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宠美人》 第1章 重生 冬日的白雪皑皑,覆盖了宫庭的房瓦,红的墙与白的顶相映,勾勒出一副典雅静谧的美景。 郁珍穿着破旧的棉衣,不断搓着双手并呵气,可呵出的气仿佛都是冷的,上下牙齿打战,发出“咯咯”的声音,刺骨的寒冷如附骨之蛆。 内务发下来的炭火早被管事的嬷嬷克扣,也没谁过问这人人避之不及的冷宫里发生的一切。 连身边伺候的意儿都被充入了浣衣局,留她孑然一身,再无人问津。 一绺头发耷拉到眼前,郁珍随手抓住,惊讶地发现其中已有银丝几许,不过双十年华,却已早生华发,冰冷的泪水顺着双颊滑下,如此狼狈依然能看得出当初那个明艳动人的美人模样,只是整个人消瘦的厉害,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她吹倒。 夜晚降临,郁珍缩在角落一动不动,她的眼前时而出现初见那人时他带着春风的笑意,时而又见嫡姐嘴角冷冷的嘲讽,她的意识渐渐有些飘远,整个身体都变得麻木起来。 忽听外面一阵嘈杂,吵闹声震天,郁珍的意识回笼。 管事嬷嬷被这动静惊醒,啐骂一声,爬起来去外面看情况,走前不忘锁好宫门。 谁知这一去,便再也没回来。 从外面纷乱的声音中,郁珍这才知道外面已经改朝换代,四皇子李文俭发动宫变登基称帝,原来的帝后被抓,生死未明。 她顿时有些怔忡,四皇子?他不是腿有残疾么,怎么能当皇帝? “冷宫失火了!”不知道哪个小太监嚎了一嗓子。 郁珍睁大眼睛,看着外面火光冲天,竟然感受到一阵暖意,她突然绽开一抹微笑,脸上是解脱的表情,也好,就在这温暖中结束这一生吧。 * 红帐锦床,榻上有一美人仰卧,乌发散落,肤白赛雪,两弯柳叶眉轻蹙,腮边还挂着清泪,端得是楚楚可人,姿容之盛,让人见之不忘。 “姑娘,你怎么这么傻?”意儿趴在床边,低声哭道。 郁珍隐约听见声音,缓缓睁开眼睛,一双凤眼波光潋滟,长睫上犹有泪珠颤动,一时间只觉茫茫然不知何处。 “姑娘,你醒啦!”意儿的声音里透出几分惊喜。 郁珍抬眼望去,说话的丫头梳着双鬟髻,穿着湖绿色的短襦,一双杏眼有些红肿,有些俏生生的模样,分明是意儿十四五岁时的模样。 再打量这屋里的摆设,雕花的窗,妆台上摆放着的铜镜模样,桌上的白瓷花瓶,这竟是她未出嫁前的闺房! 郁珍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疼得她差点跳起来,这不是做梦!她跌跌撞撞起身,冲到铜镜前。 “姑娘,姑娘,您怎么了?”意儿的声音里满是担忧。 郁珍看着镜子里的人影,一双凤眼微微上扬,虽年岁尚小,但已带了几分媚意,鼻梁高挺,皮肤光滑紧致,略有婴儿肥,添了一丝天真浪漫,与她在冷宫里的模样截然不同。 “意儿,现在是什么年岁?” “回姑娘,今儿个是嘉义十五年桂月朔四日。” 郁珍对着镜子,缓缓绽开了一抹笑容,好久好久,没有这么舒心地笑了,上天可怜见,竟让她回到了出嫁前一年。 这个日子,皇上赐婚的旨意已经下来了。 意儿擦擦泛红的眼睛,“姑娘,万事都有办法,您不愿嫁给四皇子,老爷这里说不通,不如去求求太子殿下,您与他也算有情分。” 郁珍嗤笑一声:“我一未出阁的女子,与他何来情分之说?意儿,万不可乱说话。” 意儿一凛,当即屈身,“姑娘恕罪,是奴婢失言。” “起来吧,往后注意就是了。” 一缕阳光沿着窗棂透过来,形成了一片小小的光斑,清风徐来,温暖又柔和,这样的天气,真是舒适。 郁珍闭着眼睛感受这如梦般的一切,这样的日子原来弥足珍贵,重活一世,她必不能重蹈覆辙,不去奢求什么,只要好好活着,平凡安静的度过一生。 前世里,皇上下旨赐婚,把郁家女儿指给四皇子,虽未明说,但大家心知肚明那必然是郁将军的长女郁柔,众人皆知四皇子极受宠爱,皇上自然是想给他指一门好的亲事,弥补他母家无人可依的局面。 郁柔年方二八,出落得亭亭玉立,相貌才情都极为出众,早就名满京城,及笄礼刚过,上门求亲的人便踏破了门槛,其父郁敬骁乃是定国大将军,手握兵权,皇上选中郁柔赐婚给四皇子再合适不过。 郁珍自是也没想到父亲如此胆大,居然想出让自己代替嫡姐嫁给四皇子的主意。 四皇子声名在外,腿有残疾不良于行,更盛传他性格乖戾,脾气阴晴不定,曾一夜打杀了皇后赐给他的两个侍妾,这样可怕的人嫡姐不想嫁,她也不想嫁。 素日父亲对她还算疼爱,她便不知天高地厚地跳水威胁父亲,被救起后事情依然没有任何改变,她便求了太子,破了身子后自然不用嫁给四皇子,可惜她走错了一步便错了一生。 现下便是她落水后的时间点。 想到这里,郁珍道:“意儿,替我找身干净衣裳,我要去见父亲。” 恰在此时,门帘一动,一个盛装美人婀娜多姿地走了进来,明眸皓齿,身姿绰约,头上插着名贵的红宝石步摇,让整件屋子似乎都增了不少光辉。 这正是她那名满京城的嫡姐郁柔,只是平素不见她踏足这间屋子,今日如何又来了这里?这可真是罕见。 “妹妹,可好些了?”郁柔脸上带着亲切的笑意,仿佛一个真心关切妹妹的好姐姐。 这更让郁珍惊讶,几时曾见嫡姐对自己这样和颜悦色? “谢姐姐关心,妹妹好多了。” 郁柔眉头微皱,以她对这个庶女的了解,她必然会不知礼数大呼小叫地撒泼才对,竟然能这么心平气和说话,属实罕见。 郁柔在屋子里转了圈,在郁珍的妆台停下,拿出一支褪色的珠钗把玩:“妹妹又何必如此想不开,四皇子身份尊贵,圣上对他最是宠爱,这次又是圣上亲自赐婚,又是正妃的身份,于我们郁家是莫大的荣耀,不是我想贬低妹妹,你既为庶女,生母又是那样的身份,这门亲事对你来说岂不是天大的好事?难得四皇子也没有反对,妹妹又什么理由拒绝?” “姐姐既说这门婚事是莫大的荣耀,为何姐姐不愿意接受这份荣耀?且我身为庶女,生母又身份低微,如何能配得上四皇子?这岂不是藐视皇威?” 郁柔放下珠钗,用丝巾小心擦了擦手,“父亲既然作此打算,为人子女,自然要听父亲的话,而且父亲已经问过四皇子,四皇子没有反对他才这么做,不然你以为父亲会随便就让你嫁过去吗?” 郁珍一愣,父亲居然问过四皇子,而他竟然没有反对,这倒是她前世不曾了解的信息,前世里,嫡姐并不曾来过她的闺房。 郁柔见郁珍神色平和,话也已说完,便不想多留:“该说的话我也说了,妹妹好生想想。” “对了。”她看一眼那破旧的妆奁盒,“妹妹若是嫁给四皇子,便不用再用这等货色。” “姑娘。”意儿小心看着郁珍,怕她又被气到。 郁珍一笑,“意儿,把那件红色的罩衫帮我拿过来,我这便去见父亲。” 意儿总觉得自家姑娘哪里不一样了,从一醒来就变得有些奇怪,可姑娘的眼神莫名让她觉得有些心安。 郁敬骁三十岁出头,正值壮年,蓄了短须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成熟稳重,虽是武将,早年郁敬骁却是有名的美男子,体高而不壮,不识其人,定不会想到这样一位儒雅之人就是三平胡虏的定国大将军。 也正是姿容如此出色的父亲,才生出了郁柔郁珍这样貌美如花的女儿,长子郁明亦是松柏之姿,芝兰玉树,连公主都对他倾心不已。 外间后院。 郁敬骁正在练剑,郁珍一进来他便察觉了。 “父亲。”郁珍屈身行了礼,低眉顺眼的样子。 郁敬骁停下,走到石桌边坐下,倒了杯茶水,照顾郁珍过来坐:“珍儿,来,坐下说。” 这语气倒与往常无异,若不是自己落水后他甚至没有来看过自己一次,郁珍恐怕还以为他是那个自己撒撒娇就可以满足自己要求的慈爱父亲。 郁珍并未落座:“不敢打扰父亲练剑,女儿过来只想告诉父亲,您之前让我嫁给四皇子的事情,我答应了。” 郁敬骁手一顿,小小的茶盅在半空中又落下,明显带了几分惊讶:“你答应了?” 郁珍微微一笑:“父亲不必如此惊讶,女儿的确答应了,以我这样的身份,这样一门亲事已经是天大的福分,先前是我不懂事,给父亲添麻烦了。” 郁敬骁却更觉奇怪,他的女儿他也了解,郁珍遗传了她母亲的美貌,容色更盛,也因此有些小小自傲,夫人不喜欢她,连带府里的下人也并不怎么看重这个庶女,不过他倒是愿意给她作为父亲的宠爱,也使得她有些骄纵,竟然敢威胁他跳水,这次为了让她长长教训,他没有去探望她。 可这一落水,郁珍混似变了个人,平素有些张扬的勃勃生气全然消散,整个人变得安静又素雅,更接近他心中期望她成为的那样,郁敬骁虽觉奇怪,可也觉得这样不错。 “你想通了就好,不过也不必妄自菲薄,四皇子身份尊贵,我的女儿也不差,珍儿,既然你同意了,那我便给四皇子回个准话,选个好日子,风风光光地把你嫁出去。” 郁珍再次屈身行礼,“多谢父亲,那女儿就先告退了。” 第2章 旨意 郁珍的生母是京城里最有名的花楼里的琴师,当年郁敬骁战胜归来,手下几个兄弟都想来京城这最负盛名的温柔乡见识见识,在边关苦了很久,本也是人之常情,郁敬骁无法拒绝。 醉梦阁的琴师大多为男子,唯有一名女子,她琴艺高超,容颜亦是绝色,这名女子唤作凌云,她只弹琴不卖身,仍有大批权贵富绅一掷千金只为听她一曲。 郁敬骁那晚也请了凌云弹琴,众人惊讶于琴师的娇艳,连那所谓的花魁亦失了几分颜色,一向清心寡欲的郁敬骁亦变得有些不同寻常,不知是酒意醉人,还是月色太美,春风一度后凌云有了身孕,郁敬骁本想为她赎身纳她为妾,哪知凌云坚定拒绝,生下孩子交给郁府,自己依然在醉梦阁弹琴。 郁府上下都严禁口风,绝不允许外人知道郁敬骁曾经和烟花女子有关,更不能让人知道郁府里还有一位烟花女子所生的小姐,但这件事郁家人心知肚明,这也是为什么郁珍格外不受待见的原因,就连平日里吃饭她都不被允许上主桌,老太太更权当没她这个孙女。 郁珍答应嫁给四皇子的第二天,老太太便派人叫她去前厅吃饭。 郁家兄弟三个,老大郁敬义两子两女,老二郁敬忠一子三女,老三郁敬骁一子两女,对于郁府来说,人丁并不算兴旺,老太太喜欢一家人其乐融融,便定期聚在一起用膳,当然往常这一家人里并不包括郁珍。 大房的长女郁翎嫁了毅勇侯世子,今日也特意回门参加家族聚会。 “郁珍怎么还不来?好大的架子,祖母遣人去请她还敢迟到。” “以为自己要当皇子妃了了不起,还不是捡四姐姐不要的——” 郁香和郁荷也是庶女,郁珍一向都是食物链的底层,没想到这回居然捡漏了一门大好的亲事,到底意难平,说话便有些口无遮拦。 “郁荷!”郁翎的声音不大,却震慑力十足,身为这一辈年龄最大的长姐,她虽不似郁柔那样人人拥蹙,但却是最有威严的一个。 老太太闭着眼睛不语,她疼爱大孙女郁翎,可打从心里不待见郁珍,因此并没有帮腔。 郁珍一进大厅,便见数双眼睛齐刷刷盯在她身上。 她今日穿了件藕粉的衣裳,掐腰的设计,裙摆处绣着淡荷,整个人便如出水芙蓉般清新脱俗,走动间愈发显得腰细腿长,叫人移不开眼光。 郁翎率先开口:“六妹来了,快过来坐,大家都在等你。” 郁珍便朝郁翎旁边的位置走去,低声道:“多谢大姐。” 又朝老太太道:“祖母,孙女来晚了,请祖母责罚。” 老太太眯着眼睛一看,见她娇娇柔柔的样子,说话态度也恭敬地很,倒不似她听说的那样不讨喜,且今儿本就是为了让这个孙女融入进来,日后也好为郁府助力,也就不再刁难。 “罢了,你头次来,落座吧,正好大家都在,都是一家人,合该多亲近亲近。” 郁珍便入座,眼观鼻,鼻观心,老太太问什么便答什么,挑不出一点错处。 圆桌上满满都是好酒好菜,因老太太喜素,一应素菜都摆在老太太跟前,郁珍面前多是荤菜,油光发亮,香气泛滥,勾得郁珍馋虫都出来了,她已许久没见过这样丰盛的饭菜。 郁珍随便夹了块肉,许是块头大了些,惹得郁香郁荷侧目,眼中满是鄙夷,郁珍回以一笑,毫不在意,没有在冷宫里呆过,她们又怎么知道她有多感激现在这样的生活。 自她决定嫁给四皇子开始,发生的变化不仅仅是老夫人把她叫过去吃饭这么简单,郁珍以前的人生里,从来没有被邀请参加过任何宴会以及活动,甚至很多人根本不知道郁府还有这样一位庶女的存在。 皇家围猎,贵女们被邀请去观猎,这不仅仅是一次可以外出游玩的机会,也是地位脸面的体现,往常府里只有郁柔有资格被邀请,郁翎嫁给勇毅侯世子薛平后,今年也是第一次有资格参加。 而郁珍今年也头次有机会参加这种名门贵女们才可以参加的活动,也是因为皇上下旨让她参加今秋围猎,众人才知原来赐婚的竟然是郁将军的庶女,并非那个才貌双全的郁柔大小姐,一时间议论纷纷。 皇上宠爱四子自是毫无疑问,可郁敬骁竟然让庶女出嫁,皇上居然没有责怪,这又让各方势力生出了许多猜测,不知道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随着旨意而来的,还有御赐的一套紫金色骑装,质地柔软,但却非常坚韧,不会轻易断裂,这明显是极好的料子,皇上特意赏她,便是要抬举她。 “姑娘,您可会骑马?”宣旨的公公一脸笑意,问得温和。 郁珍摇摇头,她一直都是见不得光的,哪还有学骑马的机会。 那位公公便稍低了声:“姑娘,无论您骑不骑马,这骑装到时候您都得穿上,这是皇上给您的脸面,便要叫它见见人才是。” 郁珍也不是个傻的,自然晓得这话的意思,便福身道:“多谢公公提点,我一定穿上这身骑装去观猎。” 老太太这会儿也是满脸喜色,听说宫里来人的时候她还嘀咕了一番,知道是带着旨意来的,便带领家里的女眷孩童们一起接旨,听完内容这才舒了口气。 这旨意里写明让定国大将军的两个女儿郁柔郁珍去参加今秋的围猎,另外御赐郁珍一套骑装。 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捧了银子过来,双手恭敬呈上,老太太道:“公公辛苦了,这些银子买些茶水喝吧。” 薛公公也不推辞,拿了银子揣在怀里,面上的笑意更浓了些:“奴才为皇上办事一点儿也不辛苦,老夫人,郁珍姑娘是个有福气的,往后必定少不了体面,奴才先恭喜老夫人了。” 老太太点头:“多谢公公,您可用膳了?老身这便叫人去准备。” “奴才用过了,还得赶着回去交差,多谢老夫人好意,那奴才就先告退了,您留步。” 等到那宣旨的公公出了大门,郁婉嘟囔道:“凭什么!大姐姐和四妹妹去也就罢了,为什么她一个庶女也能去,我是嫡出的反而没有资格去。” 郁婉是二房的嫡女,在女孩里排行老二,郁柔行四,郁家里郁敬骁是官职最大,也是唯一一个有封号的,郁柔作为嫡女被邀请参加皇家围猎无可置疑,今年郁翎嫁给了勇毅侯世子也被邀请,郁婉都无二话,可是那个庶女,她凭什么!那样的出身本就是郁府耻辱的存在,四皇子即使身份尊贵,但腿有残疾,脾气又暴,动不动就有丧命的危险,她并不羡慕郁珍的婚事,但郁珍居然被邀请去参加皇家围猎,皇上还御赐她紫金骑装,这是郁柔都没有的脸面。 “婉儿!不得胡言!你六妹妹马上就是正经的皇妃,你若再这般没大没小,没尊没贵的,少不得要让你多学学规矩。”老太太眼睛一瞪,自有威严。 郁婉愤愤的,眼里噙了一泡泪,委委屈屈地跑开了。 郁柔上前扶着老太太胳膊:“祖母,二姐姐不过是一时没想明白罢了,您又何必与她置气,我看她不过是想去观猎,也不是非要皇上的旨意才可,我去求父亲想想办法,到时让二姐姐一起跟去也未尝不可,届时勋贵子弟齐聚,也于二姐姐的婚事有益。” 老太太眉开眼笑,“还是四丫头想得周到,四丫头也到年龄了,祖母这话悄悄跟你说,你也多相看相看,到时候有中意的,也该为你做打算了。” 郁柔娇羞一笑,“祖母~” 郁珍冷眼看着,老太太恐怕还不知道,她的好孙女早就与太子暗通曲款,为了避人耳目,李文成每次都从她那偏僻的院子里进入郁府,有一次被她无意撞见,这才有了后来的一切。 李文成个头高,身型挺拔,斯文清秀,只看外形,端得是一表人材。 初见那天,他穿着玉袍,从墙头翻过来正好落到她跟前,两个人都吓了一跳,月光下,李文成英俊的脸庞上是掩不住的惊讶,但并不慌乱,他一句“好美的姑娘”便让郁珍红了脸。 那时候他怎么说来着,说是追一个毛贼误入此地,可是他走的时候分明是去的郁柔院里的方向,可笑她当时竟然没想明白,还以为后来李文成每次到她院里来是看她的,一厢情愿还作两情相悦,直到郁柔做了太子妃她才知道真相,如今她自然知道他是去找郁柔了。 想想自她重生以来,李文成还未曾来过,怕是因为皇上下了旨,到底要顾忌些,怕被人抓了马脚。 那边老太太与郁柔说完话,亲亲热热拉起郁珍的手,“珍儿,你是个有福气的孩子,想来以后会有大出息,此次去观猎,和你姐姐们都要互相关照些,毕竟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咱们郁家女儿万万不能在圣驾面前失了礼数。” 郁珍垂眸,掩去其中万千情绪,恭顺道:“是,孙女记下了。” 第3章 比箭 围猎那日,意儿起了个大早,看起来比她还要兴奋,天刚擦亮便叫她起来梳妆打扮。 意儿这丫头别的不说,梳头是一把好手,她从小就喜欢研究这个,梳的发式都是新颖别致,又漂亮又利落,可以说是独一份儿的。 因要搭配骑装,意儿给她梳了个挽起来的发髻,郁珍看不清后面,只能透过镜子里看出整个头发都被梳了上去,露出了光洁的额头,发辫辫了些花样看起来并不单调,眉毛不是平常的柳叶眉,意儿稍稍上挑一些,多了几分英气。 只是,意儿在首饰盒里挑了半天也没挑出一件合适的,她把盒子稍稍推了推,“姑娘,您亲自挑一件吧。” 郁珍的目光往首饰盒处看去,红色的盒子已经掉漆,露出斑驳的木头,里面的首饰也没几件像样的,也难怪意儿挑不出合适的,想起郁柔那天的话,她笑着摇摇头:“意儿,就这样吧,简单点也没什么不好。” 因郁珍不会骑马,郁府准备了一辆马车供姐妹三人乘坐。 郁婉早在车里等候,她穿了一身大红的骑装,头发高高盘起,额间画着精巧的花钿,明艳热烈,让人眼前一亮,平心而论,郁婉的长相在郁家女儿中只略输郁珍一筹,可惜今日前去参加围猎的莫不是王孙贵族,他们位高权重,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他们相看女人,是要看她身后的势力,看她的靠山和带来的助力,正如皇上给四皇子赐婚的举动,虽然最后变成了她这个庶女,可郁婉自然不明白,就算她出身低微,就因为她是郁敬骁的女儿,便也比郁婉这个二房的嫡女来得有用。 “都怪你不会骑马,害的我也要坐马车,参加围猎哪有不骑马的?”郁婉一看到郁珍,便开始抱怨。 本朝尚武,莫说官家女儿都会学骑马,便是平头百姓家里富足些的也会让女子学骑马射箭之术,郁珍却没有这个机会,终日被关在郁家偏僻的院落里,既不会骑马也不会射箭,好在她前世嫁入太子府后,在嫡姐还没来的那段时间里学会了射箭。 郁珍扶着意儿的手进了马车,柔声道:“二姐姐对不住,我自小就在院里不得随意出去,不像二姐姐这般自由,没机会学骑马。” 郁婉正待要讽刺她出身污秽才不允许她随意出入玷污郁府名声,猛然想起母亲的叮嘱,现下郁珍已经是准皇妃,便悻悻然闭嘴。 没多久,郁柔也来了,比起第一次参加的郁珍郁婉,郁柔显得淡然沉着许多,只不过她看到郁婉穿着如此显眼时,眉头微皱。 马车速度慢,等到围场时,其他的大部队早就到了,远远望去,偌大的围场里各色旗帜飘扬,身着锦衣华服的公子小姐们立于旗下,喷着响鼻的神骏间或甩出蹄子,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这是郁珍生平从未见过的景象,纵然早已看淡一切,见此情景,心中也不免激动起来。 姐妹三人在太监的指引下向里面走去。 无数人的眼光都落在姐妹三人身上,更多的是落在郁珍和郁婉身上,前阵子皇上给四皇子赐婚的事情可谓是引起了轩然大波,尤其在知道赐婚的对象竟然是一个从未听说过的庶女之时,在座的各位贵女都认识郁柔,是以都在打量跟在后面的二人。 郁婉明艳,容貌不俗,郁珍其实更为柔美,但妆容打扮修饰之后,更显英气,二人只论外貌,都说不出什么不是。 常乐公主的眼神在二人身上来回打转,“不知道哪个是我四嫂,这两人的长相倒都说得过去,咦?”常乐仔细看了眼郁珍,“她竟然穿着御制的骑装!” 燕秋便偏了头,小声道:“穿红色骑装的那位是郁府二房的嫡女,听说皇上亲赐了那位紫金骑装,看起来应该就是最后面那个。” 皇太后看到来人,显然也很高兴,“柔丫头来了,快过来。” 不等三人行礼,皇太后便挥手免了,“都坐下吧,柔丫头哀家经常见,其他两个孩子哀家还真没见过,哀家年纪大了,就喜欢花一般的姑娘,这样的活动就该多参加才是。” 郁婉抢先开口:“回老祖宗,奴婢的父亲是郁敬忠,奴婢行二,叫郁婉,老祖宗您可一点都不老,看起来容光焕发的。” 皇太后一愣,既而笑了起来,“你这孩子。”她看向郁珍,“那你应该就是文俭媳妇了?不错不错,哀家可等着早日喝喜酒呢。” 郁珍微红了脸:“奴婢郁珍见过老祖宗。” 这时候有人通传:“太子殿下来了。” 郁珍注意到在座的夫人贵女们眼睛一瞬间都亮了起来,显然都对太子的到来极为感兴趣。 郁柔的手微微用力,她偏不去看门口,只是看着自己眼前的盘子。 郁婉的动作就比较明显了,她的脖子转向门口,紧张得手都在发抖,在桌子底下紧紧抓住自己的衣裳。 郁珍低头,默默喝茶,她对太子的到来毫无兴趣,反正此生都不会再与他有瓜葛。 太子一进门就免了大家的礼,他穿着宝蓝色骑装,脚蹬皂靴,更显挺拔,肤色白皙,不说话时自有一丝清冷之气,长相俊美,眼见郁婉一颗芳心已经沦陷。 “皇祖母,比箭就要开始了,您要不要去看看?” 皇太后点头,颇有兴趣,“哀家这就去,你们也都去参加,拔得头名的,哀家重重有赏!” 贵女们都兴奋起来,跃跃欲试。 郁婉幸灾乐祸地看了郁珍一眼,老祖宗让她们去比箭,郁珍连马都不会骑,别说射箭了,她从来没学过这些,这下恐怕要出丑了。 外头已经有许多王孙贵公子们站在了各自的位置上,每人面前有准备好的弓箭和靶子。 姑娘们比试的靶子比男人们的大得多,距离也更近,每人五支箭,一把小巧的轻弓。 郁柔的箭术不错,连中靶心,她站在那里,气质娴静优雅,微微皱着的眉头更添娇俏,人群中传来男子们的喝彩声。 郁珍无意间一瞥,发现太子正一脸赞赏地看着郁柔,似是感受到她的目光,太子侧了侧脸,朝她看过来,郁珍便收回目光,专心盯着自己的靶子,射出了第一箭。 这箭是李文成当年亲自教授的,郁珍花了大力气去学,第一箭便正中红心,第二箭竟然也中了红心,接连四箭都挤在了一起,简直不可思议!众人的目光早已放在了郁珍身上。 “好!好!好!”一连三个好字,却是出自太子之口。 “常乐,看来你的四嫂是个厉害人物呀。”燕秋停下动作,与常乐公主说话。 常乐公主把弓甩在一边,“的确,这箭术十分了得,我瞧她可比那个郁柔好多了,先前我还替四哥不平,如今看来,还是四哥有眼光,这般人物才配得上他。” 常乐公主是个颜控,她喜欢长得好看的人,郁珍的长相她极为中意,先前不平也不过是因为她喜欢郁明才想着让郁柔嫁给四哥。 这边郁珍已剩最后一箭,现在这具身体的力量比不得以前,她想把这最后一箭贯穿前面的箭,卯足了劲拉弓。 谁知力道过大,竟然把弓弦拉断了,郁珍只觉脸上一痛,她伸手一摸,有细细的血丝,原来弓弦断时蹭到了她的脸。 “呀!竟然把弓拉断了!好大的劲儿!” 太子快步上前,拿出手帕就要给她擦拭,“你没事吧?”他的声音里透着几分担忧。 这个动作未免有些暧昧,郁珍后退一步,“多谢太子殿下关心,奴婢无碍。” 太子用一种复杂的目光看着她。 常乐公主和燕秋对视一眼,彼此都明了自己并非多想。 “郁珍姑娘,还有最后一箭,你用我的弓吧,反正我已经放弃了。”常乐公主面带笑意,打破了这略有些暧昧的气氛。 郁珍接过这把明显精美轻巧许多的弓,“多谢公主。” 最后一箭略失水准,结果是郁柔拔得头筹。 远处高地上,一辆精致的轮椅上坐着一个男子。 他看上去比太子年纪略小,带着紫色的发冠,颤巍巍缀着龙珠,剑眉锋利,眼睛狭长带了几分妖冶,鼻梁高挺,上有唇珠,眉眼间有几分异域风情,端得是俊美无双。 此刻,他安静不说话,只静静看着远方热闹的场合,抓着轮椅边缘的手骨节分明,略略泛白。 龙岩知道主子这是生气的表现。 “殿下,这里风大,咱们回去吧。” “怎么,你也觉得我是个病秧子?” “殿下恕罪!属下不是这个意思。” 李文俭没再回应,他这副样子,连围猎也不能参加,今日本不必来,是他想过来看看,可看着看着自个儿倒生起气来。 “龙岩,你推我去比箭的那地方看看吧。”李文俭转头对龙岩道。 “殿下?”龙岩声中满是惊讶。 四皇子腿脚不便,第一次参加围猎时,他本来很开心,可是无意间听到有人议论他瘸子也来参加围猎时,他大发雷霆,显然受了极大打击,即便皇上狠罚了那个嚼舌根的人,把他发配边疆,四皇子从此以后也再没有参加过围猎。 这次四皇子悄悄过来,龙岩没想到四皇子竟然要去人前露面。 第4章 恭王爷 靶场上热闹至极,男子的比试更具□□味,皇上亲临观赛更是让在场的儿郎热情十足。 郁珍并不认识几个人,场上之人,也只识得太子和大姐夫薛平,少年血气方刚,个个意气风发,各家的夫人小姐都在暗自观察。 看着这些人,郁珍不由想起四皇子,他腿脚不便,不能来参加这样的比试,这样的日子,他心里一定不好受吧。 又记起前世死前所耳闻,四皇子当真逼宫篡位?他有腿疾,难道后来治好了?听说四皇子的生母是异域人士,也是难得的美人,不知道他又生得什么模样,郁珍想得入迷,渐渐有些走神。 直至一阵热烈的欢呼声才唤醒郁珍的思绪,原来是太子在射箭,他已经连发三箭,每一箭都射在前一箭的箭孔上,后一箭从前一箭的箭翎处劈开,力道十足,目标精准。 太子的射箭技术的确高超,郁珍的箭术也是从他这里学来的,那时候看到他射箭的模样,她也曾脸红心跳,满心少女情怀,兴奋激动难以自持,可如今,她的心平静无波。 李文成连发十箭,靶子上依旧只有一个箭孔,人群里的叫好声不断,他侧目望去,少女们红扑扑的脸蛋上一双亮晶晶的眼眸满含期待地望着他,一向矜持的郁柔也不例外。 可是唯独那个第一次见他就恨不得扑上来的人,此刻偏偏一脸淡漠。 第一次见到郁珍时,他惊叹郁府竟然还有如斯美人,不过他很快发现这不过是个草包美人,一点没有女子该有的矜持,尤其在得知他是太子后小心思藏都藏不住,可美人嘛,只要不是太过分,他可以陪她玩一玩。 后来皇上赐婚,一开始他以为是郁柔,暗恨父皇偏心,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后来知道是郁珍的时候,他松了一口气,虽略觉可惜,但终究不过一个有几分姿色的女人罢了。 可今天从一见面,他便发觉郁珍似乎哪里不对了,往上总是亮晶晶看着他的眼睛总是低垂着,甚至于对他有些抵触。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恭王爷来了!”,四周突然变得安静起来。 人群中自动分出一条道,龙岩推着李文俭缓缓来到了场地中央,常乐公主一脸兴奋跑过来,“四哥,你怎么来了?”她半蹲着身子,扒在李文俭的轮椅把手上。 李文俭面无表情,“我不能来么?” 换个人可能要被李文俭这冷冰冰的语气吓一跳,可常乐公主似乎习惯了,连连摆手,依然笑嘻嘻的,“是我说错话了,四哥来了我很开心呀。” 郁珍呆呆看着李文俭,原来四皇子生得这般好看,她对他的所有印象,全都来自于各种传闻,知道他有腿疾,听说他脾气暴戾,可这么多的传言里,唯独没有人说过他长得是这么英俊,虽然早知道四皇子的长相应该不差,但却没想到他如此出众,幽深的眸子如一汪冷潭,清冽神秘,即便坐着轮椅也无损周身的气派,任谁都无法看轻他。 太子也放下手中的弓箭,朝四皇子走过来,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意:“四弟,先前还听说你不肯过来,这下父皇应该会很高兴。” “一个人呆着也没什么意思,听说这里很热闹,便过来看看,皇兄的箭术果然了解,看得我也想试试了,正好最近在学习射箭之术。” 梁武帝开怀大笑:“好!俭儿难得有兴致,来人,给恭王爷准备弓箭!” 太子眉头微皱,随即释然,一个站都站不起来的人,箭术再厉害又如何,更何况,他不信李文俭的箭术会比得过他。 郁婉同燕秋亲近,她拉拉燕秋的衣袖,悄声道:“郡主,恭王爷原来长得这么好看呀。” 燕秋竖起食指,做了个嘘声的动作,“恭王殿下最讨厌别人议论他的长相,以后万不可再说这个。” 说话间,薛平已亲自取了弓箭过来,李文俭接过弓箭,坐在轮椅上拉开了弓。 这弓是薛平挑的,需二石之力才能拉开,李文俭虽坐在轮椅上,却轻轻松松开弓,瞄准射击一气呵成,力道之大,箭矢穿过靶心,直接飞了出去,只留下靶心正中一个箭孔。 好厉害!郁珍睁大了眼睛,满眼惊叹。 太子面色难看,李文俭竟有如此精湛的箭术,平时竟然毫无表露,哪怕他是个残疾之身也不得不防,父皇对他实在太过宠爱,难保他脑袋一昏,连皇位都要传给这个坐轮椅的。 “好!俭儿好箭术!朕心甚慰,俭儿想要什么赏赐?”梁武帝此刻心情极好。 不知道是不是郁珍的错觉,她感到四皇子的目光似有若无的往她这边瞥了一眼,便听他淡淡道:“多谢父皇,不过儿臣并不需要任何赏赐,还请父皇允许儿臣参加此次围猎。” 梁武帝摸了摸下巴,四小子第一次参加围猎时年岁尚小,又因腿脚不便,他便没让他去围猎,谁料到竟然有胆大包天的瞎嚼舌根,害得俭儿再不来围猎,如今看了他的箭术,龙岩的功夫深不可测,随侍左右倒也放心。 “朕准了,龙岩,你可要小心伺候你主子,绝不允许出一点差错!” 龙岩即刻上前行礼:“奴才遵旨!” 鼓声震天,围猎正式开始了。 王孙公子们骑着马冲了出去,转眼间人就走了个干净。 郁珍愣愣站在原地,看着不远处的四皇子,有些不知所措,这个人,将会成为她的夫君,也是她下定决心要好好过日子的人。 龙岩推着自家主子慢慢靠近郁珍,心里却是疑问重重,如果说来围场的事已经让他吃惊的话,那么四皇子竟然会显露自己的箭术就让他足够震惊了,更别提他还要参加围猎。 看着四皇子靠近,郁珍这才想起行礼,赶忙屈身,“参见恭王殿下。” 李文俭细细打量她,片刻才让她起身,太过紧张,郁珍额头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李文俭手指摩挲着轮椅把手的边缘,低声发问:“你很怕我?” 第5章 落水(捉虫) 郁珍很想说不是,可经年累月形成的印象不是一时半刻就能改变的,更何况他周身散发出的气场实在太过骇人,她略有些哆嗦道:“没……没有。” 他的声音更冷了,“你要不要随我一起去围猎?” 郁珍这次努力给自己壮胆,死都死过了,还怕一个活人么,“我愿意随殿下一起去。” 龙岩推着李文俭的轮椅,郁珍紧随其后,三人慢慢往围场里面走去,这也算是奇景了,没有骑马,似散步一般的几人竟然是去打猎的。 围场草木葱茏,进入矮树林,又翻过几个小丘,郁珍尝试着说些什么试图打破这安静到极点的气氛,可又不知道说什么。 李文俭似是轻咳了一声,接着郁珍听他道:“郁姑娘,你的射箭之术似乎不错,不知师从何人?” 这个问题还真把郁珍给难倒了,她总不能告诉四殿下自己是跟太子学的箭术,虽然的确是这样没错,可这是她重生之前嫁给太子之后发生的事情,这辈子自她睁开眼睛便再没有与太子私下接触过,偏她一时又编不出个人,情急之中道:“我……我是梦中所学。” 倒也不算撒谎,这一切可不都是梦一般。 李文俭本是随口一问,可这电光火石间他猛然想到了什么,那拉弓射箭的动作,瞄准的方法,分明……他的脸色沉了下去,声音也愈加不快,甚至嗤笑一声,“梦中?郁姑娘还真是有趣。” 龙岩敏锐地感觉到自家主子这会儿心情又不好了,且是在听完郁姑娘的回答后才变成这样,心里暗叹,看来这位郁珍姑娘进府后日子必定不好过,可惜了这般容貌,转念一想,府里那几个侍妾哪个不是美人呢,这惋惜便一闪而过也就罢了。 郁珍愈发不安,也不知道说什么,但她可是下定决心要跟四殿下过日子的,总得做点什么来拉近关系,于是,她大着胆子道:“殿下,您的箭术才是一绝,日后不知可否有幸跟您学习一二?” 龙岩几乎想去堵住这姑娘的嘴了,这是嫌命长了么。 李文俭似乎很是意外,片刻才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恰此时,一只白兔跑过,郁珍还没反应过来,四殿下已经张弓搭箭,一箭把那兔子射了个对穿。 李文俭正要示意龙岩推自己向前,却见郁珍一脸兴奋,一路小跑过去,那件紫金色的骑装她穿得很是好看,她的骨架纤细,身量却还算高挑,这身骑装让她看起来英姿飒爽,细腰盈盈一握,乌发利落干净地全部盘起,露出一截莹白纤细的脖子,优雅迷人。 郁珍抓着兔子的耳朵把它拎起来,箭支完整地穿过了兔子的咽喉,犹有温热的血在下滴,她举着兔子朝四皇子的方向晃了晃,一脸笑意,如春花烂漫,“殿下,射中了!” 龙岩看着那样一个淡施脂粉却美貌惊人的小姑娘一脸笑意拎着一只血淋淋的兔子,突然觉得有些可怕。 李文俭看着她欢呼雀跃的样子,却突然笑了,那丝笑容极淡,龙岩却捕捉到了,更加有些摸不着头脑。 再回到四皇子身边,郁珍明显感觉到气氛似乎是好了一些,她拎着那只兔子,仿佛李文俭射中了一只老虎般夸赞,“殿下真厉害!这兔子跑得这么快,您一箭就给射中了,真是神射手啊!” 其实郁珍并不擅长拍马屁这件事,这也是她第一次这么费劲巴拉去拍马,难免说得不是很流畅,着实有些别扭。 李文俭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波动,心里却是疑惑渐深。 * 郁婉本是跟着郁柔和柔仪郡主她们,行至一处山坡后面,恰有一条小河,河水清澈,波光粼粼,岸边开着不知名的野花,粉白幽蓝深红,开得肆意烂漫。 几人坐下休息,互相聊天讨论。 因背着山坡,未见其人倒先听得几人的讨论。 “郁家今天来了三个姑娘都还不错,先前只见过郁柔,倒不知原来郁家的其他女儿也如此出色。” “何止!论容貌另两个更胜一筹,尤其是四殿下的那个,那身段样貌真是绝了!” 不知是谁起哄了一声,“你别是看上恭王爷的人了吧?那个冷面阎王,你敢得罪他,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不过夸夸那位姑娘长得好罢了,再说了,不过一个庶女,娶来当个侧室也就罢了,想不通四殿下怎么会同意娶她当正妃,真要说娶妻,自然还是郁柔那样的好,那个红衣服的当妾室玩玩也不错。”说着自己也笑起来。 河边的几人都不做声了,郁婉的指甲掐进了肉里。 那几人翻过山坡才看见河边的姑娘们,面面相觑,顿时有些尴尬。 “霍卫,我四哥也是你们随便议论的?好大的胆子!”常乐公主掐着腰对着其中一人道。 当中一人站了出来,二十岁左右年纪,身量极高,剑眉星目,极是英俊,他拱了拱手,“公主恕罪,是我没有好好监督,请公主责罚。” “不关世子的事,是我们口无遮拦,请公主恕罪,下次再不敢了。”说话的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燕秋道:“公主,不如就饶了他们这次吧,相信他们以后也不敢了。” 常乐公主也不是真心要罚他们,不过是想警告他们一番,毕竟这几人身份都不低,她就算贵为公主也不好随意责罚,便道,“罢了,记住下次不要再犯就是了。” 忽而她眼珠一转,“霍卫,你可瞧见郁明了?” 常乐公主中意郁明,这不是什么秘密,因郁明素日与霍卫亲近,两人几乎天天黏在一起,这会见了霍卫却不见郁明,故而有此一问。 霍卫深深看了一眼常乐公主,“回公主,子玉随太子殿下去围猎了,与我等并不同路。” 常乐有些不开心,本想趁此机会多见见郁明,谁晓得这大半天也不见人影。 霍卫等人告辞后,几位姑娘便也打算继续往前走。 郁婉坐在河边的石头上,柔声道:“你们先过去,我再歇息一会儿,今儿个穿的鞋有些不合脚,这会子脚疼。” 常乐公主自是不会停下来等她,“那好吧,你休息一会儿再赶上来吧,这围场里守卫森严,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郁柔皱着眉头看了一眼郁婉,有些后悔带她过来,这么几步路就走不动了。 郁婉揉着自己的脚踝,等一行人都走远了,低着头慢慢笑了,妾室?她堂堂郁府二房正经的嫡女,凭什么比不上郁柔?又凭什么连那个庶女都比不过? 她想起太子那俊美的脸庞以及射箭时的英姿,还有什么比太子更好的选择呢?哪怕是个侧室,以后也是贵不可言。 有马蹄声传来,郁婉站起来爬到坡上远望,来人一身明黄,手中搭箭,正在追赶一只野猪。 而那野猪奔跑的方向正是这边的小河。 大好的机会,郁婉几乎瞬间就做了一个决定。 太子骑着骏马,专心致志瞄准眼前奔跑的野猪,它身上已经中了一箭,可似乎它的生命力格外顽强,依然跑得飞快,他可不会放任即将到手的猎物跑掉。 那野猪直冲山坡下而去,猛然冲向河里,似乎还带着一个什么东西,太子没有多想,拉满了弓,与此同时,他听见了一声女子的尖叫。 太子立刻偏了一下手,到底没有射中。 “救命!救命!”河水中一个穿着红衣的女子一边扑腾一边呼救。 太子无奈下马,走到河边,跳进去把那人给捞了上来。 女子的身体软软的,一双手搭上了他的脖子,整个人紧紧贴着他的胸膛,柔软的事物摩挲着硬邦邦的肌肉,太子低头一瞧,怀中的女子一双杏眼柔媚如丝,娇娇怯怯望着他,犹有几分惊吓的可怜感,高耸的胸脯在湿淋淋的面料下显出美好的形状,惹人怜爱亦让人冲动。 太子把女子抱上岸,那女子伏在地上冻得瑟瑟发抖。 “多谢太子殿下救命之恩。” “你是何人?怎会独自一人在此?”太子带着审视的眼神。 郁婉双手抱胸,冻得哆哆嗦嗦:“民女郁婉,是郁柔的二姐,因为脚疼便想多休息一会儿再去追赶公主她们,没想到正好有一头野猪跑过来,民女被吓到了,失足落到河里,多谢殿下救命之恩!” 她觑着太子的神色,小心道:“民女好像伤到了腿,现下没力气了,能否劳烦太子殿下带我回营帐?” 太子微微一笑,这女人的心思他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她浑身湿漉漉的,被他这样带回去,便只有嫁给他。 “那孤便带你回营帐。” 太子弯腰一把抱起郁婉,把她放在马背上,甚至还贴心地脱了外衫给她披上。 一路疾驰,往营帐赶去。 郁婉窝在太子的怀里,感受着身后温热的胸膛,嘴角是难以掩饰的笑意,这次来围场真是来对了,太子看来已经拜倒在她的美色之中,不枉她精心打扮了一番,郁家的女儿,再没有比她更尊贵的了!想到连郁柔以后见她都要矮上三分,她激动得心都抖了。 第6章 烤肉(捉虫) 郁婉落水被太子所救的消息很快就传播开来,太子众目睽睽之下抱着浑身湿透的郁婉进了营帐。 此时,郁珍已经跟着四皇子猎到了兔子野鸡,甚至还有一只浑身雪白,通体没有一丝杂毛的白狐狸,四皇子的箭法真的非同一般,那只白狐狸是从眼睛处被射到,没有伤及皮毛,便是一张上好的狐皮,价值不菲。 “殿下,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去吧。”龙岩手里提着猎物,朝四皇子道。 由于收获颇丰,便由郁珍推着四皇子,龙岩提着猎物。 李文俭颔首,“也好,这便回吧。” 营帐外。 郁柔面色铁青看着太子营帐的方向,她身后站着右相的女儿萧蓉,另有几位官家小姐。 萧蓉同样看着太子的营帐,语带讥讽:“郁家的女儿真是好教养,竟有如此手段,真不愧是京城第一才女的姐姐啊。” “萧姑娘又何必说话如此难听,事情的真相你我都不知,我二姐的确不会水,她不小心掉进河里,你难道想让太子殿下见死不救?再说谁也没本事算准殿下的路线,这件事纯粹不过是个意外罢了。”郁柔几乎是咬牙为郁婉辩解,可她连自己都说服不了,她后悔了,后悔为了压一压郁珍而把郁婉带出来,就算她郁珍容貌再盛又如何?她已经是四皇子的指婚对象,这下可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了。 出去围猎的人一波波都赶了回来。 郁珍推着四皇子走在前面,龙岩身上挂满了猎物,落后两步跟在后面。 这画面说不出的和谐,又有些说不出的诡异。 太子从营帐里走了出来,瞧见外面围了一圈人,也毫不惊讶,倒是看见郁珍一行人,这才有些意外,“四弟,尚未成亲你便和郁姑娘变得如此亲近,为兄甚是羡慕,能得郁姑娘如此佳人,夫复何求啊。” 李文俭眼睛望向太子营帐,淡淡道:“皇兄倒也不必羡慕我,皇兄的帐子里不是也有一位郁姑娘么。” 太子愣住,既而大笑起来,“四弟何时也变得会开玩笑了,郁二姑娘被为兄追赶的一头野猪冲撞到河里,天气又冷,为兄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四弟此番收获颇丰啊,竟然还猎到一头毛色这么纯的白狐,运气不错啊。”话是对着四皇子说,他的目光却一直落在安静站着的郁珍身上。 早有侍从帮着把龙岩手上的东西接过来,龙岩手上得了空,便接过了郁珍的活。 常乐公主从人群中挤出来,她寻了一圈也微瞧见郁明,现下看到太子,便道:“太子哥哥,你可瞧见郁明了?霍卫说他跟着太子哥哥一起的,如今怎么不见人呢?” “常乐,为兄半道和他分开了,也不知他现在人在何处,不过为兄可要提醒你一句,你贵为公主,需得注意身份,男人可不喜欢被追得太紧。” 常乐低头,“知道了,太子哥哥……” 转而又看向四皇子,“四哥,这个白狐狸皮好漂亮呀,可不可以送给我?” 李文俭:“不可,这是我准备送给皇祖母的礼物。” 常乐公主也不生气,“既是四哥要送给皇祖母的,那我自然不能跟皇祖母抢啦。” “郁珍姐姐,等会烤肉宴,你和我坐在一起吧。”常乐公主又邀请郁珍同她一起,看来四哥和她相处还算不错,她也想和未来的嫂子打好关系。 常乐公主和太子一母同胞,都是当今皇后嫡出的孩子,四皇子的生母是异域人士,是皇上当年在南巡路上遇到的一个女子,听说生下四皇子时就难产去世,四皇子被抱回宫后没有过继给任何一个妃子,几乎是皇上亲自照看着长大,是以皇上格外疼爱四皇子。 常乐公主自小就喜欢四皇子这个哥哥,不管他是凶她还是冷冰冰地不搭理她,她好像都不怕,如今四皇子虽说不上对她和颜悦色,可她知道,四哥对她也是不一样的,也会送她别致的礼物。 郁珍没想到常乐公主会开口邀请她,还称呼她为姐姐,是给了她极大的脸面。先前也是常乐公主出手解围,当即对她好感上升了许多,“多谢公主,我第一次来,正愁自己不知道该坐哪里呢。” 其实具体的位置管事的太监必然会安排妥当,郁珍如此说话,也不过是想表达一下自己的感激之情。 烤肉宴开始,男女各分一边,相邻不远,背靠背而坐的转个身便能碰到,少男少女们都欣喜于这样的安排,各自占领了相邻的位置。 郁婉从大帐里出来,换了一身干净衣裳,并非骑装,是有些繁复的华丽衣裙,更衬得她人比花娇。 在场不少勋贵子弟对她感兴趣,但一听说她便是太子抱回营帐的,便都歇了心思。 郁柔没什么兴致烤肉,她已处在抓狂的边缘,碍于人前,还要装的若无其事。 郁婉烤了块肉,心情甚好地往上面刷酱,难听的话她不是没听见,只可惜现在在她听来不过是些酸言酸语罢了,她们越酸她越是开心,而这一切,都应该感谢她的四妹妹帮她求了恩典,才得以参加这次围猎。 “四妹妹,这块烤肉给你吃。”郁婉笑盈盈地看着郁柔,把手上的烤肉递给她。 郁柔面无表情看着那块泛着油光的烤肉,还在滋滋地往外冒油,她突然感到一阵恶心。 “二姐姐自己吃吧,我今天有些不舒服,不太想吃这些油腻的东西。”她强忍着,表现得如往常一般。 郁珍悄悄四处寻找,却发现四皇子不知去了何处,并没有出现在烤肉宴上。 她在冷宫里的时候,过了多少苦日子,荤腥少见,偶然抓到只兔子麻雀,生了火烤了来吃,也算练出了手艺,那时候也没有调料,便试着用一种可食用的野菜汁调味,意外发现味道还不错,去除了肉的腥味,有一种别样的清香。 这围场里就有不少这种野菜,郁珍先前采了不少,这会儿烤肉正好用上,她本想着烤好了给四皇子尝尝,献献殷勤,哪知道四皇子人根本不在。 常乐公主早就发现郁珍往烤肉上面淋了一些奇怪的草汁,这会儿肉差不多熟了,散发出一种极为诱人的清甜香味,当即好奇道:“郁珍姐姐,你之前往肉上面淋的是什么东西呀?闻着好香!” 郁珍笑笑,把那串烤好的肉递给常乐公主,“是一种野菜,它的汁可以去除肉原本的腥味,这样烤出来味道更好,公主尝尝?” 常乐公主接过,咬了一口,立刻眯着眼睛,一副享受的模样,旁边的柔仪郡主见了,便眼巴巴看着郁珍,郁珍复又拿起一串递给她,小声道:“郡主也尝尝?” 燕秋毫不客气接过,“多谢郁珍姑娘,我就不客气啦。” 等她吃到一口,便是眼睛一亮,“好吃!” 太子等人就坐在临近的一桌,便偏了身子过来,“什么好吃的,也给孤尝一尝。” “太子哥哥,是郁珍姐姐烤的肉,她加了野草汁,吃起来可香了。” “公主,是野菜,不是野草……”燕秋笑道。 “哎呀,差不多。”常乐看向郁珍,“郁珍姐姐,你给太子哥哥一串尝尝吧。” 郁珍从盘子里拿出一串,歪了歪身子,双手奉给太子,太子却没有马上接,一双墨色的眸子目光幽深地看着她,周围都是热闹的人声,太子凑近她,接过肉串时,手碰到了她的手指,郁珍像被什么咬了一样飞快缩回。 “珍儿,你我何必如此生疏?”太子在那一瞬间看着她的眼睛说了这样一句话。 郁珍因这句话内心惶惶不安,可很快她便想通了,前世的错她再不会犯,只要她远离太子,那样悲惨的人生便不会再有。 远处的李文俭把这一切尽收眼底,眼底便起了一层冰霜。 龙岩看着生起的篝火,闻着飘来的香味,自个却在这里陪着殿下吹冷风,真不知道殿下是怎么想的,竟然同意娶那个庶女,况且她还和太子亲近,殿下莫非是为了膈应一下太子?可也没必要给她个正妃之位吧,今日太子又收了一个郁家姑娘,看他这见一个爱一个的模样,恐怕对那位庶女也没多看重,他家主子恐怕是上当了啊! 因为太子的称赞,郁珍的烤肉之法变得备受推崇,大家纷纷效仿,一时间,围场的野菜都快被摘了个干净,郁珍莫名其妙出了一波风头,连皇太后都赞许了她几句。 随着酒足饭饱,不少人离席去散步。 郁珍向常乐公主说了声,便自己一个人离开了,此刻常乐公主终于逮到了郁明,也无暇顾及她。 郁明正为了郁婉的事不快,哪还有心思应付常乐公主,不过几句话便把常乐公主气跑了。 太子看着常乐公主远去的背影,微眯着眼睛,自多了几分威严:“子玉,那毕竟是孤的妹妹,是大梁的公主,她虽喜欢你,可也是你的主子,不可对她太过无理。” 大梁皇室至高无上,皇室之人皆是主子,即便他郁明是定国大将军之子,见到皇子公主也必须得低头下跪。 郁明屈身行礼:“是卑职礼数不周,谨遵太子殿下教诲。” 太子便又换上一副和煦面孔,“孤知道你在烦心什么,你且放心,你二姐姐的事真的是个意外,你若觉得不妥,孤便给做主她寻一门亲事……” “殿下,卑职并无别的意思。”郁明的口气里尽量压制着不满。 “那便好。” 第7章 梦境 围猎结束,姐妹三人乘车回家,各有心思,一路上都没人说话,郁珍看着沿途的风景,到底还是有些遗憾没让四殿下尝到她的手艺,那可是皇太后都赞赏了的。 待进了内院,便是要各自分开进自己院子的时候,郁珍正打算说一声,可没想到的是郁柔忽然给了郁婉一巴掌,力道之大,郁婉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厚颜无耻,竟敢使出这等下作手段,郁府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郁柔声严厉色,满腔的怒火这一巴掌犹不够发泄。 郁婉被打蒙了,摸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郁柔,想不出平日里温婉大方的四妹妹竟然会出手打她。 “三位姑娘,太夫人有请。” 不知何时,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环翠来了。 郁婉出了这档子事,原就不可能如此平静地过去,只是没想到老太太早等着她们回来了,初闻这个消息,老太太差点被气得蹶过去,孙麽麽宽慰了好久才缓过劲来。 “婉儿!你给我跪下!”老太太显然气急了。 屋内还坐着各房的夫人,郁婉的娘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 郁婉也有些被吓到,“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你怎么能做出如此有辱门风的事情,堂堂郁府的嫡女,未出嫁便毁了名节,你是想气死我!” “祖母,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当时我在河边休息,突然冲过来一头野猪,附近只有太子殿下一人,我也没有办法,您总不能让孙女去死吧……” 老太太一拍桌子,“你还有理了?早知道就不该让你去什么劳什子的围猎,没得丢人现眼。”再看郁珍木讷站在旁边,一股无名火起,“还有你,珍儿,你干什么去了,当初交代你们要彼此照应,你怎么不看着你姐姐?” 郁珍瞄了一眼郁柔,她们不是在一起的么,偏偏老太太只向她兴师问罪。 她便福身,好声好气道:“祖母,二姐姐走得快些,四殿下叫我跟他一起围猎,等回来就发生了这件事,我着实无能为力。” 老太太一听是四皇子叫郁珍一起围猎,气便去了三分,“罢了,这事的确不该怪到你头上,是祖母气昏了头了,围猎刚结束你应该也累了,先回吧。” 郁珍告退,“那孙女便先告退了。” 出了房门,郁珍一个人往自己的院子走,不由叹口气,她那个二姐姐也是天真,还以为太子府是什么好去处么,尤其以这种方式进门,跟前世的她何其相像,不知道今生二姐姐又会有怎样的际遇呢?不过,这些都不是她要操心的了,郁府的人从不把她当作郁府的人,她也一样。 意儿老远迎了出来,看见郁珍极为兴奋,“姑娘,你可回来了!” 郁珍笑笑:“嗯,回来了。” 围猎结束后,四皇子猎到的那只白狐狸被制成了上好的白狐皮,李文俭亲自送到了皇太后手上。 “皇祖母,这白狐毛色纯净,听说前阵子也有人送了您几张白狐皮子,正好可以做件白狐裘,等入冬了穿着肯定好看。”难得四皇子与皇太后亲厚,这时候说起话来才符合他的年龄身份。 皇太后甚是欣慰,“难得你还念着皇祖母,皇祖母年纪大了,也不讲究什么好看不好看的,这白狐裘正该给年轻的姑娘穿着才美,对了,你不是马上要娶媳妇了,上次她在围猎时射箭也不错,还会烤肉,哀家正不知道该赏赐她什么,不如便做件白狐裘给她,这白狐又是你猎的,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李文俭道:“孙儿是送给皇祖母的,您想怎么处置它孙儿都没意见。” 皇太后点头,“俭儿,哀家记得你的婚期定在明年开春是吧?” 李文俭似是回忆了一番,方道:“定的是季春廿四日。” 皇太后便笑呵呵道:“快了,哀家可等着抱曾孙呐!” 李文俭看着皇太后笑意满布的脸,也轻轻笑了,“孙儿不会让皇祖母久等的。” 这话又引得皇太后开怀大笑起来,这么多孙子孙女里,她对四小子独独多一分偏爱,不仅仅因为他从小没了娘,身体又不似普通人那样健康,生在皇家,他一个小孩子是怎样熬过来的,也因此,他的一切坏脾气她作为祖母都想去包容,也想这个孩子能得到幸福,过得快乐。 四皇子有三个侍妾,皇后赐了两个,那两个却不知怎么得罪了四皇子,当场便被打杀了,剩下一个听说吓得不敢近四皇子的身,皇太后很是长吁短叹了番,担忧自家孙子或许对女人不感兴趣,今儿听了他这一言,可不是高兴得一宿没睡好,恨不得明天就是婚期。 * 恭王府内。 后院粗壮的歪脖树上坐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他穿着奇怪的袍子,脖子上挂着银制的圆环,辫了满头的细辫,五官深邃立体,极为好看,眼睛是淡淡的蓝色,清透如大海,一眼看进去便能让人入迷。 歪脖树下石桌旁同样坐着一位少女,年纪与少年相仿,长相亦有几分相似,美丽动人。 这二人是双生子,坐在下面的是姐姐,树上的是弟弟,年岁不大,但却是绝顶的高手,他二人是四皇子的暗卫。 少女托着下巴,呆呆看着前方,显得有些无聊。 少年口里叼根草,“听说主子这次围猎带着那个郁珍姑娘一起的,看起来这次是有点不一样啊。” “伊古,你别瞎说,能有什么不一样,还不是娶回来当个摆设?主子才不会看上她呢!” 少年从树上跳了下来,坐在了少女对面,“我可没瞎说,这次可是正妃,又不是那些随便来的侍妾,而且原本应该是郁柔姑娘,是定国大将军亲自问过主子,主子同意了才换成了郁珍姑娘,你觉得主子为什么会同意?” 少女一歪头,带着几分不屑:“主子又不需要什么定国大将军的势力,他哪个女儿嫁过来对主子也无所谓,你看皇后塞了两个女人过来,还不是没活多久。” 伊古看着自家姐姐这满不在意的样子,摇摇头:“我看未必,这回主子娶了王妃,你可不能像以前那样再去戏弄人家了,那可是正妃,正经的主子。” 伊娜随意答应:“知道了,跟个老妈子似的。” 四皇子的这两个暗卫,往常是要时刻隐在暗处保护他,但某些特殊的日子,他便一人都不带,连两个暗卫都不能跟着。 夜风习习,窗外飘来桂香,郁珍披上外衫,站在院子里望月赏花。 总觉着这月亮分外明亮好看,这花也开得格外芬芳迷人,其实这样的景色一如往常,只不过她经历了那样一遭,便愈发能感觉到这平平常常的事物中所蕴含的美。 月光下,郁珍纤细的腰肢在薄薄的外衫下一览无余,姣好的面容上似带了一丝淡淡的忧思,让人忍不住想去抚平她的哀愁。 院墙上树枝掩映处,站着一个黑衣人,戴着银色的面具,只留一双幽深的眼睛,静静看着院中的女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郁珍似有所感,扭头一看,墙上竟站着个人,若不是他身量过高,在树枝的掩映下还真发现不了。 她并没有莽撞的叫出声,观其身型,有几分像太子,背着光也看不清脸,想到太子往常便是从这里进来去见郁柔,且他也有一阵子没来了,便试探性地叫了一声:“太子殿下?” 谁知那人影便立刻“嗖”地一声离开了院墙,并没有进来,也没有回应郁珍的话,郁珍一愣,怎么感觉那人似乎有些气冲冲的呢。 “姑娘,外面凉,你怎么这会子出来了,快进屋吧。”意儿醒来发现自家姑娘不在屋里,吓了一跳,推门一看却发现她在院子里。 郁珍又看了下院墙,再无人影,刚才竟似她的错觉一般,也无心再赏花赏月,紧了紧外衫,“嗯,这就回屋。” 这天晚上,郁珍做了个梦。 梦里,她已嫁给四殿下为妃,她衣衫半解,大红烛火下,冰肌玉骨更添诱惑,四殿下极尽温柔,笑意盈盈看着她:“珍珍,你终于是我的了。” 她有些娇羞地把头偏向一旁,“我自然是殿下的人。” 一切水到渠成,她享受着极致的快乐,睡梦中发出呓语。 忽而场景一换,四殿下穿着铠甲,手里握着一把长剑,剑尖犹有血在滴,他的身姿挺拔如松,脸上是残忍的笑意,如地狱的修罗,却又俊美无双拥有致命的吸引力。 再转眼,却发现自己正捧着一杯热茶,小心递给四殿下,他端端正正坐在轮椅上,眉目如画,让人赏心悦目。 “殿下,请喝茶。” 她把茶水递过去,感觉到他接了便松开了手,谁知那茶水根本没被接住,滚烫的茶水瞬间倒在了四殿下的大腿上。 四殿下的面目变得狰狞起来,那把长剑不知何时被他拿在了手上,“混账东西!” 他怒喝一声,随即一剑挥来,郁珍只觉得脖子一凉,自己的脑袋便掉到了地上,双目圆睁,惨不忍睹。 “啊!——”郁珍惊叫出声,一骨碌坐了起来。 她大口喘着气,伸手一摸自己的脖子,还好,脑袋还在,原来她是在做梦。 意儿被吓得不轻:“姑娘,你怎么了?发生何事?” 郁珍擦擦额头的汗,长舒一口气,“无事,不过做了个噩梦,睡吧。” 第8章 娘亲 恭王府。 穿着道袍仙风道骨的老头仔细看了看四皇子的腿,连连点头:“都好的差不多了!不枉老夫花费这么多年的功夫,这毒终于彻底清了。” 李文俭一向淡漠冷静的脸上终于也露出了一丝喜色,自从他六岁那年突然发了一场高烧之后,双腿膝盖处便完全使不上力气,竟再也无法站立。 皇上请了无数名医也全都束手无策,直到十岁那年,华清寺的高僧玄清法师告诉前来上香的皇太后,“四殿下命中有一劫数,需得在寺中住上三年方能化解。”皇太后便做主把四皇子送到华清寺呆了三年。 给四皇子治疗的高人名霍尔果,他医术高超,武功盖世,不仅诊断出四皇子是中了一种塞外奇毒,还教他武功,如此,药物加上功夫的辅助,终是把这毒给逼了出来。 其实四皇子早就可以站立且行动自如,只是这毒格外霸道,双腿直立一段时间后必痛痒难忍,霍尔果怀疑是宫内有人对四皇子下的毒手,便让他假装不能站立,还让自己的弟子伊古和伊娜当他的暗卫暗中保护他,这么多年来四皇子依旧坐着轮椅,连皇太后和皇上都不知晓四皇子早就行动自如的事情。 如今这毒彻底清了,往后他的行动便再不受限,不用再忍受站立后的痛痒,怎么想都觉得是一件极为高兴的事情。 “太好了!先生,受了这么些年的罪,终于不用再坐在这轮椅上了。”李文俭的脸上透着少年人的生动欢快,其实他不过也才是个十七岁的少年罢了。 霍尔果却道:“殿下,这轮椅你还得再坐上一段时间,当然,如果你听我的话,马上回羽陵,便不用再坐这轮椅了。” “先生,我说过我是不会回羽陵的。”一提起这个话题,李文俭便有些排斥。 霍尔果但笑不语,回不回也只是时间问题,无论四殿下愿还是不愿,这都是一个确定的事实。 正说话间,下人通传,说是管事求见。 “殿下,那老夫就先告退了,记住,现在不宜暴露你腿已经痊愈的事实。” 李文俭点头答应:“我记住了,先生自去吧。” 管事手里拿着账簿,行色匆匆的模样,行过礼便直奔主题:“殿下,新房搭建已经开始动工,但按您的意思来实在是花销巨大,您看是否可以缩减一些开支?” 管事也是想不通,恭王府的房间也够多了,偏偏殿下还要另建婚房,光是材料费人工费已然不菲,还要采买上好的装饰品,看着白花花的银子像水一样流出去,他这个管事着实心疼。 李文俭眉头一皱:“恭王府的银子不够使了?” “那倒也不是……就是奴才觉得有点心疼……” “本王都不心疼,你心疼个什么劲儿?你给爷好好办差,这事儿要办不好,本王就把你调去管仓库。”管事也是府里的老人,平日兢兢业业,一心为王府着想,李文俭也不过吓唬他一下。 管事擦擦额头上的薄汗:“奴才领命,是奴才多虑了。” * 红木雕花窗边,坐着一位姑娘,青丝如黛,散发着慵懒的悠闲,肌肤胜雪,眉如远黛,眼含秋波,唇色粉嫩,贴身的轻纱衣物勾勒出迷人的曲线。 旁边一位年约四十左右的妇人正拿着象牙梳帮这位绝色佳人在梳头。 其实这位看起来极为年轻的姑娘也比这妇人小不了几岁,她也已经三十六岁了,看起来却不过双十年华,此人便是郁珍的亲娘凌云。 “素玉,珍儿明年开春就出嫁了,我已经同郁敬骁说过,想接她过来住一段日子,你这便替我去传个话吧。”凌云的声音亦如少女般悦耳。 叫做素玉的妇人颇有几分不平道:“夫人,这么多年珍儿小姐都不愿见您,也不接受您的礼物,她避您跟什么似得,让她过来住一段时间我看根本不可能,您又何必白费心思。” 凌云笑笑:“是我这个做娘的对不起她,这么多年也没尽过当娘的责任,如今她都快出嫁了,有些东西我总得教教她,你且替我去传话吧,他若是不肯来我再想办法。” 这头素玉领命,去郁府提凌云传话。 偏门的婆子一看是凌云那边的人来了,立刻横眉竖眼的,唾沫星子乱飞:“去去去!你又来郁府做什么?没得污了郁府的地方。” 素玉后退两步,一肚子火,“我要见你们六姑娘,你这婆子快去帮我通传。” “我呸!你是什么货色也敢让我通传,年年来也不嫌烦,六姑娘不想见你,你快走吧。” “是不是非要郁将军出面你才肯去?”素玉懒得同她啰嗦。 那婆子到底不再叫嚣了,之前有一次她和这醉梦阁的妓子吵架被定国大将军看到,挨了好一顿训斥,要她老实去通传,可六姑娘压根就不想理会,她便不想再为这不干净的货色跑腿。 正踌躇间,意儿过来了。 “刘婆子,姑娘让素玉姑姑进来。” 不说那婆子,连素玉都有些吃惊。 “既然六姑娘让你进去,那就快进去吧,别站在门口了。”刘婆子不甘不愿道。 “素玉姑姑,请跟我来吧。”意儿走在前面,领着素玉样郁珍住的苍澜院走。 郁珍穿着月白的夹棉马甲,站在院子里像一株散发着幽香的茉莉,淡雅清瘦迷人,倒有些凌云早年的神态,素玉油然而生一股欣慰。 看见意儿领着素玉过来,郁珍便迎上去:“不知素玉姑姑找我所谓何事?不若进屋里细说吧。” 素玉又是一惊,虽说一年见不了几次面,人有所变是正常的,可这珍儿小姐实在是变得忒多了些,往常她看她总似在看一滩污泥,嫌弃不屑一点都不掩饰,又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浮夸气焰,实在是有些讨人厌,即便容貌上佳却总缺了一份味道。 但是现在的珍儿小姐浑似变了个人,竟然如此客气礼貌,素玉还真有些受宠若惊。 素玉原本也就传个话,便道:“就不进去了,我家姑娘托我告诉你,她想接你过去住一段日子,明年你就要出嫁了,姑娘说她有些东西想教教你。” 素玉说完还有些惴惴不安,毕竟以前郁珍一听到提起她娘便炸了。 郁珍沉思片刻,道:“素玉姑姑,即便我愿意,可我怕郁府也不会同意。”毕竟他们连提起都怕脏了郁府的名声,更遑论让她去住在娘亲那里。 素玉大喜:“只要小姐答应了就不成问题,我家夫人都和郁将军说好了!” 郁珍有些诧异,难道她娘还和父亲有来往? “父亲同意了?” “同意了!我的小姐,你这边要是没问题我就回去告诉夫人,她一准儿高兴。”素玉眼角眉梢都带笑,她家夫人总算守得云开见月明了,虽然嘴上不说,看似潇洒,她可知道凌云一直惦记自己的女儿呢。 郁珍福了福身子:“那便劳烦姑姑告诉我娘,我愿意搬过去和她一起住,看什么时候方便过去。” “行,我这就去告诉夫人,小姐先收拾下东西,估计很快姑娘就会派人来接你了。” 待素玉一走,意儿才不解道:“姑娘,您怎么能答应呢?奴婢不是说夫人不好,但毕竟是醉梦阁出身,就因为这个阖府上下都不待见您,这会子您还要搬过去跟夫人住,更不晓得要怎么编排您了。” 因着生母的出身,加上郁珍长相偏媚,大夫人便说她生了一副狐媚子长相,又有那样一个娘,怕不是惯会勾引男人,辱没家风,从小便拘着她,从不示于人前,贵女们的聚会更加不会让她去,郁珍便恨着她的娘亲,恨她为什么出身那么不堪。 可如今,郁珍想明白了,她的娘亲也是关心她的,每年生日都有准备礼物,虽然她从未接受过,有时候偷溜出去也能感觉到娘亲在后面看着她,虽然她很快就跑起来甩掉她。就算娘亲出身烟花之地又如何,她不该跟那些虚伪的人一样看不起自己的娘亲。 “意儿,就算我这么多年不见我娘,甚至也跟着他们看不起她讨厌她,他们也不曾待见我半分,那我又何必呢?至少娘亲是真心待我,我的婚事不会有变数了,娘亲肯教我些东西也是好的。” 意儿看着自家姑娘平静的脸庞,好似蕴含着强大的力量,她的姑娘长大了。 “意儿明白,那奴婢先帮姑娘收拾东西吧。” 凌云见素玉一脸喜色,便道:“珍儿可是同意搬来住了?” 素玉笑道:“同意了,小姐现在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见了我还叫我姑姑呢,还肯叫你娘了!” “真的?珍儿她肯唤我娘了?”凌云难得有几分激动。 素玉颔首:“真的,等她来了您自己听。” “她还问您什么时候方便过来,我让她先收拾东西。” “哎哟,还收拾什么东西呀,我这什么没有?现在——不,还是明天吧,我先把她房间再整理整理,明天去接她过来。” 第9章 搬出 醉梦阁后面隔着两条街的石墨路上,一大早便驶来了一辆马车。 这马车顶华丽,用紫色的绒布做了轿帘,两侧挂着奇巧的挂饰,马车行走间有风掠过,便“叮叮当当”响个不停。 住在这街坊的人几乎都认识这辆马车,它属于这片远近闻名的凌云娘子。 看见这辆马车,众人都暂停了下来,只等着看一眼今日这凌云娘子又是穿了什么新奇的衣服,做了什么打扮。 不过片刻,马车在一户独门小院的宅子前停了下来,惯常看见的妇人先下了马车,帘子被一只玉葱般细嫩修长的手掀了起来。 妇人扶着手的主人缓缓下了马车,却是一个穿着鹅黄色衣裳的女子,待得女子下车站着,抬起头环顾了一下周遭的环境,便叫人将她的模样瞧了个清楚。 这一看便直教人忍不住暗叹一句,世间竟有如此眉目如画的绝色佳人。 当初凌云夫人初来此地,便是那惊人的美貌让她闻名远近,可谁晓得,这马车上下来的姑娘看上不不过二八年华,却已是出落得如此明艳动人,竟比凌云夫人还要艳上三分。 等着看了半天的顾婆娘忍不住对张嫂子道:“我的乖乖,这小姑娘竟然比凌云还美,这又是从凌云的马车上下来的,不知道和她是什么关系。” 张嫂子冷嗤一声:“长得美有什么用,我看她跟凌云一样,干得不是什么好勾当,小小年纪,作孽哦!”张嫂子的丈夫痴迷凌云美貌,得空就守在门口,凌云总是晚出早归,和一般人作息不一样,也引得人猜测纷纷。 郁珍扶着素玉的手下了马车,手上拎着个小包袱,素玉姑姑叫她不必带多少东西,说是娘亲这边一切都有。 站在门前,郁珍忽然有一些近乡情怯的感觉,对于生母,她怨恨了许久,可看着别人有娘亲护着的时候,她也期盼了许久,如今真要和娘亲朝夕相处了,她反而有些退却。 “珍儿小姐,跟我进去吧。”素玉接手过她的小包袱。 郁珍点点头:“好。” 进了院子,郁珍随意扫视,便发现院子打理地紧紧有条,有一块小小的花圃,秋菊正开得旺盛。 “珍儿!”一个惊喜的声音传来,郁珍眼睁睁看着一个娇艳美貌的女子直直地朝自己跑过来,一把抱住了自己,抱得那么紧,郁珍甚至可以感觉到她的心跳有力地跳动,温暖的身子软软的,让她的心也软了。 这是她的娘亲,抱着她仿若抱着一块珍宝,郁珍想起自己以前的一切,忽然就觉得眼睛有点酸。 “娘亲!”郁珍忍不住抱着凌云哭了起来。 凌云眼眶也有点酸涩:“珍儿,你怎么哭了?” 郁珍擦擦眼泪,“没事,就是想娘亲了,以前是珍儿太不懂事了。” 这么久没见面的母女,在拥抱的这一刻,血脉里根深蒂固的联系几乎马上被唤醒了。 “娘也有对不起你的地方,就算你恨我,我也理解。” 素玉也有些哽咽:“夫人,现在该是高兴的时候,就不要说那些不开心的事情了。” 凌云拉着郁珍的手往屋里走:“珍儿,去看看娘帮你准备的房间。” 郁珍跟着上了二楼,凌云打开其中一间房的门,“这间就是你的房间,你看看喜欢吗?” 郁珍走进去,看着这间房子,便觉自己的眼睛有些不够用了。 这间房间的装饰不同于任何她见过的房间,光是床就让她震惊,与她在郁府的那张小床相比,这张床显得有些巨大的过分,上面罩着浅紫的纱帐,被子半折铺在一侧,上面放着一个比她还要高大的看起来像是熊的布偶,看起来竟然是微笑的表情,显得十分可爱,那枕头也不是惯用的四方枕,看起来更大一些,有一种蓬松之感。 最让她吃惊的是靠床不远的梳妆台,样式十分奇特,看起来有很多窗格,还有造型奇异的支撑架,上面挂满了漂亮的首饰耳坠项链。 凌云拉开抽屉,“看看这些,都是娘给你准备的。” 郁珍低头一看,是一整套的胭脂水粉还有几盒口脂,盒子看起来都是一系列的,且非常特别,这种样式的盒子,郁珍在郁柔那里见过,是珍宝阁里独有的,数量稀少,价格高昂,听说就连皇后妃子都在用它家的脂粉,且连她们都要排队等,珍宝阁每月供应的产品限量,都是提前一个月预定,按照预定顺序供应,郁柔的那一套也是她等了大半年才轮到的,宝贝地不得了。 可现在,郁珍竟然在这里见到了。 “娘亲,这个盒子跟珍宝阁的好像啊,听说这个很贵的。” 凌云笑道:“珍儿,珍宝阁就是你娘我开的,往后那些胭脂水粉你想用有的是,娘优先给你做。” 郁珍瞪大了眼睛:“娘亲,你是说,这些是你亲手做的?” 凌云点点头:“不止呢,除了这些,你看上面的发钗耳坠,还有你的被子枕头,床上的那只熊玩偶,都是娘亲手给你做的,喜欢吗?” 郁珍拼命点头:“喜欢!”她以前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非要呆在郁府受白眼,还怨恨自己的亲娘,简直是猪油蒙了心了,若是前世她能早点想通,是不是也就不会落得那么个悲惨的下场,幸好,老天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 “喜欢就好,娘要教你的也不是别的,一是要教你制作这些首饰和脂粉,把这份手艺传给你,珍宝阁将来也是要给你的,娘以你的命名便是想着有一天能交到你手上,不是什么大生意,但养活自己绰绰有余,往后你出嫁了,若是有什么不如意的地方,珍宝阁便是你的依仗,不用受委屈。” 凌云拉着郁珍的手坐下,“还有就是——你看娘是多少岁的样子?” 郁珍盯着凌云光滑紧致的肌肤,“二十多岁的模样,不像我的娘亲,倒似我的姐姐。” “那就是了,第二件事,娘教你的便是如何保养,不是为了取悦男人,是娘想让你活得美丽优雅,任何时候都有从容而退的资本。” 郁珍听得愣愣的,只觉得娘亲说的这些话也是新奇,却让她心里突然照进了一束光一般,这世上的女子,都信奉女为悦己者容,拼命努力争取的便是一门好亲事,做的诸多事情亦是为了取悦男子,可是娘亲一开始便为她找好了退路。 而那个鼎鼎有名的珍宝阁,竟然是娘亲开的,那个珍竟然是她的名字,郁珍如同做梦一般,她的娘亲,是个多么了不起的女子啊。 郁珍忽然想到一件事,“娘亲,既然珍宝阁是你开的,那肯定不缺银子花,你为什么还要去醉梦阁弹琴呢?” 就是因为凌云这么多年一直在醉梦阁,她被郁府的人不知道说了多少难听话。 凌云笑笑:“因为娘喜欢啊,喜欢弹琴,也喜欢看美人,去醉梦阁岂不是一举两得,又可以弹琴又可以看美人,而且很多人喜欢听娘弹琴,娘觉得很开心。” 郁珍目瞪口呆,“可是……醉梦阁是那种地方……” 凌云捏捏郁珍的脸:“我的傻姑娘,娘知道让你理解娘的想法,一时半会儿有点难,不急,来日方长,咱们慢慢来。” 当天晚上,素玉姑姑把她叫到一个房间里,说是让她泡澡,那个房间也不知道是怎么弄得,一进去就暖洋洋的,一点都不冷。 大木桶,是乳白色的液体。 “这是什么?” 素玉道:“小姐,这是牛乳,夫人说用这个泡澡皮肤会变得又白又光滑,你快进去泡吧。” 郁珍咋舌,竟然用牛乳泡澡!这得多少银子养着啊,郁府里听说老太太才能喝到牛乳,先不说牛乳本来就很贵,它是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到,听说是羽陵那边才有产乳的奶牛,可是娘亲竟然用它来泡澡,这简直太让人震惊了。 还有娘亲给她准备的小衣也是造型奇特,莫名的有一种羞耻感,两根细细的带子,前面两块布料,跟她用过的肚兜都不一样,亵衣也是像袍子一般,腰间有系带。 等郁珍泡完澡出来,她还有些不好意思。 凌云看着自家花一般的女儿,一阵欣慰,她的脸看着瘦,摸起来软软的,极为舒服,弄得她现在忍不住想上手了,怕吓到女儿,她还是忍住了,“珍儿,洗完澡便早些去睡吧,睡之前不要忘了涂这个。” 郁珍接过一个白瓷瓶子,“这又是什么?” “这个是面霜,保养皮肤的,每天睡觉前都要涂哦。” 不远处的屋檐上,穿着黑衣带着银色面具的男子静静看着阁楼上正在说话的两个女子,眉头微皱,似在思索什么。 忽然间,他发现年长些的女子竟伸手在年轻的女子胸前抓了一把,顿时惊得差点从屋檐上掉下来,耳根处迅速红了起来。 凌云看着自家女儿穿着自己缝制的胸衣,形状弧度还不错,便伸手抓了一把。 “看来珍儿发育得还不错。”凌云一脸淡定,动作极其自然,仿佛这个动作已经做了许多遍。 郁珍同样也是被惊到了,吓得后退一步,听到凌云的话,脸也红了。 “吓到了?我是你娘,没什么可怕的,也不用害羞,回屋去睡吧。”凌云摸摸女儿的头,小声安抚。 郁珍点点头,“娘亲,那我回屋了。” 看着郁珍回了房间,屋檐上的人悄无声息地跳了下去,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第10章 赏花宴1 穿黑衣戴着银面具的男人身手极为敏捷,几个起跃间,竟是到了恭王府。 熟门熟路地进了当中一间屋子,男人拿下了脸上的面具,那张俊朗的面容便露了出来,赫然正是四皇子李文俭。 四皇子一回来,伊古立刻就察觉了,同时也松了一口气。 自从四皇子有一次独自外出遇刺受了重伤,霍尔果便让他们姐弟二人要时刻跟着殿下,可惜殿下也是个有主意的,说了不让跟就是不让跟,霍尔果也犟不过他,每次殿下独自外出,伊古和伊娜两人都提心吊胆,等见到人回来才会放心。 伊古端着茶水进去的时候,发现自家主子正坐在轮椅上发呆,这可是极为少见的模样。 “殿下。”伊古把茶托放到桌子上,轻唤了四皇子一声。 李文俭脑子里是郁珍穿着薄薄的衣服下玲珑的曲线,那似袍子一般的薄衫贴在她身上,有一种说不清的吸引力,还有那突然而来的一下,那触感该是如何? “伊古,我记得你今年是十六岁了吧?” 这问题有些突然,伊古有些摸不清主子的意思,下意识道:“殿下,属下是腊月生人,年底就满十六岁了。” 李文俭摸着下巴,“羽陵男子大多十五岁成家,你可有喜欢的姑娘?” 伊古更觉奇怪,殿下怎得关心起这事儿来了,皇后赐的两个侍妾虽然别有用意,可也是两个娇滴滴的美人,殿下说杀也就杀了,还有一个皇太后送来的姑娘,性子温婉长相可人的,可殿下照样把人冷在后院,他的姐姐伊娜不用说,即便是羽陵那个美人层出的地方,伊娜的容貌也是拔尖儿的,可任凭伊娜使出浑身解数,殿下都仿佛一块大石头一般,如今竟问他有没有喜欢的姑娘,这可是奇了怪了。 伊古挠挠头:“殿下,属下还没碰到喜欢的姑娘呢。” 李文俭有些遗憾,本来还想着若是伊古有喜欢的姑娘,便为他做主,帮他办了婚事。 “罢了,伊古,你下去吧,今日若无事不必再过来了。” 伊古行礼告退。 李文俭当晚早早便歇了。 郁珍躺在一张铺着锦被的大床上,她穿着红色的纱衣,莹白的肌肤若隐若现,白与红的相映,透出一种无与伦比的魅惑。 修长纤细的美腿交叠,一双玉足白嫩玲珑。 再往上看,领口处露出一片雪白的肌肤,纤细的锁骨张扬着极致的美,圆润的胸脯笼在薄纱下,令人血脉喷张,平坦的小腹,细细的腰肢与瘦削的肩膀,有一种柔弱无辜之感,让人既怜且爱。 李文俭想上前,脚步却似被定住了一样,怎么都动不了。 这时候,一个男人突然出现在床榻,他轻捏着郁珍的下巴,慢慢挑高,缓缓俯身下去,半晌,抬头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满脸挑衅之意。 那人的脸清清楚楚 ,正是太子李文成。 李文俭只觉得一股气直冲天灵盖,心里又痛又怒,他不知道从哪拔了一把剑,大喊一声:“我要杀了你!” 脚步不再受束缚,李文俭什么都顾不上了,对着李文成连砍几剑,可全都像砍到了空气一般,李文成毫发无损。 “李文俭,郁珍是我的人,你记住了吗?”李文成带着一脸轻蔑的笑意。 “郁珍是父皇赐给我的王妃,你休得胡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李文俭的表情冷若冰霜,心底杀意大起。 李文成冷冷一笑,不甘示弱:“那便走着瞧吧。” 下一刻,李文俭猛然惊醒。 窗外是打斗声,李文俭坐起,沉声道:“外面发生何事?” 话音刚落,伊娜便从外面飘了进来,“回殿下,有人夜闯王府,伊古和他打起来了。” “你去帮伊古,尽量留活口,弄明白他的来意。”李文俭的声音有些冷,他的情绪还沉浸在那个梦里。 伊娜不愿:“殿下,还不清楚闯入者有几名,若是他们的目标是您,我这会儿离开便中计了。” 李文俭:“你多虑了,他们若是冲着杀人来的,直闯王府未免太蠢了些,即便他们真闯进来,还有龙岩在,拖到你们过来也没问题,王府的护卫也不是吃素的。” 果然,说话间,外面已经亮起了火把,显然是护卫出动了。 伊娜跺跺脚,终于还是听从命令。 龙岩早醒了等着听从吩咐,等伊娜离开,便掌了灯,屋内顿时亮堂起来。 看殿下的脸色极差,龙岩便小心道:“殿下不必担心,不过一个毛贼,伊古伊娜很快便能拿下,您接着睡吧,属下会守着您,绝不让人闯进来。”他还以为四皇子是因为被人打搅了睡眠而不快。 李文俭却还在想着梦中之事,他本就知道郁珍和太子私底下见过面的事情,郁敬骁过来找他商议,说想把郁珍嫁给他的时候,他心里是高兴的,连知道他俩私下见面的那点子不快也消失了,可是后来郁珍为了拒婚竟然跳水,整整昏迷了一夜,他又气又怒,可强扭的瓜不甜,他李文俭也不愿做恶人,想着找父皇收回成命,可谁知,郁珍昏迷后醒来又同意嫁给他了。 既然是她自己同意的,那他便是她的夫君,他自然不能容忍别的男人和她有关联,可这样的一个梦,简直就是在他心上插刀,更是在挑战他的底线。 “无碍,等伊古抓到那人再说。” 没多久,伊古便进来汇报了,他垂着脑袋,有些灰头土脸的模样,“殿下,叫他给跑了,是属下办事不力。” 李文俭一惊:“你二人竟不能拿下他?那人的功夫有多厉害?” 伊娜恨恨地:“功夫不见得多高,就是轻功厉害,那人手上有磷光散,逃命的宝物,我的轻功不如他,没追上。” “如此看来,这人若不是来王府偷东西的,便是来打探消息的,通知护卫,加强守卫,若有下次,务必要将他擒住!” 伊古伊娜道:“属下领命!” 从恭王府出逃的黑衣人,轻功卓绝,不过片刻,便已逃出很远,他的右肩被刺了一剑,失血严重,恭王的两个暗卫的确厉害,若非他轻功好,今日恐怕要折在王府了。 逃回自己的住处,换了身干净衣裳,简单处理了下伤口,王瑾便赶往皇后的寝宫。 夜闯恭王府的人,正是大内总管王瑾,此人深藏不露,一身轻功足以傲视武林,他是皇后的得力助手。 皇后殷氏的父亲是朝廷右相,右相权重,梁武帝早有打压之意,无奈殷家这么些年的经营,在朝中的势力盘根错节,一时奈何不了,以郁敬骁为首的武将尚有分庭抗礼之力,梁武帝给四皇子指婚的旨意不得不让殷氏在意,她毫不怀疑梁武帝有把皇位传给四皇子的打算,这些年梁武帝一直没放弃过寻找名医给四皇子看腿,若是他真的能站起来了,绝对是个大祸患,这些年皇后一直在密切注意四皇子的动静,窥探他是否真的站不起来。 王瑾垂着手,站在下首向皇后汇报情况:“皇后娘娘,奴才此番并未能接触到恭王爷,他手下两个暗卫太过厉害,奴才不是他们的对手,打斗了一番只得先退,发生这么大的动静,恭王爷并未现身,奴才怀疑他并不在恭王府。” “废物!”皇后大怒,但很快平息了怒气,“罢了,此事急不来,你先回去吧,本宫再想办法。” 王瑾低头:“是,奴才告退。” * 常乐公主办了赏花宴,给郁珍、郁柔、郁婉都下了帖子,郁婉终是没有嫁太子的命,太子不知何故暗示郁府给郁婉找婆家,郁婉被下了禁足令,对外宣称病了不能赴宴。 得知女儿要去参加公主的赏花宴,凌云下功夫给郁珍装扮了一番,定要她美美的出场,华丽的衣裳,名贵的珠宝,别致的首饰,有如斯美貌,就该配上这等精致美丽的华服才不算辜负,她享受这种类似炫耀的行为,没错,就是要炫耀,她的女儿有这个资本。 凌云在郁珍光洁饱满的额头上精心描了朵艳丽的牡丹,唇色也是明艳的红色,郁珍年纪不大,但容貌艳丽明媚,正压得住这红色,便是一朵娇娇俏俏的牡丹,贵气美丽,妖娆盛放。 郁珍到时,众多贵女已经到了,庄子里很是热闹。 “公主给郁婉下帖子了,你猜她会不会来?” “我猜她大概不会来了,听说太子殿下压根没有娶她的意思,她的婚事必定艰难,哪还有心思出来。” “幸亏太子殿下没那个意思,不然还教她得逞。”其中一个姑娘颇为不忿道:“听说那个郁珍的亲娘是醉梦阁的妓子,这郁家的姑娘都是什么德行啊。” 萧蓉捏着帕子,看着柳红菱的眼睛道:“这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柳红菱四下看了下,悄声道:“还不是给四殿下赐婚这事闹的,大家都以为是郁柔,谁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个郁珍,我与郁府的郁荷交好,上次见面同她打听郁珍的事,她不小心说漏嘴了,便是因为这个原因,郁府才当没她这个人存在似的,谁知道这回走大运居然能做四殿下的正妃。” 萧蓉静静听着,没有说什么,心里却想,四殿下的正妃又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过一个残废,太子殿下那样玉树临风的人才是良配,太子妃之位才是她的目标,可恨郁府竟然让个庶女顶替郁柔,不然她就少了一个有力的竞争对手。 郁珍一下马车,便有丫鬟婆子迎了上来。 “郁珍小姐,公主等您多时了,您跟着奴婢走吧。” 领路的丫鬟看起来比郁珍年长,郁珍便盈盈一笑:“麻烦姐姐了。” 这一笑,丫鬟瞬间觉得自己的心神都被吸引了,乖乖,不得了,这郁家的六姑娘,着实生得太媚了些。 “姑娘折煞奴婢了,分内之事,奴婢不敢当。” 郁柔早就到了,同公主打过招呼,正跟自己的小姐妹聚在一处。 常乐公主望着门口,同柔嘉郡主说话:“燕秋,柔姐姐早早过来了,怎么郁珍姐姐不一起呢?” 燕秋消息灵通些,是她帮着常乐公主下的帖子,因此知道内情:“公主,郁珍姑娘现下搬出郁府,同她娘亲住在一起,因此她才没能和郁柔姑娘一起。” “咦?郁珍姐姐的娘亲不在郁府么?” 燕秋摇摇头:“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听说是不住在郁府。” 正说话间,郁珍已经跟在丫鬟身后进了内院。 一时间,院子里安静了片刻。 来人鬓边插着别致的步摇,是时下从未见过的款式,极为繁复美丽,肉眼可见做工精致,额间一朵富贵的牡丹花娇艳得似要滴出水来,翠绿的耳珰衬着白嫩嫩的耳朵,妆容明艳大气,双颊泛着健康的粉色,丝毫看不出脂粉的痕迹,衣裳的裙摆走动间流光溢彩,简直是美极了。 “好美!”常乐公主忍不住感叹。 先前在围场,郁婉那样盛装打扮也只分得几分秋色,郁珍素着装扮还没显出她惊人的美貌,如今这样装扮,简直如天女下凡,是让人臣服的姿容,连嫉妒都没有资格。 第11章 赏花宴2 郁柔看着常乐公主一脸欢欣拉着郁珍的手,是极亲密的模样,心里又是怄了一肚子气,往常常乐公主同她最是要好,经常一口一个“柔姐姐”,今日见了她便没那么热络了,竟是看重那个出身污秽的庶女,真是不知所谓。 常乐公主细细观摩郁珍的模样,似是看不够似的,郁珍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燕秋也道:“哎呀,郁珍姑娘的发钗可真好看,这种样式的还不曾见过呢。” “珍姐姐,你的脸上擦粉了么?我瞧着应该是擦了,可离近了也看不出来。” 郁珍便道:“回公主,我脸上擦的粉是我娘亲特别制作的,娘说这种粉特别好,很细腻,几乎看不出来,娘让我多带了两盒送给公主,希望公主别嫌弃。” 常乐公主顿时眉开眼笑:“不嫌弃不嫌弃!这可是花钱都买不到的好东西。” 这次所使用的盒子并不是珍宝阁惯用的,不然常乐公主定然能知道这粉乃是出自珍宝阁。 燕秋有些眼热,巴巴道:“公主,能不能分给我一盒呀,这一盒也能用很久了。” 常乐公主一手一个,缩在怀里,“不行,就这么两盒,买都买不到,我舍不得,不过我可以送给你皇额娘赐给我的脂粉。”这已是她做出的最大让步了。 看着燕秋有些遗憾的眼神,郁珍想了想,笑道:“公主,不如给郡主一盒吧,娘亲最近在教我如何制作这些东西,等我学成了再多送公主几盒如何?” 常乐公主听郁珍如此说,也不好意思再不给,恋恋不舍道:“那好吧,珍姐姐可要说话算话。” * 今日本是赏花宴,便不能不提这园中的花,秋季正是赏菊的最佳时间,这满园的花也是以菊花为主,加上金花茶、木芙蓉、千日红,亦有木槿和海棠,各色花蕊竞吐芬芳,形状各异,大小不同,令人目不暇接。 郁珍站在一株海棠下面,浓密茂盛的花朵挂满了枝头,似云霞灿烂,美不胜收,而她仰着头,露出一截细嫩的脖子,亦如神女入画,让人不忍出声打扰。 李文成站在不远处细细看了半天,从前觉得她是个草包美人,美则美矣,着实有些俗气,可自从围场一见,这人冷冷清清的样子便总在眼前浮现,如今这模样更是如妖似仙,勾人得紧。 “常乐。”李文成叫了站在郁珍旁边的常乐公主一声。 这一声让几人都朝着李文成看了过来,众人没想到今日太子居然会来。 “参见太子殿下!”其中不知谁人的声音里是难以掩饰的几分激动。 李文成抬手免礼。 常乐公主提着裙摆跑过来,一脸惊喜:“皇兄,你怎么来了?” 李文成手里捧着一盆墨菊,道:“你不是要借皇兄的墨菊办赏花宴么?我不放心别人,亲自给你送来了,怎么样,皇兄对你好吧?” 常乐公主猛点头,皇兄对她是极好的,这点毋庸置疑。 李文成的视线落在常乐公主身后的郁珍脸上,她虽微低着头,那朵妖娆鲜艳的牡丹依然清晰可见。 郁柔打从看见太子到来的那一刻,便一直在看着太子,她看着太子出神地看着郁珍,牙咬得紧紧的,她知道太子私下见郁珍的事,一直装作云淡风轻,可如今,她真切的感觉到太子的眼神十分不对。 “常乐,不介意皇兄赏会儿花再离开吧?” 于理不合,但,他是太子,常乐公主更不会多想,遂点点头,“皇兄随意。” 众人便各自散开,怕和太子纠缠,郁珍特意挑了没人的偏僻之处,想着再过会儿便告辞离开。 行至一处假山处,忽地有只手把她拽了过去,郁珍大惊,张口便要叫,一只手及时捂住了她的嘴:“你若此时出声,便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是太子的声音,郁珍稳住心神,示意太子自己不会叫喊,让他松开自己。 “太子殿下,男女授受不亲,您这是做什么?” 李文成忽地一笑:“男女授受不亲?你与孤早就授受过了,孤不信你对孤无意,如果是因为父皇把你赐婚给恭亲王的原因,孤可以去找父皇收回成命。” 郁珍挣开太子抓着她的手:“太子殿下,您想必有所误会,能嫁给四殿下是民女之荣幸,民女只想安心过日子,希望太子殿下您高抬贵手,不要随便插手民女的婚事。” 李文成怒极,这女人一开始分明是巴着他的,缘何见了那个残废就变了主意?“你想清楚了?” “太子殿下,民女想得很清楚了,民女现在是四殿下的未婚妻,如此,想必殿下已经明白民女的意思了,那么民女就先告退了。”郁珍双手交叠在一侧,行了个福礼。 李文成定定看着郁珍,也不叫她起身。 郁珍顾不得许多,匆匆忙忙离开了假山后。 还没走出多远,便见郁柔领着常乐公主她们,看见郁珍,郁柔便急急上前来,双手握着她的胳膊:“妹妹你去哪了?我和公主找了你许久,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那双握着她的手力道之大,郁珍感到胳膊一阵疼痛。 “姐姐,我不过去赏花,有些忘了时间,你可不可以先放开我?我胳膊有点疼。”郁珍的眼睛里泛着泪花,楚楚动人,惹人怜爱,众人面有异色看着郁柔,郁柔面色一僵:“不好意思,姐姐也是担心你。” 郁珍收回自己的手,低头一看,手腕处已经有红红的印子,她不动声色把袖子往下放了放,对常乐公主道:“公主,许是吹了些风,我这会子有点不舒服,我想先回去。” 郁珍眼睛泛红,脸色看起来也不是很好,常乐公主也不好留人,有些遗憾道:“那珍姐姐先回去休息吧,咱们改日再聚。” 郁珍辞别常乐公主,凌云安排的马车一直恭敬地候在门口,车夫见郁珍出来,便打马上前,“姑娘,这就要回去了吗?” 郁珍点点头,上了马车。 与此同时,一道身影从庄子外的一棵大树上一跃而下,飞快地汇入了人流之中。 穿着玄衣的异族少年一路骂骂咧咧地,“这女人也太不识抬举了,都要嫁给我们主子了,还和太子牵扯不清,长得也就那样,还不如伊娜好看呢!” 京都异族人不少,这少年出现在此地也并不突兀,只是那过于出色的容貌倒引得人忍不住注目,那少年似乎脾气不好的样子,凶巴巴道:“看什么看!是不是想挨揍?” 第12章 送信(捉虫) 郁敬骁的夫人柳氏乃是翰林院学士柳大人的女儿,本朝虽尚武,然翰林清贵,声望很高,柳氏当年亦是有名的才女,郁柔自小得柳氏教导,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十三岁那年一首诗得皇后赞赏,自此声名大噪,才女名声愈发响亮,她一直是被追捧的对象,太子对她温柔体贴,可是自从围猎之后,一切似乎都不对了。 柳氏见女儿一副苦闷脸,不由疑惑,“柔丫头,你这是怎么了?可还是在烦心婉儿的事?你放心,老太太已经在给她寻婆家了。” 郁柔蹙着眉,“娘,我不是在烦心郁婉的事,是苍澜苑那个,我总觉得太子殿下对她有点儿不寻常。” 柳氏微愣:“那个贱人生的丫头?怎么可能?她不是已经许给四殿下了吗,明年开春就是婚期,还能翻出什么浪来。” 郁柔道:“许是女儿多想了,总觉得心里有些不踏实。” “柔丫头,你是定国大将军的嫡女,多少人都求着结亲,那贱人的女儿不过是捡了你不要的,说句大不敬的话,四殿下的生母也是异域舞女,他又是个有腿疾的,你合该拿出嫡女的气派,那个贱丫头连你的脚趾头都比不上。” 柳氏恨恨的,这些年来,那个贱人虽然一直没进府,可郁敬骁隔三差五去找那贱人,她心知肚明,面上却只能装作无事发生,外面的事她管不到,便只能让那贱人的女儿吃些苦头,郁敬骁倒是有心护着,却也没有太过明显,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 郁柔稍稍宽了心,无论如何,郁珍是对她构不成威胁的,倒是萧蓉还可与她有一争之力,不过太子殿下既然听了她的话没有娶郁婉,这说明他的心里还是有她的。 这次皇上给四殿下赐婚,可以看出皇上也许并不想她当太子妃,此番由郁珍替了她,也不知道皇上到底作何打算,皇后娘娘和左相想必亦有考虑。 “娘,女儿晓得了。”郁柔把头倚在柳氏肩上,软软撒娇。 柳氏摸摸女儿的脑袋:“四殿下的婚事既然已定,想必年内太子的婚事也会有眉目,娘让你外祖父使把劲,皇后娘娘也是瞩意你的,这事儿八九不离十。” 与此同时,郁婉亦在哭求自己的母亲甄氏,她听了风声,说是老太太预备给她说亲,说得是宋大人家的小儿子宋明烨,可那宋明烨是个痴儿,听说甚至捡到狗屎放到嘴里吃,让她嫁给那样的人还不如去死。 甄氏亦流泪,她又怎么忍心让女儿嫁个那样的人,“你让娘怎么办?还不是怪你自己不争气,坏了名声,正常的好人家,谁愿意娶你?” “娘,你去求求爹好不好?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他要负责任的啊!” “混账东西,你以为太子殿下是什么人,老太太给你找婆家你还不明白他的意思么。”甄氏恨铁不成钢,狠打了郁婉两下。 郁婉眼里噙着泪水,眼神却是异样的坚定,她不甘心,不甘心嫁给一个痴儿,不甘心她的盘算落空,她绝不会这样什么都不做乖乖嫁给那个傻子。 * 李文俭听了伊古的话后,片刻都没有说话,只是脸色肉眼可见的难看,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伊古犹自在抱怨:“殿下,您何苦来哉,那女人实在不配王妃之位,她先前不愿意嫁您,突然改了主意,说不定是太子的奸细——” “伊古。”李文俭声音冰冷,“你先下去吧。” 伊古还待要说,突然收到龙岩的眼色,便住了嘴,悻悻然告退了。 龙岩这会儿却仿佛是摸到了一点门道,“殿下,许是有误会,伊古离得远,看得不真切,更听不见他们说什么,郁珍姑娘很快就离开了,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也不好说。” 李文俭微闭了闭眼睛,仿佛是在平复心情,“龙岩,我明天进宫见皇祖母,你先替我送封信给她老人家。” 龙岩:“是,殿下。” 皇太后得知四皇子要进宫看她,顿时眉开眼笑。 一般未成年的皇子都住在皇宫内,皇太后想见孙子也方便,可李文俭自十六岁封了王爷就搬出去了,弄得她这个老人家想见孙儿还得花费一番功夫。 再看见李文俭送来的信,就更加笑的见牙不见眼了,她这个孙儿,终于开窍了。 上回说到要送白狐裘给俭儿媳妇,那皮子一直晾着,如今也差不多了,俭儿信里旁敲侧击问她那狐皮可有做成白狐裘,如果还没做的话他想给霍尔果做个狐皮帽。 皇太后一看就明白自己孙儿的意思了,李文俭可不是会关心一块白狐皮的人,他哪里会缺那一块皮子,这小子关心白狐裘有没有做,其实就是关心要穿的那个人,又是在他来的前一天送了这样一封信,若真是问白狐裘的事,他来了自然可以问,又何必送来一封信。 “太后娘娘,什么事情让您这么开心?”一旁侍奉的秋荣姑姑道。 皇太后道:“俭儿明天来看哀家,你吩咐下去,明天午膳多准备些俭儿爱吃的膳食,另外让人去郁府传个话,明天请郁珍姑娘进宫一趟。” 恰此时,常乐公主进来了,她一向得太后宠爱,不等通传便闯了进来。 “皇祖母,我刚听见您说要请珍姐姐进宫?” 皇太后慈爱地看着常乐公主:“你这丫头,耳朵倒是灵,哀家准备明天请她进宫来用午膳。” 常乐公主挽着皇太后的手臂,“好好的,您怎么想起请珍姐姐进宫啦?” 皇太后拍拍常乐公主的手,“俭儿上回围猎回来送了哀家一块白狐皮,可哀家想着那白狐皮还是年轻人穿着好看,便想着做个白狐裘送给俭儿媳妇,正好明天过来给她量量尺寸,哀家也想见见她。” 常乐公主嘟着嘴,“皇祖母,您怎么不送我,我也是年轻人呀。” “你呀,皇祖母送你的东西还少吗?你那里的狐裘都穿不过来了吧,还惦记这个了。” “皇祖母,我说笑的啦,白狐裘配珍姐姐最是合适不过了,明儿我也过来您这边用午膳行么?” 皇太后想到李文俭,虽然不忍拒绝常乐公主,到底狠下心:“明儿不行,皇祖母有些话要同俭儿媳妇说,下回你再来吧。” 第13章 真相 凌云正同郁珍讲解口脂的做法:“取一茶匙蜜蜡,一茶匙杏仁油,一茶匙羊脂,加了肉桂……” 素玉打二门进来,打断了凌云的讲解,“夫人,郁将军来了。” 凌云面色如常,“我知道了,素玉,你去准备茶水吧。” 郁珍似乎有些难以置信:“娘,是父亲来了么?” 凌云整理一下衣裳,朝郁珍笑笑:“是啊,你爹来了,珍儿跟娘一起出去迎一迎吧。” 郁珍便有些懵懵的,原来父亲真的跟娘亲还有来往,这些年她竟是从不知道。 还未走出两步,郁敬骁已是到了门口,他的脸上是郁珍从未见过的略带着憨厚的笑容,一个跨步便到了娘亲身边,双手抓着娘亲的手,道:“凌云,都说了不用来迎我,你只管坐着等就好。” 凌云甩开他的手,眼睛一瞪,“是谁之前说我不把你放在心上,人来了都不知道迎一迎?” 郁敬骁习惯性地拉了一把凌云,嬉皮笑脸道:“我这人就是嘴快你又不是不知道,就那么一说,你可别放心上。” 郁珍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原来父亲和娘竟是如此相处的,父亲看起来像个毛头小子一般,娘也是不把父亲当作大将军,他二人看起来便如平常人家的恩爱夫妻。 郁敬骁眼角瞥见郁珍傻呆呆站着,这才反应过来女儿还在这里,“珍儿,你在这里住的还习惯吧?” 郁珍:“回父亲,女儿在这里一切都好。” 凌云又飞了一个白眼,“女儿住在这里会有什么不习惯的,这里可比郁府自在多了,若不是为了女儿的婚事,我也不会让她在郁府受气,还好她马上出嫁了,再不用呆在那个鬼地方。” 郁敬骁摸摸鼻子,“你也不用把郁府说得这么恐怖吧,好歹你夫君我还住在那里呢。” “什么夫君?你算是哪门子的夫君呀,既无父母之命,又无媒妁之言,更没有八抬大轿娶我进门,可算不得我的夫君。” 郁敬骁眉头一皱,每次提这个话题他必要生气:“至少我们有夫妻之实吧,我们的女儿可以作证。” “行了,别耍嘴皮子了,坐下说吧。” 郁珍这会儿已经有些晕头转向了。 素玉端了茶水过来,郁敬骁最爱喝雨前龙井,凌云这边备了不少,每回过来,素玉都会给他泡上一壶。 郁敬骁端起茶盏,小饮两口,便满足地叹息:“还是你这里的茶对我的口味。” 郁珍坐在下首,心里有无数疑问,却又不知如何开口,默默喝了两口素玉姑姑泡的茶,味道确实不错,茶香而不苦不涩,润喉生津。 倒是郁敬骁似乎看出来郁珍有话想说,“珍儿,你是不是有问题想问我?” 郁珍点点头,“父亲,您以前也经常过来看娘亲吗?” “自然,每月是要来几趟的,就是这里离郁府比较远,爹大部分时间比较忙,有时候脱不开身过来。” “那您为何不娶娘过门呢?” 郁敬骁便带了三分愤愤不平看了凌云一眼,“那是我不愿娶么,那是你娘她不愿嫁啊!要不然你替爹劝劝她?” 凌云吹了吹自己精致的手指甲,眼角眉梢的风情勾人夺魄,“你娘看我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你还有翰林的女儿当正妻,要我嫁过去给你当小老婆,那我脑子不是进水了吗?我要是嫁过去了,说不定现在坟头草都三尺高了。” “胡说!你这小脑袋瓜整天想什么呢?”郁敬骁气得半死,可又说不出反驳的话。 郁珍赶紧道:“这个问题当女儿没问,您二位别吵了。” 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郁珍还是问出了心底最想问的问题,“父亲,您为何让我代替四姐嫁给四殿下?” 提到这个问题,郁敬骁的神色变得有些凝重起来,“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做了个梦,那梦逼真得仿佛我亲身经历过一般,梦里你嫁给了太子殿下,可是过得并不好,早早便……后来我跟你娘讲了这个事情,她碰见个道人,说你命里有劫数,需由一位命带七杀的贵人方能破解。” “那四殿下便是命带七杀之人?” “不错,太后娘娘曾请高僧给四殿下批命,四殿下命带七杀,且命格贵不可言,结合我梦里的一些事情,便想着让你嫁给四殿下,破了你的劫数。” 原来如此!原来事情的真相竟然是这样,她伤心难过了许久,心灰意冷了多时,却原来,父亲竟然是为了她好,而他梦中的一切,却是她真实经历过的。 郁珍的眼泪不由自主就流下来了,泪珠儿挂在下睫毛上,晃个圈儿,便扑簌簌地滑落双颊,甚是惹人怜。 凌云一看女儿突然哭了,顿时手忙脚乱把她搂在怀里:“乖女儿,怎么突然哭了?是不是你爹惹你?娘马上让他滚。” 郁敬骁:“……” 郁珍抓着凌云的衣袖,小声呜咽:“不是,女儿只是,只是突然知道原来父亲是疼我的,我原来以为他是为了四姐姐才让我替她嫁给四殿下,如今我晓得了真正的原因,女儿这是高兴的。” 凌云一顿:“你这傻孩子,你爹自然是疼你的。”只是,有些事情实在无法解决。 这边正其乐融融之时,素玉又来报,这回说是宫里来人了。 三人都愣住了,宫里来人缘何会来这里?莫不是来找郁敬骁的? “这宫里头怎么会派人到我这里来?”凌云头回碰见这事儿,一时还有些慌。 “别怕,出去看看就知道了,横竖先得出去迎人。”郁敬骁倒是淡定。 赶到前厅一看,这趟只来了一个戴着顶帽的太监,素玉已倒了茶水招呼,瞧见前头的郁敬骁,那太监微愣,不过很快便恢复如常,立刻站了起来,上前行礼,“奴才慈宁宫林宝瑞,见过大将军。” 郁敬骁忙让人起了,道:“公公这回来是有什么事?” 林宝瑞道:“太后娘娘打发奴才来给郁珍姑娘传个信儿,太后娘娘得了块皮子,想给姑娘做身白狐裘,又不知道姑娘衣服尺寸,便想着让姑娘进宫一趟,明儿个便在宫里用膳,太后她老人家也想跟姑娘说说话,烦请姑娘明天空出时间来,明儿个奴才来接您。” 照例给了打赏银子,等林宝瑞离开了,几人方松了口气,宫里来人原是为了这事。 “这太后娘娘竟然还想着给我们家丫头做白狐裘?”凌云有些疑惑,宫里的人这么有人情味儿? 郁敬骁倒不意外,“不仅皇上偏疼四殿下,太后娘娘亦最疼四殿下这个皇孙,珍儿要嫁给四殿下,太后娘娘此举不算意外,估摸着也是想考察下珍儿的品性。” 若是从前,郁敬骁定会担忧自家女儿惹怒了太后,如今便不愁了。 郁珍反而有些提心掉胆,一夜都未睡好。 次日郁珍起来,便发现眼下有些发黑,掉了老大的眼袋,得亏凌云高超的化妆技巧,抹了亮晶晶的粉,倒是别样的漂亮。 林宝瑞一早过来接人,郁敬骁也在,好生嘱咐了一番,让他多提点一些,凌云亦封了个大利是,林宝瑞满口答应:“您放心,奴才自当尽心尽力。” 宫里的马车尤其华贵宽敞,因郁敬骁每回来都便装低调亦不引人注目,倒是没引起喧哗,林宝瑞上回来传话便让这小街沸腾了一遭,眼下又见这穿着宫里服饰的太监貌似过来接人,便又猜测纷纷,不知这院里住的到底是何等人物。 郁珍上了马车,心里还有些惴惴不安,深宫于她,实在是个充满恐惧的地方。 待到了地方,林宝瑞在前头走着,郁珍跟在后头。 已是深秋,皇宫亦有几分萧瑟之感,少了几分权势和富贵逼人,曾经那种昏沉沉喘不过气来的压迫感亦如梦般,宏伟的建筑,红的宫墙,黄的琉璃瓦,偶有绿色的树木,更多是光秃秃的枝丫。 郁珍穿着一件厚实的夹袄,边上是毛茸茸的兔毛装饰,颇有几分娇憨可爱, 前世在这深宫呆了三年,亦不曾走过这路,她的一片天地便只有冷宫的一方,不知道皇宫原来这么大。 林宝瑞见郁珍眼睛盯着四处,便指着一处宫殿道:“这是和英殿,是太妃们住的地方,等闲见不着她们,除非是大日子,她们才从殿里出来活动,平常吃斋念佛的,都是好相与的主儿。” 又走了一段,林宝瑞暗道一声晦气,“哎呦,怎么到这地儿了,这是冷宫,里面住着的都是犯了事儿的,这宫里太大,奴才想着带您走近路,还能避着各宫娘娘,姑娘别介意。” 郁珍看一眼那冷宫,从心底冒出一阵寒气,便道:“公公,这里面住的也都是可怜人,我又有什么可介意的。” 林宝瑞便陪了笑脸:“还是姑娘您心善,是奴才说错话了,咱们快些吧,莫要叫太后娘娘等急了。” 郁珍便加快了脚步,又走了一程,便听林宝瑞道:“这就快到了,前面就是慈宁宫的路了。” 第14章 捉虫 秋荣瞧见林宝瑞领着郁珍过来,便上前道:“郁珍姑娘,我是太后娘娘跟前伺候的秋荣,上回围猎时曾见过您一面,那时候就觉得姑娘真是天生丽质,如今凑近了一瞧,可真正跟个仙女儿似的。” 郁珍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这宫里头的人都是人精,未必就是这么想的,可这说话一准儿得让你听着舒心,便有些羞赧道:“秋荣姑姑过誉了,上回见着您就觉得和善,可巧今儿个一见,姑姑说话真是让人如沐春风。” 秋荣便又笑开了,“姑娘,您叫我秋荣就成,您是准王妃,可不敢教你称我姑姑,太后她老人家早早就盼着您来呢,打发我出来瞧了好几回,可算把您给盼来了。” 郁珍愈发觉得这位秋荣姑姑极会说话,若是从前的自己定然会觉得飘飘然,重来一回,她明白,这些话便是姑且一听,大家面上都好看也就罢了。 跨了两道门,方到了太后所在的偏殿。 跟前侍奉的宫女脆生生道:“太后娘娘,郁珍姑娘来了。” 皇太后一抬眸,人已经到了跟前,郁珍跪下行了大礼:“奴才郁珍见过太后娘娘,恭请娘娘圣安。” 皇太后上前,说了免礼,亲自扶了郁珍起来,仔仔细细打量着郁珍,年纪轻轻的姑娘,皮肤水嫩光滑,灵动的眼,乌发弯眉,好看得紧。 “真是个讨人喜欢的姑娘。”太后拉了郁珍的手落座,“上回见了你,哀家就心里欢喜,碍于人多,哀家也没好好跟你说上几句话,这一阵子不见,可是愈发水灵了,俭儿那孩子给哀家送了块皮子,说让哀家可着手里的存货一起做身白狐裘穿穿,哀家便想着这白狐裘该是给你们年轻姑娘穿着才漂亮,便说做身白狐裘送你,俭儿也同意,后来哀家转念一想,他分明是算准了哀家不会穿这白狐裘,就等着哀家开口说送你呢!” 皇太后说到最后轻笑起来,如祖母提到顽皮的孙儿那种又是怜爱又是炫耀的心思。 郁珍自不敢当真,“太后娘娘您准是冤枉四殿下了,围猎时奴才跟着四殿下,那白狐皮是他亲手猎得的,当时就说了要送您,就连公主殿下讨要时,四殿下也没松口,可见四殿下对您的孝心。” 皇太后听了郁珍的话,便抑制不住地低笑起来。 “你这丫头,哀家又没怪他,你这还替他辩解上了。” 郁珍低了头,小声道:“奴才不是辩解,奴才只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满屋子的人都跟着笑起来,郁珍羞的只想找个洞钻进去,分明不是什么羞人的事,可让太后娘娘这么一说,怎么就这么不对味了。 皇太后看郁珍是越看越觉得很合心意,又差了人给郁珍量尺寸。 就这么说着话,前前后后侍弄着,时间便过去了。 忽听外面一阵热闹,便有人来通报,说是四殿下来了。 郁珍一时僵住,上回那个噩梦还历历在目,从围猎过后也再没见过四殿下,这猛的一听四殿下来了,她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脖子。 李文俭一进内殿便瞧见了站在太后旁边的郁珍,今日她穿了件绯红的夹袄,还嵌着毛绒绒的边儿,更衬着人娇嫩清丽,只不过两相对望,她竟是稍稍后退了一步低垂了眼。 李文俭气不打一处来,他还没找她问罪,她倒是先做出一副退避的模样,莫不是做了亏心事这才不敢看他? 皇太后眼尖,她发觉自家孙儿一进门就逮着自己旁边的娇花猛看,这脸上的笑意是挡也挡不住。 “俭儿来了。”太后先出声招呼了李文俭。 李文俭赶紧道:“孙儿见过皇祖母,给皇祖母平安。” 郁珍亦回神,行了福礼:“民女参见四殿下。” “起吧。”李文俭尽量克制自己的怒气,稍稍回复了平静。 “今儿个慈宁宫可热闹了,有你们两个年轻人陪我这个老人家用膳,哀家可就不乏味了。”皇太后显然心情极好,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愉悦。 秋荣便吩咐人传膳,前菜是各色酥酪点心并果子酒,当中一道橙膏,取黄橙四两,用刀切破,入汤煮熟,再取出,去核捣烂,加上白糖,用稀布滤汁儿,盛到瓷盘里,再炖过,待炖过的糖橙汁冻成膏状,切食即可,膳房里早就做了准备。 皇太后吩咐郁珍入座,特意夹了一筷子橙膏,“来,尝尝这个,这是橙膏,酸酸甜甜的,就是做起来麻烦些,俭儿爱吃,我这老人家也觉得不错,你吃吃看可喜欢?” 郁珍捧了碗道谢,用勺子舀了品了两口道,“酸甜适中,味道爽口得很。” 一抬头,却见四殿下停了筷子,正看着她,郁珍琢磨着太后说四殿下喜吃这道甜食,莫不是嫌她抢了吃的?便乖觉地用公筷夹了给李文俭,“殿下,您也吃。” 李文俭看着碗里的橙膏,又盯着郁珍看了良久,好一阵子才夹起那块橙膏,默默吃了。 皇太后观察两个小年轻的模样,越看越欢喜,俭儿身上的那股子冰冷之气,今儿个似乎散了许多。 光是餐前点心,郁珍几乎吃了个差不多饱,等到正菜上来,便小鸡啄米似地吃了几口,那果子酒倒真是不错,郁珍忍不住喝了几杯,剩余大部分时间便听皇太后唠家常,顺便留意四殿下爱吃什么菜。 酒足饭饱,皇太后让人撤了席,微扶着脑袋,“哀家有点乏了,进寝殿休息一下,俭儿你陪着珍丫头逛逛吧。” 郁珍下意识看向李文俭,因喝了酒,这会子她脸颊飞红,眼色迷离,别有一番勾人的滋味,深思也有些放飞,她自己却还未察觉。 李文俭道:“皇祖母去歇吧,孙儿这便带郁姑娘去逛逛园子。” 话是这么说,因李文俭坐着轮椅,需得郁珍在后面推着,由李文俭指挥,好在这慈宁宫为了李文俭进出方便,修了方便轮椅通行的路,郁珍推着也不费力气。 四下无人,只有两人独处,精神便格外集中。 郁珍闻到四皇子身上传来的清冽的味道,不知道是体香抑或是别的,分外好闻,他的脑袋在她眼前,宽阔的肩膀看起来极为可靠。 李文俭亦能感受到身后之人浅浅的呼吸,带着微微的热气,有果子酒的香气,亦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清甜香味。 李文俭指挥着郁珍把轮椅推到了花园,那当中都是铺好的石板路,现下已是秋末冬初,园子里的木芙蓉开得正旺,粉的白的红的,皎如芙蓉,艳若牡丹,煞是好看。 郁珍在一株木芙蓉前停了下来,她这会子酒意上头,便有些胆大包天。 郁珍半蹲下来,扒着李文俭的轮椅扶手,歪着脑袋道:“殿下,您为什么会同意娶我呢?虽然我是比郁柔长得好看很多,可是天底下长得好看的女人太多了,我觉得自个儿也没美到那种程度。” 李文俭一瞧,这丫头已然醉的不成样子了,还说自个儿长得比郁柔美许多,又说天底下好看的女人太多,这到底是自信呢还是谦虚呢? 少女脸上是天真娇憨的笑,乌黑的发批在身后,眼底闪着莹光,红唇微张,那双细葱一般纤细莹白的手扒着扶手,指节泛白,眼睛湿漉漉的,如小狗一般眸子亮晶晶地望着他,直教人心底泛起涟漪。 李文俭偏过了头,淡淡道:“你醉了。” 果然喝醉的人转眼便忘了自己刚才问的问题,反而执着于自己并没有醉,“殿下,我没有喝醉,我现在清醒着呢。” “哦?是吗?”李文俭看着郁珍,伸出了两根手指头,“那这是几?” 郁珍没有注意到眼前晃动的葱白手指,却盯着后面那双似是含着笑意的眼睛看呆了去,俊美的脸庞如此生动迷人,郁珍一只手抓住李文俭晃动的手指,一只手却是摸上了李文俭的脸庞。 “殿下,你长得真好看!”郁珍喃喃道。 李文俭一下僵住了,耳朵肉眼可见地变红了,简直要滴出血来。 “咦?殿下,你的耳朵变红了!”郁珍的手又不知死活地挪到了李文俭的耳朵上,“哎呀,好烫!” “大胆!”李文俭推了郁珍一把。 尽管他收着劲儿,只用了非常非常小的力量,仍旧把郁珍推了个趔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郁珍手一撑,地上有沙子,手破了皮,屁股也有点疼,当即嘴一撇,一泡泪就出来了。 看着郁珍泪眼汪汪的样子,李文俭懊悔万分,一时也有些尴尬,他轻咳了一声,伸手拉了郁珍一把,“你还好吧?我不是故意的。” 郁珍站起来,把那只破了皮的手伸到李文俭面前,“手破了,疼。” 竟然有几分撒娇的味道。 李文俭从怀里拿了手帕出来,抓着郁珍的手,轻轻吹了口气,小心弄掉了上面的脏东西,用那方手帕给郁珍包扎了手,仔细系了个结。 “好了。”他的目光极其专注,郁珍直愣愣看着,经过这一遭,她这会子酒醒了几分,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当即出了一身冷汗。 待包扎完毕,李文俭忽然意识到自己正握着郁珍的手,那手便变得有些发烫起来,便像碰到炭火一样飞快放开了。 第15章 簪花 郁珍见四皇子突然有些嫌恶地甩开了她的手,愈发有些心慌起来。 但郁珍早前就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建设,又经过这么多天凌云的言传身教,且与传言中相比,四殿下对她已经算得上不错了,纵然嫌恶她,亦拿了自己的帕子给她包扎,她看着上面绣着祥云的锦帕,便继续装作醉酒的模样,反正四殿下也说她醉了,她便是醉了,醉了的人说话做事便不能以常理判断。 于是,郁珍笑嘻嘻后退一些,转身指着后面开得正旺的木芙蓉道:“殿下,这花开得真漂亮,我能摘一朵吗?” 李文俭皱着眉头看着娇俏的姑娘撒酒疯,心想这流量着实差了些,往后可不能让他在外人面前喝酒,这副模样可不能被别人看见。 郁珍见四皇子不作声,只皱着眉头看他,心里又打起了鼓,因受了凌云的影响,又知道了郁敬骁的真正用意,她便不如先前那样怕了,终归是有几分底气,自己嘀嘀咕咕:“不让摘就算了,真是小气。” 她自以为小声,嘴撅的老高,一副委屈的模样,李文俭听力极佳,把她这两句抱怨听得清清楚楚,目光在她身后的木芙蓉上巡视了一会儿,其中一朵红白渐染的花朵正衬在她脸颊一侧,恰如她此刻的脸色,娇艳动人。 李文俭转动轮椅,靠近那株木芙蓉,同时也靠近郁珍。 郁珍眼睁睁看着那张俊脸离自己越来越近,忍不住紧张,连呼吸都放缓了。 李文俭的手掠过郁珍的脸庞,仿佛是触到了,又仿佛是没触到,郁珍在那一刹那闭紧了双眼,等了片刻没啥动静,方睁了一只眼小心查看。 一朵漂亮的木芙蓉出现在她面前。 李文俭那双纤细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捏着绿绿的花茎,对比鲜明,有一种说不出的迷人之感。 “给你。”他的语气堪称温柔,“你不是想折一枝花么?我瞧这朵不错。” 郁珍愣愣接过,只觉得有些不真实。 原来他靠近是想折一枝花给她,方才她还以为他要发火,吓得闭了眼睛。 郁珍调整了下角度,把这朵花簪在了发髻上,娘常告诉她,自然的东西有时候更美,就如这花朵,最是娇美动人,运用得当,并不比珠宝首饰差,甚至可以更甚一筹。 譬如现在,这朵由四皇子亲手摘下的木芙蓉插在她的发髻上,让她粉扑扑的脸颊更加美丽迷人,平添一丝媚态,真正是人比花娇了。 “殿下,好看吗?”她的声音软软糯糯,甜到人心槛里去了。 今日她果真是醉了,李文俭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是百转千回,一时想到那个梦,怒气难忍,一时看着眼前佳人,又觉美色醉人。 “四哥!珍姐姐!”少女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还没看见人影子,声音便先到了。 常乐公主知道今日郁珍和四皇子都要进宫来,高兴坏了,但皇祖母交代了说午膳的时候不准她过去,她便等了好久,再等下去怕两人都出宫了,这才跑到慈宁宫。 皇太后拿这个孙女没办法,想着两人独处的时间也差不多了,让常乐公主过去活跃下气氛也不错,便让她来园子里寻二人。 常乐公主远远看见木芙蓉树下站着头上簪花的少女,旁边是端坐在轮椅上的俊朗少年,竟似入了画一般,说不出的和谐般配,金童玉女不过如此,好一对神仙眷侣,让人不忍上前打扰。 饶是性格大大咧咧的常乐公主,一时也有些不好意思过去,可她先前已喊了一嗓子,郁珍便巡着声音的方向看过来,正看见了站在原地不动的常乐公主。 郁珍向常乐公主招手,“公主殿下,我们在这里。” 常乐公主只好上前,互相见过礼。 “珍姐姐,你簪着这朵花真好看!我也要折一枝。”小姑娘更容易注意到妆发服饰,若是从前,她定然觉得这朵木芙蓉廉价,可见郁珍这么戴着,尤为清丽脱俗,让她也忍不住想试试。 郁珍笑笑:“多谢公主殿下夸奖,你挑一枝,我来帮你折。” 常乐公主瞄了一圈,总觉得郁珍头上那枝好看,迟迟看不到合心意的,“真是奇怪,怎么觉得这枝上长得都不如姐姐头上那朵好看呢?” 郁珍干笑一声,试探着道:“那我把头上这朵送给公主?” 刚说完这句话,郁珍突然觉得周围温度似乎下降了一些,突然有些凉嗖嗖的,直到撞进四殿下那含着霜的眼神里,她才突然意识到,这朵花是他折了送她的,她再转送给公主似乎不太妥当。 李文俭凉凉道:“原来郁姑娘并不喜欢这花,那便送给常乐吧。” 郁珍赶紧道:“喜欢!非常喜欢!可是公主殿下也喜欢……” “哦?所以你就可以随便把本王给你的东西再给别人?”他仿佛极为生气,说话都掉冰渣子。 郁珍吓得不轻,立刻半跪了下来,“民女不敢,请殿下恕罪。” 常乐公主被这一连串的动作搞懵了,她是谁?她在哪?为什么感觉自己像是多处来的那一个。 “四哥,你干嘛这么生气呀?这花是你送给珍姐姐的吗?珍姐姐也是听我说喜欢她头上那朵花才这么说的,如果是四哥送给珍姐姐的,常乐才不会要呢,都是我的错,四哥你要罚就罚我吧,不要对珍姐姐发火。”常乐公主蹲在一边,细声细语,觉得自己犯了大错。 李文科见郁珍抖得厉害,方才那大胆出挑的仿佛是另一个人,不知怎么心里又闷出一股火,“谁说要罚她了么?本王累了,常乐,你陪郁姑娘呆会儿吧,我先走了。” 常乐公主才见了四皇子没一会儿功夫,心里自然不愿他走,可眼下这个情形,她也不敢教四皇子留下来,都怪她,干嘛惦记别人头上的花嘛。 “那四哥你先走吧,我陪珍姐姐逛逛,你千万别生珍姐姐的气呀。” 李文俭一言不发,自个儿把轮椅掉了方向,龙岩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出现,推着他离开了园子。 郁珍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半晌没有说话。 第16章 生气 常乐公主看着一旁有些怔忡的郁珍,心里愧疚极了。 可随即,她想到一个问题,“珍姐姐,你头上这朵花是四哥送你的?” 郁珍下意识摸了一把头上的木芙蓉,花瓣软软的,“应该算是吧,我说想摘一朵花,问四殿下行不行,他没回答,自个儿折了一枝给我……” 常乐公主围着郁珍转了两圈,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珍姐姐,我觉得四哥对你不一般。” 郁珍一脸疑惑。 常乐公主又道:“他居然会主动折花给你!说句不好听的,四哥脾气是不好,但这不怪四哥啊,因为他的腿疾,小时候不仅有人说难听话还有人欺负他,多亏父皇和皇祖母护着四哥,那些人是不敢再说什么,可心里怎么想的不说也知道,四哥长大了那些人都怕四哥,四哥对他们也没好脸色,不,应该说,他对谁都冷冰冰的,更别提主动给别人送东西了,除了我,四哥还从没对哪个女子假以辞色呢,呃……当然刚才他似乎是生气了,可能是因为觉得被下了面子,但四哥对你肯定是不一样的,所以,珍姐姐你可千万别生四哥的气呀。” 郁珍:“公主,我自然不会生四殿下的气,这件事原是我考虑不周,不该随意说要把四殿下送我的花转赠,抱歉,这花我就不送给公主了。” 常乐公主摇摇头:“我也不该那样说,虽然我没那个意思,可是听起来就像索要一样,是我的错,珍姐姐,你帮我挑一枝吧。” 郁珍便帮常乐公主折了一枝,插在头发上,常乐公主烂漫可爱,戴着这花另有一种风情,娘说的没错,有时候自然的的确是更好的。 龙岩推着李文俭往回走,他也瞧见了园子里发生的一切,愈发觉得自己猜测没错,自家主子分明是对那位郁珍姑娘有意思,也难怪会答应郁敬骁的提议。 可今儿个主子又和郁姑娘闹了个不愉快,这会儿又把自个儿给气到了。 李文俭这时候却在想他以前见过的那一幕。 梳着双环髻的小丫头正准备把一枝枯掉的牡丹扔掉,郁珍急急拦住。 “姑娘,这花都枯了,还留着它做什么啊?” “这是殿下送我的花,扔掉未免有些可惜,不如换瓶水再放两天吧。”她的脸上满是温柔的笑意。 再想想自己给她折的花,她随口就说要送给常乐,当真是没放在心上,这怎能让他不气,就这么离开已经算他涵养好了。 以前的事,他可以不计较,但事情一旦有了对比,总是难以不去在意。 龙岩自然不知道这一段,只是心里偷摸想着,主子今日这行事作风,实在是有些不符合身份的小家子气。 * 郁珍回到住处,凌云瞧见郁珍头上的花儿,亦好生夸赞了一番,她的女儿真是天姿国色,怎么打扮都好看。 提起这花,郁珍便把今日发生的事情说给了凌云听。 “娘亲,四殿下离开的时候脸色很不好看,我怕是得罪他了,这该如何是好?” 凌云听了郁珍的话,摸摸女儿的头:“依娘看,常乐公主说的有道理,四殿下那样的性子既然愿意折花给你,至少证明他不讨厌你,往后你多注意一些,他应该不会再计较,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 郁珍点点头,往后她得多想想,一言一行都需得注意。 “对了,珍儿,有一些事情,娘请了醉梦阁的红芷姑娘来教你,她在客房,等下我叫她过来。” 郁珍一顿,什么事情需要醉梦阁的人来教她?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郁珍对醉梦阁的人看法也有了改变,听到这话也没有特别激烈的反应,只是有些不解地看着凌云。 凌云只对着她笑笑,便起身出了房门,不多时,便领了一个人过来。 来人看起来年岁比郁珍略长,穿着朴素的纱衣,披着黑白相间的毛绒披肩,头上戴着缀了珠玉装饰的网状头饰,长长的发超过腰际,一双杏眼脉脉含情,吹弹可破的肌肤如剥壳的鸡蛋一般光滑白嫩,粉唇微嘟,齿若编贝,盈盈一笑间简直美到不可方物。 好一位清纯佳人!实乃郁珍生平所见最为惊艳之人。 凌云向郁珍介绍:“珍儿,这位便是红芷姑娘,她比你年长两岁,你便叫她红芷姐姐吧。” 又指了郁珍,“红芷,这就是我的女儿郁珍,你唤她珍儿即可。” 红芷落落大方作揖,“常闻凌云提及,今日一见,珍儿果真是美貌无双。” 郁珍忙道:“红芷姐姐谬赞了,姐姐之貌才是当世无双。” 凌云笑,“你们两个不要互相谦虚了,都美。” 三个人俱都掩面笑起来。 凌云离开房门关了门窗,只留二人在内。 郁珍看着红芷,“不知红芷姐姐到底要教我什么?竟是娘亲不能教的。” 红芷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非她不能教,只是我要教你的,是一些特别的。” “那到底是什么?”郁珍愈发好奇了,一双潋滟的眸子里泛着水光,煞是好看。 “房中之术。”红芷说的云淡风轻。 郁珍却被砸的半晌没有回神,这种事情……这种事情怎么能这么随便说出口呢。 她的脸上肉眼可见地泛起了红,虽然前世早就有过经历,不是什么懵懂少女,可这种事,怎么说都是难以宣之于口的,红芷姐姐仙女一般的人,竟然就这么轻易说出来了,还说要教她! 看见郁珍的反应,红芷摇头轻笑:“珍儿妹妹,你也不用害羞,姑娘家出嫁之前本来就会学习这些,只不过一般都是由娘亲教导,你娘是为了你好,才让我过来教你。” 郁珍依旧红着脸,点了点头。 门外的凌云轻叹口气,世道就是如此,纵她不愿女儿去学习那些,可为了她能过得好一点,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四皇子其人她亦有所耳闻,让珍儿嫁过去她也摸不准到底是好还是不好,是破了那个命中的劫数,抑或是又有了新的麻烦,她只能尽自己所能,来保护珍儿的周全。 第17章 进宫 郁府内,二房所在的沁兰院。 外头细雨绵绵,雨帘挡住了所有视线,一切都是朦朦胧胧的,寒意阵阵,冬已来临。 郁婉跪在地上,看着上首的郁敬忠。 同样是老太太所生,郁敬忠却不若郁敬骁那般高大,亦不似郁敬骁那般俊逸出众,虽然可以说得上相貌端正,但与郁敬骁相比,就显得普通了些。 郁家祖上三代都是武将,可到了郁敬骁这一代,老大郁敬义是庶子,喜爱读书,压根不愿沾武学的边,好在也考取了功名,做了个小小的文官,老二郁敬忠倒是有心继承父业,可于带兵打仗一途实在没有天分,武艺也学的稀松平常。 郁敬骁却是难得一见的武学奇才,熟读兵法,常有锦囊妙计,老将军最喜小儿子,也花费了最多的心血培养他。 十八年前,古人大肆入侵梁国边境,郁老将军携两个儿子出战,郁敬忠因贪功冒进深入敌腹被困,郁老将军带兵救援不小心中了一箭,伤重不治,情报传到朝廷,年轻的新帝大怒,传旨要处死郁敬忠,并另派了一位督军过来,副将谢临大胆让年少的郁敬骁指挥,运用奇兵大退胡人,苦战两年,终于让胡人败退十几里。 郁敬骁获封定国大将军,郁敬忠亦被免了死罪,在郁敬骁手底下管着几千号兵。 “爹,您真的愿意一辈子这么被三叔父压着么?您才是嫡长子,可这郁府当家作主的却是三叔父,外面的人怎么说您的,您心里难道不清楚?爹,您真的甘心吗?”郁婉声泪俱下。 她的脸上还有一个红红的巴掌印,那是郁敬忠盛怒之下打的。 郁敬忠扶着额,一脸烦躁不安。 郁婉膝行上前,抓住郁敬忠袍子下摆,“爹,您私底下不是和皇上身边的卢老仙交好么?卢老仙在皇上面前很是得脸,您让他说一说,女儿进了宫,也可以帮衬爹爹,您就不必再在三叔父的手底下做事听人闲话了。” 梁武帝年纪大了,比不得年轻时英明睿智,近些年他身体每况愈下,便光贴皇榜求天下奇人异士,前两年有个卢老仙揭榜进宫给皇上看病,给他吃了什么丹丸,竟真的有效果,卢老仙自称有修仙之术,可得长生不老,梁武帝深信不疑,跟着卢老仙修行练丹,皇太后见皇上并未因沉迷于此而耽误政事,又劝阻不得,便睁只眼闭只眼随了他去,卢老仙愈发得势起来。 那卢老仙性喜渔色,刁钻狡猾,郁敬忠觅了两个异域的绝色美人送他,两人搭上了线,郁敬忠讨好这卢老仙难免存了些心思,但这卢老仙正是因为从不干涉政事才深得梁武帝信任,郁敬忠也因心中有所犹豫而从未提过任何要求,慢慢两人私交变得很不错。 郁婉的话终是触动了郁敬忠。 卢老仙劝皇上纳一个不会影响朝政的女人基本上不会有任何问题。 郁敬忠摆摆手,“你让爹考虑一下。” 郁婉想的清楚,因为落水这件事,太子不愿娶她,那么她的婚事注定艰难,有名望的人家谁也不想沾上她,除了那个实在娶不到媳妇的傻子,与其嫁给一个傻子,那倒不如嫁给当今天下最尊贵的人。 太子突然变卦,郁婉已经搞清楚是郁柔从中作梗,这怎能教她不恨,进了宫她就是娘娘,郁柔见了她也不得不低头。 数日之后,郁敬忠敬献女儿入宫,据说卢老仙称郁二姑娘的生辰八字对皇上十分有益,可助他延年益寿,郁敬忠便让郁婉入了宫。 郁敬骁得知此事之时,早就木已成舟。 “二哥,你竟听信那卢老怪的胡言乱语,让婉儿入宫为何不同我商议一下?”郁敬骁显然是不太满意郁敬忠的做法。 郁敬忠道:“三弟,婉儿出了那样的事,她还能寻到什么好人家?母亲居然想把婉儿嫁给宋家那个痴儿,她哭闹了好久,说宁愿去死也不嫁,都怪我这个当爹的没用,若她是三弟的女儿,太子殿下又怎会不娶,再怎么也不至于嫁给一个痴儿,卢老仙说婉儿的生辰八字于皇上有益,倒不如让婉儿进宫,既表示了我郁府的衷心,又能让婉儿有个更好的归宿,何乐而不为呢。” 郁敬骁从这番话中听出了一丝怨气,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事已成定局,郁婉进宫,这样看起来对她也的确算得上最佳的选择了。 郁珍得知此事时,吃惊不小,她这个二姐姐看来比她有手段多了,竟然进了宫去做娘娘了。 可是梁武帝只有一年多寿命了,前世便是一年多以后梁武帝薨,太子继位,郁婉即便入宫,也不一定就能得梁武帝宠爱,即便能得恩宠,太子继位后,郁柔便是皇后,到时候怎么对付郁婉还未可知。 果然,郁婉进宫不久,太子妃的人选就定了下来,与前世并与二致,仍旧是郁柔。 此时,已经封了婕妤的郁婉得知太子妃仍然定了郁柔,气得绞碎了帕子,凭着卢老仙给的药,皇上对她算是百依百顺,可在太子妃一事上,尽管她百般阻挠,仍旧是郁柔。 其实皇上心中嘱意的人选既不是郁柔也不是萧蓉,可这二位是朝中两派拉锯战的人选,左相和皇后想让太子娶郁柔,右相想让自己的女儿入主东宫,皇帝放任两派相搏,最终还是左相略胜一筹,想借此拉拢郁敬骁。 “萱儿,你去请我的两个妹妹郁柔和郁珍进宫,就说本宫思念姐妹,想与她们聚聚。”郁婉翘着护甲,一派雍容华贵的模样。 萱儿是郁婉亲近伺候的的宫女,闻言便道了声,“是,奴婢遵命。” 就算郁柔定了太子妃之位,可这还没过门呢,见了她这个婕妤,也得老老实实行礼。 郁婉的脸上闪过一抹狠色,萱儿眉心一跳,这位新进宫的婕妤娘娘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含光殿人人自危,婕妤娘娘刚来没多久,已有两位宫女被仗毙,皆因私底下议论她落水的事被婕妤听到,这回她让两个妹妹进宫又不知打的什么主意。 第18章 热茶 眼看年关将至,郁珍没料到她那颇为得宠的二姐姐竟然让她进宫聚聚,她们平日里可没这么好的交情,郁婉倒是挤兑她不少,如今突然宣她进宫,还说是思念姐妹,她直觉此次进宫必不会好过。 凌云知道宫中那位婕妤在郁府时便一向与郁珍不对付,若她还在郁府也就罢了,如今进了宫又颇得皇上宠爱,这难道就是珍儿的劫数?转念一想,又觉得不至于,至少四殿下在皇上那里的地位无可撼动,郁珍怎么说都是恭王妃,郁婉也不至于太放肆。 除了叮嘱郁珍一切小心行事,真进了宫,凌云也没办法保证她安全无虞。 郁珍在前往含光殿的路上碰见了郁柔,原来她也被宣进宫了。 “原来妹妹也被叫进宫了,二姐姐不是一向不喜欢你么,竟不知何时你们也变得亲近了。”郁柔笑的一脸讽刺。 郁珍苦笑:“我也正纳闷呢,可想想四姐姐你打了二姐姐一巴掌她尚能不计较,许是二姐姐当了娘娘后心胸开阔了些。” 郁柔面色微变,她自然也猜测过郁婉的用意,也想过她会为难自己,可现下她已是准太子妃,谅郁婉也不敢拿她怎么样,但现在看见郁珍也出现在这里,她还真有些拿捏不准了,郁婉真要疯起来,可没人能阻止她。 两个人此刻各怀心思,都猜想郁婉定然不会给她们好果子吃,还不知要如何混过去。 这宫里的风吹草动向来都传的比较快,比如婉婕妤传她的两位妹妹进宫的事,在二人出现在宫中的那一刻,很快便传到了太子和四皇子的耳中,恭王府距皇宫不远,两人几乎同时得到消息。 果然,一见面郁婉就给了两人一个下马威。 郁珍郁柔觐见婕妤,以现在的身份需行半叩礼,即双膝跪地,身子微微前屈,道:“民女见过婕妤娘娘。” 郁婉却不叫二人起,只捧着一杯茶轻吹热气,好不惬意。 郁柔跪得双膝发麻,身子都在抖,咬了牙撑着,双手在袖子里握了拳,暗道今日所受,他日必加倍奉还。 郁珍面上平静无波,区区半叩之礼,跪久一些她也受得住,前世郁柔对付她的手段可比这厉害多了。 郁婉打量二人的神色,发觉往常有些嚣张讨厌的六妹妹竟然看起来安之若素的模样,郁柔一脸的不忿掩饰都掩饰不住,这样比起来,除了出身,郁珍倒没那么讨厌了。 “六妹妹请起,至于四妹妹,本宫瞧着礼仪并不到位,未免四妹妹日后在别的妃嫔面前出丑,便让你多练习一会儿吧。” 此话一出,郁柔的脸色根本绷不住了,偏她还发做不得。 郁珍从善如流谢过婕妤,起身等待她的下一步动作。 “六妹妹坐下吧,本宫在这宫里呆得闷,想念妹妹,便想着让妹妹进宫陪我说说话,多日不见,六妹妹竟是又好看了些。”最后一句话倒是真心话,郁婉对于自己的容貌颇为满意,可是郁珍的长相艳若桃李,娇比牡丹,若说从前是含苞待放的模样,今日看着便是盛开了许多,更招人了些,不由嫉恨难消,若她的爹是三叔父那般,她必定比郁珍更美,若她的爹是定国大将军,她才该是太子妃。 郁珍屁股堪堪沾了圆凳的一点边,并不敢坐实了,也没有因为郁婉称她一声妹妹便称呼郁婉为姐姐,面上恭恭敬敬道:“婕妤娘娘,妹妹怎及娘娘国色天香。” 郁婉穿着华丽的宫装,额间是艳丽的花钿,经了人事以后自有一种说不出的媚态,郁珍说话也不算违心。 郁婉一怔,面色缓和了许多,甭管她真心假意,这话听着心里就是舒坦,识时务者为俊杰,她这个六妹妹倒是个知趣的。 郁柔跪的实在是久了些,郁婉见她半截身子都在打颤,方让她起身。 “四妹妹也起吧,想必你这次也学到规矩了,下回见到贵人们就不会失礼了。” 郁柔几乎是咬牙切齿,“多谢婕妤娘娘,这规矩妹妹记下了,必不会忘。” 郁婉笑的得意,往日不可一世的郁柔,今日还不是要向她低头? “妹妹记得就好,来人,给两位妹妹上茶。” 小宫女端着金玉托盘上前,用的茶杯也是珍贵的三才杯,足见郁婉的确圣眷正浓。 只是三才杯本应上有盖中有碗下有托,小宫女端上的茶杯却并没有托。 “这是君山银针,每岁不过贡十斤,这茶味道甘醇甜爽,等闲喝不到,两位妹妹尝尝吧。” 茶是现泡的,还未摸到茶杯,郁珍已经感受到了热气,应当是滚烫的新茶。 果然,郁婉不会这么简单就放过她们。 郁珍小心捧起杯子,只让指尖接触杯身,烫的她差点把杯子甩出去,仍面不改色贴着杯沿小喝一口,舌头立刻烫的发麻。 “果然是好茶,茶汤橙黄透澈,茶味甘甜香醇。”郁珍一边夸赞一边不动声色地放下杯子,指头已然发红起了泡。 郁婉挑不出郁珍的错,便转向郁柔,“四妹妹,你怎么不喝?” 郁柔勉强笑道:“这茶汤有些烫,我想等等再喝。” 郁婉当即变了脸色:“哦?那六妹妹怎么不嫌烫,你是想说本宫故意拿热茶给你喝吗?还是四妹妹非要拂了本宫的面子?” 最后一句话疾言厉色,若是郁柔当真不喝,恐怕她便要被安个不敬之罪。 郁柔狠狠瞪了一眼郁珍,她皮糙肉厚可以喝这热茶,自己却受不住。 郁珍一脸无辜,同是遭罪的人,郁柔怪她可没有道理。 关键时刻,有人通传说是大内总管王瑾求见。 郁婉有些惊讶,王瑾统管大内,也是皇上面前的红人,进宫这些时日,两人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他来会有什么事情? 且不管什么事情,这人还是要见一见的,郁柔因此逃过一劫。 王瑾手上执一把拂尘,戴着缀红色珠串的黑帽,穿着蓝灰色内官服,清瘦精明。 “奴才参见婕妤娘娘,娘娘万福金安。”王瑾打了个千儿。 “公公请起。”郁婉脸上挂着笑意,“不知公公来含光殿所为何事?” 第19章 晕倒 王瑾说明来意,原来是皇后娘娘听说郁柔来了,想请她过去坐坐。 想来是走漏了风声,皇后此举是替郁柔解围来了。 郁婉虽然受宠,但还没本事跟皇后对着干,笑盈盈道:“既然皇后娘娘有命,那四妹妹便随公公过去吧。” 郁柔松了一口气,今日逃过一劫,日后郁婉休想再拿捏她,她是准太子妃,若是称病不进宫,郁婉也拿她没办法。 待郁柔离开,郁婉立刻换了一副脸色,笑意荡然无存。 郁珍看见她的脸色,不由心里一寒,郁柔走了,留下她自己恐怕更没有好果子吃了。 好在上天似乎听到了她的心声,又有人来报说是卢太医来了。 这卢太医便是那卢老仙,他倒也不是全然的招摇撞骗,确有几分真本事,他师从药王谷金甲真人,金甲真人用药化神,医术高超,武功亦卓绝,卢老仙天赋不错,金甲真人对他极是上心,若不是因为卢老仙轻薄了师娘,他很可能便是药王谷新一任谷主。 卢老仙被逐出师门后隐姓埋名,凭着早些年学习的医术让梁武帝的身体有了起色,半真半假用药,梁武帝为了让他名正言顺地进宫教他修仙之术,便让他去了太医院,名义上是太医,但一般只有皇上会召见他。 郁婉的神情看起来似乎有些奇怪,轻咬下唇,面有犹疑之色。 不过片刻,郁婉便道:“萱儿,你去告诉卢太医,就说本宫正在见客,让他改日再来。” 萱儿应是,便要退出去。 还未至门口,郁婉又道:“等等。”她转向郁珍,“六妹妹,你跟随萱儿一道出去吧。” 郁珍有些不敢相信,她就这样放过自己了? “婕妤娘娘,那妹妹就先告辞了。”不管怎么样,她肯让自己离开就是好的,若是再呆下去谁知道她还能想出什么招来。 郁珍跟在萱儿身后往外走,走出不远,便瞧见院里站着个人。 那人蓄着稀疏的胡须,吊角眼,精瘦,望过来的眼神让郁珍觉得极为不适。 萱儿指着那人道:“那位就说卢太医,郁珍姑娘,你从旁边离开吧,奴婢去跟卢太医说一声。” 卢老仙本是来找郁婉的,不料竟然看见一个绝色佳人跟在婕妤娘娘身边的小丫头身后,一时看直了眼,只觉得若能够抱得若如斯美人,那该是多么快意,一双眼睛色眯眯黏着郁珍,内心里盘算着怎么。 郁珍也觉得那人让她很不舒服,萱儿让她从另一边走,再好不过了。 可还没等她走开,那人已经三两步上前,拦住了郁珍的去路。 萱儿见此情景,忙道:“卢太医,婕妤娘娘正在会客,请您改日再来。” 卢老仙道:“是么?那老夫改日再来,不知这位姑娘是?” “这位是婕妤娘娘的妹妹,她有些不舒服,正要离开呢。” 卢老仙:“郁姑娘哪里不舒服?老夫是太医,正好可以帮你看看,方才我观姑娘脸色,便觉得姑娘可能有病症,这才拦下了姑娘。” 萱儿有些着急,她编了个借口,便是希望卢老仙尽快让郁珍姑娘离开,没想到反而让他有了理由。 郁珍向萱儿看了一眼,见她面有急色,这卢太医的眼神太过肆无忌惮,仿若要将她生吞活剥了一般,便知不宜久留,后退一步道:“不妨事,只是有些疲劳,回去休息下便好了。”又看向萱儿,“萱儿,那我先回去了。” 只是人还没走出两步,便双眼发黑,腿一软,缓缓倒了下去。 卢老仙截住她半软的身体,扶住了她,“看来郁姑娘病的比较严重,需得老夫给她好好调理一番。” 萱儿大骇:“卢太医,奴婢觉得还是先把郁姑娘扶到含光殿去吧。” 卢老仙打横抱起郁珍,“你们娘娘不是正在会客么?你放心,等郁姑娘醒了老夫就让她离开。” 院门外,龙岩推着李文俭,正在快速前进。 李文俭的手指紧紧抓着扶手,青筋凸起。 那轮子擦着地面,都快磨出火花来了,龙岩鼻头微汗,恨不能此刻拖着轮椅飞起来。 刚转过二门,李文俭边见卢老仙怀里抱了个人,正向他走来,一只手软软搭下来,手腕上是她惯常戴着的镯子。 他怎么敢!他怎么能! 李文俭目眦欲裂,一股怒气直冲太阳穴。 龙岩还未反应过来,李文俭便一拍轮椅把手,身子一旋腾空而起,从卢老仙怀里抢过了人,又对他胸口拍了一掌,卢老仙后退数十步,嘴里有血溢出。 若非他功力深厚,这一掌便会当场要了他的命。 只因太过突然,加上卢老仙当时心思全在郁珍身上,压根没有防备,否则以他的功夫不至于受伤这么重。 李文俭抱着郁珍又落回到了轮椅上,整个过程极快,萱儿甚至没看清楚是怎么发生的。 卢老仙擦了擦嘴角的血,抬头一看,竟然是四皇子,内心极为惊讶,四皇子竟有如此功夫。 “奴婢见过恭王殿下!”萱儿的声音里隐隐透出几分激动。 “老夫参见恭王殿下,殿下好俊的功夫,只是不知为何殿下一见面就对老夫出手?”卢老仙并不惧李文俭。 “你抱着本王的王妃,还问本王为何对你出手?卢老怪,看来是父皇对你太好了。” 卢老仙不慌不忙解释道,“这殿下可就错怪老夫了,郁姑娘突然晕倒,老夫身为太医,只是想为她治病而已,殿下你是误会了。” “误会?她为何会晕倒你心里有数,若不是父皇还用得到你,今日你不会活着离开这里,记住,以后离她远远的,永远不要在她面前出现,否则休怪本王不客气。”李文俭的脸上满是肃杀之气。 卢老仙敛去万千心思,面上恭恭敬敬,道:“老夫明白,请殿下放心。” 这时候,又有一个人来了。 他穿着明黄的常服,行色匆匆的模样,看起来很是匆忙,看到院里的情况先是一怔,既而才跨步上前。 萱儿赶紧行礼:“奴婢见过太子殿下。” 来人竟然是太子李文成。 第20章 王妃 得知郁婉宣了郁柔和郁珍进宫,太子便让人注意含光殿的动静,郁柔被罚跪的事自然也传到了他的耳朵里,太子便去了皇后那里,想着让皇后把两人都叫过来。 “真是好大的胆子!小小一个婕妤竟然敢让未来的太子妃跪她,本宫看她是越来越不知天高地厚了。”皇后一拍桌子,满面怒容,近来皇上专宠那个婉婕妤,近来愈发肆无忌惮,闹得整个后宫鸡犬不宁,竟然还给她的父亲郁敬忠封了个护国大将军的封号,分走了郁敬骁三分兵权,简直是老糊涂了。 太子见状急忙安抚皇后:“母后切莫动怒,那个婉婕妤不过在一时受宠,您贵为皇后,勿需与她计较,儿臣认为父皇宠幸婕妤,又封了她的父亲为护国大将军,分了定国大将军的军权,这未必不是一种敲打,郁敬骁未把嫡女嫁给老四,太子妃之位又落到了郁柔头上,父皇这是对我们不满啊,不宜正面起冲突,所以您得赶紧把郁将军的两个女儿叫过来,那婉婕妤可不是个好相与的。” 皇后扫了一眼太子:“道理我都懂,可郁珍不是老四的王妃么?我为何要叫她过来,正该放她在婉婕妤那里吃点苦头,说不定还有好戏可以看。” 太子眼角一抽,“郁珍也是郁敬骁的女儿,听说婕妤再府里的时候便和她不对付,您何必不多卖个人情呢。” “成儿你不必再说了,一个庶女而已,没人在意,我实在讨厌老四,你再与我啰嗦下去,只怕郁柔要多吃苦头了。” 皇后让王瑾把郁柔叫了过去,却没有叫郁珍。 听郁柔抱怨婉婕妤让她跪了许久,还拿滚烫的热茶让她们喝。 “亏得郁珍皮糙肉厚,竟端起来喝了一口,我不过稍微碰了一下杯壁,便被烫红了指头,太子哥哥,你看,我的手现在还疼呢!”郁柔把手指伸到了太子面前,指头确实有些红。 郁柔指望太子心疼她一把,不料却见太子似乎有些失神,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不由心里大为恼火,轻晃了下手指,“太子哥哥,你有听柔儿说话吗?” 太子便温言细语道:“孤让人去给你找烫伤药,日后婉婕妤再召你入宫,你大可不来,她也不能把你怎样。” 又好生说道了一番,太子才寻了个机会出来。 急匆匆赶到含光殿,却正看见四皇子抱着郁珍,卢老仙和婉婕妤的宫女站在两边,气氛颇有些剑拔弩张的味道。 瞧见太子过来,李文俭朝他微微点头。 “见过皇兄,不知皇兄来此所为何事?”李文俭的声音没有多少起伏。 太子却是先关心起了郁珍,“四弟,郁姑娘这是怎么了?” 李文俭略微侧了侧郁珍的身子,让她更靠近自己,一颗小脑袋埋在他的怀里,被遮得严严实实,“多谢皇兄关心,郁姑娘不小心中了迷药,休息片刻便会醒来。” 太子一惊,“中了迷药?好端端的怎会中了迷药?” 李文俭一抬眸,眼中迸出几分锋利,声音也冷了几分,“皇兄是否对本王的王妃过于关心了?” 他特地强调了“本王的王妃”这几个字。 太子一愣,“四弟,郁姑娘是你的王妃,亦是孤的弟媳,还是柔儿的妹妹,孤关心她也是应该的,四弟你腿脚不便,是否需要孤帮忙?可以先去东宫,等郁姑娘醒了再和你一起走。” 李文俭道:“不必了,我的王妃我自己会照顾,皇兄请自便吧,龙岩,我们走。” “是,殿下。”龙岩领命,推着李文俭往外走,离开了含光殿。 马车在宫外候着,李文俭在龙岩的掩护下把郁珍放了进去,又收了轮椅,自己也坐了进去。 远处,王瑾眯着眼睛盯着马车处,虽然短短一瞬,又被龙岩挡着,可他似乎看见四皇子站了起来! 这可是件大事!他必须尽快禀告给皇后娘娘。 马车上,李文俭怀抱着郁珍,她的身体软软的缩在他的怀里,玲珑的曲线是厚厚的衣裳挡也挡不住的,她的身上有一股说不出的清香,紧紧闭着的眼睛处睫毛微翘,浓密纤长,弯弯的眉毛长得极好,毛发根根分明,清爽秀气,挺俏的鼻子下是粉润润的唇,看起来很有弹性,又让人忍不住想咬上一口。 李文俭觉得自己的心跳的飞快,激烈到能感受到“咚咚”的声音,面红耳赤,口干舌燥,若是让人看见他这个样子,恐怕要吓一跳。 马车在安静前行,偶有颠簸,她的软软便碰到他的胸膛。 李文俭低下头,在她光洁饱满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一个吻,带着滚烫的温度。 郁珍嘤咛一声,似要转醒,李文俭立刻端正坐好,浑身的热血似乎瞬间凉了下去,又变成了平常那个清冷淡漠的四皇子。 然而郁珍仅仅是哼了一声,脑袋转了个方向,依旧没有转醒。 不多时,便到了恭王府。 “殿下,我们到了。”龙岩隔着帘子道。 李文俭整理了一下衣袍,掀开帘子,“你去把轮椅先放过来。” 伊古伊娜两个人“嗖”的一声便到了马车前。 待见到四皇子抱着个人,顿时都睁大了眼睛。 “殿下,您怎么把她给带回来了?”伊古声音里的惊讶满满。 伊娜一头雾水,但显然已经十分不开心,“伊古,你认识这个女人?” “这不就是那个——”伊古差点说错话,及时打住,“这就是郁珍姑娘,我们殿下的王妃。” 两个人说话间李文俭已经坐到了轮椅上,正侧着身子准备抱郁珍。 伊古忙道:“殿下,我来吧!” 他的本意是想帮忙,毕竟殿下行动不便,没有想太多。 李文俭斜斜看着伊古,“王妃也是你能碰的?” 伊古愣住,还是伊娜先反应过来,“殿下恕罪,伊古他只是想帮忙,没有顾及到王妃的身份,不如让属下抱她进去吧。” 李文俭思索两秒,点了点头,“可以,便由伊娜抱她去客房,传信给师父,让他回来看看郁姑娘,她中了迷药,我解不了。” 第21章 迷药 伊娜抱着郁珍往客房去,一路上自没少了打量。 未来的王妃巴掌大的脸,睫毛如香扇半卷,让人好奇这双眼睛睁开该是怎样的风采,肤白如雪,红唇翘鼻,皆是不同于羽陵人的专属于中原女子的秀美,如同小时候家里养的名品长毛猫高阳猫1,天然讨喜,华丽优雅。 王府的侍女见伊娜抱着个女人,忙道:“伊娜大人,可有需要帮忙的?” 伊娜道:“你随我过去去收拾下客房。” 伊古被罚了去玉安斋,在郁珍离府之前不准接近主屋。 玉安斋里有十数羽陵少年,平常以伊古为首,都是为了保护李文俭的特殊护卫队,明面上却是杂技团队,外界所知皆因四皇子喜好看羽陵杂技,才把他们养在恭王府内。 那群少年见伊古垂头丧气回了玉安斋,一个个围了上来,用羽陵话问他发生了何事。 伊古把事情的经过一说,其中一个少年便道:“你活该!怎么敢想着去碰主子的人。” 另一个也道:“该不是见王妃貌美,你小子起了色心吧?” 伊古头一扬,“我才不会!论美貌,她还比不上伊娜呢。” “切!伊娜在羽陵也是绝顶的美人,你都跟她比,那说明王妃应该长得不错。” “哎,主子这回应该要成人了吧?”另一个红发碧眸的小子笑得贼兮兮的。 羽陵人成亲早,懂人事也早,许多人十三四岁便经云雨,一般家里都会准备好年龄稍大的女子作为他们的成人礼丫头,有的人喜欢上自己的丫头便纳了做小妾。 如伊古和这群少年,他们都已经经历过人事。 在羽陵,男子后背上亦有象征童贞的印记,当他们与女子行房过后,那印记就会消失,象征着他们已经成为大人。 四皇子虽有几房侍妾,皇后赐的两个自然不能碰,现在也没命了,皇太后给的那个也放在偏院不闻不问,伊古在四皇子沐浴的时候发现他后背的印记一直在,羽陵少年们便知主子还是个未经人事的,伊娜更是铆足了劲儿,可惜殿下是个不解风情的,一度让他们怀疑自家主子是不是有特殊癖好。 如今听了伊古的话,众少年便觉得这回有望,说不定王妃正对主子的胃口,一时间好奇心大发,纷纷想去瞧瞧王妃到底长什么样。 李文俭换了身衣裳,便去客房看郁珍。 伊娜正打了盆热水,在替郁珍擦脸。 看见李文俭进来,伊娜忙起身行礼:“殿下,郁姑娘似乎有些发烧,我正准备给她擦身。” 李文俭转着轮椅上前,便见郁珍面色潮红,额头碎发已然汗湿,这迷药比他想象得厉害,初时他只辨出了其中的少部分成分,可以使人迅速昏迷,但理论上不至于这么久不醒,现在看来那卢老怪出身药王谷,使的迷药自然也没那么简单。 “先生什么时候来?”李文俭对伊娜说话,眼睛却看着郁珍。 伊娜道:“已着人去送信,若无意外,大约半个时辰师父就能到。” 李文俭点头:“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我来照顾她,师父一到便即刻请他过来。” “可是……”伊娜扣着手指,“还是由属下来照顾郁姑娘吧,您毕竟是男子。” 李文俭这才抬眼看了一眼伊娜,“羽陵似乎没有男女不能同席的说法,你何时变得这么讲究礼节了?出去,她是我的王妃,没有这些讲究。” 伊娜这回明白了,伊古说的没错,主子对王妃的态度的确不一般,心里一阵酸楚,一扭头,一句话没说就出去了,是有些失礼,但她顾不上了。 李文俭凑近床边,拿起伊娜放下的帕子,过水拧了拧,轻轻给她擦拭脸颊,不小心手碰到的地方,能感觉到很烫,这个温度有些异常高,李文俭用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像是发着高烧。 身体正变得越来越热的郁珍却在迷糊中感受到一抹清凉,舒服的“哼唧”了两声,那抹清凉却又溜走了。 郁珍觉得不舒服,只觉得自己哪哪儿都热,另有一种说不出的空虚感,想着抓住点什么。 她觉得身上的衣服太过厚重,便抬手解了扣子,有凉风灌入,舒服了许多,这时候,那抹舒服的清凉又来了,止住了她不安分的手,她想多解几颗扣子却未成功。 郁珍一把握住了李文俭的手。 被郁珍握住的手有些发软,李文俭没有立刻抽离,只想看看接下来她到底要做什么。 不料她却握住他的手,往发烫的脸颊探去,李文俭僵住了,郁珍身上不断散发着热气,随着这热气一起来的还有她身上淡淡的馨香,李文俭觉得自己有点儿坐不住了。 及至感受到柔软的触感,他才如梦初醒,被火烧一般缩回了自己的手。 她躺在那里,柔弱无害。 李文俭把手缩了回去,郁珍又觉得难受,开始本能地向床边移动,向李文俭靠近。 看她这幅样子,李文俭面色阴沉,若是他晚去片刻,真不敢想象会发生何事,有朝一日,他一定要杀了那老贼! 郁珍再次难受的闷哼出声。 她的唇瓣不知何时起已经染上了一层瑰丽的红,娇艳欲滴,格外诱人。 李文俭着魔般伸出一只手,轻轻覆了上去,他虽养尊处优,但常年握剑的手,指腹与少女娇嫩的唇相比仍旧显得粗粝了些,碰触到那柔软的唇时,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沿着胳膊一路直冲脑门。 郁珍无意识舔了舔唇,唇上微带了些疼痛,却莫名渴望这种感觉,她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一双水光潋滟的眸子如猫一般看着李文俭。 眼角泛红,媚态毕现。 郁珍的脑子一片迷糊,眼前的人是四皇子,他的手在她睁眼的瞬间若无其事的收了回去,她在哪里?为何会和四殿下一起?她使劲想只记得自己去了含光殿,后来跟着萱儿出来了,碰到了那卢老仙,再后来的事情却一点都不记得了。 “殿下,这是哪里?”话一出口,她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可怕。 “这里是恭王府。” “我……我为何在这里?” 李文俭看着郁珍微微敞开的领口,目光偏向别处,“你被卢老怪下了药,我恰好经过含光殿,这才把你带了过来。” 郁珍回想起来了,当时她说了告辞之后,经过那个卢太医身边时便觉得双眼发黑身子一软就失去了知觉,想到他看自己的目光,郁珍惊出一身冷汗,若不是四殿下,后果不堪设想。 再看向李文俭时,目光里便满是感激,“多谢殿下!今日若非殿下恰好经过那里,我……”郁珍想想都觉得可怕,又十分委屈,一行清泪簌簌落下。 “你是本王未过门的王妃,不必言谢,只是你中的药可能会让你有些难受,我已经让人去请先生了,你需得多忍耐些。” 李文俭不提便罢,一提起来郁珍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了,方才她竟然有一股扑到四殿下怀里的冲动,她为自己的这个念头感到羞耻,这才知道原来自己是中了药的原因,四肢百骸痒痒的,折磨得她快要发疯了。 “殿下,那卢太医怎的如此大胆?居然在后宫对女眷下药,皇上不会责罚他吗?”郁珍的声音里已有几分呜咽,语不成调,极为惑人。 李文俭知晓她是难受极了,也不去看她,冷嗤一声,“他算哪门子的太医?不过是药王谷出来的一个败类而已,且等等,我必取他狗命!” “殿下,师父来了。”一道清丽的女声传来,“快让他给郁姑娘看看……” 声音突然顿住。 伊娜瞧见郁珍衣衫有些不整,眼神迷蒙地躺在床边,距离殿下极近,殿下耳根处竟然有些微红。 李文俭迅速拿被子罩住郁珍,“先生稍等。” 霍尔果便退了出去。 李文俭掀开被子,一颗颗把郁珍解开的扣子系了回去,郁珍看着他专注的眼神,感受着他的动作,心跳得飞快,脸更加发烫,只觉得自己快要爆开了,好难受,真的好难受,她小声哭泣起来。 “殿下,快让先生帮我看看,我好难受。” 李文俭扣好扣子,替她整理了衣衫和略微凌乱的头发,这才道:“先生进来吧。” 霍尔果进来便看见伊娜有些失魂落魄地站在一边,不由微微摇头叹气。 “先生,郁姑娘是中了卢老怪的药。” 霍尔果上前,“殿下,容老夫先看看郁姑娘的情况。” 李文俭便转动轮椅,让到了一边,让霍尔果去查看郁珍的情况。 霍尔果观看郁珍的面色,又翻看了她的眼皮,把脉问诊后,拿出了一根细长的银针,在她的手指上扎了一下,银针上便聚了少量血,那血的颜色有些暗。 霍尔果把银针封在一个陶瓷小瓶里,取了一颗红色药丸递给李文俭:“殿下,先喂郁姑娘吃了这丸药,可以暂时压制这药性,但要完全解除,老夫还需花费些功夫。” 李文俭皱着眉头看着这枚小小的红色药丸。 “哦,对了,这药丸是甜的,殿下直接喂给她就是,不用怕苦到她。” 第22章 药浴 郁珍服了药不过片刻,便觉得舒服了许多,那股燥热之感消退了不少,同时困意袭来,慢慢闭上了眼睛,陷入了沉睡。 霍尔果道:“卢老怪使的药药性极为霸道,老夫给她的这药里含有安神的成分,一时半刻她不会醒来,老夫现在要去研究一下,待制出解药便马上通知殿下。” 留下两人守着郁珍,李文俭又派人去了凌云处,让他告诉凌云郁珍在恭王府。 “夫人,恭王殿下让小的告诉您,郁珍姑娘在府上,天黑之前会送她回来,让您不必忧心。” 凌云看着眼前的小厮,有些不解:“珍儿不是去皇宫了么?怎么又到恭王府去了?” 小厮摇摇头,“那小的就不知道了,殿下是让小的告诉您一声,免得您迟迟等不到郁珍姑娘忧心。” 凌云摸出二两银子塞到了小厮手里,“有劳小哥跑一趟,这点银子拿去吃茶吧。” 那小厮连连拒绝,“夫人,小的不能收,我们殿下特意交代了这是一趟重要的差事,已经赏了小的,万不敢再收夫人的银子。” 待那小厮走了,凌云还有些摸不着头脑,等珍儿回来可要好好问问清楚。 霍尔果拿着那滴血试验了许久,终于想出了解决的办法,除了需要口服药物外,还需用药浴加上内力逼出体内残余的毒素,方能彻底解决后患。 李文俭立刻着人去准备,在暖池内准备大的木桶供药浴,霍尔果所需的药材等也都悉数找来,又让侍女春娥准备了换洗的衣服。 府内立刻变得热闹起来,小厮丫鬟来来往往,与素日安静的恭王府截然不同。 那群少年早想见见王妃,又都不敢打头阵,犹豫了许久终于鼓起勇气准备去前院看看,当然伊古除外,他还有禁令在身,不得踏入主屋。 赤哲抓住一个小厮,“府里在忙什么呢?怎么都一副急匆匆的模样。” “王爷说要在暖池做个小木屋,还要加帘子,还要烧水,寻药材,大伙都忙着呢。” 赤哲听得云里雾里,仍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头正好伊娜过来,众人一股脑拥了上去。 “伊娜,府里在忙什么呢?” 伊娜看了赤哲一眼,没有说话,扭头就走。 留下众人面面相觑。 “她怎么了?” “不知道,看起来心情不好。” “赤哲,算了,我看我们还是先回玉安斋吧,主子交代过让我们别乱跑。” 众人期期艾艾一番,又都打了退堂鼓。 王府众人办事效率极高,不多时,霍尔果所需的东西都备齐了,内服的药用药罐按照特殊的火候熬好,放在一边备用。 药浴所需的热汤也很快熬好。 眼下还需要一个内力深厚的人来帮郁珍逼出体内残余的药物。 李文俭摸着下巴陷入了深思,先生肯定是不行的,届时郁珍泡在浴桶里,是不穿衣服的,虽然先生他老人家品德高尚,他还是很介意的,至于他自己…… 好像也不行,万一到时候他分心,内力控制不好,很可能伤到人,想来想去,便只有伊娜最合适了,她是女人。 在暖池内单独建了木屋,又加了帘子,加上热腾腾的药浴,虽然已是初冬,郁珍却觉得极为暖和。 可依娜就有些没那么好受了,她没想到这一茬,仍穿着厚衣,又不能现在把衣服脱了,脑门上出了薄薄一层汗。 伊娜看着郁珍光洁无瑕的后背,莹白如玉的肌肤上沾着水珠,当真是十分好看。 气运丹田,让内力集中到手上,伊娜双手拍在了郁珍的背上。 郁珍立刻赶到一股热气渗入体内,在四肢百骸游走,仿若洗髓,皮肤表面有雾气升腾,随着这雾气出来的还有体内残留的药物,与浴桶内散发的解药中和,消散得干干净净。 过了一刻钟左右,伊娜停下了手。 损耗了大量内力,此刻她有些疲惫,“好了,郁姑娘再泡一会儿就可以出来了。” 郁珍道:“多谢伊娜姑娘。” “你不必谢我,我只是听殿下的命令行事而已,殿下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做的这一切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殿下,你明白吗?” 伊娜是典型的羽陵人长相,蓝色的眼眸深邃迷人,像天上的银河璀璨,五官立体,高眉深目,皮肤白皙,整个人如沾了露水的玫瑰,美艳至极,动人至极。 她说话的时候即便是冷冰冰的语气,也让人生不出讨厌来。 郁珍仔细琢磨她话里的意思,首先能确定的是伊娜并不喜欢她。 “伊娜姑娘,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知道你是因为殿下的原因才帮我,但我还是非常感谢你。”郁珍的眼睛里满是真诚,她是真心实意地想谢谢伊娜,她虽不懂武功,但也知道消耗大量内力会让伊娜很劳累。 伊娜看着她澄澈的眼眸,内心一阵烦躁,“不,你没明白我的意思。” “我明白的,伊娜姑娘喜欢殿下是吗?所以你对我有些抵触,我明白。” 这下伊娜愣住了,她没想过郁珍会就这样说出来。 她有些生硬地道:“没错!我是喜欢殿下,殿下他对我也是不一般的,你不要以为殿下帮你解毒就是喜欢你,殿下最讨厌你这样娇娇弱弱的女人了。” 郁珍并不生气,“我没有以为殿下喜欢我,不管怎么说,殿下他救了我,还有伊娜姑娘你,我都非常感激,既然殿下讨厌我这样的女人,那伊娜姑娘就更不用对着我生气了,即便我嫁过来,也并不影响你。” “你喜欢殿下吗?”伊娜想了想,又道。 郁珍被这个问题问的愣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我没想过这个问题,皇上赐婚,我又岂能抗旨不遵,殿下很好,我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伊娜却仿佛更气了,“你居然不是因为喜欢殿下才要嫁过来!仅仅是因为赐婚?殿下这么好,长得英俊,身份显赫,气度超群,你有什么理由不喜欢殿下?” 郁珍愣愣地看着伊娜,表情看起来呆呆的,显然,她被伊娜的话惊呆了。 她那幅呆呆的样子还有几分可爱,伊娜心想,中原女人惯会耍心机装可爱,果然不是虚的。 “水快凉了,我让侍女送衣服给你。”留下一句话,伊娜转身离开了暖池。 第23章 送回(捉虫) 春娥捧了干净的衣裳和绢布白巾进来,郁珍用白巾擦干身上的水,换上干净衣裳,这衣裳竟仿佛是照着她的尺寸做的,极为合身。 春娥上上下下看了一遍,颇为满意,“姑娘,这衣裳穿着正合身,奴婢原先还担心尺寸不对呢,殿下说的真准。” 郁珍原本正在整理衣袖,听见春娥的话便一愣,“殿下说的?” “嗯,殿下让奴婢给您准备干净衣裳,可奴婢不知道您的尺寸,正发愁呢,殿下一听奴婢说了原因,便让奴婢按他说的尺寸去准备,没想到真是分毫不差。”春娥语气里颇有股骄傲之感。 郁珍却寻思,四殿下怎会知道她的尺寸,还知道的这么准确,难道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春娥领着郁珍去了前厅。 郁珍这才有机会观察恭王府,恭王府极大,亭台精美,山水萦绕,楼榭奇巧,树木环伺,来来往往的侍女随从井然有序。 走过一座木桥,过了一个院子,便到了主宅前厅。 李文俭、霍尔果和伊娜都在。 春娥双手交叠在侧曲身行礼:“殿下,奴婢把郁姑娘带过来了。” 郁珍亦上前见礼。 因刚泡过药浴,她的脸上还泛着浅浅的红晕,比上好的胭脂更自然美丽,半干的发稍上散发出残留的药香,她的头发浓黑且茂密,仅用一支简单的玉簪松松挽着,几绺碎发耷在脸侧,弯出几分妩媚。 春娥准备的衣裳是绯红色的紧身小褂配大摆裙,细细的腰肢一览无遗,前凸后翘,玲珑的曲线极是诱人。 “多谢殿下今日相救,还有霍尔果先生和伊娜姑娘,真的非常感谢你们。”虽然四皇子说过不必谢他,可郁珍真心觉得今日这个恩情真的无以为报。 李文俭目光掠过她的脸,白生生的脖子,再到胸脯和腰肢,眸色暗了暗,“再让先生给你察看一下,确保没问题的话,就送你回去。” 郁珍这才反应过来天色已晚,不知道娘亲会不会着急。 “郁姑娘,劳烦你把手伸出来。”霍尔果道。 霍尔果检查了半天,抚着胡子道:“殿下可以放心,已经彻底清理干净了。” 李文俭颔首,“麻烦先生跑一趟了。” 又对伊娜道:“伊娜,你收拾下你日常用的东西,准备一辆马车,随我一起送郁姑娘回去。” 虽然对第一个命令感到疑惑,但伊娜向来是不会问主子为什么只会照办的人,“是,属下这几就去办。” 郁珍想了想还是道:“殿下,就不麻烦您和伊娜姑娘了,可不可以派辆马车给我,让车夫载我回去就行。” 李文俭淡淡道:“你知道解了你身上的迷药花了多少功夫吗?你又知道像卢老怪那样的人有多少么?现在天色已晚,街上亦不安全,由我送你回去是最好的,你若不想添麻烦,便乖乖听我的话。” 郁珍垂眸,长长的睫毛忽闪着,遮住了眼底的情绪,“是,我知道了。” 伊娜收拾了一个小包袱出来,准备了一辆极为宽敞的马车。 三个人坐在里面亦绰绰有余。 中间有一张小案几,上面摆了些吃食,四皇子坐在马车后面最中间的位置,伊娜和郁珍各自坐在一侧。 伊娜怀里抱着一把长剑,斜倚在车壁上,冷冷看着郁珍,似乎还是气呼呼的模样。 郁珍一脸无辜,有些无奈地跟伊娜大眼瞪小眼,四皇子自上了车就闭目养神,她们两个静默无声对视了良久,又同时移开了视线。 车子平稳地行走在路上,天色已晚,大多摊贩也已经收摊,道路宽敞平坦,马车速度也较快。 忽地听一声急哨,马车车身剧烈颠簸,车夫猛的刹车,马儿嘶鸣一声,扬起了前蹄。 一队黑衣蒙面人悄无声息出现在了街头。 “殿下,有人行刺!”车夫转头道。 郁珍被颠地往后倒去,李文俭一手轻轻扶住她的腰,“坐好了,别慌。” 郁珍觉得腰后面那块肌肤有点发烫,努力坐正身子,“我知道了,殿下。” 伊娜全身戒备,看着马车帘子。 “伊娜,你出去看看。”李文俭丝毫不慌。 伊娜点点头,“殿下,你不要出来,属下很快回来。” 伊娜一掀帘子跃了出去,留下李文俭和郁珍在马车内。 外面是打斗的声音。 郁珍有些担忧道:“殿下,伊娜姑娘自己一个人可以吗?她会不会受伤?” 李文俭道:“放心,外面的那几个人她可以对付。” “可是,我听着好像有很多人。”郁珍皱着眉头。 李文俭看她的神色,便道:“外面有六个人,听他们的脚步声和呼吸频率,就可以判断出以他们的武功,就算一起上也打不过伊娜。” 郁珍的眼睛亮晶晶的,一脸崇拜,“哇,好厉害!” 李文俭的脸上微不可察地闪过一丝得意之色。 紧接着,他又听郁珍道:“伊娜姑娘好厉害,一个人可以打六个人!” 李文俭:...... “六个人不算什么。”他淡淡道:“就算来十个人也伤不到我。” 郁珍偷偷掀开帘子往外面瞧了一眼,便见地上躺着几个黑衣人,只有伊娜执剑站在中间,那姿势别提多潇洒了。 郁珍偷偷数了数,果然是六个人。 “殿下,伊娜姑娘把他们全都打趴下了!”郁珍的声音里透着几分兴奋。 李文俭突然觉得胸口有些发闷。 “嗯,我知道。” 伊娜很快掀开帘子,钻了进来,她的鼻尖上还有一丝血迹。 “殿下,都处理好了,那些人身手一般,打起来也并没有下杀手,他们想冲进马车,我挑了他们的脚筋,并没取他们性命,您看怎么处置他们?”伊娜一脸肃杀,这时候的她看起来冷冰冰的,不同于郁珍之前见过的模样。 郁珍盯着那丝血,又听着伊娜轻描淡写地说挑了那些人的脚筋,不由脸色有些发白。 李文俭一直在注意郁珍的脸色,自然也捕捉到了她此刻的情绪。 “伊娜,把你脸上的血擦擦。”李文俭突然道。 伊娜微愣,抬起袖子胡乱抹了一把,这没干净,倒是涂了满脸,更瘆人了。 李文俭道:“没擦干净。” 郁珍拿出一块帕子,“伊娜姑娘,我来帮你擦擦?” 伊娜虽有不奈,但到底不想在主子面前顶着一脸血,点头同意了。 郁珍一点点擦拭,想擦小猫脸似地轻柔又专注。 片刻后,伊娜的脸上恢复了白皙干净。 “好了。” 李文俭这才道:“外面那些人不用管了,我们直接走。” 车夫复又开始赶车。 不多时,便到了凌云的住所。 因担心郁珍,凌云一直站在二楼看着外面,看到一辆极为宽敞的马车停在了自家门前,便匆匆跑了下来。 素玉听见叩门声,已经先迎了出来。 伊娜一跃而下,车夫取了小板凳,郁珍踩着板凳下了马车,车夫便收起了板凳。 “珍儿!”凌云急步上前,握着郁珍的手仔仔细细看了,见她安然无恙才放了心。 可一瞧,这身上的衣服却不是出门穿的那一件,马车旁还站着个异域风情的绝色美女。 “珍儿,这人是?” 郁珍便道:“娘,这是恭王府的伊娜姑娘,是她和殿下送我回来的。” 凌云大惊:“殿下也来了?” 郁珍点点头。 马车内传出一个极为好听的声音:“夫人,郁姑娘今日遇到了一些麻烦事,我便让她先呆在王府解决,如今人已经安全送到,天色已晚,请夫人带郁姑娘回房休息一下,我不便打扰,这就先走了。” 凌云知晓李文俭有腿疾,上下马车应是不便,况且的确天色已晚,便也没有强留,“凌云谢过殿下,殿下慢走。” 伊娜朝着凌云点点头,便要上车,谁知马车里扔出一个小包袱,正是她之前收拾的那个。 “伊娜留下,到郁姑娘出嫁前你便随身保护她。” 伊娜第一次生出了反抗之心,“殿下,属下不愿意。” 李文俭的声音带了几分冰冷,“这是命令!” 伊娜咬着唇,半晌才道:“是。” 郁珍无措地看了伊娜一眼,万万没想到殿下竟然让伊娜留下来保护她。 “殿下——” 郁珍刚一开口,便被李文俭打断了。 “郁姑娘,你过来一下。” 郁珍:“啊?” 帘子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掀开,露出了李文俭那英俊得过分的面容,他盯着她:“过来一下。” 郁珍便愣愣地走过去,站在了马车前。 马车较高,他在上,她在下,扬着小脸看着他。 李文俭从手腕上拿出一个像镯子又有些奇怪的东西戴在了郁珍的手腕上,“这是连珠弩,威力巨大,可以在敌人靠近的时候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看到这个小按钮了吗?平常是锁着的,用的时候先要解开安全扣,再按下去,就会有珠子射出来。” 又从脖子上取下一个细链子坠着镂空桃心的挂饰,放在了郁珍的手心,“这里面是一颗万能解毒丸,可防百毒,你时刻戴在身上便是。” 郁珍的手心有点痒,她直愣愣看着李文俭,盯着他上下张合的唇瓣,她好像头一次听见殿下说这么多话,如此耐心地叮嘱她。 第24章 晚膳 伊娜也是头一次看见这样的李文俭,在他拿出连珠弩的时候就想上前去阻止,可因为他那样说话的样子是从未见过的,让她惊愕地忘了动作。 此番见他竟然连解毒丸都拿来给了郁珍,再也忍不住了。 四皇子六岁毒发,直至十岁才得到医治,那毒在他体内经年累月早已深入骨髓,霍尔果此前花费十年才炼制出这一颗解毒丸,让四皇子贴身佩戴,再配合霍尔果的其他手段这才得以祛除体内的毒素,慢慢可以站起来。 李文俭的毒素已经完全祛除干净,伊娜还不知道,她只知道殿下需要这个来慢慢清除体内毒素。 “殿下!您不能把这个给郁姑娘,属下一定会保护好她,连珠弩还是您随身携带更为妥当,万能解毒丸您就更不能给她了,殿下,您体内的毒素未清——” “伊娜,无需多言,我已经大好了,你不必担心。”李文俭打断了伊娜的话,也向她透露了一个消息。 伊娜顿时一脸激动,“您是说?” 李文俭点头,示意伊娜的猜测没错。 郁珍听得云里雾里的,可是看伊娜的反应,便知这两样东西极为贵重,他是从自己腕上、颈上拿下这两样东西的,就知道是四殿下惯常带着的。 郁珍抓了李文俭的手,又把那坠链放到了他的手上:“殿下,这个我不能要,也用不着,今日之事纯属意外,殿下您身份贵重,更需此物。” 李文俭的手比郁珍的大了许多,先前他是让郁珍把手伸出来,几乎没有肌肤接触,可现在她玉葱一般的手包住了他的半边手背,对比分明。 她的手这么小,这么软。 李文俭这回把坠链拿到了手里,道:“你站着别动。” 他把那条装有万能解毒丸的坠链轻轻戴在了郁珍脖子上,又细心把她浓密的乌发一点点拨出来,离得近,郁珍身上好闻的香气一缕缕钻入他的心脾。 这个动作看起来有些过于亲近了,但没人说什么,凌云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郁珍此刻则完全呆住了,殿下的手轻柔地穿过她的发,她能感觉到发丝在他手中滑落的感觉,这回不是手心痒,是心里面觉着有些痒了。 “我给你的,你只需拿着便是。好了,外面冷,跟你娘进去吧。”李文俭看向伊娜,“伊娜,务必保护好郁姑娘,有什么事立刻通知我。” 伊娜屈身拱了拱手,“属下遵命,请殿下放心,殿下,您也保重身体。” 李文俭放下帘子,一只手摆了摆,马车便掉了个头,往恭王府驶去。 伊娜双手抱臂,那把剑被她挂在了腰间。 素玉似乎有些怕伊娜,离了她老远挤出一丝笑:“伊娜姑娘,咱们一起进去吧。” 众人这才往屋里走。 凌云拉着郁珍的手悄悄道:“晚上你跟娘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还有这位姑娘要怎么安排?” 郁珍道:“娘,就让她住在我房间旁边的那间屋子吧。” 凌云:“行,娘马上让人去收拾收拾。” 除了素玉,凌云这里另有两个粗使丫鬟,手脚伶俐,郁珍旁边那间房本来也是作为郁珍入住的备选,一应物件俱全,稍作整理便可入住。 伊娜拎着自己的小包袱进了房间。 面色冷冷地让小丫鬟离开,自己关上了房门。 然后眼睛瞪得老大,看这里的一切都极为惊奇,整个房间的色调都是梦幻的粉色调,墙壁的颜色是紫色的,上面还有极为逗趣的图案,是伊娜从未见过的,瞧着像是猫和兔子,却拥有夸张的大眼睛和仿若人一般的表情。 她把墙上的每个图案都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这里所有的摆设和装饰,都让她觉得太有趣太可爱了,甚至有些心跳加速的感觉。 那张床也大的夸张,被褥看起来厚实又暖和,伊娜一下扑上去,好舒服好柔软! 她从来不知道,原来房间还可以这样装饰。 郁珍在凌云的房间里。 凌云道:“珍儿,你快告诉娘,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郁珍便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从她进宫见到郁婉后所发生的一切事无巨细全都说了出来。 “郁婉就那样当我走,我本来还觉得奇怪,娘,现在想想,是不是她早就知道那个卢太医有问题,故意让我跟着萱儿出去?若不是正巧碰到殿下,今日之事后果恐怕不敢想象,据他府上的霍尔果先生所说,那个卢太医给我下的药极为霸道,还好碰到他了,也是费了好大一番功夫这才解了。” 凌云抱住郁珍,安抚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她能感觉出来女儿的后怕。 “恐怕郁婉的确是故意的,但四殿下救你若说是碰巧,那也是太巧了些,既然郁柔有皇后解围,那么四殿下自然也有获得消息的手段,他应该是特意去帮你的。”凌云心底对四皇子放心了不少,“看来四殿下也许真是能破你命中劫数的人。” 郁珍摸了摸脖子上挂着的坠链,“所以殿下把这个给我,便是怕我再被人下药。” 说到这里,郁珍突然想起伊娜的话,“娘,今天伊娜说殿□□内的毒素未清……娘,殿下是不是中毒了?我拿了他的这个东西,会不会对他不好?还有,今天我们回来的路上有人行刺,伊娜一个人便把他们打倒了,殿下现在自己回去,伊娜又不在,他会不会有危险?” 郁珍一下坐直了身子,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凌云好笑地看着自家女儿,“怎么,担心殿下?你喜欢上他了?” 郁珍低了头,“我是担心殿下,毕竟他把防身用的东西和伊娜都留给了我,若殿下因此出事,我会很难过。” 凌云道:“放心吧,四殿下不是个莽撞的人,他既然如此安排,必然有他的道理,这么多年,他一个没有母族可依的皇子又有腿疾,能得皇上盛宠安然无事,定然有他的过人之处。” 素玉从外间进来,“夫人,晚膳准备好了,请您和姑娘一起去用膳吧。” “通知伊娜姑娘了吗?” “还没。”素玉语气中有几分迟疑。 郁珍站起来,“娘,你和素玉姑姑先过去,我去叫伊娜姑娘吧。” “也好,我瞅着那姑娘实在是有点吓人。”素玉缩了缩脖子。 郁珍到了伊娜的房间外面,先伸手敲了敲房门,“伊娜姑娘,你在里面吗?” 伊娜此刻正在床上打滚,听见敲门声,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迅速下了床,整了整衣裳,这才开门。 她清了清嗓子,打开门,“有什么事吗?” 郁珍:“素玉姑姑准备好了晚膳,我娘让我请你去用膳。” “我不饿,你们去吃吧。”伊娜是羽陵人,一直吃不惯大梁的饮食,恭王府有羽陵来的厨子,她很少吃大梁的食物。 “伊娜姑娘,素玉姑姑的手艺很好的,你不吃的话可就太可惜了,多少吃一点吧。”郁珍一双大眼睛像黑葡萄一样亮闪闪盯着伊娜,极为真诚地劝说。 伊娜说不出拒绝的话,又有点自己气自己,没好气道:“那我就吃一点点。” 郁珍连连点头。 饭桌上,伊娜吃第一口的时候,郁珍、凌云和素玉全都盯着她看着,尤其郁珍和素玉,一脸期待的模样。 伊娜自是感受到了这目光,筷子在嘴前放着,仿若千斤重,罢了,毕竟是未来的王妃,不管这味道如何,她都要给个面子说好吃,但如果她们要她多吃点的话,她绝不会再迁就。 她下定了决心,壮士赴死般一口吃了下去。 咦?这味道—— 细细咀嚼了两下,竟然该死得好吃!也不知道是加了什么调料,甚至连这味道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伊娜只能说太合她的胃口了,吃了第一口立刻想吃第二口。 由于她在咀嚼的时候微皱着眉头,郁珍还以为她不喜欢,不由有些失望,不应该啊,这个菜可是绝对好吃的,十个人吃了十个人说好吃,却偏偏不合伊娜姑娘的胃口。 “不好吃吗?”她的语气有些低落。 伊娜本来想假装好吃,可这会儿却觉得有些难以说出真话,看起来勉为其难道:“好吃。” 郁珍道:“你不必勉强,不好吃就别吃了。” 素玉的肩膀也耷了下去,自从夫人教了她几道菜后,还从未有人说过她做菜不好吃,油然而生一股挫败感。 伊娜忙道:“真的!我说的是真话,真的好吃!与我往常在大梁吃到的菜式味道截然不同!” 直至伊娜一口气吃了两碗白饭,扫光了所有的菜,郁珍和素玉才相信她真的没有说谎。 郁珍想起刚才她说的只吃一点点,突然觉得伊娜也有几分可爱。 凌云也有些惊讶,这姑娘的饭量惊人,身材却保持地很好,纤细苗条,该有肉的地方却也一分不少。 伊娜吃完一抬头,见三人都盯着她,顿时有些不好意思,“我们羽陵的礼节是到客人家吃饭不可以剩饭菜。” 羽陵的确是有这个说法,只不过没几个人会当回事罢了。 凌云早便有些好奇,听伊娜一说,便道:“伊娜姑娘是羽陵人?” 羽陵是关外异域四国之一,与大梁接壤,如今京都异域人士中便以羽陵人居多。 伊娜点点头,“没错,我来自羽陵,不过在京都也生活了好长时间了。” “那你可曾听过万朝圣女?” 伊娜听此却立刻色变,一脸警惕看着凌云:“未曾听说,夫人怎会问我这个问题?” 凌云笑笑,“不过随口一问,伊娜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这么些年,她也问过许多羽陵人,可谁也不知道万朝圣女,这个人的存在竟普通她的臆想一般。 可凌云知道,这并不是她的臆想,是她到这个世界后第一个认识的人,她们在一起生活了一年多,后来她离开羽陵,来到大梁,约定好三年后再见。 可三年后,那人竟凭空消失了,在圣山上找不到她,她居住的地方已经换了一个人住,所有人都不知道她的存在。 凌云刚来时,第一眼看到的人就是万朝圣女,万朝圣女的名字叫做阿雅,她在祈福的时候凌云突然出现,还以为是神女显灵。 凌云也以为自己见到了仙女,因为阿雅实在长得太过好看,身上还有一股圣洁不可侵犯的感觉。 后来她们成了朋友,凌云才知道阿雅是羽陵的圣女,亦是皇室的象征,因为圣女便是从皇室女中选出来的,她不仅是圣女,也是羽陵的大公主,身为圣女,便终身不得嫁人,自己拥有一座府邸,一年需得在圣山上至少呆两个月。 祈福时也要到圣山,只有圣女一个人可以进祈福台,祈福台其实是个天然的山洞,凌云便在祈福台里等着她。 凌云和阿雅讲了很多她所知道的不同于这个世界的事情,她们互相倾诉,比如阿雅平日里在别人要表现得端庄稳重,在她面前却可以像个普通的少女一样活泼。 后来凌云不想呆在祈福台了,在一个地方一直呆着实在是太枯燥了,可是阿雅不想让她走,她便故意让那些洞外的人发现,终于阿雅放了她走,只是希望她三年后可以来看看她。 却没想到,这一别,竟再也见不到阿雅了。 伊娜回到屋里越想越觉得不妥,便写了一封信,吹了口哨,片刻便有一只鹞子飞了过来,伊娜把信绑在它的腿上,摸摸它的脑袋,它便一飞没入了夜色里。 那信里用极为特殊的符号写了一些东西,是只属于他们内部之间的暗号,即便旁人截去了也看不懂。 那上面只写了一句话:郁姑娘的娘提到了阿雅大人。 郁珍亦问了凌云有关于那位万朝圣女的事情。 凌云凭栏而望,夜色深深,冷风吹着脖子,让她的头脑清醒了许多,此刻的她看起来有几分失落,“她是娘年轻时候认识的一位朋友,对娘来说有特殊的意义,可我再也找不到她了。” “她也是羽陵人?”郁珍好奇道。 凌云点点头,“嗯,她是羽陵的圣女,应该所有人都听过她的名字才是,可我打听了这么多年,竟然没人知道。” 第25章 回府 王瑾弓着身,极为小心道:“娘娘,今日派去查探的探子全被挑了脚筋扔在了大街上,四殿下连马车门都未出,从头到位未露面,他身边那位女护卫武功着实厉害。” 皇后面色沉静,这回倒不见怒容,“无碍,至少本宫今日对老四的武功有了更深一点的了解,听说他去了含光殿,打了卢老怪一掌,把卢老怪打吐血了。” 王瑾自然也晓得这件事,“是,奴才也有所耳闻,卢老怪的功夫极高,四殿下能把他打吐血,足见四殿下也是深藏不露。” “还有一件事让本宫觉得有趣,你猜老四今日为何出现在含光殿?” “莫非是他来见太后娘娘?”王瑾之所以如此猜测,也是因为四皇子出现在后宫一般就是给皇太后请安,至于皇后这里,他是从不来的。 皇后掩嘴一笑,“据本宫所知,他根本没去见太后,一进宫就直冲着含光殿去的,依本宫看,他分明是特意去给郁家那个庶女解围的,这里头有几分意思,本宫还得琢磨琢磨,说起来,婉婕妤和卢老怪怎么会有往来?虽说挂着太医的名头,后宫妃嫔可没有找他看诊的,你去仔细查查,看看有没有什么隐情。” 王瑾应是,“奴才领命,一有结果便通知娘娘。” 皇后摆摆手,“行了,下去吧。” 郁珍自上次从恭王府回来,便闭门不出,伊娜也离开不得,憋得慌了就在院子里练会儿剑。 郁珍隔两天泡一次牛乳,伊娜暗暗记下了,实在憋不住问了素玉,虽然在羽陵牛乳并不算特别珍贵,稍微富足些的人家都会给孩子喝牛乳,也因此羽陵人多生得高大,但在大梁牛乳是极为珍贵的,且不说珍贵不珍贵的问题,牛乳不是用来喝的么,何时成了泡澡的? 素玉这时候已经不怕伊娜了,笑笑道:“我们夫人说用这个泡澡会让皮肤变得光滑白嫩,你看看夫人我们姑娘的皮肤,那都是白白嫩嫩的,多好看啊!就是费银子了些。” 郁珍每晚还会在脸上抹很多东西,有时候还会用胡瓜切片和蛋清一起敷脸,说这些都是保养肌肤用的,伊娜从开始的抗拒,到现在乖乖和郁珍一起抹脸敷脸,因为她发现自己的皮肤确实看起来有光彩了许多。 这些方法都是凌云夫人教给郁珍的。 伊娜更觉得神奇,“你们夫人都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素玉摇摇头:“这个就不清楚了,夫人没说。” 上回伊娜传信回去,得到指示让她多多留意关于这位凌云夫人的事情,现在了解下来,伊娜觉得这个夫人简直是个神人,那房间里的奇怪又可爱的图也是凌云夫人画的。 她甚至请了人来教自己女儿房中之术,简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伊娜犹记得当时撞上红芷过来,她发觉那个红芷有武功,且身上带了迷药,她答应过殿下要保护好郁姑娘,便要跟在郁珍旁边。 可那个红芷冷冷道:“我需要和郁姑娘私底下一对一教学,不得有旁人在场。” “我看你就是心虚!你还怕我偷师不成?你放心,我伊娜绝非此等卑劣之人,可做到不看不听,但我必须在郁姑娘身边,保证她的安全。” 郁珍红了脸,“伊娜姑娘,红芷姐姐不会对我不利的,她已经来过两次了,而且她是我娘的朋友。” “我要教姑娘的是房中之术,马上姑娘要出嫁了才学这个,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听这个也不太好吧?况且这种事情若有第三人在场,恐怕姑娘面皮儿薄,也不太好意思,还请伊娜姑娘行个方便。” 伊娜听了这话,也不好再执意跟过去,她看见可怜的郁姑娘脸红得快要爆了。 回到自己房间里的伊娜,竟然认真思考了下,郁姑娘和自家主子会不会圆房这个问题,想着想着,倒把自己想得脸红堪比郁珍。 临近年关,郁府老太太发话,要郁珍搬回去住。 郁珍并不想回去,可凌云却让她收拾东西搬回郁府。 “娘,为什么?”郁珍不解。 凌云摸摸女儿的头,“珍儿,你终究是郁家的人,要从郁家出嫁,等你嫁到恭王府,能给你做靠山的便只有你父亲,你能在这边住一阵子,娘已经很开心了,娘虽然教了你很多不同于这个世俗的道理,娘希望你能做到不用世俗眼光来束缚自己,也不用这些去批判他人,但你还是活在这个俗世中,嫁的更不是一般人,便不能不顾旁人对你的看法,你搬回郁府吧,娘能教你的也差不多了,就算老太太不说娘也正准备送你回去。” 是夜,郁珍没有回自己的房间,凌云也没有去醉梦阁,母女俩都在凌云的房间安寝,又说了不少贴心话,大半夜才将将睡去。 郁珍来的时候只一个小包袱,回去的时候两辆马车都装不下。 床上那只大熊布偶就占了半个马车,加上凌云给她裁的冬衣还有各种首饰,胭脂水粉,还有各种原料等,简直装的满满当当。 伊娜抱着剑,一脸漠然看着快要蹭到自己脸上的那只布偶,心道这东西又丑又大又占地方,真不知道郁姑娘非要把它带回去干什么。 好吧,仔细看看其实也不丑,还挺可爱的,但大和占地方是真的。 郁珍这次回府,那两辆马车的动静着实不小,东西还没搬完,各房便都得了消息,知道她带了不少东西回府,还带了个异域绝色美人回来。 二房因郁敬忠升迁,已经另买了宅子分出去住了,现在府里便只有大房和三房。 柳氏作为掌家之人,在郁珍到府门的那一刻她便知道了。 贴身伺候的麽麽道:“夫人,珍姑娘回来据说带回了两大车的东西,凌云一个青楼的琴师肯定挣不了多少银子,将军私底下定然补贴了不少。” 柳氏冷嗤一声,“府里的家用是我管着的,出去多少我有数,那狐狸精在青楼里说是只是弹琴,谁又能知道她有没有卖身呢,也就将军信她,不过贪恋她的美色而已,只要不娶进门来碍我的眼,我便随她去。” “只是,她身边跟着的那个女子恐怕是凌云的人,报给老太太,把她打发了出去。”柳氏下意识以为伊娜是从凌云给郁珍准备的陪房丫头,将来好争宠。 也难怪她会这么想,现在京都有一种风气,坊间花楼挑选面貌姣好的异域少女培养出来给勋贵们做妾或者接客,都能大赚一笔,价格高的吓人。 果然老太太一听郁珍带了个花楼来的异域少女,立刻便坐不住了,她能答应郁敬骁让郁珍去她娘那住一阵子已经是天大的让步。 郁珍刚把东西搬下来,还没歇上一口气,老太太便派人过来了。 这回是她身边的大丫鬟鹊印过来的。 鹊印恭恭敬敬行了礼,才道:“六姑娘,老太太请您过去一趟。” 鹊印在老太太面前极是得脸,她礼遇郁珍,郁珍便知老太太对她的态度,便也笑了笑,“鹊印姐姐,我知道了,这就随你过去。” “对了,老太太让和您一起来郁府的这位姑娘也一起过去。”鹊印又补了一句。 郁珍一愣,看了一眼伊娜,伊娜已经提脚跟了上来,便道:“好的,我知道了。” 伊娜本就打算要跟着郁珍一起过去,她既承诺了殿下要保护好郁姑娘,便要一天十二个时辰保证她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绝不允许出一点差错。 郁珍到的时候,发现屋子里除了老太太还有柳氏和大房的两位姨娘在,也就是郁香和郁荷的娘。 郁珍穿着紫色绣牡丹的小褂配高腰裙,外头罩着白毛领的斗篷披肩,既保暖又不显臃肿,娇俏又美丽,有些日子未见,老太太瞧着这丫头的美貌竟是又上升了几个度,跟那明艳动人的异域少女相比,珍丫头的美貌更为惑人,再过两年,还不知道要让多少男子失神,若不是她娘那样的出身,她该有个更好的前程。 见了礼,老太太便让她落座。 伊娜没有座位,也不以为意,自动站到了郁珍身后,郁珍心里过意不去,可又不好向老太太讨座位,只好略带歉意地看了伊娜一眼。 “祖母,我原是想着等安顿好了就过来给您请安,不想动作慢了些,倒劳驾鹊印姐姐跑一趟。”郁珍声音脆脆的,说得极为自然真诚。 言下之意就是问找她过来到底有什么事。 老太太觉得这个孙女说话做事真的讨喜,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愈发觉得可惜。 “是祖母急了些,不怪你。”老太太喝口茶润了润嗓子,“叫你过来,实是有件事情,你身边那位姑娘,郁府不能留,你让她回去吧。” 郁珍一惊,“祖母,这是为何?” 老太太还未发话,柳氏已经冷冷开口:“你还问为什么?你娘出身脏就不说了,你还跑去与她同住,郁府让你回来已经是宽宏大量!你竟还想带一个不入流的异域女子给你当陪嫁。” 本来不过是她的猜测,柳氏却头脑一热当作事实说出了口。 第26章 上元节 伊娜并未因柳氏说她不入流而生气,反而因她那句陪嫁开始思考起来,要是能嫁给殿下,陪嫁也行啊。 郁珍看一眼柳氏,嘴角往下一搭,眼里迅速氤氲出雾气,豆大的泪珠一颗颗往下滚,她抬起袖子抹抹泪,抽噎道:“是我不该回府,一回府就让祖母和夫人生气是我的错,但是娘亲不论身份如何,她都是生我的人,这么多年我一直拒绝见她,如今马上要嫁给四殿下,往后见面的机会更少了。我之前看见四姐姐在夫人面前撒娇,便想到了自己的娘,血浓于水,骨血亲情斩不断,祖母和夫人都是做母亲的人,将心比心,我长到这么大,只在出嫁前和亲生母亲住一小段日子,这并不过分吧?” 郁珍观察老太太脸色,见她有几分动容,便继续道:“祖母,在您说让我回来之前娘就已经打算让我回来了,只是没想到惹得夫人不快,若是如此,我便还是搬出去,还有伊娜,她也不是什么陪嫁,她是殿下的护卫,是殿下派来保护我的,所以,我也不能让她走。” 老太太看一眼柳氏,叹口气,递了绢子给郁珍,“擦擦眼泪,别哭了,祖母没有怪你的意思,是慧娘说话不注意,你别放在心上,你出去住是我同意了的,既然这位姑娘是殿下的护卫,那就让她住下吧。” 柳氏一听,这不对啊,老太太什么时候改了阵营,居然为这个庶女说话了,这语气听起来像是真心的,不仅仅是做做面子而已。 柳氏又看一眼伊娜,分明是个娇弱的异域美女,腰上挂把剑就能充护卫了? “若你所言为真,我便当错怪了你,可她分明看着是个风一吹就倒的弱女子,教人怎么相信。”柳氏还是不信那般娇美的女子会是个护卫。 伊娜闻言,拔剑而出,二话未说,一个纵跃便到了柳氏跟前,剑尖擦着柳氏的耳朵,带起的寒意让她不自觉哆嗦了一下,只觉得眼前一花,什么都没看清楚,伊娜又回到了原地。 “若是敌人,方才便已经身首分离,为了让这位夫人相信,我只削了一缕头发下来。”伊娜举着剑,上面确有一缕头发。 柳氏后知后觉,后怕地摸了一把脖子,差点没吓晕过去,“母亲,你瞧瞧,这一声不吭就敢过来削我的头发,要是一不小心剑偏了一点,媳妇还有命在吗?母亲你可不能把这么危险的人留在家里啊。” 郁珍怯生生道:“夫人,是您说不相信伊娜是护卫,她这才证明给你看的,她武功可厉害了,不会失了准头伤到您的。” 大房两位姨娘自是站在柳氏那边,崔姨娘听了郁珍的话,便道:“六姑娘,话不是这么说的,她要证明自己会武功多的是方法,怎能在夫人身上试验,就算她是四殿下派给你的,可也不能罔顾咱们郁府人的安全不是?” 老太太深深看了一眼崔氏,飞了个眼刀给她,“行了,都别吵了,像什么样子!四殿下派人过来是为了保护珍丫头,可不是要对付你们的,无缘无故怎么会伤到你们?方才慧娘不信,现在信了吧,都回去吧,老身乏了,要歇着了。” 鹊印便上前扶了老太太,这就是要散场的意思。 柳氏气得瞪圆了眼睛,却不敢说什么。 接下来的日子就过得极为安静有序了,郁珍开始自己动手制作胭脂水粉等,渐渐熟悉上手,凌云给她单开了一条称作淑女线的系列产品,开始在珍宝阁售卖。 新年一过,接下来的一个重要节日便是上元节。 常乐公主和柔仪郡主约了郁珍出游,同行的还有郁柔、郁明以及威侯世子霍卫。 郁明听柳氏说了郁珍身边有个女护卫,极其跋扈,拔剑削了她一绺头发,当时他不过跟着批判两句,心里也认为柳氏有些小题大做。 郁珍的院子,郁明从不踏足,也因此一直没有见过伊娜。 常乐公主的邀约是分开下的,也因此,几人到了地方碰头才知晓到底有谁参加。 京都本是实行宵禁,一到日落就关城门,城里一入夜连张灯燃烛都有限制。 然而今天是上元节,星空下,京都主街的夜市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热闹极了。 各种商行店肆张灯结彩,街道上的摊贩大声叫卖,到处都是热闹的人群,各色花灯争奇斗艳,猜灯谜的人也是一群一群的。 烟花在星空上爆开,勾出最绚烂最美丽的夜景图。 郁珍和伊娜都是头一次在上元节的晚上出来游街,只觉得妙不可言,美不胜收。 伊娜难得表现出少女天真可爱的一面,在摊子上挑挑拣拣。 郁明不知何时站在了伊娜身边,“姑娘喜欢这兔子灯?” 伊娜看一眼郁明,“不喜欢。”她放下兔子灯又去看别的了。 常乐公主一眼没瞧见郁明,见他跑到了一个卖花灯的摊贩那,便跑过去道:“子玉哥哥,帮我买个花灯吧。” 郁明笑笑,“公主要求有何不可,不过我的妹妹们也在,不如我给在场的姑娘们都买一个吧,你让她们过来各自挑一个。” 常乐公主看着郁明的笑便有些痴了,傻傻道:“好,我这就叫她们过来。” 郁珍一听郁明竟然要给她买花灯还觉得有些稀奇,弄清楚是给所有姑娘都买以后便理解了。 “我不要!”伊娜冷冷拒绝。 郁珍拉着伊娜过去,“不要白不要,挑一个吧。” 常乐公主她们已经在摊子上挑了起来,郁珍和伊娜也过去了,郁珍挑了个鲤鱼形状的,伊娜犹豫片刻,终还是拿了那个兔子的灯。 郁明见伊娜拿了兔子灯,嘴角勾起,他没看错,她拿着那兔子看了半天,眼睛里分明满是欢喜。 常乐公主拿着小狗模样的和鲤鱼模样的难以取舍,霍卫便道:“公主不如两个都拿着,我来帮公主付钱。” 常乐公主眉毛一挑,“谁要你帮我付了,本公主又不缺钱,我是想要郁明帮我买的。” 霍卫面色不变,低声道:“是,我明白。” 几人拿了花灯在街上走着,悠闲地欣赏这看不完的绮丽美景,数不完的风光烟火。 忽有一队舞龙舞狮队伍过来,锣鼓喧天,人群一窝蜂涌上来,郁珍等人一下子便被冲散了。 郁珍大声呼喊伊娜和常乐公主的化名,然而人实在太多,她被人流携裹着涌向更远处,手中的鲤鱼灯也不知道什么被挤丢了。 街角处,一个戴着兔子面具的男人一直看着郁珍,眼见郁珍被人流带着越走越远,便从房梁上跃进,一路紧随着郁珍。 殊不知此时另有两路人马盯着郁珍。 几个戴着昆仑面具的人悄悄向郁珍靠近,在离她不远处,发现另有一个戴着白鬼面具的人目标似乎也是郁珍。 戴昆仑面具的几人互相使了个眼色,便有一人冲着郁珍过去,其余几人去拦住那个戴白鬼面具的人。 郁珍肩膀上忽然搭了一把手,她一回头,便瞧见一个黑黑的昆仑面具,极是骇人,当即惊呼出声。 戴白鬼面具的人听到郁珍的惊呼,似乎有些着急,几个起手便掀翻了拦他的人。 随即他又运用轻功,一个翻身便到了郁珍面前,飞起一脚踢翻了抓她的那人。 那人自知不是对手,也不恋战,爬起来就走了。 郁珍这边厢刚被昆仑面具吓一跳,转头又看见一个戴白鬼面具的,那双露在外面的碧色的眸子正定定看着她,这人身量极高,郁珍需得抬头才能看到他的那双极为特别的碧色双眸。 因着这打斗,人群早已散开。 郁珍拱手施礼,“多谢公子相救。” 却听那人低低一笑,“谁说我是来救你的?” 分明是个少年的音色,这人应当年岁不大,且是异域人士。 下一刻,郁珍便被他掳了往一个巷子里飞去。 郁珍大声喊着伊娜的名字,期望她赶紧出现,出游的兴奋亦被恐惧代替。 斜刺里突然又冲出一个人来,郁珍打眼一瞧,又是个戴着面具的,今儿个也不知怎么回事,她是和面具犯冲吗?好在这个兔子面具倒是十分可爱。 这人同样极高,郁珍目测跟挟持她的那个少年差不多的身量,只是这人的眼睛像黝黑的葡萄,沾水的那种,亮晶晶的极是好看,只是太过晶亮,似乎是带着几分怒气。 两个人像是在对峙。 几乎是同时,碧色眸子的人放开了郁珍,一跃向空中。 两个人打了起来。 郁珍也看不明白,只觉得动作快得吓人,她压根看不清两个人的动作,他们从地上打到空中,又从空中落到地上。 也许,此刻正是她逃跑的好时机。 可她脚步刚迈出一步,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突然飞出一把刀,正落在她脚尖前面一点,深深地插入了土地中。 郁珍只好退回来,看来只有这两人分出胜负,她才能知道自己的命运是什么,同时她也在暗暗祈求,希望伊娜赶紧找到她。 第27章 大婚 两人互相喂了数十招, 依旧分不出胜负, 但那白鬼面具的少年似是没有耐心再耗下去,身形一晃,退出几步远,“没意思,不玩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 话音刚落, 人已消失, 几个起落间便不见了踪影。 戴着兔子面具的人也没有追上去, 站在那里看了一会儿,慢慢朝着郁珍靠近。 郁珍下意识后退,却不知道脚下绊到了什么东西, 一个没站稳便向后倒去, 她的身体瞬间紧绷,这下只怕要摔个狠的。 下一刻,郁珍落进了一个人的怀抱, 正是那个戴兔子面具的人。 他轻揽着她的腰肢,面具下那双亮得惊人的眸子目不转睛盯着郁珍, 郁珍与他对视, 时间仿佛凝住了。 这双眼睛, 总觉得似曾相识,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人身上淡淡的味道也觉得有些熟悉, 可又说不上来。 郁珍修长的脖颈处是一圈白色柔软的绒毛滚边,略微尖瘦的下巴微翘惹人怜爱,红红的嘴唇微微嘟着,一双眸子波光潋滟,水汪汪看着他,应是受了些许惊吓。 一枚烟花在上空爆开,“嘭”的一声,似乎把两人同时惊醒了,郁珍从他怀里挣脱,站直了身子,“刚才多谢了。” 这时候,郁珍忽听到有人在叫她。 “珍姐姐,珍姐姐,你在哪里?” “郁姑娘,郁姑娘,你听到了吗?” 郁珍下意识望了一眼那个戴兔子面具的人,他是好人还是坏人,也不知道刚才扔飞刀的是他还是那个戴白鬼面具的,但她直觉不会是他。 “找你的人来了,你不回应一下么?”面具下的声音仿佛是经过了变音,听起来有些不太自然,也无法判断年龄大小。 郁珍试探着道:“应该不会再有飞刀飞出来吧?” 那人的语气便有些冷硬,“你以为刚才是我扔的飞刀?” 郁珍双手交握在胸前,眼睛弯弯,似是十分欣慰的模样,“我就知道不是你!” 兔子面具后面的人仿佛被噎了一下,一时没有再说话。 声音已经愈来愈近。 “我走了,街上人太多太乱,你一个姑娘家不要在外面晃了,快些回去吧。”戴着兔子面具的人留下一句话,颇有些语重心长的味道,便也一个起身,消失在了夜色中。 郁珍对着那人消失的方向大声喊了一句“多谢你!” 又小跑向叫她的人方向,“伊娜,我在这里!” 只这一声,伊娜立刻捕捉到了。 她朝着声音的方向点了下脚尖,便如轻盈的燕子般飞掠过去,瞬间把其他几人甩在了后面。 霍卫忍不住赞了句,“好俊的轻功!” 方才人流冲过来的时候他们就怕被冲散,下意识都往一起靠,可郁珍却不知道怎么单独被人隔远了。 伊娜因得了兔子灯,注意力稍稍被分散了些,可她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纵如此也没来得及拉住郁珍的原因是有人故意生事,郁明不想在街上与人发生不快,便想同那人好生说道,可那人胡搅蛮缠一直挡伊娜的路,伊娜眼看郁珍不见了踪影,想起自己答应主子的事,立刻杀气腾腾,一脚踹过去,那人便出气多进气少了。 再看手里的兔子灯,伊娜一下扔在了地上,还用脚狠踩了两下,兔子灯变得稀巴烂贴在地上。 “伊娜姑娘,你别急,街上人多,人走也走不远,我们现在马上去找应该很快就能找到。”燕秋见伊娜一副要杀人的模样,赶紧出声。 可谁知众人找了半天都没找到,常乐公主都已经准备要报官出动官兵来找了。 没想到这会儿听见了郁珍的声音,众人无不大喜,只除了一人,那就是郁柔,她撇撇嘴,心道郁珍怎么没被人牙子给拐走。 伊娜一看到郁珍,便一言不发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确认她没有受到任何伤害之后,这才松了口气,但脸色依然很难看,今日之事是她的重大失职,跟着郁珍的这段时间过得太过舒适,她怎么能忘记她的职责所在。 “珍姐姐,你没事吧?”这时候,常乐公主他们也到了。 郁珍摇摇头,“我没事。” “妹妹你也太不小心了,街上人这么多,还不紧紧跟着,公主殿下难得出来玩一次,也被你败了兴致。”郁柔又向常乐公主道歉:“公主,我代妹妹向你赔罪,她有时候就是不够小心谨慎。” 郁柔前面看似关心郁珍实则拿常乐公主作筏子批评郁珍,后面却又化身知心好姐姐代妹妹赔罪,这便是要让别人以为郁珍不懂事,而她郁柔知书达礼。 郁明只觉得今日郁柔今日似乎变了,竟然为郁珍说起话来,霍卫亦是觉得郁柔说得在理,常乐公主本来难得出来一趟,正玩得高兴,却因为这郁珍姑娘提心吊胆到处找人。 可燕秋对郁柔话里的机锋洞若观火,先前她便觉得郁柔并不喜她的庶妹,可碍于郁柔准太子妃的身份,燕秋也不好多说什么。 常乐公主赶紧道:“柔姐姐千万别这么说,游玩事小,珍姐姐的安全为大,是我邀珍姐姐出来的,今日人确实太多了,我们没有走散已是幸事,怎么能怪罪珍姐姐。” 郁珍脸色亦有几分愧疚之色,柔声道:“多谢公主体谅,也多谢姐姐教诲,只是方才人多,有人挤着我往后退,我本想拉着姐姐你的手,却不料被姐姐甩开了,许是姐姐没看到我吧,也怪我身子太弱,挤不过那彪形大汉。” 郁珍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她根本没拉郁柔的手,只不过是气不过她先前说的那番话。 没成想郁柔这下语气弱了几分,“我的确没看到妹妹,还以为是别人拉了我一下,故而才甩开了。” 这下众人看着郁柔的脸色变了,明明是她甩开了郁珍,这还先教训起人了,什么叫做不够小心谨慎,郁珍一个弱女子如何挤得过那些人? 原来,刚才还真有个人趁乱抓了郁柔的手,她也的确没看清是谁,还以为郁珍说的是真话。 经过这一事,众人也没有心思再游玩了,便都回了家。 醉梦阁。 楼上极为隐秘的雅间里。 红木倚上坐着一位少年,他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 一双碧色眸子如一汪大海,晶莹剔透,迷幻惑人,透着几分妖冶,锋利的眉毛亦生的齐整,鼻梁高挺,嘴唇微薄,唇红齿白若佳人,俊美至极,颇有些雌雄莫辨的风采。 他的身量应是极高,一双长腿松松屈在桌子底下,月白色锦服上绣着西番莲,金丝滚边的窄袖,衣摆上是祥云纹,戴着同色冠,其上骧着色泽大小相同的明珠,翘着的冠翅在说话间颤颤巍巍,煞是好看。 “公子,先喝杯这上好的玉露酒,再让奴家好好陪陪你。”说话的女子端着一杯酒,水蛇一般扭腰坐在了少年的腿上,她的脸蛋极为漂亮,比那天上皎洁的明月更美,一双美目里盛满了风情,有一种蛊惑人心的媚意,寻常男人只消一眼,恐怕为她去死也甘愿。 那少年却只是从善如流地摸了一把她的腰,笑嘻嘻道:“红芷,多日不见,你这腰似乎更细了些。” 这女子便是红芷,她与这少年仿佛极是相熟,互相调笑着说了许多话。 “公子,眼下大梁朝中算是分了两派,一派支持太子李文成,另一派则是站在二皇子李文华这边,李文华带兵攻打巨容,听说大获全胜,威望极高,等他这次回来定然又会有不少支持,不过李文成马上要娶郁敬骁的女儿,这可是个不得了的筹码。” 少年听着,却问了个红芷从没想过的问题,“大梁的皇位之争,只在李文成和李文华之间么?你有没有考虑过另一个人?” “公子指的是?” “李文俭。”少年似是随口一说,红芷却知道他绝非随意。 “四皇子?可他不是有腿疾?”猛然间红芷想到了什么,“公子询问我关于郁珍的事情莫非是因为四皇子而不是因为凌云夫人?” 少年点点头,眼里闪着莫名的光,“那位郁姑娘倒是有趣得紧。” 李文俭回去后便给伊娜发了封信,只说一定要好好保护好郁珍,万不能出任何差错。 伊娜接到信后,便寸步不离跟着郁珍,再不敢掉以轻心,郁珍也吓到了,那晚的事情,她对谁都没有说起,回来后便决定老老实实在家待嫁,再不出去了。 只是,从不踏足她院里的大哥郁明突然来得勤快了些,还给她带了不少小礼物,郁珍开始还有些受宠若惊,不过很快她就发现大哥醉翁之意不在酒,原来是看上伊娜了。 可伊娜绝不离开郁珍三步之外,郁明还曾暗示想单独和伊娜说两句话,可郁珍走开了,伊娜也跟着走了,就这样,郁珍反而跟她这个大哥熟悉了些,郁明也发现原来这个庶女不是他印象中那么不堪的模样。 虽然嫁衣不用自己缝制,可像帕子这种,郁珍还要象征性的绣上两条,之前殿下曾用帕子给她包扎伤口,她便想着给殿下绣两条帕子。 “伊娜,殿下有什么喜欢的花卉或者动物吗?”既然要给殿下绣帕子,最好绣他喜欢的图案。 伊娜想了想,一脸正色道:“殿下最喜欢猪,这个一般人都不知道。” 郁珍一脸狐疑,殿下喜欢猪?虽然总觉得哪里不对,可看伊娜一脸笃定的样子,郁珍还是决定在帕子上绣个猪头。 * 转眼已至婚期,一晃眼便到了大婚当日。 天光乍破,刚蒙蒙亮,一切还笼在薄薄的雾气中,整个郁府却早已活络起来。 到处都是张贴的喜字,挂着的红绫,一片喜气洋洋的模样。 苍澜苑内,进出的丫鬟婆子们忙的不可开交,这可是郁珍有生以来院里最热闹的时候了。 意儿伺候郁珍梳洗更衣,另有丫鬟打下手,主要装扮的任务还在意儿手上,这些日子,她又从郁珍这里学到了不少梳妆打扮的技巧,誓要让她家主子惊艳众人。 郁珍的嫁衣是凌云给她准备的,一身大红的嫁衣,内搭红色贴身锦衣,勾出细腰,肩批霞帔,腰间系镶玉腰带,喜服上以各色彩线绣着雍容华贵的牡丹,极为逼真。 头戴金冠,配有红宝石,耳戴同色宝石扇面形耳坠,更衬得小巧的耳垂白嫩可爱,脖子上带了缀满了宝石的璎珞,华丽异常,这是凌云亲手给她制作的一整套的头面,不说价值连城,买几套京都的宅子绰绰有余。 郁珍这一段时间天天以胡瓜蛋清敷脸,又早睡早起,皮肤便如那新鲜的荔枝肉一般细嫩光滑又晶莹剔透,只敷了一层薄粉,抹了少量胭脂,便已是明艳不可方物。 额间一抹火红的火焰状花钿有一丝说不出的妖冶逼人之势,眼尾用红粉挑出上扬,既妖且媚,眼波流转,便如春水盈动,使人沉溺。 郁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心里是难以抑制的激动,上辈子一顶小轿就把她抬进了太子府,悄无声息甚至无人知,这次才有了嫁人的感觉,也从心里觉得,这才是她真正意义上的出嫁。 “姑娘,你长得可真好看!这稍微打扮一下就跟仙女下凡似的,王爷见了肯定喜欢!” 意儿看着郁珍,双眼亮晶晶的,对自己的妆扮手艺亦是极满意。 郁珍抿嘴一笑:“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 待郁珍穿戴妥当,收拾好东西,外面已经又来了一大群人。 以老太太为首的郁府女眷几乎都到了,大伯娘、嫡母和郁柔,二房夫人和姨娘以及庶妹也都回到郁府来参加这场婚礼,都穿着喜庆的红色衣服,前来道贺。 老太太看向郁珍的目光里有几分罕见的怜惜之意,破天荒拉着她的手说了好多叮咛之语,无非是到了王府要多注意,行事说话要多斟酌等等。 鹊印捧了个红木匣子上来,里面是一套翠玉的首饰,看得出来成色极好,应当是十分珍贵的。 “往后你就是恭王妃了,首饰头面也不能太过寒碜,我知你娘给你备了不少压箱钱,不过这套翠玉首饰也是我手上顶好的了,以前祖母没有多照拂你,如今你要出嫁了,便也只好拿这个聊表心意。”老太太看起来似乎极是真心实意。 郁珍脸上亦有几分动容,“出嫁以后便不能侍奉祖母了,祖母保重身体,这套首饰孙女很喜欢,多谢祖母。” 剩下众人也都或多或少添了些嫁妆,说上几句吉祥话,柳氏虽内心不情愿,可总算也说了两句好话,再过不久她女儿就要嫁给太子,成为太子妃,这个贱人生的就算成了恭王妃又如何,还不是低了自己女儿一头。 * 吉时已至,外面鞭炮齐鸣,锣鼓喧天,迎亲的队伍已然到达了郁府。 因四皇子有腿疾,故不能亲自前来迎亲,便由伊古带队前来迎新娘子进门,一起来的还有勇毅侯世子薛平,康伯世子罗正等,都是青年才俊。 喜娘又说了些吉祥话,新娘同家人告别,便盖上喜帕,由兄长背着送入喜轿之中。 郁明背着郁珍,她身量并不算低,却轻的很,一点都不费力,郁明侧头道:“到了王府,若是有什么事可以传信给我,你还有哥哥可以依仗。” 郁珍趴在郁明肩头,轻声道:“多谢哥哥。” 她的鼻子酸酸的,此时此刻,若是娘亲在就好了,她出嫁的日子,娘亲却不能出现在这里。 四皇子与郁府庶女的这桩婚事,一开始就是众人瞩目的焦点,现下八抬大轿,十里红妆几乎绕城,谁也没料到一个庶女会有这样的阵仗,迎亲队伍和送亲队伍更是浩浩荡荡。 骑着高头大马的儿郎们个个玉树临风一表人才,皇家仪仗威风凛凛,几乎吸引了全城的百姓前来观礼。 护卫开道,沿途撒下喜钱,百姓纷纷哄抢好不热闹。 凌云站在人群里,看着花轿从远方过来,慢慢逼近,到了眼前却不能瞧一眼女儿出嫁的模样,又慢慢远去,她想,若是真嫁给郁敬骁又如何?不,那样她会一生都不快乐,嫁了人的女儿,也同样难以见到,不若这样,她心里也该觉得圆满了。 凌云默念:珍儿,你一定要过得幸福! 街上的茶馆二楼,坐着个少年,一双碧色的眸子看着楼下经过的迎亲队伍,半晌都未结束,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同时嘴角勾了勾,露出兴味极浓的笑容。 好大的排场,太子迎亲也不过如此了! 他也该动身去恭王府参加喜宴了。 恭王府门前早已停了各色香车宝马,达官贵人们接连不断地到达,熙熙攘攘络绎不绝。 皇上和太后以及皇后太子等都亲临现场,幸而恭王府够大,这才能够宴请如此多的宾客。 管事忙得脚不沾地,可那皱纹横生的脸此刻已经乐开了花,无他,今日收的礼金远远多于婚礼的开销,他这个人就喜欢银子放在库里的感觉,虽然不是他的,可他就是高兴。 迎亲队伍到达恭王府,鞭炮再次响起,噼里啪啦的极是热闹。 郁珍盖着喜帕看不见外面的东西,只听得动静极大,待鞭炮结束,便有人掀了轿帘,有人扶她下轿。 “姑娘,我们到了,下来吧。” 意儿和喜娘各站一侧,扶着郁珍穿过红毯,到了大门口,喜娘道:“姑娘,抬腿,要跨火盆。” 郁珍便抬脚,意儿提着她的裙摆,稳稳当当跨过了火盆,进入大门,直到大堂。 郁珍像个提线木偶般被指挥着,一套流程终于到了拜堂的环节。 拜过天地高堂,再夫妻对拜,李文俭均是坐在轮椅上弯腰代替跪礼。 太子看着穿着大红嫁衣的郁珍,想象着喜帕下该是何等惊艳的面容,一时心绪纷杂。 由此礼毕,新娘便被送入洞房等候即可。 郁珍还未离开,便听有人来报外面似乎又有人来了,好似身份不低。 原来是羽陵的使者到来了。 梁武帝一愣,羽陵的使者不是明天才到吗?怎么这会儿就到了,还来参加俭儿的婚礼? “宣他进来。” 喜娘扶着郁珍出了大堂,往新房走去。 路过花厅的时候,郁珍感受到一股风,差点吹翻了她的喜帕,忙用手扶了下,于此同时,她闻到一股冷冽的松柏清香味,应是有人从她旁边过,带起一阵风。 走了好一段,才听喜娘感叹,“好个英俊的小伙子!乖乖,这些贵人们都是生的好模样,可还是数恭王殿下和刚才那位小伙子最是好看!” 侍从领了那羽陵使者前往大堂。 梁武帝坐在上首,众多大臣将领们都在,虽是在恭王府参加婚礼,可也算是半个朝堂都在这里了。 那位羽陵使者微微屈身,“蒙昭参见大梁皇帝陛下!”随即拿出了羽陵君王开具的信物自证身份。 “大胆,见了皇上为何不跪?”右相开口呵斥。 梁武帝摆手,“无妨,今日是俭儿婚宴,并非朝堂之上,礼部说使者明日才到,为何今日便来了?” 羽陵使者看起来和四皇子年龄相差不大,在大梁皇帝面前却落落大方丝毫不露怯,面上虽恭敬眼里却有一股掩饰不住的高高在上之感,气度仪态亦是非同一般,梁武帝知他身份定不仅仅是个小小使者如此简单。 “回陛下,使者团的确是明日到达,是我想看看京都繁华,脚程稍快了些,一人先行抵达,恰好看到恭王殿下迎亲,便想着过来祝贺一二,还望陛下原谅在下的唐突之举。” 梁武帝道:“既是来祝贺的,怎好责备使者,便一起入宴吧。” 李文俭望着这人,一双碧色眼眸,极高的身量,和那天交手的白鬼面具人极为相像,而这个人是羽陵的使者。 似是感应到李文俭的目光,羽陵使者对着他笑了笑,竟有几分挑衅的意思。 * 新房之内,喜娘扶着郁珍坐在喜床上,瞄一眼这屋内的摆设,便又是一阵感叹。 她是这京都最有名的喜娘之一,请她的也都是达官贵人,可这恭王府真是不一般,光是这金丝楠木的桌椅板凳,珐琅瓷的摆设,羊脂玉的玉山子,鲤鱼戏莲造型的玉花熏,云锦织造的八扇屏风,无不透露着富贵显赫。 撒了四色果子在床单上,又盖上喜被让新娘坐着。 外头极是热闹,郁珍顶着盖头坐着有些闷。 喜娘经验丰富,知道这人一时半会儿过不来,便悄悄给她除了喜帕,又取下那繁复的金冠,估摸着等新郎快到了再戴上。 郁珍揉揉脖子,这金冠是好看,可也有些太过沉重,顶了这么老半天脖子都快断了。 “新娘子再等等,累了就窝在床头睡一会儿,等到了时候再叫你。” 意儿也道:“姑娘你睡会儿吧,今儿个一定累坏了,奴婢去外面放风,若是殿下来了,便马上伺候您起来。” 那喜娘一甩帕子,“小丫头,现在该改口叫王妃了,不能再叫姑娘了!” 郁珍心里忽然升腾起一种异样的感觉,直到此刻,她才深刻感觉到她的确是嫁给了四皇子,方有嫁为人妇的羞涩和喜悦一起袭来。 转眼已是夜色笼罩,外头的宴会应是结束了,陆陆续续有人离开,李文俭在一群人的簇拥中进了新房。 意儿老远看见便赶紧进屋扶了郁珍起来,戴上金冠,盖上喜帕,端端正正坐在床上。 李文俭穿着大红的喜袍,沾了不少酒气,惯常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此刻也有了几分微醺之意,寒星一般的眸子里隐约透出几丝欢喜,给他添了些烟火气,倒愈发显得眉目如画,面若冠玉,一表风流。 虽然坐着,可他肩膀宽阔,小腿修长,绝非弱小无力之辈,腿部紧绷的肌肉更加让人难以相信他竟然是个有腿疾的人。 喜娘再看仍是惊艳,心里又止不住惋惜,若是没有这腿疾,这恭王殿下该是何等的龙章凤姿,与这郁珍姑娘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李文俭看着坐在床边的新娘,喜烛摇曳,佳人在灯下好似蒙了一层晕黄的光晕,红的喜帕遮脸,嫁衣外衫虽宽大,却丝毫遮不住她婀娜多姿的身影,□□微露,红与白的对比更添香艳,着实让人无法移开眼睛。 这样的场景,似乎曾在梦里见过。 李文俭在喜娘的指示下掀开了喜帕,便露出一张艳若牡丹的漂亮脸蛋,眉若远黛,眼含秋波,粉腮红唇,妆面干净清爽,白嫩的肌肤吹弹可破,让人忍不住想捏一把。 抬眸一望间,便如含苞待放的花儿含羞带怯,美的惊人,让人连呼吸都放缓了节奏,怕惊了如斯美人。 李文成目不转睛盯着郁珍,却发现此刻她那满含着娇羞的眼神全都灌注在李文俭身上,根本没有分给旁人半分,这一屋子起哄闹洞房的人竟像是空气一般被忽略了。 同样看着这一切的竟还有那位羽陵使者,他不知何时也混进了人群里,他的目光在几人之间游移,今日不枉他跑一趟,有趣,有趣,真是有趣极了! 喜娘又倒了合卺酒,道:“新郎新娘喝了这合卺酒,便正式成为夫妻一体,共结琴瑟之好,如此礼成,便可入洞房。” 郁珍和李文俭各执一杯,两条手臂交缠,将那合卺酒一饮而尽,仰头间郁珍细嫩的脖子正露在李文俭面前,他喝酒便急了些。 一杯酒下肚,郁珍已然有些微醺,媚眼如丝看向李文俭,发觉他也正目光沉沉地看着她,郁珍有些羞涩,忍不住低下头去,女儿家的娇羞媚态尽显无疑。 “四弟真是好福气,娶了这样一位如花似玉的王妃,真叫人羡慕。”本该是祝福的话儿,却硬是让人听出了三分酸气。 李文俭不知怎么又想起那个梦来,好心情坏了一般,淡淡道:“皇兄又何必羡慕我,过些日子便要迎娶才貌双全名满京都的第一才女,皇兄才该是让人羡慕的对象。” 众人便又插科打诨了几句。 眼看差不多了,薛平便带头领了大家出去,说闹洞房也不过做做样子,谁敢真的闹四皇子的洞房,怕不是嫌命长了。 待众人都出去了,李文俭便让屋里伺候的也都出去,一个不留。 意儿有些担忧地望了一眼郁珍,她早先听了些不好的传言,说是这恭王殿下房事不行……这才杀了两个侍妾灭口。 “出去!”见意儿不走,李文俭寒下脸来。 郁珍赶紧给意儿使了个眼色,让她出去,屋内便只剩下他二人。 郁珍有些局促不安地捏着衣角边,不敢再去看李文俭。 方才四殿下的话里,他也是想娶郁柔的吧,可却换成了她,他到底是出于何种心态答应了爹爹的提议呢? 殊不知李文俭也有些紧张。 红鸾账下,两位新人并排而坐,摇曳的红烛拉长了二人的影子,室内安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更掩不住那如鼓捶的心跳声。 一时分不清是谁的。 安安静静坐了一会儿,李文俭悄悄往郁珍的方向挪了挪。 郁珍有心要讨好这位爷,奈何这是新婚之夜,马上可能要发生羞羞的事,脸皮子实在抹不开,内心天人交战。 好在李文俭先开了口,“夜深了,就寝吧。” 郁珍立刻娇声道:“那我伺候殿下更衣吧。” 李文俭也不拒绝,便伸了胳膊,示意她过来。 郁珍跳下床,站到坐着的四皇子面前,眼睛也不敢和他对视,一双手颤微微地抚上他的脖子处开始解衣衫,郁珍看到他的喉结一上一下滚动,竟然莫名觉得有些魅惑,女子都是没有喉结的,她忍不住上手摸了那喉结一把。 下一刻,李文俭一把抓住了她那作乱的手,哑着嗓子问:“你想做什么?” 郁珍的手被他抓着,能感觉到他的体温很高,被他抓着的手也开始发烫起来,一时羞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她竟然没忍住摸了殿下的喉结。 郁珍又怕不说话惹恼了四皇子,便怯怯道:“女子没有喉结,我只是看它还会上下滚动觉得有些好奇,只是轻轻碰了下,没有别的意思,请殿下恕罪。” 李文俭握着她的手,她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又羞又惊地看着他,双颊绯红,早盖过了胭脂的颜色,连耳垂都泛着粉嫩。 李文俭看她脸红的模样,不急不慢道,“觉得有趣?” 郁珍低下头去,不敢再答话。 “男人的喉结是不可以随便乱摸的,这等同于你在挑逗这个男人,明白了吗?我的王妃。”李文俭凑近她的耳朵,轻声说道,呵出的气息痒痒地钻进了郁珍的耳朵。 郁珍一下子羞得头都抬不起来了,小声辩解,“我……我不知道,以后再不敢了。” 李文俭一只手挑起了她的下巴,她不知道她此刻的姿态是多么的迷人,真像个勾人心魂的小妖精。 “我的喉结可以给你摸,但你不许摸旁人的,再觉得有趣也不可以,明白了吗?” 郁珍小鸡啄米似地点点头,又有些傻乎乎的样子,很是可爱。 呼,李文俭舒口气。 “接着更衣吧。” 这会郁珍老实了许多,再不敢乱摸,可她并不擅长更衣这回事,手忙脚乱解了这个扣子,半天解不开那个扣子,急的都出汗了。 郁珍的小手在自己身上动来动去,李文俭再能忍也忍不住了。 他握住那双手,静静看着她,“还是我自己来吧。” 郁珍羞愧难当,还说要讨好这位爷,结果接连出错,连这点小事也做不好。 李文俭三下五除二脱了自己衣裳,郁珍太过自责,以至于都没发现他脱裤子的动作太过敏捷,根本不像有腿疾之人。 看郁珍还傻愣着,李文俭耐着性子问:“王妃自己的衣服可以脱吧?要不要我帮你?” 郁珍一愣,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 却没想又出丑了,那金冠缠在头发上取不下来了,郁珍举着金冠只觉得胳膊也疼,脖子也疼,却不敢使劲,一使劲头皮也疼。 她偷眼去瞧四皇子,却见他正好笑地看着她,嘴角的笑意似乎是在强忍。 郁珍似乎有些自暴自弃了,生无可恋的模样,“殿下想笑就笑吧,不必忍着。” 这下李文俭彻底笑出了声,他从来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是这样的,这样的有意思,看起来应该是聪明伶利的,却偏偏有这种笨拙的行为,不觉得蠢笨,倒觉得可爱。 郁珍也呆住了,她从未见过四皇子笑的这么开怀天真的模样,有一丝无奈的感觉,竟有些宠溺的意思。 他笑起来就更好看了,一个阳光俊美的少年,少了几分冷冽,像是毛茸茸的蒲公英,想去吹一下,梦幻美丽。 “过来。”他招手,“我帮你。” 郁珍听话地挪过去,之前旖旎的氛围消散了许多,两人之间的生硬感和距离感也消融掉许多。 李文俭小心翼翼把拿金冠拿了起来,“你顶着这个东西辛苦了,我不知道它竟然这么重。” 郁珍趁机道:“是呢,我脖子这会儿还酸着。” “我等会儿给你揉一揉。”他的声音极是温柔。 郁珍眯着眼睛傻乐,这是个不错的开始,看来她并没有搞砸,经过这几次相处,她发觉殿下也不是传言中那般,他也是个很温柔的人。 费了好半天功夫才把那缠了头发的金冠拿下来,郁珍顿觉轻松许多。 桌上有净面的水和帕子,郁珍洁面后又抹了护肤的东西,坐到梳妆台前卸了身上佩戴的饰物。 乌黑的头发便柔顺垂在身后,就这样看过去,倒更像是魅人心惑的妖了。 李文俭一直看着她的动静,见她都整理好了,慢吞吞地挪到了床边。 郁珍知道接下来便要圆房了,心中难免紧张。 李文俭见她一脸犹豫似有不情愿的模样,便一把捞了她起来,郁珍惊呼一声,跌进了他的怀里。 两人呼吸相闻,彼此的心跳声感受地真真切切,一切都变得暧昧起来。 李文俭另一手放下了勾着帐幔的钩子,厚重的帐幔瞬间把床遮了个严严实实,不见帐内人的样貌,红烛静静燃烧,照出一对璧人的影子,在床幔上勾出一副缠绵的图案。 李文俭的呼吸乱了几分,他看着身下的美人,慢慢俯下身轻轻啄了两下,一点一点,渐渐急切。 想起红芷姐姐的教导,郁珍便微抬了头,双手捧住四皇子的脸,主动吻了他一下。 这一下可不得了,李文俭眼里闪着像野兽一般的光,他发了狠,郁珍闷哼一声。 丈量每一寸,虔诚地膜拜每一处。 郁珍脑海里浆糊一般,红芷教她的那些早就丢到爪哇国去了,只有眼前人在给她剧烈的感官刺激。 又有些羞耻又有些渴望还有几分期待。 下一刻,郁珍的眼泪瞬间就出来了,她呜咽着,低泣着,手也不自觉开始推拒。 李文俭怜惜地吻去她的泪,手摸摸她的头像摸小猫的脑袋,有些安抚的意味。 郁珍前世也不是没做过这事,可怎么也没想到,原来人跟人是不一样的,坐着的时候,她便觉得四殿下腿长,如今躺着才发觉他身量的确高的过分。 她有些抗拒,李文俭疑心病犯了,今日李文成也来了,还说了那一番酸话,不知她心里如何想,她这越抗拒,李文俭便愈发想起之前种种,醋地心里咕嘟咕嘟冒酸水。 忽听四皇子痛哼一声,郁珍以为碰到了他的腿,便战战兢兢道:“殿下,您的腿没事吧?” 李文俭眸色深深看着她:“不妨事。” 郁珍捂住脸,从指缝里看着他似乎有些沉醉的带着快意的脸,慢慢放松了身体,又记起红芷姐姐所说,主动迎合起来。 两人渐渐沉入其中,愈发和谐起来。 红烛渐渐燃尽,地上的白帕子扔了一地,郁珍已经困的眼皮子都睁不开,迷迷糊糊睡去。 李文俭折腾到大半夜,看着她潮红的小脸,睡得不太稳当,终于怜惜她初次承欢,给她盖上锦被,两人相拥而眠。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v啦!感谢大家的支持,本章评论前五十有红包,定了个大目标,不知道能不能发的出去……希望大家多多支持多多留言呀,感谢!感谢在2019-12-17 19:07:49~2019-12-21 00:02: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杯假奶绿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感谢订阅 次日一早, 还是李文俭先醒了过来, 郁珍还在沉睡。 她应当是累极了,睡得很沉,闭着的眼睛上那一排浓密卷翘的睫毛微微垂下,嘴巴微嘟着,小猫一般蜷在他怀里,他们的发交缠在一起,这是最亲密的姿势。 今日需得进宫向太后和皇后以及皇上请安, 不过太后一向宽厚, 定能体谅, 至于皇后他也无需在乎,便准备让郁珍多睡些时候。 意儿在门外急得团团转,都已经辰时了, 房内还没有动静, 也不知道她家姑娘怎么样了,这还要进宫请安,这会儿赶过去也迟了。 香菱是之前指派到院里的大丫鬟, 一早过来当值,看见意儿站在门口, 便招手示意她过来。 意儿昨儿个便用心记下了院里的几位侍女, 知道叫她的是院里的大丫鬟, 忙急步过去。 “香菱姐姐。”意儿带了笑意先打了招呼。 香菱却面色严肃,“一大早的,你在主子的房门外鬼鬼祟祟干嘛呢?郁府没教你规矩?” 意儿察觉出来这个香菱不喜欢她, 她初到王府,可不能马上就和人结怨,陪了笑脸道:“香菱姐姐,我是王妃身边贴身伺候的丫鬟意儿,往常这个点她应是起来了,我是有些担心王妃,这才在门外候着,并非鬼鬼祟祟,还望香菱姐姐知悉。” “你这是拿王妃压我?在咱们恭王府最大的是王爷,你拿王妃说事也没用,我分明瞧见你扒在门窗上,还敢说没有鬼鬼祟祟,是想说我污蔑你吗?” 外头声音渐响,李文俭皱起眉头,这府里的人是愈发没有规矩了,看来得打发了换一批新的。 郁珍这时候也听见了外头的动静,迷迷糊糊中睁眼,见天光大亮,顿时一个激灵。 糟了,她起迟了! 昨晚睡之前还想着今天要早一点起来,梳妆打扮好还想着帮殿下更衣,还要准备东西去宫里请安,她一向早睡早起,昨儿个夜里闹得晚了些,没成想今天竟然睡过头了! 意儿怎么没来叫她。 郁珍迅速起身,把被子也带了起来。 李文俭轻轻一拉被子,又把她带回了被窝:“你着急忙慌的做什么?” 郁珍转头,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李文俭,想起昨晚的荒唐,一抹飞霞染上双颊,不过此刻她也顾不得害羞了,“殿下,我们还要去宫里请安呢,现在都迟了!” 李文俭心情似乎不错,听了郁珍的话,用温柔的声音道:“昨天怎么说的?你要怎么称呼我?” 郁珍便忆起昨夜,极致动情时,她唤着“殿下”,他却不喜这个称呼,在她耳边呢喃让她唤他“夫君”。 她那时候嘴里一声声叫着“夫君”,他便更猛烈,那情形渐渐清晰起来,郁珍耳根子发热,脸也烫起来。 “夫君。”她小声叫了一句,声若蚊蝇。 李文俭不满意,双手捧着她的脑袋,道:“大点声,为夫没听见。” “夫君~”她提高了音量,略有些红肿的嘴巴一张一合,看起来更好吃的样子。 李文俭凑过去,轻轻在上面啵了一下,很是温情。 “再睡会儿吧,皇祖母不会怪罪的。”他又给她盖好了锦被。 郁珍拉着被子,不过片刻道:“我这会儿也睡不着了,还是起来吧。” 李文俭也没在再勉强,便也起身。 今日进宫要穿戴的衣服配饰是早就备好放在一边的。 郁珍给自己穿戴整齐,回头见李文俭也已经差不多了,他腿有不便,也不知怎么动作这么快。 李文俭这才叫人进来伺候。 进来的是翠兰和翠竹,两个丫鬟一见地上扔了满地的白帕,闻着屋里的味儿,登时都羞红了脸,头垂得低低的,这可是头回见这种事情,以前王爷纳了三个侍妾,从不曾和她们过夜,看来昨晚上王爷是开荤了,而且这头一次就有点过猛。 郁珍不见意儿,便问了句:“意儿呢?” 翠竹道:“意儿犯了错,香菱姐姐罚她了。” 郁珍皱眉,“犯错?意儿犯什么错了?” “这个奴婢也不是很清楚。” “你去把香菱叫过来。”李文俭淡淡道。 翠竹应是,便转身出去了,翠兰手脚利落收拾干净地面,又去打了水,准备好干净的帕子。 郁珍过去扶着李文俭坐到轮椅上,推到桌前,湿了帕子,帮他净面。 温热的帕子在脸上移动,还挺舒服,李文俭以前从不曾让别人帮他净面,今日她想这么做,他便由着她,这种感觉似乎还不错。 郁珍一直在担心意儿,频频往外张望。 不多时,香菱和翠竹一道过来了。 香菱一进门,便先给李文俭行礼:“奴婢见过殿下。” “殿下,您叫我?”香菱语气天真烂漫,看起来并不怕四皇子。 李文俭皱眉,声音冰冷,“没看见王妃也在?怎么不向她行礼?谁教你的规矩!” 香菱一愣,立刻吓得跪下了,“奴婢知罪!一心想着帮殿下办差,忽略了王妃,请殿下恕罪!” “你是拨到王妃身边的大丫鬟,王妃才是你的正经主子,既然你连主子都不记得,我看你这差当的不行,收拾收拾东西离府吧,王府不养无能之人。” “殿下!”香菱面色惨白,一句辩解的话都说不出。 郁珍看这样子,凑过去小声道:“夫君,我没关系的,不用赶她出府的。” 李文俭却不为所动,依旧冷着脸。 香菱见事情没有转机,哭着跑出去了。 她还记得,殿下娶第一位侍妾时,她也被分去伺候,不过不小心弄脏了那位侍妾的衣服,便被她掌嘴,殿下正巧碰见,当场便教训了那个侍妾,让她不要怕,后来甚至杀了那个侍妾,她不觉得怕,甚至有些欢喜,心里隐隐觉得殿下待自己是不同的,自此便有些随意自满,谁想今日不过没有向王妃行礼,便被罚出府去。 她早就听说这位王妃乃是庶女,生母更是青楼妓子,这样的人,王爷怎会看得上?凭什么?她一边跑一边哭,只觉得自己心里的那个梦碎成了看不见的粉末。 翠竹和翠兰二人见证这一幕,早吓得噤若寒蝉,香菱总在王爷面前很是大胆,王爷也从不责罚,她们都以为香菱是得脸的,平时也都敬着她巴着她,却不想转眼就被打发出府,王爷这是为了什么不言自明,这是给王妃撑腰呢。 先前府里头知道王爷要娶郁府的庶女,又都听了些流言,便都对未来的王妃有些不屑,可王爷出了那样丰厚的聘礼,婚礼又办的盛大,再瞧不出门道,可真别在府里混了。 “意儿是你贴身伺候的?”李文俭处置了香菱,便问了郁珍。 郁珍点点头。 “便把她提为大丫鬟吧,省得再发生这种事情。”李文俭随口道。 因意儿不在,郁珍便自己梳妆打扮了一番,她在凌云那里学了不少,不过片刻,便梳了嫁为人妇以后才梳的随云髻,发丝全都盘了上去,又在发髻前插上花朵繁复的金玉发簪,带着流苏的步摇,略施粉黛,镜中已然出现一个国色天香的丽人。 只盈盈一望,便教人忍不住动容。 “夫君。”郁珍还不习惯这个称呼,含羞带怯挪到了李文俭旁边,手里是刚从盒子里拿出来的帕子,“这个是我出嫁前绣的帕子,你看看喜欢吗?” 李文俭看了看她略带期待的眼神,伸手接过了帕子,这一看之下愣住了,帕子上面绣着的竟然是猪头,圆圆的大眼睛,还有小猪鼻活灵活现,一看就是只猪,却又分明比猪可爱多了。 这动物种类这么多,为何偏偏挑了只猪绣上去? “夫君,你喜欢吗?”郁珍满怀期待,伊娜说他喜欢猪,她可是费了好大劲才想出用娘亲教她的那种方法绣了一个比较可爱的形象。 李文俭把帕子塞进了怀里,眼角带了几分笑意:“喜欢,喜欢得很。” “那就好!”郁珍极是开心,伊娜果然没有骗她。 “你把皇祖母赏你的那件白狐裘披上,咱们这便去宫里,先到皇祖母那里去。”这会儿是真的有些晚了,也不能太过分。 郁珍听李文俭提起进宫的事,便赶紧张罗起来,她给宫里的各位娘娘准备了不少东西,还有常乐公主估摸着也要见一见。 意儿此刻从外面回来,她被香菱罚去挑水,还没挑上一桶,就听说香菱被罚出府去,她被提了大丫鬟。 “姑——王妃。”意儿半途改口。 郁珍看见意儿,赶紧道:“意儿,你没事儿吧?” “奴婢没事,被罚了挑水,还没挑呢就又被叫回来了。” “那就好,你快来帮我收拾下东西。”郁珍拿了个小包袱,正在分门别类。 李文俭道:“又收拾什么东西,穿好衣服直接出发就是,马车上什么都有。” “是我给太后娘娘她们准备的礼物,进宫去总不好空手。” 李文俭皱眉,“去见长辈,应当他们给你礼物。”随即他想到什么,“不会也是你绣的帕子吧?” 郁珍摇摇头,“那倒不是,帕子是绣给夫君的,给太后娘娘她们准备的是女子用的东西。” 李文俭见她忙忙碌碌的,进宫请安本是平常小事,这会儿也觉得有些兴致盎然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19-12-21 00:02:07~2019-12-22 01:45: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卉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筱颜、紫云飞 10瓶;筱玖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请安 慈宁宫内, 太后一早儿便等着自家孙儿带着孙媳妇过来给她请安敬茶, 李文俭亦早遣人告诉太后会晚些过来,让她不用过早等待,也无需着急。 可她老人家年岁大了,早上也睡不了多少时候,又因为心里期盼,虽然已经知道不会来得早,可仍是忍不住早早起来就开始等, 颇有些望眼欲穿的滋味。 秋荣给皇太后捶背, 见她神色, 便道:“太后娘娘,不若派人去催催四殿下?您也不用这么干等着。” 皇太后道:“年轻人让他们多睡会,昨儿晚上应该累坏了……”说到这里忍不住捂嘴一笑, “俭儿都派人说要晚点过来了, 哀家怎好着人去催,且等着吧。” 话音刚落,外头便有人来报, 说是四殿下已经和王妃一起过来了。 “你瞧,这不就来了。”太后笑呵呵的, 显然心情极好。 龙岩推着李文俭, 郁珍披着白狐裘, 并排而入。 太后望过去,见李文俭穿了宝蓝色绣麒麟的袍子,面色红润, 墨一般的眸子里隐隐透出几分温柔之意,整个人都似柔和了许多。 旁边的郁珍穿着她赏的那件白狐裘,果然年纪轻轻的姑娘穿着就是好看,更显得她冰肌玉骨,梳着妇人的发髻,因年纪轻,倒别有一种介乎于少女和新妇之间的风情。 郁家的这个女儿的确生的太好看了些,这好看随着时日似乎渐渐更盛放了些。 先前已有掌事姑姑送了元帕过来,太后也听说了昨儿自家孙儿圆房的动静,她应是初尝雨露,有些新妇特有的媚态,眼角眉梢都极是妍丽。 “孙儿给皇祖母请安。” “孙媳妇给皇祖母请安。” 两人异口同声,齐齐向皇太后请安。 皇太后喜得嘴都合不拢了,“好好好,都免礼。” 秋荣备好了茶,皇太后坐在一旁,郁珍从秋荣手里接过冲泡好的茶,跪在地上,双手举着茶杯,恭恭敬敬道:“孙媳妇请皇祖母喝茶。” 皇太后又道了一声“好”,接过郁珍的茶,掀开杯盖喝了两口。 又取了早就准备好的红包,外加一个精致的金玉花生吊坠给了郁珍。 “好孩子,希望你和俭儿以后能和和美美,早点生个曾孙给哀家抱抱。” 郁珍脸一红,“是,皇祖母。” “好了,快起来吧。” 郁珍便又让意儿上前,从小包袱里拿出了一个精致的木匣子,“皇祖母,孙媳妇也有礼物送给您。” “哦?珍儿还有礼物给哀家?快拿过来给哀家瞧瞧,还真好奇你这孩子准备了什么礼物。”皇太后一脸惊喜。 郁珍把木匣子打开,里面是一套的脂粉口脂,还有乳白色瓷瓶装着的护肤品,“皇祖母,这是孙媳妇根据您的肤色给您特意制作的一套胭脂水粉,还有这晚间涂抹的保养护肤品,极是好用。” 皇太后也听常乐公主说了郁珍在学习做这些东西,上回她见常乐公主抹的粉的确是自然又好看,没想到郁珍还想着她,给她也弄了一套。 当即笑呵呵地接过了,道:“好孩子,你有心了,哀家很喜欢你的这份礼物。” 皇太后也是女人,爱美是女人的天性,她虽然整天嘴上说着自己是老人家,可内心里也喜欢漂亮的衣服,好看的首饰,别人夸一句她年轻,心里也高兴半天,郁珍送的这个礼物,她是真心的喜欢。 因还要向皇上和皇后去请安,郁珍和李文俭在皇太后这里也没有久呆。 今日羽陵使者来访,皇上还未下朝,二人便先去了皇后那。 皇后听说二人来了,冷冷一笑,对身边的心腹麽麽道:“平日里从不进本宫的地方,也不见他来请安,这成了亲老四倒想起给本宫请安了,你说他这是什么心理?” “许是四殿下成了亲懂事了些?” 皇后摇摇头,“本宫看他是为了新娶的王妃吧,倒真个放在心上了。” 说话间,郁珍和李文俭已跟着小太监进了门。 皇后瞧一眼郁珍,见她行走间如弱柳扶风,身材凹凸有致,一张小脸更是比牡丹还要艳丽,眼角流露出楚楚可人的情态,突然觉得李文俭的行为也不是不可以理解。 李文俭见了皇后,微微颔首,“见过皇后娘娘,给娘娘请安了。” 郁珍亦上前行礼,“见过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脸上也挂了笑,只是笑不达眼底,“不必如此多礼,俭儿能来,本宫真是倍感荣幸啊。” 李文俭淡淡道:“皇后娘娘说笑了。” 接下来便是奉茶,郁珍依礼下跪,双手高举敬茶,可说了“请皇后娘娘喝茶”后,半晌也没动静。 皇后歪着脑袋,一手揉着太阳穴处,慢悠悠道:“本宫最近没怎么休息好,这经常偏头痛。” 郁珍不敢私自接话,只是这茶水倒的很满,烫倒是不烫,却有些重,她这么举着,胳膊酸得很,却要坚持着,绝不敢做出摇摇晃晃的样子,要端得稳稳当当。 李文俭强压火气,“皇后娘娘若是头痛,便请太医过来瞧瞧,喝了这茶,我们就不打扰娘娘了,也让娘娘早些休息。” 皇后一笑,“俭儿还真是体谅本宫,也罢,想必你呆在本宫这里也不自在,本宫也得体谅体谅你。” 李文俭面无表情盯着皇后。 皇后便伸手接了那茶,也不知是茶杯太满还是什么别的原因,总之,那杯茶没喝进皇后的肚子里,全打翻了,茶水连着泡发的茶叶泼了郁珍满头满脸。 郁珍伸手抹了一把脸。 李文俭差点没忍住直接站起来,半个身子已经立起来,又努力坐了下去。 “皇后这是何意?” 皇后作出一副吃惊的样子,“真是对不住,本宫还没接住呢她就松手了,桂麽麽还不快去带王妃换洗一下。” 旁边站着的老麽麽福身:“老奴遵命。” “王妃,跟老奴来吧。” 这当口,常乐公主突然闯了进来。 “母后,常乐来给母后请安啦!”人未至,声音已至。 待进了殿,看见郁珍一脸狼狈,忙上去拉着她的手道:“珍姐姐,你这是怎么啦?” 郁珍还没说话,那桂麽麽便道:“回公主,方才王妃给娘娘敬茶的时候失手打翻了茶杯。” 常乐公主白了桂麽麽一眼,“谁问你了,我在问珍姐姐。” 郁珍也没有再说什么,她确认皇后娘娘是接到了茶杯,只是在她松手之后,皇后也松手了。 “珍姐姐,我带你去换衣服吧。” 郁珍笑笑:“好啊。” 那桂麽麽却有些急了,“公主,还是让老奴带王妃过去吧。” 常乐公主有些不耐烦,“去去去,一边儿去,本公主说话哪有你反对的份儿!” 桂麽麽朝皇后看一眼,见她微微摇了摇头,便退到了一边。 常乐公主带着郁珍去换衣服,殿内便只剩李文俭和皇后等人。 皇后悠悠看一眼李文俭,道:“俭儿,本宫久未见你,不知你的腿可有恢复了些?” 她紧紧盯着李文俭的表情,却发现他除了刚才在那个庶女被泼了一身茶的时候表情微有波动,其他时候当真是平静无波,滴水不漏。 李文俭道:“多谢皇后娘娘挂怀,我这腿近来倒是的确有了些起色。” 说到这里,他去看皇后,皇后可就没那么淡定了,她紧紧逼问,“哦?有起色?可有恢复的希望?” 说完似乎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用手抚了抚发鬓,又补充道:“若是能恢复就太好了,皇上和太后肯定会很高兴。” 李文俭这时候反而露出了一丝笑,“大概这次是有些用的,说不定哪天就可以站起来了。” 皇后长长的甲套紧扣椅子,“那可真是太好了!” 常乐公主带郁珍回了自己的宫殿,她找了自己未穿过的一套新衣给郁珍换上,按照常乐的尺寸,郁珍穿着胸部有些紧,也有些短。 只是这样穿着,却似乎更显得郁珍的身材凹凸有致,婀娜多姿,好看极了。 常乐公主瞄一眼郁珍的胸部,又瞄一眼自己的,撇撇嘴,怎么自己看起来有些像没发育的豆芽菜。 不过她还记着一件事,“珍姐姐,上回你送我的粉我已经用完了,你说你在学习自己制作,学会了吗?” 郁珍笑着点点头,“学会了,而且这次就给你带了一整套,还有一套别致的首饰。” 常乐公主双眼发光,“真的?珍姐姐,你太好了!” “在意儿那里,待会到皇后娘娘殿里我拿了给你,另外我也给娘娘准备了礼物。” “你还给母后准备了?”常乐公主抱住郁珍,“珍姐姐,你可真是太好了!真庆幸四哥哥娶了你。” 郁珍被她说的有些不好意思,脸也微微发红。 “公主,你太过夸赞我了。” “珍姐姐,你叫我常乐吧,现在你可是我正经的嫂嫂了,叫公主多生分呀。” 郁珍犹豫片刻,到底依了常乐公主。 “常乐,那我们现在去皇后娘娘那里吧,让娘娘久等就太失礼了。” “嗯,我也想看看珍姐姐送我的首饰是什么样的,肯定特别好看!”常乐公主挽着郁珍的手,亲亲密密地往坤宁宫赶去。 第30章 联姻 羽陵使者来访大梁, 除了带来羽陵的特产和宝物之外, 还有一个提议,希望能与大梁联姻。 皆因西边的罗然国新上任的君王极为好战,短短两年已经吞并了周边数十部落,罗然人大多骁勇善战,体格健壮,又有充足的战马,兵丁数量亦多, 打了一场又一场胜仗, 不断扩充疆域。 二皇子李文华带兵攻打的巨容便是罗然国新近占领的部落之一, 已在大梁边境骚扰了有段日子。 羽陵与大梁相邻,面对来势汹汹的罗然,两国达成协议, 共同抗敌, 羽陵亦盛产战马,可以平价供给大梁,若罗然来犯羽陵, 大梁也需出兵相助。 是以羽陵使者提出此建议时,朝堂之上, 并没有人马上跳出来反对。 一是历来两国联姻巩固联盟就是常用手段, 二是眼下形势并不稳定, 二皇子虽然战胜大大激励了人心,可朝堂之上局势动乱,既有内忧, 便要最大可能杜绝外患,否则大梁危矣。 梁武帝道:“既然使者有此提议,可有具体的人选?” 那位年轻的使者微微一笑,“便由我羽陵的哲哲公主嫁与大梁的恭王殿下,如何?” 梁武帝一愣。 满朝亦哗然,怎么也没想到会有如此提议,他们可能想过太子,想过二皇子,就是没想过是四皇子。 “敢问使者如何会想到四皇子?”李大人拱手问道。 “太子已经定了太子妃,听说她乃是郁大将军的嫡女,我羽陵的公主自然不能做侧妃,也不想抢大将军女儿的太子妃位,至于二皇子……其实真实的理由只有一个,哲哲公主喜欢羽陵长相的男子,恭王殿下有羽陵血统,比较符合公主的审美。” 年轻的使者浑然不觉得自己说这一番话有什么不妥,也毫无紧张的模样,随意的仿佛在讨论今天天气如何一般。 “胡闹!两国联姻岂可儿戏,怎能因为这么荒谬的理由!”另一位大臣吹胡子瞪眼。 梁武帝沉吟片刻,道:“可是恭王也已经有了王妃,昨日才成亲,使者你也到场祝贺了。” “听说恭王殿下的王妃只是郁将军的一个庶女,那便让她当侧妃便是了,公主应当不会介意。” 郁敬骁站出来道:“臣以为此举不可,若羽陵真有心联姻,便应当尊重两方的意见,而不能全凭羽陵公主的喜好,否则我大梁国威何在?” 梁武帝摸着下巴道:“也是,朕还需问问恭王自己的意见,使者你看如何?” 羽陵使者点点头:“便由陛下做决定,实在不行,羽陵二皇子尚未婚配,与大梁公主联姻也未尝不可。” 关于联姻之事未有定论,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退朝时,郁敬骁正巧与那羽陵使者一同散去。 “郁将军为何反对在下的提议,在下听说恭王妃在府上时并不受待见,今日将军朝上所言实在令在下不能理解,莫非将军更愿意公主嫁到羽陵来?” 郁敬骁看了他一眼,不动声色道:“使者才到大梁两天,便已经知道小女在府上不受待见,实在是消息灵通,联姻之事,皇上自有考虑,本官也不过是就事论事而已,使者不必多想,就此别过,使者请便。” 蒙昭听了这话,也不以为意,只是微微一笑,看着郁敬骁先行离开,他那双碧色的眸子里有邪恶的神采洋溢。 梁武帝下了朝,正赶上郁珍和李文俭来向他请安。 “儿臣参见父皇,父皇龙体金安。” 郁珍紧随其后,微微屈身,手在一侧行了福礼,“儿臣参见父皇,父皇万福金安。” “免礼。”梁武帝坐在椅子上,看着这个他最疼爱的儿子,眼睛微微眯着,“俭儿,朕有话想问问你。” 李文俭平静道:“父皇请问。” “新婚生活如何呀?你二人相处可还融洽?” 这问题听起来还真像一个普通父亲对儿子的关心。 李文俭看了一眼郁珍,郁珍便有些不好意思微微低了头。 “回父皇,儿臣与王妃相处得还算不错,多谢父皇为儿臣指婚。” 梁武帝便知道,自家儿子这是满意这门婚事的。 “你的腿可好了些?”这几乎是例行一问,这么多年,梁武帝不曾放弃寻名医医治李文俭,自从霍尔果开始治疗以后,李文俭的腿部肌肉恢复得很好,这让他看到了一丝希望,可这么多年李文俭也不曾站起来。 李文俭稍稍迟疑了下,还是道:“回父皇,最近似乎有了些起色,可以稍稍站立一下,先生说有很大机会完全恢复。” “真的?”梁武帝又惊又喜。 李文俭点点头。 郁珍也是一脸惊讶,想起前世之事,不出意外的话,四皇子肯定会恢复的,那么他是否还会逼宫? “那真是太好了!俭儿,霍尔果若真能医好你,告诉他,不管需要什么朕都满足他,事成之后必有重赏!” 李文俭便道:“先生对儿臣极好,不消说,他也定当竭尽全力。” 梁武帝又看一眼静静站在一边的郁珍,对李文俭道:“俭儿,还有一事,今日羽陵使者到访,提出想要联姻,你以为如何?” 李文俭沉思片刻,“应当是为了应对罗然国大肆扩张的事情吧,如今与羽陵结盟确实是最好的选择,联姻也的确是一种方法。” 梁武帝又道:“羽陵想要把公主嫁过来。”他看着李文俭的眼睛,“他们想把公主嫁给你,你觉得怎么样?” 这让李文俭觉得有些惊讶,“把公主嫁给儿臣?他们会让公主做侧妃?” 梁武帝摇摇头,“非也,公主自然是要做正妃的,只能委屈郁珍做侧妃了。” “郁珍,你可有异议?” 猛然被点名的郁珍一凛,下意识朝李文俭看去,发现他也正神色严肃地看着她。 虽然此事本就没有她置喙的余地,皇上却还是问了她一嘴,殿下这么看着她,是怕她不知天高地厚说出“不愿”么? 如果是上辈子的她,可能还真能做出这么没眼色的事情。 郁珍低了头,低眉敛目,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中所有的情绪:“回父皇,儿臣无异议,一切但凭父皇安排。” 梁武帝又看向李文俭,“俭儿,你意下如何?” 李文俭被郁珍那句“但凭安排”噎得难受,她竟如此不在意他,王妃之位在她眼里也是可有可无,她究竟为什么改了主意?真是为了当个探子刺探情报还是仅仅是但凭安排? 这些时日令他迷惑,有时候觉得她仿佛是将他放在心上的,更多的却是不确定,就如此刻。 李文俭很想也赌气说一句“但凭安排”,可想想最终气的还是自个儿,于她大概毫无影响,何必呢,到头来还是给自己添麻烦。 于是,他对梁武帝道:“父皇,儿臣不想娶羽陵公主,另谋个人选吧。” 李文俭直截了当,他懒得去想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只说自己不想。 梁武帝似乎早料到李文俭会如此说,脸上毫无意外之色,“如此,那便再行商议吧,你放心,父皇绝不勉强你。” * 早上进宫时两人之间的气氛还很不错,现在离开时却变得很不对劲。 龙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着自家主子的后脑勺似乎都散发着寒气,王妃见他望过去,勉强朝他笑了笑。 郁珍也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四皇子突然就不高兴了,一直板着脸,冷冷的样子极是吓人。 果然传言非虚,都说四皇子阴晴不定,这两天她还觉得殿下对她不错,正觉得日子好过了的时候,突然就发现这人果然是喜怒无常,好在她早做了心理准备。 而此刻的恭王府内。 伊古正在和一众羽陵少年说到李文俭和郁珍。 “咱们主子终于成人了!听说昨夜战况甚是激烈啊。” “真不知道王妃到底长什么样,可怜我们这群人到现在都没见到面。” “还是伊古这小子有福气,还替主子去迎亲了。” “哎,伊古,你说实话,王妃到底怎么样?” 伊古却在走神,他昨晚上想窥视下主子是否圆房,被主子扔了个东西出来正好砸中了脑袋,当即就起了个大包。 正捂着脑袋从屋梁上下来,便碰到一个当值的丫头,那丫头立马就要叫喊,亏得他手快捂住了她的嘴,告诉她自己是恭王府的护卫,方才是巡逻不小心从屋梁上掉下来。 那丫头似乎半信半疑,可见他受伤了仍拿了药细心给他擦了,嘱咐他下次小心。 想着想着,伊古的表情便有些傻乎乎的。 赤哲拿手在伊古面前晃了晃,见他毫无反应,吓得不轻,一巴掌拍在他脸上,道:“伊古,你怎么了?不会中邪了吧?” 伊古这才回神,“赤哲,你敢打我脸,活腻了?” “我们说了半天你都没反应,还以为你鬼上身了呢。” “对啊,我们问你王妃到底长什么样呢。” “等会从宫里回来你们不就看见了,急什么?” 于是,当郁珍跟着李文俭一起回府时,便在外院里瞧见齐刷刷站了一排少年。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19-12-23 10:02:25~2019-12-24 23:02: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谨言慎行、初夕微璃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回府 一众少年嬉笑着站在那里, 看到李文俭和郁珍回来, 还像模像样的先行了礼。 龙岩朝伊古使劲打眼色,奈何今天伊古有些状况之外,愣是没接收到信号。 “你们今日很闲?都聚在这做什么?”李文俭的语气还算平静。 隆则挠挠头,“昨日殿下大婚,我等还没机会祝贺,今日特地过来祝贺殿下新婚大喜。” 娇俏的姑娘亭亭玉立站在殿下旁边,白狐裘白色的皮毛围了脖子一圈, 愈发显得一张脸巴掌大小, 大大的眼睛里似含着迷蒙的雾气, 如烟雨缭绕,淅淅沥沥的勾动人心。 少年们偷眼打量王妃,她是绝然不同于羽陵女子的美丽, 恰如那画中的仙女, 有着震慑人心魂的昳丽容貌,纤细柔软精致,让人无端生出保护欲。 难怪主子终于愿意行成人之礼, 对着这样一位姑娘,谁还能甘愿把她放在一边。 郁珍亦忍不住好奇看着那些少年, 个个都生的英俊潇洒, 玉树临风, 一表人才,看他们的眉目轮廓深邃,眸色都是偏浅的异色, 应该和伊古伊娜一样都是羽陵人士,也不知殿下院里为何会有这么多羽陵少年? 难道也是像伊古伊娜那样都有着很厉害的功夫,她默默猜想着,面上带了几分惊奇和感叹,愈发显得目不转睛。 李文俭更加心里不痛快,淡淡道:“都祝贺完了?还有事吗?” 伊古终于品出点味儿来了,忙道:“没事了没事了,殿下,那我们先告退了。” “慢着,先生教你们的元神功都练得怎么样了?” 众少年顿时一脸苦相,他们都是霍尔果精心挑选出的资质上佳的练武奇才,其他功法费些功夫也能练个差不多,唯有这最近才开始修行的元神功极是难练,修炼此功会损耗听力和视力,且会伴随着严重的头痛,修炼时极痛苦。 据说严重时几乎会看不见听不见,唯有把这功法练到炉火纯青,则耳聪目明,功法大进,威力惊人。 这种功法因太过霸道,一般人到十六岁才开始修炼,而李文俭却早就把这功法练到了九层。 这些少年才一开始接触元神功,都有些受不了看不清听不清外加头痛的痛苦,想着法子逃避,这冷不丁被李文俭揪住问这个,面面相觑,谁也不想回答。 伊古讷讷道:“殿下,大部分人才练到第一层。” “依本王看你们最近是太过懒散了,一个月内都给我练到第三层。” “一个月?!” “第三层!” 少年们惊呼出声,哀叫不已。 “再不走的话就——”李文俭的话还没说完,少年们就跑了个干净。 * 坤宁宫内,郁珍和李文俭离开后,常乐公主没多久也走了。 皇后看着那个木匣子,那是郁珍送她的礼物,她揉揉眉心,只觉得头痛无比,朝堂之上,羽陵使者提出要把羽陵公主嫁与四皇子联姻,此事还未有定论,不知皇上作何打算,二皇子打了胜仗也正在打马回京。 她又想起李文俭说自己的腿已经有起色了,而且很可能会恢复,他既然松口向她说了这事,那么很可能会是一个不太好的苗头。 还有一件事,永平县发了水灾,百姓流离失所,派去赈灾的户部侍郎单计生是太子门下,他被人弹劾贪污赈灾款,与当地奸商勾结屯粮涨价,竟逼得永平大乱,有流民起义造反,这折子被压了下来,还不曾被皇上看到。 几件事堆在一起,真是让她心力交瘁。 桂麽麽见皇后如此烦恼,便道:“娘娘大可不必如此忧心,再多些时日等太子殿下大婚,届时郁大将军便是太子殿下的极大助力。” 皇后并没有因桂麽麽的话而有所放松,她知道事情并不是这么简单,郁敬骁固然厉害,可皇上也分了他三分兵权。 恰这时,王瑾求见。 “快,请他进来。”皇后稍微打起了精神。 等王瑾到了屋内,便给皇后使了个眼色,皇后便知道这应当是有要事。 屏退左右,连桂麽麽都跟着出去后,王瑾才俯下身子,压低了声音道:“奴才这段日子一直盯着婉婕妤和卢老怪,终于叫奴才发现了点东西。” “哦?说来听听。” “娘娘您也知道那卢老怪声名在外,性喜渔色,宫里的小宫女不少都被他调戏过,可因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皇上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但是,奴才发现他和婉婕妤极不对劲,一般后妃并不会找他看病,但婉婕妤时常召巨老怪看病,两人姿态亲密,说话动作都过于狎昵,终于教奴才撞见卢老怪竟然在廊檐处亲了婉婕妤一下,当时婉婕妤慌慌张张四处张望,分明有鬼!” 皇后听完,半晌没说话,突然又轻笑起来,笑着笑着开始放声大笑,王瑾着实有些被吓到了。 “王瑾,这件事你办的不错,本宫甚是满意,不要打草惊蛇,你再多盯着他们,事无巨细全都给本宫记下来。” 王瑾道:“是,奴才遵命。” 再说郁珍和李文俭回了恭王府后,郁珍回了自己的住处,至于李文俭去了哪里,郁珍还真不清楚,她也没好意思开口问。 意儿见自家姑娘有些魂不守舍的,便问她发生了何事。 郁珍叹口气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殿下似乎是生我的气了,可我也不知道哪里得罪他了。” 意儿歪着脑袋,想了半天才道:“王妃,既然不知道哪里得罪殿下了,不如就别想了,干脆您想想殿下喜欢什么,便投其所好,这样兴许他就不气了。” 郁珍顿时眼睛一亮,对呀,她本就想着要讨好四皇子的,可不就是要投其所好嘛。 她记得上次一起用膳时太后说殿下喜欢吃橙膏,不如就做橙膏给殿下吃好了。 说干就干,郁珍马上问意儿道:“意儿,府上有没有橙子?” “橙子?”意儿有些惊讶,难道殿下喜欢吃橙子? “这个奴婢要去问问,最早的夏橙应该已经上市了,就是不知道府里有没有。” 二人正说话间,翠竹来报,说是原来府里的侍妾苏氏过来请安了。 郁珍差点忘记了,恭王府还有一位太后赐给殿下的侍妾,她嫁过来便是当家主母,按理那位苏氏的确是要向她请安的。 “让她进来吧。” 翠竹便领了苏氏进来。 苏氏亦是难得一见的美女,婉约大方,气质柔美,只不过有郁珍在,终究被比的少了几分颜色。 她微低了头,给郁珍礼,“妾身苏氏见过王妃,王妃安好。” 郁珍让她起来,“不必如此多礼,快请起身吧。” 苏氏便抬头望了一眼郁珍,暗叹郁家女果然好颜色,倒不似传闻中所言,说什么庶女上不得台面,王妃看起来是个好相与的,心中略略放心了几分。 请了安,又喝了茶,郁珍还不见苏氏告退,便有些着急,“苏姐姐若无事便可以先回去,不用一直呆在这里。” 偏那苏氏仿佛没听出郁珍的意思,又或者听出来了故意装傻,“左右闲着无事,王妃可有什么事情让妾身做?” 郁珍便道:“无事可劳烦苏姐姐,我这里还有些事,不如改日再聚?” 她这是过于客气了,却也是体谅苏氏,想到自己曾经的处境,便不由自主对苏氏极是和善。 苏氏再钝也知道该退下了,便福了福身告退,一路走心里觉得有些可惜,不过来日方长,今日也算是摸到了一点王妃的脾性。 伊娜从高高的树上一跃而下,轻飘飘落在了郁珍面前。 郁珍望着从天而降的伊娜,不由瞪大了眼睛,“伊娜?” 伊娜双手抱臂,道:“是我没错。” “你小心那个侍妾,她可不像看上去那么简单。” 郁珍立刻心里一暖,“伊娜,你这是在担心我吗?” “谁担心你了,我只是单纯不喜欢那个女人罢了,总之,王妃好自为之吧,我可是提醒过你了。” 那苏氏刚被送到恭王府的时候,四皇子本打算把她送回去,可她哭哭啼啼一番,说什么太后已经把她送到恭王府,她便是殿下的人,只有殿下可以依靠,若是把她送回去她就只有一死,也会伤了太后的心,她可以安安静静留在府里,绝不在殿下面前晃悠,殿下完全可以当她不存在,也可以让太后安心。 总之,伊娜觉得那女人不简单,那还是殿下第一次改了主意,把她留在了王府,而那苏氏也的确如她所说安安静静毫无存在感。 可今日她又过来找郁珍了,虽说是给王妃请安,可这不过是冠冕堂皇的理由,伊娜怀疑她有别的打算,这才出言提醒。 郁珍对伊娜口是心非的态度也习惯了,仍旧感谢了她,待会儿做了橙膏也要分给伊娜尝尝才是。 好在府里的确有夏橙,这原料是有了,郁珍吩咐意儿多拿了些到膳房,准备亲自动手做一道橙膏,先前她已经学习过如何制作,口感与宫里那天尝过的相比,也并不差多少。 第32章 橙膏 看到郁珍来到膳房, 厨娘和下人们看到都有些惊讶。 掌事的厨子道:“王妃娘娘, 您有什么想吃的,交给我们来做就行了,怎可劳烦王妃亲自动手。” 郁珍笑笑,“我是想自己做点特别的东西,是做给殿下吃的,你们不用管我,我自己来就行。” 掌事迟疑了一下, 道:“那……王妃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管说。” 郁珍笑着点点头, “嗯, 我知道了,若是有需要我会叫你的,你们都忙自己的吧。” 下人们退了下去, 虽说自己忙自己的, 可还是忍不住观望王妃到底想做什么。 郁珍把意儿拿来的橙子仔细洗了干净,又拿刀切了几条口子,放到水里小火慢煮, 等煮熟了便拿出来,去掉里面的籽, 捣烂以后加了白糖, 用稀布滤汁, 很快便有了大半碗,最后还要再炖一遍,从头到位都不曾假手他人。 这一通忙活下来, 郁珍的脑门上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已经有厨娘知道她这是要做橙膏,便道:“王妃娘娘,您是不是要做橙膏?府上有冰块储存,若是用冰块,糖橙汁会成膏快一些。” 郁珍眼睛一亮,“真的吗?那你可不可以帮我取一些冰块过来。” “没问题,奴婢这就去。” 那厨娘去取冰块的时候,郁珍看着炖的差不多了,便把糖橙汁拿了出来。 那是一只很大的碗,里面有大半碗,分量很足。 冰块很快便被拿了过来,郁珍把碗放到盆里,碗的周围铺上冰块,又用白布蒙了,放到外间。 郁珍也不在屋里等,就在旁边守着。 虽已是春,天儿还是冷,郁珍又是个畏寒的,之前出的汗被风一吹,冷飕飕的,便来来回回走动,搓着手驱寒。 意儿让她进屋里去,她替她看着,等好了再叫她,可郁珍等不及了,非要自己在跟前守着。 终于见那糖橙汁开始凝固,慢慢变成了膏状。 * 书房内,李文俭翻了几页书,终还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不由叹口气,把书放到一边。 “她这会子在做什么?”李文俭开口道。 龙岩知是在问王妃,可他也答不上来,他从回来便在这儿没离开,想听下人汇报都没机会。 见龙岩答不出来,伊娜从屋外翻了进来,“殿下可是在问王妃?” 李文俭没否认,轻轻“嗯”了一声。 伊娜便道:“王妃好像在膳房里忙活呢,不知道在做什么东西。” “王府的厨子都是干什么吃的,还让主子自己动手?把管家给我叫过来,我倒要问问他是怎么用人的。”李文俭的眼睛里有寒意冒出,他正不痛快,一听这话就更上火。 伊娜嘴角漾出一丝苦涩的笑容,“殿下,是王妃想要亲手给您做东西吃,不让底下人帮手。” 李文俭一愣,“是这样吗?”她居然会给他做东西吃,还不让别人帮忙。 这时候,郁珍已经切好了橙膏,装到了糕点盒子里,眼里带了几分期待。 打听到四皇子在书房,郁珍便提了提着小盒子,往书房走去。 守门的小厮见到郁珍,忙迎了上来。 意儿道:“小哥,王妃亲手做了些吃食给殿下,可否劳烦通传一下?” 那小厮被郁珍的容貌给镇了下,片刻才回神,忙道:“王妃稍等片刻,奴才这就去通传。” 郁珍没有多等,很快吗,小厮便出来说殿下让她进去,不过只可以她一人进去。 意儿只好在外面等待。 郁珍提着食盒进去,见四皇子正捧着本书,目不转睛地看着,好似没看见她进来。 “殿下……”郁珍迟疑着开口,没好意思再叫“夫君”,“我做了些橙膏,我记得皇祖母说你喜欢吃这个,你要不要尝一尝?” 李文俭也没抬头,淡淡道:“放着吧。” 郁珍走到桌子前,把食盒放下,又打开了盖子,拿出里面盛放着橙膏的碟子。 黄灿灿的橙膏晶莹剔透,看起来就很诱人。 李文俭把书放下,瞄了一眼,这一眼便教他愣住了,橙膏是他爱吃的没错,可他以往吃过的橙膏都是规规矩矩切成块的,眼前的这碟子橙膏,却都是心形的。 他抬眼看了一眼郁珍,便见她似乎有些害羞的模样。 “这橙膏,为何是这个形状?”他似随口一问。 郁珍看着李文俭,斟酌着道:“这是心形的,我特意切成这样的,代表了我的心意。” 李文俭因着“心意”这个词忽而充满了期待,他面上不显,道:“什么心意?” 郁珍犹豫了下,还是道:“今日殿下是不是生我的气了?我虽不知道殿下为何生气,但是我不想殿下生我的气,想着做些殿下喜欢的东西,或许让殿下可以消消气。” 她如此坦率,也是心里隐约觉得殿下或许喜怒无常,但却不会无端伤害别人。 李文俭听她如此说,便也想着透露一些,“今日在宫里面,父皇问你是否愿意做侧妃的时候,你为何答应得如此爽快?竟是一点都不在乎王妃之位吗?” 郁珍怎么也没想到他在气这个,“殿下,我不过一个庶女,能嫁给殿下已经是福气,本来皇上给殿下指婚的是四姐姐,最后却是由我嫁过来,这本就是出人意料之事,皇上若是想给殿下换一个有身份的女子做正妃,又哪里有我说话的余地,非是郁珍不在乎王妃之位,实在是由不得我,而我又岂能对着皇上说出个不字。” 李文俭仍旧不满意,心道她答应得太过痛快,面上也没有丝毫犹疑之色。 郁珍又道:“而且,就是做了侧妃,我也依然是殿下的妃子,同样和殿下生活在一起,于我来说,正妃侧妃也并没什么不同,这样一想,我这才说听凭皇上安排。” 李文俭这才心里痛快了,他心里在意的那个点,她这一说都给圆过去了。 郁珍见他面色缓和了些,心想还真是为着这事儿在气,她知道他为何生气了,却没明白他生气的点在哪里,莫非……郁珍的心跳快了几分。 “殿下,你尝尝这橙膏吧。”郁珍企图转移自己的想法。 李文俭挑了挑眉,看看郁珍,状似无意道:“我这手刚摸了笔墨,却不好直接拿橙膏。” 郁珍懊恼,自己光顾着切个心形出来,装了碟子竟是忘记放筷子了。 她捏起一块橙膏,“殿下,我的手干净的,你吃一口试试味道如何。” 李文俭便张口,从郁珍手里咬了那块橙膏,他目光灼灼看着郁珍,嘴巴无意碰到了郁珍的手指。 细细咀嚼,慢慢下咽,他的目光不曾从郁珍的脸上移开过。 那目光里有太多的意味,郁珍被他盯得脸热,只觉得他正在吃下去的不是橙膏,倒好似要把她给吞下去。 “不错,比皇祖母那里的还好吃几分,甜味儿更多一些,我很喜欢。” 郁珍听到他夸赞,顿时放心了不少,“殿下喜欢就好,往后你想吃我再做给你。” 李文俭点点头,“好,不过现在我想尝点别的。” 郁珍便道:“殿下想吃什么?我马上去做。” 李文俭一只手揽着她的腰,略一使劲,郁珍惊呼一声,瞬间就跌坐在了他腿上。 “殿、殿下。”郁珍有些惊慌。 李文俭却已经从后方抄了手过来,紧紧把她拥在怀里。 郁珍按住他的手,有些挣扎,气息不稳,“殿下这是做什么?” 李文俭低头,在她脸颊上啄了一口,“乖乖坐着……不要动。” 从他亲到的地方开始,热气开始升腾,郁珍心一颤,便不再动了。 已经经历过圆房,可那毕竟是在晚上,在卧房里。 郁珍不知道原来四殿下竟然这么的、这么的放肆。 太白天,在书房里,外面还有当值的丫头小厮随时等着差遣,若是声音大点儿必定会被听见。 若是这时候有人进来,简直要羞死人。 郁珍竭力忍着不出声,眼泪汪汪,蹭湿了李文俭的衣裳。 她抓着李文俭的袍子,紧紧咬着唇,头发也散了下来。 脑子里昏昏沉沉的,郁珍想着决计不能在这里,哑着嗓子带着哭腔凑到李文俭耳边轻声道:“殿下,晚上到卧房好不好?现在这样不行。” 门口忽然想起叩门声,郁珍一惊,像受惊的鸵鸟一般把脑袋缩到了李文俭的怀里,怕被人看见。 李文俭瞧着她这幅样子,低低笑出声来。 “殿下,霍尔果先生来了。” 虽然被打断有些不快,可霍尔果来找他却不能不见,“请先生稍等片刻。” 李文俭扶起郁珍,让她坐正,给她理了理衣衫和头发,又在她粉嫩莹润的脸上和红艳的唇上各亲了一下,“你先回去,我晚上去找你。” 郁珍点点头,从他身上下来。 出去的时候正和霍尔果撞上,郁珍低着头,打了声招呼便赶紧离开了,怕教人看出异样,一路走得飞快。 霍尔果叹息着摇摇头,殿下这样清冷的一个人,见了这女子,也变得有些荒唐起来了,这可算不得一件好事。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19-12-25 18:57:23~2019-12-26 23:16: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紫云飞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教她射箭 郁珍走得匆忙, 到了院里, 才发觉意儿不见了。 因是在王府里,她倒也不担心意儿会出什么事,只怕是临时有什么事走开了,恐怕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回了院子里,便打发翠竹去书房那边看看若是瞧见意儿便让她回来。 郁珍坐在屋里,好半天才平复心情,脸上的燥热也消退了去, 今日发生的事情让她不由多想了一些, 殿下许是对她有几分上心的, 她也不是全然的无知无觉,只是有些不敢相信罢了。 意儿本来外头等着郁珍,半晌不见她出来, 有些内急, 便去了外间小解,不料出来却碰上个人。 “是你?”意儿有些惊讶,这人是昨晚上从房梁上掉下来的那个人, 自称是王府的护卫,因为迎亲那天是他代替四殿下来的, 意儿也就知道他并不是坏人。 伊古又惊又喜, “又碰到你了, 你在这儿做什么?” “王妃娘娘给王爷做了些点心,我陪王妃一道过来的,在此等她出来。” 伊古皱眉, “你是王妃的跟前的丫头?” 意儿点点头。 翠竹却已经到了,看到意儿,正想叫她,转眼又见伊古站在那里,便先向他行礼,“伊古大人。” 伊古微微点头,“翠竹,你来这里又是所谓何事?” 翠竹道:“王妃让奴婢过来告诉意儿她已经先行回去,怕意儿还在这里等,便让奴婢过来说一声。” 意儿微愕,“王妃已经回去了?那我这便回去。” 翠竹朝伊古看了一眼,见他没说什么,便微微屈身告退,和意儿一起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意儿有些好奇道:“刚才那位是谁呀?翠竹姐姐怎么还称呼他为大人?” 翠竹道:“他叫伊古,和伊娜大人是双生子,是殿下的暗卫,也算是殿下的师兄,并不同于这府里一般的护卫,也算是是主子,往后你见到他也要行礼。” 原来如此,这样一想,他和伊娜姑娘眉眼之间的确是几分相似,同样都是异域的长相,俊男美女,各有千秋。 两人说着话一路往郁珍院子里走去。 书房内。 霍尔果坐在一侧,与李文俭相对。 李文俭早恢复冷静的模样,见霍尔果面色严肃,便道:“先生面色如此严肃,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霍尔果顿了顿,道:“殿下,听说羽陵使者提出联姻之事,要把羽陵公主嫁给你,老夫希望你能答应。” 李文俭听了,微微摇摇头,“先生,我已经拒绝了此事,请父皇另择人选了。” 霍尔果面色微变,“这是为何?怎可不与老夫商议就自行决定,娶了羽陵公主,与你可是大有益处!” 李文俭便笑笑,“先生,我李文俭不屑于拿婚姻之事当作利益博弈的筹码,若我真想得到什么,也定然凭自己的本事,而不是要靠一个女人的助力,而先生所想我也明白,只是目前我确实并没有想过要去羽陵,还望先生也明白我之所想。” 霍尔果叹口气,殿下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他纵然打算好一切,却无法强摁头。 “殿下,这联姻之事你可以拒绝,但有些事你还得慎重考虑,纵然老夫可以纵容你,可别人却不会,你好好想想吧。” 李文俭点点头,“多谢先生,我自会小心应对。” 醉梦阁中,羽陵使者蒙昭与红芷一番颠鸾倒凤,温存之后坐在床边说话。 红芷一只手蛇一般攀上蒙昭的脖子,呵气如兰,“公子,听说羽陵提出要和大梁联姻,竟然是选了那四皇子。” 蒙昭挑眉,轻佻一笑,“听说他已经拒绝了,既然如此,那便只好让大梁的公主嫁到我羽陵来。” 红芷的手顿住,“让大梁公主嫁到羽陵?那是要嫁给谁?” “自然要嫁给羽陵王子了,公主配王子不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的吗?” 红芷的心沉了下去,只觉得一阵无力,“公子,羽陵的王子有两位,却不知是哪位会娶公主?” 蒙昭一双碧色眸子闪着妖异的光彩,他看了看红芷有些灰败的面色,道:“红芷,以你的身份是做不了正妃的,你明白吗?甚至连进王府的门都很难,不过你放心,我肯定会娶你的,也会最宠你。” 红芷勉强笑了笑,“多谢公子,红芷定当竭尽全力为公子做事。” 事情不出所料,因为李文俭拒绝联姻,经商议,决定由常乐公主嫁到羽陵。 常乐公主闻讯,第一时间便来求皇后。 她那张美丽动人的脸上犹带着几分稚气,泪水已经盈满眼眶,甫一见到皇后,便已是泣不成声。 皇后怜惜地将常乐公主扶了起来,替她擦擦眼泪,“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哭成这样?” “母后,你要替我做主,父皇要将我嫁到羽陵去,我不想嫁,我不想去羽陵,母后你一定要帮帮我。” 原是为了此事,皇后也已经收到风声,她拉着常乐公主的手坐下,抚了抚她的发,“常乐,并非母后不愿帮你,只是联姻乃国之大事,要怪也只能怪老四拒绝了娶羽陵公主,不然也用不着你嫁过去,你看看,这就是你平常敬爱的四哥,明知道他不娶公主便要送你去联姻,还是一句话拒绝了,谁让你父皇最宠他,说不娶也就不娶,如今联姻之事落到你头上也没办法。” 常乐公主抽抽嗒嗒道:“可是四哥已经娶了珍姐姐,确实也不好娶那羽陵公主。” 皇后一哽,她实在是想不明白,自己这个女儿怎么就这么着魔了似的觉得四瘸子好。 “那你让母后怎么办?你又没有定亲,也没有理由拒婚,嫁给那羽陵王子也并非全然不是好事,或许以后你也会成为一国之母,放眼大梁,能配得上你的儿郎也没几个,羽陵王子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常乐道:“可是羽陵那么远,我在那里受了欺负也是天高地远,也无人为我做主,更加见不到父皇母后和皇兄,思乡之情也无法疏解,我不想嫁到那么远。” 皇后搂了常乐安慰,“容母后再想想,看看此事还有没有周旋的余地,只是你需做好心理准备,只怕没那么容易改变。” 常乐公主点点头,又窝在皇后怀里撒了一会儿娇,只要母后肯开口,一定有办法的,她一直都是有办法的。 * 之前郁珍曾说过要跟四皇子学射箭,她那时不过是为了转移当下的尴尬,自己都忘记了,没想到他却还记得。 红鸾账下,锦被之中,两人紧紧相拥,李文俭把玩她一缕头发,柔声道:“先前你说要跟我学射箭,正好明日无事,我明天开始教你吧。” 郁珍眨巴着大眼睛,长睫飞扬,“殿下,你还记得这事呀?” 李文俭纠正她,“说了叫夫君,你是又忘记了?要不要我再帮你回忆回忆。” 郁珍便羞得躲进他怀里,埋着脑袋,“夫君,我记住了。” “听你方才的意思,难道你只是随口说说?你的射箭之术虽然不错,不过还是缺乏一些技巧,尚有进步的空间。”李文俭拥着温香软玉在怀,只觉得十分满足。 郁珍赶紧道:“我自然不是随口说说的,夫君你肯教我就最好了。” 次日一早,两人起来后便去了后院靶场,伊古他们也在,见到郁珍和李文俭过来都有些惊讶。 见过礼后,伊古道:“殿下怎会一早来此?莫非是怕他们偷懒不肯练功?你放心,我们都有好好练元神功,没有偷懒。” 他还以为四皇子是过来监督他们练功的。 李文俭道:“今天过来我是来教王妃射箭的,不是来看你们练功的,伊古,你给王妃准备一张轻弓。” 伊古点头应是,不多时便准备了一应射箭装备,给郁珍的是一把雕花的轻弓。 “你先射几箭给我看看。” 郁珍便拿了弓,搭上翎羽箭,拉弓瞄准,被他这么看着,郁珍有些紧张,第一箭偏了些,后面两箭还不错,射中了靶心。 李文俭观察她射了几箭后,愈发觉得她拉弓瞄准的样子和习惯分明和太子极像,可是理论上来说根本不可能,他们即便私下见过几次,也绝对不可能短时间内教她射箭达到这种程度。 “准头还行,力道不足,我另教你一种拉弓瞄准的方法,可以更好的调动力量。” 少年们偷偷观察自家主子教王妃射箭,都暗暗惊讶,原来一向淡漠冷静的殿下竟然也有这么温柔细心的时候。 郁珍练了大半天,胳膊都有些酸了,不过按照四殿下所说拉弓用力,的确是要射程更远一些。 练了半日,眼角郁珍额头冒汗,已经完全掌握了他所说的射箭要领,李文俭道:“今日便到这儿吧,射箭之术也不是一朝一夕之功,往后你有时间便再多练练。” 李文俭似乎还有些话想跟那些少年说,郁珍便先回了院子,明日要归宁,郁珍还需要再做一些准备,给各房的礼物自是不能少,她还想着单独去见一下娘亲,殿下也是准许了的。 第34章 烫伤 郁珍归宁, 四皇子随行, 郁府亦早做了些准备。 府里里里外外都收拾了一遍,宴客的菜式也都早早开始准备。 李文俭陪着郁珍回门,也是带了满满当当的礼物,高车大马,又有诸多侍女丫鬟相随,无不显示着身份地位。 郁府的人早早便有在门外候着的,远远看到王府的车队, 便赶紧去里面禀告。 郁敬骁领着人在院子里等着。 郁珍和李文俭从马车上下来, 郁敬骁便过去, 先向李文俭行礼,“微臣参见王爷。” 李文俭道:“岳父大人不必如此多礼,小婿是陪着珍儿回门, 便以翁婿之礼相待即可。” 郁敬骁似有些惊讶, 不过很快便从善如流,迎了二人进了厅堂。 郁府的各人都互相见过礼以后,便由男丁陪着李文俭, 郁珍便和老太太她们坐着说话。 老太太握着郁珍的手道:“珍丫头,你在王府过得怎么样?王爷对你好不好?” 郁珍点点头, “殿下待我很好, 今日也肯陪我回门, 还带了好些礼物。” 众人又说了许多话,郁珍把带来的礼物分给各房。 柳氏看着出手阔绰的郁珍,心里不是滋味, 不是听说那四皇子狠戾冷酷,对女子最是不耐烦么?怎么如今看来好像根本不是这样。 李文俭和郁敬骁、郁明坐在一起喝酒,聊了许多,彼此都有了新的看法。 郁明亦惊觉原来四殿下胸中自有丘壑,绝非池中物。 至午间,众人用完午膳,又说了会话,便要启程离开。 郁珍去了凌云那里坐了片刻,凌云知道女儿一切都好,总算放心不少。 李文俭并未随同郁珍见凌云,而是给她们母女二人留出了私人时间可以说说体己话。 他坐在一间茶水铺里,慢慢喝着茶,英俊的面容上是一种难得的平和。 不远处,蒙昭和霍尔果亦坐在一处饮酒聊天。 蒙昭看着李文俭斜斜一笑,“李文俭可以为了一个庶女放弃娶羽陵的公主,拱手相让唾手可得的势力,先生为何非得在他身上浪费功夫?” 霍尔果不置可否,“二殿下,女皇陛下交代我要好生照看大殿下,老夫自当遵守皇命,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 “哦?是吗?以我看先生大可不必如此,若是能转投蒙昭麾下,蒙昭必不会亏待先生。” “二殿下,老夫只忠于陛下。” 蒙昭便不再多言,只和霍尔果喝起酒来。 却说皇后探了几次口风,却知是皇上主意已决,朝臣也都认为可以让常乐公主出嫁以巩固两国盟约。 常乐公主得知此消息,自然是伤心欲绝。 她想着母后的话,便想着偷溜出宫去找郁明。 郁明纵然不耐烦应付常乐公主,然她是君,他是臣,公主要见他,他也不得不见。 小丫头在门外守着,常乐公主一袭红装,美的张扬,她今日特地打扮了一番,花容月貌,女儿娇羞,最是动人。 见郁明一袭白衣,长身玉立,如清风霁月,浩朗乾坤,好一个谦谦君子。 常乐公主也顾不得女儿矜持,拉了郁明的袖子,“子玉哥哥,你知道父皇想要我嫁去羽陵联姻的事吗?” 郁明点点头,“此事我已知晓,听说羽陵二皇子亦是少年英才,与公主应当甚是般配。” 常乐公主跺跺脚,“子玉哥哥,可我不喜欢他,也不想嫁去羽陵。” “公主,联姻之事并非儿戏,怎可任性妄为。” “我不管,我不想嫁去羽陵,子玉哥哥,你娶我好不好?”常乐公主的脸红红的。 郁明退后一步,“公主慎言,子玉怎可娶公主?你我二人私下见面已是违背礼数,还请公主不要为难子玉。” “为难?子玉哥哥,你对我就没有一点点的喜欢吗?你感觉不到我喜欢你吗?” “承蒙公主厚爱,子玉当不起,公主嫁到羽陵联姻是国之大事,子玉不敢也不能插手,且我心中已有喜欢的姑娘……” 常乐公主的眼泪扑簌簌落下泪,郁明见她泪水涟涟,面色也由红转白,不禁有几分意动,可终究,还是屈身告退,“公主,你我二人私下见面时间不宜过长,子玉先告退了。” 常乐公主跌坐在地,丫头见郁明出来,忙进去查看。 “公主。”小丫头想扶起常乐公主。 常乐哭的凄惨,“他不要我,他不要我……” 丫头有些无措,“公主,您先起来吧,我们要赶快回宫了,不然被发现了您肯定会受罚的。” 常乐公主摇摇头,她贵为公主,享受了十几年荣华富贵的生活,无忧无虑地过了这么些年,可这一朝便让她知道,公主又如何,她早该知道郁明对她无意,却总幻想着自己是公主,长得也算漂亮,他不可能无动于衷,可现实却让她知道,他何止对她无意,他根本就讨厌极了她,不然怎会放着流泪狼狈的她就此离去。 常乐公主好半天才缓过神,失魂落魄地跟着小丫头一起回宫。 * 二皇子得胜归来,正好也赶上他的生母德妃生日,宫里便设宴庆祝。 各家诰命夫人和贵女们也都有份进宫去参加宴席,老太太柳氏等均在列。 郁珍初次参加这种宴会,便有些担心,怕自己哪里出了错给恭王府丢了脸面。 好在一进宫便碰上了大姐郁翎,似在专门等她。 郁珍有些感激,“多些大姐姐,不然我真怕不知道自己该多什么。” 郁翎笑笑,“往后多来两次便知道了,是恭王爷专门让我带着妹妹,怕你自己一个人。” 郁珍一愣,“姐姐和殿下相熟?” “那倒也不算,是世子和王爷交好,王爷托世子转达要我在此等着你,没想到王爷对妹妹如此好。” 郁珍有些微羞道:“殿下人是极好的,世人对他多有误解。” 郁翎笑笑,领了郁珍一起往女眷那边走。 德妃今日生辰,自是盛装出席,打扮得极是雍容华贵,又因儿子凯旋,更是神采飞扬,整个人精神奕奕,光彩照人,把一旁的皇后都给比了下去,相比起来,皇后甚至显得有些无精打采疲惫不堪的感觉。 郁珍给几位娘娘见礼,德妃似是对她极感兴趣,还让她走近了细瞧,好生端详一番道:“果然是生的一副好相貌,如此娇滴滴的姑娘,谁看着不喜欢哪,便是本宫看了也觉得欢喜。” 太后笑呵呵的,听德妃夸奖郁珍心里也觉得开心,又跟着德妃一起把郁珍夸了一遍。 末了,德妃还赏了一对珍珠耳饰给郁珍, 皇后看一眼郁珍,勉强也跟着夸了两句,便听德妃道:“听说太子殿下对恭王妃亦是极好,美人总是让人怜惜。” 皇后一凛,“德妃何出此言?太子心性纯良,对谁都好,如此说话恐让人误会。” 德妃捂嘴一笑,“皇后娘娘,是臣妾失言了,臣妾并无他意,再说恭王妃是太子妃的妹妹,又是弟媳,多照顾些也是应该的。” 郁珍听着她们说话,心里也是有几分慌乱,她与太子的确曾经暧昧过,不过并无逾矩之举,且在她答应嫁给四殿下后更是彻底了断了,德妃话里的意思却不由让她多想。 郁柔恨恨看了一眼郁珍,她早知道在府里的时候太子就和郁珍见过,但那时的太子和今时的太子,她能感觉到他的态度明显不同了。 众人都献了礼,说了几句吉祥话,又看了几出戏。 到了晌午开大宴,因是庆生和庆功宴一起,在花园里摆了十数桌,大多还是女眷一桌,男人一桌这么坐着。 郁珍的桌子与李文俭挨着,几乎转个身就能碰到。 一时歌舞起,宴会始,极是热闹。 二皇子李文华坐在李文俭旁边,他的皮肤相比李文俭显得有几分黝黑,脸上亦有将士的杀伐之气,剑眉星目,男子气概十足。 他倒了一杯酒敬李文俭,“四弟成亲为兄也未能赶回来参加,为兄先赔个不是。” 李文俭端起酒杯道:“二哥言重了,二哥在外征战,为国为民如此辛苦,怎可因此怪罪二哥,我敬二哥一杯,此番得胜归来,扬我国威,二哥可是立了大功了。” 李文成见他二人你来我往的,抿嘴一笑,这副模样,真以为是好兄弟呢。 “还不曾见过弟妹,四弟可否引见一下?”李文华道。 李文俭微愣,这却也是礼数,便转身道:“珍儿,过来见过二哥。” 郁珍便从座位上起来,站到了李文俭旁边,朝李文华行礼,“见过二殿下。” 李文华道:“弟妹何须如此生分,叫我二哥即可。” 郁珍朝李文俭看了一眼,见他微微点头,便道:“是,二哥。” 宴席进行了一半,不少人已然离席交流,郁珍站着也并不显突兀。 萧蓉不知何时来到了郁珍旁边,她端着一个酒杯,缓缓朝李文华施礼,“右相之女萧蓉,知二殿下战胜归来,特以茶代酒,想敬殿下一杯。” 李文华大笑一声,“好,萧姑娘果然名不虚传,洒脱大气,我便陪姑娘喝一杯。” 李文华侧妃有几,正妃之位却也未定,萧蓉知太子妃之位与她无缘,二殿下风头正劲,便想着若是能嫁给二殿下也是极好的,李文华自然也考虑到右相的势力,二人倒是侃侃而谈。 李文俭觉得有些口渴,一抬头瞥见李文成正朝自己这边看,便对郁珍道:“我有些口渴,你帮我倒杯水吧。” 郁珍闻言,便拿了杯子,从那茶壶里倒了一杯水,热气立刻扑面而来,她小心吹了吹,递给李文俭,“夫君,小心烫。” 李文成听得这一声“夫君”,便有些控制不住,郁珍忽觉一道强烈的视线,一抬头,望见太子直勾勾盯着她,似有几多愤怒。 郁珍一惊,手一抖,滚烫的茶水顿时翻了下去,瓷杯落地破碎的声音如此清晰可闻,不知道谁惊叫一声,顿时引来了全场瞩目。 目睹全程的人微微色变,听闻曾有一位侍妾打翻热粥被四皇子当场杖毙,如今这位娇滴滴的王妃在这种场合出了这等大差错,也不知会受到怎样的责罚。 郁珍只觉得手一阵热痛,可她顾不上自己,忙弯腰察看,“你没事吧,是不是烫到你了?这茶很烫的。” 李文俭的□□处湿了一大片,这茶水倾倒的位置着实有些尴尬,偏偏这丫头还无知无觉地在那乱摸,赶紧眨巴抓住她的手,“我没事,别担心。” 与此同时,李文俭才发现郁珍的手上红了一大片,已有白色的烫伤小泡,顿时一脸心疼:“来人!快去拿烫伤药!王妃手被烫到了。” 方才还为郁珍担忧的人,顿时惊掉了下巴。 事实上很多人都呆住了,他们何曾见过四皇子如此模样,他一向是冷静淡漠的,那些疑惑四皇子为何答应嫡女换庶女的人似乎也有了答案,可就是这个答案,让人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皇后对李文俭的反应毫不意外,看见太子那副模样时,她心下一惊。 很快有小宫女拿了烫伤药过来,李文俭亲自给她抹上,太后也极为关切。 等一切处理好,太子道:“四弟,你衣裳也湿了,到孤那里换一下吧。” 李文俭看一眼李文成,道:“也好,那便麻烦皇兄了。” 第35章 火..药味 李文成推着李文俭往自己的宫殿走。 车轮滚过地面的声音在一片安静的氛围中显得分外有存在感, 终是李文成先开口打破了这有些诡异的沉默。 “四弟, 看来跟珍珍感情极好,孤还以为你不会对女子温柔呢,如今这样倒是令人惊讶。” 李文俭听他喊郁珍的名字如此亲昵,倒好似故意为之,方才他自然也知道郁珍为何会失手打翻了茶杯,李文成的眼神太过露骨,毫不掩饰, 只消有心人看上一眼, 大概都能瞧出端倪。 他面不改色, 只是声音里到底带了几分冷意,“皇兄好似跟我的王妃很熟?珍珍这个称呼倒是亲切。” 李文成微微一笑,“应该算是相熟吧, 孤早就认识她了, 说起来还在四弟之前。” “是吗?”李文俭也冷笑一声,“这我倒是不知了,珍儿从未提过, 看起来她似乎和皇兄并没有那么熟。” “大概她对孤有些误会,先前孤是有些事让她误解了。”李文成道。 两个人说话时不知不觉便有些火, 药味, 气氛也有些紧绷, 跟着的宫女太监们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把自己的存在感缩到最小, 也要当作什么都没听到。 李文俭沉默一瞬,道:“皇兄所言到底何意?” 李文成道:“四弟,孤不过随口一说,没什么别的意思,只是羡慕你二人感情和睦而已。” 李文俭没有再说话,只是微低着头,若有所思。 到了太子寝宫,李文成吩咐宫女拿了一身新的衣衫给李文俭换上。 换好衣裳后两人并没有马上回宴会现场,李文成屏退了左右侍女,殿里只剩二人。 李文成道:“四弟,听说你拒绝了羽陵的联姻,这是何故?” 李文俭看了李文成一眼,淡淡道:“我已娶亲,总不好让那羽陵公主做侧妃。” “看来四弟是真的对珍珍上心,竟然为了她拒绝羽陵公主,只是,因为你的拒绝,常乐却要因此嫁到羽陵去,她极是伤心,今日连宴会都不曾出席,虽然常乐和四弟并非一母同胞,然而她对你比对孤这个同母的亲哥哥还要好,四弟是否也可以为常乐想想?” 李文俭听李文成这话,除了对他刻意亲密称呼的不快之外,却是心里微微一沉,平心而论,常乐对他确实好,他心里自然也是有这个妹妹的,拒绝娶羽陵公主的时候,他也知道这桩婚事也许会落到常乐身上,可未曾想到常乐竟如此抗拒。 他略略沉吟,道:“这件事也许还有转圜的余地,我自然是想着常乐的,二哥还没有正妃,若常乐真的不想嫁到羽陵,那么便想办法让羽陵公主嫁给二哥吧,总归是有办法的,皇兄以为呢?” 让羽陵公主嫁给二皇子却不是李文成想看到的结果,那样二皇子的筹码反而会变大,他固然疼爱常乐公主,却绝不想因为她不想嫁到羽陵而让羽陵公主嫁给二皇子。 李文俭又岂会不知他心里所想,羽陵想与大梁结盟,又岂会真的只凭那羽陵公主的喜好,羽陵公主嫁给二皇子是一个方式,大梁公主嫁到羽陵也是一种方法,如今出现这种结果,恰恰是太子一派努力的结果,是想争取羽陵的势力支持太子,毕竟常乐公主是太子的胞妹,若是羽陵公主嫁给二皇子则无疑是给二皇子添了助力。 李文成干笑一声,“唉,这事原不该怪四弟,孤也是一时糊涂了,联姻一事毕竟是国之大事,岂可因私人感情而有损国之利益,这件事你我尽力而为,最终还应当以国事为重。” “皇兄所言极是,不过羽陵公主嫁过来也未尝不可,我会建议父皇再重新考虑考虑的。” 看着李文俭颇为认真的表情,李文成一时有些后悔,便道:“四弟,我们也该回到宴会上去了,离开太久也不太好。” 李文俭点点头,仍然是那副淡漠冷静的模样。 * 酒足饭饱,便有人陆陆续续离席去周边逛逛。 郁珍久不见李文俭,亦未曾在宴会上见到常乐公主,正好瞧见柔仪郡主燕秋在,便拉了她悄声询问。 燕秋一向同常乐公主亲近,不消郁珍问,她也正打算同郁珍说。 “珍姐姐,常乐这几天心情不好,你知道恭王殿下拒绝和羽陵公主联姻的事吧?” 郁珍点点头,这事她就是当事人,就在现场,“我知道。” 燕秋又道:“因为殿下拒绝联姻,谁料到这事落到了常乐头上,皇上要把她嫁给羽陵二王子。” 郁珍还未曾听说这事,微微皱了眉,“公主是不想嫁给二王子?” “常乐她心中早有喜欢的人,自然不想嫁给别人,再说羽陵那么远,她一个娇生惯养的公主远嫁他乡,谁又能知道会遇上什么事,她不想嫁也是人之常情。” 燕秋脸上流露出同情,“前几天,常乐出宫去找她喜欢的人,可惜郁明公子对常乐无意,还说已经有了意中人,她遭受双重打击,我见她这两天已经消瘦了不少,正想和珍姐姐说说,看看能不能请恭王殿下想想办法,皇上不是最疼恭王爷吗?也许他的话皇上会听呢?至少,不要让常乐嫁到羽陵去。” 郁珍听得懵懵的,原来公主竟然喜欢二哥,可二哥不喜欢公主,二哥的意中人应该是伊娜。 她抓着燕秋的手,“郡主,我想去看看公主,现在可以过去吗?” 燕秋左右看看,也无人注意她们,便道:“那珍姐姐跟我来吧,公主应该在自己的寝宫。” 郁珍便跟着燕秋往常乐公主的寝宫走去,她心里有些乱,若常乐公主因为殿下拒绝联姻而要嫁到羽陵,那该如何是好?她总觉得仿佛是自己亏欠了常乐公主一般。 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平常挺喜欢热闹的一个人,这回连宴会都没参加。 内侍们前头带路,郁珍和燕秋跟在后面,才不多时,竟远远瞧见几名内侍后面两道熟悉的身影,正在越来越靠近。 “是太子殿下和恭王殿下!”燕秋呼出声来。 第36章 刺杀 郁珍瞧见太子推着四皇子走来, 想到方才发生的事, 心里便有几分不安,这会越来越靠近,又不能避开,按耐着低头走过去,想着怎么应对才好。 燕秋先见了礼,郁珍便也跟着行了礼,极是疏离道:“妾身见过太子殿下, 见过王爷。” 对着李文俭的时候, 郁珍便露了个讨好的笑。 李文成从一看见郁珍靠近, 便发觉她似乎很是紧张,对着他更是如临大敌,防备满满, 这让他从心底里冒出一股不甘和愤怒。 “珍珍何须跟孤如此生疏, 便跟着四弟称呼孤为皇兄也可。” 这个称呼一出,郁珍和燕秋均都色变,郁珍是惊慌, 燕秋是惊讶,低眸敛去眼中情绪, 燕秋下意识望向四皇子, 见他眼底一片冰冷, 便知事情恐怕有些复杂。 郁珍后退一步,“太子殿下身份尊贵,妾身不敢也不能。” 李文俭换了身衣裳, 青色的绣麒麟常服,衬着他冷硬的脸色,浑身散发着肃杀只气,愈发显得威严冷酷,连空气中似乎都有煞气弥漫。 他对着燕秋道:“你们这是去哪里?” 燕秋打了个颤,“回殿下,珍姐姐说想见见公主,我正打算和她一起去看看公主。” 太子也没再继续刚才的话题,顺着道:“既如此,那你们便去吧,好好劝劝常乐。” 郁珍和燕秋都看向李文俭,李文俭看郁珍的小脸煞白,可怜兮兮的模样,那双眼睛略带了几分祈求和希冀,仿若有千言万语想说,他微微颔首,“去吧,早些回来。” 等走了好远了,燕秋轻轻呼了口气,方才的气氛实在是太令人呼吸不过来了,珍姐姐跟太子殿下之间,肯定有些什么,她既好奇又担忧,却又不能开口问。 郁珍此刻满腹心事,明明太子对她不过是一时新鲜,现在想起来也知道她落水之前太子已经对她不耐烦了,为何现在却还要频频生出事端,也许她应该再找他说清楚。 两个人各有心思,一路安静到了常乐公主的寝宫。 守门的宫女见是燕秋来了,便马上进去禀告。 常乐公主正缩在一角,默默流眼泪,好似要把这辈子的眼泪都流干了,她听见了母后的谈话,原来这桩婚事竟然也有母后的份儿。 “那孩子哭的厉害,本宫看着不忍心。” “娘娘,大局为重,公主还小,往后她就明白这是极好的婚事。” 脑海里是一向疼爱她的母后,几乎有求必应,可是在这个时候,她却被抛弃了,常乐只觉得这一切都让她想不明白,从前的认知突然间都崩塌了,她在自己的世界里,愈想愈觉得伤心难过,竟觉得连活着都没什么意思了。 “公主,柔仪郡主和恭王妃来了。”小宫女小心翼翼道。 公主发脾气把她们撵了出去,小宫女不敢违背命令,却一直担心公主,一直悄悄注意她的动静,听见说是柔仪郡主和恭王妃来了,便大着胆子进来。 常乐想止住哭泣,抽噎了半天才停下,泪眼朦胧看着小宫女,“让她们进来吧,稍微慢一些进来。” 小宫女领命出去,常乐迅速抹干眼泪,整了整衣衫,照了照铜镜发现眼睛肿的兔子一般,这一时之间却是不好遮掩。 郁珍和燕秋跟着小宫女进去,便发现常乐正背对着她们不知道在做什么。 “公主。”燕秋先叫了一声。 常乐公主一听见燕秋的声音,刚刚忍住的眼泪已是又要溢出眼眶。 不过秋日没见,常乐公主的确清减不少,隐隐的有些形销骨立、弱不禁风的感觉,衣袍都宽大了几分,郁珍一时感慨,也有些心疼她,话音里也是掩不住的怜惜,“公主,你清瘦了不少。” 常乐公主转过身来,与郁珍眼神一对,顿时忍不住,上前扑到郁珍怀里,哭的像个孩子,“珍姐姐!” 燕秋也红了眼眶,忍不住别过头去。 郁珍抱着常乐公主,轻抚着她的脑袋,“公主,想哭就哭吧,哭完了我们再好好说,有什么事我们一起想办法。” 常乐公主伏在郁珍怀里哭了良久,终是哭的累了,也有些不好意思。 “珍姐姐,真不好意思,把你的衣裳都弄脏了。” 郁珍摇摇头,“不要紧,现在公主可好些了?” 常乐公主苦笑一声,摇摇头,“珍姐姐,燕秋,实不相瞒,今日若不是你们过来,我恐怕都要有轻生的念头了。” 燕秋大吃一惊,“公主!你怎可有这种想法,就算要嫁去羽陵,可也不能寻死啊,你可千万别想不开。” 郁珍亦吓了一跳,赶紧道:“公主,这件事一定会有办法的,你别做傻事!”经历过一次死亡,她深刻觉得好好活着是一件多么难得的事,怎么能因为这样就轻生。 “没有用的。”常乐公主摇摇头,原先她还以为是父皇的意思,母后也许有办法,可若这事是母后和皇兄的意思,那还有什么办法呢。 “公主,我已经让珍姐姐去求求恭王殿下想办法了,皇上最疼爱恭王殿下,他不想娶那羽陵公主皇上也答应了,若是让他去说说,兴许皇上也能同意呢。”燕秋急急道。 同时她看着郁珍,想到方才的事,有些担忧道,“珍姐姐,你会跟恭王殿下讲的吧?” 郁珍点点头,“自然,其实殿下也很疼爱公主的,若是他知道公主不想嫁,不消我说,定也会为公主打算的。” 常乐公主看看郁珍,又看看燕秋,脸上微红,“珍姐姐,燕秋,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谢你们才好。” 郁珍道:“公主何必如此客气,以前你也帮了我不少忙,而且现在我也算是你的嫂子,有什么事可以一起想办法,万不可有轻生的念头。” “我知道了,珍姐姐,有你们念着我,我以后也不会再胡思乱想了。” * 宴会接近尾声,异变陡生。 两个内侍突然暴起,袭向李文俭,纵然龙岩尽力抵挡,因事出突然,且两人离得太近,眼看李文俭就要遇刺,急的目眦欲裂。 “来人啊!有刺客!” 电光火石间,那人的剑尖已经刺到了李文俭跟前,李文俭身子往后一仰,急速飞了出去,踉跄站稳,紧接着倒在地上。 一击不中,那两人已经失去机会,羽林军顷刻间便围住了两名刺客。 “留活口!”梁武帝大喊一声。 薛平扶起李文俭,有些惊喜地看着他,他发觉李文俭可以站立了。 众人俱都大惊,没想到宴会上居然混进了刺客,好在没有造成难以挽回的后果,大部分人也都发现了李文俭可以站立的事情,更为惊讶。 皇后皱着眉,没想到他真的能站了,看来之前所言非虚。 德妃也掐紧了手绢。 太后和梁武帝都急忙赶到了李文俭身边。 “俭儿,你没事吧?”梁武帝担忧道。 李文俭摇摇头,“儿臣无事,父皇不必担忧。” 此时薛平松松扶着李文俭,李文俭几乎是靠自己的力量再站立。 太后眼里有泪花闪过,“俭儿,你的腿……好了?” 李文俭点点头,“让皇祖母担忧了,本来准备完全好了再告诉您,现下已是恢复了许多,先生说再过一段日子就能好了。” “那就好,那就好!这么多年了,我的俭儿终于好了!”太后红了眼眶,拿帕子拭了拭眼泪。 李文俭看着太后头上几多花白的头发,内心里也涌过一阵酸意,皇祖母待他,是真正疼爱又上心的。 刺客终究还是没留下活口,因是训练有素,一失败便服毒自尽。 “查!给朕好好查清楚!这两个人是怎么混进来的?宫内戒备森严,竟出了此等纰漏,三天之内若是查不出来,你这个武卫也不用当了!” “是,臣领命!”郁明下跪,身上的飞鱼服裹挟出一身的肃杀。 因着这个插曲,宴会匆匆收尾。 郁珍得知四皇子遇刺,吓得魂都要没了,跌跌撞撞跑过来,看到他安然无恙,这才松了口气。 她来来回回看了几遍,见他身上干干净净,没有血迹,这才道:“夫君,你没事就好,方才听到有人行刺,吓死我了。” 李文俭观她神色,那副担忧的模样不似作伪,便道:“我没事,别怕,这便回去吧。” 众人陆陆续续离开,郁珍上了马车,与李文俭面对面坐着。 刚才混乱之中,她仿佛依稀听到有人说四皇子的腿似乎好了。 眼睛盯着他的双腿看了看,郁珍小心道:“夫君,我方才好像听到有人说你的腿好了,是真的吗?” 李文俭一直闭着眼睛,听她如此问,便微微颔首,“是真的。” “那真是太好了!”郁珍欢呼一声,又有些尴尬地收声,李文俭的情绪一直不好,她能感觉到,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子说的那些话,在跟太子说清楚之前,她要不要跟李文俭说实话?他会不会介意? 郁珍内心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 李文俭觉察到她忽然安静下来,便睁了眼睛朝她望去。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元旦快乐呀!新的一年福气多多,好运连连,希望都能实现自己的目标!感谢在2019-12-30 23:07:58~2019-12-31 21:27: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紫云飞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喜欢 郁珍脸上满是纠结之色, 若是她主动告诉四殿下关于太子的事, 会不会反而弄巧成拙,毕竟若是太子今日说的那两句话都能让他不快,若是知晓自己曾经和太子私底下见过面,那……她有些不确定自己将面临什么。 李文俭道:“今日见过常乐,她怎么样?” 郁珍闻言,诸多心思先抛去一边,微微蹙眉道:“公主状况不太好, 她不想嫁去羽陵, 哭的很厉害, 夫君,你可有法子能让她不用嫁去羽陵?” 李文俭略一思索,“若是常乐不愿意的话, 那便不用嫁, 虽然要费些功夫,可也有法子。” 郁珍便放下心来,若是四殿下说能办成的事情, 那必然是没什么问题的,在这一点上, 她十分相信李文俭。 李文俭见郁珍面色缓和下来, 似是松了口气的模样, 他目光灼灼盯着她,一双星眸点墨似地泛着寒光。 郁珍被他看得心头一跳,浑身一软, 正巧马车似乎碰到了什么颠簸了一下,竟是身子歪向一边,李文俭及时伸出书来揽住了她,“坐过来吧,免得待会儿摔下去。” 郁珍又慌又羞,挪了身子坐过去,几乎是被李文俭抱在怀中。 李文俭脸上有一层淡淡的红晕,靠近了能闻到酒气,郁珍便问:“夫君喝了多少酒?回去怕不是要头晕。” 李文俭淡淡道:“放心,没喝醉。” 话虽如此,可没醉也应当是喝高了些,郁珍窝在他怀里,总觉得他现在跟平常不太一样,有一些怕。 李文俭把下巴搁在她的肩上,喷出的气息拂在她的脖子上,有些痒痒,一只手抓了她的手,低声道:“今儿让你帮我倒茶的时候,为什么把茶打翻了?” 郁珍顿时身子一僵,“是……是我不小心,那茶太烫了,不小心被烫了一下就松手了。” “哦,是吗?”他嗤地一笑,“难道不是因为太子一直在盯着你看,所以你慌了吗?” 郁珍吓得一哆嗦,当即道:“殿、殿下,我……”她怕的不敢再叫他“夫君”。 李文俭几乎有些阴森森地,“我想听实话。” 郁珍愈发抖起来,整个身子都不听使唤了,她这会儿是真的怕了。 李文俭从后面拥住她,按住了她抖动的身子,“别怕,告诉我实话,你不要骗我。” 郁珍咬咬牙,干脆趁这个机会全都说出来吧,不然总像是悬在头顶上的刀,总担心哪一天它不小心就落下来了,还不如现在全盘托出,来个痛快。 “殿下,我都告诉你。” 从某一天太子殿下突然落到她院子里开始,一五一十地说出来,私底下见过几次面,做了些什么,斟酌着表达出来。 李文俭早就知道这些,却仍然在听的时候气得想杀人,他极力克制了又克制,“从赐婚后你就再没见过他了?” 郁珍点点头,“没有了,真的,我发誓,而且我那时候只是短暂地昏了头脑,很快就想明白了,太子殿下去郁府实际上是去见四姐姐的。” “所以,你只是因为想清楚了太子不是真的喜欢你才想着跟他划清界限?” 郁珍急的眼睛里都是泪,“不是的,我该怎么说呢?我与太子殿下真的没什么,我只能告诉殿下,自从知道要嫁给殿下后,我从未做过对不起殿下之事,而我现在……也只喜欢殿下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有点瘦,今天出去见朋友了,好晚才回来,后面努力多更点…… 第38章 见过 郁珍说完后, 便惊觉自己方才似乎是向四殿下说了“喜欢”这个词, 倒似把自己的心□□裸翻出来给人看,不由有些羞赧。 李文俭乍闻郁珍这番话,亦是久久不能回神,最后那句话不断在他心头盘旋,绕出无数情丝,偏生不能生根,只觉得漂浮在半空, 让他猛然间不知如何是好。 “你此话可是当真?”他的语气有几分犹疑, 似是不敢确定, “你只喜欢我一个这一句……可是当真?” 郁珍迎着他带着几分殷切的目光,点点头,一抹微红飞上双颊, “我说的都是真的,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也不知道因为什么,等我发觉的时候, 我就觉得夫君很好,心里便只有你一人, 可我不知道, 夫君你心里……是对我怎么想的?” 娘亲说女子有时候也需要坦率一些, 更要大胆地说出自己所想,之前她一直没敢,如今既然已经说到这份儿上, 干脆就把自己心里想知道的问出来。 果然,李文俭对于郁珍这样大胆的言论似乎很惊讶,可这番话却着实让他觉得熨帖,尤其她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大着胆子含羞带怯地望着他时,李文俭更觉受用。 “我自然也是喜欢你的,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答应娶你?” 郁珍惊讶,难道当初一开始他就喜欢自己了?不然她也实在想不通这个问题,以前她还曾问过李文俭为何答应娶她,并没有得到答案,如今这个答案倒让她有些不敢相信。 “可是那时候我们都没有见过,夫君怎么会喜欢上我呢?” 李文俭低头在她脖子处轻吻,“我们早就见过了,是你这个小没良心的忘记了。” 这下郁珍更加惊愕了,他们见过?这怎么可能,这些年来,她被拘在府里不得出门,压根没怎么见过外男……不对,除了太子,她曾经救过一个黑衣蒙面的男子。 那还是两年前的事情了。 当时正值酷暑,她晚上在院里乘凉,不想墙头掉下个东西,她过去察看,发现那竟然是个黑衣蒙面的人,她当即就要惊叫出声。 下班闪着寒光的剑抵在她的喉咙处,“不想死的话就别出声!” 声音低沉有力,但一听便知道是个少年人,月光下,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像是藏了一条星河,亮的惊人,郁珍捂着嘴点点头,没有发出声音。 那人闷哼一声,郁珍有些担忧道:“你没事吧?需不需要帮忙?” 片刻后,郁珍抚着少年进了屋,意儿被吓得尖叫出声。 “嘘!别叫。”她对意儿道,生怕惹怒了少年,“你放心,我这院子偏僻,不会有人来的。” 她一直没有见到他的脸,只记得那双晶亮的眼睛,以及离开时他的那句“多谢!”。 如今回忆起来,记忆中的那双眼睛渐渐和眼前之人重合,难怪她总觉得哪里有些熟悉,这样一想,她猛然又想起来上元节那天救她的那个戴着兔子面具的人,那双眼睛,分明都是李文俭! “是你!”郁珍惊呼出声,“两年前夏天的晚上掉到我院子的那个人就是你,还有上元节时戴兔子面具的也是你!” 那么,那时候那个人是可以正常站着的,也难怪她没能想到是李文俭,毕竟在她的认知里,李文俭是腿不能行,一直坐着轮椅的,这么说来,他岂不是早就好了?根本不需要坐轮椅啊。 李文俭笑着点点头,“是我没错,两年前你救的人是我,上元节救你的人是我。” “那、那、那……”郁珍有些语无伦次,“你的腿没问题呀,你根本不用坐轮椅的,为什么……” 李文俭道:“我是早就可以站立了没错,不过还是需要坐轮椅的,因为我当年中了一种毒,即便站立一会儿也需要忍受巨大的痛苦,根本不可能脱离轮椅,这两年渐渐好了些,往后就不需要了。” 原来他的腿并不是天生的,竟然是因为中毒了,不知道是谁下的毒,真是好狠的心,郁珍知晓他有腿疾是从极小的时候,这些年来,他肯定没少受罪。 又想起他给她的那颗解毒丸,还有伊娜的话,如今一想,郁珍全都明白了,他一直用那颗解毒丸在祛毒,却怕她再中了迷药一类的,把那么宝贵的东西送给了她。 郁珍有些心疼地握了握李文俭的手,面上一片怜惜,李文俭自然也明白她的意思,笑笑,“现在都过去了,往后我也不用再坐这轮椅了。” 郁珍点点头,却又听他道:“你方才说的却也并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还要更早。” 这下郁珍愣住了,还要更早?这怎么可能!任凭她想破脑袋,却是再也想不起来什么时候见过李文俭了。 “夫君,我实在是想不到了,你干脆告诉我是什么时候吧。” 谁知李文俭只是摇摇头,“你再好好想想,若是实在想不到便罢了,我只能告诉你,我们在更早的时候见过,我也在更早的时候就喜欢你了,所以岳父大人过来找我,说想让你代替你四姐嫁给我的时候,我并没有生气,反而很开心。” 他目光灼灼看着她,是毫不掩饰的赤诚,“尤其在知道你答应嫁给我以后,我真的觉得十分庆幸。” “夫君……”郁珍傻傻看着他,万万没想到人人都以为冷酷无情的四皇子竟然早就喜欢她了。 李文俭实则有几分酒意上头,这才能这般畅快说出心中之言,如今二人心意相通,更觉情意绵绵。 他心中意动,望着她花一般的容颜,呼吸沉了几分。 龙岩仰天叹气,这两个人,一时置气气氛凝到冰点,一时又如胶似漆,这在马车上也不知克制,他这听力又太好了些,听着那让人面红耳热的动静,他想着是时候找个娘子了,总这么来几回,只怕好好的人要给弄出病来。 郁珍早知道这位爷在某些方面是十分不容小觑的,上回在书房就让她羞得不敢见人,如今在马车上,这路上还有行人,风一吹,帘子一动,保不准就被谁看了去,这样想着,她整个人都紧绷着,脸红得快要烧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事情好多,码字太太难了……感谢□□的10瓶营养液!我会继续加油的!感谢大家 第39章 皇后 户部侍郎单计生贪污赈灾款一事终还是传到了梁武帝耳朵里, 因为此事已经愈演愈烈, 流民起义已经占领了永平县,永平县令被斩,单计生和几个屯粮的奸商逃出永平。 梁武帝大怒,得知奏折被压更是火上浇油,一连下了好几个大臣,大都是太子一派,皇后也有些慌了, 没想到那些个流民竟闹出这么大的事情。 这时候, 宫里有了个大消息, 婉婕妤有喜,已经有了两个月身孕,这个消息似乎让梁武帝平息了些怒气, 后宫已经有七八年没有子嗣诞生, 近来他想要个添新丁,便没有给婉婕妤赐药,没想到婉婕妤的肚子如此争气, 竟是这么快就怀上了。 当下就给婉婕妤升了位分,从婕妤升到了昭仪, 住的宫殿也搬到了更大的芳华殿, 郁婉更是春风得意, 一时在后宫中风头无量。 关于宫中刺杀一事,郁明也没辜负梁武帝的期望,在三天之内查明了刺客的来历, 宴会那日进宫的人本就极多,通过一一排查发现是左相带来的下人里混入了两个刺客,他们跟着左相进宫后又杀掉了两个内侍得以近身四皇子。 左相得知此事,亦惊出一身冷汗,大呼自己无辜,那两个充作下人的刺客他也并不知道怎么回事,当日他带过去的下人分明并不是他们二人。 虽然查出此事与左相相关,可这也的确不足以给左相定罪,梁武帝也动不了左相,只是罚俸,而这对左相来说根本无伤大雅。 “父亲,您做事怎会如此不小心,因为永平县一事,皇上本就对成儿不满,如今您这边又出了这事,皇上只怕更加不满成儿……”皇后扶额,极是疲惫。 左相摇摇头,“娘娘,刺杀一事与微臣着实无关,只怕是有人想给我们使绊子啊。” 皇后微愣,先前她也想着父亲不至于如此鲁莽对李文俭下手,可人是跟着父亲进来的,以他之谨慎,别人很难安插人进去,她还以为父亲太过冒进,直接动手了。 “难不成是德妃那边的?那日本就是李文华的庆功宴与她的庆生宴,她若是生了心思,便可以早做准备,行事也是最方便的,若是李文俭没了,李文华自然是又少了一个对手,皇上必会彻查此事,父亲也不会这么容易脱身,成儿只怕也要被废,若是李文俭无事,这事引到父亲这里,也会让皇上对成儿更加防备,无论什么结果,都是他李文华坐拥渔翁之利,一石二鸟之计,德妃怎么都赚了!”皇后这会回过味儿来了,越想越觉得这件事是德妃那边干的没跑了。 “好歹毒的手段!”皇后捏着帕子,眼里满是怨恨。 左相一脸凝重,“恐怕正是如此,德妃那边是这件事的最大受益者,只是苦无证据,却也不能奈她何,现在太子的门客被皇上下了好几个,恭王腿疾若是复原,只怕是大大的不利。” 皇后仔细想了想,似乎是下定了决心,“父亲,您这边先回去吧,在这边呆的久了,只怕又要惹出有心人的猜忌。” 左相看皇后的神色,便知她心中已有计较,便躬身告退。 内侍送走了左相,皇后立刻召来桂麽麽。 “娘娘,您找老奴有何吩咐?”桂麽麽躬身道。 皇后摆弄长长的指甲,轻吹一口气,“你去把王总管叫过来,就说本宫有差事给他做。” 桂麽麽领命,缓缓退了出去。 皇后看着空旷的大殿,忆起往昔,当年她也曾少女怀春,得知自己将要嫁给天下最尊贵的男人,心中也有无限憧憬,他们于宫外相见,那人风流潇洒玉树临风,英俊的脸庞上那双墨色的眸子含笑望着她,当时她就沦陷了。 婚后也曾有过一段恩爱的日子,可她的心里只有他一人,他却不是她一个人的夫君,而是众多妃嫔的皇上,她拈酸吃醋打压别的妃嫔,皇上却是离她越来越远,自从有一年出宫再回来以后,他对这后宫的女人仿佛都失了兴致,竟是像失了魂一般。 后来她才知道,原来皇上在外头遇见了一个异域女人,那女人生产时艰难,留下一个孩子便撒手人寰,那个孩子就是李文俭,皇上把他当宝贝眼珠子一般疼爱。 她是多么庆幸那个女人难产死掉了,不然进了宫可还有别人的活路,她又是如此痛恨那个女人死掉了,活人怎么都斗不过死人,在皇上心里的位置,她永远也争不回来了。 郁婉进宫,都说她受宠,可皇后知道皇上只不过把她当作猫儿狗儿,甚至当做棋子罢了。 她对皇上有情谊,她渴望那个男人心里头有她,可她盼呀盼,便觉着这事儿实在是太渺茫了。 宫女的通传打断了她的思绪。 皇后道:“传王总管进来。” 桂麽麽领了王瑾进来,便安静退了出去。 “奴才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王瑾尖细的嗓子里带着一贯的恭谨。 皇后摆摆手,“起吧。” “本宫今儿个叫你过来,是想问问你最近那卢老怪可有去见婉昭仪?” 王瑾道:“何止是见了,还见的很勤快呢!婉昭仪有孕后的请脉安胎都是卢老怪来的,那卢老怪简直像对自己亲儿子一样上心!” 话一出口,王瑾似乎察觉了不妥,猛的顿住。 皇后却轻笑起来,“这样就对了!” 王瑾似乎想到了什么,猛然睁圆了眼睛,随即又猛的低下头去,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 “王公公,你做的很好,本宫自会好好赏你。” 王瑾道:“多谢娘娘!” “本宫身体不适,你去本宫传卢太医过来帮本宫看看。”皇后闭了眼睛,似乎真的不舒服。 王瑾微抬头,有些惊讶,“娘娘,您要传卢太医?” 皇后眼睛未睁,挥挥手,“去吧。” 王瑾躬身后退,“是,奴才遵旨。” 卢老怪闲常也呆在太医院。 听到王瑾指定卢老怪去给皇后看诊的时候,其他人也都惊讶了一番。 卢老怪本人也极是疑惑。 “敢问公公没听错话吧?皇后娘娘确实让老夫去看诊?” 王瑾眼皮子一抬,“咱家还没到老眼昏花耳背的年纪,听得清楚呢,皇后娘娘是这么说的没错。” 卢老怪眉头一皱,“老夫并无此意,还望公公不要见怪。” 卢老怪心里明白,皇后突然宣他过去说是看诊这事本就反常,事出反常必有妖,一定是有什么事情,他想了良多,突然有些不安,莫非他的事被发现了? 他试图从王瑾这里打听些什么,可惜王瑾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根本什么都套不出来,便不再浪费口舌。 终于到了坤宁宫。 内侍通传了后,王瑾领着卢老怪进去。 皇后端起雨前龙井轻啜了一口,眼睛里有一丝迷茫闪过,不过很快便变得清明坚定起来。 “微臣参见皇后娘娘。” “奴才参见皇后娘娘。” 两个人异口同声,向皇后见礼。 皇后微微抬手,“都起吧。” “本宫觉得有些头痛,老毛病了,一直也没个起色,听闻婉妹妹孕期都是卢太医去看诊的,可见卢太医的医术定有过人之处,本宫想着不妨让卢太医试试。”皇后脸上带了笑意,称呼“婉妹妹”也极是亲近的模样。 卢老怪却瞬间感觉神经紧绷起来,忽地感觉到有热气从四肢百骸散发出来,额头上几欲冒汗。 “回娘娘,微臣此前替婉昭仪看过病,微臣不才,医术确是还可以,且微臣与护国大将军交好,婉婕妤是比较信任微臣。”卢老怪道。 “王公公,你先下去吧,别在这呆着耽误了别的差事。” 王瑾知道皇后定然是有话要和卢老怪说,便屈身告退。 等到殿里没有别人时,皇后才对卢老怪道:“卢太医请坐吧。” 卢老怪站着不动,“微臣不敢,不如娘娘给微臣说说您的症状,再让微臣瞧一瞧,开个方子试试。” 皇后道:“本宫觉得这会子好像又好了些,其实今天见你过来,实在是有件事想请教。” “娘娘请问。” “给皇上用迷幻□□不知可不可以给婉昭仪定罪?” “娘娘……”卢老怪的冷汗下来了,“不知娘娘何处此言?微臣惶恐。” 皇后笑着摇摇头,“卢太医恐怕对此事最心知肚明了吧,怎会不知本宫在说什么,那药可不就是你提供的么?你以为皇上就不知道此事?” 卢老怪依然不认,“微臣不懂知皇后娘娘所说之事,实在是冤枉。” “卢太医不用否认,本宫若没有确凿的证据,也不会这么说,不过你放心,今日本宫并不是来问罪的,只是想请卢太医帮本宫办一件事。” 卢老怪沉思片刻,道:“不知娘娘要微臣做什么事?” 皇后那双久久失去光彩的眼睛里突然迸发出极亮的光,她定定看着卢老怪,“皇上这么多年太辛苦了,卢太医让皇上歇着吧,永远地歇着!” 卢老怪瞳孔急剧紧缩,“娘娘,您、您是要……”他不敢相信从皇后口中说出来的话,这分明是想拭君呀! 皇后悠悠道:“说出来,本宫想做什么?” “微臣不敢!”卢老怪匍匐在地。 “今日娘娘所言微臣会当做没听到,娘娘不要为难微臣,微臣只有一颗脑袋。” “是么?”皇后冷笑一声,“本宫可没瞧出来卢太医如此胆小,私通妃嫔同样是死罪,怎么你就敢做了了呢!” “微臣惶恐!微臣从未做过此等胆大包天之事,请娘娘明察。” “你是不是以为本宫没有证据,不能拿你怎么样?也对,捉奸见双,需得在床,你是仗着本宫没有当面拿住你们,定不了罪是吧?” 卢老怪头贴着地,额头不断有汗流出,当下连话都不敢说了。 皇后冷冷道:“卢太医,你知道之前为什么这么多年后宫都没有人添子嗣吗?你以为是皇上自己不想要,给妃嫔喝了避子汤是不是?其实这些年也不是没有妃嫔怀孕,只不过没有一个能平安出生的,就连皇上自己都不知道,他现在根本就不可能再有孩子了!本宫亲自给他下的药,你说婉昭仪的孩子会是谁的呢?” 卢太医震惊抬眸,此刻的皇后看起来居然有几分癫狂的感觉,他怎么都没想到,皇后居然自己承认给皇上下药,这同样也是死罪啊! “既然如此,娘娘何不亲自动手?”卢老怪此刻也恢复了镇定,这么大的秘密被他知道了,反而觉得不怕了。 皇后神思似乎飞了片刻,“皇上如今很防备本宫,很难有机会,而他明知道你给婉昭仪□□,却也没怪罪你,他对你还算信任,且你用药的技术不是很厉害么,慢慢来,神不知鬼不觉最好。” 卢老怪道:“此等大罪,若是事发,微臣可如何是好?” 皇后道:“这件事你无需担忧,皇上歇了,自然是太子继位,本宫允诺你性命无忧,到时你可带着婉昭仪离宫,过自己的生活,本宫瞧你对婉昭仪也是上了心的,如今她又有了身孕,你好好想想,若是拒绝本宫的话,这个孩子不可能会出生,她能不能活着也是个未知数。” 卢老怪深深思索了片刻,终是屈身道:“微臣答应娘娘,半年之内必让娘娘如愿!” 皇后道:“那本宫便等着卢太医的消息,最近也别太频繁与婉昭仪见面了,毕竟盯着芳华殿的人可不止本宫一个,本宫不揭发你,可难保别人不会留心。” 卢老怪一凛:“是,微臣明白。” “明白就好,下去吧。” 待卢老怪走远了,皇后才轻舒了一口气,同时有一股淡淡的忧伤之感涌上来,她与皇帝二十多载夫妻,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她还是不忍心亲自动手,借了卢老怪的手,仿佛心里安慰了些,一时又哭又笑。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份更新来啦,很抱歉前两天没更新,年底了事情多,我会尽量努力更新的!希望小可爱们能多多留言支持呀 第40章 短小 羽陵与大梁联姻一事终还是作罢, 不知为何羽陵方面突然放弃了联姻, 称两国本就一直友好往来,无需联姻亦能坚守盟约,此事本就是羽陵方面提出的,既然羽陵放弃了,梁武帝自是顺水推舟,常乐公主也就不用远嫁。 得知这个消息的常乐公主简直开心地想要飞起来,她想这一定是四哥的功劳, 便想着去恭王府当面感谢一下。 太子皱眉, “可这是羽陵方提出取消联姻的, 怎会是四弟的功劳?常乐,你未免太过高估你四哥了。” 常乐公主有些复杂地看着眼前穿着明黄服装的人,他是那样熟悉, 又是那样陌生。 “皇兄, 我虽不知四哥是怎么做到这件事的,可羽陵放弃联姻的的确确是在四哥说了会帮我之后才发生的,无论如何, 我都该谢谢四哥。” 经常乐这么一说,太子也不由得多想起来, 李文俭的生母本就是羽陵人, 他的师父和那几个暗卫亦是羽陵人, 这其中莫非有什么秘密? 太子没注意到常乐公主眼中的那抹复杂,随口道:“既如此,那你便去一趟恭王府, 四弟总归是出了力的。” 常乐公主微微点头,便告别了太子。 待到了恭王府,见到李文俭和郁珍,常乐公主的眼泪“唰”地就落下来了。 郁珍忙上前扶了常乐公主,替她擦拭眼泪,“这是怎么了呢?谁欺负你了,怎么又哭了?” 李文俭亦一脸担忧地望着她。 常乐公主望着感受着郁珍温暖的怀抱,转眼又看到李文俭担忧的神色,再想到母后和皇兄的所作所为,顿时更加委屈了。 等常乐公主平复心情,这才道:“我只是太高兴了,不用嫁去羽陵,我实在是太高兴了!” 郁珍与李文俭相视一笑,心里感叹常乐公主毕竟年岁小,方能如此。 郁珍留了常乐公主在府上用午膳。 常乐公主的眼角还红红的,她随意夹了一筷子,惊觉菜的口味十分不错。 “四哥,珍姐姐,你们府上的饭菜真好吃啊!” 李文俭便笑着看了一眼郁珍,轻声道:“这些菜都是你珍姐姐做的。” 常乐公主看着李文俭柔和的面容,眼角都是弯弯的笑意,整个人都和以往不同,郁珍亦眼波流转,自有一股说不出的味道,他二人似有一种无法描述的气场,如此和谐美妙,别人竟然被生生排在外面。 “真好呀!”常乐公主感叹,想起郁明,眼中泪意涌现,她忙低了头,大口扒着饭,浑然没有一个公主的做派了。 郁珍没瞧见她又红了眼眶,见她如此,好笑道:“常乐,慢些吃,别揶到了。” 常乐公主点点头,经历这些事,心想若此生她也能遇到一位真心待她的男子便也知足了。 第41章 大师 短短数月, 大梁发生了不少大事。 先是流民□□愈演愈烈, 皇帝派了心腹前去镇压平乱,此事尚未平息,罗然又卷土重来,从西边撕了个口子,进犯边境。 梁武帝身体突然出现了问题,且每况愈下,太医也瞧不出来问题, 掉脑袋的也不在少数, 宫中人心惶惶。 右相之女萧蓉与二皇子定亲, 正式拉开了夺嫡的序幕。 为了给皇帝冲喜,太子与二皇子在同一天成婚。 而在此前,太子和二皇子都派了人到恭王府。 虽然李文俭腿疾痊愈, 然他毕竟有外族血统, 又无母族可依,朝中更无党派,纵梁武帝有心偏袒, 也难以将李文俭推上帝位,可他又不容小觑, 是以太子和二皇子都有拉拢的意思, 他二人同日大婚, 李文俭去哪边便是个问题。 李文俭对两边派来的人都说了同样的话。 “夫君,你两边都答应,可你又不会□□之术, 到时候可怎么办呢?”郁珍颇有些发愁。 李文俭揽她入怀,“此等小事,你就不要操心了,放心,为夫自然处理妥当。” 待到他二人大婚那日,李文俭却是带着郁珍去了城外的甘露寺。 马车在路上吱呀而行,伊娜执剑坐在外头,听着里面自家主子和王妃说话。 “夫君,今日是太子殿下和二皇子殿下大婚之日,你之前不是答应他们要去参加婚礼,如今怎的又带我出城了?” 李文俭瞧着近日略有些丰腴而愈发风情万种却偏偏一脸娇憨的自家媳妇,忍不住点点她的鼻子,“依你之见,为何他二人会选择同一天大婚?” “不是因为父皇身体不好,为了冲喜才同一天么?” 李文俭摇摇头,“非也,朝堂之上,形势已然剑拔弩张,二哥有争嫡之心,太子之位并不稳固,眼下二人势均力敌,婚姻之事亦是一种较量,我今日去不去参加他们的婚礼并不重要,两边不去正是两不得罪,我若去了反而不妙。” 郁珍并非全然无知,只是前世并未发生这些事,梁武帝身体不好倒是对上了,太子继位是十分顺畅的,二皇子并不曾有夺嫡之举,如今跟前世是大大不同了,又不知会如何发展下去。 待到了甘露寺,早有接待的僧人引了几人进去。 “王爷,师父请您在兰院稍等片刻,他马上就来。”小和尚年岁尚小,对郁珍有些好奇,偷眼瞧了几次,自以为不被察觉。 李文俭知晓这小和尚无甚别的意思,心里却是有些不舒服,偏了偏身子挡住了小和尚的视野,道:“本王知晓,请元渡大师不必着急。” 郁珍自进了寺庙,便是充满了不解,夫君今日带她来了这甘露寺,偏生挑这个日子来拜佛不成?看他往日做派,似乎并不信这些。 李文俭却不并解开她的迷惑,反而带着她欣赏起来兰院的风景,正是草丰木茂的时候,院中青草土木的味道让人身心舒展。 不多时,便有适从传话说元渡大师即刻便到。 随后郁珍便见穿着黄色袈裟的和尚走了进来,白眉白须,气色红润,自有大家风范。 元渡大师一进院子便定定看了郁珍片刻,虽然很自然的移开了目光,郁珍也感觉到有些不同寻常。 “文俭见过大师。”李文俭微微颔首。 元渡大师双手合十回了一礼。 第42章 探望 郁珍被元渡大师那么一瞧, 李文俭又和大师避开了她说话, 她心中便有些惴惴不安,那元渡大师目光如炬,竟看得她头晕目眩,浑身乏力,他二人去别处说话,郁珍便躺在榻上稍作休息。 而此刻,相对而坐的李文俭和元渡大师的表情都有些意味。 元渡大师面色凝重, 道:“早知王爷娶了郁家的庶女, 一直未曾得见, 现下见了,恕贫僧直言,此女命数奇特, 王爷本是帝王之相, 如今却也少不得走些弯路了,至于王爷所求之事,只能说时机未到。” 却原来是因为郁珍久未有孕, 李文俭请师父看过,两人身体康健, 道长向来与元渡大师有些不对付, 却也不得不承认元渡大师自有他的独到之处, 遂请李文俭向元渡大师请教,甘露寺香火鼎盛,求子嗣极为灵验, 尤其元渡大师瞧上一瞧,那基本□□不离十。 听元渡大师如此一说,李文俭便皱了眉头,“那究竟什么时候时机才到?” “王爷荣登大宝之时,便是天赐良机。”元渡大师忽然微微一笑,极是淡然地回道。 李文俭意味不明地看着元渡大师,也是微微一笑,摸了摸下巴。 也罢,那便接受母亲的提议,毕竟他求子心切。 此时的李文俭并未想到,他根本来不及回羽陵,大梁已然要大乱了。 罗然军长驱直入,连下三城,梁武帝没有因为两位皇子的冲喜而好起来,反而病得更加严重,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一时之间,朝廷里乱象丛生,无人主持大局,太子一党和二皇子一党各自为政,自己的心腹大将均留在京都,生怕对方抢先发动,自己失了先机,罗然军竟是无人能挡。 如此下去,大梁危矣。 梁武帝虽口不能言,亦非等闲之辈,太子与二皇子相斗,却也使得他身边的守卫没有那么森严。 李文俭去探望梁武帝的时候,见他眼窝深陷,形容枯槁,已然行将就木,再无昔日的风采。 “啊……啊……”梁武帝嘴角嗫嚅,眼神迸发出强烈的光彩,挣扎着指向李文俭。 “父皇。”李文俭半蹲着身子,握住了梁武帝的手。 梁武帝使出了浑身的力气,紧紧回握李文俭。 “打……打……罗然……”他拼了命,囫囵着说出这几个字。 李文俭几乎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可是,凭什么呢? 他忽地一笑,“世人都说父皇最是疼爱我这个四皇子,我曾经也这样以为,直到我身体好转,父皇派来的郎中给我瞧过之后,师父却说那毒性又加重了些。” 他停下看着梁武帝,发现他瞳孔收缩,显然是受了惊。 “后来又经了诸多事情,我终于想明白了,父皇固然疼爱我,可也是真的忌惮我,为何?是因为我的身体里还流着羽陵的血脉?还是因为你曾经试图杀死我的母亲?太子和二皇兄相争,你却想让我出征去攻打罗然。” 李文俭平静诉说,梁武帝却是睁圆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下午好,又更了一章,依旧短小君,努力让更新频率变高点,一定一定不会弃坑,会把它写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