦、怨憎会苦、爱别离苦、求不得苦及五取蕴苦这八苦。 而心思单纯地孩童试炼心性灵韵遇上的多半,则是喜、怒、哀这最温和的三种。 因为孩童的心思是最为单纯的,也就不会激得幻境将难度往上调。因此这条道路又被成为“炼心道”。 可不是什么偷窥别人记忆的东西。 也算是叶清歌倒霉,遇上的都不是这三种。这要怪,就怪他的心智连过于老成都算不上吧,整一个披着皮囊的老头子了。 此时的叶清歌已经面无表情的拖着他那半人多高的紫色箱子往站口走了。 杭州的夏天是越来越热了,比起北方要热了不知多少倍,然而即使是这样,叶清歌还是宁愿呆在杭州,这毕竟是自己一直生活的地方,其实说来也还是奇怪,现代是在杭州靠近西湖这块儿,而到了大唐,仍旧是跑到了处于西湖边的藏剑山庄,还依旧是个姓叶的。 缘分这东西,向来使人感觉到神奇。 出了站口,叶清歌便下意识的看向左边的护栏,妇人那毫发并显的清晰模样让叶清歌不自觉的红了眼睛。 本以为这么多年在陌生的地方瞎晃荡,徒留下回忆,他都以为自己记得不清楚了,都准备好面对一个不甚清晰的面孔了,却没有想到他竟然记得如此仔细。 这真是太好了。 叶清歌轻叹,哪怕这只是一个幻境,能够见着一面,即使是幻想出来的,也值了。 “娘。”叶清歌走了过去,下意识的唤道,却转而愣了,随即连眼神的光彩也暗下不少。 啊……这是现代啊…… “你这孩子,怎么几日不见,就变得如此文绉绉起来了?” 身着长裙的妇人挎着一个布包,上面极其违和的挂了一个粗糙的藏剑标示和一只画歪了嘴巴的肥鸡。这是叶清歌没事用pvc做的,当时玩笑着说好看,然而叶母却一脸的嫌弃说是净学些歪门邪道,却被叶母一直留到了现在。 叶清歌抿了嘴唇,脸色痛苦。他是如此清楚,眼前的这个人,是自己臆想出来的幻影。 “我想吃红烧肉,卤猪肘,粉蒸肉。还有青椒肉丝鱼香肉丝宫保鸡丁海带汤冬瓜汤豆皮汤番茄鸡蛋汤!”叶清歌望着足足比他矮了一个头的母亲,一脸的欢快,“快回家拉,外婆他们在么?” 街道上的车辆很少,也是模模糊糊的,最清晰的两个人,此时正相互揽着胳膊,拖着硕大的行李箱,渐渐走向对面的站牌。 街口的红绿灯,一齐亮着,而他们的身后,不被注意到的,犹如被水侵染的水墨,慢慢消融…… 第九章 破境 这一路上过的很快,叶清歌望着车窗外连绵不断的高楼树丛,又叹了口气。 他一直看着一旁佝偻着身子以最舒适的方式坐在椅子上的叶母,没有开口说话。一旁的叶母絮絮唠唠的,诉说着上学四个月以来这边所发生的趣事,其中夹杂着一两句对叶清歌毕业后的担忧和希望。 说的话倒是记忆中的一样,而那之外的话语,却拙劣的叶清歌都不想要再继续下去。 而终究继续了下去。 再等等罢,至少等到回家之后……叶清歌心道。 “这倒没什么问题。”叶清歌垂下眼,颇为别扭的拖着箱子下了车,样子局促。此时他依旧有些不习惯原本的躯体,视野有所降低让叶清歌不甚习惯。这只能说个条差距的悲剧。 依旧是记忆中的那条道路,夏天的炎热将地面蒸的发烫,叶清歌对这感受很是深刻,因而此时对热的感受倒是前所未有的强烈,汗水的黏腻和刺目的阳光。 “怎么如此的热,现在的天气怎么越来越热?”叶清歌抱怨道,他此时手中正拿着一盒冰淇淋,木头的勺子艰难的在硬邦邦的面上挖出一块来,叶清歌转头弯腰,笑嘻嘻的将这勺子冰凑近叶母的嘴巴边上,“降降温,降降温,我看你好像也没有带冰水。” 如所料的一般,妇人不再年轻的面孔上露出了无奈的表情,她宠溺的拿手轻轻的扣着叶清歌的手腕,将它往回推去。 “自己吃你自己的,我不习惯吃这些。” 还是和以前一样的,不过叶清歌却没有像以前那般收了手,而是将手举高复又往对方面前推:“哎呀,你看再不吃就化掉了那才是叫做浪费呐……尝试一下呗。都说民以食为天,理当什么都尝一遍啊……” 妇人依旧重复了先前的举动。 叶清歌无奈,这个幻境是以自己的记忆构造出来的,当然对于记忆之外的东西做不出来。 “好吧……”叶清歌收回手将勺子塞进嘴里,香草的味道甜甜的,带着冰寒一入口便让叶清歌眯了双眼。 叶母看着儿子不由笑了起来,语气则是带着惯有的教训味儿:“少吃点冰的,免得又像小时候那样肚子痛,身体又不好还吃这些不卫生的,小心又进医院。” “嗯。” 咔哒。 沉重的铁门发出巨大的声音,砰地一声砸回了门框上,震得雪白的墙面有些掉粉。这间屋子已经住了相当的年头,有些裸露的地方甚至依旧可以看见没店。 叶母此时进了厨房,开始了迎接儿子的洗尘饭。而叶清歌则是放下沉重的箱子站在门口,他并没有急着跑向房间里躲着,而是倚在门框上,看着年老的妇人忙里忙外。 这么多时间抹过,昔日的性格早已变得面目全非,比如以前从来都是一个人躲在房间里,比如回来从来都很少与父母交谈。而到了如今,叶清歌再欲要补偿这些,却再也补偿不到了。 哪怕在幻境之中。 时间从来只允许人朝着前头看。 叶清歌望着眼前忙碌的背影,握紧的双手脱力一般的松开,他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叹气了。 他对着人说,即使知道只是徒劳的自言自语:“我如今很好,遇见了视我如子的师尊,偶尔病倒的时候也有人来照顾,不像以前的一些朋友只会嘴上说。” “虽然生活上有很多不便,但是环境比这儿好多了。每天都过的很充实,也学会了几门吃得香的手艺,不用担心银两的问题。” 心中的沉重感随着话语仿佛在渐渐减轻,似乎是回应一般的,周围的颜色宛如被橡皮擦掉一样,慢慢的,慢慢的变浅,模糊了轮廓……妇人没有听见,依旧在厨房内忙碌,身影依旧清晰。 “……最后…儿不孝……没能陪在身边。然而事已至此,只希望你们能过好一点,再过好一点。” 眼前的身影停了下来,终于这个世界只余下两个人,隔着一个灰败的门框。 一个背对着,一个望着。 “虽然知道如果忘了我你们会更轻松一些,但是我不想……原谅儿子自私,但是实在是……” 叶清歌瞪大了双眼,视线有些模糊,但却好像看的分明。盘发的妇人面对着自己那不善交流的儿子,一如既往的笑得什么事情都可以包容。皱纹很深,手也不像小时候握住的那样光滑了。叶清歌愣愣的,脚步踌躇,最终选择停留在了原地。 “哎……”抽了抽鼻子,叶清歌如释重负的退了几步,直到将人整个望进眼里。 明明,就是个幻境而已。 “这一次真的不自欺欺人了。”叶清歌抬手抓了抓头,依旧是圆滚滚的手掌矮冬瓜似得身子,马尾在身后一甩一甩的,“都生死相隔了,在这么死皮赖脸的沉在过去绝对不是我能做出来的蠢事!” 事实上,他就是做了不是? “师父、诸位师叔师伯。”剑宗深处的殿内,背着剑匣一身雪白的玄青正面上严肃的向围在水镜前的诸多长辈行礼,他刚回来不久,还没等他询问完近日发生之事,便被弟子急急地叫了过来,此时正眼带疑惑的望着一干人等。 “关于你带来的这小子,你有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么?”一旁的老者率先沉不住气,直奔主题的指着正停留在原地面露悲伤的孩童身上。 此时距离叶清歌陷入幻境已经过了相当的一段时间了,观对方试炼情形,很显然已经超出了试炼孩童心智的程度,而看人表情动作,却也着实不像寻常孩童。 眼前依旧是台阶,青石的,不是很高,山风依旧是不急不缓的吹着。不过差别还是有一些,比如此时正在山门口一脸嗤笑的望着他的矮个孩童,以及弯着腰撑着腿正在大喘气的褐皮肤孩童。 叶清歌看着已经站了几个人之后,也不敢耽搁,连忙抬脚走了过去。 “刚才还走的好快,这下就走的如此之慢了?”陆明远觉得他果真是高看了眼前这个家伙,“不就是一个小小的诱惑,这便扛不住,你也太脆弱了吧?” 叶清歌看着洋洋得意的孩童,他一挑眉,叉着腰将话顶了过去:“这话还是等你把你那乱糟糟的外表给整理好了再说也不迟啊,小少爷。” 很显然,这绝对是对于什么事情都是侍女打理整齐的陆明远来说是一个软肋,叶清歌这话一出口,那厢陆明远便将牙给咬上了。但作为一个大家子弟,良好的礼仪使他即使想要立刻扑上去和叶清歌决斗,事实上他还只是哼了一声便扭头去了。 最后还是白清羽前来打圆场,他把手搭在还在赌气的人肩膀上,开口笑道:“好啦别生气,人家也只是说一说嘛,相信以陆少爷的聪明一定很快就会学会打理头发的。” 叶清歌默然,你这是在安慰他还是再刺激他啊。 果不其然,陆明远一把拍掉搭在肩膀上的手,涨红了面颊,有些悲愤的叫嚷道:“你才不会打理头发!你才这么大了还不会打理头发!” “……噗。”一声轻笑,叶清歌别过头不去看二人投过来的眼神,本来还有点惆怅的心情立刻不知道被拍远到哪儿去了。 所以说小孩子是愉悦的源泉这话果然不假。叶清歌咳了一小下,重新回过头,对着一张红脸一张僵硬了的褐脸笑得百花竞放。“我是叶清歌,不知二位是?” “陆明远,记好了,将来这个名字定当响彻每一个角落!”陆明远一说到这个,脸都快发光了似得,两眼闪闪,似乎已经看到了以后的他那光芒万丈的样子了似得。 这样嚣张的派头真是脸不红心不跳的,也不知道以后再回想起来的时候他的表情,只能说每个人都有中二期么?叶清歌笑得更灿烂了。 白清羽的脸在人出口称霸的那一瞬间扭曲了,他忍不住的用手用力往人后背上拍,无视了人一脸“你居然拍我我说的不对吗”的控诉表情微笑着接口:“他就是这样,在下白清羽,观你装束,似乎亦是西域之人?” 忍住了听着一个小娃娃老成的自称在下的微妙喜感,叶清歌从善如流的回答:“你是西域的?我刚刚从那边过来,和想象中的差好多。人都说草长莺飞牛羊成群,就像天上的白云一样,人们生活在帐篷里,喝着酒什么的。结果去了才知道,空气味道真是……一言难尽。” 白清羽笑了,“既然是放牧的地方,自然味道不好。” 眼看白清羽和叶清歌便聊上了,被晾在一旁的陆明远不干了,“这里又不是在草原,现在最主要的是试炼的事情吧。” 此时日头渐升,众人陆陆续续的皆登上了台阶。伴随着喧闹渐渐停歇,众人的目光落在高台上不知何时出现的数道人影身上。 叶清歌踮着脚张望了下,然后看见了站在高台一旁的玄青。 不知是不是叶清歌的错觉,他好像看见玄青往这边看了一眼。 第十章 拜师 交谈声渐渐停下,叶清歌方才开始四下环视打量着眼前的环境。这也算是他的习惯,活的总比死的要优先。更何况,这今后的日日夜夜,若是想要看,还不是看个痛快? 脚下的平台宽广平整,没有一丝衔接的痕迹,叶清歌找了找,便是凭他的目力,竟是连结合的缝隙甚至连人工的痕迹也不曾找到,就仿佛是这一整块的广场便是天然如此,光滑雪白,浑然天成。 这等现象,估计也只有在这等仙家宗派,才有如此能耐罢?叶清歌不禁有些神往,这等本事,当真是方便极了,若是以后想要寻个地方定居,何愁没有屋子住? 叶清歌的想法总是那么实用。 一边众人神情紧张神经紧绷,哪怕是如陆明远白清羽这般最先通过试炼资质亦是极佳的自信人士。虽然不似旁人一般紧张过头,但依旧是站的笔直,生怕一个不小心失了仪,闹了笑话。 再兼之此时人数也不多,这一圈看下去,还是数正兴致勃勃的扫着地板,身子尤为放松的叶清歌最是瞩目。 远处的高台之上,五个高矮不一的身影伫立着。为首一人轮廓柔和,面目俊朗,一身雪白鹤氅上绣云霞八卦宝剑,手执一柄如意,端的是卓越温文,却有因其眉目肆意舒展,整体看下来,不像个道士,倒像个魏晋那些书生。 广陵剑宗的现任掌门殷如镜,道号德净,比起他那像是和尚一样的道号,其交友好酒的爱好以及肃杀死寂的剑意而闻名于世。别看这人年轻的,他算是唯一一位还留在台面上的德字辈的老人了。 在其右手边是一位女子,柳眉斜挑入鬓,一双凤眼凌厉,双唇紧抿,将原本飘逸如仙的女式道袍给硬生生的穿出了凡间皇室的威严的感觉出来。女子右手上一柄剑,比寻常的剑更短且更细,不是剑鞘,而是被一层层的织物包裹着,很是独特。 执法长老羽闻竹,道号通肃,一看便知十分贴合其所掌的职务。 而在殷如镜的左边则是一个面容慈祥,胡须垂地的矮小老头,一脸的皱纹加上一直笑眯眯的表情,使之就像一个干巴巴的橘子皮一样。一身道袍发黄,边缘甚至还有烧焦的痕迹。 既然是个老头儿,自然少不了拐杖,老者战战巍巍的抖着腿拄着好像被狗啃过了一样的青竹杖,让人不由发出“这家伙真的是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老么……”的想法。 事实上,这还真是一位长老,药务长老,道号通和,本名没有,外号邋遢长老,古怪老头等。这也亏得掌门能够忍受他那浑身上下所发出的奇怪味道了。 最后,羽闻竹身边的两个却是没有前三位那样特点鲜明,左边的宽额面方,五官粗狂,面色严肃,身体十分的壮硕,若是在凡间,必是什么猛将。而右边青年则是端正姿态,眼中难掩傲然神色。 真武长老卢昌,通变;符篆长老韩明律,通达。 一如既往,负责炼器协助掌门决策的广陵第二把交椅的执剑长老缺席。对此,五人表示已经习以为常。别说弟子入门,就是掌门继任大典他都估计不会露面。 玄青站在高台下,他看了眼丝毫不知的孩童,心中轻轻叹了口气。也不知孩童到底在幻境中见了些什么,但是可以想见那并不是什么小伤小痛,再联想到孩童以往提及的家门遭遇,玄青不由有点担忧。 这些天下来,玄青对于叶清歌的印象处在一个天资聪慧却也缺乏些安全感之上,叶清歌虽时常撒娇耍赖,但却从不给人添麻烦。乖巧懂事得比寻常五岁稚儿还要稳重几分,在他看来这也是常情。 然而他虽这么想,其他的人却多少留了意,不说玄青此次遇见的魔修是孩童摸样,便是叶清歌遇见玄青的地方也颇为特殊,资质算不上尚佳,这期间也没发现根骨好,加上那准噶尔描述的,叶清歌是他在那一片焦土下挖出来的,让人不得不小心一二。 玄青是有心辩驳却无处可辩因为凭借这几日的相处,的确代表不了什么。 “或许人家是天生阴阳眼呢?”最后还是玄青的师父羽闻竹发了话。 “搞得像魔修入侵一样,照这样说来,凡间有三岁识字五岁会诗的神童呢,这么说人家都是有蹊跷?天下天才如此多,这只是一例,不就是被埋了一下看得见闻得到鬼气至于这么草木皆兵?那要是人家神仙转世岂不是被你们当做妖魔鬼怪打死了?” 此话一出,也不得不让人承认这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其实广陵剑宗这么警惕也是有所原因,近几年来的局势,虽说谈不上紧张,却也是要防备周全了。就像十年前那倒霉的青合派,培养了那么久的掌门继承转眼便撕了伪装露出魔修的真面目,把人家上下屠了个干净,那才叫悔得肠子青。 这魔修也是个自小入门的,一时间,不仅是广陵剑宗一家,人人都是先把自家里头扫描了个遍以后对进宗的弟子更加提防了。 因此等到叶清歌知道这事的时候,他才恍然,怎么入宗的时候就属他最为苦逼,被人从头盯到尾搞得他紧张了好几天。 只道是来的不是时候。 一时间,广陵剑宗的长老们都或多或少的在山门边缘处那个正抓扒着头发的孩童身上扫。而此时望了望两边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样,大概也知道自己的动作多么突兀,孩童立刻将小脸板的严肃,腰杆一挺手一放,站的比谁都笔直。 看这手忙脚乱的模样,五人亦稍稍放松了些,或许正如玄青所说,对方只是遭逢大变而过于成熟了罢。 然而还要通过最重要的一步验证。 叶清歌从方才开始便觉得头顶发麻,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人,但是那种审视一样的注视却怎么也忽视不掉,伴随着台上人的话语训诫声,那视线隔三差五的瞥过来一下,叶清歌真心觉得,他是不是暴露了什么…… 既然是孩童,自然该有孩童的样子。叶清歌一边站的笔直,眼睛却滴溜溜的往高台上的那五人身上飘去,不敢看面孔,只是盯着五人的衣饰装扮死劲儿的瞧,目光想上不上的,十足的一个想看又不敢看的孩童样子。 等到掌门说完,便到了择徒的时候。 叶清歌看见一位孩童突然喜出望外的自人群中走出,径直走向一位壮汉似得长老身前,行了拜师礼之后,被赐予道号。而那壮汉似乎也只打算收这么一个弟子,便转身向掌门行了礼便带着人一齐离开了广场。 这就拜好师了? 叶清歌面露惊讶,感觉什么也没有发生,那孩童便拜好师了。 而同样的情况亦是出现在身旁的陆明远和白清羽身上,陆明远挑衅似得看了叶清歌一眼,嘴咧的开怀,他极快的跑到那眼含傲色的青年面前,同样拜了师。而白清羽则先是和叶清歌道了声别之后才跟着早已跑远的陆明远身后来到青年面前,同样拜了师以后跟随着离开。 传音? 想了老半天,叶清歌想出一个可能。 不过每个人收徒好少……叶清歌环顾一下剩下的人,依照适才掌门所言,长老挑选了之后余下的按照试炼的排名,前十的会被带往内门开始修行。叶清歌在刚刚已经看见有有带着十位孩童往别处去了。 也就是说,包括他在内的这四十几个人会由掌事弟子带领前往外门。 “你可愿拜我为师?”声音突而自身旁传来,叶清歌顿时被惊得一跳,身子迅速的往一旁躲,肌肉也不自觉的紧绷起来。 只见身旁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个人。 完全没有察觉到! 叶清歌瞳孔有瞬间的紧缩,和那高台上的五人一样,也是悄然无息的便出现在那里,再联想起方才听到话。很显然的,此人也是一位长老,否则又怎会如此直接的便开口呢? 映入眼中的是一位男子,他那种冷凝的气质很容易让叶清歌想到了玄青,然而和玄青那种干净而温和的外冷所不同,这个人从里到外都是冷的。广袖白衣,鸦黑长发,一柄剑一个人,便是立在那里,无形的就使人觉得压抑肃杀。 而高台上的几人在男子出现的那一瞬便呆愣住了,却见为首的殷如镜笑了,然后对身旁的长老说了些什么之后,便看见几人面色一松,随即离开高台,各自前往各自的去处去了。 玄青站在原地似是在犹豫,他看着远处出现的男子,只觉得越发担心起来,然而即使担忧,他亦不能做出什么,只是心下决定日后多绕几个弯路,多照顾这个小师弟了。 执剑长老这性子,又没有收过徒弟,天知道叶清歌会怎么受苦受难。不过,有这位执剑长老在的话,妖魔鬼怪什么的都不用去想了,这位可是活脱脱的恶即斩。 一边,叶清歌瞪大了眼看着对方那双深不见底宛如寒潭深渊一般的眼睛,没有情绪,这让叶清歌产生了一种危险的感觉。 好冷的家伙。 在他的身上,叶清歌只感到了一种看尽沧桑的漠然,像这种人,怎么会突然跑来收徒弟? 看出了叶清歌的疑惑,男子言道:“你身上有剑意。” “……”叶清歌觉得他一定是在幻听。 对于剑意,他才有了个大概的轮廓,根本就不完整,更何况,他也只是在几个月之前的一场论剑之上才摸到了些许,像这种虚无又飘渺的东西,他是怎么察觉出来的?! 一柄剑出现在叶清歌的面前,而后目瞪口呆的看着人一字一句清晰无比的对他说道。 “拔剑,然后,攻过来。” 第十一章 剑意 和一个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的冰山打架?你丫是在开玩笑? 叶清歌内心的悲催之情已经不知是逆流成河了,那是大水冲垮了庙它还倒灌回去,最终形成溺亡症状了。 虽然不知道自身那些许的剑意雏形是怎么被人看出来的,但是光看这人给他的感觉,叶清歌就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眼前的男子并没有像看待一个孩童一样来看他,而是用看一个剑者的眼光将他放在眼里。只这一点,便是太不妙了。而叶清歌见人神色,再平静不过,也是不容推拒的强硬态度。 他缓缓收敛起吃惊的神色,抬脚走了两步,表情郑重,眼中印着面前的一人一剑,然后行了个礼。 对方没有把他当做孩童,这也不错,他亦是没必要在刻意的用外表的年龄来拘束这自己。 对于战,叶清歌从来都不会退,哪怕明知道是自不量力。 而夏冰鉴见到对方行礼的动作之后则是暗暗点头,有些赞许,心底对于叶清歌的印象也好了几分。 天下剑者几多,更何况是活了不知几甲子的真人。而夏冰鉴所看重的,不过是对方以如此年岁便已经具备了剑意的雏形,此等天资,或许天才二字已不足以描述其一二。不过,也只有如此资质,才会令这位强大的剑修侧目些许,起了点收徒指点的意思。 能让广陵剑宗的执剑长老注意到并且意欲收为徒弟,这等天掉馅饼的事情要是传出去,不知有多少人咬碎了牙愤恨起来。 而对此叶清歌只想说:“他可以不玩了么……” 伸手接过递到面前……哦不,飘到面前的长剑,叶清歌眉头一皱,然后缓缓舒展开来。未拒绝,而是直接用左手托起剑鞘,右手反手扣柄外抽,一声嚓声急响,顿时乌芒一闪,却猛地往地上而去。 叶清歌面露惊讶,胳膊不由再用力几分。 一开始只当剑鞘重量,未曾料想这剑竟是如此之重。 这是一柄通体漆黑的长剑,色泽内敛,乌黑仿若吞噬了所有光亮似得,乌金的料子。随手将轻巧的剑鞘放到一边,叶清歌抽剑入手,左手两指并拢便是一抹,垂眸细感,目光已不自觉的落在剑身之上。 叶清歌的眼神专注起来,他此时已然把一旁还在看的男子给忘了个干净似得。 锵—— 信手弹过,剑身轻吟出声,脆响沉闷浑厚。叶清歌抬手随意挽了个剑花,黑色的剑影霎时散开又转瞬合并。手拿的很稳,并且微微的调了些握式。对于这柄陌生的长剑,数息之间,便已适应起来。 以乌金作为主料的钢,至少不下数百炼,倒是柄难得的好剑。叶清歌心下判定道,不禁又一次的羡慕起了这些修仙门派,在凡世中难找的材料这里随手一拿就有,当真气死人了。 要知道,即使是叶清歌这等腰缠万贯满江湖到处跑的家伙,摸到的稀有材料也是寥寥无几,更别提打造什么神兵利器。把所有材料搭上去了,也只是给自己打了把磐石,算是如今唯一一把没有报销掉的自制重剑了。 其他的? ……被砸坏了…… 所以,这茫茫浮世,还有比他更可怜的藏剑了么? 不过到底还是有些可惜,可惜此剑虽然铸造的极好,却终归没有丝毫灵性,却是个死物。比起先前看到的,玄青的流霜剑要差了好几个阶。 夏冰鉴站在一步之外,就这么看着叶清歌的动作,心道对方年岁虽小,但对于剑,却有十足的悟性,尊之,品之,也是个懂的。他并没有错过对方那一闪而过的可惜,然而却终究没有想到叶清歌所可惜的只是未有灵性。 眼下只有一柄轻剑。 双脚擦地踏开,叶清歌凝视着眼前的对手,伴随着越发平静锋锐起的眸光,他周身的气势亦是开始节节攀升,这算是叶清歌在这个陌生的世界的第一战。 剑有锋而形不露,以心为剑,是为藏剑。 剑尖下垂一点,叶清歌在剑礼结束的下一瞬间便冲了出去。乌芒成扇形一晃而过,叶清歌已然手臂挥开,目光随剑而动直取对方腰腹薄弱之处。挥开的剑锋将气流切割,呼啸声响之下,一招玉虹,伴着重新蓄起的金色剑气劈刺而去时已是全力而攻! 远处的玄青惊诧的微微瞪大了双眼,他没想到叶清歌还真的和长老提剑对上了,不过最为重要的是,竟是在如此年纪有如此功夫,真正是许久未曾见到的了。 急刺的剑突而停滞,像是撞到什么令叶清歌的身形顿时停滞一瞬。夏冰鉴没有动,只是专注而仔细的看着叶清歌的动作,以及被叶清歌挥舞着的长剑和夹杂在剑中那若有若无的意。 一击被阻并不足以让叶清歌的攻势停滞,脚步顺势往外侧一绕,叶清歌在很短的时间内已绕到了人的身后,折臂轮开,剑气裹着长剑自上而下挥劈而下,一连三个黄龙吐翠。 不,应该算是两个半的黄龙,因为在叶清歌挥劈下第三剑的时候,那无形的屏障猛然产生的巨大斥力已将叶清歌弹开了不小的距离。 在这期间,夏冰鉴连身也未曾转过来。 躬身稳住身形,叶清歌狠狠的在地上蹬开,他的招式更加连贯起来。叶清歌毕竟是叶英手把手教出来的弟子,此时目无杂念,眼中唯有那个因为周围撑起的屏障而身影微淡的人身上,周身空灵浑然的感觉和叶英很是相似。 然而叶清歌比之叶英,却是稚嫩不少。亦是多了三分肆意潇洒,剑势也是花哨多变了些。 夏冰鉴虽然没有转身,但神识却无时无刻不在看着叶清歌的一举一动,见着对方的表现,面上不显,心底是越发的满意了。 此子不凡,假以时日,必有大成。也不知到那时,能到什么程度…… 玉虹、九溪、黄龙,手腕翻开,听雷、醉月,然后在那诡异的斥力袭击而来之时双手握紧三分,全力焊上之时似有雷霆轰鸣之声,剑气波动间火花四溅。 夕照雷锋。 轰—— 咔擦。 被剑气翻起的尘埃缓缓落定,夏冰鉴低头望着眼前浑身僵硬的驻在原地不动的孩童身上,目光落在了对方被震裂的虎口上。 被砸断的剑刃飞快的擦过叶清歌的耳边,而差点中招的本人却是有些呆滞。强行用轻剑使出夕照的结果就是剑断了,本以为以乌金的材料来看还是能够撑一下的,没想到还是破不了对方那个诡异的屏障。 想到了很惨,但没想到这么惨。 “……” 于是夏冰鉴便看见面前的小不点猛地抬头看着他,双眼里流露着明显的控诉和委屈,然后他看见。 “呜呜呜!!玄青哥他欺负我!”圆滚滚的小屁孩屁股一扭,撒着脚丫子快步跑向了围观的宗门弟子,一边嘴巴里嘤嘤嘤的怪叫,一边用手抹上眼角那子虚乌有的眼泪。 玄青差点一口老血呕出来。 现在一看,叶清歌哪里还有方才那正经样儿,十足的一个受了欺负找家长求安慰求欺负回去的节奏啊。玄青尴尬的看着正朝这边走过来冷的掉渣的执剑长老那威严的身影。 而叶清歌,早抓着人衣袖蹲在地上了。 “师……师叔祖……”玄青本想躬身行礼,然而不想衣袖被揪的死死的,这手是死活抬不上去。 夏冰鉴,执剑长老,道号道涵,便是掌门也得叫上一句师叔的古老人士。叶清歌在重新打量了人一圈以后不得不感慨,修|真界皆出俊男美女老妖怪。 “执剑道涵,可愿拜我为师?”男子说的认真,望着叶清歌的目光也是极为认真,这一次询问,却总算带了些询问的味道。 “好。”叶清歌瞪着人从地上站了起来,他仰着头,精致的眉眼被阳光照得愈发白皙头发愈发漆黑如缎,“跟着你就能天天打架,总有一天我会砸翻你。” 也不含糊,叶清歌干净利落的朝着人跪下去,他很清楚自己已有师承,不过若是按照剑三的设定来说,他一共有三次拜师的机会。不过即使只有一次,他依旧会拜这个人为师,因为他要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下去,这便必须有一个引他入途的师父。 “弟子叶清歌,拜见师父。” 拜了夏冰鉴为师,最直接的好处就是,叶清歌再也不用被那些个紧张兮兮的长老们盯着生怕有猫腻了。 虽然他并不知晓。 “言念君子,德君如何?” “……多谢师父赐名。”叶清歌牙有些疼,这名字委实难听。不过没办法,谁叫本来德字做辈分就难起名…… 说真的这还不如当初庄主门起的略像女子一样的雅音呢。 玄青则在一旁兀自感慨,这转眼间,没得个小师弟,倒是得了一个小师叔。不过总算他们广陵的执剑长老摆脱了光棍的称号了。 “走罢。” 一抚袖,白芒渐起便是忽而昏眩。脚下如踏棉絮,轻飘却无物,而待到眼前光芒消散,周边景象早已大变。 有屋舍坐落其中,不是很大,却建的细致全面,雕刻花纹分毫不乱。叶清歌凑近看去,其木质坚硬如铁,黝黑乌亮纹理清晰,有些像金丝楠木,硬度却堪比铁桦树。 “此乃沉水木,独生于迷海水下,非寻常利器可断。” “小子,你可是走大运了,这可是沉水木,连那些个筑基修士都砍不断的。与你现在不到炼气中期的修为来说,用这个做为防御手段再好不过拉。”苍老的声音自脑中传来,化厄老语气轻快的对摸着沉水木的江啓风说道。 此时的江啓风已然没有了叶清歌见时的狼狈,样式简单面料却很是特别的装扮使他有些醒目,然而更加醒目的则是一旁倒在地上,四肢被生生折断,嘴里不住哀嚎的大汉。 那大汉四肢皆被折断粉碎,变作了一团团血肉模糊的肉块,而他的胸口亦是被打断了胸骨,然而江啓风却并没有杀了这大汉,而是放任人在一旁自生自灭。 “我说小子,你还是干净利落的把他了结了吧,老头子听着难受。” “如此烧杀劫掠的恶匪,干脆的死了实在太便宜了不是。不过为何这时候不去那些个宗门,非要等到十年之后?”江啓风疑惑道。 化厄老听罢嘿嘿笑了两声,“因为在这之前你得先找到你娘嘱咐你找到的东西。” 第十二章 体质 修者总是比普通人生活起来要方便且轻松的多,当叶清歌看着夏冰鉴信手掐了几个诀念了几句咒语便将屋子里外收拾的干干净净的时候,他如此想着,越发的想要赶快掌握这些东西了。 刚入门的第一日总是有得忙碌,整整一个下午加上大半个中午的时间,叶清歌才真正的可以彻底的休息一会子。虽然占据了他大半时间的并非收拾整理,而是来自自家师父的全面探查。 并非是怀疑什么,作为直接感受过叶清歌的剑的人,夏冰鉴从叶清歌的剑意中了解到的,远远比看见的要多得多。不过剑者从某个意义上来说还的确是种很单纯的一类人,这也取向与他们是剑修的缘故罢。 叶清歌的剑使他相信叶清歌的品性修养并非什么不善之辈。 看剑如看人,在这一点上,夏冰鉴的眼光堪称毒辣。 夏冰鉴如此的原因不过是对于这位广陵剑宗的执剑长老来说,叶清歌是他收的第一个弟子。在此之前,夏冰鉴可从未接触过带徒这一项。 你要说指点倒还会一二,然而手把手的引导和对未来的发展安排,夏冰鉴可是一点经验也没有,光是要给叶清歌选择一份切合的功法和修炼方式便让夏冰鉴要好好踌躇下了,更别提这之后一系列的授业解惑。 因此为了更好更稳也更精的指导,他果断的遵循了对症下药的方法,打算更加全面的了解下叶清歌的整体情况,毕竟叶清歌还有个看死气的特殊技能来着。 于是先把人家的程度摸清楚再说。 于是叶清歌便被夏冰鉴扔进了他临时布置好的阵法之内,并且要求他做最基本的入定吐纳。 这里的入定吐纳并非是修者们做的,汲取天地灵气,沟通大道以淬炼身体提升修为境界。而是最为简单的,集中思想去除心中杂念,以达到身心合一,行气养体的一种静修。 养气,练气,本就是藏剑修行的必修课程。叶清歌正好也想要搞清楚自己如今的构成成分的想法,非常淡定的迈着他那小短腿走入一旁闪着微光的圆形阵法当中。 若是能在其中发现什么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尤其是关于系统的事情,即使经过多年的摸索已经很确定这只是一个类似于某种构成程序一样的死物,但是叶清歌仍然对此抱有很大的警惕。 试想一下,这是有多么庞大的力量架构,才会在如此精巧的构架出一个顾及全面的剑三系统来?还有了放东西的类似芥子空间的地方? 未知的,才是最需要防范的。 然而很显然,叶清歌很是幸运,这一次,总算是有了不小的发现。 或许是换了世界的缘故,亦或是身下的阵法起到了作用。当叶清歌走入阵中的时候,顿时感到一股子清爽的清流自周身往体内蔓延开来,顿时让他打了个激灵。 第一次感受到灵气,这种既让人神清气爽感官舒畅,又让人手忙脚乱的飘渺东西给叶清歌的印象并不是很好。 因为叶清歌很是被动。 一波接着一波,灵气接连不断的拥入身体的状况使得叶清歌内心难免的慌张起来。他赫然发现自己的体内亦是有一股更为清纯浓郁的灵气自体内浮现。 若说外头的是灵气他心底还有个底,但这自体内出来的灵气他是一点底都没有啊! 这二者纠缠着冲刷这着经脉,规律的,强力的,带着刺骨的疼痛和冲击将叶清歌的意识卷入其中。 如此一来更让叶清歌不敢多耽搁一刻钟,就地盘坐,努力的将自己的注意力集中,进入入定的状态。 阵外的夏冰鉴此时亦是惊讶,他赫然发现阵内的灵气被尽数吸入对方体内,而灵气的聚集,却只是这个阵法的小小辅助作用而已。 这是在把它当聚灵阵在用么?夏冰鉴若有所思。 这种情况并不少见,俨然是修炼最基本的一道程序,洗精伐髓。不过这也是夏冰鉴思考和感到不可思议的,叶清歌此时还是个连引气的功法都还没摸到的门外汉。 这是在炼气? 而阵内的叶清歌此时却被有什么余力来想其他的什么事情了。眼前所看见的,如同洪流一般汇聚流动的灵气在体内经脉之中流动,从虚无缥缈的游离到凝聚如水,量越发的多了起来。 像是被一股莫名的力量牵引着,势不可挡的一般的,它们不停的沿着一个特有的轨迹,将途中所遇见的经脉疏通,将积淤的一些块状物击碎排出经脉,顺带将经脉扩张个几圈。 生生不绝而带着明显活力与生机的力量让叶清歌舒爽的几乎要陷入其中了,水和木本身滋润生机的特征爆发起来,的确容易让人沉醉其中。下意识的,他开始试着控制着这些气,试图以自己本身的意识来完成接下来的循环。 所谓修炼什么的,便是如同这般吧?叶清歌暗道,带着强烈的好奇,他仗着胆子跟了上去。 然后他看见了将这股力量生生循环的终点和起点。 在叶清歌眼中那除了那充斥着流动的灵气光芒以外,一片漆黑中的这片混沌之地显得格外显眼,若是细究起来应当处于气海的地方。 玄黑的茎似乎在这一小块模模糊糊的地方扎得牢固,深绿得发黑的叶子细长,均匀的向四周张开,弯起细微的弧度。白色的花瓣笼着,色泽莹润柔和,仔细看一下还可以看见淡色的花蕊,花蕊才叫像个玉石一样的,质地看上去就很硬。 灵气的大军气势汹汹的灌入它下方的混沌,然后顺着根茎再次流出。 叶清歌觉得,这世界上没有比自己体内长了一朵奇怪的昙花更奇葩的事情了,虽然他更想知道为什么就那么点大的肚子还有器官,这花怎么活下来的。 将三观带进这个世界很显然是个错误的决定。 这个世界,修仙者的气海的确是可以容纳和温养东西的,而大部分修仙者的本命法宝便通常被放在气海之中温养和与自身融合。当然也有很是特别的例子,叶清歌便恰巧知道几个出名的。 比如这个小说的主角江啓风的气海中,据叶清歌所记的,化厄老在前期便一直住在他的气海中。而在后期,江啓风甚至不惜代价将一位妹子的残魂纳入气海,日日以灵魂之力温养以修复妹子破碎的灵魂。 哼,把自己的命不当成命,容纳灵魂,真是不怕死的典型。 叶清歌看着眼前这光怪陆离的图像,他不由自主的上前去,想要触碰。 但在下一瞬,就像是突然陷入到了一弯寒泉之中一般,带着一股子莫名其妙的熟悉和油然而生却不知所谓的令人眼酸的情绪,转瞬间席卷了叶清歌的感官。 脑海中清晰的出现了一股信息,一本名为枢川的功法。 “你这修炼的……连个名字……没有,以后……徒弟……办?”叶清歌的脑中突而闪过几个零零星星的片段,模糊不清的,但听得出话语的主人是个相当爽朗的男子。 这是什么? 叶清歌疑惑。 看不见的是,如今在他身下的那方阵法已经变得越发清晰起来,原本还是模糊不清只能看见白茫茫一片的图案,现在已经可以清晰的辨认出来。青蓝交织的,很是漂亮。 不过现在最漂亮的应当是夏冰鉴那思绪翻涌的内心。 天生仙骨,也难怪能见到别人见不到的东西了。 顾名思义,这是一种堪称一脚踏进仙门的极品资质。仙骨千年难得一遇,亦是非人力不可企及的极端。 修仙者渡劫成仙所凝聚而成的一副仙骨纵然威力无穷,但毕竟是后天修炼而成的,比起有着先天优势和时间优势的叶清歌,在质量上,还是有些许差别的。其根本的差距便是灵气的凝聚和淬炼程度。 而且据说,拥有先天仙体的,有很大的可能执有仙人的道法传承。并非空穴来风,而是千年前确实出现了一个仙骨传承的。 看着叶清歌那吸收的凶狠劲儿以及那有条不紊吸收循环的灵力气旋就知道差距了。 这孩子运气真好,居然没有被发现。 功法的问题似乎是解决了,然而看着阵中慢慢停止下来的动静,夏冰鉴随手撤了阵法,一转身便没了身影。 独留下叶清歌茫然的看着空无一人的周边,以及回荡在耳边的话,弄得惊疑不定。 “既已有功法,为师便不多给了,修途艰险,不可懈怠。若有疑惑,可来长老殿一问。” 叶清歌捉摸了下,呼了口气,然后脸色一便,便是有些哭笑不得。 师父啊,长老这么多,长老殿一定不少,您老到底在哪个殿啊…… 事实证明,夏冰鉴只是记不住殿的名字罢了。 回到屋子里,叶清歌便开始整理起印入脑中的功法,这一次伴随的,还有很多修|真界的常识等东西,堪称全面。 修真者境界一共分为炼气期、筑基期、金丹期、元婴期、洞虚期、空冥期、渡劫期、大成期八个阶段,而每个阶段又分为前期、中期和后期。达到筑基巅峰时将会遇到四九小天劫,如果渡这小天劫成功,便踏入了修真者的行列,成为一名金丹期的修真者。 当度过四九小天劫达到金丹期后,寿命便多上千年。而元婴期修真者寿命可多上三千年。然而达到元婴期后期,达到那临界点的时候,将会引起六九大天劫,只有经历了这六九大天劫,才能够进入洞虚期。洞虚期的修者的寿命,则可再多五千年。 而若是最终扛过最终渡劫期所降下的九九天劫,方才是羽化登仙,飞升至仙界。【这三段参考《星辰变》】 三重考验,不仅仅是来自于上天雷劫,更有来自于自身的劫难。最为有名的便是心魔,从古至今,不知有多少修道之人止步于心魔,甚至堕入魔道。修真一途,远远比叶清歌想象中的,还要艰难。 “现在一看江啓风的外挂简直是令人发指……”叶清歌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嘟囔——先前在阵中一睁眼便被浑身上下那仿佛涂了臭稀泥似得给吓得,现在刚刚收拾好。 “嘿,不过我的功法也不赖,我还从没有想过还能用水木灵气来沟通星辰之力,不过话说……星辰也是有各自属性啊……” 第十三章 鬼市 时至夏日炎炎,山中草木愈加葱郁繁盛,伴随着温度的逐渐上升,山风带起的草木味儿以及那蒸腾而起的热浪是越发的让人难以忍受。当然,这是对于普通人来说的。 广陵剑宗的所在的山脉即使是在如此炎热的流火天气也依旧冰封千里,山顶的积雪毫无疑问成了降低山脉整体温度的大功臣。 而对于陆明远来说,没有什么比事事都被他视为劲敌的对头压不止一头更加糟心且令人火大的事情了。他站在屋子外的树下,叉着腰俯瞰着盘腿而坐的同宗弟子,脸色很是嫌弃。 夏蝉的鸣叫似乎更加响亮了点,吵吵嚷嚷的争相挤进耳中,试图带起更多的燥热之感。正午金色的阳光热烈的透过树叶的漏洞,大大咧咧的将空气切割,斑斑驳驳的印满了一地。 此时距离陆明远拜入宗门已然过了六年,原本又瘦又小有畏寒的体质在灵气的淬炼下已不复存在,取代而之的则是骤而拔高的个子,以及越发嚣张而俊朗起来的张扬眉眼。 六年便已达到了炼气后期,这份天资让人对他那嚣张的态度无从指责,因为他有那个资格足够的嚣张。 不过和眼前这个在半月前成功进入筑基初期的家伙一比,陆明远显然差上了好长一截。 咔擦,金属崩裂的声音伴随着一声小小的啊声将陆明远的思绪拉扯回来。 “嘶——又坏了一柄……”叶清歌坐在地上,语气中满是挫败。四下散落的金属碎片反射着点点碎光,不是很刺眼。 扒拉着一身破损不少的雪白道袍,露出被一团布料遮盖住的黑色的腰带,银纹的八卦中心围着两柄相交的金纹长剑,比普通道袍精致不少的样式说明了其主人身为长老亲传以及首席大弟子的身份。 不过看着这破损的程度和那沾满了尘土的样子,以及正被人握着的断得只剩下剑柄的长剑…… 陆明远不止一次觉得,叶清歌应该拜在药务长老通和的门下,这破坏形象的事情总是出现在这人的身上,将极为出色的外表糟蹋的一干二净。 “活该。”陆明远扫过对方的腰带,再看看自己那少了一柄长剑的图案,又有了想要磨牙的冲动。 银色八卦金色单剑,只是亲传弟子而已,而作为戒律长老羽闻竹的亲传弟子,足足有六七位之多。和叶清歌这颗执剑长老的独萝卜一比下来,陆明远还差得很远。 “不能这样说啊明远师侄,淬火淬过头又不是我一个人。”叶清歌颇有些沮丧的将已经报废的残剑扔进专门的储物袋中,他已经知道问题的所在了。仰着头,一双凤眼向上翻了翻,露出了大半的眼白,以表示其主人的无辜。 “别老是把师侄两个字挂着啊!”陆明远愤愤。 自从叶清歌拜入门下的是执剑长老,便在辈分上便高了玄字辈的陆明远两个辈分,本属同龄,奈何偏要叫人师叔祖,这委实让陆明远有些郁闷。 “好吧好吧,去掉就去掉。”叶清歌笑眯眯的望着,直到把人盯得开始四下张望了之后才慢腾腾的开口把后半句说完,“趁着这里没有人,我们今天就去集市看看吧。” 正所谓男人的友谊是打出来的,陆明远和叶清歌那对手一般的友谊,便是开始于陆明远的挑衅。对于挑衅这种提供砸人机会的事情,叶清歌从来都不会拒绝。久而久之,你来我往的,自然而然的,就成了如今这种似敌似友的相处模式。 陆明远一听这话,顿时脱口便嘲笑一句,连个思考也无:“平常不是还有你那一群师侄在给你打掩护或者陪着一起的么,这次总算看出你恶劣本质嫌弃啦,这可真是可喜可贺。” 介于叶清歌那擅长交际的性子,即便是一开始由于陌生和位置的关系而被多少排挤,到了现在这六年过去了,也是混的风生水起起来。这多多少少让人缘有些不好的陆明远心生羡慕。 然而性格这种东西,现在是这样,到以后却又说不定了。比如穿越之后的叶清歌,比如遭逢大变的江啓风。 “再过几日便有宗门的内门小比,他们自然皆去准备了,当然没空陪我一起去逛集市。”叶清歌手撑着草地站起身,接口道,显然是习惯这人说话方式了。 “那等小比之后你也可以去,为何非要让我一起?”陆明远挑眉,他可不信只是单纯的逛集市,“你当真只是去集市逛逛?” “哎呀去了不就知道了?”这人也太不好糊弄了,叶清歌心底一阵嘟囔,随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将人拉住,迅速的把人开始往山下拖,步子拉得老大不说还故意发出咚咚的剁地声音,好不夸张。 要是把意图说出来,这人铁定是不会答应的。叶清歌想着。 “放手!你亦可以去找白清羽!”陆明远咬牙死命的抽袖子,这等不雅的姿势简直是刷新了陆明远对叶清歌下限的认知。 “不放!放了你就跑了!”叶清歌说着又加了一只手。 两人拉拉扯扯以一种极为别扭的姿势往山下挪动,“清羽这不是在闭关么你忘了啊。去嘛去嘛去嘛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更何况,你难道不想要去见识见识?说不定能够淘到宝贝呢?成天呆在宗内,也太过枯燥了罢。” 陆明远听到这话,再想想师兄师姐们说的,心下也有些跃跃欲试起来。 说来亦是难怪,整整六年的时间成天呆在宗门内不是修炼便是修炼,对于外面的世界,当然有所好奇。又不是像叶清歌他家师父一样的万年冰川,除了剑就是比剑,呆上个上万年也不是什么问题。 “……好吧,去就去。”陆明远答道,总算从对方的魔爪之中救出了自己被揪的一塌糊涂的袖子。依照叶清歌这死缠烂打的德行,若是不答应,保不准还要维持这丢脸的姿势到什么时候。 “那好我先去换身衣服,你要不要换个?”松开手跑进屋子,末了还探头问了一句。 “……不换。”衣服都在戒律门下的弟子房里头换什么啊。 “真可惜。”叶清歌随口接了一句,转身进了屋子便拉开系统面板。 经过六年的反复摸索之下,叶清歌已然可以确定,这所谓的系统便是他肚子里的那朵昙花。 就像是功法和修真界的各种常识性的信息一般,伴随着每次和那昙花接触所得到的东西,便是好比电脑和移动硬盘之间的文件信息的转移,随着印刻在脑海中记忆住的越来越多,系统面板上的提示便越来越少。 这种转变到底是好是坏,叶清歌不知道。 半晌过后。 “……” 陆明远默然无语的上下打量一下面前全身上下一片金灿灿的人一遍,“你这是生怕别人看不出你很富?” 金色布料绞着浅褐的花纹,边缘处还用银质的纹路包了边。一身藏剑南皇套,奢华却不失稳重,再兼之叶清歌本人的样貌,端的是耀眼异常。 “好容易才能够穿一次,便是过把瘾。”叶清歌说道,语气中莫名有一种谜样的感叹和感动。 要说在广陵剑宗周围最为神秘且机遇较大的修者集市,毫无疑问当属于每逢每月十五在天水城的北端所开启的天水集市。 天水集市又被称为鬼市,不是因为其中鬼气森森,而是因为这集市除了每月的十五这天以外从来没有人可以找得到。据传这天水集市本是一处秘境,却被一位大能者据为己用,这位大能者将秘境的最外层变成了一个无人的集市,想要什么宝贝,必要用其同等的物品来交换。 而除了以物易物的交易,还有最为瞩目的拍卖会。若是运气好的话,甚至可以看见一两件上品宝器。 要知道这世间武器,皆分凡器、法器、宝器、灵器、仙器和神器这六种,而每个阶段又有上品、中品和下品之分。上品宝器,对于叶清歌这样的铸造狂魔来说,简直就是肉之于狗一样啊。 这使叶清歌在最初听到的时候便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鬼市啊,江啓风的第二个金手指不就在那淘到的么。 然而当他提出的时候,不仅弟子反对,最后还被夏冰鉴狠狠说了一顿。 结果叶清歌更好奇了,按理说江啓风那拉仇恨一波一波的家伙去鬼市也不见多危险啊,他自己还比江啓风这时候修为高上那么几分呢,没道理会跪吧。 叶清歌完全忘记了,江啓风没有跪是因为他有金手指和超好的运气啊。 于是自认考虑周全的叶清歌他拉上了陆明远。 “你是要去鬼市?”望着眼前看不甚清楚的灯火人影,以及来来回回的修仙者还有那充斥着四处的小心谨慎的紧张氛围,陆明远的脸色很是不好。 “是。”叶清歌看着人黑了的脸色,揉了揉鼻头,干笑了两声。 “你知不知道这是个秘境?!”陆明远觉得他果然是太小看叶清歌的折腾程度了,鬼市就算是个集市但它的前提是个开放的秘境!还是个受到人控制的秘境! “就我俩这修为!你难道真的认为这里没有人来找你的麻烦打你的主意?!”陆明远低吼着,就差没有揪着人的衣襟咆哮了。 “……我有师父给的传送符,真要不行跑就是了。”叶清歌耸了耸肩,回答道,“要不你先回去?” “……”心知叫对方返回是不可能的事情之后,陆明远也只好认栽,他虽然很不想进去,但也不想抛下叶清歌一个人在这,诚然未知很多,但多一个人帮忙衬着,总比一个人的好。 “我陪你去。”一咬牙,陆明远回道。 叶清歌顿时笑眯眯的凑过去拍上了对方的肩膀,面容顿时艳丽起来,“不愧是好师侄。” “谁是师侄!” 第十四章 再遇 眼前的景象随着二人的深入而变得越发的清晰起来。在这天水城的小巷中,独属于修真者的集市正在叶清歌二人的眼前显露。 仿佛渐渐走近一个全新的世界中似得,背后凡尘的喧闹声响在慢慢的飘远,四周的声音越发的小声了,细小的交谈声切切,不时的,有视线扫过叶清歌二人的身上,然后迅速的移开。 可以看出每个人都不如他们所表现出来的那样自然且轻松。 还没有到达集市,便已经能够感受到十足的神秘与危险之感了。叶清歌不由的回过头去,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后面的街道已经被一层白雾笼罩了去,混淆了视觉,看不甚清晰。 他微微皱了眉头,随即便舒展了开来。在先前进入的时候便在出口的地方埋下了一张传送符纸,若是真要出什么事,有了这个坐标,只要叶清歌将灵力注入另外一张传送符中,便可以迅速传送回入口之处,也不至于找不着北。 传送符带了不少,这可真是个明智的决定。他想,神色如常,但心底的警惕却已经绷得很紧。 光线越来越暗,就像是走进了密林一般,时不时发出沙沙的声响。这里的街道很宽,哪怕是五六辆马车并排前行也绰绰有余,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说不清的味道。而此时,在二人的前方,出现了两团明黄色的灯笼以及提着灯笼安静伫立在两边的侍女。 “这大概就要到了吧。”叶清歌开口说道,却因为气氛的问题也不自觉的压低了音。 “侍女提灯,应该是到了。”陆明远倒是一如平常,“你既然要来鬼市,总该把这些常识给记清楚吧,怎么倒是比我还要模糊。” “只是看走了片刻还是没有什么动静而觉得是否记错了而已。”叶清歌接口,双眼不停的瞟向周围那些稀稀疏疏浮现出的摊铺。 叶清歌走近一家铺子,其上摆着满满当当的器物,有的已经破损,有的却还是像新的一样。他望了眼摊主,巨大的斗篷遮住了他的全身,看不清面孔,但叶清歌一眼便知道这摊主并不是活物。 不管是人还是植物,亦或是那些妖魔仙人,但凡是活的,他们体内便会有一股生气流转不息。在叶清歌的眼中,眼前这位摊主体内纯白色的生气虽然有,但却丝毫不见流转声息。而在生气的外面,却已是泛着黑色的死气了。 生气和死气的味道混杂在一起很是刺鼻,这让叶清歌不由打了个喷嚏,他总算知道一路上闻着的味道是什么了,感情这一路上的摊贩都是这种活不活死不死的东西么?! 当时也没见着江啓风遇见啊,直接就遇到这集市主人家的千金看上直接就被带进拍卖会啊,好运气! “喂,看上什么东西了么,老是盯着人家摊主干什么?”陆明远有些僵硬的说道,这叶清歌不盯着下面商品,反而老是盯着黑漆漆什么都看不见的摊主,还一脸的惊讶。“你不会是看上人家了吧?” 本是开个玩笑,陆明远却看见对方的反应那是相当大,叶清歌几乎是跳着拉着人跑远:“谁看上了那种玩意儿,那种活不活死不死的……真的是人么……” 这便是看出了什么了,陆明远开口,“所以说别进来,这下后悔了?” 停顿了下,他接着说道:“你到底看出什么了?不是人,这我知道,但是活不活死不死,难道是肉傀儡?” 叶清歌能看见一些常人看不见的东西,这还是陆明远无意间听玄青说的。 “不知道。”叶清歌渐渐放缓步子,“那人只余下一口气早就该去鬼界轮回了,但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生生将那生气固定在体内。” “傀儡还谈不上,傀儡既没有生气亦没有死气,只是一具没有魂魄的躯壳经由灵力启动罢了。此人浑身死气蔓延分明是死透了,偏生生气尚存,活死人还差不多。” 叶清歌渐渐停止了解说,他恍然记得,那本小说对于这鬼市之主的描述是一个妄图起死回生,想要将自己的妻子复活的疯子? 一股寒气突而顺着脊背流窜,叶清歌寒意渐起,他想到一种可能。 这些活死人,不会都是这集市主人的实验产物吧…… 呵、呵……依照江啓风最后打败这位疯子之后发现的半死不活的妻子,先拿其他人做试验品什么的太有可能了好吧! 叶清歌欲哭无泪,这都是什么事! “若是这件,该用什么换?”一个低沉的声音自不远处传来,一下便吸引住了叶清歌的目光,原因自然是交换出的东西。 “咯咯……只要大人腰间的那块玉佩。”活死人的摊主嘶哑着嗓子,漏风一样的笑着说道,渗人极了,特别是在真相了的叶清歌眼中。 尼玛简直就堪比索命鬼了好不! 而买的人可不知道,他只觉得自己是幸运无比,那块玉佩就是个普通的玉佩而已,这么一对比下来,这简直是捡到了一个大便宜。 男子急忙解下腰间的玉佩,伸手递了出去。 叶清歌瞪大了眼。 一股精纯的生气被抽走了。 “这种交换真是便宜了那个人。”一旁的陆明远说道,“运气蛮好的。” 运气好个毛线啊……这简直是灾难…… 叶清歌这回是庆幸起来,他一把拍上陆明远的肩膀,用凝重的都要挤出冰渣的口气对陆明远说道:“别买东西,如果不想死的话。” 那种程度的生气被抽取走,这已经不是减寿的问题了,生气稀少的人很容易吸引一些阴气深重甚至是死气的东西,到了一定的程度,会死。 怪不得连夏冰鉴提起鬼市脸色都一变,这种堪比消减运道似得买卖法,不要命的才会去。 不过难得严肃一场的叶清歌却没有收到对方正常的表现,陆明远呆了一下,二人离得很近,对方轻轻的呼气拂过脸颊,顿时便让人不知所措起来。陆明远一把拍上人脸,语气带着急促:“知道了知道了那么近干甚?” “这还不是怕你一失足成千古恨?”叶清歌见人答应亦是舒了口气,这次是他鲁莽了,然既然是他硬拖着人走了这步臭棋,他便自当负起责任,护着陆明远安全。 “我们这就离开这里,用上传送符。”叶清歌说着便从乾坤袋中拿出两张传送符,将两张都递了出去,“我这儿还有,你那一张我怕不够,以防万一还是再多拿几张吧。” 如今去路不明,最为稳妥的便是传送符。 “好吧。”陆明远也不推脱,虽然有些遗憾不能看到最后,但是见识了这一下也足够了,再看看叶清歌这恨不得立刻走人的态度…… 然而现实就像是诚心和叶清歌过意不去似得,就在陆明远发动传送过去,叶清歌也开始催动符纸的下一秒,叶清歌被砸到了。 叶清歌被一个人砸到了。 “快跑!”一声喝,少年的声音带着沙哑,丝丝血腥自身上的人处传入鼻翼。 被狠狠砸到的叶清歌还没有从术法打断的灵力冲击中反应过来,身上却是一轻,随即胳膊跟后便被一只手迅速拉过,一阵大力。 然后他眼睁睁的看着陆明远的身形消失,越来越远。而他自己的身后,一大波的活死人正张牙舞爪的低吼着,朝着这个方向狂奔。 黑色的死气冲天,刺鼻的味道熏得叶清歌想要立刻学会传说中的化光飞行。 俗话说人倒霉,喝水也塞牙,祸不单行,不作死就不会死。 叶清歌的内心在飙泪。 他这是招谁惹谁了?! 少年一席黑色劲装,一双桃花眼中隐隐泛着赤红,以往的长发已经不再,黑色的短发柔顺的贴着脖颈,被汗水浸的印着灯光,格外的柔和。手中的长枪不住的击打,将周围的攻击或是打落或是抵消,且战且退,左手却始终没有放开,依旧死死的扣着叶清歌的胳膊,将金色的布料抓得纠结在一块。 叶清歌叹了口气。 一柄绞着银杏叶的重剑出现在手中,深色的剑身伴随着灵气开始散发着光亮,锋锐的剑气将空气搅得一阵波动。叶清歌转身,看着后边的人群,眼中的战意翻涌。也不管胳膊还被人抓着,他一步踏开,泰阿在下一瞬高高扬起,然后,狠狠一劈而下! 云飞玉皇! 轰—— “走!”趁着那一瞬间的混乱,叶清歌一把扣住前面开路的人,开了大轻功就开始迅速乱窜跑路。 他算是把八辈子的运气都用完了才这么倒霉!叶清歌咬牙。 金色的剑气伴随着人的动作环绕着周身,不时有巨大的剑形冲出。金色的人影不住的借力,然后腾跃,身形翻转,冲出,伴着衣炔翻飞便如展翅飞鸟一般。此时已然冲出了集市的主干道,叶清歌在小巷中专门挑着狭小分支多的地方拐,也不管是否迷路。 相比之下被人抓着的江啓风就痛苦很多。 藏剑的轻功,转圈翻滚那是相当多,隔个两下就要翻滚一次,再兼之叶清歌本身习惯性的趋向华丽以及此时为了甩人而多次的急转弯和到处跑,江啓风没被追兵弄昏便给转昏了。 他绝对是故意的! 死命的抓着人胳膊忍受着胃部的翻腾,耳边伴随着化厄老幸灾乐祸的“小孩子就是活泼”的声音,江啓风憋得很难受。 第十五章 逃窜 远处的脚步之声渐渐远离,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两个逃过一劫的少年正并排坐着。巷子很窄,两个人靠的稍紧,彼此的体温混淆着,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极力的恢复消耗的体力和灵力。 叶清歌是率先缓过气来的,他迅速将手中的重剑泰阿换成轻剑千叶长生,轻剑比之重剑如出一辙。金色的剑尖斜指着漆黑的地面,在这狭窄漆黑的小巷的巷壁上映出一点暗金色的毫光。 他舒了口气,转头看向一旁苦命的主角。此时他总算是想起对方的身份了,虽然时隔六年未见,但那柄造型独特的长枪却是造不了假的。 枪刃晶莹呈现半透明的形态,通体雪白,有黛蓝色储灵石做装饰,其中储存的灵力若是全部爆发出来能够炸平一座山,其更是江啓风日后保命的依仗。长枪暮云,斩灵气,威慑四方。 虽然此时毫无生气,但这柄长枪却是一件实实在在的仙器。这也是江啓风被追杀的原因,而此时江啓风的状况却是不怎么好。 靠在墙壁上,江啓风微微仰着头,大力的喘着气,右手死死的抓住手中的长枪几欲发白,过了片刻才将身子颤抖的幅度降到微不可查。 背上一阵阵传来的剧痛,混着适才逃窜时冒出的汗水,火辣辣的。使他不自禁的抽着气,身形更是趋向着往前。好在有叶清歌撑着以及他自己足够的抑制力才不至于昏厥当场。本就在追杀之中受了伤,此番动作,无疑扩大了伤势。 “喂,张嘴。”一道皓白的腕子出现在眼前,目光移到递到眼前的药瓶,从其中挥散而出的苦涩药香令原本昏沉的精神顿时清醒。 光是这效果便知不是凡品。 “不必。”江啓风咬紧牙关,他扭过头,毫不犹豫的回绝了。他可不信这人会白白的将药送人,在没有摸清楚对方底细之前,江啓风是绝不会妄动。 四周变得极静,只余下渐渐平复的喘息声,以及弥漫在空气中越发浓郁的血腥味,和因二人的动作而沙沙作响的布料声。 不过他到底想得太美好了点,作为一只自小被家人护着师尊惯着宗门保着到现在还隐隐有继续趋势的二少爷来说,拒绝是什么,浪费是什么,能吃么? “所以你打算一死了之了以后,便把我一个放在这狼窝里头变成和那些个东西一样?”干净的声线略有低沉,在江啓风的耳边响起,极近的距离和夹杂在其中的抱怨立刻让江啓风转头就说。 “没有,我……唔……”毕竟年纪尚小,如此一提便立刻上钩。江啓风这边嘴巴刚张开,那边的白色的瓷瓶便趁虚而入。 于是乎,叶清歌一把抓住人企图将瓶子拿出的手,一边强行将药水灌下去还一边开口安慰道:“所以便是多一个,多份力。为了我的小命着想,你还是乖乖把这千金难买珍贵无比的疗伤圣药给我喝下去吧。当然,这份人情你是得还我的,加上利息。” 强盗!这说的还理所当然理直气壮,脸不红气不喘啊! 然后还嫌不够似得,带着一脸莫名舒畅感的叶清歌看着差点被水噎死,此时正死命咳嗽的江啓风,撇了撇嘴,说了句差点让人吐血的话出来。 “真是脆弱,有人喂还不享受么……”一点照顾人的自觉也没有。 如果目光可以杀人,大概叶清歌已经被江啓风杀了无数次了。 便是在气海中默默观望着的化厄老都忍不住扭曲了一下,听着心中传来的源源不断的骂声,再看看好像更加虚脱的身子,他在心底同情的为自己的徒弟被这一点也不温和的动作折腾而哀悼了一小片刻。 你老这叫喂吗?!这是谋杀啊!! 一瓶药水灌下去,不过几时,江啓风便能感觉到背后的伤口不再流血,体内的伤势亦是好了七七八八,效果是相当立竿见影。 “多谢。”江啓风开口说道,“此番落难,连累你之此是我之过。若是之后能够顺利逃脱,他日若有所求,只要是不违背道义,必当相报。若是不能幸免,却也定会助你逃脱此地。” 少年的话语坚定,眼中坚毅。如今的江啓风已不是六年前那个血夜里所看见的满脸仇恨的样子了,这也是叶清歌最为感慨的地方。 当年看小说的时候便觉得,在经历了那么多背叛和战斗,杀人与被杀这种种阴暗的一面,仍旧保留着人与人之间最为起码的信任,不忘初心,意志坚定。也无怪乎最终成就一番伟业。 宝剑锋从磨砺出,江啓风比其他小说中所描写的那些动不动就带走一条命,什么也不相信,只有利益和利用,好像只有自己爱的人才是最真实的,冲冠一怒为红颜的主角要好很多了。 站起身,叶清歌轻笑了声。他接着话头说道:“那真是太好了。不过当下还是先离开这个地方再说。” 说着摸了摸身旁的墙壁,潮湿的感觉通过指尖传入感官之内。叶清歌示意江啓风跟在身后,继续解释。 “现下我手中也没有余下的传送符了,否则只要发动符纸便可以移动到出口的地方了。”叶清歌说不心疼那是假的,当时为了以防万一,他便多给了陆明远一张,便是自信以自身情况,断不可能失手。 哪知道出了这种事情。 阴沟里翻船,够惨。 “都说这天水集市是个秘境的外围,你说我们该不会闯进了深处吧?” 江啓风望着眼前走的云淡风轻似得金色身影,优雅从容的像是在观花闲步,在这片暗沉沉的环境中格外的显眼,很是独特的一个人。在今天之前,江啓风还从未见过如此自由自在的好像什么也束缚不了一样,随心所欲的令人羡慕,也格外的耀眼。 不过这种先斩后奏的言行举止绝对是不讨喜到极点,嘴巴里苦涩的味道十分难受,江啓风在心里默默加上一句。 “据说天水集市的秘境不是很大,因为这秘境是个半成品。”江啓风顿了顿,踌躇了下,仍旧开口道出所知晓的信息。 “相传这里是天然的阴气聚集之地,更有鬼门关之称。那位元婴大能者便是看中了这里的风水位置,想要以元婴之躯探索生死界限。于是用幻术阵法结合这里的天然屏障造就了天水集市的隐秘,只可惜,他在这秘境还未完成的时候便损落了。” “所以,你这是告诉我逃出去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么?”叶清歌拉开系统,其上地图清晰指出地点的所在。“方才逃命的时候勉强还记得一些,最为稳妥的不就是去入口处等,等下一次开启的时间。” 有系统在,迷路什么的都是浮云。 “他们估计早就在那候着。”最为稳妥,自然危险性高,估计在那早就有人等候在那里了罢。然后江啓风看见前方的人回了下头,已经初具形状的凤眼挑的惊艳,笑得一脸不怀好意,嘴角勾起的弧度有些找打。 叶清歌十分愉悦。 “所以我们这不是在朝着破阵的阵眼走着么?” 身旁的地图被放的很大,一个巨大的阵法覆盖了整个秘境,而在其中,大大小小的各种法阵同样被描绘在其中。叶清歌扫了眼此时的所在以及阵眼的距离,发现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你知道阵眼在哪?!”这下江啓风是真的惊讶了,本来以为他会怀疑自己的这对这秘境的了解,还准备了一番说辞。结果人家知道的比他还要多,这就有些沮丧了。 ‘嘿,小子,别小看这小娃娃啊。’脑海中,化厄老的声音一如既往,然而江啓风还是听出了其中些许凝重。“这小子天资好就算了,身上的秘密也是不少呢。而且观此气息,总感觉在哪见过似得,你还是小心为上。” ‘你是说你见过?’江啓风不由带的思绪一茬,他想到了那个扮作孩童的魔修。警惕的同时却又有些可惜的意味在里头,真要说来,便是明明是这么一个人中龙凤似得人却恰恰不能掉以轻心的遗憾感。 所以说,误会有时就是这么产生的。 “天生能看见一些别的东西,纯属感觉吧。”叶清歌可不知道后头人家心底的滔天巨浪,依旧慢悠悠的走闲聊一样的谈,“如今皆是摸不着头脑,倒不如赌一把好了。” 江啓风应了一声,便没了声响。 周围的光线越发暗沉了,看着天色,这种时候,家家户户想必都已经吃上饭了。 黄昏之时,逢魔之刻。联系着现在身处的地点,倒真的有那么点像。 “你说这儿不会真的有鬼吧?” 声音很快消散在空气之中,却没有回应。叶清歌突然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身后的脚步声消失了。 连忙回头,却见身后早已没了人影,不明的黑色雾气淡淡的笼着,无声流动。系统的地图并不能显示除了叶清歌自己以外的人位置,因此他并不知道江啓风到底去了哪。 “不会吧。”叶清歌呆了。 地图上,一个模糊不清的阵法缓缓转动着。 而在起初,叶清歌可以确定,并没有这么一个东西。 “江啓风到底是什么人品这也能遇上?!” 第十六章 鬼阵 刚入阵中,只见目光所及之处,尽是被黑色的死气所环绕包围着的景象,朦朦胧胧的让人分辨不清。叶清歌觉得他今次算是一次性把这些腐臭味给闻了个够本,好在多呆了几下便习惯了。 然而自从踏入阵中,那种被人窥探的感觉却是时刻存在着。那种好像要将人盯穿的灼热视线让叶清歌极为不自在。 好美……就是这种虚幻的气味…… 有些虚幻的人影伫立在角落,目不转睛的看着在阵中走动的人,近乎贪婪的望着,惨白得有点发青的手死死的扣着墙面,嘴里甚至开始神经质的呢喃。 此时尚未到夜晚,然而在这阵中,却已然与夜晚无异。叶清歌抬头看了看一片漆黑的天空,眼神甚好的捕捉到了那些漂浮在头顶上不停的变换形状的黑色雾团,像是有生命一般的。 如今他依旧是在一条小巷中,同样的巷子,和前面走过的并无不同,但叶清歌却总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的样子。虽然状似相同,但这环绕在心中挥散不去的违和之感却让他更加小心谨慎起来。 这地方一看就很邪门,再说,如今世间之大什么都有,这要是人没找到还把自己给搭上去,他那还真是哭都没地方哭去。 叶清歌小心翼翼的握紧了剑往深处走去,此时的脚下已不是起初走时的石板路了,而是变得滑腻而软绵,一步一个脚印的,靴子上不免沾上泥土,俨然是一条泥巴路。他伸手捏了点,闻了闻,一股子泥土腥味以外还有一点血味。 不会是埋死人的地方吧,要不就是什么屠杀现场。叶清歌想到这,不由打了个颤,连忙停止了脑内尸横遍野的联想。 等到了……找到了……可是为什么气息会如此微弱……可恶……要不是…… 叶清歌停下了脚步,颇有疑惑的望向四周。 周围寂静的不同寻常,就连脚步声都被吞没在这片空间之中。叶清歌望着从刚才开始便在同一个范围转着圈的坐标,心底的悲伤逆流成河。 鬼打墙啊,这尼玛是鬼打墙啊! 叶清歌由衷的觉得,自从来到了这劳什子的鬼市之后,梦寐以求的拍卖会没看到也就算了,还被追杀,追杀了也就算了,还闹鬼! 真当老虎不发威,你丫当我是病猫啊! 手碗一翻,迅速将轻剑换成重剑的的叶清歌一脸杀气腾腾的抄着剑就开始转。 金色的剑气一瞬间照亮了整条小巷,重剑瞬间金光肆意灵光流转,强悍的剑气带着破坏力十足的势头随着叶清歌身形转动之下横扫周围。而这其中还夹杂着木系和水系的攻击法术更是让破坏程度提升到一个相当可观的程度。 风来吴山! 轰隆——哗啦—— 上挑的凤眸中满是凌厉,黑色的眼瞳被金色的剑气染成了金色。乌黑顺滑的马尾辫子巴拉巴拉的甩着,精悍的身影伴随着四周分崩解析的墙壁砖瓦,以及被剑气和法术切割的凄凄惨惨的地面。 藏剑拆迁队,一拆拆一片…… 犹如世界末日一般的景象尽数映在不远处的一双眼睛中。 “等到了……终于找到了……不愧是君上,即使是变小了也依旧不减当年风姿……那些该死的家伙,谁说永远也等不到了,这不是等到了么,上天垂怜,没想到活着的时候没有找到死了却终于让我等到了,幸而这魂魄还等下去了……” 远处的身影慢慢转过身,毫无情绪的双眸望向墙角,然后他看见对方拖着那把被碧色光华笼罩着的重剑慢慢走过来。 ……啊啊,走近一看更完美了……不愧是…… 噗嗤。 “原来是你弄得鬼么?”叶清歌望着因为大肆破坏而露出来的部分,不意外发现了窝在墙角扒拉着墙壁的某只鬼。他看着眼前一脸痴迷还隐隐有种要把他吃了似得的鬼魂,顿时整个人就不好了,泰阿毫不犹豫的朝着人刺了过去。 重剑穿过鬼魂的胸膛,一把戳在了墙上,只听见咔咔几声,竟有嵌入几分。 凭心而论,这位被泰阿一剑钉在墙角的鬼,还算是一只长得相当不错的男子。一头银发瀑布似得一直拖曳到了地面渐渐变得透明消散,额上银色泛着微光的印记貌似还是个七芒星。 叶清歌打量着穿的极为繁复华丽的男子,又对上了那双毫不掩饰痴迷以及隐藏在眼底深处那种疯狂的狂热的淡蓝眼睛,只觉得那种超凡脱俗的高贵气质完全被这动作和眼神给破坏的渣都不剩。 这是哪来的蛇精病鬼?受虐狂么。 “你是谁?”叶清歌看着完全不在意被重剑串着的鬼,开口询问道。 而那鬼听到了之后却似乎是相当的惊慌,眼睛霎时瞪得老大。叶清歌只觉得眼前人影一晃,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双惨白泛青的修长双手就抚上了双颊。一触即逝的刺骨的冰冷还是让叶清歌打了个寒战。 “……”合着人家根本就没影响么,这真是打击人。 银发的鬼魂缓缓俯下身,谦卑而恭敬的低下头单膝跪着,毫无防备的,将最脆弱的部分给露了出来。 “四辅左辅殷参见君上。”一字一顿,斩钉截铁。半晌没得到回应,名叫殷的鬼抬起头,双眼期盼的望着前方的人。 叶清歌有些傻眼。 这是哪来的高级鬼,四辅什么的听上去异常高端啊…… 手腕用力将戳进墙面的重剑抽出背在背后,没有丝毫挂的地方,泰阿就这么吊在后边悬空着。叶清歌低头看着人,开口回道:“阁下肯定的是认错人了,在下叶清歌,只是一个小小的剑宗弟子,并不是什么君上。” 虽然不可否认被这么对待是有点……呃,略爽?但是这一看就是个麻烦的,他叶清歌的倒霉事遇到的已经够多了,虽然这人看上去可怜兮兮但为了小命还是跑吧。这样想着,叶清歌也不管地上那目光了,掉过头就开了轻功往远处跑。 不过很遗憾的,他没跑成。 脚下突然亮起的银色法阵让叶清歌无法动弹,在叶清歌又黑了下去的脸色下,银发的鬼魂缓缓直起身,长发随着仰头的动作而往两边滑落。殷此时的目光有些赫人,他的双眼死死的盯着叶清歌,狠狠的,就像是要把人吞吃入腹的嗜血。 “虽遭君上所弃,但无妨,如今局势未明,君上但且忍耐,等到了君上再次君临之时,到时殷定当万死以平今日冒犯。”殷说着,又是一礼。 叶清歌眼睁睁看着对方彬彬有礼的走过来,随后手上一阵刺痛。 伴随着血液的流失和符文的交缠,庞大的灵气流转瞬席卷了位于阵中的二人。伴随着对方流入气海的符文,叶清歌惊异的发现,气海中央那朵昙花赫然将这些符文引入了它的下方。 银色的符文围绕着昙花漂浮在水面上,缓缓的转动着,大大咧咧的好想这原本就是它的位置似得。这种没有丝毫不适的感觉终于让叶清歌将之和那些个莫名其妙变化的现象联系在了一起。 他很遗憾的发觉,他似乎的确是来过这里,而且忘记了不少事情,虽然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正在恢复之中,但悲剧的是,关于其他生活的记忆是一点都没有。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种君臣契约原来还能再接上的啊。 已经成功从记忆的小角落翻出符文作用的叶清歌头疼的望着契约上代表臣子的鬼魂,心底直报怨上天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一个手无束鸡之力的柔弱失忆人士。 君臣契约,顾名思义,这种契约在所有契约中算是等级极高的契约了,强悍霸道之处不下于主死仆亡的血契,和之相差的是,君臣契约只能由作为臣的那方发动,而这契约亦可以由君来解除。 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取的就是这种意思。所以叶清歌算是把这只鬼的命门给捏着了。 往前叶清歌初次知晓还有这种契约的时候,他还表示,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契约绝对没有人傻缺缺的去签。结果就被眼前这只鬼给打脸了。 人家这不是签了一次,他丫的还签了两次! 一路沉默不语,叶清歌兀自在前面走着,由衷的感觉身后跟着的银发鬼是个移动的麻烦吸引源。特别是在听见人说是他对人家说在这里等的时候,叶清歌觉得他以前绝对没有这么渣! 但每当他问起他自己的时候,这人有什么都不肯说,真真要急死人了。 不过相比被一只鬼缠上的叶清歌,此时江啓风的境遇要危险很多。 银色的长枪悍然而出,在江啓风的舞动之下,或是挑或是打,半透明的枪刃所过之处,哀嚎嘶叫。这里的鬼魂不像是叶清歌遇见的殷那般,他们依旧维持着死前的可怖模样,他们嘶叫着,脸上的表情狰狞而又疯狂。 一枪扫过,江啓风一把将一个内脏血淋淋的挂在破损的肚子外面,不自然弯曲着透露的女子扫开。心下焦急,因为这些人,虽然衣衫破碎褴褛,但看这式样和这些人的打扮。 这些鬼魂都是修仙者! ‘小子麻烦了。’化厄老此时的声音凝重的像是要滴水了:‘若所料不错,这里在鬼市还没出现的时候,应该是战场!而且看他们的死状,以及死后非但没有化作尘埃,而是魂魄滞留如同寻常鬼魂一般。这里一定布有锁魂阵!’ “那在我之前,他们互相撕打吞噬又是……”江啓风暗暗心惊,如此多的数量。 黑影攒动,强烈的撕裂声猛然响起,一阵劲风传来,江啓风连忙横枪阻挡。只听见叮的声响,他终于看清了袭击者的样貌。 那已经称不上是人形的东西了。 第十七章 锁魂 此时倒映在江啓风眼底的,已不能够用魂魄来定义其的存在。粘稠的黑色浆状液体在其表面游动这,像是蛇的身子划过又像是贪婪的舌苔所留下的黏液一般,滴滴答答的翻滚着。失去了人的面貌只余下三个空洞的窟窿以表明曾经眼睛和嘴巴的存在。 然而最令江啓风作呕的是,那些由残肢断臂所组成的四肢,有大有小,有男有女,无一例外的耷拉在这团东西上,它们扭动着挣扎着,想要脱离它的掌控似的。 骤然,那些粘稠的东西迅速朝江啓风袭击而去,扑面而来的腥风恶臭伴随着百余条液体自周围破空袭来。 江啓风心底一惊,但毕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此番突变依然分毫不乱。 只见他双臂错力,双手转瞬握住枪杆下部,长枪顿时顿时自身前横扫而去,伴随着江啓风本身纯粹的单火灵根那强悍的烧灼以及爆发之力,顿时将包围而来的黑色液体尽数蒸发。 火线蔓延,在江啓风有意的控制之下转瞬反击而去,巨大的爆破声顿时响彻四周。 橘色的火焰照亮了半边天际,少年逆光而立,长枪晶莹,气势如虹,宛如山岳一般。 而在阵法外,突而上升的温度令叶清歌脚步一顿,他望着近在咫尺就隔着一面墙的火光,心下一喜,暗道总算给他找到了。 而此刻深陷阵中的江啓风,化厄老的解释还在继续。 ‘听过盅么,起源于南方民族,是巫术的一种。’化厄老看着此时江啓风面对着的东西,语气沉重,缓缓道出:‘取百虫入翁中,经年开之,必有一虫尽食诸虫,此即名曰蛊。现下不过是以魂魄代替了虫,方法却是一样的。’ 火焰燃尽,灵火显然不足以将这个东西消灭。江啓风两眼紧盯那自火中窜出又随手抓了一只未被火焰波及到的鬼魂,只见那黑色的液体快速的包裹住那嘶叫挣扎的魂魄,毫不犹豫的将它融进了身体上。 对于巫术,最早便是出现在南方一些少数名族那里,多半掌握在祭司和巫医手中,最为常见的便是祭祀求神以及诅咒之类的东西。有趣的是,这些巫术大多和魂魄有或多或少的关系,因此巫医传说为最接近鬼的修者。 然而能够成为一个巫医,有的时候却比成为一个修真者更难,条件以及危险性都不是普通修者的可以承受的。所以有人曾言,一个巫医,可比十数修者。意思便是一个巫医的出现,他的危险性可与数十个修者加在一起相比。 “这些废话以后再说,问题是现在该如何解!”伴随着对面怪物猛然增强的气息,江啓风双手紧了紧。长枪一挑,再次将一个趁虚而入的魂魄挑翻在地。 对方可是随时有魂魄得意吞噬补充,而他自己只会越战越虚弱。 江啓风注意到,从这团东西一出现的时候,周围的魂魄疯狂更甚了开来。 成为这些东西的目标,还有个大家伙候着,真是要命! 墙外,叶清歌抚摸着墙壁,眉头微皱。这墙壁上明显的刻痕以及其中散发出的怨气以及阴寒的死气让他一时间不知从何下手。 “君上,墙内有锁魂阵的气息。”殷见状立刻说道,在这里苦等多年,要说熟悉,没人比他更加熟悉这里的东西。 “如何破?”闻言,叶清歌点了点头,右手往后握住泰阿,一提一划,重剑已然起手。目光扫着墙面,叶清歌回头望向身后的殷,开口问道。 “这个设阵的算是个蠢货,破坏了这面墙便可以了。”殷的语气中满满的都是不屑。 叶清歌汗,说的倒是轻松,然而这面墙的坚固程度可不是说说就成的。刻石,是如今修真界公认的,铭刻阵法符文最为稳妥的材料,对于它的坚硬程度,叶清歌深有领会。 开玩笑他在这的第一把剑就是在这玩意儿身上崩的! 然而对于殷来说,锁魂阵显然不是重点,重点是到底是什么东西,竟令君上面露喜意?望着眼前淡然随性的身影,殷眼中的痴迷不减,但随即神色便晦暗了起来。 作为一个跟随在君上身边的四辅之一,殷表示任何与君上有关的都是重点监视对象! 可怜江啓风在不知道时候,已经拉了一份不小的仇恨。此时他正艰难的在锁魂阵内奋斗着呢。 ‘以你如今的实力,有两种选择,要么找到这阵的突破口有多远跑多远,要么把这玩意儿干掉以后再跑。’这种时候化厄老反而气定神闲了起来:‘要是被卷入这局中,那老夫就只能给你收尸了。’ “干掉不干掉有区别么!还不是要破阵么?!”江啓风咬牙,一边以长枪以及灵火开路,一边朝着记忆中的来时的方向移动着:“这种情况下,出口还怎么个找!” ‘小子你的脚下!’ ——! 黑色的液体极致的压缩成丝线一般,锋锐的自脚下席卷而出,遂不及防间连化厄老亦是一时没有发现。 是了,吞噬了如此数量的鬼魂,晓得在最骑当的时间攻击,要说这团东西没有丝毫神智,他江啓风将名字倒着写! 黑色死死的勒住了四肢并有越发多的液体缠绕上来,丝线似得切割上皮肤,深深的嵌入皮肤中,不到片刻便将衣服染得通红,然而疼痛算是小事,更糟糕的是,这些黑色的东西还带着强烈的腐蚀性,皮肤被腐蚀的刺痛以及泛起的恶臭顿时令江啓风倒吸一口凉气。 耳边的哀嚎似乎更加猖獗起来,江啓风眼神一厉,也不顾着会不会波及到他自己,双手掐诀对着脚下的黑色液体就是一个火炎咒诀! 与此同时,轰—— “这墙壁真难搞。” 伴随着轰然坍塌的墙壁,尘土飞扬之中,锦衣的少年面若冠玉眉目柔和,气质清如幽兰。重剑之上金色流光蔓延,照亮了人眼底,泛着点点金辉。在这片乌烟瘴气的地方,独树一帜。 真是奇怪……火光这么盛,他自己怎么觉得,对方比这火光更亮了呢…… 还真的……来找了啊。 愈加模糊的视线中,江啓风终于坚持不住,一头栽了下去。 而在身后,银发的魂魄看着前方令人作呕的一团东西,眉头微蹙,随即抬起右手,自空中轻点,一股看不清的波动骤然散开,繁复的衣袍翻飞一瞬。 这么恶心的东西就别来蹦跶伤君上的眼了! 下一刻,迅风轰然卷起那企图动作的作呕魂魄,甚至连惨叫都没有发出便已偃旗息鼓。迅风散开,在看原地,已然什么都不曾留下。 真正的,灰飞烟灭。 “你说我要是不来,他是不是自己把自己给点着了?”看着一把将手中的人抢过去拎到一边丢下还美名曰这等小事不能劳烦君上的殷,叶清歌有些无奈了。 如今四周已变得空空荡荡了,锁魂阵一破,那些疯狂的魂魄便迫不及待的往周围窜去,而那个一大块的不知名恶心东西却是在殷那风轻云淡般的挥手间飞灰湮灭。 脑中回忆起方才那有些赫人的一幕,叶清歌不禁揉了揉额角。他只觉得今后的日子绝对会很难过。 一边查看着江啓风身上的伤口,叶清歌一边将灵力渡入人体内,江啓风是火灵根,而且纯度还相当高,而木生火,叶清歌以温和的木力疏导他那枯竭的经脉也算是事半功倍。 “哼,只是个炼气期的小鬼罢了。”殷嗤笑道:“居然还来这种地方,真是活腻了。” 就这么小鬼,君上这么在意什么的……嗯,不能大意! 然后便发现叶清歌正幽幽的望着他,语气中带着明显的忧伤,不知是不是错觉,殷觉得自家君上的背后好像有点黑暗? “殷……你是说我也活腻了么……” “当然不!君上虽然尚在筑基期但比筑基期可要强悍多了!像君上这等英明神武风姿无双举止完美的怎么会是活腻了呢!要不是君上此番前来,殷怎么会和君上有了如此美好的相遇呢,虽然殷此番准备不周让君上没有享受到君上应有的待遇但是#¥%&*………………” 耳边回荡着身边鬼魂喋喋不休的赞美,叶清歌望着兀自昏迷的人,抬手戳了戳对方还带着婴儿肥的双颊。唔,他有些理解为什么小时候玄青动不动就捏脸的行为了。 少年即使是在昏迷中也依然紧皱着眉头,叶清歌回想起方才抹药时看见的道道旧伤。作为一个点文主角,江啓风在前期无疑和那些主角一样吃了太多的苦。虽然叶清歌并不了解这些年江啓风是怎么一步步走过来的,毕竟他在别的世界活的时间比较长,这些细节都忘得差不多了。 然而这不妨碍叶清歌从那些伤口的痕迹中得出结论。 “做江啓风还真是辛苦啊……”他喃喃道,声音感叹,却连他自己也不甚清楚到底在感叹着什么。 第十八章 暂时 “你就是再怎么盯着这玉佩,它也开不出花来。” 广陵剑宗内,房中依旧死寂,自叶清歌来后方才显得有了丝活气的屋子又恢复到了一开始的状态。骤然少了那些嘈杂喧闹还有时不时从隔壁的弟子屋舍传出来的铸剑声,饶是清静惯了的夏冰鉴,也花了两日来适应。 他并不是担心弟子的安危…… 低垂着目光,夏冰鉴依旧盘膝坐着,手指捏着玉佩,不曾松开。 这枚玉佩和他给叶清歌的,用以危急时刻防御以及传讯之用的玉符法器是为子母。此时它并无波动亦无损坏,有此看来,他那徒弟目前还是活蹦乱跳的不知在鬼市的哪里蹦跶着。 “这么担心你那徒弟……担心你就去一趟呗?”穿着一身软甲的剑灵瞪着他那双碧绿的眼睛,一边抱着他的本体,一边瞅着自己干坐在地上冷着脸的主人:“要不然吾替你去把那小子揪出来,突然没了个训练对象,还真是不甚习惯。” 明明担心的不得了,担心就去呗,以他家主人的能耐,一个小秘境而已。真搞不懂为何如此纠结。 毕竟是相当于修者身体一部分的本命武器,作为和其主生死与共心意相通的武器,若是这点情绪也看不出来,那他跟随夏冰鉴这么多年还真是被扔进臭水沟了。 这六年以来,要说和叶清歌混的最熟的,除了一开始结下缘分的陆明远白清羽二人,就属这位时不时冒出来实打实指导一下的,和其主人完全相反的好战剑灵了。 “青澜。”默了半晌,等的青澜都觉得他没话了的时候,夏冰鉴才接着慢悠悠的加了四个字:“算是试炼。” …… 过了半晌,望着站起身往掌门殿走了又往剑宗外头御剑飞行的自家主人,剑灵青澜感到由衷的无力。自己都说是给弟子试炼了,那你现在往掌门那报备完了就踩着剑要去鬼市是要作甚?! 而在鬼市内,全身上下就像是被轧过了一般,迷迷糊糊转醒的江啓风几乎是下意识的朝着体内探去,心中已有了最坏的打算。 神识扫过,然而真正看到的时候,却暗暗舒了口气。体内的状况远远比江啓风预想中的要好的多,经脉中灵力安安稳稳的流转着,虽然比平时的要虚弱不少,但却也没有预计中的透支情况。 收回神识,耳边动静逐渐清晰起来,一旁传来噼啪的声响,伴随着焦味,那是柴禾爆开的声音。江啓风睁开眼,映入眼中的便是土壁碎石被火光印的格外的凹凸不平,其上反着光,看上去很是湿润。 这是一个山洞。 “哟,醒拉。”熟悉的声音传入耳边,江啓风不由转过头,虽然很想坐起来,然而奈何这个动作对于如今的他来说有些难度。 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少年凑过来,面上带着微笑,让人不自觉地额放下心来。还没等心中放松,江啓风便回想起昏迷前的画面来,那时在火光中看见的人影并不是幻觉。然而不禁在心底暗暗沮丧,只道是自己修为不精实力不够,才会每每连累他人相救。 若是他有足够强大,就不会连累其他人……可恶……都怪他…… 叶清歌看着人眼中的沮丧,又想了想这之前发生的,心下倒是隐隐能够猜出几分。 纵观小说,无论是初始狼狈之时,或是之后纵横天下之时,这人对于救命这种事情从来就保持着极为排斥的态度,无论是被陌生人救,亦或是被他的友人或是红颜所救。 江啓风这人,生来便不甘示弱。好像被人救了比战死在那还要难受似的,特别容易在这方面钻牛角尖,然后在那之后无一不是更加玩命的修炼以及极为夸张的回报。 叶清歌真是不知道这种个性是固执呢,还是偏执。 “话说回来,这是第二次救你拉,加上那瓶药就是第三次了,你觉得你该怎么回报我啊?”叶清歌挑了挑眉,嘴角往上又提了提,一脸的得寸进尺。 与其让这家伙一个人因为救命这事纠结死,还不如直接说让人舒服些,看我多么贴心。 这样想着,叶清歌啪的将手拍上了对方那冰凉的额头,对着这温度皱了皱眉。温暖的手掌贴着额头,一冷一热的立刻让江啓风打了个颤:“某依旧如前所说,大恩必报。” 只见叶清歌敛了笑,一张脸严肃的望着地上的人,目光里满是认真。不得不说,叶清歌不笑的时候还是蛮有那么回事的,再加之是俯瞰着人。这猛然增强了的莫名压力让江啓风见状不由的严肃起来,安静的等着叶清歌的条件。 然后他听着叶清歌接着说道,一字一句的很是清晰:“不如你以身相许怎么样?” 一片寂静。 江啓风顿时被口水呛到了:“噗!咳咳……咳……啊?!” 而正在洞口边上望着地面的殷也被惊得刷的窜到了叶清歌的身边,一脸紧张的望着对方,虽然心底暗暗告诫这一定是玩笑话,但他脸上的表情显然是把叶清歌的话给当真了。 “噗,开玩笑……”将二人那见鬼了的表情尽收眼底,叶清歌别过头,鬓发滑在颊边随着低头的动作遮掩住了表情,只露了个肩膀抖了又抖。 江啓风也就算了,殷那号称没有什么不知道的大龄鬼魂怎么也这么好骗…… “君上。”声调提了提,即使是跟随了他家君上不少年,自认为对自家君上上到武力值下到下限值大到惹麻烦值小到挑食食谱都了解的一清二楚,然而却老是分不清玩笑和正经话,比如现在。 而如今,似乎这种情况丝毫没有因为他家君上失忆而减弱,反而一如既往的困扰着自喻观察力惊人的左辅大人。 这是个悲伤的事实。 “啊,抱歉。”叶清歌见状迅速调整好自己的面部表情,江啓风看着重新变得温和端正的人,只感觉心中有一团东西没办法吐出来,只能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的,忒难受。 “此番实在多谢,不过如今某身无长物……呃……”想着自身上下那家当,江啓风脸上尴尬越盛。除了母亲留下的遗物以及两块下品灵石,所有值钱的东西早就为了拍下这柄暮云枪而花的一干二净,着实拿不出什么东西…… “看你这样子就知道没货。”叶清歌伸出手戳了戳对方的脸颊,唔,好软。“救你三次了,给你少一次,算是两个人情怎么样?当然不会提些违反道义的事情。”说完还笑眯眯的伸出两个指头。 “好,若日后需要相帮之处,必当赴汤蹈火。”没有丝毫犹豫,江啓风开口应道,他突而想到,便自乾坤袋中掏出两枚玉符。叶清歌扫了眼花纹,了然。 相逢即是有缘嘛,等到四年之后江啓风拜入宗门,除了门派之间的论道大会,还有秘境,他们有很多次碰面情况,根本不用担心与见不到啊。 “若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阁下可以捏碎玉符,到时某定然倾力相帮。”然后音调骤然上升,还有些咬牙切齿:“还有,还请阁下不要戳我的脸!” “既然相逢这么久了,还叫阁下未免生疏。介绍一下吧。”叶清歌遗憾的收回手表示脸太软收不回,做了个揖,一双凤眸清澈,满满的都是温和的笑意:“在下叶清歌,口十叶,急管韵朱弦,清歌凝白雪的清歌。” “这是殷,是在这里结识的一位……友人。”转头介绍,除了友人,叶清歌还真的不知道该怎样称呼殷。难道要叫下属吗这也太羞耻了吧。 “左辅殷,是君上的下属。”这边叶清歌在纠结,那边的殷已经叫上了。此时正用和叶清歌结契时那正儿八经的不得了的神情对着江啓风开口,淡蓝的双眼暗沉着,一股久居上位的气息油然而起。 叶清歌忍住扶额的冲动。 江啓风听罢亦想起身回礼,奈何终究未果。只得退而求其次,只双手一礼:“某姓江,名啓风,倒没什么意思。” “也无甚,只是习惯如此介绍了。”一说这,叶清歌就有些无奈:“因为总是有那么些家伙喜欢将清歌二字认作青色的那个青。” 若说读就算了,以前不知多少家伙写他名字的时候自动省略掉那三点水,特别是有一次考试的时候,老师对着那手写的名单瞅了半天,说了句:“这谁。” 天知道当时他那想哭的心好不! 天色渐渐明亮起来,没有阳光,依旧是阴沉沉的。灰黑的云漂浮在天空上,形状快速的变换着,那之中的鬼魂即使是在白天也依然未曾消停。不过这也难怪,既然是极阴之地,必然会有些违反常理的东西。 “叶兄。却不知现在是何处?已经过了多久?那锁魂阵……”既是安稳下来了,江啓风便自然而然的问起了之前的事情。 蹲在火堆旁边,一边拿着树枝拨弄着让火不至于熄灭,一边等着跑出去说是寻找猎物给他当零食的殷。叶清歌下巴拄着膝盖,想了下措辞,开口回道:“如今咱们算是跑到了这个小秘境的深处吧,最开始的那个阵法是个传送阵所以我们一踏进去就被传走了。” “这都第四天了,鬼市估计早就关了,想要离开估计还要等到下个月的十五。至于那个锁魂阵,被破了呗。里面的魂魄全跑了,而那个大块头则被殷给解决了。”手上的树枝燃烧着,被叶清歌随手丢进火堆里,“这段日子还是在这周边摸索摸索,看看有什么其他出口。不过好在少了那群追的人,也算是唯一的好消息吧。” “嗯。”江啓风应了声,现在这种状况下,也的确只能这样走一步算一步了。化厄老自从他醒来以后就一直不见动静,呼唤了几遍也不见吭声,这令他很是担忧。 比之前要凝实许多,已经与常人无异的殷悄然无声的出现在洞口。饶是淡定如叶清歌也被吓了好一大跳。 只听见轰的一声,伴随着重物落地,叶清歌二人默然的看着殷逮回来的食物,突然感觉不知该说什么好。 似羊却长着两对四只角以及两条尾巴的动物无力的蹬了两下蹄子便没了声响。皮毛被殷事先剥好了提在手上,是非常漂亮的纯黑色毛皮。长长的毛柔顺的垂着,隐隐还泛着些幽蓝的微光。 …… “殷你可真行。”叶清歌对于殷的行动力再一次上了一个台阶。 渡羊,喜阴,只在阴气甚重的地方生活,不吃草,只喝水。然而虽然生活在极阴之地。它自身,特别是它的角和皮毛却都是属于极阳,其中含着的生气即使如今挂了叶清歌也依旧能够看出不少。 相传渡羊角磨成粉配以其他几种材料可治离魂之症,皮毛挂在宅中则可驱散鬼魂做威慑之用。虽然这种传言毫无考据,但有一点却是修真界公认的。 这玩意儿补阳壮阳的效果堪比凡尘中的十全大补汤。 “此处地处极阴,时间呆得越久越是对自身有所影响,这种时候吃渡羊最能去阴防寒了。”殷言。 第十九章 送关 最终那只大补的渡羊还是被吃掉了,因为伴随着鬼市秘境的关闭,原本更加阴郁的环境变得更加晦暗起来。阴气似乎也比开始时浓郁更甚,这使他们不得不通过进食来避免不必要的损失,例如这里的死气对身体的伤害。即使微弱,但在时间的叠加下也是很可观的。 而对于游荡在这里的亡灵来说,活人的生气显然是无比的诱惑,到了现下,便是在正午阳气最重的时候,也有几只鬼魂不怕死的跑出来,这也从侧面昭示了此处阴气的变化。 叶清歌两人皆深知此地不能久候,然而现实却是到了如今已是二人在这里呆的第七天,却依然没能离开这里。 第八天,叶清歌依旧一如前几日里那般往昨日标记好的的地点奔去,今天的他以及江啓风二人的任务便是要再往周围搜寻几圈,而实力强横许多的殷则是去往更远的地方进行更广范围的探查。 这是目前的二人所做不到的。 一面将临时制作好的单向传送符和防御符揣在伸手可及的地方,叶清歌一边哀叹着不能用临时的传送符连接传到鬼市门口那阵法的苦逼情况,一边开着轻功穿梭在巷子里头。 不过这也幸好都是修真者,若不是的话,是断不敢分开来行动的。想到这里叶清歌不由苦笑。 不过普通人估计也到不了这个地方来。 金色的细线一闪而没,辗转腾挪之间,转瞬便移出了巷子,快速的停驻在一处昨日没有查看到的屋子前。 凭借着系统地图以及殷的带路,他们虽不至于游离于秘境之中瞎晃悠,却也因为秘境的关闭而困在了边缘。在这七天之中,他们几乎把这方圆数百翻了个遍,连个传送阵的影子也没能找到。 用力拨开干枯的枝杈,黑色的枝杈微微开裂,带着点血色,随着动作纷纷化作更加细碎的细枝纷纷而落。叶清歌一面扫着□□出来的巷口尽头,一面皱了皱鼻尖,他感觉在这里呆了几天之后连嗅觉都开始变得迟钝了。 那股时时弥漫在空气中还有愈来愈浓趋势的死气对嗅觉灵敏的生物来说简直是个大杀器。 青瓦白墙小院,巷口回廊小桥。在这个阴气极重的地方,秘境的边缘处,俨然是一片被废弃的居住地。面积不小,约莫是一个稍微繁华的小镇子的规模。 走近一家屋舍,那满墙飞溅的血色斑痕以及那被毁坏了大半却依旧能看见些花纹的廊柱匾额说明了这里这曾经是一个富裕人家。 叶清歌扫了眼门口的两只被凝固的血液溅得分外凶厉阴森的石狮子,比叶清歌看过的任何一个物体的死气都要重。它们在这阴森森的地方格外的有种进鬼屋之前的界限的即视感,好像过了这道坎,就到了另外一个不祥之地似得。 仔细打量了片刻,叶清歌突然在石狮子的脚下发现了一排蝇头小字。在死气的遮掩之下,它们还用了阴刻而且极细极浅,又是在靠近脚后跟的地方。若不是觉得别扭而仔细看了会,叶清歌还真会忽略掉这么一个小小的细节。 叶清歌的表情有些怪,因为只见那狮子的脚侧写着“送关人,戊元594年七月”这几个字。 戊元年,这是广陵剑宗所在的凤国已经过了整整三百年的国号。这意味着这个小镇其实是三百年前的产物了! 三百年,只是土墙砖瓦,竟然还能保持如此的完整度……叶清歌不由惊叹。 若不是亲手摸了一把,真以为这些建筑被下了什么符文咒术。 关人这个称呼叶清歌恰好知道,这是对边关从军牺牲的军人的一个称呼,只有当上大将的军人才有这么个另类的称呼。 然而在民间也有一个“关人”,不是将领,而是对负责埋棺木的人的一种称呼,所谓的送关,就是送棺的意思。 已经在这段时间看到不少非科学能够解释出来的东西,但叶清歌打心底上不惜黄这个“关人”的意思是第二种。 这个世界有一个很有意思的习俗,那就是每当逝者下葬的时候,他的家人亲属必要请一个专门负责坊棺立碑的人,而这个人的生辰八字还一定是要和这死者的生辰八字呈现两个极端。 然后将那个人杀死,将他的生辰八字写在棺盖上。据说这样会让死者顺利的进入冥界轮回,也避免了有执念而不肯入轮回的魂魄继续停留在阳间。 这一听就是很神神唠唠有些邪门的玩意儿。 抬头望着这两个石狮子,平生最讨厌这些风水八卦这类的叶清歌感觉有些亚历山大。 这专业不对口啊!他是剑修!让一个剑修来搞这些风水啊鬼魂这些的……这不坑爹么。 却猛然发现那石狮子的眼珠似乎动了动。 这立刻便激起了叶清歌的神经,千叶长生几乎是在片刻便握在手中,叶清歌紧紧的盯着这两只石刻狮子。然而过了半晌,却什么也没有发生。 “……”看着这两个石狮子,叶清歌默默的举起了手中的千叶长生。金色的剑气瞬间爆发开来,轰然冲出之间长剑带起虚影一片,破空声带着狠戾的破坏力转瞬将两只狮子击成了无数碎屑。 醉月! 呵呵,又不是像鬼魂一样的阿飘……就算是阿飘我也能把它打的跪下唱征服,就这小小的破石头也想吓到本少爷! 身形一错,叶清歌笑得十分狰狞,大步踏进了开着的门内。 有什么东西尽管来!来一个,小爷我宰死一个! 金色的身影难得嚣张的甩着他那大辫子气势汹汹的破门而入,徒留下一地的碎石,以及被风吹得四散开来的枯枝。 过了一会儿,只见那些碎裂的石块粉末缓缓的挪动起来,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牵引了一般,慢慢的往着门两边聚集。 两只溅着鲜血的石狮子张着嘴,安静的伫立在两边,四只铜铃大的眼睛泛着幽幽的绿光,随着眼珠的转动明明灭灭。渐渐聚集起的阴气扭动着,蠕动纠结成了一个似人形的东西。 它在门口飘了三圈,然后飘飘悠悠的晃进了屋子…… 而在一边。 “这秘境没法从外头强行打开。”龇了龇牙,伸手抓了抓他那要束不束半挂着的长发,碧绿的眼睛清晰的映照出隐藏在空气中将鬼市秘境层层环绕的密集符文。 这些透露着淡淡黑气的符文种类庞杂,环环相扣,更加麻烦的是,它们并不是静止的。青澜至少也看出了数十种变换。动一则牵连一万,牵连自己倒还是小事,若是一不小心牵连出了内部的震动,那真是哭都没办法哭去。 “怎么办?”他望向从看见这大阵时便凝重万分的夏冰鉴,心底倒感叹叶清歌这个徒弟在他心中的分量,以以往夏冰鉴那种二话不说破坏了再说的简单粗暴,能让他停下来真正认真对待的还真的没两个。 除了他。剑灵笑了笑,目光温和的望着执剑而立的剑修。 白衣的剑修目光紧盯着眼前繁复的阵法,手中的长剑始终保持在一个蓄势待发的状态,其中更是灵光四溢毫无流转之形,这俨然是灵力高度凝结的结果。 夏冰鉴在看。 看阵法的规律和目的,他要循着这些东西的轨迹找出最薄弱且最保险的地方,然后在最为恰当的时机将这些东西一举破坏。 时间慢慢的流逝着,阵法与修者在静默中对峙,悠闲的剑灵抱臂在一旁看着,不过那不是闪过的锐利神色和不自觉错开的步子显示着隐藏于表面之下的警惕。 他们不知道是,在这阵法笼罩下的秘境边缘,离他们只有层层阵法的距离的围墙上,一双蓝色的双眼正冰冷的观察着。 轻巧的站在墙上,白底蓝纹的繁复袍子无风自动,层层相叠的朝着后面洋洋洒洒的铺陈了一片,华丽的像是摊开在水面上的牡丹花瓣。此时的殷不知是从哪里摸出了一根约莫小臂长的簪子,将一头的银发高高的绞成了个马尾,露出了惨白泛青的脖颈。 一架古琴悄然无声的浮现在殷的面前,七根琴弦若隐若现。 殷在夏冰鉴身上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波动,来源于叶清歌挂在腰上的玉佩。 右手微微勾上琴弦,虽然不知道这两个人和自家君上是什么关系,但无论是敌是友,得事先过他这关! “哈秋!”猛地打了个喷嚏,正在屋子里晃悠着的叶清歌猛然一个激灵:“谁在骂我……这里可真臭!” 顿了脚,叶清歌继续打量着刚刚被他踹开门板的这间房间。 笨重的木床是用上好的金丝楠木做的,上面的织物已经破烂不堪,一股说不出的腐臭味道在这个不大的空间里弥漫着。 说来也奇怪,这间屋子的大部分都是石质的,却只有这间屋子,无论是家具用品,亦或是装饰门板,皆是用金丝楠木所制作的,便是墙壁,也用楠木给包上了一圈。 叶清歌捂着口,走进了房间中央摆着的那张床,那是那味道的源头。 这里可真是怪异……居室不像居室大厅不像大厅的……就像是……是…… 脚步猛地停顿,下一瞬叶清歌便冲出了这间屋子,他扶着墙,脑中不由的浮现方才浮现与眼前的东西,让他忍不住的干呕。 黑色的漂浮着油腻的尸水,还有半泡在尸水里,用绳索将身子折成三段死死捆着的扭曲骨架…… “花擦……呕……这家人真变态……”他总算是知道这间房间像什么了…… 他丫的就像一个放大了的棺材! 就在这时,在叶清歌的身后,在一处烧的半焦的廊柱的后面,一个黑影悄然踱了出来,缓缓的接近了扶着墙呕得脱力的人。 它的手臂抬起,快要贴近了对方,距离很近的…… 第二十章 凶宅 ——! 就在此时,黑色的长剑霍然划过,剑影一闪,金色的剑尖以极快的速度直击身后黑影! “真当什么都没注意到啊……哎?”随着黑影躲闪,拉开的距离让叶清歌有时间看清这位偷袭者的面孔:“吓死我了……你怎么不声不响的就过来了。”随着黑影的后退,身子暴露在光亮之中,四合院中的光线打在他的身上露出清晰的熟悉面孔。 罕见的沉默不由让叶清歌疑惑的同时再次警惕起来,他看着眼前一声不发的少年,终于注意到了那双被强烈的光暗反差而被模糊掉的血红双眼。 “阁下是何人?”刚刚垂下的剑尖再次对准了对方,叶清歌目光锐利的盯着气势变得截然不同的江啓风,对这种情况心底顿时有了个数。 虽然不知道化厄老这个时候跑出来是要做什么,但这并不妨碍他对这个神秘的鬼魂产生警惕。 化厄老在整本小说的第一章开始便一直伴随着主角一直贯穿到后半段,但直到这缕魂魄的消失,江啓风顺着他的遗言找到了他的遗物,这缕魂魄的身份作者都始终没有说明清楚。 这缕魂魄的身世就像是蒙了层纱,只知道这个老人已经活了很久,至少活了千年之久,以前是枭雄一般的存在,知道的很多,会的也不少,尤其擅长一些旁门左道。 除此之外,一片空白。 望着面前打量着自己的化厄老,叶清歌忽然觉得,除了没有打起来以外,现下的这种情况与他最初遇见江啓风时,碰到化厄老时的情境很是相像。 不过结合着每次这家伙出来的时机……叶清歌默默的把这间屋子的危险性提高了一级。 “老夫倒是想起来了,你是六年前在桃花镇的小娃娃。”在叶清歌一开始拉着江啓风用他那把重剑下劈的时候化厄老就注意到了。 这个世界上使用重剑的虽然也有,但是在这种年纪便能使用剑意的人却着实少的可怜。而秉着这几天观察叶清歌每天早晚的剑法练习,化厄老也终于确定了眼前的小子的确是个熟人。 这等年纪,这等资质,倒是好苗子。 “桃花镇?”面露疑惑像是在回忆,过了片刻恍然。叶清歌咬着牙,眼中隐含着担忧,每次化厄老出来了之后江啓风总要虚弱一阵子:“原来那时候的小孩是江兄,但你是谁?为什么会在他的身体里?!” “身份尚不重要,也别太担心了,江小子只是在调养。此处的阴气极重,对神智的影响不小。”看着对方露出的担忧神色,化厄老稍稍定下心,对方虽然弱小,但却有个对他言听计从且实力莫测的下属。若是产生冲突,最后定是他那固执的徒弟吃亏。 好在对方似乎确实是把江啓风当做了朋友。 “小子与其在这里瞎担心,不如早早的把这个地方给破了。若是老夫想得没错,这里便是那鬼市隐隐密密的关键了。”眼中的红色愈加的鲜丽,披着江啓风壳子的化厄老望着被房屋切割的方方正正的天空。 没想到居然在这里见到这么熟悉的手法……化厄老的神色竟有些感叹。 叶清歌见状,亦是抬头观察,黑色的眼眸渐渐被一层银白的所遮盖。如今只是筑基期的叶清歌尚且不能做到神识外放,但利用灵力和神识集中到双眼,他同样可以更加清晰的看见一些隐藏的东西,虽然很累就是。 一旁的化厄老见状暗自点头,眼睛在构造上既复杂又十分脆弱,弄得不好反而坏事。叶清歌这般运用,恰是说明了对灵力的精准运用这一点。 殊不知叶清歌本身修习的枢川本身就是一门对灵力操控要求极其变态的一本功法。 以水木灵力沟通星辰,将星辰之力映射入气海,将气海变成另一个星空。光是操控着灵气和神识找到对应的星辰就已经是够呛,叶清歌修习的时候可不只是艰难,而是坑爹的死艰难! 好在持续的不久……否则光是找就足以要命。因为神识受创灵力干涸虚脱了很久的叶清歌不止一次眼泪汪汪的望着自家师父或者扑向前来看望的玄青一脸的求安慰求补偿…… 咳咳,扯远了。 天空中覆盖着的黑色死气的流动在叶清歌的眼中越发清晰了,他发现化厄老说的没错,这里确实是离开的关键。 只见这些刺鼻的黑色盘踞在这间屋舍的上空,像是磨盘一样朝着四周散去,隐约埋在其中的血色飞快的穿出黑气落入正对棺材屋子的房间中,复又窜入黑气中,它们像是被一根无形的针牵引着的道道红色丝线,连接着翻涌的死气和屋子。 “去看看。”叶清歌喃喃,手上握紧了长剑,步伐小心的从化厄老身旁走过,身子紧紧绷着。 这间屋子的门板同样是由金丝楠木制成的,虽然上面的红漆褪了不少,但木头可是一点没有损坏。 长剑同样狠狠劈了上去,但叶清歌立刻感到了不对。 ……这块木头比之前砍下的更加坚硬……也更加潮湿…… 瞥了眼剑尖,叶清歌后退了一步。光芒一闪而过,拿着比泰阿更加沉重些的轰雷,叶清歌再次朝着门劈了上去! 轰—— “咳……咳咳!!……呕——”比之前要浓郁十倍的尸臭以及浓厚的死气让躲闪不及的扑面闻到的叶清歌再次奔向了一旁的墙壁。 “没事吧?”熟悉的语气传入耳中。 叶清歌顿了下,勉强咽下因为干呕而满嘴发酸刺激出的唾液,无力的撇头:“你恢复了?怎么样没事吧?” 江啓风黑色的眼中带着歉意,他没想到化厄老连个掩饰都没,“我没事,倒是你,你比我早来这里,没出什么事吧?” “没有。”叶清歌直起身子,摆了摆手,化厄老一不在,他的身子顿时就放松不少,“倒是你,怎么想起来来这边,我记得你的搜查范围正好和我的相反,那可是隔着相当长的一段距离啊。” “嗯……”江啓风默默理了下思绪,慢慢对叶清歌解释道:“是这样。我在一处墓地里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墓。” 叶清歌嗯了一声点了点头,却也不动,等着异味消散的差不多了以后才准备进去,一旁的江啓风显然亦是如此打算。 “死者是家主的嫡女,看见的时候,她的墓碑是背朝着正面的,字也是反着刻的。”江啓风伸出手比划了下,瞥了眼叶清歌,无奈的发现对方正一脸疑问的望着自己,“好吧,听说修者都是在很小的时候就被送进宗门,叶兄大概不了解也难怪。” “也不尽然,虽然不知道墓铭反刻的意思,但墓碑背对却是晦气且对死者是个不敬的表现还是知道的。”叶清歌反驳道,这种事情不说也是极其反常且诡异的吧?! 像墓地那种阴气汇集的地方,墓碑的朝向以及墓的分布都是十分讲究的,因为这往往对家族血亲有着或多或少的影响。葬书有云:气乘风则散,界水则止,古人聚之使不散,行之使有止,故谓之风水。风水之法,得水为上,藏风次之。 一个全部都是正对着的墓碑,却只有一个是反着的墓碑,这种诡异的格局自古以来叶清歌还真没看见过。 不过一想到本来就阴森恐怖的墓地里,一排正对着的墓碑突兀的冒出了个背对着的,呃……不想这,还把自己给吓着怎么办? “对于这些,某恰好了解一些。”江啓风接口:“说来这家族也真是奇怪,本来这个墓依山傍水风水极佳是个难得的聚财生气的形状,但是这块反碑一立,不仅断了才气不说,还成了大凶。” 浓郁的臭味已经渐渐远离,二人一边交谈,一面进屋观察。 “方才在门口的石狮子上看见了送关人这个称呼,心底有点猜测。”手指触上墙壁,潮湿阴冷的感觉顿时让江啓风打了个寒战:“三百年前一度非常盛行这种不知是从何而来的荒谬送葬方式,现在已经非常少见了。” 起初江啓风对这也不甚了解,这还是化厄老对他说的。 这里的布局和叶清歌在对面的房间里的一模一样,然而这里的情形却比那间房间更加惨烈。 惨烈得让叶清歌猛地看见吓了一大跳。 满目刺眼的黑褐色飞溅了满室,染血的手掌印在墙上凌乱的密布着,利器的划痕遍布。最为可怖的是地上的木板上布满了抓痕,凄厉的蔓延了一路,而在那似是床的棺木里,发黄的头盖骨空洞着双眼,阴森森的歪着望向门口,一条胳膊耷拉在外头,五指的指骨断裂扭曲,看得出经历了相当惨烈的挣扎。 地上的那些划痕大概就是这样留存下来的吧。叶清歌心道,然而心底挥之不去的心悸却使得他怎么也不想接近这张满是血腥的棺木。 “这种一命抵一命的方法太过阴损,对活着的人也不好。大概是送葬时候出了什么问题,以至于这家人宁愿损失财气,也要将墓碑背后,碑文反刻,甚至将这间宅子的布局弄成困局以镇压其中的东西。”江啓风眉头紧皱,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眼前会出现如此景象。 这里的脚印杂乱无章,但是看最终的朝向,当时应当连人都没安置好便匆匆挤出门外将门封死。 “原来如此……等……等等?”叶清歌连忙开口,脸色难看的快步走到江啓风的面前:“你说石狮子?!可是在这之前我明明已经已经将它们打的粉碎了!” “这不可能。”江啓风亦是停下动作,眼中满是惊诧,“那两个石狮子别说裂缝,连个划痕都没有新的!” 一股刺骨的寒意骤然升起,周围突然寂静了。两个人默然相望,都看到了眼底的忌惮和紧张。 “这他丫的真是诡异,速战速决吧。”半晌,叶清歌大步走到棺木前。 错位的骨架零散的落在棺材底上,一节红色的绳子鲜红的没有丝毫褪色,铜色的铃铛被绳子串着挂在手腕上头,连尸水都没有的诡异景象伴随着心底霍然窜出的危险感觉猛地使叶清歌突地直起身子。 而就在这时,只听得一声刺耳的金属撞击之声,伴随着江啓风大喝的叫声。 “叶兄小心!” “这是什么鬼!”猛地转头,叶清歌一看之下,顿时瞪大了双眼。 第二十一章 两方 江啓风在黑影冒出的瞬间便毅然出手,晶莹的长枪横扫而去却没有预想之中的消散或是鬼魂独有的触感,而是坚硬似铁,强烈的摩擦在转瞬间便飞溅出了一连串的火花。 一击即离,那黑影也不停留,而是趁着江啓风回枪冲势在须臾间朝着叶清歌所在的床形棺木冲了过去!速度之快江啓风只捕捉到了一道黑色的虚影,更别提还在转身的叶清歌,好在叶清歌的反应也是足够快,脚步错开躲避之间几乎是贴着这道急速窜过来的黑影。 好险。 一连后退两步,叶清歌重剑竖于身前,体内的灵力不住的流转着,灵光浮现,伴随着金色的剑气平稳的环绕剑身之上。叶清歌望着呈现保护姿态的人形黑影以及那在强大的冲击力下分离解析的木质地板,顿时出了一身冷汗。 这黑影的速度竟然恐怖如斯! 不远处的江啓风疾步走来,长枪一提,与叶清歌并肩而立。他的双眼死死地额盯住了黑影身后被护着的尸骨,神色一动,沉声对叶清歌说道:“看来这里的关键便是这具尸骨了。” 叶清歌听罢,余光看向江啓风手中的长枪,轻笑出声,语气中则是弥漫着强烈的自信:“若是一个人还有些忐忑,现在可没了什么顾忌。” 脚步一蹬,在下一瞬已然提着轰雷急速冲了过去。 “叶兄!”江啓风惊诧出声。他几乎是下意识的提枪跟近,意欲相帮。 这里人一动作,黑影立刻做出了反击。 “我来缠住它,你趁着时间解决掉那尸骨。”叶清歌双手持剑,长剑自身前高高扬起,金色的剑气轰然爆发,伴随着凛然的杀意以及破坏的罡风,重剑轰雷划出一道极致灿烂的弧线朝着黑影悍然斩落! “好。”江啓风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将脑中那宣灿的剑势压入心底。平静下来的目光清澈,长枪一挑,在那黑影动作的一瞬间腾跃而起,长枪一点,火红的灵光伴随着冲天战意霎时席卷前方。 这时机掐的很准,几乎是在叶清歌动手的同时,就像是知道对方的下一步似得,这里叶清歌刚落空隙,那里江啓风拾枪占位。一前一后,一劈一点,默契十足。 叶清歌的这一剑斩得极快,虎虎风声立刻笼罩了黑影。依照黑影那快到来不及捕捉到的速度,也只能勉强躲避。却不想江啓风这一动却像是触碰到了逆鳞一般,黑影猛地加快的速度竟是拼着被叶清歌斩落胳膊的损失也要回护那具已然暴露在枪尖之前的骸骨! “生发化木!”一声断喝,叶清歌左手自腰间一抹手掌一翻,一节青翠欲滴的藤条顿时拉长,迅速的缠绕上欲要脱离范围的黑影。与此同时重剑对着那黑影的双腿横扫而去。 只见剑芒扫过,强烈的撞击顿时让黑影的下盘一松。藤蔓猛然绷紧,叶清歌紧抿着唇,左手被藤蔓勒出了道道红痕。他死死的拽住不断剧烈挣扎的黑影,一步一步,艰难的向后退去,力要将黑影脱离棺木的范围。 而江啓风攻势不减,灵火顿时席卷了金丝楠木的棺床,橙红色的火光一点即着,剧烈的劈啪声暴起,只见那其中骸骨突然猛烈的挣扎起来!尖锐的嘶叫几乎冲破耳膜。那骨骸死命的爬了出来! 江啓风倒抽口气,眼中惊诧,受却稳稳地端着长枪,毫不犹豫的轮枪急刺。 枪雨顿时倾盆之势,尽数刺向火中尸骨! 突然—— “姐……姐……” 叶清歌二人脸色骤然一变。 只听见黑色的人形分不清发声的地方,有稚嫩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出,是一个女孩的声音,它一直重复着…… 而远在秘境的边缘,殷神色平静的望着眼前不断变换运行的颇杂阵法。他在这里已经等了约莫一个多时辰了,然而无论是他还是外面的那两人都没有动作。敏锐如他们此时已经可以清晰的感受到了这里阵法逐渐缓慢下来的速度。 这无疑是对想要冲入秘境的二人的一个意外之喜。 夏冰鉴缓缓的走近,手中的长剑已从最初的垂变作了横于身前。 “嘿,咱们的运气可真好。”剑灵青澜嬉笑了一句,他跟着夏冰鉴的步伐,始终保持在半步一点这样可攻可守的距离。 “嗯。”或许是被青澜那源源不断滔滔不绝了一个多时辰的絮絮唠唠给弄烦了,夏冰鉴此时终于说了个语气词。 青澜反而是因为这回应情绪而变得更加高涨了,他的音调都升了点的开口,话语像个连珠炮样的蹦跶了出来:“终于说话了啊,我就说,你这人吧,什么都好,就是不喜欢说话,嘿,不是每个人都像我这样理解你那沉默不语的意思……” “……吵。” 一边,殷没有动,但指尖勾拉住的琴弦却是一个蓄势待发的信号,彰示着杀机的降临。 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久,殷当然了解这里阵法的运转规律。这个世界上没有永远运行的阵法,每过一段时间这个庞大的阵法都会有一段时间放缓运转速度以来缓冲在这段运行之时所产生的微弱影响。 而这个期限正是五年一次。 其实若不是殷意外发现了夏冰鉴二人,这个时候早就带着叶清歌过来准备破阵而出了。 持续时间是半个时辰,得赶快速战速决。殷心想,手中琴弦越拉越紧,红色的流光将琴弦照的宛如宝石,伴随着越来越灼热的气息,整根琴弦尽数变作通红颜色! 然后,夏冰鉴出手了。 银白的剑芒以一种极为刁钻的角度朝着阵法的一处袭去,这一剑极快,只是在刹那间便已经与那阵法的符文争相撞开,然而这一剑也慢到了极致,慢的都能够看见剑斩下的每一寸轨迹。 远处的殷脸色顿时凝重起来。 一剑璀璨,撼动天地! 咔擦—— 强烈的震动伴着震耳欲聋的碎裂声响,灰尘满溢的视野中,突见一根赤色之线直扫二人而来。高温扭曲的空气和那四周尽数化为灰烬虚无的碎屑以及伴着撕裂空间而产生的音爆,这一击虽然影响不大,却完全内敛其中,一旦爆发,连天地灵力都将絮乱的威力立刻让身后青澜脸色大变。 凡事都习惯性往最坏的情况想的殷此时完全忘记了一开始的试探之意,一出手便已是杀招! “阿夏躲开!这玩意儿别硬撼!” 夏冰鉴神色未变,眼中疑惑一闪而过。身影一动,不退反进,而手中动作不停,手腕扬起,一股震颤灵魂的寒冷杀意冲天而起,极致锋锐的剑意,伴着无比的强硬。人与剑此时宛如一体,夏冰鉴动了。 同样是一斩,却远远比叶清歌那一斩更加极致,此时此刻,在这里,天地的中心,唯有此剑尔! 两者相撞,罡风、火焰、剑意,膨胀爆开的强烈震动顿时展现了它那破坏性的威力。 土石崩塌,沟壑四起,鬼市阵法在这两者的碰撞之下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只是片刻,便已停止运转。肆意的阴气没有的束缚顿时开始朝着一个方向逃窜而去。 它们聚集着,宛如一道不祥的龙卷风,争先恐后的朝着远处的一件院落疾奔而去。 “不好。”被灵力风暴冲击的殷率先发现了不对,“这是……返还?!” 连琴都顾不上收,殷的身影一顿之间便已消散在空气中。 “咳咳!咳……这算跑了?”只来得及捕捉一个虚影的青澜一脸菜色的将满嘴的沙子吐干净,天知道这是什么鬼转折,突然的放大招又突然的撒手不管了,“莫名其妙,那人是不是脑袋有问题?!” 长剑下垂,夏冰鉴若有所思的看着微微震颤的剑尖,其上炽热的温度犹在,虎口微微发麻。 回忆着适才的一击,夏冰鉴眼底闪过一丝灼热。这是他许久没有体会过的了,这是个劲敌。 “走。”回过神,他也朝着阴气聚集的地方寻去。 攻击相撞的震动虽然没有直接波及到叶清歌二人的所在,但以他们二人的敏锐,却也同样感觉到了那来自远处骤然爆发的灵气波动。然而就是这么个变动,已经接近终焉的战局却在下一瞬霍然翻转! “我x!这是什么鬼!” 只见肉眼可见的黑色死气如同百川入海那般源源不断的拥入黑影以及那在枪尖与火光之间挣扎的尸骨,顿时只听见一声刺耳咆哮,强大的声波以这二者为中心朝着周围席卷而去。 黑色的阴气凝聚压缩,最终如同传说中的冥火一般燃烧腾起。顿时藤条烧毁。灵火熄灭。 强大的斥力和死亡的腐蚀刹那展开,对生气强烈吞噬使得二人被迫放弃了接近,重新拉开了一段僵持的局面。 背靠着背,周围的死气火焰已经暴涨的相当激烈,周围的一切东西皆被吞噬的一干二净,天光落下,叶清歌看着空掉了一大片如今还有继续蔓延吞噬趋势的院落,不由感叹出声:“这简直是就是天灾啊……” “有人来了。”后边的人让江啓风有了一股莫名的安定感,他敏锐的发现了空中急速而来的人影,那头银色的长发格外的显眼,不是殷是谁? “我知道。”不知怎么的,叶清歌顿时有了一种大祸临头的感觉,不是来自眼前。 呃……只要不是师父,什么都好。 第二十二章 脱离 事情是怎么个变成现在这种状况的呢? 叶清歌有些木然的瞪着眼前正在对峙的一人一鬼,慢慢的将头转向同样被无视的彻底的少年。脖子很是僵硬的,似乎都能在转动的过程中听见那嘎吱嘎吱的声响。 大概是注意到叶清歌的目光,一旁的江啓风亦是转头与之对视,脸上是同样的无奈神情,不过叶清歌还在对方的脸上难得的发现了一丝幸灾乐祸。 束发的少年短暂的褪去了因为身世变故而硬生添加上的早熟的沧桑感,扬起嘴角笑得十分开心,连带着一身暗沉的服色也略略亮了点。他的一双桃花眼亮晶晶的,伴着些狡黠,在这晦暗的背景下显得分外的吸引人。 叶清歌看着明显亮了不止一圈的江啓风,略略挑了挑眉。然后亦是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 凤眼眯得细长,上挑的眼角适时地在皮肤上压出一条斜飞的折痕,便觉得连轮廓都感觉深邃了点。叶清歌深深的觉得,比起一脸正儿八经严肃过头的表情,还是这种适合江啓风。 如今他们总算是出了鬼市,单单殷一只鬼,便轻松的灭掉了对二人来说很是麻烦的两只作为鬼市阴气生成源头的厉鬼,更别提后面还跟了一位广陵剑宗的执剑长老。出秘境而已,那是小菜一碟的事情。 纵然具体实现这极阴之地形成之法以及这家人这么做的目的到了如今已经并不可得知,然而这也不妨碍叶清歌借着如今知晓的东西结合着记忆推出一部分的事实。 据他自记忆中获得的信息以及系统地图上的阵法来看,这块土地本来也是个天然的聚阴以及汇阵之地,不然也不会在地图上标示出来了。而在三百年前,那凶宅的主人的嫡女死去,根据风俗,必须要有一个和死者的生辰八字完全相克的人作为送关人。 巧合的是,据江啓风所说,这个送关人恰好是生为孪生姊妹的姐姐。 人死终究极为不甘,之间发生了什么已经不为人所知,但是结果却是知道的。那坟墓是空的,而尸骨却被分别放在了两间屋子内。姐姐奋力挣扎所在屋子内留下的痕迹至少可以说明在这之前她并未像普通送关那样死在坟墓前。 然而这两具骨骸却也确实是将这整个宅子变成了阴气聚集弥漫的阵眼,屋主将墓碑反向铭文阴刻的镇压在这般布局面前显得可笑而虚假。 叶清歌倒是觉得,这般的作为起到的最大作用也只是图个心理安慰,或是一个幌子,一个掩饰罢了。更大胆点的猜想,这家的布局说不定还是那个起初想要将这地方变成自身洞府的那个元婴大能者做的。 黑影锲而不舍的相护,以及骨骸那夹杂着愤怒与强烈憎恨的嘶叫仿佛是在诉说着久远过去,那些将血脉亲人杀死的人的冷漠一般。 人心的冷漠向来比什么都要来的可怕。叶清歌想到这轻轻叹了口气,再次觉得自己的运气真是十成十的好到爆。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么一折腾,猪脚原本在这里的艳遇是完全被搅合没了?想到这里,叶清歌又有点同情江啓风了。 江啓风看着眼前情绪完全不对头,在一边望着他的脸发呆还一边又是叹气又是庆幸神色的叶清歌,顿时心底的无奈更甚。他看了眼不远处依旧像是比拼气势似得对峙着的一人一鬼以及那蹲在一边看热闹的男子,小声朝着人询问道:“他们这是……呃……” 听见这话,叶清歌从思绪中拉回,面上也是十足的无可奈何,他一摊手道:“我觉得我的好日子要到头了,不管殷他是多么想要把我带去禁言之林历练,以师父对陌生之人的态度,最终肯定不会得偿所愿的。” 禁言之林,顾名思义,身处在这片丛林当中危险的连言语都要小心谨慎的地方。妖兽的天下,各大宗门弟子历练的好去处。以后的江啓风就是凭着那杆暮云枪在禁言之林身处得到妖族妹子的指引前往妖界刷副本实现后宫扩大化的……呃……这个先放一边。 自己家的师父是什么个性子,相处了六年的叶清歌还不清楚么。这次偷偷出宗门来鬼市,要是没发生什么意外倒也罢了,既然发生了。依照夏冰鉴的性子,即使再怎么撒娇也得是被罚个剑冢紧闭两三年…… “你不会是偷偷跑出来的吧?”越想越觉得可能,江啓风看着叶清歌那一脸苦涩的表情,嘴角是翘的越发高了,“他是你师尊?让长辈担心可不是好行为。” 说着,眼底有丝黯然。以前的他也总是乱跑让长辈担心,可是如今……又有谁来担心呢…… “只是好奇,你要知道,对于一个六年只能呆在宗门内修习的人来说,总是想要去见识见识所谓的修□□。”叶清歌耸了耸肩,看见了对方那明显低落下去的情绪,“不过……我亦是没有想到会弄成这样,的确是我的不对。” 而这边叶清歌刚把话说完,那边夏冰鉴已经一锤定音。 “他是我唯一的弟子,身为他的师尊,我自当保他一世周全。”一拂袖,夏冰鉴背手而立,面若冰霜,却是难掩的骄傲自信,气势如剑如虹,倒真像是即便天塌地陷,也定能为之撑下一片天地似得强硬。 “……”叶清歌顿时愣在了原地,“师父……” 他万是想不到,他那个凡事都好像是过眼云烟的师父,叶清歌顿时觉得。 原来自家师父还是蛮看重自己的嘛!害的每次看着自家师父对自己带理不理的还以为师父不喜欢,每次撒娇讨好还心惊胆战的唔凑!这说出来这么难会死么?! “至于什么是最好的磨砺,我想,身为他的师尊,便是再不济,也会比你这毫无来头更是不清不楚之人来的好。” “……本座可不是什么不清不楚的……”殷咬牙切齿但却也无可奈何,毕竟的确是事实。而一边的叶清歌倒是大开眼界,对夏冰鉴的认识又上了个台阶。 居然一次性说了这么多个字,平常除了讲解道法剑术以外,还没听师父说这么多所谓废话的…… 而夏冰鉴则明显是不想再在这耽搁时间了,只见他身形一晃,再出现时已然到了叶清歌的面前。夏冰鉴望了眼金灿灿的自家弟子,顿了下,然后直接无视了一旁的江啓风,开口说道:“回宗。” “呃……”叶清歌瞥了瞥站在一旁被夏冰鉴冰冷的气势压的大气不敢出的江啓风,又看了看一脸怒气瞪着夏冰鉴随即一脸期盼自己拒绝的殷,以及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殷旁边对着他笑得一脸欠揍的剑灵青澜。 突然感觉亚历山大起来…… “请让弟子与江兄道个别。”叶清歌回答道,而下一句就显得底气不足起来:“还有……殷他毕竟与弟子有契约之系,因此,弟子想……这个嗯……” “自己看便是。”让叶清歌松了口气的是,对此夏冰鉴没有太多的表示。 得到准许,叶清歌便舒坦许多,即使预见了今后的苦难日子,但这并不妨碍他做最后的舒坦。拱手一礼,叶清歌笑得十分温文尔雅,力图让猪脚留下一个好印象。极好的皮相加上上佳的气势这么全开下来,顺利的让江啓风有些手足无措。 “那在下便回去了,此番患难,江兄与我也是兄弟了,若是他日有什么,尽管来广陵剑宗找叶清歌便是。”凑近了些,叶清歌还是忍不住用手肘轻轻戳戳,小声说道:“就别的不说,帮你躲避烂桃花还是有的。” 他可没忘江啓风的后宫到底多少美女。 “叶兄说笑了。”轻柔的气息带起几缕发丝扫在脸颊上,淡淡的兰香幽冷。江啓风这一下不仅脸红了,脖子也差不多熟了,“若是有缘,某定会来探望叶兄一二……不过修道者道心坚定,这些事情还是少遇才是。” 叶清歌看着一脸认真的,顿时笑出声来:“噗,玩笑玩笑,不过这事可不是想要不来就不来的啊……” 说完意味深长的看了江啓风一眼。 “……”江啓风有些无语,他也没说错啊,他想到不久前遇见的俏皮女子,她那单纯干净的笑脸让他感到了久违的温暖,就像是家一样。 也不是每个艳遇都得是桃花啊…… 现在的江啓风却是没有想到,往后的确是因为一个大桃花而改变了行程跑到了广陵剑宗当弟子去了。 “不过这么久,我还不知道你是哪个宗门的弟子。若是有缘,说不定咱们会在问道大会上遇见呢。”叶清歌开口问道。 说到宗门,江啓风不由苦笑,如今他还真没多少时间闲下来前往宗门以求更好的修炼环境:“某如今算是散修,尚未进入宗门,不过或许四年后会罢。” “那好,如此咱们就问道大会上见了?你也可以考虑考虑我们广陵剑宗。”叶清歌笑嘻嘻的拍了拍江啓风的肩膀后便往夏冰鉴那儿走去,一旁的殷自然无比的跟在后面,银发随着动作微微晃动,身子倒是一点也不像鬼魂那般透明,“到时候说不定我们能站在大会那白玉石台上呢!” “一定。”不由想到了那绚丽的一斩,江啓风心底渐渐也期待起来。 目送着三人远离,江啓风在原地停了片刻,等到彻底看不见的时候,方才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远处,被打破了阵法的天水集市不合时宜的出现在了江啓风的视野范围之内,随着步伐的迈进,远处那熙熙攘攘的人潮也是渐渐清晰。打破了常规的鬼市门口已经汇集了不少修者,他们神色各异的,或是警惕或是好奇,将集市围了个水泄不通。 那些活死人一样的傀儡早已经不见踪影,空荡荡的街道上似乎弥漫了一股山雨欲来的诡异气氛。 一身艳红的少女小心翼翼的躲在一旁的提灯侍女像后边,火红的颜色被晦暗的侍女像衬得愈发突出,不其然的,她看见了朝着这边走过来的江啓风,眼中的惊喜不言而喻。 “幸好没事,要是被那些个傀儡逮到,我的麻烦就大了。爹不会放过我的。” 即使因为叶清歌的介入,江啓风并没有在被领入拍卖会之后的秘境深处再次遇见这位红衣少女。然而即使被改变,命运却依旧在这里打了个弯,重新回到了原点。 江啓风在鬼市的收获似乎是注定了的。得宝、结识、追杀以及解决。不过这些,即便是叶清歌知道也无暇多想了。 广陵剑宗内,穿回道袍的叶清歌一边扒拉着袖子,一边可怜兮兮的独自站在剑冢的入口处,望着一脸幸灾乐祸的陆明远以及一脸责怪的玄青欲哭无泪。他的身旁是一沓厚厚的纸张,笔墨纸砚一应俱全。 “师叔,禁闭半年加上抄个一万遍真的不是什么难事。”陆明远嘿嘿一笑,拍了拍人的肩膀。看着如今叶清歌这凄凄惨惨戚戚的模样,他觉得他罚抄的那三千遍简直值得了。 站着说话不腰疼!那是一万遍不是五千遍啊!你来试试唷……叶清歌狠狠瞪了眼,力求用眼神杀死对方。 “这次的确是做的太过火了点,若是师叔祖没能及时赶到……”一向面无表情的玄青破天荒露出了责怪的情绪,天知道他是多么想将眼前这个胆大妄为丝毫不顾小命往外跑的师叔揍一顿。 不!师父不到其实我还是可以出去的!叶清歌心中的呐喊谁也听不到。 …… 最后,一脸苦逼的叶清歌提着一摞子东西,默默走进剑冢内。看着眼前的剑林,以及站在剑林之中一脸恭敬之色的殷。 不由捂脸哀叹,我这是倒了多少辈子的霉哦…… 回到广陵剑宗的叶清歌开始了为期半年痛并惨着禁闭悟道生活…… 第二十三章 意识 剑冢坐落于广陵剑宗主脉的深处,由于地势险峻,整个剑冢宛如伫立在一个悬空的平台之上,支撑着这个平台的天然石柱显得细小,给人一种一不小心便会折断的感觉。 不过叶清歌倒是觉得弟子们给它的戏称还是分外贴切,这种顶上若华盖下头如手柄的形状,可不就是一颗落雪的大蘑菇么? 皑皑的白雪层层堆积在这里,将那些或是直立或是斜躺的长剑掩盖的看不分明。那些或是残破或是了无生机的长剑在这里堆积,属于剑的肃杀冷寂让这块地方呈现出了与众不同的死寂,这里是属于剑的坟场。 叶清歌此时并没有继续抄写那些已经熟记于心的章节,而是安静的站在剑林之中,目光认真的仔细端详着一柄柄长剑。 自从从鬼市脱身,遇见了知晓自己过去的殷后,他便一直处在一种莫名的焦躁之中。对过去的极端好奇,以及对自身能力不足的急躁。 无论他是拐弯抹角还是直截了当的询问有关于自己过去的事情,银发的鬼魂却总是绝口不提。原因也是十分简单,因为他此时的实力不够。所以即使知道了,那些个复杂又牵扯繁多的事情不但对自身没有益处,反而还会因此给予太大的压力以及不必要的信息而使得方寸大乱。 “过去的事情总会知晓,如今君上所要想的,不过是一步步的提升自己的修为,达到原本想要的目的而已。”坐在一旁的青石上,银发的魂魄看着略有些急躁的叶清歌如此说道。完全没有因为被遗忘而迫切的向人说明,反而是一心一意的为着当下以及今后叶清歌的修炼而打算起来。 与之一对比,倒是显得叶清歌自己不成熟起来。这让他在反思的同时也颇为自己那斤斤计较的急躁而脸红。 感受着这些破损死寂的长剑中所遗留下的剑意,叶清歌原本急躁不已的心境慢慢平复下来。 看着这些斑驳的长剑,那些或是缠绵或是刚硬的剑意,心绪缓缓沉浸在感悟剑意的天地之中,那堵塞在心口上令他烦躁不已的大石亦是消散无踪起来。 过去的终究是过去的,现在即将发生的,自己修炼而来的,才是最为真实的。如此心想的叶清歌也没有再提,事实上反倒是他自己有些钻牛角尖了。有了系统和每次都能得到满满知识的气海昙花,该来的,总不会跑掉。 心中豁然开朗的叶清歌此时不由拔剑出鞘,银亮的剑身顿时在身前划出一道肆意的弧度。 定身、跃起、腕转,剑身伴着动作在剑林之中舞出一出江南风情,肆意华丽却又暗流涌动危机四伏。曾有人说看叶清歌动剑就如同看七秀的剑舞,因为总会有人认为这看着轻飘飘毫无力道的剑势只是看着好看,而忽略了其中的杀机和诡变多端的狡猾。 而他的剑意亦是如他的剑法一般,坚韧而多变,但也总带着一股子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固执。剑随心动,心随意动,便是心中有剑。然而现在的叶清歌还远远达不到他的师父叶英或是夏冰鉴那种人剑合一的程度。 然而经过这一次的磨砺,说没有提升,那才叫假的。 轻剑的轨迹越来越快,在人的周身织就出一张连绵不断的网来。身影愈发模糊,夹杂着破空的呼啸之声,在这一刻,似乎连风雪的声音也被压下。 叶清歌不由闭上双眼,他觉得他好像隐隐摸到了什么,然而就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薄膜,看不清,即使知道打破了之后境界的飞跃,但仍旧是雾里看花终隔一层。 一剑一人,纵横天下。 藏剑山庄的剑法分轻重二剑,然而想起心剑,再想起昔日的无双剑如今的寂剑。似乎重剑与轻剑的界限、招式差距的界限、心法的界限已经变得不那么重要。 那么是什么? 剑式一变,叶清歌步伐不由沉重几分,下蹲的重心往下一沉,双手握柄,竟是再次以轻剑来施展重剑招式起来。 用轻剑来施重剑之法,叶清歌只在入宗时和夏冰鉴单方面攻击的时候曾经用过,那时的他还未想到那么多,只是单纯的想要豁出去。而如今,叶清歌是真正想要突破那层横隔在剑之间的限制来。 “呼——不行。”手中力道一冲,完全刹不住脚的叶清歌顿时被打乱节奏。他向前跟进了几步,化掉冲劲,神色懊恼的望着握剑的手。施力不匀的结果就是姿势错位。 革命尚未成功,大侠还要努力……默默抬头望天,叶清歌的脑中刷过一句话。 步伐略沉重的叶清歌慢腾腾的挪到殷坐着的青石旁,狠狠的叹出口气,一把将长剑插回剑鞘,顿时就趴下了。 软趴趴的靠在青石上,双眼盯着殷那层层叠叠的衣服上的绣纹,颇有些疑惑的问出口:“殷,你穿这衣服不觉得碍事么?” 天知道,对于这个他是很早就想要问出口了,比如叶英那衣服,还有广陵剑宗的掌门和几个长老。穿这种拖地的衣服华丽是够华丽了,打架的时候当真不会滑倒吗? 殷听到这话一愣,随即像是想到什么似得轻声笑了声。他随手将因为弯腰的动作而滑到身前的银发别到耳后,声音柔和的回道:“习惯就好,君上以前比属下穿的还要繁琐一些,以后等到君上接触到那些,自然要习惯。毕竟有些场合,这些总归跑不掉。” 叶清歌肩膀一滑,目瞪口呆。 卧槽他以前是得多鸡婆才会穿成那样跑路!这玩意儿也是能习惯的吗?!好可怕……叶清歌面露惊悚的看着一脸穿这个简直是小巫见大巫表情的殷,顿时整个人都觉得不好了。 就在叶清歌既不想动笔又不想练剑而闲着无聊的时候,自剑冢外传出隐隐约约的说话声勾起了叶清歌的兴趣。 “听说这便是剑冢了……师兄你真的要把这柄剑葬在剑冢吗?”二人的脚步很轻,踩在雪地上发出细小的声响。来者声音温吞,慢条斯理的语气中带着深深的担忧和劝说意味。 而另一人听到询问也没有立刻回答,过了半晌,直到对方再次唤了声之后方才开口回应,沉重而嘶哑的声音听得有些难受,沙哑的声线仿佛能透着语气窥得对方那低沉的情绪:“既已决定今生不再拿剑,那这剑,也就葬了罢。” 叶清歌听罢微微睁大双眼,他竟是没想到会遇上一个葬剑者。习剑者一生于剑相伴,而能够想到来剑冢葬剑的,多以剑者。到底是受到了何种的刺激才会下次决定,埋葬大半生的心血,不再碰剑? 思索间,二人已经来到了剑冢内部。看这二人腰带边角上的玄字纹路,这二人皆是与陆明远同辈份的第八代弟子。二人也看见了靠着青石的叶清歌,为首手中拿了一柄长剑的弟子疑惑了片刻便恍然,现在呆在剑冢的,估摸着这位就是那个被执剑长老罚禁闭的小师叔了。 “打扰师叔了。”身后的弟子开口说道,虽然对这这么小年级的弟子叫师叔有些不适,但出于礼貌,还是开口说了声。 不认识的……叶清歌回忆了一圈,没发现眼熟的,当即笑了起来:“不打扰,刚好没事了,倒是怕打搅了你们才是。” 就在这边叶清歌和弟子招呼着,那边前方捧着剑的弟子此时已经走入了层层剑林之中。 “为什么要葬剑呢?”叶清歌不自觉的停下了交谈,他望着步伐沉重脸色严肃的弟子抽出那柄长剑,锋利的剑刃有些缺损,其上还残留着淡淡的煞气,就像刚刚经历了一场杀伐似得。 “大概是觉得背负不起吧。”一旁的弟子目光深沉,他紧紧的盯着远处弯着腰的师兄,神色恍惚了片刻,不知是否错觉,他只觉得自己的师兄的背好像驼了些。 弟子缓缓吐出的话语被忧伤的语气渲染的沉重,“虽然觉得师兄想的有些太多了,天道轮回,人生轮转,死亡在修真界也算是稀疏平常的了。然而到底……是放不下……” 对于夺人生命的太过介怀,放不下,管不了。而这次的事情终于成了对方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今后准备做什么呢?”叶清歌无言,夺取生命,背负性命,无论被迫还是自愿。活着,只有向前走。既然决定的道路,若自己都不能坚定的走下去,那还有什么价值呢? “大概是去做一个医修,悬壶济世,救人生……”刚刚埋葬了前半生的剑修弟子开口回道,语气里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以及看透道路的怅然。 “能救一个算一个,哪怕会因此而被恨上……” 直到二人的身影自眼前彻底消失,叶清歌方才默默收回目光。他若有所思的望着手中的长剑,然后轻笑了声。 像他这种一路走到黑的人是注定学不会是时候便放下这种决然,能够做到的约莫只有回头看过去的于心不悔而已。不过从一开始,他便决定了要学剑,无论喜好,只觉得只有剑之一途适合一向随随便便的自己,而一练便是三十多年。 “殷,你说他会有所成吗?就算是做医者,要背负的也不比剑者少啊……”叶清歌喃喃道,也并不在意是否有回答。而后兀自挥舞起手中长剑,慢慢的,细细的感受着招式间的变化。 淡蓝的双眼印着纯白天地中的舞剑者,殷轻声回应道。 “无论成与不成,既然下定决心,便不容反悔。君上所选择的路,属下跟着就是,问心无愧,只愿不要轻言后悔……” 风雪似乎愈加大了些,呼啸着卷起雪地上松软的白雪,白色的碎屑洋洋洒洒的在空气中胡乱穿梭着。被压在砚台下放在干燥处的宣纸哗啦啦的响着,衬得整片空间愈发空旷起来。 第二十四章 赠与 ……鸠酒止渴,非不暂饱,死亦及之。夫心起于善,善虽未为,而吉神已随之……后自改悔,诸恶莫作,众善奉行……一日有三恶,三年天必降之祸,胡不勉而行之。 因为时间而变得微微发黄的宣纸平整的铺在被风雨磨得光滑平整的青石台子上,手执毛笔,勾画提点,显得细瘦平滑的字迹跃然纸上。笔尖随着呼吸起伏,落在纸面上的笔画倒是一点波澜也没有抖起。 从一个完全不会用毛笔的家伙到现在用的眉飞色舞,叶清歌可是花费了相当长的时间以及精力去学习这些。 其实不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在这个时代普遍的风气里,便是再怎么不愿意,叶清歌也得学个一二好在外拿得出手。 手平端,宽大的袖子被骤然飞起来似得手腕转的一阵抖动,之字的下撇被拉得极为夸张,潇洒畅快的笔画中毫不掩饰其主人欢呼雀跃的情绪。墨色的痕迹在宣纸上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力透纸背,都要接近边缘的线条就好像直直切进了青石上,端的是嚣张快意。 叶清歌很激动,因为他终于要从这看到吐的剑冢里出去了。 叶清歌也十分手痒,因为再过个几天宗内大比就要如火如荼的展开了。 你说难得二十年一次的全宗上下的全员大比,以及更好运的遇上了百年一更换的宗内大榜,这两者已累计,足足有两大比试摆在眼前呢。如此热闹,叶清歌能不激动手痒么。 “老早便听其他师兄们说了这换榜的精彩,那才叫群英荟萃精彩绝伦。此番有幸见识到,嘿,说不定还能好运的参加到呢。”叶清歌一边整理着罚抄的那万遍书,一边笑嘻嘻的对身旁盯着他一个上午的殷说道。 因为年龄的关系,叶清歌并不是很习惯叫比他年纪还大或者同一个年纪段的人师侄或是更小的称呼,这让他感到十分别扭。于是久而久之的,便习惯性的这样喊了。 “如今君上已是筑基中期,不过恕属下直言,宗内榜单大多是属于金丹期之上,正所谓一劫一新,以君上筑基期的能力大概很难取得一个较好的位置。”只在叶清歌一人时无比正经的殷一如既往的开启了分析模式,认认真真的说道。 “……当然是开玩笑,筑基期和金丹期的差距可不是个天劫和肚子里的金丹就说明的了的。”叶清歌叹了口气,显然已经极为习惯殷这里外不一的性格了。以往那炸毛的表情果然只有在有外人的情况下才会出现呢,这不得不说是个颇为遗憾的事情。 从筑基到金丹堪称是个从量变到质变的一个飞跃,这其中的实力差距就像是一条线,将境界的两头完全分割开来。 “这种不切实际的事情,自己也知晓。”拍了拍整理的整齐的纸张,叶清歌喃喃。 系统这段时间是简单的越来越飘渺了……叶清歌想到,手指随意的往下划过。叶清歌望着又有几个不见了的信息栏的半透明面板有些无奈。 将气海之内的昙花和系统联系起来的契机发生在他进入筑基中期的那天。 以往虽然不甚明显,但那时候叶清歌却突发奇想的想在突破时看看系统的变化,因为他发现即使闭上双眼进行冥想的时候,系统也能随着手指下滑的动作浮现在脑内。 而这一试便试出了问题。 “君上勿要如此自贬,以君上的资质以及灵力的纯厚程度,只要不大意,宗内大比定会夺取榜首。”殷急忙说,语速骤然快了起来,脸上也变得急切,看着总算是有了点生气,生动些许的表情也不太像死人脸了。 “这倒也是……” 随着昙花吸收和散发出的纯粹灵力流的扩大,进阶所需要的灵力在经脉中压缩淬炼的同时。叶清歌也赫然发现原本还算全面的系统面板在慢慢的消退。除了一些时常用到的,像是任务栏、属性栏什么基本已经消散的差不多了。 而随之而来更为纯粹凝练的灵力穿过经脉涌入气海昙花,以及随即印入脑海的物品铸造信息和属性,让他怀疑起这二者的关系来。 若果以往通过系统拿出的东西皆是由这昙花之内的灵力构造出来的……这似乎更能够说明这些问题。 这干脆别叫系统了,干脆叫旅行压缩包算了…… 也幸好他没拿什么系统出品的金银物品往外送,否则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收场……只是一想到那样做的后果,叶清歌便不自觉的打了个寒战,深刻的为自己明智的选择而庆幸了片刻。 叶清歌望着干净的没啥有东西的面板,手上关闭的动作更加用力了几分,他深深的觉得自己郁闷的无比肝疼…… 除了昙花记忆以及灵力,尼玛就剩下一个看资料储物袋的功能了!这丫的还能不能好好玩耍了?! 叶清歌脑中的小人狠狠的将大木桌子摔在了地上。(╯‵□′)╯︵┻━┻ “不过君上也要为自己选择本命剑了。”殷看了叶清歌的动作,像是想到了什么,若有所思的开口:“不过依照君上如今,以前和君上相伴的本命剑应当还在君上体内。” “唔……你知道?那朵昙花?”除了那昙花,叶清歌想不到哪里可以藏东西了。 “那是君上的核……到了我们这种程度,都会形成自己独有形态的核。好吧,就是类似于元婴金丹这类,像是灵魂的一部分一样的东西。”殷对他的情况倒是了解,不过这也难怪,人家毕竟跟了很多年了,如果没有认错的话。 “……那这个核之中的……”叶清歌比划了下,“就是我以前的修为和家当?” 有修为又有本命剑,这是修士的全部家当了吧,重要财产啊……真是,只能一点点磨,真是内心的折磨……叶清歌有些不是滋味。 话说为什么他的却是朵花?还丫的变成了系统? “是。不过目前君上要完全消化看来还有很长的时间。”殷笑了笑,看着神色莫名炙热起来然后又开始怨念起来的自家君上,安抚一样的接着开口:“慢慢来,不急不急。” “说得轻松……”手使劲,拎着沉甸甸的纸张,叶清歌慢悠悠的往剑冢之外走。靴子踩在昨夜新落的雪上,嘎吱嘎吱的响着,在雪地上印上一排整齐的黑脚印。 “话说回来,你的核是什么?”叶清歌转头询问,表示好奇。 “君上不是已经看见了么?”殷始终走在半步多一点的距离上,不时的撇过一脸好奇神色的宗内弟子,以及周边的事物。 “……?” 殷指了指额上泛着点点微芒的七芒星,“等到修炼到一定的程度就会在身上出现印记。” “——!!!”叶清歌惊愕:“你确定这真的是修炼造成的么,话说气海怎么修炼也不会凝成核这种东西吧。书籍上没有记载啊……” “事实上到了渡劫期以后才会出现这种。”殷解释道,叶清歌看着对方那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有些胃疼。 突然感觉要达到以前那种把核都凝出来的程度好渺茫…… 渡劫期…… 沉水木的屋子依旧是伫立在离剑冢不远的半山腰上,依旧是有些黑乎乎的。屋门敞开着,叶清歌猜测是青澜故意这么做的。 “师父,弟子抄完了,一万遍。”将厚厚的一堆纸张放好,叶清歌一脸期待的望着盘膝而坐的安静身影。 男子睁开双眼,没有看向那堆宣纸,而是将眼前的弟子仔细看了看,情绪不显,叶清歌有些忐忑。 少年的个头在这半年内长高了不少,身子依旧显得单薄。却偏偏其主人却非要将腰带勒得贴合,反而显得更加瘦了。白色的道袍衬得人少了一分风尘气息多了一分清冷,却难掩由内而外的雅致。 没人会把这么一个少年当做是一个修者,更遑论是和修者中最为凶残的剑修联系到一块儿。 “几日后的大比,全力以赴。”夏冰鉴收回目光。弟子对于剑的修行每一日的进步让他很是欣慰,他抬手朝着一边的架子上拉了下。如今弟子的修为达到了可以使用那东西的程度了。 一个看上去就十分笨重的木盒子伴随着动作迅速的从架子的最顶端飞了下来,被那双冰也似的手稳稳的托着。 这是给我的?叶清歌目光灼灼的盯着。 “算是拜师礼。”话音未落,只听咔擦轻响,木匣的盖子翻了开来,露出了里面的物品。 那是一柄和轰雷相差不了多少的重剑,那瞬间内敛的光华以及极具灵性的嗡鸣瞬间让叶清歌做出了品阶上的判断。 这是一把中品宝器! 金色的剑身上白色的花纹规律的分布着,剑身上点缀着些许银色的花纹装饰,然而却比轰雷多出了很多符纹。 叶清歌郑重的结果盒子,抚上了那些花纹,转瞬便感受到了其中所蕴含的灵力。他没想到当初数次铸造废弃的重剑会以这种方式到了他的手上。抚摸着这柄成品的重剑,指下熟悉的金属合金的触感令叶清歌迫不及待的将重剑从盒子中取了出来。 “咦?居然加了断金……这比例可真妙……灵火?嘶……这得多纯的灵火才烧出来的啊……密度可真结实。这个是啥?剑柄……原来是如此。” 嘴里不住的碎碎念叨,叶清歌略微比较便知道自己的铸造到底哪里出了差错,夏冰鉴送的这柄以自己铸造的废剑为基础打造出来的重剑在根本上将轰雷的攻击力进一步提升了一大截。 锵锵—— 手指不断的在剑身上弹动,沉闷的金属声响在屋内回荡着。一旁的剑灵看已经完全进入铸造状态的叶清歌,忍不住开口插了一句。 “你把剑柄上的活扣打开了往右边扭扭抽抽看,有惊喜哦~” 叶清歌闻言,这才发现在剑柄与剑身的接口处有个毫不起眼的回字形活扣。依言往右边扭,耳边骤然响起了一阵咔哒的声音。 “……?!”不可思议的望着抽出来的轻剑,叶清歌不由张大了嘴,不由抬头盯着自家的师父,一脸的求教。 这声音不像是里面有东西啊,居然切合的这么好?!这是从内部切出来的么?!我去,怎么做到的?! “师父!这是怎么做到的?好厉害!弟子想学!” “……” “你先把你的剑给练好再说啊!小鬼头!”别老是打扰人修炼啊! 第二十五章 任务 等到叶清歌一本满足的抱着刚拿到手的拜师礼喜滋滋的前往易物阁,准备用剩下的灵石换取个背剑的绑带的时候才发现,他自己的口袋里的灵石已经是呈现亏空状态。 “……”这是一件完全没有想过的事情。直到现在叶清歌才恍然发觉六年来花费的铸剑材料已经把灵石花的一干二净,从而导致如今的财政状况岌岌可危。 瞬间穷了的叶清歌表示他感觉他自己从未真正土豪过一次。 转过头望向一边人进人出显得十分热闹的兑物阁,那里是宗内弟子领取任务及交付任务换取灵石的地方。 广陵剑宗资源庞大,虽然每月有定量的灵石以及药材发放,但由于每阶弟子的量都有所差距,以及弟子们额外的需求。宗内刻意将任务与换取所需资源的灵石流通联系在了一起,于是,易物阁和兑物阁便这么出现了。 兑物阁的任务总体分为天地玄黄四个级别,以黄字阶为最低,天阶的任务最难渐渐加大难度。难度越高的任务报酬便越高,内门的任务多以本宗内发布的任务为主,而与之相对宽松的是,外门也会接一些来自于尘世的请求,难度相对也会降低不少。 这时候,前方出现的熟悉身影让叶清歌心底开心起来,平心而论,对于这位友人,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了。 “哎,清羽。你也来领取任务的吗?”眼尖的发现深褐皮肤的友人,半年多的时间不见,叶清歌敏锐的发现他的这位友人似乎变得阴郁了点,那缠绕在眉宇间的森然令人感到一阵不安。 叶清歌快步走近,语气中带着惊喜和满满的善意:“是什么让咱们君子温文的白清羽如此表情?要不要在下去揍他一顿?” 白清羽抬头一看,眼前少年笑得好不耀目。望着虽半年未见却依旧夺目如画的好友,白清羽原本心中的郁结渐渐也变得淡了些。眉头舒展,他亦是回答道:“别那么跃跃欲试,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我自己便能解决。” “能让你这天塌下来都像是没事人一样的家伙伤脑筋,突然有点好奇呢。”叶清歌言,发现自从白清羽出现以后便兀然嘈杂指点起来的人群,微微蹙了眉头,“这些人……” 半年多的时间过去,叶清歌感觉到他似乎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关于他的友人。周围的闲言碎语并没有多少恶意,然而其中或是怜悯或是幸灾乐祸的情绪却是让人很不舒服。 “筑基失败……” “丢人,无怪……长老……放弃……” “听说还……外门……打败……” 那些零零碎碎传入耳际的话语,让叶清歌很是厌恶。因为以前亲身经历过一些,更是因为白清羽是他的好友,这般嘴碎,让他多少有点气愤。而一旁的白清羽神色如常,像是没有听见这些话语一般,然而紧握的双拳和急促的颤动却泄露了主人那分外不平的情绪。 “我没事。”平板的声音干巴巴而不带丝毫的情绪,看这样子显然是发生了好长一段时间了。 “这叫没事?”嘴角慢慢的拉成一条直线,叶清歌动作不轻的将握在手中背与身后的重剑驻在地上。 金色的重剑划出一面近白的扇形,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叶清歌面无表情的扫视着周围弟子,筑基中期的气势转瞬横扫周围。凤眸内一片冰寒,白色的道袍随着动作微动,更衬得整个人变得清冷傲然开来。 一阵刺入骨髓似得寒意席卷了众人的神经。 半晌过后,等到所有人都因为这冲天而起的气势和夹杂着杀意的眼神威慑得哑口无言,甚至有的修为低一些的弟子已忍不住腿发软扑通一声坐在地上的时候,叶清歌才慢悠悠的平复了气息。 看着忍不住松口气却依旧一动不敢动的弟子们,叶清歌缓缓挑了嘴角,眼神里是□裸的骄傲和不屑。 “哼,还以为多厉害,议论的这么头头是道,也不过如此。”拉过白清羽的手,叶清歌颇为气定神闲的走上兑物阁的第二层,比起第一层黄阶的那些不是在宗内采草药就是去后山挖材料的任务,还是第二层玄阶的外出任务比较吸引人。 白清羽默默的跟在人身后,手上传来的温度让他有些不知所措,周围变得安静极了。他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对着大力跺着阶梯的叶清歌说道:“你这么一来,不知有多少弟子想要来找茬子。” 他不希望因为自己的原因而让叶清歌惹上麻烦,更何况,以他认为,这些跳梁弟子也不值得叶清歌去在意。 他属于九天之上的人,莫名的,就是这么觉得。 “若是他们敢来,那正好。”逆着光的少年笑得一脸血腥,整张被埋在黑暗中的面孔似乎有些兴奋:“在下是剑修嘛,宝剑锋从磨砺出,给在下这么一个美好的磨砺机会,在下一定会全力以赴的感谢他。” 不大声音响彻在一层之内,让慢慢缓和下来的众人陷入了新一轮的寂静之中。 众人默然无语的望着两个渐渐不见的身影,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不由面面相觑,脑子里的想法莫名的一致了。 剑修的果然不好惹! “白清羽再怎么失败也是戒律长老的弟子,差一点就筑基的炼气后期,连炼气后期也没有的家伙就别丢人了。”角落里,一个瘦高的男子嗤笑了一声,下巴上的疤痕随着动作动了动。一身道袍被擅自改成了束袖的款式,有些像胡服,衣服上被画上了很多不明所以的花纹,其中的意义大概也只有他本人才清楚。 男子回想起方才的一幕,眼中闪过一丝羡慕和些许妒意:“执剑长老的弟子……大比上……我倒要看看到底有多厉害。” 想到当初欲拜入执剑长老门下却被拒绝的情景……不过是一个花了六年半的时间才堪堪筑基中期的家伙罢了,凭什么得到长老的青睐? “玄墨师兄,你都一大把年纪了,还和人家攀比羞不羞。你自己当初不就比人家少一年筑基么,至于这么眼红么。再说……你本来就没有剑法才能啊。”一旁短发的男子一边看着永远不离手的书简,最为显眼的是他那一双飞眉,宛如女子般的细长纤细,配着那双大眼睛,倒真添了几分天真的意味出来。 他一边瞥了眼旁边火气正旺的师兄,一边小声嘟囔:“真幼稚,作为符篆长老门下弟子简直拉低了亲传弟子的整体水平,最可恶的是我这么天资卓越风流倜傥的人物居然和你是一个门下简直是丢脸,师兄你干脆别叫玄墨了叫玄小孩算了……” “——玄竹——!你是不是活腻了——找死!!”一把捏起对方的脸颊肉,脸色迅速涨红的玄墨毫不留情的开始折腾自家的师弟。 “哎哎……轻点……不要打脸!我好不容易找到了美颜配方被破坏了……嘶——哎呀不要弄坏我的头巾!我……玄墨师兄你绝对这辈子都嫁不出去……” 楼下的骚动叶清歌并不知晓,此时的他正和白清羽处在一种微妙的为难状况之中。 “真的只有这一份任务了吗?”无视了一脸楚楚可怜苍白着一张小脸的女弟子,叶清歌捏着那块写有任务的玉简,撇了撇嘴得朝着面前的阁内弟子询问道。 这是一份关于采集禁言之林外层独有的草药的任务。 众所周知的是,越是珍贵的药草,其周边必定有危险的妖兽潜伏其中。而在禁言之林的外层,这株名为丹朱的药草无疑是其中极其稀有的品种之一,而这也从侧面反映了守在药草周围的妖兽绝不是泛泛之辈。 有如此危险性的任务,叶清歌和白清羽当然是不希望插进一个毫不熟悉之人的,以避免不必要的手忙脚乱。 然而可惜的是,这个宗门任务是一个三人任务。 叶清歌提了提手中握着的重剑,要不是殷急着恢复被鬼市阴气磨损的修为顺带联系故友,去找灵气重的地方闭关,或许这三人任务就完全不用这么麻烦了。 “这……最近发布的任务都很少,因为快要到宗门大比了。弟子们一般不会领取任务,宗门基本也没有什么需要的以发布任务。”坐在书案前的阁内弟子很是无奈,眼中似乎在告诉叶清歌二人来的多么不是时候。 “要不就带上?”被一旁转移了目标盯着的白清羽不自在的转过头,询问叶清歌的意见。他觉得他快被少女那可怜兮兮的眼神给吞进去了,希望叶清歌可以早点儿下定决心,“或是带上这位,或是拒绝这份任务。” 目光扫了眼少女腰带上的纹饰,仅仅是银线纹上的宗门标志彰显着对方只是一个内门弟子,看边缘处那个代表十代弟子的小小和字,是当初和他们以及试炼的弟子之一。 多半是认识的才会找过来……叶清歌叹了口气,口袋里缺灵石让他感到一阵束手束脚,但又不想找师父要,更何况夏冰鉴和殷皆提倡的是自力更生的锻炼方式,这种锻炼的方式也深得叶清歌的认同。 见叶清歌叹气,少女似乎更加紧张起来。一双白生生的小手不住的揪着搭在身前的饰带,惹得上面的流苏一阵晃动。柳眉死死的锁在一起,随即低垂着头所发出的声音更是细不可闻:“那个……和钰真的很需要这份任务,不会给二位师叔添麻烦的。” 若真是依照辈分来称呼,玄字辈的得称呼德字辈的叶清歌太师叔,称呼夏冰鉴为太师叔祖了。更别提跨了几代的和字辈,为了不避免的别扭,宗内人皆是心照不宣的称呼三辈以上的为师叔或是前辈。 这和叶清歌叫别人师兄有异曲同工之妙,很显然叶清歌还不足以被叫做前辈的老资格。 别人都这么说了,又是个长相怜人的美人胚,叶清歌就是再怎么怕麻烦也狠不下心拒绝了,也只好接下了这份任务。 “那现在便去?你们准备好了么?”提着毛笔登记好任务,叶清歌抬起头对少女和白清羽问道,黑色的长发顺滑的随着动作滑进衣襟,一黑一白的十分惹眼。他的东西倒是收拾好了,就不知道眼前的两人有没有准备完。 “我是好了。”白清羽拍了拍腰间的黑色乾坤袋,再指了指身后背着的长剑,红色的剑穗摆了下,让其上缀着的银铃相互撞击出了小小的脆响。 和钰抬起头,两根银色的发簪泛着光,在盘得精致的发上映出点点碎光。她望着两人自然亲昵的交谈,眼中闪过一丝期盼。 她在弟子中的人缘并不是很好,不然也不会找不到陪同者了。一想到眼前的这两个人都是很温柔的性子,她努力的挺着脊背,想让自己变得像话中所说的那般可靠有用。 和钰扬起了笑容,怯怯的,但是并不显得柔弱,反而有种像是青草一般的清丽坚强的感觉。她竭力想要融入其中的样子在二人显得既拘谨又惹眼,令人人不自觉的会心一笑。 年纪显小的少女将手轻轻搭上了腰间别着的长剑,剑身上是类似于羽闻竹那般裹着水色的布缎。 “方才在屋子里便准备好了,现在就要走吗?”她回答道,一双眼睛移到了叶清歌脸上,盯得十分专注。 “……咳。那就走吧,速战速决,过几天宗内还有大比来着。”叶清歌对于和钰如此的盯视亦是和白清羽一样的消化不良。 虽然知道对方可能是习惯或者什么的,但这种专注的确是让人感到毛骨悚然啊! 作者有话要说:白清羽:欢迎回来葬剑美食!这里是刚刚终于熬过漫长的冰封期进入春天浪漫的白清羽(温油温油),话说回来一出场就被打上了冲击筑基失败的g这可真是令人不爽的事情,以本人这种默默的人设,看着叶清歌耍帅劳资也想啊!!种马文这种情况不都是要翻身的么?!(╯▔皿▔)╯ 玄墨:作为一个有抱负的人,我还是不爽只有一个镜头. 玄竹:师兄你还好了,看看那些怪,连脸都没有呢,其实我对我自己还是很有信心的拉你看我这么天才的一个人能把你的衣服改成这样一个超级作弊器的款式(好像暴露了什么),足以说明我第一男佩的地位啊……(碎碎念) 坐化:于是作者不在你们就死劲吐么(╯‵□′)╯︵┻━┻差评! 迟来的脑洞君:好吧说正事,这差不多要到主线本了呢,叶清歌没来还是有点可惜。 坐化:这不是请到了主线的某位……哦抱歉没看见你(默默发现缩在角落的和钰) 和钰(拔掉头上种出来的蘑菇):作为*文里的女生我已经充分体验到了什么叫镜头资源短缺……(翻剧本)希望别是什么小怪啊……╯﹏╰ 墨:你们做任务就不怕赶不上大比吗?= = 白(无力扶额):看之后的剧情估计就是赶不上啊……大概清歌是想赶大比一月之后的宗内大榜估计。 墨:真狂妄…… 竹:师兄你也彼此彼此想当初师兄还是小屁孩的时候就喜欢往执剑长老那跑顺带还喜欢拔掉某位师兄的药草(墨:闭嘴!) 第二十六章 禁言 叶清歌三人到达禁言之林的时间并不是很好,由于碍于禁言之林的可怖之处,在这片广大而古老的森林的边缘地带,并没有提供给想要进入森林中的人一个暂时休息的地方。 虽然有村落零散分布在周边,奈何村人们对于来往的陌生人的警惕性似乎过于高了。 “如今也只好找个空旷的地方凑合一夜了?”望着眼前被毫不留情关上的屋门,那震耳欲聋的喝声以及哐的带上的声音令叶清歌颇为尴尬的摸了摸鼻尖。 “他们似乎很讨厌修真者的样子,刚刚看见村民们认出道袍的时候,脸色似乎变得更加难看了。”站在一旁的和钰细声细气的说着自己的发现,双手似乎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身上绣纹精美的饰带,“或许修真者们曾经给了这些人们一个很是不好的印象吧……只能露宿了……” 然后二人一同看向自从被第一户人家拒绝之后便一刻不停的在乾坤袋中翻找着什么的白清羽。 “幸好提前预想到这种情况,我带了一个帐篷。”终于抽出了一个巨大包袱的白清羽心情明显的愉悦起来,他一边随着二人往禁言之林的方向走,一边面带怀念之色的晃了晃手中白色的大包袱。 “果然还是清羽你有先见之明,否则今日必定又是在草地上过夜了。”叶清歌瞅了眼包袱,言道。 “昔日在草原上遗留下来的习惯,总觉得出门在外,有了这么个东西也好比有个保证似得。”白清羽笑了笑。不过又很快暗淡下来,约莫是想到了什么不太好的事情。 气氛又沉默下来,一路只听着脚下踩着的树叶声以及周围的鸟鸣。身旁的少女局促不安的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似乎在疑惑怎么就突然安静下来了呢。一双手□□饰带的动作更加粗鲁了,真是怀疑这饰带是怎么在她手中存活至今的。 ……气氛有些糟糕的样子。 叶清歌想了想,十分沮丧的发现如今的自己的确好像没什么话题可以谈论的。若是在以前,光是修炼方面便能够和白清羽加上陆明远讨论个一天一夜的,然而这并不适合现在。遗憾的是,叶清歌和白清羽两人的兴趣亦是截然不同。 直到半晌,他才憋出一句话,打破了沉寂已久的局面。 重剑被几条结实的布袋捆在背上,叶清歌扯了下带子,让自己背的更舒服些,然后开口说道:“任务是去找丹朱,不过丹朱是什么?长什么样?” 话一说完,叶清歌就恨不得咬下自己的舌头,脸上顿时就红了。 和钰惊讶的望了眼身旁的少年,而后在对方未曾察觉到的时候迅速低下头。心道连任务对象的样子都不知道就贸然前来,这实在是不符合师叔的成熟做派。 “……没注意嘛……”叶清歌的声音明显的低了一个调。 “丹朱属火,通常是生长在向阳处,靠近热源的地方。叶黄,果实呈现圆形。果实上有一圈圈的花纹,乍看上去,有些像丹纹。”白清羽慢慢解释道,那股突然而来的低落情绪就像是来时的一样,迅速消散无踪,“每百年长一圈,越是年岁长的,它的颜色便越是鲜艳似火。” 交谈间,三人迅速的划定了休息的区域,那是一个靠近小溪的空旷草地。对于修者来说,搭帐篷还真不是什么体力活。只见白清羽将包袱一抖,包袱骤然展开之间便开始变形舒展,不过一会儿,一个帐篷便跃然而出。 所以若是修者流落荒岛,估计就跟休假似得轻松。 “据说丹朱能够提高火属性修士的灵根程度,我们门派的死对头,火炽谷少主据说就是靠着一颗六百年的丹朱一举摆脱了三灵根的窘境,变为了单系火灵根。”和钰接话,虽然还是那小心翼翼的样子,但是那闪亮着的双眼却暴露了对方激动的心情。 终于说得上话了……在努力点!说不定就可以成为友人了呢!和钰的脸色微红,激动的在心底暗自叫着。 “到底为什么他们如此敌视咱们宗门?”盘腿坐在帐篷内,拿出了一张火符。叶清歌有些无语,对此他一点也不知道原因。 广陵剑宗在外的口碑极佳,几乎只要提到两剑之一的广陵剑宗,无一不是君子之器,谦和有礼,值得敬畏尊敬的评价。而看宗门内对弟子的培养来看,也的确符合这个标准。虽然内部有些人的确嘴碎了些,但这也是人之常情嘛。 “嗯……这事说起来有点麻烦。”白清羽停顿了下,眼神突兀的飘忽了一瞬,有些心虚的开始揭自家师父的秘辛事迹:“听闻火炽谷的前任掌门曾经疯狂的追求我的师尊……呃,就是戒律长老。当时的动静十分的大,最为夸张的是,为了博得师尊的欢心,火炽的掌门居然跑去了鲛人的领域,大闹一场就为了个蛟绡裹剑。” “……然后?”叶清歌抽了嘴角,有种神转折的预感。 “然后那掌门因为动静太大惹怒了龙王,被一尾巴拍死了。”对这个囧死人的结局白清羽显然也是无法接受,“师尊自始至终就说了一句话……” 一旁的和钰亦是专注的歪了歪头,静静的盯着白清羽那张微黑的脸,身子微微前倾,凑得近了点:“长老说什么了?” 抬手揉了额角,白清羽回答:“师尊当时只对奉了那掌门之命将鲛绡赠与火炽弟子说,为什么他不选择买这种既省时又不费力的方式呢。” ………… 随着黑夜渐深,连秋蝉最后的嘶鸣也听不见了。夜风拂过,带起了柴禾燃烧的噼啪声响,将明亮的火舌压得暗沉了一瞬。 白清羽便是坐在火堆旁,双手抱着长剑,双眼微阖,整个人显得平和而宁静。橙红的火光映照着,将人镀上了一层细细的橙红亮边,明明是鲜艳的橙色,却显得莫名的沉重起来。 等到叶清歌爬起来走出帐子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这么一幕。有些孤寂的感觉,或许任何人在独自一人的时候都是孤寂的罢。 “到后半夜了,你回去休息罢。”叶清歌走到人的身边,嘿咻一声坐在地上。 “……再等等吧。”垂着双眼,火光倒映在眼底,像是晚霞一样。白清羽依旧是淡淡的勾着嘴角,眉头却未曾舒展过。 叶清歌开口问道,对方的反应太过异常,这让他很是担忧:“说吧,到底出了什么事?在白天的时候便察觉到了,有什么事别总是憋在心底。对自己,对我们来说都不好受。要是陆明远在这里,估计得给你一拳,好让你清醒清醒。” “我……没事。”抱着剑的手紧了紧,白清羽没有看向对方,只是直直的盯着眼前的火堆,亦是没有想要去睡觉的意思。 听着叶清歌提到了陆明远,他不由想到自小认识的那个体弱多病的骄傲少年,那时的他总是习惯性的去照顾那个弱小却骨子里傲然的像个皇帝似得孩童,看着孩童一天天在自己的保护下长大,他很满足。 然而,如今,却是他在处处拖着后腿,渐渐地,慢慢的,距离被拉的越来越远…… “最近……有些不安……”白清羽小声的说道,声音喃喃的对着外头凉飕飕的空气说道。 “你看……明远他已然是筑基期了,你更是到了筑基中期……总感觉,有点追不上。”回想起冲击筑基时的场景,即使是经过了打击和议论而已经自我感到波澜不惊的白清羽,也依旧有些怅然。 这次是他第二次冲击筑基了,而且是在服用了筑基丹的情况之下。那种冲击失败的感觉好似一个深渊,让白清羽觉得很疲惫。 “别钻牛角尖啊。”叶清歌望着情绪明显越来越低沉的人,挑了挑眉,冷哼了一声:“修行之路何其漫长,这才六年,若是你就这么放弃了的话,别说陆明远那高傲性子,就是我也会看不起你的,太过没用。” 当初的自己是什么眼光,竟会觉得这家伙还算有趣不错。这种受到一点挫折看到别人超过自己就沮丧的人,未免太过矫情。要是都说了还在今后一蹶不振,忒,那真是看走眼了。 叶清歌说的很是认真,语气里倒真的有点瞧不起的意味了。望着难掩失望表情的人,白清羽一愣之后却突而大笑起来。 哎呀,他以前怎么就没发现眼前这个对谁都热情的家伙原来生性这么薄凉……为人处世纯粹兴趣使然吗…… 他笑得很厉害,虽然顾忌着帐篷内睡着的和钰,但也几乎是笑得身子后仰,甚至眼角都有点儿湿润了。 白清羽望着莫名其妙的叶清歌,一脸温柔的望着,伸手拨掉了挂在对方衣襟上的长发,让它与身后的马尾和在一起。他摸了把脸:“那我得努力了,别人看不起就算了,要是被你这么个到处乱跑被关禁闭的家伙瞧不起,就算是被心魔缠上了我也不甘心啊……” “哼……那就好。”一手拍开对方理头发的手,叶清歌无语了会。看着眼底似乎燃烧起来的光芒,他暗自点了点头,看来自己看人水准还是蛮精准的,就说这个骨子里也是个不甘示弱的怎么会消沉颓废呢。 突然,叶清歌一顿,无视了一旁疑惑的目光,立刻带上了腰间充当装饰的木藤。 “不速之客啊。”叶清歌站起身,转身看着声响的源头,长长的马尾甩了个半弧,安安稳稳的落在了膝间,“起来招待了。” 深褐皮肤的少年无奈的看着走在前方的背影,无意中瞥见的嗜血笑意让他默默的在心底为这位不请自来的客人哀悼了片刻,对于一个杀胚来说,这绝对是个活靶子。 “出来吧。”叶清歌背手握剑,金色的重剑在火光的映照之下闪着锋锐而柔和的金属光芒。 手腕一扬,看着细瘦的胳膊却蕴含着超乎寻常的臂力,轻松无比的将足有一人多高的重剑轮了个半弧,未开锋的重剑擦着地划拉出一道深刻的印记,沉闷的落地声响就像是一个威胁似得预兆,不自觉的将气氛变得紧绷起来。 在这个似乎连时间都凝固起来的无声对峙,便是连最细微的风声都不见了一样。 “早发现你们了。” 作者有话要说:和钰:汗到我了?哎……捉急,好吧,欢迎来到葬剑美食!其实美食这两字完全不对吧?唔……好吧,脑洞君的世界我们不懂……u^u 钰:今天的节目来的人有点多……是因为只有两个人在忙的原因吗? 夏冰鉴:顺路。 青澜:哎,第一次来有点新鲜啊,阿冰啊……这里我说有矿泉水来着,你不是水灵根么,来来来有杯子~补一补~ 钰(默默将视线移出两个秀恩爱的):长老一如既往和青澜前辈相处的令人羡慕啊哈哈哈……殷前辈?(好奇凑) 殷(蹲一旁乌云密布):君上出门了没和属下说,属下还没做好护身符,君上居然宁愿邀请一个弱鸡一样的女的也不愿意邀请我…… 陆明远(不爽):所以这个节目一开始不是说解密什么的吗?!算了!指望你们这些!还不如咱自己上!╮(╯▽╰)╭ 陆:咳嗯……虽然听作者说要大修时候一起加上修改,不过我想事先说一下以免最后弄不清楚什么的。广陵剑宗的地形分布啥的。(戴眼镜,拉地图,拿教鞭) 陆(难得严肃):剑宗像剑身的中段是广陵主脉,弟子们大多的活动皆是在此进行,比如什么大比啊切磋啊爆破啊(大雾),而东边的承剑山脉就是剑柄,乃是广陵秘境以及祖师宗祠的所在,每次到祭祖的时候都要爬好长的一大截简直累死!(夏冰鉴望了一眼)西面剑锋的开门三峰,除了最大的望日峰是宗门的入口以外,白露峰和青莲峰皆是外门弟子以及记名弟子修炼的地方。(指呈现品字分布的三峰) 钰(剧透):听说外门出了一个蛮厉害的弟子来着……一如既往种马文的特性……的赶脚。如果在大比中赢得外门第一的话就可以入内门了,感觉很不好相处的样子…… 墨:哼,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双!宰一对!(╬▔皿▔)凸 陆(幽幽):前辈欺负小辈很光荣啊…… 墨:毛线啊!辈分来说你们那谁谁谁才叫高吧?! 第二十七章 魔修 没有丝毫的动静,不过要说听到了话就要有动静那也太过小看那位不知名人的耐心以及修养了。所以先出手的还是叶清歌,脑中挥散不去的危机感让他忍不住动作。 翠绿的灵力骤然自左手腕上的藤蔓上爆发开来,手腕内翻而握,突而延长的木藤宛如一道道狡猾的毒蛇一般,以一分三,三分六、六分九之势自四面爆开,或是贴地而行,或是绕树而刺,封死了所有的退路,力图用最便捷的方式将对方封杀干净。 所谓水生木长,双灵根相生的好处便是木系法术的效果要比单纯的木灵根修士施展出来的好要好上不少。有时候,也不是单灵根就是最好的。 被灵力养的油光水滑的植物不断地随着主人心意分出细长的藤条,急速穿刺的木藤近乎没有声音,在轨迹中留下一道道湿润的气息。 对灵力的精准操控,是叶清歌敢同时分出如此数量藤蔓的最大依仗。 而对方的反应亦是十分迅速,几乎是在叶清歌动手的那一瞬间,不远处的草丛之中霎时红芒闪烁! 近乎妖艳的长刀在空气中拉伸出一道璀璨的血红华光,伴随着长刀出鞘,就如同投石入水,一圈暗红的波纹带着极为不祥的森然寒意转瞬扩散开来。所过之处无不是生机消散草木凋零。 只见木藤表面甫一接触那红色波纹便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腐蚀声响,失去了水系灵力保护的木藤快速的枯萎化作灰烬。 叶清歌顿时神色一凝,手中藤条一抖,刹那扭成一股,手挥开间,坚硬的藤条霍然撼上诡异波纹,表层包含着水系灵力的木藤被赋予了压缩到极致的切割力,便是偶然擦过的石块,都被砍去了不小的面积。 不同于一开始的试探,此时的叶清歌不顾着被一圈圈的消减,也带着一股子狠戾锋锐的重重劈向已然露出身影的敌者! “魔修。”顺手断开藤条,叶清歌轮剑立于身前,剑气蓄起。 既然是魔修,那便不管对方是善是恶,自古道魔对立,魔修多半心狠手辣喜杀伐而随心所欲。他不能赌什么善意不善意,想打或是不想。遇到这种情况,先下手为强! 与此同时,身后的白清羽亦是开始动作,他的神色依然带笑,然而眼中的冷意却比剑芒还要冷上三分。左手长剑冲霄而起,伴着右手剑诀,竟是分为三道凝实剑影当头斩下。顿时便冲散了不少红芒直取人影要害。而此时,隐藏在执刀长者身后的少女亦是有所动作。 只听对方轻咦出声,然后就看见同样一道红黑光芒自少女背后升起,小巧轻盈的身体一跃而起,完全暴露在月光之下的少女面若桃花,一双大大的眼睛呈现出不祥的黑红之色。手中的折扇轻挥,同样的三道灵力,极为精准的打掉了长剑的攻击。 伴随着长剑没土的尘土,少女十分不悦的皱了皱眉鼻尖,清脆的声音十分惹人注意:“不问缘由,这便是广陵剑宗弟子的素养?” 一波交手,已被惊动的和钰快速的冲到二人身旁,腰间长剑以握与手中,看着少女的眼神倒是有些惊讶。 “自古道魔对立,不死不休,和尔等心狠手辣之辈,似乎没什么可谈。”手一招,没土的长剑转瞬出现在白清羽的手中,比起一边的打斗,似乎这边并没有立刻开战的打算。 碰—— 不远处的动静将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不知何时,那位执刀的魔修已然和执剑的道者战做了一团。 “阿展就是太好斗了。”少女很是无奈的耸了耸肩,略带俏皮的动作衬得自身越发的娇俏可爱起来,“能被阿展看上邀战的,你们这个弟子也不错。” “我该说多谢称赞?”白清羽皱了眉头,不知为什么,眼前这个魔修少女让他感到一股子很无力的感觉,看不清的修为表示着眼前之人高于自己的实力,而隐隐中露出的危险让他不自觉的紧绷身体。 “当然,这是称赞。”少女微微提起手中银边红绸的扇子,其上牡丹争相绽放宛如真的一般,“不过……” 和钰的视线不自觉的看向扇面,顿时一阵恍惚。恍然间,她缓缓将长剑上的绸布一圈圈的松开,白色布料松松散散的堆积在脚旁。而白清羽此时正紧张的盯着对方,大意的,忽视了身旁人的僵硬动作。 “广陵剑宗的弟子,想必会比那些个小宗小派的弟子更加符合主子的胃口吧。”话音未落,一道剑光骤然亮起,在白清羽的还未反应过来之际,狠狠的插入腰间。 “什……” “一个炼气九阶,一个炼气五阶,唔……那边的那一个应该在筑基中期……忒忒……被阿展玩的真惨。”奔涌而出的血液飞溅,伴随着重物倒地的声音,少女的眼睛愉悦的眯了起来,红唇轻抿,很是满意的样子:“来一趟禁言之林,还以为遇不上,原来是有三个好货色等着呢……” 叶清歌当下却并不知道一边令人心惊的情况,此时的他正处于越打越震惊的状况下。 眼前的人毫发无伤,闲庭信步一样的挥舞着手中长刀,而反看自身,不止一处的伤口牵制着自身动作,想也知道有多严重…… 重剑再一次顺着手臂挥舞的力道平砍下去,然而就像前几次那般,对面披散着长发的男子就像事先知道的一般,长刀一横,同时那鬼魅的身法再一次让叶清歌失去了对对方的位置判断。突而刺出的刀尖带着巨大的力道,诡异的出现在了剑柄上方! 一咬牙,细小的灵力飞速的转开剑柄前端的回形扣,叶清歌丝毫不敢犹豫的借由后退之势抽出隐藏其中的轻剑。 轻盈的长剑来不及思考一般带着强大的剑意在叶清歌脚步停顿之时,伴随着全力爆发出来的灵力洪流,在对方终于面露惊讶的情绪中转瞬狠狠咬上了对手攻势,瞬间绞破了对方握刀手腕。 叶清歌喘着粗气,双眼警惕的盯着对方,鼻尖挥散不去的血腥味让他勉强欣慰了点。对方这种好像将自身剑法看穿似得刀式,让至今为止从未在剑法一途中品尝过无力情绪的叶清歌感到了一种自骨髓之中油然而生的无力之感。 在不自觉的时候,他已经落入了对方的攻击节奏当中! 好在轻剑的切换即使打破了这个节奏。 叶清歌面无表情的再次扬起手中的长剑,金色的剑气伴着周身节节攀升的剑意让自身的感官与长剑处于一种空前的凝练状态之下。他知道,眼前的这个人是必须要打败的对象,这种油然而生的无力,若是一个不小心处理不当,将会成为横亘在自身精进路上的绊脚之石。 超过预想之中的伤害似乎令男子愣了一下,他抬起手腕看了眼血肉模糊深可见骨的伤势,随即看向叶清歌的双眼更加热切起来。低沉的声音像是蛇一般滑腻,听着很不舒服。 男子对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提剑稳稳攻过来的叶清歌笑着说了句:“广陵剑宗还算是真正意义上出了位剑修弟子,有点可惜。” “你们的目标是我们,原因?”金色的剑光印着叶清歌的面庞精致冷肃,他看着悠然带笑的邪魅男子咬牙开口。 这人的修为以及对刀的造诣远远超过了他,如此轻松的应对。只可惜现在被缠上的是他,完全没有那个精力发动传送符或是传讯符等物。 对于已经进入网中的对手,男子自然是有那个闲情雅致来开口解释。没有顾忌受伤颇重的伤口,男子依旧提刀抵挡,出乎意料的有耐心。与其是对敌,倒不如说是在实战教导。 受伤并没有使他生气,反而更挑起了男子兴趣似得:“若是过了二十年我俩对上,谁死谁活倒真的不确定了。说实话还是有点期待,不过主子的要求是尽可能多的活捉资质高修为也还不错的道门弟子,只好另找了。” “开什么玩笑。”叶清歌一挑眉,既然对方这么有长辈爱的引出自身的毛病,战局多变,而以他的资质,有怎肯甘心被死死克住? 银亮的长剑突地转变了攻击,迅疾快速的在原本的剑速之上再次提升了一个台阶。对于叶清歌来说很简单的事情,既然多变的剑势不能够达到克敌的效果,那他就不变了!长剑一竖,周身气势陡然拔高,水木灵气凝聚更甚。 叶清歌以最为简单的劈刺点三招,只取对方喉头一处。束缚了自身招式和进攻之处,反而渐渐在拉锯的战斗中取回自己的主导权。 “好方法。”男子没想到对方会以这种方式硬撼,本来看人之剑多以瑰丽多变,没想到直来直往也亦是一番造诣。他忍不住开口赞道,“不过我是金丹中期啊……” 破刀急掠而出的暗红刀芒带着叶清歌看了两次的浓郁魔气极其轻易的破开了抵御在身前的长剑的灵力屏障,魔气的腐蚀带着不可硬撼的力道由上而下的在叶清歌胸前撕开一道深刻的伤痕。 而叶清歌的长剑同时也堪堪点上了对方喉头半寸之前,巨大的爆破之声突兀的响彻在夜空之上,这一次,谁也没有占到便宜。 “咳……”鲜血不住的顺着下巴滴落,拄着剑努力不倒的叶清歌此时有点儿心酸…… 你说他怎么就这么倒霉呢? 想要逛个鬼市,本来可以跑得掉的,结果没跑掉还差点被吓个半死。好在遇见了殷这么个下属,弥补了心里创伤。 结果禁闭半年好不容易被放出来了想要出个任务赚点灵石回去买东西……他丫的结果出师未捷身先死,就这样好死不死的遇见了魔修,尼玛听这语气似乎还要被带去魔修聚集地? 比起幸运e总是先输在翻身的江啓风,他的运气才叫那个不好吧?!哪有连续两次出门的都是遭遇大大,而被糊的满脸血光之灾危及生命啊口胡!! 好吧,第一次不算太菜,至少不狼狈反而顺利光鲜的出去了…… 身子一轻,毫无抵抗能力的叶清歌软趴趴的被男子半扛着靠在胳膊上,好歹人家好心的顾及到还在流血以及魔气入体搅得经脉死疼死疼的叶清歌。 “唷,还蛮照顾这剑宗小娃娃的啊。”少女一手扛着同样不省人事的白清羽,身边站着的赫然是两眼无神木然而立的和钰。 “当然,好苗子嘛。”少年无力搭在肩膀上的头耷拉着,一张脸揪成一团,急促的呼吸以及若有若无的闷哼表示其正处于极度痛苦之中。束发的道冠已不翼而飞,一头的乌黑的长发四散开来,顺着手臂在空气中晃晃悠悠。 “……你不会又想和我说,你想让这人归附我魔宗血煞?”少女颇有点嫌恶的挥挥空着的素手,对这种事情明显是多见不怪了,“你能不能别每次见一个剑修就要上去打一场然后发现好的就想挖啊,丢脸都丢到道修那边去了。” “哈,那也得大人开口啊。虽然的确有点想,更何况,这个剑道的确不错嘛,被当做炉鼎吸干也太暴殄天物太浪费了。” 被称作阿展的魔修眼神好的指了指手上少年那被鲜血染得湿润的腰带,其上银纹八卦围着两柄相交的金色长剑以及那个德字格外的显眼:“看这样子似乎是执剑长老的亲传大弟子,得好好处理了,被那个杀胚盯上绝对是被屠满门的。” 亲传弟子不可怕,大弟子也不可怕,可怕的是这个亲传弟子是被誉为修真界剑修第一,有着水之霸主之称的夏冰鉴的亲传大弟子。 “嘶……”似乎想到了什么的少女倒抽了口气,不过很快便恢复了原样,“只要盯着他的小动作,等到尘埃落定,他夏冰鉴就是再通天也翻不出什么线索出来。” 少女的眼中带着些愤恨和忌惮,然而最多的却是莫名的快意:“夏冰鉴选的弟子,或许能够省掉不少事。” 二人的身影迅速远离,空旷的草地上,火堆早早的熄灭了,或许只有土地上那纵横交错的伤痕和那被破坏的帐篷以及斑驳的血迹,才能彰显着这里所发生的一场惨斗,即使他持续的时间,才只有仅仅一个时辰。 作者有话要说:二少(一脸血一身血的破烂装出现,崩溃脸):那两个修为金丹期的魔修是来干神马的啊!!!!尼玛欺负一个筑基期的有意思么有意思么有意思么!°(°ˊДˋ°) ° 陆明远(推眼镜):用来推主线,然后把你送到狼嘴里吃掉的好基友二人组。恭喜你成功受了啊师叔(笑) 和钰(灰败状):于是我这是被控制的节奏?然后挂了对吧?!∑( ° △ °)︴ 阿展(拍钰肩膀,爽朗笑):放心啦,我家大人虽然口味有点重但是还是很温油的~ 江啓风(从不知名副本中冒出):说起血煞的重口味魔修,我倒是想到一个,话说该不会真的是那位喜欢*最后玩死人还喜欢做成傀儡成天摸的某位护法吧?= = 二少(吐魂):…… 白清羽:于是其实最惨的是我吧!被一个娇小的女孩纸扛在肩膀上,头朝下脑淤血,这是插了死亡falg的节奏!(╯‵□′)╯︵┻━┻ 陆:话说我很好奇,你不是有系统么,可以秒切武器回血啥的什么的不是,输的这么快略不科学。 二少(严肃分析解释脸):师侄,所以你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啊。如果是远程攻击的也就算了,像是这么高频率接触的刀剑切磋,其中这位魔修的造诣又高的情况下,就算忽略掉武器出现或者切换的时间,那骤然改变的武器我一定是要花上一个时间改变姿势或者动作停顿的,这个时候破绽出现了我就死了! 二少:然后是回血,虽然我及时回血了,但是……跨级对敌神马的,劳资还不是种马bug的江啓风(躺着中枪的江)。魔气入体相当于一个持续伤害,尼玛光是灵力完全不行吧。只有这种时候系统就格外的无能来着,毕竟是灵力构成的啊。 二少:所以有系统从根本上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啊!!尼玛!又不是中毒!限制技能在金丹期眼中根本没用啊!作者为毛线要多这么多限制!打遍天下无敌手不好么!! 第二十八章 琅琊 沁入肺脾的是带着潮湿和腥味的味道,是在山里闻惯了的,原始而又肆意的空气。灰尘夹在呼吸间,便是觉得连鼻子里也冲了些刺鼻的味儿出来。 强行自干涩的口腔中挤了些唾液,顿时便感到了充斥口腔的黏腻腥气。叶清歌张了张口,没有发出声响。不知他究竟是什么时候彻底失去意识的,等到真正在脑海中将迷迷糊糊片段的记忆残片凌乱的整理出来的时候,却也并未在这之中发现什么有用的讯息。 凤眸中依旧亮的,带着极为理智的透彻,以及不曾散去的固执和坚持。他的样子并非因如今遭遇而染上负面影响,因为他知道,这还不是他所遇见的最糟的,因为至少,在现在,他叶清歌还存在于此。 他还活着。 带着生死瞬间的放松,叶清歌定定的打量着目光中雕着流云祥瑞的房梁,粗糙简陋。还有些破损。没有预想中的什么山洞啊地牢等阴森可怖的景象着实让他愣了一愣。心中莫名的有了丝遗憾的意味出来,不过这不代表他就想要抛弃这床板破屋,去那劳什子地牢受罪来满足他为数不多的好奇心。 魔气依旧肆虐在他的经脉之中,起初剧烈的疼痛倒是几乎感觉不到,取代而之则是麻涨之感。这亦是直接导致了叶清歌如今全身僵直起不来的尴尬状态。 内视之中,雪白碧翠的昙花依旧盛开的优美,殷所契约的符文光环也依旧在气海花茎周围泛着幽光波动的不紧不慢。左手上的短匕一闪而没,即使修为被禁锢在体内,叶清歌也依旧能够通过系统来提取物品。 灵力虽调动不起来,也无法通过触发契约符文来告知殷,而好在系统支撑下了灵力的调度,不至于手无寸铁。他缓了口气,算是有了一个自保能力让他真正的放下心来。 以往多年,他不就全凭着自身剑法技艺而闯荡江湖之中?对于失去的灵力,叶清歌反而要比一般修者要淡定的多。他并不是一个只凭借着灵力吃饭的纯修道者。一个剑修,只凭一剑,而定平生。 这是一个好开端。 自错综的思绪中抽离出来,将身体情况了解了一遍的叶清歌这才真正开始注意到当下的环境了。 屋中并无烛光,此时算是天色将木之时,显得格外阴暗。他仔细听着,原本模糊的细碎声响渐渐清晰起来,耳动了下。他听出来,这是瓷器相触碰出的音调。大概是动作的主人心中顾忌伤者,所以声音并不是很大。 叶清歌转头细察,这间不是很大的屋子里一共有三张床榻。但与其说榻,倒不如说是铺在地上的木质席子。现在的他就躺在最靠里边的一张席子上,被薄薄的被子盖着,只眼角能看见铺了一地的油亮黑发。发冠在与魔修刀剑之时,被一不小心削掉了,而原本在腰间好好的储物袋也不见了踪影。 想来在将人送进这里之前,他的身上便被人搜了个遍。也是难怪,没有人会傻到为敌人留下反击逃走的机会。 叶清歌的视线慢慢上移,逆光的地方,不大的窗户开着,光线照了进来,而在靠近窗户边有一张案桌,伴着两把椅子。目光所及之处,一个脸色极差的男子正在那里有一下没一下的喝着碗里的茶水。 男子只穿了件单衣,即便是修真不畏寒暑,在这个礼仪颇为重要的修真界也不会如此装扮失仪。而再看他那全靠着一副骨架支撑开来的细弱身板,以及惨白粗糙的皮肤和泛紫的指甲。灰败的身体状况完全想象不到眼前的男子尚且不足二十五岁。 甚至他可以这般说,若不是那副骨架,叶清歌还真的就以为对方其实是个少年郎。 如此身体状况让叶清歌微微皱了皱眉,脑中闪过对方动作下无意露出来的青青紫紫,再联想一下那时候那魔修说的什么炉鼎啥的,便也理解了为什么这般状况。 被毫无节度的汲取精纯灵气,估计一身修为根基早已被毁得一干二净了罢。 抬起手往下划拉,叶清歌勉勉强强压着哆嗦的动作打开地图。半透明的屏幕迅速的在眼前展现开来,呈现出老旧颜色的水墨图清晰而细腻的将如今身处的地点显现了出来。 和鬼市那次相同。地图只显示固定的大型阵法和山川地形,对于错落其上后来建造起的建筑甚的,还仍然需要叶清歌亲自走一趟才能显示。譬如鬼市的那个最初的阵法,那片院落,以及院落所造成的大阵。 看着这空空荡荡什么建筑都没有的板块,叶清歌咬牙暗咒。所以说这种半吊子的过期地图是最让人咬牙切齿愤恨的了。 在这个世界中,人界最大的大陆九清大陆的板块之上,最具有影响力的国家一共有三个。他们互相牵制又相互交易往来,在这片大陆上呈现出三国鼎立的盛状。 其一是广陵剑宗所在地域,亦是仙派道门分布最为广袤的地方。以水军以及和其江南婉约风情极其不符合的强悍作风而著称的凤国是独霸整个南方的大国。其二便是叶清歌最初来的,巫术祭祀自成一系,自古盘踞在北方草原之上,遵循着残酷的丛林法则的野狼之国——朗月。 最后就是现在他所在的,将北域和凤国远远隔离在外的虚无山脉之后的西方佛国,泰伦,一个佛修的圣地。有谣传言泰伦皇宫铺以金砖,饰以明珠,有甘泉环绕终年无冰。不过那里鲜有来往,这般言辞,多半是杜撰了。也算是颇为封闭而神秘的国家。 看到这,叶清歌就有些佩服这个血煞魔宗了,就隔着一道天险山脉便建立下据点(是不是本部叶清歌自己可不敢擅自笃定),这等视天敌为无物的胆量,当真令人钦佩。 不过他们的动作可真快……比划了下禁言之林到虚无山脉的路程,叶清歌感叹,从禁言之林到虚无山脉即使是以金丹期的修为也要花不少时间吧?猜测大概是用了什么工具。 近在咫尺的推门声突兀的响起,似乎将倾不倾的嘶叫将一坐一躺的两个人的视线集中在门前。一双漆黑的靴子首先露了出来,然后是一只染了血的修长手掌。 “唷,醒了看来。”当日被叫做阿展的魔修依旧扬着那张邪魅的脸笑得欠揍,豪爽的态度几乎让人错觉他并不是在和敌人或是一个被俘者说话,而是一个友人。叶清歌没有错过床边人眼神中一闪而过的纠结情绪。 那情绪中包含着期盼以及仇恨。 卧槽,难不成还是什么前任姘头?叶清歌为自己丰富过头的想象能力点了一个赞。 脑中挥散不去的是对方的刀影,男子有着和那霸道却飘渺的刀法全然不相符的妖艳样貌,刻薄的唇形以及深邃的眉眼总是像是笑着,看那五官分明皆是豪不出众的形状,然而汇集在一张脸上时却顿时邪气肆意起来。就像是一条狡猾的蛇,带着剧毒。 叶清歌觉得光是想就觉得伤口似乎更加疼了。 他望着对方依旧面无表情的看着,眼中更多的是无畏,他倒是真的无所畏。试想若是生死看尽,江湖风雨,世间苦暖,生离死别,在这之中而不倒者,继续前进者。便是将天将覆,海将枯,总也能想出法子。占尽一线生机,也能顽强而行。 故而叹,心定则神定,心强,而人定会坚强而立于世中。 展君翔望着这样一副性子的少年修士不自觉的勾了嘴角,戏谑的弧度在面上点缀出一幅冷酷却奢靡的颜色,倒让人不觉是陷入场阴郁而妖的迷蒙之中。 “是因为知道没有性命之忧才如此放松么?就是不知,若是知道了接下来你所要面临的,还能继续镇定起来?”他说道,滑腻的语气被刻意说的低沉,透着几分危险和残酷。 “船到桥头自然直,既知你不会杀我,那又为何患得患失,徒增恐惧?”挑了眉,叶清歌看着俯瞰着自己的男子,即便是在这般实力悬殊的情况之下,他的气势依然丝毫不落,“至于接下来恐惧与否,亦是与阁下无关不是。” 话说倒是一点也不担心男子的怒火或者手段之内呢。 毫不意外的被呛了回来。 神色未变,展君翔缓缓而道,他只是想要和这个难得一见的剑修说罢了:“世间有器曰琅琊,落于地心之上、玄铁锁之,浴血而出,灵力为食。想必沦为琅琊之饵食,总比做人炉鼎要好上不少罢。与其被日日折磨,倒不如祭了琅琊,死的爽快这一点你得感谢我啊。” 作为炉鼎便是糟蹋,展君翔亦是与先前说的那般,虽知晓抓回去的下场,但也为叶清歌求得了个痛快,在他所看来,与其受尽侮辱,毁掉人生,最终凄惨死去,倒不如直奔那最后一步算了。 当时他的那位主子还特地调述了他,说是怜香惜玉。其实他倒觉得,不过是不想对手受辱,连带着他自己也觉得对不起他的刀罢了。 “那还真是感谢不尽。”眼中的诧异一闪而没,对于人所说的兵器,他恰好有所印象。然而叶清歌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这件染满鲜血与怨念在书中一出场便带走了百余人的生机的诅咒之器。 邪兵琅琊,以血肉为祭,最后连灵魂都会被吞噬的一干二净,日日在器中折磨,永不超生。 看着面前之人,叶清歌暗自冷笑,眼中更为冰冷了些。让这两者相比,不知是哪一种更为残忍。 然而有将炉鼎之事当做洪水猛兽,这其中当然有与之相反的存在。对于这类人,比之叶清歌,白清羽倒是从一个人的嘴里了解到不少。 白清羽醒来的时候比叶清歌要早那么一天,于一睁眼就看见一脸自责羞愤欲死的和钰挂着还未擦干净的眼泪珠子蹲在榻边上,手中的还拿着一块一看便是从衣服上撕下来的布料准备给他擦汗作为起点。 “就我们二人吗?”干涩的声音喑哑,他望了眼空荡荡的周围,没有看见想看见的那抹如画身影,心底霎时便担忧起来,便是害怕会遭遇了什么不测,以至于就他们二人在这里。胡乱思索,他不自觉的去撕咬因为发烧而干燥起皮的下唇。随即一痛,湿润的感觉伴着铁锈味传入味蕾,是被撕破了皮,流了血。 “叶师叔不在这一块儿,这范围里的五间屋子,就我俩一起被扔在一块的。”和钰啪的一声将潮湿的布料搭在对方的额头上,强行将准备起身的人按了回去,“这……这会子先把病养好再说,叶师叔的事情,干着急只会无用功,或许以师叔之能,他会过的如鱼得水也说不定呢。” 和钰说着,不由有些钦佩,他们三人之中,正对面硬撼,连魔修都有称赞的叶清歌无疑是最厉害的。 “以他那滑头的程度,的确轮不到我二人忧心。”白清羽轻笑了声,望着一旁看屋顶看地面就是不看自己,连动作也僵硬起来的少女。心中了然,却也有些许无奈,“这般自责做甚?那又不是你的错,要怪,就怪我没有注意。” 想到了那时候没有丝毫犹豫便动手的叶清歌,白清羽不由后悔,若是当时一齐动手,也不会连一个来回也没有撑下。广陵剑宗门下,何尝如此丢脸过? “怎么能怪师叔,是和钰太过没用,居然没有抵挡得住。都是那魔修太狡猾了!”拿下变得温暖起来的布料,和钰一边搓着浸水,一边愤慨。然而下一瞬便重新沮丧起来:“千不该万不该,依旧是和钰拖累师叔了。” 白清羽默然,这种事,还是靠和钰自身走出来了。 “与其在那里怪来怪去,还不如想想怎么从这鬼地方出去!”突兀间传过来的男声打破了静止的尴尬,一身血迹的少年跌跌撞撞的走近屋内。双眼中满是倔强和怒火。他胡乱的扯下与伤口连在一起的外套,无比自来熟的将脏兮兮的布条放入水中,淡定自若的开始清理起伤口。 少年的一头长发坑坑洼洼的,最长能到腰腹,最短却只及眉间,自破损衣襟处露出来的精悍胸膛上满是伤痕,有的留下疤痕未消,有的是新添,血肉翻起,触目惊心。 看着被血污染红的水,和钰不满的转头喝道:“都说了消停些!还有师叔正病着,明七你能不能别惹乱子!” 对于这个与他们一同呆在这间屋子的明七,和钰有些复杂。对方在她初来之时处处护持,这让她心下感激的同时亦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安全感。然而也有点嫌弃,主要是因为对方丝毫不在意细节小事,以及成天在外头撕打出来的一身伤痕。 “切。”似是看不惯要女子照顾的弱鸡似得白清羽那病歪歪的样子,他轻嗤一声转身走向窗户边的案桌,一把抄起茶壶,然后动作麻利的自腰带里拿出一包被压的扁扁的纸包。白色的药粉稀稀拉拉的被加进杯子里,明七哼哼几下,将之递给坐起来的白清羽:“别嫌弃,这可是我从那群自甘堕落的家伙那里抢来的。” “自甘堕落的家伙?”白清羽不解道。 “无比享受作为炉鼎而带给他们的好处,那群修道中人。”盘腿而坐,明七叹了口气,“给了点甜头就忘了师门,就知道在这破地方用着别人赏赐的东西,毫无作为还互相争宠。真搞不懂他们的想法。” “能给我们说说现在的情况么。”二人对视一眼,眼中闪过坚定,不约而同的看向抱怨着的明七,白清羽开口问道。 如今之策,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第29章 番外海边断潮生火芒生青澜 疙瘩村是一个位于凤国最南端的一个小小渔村之一,村如其名,是个离得内陆很远的疙瘩一般的小地方。在村子的北方,围绕着一圈儿稀稀拉拉的树林。它们将这小小的村子与小镇隔开,也不知是刻意为之还是自然形成的。 不过对于生活在其中的村民们来说,他们眼前的海岸以及其中所蕴含的丰富水产要比外头的花花世界要吸引人的多。 那是他们赖以生存的来源,甚至他们有时会觉得觉得,他们只需要这片海就可以了。 海边渔村的生活日复一日的枯燥无味,然后在某天的傍晚,一个男人的到来给了这群日日不变的过活的渔民们一个新鲜的乐趣。最为令他们奇特的是,这个男人有着一双猫儿似得碧色双眼。有世面见得大的人猜测,这是从最为北方的草原上来的蛮子。 从最北到最南,村人们惊讶此人几乎横跨了整个凤国的路途长度。 关于这个一无所有的男人,人们的猜测从未断过,甚至到了最后都成为了村民们为数不多的饭后谈资之一。对于这些事情,渔民们总是会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可劲儿的交谈着。 或许还能从这男人的来历说道外头的皇帝身上。 男人自称他铸的剑千金难买,他的技艺无人能及,不过渔民们一想他们当初在他初来之时看见的,那如同过街乞丐一般只拿了一柄锤子的狼狈样子,便忍不住嗤笑,也只当做是他本人的疯言乱语。 毕竟这个年头,壮志未酬满怀希望却终究碌碌无为的例子太多。就是隔壁旁的王家大胖也会不时的说什么天下无敌,武艺高强的胡话。结果不也是个同他们一样,甚至还差点的渔夫罢了。 年当盛年的男人到底叫什么,本名已无从得知。这位看上去脾气异常活络的中年人,他自称潮生,因为他是在潮涨之时呱呱落地的,所以号称连他的第一柄剑也是叫做潮生。 且不管他的剑是否真的那般天下无双,这有着双猫儿眼的潮生也不管成天盯着他这边看热闹的渔民。他乐乐呵呵的为他自己做了间铸剑房,然后在里头为大伙儿修理打磨工具,顺便造个几件农具拿到镇子上卖。 看这样子,嘿,只是个打铁的。有村民指着那热气腾腾还在冒烟的屋子,颇有那些衙门内的侍卫那正经样,还生怕人不信似得,又洋洋洒洒列了一大堆证据,把周围人忽的恍然大悟。 自称是铸剑师的潮生其实是个铁匠,这下大伙儿明了。 而潮生自己则像是没看见周围人的指指点点似得,依旧打着他的铁,哼着他那不成调的小曲,曲中的语焉不详,却也不是这边的语言。 在他的心头上有一柄剑,这谁也不知道。 然后在一个海涛怒号的暴雨天气,潮生拖回来了一个人。是一个约莫二十近三十岁的年轻男子,生的俊俏,他敢肯定的说,这个男子是号称阅人无数的他看见过的最为俊俏也是最为清冷的家伙。 不过这是他在将人拖回来之后为人清理的时候方才得出的结论,那双贼精的碧□□眼儿似得眸子最先瞅见的是那男子的剑。一柄未曾开锋的,被毫不留情折断的,通体碧蓝的晶莹长剑。 未曾看见过的金属,潮生从来不知道有哪种金属能够打造出宛如寒冰似得剔透和如此纯净的颜色出来。而就是这柄断剑,让潮生将这个倒在荒野丛林中一身血腥并且昏迷不醒、进气多出气少的男子给拖了回去。 于是铸剑师潮生的屋子里,便多出了一个伤客。 …… …… 白衣的男子的脾气就如他那长相一般,冷的令潮生连开玩笑的力气都没有。便是大眼瞪小眼的互望了好一会子,潮生才挖出了男子的名字。男子的名字叫做夏冰鉴,潮生暗自心说这倒是把夏天和冬天都概括进去了,或许在出生时他的爹娘就知道,将来他们的儿子是个冷冰冰的家伙…… 他叉着腰,第无数次瞧过在地上默默打坐的男子。 冷冰冰的夏冰鉴很能忍痛,这是潮生得到的第二印象。 根据夏冰鉴所受的剑伤,还有一些不知名的伤痕来看。潮生觉得他大概是和人厮杀逃难到这个偏僻的疙瘩地方来。那时的潮生可一点也不相信什么牛鬼神蛇,只觉得作为夏冰鉴对手的着实奇特,灼烧就算了,居然还有大片的皮肤被撕裂。谁又会想到是什么被妖怪给弄成这样的呢? 他是遇上铁爪了吗?每当潮生换药的时候,他总是要这般暗自嘀咕一声,然后咧了咧嘴,苦笑的想到以暗杀为主,让当初十分盛气凌人直楞子似得的他吃了不少苦头的某个江湖组织。 夏冰鉴的伤口总是不见好转,就像是被切开来的生肉似得,没有丝毫血液流出来,就像是死肉一样不见愈合趋势。潮生试图用针线将伤口缝合起来,无奈被阻止住了。据人说,这是因为伤口上附着了强横的灵气所制。 潮生有点半信半疑。虽是不信,但这状况诡异,也只得将信将疑的看着夏冰鉴一个劲的打坐。 日复一日都不见睡觉的。 半夜三更上还看着人盘腿坐着连个位置都不变的潮生有点佩服起对方的耐心起来。 …… …… 一开始潮生和夏冰鉴相处的并不好,你说一个太过聒噪且直来直去,一个闷声不吭的只会把什么心思往心里藏,也要有个相当长的磨合期吧。而且让潮生咬牙的特别是,夏冰鉴从来都不肯吃他烧的饭菜。 他的饭菜有那么难以下咽的让你绝食的程度吗?! 还不知道辟谷是何物的潮生每当看着勉强吃了几口就又不动弹的夏冰鉴就很是愤怒。天知道他每天死了命的跑到外头集市上卖鱼卖铁的买药材多累! 潮生确定,他很不喜欢夏冰鉴,不过他很喜欢他的那把断掉的长剑。 这把名为瀚海的长剑在夏冰鉴告知潮生名字的时候,夏冰鉴表现的十分温和,出乎意料的态度,这让潮生对夏冰鉴的印象好了不少。 难得的一个爱剑之人。作为一个铸剑师来说,所求的,不过是为自己所铸造的长剑找一个爱剑惜剑懂剑的剑者。宝剑蒙尘,这是任何一个铸剑师都不能忍受的,对剑的侮辱。 忍不住将受了伤的家伙和江湖上见识的所谓剑客相比较,潮生看着男子青白的,一看就知道生病的面孔,顿时有点顺眼起来。 那把碧蓝的断剑被潮生拿进了铸剑房,成天淬火敲敲打打,最后只能挫败的发现这种铸剑材料是完全融化不动。对此,夏冰鉴看见了,也只对他说了四个字:需用灵火。 这便是潮生和夏冰鉴交情的开始,一个由铸剑开始的纠缠,将潮生带入了一个全然陌生的,名叫修真的世界之中。 而在这之中,潮生发现,夏冰鉴对于教习这种事情很有耐性,可以说的无比详细;潮生发现,夏冰鉴其实对铸剑也有不小兴趣,只可惜每次都是落得炸剑的下场;潮生发现,他不是嫌弃饭菜,而是到了辟谷…… 等到潮生恍然抽空回想的时候,他似乎已经习惯性的围着夏冰鉴打转了。 不过这似乎也没什么不好。潮生叉着腰再一次打量着对方那张万年不变的冷脸的时候,默默的想到。 而决定为这个冷冷淡淡看上去十分不可一世的家伙铸剑的,是在第十一个夜晚。那日圆月高悬,皎洁月色,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异常清幽起来似得,被照的发亮。 夏冰鉴便是站在他屋后的空地上,拿着他的断剑。只是一个执剑的姿势,便如同骤然停滞的呼吸,冷清的人仿佛变得异常高大起来似得,空气紧绷的凝固,一股非抗之力伴随着对方那画的圆融的剑弧缓缓蔓延开来。天地的中心在他舞动之时悄然倾与其中。 潮生看着这场面,突然很想铸剑,铸最完美的剑,然后在夏冰鉴的手中舞出至为灿烂的光华。 …… …… 潮生是凡间最为出色的铸剑师,人称铸剑之鬼的他如今却对一把长剑犯了难。原因自然是夏冰鉴手中的断剑,它的品质太好了,超越了凡器的水准,据夏冰鉴所言,非修者所不能铸。 自然是不甘心。 在男子离开前的当晚,潮生向他索要了一张传讯符以及那柄断掉的长剑。他对他说,他会铸造出世间最好的长剑,然后将他那劳什子非修者不能铸的说法给打破。 然后他花了二十年的时间去收集了天下最好的材料,又花了十年的时间悟出了铸剑之法。 昔日有干将莫邪,他如今又为何不能铸出不凡之器?想到了夏冰鉴那冷冰冰的面孔,潮生龇牙咧嘴的对着铸剑的炉子唠叨了半个时辰,然后对着熔炼到一起的金属团以及在其中泛着幽芒的断剑,挥下了第一锤。 碰! …… …… 宝器既出,天地失色。赤红了大半边海域的火焰在那个历经战乱已然毫无踪迹的小渔村中燃烧,剑鸣阵阵,冲霄而起的湛蓝长剑虚影伴着如龙长啸响彻了天际,卷起了狂潮,映的闻讯赶来的人白衣艳红,眼底留火。 等到火焰熄灭,一柄白莹莹的长剑安静的额伫立在一滩焦黑的废墟里,散着光,潮生就这么半透着身子看着闻讯而来的男子,笑得一脸没心没肺。 那把断剑被潮生当做了长剑的里层部分,细密的看不出端倪,就如同冰雪一般的剑身,隐隐透着埋在其中的断剑的碧蓝色,剑身上绞着细细的绿色花纹,与潮生的眼睛色泽很是相像。 以身祭剑,便是生生将长剑的品质从极品凡器拉到了下品灵器的行列之中。原因在潮生多年以后才从夏冰鉴的嘴里得知,因为他的灵魂成了剑的剑灵,器有灵,是达到了灵器的标志。 而后来…… 在剑宗之内,终于见到了所谓的修真,所谓的修者之地的潮生百般无赖的望着依旧在打坐的夏冰鉴。其实在他看来,这还没有他那间亲手搭建的小木屋好看。 “我说,若是按照这里的说法,我这柄剑是用血肉洗出来的,又是生灵成器灵,充分达到了邪兵恶器的程度了。理应销毁才是,怎么兜兜转成了你的本命剑拉?执剑长老当真忍心让你用这剑糟蹋啊……”潮生很是得意,脸上几乎是毫不掩饰的喜悦与戏谑。已经是剑灵的他尚未凝出实体,只得虚虚的戳了戳剑的主人。 本命武器,这已经充分说明了他对夏冰鉴而言的地位。这让他既是感动亦是有些不满。不满是因为他觉得,夏冰鉴值得更好的作为本命武器,而不是他这般血腥还残留了煞气的不祥之兵。 夏冰鉴依旧不言不语的盘膝而坐,眼眸垂着看不分明,也不知听进了几分。往日的想法终究得到了实现,更能够和他在一块儿生活打趣,潮生很满足。 “可惜这身体不能铸剑,我看你天分也不差,跟我学怎么样?”潮生依旧是不停念叨,似乎从未在意过此时他已不是人身,而是犹如魂体一般的存在着。 “好。”出人意料的,夏冰鉴答应了,他抬眼望向漂浮在身前的人影,语气严肃,是思考了很久才得出的答案他说:“叫青澜。” “啊?”潮生一呆,显然是没有反应过来。 夏冰鉴再次开口,一字一顿的,像是一个承诺,郑重。 “不叫潮生,叫青澜。” 夏冰鉴目不转睛的盯着半空中呆愣的家伙,说的一本正经。人类的潮生已经死了,不再是涨潮之时出生的那个弃婴,亦不再是一个凡间的铸剑师。青澜出生在波涛之旁,火海之中,剑影之内,是一柄长剑。 是他夏冰鉴的本命长剑。 彼此相伴,一直到道路的尽头,不管途中艰难,亦是不离不弃,永生相随,这是彼此之幸。 第二十九章 到来 要是说魔宗血煞的左护法姜无欲,那么很多人都只会想到一件事上。那便是此人与他的名字丝毫不符的,男女不忌,更是充满了暴戾血腥的房|事。在修真界甚至有夸张说法,说被他从各个门派各个地方所抓来的弟子散修,能以千计数。 而事实上,即便是姜无欲练就了一身金枪不倒,又怎会真的毫无节制?抓人门派弟子,冒着如此风险去得罪那些大小门派,纵使诸多门派对这魔宗血煞毫无办法,但区区一个金丹后期的护法罢了,要对付还不是手到擒来? 对于门派来说,一宗的弟子是根本亦是未来的支撑所在,没有一个宗门不会在意自己的弟子惨遭不幸,弄得宗门内人心惶惶。事实上,对于魔宗的调查从未中断过,或许有所收获,但至始至终都没有传出的一丝消息却是越发彰显着事情的不简单。 所以,若说这其中没有猫腻,那还当真是个假话,就连丝毫不了解情况的初到者也不相信其说辞。就不知这魔宗打的是什么主意,不过这么大动干戈的将抢人进行到底的行为,倒是先将姜无欲的名声给弄得人人皆知起来。 不得说这真是一个颇为有趣也有点可笑的结果,时局造就名声,姜无欲也算是恰恰赶上了趟。 至于魔宗所为的是什么,仍旧是不得而知。不过当听见琅琊二字的时候,叶清歌倒是有所恍然的觉得,这大概是其中一个原因也不无可能。作为一大杀器,能够瞬间可扭转乾坤的琅琊之兵,其可怖的威力的确值得魔宗如此大动干戈。 对于叶清歌自己,倒是有点不能理解了。 兵器虽强也只是兵器,有必要大动干戈拉人仇恨值吗?永远也不是什么领导者料子的叶清歌显然了解不了大人物的想法。不过对于如今颇有些自身难保意味的他来说,这些太过遥远的事情尚且不在他的注意范围之内。 他现在要想的,最为首要的,便是怎么恢复,然后从这地方逃出去。 对于这种三番五次都是逃跑的修真生活,叶清歌的内心都快有点麻木了……天知道他的运气为何总是这么不好。 …… …… 昏暗的光线印着窗前的一小块儿地方,橙红色的光团可怜兮兮的笼罩着小小的区域,就像快要被黑暗给吞噬似得,莫名的望着就多了点恐惧的感觉。 火烛闪烁着发出微弱的光线,在墙壁上投射出几个巨大而扭曲的黑影,它们连成了一片,在花白的墙上张牙舞爪的,野兽似的。偶尔发出的蜡油爆开声,只会衬得这间屋里格外的安静。 面色灰败的男子安静的坐在榻上,眼中茫然的将视线定格在不知何时拿出来的玉佩之上。就如同和外界隔绝一样,不闻不问,不看不动。即便是少年主动的去搭理也只不过是给了几个语气词。 至于这间屋子的最后一个人,从一开始,这间屋子的最后一个成员就始终见不到踪影,只有老天才知道这么怎么一回事了。 那是极为寡言的男子,好像白天见到的,望着那魔修的情绪是幻觉一样。这让屋子内的另外一个住客有点郁闷,要知道这种性格的家伙最难相处了。就像他以前见到的某个江湖散人,除了井水不犯河水,还真的想不出和谐相处的方法,以免望着上火。 从以前,叶清歌的脾气就不是有多好的,特别是在他屡次碰壁的情况下。不得不说这货也是个相当自我中心的家伙。 男子的心绪还停留在白天时候的那个开门的瞬间,带着血的邪肆男子大步的闯进屋内,黑红的袍子在他的眼前一闪而过。毫无停留,他看来是找到了一个新的兴趣。以往他和他的联系就像是被尘埃掩埋的线条,无人理会。 他有些不敢再往下想了,事实上在那男子不再护着他而让他回到炉鼎的噩梦里的时候,他就应该醒悟过来了。 却仍旧还是有着那么一丝念想。 而被碰了一鼻子灰自讨没趣的叶清歌此时正盘腿坐于榻上,他的长发披散着,将表情遮得晦暗。烛光并没有达到他这边的小角落,他的床榻是最为里头的一个,位置不好,灰尘也挺多。不过叶清歌自己这典型的少爷都不甚在意了,所以也不是什么不能忍受的事情。 他的思绪如今也不在这间小小的昏暗室内,而是回到了那个在禁言之林外的夜晚。兵器交戈的声音化作虚无缥缈的印象,在他的脑海中交响不绝。男子鬼魅的身法和艳丽的长刀带着红得刺眼的线条在眼前展开,叶清歌的心陡然提了起来,紧绷的身体和微微战栗起来的皮肤让人觉得他仍然是处在战场之上。 与展君翔的战斗虽然持续不久,然而这其中所暴露出的问题和感悟却深有所获。对方是一个真正的强者,更何况这个强者还有意提点了他的缺陷,这是一个显而易见的指导战。叶清歌越是琢磨,越是感慨颇深。 其中最为明显的,是对于他的剑道。 一直以来叶清歌的剑始终被停留在剑意初成和剑法圆满的粗浅门槛之上,虽然形成了独属于他的风格,却始终淬炼不透他所要悟出来的意。就像是铸剑师手中已经成型的长剑,只有形,而始终还差一点,所以终究没有完成。 叶清歌始终认为他的剑道有所缺,但却始终不得,何处有缺。就如同画龙一般,少了那抹点睛之笔,便始终脱不了死物的框架。 他在脑中不停的回忆着那场战斗,那场真正的,将生死独之体外,不是在宗内的切磋,而是真正的磨砺。 叶清歌细细得回想着黑夜里的那场败仗,不放过每一寸的改变,几欲要将这记忆拆开成千万片才好的架势。 极好的记忆力和联想力向来是他在剑之一途上最好的帮手。 每一个动作被拆分,然后被延伸为数种可能。分解对方的刀式,推测最为精准的击打…… 他在了解他的剑,也是在了解他的对手。 额角渐渐渗出了汗水,叶清歌忍不住的站起身子,闭着的双眼看不见屋内男子呆愣的撇过脸来张望的动作。他的右手握着一根木棍,这是从小角落发现的,也不知是什么地方扳下来的东西。 叶清歌周身的气息开始变得绵长而规律起来,木棍的前端像是有了模模糊糊的延伸,它伸展了开来,似乎变作了一柄长剑。叶清歌握着这柄不存在的长剑,动作缓慢的,甚至是停滞而不规律的挥动起来。每一下都是用了全身的力气似得。 就这么兀自的,进入到剑道的顿悟之中。 战斗,对于剑修来说果然是最好的磨砺石。 …… …… 在横跨虚无山脉那宽广的范围来到与之接触的南面,自凤国边境交壤的小国阙和小国晔的交界处,有一个小小的荒村安静的陷入到了夜晚的沉睡之中。几年前的战争摧毁了这里,而现在,这个被荒废掉的村庄被一群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们占领了,它成了这个地区一些可怜家伙们的一个临时居住所。 就在这个两国边境的村庄之内。 现在,一场追杀正在进行着角逐。 ‘小子,进虚无山脉!’识海之中,白发苍苍的老者抬着头,双眼中满是冷静。老者的声音依旧带着从容,但其中的担忧和关心却被分毫不差的捕捉进了江啓风的心扉间,温暖又感动:‘甩掉这家伙,你需要足够的时间休息。’ “我知道。”江啓风口气平稳的回应着老人的声音,他一刻不停的赶着路,心底有些埋怨,埋怨还没在不远的破庙里休息片刻,便又是被追的被迫开始预定之外的奔途。 短发的少年在拔足狂奔,他已经被追了整整十日。 自从破了鬼市主人的阴谋之后,江啓风回到了他暂时居住的国家,阙国的一个小城里。 在这里,他认识了一位来自半年前结识的友人所在的广陵剑宗所出的少女,并且一见如故。然而结果就是在她的未婚夫上门挑衅的时候出了岔子,不慎下手下的重了点,任谁也不能忍受被人辱骂,何况他已经触及到了他的逆鳞。 哪知道这位被丹药灌得金丹初期的家伙连一晚上都没撑下去。 结果最后惹来了一位金丹后期的追杀。 “虽说杀人偿命,但某还着实不想死。更何况这老怪想要让我绝望,这般的漫不经心自信满满……”江啓风这时候还有那个闲情来伤春悲秋的感概。他抬头望了眼缺了一角的月亮,微黄的光线照的他的眼底,分外冷漠。 周身的杀意在话语间节节暴涨,几欲凝实似得:“……没有找到灭亲的仇人,怎么说也不能死啊!” 鹿皮的靴子在土地上重重踏出,灵力一刻不停的在体内游走,江啓风的速度再次提升到了一个极限。宛如雁过留痕,在空气中拉出一条半透明的灰色带出来,转瞬即逝。 …… …… 黑夜给了万物最好的保护色,这个无月之夜注定成为了流血夜。 已经接近了深秋,正是天高云淡草木枯黄的时候。这时候的夜色与其说是漆黑,说是像蒙着灰色的靛蓝。因此此刻天色虽暗,但江啓风仍能够看见漂浮在天空之中的暗色云彩。不免又将这景象和鬼市那几日看吐了的天空相比较,不由就觉得这天空也变得难看阴森,云块也张牙舞爪了起来。 万物皆眠,却忽被冲霄而起的亮橙色火光以及随即流星落下的道道灵光,惊得其间雀鸟嘈杂,野兽惊慌。 咔擦。 是枝杈折断的声音。 在这片虚无山脉之中,江啓风正在和人发生着足足被拖了十天的剧烈冲突。 应该说,终于碰撞上的剧烈冲突。 细瘦的身影轻盈如雁,便是轻轻一跃,便能够跃上不少的距离。束袖的衣服即使再怎么贴合着身子也难免的磕绊到枝杈碎石,以至于留下了些许擦痕,隐约可以看见点点线头,这并不是很好的料子。而与之截然相反的则是舞在双手之上点了一空银白枪花的那杆长枪,晶莹的锋锐,其上的黛蓝储灵石已经有一颗变作了白色,那是灵力已经蓄满的表现。 他的周围已经被迫清除出了一片空地,半空中的老者长须飘飘,踏一方片儿似的武器立于空中。墨绿道袍上绣白鹤祥云金塔,衣摆的每一次翻飞,却都仿佛蕴含着主人充斥着杀意威势。但若看其上灵光,以及老者很明显变得粗了点的呼吸声便可以发现,其实已是消耗甚大。 老者没有想到这少年是如此的能逃,他不想再去想这么多天来光是路途上的麻烦陷阱都拆了多少。种类繁复,防不胜防,原本的杀意在此时已经完全变了个模样,他对这个少年的成长速度有了严重危机感。 而迫使今日动手的决心,则是昨日少年毫无预兆的进阶。 金丹初期。 这是江啓风如今的实力。 第三十章 过去 山脉之中,源源不断的轰鸣声在不停的冲击着,尘土扬起,树木折断,鸟雀惊逃。 攻势很是密集,老者的心底很是清楚对于一个符修来说最为脆弱的地方,无疑是近身的后继无力。因此他在对上的第一时间,老者便选择了远距离的密集攻势。他不敢小瞧这个昨日才到金丹的小辈。 短发的少年正是处在成长的大好阶段,只是望着那下方如同出生牛犊似得熊熊战意,即使发出去的咒符依然是许久不变的威力,然而这种一成不变的情形对比着对方那一日一个样貌的成长以后,便有一种自己已经老了,追逐不上时光变迁的颓然感慨。 想想他当初到了金丹期是什么年纪吧…… 不过虽然说是不敢小瞧,老者的心底其实依然没有把这放在心上。这或许是出于一个老辈的尊严,或者是心中对对方的不屑和轻视,亦或是对于他自己的过于自信。 各式的符纸在他的指尖下犹如一道道往下坠落的流星,带着强大的杀伤力自四面八方而来。然而最为棘手的不是单一的符咒,而是紧随着它们其后而至的符纸阵法。水属的符法效用严严实实的克住了火属的灵力,将它的伤害力削减到了一个极低的程度。 这不是一个金丹后期所真正显示出的实力。 而身处下方的江啓风依旧选择了闪躲,这片密集的森林给了他天然的游走屏障,不是说能够逃离对方对于他自己的神识锁定。而是对于那些朝着他袭击而来的各式法术。 他在其中跳跃着,晶莹的枪刃此时已不再是原本晶莹的无色了,而是呈现出火红的颜色。他的周身的火焰亦是没有再大肆攻击,它们流窜在江啓风半步之外的地方,就像是一条牢不可破的防御带。 与其将灵力扩散开来被多处符咒打击的体无完肤,还不如集中到一处将自身护住。 这可是江啓风对这类攻击的经验谈。 “还真没见过这么欺负弱小的老头子……”江啓风喃喃道,微弱的话语未能传到老者的耳中,倒是让气海中的化厄老笑出了声。 ‘……其实欺负弱小有时还是蛮有成就感也说不定,比如眼前的这个家伙。’ 江啓风眨了眨双眼,酸涩的汗水流进了眼睛里,也没那个空闲的精力去伸手擦汗。实际上,光是接连不断的应付对方的招式就有够喝一壶的了。齐肩的短发微微卷曲着,在湿漉的后颈上贴出一道道宛如水草一样的痕迹。 在下一瞬,密集的水幕极为快速的在老者的脚下怒号升腾而起,黑夜里的水波黑的就像是峭壁之下的深渊,只有接触到了月光的那一部分,像是一群群的银鱼,显得十分活跃。 十张泛着玄色的符纸在老者脚下的土地上一字排开,它们在灵力的支撑下泛着淡淡的深蓝色,彰显着这片水波的由来。 “虽然这么说很没面子,但是不得不承认,你是老夫见过的,天赋最好且修为进展的最快的一个。我那孙儿嫉妒也是难怪的事情……”老者摸了摸他那不甚浓密的胡须,他似乎总算决定结束这场长达十日的追逐。老者叹息着开口:“起初老夫还是有打算拉拢一把的,为了家族。不过很可惜,老夫还是更冲动点比较舒坦。” …… …… 江啓风死死的盯着在半空中俯瞰着他的老者,看着那戏耍一般的攻击招式和那轻视的神色,江啓风心中恼怒的同时亦是有些庆幸。因为他的那杆银色长枪已经在胸前横着指了好一会子了。 直到老者像是宣告着结束一般的开口。 锁定在身上的神识在巨涛翻滚而来的瞬间陡然消散,江啓风就在对方认为尘埃已定的那一个瞬间,高高跃起,全力释放出了蕴含在长枪之上的,在这多少年来日复一日不断灌输的庞大灵气。 脚下的水浪轰然而落,与之同时的却是少年高高跃起的挺拔身形,宛如踏浪而出,汹涌的浪花在他的脚下轰然分散。红色的灵力巨芒就像是化作了一捧离弦而出的利箭,赤红的颜色伴随着刹那上升的高温激得水浪倒卷,水汽蒸腾。 在江啓风那变得模糊不清的视野当中,鲜红夺目的赤红光芒霎时间穿透了半空中的墨绿身影!淬不及防的,将老者最后的尾音化作了一道戛然而止的惨叫! 噗通。 身子整个儿的扑在了被水浇得水坑点点的松软土地上,然而他却依旧没有放松。江啓风死死的盯着那团犹如火球一样的人形跌落地面,手上的长枪被紧紧地握住。他迅速的站起身,枪尖一挑,对着那渐渐熄灭的火团。 只有死人才是最为安全的。 他这么静静的戒备着,直到—— ‘小子别看了,死得早就去投胎了。’苍老的声音在脑海中响着,带着笑意:‘干的还不错,这家伙的轻敌葬送了他。不过别得意,要是在一开始,你早就死了不知多少回了。’ “呼——”收起长枪,总算消停下来的放松感瞬间席卷了江啓风全部的感官,他的语气中带着十分明显的愉悦和解脱之感:“总算能够找个地方好好的将还没能巩固的修为巩固一下了,这两天着实被追的够呛。不过你也别这么打击人了,让我开心几天不好么。毕竟那可是金丹后期,还是个经验丰富的老头。” 江啓风收了枪,走近了那躺在地上被烧成了一团黑色的焦炭,心底有些感慨那一击所发出的强度,什么都没有剩下。让本来还想摸出一两个储物袋什么的打算的江啓风有些遗憾, 他倒是越发觉得这暮云枪是个宝了。 ‘在外历练多年,若真算起来,你也经验丰富啊。’化厄老盘膝坐在气海中央,那张布满皱纹的面孔因为笑容而揪在了一起,就像是被折叠再折叠出的布料一样。‘往虚无山脉的西边上走吧,那里有我所要的线索之一。’ 化厄老的话令江啓风的精神猛然一震,这么多年过去了,这还是化厄老第一次提及他所要寻找的东西。当初他答应他帮他寻找一物,而他则是帮他变强。以往开口询问,老人只说是实力不够,或是时机未到。而如今快七年过去,他终于能够窥得一角了吗? “西边有什么?”江啓风开始寻找过夜的地方,身上的水已被灵力蒸干。而四下观察而看,他所在的这一带山势颇为陡峭。而且岩石裸|露较多,应该能够寻找到一个足以容身的洞穴。 ‘一处遗迹。……是千年之前的,妖皇白泽的洞府之一。’沉默了许久之后,化厄老那饱经沧桑的声音才略带沙哑的响起。他的声音变得飘渺起来,像是在从古远的时光中而来,感慨而怀念的口气慢慢的,将他们二人带往那个千年前的纷乱时光。 ‘我们要在那寻找一张地图的碎片。’ …… …… 居于昆仑山上,通身雪白,能言,达于万物之情,是祥瑞的象征。提到白泽这种妖兽,首先想到的不是其妖的身份,而是伴随着祥瑞啊圣贤之侧啊之类的形容。人们似乎提到神兽或是带着这些字眼的妖兽,都会下意识的将它们剔除出妖怪的行列。 比如麒麟,比如白泽。 相传在远古之时,轩辕黄帝帝自海滨之处寻到白泽之兽,从它的口中绘出多达一万一万一千五百二十种妖怪图鉴,并在当初的凡间广为流传,几乎达到了人手一本的程度。 人们通过这本由妖怪口述出来的白泽图鉴,在当时躲避了许多妖兽带来的灾难,很大程度上减少了当时人们的困难生存。直到现在,在许多门派之内,亦有这本流传下来的妖怪图鉴,只不过剩余只有寥寥百种,其余的皆在时间的变迁和动荡之中被消散殆尽。 在那个修真者稀少的年代,人,是那个时候最为脆弱的生物。 然后到了数千年以前,仿佛突然而来的一般,像雨后的春笋一般,修|真者纷纷而起,修|真界的盛世几乎是一夜之间的繁盛。 一晃百年而过,在神明纷纷了无踪迹,妖兽渐渐淡出人们视线的时候。修者的强大让那些建立起来的宗门逐渐的不畏惧所谓的神明,那时还没有所谓的大小修真界之分,那时的洞虚期以上的强者们还没有因为变故被迫的远离尘世,互不干涉。 他们开始打起了这些上古遗留下来的东西的主意。 然而就像是海里的鱼一般,那些高高跃出海面上,企图触碰飞鸟的世界的举动。到了最后,依旧是落回水里。他们所看见的不过是水面之上的一小块儿地方,而便是这一小块,也足以让他们为之目眩神迷了。 他们发现了百年以来最大的收获之地,白泽的居所。 “那白泽是妖皇的事是那个时候才发现的?”江啓风轻声的说道,他此时总算是在一个小小的山洞里定了下来。 火光跳跃在枯枝堆上,焦黑的枝杈在火焰里噼啪作响。橙红的火光模糊了它们黑色的轮廓,恍然间让江啓风联想到了千年前,那些疯狂寻找上古秘境的修者们狂乱的身影。 ‘除了妖皇,谁有那么大的手笔建造了这虚无山脉里的遗迹?也只有妖皇,才会对他治下的妖兽如此了解罢。’枯瘦的手指慢慢抚着胡须,跨越了千年的时间以魂魄存在于他者气海之内的老人感叹,他的目光有这遗憾,但更多的,却是悔恨。 ‘上古的秘境,谁不好奇?当初的我亦是一位被强烈的好奇,带着想要在里头获得什么神器,斩杀什么上古妖皇这种贪婪又虚伪的愚蠢想法跟随宗门前往的。……先别笑,你在我那时,估计也是那样。’ “是。”短发的少年慢慢收起一不小心痴笑出来的嘴角弧度。他一直对这个随和的老人有一种敬畏,因为对方的实力以及眼界,他甚至觉得这个生活在气海中的化厄老就是像是神仙一样。 而此时却听见老者毫不犹豫的骂过去的他虚伪贪婪以及愚蠢,倒是令他颇为意外和亲切,仿佛因为这一句话,两人的距离却拉近了不少。 ‘然而真正到了的时候,我们才发觉自己的想法实在是太过于天真了。’他缓缓的说道,向年轻的弟子叙说着那时的景象。 ‘起先修|真界所发现的,不过是一些和我们实力相差不远的家伙们的洞府。这让我们从心底自大了,所以在看到那明显要超出我们想象的遗迹的时候。甚至是在看到那全然不懂而异常危险的阵法排布,并且已经丧失了同伴的情况下,仍旧是没有醒悟过来。’ 有传白泽捧书的那本书记录了天下,而看见了遗迹之中所绘出的壁画。人们惊喜的从壁画中那些歌颂妖皇白泽的图像中推测出了一个赫然的结论。壁画中有白泽看书而脚踏入一方祥云笼罩、星光遍地的大殿之中。 ‘那副画上,那白泽所看的地图,应当就是前往那宫殿的图纸。这令我们欣喜如狂,看那宫殿以及白泽的姿势,只怕殿主的身份要比妖皇还要高的多。难道是仙?我们都是这么想。’ ‘而当发现那壁画上的地图是真实的可以拿下来之后,变故发生了。不仅是我们之间为了那地图开始了纷乱,还有整座建筑的震动。’ ‘那是所有混乱的开始。’ 第三十一章 记忆 这是一座古老而破败的建筑,岩石所积累而成的庞大建筑粗犷的向所有望向他的人彰显着它的久远与历史。时间的流逝在它的身上刻上了痕迹,到处可见的裂缝和青苔将原本威严的大殿衬托的阴森寂静。 粗粗的柱子上雕刻着许多意义不明的符号,它们扭曲而又规律,若是定睛细看,却又像是将全部神智摄出一般的。它们包含着力量。这些久远的符号既是象征着图腾,又仿佛是独属于一脉的文字。它们遍布了整个建筑,就像是一幅幅装饰画一样。有的甚至可以隐隐辨别出颜色和散发出的光芒,这让大殿有多了几丝瑰丽。 植物是这个殿堂的主题,中央的巨大枝干往外分出了无数枝杈,树冠融入了穹顶,枝杈成为了骨架,它们往外延伸着,蛛网似得将大殿分割成一个个的块面,而在每一个块面上,有通道出现。 令人感叹的奇观。 叶清歌此时便是站在这里,他沉默的望着这个穷尽了他所有的想象力也绝对无法描述的大殿,心中震惊甚至盖过了扑面而来的熟悉感和怀念,让他的头脑一阵空白。 等到他恍然从空白的思绪中回过神的时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这还是他第一次梦见有关于过去的事情——那种熟练于心甚至能够隐隐想起到这里的目的的感觉,毫无疑问的肯定了叶清歌对于这个奇怪梦境的猜测。 他是来在这里是一个友人拜托的,拿回一个被不慎遗忘在这里的东西。至于他的友人……呃……暂时他还不知道是哪一位。咳咳…… 梦境之中的他已经是个成年男子的体型了,看视野里出现的些许布料,叶清歌判断他大概是穿着一套看上去颇为正式的衣服,层层叠叠的压迫在身上,有一种油然而生的的烦躁席卷着感官。天知道这是不是被衣服的重量所弄出来的感觉。 叶清歌在脑中想了下,恍然回忆起殷在剑冢时对他说的,关于服饰方面的话。他以为是个玩笑,而现在看来,他以前的确是能够穿着比殷还复杂的衣服翻跟头。 他就这么站在第一视角的看着男子兀自操纵着身体动作,被迫的看着男子目光所及所呈现的画面。虽然那一刻不停地窜入感官的烦躁和急切令叶清歌有种被强行控制的不满。 不过即使不满也没有办法,叶清歌很想翻个白眼,很可惜的是他现在是处于人的身体里,动作什么的,大概只能想象着做罢。 反正现在的主导者不是他,他可没什么办法。事实上为什么前一刻悟剑完毕闭上眼躺着准备拉系统而下一刻却陷入这种状态,他自己还没有搞明白到底是触动了哪一个开关。 不过嘛…… 看着偶然瞥过的倒影,叶清歌看着男子的身高,表示对日后恢复的状况满意极了。 除了那个少年白头未老先衰白发魔女似得一头银毛。 …… …… 高挑的男子步伐缓慢的穿过庭院,走过拱桥。眼前的景色不停的在眼前闪过,走马观花似得,迅速隐没在男子的身后。叶清歌看着这些跳跃着闪过的画面,强烈的跳跃幅度让他有一种胃部抽搐的反胃的感觉。 也只有感觉罢了。 然后他终于停下了脚步,叶清歌表示终于能够仔细观察着他此时身处的环境了。只见到丛林围绕着他的周围,而在他的前方,小了不少的建筑正安静的伫立在那里。噪杂不已的声音远远的传入耳中,辨别的清楚。 他的视线随着男子抬头的动作被迫从远处的建筑上移开,随即映入眼帘的是漫天的灵力冲击,各色的灵光将被树荫遮盖的建筑上方照耀的华光四射,好不绚丽。 有人隐隐灼灼,他们穿的朴素,但看着那些还可以看出是道袍的款式便能够猜测。这些人,应当便是那个时代的修真者。 叶清歌的耳边出现了一声冷哼,在几乎是沉默作为背景的境遇下变得十分突兀。心中所弥漫开来的焦躁和急切慢慢的平息,取而代之的却是燎原般迅猛的席卷感官的,阴寒彻骨的冷意和杀意。他就像是来自于九幽一般的,即便是被影响的叶清歌自己,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情绪改变而吓得浑身一冷。 花擦,这是要发怒拉? 男子低下头,他定定的望着摊开的手掌,左手的掌纹清晰可见。叶清歌望着这清晰地掌纹,心底却有一丝丝挥散不去的违和之感,他总觉得这手掌上的掌纹似乎少了一点…… 而此时的梦境、或者说是过去的记忆并没有给叶清歌更多的时间来琢磨过去的他的掌纹问题。眼前再次变换的景象直接将视线从外边的灵光转移到了殿内正打得纷乱的战场之上。 他静静的半蹲在支撑着大殿的横梁上,长发随着动作滑落,遮挡了些许视线。脚下的人群纷纷乱乱,在如此的高度之下,显得越发的渺小起来。 没有人能够发现他,因为这些强大的修士自己此时都开始应接不暇。 “那地图分散了!残片!不要让它们跑了!”一个提枪的修者在大喊,在他的手臂上,一个尖锐的形状被印刻在上头。叶清歌忆起殷对他说的话,若是事实的话,那么这个看似只是个中年人的修者此时已经是个渡劫期的老妖怪了。 他忍不住到抽了口气。 要知道,在这个修|真界要看见一个渡劫期的家伙几乎是不可能事件! 他的目光跟随者战场,叶清歌随着男子的注意力十分迅速的捕捉到正在被修真者们哄抢的碎片。不知是什么皮所制成的布料此时正极快的向着四面八方逃去,明明的是很快的速度,但呈现在叶清歌面前却是相当的缓慢。这约莫是这个身体本身的修为已经到了很高的程度的缘故。 大殿中的阵法已经被触发,大大小小的圆阵在大殿的地面上浮现了出来,各式各样的或是对身体或是作用于灵魂的攻击毫无目标的在殿内胡乱攒动。其数量和威力让叶清歌不由的有些牙酸的感觉。 而在殿内的修者则相对于闲散着没事在一边看热闹的男子要糟糕的多。他们又是要顾忌着逃窜的地图,又是要顾忌着明里暗里相互竞争撕打的同行,这么一个手忙脚乱下来,难免死伤有余。 白泽书,真不知道他们抢来是要做什么。有了地图,就这实力也去不了啊。 心中的念头一闪而过。而在下一刻,伴随着大殿之内霍然燃烧而起的黑色火焰,以及在陡然聚焦的视野中看的清晰的中年人的面孔瞬间让叶清歌猛然自那光怪陆离的景象中惊醒。 “……”叶清歌愣愣的望着漆黑一片的屋子,烛火已经熄灭,转眼望去,只有稀稀拉拉的冷光自窗外流入,银白的将桌面反射出一片浅淡的颜色。 他想起来了,那手掌上少了一条线,感情线。 此时约莫已经过了半夜,耳边的动静因为变得安静的环境而变得清晰起来。 一个人影悄然的出现在半开的窗外,他显然还没有发现仍然醒着的叶清歌。就这么翻窗而入,径直走向中央的那张床榻上头。 …… …… ‘黑色的火光烧毁了一切,有的人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被吞噬的一干二净。我们急忙的往外面逃窜,有的人活下来了,有的人死了。其实直到最后,我们都没有搞清楚那遗迹的全部以及用途。’虚无山脉之中,在这个小小的山洞之中,老者带着沧桑的叙述已然到了结束。 化厄老在气海中抬起头,呆呆的望着气海上空,自觉流转的火红灵力洪流。黑色的气海上方带着丝丝空寂。 “……呃…等等…你不是说那墙壁上的地图都四分五裂的往外头跑?那如今到这白泽遗迹也没有什么残片了吧?”江啓风靠在墙壁上,他觉得今天所获得的信息量略大,有点反应不过来。 ‘我还以为你会觉得老夫让你这金丹期的小娃娃去是送死。’化厄老有些诧异,因为他觉得,一个如此百死一生的地方,如果不质疑实在是有些不太正常,当然,是在他看来。 对于送死不送死这件事,江啓风显然要比化厄老还要淡定,他不以为然的拍了拍腰间的乾坤袋,这里是他所有的家当。江啓风不由的想到了当初和那个喜欢挥着重剑的家伙一起的时候,少年所安慰的话。 在鬼市里那般阴沉森然的环境中,好像所有的色彩都集中在那抹金色的身影之上似得。在最初的一无所获而感到焦急和疲惫的时候,那个总是自信满满而又自我中心的家伙开口说的。 “我这六年半一路下来都是大难不死有福可享,再也说,自然答应你的,定会全力而为。” [“你这家伙一看就是带衰别人,比如本人。然后最后大摇大摆的继续活蹦乱跳还占尽便宜的那种聚宝……哦不,幸运儿的命。”] 江啓风想到那时被风吹拂而起的长发,记忆中,火光中的身影。突而觉得颇为怀念起来。 然后,他对着半天没有开口的老者,唇边微微上挑了一个有些狡黠的弧度。“而且,若是毫无底气,又怎会让我现在前往?” 话说,已经有半年没有见到那人了吧? 而被这么诡异的梦境这么打击的叶清歌,这时候便是再困此时也是睡不着了。更何况…… 叶清歌望着异常鬼鬼祟祟跑到中间的床榻上躺好的男子,男子大概是极为疲惫,他的脊背佝偻着,一头的厚厚的黑发凌乱的在面旁披散着。然后随着躺倒的动作将他的整张面孔盖得严严实实的,在月光的衬托之下愈发的阴森了起来。 这就像半夜里出现的厉鬼一样,如果穿了件白色的衣服抹点鲜血就越发的像了。望着躺平了的男子,叶清歌忍不住的在心中吐了一下槽。 第三十二章 逃窜 “所以你是说我们身处的这一块儿是最靠近那些个魔修洞府的吗?”自下摆撕下两条长长的布条,肤色较深的少年一边咬着一端一边麻溜的将之缠绕在手腕之上,道袍宽大的袖口被死死的束紧,连带着腰间多余的挂坠亦是被尽数去除。白清羽将长发绑好,抬头望向对面目不转睛望着窗外的明七。 他没有想到明七能够在灵力被封灵锁封住的情况下,在来到此处短短十几天的时间内打听到如此之多的事情,再加上前次所拿到的疗伤药。眼前的人比白清羽所想象的还要强大一些。 仿佛察觉到了对方心中的疑惑和警惕似得,自窗前四处查看的明七回头瞥了眼白清羽,毫不客气的挑了一边的眉头嘲笑道,不知怎么的,对于这个小小的门派弟子,明七就是有些看不顺眼:“我可不像你一样是个除去了灵力支撑就一无是处的家伙,封灵锁对我而言可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脆弱东西。而且那些个魔修——特别还有那些被虚假的温柔迷惑而变得自私起来的家伙,抓到他们的弱点就很容易打听到。” “这个方面我的确自愧不如,所以这不是在精进中?”很显然这种犀利的挖苦在这段时间内已经颇为频繁的出现,以至于对于现在的白清羽来说只是略略耸耸肩,顺着对方的话头往下说了。 不得不说这可真是一个让人郁闷又生气的反应,这看着明七少年转瞬黑掉的面孔就知道了。 若是在平常,那么接下来则会有被看不下去的和钰打断,顺便叉着腰训明七几句,比如‘别只耍嘴皮子’或者是‘师叔别和这种家伙计较’什么的。然而现下的情况却是这边的两个少年已经做好了被插话的准备,而另一边却毫无动静。 “钰师妹?”白清羽转头望向少女所在的地方,终于发现了此时不寻常的安静。约莫是因为年龄相仿又身处困境,称呼反而不是那么的重要起来。 和钰正坐在属于她的床榻上,因为顾及到男女有别,她的位置在屋子的最里边,并且被白清羽细心地打理的十分干净。她的目光落在了床榻上的簪子上,它们的尖端被刻意做成了尖锐的形状。 和钰眉头微蹙着,双手也不甚安分,照例将可怜的饰带反复搓揉着。比起以往更加缓慢而沉重的动作彰显出了其主人很是复杂的内心。 她猛然惊醒似的啊了一声,像是从长久的思绪中脱离出来一般,带着恍然未醒的朦胧和手足无措的惊慌,她的脸色更加苍白了一些。 “怎么了?”见到这般情形,白清羽不由担忧起来。他们当下所要做的是十分危险的事情,就如同企图出海淘金的渔夫一般的,是个搏命赌博的行为。因此,在如此前提之下,他并不希望带着有一丝不好的状态来面对即将到来的风暴。 白清羽朝着少女走去,不带一丝声音的蹲坐下来,温和的像是拂过情绪的羽毛尖。 “慌张呗,毕竟这事要是弄不好就是魂飞魄散。”不远处的明七又开始了他的说辞,他上下摇晃着他的左腿,他是曲折着腿坐在椅子上的:“不知道的、脱离了掌控的、看不清结果、不能确定的事情,你们都恐惧着。话说回来,真要都知道了,我觉得也就没得戏看了。” 然后被两道视线狠狠的戳了个遍,偏生明七对此还很是无辜的睁着眼睛接了一句:“怎么样被我说中痛脚了吧,害怕就直说嘛又不嘲笑你。我可不想这家伙一样就会说漂亮话。” 他竖起大拇指指了指蹲坐着的白清羽,一脸的挑衅模样。对此,白清羽表示他已经不想说什么了。 “啊……没什么慌张……好吧,是……我很慌张。”和钰不满的瞪了窗前百般无聊似得的少年,轻轻呼出一口气,面上的表情倒是放松了些许,然而内心是否还留存着,便是他人所不得而知的事情了。 “在白天光明正大的逃出去,而且没有灵力,这里又是距离那些魔修最近的地方,还是感觉太不可靠了,即使你说在这里摸到了什么通道掌握了他们的巡视规律。”和钰抬起头瞪着明七,眼中的情绪如同燃烧的明火,坚定而灵动。她继续说着她的感觉。 “那毕竟是凶残嗜血的魔修……”和钰没有再说下去,她觉得能说的就只有这些了,剩下的。不得不承认,明七说的,那些对于未知以及过于弱势而产生的惧怕是正确的、并且是本能似得存在。 白清羽有些诧异的望向和钰的侧面,少女柔和的线条勾勒出一幅柔和纤细的轮廓,伴着垂落的黑色长发有种一碰既碎的错觉。但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恍然发现,这个当初在领取任务时显得格外缩手缩脚的少女此时已经可以大声的、坚定的去开口反驳和诉说了。 “别小看这些啊。”明七听了大声说道,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满:“能够给我摸到通道这就很说明问题了,何况我还没死呢。” 二人显然没有相信,看那充满怀疑的目光就知道了。 “不过总比呆在这里要好。”和钰转头对白清羽说道,“这片既然是一片山脉,山路曲折地方又多树,说不定真的还能逃出去。” 白清羽点了点头,“如果这真的如明七师弟说的是虚无山脉的话,那还真的可能逃出去,因为在这片山脉的另一边是泰伦,这注定了魔宗不会全面控制着条山脉。” 说着,他低下头望着被握在手中的方形玉牌。这枚玉牌是他的曾祖父给他的保命符,只有摔碎了才会发动蕴含在其中的破坏阵法,平常在人眼中看来,也只是一块普普通通的玉牌罢了。 只有在迫不得已的时机才能动用的…… 白清羽抬起头,轻笑着继续说道:“不管怎么说,炉鼎这种东西是绝对不能够忍的。” …… …… 时至正午,阳光照耀正盛,正值精神疲乏时刻。灿烂的阳光热切的将每一块地方镀上了一层闪瞎眼的金色,不放过任何一块地方。此时,有动作正在进行。是偶尔细碎的枝叶沙沙之声,是若有若无的,轻到了极点的呼吸声。 没有人认真的去追寻这些看似稀疏寻常的动静,极为的自信,似乎是他们普遍的心理。 三人皆是将自己隐藏的很好。 或许是明七对于这块地方的熟悉,总之等到他们三人摸出一大半的路程的时候已经离他们所在的屋子很远了。虽然其中亦有惊险的擦身而过,大概真的如明七所说的那样,大多数的修士都太过依靠灵力,对于一些常识性的东西反而不是很看重。 利用地形和阵法的互相牵制,又掐准了魔修的巡视时间,这让他们轻易的钻了空子。 然而对于这个说法,白清羽则是保持怀疑。不过这也许从侧面反映出了他们这些被当做炉鼎的筑基期并不受到重点关照。想到这里,白清羽便不由想到了被安排在另一处的叶清歌。比起他们来,叶清歌已经达到了筑基后期,而且根骨尚佳,或许他要比他们还要处境艰难一些。 依旧是一边握紧了玉牌一边神经兮兮的四处观察,不放过哪怕丝毫响动。白清羽的精神紧绷,如临大敌。比起走了这么久却没有遇见一丝敌人而有些放松的和钰以及不知怎么的将气息敛的融入自然的明七来,他显得还要更加神经些。 没有明七那种方便的敛息,若是放松的话,也不知从哪会露出破绽。 嘶……稍微有些不爽……白清羽挑了挑一边的眉头。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等到他们终于勉强算是绕开了那些遍布在大大小小的地方的阵法的时候,他们正在处于一条废弃的小道上。彻底没有人烟的环境让他们终于可以轻声的交流几句短句,神经亦是可以稍稍放松,特别是对于神经兮兮紧张过头的白清羽来说。 他们所处的地方险而又险的,它处于这片山脉中的一个断面之上。这条小道十分的靠近山壁——它近乎就是在贴着山壁的里边走。就像是一个长长的凹口,仅仅在山壁的内侧开凿出一个一人多宽的小细道。 到处丛生的杂草、被磨得光滑的岩石以及覆盖了不薄的土层表明了这个被刻意开凿出的小道已经废弃了足够久的时间。这也大限度的保证了不会马上被发现的可能。 这又是一个好的讯息。 然而所谓乐极生悲甜中生苦,事情的发展总是喜欢变化出各种令人大为忐忑与哭笑不得的无奈大转折。 “有点不对劲。”明七走在最前面,山中刮过的风将他那头长长短短参差不齐如同狗啃了一般的头发吹得群魔乱舞般扭曲。他的脚步停了下来,如鹰一般锐利冷酷的褐色双眼带着淡淡的狐疑之色,轻轻眯起,他撇头望向手扶着的那片山壁。 “有什么不对吗?”后面的二人亦是停下了步子,白清羽在最后面,他侧着身子,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身后的那条来时的道路。 明七没有答话,他面色凝重的捻起一小撮土,往鼻尖嗅了嗅,特殊的感官让他甚至可以辨别出血液中蕴含的不同浓度的灵气:“很重的血腥味,而且太湿润了,就像是刚刚浇过水一样。这上面有人在放血吗?前几天还没有出现这种情况。” “……”白清羽想了想,将手用力在石壁上按了一巴掌。 暗淡的光芒斜斜的倾照进山道的一角,将凑过去的手掌照的透亮。被鲜血浸透的土壤在用力挤压的动作下挤出了丝丝鲜红,在深色的皮肤上画出一道道红色的湿|痕。 “这种已经不是用一个人的血浇出来的程度了吧。” 白清羽与明七对视了一眼,然后一个后退了几步,一个往前走了几步。每隔一段距离便如法炮制,等到再次站在一起的时候。望着已然失去血色的少女的面孔,略白清羽带僵硬的想要扯出一个安抚的笑意,可惜失败了。而明七此时的面色也十分凝重。 “到了后边大约两尺开外便没有鲜血渗入的迹象了。” “越到前面越是严重,我甚至看见了满是血红色的石壁。而且看那处泛着红的地面,还有边缘干涸泛黄的岩石都延伸到了外头,显然这应该不是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明七耸了耸肩,看上去有些玩笑,脸色却是黑的。 沉默在三人之间弥漫,空气凝重起来,迷离的黑暗之中他们看不清彼此的表情,但仍可以想象出心情的变化。 无疑是往坏的那方面。 半晌。 和钰看了看身后的白清羽,又看了看话剧烈减少的明七,有些不安的轻声开口。因为没有见过如此赫人的情景,她的语气有些不稳。 “我……我曾经在典籍里看过久远的时候,人们会通过血祭来达到沟通神明或者获得力量,不过……更多的甚至是饲养邪兵等魔道手段。” “大概可能……是遇上了?” “……总而言之,还是先往前走吧,等到过了这条道,便只剩下最后一处结界了。毕竟在这儿观察了不少时间,你们觉得如何?到底是继续往前面走,还是回去?”明七开口说,他的面色已经恢复平常,反倒是开始条条叙述起一路走过来的细节了:“想来我们三人有惊无险的原因就是因为这里所发生的事情吧,今日的巡查比以前要少看来不是我的错觉。而过了今日,就不确定了。” 骑虎难下,大概说的便是三人如今的状况。前方的鲜血淋漓显然不是什么普通的事情,而如此诡异的事情只是自脑海中推想便是觉得毛骨悚然。然而也不能轻易后退,走了如此长的时间,且不说有人发觉,就是单说今日守备的人的减少也知道这是一次错过便不再来的天大的机会,若是浪费,也不知会变成何等样子。 “我们…………” 轰——! 白清羽猛然瞪大了双眼,漆黑的眸底,爆破而出的巨大轰鸣声以一种足以劈山裂地的强悍阵势将山体所撼动。沙土滚落,树木折断,石块崩裂,就在眼前的不远之处,须臾之下,一个巨大的豁口自山内破山而开! 一丝冰蓝在破开的天光之下闪烁着近乎锐利的光芒,杀气四溢之间,白衣猎猎,冰雪一般的长剑握与人手,罡风自脚下凶猛卷起,乌黑的长发翻卷而起。男子微微侧着的面容冰冷至极,眼中腾起的怒意宛如冰湖水底的暗潮。 作者有话要说:葬剑陷入了卡文地狱……知道结果不知道过程死活挤压的后果就是……写了删删了写最后把自己给雷翻在电脑桌前(顺便在地上滚两圈表示好苏好矫情要死了)……叶清歌同志……你咋就这么难搞捏?【吐魂 ̄□ ̄|| 第三十二章 出现 “所以你是说我们身处的这一块儿是最靠近那些个魔修洞府的吗?”自下摆撕下两条长长的布条,肤色较深的少年一边咬着一端一边麻溜的将之缠绕在手腕之上,道袍宽大的袖口被死死的束紧,连带着腰间多余的挂坠亦是被尽数去除。白清羽将长发绑好,抬头望向对面目不转睛望着窗外的明七。 他没有想到明七能够在灵力被封灵锁封住的情况下,在来到此处短短十几天的时间内打听到如此之多的事情,再加上前次所拿到的疗伤药。眼前的人比白清羽所想象的还要强大一些。 仿佛察觉到了对方心中的疑惑和警惕似得,自窗前四处查看的明七回头瞥了眼白清羽,毫不客气的挑了一边的眉头嘲笑道,不知怎么的,对于这个小小的门派弟子,明七就是有些看不顺眼:“我可不像你一样是个除去了灵力支撑就一无是处的家伙,封灵锁对我而言可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脆弱东西。而且那些个魔修——特别还有那些被虚假的温柔迷惑而变得自私起来的家伙,抓到他们的弱点就很容易打听到。” “这个方面我的确自愧不如,所以这不是在精进中?”很显然这种犀利的挖苦在这段时间内已经颇为频繁的出现,以至于对于现在的白清羽来说只是略略耸耸肩,顺着对方的话头往下说了。 不得不说这可真是一个让人郁闷又生气的反应,这看着明七少年转瞬黑掉的面孔就知道了。 若是在平常,那么接下来则会有被看不下去的和钰打断,顺便叉着腰训明七几句,比如‘别只耍嘴皮子’或者是‘师叔别和这种家伙计较’什么的。然而现下的情况却是这边的两个少年已经做好了被插话的准备,而另一边却毫无动静。 “钰师妹?”白清羽转头望向少女所在的地方,终于发现了此时不寻常的安静。约莫是因为年龄相仿又身处困境,称呼反而不是那么的重要起来。 和钰正坐在属于她的床榻上,因为顾及到男女有别,她的位置在屋子的最里边,并且被白清羽细心地打理的十分干净。她的目光落在了床榻上的簪子上,它们的尖端被刻意做成了尖锐的形状。 和钰眉头微蹙着,双手也不甚安分,照例将可怜的饰带反复搓揉着。比起以往更加缓慢而沉重的动作彰显出了其主人很是复杂的内心。 她猛然惊醒似的啊了一声,像是从长久的思绪中脱离出来一般,带着恍然未醒的朦胧和手足无措的惊慌,她的脸色更加苍白了一些。 “怎么了?”见到这般情形,白清羽不由担忧起来。他们当下所要做的是十分危险的事情,就如同企图出海淘金的渔夫一般的,是个搏命赌博的行为。因此,在如此前提之下,他并不希望带着有一丝不好的状态来面对即将到来的风暴。 白清羽朝着少女走去,不带一丝声音的蹲坐下来,温和的像是拂过情绪的羽毛尖。 “慌张呗,毕竟这事要是弄不好就是魂飞魄散。”不远处的明七又开始了他的说辞,他上下摇晃着他的左腿,他是曲折着腿坐在椅子上的:“不知道的、脱离了掌控的、看不清结果、不能确定的事情,你们都恐惧着。话说回来,真要都知道了,我觉得也就没得戏看了。” 然后被两道视线狠狠的戳了个遍,偏生明七对此还很是无辜的睁着眼睛接了一句:“怎么样被我说中痛脚了吧,害怕就直说嘛又不嘲笑你。我可不想这家伙一样就会说漂亮话。” 他竖起大拇指指了指蹲坐着的白清羽,一脸的挑衅模样。对此,白清羽表示他已经不想说什么了。 “啊……没什么慌张……好吧,是……我很慌张。”和钰不满的瞪了窗前百般无聊似得的少年,轻轻呼出一口气,面上的表情倒是放松了些许,然而内心是否还留存着,便是他人所不得而知的事情了。 “在白天光明正大的逃出去,而且没有灵力,这里又是距离那些魔修最近的地方,还是感觉太不可靠了,即使你说在这里摸到了什么通道掌握了他们的巡视规律。”和钰抬起头瞪着明七,眼中的情绪如同燃烧的明火,坚定而灵动。她继续说着她的感觉。 “那毕竟是凶残嗜血的魔修……”和钰没有再说下去,她觉得能说的就只有这些了,剩下的。不得不承认,明七说的,那些对于未知以及过于弱势而产生的惧怕是正确的、并且是本能似得存在。 白清羽有些诧异的望向和钰的侧面,少女柔和的线条勾勒出一幅柔和纤细的轮廓,伴着垂落的黑色长发有种一碰既碎的错觉。但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恍然发现,这个当初在领取任务时显得格外缩手缩脚的少女此时已经可以大声的、坚定的去开口反驳和诉说了。 “别小看这些啊。”明七听了大声说道,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满:“能够给我摸到通道这就很说明问题了,何况我还没死呢。” 二人显然没有相信,看那充满怀疑的目光就知道了。 “不过总比呆在这里要好。”和钰转头对白清羽说道,“这片既然是一片山脉,山路曲折地方又多树,说不定真的还能逃出去。” 白清羽点了点头,“如果这真的如明七师弟说的是虚无山脉的话,那还真的可能逃出去,因为在这片山脉的另一边是泰伦,这注定了魔宗不会全面控制着条山脉。” 说着,他低下头望着被握在手中的方形玉牌。这枚玉牌是他的曾祖父给他的保命符,只有摔碎了才会发动蕴含在其中的破坏阵法,平常在人眼中看来,也只是一块普普通通的玉牌罢了。 只有在迫不得已的时机才能动用的…… 白清羽抬起头,轻笑着继续说道:“不管怎么说,炉鼎这种东西是绝对不能够忍的。” …… …… 时至正午,阳光照耀正盛,正值精神疲乏时刻。灿烂的阳光热切的将每一块地方镀上了一层闪瞎眼的金色,不放过任何一块地方。此时,有动作正在进行。是偶尔细碎的枝叶沙沙之声,是若有若无的,轻到了极点的呼吸声。 没有人认真的去追寻这些看似稀疏寻常的动静,极为的自信,似乎是他们普遍的心理。 三人皆是将自己隐藏的很好。 或许是明七对于这块地方的熟悉,总之等到他们三人摸出一大半的路程的时候已经离他们所在的屋子很远了。虽然其中亦有惊险的擦身而过,大概真的如明七所说的那样,大多数的修士都太过依靠灵力,对于一些常识性的东西反而不是很看重。 利用地形和阵法的互相牵制,又掐准了魔修的巡视时间,这让他们轻易的钻了空子。 然而对于这个说法,白清羽则是保持怀疑。不过这也许从侧面反映出了他们这些被当做炉鼎的筑基期并不受到重点关照。想到这里,白清羽便不由想到了被安排在另一处的叶清歌。比起他们来,叶清歌已经达到了筑基后期,而且根骨尚佳,或许他要比他们还要处境艰难一些。 依旧是一边握紧了玉牌一边神经兮兮的四处观察,不放过哪怕丝毫响动。白清羽的精神紧绷,如临大敌。比起走了这么久却没有遇见一丝敌人而有些放松的和钰以及不知怎么的将气息敛的融入自然的明七来,他显得还要更加神经些。 没有明七那种方便的敛息,若是放松的话,也不知从哪会露出破绽。 嘶……稍微有些不爽……白清羽挑了挑一边的眉头。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等到他们终于勉强算是绕开了那些遍布在大大小小的地方的阵法的时候,他们正在处于一条废弃的小道上。彻底没有人烟的环境让他们终于可以轻声的交流几句短句,神经亦是可以稍稍放松,特别是对于神经兮兮紧张过头的白清羽来说。 他们所处的地方险而又险的,它处于这片山脉中的一个断面之上。这条小道十分的靠近山壁——它近乎就是在贴着山壁的里边走。就像是一个长长的凹口,仅仅在山壁的内侧开凿出一个一人多宽的小细道。 到处丛生的杂草、被磨得光滑的岩石以及覆盖了不薄的土层表明了这个被刻意开凿出的小道已经废弃了足够久的时间。这也大限度的保证了不会马上被发现的可能。 这又是一个好的讯息。 然而所谓乐极生悲甜中生苦,事情的发展总是喜欢变化出各种令人大为忐忑与哭笑不得的无奈大转折。 “有点不对劲。”明七走在最前面,山中刮过的风将他那头长长短短参差不齐如同狗啃了一般的头发吹得群魔乱舞般扭曲。他的脚步停了下来,如鹰一般锐利冷酷的褐色双眼带着淡淡的狐疑之色,轻轻眯起,他撇头望向手扶着的那片山壁。 “有什么不对吗?”后面的二人亦是停下了步子,白清羽在最后面,他侧着身子,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身后的那条来时的道路。 明七没有答话,他面色凝重的捻起一小撮土,往鼻尖嗅了嗅,特殊的感官让他甚至可以辨别出血液中蕴含的不同浓度的灵气:“很重的血腥味,而且太湿润了,就像是刚刚浇过水一样。这上面有人在放血吗?前几天还没有出现这种情况。” “……”白清羽想了想,将手用力在石壁上按了一巴掌。 暗淡的光芒斜斜的倾照进山道的一角,将凑过去的手掌照的透亮。被鲜血浸透的土壤在用力挤压的动作下挤出了丝丝鲜红,在深色的皮肤上画出一道道红色的湿|痕。 “这种已经不是用一个人的血浇出来的程度了吧。” 白清羽与明七对视了一眼,然后一个后退了几步,一个往前走了几步。每隔一段距离便如法炮制,等到再次站在一起的时候。望着已然失去血色的少女的面孔,略白清羽带僵硬的想要扯出一个安抚的笑意,可惜失败了。而明七此时的面色也十分凝重。 “到了后边大约两尺开外便没有鲜血渗入的迹象了。” “越到前面越是严重,我甚至看见了满是血红色的石壁。而且看那处泛着红的地面,还有边缘干涸泛黄的岩石都延伸到了外头,显然这应该不是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明七耸了耸肩,看上去有些玩笑,脸色却是黑的。 沉默在三人之间弥漫,空气凝重起来,迷离的黑暗之中他们看不清彼此的表情,但仍可以想象出心情的变化。 无疑是往坏的那方面。 半晌。 和钰看了看身后的白清羽,又看了看话剧烈减少的明七,有些不安的轻声开口。因为没有见过如此赫人的情景,她的语气有些不稳。 “我……我曾经在典籍里看过久远的时候,人们会通过血祭来达到沟通神明或者获得力量,不过……更多的甚至是饲养邪兵等魔道手段。” “大概可能……是遇上了?” “……总而言之,还是先往前走吧,等到过了这条道,便只剩下最后一处结界了。毕竟在这儿观察了不少时间,你们觉得如何?到底是继续往前面走,还是回去?”明七开口说,他的面色已经恢复平常,反倒是开始条条叙述起一路走过来的细节了:“想来我们三人有惊无险的原因就是因为这里所发生的事情吧,今日的巡查比以前要少看来不是我的错觉。而过了今日,就不确定了。” 骑虎难下,大概说的便是三人如今的状况。前方的鲜血淋漓显然不是什么普通的事情,而如此诡异的事情只是自脑海中推想便是觉得毛骨悚然。然而也不能轻易后退,走了如此长的时间,且不说有人发觉,就是单说今日守备的人的减少也知道这是一次错过便不再来的天大的机会,若是浪费,也不知会变成何等样子。 “我们…………” 轰——! 白清羽猛然瞪大了双眼,漆黑的眸底,爆破而出的巨大轰鸣声以一种足以劈山裂地的强悍阵势将山体所撼动。沙土滚落,树木折断,石块崩裂,就在眼前的不远之处,须臾之下,一个巨大的豁口自山内破山而开! 一丝冰蓝在破开的天光之下闪烁着近乎锐利的光芒,杀气四溢之间,白衣猎猎,冰雪一般的长剑握与人手,罡风自脚下凶猛卷起,乌黑的长发翻卷而起。男子微微侧着的面容冰冷至极,眼中腾起的怒意宛如冰湖水底的暗潮。 作者有话要说:葬剑陷入了卡文地狱……知道结果不知道过程死活挤压的后果就是……写了删删了写最后把自己给雷翻在电脑桌前(顺便在地上滚两圈表示好苏好矫情要死了)……叶清歌同志……你咋就这么难搞捏?【吐魂 ̄□ ̄|| 第三十三章 旧识 而距离白清羽三人地点较远的叶清歌就难免比较可怜了,上天知道,相比起白清羽三人一来就有惊无险的跑了那么远的距离,为什么他叶清歌的逃跑行动从一开始便是悲剧连连困难重重。 好吧,他错了,他算是觉悟了,从一开始穿来的时候,他的运气从来就没好过吧喂?! 废到他提着系统提供的长剑刚往外头的废弃小道跑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被笑得一脸阳光的某个见了两次的魔修抓了个现行好吧喂!这是何等的人品才能遇到的事情啊口胡! 脚步猛然一顿,叶清歌看着眼前一身黑袍的执刀者,面色黑的可以和多年没洗的锅底有那么一拼。二话不说,身子却是抢先一步的动了起来,金白相嵌的重剑自手掌翻出,索性是什么也不想干脆利落的提剑杀了上去。 心里直道,反正都是被抓命,倒还不如提剑打上一架奋斗一小下比较内心舒坦一些。 ……啊,心好累,好羡慕某个姓江名啓风的种马男主………… 展君翔一愣,他显然是没有想到对方居然在毫无灵力的情况下凭空拿出一件武器出来,这不由让他在心底讶异的同时对少年的实力感到了兴趣,然而随即想到了此番前来的目的,不由打消了事后探寻的打算。 等到今日过后,这世上就没有这个人的存在了,连同灵魂也没有的,彻底的消失,无意义的事情他可是一点也不想做。 束发的少年依旧穿着开始的那身道袍,双眼之中迸发而出的凌冽比之前更甚,气势也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叶清歌周身的剑意宛若实质一般凝固在长剑之上。这是在几天之前没有出现过的,他的实力在几天之内的成长以一种十分明显状态一目了然。 少年可怖的成长速度让展君翔感到了久违的压迫之感,不过这种发自内心因为那成长速度而出现的迫切情绪让展君翔嗤笑出喉,似乎让情绪更加高涨起来了。 只见黑衣的男子袍袖一震,提刀左手一错开来的瞬间,右手随后拔刀而起,顿时白光骤闪,无形的刀气宛若投石入水,展君翔整个人宛如鸿雁展翅,一波清晰可见的道道刀意轻易地四散开来。 “只能说我的运气实在是不好,只差一点。”叶清歌看着面前人节节攀升起来的情绪和刀意,不禁咬牙愤愤。本来只要过了这个岔道口,他便可以找到一处地下溶洞,可惜的是,天不遂人愿,偏生在这当口上遇见魔宗之人, 对于这种人,叶清歌表示他真心厚不住,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想将眼前的男人卷八卷八的拖进粉碎机里,卡巴卡巴几下就没了,眼不见心不烦…… “在灵力被锁的情况之下还如此行事,该说你是胆大妄为,还是凭着我们不会让祭品死去这个依仗呢?”相对的,展君翔可没叶清歌那种愤愤情绪,好整以暇的看着少年面孔,依旧是那般滑腻阴森的语调。 “你觉得呢?”估计即使是在人群里也是独树一帜的奇葩声音。叶清歌暗暗腹诽。 彭——!金属狠狠撞击在一起的巨大响声理所当然且连绵不断的在两者相遇的地方轰然响了起来。锐利之气与交击之时眨眼切开地面,砍倒树木,掀开尘土,方圆数米尽数摧毁,动静之大甚至还吸引了些围观者。 “那个和展君翔打起来的那个可怜道修,该说勇气可嘉还是有勇无谋还是眼瞎。” “估计是想要逃跑的吧,太天真了,遇见展君翔,倒是死路一条。” 细细碎碎的声音在不远处的观战者之间响起,有的是幸灾乐祸,有的是对男子的畏惧和崇敬,没有一个人认为此时正处于战圈内的叶清歌可以活的下来。而在远处,有着黑红之色双瞳的少女亦是兴致勃勃坐在枝干上眺望着,银边红绸的扇子被安静的系在腰间,细碎的挂饰洋洋洒洒的悬在半空,一根灵力的绳索长长的自上而下的延伸出去,好像捆束这什么一样。 “……那个剑修哪里好了,至于这么高兴啊,阿展。”少女喃喃自语,伸手理了理发鬓,口气带了点与外表不甚符合的无奈感。 …… …… 上善若水,斯人独秀。山居秋暝,剑隐灵峰。 一击听雷之后迅速接上平湖断月,叶清歌双手握剑,一击近身之后一冲而开,身法一穿而过的同时脱离对方刀芒范围。 如水一般的剑意柔韧而无处不透的狠狠黏上了对方狂暴而尖锐的刀意,成功脱离节奏的重剑撕开刀网。一波平而一波又起,生生不息的剑意是叶清歌自身磨砺出来的成果,世有以柔克刚,然他却始终认为,只有了解并且分解达到重新构成的多变才是他所要的剑道! 金色近白的浓郁剑气伴随着招式的改变急速切割开空气,带着破空之声,足有一人多高的重剑轰雷带着一闪而过的重剑虚影在高高跃起的人影身后一轮而下。黄龙吐翠在重剑的重量以及落下的冲力下自上而下狠狠的砸向敌对之人的瞬间斜斜下劈。 “剑意大成?!”细长的眼眸中倒映着来者全力而来的剑影以及对方因为专注而变得耀目的身影,展君翔的思绪在这一瞬无比的集中,他盯着那方重剑,剑的轨迹在他的眼中清晰可见,他笑得一脸的肆意,仿佛没有比能够全力出刀和一个对手更加令他感到愉悦的事情了,“来得好!” 纯粹的剑意与刀意轰然相撞,剑法与刀法的比斗逐渐演变成了彼此之道的僵持,狭长而妖艳的长刀被其主人刻意的敛去了灵力的红芒,极快的刀法自二人面前划出一条灿烂的线条直直袭向对方喉间。震耳之响霎时响彻二人耳际。 轰隆—— 罡风带起二人长发,衣角猎猎,杀意凛然。然,尘埃落定,两方人影渐渐在四散的尘土灰尘之中显露出来,剑与刀在这一刻定格。 “很可惜,还差一点。”展君翔望着少年的面孔,胸口之处,长刀刁钻的切入了肋骨之间,只是距离心口极短的几寸,而叶清歌的重剑则是卡在了他的肩骨之上,刀锋斜斜切了进去,却无法再进一步。 “是啊,非常可惜没能将你干掉。”将重剑收回包裹,骤然消失的体积带来的是喷涌而出的鲜血。叶清歌望着人反应极快的用灵力封住伤口,以及迅速拔刀前来给自己止血。 这也只有眼前这个家伙会不适用灵力和法术来纯粹的比斗了,一点也不像是个魔修。 “好了。”将前来看热闹的家伙们打发走,展君翔一脸意犹未尽的走过来拍了拍叶清歌的肩膀,“此番前来便是来找你的,没想到你居然跑到这里来了。本来这个月负责琅琊血祭的是柳疏影,不过看来我抢过他的工作是正确的嘛。” “血祭到底是什么样子?”叶清歌试探着问道,看对方那随意将琅琊琅琊的挂在嘴边,也不是很重视的样子,“总得给我个心理准备。” “是想要钻空子逃跑吧。”展君翔转头望了眼人,褪去了战时的热切所浮现出的是一如既往的不怀好意,“说也无妨,便只是将你们这群修者送到放置琅琊的地方封闭了而已,剩下的是琅琊自己的事情。很多人都是和你打着一样的主意,那里虽说是个天然的解咒场,但即使是元婴期,也没有人能够逃过琅琊的嗜血。” 叶清歌望着对方的背影,十分不情愿的跟在后面,不是没有想过偷袭或者脱逃,然而被金丹期的灵压压制着的现在是容不得一丝反抗的。不过福祸相依,眼前的情况还尚有转机,手指微动,叶清歌看着浮现于眼前的地图。 神行千里并没有像在大唐时被禁掉,不过神行的距离却是秉着自身修为来决定的,起初在炼气的时候,叶清歌只能在执剑门下的范围内进行移动,等到了筑基期方才远那么一点,变成了整个广陵剑宗。只有去过了的地方才可以移动是最大的限制,否则的话叶清歌早就一段接着一段移出这个见鬼的地方了。 既然是个解咒的地方,那么在咒立解的同时发动神行回到这里,然后便可以按照原本的计划内逃脱这个鬼地方。 顿时,叶清歌感到前途一阵光明坦荡,自己的运气也不是那么的差。不过到了后来,他才体会到没有最差,只有更差。幸运值一直是红线飘过的叶清歌如今想的还是太天真了…… “阿展,你的动作还能再慢一点吗?”清脆的稚嫩女音自上方传出,只见层层衣裳似一片红云轻巧飘下,环佩叮当,云发盘的娇俏的少女足尖点地一瞬,笑容嫣然。就在同一时间,少女右手做拉的动作,突兀的,在她的身后的树丛中,一个熟悉的身影被狼狈的拉了出来。 与叶清歌同一屋内的男子神色木然的被负有灵力的绳索捆了个结实,瘦小的身骨之上布满了青青紫紫的痕迹以及血迹。 “都说了,即便是废弃不能用的也不能随意折腾。”对于男子这副形象,展君翔已经见怪不怪。少女这时常折磨对方的行为便是再三劝说也只能换来变本加厉的对待,既不让人轻易死去,还这么折磨的,就算是他也有些不满这没事找事还毫无意义的做法,他是一点也不知道少女为什么如此行为的原因。 看来展君翔倒是丝毫不觉得他此时对待叶清歌这种不老实分子以及一来就提剑砍杀的危险分子也是这么一个莫名其妙而且毫无意义的行为,对方不用灵力他就陪着练什么的真的大丈夫? “有什么关系,反正只是个玩剩下的,既然已经没了用处,作为下属的还不能挤压下他的用处找找乐子?”少女的一脸的无所谓,眼中弥漫的是满满的恶意和快意,“怎么,你心疼了?” “……”只余下双脚能够走动的男子在展君翔开口的刹那双眼亮了一下,眼中迅速闪现的期待和埋怨以及忐忑让一旁看着的叶清歌打了个寒战。 尼玛哟,这种被抛弃了的小媳妇一样的眼神是要闹哪样哦…… “怎么可能。” 男子的眼神便渐渐变得越发哀伤和祈求起来。他的身子微微颤抖,终于忍不住的开口说了一句:“展君翔……你,真的不记得当初的誓言了吗?!” 还记得大明湖畔的ooxx什么的果然是必备梗吗…… 叶清歌两眼一亮,顿时觉得在逃亡之前还能再八卦一下子实在是福利,尤其还是赢了自己两!次!的八卦…… 作者有话要说:啊心好累……剧情神马的既不能快又不能慢真是急死我了!!叶同学你还记得当初大明湖畔的小江江吗?!! Σ(っ °Д °;)っ 第三十四章 雷劫 展君翔沉默的看着眼前面带期待的男子,他皱了皱眉,突兀的发现自己已经无法再像以前那般在他的身上找到很久以前那个小小的而天真坚强的影子了。当年的少年已经变成了现在这样麻木度日,只会将希望寄托于誓言而不是凭借本身的性子。 时间的流失改变了所有人,无论是他也好,自己也好。或许真的是像有人说的那样,世间上无法被时间所改变的,只有死去的人和书籍上的文字罢了。 “当初是你自己甘愿成为姜无欲身边的附庸品的,率先违背了我们同甘共死的誓言,背叛了宗门,而陷师门兄弟与自相残杀的境地之中。从我踏上杀戮魔道的那一刻开始,我们之间就没有什么关系了。”展君翔收起了一贯的和善面孔,他的双眼中满满的都是杀意和戾气。阴森的音调极其缓慢的响起,慢慢的叙说着一个早已成为事实的事情。 若说之前还有些许不忍之心,而到了现在,在眼前提及誓言硬生生的提醒着他当初青合派所发生的一切……也不知道让整个门派因此而灭的到底是谁?! “但你不也是因为被右护法看上了才活下来了的吗?!青合派早就该灭了,那种三流的小门派有什么好留恋的,而且若不是我请求护法解除对你的控制,你到现在还只是一个人肉傀儡罢了!你凭什么还来踩在我的头上。” 随着对方的话语,不仅是作为话题中心的展君翔,便是一旁的叶清歌也面露古怪之色。叶清歌看着眼前的男子褪去了那般期待之后所流露出的仇恨,觉得面前男子的思绪简直是有些莫名其妙。 就因为这种事情便仇恨上了?这完全不对吧,说到底是在嫉妒吧…… 不过……嘶——这都对上了还不放开对他的灵力压制展君翔简直是太敬业! 就在叶清歌感叹神逻辑的时候,眼前局势猛然一变,只听见锵然一声,细长的长刀直直的被人平举而起,仍旧泛着血色的刀尖寒芒直点在对方眉心之上。展君翔两眼微眯,语气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愠怒:“如今我能在血煞,也是拜你所赐。现在再来提,你不觉得已经晚了吗?” “展君——” “……阿展……你就算是不喜欢血煞也别在这里说啊。”一旁的少女打断了一旁男子欲开口说出的话,她一把拉过束缚住男子的绳索,在毫不客气的将人拉到她的身后之后,果断地无视掉了男子仇恨与愤怒的目光。 俏皮的歪了歪头,随着一阵钗环叮铃声,少女涂着蔻丹的手指朝着远处点了点,向他示意这种毫无营养的话题可以结束了:“你不是还要前往琅琊之处么?这么拖着可赶不上血祭时间。” “柳疏影……算了,那我这便往那边去了,至于这位前姜护法的伴侣,你怎么高兴怎么玩吧。”像是终于了解到了这位前师弟的思绪混乱程度是怎么说都说不清的了,展君翔摇了摇头,还刀入鞘。他转头看了看一脸无言似得的少年,看着对方察觉到视线之后那毫不掩饰的警惕,笑了声,缓缓而道:“就算你再怎么瞪,我也不会让你跑掉啊,那结果也未免太惨了。” 有些事情,就是在不经意间就已经有所预兆了。就比如此刻,便是因为这一转头的动作,展君翔错过了对方一闪而过的狠戾和疯狂。 “……事实上若不是在下运气实在不佳到需要去看看老黄历,不然你若是晚到一步,就真的让在下跑掉了。”叶清歌抬脚跟在人的身后,手中的重剑早在结束之时便已消失不见,既然展君翔大度的并无计较,叶清歌自然就顺着杆子得寸进尺了。 当然,这只是在言语上,若是他敢现在强行动手的话,相信本来就因为过去基友而心情不佳的展君翔会让他横着进去也说不定。 不过很快的,叶清歌便完全没有了起初得知血祭情况之时的轻快情绪。 相反,现在他的心绪可谓是相当的糟糕。因为自从进入到了这块血祭之地,便眼见着疯狂与血腥浇灌着土地。那正在进行着的可怖杀戮,那自盆状的地貌中心,从被摆放在祭台上的邪兵所迸发而出的道道赤红如岩浆一般高温扭曲了的线条。在这些东西的所过之处,无一不是活物自爆,血肉四散,灵魂哀嚎。 即便是体内灵力的迅速恢复,光是躲开这些多如鸿毛而又来去凶横的嗜血光芒便有些手足无措,如今叶清歌算是丝毫没有那个机会给他分神来运用神行千里跑掉。然而等到叶清歌终于想起他除了剑修还有个水木之类的道术可以用的时候,刚在催发草木而成壁障趁机动作,刚刚拉开系统准备点的时候…… 卧槽,老天爷一定是在玩我。叶清歌身形一僵,面色立刻变得极为难看。 只见少年周围的罡风骤然而起,四周庞杂的灵力疯狂的朝着他的体内冲击而去。也真是叶清歌本身的资质乃是先天仙体这种上上之资,若以常人,那必定是忍受不了此处灵气杂乱不堪魔气亦是充斥着的恶劣环境。 就见到那些被转眼淬炼而成的灵力洪流如同百川入海一般,碧色与玄色的灵气冲刷过已经变得坚韧无比的经脉,剧烈的激荡以及鲸吞海般的庞然数量让整个气海在刹那间被搅动得动荡翻涌起来! “该|死!这种小几率事件不是应该是江啓风那货的专利吗?!”叶清歌狠狠咒骂出声,因为他赫然发现,经过这一次的灵力压制过后,所囤积下来的力量和体悟在这一攻一守刹那之间居然开始情不自禁的有冲击金丹期的趋势! 轰隆声渐近,浓厚的乌云缓缓地覆盖住了这片小小的却拥挤着大量妖兽灵物以及修为不弱的修者之地,黑色的云层压得极低,那些隐隐电光若游蛇一般穿梭在云层之间,宛如群龙戏水。 四九小天劫! 有人惊呼道,然而在下一秒便没那个精力去管什么天劫了。四周忙着躲避的人们望了眼刚刚进入这埋骨之处不久的白衣弟子,而便是这么一愣神的时间之内就有数人未能躲过那些袭击而来的光芒。他们的面孔扭曲了,然后就像是内部被什么巨大的东西所撑开了一样,皮肤被撑得张开,经脉突出纠结,然后随着第一个裂缝的撕出而瞬间爆裂。鲜红的血液顿时洒落,染红了没有任何植物存在的黑色土地。 白衣的少年不由盘坐与地,周围的灵力罡风将那些想要入侵的赤红细线纷纷隔绝于周身之外,雷云翻滚的更加厉害起来了。而识海中,叶清歌看着如同怒涛翻涌的气海,绚丽的灵力海以那朵半开的昙花为中心旋转着,花茎之上,银色的符文缓缓的旋转,丝毫不为这大变的气海所动,反而是发出阵阵银色光华来引导着那些不受到叶清歌控制的残余灵气。 在那庞大的灵力支撑之下,在与外界第一道亮紫雷霆轰然而落的当下,随着轰然碎裂的罡风屏障以及百余方圆之内嘶鸣消散的红色光芒,气海之内那层层纤细晶莹的花瓣开始了这七年以来的第一次绽放! “唔……在这么下去我会对出门有心理阴影的……这种打一巴掌给一个甜枣……” …… …… 咔吧。 广陵剑宗,长老殿内,一声细不可闻的声音突兀响起,随即夏冰鉴面色突然大变,神识扫过,赫然看见袖里乾坤之中碎成两半的白色玉牌以及及时捕捉到玉牌之上一闪而过的景象与那轰然下落的雷霆。 雷劫! 凭借玉牌碎裂瞬间的感应,白衣的男子猛然站起身,剧烈溢出的水色灵力带着隐隐而发的恐怖剑意丝毫没有顾忌正在一旁讨论今日大比之结论的各个长老。夏冰鉴的面色冰冷到了极点。一道冰蓝光华如悬流瀑布轰然划落,青澜之剑转眼御起,眨眼便徒留下面面相觑的其余长老以及咒骂了一声凭着本体感觉追上去的猫眼剑灵。 “好了……都别呆着,能让道涵面色大变如此急躁的,除了青澜便是他那新收的弟子了。”殷如镜作为掌门自然是兀自巍然不动,他托了托置于手中的玉如意,被雕刻成一尾弯曲剑形的如意尾端被手指扣着,朝着众人点了点,示意回过神。听人语气,以及那忍不住笑意的面孔,倒是令人感觉他本人是相当乐意看见此事似得。 “失礼了。”羽闻竹作为玄青与陆明远的师父,对于执剑长老的弟子叶清歌自然也是不陌生的,大概是想到平时弟子们对人的评价,此时亦是有些惊奇:“虽然听到些许情况,只是难免惊讶于道涵师叔对于弟子的在意程度,竟会完全不顾忌众人。不过想来也是,能在稚龄之时便领悟剑意,换做我等,怕是还要夸张一些。” “然天意难测,万事亦是不能随意笃定。”一旁身着缃色长衫的男子神色傲然的反驳道,只见人面相锋锐,一脸桀骜之色。虽眼中带着遗憾更多的却是极度的理智和审视,“就如当年道霖大师叔亦是一日千里,仅在十一岁稚龄便步入了金丹期。然而却因为他的师尊太过溺爱,并没有经受过雷劫洗礼。偏在金丹期停步不前,最终落得身损天命之下,到命终也没能跨过那个门槛。因此我想,还是不能太过紧张,别到时反而遗憾颇具。” 或许是想到了那位天才的下场,一时间众人皆沉默不语,周围的气氛变得有些沉重起来,直到半晌,才重新打破僵局。 “你们觉得以道涵那冷冰冰的性子会像溺爱过度的人吗?更何况比起你们,作为同一辈的师弟,他还要更加清楚一些。那小子既然知道,便一定不会重蹈覆辙。”药务长老驻了驻他的竹竿拐杖,笑呵呵的将话题重启:“不过嘛……我们不是在说此次宗内大比外门的惊艳人物吗?怎么扯到内门往事中去了,赶紧扯回来扯回来。” 不过,被叶清歌这么一劈惊出来的,除了被雷劈碎腰间玉牌而惊动的自家师父夏冰鉴,还有不知在什么地方,因为察觉到君臣契约灵力刹那增强的殷。不过与前者相反的是,此时的殷可是充分体会了想去却去不了的尴尬状态。 银发的鬼魂因为转修了鬼修而变得愈发惨白,一双淡蓝色的双眼此刻正如刀一般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华服男子。 “好了,数千年不见,你就这么狠盯着不累?反正吾又不会少块肉还说吃亏,殷左辅。”鸦黑的长发随意至极的披散在水色的服饰上,冠冕石佩,赤足金铃,古老而华美的精致服装是当时最为权势的象征。男子闲散的坐在石榻上,身后是延绵的青翠群山,隐隐可见有乌云闪电,伴着二人都熟悉至极的气息。 男子静静地感受着远处的气息,以及眼前剑拔弩张的氛围,心底突然有些感到怀念和感叹,这是千年未曾感受到的古旧味道,令人沉迷不拔。脑中突而浮现出的最后的结局却让人从软弱了的情绪中拉出,而再次看向面前熟悉的同僚的时候,已是一片安然平寂。 “是啊,数千年不见,以我之见,当初真应该将你的嘴巴缝起来四肢都打碎才是最为稳妥的方法。我们之中唯一跟随在君上身边的得道仙人……”殷闭了闭眼,口气中带着浓郁到令人窒息的杀意以及恨意。 而男子却像是丝毫没有看见一样的,他一把撑起床榻边沿站起,比殷稍高些的身形使得对方不得不微抬头才对上那双充满恶质笑意的双眼。是熟悉却陌生至极的情绪,这让殷的狠狠地皱了眉,有些不习惯。 “屏山祭司,作为右辅,当时你为何要撒谎说君上死亡?还有,将你从君上那偷过来的东西交出来还回去。别和我说没有拿,若是没有拿,你也未曾使用,像琅琊这种极恶邪物根本不会从君上那坚固的封印中跑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扶额】看来矫情的文风是无论如何都要带上一点了口胡,最近卡文卡的想哭,好吧九月一号之前最后一更,今晚上火车,哭瞎 ps:各位应该还记得叶清歌最开始进宗门被盯严实了的原因吧,那个倒了八辈子霉的青合派粗线了,顺便,明七毛啃君其实他的有一部分关系在一开始也提到了……那个雷电的夜晚……被魔头嘲笑了的秃拂尘道士…… 第三十五章 箫凤 在虚无山脉的不知名一脚,灰色高塔之上,在这个重新因为一句质问而变得一片肃静的空间之中,隐隐而对,两方的人影正在静默的对峙着。一者怒目而视,一者微笑以待,一刚一柔,不同的气势在相互碰撞,半晌不语。 剧烈的山风吹拂起二人的衣角长发,一黑一白,就如光影两面一般,截然相反,却有些许相同之处。即便是相处千年的二人,对于后一点,殷却是一点也没有察觉到。 那是相似的,对于什么的执着。 “噗。”突然,屏山祭司笑了一声,而便是这一声,令殷顿时更加恼怒起来,不过气氛却是猛的缓和了过来。只见银发鬼修一扬手,七弦古琴光华一闪已跃然而出,骨节分明的双手勾开琴弦,有红色灵力自其上环绕而出,伴随着显而易见的森然鬼气。 殷缓缓而道,浅蓝双眼倒映出对方样貌,他近乎是咬着牙将话语咬碎了吐出来的:“这有什么可以嘲笑的?说吧,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的确没有什么可笑的东西,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除了在一开始因为目光短浅而觉得世间讽刺以外,倒真的没什么可以让吾感到什么优越感让自己真正笑出来。”黑发的祭司摆了摆手,金属的手镯互相碰撞,响起一阵沉重的声响。他的举止依然闲散随意,仿佛来者手中的武器只是一件供人听曲的普通乐器。 屏山祭司缓缓将视线投向远处,这种熟悉的对立。他还遥记得多年以前,也出现过这一幕,只不过面对的不是眼前的殷,而是话题的主人。而那个时候,从来都不是这般和平的谈话。 “至于这一声嘛,就当做是给自己的好了。” “……你的废话真是多,千年不见,修为没涨,倒是学会自娱自乐了啊。”殷嘲讽道,他的眉头挑的老高,嘴角也勾了个嘲笑的幅度,一点也没有面对叶清歌时那般温和和礼貌。 看的出,这二人的关系实在是有些微妙。 “还好。”不冷不热不咸不淡的噎回去,看着身为同僚的那张吃瘪似得面孔,屏山祭司十分愉悦的拉大了嘴角,眼中带了温度,倒是真的愉悦起来。“好了,再说估计你真的要和吾打起来了,体力活可是一点也不想干啊,何况是对你这个喜欢往死里打的,那才是非死即残,不划算。” “不过在吾解释之前,吾可以先问一个问题吗?”说道这里,黑发祭司收起了笑容,严肃起来的面孔看起来庄严而带着凌然高傲之意,虽然说,每一个人都或多或少的拥有自己的傲气。但是比起人隐藏在骨子里的傲气来说,这位的高傲明显达到了一种自负的感觉出来了。 殷只觉得额角一跳,他怎么看,都觉得眼前之人的表情刻意的虚假至极。不由有种双手都搭上琴弦将眼前的这个家伙轰杀至渣的感觉。他闭了闭眼,方才开口回答道:“说。” 屏山祭司望着眼前之人,松了口气似得,沉声问道,天知道他已经憋这个问题憋得很久:“现在,你当真确定你所找到的,是咱们的君上。是那个有上古最强之称的枢川,是叶箫凤吗?” “……” 如果此时的叶清歌能听见此时这二人的谈话,必定能够知晓屏山祭司口中的叶箫凤是何许人。 传书青鸟迎箫凤,巫岭荆台数通梦。有一剑定天下之称的叶箫凤是这本书中的中后期才出现的一个配角炮灰,虽然着墨不多,但是穿插的点却都是充当了江啓风蜕变和越来越糟的局势的转折的一个角色,相当于江啓风的一个助力,虽然这个助力如同浮云,该来的时候不来,不该来的时候他偏偏要来。 不过最重要的还是,这位叶箫凤阁下,是要和猪脚抢后宫妹子的情敌…… …… …… 而在结界之中,只见紫色的劫雷一道接着一道的劈落而下,充斥着破坏性力量的雷霆几乎将这方圆之内的土地硬生生的削平了足有几寸之深。而琅琊的吞噬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下来,泛着阴邪嗜血的邪兵一反常态的安静异常,这也约莫是因为这威力巨大的劫雷的威胁,还是因为伴随着雷劫淬炼以及灵力的剧烈翻涌而架势节节攀升的白衣弟子。 第一道雷劈过的当下,叶清歌当即口吐鲜血气血一阵翻涌,原本还算个不错的防御衣袍的弟子服更是直接化作了焦黑,然而不等叶清歌反应,第二道、第三道几乎是在同时轰然而落。 此时的叶清歌在措手不及的三道过后,仰头看着比先前再强一分的第四道雷亦是开始发狠,也不管正在翻涌着的气海,体内的灵力迅速形成一个循环输出的持续状态,劫雷将皮肤烤的焦黑,而其人却恍然未觉似得。只见平日里随意又讲究的家伙像个发了狠的亡命徒一般。系统所成的长剑在下一瞬间已然握与手中,伴随着一声怒喝,叶清歌凝剑而起,庞大的剑意直冲劫雷。 不过周围的嘈杂却依然未曾停歇,相反,众人变得更加攒动了起来。 修道众人一见着威胁他们性命的琅琊停止了异动之时各个毫不掩饰的面露狂喜之色,之前虽然恢复了灵力的他们躲避消耗甚大,然而此番一停却正是给予了他们打破这困住他们的结界逃出这地方的大好时机。 当然,亦不是没有人在意正在渡劫的叶清歌,但是远处的邪兵虎视眈眈,不知什么时候会打个回马枪杀个众人措手不及,因此,即便是对这个如此年纪便遭遇金丹雷劫的弟子感到了些许嫉妒与不服,亦或者是想要借此机会得到什么了悟。在这生命面临威胁的当下,也没有那个人闲着无聊真的停下对逃出的兴趣转而来管正在渡劫的陌生家伙的闲事。 于是当夏冰鉴悍然破开空间到达血祭地点的时候,只看见一众急于逃窜的修者,不远处安静的毫不起眼的小小邪兵,以及正在痛苦渡劫的自家弟子。 “小子怎么跑到了这个地方?”随后而到的猫眼剑灵还未收起因为一路上见到的而面露的惊讶神色。 “……”夏冰鉴望了青澜一眼,眼中带着一丝看不出的疑惑。此时的他正站在雷劫范围之外的一点,微微浮动的灵力以及放开的神识已然表现出护持之态。 见到这样的状况,相处了这么久的青澜还能是什么都不知道吗,他无奈的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感叹:“所以,在赶来的途中你就不能用神识探查一下周边情况吗?这里是魔宗啊,虽然不知道这是魔宗那个门派,但看着这些阴毒的阵法以及这血腥的感觉,多半没错了。” “有你。”夏冰鉴眼中顿时了然,说了两个字便没有了下文,恍然大悟似得神态使得青澜大声叹了口气。 “是啊是啊,幸亏有我,不然,你下次走到魔窟都不知道。不过,紫色雷劫,和你的一样啊,这小子资质是好。” 雷劫分四种,白色、蓝色、紫色还有金色,威力依次加大,可以说,凡是度过紫色雷劫的,若无什么以外,是真正自己独自度过的话,那么以后冲击元婴期就有大半成功的基础。而除了雷劫的颜色,雷劫的次数也是根据修者自身的资质而决定的,从最低的四道,到最高的九道。而此时的叶清歌,则是紫雷九道,也算是比较少见的了。 不过到了之后,青澜就觉得他的判断还是太早了一些,因为在第六道劫雷的最后,雷光的颜色竟然开始显露出隐隐的金色色泽。 然而当下,叶清歌可没什么心思来管这雷是金的还是紫的,他只知道他要渡劫。少年浑身上下都是血迹,急促的喘息如同漏风的风箱,手中的长剑再一次碎裂消失,叶清歌几乎是麻木的再次更换了一柄重剑。手臂已经是沉重的不想再继续了,叶清歌恍然的感叹。 他只是觉得,每劈一道雷就像是全力以赴和人用生命去打架一样,疲累不已。 然后是第七道。 在接下第八道雷劫之时,叶清歌只觉得眼前猛然一黑,随即他的意识便被抛向了不知名的地方。 就在叶清歌意识切断之后,随着不远处发出嗡鸣之响的琅琊以及更加猛烈的攻势,冲天的赤红宛如一阵狂风暴雨一般尽数爆发,嗜血不祥的气息夹带着的道道气芒顿时腐蚀四周任何所触碰到的事物,黑色的火焰轰然蔓延开来。 夏冰鉴眼神一厉,青澜长剑被抛向半空之中,便见道道锐利剑光如同星光一闪,直直扑向那蔓延开来的黑色火焰。 然而琅琊之上,骤然加剧的攻击让威力再上几分,攻势来的迅疾而突然,很多反应不过的修者因此而被腐蚀成一滩血水,而这些攻势的目的,却是道道指向正在渡劫的叶清歌身上。 与此同时,少年周身气息再次产生一个质变,比起他那变得破烂焦黑的状态,其身体内的沛然剑意带着灵力的罡气竟自发的开始呈现出一道阵法屏障与雷劫硬撼的状态。 “就看最后。”夏冰鉴横剑于胸前,长剑闪烁冰霜之色,周身水汽大涨,肉眼可见的冰蓝灵气将四周变得潮湿寒冷,灵力的漩涡自面如冷霜的男子脚下翻卷而出,长发飞扬,白衣纷飞,宛若九天之肃杀。 墨色眼眸之中,岩浆一般赤红如暴雨倾泻。手中晶莹长剑缓缓划开,寒芒耀,海潮顿生,波涛如锋,剑指苍穹。一跃一劈,衣袖翻飞之下,一者如冰一者似火,两者轰然而撞,顿时天崩地裂,土石翻卷,冲击四散而开! 四周皆静一瞬,黑云翻滚,霹雳肆意,游龙电芒,最后一道雷劫比之前更加凶猛,近乎灿金色的怒雷带着摧枯拉朽的破坏力轰然而下。 “——!” …… …… 再看此时的叶清歌心绪异常平静,就在雷劫之时,或许雷劫持续的时间很短,但是与他而言,却是接受了来自最初的记忆,没有任何可以知道的信息,只是灵力的流转和一片模糊的概念。那是一片空虚寂静的令人抓狂却无奈的状态,叶清歌在记忆里,就像是经历了从无形到有形的过程一般。 他的精神在这般寂寞的环境中变得脆弱,甚至在一瞬之间,他竟然觉得自己的生存毫无意义,也幸而是及时的因为灵气的流动的感觉让自身重新清醒和足够的柔韧粗神经来度过了这段最为危险的一段,否则,心生间隙,很容易产生道心不稳,心魔顿生的危险状态。 被记忆放缓的时间,从抓狂到冷静,让他褪去了最后几分毛躁与尖锐。 昙花开了,位于气海之中,此刻气海灵力已然完全内敛于昙花之中,一颗圆溜溜的金丹正在上方缓缓成型。而一直呈现着开放几丝拉的昙花在叶清歌接受雷劫淬炼身体经脉的过程中终于完全张开,露出了其中的的景象。 没想到真的如殷所说。一柄古朴长剑泛着旧金属的颜色安静的直立在花心之中,这是一柄半人多高的轻剑式样,剑首似鹿角,乍一看有点像拐杖手柄,其上浪花纹路细碎,镡以叶藤缠绕连接剑柄和剑身,剑锷如细长昙花花瓣。 剑铭,银潢澹露。 睁开双眼,视野之中,最后一道劫雷轰然而落,叶清歌起身翻剑于手,古朴长剑宛如与灵魂契合一般,是和平时用系统的长剑截然不同的感受。衣衫褴褛浑身焦黑的家伙就这么对着灿金色的雷劫,扬着刚刚到手的长剑用上了功法枢川之中刚刚可以使用的大招。 星辰动,万物有法。水木生,万物始终。 长剑虚晃,以足踏星。浩然灵气生生相息,长剑引动天地威势,借力随行,悍然相撞。 轰—— …… …… “咦?” “怎么了?”苍老的声音询问着突然停下来的短发少年,在他们的上方,是渐渐清晰的山峰。以及眼前充斥着警告意味的骷髅遗骸。 “……不,只是突然暮云的状态有些奇怪。”江啓风反掌拿出通体银色的长枪,眼中闪过不解之色,语气中有点担忧。他知道这杆长枪虽说是家中传下来的东西(鬼市只是拍下来了,到底还是买回的自家东西),但到底不是他能够完全掌握住的武器。 “只是一瞬间这家伙发生了好大的一出灵气震动和嗡鸣。” 高塔之上,黑发的祭司亦是看见了远处缓缓消散的雷劫。 “雷劫,结束了。”殷慢慢说道,他收了琴,复而叹了口气,“银潢澹露的剑光,虽然如今的君上记忆不起从前,如今的他还是叫叶清歌普通弟子,然而相处多日,我知晓,他依旧是君上,内里的性格,并没有因为截然不同的生活环境而产生本质上的改变。” “……或许。”屏山祭司接到,他的神情很是复杂,夹着几分庆幸和几分忐忑,然而更多的情绪却是掩藏在眼底深处,除了他本人,任谁也很难看透他到底想要做什么:“不过琅琊的事情……还需要再多加利用,白泽那家伙的宫殿,君上依旧要去一趟,毕竟,琅琊曾经在那里,还有银潢澹露的剑鞘。” “你要引他们过去。”殷开口:“利用琅琊?选择这种方法,你的心思重的我忍不住想要杀了你以绝后患。” …… …… 尘埃落定,乌云散去,阳光透过云层散落在这片血腥的土地之上,一片残垣断壁,四处皆被化作了荒芜,而在远处,幸存的修者无一不是感慨非常,甚至有的人还哭了起来,昭示着劫后余生的心情。 白清羽颇为呆滞的望着被轰出来的巨大豁口以及自男子身前开始一分两断的地面,一旁的明七则是眼尖的看见了不远处处在凹地之处的不祥兵刃,顿时眼神一凝,一只手已经掐上了诀。反倒是一旁的和钰先行认出了人,少女惊讶的捂唇轻声而言道:“执剑长老?!” 一声称谓,夏冰鉴侧首望了一眼自缝隙之处狼狈爬出的三个人,没有言语,倒是一旁的剑灵迅速闪了过去,青澜看着身着广陵剑宗弟子服饰的二人,特别是其中有一位亲传弟子,心中惊讶的同时亦是怒意:“这是怎么一回事?能否说明?” 作者有话要说:首先,先恭喜一下二货少爷的升级,接着,贺电一下有心灵感应了的江啓风童鞋。最后,俺们的夏冰鉴大大默默的呆萌了一下,青澜表示他就是个保姆…… 雷劫真心难写啊口胡,好渣,有些东西渐渐开始解开了不过以防万一,还是在这里提一下之前的 关于江啓风手中的暮云枪:前面已经有说,在书中这是不知名妖皇的武器,妖界的钥匙。而且是家族祖传(只不过后来变成了拍卖品被江拍回来了),然后现在要去的妖皇遗迹,还有叶同学记忆中的遗迹事发现场…… 顺便提一下夏冰鉴过来的前因后果,我好像写的不清楚【抹汗】先来看一下叶清歌同志的形象,是的在第一道雷劫的时候那个玉牌挂腰上被劈碎了= = 第三十六章 传送 一件崭新的长袍对着仰面趴在地上一脸血的某焦炭物体劈头盖下,夏冰鉴半跪在人面前,泛着湛蓝的灵光的右手搭上人的手腕,温和而带着些许冰凉的水力自经脉中流过,慢慢的梳理着对方体内被劫雷肆掠过的混乱灵力以及身体各处的严重烧伤。 看着全身上下散发着焦糊味的自家弟子,夏冰鉴微微皱了皱眉,他的目光移向了少年适才握剑的右手,那里已经血肉模糊。 “……师父。”叶清歌转头看了半晌,才说了两个字,在那虚无的记忆中呆的太久,他差点没反应过来。 他望着眼前冷着一张面孔灵力却是异常温和的师父,咧了咧嘴,露出一小排雪白的牙齿,合着那黑漆漆的面孔以及从脸上胳膊上抖落的死皮让整个人显得格外喜感:“弟子成功的度过了金丹期,修行几年载,这绝对算是我们这一群当中最早的。” 要说是最早进入金丹期,那还真是没有说错,且不说与叶清歌同一个年龄层的人,便是在广陵剑宗的历史里头,在仅仅十五岁便突破了金丹的也算是泛泛之数。不过当然,比起江啓风这个还小了两岁的家伙的结丹时间,叶清歌还是有些不够看的样子。 “嗯。”夏冰鉴应了一声,眼中难得带了点笑意。他很清楚的知晓在这七年的时间之内对方所作出的努力。在很多的时候,叶清歌都是自行体悟,除却一些晦涩难懂术法以及咒文以外,要说对于剑道一途的开解以及引导,夏冰鉴并未提点多少,即便是选择亲手动剑的指导也是寥寥几次,多半是由青澜代替。因此见到自家的弟子如此出色的进步,夏冰家心底自然颇为感慨。 见对方恢复的差不多了,他收回手问道:“为何会在此地?” 叶清歌听罢坐起身子,他有些嫌弃闻着焦糊味以及到处开裂的死皮,它们衬着那些新的皮肤有种十分诡异的感觉。 随手起了个水诀,到了金丹期以后,对于着这些小法术的控制已经达到了极高的程度,比夏冰鉴的更加纯粹却相对单薄的灵力很快的覆盖到全身,它们迅速的将体表的污垢焦炭清理干净——一大堆的黑色的固体块稀里哗啦的落了一地。 就像是从墙上脱离的墙皮一样,叶清歌有些咂舌的想道。 也倒是幸好夏冰鉴事先给了件袍子,否则伴随着破碎焦烂状的衣服,叶清歌得像着杀猪的大汉那副打扮样的□着接受众人目光的洗礼了。 对着面前的自家师父一脸诚恳,叶清歌话中包含着无比的无辜以及无奈之意。他一边系着腰带一边站起身感叹着顽强守住重要部位的半截裤子,然后规规矩矩的坐在地上:“弟子也不曾料到,只不过是要去禁言之林寻找灵果丹朱,却不想丹朱的影子还没有见着便被两个魔修逮到此处,这当真是运气不佳啊,要料想得到是这样弟子就不出去领取任务了,老黄历绝对写着不宜出门或者什么青龙尾巴大祸临头啊之类。” “如此,也算是自己找的。”清冷的声音接口道,这种一点面子也不给直话直说的的情况让叶清歌有些沮丧的驼了下背,连肩膀也有些塌。 话说就不能安慰一下吗? “不过福祸相依,这也算是一方机遇。”夏冰鉴如此说道,他的脑中闪过叶清歌对着最后一道雷劫所用的最后的一剑,肆意嚣张,风雅随意至极。 那似乎已经脱出了叶清歌平时所用的轻剑剑法以及重剑剑法,也完全脱离了他所对战时的出招路数,不受剑招所固定的套路的束缚,完全是随着精神、灵魂以及身体的融会贯通而形成的一体之招, 巧妙的运用功法带动了周身的天地之力,达到了一击所达到的最大效果。这样的连环效应,若是只在宗内那等平和的地方,要领悟出来必定还要过很长的时间。 在剑修的进步是建立在战斗和危险之中这种观点上,夏冰鉴显然和叶清歌有着同样的想法。 “是的,弟子能够感到弟子所领悟之剑道又精进了些许。因此师父,等到回宗以后,我可以请师父您再来指导一下吗?用剑。”叶清歌点头说道,两眼亮晶晶的有种炫耀得意的意味,然而接着,他的面色却逐渐沉静了下去。想到了这里所做的事情,那口邪兵,叶清歌视野投放到远处的血腥和狼藉之上,幸存下来的人们已经走得七七八八,亦有少部分的人在往这儿观望,似乎是在犹豫着开口寻求庇佑。 “可。”答应了下来,夏冰鉴见到人之后反应,若有所思,顿了一下方才接口道:“凡事不能只想着依赖别人,就像这些人一样。” 喂喂,关注重点是这个吗? “这些人只是想要让自己的小命更保障一些,毕竟这可是魔宗,又是一个凶残的凶器血祭之地嘛,你对他们的要求太高了,阿夏。”轻快的声音突兀的插入师徒二人的交谈,剑灵一如既往的穿着那身软甲骤然出现在夏冰鉴的身边。 青澜此时已经从白清羽二人那里听到了事情的大概,然而可惜的是,对于这里所发生的事情,他和这两个小家伙一样,皆是停留在血祭这种片面的了解上头。 不过走在最后的明七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他的目光不停的瞥向一旁凹地处的邪兵,手指不安的轻轻颤抖着。 叶清歌注意到了这个陌生道者的异样,而随即看着面前碰了碰自家师父胳膊示意人看的青澜以及若有所感似得看向那口邪兵的夏冰鉴,他觉得这两个人是没有理由忽视掉对方的反应的,至少青澜不会。 他可是知道,碧眼的剑灵虽说看着大大咧咧,实际上比哪个都要细心一些。就比如说一开始修炼枢川的时候,因为过于急躁而导致的身体不适,即便是那么轻微的反应,青澜也能够敏锐的发现出问题的地方。 “据说是琅琊的血祭。”叶清歌在一边接口,将他所知晓的告知众人:“这里是血煞魔宗,当时我被抓过来的时候勉勉强强听到了些,据说他们在抓资质较好的道门弟子,一部分被当做了炉鼎,还有一些就像这样被送过来了。” 说道血煞,叶清歌第一个反应是在那天灭了江啓风一家的那个魔修,而第二个反应就是那个魔修似乎还是被玄青给干掉了的样子…… 果然真的和血煞这个魔宗十分的有缘,加上这次都一连两次都遇上了同一个宗门…… 夏冰鉴听了不由和青澜对视了一眼,二者都在对方的眼中见到了一丝凝重和警惕。 而随后青澜伸手拍了下叶清歌的后背,爽朗的声音在众人的耳边响起,带着令人安心的感觉:“这会子你们一定有很多话要说,我和阿夏还有些事情要弄清楚,你们先聊着,呆在原地千万别乱跑啊。” 然后二人就抬脚往那凹地走去。 这是明确的告诉人:小孩子一边玩去嘛…… 不过叶清歌却知道二人的神识始终未从他们的身上移开。 …… …… “这几天过的实在是太惊险了,师叔没事真的太好了。”和钰看了眼浑身气息变得更加不可测的叶清歌,依旧习惯性的想要低头,但却在半途一僵。想到了对于自己的目标,重新抬头站直了。和钰的语气中带了少许沮丧,不过她的面容却已经不见了怯怯,“我们也幸而多亏了明七……呃,有什么不对的吗?现在有长老在这儿,可以不用那样紧张了啊。” 和钰看向一边的明七,有些疑惑的问道,只见一旁头发参差不齐的少年神色依旧凝重,大概是过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乍一听到自己的名字使他一愣,然后方恍然似得转头看向众人,目光总算是从琅琊身上移开来了:“我是在好奇,琅琊凶恶嗜血,一出既是血流成河的惨状,怎么会如此安分。我不相信只是你们的长老劈了一剑他就安分了,明显是有问题吧。” “……更何况……”明七顿了下,然后咬了咬牙将自己的判断给说了出来:“琅琊是无主之兵,怎么会无缘无故的释放出如此庞大的力量来针对你们的长老?纵观琅琊形貌特征,弯月形的圆环,上有兽形似虎,饰以日月山川以及一些大概是文字的陌生符号,通体银色锻面细密毫无敲击痕迹,以土黄色纹饰,这种装饰方式以及铸造方式……” “这是倪月族的东西,早在几千年前便已经被灭族的修行一族。”叶清歌开口接下明七的话,对于这些古老的知识,他向来便是知道不少,因为那些随着修炼而涌出来铭记于心的记忆。 明七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到一个同样知晓的人,他有些惊讶,然而看着说了这一句就放着两个面露疑惑同门干瞪眼的表现不由叹了口气。 话说这三个真的是同门吗? 明七扶额解释道“崇尚月亮以及黑色老虎,相传是大妖白泽的亲戚,擅长铸造和构建,居住于小风山,负责看守妖界通往人界小修真的通道,如果按照今天的地图来说,他们所居住的地点就是在这片虚无山脉的某一处。” 小修真,顾名思义的是修真界的分化,整个修真界被分成大修真界与小修真界,皆是大能者为了避免修者们对于凡世的过多影响而开辟出的,独属于修者们的一方境界。虽然只隔一字,差距却是巨大,相较于叶清歌如今所在靠近凡尘的小修真,完全脱离人界的大修真的灵气浓郁程度以及面积都是他们的几倍。 只有洞虚期及其以上的修者能够打破空间的障壁而进入其中,可想而知这之间的差距。 “所以,这琅琊至少得有上千年的历史。而像这种吞噬了成千上万血肉你若是说没有一个器灵我就把道号倒着写,更何况如此凶恶之兵,邪兵都太轻要叫魔器了吧?我觉得是个人都要警惕些吧,而且别什么都指望长辈。”说到这里,明七还狠狠的瞪了眼一边站着的白清羽,弄得人莫名其妙的看回去。 “别总是看我啊,像这种事情我们亦是不如你这般博学。”白清羽算是明白了,对于这种说啥都要扯上他一脚的家伙,客气是完全没有必要的。何况对方除了那莫名的敌意还真没有什么恶意,对于共同经历了事情的明七,白清羽将之归为了友人,虽然对方未必同样。 “明七你又开始了……”和钰伸手扯了腰上的饰带,扫了眼头发参差的少年,那种凉兮兮的眼神成功的让明七撇了嘴转了头顺带切了一声。 随后白清羽温和的朝着一边嘿咻一声站起身来的叶清歌,截然不同了的气息让他迅速明晰对方的修为飞跃,他的语气中带着真诚,还有点笑意:“恭喜结丹,这下可以想见明远那气鼓鼓的样子了。” 而就在这时,只见一道宣灿至极的流光轰然而降,直直的坠落在了远处琅琊之上。 顿时,就像是一锅沸水,赤红岩浆伴随着一声惊天虎啸瞬间爆发!与此同时,以琅琊为点,一方金红圆阵闪烁着各种陌生而扭曲的符号将众人尽数笼罩。 “这是……倪月大传送!”叶清歌猛然睁大双眼,随后身体便是一阵翻滚。 …… …… “……选择这种方法,你的心思重的我忍不住想要杀了你以绝后患。”不大的房间之内,山风剧烈的鼓动着二人的衣袍,殷望着屏山祭司,即使语气中没有了一开始对峙的杀气和寒意,却依旧没有掩盖他对于对方那副深沉隐秘个性的厌恶。 望着眼前的人,想着自己所发现的一切看似无因无果毫无联系却处处透着些许藕断丝连的关系的时候,殷突然发觉其实在辅佐君上的四个人之中,只有他所了解的东西是最少的,而正是这种对于君上身边发生事情的无知,造成了他在如今的被动。 “杀了我,这实在是粗暴的行为,小心适得其反啊。不过我说,你被保护的太好了。为了日后将要发生的一些战争,吾由衷觉得你还是多想些比较好。毕竟,在银潢重新出鞘的时候,君上的命星便重新点亮了。如今的实力还是太令人堪忧了,不排除那些大修真以及其他界的人找过来。” 屏山祭司狭长的双眼中带着戏谑,只见一缕灵力迅速自扬手拂袖间迸发而出,耀目的光华如同流星赶月一般,在天空中划过一道闪亮的弧度,直直落向远处那片天地。 “吾所做,所想,自然有那前因后果,至于是什么,其实我俩都很相似。而现在,只能说舞台还没搭好,人员也尚未凑齐,当然还没有到那时候。放心,其实也没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你便慢慢等吧。” “你所说出的伤天害理也只是你的自以为。”殷垂目沉思。 “白泽宫殿,暮云枪,倪月族,还有琅琊和剑鞘,你要针对妖界我管不到,但但愿你的目标,最终指向的,不会是毁灭的终局!” 银发的鬼修猛地转身,长发剧烈的往后拂去,他的双手握得很紧,一阵罡风吹过,强烈的灵气之风让人不由的闭上双眼来躲避这突如其来的酸痛感觉,然后待到屏山的祭司再一次睁开双眼后,原地已然失去了对方惨白的身影。 “毁灭……五五之分吧,没有把握的事情才有做的必要啊。”黑发的男子对着空荡下来的房间缓缓开口,闲散的语气就如同他重新躺回去的姿势一样慵懒而神秘。屏山祭司轻轻敲打着自己的脑袋,金属的挂饰在动作间轻轻撞出沉闷的响声,就像是什么将要逼近的前兆。 白泽遗迹,如今也到了重现世人之眼中的时候了。而琅琊的器灵,既然已经没有了最基本的理智,那么这份对于君上的愤怒和不甘,还有蕴含在其内的价值,就让吾好好利用一下吧。 钥匙,人,还有一个魂魄……不过,还是太早。 …… …… 泛黄的尸骨之上,藤蔓缠绕,那些自头盖骨中穿过的无名植物闪烁着油亮而带着些许蔚蓝的光泽,这或许是有毒的。此时的江啓风还尚未寻找到那处遗迹的入口,也不知道已经有一个人盯上了他, “我们已经在这里转了至少有两个多时辰了。”江啓风将手抚向一根粗壮的树干上头,其上一个十字清晰可见:“这已经是第六次见到这个标记了,我们一直都在这个地方打转。” “困阵,这些骨骸大概都是在这里被困死的。”化厄老的声音随即响起,他示意着江啓风去注意哪些缠绕在骨骼之上的未知植物,“平常来说,修者只要是吸收天地之间的灵气便不会那么容易死,这里的木气太过旺盛了,小心这些植物。” 第三十七章 困阵 在虚无山脉的一角,靠近佛国泰伦的一座小山之下。在山底之处,在这片草木异常繁盛的一方困阵之内,少年的身影正在缓慢的穿梭其中。 柔软的短发贴在额头上,微微挡住了视线。少年手中的银色长枪不定的翻着那些脚边的堆积物,它一边拨开眼前覆盖到脚背之上的植被,一边将散落的遍地的骸骨剥离原本的地方,露出的是一片焦黑的、被血液浸透的血色土地。 由于化厄老之前的那番话,江啓风对这些看上去无害的植物充满了戒备,他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去观察着这些看着普通寻常的藤蔓植被,体内的灵力在周身流转着,神情紧绷,如临大敌。 “这些植物似乎有毒,它们的身上连个虫都没有,根茎也是这般,这四周的鸟类也不曾靠近这里。”江啓风仔细的观察着周围的环境,然后他若有所思的对着气海中的老者说道,不过他并不知道这是否正确,因为他的语气不是十分的肯定。 ‘你可以更确定一些。’老者的声音慈祥的接口回答,化厄老对人的这番判断很是满意,表示他这弟子总算学会了简单的环境判断,而不像以前,什么都只是想靠着武力去彻底解决……虽然他的人际交往能力的确有些令人堪忧。 直到了现在,居然惹得对头比友人还要多,这是多么令人无语的事情,化厄老觉得要不是他这弟子的运气和实力的话,估计被人轰得连渣子都不会剩下也说不定。 “这些东西居然吸血,而且灵力也……”江啓风站在树旁,望着被那些叶片将他被那些锯齿状的叶片所划伤的伤口,那些滴落在叶片之上的血液被转瞬间吸得一干二净。 江啓风绝对想不到的是,这些叶子异常的锋锐,其尖锐的程度堪比寻常的法器了,按理说来,像是江啓风这种经过雷劫淬炼过的身体来说,怎么也不会被这小小的植物叶片所伤到才是, 然而这等事情的确是发生了。 江啓风敏锐的感觉到了伤口处的灵力变化,陡然麻痹了的伤臂以及迅速眩晕起来的意识令他一阵手忙脚乱。他感觉他身体中流转的灵力就像是被搓破了一个洞的壁障一样,从丹田的气海开始,若不是他的反应及时,估计他的灵力会迅速的自伤口与叶片的接触地流失的一干二净。 “真是危险,这些叶子都够去炼制法宝了。”江啓风感受着空了至少一小半的灵力,有些后怕,对于这些未知的事物,给他的感觉往往比修者还要危险。虽然心底涌现出想要收集几片回去尝试着炼器的想法,但在如今的境遇中来说,他还是放弃了这种尝试。 江啓风叹了口气,第一次觉得他自己的见识还是少了,否则怎会连一个困阵也不认识呢。 与其对付困阵对付这些植物,他还不如去对付那些修仙者。真心觉得。 ‘别发呆了,有人来了。’ 江啓风神色一肃,就在化厄老说出这番提醒之后,他亦是忽然感觉一股隐隐灵力正在从远处朝这边而来。顿时长枪入手,江啓风双眼警惕的望着越发清晰的灵力波动,周身的灵力流转之间亦是隐而不发。 终于,前方人影渐渐自眼底清晰,江啓风微微睁大了双眼,随后便是狠狠地舒了口气。 只见一人紫袍带甲,长剑腰间,约莫三十多岁的男人虎目浓眉,厚唇大耳,没有多少表情的木讷面上,男人的眉目之间亦带着淡淡的煞意。古铜色的皮肤上竟是疤痕颇多,昭示着对方多次的争斗,一见便是个不好相于的凶恶之人。 不过…… “够了,我的发髻不是你用来磨爪子的。” “喵~” “……再抓我就把你炖了。” “喵呜!” 就见到男子的发髻上面,一只通体雪白的小奶猫正轻眯着它那一双一黄一蓝的水润大眼睛,抖着细长的胡须显得无比无辜,而这番可爱的动作却做着在两人看来完全不可爱的事情,小小的猫咪正在用它那连布都划不破的幼嫩爪子划拉着束好的发髻。 可以看见其中已经有不少的头发像是个炸毛的猫一样被抽出来了,而且一团糟的样子真的十分像是被胡乱糊到一起的稻草堆。 不过更令江啓风二人的无语的还在后面。 那只猫被头发缠住了…… 是的,挂在脑袋上的毛乎乎的小毛球被头发结结实实的拴在了上头,从撒娇到惨叫的奶猫连眼睛都瞪得老大,充分的体现了什么叫做萌物的惊恐。 见到男人不慌不忙的将越是挣扎越是被束缚的蠢猫解下来,江啓风微微抽了抽嘴角,无论怎么看,他都无法习惯这种大汉和猫咪图。随后便是一阵笑。然后不其然的看见对方见着自己所露出的惊讶神情。 短发的少年对着抓猫的男子拱了拱手,笑着开口招呼道:“荀兄,久见了。你怎么从阙国的小重城跑到了这里?” 欧阳荀,乃是江江啓风在那阙国小城中被追杀之前所认识的一位知交好友,虽然身为那个被他失手致死的那位欧阳三子的兄弟,却依旧视他为好友。他能够顺利的逃亡虚无山脉而不是被那一连串的侍卫堵在了城中,有很大的一部分皆是因为对方的慷慨相助,对此,江啓风感激异常。 除却对方那喜欢将猫放在头上的爱好有些诡异,是个很好的人。 “一来是怕你死了,有些遗憾,二来是因为那老头死了。”欧阳荀开口说出原因,“家主要我来,因为你的实力。至于出生广陵剑宗的那位三弟的未婚妻,你倒是不用担心什么,她过的比谁都痛快,可以的话甚至你可以让她不再受到这个束缚。” 说道这里,欧阳荀皱紧眉有点头痛,老者的死亡终究引起了家族之中的人的注意力,而家主更是期望这对方可以不计前嫌的与他们化干戈为玉帛。因为他们不能因为一个失手的小事,从而招惹来一个危险的敌人。因此便派他过来以表达歉意,顺便必要的时候还要试着拉拢。这令欧阳荀有些不满。 “那便是说,欧阳家已经不计较我杀了他们家的人了吗?”江啓风接口道。 ‘不计较就算了,或许还存在着交好的打算吧。’化厄老对欧阳荀的话反倒是有更深的理解,‘这边欧阳家你倒是不用担心了,多半是没有了针对的意思。’ “大概还是有计较的罢。”欧阳荀轻轻捏着自家萌喵的小爪子,然后将一根勾在爪子上的残留发丝给扯下来,他缓缓说道:“私下里一定会有人,不过被强行压下来而已,毕竟是家主的意思。你还是小心一些,毕竟你当初闹得有些大。” 能不大吗,若不是他及时的调走那些欧阳家的侍卫,估计江啓风能够挑了欧阳家全体。 想到当时看见的一地重伤,以及上次见到还是和他一样的筑基后期现在已到金丹期的修为和老者的死亡,欧阳荀此时亦是十分庆幸家主所作出的决定。 “我大概不会回阙国了。”听到欧阳荀的提醒,江啓风回答,他顿了顿,觉得这样说有些突兀,接着开口解释到:“之后我会去禁言之林历练。” 这是很早之前便定下的,江啓风不明白他的母亲在家门大变的那一天抱着他所留下的吩咐中的用意,但是他相信一定会有她这样安排的理由。 等到金丹期之时前往禁言之林。 这是江啓风的母亲所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然而江啓风始终疑惑的是,为何他的母亲会如此笃定他会走上修仙之路……就便是知晓了金丹期是何物的江啓风踏上了修道的路途,他的母亲又为何如此笃定他能够结丹? 这些,或许等到进入禁言之林之后才会清楚吧。 江啓风如今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在这深处的存在,一定是和他的母亲,和他是有关的。 …… …… 交谈之中,欧阳荀亦是了解到了如今的处境。二人的神经紧绷,然而除了这些吸血的诡异植物以外,他们并没有发现其他的东西,而阵眼,即便二人再次走了几圈,也依旧没有发现。 危机就像是一只潜伏着的巨兽,随着渐渐升高的太阳,林间的温度伴着阳光的直射而慢慢的升高,植物的枝叶开始舒展,一股甘甜的味道开始在鼻尖弥漫开来,不是很引人注意。江啓风揉了揉双眼,不知怎么的,他觉得他的视线慢慢的变得模糊起来,或许是因为不停的流转灵力以及到处走动的原因,他觉得身体正在疲累,变得沉重起来。 这些植物散发出的香味很是符合温水煮青蛙的道理,就如同以前叶清歌在鬼市中一样,一旦适应了那里的环境,就算是很是刺鼻的鬼气味也会变得闻不到了。因此,等到江啓风猛然间发现不对的时候,他的思绪已经随着半边身子的麻痹以及那些甜味对神经的干扰变得格外迟钝起来。 地上的植物像是得到了一个讯息一般纷纷活动了起来,它们像是交缠在一起的蛇类,迅速的交缠上两个身体已经变得麻木了的绣着的身上,尖锐的叶片轻而易举的划破了修者经过雷劫淬炼过的身体。 灵力的流失开始加剧。 然而在下一个瞬间,猛然爆裂开来的火光迅速席卷了整块区域。 江啓风抬起底下的头,一双红色的眼睛带着些许无奈,被阳光照射出点点瑰丽的颜色。 化厄老有些无奈的感受着自己徒弟如今的糟糕状态,处于灵魂状态的他在气海之中除了江啓风体内的灵力流动之外什么感觉也感受不到,强大的神识虽然能让他看见外头的事物,感受到外面的灵气变化,却对这些以外的感官感受束手无策。 这也是直到江啓风灵力流失的反常之后他才反应过来的根本原因。 “……真难办。” 随着火线蔓延而出,或是化作灰烬或是爆裂开来的藤蔓植物。化厄老清晰的感受到那越发甜腻的香味,即使封闭了嗅觉还不行,那些香味就像是透过皮肤渗透进来的一样,麻痹着人的感官与判断。 而一旁的欧阳荀则是更加凄惨一些,男人死死的咬住牙根,勉强抽出长剑斩落那些不断涌上来的藤蔓,没有及时的发现让他的动作做得吃力无比。小小的奶猫此时已经滚到了地上,它死命的啃咬着那些缠上它的植物,奇特的是,奶猫的毛皮可谓是一点伤痕也没有,可知这并不是一只普通的灵兽。 骤然,见长枪一闪,缠绕在那一人一喵身上的藤蔓纷纷而断。 “……啊……多谢。”狠狠的喘了口大气,欧阳荀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而脚下的小奶猫则以估计是它猫生最快的速度跐溜一声直直的扒着自家主人的衣服三下五除二的头也不回的钻进人的衣襟里头,连头都不愿意露出来了。 “别说多谢了,现在的情形算是很不妙……呵呵。”暂时接替江啓风的化厄老看着再其变化的困阵。动作迅速的凝起周身的灵力。 只见短发的少年双手勾画,淡淡的银色光芒自指尖拖曳而出,就如一抹银色墨水,化厄老以空气为画卷,以灵气为画笔,在二人的面前转瞬绘制出一副繁复的阵法! 圆形的法阵之中,银白的线条不断的变换着,伴着越来越多的波动,在法阵的中央,一股威压轰然而降,就像是预兆着即将出现的大恐惧一样,这股莫名出现的无形之力将周围的一切都开始战栗起来。 而在此时,伴随着周围甜腻味道愈发的浓郁,就像是反抗一般的,有暗红色的雾气开始自那些植物之上散发开来。 …… …… “切,有些糟糕,这鬼地方是哪里?”一手拎着已经没有丝毫波动宛如破铜烂铁一般的琅琊,剑灵青澜扭头瞥了一眼对着一旁正拿着剑戳翻一只野兽的白清羽,然后面无表情的转身朝着同样面露疑惑的夏冰鉴问道。 一旁的叶清歌望了望青澜手中的琅琊,突然轻声咦了一下,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青澜的身子变得有些透明了一点。 第三十八章 情绪 所以有的时候,像是缘分种东西,你还真是说不清楚。 这就好比眼前这位提着那熟悉武器的熟悉家伙,叶清歌就完全不造到底是什么风把在这完全没有什么戏份的主角给吹到了这个疙瘩地方来。他一脸扭曲的望了眼一旁打坐调息的江啓风那张平静而变得成熟了几分的俊脸,内心发出了无声的哀嚎,脑中的小人张大了嘴抱住了自己圆滚滚的脑袋。 且先就不说化厄老那一反常态的使用了动用天地之力的大招将前面这一块地完全轰成了荒地了,就那个平白无故冒出来准备去的白泽宫殿是怎么回事?前一代妖皇的宫殿不是给你们刷副本长经验得装备用的! 这是叶清歌根据江啓风那前言不搭后语的对外解释以及又一个劲儿的往这座小山的深处走的举动所莫名其妙得出来的结论。即便他此时也对脑海中闪过来的白泽宫殿、以及各种关于这边分布的信息感到疑惑,但多半是正确的。 原因当然也包含了一部分系统地图上的提示,他们如今正是处在通往白泽宫殿的一处主干道之上,虽然周围的景象并没有发现任何与宫殿以及建筑有关的东西,但是显出来的方位毫无疑问的是在这道上。 不过真正令叶清歌感到剧情如同脱缰野马一般一去不回的感觉的还有那个欧阳荀,话说他不是应该早就退场了么,怎么猪脚还没有把他干掉反而成为了好基友是个神马状况?!! 望着原本的炮灰反派和主角说说笑笑——虽然大部分都是主角找话说的情况,叶清歌慢慢收起自己纠结在一起的表情。 这种莫名的不爽感是什么……不过…… 看着在那凶神恶煞的男人面前翻滚着肚皮一副求抚摸求挠痒的小奶猫,他的周身突然就变得小花朵朵开的状态了。 小奶喵好萌哒哒,以前怎么没发现喵星人的萌点,唔唔好想抚摸好想养…… 看着猫半晌,将莫名冒出来的记忆片段以及被记忆翻涌出来的情绪放到一边,叶清歌深深呼出几口气,平静了下心绪后将目光移向周围明显呈现出分茎的两组人,然后再次深深的叹了口气,这次就是无奈了。 夏冰鉴与青澜作为这群人里最为年长的人理所应当的负责了探查(化厄老似乎更加老一些,只可惜他并不被众人所见,只能忽略不计),此时这二人正一个在里头负责保护他们这些弱小,一个在外头负责打探周围的环境。而白清羽三人在几天的相处之内也已经彼此熟悉了,此时正围在一起就这这般诡异的情况悄悄的议论着。 或许是夏冰鉴的冷气太过强劲,三人的声音并不是很大。 但不知是不是叶清歌自己的错觉作用,还是确实就是如此,对于同为出任务的其他二人,叶清歌只感觉自从晋升了金丹期以后就变了很多。便是连原本玩的很好的白清羽的态度也变得若即若离起来,虽然自上次领取任务的时候便有些距离感的感觉,然而现在的有些时候则是呈现出了相对无言的尴尬状态。 因此,叶清歌只好秉着不快活就离得稍稍有些距离彼此都快活的想法,默默的远离了一边找白清羽茬子的明七以及想要缓解一下气氛和他说上两句却丝毫插不上话,只能被那两个少年带跑话题的和钰。 半晌过后。 “请问,这里还能塞下一个人罢,不会嫌弃我在凑过来吧?”虽然是这么说,可是叶清歌的动作却是相当利落的盘腿,再次坐到了江啓风旁边,此时的主角尚未从修炼中恢复过来,看得出他的灵力和体力消耗的非常厉害,以至于从那惨白的脸色就能看出来。因此,叶清歌是对着正对着面前的逗猫男人说的。 他们正在一片草地上,周围的草很是细密,坐着的时候却有点梗人,并不是很柔软。叶清歌一边看着对方的动作,一边习惯性的揪住身边的一小撮细草,安静的等着对方的回答。 “既然是江啓风的友人,当然不会。”欧阳荀抬眼看向面前高马尾的少年,对方那与江啓风同样的莫测修为让他暗暗的吃惊了一会子。随后而来的是心中陡然而起的警惕感和些许恐惧。他没想到出了江啓风这修为迅速的和马车有一拼的,居然还有一个不相上下的人存在,这让他对原本的打算有些忐忑不安。 因为丝毫没有听说过广陵剑宗有这么一个天才般的人物出现,更何况是夏冰鉴的弟子,无论是以前还是以后。 “本以为此处还是属于血煞的范围之内,免不了一次恶战,未曾想会被带到如此偏远而陌生的地方。”叶清歌接口说道,“这里估计都快靠近泰伦了吧。” “大概吧。”欧阳荀语气生硬而快速的回答道,大概是觉得说的有些太过于不近人情的缘故,他看看对方依旧带着温和笑意以及专注的双眼,不由自主的解释到:“虚无山脉的范围横跨北域和凤国,然后与泰伦接壤,虽然其中与很多其他山脉接触,但是实际上却是有着相当范围。因此,也不能断定,这里靠近泰伦。” “那你知道这里有什么吗?”叶清歌看着摇摇晃晃在中央转着圈的奶猫,不禁轻声笑了,“其实初见的时候,真没想到真的有修者会养奶猫这种一不小心就要坏的动物。” “破烂不是猫,是一只類。”欧阳荀示意对方看向小奶猫头上一撮格外长的白色毛发,说着。 類是妖怪的一种,它的形状像狸,头上的毛发却是很长,最为奇特的是,它是一个可以自攻自受自我□□繁衍后代的奇葩物种,这简直是比起吃了它的肉就可以免除嫉妒之心这种传闻都要惊悚啊…… “……”这句话的内容太多,恕无法反应过来。叶清歌木然的看着被人起名叫‘破烂’的類。 突然感觉不管是这名字还是这个品种,都一点都不觉的不可爱了。 “叶兄。”好在这个时候,一直充当着背景的江啓风总算从修炼的状态中清醒过来了,他有些疑惑的看着有些僵硬的叶清歌以及表情木讷的欧阳荀:“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吗?” 对于在这种地方遇见叶清歌,江啓风亦是十分惊讶而欣喜的。半年多的时间,再次见到的时候,江啓风惊讶的发现这般仅相处了数天的人即便是在现在也依旧记得清晰。 而那同样的修为以及完全收敛起来丝毫看不出原本锋锐棱角的剑意,则是给了江啓风些许好强的心理也令他心下沉了沉。 直到现在,无论是在鬼市与鬼市之主的战斗,还是之后挑了欧阳家少爷以及欧阳家的长老,不管是如何的困难,到了最后都能够一举突破,没有多少失败的经历以及旁人的高看多多少少给予了江啓风些许错位的视觉,这使得江啓风对于自身的估计尚未明确。 而叶清歌此番的修为则是明白的提醒了江啓风,并不是只有他是修为进展最快的人。更何况,叶清歌还是当初救过他的人,若是论天分实力,还在他之上,如今再看,更是如此。 果然,他还不够强。江啓风在心中对自己说道。 不过这种情况,在叶清歌的身上也是存在的,或许是不经意,不曾被他自己所察觉到,对于江啓风,也因为自身的原因,虽然它们被一系列的倒霉事情和超出预想的发展打消了不少。 ‘小子,有个竞争对手也是不错啊,免得到时候吃亏的自己。’自家弟子的情绪变化,化厄老是第一个察觉到的,毕竟俗话说肚子里的蛔虫嘛。老人很是欣慰的望着心思彻底沉静下来不再浮躁的弟子,呵呵的笑得欢快。 “放心,目前没有什么事发生。”叶清歌转头对着对方说道,“倒是你,将修为透支,你是不想活了吗?” 对于修者来说,最忌便是修为透支。因为这极有可能会造成修为的不稳定以及内在暗伤,基本上,除非是绝对不利的状态之下,修者们一般不会选择彻底透支自身的灵力修为,因为五五分的风险。 更何况用的还是四四八门借阵。 借阵,顾名思义,通过阵法暂时借用调动周围或者是特定的力量进行释放的阵法,对于施术者的神识以及身体的强韧程度要求很高,而且阵的规模亦是和修为相对。修为越高者越高。缺点是自身伤害大。 “也没那么严重。”看着叶清歌不赞同的目光,江啓风撇了撇脸,不短的刘海随着人垂头的姿势遮掩住了眼中浮现出的别扭神色,“不会死就是。” 而且也不是他自己要使用,而是化厄老用的,因此自身伤害反而不是那样严重。江啓风想了想,还是没把这话说出口,虽说二人皆是知晓化厄老的存在,但是奈何欧阳荀不知道啊。 “等到你死了就完了。”叶清歌皱着眉,他看着对方这副柴油不近的样子,嘴角一直微微勾起的弧度慢慢被放的平直,他一把拉过对方的衣襟。 叶清歌看着对方带着惊诧的双眼,原本便因为张开而变得狭长的凤眸因为轻轻的眯起的动作而变得兀的冷冽起来。他稍稍俯身靠近对方,沉声说道:“要我说,你再这么糟蹋下去不如我来一下给你个痛快好了。” 便在两个人大眼对小眼的时候,远处的声音将二人的注意力吸引开来,只见已经回来的青澜正伸着他的脖子对着这边喊道,而一旁的欧阳荀早就起身抱着奶猫样貌的類走了一段的距离了:“喂,你们两个在那边干什么?要走了。” 对视一眼。 “走了。”默默的放开,叶清歌意识到了自己的反应的不妥,迅速的转过身,叶清歌轻轻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只觉得一定是因为一个雷劫劈完了以后,骤然而变的交流环境让他的情绪变得有些许起伏不定的原因,从而导致这一系列的动作…… 如果在寻常,说不定只是说说劝劝吧。叶清歌这般理所应当的想道。 “抱歉。” 作者有话要说:一直和小伙伴相处甚欢的叶同学也受到了铁板墙的袭击,这一章总感觉有些写崩了的样子,不上不下的……【抹汗 希望不要打><【抱头蹲下 第三十九章 之前 草地之上,天色依旧明亮,没有人过多的说话,每个人都紧绷了身子注意着周身的动静,耳边除了不时响起的被风吹起的草木摩擦之声,就只剩下众人脚下踩过的草叶细碎的声音还有青澜报告事情的说话声了。 如今的一行八个人正在走在一条十分宽广的白玉石道上,石道的材质很是独特,几近于半透的晶莹石板铺在石道上都能够隐约看见最底下深褐色的土壤,以及石板中淡青色图腾。 万千兽群在这些青色的、宛若液体流动着的线条的勾画下栩栩如生。即便是知晓这些纹路并非真实的,众人在踏上这条特殊的道路上时也依旧感觉到了一股自远古而来的兽类威压,就像是被注视着,暴露在这些妖兽的獠牙利爪之下一样。 “这四周方圆之内,虽然看似毫无规律,然而却是以八卦之形隐合五行运转之法,虽然万物皆是流动,却无终无始,因此断定,我们必定是闯入了一方小空间之中,然后被困死在这方独立境界之内。”青澜走在最前面,对于身为剑灵的他来说,很多东西看到的要比修者要多很多。因为是发现的人,自然是带路的人。剑灵一边指了指一旁发现的诡异之处,一边不时的看着夏冰鉴的反应。 而被望的人依旧面不改色的冰冷表情,似乎毫不在意此时对方的注视。不过一旁的叶清歌却是开口接了话头问道,大概是觉得这种时候只有青澜一个人开口说话的沉寂气氛有些压抑:“那我们当下是往何处走?出口吗?” 说道出口,叶清歌顿了一下,因为在记忆之中这条道是通向正殿的路,是以前群妖前来朝拜的道路,而正是如此,除了第一次被某个记不得脸的家伙带进来以后,他从来都不曾走过这条道,因此也不知道到底变了多少。 总而言之的是,这和出口连个边都没有搭上。 “不知道。”如所料到的,青澜果断的回答道。众人一听,皆是望着说话的人以及对方坚定的往石道的前方走的剑灵,露出一副‘你不知道就不要乱指啊!’的惊吓表情。 而沐浴在众人杀人似得目光之下,前方的剑灵并未回头,反而是瞪着他那一双翡翠石似得猫眼,理所当然的开口为自己辩解道:“我只是看着这条道上的灵力波动最为寻常而已,而事实上我走上去的时候一直到那建筑物的门口都没有发生什么意外,除了这些扰人心绪的线条以外,这里是最为安全的道路,估计是正道吧。一般以这种布局来说,也是极为靠近阵眼不是吗?然而………………” 耳边的解释声渐渐模糊,叶清歌望着这条变化不大的路,其上的纹路鲜活的似乎下一瞬间都会跳出来一般,都是熟悉的灵力,恍然间似乎回到了记忆中那般。 所以……那个时候到底是因为什么而被白泽带着过来的呢?叶清歌下意识的动了动手指抹了抹下巴。 记忆中浮现的白泽那张模模糊糊的面孔,印象最深的也只有对方那头黑色的长发和胸前的金锁,时常喜欢穿着漆黑的仪式服饰走来走去,然后身后跟着一群神经异常敏锐的下属。 而到了如今,走的虽然同样是这条道路,但已经没有了那个时候还是灵气满溢的翠色石道,亦是没有和前方的身影伴随着而来的无奈情绪,以及随之而来的悲哀……叶清歌轻轻眯了眯双眼。 记忆的断片太过细碎,而记忆与记忆之间的时间又隔得天差地远。根本联系不起来……只能确定几个点,一是他的出生,并非是像寻常那般,而是经过了从无形到有形的漫长过程,这是渡劫的时候了解到的;二则是而是那些随着种种知识所出现的时间差,可以多少判断他与这个世界完全失去联系是在七百多年前,不过不排除误差倒是。 三是…… 叶清歌抬起头,远处庞大的建筑物已经能够看见细微的轮廓了,巨石镶嵌在枝桠伸展的缝隙之中,完美的与自然的连接,就如同自然形成的宫殿之山。 除了似乎认识不少人还有游荡过不少地方以外,还多多少少和千年以前的那个血腥的大战有点关系。 琅琊似乎就是在这里被他自己给封印的……用的是什么来着? 远处的建筑群渐渐清晰,望着面前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的宏伟而古朴的石质建筑,即便是事先通过化厄老之口了解到了宫殿的基本描述,但是语言的干涩却远远没有现实中所展现在面前的令人震撼。 “众人皆道虚无山脉人烟罕迹,山道曲奇而灵脉混乱,因此多为妖兽巢穴。何况观此景象,石上生树木根茎,石头磨损亦是十分严重,只怕留存时间已久。那么,如此这般在这里开辟一方洞府的听都没听说过。”除却了迅速回过神的两个年长的长辈,白清羽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他转而看向面前不远的石门,不知是要对谁说话。 “有。”出乎意料的,回答的不是一直活络的青澜,而是一直冷着面一副生人勿进样子的夏冰鉴。白衣的剑修严肃的望着面前的建筑,眼中罕见的浮现出明显的思索神色:“五千多年以前,曾有大批元婴期以上的大能者结队来虚无山脉,探得上古遗迹,损失惨重,只余一人生还,而不久便归为尘土。” 当听到夏冰鉴说道生还的仅仅有一人的时候,一旁同样听得认真的江啓风敏锐的捕捉到了脑海中传来的那一声叹息,包含着沉重的后悔与决然。 ‘那一个人不会是你吧?’江啓风在心底问道。 ‘……不是。’化厄老沉默了须臾,方才缓缓开口道出,‘应该说……也不全是。’ ‘此话怎说?’江啓风听到这模拟两可的话不由追问。然而对于此,化厄老却是不想再提,他只对江啓风说了一句:“到时候便会告知你的,现在还没有倒时间。” 言尽于此,江啓风也不好继续追问,只能把这些问题暂时的憋在心底。尽管他已经有太多的问题想要问却没有答案了,也不差这么一件。匆忙的结束了这番短暂的内心对话,江啓风则是继续将注意力集中在现下,这里有他将要完成的目的。 错过了一旁欧阳荀看向他的,一副若有所思另有打算的晦暗不明的神情。 欧阳荀看着江啓风并没有多少疑虑以及惊讶的样子,心中的疑惑再次浮现开来。 其实从很久以前开始,他就有些疑惑江啓风的这种好似什么都有底的态度,起初他以为是在外面历练的多见识的也多,然而如今看来,即使是见识的再多,也不可能连这种上古的遗迹有底气吧。 “怎么看都有种羊入虎口的感觉……”叶清歌看着门上凿刻出来的八个充斥着抽象线条的凹槽,其实说是线条,倒不如说是由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组成的图腾比较恰当, 而其中一个……弯月形的圆环,上有兽形似虎,饰以日月山川以及一些大概是文字的陌生符号,通体银色锻面细密毫无敲击痕迹,以土黄色纹饰…… “这个,是琅琊吧?”指了指右下方的圆形凹槽,眼睛比较尖的明七叫道,而后是一连串的质疑声:“一定是有人故意将我们引来这儿的,那个时候,是有道灵力轰上了琅琊才导致传送阵的发动的,而结果,必然是为了将我们传送到这个地方。” “但你这样说对于当下也没什么帮助啊……”和钰的声音依然细声细气的,不过话语中倒是一点客气都没有留下,看得出这几天的血煞生活是真的令人改变了不少:“而且也丝毫不知道对方的目的,这只会徒增猜疑罢了。倒还不如走一步是一步……” “具体还听长老的安排罢。”白清羽接口道,他一边说着,一边转头看向不远处的执剑长老,没有过多的话说。 “不如分头行动如何?”欧阳荀见到以夏冰鉴为首的一行六人尚且没有得出结论,便走近了对夏冰鉴开口提出他的建议:“修为高的进去,留下一个负责修为低的,这也安全些许。” “如何安排?”开口的是青澜。 “我一人便足够。”只听清冷的声线刚落,其主人便收获了数道惊诧的目光,青澜甚至是有些跳脚,他大声的朝着清冷如冰的剑修叫道:“你疯了,即便是元婴期的也不能没一个照应,更何况是一个疑似上古遗迹的洞府!” 叶清歌亦是走近一步开口央求道,即便是号称修者中最为强横的剑修,在这座宫殿之中,没有许可就妄想通过这里前往后殿的出口简直是找死的行为,“师父……我也要去,如今好歹也是个金丹期,吃不到肉还有骨头……呃,对吧江兄。” 话刚说就被自家师父以及师父的剑灵看回去的叶清歌一时语塞,他下意识的便看向一边望着局势发展的江啓风。 “前辈,晚辈虽不才,但亦想尽一份薄力。”少年的声音澄澈而坚定,带着不容拒绝的魄力与神色,令人心中感到敬佩。江啓风看着一边同样直言不畏的叶清歌那带了丝感谢和期待的神色,只觉得心情顿时好了些许,只觉得有了继续的底气。 江啓风再次扬声说道:“我们亦是想尽最大的努力,更何况,即便是停留在这里,也没什么进展,依旧是等死罢了,倒不如前进。” 你不也这么想的吗?叶兄。 作者有话要说:顺便……球评来着……最近总觉得哪里写的很违和但就是不造哪里出了问题导致很违和……拜托了!【双手合十躺平任s状】 第四十章 开启 已经远远过了下午的时间,阳光依旧没有丝毫改变它的位置的打算,这里的一切都是静止了一样,除了风和八个修真者,或许还得加上那些凶恶的植物以及流过脚下台阶清浅的木系灵力。 这里的灵力支撑着整片植物,给人所有的感觉是,这里所有的东西都是为了这所宫殿而存在一样,带着很不舒服的阴霾感。 一切都在静默。 因此,当琅琊被青澜稳稳地嵌进高耸的殿门的时候,众人皆是提高了戒备,而尚在筑基的几个人显然更为紧张,和钰甚至还明显的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 叶清歌若有所思的看了眼身旁的江啓风,此时的他正摩挲着那杆银色长枪,低垂着眼,再次变得安静起来。他在他的话中听到了急切,江啓风和他同样想要进入这座宫殿。 看着殿门,尽管他大概有数,然而即便是如此,叶清歌依旧不自觉的紧张起来。 磁磁的声音传进人耳边,面前沉重的殿门发出了轰隆的开启之声,那些印刻在琅琊之上的纹路被迅速的填满,就像是满溢出来的水,它们像是一层带光的薄膜,声音就是从这些东西的移动下发出来的。 “那些放光的液体……这种开启的方式我从未见到过。”青澜后退了一步,他仔细看着那些东西,语气中带着探寻。 “从门里渗出来的,或许是通过挤压,这种开启的方式很像那些朗月的满溢盒,通过挤压,将盒子打开。……但是在以前,从未有哪个使用邪兵作为钥匙的,如果这真的是我们所说的那个妖皇的遗迹就更不可能了,因为白泽这种妖兽最讨厌的便是浑浊而不详,特别是血腥。”欧阳尊顺着话往下说,他的年纪使他见识和意识都成熟很多。欧阳荀叹了口气,木讷的面孔突然有些沮丧,“这不正常。” “或许,这些事情也只有当时的人能够知道了。”江啓风看了看身材高大壮实的友人,随后展开神识,却发现它不能通过宫殿。 叶清歌扫了眼,大致了解了这东西的作用:“也有可能是后来添加上去的,这些痕迹和殿门的新旧程度不一样。” 在以前来的时候他可没有看见这种东西。 “你观察的可真仔细。”江啓风笑道。 叶清歌耸耸肩表示无法想象:“当然,因为怎么想都不觉得妖怪的宫殿需要这种人类修者才会用的东西,他们不是最为崇尚力量的吗?” “或许是他们的兴趣?” 而在叶清歌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的时候,那些兽形的图案渐渐随着液体的延伸而明亮起来,外面的光线慢慢的渗入漆黑的宫殿内部,伴着扑面而来的腐朽与灰尘的风吹过众人的发际,大开的殿门露出了内部的景象。 叶清歌皱起了眉头。 里面有火光,和记忆中的一样。强韧的枝杈带着绿叶支撑着穹顶,石头枝杈,人为和自然的完美结合让它们看起来既是冰冷却也不缺乏活泼。可惜的是它已经被破坏烧毁了大半。 黑色的火焰在燃烧,不可置信的,在记忆中烧起来的火焰居然过了如此之久也没有被熄灭。 那些连绵一片黑色的火焰将地面灼烧出了一条条悬崖峭壁,而地面依旧在被烧毁,不是往周围,而是一直往下,往下。 “‘姚城的陷落’,洞虚期鬼修才能施展的东西。”白清羽看着那一片东西,他很欣慰自己终于能够说出一样。不过这很快就被明七反驳了,原因是‘陷落’的火焰不会烧的这么久,也不是这么个烧法。 说这话的时候,明七的脸色是相当难看,难看到叶清歌看着他的面孔以为是发生了什么断子绝孙的惨绝人寰的大悲剧。不过,叶清歌无意瞥见了欧阳荀望过来的眼中的困惑。 从遇见这位陌生的弟子之后便发现的种种违和感已经吸引了敏锐者的注意力。 连欧阳荀都有疑惑了,更何况早认识的他们。叶清歌想,而后他回头将注意力集中在周围环境中,反正对方没有恶意,那为何还要纠结呢,现在的事情更加棘手。 如同一道悬河瀑布一般一直燃烧到无尽地下的不知名地方的火焰,这些东西就像跳跃的黑色毛皮,它们甚至还带着一层淡紫的光泽。 叶清歌知道这是什么,不过就是因为知晓才觉得难办。 ‘魔窟瀑布’,不同于‘姚城的陷落’这种依靠鬼修所全然爆发出的灵魂献祭以及修为燃烧而释放出的腐蚀火焰,这是完全属于魔的东西。这种沾上一星半点就会烧掉神识毁掉记忆,沾多点连灵魂都会烧成渣滓的火焰,至少到元婴后期才能碰上一些。所以现在的叶清歌是一点也不想遇上它,即便功法再怎么特殊。 其他的人也是这么想的,不像叶清歌这种有着不知多少年的记忆库存的老妖怪,也不是有着亲眼经历的鬼魂的江啓风,而是依照这火焰即便是在现在还在燃烧的持久。 “不能避开这些火苗吗?”青澜本能的感觉到了火焰的危险,他靠近了些,速度快的叶清歌只开了一个字。好在他后退的速度也十分的迅捷,但是只在那一瞬间,众人都发现了他的变化。 青澜转头对这一旁的夏冰鉴,现在他的身子已经变得半透,不再是先前叶清歌的错觉,他说:“这东西会对神魂有所影响,特别是灵魂。连火苗尖子都还没碰到。以防我的项上人头……阿夏,把我收回去……呃,我是说我自己。” 夏冰鉴听了又把刚收回的长剑提了出来,青澜消失在剑中,对于器灵来说,这既是他们的居所,又是他们最好的防御和武器。 “这剑灵可真怕死……”看着一系列的动作,江啓风对体内的化厄老说。 ‘这世界上每个人都或多或少的畏惧死亡。’老人在气海中说的悠闲,他望着一片火红的气海,红色的双眼中带着通透,‘他只是直白的说出来了而已,你不怕死吗?’ “……当……”江啓风张了张嘴,但他停下来:“不,怕死。我完全不想象那些东西,这意味着一切都完蛋了,而一旦结束,什么都毫无意义,所有的事情,都建立在活下去的前提上的。” 而这时,夏冰鉴的已经将伸出去试探的手收回来了。 “坚持不到过去。”放下左手,他的手呈现出了异样的苍白,甚至带了斑斑黑色,这些东西皆被掩盖在了衣袖之下,而眼尖的青澜还是发现了对方身体的轻微晃动。 被伤到了,叶清歌盯了自家师父的衣袖看了会。这只是刚刚进来而已,难道他们只能被全灭? 他跑到夏冰鉴旁边,身旁的江啓风望着他的背影好一会,有些失落。同龄人的友谊显然是江啓风所渴望的,年龄放在那里,而且欧阳荀显然也不是什么愉悦交谈的对象,这令向来不是很擅长交流的江啓风有些憋闷。 “看看其他的道路,这里有四条通道。”欧阳荀可不知道一旁少年的伤春悲秋,话音刚起,他的行动就开始了,雷厉风行向来是他的行为风格。 欧阳荀一把抽出他的长剑,雪亮的剑花在身前闪烁一瞬,他左右看了看,长长的火焰分隔带将这边分割的只有四条道路是完全完好的,欧阳荀顿了下脚步,然后往左边走去。 “分开吗?这样就又不安全了。”江啓风跟上去,他对欧阳荀道。 “不,只是看看有没有能够判断出作用的道路,这里的每条道路都是未知。”欧阳荀回答,他仔细的看着面前高大幽深的通道。 看着远处的二人已经进入了探查中,叶清歌仰头望了望夏冰鉴,伸手轻轻拽了拽对方的袖口,“我们也开始吗?看看右边的。” 夏冰鉴感受到动作,眼底变得暖了些,这么多年下来,对于叶清歌这种无意识的撒娇动作,夏冰鉴是愈发的习惯了。他轻点头,“嗯。” 这是典型的前殿架构,倒下的鹿形宫灯,还有巨大的烛台,依旧顶上垂下来,现在已经变成一团团絮状物的垂帘和长长的地毯。两旁的侧门装饰着古朴简单的兽形花纹,点缀着一些像是羊角一样的装饰,断掉的钩子精美而规整,向他们叙说那时候的庄严。 “清羽清羽,你看,这是什么?”叶清歌快速的跑向检查另外一边的白清羽三个人,扬起的温和笑脸让人的神经不由得放松了一些。叶清歌走到三人面前,将手中的东西递了过去,“我看着有些像广陵的标志。” “不可能吧……”白清羽一边说一边接过来。 金属的,大概是被什么敲击过,它扭曲的厉害,不过还是能够依稀辨识出那柄剑的剑身和几乎被敲平在一起的那副八卦图。 “你看……这是兑宫八卦的一种……我们宗门用的不就是金属的八卦阵?还有长剑。”叶清歌指了指八卦图上的卦,小声说道。 “这应该不是广陵剑宗的。”白清羽皱着眉端详了片刻,终于舒了口气说道,他微笑着对着叶清歌晃了晃指头,看起来轻松不少,他示意人看那柄被打的扁平的长剑剑身,“虽然阵法是一样,但是我宗绝对不像这样突兀的去将一柄剑刻上去。你一定没有仔细看腰带上的绣纹。” 他指了指叶清歌的腰带,解释道:“剑上的纹饰是和八卦一体的,而这里没有。不过不排除这是咱们的祖先留下的东西,因为东西都会经过变动……你是在哪发现的?” “宫灯下面,被一个不知是什么妖兽的骨骸压着。本以为被黑火烧的一干二净了呢,差点碰到,太可怕。”叶清歌直起身,将视线脱离那枚金属块,对于又能够说得上话的叶清歌来说,他由衷的觉得主动找话说果然不错。 “喂,虽然你晋升金丹但也要注意啊,别这么大大咧咧,小心吃亏后悔。”白清羽走上前拍了人一肩膀,无奈的觉得自己就是个老妈子,被这么一打岔,什么别扭黯然都被绞成了对眼前这个胆子贼大的家伙的操心。 不愧是跑到鬼市惹祸被禁闭的家伙,比陆明远那小子还要糟心。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主要是感情磨合……再一次觉得感情废的跪【扑通,下一章开始刷怪,唔……我得好好看看什么午夜凶铃【咦?鬼吹灯【不对!…… 第四十一章 倪月 这座庞大的殿宇对来者几人的神识禁锢,这对人的判断的确是个不小的折扣。 叶清歌望了望对面最右边的到路口,它的轮廓被静静燃烧的黑色火焰扭曲的不甚分明,记忆中正确的道路被黑色的魔窟火焰所阻碍,这也让叶清歌无从肯定到底哪个才是危险较少的,虽然他知道,即便是没有这些火焰,他也没什么话语权倒是。 当到关乎到性命的时候,人们便会下意识的寻找自己认为可靠的那一个去相信,以后的叶清歌大概会做得到。然而在现在,他也只是个刚刚结丹而且也没什么阅历经验的愣头青罢了。 而一旁的江啓风亦是没什么擅自行动的打算。 原因出在了化厄老的身上。 老人当初虽然记得前去的路,他就是这么带江啓风进来的。然而奈何他所记得的路程入口是在被魔窟火焰阻隔了的对面。 “如果阻隔了,该怎么找到那片碎片?”江啓风在脑海中询问。 “没关系,虽然我们在这里争抢地图,但是事后地图却是要回去它本来应该在的地方的。在大殿的只是一个仿品,说来惭愧的是,本体便在当初进入时的那一个岔口的另一边,我们居然去争抢一个伪品。”化厄老回答,他也是在许久之后,问了许多有关的人和妖才得出这么一个结论的。 当初的那种快要吐血的心情化厄老至今仍然不曾忘却…… 介于现在外界对神识的禁锢作用,这个活了千年的小老头儿自然是失却了他的一个强大依仗。而除却那些只留下化厄老自身庞大的灵魂力量。只不过,即便是化厄老不说,江啓风也知道那不属于自己的力量用了才是不好事。没有相对强大的身体,过于庞大的力量只会成为一个负担以及未来修行路上的隐患。 所以,等到一行七个人再次聚集到一处的时候,他们下意识的去看夏冰鉴的决定。 半晌过后,一行人小心翼翼的走在过道上。 过道很长,也很破旧,支撑着走廊穹顶的植物枝叶已经有一些和石头分离了,而那些露出来的部分,叶清歌强行撇过头,不去猜测在穹顶后面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东西。 叶清歌双眼看着走在前方探路的自家师父,夏冰鉴走的谨慎,庞大的灵力形成了一片淡色的屏障将人包裹进去。他紧了紧手中握着的长剑,悬挂在识海昙花之上的长剑代替了系统凝聚而成的装备。 半透明的面板悬浮在叶清歌的身侧,此时的板块已经得到了相当的改善,大概是因为灵力终于消化的缘故,这一次的面板组成更加贴合了这个世界,便是连气血值以及各种技能的差值也被放了上去。 不过这都不是最为重要的,重要的是…… 叶清歌抽了抽嘴角,默默的将手捂住了他的胃。 尼玛啊,他的包裹都空掉了啊,就连仓库也空掉了啊!而且整个帮会都尼玛空掉,连个虚拟的东西都不屑放了,整个领地就像个荒草地一样啊,这是要他种田的节奏吗?!! 叶清歌觉得他整个人都醉了。 这条过道每隔一长段的距离都摆放着一盏铜灯,它们被做成马的形状,而穿着铠甲的人骑在马上举着他的长矛,做出各种攻击的姿势,然而相同的是,战马的脚下一定会踩着作为光源的灯笼。 【百兵方圆布阵铜灯 已失效 布阵道具,每百只一组,布阵阵点,可随位置而变阵。】 虽然看上去格外危险,不过它们现在已经没有用处了,除了装饰用途。叶清歌默默将目光从旁边看上去十分高级的铜灯上移开。不得不说整个系统摆脱了一系列残缺不全的状况以后,不用浪费精力去在记忆里搜索印象的感觉的确挺好,特别是在一大片没头没尾的记忆里。 一路安稳。走了约莫是半个时辰的路程,对于修者的脚程来说大概是走了一段相当远的距离了。至今没什么动静,只有那些被空气所腐蚀的墙面壁画,以及破损不堪的摆件。给所有人的感觉就像是一个门派的回廊一样,除了那些已经失去效用的、必要的防御措施以外便没有什么值得众人注意的地方。 难免会有些松口气的感觉,不过很可惜的是叶清歌几个并没有舒坦太久,放松的情绪就再一次伴随着陡然往下的坡度还有那一堆堆的骨头山提了起来。 “这些骨骸看上去不像人类的。”欧阳荀半蹲下来,他用手拨了拨那些散落在周围堆成一堆的骸骨。接近绿色的骨头明显和人的骸骨有着迥然的差距,跟遑论他还看见了类似于尾巴的骨骼组成。多数都是怪异的,更贴近动物的骨骸。 “不用猜了,这是倪月一族的骨骸。看样子我们走的路尚且正确。”明七走向离他最近的一具骨骸旁边,慢慢的盘腿坐下来。 他的目的早在一开始就已经实现了,却哪知道起初只是想看一看琅琊,结果却在实现之后被带到了这个危险的地方来。这个时候,明七自己也要苦笑了,他甚至有些想,早知道会出现这种问题,当初还不如就那么呆在血煞魔宗等到自己挖通那条路。 头发杂乱的少年无奈的耸耸肩,到了现在,估计再笨的人也能猜出他多多少少和这边搭上了点联系,倒是十分痛快的说开了:“我算是搭了点倪月族的血统吧,毕竟听说我的祖先是半妖,到我们这一代差不多就算是完全的人了。不过知道的还是有一些的。” 明七没有说太多,所涉及到的都是关于这座宫殿,以及建造这座宫殿的倪月一族,因为这关乎到了接下去的行动。 妖皇殿,其实这只是一个笼统的说辞。真正上这只是很久以前的人族和妖族战争之下所必须的一处暂居地罢了,因为是战争时期,这里的道路千转百回,兼之倪月擅长铸器和阵法,宫殿其主体就是一个巨大的迷宫,所有的防御措施皆是在其基础上进行的。 据明七的说法,这座宫殿在千年前修士进来之前便已经被攻破过一次,因为有倪月族内部的叛乱,而结果就是他们眼下所看见的。 “‘追逐太阳之所在,不要去看星辰的轨迹,事实在月亮的背面,然后,日升月落,黑暗降临的刹那,琅琊的尖头所指。’虽然意思很难理解,但指向的确实是出口。我们一开始进入的大殿位于整个宫殿的中央,我觉得我们还是先顺着这些骸骨走吧。”最后,少年说道。 “等等,那当初的修者是怎么进来的?如果真的如你所说那般复杂,当初的修者不可能进入这座宫殿的中心才是。”白清羽迅速叫住明七,他皱眉问道。 回答他的是夏冰鉴,面若冰霜的男人没有想到眼下的事情会变得如此复杂,也没想到会和如此久远的事情打交道。他看着那些骸骨,上面和一开始他在宫殿外面的玉石地板里面流动的东西的气息很是相似。“当初是有人带进来的,据说是个银发的男人。” 银发……应该不是我……吧?叶清歌的神情顿时微妙起来,他想到了他的梦境,那些黑色的火焰、疯狂的修者、还有倒映在眼中的银发。脑中突然冒出了几个片段,关于白泽的、殷的、还有一个同样是黑发却打扮怪异的人的,随之而来的寒意让他他狠狠打了个哆嗦。 屏山祭司? 与此同时,化厄老给出的答案更加精确,他对着好奇的江啓风说,带着无奈,就像对一个狡猾的对手那般的:“当初被我们抓过来指路的,是一个叫叶箫凤的男子。” …… …… 众人继续顺着通道走,零零散散的骸骨散落在地上。他们还看见了武器,都是些没有见过的武器,上面莹莹碧光似水一样,它们至少达到了上品宝器。 没人敢擅自动,不仅是因为小心性命,还有对最前方的夏冰鉴的畏惧。 两旁依旧装饰着那些手执长矛的骑马者形象的布阵铜灯,但是点亮的灯火以及系统面板上那可拾取三个大字明确表明了这些是有效果的。叶清歌一边小心谨慎的跟在夏冰鉴身后,一边默默庆幸那只是物品而不是小怪的标示。 每一次出门都要出事,难道他是注定要去做家里蹲吗?想到自己的苦逼经历,叶清歌沮丧的肩膀都塌下来了,一副黯然无光、前途一片黑暗的样子。不过他很快就振作了起来,因为他对比了一下作为开挂达人的江啓风后,瞬间觉得他自己的霉运弱爆了有木有! “怎么了?”江啓风看了看一旁突然精神抖擞并且顶着一脸说不出感觉的表情拍了拍自己的后背,顺便还安慰了一句辛苦的叶清歌,突然觉得他似乎是错过了什么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时隔这么久……俺……俺终于回来了!艾玛被没收电脑简直不是一般的酷刑啊!!痛哭流涕、嚎嚎大哭】 最近的更新大概真的成不定了,我家母上大人连网线都给拔了qaq!如此,蠢作者现在身在网吧简直不能太苦逼请原谅…………【尔康手 ps:……我造我错了嘤嘤打我吧……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