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游戏中被蛇内定了》 第1章 01 《我在游戏中被蛇内定了》 2019/01/08 乃由/文 十二月的天,气温只有几度,阳光明媚却没有暖意,凛冽的寒风刮人脸疼,湿冷空气冻得手脚僵硬。 一年最后一天的最后一道课铃响,学生们顿如出笼的鸟儿,飞快地奔回宿舍。 水祝挎上包回家,出校门正中风口,大风吹得她忍不住裹紧外套。 幸好家不远,几分钟就到了。 “妈,我回来了。”她扶着柜子蹬鞋。 客厅的电视没响,屋里没人,她妈肯定又打牌去了。 她把手机放在桌上,接杯水,抱着小零食窝在沙发上吃,桌上的手机指示灯不停闪烁。 三个未接电话,一条短信。 【你好,我是水滨先生的律师,我有事向你转达,请你方便时回通电话。】 水滨?是谁? 她歪头想一阵,没记忆,于是丢下手机不管。半袋薯片下肚,手机震动起来,陌生的号码。 她擦干净手,接起来:“喂?” “水小姐,你好,我是水滨先生的律师。” “我不认识水滨,你打错啦。” “啊?”电话那端的人有些诧异,“请问你叫水祝吗?” 水祝疑惑了,连她名字都知道,难道她家真有叫水滨的亲戚? “那没错啊。”律师显然比她还疑惑,“是这样的,水滨先生有份遗嘱需要你过目并继承,一月十日,水滨先生将在尼尔赛城堡当面宣读遗产内容。” 嗯?嗯?嗯? 遗产都出来了,还不是骗子?她爸妈还好端端的呢。 迅速挂掉电话,手机还没挨上桌,再次震动起来,准备拉黑时,短信从屏幕上方弹出。 【欸,我说的是真的,所有文件都具有法律效力,你可以检验。水滨先生名下的角洲弯岛将过户到你名下,另附一亿禾西币,遗嘱将在禾西角洲弯岛尼尔赛城堡,由水滨先生……】 角洲弯岛?一亿禾西币? 真当她三岁小孩啊。 拉黑。 其实她去过禾西,六爷爷的六十大寿。那时她还在读小学,已经记不清禾西是什么样的地方,但永远记得六爷爷那张笑得像弥勒佛一样的黑炭脸。 说起六爷爷,那可是他们乡里一枝花,一生事迹得说上好几个月。小时候是人人拿棒子追着打的泼皮,现在是人人仰慕的大富豪。 她嚼着薯片,在手机黑屏的瞬间突然想,六爷爷叫什么名字来着? 水…… 脑里蓦然闪过刚才电话里重复好几次的名字——水滨。 水滨! 快速捞过手机搜索,两秒钟,网页上特写的笑眯眯的黑炭脸宛如一道雷电,劈得她头脑开花。一种莫名的情绪蔓延在心脏,从不可置信到忐忑不安,又夹杂点点喜悦。 门锁扭动的声音惊醒情绪澎湃的她。 “回来了啊。”水妈招呼一声,走到桌边摸出钱来数。 “妈!”她激动地跳下沙发,“刚才有个骗子打电话叫我去继承遗产。” “嗯,41,42,43……”水妈头也不抬地继续数。她今天手气还不错,应该赢了不少。 每次都这样,回来就只知道数钱,谁都不理。水祝一把抹开桌上一元一元的钞票,扑过去抓住她妈的手腕,委屈地说:“妈,你看看我,看看我,刚才一个自称是六爷爷的律师打电话叫我去继承遗产,一亿禾西币,五千多万人民币啊。” “嗯?50,52,赢了52。”水妈笑眯眯地把钱揣好,“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好好的心情被52冲刷得干干净净,有点提不起劲来,她松开手,低落地窝回沙发,“六爷爷的律师叫我去继承遗产。” “哦,你说这事啊。行李收拾好没,禾西那边热得很,带夏天的衣服就够了,哎,带不带都一样,反正你六爷爷那边多得是。”水妈从冰箱里拿出菜,坐到桌边折。 “欸,真的啊?”水祝不可置信地望着她妈,淡下去的情绪又开始疯涨。 “你这孩子,不是真的是煮的啊,你奶奶叫我别告诉你,说是给你惊喜,还不信就问你爸去。”水妈没好气地扔掉破洞的烂菜叶。 正说着爸,她爸就回来了,还带着个西装革履,头发梳得油光亮的男人。 “水水在啊,正好,来。”水爸招呼男人坐到沙发上,泡杯茶,“这是刘律师,老爸听刘律师说打你电话没人接,就直接找爸来了。这事啊,是真的,你六爷爷确实给你划了份遗产,原本我们一家人都过去,但老爸最近一段时间忙,抽不出身,你妈身体不好,经不住长途,所以啊,这次你就一个人跟着刘律师去。别怕,你爷爷奶奶已经过去了,我也和你辅导员沟通过了。” 真的,是真的,麻麻也,竟然是真的! 她开心地眯眼,翘起的嘴角泄露出她汹涌如潮的心情。 但在外人面前,她依旧是个可爱的乖孩子:“嗯,好。” “行了,去收拾行李吧,后天我送你们去机场。” 她兴高采烈地转身,飘扬的发尾荡起欢愉的弧度。眼看快要入门,又倒回来,不好意思地看向刘律师:“刚才对不起……” 刘律师推推脸上的黑框眼镜,礼貌地笑:“有防范之心是好事。” “……” 这句话听起没毛病,可水祝总觉得他有点儿嘲笑自己。 从小到大,她该防的没防住,不该防的防得严严实实。 小学,被自称是爸爸的朋友骗走,幸好在小区门口遇见隔壁卖猪肉的大叔,大叔提刀追了两条街把她抱回家。 初中,被自称是隔壁班的同学骗走一百块钱和公交车卡。 高中,在图书馆被老婆婆借手机打电话,手机一去不复返。 林林总总,小到一支笔,大到整个人,导致她经常怀疑自己脸上是不是写着“骗”字。 脸不是写着“骗”字的脸,而是一张好看得要命的脸。 好看到从小到大,班里的男同学欺负完整个班的女生,都不会欺负她;好看到同学们说作业没带,被老师严厉呵斥是没写作业,而她说没带作业,老师会温柔地叫她明天带来;好看到挤公交车,老爷爷会让她先上,还帮她占座位…… * 她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坐在人民币里点香。身上,四周,入眼全是钱,红灿灿的大票子。 她抓着钱,精神抖擞到飞机飞了一半才偃旗息鼓进入睡眠,睡过十几小时的飞机,又坐一天的小轿车到达港口,三层豪华大邮轮周围停泊几艘渔船,晾着网。 夜风袭来,鱼腥味一股接一股,刺得脑仁发晕。 她跺跺酸麻的腿,绕着港口走,等实在熬不住浓厚的鱼腥味,才上邮轮。 邮轮刚缓上海面,一阵晕眩上头,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她趴在洗手台上,在又一轮浪潮中,吐得天昏地暗,到最后只呕得出酸水,呛得鼻子火辣辣的疼。 拧开水龙头,捧起冷水拍脸,冰冷里,稍微清明几分。扶墙开门,迎面碰上刘律师提着药箱来。 见她瘦弱的小脸苍白一片,眼神虚幻,忙抬起药箱问:“要不要吃点晕船药?” 一听药,她立马皱眉,漂亮的柳叶眉拧成一条直线,光看她嫌弃的表情就知这药苦得很。 “不用啦,我去躺躺。” 这一躺就是一周,连饭都是刘律师端进屋,几天下来,漂亮的小脸蛋瘦到脱相。 邮轮抵达岸边,她被人搀扶着踩上柔软的沙子,身后是碧蓝的汪洋大海,浪花连连,在晨光里折射出耀眼的磷光。 浑身软到瘫痪的水祝早没了最初的喜悦,换乘汽车蜿蜒上路,道路两旁的森林刷刷后退,眼角余光只剩一片苍翠的绿。 她抵着车窗,脑里只有一个问题——为什么还不到? 恍惚间,她记不起自己这么折腾过。 心脏慌乱跳动,不安的情愫罩上浑身,耳朵发烫,整个人突然就慌起来,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将要发生。 这种感情来得快速又莫名其妙。 汽车盘过弯道,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竟然连喇叭都没鸣一声。 不会要出车祸吧? 刚想完,一巴掌拍在嘴上。 乌鸦嘴。 第2章 02 汽车急速到达山顶已是日落时分,水祝疲软地扶着车门站稳。 中世纪古老又宏伟的哥特式城堡坐落于广袤的黑土中央,城堡外围光秃秃的黑土延绵到森林边际。夕阳里,繁茂的森林黑得连树叶都辨不清,微风刮过,带出阴冷的气息。 水祝忍不住瑟缩肩膀。在海边,日头晒得人火辣,现在刚夕阳,就冷得像秋末。 她摸出手机跟在刘律师身后拍照。明明近在眼前的城堡,愣是走出两个小时。站在大门前,她才发现刚看见的不过是缩小版,后脑勺仰到脖颈都收纳不完全貌。 她摸着脖子,后知后觉地问:“为什么不开车来?” 刘律师将行李换只手提,推推黑框眼镜:“这片土是先生最爱的花园,汽车进来会损坏土质。” 有钱人的闲情逸致,她等凡人不懂。 她也只能庸俗地举起手机对城堡各种拍,发给爸妈报平安,又晒微博——【安全到达。/图片】。 她除了大一新生的身份外,还是个小小的手工up主,粉丝不多。微博刚发出去,并没有人看,倒是她发小的微信从屏幕顶端弹出来。 婷子:!!!你没去上课!你逃课!! 水祝:……我请假了。 婷子:干嘛去? 刚输入几个字,城堡大门从里打开,十二个佣人齐齐迎来,恭敬地行礼:“欢迎水小姐,请进。” 阵势大得她措手不及,慌忙地点了发送揣好手机,抬头正好瞟见一个佣人提着她的行李箱先走了。 “那个,我的行李箱……”可以自己提。 佣人歉意地说:“先生有严重的洁癖,请水小姐今后的衣食住行全由城堡操持,您的卧室已安排好,里面有新季度的衣服供水小姐挑选,若是不满意,可以告我们重新安排。”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她还能怎么样,“但……”能不能把小内内还她? 身边有刘律师,她不好意思开口,囧得满脸通红。 正不知所措时,刘律师开口了:“水小姐,我就送你到这里,你好好休息。” 开得让她震惊又不安:“啊?你去哪?我爷爷奶奶呢?” “先生前段时间突然来兴致,带他们去海上打鱼了,我还有别的事务要处理,水小姐好好休息,过几天就能见到先生。” 在这里唯一稍熟悉的人,说走就走,真让人难过。 她依依不舍地看着城堡大门关上,跟着佣人进了城堡。 城堡大得一眼纳不完,望着这面墙上的油画,瞟不见那边的壁雕。大厅里来来往往的佣人和漂亮少女,一个个美得惊心动魄,全是不同类型的美。 少女们欢声笑语地从这边逛到那边,指着窗外的花圃不断发出惊叹,明媚的笑容绽放在脸上,脸比花娇。 她意犹未尽地跟着佣人上二楼。 “这是水小姐的卧室,有什么需要请尽管吩咐。” “谢谢。” “餐厅在一楼,我就不扰您休息了。” 卧室很大,是她喜欢的简单又温馨的风格。巨大的衣橱里全是当季最流行的服饰,尺寸正合她身,应该是提前问过老妈,她记得老妈说过可以不用带衣服。鞋柜里的鞋子也是她的尺码,连小内内都是几十盒,全新未拆封。 她抓过浴巾跑进浴室舒舒服服地洗澡,连折腾几天,在浴缸里差点睡过去,爬出浴缸直接滚上柔软的大床睡得死沉,完全没有丝毫认床的挣扎,梦都没有做。 睁眼一看时间,十二点。她嗷呜一声,抱着被子绝望地滚来滚去。 竟然在别人家睡到中午,好尴尬…… 赶紧爬起来洗漱,开门看见佣人站在门口。 她窘迫地卷起发尾打转,不等她想好说什么,佣人递给她一封类似请帖的东西:“这是先生给您的。” 黑色的外壳,正中两条龙盘旋出复杂的纹路。 正当她准备打开时,佣人不知从哪抱出一个箩兜,一脸和善地看着她:“请小姐将换下的衣物交给我们。” “……”连穿的都不放过。 她默默地进屋将昨晚换下的衣服放进兜里,一边去餐厅一边拆封。 黑色展开,是张银边白卡,正中一句话——【请尽情享受这段闲暇时光。s 】 她舀勺马蹄粥,翻来覆去地看。 唔,这是什么意思?叫她自己先玩着的意思?但出门前,她老妈千叮万嘱要她好好陪陪六爷爷,现在六爷爷不在城堡,还留给她这句话,所以,她真要先玩? 她哀叹一声,将一锅粥吃得干干净净。 揣好卡片去大厅,昨天只是匆匆瞥眼,现在走在柔软的绒毯上,才发现整个大厅广阔到望不到尽头,装潢复古大气得堪比电影大片里的古老城堡。 宽大的墙上挂着令世人惊叹的中世纪油画,繁复浮雕的束柱衬得空间高耸峻峭,落地窗外隔出巨大的泳池,外面花圃笼绕,一群身材姣好的女生在水里玩得不亦乐乎。 抱着厚重书籍的女生,四处拍照的女生,相互交谈的女生,坐在玫瑰窗前架着画板画画的女生…… 眼到之处,全是长得极其漂亮的女生,一个赛一个的标志,俱是美得各有千秋。 水祝惊讶地游走在大厅,心想这些该不会都是六爷爷的亲戚吧,她的这些个姐姐妹妹们都是来继承遗产的? 她眨巴眼睛,用手机随手一拍都是电影大片里的截图,毫不犹豫晒微博——【享受闲暇时光。/图片】。 这次刚发出去,就亮起消息的小红点。 离离原上草:有点眼熟。 离离原上草:啊!这不就是隔壁网红正准备继承的城堡吗? 离离原上草:女神你和隔壁网红是亲戚啊? 要继承的城堡? 水祝疑惑地抬头,视线落在窗边自拍的女生身上,短裙下裸露的腿又长又直,腰肢纤细,身材好得要命。 女生察觉到她的目光,抬头打量一眼,眼眸深了深,握着手机离开,及腰的卷发扬起水波的弧度。 真好看啊。她在心底感叹。 不对,刘律师不是说她要继承角洲弯岛吗,难道岛上的城堡还能是别人的?还是这里不是角洲弯岛? 有点懵。 手机持续震动,她回神来看。 婷子:牛逼啊你!真跑去继承岛了!我还以为你开玩笑呢。 水祝:我从不骗人。 婷子:只是被人骗。 水祝:…… 第3章 03 无在论何时何地,大多数刚熟起来的人都喜欢扎堆自报家门,再相互说说各自的喜好和身边趣事。 你来我往几圈,气氛火热起来,话题就忍不住拐向分享最令自己兴奋的事——“你们猜猜我是怎么来的?” “你妈肚子里来的呗,还能怎么来?” 一堆女生“咯咯咯”笑成一团。 女生佯装生气地挥手打她:“去去去,我给你们说——”声音低下,一脸神秘,“我是抽奖中的……” 话才一半,就被爱戏弄人的女生截去:“哟!还真有抽奖送娃的啊!赶紧赶紧的,不想生娃的赶紧去抽一个。” 两次三番被打断话的女生顿时气到掐腰:“谁给你们扯这些送不送话费生不生娃的事!我是说我在旅行社抽中禾西七日游才来这的。” 原本笑成一团的女生们渐渐凝了笑,热闹的气氛霎时凝固,十几秒后,有人小声地接道:“我也是抽中的禾西七日游……” 一人起头,话题就这样扯了下去。 “我也是,不过我是微博中的。” “啊,我我也微博!” “我们也是!up主周年祭,说请我们旅游,费用全包!真没想到这么豪华!” “不会是这座岛准备开发做旅游,让我们来试试水吧?不然谁那么土豪抽这玩意儿,你看你那条裙子,是gvc最新款,价格不用说也知道吧,还有你,用的谁家的香水心里清楚嘛。” “好像是,但还真是享受!” “欸,那你呢?” “同学邀请我来的,说是她叔叔的岛。” 水祝支起耳朵悄悄听,原来不是亲戚啊。 “小妹妹,你呢,你是上哪儿抽中的?”有人冲她招手笑。 水祝揪着头发尖绕两圈,委婉地说:“来探亲。” “哇!白富美!纯正的白富美!”说话的女生掏出手机对准她,“笑一个,茄子。” 她懵逼地睁大眼,这,这算侵犯肖像权? 正准备叫她删掉,那女生直接过来拉她:“来来来!相遇即是缘,让我们来一张大合照!珍惜这段缘!” “咱们天南地北地跨了几大洲几大洋才到这岛上,你们说这是不是千年难遇的奇缘?” 几大洲几大洋,这么说,还真的挺有缘。 没等她点头答应,女生一把勾住她的腰,和其余几人勾肩搭背地连拍几张大合照。 “小妹妹,你微博名叫什么,我@你。”女生晃着手机叫她。 “我没有微博。” “这年头还有人不玩微博。”女生嘀咕一声,松开手发现少了什么,突然弯腰凑到她胸前,一把摸上她的腰又揉又捏,嘴里啧啧有声,“嚯,这小腰真细,摸着真舒服,你几斤啊。” 水祝从来没被人这么对待过,腰间的手揉得她羞红了脸,用力推开她,摆出自以为凶悍的小脸怒喝:“你干什么!”小嗓子软得像春风里的柳絮,拂得人心尖酥痒。 女生愣了一下,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哟,还是个纯情的小妹妹。” 水祝被她笑得恼羞成怒,一张小脸胀得通红,从没吵过架的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懊恼一声,揪着头发尖匆匆跑了。 才跑出两步,一坨冰凉的东西砸在脸上,吓得她一慌,左脚绊右脚,砰嗵摔在地上,摔得她天旋地转,左手下意识摸脸,结果摸到又细又干的东西。 晕眩的眼还没看清是什么东西,就听周围尖叫连连。 “蛇!” “妈啊——啊蛇——” 蛇?蛇?蛇?哪里?哪里? 麻麻呀,别过来别过来。 她晕头转向地摇摆脑袋,右手撑住身体,左手握着干扁的东西,褐绿色的细尾吊在眼前,她僵硬地视线上移,和小小的三角头两面相对。 她呆着眼,脑里像被装进炸弹,轰隆炸得她头皮开花,脑浆迸溅,尖叫卡在喉咙呛得肿胀。 “水小姐,请把它给我。” “水小姐?” 小小的蛇像条残死的泥鳅,身躯干扁,蛇皮干枯,吊在空中一动不动。三角蛇头搭在虎口,宽扁颈子在掌心宛如刀锋,割得她指尖发白,手腕颤抖。 水祝似乎听见有人在说话,在说什么,她听不清,声音飘渺得像在天边。 “松手,水小姐。”佣人用力握紧她的手腕。 “嗝,嗝嗝嗝,嗝——”她连忙捂住嘴,慌乱地松手,手心残留的干裂触感似乎渗体内,鸡皮疙瘩四起。 小蛇“啪嗒”落在肚子上,细小的蛇尾盘旋两转,蛇头搁在衣服上,纹丝不动。枯涸到没几两的蛇,却犹如万斤巨石砸肚子的破裂感,咕噜咕噜地疼。 她连呼吸都不敢吸,憋着气打嗝打到颤抖,小脸惨白得像夜里的鬼。 佣人双手轻柔地捧起那条蛇,宝贝地抱在怀里,温柔得就像对待初恋情人。 她安抚她们:“山上雨季多,昨晚下过雨,可能是刚钻出土的蛇,不用担心,这种蛇不会咬人。” 没人吭声,都被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魂不守舍。 水祝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的房间,也不记得自己在哪。 她浑浑噩噩地睁眼,恍然如临梦中。 眼里,满屋都是蛇,到处都是蛇。房顶,门缝,被子,枕头,桌上,地面,楼梯,每个角落,塞得满满当当。 像洪水一样,蜿蜒每寸空间,吐着蛇舌信子,汹涌澎湃地涌来。缠上脚,爬过手,卷住腰,一直爬,一直缠,越缠越紧,越来越重。 身体重,呼吸重,就像被勒住喉咙,喘不出气。空气闭在胸腔,闷得血液翻涌,像它们,澎拜,翻涌,掀起巨大浪潮,冲破喉咙的禁锢,直击脑髓,轰隆一下,岩浆翻滚,烧灼出啼血哀鸣。 她从梦中尖叫挣扎着醒来,睁眼是复杂纹路的天花板,鳞片交旋,像极了盘旋的蛇。 她吓得滚下床,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冲进浴室埋在浴缸里。 脸,手,脖子,肚子,胸口,还有腿。 这里,那里,都,都被滚过。 凉的,干的,粗糙的。 搓,使劲搓,搓掉它,搓掉,全部都搓掉。 第4章 04 “咚咚咚。” 敲门声连响,先是轻轻试探,然后越来越急促,轰隆轰隆。 水祝被吓得一头栽进水里,慌乱爬起来揪着鼻子使劲咳,这一咳似乎咳清醒了一点。 “哎,你在睡觉还是在干什么,吭一声啊。” 听门外这声音,似乎是昨天摸她腰的女生。 她赶紧擦身,套上长裙去开门,湿哒哒的长发搭在肩上滴着串串水珠。 发香袭鼻,门口的女生忍不住深嗅几口,看见她还在滴水的头发,笑着说:“这头发还没干呢,你别急啊,我有耐心等你啊。” 那谁刚拍门拍得像要拆了似的……水祝噎住,她从来没见过如此厚脸皮的人。 她抓住门把手,礼貌地问:“请问你有什么事?” 说起正事,女生脸上的嘻笑收敛了一些:“我来看看你还好不,昨天对不起啊,我不是有意逗你的。”视线落在她腰上,面色别扭,“怪你腰太好了……不是,我是来道歉的,希望你不要生我气。我叫罗珊,我喜欢你,咱俩交个朋友吧。” 嗯? 水祝楞楞地望着她,她说什么,喜欢她?从小到大,从没有谁这么直接了当地说喜欢她,就是她收到的情书上也没有这么简单的四个字。 一时间,五味陈杂。 她垂了垂眼眸,发尾的水滴在脚背上,微凉。 罗珊冲呆萌的人晃晃手,然后抓过她的头发,从上到下把水撸在地上。 “我,我叫水祝,水水的水,祝福的祝。” “啊!水水,你不仅人长得好看,声音好听,连名字也很独特,你真是太好了!”罗珊对她抛个媚眼,手指下滑拽住她的小手,“指头也细,你到底几斤啊。走,咱们吃饭去,你肯定没吃饭吧。” 水祝被她的媚眼唬一跳,罗珊是那种干净利落的美,连胸也很干净利落的那种,抛媚眼这种事不适合她。 身后,一条蛇尾从床底滚了出来,死笨笨的,擦得地面沙啦响,随后整个身躯被撞击似地弹出来,椭圆的头颅惯性地扬起又砸在地上,静止不动,心口处,两颗细小的牙洞隐隐泛黑。随后,房间里的呼叫电话被拨通。 细短的小尾巴荡在奶白的墙壁上,悠悠消失在窗口。 * 两人各点了几份菜,才吃到一半,罗珊突然抬高手摇晃,水祝回头,看见昨天一起拍照中的一个女生走来。 柔软的碎发搭在额头,耳垂一颗水蓝的耳钉,皮肤苍白,身材消瘦。 不仔细看,一定会以为是男生。 “她叫孔珠粒,我发小。这是水水,超级可爱的妹妹。”罗珊介绍完两人,将多点的餐食推到孔珠粒面前,“静静怎么样了?好点没?” 孔珠粒没有嫌弃,拿起叉子,细嚼慢咽,“烧退了,刚吃完药躺下。” “你看还是我们水水坚强,连蛇都抓了,还能面不改色地吃饭。”罗珊冲她笑。 水祝扯扯嘴皮,手不由自主地颤抖,那柄长勺似乎变成冰冷的蛇颈,扎得她浑身难受。 她一把丢掉勺子,颤着声音说:“我先回房了,你们慢慢吃。” 孔珠粒抬头看她紧紧拽住发尾的手,外翻的掌心通红一片,边缘还有几处破皮。 “哎,咱们刚好一会儿,你就丢我孤零零一人,好狠的心啊!”罗珊拽住她的手装出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回去一个人也不好玩,我们去游泳吧。” 水祝推开她,窘迫道:“我不会游泳。” 手心残留着水水软软的触感,罗珊捏捏手回味,然后又抓住她,再三缠道:“那你去看嘛,看看几十万里外的水和咱们祖国的水有什么不同,而且我会游泳哦,可以教你。” 起初她还有些犹豫,听到一半,有点心动。 她绕着头发尖皱眉,十来年才来这一趟,不去看看似乎有点亏?更何况回去一个人坐在屋里容易胡思乱想,去看看说不定能舒缓下紧绷的神经。 她点头:“好。” 罗珊瞬间开心地笑起来,饭也不吃了,拉起她就往外跑,还回头对孔珠粒说:“你呆会来哦!” * 泳池边三三两两的女生欢声笑语的嬉笑,深蓝的海水荡出层层涟漪,午后的炙阳打在水晶瓦上,波光粼粼,花海环绕,宛如身处梦幻世界。 水祝呆呆地看着,脸上溢出惊喜和羡慕。 罗珊挑选两件全新的泳衣,推她进更衣室换上。 第一次穿泳衣,羞得水祝手脚缠一起,怎么放怎么别扭。她把头发散在胸前遮住半露的酥.胸,双手环住肚子,脚踩脚地扭别。 “水水,好了没?”罗珊在外面高声问。 水祝吭不出声。尽管外面全是女生,还是觉得羞。 “你不答应,我就进来咯。” 脚步声越来越近,水祝真怕她会强进,连忙拉开门,迎面而来的罗珊顿时惊艳在门外。 “哇,你这身材也太好了吧,c还是d,看你瘦瘦小小的,原来肉全长上面了。”罗珊挎着游泳圈,眼睛一溜不溜地盯着她。 一句话说得水祝满脸通红,眼看她要伸手关门,罗珊一脚抵住,直接拽出来。 “我给你拿个游泳圈,你就套里面游哦,随便折腾都掉不下去。”她捏捏水水的手腕,一边走一边说。 一路被打量着,水祝囧得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换,跌跌撞撞地跟到泳池边。 泳圈往她脖子上一套,捞出她的手牢牢牵住,罗珊大吼:“我说跳就跳,来,抓紧我,一二三,跳!” “噗通——” 人沉进水里,又压着泳圈浮上来。大口大口的水灌进鼻子,呛得水祝头晕眼花,她死死摁住泳圈往上蹭,身边的水波荡得她找不着借力点。 罗珊从水里浮上来,抹掉脸上的水,吐出一口气:“水水没事吧,对不起啊,我忘记你带着泳圈了。” “……”不是你给我带的么? 水祝咳得说不出话,心里憋屈得紧。 罗珊忙帮她拍背,好不容易顺畅了,又拉着她往前游。水祝惊慌失措地死死拽住她,另一手牢牢抱住泳圈,心脏慌得不行。她突然想起,自己不是来看的么?为什么会在水里? “放松,放松,你这样体验不到乐趣,来,轻轻地,慢慢地松开,食指,小指,对,就是这样。” 荡了两圈,心里的害怕和不安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欢喜。 浪浪水波荡在身上,舒服得想眯眼。她仰头靠在泳圈上,看罗珊在水里如同欢乐的小鱼儿,摇首摆尾的欢愉。 突然,水波溅起丈高,浪花拍在池边,洒出大片水涡,池边休息的人瞬间起身闪开。 一个女生扯起嗓子喊救命,手忙脚乱地向池边扑腾,然后被人合力拖上去。 她张皇失措地哭啼:“水里有人,有东西,他扯我的腿。” 城堡泳池的水是从海里灌来的,深邃望不到底。 水祝蓦地想起条干皮的“死蛇”,她瞪大眼珠谨慎地盯着池面,甩动手臂快速向池边靠。然而不知是手势不对,还是水波太晃,池边越来越远。 “哗啦——” 又一荡水波高溅拍在她背上,砸得她差点滑下去。 罗珊从水花里冒头,抹把脸,对池边的女生说:“没东西啊——啊噗——” “罗珊——” 第5章 05 深邃的海水激荡不断,罗珊一头下去,再也没冒出头。 这一切来得又急又快,打得水祝措手不及,她惊慌失措地叫罗珊,蔚蓝的海水里冒不出一点泡泡。池里的人慌忙地爬上岸,站得远远。 她抓紧摇晃的泳圈,被一波波浪花荡到池中央,眼见泳圈被巨浪拍没一半,没人敢去拉她。 她咳出喉咙的水,捏住鼻子死死抱住泳圈。 突然,有什么东西缠上脚踝,紧紧地绕一圈又一圈,然后使劲一拉,整个人贯穿泳圈向水里沉。 眼睛被海水刺得生疼,喉咙火辣辣地疼,在起伏的浪花里,她晕眩地看见一条像泥鳅一样细小又干扁的蛇从池边蜿蜒而来。 头顶被重力一压,再也看不见,听不见。身体不断下沉,脑袋昏胀,胸口发闷,手脚抓不住什么来救命。冰冷的海水蔓延,窒息感阵阵膨胀,昏沉里,脚上的力道似乎松了,紧接着腰上一紧,她又被推上浪花中。 火辣的鼻头触到湿润的空气,她本能地张嘴呼吸,海水灌进嘴里,喉咙像被千万根银针在扎,呼吸都疼,胸口被压迫得呼不进空气,吐不出二氧化碳。 迷迷糊糊,她似乎听见有人在叫“水水”。 胸口被重力挤压,她歪头吐出浑浊的海水,难受地咳了半响,视线终于清楚几分。 周围站满了人,罗珊狼狈地跪在她旁边,一边帮她拍背,一边抹掉她脸上的水珠。 “起来,我送你回去。” 她软在罗珊身上,身后又一泼巨浪冲天而起,接二连三,翻滚不停,就像里面有巨大的生物在打架,将整个大水池搅得翻天覆地。 女生们尖叫往门口冲。 水祝攀住罗珊回头,冲天的浪涛里,一条巨蛇挺直而起,又粗又大的宽颈都快顶到头顶的水晶瓦,它在水里荡起又落下,舌信子吐出最后一声“嘶嘶”,倒在波浪中。 浪花下去,波涛的水面漂浮着两条巨蛇的身躯,随着浪花左右晃荡。 佣人跑进来,看见水里的两条死蛇,顿时白了脸,惊恐得浑身颤抖。 “快,快捞起来!” “出来了,都出来——” “闭嘴!” 惊吓过度的佣人立即捂上嘴,其余佣人连忙跳下去将巨蛇抬上池边。 “罗珊。”孔珠粒站在泳池门边叫她。 罗珊看见她深邃的眼,就知事不好,连忙背着水祝出去。 回了房间,孔珠粒反锁门,严肃地说:“我们现在离开这里。” “现在?”罗珊诧异地睁大眼。 “嗯,这里不安全,必须立马走。”她顿了顿,“前晚没下雨。” 罗珊震惊地松开手,背上的水祝跌在地上,她忙弯腰扶起来解释:“昨天佣人说是前晚下了雨才出现蛇,我们被骗了。” 水祝愣住,昨天受惊吓太大,根本没听清那时的她们再说什么。但刚才,她清楚听见佣人在叫出来了?什么出来了? 为什么蛇死了,她们会怕成那样? 脑里糊浆,她搞不清六爷爷为什么还不回来,对,六爷爷。 她挣脱罗珊往外跑,在门口又被她抓住:“你去哪?” “找我爷爷。” 罗珊握紧她的手,不知该放还是拉着一起走。 “罗珊。”孔珠粒冷冷叫她,“她和我们不一样,去穿衣服,拿上身份证和签证。” 她们是抽奖来的,水水是探亲。不一样,大不一样。 她不情愿地松手,在水祝出门时突然问:“如果我们被骗,怎么她就不是被骗?或许这里根本就没有她爷爷。” 水祝一顿,她拽紧头发绕一圈,然后头也不回地跑了。 怎么可能没有,是刘律师带她来的,是爸爸送她来的,是妈妈亲口说的,奶奶也给她打过电话,怎么会是骗人? 她跑回房间,随手套上一条裙子,出门抓着佣人问:“我爷爷呢?多久回来?” “请水小姐先冷静点,先生后天就到。” “真的?电话是多少,我想给他打电话。” “抱歉,先生在海上不允许人打扰,请水小姐耐心等待,先生回来,我会通知您。”说着不再等她问什么,拂开她的手走人。 水祝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空荡荡的双手,突然转身进屋找手机。床上,柜子,沙发,浴室,衣橱,都没有,没有。 “水水!”罗珊踩着满地的衣服冲进去抱住她,“跟我们一起走吧。” 她盯着柜子上的白色手机充电线,呐呐地说:“我的包没了,手机不见了,我没有身份证,没有签证。”走不了,哪都去不了。 “我们也没有,肯定是被她们拿走了,水水,不管你愿意想还是不愿意想,”罗珊凑到她耳边悄声说,“我们都被骗了。” 水祝蠕动嘴唇,手指爬上发尖,发尾扫过根根指尖,痒得她想哭。 外面传来争执的吵闹。 她被拉到大厅,看见一群女生站在城堡大门前,高喊着要出去,身前的佣人寸步不让。 孔珠粒从人群里挤出来,“大门锁了,出不去。” “那怎么办?”罗珊问。 “你们去周围看看,我上去叫文静。” “有没有手机?”水祝连忙拦下她。 孔珠粒摸出手机递给她:“没信号,连紧急呼叫都呼不出去。” 屏幕角上显示“无信号”,水祝拉开拨号键紧急呼叫,刚拨出去,“嘟”一声就被切断。 她不信邪地继续拨。 一遍又一遍,罗珊拉着她从一楼绕到二楼,再上三楼,四楼的通道被封锁了。 罗珊气得一脚踹在铁链上,水祝从手机里抬头:“跳窗吧。” 她们又回二楼,进了孔珠粒的房间,大开的窗户下壁有圆柱子,方便滑下去。 “你先藏起来,等我,我去叫她们。”罗珊把她塞到衣柜里,扒着衣服将她遮得丝毫不漏,还没出门,孔珠粒扶着苏文静进来。 她连忙反锁门。 水祝从衣柜里钻出头,抬眼就见苏文静那张苍白得像纸一样的脸,嘴唇都是苍白。 瘦瘦弱弱,裙子挂在身上就像被风吹飘的彩旗,又长又直的黑发垂在后腰,刘海遮住半张脸,一双杏仁眼含波。看见水祝,温柔一笑。 文静,文静,名副其实。 “我先下去,你们跟来。”罗珊扒着窗台,支出一只脚垫在圆柱上,眉头紧锁,一脸严肃,看得出来她也在害怕。 二楼,说高不高,说不高也高,一不小心歪个脚扭个腰也很有可能。 她松开窗棱,矮身探下右腿,然后深呼吸一口,一把抱住圆柱,嗖嗖下滑。 速度快得水祝胆战心惊。 正这时,门口传来密集的脚步声。 “去看看水小姐在不在房间。” 第6章 06 罗珊已经落地,她左右看一圈,冲她们招手。水祝接过苏文静,让孔珠粒先下,等她安全着地,立马扶着苏文静爬过窗台。 苏文静显然害怕极了,全身都在发抖。 水祝被她抖得情不自禁跟着出了一身汗。跳楼,她也是头一次。 “别怕,她们会接住你。”她硬邦邦地安慰,尾音都在颤。 苏文静抽噎几声,缓缓松开她,蹲下去,脚探出几次又收回来。 门外来来往往的脚步声齐齐停在门口。 “没看见人,屋里被翻乱了。” “去找,一定要找到!还有谁不见了?” “239的罗珊,她们一直在一起。” “203的苏文静呢?去看看。” 被点到名的苏文静吓得浑身发抖,再伸腿时拐到另一只脚,尖叫一声,整个人不可控制地栽下去,速度快得水祝拉都拉不住。 下面的罗珊和孔珠粒吓个半死,连忙接住她,三个人砸成一团。 “什么声音?” “206,孔珠粒和她们一起的?” 门把手扭动,发现被反锁了,于是摇得更凶狠,“哐哐”直撞心头,撞得水祝神经紧绷。 “钥匙!” 跑步的声音,钥匙串“哗啦哗啦”响起。 水祝抹把手心的汗,抬脚跨出去,裙尾高高荡起。她委身,后面被崩得紧紧的,抬首看见细纱被窗户的夹角夹得死死的。 她伸手使劲扯,结果越扯勒得越紧。 外面门锁转动,震得她心急如火。 “水水快点!”罗珊在下面叫。 她懊恼地拉上窗又弹开,窗户在空气中吱呀,伴随“咔哒”一声,房门被推开,佣人急速涌来。 她来不及滑,身体快过脑子,双腿一伸,跳了下去。双腿一阵抽搐,她痛苦地皱脸,凤眼溢出水雾。 孔珠粒忙扶着苏文静往城堡后面跑,罗珊直接背起她跟着。 “不能走前面,前面要走两个小时,会被发现。”她趴在背上痛苦地说。 “我知道。” 大厅里的人全部集中在前门,只要她们往那里踏一步,巨大的落地窗能把她们现得清清楚楚。 转过一个弯,城堡又一面落地窗,她们悄悄探头看清没有人时,快速冲过去。 眼看就要跑过了,突然一张大脸凑过来,大大的圆眼珠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们,张着大红的嘴无声叫救命。 苏文静吓得一声尖叫,深深埋进孔珠粒怀里。她们停顿几秒,又继续跑。 贴在窗上的脸忽然“咯咯”笑起来,大眼睛圆溜,红唇裂出两条线。 “水祝。” “请停下,我们不会伤害你们。” 呼喊和脚步声从身后传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终于,一颗颗粗壮的树干映入眼帘,茂密到幽暗,一眼透不远。 “老记号。”孔珠粒丢下一句话,率先冲进密林。 正这时,枪声鸣响,劲风从耳畔刮过,一颗子弹深陷树干。 “全部停下!再跑就打腿!” 水祝拍拍罗珊的肩膀:“放我下来,你们跑。” 罗珊紧抿嘴,一声不吭地冲进去,结果没料到里面软坡,两人一头栽下去,顺着山坡刷啦啦地滚。 石头磕得浑身痛,水祝下意识地抱头闭眼,手背摁得生疼。 背梁砸在树根拦住了她的滚势,她静止不动地躺在地上,良久,才动动手指,一动就疼。此时,身上的疼痛感才慢慢散来,一点一点地爬满感觉神经。 树叶沙沙沙带来凉风,阴寒打在裸露的大腿,浑身毛骨悚然。 “妈妈……” 她呜咽两声,痛苦地转身想要坐起来,手臂上撕裂的伤口浸出鲜血。她死死咬住嘴,撑着树干从地上爬起来,满手泥垢,光溜的腿上沾满湿泥,细碎的伤口遍布全身。 不动还好,一动,伤口就撕裂的痛。 她转头四望,哪里还有罗珊的身影,前面草丛被压得杂乱不堪。 “罗珊?”声音出喉,沙哑得厉害。 回音荡来,她似有似无听见“嘶嘶嘶”的声音,然后有什么蜿蜒而来的沙沙声,不是风吹树叶,像…… 脑里陡然飘过水池里的巨蛇,一瞬间,头皮发麻,浑身恶寒,鸡皮疙瘩四起。 她背抵树干,紧紧抱住自己。 “嘶——” “水小姐。” “啊——” 她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一震,背梁刮过粗糙的树皮,带起丝丝痛意。 “水小姐,是我,刘律师。” 她惊恐地抬头,看见那副黑框眼镜,原来油光亮的头发松软下来,搭在脑后。她站起来想要扑过去,才撑起半个身,脚疼得她又软倒在地。 她扬起脏兮兮的脸,楚楚可怜地叫:“刘律师……救救我……放我走……” 刘律师从身后人手里拿过衣服裹住她,抱回山上。 她抬手推不动,蹬腿挣扎,又一抽一抽地疼。 怀里的力气小得像猫挠痒,他紧了紧手,说:“先生在城堡等你。” 一句话让她安静下来,一会儿后,她反应过来:“先生是谁?” 刘律师没有回答,她又开始做无畏地挣扎。身后的人伸来一只手,指尖夹着装有蓝色液体的针管。 水祝立马消停了。刘律师摇头,针管收回去。 城堡一片安静,她的房间被收拾干净,刘律师将她放到沙发上,请医生来包扎。 衣服散开,她的裙子早已四分五裂不成样,堪堪遮住胖次。今天急上头,连打底裤都没有穿。 幸好是个女医生,一边清洗伤口一边说着她听不懂的禾西话。 水祝在她手上画下“sos”。她像不懂,继续叽叽嘎嘎。包扎完,留下一包白色药片。 也是自己蠢,能放心进来给她包扎的人怎么会不是城堡的人。 她一把丢掉药片,躺在沙发上想罗珊她们应该能逃掉。 * 夜里,睁眼是明亮,窗外却是乌黑一片。 她动动手指,浑身隐隐作痛,嘴里口干舌燥。舔一圈嘴唇,更干。撑起手肘爬起来,身体被纱布裹得行动艰难。 套件长外衣,她像百岁的老人,扶着墙蹒跚下楼。 半夜的城堡只亮着壁灯,昏黄的光晕出不大的面积,寂静得只听见手指滑过墙壁的摩擦声。 她在餐厅连喝几杯白开,温热的水被她喝得后背发凉,总有种被盯住的感觉。 她快速回头,什么都没有。她按下疑虑,继续喝水,那种毛骨悚然的不安感愈加强烈。她赶紧找水壶装满上楼,转角余光里,似乎瞟见光晕中滑过一条细长的线。她顺着弯道转头,光晕静止不动。 心里极度不安,心脏就像跳进脑仁,砸得人喘不过气。 她抱紧水壶,再顾不得脚疼,蹬蹬跑上楼,中途绊掉一只拖鞋也不敢去捡。转角被人撞倒,惯性一坐坐得她龇牙咧嘴。 “啊!水水!” 熟悉的声音让她从疼痛中缓神,望着眼前放大的脸,她竟然没有震惊。 “我罗珊。”罗珊看她呆楞楞的模样,忙扶起来,“没事吧,疼不疼,跑那么急干嘛。下午我去敲你门没人应,我还以为你跑掉了呢。” 水祝抱壶捂腰,一瘸一拐地走。 “我也以为你跑了。” “嗨,哪跑得过他们啊,我还在滚呢,就被抓住了。”罗珊翻个白眼,然后猛地凑到她耳边,“不过,她们跑了。水水,我们有救了!” 不知道为什么,听见这个答案,她没有喜悦,反而一种更加不安的惶恐席卷心头。 罗珊打开门,亮堂的灯光下,手里的人浑身裹满纱布,脸上,额上贴着好几处创口贴,柳眉紧皱,小脸惨白得没血色,嘴唇干裂出死皮。 “伤得这么严重?我看看。”说着就去剥她衣服。 绑得面积大,也不过是被残根碎石割的小伤口。她忙按住罗珊的手说:“没事,都是小伤,一两天就好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哦。”罗珊一步三回头地看她,见她真不挽留,只得关上门回屋。 第7章 07 天刚亮,房门被人拍得“哐哐”响。 “水水!” “开门!水水!” 水祝从昏沉中睁眼,浑噩两秒钟,掀开被子,趿拉拖鞋去开门。门刚开一条缝,手臂被立即拽住往外拉。 “快跟我走,佣人全不见了!”罗珊急吼吼地说。 她的身后正慌慌张张跑过两个女生。 水祝疑惑地皱眉:“他们知道我们要跑,为什么还把佣人全支走?” 是这么个道理啊。但罗珊不是深想问题的人,双手一拍,说:“管他呢,我们先看看吧,万一真出去了呢。” 也对。她回房套上外套,踢掉拖鞋换运动鞋,系鞋带时,余光两只拖鞋整整齐齐,手一顿。 她记得昨晚跑掉了一只拖鞋,难道是做梦? 水壶稳稳座在床头柜,半掀开的铺盖告诉她昨晚是躺着睡的,但她昨晚疼得根本睡不着,一直用枕头垫着背靠床头。 不对,都不对。 她揪紧发尾使劲想,脑里浑噩得像要炸掉。 “怎么了?又是哪不舒服?”罗珊看她痛到皱起的脸,忙问。 她扯扯头发:“昨晚你来过?” 罗珊被问得莫名其妙:“对啊,我扶你回来的,忘记了?” “你帮我捡回的鞋么?” “啊?掉鞋了?” 不是她,那是谁?谁在她睡着的时候进来过? 不安的恐惧蔓延全身,紧张得把鞋带系成死结。 “走了。”罗珊拉她。 对,走,走,走了就没这些事了! 脚步声消失在门口,床上的被子拱了拱,又恢复原样。 * 大厅里没有人,只远远传来几道声音。 两人对视一眼,拿不定主意走大门还是跳窗。隐隐作痛的腿告诉她再跳一次,就残了。 还没做出定论,城堡里响起低低的笑声,那笑声像闷在喉咙里发出的,从上而来,飘在耳边。紧接着,楼下爆发出刺耳的尖叫,一声高过一声,又尖锐又惊恐。 水祝跑进房间,外面窗下站着一排高壮的男人,后腰别着手.枪,在烈阳下纹丝不动。 逃不掉。 “呵,跑什么?捉迷藏?”戏谑的声音飘散,“那它们就来捉你们咯,捉到谁就是谁哦。” “不——求求你放过我——我不跑了不跑了,求你别放——啊——” 四处逃窜的女生们被迫停下,死死挤成一团不安地瑟缩。 水祝顺着声音偷偷往上看,登时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城堡上空吊着巨大的透明容器,各种蛇缠成一坨,占据四分之三的空间。容器的底部正慢慢打开,钻出一条蛇尾,在空中荡来荡去。 “呵,还有人么,到大厅来。”低低的声音又响起,“不来么,不来就放蛇去捉咯。” “1。” “啊——”大厅里的女生们尖叫着往后退。 一条青花蛇从容器缝隙掉下来,吐着蛇信子向她们扭去。 “2。” 又掉下两条。 “3。” 啪啪啪连掉三条,蛇身蠕动几下,直接支起来缠人。 女生们拼了命地嘶喊推搡,一时间乱成一团。蜿蜒而来的蛇爬上被推倒的女生,吐信子去舔她的脸,女生眼珠一翻,晕死过去。 “下来!你们下来!”有女生冲罗珊叫。 栏杆上爬来两条蛇。水祝死死抓住罗珊,指甲陷进肉里,疼得她龇牙。 “下,下!”罗珊大吼一声,拉起人快速冲下去。 高壮的男人们提着金丝笼来,到处蜿蜒的蛇就像找到家一样,快速盘进笼子。六个笼子整齐排列在她们面前。 站进人群里的罗珊突然拍了拍水祝,她顺势抬头。 正对面上空的墙壁被投影出一个身穿紫蓝色浴袍的男人,他慵懒地倚在蛇皮椅里,柔软的金色卷发搭在额头,蓝色眼睛深邃,高挺鼻梁下,红唇如酒。 男人对她们懒懒一笑,食指一点,机械的声音响起。 “欢迎来到尼尔赛城堡,我是城堡主人nake。” “踏进城堡即代表你们自愿参战游戏,在游戏开始前,请选则你们的游戏伙伴。” 机械音停下,她们看见高壮的男人们提着金丝笼摆进大厅,一笼一蛇,从最前摆到最后,一排一列,整整齐齐。 笼子落地,或大或小的蛇撑起身躯贴上笼沿,高扬宽扁的蛇颈,借着丝与丝的缝隙,冲她们狂吐蛇信。 嘶嘶声不绝于耳。一眼过去,眼里充斥的全是蛇,尾部盘出一圈圈圆,支起头颅和她们眼对眼,看得人头皮发麻。 “嗝嗝嗝——嗝——”水祝急忙捂住脸,白皙的手臂上起满鸡皮疙瘩。 她不断后退,脚踩上又细又硬的东西,吓得跳起来猛冲到墙边,扒着墙不断叫妈妈。 妈,她到底做错什么才会到这种鬼地方来。 “开始讲解游戏规则,在讲解结束之前,请选好游戏伙伴。” “本次游戏名为‘蛇精养成’。规则一,游戏伙伴即为你自己,请务必形影相随。二,游戏分五场,每场游戏结束测试蛇味,蛇味浓厚度最低者,淘汰。三,游戏结束,以测验为准,蛇味最纯正浓厚者,将获得角洲弯岛和尼尔赛城堡的继承权,并拥有一亿禾西币与人生自由权。” 岛屿?城堡?一亿禾西币?人生自由权? “人生自由权是放我们走吗?”有人大胆地问。 机械声戛然而止,慵懒的声音响起:“规则四,不要打断我说话。” 下面的人连忙闭上嘴,紧张不安地四处张望,生怕又从哪里钻出一条蛇来。 “法律意义上的人生自由权。”nake说,“好了,为什么还不选?” 大厅短暂的沉默后,爆发出一声巨响。 一个女生张牙舞爪地乱踹蛇笼,一排排过去,蛇笼倒了一地,她愤怒地指着墙壁上的nake怒骂:“草你妈的变态,放我走!” nake咧嘴又发出那种瘆人的低笑:“陆湘,你都二十三了,还和小时候一样暴脾气,真是遗传了你家暴的父亲。” 小、小时候……陆湘一听这话,汗毛都奓了起来。她惊恐地望向nake,张嘴木楞地吐出:“你怎么知道?” “一分钟,把它们扶正。”nake漫不经心地说。 像是在回应他的话,笼里的蛇沿着笼子滚几圈,然后支起身躯猛地撞在笼子上,使劲往笼缝挤,凶猛地像要立马咬死她。 疑惑后的陆湘又开始暴躁地踹倒蛇笼,大吼:“知道又怎样,有本事就把他杀了啊!来把我杀了啊,谁他妈给你捡破——” “嘭——” 一颗子弹穿喉而过,血溅三尺。 周围的女生吓得抱头乱窜,挤在墙边失声痛哭。 医生提着药箱蹲在陆湘身边,手法熟练地处理伤口。 “放心,我不会让你们死。” 哪怕是痛苦的活着,也必须要活,睁着眼睛活。 “半小时,所有人挑选自己的游戏伙伴。记住,你们一生只有一次选则。它就是你,你就是它。务必慎重选则,你们的未来掌握在自己手里,是拥抱一亿,还是拥抱骨灰,全由你们做主。” 没人敢动,墙上的老钟一点一点滑过。 水祝背抵墙壁,恨不得把自己揉进去,身前是被她踩倒的案几架。她一眼不眨地盯着地面。良久,有一双脚移动,紧接着两双,三双,五双,更多的脚游动在一排排蛇笼边。 突然一只手伸进眼里,吓得她仰头,是那张让她恨不得塞进蛇嘴里的脸。 刘律师捡起架子靠在墙边,看了她一眼,站到一边。 “下面宣布第一场游戏。”机械的声音传出,走动的女生顿了顿,又或踌躇或快速地挑选起来。 “第一场,交流。时间两个月,结果两条——一,它懂你的语言。二,你懂它的语言。自由选择。选好游戏伙伴的女士,可前往餐厅用餐,尽情享用自己的房间。” “滴,倒计时三分钟。” “两分钟。” “水水!” 第8章 08 水祝被罗珊的大吼吓一大跳,她挪开一根指头看见她那张漂亮的大脸,顿时松口气,一口气还没呼得出,又被她手上的东西吓得差点背过气去。 “嗝,嗝嗝嗝,嗝呜呜呜,嗝——”她卡住脖子,使劲后退,然而身后的墙搓得后背一阵阵疼。 罗珊见她吓成那样,连忙把笼子放得远远的,走过去抱她。 水祝缩着肩膀躲开。 “哎哎哎,那我先提开,等会来找你。”她闻闻自己的手,有蛇腥味,也怪水水那狗鼻子这样都能闻到,“对了,要不要我帮你选一条一起提走?” 张嘴全是嗝,水祝使劲摇头。 “那我走了?” 她点头。 “倒计时五,四,三,二,一。惩罚开——”机械音被切断,转成慵懒的声音,“蛇是世界上最美妙的生物,你们为什么不喜欢?” “墙角的水祝?不喜欢一个亿吗?但你妈很喜欢哦。” 被点到名的水祝努力将自己团成一坨,不知道是听见还是没听见,浑身哆嗦得厉害。 nake似乎被她这副模样磨灭了兴趣,直接关掉声音。 手.枪拔出的沉闷声惊醒呆愣的众人,站在原地的女生立即随手抓起蛇笼就是自己的了。 枪上膛,黑黝的洞口对准水祝。 远处的罗珊丢掉笼子,快速冲过去抱住她。 水祝抬头,脑门正对枪口。 她瞪大通红的眼睛望着刘律师,突然推开罗珊,扑过去一把抱住墙边的案几脚。 “我,我选这,选,选它。” “呵。” nake的嗤笑刚响起,就被水祝打断:“我、我……你没说必须选哪个。就、就它,我的每个细胞、细胞说就它最、最适合我……”她酝酿了几百个熊心豹子胆才敢说这么一句话,手心湿黏黏的全是汗。 “噢,是吗,确定不换吗?那种蛇养不出蛇味哦,你会被淘汰哦。唔,你那么矮,做蛇孕器有点不够,那就送去实验室吧。” 蛇孕气和实验室几个字一出口,手里提着小蛇的女生,忙换成稍大的蛇。 水祝鼓起勇气看案几上的盘子,小小的点心盘里蜷缩着被她捏过颈子的那条小蛇,身躯瘦小得堪比小泥鳅,三角头还没她四分之一手掌大,蛇皮干枯得像龟裂的河床。奄奄一息地盘出两小圈,搭着头睡觉,干扁得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毙命。 她记不清,但又记得特别清楚。 她抓过它的脖颈,它没有动。如果她不怕,如果它不咬人,如果她的勇气再大点,她可以,应该可以掐死它,或者踩死它,只要它想跳起来咬自己。 “在游戏中,如果你们的伙伴出现任何死伤,你们将承担相对等的惩罚。”nake漫不经心地补充道。 要是盘子里奄奄一息的小蛇死了,她会怎么样?还能不能回家,能不能见到爸爸妈妈,还有她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舅舅舅妈,哥哥妹妹……他们会不会想她,会不会在打电话没人接的时候报警来找她,会不会又大骂她被骗了…… 心情陡然难过,全身因害怕而绷到极致,被紧紧抱住的案几脚在她手里摇摇晃晃擦得地板“嗞啦嗞啦”响。 她突然一头撞在墙上,额头痛得她咬牙,她张嘴吸气,鼓起巨大的勇气说:“不换,我就要它!” 盘子里的小蛇换一侧躺,心想它看错眼了。原以为她敢抓它,是多勇敢,结果就一小怂包,还是个结巴的小怂包。 它打个哈欠继续睡,可小脑袋换来换去都不舒服,真不知道它以前的几千几万年是怎么在盘子里躺过来的。 它烦躁地歪头看小怂包的肚子,那里软得很,它爬过两次,就是睡的时间太短了,一个盹还没打一半,她就醒了。 盯着盯着,小脑袋不由自主地往那边挪,刚搭出盘子,那小怂包突然转过身来,吓得它咻地收回脑袋搭在自己的肚子上。 幸好它身短头小,没惊起大动作引她注意,不然又是大哭大叫,吵得它睡不着。 下巴蹭蹭干扁的肚子,它后知后觉有点不对劲:它缩什么缩,不是她怕它么? “水水,要我帮你端吗?”罗珊已经把笼子提上楼洗干净手又下来。 水祝蹲在墙根,一眼不敢抬。大厅里的蛇笼被提走了,但随时随地都有可能从某个地方又钻出来。蛇是关不住的,更何况nake还是最喜欢玩这套的人。 好半响,她问:“端去哪?” “不是房间里吗?不是说要形影不离嘛,通俗点就是同吃同住啊。” 水祝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一脸惊恐。 同吃同住?怎么、怎么可能? “欸,要不你放我房间,”说着总觉得周围气氛变得诡异,她环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或者,咱们找个厚实点的口袋把它装起来锁在箱子里。” 最毒妇人心,它听过,但不理解。 当它连同盘子被倒进里三层外三层的口袋时,它终于深刻体会到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好端端地躺床上睡觉不行,非得跑下来凑热闹。 两人提着口袋上楼,走廊上挤满了蛇笼,脚还没抬过去,青绿色的蛇从笼里撞来,停着灰白的肚子冲她们“嘶嘶”。 水祝腿都吓软了,恨不得循地逃走。 罗珊把口袋往肩膀上一搭,抱起水祝嗖地跑过去,麻袋东荡西荡打在水祝腿上,凉飕飕的感觉直钻体内,浑身起了一层又一层的鸡皮疙瘩。 “我想去孔珠粒的房间。”她攀住罗珊的肩膀说。 “去干嘛?”嘴里问着这话,脚步却直接拐进了房间。 上次来这房间是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大概是因为没有抓到人,所以不用打扫。 水祝钻进衣柜,一件一件衣服地摸兜。孔珠粒的手机还没有还给她,当时她穿的长裙没包,又要扶着苏文静,就随手把手机塞哪件衣服兜了。等她跳的时候,正好碰见佣人进来,没来得及拿。 希望还在。 果真给她摸到了! 她欢天喜地地捧着手机,尽管已经没电关机,但不损她丝毫喜悦,她屋里有充电器,可以充。现在打不出去电话,但她相信总有一天会有用。 她从来没放弃过要逃跑,只要有机会。 口袋里的蛇就是她的机会的千分之一,不会在她要逃跑的时候跳起来一口咬死她,反而是只要她够胆,她就能随时摁死它。 她把手机裹进腰上的纱布里藏好,棱角戳得伤口细细地痛。 罗珊把口袋拴在走廊栏杆上,两人回屋反锁门,水祝忙摸出手机一边充电一边开机。 她蹲在床角按手机,罗珊背对门而坐,给她遮挡。 偷偷摸摸干事,总是有那么点紧张感,小心脏噗通噗通跳。 “水水。” “嗯?” “我们后面该怎么办?”罗珊紧张地盯着头也不抬的水水。 她和孔珠粒、苏文静,是发小,打娘胎就认识的那种。从小,要打架要武力,总是她打头阵,她最不缺的就是力气,别看她瘦,但要说智商什么的,那必须是孔珠粒打首,她和苏文静蹭后。 现在,孔珠粒和苏文静一个也不在,她是一点主意也没有,想出力都找不到正确的点。 愁人。 第9章 09 网上火了一组照片,也火了一个人。照片是从叫“大海里的水啊”的微博传出来的,人是叫“大海里的水啊”的阿婆主。 起初谁也没在意这几张看起来像是从电影里截的图片,却不想在一周后,莫名其妙的火了。 也不算莫名其妙,火的还是有原因的。 起因是隔壁叫“夕夕”的网红,这网红暂时没什么特点,就是长得像电脑p出来似的。硬要说特点,也是有一个——男人缘好,特别是有钱男人的缘。 2023年12月31日,网红夕夕来了个自己直播史上最长的直播——15小时。连播,连吃饭都是对着镜头吃的。 从她开播以来,从未断过一天直播,每天准时准点开始,4小时打底。看,职业素养多高,结果—— 2024年1月1日,男粉丝们从早等到晚,从晚等到凌晨,从凌晨等到2024年1月8日,还是没等到人。 所有粉丝都在想:女神是不是不当主播了?还是换平台了? 粉丝群里闹得天翻地覆,翻遍所有直播平台,都不见女神。 2024年1月9日,女神终于晒照片了,一晒几连串的微博。 云海,港口豪华大邮轮,各种自拍,城堡。 最后一条微博——【继承城堡中,直播待定。】 哦豁,女神发财了,还是豪华大城堡,还会想念他们这些ws男?还会为了他们直播? 男心一片死,粉丝群热闹又萎靡一天后,他们决定——不,我们要女神! 要女神怎么办——找她。 怎么找——从最新的每一条微博,每一张照片上寻找每一丝蛛丝马迹。 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某it男找到和女神发的照片高度相似的一组照片,经过几万双眼睛鉴定——是同一个地方。 那组照片来自于“大海里的水啊”,简称海水。那么,找到海水就能找到女神,于是海水的微博也划为他们的侦察范围中。 海水的微博刚发群里,有个潜水粉丝立马跳出来说:“咦,这不是我同学嘛。” “人家微博一张自拍都没的,你咋认出勒?” “里面不是有视频嘛,听声音就听出来了呗,她那声音听一次能记一辈子。” 众多粉丝急急点进微博里的手工视频,一条视频沦陷了大半粉丝的心。 那小嗓子软得像三月杨柳拂风,说的不是吴侬软语,却比吴侬软语还要勾人魂儿,听得一帮男人们心尖痒又酥。穿梭在纸与纸间的白皙小手,就像抚摸在他们的喉间,揉干了水分。 女孩子喜欢的手工视频被他们连刷十几遍,直刷上首页。 刷上瘾了,连最早期最羞涩的那条视频都被顶上首页,女神也不找了,成天抱着手机,塞着耳机,睡觉也不愿意取。 大家伙集体威诱潜水粉丝交出新女神海水的照片,潜水粉丝直接装死。 这怎么可能发。那小个子同学,娇软得背个挎包,都怕累着她,要是照片散群里,还不被这些狼豺虎豹拆得骨头都不剩? 不给照片,想要怎么办——找。 找夕夕是找,找新女神海水也是找,还怕他们找不出来吗。 第二天,无处不在的男粉们又从名叫“我叫罗罗姗姗罗罗”的微博里找到一张大合照。 起初只是被照片里的美女们惊艳,发到群里一品——这背景不就是夕夕要继承的城堡吗? 他们立马翻出夕夕的自拍,竟然是同一个角度。 再放大,放大,放大,仔细,仔细,仔细看,正中间被人搂腰的小妹妹怎么给人熟悉的感觉。 凤眼水盈,上扬的眼尾抹出流云霞彩,懵懵中又带点丝丝勾人的韵味,小小挺鼻下一张小嘴儿微抿,粉嫩的双唇抿出唇角勾涡,像小钩子一样勾得人心痒嘴燥。浮云挂上白皙的两颊,纯情又妩媚。 特别是被人勾住的小腰,裙腰紧束,腰肢似杨柳。 杨柳,海水女神的声音不就是软如柳吗? “卧槽!这是不是水水女神?” 潜水粉丝终于潜不住了:“……”这都能猜出来。 “难怪我老觉得熟悉,原来真是水水女神!@潜水粉丝,快证明一下。” “拒绝。” “那就真的是了!” “妈呀!太美了!隔着照片都在勾引我,awsl!” “从今天起,海水是我唯一女神!” “夕夕呢?” “是夕夕能比的么,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好嘛。” “去你妈的,你眼瞎啊,夕夕比她漂亮几百倍。” “虽然我以前喜欢夕夕,但是她不就是长得像个充气娃娃嘛,你那么喜欢,就去某宝照着做一个啊。水水美得灵气又生动,是一个级别的吗?” “我草你妈才是充气娃娃*******” 一架吵得天昏地暗,十几个千人大群急速锐减。随后名叫“水水终身守护神”的大群冉冉升起。 大群分散,总有人意难平,不甘心地跑到微博继续撕。 水祝的博粉瞬间从一千飙到八万,老粉看得莫名其妙,以为自家女神新发了什么大视频,点进女神首页一看,上条视频还是去年的,但是播放量和弹幕评论高到令人乍舌,清一色的各种花式表白,满屏阳刚之气。 老粉:你们对折信封有什么深大误解??? 随后,微博首页“海水女神”hot。 路人莫名其妙点进去,莫名其妙从上翻到下,又莫名其妙地退出来。 路人1:微博爸爸又收了多少钱?什么垃圾内容都往首页推。 路人2:连张脸都没有,买热搜干啥?钱多到没地扔? 路人3:这热搜到底讲的嘛?折信封?从电影里截的几张图? 热搜下去第三天,首页“海水女神城堡”hot。 路人:哦,原来是有钱人晒房子的热搜,不看。 前两天没看明白热搜的路人们纷纷跳过它,原以为hot一会就沉了,结果第二天进微博,它还在首页,还带出了三个话题。 #海水,新一代女神# #有关闲暇时光的水水# #水水的城堡# 路人纷纷表示:有这么神奇? 点进去。 知名it大佬的微博高高悬挂。 【大佬:我有点虚,/图片/图片/图片/图片/图片/图片/图片/图片】 第一张图:中世纪古老城堡坐落在黑土中央,飞天檐直冲云霄,玫瑰窗,浮雕壁,宏伟得堪比电影大片虚构出来的,周围黑土扩延数十里,外围是一眼透不进的茂密深林。 第二张图:高耸入云的城堡占满大半屏幕,右上角天空夕阳下茂密的森林。 一直到第八张图,照片上只剩下黑土,深林,夕阳。 森林里没有夕阳透下的斑驳光影,一颗颗树粗壮得十几人才能围住,茂盛的树叶一层叠一层,一眼过去,一团墨绿。 路人:不过是棵树,这有什么好看的?至于上热搜? 然而都看到第八张了,随手一滑,第九张图猛地扎进眼球,吓得他们鬼哭狼嚎地扔掉手机,哇哇哇大叫。 老板一巴掌拍在偷懒的员工身上,捡起手机一看,“啪嗒”一声屏幕碎成几半。 胆子大的人舒缓一口气,抓起手机继续看。 森林被放大,做了清晰处理。 巨大的蟒蛇像是从黑土而出,身躯挺直如树干,花斑皮纹像极了老树的树斑。巨蟒的上半身交错盘旋数百条蛇,大的,小的,全都伸出身躯故作树干,宽扁颈子棱起,蛇头隔着屏幕直冲双眼伸来,数百双眼珠盯着你,就像数百颗蛇头生长在眼前,细长的蛇信弹来,看得人忍不住歪头避开它将要喷出的黏液。 一条条蛇盘旋涌成一团,远看像极了一棵树,连蛇信子都是老树的根,惟妙惟肖,却在你盯它们的时候,它们也正好盯着你,竖眼,蛇信,充斥的全是对猎物的浓厚兴趣。 吓破胆又收回胆的人纷纷找进海水的微博,想一观这是什么世外高人。 结果微博里一张照片也没有,手工视频里也只有手。 正准备退出,又刷出新博——【大海里的水啊:分享我的伙伴,嘻嘻嘻/图片】 图片里那张好看的小脸正闭目深睡,一条手臂粗的扁头蝮蛇盘在枕边,黑色v型斑纹背部搭在她的胸口,大而扁的蛇头和她紧紧挨在一起。 #海水女神与蛇#的话题被带出,博粉直飙五十万。 老粉瞎眼:这不是我们女神! 话题热度高涨不停,撕的撕,夸的夸,骂的骂。 新博发出的当晚,又更一条博——【大海里的水啊:图片是p的啦,逗你们玩哦~/可爱】 新粉:你真可爱,我喜欢。 老粉:我女神不是这样说话的,请还我真女神! 黑粉:重口味深井冰,比泥鳅女还恶心。 第10章 10 自打上次罗珊问怎么办后,水祝每天都在想这个问题。 但想来想去,除了伤脑筋以外,一点头绪也没有。 nake再也没出现过,二楼走廊上摆满了蛇笼。起初只是有人试探性地尝试不遵守游戏规则会怎么样,然而并没有怎么样,没有人责备她们,佣人待人如初。 既然没人管,谁还傻缺似的照做? 机会难得,水祝天天蒙着眼塞住耳让罗珊背她离开二楼,两人将能去的地方来来回回走上无数遍,寻找适合逃跑的路线,脑里列出主路线和备用路线,再私藏一些小零食,只待东风。 “水水,我们多久跑啊?”罗珊趴在椅背上叫唤。路线已经规划好,她觉得可以跑了。 水祝揪着头发皱眉,她们每天有意无意地路过路线,总能遇见大大小小的事,要么突然挂起几笼蛇,要么十几挺冲.锋枪直从墙洞架出。 她总觉得她们的一举一动都在监视中,滑稽的表情正逗得nake哈哈大乐,不然哪能这么巧? “pia——” 沉思中的水祝身躯一震,唰地跳了起来。 罗珊吓一大跳:“你干嘛!” “你没听见什么声音么……”水祝小心翼翼地问。 “没有啊。” 水祝凝神再听,没有声响。 她最近太敏感了,稍微一点风吹草动就吓个不行。每天胆战心惊生怕走廊上的蛇嘶嘶钻进来咬死她。 她不知道在哪里听的,但脑里就是有一条非常清晰的概念——蛇吃肉。 “你们好呀——”慵懒的尾音突然飘散在城堡。 随后惶恐的尖叫震耳欲聋。 来了,来了,又来了! “别怕呀,我是专程来看看你们过得怎么样,顺便送你们一份大礼——” 没有任何一个人想要nake的大礼。 “唔,让我找找——翻到了——苏——文——静——”名字被他拉得长长的,就像从蛇嘴里吐出的信子,唾沫一点一点渗进体内。 罗珊直接冲了出去,大厅里零零散散站着几个女生。 “噢,还有一个,孔——唔,这个姓氏好,”nake顿住,似乎在细细品味,“孔珠粒,名不好,和你不般配。你母亲不是高中语文教师吗,怎么取这么没文化的名字。” “来,都过来,都来看看这份礼物。”nake说完,从四面八方涌出佣人,强硬地请她们去大厅。 水祝扒着房门,震响的蛇笼唬得她腿肚子打颤。她用手捂住眼,留点缝隙,瞄准,咬牙,蹬腿,死命地冲下楼。 大厅中央挤满了人,全部仰着脖子看上面。上空吊着两个人,全身被皮绳束缚,金锁扣住,并排吊在装蛇的容器上方。满身泥土枯枝烂叶,全身肮脏到要瞪大眼仔细辨识才能看清脸。 是苏文静和孔珠粒。 在什么都没有的情况下逃亡小半个月还能活下来,已经很幸运。 一时间,水祝不知该庆幸她们还活着还是该难过她们被抓回来了。 她捂住打嗝的嘴,踮起脚找罗珊,没人。 “人到齐了?”nake懒洋洋的问。 不知道是在问谁,没有人敢回答。 nake摸摸肩膀上的红颈蛇,眼神轻飘飘地来回游荡,不知是在数人还是在寻找一张能让他乐起来的脸。 “让我找找——翻到了——”水祝无缘无故想起nake刚才说的话,他是有名单? 一瞬间,她不知哪儿来的胆子,扬起头高声说:“齐了!”嗓音打颤。 谁也没料到最先站出来的是往日胆小又安静的人,所有人古怪地盯着她。 水祝被盯得特别紧张,后背起了一层薄汗,手指扯着发尖确保自己的脑子不发懵。 nake轻笑:“是么?” 他翻到了? 心脏突突地似乎鼓破了耳膜,手心的汗水将头发糊成了一坨。 在凝固的气氛里,她的一腔勇气正慢慢退却,在她终于要憋不住的时候,nake说话了:“唔,这机器我也是第一次玩,手生。” 水祝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她知道这一茬大概就这么过去了,可隐隐约约又觉得不会这么简单。 nake专心致志地把玩手柄,指尖跳跃在按键上。就在她们以为他乐在其中时,nake突然转头盯住她们。 “你们没有遵守游戏规则。”极其平淡的陈述句,听不出他的喜怒,但他笑意的眼里凝着浓厚的冰冷。 所有人心头一震,这段时间的轻松让她们逐渐放松警惕,在没有人过问中忙于逃跑和享受,游戏早被抛诸脑后。现在被nake说出,只觉头皮发紧,紧绷的神经让她们想起nake说过的两个词——淘汰和惩罚。 所有人都看向水祝,都希望她说些什么。近一个月的相处,她们都门儿清谁是谁,人群里少了罗珊是心知肚明的事。刚才水祝骗了nake,nake没有追究。间接性说明由水祝来说点什么是不会出事,就算出事,也是水祝独自承担,与她们无关。 几十双眼睛盯在身上,压迫感如天塌,砸得她透不过气。 她只是个没胆量的怂货,帮罗珊说假,已经耗尽了十八年积累下来的所有勇气。 在她快忍不住哭出来时,nake终于又说话,虽然不是什么好话,但好歹让水祝松了一口气。 “做好准备看这份大礼。来,先让她们醒过来,这脏兮兮的多难看。”nake嫌弃地挥手。 巨大的水花从束柱喷向容器上空的两个人,气压冲得人荡来荡去,皮绳在水声中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水祝忍不住屏息,她捂着眼从指间缝隙盯着皮绳,生怕它承受不住断裂。 污水从天而降,所有人纷纷退到墙边,地上的绒毯被打湿成一团。 一声柔弱的哭泣从水声里穿出,水停下,那两张满是水的脸痛苦地皱起。苏文静又哭又叫,剧烈挣扎得皮绳愈发响,被绑住的身体在蛇皿上荡来荡去,荡得里面的蛇激情起来,支起头一下又一下地往容器顶部撞。 “别急,我知道你们想要哦,一个一个来。”nake很明显地喜悦起来,只见他手指按动,容器顶部缓缓打开,细小的蛇率先爬出来,支起尾巴缠苏文静。 苏文静吓得哇哇大叫,哭得一颤一颤,鼻涕横流。 第11章 11 容器开得愈发大,一条茶斑蛇一跃而起,嘶长的两条信子弹在苏文静脸上。 身旁的孔珠粒挣扎一下,用尽全力猛地将苏文静推开。 蛇信恰好擦着苏文静的脸而过,冰凉的触感激得苏文静嚎哭不止。 一次不中,茶斑蛇似乎有些生气,再次向苏文静跃起,又落空,它冲孔珠粒“嘶嘶”几声,飞上去一口咬住她的手臂,鲜血从牙洞渗出,痛得孔珠粒急速吸气,死死皱紧眉。 女生们吓得紧捂嘴,生怕那些蛇缠不到上面的人又掉下来咬她们。 nake瞟一眼,不知是得趣还是没得趣,他问:“你们喜欢左边还是右边。” 她们不懂这句话的内涵,谁也不敢先吭声,又都望向水祝。 水祝将嗝捂在嘴里,小声地问:“左边是什么,右边是什么?”她想好了,要是一见他脸色不对,立马回答,绝不拖沓。 连最胆小的女生都有了勇气,nake轻笑一声,他可记得水祝选蛇的时候,快被吓到失禁,那丢脸的模样将他的乐趣磨得干干净净。 他笑:“左边苏文静,右边孔珠粒,你喜欢哪边我就把哪边送给你,只能选一个噢。”他倒想看看她会舍弃谁。 水祝皱眉:剩下的一个会怎么样? 她不信nake有那么大度。 突然,她看见三楼走廊上有个人在冲她挥手。她使劲虚眼看,才看清那是罗珊。 她跑那去干嘛? 水祝瞄一眼孔珠粒离走廊更近,可再近也还是很远,她犹豫几秒,说:“左边,要苏文静。” “左边……”nake说话喜欢把尾音拉得很长,听起来特像蛇信子舔在耳朵里。 水祝打个寒战,眼睁睁看着苏文静身上的金锁“啪嗒”打开,皮绳松开,然后她整个人没有承受力地倒掉下去,只剩小腿被皮绳紧紧绑住。 整个人像根倒插葱一样吊在空中,这一掉离蛇皿越近,连最小的蛇都极其轻易地缠上去。 她用力地摆动,双手乱拍,哭得稀里哗啦。 走廊上的罗珊连忙站到栏杆上,用棍子使劲敲打容器,想将蛇吸引过来,然而蛇就像被施了法,只往苏文静身上缠。 nake骗她! 水祝连忙大叫:“中间!我要中间!我不要左边!中间!中间!”嗓门比刚才高了几倍,整个嗓子都撕开了。 “中间……”nake呵一声,视线若有所思地转在她们身上,“是吗?” 水祝反射性摇头:“我、我可能想要右边……我……” “呵,左左右右,你是在逗我玩吗?”nake冷笑一声,又变得勉为其难,“那中间一起吧。” 只听声音一落,金锁打开,苏文静和孔珠粒双双往大开的容器里坠,孔珠粒滚在容器上的蛇堆里,猛地挣扎一下,快速翻身将苏文静从容器边缘推下去,孔珠粒的手还没收回,就被蜂拥而来的蛇淹没在容器里。 苏文静伴着成群的蛇“砰砰砰”砸在地上,女生们惊得撒丫子四窜,水祝被人往前推,迎面冲上黑灰斑纹的吹气蛇,它嘶着信子向水祝滑来。 与此同时,不断的蛇从头顶簌簌而下,直接砸在她的脚上。 水祝“哇”一声吓得惨不忍睹,一边后退,一边伸手抓住什么东西都往它们身上砸。 砸痛了,蛇滑得更快了,吐嘶吐得愈发急促。 突然,她被凶猛地撞倒,那女生嫌弃地瞪她一眼,不急不慌地走了。 她听见有人骂她:“都怪你乱选连累我们,活该去死!” 水祝蠕动嘴,觉得自己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她下意识抹眼,抹了满手泪水。 她哭着爬起来狂跑,从四面八方游来的蛇缠她的脚,她一把捞起墙上的油画,狠命地砸在它支来的蛇头。 都怪她,都怪她乱选,都怪她自以为是地选对,害死了苏文静,害死了孔珠粒,害了她们。 都怪她。 她突然肆无忌惮地嚎哭出来,哭得鼻涕泡直冒。她抵在墙上,全凭本能地举起油画往蛇身上招呼。 哪里翘起来就打哪里,拼了毕生的狠劲。 吹气蛇被她打得一懵,换个位置爬到她腿边,嘶着蛇信子去恫吓她,结果她不看不听,双手猛地一拍,又一板子砸在它头上。 恫吓不成,吹气蛇肚子一翻,尾巴摆两下,张嘴吐舌,直接装死。 水祝越打越勇猛,慌乱间踩了吹气蛇两脚,吹气蛇“嘶”一声,爬到墙角装死。 打蛇不耽误她哭得涕泪横流,鼻子挂着涕泡,她吸一鼻子,哭着喊:“我不选了,我不要了,不要了,不选了,都给你们,给你们,我不要了,呜呜呜……嗝呜——” 场面混乱不堪,nake抚着红颈蛇,玩味地看她们,突然,他手一顿,俊脸刹那间变得冰冷。 只见三楼走廊,人蛇狂舞,罗珊一边跑一边冲蛇勾手,小青蛇猛地一扑差点咬住她,罗珊愣了一瞬,直接一脚踩住它的头,使劲一碾,蛇头被碾得稀巴烂。 她转身继续跑,身后的蛇猛追。 nake的手指僵了一下,满脸冰霜,他动动手指,只听“嘭”一声剧烈,整个城堡一震,从四楼飞出一条森蚺,体型堪比六百斤的胖子。 它一头撞在罗珊脚边,吓得罗珊哗啦一下滚进房里,反锁门紧闭。 森蚺一尾巴甩在地上,地上的蛇迫于威压刷刷刷地逃了。它撤头猛地冲向水祝,巨大的嘴张成180度。腥臭扑面,水祝都能看清它的巨齿。 她打了个无比响亮的嗝,鼻涕泡“噗嗤”一声,白眼一翻,靠着墙壁晕死过去。 森蚺的大血口杵在她面前,端详许久,一转首又向其余女生扫过去。 小蛇从森蚺背上滑下来,张嘴嘶了一声:怂货。 然后一溜烟地游进水祝的衣服里,蜷在她暖暖的肚子上睡觉, 森蚺在城堡里荡了一圈,盘着二十多米长的身躯立在大厅中央,它挪动头左右看了两眼水祝,直到水祝的衣服鼓了一下,它拍了拍大尾巴,飞回四楼。 大厅乱成一团,女生们晕的晕,哭的哭。 nake冷脸扫一眼,说:“我尊重上帝,苏文静活着便同你们一起参与游戏。孔珠粒,你的朋友踩死了我心爱的宝贝,麻烦你拼劲全力繁殖更多的宝贝。老实讲,我还从未见过人蛇杂交出的物种是什么,不过,我的实验室可培殖了不少。” 他冷冷地盯着她们:“你们真不听话,看来我有必要再加一条规则,。” “五、不遵守规则者,逐渐减少食物供给量。” “还剩45天,请务必努力,” 第12章 12 大概是太久以来都紧绷神经,水祝这一晕,直接睡个天昏地暗,吊瓶连挂三天。 五天后,终于缓缓苏醒。醒的瞬间,脑子一片空白,双眼迷离。 肚子上的小蛇刷刷刷从床角滑走。 她觉得肚子有点痒,抓了一下,才后知后觉手臂酸到痛。 慢慢的,前几天的记忆滚进脑里。 她抱住头,又闷声大哭一场,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叫妈妈。 她想家,想回去,也想上厕所。 水祝磨磨蹭蹭地爬起来,扶着墙跑进卫生间解决人生大事。 罗珊推门进来时,床上没人。 “水水?”罗珊叫。 水祝捧水洗了把脸,关水龙头时才看见两只手背上有好几个针孔,莫名的就想起刘律师要扎她的那管蓝色液体。 她还是被扎了。 不知道是觉睡多了,还是药打多了。 她木木地走出去坐在床边。 罗珊挨着她坐:“好点没?要不要再挂一瓶吊液?” 水祝呆呆地摇头,她觉得脑子有点空,又像是装满了,想不出问题,浑身无力,手脚酸软。 罗珊拍拍她的头,说:“饿了没,我叫佣人端饭来。”说着去拿床头柜的呼叫电话。 没一会儿,佣人端着餐盘来。 罗珊掀开看,只有一碗粥和一杯水。 “啊?就这么点啊?怎么够?” 佣人面无表情地说:“水小姐没有遵守游戏规则,按照规定,食物供给量逐渐减少。” “她不是病了吗?病了不算,不算。”罗珊一边说一边端粥给水祝。 水祝喝了水,又吃完粥,还是饿。 佣人却端着用过的碗出去了。 罗珊气得哼一声,咚咚咚跑回自己屋把私藏的小零食抱来给水祝吃。 水祝撕了一袋干果,全部收起来。 本来她们藏的小零食也不多,三两口就没了。 罗珊心疼地摸摸她瘦得只剩皮的小脸:“nake说不遵守游戏规则就没饭吃。” “嗯?什么游戏规则?”水祝偏头,目光呆呆的。 “交流啊,你忘了吗?和蛇交流,交流有饭吃,不交流没饭吃。” “哦。”水祝交流不来,她连她的蛇在哪都不知道。 正水祝想着她的小蛇,罗珊又说:“你的蛇我帮你提进来了,现在不允许人蛇分开,我把蛇丢屋里,我都不敢在你这儿呆太久,不然晚上没饭吃。” “啊?蛇?哪里?”水祝条件反射地翻上床,紧紧搂住被子。 她没看见蛇,会不会已经在屋里的哪个角落了? 罗珊指着墙边的口袋:“喏,那里,我又给你多包了一层,别担心,系得紧紧的,跑不出来。” 墙边的口袋一动不动,水祝想起第一次抓蛇的时候就觉得它快要死了一样,现在说不定已经死了。 她稍微缓口气,松了拽紧的被子。 “你要不要再睡儿,我去看看静静,晚上我再过来看你。”罗珊说。 水祝点点头,罗珊摆摆手,走了。 水祝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她又坐起身来,看着墙边的口袋想,要是那蛇还没死,趁她睡着时候爬出来咬她怎么办? 好像经过上次凶猛地打了一顿蛇之后,她没有怕到草木皆兵的地步了。 盯着盯着,眼睛有点花,脑袋有点沉,她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 梦里,突觉身上一凉,她忍不住紧了紧被子,转身的一秒钟,脑里闪过惊天响铃——屋里还有蛇! 顿时一个鱼打挺坐起来。 一连串动作吓得正爬床的小蛇一个激灵,弹到床尾又滑下去。 睡个觉真不容易,还是它的盘子好,从来不动。 水祝使劲看了看墙边的口袋,还在老位置,没动。 她松口气,去洗手间用冷水拍脸,终于清醒几分。 吸了冷水的鼻子一进卧室,就觉得卧室又闷又臭,药水的味道,蛇腥的臭,闷热的空气,混杂出令人呕吐的气息。 她推窗,拼了大劲也没打开,后知后觉窗户从外面锁了。 她小心翼翼拉开门,眯眼瞟走廊,果然如罗珊所说,干干净净,没有笼子。 刚打开门,罗珊环抱双臂从走廊上过来。 “水水吃饭了没?” 她睡前吃了,但罗珊明显不是问那顿饭,难道一觉睡到晚饭了? 水祝摇头。 罗珊好似松了口气,撅起屁股将她顶进屋,一脚踢上门,把藏在衣服里的碗露给水祝看。 “快快快,我就怕你没饭,给你留的,趁热赶紧吃,我得赶在佣人来前把碗放回去。” 水祝看着碗里的饭和肉,一时五味陈杂,喉咙酸涩。 她没接碗,抬头看着罗珊:“你吃没?” “吃了啊,赶紧的,再不吃就冷了,肉冷了就腻了,腻了贼难吃。”罗珊把碗塞她手里。 水祝突然“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她一边扯嗝一边哭:“我、我害死了孔珠粒她们……”她还留饭给她。 罗珊愣了一下,拧眉道:“那不怪你,他本来就想把静静和阿珠扔进去,他是在玩你。” 这一说,水祝哭得更凶了:“嗝——我、我……就是我,就是我乱选才会这样,都是我,我从小到大就不好,小时候她们、她们都嗝——都选c,就我选a,就我选错了,每次、每次都是我选错,我、嗝——我——” 罗珊直接抄起筷子夹坨肉塞进她嘴里。 水祝呜咽两声,打个嗝,不想吃又浪费,最后嚼一口连带哭嗝一起吞下去。 罗珊安慰她:“哎,静静和阿珠都没事,你别自责,别哭啊,我不会哄人,你快吃吧,再不吃,被人发现我也没饭吃了。” 原本只是逗她说没饭吃,结果水祝当真,抱着碗三两口吞下去,一粒米也不留。 罗珊惊了下:这水水的食欲也太好了吧…… 她把碗筷藏进衣服,生怕水祝再哭,拍拍她的头,抱着碗溜了。 水祝抹掉眼泪,擦干净鼻涕。 坐上床又怕睡着,于是抵着门坐在地上。 她盯着口袋,心想它一动,自己一定要先下手为强,反正也打过那么多蛇了,不怕这种要死不死的蛇。 然而,当人专心致志盯着某样东西时,总能把自己盯成数绵羊的小星星,水祝又开始打瞌睡,小脑袋一点一点。 突然,门被“嘭嘭”地撞击,震得她颤了三颤,一个激灵从地上跳起来“啊”了一声。 她一叫,门外的蛇信子“嘶嘶”狂颤。 蛇、蛇、蛇,门外有蛇。 她扒着墙,眼珠乱找武器,然而卧室里什么都没有。 一人一蛇隔着门对峙一阵,只听“沙沙沙”,门外的蛇爬走了, 随后隔壁屋又爆发出惨烈地惨叫。 她三两步跑去反锁门,又挪椅子抵住。 这下,瞌睡全无。 第13章 13 苏文静摔断了腿,每天躺在床上痛得撕心裂肺,吃喝拉撒全由佣人伺候。床头墙上挂着的金丝笼里装着nake送来的蛇,她被告知这是关系她生命的另一半。 她每天在崩溃里晕死一次又一次,每次睁眼都是那两条细长的蛇信子。她有点麻木,又无比恐惧,惊恐从每个毛孔钻出,无限放大,让她在生与死中做无穷地挣扎。 佣人端着餐盘退出去,头顶的花斑蛇一下又一下撞击金丝笼,笼子在墙壁上摇摇欲坠。 她咬紧唇,手死死拽住蚕丝被,手背青筋鼓起,最后终于下定狠心,一把掀开被子向下扑,身体失去控制,头部先砸在地上,她还没从晕眩中清醒,双腿无力地落下来。尽管地上铺着绒毯,还是不可避免地抽痛。 眼泪簌簌而下,她狠狠咬住唇,向门口爬去,花斑蛇撞得金丝笼咣咣咣响,笼子终于支撑不住落在床上。 在逃跑的时候,孔珠粒说过,如果她们被抓了,最坏的结果是两个人都出事,最好的结果是一个人出事。 她说对了,她一向是她们三个人里最聪明的一个,从小到大,无论是业余活动还是学科成绩,孔珠粒都是最好。 她还说,如果她死了,就去找水祝,找那个看起来比自己还一无所知还娇弱的女生。她说,她能救她们。苏文静看不出那个娇弱的女生有哪里好,但她相信孔珠粒,而事实也证明孔珠粒说得很对——罗珊和水祝被抓回来后一直平安无事。 罗珊,其实她也觉得罗珊很聪明,至少比自己聪明,不管是小时候玩过家家还是读书考试,她的成绩永远比自己好,尽管她是抄的,但她知道抄,知道抄好了能过好年,不像自己,连答案丢来都没勇气捡。 她是她们三中最笨最懦弱的人,她自小就清楚,清楚到她爸妈会隔三岔五地提醒她。 金丝笼从床上滚下来,咕噜咕噜追来,她费力地用手掌撑起上半身开门。 走廊干净得只剩墙壁上昏黄的光晕,以前的蛇笼都被提进屋。每一个人都很清楚,再不遵守规则,她们就是头顶翻涌不断的蛇皿的下一个祭品。 她们时不时能从里面看见一节裸露的手臂或大腿在扭动,它们缠绕她,让她繁衍和活。 ** 水祝要疯了,也真的快疯了。 每晚被蛇敲门,无处不在的“嘶嘶”声,让她整个神经紧绷,笼罩在巨大的恐惧中。 她没日没夜地守着小蛇,人都守出精神恍惚了。罗珊还告诉她说椭圆形的蛇头没有毒,蛇头三角形的是毒蛇。 她永远模糊又清楚地记得,她和那条快要干死的小蛇头对头的瞪过眼,那是三角的头,非常完美的三角形,似乎虎口还残留着三角的棱角感。 她不知道毒液是从毒牙流出还是从两根蛇信子中弹出,她想,如果她被咬了,毒液流进身体一定会死,如果毒液从蛇信弹在她的眼睛,她会瞎。 她不想死,也不想瞎。 她把用口袋裹紧的蛇挂在门把手上,如果她开门,蛇一定会从里面钻出来咬住她,它那么小,只需要一点点缝隙就足够它成功咬死人。她把口袋放在浴室,她想如果它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松了袋口,极有可能在她洗澡的时候从浴缸的排水口,从淋浴器的水孔,从洗漱台的排水道等等有任何缝隙的地方窜出来咬她。她把口袋塞进衣柜一层层裹住,锁上,它肯定会钻进衣服,在她穿衣服的时候爬上她的背,锢紧她的脖子…… 哪里哪里都不行,哪里哪里都有可能让它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钻出来等待时机咬死她。 她终于想到,把它放在视野开阔的地上,她背靠门而坐,日日夜夜盯着防备。 一天过去,麻袋一动不动,就在她昏昏欲睡之际,身后的门又被“砰砰”拍响,她被猛地弹起又撞在门上,后背撞得生疼。还来不及皱眉吸气,门外响起沙沙沙的蜿蜒声,时不时发出一声“嘶嘶”。 她手脚并用地快速爬开,捞起床灯握在手里。她记得有人说过,不明生物敲门时候,一定要拿起武器远离门,在他们破门的一瞬间给与致命一击,当然,如果对方拿着抢,那就看运气。 或许她没有听谁说,只是自己凭空构造。 房门又被撞了一下,力道比刚才小很多,她崩得肩酸背痛,外面终于没有声音。 她不敢看,哆嗦着手慢慢往衣橱边挪,灯线被直直绷紧,她拉不动,转头才发现灯线的另一头没有拔。 三两下扯掉灯线,躲进衣橱里缩成一团,黑暗里,不知是她在抖还是衣橱在晃,衣角抚在身上像冰冷的蛇皮,从手肘扫到脖子,钻进后衣领,一直在爬。 是不是它钻出来,就藏在衣服里,等她,等她进来。 她手忙脚乱地拉开衣柜冲进浴室,冰凉的水打在脸上,乱糟糟湿哒哒的头发黏在脸上,清凉的水哗啦啦流进排水口,里面又黑又暗,黑色的液体在涌动,她好像看见花斑,在里面蜿蜒,一点点爬上来。 她关掉水,抓过毛巾死劲往里塞,塞回去,全部塞回去。 “咚咚咚。” 敲门声震得她浑身激灵,虚幻的视线清醒,水池里的白毛巾满是污渍,里面什么都没有。 镜子里的人双眼红肿,满目血丝,巴掌大的脸瘦到脱相,嘴唇死白,下巴青筋毕现。 她突然想,这是第几天?她已经和那条要死不死的毒蛇关在房里多少天了,食物从稀饭水到只剩下水到什么都没有,每天靠着罗珊救济过活,她不知道佣人是凭什么来判定她的食物要减少,但毫无疑问,她的疑惑并没有阻止食物的消减。 她觉得她有点疯,或许已经精神失常。她的呼吸快消耗殆尽,她需要新鲜空气,她需要出去。窗户从外面封锁,整个城堡安静得没有一点人息,只有偶尔响起的蜿蜒摩擦,吐出的嘶嘶。 敲门声断断续续,一会轻一会重。 门上没有猫眼,她只得拉开一条缝,外面什么都没有,门角又被猛地撞击。门棱打在鼻子上,疼出了泪花,眼泪氤氲在眼眶,润得满是血丝的眼睛火辣辣地干涩。 她一脚踢上门,似乎撞到什么东西,但她不敢再开,最近太多时候蛇路过她门口总喜欢撞门,一点风吹草动又能把她吓到崩溃,当初打蛇的凶猛劲早消磨殆尽。 “水水。”沙哑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她顿住脚,一抓扯紧头发,刚才确实没看见人。 “水水……” 门拍得越来越重,好像使了狠劲。 头皮疼痛,她想真的是人。 她拉开门往下看,苏文静仰起头,痛苦又悲伤地望着她,眼里浓厚又复杂的感情让她不知所措。 自从大家默契的遵守规则开始,城堡里到处都是游走的蛇,已经很少有人再出门走动,连罗珊都除了必要的时候不来,躺在床上连生活都难自理的苏文静找她做什么?看她这样,还是自己爬来的。 在她茫然又诧异的瞬间,苏文静突然拼出全身力气一把抱住她双腿。 “求求你救救阿珠。” 第14章 14 水祝被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弄得不知所措,她弯腰扶苏文静,苏文静却铁了心似地不撒手,就紧紧拽住她,力气和她羸弱的身体简直毫无不匹配。 “你先松手,我扶你起来。” 苏文静死活不松,扬起的头因为时间长而泛酸,她垂下又扬起,两眼含泪,泣不成声。 然后一而再再而三地叫:“请你救救阿珠,救救阿珠……” 水祝眼神泛空地越过栏杆。 救?怎么救?谁来救救她?她连自己都救不了。 长时间的对峙、哭泣、央求,在凌晨显得醒耳,不少人透过狭小的门缝看两眼,又反锁门。 罗珊揉着眼过来,看清地上的人,惊叫道:“静静!静静你怎么在这?” 她抱起苏文静钻进水祝的房间,水祝只好关门。 罗珊扯过被子给她盖好,坐在床沿问她:“你大半夜不睡觉出来干嘛?” 苏文静一看见罗珊就格外委屈,扑到她怀里放声哭出来,断断续续的字眼滚在喉咙被哭泣压得支离破碎。罗珊不是哄人的料,她冲水祝努眼,希望水祝来。水祝又哪里会哄人,呆滞在一边。 平常都是孔珠粒安慰人,一时间都束手无策,罗珊只好拍拍苏文静的背,一边拍,一边说:“别哭,别哭,乖乖睡觉。” 正难受的水祝差点笑出来,这算什么安慰人,她妈都不会这么安慰人。 扬起的嘴角突然顿住,她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和家里联系,不知道他们报警没有,几时才能找到她。 想着想着,她又有点儿委屈,委屈得想哭,嘴角弯下,憋住喷涌而来的情绪。 苏文静这一哭,就像哭出力气来似的,一把抓住罗珊急急说:“你让她救阿珠!救救阿珠。” 罗珊哈一声:“她救?她连拇指粗的蛇都怕得恨不得把自己埋起来,你让她拿肉去喂啊。”她又凝了脸,“哎,其实我也想救,但是还没想到办法。” “阿珠说她能救我们!她一定有办法!你劝劝她!”苏文静抓住希望似的急急叫。 罗珊古怪地打量水祝一眼,曾经迷人又可心的小妹妹变得像丧失理智的疯女人,满面颓废。 这样的水水怎么可能救人,但她还是说:“水水,你是咱们三里最聪明的一个,要不你帮忙想想办法?你叫我做什么都可以,我可以帮你养蛇!” 水祝挪开她们望来的视线,那里太多东西,她碰不起。她瞟过床头柜上凌乱的灯线,衣柜散落的乱七八糟的衣服和掩埋在里面的床灯,她突然勾了勾唇。 “我没有办法。”也不聪明。她从小到大只是在做好榜样,做长辈眼里的乖孩子,外人眼里的好宝宝,但她从来都不乖,甚至有点叛逆。 她会在大人看不见的地方打人吃辣条,会在父母外出的时候把表妹欺负得哭天喊地,再把冰糖扔进她嘴里叫她闭嘴不准告状,会在老师要求写五篇作文的时候,拿着零食去诱惑五个人帮她写作文,再誊抄在作文本上上交。 很多,都没有人知道,一切乖巧的表现都只是为了让工作繁忙的父亲多夸夸她,让母亲每逢周末假带她去公园坐小车,有时候在碰碰车被撞击的时候,她会有一瞬间想她做的那些令大人不齿的事情是不是梦见的,她真的只是个乖巧的孩子。 “水水?”罗珊疑惑地叫她。 她回神:“或许我们可以救。” 苏文静显得非常激动,急忙叫她说。 她说:“等我们逃的时候,砸碎容器,放蛇咬人,趁乱带走。” 罗珊皱了眉:“蛇不会咬我们吗?” 苏文静却问:“多久?” “不知道。”她真想不出办法,不然也不会被抓。她抓过呼叫电话叫佣人带医生来给苏文静检查。 这是她唯一能确定的事——nake很珍惜她们的身体。 医生来检查后给苏文静扎了一针,叫她好好养着不要乱动。罗珊问她们能不能拿个轮椅,这样方便一点。 佣人拒绝了,理由很简单。 “我们只能为你们提供基本服务,其余物品需要凭个人表现来申请是否可以使用。” 罗珊立马急了,她不可能再让苏文静爬来爬去。“那我能不能申请?我个人表现好不好?” 医生从医药箱拿出一个测试器贴在她的手腕,滴一声后,显示3。医生装好测试器:“蛇味不及格,不允许申请。” “不及格,那多少及格?你直说怎样可以申请啊?”罗珊抬手就要去抢测试器。 水祝连忙抓住她,她看见医生手里摸上一根针管,曾经被刘律师抓住闹腾时候,有人问过用不用。 那一定是类似于镇定剂一类的东西,不能碰。 罗珊站好,一本正经地问她们:“我去抱蛇来给你们跳段舞是不是就及格了?不是养吗?我把它搁我衣服里,抱着睡觉抱着拉屎,是不是就可以申请了?” 一向面色平静的佣人露出怪古的眼神,看了罗珊一眼,偏头问苏文静:“请问苏小姐是现在跟我们回房,还是自己回去?” “轮椅都没怎么回?爬回去吗?”罗珊急吼吼地说。 佣人走到床边:“那我们扶您回去吧。” 罗珊立马冲上去推开她,挡在床边,护犊子似地张开双臂:“谁让你碰她了?” “……” 水祝稳住身形,突然有点赞同罗珊刚才说自己是三人里最聪明的一个。 她扯了扯发尾,乖巧地走上去,对佣人说:“麻烦你们半夜跑一趟,你们先回去休息吧,等会我送她们回去。” “好,辛苦水小姐了。” 佣人和医生推出房间,水祝连忙反锁门。 罗珊似乎还有点生气,问她:“轮椅还没有呢,干嘛让她们走?” “你们也走吧,我想睡觉。”水祝无奈道。 “那珠珠怎么办?” “等,看情况吧。” 罗珊扁了下嘴,她不过就是憋太久了,才想和佣人扯两句,也没真的想怎么样。 等罗珊抱着苏文静走了,水祝才疲惫地抵墙而坐,前面不远处是被缠了无数层的麻袋。 她压压脑门,不知哪来的勇气,抱着床灯坐在口袋前,可能是感情来了想说话。但坐过去后,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几十秒的时间,脑里的花灯流转了几百转。 最后只哼了两句歌。 第15章 15 两句歌完了,再没有声音。 地上的口袋动了动,从封口探出一点点褐绿色的尾巴尖,小尾巴摆了摆又缩回去,而后钻出一颗小小的三角头,竖着两颗黑黝黝的大眼珠,歪歪小脑袋,从口袋里爬了出来。 它回头,那小怂包已经躺在地上睡着了,双手松松垮垮搂着台灯。 这几天怕它怕得跟刀架脖子上似的,现在倒好,直接在它面前睡得天昏地暗。 真不知道是傻缺还是傻逼。 暖洋洋的热气从她身上点点散发出来,它吐了吐信子,吸收到阵阵淡香,它歪头多看了两眼,随后悄咪咪地滑过去。 翘起小尾巴去卷她怀里的床灯,床灯一点点从她手里剥离,眼看着就要提出来了,地上的人突然缩了缩肩膀,双手顿时收拢恰巧不巧撞到床灯。 突如其来的一下吓得它一抖,立马松开尾巴,咻地钻进口袋里。 床灯“嘭”地砸在她的肚子上,水祝“嗷呜”一声痛苦地揉肚子,酸胀的眼睛疲倦地睁了睁,头一歪,又睡了过去。 口袋里的小蛇冲天一个白眼:所以它跑什么? 它又光溜溜地滑过去,不知道是不是刚才被砸疼了,床灯倒在一边,她双手抱着自己睡得沉。 它小心翼翼地爬上她的肚子,蜷成一团,身下又暖又软,让它忍不住蹭了蹭,果然比它的盘子舒服多了,就是瘦了,比它第一次砸她肚子那会瘦了不少,那会更舒服。 它闭眼怀念。 身下的人似乎有点冷,收紧了手臂,侧身缩成一团。肚子上的小蛇刷啦啦随着她的动作滑在地上,它不解地歪了歪头,伸出尾巴将她推正,又爬上去。没一会儿,她又侧身蜷起来。 它又推,她又侧。 来来回回折腾几次,它气了:好好一个人类连觉都睡不好。 它抬起尾巴直接缠上去,蜷在肚子上睡。 看她翻个三百六十转,它不信还能掉下去,不就是睡个觉么,至于么。 * 水祝做了个梦,梦里总有人要抱她,她推开,他又抱过来,推开,又来,反反复复就是不肯走,烦得很。 她怒气冲冲地睁开眼,眼睛痛得像要炸掉,脑里迷糊,她抬手捂住眼睛。 怀里的小蛇陡然惊醒,小脑袋一歪:这就醒了? 它刷地落在地上,像一道急闪,“biu”地从门缝窜出去。 清晨的冷空气扑面,它趴在栏杆上想这人类的睡眠时间真短,它才吐个舌的时间,就到早上了。 它摆摆尾巴,顺着栏杆爬了几步,突然想起自己的盘子还在口袋里。 算了,反正她也不敢动口袋。 一条红沙蟒从它身边滑过,它叫住它:“嘶嘶嘶。”(别撞230的门。)都快把它家枕头吓成椭圆形。 红沙蟒:“嘶!”(好!) 它继续往前滑,有不少早起的人偷偷摸摸地往楼下走,不用看就知道想逃,它见过太多。 这些年,每两年就新来一批女生,玩nake的什么游戏,从几十几百个人中养出一个“蛇精”,养不出来就全部送到下面做实验。 它大多时候都在睡觉,偶尔醒来晃两圈,在有限的记忆里,它记得有个人逃出去了,她和她的蛇都成了半残废。 小蛇绕着大厅晃了一圈,陆陆续续的女生下楼来,有人提着蛇笼去餐厅,有人直接把蛇缠在脖子上遛蛇,胆儿小的女生缩在旁边避让,胆儿大的照个面打招呼。 人多了,它又开始往楼上滑,刚过三楼转角,两条三米长的红尾蚺挡在走廊头,褐黄斑的身躯直立,两颗棕灰色的头并排对准它,蛇信子颤来颤去。 小蛇面色平静地从它们面前滑过,红尾蚺迅速一甩两条尾巴来打它。 小蛇快速弹开:“嘶嘶?”(干嘛?) “嘶嘶!”(报仇!) 嗯? 小蛇缩了缩颊窝:哦,泳池里的那两条弱蛇。 它活这么久,第一次杀蛇,想起来很快。 都怪那小怂包,她一来就什么事儿都来了。 它突然想,好好睡盘子不行,非要瞎上去凑热闹。现在倒好,它都救她好几回了,那死没良心的还怕它,还不让它好好睡觉。 两条红尾蚺以为它要来硬干一场,结果只听它嘶一声,刷地从三楼到四楼的铁栅门缝隙钻了进去,还站在那边对它们甩尾巴。 那得意地样就像在说:来呀,来打我呀。 暴脾气的红尾蚺哪里经得住这样的羞辱,死了两条同类不说,现在还敢挑衅它们。 不可忍! 两颗头“嘭”地撞上铁栅门,铁门被撞得哐哐哐,但它们身形太大,铁门的栅栏缝隙根本容不下它们。 它们突然停下来,似乎想到个好办法:“嘶嘶嘶嘶,嘶嘶嘶。”(你出来打一架,不出来我们就去230咬死她。) 两条弱蛇都学会用脑子了。 小蛇稀奇地摇摇尾巴,然后漫不经心地往楼上走了。 去就去,反正都是她自己招惹的事,关它屁事,也不知道前几天是哪片蛇鳞没对,竟然跑去救她,救就救了,还陪她玩什么破游戏,真是浪费睡觉时间。 它不想玩了,让她自个儿玩去吧。 两颗红尾蚺头面面相觑:它这是什么意思? 愤怒还没浮上蛇脸,突然笑起来——四楼是老蛇的地盘,谁去谁死。 果然,小蛇才爬两阶楼梯,只听沙沙沙,那头森蚺老蛇猛地从楼梯上俯冲而下,血口大张,向小蛇直冲而来。 一百八十度的大血口,就是几万条小蛇也不够老蛇塞牙缝。 这都不死才怪! 红尾蚺“嘶嘶嘶”笑起来,笑声的尾音还没飘散。 铁门轰隆巨响,巨大的头颅“嘭”地撞上铁门,粗犷的蛇牙用力一咬,铁门的栏杆瞬间扭曲变形,浓厚的腥臭从血口磅礴而出。 两红尾蚺吓得哇哇大叫,蛇身弹起来又砸在地上,不等蠕动,直接刷刷刷逃命。 爬在拐角处,两根尾巴还撞在起来打了一架。 小蛇吐着信子哈哈哈。 老蛇松开牙齿,闭嘴,想掉头,奈何身躯太大,连回头都做不到,它怒哼一声,往后缩回去。 “赶紧走,别烦我。”老蛇说。 小蛇摆了摆尾巴,直接跳到它头上:“我上去睡一觉。”好久没好好睡过觉了,有点儿怀念。 “它们去230了。” “不管。”谁也别想干扰它睡觉。 第16章 16 水祝正在洗漱,房门被拍响,拍得还格外有节奏感,每三下停一次。 “来啦。”她抹掉脸上的水,跑去开门。 刚打开一条缝,眼睛还没看清楚,手已经快过脑子“嘭”地关上门,快速反锁。 她抄起床灯紧紧握住,浑身戒备地盯着房门。 门外的红尾蚺贼懵逼:小小人类的手速这么快? 它趴在栏杆上用尾巴拍拍被撞到的头,等缓过来,和另外一条红尾蚺又开始疯狂地撞门。 它还不信动不了小蛇,还动不了这小个子。 门板被撞得噼里哐当,周围房间的女生打开门瞄一眼又立马死死锁上,眼看门轴已经撞得“吱呀吱呀”了,再来三下肯定能破门。 两条红尾蚺兴奋又更凶猛地狠命撞击,突然一点风刮来,两蛇还没来得及防备,只觉肚子一凉,胸口一痛,软倒在地。 小蛇不做停顿,一下跃到另一条红沙蟒身上,三角嘴一张,毒牙一亮,两个晃眼的血孔顷刻而出。 它嫌弃地吐了口唾液洗牙,站在红尾蚺的尸体上,翘起尾巴勾门锁,“咔哒”一声门锁开了,它弹弹尾巴,门轴咿呀低吟,向里开去。 门刚开一半,一个笨重的东西刷啦砸过来,小蛇咻地避开,台灯在红尾蚺身上砸得稀巴烂。 小蛇歪头看看床灯,又看看脸色惨白浑身发抖的小怂包,大摇大摆地滑进去,钻进口袋里。 当它躺在硬邦邦冰凉凉的盘子里时,它突然反应过来:我救了她,我爬进来干嘛? 水祝惊恐又错愕地望着门口的蛇尸,黄白的蛇肚子上两个小孔血淋淋,不消一会儿,蛇的肚子开始泛黑。 这…… 她又看向口袋。 它、它、它跑出来了! 不不不不,它咬蛇了! 她神经质地绞住头发,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砸得脑仁一抽一抽地疼。 良久,她畏畏缩缩地找了个木棍子,把口袋往门口戳,戳一下停一下,死死地盯着口袋,生怕它从里面跳出来咬自己。 一戳一停,反而越戳越恐惧,手臂上起了一层又一层的鸡皮疙瘩,手腕抖得快拿不稳木棍,最后,一咬牙,快速将口袋戳到门口,然后赶紧退回卧室中央,战战兢兢地握着棍子戒备。 会咬蛇,还一口就咬死两条蛇。毒的,毒蛇。 把它放门口,谁来先咬死谁。 她哆嗦着手,脑里一阵晕眩,眼前一黑,无力地跌坐在地上。 原来还想这蛇又小又要死的样子,自己随手都可以捏死,结果…… 不知坐了多久,没有人或者蛇再从她门口经过,但她断断续续听见人的喧闹,不知是产生的幻觉还是真的存在。 她双手捂住耳朵半抱住头,耳里嗡嗡嗡鸣叫,一会儿有一会儿没有。 可能是十分钟,也可能是两小时,佣人将门口的死蛇抱走了。 然后佣人端着一盘丰富的早餐走到门口,盘里的马蹄粥馋得她不住吞咽口水。但这不是她的,她已经因为没有遵守规则而被断绝食物几天了,这几天一直都是靠罗珊救济。 就在她生生捂紧饿到发疼的肚子时候,佣人走了进来,面色柔和地说:“这是水小姐的早餐,若有不合口的请告诉我,我重新为你准备。” “我、我的?”水祝一脸不可置信。 “是,水小姐的。”她放到案几上,接着从门口抱进编织兜开始收拾房间。 这是太久没有的待遇,自从断绝食物,连这些待遇也被杜绝。 她呆呆地看着,一时没回过神,直到佣人把门口的烂口袋丢进编织兜。 她有点开心,终于没有蛇了。而后又有点慌,她想起被硬塞给苏文静和陆湘的蛇都是又长又粗壮的巨蟒。 如果没有小蛇,她是不是也会被迫换成那种蛇? 不,不要。 那一瞬间,她不知哪儿来的勇气,快速冲过去一把拽回来抱在怀里,急促地说:“我的,这是我的,你不能动!” 正进入睡眠的小蛇被撞得一头磕在盘子上,它抖抖尾巴,万年来第一次眯起了眼——真是烦透这个死女人。 怕它就算了,还不让它睡觉,烦。 它吐出蛇信子“嘶”一声,本想吓死她松手好睡觉,结果小怂包一挽袋口死死勒住,抱得更紧了。 隔着口袋和薄薄的一层衣服,它感受到软软的东西,它歪头蹭蹭,换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 水祝强忍住胸口泛起的凉意,在听见佣人问她需不需要什么东西时,想起苏文静的腿,她小心翼翼开口:“可不可以要个轮椅?” “当然可以,水小姐需要什么尽管开口。”佣人面带微笑地说,“是送到苏小姐房间吗?” “嗯,对,谢谢。” 送走佣人,她迫不及待地关门丢下口袋,蹲在一米外满脸歉意:“对不起对不起,我、我不是、不是故意摔、摔你的,对不起对不起,我把早餐给你吃,只要你别咬我、别咬我……” 啰啰嗦嗦一大堆,扰得烦。 谁爱吃她那点子东西? 小蛇翻个眼,懒得搭理她。 许久不见动静,案几上的食物勾得肚子咕噜咕噜不停叫唤,她小心翼翼挪过去,不确定地小声问:“你、你真不吃吗,不吃的话我就、就吃了……” 口袋还是不动,她再也忍不住,抱住碗狼吞虎咽地全吃掉。 宁愿撑死也不要被饿死,撑着说不定还能逃出去,饿死了就只有喂蛇了。 空碗搁下,她心满意足地摸着肚子打了个嗝,然后向门口走去,她还需要早餐。 打开门,正好瞟见佣人的衣角,她正要跨出去,一个女生手臂缠着蛇从她面前走过,蛇头猛地扑过来,血口大张,猩红的信子差点吐在她的额头上。 她吓得蹬蹬蹬后退,左脚绊右脚,噗通一下坐在地上,尾椎骨瞬间疼痛扩散,她来不及痛,甚至来不及尖叫,蹭蹭蹭往后退,一手摁上口袋,在坚硬的盘子边缘打了个滑,手臂一软,整个人倒上去,手肘再用力一拐,只见“咔嚓咔嚓”几声响——盘子碎了。 门口的女生停下来看了看她,身上的蛇往屋里探了几下,一人一蛇又走了。 碎盘子抵在背后,她再也顾不上门口是人是鬼,鼻端充斥浓厚的血腥味,脑里炸成一片空白,只意识到几个模糊的字眼——她完了。 第17章 17 趴在碎盘子渣渣里的小蛇已经气到不想咬她了,它简直想咬死自己来解恨。 它到底是哪片蛇鳞不对,非要和她凑一起?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怂这么傻逼这么讨厌的人类? 人怂还话多,话多还结巴。 这到底是谁造的傻缺?基因不好就别生好吗!生下来简直是祸害人类,祸害它。 它睡了万年的盘子,被她一肘子就拐没了,没了,没了,没了。 没了就没了,还用盘子伤它,知道它的血有多宝贵吗,万年来它都没舍得让自己流过丁点血。 真是撞鬼了。 它用尾巴捂住伤口,血还在不断流,它埋首去舔,结果最大的伤口离脖子太近,又舔不到。 它烦躁地“嘶”一声,钻出口袋爬到镜子前。 镜子里的它又细又小又短,浑身干枯到像起了一层层的死皮,蛇鳞暗淡无光,整就一条活不过百天的小蛇。 它翻个身,软白的肚子上细碎的小伤口一道又一道,有的凝了血,有的还在流。 它甩了甩尾巴,歪头看见抱臂蹲在墙根的那个事儿多的怂包,惨白无色的小嘴开开合合,念念有词地叽叽咕咕。 不用仔细听,肯定又是对不起什么什么的那一套。 它都听腻了。 它不再看,滑出门去四楼。 门一开,吓得水祝条件反射地一跳。 她已经对那道门产生了阴影。 门“吱呀”一声又合上,绒毯上裹了一道血痕,都是从小蛇身上流下来的。 她望着血迹,说不出心里是什么味。 又怕又心怀愧疚。 是她不对,她知道,还知道它没咬她。 别的蛇无缘无故都要来咬她,她刚才伤了它,它也没咬。 伤…… 它身上还带着伤,会不会被别的蛇攻击? 她赶紧爬起来,跑到门口又顿住,她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哆嗦着扶上门把手又像触电一样弹回来。 正这时,门被敲响了。 吓得水祝急急后退,尾椎骨传来丝丝地痛。 “水水,我罗珊。” 罗珊。水祝呼口气,开门。 罗珊推着苏文静冲她一笑:“我们来看看你,最近怎么样?” 苏文静双手捧起食物给她。孔珠粒说得对,她们要靠水水。连罗珊都要不来的轮椅,不过一天就被她要来了。 “谢谢你。”苏文静说。 水祝摇摇头:“你留着吃吧,伤好些没有?” 她让她们进屋,门口佣人路过,她连忙向佣人又要了些食物和小零食。 她必须抓住任何机会囤食物,她不想再变得没有食物。更何况现在小蛇跑了,不知还回不回来,她必须确保小蛇不回来又被断粮的情况下不被饿死。 她已经猜测到佣人给她食物的原因是因为小蛇咬死了那两条蛇,她们一定以为她和小蛇交流出感情了。 一路进去,苏文静明显被地上的血吓住了,她慌张地问:“水水是不是受伤了?” 罗珊惊讶道:“啊?快叫医生来看看,伤哪里了?我看看。”说着就去扒她。 “没事,不是我。”水祝拂开她,弯腰捡起地上的口袋放到床头柜。 罗珊看眼口袋,笑道:“水水变大胆了哟,都敢提蛇了。” 水祝扯出个笑,算是默认。其实心里明镜似的知道自己胆子不仅没变大,反而越来越草木皆兵。 食物送过来,她又问佣人要了胶水胶带。 三个人一起吃了食物,水祝分了一袋小零食给她们,剩下的全藏进柜子里。 “你藏起来干嘛?”罗珊不解地问。 “囤起来备用。” “啊,逃跑的时候吃?哎,我怎么没想到,那么远的路,肯定要吃的啊,不然没跑几天都饿死了。”罗珊一拍脑门,恍然大悟,“静静,我们也囤。” 要有食物可囤啊。苏文静心里默默。 两人一直呆到中午吃了饭才回去,蛇还在屋里,谁也不敢久呆,否则一不小心就会没食物。 水祝关好门,把碎盘子从口袋里倒出来,不倒还好,这一倒发现有些都碎成了渣。 她皱眉,还是捡起来拼凑,东一块西一块,大体凑好了,却有些缝隙填不满。但没有办法,不可能把渣捻起来,她小心翼翼滚上胶水黏好,又用胶布缠住它不散。 一块一块慢慢拼凑完,已经临近晚上,佣人送来饭菜,状似随口一句:“水小姐的蛇倒是安静,我从来没听它叫过一声。” 水祝愣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放下碗:“它在厕所,隔音。” 佣人点点头,放下餐盘退了出去。 水祝抹把额头的汗,她记得规则一,形影相随。要是蛇不见了,或者死了,自己会怎么样?像孔珠粒那样还是…… 她不敢想象。 慌慌地吃了饭,一直远远地面对门而坐。 她想锁门,又怕小蛇一会儿进不来。进不来不是该高兴吗?可又有又说不清的不安。 直坐到夜半三更,门愣是没响过,连每晚都来撞门的蛇都没来了。 她靠着床浑浑噩噩地浅睡。 * 微博。 自上次“大海里的水啊”发博说照片是p的后,微博再没有任何动态。 各大ps高手扒了照片又扒,愣是没找到一丝p的痕迹。 难道是假的? 几天后,终于有大佬按耐不住,转发了那条微博并写——【求问是哪位大佬p的,技术这么好,一点痕迹都没有。】 原以为得不到回应的微博,确实没得到海水女神的回应,但被it界一位巨佬评论——“我。” 淡下去的关于的海水女神的话题再次掀起热潮。 这位“我”大佬可是大佬级别中的大佬,商业多少知名广告是她策划的,多少商标是她设计,多少传宣图标是她p的。 从她手里出来的东西没有不出名的,能进她手的东西也不是一般的东西。 据说这位“我”大佬,从未露出真容,只在屏幕上谈生意,甚至连网上都很少有她的痕迹。 今天,终于在今天,被一条极少数人关注的微博炸出来了。 评论一出,立马有人问:“大佬,你和水水女神是什么关系呀?” 原以为她不会回答,结果她说:“去过同一个地方。”屏幕背后的女生敲下这几个字,关掉页面。 电脑的白光在昏暗的房间里极其刺眼,她却毫无感觉,移动鼠标点开了几张照片。 城堡,森林,蛇。 一年前的记忆强行闪过,她痛苦地皱眉。 手腕两道牙痕,还有几颗疤洞。 她痛苦地呻.吟,抱住脑袋缩在椅子里。身后传来沙沙沙的爬行声,一条五米粗的巨蟒爬过来缠上她,巨大的蛇躯只绕一圈就把她围得密不透风,它用头抵抵她的头。 许久,她终于松开手臂,转身抱住它,嘴唇吻在它的唇畔:“谢谢你带我出来。” 它吐出信子舔她,想摇摇尾巴说不谢,却翘起断掉尾巴的下半身,昏暗里,恐怖的疤痕依旧清晰可见。 她摸着它的断尾,收回了想去拿手机的手。 就这样吧,曾经也没有人救她。 第18章 18 小蛇一整天没有回来,水祝一整天不敢睡觉,也不敢反锁门,生怕锁了门,小蛇回来时进不了屋。 她抱紧被子坐在地上,和房门遥遥相对,背梁紧弓,整个人呈戒备状态。 房门一响,水祝从昏睡中惊弹起来,听着门外叫她的声音,才惊觉是佣人端了早餐来。 她看眼床头柜上被黏起来丑不拉几的盘子。 都早上了,小蛇还没有回来。 水祝把被子扔在床上,撸把头发去开门。 佣人把早餐放在桌上,将屋里收拾干净,抱着编织兜放在门口。 “请问水小姐的蛇呢?”佣人问。 水祝左右看一眼,绞着头发尖说:“去散步了。” “水小姐怎么没有一起呢?” 水祝顿了一下,这个问题该叫她怎么回答。眼睛瞟见封锁的窗户,她立马手指窗户,说:“它从窗户走的,我跟不上。” 佣人依旧面带微笑,在听见她不着边际的话时,甚至没有一点改变,佣人又问:“水小姐知道它几时回来吗?” 几时?这个她怎么知道,那天毫不停留,那么决绝的背影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要回来的样子。 水祝纠结。 正在她犹豫不定的时候,那扇窗户开了。 佣人还在她面前,但那扇窗户就那么开了,开了。 远程遥控? 她惊讶地瞪大眼,佣人说:“请水小姐务必遵守游戏规则,与游戏伙伴形影相随。” 这是叫她跟着爬窗去找蛇? 水祝颤颤巍巍挪到窗口,探出上半身,只见下面的黑土时不时拱起来,一条蛇尾巴从土里钻出来,带起一瓢黑土,洋洋洒洒。 她扒紧窗沿,立马收回身体背靠墙,认真又郑重地说:“我想起来了!它说晚上回来,晚上回来!麻烦你把窗户锁死,锁死。”说完又有点慌,要是晚上佣人看不见小蛇,她又该怎么办? 佣人笑笑,上前将窗户关上,只是很普通地关上,关得水祝的小心脏砰砰跳,她伸手使劲推了推,纹丝不动。 “愿您所言属实,请水小姐用餐。”佣人退到门口,抱起编织兜,“请水小姐恕我多提一句,先生最不能忍受蛇不见了,你们却还完好无损。” 这是变相的警告么。 还不等水祝说什么,佣人已经关上门走了。 水祝看着桌子上的早餐,比以往都丰富,全拜那条让她又怕又俱的小蛇所赐。 有点清高的人应该不会吃,但水祝毫不犹豫地坐过去,抱着碗吃个干干净净,一颗米都不留。照目前这种状况,谁知道她还有没有下一顿饭。 吃完饭,水祝站在门背后踌躇不定,要出去找吗,万一小蛇当时就是气太狠了而忘记她这个罪魁祸首没咬她呢,那她现在去找它,不就是把自己这个罪人主动往它面前送么,它一回过神来,准会报仇。 以前她还敢说自己能一脚踩死它,但自从看见它不动声色咬死两条红尾蚺之后,她再也不敢说这种话了。 如果不出去找,它晚上还不回来,被佣人发现,这就不是有没有饭吃的问题了,佣人的话很明确地告诉她,蛇没了,她也会没了。 她还没回家,还没看见爸妈,还没睡到自己的床,她还不想死。 正天人交战时候,罗珊来了。 她一看见水祝就笑,笑得水祝莫名其妙:“找到路线了?” “没啊。”罗珊笑嘻嘻地说。 水祝有种不想搭理她的冲动,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笑得那么欢乐。 她拉罗珊进屋,凑到她耳边小声说:“我的蛇跑了……” “啊?”罗珊大惊失色,“不是吧?那那那赶紧去找啊,走走走,我们一起去找。” 水祝很为难,现在的城堡到处都是蛇,自从游戏开始,nake根本就没有想关它们。她很清楚自己有多怂,就是被蛇拍门都能吓个半死,还要她去满是蛇的城堡里找它。 难度系数太高。 罗珊很直,没有水祝想来想去那么多心思,直接拉起水祝就往门外跑。 水祝吓得胆战心惊,小腿都在打颤,被拉得跌跌撞撞。 两人刚出走廊没多久,顺着栏杆游过来一条蛇,水祝一个激灵,直接跳到罗珊背上。 正跑的罗珊没个防备,差点被她绊倒。 她想这水水爬她背是越来越顺了。 罗珊吓她说:“你这样不行,要是它想咬我,你爬我背不就直接咬你了吗。” 水祝短促地扯了个嗝,快速滑下去,拽着罗珊的手死活不跑了:“我、我不去了,不去了,不找了,不找了,嗝——” “不找怎么行,没了蛇,nake会拿你去喂蛇,还记得那条巨大的蟒蛇吗?”罗珊用手比划出一个巨大的手势,“那嘴,这么这么大,一百八十度啊,你想想,就是十个水水你也不够塞牙缝啊。” 她说得好好好对,但是就是再有十个水祝也不敢走啊。 “水水。” “嗝——” 栏杆上的蛇转头往她们吐了一下蛇信子,信子颤了颤,继续往前面爬。 “水水,它不咬你。”罗珊似乎显得很兴奋。 但这不是咬不咬的问题啊,是一看见那在地上蠕动的东西就会情不自禁害怕啊。 水祝:“嗝——我们回去嗝——要是拿我去喂、喂蛇,你先一棍子敲晕嗝——敲晕我。”她、她不想要蛇了。 罗珊被她拉了两步,顿时惊觉不对:她不能让水水死,不能助纣为虐! 于是脚一蹬,手用力,“刷啦”一下就把水祝给拽了起来,楼住她的腰往上一提,将人竖抱在怀里,蹬蹬蹬往楼下跑。 一连串动作都在一瞬间完成,完全不给水祝一个反应的机会,等反应过来已经是在罗珊怀里一跌一撞,觉得自己随时都有可能掉下去,她连忙手脚并用的缠住罗珊。 罗珊被她这么一缠,跑起来不得劲,双手握住她的腰往上一抬,在水祝的惊叫声中,将人扛在肩膀上。 两人就这么在城堡里兜了个圈。 水祝被颠得头晕眼花,胃里一阵接一阵地翻江倒海,差点儿把早上吃进去的全给吐了出来。 “没有啊,水水,你说腻那条蛇那么小,会不会钻缝里去了,这怎么找啊?”罗珊抱着水祝的腿颠了颠。 颠得水祝灵魂都颤了三颤:“可能、可能吧……”她已经被颠得脑子一片浆糊,什么都想不清楚。 “那我们回去吗?”罗珊问。 水祝虚着眼睛扫一圈,似乎难得有人来大厅走一圈,引得蛇们很兴奋,吐出蛇信子向她们围过来。 水祝扫过不敢再看,打嗝打得喉咙发疼:“回,回。” 刚进屋,水祝扒着墙还没缓过气,佣人空手而来:“请问水小姐找到您的游戏伙伴了吗?” 水祝捂住胸口喘气,闻言震了一下。佣人怎么知道,难道一直在监视她们? 佣人静静地微笑着看她们,水祝被看得愈发惊悚,连脚底都似乎在冒冷气。她揪着头发不安地说:“晚上、晚上就回来啦。” 佣人笑笑,转而好心地提醒罗珊,“罗小姐,您离开您的伙伴太久了。” 水祝推推罗珊,罗珊连忙窜了回去,静静的饭和药还得靠罗珊,不能耽搁。 等罗珊走了,佣人又对她笑:“鉴于水小姐不遵守规定,现已取消水小姐所拥有的各项权利,请水小姐呆在屋内不要乱走。就水小姐丢蛇一事,我会上报给先生。” 这时,从门口涌来十个佣人,笔直地站在屋里各个角落,一双双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水祝。 “守好水小姐。” 第19章 19 十个佣人守着,水祝竟莫名有种安全感? 当她用冷水拍在脸上的时候,她怀疑自己是不是被蛇吓傻了。 换谁,这种时候都会很不安吧,毕竟下一秒谁也不知道是活是死,怎么活怎么死。 她关掉水龙头,外面传来开门的声音,一瞬间,惊天动地的喊叫从门外灌进,然后又被关门隔绝在外。 这种瘆人的声音可不像平时遇见蛇那样的惊恐。 水祝疑惑地皱眉,她走出卫生间,问:“外面怎么啦?” 剩下的五个佣人像木桩子一样杵在房中,不哼不动。 她们不说,水祝也不再问了,反正知道太多也不大好。她乖巧地坐在床上,竖起耳朵悄悄听外面的动静。 可能隔得远,可能佣人不许她们叫,只听见来来回回的急速脚步声,随后什么都没有。 “水小姐。”佣人突然出声,吓得正悄咪咪偷听的水祝一大跳,“您可以去看看。” “啊?”水祝一时没回过神来,不是限制她的行动吗,叫她去看?不会是什么陷阱之类的吧? 佣人说完那句话之后又变成了木头人,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水祝坐了半响,最后还是按耐不住内心的躁动,拉开一条门缝悄悄瞄上一眼,没有蛇,走廊上全是人,连苏文静和罗珊都出来了。 不是陷阱。 她松口气,打开门出去。 五个佣人紧跟在她身后,阵势颇大,挡在走廊中间的女生纷纷让开道。 一瞬间,水祝又有点儿怂了。明明现在的她在nake眼里属于“罪人”,佣人这样的阵势是要做什么? 但人已经出来了,她觉得她回头或许会被佣人架起来继续前进。 她磨磨蹭蹭地往前挪,佣人也不催促。可再怎么慢腾腾,还是走到了尽头。 260的房门大开,一个女生倒在血泊里,胸口插着一把水果刀,鲜血不断地涌出,在地上淌成汪洋,旁边还站着一个女生,脖子上包着的纱布让水祝一眼就认出那个人——陆湘。 医生从后面大步跑进去,蹲在血泊里探女生还有没有呼吸。 陆湘一下子跪倒在地上,右手抖成了筛子,整个人都似乎在颤抖。 水祝一到门口,里面的佣人打个手势,她就被身后的佣人给推进了房间,房门被关上,隔绝外面探究的视线。 浓烈的腥臭冲鼻,胃里翻江倒海地难受。 水祝紧紧捂住口鼻。那难闻的血腥源源不断地涌进鼻孔,刺激脑仁。 她晕眩着眼不知道该干什么,或者不知道来这里是做什么。 “水小姐。”佣人走过来,“您现在有两个选则。一、把你丢掉蛇的失误上报给先生,由他定夺,但听说先生最近的心情不是很好。二、你和陆小姐交换游戏伙伴,继续进行游戏,水小姐很有可能取得第一名,从而获得人生自由权和各类继承权。” “你、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做?nake知道了你们会被惩罚吧……”要她继续饲养陆湘的蛇,这明显就是在帮助她,为什么? “水小姐不用担心,只管选便是。”佣人抱着蛇向她走来,“真诚希望水小姐选二。” 两米长的黄褐色的细长蛇躯在佣人怀里盘成一团,蛇头扁平而尖利,淡褐色的大眼珠楞楞地盯着水祝,黄白的腹部一股一股的。 水祝吓得直直后退,退到退无可退时,佣人抱着细鳞太攀蛇站在她面前,对她温和地笑。怀里的细鳞太攀蛇昂起头竖起眼看水祝,张嘴吐出两条被鲜血染红的蛇信子,牙齿上还挂着一层皮肉。 尖叫卡在水祝喉咙,水祝只能无助地颤抖,木楞地转动眼珠,果然看见跪在地上的陆湘那只抖动的手臂血肉模糊,地上的女生脸上挂着冒黑血的牙洞,血流不止。 她突然短促又凶猛地“啊”一声,不知是吓到了佣人还是吓到了蛇,太攀蛇猛地昂头嘶着信子向水祝扑去。 水祝握着门把手使劲拎,使劲摇晃,身体撞得门“哐哐”响,就是打不开,急得手心全是汗。 太攀蛇的信子都快打到她的鼻子上了,她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抱紧脑袋使劲摇头:“我不要不要不要,我只要我那条蛇,别的都不要,不要,不换,不换,我就不换!你们把我敲晕,敲晕我抬走、抬走,我不换,坚决不换……不换……呜……”越说越激动,似乎有点停不下来的魔障。 佣人抚摸太攀蛇的背脊,蛇安定下来,缩回佣人的怀里。 陆湘就像受到什么刺激似的,突然转头看向水祝,深沉的眼珠幽暗难辨,然后猛地跳起来向水祝冲去。 一切都在眨眼间,佣人们都没反应过来,陆湘就冲到了水祝面前。 她按住水祝的头直接往门上撞,水祝还没回神来,脑门一痛,身体被拧成麻花,她张牙舞爪地挣扎,陆湘的力气大得像头蛮牛,发了狂地使劲掐住她,一边砸一边叫:“去死,你去死!杀死你,杀死你!啊——” 反应过来的佣人忙把陆湘架开,陆湘被人死死禁锢住,手爪还储藏着无尽的大力,牢牢揪住水祝的头发,扯得她头发撕裂地疼。 水祝被扯得连连后仰,脑子一片发懵。 她痛苦地急促呼吸,喘得鼻子都疼。 佣人费劲地扳开陆湘的手,将水祝的头发解救出来,水祝只觉撕心裂肺地一阵疼,陆湘指尖颤着几簇漆黑的发丝。 她抓着水祝的头发,扬起手甩两甩,疯狂地笑。 水祝捂住肿胀的头,满手血淋淋,一摸就疼,头疼,眼晕,脑胀,耳朵发懵,头发撕痛,浑身都疼。 她双手抱头呜呜呜哭起来。 她和陆湘不认识,为什么要打她,为什么总是被殃及,为什么会来这里,为什么会碰见这些神经病一样的人。 越想越痛,越痛哭得越凶。 医生挪开她的手给她清理伤口,缠上纱布,水祝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打嗝打得喉咙疼。 选一二的事就这么强硬结束,佣人打开门搀扶水祝出去。 水祝抱住头,扯着哭嗝跟着出门。身后发疯狂笑的陆湘突然止住笑,她狠狠瞪眼水珠的背影,迎着满走廊的人,狠声道:“用我的命换你的命,你会遭报应的。” “水祝,你会遭报应的。” “报应哈哈哈——” 第20章 20 260的房门打开,再也没合上。 陆湘那疯子一样的笑声断断续续从里面飘来。 走廊上的女生们面色复杂又惊恐不安地看水祝,尽管她们不知道刚才房间里发生了什么,但是陆湘的话再明确不过——水祝要杀陆湘来救她自己。 罗珊站在苏文静的身后看水祝,然后跑上去捧住她的脸,焦急地问:“水水怎么了?刚才是不是你在撞门?谁撞你了?” 所有人都清楚听见房门被撞得哐哐哐响,但是佣人守在门口,谁也不敢说不敢问不敢看。 水祝想摇头,脑袋一晃,一阵晕眩感袭来,晃得头晕眼花。 她摇摇手,说:“没事。” 罗珊才不信,越过她往门里望,被陆湘手里的一爪头发扎红了眼,她大骂一句:“操.你妈!”直接冲进门给陆湘一拳。 陆湘被打到弯腰,她抹掉鼻血,挥舞手里的头发冲罗珊笑。 “珊珊!” “罗珊!” 苏文静和水祝异口同声。 苏文静推不动轮椅,急得差点从上面滚下来。 水祝扭头,眼前天旋地转,她扒着佣人急急叫:“罗珊罗珊罗珊,拦住她们!” 佣人分开罗珊和陆湘,罗珊被禁锢住还在手打脚踢地大骂,陆湘只冲她笑,越笑,罗珊越暴躁。 水祝忍着晕眩跑过去抱住罗珊,忙安抚她:“我没事,你别打她,等会有人惩罚她,你别动手。”nake肯定会收拾陆湘,她无法保证罗珊再动手打人会怎么样,就像不晓得nake知道自己丢掉蛇后会怎么惩罚自己一样。 罗珊大力地挣扎,力气过猛一肘子撞到水祝的胸口,疼得水祝直吸气,胸口一阵一阵地痛。 水祝捂住胸口“嗷”了两声,罗珊立即松手去给她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水水不痛……” 水祝是又痛又羞,气红了脸一巴掌推开她。 正这时,刘律师从走廊另一边走来:“先生到了,全部去大厅。” 佣人们请女生下去。 刘律师绕过水祝走到260门口扫视一圈,又看眼水祝,问一句:“怎么样?”不知道是问医生,还是问佣人。 抱着细鳞太攀蛇的佣人摇摇头。 刘律师曲起手指摁了一下门棱,转身和水祝擦身而过。 走了两步又停下,刘律师说:“下楼吧,不要让先生等。” 血泊里的女生被裹了白布抬走,佣人架着陆湘跟上,抱着细鳞太攀蛇的佣人随后。 水祝顿了顿,和罗珊推着苏文静下去。 “让我看看——”墙上的nake已经不复前段时间的慵懒,他说话一如既往的喜欢拖长调子,但眼角眉梢充斥着浓厚的冷意,尽管嘴角还是微笑的弧度,“噢,天,一场游戏才进行三十一天,你们就损失这么惨重。你们不信任你们的游戏伙伴吗?你们不信任它,它也不会信任你们噢,比如陆湘——” 在nake说话期间,上空的蛇皿旁边又降下一个空荡荡的透明容器。 nake说:“说吧,陆湘,怎么回事?” 陆湘从疯癫的狂笑变成一潭死水,寂静无声。她站在墙边,盯着绒毯,对nake的话充耳不闻,但颤抖的身体还是泄露了她的恐惧。 “不说吗?那谁来说,允许自由出入城堡噢。”nake撒下诱人的糖果。 互相熟悉的女生们对望一眼,纷纷跃跃一试。 罗珊率先举手:“我说!陆湘想杀她的蛇被259的田小恬撞见,她就杀田小恬灭口,后来蛇起怒去咬她,她拉小恬挡住了。她还想谋杀水祝,刚好被佣人拦住才让水水大难不死。”说完,抬起水祝的脸让nake看她包着纱布受伤的额头。 水祝想捂她的嘴都来不及,有种被猪队友坑的错觉。 果不其然,nake恍然大悟:“水祝啊,你的蛇呢?丢了?” 罗珊瞬间被这个问题问愣了,她完全遗忘了这一茬,忙快手快脚地把水祝拽到身后藏起来。水祝矮小又瘦,被罗珊挡个结结实实。 nake嗤笑一声:“你先想好让我满意的理由。”继而转向陆湘,“陆湘,罗珊说的对不对?” 陆湘不答。 nake这人最烦一句话说两次,他动动手指,上空的两个容器缓缓降下,女生们快速躲开。 蛇皿打开,里面的蛇钻出来向陆湘爬去,佣人将浑身赤.裸的孔珠粒从蛇堆里抱出来,将她身上的蛇一条条捡开,把人放进空荡荡的容器里。 罗珊逮住机会,对水祝说一声:“看好静静。”然后撒丫子冲过去抢孔珠粒,蛇缠上她,被她甩掉,翠青蛇咬在脚踝,她皱皱眉,揪着脸,一脚碾下去。 佣人冲上去拉罗珊,被她撞得左颠右倒,齐齐滚进蛇堆里。 nake看着看着,突然笑起来:“无碍,让她抱回去。” 佣人听话地退开,罗珊成功抢到孔珠粒,一脚一脚从蛇堆里跑出来,把人给苏文静抱着。 大概和蛇一起关得太久,孔珠粒身上浓厚的蛇腥味阵阵冲鼻,就像将折断的大葱塞在鼻子里似的浓郁。水祝知道不该嫌弃,但那股味道刺得她连打几个喷嚏,熏得眼泪横流,脑子阵阵发晕。 苏文静死死搂住孔珠粒,哭得泣不成声,扯着自己单薄的一层衣服将她裹住。 水祝挪开一步,打个喷嚏一脚踩上条蛇,脚底蠕动的触感让她浑身一震,立马提脚跳开。 罗珊过去将蛇踢开,蛇蠕动两下,向陆湘爬去。 陆湘已经被蛇群围得只剩下头,衣服被撕得支离破碎,她张牙舞爪地狂抓,痛苦地嚎叫着一巴掌拍开一条蛇,又一条蛇将她淹没,爬上她的脖子,吐着信子往她嘴里钻。 陆湘嘶嚎一声,张嘴狠狠咬住蛇信子,死命一咬,蛇信子断在嘴里,她呸一口吐出来,断了信子的蛇疯狂地拍打尾巴,“嘶嘶”吐得更加凶猛。 脖子上的力道越来越紧,缠得她呼吸困难。 陆湘就像疯了一样,逮着蛇就咬,死劲地,拼命地,发狠地咬,越咬越狠,咬吓蛇鳞,咬下蛇信子,咬下白里泛黄的蛇肚皮。 全部吐在地上,东一块,西一块,血肉模糊。 浑厚的浓臭充斥整个空间。 水祝不忍直视,捂着眼站开。 nake笑不出来了,他哼一声:“没办法和蛇平安相处,就送到实验室。” 佣人抛开蛇,把受伤的蛇装进空的容器,注入蓝色液体,升到空中,陆湘被抬走,她张着满是血的嘴,哈哈大笑,牙齿上挂着发黄的小块蛇皮。 她舔了下嘴,狠声叫:“水祝,你不得好死。” 这句话像提醒了nake,nake转头看缩在墙角耸着肩的人,顿时更加没好心情,他说:“孔珠粒走了,没有陆湘,那就把水祝装进去吧,几百条蛇总是要有人陪。” 水祝好像没怎么听懂,但不妨碍她吓得哇哇抖。 罗珊一巴掌甩在水祝肩膀上,大喊:“跑啊!” 水祝不管三七二十一,撒丫子就开跑,狠命地跑。 满脑子都是跑,跑,跑,要想活命就跑,怕蛇就跑,使劲跑,快速跑,拼命跑。 跑,只有跑。 加速跑。 不断跑。 跑。 跑。 跑。 跑。 跑。 跑。 第21章 21 四楼。 空旷的大房间,半米厚的松花石占据整个中央地带,森蚺缩在半边石头上打盹,粗壮的尾巴掉在地上。 另一边的松花石上躺着一条拇指粗的小蛇,白白的蛇肚子一动不动,像死了一样。 森蚺睁开瞳孔扫一眼抢占自己半边床的小蛇,不开心地抖抖上不了床的大尾巴,哼哼转过头,不想告诉它下面的情况。 松花石坚硬又冷,小蛇不舒服地歪头,歪来歪去,换过几个姿势几个方向,还是不舒服。 它趴在床上睁眼看空白的房间,哪儿都不好看,一股子蛇洞味。 “230去找你了。”森蚺到底没忍住对小蛇吐信子。 那怂包敢出门找它?它才不信。 它歪头不听,身后的森蚺也吊着不说。 许久,小蛇把头埋进肚子里,悄悄伸出蛇信子感知。 怂包上三楼了。 怂包把三楼走完了。 怂包回去了。 啧,它就知道怂包不敢上来。 它收回蛇信子睡觉。 “260死人了。”森蚺又说。 哦。 “被细鳞太攀咬死的。” 哦,细鳞是陆栖蛇里毒性最强之一的毒蛇,一口毒液能杀死近百个成年人。活不成。 “230去260房了。” 她那么怂,还敢去? 小蛇吐出信子,感知到她进了260的房门,细鳞在分泌唾液,细鳞立起上半身弓成s形准备攻击…… 小蛇一尾巴甩在松花石上,松花石碎了小块。石灰飞腾,呛得森蚺心疼不已——这是它养老的床。 它颤动蛇信子感受到腥甜的血,小蛇猛地窜起来往窗口闪去,森蚺甩出尾巴合上窗,小蛇落在它的尾巴上,嘶着信子对森蚺眦毒牙。 森蚺怒哼一声:“你不是不管嘛?” 小蛇触感到消毒水的味道,它晃着尾巴游回床上:“谁要管了?还不是你的破床太硬,睡得我背疼,我起来活动活动筋骨。” 森蚺嗤一声,用长着胡须的脸做出高难度的鄙视。 小蛇佯装看不见,继续趴在床上躺尸。 许久,森蚺又开始说:“nake来了。” “他放蛇了。” “260在咬蛇。” “蛇在抓230。” 小蛇巍然不动。 森蚺疑惑:“真不管?” “不管。”小蛇歪头。 “哎哟,青大将缠上她的腿了,再来天堂树咬一口,她就动不了。” “红花子爬上去了,哇,咬了咬了咬了,一口,两口,三口——珊瑚缠上她的脖子了——啊!你不是不管吗——” 窗户“嘭”一声破碎,细小的蛇“咻”地飞远了。 森蚺啧啧两嘴,把尾巴盘上松花石。 嘶,还是睡在床上最舒服。 * 人怎么可能跑得过成群的蛇。 拿出吃奶劲的水祝才跑几米,就被蛇缠上小腿给绊倒。 尖利的牙齿咬在小腿上,她只觉一阵麻,小半边腿像扎了麻醉针一样动弹不得,连疼痛都感知不到。 手臂粗的蛇尾缠上她的脖子,一股腐鱼的恶臭喷涌,熏得她眼睛火辣。 她没有陆湘咬蛇的凶猛,只能不断地伸长脖子努力打嗝呼吸。 双手拼命地扒拉脖子上的蛇,冰冷又坚硬的蛇鳞扎得她恶寒到想吐,指甲突然划到软黏的蛇肚子,蛇肚子蠕动两下,缠得更加紧了。 空气渐渐稀少,窒息感上头,闷得脑门发晕,胸口胀痛。 她努力瞪大眼,看见两条细长的蛇信子向她的眼珠弹来,她挪不开,吓得嘴唇都在哆嗦。 “啪嗒”一下,蛇头砸在地上,脖子上的力道松了,她抓紧机会大口呼吸。有蛇落在她的胸口上也顾不得。 不断的“嘶嘶嘶”声从胸口发出,腿上,腰上,手上,被紧裹的力道全部消散,那些缠上她身体的蛇像流水一样一泻千里。 密密麻麻的蛇立在一米开外,颤着信子虎视眈眈。 水祝把自己缩成一团,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然而无处不在的“嘶嘶”声让她抖成了筛子。 窝在她肚子和大腿间的小蛇不舒服地挪了挪位,肚子上的蠕动吓得水祝脚一蹬,蹭着屁股快速后挪。挪了几步,后背阴冷冷的凉意,她浑身戒备的停下来,低头看见那完美的三角头,褐色的眼珠竖在眼眶里盯着她,极度熟悉的干扁小身体。 她、她的蛇。 她哆嗦着手,扯起衣服一把搂住它,这一瞬间,原本坚强着没哭没叫的她瞬间哭得稀里哗啦。 “我、我找到我的蛇了,我的我的蛇。我不是、不是要跑,我只是、只是在找我的蛇,不要、不要再咬我,疼嗝——”她哭得全身都在抖,眼泪一串一串地往下掉,看起来好不可怜。 小蛇歪个头:没出息。 几百条蛇扎堆将水祝围起来,女生们早散得远远的。整个城堡安静得只剩下水祝的哭腔和时不时扯个哭嗝。 nake没有说话,佣人不动。 藏在蛇堆里的红尾蚺交头接耳一阵,迅速四处游开。 小蛇缩了缩颊窝,突然从水祝怀里飞出去,速度快得好似一条闪电,刷地闪过去咬上向水祝飞来的红尾蚺,黄肚子上两个细小的牙孔流出黑色的血,随后整条红尾蚺被染成墨黑,尸体砸在地上染黑了绒毯。 水祝目瞪口呆地坐着,震惊地微张嘴呐呐无声。 突然,后脖子一凉,她条件反射地翻身扑倒,用力翻滚。 浓郁的腥臭充斥鼻尖,她从手臂里抬起转晕的头,原先坐的地方躺着一条红尾蚺,蛇尾蠕动两下,头一砸,死了。 小蛇立在红尾蚺的头顶,褐色的眼珠竖成一条明亮的线,它张嘴发出清冷又绵长的“嘶”叫。 它“嘶”了足足半分钟,容器里群蛇翻腾,包围水祝的蛇扭着蛇躯快速爬开。它向水祝颤颤蛇信子,然后游过去。 它爬上水祝的脚,水祝反射性一踢,忙缩回脚。 小蛇愣住,它停在她面前,伸着信子看她。 水祝抱紧双膝,睁着通红的眼睛看见它细小的牙齿上染着鲜血,它口壁的肉比粉红还是深一点,看起来很软很嫩。 明明是那么弱小的一条蛇,怎么那么凶? 她知道小蛇能杀人,但从没这么近距离清清楚楚全程看它杀蛇。 她怕,又觉得自己不该怕。 它是在救她,要是没有它,她已经被咬死了。 小腿被蛇咬的两个小孔还凝着血珠,她盯着血珠,又落下一串泪。 她鄙夷自己。 第22章 22 空气凝固,人人目瞪口呆。 死去的四条红尾蚺传出的恶臭越来越浓。 nake直接关掉投影,什么话都没有留下。那些从容器里爬出来的蛇又钻回容器,两个容器升上去吊在上空。 小蛇竖眼看死没良心的小怂包,一甩尾巴游走了。 水祝神经质地揪了揪头发,从地上撑起来,看着小蛇坚决离去的背影,犹豫要不要追。 “水水快啊!再不追又跑了!跑了没饭吃!”罗珊急急地拽她。 被罗珊这么一吼,水祝好像又有勇气。 小蛇游得不快,小小的尾巴一摆一摆地往前挪,水祝跑几步就追上了,她颤颤巍巍地伸手,伸到一半又缩回来。 它的牙齿细小但很尖锐,那么大的红尾蚺都被它一口就咬死了,她的皮这么薄,说不定一刮就破,破了就死了…… “要不我帮你抱回去?”罗珊看她怕得要死,忍不住弯腰去逮蛇。 小蛇尾巴一摆闪开,猛地回头冲罗珊“嘶”一声,露出尖尖的毒牙。 罗珊被突如其来的一下吓得抖了手,收回手木楞楞地望着水祝:“怎么你的蛇这么凶?”她抱过很多人的蛇,大蟒,毒蛇,都温顺得很,还是头一回看见这么凶的,连碰都不让碰。 水祝无法回答。她掀起半边裙摆,鼓起巨大的勇气想去抱小蛇,小蛇嫌弃地竖了竖眼,歪头走了。 水祝只好默默跟着,直跟进了自己房间。 “嗐,你的蛇还知道路啊。厉害厉害厉害。”罗珊赞道。 水祝尴尬地扯扯嘴角,她也是第一次知道她的小蛇识路,前两天跑出去没回来肯定是它不想回来。 都是她不好,摁碎了它睡觉的盘子,还伤了它。 “珊珊,你去看看静静,她们还在下面。”水祝叫住正围观打量小蛇的罗珊。 罗珊一拍脑门,恍然她把苏文静和孔珠粒丢在下面了。她急吼吼地说:“那我先下去了,你有事叫我啊。”一边说一边往下面跑。 水祝反锁门,拿起床头柜上黏好的破盘子,坐在离小蛇两米开外的地方。 她看着远处缩成一团的小蛇,突然想起它咬人是眨眼间的事情,就是她坐三米外也能被它咬住。 但叫她一口气坐它面前,她又没有那勇气。 她摩擦盘沿,战战兢兢地往它面前挪,越来越近,小蛇纹丝不动。 终于,近了,伸臂就能够住的近。 水祝把破盘子放在它旁边,小声说:“对不起,我……你睡、睡进去嗝——我、我以后再也不那样对你了……” 小蛇不动。 她不知道是不是它还在生气,悄悄伸手把盘子往它尾巴边挪,又说:“黏、黏好了,不割皮……” 小蛇歪头打量它的盘子,小小精致的盘子被碎成无数块的陶瓷黏起来,坑坑洼洼,丑死了。 它嫌弃地回头,把小脑袋搁在肚子上。 “你不喜欢么,那、那我换、换一个……”她小心翼翼地揣摩它的意思,伸手去拿盘子。 小蛇一甩尾巴搭在盘子上,吓得水祝急急收手:“你睡你睡,我不碰不碰不碰。” 小蛇滑进盘子,左转一圈,右转一圈,不舒服,但盘子里有淡淡的花香,它缩了缩颊窝,闻起来和她身上的味道一样,就是太淡。 它勉为其难地找个稍微舒服的姿势睡觉。 水祝坐了一会儿,见它再不动,想它应该睡着了。 她松口气似的搓了把脸,起身把浴室的门锁死,将自己从头到脚来来回回使劲地搓个无数遍,白嫩的皮肤被搓得通红,直到浑身裹满浓郁的香味才罢手。 她穿好睡衣,取了吹风机吹头发。 窝在盘子里的小蛇翻个身,缩着颊窝嗅浓浓的香味,它甩甩尾巴感慨:还是这屋好,又暖又香。 水祝吹个半干就跑出来,她在浴室呆的时间有点长,生怕小蛇又跑了。 有一瞬间,她真希望小蛇是个挂件,她就不用害怕,走哪把它挂哪。 小蛇乖乖地躺在盘子里没动,她舒口气,站在镜子前照额头上的伤口,伤口不大,只是被门蹭破了小块皮,凝固的血口浸了水泛着亮晶晶一层水珠,她用纸沾了沾,有点儿疼。 她咬牙,在想她去问佣人要药会不会给时,房门被敲响了。 心想事成大概说的就是这样。 佣人不仅端了晚饭来,还拿了小零食,带着医生。 医生给她的伤口消毒上药,又绑了一层纱布。 桌上的饭菜传出阵阵热香,水祝舔了舔嘴,转眼看见窝成小小一团的蛇,她问佣人:“它们平时吃什么呀?”她从来没喂过蛇,都不知道它到底饿不饿。 佣人说:“不知道水小姐的伙伴爱吃什么,但大部分爱吃生肉。” 生肉? 水祝抖了一下,她看着自己瘦得只剩下皮的手臂,心想要是喂它吃生肉吃习惯了,以后她没肉喂,它饿极了是不是就直接咬自己来吃? 不不不,不行不行不行,不能喂生肉。 “熟、熟肉吧?可以么?”水祝小声问。 佣人笑着点头,用呼叫电话叫人端来一盘熟肉。 伤口包扎好,佣人和医生离开了。 水祝望着盘子里的肉,有些犹豫,熟肉也是肉,小蛇吃习惯了会不会不分生熟都吃? 她从自己碗里赶出一份米饭到小碗里,放在小蛇面前。 “你、你吃。”她捧着自己的碗叫它。 小蛇嗅了一口,不感兴趣。 水祝望眼自己的碗,又望眼它的只有白米饭的小碗,纠结道:“不喜欢么,那、那你吃生菜吗?还要萝卜丝,我都分给你,你自己吃、吃,还有肉、肉。” 她把自己有的全部分给小蛇,一人一半。 她觉得小蛇之所以这么小,可能是因为没有东西吃。前段时间它被拴在口袋里,就是什么都没有吃,它肯定饿了很久。 想着,又多夹一片肉给它。 小蛇“嘶”了一下蛇信子,水祝愣怔一瞬,又强迫自己不要怕。 它不会咬她,不会咬她,不会咬她,它救了她,救了她,救了她。 水祝在心里默默念十几转,拿筷子的手都在抖,但蹲着的双脚寸步不离。 小蛇舔了一口肉,臭猪腥,难吃。 生菜,生的,硬的,难吃。 白米饭,白的,软的,难吃。 这么难吃的东西,它才不吃呢。 它收回蛇信子,继续躺尸。 “不好吃么?我觉得都很好吃呀。”水祝疑惑,转而又想,现在的她,好像是有吃的都觉得很好吃。 水祝抱着碗扒饭,吃得津津有味。 小蛇扫一眼,不解地歪头:真有那么好吃? 但蛇信子上残留的味道真的很难吃,可她吃得又很香,一颗米都没留。 第23章 23 和小蛇单方面聊过天,又面对面吃完同一碗饭后的水祝似乎没有最初那么怕小蛇了,洗漱完,竟能躺进柔软的枕头里舒服地叹息沉睡。 小蛇听着均匀的呼吸声,试探性地伸舌卷了一颗白米饭,软黏黏的,好像有点儿味,又好像没味。 也没那么难吃。 它嚼着白米饭,歪头看床上缩成小小一团的人,柔软的暖色里,巴掌大的小脸粉红粉红得像暮雪的蟠桃,小小的鼻翼颤动,宛如蹁跹的舞蝶,红润的嘴唇鲜艳欲滴。 它又嚼了一口米饭,心想这小怂包长得挺好看,就是额头上那圈白布怪扎眼。 小蛇吞下米饭,悄悄滑出盘子,顺着床脚爬上去。 蚕丝被轻轻卷起,露出睡裙下白皙光滑的小腿,腿肚子上有两排牙印,还有两个被蛇咬的牙洞,红花子咬的,没毒但不容易好。 它卷了两卷信子,分泌出两珠晶莹剔透的水珠。 水珠滴在伤口上,像冰川融化的雪水,冻得水祝一个激灵,小蛇快速溜到床沿将自己藏起来。 水祝迷迷糊糊哆嗦几下,将被子裹得更紧了,半边脸埋进被窝里取暖。 过了好一会儿,直到她又传出熟睡的呼吸声,小蛇从床单下钻出来,慢慢地爬上枕头,翘起小尾巴卷开她额头上的纱布,最里层的纱布被药水和血水黏成一团,它费了好大劲才掀开。 最里层的纱布脱落时撕开了一点点皮肉,又浸出血水。 床上的人痛得皱起眉头,但没有要醒的痕迹。 小蛇伸舌舔了一口血。 甜的,还有浓郁的药水味。 它分泌出自己被宝贵的唾液,抹在她的伤口上。血止了,模糊的伤口上泛着一层莹亮的水雾。 它挪过干净的纱布想给她裹上,小尾巴甩来甩去,那纱布就是不听话,怎么都缠不上。 人类就是麻烦,人类的东西也麻烦。 它嫌弃地丢掉纱布,把纱布整齐地叠在她的额头上,滑动身体钻进被窝蜷在她的肚子上睡觉。 水祝又梦见那个老喜欢抱她的人。 这次她怎么都推不开他,那人就像自带粘性一样。她走在路上,突然一下就被抱住,让她无论如何都挣脱不开。她气愤地用脚踩他,结果只踩上虚影。 那时,她才发现抱她的人只是个虚影,飘渺得像烟雾,但很高,她要仰头才看得见他模糊的顶。 水祝揉揉眼,转头看见一滩被血水凝固成一团的纱布。 她愣了一下,手摸上光洁的额头,才敢相信自己真的把纱布睡掉了。 她记得自己睡觉很规矩,不爱乱动呀。 赶紧从床上爬起来照镜子,生怕伤口被感染得一塌糊涂。 不照还好,一照吓一跳——完完整整白白净净的额头哪有什么受过伤的痕迹。 她捏一把脸,疼。 镜子里的她还是她,小脸蛋红扑扑,白皙的额头平滑如锦。 有那么一瞬间,她怀疑自己昨天压根儿就没有受伤,陆湘什么的都仿若在做梦。 她回头看盘子。 小蛇乖巧地窝在里面睡觉,小碗里的饭菜已经吃完了,光溜溜的碗干净得很。 不是做梦——那这药也太神奇了吧,简直就是神药,以后她要多藏点儿。 水祝洗漱完,换上干净的裙子,把小蛇的碗洗干净。 她摸着碗沿,心想小蛇的胃口真好,小小一条蛇,这么碗饭全给吃完了,还不挑食,她以后得多分点儿给它,不能再饿着。 今早佣人特地端了两份早餐。 水祝把最爱的马蹄粥放在盘子前,叫它起床:“你醒了吗,吃早饭啦,这个很好吃。” 小蛇甩甩尾巴。 水祝捏着勺子想,甩尾巴是不吃的意思? “不吃吗?那我吃……”话还没说完,小蛇歪头冲她吐信子。 水祝收回想去端碗的手,呐呐道:“你吃你吃,我不抢。”然后端着自己的那份坐在它对面开吃。 小蛇舒展身躯,缩着颊窝闻了闻,淡淡的味道,不好吃。它还是伸头探进碗里,吐着蛇信子喝粥。 一人一蛇,面对面的将一大碗粥喝完。 水祝从碗里抬头的时候,小蛇已经喝完躺回盘子里。 她不敢去摸小蛇的肚子,用眼神偷瞄,干扁的身体还是很扁,这么一大碗粥下去,一点也没有鼓。 她摸摸自己的肚子,有点鼓。 难道它没吃饱? 她从抽屉里拿出一袋饼干,放一片在它碗里,它吃了。 她再放一片,它吃了。 水祝吞口口水,纠结地看袋子里还剩三片的饼干,她又给它一片,小心翼翼地问:“你、你是在长身体吗……”吃这么多…… 小蛇歪头:嗯?它不需要长身体。 一袋饼干吃完,它的肚子还是扁扁的。 水祝揪着头发问:“你还饿、饿吗……” 小蛇:我从来都不饿。 水祝见它不回答又不摇尾巴,扯着头发越来越纠结。要不要再给它吃?给,她的存货不多,可它又没吃饱。不给,想想它没吃饱,又过意不去,心怀愧疚。 她搅着头发尖,想来想去,一咬牙,又拿出三袋小饼干,撕开袋子倒进它的碗里。 小蛇弹了一下信子,有些不解——她怎么很喜欢喂它吃东西?如果它不吃,她是不是又要怕它,怕到哭? 但这些东西真难吃。 它甩甩尾巴,磨了磨牙,默默地伸出信子把难吃的饼干卷进嘴里,整个吞下去。 水祝看它吃得津津有味,三袋饼干吃掉大半。她有些心疼,又有些可怜它饿得这么厉害,还没咬她来吃。 她转开头,小声说:“你慢慢吃,我去看看孔珠粒,一会儿回来,你不要乱跑哦。”她不能再看了,怕自己见它还没吃饱一个心软把全部的存粮都给它,她必须得留点以防万一。 她洗净手,接碗水放在它面前:“你渴了就喝水,我出去一会儿。” 小蛇舔一口水。嗯,比饼干好吃。 等它喝完小半碗水,水祝已经出门了。 它伸出信子感知她在外面遇见罗珊,两人进了孔珠粒的房间,里面没有蛇,安全。 肚子有点撑。 它用尾巴尖揉肚子,揉着揉着有点犯困。 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万年来,都是它想睡才睡,从没有因为吃得太多而犯困。 这不是好事,但眼皮架不住。 它窝在盘子里,刚闭上眼,房门被推开。 它缩了缩颊窝,陌生的味道。 第24章 24 水祝和罗珊到孔珠粒房间时,医生正在给孔珠粒打针,透明的液体被推进静脉,孔珠粒的脸色从死人的青灰渐渐浮现出红晕。 医生换了吊水,提着药箱离开。 苏文静握住孔珠粒的手,匍匐在床边抽噎。 罗珊手脚无措地站在那里,时不时用眼神瞄水祝,希望她去安慰苏文静。 她也不会安慰人,只能默默地站在旁边看。 “静静,别哭了,阿珠一会就醒。”罗珊认命地走上去安慰。 这下苏文静哭得更凶了,哭到肩膀颤抖,她吞下呜咽,抓起孔珠粒的手给罗珊看:“我怎么不哭,怎么不哭,你看,阿珠被折腾成什么样了,我为什么不哭,呜呜呜……” 秃得只剩下皮的手臂上有被蛇缠出来的青痕,还有不少针孔的淤青,看起来直戳心窝。 “草他.妈的!”罗珊咒骂一声,转头看水祝,“水水,我们跑吧!” “跑不了……”水祝小声地说。她们最初规划的路线全被nake有意无意拦截,她们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在nake的监视之下,怎么跑? “我们不是有那么多路线吗?”罗珊觉得每一条路线都可以去走,这条不行就换另一条,总比在这里强。 “珊珊说得对,水水你带我们走吧,再不走、再不走阿珠就……呜呜呜……”苏文静说着说着又哭起来,“阿珠说你最聪明,你一定有办法,水水……” 水祝揪紧头发,她也想逃,但要有完美的办法,安全地逃,要是再次被抓回来,后果是什么样,谁也没法保证,她只想完整地逃出去,不想缺胳膊少腿。 “对不起,我没办法。”水祝后退一步,想要离开。 “水水!”苏文静叫住她,“你不想逃吗?” “想。” “那你为什么不想办法?为什么不帮我们?你不是也想逃吗?”她第一次鼓起勇气质问别人,心脏跳得满脸通红。随后被水祝盯上,原有的底气慢慢泄去。 一直文静的苏文静突然质问她,让水祝愣怔。她转眼很认真地盯着苏文静:“我想逃,但我想安全地离开,我不想回到家让我父母看见我缺胳膊少腿。” 看着苏文静渐渐低垂的头,水祝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很过分。她舒缓一口气,继续说:“你有没有想过,就算你成功逃出城堡,你有什么,你凭什么就能成功逃到海上乘船离开?万一又被抓回来,nake是继续将你们丢去养蛇,还是像陆湘一样被送去做实验,你觉得哪个能让你再次成功活下来?” 是啊,逃了又被抓回来,她们还能活吗?不能活,nake一定不会让她们像现在这样活。陆湘是例子,床上的孔珠粒也是例子,自己的双腿也是例子。 一腔热血的罗珊和苏文静哑然,她们再笨,也知道水祝说的对。 看着垂头丧气的两个人,水祝有点于心不忍,毕竟她们是她在这里唯一熟悉的人,罗珊对她有恩。 良久,水祝说:“其实可以安全逃。” “怎么逃?”罗珊率先抢问。 “游戏第一名。” “如果nake骗我们呢,就算拿了第一名也不让走呢?” “有这个可能,但它也是一个希望不是么?”水祝向她们走去,将声音压低,“还有一个。” 苏文静和罗珊两眼放光地盯着她,水祝招手,三人蹲在床边凑头。 水祝问她们:“你们是不是从港口坐邮轮到海边,再换汽车上山,从森林边走两个小时的黑土到城堡门口?” “是。”两个人毫不犹豫地点头。 “你们知道我们这样的女生一共有多少人吗?” 罗珊想了一下,她经常四处窜门,很清楚哪屋住谁。“70个,259的田小恬死了,陆湘被带走了,现在还剩68个。” “佣人有多少?” “起码有一百,我有天起得很早,出门看见每屋门口都站着一个佣人,等着收拾房间。”罗珊说。 水祝点头,开始分析:“我们徒步到城堡是因为黑土下面养着蛇,所以我们逃出城堡也不能保证安全走出黑土。上次我们逃进森林,是凭运气,但我想现在的森林里应该也全是蛇,nake是不会轻易放我们走。” “但是你们有没有想过,城堡这么多人,我们吃的食物是从哪里来?生活用品从哪里来?一定每隔多久城堡就会进行一次物资的补充。山上不会有物资,只能是从海外运来。” “我们只要等,等下一批物资的到来,然后趁机摸上他们的车,如果他们是从港口来的,我们还能摸上他们的邮轮,这比我们强硬地从这里用两双脚冲出去更安全和便捷。”水祝凑在她们耳边,说得极其小声。 罗珊和苏文静听得目瞪口呆,她们内心只有一个想法——水水太他.妈聪明了。 良久,苏文静小声问:“你知道物资哪天到?” 水祝摇头:“我是1月12日到城堡,今天……” “2月14日。”苏文静忙接道,她有数日子的习惯。 “我们进城堡前,已经备足所有物资。这段时间我没有发现食物有更换,那就说明补充物资的日子还没有到,或者在这之前已经补过一次。珊珊,你没事多去餐厅那些地方转转,看看他们的物资是多久从哪里送进城堡。特别是晚上,如果你不怕,可以起夜去厨房喝水。”水祝说,“条件允许的话,你们多向佣人要点干粮储存,等到他们补物资时带上在路上吃。” “啊,水水你真聪明!我从今晚开始去厨房喝水!”罗珊高兴地叫道。 水祝尴尬地扯扯嘴,这不是聪明,是求生欲太强。 “目前我只能想到这两个办法,你们不要太着急,我们一边游戏一边等待时机,平时还是和往常一样,不要露陷。”水祝揉揉蹲麻的腿,站起来,“我们呆太久了,该回去了。” “水水,”苏文静叫住准备出门的水祝,“如果时机到了,阿珠还没醒,该怎么办?” 她们不可能背着孔珠粒逃跑,现在的孔珠粒还需要药。 水祝看眼床上的孔珠粒,又看泪眼婆娑的苏文静,坚定站在床边的罗珊。 水祝知道,她们不可能抛弃孔珠粒。 “先走一个,等她出去后救我们。”或者等下一次时机,但这个太冒险,时机太长,nake一定会识破她们的计划,他不会给她们任何除游戏以外的机会。 苏文静点头,由罗珊推出门。水祝关上门,转身看见有人从她的房门口走过,那背影她很熟悉,是她第一次逛城堡时在窗口自拍的女生,长得极精致,像p出来的一样。 “那是谁?”水祝疑惑地问罗珊。 “270的章汐汐。”罗珊翻个白眼,似乎很不喜欢她,“270那边有楼梯的嘛,走这边绕一大圈干嘛。” 第25章 25 罗珊看着水祝走远,才推苏文静回去。 她把苏文静抱上床,问她:“喝水吗?” 苏文静摇摇头,拥着被子靠在床头。 罗珊把她的蛇笼放到墙根,将佣人今早送来的小老鼠丢进去,小老鼠在金丝笼里“吱吱吱”乱窜,褐色的鼠毛疯狂炸起。 花斑蛇绕着笼子盘旋一圈,和它玩起猫捉老鼠,玩累了,血口一张将小老鼠整个吞下。 罗珊拍拍笼子,洗干净手,坐到床边。 这一坐坐得苏文静心尖发颤,她扯了扯被子,听见罗珊问:“腿好点没?” “嗯,好多了。”苏文静摸上腿。每天都有医生来检查,吃药,比刚开始好了很多。 罗珊点头:“嗯,那就好。现在阿珠还不知道多久醒,你有什么事就告诉我。” “嗯。” “静静。”罗珊突然很严肃地叫她,“你刚才不应该质问水水,以后不要那样对水水。” 罗珊从小就大大咧咧,不会对她严肃,一向是把她保护起来,现在,却为一个刚认识不久的人警告她。 苏文静一下子委屈起来,她吞下呜咽声:“我……我是为了我们好……她明明知道办法,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如果我不那样逼她,她怎么会告诉我们……阿珠已经那样了,我不敢想我们继续呆在这里会怎么样,我只想活,我们一起走……” “哎,你别哭。”罗珊手足无措,她最怕静静哭,总不知道该怎么哄,但是,“我知道你是为我们好,可水水胆子小,你那样问她,她会怕。而且水水会帮我们的,她只是没找到好时机,等她找到机会,她会告诉我们。” 一听罗珊护着水祝,苏文静急了:“你怎么知道她会告诉我们?我们人多,一起走容易被发现,她一个人跑肯定能成功。刚才我不问她,她肯定不会说。” “不是,水水不是那样的人。” “你怎么知道她不是那样的人?你们才认识几天?生死攸关的事她肯定只会想自己。” 罗珊拧眉看着强势的苏文静,她那双安静的眼睛瞪得极大,罗珊还是头一次见这样的静静。 她叹口气:“静静,就算水水抛下我们自己跑,也是水水的事,你不能怪她。” “罗珊!你怎么可以说这样的话?她凭什么抛下我们?当初逃走是你背着她逃,不然她能跑出去吗?她被断食物,没饭吃的时候是你把饭分给她吃的,是你把自己藏的食物全给了她,不然她早就饿死了,她能活着全是靠你,她凭什么抛下我们?凭什么——”苏文静突然疯起来,双眼急得通红,嗓子都撕哑了。 罗珊急忙捂住越来越大声的她,厉声喝道:“静静!” 苏文静从没被她这么对待过,还是为别人。她从罗珊手里挣扎出来,哭得肝肠寸断。 罗珊只好替她拍背顺气,良久,她说:“静静,那是我自愿给水水的,我没想过用食物去换她帮我们逃跑,是我自愿照顾她,就像我愿意照顾你一样,我不求回报。静静,她要自己走还是带我们走,是水水的事情,你不能拿食物的事情威胁她。而且,她给了你轮椅,你应该感谢她。” 苏文静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匍匐在床上,哭得胸口疼痛。她知道不能这样,但是她控制不了自己。她很难过,难过阿珠还躺在床上人事不省,难过罗珊为一个刚认识的人第一次严厉地吼她。 许久,她渐渐停下哭泣,抬起挂满泪水的脸,问罗珊:“如果时机到了,阿珠还没醒,我还不能走动,那谁先离开?” 罗珊不假思索地答:“水水。” 苏文静就知道她会这样说,然而当“水水”两个字真正从她嘴里吐出来时,还是有种窒息的痛苦。 “她不会回来救我们。” 罗珊斩钉截铁地反驳:“会,水水会救我们。” “不会!”苏文静大叫,“到时候你走吧,珊珊,你走吧!” “必须是水水走,我走了,她顾不了你和阿珠。” “罗珊,你偏心,她都不告诉我们她有办法,她也一定不会救我们!罗珊,你不想回去吗?你想看着我和阿珠死在这里吗?”苏文静突然瞪圆眼珠拽紧罗珊。 看见这样的苏文静,罗珊莫名地开始烦躁,她讨厌这样的静静,明明以前的静静很好。她不想再争执,她拂开苏文静的手:“阿珠不醒,你就得听我的。你先睡一觉,我晚上再来看你。”罗珊把她按进被窝,不顾她的挣扎,拉起被子给她盖好。 “罗珊,你会害死我们。”苏文静从床上挣扎起来,望着罗珊的背影大喊。 罗珊顿了顿,头也不回地出门。 房门关上,苏文静哀嚎一声,手指紧紧拽住被子,凶狠狠地瞪一眼在撞击蛇笼的花斑蛇。 花斑蛇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愤怒,停止撞击,趴在笼子里消食。 罗珊一路都在想苏文静的话,她觉得苏文静是被孔珠粒刺激到了,要不要等会让医生去看看? 路过孔珠粒的房门,她开门看看,又关上门继续往前走。 水水的门没合上,她敲敲门,里面传来水水模糊的声音,然后小跑过来的脚步声。 她觉得水水很好,为什么静静不喜欢?为什么静静总喜欢往坏处想水水?以前的静静不是这样的,一直喜欢用崇拜地目光看她们,静静地站在她们旁边,静静地笑,就算被人当面骂了,也只会安静地躲在她和阿珠背后,看她们收拾骂她的人…… “珊珊?” 罗珊从思绪里回神,看见水水端着碗疑惑地叫自己。 罗珊长呼一口气,想对水水笑又笑不出来。静静那样说水水让她觉得对不起水水,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真希望孔珠粒快点醒过来给静静做点功课,静静一向深信阿珠的话。 “在吃饭啊?”罗珊尴尬地问,问完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人家手里拿着筷子端着碗,不是吃饭还能做什么。 “嗯呐,你刚从静静那边过来还没吃饭吧?”水祝笑起来,伸手拉她,“进来一起吃,今天中午很多好吃的。”其实有一半是小蛇的,但是小蛇正睡得香,一动不动,多半要晚上才醒,不用留。 罗珊跟着进去,案几上摆着两个餐盘,荤素各三样,还有两碗汤,丰富又营养。 肚子咕咕叫,她才想起自己还没吃午饭呢。 她坐下,看着水祝将一碗汤放到小蛇面前。 罗珊喝口汤,疑惑地问:“你的蛇喝汤啊?” “等会它醒了会喝吧?”水祝不确定地说。 “等它醒了都腻了,还不如冷水。”罗珊随口一句,哪想水祝恍然大悟地“哦”一声,跑去端起汤,自己一口喝了。 “……”水水真好养,什么都吃。 水祝放下汤碗:“珊珊,你的蛇平时吃什么呀?是不是很能吃?”她觉得自己有必要预估一下小蛇的胃,好好盘算该怎样才能让自己和小蛇都吃饱。 “我那条啊,吃蜥蜴或者小老鼠,有时候一天要吃四只。”提起蛇,罗珊似乎贼感兴趣,“特能吃。静静的花斑蛇都只吃一只小老鼠,我隔壁屋的那条蛇一周才喂一次,不知道我的蛇怎么那么能吃,不会是病了吧?” “额……可能是长身体吧……”水祝尴尬地说。 “你的呢,吃得多吗?”罗珊问。 多,特多,比自己还能吃,但小蛇不吃老鼠蜥蜴呀…… 唔,如果她说小蛇吃饭,是不是有点不可置信? 第26章 26 罗珊吃完饭,还来不及喝口水,就马不停蹄地赶回去。 佣人来收拾的时候,似有似无地看小蛇。坐在一边的水祝总觉得她的目光很怪,像是在打量,又像是在审视。 她说不清。 她也跟着看小蛇,小蛇盘了两圈,三角头搭在肚子上,小尾巴圈在外面,还是那么瘦小干扁,褐绿色的蛇鳞枯得像干柴。 小小的身躯孤零零地蜷缩在破烂不堪的盘子里,看起来像极了因为没有枕头才拿自己扁扁的肚子来垫脑袋,因为没有被子才蜷缩成一团取暖…… 唔,小得可怜…… 佣人看了几次,终究没忍住问:“水小姐的蛇……” “哦,”水祝回神,接道,“它睡着了。” 佣人古怪地看看她,又看看睡觉的小蛇,端着餐盘走人。 水祝寻思着佣人的意思,转眼瞥见自己柔软又温暖的床,再看两眼蜷缩成一团的小蛇,又想想佣人的眼神。 嗯,她觉得自己像后妈…… 难道佣人的眼神是在心疼小蛇,然后骂她这个后妈? 她赶紧从抽屉里拿出一条厚毛巾,蹲在盘子前。 “我给你盖被子,你别咬我……”水祝说完等了很久,盘子里的小蛇不动。 她展开毛巾给它铺上去,毛巾太大,一下就把盘子全蒙住了。 这会憋死吧? 她又叠了几叠,盖来盖去,因为蛇头搭在中间,怎么盖都会把它的头给蒙住。 她坐在那里纠结,然后展开毛巾将盘子围起来,从外往里面围拢,最后只露出中间一个三角头。 松开毛巾时,不小心刮到蛇头,水祝吓得急忙收手,生怕它睡熟了,会条件反射地张嘴咬她。 结果,小蛇没动。 她疑惑地搓一下手指,那坚硬又光滑的触感还残留在指腹。 水祝想伸手再摸摸,又有点怕。 她揪着手指,想她必须克服自己的恐惧,现在的小蛇正在睡觉,她轻轻摸,它不会知道,她应该多摸摸,这样就不会像以前一样惧怕。 她深吸一口,鼓起巨大的勇气,颤颤巍巍伸手,食指轻轻点在它小小的头上,小蛇纹丝不动。 大胆地轻轻滑一下,安如磐石。她仔细感知手下的触感,硬硬的,滑滑的,像玉石,带着丝丝凉意,很舒服。 她慢慢往下,宽扁颈子薄薄的一层,薄得像面皮一折就断。枯涸的皮,褐绿里有浅浅的纹路,像水波的浪花,很漂亮,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有点粗糙,大概是营养不良的原因。还有细细小小的尾巴,干燥又有点硬,还没她的指甲壳大。 她摁了摁小蛇白白的肚子,软软的,是它身上最软的地方。她小心翼翼地戳一下,小肚皮凹出一个小漩涡,很可爱。 她张开手掌盖在它身上,小身体缩起来就同她的巴掌大。 这么小啊。 水祝第一次感到它是真的特别小。 这么小,它是怎么咬死那么多蛇,肯定很辛苦吧。 她张开手盖在它身上,这一盖,盖得水祝一个激灵。 手心冰冷一片,大股大股的寒意直钻手心,像在冬天抓了一把冰渣子,冻得她手臂奓起一片鸡皮疙瘩。 她缩回手凑在嘴边哈气,那丝丝凉意浸得嘴发冷,在暖和如夏的房间里冷得她哆嗦。 起初用食指摸,只觉它有点凉,现在浸在冷意里,宛如站在雪山巅峰,冰霜兜头而来。 她忙打开暖气,在热气滕腾中,终于舒缓些。 她抱着胳膊看小蛇,十分不理解,她知道蛇体寒,但没想到寒成这样,比她大冬天抓的积雪还冻骨。 她突然很疑惑:小蛇不怕冷吗?要不要给它拿个烤炉? 想到就做。 当她走出几步,她又想:蛇怕不怕火?它本来就很干,容易烤焦吧? 犹豫不定之下,她决定去找罗珊。罗珊住在239,和她相隔八个房间,她跑过去很快,应该不会遇到蛇。 水祝打开门,走廊上只有几个女生在走动,没有蛇,栏杆上没有,廊顶也没有。 她呼口气,看准罗珊的房间,关上门,脚一蹬,猛地窜出去,速度是前所未有的快,只见双脚不停交换。 她一口气跑到罗珊门口,不待喘气,先双手拍在门上:“珊珊,珊珊,珊珊。” 屋里的罗珊正在溜蛇,黑曼巴在她的背上和手上团团转。水祝还没跑来时,它就冲门口吐“嘶”。 罗珊听见水水的声音,忙把黑曼巴关进笼子,准备去开门时,攸地想起水水不喜欢蛇味,忙跑进洗手间挤了浓香的洗手液洗手,还往屋里喷了大半瓶香水盖住蛇腥味。 水水第一次来她屋,不能让水水失望。她可记得水水屋贼香,明明养着蛇却没蛇味。难道是蛇小的缘故? 水祝敲了很久的门,屋里没人应,倒引来好几条蛇,全都吐着信子冲她“嘶嘶”爬来。 “珊珊,你在不在……”看着越来越近的蛇,水祝急了。她完全忘记考虑罗珊不在房间的情况。 她来的路已经被蛇占据,另一边也开始爬来一条蛇,哪边都跑不了。 她焦急地叫罗珊,越叫越大声。她已经不怕引来更多的蛇,只想把罗珊叫出来,不管是在哪屋。 眼看着一条蛇与她不足一米,正立起身体向她跃来,她抱头猛地左闪。正这时,罗珊的门终于开了。 水祝惊险又刺激地闪进去,快速关门。罗珊还没看清是什么东西,就听见蛇头撞在门上,门口沙沙沙的爬行声。 水祝捂住惊吓过度的胸口大喘气,她背抵门,后知后觉自己到底哪来的勇气敢来找罗珊,幸好幸好幸好。 “水水,你想我啦?我们才分开两个小时啊。”罗珊低头看眼前双颊红润得像红苹果一样的水水,忍不住想捏。 水祝闻声抬头,一眼撞进两步开外的黑曼巴身上,黑曼巴伸着信子趴在笼子里静静地望着她。 水祝没忍住“啊”了一声,然后打起惊嗝。 这一下把黑曼巴也给吓着了,“刷”地立起身体撞击金丝笼,疯狂地冲水祝“嘶嘶”。 “啊,忘记了忘记了,我以为我把它提进厕所了。”罗珊走上去拍拍笼子,“黑曼巴,她是水水,我的朋友。水水,这是黑曼巴,它很温顺,不会咬人。” 笼子里的黑曼巴果然不撞了,立在笼子里,睁着大眼珠看水祝,时不时用长方型的脑袋抵住笼子探蛇信。 水祝从惊吓中平静下来,她稍微舒缓一口气,捂住“砰砰砰”的小心脏,小声说:“你、你好,黑曼巴嗝——” 黑曼巴“嘶”一声,不知道是回应还是吓唬她。 罗珊哈哈大笑:“它喜欢水水。”然后把笼子提进厕所关起来。 整个房间看不见蛇,水祝才真真正正地缓下过度紧绷的神经。 她闻着空气里浓郁的香水味,揉了揉发痒的鼻子,心里感叹罗珊可真爱喷香水。 “水水,坐,你找我什么事啊?”罗珊抬来椅子。 水祝被她按在椅子上,瞬间如梦初醒自己差点忘记正事,她急急站起来,说:“我的蛇,它太冷了……” 罗珊抢道:“蛇本来就是冷的啊。” “不是,是真的冷,像冰块一样,不是,是比冰块还冷。”水祝一时间找不出具体形容的词,急得手心出汗。 “比冰块还冷?那是什么?”罗珊疑惑。 “……”水祝真想摇醒她,她无奈地换个问题,“蛇怕火吗?” “怕啊,蛇是冷血动物啊。” “那怕冷吗?” “怕啊,太冷了会被冻死,有些蛇就是冬眠时候被冻死的。” “那、那,珊珊,你去看看我的蛇吧,它真的、真的太冷了……我不敢找佣人,我怕她说我养坏了……”水祝拽紧她的手,生怕她不愿意。在这里,除了罗珊,她真的不知道该找谁。 “别急。”罗珊拍拍她的手,拉开门看外面有没有蛇,“没有蛇,水水走。” 两人跑回水祝房间,被裹在毛巾里的小蛇稳如泰山,只有小脑袋露在毛巾的小口处。 罗珊掀开毛巾摸了一把:“艾玛,真的冷,你不会放冰柜里冻过吧?” 罗珊使劲甩手,想把那冷意甩掉,甩了几下,她突然说:“欸,它真睡着了?这是春天啊,不应该冬眠啊,是不是生病了?” 罗珊又摸一把:“上次都不让我碰,现在随便摸都没反应,不会是死——” 声音戛然而止。 水祝坐在地上,再也顾不上怕不怕,伸手从小蛇的脖子摸到尾巴尖,没有心脏的搏动,像条假蛇,任人揉捏。 水祝越摸越难过,越摸越难过:“怎么、怎么办?早上它还好好的,是不是上次它咬蛇的时候自己也受伤了,我、我都没仔细看过它,它受伤了也不会说,肯定是上次它也被咬了……” “怎么办……我们叫医生吧……”水祝把蛇放在盘子里,起身去拿呼叫电话。 罗珊一把拽住她:“不能打电话,要是它真死了,你也完了。你过来,你踹它一脚,看它死没死,要是没死肯定会醒过来。” “我……不不不,万一它在睡觉,踹疼了……” “那我来踹?”罗珊提脚。 “不行!”水祝忙用毛巾包住小蛇抱开。 “那怎么办?”罗珊问,“水水你不能告诉别人,就当它在冬眠?” 水祝拧眉,不能说小蛇死了,也不能说小蛇生病,不然医生来后发现小蛇死了就完了。 “如果、如果它死了会发臭……佣人会知道……”她突然想起佣人奇怪的眼神,是不是在怀疑她的小蛇出了问题? “喷香水!水水,你揣着它,别让人碰。反正我们要走了,熬过这段时间就好。” 罗珊说得对,她们快走了,熬一熬就好。 但她还是有些纠结:“如果它在睡觉,会不会因为太冷而被冻死?我去要个烤炉吧,说不定暖暖就醒……” 罗珊神奇地盯着水祝,她觉得水水是个傻姑娘,她很想问她:你是想吃烤蛇吗。 第27章 27 水祝最终还是让佣人拿火炉来。 把温度开到最高,烧得炉子周围一片滚烫,放盘子在炉子上面,她站在远处看盘子里的小蛇,真心祈祷它能醒过来。 醒吧,我再也不嫌你吃得多,我愿意把我所有的零食都给你吃。水祝心想。 然后她闻到胶水味,她呆眼,突然想起碎盘子是用胶水黏的。 她赶紧跑过去把端开盘子,盘子缝隙的胶水已经融化往下淌。水祝手忙脚乱地捞出小蛇,滚烫的盘子烫红了她的手,怀里的小蛇还是冰凉得刺骨。 水祝绞尽脑汁地想怎么帮它取暖。 直接放上去?不行。 当初碎个盘子,就闹离家出走。如果直接放上去,等会她忘记了,被火炉烤焦了尾巴,等它醒来得和她拼命吧。 怀里的小蛇冻得肚子凉飕飕,她想了又想,老实地蹲在炉子边把毛巾烤热,包住小蛇取暖。 也不知道小蛇是怎么做的,毛巾裹上去半分钟就凉个透彻。 水祝又取了一条毛巾来回烤热,换着包裹小蛇。 来来回回十几次,把自己烤得大汗淋漓,双手酸软,腿上的小蛇毫无起色。 她擦掉脸上的汗,揉揉酸涩的手臂,心想这样下去不行,她早晚得热死。 她抱着小蛇开门找佣人:“能不能给我一个架子——这样,比炉子高些,可以架在炉子上烤东西的架子。”她用手比划出形状。 佣人:“水小姐想吃烧烤吗?可以去餐厅。” “不是,不是。”水祝连连罢手,“就想烤点东西,不吃烧烤,可以给我一个吗?” 站在门口的佣人都能感受到屋内炙热的高温,暖气加火炉,双开,很好。 “可以,水小姐请稍等。”佣人打量一眼满头大汗的水祝,转身下楼。 后背火热到快要孵化出双翼,而抱在肚子前的小蛇却不断散发凛冽的寒意。水祝扒着房门呼吸新鲜空气,心想冰火双重天大抵就是如此。终于在十八岁这年深深体验了一把,她感慨地叹口气。 一会儿,佣人扛着架子上来,身后跟着两个佣人,一人端着两个餐盘,一人左手提木桶,右手端盘。 “水小姐想怎么放?”一向从容自若的佣人被热到忍不住皱眉。 水祝不好意思地比划一下:“架炉子上就行。” 佣人放上架子,固定好,指着木桶和餐盘说:这里是油和调料,盘子里有您平常爱吃的蔬菜,鸡腿在这边,案几上的是您的晚饭,您看还需要?” “……”水祝囧,“没没没了……谢谢你们……” 水祝刚说完,佣人们迫不及待地出门,那步子比以往都快。 她纠结地四处看看,想关掉暖气只开火炉,但温度不够高,如果本没死的小蛇因为温度的太低而被她冻死,那真是大罪过。 把小蛇放在炉子边,叠好毛巾在架子上烤,端着餐盘坐远吃,一份清淡的晚餐吃得她汗流浃背。 她喝杯凉水,收拾好餐盘拿出去给佣人:“能不能给我一把扇子?” 嗯?火不够大?佣人惊奇地睁眼,然后叫人送来一把扇子。 水祝接过,反锁门,坐在炉子旁一边擦汗一边看毛巾,毛巾被烤得火烫,却没有燃。 她把小蛇放上去,远远地坐在墙边,拿起扇子给自己扇风。 麻麻呀,这日子太楠过了。 她每隔一会儿就去摸摸毛巾,生怕把小蛇烧着了,来回几次,折腾得精疲力竭。 房间里的空气又热又闷,憋得她昏昏欲睡。她靠着墙壁一个盹过去,脑袋栽一下,吓得条件反射地站起来,脖子“咔嚓”一声,扯得肩膀的筋脉又痛又疼。 她捂着脖子,想揉揉肩膀,一摸就疼,非常疼。 水祝苦着脸走过去看小蛇,嗯,没烧着。她摸摸毛巾,暖暖的,不烫也不冷。 正想先关掉火炉去洗澡,房门外传来爽朗的声音,听着像罗珊。 罗珊很听水水的话,吃过晚餐,在屋里忍着没睡觉,蹲到夜深人静起身去餐厅喝水。 刚出门,远远看见水水门外站着两个佣人,一个佣人怀里抱着从廊顶滑下来的青大将。 罗珊纳闷:大晚上的守在水水的门外做什么?不会是想放蛇进去吓水水吧? 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急忙跑过去站在水水门前,问:“你们这么晚干嘛?” 佣人怀里的青大将率先冲她吐起蛇信子,罗珊不怕,她一脚碾烂过蛇头,徒手折断过蛇脖子,一条青大将她还不看在眼里。 佣人一本正经地说:“水小姐在烧烤,以防万一着火。” 大半夜?烧烤? 罗珊重重地吸鼻子,没有烧烤味啊。 罗珊说:“都大半夜了,谁还烤烧烤啊,水水肯定早睡了。” 佣人低头看从门里透出的橙黄暖光,光晕比开的灯还要浓厚,但看光就知道火炉并没有关。 “尽管睡着了,开整晚的火炉也很危险,水小姐还开着暖气。”佣人说,“罗小姐这么晚出门是有什么事情吗?” “喝水,我口渴。”罗珊答得大声。 “罗小姐稍等,我去给您端水。” “不用!”罗珊连忙叫住转身走的佣人,“不用,你们守着吧,我自己下去喝。”说完提脚就跑,生怕佣人真去,那她的计划就落空了。 刚跑下楼,水祝打开门。 她一脸懵懂地和佣人怀里的蛇望个对眼,小心脏“噗通”一下,“碰”地关上门。 水祝忍着痛到想嚎叫的脖子,快速关掉火炉,用毛巾裹住小蛇放在桌上。 一连串快速动作后,脖子好像没那么疼了。 她小心翼翼地捏捏脖子,等着佣人来敲门。 许久,没动静。 在她纠结要不要去开门的时候,门被敲响了,传来罗珊的声音。 她打开门,罗珊抱着一壶水钻进来,门外不见佣人。 “你真在烧烤啊?大半夜的。”罗珊诧异道,“还有鸡腿,快快快,给我烤一个”。 水祝拦住她:“别,我在给小蛇取暖。” “优秀!水水你别烤熟了自己吃了。” 水祝吞咽口水。 第28章 28 几万年,或者几十万年。 小蛇记不清,只依稀记得自己睡过坚硬的石头缝,漫天的黄沙,冰冷的河水,枝桠乱飞的树杈,摞肚子的杂草。 它游过几万里路,翻过几万座峰,路过开棺的坟地,捡了个不算丑的盘子,见过各种生物,摸过不同种族褪下的蛇皮,它发现它们每年有两到三次的蜕皮,甚至更多。而它,万年不变。 从它有记忆开始,它从未蜕过皮,也从未有过蜕皮的欲望。 它停留在人类建造的雄伟城堡里,原因两个——干净,暖和。 它可以不吃食物,不会饿,就像它的身体,几万年从未成长。它的睡眠期没有规律,只看它的意愿,而每一觉可以睡成百上千年,每一次睡觉都像躺在雪山巅峰,迎接冰渣,冷得它以为自己会被冻死。 蛇,只有温暖,才会敏捷,冷了,只会被宰割,所以蛇会在冬天缩在狭小的洞里冬眠。 每当它被寒冷刮到极限时,它会迫使自己醒来。每次醒来,它发现城堡里的蛇种越来越多。渐渐的,有了人类,他们把蛇钉上砧板,解剖,或者关进笼子,注射药剂。 再后来,住进很多年轻女生,每天和蛇舞来舞去。 它面无表情地看两眼,继续睡觉。 睡觉,是它生命里最持久最热爱最令它愉悦的兴趣。它能精准控制自己的睡眠,从不怕在睡眠中被抓上砧板。 然而,在几万年后的某天,它失策了。 被迫进入睡眠,比曾经更寒冷的睡眠,它好像看见白茫茫的雪山,雪山崩了,将它掩埋在底层,它游一下,积雪就深一尺,永无止境。 在脖子被冻成垂直时,它的尾巴感受到丝丝暖意,它用微弱的力气游进雪山深处,那是熔岩。 暖得它稍微精神。 它开始变得灵活,它想再睡眠几天,或许可以醒。 当它把头搭在岩石上时,全身变得懒洋洋,然而尾巴尖开始僵硬,脖颈却是柔软无力,连攻击的直立都做不到。 眼前的橘红岩浆变成烟灰色,从眼外扩进眼内,橘红逐渐缩成一点,眼睛开始模糊,变成深灰,混沌,幽暗的黑色。下颌角开始痒,痒痛爬上上颌,脖颈,身躯,尾巴。 这是前所未有的感觉。 它忍不住在坚硬的石头上蹭下颌角,越蹭越痒。 小蛇上下来回使劲摩擦颌角,终于割裂开下颌角的皮肉。 它翻转头用力地刮上颌,撕裂的疼痛蔓延全身,懒洋洋的身躯逐渐使不上劲。它愤怒地抽打尾巴,小尾巴轻飘飘落在地上击不起灰尘。 它舔着裂开的细嫩的下颌角,心想这就是蛇族的蜕皮吗。 感知能力开始衰弱,颊窝无用,眼睛混沌,它在地上翻滚,一头撞上岩石砸在地上,软绵绵的身体提不起力。 凭着仅存的一丝感知力摸到细长又尖锐的岩石,它盘上去,扬起头颅用岩石的棱角使劲割上颌,头部角皮翻下,它最大化地扩大颈子,忍着撕裂的剧痛将外皮一点点剥落。 剥到胸口,它终于忍不住软在岩石上,又痒又痛的尾巴让它只能喘一口气,又撑起身继续分离外层皮。 岩浆灼烧在新生皮上,烫得它虚软无力,它抽搐尾巴尖,痛苦地撕下蛇皮扔在旁边。 耗尽浑身力气的小蛇缩在滚烫的岩浆旁再次沉睡,新生皮暗哑无光。 * 同罗珊一起折腾大半宿的水祝再也撑不住滚到床上睡着了。 梦里,她又被死死抱住,依旧是那个浑身缥缈虚无的“人”,很高,高到必须昂起脖子才能看见他的头顶。 水祝努力地踮脚,伸长脖子,仰起头。她一定要看清每次抱她的人是睡,然后去报警。 终于,在垫酸了脚,疲惫了脖子后,她从那团飘渺的迷雾里看清一双眼睛。 又大又黑的眼睛,水润如泉,清灵纯粹。 她一眼栽进去不可自拔,迷得晕头转向。 “嘭嘭嘭——” 房门被敲得“哐哐哐”,水祝“蹭”地从床上翻起来,迷迷糊糊睁眼,那双漂亮的黑眼睛不见了。 她懵懂地转头,一时又想不起来那双眼睛是如何的漂亮。 房门持续震响,水祝霎时清醒,快速下床,趿拉拖鞋去开门。 “水水你还在睡啊?都快中午了。”罗珊冲后面招手,佣人端着餐盘过来。 水祝懵逼,晚上她和罗珊吃烤鸡腿吃到大天亮,才睡几个小时都被嫌弃? 她回头看床边的水晶钟——11:36。 嗷呜,已经是第二天中午,她睡了一天一夜…… 水祝匆匆跑进洗手间洗漱,然后坐到案几前吃饭。 罗珊说:“看你一天没开门,你没事吧,没被火炉烤傻吧?” 说起火炉,水祝忙转头看,唔,已经关掉了。她撑起身去翻开毛巾,小蛇乖巧地躺着。 她喝杯温水:“阿珠和静静怎么样?” “嗐,还是老样子,静静每天都去看阿珠,医生也不说到底好久醒。”罗珊突然附到她耳朵边,悄悄说,“昨晚我摸到餐厅的后厨房去了,看见他们在清理食物,货架上没多少食物了。” “真的?那应该就是这几天。”水祝诧异地瞪大眼,“你没被发现吧?” “没啊,我看了,里面没摄像头。水水,你提前做好准备,吃完饭去看看阿珠,以后都不知道要多久才能见了,真舍不得你。”罗珊说起来有点难过,她老喜欢水水了。 水祝愣住:“不是你走吗?”长途跋涉,她不行。 “我?你走啊,我走了,静静和阿珠怎么办?你又不敢出门。” 还有苏文静和孔珠粒,一个腿不行,一个昏迷不醒,她确实不适合留下了照顾他们。 水祝点头,起身趴到床底,从床板上取下用胶布黏住的手机。当初她从孔珠粒那里拿回来就和罗珊用过一次,没信号,后来怕被发现一直藏在床下。 她摁开手机,没电。 今晚又得熬夜。 继续烤蛇,还得给手机充电做好逃跑的准备。 第29章 29 “阿珠,你能醒来吗?我很想你。”苏文静趴在床沿,俯头抵住孔珠粒的头,去感受她的存在,“你的头发长长了,醒来我给你剪。” “阿珠,你不想我们吗,我摔断了腿,但是好多了。”她抚摸阿珠的头发,“珊珊快走了,她走了,没人照顾我,你放心吗?” “其实,我能走路,想看吗?”苏文静用双手撑起身,脚触摸地面,压着轮椅缓慢地站起来,双腿突然使力疼得她咬牙。她站起来,一步一步慢慢地往前挪,每抬一步,就像挂着铅水般疼痛,额上浸出冷汗。 她艰难地绕床沿走一圈,回头开心地冲孔珠粒笑:“你看,我能走很远,我会越来越好的,你快醒来,我们一起走,一起回家。” 说到“回家”,她猛地疲软,曲着膝盖颤抖的双腿再也撑不住,颓废地向地面折去。她跪坐在地上,情绪低落,心脏撕裂的疼痛。 她扒着床沿,用膝盖向孔珠粒挪去,然后匍匐在枕边哭泣。 “阿珠,我想回家,你快点醒来,醒来带我们回家。阿珠……” “阿珠,我们找到逃跑的办法了,你醒来吧,醒来我们一起走,我能走了,我再也不给你拖后腿。上次对不起,对不起,都是因为我,明明我们可以逃,我们都逃到海边了,对不起阿珠,我再也不拖后腿了,再也不……” “阿珠,你知道吗,珊珊、珊珊她让水水走,你说水水聪明也坚强,但我觉得她和我一样胆小,她肯定会像我一样不敢过去,只有珊珊,珊珊可以,珊珊才能逃出去救我们。阿珠,你醒醒,你劝劝珊珊……” “静静!你跪地上干嘛!” 正哭得悲怆又伤心的苏文静被突然而来的罗珊吓断哭泣,她吞下喉咙的酸痛,抹掉眼泪,断断续续地说:“我、我想看看阿珠。” 罗珊连忙抱起来她放回轮椅:“你坐着看啊,没摔着吧?疼不疼?要不要叫医生来看看?” 苏文静摇头:“不痛。” 随后进来的水祝瞄眼她裙子上的褶皱,不由出声道:“还是看看吧……” “不用!我说了不痛,不看!”苏文静红着眼大声叫道。 水祝愣怔一秒,揪着头发尖尴尬地站到一边。 “静静,让医生来看看吧,万一出了什么问题以后留后遗症怎么办,医生看看好得快。”罗珊胸闷,她应该先来看看静静在不在这里,再带水水过来。最近的静静太敏感,让她不敢提水水。 苏文静浑身猛地抽痛一下,她格外认真地仰望罗珊,那张漂亮的脸一如从前,可是她的心脏里多住进一个人。 她转头看向安静站在一边的水祝,白皙红润的脸上凤眼如流云,只低首垂眉都显妩媚,但她那揪着头发微微低头的模样却像极了被老师责问后难过的学生,乖巧得不像话。 就是这样一个人,占据罗珊的全部好和信任。 她突然觉得很痛,心脏痛,腿痛,全身都痛。 “对不起,水水,我不是在吼你……”苏文静握紧轮椅把手,低声道歉。 水祝连连罢手:“没事,没事,你别道歉……”怪不好意思的。 苏文静对她轻轻地笑了一下,仰头向罗珊说:“珊珊,我晚点看医生行吗,我想再陪陪阿珠。” 终于见静静心平气和下来,还愿意同水水道歉和好,让罗珊极度高兴,她欣慰地拍拍静静的肩膀:“好,再陪陪阿珠,等会我陪你看医生。” 苏文静文扯起嘴角温和地笑,然后拉起孔珠粒的手紧紧握住。 阿珠,快点醒来吧,醒来一起回家,回家。她快撑不住了,快控制不住了,她怕,怕做出坏事,怕那些萌芽的恶草。 “苏小姐——三位小姐都在啊。”佣人推门而入,“先生来了,请三位小姐去大厅。” 又来了,又来了,又来了。 水祝吓得扯掉几根头发,头发痛,她来不及揉头,余光瞥见刘律师从门口走过。 她发现每次nake来,刘律师都会进城堡。 那么,nake不出现的时期,他们住在哪里? 罗珊说过,城堡里没有男性,那他们每次都从哪里来?山下?海边?还是就在城堡周围? “水水,走。”罗珊推着苏文静出门。 走廊上的刘律师顿住脚,回身和水祝撞个对眼,他礼貌一笑,继续往前走。 水祝一步三回头,然后看见佣人从她房间抱着编织兜出来,里面装着她换下的衣服。 佣人和刘律师交谈几句,快步向水祝走来。 “水小姐,请问您的蛇呢?” 水祝捏捏外套的衣兜,拉开给佣人看:“这里。” 宽大的衣兜里,裹成一团的白毛巾掀开,露出小小的蛇。 封得真好,佣人内心感慨一句。微笑着抱着编织兜走了。 罗珊探头瞄一眼,笑道:“啧,水水变大胆了,都敢带出来了。” “嗯……”她就是突然想起红尾蚺喜欢攻击小蛇,要是她出门太久,被红尾蚺上门叼走小蛇,就惨了。 毕竟她也照顾不了几天小蛇了,小蛇救过她,不能忘恩负义。最主要的还是小蛇现在没醒,不弹不动让她稍微大胆。 她们到大厅时,nake正在玩红颈蛇,碧绿的蛇身只有颈子是红色的,它昂起蛇头吐信子舔nake的手心,nake侧首垂眉,一脸宠溺。 罗珊咒骂一声:“变态。”声音很小,只有水祝和苏文静能听见。 然而,nake却低低笑起来,拉长的调子,像极了瘆人的蛇信子,浸透肌肤的每个毛孔。 水祝忍不住缩了缩肩。 68个女生静静地等待他要说什么。 nake笑过后,却一句话不说,戏谑的眼神游在每个人身上,盯得她们毛骨悚然。 突然,他的眼神顿住。水祝猛地有种不好的强烈预感,两秒,她听见nake问:“水祝,你衣兜里装的什么?” 水祝下意识地捂住衣兜。 “嗯?”nake疑惑的音节伴随着红颈蛇“嘶嘶”,让水祝怂了。 她捞出毛巾,展开给他看:“蛇,蛇,我的蛇……” “呵呵。”nake笑,“看看,你们中最胆小的人都有勇气同蛇形影不离,你们呢?” 水祝心脏猛跳,他这是要害她。 果然,女生们齐刷刷地瞪她。 “下次让我看到你们的诚心和态度,距离游戏结束,还剩十天。” 十天?今天是2月16日,游戏从1月15日开始的,这才第三十二天啊。 “不是两个月吗?”有人小声问。 “想回家吗?缩短游戏时间不是有利于你们早点回家吗?”nake状似很疑惑,“好了,下次再见。” 墙上的画面被切断。 女生们面面相觑一阵,纷纷向水祝望来。 罗珊忙站到水祝面前挡住。 “水祝,你想看我们都挂着蛇来大厅吗?” “哧,你敢看吗?有这个胆量吗?” 第30章 30 水祝。 你敢吗? 你不怕吗? 你敢看吗? 嗤。 连续两晚,水祝不断地梦见那天。 nake让她成为众矢之的。 她们嘲笑她,戏谑她,质问她。 章汐汐站在一边冷冷地看着,看着她们的嗤笑和戏弄。 罗珊还和她们干了一架,她们围着她笑,嘲讽地笑。 第一次,水祝被集体攻击,她手足无措,内心惶恐。 是她的错,她不该带小蛇出门,不该让nake看见,她应该编织谎话。她连累了罗珊和苏文静,还有不知道多久能醒的孔珠粒。 她抱住双膝呢喃:“对不起……” 旁边的毛巾动了动,里面的小尾巴弹了弹。 小蛇翻身:为什么睡觉还要听她唠叨? 它盘了盘小尾巴,歪头继续睡。 水祝没有难过太久,她得打起精神,准备随时跑路。只有成功逃出去,她们才会获救。 在那些嘲笑面前,活着回家才是最重要。 她跑进浴室洗澡,用冷水拍脸让自己清醒。彻底清醒时,一看时间,夜里一点。 她让佣人加一份宵夜,吃完后,烦闷的心情也变得稍好。 她摸了摸毛巾里的小蛇,坐在床边发呆,正这时,房门被轻轻敲响,不是佣人敲门的节奏,有点像罗珊。 水祝吓一跳,自从她们通宵烤鸡腿后,罗珊再也没有半夜来找过她。 现在,一点半,难道是? 她忐忑地跑去开门。 罗珊快速钻进来:“快,穿衣服,走。” 是的,时机来了。 水祝捞起早准备好的便利装换上,揣好手机。 罗珊迫不及待地把从衣服里摸出来的东西塞到水祝手里,小瓶的胡椒粉辣椒面,隔着瓶塞都刺鼻。 罗珊说:“城堡里没有雄黄,蛇怕刺激味重的东西,你带着防身。”她又从裤子里抽出一把水果刀,刀刃被磨得发亮,“给你,别只想打蛇打七寸的话,一刀剁掉它们的蛇头一样得死,不行就剖胆,蛇胆还能治病解毒。” “水水,你一定要好好的,逃不了就回来,回来我保护你。”罗珊极度不舍,她怕水水在路上出事,那时候谁也帮不了水水。 “好。”水祝抱着东西,心里五味陈杂,喉咙泛酸。一直以来都是罗珊在帮助她,她似乎从没给过罗珊什么。有一瞬间她无法理解罗珊为什么会这么好,好到让人想哭。 罗珊拍拍她的头,叹息一声,率先拉开门看外面。 水祝把东西塞进兜里,抬头看见桌上的毛巾,她打开毛巾摸摸小蛇,发现它的纹路变得更明显,更漂亮了。 “我要走了,一直没对你说过谢谢,谢谢你,希望你能好好的醒来。”水祝低声对小蛇说。 罗珊回头冲她“嘶”一声,招手叫她走。 水祝放下蛇,赶紧跟上。 小蛇迷迷糊糊歪头:她又在说什么? 它翻身换个姿势,继续睡。 夜晚的餐厅只亮着橱柜上一盏灯,白色的光晕照不到太远。 罗珊熟悉地拉着她摸进后厨房,很远就听见轮子滚动的哗啦声音。 罗珊掀开一个大箱子:“进去不要出声,等会他们会把你装上车,你一定要坐稳。” 水祝扶着她跨进去,坐在箱子里,背死死抵住箱背。 “水水,安全第一,不行就回来。”罗珊再三重复。 水祝点头,在罗珊将要扣下盖子时,突然抓住她的手:“你能不能帮我照顾我的蛇,它还没醒,容易、容易被别的蛇叼走……” “没良心!都不关心关心我。”罗珊小声骂一句,然后笑起来,“好,我让黑曼巴保护它。” “谢谢你,罗珊。”水祝冲她甜甜一笑,凤眼扬出一道流云,绚得罗珊眼花。 真好看。 罗珊呆愣地点头。 外面的轮子声滑远,有脚步声向这里走。 水祝推推她,罗珊忙回神,立即扣下盖子,躲到旁边的木柜子后面。 两个男人走过来,推着箱子出去。 哗啦啦的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远,逐渐听不见声音,看不见身影。 水水走了。 罗珊突然觉得落寞,心脏空荡荡得像缺了一半一样难受。 她撑着身回房,黑曼巴在笼子里摇着身躯盯她。 罗珊把它从笼子里抱出来,圈在身上。 “想水水。”她撇嘴。 黑曼巴:“嘶——” “你也想吗?见不到了,她走了。” “嘶嘶——” “你可以见水水的蛇,它像蚯蚓一样小,能和它玩。”罗珊回身去捞小蛇,捞个空,她才想起回来时忘记去水水房间拿,“我们去水水房间吧。” “嘶——” 她抱着黑曼巴去水水房间,屋里满是水水的专属香味。 她深吸一口,真香。 毛巾被放在床上,她抖开毛巾,露出小小的蛇,蜷缩成一团,旁边还有一条蜕下的蛇皮。 罗珊提起来看,欸,这是在蜕皮欸,她还以为死了。 她正准备捞起小蛇,怀里的黑曼巴突然炸起来,立起身躯做出攻击的状态。 罗珊按住它:“不准咬,这是水水的蛇,以后你们要和平共处,你的体积比它大,你得保护它。” 黑曼巴“嘶”一声,匍匐在她肩上。 罗珊又对昏迷不醒的小蛇说:“以后黑曼巴保护你,谁欺负你你就躲黑曼巴身后,就像水水……” 顺口说出水水,她又有点难过了。 她连同毛巾抱走小蛇,出门时恰巧看见佣人从苏文静的房间出来。 这么晚佣人去干嘛? 罗珊疑惑地跑过去,屋里的灯还亮着,门没关上,她推门。 坐在床边的苏文静吓了一跳,看清楚是罗珊,眼神别扭地瞟一圈:“珊珊怎么来了?” “啊,看你灯亮着,这么晚还有佣人啊,你哪里不舒服?”罗珊走过去坐到床边的板凳上。 黑曼巴已经向苏文静的花斑蛇游去了。 苏文静垂眼看见她抱着的毛巾,很熟悉,是水祝专门包裹蛇的。 “珊珊,我能走路了,你看。”她站起来走了两步,回头对罗珊笑。 能走,但是很艰难。 苏文静笑着问她:“我能走路你不开心吗?” “开心。” “那你为什么愁眉苦脸?” 担心水水。罗珊起身扶她:“有吗?没有啊,你疼不疼,坐下来休息吧。” 苏文静闪开,跛着坐回床上。 罗珊莫名其妙,她又怎么了?但她有点没心思问。 她说:“时间不早了,你早点睡,我明天再来看你。”她叫回黑曼巴,抱着小蛇离开。 “罗珊,”苏文静叫住她,“水水走了吗?” 罗珊惊讶,这件事她怕静静闹,一直没有告诉过她,她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苏文静在笑,嘴角勾起,眉眼羞怯,还是小时候的模样,却没有小时候的感觉。 第31章 31 汽车的尾音消失在寂静的黑夜里。 雕花大铁门刚关上,又被打开。一群佣人快速跑出来,然而到底是迟了一步,汽车的尾灯虚晃一下,转个弯没了。 为首的佣人严厉道:“快,连接12号室上报先生。” 最后面的一个佣人又匆匆冲进城堡。 正这时,城堡外侧面的旋廊里走来三个腰间别着手枪的高壮男人。 “东哥。”佣人们恭敬地叫。 “这么晚了在外面做什么?”刘律师刘东往城堡里扫一眼,这两天他外出才回来,又发生什么事? 佣人说:“有人密告230号房的水祝逃跑了。” “嗯?”刘律师从鼻子里哼出疑惑,“城堡里找过吗?” “找过,寻不到水小姐。监控录像里,凌晨一点五十五分她和239号的罗小姐到餐厅,后来只有罗小姐一人回房间,她从餐厅后厨房溜上了物资运输车。” “嗯,我知道了,你们进去吧。”刘律师抬手对回廊转角的摄像头打个手势,铁门旁廊下一扇隐蔽的金属门自动打开,两辆越野驶出来。 佣人抬手拉车门,刘律师伸手挡住,他冷了脸:“城堡外的事务不归你们管,回去。” 佣人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人是在我们这丢的,我们有权把她抓回来。” 刘律师凝眉,城堡内部基本生活服务由佣人管,主要权力还是在他们手里,这几年来,一向泾渭分明,今天怎么较起来? 他转头扫视站在她身后的二十个佣人,人群中有人轻微张口对他说了几个字。他顿时沉下脸,扫在人身上的眼神变得凛冽。 有几个人佣人后退几步,转身回了城堡,随后又有人陆续回去。 为首的佣人依旧强势寸步不让,冷冷地问:“东哥,你要准备耽误多长时间?还是说,人找不回来了,拿我们去抵?” 原本紧挨她身后的几个佣人打了退堂鼓,她们深知城堡外面的事确实不归她们管,手太长,不好。但现在被她这么一说,纷纷想起陆湘那件事,起因也是230的水祝。 哪是什么杀蛇,不外乎就是一个受伤的废人被人利用去给别人让道换命。以蛇换蛇,保水祝安然无恙罢了。 而现在又是水祝,这次真给她跑了,她们也不会有好下场。 她们挺在那里,不退。 刘律师突然笑起来,侧身让开:“好,你们请。” 近十个佣人纷纷坐上车,越野顺着不宽的柏油路追赶前面的大卡。 刘律师转身走进旋廊:“今晚是哪辆物资车?” “不是物资车。”紧跟身后的杨三说,“先生交代今后不再往城堡补充物资,今晚运走的是前几天的生食,运到左峰喂天坑里的蛇……” 他话还没说完,前面的刘律师已经冲进地下室。 “马上联系左峰黑浜,叫他立刻封路拦截车辆,不许任何车辆上左峰。”刘律师严厉又快速的声音从地下室传上来,“一门全体出动,每人注射100阿伏帞,立即出发!” 阿伏帞,是蛇性药剂,注射人体后,可避免被蛇发现,不会被蛇攻击。 他们寻常只注射5,就算去城堡外围的森林,也最多10。现在,叫他们注射100阿伏帞?这完全是要去万蛇坑的量啊。 万蛇坑,光名字就能让人头皮发麻。 但刘东是他们的头。 杨三拨了无线电话,三十人立即注射100阿伏帞,拿枪上膛,狂飙大车。 * 水祝在箱子里被颠簸撞得东倒西歪,她死死用手脚拼命撑住,闷闷的空气里,血腥和腐臭夹杂,臭得脑痛胸呕,耳边“吱吱吱”的老鼠叫声,密集地从四面八方传来,就像几百只老鼠围在箱子外面,守株待兔她这个猎物。 大卡急速下坡,酸痛的手脚一时没撑住,被甩得一头撞在箱子上,疼得眼里冒金光。 她刚想翻身坐起来,大卡又是一个拐弯,没有刹车,直接顺着弯道往上冲刺。 水祝趴在箱底,晕乎乎地感受到这是在上坡。 从海边到城堡,全程上坡,那么从城堡到海边,该是全程下坡才对,现在这是? 她不确定地使劲感受,真的是上坡。 下山,转弯,上山,按她有限的经验,这是上另一座山的路呀。 她惊恐地爬起来,顾不得无处不在的老鼠,悄悄掀开盖子。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她大胆地探出头,眯起眼睛谨慎地打量,整个车顶被油布裹上,周围全是一箱又一箱的东西,浓郁的腥臭和腐烂气息,堪比地沟垃圾。 水祝凭借小巧的身体爬到油布边缘,小心翼翼地掀起一角,遮天蔽日的阴暗树丛在眼里快速滑过。 真的是在上山。 满车的腥肉,活生生的老鼠,这是准备运往哪里? “有些蛇吃生肉……” “我的黑曼巴啊,吃蜥蜴或者老鼠,有时候一天要吃四只,静静的花斑蛇都只吃一只老鼠……” 佣人和罗珊的话陡然从脑海里闪过。水祝被吓出一身冷汗,后背阴森森地冒着凉意。 不,不能上山,不管是哪座山,都不能去。她要去海边,回到港口。 下车,下车,下车,她在心底不断叫嚣。 然而车速太快,让她不敢下脚。她想电视里的人是怎么跳车的?腿一蹬就跳?先抱住头双腿弯曲跳下去再就地一滚?还是抱着头直接从车上滚下去? 她又开始神经质地拽住头发拉扯,这个速度和高度,狭窄的柏油路,她会摔断腿吗?还有那后视镜,会发现她吗? 正在深层次的思考中,从山下传来汽车鸣笛,嘹亮又悠远。 如果是两辆运输车,不可能按喇叭,还是不断的长喇叭。那么只剩一种可能——佣人发现她逃了,在追。 远处转角森林透来刺眼的汽车远光灯,白光霸道又急促地打过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大卡又在提速,毫无防备的,突然猛烈地大转弯—— 就是这时,后视镜的弊端,灯光的暗角。 她凭一腔热血,抱住脑袋,纵身往路边跳,双脚触地瞬间麻痛,身体不受控制地砸在地上。她咬牙,侧身滚下路坎,像一颗铁球,“咕噜噜”滚进茂密的森林。 尽管穿着厚衣服,还是不可避免地被乱七八糟的石头、枝桠、树桩撞得生疼。 水祝使劲闭眼都觉得世界在汹涌翻滚,不知道滚了多久,一腰撞在树干上挡住滚势。挡势过猛,她被树干连弹两次,又砸在树上,躺在枝桠乱爬的地里。 浑身都疼,火辣辣地疼,骨头都被撞散架。 但她不敢停,她拼着一口气从地上爬起来,抱着树大喘气,然后深一脚浅一脚地往下走。 “嘭——”枪鸣声震耳欲聋。 枪,枪,他们追来了,追上来了,他们有力气,他们会抓住她。 不,不,不能被抓住,她要跑,必须跑,跑出这里。 水祝抬脚,开始跑起来。 鞋子戳得脚趾疼,小腿抽搐,尾椎骨作痛,腰又酸又疼,心慌得像要跳进喉咙,耳朵“嗡嗡嗡”炸响,眼睛模糊得什么都看不清楚,神经紧绷,似乎随时都能绷断。 森林阴飕飕地刮着风,她出了一层又一层的冷汗和热汗,打湿了衣襟,蓬乱的头发糊在脸上,她胡乱甩开,转脸刮上了乱飞的枝桠。 撕裂的疼痛瞬间扩散,汗水浸进去,辣得像蚂蚁在咬。 她抬手捂住,又闻到满手的血腥,才发现手上全是细碎的伤。 她疼得抽噎一声,不敢停下一秒地往前跑,模糊的眼睛恍惚看见前面有光,很微弱,像某些生物身上泛出的光彩。 水祝急速停下,靠在树上喘气。浑身疲惫又疼痛。她拼出巨大的力气才能从树后探头,眯眼仔细辨认,确实是生物的光。 森林里的生物…… 她摸出手机,低暗的光照出她泛着潮红又挂满血和泥土的狼狈脸。 手机没有信号。 失望地打开手电筒,想晃一下就关,然而在快速抬起的瞬间,吓到手抖,手机砸在脚背上。 她条件反射地一脚踩住手机的电筒光。 突然黑暗下来的眼里,全是刚才一闪而过的景象。 她抱着树干瑟瑟发抖,连庆幸自己及时止步都庆幸不出来。 三米外,巨大的百米天坑里,挤满了上万条不同种类的蛇,全部紧紧交缠在一起,蠕动绵软的蛇身,在蛇与蛇的身上爬来爬去,满坑细长的蛇信子开出巨大的花蕊,张着血口等待猎物跳进去。 三米,只差三米,如果她继续跑,一脚踩进去…… 树叶“沙沙沙”带不起风,却阴森得像有东西在背后飘。 有什么在向她爬来,一点点的声响,窸窸窣窣,沙沙沙沙沙,然后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越来越近,就在脚边、头顶、耳旁、身后…… 到处都是。 她死死咬住舌头压下惊嗝,内心苍白又恐惧地安慰自己。 别怕,别怕,不能怕,你可以做到,你能活。蛇的肚子最软,用刀刺进它的肚子,划过去,剖它的胆,砍掉它的头。 对,就是这样,刺进去,用力割,划烂,砍掉,使劲,拼命,一刀接一刀。 她蹲下身,左手抓住手机,右手拔刀。 头顶一道劲风袭来,她扬手一刀狠命砍过去。 泄露的灯光晃过一双又黑又水的漂亮大眼睛。 第32章 32 蜕了皮的小蛇, 心满意足地睡饱后,睁眼看见的第一个东西——黑曼巴的信子。 黑色的,口腔也是灰黑。它嫌弃地“嘶”一声, 躺尸的黑曼巴吓得立起身露出毒牙开始攻击。 小蛇轻飘飘地闪开, 两颗黑溜溜的大眼睛盯着它。黑曼巴怂逼后退, 后退, 躲在墙角,趴下了。 这时, 小蛇才发现自己的眼睛看得很清晰,能辨识颜色的清晰。以前的蛇眼看什么都是雾蒙蒙的灰暗,只能靠蛇信子和颊窝去感知。现在, 它还能转动,看清白色的墙,大红的被子, 床上的人…… 嗯?不是怂包的房间? 它为什么会在这里?它的怂包枕头呢? 蜕皮后的梦里, 它觉得自己睡得又香又软又暖, 难道不是怂包的肚子? 它低头,自己的肚子下垫着一层薄薄的毛巾。 小蛇:…… 它游出罗珊的房间, 墙角的黑曼巴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小蛇向来独来独往,最不喜欢被黏着。它猛地转头冲黑曼巴出信子,发出攻击的声音。 黑曼巴立马怂了, 缩回墙角。 230的门是粉白色的,它翘起尾巴转动门把手,推门进去。 墙是奶黄, 乳白的绒毯,粉色的棉被…… 嗯?没人? 它弹出蛇信子感知,浴室没有,走廊上没有,餐厅没有,大厅没有,三楼没有,四楼的森蚺在呼呼大睡。 嗯?去哪了? 它游出房间,路过206号房,孔珠粒在挂吊液,苏文静趴在床边絮絮叨叨:“阿珠,水水走了,她不会救我们,不会……阿珠,对不起……” 小蛇歪头:它的枕头走了?一声不吭地走了?又怂又忘恩负义,白救那么多次,它还没好好睡过一次呢。 正这时,迎面走来两个女生,两人低声交谈。 “欸?真跑了,我看见20个佣人出了城堡,这抓回来会被那什么吧?” 章汐汐冷笑一声,正想说点什么,突然看见206门外的小蛇。 显然,她旁边的女生也看见了,她惊讶地问:“那不是水祝的蛇嘛?你不是说死了嘛?” 章汐汐当作没听见,抬脚走过去。那次当着nake的面,这条小蛇轻轻松松一口咬死三条红尾蚺,她以为是什么好蛇,偷溜进水祝房间看过。她自认为对蛇有点认知,却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特别之处,除了小得像泥鳅。那时候奄奄一息,浑身冷得快要僵死。没想到,这命真大,还能活过来。 现在水祝跑了,小蛇不属于任何人,她可以佯装出于同情之心带回去,不会遭人闲话,甚至很有可能引得nake的关注,那么她拿第一名的筹码又加一枚。 算盘打好,她摆出亲切的笑容,伸手去抓蛇。 小蛇侧头,“咻”地从墙边溜走,速度快若闪电。 这速度,不比“蛇中猎豹”的黑曼巴差,甚至更强,一口毒液杀死三头红尾蚺,不知道和她的铁头蟒比起来如何,如果比她的铁头蟒强,筹码又将翻倍,若是没有她的铁头蟒强,养来意外之时救命也不差。 思来想去,养它的好处更多。 章汐汐满意地勾嘴,这条小蛇,一定要弄到手。 206的房门被打开,苏文静滚着轮椅出来,她和章汐汐对视一眼,垂下头,抿住嘴滑着轮椅擦身而过。 章汐汐摸了一把轮椅扶手,搓着指尖不存在的灰尘,笑得意味深长:“回房,等好消息。” 身旁的女生兴奋地问:“什么好消息?快说来听。” 章汐汐淡笑不语。 苏文静垂下的头再也没抬起来,她羞愤地咬紧嘴,肩膀颤抖,没有人会再来安慰她。 * 午夜的城堡外,寒风四窜,薄雾弥漫。 小蛇游出城堡,青花蛇从黑土里钻出来“嘶”它一声,又赶紧钻进去,青花纹的尾巴刨土刨得飞快。 小蛇停下,它回头看看雄伟壮丽的城堡,又看看自己裹满泥土的肚子,脏。 它出城堡做什么? 它一头跳进泳池将自己洗得干干净净,浮在水面甩着尾巴随波荡漾,柔软的水纹抚摸在身上,让它舒服地眯眼。 这才是它应该有的舒适生活,城堡里女生千千万万,每年换一批又一批,它不信从那些人里找不出一个肚子比怂包还舒服的。 再不济,它还有盘子,几万年都睡过来了,还怕再睡几万年?它又不是非她肚子不可。 小蛇舒服地拍打水面击起水花,在水里畅快地游起来。 游了一圈,它仰头看头顶的琉璃光,小尾巴抽在水面:无趣。 它爬出泳池,游过大厅。 有女生在喂蛇吃生肉。它揉揉肚子,钻进餐厅,爬到白米饭旁边嗅着,厨师给它舀一碗白米饭放在它面前。 小蛇舔一口,没味,再咬一口,难吃。 它嫌弃地撇嘴,缩下去跑了。 从一楼到三楼,不断有蛇尾随它。它瞪眼吐舌,成功下跑它们,躲在角落里默默地望着。 它钻进森蚺的房间,森蚺正在松花石上睡得呼呼大响。 上上下下都很无趣,它想不如直接睡个千万年。 它爬森蚺的背,皮硬得摞肚子,钻进它的肚子,还是硬,不舒服。 叹口气,它又游进餐厅,盘了个精致的小盘子。不知道是不是太陌生,躺在里面翻来覆去地不舒服。 它想那个被怂包摔烂的碎盘子。 “嘶——”都怪怂包,当初就该让她以死谢罪。 难受地在盘子里趴了十几分钟,实在受不了新盘子。甩甩尾巴,走蛇。 它准备寻找下一个枕头。 201房间,香味浓郁到闷蛇,小蛇紧闭颊窝,继续游走。 202房间,人丑。 203房间,苏文静,丑还残。 204房间,脚臭,还干燥。 …… 269房间,又冷又臭。 270房间,章汐汐,她当初将怂包推倒在蛇面前,蛇蝎心肠。 转完一圈,它感慨:这批女生,质量不佳。 小蛇钻进260房间,罗珊睡得像头猪,门被开合两次,连个翻身都没有。 它家怂包,就是它动一下,都能吓出个惊天大窟窿。 人与人之间,居然有如此巨大的不同。 她们是怎么成为朋友的? 小蛇打量缩在墙角的黑曼巴,两米长的胖毒蛇,速度敏捷,攻击人喜欢咬脸,毒液瞬间死人。嗯,比很多蛇强。 罗珊的眼光还行。 它冲黑曼巴吐蛇信子:“躺下” “???”黑曼巴惊恐状,“嘶——我是公蛇!” 小蛇翻眼。 黑曼巴被它骤变的眼珠吓破胆,尾巴一弯——屈了。 小蛇一尾巴甩在它的肚子上,硬邦邦。 它歪头:难道只有母的肚子才软? 视线转到床上的罗珊,踌躇片刻,它爬上床头柜,上上下下来来回回打量死猪一样的罗珊。 然后它发现,还不如刚才的盘子呢。 “嘶——”它烦躁地吐一声,游回230房间,爬进那睡过几万年的碎盘子里躺尸。 为什么睡个觉这么难?蜕皮后遗症?几万年都没蜕过皮的它,为什么会在吃了怂包的饭后蜕皮了? 不行,它得弄明白,去问清楚。还要清楚知道下次的蜕皮期,和蜕皮后遗症。 它不能被蜕皮左右,要掌握主动权,提前做好准备。 * 左峰,万蛇坑。 顾名思义,万蛇,万蛇,万蛇,几十数百万的蛇,凿了一座山峰来专养。 每月,只有固定的两三个人能上北峰,专运蛇食,再由机器人送到天坑边缘喂食。 黑浜等人虽驻守北峰,离万蛇坑却有公里远,非特殊情况从不去坑边,五百米也不行。 今天半夜,一向清净得能卵出鸟的北峰,前前后后挤上来五辆车,几十个人,竟然还有城堡里不管外事的佣人。 惊动这么多人,只为了一个从城堡里逃出来的女生,结果物资车被翻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那个女生。 黑浜打着哈欠提醒道:“哎,肯定是半路跑森林里勒,这都多久勒,乌七八黑,说不定早掉坑里喂蛇勒。” 刘律师刘东瞬间凝了脸:“进峰,找!” 黑浜的睡意顿时没了,严肃又震惊:“真找?真有那么重要?先生真那么看重?” 三个“真”字,让其中一个佣人嗤笑,佣人率先向森林走去。 刘东对黑浜使个眼色,黑浜猛地吹起惊天口哨,只听“嘭”地一声枪响,佣人倒地不起,血汩汩淌出,染红了野草,青蛇从草丛里钻出来啃咬。 机枪上膛,男人们架起枪围住剩余的八名佣人。 刘东冷漠地陈述:“城堡不缺人。” 不缺佣人,也不缺水祝,水祝还在城堡,并没有逃跑。她们听懂了刘东的话。 其中一名佣人温和地笑着走出来,刘东身后的杨三收了枪,叫一声“艾弗瑞”,然后给她注射100的阿伏帞。 机枪扫射,七名佣人倒进血泊。 黑浜冲后面招手:“丢进天坑,叫下面送八个佣人上来。点好装备,进森林。” * 小蛇靠着残留的淡香,找到怂包时,她正一刀将蛇砍成两半,最后还怕蛇不死,搬起石头将蛇头砸得稀巴烂。 真残忍。 它以前小看她了。 水祝摸出手机,打着电筒快速逃离这个地方,然而提脚却是钻心地疼。 她拼命咬牙硬撑,拖着遍体鳞伤的身体往外跑,说跑,也只是比走快那么一点而已,这已是她的极限。 恍惚间,她在微弱的光亮中看见一双漂亮的眼睛。 她抹掉脸上的腥血,甩甩胀痛的脑袋。那是梦里才出现的眼睛,不可能在这里看见,也不能看见,她还没有逃出去,不能睡,不能产生幻觉,必须撑住。 树叶沙沙沙地响,却没风。 不给水祝反应的机会,白梅花蛇从树上冲她飞来。水祝叼住手机,反手撒去一把辣椒粉,白梅花被刺激地避了一下。正是这千钧一发之际,她提刀刺进白梅花的肚子,然后猛力往下拉,蛇血喷涌,肠肚顺着掉出来洒了她一脸。 她恶心地吐一口,顾不得辣椒辣得手心疼,抽出刀,继续往前跑。 身后刚咬死一条毒蛇的小蛇飞来,吃了满嘴的辣椒粉。它“嘶嘶嘶”吐着信子散辣,暗骂这怂包什么都知道,知道蛇怕刺激,当初还总在它面前一副又可怜又怂的模样,装。 惯会装。 它舔了一口树叶上的雾水漱口,嘴里还是火辣辣。 唔,人类的东西特难吃,它决定以后宁愿饿肚子也不再吃。 近近地追在水祝身后,有些蛇惧怕它,怂在后面不敢上。它看着前面一路畅通无阻蹒跚前行的怂包,竟然莫名有点骄傲。 不,它是一条遇事不乱处事不惊的蛇。 小蛇一路颤着蛇信子吐出自己的气息,原以为可以护她安全走出森林,哪想这个怂包不是一般的怂包,不知道是起了杀戮还是筋没搭对,总不走寻常路。 它无语望天,就这一瞬间的松懈,一条斑点夜蝰迎面冲她飞去。小蛇甩着尾巴飞上去一咬在它的脖颈,小毒牙卡在里面流出源源不断的毒液。 它吊在脖颈上甩甩尾巴,然后直立地跳下去。 斑点夜蝰足有男人的大膀子粗,水祝正摸着辣椒面,晃眼瞟见泥鳅一样的小蛇直面飞上去,挂在斑点夜蝰的脖子上咬。 她不可置信地瞪大眼,手机电筒光精准无比地打过去。 淡淡的水波纹路,暗哑干扁的小身体,完美的三角头,还有那两颗圆溜溜的黑眼珠。 这、这是她的小蛇…… 不是、不是在城堡里睡觉吗,为什么在这里? 来不及深思细想,她看见小蛇正从斑点夜蝰的脖子上掉下来,身体软趴趴的,像极了中毒后的绵软无力模样。眼看着就要掉到地上,水祝手忙脚乱地伸手接住。 还是冰凉凉的,罗珊都没有给它烤烤火吗。 水祝快速将小蛇塞进衣兜揣好,提刀砍在斑点夜蝰的脖子,一刀接一刀,无限狂砍。 她一边砍一边有点想哭,它们都想吃她,还想吃她的小蛇。 都该死,该死,全部砍死。 不知道砍了多少刀,蛇脖子被剁得模糊不堪,地上一滩血浆。 水祝抬起手臂用衣服擦掉脸上的血水,一顿猛砍让她精疲力竭。她扶着疼痛的腰后退,痛到僵硬的脚提不起劲,一脚绊在斑点夜蝰的尸体上,狠狠地摔了一跤,脑袋砸在地上晕得眼里满天星。 啊,她好久没看见过夜晚的天空,原来还有那么多星星。 她叹气感慨。 迷迷糊糊间,手臂一痛,只见小蛇从口袋飞快窜去。水祝眼疾手摁住小蛇,右手提刀剁了咬她的蛇头。 手臂疼,但没有咬破。她当初最怕的就是路上遇见蛇,专门准备的这件耐咬的外套。 “呆好,别乱动。”水祝摸摸小蛇的头,很心疼它刚才咬斑点夜蝰时受了伤,又有很复杂地心情难过它明明受伤了还要救她。 “嘶——”小蛇吐舌。 “嘶”叫猛地惊醒脑袋昏胀的水祝,她转头发现自己正躺在树林里,她刚恍惚以为这是赏星星的公园,甚至看见了漫天繁星,想要深睡。 她狠狠捏一把自己脸,费劲地撑起身,刚站起一半,小腿痛到抽搐,双腿不断颤抖。 水祝没站稳,一屁股坐在地上,尾椎骨撞得生疼。 “嘶——”小蛇叫。 “唔?你说什么?”水祝再一次尝试爬起来,弯曲的膝盖打不直,她找根枯棍,抱着小蛇,磕磕碰碰地往前挪。 小蛇昂头转向左边:“嘶——” 迎来水祝满眼的疑惑,它使劲往左扬了又扬。 她才终于明白:“走那边么?” 小蛇点头。 水祝摸摸它的头,把它揣进衣兜,腾出手来拿手机照路。杵着棍子往左边走,越走,发现山路是往上而行。 她扶着树干喘气,低头和小蛇钻出衣兜的小脑袋两眼相对。 “对不起,我没办法送你回去,你能自己回去吗?”水祝抱歉地说,“我想下山,去海边到港口。” 海边? 哦,它知道,在山脚,有点远,要飞大半天才能到。伤势惨重的她,怎么去?况且还饿了,它的尾巴都感受到她肚子的“咕咕咕”,她一向很能吃,而她的兜里只有辣椒粉和花椒面。这样的她,可能还没走到海边,就饿死了。 “嘶嘶——”(回城堡拿吃的。)小蛇仰头说。 见它昂头,水祝以为叫她走那边,她顺着昂头的方向看,一路过去,都是下坡路。 “走这边下山吗?好。”她艰难地撑着木棍走。 被她理解成这样,小蛇无语望天。它想它下次蜕皮时有必要先蜕嘴部。这次蜕皮,眼睛变成常人,下次蜕嘴,它要说人话。 一脚踩下山坡,水祝终于理解那句“上坡容易,下坡难”的俗话。颤抖的膝盖撑不住重量,摇摇欲坠地让她差点一头栽下去。 她抱着树干慢慢抬脚去垫,有一瞬间,她真的很想裹住头,直接滚下去。如果没有蛇和那一不小心就能踩到边缘的蛇坑,她真的很愿意这么做。 走得口干舌燥,肚子饿过一轮又一轮,连手上的辣椒味都走没了。 她突然发现树林在转悠,掉满树叶的地在震动。 “嘶——”小蛇急促地吐信子。 水祝听不懂,小蛇直接一口叼住她的袖子扯。 “嗯?”水祝低头,看见小蛇还在对山上扬头,圆溜溜的黑眼睛水亮亮的满是哀求。 水祝想它真的好喜欢城堡啊,但是她不能回去:“对不起,我真的不能回去,你不想跟我走就自己回去吧,而且、而且我可能没办法保护你,还害你总为我受伤……”说着说着,有些情绪低落。 “嘶嘶嘶,嘶嘶——”它不想和她说这些废话,然而交流十级障碍。 水祝持续往下走,小蛇气得恨不得一口咬死她,盘回洞里睡个几万年算了,省得成天乱跑。 它探出蛇信子,感知到天坑里的老蛇已经爬起来,以老蛇的速度,只需眨眼的功夫就能飞到这里。 突然,小蛇昂头嘶长信子:“嘶——”声音深远又悠长,源源不断地传送出很远。 树林里蜿蜒散步的蛇们纷纷怂在原地,或是找个旯旮躲起来。 寂寞的万蛇坑在声音抵达的瞬间猛地沸腾起来,纷纷立起身躯交缠跳跃,吐出蛇信子分享欢愉,兴奋地发出一声接一声的“嘶嘶”,似乎在回应那一声,又似乎在欢喜那一声。 刚爬出天坑的老蛇,用两根又长又肥大的分叉信子舔了一口空中的气息。它顿了顿,立在坑边似乎在犹豫去不去。 两秒钟,它“刷”地窜了出去。 小蛇停下嘶叫,凶狠地拉扯水祝的袖子。水祝以为它闹腾要上山,无视它。让它恨不得立马蜕皮个嘴出来。 然而没用,蜕不动。 水祝扶着树干刚想再下一步,攸地觉得一股阴寒的气息蔓延全身,那种被蛇爬上背的瘆人感觉又来了,这种突如其来的感觉比曾经遇见过的每一条蛇都可怕。 她望着前面的下山路,不经想万蛇坑是用整座山峰向下挖掘而成,她现在还在这座山峰,一直往下走会是什么? 万年坑! 顿时冷汗直流,浑身毛骨悚然。 她关掉手机的光,手脚并用地往山上爬。 一头撞在树干上,来不及感受疼痛,撑起身又继续爬,拼命地往上攀爬,爬上去,离开这里,离开这座山。 小蛇站在她的肩膀上,不断地冲远处发出一声声悠远的嘶叫。 它万年来才蜕第一次皮,尽管年岁活得久,可依旧是条伪“新生儿”,只不过是起点比别的蛇种高才让它们惧怕而已。但遇见这种真正的万年老妖怪,它很清楚自己不能与之抗衡,也阻止不了。它散发特殊的嘶叫,只不过是想多给怂包争取点时间,好让她快点跑出去。它还没有问清楚为什么它吃了她给的饭就开始蜕皮的事情呢,没问清楚就不能死。 假若它能说人话,早问清楚了,它才不冒险管她的死活呢。 “啪。”水祝摔了个狗吃屎,细碎的碎石扎进伤口也来不及清理,拼尽浑身力气站起来,靠着紧绷的神经继续往山上爬。 剧烈的喘息辣得喉咙疼,喷出的呼吸全是沸腾的热气。 “嘶——”小蛇叼她的衣领。 水祝毫不犹豫地顺着它昂头的方向跑。 终于,她听见稀稀疏疏的脚步声,是真的人类的脚步声。 她知道是城堡里的人,她知道继续跑会迎面碰上,然后被他们带回去,接受nake那些变态的惩罚。 尽管知道这些,她还是义无反顾地撞上来,甚至有点兴奋——他们可以救她。救她回城堡,救她离开这座山,她会储蓄力气在回城堡的路上再次逃跑。 她把刀藏进衣服里,用刀柄抵住伤口迫使自己在疼痛中保持清醒,然后卯足了尽,疯狂地向脚步声冲去。 在力竭的最后几秒,她终于撞在了人类的身体上。 温暖,坚硬而宽厚。 那一瞬间,她突然很想哭,很想爸爸。 她真的叫了:“爸爸……”带着哭腔扑进人类温暖的怀抱。 爸爸?刘东呆愣一秒,吹个口哨,后面的人从包里拿出阿伏帞抽进针管。 刘东捞起她的衣袖,在唯一干净的纤细臂膀上注射进去,随后又给她注射了一瓶药剂。她觉得很困,用刀柄蹭着伤口,强硬地努力睁眼。然而,当他抽出针管的那刹那,她终究还是没忍住昏睡过去。闭眼的瞬间,模模糊糊看见小蛇的两颗眼珠滚来滚去,有趣极了。莫名的,那复杂又沮丧的心情陡然松懈。她冲小蛇咧嘴笑,然后陷入深沉的睡眠里。 小蛇吐信子,感知老蛇支起粗壮的上半身盘在参天古木树上,摆头四处望,颤着老信子感知方向。 它翻眼,老的就是老的,这么轻易就被人类骗到了。 直到老蛇爬回天坑,小蛇才真正放松下来,缩进她的衣领,缠在脖子上,听脉搏的跳动。它把小脑袋搁在脖子的跳动处。 那里,暖和,软软。 嗯,这才是配得上它睡觉的枕头。 然后,它舔了一口。 舔到了满嘴的泥和各种蛇的腥臭。 它伸长信子呕,用唾液把嘴里从上到下洗干净,缩回去又开始翻白眼。 它记得她以前可香了,都是那些臭蛇,让它也跟着沾上腥臭的味道。 回去要好好洗。 * 他们回到山上时候,死去的八个佣人已替补上,齐齐恭敬地立在车边等候。 艾弗瑞拉开车门,刘东放进昏迷的水祝。 黑浜探头想看下那很重要的人究竟是个什么样子,然而艾弗瑞完全没给他机会,刘东刚出来,她立马关上车门,时间抓得一秒不差。 黑浜嘿嘿笑,胖成饼子的脸挤出褶子。 刘东说:“下周给你送来。” “好勒!我替咱兄弟们谢谢东哥勒!”黑浜笑出两排看不清楚的牙齿。 “该是我谢谢你。”刘东礼貌地笑,“我先走了,有事再联系。” “东哥慢走!”黑娃目送五辆车离去。原本笑得起皱的脸瞬间平静下来,小眯眼也露出了缝。 他问身后的人:“查清楚是谁没?” “暂时还没。” 黑浜眯起小眼睛,刚才刘东用五百万从这里换走一个从城堡里逃出来的女人,还为她处理了八个佣人。 用这种手段,明显地遮天蔽日,不想被nake知道。 呵,他还从没见过这样的刘东。 这游戏有趣勒。 他哼着不成调的歌回去。 * 五辆汽车前后行驶在狭窄的山路上。 刘东靠着椅背捏鼻梁,出去两天回来又忙这,真是一刻也歇不了。他问:“城堡里怎么样了?” 后排照顾的水祝的艾弗瑞说:“都知道有人跑了。” “嗯,安排一下,把她换进去,别让人看见。” “换谁?”艾弗瑞问。 “谁告的密?” “203的苏文静。” “嗯?”刘东哼出一口气,“那就她。” “她断了腿,不适合同水小姐交换。”艾弗瑞说。 “不是还有一个好的吗?” “239的罗珊?” “嗯。” 汽车停在铁门外,艾弗瑞打开车门,刘东直接把人抱进回旋廊下的地下室。 地下室明亮又宽敞,顺着楼梯下去,是挂着各种工作牌的房间。 他直接走到医疗室,放在病床上。“注射过100的阿伏帞,处理干净,不要残留在体内。”过几天游戏结束,会进行全身检查并测试蛇味,如果测出阿伏帞,会引起nake的怀疑。 他可以杀人,屠尽城堡里的所有佣人,但不能动那些女生,不能欺骗nake。 nake喜欢看她们同室操戈,就像他们,给与最大化的权利,从不插手他们做的事情,只沉静地让他们自相残杀。 城堡里,城堡外,女生和女生,蛇和蛇,佣人和佣人,他们和他们,谁不是在游戏? 都只是取乐nake的游戏。 刘东走出医疗室,艾弗瑞等在旋廊,罗珊被抬了出来。 刘东扫一眼,抬手让人抬到地下室,脚步刚转出旋廊,他又突然叫住她们。 “算了,随便换一个吧,先不动罗珊。”还得留着,她对水祝的利大于弊。 艾弗瑞微微一笑,开始筛选名单。 * 水祝昏睡七天,睁眼看见熟悉的天花板,竟有种阔别重逢的伤感。 她闭眼感叹自己连用匕首的把柄摁压伤口的勇气都拿出来了,最终还是败给了一根针管,昏睡得彻彻底底。 历经千辛万苦,弄得遍体鳞伤,转来转去,还是转回了城堡。 她捂脸长叹,心想如果有命逃过这一难,她一定规矩游戏,尽心尽力拿第一名回家看爸妈。 手上的纱布顺着抬起的动作滑落,她发现自己的左手臂上只有几条细碎的小伤口,她诧异地瞪大眼,用右手使劲挠左手臂,筋疲力竭后的酸痛爬满全身,但是真的,她左手臂被砍到的那道伤不见了。 昨晚,她怕力气太小砍不死蛇,于是拼了狠劲又剁又砍,奈何手法生疏,很傻逼地砍到自己的左手。 当时疼得她直想哇哇大哭,甚至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她的左手废了。 现在,她的左手,除了一些细碎的伤口以外,真的什么都没有。 她突然想起,那次被陆湘撞伤的额头,也是医生用药后,一晚就好全了。 这医生真这么厉害? 她忍着浑身的酸痛爬起来,翻下床,撑着椅子站到全身镜前。 脱掉睡衣,解开纱布,镜子里的她,浑身上下除了细碎的小伤口,没有任何严重的伤。 她看着凝结的细小伤痕,纳闷:这医生只医大伤,不治小伤? 不不不,不对,她怎么会一身干净的穿着睡衣躺在自己的卧室?身上的伤还被医治好?不是应该被送到实验室做实验或者喂蛇什么的吗?不是应该被惩罚吗? 她呆楞楞地站在镜子面前,满腹疑惑,一脸懵逼。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切都是她做的梦? 那全身的伤和痛? * 被窝里的小蛇迷迷糊糊翻身蹭蹭,蹭了一脸的棉被。 嗯? 它睁开眼,香香暖暖的被窝里,没有枕头。 去哪了? 它从被窝里钻出来,转头看见一具纤瘦白皙,却布满细碎伤口的身体。 小蛇:??? 空气突然有点凉,水祝打个寒颤,颤得身上的疼又在四处蔓延扩散。 她颤巍巍地弯腰抓起睡衣,余光突然扫到床上有个小东西。 她仔细一看:“麻呀!”迅速捞起睡衣裹上,速度快得差点闪到腰。 水祝扶着腰回身,和小蛇黑黝黝的大眼睛两两相对。 又黑又水的大眼睛单纯又纯粹,漂亮得不像话。 她干咳一声,发现嗓子有点儿疼。慢慢挪到桌边倒水,温的。她连喝三杯,终于好了很多,最先的那股尴尬劲都似给吞进肚子里了。 算了,它是蛇,看了也不懂。 “饿吗?”水祝走过去,温声问它。 小蛇来回摇头。 “哦,那你有哪里不舒服吗?”她记得昨晚小蛇咬斑点夜蝰的时候,似乎自己也受了伤?不知道医生给它看过没有,“你是不是也受伤了?给我医治的那个医生技术很好哦,我被砍到的手都医好了,我带你去找她看看?那医术真的很好,不知道是什么神仙药。” 嗯? 小蛇翻白眼,感情它医好的伤全成了弱鸡医生的功劳?那些伤,可都是用它为数不多的最珍贵的唾液治好的,唾液有限,全用在她严重的伤口上,才留下小伤没治。 结果她? “呀,你的眼睛可以动?”水祝扑上床,稀奇地盯着它漂亮的眼睛看。 小蛇懒得翻眼了,下巴搁在被子上,圆溜溜地睁给她看。 它想,这世界上怎么有这么怂又蠢的傻女生? 水祝仔细地看了半响,嘟哝道:“唔,有点熟悉,在哪儿见过?”嘟完,再也忍不住浑身的酸痛,爬上床躺着。缓过一口气,她侧头就看见小蛇的两颗漂亮眼珠,还有那一甩一甩的小尾巴。 她登时愣怔:“你怎么在我床上?” 不是你抱我上床的吗?为什么现在才问? 它又翻眼了。 面对这样的怂包,它连“嘶”都懒得吐。 一人一蛇,四目相对,两顾无言。 水祝在等它回答,小蛇冷漠脸不想搭理。 在这诡异气氛里,房门“咚咚咚”。 水祝霎时回神:是来抓她去惩罚的吧? 她颤颤巍巍地问:“谁呀?” “水小姐醒了吗?我给您送晚餐,请问方便开门吗?”佣人。 不是抓她,水祝刚松口气,又反应过来,逃跑被抓后还有饭吃? 这什么惊天大阴谋? 又一连串“咚咚咚”,水祝忙答:“方便。”掀开被子准备去开门,还没摸下床,门已经被推开了。 佣人端来两个餐盘放在案几上,抬头温和的对她笑。是那个每次来都对她温和笑的佣人,也是那个在陆湘房间里让她选则换蛇的佣人。 水祝趴在床上,佣人把案几挪到床边,态度亲和得过分,让水祝极度不安。 佣人似乎知道她的不安,温和地说:“水小姐不用担心,您没有任何危险,逃出城堡的女生已经被抓住了,明天先生亲自过审。” 水祝突然有点懵,逃跑的人被抓了?明天过审?她现在不是已经被抓进卧室了吗,难道明天就是她的审判日? “水小姐,我叫艾弗瑞,您有什么需要尽管找我,我很乐意为您提供服务。”佣人凑到她耳边,悄声说,“您很安全,逃跑的人与您无关,请您继续遵守游戏规则进行游戏。” 水祝咬住了舌头,但她没有吸气,甚至平静地转头打量艾弗瑞:“你为什么帮我?还是这也是游戏的一部分?” “游戏的一部分,您好我好,所以我会用全力帮助您取得第一名。”艾弗瑞说得坦荡荡。 水祝咧嘴,笑得凤眼飞扬:“我也想拿第一名。” “水小姐有需要请尽管吩咐我,我将成为您的专属佣人,如果您能在明天的测试中取得第一名。”艾弗瑞说,“明天是第一场游戏的最后一天,全员进行蛇味检查,希望水小姐成功荣获第一。” “水小姐,晚安。” 艾弗瑞走了,水祝放松身体,趴在床上。 她用勺子舀粥喝,仔细回味艾弗瑞的话。 她逃跑,被抓到后安全送回来,没有任何惩罚,只是为了游戏?那么为什么另一个人逃跑,却要nake亲自来? 陆湘换蛇的场景从脑海里飘过,一个可怕的念头升起——艾弗瑞用本呆在城堡里的女生代替逃跑的她。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她无形中又害死了一个人? 美味的马蹄粥变得难以下咽,她躺在床上,盯天花板,就因为想让她拿第一名? 第一名,蛇味最浓的人才能获得。蛇味浓郁,得是经常和蛇在一起才能染上。 她是公认的最怕蛇,最不可能有蛇味,与第一名绝缘的人。 为什么选她? 她转眼瞟小蛇,小得像泥鳅,能有什么蛇味。 想归想,她到底没忍住,凑到它身上闻。 小蛇抬头,圆溜溜的黑眼睛疑惑地盯着她。 她望着那双漂亮得不像话的眼睛,久久无法回神。 看得久了,连那干扁的褐色三角蛇头都觉得眉清目秀。 作者有话要说:成功日万,感觉身体被掏空 =.= *感谢宝宝们的支持,爱你们=3= *02.12—02.14 的更新统一在凌晨,早睡的宝宝们不要熬夜,白天我依旧在这儿等你们~ *实不相瞒,时速500的我,日万用了一个通宵加大半个白天,现在脑里空空如也 qaq 。我觉得日万前我有什么东西想写在作话,可是想不起来了。想不起来,我就去补觉了。咱们明天见~ *顺便求戳一戳专栏和预收求,感激不尽,啾咪晚安~~ 第33章 33 第二天, 水祝正美梦时,震耳欲聋的机械音贯穿整个城堡。 “请全体人员注意,早晨九点准时到大厅集合。” “请全体人员注意, 早晨九点准时到大厅集合。” “请全体人员注意, 早晨九点准时到大厅集合。” 从初来城堡到现在, 一个多月, 每逢有事都是佣人挨门挨户轻声细语的告知,从没有这么惊天动地, 太损城堡的威风。 水祝翻个身,浑身酸痛得不想动,但还是得起。 她揉揉眼, 床边的水晶钟——06:30。 这么早通知?故意的吧。 肚子一丝丝的凉意,小腹隐隐作痛,很熟悉的感觉。 她突然想起这个月还没来大姨妈, 上个月月初来的, 这月推迟了大半个月。 伸手进被窝里想揉揉肚子, 结果摸到了冰凉凉的东西。 她一把抓住提出来,小蛇软趴趴地吊着, 三角头搭在虎口,正闭眼睡得舒服。 刚冒出来的气被它这幼儿般的熟睡模样融得一点不剩。 她突然想起,第一次看见小蛇, 就是被她这样抓着。那时它是醒着的,睁着眼睛和她互对,然后她被吓到近乎昏阙, 甚至在后来的长时间里一度神经质。 现在,她竟然能随时随地地抓它摸它,连被它爬了肚子也没有害怕。 她呀,果然还是遭社会的毒打太少了,总要出去遭一顿猛打,才知道现在能躺在城堡里舒适的床上是多么美好。 小小的身体被吊在空中没有平衡,躺着睡觉的舒适感没了,小蛇抖抖尾巴,从睡眠中醒来。 睁眼看见对面的人一脸迷离,眼神朦胧,似乎在想什么正入迷。 人类的感情真多。 它一甩尾巴,从她手里溜进被窝。 然后它闻到血腥的味道,淡淡的一点,逐渐变得浓郁,暖的血。 它伸出蛇信子,慢慢往血腥味爬去。 当冰凉爬上大腿,冷得水祝猛地从回忆里惊醒,她掀开被子,一把摁住它。 “干什么呀,怎么总喜欢往我床上爬,你不能去睡你的床吗?”昨晚她给它要了一个盆,用毛茸茸的绒巾垫得软软的,还配了一床小棉被。 都这么奢华了,还爬她床。 小蛇在她手里“哼哧”,没良心,救回来还不让它睡。 它就该一口咬死,直接睡个千万年。 小蛇毫无生机地被她摁在床上一动不动,连平时喜欢甩的小尾巴也不摇了,脑袋搭在被子上,黑黑的大眼睛霸满整个眼眶,呆楞楞地盯着某个地方。 这弱小可怜无助的模样,看起来贼戳心窝。 她真的好像毒打孩子的后妈啊。 水祝心软地抱过来,一下又一下轻轻抚摸它坚硬的头,软糯糯地说:“我不是不让你睡床啦,只是你太小了,我怕翻身把你压到。你知道吗,网上经常有说爸爸带宝宝睡觉,睡糊涂了就翻身把宝宝压到窒息。你说万一我压到你怎么办?”虽然问着,但没指望小蛇回答。她知道它听不懂也不会说话,不过就是想说而已。 小蛇面无表情,内心翻白眼,人类有那么蠢吗,睡个觉都能被压死。她是嫌弃它短小?想叫它变得又长又粗,胖得像头猪? 它缩下床去照镜子,这样很好看。 看着立在镜子前转来转去,摇首摆尾的小蛇。水祝“噗嗤”笑出声,看不出来它还爱美。 闹这么一会,水祝也睡不着了,肚子有些饿。她撑起身,刚坐直,小腹“咕噜”一股暖流。 额?唔? 三秒钟,她“蹭”地跳下床跑进厕所,胖次红艳艳,小腹后知后觉开始疼。 许久后,她艰难地扶着腰出门,坐在床边愁眉苦脸,然后呼叫佣人要红糖水。 艾弗瑞端来早饭和红糖水,水祝一口气喝掉,腹部暖暖的舒服。 她分了一半的早饭给小蛇:“来,吃饭啦。”弯腰去抱它。 艾弗瑞好意地提醒:“水小姐,特殊期间还请和蛇保持一定距离,蛇类对血腥很敏感。” 水祝伸出的手顿住,还不等她收回,小蛇已经顺着她的手爬上案几。 唔,小蛇没有很敏感呀? “谢谢,我会注意的。”水祝对艾弗瑞软软地笑,“对啦,等这几天过了,我想自己去餐厅吃饭,不用再送到房间,可以吗?”她必须要有足够的胆量和敏捷面对无处不在的蛇。 艾弗瑞温和地笑,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她说:“如果您今后还能有饭吃。” 什么? 水祝瞪大眼,什么叫今后还能有饭吃?难道从今往后她将没有饭吃?不、不、不、不是她和小蛇交流得很好很好吗?都交流到床上去了,还不够形影相随?难道要上厕所洗澡都揣上才叫形影不离? 她叫住快要出门的艾弗瑞:“我、我现在还能有食物吗?现在可以给我很多小零食吗?” “九点之前可以。”艾弗瑞开门回身。 九点之后就不可以? 水祝忙看时间,07:53。 “要、要很多能储备的干粮,饼干饼干,还有还有……”突然变成这样,让她一时半会儿根本想不起来应该需要学什么,“水!要饮用水,还有药,居家必备的药,还有还有我受伤时用的那些药,都需要——” “好,水小姐请稍等。” 房门被关上,水祝顾不得身体的痛,爬起来赶紧吃完碗里的饭菜。 她一边吃一边想,为什么她会没有食物? “小、小蛇,我和你交流得很不好吗?我没有和你交流吗?”水祝疑惑,她觉得交流得特别好,排除曾经。 小蛇从碗里抬起头来,很想说人话:我们有过交流吗?一直都是你在唧唧呱呱。 那是什么原因?逃跑?不应该,如果是因为这件事,她不可能还坐在这里吃饭。 正想得头疼。 艾弗瑞抱着箱子回来,一大箱。 看得水祝格外兴奋,是一大箱呀! 然而打开箱子——orz。 艾弗瑞微笑:“这是仅剩的最后一些,我全给您带来了。” 水祝苦笑:“谢谢,不过我还是想问问,我为什么将会没有食物?。” “恕我无法告知,水小姐有事再叫我,我先走了。” 艾弗瑞走后,水祝坐在地上翻箱子,十袋饼干,八包薯片,水果,一桶水,医药箱。 很好,她的储备粮食,还不够小蛇吃。 她无奈地望着天花板,想痛了头,也猜不出她为什么没有饭吃。 她没有,罗珊呢,苏文静呢,孔珠粒怎么样了? 从昨晚醒来,到现在,她光想着自己的事,还没去看过她们,不知道她们现在怎么样,等会得去看看。 正这时,房门被推开。罗珊偷偷摸摸地把头钻进来,然后像看见什么恐怖东西似地瞪大双眼,满脸惊悚。黑曼巴从她的背上爬出来,支起头双眼呆愣地和罗珊一起望着水祝。 水祝疑惑,她的背后有什么吗? 回头看,什么都没有。 房门被迅速甩上,罗珊冲过去,眼看着要冲到水祝面前了,小蛇“嘶”一声,她突然想起黑曼巴还在自己的背上,忙把它丢到墙角。 “水水!真的是你啊!你怎么回来了!”罗珊激动地抓住她的肩膀,手劲大得水祝疼出声。 罗珊赶紧松开手:“没事吧?哪里受伤了?我看看。”说着就去扒睡衣。 水祝拦住她:“没事啦,你这么惊讶干呀?”就像看见大怪兽。 “哎,你走后,佣人不准任何人进这房间,我以为关着什么东西,哪想看见你,这不太突然嘛。”罗珊皱起脸,“你多久回来的?你走的那天,268的女生逃跑被抓了。” 268么,水祝垂下头,陆湘换蛇的事她可以很坦荡地说与自己无关,并且毫无忏愧之心,她甚至到现在都不明白陆湘为什么会那样。但268,她很明白地知道,现在的命是用268的命换来的,她愧疚,但无能为力,救不了她。 有时候,她想是不是会在某天,她也会成为下一个268,用自己的命去换别人的活。 罗珊看她沮丧的模样,以为她在为自己逃跑失败而难过,她抬手摸水水额头上的伤,心疼地安慰她:“平安回来就好啊,水水别怕,以后我们保护你。” 喝粥的小蛇翻眼,她自己的房间半夜进了蛇都不知道还大言不惭保护它家枕头,嘶—— “哎,你的蛇几时回来的啊?”罗珊诧异地指着吃饭的小蛇,那天她醒来就没看见它,问黑曼巴又不说,成天满城堡地找,没想到最后还是在水水这里看见。 蛇真是可爱又聪明啊,都记得自己的家和主人。 “啊,水水你的蛇吃饭啊?”罗珊伸手想捞蛇,被小蛇甩尾巴避开,快速吃完碗里的饭菜,飞进水祝怀里。 罗珊撇嘴:“又不是没摸过,至于嘛!” 嗯? 小蛇昂头瞪眼,它是随便能让猪摸的吗? 眼看着小蛇不开心,水祝忙摸它的头安抚:“乖,逗你呢。珊珊你别再说它,等会它生气。” 罗珊冲小蛇做个鬼脸,果然不再继续说。 水祝问她:“你有食物吗?” 罗珊大笑:“有啊,我们黑曼巴特乖了,特给我争气。” 唔,真的只是她一个人没有。 还在纠结这件事时,刺耳的机械音又响起来。 “倒计时十分钟。” “水水走,咱下楼。”罗珊拍拍她,先一步跑去把黑曼巴裹在身上。 水祝一手撑着腰站起来,走了两步发现自己穿着睡衣,她让罗珊先去找苏文静,然后换上宽松的衣服出门。 廊上开门关门的声音不停,女生们抱着自己蛇往楼下跑,脚步急切。 罗珊推着苏文静出来。 苏文静转头看见水祝,瞬间白了脸,张着嘴蠕来蠕去,就是叫不出来。 也不等她叫出声,苏文静腿上的花斑蛇已经猛地向水祝窜去。 水祝下意识拔刀,结果摸个空,怀里的小蛇冒出小脑头:“嘶——” 花斑蛇吓得扭住了脖子,惶恐不安地缩回苏文静腿上不动了。 “没事吧水水?有没有吓到?”罗珊一巴掌拍在花斑蛇身上,“吓什么吓,以后不准吓水水,再吓剁你喂黑曼巴!” 苏文静替花斑蛇揉脖子的手一顿,低头抿紧嘴。 莫名的,看着那样的苏文静,水祝有点尴尬。 “没事没事。”水祝连连罢手。 “啊,水水,我发现你是不是不怕蛇了?你以前那是怕得恨不得钻地缝里去。”罗珊推着苏文静走。 水祝摸摸怀里的小蛇,笑道:“还好吧,可能比以前好一些了。” “啊,那就好,我以后可以带黑曼巴去找你玩一天了。”罗珊愉快地叫道,“水水,你的蛇叫什么啊?静静的是花斑,你以后叫它花斑它就会很乖。” 唔,她的小蛇叫什么名字?她也不知道…… 水祝低头问小蛇:“你叫什么?” 罗珊大笑:“哈哈哈哈,它又不会说话,你给它取个啊。” “嘶——”小蛇窜头。 “小四?” “哈哈哈哈,哪有这样取名的,你看它小得像泥鳅,不如直接叫泥鳅——嚯!水水救命!” 小蛇直冲罗珊飞去,水祝眼疾手快地抓住,抱在怀里,摸它的头安抚:“别气别气,珊珊开玩笑呢。” “啊——”凄厉的惨叫响起,罗珊才发现自己因为躲避小蛇,松开推轮椅的罢手。 而现下又正在缓坡上,只见轮椅“哗啦啦”地滑下去。眼看就要翻车,罗珊飞快地跑上去用身体卡住轮椅。 轮椅猛地停下,苏文静被惯性摔出去,一人一蛇摔成一团。 水祝匆忙赶上去将她扶起来坐回轮椅,然后帮她理好裙摆,“没事吧?有没有哪里疼?” 苏文静惨白着脸摇头:“没事。” “静静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都怪我,我以后再也不闹了,对不起静静,你不疼吧?”罗珊自我忏悔。 苏文静腼腆地笑:“没事,我们快过去吧。” “倒计时10,9,8,7,6,5……”机械音适时响起。 罗珊叫一声“水水”,立即推着苏文静往大厅中央跑。 “3,2,1,0——” “嚓!”罗珊捏住轮椅刹车,在最后一秒赶到。 水祝扶着墙喘气,这一跑,带得肌肉又开始酸痛不止。 “来齐了吗——”nake钩子的尾音带出,“请入座。” 大厅正中央搭个半米高的台子,正正方方,足有三十米宽,七十把椅子绕满台子的三面,留出对墙的一面,可以让她们看清墙上玩着红颈蛇的nake。 墙下整齐地站着五十名佣人。 女生们抱着蛇开始看椅背上的房间号和名字,对号入座。 罗珊率先推苏文静去坐好,然后回来叫水祝。 台子,椅子,标准的看戏配备,nake想给她们看什么?268的女生?nake不满意她们对待游戏的认真程度,想再次让她们长点记性? 水祝捂住狂乱跳动的小心脏,走过去坐在自己的位置。 台子很大,椅子与椅子间很有一段距离,纵使左右的蛇都在狂欢乱舞,也没有太让水祝害怕,假若它们想要攻击她,这距离足够她避开。 但水祝还是装作很怕很惶恐,缩肩抖手,摆出一副极度不安的害怕模样。 她还是她,还是所有人都公认的与第一名绝缘的人。她不想再成为众矢之的,不想汇聚所有人的目光,她会悄悄的,小心谨慎地在最后关头,拿到第一名。 小蛇探出脑袋,甩着尾巴翻白眼。 装,又开始装。 七十把椅子,空掉四个。 “逃跑”的268,送去实验室的260陆湘,被蛇毒死的259田小恬,还在昏迷的206孔珠粒。 空荡荡的椅子,明晃晃地告诉她们,她们是在游戏,一场随时随地都可能牺牲生命的游戏。 就看谁能安稳坐到最后。 nake动动拇指,一辆机器车开过来,停在空出的台子边缘,佣人上前扯下白布,露出一个装满蛇的大玻璃缸。 数百条蛇在里面波涛汹涌,翻滚交缠,吐着蛇信子对她们“嘶嘶嘶”,那立起来攻击人的狠劲远比她们身上抱养的蛇野多了。 水祝一下子就想起左峰的万蛇坑,她这次是真的手在抖,不安地想要摸刀,但她的刀早被收走了。 机器车“咔嚓”伸出两条长手臂,紧紧夹住玻璃缸放到台子上,然后收了轮子坐在地下。 玻璃缸刚放上台,那些蛇便开始不断地想要攻击她们,疯狂地撞击玻璃,厚厚的玻璃被撞得“砰砰砰”响,令人头皮发麻。 已经有女生别开眼不忍直视。 水祝揪着衣摆,垂头看地。 nake轻笑一声:“今天,是第一场游戏的最后一天,你们这一个多月辛苦了,请允许我为你们庆祝。” 没有人吭声,寂静一分钟。 “首先,我替你们总结你们的一个月。说实话,我并不满意,但想你们是新人,我该对你们宽容。”nake说,“我真诚希望下一场游戏的你们能态度端正,热爱游戏,遵守规则,同伙伴和睦共处。” “其次,我给与了你们一个多月的过渡期,用苏文静和孔珠粒举例告诉你们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但你们总喜欢挑战我的底线。在即将结束的第一场游戏的最后几天,竟然还有人逃跑。我说过,孔珠粒是最后一次,你们听不进,记不在心中,那我就帮你们牢牢刻在眼里,让你们随时随地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nake说到这里,停下。 所有人都听得半懂——nake不满意她们的游戏态度,并且抓住了逃跑的人,那么,后面呢? 空气凝固,只有女生身上的蛇不断发出“嘶嘶”声,扬头和玻璃缸里的蛇□□流。 “最后,庆祝开始。” 台边的机器车站起来舒展身躯,变成高大的箱子,顶盖打开,从里面升起十字架,插在玻璃缸边缘。 十字架上绑着一个女生,咖啡色的蛋卷披散,脸色苍白,她正处昏迷状态。 佣人取过针管扎进她的手臂静脉,注射药剂。 两分钟,女生缓缓醒来。 她先看见她们,双眼是刚苏醒的朦胧之色,随后看见了下脚成□□缠的,不断攀爬涌动,想努力跃起向她攻击的蛇群。 她吓得高声尖叫,在十字架上使劲挣扎。 然而皮绳将她捆得死死的,根本不容她动弹,手脚勒出红痕。 她大声哭泣:“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没有逃跑!求求你放过我放过我!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是268的陈娇娇!” 水祝的斜侧的女生在叫“娇娇”,漂亮的脸挂满泪水,坐在椅子里不安地扭来扭去,却不敢上前去救陈娇娇。 水祝使劲扣紧自己的双手,死死咬住唇迫使自己冷静。 她可以对nake说是她在逃跑,和陈娇娇无关。 可她想死吗,不想。 她能说吗,不能。 她说了,她会死,所有参与这一切的人都会死,被欺骗的nake也不会因此放过陈娇娇。 “你们想怎么庆祝?我很乐意倾听你的意见。”nake笑着看她们。 没有人回应。 “没有意见?那我开始了。”nake说。 “有!”罗珊高叫举手,“让她打一条蛇,打赢了蛇就放过她。” “打蛇?呵,打死我的蛇,为什么要放过她?”nake嗤笑,“倾听意见的时间已过。从270章汐汐开始——其实,我很好奇,在你们心中,蛇不可爱吗?” “可爱。”有女生小声回应。 然后接二连三的女生答:“可爱。” nake瞬间眉开眼笑:“可爱,那么,请你们负责用陈娇娇把下面的可爱的蛇们喂饱吧。” 喂饱?用陈娇娇喂? 一个陈娇娇还不够一条蟒蛇的嘴,如何喂饱一整缸的蛇? 佣人们陆续在台上摆下托盘,白布掀开,一把把锋利的匕首,砍刀,剁骨刀,锯子,钳子,电锯,切割机一一展现出来。 佣人在陈娇娇脚下的玻璃缸上开个足以掉进去的口,然后掀起陈娇娇裙摆,用刀在小腿上划一条拇指长的伤口。 鲜血瞬间溢出,从腿上流下去,滴进玻璃缸。 陈娇娇惨痛地嚎叫,蛇群极度兴奋,“嘶”长的信子乱颤,迫不及待地想要更多更多。 “270章汐汐,从你开始。” 被点名的章汐汐不可见地皱了一下眉,然后站起来,高冷地走上台,接过佣人手里的刀,犹豫。 nake静静地看着。 陈娇娇痛到抽搐,她使劲地蹬腿哭叫:“不是我!我没有逃!不是我!求求你放过我!我没有逃——啊啊——” 在陈娇娇的哭叫中,章汐汐利落地在她小腿上又划下一刀,大股大股的血源源不断地往下流。 吃到血的蛇信子染得通红。 nake满意地笑:“不要只是流血噢,流干了血蛇不喜欢噢。这都是刚出冬最饿的蛇,喂不饱可能会吃掉你们呵。” 章汐汐的那一刀让陈娇娇流了不少血,候在一边的佣人听见nake的话,拿出纱布,给陈娇娇的伤口上药包扎。 269拿刀的手在颤抖,很明显,nake不想只看她们用同一招。 不能放血,那么做什么?用什么喂? 鼻子?眼珠?舌头?手?脚?心脏? 不论是什么,都由她们亲自动手。 作者有话要说:刚入v,稍微调整了一下更新时间。 02.12—02.14(周三到周五)都是00:00更新,过后恢复每晚九点更新。 早睡的宝宝们不用等,白天再来哦 =3= 晚安,好梦 * 感谢在2020-02-11 23:23:56~2020-02-12 23:41: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只小软梨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34 她们, 70个女生,谁不是自小被家里娇养大的,平日里切个猪肉都嫌腥。 现在, 却被逼着拿刀切割活人, 活生生的人, 同她们在一个屋檐下居住一个多月的大活人, 有心跳有呼吸清醒着的有感情的大活人。 269拿匕首的手不断颤抖,匕首在手里晃来晃去, 差点没抓稳滑进玻璃缸。她突然抱头蹲在地上“呜呜呜”地哭起来。 “呜不,不,呜……我下不了手, 你放了放了她……我们遵守规则,一定按照你说的做,一定养好蛇……不……不要……” 台上架上, 两个女生哭得稀里哗啦, 嚎叫着哀求。 nake一言不发地看着, 只是笑,嘴角勾出冷冽的角度。 “你们将永远记得今天。”nake扬手。 两个佣人走上去按住269的女生, 拉出她的左手臂搭在玻璃缸的缺口上,拿过砍刀。 女生疯狂地挣扎,哭呛着大叫:“不!放过我放过我!我砍我砍!放过我!” 然而佣人不为所动, 甚至没有被她挣扎得手忙脚乱,依旧冷静地提起砍刀照着她的手肘骨砍下去。 女生真的疯了,她前所未有地快速地抓紧匕首狠狠插进陈娇娇的脚背。 陈娇娇大叫着骂她, 又哭着嘶喊求饶,断断续续,疼到身体在抽搐。 佣人松开269,女生惊恐地抱住自己还存在的左手臂后退,连劫后余生的庆幸感都滋生不出来,只有满腔的恐惧。 佣人微笑着看她,她不敢再退,硬着头皮向陈娇娇走上去,顾不得她还在疼痛中大骂自己,双手用力拔出匕首一刀剁掉陈娇娇的大拇指。 大拇指滚进玻璃缸,百蛇竞相争抢,昂着蛇头不断地互相撞击跳跃拼抢,然后一口吞进肚子,伸出蛇信子还想吃。 269不敢看,丢下匕首跑回去埋在座椅里低低哭泣。 陈娇娇嚎得嗓子都哑了,眼泪也干了,右脚血肉模糊,刀挥得过猛,连带割伤了旁边的脚趾。 陈娇娇抽搐着脚,痛苦地盯着269,那是她的邻居,她在城堡里玩得好的朋友。就是这么个好朋友,把她的脚趾砍了,只是为了自己活。 她恨,恨坐在台下的所有人,恨那满缸的蛇,恨变态的nake,恨所有的佣人,恨自己的父母为什么还没有报警来找她,恨所有所有。 269之后的一个一个女生,再也不敢心存侥幸。 她们深深明白逃不过的,逃不掉nake,逃不掉。只能听命,任命,再听命。 鲜血,脚趾,脚背,脚踝,小腿肉,手指,小手臂,耳朵。 一个接一个掉进玻璃缸,蛇群越吃越兴奋,染红的信子弹来弹去,蛇嘴亢奋地张到极致,大到她们都能看清它们染了血的喉管。 模糊成血人的陈娇娇不断发抖抽搐,第无数次晕过去,佣人继续在她完整的手臂上注射药剂。 她又在疼痛中醒过来,看着每天和她欢声笑语,“娇娇”来“娇娇”去的女生们拿刀在她身上割下一片又一片的血肉。 她张嘴沙哑不出一句话,知觉神经已经痛到麻痹,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细细的小腿骨鲜血淋漓。伤口像蚂蚁在细碎地啃咬,撕裂得五脏六腑都绞成血末。 水祝不敢看,不敢言,不敢动。 呆滞地盯着自己的脚,手脚冰凉,后背的冷汗已经凉透,丝丝的寒意并没有让她冷。她的脑袋里很空,好像应该想什么,又什么都想不出来。 她该做些什么? 什么都做不了,还要在陈娇娇身上为她多加一刀。 她绞紧指头,憎恨自己。 她再也不逃了。 小蛇用信子舔了一口嘴,它闻到血,暖的血。不是台上的,那血臭和脏,是枕头身上的,又暖又香,腥甜的香。 它以前怎么没有闻到? 浓郁的腥甜断断续续地勾引它,它忍不住吞咽唾液。 它想舔一口?小小的一口,就像为她治伤时舔的那么一小口。 小蛇钻出被抱得死死的手臂,落在她肚子上,悄悄地向源头爬去。 刚爬过肚子就被摁住。 水祝捏住它的脖子提起来,脸色冷漠地瞪眼:“干呀!”心情烦躁又复杂,第一次严厉得有点凶狠的味道。 陡然的声音划破沉郁的空气,所有人诡异地向她望来。台上的女生借此机会,小小地在陈娇娇身上划了一刀,丢下掉刀就“咚咚咚”地跑回自己的座位。 nake笑着问:“怎么?等得不耐烦想提前来?” 水祝一把将小蛇揣进兜里摁住,急急摇头:“没、没、没有……” “噢,我看你们都在垂头丧气,愁眉苦脸,不忍心看。可是不看怎么行,不看怎么记得住?这样,我给你们看有趣的东西放松一下。”nake松开手臂上的红颈蛇,俯身到镜头后面去拿东西,蓝紫色的睡袍扫在镜头上,贴满墙屏。 他坐回来,将银色的电脑随意搁在腿上,他敲击几下,墙上的画面变成了电脑屏幕。 水祝瞟见了自己的微博,画面一闪而过,但她看得很清楚,并且极度肯定那是她的微博。 她的头像是发小婷子专门为她画的,画得不好,甚至有些丑,但丑得很独特,一眼就能辨识出来的独特。换作以前,假若说是有人拿了去做头像,她信。可是现在,在游戏里,在nake手里,她是怎么也不信。 她记得她上一次发微博是进城堡的第一天,拍了很多城堡的照片上传,并且附言:“享受闲暇时光。” 之后,她的手机不见了,再也没有登录过微博。 现在,nake用她的微博账号做什么?他发了什么?婷子看见了吗,怀疑了吗,会发现不是她亲自发的吗,会告诉她的父母吗?她整整消失一个多月,他们已经报警在找她了吗? 许多许多的问题齐齐迸出,在脑袋里翻滚无数遍,却得不到一个答案。 墙上的画面已经变成冷色的房间,镜头外面有人说了一句禾西话,镜头开始拉远,露出雪白的墙壁,病床,冰冷的医疗机械在运作。 镜头推近到床上的人,雪白,全部雪白,脸被白色纱布包裹得一丝不漏。 然后,床上的人坐起来,掀开被子,摸索着下床,听着禾西话走了几步,停下。 镜头对准她的侧面,许久没有任何动静。 就在她们等得有点不耐烦的时候,镜头里伸进一双手,开始拆纱布,一圈一圈,从头顶慢慢解开,纱布滑下,露出人来。 额头,眼睛,鼻子,嘴,脖子,胸,腹部,臀部,大腿,小腿,脚。 一点点全部裸露在镜头里。 纱布滑到最下面,掉在地上,她慢慢转身面对镜头。 “轰隆——” 所有人都似乎遭到剧烈的震击,呆滞,震惊,错愕齐齐浮上她们的脸,然后变成惊恐。 镜头里的女生扬唇对她们微笑:“嗨,你们好,我是陈娇娇。”说完俏皮地眨了一下右眼。 269的女生“啊”一声坐到地上。 那、那真的是“陈娇娇”,和十字架上的陈娇娇一模一样。 声音,胸口上的痣,说完话习惯性眨一下右眼的动作。 所有所有,都一模一样。 城堡霎时陷入诡异的静谧。 十字架上的陈娇娇尖叫一声,低头呕出一口血来,随后她抬起头舔着嘴角“吃吃吃”笑起来。 疯了。 水祝从震惊中回神,看向十字架上已经疯癫的血肉模糊得只剩下脸能看的陈娇娇。 她突然想,会不会也有另一个“水祝”,另一个“罗珊”,另一个“苏文静”,另一个“孔珠粒”,她们这70个人都有另一个她们在城堡外面,在nake的掌控之中,在她们的父母身边,在她们的同学同事中间,代替她们,过着她们曾经拥有过的生活。 那么,她们的第一名,意义何在? 拿着第一名回去看见另一个“自己”?还是拿着第一名回去换走“自己”,再接着过另一个自己活过的生活。 不,不能这样,不,她必须回去,她一定要回去,她不能允许另一个自己存在爸妈身边,存在婷子身边,存在本来属于她的生活里。 不能这样,不能允许“她”的存在,不能有。 水祝神经质地扯头发。 墙上的镜头开始旋转,“陈娇娇”的另一边还是几十个病床,上面躺着人,都在沉睡,或者昏迷。 nake的声音陡然响起:“或许这里有下一个你们,我很乐意制造下一个人。” “休息时间结束,继续开始。” 墙上的画面又恢复成nake,他懒懒地躺在椅子里,手指敲击电脑。 所有女生正襟危坐,强迫自己去看十字架上的陈娇娇。尽管nake没有看她们,她们也必须这样做。 “下一个,239罗珊。”佣人叫。 罗珊拍拍黑曼巴,正准备站起来,nake突然抬起头来。 他凭空一指,水祝顿时心头猛跳,脑子发懵。 nake说:“不是你想先来吗?水祝——” 作者有话要说: 周六上夹子,凌晨就不更啦,会晚点更新~ 周六过后,恢复每晚九点更新,这几天更新时间跳动大,希望宝宝们理解一下哦,谢谢你们,啾咪 =3= *安利一下我的新预收:《小树妖今天秃了吗》 盘沉沉活了几千年,什么都没有,就会煮一手好茶,能死人能活人。 后来,她的小破庙被拆了,得到一间住满十年即免租金的公寓。 她背包而去,上楼就踩到一颗茶树种子,种子漂亮又幽香。 盘沉沉眼睛一亮,要是这颗茶种子种活了,能靠它日进千斗。 于是,她把种子埋在楼顶,每天精心照料,期盼它枝繁叶茂。 * 小树妖睁眼就看见一个女生蹲在它面前念念有词:“树啊,树啊,快快长大,多多生叶。” 那瞬间,它觉得这女生真是人美心善,救受伤的它于水火之中。 它决定,奋进长成她梦想中的样子。 然后—— 他被揪秃了,一片叶子都不留! 小树妖:……我以为你是救我,没想到你只是看上了我的叶子qaq 端着小叶茶的盘沉沉,眯眼微笑:真香,天仙茶。 * 后来,小树妖红着枝丫问她: “沉沉,你吃茶吗?我给你吃。” 盘沉沉:“……?” 求收藏,求奶,求吃我,我炒鸡好吃哦~~~ * 感谢在2020-02-12 23:41:04~2020-02-13 22:07: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只小软梨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35 “不是你想先来吗?水祝——” 让水水?怎么可以! 罗珊算是很了解水水了, 她根本就没那胆子,就像269的女生一样,把刀搁她身上, 水水也下不了手。 罗珊“蹭蹭蹭”跑上台子, 拿过刀, 对nake说:“这该轮到我了, 顺序不能乱啊。”她数过,陈娇娇已经没剩下几块了, 她割大块点,后面应该轮不上水水。 她晓得这样对陈娇娇很残忍,也于心不忍, 但是所有人都无能无力,她也只能听之任之,让nake满意。 罗珊提起砍刀, 别过陈娇娇的脸。她想砍陈娇娇剩下的腿还是手, 还是整个下半身, 或者把眼珠鼻子一起给挖了。 nake“呵呵”笑起来,没有说同意还是不同意, 只是笑,钩子一样的尾音听起来瘆人得很。 罗珊握刀的手微微出汗,就算她再没心没肺, 也是头一回拿刀剐人肉,活人的肉,终究有点怕。 她深吸一口, 提刀向陈娇娇的大腿砍去。 佣人一手抓住她。 “珊珊。”水水独有的软黏声音从台下传来,罗珊回头看见水祝走上来。 那张小脸惨白得像张纸,浑身都在抖,但水水还是说:“我来吧。” 罗珊怎么忍心让她来,劈手就转走刀不让水祝碰,然后开始挣脱佣人的禁锢。却不知道佣人是吃什么练成这身壮士一样的大劲,罗珊挣脱松了一些又被佣人牢牢抓得更紧。 “草你妈的,放开老子!”罗珊气得大骂。 佣人不加理会,直接将罗珊拖到一边。 水祝站在台上,抬头看十字架上的陈娇娇。陈娇娇睁着通红的眼睛俯视她,嘴里“咕唧咕唧”地笑,像是嘲讽,又像是在诅咒。 水祝从盘子里拿起一把锋利的军士刀,抬脚走上梯步,站到和陈娇娇一样高。 对不起。 她在心里默念一句,猛地一刀插进陈娇娇的脖子,双手握住用力横切,只听“咔嚓咔嚓”刀口摩擦骨头的碎裂,鲜血喷涌,十字架上的人“咕咯咕咯”冒两口血泡,瞳孔瞪大,死了。 水祝张嘴喘气,喷溅在脸上的鲜血流进嘴里,她死死抿住,吞下去。 她会永远记得今天,记得陈娇娇是怎么被绑上十字架,记得所有人挖出的血肉,记得自己是如何给了她致命的一刀。 死吧,死了就不会再痛苦,死了就不会再把自己内心的希望和期盼一点点碎裂在朋友的刀下,死了就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身躯是如何一点点被人剐下喂给蛇吃,死了就不会再记得一切,令人痛不欲生的一切。 腿一软,她从台阶“咕噜”滚到台子上。 城堡诡异地寂静,所有人恐惧又惊悚地盯着她,像是第一次见她,第一次认识她。 墙上的nake愣了一瞬间的神,随后抬手抚摸上红颈蛇的脖子,他玩味地扫视她们:“还有三十七个人未上手噢,人死了,我的蛇还没吃饱噢,你们说如何才能让蛇吃饱又能让后面的你们记忆深刻呢?” 没有人敢回答。 nake垂眼摩擦红颈蛇的头,像是在思考,然而没几秒钟,他又突然抬起头来,笑得很兴奋,比看见她们剐陈娇娇时候还要兴奋。 “噢,抽签吧!我尊重上帝的决定!”nake抬手。 一个装签的竹筒出现在镜头,一支支签上印着她们的名字,血红的名字。 他还要继续,继续剐她们的肉,继续喂蛇。 所有女生惊恐地瞪大眼珠,又怕又气愤,怕抽到自己,气愤水祝砍死了陈娇娇让她们陷入危险之中。 nake接过竹筒,漫不经心地上下摇晃,嘴角噙笑,像极了在决定午后吃甜点还是喝下午茶。 “啪、啪、啪……”竹签撞击在木桶,一下又一下,撞击在她们的心脏上。 终于,有女生支撑不住呜呜大哭起来,哑着哭腔大叫:“不!不要不要!我记住了!记牢了!不要抽!” 罗珊凶猛地拐着手肘挣脱佣人,陈娇娇已死,佣人顺势放手。她跑过去抱住水水,心疼地抹掉她脸上的血,“水水,水水——” 水祝从那一刀的余味中回神,她僵硬问罗珊:“怎么了?” “啪!”竹签掉在地上。 nake放开竹筒。 罗珊快速说:“他还要杀人。” nake弯腰捡起竹签,靠进椅子里,玩味地研究上面的名字。 所有人望着他,像仰望死神一样惊恐又虔诚。 nake勾起笑,问她们:“你们猜猜是谁,很有趣的名字。” “水祝!”有女生毫不犹豫地叫。 一个人叫,就有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的女生叫。 源头是水祝,为什么不该她来承担? 水祝懂了。 她们想让她死,但她们不知道,nake根本不会在意竹签上的名字到底是谁,他只想看她们自相残杀,越凶猛越好,越狠辣越兴奋。 他在她们身上找刺激,来满足他变态的欲望。 水祝握紧手,小蛇从衣兜里爬出来,又被她一巴掌摁回去拉上拉链。 她靠在罗珊怀里,悄声对罗珊说了几句。 罗珊皱眉,然后陡然将她甩到一边,跑到陈娇娇的尸体旁,伸手摸她的血液,突然仰头对nake大叫:“血还是热的,可以喂蛇,可以喂饱它们!可以不再杀人!”说着拿起锯子率先锯断陈娇娇的腿骨,丢进玻璃缸里。 蛇群涌动,竞相争抢跃起来一口咬住吞下肚。 “看!它们在吃!可以不用再杀人!”罗珊指着蛇群转头大叫,“下一个!237!” 血暖着,蛇还吃,那就不用再杀任何人,不用从她们中间挑选活生生的人。 她们虽然有那么一分钟的恨水祝,可水祝也是人,在没有选则也无法保全自己性命的前提下可以将她推出去,但是现在她们有选则。 237踩着罗珊的大叫,急忙跑过去,拿起匕首来挖下陈娇娇手臂上的肉扔进蛇群。 蛇群沸腾,吃红了嘴。 nake的笑挂在嘴边,冷冷地看着,没有说话。 然后大堆大堆的女生全部向陈娇娇的尸体跑过去,争先恐后地拿起托盘里的锯子,钳子,剁骨刀,围在陈娇娇的身边,上上下下在支离破碎的陈娇娇身上动手。 所有人,疯狂地切割,刮骨,像饿极了的苍蝇,密密麻麻覆在陈娇娇身上撕咬。 眼珠,鼻子,舌头,手骨,肚子。 一一从她们手里丢进蛇群。 水祝坐在地上,冷漠地看着。 从前,她觉得蛇最可怕,因为它们有毒,能让人瞬间毙命。 现在,她觉得人类才是最可怕,人类为了活,去剐自己同类的尸体。 或许,总有一天,她们也会为了活而吃自己的同类。 她们,才是最恐怖的,比毒蛇还恐怖。 nake只是在挖掘她们潜藏在内心深处的阴暗,黑暗被摆放在光亮里,她们却毫无察觉,只会觉得nake才是最恶毒,最黑暗,最变态的存在。 她们,只是迫不得己。 迫不得己吗,未必。 nake丢下竹签,看着坐在地上的瘦小女生,笑。 竹签掉在地上,红色印字“章汐汐”。 章汐汐紧紧抓住椅把手,心脏狂跳,差一点,差一点,只差那么一瞬间。 在nake说出名字有趣的时候,她就有预感。她的名字确实很有趣,从小到大遭过无数人在背后的嘲笑——脏兮兮。 她紧绷着脸看台上疯狂的人和蛇,如果没有罗珊的那一瞬间,现在躺在那里的会不会就是她?眼神晦暗地扫在地上的水祝,死死扣起手指。 罗珊也抱苏文静去挖了一刀。 她们丢下最后一刀肉,搓着血淋淋的双手互望一眼,默不作声地坐回自己的位置。 台上鲜血四溅,十字架被染成暗红,陈娇娇仅剩的一点骨肉被扯下来架在玻璃缸的缺口上。 蛇群欢嘶沸腾,兴奋地向她跃起,吐着信子去舔。 艾弗瑞走上台,伸展双臂,佣人为她穿上蓝色的手术服,戴上橡胶手套。 她拿着手术刀,站在玻璃缸边,将残骸上的肉和骨头剥离得干干净净。 血肉,筋脉丢给蛇,断裂的骨架放进佣人抱来的透明桶里,蓝色液体被染成紫红, 浸泡五分钟,艾弗瑞提出骨架给她们看。 白森森的骨头上错综复杂的刀痕,是她们下手太重造成的。 所有人想低头,又不敢低头,死死揪住椅子的把手以求安全感。 艾弗瑞温和地笑,把骨架放进透明容器,吊在城堡空中。 那是她们出门就能看见的位置,她们随意侧目仰头就能看见的角度。 那是无声的提醒与警告。 “庆祝会正式开始。”nake宣布,“请美丽的女士们前往餐厅享受丰富的午餐,下午两点准时测试。” “不要迟到噢——”nake愉悦地拉长尾音,拉得人毛骨悚然。 墙上的投影关掉,佣人先一步去餐厅,只留下几个佣人清理台子。 她们抱着自己的蛇跟上,不言不语,像木雕,连相互熟悉的好朋友都在努力别开眼,不看对方。 “水水,你能走吗?”罗珊推着苏文静叫她。 “能。”水祝从地上爬起来,起身时快速将刀插在后腰,然后嫌弃地把手上的血抹在外套上,顺手扯紧外套藏好。 整理好一切,抬头看见艾弗瑞在对她笑。 她僵硬地扯扯嘴角,算是回应。 三人沉默地向餐厅去。 罗珊还是没忍住问水祝:“水水,你真的没事吧?”她第一次看见那样凶猛的水水,一刀就划破了陈娇娇的喉管。 那么猛烈,那么狠恶,但她知道水水是最软怯的,比静静还胆小。她觉得现在的水水肯定怕惨了,肯定在死死忍住没哭。 她都看见水水的眼睛血红了。 水祝打断她频频看来的犹豫眼色,扯扯嘴角拉出淡淡的笑:“没事,不用担心。你们先去餐厅,我回去洗脸。”她的脸上全是陈娇娇的血,腥黏,却并没有臭。 罗珊推着苏文静,一步三回头。 她还是不放心水水,水水连门都不敢出,怎么敢一个人回去,可静静也要她照顾。 她踌躇地看看静静,等再回头时,水水的背影已经消失在楼梯上。这样,只好推苏文静去了餐厅。 水祝回屋,快速又简单地清洗自己,换上干净的衣服,把顺来的刀压在床板下。等会要测试,不能带在身上。 小蛇窝在被子上看她抬起垫子,又放下。只觉得麻烦,大厅地下,多得是刀,它随时可以去给她卷一捆回来。 虽然麻烦,但看她那么费力,还是甩甩小尾巴帮她压平垫子。 “嘶——”小蛇仰头,睁着明亮亮的大眼睛望她。 水祝直起腰时,很顺手地摸摸它的头。 没有看它,小蛇又:“嘶——” “怎么啦?”水祝回身把它抱起来,“饿了吗?我们去吃饭。” 无聊。小蛇瘫在她的怀里。人类真是无聊,一句谢谢都不说。 餐厅摆上一张长长的餐桌,仅剩的66个女生隔桌对坐,66个佣人分别抱着她们的蛇站在身后,气氛沉重寂静。 桌上菜肴精致,每人面前一份牛排,一杯红酒,头顶烛火摇曳,真像极了庆会,除了死寂的空气。 所有人都低着头,她们的头上,脸上,手上,身上,全身上下总有某一处沾染陈娇娇的血,像餐桌上的红酒一样暗红。 罗珊很想吃,却没有一个人动,人人沉重的模样像在祭奠陈娇娇,然后她觉得自己挺没良心的,于是也加入她们的祭奠模式。 终于,饿到太难受时候,水水出现了。 她抱着小蛇坐在她身旁的座椅,完全无视她们的“祭奠”,慢条斯理地用餐夹在每一份菜肴里取些在盘子里,放在桌上给小蛇吃。 然后,她喝了红酒,把牛肉切成小块一并喂给小蛇,小蛇张嘴,吃得欢乐。 “麻烦,再来一份这个。”水祝向候在一旁的佣人抬手,“顺便再给我两碗白米饭。” 当佣人回应她去准备后,罗珊再也忍不住了,抓起叉子吃起来。 一个人动,两个人动,就会有第三个、四个、五个人跟着动。 所有事都需要一个人带头,比如初次抗议nake游戏的事,比如陈娇娇的事,比如现在这件事。 她们惊恐折腾一早,早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只不过谁也不想面对自己亲手抹杀同伴的事实。 现在,在嚼咽中,她们有那么短暂的忘却,就像初进城堡,人人享乐一切奢华的时候。 水祝无声地勾起嘴角,不知道是味道太美味让她心情愉悦,还是这一幕的讽刺。 佣人端来米饭和牛排,水祝分了小半碗给小蛇,然后端着碗将面前的菜肴全部消灭干净。 谁也不知道她有没有下一顿,她现在只想先吃饱,就算要打架,也得储备体力。 小蛇的盘子空了,它歪头看她已经把那分给它后剩下的半碗白米饭吃完了,正准备去端另一碗。 它疑惑,怎么她越来越能吃?还把它剩下的半碗吃完了?以前都是他们一人一碗啊。 算了,反正也不好吃。 小蛇舔嘴,发出轻微的“嘶”。 水祝闻声低头,笑着问它:“吃饱了吗?” 小蛇舒展身躯,往桌上一摊,白白的肚子朝天,像吃撑的企鹅。 水祝“噗嗤”笑出声来,也不管它是不是真的要给她摸,直接上手轻轻揉了揉它的小肚子,软软的,凉凉的,她根本摸不出来到底是饱了还是没饱。 “我觉得你没吃饱,再来一盘?”水祝逗它。 哪想它“咕唧”一声,翻身趴在盘子边缘,冲盘子吐信子。 唔,当真没吃饱呢。 水祝把面前的菜全部给它,就是要多吃,吃得饱饱的,最好能管十天半个月的那种,那样她饿着的时候,它也不会饿。 “你怎么就跟养兔子似的,它真是蛇嘛?”罗珊侧头甩来一句。 小蛇懒得动,咬着萝卜条,咔嚓咔嚓。 水祝摸摸它的小脑袋,笑着说:“嗯,是蛇,很厉害的蛇。”能识路找到她,救她,给她指路,他比谁都厉害。 “得,是很厉害,红尾蚺都咬。”罗珊嚼着生菜附和。 小蛇翻眼,红尾蚺是什么,只是有颗暴脾气头的蠕虫,浑身上下什么都不好,咬它们,它还挺嫌弃。 整个餐厅就只有水祝,蛇和罗珊的你来我往,那愉悦的氛围倒是真像坐在自家餐厅逗宠物。 苏文静低头抿嘴,食物入嘴,有些味同嚼蜡。她觉得自己开始变得和她们格格不入,甚至是觉得珊珊在开始疏远她。 为什么? 不,她不能让珊珊离开她,不能让珊珊被水祝左右。阿珠错了,水祝根本不像阿珠说得那么好,她不聪明,甚至还没有自己勇敢,那么好的机会都没有逃出去。 阿珠也被水祝欺骗了。 她暂时性失去阿珠,不能再失去罗珊。 苏文静转头,看见水祝笑得灿烂的侧脸,一如往常乖巧单纯的模样,陈娇娇一事甚至没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她低头看自己的手,指甲缝里还有凝固的血迹,陈娇娇的血。 她凭什么那么干净?明明是她杀死的陈娇娇。 “嗤——” 对面传来嗤笑。 苏文静抬头撞进章汐汐嘲讽的眼睛里,她咬紧唇慌忙垂眼。脑里不由闪过水祝逃跑那天,她向佣人告密后,章汐汐从拐角处走出来的场景,当时她就是这样笑着从她旁边走过。她一定都知道,都听见了。她肯定告诉过别人,她们在背后耻笑她。 所有人都知道,她们四个人关系好,特别是罗珊对水祝。 章汐汐像一面镜子一样,照出她心中抽芽的恶草。 苏文静的呼吸有些急促,心跳慌得胸口被什么东西哽住,喘气都疼。 就在她快要撑不住时,罗珊叫了她:“静静,你怎么不吃?这个很好吃,你快多吃点。”罗珊夹了雪松饼放她碗里。 苏文静微张嘴,胸口哽得她难以下咽。但罗珊说得对,该多吃点,她一直没有完全遵守游戏规则,能获得的食物极少,现在,这么多食物,精致的食物,取之不尽的食物,是该拼劲全力去吃。 她刚插起雪松,一阵“叮铃铃”的铃声响起。 所有人被突兀的铃声吓得浑身一震,然后望向餐厅正上方,佣人将铃铛放进托盘。 “用餐时间到,请所有人到大厅集合,等待检测。” 所有人呆滞,吃饭还限时?没有提前说啊,她们还没吃好啊…… 水祝快速吃掉最后一口菜,刨干净碗里的白米饭,筷子搁下,嘴还在嚼咽。 小蛇无语望天,这人实在令它费解,饭真的很好吃? 它收缩两下蛇信子,将盘子里剩余的食物一并卷进嘴里,吞下。 嗯,味道还行。 佣人击掌,抱蛇候在她们身后的佣人上前将蛇还给她们。她们只好放下餐盘,伸手接住,随着佣人向大厅走去。 大厅正中央台上的玻璃缸已经被搬走,台子干净一片,干净得像今早未曾发生过什么事,但头顶挂着的白森森的骨头告诉她们,真真实实的发生了什么。 身穿白大褂的医生推着小推车上台,上面摆放着各种刀具和瓶瓶罐罐,装着不同颜色的药水。 只看着,就让人惶恐不安,双腿发软。 水祝抱着小蛇坐在椅子里,她记得上次罗珊要轮椅时,医生是用一个手掌大的仪器检测蛇味。 现在台上这些,是准备做什么? nake又要玩什么? 她抿嘴,左手一下又一下地轻轻抚在小蛇头上。 小蛇舒服地“嘶咿”,有这样的枕头真是天下第一大舒服,它有些痛恨自己竟然睡了万年的冷盘子。 它决定,以后这个焉着狠的怂包就是它的专属枕头。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开始,每晚九点更新啦! 感谢宝宝们的支持,木马~ * 感谢在2020-02-13 22:07:30~2020-02-15 23:12: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团团 7个;不二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将进酒,杯莫停 27瓶;兰萱 23瓶;木 20瓶;一只小软梨 15瓶;木瓜 10瓶;雾气弥漫 7瓶;做作 2瓶;19141596、湘江的雨、桃花桃香、不羡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36 “检测开始, 左边200—230号,右边231—270号。” 台上70个不足十厘米厚的正方形东西,旁边放着可容纳蛇的装着白色液体的容器, 身穿白大褂的医生坐在容器的侧后方。 女生们分别从台子的两边上去, 找到自己的号码。 “请将蛇放进容器, 所有人站到检测仪上。”艾弗瑞打个手势, 正对台子的两面墙上分别浮现画面。 左边的墙上是左边台上的场景,右边墙上是右边台上的场景。 她们动, 墙上的画面也在动。 清晰得像录影。 “请问这是什么水,对小蛇有伤害吗?”水祝乖巧地寻问身前的医生。 医生疑惑地看她,没有说话。 “抱歉, 我的蛇太小,怕它不会水。按照游戏规定,我该对我的蛇负责, 所以我有义务知道这水会不会对我的蛇产生伤害。” 医生抬手指向容器, 水祝抱着小蛇不撒手。两人对峙片刻, 艾弗瑞走过来,礼貌地问:“水小姐有什么疑问可以问我, 这位医生是聋哑人。” 水祝恍然,她歉意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我就是想问问这是什么, 会不会对蛇造成伤害。你知道,我的小蛇太小,体质弱, 承受不了太大的伤害,也很怕水。” 嗯?嗯?嗯?它体质弱?它承受能力低?它怕水? 小蛇翻眼,它能一口毒死四楼的森蚺,它弱吗弱吗弱吗?它能唬吓万蛇坑里的老蛇,能力低吗低吗低吗?它能比黑曼巴跑得快,嘶,黑曼巴是什么胖子,能和它比得吗? 怕水吗?它会怕这山水? “水小姐放心,这只是饮用水,非药剂。”佣人笑着解释。 水祝“哦”了一声,正想要杯子舀一杯,只听“噗通”一声,怀里的小蛇滑溜滑溜地跳进去了。 水祝“呀”一声想去捞它,手伸到桶边,只看见小蛇沉进水底,又游上来,吞两口水,小脑头搭在容器边缘对她吐舌。 那模样欢快得不行。 原来他很喜欢水。水祝暗想。 看着它真没有事,她才站到检测仪上。 检测仪“滴”一声,不断闪烁红光。医生震惊地瞪大眼,快速蹲下身去看检测仪,嘴里咿呀哇呀发出惊叹的声音。 艾弗瑞“咳”一声,医生按下按钮,红光乱闪,然后起身向艾弗瑞比划。 “八号检测仪损坏,换一台。”艾弗瑞对台下的佣人说。 佣人忙换来一台。 水祝心跳有些快,她敢肯定,是自己出问题了,但是哪里出问题却不清楚。 她转头看身旁,女生们站在检测仪上,检测仪亮起一圈白光。台对面的墙上,对应着她们的位置,浮现一个像资料表一样的小框,上面显示着她们的信息。 检测仪被换掉,医生先调试,指挥水祝站上去。 墙上对应水祝的位置,显示她的信息。 编号:230 姓名:水祝 年龄:18 身高:160 体重:40kg 血型:o 健康:一般 体力:弱 蛇味:60 【身体素质差,请加强锻炼】红色标粗。 不否认,水祝也觉得自己很弱,需要锻炼。 小蛇趴在容器边缘,看她的信息,心里差评。它舔嘴,平时怂得不行,拿刀时候却猛得像壮士,这叫体力弱? 装。 它喝口水,有点甜。 测试完毕,水祝在墙上找苏文静的资料,蛇味10。 怎么比她低这么多?水祝疑惑,最初一段时间她几乎都没有碰过蛇,苏文静却会溜蛇,按理,苏文静的蛇味应该比她高啊。毕竟她每次去苏文静房里,都有很大一股蛇腥味,不像她的小蛇,白味。 她又转头去看罗珊,蛇味35。 旁边的几个女生也是十几二十。 怎么都比她低? 正疑惑间,台边巨响。 三米长的铁头蟒在容器里翻腾,凶狠的尾巴拍倒了容器,清水流淌一地,铁头蟒在积水里呈s形蜿来蜿去,发出痛苦的“嘶嘶”。 水祝来不及思考,快速将小蛇捞起来,使劲闻它身上的味道。 小蛇翻眼,她真的以为自己是傻的吗? 那一瞬间,水祝怀疑水根本不是饮用水,但小蛇从头到脚,都是清水味。 不是水有问题,那就是铁头蟒自身有问题。 提起的心脏落回原位,手心一痒,正是小蛇用头拱她的掌心。她轻轻抚摸小蛇的脑袋,小蛇满足的舒服摊在她的手上。 “怎么回事?”艾弗瑞走过去问。 两个医生忙按住铁头蟒,章汐汐从检测仪上下来,平静地说:“昨晚它在门上不小心刮伤了尾巴,我忘记了。” 医生翻起铁头蟒的尾巴,果然看见上面一条口,一个医生用大叉子卡住蛇脖子,另一个医生给铁头蟒注射药剂,然后包扎好尾巴。 “章小姐,请您再遇见这种事立马叫医生,先生并不希望看见您们的伙伴受到任何伤害,尽管您们已经受到伤害。”艾弗瑞严肃地说。 她们的生命并不会比蛇更重要,在nake的眼里。 章汐汐点头:“知道了。” 测试只进行不到五分钟,全部结束。 两面墙上浮现每个人的资料与结果。 水祝大概扫了一下,然后无比疑惑。 最低08,最高60。 毫无疑问,60那个人就是她自己。 水祝无法得知原因,她想会不会是艾弗瑞的安排,但艾弗瑞一脸坦荡。 她很想问问医生蛇味是依据什么来判定,那蛇味08的应该是她才对,尽管最近她和小蛇相处很密切,也不会到60。她可见过罗珊溜蛇的模样,整条黑曼巴缠在她身上,脑袋并脑袋。 艾弗瑞站在台中,高声宣布:“第一场游戏正式结束,第一名,230号水祝,奖生活用品与食物各一箱,在下一场游戏中拥有三次寻求帮助的机会。” “第二名,270号章汐汐,奖食物一箱,下一场游戏中拥有两次寻求帮助的机会。” “第三名,240号江蕙,奖食物半箱,下一场游戏中拥有一次寻求帮助的机会。” “请各位小姐再接再厉,争取在下场游戏中能取得优异的成绩。下面,开始注射阿伏帞,注射阿伏帞可避免被蛇攻击。阿伏帞需用蛇味值进行兑换,每1蛇味值兑换1阿伏帞。需要注射多少由您们自己决定。在第二场游戏结束前,只进行这一次阿伏帞兑换。第二场游戏结束测试时,蛇味值低于20者,将被淘汰。” “您们拥有十分钟的时间思考,并完成兑换和注射。十分钟,倒计时开始。” 所有人愣住,阿伏帞,第一次听说,竟然可以避免被蛇攻击? 纵是平常的生活里也没有听说过,但转念一想,这里也并非平常地方,有这种药,并不奇怪。 注射1的阿伏帞,将减少1的蛇味值,注射10的阿伏帞,将减少10的蛇味值,还要确保自己在第二轮游戏时蛇味不低于20。 互相熟悉的女生们终于在这一刻对望在一起,用眼神寻问对方该怎么做,短暂的眼神交流又让她们聚在一起,互相商量着到底应该注射多少。 蛇味最低的女生蹲在台子上,抱住手臂发抖。她想避免被蛇攻击,但是她只有08的蛇味值,一个多月才拥有08,她没法保证自己在第二场游戏结束时候能够拥有20以上的蛇味,可是不注射,意味着她可能即将受到的蛇攻击,她不想死。 她站起身,颤颤巍巍地对医生说:“我要7。”她只有08的蛇味,用了,可以保全性命,甚至在下一场游戏里争取有20,如果不注射,那么她极有可能带着这08死去,想活就得注射。 罗珊走到水祝面前问她:“水水注射多少啊?不过啊,你注射多少都行,反正你有60,你说我注射多少啊,为什么你的蛇那么小,我的黑曼巴都是毒蛇中很厉害的了,我才35,你60?” 可能是她在左峰上杀的蛇太多,染上了。水祝想。 “珊珊,你先去看看静静吧,先不着急注射。”水祝说。 罗珊果然很听话地去找苏文静。 水祝走向艾弗瑞,问她:“注射阿伏帞,有什么副作用吗?” “没有。”艾弗瑞陈述,“心智不坚定,很有可能产生依赖。” 旁边竖起耳朵悄悄听的女生们,愣怔,但是一想,能避免被蛇攻击,在这个满是蛇的地方,就算是产生心理作用也是应该的,很没有问题。 “注射5毫升可以避免被攻击的程度是多少,能持续多久?”水祝又问。 “1可以在城堡四楼以下随意走动,持续一周,5可以在城堡外圈随意行走,持续两天。” 听艾弗瑞用城堡外来作比,水祝猜测,下一场游戏很可能是在城堡外,不然她不应该拿来对比。 5两天,假若第二场游戏时间是一个多月,那么游戏结束,起码需要75阿伏帞,甚至是100的阿伏帞。 75啊,蛇味60,不够。 “可以提前知道第二场游戏的地点和时间吗?” 艾弗瑞微笑:“不能。” “那能延迟兑换阿伏帞吗?” “不能。” 水祝懂了。 时间倒计时三分钟。 她找到罗珊和苏文静,将艾弗瑞说的全部告诉她们。 罗珊震惊道:“那我们怎么办?现在注射,几天没用了,不是白注射吗?” 苏文静低头,她的蛇味只有10,根本用不起阿伏帞,10,出城堡只有四天的安全时间。 水祝拧眉算了算,然后对罗珊说:“你先注射18,保留20,静静,不注射。” “为什么!你也想害死我吗!”苏文静陡然抬头质问。 “静静!”罗珊忙拉住她,她自己也很诧异,但是也不能说水水要害死她啊。 也要害死。 水祝呆滞一瞬,她承认是自己害死陈娇娇,但她敢发誓,她对苏文静从没有这么想过。她不经想,现在的她在她们心里已经是专门害人的存在? 倒计时一分钟。 水祝按下慌乱的心跳,说:“我没有想害你,自己想注射多少看你们自己,我只是提个意见。好了,你们自己思考吧。”说完回到自己的位置。 “水水。”罗珊叫她。 水祝回头对她一笑,表示自己没事。 “倒计时10,9,8……” 还在犹豫的女生纷纷开始用自己的蛇味值兑换阿伏帞。 罗珊和苏文静对望一眼,罗珊快速说:“静静,你先注射5吧。” 苏文静点头,罗珊快速跑回去注射了18阿伏帞。 倒计时最后一秒结束,女生们注射完毕,水祝站在医生面前,并没有注射。 怀里的小蛇疑惑,阿伏帞对她们确实有用,为什么枕头不要。 真傻。 医生们开始收拾物品,准备撤退。 水祝举手:“我申请用第一次机会。” 艾弗瑞温和地对她笑:“请讲。” “用40的蛇味值兑换40阿伏帞,分成八份,并且给我八份注射器。” “可以。”艾弗瑞抬手示意。 医生将八份5的阿伏帞和注射器装进医疗箱,给她。 水祝接过:“谢谢。” 已经注射好的女生震惊,还能这样?但她有机会可以使用不是吗,又酸又慕。也很怀疑为什么懦弱无能的她能有那么高的蛇味值,是检测错误?不,就算是,她们也不能质疑,质疑检测仪就是质疑nake。 章汐汐丢掉压血的棉签,深情晦暗,她听见佣人说不能延后兑换和注射,于是她保留了20的蛇味值,将剩余的26全部兑换注射。 她只比她低14。 章汐汐看向她怀里的小蛇,生出前所未有的急切,她要得到那条蛇。 死的也可以。 她的铁头蟒并不是被挂伤,是她喝了它的血,只为了在今天实践喝蛇血能否增长人身上的蛇味。一个星期前,她申请检测蛇味,是20,一碗蛇血,变成46。 检测结果证明,喝蛇血,是可以增加蛇味。 她望着小蛇笑。 小蛇打个寒颤,转动眼珠去看章汐汐,然后凶猛地吐了下蛇信子。 那女人,成天打它的主意,心肠坏得很,用人类的话形容,就是蛇蝎心肠,眼神吃人,不,是吃蛇。 怀里的小蛇不安分,水祝以为它躺得不舒服,替它换个姿势,用手抚摸它光溜溜的蛇头。 最近,她发现它很喜欢让她摸它,每次摸它,它就会发出“嘶呀”的声音,有时候还会眯眼,很是享受。 小蛇在她温暖的手下变得格外懒洋洋,想睡觉。 想睡觉。 念头一闪,它浑身猛地一震,把快要闭上的眼珠睁大。 为什么想睡觉? 怎么又是和她一起吃完许多饭后想睡觉? 又到蜕皮期了? 蜕皮这么频繁?上次蜕皮还是几天前,别的蛇都是几个月一次。 想完又闷了,它怎么能拿那些胖蛇做比较,种族都不一样,它是它们无法攀比的。 睡意再次袭来,它感觉脑袋很沉,想闭眼睛,它开始无法控制自己的睡意。突然,它弹起来猛地“嘶”一声,信子弹在水祝的手背上,吓水祝一跳。 眼看着它要掉到地上,急忙抱住它,圈在怀里,轻轻地揉它:“怎么啦,哪里不舒服吗?” 不舒服,很不舒服,不能控制自己的睡眠,极度不舒服。 小蛇龇牙甩尾。 但枕头听不懂 ,她竟然把它抱给医生看,让医生检查它。 人类怎么可以检查它,又怎么检查得出来。 人类只会解剖它们来实验,她们注射的阿伏帞,就是用几千条蛇实验出来的。 人类根本就不会治疗蛇。 蛇只能自己治疗自己。 更何况是它这种万年蛇,非一般的蛇能比,就是四楼的老森蚺也不可比。 它冲医生嘶信子,医生拿叉子想卡住它的头部。 叉子锋利又尖锐,如果放在蛇身上,只要用力,就可以把小蛇插个对穿。 水祝急忙伸手拦住,抱回来小蛇,对医生抱歉地说:“不用了,它可能是饿了,一会儿就好。” 小蛇哼唧,总算有点良心。它收回蛇信子,窝在她怀里,那种困倦的感觉再次袭来,越来越浓。 它突然想进入睡眠,再次蜕皮,一定要先蜕嘴。 它想说人话。 不然每次都歪解它的意思,无视它的意思,自作主张地把它交给人类。 人话。 它必须说人话。 想着,它伸信子舔水祝的手心,又暖又软又香,然后又蹭了蹭。 水祝早已习惯,只要它用头蹭手心,就是想她摸它头的意思。 她抬手满足它,一下又一下,轻柔地抚在它头上。 小蛇渐渐进入睡眠。 颊窝紧闭,感知器官越来越弱,身体软而无力,它开始泛冷,越来越冷。 冷意浸进水祝的肚子,只觉得手上像是绑了一团冰,肚子凉得像杵在冷气前吹,小腹开始痛起来。 她难受地皱眉,小腹在冰冷下变得越来越痛,她捂住肚子蹲下,又一股暖流而出。 水祝有点抱不住这样的小蛇,把它揣进兜里。 她不经想,有一次小蛇睡觉也是这么冰冷,连睡了几天。可平常不是这样,晚上睡觉她也没觉得它像现在这样冷。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真的病了? 她想让医生看看,想起刚才那叉子,她又退却了这个想法。 需要火炉,给小蛇烤。 水祝忍着肚子的痛,站起来,问艾弗瑞:“结束了吗?可以提前回房间吗” 艾弗瑞说:“稍等,还有半小时。”看她脸色惨白,又捂住肚子,便想起了她还在特殊时期,于是叫佣人端来红糖水。 这是愿意帮助的意思。 水祝喝掉红糖水,肚子一阵暖意,终于稍微好些,然后她顺杆上爬:“肚子疼,能不能再给我一个很暖和的东西暖暖肚子。” “娇气。” 有人小声地嘀咕一句,水祝不放在心上,她娇气不娇气关她们什么事情,只要有暖暖的东西先给小蛇暖着就行。 艾弗瑞点头,佣人又拿来一个温暖的水袋。 水祝忙接过来,裹在衣服里挨着小蛇。 那股冷意才被隔绝开去。 做完这些事。 艾弗瑞说:“下面,宣布第二场游戏规则。” 所有人凝神。 “第二场游戏,培养你和伙伴相互的生存能力。时间,一个月。地点,城堡内部到外围黑土边界。” “规则一,游戏期间城堡拒绝提供任何食物。二,严禁走出黑土的范围。三,不得违背总规则,人与蛇必须形影不离。” 拒绝提供食物? 她们吃什么? 果然,有女生问:“我们吃什么?” 艾弗瑞回答:“城堡将提供种子给你们,你们愿意吃什么就种什么,游戏期间,个人所需用到的物资,均由个人负责。当然,你们也可以让你们的伙伴为你们捕捉猎物,如果你们愿意吃。” 蛇捕捉猎物,老鼠?蜥蜴?泥鳅?昆虫?谁敢吃? 所有人战兢,想不明白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见没有人再提问 ,艾弗瑞继续说:“根据检测报告,您们的综合体质较低,鉴于第三场游戏的难度较高。从明天起,早晨六点半到八点是身体素质的锻炼时间,请您们务必六点起床。” “第二场游戏是为你们的第三场游戏做准备,请务必严格遵守游戏规则,努力做足准备以迎接第三场游戏。” “第三场游戏是什么?”女生问。 “抱歉,我也不知道,请静听先生吩咐。”艾弗瑞微笑,“还有什么问题吗?” 女生又问:“第二场游戏就是叫我们种菜是吧?种菜要很长时间,种不出来我们吃什么?都饿死了,还怎么进行游戏?”语气激烈,像是想刺激艾弗瑞。 艾弗瑞依旧笑得温和:“饿死,说明您们生存能力差,生存能力差,如何进行第三场游戏?我再重申一遍,您们有伙伴,如果您们愿意与它同食。” 女生不再问。 艾弗瑞平静地看她们,人人都在凝眉。 “以上,祝您们游戏愉快。” “开始选种子,按排名顺序,由第一名先选。种子数量有限,选则数量无限。”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2-15 23:12:43~2020-02-16 20:10: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陌上鱼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cher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37 种子有限, 选则无限。 全体哗然,这是明目张胆地不想让她们活,尺布斗粟。 刚消除隔阂站在一起的好朋友, 又开始用试探的目光互相打量。 “你会拿多少?” “不知道。” “你应该问问前面的人会拿多少。” 细碎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 水祝站在种子面前, 种子被排了序号, 132袋, 每袋上面有名称和种植方法。 显而易见,按人数分配, 每人两袋,但人心不足蛇吞象,两袋怎么够?一袋种起来吃完, 或许另一袋还没有发芽,那么在这段暂缺的时间,吃什么? 人人都怕死, 所有人人都不允许出现这段空白时间。 或许该拥有五袋, 甚至十袋, 二十袋。 如果心狠,应该全部拥有。 “有时间限制吗?”水祝抬头问艾弗瑞。 “24:00之前。” 水祝看墙上的挂钟, 16:55,时间足够。 她抬手从第一袋摸到最后一袋,有两袋是空的, 种子的形状不同,她不敢确定是不是都是种子,毕竟她没种过地, 最多就是种两盆绿萝和仙人掌。 “水祝。”女生紧紧盯住她的手,“你最多拿两袋。” 水祝疑惑:“为什么?” “只有132袋,一人两袋,所以你不能多拿。” “你是第几名?”水祝问她。 “三十七。” “哦。”水祝状似很苦恼地想,然后歪头显得极其懵懂,“你让我拿两袋,那你能保证你前面的人不会拿十袋或者二十袋吗?一个人十袋,十三个人一百三十袋。三十七名呀,还能拿到吗?” 女生气红了脸,她想过这个问题。要是水祝拿两袋,后面的人多半也只会拿两袋,水祝拿五袋,后面的人也会拿五袋以及以上。 总要有人起头平均分配还是保全自身利益,她不过是想看见点希望。 她多希望水祝只拿两袋,可当水祝的话吐出来,又无法反驳。 江蕙站出来,说:“要不我们一起种吧?种出来的食物平分。” 大多数人点头赞成,这是对排名靠后的人最好的保障。 章汐汐站在旁边不表态,她是第二名,不会缺少种子。 女生们都望向水祝,只要她同意,她们就可以一起拥有。 水祝点头,表情依旧很疑惑:“我可以同意,但必须让我清楚几件事。” “132袋种子由谁保管?由谁播种?谁收割?谁来划分?如何平分?如果一袋米只够三十个人的分量,那么其余三十六个人怎么办?用别的东西代替吗?玉米还是土豆?没有分到米的人会心生芥蒂吗?毕竟是大家一起种出来的。”水祝平静地陈述这些问题。 一个个极其现实的问题砸在所有人面前,让她们无法回答,谁都想保管种子,谁都想当那个平分的人,谁都想先把分不平的大米分给自己。 江蕙说:“种子可以先由你保管,在游戏正式开始时大家一起播种,收获后所有人一起分,分不够的由个人决定用什么替补,或者大家投票决定。” 有人同意,有人犹豫。 水祝环视一圈,很认真地问她:“投票决定吗?我觉得这是个很不公平的决定法,有人朋友多,投票数目大,她们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那么那些呢。”她望向一个个单独站在边缘的女生们,“她们没有朋友,没有熟人,只有自己一票,辛苦劳作却只能得到别人不想要的?” 大实话总是不遭人喜欢。 有女生烦躁地叫起来:“这样不行那样不行,你到底想怎么样?想怎么样你直说别拐弯抹角啊!” 想怎么样?她不想怎么样。 水祝笑了笑:“不怎么样,是你们想公平,现在做不到公平怪我?既然这样,那我拿了我的份,你们自己商量怎么分吧。”说着就准身开始选种子。 女生们心中大跳,第一名的她都不愿意参与平分,那前面的那些人凭什么浪费自己宝贵的机会,和她们这些末尾的平分? 有人急急叫道:“水祝,你全部拿了再分给我们吧,每人两袋,各自种各自的,互不相干,这样很公平。” “我们会很感激你。”旁边的女生接道。 水祝摸在种子上的手指顿住,她怎么平分,有空袋的,有不是种子的,如何做到每人两袋的平分? 她凝眉,然后松开,转身笑着看她们:“132袋种子各不相同,我也不知道它们的特性和成熟期。我分给她麦子和土豆,分给你水稻和冬天才能成熟的菜心,你的种子腐烂在地里,她却能吃上饼子和土豆。你是感激我,还是诅咒我?” 当然只会存在憎恨和怨怒。众人心知肚明。 种子的均分,谈不拢。 大部分人将央求的目光挪向江蕙,只有她能帮助她们了。 江蕙低了头,水祝说得很对,这种事没办法均分。生为活着的人,她们可以富有人类的同情心和善心,也是活着的人,在面对死亡的时候,能变成蛇,像它们的毒液,残害所有对自己居心叵测的人类。 连江蕙都低头,那便是不愿意再帮助她们,她们又转向罗珊和苏文静,她们知道水祝和这两人要好。 平日里和罗珊相处融洽的女生乞求她去劝劝水祝,罗珊别开眼,她想公平,她也想帮助大家,可这不是她对水水说一句话就可以,水水肯定有自己的打算。就像她们所有人提前注射了阿伏帞,水水却留下了阿伏帞。 她相信水水是对的。 希望荡然无存,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盯着水祝,然后,她们听见她问:“第一场游戏已经结束,我能看我的奖品吗?” “能。”艾弗瑞抬手。 佣人将她的一箱生活用品和一箱食物抬上来。 箱子足有能装下一个壮汉那么大,莫名的,水祝想起房间里大而空的箱子。 她掀开盖子,呆滞。 你以为生活用品是衣服,化妆品? 满箱的铲子,手套,锄头,镰刀,水桶,长柄大勺,水管等等。 她往下翻了翻,下面铺了一层装着白色液体的袋子。 营养液?生长剂? 小心脏“噗通噗通”,刺激。 食物箱,满箱一颗颗晶莹剔透的大米。 她关掉箱子,知道自己该选什么了。 番茄,土豆,生菜,芝麻菜,豆角,黄瓜。 水祝一袋又一袋地拿起,看得后面的女生眼睛发红。 她拿了六袋! 她们就知道水祝是不会只拿两袋,刚才这样不可以那样不行,就是不愿意和她们平分,她只想占据最好。 自私的人,真该死。 水祝满意地拿着手里的六袋种子,她只知道土豆的生命力很顽强,番茄也是,她妈妈在阳台上种过番茄,很好长,其余的菜,是最近都在吃的,不出错,应该可以种出来。 六袋,她两袋,罗珊两袋,苏文静两袋。 罗珊第十一名,有种子,但肯定不会很好,苏文静倒数第三名,不会有种子。 这些因素她得算进去。 她揣好种子,突然想起还有孔珠粒,如果孔珠粒在第二场游戏中醒来,需要食物,由她们提供。 她看着桌上的种子,再帮孔珠粒拿两袋?沉重的空气中爆发出呜咽声。水祝转头,看见那最后一名的女生蹲在地上,抱头痛哭。她用完了蛇味值,只想活,但没有食物,又怎么活? 台上,相熟的女生围成一团,组成小团体。边缘,分散站着少数女生,她们只有自己,没有朋友。与其余女生们互相认识,但不熟悉。 都是为了活着回家,而顽强生存。 水祝收回了搭在种子上的手指,揣好六袋种子走开。 众人见她不再拿,终于松口气。 章汐汐和江蕙也在看自己的食物箱,她们也有营养液,数量不多,剩下的全是大米。 章汐汐拿了十袋种子,江蕙拿了六袋。罗珊只拿了3袋,桌上剩下61袋,当轮到第十九名时候,已经空桌。 第十九名呆滞在桌前,只差一点,如果前面的人只拿三袋,她可以拥有两袋,但全部被拿走了。 她颤着手摸上桌,空荡荡的连层灰都没有,强忍了许久的酸涩情感再也忍不住,爆发出来,她崩溃地扑在桌上大叫,用手拼命捶打桌面,力气大得桌子“砰砰砰”。 佣人拉住她。 艾弗瑞宣布:“第二场游戏正式开始。”她抬手。 城堡大门发出古老的声音,两扇雕花铜门被打开,夕阳的余晖洒进来,落下斑驳的光影。 “你们可以自由出入城堡,请便。”艾弗瑞说完,走下台子,佣人开始收拾物品。 水祝的两个大礼箱被抬去房间,她下台往城堡外望了又望。 城堡外黑土蔓延,橙黄叠加的夕阳在云层里染出深层次的颜色,远处古木参天,盘根交错,繁漪苍翠。 一个多月来,城堡大门紧闭,窗户封锁,唯一逃出去的一次,还是在夜晚。 她已经有一个多月没见过阳光,现在突地一见,眼睛胀痛,像浮肿一样难受,睁不开,只能虚着眼睛看看。 所有人都站在那里看,捂着眼睛看。 清风吹过,带来续命的气息。 她们不由自主地长呼吸,身体在那一瞬陡然放松,心身都舒了一口气。 希望,这就是她们的希望。 走出城堡,走出黑土,走出森林,去到海边,去到港口,去到有人的地方,然后回家。 暖袋的温度开始冷却,从兜里散发出阵阵冷意,腰腹冰冷,小腹又开始隐隐作痛。 小蛇是越来越冷,必须得用炉子。 水祝捂住肚子,看眼她们满脸向往的神色,提着药箱,匆匆赶回房间。 开火炉,先烤热毛巾,再叠成厚厚的铺在炉子上,把小蛇放进去。刚放进去,暖暖的毛巾被它身上冰冷的寒气浸得冷意连连。 水祝又打开暖气。 确认高温后,抬着板凳坐到门口扇风。 走廊上来来往往的女生,路过门口瞥来奇怪的眼色,很复杂,身上的蛇不时向她弹来信子,水祝纹丝不动。 她看见罗珊推着苏文静回了房间,江蕙走过时对水祝微微一笑。 水祝礼貌地回笑。 江蕙没想到她会回应,她以为在台上为了种子的事情,她们两个人是有隔阂的。 她停在水祝面前,伸出右手:“你好,我叫江蕙,希望我们能成为朋友。” 水祝笑着站起来,礼貌地握手:“你好,我叫水祝,很高兴和你成为朋友。” 真朋友假朋友,没有人清楚,但水祝知道,当一个人乐意和你说做朋友的时候一定要接受,这远比她和你做敌人好得多。 “说来也有缘,我就住232,和你还算半个邻居。”江蕙侧头往屋里望一眼,“你屋里怎么这么热?门口都是热气,是不是忘记关暖气?” “最近身体不舒服,有点怕冷。”水祝状似不好意思地微微垂下头,耳垂羞得通红。 江蕙恍然大悟:“来大姨妈啊,那你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扰你了,希望我们以后可以互帮互助。” “好的。”水祝点头答应。 江蕙走了,水祝坐一会儿,背心全是汗水,她望了望苏文静的房间,门还没开,罗珊还没出来。 她进屋摸了摸小蛇,冷得浸骨,但现在已经是屋内最高的温度。又扯了一张毛巾烤暖,给它盖上,只露出小小的三角头,希望它能稍微暖和一点。 在火炉前蹲几个呼吸的时间,热到不行,满头冒汗,浑身湿黏。抽纸擦了擦,坐回门口,抬首正巧看见罗珊从孔珠粒房间出来,背着黑曼巴往这边走。 眼看着要走到了。 “珊珊。” “水水。” 两人异口同声。 双方愣了一下,然后互相笑起来。 人就是这样神奇,有时候不需要多说一句话,只一个眼神,所有的尴尬和隔膜瞬间瓦解。 罗珊跑进屋里抬椅子,热空气闷得她皱眉:“又在蜕皮啊?”黑曼巴在屋里爬来爬去。 “嗯?”水祝没听太清楚。 罗珊指着火炉上的小蛇说:“上次那样冷,我还以为它死了呢,后来你走了,我来发现它是在蜕皮。现在又烤,多半又要蜕皮。水水你这蛇蜕皮怎么那么频繁啊。” 蜕皮?原来小蛇蜕皮就会这么冷? 水祝忙问:“那它多久醒的?” 罗珊坐到她面前,想了一下:“我来拿它的时候,还在睡,后来第二天我醒了,它就不见了,应该是我睡着的时候醒的?”罗珊不确定,反正她醒后到处没找到它,黑曼巴也没找到。 水祝仔细算了算,发现小蛇要睡三天到四天的时间,才能醒来。 她问:“那蜕下来的皮呢?”她没见小蛇往哪里放过,蛇皮应该保存起来,等它长大后看。 “啊?”罗珊记不得,她只记得自己提起来看过,然后抱着小蛇走了?那蛇皮呢?她带走没?应该没带走吧。“就在这屋里吧……” 水祝没多想她不确定的语气,跑到房间开始找起来。 住了一个多月的房间,哪里能藏什么,哪里不能藏什么,已经烂熟于心。 所有能放东西的地方都找过了,没有。 她大汗淋漓地靠在墙上,想要吸取墙上的冰凉来降温,然而没用。 水祝想起她走的时候,小蛇是被放在床边的桌上的。她跪在绒毯上,钻进去看,没有。 “珊珊,你是在这里抱走的小蛇吧?”水祝转身问帮忙寻找的罗珊,黑曼巴远远地绕着火炉 爬来爬去。 “好像是。”罗珊皱眉,她真记不住了,她记忆力要是好,也不至于考试抄答案,“不会是在我屋里吧?” “去看看。”水祝爬起来。 罗珊从衣柜里爬出来,黑曼巴快速绕两圈,跳上罗珊的背,罗珊一把搂住它,它搭在罗珊肩膀上,和她头并头。 水祝摸了摸小蛇,想把它揣走,但是它又太冷,正在蜕皮期,不能让它冷着吧?万一冻伤了什么的,就不好了。 可是放它单独在这里,又怕它出事。 她对罗珊说:“让黑曼巴在这里守着吧。” 罗珊忙把黑曼巴放下来,黑曼巴对她吐信子,罗珊说:“黑曼巴,你个子比它大,你要保护它。” “嘶——” 两人走出房间,黑曼巴追上,水祝回身冲它一蹬脚,黑曼巴呆住,弹起来冲她吐信子。 它不敢吃小蛇,难道还不敢吃水祝?这么小个都吃不下,太损它黑曼巴的威名。 罗珊一巴掌拍在它的头上。 黑曼巴掉在地上狂吐信子,颇为委屈地想,为什么这屋里的它都不能吃?啊嘶—— 它老老实实围着炉子转,看着房门被关上。好气,想逞炉子上那条蛇不注意一口吃掉它。但是,吞下去后,还没消化,它直接灌它一口毒液…… 嘶—— 好疼,黑曼巴害怕地抖抖肚子。 正这时,门外传来沙沙沙的声音,黑曼巴探出信子,那是铁头蟒的味道,还有人类的气味。 它闪到炉子前,起立上半身。 门锁“咔哒”一下,外面的亮光渗透进来。它昂头冲外面发出凶猛的“嘶”声,正准备跨进来的脚步声一顿,随后门被猛地推开。 黑曼巴闪上去照她脸张嘴,作为“蛇中猎豹”,速度极快,很少有蛇能与之匹敌。 眼看着要挂上白花花的脸,它都闻到肉香了。 肚子一疼,铁头蟒一尾巴打在黑曼巴的肚子上。黑曼巴痛得“嘶”一声,缩着肚皮歪了身体。 章汐汐惊险地避开,她完全没想到罗珊的蛇会在这里,手摸上脸颊,心脏嘭跳。 她简直不敢想象这一口咬上会怎么样。 该死的罗珊,自己的蛇到处丢! 章汐汐愤怒地站在一旁,两条蛇交缠得正凶。 铁头蟒甩尾巴使劲缠住黑曼巴的身体,张嘴咬它,黑曼巴用尾巴尖戳铁头蟒的伤口,铁头蟒吃痛,稍微松了力,黑曼巴乘机从它纠缠的身体里钻出去,然后不等铁头蟒回头,刷地又冲它飞去,黑色的血口大张,露出毒牙。 铁头蟒猛地撑起身,昂头张嘴,只听“嘭”的一声脆响,两颗蛇头气势磅礴地碰撞在一起,一瞬间又迅速弹开。 铁头蟒立在廊上。 黑曼巴立在屋里。 两条蛇凶猛地瞪眼,嘶信子。 章汐汐一看,就知道今天是不成了,她往屋里扫眼,看见火炉架上的蛇脑袋。 近在眼前,却得不到。 内心像蚂蚁在爬,瘙痒。 但是罗珊的黑曼巴也确实凶,铁头蟒也正在受伤期,如果没受伤还能放倒它。 指尖使劲刮了一下门框,章汐汐冷冷地对铁头蟒说:“回去。”铁头蟒受伤太影响她办事,下次测试,得让铁头蟒去抓点蛇回来。 铁头蟒冲黑曼巴凶猛地嘶信子。 黑曼巴回敬。 只见两条蛇隔着门,越嘶越凶,眼看着又要打上了。 廊上一个女生兀地“啊”一声尖叫,章汐汐回头瞪眼:“闭嘴!” 女生指着地板,章汐汐才看见地上一滩血,铁头蟒的尾巴下也浸出血迹,是从铁头蟒身上留下来的。 章汐汐恶狠狠地瞪一眼黑曼巴,捞起铁头蟒回去,廊上已经围来好些个看热闹的女生。 水祝和罗珊听见声音跑过来时,正好和章汐汐擦肩而过。 章汐汐回头看她一眼,满眼狠意。 地上的血扎进眼里,水祝吓得直冲进房间,慌忙掀开毛巾,看见小蛇还乖巧地躺在里面,顿时松口气。 黑曼巴看见罗珊,一下子顺着罗珊的背爬了上去,脑袋并在罗珊的头旁,罗珊上下扒一阵,没扒到伤,她抬头问水祝:“小蛇没事吧?” “没事。”水祝去翻看药箱,阿伏帞也在,幸好留了黑曼巴在这里,看来以后这些东西是一步离不得。 水祝站起来,走出去问门外仅剩的围观女生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出来就看见章汐汐站在门口,她的蛇流了满地的血。”女生回答道。 章汐汐,来她房间做什么?想要阿伏帞? 水祝谢过她,和罗珊反锁门。 “我就说她不是个好东西!看她那张脸就假!她是不是想偷阿伏帞!”罗珊撇嘴,“水水,我们去弄个锁吧。” 要不到锁,她问过艾弗瑞,不同意。 要不到,那就自己做。 她摸小蛇,轻轻地撸它光溜溜的头。 小蛇好像有感应,蹭了蹭。 手心痒痒,痒得心中的燥闷都消散了。 快醒来吧,醒来揣着到处走,不用再留他一个人在炉子上,走哪都担心着。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2-16 20:10:28~2020-02-17 20:57: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大块老是要冬眠 10瓶;cher、又是不想写作业的一天、每天都要吸猫!!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38 蜕过一次皮后的小蛇颇为机智。 刚进入睡眠, 赶在雪崩来之前,靠着仅剩的微薄感知力找到那岩浆。 岩浆暖得它软绵绵,从头到尾巴尖的无力。 它暖和了身体, 慢慢爬上那颗尖锐的石头, 盘在上面, 用石头的棱角磨嘴。 是的, 它要嘴,先蜕嘴。 然而蛇蜕嘴是非常困难的, 要先撕裂上下颌,磨掉脑袋上的皮,才能更容易的撕下来。 但是, 它不管。 它是万年蛇,才不会像那些蠢蛇一样按部就班。 然后,它瘫了。 下巴搁在棱角上, “嘶嘶嘶”地喘气, 累。 躺得快要睡着时, 它感受到很舒服的触感,就像枕头在用手抚摸它的头, 让它非常享受。 小蛇忍不住蹭了蹭,继而扬起下巴又开始磨,它一定要快点蜕掉皮, 再舒舒服服睡一觉,醒来让她一直给它摸头。 磨呀磨,磨呀磨, 磨呀磨。 只听外面天崩地裂的声音,雪山“哗哗哗”崩倒,凛冽的寒风刚吹进岩石,就被滚烫的岩浆隔绝出去。 岩浆“噗通噗通”翻滚,冒着浓厚的烟雾。 小蛇被烧得皱巴巴,身体越来越无力,就像随时能被风刮落的枯叶。 “嘶——” 它凶猛地龇牙,用力一割,下巴终于裂开一条长口。来不及喘气,它卡在锋利的菱角上,上下使劲刮,蛇皮翘起,长口越来越大,往上翻,往下翻。 小蛇咬牙,磨在棱角,刷啦一下将头上的蛇皮掀掉,一直剥到胸口。它软在岩石上喘气,蛇信子收缩几下,继续往下蜕皮。 蜕掉上半身,下半身就变得稍微容易一些。 它来回翻滚擦了几下,将蜕下的蛇皮卡在岩石里,猛地往石头下面飞跃。 “嘶啦”一声,小尾巴蜕掉。 它光溜溜地掉在岩浆边,被翻滚的岩浆烫得懒洋洋,蛇身的纹路在红橙的光影里又深一层。 它回头看眼卡在岩缝里皱巴巴的蛇皮,头一歪,脱力地睡过去。 脑里迷迷糊糊地想,它可真是个天才,即将成为蛇族里第一个能说人话的蛇。 十级满足。 * 黑曼巴和铁头蟒打了一架后,一直缩在罗珊背上不下来。 罗珊不放心水祝一个人,两人抬着椅子在门口坐到晚上,热浪一阵阵打在身上,热得两人大汗淋漓。 小蛇在炉子上睡得贼香。 也不知道是谁的肚子先“咕咕咕”,罗珊后知后觉大喊一声“为什么晚饭还没来啊!” 水祝靠在椅背上扇风,凉飕飕地说:“第二场游戏已经开始了,食物自供。” “啊!那我们还没有播种啊!快快块,我们现在去种!饿死我了!”罗珊“刷”地站起来拉水祝。 水祝一把拽住她,仰头说:“晚上别出城堡,危险,我们明天再种。” 罗珊听话地坐下来:“那我们吃什么?” “等。”水祝又靠回椅背继续扇风。 罗珊莫名其妙,但是见她无动于衷,也只好默默地靠在椅背上。 寻常来往女生还算多的走廊,变得格外冷清,只偶尔出来一两个女生,快速晃一圈后又钻回房间。 城堡通天大亮,不同种类的蛇爬来爬去,从廊上掉下来,从栏杆上滑走,每路过水祝门口时候,都冲她们吐吐信子,恫吓一番,好像很喜欢看见她们害怕到哇哇大叫的模样。 “水水,我们真不吃啊?我还有……”罗珊话到一半被水祝挥扇子打住。 罗珊先没看懂水水的眼色,好久才恍然大悟,她们有东西的事情不能乱说。 她闭上嘴,坐着再也不动了,可她又是个好动的,坐不住。 正想扭两下,走廊尽头飘来饭香,罗珊转头去闻,江蕙端着碗从楼梯口转弯,向这边走来。 “你们还坐着呐,不去吃饭啊?”江蕙诧异地问,刚才她下楼做饭,这两人就坐在门口,现在饭煮好回来还坐着。 “有点不舒服,歇口气。”水祝腼腆地笑,“你是在餐厅做的饭呀?” “嗯嗯,餐厅被隔成小厨房了 ,每个人都有,餐具还挺齐全,你可以去看看。”江蕙双手摩擦着碗,“要是你们不会做饭,下次我们可以一起做。今天我只煮了一点,就不请你们吃了。” “谢谢,我休息一会儿就去。”水祝礼貌地笑。 江蕙又和罗珊打了个招呼,端着碗回了房间。 水祝站起身,把扇子放在椅子上,对罗珊说:“我下去看看,你呆在这里别乱走。” 已经站起来的罗珊又坐回去,坐下去后又觉得不对,水水那么胆小,应该是她下去看看才对。 当她再次站起来时候,水祝已经走远了。 她扳过黑曼巴的头,问:“为什么我那么听水水的话?”都找不到反驳的地方。 “嘶——” 要是黑曼巴懂,它一定要说:傻呗。 同病相怜,它也不能反抗炉子上的小蛇。 炉子上的小蛇还睡得死沉死沉。 * 宽敞的餐厅被拆分成66个小厨房。 小厨房不大,也不小,刚好够一个人绕着忙碌。 水池,炉子,菜板,菜刀,餐布,锅碗瓢盆……一应俱全。 就是没有米油盐,调味料。 餐厅冷清得只有几个佣人站在门口候着,小厨房里没有一个人。 也对。 66个女生,只有她,章汐汐和江蕙有米,可以来做饭吃。那些没有米的女生,大概正躺在被窝里挨饿。 水祝找到佣人:“小厨房可以挪动吗?” “水小姐想移到哪里?” “我房间。”她想放到屋里,以后小蛇蜕皮时,就算罗珊有急事不能帮忙守着,她也可以自己一边守着小蛇一边做饭,还能等小蛇醒来时候煮饭给他吃,免得饿着。 “稍等。”佣人转身出去。 水祝绕着厨房走一圈,每个人的小厨房都一样,但她总觉得少了什么?一时想不起来,她只好找水桶装饮用水。 当佣人带着人把小厨房安置在她门口,罗珊舀米去洗时,她终于想起,没有电饭煲…… 果然,nake是不会让她们过得顺顺利利。 佣人走了,水祝把所有东西都清洗一遍。 罗珊端着碗到处找电饭煲:“没电饭煲啊?” “没有,熬粥吧。”她可煮不来大锅饭。 罗珊应声,直接把米倒锅里,火点燃,锅一放就准备熬粥,架势足得不像做饭,倒像是准备干架。 水祝看得胆战心惊,有点怕她把房间烧了。她赶紧跑过去往锅里加水,用勺子顺了顺米,以免黏锅。 “珊珊,你去餐厅打几桶饮用水上来,密封好,放屋里备用。”水祝盖上锅盖。她有种错觉,她们所能使用的东西将会越来越少,提前做好准备准是没错。 罗珊知道她力气小,放手让她煮饭,背着黑曼巴去餐厅。 锅里“噗通噗通”冒泡,水祝掀开盖子推两转,把勺子搁在锅沿,锅盖放上去露出一个口通气。 她不大会煮饭,只是依稀记得她妈这样做过,好像是避免水漫出来。 水祝盯了好一阵,确定不会漫延,才转身去找自己有什么吃的。 光喝粥也不行,她们得确保自己有充沛的体力,足以迎接一切突发事件。 米香从锅里飘出来,水祝没忍住嗅了嗅,肚子咕咕咕叫。 把私藏的零食全部翻遍,都是薯片之类的小零食。 水祝犹豫,吃了,以后没饭吃就只能挨饿,不吃,体力跟不上,以后怕是没有机会吃,白白浪费。 那,就吃吧。 她拿出两袋,拆开装进盘子里,又用勺子顺了顺米粥,坐到炉子边,一边扇风一边给小蛇撸头,然后思考明天的安排。 明天小蛇肯定醒不过来,又不能放在屋里,如果被蛇闯进屋吃了,大罪过,揣着出去,又太冷,冻伤了又特别麻烦。 她不会医治小蛇,城堡里的医生对蛇又特奇怪,也不知道她用的那些个神仙药对小蛇有没有用。 手心痒痒,是小蛇在蹭蹭,睡觉都还知道让她撸它,挺会享受呀。 罗珊提了两桶水放在墙边,又下去提。 再到餐厅时,餐厅里已经是人挤人,几十个女生拿桶抢着装水。 罗珊“啧”一声,一个两个都是贼机灵,别看成天关着门不见人,这都是在门背后偷偷看着,一有点风吹草动,都清楚得很。 罗珊靠着自己力气大,横冲直撞进去,一次直接打三桶,拧紧往肩膀上一抗,一手一桶,上楼给苏文静送了一桶,剩下的两桶放到水水房间。 以后,做饭都在水水房间做,用水肯定很多,她得多装点。 水祝舀了一勺粥进碗里尝,软黏。 她关掉火,盖好锅盖闷着,对刚直起腰的罗珊说:“你往静静房间放一桶,免得她想喝水时候不方便。” “刚上来给她放了。”罗珊说,“现在的餐厅可挤了,都在拿桶装水。” 水祝点头,她有预感会这样。食物逐渐减少变到没有,其余的东西也会如此,就看时间。 水祝说:“珊珊辛苦一下再跑一趟,顺路叫静静过来吃饭,等会让静静守屋,我和你下去提水。” “那你先吃,别等我啊。”罗珊头也不回地跑出去,黑曼巴跟在身后游。她推开静静地门叫她:“饭好了,静静,你先去水水屋里吃饭啊,我再下去提两桶水。” 苏文静推着轮椅出来,等她到门口时候,罗珊已经不见了。 她顺着走廊望向水祝的房间,房门大敞,时不时从里面飘出浓雾白烟。 慢慢滑过去,身旁来往的女生都提着水。她疑惑地转身看,不明白为什么都把水提进屋,刚才罗珊也给她提了一桶。 离水祝的门近了,她有点踌躇,可是肚子很饿,没有饭吃,她又能活多久,靠那一桶水,靠罗珊那些不知道能不能种活的种子,能活多久。 犹豫三秒,她到底进去了。 米香馋得她忍不住吞咽口水,她不明白,为什么水祝逃跑了还能活得好好的,为什么她那么怕蛇却能拥有60的蛇味值,还能获得第一名,为什么那么胆小懦弱的她,可以拥有那么多的东西和一整箱的大米。 不明白,特别不明白。 水祝所拥有的一切,都让她极度羡慕,那都是她渴望拥有却无法得到的。 手指不由地扣紧轮椅把手,指甲陷进手心掐得生疼,但是她却感觉不到疼。 “静静来啦,快进来,屋里有点热,你先用扇子扇扇。”水祝指着门口椅子上的扇子对她说。 刚进门,巨大的热浪打得她难受,苏文静停下轮椅,没有再进去。 水祝放好碗,转头看见她坐在门口没动,以为她推累了,走过去将她推到桌前。 桌上三个碗,三双筷子,一盘薯片。 苏文静皱眉,她不喜欢吃薯片。 水祝用毛巾包住烫烫的锅柄,迅速端上桌,松手吹吹发烫的指尖,然后掀开盖子给苏文静舀粥。 热腾腾的白雾模糊视线,舀粥的女生眉眼被染得飘渺,看不清,却很好看。 苦涩泛上心头,苏文静垂眼。 一碗热腾腾的粥放在面前,水祝叫她:“静静你先吃,不用等珊珊。” 白粥黏稠,冒着热气。 苏文静端起碗,很烫。 水祝又帮罗珊舀了一碗放到桌上,刚出锅的特别烫,提前舀出来,等罗珊回来正好可以直接吃。 她也给自己放了一碗,然后跑去看她的小蛇。 “小蛇啊小蛇,我第一次做饭哦,你不起来吃吗?”她故意逗它。 哪想,她刚说完,小蛇身上的毛巾动了动。 水祝诧异,这蜕皮还能听见她说话呀? 她还想再说几句逗逗它,转念一想,它正是蜕皮期,还是不打扰它,免得没蜕好,醒来肯定会不高兴。 水祝站起身,去洗手间洗手,出来正碰见罗珊提了两桶水回来,水桶往门口一放,气都不喘一口,转身又提来两桶,然后又是一桶。 当五桶水放到门口时候,她终于扶着门框大喘气:“累死老子了,都是一群属牛的,平时看起来、看起来娇滴滴得像朵花,抢水的时候都是头老母牛。草他妈的!” 黑曼巴在脚边跟着吐信子:“嘶——” 水祝跑过去,将水挪进屋,她有种强烈的预感:“没水了?” “对啊,水水你怎么知道?”罗珊叉着腰大喘一口气,弯腰把水提进去,“佣人说以后不提供饮用水了,叫我们自己想办法。” “哎,水水你真聪明,你刚才不说,我们不被饿死都得被渴死。”罗珊庆幸。 水祝搬了两桶,有点累,真羡慕罗珊的大力气。她真的太缺乏锻炼,从明天起,一定要好好增强体质。 她坐到桌边,对苏文静和罗珊说:“现在是断饮用水,可能用不了几天,我们屋里的水也会被断掉。” “啊?”罗珊不可置信,“上厕所怎么办?憋着啊。” “你先吃饭吧,吃完了再说。”水祝对她扬了扬头。 罗珊坐下来,两三口喝完一碗粥,又舀一碗,看起来真的是饿狠了。 苏文静吃得很慢,小口小口地抿。 水祝吃完一碗,苏文静才下去半碗,也没看见苏文静夹薯片,她说:“静静不吃薯片吗?” 苏文静摇头。 水祝“哦”一声:“那你多吃点饭,等明天播下种子,以后就可以吃菜。” 苏文静没说话。 三个人吃完一锅粥,水祝去洗碗,罗珊不让,抢着去洗。 水祝只好把门关上反锁,将箱子里的东西拿出来。 等罗珊洗好碗把桌子挪开,三个人围在地上打扇,黑曼巴被赶去守在门口。 水祝拿出阿伏帞,给苏文静和罗珊各一只。 罗珊不要:“我打过了,水水你还没打,自己留着用啊!” “我还有六瓶,你们必须拿着,以备不时之需。我们在第二场游戏结束之前,只能兑换这一次,那就说明第二场游戏之后还能兑换。可是我们无法得知自己能兑换多少,所以能省就省,把每一瓶用在最关键时刻。”水祝说,“明天早上,我和珊珊先去踩点播种的地方,静静能不出城堡就别出,5足够你安全过一个月。” “珊珊你还记得吗,艾弗瑞说第二场游戏是为下一场游戏做准备。断我们食物,断水,如果我没猜错,下一场游戏是在黑土外面的深林。” “啊!那我们走到山脚就可以逃了!”罗珊小声地叫一声。 苏文静低头,她的腿还不允许她逃。 水祝想到左峰的万蛇坑,摸不准到底是哪座山的深林。 她摇头:“我们静观其变,没有十足的把握不要动。”陈娇娇给她的记忆太深,她不想再出现第二个陈娇娇,或者自己成为陈娇娇。 罗珊觉得有道理。 “我拿了六袋种子,土豆的生命力最顽强,我还有种子的营养液,”水祝打开箱子给她们看,“我们把种子都种上,土豆不用营养液,先种别的菜来吃,土豆到游戏结束时再拔。假若第三场游戏真的是深林,土豆就是我们的食物。” “那被别人拔了怎么办?”罗珊问。 “每天让蛇轮流看守。”水祝暂时只能想到这个办法,“或者收获回来储存。” “暂时没了,你们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水祝加大手劲扇风。 罗珊凝眉想了又想,没有。 苏文静摇头。 “那暂时就这样吧,你们早点休息,明天早起。”水祝起身去开门。 廊上一股凉风吹来,让人忍不住深呼吸,连嘴里的浑浊都舒散了不少。闷在屋里,脑子都是懵的,等会她还得闷一晚。 嗷,小蛇好久才能醒啊。 罗珊先推苏文静回去,又去看看孔珠粒,回来见水水还站在门口,她不放心地问:“水水,要不今晚我挨着你睡吧?” “不用啦,你回去睡。”罗珊挨着,可能更睡不好,她不习惯和人一起睡觉,而且屋里太热,容易闷出病,她们三个人总得有个人必须保持清醒和健康。 罗珊走后,城堡里飘出机械声音。 “注意,注意,从明天起,每屋每天仅限使用150升水,每晚七点准时断电。” 重复响了三次。 水祝摇扇子的手一顿,每天150升?只洗个澡? 很好。 现在还不洗更待何时? 她“嘭”地关上门,反锁,扔掉扇子,边走边脱衣服,走进浴室,洗个天翻地覆,水流开起就没断过,直泡得全身粉红。 泡久了有点难受,伸手捞浴巾,置物架上空荡荡。 水祝哀叹一声,撑起来,光溜溜地走出去。 房间热得身上的水珠都给烘干了。 她拉开衣柜找睡衣,后背兀地一阵凉幽幽,在燥热的空气里格外瘆人。 总觉得像是有人在盯着她? 水祝扒着衣服快速转身,房间里空无一人。 没有人。 水祝松口气,转身准备取睡衣,余光突地瞥见一个东西,抓睡衣的手刹那顿住。 她看见一双水灵灵的黑溜溜的漂亮大眼睛,水光里倒映出她粉红粉红的肌肤。 “嘶——”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2-17 20:57:37~2020-02-18 19:17: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梦里梦到醒不来的梦、超萌的萌萌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梦里梦到醒不来的梦 24瓶;电子场01 2瓶;每天都要吸猫!!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39 “嘶——” 蛇信子打在空中, 小蛇瘫了。 鼻端飘来腥甜的血味,它看见鲜红的血从水祝光溜溜的大腿上流下来。 总喜欢在它面前脱光光就算了,怎么站着还受伤? 它“咻”地从毛巾里钻出去, 往腥甜的源头飞。 蜕过两次皮的它感觉自己是越来越敏捷, 浑身精力充沛, 满是活劲。 “啪!” 冰凉的小蛇趴在肚子上, 水祝猛地激灵,刷啦一把提起它的尾巴扔到床上, 抓过睡衣刹进浴室。 小蛇在被子上惯性地打个滚,挣扎几下爬起来。 它立起身体,张嘴。 “嘶——” “撒——” “哇——” “啊——” “嗷——” “嘤——” “……” 它瘫了。 小蛇一头扎进被子里, 白眼一翻,有气无力地张嘴闭嘴嗷呜。 它觉得自己这次蜕皮蜕得非常好,速度快, 用时短。 为什么还不能说话? 空气里满是枕头的香味, 它缩缩颊窝, 发现自己可以不用靠颊窝闻味,它的小鼻子能动了, 像枕头一样皱呀皱地动。 崛起鼻子,吸气,喷气, 皱一皱。 人类鼻子的模样。 它又张嘴:“嘤——” “嘶——”小蛇凶狠地弹信子,它觉得自己被亵渎了,说好的人话呢? 翻身仰躺在床上, 白白的肚子朝天,黑眼珠翻到顶,原本被霸满的眼眶变成空荡荡白溜溜。 小蛇懒得再折腾,生无可恋地躺着。 活像个偷吃蜂蜜撑住的大熊。 * 已经被小蛇看光两次的水祝,捧着自己的脸,不断告诉自己,它是蛇,是一条婴儿蛇,什么都不懂,看了也不懂。 对,就是脱得光溜溜再给它看一次,它也不懂! 水祝长长吐出一口气,拉开浴室门出去,抬头就看见无精打采的小蛇。 以前的小蛇爱睡觉,但总还是有点精神。 现在,活像被抽了气。 难道是蜕皮蜕脱力了? 她跑过去摸它的头,它也不蹭蹭了,肚子朝天,一动不动。 “怎么啦?是不是累了?要不要睡觉?”水祝翻上床问它。 小蛇气鼓鼓:不要。 水祝忽然想起晚饭时逗它说吃饭,它还甩尾巴的模样,于是逗它:“是不是饿了,要不要吃饭?我亲手给你做哦。” 哪想小蛇翻身立了起来。 它跳上她的肩膀,用尾巴尖去戳她的喉咙,然后又戳戳自己脖子。 哦,不一样。 它的还是宽扁的蛇颈子。 不行,它要蜕脖子! “嘶嘶嘶——”小蛇龇牙。 “嗯?” “嘶嘶嘶嘶嘶嘶!”笨女人!嗷,它要说人话! 水祝莫名其妙地拧下它放在床上。 小蛇瞪眼。 水祝懵逼。 一人一蛇,对望五秒钟。 水祝终于没忍住,摸一把小蛇,感觉它不像冰块一样冷,跑去关掉火炉和暖气,开门通气。 小蛇气瘫。 明明是她说要做饭给它吃,它同意要吃饭,为什么还不懂? 笨,傻,蠢,猪。 “你蜕下的蛇皮呢?”水祝一边进来一边问。 小蛇翻眼,懒得搭理。 水祝也没想它能答应,弯腰掀开毛巾,果然看见一条皱巴巴的蛇皮。 她稀奇地拿起来看,蛇皮上淡淡的细碎水波纹路在灯光下非常漂亮,原来它是有斑纹的,只是不明显。 水祝宝贝地用毛巾包好放进柜子里:“我帮你放起来做纪念,等你长大了看。” 无聊。小蛇扁嘴。蜕下的蛇皮是放在自己的洞穴,宣告洞穴是自己的领土,以防外蛇入侵占据。 哪像她这么傻缺似地珍藏。 还等它长大呢,它都几万岁了,还要怎么大?还想要多大? 傻缺。 “你上次蜕的皮呢?我怎么没找到,你知道在哪里吗,我们一起收起来吧。”水祝关上柜子,走过去坐到床边,从头到脚的轻轻摸它,然后手一顿,又轻轻捏它的尾巴尖,“咦,你怎么还是这么小,蜕皮不长大的吗?” 小蛇:!!! 为什么还要说它小,说它小!它不大吗,不大吗,不大吗??? 气到鼻子“呼哧呼哧呼哧”。 不行,不能这样,不允许这样。 小蛇“刷”地从她手里溜走,飞起跳进碗里,冲水祝:“嘶——” 水祝转头,它用尾巴尖戳自己的白肚子,戳得狠狠的,白白的肉都被戳来凹进一个可以装水的窝。 “饿了?”水祝问。 小蛇疯狂点头,它要吃,要吃饭,吃很多很多很多,它要进入睡眠,再次蜕皮,它要蜕出喉咙,人类一样的喉咙,它要说话,必须说话,说人话。 水祝看眼水晶钟,已经十点半。廊下只留几盏壁灯,屋外昏暗暗。 她站起来舀米,洗净,放锅,参水,开火,熬粥。 动作比刚才晚饭时熟练很多。 小蛇终于发现她除当枕头以外的另一个可赞之处——做饭。 嗯,总不算太笨。 它跳进水祝怀里,一人一蛇坐在锅前望着,水汽扑腾带出米香。 都忍不住嗅嗅鼻子,深吸一口。 当火关上,锅盖掀起,小蛇猛地立起身想往锅里钻。 水祝快速丢下盖子,抓住它。盖子上的水汽溅了一手,她抖抖手,把小蛇摁进怀里,凶凶地说:“等冷一会再吃!”说完哈着气吹烫红的手背,好久才舒服过来。拿起勺子舀进碗里,凉着。 看见她手背上的红点,小蛇心想这个人真弱,它被她放在炉子上烤都没叫呢。小蛇皱皱小鼻子,窝在怀里不再乱动。 粥放温了,水祝抱着小蛇,端上桌。刚坐下,小蛇扑到碗边,伸出信子,“嘶嘶嘶”地吃起来,速度又急又猛。 看来真是饿狠了,蜕皮太耗体力,下次它蜕皮时候,她一定要先做点饭放那里,它醒来就能吃。 水祝又给它凉上一碗,小蛇吃完一碗,不歇气,跳到一个碗边,继续开吃。 吃完三碗,它对水祝吐信子。 “还要吃?”水祝诧异,怎么比以前还能吃?蜕皮后遗症? 小蛇点头。 水祝又给它舀。 第六碗下去,小蛇吐出信子表示还要。 水祝按住锅,不可思议地望着它。 在她的视线下,小蛇打出个响亮亮的嗝。 水祝瞪圆眼。 小蛇睁着两颗圆溜溜地眼睛望她,那懵懂的模样就像在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打嗝,但是我真的还想吃。 “嘶——”蛇信子弹在锅边,它还要。 水祝倒翻锅:“没有了!你吃完了!” “嘶——”再煮。 水祝戳它的肚子,鼓鼓的。 “你吃撑了!不能再吃了!”水祝把锅往炉子上一放,气急。吃饱还撑,也不怕撑破肚子。这一锅,她连同明早的早饭都算在里面一起煮的,结果小蛇一口气就完了,还是撑着吃完的。 她抱起小蛇往浴室走:“洗漱,睡觉,明天再给你煮。” 小蛇被她丢进水里,飘来飘去,还是没有想睡眠的感觉。 前两次没吃撑,都软绵绵的进入睡眠,为什么这次吃撑了就不行?难道不能吃太多?可是吃的时候也没有那种感觉嘶。 它望着给它擦身上水的水祝,不经想起,每次进入睡眠,都是和她一起吃,吃很多。 刚才她没吃,是它独自吃的。 难道要和她一起吃? 它在她手心里昂头,瞄她粉红的嘴。 它想叫她张嘴,把自己吃进去的分一半给她。 那样,它就可以进入睡眠,蜕喉咙,说人话。 水祝不知道它的心思,抱它放到床上,洗干净锅碗,反锁门,看时间已经快接近一点。 早晨六点就得起呀。 她哀嚎一声,爬上床,拉起被子,睡觉。 大概是太累,眼睛一闭,就睡了过去。 被子上的小蛇蒙圈,它觉得肚子很胀,有点撑,不舒服。不仅没有想睡觉的感觉,反而很精神,精力特充沛,浑身有使不完的劲。 它在被子上爬来爬去,一尾巴一尾巴地甩在水祝身上,来来回回,快速消化自己膨胀的肚子。 * 水祝又梦见那个只看得清眼睛的人,他一只手紧紧锢住她,另一只手不知道拿着什么一下又一下地抽打她,从脖子打到脚,又从脚打到脖子。 坏,特别坏。 她挣扎,挣不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挨打。 她咬牙,仰头,一定要看清楚他到底长什么样子,记住他,等会去报警抓他,一定要让他去蹲大牢好好劳改劳改。 又是那双漂亮的大眼睛,乌黑乌黑,水亮水亮,泛着耀眼星光的漂亮眼睛,干净又纯粹。 很熟悉。 水祝皱眉想——是她的小蛇! 一模一样的漂亮眼睛。 怎么和她的小蛇长得一样? 然后,她看见他眼睛下的那团迷雾渐渐消散,变得越来越淡,露出高挺的鼻梁,三月桃花似的红润红润的薄唇,唇线美得像天仙手下最精致流畅的线条。 他面无表情地俯视她。 水祝的小心脏“噗通”猛跳,痴痴地望着他粉嫩的唇畔,舔嘴。 她想吃。 “啪!”又一鞭子抽在她的腰上。 水祝再也忍不住,抬手捧住他的脸,一口咬上润润的桃花瓣。 清凉的,像雪的味道,一点一点融化在嘴里。 许久,身上再没有鞭子。 水祝松开他,仰头撞进一双错愕的漂亮眼睛。 他张着嘴,露出整齐洁白的小牙齿,最里面有两颗长长的白牙。他呆呆地盯着她,小长牙一颤一颤,就是合不在一起。 人还会长长牙?吸血鬼? 水祝稀罕地伸手去摸,指尖刚挨上小白牙,他猛地“嘶”一声,推开她跑了。 水祝坐在地上,四周雾蒙蒙一片,她没看清他是往哪边跑的。 怎么跑了,不喜欢打她了吗? 真好看呀,她愿意再给他抱抱。 水祝撑起身来,想穿透迷雾去找找他。 “叮铃铃,叮铃铃,叮铃铃——” 尖锐的铃声贯穿耳膜,浓雾呼啸飞走,水祝猛地睁眼,迷迷糊糊看见熟悉的天花板。 她呆在床上,脑里一片空白。 做梦了?梦见了什么? “叮铃铃,叮铃铃,叮铃铃——” 又一阵铃声穿透进来,水祝顿时清醒过来。 转头看时间,06:11:03 她快速爬起来,脑子混沌,眼睛酸涩。 昨晚睡得太晚,又不知道做了什么梦,整个人浑浑噩噩的提不起精神。 洗漱出来,换上轻便的衣服,喝杯水,往门口走。手摸上门把手,兀地想起还没带小蛇。 她跑回去掀开被子,床上空荡荡。 麻呀,她的小蛇呢? “小蛇?”水祝满屋呼唤。 没有回应。 “小蛇,你快出来,没时间啦,咱们等会回来再玩。”她拉开衣柜,没有,趴在地上看床底,没有,抽屉里,没有,锅里,没有,碗里,没有,浴室,也没有。 哪里去了?跑了?又离家出走? 她没对它做什么呀。 难道是昨晚不让它再吃饭,生气跑了? 麻呀,她的小蛇真是小公举,她都答应今天再给它煮饭了,怎么还生气。 “砰砰砰——” “水水,醒了没?快点,时间赶不上了。”罗珊在门外大叫。 水祝又叫一声:“小蛇?” 没有回应。 时间已经06:27:32 不能再耽误了。 她一把抓起小蛇蜕下的皮揣进衣兜,拉开门和罗珊开跑,跑到楼梯口罗珊推苏文静下去。水祝回头望一眼,到处都是在急急奔跑的女生和蛇,没看见她的小蛇。 六点三十分。 66个女生齐聚城堡大门口。 大门大开,黑土里擦着一面黑色的大旗,上面用金丝线绣着气势磅礴的大蛇,在晨风里飘扬。 天空泛着雾蒙蒙的白光,晨雾飘飘渺渺,冷空气冰脸。 佣人举起计时器:“热身运动,五分钟。” “啊?”有女生诧异地叫一声。 佣人按下计时器,站在门边,宛如木桩。 这时,她们才知道,佣人们不会再善心地为她们讲解所有。 时间“滴答滴答”游走,所有人开始杂乱无章地做着自己所能理解的热身运动。 在大学军训后,她们再也没有做过这些,突然做起来,俱是手忙脚乱,乱七八糟,动作格外滑稽,特别是蛇还缠在身上,随着她们僵硬的动作东倒西歪。 有女生忍不住问:“能不能把蛇放下?” “不能。” 所有人继续。 有女生看见两手空空,轻松自如的水祝,提高声音问:“水祝,你的蛇呢?” 水祝停下动作,拉开衣兜,笑着说:“在睡觉呢。”皱巴巴的小蛇在兜里拱成一团。 女生们撇撇嘴,这一瞬间真希望自己的蛇可以缩小。 “滴!”时间到。 佣人抬脚走出城堡大门,她们跟上。 踩上松软的黑土,水祝走得格外轻,她知道下面有蛇,怕一脚插进蛇嘴里。 她们站在黑旗下面,举头遥望,满目都是黑土,遥远的黑土边缘还有一面旗帜随风飘扬。 看起来极小,因为太遥远。 佣人指向那面旗帜:“单边6公里,请你们务必在早上八点之前完成12公里的跑步。跑步结束后,自由活动。” 所有人呆滞。 十二公里?一个半小时内完成? 军训也只跑过五公里呀。水祝瞪大眼睛,小心脏蹦蹦蹦。 她的体育成绩一直都是擦着及格线。 水祝回头:“没完成会怎么样?”她想锻炼自己,但想和实际行动还有很大的差距,特别是十二公里。她得让自己没有退路,才能真正地激发自己潜藏的毅力。 “今晚拒绝进入城堡。”随着佣人的话,黑土一阵翻腾。那凶猛的动静,黑土下一定有很多很多的蛇。 她们突然想起5阿伏帞只能在城堡外安全呆两天。 再不犹豫,女生们抱起自己的蛇,撒丫子开跑。 水祝指着苏文静问:“静静不用跑吧?晚上能进城堡吧?” “可以。” 那就行。水祝让罗珊把苏文静推到城堡门口,跺跺脚,深呼吸,提脚,开跑。 没跑多远,呼吸开始急促,吸气跟不上吐息,很累。脑袋发晕,耳膜鼓鼓,脚软。 “水水没事吧?”罗珊追上来,担心地问。 水祝摆手:“别管我,你先跑。”几个字吐得气喘吁吁。 罗珊看她是真难,不再和她说话,率先跑前面去。 水祝发誓,如果早知道有今天,她一定从小致力于体育,不,她压根儿就不会来这里。 心里哭唧唧,双脚还是不能停。一停,她准完,绝不会再跑得起来,就算休息半个小时也不会再跑得动。 水祝慢慢地,慢慢地提脚,换脚,小步小步地往前前进。 远方的旗帜还是那么小,那么远。 她吐出一口气,看见罗珊越来越远,女生们零零散散的四处分散。 不知是谁“哎哟”一声,摔在地上。 不是前面,是她身后,水祝没有回头,持续往前小跑。跑得久了,她若有若无感觉掌握到一点小技巧,比刚提步时轻松些。 她控制自己,不断给自己鼓气。 然后,她超过了一些在她前面的女生,将原本在她身后的女生越甩越远。 旗帜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 依旧是一面黑色的大旗,金丝勾勒出雄伟盛大的大蛇,吐着黑色的信子俯视她们。 近了,她看见旗帜下有一张桌子,上面放着一张纸,桌旁站着五个佣人。 每跑去一个女生,她们就提笔在纸上画一笔,然后女生们绕着旗帜又往回跑。 水祝看见罗珊在她旁边冲她招手,罗珊开始往回跑了。 她勾勾嘴算是回应,跑上去,绕过旗帜,目不斜视地继续往前。 单边6公里,已经完成。 还有6公里,就结束,加油。 当回程跑到一半,她看见已经到达终点的罗珊再次跑来,跑到她旁边,大喊:“水水加油!水水加油!水水加油!” “快!越来越近了!马上就到了!快!水水快!” “还有一千米!水水快跑!快加油!五百米!水水跑啊!三百米,两百米,一百米!” “水水别停,脚抬高,马上就到了,最后五十米!水水憋一口气,快速冲过去!” “冲啊!水水冲啊!” “啊,到了!水水真凶!” 黑色旗帜在头顶飘扬,水祝脚一软,栽进黑土里。 就差一点,一点点,她被罗珊喊得差点断气,原本她能很平稳地跑回来,被罗珊一口一个加油唬得一口气没接上。 罗珊把她从土里拖起来,赞扬她:“水水厉害啊,你看,还有人没跑到一半呢。” 眼睛冒星星,呼吸困难,水祝张嘴大喘气,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两人搀扶着跨进大门,水祝趴在椅子上不想动。喉咙干涩,呼吸喷得鼻子火辣,小腿酸痛,软而无力,浑身都难受。 陆陆续续地女生进来摊在椅子上,谁也吐不出一句话。 歇了许久,水祝吞口口水,仰头对罗珊说:“以后跑步时,不要、不要和我说话。” “我那是在给你鼓气,我看你跑不动啊。”罗珊倔强。 “不需要,谢谢!”水祝撑起身,腿肚子软得抬一步都难受。 罗珊忙扶着她:“去哪啊?” “回去吃饭,然后撒种子。”还要找小蛇。 罗珊恍然大悟,扶着她上楼。进了屋,水祝撑着墙去洗手洗脸,脱下满是泥的衣服,裹上宽松裙子,往锅边一坐,喝水的手都在抖。 罗珊放下水杯,去舀米:“水水你休息,我去洗米啊。” 水祝点点头,打开火,往锅里加水,等罗珊把米倒进锅,无意识地问:“静静呢?” “啊?”罗珊一拍脑门,“楼下!”说完蹬蹬跑下去。 体力真好。 水祝靠在椅背上,心生羡慕。 火关小,她起身再次尝试叫:“小蛇?你在哪儿?出来吃饭哦,我煮了很多很多饭,你想吃多少都有哦。” “快出来呀,不出来,我吃完就没有了哦。” 盘在灯罩里的小蛇缩了缩肚子,它想吃,它还想蜕皮。 信子藏在嘴里卷了卷,满嘴都是软软香香甜甜的味道。 它两眼呆滞地盯着灯杆。 它被她、被她、被她调戏、调戏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2-18 19:17:48~2020-02-19 20:21: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three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静精 5瓶;克克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40 饭香越来越浓, 飘在空中馋得人口齿生津。 小蛇磨牙。 它想吃,想吃,非常想吃。 但是它不想出去, 不想出去, 非常不想出去。 它不想看见那个轻薄它的女人, 不想, 非常不想。 她还亲它的嘴,还摸它的小白牙, 还想摸它的大毒牙,它差点就没控制住自己的大毒牙咬她。 天知道,它拼了多大的劲, 忍了多久,才没有合上毒牙。不然,她现在肯定已经死了, 早被它毒成枯尸。 小蛇“咿呀咿呀”磨着自己的牙。为什么要有毒牙?要是毒死枕头, 以后它睡哪里? 真想拔掉。 不, 明明是她来摸,毒死就毒死, 为什么要把它的毒牙拔掉? 为什么要摸它的牙,毒死她算了。 成天乱摸。 摸它的头,摸它的脖子, 摸它的肚子,摸它的小尾巴,还要摸它的小蛇牙, 还咬它的嘴,还舔它,还在它面前脱衣服,光溜溜给它看。 从来都没有母蛇敢这样对它,今天却被一个人类给轻薄了。 讨厌,特别讨厌。 嘶—— * 坐在锅前的水祝,鼻子发痒,转身背对锅,连打三个喷嚏。 她皱皱鼻子,隐隐约约听见小蛇的声音,在“嘶嘶嘶”。 躲起来不理她? 水祝抿嘴笑,扬起声音说:“今天的饭真香呀,还加了不少玉米和碎花生哦,比昨晚的好吃多啦。哎,小蛇不吃,我就和珊珊平分啦。” 平分?以前都是她和它平分,怎么轮得到那头像猪的罗珊来分? 嘶—— “真不吃吗?” 小蛇嗅鼻子。 没有得到回应。 水祝掀开锅盖,用勺子舀一点在碗里,香喷喷地尝一口,赞道:“又香又黏,真好吃呀,等会我一定要吃五六碗,把小蛇那份全给吃掉。” 猪,昨晚它吃六碗都被骂,为什么她就可以吃六碗? 嘶—— 关火的声音在空中响起,小蛇嗅着暖黏黏的饭香,忍不住缩肚子。 以前它对吃的从不感兴趣,而且这些都特难吃,为什么现在特别想吃? 不行,休想诱惑它! 它是万年蛇,一万年不吃东西都可以,不能被一碗人类的白米饭给迷惑了。 不能给种族丢脸,它才不吃呢! 它才不是想吃,只是为了蜕皮,为了蜕皮,为它的种族争光,争取做第一个可以说人话的天才蛇。 它憋着肚子,缩在灯罩里,闭眼打盹。 水祝搁下勺子,房间里的小蛇还是没有动静。 但她真听到小蛇的声音,它发“嘶嘶”和别的蛇不一样,小小的却有凶狠的味道,很绵长,缩回信子时还会留下空寂的尾音,就像雪山崩塌之后,飘在茫茫山巅的余音,清冷苍寂。 “小蛇,你真不吃吗?那我不给你留了哦。” 不留就不留,小蛇扁嘴。 门外,罗珊推着苏文静过来。 “水水,饭好了没,饿死我了,还有多久啊。”罗珊将苏文静推到桌边,回头来叫。 “好了。”水祝拿出一个大碗,舀上满满一碗盖好,放到一边。 站起身,双腿酸软得彷佛不是自己的。她撑着椅子,抖了又抖,稍微缓和后,用毛巾包住锅柄,憋着一口气,艰难地端上桌。 她撕开三袋小零食放盘子里,坐到桌边吸气。 罗珊拿碗先给她舀上,又给苏文静舀一碗,然后端着碗坐下“吸溜吸溜”地喝。 水祝搅着粥让它快点冷,对她们说:“以后在菜还没种起来之前,我们晚上尽量少吃点,早饭早点起来吃好再去跑步,中午吃多些,这样保证下午在城堡外的体力跟得上。” “好。”罗珊应道。 苏文静默默点头。 “等会我去把我的东西拿过来,每天吃你的,都把你吃空了啊。”罗珊从碗里抬头说。 “你的先不动,留着。”水祝说。 “为什么?”罗珊不解。 “拿出来都吃了,等真正需要的时候怎么办?总要留一点以备不时之需吧。” “也对。” 水祝舀一口粥,又说:“吃完饭都回去休息,下午一点半,珊珊和我去城堡外面播种,静静守屋。” “静静,你一定要多注意那个章汐汐啊,千万别让她进来,见一次打一次!”罗珊凶狠地说。 苏文静点点头。 三个人将一锅粥吃得干干净净,水祝揉揉肚子,心想小蛇真可撑得住,这样都诱惑不出来。 要不要气得这么狠?她又不是不给它吃。 水祝抿抿嘴,看着罗珊把锅碗洗干净,推了苏文静回去。 她关上门,调上闹钟,睡回笼觉。脑袋刚站上枕头,就睡了过去。 均匀的呼吸声从床上传来,灯罩里的小蛇歪歪头,从里面滑下来,落在床头柜上。 它跳到水祝身上,冲她一甩尾巴,生气地抽打她。 不知道是不是抽得太重,只听枕头“唔哼”一声,痛苦地皱起眉。 打一下就疼,它还没咬她呢。 弱鸡。 小蛇嫌弃地皱皱鼻子,飞到锅边的大碗旁,翘起尾巴尖掀盖子。 热腾腾的雾气冒起,小蛇伸了伸蛇信子,感觉不是很烫,埋进去“嘶嘶嘶”吃起来。 软软黏黏,又暖和又香喷喷。 真好吃。 它欢快地摇尾巴,觉得自己还能再吃一大碗。 脑袋探进锅里,没有。 它伸出蛇信子感知,就只有这一碗。 小气鬼。 舔舔嘴角,趴在桌上歪头看睡得香香的枕头,它好像也有点想睡了。 眼睛刚磕上,一阵接一阵的“叮铃铃——”突然响起,刺得耳朵疼,好在它的耳朵还不怎么灵。 然后,它看见床上的枕头条件反射性地坐起来,呆乎乎地左右望一眼,又倒回床上,闭上眼睛。 在第二轮闹钟响起时,她终于哀叹一声,伸手摁掉闹钟,爬起来。 小蛇“刷啦”溜下桌子,藏在柜子和墙壁间小缝隙里。 水祝提着酸痛的脚走进浴室,用冷水拍脸,捡起全是泥的衣服换上。 从早上跑步回来,直到现在,都没有佣人来收拾房间,说明以后的卫生得由个人负责,像这种脏衣服,也得由自己洗。 可每天的用水有限,能省点到晚上洗澡都很难。稀有的水资源无法让她肆无忌惮地换衣服,只能等晚上洗完澡后,用洗澡水来洗脏衣服。 刚换好衣服,房门被罗珊拍响,她撑着腰去开门。 两人进屋蹲在箱子前,翻找工具。 水祝把种子揣进衣兜,别一把镰刀在腰上,又塞了一个口袋,拿着铲子起身。 罗珊把搭在右肩膀的黑曼巴推到另一边,提起锄头,问她:“还要不要拿什么?” 水祝低头看箱子,好像没什么可以拿的? 她摇摇头,罗珊把锄头往右肩一抗,先出门找苏文静过来。 走之前,水祝转身去看看给小蛇留下的那碗饭,盖子被掀到一边,碗已经空了。 呀,肯定是在她睡觉时候吃的。 还学会躲着她,真机灵。 水祝扒椅背,笑着说:“我出门了哦,你乖乖呆在屋里别乱跑,我一会儿就回来,晚上再给你做好吃的。” 柜子后的小蛇哼哧一口气,歪头装作没听见。 它才不会听一个人类的话。 没有得到回应,水祝笑笑,拿起铲子,和苏文静点个头,同罗珊去了黑土。 城堡外已有很多女生背着蛇蹲在黑土上劳作,都急急地想快点种出食物。 罗珊也学着她们找一块离城堡近的土壤,好方便随时收菜。今早黑土涌动的那一下,给她们的印象太深刻,如果种远了,难保以后能安全收获食物。 一锄下去,撬起黑土,就想撒种子。 水祝忙拦住她:“不急,先四处看看。” 罗珊疑惑:“去哪?” 水祝指着城堡的另一边,说:“你去那边,我走这边,咱们在城堡的另一面碰头。沿路逛逛,看看有什么。” “啊?这有什么用?逛一圈下来天都黑了,又种不了种子,明天吃什么。”罗珊急。 “你扔颗种子试试。”水祝也不确定黑土有没有问题。 罗珊听话地撕开口袋,摸一颗种子扔进黑土,种子刚掉下去,黑土翻腾,一颗蛇头钻出来,信子一卷,种子没了。 她震惊地瞪眼,然后一锄头砸下去,大骂:“草你妈的偷吃老子的种子!”一袋只有五颗,这下只剩下四颗。 气死她了。 水祝拉她:“走吧,先看看,一会儿见。” “你一个人没事吧?要不我们一块儿走?”罗珊走两步,回头看见水水扶着腰,拖着腿,走得艰难。 水祝摆摆手:“没事,不用担心我。”如果经历万蛇坑之后,还栽在这块黑土上,那回家的路可以不想了。 她摸摸挂在腰上的镰刀,握紧铲子,一步一步往前面走。走过了黑旗,她没有绕着城堡继续前进,而是往黑土的边际走去。 浓密的深林越近,阴冷的风越盛,刮得浑身凉飕飕。 明明不过下午两点,却有股夕阳后的凉意,水祝忍不住紧了紧外套。 脚下的黑土越来越松软,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下面蠕动,连带得她走路都有些不稳。 她握紧铲子,没有停留。 眼看离深林越近,脚下的黑土涌动得越厉害。 突然,“嘶”声炸响,黑土漫天飞扬,一条蛇从黑土里钻出来,红黄的花斑一蠕一蠕,张大嘴向水祝咬来。 水祝往后一闪,右手一铲子冲它的额头戳去,左手勾住镰刀狠劲地砍在它的蛇信子上。蛇“嘶”痛一声,往回缩脖子。 猛力之后,手臂肌肉酸痛,握刀的手都在抖。 蛇立在前面,瞪她一会儿,尾巴插进黑土,潜下去。 黑土拱两下,水祝以为它走了,正想放下镰刀,它又猛地从黑土里冒出个头,张嘴向她的脚冲来。 水祝快速弯腰,像敲土拨鼠似的,一铲子摞下去,只听“pang”的一声,蛇头“哗啦”缩进土里。 水祝这一弯下去,没将腰折得回来,只觉后背一凉,有东西爬上了她的背。 两腿酸痛得抖几抖,没撑住栽在地上。 “嘶——” 正想反手给它一刀的水祝,听见声音,顿时松口气,放下了镰刀。 她撑着软土站起来,把镰刀挂回腰上,问背上的小蛇:“你怎么出来啦,不是叫你守家吗?” 小蛇翻眼,它就是一个看家的存在? 后背没有声音,水祝抬起左手,想让它到前面来抱它,哪想背上的小蛇不肯来。 换往常,早飞上她的手上蹭蹭了。 “怎么,不想抱抱啦?”水祝继续往森林边走。 小蛇“嘶”一声,它才不想看见她的脸呢,能让她背是她千年修来的福气。 深林茂密多枝,树叶苍郁,枝桠间挂着无数的蛇,吐着信子爬来爬去。 水祝蹲在黑土边缘,用铲子戳深林里的土,潮湿,松散。 黑土的土是软黏。 她不知道哪种土好种菜,但她知道nake是不可能让她们顺顺利利播种并收获的,有必要两种土都装点回去种。 她从衣兜里摸出口袋,用铲子铲森林里土壤,装上。 树梢上的蛇只敢对她“嘶嘶嘶”,远远地吐信子。 没有注射阿伏帞,也没有被蛇主动攻击。水祝再一次怀疑自己的身体很有问题,具体是什么问题不得而知,依照检测时艾弗瑞的表情,就算她问,也不会告诉她。 装满一袋,她栓紧袋口,揉揉蹲麻的脚,撑着地站起来。 腿刚直到一半,背上的小蛇猛地发出一阵“嘶嘶嘶”,越嘶越狠。 水祝心脏“噗通”跳,连小蛇都是这样的反应,那肯定是来了很厉害的蛇。 她顾不得脚疼,抱着土,拔腿就跑。 后脑勺阴风袭来,她偏头,余光看见体积巨大的树蟒向她追来。 树蟒宽扁的脖子立起,血口张成一百八十度,大得能吞下整个人。 背上的小蛇瞄准它的眼珠,一甩小尾巴冲上去就想咬。 眼看要撞上它的眼珠,树蟒脖子一扭,头颅一百八十度急速大旋转,眼珠的位置变成大血口。 速度过快的小蛇收势不稳,“啪唧”撞进它的大嘴里。 腥臭冲鼻,它顺着树蟒宽大的喉咙,像坐上滑板似地“刷啦啦”滑溜进去。 小蛇呆滞:??? 作者有话要说: 小蛇:……不、不、不,你们看错了,这不是我,我不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qaq 水水:吻住,别慌,给我三十秒,让我提着镰刀来救你 * 感谢在2020-02-19 20:21:48~2020-02-20 20:3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又是不想写作业的一天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41 后背一道疾风, 水祝转头就看见小蛇飞进了树蟒的大血口。 “麻呀!” 她刹住脚,丢掉土,趁树蟒扭着颈子愣住的瞬间, 提起镰刀, 冲上去狠劲地勾住树蟒的脖子, 顺势跳起来用自身的重力凶狠地拉下它。 树蟒一头歪进黑土, 甩起尾巴抽水祝的背。狠命的一尾巴抽得水祝踉跄,一口气哽在喉咙差点堵断气。 她咬牙吞下, 在尾巴卷上腰时,猛地向树蟒身后翻过去,卡在脖颈上的镰刀绕着脖颈“咯吱咯吱”割上半个圈。 水祝抬手一铲子插进它喉咙的伤口, 坐上蛇背,一下又一下地铲它,蛇血飙了一脸。 树蟒剧烈地抽痛, 头颅被摁在地上, 凶狠地抽着尾巴打她。 水祝避不及时, 被它抽飞出去,喉咙一口腥血上涌, 砸地的瞬间呕进土里。 “嘶嘶”的蛇从黑土冒出来,探着蛇信子冲她张嘴,水祝费劲地抓起泥糊它满脸, 捡过铲子照着蛇脖子就是一戳,蛇折在黑土里,蠕动两下被又冒出来的蛇一口吞下。 树蟒吐着信子从地上挣扎起来, 脖子连着头颅歪下一半,汩汩的血从断裂处喷涌。 它气愤地甩尾巴向水祝抽打过来,水祝就地一滚,顺手铲死一条蛇向它扔去。 树蟒张嘴接住,正此时,水祝快速冲到它背后,一把抓住卡在它脖子上的镰刀使劲拉扯。 树蟒痛得嘶嚎,尾巴击在地上扇起泥土四处飞溅,拐过尾巴想去缠死她,心脏猛地一痛。 汹涌地疼痛一阵又一阵袭来,树蟒咆哮着倒在地上打滚。 水祝握着铲子拼命砸它的脖子,狠命地,对着撕裂的伤口,凶猛地戳,一下又一下,戳得血肉模糊,腥血四溅。 蛇颈子断了,头颅“咕噜”滚远,被黑土里钻出来的蛇一口吞掉。 水祝浑身撕痛,后背火辣辣的疼。 小蛇还在树蟒肚子里。 她顾不得痛,一把拽下镰刀,骑在树蟒身上,扯起它断裂的脖子,使劲往下割,划下一刀,用铲子将蛇皮往两旁撑开。 一直剖到肚子,血液流满一地,染得内脏都像泡在血缸里。 从黑土里涌出的蛇越来越多,“嘶”着信子往树蟒身上爬,想要吞噬它。 水祝戳下去,它又奋起咬她。水祝避开,一镰刀勾住它的脖子戳断,扒着树蟒满是血的内脏,找它的胃,肠子。 她小心翼翼地捏着,用镰刀割开,一点一点地撸。 额头上的血顺着她的动作流进眼睛,渗得眼睛火辣,她抬起肮脏的袖子抹掉,继续摸着肠胃。 不知道剖开了什么,酸苦的汁水溅她一脸,她侧头吐掉满嘴浑浊的血水,用镰刀撵着树蟒的内脏。 胃剖开了,没有小蛇,肠子撵完了,也没有小蛇。 她继续剖,逐渐掏空树蟒的整个肚子,还是没有摸到小蛇。 一直没摸到,是不是被消化了?不能消化得这么快,她就想它应该长大点,长得又高又大,这样才不会被欺负,不会被别的蛇惦记,就算被吃掉她也有时间救它。 小蛇那么小,又瘦又扁,吃什么都不长。她以后一定要种出菜来让它多吃点,好好补补,长好身体。 水祝急得手心满是汗,血黏黏地粘在手上格外难受,她往身上擦掉,张嘴想叫小蛇,喉咙打开,腥血涌上,呕出满嘴的血沫,喉咙像针刺的难受。 树蟒身上爬满了蛇,有的在啃咬树蟒的身体,有的向水祝飞来。 水祝抓起树蟒被剥落下来的内脏扔过去,蛇一口吞下,落在树蟒身边开始啃咬。 终于在她挖空所有内脏,准备继续往下剖的时候,浓稠的血水里,冒起长串长串的泡泡。 喉咙发出模糊不清的声音,水祝欣喜地伸手进去抓,小小的,又干又扁的小身体被她抓在手里。 她双手捧起来,小蛇浑身裹满了腥臭的液体,被血水染得通红。 水祝掀起外套给它擦干净,小蛇闭着眼睛在她手里拱头,歪头睡过去。 水祝从头到脚地摸它,没有受伤。 脑里紧绷的弦松下,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扯扯疼痛的嘴角牵出个看不清楚的笑脸。把小蛇装进衣兜,拿起镰刀和铲子挥开吃肉的蛇,缩下树蟒的身体,一步一步艰难地往城堡走。 路过被她扔掉的口袋,再也撑不住,脑袋发晕地跪倒在地,双手抱住那袋泥土,怎么也撑不起来。 浑身痛到难以呼吸,五脏六腑都在颤抖,耳膜嗡嗡做鼓,头脑胀痛。 在她第无数次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时,细碎的脚步声从前面传来,一道倾长的影子罩住她。 水祝抬头,模模糊糊看见江蕙的脸,她远远地望着她身后倒地不起的树蟒,又垂头看她,眼角吊起奇怪的弧度,然后诧异地瞪大眼珠叫:“啊,你这是怎么了?” 江蕙蹲下身,扶她起来,她脚边的蛇对水祝龇牙。 水祝撑着站起身,张张嘴发出沙哑难听的声音,字音模糊,听不清,她只好对江蕙感激地笑笑。 每离城堡越近,零零散散的女生抱着蛇站在黑土上诡异地盯着水祝。 水祝走上一步,有人不由自主后退一步,发出惊恐短促的呼叫。 “水水!”罗珊的声音从远处飞来。 水祝抬眼,看见罗珊和一个肩膀上挂着蛇的小个子女生飞快地跑来。 罗珊把黑曼巴从自己身上推下去,抓住水祝的左手,将人从江蕙手里扯出来,让小个子女生扶住她,双手使劲,一下子就把水祝提上背。 猛地一个颠簸,嘴里没吐干净的血水倒流进喉咙,呛得喉痛撕裂的疼,水祝趴在背上,剧烈咳嗽。 小个子女生帮她拍背,顺好气后,转身向江蕙道谢:“谢谢。”捡起水祝的镰刀和铲子,抱着装好的泥土,追着罗珊去了。 江蕙站在那里,手指摩擦染在衣服上的肮脏血迹,继而转头望一眼远处的树蟒和成群的蛇。陈娇娇那次,她也是这样,对准脖子就是一刀,没眨眼。 当真是越懦弱越疯狂。 她知道,章汐汐为了获得第一名,喝蛇血。很显然,蛇血有效,可最后还是被水祝压了一等。 懦弱的水祝拥有阿伏帞,她乐意和她互帮互助,但是她清楚记得,nake说获得游戏第一名,拥有各项继承权和一亿禾西币,人生自由权。 那么,第一名以外的其余人呢——是第一名的牺牲品。 这个游戏,她们七十个女生,只能有一个第一名,也只能活一个人。 一个第一名,这才是nake想要的。 以前的水祝,她或许可以说互帮互助到游戏最后,但是刚才的水祝,让她明白,有种人是无法互帮互助的,有时候会成为垫脚石,也可能成为绊脚石。 刚才的水祝,就是最后一种的存在,会在最关键时刻给人致命一击。 江蕙摸着刚捡到的一包种子,勾起嘴角笑了笑,向站在城堡门口的女生们走去。 “你们要种子吗?我这里有多余的,可以分一些给你们。”江蕙笑着问她们。 站在城堡门口的女生们都是排名靠后,没有拿到种子的,一听可以拥有种子,俱是兴奋不已。 江蕙微笑着将种子拆袋分给她们。 “谢、谢谢你,以后你需要什么帮助,我会尽我所能帮助你。”有女生呜咽起来,完全没想到有人会把自己的种子分给她们,在大家都缺少粮食的情况下。 江蕙笑着点点头,安慰性地拍拍她。分发完十颗种子,将印着芝麻菜字迹的种子包装袋扔进垃圾桶,转身走人。 * 罗珊背着水祝刚上二楼,就见章汐汐从水水门口走过。 她快速冲过去,坐在门口的苏文静诧异抬头。 罗珊把水祝放到椅子上,问她:“章汐汐又来了?” 苏文静帮着扶一把要摔下椅子的水祝,垂眼摇头:“没有,路过这里。” 罗珊招呼后面的女生进来,关上门,想给水祝脱衣服,刚碰到领口,就被水祝抓住,虚弱地抬起手指向浴室。 罗珊只好把她抱到浴室,水祝靠在墙上让她出去。 “我出去了,你倒了怎么办?”罗珊杵在门口。 水祝再次挥手,罗珊才不甘心地说:“那你有事使劲拍门啊。” 她点头,罗珊关上门出去,叫苏文静烧点开水。 水祝从兜里抱出小蛇和它的蛇皮,放热水洗干净,用毛巾垫在一旁让它睡觉。艰难地脱掉身上的衣服,整套衣服都浸满血,很难洗干净,可惜地扔进垃圾桶。 拧开淋浴器,抬起肿痛的手快速洗头洗澡,热水打在身上,痛得她直抽气。 强撑着,迅速冲洗,刚冲掉泡泡,没水了。 刚好。 她抹掉脸上的水,舒口气,扯过浴巾裹上,用毛巾裹住小蛇抱出去。走一步都是钻心的疼,她挪到床边,扑上去再也不想动。 “水水,喝水。”罗珊端着水杯过来。 水祝撑起来接过,热水滚过喉咙刮得生疼,但比最初的撕裂感好很多。 “你们自己做饭吃吧,我想先躺躺。”水祝靠在枕头上缓慢地说,“找大盆装上口袋里的土,撒几颗种子进去,浇半碗营养液,营养液在那个箱子最下面,你——咳咳——再去城堡门口装点黑土,撒几颗种子浇营养液。” 罗珊握着杯子站在床边,焦急地说:“水水,叫医生来吧?”水水的样子看起来真吓人,脸色苍白,毫无血色,额上磕破大块皮。 水祝摇头,脑袋刚晃动,晕眩感袭来,她只好摇晃手。 城堡外面,树上,到处都是摄像头,如果真要管她们,这么长时间,医生早该来了。 现在还没来,那就说明,佣人们已经什么都不再管,就算叫了,也没有用,还能有用的,不外乎就是她仅剩的两个机会。 罗珊知道水水说定了不会改,看她这样难受,也不敢大声再提起,只好指着炉子边的女生问水水:“她是春柚柚,会做饭,可以跟我们一起吗?” 水祝点头,她们确实需要会做饭的,每天喝粥,太流水,身体撑不住。 脑袋越来越沉重,水祝闭上眼睛,昏睡过去。 罗珊放回杯子,给她扯上铺盖围紧,起身喊春柚柚:“柚柚,你先做饭,我下去装土。”找个大盆,往楼下走。 春柚柚放下东西,去浴室洗手,拧开水龙头没水,她找到苏文静说:“这里没水,我回去提水。” “嗯。” 春柚柚离开后,苏文静望着床上深睡的水祝,纠结地拧紧手指。 踌躇十几秒,她丢开腿上的花斑蛇,按住轮椅站起身,缓慢地在屋里走,把水祝回来时候呆过的地方看遍,没看见想找的东西。她摸进浴室,肮脏的衣服被扔进垃圾桶,踢了踢,没有声响。 在哪里? 水祝是空手进浴室,出来时就拿着一张毛巾,她的蛇在哪里? “嘶——”花斑蛇在门口对她吐信子,苏文静转身走出浴室。罗珊迎面进来,她把装满黑土的盆放到墙角,黑曼巴从她背上滑下。 “你怎么到处走,腿还没好啊,赶紧坐下。”罗珊推着轮椅过去。 苏文静顺势坐下,仰头望着罗珊笑:“觉得好差不多了,走走试试看,每天坐着都坐累了。珊珊,你看我走得怎么样?” 罗珊仔细回忆一下,确实比以前走得稳,“嗯,真比以前好多了啊,静静真棒,再过不久,就全好了!” 苏文静欢乐地笑起来。 正这时,春柚柚提着大桶水过来,人小气力一般大,水在桶里荡来荡去。 罗珊赶紧上前帮了一把,问她:“没水了啊?” 春柚柚摇头。 “以后你上我屋去提啊,近点。” 春柚柚点头。 木疙瘩,罗珊提不起劲搭理她,要不是看她会做饭,她都有点嫌弃。 和水水一样小,但没水水好玩,欺负水水水水会脸红还抱她,欺负春柚柚就木着。 下午听水水话,绕着城堡转悠时,看见春柚柚在撒种子,她记得春柚柚是倒数第二名,多半是别人送给她的种子,手里统共就三颗。 她实在看不下去,直接告诉她种不了,扔下去会被蛇吃。 然后春柚柚就捏着三颗种子一直跟在她后面,木着不说话,最后还是她憋不住,问她叫什么名字,然后问着问着,春柚柚突然说:“我会煮饭,还会洗衣服,我帮你们干活,你们给我饭吃吧。” 啊,会煮饭,一下正戳罗珊的心,每顿吃再多的稀饭,走两步就饿了,干饭才饱肚子啊。 然后她就带春柚柚去找水水作主了。 “先种什么啊?”罗珊拿出自己的三袋种子,问身后的两个人。 没有人回答,水水在睡觉,没法给她答案。于是罗珊一盆洒了一袋,浇上营养液,蹲在盆边看种子。 没变化。 黑曼巴和花斑蛇在旁边游来游去的探头,罗珊一巴掌拍在它们头上:“这是我吃的,谁敢偷吃剁头!柚柚,你看好你的蛇,别乱吃种子啊。” 春柚柚将米从锅里舀起来,倒干水,说:“我的蛇在门口,不进来。”话说完,门口伸出一颗蛇头,望两眼,又缩回去。 “嘿。”罗珊稀罕地笑一声,把黑曼巴和花斑蛇赶出去,“你们三出去玩,这没你们吃的,自己去外面抓。” 黑曼巴“嘶嘶嘶”两声,果然带着两条蛇走了。 饭香从锅里飘出来,床上的被子动了动。 小蛇嗅着鼻子,突然“呀”一声从睡眠中醒来。 “啪嗒”一条皱巴巴的蛇皮掉落在床上,它舔舔嘴角,张嘴:“笨。” 嗷!人话! 它说人话了! 它翻来覆去地打滚,从水祝的肚子上滚到床上,又从床上滚到水祝身上。 然后它闻到了血腥味,它嗅着鼻子想往肚子下面钻,又想起每次它飞去那里,都被枕头凶狠很地摁住。 它舔嘴,现在可以去吧? 但它是那种趁人之危的蛇吗? 于是它摇摇小尾巴从肚子往上爬,小脑袋钻出被子,看见她额头上血淋淋的伤。 它刚想爬出去。 “你们听见什么声没?好像有人在说话啊?”罗珊捧着碗蹲在锅边问。 “没有。”苏文静皱眉,这屋里除了她们几个,不可能有人,不然她刚才一定能看见。 罗珊望向春柚柚,春柚柚摇头。 饭出锅,春柚柚用碗舀上水祝的份放到一边,再端上桌,罗珊率先舀一碗急吼吼开吃。 一天没吃饭,就像一个月没吃过饭。 小蛇从被窝里爬出去,分泌出自己最宝贵的唾液,涂抹在水祝血淋淋的额头上,然后摊在她的颈窝边,吐气。 “累。”蜕皮后应该睡三四天才是最舒服。 但今天特殊,莫名其妙进入睡眠,蜕皮后兀地想起自己还在树蟒胃里,只得撑着醒来,结果已经香香地躺在床上了。 猛一想起操作失误,把自己送进树蟒的胃里,就一阵牙疼,就像咬破树蟒的蛇胆后残留在牙齿上酸酸苦苦的胆汁一样。 那味道,真酸爽。 当时它听见水祝在外面奔跑,爬上树蟒的身体挥舞铲子。 不用感知就知道,她肯定是在割脖子。 这人,最爱的一招就是戳别人脖子,好像砍脖子会死得更快一样,但那仅限于人类,有些蛇,就算断裂半边的脖子,只要能恢复,也可以活。 那时,它是想咬破树蟒的肚子,钻出去。却不知道是不是中午吃多了饭,又有想睡眠的感觉。 它想出去,又想睡眠,睡眠期总是来得毫无踪迹,如果错过这次,不知道要等多久。最后,摇尾巴决定,先蜕皮,反正小小的树蟒也不可能将它消化。 有了两次经验,第三次格外快速又顺畅。 比如现在,半天都没有,它就醒了,还完完整整蜕下皮,蜕出人类的喉咙。 当梦想成真时,竟有种应当如此的错觉。 小蛇翻个身,肚子朝天躺着。 “累。”它张嘴吐口气,想要说更多的人话,但屋里很多人。 为什么她们会在它屋里? 歪头吐下蛇信子,爬上水祝的肚子,歪头补充睡眠。 “你们真没听见什么声?”罗珊掏掏耳朵再次问。 显然,没人理她。 “我出现幻听了啊。”罗珊疑惑,“哎,你们回去睡,今晚我在这守水水。” “珊珊,要不我守吧,你们明早还要早起跑步,应该好好休息。”苏文静说。 “没事啊,我随便都能睡,静静回去睡觉,顺便去看看阿珠。” 罗珊心大,但有时候也倔,苏文静说不过她,只好点头:“要是明天水水还不好,就换我守夜吧,珊珊你也需要休息,不然以后要有什么事我们找谁?” 罗珊觉得没毛病,应了。 春柚柚把餐具刚收拾好,黑曼巴带着吃饱的两条蛇回来。 她擦干手上的水,对罗珊说:“我明早五点半过来,水水的饭在这里,热热就能吃。” “好,你有什么事情就叫我啊,水不够去我房里接,你有多的大盆明天带个来,我们种菜吃。”罗珊抱起黑曼巴。 春柚柚点点头,出门带着自己的蛇回去。 苏文静坐了一会儿也跟着走了。 房间清净下来,吃饱肚子后,人就开始犯困。 罗珊点头砸在黑曼巴头上,撞得黑曼巴一愣:“嘶——” 罗珊瞬间清醒过来,将黑曼巴丢在地上,急吼吼地说:“你在这里守着啊,我回去抱床铺盖。” 房门打开又合上。 黑曼巴在地上爬来爬去,然后它觉得凉飕飕,抬头就看见那条像泥鳅一样的小蛇站在床上,伸长信子,对它:“嘶——” 黑曼巴怂得缩了缩脖子,立起身往门口退,越退越远,一尾巴“嘭”地撞在门上。 小蛇翻眼,张嘴吐出:“真笨。” 黑曼巴惊悚地瞪大眼珠,信子在空中“嘶嘶嘶”乱颤,然后脖子一梗,晕了。 小蛇跳下床,飞过去,打开门,嫌弃地用尾巴将黑曼巴扫出去,关门,反锁。 抱着铺盖而来的罗珊只看见小小的尾巴在门口一闪而过,然后水水的房门被反锁了,她的黑曼巴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罗珊快速跑过去,踹踹黑曼巴,黑曼巴“嘶”一声,就是不起来。 一巴掌拍在门上,大叫:“水水!” 没有回音。 “水水!开门!你醒了没!” “嘭嘭嘭”的拍门声炸响,小蛇发现这次蜕皮不仅仅蜕下喉咙,还有耳朵,耳朵一灵,顿觉这些声音格外刺耳。 莫名有点想念以前听声音模模糊糊的小耳朵。 门被拍得越来越狠,似乎不拍醒床上的人就不罢休。 小蛇烦烦地皱眉,飞过去打开门冲罗珊:“嘶——” “卧槽!”罗珊条件反射地闪开,看清是水水那条小蛇正趴在门把手上面,惊呆了,“卧槽,你还会开门。” 不仅会开门,还会说话呢。 小蛇翻眼。 罗珊抬手推门,小蛇冲她的手弹信子,睁着两颗眼睛凶凶地盯着她。 罗珊收回手:“不让我进啊?你推得过我吗?”然后整个人猛地撞上门,势要把门撞开。 结果—— “嘭——”门被关上,罗珊被惯性弹开,一屁股坐在黑曼巴身上。 黑曼巴疼得仰头“嘶嘶嘶”。 “卧槽!水水的蛇真凶。”罗珊抱着铺盖从黑曼巴身上缩下来,背靠门坐在地上。 小蛇翻个白眼,傻缺。 反锁门,爬上锅边的大碗,用尾巴尖戳开盖子,吃饭。 人类的五官已经完成。 它还需要人类的身体。 身体,人类脆弱的身体。 这难不倒它。 它即将成为它们族第一个进化成人类的天才,成为蛇族的传说。 想想就开心,连吃干巴巴的白米饭都觉得香喷喷。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2-20 20:30:00~2020-02-21 20:39: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克克、coco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42 浓雾散去, 水祝看见修长的脖子,喉结滚动,她听见浓雾里看不清身体的人在骂她笨。 水祝抬头, 还是那张红润润的像桃花一样好吃的唇, 他长出了精致的耳朵, 看起来就很好捏。 水祝没忍住抬手捏了一下。 他攸地缩了头, 面无表情地说:“不准摸我。”声音清凉凉。 额头又痛又痒,水祝收回手挠额头, 越挠越痛。然后她的手被抓住,她挣了挣,挣不开, 只好扑上去用额头蹭他止痒。 那人愣了一下,猛地推开她,后退两步低头看她, 漂亮的大眼睛里全是水亮亮的星星。 她还要再蹭上去时, “啪”的一鞭子抽在她身上, 对面的人凶凶地说:“不准摸我。” 鞭子落在背上,火辣辣地撕痛。水祝哀嚎一声, 再也没忍住从梦里嚎叫出来。 她睁开眼,艰难地转身,动作间, 后背响起“咯吱咯吱”像骨头松散的声音。 碎裂的疼痛蔓延全身,痛觉神经像被刀子来回割,她连声“嗷呜”抽气, 抬起酸痛的手臂摸自己的后背,刚转动手臂,手臂酸痛得像被折断。 抬不起,只好摸自己的腰。 一摸就疼。 她咧嘴吸气,趴在床上一下也不敢再动,肚子饿得咕咕叫。 小蛇趴在枕头上,皱起分辨不出来的眉。 她只有额头和大腿在流血,怎么看她这样子全身都不好? 又装? 它甩甩尾巴,想她刚才睡得可香了,还蹭它,又想轻薄它。 难道它那一尾巴把她打疼了? 不可能,它没用多大的力气。 小蛇歪头,对她:“嘶——” 水祝痛苦地转头,连带着脖子都是痛。她吞口口水浸过干涩的喉咙,沙哑地问小蛇:“怎么啦?” “你哪里痛?”小蛇游到她脑袋边。 水祝“嗷呜”一声,可怜兮兮地说:“哪儿都痛,全身都痛。” “笨。”小蛇爬上她的背,翘起尾巴戳开她的衣领,牙齿咬住下扯,露出满是淤青的后背。 深紫色的淤青霸满整个背部,树蟒尾巴印迹的边缘密密麻麻渗出血来,足以见得树蟒那尾巴抽得有多狠。 “蠢,打不过就跑,我是它能吃掉的吗,嘶——”小蛇凶狠地吐出信子,晶莹剔透的冰凉液体滴在伤痕累累的背上。 火辣辣的疼痛里,突然来一滴冰块似的水珠,浸得又冷又舒服。 水祝难受又舒服叹息,无意识地说:“不是怕你给吃——啊——我的妈呀——麻麻呀!”双手一撑,快速从床上爬起来,跳到地上。 速度过快,双腿酸痛得颤抖到站不稳,“噗通”跪在床边。 小蛇立在被子上嫌弃地看她。但那小三角头,眼睛是眼睛,嘴是嘴,根本分辨不出它的任何表情。 水祝颤颤巍巍伸手,哆嗦着嘴问:“是、是你、你、你在说、说话、说话?”刚睡醒又痛到神经扭曲,一直以为是罗珊几个人,直到冰凉的水冻上背,她才彻底清醒过来。 小蛇忽然瘫在床上,翻眼,都说了那么多句话,现在才发现吗?真的好笨哦。 蛇会说人话,很让人难以置信吗? 小蛇歪头,仔细搜索自己极度有限的记忆。好像它遇见的蛇,都不会说人话?昨晚,它说人话,把黑曼巴吓晕了? 是人类奇怪,还是蛇群奇怪,还是自己奇怪? 当然是她们奇怪。 小蛇龇牙。 “小、小蛇,小蛇,是、是我听错了吧、吧……”水祝趴在床沿,腿脚抽得连话都不利索。 她趴在那里,看小蛇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还是曾经的模样,怎么看怎么不像是它在说话。当真是她做梦做多了,连一团雾气都能梦成人,还会对她说人话? 肯定是睡糊涂了。 她双手费力地撑着床,哆哆嗦嗦站起来,原本被小蛇咬得松散的睡衣从肩膀上滑下去。 水祝余光瞟见自己满身的伤,她心疼地摸摸自己全是淤青的手臂,这是昨天被树蟒用尾巴打出来的。 轻轻碰一下都疼。 她的后背被抽了两下,不知道已经烂成什么样,她不敢去镜子前看。 小蛇从床上爬起来,就看见床边的人松松垮垮地扯着睡衣看自己的手,又扭头想看后背。 睡衣系带松开,睡衣滑落一半,露出伤痕累累的身体。 青青紫紫的痕迹在白皙的肌肤上格外扎眼,凶狠点的地方沁出血珠,紫红色的细小血珠凝结在上面,欲滴不滴。 又在它面前脱衣服。 第三次。 小蛇仰头再次瘫在床上,用信子舔嘴角。 这个人,真的是太喜欢裸露自己,太喜欢给它看,太不知廉耻,梦里轻薄它,梦外还要这样调戏它。 活该被抽。 应该再抽狠点。 抽死那猪一样蠢的树蟒,让自己来好好抽打这个女人,好好教教她什么叫礼义廉耻。 小蛇在被子上滚一圈,水祝后知后觉胸口一凉,赶紧裹紧睡衣,系好带子,一连串动作下来,竟然发现后背不像先前一扯就痛。 只有抬手放手间,肩膀手臂还是酸痛,但后背好像好了许多。 难道是树蟒没抽中?不可能,血都给她抽呕出来了。那应该是昨天罗珊见她难受,给她上了药。 水祝爬上床,伸手去摸小蛇的头。 小蛇歪头,不给她摸。 “珊珊她们刚来过吗?”水祝一把抱过来,直接摁进被窝里。 小蛇瘫,它再一次,极度强烈的想变成人。变成人,她就不能随时随地想摁它就摁它。再敢摁它,它就变成人吓死她,再拿鞭子抽得她哇哇大哭,跪着向它求饶。 “嘶——”小蛇龇牙。 水祝摸摸它的头,后背轻松,困倦的感觉再次袭来。刚从梦中惊醒,就是被鞭子抽疼背,疼痛一旦过去,又迷迷糊糊想睡觉。 她闭上眼,头一歪,深深睡过去,软软的手惯性地在小蛇头上抚摸。 小蛇随着她歪掉的手挪挪脑袋,搁在她手下,几近停下的手又供起来摸它的头。 小蛇舒服地嘶嘶,她也就这一点让人满意了。 刚睡去五分钟,或者是十分钟,水祝连迷雾都没摸到,房门被拍响。 她痛苦地转身,条件反射地问:“唔……谁?” 窝在旁边的小蛇翻眼,它发现人类比蛇还贪睡。它想,如果给她十万年的寿命,她能一口气睡九万年。它活这么久,最长也只睡过一万年。 “罗珊!”门外的人回道。 小蛇歪头,身旁的人因为没有及时得到回应,又睡过去了。 床柜上的时间05:35,它记得她们要做早饭吃,再去跑步。 “来了!”小蛇学着她平时说的话,仰头叫一声,从床上溜去开门。 罗珊看见门把手上的小蛇,嘿嘿笑起来,这蛇好,水水还在床上睡着,它就听话的来开门,不像她的黑曼巴,踢都踢不动。 她把铺盖放到椅子上,转动脖子揉揉酸酸的脖子,昨晚靠在门外睡一晚,还真有点难受。 黑曼巴怂在门口,向屋里探探蛇信子,怎么都不敢进。 春柚柚把蛇放在门口,带来的大盆交给罗珊,洗净手,舀米煮饭。 小蛇钻进被窝,爬上枕头的肚子,又往她肚子上滴一珠水,卷卷自己变得干巴巴的蛇信子,歪头开始补充睡眠。 从蜕皮后直接醒来,还没好好睡过,总是刚闭眼就被她们吵醒。要不是看她们要吃饱饭去跑步,它一定把门黏得死死的,风都别想透进来。 饭香从锅里飘出来,六点的闹铃打响,水祝迷迷糊糊醒来,转头看见模糊的身影在床边晃。 她没有开过门,谁在她屋里? 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带动小腿一阵抽疼,她吸口气,吸了满嘴的饭香。 肚子咕咕叫。 眨两下眼睛,她看清罗珊把装满黑土的盆放在墙边,从兜里摸出一袋种子准备撒。 “珊珊!”水祝忙叫住她,伸手把肚子上的小蛇放到床上,给它拉上被子走下去。 两腿颤抖,是昨天剧烈运动的后遗症。 她弯腰揉揉腿,抽走罗珊的种子问她:“昨天种了多少?” “两盆,一盆一袋。”罗珊踢踢墙角已经冒出芽的盆,“我就这一袋了,一起种了,看谁先长出来,我们就有菜吃啊。” “留着吧,等等看这两盆长出来有没有问题。我们的种子不多,不能浪费。我那里还有六袋,等这两盆长好了,一起种下去。”水祝转身去开箱子,里面只有五袋种子,她皱眉,想起昨天带了一包出去。 起身去浴室,没有那包芝麻菜,捡起腐臭的衣服摸了摸兜,也没有。 去哪儿了?难道昨天杀树蟒时掉了?可是兜里和芝麻菜放一起的蛇皮都没有掉呀。 她简单的洗漱后,饭正好,春柚柚把锅放在桌上,坐在桌边等她们。 水祝喝杯水,对她说:“你先吃。”转头看向罗珊,“昨天背我回来时有没有看见芝麻菜的种子?我找不到,不知道是不是掉了。” “没,你昨天那么吓人,谁还看什么种子啊,等会咱们再找找,肯定在屋里。”罗珊拿起碗舀饭。 正在水祝拧眉深思的时候,春柚柚说:“昨天,江蕙送种子,十颗,一人一颗。” 水祝瞬间转头。 春柚柚说:“芝麻菜。” “草!她有种子干嘛拿我们的啊!”罗珊气愤地大叫。 黑曼巴在门外跟着吐信子。 春柚柚没有再说话,认认真真蒸饭。 水祝非常清楚的记得,132袋种子全不重复,每一袋都不一样,也很清楚自己拿的是什么。 江蕙送芝麻菜? 莫名的,就想起昨天所有女生都惊恐地看她,甚至害怕被她接近时,江蕙从很远的城堡门口走到被杀死的树蟒旁边将她扶回去的场景。 那时候,江蕙很认真地看她身后,然后俯视地打量她,最后才是扶起她回城堡。 如果没有春柚柚这么一说,她会觉得江蕙人挺好。因为昨天那种情况下的脑子不容许她深想每一个细节,但现在的她很清楚的刻意地回味昨天种种,竟有怵目惊心的感觉。 前天,她们还在握手言欢,说交个朋友,以后互帮互助。 现在,的确是互帮互助,用她的种子去帮助别人,做人情。 很好。 水祝抿抿嘴,抓起筷子快速吃饭。 在春柚柚收拾桌子的时候,水祝说:“柚柚,麻烦你以后多煮一些,谢谢。”小蛇还要吃。 春柚柚点头,把苏文静的那份放在锅里温着,开始洗碗。 水祝又往大盆里浇半碗营养液,洗干净手,掀开被子问小蛇:“我要出去啦,你和我出去吗?” “它听得懂啊?”罗珊从后来走来,奇怪地问。 按理,应该听不懂,但是水祝发现小蛇很多时候似乎是真能听懂她说话,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什么。 床上的小蛇甩甩尾巴,没有起来。 水祝懂了,它不去。只好把它蜕下的皮揣进衣兜,然后摸摸小蛇的头,说:“那我们走了哦。” 门口刚来的苏文静怔一瞬,随后推着轮椅进去。 “静静来了,赶紧来吃饭,还是热的。”罗珊把锅里的饭端上桌,“你吃完饭就在屋里守着啊,千万别让人进来啊,特别是那个章汐汐,还有江蕙。” “嗯,好。”苏文静捧着碗点头。 时间接近六点半,水祝给小蛇盖好被子,去浴室换好衣服,提着垃圾和罗珊春柚柚出门。 昨天十二公里的长跑累倒不少人,几乎都有气无力地带着蛇站在门口,熟人之间互相叫唤安慰。 水祝走过去,相互抱怨的声音低下去,俱是古怪地偷偷打量她。她目不斜视地扔掉垃圾,回来正赶上佣人叫做热身运动。 除了双手双脚,水祝觉得自己其余地方都很好,特别是被树蟒甩过的后背和肚子,竟然没有一丝的疼痛,反而很轻松,很舒服。 以前,昏睡几天起来,她能想是药很好,但昨天实打实的被打成那样,没有医生医治,自己睡一觉就好上大半。加上检测时候的事,她再次觉得自己的身体真的变得特别奇怪。 扛打?恢复快?为什么会这样? 是不是在曾经的昏睡中,被注射过什么药剂,让身体变得这么诡异。现在的她是不是已经沦为一个实验品,只是被暗中观察的实验品,等待某一天的成功,就会把她推出去,让人观摩。 如果她是实验品,那么艾弗瑞时不时对她好,并隐瞒逃跑的事,好像说得通了?她们不是为第一,是为看实验品的成果。 这样解释得通,可水祝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 她甩甩脑子,沿着黑土往前跑。 罗珊已经跑远,春柚柚不快不慢地跟在她身后。 她呼出一口气,甩掉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事情,集中精力跑起来。 * 人走,房间空下,顿时静得能听见花斑蛇呼吸的声音。 花斑蛇。 苏文静咬着白米饭,目光不由自主盯向床,被子下面是小蛇。 昨天她找了很久没有找到的小蛇,没想到被怕蛇的水祝抱上床一起睡觉,平时不怕蛇的罗珊也没敢让黑曼巴上床。 水祝真是变态。苏文静磨着米饭想。 一碗饭吃完,她放下碗,站起身往床边走。 昨天罗珊问她章汐汐是不是来过,她说谎了。 章汐汐确实来过,来找她,很明确地告诉她,她的铁头蟒想吃水祝的蛇,只要把水祝的蛇给她,她可以当作没看见自己告密那件事,否则就透露给罗珊。 那瞬间,她真希望章汐汐死。 在这几天,她时不时会冒出对水祝的愧疚。她有时候想,如果她没有告密,水祝是不是成功逃了,或许正在来救她们,那她们现在就不用为每天的食物而担忧。 但是她告密了,因为她不相信水祝,那时她觉得水祝很懦弱,比自己还不如,她坚定地认为水祝逃了一定不会回来救她们,只有罗珊才会。 她想,既然水祝不能救她们,那凭什么让她逃,不能逃,应该留下来,和她们一起受尽折磨,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 她一直都觉得自己告密的行为很对。 但是最近的水祝让她改观,她经常会想或许水祝逃走了真的能回来救她们。可是这个或许被自己抹杀掉。 每次吃着水祝的饭,看着罗珊撒下的种子发芽,坐在水祝的屋里。 她有些痛恨自己,也痛恨水祝,如果水祝早一点让她看见她的坚强和好,她一定不会告密。 可是没有如果,她已经告密,还被章汐汐看见。她原以为时间能磨灭掉自己做错的事情,但章汐汐不让。 她失去过两次可以逃跑的机会,一次孔珠粒,一次水祝。她不想再失去第三次,罗珊的机会。 她不能让罗珊知道她做的事,罗珊知道了一定不会原谅她,水祝也不会原谅她。 现在,双腿残疾的她,根本没办法自保,没办法自给自足,她要靠罗珊,靠水祝。 章汐汐说得不错,现在的水祝就算没有这条蛇也可以活,只要水祝想办法,失去蛇也可以活。现在的她们可以在城堡外面活动,失去小蛇,她可以在外面再找一条体积相当的小蛇来充当,反正佣人和nake不会知道是不是曾经的那条小蛇,就算怀疑水祝调换蛇而盘问,她和罗珊也可以作证那是真的小蛇。 是的,小蛇丢了,可以在佣人发现前找一条相似的代替,但不满足章汐汐,她会失去所有。 只是一条小蛇而已,可以再找一条。 苏文静这样告诉自己。 她站在床边,想掀被子,突然想起小蛇会咬人。她找到厚绒巾,快速掀开被子,一巴掌盖上去,将小蛇裹起来,扎紧。 隔着厚厚的绒巾,还能感受到里面又干又扁的蛇身。 这么没用的小蛇,水祝为什么还要,她想拿第一名就应该换一条更大的蛇,最大化的让自己充满蛇味。这样小的蛇留着也没用,只会拉低蛇味值,早该扔掉换一条。 她在帮助她。 苏文静又扯过一张毛巾紧紧裹住,把小蛇包得密不透风,坐上轮椅向门外滑去。 花斑蛇追着冲她“嘶嘶”,苏文静回头瞪它:“别跟来!”花斑蛇果然停在门口。 走廊上没有人,整个城堡里都没有人,她们在外面进行十二公里的跑步。 所有的门都无法从外面锁住,只需要轻轻一拧就开。 苏文静推开章汐汐的房门,里面除了一股血腥味和蛇臭味,什么都没有。 她在屋里找到一个箱子,把裹紧的小蛇放进去,用水果刀插在箱子的锁扣上,任它醒后再怎么挣扎也无济于事。 只需要等,等章汐汐回来,铁头蟒吃掉小蛇,尸骨无存,到时水祝如何找也找不到。 如果水祝问她,她会说没看见,或许呆腻跑了,蛇这种东西就是不确定的存在。 反正水祝找不到,也不会闹大,只会和罗珊争分夺秒地去找一条类似的小蛇来充当。 时间久了,就忘了。 她只需要找机会干掉章汐汐,就不会再有人知道她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情。 珊珊和水祝就很讨厌章汐汐,不是吗? 似乎想的办法很好,苏文静笑起来,推着轮椅回水祝房间。 门口的花斑蛇一看见她,就伸着信子舔她的脚,想往她腿上爬。 心情难得很愉快,苏文静弯腰抱起来。 一人一蛇安静地坐在房间门口。 * 十二公里,还没跑到一半,水祝就感觉自己快撑不住。 不仅是两腿酸痛的缘故,还有心脏跳得很快,很慌乱,“砰砰砰”像要炸掉一般,喉咙里,耳里,都是一阵高过一阵的心跳声,宛如碎裂成无数半,跳跃在每一个感官处。 慌乱又急促,好似即将发生很不好的事情。 连眼角都在抽疼,喉咙干涩。 身后瘫倒不少女生,匍匐在黑土里大喘气。 水祝不敢停,拼命地往前,她要快点跑完,跑完回去,回去看她的小蛇,她今早还没有喂饭。 小蛇还没有吃饭。 小蛇。 她慌张地回头,目光范围内,有女生趴下,有女生继续奔跑,没有一个人提前完成。章汐汐和江蕙都还在跑,不会有人去她的房间,静静也在那里守着,应该不会有事。 心跳依旧急速,她迫使自己调整气息,平静下来。 刚呼出一口长气,酸痛的脚没提高,一脚踹上刚从土里冒出的蛇头。 蛇被她踹得从土里翻了出来,水祝摔在地上,和它脸对脸。 “嘶——”蛇昂起头来攻击她。 水祝快速摸出铲子敲过去,“啪嗒”一声,蛇软在地上,晕着头蠕动身躯。 一两个女生从旁边绕开跑过。 春柚柚追上来,想来扶她。 水祝忙罢手:“你跑,不用管我。”然后撑着铲子从地上站起来,揉揉腿,深呼吸,继续跑。 停过一次,再跑起来格外艰难,每跑一点,就忍不住想歇口气。 一鼓作气乃真理呀。 水祝哀叹一声,绕过旗杆,往回跑。 早已跑到终点的罗珊没有再像昨天一样跑来呐喊助威,只站在旗帜下面等她跑到时候接住她,以免她又栽进黑土。 水祝还没喘过一口气,倒计时响起,她扶着罗珊的手喘两口,招呼春柚柚回去。 三人气喘吁吁直奔楼上,刚上楼,又看见章汐汐向她屋走。 怎么成天阴魂不散? 水祝皱眉。 罗珊松开水水,大跨几步冲上去高声问:“又走这边干嘛?偷东西啊!” 章汐汐好笑地回头:“我走哪边关你什么事?” 还真不关她的事。罗珊憋得说不出话来。 正这时,苏文静听见声音从门口探出头来,看见章汐汐和罗珊两人在228门口对峙。 她正想叫珊珊,章汐汐转回身来继续走,走到230门口对苏文静不怀好意地笑。 换做以前,苏文静可能会怕到颤抖,但现在不会,在罗珊赶上来前,她对章汐汐点点头。 章汐汐高兴地笑起来,不做任何停留,提脚走了。 “有毛病啊,天天走这边,静静你以后离她远点。”罗珊叫嚷着进屋,黑曼巴从她背上滑下去。 苏文静应下,对蹒跚回来的水祝笑笑。 水祝扯起嘴角笑了一下,挪到床边叫小蛇,没回应。 心跳漏掉一拍。 她猛地掀开被子。 空荡荡的床扎人眼疼。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2-21 20:39:46~2020-02-22 19:44: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_- 2瓶;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43 小蛇很奇怪。 非常奇怪, 也非常疑惑。 经历三次蜕皮,它以为自己摸到一点蹊径,可以掌握蜕皮期。 然而, 它失策了。 枕头刚离开房间, 便困倦地进入睡眠期, 想要补充精力。那困倦的贪睡感, 不是吃饱饭后进入蜕皮期的感觉,是蜕皮后的疲劳所致。 当它真正进入睡眠时, 一头撞上雪崩,那是蜕皮才有的景象。 蜕皮期,为什么来得如此频繁又迅猛? 让它没有丁点准备。 甚至没有进行吃饭, 就可以进入蜕皮期。 为什么? 它不及思考,只能在崩塌的雪山里,用逐渐衰弱的感知寻找岩石。 身体渐渐疲软, 开始提不上力, 感知能力越来越弱。尾巴变得僵硬, 肚子软在雪里难以游动。 无法抵达岩浆,就强迫自己苏醒。 它不需要这次蜕皮期。 小蛇龇牙, 凶狠地颤着信子。头顶雪花漫天飞舞,簌簌而下的雪渣扑头盖脸地砸下,蒙了它一脸。 无论它如何迫使自己, 依旧不能从睡眠中清醒。 麻烦的蜕皮。 忽然,它蓬勃出浑身力气,一头扎进雪堆, 向温热的地方急速钻去。 火热的气息扑来,小蛇飞到岩浆旁贪婪地吸收滚滚热浪。 冰雪寒风被阻挡在洞外,僵硬的身体开始软化,变得软绵绵。 它闭上眼睛,浓浓的睡意袭来。 眼看着就要进入深度睡眠,猛地昂头长嘶一声,立起身体飞上锐利的岩石,尾巴盘上去,开始割裂自己的上下颌。 头颅蜕下,蛇皮从脖子撕下,逐渐往下剥落到胸口,只需要撕到腰际,它就可以一脱而出。 正是这艰难之时。 一双手突然罩在它身上,将它从岩石上提起来。 蜕掉的上半身蛇皮在空中荡来荡去,未蜕的下半身撕裂的疼痛。 小蛇陡然睁眼,凶狠地龇毒牙,发出悠长而沉闷地嘶吼。 天崩地裂,雪山崩塌,岩石碎裂。 巨大的石头砸进岩浆,溅起浪浪火花。积雪被烧化,石头滚过坑坑洼洼,积起一汪又一汪的岩浆。 整个山巅都在颤抖,嘶叫穿透岩石,直冲云霄,划破天际。 * 悠长沉重的嘶声长鸣不停。 树叶沙沙,暗藏的蛇群兴奋地摇首摆尾,吐出信子一声接一声地嘶嚎,以作回应。 漫天黑土扑洒,一条条蛇从土里钻出来,快速向城堡爬去。 奔跑的女生被绊倒,佣人们呆愣一瞬,随即露出惶恐的表情。 寂静的城堡顿时嘶潮如水,信子乱颤的声音,一嘶一嘶从每个角落传出,汹涌澎湃,永不止息。 不同的蛇从各个角落涌出,一条接一条,向大厅中心快速涌去。 几十条,几百条,几千条。 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波涛汹涌的,成群结队地缠绕着,向中心涌动。 正在大厅里休息的女生们,被这场景吓失了魂,随后惊恐地高声尖叫,抱着头爬进椅子下躲起来。自己的蛇从身上掉落,吐着蛇信子向蛇群游去。 一团又一团,像潮湿的青苔,蠕在一起,立起头颅乱颤信子,尖锐地嘶叫。 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 眼到之处,全是蛇,从角落里冒出来,从城堡门口爬进来,从楼上掉下来。 栏杆上,廊檐上,天柱上,像雪花一般,簌簌而下,从她们的脚背,头上,身体上爬过,游过,伸长信子舔她们脸,用尾巴卷她们腿,蛇口大张,毒牙毕现。 跪在床下找蛇的水祝猛地抬头,呼唤小蛇的嘴微微僵住。 忽然,她从地上跳起来,一把抓起镰刀冲出门去。 “水水!”罗珊大叫,“你去哪啊?” 水祝头也不回在走廊奔跑,竖起耳朵听那长嘶不断的嘶叫。 不断的蛇向她探头吐信子,一一被她挥刀隔开。 墙上,栏杆上,兴奋攀爬的蛇甩出尾巴勾她,她一镰刀剁过去,鲜血四溅,周围的蛇疯狂向血味涌去,张大嘴争着吞噬。 水祝快速奔跑,朝声音奔跑。 她听出来了,是小蛇的声音。 平时的小蛇是不可能发出这样的声音,只有一次,万蛇坑那晚,它立在她的肩膀上,长长的嘶叫。 那时,纵是它是长嘶,但也没像现在这般,叫得又狠又沉重。 肯定是受伤了。 受伤了。 水祝跑得愈发凶猛,连时不时抽搐的小腿也顾不上疼痛。嘶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楚。 接近疯狂的嘶叫。 冲到270门口,她提脚踹上去,门“哐当”一声,纹丝不动。 反锁了。 章汐汐! 水祝咬牙,一鼓作气将整个人往门上撞去,肩膀被砸得生疼,门晃动两下,闭得严严实实。 她从未这么痛恨自己无力又弱小。 一镰刀又一镰刀地凶狠砍在门把手上,门把手松掉,她急切地将镰刀插进门缝,使劲撬锁。 只听“咔嚓咔嚓”,门就是不开。 “水水,让开!” 水祝闻声快速闪开,罗珊大吼一声,“嘭”地撞上去。 门板颤了三颤,水祝紧接着砸上去,房门终于支撑不住,猛地向里弹开。 水祝惯性地栽倒在地。 门后的铁头蟒大张血口向她扑去,罗珊弯腰拽住她的双脚猛拖,水祝被拖出房间。 拖出去的瞬间,水祝扬起镰刀划上挺过来的黄白蛇肚子。 铁头蟒吃痛,立起脖子准备再次攻击她。 “嘶——”沉重的长嘶化成狠辣的嘶叫,小蛇的双眼竖起墨绿的线,它瞪着眼冲铁头蟒嘶叫。 铁头蟒缩了缩头,嚎叫一声,立在门口戒备地盯着门外的生物。 章汐汐回头看见她们,诧异地扬眉:“你们砸我门干嘛?” “还给我。”水祝冷漠地盯着她。 一向柔软的声音变得像渣子一样冷,倒令章汐汐有几分诧异。她挑眉,依旧故作疑惑:“还什么?我有什么东西是你的吗?” 水祝抬起镰刀,指向章汐汐身旁的墙壁。 墙壁上,小蛇被叉子卡住脖子固定在墙上,蜕下的上半身蛇皮掉在空中随着它的挣扎甩来甩去,下半身被还未蜕落的老皮紧紧束缚着它,小尾巴无力地垂掉着。 它痛苦地昂头,蛇信子在空中乱窜,瞳孔里绿丝炸出一道道光线。 “它在蜕皮,蛇皮蜕一半不落会死。”罗珊在水祝身后小声说。 水祝放下镰刀,再次说:“给我。” 章汐汐正想笑她。 只见水祝根本不需要任何回答,她的话音刚落,快速一甩镰刀向铁头蟒砍去。 镰刀剖肚而来,铁头蟒迅速挪动身体闪开。水祝拔脚而上,捞出兜里的铲子狠命地向它的脖子戳去。 铲子划破皮,擦在蛇骨上“嗝咯”刺耳,铁头蟒昂头疯狂地甩动脖子,扇起尾巴去抽打她。 水祝已先一步抽走铲子,往它的肚子钻去。蛇尾巴打在肩膀上,水祝被扇倒在地,倒地时,扬手一铲子插进它黄白的肚子。 血水四溅,她在地上艰难地翻滚一圈,捡起镰刀狠辣地割上它的尾巴。铁头蟒吃痛地抽走尾巴,镰刀顺势往上割拉,抵进蛇肚子的伤口,猛地贯穿进去,快速搅动两圈,用力拔出,弯钩勾出一地的肚肠和血。 罗珊不知从哪儿弄来一根木棍,像锤子一样敲在想要咬水祝的铁头蟒头上,紧接着,又是一棒猛打在它的脖子上,肚子上,接二连三。 铁头蟒倒在地上咆哮。 水祝从它的肚子下面爬起来,向章汐汐冲去。 章汐汐突然抽出一把刀抵在小蛇新生的脖子上。 水祝顿住脚,死死盯着章汐汐要笑不笑的脸,问她:“真想要?” 章汐汐拧了一下眉,这什么意思? 不等她多想,就听见水祝说:“好,给你。”然后她放下镰刀,转身走了。 什么意思?她不要小蛇了?章汐汐错愕。 背影越走越远,已经快到门口。 “嘶嘶嘶——”小蛇瞪红了眼,那个没良心的女人真的走了。 错愕的章汐汐刚放下手里的匕首,还没来得及松口气。走到门口的水祝突然拽过罗珊的木棍,转身就向她砸来。 腹部猛地一痛,脏腑都像打碎了一般,抽搐的疼。 章汐汐痛苦地一手捂着肚子弯腰,另一只手艰难地提起匕首刺向墙上的小蛇。 小蛇僵硬的尾巴动弹不得,只能龇牙嘶着。 水祝毫不犹豫,冲上去又一棍子砸在章汐汐的肩膀上。 成天在城堡里娇惯养着,连蛇都没杀过的章汐汐被砸得一下子跪倒在地上,肩膀撕裂地剧痛,右手止不住地颤抖,匕首“啪嗒”掉落。 水祝拔掉叉子,软绵的小蛇从墙上掉下,她眼疾手快地接住,皱巴巴的蛇皮搁在手臂上,扎得人心痛。 她着急地抚摸小蛇的头,一下又一下,小蛇闭上眼睛,有气无力地蹭了蹭。 它需要快点进入睡眠,快点蜕掉下面的老皮。 它已经感觉新生的上半身在急速干涸,如果再不把下半身的皮蜕掉,它可能会死,不死也会从头到尾巴的退化成普通蛇。 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 让它有一瞬间的害怕,如果进入万年的深睡期,再也醒不来,会怎么样。 章汐汐大口吸气,痛苦地仰头看见水祝紧紧抱住小蛇,满是血的脸上止不住的心疼和难受。 蓦地,章汐汐笑起来:“都要死了,那么宝贝做什么,不如直接剐了吃还能增加点蛇味。” 水祝抬起眼皮,眼神冰凉。 “怎么?想杀我?你敢吗?”章汐汐嗤笑。 不敢。 但是—— 水祝抓起叉子猛地扎在章汐汐的手背,顿时鲜血横流。 章汐汐惨烈地嚎叫一声,痛得五官都在扭曲。 “这就是给你的,好好记住今天,别在乱拿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水祝冷冰冰地说完,抬脚往外面走。 走了几步,章汐汐又叫住她:“替我谢谢苏文静,能拿到你的蛇,多亏她呢。” “水水别听她乱说!”罗珊一脚踢上去,“少他妈挑拨离间!” “嗤,我和你们一起出城堡,一起回城堡,整个城堡里只有苏文静一个活人,难道你的蛇平白无故跑我这里来?”章汐汐咧嘴笑,“对了,还要感谢苏文静告密你逃跑的事,不然我现在可见不到你。” 脚步停下,水祝转身俯视她。 “不信?不信回去问问她啊。”章汐汐勾起嘴角笑,“艾弗瑞也知道。” 艾弗瑞。 水祝再不想听,转身走人。 章汐汐望着她们出去的背影,嗤笑起来。她以为水祝的蛇多好,结果连一叉子都挨不住。 白费力气。 廊上不少蛇闻着血腥味从门外爬来,探着蛇信子想去吃铁头蟒。 章汐汐从地上爬起来,咬牙拔掉手背上的叉子,过去快速关上门,提起死掉的铁头蟒放到桌上,从它肚子上的伤口开始剥皮,挖出蛇胆装起来,蛇血滴进碗里。 她丢掉蛇,端起碗,一口喝下。 猩红的舌尖舔舐嘴角。 铁头蟒也不过如此。 * 罗珊追着水水,一直不断地说:“水水,你千万别信章汐汐啊,她一定是在挑拨离间。水水,静静肯定不会那么做,你一定要相信静静啊。” 水祝一路没说话,她想相信苏文静。 但是章汐汐并没说错,她们都在外面跑步,城堡里只有静静,也只有静静知道小蛇在哪里,只有静静找得到小蛇。 小蛇在蜕皮,肯定不会自己跑去章汐汐房间,只能是被人送过去,这个人就只有苏文静。 罗珊见她不说话,心里急,脑袋也急。她也很疑惑,为什么会扯上苏文静。以前的静静一向是腼腆文静的,从不做任何出格的事情。但是今天的事情,怎么看都和静静脱不了干系。 守在230门口的苏文静,远远看见水祝抱着小蛇,神情一愣,双手死死扣住轮椅扶手,心脏狂跳。 章汐汐说没有,说没有,说没有? 水祝扫她一眼,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她握紧手,指甲深深陷进肉里也不觉得疼,只是难以置信。她对苏文静不说是最好,但一定是好,她一直以为她和罗珊和苏文静很要好,结果就是这样要好的?这样对她的? 她和苏文静有仇?她对苏文静做过不好的事? 并没有,扪心自问,她对苏文静是极尽全力的好,到头来换来的就是这样? 苏文静不会不知道她丢掉小蛇的后果,她曾经掉过一次,很明显,全城堡的活人都知道丢掉蛇的后果。苏文静为什么要让她去承担这个后果?她哪里不让她满意,要这么狠心。 怀里的小蛇怎么也无法睡眠,浑身撕痛得发痒,它想动,下半身僵硬到不能动弹。 信子感知到那股令人厌恶的气息,小蛇长嘶一声,猛地从水祝怀里跃起向苏文静飞去。飞到一半,软绵绵地掉到地上,身体摔得“啪嗒”响。 水祝短促地呼吸一下,扑过去抱起来,轻轻地抚摸它。 大步跨进房间,对所有人说:“出去。” 春柚柚关上火,走出房间。 罗珊想劝,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复杂地盯着苏文静。 苏文静明白,章汐汐都说了。她颤着手滑动轮椅,出门。 罗珊没有帮助她,只是关上门坐在门外的地上。 水祝小心翼翼地把小蛇放在桌子上,低声说:“回家了,不疼不疼,你快点蜕皮,我守着,再也不会有人把你带走。”她撑在桌边,抬手轻轻抚摸它的小脑袋。 小蛇盘在桌子的棱角上,使劲地割老皮,越割越疼,越疼越痒。 没用,没用,没用。 它需要睡眠,需要岩浆,需要雪山,需要那块尖利的岩石。 它不是普通的蛇,它无法像它们一样蜕皮。 小蛇痛得在桌上滚来滚去。 急得水祝手脚无措,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道蛇应该怎样蜕皮,不知道该怎么帮助它。 水祝扒着桌沿,焦急地问它:“我可不可以帮你?我应该怎么做?我帮你,我帮你蜕。” 翻滚的小蛇突然立起蛇头,张嘴发出沉重的声音:“撕掉。” 水祝呆愣——它说话了,真的说话了。 小蛇撑不住又滚到桌上,脑袋砸的“嘭”一声。 水祝惊醒过来,看见它痛苦的样子,伸手一把摁住它,右手抓上它蜕下的老皮,使劲扯。 “嘶啦”的脆响,蛇皮剥离新生皮,流淌出粘液,小蛇昂头嘶嚎,通红的瞳孔竖起绿丝。 水祝看它痛成这样,不忍心,下手的力道不由地变轻。无奈,只得抓过枕头挡在它身上,死死摁住它乱颤的小身体,一咬牙,狠劲地拉扯老皮。 像裂帛破碎的撕裂声,蛇皮从肚子剥落到尾巴尖,小尾巴翘起,完全从里面脱落出来。 新生的下半身有粘液,泛着水光,淡淡的细碎纹路像阳光下的鳞波,上半身却是干涸,暗哑无光。 蛇皮蜕掉。 水祝忙放到一边,拿开枕头,抱起小蛇,小蛇长长吐出一声“嘶”,蹭蹭她的手,歪头睡过去。 她把小蛇用毛巾裹好,正准备放上床睡觉。 门外传来轰轰烈烈的声音,轮椅碰撞,群蛇乱嘶,苏文静的尖叫,罗珊的呼喊。 水祝抱着小蛇走去,刚打开门,一条蛇飞来,被她避开,提脚摁上去。 房门大开。 无数的蛇围聚在廊下,苏文静正和花斑蛇搏斗。 刚才不知道怎么回事,只听见房间里传出一声长嘶,廊下便快速爬来许多蛇。满满当当像交缠的潮湿海草,一团一团的叠起来。 就那时,苏文静的花斑蛇突然凶猛奋起,从地上跳起来咬她。 苏文静吓得摔下轮椅,花斑蛇爬上去,张嘴咬在她的脸上。 坐在地上的罗珊呼叫一声,急忙跑去拉她。花斑蛇却发疯似地死咬不放,苏文静如何推打都没用。 等罗珊拽掉花斑蛇,花斑蛇嘴里血淋淋一坨血肉。苏文静右脸大窟窿,正汩汩冒血,血肉模糊。 她摸一把,只摸到满手的血水,和被撕掉的脸皮。 苏文静“啊”地尖叫起来,疯狂地摇着头后退。这一叫就像一道惊铃,惊醒了围在廊上的蛇,它们纷纷吐着蛇信子向她涌来。 花斑蛇从罗珊手里扑腾过去,精准无误地咬在苏文静鼻子,一口松开,连皮带肉地撕扯下,只剩下冒着鲜血的鼻梁骨。 苏文静发狂地,张牙舞爪地乱打,打飞了跃来的蛇,在蛇群围攻下,转身冲进隔壁屋,房门“嘭”地关上,反锁,将罗珊锁在门外。 罗珊丢开手里的花斑蛇,不可置信地瞪眼看看紧闭的房门,又看看前前后后将走廊堵得水泄不通的蛇群,脑里发懵。 她的发小,丢下了她。 一种复杂和无措的感情霎时霸满心脏。 正这时,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珊珊,来。”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2-22 19:44:47~2020-02-23 19:48: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糖蒸酥酪 10瓶;小狐狸 4瓶;安格妮丝。 3瓶;cher、-_-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44 水祝一手将罗珊拽进屋, 快速反锁门,门外嘶声不断,隔壁房门被撞得“哐哐”响亮。 罗珊情绪低落地站在门边。 水祝回头看一眼, 于心不忍。尽管苏文静的所作所为让她心寒, 但罗珊并不知情, 罗珊被欺骗在内, 甚至在刚才,被自己完全信任的人抛弃在门外。 可就算是这样, 依照罗珊的性子,还是会担心,毕竟是从小在乎大的, 对苏文静的担心和在乎已经形成一种习惯。 “珊珊,坐吧。她会没事的,城堡里闹这么大动静, 佣人会来处理。”水祝把睡觉的小蛇从右手换到左手, 想去拿水杯。 手上满是鲜血, 后知后觉,右肩膀开始剧痛, 密密麻麻的刺痛传上感知神经,是被铁头蟒扫到的地方。 那一下是真的狠,为了刺伤它的肚子, 她活生生硬挨下来。 “水水,对不起。”罗珊垂着头,声音雾蒙蒙。 水祝想她应该大度的说“没事”, 但怎么可能没事,她的蛇差点死了。每每想起那暗哑无光枯涸的上半身,痛到翻来覆去地挣扎,和它气到竖起绿丝的血红瞳孔,她怎么说得出口这两个字。 “和你无关。”水祝说。 罗珊站在那里抠手,人生中第一次感到窘迫。 她喜欢水水,把水水当作好朋友。但苏文静是她发小,是她和孔珠粒从小在乎到大的人,是她再生气也会下意识保护的人。 可是她真的很气愤,心里憋着一团火,想爆炸,想逮着苏文静打一顿。 打了又能怎样,她已经伤害到水水。 罗珊泄气地坐在地上,一爪一爪地揪着地上的绒毯。 水祝见她这样,稍微放心点,不会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就行。 她把小蛇放到床上,想去洗脸,小蛇刚挨上床,她又不放心地抱起来,带进浴室。 以后,她再也不会把小蛇放在任何一个自以为安全的地方,她要把它放在随处可见,随手可摸到的地方。 只有她的眼里,视线范围内,才是最安全。 睡觉,也只能在她兜里睡,让她随时随地都能摸到。 每次她出事,小蛇总会在关键时刻出现在她面前,为她咬蛇,为她指路,保护她。 她却让它受到伤害。 “以后我保护你。”水祝摸着小蛇的头,轻声说。 梦里的小蛇感觉自己睡在轻软的流云上,舒服又香甜。 它忍不住歪头蹭蹭,翻转白肚子朝天的躺着睡。 门外的嘶潮渐渐退去,不消一会儿,走廊又安静如初,随后响起连串的脚步声,东躲西藏的女生们急速地往自己房间奔跑。 想要快点逃走,离开有蛇群的地方,快点躲藏起来。 她们不想再看见那样的场景,不想再看见那些疯狂蠕动的,成百上千,潮湿交缠涌在一起的蛇。 不想再看见,永远都不想。 太恶心,令人作呕,让人发疯,拉扯脑内神经的场景。 一道道门被打开,又关上,反锁的锁扣声接二连三响起。 228的房门被撞得“哐哐哐”响,女生打不开门,打不开自己的门,哭叫着疯狂撞击。 她们的门不可能从外面锁住,为什么会打不开,为什么打不开。 身体一下又一下撞在上面,门把手被摇得“咔哒咔哒”。 罗珊忍不住站起身,她知道,苏文静就在里面,但是静静不会开门,她被蛇咬了,不知道她现在怎样。 水祝倒杯水给她:“别急,佣人快来了。” 果然,话落不过几秒,钥匙串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一扇扇门被有节奏地敲响。 “水小姐在房间吗?我是艾弗瑞。” 水祝放下罗珊没有接过的水杯,走过去开门。 艾弗瑞上下打量她,又往屋里看见罗珊,问:“水小姐没事吧?” “没事。”水祝说。 廊上,70个房间,每个房间门口都站着两位佣人,她们敲门,寻问每个人的情况。 苏文静被佣人抬出来,整张脸血肉模糊得分辨不出五官,头歪向一边,血浸的粘稠头发缠绕在脖子上,看不出是死还是昏迷,浑身血迹斑斑,抬出来的地上被滑下一道血痕。 228的女生抱着双臂蹲在一边,不敢看,颤抖的肩膀泄露出她的害怕和惊恐。 罗珊跑过去,伸手压在苏文静的脖子上,好久才松了一口气,跟着佣人将苏文静抬回房间。 艾弗瑞看一眼,转头对水祝说:”水小姐没事就好,稍后先生会来,请水小姐务必在两点准时到大厅。” 水足点头应下。 关上门,抱着小蛇坐到炉边,蒸在锅里的米饭已经好了,传出阵阵香味。 春柚柚煮好了,但她没有盛回去吃。 水祝抬头看墙角的种子,两盆都已经长到半手掌高,支出小小巧巧的叶子。 成长速度很快,不止是营养液的问题,还和种子有关系。 先前她就疑惑怎么蛇会好吃种子,在城堡外,罗珊扔下去,一口吃掉,罗珊撒种的时候,黑曼巴和花斑蛇也围在旁边跃跃欲试。 nake不会让她们饿死,也不会让她们顺顺利利地种出果实,那样他就没有乐趣。 他一向喜欢反复折腾她们。 水祝吃完饭,又给种子淋上少许营养液。 时间才一点,下午nake会来,保不齐会发生什么事情,罗珊和春柚柚都还没有吃饭。 她拿两个碗分别盛上饭,盖好,一手抱着小蛇,一手抱着两个碗去敲春柚柚的门。 春柚柚打开一条门缝,看清楚是她,才拉开门。 水祝递给她一碗饭,说:“柚柚,午饭。” 春柚柚接过:“谢谢。” 两人没什么可以说的话,水祝只好对她笑笑,转身去找罗珊。 苏文静的房间门大开,佣人和医生都围在里面,看来伤得不轻。 水祝站在门口叫罗珊,墙边的罗珊走出来。 水祝把饭给她,她抠抠手指,愣在那里,没有接。 “吃吧,柚柚煮的,吃不完浪费,下午还有事,需要补充体力。”水祝说。 说得对。 罗珊接过来大口大口地吃,一碗大白米饭吃得贼香。 那模样,莫名地让水祝想起她没有饭吃时候,罗珊藏着饭来找她,也是这样给她吃的,那时的饭里夹着几块肉。 今天,就只有白米饭。 喉咙发酸,水祝吞下苦涩。 她接过罗珊吃完的空碗,说:“下午两点到大厅,注意时间,我先回去了。” 罗珊看着水水远去的背影,很复杂的心情,很难过。静静做的事情,让她非常对不起水水,她觉得自己很有责任,但她不知道该怎么对水水开口,也不知道水水会不会原谅她。 人生第一次踌躇。 正百般迷茫间,医生提着药箱出来,佣人紧跟其后。 罗珊抓住佣人,急忙问:“静静怎么样?” 佣人说:“苏小姐没事,您不用担心。” 啊,没事就好。 罗珊舒口气,放佣人离开,站在门口远远望向床上昏睡的人。她突然想起,好像自从静静问她谁先逃跑,她说水水时候,静静就对水水不满,总听不得她说水水。 她一直以为时间长了,静静会理解,没想到最后变成这样。 如果她像阿珠一样细心,很好的开导静静,或许就不会有今天。她们可以一起等阿珠醒来,四个人开开心心地逃跑出去,做永远的好朋友。 叹息溢出嘴唇,罗珊关上门,往孔珠粒房间走。 孔珠粒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罗珊一直呆到下午两点,城堡里铃声打响,走廊上门开门关,错综复杂的脚步声从门外急行而过。 两点。 罗珊起身开门,刚抬头就看见水水。 水水仰头对她笑,那一瞬间,罗珊那复杂又踌躇的心情瞬间一扫而空。 水水最善良,从来不会怪她。 罗珊也跟着笑起来。 “珊珊,快走吧,要赶不上了。”水祝笑着说。 罗珊抓起她的手,两人快速往楼下跑,脚步轻快,浑身充满轻松劲,连呼吸都变得格外畅快。 城堡大厅,正中心。 依旧是70个座椅,绕在台子的三面。 女生们自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空位由四个变成五个。 墙上,nake依旧在玩红颈蛇,红色的脖子拧成麻花,长长的伸着蛇信子喘气。 当65个女生坐好,nake头也不抬,只随口问道:“你们的伙伴呢?” 轻飘飘的声音,没有半个眼神,就把她们吓得浑身发抖。 早上蛇潮起时候,她们的蛇不知道发什么疯,全部从她们身上飞走,追随者潮涌的蛇群爬走了。 蛇潮退后,她们只顾着逃回房间,根本顾不上自己的蛇,早不知道自己的蛇跑去哪里。 没有人敢回答,都望向墙边的佣人们。 佣人们可以帮她们说话,佣人们知道一切,但是没有一个佣人愿意站出来,俱是宛如木头一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许久得不到回应,nake抬起头来,蓝眸子扫过她们,突然笑起来:“噢,也不是全部嘛,那不是还有一条?” “所有蛇都跑了,我理解,怎么水祝的蛇没跑,你们的却跑了?”nake说。 所有女生都把视线挪向水祝,俱是神情复杂,各种情绪霸满一双双眼睛。 水祝视若无睹,微微垂着头,看台角。手轻缓地抚摸小蛇的头。 “噢,怎么又少一个人,203呢?”nake问。 “203的苏小姐,被蛇咬了,正在昏迷当中。”佣人答。 “抬下来。”nake说,“怎么会被咬呢?” 他问着,墙上的画面里突然伸出一只手,银色电脑被放在他的腿上。 nake低头看电脑,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虽然惋惜道:“真可怜,被自己的蛇咬。”然后疑惑地问她们:“她虐待蛇吗?” 沉寂三秒。 章汐汐昂头说:“苏文静偷了水祝的蛇。” “噢,这样。”nake说,“偷东西可不好。” 这时,脸上包着纱布的苏文静被抬下来。 nake抬手,佣人拿出注射器,向苏文静注射药剂。 苏文静浑身抽搐两下,猛地清醒过来,锐利的尖叫一声,张牙舞爪地对着空气拳打脚踢。 “啊啊啊!我的脸,脸不不不!去死,去死,去咬死水祝,别咬我,别咬我!” 苏文静胡言乱语地嚎叫,突然猛地从地上爬起来,撞到前面的椅子,女生站起来跳开,神色复杂地盯着她。 佣人上前按住她,又注射一次药剂,发疯的苏文静逐渐安静下来,软绵绵地靠在佣人身上,但那抓在佣人身上的手,昭示着她还清醒着。 “脱下纱布,我看看。”nake说。 佣人将苏文静脸上的纱布解开,一圈圈落下,露出血肉模糊的脸,右脸血淋淋的窟窿。 面目瘆人,不少女生看得直抽冷气。 “啧,可怜的孩子,从前多么美貌的一张脸啊。”nake惋惜,“既然蛇爱吃,就继续吃吧。自己的脸都不懂珍惜,活着有什么意义。” nake的手指按动,机器车从城堡另一边开来,停在苏文静面前,伸长前肢丈量苏文静。 车肚打开,从里面弹出一个同苏文静一样高的铁笼,笼子落在地上,朝向苏文静的一面打开。佣人将苏文静放进去,高矮完全贴合。 “啪嗒”铁笼封锁,机器车的四肢舒展,紧紧禁锢笼子,放到台上。 高高的铁笼立在台中心,三百六十度,每一角度都可以透过铁栏杆的缝隙,清楚看见苏文静。她就那么站在里面,抓着栏杆,茫然地遥望她们。 “滴”一声响,头顶的容器打开,落下无数的蛇,一条又一条,摔在台上,蠕动两下,蜿蜒蛇身向苏文静爬去,蛇信子狂吐,是饿太久后对食物的狂热。 它们爬上铁笼,头颅从栏杆的缝隙里钻进去,一口咬在苏文静身上,撕下一块肉吞下,又狼吞虎咽地开始第二口。 “静静!”罗珊大叫,站起身往台上冲。佣人团团围住,禁锢她。 苏文静这时才回魂过来,发出疯狂的尖叫,抬手想要拍掉身上的身,却因为笼子太小,根本抬不起手来。 整个笼子宛如量身定做,刚好容纳下她,身前身后,只余指甲大小的空隙。 她发疯地咆哮,拳打脚踢地拼命推笼子,笼子就像被焊死一般,纹丝不动。 一条接一条的蛇盘上铁笼,透过栏杆撕咬她,一块块血肉被咬下吞噬,撕裂的皮肉连在身上甩来甩去地抖动,鲜血喷溅,染红了大片的蛇头。 从脚趾到头顶,整个笼子被蛇围得密不透风,它们缠绕在上面,穷凶恶极地撕咬。 “咔嚓咔嚓”骨头碎裂的声音,一颗眼珠滚在地上,血淋淋地滚出一道血痕。眼珠在台上左右摇晃两下,被缠在笼子上的蛇用尾巴卷过去,血口大张,眼睛滚进喉咙,“咕噜”吞下去。 苏文静的嚎叫从疯癫逐渐虚弱,淡下去,只剩下时有时无的呜咽和沙哑,最后什么都没有。 喉管被撕裂吞下,肚肠被拉出来,几条蛇一口咬一边,互相撕扯,肚肠被扯断了,蛇信子一卷,吸溜一声吞进肚子。 笼子从装满一个人变成满笼子的蛇,几十条蛇缠在里面,将笼子挤得满当当,伸着信子舔舐栏杆上的血,地上的血。 信子扫过去,满是血的台上,留下细长的血痕。 五颜六色,五彩斑斓的蛇,被染成暗黑的血红,蛇嘴张开闭合,信子缩进探出,全是通红一片腥血。有的蛇牙上挂着皮肉,被别的蛇嘶信子去舔。 女生们缩在椅子里不住地颤抖,纵是害怕到极致也不敢低头,只能望着,抬头望着。她们怕,怕nake像陈娇娇那次一样,她们不看,笼子里的下一个就是她们。 水祝扯住发尖,一眼不眨地盯着,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很空,心里很空。 早上,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苏文静,只想以后形同陌路。几个小时后,苏文静在她面前被蛇啃噬得连骨头都不剩,只留一滩血。 就好像,这个人从来没在她面前出现过,就像近两个月的时间里从没有认识交往过。 但是,她们过往的一切都深深刻在脑海里,一切都那么真实。 她们一起笑过,一起跑过,一起牵过手,一起吃过饭,坐过同一张椅子,说过同一句话,有过同一个目标,同一个向往。 尽管她做过令她心寒的事,但这些,所有的事情都真实地发生过,深深地印刻在她们的脑里,心里。 就是这么个,让她开心过,也令她心寒过的人,不见了,永远地消失了。 这瞬间,她竟然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有苦涩,有空洞,有茫然。 “好了,你们丢掉蛇的罪过,由203替你们承担完毕,你们应该感谢她,祭奠她的亡灵。下面,赠送你们一个短片,以奖励你们刚才认真的观看。”nake手指敲在电脑上。 墙上的画面转瞬变成空白,禾西机场的画面陡然出现。 烈阳下,人来人往的机场是那么的熟悉,是她们每一个人都走过的地方。 镜头拉近,一个手拉行李箱的瘦弱女生向机场入口走。 突然一只手拍在女生肩膀上,女生惊吓地转头。 那张脸,那张熟悉的脸,那张刚从她们面前消失的脸。 苏文静! 她吓白了脸,微微瞪大眼睛,惊恐地盯着镜头,盯着她们。 然后她们听见有人说做个采访,问她叫什么名字,是来禾西旅游吗。 她文静地笑了一下:“我叫苏文静,是来旅游的,正准备回家。” 画面在这里停顿十秒,又陡然一转,变成国内机场,苏文静站在出口,举头遥望,然后看见了什么,拖着行李箱匆匆跑过去。 远处,一对中年夫妇也向她跑来,男人接过她的行李箱。 苏文静挽着中年女人的手臂,仰头笑着叫:“妈妈,爸爸。” “玩这么久,开心了吧,禾西好不好玩?珊珊和阿珠呢,怎么没一起回来?” 墙上的画面长时间停留在此,一家人欢乐地互相笑着。 所有女生惊恐地瞪圆眼珠,俱是不可置信。 水祝扯断了发丝,手背撞在椅子的扶手上,却感觉不到疼。 陈娇娇死去的那天,她想的,成真了。 她们死一个,nake复制一个,代替她们,代替她们活,代替她们回家,代替她们的一切。 成真了。 就算她们的失踪引起怀疑,报警,搜寻。nake也无罪,他拥有“她们”,随时随地都可以交出“她们”,他无罪,他不会有罪。 她们,只能拼命地在他的游戏里活下去,确保自己不会被代替,努力争取第一,在他的控制和允许下离开城堡,离开这里,回家。 “三天时间,所有人找到自己的伙伴,找不到,淘汰。”nake的声音陡然出现,吓醒了失魂的女生们。 “三天,倒计时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2-23 19:48:18~2020-02-24 19:50: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每天都要吸猫!!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nry 10瓶;黎、芦、又是不想写作业的一天 5瓶;会飞的鸽子 2瓶;桃花桃香、-_-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45 “三天, 倒计时开始。” 墙上的画面消失,变成空白。 nake的尾音却还飘散在空中,像蛇的信子, 勾得人头皮发麻。 空中的容器落下, 铁笼里的蛇钻出来, 爬进容器, 容器闭合,又升上空。 台上只留下血迹斑斑的铁笼, 和无处不在的血痕。 连一根头发丝,一块肉皮,一捧碎骨渣, 都未留下,只有满地斑驳的血。 苏文静,从她们眼前, 完完全全的消失。 “苏文静”回家了。 佣人松开手, 罗珊挣扎扑上台子, 大声叫“静静静静静静”,叫着叫着嚎哭出声, 声音凄怆。 无论叫多少遍,无论怎么叫,那个文静的腼腆的瘦弱女孩再也不见了, 再也不会像以前,只要她叫,就回头对她笑。 不见了, 不见了,不见了。 罗珊握起拳头,砸在台上,台子“嘭”一声,半干的血迹上一抹拳印。 女生们不忍心再看,纷纷去找自己的蛇。 水祝站在台边,嗡动嘴唇,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她默默地站在那里,看罗珊一拳接一拳的发泄完,起身走下台。低垂着头,双手紧握,指骨上满是血痕。背梁紧弓,双肩搭耸,步履僵硬又蹒跚。 一步跄一步,好似随时都会摔倒。 水祝紧紧跟在她身后,以防她突然倒地。 罗珊走过203,不由自主停下脚步,往里面望。一个小时前,静静还安静地躺在床上。现在,床被整洁,像是没有人睡过。 她又走到206,孔珠粒面容安静地躺着,床边挂着吊液,冰凉的药水流淌进她的身体。 罗珊哽咽一声,突然一拳砸在门框上,猛地转头对水祝凶狠地说:“操他妈,老子一定要宰死他剁成肉酱喂狗!” “好。”水祝说。 “水水!我们去找蛇!”罗珊关上孔珠粒的房门,伸手拉水祝。 水祝扯了扯她:“先回去。” 两人回到房间,水祝打开米箱,伸手捞出一瓶阿伏帞,又从床底拖出一个纸箱子,拿出注射器,递给罗珊。 “最近的蛇很奇怪,看nake的表情,似乎在他的意料之外。珊珊,随身带着以备不时之需。”水祝又掀起床板,把自己私藏的刀给罗珊,“只有活着才能扳倒他。” 罗珊毫不犹豫地收下,握着刀,将嘴抿得死紧。水水说得对,只有活着才能干翻他,她们要拼尽一切的活着。 水祝把小蛇放进衣兜,镰刀挂在腰上,揣上铲子,和罗珊出门。 “水水,你去楼上,我到楼下。”罗珊站在楼梯口说。 水祝点点头,问她:“你的黑曼巴有什么特点?” 罗珊拧眉,有什么特点?操他妈能吃,一天吃四五只老鼠! “不知道,你叫它就会答应,它喜欢你。”罗珊撇嘴。 水祝尴尬地扯扯嘴角,决定不再问她,提脚上三楼。 三楼和二楼一样,绕城堡大半圈的走廊,一间间房门紧闭,到处都是寻找蛇的女生,推开一间间门,呼唤自己的蛇。 水祝想,等小蛇醒了,她也要给它取个名字,这样才真正算是她的小蛇。 她绕着走廊一边走,一边叫:“黑曼巴?” 随着声音,四面八方传来“嘶嘶嘶”,随即溜出不少蛇,冲她吐吐蛇信子,绕着栏杆来回探头望她,就是没有一条是黑曼巴。 三楼到四楼被封锁,铁栅栏上挂着手臂粗的铁链,一圈绕一圈,缠得死死的。 楼道里昏暗潮湿,弥漫浓郁的蛇臭味。 水祝站在铁栅栏前往里面望了望,什么都看不清。 脚边的蛇从栏杆向她爬来,爬到铁栅栏前,又缩回去。 蛇这么怕? 上面是什么?蛇怕的东西? 水祝抓上铁链,链子重得沉手。她突然想起那长达二十米粗,血口张大一百八十度的森蚺。 当时她们被蛇吓得满城堡乱跑时,森蚺就是从四楼俯冲下来,腥臭的大血口杵在她面前。那时,她很没出息的晕了,她甚至都没在电视上见过那么大的蟒蛇。 算了,现在的她干一条四五米长的树蟒都很艰难,就不去挑战森蚺了,等哪天,备好装备再上四楼看看。 她丢开铁链,发出“哗啦啦”的声音,随着铁链摩擦的响亮,四楼昏暗的楼道里袭来一道阴冷的风。 水祝左脚一拐,顺着楼梯“蹬蹬蹬”跑下去。 森蚺的大头杵在铁栅栏里,伸出蛇信子舔一口,砸吧嘴,叹息,还是以前那样胆小。 它缩回四楼,盘上缺角的松花石,叹息,它很久没看见小蛇了,奇怪地有点想念。 * 水祝和罗珊,楼上楼下,整个城堡里,能去的地方,都找遍了,没有找到黑曼巴。 春柚柚坐在锅边淘米准备晚饭。 “柚柚,你的蛇找到了吗?”水祝趴在椅背上,揉捏酸痛的腿。 春柚柚摇头:“没有。” “长什么样?明天我们一起找。” “阿呆,两米长,棕色斑纹,肚子灰白,椭圆头,呆,不吐舌,没毒的小蟒蛇。”春柚柚一本正经地说。 “名字取得好,的确挺呆的啊,每天缩在门角不敢进来。”罗珊接嘴道,“啊!长出来了!” 水祝和春柚柚望过去,罗珊蹲在大盆前,伸手抓起矮矮的茼蒿。 “他妈的终于有菜吃了!”罗珊说着,手用力扯。 春柚柚叫住:“还没长好,不能吃。” 罗珊望向水祝,希望她可以说能吃,她已经馋得流口水了。 水祝附和春柚柚点头,罗珊泄气地松开手,跳起来坐回椅子。 “今早的蛇潮不知道因为什么而起,晚上还有没有,也说不清。晚上不安全,就不出去找蛇了。”水祝抬手想揉肩,左手刚挨上肉,疼得她直抽气,“累了一天,吃完饭都好好休息,明天还要早起。” “水水,今晚我挨着你睡吧?”罗珊怕她遭遇不测,尽管见过水水杀蛇时多么威武,潜意识里还是觉得水水很弱小。 水祝摇头:“小蛇不喜欢挨着别人睡觉。” “那把它放炉子上啊,我又不是挨着它。”罗珊兀地提高了声音,“再说了,我啊……” 正说着,就见水祝手上的小蛇翻了个身,歪了个头。小小的三角头正对着罗珊,信子在嘴里要吐不吐。看起来不过是睡眠中翻个身,罗珊却莫名的觉得他妈的就是醒了,就是歪头在警告她! 罗珊下意识地摸屁股,她还记得小蛇那一门板,把她拍到黑曼巴身上,虽然没直接坐在地上,但黑曼巴身体也硬啊,嗑得她尾椎骨丝丝的疼。 “哎,那行,有事你就叫我啊。还有柚柚,你也是,不要闷着,有事大声叫我就行。”罗珊转头特意向春柚柚强调。 春柚柚点头,关上火,拿碗筷摆上桌,掀开盖子,热气扑腾,她用勺子将饭舀起来,端过去。 水祝倒上三杯水,三个人捧着满当当的大白米饭猛吃。 怀里的小蛇动动小尾巴,鼻子一嗅一嗅。 它在梦里闻到米饭的香味,肚子缩缩,它想吃祝祝熬的粥,又软又黏,还香。 特别好吃。 它能吃两锅。 舔舔嘴角,吞口口水,想吃。 嘶—— * 三人吃完饭,一起清理餐具,各回各家。 水祝简单洗漱后,给小蛇洗温暖暖香喷喷的澡。三角小脑袋搭在她的手腕,连睡梦里都在欢乐地甩尾巴,泡泡扇得漫天飞。 水祝压下它的小尾巴,它又从她指缝溜走,又一尾巴扇起白泡泡。 水祝无奈,提起来直接往热水下一冲,擦干净,放到床上。 没有软软香香像流云一样的枕头,小蛇蜷起尾巴,缩成小小的一团,小小的脑袋搁在肚子上窝起来。 那模样,看起来好不可怜,弱小又无助。 水祝摸摸它的头,轻声说:“小蛇呀小蛇呀,快快醒来呀。” 小蛇歪头。 “你看,珊珊的蛇叫黑曼巴,柚柚的蛇叫阿呆,你还没有名字呢,醒来咱们一起取个名字。” 小蛇抖抖耳朵,终于忍不住,迷迷糊糊睁开眼。 “嗯?”她在嘀咕什么? 水祝手一顿,突然想起,她的小蛇会说人话! 白天,被nake搅和大半天,又忙上忙下找黑曼巴,她已经忘记小蛇会说人话这件事。 突然一个字音,又让她的小心脏“噗通噗通”狂跳起来。 小蛇歪头,刚苏醒的朦胧黑眼睛大大地盯着她,小嘴微张,吐出清冷的声音:“你在嘀咕什么?” 水祝腰一软,趴在了床上。她埋头扑进被窝里,想自己一定是被折磨疯了,神经失常,出现幻听,不然蛇为什么会说人话? “你、你、你说话,为什么会说人话、人话?”水祝埋在被子里,不敢直视它,她怕看见她可爱的小蛇像电视里一样变成吓人的模样。 小蛇颤了颤耳朵,仔细听,才听清楚她在说什么。 黑眼珠一翻,小蛇抻直尾巴,肚子朝天地躺着。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它想说就说,想变成人就能变成人,为什么要有为什么? 因为它是天才。 “为、什么又不说了、不说了?”小小的疑惑从被子里钻出来。 小蛇翻转眼珠,从床上立起来,一尾巴抽在她腰上:“我饿。” 水祝揉揉腰,熟悉的感觉,动不动就抽她。她任劳任怨地爬起来,掀开锅,煮粥。 水在锅里扑腾,水祝小心翼翼地床上转头,刚转到一半,小蛇“刷”地跳进她的怀里。 小心脏扑通一下,水祝下意识地接住它。 抱稳后,又下意识地抖手。 小蛇翻身,还是一如既往的又怂又笨。 它有那么让人害怕吗?不过是长了两颗很毒很毒很毒的毒牙罢了。 怀里的小蛇只要不说话,还是曾经的模样,乖巧得让人手痒。 水祝习惯性抬手摸它的小脑袋,小蛇舒服地蹭蹭。 直到锅里传出米香,小蛇都没有再说过话。 水祝将粥盛进碗里凉起,小蛇探出头去喝。 看着它一卷一卷的信子,小嘴巴一张一张,水祝莫名松了一口气,提起的小心脏落回原位。 还是她的小蛇,尽管会说话。 她下巴搁在手臂枕在桌上,小声问它:“你一直都住在城堡吗?” “嗯。” “你知道nake在哪里吗?” “不。” “那你知道怎么才可以逃出去吗?我们都是被骗来的,很可怜的,你能不能告诉我怎么出去。” “不。” “那怎么才能告诉我,我们真的很想回去,很想家。” 提起家,水祝莫名有点想哭,她真的真的很想家,很想念爸爸妈妈。 忍不住哽咽一口。 小蛇终于从碗里抬头,看见她憋得红红的眼睛,想骂她的话憋进喉咙,面无表情地说:“去年第一名,安全回家。” 归根究底,还是第一名。 “那别的女生呢?” “死。” “就没有办法可以跑吗?” “从城堡,到海底,都是蛇。” 都是蛇。 水祝垂下眼帘,失望地枕在手臂上。 小蛇歪头,想了一阵,问她:“还要问吗?我要吃饭,不准打扰我。” “没。”水祝嗡嘴。 人类真奇怪,叫她问她不问,不让她问一直不停地嘀嘀咕咕。 小蛇翻翻眼珠,埋头继续吃。 一锅粥,吃得干干净净,它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心满意足地望着锅碗,幸福地打个嗝。 能吃饭,真好。 水祝把锅碗洗干净,抱着它去洗漱,洗着洗着,她突然想起:“你会说人话,能变人吗?” “你看我能变吗?”肯定能啊。 小蛇骄傲地昂头。 水祝认认真真地打量它,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看,然后纠结:“我觉得……可能不行……你蜕皮都不长大……”如果蛇真能变人,她觉得四楼那条森蚺的几率更大些。 它不行? 小蛇龇牙,突然立起脖子仰头冲天花板凶猛的“嘶嘶嘶”。 水祝吓了,这是生气了? 她忙摸它的小脑袋安抚:“能能能,你能,你能变人,一定行!” 四楼的森蚺收回感知的蛇信子,裂嘴贼兮兮地笑。 小蛇仰脖子,嫌弃地吐信子,四楼那老东西竟然学会偷听,还嘲笑它。看它嘶不死它。 “别气别气啦,我错了,你能变,能变成大大的美人,一定行的。”水祝一边把它从水里捞出来擦水,一边安抚。 小蛇趴在她的手臂上,不和这没见识的女人计较。 都嘲笑它,看它不变成人吓死她。 * 从早到晚折腾整天,脑袋刚沾上枕头,水祝就迷迷糊糊进入梦乡,刚摸着点浓雾,突然惊醒过来。 她抓起肚子上的小蛇放到枕头边,睡意浓浓地问:“你是公的母的?” 公的母的? 小蛇龇牙,一尾巴抽在她肩膀上。 你全家才是公的母的! 它是男的,男性的男。 被铁头蟒扫到的肩膀本就疼,现在又被小蛇抽一下,更疼了。 她不由地呻.吟出声,眉头痛苦地皱紧,伸左手去摸右肩膀,摸就疼,翻身都扯得疼。 小蛇想起铁头蟒那尾巴,恨得牙痒痒。它的枕头,它都舍不得抽重,却被那些个愚蠢的树蟒铁头蟒死命地抽。 真该死。 以后碰一条咬死一条,绝它们种,看它们还敢不敢动它的枕头。 小蛇跳上她的脖子,咬下她的睡衣,卷起信子搜刮自己宝贝的琼浆玉露。 痛到神经错乱的水祝只觉得肩膀凉飕飕的冷,她猛地瑟缩肩膀,提起松垮的睡衣往被窝里钻。 许久,肩膀才渐渐回暖,在暖意下,痛楚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浓的睡意。 她抬手抚摸小蛇,浑浑噩噩地问:“你有名字吗?” “没有。” “你想叫什么名字?” 小蛇翻眼,为什么要有名字,它不需要名字也能让它们顶礼膜拜。 它瘫在床上,看着枕头因为良久得不到回应而睡过去。 它用尾巴尖戳戳饱饱的肚子,正准备钻进被窝里睡觉,又听见她模模糊糊地说:“姓水吧,跟我姓,以后我们是一家人。” 跟她姓?跟她姓?跟她姓? “嘶!嘶嘶嘶!”小蛇气到弹起来,别以为它不知道人类的孩子要跟着爸爸姓。 坏女人,她想占它便宜,明目张胆地占它便宜。 坏! 小蛇猛地扑到她耳边,信子弹进她的耳朵里。 酥痒的感觉染遍全身,水祝瑟缩一下,懵懵懂懂睁眼,还没回神,耳里炸响小蛇清凉的声音。 “我才是你爸爸!” “爸爸?”水祝懵懵地叫,然后转头到处找爸爸的身影,没有。 她嘟囔一声“爸爸”后,才清醒过来,自己还在城堡里,根本没有爸爸。 水祝失望地裹紧被子,爸爸是找不到这里的,还是睡觉吧,明早还要跑步,还要找黑曼巴和阿呆。 她又闭上眼,沉沉睡去。 小蛇瘫了。 这个人真的好蠢,蠢到外婆家,它都嫌弃看。 小蛇挺挺白肚子,钻到她的肚子上睡觉。 * 凌晨五点三十分,房门被准时拍响。 水祝“嗯唔”两声,侧身想翻起来去开门,脑袋刚离开枕头,朦胧的眼睛看见房门被推开,春柚柚走进来,紧接着她的肚子一凉,小蛇钻了进来。 抬起的脑袋又栽回床上,艰难地挣扎两分钟,撑起来拿衣服进浴室。 刚想脱睡衣,缠在肚子上的小蛇蠕动。她伸手抓起来,气道:“不准再钻我肚子!我要换衣服,你出去。”以前可以带着它,因为它是蛇,没有思想,不会说话的蛇。 现在的它能说话,还能回答她的问题。那说明,它很有思想,有人类的思想和智慧,再不能给它看不该看的。更何况,它还这么小,更不能乱看。 小蛇嫌弃地偏头,它又不是没看过,前前后后,左左右右,能看的都看完了。 也没怎么样啊。 想是这么想,它还是从门口飞出去。 它是正人君子,像主动在它面前脱衣服这种事,它才不屑做。 见它飞出去还顺尾巴带上门,水祝真是觉得这小蛇成精了,但好歹松了一口气。 她快速换衣服,洗漱完,出门正碰上罗珊进来。 水祝倒杯水,转身在被子里找到小蛇:“喝不喝水嗯?” 小蛇探信子,水祝递杯子去,它吸溜完,又探信子,还想再来一杯。 水祝又倒一杯。 罗珊蹲在大盆边又惊叫连连:“可以吃了!柚柚这次可以吃了吧,都这么大了!”双手张拉开夸张地比划。 春柚柚回头看一眼:“可以。”然后望向水祝。 水祝喂着水,头也不抬地说:“别着急,早上先吃白米饭。” 罗珊歇菜:“为什么不能吃啊?” “珊珊,你去把装蛇的金丝笼提过来,顺便抓一条蛇装进去。”水祝在小蛇信子的示意下,又倒一杯水,等她再喂完时,罗珊已经溜了。 水祝放下水杯,跑到门口,罗珊正逮住一条蛇,扔进笼子里,往这边提来。 “水水拿来干嘛啊?”罗珊把笼子放在地上,蛇在里面撞来撞去,就是撞不开笼子。 那场景,莫名让水祝想起苏文静,她也像这样,怎么都挣脱不开铁笼和成群的蛇。 她们也一样,摆脱不了nake的牢笼。 水祝呼吸一口气,折断一株茼蒿,扔进笼子。蛇嘴一张,整株吞下。 “中午这蛇还活着,我们就可以吃,再继续播种。”水祝蹲在笼子前打量里面的蛇。 “啊!水水你真聪明!”罗珊赞道,“你别死啊蛇。” 小蛇趴在被子上无语望天。 她可以问它,它探探信子就知道能不能吃,何必这么大费周章,真笨。 饭起锅,水祝把小蛇抱上桌,给它舀满满一碗,三人一蛇,围着一锅白米饭吃得香。 罗珊吃一口就望一眼笼子里的蛇,看见它活泼乱跳,恨不得现在就是中午,可以吃菜。 吃完饭,水祝把小蛇揣进衣兜,拿上镰刀和铲子,三人踩着时间点往楼下跑。 女生们双手空空的站在城堡门口,没有一个人找到蛇。有些女生因为没有饭吃,开始变得消瘦,两眼无神。 水祝扒算着自己能种出多少食物,可以分出多少给她们。 还没算清楚,佣人高举计时器,说:“热身五分钟,八点半之前,完成20公里的跑步。” 二十公里?变长了?这距离每隔一段时间就无限增加? 水祝转身看后面捧着肚子蹲下的女生,城堡门口已经晕倒一个,是昨天没有完成跑步被拒绝进入城堡的女生。 食物的事情,已经迫在眉睫了。 她需要快点种出食物,尽量让大家都能活着。 水祝热身完,往城堡外开始慢跑,远方的黑色旗帜变得更加渺小。 跑出一段距离,喘息逐渐急促。 兜里被颠来颠去的小蛇爬出来,望着下面的黑土,嗅鼻子。 人类真脆弱,它的枕头更脆弱,才跑几步路就喘。 它跳起来,立在她的肩膀上,甩着尾巴抽在她的背上。 “跑。” 清冷的声音响在耳边,吓水祝一跳。她回头四望,幸好身前身后的人都隔得远。 “看前方,不准回头,继续跑。” “……”水祝默。 抬脚,换脚,听话地继续跑。 每当她的脚快抬不起来,要停顿一分,它的尾巴又抽下来。 水祝想歇气的心思,瞬间没了。 前两天佣人只吩咐,从来不管她们怎么跑。 现在,她好像又回到军训时的日子,被教官厉声呵斥。 为什么世界上会有这样的蛇? 水祝大大的在心里叹息,任命地奔跑。 二十公里,在小蛇的严厉督促下,竟提前二十分钟完成。 她真的好感谢小蛇,感激得两腿不住颤抖,忍不住跪倒在黑土里。 她靠在城堡大门背后的墙上,气喘吁吁。 罗珊也刚跑完,坐到大厅的椅子上喘气,看那模样,也累得不轻。 春柚柚还在外面坚持着。 黑土上倒下不少女生,有人摔下不再起,有人摔倒又爬起来。 江蕙站在佣人身边,弯腰撑腿地喘气。 水祝望着黑土里时而冒起,时而潜下去的蛇头,不确定地问小蛇:“你是蛇,是不是可以找到别的蛇在哪里?” “我不是蛇。”小蛇面无表情地反驳。 “呀?那你是什么?” “我是你爸爸。”你昨晚叫的。 “……”水祝磨牙,恨不得把它从肩膀上挥下去,“到底可不可以?” 小蛇吐信子:“可以。” “那我们最乖最乖的小蛇,能不能帮我找找黑曼巴和阿呆?我可以做很多很多好吃的东西给你吃哦。”水祝温柔地抚摸它的头,低声诱惑。 小蛇嗅着鼻子歪头,它又不傻,这女人只会煮稀饭,骗子。 但它是什么蛇—— “可以哦,你叫我爸爸,我帮你找。”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2-24 19:50:55~2020-02-25 20:38: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克克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46 “可以哦, 你叫我爸爸,我帮你找。” 水祝气得牙痒痒,这到底是谁家的蛇, 怎么长歪成这样?? “你就等着吧!”水祝咬牙切齿。 小蛇理所当然:“好的。” 那清清凉凉, 顿都不打一个的“好”, 直戳水祝心窝子。 她磨牙, 哼出一口气,提起镰刀出城堡找蛇。 小蛇悠哉游哉地挂在她肩膀上翘尾巴。 * 黑土上, 女生们在做最后五分钟的挣扎。 已完成跑步的女生们,城堡里外地找蛇,呼叫声此起彼伏。 水祝加入呼唤大军, 绕着城堡转圈,“黑曼巴,阿呆, 快出来, 给你们抓蚯蚓吃哦。” “蚯蚓?难吃, 它们不喜欢。”小蛇躺在肩膀上说。 水祝侧耳,装作没听见, 又继续叫:“阿呆,黑曼巴,你们在哪, 快出来吃老鼠啦,有五只哦,谁先出来谁吃。” 小蛇努嘴, 这女人是个大骗子。 它说:“老鼠也难吃,又臭又脏,还长毛,它们不喜欢。” “蜥蜴!” “滑溜滑溜的,难吃。” 水祝猛地转头:“是给你吃的么!请你闭嘴!” 小蛇歪头,面无表情地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她,那乱颤的蛇信子,看起来像受到极度惊吓,格外委屈。 就像她狠狠地欺负了它似的。 但是她做什么了吗? 水祝气咽,一口气憋在喉咙,哽得胸口疼。 她不能再看它,再看会控制不住把它从肩膀上挥下去。 气闷地转头,水祝一边叫一边往前面走。 黑土里每每冒出一颗蛇头,水祝就仔细盯,看清楚是不是黑曼巴和阿呆。 * 跑步倒计时结束,没有完成任务的女生们匍匐在土壤里大哭大叫。 她们的蛇没有找到,晚上还会被留在城堡外面过夜。 昨晚在城堡外过夜的那个女生,到现在还倒在城堡门口昏迷不醒,佣人们不管不问,任她们自生自灭。 今早,她们到城堡门口集合,那个女生全身爬满蛇,被无数的蛇缠得一丝不露。 那场景,让她们不由自主想起苏文静,它们会不会在她身上咬她吃掉她。 她们不想变成那样,也不想变成苏文静。 但是她们没有完成任务。 女生们大声嚎哭,凄惨的哭声引出不少的蛇。蛇从泥土里钻起来,不断嘶着信子往那些女生们身上爬。 她们尖叫着爬起来,酸痛的腿和许久没进食的身体支撑不了多久,她们又被黑土里的蛇绊倒在地。 蛇缠上女生的脖子,越勒越紧。 女生只能疯狂地用手狂抓蛇,希望以此来驱赶身上的蛇。 没用,不仅没赶走,还越缠越紧。呼吸逐渐困难,脸涨得血红。 水祝快速跑过去,照着蛇脖子就是一镰刀。 “嘎啦嘎啦”镰刀摩擦蛇骨的声音,蛇嘶嚎一声,掉着脖子喷出一抹鲜血,蛇尾巴脱力地松开。 女生跪在地上捂着脖子使劲咳嗽,水祝将镰刀的血用黑土擦干净,挂到腰带上,伸手替女生顺气。 “咳——谢、谢谢——咳咳——”女生虚弱地道谢。 “没事,你起来,往城堡门口走,不要尖叫。”水祝扶她站起来。 女生害怕地抖动两下,又开始哭起来:“我没有跑完,不能进城堡。你能不能能不能给我一点吃的,我有两天没吃饭了。” “你有种子吗?” “有有有。”女生连连点头,手伸进衣服兜里开始摸种子。 水祝按住她的手:“自己收好,十二点半在城堡门口,我用米饭跟你换。” “只有……一碗吗?”女生颤颤巍巍地问。她有两颗种子,是别人送给她的,她种过一颗,什么都种不出来,最后这一颗,有和没有一样。如果能换饭吃,真是太好了,但是只有一碗饭,那她以后又该怎么办,她想要更多。 水祝疑惑,她可以种出菜,但是能有多少,她不知道,这些菜是否重复生长,也还不清楚。 “是。”原本想能种出菜就分她三分之一,但这样,若是她的种子有问题,什么都种不出来,再看见别人的种子在她这里种出菜得到三分之一的菜,一定有的折腾。 她得从根源上切断问题。一碗饭换一颗种子,不论种子好坏,种出来还是种不出来。 女生失望地低头,她以为能让水祝心软可以多分她一点食物,可是什么都没有。一碗饭,也可以,反正什么都种不出来。 “好,我跟你换。”女生说。 水祝松开她,看她往城堡走,抬手摸摸肩上的小蛇,继续找黑曼巴和阿呆。 转了小半圈,太阳越来越炙热,明晃晃地挂在头上,晒得人滚烫,额上汗水黏黏。 水祝抬手用袖子擦汗,问肩膀上的小蛇:“你热不热?要不要下来?” 被日头晒得懒洋洋的小蛇,甩甩尾巴,表示很舒服。阳光明媚,微风拂来,空气新鲜,很舒服。 见小蛇不说话,水祝摸它,皱巴巴的身体比往常暖和,没那么冷。 她捏捏它的肚子:“你每顿吃那么多,怎么还是皱巴巴的,蜕皮时候很漂亮呀。”那时候的纹路磷光闪耀,怎么一天,就变成皱巴巴。 小蛇一尾巴抽在她的脖子上,嗅着鼻子说:“你才皱巴巴。”虽然它也不知道为什么皱,但是只能它知道,不允许别人说,谁都不可以。 太阳越来越辣,肚子咕咕叫,小蛇的肚子也是软绵绵,水祝随便找个门,穿进城堡。 回到二楼时,春柚柚已经开始做饭,笼子里的蛇精力充沛地转来转去。 水祝洗干净手,倒杯水喝,“柚柚,中午做点茼蒿吃吧,我们好久没吃菜啦。” 春柚柚起身去摘茼蒿,水祝蹲在旁边看。她要学习怎么做,以后春柚柚不在,她可以自己动手,毕竟现在的情况,只有自己才是自己最坚实的后盾。 春柚柚说:“齐这里折断,过两天还会长出来。” “会一直反复生长吗?”水祝帮助折菜。 “应该。”春柚柚说。 两人一起清理茼蒿洗干净,春柚柚往锅里加水,“没有调料,只能清水。” 水祝在旁边看她放茼蒿,煮成清水汤菜,端上桌。 罗珊回来时候,饭正好。她嗅着空气里的茼蒿味,原本因为没有找到蛇郁郁寡欢的脸变得兴高采烈,她快速洗手,抓起筷子率先捞一筷茼蒿,边咬边叫:“好吃好吃好吃,没盐也好吃啊!啊,终于吃到菜了!水水,吃菜啊!” 水祝点头,舀一碗茼蒿菜汤放小蛇的饭碗边。小蛇舔一口,然后瞪圆眼珠乱颤信子。 嘶—— 好难吃,好难吃,好难吃。 果然是喂猪的。 它吐吐信子上的茼蒿水,嫌弃地扫罗珊那头猪,然后大口卷白米饭。 水祝小口地尝汤,好像真不好吃。 她吃完饭,小蛇那碗茼蒿菜汤一点也没有动。 “要吃完,不能浪费哦。”水祝指着汤碗对小蛇说。 小蛇嫌弃地歪头。 “我们小蛇不是最乖最可爱最聪明的吗,怎么会浪费我们辛辛苦苦播种出来的菜呢,我们的小蛇那么宇宙无敌,肯定是不会做浪费食物这种事呢。”水祝温柔地笑。 小蛇摇尾巴,这种话,骗鬼去吧,它才不听她的花言巧语胡说八道。 “它听得懂才怪,又不是人,水水你跟它说什么啊。”罗珊撇嘴,伸手想端那碗。 小蛇一尾巴打她手背,疼得罗珊哇哇抽气:“小小的蛇敢打我,看我不把你拧成麻花!” 小蛇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向她,一脸无所畏惧。 罗珊怂了,龇牙咧嘴地冲它瞪眼:“看在水水的份上,饶过你啊。” 小蛇鄙夷。 摇摇尾巴,正想跳下桌,却看见它家枕头一眼不眨,满脸痛惜地盯着那碗菜汤。 苍绿的汤里,浮着几株茼蒿菜。 单单看起来就极没食欲。 那么难吃,它才不吃。 然后,小蛇眼一闭,埋头进去,信子一卷,大口大口吞下,茼蒿入胃,它伸长信子使劲颤呀颤,颤呀颤。 水祝赶紧给它倒水,抬手摸它的小脑袋,温柔地夸:“我们小蛇真乖,是个乖宝宝,真听话。” 小蛇在水里洗信子,洗了又洗,把难吃的味冲掉,伸长信子甩她一脸水。 它不是宝宝,是几万岁的爸爸。 要不是看她种菜种得可怜兮兮,它才不吃,拿去喂猪都嫌弃。 这是爸爸顾及女儿的心情。 水祝摸摸它的头,把它放到肩膀上,和春柚柚一起收拾桌子。 “珊珊,那碗饭你端去城堡门口,有女生拿种子和你换。”水祝指着锅边的一碗饭说,“对啦,你可以问问那些有种子的女生,愿不愿意用种子换饭,一颗种子一碗饭,不讲价。” “啊,这样我们就能种别的菜啊,要是有盐有辣椒更好了。”罗珊叫着,端着饭往下面跑。 “珊珊!再装点土回来。”水祝扒着门对跑远的背影大声叫。 “好!” 水祝洗干净碗,擦着手,说:“柚柚,你回去休息吧。” 春柚柚点头,把锅盖盖好,转身走了。 水祝揉揉犯困的眼睛,从箱子里拿出种子,问小蛇:“有没有哪里可以安全种菜呀,再种屋里,我们就快睡不下啦。” “四楼。”想起她上不去,改口,“三楼。” 三楼的房间全是空房间,是挺好,就是需要每天守着。 水祝思来想去,觉得还行,她可以和罗珊轮番守。 “水水!”门外传来罗珊的叫声。 水祝走出去,罗珊不知从哪里找来□□袋,拖满满一袋土上来。她忙跑过去让她放下。 罗珊松开手喘气,重重的麻袋“嘭”一声砸在地上。 “珊珊,我们种在三楼,每天轮流守,你看行吗?”水祝征询罗珊的意思。 “行啊,我没问题。” 两人合力将泥土抬上三楼,330房间,楼下是水祝的房间,以后没人守也能听见动静。 她们往里铺上泥土,只留下门后可以躺人的位置。 跑了四五趟,勉强将泥土铺上很厚一层。水祝撒下种子,留一块土种土豆,只能等晚上再添土加厚一点,方便土豆在地下生长。 “今天珊珊守吧,我出去找黑曼巴。”水祝抹掉脸上的汗水,气喘吁吁地说。 “我去啊,你休息,我去找。”罗珊拉住她。 水祝摇头:“别争,我今早绕城堡大半圈,等会再去后面看看,城堡的结构就清楚了。你守着这里,还有楼下,也不轻松。” 水水说得很不错,罗珊没有再争。 水祝松口气,下楼给罗珊拿水和软垫。 小蛇无聊地翻眼,等进了房间,它才说:“不用守,没人敢偷。” “为什么?”水祝疑惑。 因为它可以叫四楼的森蚺守。但是它是那种强迫蛇的蛇吗?显然不是。 “我神机妙算,知天机。”小蛇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水祝默,跑上跑下那么久,提不起劲和它胡扯。她喝口水,又给罗珊装一壶,抬着板凳和软垫上楼。 小蛇抿嘴,为什么不相信它说的话?它仰头冲四楼嘶嚎。 松花石上的森蚺浑身一震,从瞌睡里惊醒过来,立起头,粗壮的身体将整个房间霸得满满当当。 它回应:不干。它是森蚺,不是看家狗。 小蛇又一声嘶嚎,带着点威胁的意味。 森蚺钻出窗户,从栏杆往下面探了探,然后将自己的粗尾巴猛地扫下去,荡在330的门口。 遮天蔽日的大蟒尾巴兀地扫下来,只见眼前一黑又一亮,粗粗壮壮的大尾巴将330的大门遮得一丝不露。 罗珊被突然暗下的光线吓得从椅子上滑下去。 水祝戒备地摸上镰刀。 但那尾巴杵在门口,再也没动一下,可是罗珊还在门里。 水祝急忙叫:“珊珊?没事吧?” “啊,没事。”罗珊回。她胆子大,但这蛇尾巴更大。 小蛇嫌弃地将信子伸进水祝的耳朵。 水祝被舔得一痒,忍不住缩肩,恼羞成怒叫:“别舔我!” “啊?水水你说什么啊?”里面的罗珊疑惑地掏掏耳朵。 小蛇努嘴,继续在她耳朵里颤信子。 然后,水祝听见它清凉的声音:“看门蛇。”没有感情的三个字,是在告诉她那是什么。 水祝实在忍不住痒,伸手将它从肩上拽下来。小蛇只好收回信子,飞身跳在森蚺的尾巴上。 “一二,开门。一二三,关门。” 随着它的又跳又叫,森蚺的大尾巴缩上去又掉下来。 见小蛇明目张胆地说话,水祝急了,生怕罗珊听见声音,赶紧把小蛇抱回来藏进衣兜里,谨慎地盯着里面,但里面的罗珊没什么反应。 她小心翼翼用镰刀敲两下尾巴,大尾巴缩上去,水祝忙叫珊珊出来。又敲三下,大尾巴掉下来,遮住房门。 罗珊看得震惊:“水水啊!这什么东西,太厉害了啊!”她照着敲下去,那尾巴就像自动门一样,开开合合。 四楼的森蚺趴在松花石上叹气,它太难了。 报应啊,它昨晚就不该嘲笑它。 水祝抓住还想玩的罗珊,说:“珊珊,快去找黑曼巴。” “啊!黑曼巴!”罗珊收回手,蹬蹬蹬跑下楼。 水祝望着那大尾巴,抱出小蛇摸摸它的头,小声说:“谢谢我们最可爱的小蛇。” 小蛇傲娇地翘起尾巴摇啊摇。 把它放到肩上,水祝也跟着下楼,从中午回城堡那道门出去,继续绕城堡走。 * 下午的太阳火辣,白皙的脸被晒得潮红,她忘记拿顶帽子,热得难受。 她抬手扇风,加快脚步,看着不断涌出来又跑掉的蛇,叫着黑曼巴和阿呆。 还是没有。 燥热的微风变成凉飕飕的大风,太阳西坠,空气里残留的炎热的温度逐渐被大风刮得阴冷。 水祝从热到大汗淋漓,变成忍不住拢紧外套。 小蛇在肩膀上懒洋洋地打盹。 眼看着快要转完整个城堡,水祝远远看见一处回廊,长长一条回廊,往地下旋转,角落无数摄像头。 回廊旁一扇十米宽的雕花大铁门,铁门外,一条柏油路直通森林深处,是可以直接开车经过黑土,通往下山的路。 铁门里是城堡的某处门,单从外面看,水祝从没有在城堡里看见有哪扇门可以直通这里。 她一直以为每天跑步那扇大门,才是城堡真正的大门。最初,她们从那里进去,后来,她们又从那里走上黑土。 原来,这里有路可以直接下山。 水祝往回廊走,一直进去,顺着旋转楼梯下行。她扒着楼梯一边小心翼翼地走,一边往下面望。 楼梯旋转得极深,一眼下去,强烈的晕眩感袭来,不知道是被楼梯眩晕了眼,还是看太阳太久晒花了眼。 绕满一圈,左手边,楼梯横直出去,一米外一扇厚重的银色金属门,大门紧闭。 整个楼道悄无声息。 水祝扒着楼梯,探出头使劲往下望,果然看见在下一个旋转处,楼梯横出一道岔口,里面肯定也是同样的门。 她猜想,每旋转一圈,就有一扇门。 门背后是什么? 堆砌成山的物资?网络通信?监控室?医疗设备?武器装备? 她所能想到的这些,肯定都有,也一定有她所不能想到的。 正这时,那扇金属门开了。 水祝想逃,又极度想进去看看那里面到底是什么。 只犹豫一秒,她瞟清楚里面没有人,于是试探性地抬脚走进去。肩上的小蛇没有任何动静,水祝心想应该没有危险,不然小蛇一定会嘶叫起来阻止她。 它一向比她更快的感受到危险。 一路进去,白炽灯照亮的全是空旷的透明房间,什么都没有。 前行好几分钟,依旧是空空的,用玻璃隔出来的房间。 尽管如此,她却觉得特别诡异,心脏急速跳动,不安的情绪笼罩心间,喉咙突突的想咽口水。 当她准备停脚回去时,她看见了一个背影。 很熟悉的背影。 非常熟悉的背影。 是谁? 怎么会在这里? 她收不住脚,下意识地跟上去。 前面的女生身材瘦小,漆黑的长发柔软地垂到腰际,绿格的长裙下是白皙的脚踝。 她小步小步地走着,一直往前走着,走进摆放简洁桌椅,和银色电脑的房间。 她坐下来,坐在电脑前,抬手挪动鼠标,播放视频。 视频里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场景,熟悉的人。 那是她,是水祝,是她的爸爸和妈妈,是她们一家人在游乐园玩的场景。 那么清晰,那么清楚。 欢笑,说话,吃冰激凌,她因为犹豫坐不坐海盗船而不断扯头发。 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细节,每一道声音,都那么清晰。 就像摄像头直接对准她们而录像,就像她们是演员,努力找准摄像头的位置而拍摄。 但是,那天,根本没有任何人在拍他们。那天,除了欢乐,没有任何一丝不对劲。 可是,那天的每一场景都精准无误的出现在这里。 水祝震惊在那里。 突然,视频暂停。 水祝身前的玻璃窗自动打开。 坐在电脑面前的女生回头,看见水祝,惊讶地瞪大眼,然后手捂上嘴,扯出惊嗝。 “你、你、你是、是谁……嗝——”女生惊愕又慌张地捂住打嗝的嘴,想要努力压下惊嗝。 水祝嗡动嘴唇,惊恐地看着她。 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一模一样的声音,一模一样的动作,一模一样受到惊吓就会忍不住打嗝的毛病。 她说背影那么熟悉,原来是她自己。 是她自己。 是自己。 自己。 另一个自己成真了。 水祝僵硬在原地。 房间里的女生见她许久不做反应,放下捂嘴的手,站起身走到窗边,乖巧地微笑:“呀,还真的很像呢。”惊嗝消失不见。 “你好呀,水水,我叫水祝。”女生笑着说,“我正在温习你的曾经,努力学习变成你。” “水水,我是第一个被nake创造出来的哦,nake以为你会最先死,然而你很厉害啦,活到现在,很出乎意料哦。” 水祝颤抖着手摸上镰刀。 她说不出话,舌头打结,嘴唇发抖,脑里混沌一片。 她不敢相信,她看见了,看见即将代替自己的另一个人。 那么像,那么像,足以以假乱真,连她自己都无法否认,那真的是她,是她自己。 “啪嗒”镰刀掉在地上。 女生视线瞟向镰刀,又转向她,笑道:“你杀不死我的啦。” 话音刚落,只见一抹褐色快速闪动,正乖巧笑着的女生砰然倒地,脖子流出黑色的血。 小蛇张嘴,嫌弃地在她衣服上擦毒牙,怒哼一声,飞回水祝的肩上。 劣质品,冒牌货,冒充枕头,该死。 地上的女生“咕噜”歪头,眼睛下翻遥望水祝,艰难地张嘴:“在你死、死后,还、还会有第二个、第二个我。”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2-25 20:38:08~2020-02-26 20:26: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咕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超萌的萌萌 50瓶;上帝欠我一盆花、纪子、cher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47 黑血蔓延一地, 女生睁眼躺在血泊里,嘴角勾起微笑的弧度。 微笑着看着她,看着水祝, 看着她的身后。 突然, 她从血泊里站了起来, 扬起脖子发出“嘎嘎”的脆响。她舔掉嘴角流淌的黑血, 揪着粘稠的发尾,向水祝走来。 一步, 一步。 女生在笑,低低的笑声像风吹杨柳那么轻软,却又是那么诡异, 扶过肌肤,炸起一片鸡皮疙瘩。 轻轻地笑,笑得鼻血横流, 流进嘴里, 染黑了整洁的牙齿, 粉嫩的舌。 她伸舌舔舐积在上唇的鲜血,吞咽。 “我是死不了的啦, 你才会死,我会代替你回家。”女生娇俏地一圈圈缠绕发尾,修长白皙的手指被血染的发丝勒出无数血痕。 “会代替你去学校, 会帮你照顾你爸爸妈妈哦。” 不,不,不! 水祝疯狂地摇头, 喉咙像被人死死掐住,发不出一丝声音。 她疯狂地撕打挣扎,想要砸碎身前的玻璃,闯进去,闯进去砍死她,砍死她,砍死那个赝品。 她不是水祝,不是水祝,我才是,我才是,我、我才是水祝。 啊! 水祝撕心裂肺地大嚎,双手推搡,腿脚使劲乱蹬,身体抽搐一下,猛地翻身坐起。 她大口大口地喘气呼吸,急促的喘息下,她看清楚粉色的被子,微微弯曲的白皙手指,熟悉的奶白墙壁,挂满长裙的衣柜。 还是城堡,还是她的房间。 她还没有死,没有。 只是在做梦,梦。 那个和她一模一样的女生已经死了,死了,被小蛇咬死了。 小蛇。 水祝猛地掀开被子,没有小蛇的身影。 她慌乱地跪起来,大声呼叫:“小蛇?小蛇?”噩梦后因为急促喘息而声音颤抖,尾音都似乎被撕裂成几缕。 被蹬下床的小蛇惯性地打个滚,瘫在地上磨牙。 该死的女人乱做梦,逮着它又折又蜷又打,还摔它踢它。 要不是它皮厚,早不知道在她手里被折断好几回。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神经病的女人? 小蛇气到瘫痪,瘫在绒毯上连翻身都不想翻。 它吐着信子龇牙,该死的赝品,该死的nake,成天无聊就吃吃喝喝多舒服啊,弄那么多事情做什么,把她吓得做梦都在嚎。 人类的心灵真是脆弱。 要谁敢长得像它,一定一尾巴扇它去南极找企鹅。 水祝趴在床尾探头,想看看小蛇是不是钻到床底。刚探出头,模模糊糊见地上有抹细长的影子。 没有灯光的黑暗里,看不太清。 她试探性地叫:“小蛇?” “嘶——”小蛇龇牙。 果然是它。 水祝撑着身体往前挪了挪,大半个身体扑到床沿外,挨近了,才看清小蛇肚子朝天的躺着。 她伸手戳戳它的白肚子,疑惑地问:“小蛇,你怎么睡地上?” 小蛇从鼻子哼出一口气,还不是你臭毛病发作踹我下来的么。 但是它会说吗,肯定不会,太损它英雄风范,堂堂一届天才蛇竟然被脆弱的人类踹下床? 哼,是它睡高兴了,自己滚下床的。 它发誓,一定要变成人,全方位碾压她,看她以后还踹不踹得动。 “起来吗?”水祝对它伸手。 小蛇气哼哼地歪头。 “怎么啦,谁欺负你了?”水祝温柔地抚摸它的头。 小蛇嗅着鼻子,不理。 水祝哀叹一声,她家小公举又生气了。 该怎么哄? “饿了吗?想不想吃饭,我亲手煮给你吃哦。” “不吃。”气饱了。 “那你想干嘛?” 干嘛? 眼珠溜溜转,小蛇歪头,水亮亮的漂亮大眼睛闪闪发光地盯着她。 “你说‘爸爸,我错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2-26 20:26:01~2020-02-27 18:42: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2562776 4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克克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48 黑暗里, 水祝看不清它的模样,但那双闪闪泛光的眼睛告诉她,它很期待, 非常的期待。 水祝用两根手指夹起它, 仔仔细细打量, 实在想不明白小小的蛇是上哪儿去学的这坏毛病。 小尾巴在空中欢快地翘啊翘, 兴奋地等着她叫爸爸,它还没有当过爸爸呢。 水祝勾唇笑得特别温柔, 前所未有的温柔。 她说;“欸,叫爸爸什么事,你做错什么了?说出来, 爸爸原谅你。” 小蛇呆滞:??? 随即,猛地龇牙,对水祝狂吐蛇信子。 眼看信子要弹到水祝脸上, 水祝“咯咯咯”笑着将它丢进被窝里, 卷起被子把它裹得严严实实, 然后翻身下床,跑进浴室。 小蛇翻呀翻, 就是挣扎不出来,气汹汹的一尾巴抽在被子上,小牙齿磨得“咯吱咯吱”响。 臭女人。 占它便宜, 占它便宜,占它便宜。 看它不抽死她,狠狠地抽死她! * 水祝洗个冷水脸, 整个人变得精神抖擞。 她掀开被子,小蛇肚子朝天躺着,小小的白肚子气得一鼓一鼓,蛇信子在嘴边乱颤。 连她扑过去,都不愿意看她,漂亮的眼珠一翻,露给她空荡荡的眼窝。 “起来,走啦,咱们出去逛逛。”水祝戳戳它鼓起又扁下去的肚子。 小蛇收回信子,闭紧嘴,眼敛一嗑,不搭理她。 坏,成天占它便宜。 “不起来吗,那我走了哦。”水祝说着,一手提起它揣进衣兜。 拿起镰刀,和营养液,去三楼给种子浇灌。 有几颗种子已经发芽,嫩绿嫩绿的小芽,看起来分外舒服。 她蹲在那里,摸了摸小芽,看许久,才站起身出门。330房门关上,森蚺的尾巴从上面掉下来遮住。 半夜的城堡只亮着几盏壁灯,壁灯打下不大的橙黄光晕,昏暗得只能模糊看见一些影子. 水祝搓搓脸,没什么困意,回去也睡不着,于是提着镰刀谨慎地走着,一边走一边叫黑曼巴和阿呆。 随着轻轻的呼唤,四处蔓延出“嘶嘶嘶”的蛇声。她握着镰刀,继续前进。走了大半圈,看见不少蛇,却没有一条是黑曼巴和阿呆。 不知道是跑进森林里,还是它们总和她错过,或者被佣人关起来不让她们轻易找到。 不排除最后一种。 水祝打个哈欠,准备再叫一声就回去睡觉。 声音刚飘出去,角落里探出一颗灰黑灰黑的蛇头,张大黑色的嘴吐出黑色的信子。 角落里的黑曼巴晃晃脖子,正要向水祝爬去。 突然一声清冷短促的嘶叫,黑曼巴肚子一软,趴下立起的身体,爬回角落里,缩成一团。 兜里的小蛇吐信子,敢占它便宜,哼,再找几百年去吧! 听见小蛇短促的叫声,水祝以为它蜷缩得难受。 她知道它最喜欢躺着,衣兜太小,展不开它小小的身躯。水祝于心不忍地把它抱出来,让它趴在自己的手臂上,抻直小尾巴地躺着。 转过一处拐角,水祝模模糊糊看见前面的光晕旁蹲着个什么东西。 手不由自主摸上镰刀,停下脚步不再前进。 那团东西似乎有所感觉,转身过来,橙黄的光晕打在脸上,水祝看清楚那张精致得像p出来的脸。 章汐汐。 她站起来,脸上挂着瘆人的笑,左手提着正滴血的死老鼠,老鼠半个身体被撕裂。 章汐汐向水祝走来,走进光晕,突然从她身后的阴暗角落跃出一条手臂粗的蛇,蛇嘴一张,咬住她手里的死老鼠整个吐下。 那条蛇很熟悉,水祝曾经亲手杀死过它,还被它的尾巴打过肩膀。 是铁头蟒,章汐汐找了一条一模一样的铁头蟒。 一模一样。 水祝莫名地想吐,她又想起那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女生,控制不住地泛呕,胃里一阵一阵地翻滚。 她死死掐住喉咙,吞下恶心的味道,一张脸被短暂的窒息呛得通红。 “怎么?你也想要老鼠,它敢吃吗?”章汐汐戏谑地盯着水祝手臂上的小蛇。 那条蛇,真是除了有毒以外,什么都没有。 当初她一叉子插过去,一点反应都没有,连自保能力都没有。 还不如罗珊那条黑曼巴。 没用。 喝血都嫌血少,剖胆都嫌没味。 耗费那么大的精力,结果抓来的是条没用的废蛇。 真是浪费她的时间,但是看见她们对铁笼里的苏文静无能为力时,她竟感到格外兴奋。尽管她能杀死铁头蟒又如何,对苏文静依旧束手无策。 不知道面对那样的罗珊时,她又会怎么样。 真是期待。 章汐汐挑唇笑,走进黑暗的角落里提出金丝笼,笼子一动,“吱吱吱”的声音炸响,六只老鼠在里面窜来窜去的想要奔出牢房。 铁头蟒昂头立在笼子前,信子往笼里钻,吓得老鼠们“吱吱吱”得更疯狂,灰色的鼠毛炸得竖起。 章汐汐丢掉金丝笼,笼子“咕噜咕噜”滚到水祝脚前,笼门被砸开,六只老鼠“哧溜哧溜”窜出来,“刷”地跑没影。 铁头蟒朝它们逃跑的方向追去,一口吞下一只。 “嘶嘶嘶”声在身前身后炸响,不少蛇爬出来活捉老鼠。 软绵蠕动的蛇身从水祝的脚背滑过,冰凉和腥臭拂过脚踝。水祝按住手臂上立起的小蛇,对讥笑的章汐汐说:“小心你的铁头蟒哦,赝品迟早会被发现。” 章汐汐冷笑:“是吗,你说nake知道你杀蛇会怎样?” “nake知道你保护不了自己的伙伴,会怎么样呢?”水祝反问。 “你不是一样保护不了,不然蛇怎么会丢?” 水祝捞起躁动的小蛇在空中转个圈,“咯咯”笑起来:“我们家小蛇很乖哦,从不乱跑,可你的赝品很容易被佣人发现呢。” “好啦,我们不打扰你找蛇啦,希望后天还能站着见面。”水祝嬉笑着冲她挥手,转身上楼。 章汐汐愤恨地甩掉手里的鼠毛,她一直想的是再找一条铁头蟒就好,反正她已经把死的那条喂了蛇,佣人肯定不会知道是不是同一条,但忘了水祝,忘了这个曾经胆小如鼠的女人。 她怨愤地嗤一声,提脚去追铁头蟒。 * 床上的小蛇很烦躁,滚来滚去的不舒坦。 “为什么不能咬死她?”那个蛇蝎心肠的女人用叉子卡过它的脖子,阻止它蜕皮,它差点就被她害死。 为什么不让它咬死她。 嘶—— 水祝摸摸它的头,一口咬死太便宜,哪能解恨?每次想起半蜕的蛇皮挂在它身上,被她用力撕扯时,流出的粘液里淌着丝丝的血迹,每撕扯一下,她就怕把它的新皮一起撕碎。那时她想,要是新皮一起撕掉,它会死吧。 它痛得那么厉害,嚎得那么沉重。 怎么能一口咬死就完事,太便宜了。 水祝收回思绪,眨眨酸涩的眼,轻轻地问小蛇说:“想咬就咬铁头蟒吧,见一条咬一条。” 嗯? 小蛇不解地歪头,雾蒙蒙的眼睛瞬间变得雪亮。 它诡异地望着身旁的人,那张脸单纯得紧,没想到心却是黑的,比黑曼巴的嘴还黑。 装,成天到晚的装,焉着坏。 小蛇舒坦了,躺着她旁边开始睡觉。 小公举终于不再折腾,水祝看眼时间,凌晨四点,得赶紧睡。她拉上被子,眼睛一闭,睡过去。 均匀的呼吸声传出来,小蛇睁开眼敛,从被子里钻出来,悄悄拉开门,往大厅飞去。 “嘶——”它站在黑暗的拐角里,叫一声,黑曼巴抖着肚子滚出来。 “去把那条又呆又蠢的找回来。”小蛇对黑曼巴吐信子。 黑曼巴扭两圈脖子,才反应过来它说的是谁,然后缩着肚皮去了。 小蛇甩甩尾巴,游回去。 躺在枕头上,两眼呆呆地盯着天花板。它突然想起,自己有很久没有美滋滋睡过长长的觉。 自从被人甩在她的肚子上以后,每次刚磕上眼,就被莫名其妙地闹醒。 嘶,它当初为什么要去大厅睡觉,为什么要被那些蠢女人看见,为什么要爬到她旁边去给她抓住。 好多为什么。 曾经它人生中唯一的爱好,睡长长的美觉。 现在,好难。 小蛇翻眼,瘫。 * 当折断的茼蒿经过一夜的奋斗,再次生长起来时,另两盆种子却没有任何动静。 罗珊蹲在大盆前,恨不得用手把种子捞出来重新撒一次。 “为什么不长啊?”罗珊叫。 水祝把还在睡觉的小蛇揣在衣兜里,说:“种子有问题,等会你再去换点种子回来,撒进去。”浇了营养液的土壤,她不想浪费。 春柚柚擦干净手上的水,三人下楼热身运动,开始跑步。 连续跑好几天,似乎掌握到不少技巧,比最初轻松许多,除了路程遥远以外,没有任何问题。 特别是小蛇时不时鞭策她,那一鞭子一鞭子,莫名地让她有点怵,跑得更加快速。 一圈下来,水祝竟和罗珊一同抵达终点。 两人撑着颤抖的大腿大喘气。 水祝吞咽一口口水,问罗珊:“珊珊,你再想想黑曼巴有什么特征,喜欢去哪儿,叫什么反应最快。我们要抓紧时间,明天的这时候是最后期限。” 罗珊撑起身,抬脚踹一抹黑土,烦躁地拧眉。 她真不知道有什么特征啊,黑曼巴不就那样啊,哪来的特征,就操他妈能吃。 越想越想不起来,越想越气,她以前给它吃给它喝。人家水水的蛇跑出去都知道回来,黑曼巴跑什么跑啊,跑了就跑了,都那么大了,该找得到路回来啊。 操! 又一脚踹在黑土上,直接和刚从土里爬起来的蛇头踢个正对,蛇被她一脚掀飞出去。 她烦躁地碾土。 水祝见她真想不起,安慰地说:“珊珊,你去那边,我走这边,我们再找找吧。” 罗珊只好点头。 两人分头在黑土上搜寻。 一声叠一声的呼叫散在空中,有好些个女生找到自己的蛇,抱着回城堡。水祝的腰都弯累了,来来回回的蛇都不黑,也不呆。 她直起身,双手揉腰,哀叹一声,继续唤:“黑曼巴,小蛇。” 兜里的小蛇翻眼,这真是累傻了,显然她还没有反应过来,还在那里“小蛇小蛇”的叫。 它瘫在衣兜里,难以置信,世界上有这么傻的孩子。 嘴角却不由自主翘起来。 傻虽然傻,但是看她这么时时刻刻地想着它,它就不嫌弃她傻了。 小蛇从衣兜里钻出来,立在她的肩膀上,善心地提醒:“我在这里,你叫错了。” “嗯?”水祝偏头,疑惑地用眼光瞟它。 “是黑曼巴和阿呆。” “对呀,我就是叫的黑曼巴和阿呆呀。”水祝莫名其妙。 “……”小蛇瘫,行吧,你自己叫吧,它不管了。 见小蛇又不搭理她,水祝抬手摸摸它的脑袋继续叫。 身后黑土翻腾一阵,露出两颗蛇头,灰黑色的脑袋旁一颗呆头呆脑的蛇头。 两颗头并排地探出黑土,蛇身藏在土里,紧紧跟在水祝后面。 水祝走着走着,总觉得哪里奇怪,她停下脚,猛地一个转身。 黑曼巴和阿呆“刷”地藏进土里,一动不动。 水祝看看周围,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肩膀的小蛇纹丝不动,那更是说明奇怪的感觉只是她的幻觉,不然小蛇早该叫起来。 她抹掉额头上的汗水,揉揉被晒晕的头,准备再转一圈就回去吃饭。 人刚转身走两步,两颗蛇头又从黑土里冒出来,紧随其后。 小蛇懒洋洋地晒着太阳,余光都不留一个给它们。 找吧,慢慢找吧,看你最后求不求我。好心提醒你,还嫌弃我,睡觉轻薄我踹我,不道歉还占我便宜。 我让你占,使劲占。 早晚有一天,要你把占去的便宜全还给我。 哼。 * 太阳越来越晒人,水祝被晒得两眼金光闪闪,她抬手遮在额头上,提脚回去。 罗珊正在大厅里和女生们勾肩搭背的聊天,一群人欢笑连连。 水祝直接转上楼,和春柚柚一起做饭,洗米时特意多洗些。 果不其然,米刚入锅,罗珊“蹬蹬蹬”跑上来说有四个女生愿意换种子。 罗珊把先交给她的种子扔进盆里,等饭好后率先给人端饭去。 水祝让春柚柚先吃,把罗珊的饭放锅里温着。 自从在茼蒿上吃过苦的小蛇,只专注自己面前的白米饭,再也不往菜碗里凑,连水祝夹给它,它也严厉拒绝。 它不傻,吃过一次亏怎么可能吃第二次亏? “柚柚,你的蛇有踪迹吗?”水祝咽下最后一口饭,把碗放到盆里洗干净。 春柚柚说:“没有。” 水祝明了了,她把目光投向还在吃饭的小蛇身上。 小蛇只觉身上一道热切的目光,翻转眼珠就看见水祝明亮亮的眼神。 它哼出一口气,无视。蛇信子卷起最后一点饭,磨呀磨,吞下,然后飞到床上舒舒服服地躺着。 那舒服的姿势,看得水祝心生羡慕,她也想躺着睡会觉。 昨晚折腾大半夜,早上很早起来,又跑那么远,还晒一早的太阳,早已筋疲力尽,犯困。 她打个哈欠,让春柚柚回去休息。坐在椅子里,趴在桌上等罗珊回来吃饭。 趴着趴着,忍不住睡过去,刚进入梦乡,罗珊的大嗓门炸响在门口,一惊一乍吓得水祝一抖,下巴从手臂滑下来,磕在桌上撞得生疼。 她痛苦地拧起眉,抬手揉下巴,模模糊糊地问:“怎么了珊珊,饭在锅里,你自己吃。” “嗨!水水你看!”罗珊猛地扑到桌边,从衣服里摸出一包种子,在水祝眼前晃。 一包种子! 瞌睡瞬间清醒。 水祝双手抓过来,迫不及待地拆开。 罗珊豪气冲天地说:“一周的早饭,咱们包了!” “……”水祝捧着种子口袋,呐呐无言。 “种啊,去撒土里啊。”罗珊一边说,一边端饭。 等她坐到桌边,水祝把种子口袋倒翻,袋里的东西“咕噜咕噜”滚在桌上。 灰色的,小指甲壳一半大小的石头在眼里打转转圈。 罗珊震惊地瞪大眼,随即后知后觉的大骂,“操他妈的骗老子!老子就说他妈的自己不种给我种!给我,我去找她算账。” 罗珊抓起桌上的石头,抢水祝手里的袋子。 蓦地,水祝想起那些饿到面黄肌肉,跑步都脚软的女生,微微叹口气,按住罗珊,说:“算啦,这包装袋未拆封,她也不知道是不是种子,肯定是看别人种不活自己留着没种。以后注意点,谁拿种子来都当面验收。” 虽然水水说着算了,但罗珊还是气愤。她答应了给那个女生一周的早饭,饭要端过去,种子还是自己拿回来的石头,怎么想都觉得对不起水水。她吃着水水的饭,却拿回来石头。 水水就是心地善良。 罗珊大口刨干净碗里的饭,快速洗完碗筷,飞快地往门外跑:“我再去找种子!” 水祝笑笑,反锁门,蹲在床边,小小声问躺着的小蛇:“睡了吗?” 小蛇嗅嗅鼻子,没睡。 水祝见它没动静,连尾巴都没摇一下,心想它已经睡着了。 轻悄悄走进浴室,用冷水拍脸。 床上的小蛇莫名,它向浴室歪头,很不解,怎么问问它睡没睡,就走了,不说别的? 它不是对她说没睡吗? 人类真难理解。 小蛇瘫。 它不经想,等它变成人,是不是也是这么难理解? 肯定不是,它肯定很好理解。 * 水祝用冷水把自己拍得一点睡意都不剩,小心翼翼地抱起小蛇放到衣兜里,盖顶帽子,出门继续找蛇。 有一瞬间,她真希望自己能像小说里写得那样有个哨子一类的东西,只要她一吹,蛇就自己跑出来,不用每天早起贪黑,心里念来念去,脑里转来转去都是找蛇。 那样,她现在应该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做美梦。 越想越困。 身体被炙热的太阳晒得火辣,她眨眨迷糊的眼,抬手扇风。 前前后后,到处都是找蛇的女生,有些女生把自己叫哭了,眼泪横流地边走边呼叫自己的蛇。 那模样,看起来太可怜。 不远处,江蕙和章汐汐笑意盈盈地说笑着,身后她们的蛇,两条蛇紧随在她们后脚跟,寸步不离。 江蕙看见水祝,远远地冲她笑。 水祝瞥眼章汐汐身后的铁头蟒,礼貌地回江蕙一笑。 她们擦肩而过,水祝隐隐听见兜里小蛇清凉凉地“嘶”一声,江蕙的细鳞蛇猛地跃起攻击章汐汐的铁头蟒。 铁头蟒挨了一尾巴,迅速弹开,立起上半身冲过去和细鳞打起来。 水祝闪到一边看着。 江蕙和章汐汐俱是一愣,随即古怪地望对方一眼,然后纷纷叫自己的蛇停下。 然而两条蛇不管不顾,两根粗壮的尾巴交缠在一起,蛇头碰撞蛇头,只听剧烈碰撞声响,两条蛇快速散开,来不及吐口信子,又迅猛地冲击上去。 任是江蕙和章汐汐两个人怎么叫,两蛇就像被施了魔法一样,打得愈发凶狠。 那猛劲像极了前天蛇潮涌进城堡的模样。 水祝举目四望,四周的蛇毫无反应,甚至杵在黑土里兴奋地围观,不像再次涨潮的情景。 那怎么就突然打起来? 她想起那清凉凉的嘶声,伸手摸进衣兜,小蛇翘起尾巴戳她的手掌心。 醒了,刚才那一声她没听错,是她家小蛇叫的。 真和她家小公举有关呢。 为什么它能让它们打架? 水祝疑惑地挠挠它的肚子。 小蛇被挠痒了,尾巴抽在她的手背上,翻转身把肚子藏起来趴着。 两条蛇打得难分难舍,身上都挂了好几道彩,还在凶猛地互相吐着信子咆哮,怒目圆睁。 江蕙和章汐汐因为唤不回自己的蛇,开始吵起来。 章汐汐一想起自己好不容易找到一条铁头蟒,就被江蕙往死里整,还有刚才江蕙对水祝那一笑,不得不多想她们是不是联合起来害她。 水祝刚从身边过,江蕙的蛇就攻击她的蛇,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一定是水祝指使的。 她怨恨地瞪向水祝。 水祝若无其事地站在旁边淡淡地看着,周围逐渐围来不少人。 两人都是要面子的,纷纷住了争吵的嘴,脸色不是很好看。 水祝好笑地看一会儿,见两条蛇老分不出胜负,也不是那么好看,抬手给脸扇扇风,继续找蛇。 当务之急,还是黑曼巴和阿呆要紧。 一直找到夕阳斜坠,身旁走过一个又一个抱蛇的女生,她连黑曼巴的尾巴都没看见一点。 天色暗下,夜风袭来,吹歪了帽子。 水祝裹紧外套,呼唤黑曼巴的声音都被晚风刮得颤抖。 禾西真是个神奇的地方,白天太阳辣到能烤肉,晚上的风凛冽得能割人。 小蛇见她实在可怜,从兜里钻出来,躺在她的肩膀上,好心地问:“要不要我帮你找?” 水祝疯狂点头:“要要要。”非常需要。 “叫爸爸。” 水祝翘起嘴角,欢快地答:“欸!叫我什么事?” “啪!”一尾巴抽在她的背上。 水祝“嗷唔”一声,抬手想去揉,小蛇又是一尾巴抽在她的手背上。 “别闹了!”水祝揉着抽疼的手叫。 小蛇哼唧一声,收了尾巴。 别让它逮着机会,不然抽不死她! 一人一蛇正闹腾时,罗珊的大嗓门从远处传来:“水水,吃饭了!” “吃饭了!吃饭了!水水水水!”声音洪如惊雷。 水祝提高声音回应她,她就像没听见似的,一遍又一遍地大喊。 喊得水祝只好抬脚快速跑起来。呼唤一下午黑曼巴和阿呆,刚又嚎一嗓子,喉咙干哑得难受。 水祝干咳两声,终于跑到罗珊的视线范围内,罗珊看见她,立即停下呐喊,身边围了好几个女生,正端着碗大口吃饭。 水祝错身进去,刚走到走廊下,突然一抹影子从天而降,“嘭”一声砸在她面前,血花四溅。 鲜血飚了水祝一身,她愣怔一瞬,抬头看见森蚺的尾巴从三楼的栏杆处收回去。 身后响起一连串的尖叫和呕吐声。 水祝低下头,大面积的鲜血已经浸到她的脚下,向更远处蔓延。 地上的女生昂起鲜血淋漓的头冲水祝张嘴,已经摔断变形的手,随着她抬手的动作吊出诡异的弧度。 她艰难地弯曲膝盖想撑起来,胸口刚离开地面又软绵绵趴下,最后用肚子贴着地面一点一点向水祝蠕去。 冒着血的嘴开开合合。 水祝从那模糊的血泡里听清楚一个“菜”字,她想要菜。 她去了三楼,或许看见过她们进入那扇门,想像她们一样进去拿食物,但被森蚺甩了下来。 水祝说不出是什么心情,站在那里,看着佣人将她抬走,她的身上没有蛇,没有找到蛇。 不是今晚,或许是明天,没有找到蛇的她也会流这一地的血。 水祝回头看罗珊,她站在女生群里,手臂搭在女生肩膀上,震惊地瞪大眼。然后她跑到水祝面前,问她有没有被吓到。 水祝摇头,后退几步,和罗珊绕开鲜血,上楼。 浸透鲜血的双脚,每走一步,就印下一个血印。 又是一个女生。 * 一顿晚饭吃得格外沉闷,三个人都难受。 春柚柚和罗珊没有找到蛇,又一个活生生的女生在她们面前消失。 “吃完饭我再去找找蛇,柚柚也去!我就不信黑曼巴它不出来!白喂了几十只老鼠,连路都找不到,操!”罗珊大骂一声,快速刨饭。 春柚柚点头。 水祝咬着嘴里的白米饭,紧紧抿了一下嘴,像下定什么决心,仰头对她们说:“我找到了,你们吃完饭回去休息吧,黑曼巴和阿呆一会儿就回去。” “啊?”罗珊诧异,“在哪?跑那么久都不回来,看我不揍死它!” 春柚柚也疑惑地望着她。 水祝抿抿嘴,轻松地说:“在楼上,我放它们在那里守种子,天亮前就回去。你们好好休息,明天有的忙。” “真的?我怎么没看见?”罗珊使劲想,她还真没在三楼看见过黑曼巴。 “我会骗你吗?”水祝认认真真地盯着罗珊的眼睛。 罗珊一时说不出话来,水水从来没对她说过假话。她也不是不相信水水,只是下意识那么问。 “好啦,我不骗你们,累了一天,都回去休息吧。”水祝收拾碗去洗。 春柚柚帮忙打下手。 桌上的小蛇翻眼,她一直都是骗子,谁都骗,连它都敢骗。看吧,现在又在骗人,明明就没找到,看她明天拿什么出来。 * 送走罗珊和春柚柚,水祝反锁门。 望着趴在桌子上的小蛇,抱它去洗澡,香香的泡泡荡漾,小蛇舒服地甩尾巴。 它好几天没洗过泡泡澡,每晚都是提它冲一下就完事。 有泡泡,真舒服。 它在泡泡里荡来荡去,小尾巴甩得泡泡漫天飞。 水祝抬手抹掉脸上的白泡泡,蹲下身,上半身趴在台边,用手往它身上拂泡泡。 小尾巴越甩越欢乐,扇得她满头满脸都是白泡泡,头发上,衣领上,一抹一抹的白。 水祝温柔地抚摸它的小脑袋,深深地望着它,小蛇直觉一阵不好。 心里翻想着她要做什么坏事,浑身戒备,大眼珠圆溜溜地盯着她。 结果,水祝软软地问:“今天是你让江蕙的蛇攻击铁头蟒的吗?” 咦,这人变聪明了。 小蛇舔嘴,点头。 水祝瞬间松了一口气,又问它:“你知道摔下来的那个女生是怎么回事吗?” 嗯?当然不知道,它又不是千里眼顺风耳。 但是并不妨碍它后来知道。 小蛇仰头冲天花板嘶嚎一声,上面传来密密麻麻一阵“嘶嘶嘶”,嘶了好一会儿。 小蛇才转头对水祝说:“偷菜,森蚺没控制住力道。你们人类太脆弱。”弱鸡,摔一下就断胳膊断腿。 它相信,就算它变成人,一样比他们坚硬挺拔。 水祝又松一口气,心想它还能和别的蛇隔空交流,更容易找到黑曼巴和阿呆了。 “三楼,菜熟了。”小蛇心地善良地告诉她。 然而,她没有像它想象中那么惊喜,还拧着那道细长的眉,一脸纠结又踌躇,她又开始揪自己的头发。 它观察过,只要她犹豫,就会下意识揪头发。 犹豫什么? 正猜想,只见她抿嘴,咬牙,小小的下巴戳在台上,诺诺弱弱地张嘴:“爸爸。”声音小小,颤颤,软软。 嗯?嗯?嗯?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小蛇从愣怔变成内心狂笑,它咧嘴,蛇信子欢快地颤来颤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她叫我爸爸,叫我爸爸,叫我爸爸。 爸爸,爸爸,爸爸。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小蛇在泡泡里翻滚一圈,陡然立起,一尾巴抽在她脖子上。 “叫大声点,我听不见。”声音清清凉凉,翘起的嘴角却泄露出它的满心喜悦。 “爸爸!”水祝咬牙大叫,嘴唇紧紧抿住摩擦,羞得无地自容。 “还有呢?你是不是说漏什么?”小蛇故作高深地问。 水祝羞愤地抿嘴,双手紧紧绞住发尾扯得头发生疼,在它又一尾巴抽在脖子上时,疼得“嗯哼”出声。 双眼水盈欲滴,她闭眼,心一横,大声叫:“爸爸,我错了!”心中带愤,陡然拔高的声音震耳欲聋,穿墙而去。 小蛇却很享受地颤颤耳朵,欢快地立在泡泡里转圈圈。然后躺进去翻滚两圈,用尾巴扇她一身的白泡泡。泡泡在空中蒸发,留下淡淡的白色痕迹,一圈一圈,落得她满头满身都是。 “我叫了,你帮我找黑曼巴和阿呆吧。”水祝垂着头,小小声地说。 双颊生红,耳垂滚烫,她感觉自己呼吸都是炙热的,她从来没有这么羞过。 “好啊。”小蛇站起身,尾巴翘起一抹白泡泡扔到空中,然后飞身去舔。白泡泡往水祝脸上飘,细长的两根信子打在水祝唇上。 只觉唇上一阵湿软,水祝浑身一震,软倒在地上。 小蛇收回信子,在嘴里卷了卷,味道有点儿香,还想再来一口。 躺进毛巾翻滚,将自己从头到脚擦得干干净净,飞到水祝怀里。 水祝赶紧抱住它,撑起身往外走,她要抓紧时间。 刚打开房门,迎面碰上两个女生,其中一个正抬手准备敲她的门。 水祝疑惑:“请问有事吗?”她记得这两个女生是她的左右邻居。 两个女生看着她满身的痕迹,尴尬地别开眼,神色别扭地说:“那个……能不能小声一点……” “嗯?”水祝迷惑。她怎么了? 另一个女生拉拉说话女生的手,两人默默地转身,快速回自己屋。 怎么了? 水祝低头想问问小蛇,猛地看见自己脖子胸前满是白泡泡留下的白色痕迹,联想刚才在浴室里发生的一切,再想到女生的话。 瞬间,脑袋炸成一片空白,呼吸闷在喉咙变成嗝。 她揪着发尾,羞得面红耳赤,双眼通红,水盈盈的似要滴出水来,贝齿死死咬住粉唇。 她羞愤地松手,一把丢开小蛇,委屈又气愤地叫:“去吧,爸爸!” 猛地后退两步,“嘭”地关上门。 反锁的声音在寂静的走廊上清脆响亮。 小蛇趴在地上,一脸懵。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2-27 18:42:51~2020-02-28 20:20: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归067 30瓶;安格妮丝。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49 枕头又怎么了? 它没有打她, 为什么要扔掉它,明明刚还那么温柔帮它洗泡泡。 女人,真是奇怪又复杂的生物。 小蛇翻翻眼珠, 从地上爬起来。轻“嘶”一声, 廊顶探下两颗蛇头, 一黑一呆, 蠢。 “回去。”小蛇吐信子。 黑曼巴和阿呆伸伸信子,向罗珊和春柚柚的房间爬去。 小蛇飞起来挂在门把手上, 翘起尾巴尖戳锁,锁扣“咔哒咔哒”,然后它听见椅子挪动的声音, 一直“嗞啦”到门口,门被死死顶住。 小蛇:??? 翻脸不认人? 刚才还在叫它爸爸,现在就不让它进屋? 小蛇回头, 看那两条蠢蛇甩着尾巴敲门。罗珊打开门, 惊喜地搂住黑曼巴哇哇大叫, 黑曼巴爬上她的背一起进房间。春柚柚震惊一瞬,阿呆自己爬进去。 它, 却被关在门外? 就因为让她叫爸爸?就因为它没有名字? 她也当过它的爸爸,它也没有把她关在门外。 它也没有给她取名字,也没有让她不能进门。 女人真小气。 小蛇努嘴。 它帮助她找到蛇, 不应该很高兴,然后花式夸夸奖励它吗? 小蛇瘫在门上,为自己的悲惨命运默哀。 * 门外许久没有动静, 水祝趴在床上,气到眼睛涩疼。 她不断告诉自己那是条蛇,是条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的婴儿蛇。可一想到邻居那尴尬又别扭的眼神,她就恨不得把自己埋进土里,再也不见人。 连自己养的蛇都欺负她。 委屈到不行,气不到不行。 可是听不到门外的动静,她又担心小蛇会不会被别的蛇叼走,会不会被章汐汐拿叉子欺负它。 但是她又不想看见它。 别扭又复杂的情绪霸满心房,水祝被咽得想哭。 要是她自己能找到黑曼巴和阿呆,一定不会现在这样。这几天,她都那么努力,还是怎么找都找不到,就像故意躲她似的。 她撑起身,坐在床上。 正这时,门外响起一声嘶嚎,清凉凉的嘶叫。 水祝猛地窜下床,速度过快,“啪”地一头栽在地上,她顾不得疼,爬起来冲过去开门。 小蛇随着门拂动,晃了晃,歪头看水祝。 水盈盈的漂亮大眼睛纯粹无杂质,那双单纯的黑眼睛,无辜地望着她,干净得一层不染。 那一瞬间,水祝觉得自己很坏,自己的思想很坏,觉得自己污染了它。 它只是喜欢玩泡泡,喜欢捉弄她,是自己思想污秽,潜意识里把自己的污秽怪罪在它身上。 它什么都不懂,像天使一样纯粹,是条多么单纯的宝宝蛇。 水祝咬咬嘴,摸它的头,“冷不冷?”它全身都是凉的。 不等它回答,一把抱进怀里,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它。 小蛇舒服地蹭蹭,它仿佛在自己悲惨的命运中看见遍地鲜花彩蝶和光明。 它决定,原谅她的一切罪过。 * 当三楼的土豆长出苗子,番茄结果,清甜的番茄汁滚过舌尖,淌进喉咙。 水祝只觉浑身舒畅,心情愉悦。 罗珊和春柚柚格外感激她,特别是春柚柚,抱着阿呆不住向她道谢,尽管她的话依旧是平平静静的“谢谢你”三个字,但是水祝能感受到她浓厚的情感。 这种情感带着她轻松完成早晨的跑步,并且坦然面对左邻右舍的奇怪目光。 然而,当大厅中央响起“滴”声时,所有的轻松愉悦情感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70个女生,仅剩64个女生安全坐在椅子上,昨晚摔残的第65个女生被白纱紧裹,放在台边。 nake依旧坐在那张蛇皮椅里,把玩手臂上的红颈蛇。 空气沉寂。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抱着蛇的女生面无表情,双手空空的女生越来越不安,从紧扣椅把手到双手颤抖,双脚抖动,背梁紧绷,肩膀耸动。 然后,她们看见一言不发的nake,一手卡住红颈蛇的下颌,一手抓紧它的身躯,开始扭曲,旋转,红色蛇颈被拧成麻花。 他在笑,漫不经心地盯着红颈蛇笑,好似手里的红颈蛇只是一件工艺品,随意变换的工艺品。 红色的蛇信子越伸越长,信口愈来愈大,蛇颈最大化的旋转,一圈绕一圈。 它在探信子呼吸,使劲呼吸,呼吸变弱,渐渐消退,消失,完全消失。 蛇头软而无力地搭在手背上,尾巴抽搐弹动,随后无力地垂吊在空中,蛇颈成了一块完美的麻花。 nake低低笑起来。 从镜头外伸进一双手,戴着白色手套,穿针引线,一根银针放进大张的蛇嘴里,扎在口腔上壁,使劲往上贯穿,穿透暗淡的眼珠,拉出来。银针带出银丝线,拉长,将红颈蛇吊起来,吊在镜头前。 特大写给她们看。 有女生小声地抽气,有女生不忍心看,但大部分女生面无表情,一眼不错地盯着,盯着镜头里的每一幕。 nake随意地扫视一圈,问:“有几个没有找到蛇?从左到右,报数。” 她们不知道是哪一面的从左到右,但是并不妨碍她们左顾右看。 她的左边有蛇,她的右面没有蛇。 女生们怔楞在那里。 空气沉默许久。 “……1。”有人害怕地小声报道。 有人起头,第二个就得接下去。 “2。” “3。” “4。” …… “7。” “8。” 声音戛然而止,许久,再没有报数。 水祝顺着停止的声音看过去,正好是269,旁边是章汐汐,怀里抱着的铁头蟒一动不动。 “八个。”nake说,“她们能找到,你们找不到?” 现在的nake说话不再笑,尾音不再带钩子,冰冷的,严肃的,没有任何感情,好似在寻问员工的工作情况。 这样的nake似乎比说话带笑的nake少些许变态。 又是一阵沉默,nake没有继续说话,没有任何指示。 八个女生垂头,她们沉默。在漫长的等待中,想起孔珠粒,想起陈娇娇,想起苏文静,然后控制不住的害怕颤抖。有女生直接从椅子上滑到地上,小声地呜咽起来。 “上来。”nake勾手。 不知道是在对她们说,还是对他身边的人说。 许久后,一条双头蛇从他的腿上爬上去,尾巴缠在他的手臂上,伸着一根脖子上的两颗蛇头,去咬被吊起来的红颈蛇的尸体。 每每刚要咬到,nake就挪开手臂,双头蛇嘴落空,不满地嘶信子。 nake就那么玩了许久,玩到她们都以为他忘记她们。 就在有些女生松口气时,“哗啦啦”的声音从城堡门口传来,是机器车轮摩擦地面的声音。 她们看见那熟悉的机器车,背着一张巨大的木板而来。 八个女生的心跳陡然炸响——nake不是忘记她们,是在等待,等待,等待。 她们逃不过。 逃不出nake的控制。 机器车停在台边,伸展四肢,将木板抬上台子,立在台中央。 那是,由一条条巴掌宽的木条拼凑成的宽大木板,条与条之间,有拇指长那么宽的缝隙。整个木板有三层,从上到下,无数个密密麻麻的圆形小孔。 机器车停在台边,佣人立在墙根,nake靠在蛇皮椅里,木板直挺挺地立在台中。所有的一切,像被钉子牢牢钉固,纹丝不动。 压抑沉默的空中突然响起一声嚎哭,所有人才从定格中回神。 nake从蛇皮椅里撑了一下身,又躺回去。 在双头蛇终于咬断红颈蛇的尾巴时,他才低低笑起来,笑着说:“每次都看蛇,我想你们已经习以为常了,今天送你们一份崭新的礼物。” 他抬起手,手臂上的双头蛇,一口撕掉红颈蛇的腹部。 血淋淋的上半身被银丝线挂起,滴着深红的血液。 台边的机器人展开腹部,从内部顶上来一个巨大的方形透明箱,十二层,每一层整齐摆放着近百支注射器,每一支注射器都是已拆封,装满各种颜色的药剂。 佣人上前打开箱子,将箱子的每一层单独取下来,交给身后的佣人。 她们把注射器插进木板的孔里,针尖向外,推柄顶在木板的最中层。只要顶在针尖上往后压,就会推动活塞,针筒里的药剂顺着针尖注射进体内。 他是要看她们在针尖上挣扎,看五颜六色的液体淌进她们的身体,看她们死在木板上。 女生跪在地上哭号起来,然后昂起头咒骂nake,又猛地一头撞在台上。 nake只是笑笑,平静地看着佣人扶起女生,抹掉她额头上的血,注射药剂让她苏醒,紧接着接过银针,不打麻药的直接缝合她撞裂的伤口。 女生从意识模糊变到剧烈挣扎,痛苦地嘶喊,拳打脚踢。 佣人用一只脚牢牢压住她不断撕扭的身体,银针穿过额头上的皮肤,染红了丝线,鲜血从佣人手指间滴落。 最后一针缝合好,打结,徒手扯断线。 线在皮肉里猛地拉扯,串起一层皱皮,痛得女生干吼嘶嚎。 佣人面不改色地把针线放进身旁的托盘里,双手弯曲,抱起女生放到台上的木板边。 女生一侧脸,就看见密密麻麻的针尖,有些针尖凝结着细小的水珠,只要她往前一动,她的整张脸就会被密密麻麻的针尖贯穿。 那一瞬间,她似乎忘却额头上的撕痛,忘记一切,脑里被鳞次栉比的针炸成空白。 然后她往后一缩,不断挪动身躯后退,往后退,退到格外远的位置,爬起来往台下跑。 她收回刚才的话,她收回所有说过的话,她收回做过的所有的错误事情。她愿意听话,愿意遵守规定进行游戏,愿意做任何nake说的一切,只要放过她,放过她,不要让她面对台上那些东西,放过她,她愿意,愿意听话。 然而上帝听不见她的祈祷,还没有跑下台,就被拦截。她在佣人的禁锢中发狂地拳打脚踢,拼尽全身力气做无畏的挣扎。 nake笑着看:“你应该省下力气,为等会做准备,我希望你的勇猛能让你活。” 女生果然放弃挣扎,惊悚又茫然地望着他。 “八个,活四个。我给你们一次机会,自己做选择。”nake的话音落下,佣人将台下没有蛇的七个女生请到台上,分开站在木板的前后。 木板左面四个女生,右面四个女生。 她们背对而立,身后是密密麻麻,装着不同药剂的注射器。 她们惊恐地颤抖,尖叫,想从佣人手里挣扎出去,但是佣人牢牢禁锢她们,除了跺跺脚蹬蹬腿,挣脱不开一丝一毫。 机器车“嘀”一声,从她们正背后的木板上飞出皮绳,皮绳弹在她们的手臂,胸腹,紧紧卷紧,一圈一圈,缠紧她们,束缚她们的手臂和胸。 佣人松开手,检查皮绳的牢固程度。 女生趁她们松手的机会,大力挣扎,往台边奔跑冲刺。 每跑一步,木板另一边,正对她的女生就被扯得后退一步。女生察觉到身后的皮绳拉扯的力道越来越重,自己离注射器越来越近,也发了狂地往前奔,使劲拉扯自己身上的皮绳。 两个女生隔着木板,开始拼尽全力地拉锯战。 她们身旁的女生看着,惊悚地看着。 她们懂了,“八个人,活四个,自己选择”的意思。 她们和她们背后的女生,不是她们活,就是背后的女生活,端看她们的意思。 想活,就要拼命拉扯,拼命奔跑,拼命往台边冲刺,只要把自己身后的女生牢牢钉在注射器上,就能活。 同一面的女生们面面相觑,在自己活和她人活之间选则了第一种。 她们发狂地奔跑,凶猛地往前拉扯皮绳,身体前倾,双脚使劲蹬地,咬牙切齿地使劲拉。 有人前进一步,有人后退一步。 有人向身旁的人求救,有人被身后的大气拖得跪倒在地上。 她们哭叫着,嘶嚎着,咆哮着。 为了活而尖叫,为了活而拼命,为了活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狠劲和毅力。 突然—— “停下停下!不要动!我们都别动!不动就不会死!不会死!停下!” 不知道是谁大吼一声。 拼命挣扎的女生们猛地顿了一下,然后她们发现身上的拉扯力道消失,她们站在属于自己的位置。 心跳加速,脑里就像轰过一炮弹药。 有女生高举双手:“我停下,你别动!” 身后传来急促喘息和颤抖的声音:“好!都别动!” 她们站在那里,大口喘气,身体紧绷。她们太累,也太怕,怕背后的人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她们互相戒备。 nake望着她们,又低低笑起来。 “很聪明。”他称赞一句,随即,“可我的规矩不能废。” 随着他的话,原本已经逐渐放松戒备的女生,猛地又提起心脏,警戒自己的身后。 她们只听见自己能活,但忘记怎么活,谁来解开她们的束缚让她们活? 她们停下,nake的惩罚不会停止。 皮绳开始产生微妙地动荡。 女生惊恐尖叫:“不!不要动!我们可以想办法!一定可以想出办法!” 动荡的皮绳又软下去。 nake不说话,只是看着她们,画面像静止一般,时间一点一滴的流过。 就在她们以为nake在等候时,佣人的声音响起。 “倒计时,3,2,1,0——放。” 台边升起一米高的玻璃,将台子四面围得密不透风。 又一辆机器车从远处开来,停在台边。车肚打开,推出一笼笼老鼠,活的老鼠。机器车四肢高抬,提起笼子越过玻璃,将笼子里的老鼠全部倒在台上。 灰色的老鼠一落地,“吱吱吱”四处乱窜,撞在玻璃上又往另一边跑,爬过女生们的脚背,擦着腿窜来窜去。 台上的女生们惊恐地抬脚踢开,撕扯嗓子尖叫。 “原本不想让你们看见蛇,但你们不听话——”nake抬手。 台上正上方,悬挂在高空的透明容器打开。几百条蛇汹涌而下,掉在台上,蠕动两下,翻转身躯猛地向乱窜的老鼠跃去,血口大张,一口一只老鼠。 老鼠们“吱”叫着四处奔逃,踩上女生们的脚,往女生身上爬,灰色的毛拂在肌肤上,炸起一片鸡皮疙瘩。 女生嚎叫着乱拍乱踢,无数蛇立起脖子,张嘴向她们身上咬去,撕裂了衣服,一口叼住灰毛老鼠吞进肚子。 老鼠碎裂的血脏飚了女生一脸。 女生疯狂地大叫着,拼命地开始拉扯皮绳。 她要活,要活,不想死,不想死在蛇的肚子里,不想被蛇吞下,不想和老鼠呆在一起。 要活,要活在台下,活在自己的房间里。 她凶猛地,狠命地狂拉,皮绳勒紧肌肤,割出一道道凹痕,皮肤浸出点点血丝。 老鼠的利齿咬在她的脚背,她不敢蹬脚,只能蓬勃出浑身力气,往前奔跑,往台边奔跑。 脚边的蛇叼住老鼠时,鼠牙刮下她的脚皮,火辣的撕裂感觉从脚背向四肢蔓延。她痛得呼吸一窒,双腿一软。 仅仅只是一秒钟的脱力,就被身后的大力气使劲往后拖。 她惯性摔倒在地上,砸在老鼠身上,无数的蛇从后背的缝隙爬进去咬老鼠。 冰凉的,蠕动的触感一瞬间传达全身,她恐惧到发抖,喉咙颤出嘶哑的沉闷。 后背触过肮脏的毛发,腥臭的躯体,“啪”地砸在木板上,力道又急速又迅猛,她甚至听见针尖断裂的声音。 尖利的针尖毫不留情地扎进皮肤,深入血肉,筋骨,血脉,冰凉的液体从无数毛孔流淌进体内。 剧烈的,燥热的,澎湃的,凶猛的身体开始随着液体变得冰凉,她感觉自己变轻了,很轻,像躺在云上,但是她的思维很清晰,前所未有的清晰,她睁着浑浊又清明的双眼,看着老鼠撕咬自己的腿肉,蛇吞噬老鼠。 老鼠和蛇蜂拥而来,她像一块香喷喷的烤肉,它们在她身上玩起追逐游戏,从她的衣服里钻进钻出。她像被打散的血浆,喷涌出一瓢又一瓢的血水,将老鼠灰色的皮毛染成粘稠的一团,将五彩斑斓的蛇染成黑红。 “啊——” 又一声嘶叫,又一个女生被钉上木板,注射器推进,冰凉的液体灌进身体,她极力地张大嘴,嗓子像割断声带,只能发出沙哑的“啊呀啊呀”,瞪着双目,清楚地感受一切。 撕裂,破碎,迸进,爆发。 从皮肤,传进血肉,蔓延筋脉,骨骼,心脏和脑髓。 身后的女生将皮绳拉到极限,拉得直直的。她站在那里,绷紧皮绳,听着身后传来撕心裂肺的嚎叫。她木讷地望着自己的双手,双脚,它们在发抖,越抖越厉害,像抽搐,浑身抽搐。她呜咽一声,跪在地上,匍匐在蛇鼠堆里,哭泣,大声哭泣。 她杀人了,用自己的力气杀死了一个活生生的人,为了能活,努力的亲手杀死了她们相熟的人。 她杀人了,是她独自完成的,是她亲手杀死的。 没有任何人的帮助,亲手,亲自,杀死。 她崩溃的嘶嚎,老鼠和蛇从她的腿爬上她的肚子,胸口,背梁。 鲜热的血从头上,背上流淌在地上,越流越多,将她浸泡在血里。 “救、救我——” 身旁的女生在呼叫,她有一张消瘦的开始泛黄的枯瘦脸,一具单薄的身躯。 她有两天,三天,或者四天没有吃饭。 她们从饥饿中熬过来了,又掉进nake的手里继续挣扎。 她向血泊里的女生张狂手臂求救。 血泊里的女生抬起手,在以为她会拉她一把时,那双被血染得通红的手放下,垂着头开始解自己身上的皮绳。 皮绳扣脱开,她站在那里,通红的双眼望着向她伸手的女生,淡薄地说:“自己努力。” 曾经,刚才,也没有人救她。她用自己的力量,自己的双脚解脱自己,她背上了一条完整的命,不像陈娇娇。陈娇娇,是所有人杀死的,她身后的女生,是自己杀死的。 她们,八个人,或者是四个人,都该自己为自己背命。 她穿过蛇鼠,走到玻璃边,那里还放着一具晕迷的残疾的身体。她坐在身体旁边,看着木板上的女生们奋力的挣扎。 那里,已经钉上两个女生,她们睁着眼睛,没有死,甚至很清晰地看着周围的一切,看着自己身上的一切,然后和她遥遥相望,目光恳切地望向她,她们希望她去救她们。 她没有动。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第四个。 拉锯战完成。 活下的女生跪倒在地上大口喘气,从最初惧怕肮脏的老鼠,变得和睦共处。 比起自己死亡,有时候,只要活着,和老鼠呆在一起,也不是很难的事情。 她们的本性,她们的本能。 在这两个小时里,挖掘和爆发得淋漓尽致。 nake鼓掌,从他出现到现在,终于扬出他那钩子一样的笑意。 “我尊重你们的选则。”nake说,“但是,还剩一个怎么办?”他抬手,指向玻璃边躺着的昏迷不醒的女生。 那是昨晚从三楼摔下来的女生。 “她已经死了。”坐在玻璃边的女生平静地说。 “是吗,说谎的人要被割舌头噢。”nake挑起唇角,笑她颤抖的手,等待她做些什么。 然而,那个女生令他失望了。她垂着头,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nake转向台下的女生,她们或是惊恐不安,或是泪流满面,活着面色平静。 他突然很想知道,那个曾经以为会第一个被淘汰的女生会怎么做。 是的,他在她身上计算错误,他以为水祝会被第一个淘汰。结果,活到现在,她的替代品也被消耗死去。 他抬起手臂,双头蛇一口吞掉红颈蛇被拧成麻花脖的蛇颈。 nake勾起嘴角,叫她:“s——”声音戛然而止。 那张巴掌大的漂亮脸,挂着乖巧又温柔的笑容,红润的唇张开了—— “章汐汐,你的蛇不是喜欢吃老鼠吗?” “一口气十只哦,我看你平时找老鼠很难找,现在那里有很多哦。” “要不要去试试,一次吃饱管几天,还能打包哦。”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2-28 20:20:49~2020-02-29 20:11: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咕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兰萱 10瓶;每天都要吸猫!!、安格妮丝。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50 那浅笑嫣然的面孔, 就像在随口说“你看,那花真漂亮”,笑意盈盈, 声音软黏, 如春风拂杨柳, 蕴得心痒。 如果这里真的是花圃, 如果台上疯狂奔跑与追逐的蛇鼠是五彩斑斓的鲜花和彩蝶,如果她们沐浴在春日的阳光下, 品着甜果香茶话家常,如果…… 不,不是的。 这里是城堡, 是远在天边的禾西,是nake身处在她们看不见的远方用她们来取悦,她们的生和死握在素未相识的人的手里。 章汐汐猛地回头, 那张精致的脸在瞬间变得惊悚起来, 不复往日里的高傲, 那双喜欢斜着鄙视别人的眼珠最大化地瞪大,好似瞪着水祝就能让她把已经说出口的话憋回去。 水祝浅浅地笑:“你的蛇怎么不动啦, 生病了吗,佣人说过这种事情要及时请医生哦,按照游戏规定, 我们不是应该对自己伙伴负责吗。”说完,状似特别疑惑地歪头,懵懂地望着墙上的nake。 艾弗瑞从墙边走出来, 向章汐汐走去。 “不用你操心!”章汐汐咬牙切齿,随即抬头看向nake,“我的蛇没事。” nake没有说话,只是笑着看她们。 水祝知道,他喜欢看她们同室操戈。出现这种情况,他很乐意看,看谁能坐到最后。他不在乎她们的生死,只在意她们能不能让他愉悦。 一排排女生忍不住瑟缩身体,往椅子深处窝进。 她们忘记了,短暂的忘记,忘记人与人之间也有利益相争。在刚才,她们以为她们共同面对的只是nake,在水祝开口的瞬间,她们终于知道在面对nake的时候,还要面对自己的同类。 她们,随时都有可能被自己熟悉的,不熟悉的“朋友”提出来,提到台上和那第九个女生背对背而立。 艾弗瑞站到章汐汐面前,抬手。 章汐汐“蹭”地一下站起身,粗大的蛇尾垂在地上,她抱着它沉重的上半身,惊得脸如白屑。 “章小姐,请配合。”艾弗瑞说。 “江蕙!江蕙的蛇死了!是她的蛇死了!”章汐汐猛地挡开艾弗瑞伸来的手,指向江蕙。 江蕙坐在椅子里纹丝不动,只是在听见章汐汐叫起来时,兀地笑了。她抬手摸细鳞的脖子,细鳞蜷缩起的尾巴尖翘起来缠上她的手臂。 一圈一圈缠绕上去。 怎么看,都是活的。 章汐汐抬起的手臂在颤抖,昨天,昨天下午。 细鳞和铁头蟒打了很久,无论她们怎么叫,都分不开。最后,两条蛇交缠脖子,互相狠咬一口,双双瘫倒在土里。 两条蛇都是毒蛇,它们的毒液都能瞬间毙命。 它们躺在那里,庞大的身躯蠕动两下,再也没有起来。 为了不被人知晓,她们迅速抱起自己的蛇回城堡,相互守口如瓶,只等今天nake的惩罚结束后再去找相同的蛇来代替。 她亲眼看见江蕙的蛇死了,她们一起,亲手将两条交缠的蛇分开。 江蕙的蛇不可能再活,除非找一条一模一样的——不可能!细鳞是那么稀少,和她的铁头蟒不相上下,怎么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找出来。 “不——她的蛇真的死了——昨天被我亲手摸过!不可能还活着!一定是她找了一条一模一样的蛇代替,你们查啊检查啊——一定是假的假的!你们一定能查出来是不是最开始的那条蛇!”章汐汐一边叫,一边和摸铁头蟒的艾弗瑞挣扎起来。 艾弗瑞抓住铁头蟒冷硬的尾巴,章汐汐抱着它的上半身,想阻止艾弗瑞,开始剧烈地拉扯,想将蛇从艾弗瑞手里拉出来。 艾弗瑞只摸了几下,陡然松开。章汐汐用力过猛,被她突然松手,铁头蟒尾巴打在她的腿上,整个人没站稳,“嘭”地倒坐在地上。 她仰起头,瞪着眼珠对艾弗瑞说:“江蕙的蛇一定有问题,一定有!是她的蛇咬死铁头蟒的,铁头蟒也咬了它一口,它不可能活着!” 艾弗瑞不闻不问,回身向nake报告:“章小姐的蛇——唔——” 粗壮的蛇尾巴从后面缠上艾弗瑞的脖子,艾弗瑞被猛地大力气拉得惯性往后仰,声音截至在喉咙,呼吸不畅。 章汐汐站起身,凶狠地拼命用蛇尾巴勒她,手上的劲越来越大。 艾弗瑞被掼倒在地,周围的女生们惊叫一声,纷纷往旁边散开,生怕殃及自己。 章汐汐跪在地上,膝盖死死摁在艾弗瑞的胸口,发疯地绞她的喉咙,整张脸因为疯狂而胀得通红,嘴里不断发出尖利的声音。 去死,去死,去死,和江蕙一起去死。 所有人都想她死,那就一起去死,她逃不过,江蕙别想逃过,所有想她死的人都不能逃过。 死,一起死! 水祝猛地站起身,抬脚又顿住。 她看见她们——女生们瑟缩在远处,nake只是笑着看,佣人们静静地站在原位,无动于衷。 她突然知晓,佣人也和她们一样,并不比她们好。 佣人也在挣扎,在nake手里挣扎,她们也是随时都可以死掉的物品,死在蛇的胃里,死在老鼠嘴里,死在佣人手里,死在她们手里。 都一样,不能活就是死。 江蕙坐在那里笑,笑着看看章汐汐,又转头看水祝,撞上水祝的目光,对她微微点头,就像是在感谢她刚才做的一切。 水祝抿嘴,抱着小蛇坐回去。 那边,艾弗瑞的脸接近紫红,然后她“唔唔”两声,伸着舌头死去。 章汐汐扯住她的舌头使劲往外扯,随后丢开那舌头瘫坐在她身上大口喘气,脸上汗水大滴。她一把扔开铁头蟒的尾巴,站起身来抬手擦汗。 身体刚直到一半,突然一记膝盖向她的腰顶去。 章汐汐被顶得一下扑出去,趴在地上。 她们看见的,死去的,伸长舌头的艾弗瑞猛地翻身起来,膝盖顶住章汐汐的腰部,双手用力,只听“喀嚓”一声,章汐汐的右腿断在她的手里。 紧接着,左手腕,手肘,肩胛骨。一连串“咔嚓咔嚓”伴随着痛苦的尖叫,听得人汗毛直立,耳膜发痒。 然后,她丢开章汐汐,站起身,转向nake说:“章小姐的蛇,已死。”声音沙哑。 nake“呵呵”笑出几声,手指在双头蛇的脖子上打转,蛇的两颗头也随着他打转的方向不断扭动脖子转圈。 “废了?不能跑?两个残废有什么意思?”nake随口问。 艾弗瑞蹲下去,抬起章汐汐,把她脱臼的骨头给摁回去。又一阵“咔嚓咔嚓”和嚎叫,几处刚折断的骨头又恢复完毕。 那面不改色又利索的手法,就像在折腾玩具。 但艾弗瑞还是胀红的脸部和深紫的嘴唇,告诉她们,那是活生生的人,可以像玩具一样来回摆弄的大活人,那个大活人想要杀死她。 “章汐汐。”nake只是叫了一声,然后抬高手臂,“我让你活。” 惨痛中的章汐汐瞬间仰起头,活,她听见了活,一个“活”字让她完全忽略周身的疼痛,她听见了,活。 她笑起来,无限向往地仰望着墙上的nake,在那一瞬间,她是仰慕他,迷恋他,崇拜他。 正这时,墙上发出“滴”的声音,随着响声,台边的机器车舒展开四肢,打开车肚,将一个个散发着味道的笼子放到台上。笼子打开,灰毛黏成一坨的老鼠“吱吱吱”叫着窜进笼子,一笼子装满,笼子关上,它们在里面你踩我我踩你的“吱吱吱”叫唤。 剩余的,活着的,一笼笼老鼠被收回车肚。吃不到老鼠的蛇,用信子舔地上的鼠毛,舔鼠血,舔木板上的女生。 装运老鼠的机器车开走,空中的容器降下来,台上的蛇爬进去,容器升上去吊在空中。 台上,遍地的血,分不清是女生的还是老鼠的,无处不在的鼠毛被血黏成团。 被钉在木板的女生羡慕地望着章汐汐,望着那些解脱皮绳的女生们被放下台,坐到属于自己的椅子上。 章汐汐被抬上去。 皮绳束缚在她上身,她却是兴奋的,高兴的,愉悦和骄傲的。 因为那个女生,台边的那个女生,不可能赢过她。 因为台上没有老鼠和蛇,没有令她极度不适的东西,除了满地的血和鼠毛。 她相信,nake在原谅她,这是对她的喜爱和看重。 他在让她轻松的赢,不费力气的赢,她可以自如的像刚才下台的女生们一样,安全的回到自己的椅子,自己的房间,继续生活。 那时,她将永远不会放过江蕙,不会放过水祝,不会放过艾弗瑞。 她要她们都死,不,不是死,是清醒着被慢慢折磨到死。 章汐汐笑起来,嘴角勾起,鄙夷地扫视她们,又是那副高傲的,不可一世的表情。 台边,昏迷不醒的女生被抬到木板的另一边,佣人拉出皮绳绑在她身上。 不待佣人松手,章汐汐绞住皮绳,猛地往前冲。 一步,两步,三步。 “嗞啦——” 皮绳突然被绷紧,章汐汐收势不急,惯性摔倒在地上,背梁砸在地上戳得生疼。不等她爬起来,那皮绳就像缠上了搅拌器,哗啦啦像后面收缩,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章汐汐像潮水一样,被汹涌地往后退,然后“嘭”的一声撞在木板上,脑袋摁上注射器,戳断了不少针尖,尖细的针插进柔软的脖子,冰凉的液体被注射进去,喉咙都是一阵凉意。 那颗漂亮的头卡在注射剂上,额头上,耳朵旁,肩膀周围,全是泛着亮光的针尖,她就那么僵硬又清醒地卡在中间。 然后,她不可置信地偏头,偏头想看看身后,想看看木板那边的女生是不是正拉扯着皮绳笑。头颅艰难的在针尖上旋转,拗断了针尖,又擦着边际的针贯穿了完好的额头肌肤,右耳被穿透得彻彻底底,淡黄的液体从耳朵上流下来,像一抹小水流,淅淅沥沥的淋在裸露的脖子上,又顺着脖子滚进后背,浸湿小片衣领。 为什么会这样? 为社么? 为什么? 不是把蛇和老鼠都放了吗?不是背后是昏迷不醒的残废吗?不是nake告诉她能活吗? 为什么她跑不出去,为什么会被钉在木板上,为什么会倒下? 不,一定是那个佣人,一定是她想杀她,一定是她在后面拉扯,不,不能这样,不能倒下,她们都还没有死,她们在那里笑,在那里笑她,笑她的狼狈不堪,笑她的不自量力。 不准笑,不准笑,不准笑! 章汐汐嚎叫一声,双手按在地上的血迹里,猛地往前撑,死命地昂起自己的头颅。 “啪!”针尖断了。 她从注射器里挣扎出来,她爬起来,远离木板,站到足够远的地方,她看见木板的那一边,那个昏迷不醒的残废依旧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她的身边没有任何人。 是谁?谁在拉扯皮绳,谁把她拉到木板上? 她转头,后脑勺,脖子上,断裂的针尖扎在她的皮肉里,雪白的针尖在白炽灯下泛着寒光,尖细的一根根,随着她转头的动作在肉里颤来颤去。 她却感觉不到疼,让针尖扎在她的肉里,瞪大眼珠四处看。她抓着身上的皮绳,用双手拉扯,她看见对面的皮绳在往这边来,那个残废被她拖得离木板越来越近,眼看着要一头撞在木板上,木板的中央突然想起“嗞啦嗞啦”的旋转声。 然后,她看见那里面有东西在旋转,手里的皮绳随着旋转一点一点收回去,收回木板的那一边,身上的皮绳被越崩越紧。 章汐汐半蹲下身体,用整个身体的力量阻止皮绳收回去,然而,她的力量完全敌不过机器的力量,她被拽得踉踉跄跄,以肉眼可见的奔向木板。 眼前,四周,眼到之处,都是凝结着水珠的针尖。 “不——啊!嘭——” 随着撕心裂肺的尖叫,她被拽得直面扑向木板。 章汐汐下意识地抬手遮住脸,只觉浑身尖利的刺痛,密密麻麻地蔓延在每一个毛孔,那些装满药剂的银针彻彻底底地扎进她的手背,手臂,喉咙,胸口,腹部,大腿,膝盖,小腿,脚趾。 她痛苦地闷哼一声,趴在针尖上面急促的喘气。 身旁传来沙哑的笑声,她在手臂里转头,看见旁边被钉在木板上的女生,在嘲笑她,嘲讽她。 她凶狠地从嘴里吐出一口药剂,拼了命地把手臂从注射器上拔下来,肩膀以下却还插在针尖上,像蚂蚁啃噬的疼痛蔓延整个神经,她的下半身不足以支撑她从上面抽下来。 身旁又传来令她怨恨的声音,章汐汐咬紧牙关,猛地一瞪眼,双手按在木板上,凶狠一撑,整个人从针尖上抽出,双手却深深扎在针头上。 细小的血珠顺着手掌的纹路滚下,滴在下面的针尖上,将针头的水珠染成红色,又滚到下面。 反反复复。 她抽出手,来不及拔掉自己身上的针,快速地解身上的皮带。 她没有办法拖得过机器的,她没有办法把对面的女生钉在木板上,她不想被钉在木板上。 双手因为被注射器反复刺过,疼得整条手臂都在颤抖。 束缚在腰间的皮绳像被黏在身上似的,无论她怎么挖怎么抠,就是不开,不仅解不开,还越缠越紧。 急得满头是汗,手臂上,肩膀上,依旧解不开。 折腾得越来越烦躁,她暴躁地蹬脚,腿上的针尖不断颤抖,上上下下,颤得一阵接一阵的疼。 她厌恶地拔.出来,扯着皮绳往木板的另一边走去。她想直接把那个残废摁在木板上,让她永远下不来。 皮绳绕过木板,章汐汐用脚提着她往木板滚上,注射器扎在她的身上,她浑然不知。章汐汐使劲按下她的头,踢她的肚子,踹她的脚,让她身体的每一个位置,每一个毛孔都完全插在针尖上。 然后她拔下断裂在自己身上的针,一针一针地扎在女生身上,越扎越凶猛。体内就像被岩浆烧灼而过,那种兴奋的,凶猛的,刺激的情绪瞬间蓬勃而出。她拔下木板上的注射器狠狠插进女生的身体,将药剂全部推进她的体内。 看着五颜六色的药剂从她手里流进女生体内,像是深深刺激了她,她兴奋地笑起来,卷发油腻的四处打散,伴随着撕裂的笑声,宛如夜间的女鬼。 她笑着对nake骄傲地仰头:“我……” “嗝咯嗝咯”的声音从她喉咙冒出,她身上的皮绳瞬间收紧,刚转身连跑都来不急,皮绳猛地缠回去,她被勒在木板上,被遍眼的银针牢牢钉在上面。 尖细的针尖贯穿她的耳朵,擦过头皮,从脖子的薄皮穿透而出,五颜六色的液体从针尖淌下,流在她的身上,浸湿衣裳。 她惊恐地瞪大眼珠,不可置信地望着墙上微笑的nake,她和被她钉在木板上的女生并排而立。 她就像那个女生,被皮绳牢固的勒在上面。 药剂推送完毕。 她那么清楚,又痛苦地看着所有。 江蕙的笑,水祝的面无表情,nake的笑,艾弗瑞的温和,女生们的惊恐,旁边的嗤笑,佣人们的平静,蛇的欢舞。 所有,所有,所有她厌恶的,恶心的,都好端端的坐在那里,占据着她最想要的,拥有她差一点得到的。 章汐汐用扎裂的喉咙放声嘶嚎,沙哑粗犷的声音穿透而去。 她们看着她疯掉。 “我以为会有趣,不过如此。”nake的语气很平静。 女生们不敢看他,她们怕他因为无趣而想要有趣。她们才活下来,连一个小时都没有。 长时间的沉默。 她们以为他又会重新要求她们玩什么的时候,nake从墙上消失了。 只留下一句话。 “留着。” 留着什么? 她们疑惑,但没有人为她们解答疑惑。 台边的机器车开走,徒留一台惨景,木板就那么立在台上,六个女生被死死钉在上面,睁着眼睛,思维清晰地看着一切。 艾弗瑞抬手指示,墙边的佣人提着四个笼子上台。 “没有找到蛇的,请来认领自己的蛇,其余人可以自由行动。” 活下来的四个女生,看着笼子里,属于自己的蛇,再也忍不住“啊呜”大哭起来。不是感动,是憎恨。 憎恨nake,憎恨佣人。 把她们的蛇藏起来,不让她们找到,然后看着她们奋力的拼搏,拼搏出四条人命,让她们亲手猎杀自己的同类。 水祝看着那一笼笼蛇,和被无辜钉在台上女生,垂了垂眼,顺着人潮上楼。 她抚摸小蛇的头,从屋里拿着一个编织兜去三楼。 黄瓜已经长出半长,隐在蔓藤中看得水祝手痒,恨不得立马摘下来咬一口,一定是清清脆脆的,藤曼顺着墙壁爬延,红红的番茄结在其中,鲜艳欲滴。 水祝噎口口水,她还没有吃午饭,有点受不了这诱惑。 小蛇从衣兜里钻出来,冲她吐信子。 “饿了吗,想吃哪个?”水祝揉揉它光溜溜的小脑袋,真希望它能长得毛茸茸,揉起来肯定会更舒服。 毛茸茸的蛇。 水祝不由幻想那是什么样的,然后兀地笑出声来。 小蛇歪头,看她笑得眉眼弯弯,眼角眉梢像挂上一抹流云,耀眼极了。它在她膝盖上,立起身体,伸长信子去舔那抹流云。 湿润的触感打在眼角,冰凉沁得水祝浑身一震。 她低头,信子卷在她的眼角绕个圈,是香的,小蛇享受地眯眼。 水祝提起它,温柔地说:“以后不能乱舔,不干净,不能乱吃东西。” 小蛇把信子藏在嘴里卷了又卷,口腔里满是香香的味道,就像真的吃进一抹流云。 见它不理她,水祝只好把它转向挂满番茄的藤枝,“吃不吃这个,水汁酸酸甜甜的,很好吃。” 小蛇摇尾巴,比起这些味道差不多一样难吃的东西,它还是更喜欢舔舔她香香的味,特别是那晚白泡泡沾在她嘴角的味道。 越是想着,越想吃。它歪头看她粉红粉红,润润的唇。 好想再来一口。 它张嘴。 水祝见它张嘴想吃,摘了一颗红红的,用前不久放在门背后的水洗干净,放它嘴里。 薄薄的皮滚过它的小白牙,被划破,流出粘稠的汁水,像她说的一样,酸酸甜甜。 嗯,不算难吃。 它用牙磨碎,吞下去,又用两颗漂亮的眼珠直勾勾地盯着她。 水祝以为它想吃,又喂它一颗,然后开始把成熟的菜摘进编织兜里。在它吃完又望来时,水祝揉揉它的头,说:“吃两颗就好啦,等会还要吃饭,明天再带你来。” 小蛇甩尾巴,它不是很想吃番茄,是看她那么辛苦才吃的,它更想吃另一种香香的。 装满编织兜,水祝拨了拨土豆苗,抱起编织兜下楼。 罗珊和春柚柚正站在她门口,看见她抱得不稳,忙上去帮她。水祝打开门,让春柚柚拿菜去煮,然后将编织兜里的菜拿出大半,将编织兜交给罗珊。 “珊珊,你拿去问问那些有种子的女生愿不愿意换,一颗种子一碗饭,或者一颗菜,其余的都不换。”水祝说,“最好让她们能在今天之类换完,我们需要种子。” 等换回大部分的种子,她就可以把种出的菜分给那些没有种子的女生,再不多播种,有些人估计要撑不住了。 “好,我这里还有几颗,给,水水。”罗珊从兜里摸出种子来,随后抱着编织兜出去了。 水祝播撒了种子,和春柚柚一起做饭。 春柚在洗米蒸饭,水祝清理菜洗干净。 最近几天,没盐没油,吃的什么都是清汤,寡淡,吃久了,她总觉得自己头晕眼花,特别是剧烈运动的时候。 绿色的叶子在冰凉的水中,擦过指尖。 她突然就好想吃炒菜,油腻腻的炒菜,油麻又辣的炒菜,麻麻辣辣的干锅,酸酸甜甜香脆的糖醋鸡,酸辣的酸菜粉,熬得香喷喷的鱼汤…… 想着想着,她就那么嘀咕了出来:“香脆脆的炸鸡腿,又麻又辣的火锅,刷麻辣牛肉,烤鱼,油炸玉米,烤红薯,红彤彤的辣椒——唔,不能想——” “咕咕咕。”肚子叫起来。 水祝一手捂住自己不断嘀咕的嘴,一手捂住肚子,脑里刚飘过红辣辣的油锅。 她想吃,特别想吃。 然后,她听见身边的春柚柚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水祝挨她很近,听得格外清楚。 她一直以为春柚柚面对什么都能沉默,原来也和她们一样,只是因为不太熟而显得木讷。 水祝笑起来,她说:“等会我们餐厅的后厨房转转,说不定有遗漏什么呢。” 春柚柚不敌诱惑地点头。 饭香从锅里飘出来,春柚柚关掉火,另起锅,加水,煮菜汤。 汤刚出锅,罗珊抱着编织兜回来。 水祝给她倒杯水,编织兜里的菜少了大半。罗珊一口喝掉水,迫不及待地摸出种子给水水,足有三十颗。 “还有。”她换只手,又摸出几颗,“这是换饭的,水水多煮饭没。” “饭好了,有很多,多少碗?”水祝掀开锅盖。 罗珊想想,七碗。 水祝拿过碗,每碗饭都压得紧紧的,满满的,放进餐盘。 “珊珊,是哪些房间,我们一起送,饭趁热好吃。”水祝添满最后一碗。 罗珊伸手端起餐盘就跑,头也不回地说:“我自己送,你们先吃。” 水祝也没强迫,春柚柚是个对陌生人闷的,估计没什么朋友,而她自己,不用想也知道不讨人喜欢。 她们三人,只有罗珊最招人喜欢,在女生间混得最开。 这也是她总让罗珊出去跑的原因,换种子比她和春柚柚去快很多。现在的时间,也必须要快。 等换完这波种子,就该收菜分给那些没有菜的女生,让她们团结在一起煮来吃。 她只能尽可能确保每个没有种子的女生能填填肚子。 水祝盖上锅盖,看小蛇瘫在柜子上甩尾巴,独自玩得欢乐。原本有些闷的心情陡然松泄,她笑笑,走过去和它一起玩小尾巴。 小蛇翻眼,伸直尾巴给她玩。 想不明白,为什么她就那么喜欢摸它,玩它的尾巴。 它瘫在那里,一动不动,感受着自己的尾巴在她手里转圈圈。 挺舒服。 玩得正开心,罗珊又急速跑回来,空餐盘往桌上一放,“咕噜”喝杯水。 “水水,我有个想法。”罗珊望着疑惑看来的水祝,凑过去,三个人围在一起,低声说,“章汐汐房间里肯定很多种子,她可拿了十袋啊,我们去看看?一定在她房里,反正也没人,不能浪费了对吧?” 水祝和春柚柚互看一眼。 是的,不能浪费了。 两人点头。 然后罗珊蹭起身就往270房间跑。 水祝怕她有事,把小蛇揣兜里,捞起镰刀和春柚柚跟上去。 章汐汐的房间,像她整个人一样。 床边的柜子上放着一碗鲜红的血,表层浮着一层涟漪,旁边零零散散放着几个瓶子,带血的蛇胆,浑浊的眼珠,细长的分叉的蛇信子,泛黑的牙齿,还有两把血淋淋的刀和叉子。 “操!真他妈变态!”罗珊大骂一声,开始翻箱倒柜地找起来。 一进到房间,水祝就忍不住想起那天的情景,让她浑身犯恶。 她摸摸兜里的小蛇,它还乖巧地缩在里面,时不时翘起尾巴戳她的手心。 这种感觉,真好。 水祝咽下喉咙的不舒服,猜想着可能存放的地方找起来,以为会把整个房间翻遍。 哪想,章汐汐似乎并不怕别人进入她的房间,种子散乱在箱子里。 十包,一包不少。 箱子里还有很多食物。 罗珊全部打包,未拆封的水一并卷走。 春柚柚用毛巾擦拭桌上的刀,带走了。 三人大包小包回去,开门就迎上艾弗瑞带着佣人来收拾房间。 艾弗瑞的目光游离在她们身上。 罗珊赶紧把东西往身后藏,大声彰显自己的清白:“这是我们之前放这的,现在来拿回去!” 水祝伸手抓起箱子里的种子,悄悄揣进自己兜里,藏在小蛇身下。就算东西要归还回去,总得留点种子。 艾弗瑞温和地笑:“三位小姐请便。” 佣人往两边让开,罗珊试探性地往前面走,果真没有拦她们。然后她们加快回去的脚步,一进屋,就反锁门,洗干净手坐到桌边喝水。 “真他妈吓人,我还以为她们要抢回去!”罗珊喝完水,拿起碗舀饭。 水祝抚了抚加速的心跳,抱出小蛇放在桌上,先给它舀一碗饭。 小蛇卷着信子,看她喝那寡淡又难吃的菜汤。 它想起,她刚才说想吃什么?辣椒?油盐?不喜欢吃这个菜汤?为什么要吃? 吞下白米饭,它转动眼珠,看见罗珊和春柚柚吃得格外快,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但是它尝过,真的和枕头说的一样不好吃。 她们为什么喜欢吃它不喜欢吃的东西? 果然,它的枕头就是它的枕头,他们的口味都一样。 它又卷一颗白米饭,歪头想哪里有辣椒。餐厅?那里已经被搬空。 搬去哪里了? 正这时,在外面吃饱喝足的黑曼巴带着阿呆在门口往里面探头,猛地看见小蛇趴在桌上吃饭,害怕地缩缩肚子收回自己的脑袋。 两条蛇蜷缩在门口,挨头探信子,嘀嘀咕咕。 小蛇的视线从门口的两条蛇尾巴滑过,随即又转回来,昂头冲它们“嘶”一声。两条蛇缩着脖子又探头来。 小蛇吐了吐信子,它们游着自己粗壮的身体爬远了。 “怎么啦,想喝菜汤吗?”水祝摸它的头。 小蛇甩甩尾巴,它才不喝,难吃死了。 “那你多吃点饭,吃完碗里的,再给你添。”水祝揉揉它的小脖子,端着自己的碗去洗干净。 小蛇卷着米饭磨。 罗珊看得稀奇,伸着筷子指它:“嗨,水水的蛇为什么会吃饭啊,我的黑曼巴整死不吃,还和我倔。” 水祝擦干净手,笑着说:“可能太小了,吃不下别的东西。” 小蛇翻眼,又开始胡说八道。它只是吃白米饭能蜕皮,才吃的,不然谁吃这么难吃的东西。 “几岁了?什么品种啊这是,以后我也去弄条来养。”罗珊戳着筷子问。 几万岁,不告诉你。小蛇磨饭。 罗珊的问题可难倒水祝了,她对蛇一无所知,更何苦是这种会说人话的蛇,她也没问过小蛇,她想大概是蛇妖或者蛇精吧? 她摇头。 罗珊也没指望水水能知道,附身过去仔细研究小蛇,然后猛地大叫起来:“啊!还会翻眼,眼珠子在动,是不是还可以眨眼啊!你的蛇太神奇了!不像黑曼巴,就跟得了白内障一样,看哪都瞎,眼睛像装的假珠子一样,戳都戳不转。” 小蛇再次翻眼,它为什么不能转动眼珠?它又不是那些蠢蛇,人类能有的能做的,它都可以有可以做。人类没有的不能做的,它也可以有,也可以做。 世界上,没有任何事情能难倒它。 它是最聪明的天才。 “啊,又翻了!” 春柚柚吞下饭,也好奇地看过去,果然像罗珊说得那样,眼珠在转。她想起阿呆,阿呆是真的呆,呆头呆脑,吐信子都比别的蛇慢半拍,连爬行都吊尾。要是她的阿呆能像小蛇一样机灵就好了,羡慕。 左边被看一眼,右边被看一眼。 小蛇被看得烦,世界上的人都这么无聊?吃饱了就喜欢议论别人,抓着别人看? 真讨厌。 它龇牙,蛇信子卷起碗里剩余的白米饭,小白牙泄愤地磨呀磨,然后转身飞进水祝怀里,往她的衣服里钻。 水祝赶紧按住它,抱住怀里。 罗珊哈哈哈大笑起来:“哈哈,还害羞不让看啊,哈哈哈哈,我以前把你从头到脚撸过一遍——嚯!凶我,看我不锤爆你的头——水水!” 信子打在罗珊的大手上,毒牙毕露。 罗珊大叫着“水水”,往她身后钻。 水祝温柔地摸摸小蛇的脑袋安抚:“她逗你的,没摸过你,别听她乱说。” 罗珊撇嘴,她本来就摸过,还想再说两句,但那蛇真他妈凶,说都不让说,虽然在水水手里被安抚下来,但那凶巴巴的嘴还龇着牙,瞳孔竖线。 凶神恶煞。 “珊珊,好啦,别逗了,你们都回去休息吧,下午我们再出去转转。” 罗珊不舍地收回手和眼神,她发现,水水的蛇比黑曼巴好玩,贼机灵,玩一天都不嫌累。 爱玩的人终于走了,水祝松口气,坐在桌边,把小蛇放下来。 “没吃饱吧,还要不要再吃点?” 小蛇张嘴:“不吃。” “……”不吃张什么嘴……水祝默。 她倒一杯水喂它,粉红的蛇信子在杯子里欢快的又颤又卷,“吸溜吸溜”全部喝完。 水祝帮它擦干净嘴,小蛇舒服地瘫在桌上。 这种日子真好。 枕头很好。 让它睡得舒服,还会做饭,喂它喝水,洗泡泡。 这些都是它的冷盘子做不到的,如果盘子能成精……不,成精也不一定有这么好,知道它张嘴不是想吃饭,而是要喝水。 成精的盘子应该也很蠢,冷呆呆的,看着就不讨喜。 还是枕头最好,虽然有时候蠢笨蠢笨,但不至于无药可救。 小蛇开心地弹弹尾巴,水祝洗干净杯子,问它:“我们出去消消食?” 消消食? 它又没吃饱,不用消。 见它没有反应,水祝以为它默认,抱着它去楼上,把罗珊换回来的种子撒土里,浇灌营养液。 又摘了几颗番茄喂小蛇。 她发现小蛇很喜欢吃这个,送嘴边就不拒绝,不像吃茼蒿,那难受的模样委屈巴巴。 番茄苗子不能动了,全部留给小蛇,不然它总不吃菜也不行,得长身体。 忙碌一阵,困意渐渐上头。 水祝打个哈欠,摸摸躺在手臂上的小蛇:“想睡觉吗?” 小蛇舔舔嘴角的汁水,歪头。 睡觉?好像也可以。 然后,小蛇眼珠一翻,闭上眼睛,打起盹来。 水祝错愕,这么快的? 第51章 51 原来小蛇睡觉这么快。 水祝诧异的瞬间, 又真是羡慕。她的妈妈睡眠不好,经常听她唠叨晚上睡不着什么的。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要是能像小蛇这么快进入睡眠, 那真好。 她温柔地抚摸小蛇的小脑袋, 摘下一颗番茄小口小口地吸吸里面的汁水, 酸酸甜甜, 真好吃。亲手播种,亲手摘下来, 竟觉得这味道是前所未有的香,比以前买的圣女果好吃几百倍。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但是这种感觉很美妙, 不单单是自豪。 水祝弯眼笑笑,难怪小蛇会喜欢吃。 她摘下一颗装进衣兜,等小蛇醒来再给它吃。 起身抱着小蛇出门, 刚走出几步, 森蚺的大尾巴甩下来立在房门口。她再次感叹小蛇真是聪明又机智, 这么小就很聪明,长大了可不得了, 若是人,那简直不敢想,有种“别人家的”错觉。 被自己胡思乱想惊到, 水祝立即停下脑海里的天马行空,抱着小蛇下楼。 * 二楼走廊。 来往几个女生,手挽手地相互交谈, 她们的蛇跟在脚边游走。不知道说到什么,纷纷笑起来,脚边的蛇也似乎被她们欢乐的氛围感染到,跟着兴奋地吐信子。那欢乐的气氛,可以看出来今早的事情对她们的打击并不大。 水祝偏头,站在廊边,能清清楚楚看见那些被钉在木板上的女生。 台子已经被佣人清理干净,那些女生却被永远的留在木板上,插在台上,让路过的每一个人每一条蛇随时随地的观看。 她突然知道nake那句“留着”的意思,留着她们,以示警戒。 不会给她们吃,不会给她们喝,甚至让她们靠吸收木板上那些剩余的注射器里的药剂活下去,然后死在上面,活活饿死给她们看。 几条蛇的嘶声响在耳边,水祝收回视线,站到一边让她们过去。 几个女生对她笑笑,水祝也礼貌地回笑。 等她们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水祝后知后觉感觉自己也不是那么困,抱着蛇下楼。 餐厅里,几个女生围在锅边煮着什么,一股浓浓的肉香从里面飘出来。 水祝忍不住深吸一口。 别说是肉,就是油,她都有很久没吃过。大概没有半个月,却觉得像是大半年没吃着。 舌头在嘴里打转,她突然感觉自己有点饿。像是在印证她的感觉,肚子咕咕叫起来。 趴在怀里的小蛇闭着眼敛翻转眼珠。 不是才吃过饭吗,不仅吃了满满一大碗饭,还吃一碗菜,喝一碗汤,刚才又吃番茄,怎么她又饿了? 怎么这么能吃? 真是长得没别人大,肚子却比别人能装,胃也比别人大。 这么能吃,等她吃完那箱米又吃什么?像几米外的女生一样炖蛇? 看她那馋样,果然还是想吃蛇。 要敢吃它,它一定先吃干净她,连骨头渣都不给剩。 水祝吞口口水,有些羡慕她们能吃肉。 肉? 她突然楞住,紧接着环视一圈餐厅,没有物资。 哪来的肉,什么肉? 登时一阵毛骨悚然,寒毛直立。 城堡,满是蛇的城堡,除了蛇还有什么肉类生物?老鼠她们敢吃? 她张张嘴,满嘴的欲望瞬间寡淡下去,甚至有点反胃。 看着她们掀开锅盖带起浓浓雾气,枯瘦的手拿起碗分装汤汁。脚边的蛇向锅里探头,又被拽回来。 逐渐单薄的雾气模糊了她们的神情。 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钻进心房,那一碗碗汤水灌下去,水祝蓦地很难受,喉咙酸涩。 为了活,没有吃的,所以她们得吃,拼劲全力地想办法填饱肚子,不管吃什么。只要她们有强烈的求生欲,老鼠和蛇又如何。 她只不过是比她们运气好一些,拥有大米,种子和营养液,如果她像她们一样没有食物—— 水祝不敢想,垂下眼帘,向后厨房走去。 她唯一敢想的,只是希望三楼的菜快点长出来,播下的种子早些成熟,到时候,她就可以把收获的菜分给她们。 * 后厨房,干净得连灰层都没有,台面整洁如新。 冷藏室里,空旷旷的只有冰霜,存放货物的货架全被搬运走。 这么干净,只有每天打扫才能有的。那么,肯定不会遗漏什么。 心里清楚知道不会有什么,但水祝还是想碰碰运气。 很显然,从厨房逛到储藏室,一眼过去,空的,地面干净得能照亮人。 一排排货架,一个个箱子被折叠整齐,堆积在墙边。架子上缠着蛇,信子感受到人的味道,从架子上滑下来。 爬近了,蛇信子颤两颤,头一缩,从她的脚边爬走,原本想缠上她腿的尾巴,扭曲的从脚踝旁晃过,那扭曲的弧度,都在极力避开触碰到她。 水祝低头疑惑,蛇怕她? 她没有注射阿伏帞。 怀里的小蛇翻个身,她抬手抚摸它的身体,这让它很舒服,信子在小小的嘴里颤呀颤。 难道是怕小蛇? 虽然她知道小蛇可以说人话,能让森蚺帮忙看门,但是小蛇也很脆弱呀,蛇与蛇之间交流互助就像人与人之间一样。 一时,她分不清是自己奇怪的身体还是小蛇的原因。 抱着小蛇转溜一圈,没有任何发现,然后回去小睡一会儿,刚躺下没几分钟,被罗珊和春柚柚敲门。 水祝打着哈欠爬起来,小蛇趴在床上睡得正香。 她小心翼翼地开门,罗珊摊手展开几颗种子,黑曼巴仰头想卷走,刚支头就被罗珊一巴掌拍下去。 看见种子的那瞬间,水祝就像看见一条一条的金块,甚至比喜爱金块还要欢喜。 她小声说:“等会,我换个衣服,我们去楼下装土,三楼的土撒得差不多了。” 换好衣服,轻轻地把小蛇放进衣兜里,那里面还有一颗番茄,只要它醒来就会看见,肯定会迫不及待地吃。 拿起麻袋,三个人一起下楼。 刚走到大厅中央的台边,章汐汐的声音从上面传下来:“放开我,放开我!不是有两个机会吗,我用掉,用掉,放我下去!” 沙哑又尖利的吼叫,她不断向来往的佣人叫嚣着要用掉两个机会。 佣人视若无睹地走开。 撕裂的吼叫震得喉咙疼,依旧没换回佣人一个眼光,她愤怒地咳嗽几声,随着咳嗽的抖动,身上的针尖在肉里刺来刺去。 浑身上下又一阵刺痛蔓延,她痛苦地皱眉,余光瞥见几个人从台边走过,她刚想继续叫,那熟悉的几道身影猛扎进眼里,怨恨的情感像潮水一样,澎湃而起。 章汐汐瞪圆眼珠,惊声尖叫:“水祝!” “水祝!你死,去死,不得好死!去死!放我下去!我要杀死你,就像剐你的蛇一样,把皮一层一层剐下来,抠出蛇胆,还有你的眼珠,你的心脏,全部抠出来,抠出来,剁死你剁成肉酱——啊——” 游在台上的蛇一口咬在她的腿上,撕下皮肉,吞一口就走。 小蛇在衣兜里颤信子,想剐它,看不一口一口咬死她。 水祝平静地看着,摊摊手:“nake说把你留在上面。”说完不再管章汐汐,径直往城堡门口走。 章汐汐在身后大吼大叫,咆哮得喉咙都快被撕裂成两半,发出“咕唧咕唧”难听的声音,她身边的女生嘲讽地嗤笑她。 水祝听见艾弗瑞站在台边,对章汐汐说:“机会仅限于第二场游戏使用,过期不候,您已经在游戏之外。” 水祝揪揪头发,第二场游戏,过时就没有。 她盘算着仅剩的两个机会,该用在哪里最合适。想一圈,还是觉得应该留在第二场游戏正式结束之前,测试时候,为第三场游戏做准备。她不清楚自己还能不能保持第一名,以防万一。 小蛇在衣兜里翘尾巴尖,水祝伸手捏捏它的小尾巴,它又安静下来,一动不动的蜷缩着。等她把手刚从衣兜里拿出来,它又开始翘尾巴。 水祝笑笑,把它抱出来,让它趴在手臂上。 下颌搭在手臂,蹭啊蹭,蹭得水祝痒,她摁住它,说:“乖,别蹭。” 小蛇歪头,把下颌支愣出去,它就是突然觉得下颌有点儿痒。翘起尾巴尖戳啊戳,戳啊戳,越戳越痒。 怎么回事? 尾巴尖戳得更用劲了。 水祝发现它的异常,提起来看,下颌光溜溜的没看出什么问题。指尖摸上去,她替它挠了挠,问:“这里痒?” 小蛇点头。 旁边跟着的罗珊贼稀奇,凑来看,“哎哟,还和人一样痒啊,我看你是皮痒,要我直接扒了啊。” 小蛇翻眼,下颌痒得厉害,没空搭理罗珊。 “不理我了啊,刚才吃饭不是还咬我嘛。”罗珊闲得慌,黑曼巴和阿呆不知道跑哪去了,从吃饭就不见影子,玩不了黑曼巴,她就想逗逗小蛇,可比黑曼巴好玩多了。 小蛇扭头,不想看见她。下颌使劲在水祝的指尖上蹭,痒,特别痒,格外痒。 好像是在蜕皮,又不是蜕皮。 “嘶——” 小蛇凶狠地弹信子,在身边游来游去的蛇瞬间飞速爬开。 见它这样,水祝急得不知道怎么办,她转头对罗珊说:“你们先去,我抱它回去看看。” 罗珊也瞧出点不对劲,说:“别不是蜕皮啊,赶紧抱回去烤起来,抹点油撒点盐——哎哟,馋得我流口水。”她想烤鸡腿。 水祝把麻袋交给春柚柚,抱着小蛇快步往楼上跑。 进屋立马反锁门,急切地问它:“是不是又要蜕皮?” 小蛇歪头,没感觉。 “你说话啊。” 小蛇张嘴:“嘶——” “???”小蛇登时瞪大眼珠,原本就大的眼珠被瞪得快脱出眼眶,满眼不可置信。 “嘶嘶嘶嘶——” “撒——” “啊——” “嗷——” “嘤——” 小蛇瘫了。 不可置信地瘫了,这一瞬间,连下颌都不痒了。 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它的人话呢?去哪了?怎么会这样? 气得肚子一鼓一鼓。 它嗅鼻子,能清晰闻到枕头的香味,再皱皱鼻子,像人一样在动,翻转眼珠,视线清楚又灵动,颤颤小耳朵,能听见枕头在说话。 到底是哪里的问题? 它歪头看急得眼睛泛红的枕头,那双眼睛真好看。 它张嘴,想告诉她不能说话了。 结果—— “我不能说话了。”清清凉凉的声音从嘴里飘出来。 小蛇呆滞。 水祝错愕:“你不是能说话吗?”随即反应过来,“你哪里不舒服,要不要什么?” 小蛇翻眼,现在又哪里都没有不舒服,很舒服。下颌不痒,嘴能说话,特别舒服。 但是,为什么又能说话了? 它说:“嘶嘶嘶嘶嘶。” 信子的颤声刚发来,小蛇瘫到极致,眼珠翻到看不见。 它不要这样。 嫌弃。 要说话就一直能说话,不说话就一个字不说,这样太损它的威风。 小蛇歪头,向锅里弹信子。 水祝顺着看过去,问它:“饿了?想吃饭?” 小蛇点头。 水祝忙起身去掀锅盖,温在里面的一碗饭还是热的。它飞过去,直接趴在锅沿边,水祝把碗端出来,它伸着信子开始卷起来。 其实它不算很想吃,但是它要吃,吃完,它要蜕皮,它要变成人。 “你慢点,别噎着。”水祝摸摸它的头,转身去给它倒水。 小蛇吞下白米饭,不舒服,喝掉大半杯水,还是不舒服。又说不清哪里不舒服,就是浑身都难受的不舒服。 它嘶嚎一声,龇着牙凶神恶煞地竖眼。 “怎么了?”水祝轻轻地摸它的头。它最喜欢这样,应该能微微缓解它的难受。 不舒服。小蛇烦躁,莫名地烦躁。 它昂起头,又一声嘶嚎,短促的嘶叫,像是发泄。 突然,它猛地飞起来,用尾巴尖撬开锁扣,尾巴一闪就跑了。 “小蛇!”水祝大叫一声,提脚跟上去。 它直接从栏杆上跃下去,等水祝“蹬蹬蹬”从楼梯追去时,早没了它的身影。 她焦急地转来转去,完全不知道小蛇是怎么了,明明中午吃饭时还好好的,怎么睡一觉起来就不好了。 现在又独自跑了,千万不要遇见凶的蛇啊。 水祝慌忙火急地在心里祈祷它平安无事,着急地在城堡里奔跑,急速的跑步引来不少蛇,俱是被她用镰刀隔开。 跑过大半个城堡,都不见小蛇的身影,她不经想,会不会跑外面去了。 脚尖打个转,快速往城堡外面跑。刚出城堡,远远听见黑土外的森林里传来群蛇的嘶吼咆哮。 外面的女生皆是一愣,随即丢掉自己手里的东西,捞起自己的蛇,快速跑进城堡。 罗珊和春柚柚抬着一□□袋泥土往城堡搬,看见水祝,忙叫她:“水水别出去了,咱们搬了三趟,够了啊,快回去。” 水祝只觉得心跳急速,满心都是慌乱,她没听清楚罗珊在说什么,只随便点点头,仔细听那蛇潮里有没有小蛇的声音。 声音又多又杂,根本听不清楚。 她抬脚往外面走,右手紧紧握住镰刀。 越走,脚下的黑土愈发汹涌澎湃,一阵接一阵的翻涌,蛇从黑土下钻出,带着漫天的土壤往森林爬,越来越多,颤着蛇信子向森林里“嘶嘶”回应。 无处不在,密密麻麻的蛇,蠕动着,涌动,有些单独前行,有些三四条交缠着爬行,目光所及之处,到处都是蛇。 “水水!” 刚把泥土搬进城堡的罗珊和春柚柚,回头想看看水水走到哪里,一转头,就见水水像被勾了魂一样,随着蛇潮直直地往森林走。 像潮水拍岸的蛇群里,一个活人矗立在里面跟着前行,一步一步踩在蛇和蛇的缝隙里行走,怎么看怎么诡异,还叫不应,叫不回头。 罗珊丢掉装满泥土的麻袋,大声叫着水水。春柚柚也跟着喊。 她们身后的女生们,全都紧紧搂住自己身上无比兴奋的蛇,往楼上跑,反锁在自己屋里。她们害怕再次碰见蛇潮,害怕再次丢掉蛇。 城堡里的蛇不断往外涌,被关在容器里的蛇奋力地撞击容器想要出去,容器挂在上空左摇右晃。 水祝随着蛇潮前行,她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像有什么在召唤她。她能清楚感知和看见周围的一切,看见一条条蛇从她身边涌过,能清晰感知蛇皮擦过裸露的脚踝。 它们没有咬她,向同伴一样,并排前进。 她想停下,却停不下。 身体不受控制,双脚像被施了魔法。她停不下,只能前进,往前走。 心脏急速跳动,喉咙都是干涩,她睁大眼,看着自己离森林越来越近,看着夕阳越坠越低,感受夜风越刮越大,愈加寒冷。 她甚至能抬手拢紧外套,能死死握紧手里的镰刀,能用镰刀隔开想往她身上爬的蛇。 什么都能,就是不能回头,就是不能停下前进的脚。 天色渐渐暗下来,身后的城堡逐渐亮起檐灯,光色照不远,黑土上暗得只能模糊看见有东西在蠕动,但看不清是什么在爬行。 突然,巨大的白光从上空打下,光束非常大,照亮整个城堡,整片黑土,穿透森林。 水祝下意识地闭眼,天空嗡鸣炸响,她抬头,看见直升飞机盘旋在上空,向森林飞去,舱门后,男人们架着机枪俯视她。 他们用望远镜眺望森林深处,随后爆发出惊呼,然后是呼叫和电流的嘈杂。 随即,远处传来“轰隆轰隆”的炸响,森林深处燃起橙黄的火光,是熊熊烈火,火舌直卷参天古木,一颗一颗被火焰吞噬,大火快速蔓延。 火光冲天而起,照亮幽深的天际,将夜晚的云染出橙红的霞光。 “回去!” 男人的高声夹杂着轰鸣从天上传下来。 水祝抬头,看见直升飞机上刘律师在冲她挥手,大声呵斥她回去。 她想回去,但是回不去。 突然,一个军绿色的东西倾泻而下,砸进蛇潮里。 她看清楚,那是望远镜,他可能想让她清清楚楚看见远方有什么,自动回去。 望远镜落地,瞬间被蛇群淹没。 水祝抬脚快速穿插过去,提起镰刀隔开蛇的尾巴,弯腰捡起来。手刚伸过去,蛇口猛地扑来,蛇尾巴卷住她的手,想要缠上她的身体。 水祝抬手,一镰刀刺下去,镰刀卡进蛇口,用力深入,穿破喉咙,旋转搅动。蛇尾巴从手臂上松掉,抽出镰刀带起一瓢血。她侧身闪开,身旁的蛇顺口吞下淌血的蛇。 这时,她猛地发现,自己可以控制自己的双脚,她可以停止。 她站在原地,抬起望远镜看。 远方。 重重叠叠的茂密森林,全是蛇,蠕动的蛇,树杆,枝桠,叶子,枯草,地上,目光所及之处,全是蛇,一米的,两米,四米,十米的,二十米长的,像四楼的森蚺一样粗壮的,还有比森蚺的体积还要庞大的。 它们盘在那里,昂头对森林的深处嘶嚎。 深处。 只有浓厚的烟雾,看不清是什么,烟雾缠绕的是熊熊烈火,火舌绕在树上烧断一根桠,烧毁一颗百年壮树,不断蔓延,往四周扩散。 从高空中,洒下凶猛的水源,冲击在火舌上,顺着树杆簌簌而下,随后又被更大的火焰灼干,变成灰色的烟雾。 “回去!”又一声高喝。 水祝迫不及待地转身,往城堡跑,踩上蛇背,又迅速提脚错开。 她在蛇潮里,逆流而上。 突然。 一道悠远的嘶叫穿透蛇群的嘶声,远远传来,传进耳朵,清冷又深远。 是小蛇的声音。 小蛇。 急速奔跑的水祝猛地转身,蛇潮在脚下涌过,她被绊得一个踉跄,摔进蛇堆里,蠕动的蛇尾巴顺势缠上她的腰,将她紧紧捆起来。 水祝栽在它的尾巴上,被拖得跌跌撞撞。她躺在蛇堆里,像蛇一样,随着蛇潮向森林涌去。 双腿时不时刮在坚硬的蛇鳞上,又擦过黑土里的石头,撞得裸露的皮肤生疼。 她抬起手肘,想撑起来,那蛇就像知道她要做什么似的,“嘶”一声猛地向前窜,速度飞快,像要飞起来似的。 水祝双手护头,迫使自己不去感受全身上下蠕动的冰凉感觉。 “嘭”一声,子弹打在她身边,一条蛇炸成两半,血肉四溅,腥臭蔓延。 又是连续几枪子弹,不断打在她的周围,穿透在她身下的蛇。她被迫停止下来,腰上的蛇尾巴松下,不断的蛇从她身边爬过去,顺口吞掉她周围刚死去的尸体。 “回去!” 又一声高声喝斥,水祝“蹭”地爬起来,急速向森林跑。 晚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她的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一件事。 她要找到小蛇,她要把它带回去。 而它在里面,在森林里,在那些蛇群里。它在叫,在嘶嚎。 小蛇走的时候那么难受又凶猛,它一定是受伤了,一定被蛇攻击了。它受伤了,一定是,不然不会叫,不会那样长嘶。 她又想起章汐汐拿叉子叉它的场景,那时候它就是在长嘶。她不由地想,现在小蛇是不是被蛇攻击,是不是被咬。 脑里混沌的不住乱想,所有的猜想都让她觉得呼吸困难,甚至有那么一瞬间的窒息。她不想让它死,不想。他们要一起活着,她还给它洗澡 ,喂它吃饭喝水,不逼它吃茼蒿了,难吃的茼蒿她吃,给它吃它爱吃的番茄,她一个也不吃,全部留给它。 以后它要什么就要什么,再也不凶它了。 水祝跑得飞快,一脚踹在蛇肚子上,被尾巴打得摔倒,牙齿磕在坚硬的蛇皮,一阵阵痛,痛得像 是要被撞掉一般。 头上轰鸣不断,蛇尾巴刚卷上腰腹,被子弹镶肉三分,身下的蛇嚎叫一声,发狂地蠕动。水祝被甩远去,脑袋一阵天旋地转,她不做停留,撑起身继续跑,往前跑,往森林里跑。 “嘭!” 子弹射击在她身前,她仰头看见黑黝黝的枪口正对她。 水祝猛地停下脚,举起双手,镰刀上鲜血不断往下滑落,顺着手腕,滑进袖子里。 枪口向她示意,沉默地叫她回去。 她往回去的路探出一步,随即猛地旋转身体向森林冲刺,越来越近,森林越来越近,满树的蛇转头向她颤一下信子,又回头往森林深处嘶叫。 地上,树上,空中,漫山遍野的蛇,像杂草丛生,无处不在。 交缠,蠕动,嘶嚎。 * 子弹擦手而过,她毫不停留。 远方,熊熊烈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烧毁大片森林。烟雾里,一条巨蟒冲天而起,仰天长嘶一声,脖子拧出一个诡异的角度,随即“嘭”地倒进火海里,橙黄的火焰快速吞没它。 直升机上,刘东放下望眼镜,举起枪,对准还在蛇潮里拼命冲刺的人。 子弹射出,弹壳坠下,蛇潮里奔跑的人“噗通”跪倒在地,腿上鲜血涌出,整个人瞬间被蛇群淹没。 他按下呼叫按钮,艾弗瑞带着人从城堡跑来。 然后,他看见蛇潮里掀起一片血帘,从地上飙起,又像瀑布直泻而下。 那里,堆积了一条条蛇的尸体,被爬过的蛇潮吞噬。 脆弱的少女,从蛇堆里爬起来,浑身是血,镰刀上鲜血横流。她抹把脸,仰头望他一眼,随后一镰刀收割一条蛇,粗暴地塞进粗壮的树蟒嘴里,卷起它的尾巴缠绕自己,躺上去,树蟒发足了劲往森林里狂冲。 黑色的长发在空中张牙舞爪。 那一眼,一秒钟。 他从中看见决绝和坚定,是冷静的,深沉的,没有曾经的犹豫,胆怯,温柔和懦弱。 “东哥,你那边咋样勒。” 对讲机“嗞啦”一声,传出黑浜的声音。 下面的那道身影已经窜进森林,穿进重重叠叠的蛇群,连一抹影子都分辨不清。 刘东拿过对讲机,说:“太多,洒苻归粉,引到万蛇坑。” “坑满勒,老蛇都跑勒,骚得一逼。”黑浜眯眼。身前的屏幕里,万蛇坑里蛇群涌动,群蛇嘶嚎,老蛇早已不见踪迹。 刘东皱眉,说:“引去右峰天坑。” “好勒,听东哥的。” 对讲机切断。 刘东让驾驶员绕进森林。 时隔三天,蛇潮再起得突然,一点准备都没有。上次潮起的原因也没有找出来,地下研究员找不出原因,nake不催促,却时不时问上几句。上上下下为一次潮起忙得大乱,前所未曾发生过的事情。 三天前的事情还没解决,又出一次,连左峰的老蛇也跑了。 到处都是事。 刘东皱紧眉峰,抬起望远镜再次寻找那抹身影,入眼都是蛇。 * 森林深处的大火被泼灭大半,火苗在风中窜着,又一条蟒蛇翻滚,摔进浓雾里,再也没有爬起来。 直升机绕过去,炮弹炸平半个森林,又一个蛇坑成型,古树拦腰折断,坑里填满了树木和蛇。 树林沙沙沙,狂风刮过,乱飞的枝桠被庞然大物冲击倒塌。 一条黄白斑纹,足有十米粗的老蛇从远处蜿蜒而来,速度快得一个蠕动就能前行百米,庞大的身躯穿过,参天古木倒地。 它爬到火海前,立起粗壮的上半身盘上树干,一直往上爬,硕大的蛇头从茂密的树叶里穿出,昂在空中。 瓢泼大水打在它的头上,它张嘴吞下,浑浊的老眼直愣愣地盯着虚无的地方,它伸出信子,感知美味的存在。 刚才,它在坑里闻到前不久闻过一次的味道,那味道比以往更浓厚,让它垂涎三尺。 它知道那是什么,是一条长不大的蛇,曾经踏入过它的领土,那时太幼小,味道不够浓烈。刚才,它感知到它的进化,纯醇的味道馋得它忍不住唾液。 吃,一定会很好吃,很美味,比它吃过的任何生物都美味。 再成长一段时间,它能忍耐的前提下,再养一段时间,再蜕几次皮,再进化几次,一定是更加的美味。 它昂起脖子,不住地颤抖信子。 左边,没有,右边,没有。 全是燥热的火焰,潮湿的蛇腥。 它旋转身体,往后探。 那清甜的血液一丝丝传过来,它猛地扑进森林里,往美味飞速而去。 * 水祝被树蟒快速蜿蜒狂奔甩得头晕眼花,陷入左腿的子弹撕裂得疼痛,每动一下,子弹深入一分,摩擦得神经都快崩断。 她咬牙,攀住树蟒的背部。 只听“刷”的一声,头顶树叶狂颤,刷刷落下,枝桠刮在身上,戳得皮肉丝丝疼,尖利的枝条割裂了外套,身体被满树的蛇尾巴扫过。 满眼的蛇,鼻端蔓延的都是浓郁的蛇腥臭,还有雨后蚯蚓出土的土腥。 树蟒驮着她往前奔,有蛇闻着血味,在后面追赶。 他们穿梭在枝桠缝里,身体被乱飞的枝桠刮出东一处西一处的细碎伤口,火辣的疼,她闻到血腥味越来越浓烈,有水从她的腿上滚下。 她抽起镰刀砍断跃来的蛇,蛇一分为二,背部蛇皮黏着断成两半,被后面追上来的蛇一口吞下,不带嚼咽。 突然,又是一声长鸣的嘶叫传来,水祝握刀的手都在颤抖。 仅这三秒钟的停顿,右手被追逐而来的蛇缠上,蛇信子往她脸上探。 水祝猛地拍开树蟒的尾巴,滚落在地上,缠在手臂上的蛇顺势砸在她的身上,她左手操起铲子向蛇肚子戳去,蛇吃痛,猛地缩了一下肚子,往后刷开。 她不等待,翻身跪起快速送去一镰刀,搅烂它的肚肠勾出来,信子弹在她的手臂上,蛇牙擦着外套刮破衣袖。 踹倒蛇,用破碎的袖子裹住手臂,往前跑。 随着奔跑,她发现越来越多的蛇也在往前涌动,它们绕在她的头上,耳朵边,手边,脚下。 她被它们团团围住,在那么光明的灯光下,她只看见满眼的灰暗颜色。她被笼罩在灰暗里,被蛇咬住耳朵,她穿透了它的脖子,血花四溅飞舞,在灰暗里开出一抹艳丽。 酸苦的胆汁喷溅,未消化的蜥蜴洒出,老鼠的残肢,还在蠕动的土蚯蚓,飞鸟染得肮脏的羽翅,蛇的尸体,腐烂的恶臭,塞满整个胃和肚肠。 腥臭飞溅眼敛,她来不及闭眼,眼睛猛地一阵刺辣,她反射性闭眼。 手背被尖利的牙齿深深刺入,左手一抖,铲子掉在地上砸进下面大张的蛇嘴。 撕裂的痛感瞬间掀起,她痛苦地哼叫一声,皮肉从手骨上撕落,左手背瞬间血肉模糊,鲜血不断流淌。 周围游过的蛇,闻着香甜的血猛地回头,狂颤信子,向她扑来。 大腿,脚趾,手臂被尖利的牙齿贯穿,它们攀爬在她身上,疯狂的啃咬吸允。 水祝痛苦地哀嚎一声,咬紧嘴唇,本能地提起镰刀狂砍乱刺,腥血迸溅,眼珠滚落,腥臭顺着咽喉滚进。她喷不出,只能噎下,喉咙干裂滚动,突然一阵穿喉刺痛,一颗长牙刮过声带,连哀嚎都变成破风箱的“咯吱”,落不出一口气。 她倒在蛇堆里,努力睁大眼珠看天空旋转的东西。 那是什么,她看不清,模糊,腥臭的,像浓雾,像火焰,又像那双漂亮的纯粹的大眼睛,也像它身上水波般的纹路,还有那一颗颗洁白的小小的小白牙,里面藏着像吸血鬼一样的长长牙,白的,尖利的,但是从来不会咬她。 甚至愿意给她摸,她摸的时候,那两颗长牙压抑地一颤一颤,却从来不会合上,因为合上就会刮破她的肌肤,流出浓烈的毒液。 它是那么可爱,乖巧听话,又那么温柔,善良,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懂,凶神恶煞地做着所有温暖纯粹的事。 它的信子是软的,湿的,凉的。 不像它们,连刀都割不断,要使劲地,狠劲地砍,才断。 灰色的视线里,扎进一抹小小的身影。 她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幻觉。 好像又看见那双漂亮的眼睛,竖起了绿色的丝线,只要它痛苦,它就会竖眼。 它只竖过两个,一次在章汐汐,一次在今天难受的时候。 水祝张嘴,张着破烂的喉咙,她想叫小蛇,两个字辗转在嘴里,只吐出“嗝咯嗝咯”血泡翻滚的声音。 鲜血从嘴里大股大股涌出。 她看见了,听见了,不是幻觉,是真实的。 它凶狠地发出沉重的嘶叫,嘶得前所未有的长,又长又急促,清清凉凉的声音变得沉闷又压抑。 它昂头冲天怒号咆哮。 地上的蛇像潮水一样退去,嚼着血肉退去,慌乱地四处乱窜逃跑。 它从树上飞下来。 水祝抬起手,断裂的剧痛让她忍不住闷哼,手肘骨将破烂的皮肉戳得又直又紧,好像随时都会被穿破。 小蛇跳进她的怀里,那里空荡荡的凹陷下去。它滚在血肉里,伸出信子舔舐她不断往外冒的血,一口口吞下。 不能流出去,不能流出去,不能。 全部都回去,全部吞下,吞下然后吐给她吃进去,全部吃进去,一点不剩地吃进去,不滴不漏地回去,不能流。 冰凉的液体滚进脏腑,水祝惯性地用手掌抚摸它光秃秃的头。这瞬间,她觉得光秃秃的小脑袋也很好,不然现在肯定被她揉脏了,脏了,就没人帮它洗了,它肯定洗不干净。 她想说话,想告诉它快点长大,长大就可以不被人欺负。想告诉它快点走,在她死的时候,离开这里,远远的离开,离开这个国家,去nake插不到手的地方,找个自己喜欢的地方每天瘫着晒太阳。 不要再看见人,不要再看见任何自己不喜欢的东西。 每天都可以睡觉,不会再被人叫醒。 兴趣来了,偶尔去田园吃两颗果子,吃一颗卷一颗,在土里跑快点,他们不会知道。 如果你真想当爸爸,可以捡一条蛇,教它说话,教它吃饭,教它种番茄,以后还能煮饭吃。 不要找母蛇,罗珊说母蛇生了蛋就跑,她们不会心疼你,会抛弃你。 水祝觉得头很重,眼皮很重,胸口很闷,血从鼻子流出,她吸不进空气。 浑身都痛,又觉得自己很轻,似乎随时都能飘起来,眼睛看不见,到处都是灰暗的颜色。 湿润的触感从鼻子滑到嘴里,耳里,脖子,手臂。 软的,凉的,她感受到了。 那是小蛇的信子。 她张嘴,想说吃吧,吃吧,把我吃掉,然后跑,把我装在肚子里,我们一起跑,以后你去哪我就在哪,永远都在一起。 她艰难地伸出还算完好的食指,顺着湿润的触感,伸进它的嘴里,那一排排小牙齿都在颤抖。 吃呀,最后一次喂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3-01 16:58:22~2020-03-02 16:14: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花月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52 带着血和泥土的指腹抚过牙齿。 小蛇浑身一震, 牙齿在嘴里打颤,一种难以言喻的感情满蔓延在心脏。悲哀,它从来没有体会过的情感。 在所有蛇有母蛇抚育, 它在狭小的岩缝中苏醒时, 也没有过这种感情。 它用信子卷住她的指腹, 一圈一圈卷上去, 将上面的泥土和血全部吸吮干净。 为什么要来,它会回去的, 为什么要出来。 小蛇颤着眼敛,这是它第一次颤动眼敛。蛇的眼敛只会在睡眠时瞌上,它是死的, 不会动,却在这一刻颤抖了。干的眼珠里盈满冰冷的水,它不知道那是什么, 只看见它们哗啦啦往枕头的脸上滚, 将她肮脏的脸洗得更加乱七八糟。 信子卷到极限, 它的唾液出不来,很干, 它刚才给自己吃了,它再也分泌不出来宝贵的唾液,只有满牙的毒液。 但是, 它知道,除了唾液,它还有很多宝贵的东西。它的毒液, 它的血,它的蛇胆,甚至是它那少得可怜的肉和蛇蜕。 它浑身上下,都是宝贵的。 所以在她不小心摁坏盘子割伤它时,它才那么生气,它从来没用过自己宝贵的一切。 小蛇俯身下去,张嘴喝掉她从鼻子,嘴里,耳里,喉咙,胸口,肚子,大腿,脚趾,所有的地方,所有流血的地方,用嘴,吻上去,大口大口喝掉。 一滴不剩的喝掉。 它会救她,一定会救她。 就算她变成一堆白骨,它也要让她醒过来,有血有肉的醒过来。 它还没有洗够泡泡澡,还没有吃够她煮的粥,还没有吃过她说的那些辣辣的刷牛肉和火锅,还没有吃到她今天放在兜里的番茄。 她还没有喂它,不可以死,不可以把它没吃到没见到的任何东西都带走。 鲜血滚进喉咙,肚子被撑到极限。 她的血是那么甜,那么香,像她一样香。 它第一次知道,原来她的血可以让它那么快饱腹。 醒来,它决定以后不吃饭了,每天喝她的血,它一定能在很短的时间里变成像她一样的人。 不是想离开吗,可以带你离开,带你穿过填满蛇的海洋,我可以送你回去。 唇下的人痛苦的呜咽,脸上挂着莹亮亮的水迹,染着红色的血,像只斑斓的彩蝶。 小蛇张嘴,血在喉咙里翻滚冒泡,它吐不出话来,全是“嘶嘶嘶”的蛇语。 第一次,很讨厌蛇语,它想说话,说人话,不是为了骂她,是想告诉她我们一起回去,一起回家。 地上的女生像是听懂了它的“嘶嘶嘶”,她扬起嘴角笑,眉眼弯弯,一如今早吃番茄的时候。 小蛇用尾巴使劲去勾她破烂的衣兜,它想翻出那颗番茄,它要给她吃。 它不吃番茄了,全部给她,以后它吃茼蒿,帮她吃那些难吃的东西。它消化很快,难吃的味道不会在嘴里留下很久,它没有眉毛,也不会像她一样皱眉,只要吞进去,就不知道是苦的还是甜的。 衣兜破烂成碎块,尾巴伸进去贯个对穿,戳到她的肌肤,温软又香香的肌肤,那里没有番茄。 它一口咬下去。 水祝痛哼,喉咙滚出“咕唧咕唧”的难听的压抑在胸口的嘶喊。 只有一排小小的牙齿,毒牙死死藏在最里面。 它只是轻轻咬一口,她就那么痛。 比它的盘子还要易碎。 小蛇坐在她的胸口上,尾巴尖画在她的心脏,然后又画在自己的蛇胆位置。 蛇胆,一定可以让她活。 尖尖的尾巴掀起坚硬的蛇鳞,狠狠戳进蛇皮,沿着那颗胆小心地割,它怕划破一点。破了怎么行,一定要整块的。 深红的血从白色的肚皮上滑下来。 水祝朦胧里看见那个喜欢抽打她的漂亮男生,抱着她,用自己的手挖自己的心脏。 他说,心脏给你,你吃,吃了就不疼了。 她疯狂摇头。 不,不吃,她不疼,一点也不疼。 水祝抬起断掉的双手,用全身仅剩的力气死死抓住他。 他的力气比自己大,那只精致的手从她手里抽走,他的胸口淌着一串串鲜血。 水祝猛地嚎哭出来,扑上去,一口咬住他的手,藏在自己的身后,张嘴吞下那从心脏流出来的血。 为什么要给她吃,她不痛,一点也不痛,她不吃,不想吃。 鲜血弥漫在口腔,那里像缺口的瓶角,血汩汩而下,大股大股地滚进她的嘴里。她吞不及,被呛到喉咙难受。 可是她不吃怎么办,流完了怎么办,她还从来没有好好的认真的仔仔细细的看过他,和他说过一句话。 她不想让他死,她一点也不痛,只是呼吸很困难,身体却很轻,因为她知道,自己即将进入小蛇的肚子,他们一起跑,跑得远远的。 在没人能找到的地方,小蛇会瘫在鲜花里晒太阳,用小尾巴戳翩跹的蝴蝶。 咕噜咕噜咕噜。 她大口吞下鲜血。 寂静的耳里,猛地响起沙沙沙的声音,越来越大。 她睁开眼,眼里是刺眼明亮的白光,苍绿的树叶从疯狂颤抖的树梢落下。 那个人不见了,她转动干涩的眼珠,看见小蛇坐在她的胸口上,浑身是血。 “啊,啊呀……”喉咙串不成句。 她艰难地抬手,着急地抹掉它身上的血。 哪里来的,哪里来的这么多血,哪里来的? 不,不,不,一定要好,一定要好,他们还没有一起走,一定要好好的。 她哭起来,眼泪模糊视线,泪花的磷光里,她看见小蛇歪头看她,蛇信子卷在嘴里,滴下一珠晶莹剔透的水珠,紧接着她浑身一震,像冰雪埋进身体的寒冷,凉到心上。 凉意席上脑海,她的思维似乎有那么一秒钟的清晰。 就在这一秒钟的清晰里,一种极度的不安和慌乱爬满心脏。她下意识地瞪大双眼,好似透过重重叠叠的树林看见黄白的花纹,在蜿蜒蠕动。 小蛇猛地从她身上飞起来,张嘴发出沙哑的嘶嚎,沉重地穿透而去。 那种不详的预感越来越强烈,水祝不知道是哪儿来的狠劲,猛地翻身而起,断裂的膝盖骨戳在地上,她强硬地撑起瘫软的腰,双手拽住小蛇的尾巴,狠狠地拽下来,一把抱住,藏在怀里的最深处。 所有的一切动作只在两秒内完成,身体的骨架再也撑不住她,整个人猛地栽在地上,额上戳在石头,深切皮肉三分。 只听“轰隆”一声炸响,水祝条件反射地紧紧护住小蛇,就地翻滚,破烂的身体顺着斜坡滚下去。 地面震动,古树拦腰折断,又一声“嘭”的巨响,庞然大物砸在地上蠕动两下,又爬起来,嘶嚎着向翻滚的人冲去。 刚蜿蜒百米,携着火.药的浑圆再次向它直射而来。老蛇猛地后退百米,滚进身后的火海,那颗炮弹在身前轰然爆炸。泥土飞溅,树木腾空而起,浓厚的烟雾模糊了一切,燥热干枯和刺鼻的□□味席卷信子。 老蛇跃出火海,伸长信子,再也感受不出那鲜美的味道。 粗壮的尾巴摔过树叶,又往外腾跃。 追着它蜿蜒的轨迹,又一炮向它的头颅飞射而来。蛇头像砸上千斤铁锤,热浪席卷,整条蛇信子被轰成碎渣,眼珠撕裂四溅,头上下颌,蛇颈,伴随着橙红的火花,洋洋洒洒。 庞大的身躯从树巅摔落,砸在地上掀起千层灰浪。 整个山峰都在颤抖,像崩塌一样的震动。 * 刘东挥手,又一轮炮火冲击而去,将还在蠕动的老蛇炸成两半,断裂的肚肠破裂出无数的腐烂,洒在火海里,被火舌融化成灰。 他移动望远镜在火海里寻找,看见了飞舞的一片衣袖,那具破烂的尸体可能被火焰吞没。 很可惜。 他紧抿嘴,让人灭火。 然后挪动望远镜,看蛇的分散情况。 满森林重重叠叠的蛇被苻归粉往外面引去,一部分向右峰,一部分钻进黑土。 视线缓慢挪动,他突然看见一个细小的东西拔地而起,穿透浓厚的烟雾,往火海窜去。 仅仅只是一抹黑影,他还是看得很清楚。 刘东沿着黑影飞过的轨迹,慢慢往回看,倒塌的树干下,茂密的绿叶里,掩盖着一具尸体,一具破烂的身体。 整具尸体血肉模糊,浑身是黑,连血都是黑色,长发被血染成粘稠的一团,洒在四周。 她一动不动地趴在那里,以保护的姿势趴在那里。 双手死死锢住藏在怀里,像藏着生命中最宝贵的东西。固执的,坚定的,用破烂的身躯完完全全的护住它,密不透风。 可是她藏着的,在她死后,还是跑了。 刘东抓过对讲机,拨到城堡的频道。 “艾弗瑞,第578个摄像头,带上医生,可能已经死亡。” “嗞啦”的电流窜过,艾弗瑞的声音传来:“申请使用a801,我们从八号门出发。” “嗯。”刘东关掉对讲机。 视线里,飞走的那抹黑影又飞回来,落在破烂的尸体旁边。干扁瘦小的蛇被火焰烧得浑身漆黑,尾巴的蛇鳞剥落大半。 它从嘴里吐出一团深色的肉,用尾巴将尸体推翻,面朝上。 戳开她的嘴,把那团肉塞进去,墨绿的汁水顺着嘴角流出,又被它用信子舔回去。 * 小蛇把蛇胆塞进水祝嘴里,蛇胆静静的躺在里面,就是咽不下去。 不喜欢吃吗,想吃我的吗。 小蛇歪头,翘起尾巴尖戳自己身上已经剖下大半的蛇胆。 尾巴尖继续在上面划了两下,又有血流出来。它附身过去,让血流进她的嘴里。 它摸摸自己的蛇胆,努嘴。 别吃我的,吃了我,以后就没人带你回家没人保护你没人给你调戏了,也没人能忍受你那么多的坏毛病。我们留着,等你回家后还想吃,再给你吃。 老蛇的胆,也很好,它活了几千年,有不少宝,吃了就好了。 它“嘶嘶嘶”的自言自语说着话,地上的人却听不见,嘴僵硬的被它的尾巴撬开,蛇胆在里面蠕来蠕去,就是吞不下去。 小蛇急得竖眼,它龇牙,冲她“嘶嘶嘶”,凶神恶煞地叫她吞下去。 地上的人一点反应都没有,要是以前,她肯定是要缩着肩膀装乖。 它昂头嘶嚎一声,恨不得立马伸出一双手来。它可以学会煮饭,把蛇胆熬成汤水灌给她吃,那样她肯定吃的下。 她是人,不是蛇,不能像它们一样整个吞咽。 蛇信子伸进水祝嘴里,把蛇胆卷出来,用牙齿磨成细细碎碎,胆汁流在嘴里,是很腥很苦的味道,明明比茼蒿还要苦还要难吃,它却一点也没有颤信子想吐出去。 全部磨碎成渣,它把信子探到水祝的喉咙,浓郁的苦水顺着她的喉咙滚进去,细碎的胆囊被它用蛇信子推进去,卷起信子努力分泌自己宝贵的唾液。 信子快卷到没有知觉,终于分泌出少少的一滴,混着她喉咙的苦涩滚进去。 那么苦,她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双手还紧紧护在胸口,那里有一个凹口,是藏它的地方。 小蛇甩甩烧焦的尾巴,放下尾巴爬过去,尾巴触到一滩湿润的水。它转头,看见那是枕头的另一个衣兜。尾巴戳了戳,是番茄,她今天下午藏在兜里的番茄。 已经被压坏了,汁水浸湿衣兜。 它钻进衣兜,卷起破碎的番茄,吞进肚子。 不能浪费。 然后躺进她的双手里,把自己蜷缩成一团。 它很累,浑身无力,想睡觉,被烧掉蛇鳞的尾巴开始变得僵硬,割破的胸口已经凝结疤痕,那里的血全部喂给她了。 她的身上,没有再流血。 如果他们来快点,愿意救她,她会完全恢复,就算不能恢复,它也可以在保存足够的唾液后帮她恢复。 她一定可以变成和以前一模一样的枕头,不会缺一块肉少一滴血。 小蛇蜷缩在她破了洞的手掌里,昏沉的小脑袋蹭蹭她的手心。眼敛又要磕上时,它猛地龇牙瞪大眼珠,原本水盈漂亮的大眼睛变得暗淡无光,是一片浑浊的深海。 它嘶着信子让自己清醒,它要等他们来,再睡。 汽车的急刹骤响,脚步声越来越近,它闻到艾弗瑞的味道。 小蛇昂头,往枕头的脖子深嗅一口。 在那些身影印入灰蒙蒙的眼里,它蜷回去,再也没有撑住,磕上眼敛睡过去。 * 白茫茫的雪山,冰雪刮出凛冽的寒风。 小蛇趴在积雪里,所有的感知在这里消失殆尽。它想往岩浆游,探出的信子都是缓慢的动作,感知不到任何的存在,连冰雪的味道都尝不出来。 尾巴越来越僵硬,像冷冻室里的死肉,没有蛇鳞的庇护,寒气一点点渗透进体内。它像一条被扒了皮的咸鱼,藏在冷冻室的冰霜里,等着今天或者明天被人送上砧板,洒进油锅。 脑袋沉重,像灌了几千斤铅水一样沉重。 它疲惫地闭上眼敛,想睡觉,就在这里睡觉也很好。反正它不会死,最多变成一条废蛇,醒不来的废蛇。 雪花大片大片洒下,洒在它干枯的身体,只消几个眨眼,就将它深深掩埋在里面。 呼吸渐渐变轻,连头颅都变成冰冷。它突然从雪堆里昂头,掀起一片白雪。蛇信子凶狠地嘶颤,猛地睁眼。 它不能睡,睡了就醒不来,醒不来,如果那些愚蠢的人类医不好枕头,她会变成残废,等她醒后肯定会哭。 她哭起来可讨厌,就埋在那里哭,像海里的水一样,眼泪能滚几天。 小蛇龇起毒牙,猛地扎进雪里,吞下一口冰凉的雪,然后凶狠地往外面爬,从高处的雪山上滚下去,一头砸进白雪深处深埋。 僵硬的尾巴立在雪上,它凶猛地挣扎,用疲软的肚子挣扎,越扎陷得越深。它吸进一鼻子雪,胸口的伤开始细碎的疼痛。 它埋头,蛇颈被白雪压得无法动弹,连心脏都开始变得僵硬。 “轰隆”雪山崩塌,巨大的雪块疯涌而下,砸在它身上,尾巴尖像被折断。 就在它以为要永远矗立在积雪里时,一双手拨开厚重的雪将它提了出来。 那是一双温软的手,柔软的双手温柔地将它抱在怀里,一下又一下轻轻抚摸它的头,用身体温暖冰冷的它,帮它揉僵硬到无法动弹的尾巴尖。 熟悉的,香香的,它最爱的,比爱睡眠还要爱的,枕头。 曾经的几万年,它唯一的兴趣是睡眠,闭眼舒舒服服睡上几千年一万年。 后来,它的兴趣从唯一变成许多喜欢,喜欢枕头软软的肚子,喜欢她身上香香的味道,喜欢她笑得眉眼弯弯,眼角的那抹流云,喜欢他们一起坐在炉子边望着锅里的粥咕噜冒泡,她的肚子在叫,但还是把一整锅粥都给它吃,喜欢她吸番茄汁时眯眼地舔嘴,喜欢她往它身上抹白泡泡,让它变得和她一样香。 喜欢很多,什么都喜欢,什么都很好。 就是太笨,笨得不要命。 所以它要留着自己的胆活着,那么笨,怎么可能回家,没它帮忙指路,肯定要走错。 小蛇歪头蹭蹭她的肚子,它说,我想去岩浆。 想蜕皮,想变成人,变成完整的人。 然后,带她回家。 * 森林的大火熄灭,炮弹轰平了大半座山。 漫山遍野的残骸,树木,蛇,蚯蚓,老鼠,蜥蜴,蘑菇,野草……都被炸成细碎的灰粒,腐烂在森林的土壤里。 森林里还残留的活蛇被引进右峰天坑,少数回到黑土里。 万蛇坑的老蛇死了,死状惨烈。 硕大的头颅被轰炸得稀巴烂,蛇身藕断丝连成两半,仅剩表面一层皮黏着没有断开。它的胸腹被尖利的东西撕碎,整个腹部被剖开往两分扳,张成一百八十度大,粗大的肚肠和胃被抠出来挂在背梁上,什么都在,独独少了那颗千年蛇胆。 蛇胆,解百毒。 刘东想起在望远镜里看见的一切,那道黑色影子飞进火海里,又钻出来,吐出一团血肉喂进她的嘴里。 那团肉,就是老蛇少掉的蛇胆。 黑浜绕着老蛇转了两圈,砸吧嘴啧啧:“啧,东哥看咋弄,先生问起我该咋说勒。” 对讲机电流窜过,刘东拿起来,说:“抬回去,扔坑里。” “背面朝天,死的装活的?”黑浜问。 刘东说:“已经报告先生了,先生明天来。” “真的假的?先生亲自来,去年也没来勒。”黑浜震惊的声音通过对讲机穿过来,“咋地,那女的真那么重要?” “这几年,你见过蛇潮?见过老蛇出坑?”刘东问,面色沉如阴天。 “没勒,东哥又不愿意说说咋回事,我哪敢问。”黑浜抖抖自己肥胖的身体,招手让人把老蛇弄走。 几十个高壮的男人,将老蛇被掏出来的肚肠塞回去,拼命将胸腔扣拢,往路边拖。 刘东将对讲机扔到一边,对驾驶员说:“回去。” 直升飞机在树梢上盘旋一圈,“轰隆隆”地离开森林,降落在雕花大铁门内。 刘东跳下来,大步跨进回廊,沿着旋转楼梯直往下。 第七层,艾弗瑞站在门口等他。 “怎么样?”刘东问。 艾弗瑞说:“能活。” 两人一齐向里面走,一间间用玻璃隔出来的病房从眼角滑过。 艾弗瑞目不斜视病房里嚎叫的女生,问身旁的人:“一直醒不过来怎么办?” 刘东答非所问:“那条蛇呢?” “没死。” 两人绕过一个弯,金属门自动打开,是一条五米长的通道。 他们走进去,从四面八方喷出浓厚的白雾,喷打在他们身上。他们在白雾里穿过通道,前面是宽敞的空间,巨大的圆形大厅分出十个路口,每条通道口都挂着一串区间编号。 身穿白大褂的医生来来往往。 他们往挂着“病房”的通道走去,护士递来两套防护服:“230号病房,刚从手术室出来。” 两人套上防护服,往里面走。 通道很长,望不到尽头,身侧两边全是用玻璃隔出的一间间病房,玻璃门上挂着编号。 230号。 雪白的床上躺着一个全身裹满纱布的人,从头到脚,像一具木乃伊。 肩膀上,躺着一条断气很久的蛇,浑身干枯,蛇鳞脱落,尾巴被烧成焦黑。 它的脑袋搭在她的脖子上。 看起来真像共患难。 刘东站在窗外,静静地看着。 正这时,从旁边的病房里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叫。 他回头,艾弗瑞说:“270号,复制失败了。” 刘东走过去,那个女生赤.裸的被束缚在床上,身上流脓,一张脸左大右小,五官歪曲的种在上面,隐隐约约还是能看出一点章汐汐的模样。 医生和护士从外面匆匆赶来,进入病房,对床上的人注射一剂药剂,渐渐安静下来。然后他们所站的那块地面逐渐往下降落,医生护士和病床从房间里消失,徒留空荡荡的房间和一个正正方方的坑。 两分钟后,那片沉下去的地,又从下面升起来,一张干净整洁的病床稳在病房中央。医生和病人消失不见,沉寂的病房宛如从未进过人,就像刚才看见的听见的只是虚幻。 刘东并未停留,看一眼,又回到230病房外,他问:“几时能醒?” 艾弗瑞说:“用rs01随时都可以,但是她已经废了。手指断裂六只,脚趾八只,右耳缺失,声带和听力受损,右眼失明,腹部和腿部能缝合,磨损的骨头被人骨代替,蛇的毒液全部抽出,没有残留,无法保证她的苏醒时间。” 刘东皱眉,在他看来,能活着就是最大的运气,他曾一度以为她死了。 “嗯。”刘东说,“尽量医治。” “先生那边如何交代?她的脸进行三次缝补,醒来也会被淘汰,留作实验品,先生无法容忍容貌或身体残缺的人。” 刘东皱眉,他又望向病房里安静躺着的人,深深陷入沉思。 怎么才能留下她? 重新缝补一张脸,修补她身上所有的伤口,移接人类的骨头和她所缺失的器官? “东哥。”呼叫的声音从道口传来,刘东收回思绪,回头。 声音又传来:“先生的电话。” 刘东快速出去,从大厅乘电梯直上四楼。 四楼,整层楼都是监控室,墙上并排几万块屏幕,涉及范围是无法想象的广泛。 刘东直直穿进一间房间,视频已经接通。 墙上的nake西装革履,站在镜头前褪腕表,身旁的佣人双手接过,用柔软的毛巾擦拭,放进橱柜。那一整面橱柜,全是世上独一无二的名表。 “先生。”刘东恭敬地叫一声。 nake松下领带,坐到椅子里,抬手向镜头外指示几下,佣人端来热茶。他抿一口,抬眸直截了当地问:“怎么回事?”声音很稳正,和在城堡大厅里判若两人。 刘东说:“再次起潮,在城堡外的森林深处,暂时还没查出原因。” “嗯,她们呢?” “230的女生受伤,正在医治。” nake听见这个数字,顿时笑起来:“我说她活不了多久吧,还起得来?” 刘东摇头:“概率不大。” “呵,你亏了多少?” “两亿。” “赌得倒大,我说你别压她不信。”nake笑道,“对方压的谁?” “232的江蕙。” nake没有直接说话,靠在椅子里想了一下,然后摇摇头,“她不行。我看266那个不错——叫什么?” “春柚柚。” “噢,对,就是她。” 刘东拧眉。 nake看他那模样就想笑:“别小看——”身后传来呼叫的声音,他回头,佣人拿着电话过来。 放下茶杯,手指在椅子上敲了几下,nake转头对刘东说:“好了,两亿我帮你出了,换个人压,别死扣着一个人。”说完,他接过佣人手里的电话。 视频被切断。 刘东转头,侧身的墙上贴着70份资料。 是今年的七十个女生,从出生到现在的所有资料。 他抽下水祝的那份,很厚一叠,最上面写了一个字——潜。 她确实让他看见了她潜藏的韧劲。 每年,城堡会进来一批女生,只为了玩nake的游戏。 起初,他们都不是很懂,很规矩的办所有事,拿着高额的工资。 后来,他发现,城堡里的一切,不只是nake一个人在“欣赏”,能看见的人还有很多。他们身家难以计数,随手就能挥霍无数金钱,押注女生只是他们某一分某一秒钟的兴趣。 时间久了,他也学会了。 今年,他压水祝,压了所有人都看不上的人。 后来她上了左峰,左峰是nake严令禁止踏足的地方,纵使他说压的是水祝也不行。于是,他杀了那些佣人,又用五百万从黑浜手里买回来。 水祝拿到第一名,他能拥有无法累计的金钱,送给黑浜的五百万,只不过是蚂蚁那么一丁点。 刚才,他压的人,废了。 两亿,不算大数目,只是这么久的心血,放在她身上的某些东西,突然就空了。 刘东捏捏鼻梁,从抽屉里摸出烟,靠着墙壁抽起来。 266,春柚柚。 他转头,在烟雾里,眯眼看印着266编号的照片。 一个存在不明显,总是沉默的女生,蛇味28。五官单独来看,很有味,组合在一起,却显得呆闷,可能和她长时间的沉闷有关。 视线又落到桌上那张照片,照片里的女生眉眼弯弯,水盈盈的眼里泛着涟漪,灵动又乖巧的模样隐隐带着丝丝妩媚。 他深吸一口,从喉咙咽下。他想陆湘在哪里,好像在下面做人蛇实验失败了,缺了腿。他们用蛇尾镶上去,代替双腿。 然后,被人买走了。 指头断裂,右耳缺失,声带受损,损伤的骨头被人骨代替。 不由地,他想起艾弗瑞说的话。 他沉重地吐出一口烟雾,将烟蒂摁在墙上戳灭,扔进垃圾兜。 未散的烟雾缭绕,看不清他的神色。 * 水祝梦见自己死了,又梦见自己活了。 她站在浓厚的白雾里,周围什么都没有,熟悉的浓雾,没有那个人。 不抱她了?不用鞭子抽她了? 水祝疑惑,擦着白雾,往前走。白雾很深,很厚,很浓,浓到低头看不见自己的脚,甚至要举起手才能看清自己的手指。 然后她看见自己的手只剩下四颗指头,其余的呢? 她弯腰,趴在地上到处找。 仅剩的四颗手指在地上摸来摸去,都没有,她摸到自己的脚,只剩下拇指的脚,脚背坑坑洼洼,密密麻麻的针线将皮肉.缝合在一起。 她又摸自己的腿,自己的手臂,一直摸到肚子。 那里有很粗很宽一道伤,缝合伤口的线拉得很长,占据肚子的三分之一。那道伤,横跨整个肚子。 她的胸,还是完好的,没有缺失。 心脏,在跳动,完好。 手臂,到处都是缝合的伤口。 肩膀,长长的伤疤从左边拉到右边。 脖子,顺着喉咙竖起一道缝合的伤,一直蔓延到下巴。 她的耳朵,没有了一边,她的鼻子还在。 摸上眼睛,两颗都在眼眶里。 她放下右手,前面变得一片黑暗,浓厚的白雾瞬间消失。 去哪了? 左手缓慢伸出去摸,白雾又出现在眼前,她还身处在白雾里。 她的眼睛? 水祝急急忙忙捂住右眼,白雾弥漫在眼前。她放下手,又捂上左眼,眼前黑暗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右眼失明。 她站在浓雾里,大大地睁着眼。 为什么会失明? 为什么全身都是伤? 为什么她感觉不到痛? 她蹲在地上,不断地想,脑里从一片麻木开始产生知觉,混沌,杂乱,又陡然一瞬间的清明。又是混乱和浑浊相交,脑袋深处像插进一只手,在里面快速地翻搅,像是在找东西,又像是纯粹的玩乐。 胀痛和疼痛一并席上脑海,她痛苦地抱住头,喉咙发出沙哑的不成音的调子,只要一用力,整个脖子撕裂的疼痛。 连唾液都变得像刀子,一滚就流血。 她捂住脖子,只能用手心紧紧抵住,想按下疼痛,压下疼痛。 在混乱的撕裂的痛感中,脑里闪过一片片雪花,又夹杂着一个个场景。 宏伟的城堡,恭敬的佣人,嬉笑的少女们,一条条大的小的蛇,漫无边际的黑土,像潮水一样的蛇群,头顶盘旋轰鸣的直升机,一架架黑黝黝的枪口,深入腿里的子弹,爬在身上撕咬她的蛇,蔓延在森林里的火海。 她在翻滚,在山峰震动和炮弹轰隆中翻滚,不断地翻滚。 蜷缩身体翻滚,紧紧禁锢手臂在胸前翻滚。 还有,还有什么? 想不起来,混乱的脑里什么都有,又什么都没有。 一片片雪花飘过,落在她的身上,浸得骨头都疼。 还有什么? 雪山崩塌,积雪轰隆而下,往她身上砸来,扑头盖脸地砸来。 她发现自己站在雪山中,被厚重的雪砸得跪倒在积雪里,越来越多的雪盖在她的背梁上,压垮她,压弯她,深埋她。 还有什么? 信子的嘶颤从远方传来,清冷的,像雪一样清冷,远远的,从洁白的天际边传来,钻进她仅剩的一只耳朵里。 蛇。 小蛇。 她的小蛇。 “轰——”她从积雪里猛地站起来,背着满身的雪,迎着凛冽的寒风,向声音的源头跑去,向尾音消失的地方跑去。 一脚,一脚,踩在松软的积雪里,越陷越深,越陷越深。 从脚踝,到膝盖,到大腿,到腰际,到胸口。 她张着手,张着没有手指的手心,向前方挥舞。用手心,用手臂拨开积雪,拨开挡在身前,掩埋到脖子的雪。 积雪盖过下巴。 她停下来,往后退,她从里面挣扎出来,躺在上面,翻滚,一圈又一圈地翻滚,抱着她的头,像声源地翻滚。 她要护住她的耳朵,她要听见那声音,听见逐渐虚弱下去的声音。 她可以看不见,但一定要听见。 听见它的声音。 尽管她是瞎子,她也可以找到它,抱住它,带它回去。 终于,越来越近了,越来越近了。 她在茫茫白雪里听见了,听见了蛇信子的颤抖,听见了它龇牙的声音。 水祝笑起来。 她想它现在一定凶神恶煞,龇着牙想吓唬人,但不会咬人。 她从雪里爬起来,张嘴,吐出“唔呀唔呀”沙哑的声音。 她不能说话了,小蛇听不见。 眼里白茫茫的一片,哪儿哪儿都是白的,大片大片的白。 没有小蛇的声音,只有寒风怒号咆哮。 你在哪里? 没有回应。 她“唔呀唔呀”地走,用破烂的喉咙制造出声音,她想让它听见,想让它再嘶一声,那样她就可以顺着声音找到它。 然而,呼到喉咙像针尖在扎的难受,还是没有小蛇的声音。 又一次雪崩轰然而下。 她抱住头蹲下,耳朵紧紧藏在手臂的最深处,死死捂住。 她要留着耳朵。 雪山滚下,她听见细微的,像钻洞的声音从下面传来。 她也跟着雪滚下去,瞪大左眼在白雪里仔细寻找那抹颜色,侧着耳朵认真聆听。 终于,她听见了。 她在积雪里蹒跚过去。 她看见了那抹焦黑的颜色——没有鳞片的小尾巴。 直立立地插在白雪里,一动不动。 水祝猛地扑过去,积雪盖住腰腹。她趴在积雪上,向蛇一样蠕动过去,她的双脚深深陷在厚厚的白雪里,浑身被冻到麻木。 近了。 她伸手去抓小尾巴。 焦糊糊的尾巴从断裂的指骨滑走。 她看着自己只剩下拇指和食指的右手,光秃秃的手心握不住它。 她爬过去,撑着手肘支起上半身,用双手合力握住它的尾巴,使劲拖出来。 扯起的白雪飘溅在眼里,她眨眨眼,用手心擦掉它身上的雪。 手心里的干扁发焦的小身体,冷得像冰冻的冰棍。 她紧紧抱住它,温柔地摸摸它的小脑袋,又揉揉它僵硬的尾巴尖,把它藏进自己的肚子里,肚子被猛地冰凉沁得瑟缩抖动。 然后,她感觉到它的光溜溜的小脑袋,蹭在她缝合的伤口上。 冷意顺着伤口蔓延体内。 她听见它在说:“我想去岩浆。” 水祝弯眼笑。 好,去岩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3-02 16:14:12~2020-03-03 16:26: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辞桦、咕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二 7瓶;安格妮丝。、cher 5瓶;墨聻 4瓶;木瓜 2瓶;24219779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53 茫茫雪山, 寒风呼啸,积雪掩盖,大片大片的雪花飘落, 像一束束白光, 打在厚重的白色里, 天上地下, 空旷的极白。 水祝蹲在岩浆旁,“噗呲噗呲”冒泡翻滚的岩浆灼得她大汗淋漓, 刚从雪风里带进来的寒意,瞬间消散干净,炙热的火烫袭在身上, 满身的伤口爬上细细的痒意,一点一点,从表皮穿透进肉里, 越来越痒。 水祝忍不住抓, 坑洼的指骨戳在伤口上, 有种撕裂的痛感。她用破碎的衣服裹紧自己,拒绝自己用手去挠痒。 身前, 小蛇趴在岩浆边呼呼大睡,信子在蛇口边缘一颤一缠。 干枯的蛇身在橙红的岩浆下泛出暗哑的光,很少一丝。它的身上, 大片的蛇鳞脱落,有些像是被逆行拔掉,皮肉上留下撕扯的痕迹。大半剥落的肉被烧得乌黑, 特别是尾巴,像焦炭。 水祝心疼地摸它光溜溜的小脑袋,温柔的,一下又一下轻缓地抚摸。 她凑上去,双膝跪在地上,接近虔诚地匍匐上去,认认真真的从它的头顶,一点一点,把它每一块肌肤,每一个位置,完完整整的印在脑海深处,藏在最深的地方。 指腹轻轻摩擦过它胸口的伤痕,半圆形的伤疤,细细的线条拱出微厚的疤痕,疤痕里还能看见细小的血迹。 如果再用力一点,再深入一点,再划上最后的半圈。现在,躺在她面前的,只能是永远不会再蹭她手心,给她玩尾巴的小蛇。 眼泪夺眶而出,落在它灰色的肚子上,一串一串,像身旁翻滚的岩浆,汹涌澎湃。 手下的小蛇翻了个身。 她抹掉眼泪,脱下破烂的外套垫在它身下,退到洞口靠着石壁坐下。 那是一个很直白的位置。 只要她不闭眼,就能清楚又准确地看见它。 一半寒风,一半炙热,打在身体的左右,她瑟缩着右边肩膀,又挠挠发痒的左边伤口。 在炎热,还是没忍住,戳破了手臂上的一道缝伤,她看见被缝合的血肉一点点撑开,裂开指甲壳大小的距离,渗出血来,很深的红色。 像她吃掉的血,那个全身隐在浓雾里,只看得见脸的漂亮男生,她吃掉了他从胸口流下来的血。 他现在怎么样了? 水祝挪动左眼去看茫茫大雪。 来这里之前,她是在浓雾里,找自己的手指,没有看见他——她怎么会进入浓雾,又怎么出现在这里?身上的伤口是谁帮她缝合的?为什么她没有很鲜明的感觉到疼痛?只有不甚明朗的寒冷,和隐隐的发痒? 茫然。 想不清楚。 她转回左眼,一眼不眨地望着小蛇,看它在衣服上睡得安详,微微颤着一点点信子,宛如纯碎的婴儿,是那么让人感到轻松和宁静。 * 一天,或者几天。 小蛇睡得很舒服,很久没有享受过的从头睡到尾的睡眠。 它在暖洋洋的空气里,翻个身,肚子朝天的躺着。 浑身还是软棉,尾巴无力,这是可以蜕皮的时期。 它闭着眼睛,想再躺躺,它喜欢睡眠。睡眠,是世界上令人欢喜又舒适的一种运动,可以缓解心情和身体的疲劳。 在身旁的岩浆又急速翻滚几转,它伸出信子颤了颤,软软的信子打在空中,它舔到了枕头的味道。 枕头? 她怎么会来这里? 蓦地,小蛇睁开眼,灰蒙蒙的眼睛,一下子就看见躺在岩口的单薄身影。 她倒在地上,两只腿伸进雪地里,又因为寒冷蜷缩起来。上半身被岩洞里的高温热得满脸汗迹,双颊深红,小嘴微张吸着外面的冷空气,衣领大开,露出白皙带粉的软嫩。 小蛇蜿蜒无力的身体爬过去,伸出信子舔她脸上的汗珠,咸的。 它咬开她的衣服,浑身伤痕累累,一道道针线缝合的伤触目惊心。它愤怒地龇牙竖眼,力道没控制好,衣服“嘶啦”碎在嘴里。 它叼着香香的一片,凶神恶煞的呆愣一瞬,赶紧吐掉,把碎的衣片顺着撕裂的边角镶上去。 然后,轻轻地退后几步,看那碎的衣服又完好无损的贴回她身上。 嗯,不是它咬的,它不会做撕人衣服的事情。 继续后退,退到外套上,远远地望她一眼。飞上尖利的岩石,盘上去,开始大力摩擦自己的上下颌。 蜕皮不难,蛇皮和新生皮在撕裂的瞬间会产生粘液,也不会很痛。 但是,它没有皮。 就很难了。 可是,它是天才,这难不倒它。 于是,它用了比曾经多大半天的时间,蜕下了没有蛇鳞的皮。 整条蛇蜕,半边有鳞片,半边焦黑的一层薄皮。 它瘫在枕头的外套上,在岩浆暖暖的热气里,喘息一口,困意渐渐袭来。刚歪头闭上眼,它又睁开眼敛,睁着水亮亮的大眼睛,往枕头那边望了望。 翘起小尾巴,悄悄游过去,小心翼翼地,没有碰到撕碎的衣片,爬上她的肚子,蜷缩在坑坑洼洼的伤痕上。 * 水祝又梦见那团迷雾。 半冷半热的迷雾,让她上半身很热,下半身很冷。她忍不住两腿互戳,想蹭蹭生暖。 暖意没上来,她在朦朦胧胧的浓雾里,隐隐约约看见那个漂亮的男生。 她张嘴想叫,又不知道名字,只好蹦着冷到僵硬的双腿追上去。 男生走的很慢,或者说是站在那里没有动。 水祝一把拽住他:“你去哪?”声音撕裂成几半,要很仔细听才听得清楚她说的什么,沙哑又难听。 男生茫然回头,那双漂亮的大眼睛疑惑地盯着她,精致的唇线微开,飘出清冷的声音:“就在这。” “哦。”视线下移,水祝看见他裸露的胸口上一道半圆形的疤痕,“对不起……谢谢你。” 她抬手摸上去,疤痕在手心微微突起。如果没有这道疤,他应该有一具非常完美,令人垂涎三尺的身体。 视线再往下,浓厚的迷雾遮掩,在腰腹以下,她看不清下面。 良久,她错愕地抬头:“你不穿衣服?” 男生瞪大双眼,盯着她,红润的唇微微嗡动,突然,一把抱住双肩,企图用手臂遮住自己裸露的上半身。 然后,他跑了。 速度非常快,一下就钻进浓雾里,看不见影。 水祝冲他消失的地方叫:“欸,你叫什么呀。” 眼前的浓雾越积越厚,没有消散的意思。那里面,没有传出一丝声音。 水祝有些失望。 漂亮的男生,总是招人喜欢的,又是这么温柔又美好的男生,愿意把心挖给她吃的男生,更让她喜欢,浓浓的喜欢。 她皱皱鼻子,用脚踢身前的浓雾。 就这时,一道风迎面刮来,吹飞了她的长发。 浓雾散开,那个漂亮的男生向她冲了过来,一把抱住她,右手扣住她的脑袋微微上扬。那双漂亮的大眼睛处在她的视线网膜上,高挺的鼻子挨着她,唇上是清凉的湿润。 她惊错地张嘴,舌尖感受到了清冷的气息,清淡的,冰凉的,像雪的味道,消融在她的嘴里,凉凉的液体顺着她的咽喉滚下,进入胃里,淌过全身。 一阵酥痒袭上全身,她忍不住哆嗦,双脚软得站立不稳。 水祝紧紧抓着他冰冷的背梁,软在他的身上,脑里是挖空的白,像茫茫雪山一样白。 窒息感蔓延,她忍不住发出“嗯呀嗯呀”的音调。 禁锢在腰间的手没有放开的意思,胸腔闷到难以呼吸,她忍不住用手心捶了捶他的后背。 身上的力道更大了,又一串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滚进。她被冰冷沁得浑身一阵,撑着手臂挣了挣,力气小得推不动一丝一毫。 喜欢也不能这样。 喂她吃口水。 眼角都急红了。 那双漂亮的眼睛眨了眨,松开她。 水祝软在怀里急促喘息,呼吸空气。气息还没顺畅,一只手罩在她的眼睛里。 满眼,都是黑暗。 她惊慌地张嘴想要说话,双手抬起抓住他。 舌尖一凉,温软的触感舔在舌上,顺着滑进喉咙,一直往下。 喉咙发痒,一种想要呕吐的感觉汹涌而上。 她发狠地捶打,踢着双脚。 “啪!”鞭子抽在她的腿上,丝丝的疼痛蔓延开来。 从来没有被人这么对待过,水祝委屈极了。委屈的情绪瞬间爬上心脏,兀地就在喉咙里呜咽起来。 “嗯唔嗯唔”的声音淅淅沥沥在喉间动荡,男生眨眨眼,收回舌头。 呼吸喷在脸上,他歪头想了想。 丢开她,转身藏进浓雾里。 水祝软在地上,捂着喉咙咳嗽几声,那滚进去的冰凉唾液怎么也咳不出来。 她缩在浓雾里,抱着膝盖,双眼泛红。 只有她的小蛇最好,她的小蛇从来不会这样。 * 蜕皮后的多少几天。 小蛇没有数过。 它醒来,发现自己趴在枕头身体。 趴着的,不是像蛇一样趴着的。 它长出了双手,有人类的胸膛,腹部和背梁,还有人类的头颅和脖子。 就是那种姿势,人类的姿势,趴在枕头身上。用裸露的胸膛匍匐在上面,它的头歪在她的脖子边。 它想爬起来,双手撑在地上,它立了起来。 是立起来,不是站起来——没有脚,没有人类的双腿。腹部,胸腹以下,是它的尾巴,变大的尾巴,粗粗的尾巴。尾巴光溜溜的搭在枕头的腿上,伸进积雪里,缠在那双蜷缩的双腿上。 是的,它变成了人,一半的人。 它变成了人蛇,张着人头,人胸,人肚子,却带着蛇尾巴的人蛇。 不是人吗——不是。 是蛇吗——也不是。 小蛇瘫了,猛地倒在枕头的身上,砸得她痛苦的“嗯哼”两声。声音从喉咙里灌出,是破碎的,沙哑的,像砸破的风口,炸成几股烂掉的音调。 放在人的耳朵里,会划分在最难听的系列里。 在它的耳朵里,那是枕头的声音。 它用自己刚长出来的双手,去戳戳她的嘴,干裂的,又带着软。它用尾巴卷进积雪,握在手里融化成暖的,放在她干裂的唇上,一点点轻轻压进去。 来回好几次,那干涸的唇,终于变得水意盈盈,泛出粉红的柔嫩。 双手戳开她的嘴,她“哼唧”一声歪头。 小蛇抿嘴,一手摁住她乱动的脑袋,附身过去,冰凉覆盖,它分泌自己宝贵的唾液,一滴一滴淌进她的嘴里,晶莹剔透的水珠顺着她的喉咙滚进去。 这是它珍藏了很久——从蜕皮就开始珍藏起来的唾液。 以肉眼可见的,它看见那腐烂的冒着黑水的喉管开始发生变化,腐烂的血管恢复成粉红,黑水顺着喉管淌进。 它突然凑上去,伸长舌头去卷那黑水,黑水顺着舌头一股股滚进它的嘴里,它含在嘴里,感受着舌头上香香甜甜的味道。 比番茄汁还甜。 很好吃,比她熬的粥都好吃。 它忍不住吸了一口。 然后她开始打他,拳打脚踢,那双眼敛颤着就要张开。 小蛇慌了,一下子甩尾巴抽她的腿,快速捂住她的眼睛不让她醒,又狠狠吸溜几口甜甜的味道,赶紧飞到一边,将嘴里快要抑制不住的黑水吐到岩浆里。 满嘴都是香甜的味道,鼻端也充溢着它喜欢的味道。 它忍不住抬手摸摸自己的嘴,软的,湿润的,是甜的。 它舔一口,舌头也是一样的味道。 坐在岩浆边,念念不舍地盯着粉红的湿润,要是再吃一口——不,不是吃,它是在帮助她治好喉咙,它再喂她灵丹妙药,谁让她不醒呢。 后知后觉,小蛇发现自己的唾液比以前还要宝贵。蜕皮可以进化一切,不只是身体。 它高兴地转动眼珠。 坐了很久,地上的枕头除了时不时瑟缩一下冰雪里的双腿以外,没有要醒来的痕迹。 它卷了卷人类的舌头,从舌根分泌出一滴又一滴唾液。 “刷”地飞过去,它坐在她身边,迫不及待地把水珠抹在她受伤的耳朵上,一圈一圈的滑动,整个切裂的耳壁泛着水亮的光泽,是清透的,莹白的。 小蛇不知道能分泌出多少,它把所有的都涂抹在她身上。 额头,眼睛,下巴,脖子,胸口,肚子,手臂,一根根断裂的手指,腿,小巧纤薄的双脚,还有她单薄的后背。 所有受伤的地上,一丝不剩。 涂抹一层,又一层。 用尽全部的唾液。 它弹了弹酸酸又干涩的舌头,有点嫌弃——人类的舌头真没有,卷卷就累了。 还是蛇信子好,它每天可以收缩几万次,上无限。 想着,嘴里的舌头,在又一次伸直时,变成两根细长的信子。信子在嘴里卷一卷,转一转,从唇角弹出来,收回去。那酸涩的感觉,瞬间消失不见。 蛇,真好。 小蛇躺在地上,尾巴把她的双腿从雪地里卷进来。 整个人都处在燥热的空气里,水祝热得满头是汗,双腿忍不住往外面的冰雪里伸出。 “啪!”蛇尾巴抽在她的腿上,她瑟缩两下,乖乖地把腿收回来,但两道秀眉不开心地蹙在一起,粉唇一抿一抿。 小蛇翻眼。 怕热又怕冷,人类真是麻烦体。 粗长的尾巴卷起她,裹在自己的腹部,用蛇体的冰凉圈住她。果然,她松开了皱起的眉,嘴角微微翘出一个愉快的弧度。 娇气。 小蛇探探蛇信子,裸露的背梁靠在岩壁上,歪头打盹。 橙黄的岩浆里,白皙的胸口,一道半圆形的伤疤泛着蜜糖的光泽。 * 寒风呼啸,刮得天空簌簌而下的雪花飘飘,整个世界,整片天空,都是白茫茫一片。 在厚重的积雪掩盖下的一处岩洞,滚烫的岩浆翻滚,散发出橙黄的火光,将不大的岩洞烤得燥热无比。 洞里,洞外。 俨然两个世界,两处极端。 蜷缩在洁白蛇肚子上的人,在睡眠中翻个身,身下软软的是她睡过最舒服的床。她幸福地笑起来,像在梦里吃到了最清甜的果实。 脑袋在上面蹭了蹭,突然,一个激灵,从梦中惊坐起来——她哪来的床? 朦胧的双眼,一半是橙黄的岩浆,一半是洁白的冰雪。 她茫然地转头,看见了满世界的大雪飞扬,又转头,占据大半岩洞的岩浆。 这是哪里? 她撑着身上的又软又硬的东西,站起来,膝盖刚弯到一半,她蓦地低头——一条粗壮的大尾巴盘旋在她身下,墨绿的坚硬蛇皮上是细碎浪花一样的鳞波斑纹,浅浅的一层,带着海洋的深邃。 这? 猛地抬头,撞进一双漂亮的水亮亮的大眼睛,还有那熟悉的薄唇,精致的下颌线,裸露的白皙胸膛,胸口上半圆形的伤疤…… “嘶——” 粉红的信子弹出水润的薄唇。 水祝“哇”地一下撑手就从蛇尾巴上跳开,往洞外跑。 嗯? 小蛇歪头。 不喜欢现在的它?不喜欢不人不蛇的它? 小蛇努嘴。 然后,摇身一变,变成一条小小的蛇,一条像泥鳅一样瘦小的,扁扁的蛇。 “嘶——” 向枕头跑掉的方向蜿蜒而去。 游到洞口,它看见枕头蹲在岩洞边的雪地里,捂住眼睛,又睁开眼睛,一会儿捂住左眼,一会儿捂住右眼,来来回回的折腾,嘴里念念有词。 “嘶——” 小蛇靠在岩壁上,对她吐信子。 正折腾左右眼睛的水祝猛地转头,看见它,没有冲过去抱它,而是抬手捂住右眼,直勾勾地盯着它,转动眼珠把它从上到下的打量。又换手捂住左眼,上上下下的仔仔细细看它。 然后“呀”的一声,站起来,冲过去,一把抱起它藏进怀里,高兴地说:“我看见,能看见了。” 小蛇吐舌,这是它的功劳。 紧接着—— “麻呀!我可以说话了,喉咙不痛,声音清楚——脖子的伤也没了——肚子肚子,手指,麻呀,都好了,长出来了——是在做梦吧,不然我们怎么会在这里——唔,是梦哦,我想多了。” 声音从兴奋的尖叫,带着洋洋洒洒的笑意,到最后的声音淡下,滚不尽的失望和难过,鼻子皱起,就差脸上加粗大特写“我很不开心”。 小蛇翻眼,人类的情绪真多,又复杂。 正在它在想要不要开口和她说两句人话时,它被提了起来,直直地提了起来,提起来吊在她的眼睛前。 右手,从上到下的摸索,捏它,从头捏到尾巴尖,捏得很轻,让它很痒。 小蛇忍不住卷尾巴。 “嗯,尾巴能动,鳞片也长出来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水祝垂眼仔细看它的身体。 小蛇还没说出话,她又叫:“长漂亮了,比以前有光泽,斑纹好好看呀——这里怎么有疤?是不是很疼?”温软的指腹小心翼翼地抚摸在胸口,一丝丝痒痒穿透伤疤,直抵心脏。 不疼,没感觉。小蛇颤信子。 “祈祷梦醒后你也可以像现在这样好,不要受伤。”水祝低低地说,“以后没有长大前不要乱跑——不,长大了也不要乱跑。” 不要乱跑?它从来不乱跑,它只喜欢睡觉。 “我还能醒,你就只能躲在我的衣服兜里,我带你离开那里,去给你找个很漂亮每天都可以晒太阳的地方。” 为什么要躲她兜里,它很厉害,没有蛇能吃掉它。 很漂亮,每天都可以晒太阳?听起来好像很不错,但是有没有都可以,漂亮不代表有枕头软,只要能睡枕头,哪里都可以。 “如果能一直在梦里就好了。”水祝感慨,她抱着小蛇坐在岩洞边,“什么都不用想,我们都是好好的。” 离开这里后也是好的。小蛇卷信子。 “不,还是醒吧,一直呆在这里,你肯定很无聊。”水祝用新生长出来的脚趾戳外面的积雪,冰冰凉凉,冻得她浑身一震。 那冷到沁骨的触感,就像真的一样,让人有一瞬间感觉并不是在梦里。 “真冷。”水祝缩了缩肩膀,然后,她发现自己胸口一阵冰凉,被大风刮得像冰冻。 她低头,那里空荡荡的,没有衣服! 猛地回头,那片衣服安安静静的瘫在地上,她僵硬地扭头,随着她转动身体的动作,大风从两肋灌进后背,薄薄的衣服在背上鼓动。 水祝磨牙,冷静的,没有生气的,没有慌乱的,把小蛇放在地上,然后蹭地跑进去,捡起地上的外套罩在身上,纽扣扣在脖子下,宽松的地方又被她卷了卷紧紧裹起来。 小蛇歪头看远方,它什么都没有做,什么都没有看见,不关它的事。 小牙齿在嘴里磨呀磨,蛇信子乱颤。 岩洞边的身影趴在那里,远远眺望白茫茫的雪,不回头,没有任何反应,一动不动。 站在岩浆边的水祝松口气,它不懂,什么都不懂。不懂就好,不懂就好,不懂就好。 滚烫的岩浆打得她满头大汗,后背也积起一层汗。她走过去,抱起小蛇坐在地上,一起看遥远的白茫茫一片的天地。 “冷吗?”水祝抬起它的小尾巴,在手里转圈圈。上面浅浅的水波一样的斑纹,在眼里,真的就像荡漾的水波,一荡一荡,漂亮得炫眼。 蓦地,她突然想起自己刚刚醒过来时看见的场景——粗壮的蛇尾巴,和梦里一样的漂亮男生,还有那么明显的伤痕。 刚才,她吓得跑出去,满脑子都是放电影一样人身蛇尾的场景,后来,她回头想看看那个人蛇有没有追出来抓她,然后她就发现自己的左右眼睛有两种颜色,真是神奇的存在。 震惊的她在那瞬间,只顾得自己神奇的眼睛,瞬间把洞里的一切望得干干净净,甚至连自己凉幽幽的胸口也没有感受到。 现在,安静地坐在这里,看着小蛇尾巴上的纹路,一下子就想了起来。 “刚才,洞里是不是还有个人——蛇——长着蛇尾巴的人?”水祝小声地问小蛇。 小蛇歪头,吐出信子:“嗯。” 真的真的真的有!她没有看错! 那个人蛇从浓雾里出来抓她了?梦中梦?明明浓雾是一场梦境,这里也是一场梦境,可以相通? 她、她还被它卷在肚子边,它、它、它还往她嘴里吐…… “唔呕——”水祝弯腰卡住自己的脖子,想把滚进去的唾液吐出来,结果什么都没有。 “它、它去哪了……” 你怀里。小蛇说:“不知道。” 水祝抬头四望,白茫茫的天地间,没有别的颜色,也没有影子。她问:“它有没有欺负你?” “你很怕它?”小蛇仰头,两颗漂亮眼珠平静地望着她。 在那么宁静的水光里,满脑子满心的胡思乱想,霎那间消失不见,整个人也随着变得平静。 水祝抚摸它的头:“我怕它欺负你。”她又打不过那个人。 “是怕还是不怕?”没有得到正确答案的小蛇,是不可能被转移话题。 清冷的六个字从小蛇的嘴里脱出,水祝竟然生出一种上课走神被老师点名问是对还是错的错觉,霎时绷紧了神经,不假思索地答:“怕!” 哼。 小蛇从鼻子哼出一口气,歪头不想看见她。 等它蜕出人类的双腿来,一定要踩死她,像踩蚂蚁一样踩。 水祝见它“哼哧哼哧”的模样,摸摸它的小脑袋,问它:“你很喜欢他吗?” 当然,最爱他。 小蛇不想说话,也不想点头,两颗眼珠直直地瞪着远方,不理睬她。 猜不出它怎么了,水祝努力回想自己刚才做错什么,说错什么,好像也没有做什么呀。为什么突然就不理她,刚还好好一起说话。 “小蛇。” 不应。 “小蛇。” 纹丝不动。 “小蛇。” 头也不回。 所以,小公举到底是怎么了? “怎么啦?”水祝抚摸它的小脑袋,没有闪开。唔,没有很生她气。 “没怎么。”以为不会回应的小蛇突然说话。 “……哦。”水祝顺着它的目光向远处望。 她从来没有见过茫茫雪山,天地一色,无边无际的雪山。 除了有点冷,是挺好看。 水祝又紧了紧外套,回头看眼洞里的岩浆,那翻滚的凶猛姿势,让她退却了想进去的心思,还是这里最好。 “为什么怕它?”怀里突然传出小蛇的声音。 水祝皱眉,也不算是怕他,就是不喜欢他那样。如果正常一点,像小蛇这么乖乖的呆着,不动手动脚——不动手动尾,她也可以很喜欢他。 但是她该怎么对小蛇说,说他抽她鞭子还吐口水给她吃吗? “不是怕啦,就是一下子看见,有点不适应……”水祝委婉地说。 “你只喜欢人,不喜欢蛇。”小蛇总结。 水祝扯着头发尖,她确实不喜欢蛇,是真的不喜欢蛇,很不喜欢,甚至很怕,能怕到大哭叫妈妈。 看吧,又扯头发,就是不喜欢。 小蛇“哼哧”一声,蛇信子在空中乱弹。 水祝忙摸摸它的小脑袋哄道:“我不喜欢蛇,但是你是例外,我很喜欢你呀。” 骗子,又骗人——骗它。 小蛇歪头躲掉她的手。 小公举这次真生气了。 水祝赶紧抱过它,转过它的小脑袋,看着那圆溜溜的漂亮眼睛,认认真真地说:“是真的,最喜欢你。” 那认真的神情,是小蛇第一次看见,满眼的急切,又沉重。 蛇信子在嘴里卷了又卷,有甜甜的味道。小脑袋不动了,让她摸摸。 手心被小脑袋蹭蹭,水祝松口气,小公举终于好了,她温柔地摸头。 三秒后。 “我和它,你喜欢谁?”小蛇的声音又响起来,它记得可清楚了呢,第一次就轻薄人家。 贪图人家的美色,坏。 水祝毫无犹豫:“最喜欢你。”不可否认,她曾经是喜欢那张漂亮的脸,但仅限于对漂亮的一种喜欢,后来是喜欢里夹杂着对他无以回报的感激。 小蛇不一样,它是她生命中的一部分,什么都无法代替的那一部分,不只是喜欢,是难以言喻的一种深沉的感情。 信子欢快地卷呀卷,卷呀卷,如果蛇的脸部能动,一定能清楚看见它翘起来的嘴角。黑黝黝的眼睛泛出水亮的莹光,是欢喜的光芒。 它钻进她的怀里,用小脑袋蹭她的肚子。 这种感觉,真好。 它也喜欢枕头。 肚子被蹭得痒,水祝笑着缩肚子,扬起上身往后仰,那颗小脑袋也跟着肚子往后蹭。 “别蹭啦,痒。”水祝抓住它的小尾巴,提出来。 手刚抓到小尾巴,只听“咕咕咕”,肚子响了。 肚子上的小脑袋顿住,水祝错愕。她垂头,撞进那双懵懵的眼睛里。 “饿了?”小蛇从肚子上爬起来。 水祝点头,脸上热热的,不用看,就知道应该红了。 小蛇用尾巴尖指向外面:“那下面,有一片湖。” 水祝顺着它指的方向望去,延绵不断的积雪。原谅她根本看不出来什么不同,更看不出来糊。这也说明,湖在积雪下面,所以要她挖开积雪,砸破湖面上的冰,再跳下去抓鱼吗? 对不起,她决定饿着吧,反正是梦,饿不死人。 收回视线,她说:“不去啦,一会儿梦醒了就不饿了。” 小蛇翻眼,它想告诉她一时半会还不会醒,不吃会饿死,饿死后醒过去也是死的。 但是,她那么笨,肯定不相信它的话。 小蛇抖抖尾巴,现在的它精神抖擞,又是一条英勇的天才蛇。 抓鱼,难不倒它。 “等着。” 淡淡的声音飘在耳边,一道黑色的影子快速飞出去,眨眼就消失茫茫白雪里,连小小的一个黑点都看不见。 水祝焦急地站起来,冲出去大叫:“小蛇回来!我不饿!” 嘶吼的声音散在雪山,被一片片雪掩埋,只留下回荡的尾音。 光溜溜的双脚插在积雪里,冰冷刺骨的寒意直钻骨髓。这么冷,冷得她瞬间哆嗦,浑身都在颤抖。 这么冷,怎么可能是梦。 不是梦,是真的。 猛一瞬间,水祝想明白这一点。 她和小蛇真的在这里,不是在做梦,所以她会冷,会口渴,会饿。 不是梦,小蛇…… “小蛇!”水祝一边往那边跑,一边大声叫。 蛇怕冷,它义无反顾地跑了。莫名地她很讨厌自己,想把肚子给缝起来,再也不能发出声音。 在她爆发出全身力气吼叫时,双脚踩空了积雪,整个人猛地栽了进去,插了满头满脸的雪渣子,眼珠都冻来难以转动。 水祝爬起来,衣服带进满当当的积雪。她顾不得,手脚并用地往小蛇的方向追,每跑一步,积雪从衣服里滚到腿上,冰得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跑不到半米,小蛇的声音从远方传来。 “回去,我一会就回。”轻轻地飘来,像雪花飘在耳边,缠绕着她。 这一瞬间,水祝竟感到安心,那难受和慌张消失不见。 她站在那里,久久望着那个方向,望到眼睛难受,才提起麻木的脚,听话地回去。坐在岩洞边,一会儿望望橙黄的岩浆,等眼睛舒适后,又望向小蛇的方向。 * 小小的身体哪里有大身体好用,小身体只能在枕头怀里舒服的窝着,做事还是大身体更方便。 小蛇翘翘尾巴,眨眼就变成长着蛇尾巴的漂亮男生,光溜溜的身体在积雪里,愈发白皙。 它翘起粗壮的大尾巴,猛地向身前的积雪砸去。雪山震荡,厚重的积雪刷刷翻滚下去。又一尾巴,传来雪崩的动荡,大片的积雪波涛汹涌地翻滚而下。 天空中飘着的簌簌雪花,被震飞飘散。 下面,渐渐露出厚厚的冰,有点盈透,又像很厚的实心。 它趴下去,探出蛇信子透过厚厚的冰感知,一直往前,往前,然后它停下来,重重地尾巴抽上去。 咔嚓。 冰破裂出丝丝裂缝,随即,“嘭”地炸开,冰块携着积雪四处飞溅。 噗通。 它顺着缺口,扎头而下,粗壮的大尾巴砸出巨大的水花。 尾巴摇啊摇,摇啊摇,它追着深处的大鱼儿游,双手一捞,滑溜溜地抓到鱼尾巴,抓紧——溜走了。 大尾巴停下摇摆,它在水里,望着自己的手,目光呆滞。 抓不到鱼? 不可能。 视线里,那条大鱼儿摆摆尾巴,消失在前面。 跑得比它快? 不可能。 小蛇磨牙,卷起尾巴冲上去,冰水被冲出巨大的浪花。前面的大鱼感受到危险,鱼尾巴摆得更快了,小蛇伸手——没够着。 嫌弃。 人类的手,真没用。 蛇尾巴卷上去,将那条大鱼儿勒得死死的,鱼眼珠一瞪,肚子一翻,死了。 没用。 死了正好,抓着不溜。 它提着死去的大鱼儿,翘着尾巴专逮肥美的鱼。 越抓越上手,尾巴一卷就是一条,有时候能卷两条。 小蛇开心地摇尾巴,它抓了十条,条条肥得冒油。 肯定够枕头吃。 双手搂着十条肥鱼冲水而出,飞上雪山,“咻”地往岩洞而去。 远远地,它看见枕头站在洞口四处张望,巴掌大的小脸冻得惨白。 不由地,它就想起枕头说“最喜欢你”。小蛇低低笑起来,漂亮的眼里星辰满目,绕的全是那抹瘦小的身影。 身后的尾巴游得更快了,它甚至能看清她被冻紫的嘴唇和僵硬的手指,手指小小根的,很软,也香。 它低头看自己的手指,修长,有像她一样的指骨,一节一节很分明,人类的手指。 然后,它看见自己交叉的手臂里满当当躺着的全是鱼,手臂紧紧锢住,冰水荡在胸口,一滴不透,身上光溜溜的凝着水珠。 睫毛上也挂着水,它颤了颤睫毛,一串水珠落进雪里。 后知后觉,它想起自己没有衣服。 没有穿衣服,不能给她看。 翘翘尾巴,它又变成了一条小蛇。 啪嗒。 十条鱼掉了。 从它瘦小的胸口掉了。 小蛇立在积雪里,看着自己光秃秃的上半身,没有手的上半身。又看看地上的十条肥鱼,沉默。 这一刻,它有点嫌弃大鱼儿很肥。 它的小尾巴卷不住。 小蛇生气地磨牙,又变成人蛇,捡起地上的鱼,绕到岩洞的侧面。 昂头,大叫:“祝祝——” 声音刚传出,洞口的水祝立马提起裸露的双脚往声音的发源地跑。 很近。 转过弯,就看见小蛇趴在积雪里,身上盖了一层毛毛雪,嘴边十条大大的肥肥的鱼。 它委屈巴巴地抬头:“我抱不动……”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3-03 16:26:14~2020-03-04 16:26: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云 10瓶;cher 5瓶;阿毓 4瓶;23713573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54 粉红的蛇信子在雪里颤呀颤, 就像在勾前面的大肥鱼,可怎么也勾不着一样。 委屈得不行。 水祝蓦地就笑出声来,她蹲下去抱起小蛇, 擦干净它身上的积雪, 藏在怀里用体温温暖它冰凉的身体, 捡上雪里的肥鱼捧回去。 来回三转, 十条肥鱼才全部搬运回去。她留下两条,将剩下的全部埋进岩洞外的冰雪里储藏。 小蛇趴在岩浆旁烤火, 看着她忙里忙外,小尾巴舒舒服服地甩来甩去。 忽然,它听见枕头问:“这么远怎么拿回来的呀?”眼里满是笑意。 不是愉快的笑, 像看穿一切却不点破的趣笑。那笑,就像在说:不是抱不动吗,怎么从遥远的雪山里抱到了家门口。 小蛇转动眼珠, 信子卷在嘴里颤来颤去, 突然, 它想到了什么。 “它们追着我游回来的,没用, 游会儿就冻死了。”嫌弃意味十足。 “是,你最厉害。”水祝好笑地摸摸它的小脑袋,算是奖励, “下次让我和你一起去。” 小蛇歪头,不应。 “是不是很累,你先睡睡, 一会儿我烤好了叫你。”水祝摸到它身体是暖暖的温度,放它独自在岩浆边。找了块尖锐的小石头,在岩洞口的雪里剖鱼。 她不会做鱼,只能根据有限的记忆将大鱼儿的肚子剖开,把里面的东西全部抠出来。鱼血顺着积雪融化,浓郁的腥味也随风刮走。 然后,她看着手里的鱼,有鳞。 怎么弄掉? 石头逆刮,鱼鳞就像黏了胶一样,磕磕盼盼才掉下几片。 正犯难间,一条细细的尾巴戳了过来,先是戳在她满是血的手上。 水祝躲开,不想让腥臭黏在它身上。小蛇不管,硬要在她手心画个圈,才松开她,翘着尾巴尖戳鱼鳞。一戳,大片的鱼鳞“刷啦啦”滚下积雪,翻一面,再戳,整条鱼,剥得干干净净。 然后不知道从哪儿找来像木签一样,长长的带着尖的石头条,卷在尾巴上递给她。 它曾经见过人类吃鱼时,就用棍子穿起来烤,刚才在里面劈了一根。 看起来还像模像样。 水祝惊喜地搂住它,额头抵在它光溜溜的头上蹭呀蹭,高兴地夸奖它:“你真棒,真厉害。” 小蛇有点嫌弃她。 它当然是最厉害的,无论做什么都是最厉害,不用她说也知道。 但身后的小尾巴还是不由自主地翘得老高,下巴扬出傲娇又欣悦的弧度。 水祝用雪洗干净它的尾巴,穿着鱼坐到岩浆边,大大的鱼架在滚烫的高温上翻来覆去的烤。 烤得水祝都觉得自己快要变幻成那条鱼,浑身冒汗,热得不行。 她把鱼放在滚烫的石头上,起身去透风,张着嘴大口呼吸冰凉的空气。 真舒服。 盘上岩石上的小蛇听着鱼儿冒出“噗嗤噗嗤”的声音,一股肉香的油油浸出来,它伸尾巴尖,学着枕头给它翻身。 噗咻—— 肥肥的鱼儿滑溜溜地滚进岩浆。 小蛇吓得弹了起来,条件反射地伸尾巴去勾,一下子碰到岩浆,烫得尾巴一痛。它收回尾巴在肚子上揉揉,那里焦了两片鳞。把尾巴藏起来,眼睁睁地看着大鱼儿不见了。 岩石上,只剩下另一条鱼。 它懵懵地回头,枕头还在那里捏雪,揉了两团雪球,正要抱着进来。 小蛇赶紧缩回自己的位置,蜷缩起来,磕上眼敛打盹,小鼻子“哼唧哼唧”地喷气。 是鱼太讨厌,不关它的事。 很讨厌。 * 水祝把雪团放在自己坐的地方,拍拍手,去翻鱼,翻完一条—— “小蛇,咱们还有一条呢?”她往岩浆里探头,滚烫的岩浆灼得脸火辣。 小蛇“哼哼唧唧”地磨牙:“不知道。” “……哦。”水祝不愿意相信辛辛苦苦来的鱼眨眼就不见了,又望了望,才转身去外面挖出一条鱼剖肚子。 这次的手法熟练了很多。 小蛇掀开眼敛,见她蹲在那里,认真地挖肠,抠出来的肠子扔进旁边的血里,鲜血顺着手一串串滴落,冰冷的白雪掩盖在她裸露的脚上,脚趾被冻成紫色,她也没挪一步。 忽然,它很不开心。 刚才,它变出双手去翻,就不会掉,她也不会再出去剖鱼。 它飞过去,帮她戳鱼鳞。 刚戳干净一面。 那双满是血和腥臭的手,一下子抓住它的尾巴,“怎么弄的?”语气冷得像外面的雪渣子。 小蛇歪头,想从她手里抽出尾巴,谁想她抓得死死的,左手在雪里洗干净,又融化了一把血去洗它的尾巴尖,轻轻地摸它烧焦的两片鳞。 “痛不痛?” 现在不痛。 突然,一阵天旋地转,它被提起来转溜一圈,甩进她的衣服里。 里面很暖,延绵不断的温暖,还有她香香的味道。 “呆着,不准乱跑。”水祝摁住甩尾巴的小蛇,不容置疑地说。 她生气了。 小蛇缩着尾巴,不再乱动。 没有小蛇的帮助,水祝费了很大的劲,用很长时间,才把鱼鳞剥干净,然后用积雪洗掉血。 岩洞里飘出肉味的香,她忍不住嗅了两口,肚子也跟着“咕咕咕”叫起来。 甩甩手上的水,提着鱼进去,放在滚烫的岩石上烤,又把散发香味的鱼翻个身,刚翻上的那一面金黄里透着白,挨着岩浆的一圈有黑色的焦,边缘烤糊了。 她伸手戳掉烤糊的地方,滚烫灼伤指腹,“刷”地收回手含在嘴里吸,被烫伤的地方丝丝的痛,又用化掉的雪水冰,没什么用,还是有点儿疼。 蓦然,湿润卷上指腹,手指被含在小牙齿上,细长的信子在烫伤的地方舔来舔去。 水祝被舔得浑身酥麻,她使劲抽手,那小小的信子就像扣上锁一样,缠得死紧死紧。 “松开,不疼的。”水祝红着脸说。她刚才自己舔过,现在又被小蛇舔,那是从来没被人舔过的…… 两颗水亮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水祝猛地就想起浓雾里的男生——喂她吃口水时候,也是这样直勾勾的…… 脸颊就像被岩浆滚过一般,燥热和岩浆融为一体。 她摁住小蛇,使劲抽出自己的手。 指腹上挂着晶莹剔透的液体,连起了银丝。 脑袋轰地炸白,水祝不敢再看,胡乱地擦掉手上的粘液,捞起石签插进岩缝里。 鱼香四溢,两面都被烤得金黄,只有边缘是焦黑。 水祝嗅着香味,逐渐忘却那些令人难以启齿的事。等冷上一会儿,她剥着鱼肉,小小的尝了一口,很单纯的鱼肉味,淡淡的香。 没有五花八门的调料,纯粹的味道,让人心生宁静。 她撕下鱼肚上最软的一块,放在手心,抽掉长长的刺,瘫在小蛇嘴边。 “很好吃,你尝尝。” 小蛇歪头,没动。 “怎么啦,真的很好吃,香香的。”水祝抚摸它光秃秃的头。 它知道香,就是不想吃。 莫名,水祝又开始努力回想自己哪里做错了——难道是刚才不要它舔手? 她小心翼翼地开口哄道:“你是不是生气啦,刚才不是不让你舔,只是我舔过,还没洗手,不干净,舔了过会儿肚子疼。乖啦,趁热吃,吃好了,等会我洗得干干净净的给你舔,行不行。” 小蛇哼唧,它才不是贪图她那两颗指头,不过就是看她那么笨手笨脚的,帮她治伤而已。 不舔就不舔,以后跪着求它它也不舔,谁喜欢像狗一样到处乱舔。 小气——她小气。 小蛇一口咬掉她手心里的白白鱼肉。 淡淡的肉香蔓延在嘴里,眼里墨绿的细线惊喜地放大成圈,漂亮的眼珠水亮亮地望着她。 还要。 见它那欢喜的模样,就知道它肯定爱了。 水祝笑起来,满心轻松。爱吃就行,只要不饿肚子。她仔细地抽掉鱼刺,鱼肉一点点摊在手心,喂它。 两条鱼被剥得干干净净,鱼刺扔进岩浆,眨眼就融化,连抹灰都没飘一粒。 水祝抱着它去外面洗手,背靠岩石,全身舒畅。 吃饱喝足,倦意涌上脑。 她拢拢外套。 一人一蛇,在冰火两重天里,舒舒服服睡过去。 * 回廊,负七层。 这是230昏迷不醒的第十天。 人类肉眼可见的暴露在外的伤口,已经拆线,只留下黑褐色的疤,随着每天的医治,伤疤在逐渐恢复,然而,床上的人迟迟不醒。 脖子边的蛇又恢复了呼吸,身上依旧是那副剥落大半蛇鳞的皮。 刘东站在窗外,脸色幽深。 十天,第二场游戏快进入尾声,再不醒,只能用rs01。之后会变成什么,就由不得他说话了,可能是像陆湘做成人蛇卖出去,或者是像孔珠粒那样沦为培育器,也有可能就这样残缺地被扔回家,随便找一个意外的借口。 什么都有可能,所有的可能,都由不得他作主。 他是很希望她能醒过来,在剩余的十天时间里,毕竟这是第一个,第一个他见过的,蛇味值直破100的人。前天,身体检测报告出来,并没有任何异常。 奇特的存在。 这件事,连nake都不知道。 他隐瞒下来,因为他知道,蛇味值破百意味着什么。这是前所未有的存在,意味着她将被送到nake面前,意味着刚开始的游戏立即终止,意味着其余的69个女生全部被送到某一个下过注的人手里,意味着她的将来只会以nake的标签存在。 手伸进衣兜,摸个空。 他才想起这是第七层,禁止吸烟。 刘东最后看一眼躺在床上的人,转身离开230病房。 “嘀——嘀——嘀嘀嘀——” 红色的灯光闪烁,警报器“嗞啦”不停。 “啪——” 头顶的白光闪烁一下,瞬间熄灭,整个负七层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刚走出通道的刘东,双脚瞬间提速,往外面跑。大厅里来回穿梭的医生和护士,愣怔一瞬,快速向出口奔跑,黑暗里,全都眼瞎地撞在一起。一时间,整个大厅混乱成一团。 “东哥!东哥!”呼叫的声音从入口处传来。 刘东顺着声音冲过去,一把拽过电话:“开启应急灯。” 电话那端传出清脆的几声,一颗颗灯刹那亮起来,负七层又恢复明亮。 “怎么回事?”刘东抬手向大厅里混乱成一锅粥的医生们示意,他们迅速从通道撤离。 “警铃突然爆了,暂时还没找出原因,监控里都没问题。” “城堡里呢?蛇怎么样?” “一切平静,蛇也没问题。” 刘东皱眉,指尖扣在桌上,他说:“全城堡紧急戒备。” 电话挂断,负七层大厅,空旷得只剩他一个人,隐隐约约听见嘈杂的脚步声在远处响起。 突然,地面震动,头顶的白炽灯急速闪烁,视线一会儿明亮一会儿黑暗,远处的嘈杂声急速往大厅踏来,医生和护士们推攘着冲进大厅。 “东哥,出不去,门锁了!” 刘东抓起电话,按下连通,听筒里,急促“嘟嘟”两声,直接切断了。 他来不及多加思考,迅速道:“往下撤!” 人群又迅速分散进大厅里的十个长通道。 刘东扯下身上的防护服,枪上手,快速往病房的通道冲。刚进入,“嘭”地一声巨响,整个地面剧烈震动——是下面! 下面…… 刘东顿时脸色大变。 还不待他退出来,玻璃“哗啦”破碎,整条长道玻璃渣飞溅,尖叫声从四面八方传来,进入通道的人又从通道里惊慌失措地退出来。 随着退出来的还有一个长着粗壮蛇尾巴的人类,扬起摔在玻璃上的尾巴足足有两米粗,人类的脸上是接近疯狂的扭曲,两颗眼球充斥在血红里。腰腹以下被齐齐斩断,用蛇尾巴代替下半身,缝合处还有一圈巨大的伤疤,鲜血汩汩而下。 那是用作人蛇实验的人,是去年的那一批女生。 这种女生,只能日复一日地浸泡在药剂里才能活,城堡暂时还没有研究出一位离开药剂后还能活的人蛇实验体。 她疯狂地嘶吼,粗壮的蛇尾巴不受控制地左右抽打,猛地抽在一个医生身上。医生被甩飞出去,砸破玻璃,瞬间鲜血横流,玻璃扎破喉咙,咕唧几声,倒在血泊里。 “嘭!” 子弹打在她的头颅,蛇尾巴猛地乱飞抽搐,女生瞪着猩红的大眼睛,张嘴沉重的嘶吼一声,整个人砰然倒地,瞪着眼咽下呼吸,身后的蛇尾巴还在蠕动乱抽。 刘东举着枪,往大厅入口的通道走,右脸扎着一块碎玻璃,“滴答滴答”流着血。 他谨慎地注意着四周,抓过电话,依旧是急促的“嘟嘟嘟”,四周的摄像头已经停止运作。 医生和护士惶恐不安地挤在大厅里,每个人脸上都是惊恐和慌张。 城堡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 这是第一次,像蛇潮一样,第一次。 距离上次蛇潮已过十天,原因依旧无法查明,最近也没有任何再涨潮的迹象。今天,在第二次蛇潮后的第十天,又出现一桩前所未有的事情——负九层的实验体逃上来了。 实验体逃到负七层…… 一种恐怖的猜想刹那炸破在脑里——负九层和负八层都没了。 负七层,只是医生和护士,医治所有需要治疗的女生,和负九层的实验室完全是两码事,陡然撞见这样的事情,俱是吓得不轻——这是他们无法控制和掌握的。 “东、东哥,我们——啊——救——” “嘭!” 枪声伴随着玻璃破碎的声音瞬间响起,那个尖叫的护士被突然而来的蛇尾巴扫到十米开外,瞬间死亡,溅出满地的鲜血。 随即,大片大片剧烈的“哗啦”声从走廊的最深处传来,夹杂着窸窸窣窣的爬行声,从大厅的十个通道里传出。 粗壮的尾巴率先从里面甩出来,随着蠕动的尾巴,人类的上半身出现在眼里,每一个,每一个都是人身蛇尾的实验体。 她们的后面,还有一群群像孕妇一样,挺着大肚子的女生,银针般细小的蛇从她们的大腿根处滑出来。她们痛苦地走着,扭曲地走来,嘶吼着向她们咆哮而来。 扑到他们身上,“人”和人,撕打成一团,蛇尾巴抽在身上,瞬间掀飞力量的弱者。 枪声“嘭嘭嘭”连续发响,子弹陷进体内,炸出难闻的腥臭,腥臭里飙出像脓一样的血水。 “她们”倒在地上,被撕扭的人从腰腹折断了蛇尾巴。 哗啦—— 腐烂的血肉滚淌一地,粗壮的蛇尾巴砸在地面,腰腹的接连处涌出细小的,软棉的黑色的小虫,像蛆,蠕动着,向真正的活人涌过去。 有人恶心地扑到一边呕吐,有人被灌满一嘴的蛆蠕和细小的蛇。 越来越多的人蛇从过道里爬出来,有的长着像两条腿一样的两根尾巴,有的吐出的舌头是分叉的两股蛇信子,有的胸口还插着滴着液体的导管,脖子被替换成蛇颈的“人”,机械的像行尸一样蹒跚而来。 “她们”疯狂地嚎叫咆哮,往他们冲来,爆发出一切力量,撕碎他们,撕碎人类,让他们变成“她们”,让他们感受剧痛和黑暗。 最后一发子弹完毕。 刘东抄起手边挂东西的金属架,狠劲地砸在高挺圆润的大肚子上。女生痛苦地哀嚎一声,捧着肚子跪倒在他面前,身下鲜血横流,血液瞬间躺满一地,漩涡的血水里,有细小的东西在蠕动,长的,比小指还要细小的,灰褐色的,蛇,刚从人类肚子里出生的蛇。 它们吸着血,带着浑身的血迹到处钻,往实验体身上爬,往人类身上爬。 嘭! 又一架子砸在甩飞而来的蛇尾巴上,尖利的金属钩刺穿人蛇的腹部,勾出无数的蠕动的蛆,裹满腐烂的蛆。 蛇尾巴砸在地上 ,女生倒在血泊里,折断的腰肢,腐烂四溅,那些携着血的蛆,顺着人类的面部,向嘴里狂涌,疯狂钻进去,从喉咙滚进去。 满地,满手,满脸。 一眼过去,都是腐烂的血肉,到处都是蠕动的刚出生的蛇和蛆,到处都是疯狂自救的人和“人”。 圆挺的大肚子破碎,“女生”瞪着混沌的眼珠倒在腐烂里,划破的肚子被抽回的大力割破成两半,大股大股的鲜血喷溅而出,顺着割破的皮肉,细小的蛇,从里面钻出来。 一条,两条,三条,十条,五十条。 它们在肚子里汹涌澎湃,翻滚成浪,然后爬出来,爬出肚子,向充满腐烂的地面爬去。刚生长的蛇信子伸出,卷进一嘴接一嘴的蛆,卷进满是药剂的人肉,卷进腐烂的蛇尾巴。 什么都卷,只要是死的,只要是流血的,都吃掉,吃进去,吃进肚子,储存,储存进下一个人类的肚子。 嘭—— 入口处的金属大门轰然打开。 仅剩的活着的医生护士和实验体,像疯狗一样,不顾一切地往外面冲刺。 这一瞬间的所有,都是和谐,目标一致。 轰! 巨大的火焰从五米长的通道外蓬勃滚进,喷在他们身上,瞬间蔓延,火焰滚过所有身体,往里面翻涌,延绵不断,像潮水一样,浩浩荡荡,翻滚着滚进去。 电梯在刹那间打开,一只金属手臂从里面伸出来比个收势。刘东快速冲过去,瞬间被金属手臂拽进去。电梯门关上的瞬间,哭号着伸进一只挂满蛆的手。 咔嚓。 手臂瞬间被斩断在地,蛆蠕动着爬下断裂的死沉的肢体,往活着的刘东身上爬。 刘东伸出手,身旁的人立马向他注射一剂药剂,脚背上的蛆霎那退散,像受极大刺激地在电梯里四处乱窜。 “怎么回事?”刘东问。 “r6300人蛇实验体,契合度高达百分之八十九,在采取样本后送回途中出现纰漏,逃了,损坏了九层的监控系统。” 电梯门打开,刘东率先走出去,绕着回旋楼梯下到负七层。高壮的男人们荷枪实弹地站在那里,金属门大开,架着沉重的军火。 里面火焰冲天,人和蛇的嘶嚎穿云裂石,透过橙红的大火,隐隐能看见漫天乱抽的几米粗的蛇尾巴和疯狂逃窜的死人活人。 “怎么处理,东哥?” 刘东皱起眉,挪动视线往最里面深深看了一眼。 “一个不留。” * 热,很热。 冷,很冷。 一半热,一半冷,是处于岩浆和冰雪的中间。 水祝瑟缩着睁眼,朦胧的眼里是白色的天花板。 天花板。 她猛地坐起来,坐到一半,又被绊倒回去——全身被纱布紧紧缠绕,像一具木乃伊。 水祝转头,看见趴在枕头旁睡觉的小蛇,是好的,除了尾巴尖两片焦黑的蛇鳞,其余都是好的。 她舒缓一口气,也学它躺着一动不动。 就这么躺着的功夫,脑海里走马观花的闪过所有的片段,填充了一片空白的脑袋。 潮水一样的蛇潮,子弹镶嵌在腿上的疼痛,被蛇群撕碎的场景,坐在她胸口浑身是血的小蛇,浓雾里挖心喂她吃血的男生,冰天雪地里抓鱼回来的小蛇。 他们一起埋了鱼在积雪里,一起坐在岩浆边烤着肥美的鱼,一起吃。 它蜕下了伤痕累累的蛇皮,变得更加漂亮。 蛇蜕。 水祝转头,没有看见。 转头的动作并没有疼痛,只有被束缚的难受。她抬手,被缠成一团的手,摸向喉咙,那里,也是厚厚的一层层纱布。 后知后觉,她发现自己的手也不痛,没有被折断被蛇撕碎的疼痛。 难道真的像梦里一样全部好了,和小蛇一样都好了? 震惊忐忑,又带着喜悦。 水祝小心翼翼地抬起手放在嘴边,牙齿啃咬结扣。打结的手法有点不一般,没能咬开。 正在犯难时,小小的尾巴尖戳了过来,只见它灵活地勾挑两下,纱布在它的尾巴尖上刷刷松散,露出她完整的五根手指——是原来的手指,她的小拇指根内侧有一颗很小很小的淡淡的痣。 麻呀,真的美梦成真了。 心里活跃得像只喜鹊,脸上洋溢着欢快的笑容。 没出息,小蛇趴在一边歪头。 水祝兴奋地解开身上的纱布,额头光洁,眼睛很正常,她有耳朵,也能听见,喉咙上没有那难看丑陋的突起的疤痕,她的手,肚子,腿,白净净的,光溜溜的—— 猛地一把抓起纱布盖住自己的身体,她快速转头,小蛇闭着眼睛呼呼大睡。 幸好,幸好,幸好,没看见。 太兴奋了,只顾着看自己是不是完全康复,一下子没从惊喜中缓过神来。 她往房间里四处张望,除了冰冷的医疗器械以外什么都没有,连床被子都没有。撑起身来,把纱布缠在小蛇的脸上,抱着它放到一边,扯起床单裹住自己。 小蛇探信子,有那么点欣慰,不算太笨。 但是它看不见 ,也能用信子舔到。 湿润的信子舔在水祝光溜溜的手臂上,她痒痒地缩了一下,抱起它,说:“别乱舔,不干净,等会回去给你吃番茄。” 话音刚落,轰隆一阵巨响,地面震动,头顶的灯不断闪烁,“噗嗤”两下,四周皆黑。随即,到处都是嘈杂的脚步声,人的慌张声。 水祝蹲在墙角,以躲避地震的方式蹲在三角固定地带。 怀里的小蛇探了探蛇信子,突然猛地立起来,嘶嚎一声。抖动戛然而止,灯光恢复,四周皆静,那些脚步声,嘈杂声,霎时不起。 “走。”小蛇向玻璃门昂头。 水祝撑起身就跑过去,手刚挨上玻璃门,又一阵剧烈的震动从脚下传来,玻璃的破碎声从远处飞溅。 只一个眨眼间,一条粗壮的尾巴出现在她眼里,她抱着小蛇快速往床后闪。 然后,她看见人身蛇尾的女生从外面游过去,腹部一圈丑陋的缝合伤疤,两米粗的尾巴砸在对面的玻璃上,“哗啦”一声,碎渣四溅。 紧接着,震耳欲聋的一声枪响,她听见“噗通”倒地的声音,沉重的地面都在颤抖,一定是刚才游过去的女生倒在枪下。 水祝说不出话,心脏上盘旋的全是惶恐——她们被做成了人蛇,能活的人蛇。 是不是意味着以后被淘汰的人,都会送到这里来做人蛇实验? 很久,外面再也没有声音,也没有第二个人蛇从门口路过。 当她站起身时,地面“轰隆隆”震响,头顶的灯不断闪烁,刺得眼睛疼。 在黑白的混沌里,她看见无数的,重重叠叠的,截肢了蛇尾巴的女生,和孕妇一样挺着大肚子的女生,密密麻麻的,往外面游走,冲出去,瞪着猩红的眼珠冲出去。 延绵不断地涌出。 那些,双腿截肢成粗壮的尾巴,舌头变成蛇信子,没有耳朵,眼珠猩红又浑浊,人脖子被替换成蛇颈,插着流淌药剂的导管,像丧尸一样蹒跚,在同一个脖子上,并排种出两根蛇颈,生长两颗蛇头的女生,拥有人类的身体,却被折断双臂缝补两条蛇尾,在空中不受控制地来回摇摆。 玻璃被撞破,蛇尾巴探进来摇晃几下,又猛地缩了回去。 那些,细小的,像银针一样细小的蛇,从大肚子女生的腿上滑下来,带着粘液滑下来,滑到地上,向房里爬来。 小蛇立起身体,猛地龇牙,银针一样细小的蛇瞬间往外退,避之唯恐不及。 外面,嘈杂震耳,枪声交织,尖锐的利器贯穿血肉,带出一瓢瓢腐烂的腥臭,腥臭蔓延四散。 水祝把小蛇藏进肚子,捂住鼻子,到处寻找可以出去的地方。 整个房间,只有一扇玻璃门是出口。 她跑过去,恰巧撞进一双竖瞳里,一双被蛇眼代替的眼睛。女生歪头向她望来,视眼空洞的落在别处,腰下的蛇尾巴在地上蠕来蠕去。 水祝站在那里,不敢乱动,如果发出一点声音,隔着破烂玻璃外面的女生一定会发现。 沾满黑血的蛆从她的腰腹开始往下面蔓延,很多,密密麻麻,像蜂蛹一样,像蚂蚁一样,一团一团地从腰腹掉下来,掉在地上,往破烂的窗口爬,钻进来。密集的,全部霸满在窗上,将透明的玻璃遮挡得密不透风。 外面的女生带着满腹的黑蛆走了,徒留大片大片的蛆向水祝涌来。 贴在光溜溜肚子上的小蛇,嫌弃地龇牙——那些东西太恶心。 它“咻”地从她肚子钻出来,飞上床边的机器,摁住一个开关。头顶的灯“刷”地黑灭,摁下的开关没有任何反应。 “小蛇?” 黑暗里传来水祝急切地呼叫。 小蛇飞过去用尾巴尖戳了戳她的手心,说:“别怕。” 随后,在黑暗里,变成高大的男孩,粗壮的尾巴“啪”地砸在地上,地面猛烈震动,只听“哗哗”几声,有什么簌簌滚下,“嘭”地砸在另一处坚硬上。 水祝只觉腰上一紧,身体腾空而起,她下意识地想要抓住什么,然后她抓到了人类的脖子,光滑的,带着搏动的脖子,有人类的温暖,也有蛇的冰凉。 “你、你、你……”脑子似乎随着破裂的地面轰炸成混沌。她张嘴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甚至无法形成一个完成的问题。 脚尖落地,交缠的手臂骤然一空,什么都没有了,四周依旧是死一般的黑,宁静的黑,带着腥臭的黑暗。 冰凉的东西入手,水祝下意识抓住,紧接着,肚子一紧,熟悉的感觉缠了上去,小蛇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走。” 水祝摁开被塞到手里的手电筒,入眼一片狼藉。 死去的还在流血的人,蛇的尸体,女生大肚子里不断翻涌的蛇群,倒翻的一张张床,到处盘旋着一团又一团,像头发缠绕的散发着腥臭的蛇,在黑暗里蠕动。光线打过去,成团的顺着光线游过来。 水祝看得鸡皮疙瘩四起,加快脚步。 四处皆是破碎的玻璃和地面,医疗器械倒塌,吊液淌在地上积出水涡。一张还算完整的桌上,搭着一件干净的白大褂。水祝一把抓过来,罩在身上,又顺手两把手术刀。 光脚越过堆积的杂乱的物品,小心的避开玻璃渣,往前走。 头顶,震荡不断,极度的寂静里,她听不到任何声音,只能直觉上面混乱一片。 整一层,特别宽,直通通的宽大。 在黑暗里,借着微弱的灯光,不知道摸索了多久,前方遥遥无边际,看不见任何出口。 “小蛇。”水祝弱弱地叫一声,“我走对了吗。” “嗯。” 哦。水祝瞬间明白它不想说话,闭上嘴巴,继续走。 半小时后,她忍不住。 “小蛇。” “嗯?” “我走对了吗?”水祝小小声地问。 “嗯。” “你怎么不说话?” 因为你烦——刚才摸人家的喉结。 小蛇“哼哧”一口气,不理睬。 水祝闭嘴,加快步伐。 一小时后。 水祝又忍不住了——不是她爱说话,是这种全是尸体和蛇的地方,就她一个大活人走着,心里有点虚。 “小蛇。”声音压得极低,就像知道不应该叫,却还是想叫,又怕让它讨厌一样。 畏畏缩缩。 小蛇吐信子:“说。” “没,”水祝不知道说什么,就是想听听它声音,“刚才是那个人吗……”终于大着胆子问出来。 电筒被紧紧拽住,手心都在出汗。 “嗯?” “就是岩洞里那个人蛇的男生……” “嗯。” 一个字音滚进耳朵,水祝突然觉得喉咙痒,她干咳了几声,一团交缠在一起的针尖一样的蛇向她的光脚蠕来。 水祝急忙跳快,快步走。 喉咙稍微舒服一会,她又问:“你们很熟吗?它怎么会在这里?是像楼上那些女生一样被抓来做实验的吗?” 蛇信子弹在肚子上,湿润的触感让她忍不住收缩肚皮。 “痒,别动。” 小蛇把信子藏进嘴里卷,说:“你怎么那么多问题。” 清清凉凉,平平静静的声音,水祝莫名的听出了冷漠,有种老师在说她,上课都讲过的怎么还不懂的错觉。 她缩了缩肩膀,乖乖地闭上嘴,不再问了。 小蛇肯定认识,不然会扑上去咬他。 能出现在这里,肯定是被骗来或者抓来的。被砍断双腿,缝上蛇尾巴,他肯定很疼。 她只看见过一次他的尾巴,不知道是不是像那些女生一样,有一圈缝合的粗犷的伤疤。 “左转。” 正胡思乱想,小蛇在衣服里叫道。 水祝乖乖地左转。 一道大开的金属门,里面是宽宽的楼梯。水祝顺着下去,转过一个弯,下意识地把手电筒往前面一照,顿时手抖如筛。 满地的积水,足足有两层台阶那么深,浑浊的,五颜六色的液体混合而成的。上面浮着密密麻麻的蛆,蠕动着死白的身躯在水里荡来荡去。 它们就像有感官,水祝走下一层台阶,那些蛆瞬间疯狗一样向她涌过来,爬上台阶,向她爬来。 水祝快速转身往上跑。 身后是重重叠叠的,像屏障一样的蛆,大团叠大团,快速地追。 “闭眼。” 水祝下意识闭眼。 随即眼睛附上一只修长的手,清凉的手,整个世界更黑暗一分。然后她的双腿,紧紧缠上粗壮的尾巴,一只有力的手搂住她的腰。 腾空而起,耳边呼啸的风声刮过。 她没有去抱他的脖子,而是摸自己肚子上的小蛇——空空荡荡。 “我的小蛇!”脑里轰隆炸成一团,水祝大叫,“放我下去,我的蛇。” 没有任何回应。 “放开!”她拳打脚踢地挣扎,“再不放扎死你!” 小巧消瘦的手里抓着泛着银光的尖利手术刀,正悬在他的脸上。 小蛇往后仰自己漂亮的脸蛋,它才不想被她破相,虽然它有宝贵的唾液,也不想。 它很喜欢它的人类的脸,好看。 “别动。” 清冷的声音从脸的上方传下,是那么熟悉的声音,只一个字就可以辨识出来的声音。 水祝抖了抖,慌乱地收下手术刀。 然后伸出手臂,一把抱住他,整个人扑上去,深深地嗅。 呼吸喷在脸上,痒痒的,还是甜的。小蛇伸出舌头舔了一口。 湿润滚在嘴边,是清冷的雪,像岩洞外的积雪,清淡。 真的是小蛇。 她被骗了,被小蛇骗了。 原来小蛇会骗人。 作者有话要说:不行了不行了,万姑娘实在太厉害了,我甘拜下风。瘫在床上一动不动.jpg *感谢在2020-03-04 16:26:20~2020-03-05 17:34: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毓、钰钰 6瓶;墨聻 5瓶;木瓜、想瘦的扶子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55 “你骗我。”水祝后知后觉地说。 “嗯?” “你没有说这就是你。” “你没问。” “……”水祝咬住下唇, 她的小蛇长大了,还很传奇的长成了大蛇,不, 长成了人蛇。 那个喜欢在她手上, 在她衣兜里睡觉的小蛇, 长大了。 以前总盼着它长大, 长大了就不用被欺负,现在, 真正长大了,却有点难过。 长大了,就是别人家的——大人们都这样说。 她紧紧扣住他的脖子, 除了满心的酸涩以外,竟然没有感到害怕,就像当初听见它突然说出话一样, 只有小小的惊讶。现在, 这种惊讶又被掩埋在他是别人的悲伤里, 显得渺小又不足为奇。 看不见的黑暗里,水祝的耳朵变得格外好使, 比曾经都灵,她甚至能听见脚下的水波翻涌,密密麻麻的蛆在蠕动间发出挤压的细微声音, 还有那种被挤压爆破飞溅的微妙感,就像从绞肉机里滚出黏黏的一团细碎的白花花的肉。 只闭着眼睛微微感受,就能让人泛呕。 水祝死死抿住嘴。 “哗啦——” 巨大的水花从前面飘起, 在黑暗里被不知名的东西掀起一阵巨浪,浪浪相拍,向他们翻滚而来。 小蛇护着怀里的人猛地侧身,巨浪冲击而过,飞溅的脏水溅落在它的尾巴和裸露的后背,落下黑白的点,在身上蠕动,撕咬着皮肤,往里面钻。 它发现,这恶心的东西,不紧难缠,生命力还很顽强,最喜欢活人。 另一面,又验证一点——它像活人。 小蛇勾了勾唇,搂住枕头,大尾巴甩飞出来,扇翻了地上的积水,上面漂浮的各种细小生物,随着水花四处飞溅。 在巨浪翻滚而下时,抱着人飞到远处的高架上,靠墙是一面镶嵌牢固的金属柜子,上面没有任何危险生物。 它把枕头放上去:“等着。” 淡淡的声音飘散,整个人飞出去十米远。 水祝急忙摁开手电筒打过去,灯光瞬间撞在一双血红的,留着的黑色液体的眼珠上,眼珠直勾勾地望着她,瞳孔极大。 目光不是空的,是真真实实望着水祝。 睁眼就看见惊悚的一双眼睛,吓得水祝拿手电筒的手抖了几抖。 光线随着抖动的幅度晃动,她看清楚,那是一个人蛇——有着人类的上半身,双手和双腿被截肢成五米粗的蛇尾巴,肩膀上的两根尾巴略细,在空中蜿蜒舞动。 她立在水里,腰腹的缝合伤没有特别丑陋,在刚才看见的那么多人蛇里,是缝合得最好的一个,没有流脓,也没有冒出驮着腐烂的蛆。 水祝觉得她有点眼熟,绞劲脑汁却没有想出是在哪里见过。城堡里的女生们,不熟,却大多能叫出名字,看一眼就知道是谁,这个女生,眼熟,但不是她们中的任何一个。 突然,她咧嘴笑起来,鲜红的唇裂得特别大,两边唇角像割裂了一样疯狂上扬。在冰冷虚晃的白炽灯里,她突然想起来了——是落地窗上的那张脸。在第一次的逃跑时,在一个月前的白天,这张脸,在向她们求救。 然而,她们跑了。 当时,她是一个正常的人类,有完整的手臂和双脚。 那时,她从负九层逃了上去,在十几分钟后,又被抓回去。 伴随着她无声的笑,粗壮的尾巴猛地扬起摔在积水里,浑浊的积水溅起巨大的水花,四处飞溅,张牙舞爪的臂尾在泼天浪花中蜿蜒而来,那双流着黑液的眼珠射出吃人的目光,就像飘洒在水里的生物。 水祝急忙低头,金属柜很高,足有两个人高,下面浑浊的积水滚荡,荡起大片白花花的蛆,附在柜子上蠕动。 身后,坚硬的墙。 除了跳下去,无处可逃。 跳下去,不住停留地迅速奔跑,才有一两分的几率可以逃开。 水祝深吸一口,提脚。 “嘭!” 重物砸地的剧烈声音贯耳,掀起惊涛骇浪,金属柜被震得“嘎嘎”摇晃。 水祝撑着墙,死死拽紧手里的手术刀。 手电筒在撑墙的手里上下摇晃,她看见积水里疯狂拍打地面的巨粗蛇尾,一层层浪花里两条胡乱飞舞的“手臂”——女生倒在积水里,仰头从嘴里吐出两根细长的蛇信子,发出像蛇一样“嘶嘶嘶”的声音。 她的旁边,凭空立着一个没有穿衣服的漂亮男生,男生满面冷意,乱颤着信子竖直瞳孔,那炸出的墨绿丝线在白光下像南极高空的绚丽极光。 水波磷光的大尾巴盘在圆柱上,尾巴尖直直地竖起,随即,他从圆柱上飞身而下,卷起一张金属片贯穿女生的肚子,黑色的血液像爆破闸的洪水,凶猛地飙起,又急速落下。 女生拉扯深红的嘴唇,嘴角最大化的裂开,上扬。 她透过光线,望着水祝。 目光汇聚的那一瞬间,水祝没有感到瘆人的惊悚感,是种陡然松懈的轻松,是解脱。 她蹲在金属柜上,静静地看了三秒,被大尾巴卷进怀里。 小蛇搂住她,离开这里。 * 手电筒的白灯晃在寂静的空间,到处都是狼藉,肮脏的积水在光亮下翻滚,然后浮出一条条断裂的蛇。 蛇尾巴,信子,眼珠,宽扁的脖颈,人类的手臂,双腿,指头,缠绕的头发,在积水里随波荡漾。 四处都是人高的容器,被吊在六米高的上空,长长的导管从容器里的女生体内,衔接到后面的墙,贯穿进去。 和蛇共用一体的女生浸泡在蓝色药剂里,闭着眼,安详地沉睡。她们的下半身镶嵌在蛇的肚子里,共用一条尾巴,人和蛇的上半身紧挨在一起。 那些大肚子的女生被剖开了肚子,瞪着惊恐的眼珠毫无焦距的望着一点。肚子里,蛇群翻滚,一会儿爬出肚子在容器里游离,又爬进肚子融入蛇群里继续交缠。 满满当当装着人和蛇内脏的容器,生出无限的蛆,大团大团的,密集地趴在内脏上,紧紧吸附在上面,蠕动着寄生。 成群的老鼠,蜥蜴,鸟兽,一笼笼,挂在墙上,排排列列整面墙,俨然是处展览馆。 剖开的老鼠肚子,肮脏从粉红的肉里溢出来,针头插在身上,用细小的导管抽积着什么,管里只剩下黑色的,散发恶臭的液体,一滴滴滚动。 一桶一桶的蛆,在头顶摇晃,似乎随时都会掉下来 ,扑头盖脸的砸下来。 一瓶瓶物种标本,一个个人体器官,一张张人类的脸皮,一条条蛇蜕,分叉的信子,淌着毒液的毒牙…… 眼过之处,残羹断肢,最黑暗的肮脏。 * 水祝紧紧抿住嘴,躲开想捂住她眼睛的手。 胸口在急促鼓动,呼吸卡在喉咙哽得疼。 小蛇微微偏头,一手摁灭了她的手电筒,揣进她的外套兜里。 腥臭和腐烂从身边刮过。 很久,水祝被放在一张桌子上,修长有力的手从她身上收走,水祝一把拽住他:“又要去哪,带我一起去,我不给你添乱。” 小蛇歪头:“哪也不去。”然后坐在她旁边。 水祝抓着他的手,那只手,手指骨节分明,皙长的,很嫩,是真的嫩滑 ——从没有做过一丁点活的手指。 不像她的,都有了薄薄的茧子,很薄,难以辨出,摸起来却很明显,略硬——最近干活太多导致。 好羡慕。 “我们不出去吗?”水祝忍不住捏他嫩嫩的手,有种吃豆腐的感觉。 手心痒酥酥,小蛇忍不住蜷了蜷手指,指尖颤颤,又张开给她捏。 他说:“上面有人。” “哦。”水祝偏头,在黑暗里,打量他,看不清楚,只是迷迷糊糊的影子,但是也看得很有趣,“为什么你会长成人蛇,你不是正统的蛇吗?还是你爸爸或者妈妈不是蛇?” “蜕皮太少。”若是让它在岩浆旁,再蜕几次皮 ,肯定能变成人。至于后面的一个问题,它不知道,睁开眼就窝在岩缝里,周围除了山川树木,飞鸟禽兽,只有它一条蛇,谁知道它有没有爸爸和妈妈。 他颤了颤信子,有没有都一样,不在乎。 水祝没长在他的脑子里,不太能理解他的蜕皮太少和她的问题有什么关系,难道—— “你现在要蜕皮?”水祝准备摸手电筒,脑袋已经在搜寻哪个位置最好了。 小蛇摁住她的手,尾巴尖翘起来,想要在她手心画圈圈,结果尾巴太粗,她的手太小。默默地,他就摁着那只手,面无表情地说:“不。” 水祝发现了,他变成人的话好少,虽然他以前的话也少,但现在总给她冷淡淡的感觉。 果然是,长大了,不用学都会开始疏远了吗。 黯然。 她咬住唇,小声叫:“小蛇。” “嗯?”小蛇歪头看她,它的视线很好。身边的枕头低垂着眼敛看自己晃动在空气中的光脚丫,左手揪着头发尖,咬唇又在犹豫什么。 怎么人类每天都喜欢犹豫? 小蛇不解。 “那个……你会变成人吗?以前、以前你能说话,然后又变成现在这样……” “会。”不假思索地答,世界上没有他办不到的事情,办不到也能把它办了。 “为什么?”她是真的好奇——电影里的,小说里的,活生生出现在她面前,还离她这么近。 变人要有为什么吗?想变就变,他是蛇族里的传奇,是神话。那些愚蠢的蛇,只会膜拜,“为什么”三个字,它们的脑子里没有。 许久没有得到回应,水祝知道他不想说。看吧,都不爱搭理她了。 她抿嘴,小小声地说:“以后,你能不能不要在别人面前变成这样……就是、就是珊珊——谁也不行……”越说越忐忑,她怕他嫌弃她约束。本来变不变都是他自己的事,为什么要听她的……而且、而且等他再长大点后,肯定会遇见母蛇…… “好。” 冷清清的三个字打断她脑里扎成堆的小人,尽管只是淡淡的一个字,水祝莫名地就浑身轻松了,连不知几时憋在心里的那口不顺畅的气都舒舒服服呼了出去,整个人瞬间容光焕发。 她轻快地问:“那我们现在去哪?” “你不是想回家——” “嘭!” 轰隆的巨响截断小蛇的话,整个楼层剧烈震动,积水撞溅。 小蛇快速卷起身边的人,飞到一边,一颗子弹擦黑陷在他们刚才坐的地方。 小蛇嗅了下鼻子:“来——” 声音戛然而止,水祝刚站稳,攸地肚子一凉——小蛇缠了上去。 刺眼的白炽灯瞬间照射整个空间,身前身后被照得通天大亮,水祝下意识抬手遮挡眼睛。三秒钟,缓缓睁眼,撞见一排黑黝黝的枪口。 金属大门大开,两排强壮黝黑的男人,举着枪对准她,门边的地上,还有一枚深黄的弹壳。 水祝毫不犹豫地高举双手,投降:“别开枪,活的活的,活人。” 他们不动。 空气霎时寂静。 三十秒——水祝却觉得是三分钟那么漫长。 站在门边的一个男人,腰上的对讲机电流“嗞啦”两声,传出刘律师的声音:“情况如何?” “一片废墟,东西还在,暂时没有发现活人——” “有!我活——” “嘭——” 腰被小蛇的小尾巴陡然猛拉,高声卡在喉咙,水祝猛地抱头趴在柜子上,子弹擦过头颅深陷墙壁,炸破了满容器的蛆,白花花的冒泡飞溅,顺着炸开的裂缝“哗啦啦”掉下去,几万条,几十万条蛆,成团的滚在地上,交缠成比头颅还要大的一颗球 ,向门口滚去。 嘭!嘭!嘭! 不断的枪声炸响在耳里,震得神经绞痛。 那一团蛆,像抠破的泡沫,四处飞溅,洋洋洒洒,溅上天空,又落下来。 一眼过去,水祝只看见漫天的蛆,在碎裂成渣的蛆里,迷迷糊糊看见飘渺的黑色影子。 她转头,想撤退,刚迈出一只脚,顿住了——冰冷沉重的炮口直直地对准她。 0.01秒,她收回脚,像尸体一样,老实地抱头趴着,脸对他们,连呼吸都放到最轻缓的程度。 漫天的蛆被子弹炸碎在积水里,又被水里的蛆吞噬破碎的蠕躯。 空气再一次沉寂,死寂的沉寂。 子弹的余味消散在腐臭里 ,对讲机再次传出刘律师的声音:“什么事?” “230在这里。” 沉默,许久的沉默。 对讲机连电流声都未嗞响一声,气氛沉重得水祝快要窒息——如果刘律师不管她…… 她想叫,面对那俨然的炮口,声音滚在喉咙,连“咕唧”声都发不出来。 又是许久。 刘律师说:“带上来。”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一支支枪撤下,炮口转移,拿着对讲机的男人挥手,大部分人踩着满积水的蛆往里面走,一脚下去,蛆像受到刺激一样迅速弹开。 像阿伏帞的药剂,水祝很清楚知道这一点,真是个好东西。 两个男人上来,肌肉发达的手臂抓起她,一提,轻轻松松将她扛了出去,像扛一具尸体,绕着回旋的楼梯直往上。 整个楼梯,灯光通亮,果然像她猜想的那样,每旋转一圈,就分叉出一条道,一扇扇金属门打开,门外守着荷枪实弹的魁梧男人们,灯光大亮的里面是她刚才抱着小蛇走过的地方,她还捡到了身上的白大褂当外套。 明亮的光亮下,狼藉得惨不忍睹。 她被扛到不知道第几层,眼角的余光里回旋走廊还在往上旋转,瞟得眼睛晕。 金属门自动打开,又合上。 她被放在一间房里,房间里只有书桌和椅子,桌上开着一台银色电脑,除此之外,整个房间空旷得像新家。 男人把她放在这里后,走了。 玻璃门关上,水祝举头四望,没有摄像头,透明的玻璃外,没有人,在她的视线范围内,她看不见除玻璃以外的东西。 站起来,佯装跺跺酸麻的脚,绕到桌子后,快速触动鼠标。 电脑屏幕亮起,页面正是她的微博首页,右角的登录账号是她的账号! 心脏轰地炸了一下,水祝抑制住颤抖的手,快速滚动鼠标,一条条下去,全是她的各种游照,除那一条——她闭眼睛沉睡,枕头旁,是一颗硕大的蛇头,和她头挨头,照片里的她,宁静又安详…… 这是什么哪里来的?她仔细翻过她的房间,没有任何摄像头,她几时和蛇睡过觉——不,死去的那个“水祝”可以,后面那些她从没有拍过的游照全是出自“她”。 她点开婷子的私信,快速敲下:救我,五颗棒棒糖。 五颗棒棒糖,是她和婷子的秘密,小时候她为了不写作业,用五颗棒棒糖诱惑婷子,一篇作文换一颗棒棒糖,那时的婷子被她妈看得严,垃圾食品从不准吃,为了过嘴瘾,经常跑到她家来以帮忙写作业换吃的。 后来,莫名成了两人的秘密暗号。 消息发送出去,她又立即删除。 小蛇从衣服里钻出来,瞟了眼屏幕上的赝品,厌恶地哼气。 然后,它发现它认识上面的字! 不过,很可惜,只认识几个——大海里的水啊。 它瘫在白大褂上,翻转眼珠,长长吐出信子。随即,翻身而起——干掉它不认识的字。 “嘶——”小蛇轻叫一声,尾巴尖戳她。 水祝滚动鼠标,快速点击休眠,然后闪到一边继续跺脚。 皮鞋扣在大理石上,一会儿后停在门外,良久没有动静。 水祝疑惑地回头,就见刘律师站在门口,惊疑不定地打量她,从上到下,脸色从最初的震惊变成迷惑,然后沉得什么都没有。 他走进来,瞟一眼桌上的电脑,水祝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电脑散发着白光,壁纸的界面。 按下的休眠呢?水祝在心里大大的震惊一下,面色平常。 刘东好似看透她所做的一切,不知道是在嘲笑她的愚蠢,还是好心地告诉她:“从这片区域传出去的所有信息,都会被逐一审查,包括紧急电话。” 难怪当初用孔珠粒的手机,拨打紧急电话时,“嘟”半声就被切断。 那她刚才发给婷子的私信…… “身体怎么样?”刘东一瞬不挪地盯着她。 那真切关心的神态,如果不是他带她来的这里,她肯定会觉得他是个大好人。 “好像没有问题。”水祝坦荡地说。 “还记得前几天发生的事吗?” “记得一些,我被蛇咬了,谢谢你救我。”水祝打算装傻到底。 在隔着玻璃门,他们看见对方的第一眼,他没有把她押下去,而是和她面对面的平静说话,她就有些肯定,尽管她的完全恢复显得像天大的玄幻,他还是准备平常地接受。 否则,现在的她应该在实验室里,面对冰冷的仪器和研究员,或者是被送到nake面前,而不是两个人你来我往地说着像话家常一样,无关痛痒的话。 “走吧,送你回去,继续进行游戏。”刘东侧身。 水祝提脚,他的视线落在那一颗颗白皙小巧的指头上。脚趾断了八个,艾弗瑞的话浮现在脑海。 刘东眼神在那一瞬变得深邃。 两个人走在大理石上,四周是空当的房间,连一个摄像头都没有的空旷,空气都是死寂的。 “你的恢复能力很强,我不探究,只希望你能拿到第一名。”刘东的声音在身边响起,有点压抑的轻。 肚子的小尾巴甩甩,戳得一阵痒,水祝摁住小蛇,小蛇“咕唧”翻个身,直溜溜地趴在上面。 怎么变小了,就这么小孩子。 又是她的小蛇。 水祝压下翘起的嘴角,望着前方金属门口站着的扛着枪的男人,说:“艾弗瑞也希望我拿第一名,你们是能从我拿到第一名里得到什么好处吗?”不然能这样护她?当初她很疑惑艾弗瑞的目的,现在又来一个刘律师。 “我知道你拿到第一名,可以安全回家。”刘东避开不谈,“而假如你想凭借你的这些奇特逃回去,你可能回得去,但nake能造就出一个你,就能造出第二个第三个,我能把你带到这里一次,就能带来第二次第三次。想要清净的安全生活到老,你必须按照nake的规矩走。” 肚子上的小蛇在扭动,水祝紧紧压住它,乖巧地点头,却问:“没有第二种吗?” “有。”刘东冷笑,视线落在枪上。 “杀你,或者杀他。” 作者有话要说:世界上最可爱的宝宝们,我有话说了—— 强烈安利我女人的《别动我的小触角[虫族]》,包甜,甜到齁鼻的甜,真的炒鸡甜,不甜我直播群p万姑娘! 《别动我的小触角[虫族]》西钰 沉渊漫长的无聊生活终于在这一天结束了,因为,他的领域迎来了一位濒死的闯入者。 骨翅!虫甲!长尾巴!哦......还有可爱的小触角。 翻译器哼唧了半天,最后就翻译出了一句话。 “——你将会得到整个虫族的忠诚。” “......?” 然后,他的怀里就多了一枚蛋,像金属一样的冰冷。 沉渊:“......哇~”这里面一定是高等文明的传承!!! 天知道,他有多努力才忍住没有当场把它拆了! ——其实是准备抱回家再拆。 小王虫:“......嘤。” ——还好老子蛋壳硬! #后来,萌化人心的小幼崽养着养着就变成了......每天都a爆的女朋友。 “喂,你怎么又摸老子的小触角?!” *喜欢的小可爱们赶紧抱回家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赵汪汪 10瓶;阿毓 4瓶;23713573 2瓶;又是不想写作业的一天 1瓶; 第56章 56 杀你, 或者杀他。 想用她的手杀掉nake。 水祝乖巧地笑了一下,顺着回旋楼梯上去。 黑土,白光大亮, 巨大的光束直透森林深处, 比白日还要明亮几分。 在地下呆太久, 突然直视强烈的光芒, 水祝下意识地闭了闭眼。等眼睛稍微舒适一些,她看见黑土边际, 矗立着无数重型装甲车,绕着整片黑土,将城堡团团包围在里。 上面架着沉重的枪火, 精准的对着每一个位置,只要有什么东西出现,只需0.01秒, 就会被炸成碎渣。 这么多装甲车, 这么多军火, 全是nake的手笔。 还有地下那么多的医生和护士,死去的研究员, 一个个被骗来的女生。 他到底有多强大。 水祝垂下眼帘,跟着刘东走出去。 回廊旁的雕花铁门紧闭,廊外的摄像头在运转, 他们没有从铁门进去,而是踩着黑土,绕到那唯一大开的城堡大门。 大门口的台阶上, 五个女生肩挨肩地挤在一起,她们窝在角落里,瑟瑟发抖,是对外面炮火的害怕。 不用细想,水祝知道肯定是早上没有完成跑步的女生们,跑步的路程又增长了。 刘东提脚上去,五个女生惊恐地抬头,纷纷往大门墙角里避。刘东目不斜视,直接走进去。背影消失在门口,女生们松了一口气,回头又撞见水祝,俱是震惊地瞪大眼。 “你、你、你……” 她们都知道,亲眼看见,或者听说——水祝被蛇潮带走了,带进了深林,再也没有出来——她死了。 死去的人出现了,活生生出现在她们面前,还在对她们笑。 “你还活着?”有个胆大的女生惊讶地问,声音是长时间未喝水的干渴。 她们,很瘦,干枯的瘦,营养不良的瘦,皮肤从最初的白皙粉嫩,变成暗黄,像常年劳作得不到保养的妇女。 她们很久没有好好吃过饭,每天都用乱七八槽的东西填肚子。 “活的,鲜活的。”水祝笑。 女生蠕动嘴唇,犹豫许久后,仰头用哀求的目光深深地望她:,祈求道:“你能不能给我们一点吃的,罗珊和春柚柚有很多菜,能不能分一点给我们,我们很久没有吃过饭了。” “很久是多久?” “半个多月。” 那哀求的眼神,像她年幼时养过的阿汪,摇着尾巴乞求她给肉吃。 水祝下意识抬手,想揉揉她的头,手刚伸到一半,猛地想起她不是阿汪,也不是自己的小蛇,她收回手,说:“明早再找我吧。” 这就是可以的意思? 女生兴奋地笑起来,枯瘦的脸扬不起丰满的脸蛋。 她一个劲说:“谢谢你!真的非常谢谢你!” “不用谢,我并没有给你们任何东西。” 声音散在空中,女生错愕地抬头,只看见那道消瘦的身影已经走进了城堡。 “我就说嘛,她不会给你,你忘记她杀陈娇娇了?”有个女生嗤道。 所有女生都垂下了头,没有再说话。 * 刘律师只送到大厅,离大门不过十米远。 艾弗瑞从里面出来,看见完好无损的水祝,瞳孔错愕一瞬,面色如常,恢复往日的温和,对水祝说:“欢迎水小姐回来。” 水祝觉得她可能不需要这么隆重,又是刘东又是艾弗瑞,她可以独自静静地回去。 她腼腆地笑了笑。 “已经凌晨一点,请水小姐回去休息。” 水祝点头,刘东已经走出城堡大门。 城堡里,灯光昏暗,艾弗瑞在前面走,水祝坠在后面。 大厅中央的台子还立在那里,木板上的六个女生,死了两个,脖子被蛇撕裂,仅仅连着一层皮肉将脑袋软软地掉下来。其余的几个女生有气无力地插在注射器上,深紫色的嘴蠕动,连抬眼皮都显得艰难。 那药剂,会让她们最大极限的存活,在漫长的时间里活活饿死。 正常的人,可能是三四五六七天,吸收药剂的她们,或许是十几天,甚至二十天。 章汐汐,浑身是缺口,坑坑洼洼的缺口,不平整的撕裂,是被蛇咬住一口使劲拉扯下来的撕裂。现在的她,只剩下一张脸还算完整,从胸口到脚趾,一片血肉模糊。鲜血都在流去的时间里变成黑色,衣服被浸到干硬,大腿上趴着一只老鼠,尖利的鼠牙在腿骨上“吱吱吱”,啃出脆骨的声音。 十天,只是十天,再看见这些,竟觉得有些遥远,在静谧的凌晨,有种发生在几年前的幽远感。 上到二楼走廊,水祝说:“不用送了,我自己回去。” 艾弗瑞很善解人意地停下脚步,随即下楼。 水祝松口气,提脚上三楼。 森蚺的尾巴还吊在门口,刚走上走廊,森蚺巨大的尾巴摇起来,就像在欢迎她回来。 肚子里的小蛇爬出来,飞过去一尾巴戳上森蚺的老尾巴,一下子就被卷了上去。 还是爱玩,没有长大。 水祝咧嘴笑起来,大开330的门,潮湿的土壤气息扑面而来。 凌晨被断电,只隐隐约约看见几点红色果实,和模糊的藤蔓,尽管只是模糊的大概影子,水祝却发现自己的视力比以前好些。她曾经有近视,在黑暗里,看什么都是黑的糊的花的,甚至有点晕,现在竟然能辨认出那些模糊的弧度。 有点意外的惊喜。 从衣兜里,摸出手电筒打开——绿油油的藤蔓爬满整个天花板,翠绿的豆角、黄瓜和红红的番茄藏在里面,鲜嫩欲滴。藤蔓下,土豆苗长得老高,有一株已经被拔了扔在一边,看那拔起来的坑就知道结了不少土豆。一株株生菜,又高又茂盛,青绿的叶子看起来很舒服。 满屋,都是绿绿的,连空气都混着绿的清凉。 种下的果实全成熟了,心里满当当的满足和自豪。 她折下一根黄瓜,用水洗干净,坐在门口的空地上,开心地嚼起来。“咔嚓咔嚓”的清脆响在嘴里,满心的自豪无限上升。 真好吃,真舒服。 “小蛇,吃番茄啦。”水祝小声地叫,又咬一口清脆的黄瓜。 眼前一抹黑影,紧接着肚子一重,小蛇飞进她怀里,翻个身,坐起来,张嘴。 “想吃什么?番茄还是黄瓜,黄瓜也很好吃哦,脆脆的,清甜。”水祝摇摇手里的黄瓜,“清甜——呀!” “咔嚓”一声,小蛇咬断了她手里的黄瓜,小牙齿磨磨,吞下去。 吃个东西也纠结,吃完黄瓜再吃番茄不好吗,为什么要选? 小蛇又咬一口,嗯,脆的,清甜的。 当它一口一口啃完那小半截黄瓜,漂亮的大眼睛望着她,张嘴。 “还想吃呀?”水祝问。 小蛇转溜眼珠,不是还有番茄没吃吗? “可以给你哦,但是以后不能再吃我咬过的,个人吃个人的。”水祝严肃地告诉他。 小蛇歪头,他吃得还少吗,他们不是经常一起吃吗,岩洞里的鱼也是一起吃,黄瓜就不能一起吃? 那:“番茄。”不吃黄瓜了。 水祝爬起来,攀着墙,覆身过去选了一颗长得圆圆的好看的番茄,洗干净喂他嘴里。 小蛇舒服地眯眼,嗯,很好吃。 “它吃吗……”水祝忐忑地指指楼上。 任劳任怨的帮她守那么久的菜,应该感激一些。 小蛇翻眼,不是所有蛇都像他这么聪明,它们只会吃垃圾。 摇头。 “……哦。”水祝擦擦他的嘴,抱起来,下楼。 廊上清净的没有人息,不少蛇顺着墙壁,栏杆,爬来爬去。 水祝走过去,它们探个蛇信子,猛地停下来,缩着肚子避开。 这一瞬间,她有点像洪水猛兽,让它们避之不及,可就是这些平时挺怕她,还主动避开的蛇,竟然会在某一个时候同时攻击她,将她撕咬成碎片。 蛇心,真是难以琢磨。 握上230的门把手,拧一下,拧不动。 谁在她屋里? 水祝后退一步,一手摸进白大褂里的手术刀,一手抬起去敲门。手刚挨上门,小尾巴顺着锁扣戳进去,只听“咔哒”一声,开了。 水祝错愕,她家小蛇还会撬门,无师自通,以后长大了,出门忘记带钥匙都不用找锁匠了,居家省钱,很好很好很好。 门往里推开,小蛇率先飞进去,借着廊上的壁灯,水祝看见一条黑色的影子一闪而出,又猛地掉在地上摔得“啪”一声,窸窸窣窣往后爬,像遇见可怕的猛兽一样,只听“嘭”的一声身体撞在了桌角。 小蛇翻眼,一如既往的蠢。 黑曼巴怂逼地趴在桌下,连信子都不敢吐。 床上传来“呼呼”的熟睡声。 手电筒打进去,看见缩在桌角的黑曼巴,水祝顿时松口气,光线上扬,果然看见呼呼大睡的罗珊,裹着被子斜斜的睡在她床上,好像光线晃到她,扯起被子往脑袋上一罩,翻个身又死死睡过去。 “……”水祝默。 反锁的门被撬开了,灯都打在她脸上了,还能睡得那么熟,果然很罗珊。 小蛇嫌弃地飞回来,坐在水祝的肩膀上。 水祝关上门,找一套衣服,轻手轻脚地走进卫生间,给小蛇舒舒服服洗个泡泡澡,用毛巾裹住它,扔到一边,扣紧浴室的门,快速洗澡。 热水喷在身上,水祝舒服地叹息,一想起那漫天飞的蛆像烟花一样爆炸在空中,她就觉得自己身上头上肯定都黏得有。 很恶心。 沐浴液挤得格外多,浓厚的香味飘散出去。 瘫在毛巾里的小蛇忍不住伸舌头,真香,卷一口吞进去。 听着里面“哗啦啦”的水声,忍不住动了动身体,小尾巴痒痒地翘起来。 他“哼唧”一声,压下自己的小尾巴,趴在毛巾里,咬住蛇信子不再感知周围的一切,把所有感官都封闭起来,只留下鼻子小小地嗅呀嗅。 香得眼睛冒花,脑袋晕眩。 真的好香,比以前还香,好浓郁。 淅淅沥沥的水迹从鼻子流出来,小蛇伸信子舔了一口——血。 “刷”地一下蹭起来,趴到旁边的镜子前,贴在上面照——血,深红的血,他宝贵的血,从颊窝的鼻子里流出来,像小溪流一样,滴答滴答。 蛇信子舔掉,还在流。 又舔掉,还在流。 残忍的分泌一珠唾液滴上去,冰冷的浸得颊窝一紧,还在流。 他甩着尾巴扭开水龙头,凑上去洗鼻子,流动的感觉,终于变缓,直到没有再流,他才关掉水,抬起头。 镜子里的他,一颗脑袋上全是水。 小蛇久久望着镜子里的自己,然后瘫在了毛巾上。 他病了。 是真的病了。 几万年都没有生过病的他,在变得越来越像人的时候,生病了。 人的大多数病是治不好的,刚才他用唾液也没有止住流血——他病得太严重了。 为什么会生病?是什么病? 小蛇面无表情地瘫在那里,两眼无神。 * 水祝擦着头发出来,就看见他躺在那里,蛇的脸没有表情,但她却感觉到了生无可恋。 这是怎么了? 她腾出一只手去摸摸他光滑的头,凑上去小声问:“怎么啦?” 小蛇翻转眼珠 ,又翻过来,看她,看得老认真,说:“我病了。”她身上浓厚的芬芳浓浓缠绕在鼻端,衬衣领口大开,那两根锁骨光裸裸地划出凌厉的线条,单薄得有点让人馋。 生平第一次,小蛇感到喉咙干干,他吞咽一口唾液,还是干得厉害,颊窝又开始痒,那种细细麻麻的感觉蔓延全身,小尾巴紧紧地崩起来。 滴答。 鼻血滚进颊窝。 小蛇“刷”地立起来,撞开门飞了出去,昏暗的浴室里,只留下一句话。 “等会回来。” 明明是往常清冷的声音,水祝却听出来凛冽的凌厉感。 她追出去,房间门在视线里一闪关上了。 他去哪? 黑曼巴缩在桌下装尸体,床上的罗珊翻来翻去,从床头睡到床尾,愣是没有被惊醒。 冰凉的水顺着头发丝滚进后背,浸得水祝抖了抖。 她把毛巾裹在脖子上裹住发尾,走出去,在走廊上东张西望。昏暗里,看不见小蛇在哪,想着他说会回来,那应该会回来。 抬张椅子放在门口,水祝坐在上面,头发散在椅背后滴下一串串水珠。地上淌了一洼水,水祝连打长串的哈欠,眼睛疲惫地磕在一起,打盹的脑袋一下子撞在墙上。 疼得她瞬间惊醒,模糊的眼睛四处望,哪哪都没有小蛇。 * 他想变成人,变出人身和他的大尾巴。 尾巴尖翘起来,又收回去。 不能变。 小蛇觉得浑身热,热热的热,比被岩浆滚过还热。难受,不舒服,非常难受,比那天还不舒服。他烦躁地弹信子,飞出城堡,一头扎进黑土,埋得尾巴尖都不漏。 土里的蛇被突然而来的他,吓得纷纷四处逃窜。 他一动不动地趴在里面,满鼻子都是腥臭,很臭很臭很臭,和枕头身上的香,完全是天壤之别。 他嫌弃地皱鼻子,然后发现鼻子不流血了。 为什么会这样? 小蛇昂出头来,小小的脑袋像一朵小蘑菇一样钻出土壤,立在上面。 四周都是爬行的蛇,单独的,两条成行的,三四条抱成团的,母蛇身上交缠着几条公蛇蜿蜒的。 这里,最不缺的就是蛇。 从城堡里,到城堡下面,森林,周围的几座山,山脚的沙滩里,海底,都是蛇,填满海的蛇,里面除了蛇还是别的生物,吃人的生物 。 实验室的下面一层和再下面一层,养的全是蛇,两层,钻满楼层的每个面积。他们用来做实验,研究出各种药剂,用在人身上,用在蛇身上。 这是第几十年。 小蛇歪头,想不起来,反正每次醒来都是陌生的味道,除了四楼的森蚺是他熟悉的,都是陌生的人和蛇。 “嘶嘶嘶”缠绵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小蛇回头,一条母蛇缠着两条公蛇向他爬来,蛇腥的恶臭浓厚到熏脑。 他厌恶地瞥开头,缩紧自己的颊窝。 沙沙沙,交缠的三条蛇直直地爬过来。 “嘶——”小蛇凶神恶煞地龇牙。 三条蛇顿住,随即母蛇伸出蛇信子对他:“嘶嘶嘶嘶嘶嘶。” “嘶!”小蛇嘶嚎一声,从土里飞身而起,带起一抹黑土溅在它们身上,窸窸窣窣瞬间从黑土里冒出许多蛇,向三条蛇猛冲而去。 蛇群疯涌,三条蛇瞬间被吞没,腥臭漫天,只留下一滩血。 烦,想一个人静静的待一下都不行。 小蛇磨磨牙,转身游进城堡,跳进游泳池将自己洗得干干净净。 真烦,才洗的香香的泡泡澡,又没了。 小气的枕头肯定不会再给他洗第二次。 她不给洗,他自己也会洗。 小蛇扬扬头,在水里游两圈,身上的燥热消失不存,没有难受,没有不舒服,和平常无异。 他想,他真的生病了,病得很严重。 甩甩尾巴,拍出大片大片的水花,他在水花里荡来荡去,舒服得眯眼,要是枕头在这里,就更舒服。 他从水里冲出,游回去。 230的门半开,枕头坐在椅子上,脑袋像小鸡啄米一样一点一点的打瞌睡,裹头发的毛巾掉在地上。 长长的头发还是潮湿。 他游进去,对躲在桌下的黑曼巴“嘶”一声,黑曼巴“刷”地爬出房间。 小尾巴甩上去,反锁门,将睡得像猪的罗珊戳进卫生间反锁起来。甩甩尾巴,变成人蛇,他捡起地上的毛巾搭在椅背上,从柜子里拿出干净的毛巾,把枕头卷进自己的大尾巴里,毛巾裹住湿润的长发慢慢擦起来。 柔顺的头发滑在手指,痒痒的。他忍不住曲了曲手指,忍着痒痒将她的头发一点点擦干。 擦到再也无法拧的程度,他把毛巾放在肚子上,用手指散开她长长的头发,漆黑的,很长,他一撩,就会像散开的花瓣一样,轻轻地落在他的尾巴上,像她以前穿的宽大裙摆,扬出漂亮的弧度。 小蛇抓了又抓,摸起来很舒服。 然后,他想起一个问题——为什么枕头没有帮他洗过头发? 他抬手摸上自己的头。 尾巴抽搐,身体一歪。 瘫了。 * 床边的闹铃响起,水祝反射性坐起来。 手摁在软软的东西上,凉凉的。不是床。 她迷迷糊糊垂眼,看见了水波一样的纹路,像大海一样深邃。 额? 脑袋空白三秒,瞬间跳起来,果然,看见倒在地上的小蛇?——漂亮的黑亮大眼睛无神地盯着虚空,他倒在地上,面无表情,一动不动,连呼吸都快没有了。 水祝吓一大跳,蹲下去,摸他的额头,小声叫:“小蛇?” 眼睛里的水波动荡几圈,他突然惊悚地转动一圈眼珠,“刷”地变成了一条小蛇,干扁的小蛇。 变身这么迅速?水祝诧异一瞬,然后焦急地把他抱起来,摸着他的小脑袋问:“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这一刻,小蛇没有再觉得摸头很舒服,他歪头躲掉她的手,“哼哧”一口气——哪里都不舒服,脑袋最不舒服。 水祝摸个空,僵了僵手,双手搂住他,急急地问:“到底怎么了,你说两句话——” “叮铃铃,叮铃铃,叮铃铃——” 闹铃再次响起,水祝猛地抬头,看见床上没人,顿时松口气,随后,又把那口气提了起来——罗珊去哪儿了? 正想着,卫生间的门“哐当哐当”巨响,脚踹上去,身体撞在上面的嘭当。 “操他妈的哪个王八羔子把老子丢在厕所!”罗珊的大嗓门炸了出来。 水祝错愕地低头,小蛇眼睛转动两圈,歪头闭眼睡觉。 他现在很不舒服。 水祝只好摸摸他,把他放到桌上,走过去想开门,然后—— “珊珊,门锁在里面……”她说。 踹门的罗珊一愣,操! 拧开锁,猛地拉门。 香味灌鼻,罗珊忍不住吸了一口,这是水水的味道,正想着,一抬头瞬间扎进水水的笑眼里。 “卧槽!” “嘭!” 罗珊大叫一声,又把厕所门给关上了。 “……”水祝静默三秒,“珊珊……” “哗啦”门打开,钻出罗珊的头,眼珠滚动,上上下下打量水祝,然后拉开门冲出来一把抱住她,提起来,大笑:“真是水水!哈哈哈哈,你终于回来了!我说你还活着吧啊没那么容易死,她们还倔!都他妈一头头倔牛!” 水祝被她猛地一抬,晃得头晕,她发现罗珊的力气又变大了。攀着罗珊的手,说:“珊珊,先放我下来。” 罗珊松手,水祝扒着她的手臂掉在地上,站稳后深深松口气。 “最近怎么样,没什么事吧?”水祝问她。 “没啊,和以前一样。”罗珊说。 “柚柚呢?” “一样,挺好的。” 正说着,房门被敲响了,罗珊一边走过去,一边说:“看啊,这不来了啊。” 门打开,果然是春柚柚,还有她脚边两条蛇——阿呆和黑曼巴。 罗珊一脚踹在黑曼巴身上:“又跑又跑,叫你别乱跑,你又给我跑出去,皮痒啊你!” 春柚柚习以为常地走进来,开始日复一日的事情。 水祝看着黑曼巴被吼得缩在门边不吱声,有点可怜黑曼巴,不用想,肯定是小蛇吓出去的,他一直不喜欢别的蛇进屋来。 “今早吃什么?”春柚柚转头,视线扫到卫生间门口的水祝,震惊地愣住。 水祝第一次在她身上看见沉默意外的表情,她笑着对春柚柚说:“柚柚,早呀。” “早、早。”春柚柚愣了一下,又恢复成以往的样子,“楼上的菜熟了,我们摘了些下来,你想吃什么?有盐油胡椒和辣椒粉。” “呀!”水祝惊讶,昨天没注意,没想到她房间里还有这么多宝贵的东西,“哪里来的呀。” “黑曼巴和阿呆带来的。”春柚柚说。 厉害哦,连这些都认识。水祝赞赏地望着门口的阿呆和黑曼巴。 瘫在桌上的小蛇“哼哧”一口气,明明是他让它们去找的,不应该来夸他吗? “辣的!”水祝毫不犹豫,她太久没吃过辣椒,想想就流口水。 想归想,当辣椒在房间里灌进鼻子,三个人忍不住大打喷嚏。罗珊率先冲到走廊不进屋,水祝帮忙把饭盛起来,放到桌上。 桌上的小蛇“哼哧”一口辣气,爬起来钻进她怀里捂住鼻子。 这么刺鼻的味道,难以理解,枕头会爱吃。 春柚柚炒菜,水祝插不上手,出去找罗珊。 两人靠在栏杆上,听着左左右右打开房门又迅速关上,有时传出不少吸气声。 水祝发现自己的耳朵也变灵了,不然哪能听见细小的声音,好像新生起来的地方都和以前不一样。 “你前些天去哪了啊,怎么才回来?”罗珊揉揉鼻子问。 “被蛇咬了一口,在医院治。” “嗐!你不知道当时你多吓人,就跟中了邪似的,到处都是蛇,你就站在蛇潮里面跟着走啊。我们都叫不应你,”罗珊说起来,“啊,然后我们叫着叫着,你就不见了!跟拍鬼片似的,外面全是蛇,就这样,一蠕一蠕的,贼他妈恶心,一团一团的蠕在一起,跟蛆似的。” 罗珊说着,用手在空中学着蛇蜿蜒的动作蠕动,看起来还有那么点像。 水祝拍拍她的手,转移话题:“楼上的菜送给她们没有?”她往对面的房间门扬了扬。 “她们都没种子了啊,没人来换。我和春柚柚吃了不少。”罗珊说。 “……”水祝懂了,感情这两人每天摘来就自己吃喝拉撒。 “后来换的种子,种我屋去了。”罗珊又说,“嗐,水水,我跟你讲,262那边几个贼恶心,他妈的偷我们的菜,后来我让柚柚睡我屋去了,我守你屋。” “嗯。”水祝瞥一眼262,那扇门开着一条缝,里面的人正往她们这边看。 “等会儿我们把菜收了吧。”水祝说,“每天分一点给她们,让她们一起煮来吃,不单独分菜,珊珊你看怎么样?” “我没意见啊,水水你的菜你说话。”罗珊说。 水祝点头,能活一个人是一个人,总不能看见她们活生生饿死,最好都能跑掉。 * 时隔大半个月,水祝终于吃到带油的炒菜,带辣椒的菜,还是自己亲手撒下去的种子,收获起来的菜。 真是无敌好吃。 她吃得舔嘴角,夹菜叶子放在小蛇碗里,小蛇信子卷起,辣辣的感觉蔓延整个口腔,信子在嘴里胡乱地颤。 辣,好辣,好辣。 辣得眼睛水汪汪。 看见他那可爱的模样,水祝莫名地欢乐,摸摸他的头,给他倒杯水,小蛇一口气喝掉。 “辣辣的好吃吧?”水祝笑。 小蛇弹着信子,辣不堪言。还是喜欢番茄和黄瓜。 看他辣得有些狠,不再给他吃菜,让他慢慢吃饭。一颗颗米卷进小蛇嘴里,水祝突然想起,他已经长大了,是个大男孩了,该学会自己吃饭,自己用筷子夹菜——在没有别人的情况下。 等抽个没人的时间,好好和他说说。 正被伺候得舒舒服服的小蛇,完全不知道枕头的脑子里在琢磨些什么。又被喂下一杯水后,他幸福满满地舔嘴角,好久没有被她喂过,幸福。 他就知道,当初没有找错这个枕头。 他是天选之子,是不会挑错枕头的。 * 收拾完餐具,城堡里的铃声拉响,走廊上响起开门关门,急促的脚步声。 水祝擦干净手上的水,扣上衬衣最上面一颗纽扣,宽松的下摆扎进裤里,套上外套,一边兜里揣着手术刀,一边兜装小蛇。 三个人跑下去,佣人举着秒表,站在门口。 女生们震惊又错愕地打量水祝,佣人面无表情,摁下计时器,热身运动时间开始。 只是十天没有运动,水祝却觉得像隔了大半年。 提脚跑的时候,怎么都不得劲。 小蛇爬出来,坐在她的肩膀上,准备“秉公执法”。 水祝一边跑一边抬头找前面的黑色大旗帜,视线范围内扫个遍,没有。 正疑惑间,旁边的春柚柚靠过来,喘着气说:“绕城堡一圈,中午之前完成。” “……”水祝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昨晚看见门口的五个女生,知道路程又延长,但是绕城堡一圈? 走路都要走一天啊,当初找黑曼巴,跑完步就开始绕城堡走,甚至把午休都省了,绕到天黑漆漆,被罗珊叫吃饭,才勉强走完一圈…… 就在她浑噩想的时候,春柚柚已经跑远了。 十天不见,以前总是坠在她身后的春柚柚都被锻炼出来了,比她厉害很多。 水祝呼出一口气,调整心态,跟上。 嘭! 身边的女生撑不住摔倒了,趴在黑土里努力瞪大眼喘气。 水祝尽量不让自己去看,她稳住呼吸,提着开始酸软的腿往前,余光里,绕在黑土外圈的一排排装甲车,依旧稳稳当当停在那里,只看见顶上架着粗狂的炮口,不见人。 “啪!” 一尾巴抽在背上,走神的水祝立即清醒过来,摇摇浑浊的脑袋。这次,她是真的真心实意,真情实感的感谢小蛇。 如果他不鞭策她,可能已经和身后的女生一样,砸进黑土里,再也起不来。 虽然,这鞭策让她时不时想起一些不好的情景,但只要努力憋住,她可以催眠自己忘掉他吐的口水。 算了,算了,当初她见色起意,强亲了他,就当他报仇回来。 一笔勾销。 淡黄的太阳从树梢升起,升上天空,散出炙热的热气,将清晨的冷空气灼烧成炙热,阳光变得金光闪闪,照耀得黑土都似乎生了一层辉。 汗水从头上滚下,小蛇扬起小尾巴帮她抹掉,想戳开她的外套,兀地想起昨晚那道单薄馋人的锁骨,缩了缩尾巴,收回来。 不能给别人看见,女的也不能看。 太阳越来越炙热,晒得脸都是火辣,连肚子都开始辣起来。 她的身边已经没有人,视线的前面也没有人,她们跑得太快——不,是她跑得太慢。 双腿酸软得踉跄了一下,小蛇一尾巴抽在她背上,她很不幸地没撑住栽了下去。 小蛇吓了一跳,忙从肩膀上弹起来,翘起尾巴尖勾她,拉回来。 水祝只觉自己的脑髓晃了晃,眼睛冒金星,眼前一片花,迷迷糊糊,她好像看见旗帜在飘扬,有人在向她挥手。 近了,近了,快到了。 她提起像灌了铅一样沉重的脚。 “叮——” 伴随着这一声“叮”,水祝摔在黑土里,再也没爬起来,小蛇没拉及时,尾巴尖戳在她的衣服上,就看见她面朝黑土,背朝天。 他坐在枕头的背上,歪头目测前方的旗帜,还差一点距离,总结——枕头不行。 水祝只觉得眼睛的花在转动,一圈一圈,像风车一样转动,脑子被挖空的浑浊,灰雾雾的,耳里嗡嗡嗡,口干舌燥,浑身湿黏的难受。 “水水!” 水祝循声抬头,迷迷糊糊看着罗珊和春柚柚从前面跑来,阿呆和黑曼巴在她们身后蜿蜒。她撑着双手想站起来,只撑起个脑袋,又无力地趴下。 她终于体会到,什么叫做身体被掏空。 罗珊双手贯穿她的两肋,使劲一提,水祝被整个人提起来,小蛇顺着她的背爬上肩膀瘫着晒太阳。 被搀扶到旗帜那里,水祝的眼睛终于没有冒花,脑子还是像挖空了一样难受。 佣人在名单上勾画,然后对水祝说:“恭喜水小姐,从现在起,到明早七点,严禁进入城堡。” “……”水祝默。 佣人不需要她回答什么,拿着名单去找下一个女生。 水祝抱着粗粗的旗杆撑住自己,口干舌燥地说:“我、我没事,你们先回去。” “真没事啊?我看你很有事啊。”罗珊说。 “……”水祝艰难地抬眼,“有事,很渴,还饿,你赶紧回去煮点饭吃吧。” “嚯!我说你有事嘛,嘿,马上回去做了给你端来。”罗珊大笑一声,踢着黑曼巴和春柚柚走了。 水祝莫名地体会到了黑曼巴的心情…… “珊珊。”刚跑远的罗珊回头,水祝颤抖着腿走上去,“记得把菜给她们。” “三楼的菜不动,先把你我房间里的菜收了,分三分之一给她们,再装两碗米,让她们集合在一起煮来吃。”水祝说。 “好。” 看着罗珊和春柚柚大步走回去,水祝心生羡慕,体力好是真爽,明天要加把劲了。 她坐到门外的台阶上,旁边还坐着昨晚的五个女生,她们的蛇蜷在没有太阳的角落里。 “嗤,看吧,我说什么来着,这不是也和我们一样,自己不也进不去,还总一副高高在上,就跟别人多低贱——”尖细的声音从蛇堆边传来。 随后,身边的女生推推说话的女生,女生哼一声,吊着眼睛扫了水祝一眼,闭上嘴坐远去。 昨晚和水祝说话的女生,挪过来,问她:“昨晚你说今天再问问你,你可以让罗珊分点吃的给我们吗?”原本她是不想再问,但刚看她和罗珊依旧要好,为了有吃的,舔着脸又来问。 水祝不好意思地笑:“菜已经分出去了,等会她们会在餐厅煮,你可以找人帮你端一份出来。” 女生打量她,目光复杂,说:“嗯,谢谢。”说完,坐了回去。 水祝叹口气,这种事也只能这样,她现在自顾不暇,只能尽量帮助更多的人,做不到顾及到每个人身上。 小蛇用尾巴拂掉她额头上的汗,在她身上转一圈,“咻”地溜进城堡。 等罗珊,能等到石头蹦猴。 小蛇弹弹信子,飞上二楼,黑曼巴的信子刚探到它的气息,“刷”地爬出门外,和阿呆缩在走廊上。 他“哼哧”一声,咬着毛巾去浴室里打湿,尾巴尖勾住桌上的水壶,又飞走了。 罗珊从锅边转身,想捞水壶倒水,愣是没看见,最后:“卧槽,他妈的262水壶都偷!” 黑曼巴在门口缩脖子。 * 嘀嘀嘀的水滚进脖子,水祝吓大跳,转身就看见小蛇坐在她肩膀上,小尾巴上挂着水壶。 水祝伸手往脖子上摸,一条湿哒哒的毛巾,毛巾的水顺着背梁滚进去,冰冷的特别舒服,里面的衬衣被浸湿。她取下来,稍微拧干毛巾,擦掉脸上的汗。 毛巾挂在脖子上,接过水壶,笑着对他说:“你真厉害,谢谢!”咕噜喝两口水,喉咙舒服得像滚进琼浆玉液。 小蛇躺在她的肩膀上,转动眼珠。 他当然厉害,是世界上最厉害的蛇。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3-06 18:09:13~2020-03-07 18:49: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团团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云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57 干涸的喉咙得到舒缓, 全身变得微微轻松。 小蛇真好,特别好。 嘴角不自主扬起,水祝摸摸小蛇的脑袋, 晃着水壶问他:“你喝吗?” 小蛇摇尾巴, 不喝, 他不需要喝水。 水在壶里“叮咚”响, 敲得身边的女生们忍不住舔嘴,咽口水。她们羡慕地看眼水祝肩膀上的小蛇, 再看看自己的缩在角落里连信子都不吐一下的蛇,直气得胸口疼。 人比人不能比,蛇和蛇也不能比。 “能给我们喝一点吗?”女生目光炙热地盯着她手里的水壶。 水祝把水壶递过去, 五个女生瞬间挤在一起,你来我往地大口大口吞咽,喝的速度过猛, 水迹从嘴角流下, 她们又用手把水撵进嘴里。 是真的很久没有喝过水, 干涸太久。 水祝垂眼,双手揉捏自己的腿。外面太阳炙热, 空气火辣,隐隐闻到硝烟的味道。 下一秒—— 嘭! 地面震动,火.药味蔓延, 装甲车打开,每辆车跳上一个孔武有力的男人,拿着望远镜扫视, 随后抓下腰间的对讲机讲话。 五个女生愣在原地,随即惶恐不安地往门角缩,抱成一团。 水祝望向远处,黑土翻滚,时不时跃出一条蛇来,蜿蜒两米,又钻进去。 不是蛇潮。 那是什么。 右手摸上躺在肩膀的小蛇,它翘着尾巴尖在她手心画圈圈。 没有要跑或戒备的意思,或许不是什么大事。 水祝抱他下来,瘫在腿上,一下又一下安抚性地抚摸那颗光溜溜的头,每摸一下,小蛇就气一下,白白的肚子气得鼓鼓的。 为什么他没有头发? 哼哧。 歪头躲掉她的手,趴在腿上不给她摸,水祝顺手就摸他的脖子和背,他才终于舒服了好久。 突然的一声轰响后,再没有任何声响,装甲车上的男人们又钻进去,装甲车关上,像一辆辆展览车一样停在那里,困住她们。 城堡里一片安静,没有佣人的来来往往,也不见一个女生,或许她们正在餐厅煮饭吃。 想起饭,肚子空得发扁,开始“咕咕咕”叫起来。 她舔嘴角,心里念着罗珊。 刚念起,罗珊的声音出现在身后。 “水水!”罗珊大步跑过来,餐盘往她身边一摞,“吃!快吃!不够我再去端。” 粒粒洁白饱满的米饭盛在碗里,绿色的蔬菜裹着油迹飘出令人蠢蠢欲动的香味,其间夹着暗红色的辣椒粒,看得人口齿生津。 水祝下意识地咽口口水。 她仰头对罗珊说:“谢谢珊珊,你先回去吃饭吧。” 正说话间,一道影子扑头盖脸地砸来,只听“沙啦”一声摩擦,餐盘被凶猛拖走,汤汁大股大股荡出。 一个女生猛地埋头在餐盘里,直接用手抓起狼吞虎咽地吃,黏软的米饭和菜油沾在手指上油光闪亮,她大口大口地吞咽,饭菜一大把一大把塞进嘴里,不待嚼咽就直接吞下去,枯瘦的脸鼓成椭圆形。 随着她的动作,她身后的女生也跟着扑上去,五个女生绕在餐盘边,像吞噬腐尸的黑猫,争先恐后地抢食。 洒着汤汁的餐盘,被舔得一滴水都不留。 她们吃完,齐齐躲在角落里,和她们的蛇一样,将自己蜷缩成一团,一颗颗头颅深陷大腿。 “卧槽!”罗珊震惊一声,抬起的脚让腿边的黑曼巴缩了缩肚子,面对那些枯瘦的女生,她又不能像踹黑曼巴一样下得去脚,暴躁的一口气憋得难受,最后一脚踢在黑曼巴身上,“走走走,滚滚滚!” 黑曼巴果然极快速地滚了。 “水水,你等会啊,我再给你端啊。”说完,罗珊凶狠地瞪向那五个女生,“再他妈敢抢,老子弄死你们,再拧死你们的蛇!” 五个女生缩了缩肩膀,抱团挤在角落,不敢抬头。 水祝坐在那里,有点提不起劲,心里不是滋味。 不知道是看着她们那样扎了心,还是中了暑。 等罗珊再端饭来时,五个女生抬头望过来。小蛇张张嘴,黑曼巴直挺挺地立在她们面前,黑色的血口大张,连信子都是黑色。 水祝只填饱了肚子,抱着小蛇,一点一点地喂他。 小蛇趴在腿上,牙齿磨着饭,很舒服,小尾巴在空气里,欢乐地翘起。 “蛇有什么好喂,再喂也长不肥,小心吃饱一口咬死你,还不如给我们——”尖细的嗓音从角落里传出来。 水祝抬头,冷眼望过去,女生被身边的人撞了一下,立即闭上嘴,不再说话。 小蛇卷起信子,歪头看眼那五个女生,黄瘦得像田里被割了麦的麦桩子,又臭又难看,声音还像田里游的公鸭叫。 人类真是神奇,什么品种都有。 喂完小蛇最后一粒饭,水祝把碗搁在餐盘里,紧接着被罗珊一把拉开去。 罗珊低头说:“水水,晚上我给你拿被子出来,你别睡这啊,大半夜她们肯定跟你抢。”说完,眉头一皱,“要不我晚上来挨着你睡——不行,我得守屋,那262连水壶都偷,他妈的跟耗子似的,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水壶? 水祝瞟眼五个女生身后角落里的水壶,为262哀默五秒。 “不用啦,我没事,你晚上好好休息,今天辛苦你了。”水祝说。 罗珊左想右想想不出个办法,任命地听了水水的话。“水水,那我晚上再来啊。”弯腰端起盘子,踹着黑曼巴走。 在太阳晒一会儿,又有点热,水祝坐回台阶,把小蛇放在腿上,闻着炙热的空气,有些昏昏欲睡。 脑袋刚点一下。 “嘭!” 又一声巨响,伴随着一声野兽的咆哮,浑厚的嘶嚎。 小蛇“刷”地从腿上立起来,水祝立即手揣进衣兜 ,握住手术刀,浑身戒备, 地面抖了三抖,一条粗壮的尾巴从黑土里甩出来,黑土翻滚,一条三米粗的红斑蛇掀土而起 ,黑土四处飞溅,又落下。 紧接着,那掀出的坑洼里,像烟花一样,炸出成团的蛇,缠绕得像一颗球一样的蛇,它们的上半身紧紧绕在一起,尾巴尖在球体外乱颤飞舞。 一颗,两颗,三颗,源源不断的从土里滚出来。 “轰——嘭!” 水祝迅速搂住小蛇往大门另一边的三角里扑去,趴在角落里,只感觉地面动荡,身边的厚重门轴发出古老的声音。 一团火焰滚在一颗颗蛇球上,瞬间像点燃的纸团一样,“刷”地燃成一颗颗火球,急促的“嘶嘶嘶”响在火焰里,燃火的蛇球就地翻滚几圈,“嘭”地炸成碎末,像漆黑的碎光,在空中洋洋洒洒飘落。 角落里的五个女生,吓得乱叫,身边的蛇纷纷往城堡里爬走,又被稍微胆大一点的女生伸手拽回来使劲卡住。 几颗蛇球纷纷在空中炸裂,良久,再没有任何动静,怀里的小蛇安静地趴着。水祝总觉得很奇怪,不可能无缘无故从下面炸起蛇球。 能把蛇缠成这样,肯定不是蛇自己缠的。 黑土下面是什么? 实验室?实验室不是在回廊下面吗,连着三层都被刘东烧得干干净净,医生、护士和研究员,一个没活。 难道这下面还有另一个实验室?正在发生类似昨天回廊里发生的事情? 水祝睁着眼睛,仔细望着黑土,看不出什么,包括当初她走在上面寻找黑曼巴和阿呆时候,除了知道下面埋藏的有蛇以外,并没有什么发现。 5阿伏帞,只能在城堡外面安全呆两天。 水祝猛地想起她们兑换注射阿伏帞时,艾弗瑞说过的话。 5阿伏帞。 她盯着对面门角里的五个女生,问她们:“你们注射过多少阿伏帞?” 向她要水的女生,说:“8。” 8。 第二场游戏已经过去大半个月 ,她们每天在城堡外面,8的阿伏帞早已经失效,她们却还安安稳稳地坐在那里,除了长时间因为没有吃饭而饿得黄瘦,没有什么危险。 艾弗瑞不可能说空话,nake也不可能平白无故让她们注射阿伏帞后,什么都碰不上,他不会想那么无趣,纵使是她们没有遇见任何事情,他也能帮助她们找到事情。 那么—— nake的事情来了,在所有人的阿伏帞失效以后,在她们逐渐忘记阿伏帞可以避免蛇的攻击以后,在她们完全接受现在的自己没有阿伏帞也不会被蛇攻击以后,nake为她们找到事情了。 水祝从地上爬起来。 她望着土里被火焰烧成碎末的蛇球,又觉得有地方不对—— nake不可能在把蛇球滚向她们的时候,再叫人击毁蛇球。 是的,蛇球是意外,像蛇潮突起一样的意外。 意外——逃吧,nake都控制不了的意外,还是安安静静逃吧。 水祝抱着小蛇,快速在脑海里搜索,在城堡外面,哪里还可以避难,哪里比较安全。 城堡的地图还没有在脑海里构成,又一阵轰隆,地面震撼三抖。 水祝想,日复一日这样,城堡总有一天会倒塌。 她撑住墙,站稳身体,侧着耳朵仔细倾听哪边的嘈杂最大声,想避开那面跑。在仔细倾听的过程中,攸地一颗头颅,人的头颅,出现在视线里。 眼珠是苍白的,没有瞳孔的苍白,那是一张精致到单薄的脸,整张脸皮在烈阳下苍白得像粉刷墙,炙热的太阳都照不下一点光芒,死白的,太平间一样的死白,唇色乌青。 那颗脑袋,从黑土里冒出来,像破土而出的毒蘑菇,耸立在太阳下。 头颅旋转两圈,三百六十度的旋转,像一颗球一样,旋转,旋转,旋转,然后对准城堡门口,苍白的眼睛透过虚空远远地望过来,望着她们。 门角的女生“啊”地尖声惊叫,猛地蹭起来往城堡里跑,刚跑上一层台阶,城堡大门“呜呜呜”转动门轴,开始关闭。 女生们疯狂地尖叫,用尽全身力气扑过去,脚一横插了进去。 “嘭!” “啊!啊——” 城堡大门紧紧磕上,女生的腿被夹在里面,“嘭”地血肉飞溅,就像被戳爆的水球,鲜血四溅。 她倒在地上,抱着被夹断的脚,痛苦嚎叫。身边的蛇,闻着血腥味,快速爬上去。 惊恐站在门口的四个女生,想去扶起她,被密集爬来的蛇,吓得不断往后退。 只是犹豫的瞬间,蛇群将女生淹没。 黑土里的那颗头,鼻翼蠕动,猛地冲过来,像老鼠刨土一样,黑土在头颅的下巴边,四处飞溅。 速度又急又猛,只一个眨眼间就近到眼前。 四个女生撕心裂肺地尖叫奔跑,尖利的声音引得土里的蛇频频钻出土来,向她们爬去,那颗头颅擦着女生的脚冲过来,女生被冰凉的黏意,吓得眼珠一翻,晕倒在黑土上,被土里的蛇缠上去。 水祝扒着墙壁,动作轻缓地往后退,她按住怀里不断翻滚的小蛇,埋头低声说:“不准变,呆着别动!”城堡外面四处是摄像头,他进去提水出来,可以说它机灵,像养的宠物一样有灵性,但是只要变成人蛇,他一定会被立即抓走。 那时候,她是无论如何也救不了他,那些枪炮,只需用他们的手指压上一下,就可以把她轰成碎渣子。 一脚抵在冰冷软绵又粘稠的东西,水祝的脚僵硬停下,她回头,和一双苍白的眼睛撞了个天翻地覆。 “麻呀!”水祝叫一声,猛地跳起来,大步冲回刚才躲着的三角地带,一手锢着小蛇,一手撑着墙壁急促呼吸。 被她撞到的那颗头,就那么孤零零插在土里,一动不动,像种下的一颗花菜,惨白,脸上密密麻麻冒出一粒一粒的疙瘩,小小的,密集的挤满整张脸。如果没有人类的五官,完全就是一朵白色的西兰花。 不,刚才旋转的不是这颗头。 身边传来咀嚼声,响亮的咀嚼声,是人类咬食物的咀嚼声,不是蛇,蛇只会整个吞下。 水祝挪动眼珠,看。 那颗头,那颗惨白的像刚从太平间割下来的头,正杵在女生的身边,张着嘴,撕咬女生的肉,和蛇群一起,撕咬,咀嚼,吞噬。 只是一颗头,没有身体——不,有身体,蛇的身体,它的下巴下,链接的是蛇的蛇颈,是蛇的身躯。 蠕动在身后的那条蛇尾巴,像软绵的虫子一样,蠕来蠕去。 血从嘴角滑下,铁青的牙齿上,沾染的全是肉末。 它吃得津津有味,吃得有滋有味。 水祝屏住呼吸,将眼珠转回来,被她踢到的那颗头,那矗立在土里,像吸收阳光想要疯狂成长的花菜,正午的微风刮过,水祝甚至能看清它光秃的头上,灰色的乳毛在飘扬,随风飞扬。 尖叫声从四面八方传来,除了晕倒在黑土上的那个女生没有任何危险以外,另外三个女生,跌跌撞撞地跑在黑土上,被蛇追着绕来绕去。 她们的脚边,身前,身后,到处都是从土里冒出的头,一颗颗,冒出来,矗立在土壤里,一动不动。 黑土外圈的装甲车上,一个个男人掌着枪火,在烈阳下,远远直视这一切,却没有任何动作。 从地上爬起来的这些东西,不是蛇之外的东西,他们不清理吗? 视线到处旋转,她终于眼尖地看见,看见刘律师站在一辆装甲车顶,向她望来,直视过来。 他身边的所有炮火,都是等待状态,只要他一挥手,全部轰炸。 那一瞬间,水祝有些懂了。 他是要看她,看看这个奇特的人,除了能让伤口快速恢复以外,还有没有别的用处,他想证明她的能力。 杀你,或者杀他。 那句话,不是在告诉水祝这是你的第二个选择,而是他想杀掉nake,想用别人的手杀掉nake。 突然,一阵轰响从天边传来,随着轰隆的巨响,一抹花斑的影子闪入视线范围内,然后猛地停在那一颗颗头颅边——那是一头花斑虎,他的背上坐着一个人,一个手臂上插着透明管子的人,管子的另一头深陷花斑虎体内,暗红的血液在管里流动,分不清是花斑虎的血流进他的体内,还是他的血流进花斑虎体内。 那是个瘦弱的男生,很年轻,苍白的脸看起来甚至有点像未成年。 他在刘律师那辆装甲车边,抬头对刘律师说着什么,刘律师也在回答什么。 金黄的阳光打在他齐肩的蓝色长发上,有种透明的梦幻,像精灵,似乎随时都会飞走。 他们交谈几瞬,男孩转头向水祝望过来。那两颗眼珠也是蓝色的,蓝得很透明。 他远远向水祝笑。 水祝僵硬地扯扯嘴角。 手里的小蛇一尾巴抽在她的手肘上,“哼哧”一口气,从手里钻进衣兜。 烦。 他就知道这个死女人是个忘恩负义,贪图美色的臭女人。 一看见长得好看的,就挪不动眼。 烦。 总有一天,他要把她眼珠给挖了,让她看,看,看鬼去吧。 他在衣兜里,翻来覆去的不舒坦,不舒坦到想要撕碎什么东西,两颗毒牙发痒,痒得不用咬到猎物,就能流出长串的毒液。 他龇牙。 毒死她算了,拖回洞里,睡一万年。 很烦。 * 衣兜翻来覆去地滚动,水祝抬手压住小蛇,阻止他闹腾。 “嘶——” 冰冷的声音从衣兜里传出来,周围的蛇攸地爬远,钻进土里,跑得飞快。 身边啃噬女生的蛇,叼着血肉,往土里爬,血红的蛇信子一卷,一整块肉吞下去。那颗咀嚼人肉的头颅,忽地转过来,血红的嘴巴一张一合间,水祝甚至能看见它舌头上,牙齿上,咽喉里,搅来搅去旋转的血肉,将它的整个口腔染成通红。 突然。 它的脖子立了起来,左凸右凹蜿蜒出几个s的弧度,软绵的身躯蠕动,猛地向水祝扑过来。 尾巴立在地上,惨白的头颅高高悬在她的头顶上,猩红的嘴散发出浓郁的恶臭。 水祝快速抬手,尖利的手术刀刺进它的咽喉,手腕一转,利索地往下划拉,一直割,割得黄白的蛇肚皮外翻。软绵的尾巴疼痛地蠕动,它嘶嚎一声,扑头向水祝脸上咬来,浑厚的恶臭熏得眼睛火辣。 她“蹬蹬蹬”后退两步,猛然发现,那深切肚子的一道伤并没有造成多大的伤害,它依旧蠕动身躯,疯狂的最大化撕裂满是血的嘴,咬上她脸。 小蛇“咻”地从衣兜里飞出去,毒牙深深陷进它的躯体里,灌进浓烈的毒液,狠狠地,死劲地咬死它,像发泄一样,发了狠地咬进去。 贪图美色的人,咬死! 带着血肉的牙齿悬在水祝的鼻梁上,再也无法前进一分。 水祝抬起的左手,那把锋利的手术刀,正插在它鼻梁旁的位置,一刀深切入骨——那是软的,像被水浸泡了几十年一样软。 她感觉不到任何阻挡,轻轻一划,手术刀顺势割上去,划破它死白的眼睛,惨白的额头,头颅上的灰白乳毛飘在手背上,像蜘蛛网裹在手上一样,令人恶寒。 抽刀,一股浑浊的黄水猛地飙出来,水祝下意识躲开,黄色的水还是溅在了她的肩膀上,浓厚的腥臭瞬间蔓延整个感官,熏得眼睛火辣辣的疼,胃里翻江倒海地想吐。 “咕唧咕唧”的冒泡声从它的嘴里滚出来,蛇身一软,“嘭”地砸地上,下巴磕在地砖,撞得下颌骨骼断裂成几半,将脸皮戳得直直的紧绷住。 水祝扶着墙,干呕了一下,然后捞起咬在它肚子上的小蛇,塞进衣兜,严厉地说:“不准再出来!”这种特别恶心的生物,头颅软成面皮,还能像正常的蛇一样活动和生存。能造出这种恶心的生物,它的蛇身也会是由无数种药剂浸泡出来,如果小蛇咬了,流进胃里——肯定不行。 丑陋的东西倒在地上,黄色的粘液从头颅那道深切的伤口中不断冒出,“咕噜咕噜”冒出来,顺着不平整的脸部往下流淌,流在地上,凝结成像冷却的糖浆一样的一团。 越冒越多,越凝越多,东一块,西一块,绕着它的头颅,凝结成一个圈,流淌的粘液逐渐缓慢,到停止。睁着一双没有瞳孔的,惨白的眼睛,死了。 水祝以为它死了。 刚直起身,那颗头颅又猛地从地上弹起来,蛇颈昂起,那粘稠的脓液,从伤口到地上凝结的一团团,拉成丝,像蚕丝,将整张脸笼罩在黄色下面。 头颅就那么昂起来,凝固在黄色的黏丝里,再也一动不动。 很久,是真的没有再动,才是真的死了。 原来,要杀头,才能死。 紧握在手里的手术刀卡得虎口疼,水祝松了松手,正想喘口气,突然——那灌着粘稠脓液的嘴里,发出像磨砂石刮在地上一样难听的声音。 “嗝咯嗝咯嗝咯——嗝咯嗝咯嗝咯——嗝咯嗝咯——” 沉厚的,长长的“嗝咯”三声,咯得水祝心脏骤然缩紧。 还不死。 水祝跨上去,想再给它补两刀。 手术刀还没有落下,四面八方骤响“嗝咯嗝咯嗝咯”的声音,像装在厚重棉布里闷出来的,连绵不断,一声绕一声,环绕在耳朵里,环绕在脑海里。听得人毛骨悚然,寒毛直立。 水祝僵了手,猛地抬头。 黑土里,遍地的头颅上,乌青的嘴唇微微蠕动,像颤抖眼睫毛那样的小弧度,它们蠕动,双唇抖动,发出“嗝咯嗝咯嗝咯”的声音,从它们的嘴里,一声一声,延绵不绝的传出来,传出很远。 随即,一颗颗头颅在黑土里疯狂旋转,像轰燃的马达,一张张脸旋转成一抹虚影,惨白又虚幻的一个圆面。 水祝一手按住衣兜,一手握紧刀,冷冷地直视装甲车上的刘律师,骑着花斑虎的男生立在旁边微笑。 马达停下,一颗颗头颅滑向黑里奔跑的女生,它们疯涌上去,张嘴咬在女生的腿上,女生惯性地停顿,又拖着脚疯狂拉扯,哭着,叫着,嚎着,喊救命。 嘶啦! 皮肉被活生生从腿上扯下来,大股大股的鲜血凶猛地滚出,滚进黑土,引出来蛇,头颅的嘴,卷着皮肉,大口大口地咀嚼,“吧唧吧唧”的咀嚼声在混乱里显得尤为刺耳。 水祝沿着城堡的墙角跑,脚下的黑土不断翻滚,那颗像花菜的脸上满是颗粒的头颅,在脚后跟紧追不舍。 忽然,黑土飞溅,头颅从土里猛地冲起来,向水祝的肩膀咬去。 水祝快速侧身一转,抬手一刀插进它的头顶,擦着灰白的毛发,向下狠命地割,割烂,划烂,全部割烂。 嘭! 巨大的一团白从它破裂的头颅上爆溅出来,水祝急速抽回刀,粘液的刀口带出一瓢瓢白色的黏蠕,像雪花,像爆破的烟花,像戳破的一颗颗白泡沫,漫天飞溅,大片大片地飞扬飘洒,扑头盖脸地砸在水祝的头上,脸上,肩膀上,砸满全身。 它们,白色的它们,在她身上蠕动,在她脸上蠕动,向所有有缝隙的,能进体内的地方蠕动。 鼻子,嘴,眼睛,耳朵。 它们往里面钻,密密麻麻地爬进去。 水祝慌乱地用手拍开,手指抠上去,抓上去,挠破了,黏稠的白肉粘在脸上,冰冷的肉液粘在脸上,散发出股股浓郁的恶臭。 小蛇飞出来,尾巴盘上她的脖子,信子钻进她的耳朵,清凉的液体滴在里面,蠕动的虫变成一滩滩液体,从耳朵里流出来,是浑浊的白,带着脓液的黄。 有些脓液往耳里灌进,小蛇伸长信子,擦着耳壁,卷出来。又湿又冷又痒,团团炸在耳朵里,水祝忍不住瑟缩肩膀,耳膜有些痛,像要倒灌进脑海。 她歪头想要抖掉。 被小蛇用下颌抵住她的头,不让她动。信子在里面卷了几卷,将黄白的脓液全部吸出来,吐进黑土里,用唾液洗干净信子。 * 一颗颗头颅围过来。 水祝抹一把脸上的黏稠,提刀拼命地扎进一颗颗头颅里。 头颅很软,连头骨都是软的,它们除了满身的肮脏恶臭,什么都没有,除了撕咬血肉的牙齿,没有一处地方能攻击人,蛇的尾巴软得像充气撑起的。 一刀插进去,一刀抽回来,带出一片片黄色脓液,一瓢瓢白色的蠕虫,浓黑的散发恶臭的浑浊,紫色的脑汁。 全部飙在她的身上,脸上,小蛇身上。他紧紧缠住她的脖子,龇牙,将怒号憋在喉咙,只吐出细碎的嘶叫,周围的蛇纷纷逃窜。 她在浑浊里杀出一片白花花的路,头颅在脚边堆积成小山,一条条软绵的尾巴搭在黑土上,连蛇都不吃。 远处的女生往她跑来,她冷冷斜视一眼,顶着满身的肮脏向城堡另一面的黑土走去。那是回廊的方向,那边,黑土上平静无波,没有任何一颗头颅,只有偶尔蜿蜒的蛇。 以雕花铁门为线,将回廊和这边,隔成两片天地。 “嘭!” 爆火轰在身后,水祝双手捂住脖子扑倒在地上,炙热的火焰蔓延在身后,滚烫的热浪就像要直接扑到身上燃烧。 小蛇在她手里扭动几下,甩甩被轰晕眩的脑袋,立起来,信子探进她的耳朵,叫:“祝祝。” “唔嗯?”水祝痛苦地皱脸,脑袋晕眩到沉重。 “前面。” 水祝抬头,努力地睁眼往前看,眼里只有一片花,很花,花到眼珠被放进万花筒里滚动。 “一直走。” 他说走,就走。 水祝撑起沉重的身躯,拖着酸痛的腿去捡掉落的手术刀。手指还没有触碰到,被旁地里一只手率先抢了过去。 她抬头,视线终于清晰几分,是今天抢她饭吃还嘲讽她的女生,女生捡起手术刀,尖细的笑声从嘴里溢出几丝,提脚快步跑远。 那边,满地的头颅和白虫被火焰烧灼成渣,四个女生一个也没有活,躺在土上,被蛇卷进胃里。那些吃饱喝足的苍白的头颅,又开启马达般疯狂地旋转,旋转着,在飞溅的黑土里钻进土,消失不见。 刘东挥起的手落下,城堡大门外的整片黑土,除了一处处燃起的橙红火焰以外,一如往常——蛇时不时从土里冒出来蜿蜒几下又钻进去,偶尔甩飞一点点黑土,到处都是“嘶嘶嘶”的蛇信子。 看不见惨白的头颅,和恶心的蠕虫,凝固得像糖浆一样的黄脓。 那些,恶心的腐臭的肮脏,全部被火焰烧灼,埋藏进黑土里。 水祝收回视线,转身,余光瞟见一颗颗人头。 她迅速抬眼过去,是城堡里的女生,她们整齐地坐在大开的窗户前,望着下面,望着刚才发生的一切,望着她,一张张吓得惨白的脸和被火焰吞噬的苍白头颅有的一拼。 罗珊趴在窗户上对她挥手,那挥舞的手臂就像在说:“卧槽,水水真牛!” 蓦地,水祝“噗嗤”笑出了声,刚才深深压抑在内心里的黑暗,一下子消灭得干干净净。 她抬手向罗珊摆了摆,袖子上的蠕虫死后的黄白水迹顺势滚落。她甩甩手,转身向小蛇说的地方走。 视线里,看不见那个抢她手术刀的女生。 跑得很快。 * 在回廊的后面,绕着城堡小半圈的地方,一道雕花青铜门,门上支出两道气势磅礴的,像要冲上天的檐角。 水祝不记得这道门,她的脑海里,有整个城堡外围的地图,但她从没有看见过这道门。 难道是当初找黑曼巴时,晒花了眼? “这不是城堡?”水祝小声问。 “嘘。”湿软的蛇信子舔在脸上,发出轻轻的气音。 水祝很没出息地就红了脸,她又想起那些难以启齿的画面,说好一笔勾销,可每当他做这些动作时候,发现那些所谓的“一笔勾销”都还深深刻在脑海里。 耳朵都在发烫。 她按住他,“别舔,脏的。”声音很软,软得有些烫,连按住他的手指都是热的。 小蛇收走信子,用唾液洗掉那些腐臭的东西,吐在黑土里。 水祝压上青铜门的两颗蛇头环扣,往里一推,门轴发出沉闷古老的声音,轻松推开了。 随着打开的动静,以肉眼可见的,一颗颗灰粒在光线里飞舞荡漾。 她走进去,阴冷的空气扑面而来,浑身的热气在这一瞬间猛地蒸发,竟有点寒冷。她下意识地抖了抖,在门口站很久。然后,又跨出去。 飞天檐下的两个摄像头,很明显是在运作中。她进去这么久,没有人来,这是不管她,随便她进的意思? 那很好。 水祝扒开肮脏的外套,想脱掉,兀地想起里面冷,松开手,走进去,关上门。青铜门关上,眼前迅速暗下,眼睛不适应地眨了眨,还是昏沉沉的黑暗。 她摸上衣兜,摸到满手粘稠的脓液,没有手电筒。 小蛇转头对门口颤了颤信子,只听“哗啦啦”几声,黑土翻飞出一条蛇,盘旋在飞天檐上,缩在门口,像门神,盘踞不动。 紧跟在后面的女生顿住脚,站在墙边沉了脸。 * “小蛇。” “嗯?”小蛇在脖子上歪头。 “我……看不见……”水祝揪着头发尖说。 小蛇抬头,看得很清楚啊。 枕头,眼瞎。 他总觉出这一点。 “前走。” 清清淡淡的声音响在耳畔,脖子上是他惯有的冰凉。 尽管眼前一片黑暗,水祝却莫名地很安心。 她顺着小蛇说的往前走,转过一个弯,走上楼梯,她攀着扶手,一直往上。手里的楼梯扶手也是冷的,但没有灰。除了开门那一刹那的灰粒,她没有在这里面闻到一丝灰尘的味道。 这里,也是每天被打扫。 转过六个弯,她猜想她走上了四楼。 一个大胆的猜测浮在心里——难道连通城堡? “左转。” “抬手,右手,再上去,左边,再左边。” 一个个字清冷的炸在她耳朵,水祝莫名觉得耳朵也有点痒,她忍不住缩缩耳朵,然后手背撞到了一根绳子,带着圆润小球的绳子。 她转手想要抓住,绳子不知道被她撞去了哪边,右手来来回回地捞,捞不住。 小蛇吐舌,翻转眼珠,不忍心看她这么笨,尾巴从她脖子上松开,坐在她的肩膀上,尾巴尖轻轻松松勾过去,一拉。 啪嗒。 橙黄的灯光打下来,眼前温暖的明亮。 水祝回头看那绳子,果然是灯绳,绳尾吊着一颗圆润的水晶,在灯光下,泛着炫眼的光。她摸上去,入手凉凉,又圆润。 看着她惊又欢喜的表情,小蛇又总结出一点——枕头,财迷。 人类,都喜欢钱,浑身铜臭味。 小蛇瘫在她的肩膀上,不想再看。 水祝玩了两圈,继续往前走。 肩膀上的小蛇,伸长尾巴尖,一勾一卷,灯绳光溜溜地在空中荡漾。它缩进衣兜,把散发光芒的水晶放进去,又爬回肩膀。 这不叫顺尾牵晶,是没绑结实,刚掉进它尾巴里的,这里没有主人,于是它只能勉为其难收下。 它会用别的东西换回去。 这叫做交换。 然后,它开始想,自己有什么东西可以换。 想了大半会,瘫了——好像什么都没有。 “呀!” 水祝惊讶地看着前面——一排排深色木书架,整整齐齐摆满无数的书籍,分类清晰明确。一本书,所有翻译的版本,珍藏版,经典版,一本不缺。 太棒了。 这种感觉,尽管不是属于自己的,也太震撼人心,太令人兴奋。 水祝随手抽出一本,全新的,外包装都未拆封。 手指摩擦在拆封角,有点犹豫要不要拆开,毕竟这不是自己的。 “这是谁的?”水祝摸着棱角,问小蛇。 “nake。” 哦。 nake的,那不拆更待何时。 水祝毫不犹豫用指甲划破包装,拆开一本又一本,拆完放上去,整整一排,拆得干干净净。 看着掉在地上的封装,有种拆包裹的幸福感。 真的太棒了! 双手蠢蠢欲动地又摸上一排。 “教我认字。” 一个一个字,小小声的飘在耳里,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却有点不一样味道。 水祝侧低头,俯视下来的眼里,满当当的全是笑意。 小蛇紧紧卷住尾巴尖,小脑袋一歪,埋进她的颈窝里。 不想看见她的脸。 很讨厌。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3-07 18:49:40~2020-03-08 16:22: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辞桦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dorkablenoodles 5瓶;安格妮丝。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58 “a, o,e,i, u……” 幽静昏黄的空间响起软软的声音, 很轻很缓, 每个音都咬得极准, 听起来格外悦耳。 倚在墙角的女生,弯曲起来的膝盖上, 瘫开着一本厚厚的字典。字典的下边缘,搭着一颗小小的蛇头,随着女生指尖滑动的动作, 小小蛇头从左挪到右,又从右挪左。 明亮亮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指尖落下的位置, 细小的信子在嘴里卷呀卷, 无声地跟着念。 那认真的神情, 是对知识的渴望。 “这个读什么?”水祝指着念过的其中一个字,问他。 小蛇甩甩尾巴, 不假思索地答:“啊。” “……”水祝忍不住笑出声来,摸摸他的头,“衣, 衣服的衣。你看,挨在它后面的这个字读‘服’。衣服,我身上穿的衣服。” “哦。” 他换个姿势, 趴在字典上,认真地啃咬上面五花八门的字,小尾巴在她的肚子上戳来戳去。 水祝被戳得肚子痒,缩着肚子,竭力憋住笑,抓着他的尾巴,说:“别闹,我们再来一遍。”字典翻到上一页,她又开始一个字一个字地念起来。 小蛇努力瞪大眼珠,将她念过的字,一个不漏地从眼睛和信子里装进他的小脑瓜。 念完一页,水祝指着一个字,问:“这个呢?” 小蛇翻眼,念:“哎。” 一个唉声叹气的情绪词被他念成冰块一样冷漠,但念对了。 水祝摸摸他的头,夸奖道:“你真聪明!” 聪明? 他一直都很聪明。 小蛇无视她的夸奖,直勾勾地盯着字典,他好像发现了什么神奇的事情。翘起尾巴给字典翻页,一一扫过去,他竟然能毫无阻拦地把字典上的那些字词句都念出来。一页页翻过去,都是,都是,都是。 他认识它们? 尾巴尖戳戳枕头,他指着那一排排字,念起来:“心或失望,听到这消息,我心里就~了。凉快,清凉爽快。乘凉:到外头~~去。” 水祝错愕地瞪大眼,盯着他念过去的字,满脸不可置信。 都念对了? 麻呀!她还没教呀! 水祝一手提起他,捏着他的下颌,将脸摆正在自己的眼睛前,从上到下,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看他。 是她的小蛇没毛病呀,蛇头,蛇颈子,蛇身,蛇尾巴,瘦瘦的像泥鳅一样小的身体,干干扁扁的,那双漂亮得迷人的大眼睛,是她的小蛇没错。 “你脑子里装的什么?”水祝呐呐地问。 “新华字典。” “……” 她们,辛辛苦苦,早起晚归,作业堆积成山,日复一日,像王八长命百岁一样,艰苦地读书,写字,背知识点,刷题,考试。 他,教几个字母几个汉字,就全会了??? 这一秒钟,水祝有点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像罗珊那样大骂草本植物。 不,不可能。 水祝摇头,无法相信自己辛苦十八年,被一条手指粗的小蛇给干翻了,想她当年还是班里第一名。 快速把字典翻到后面,她指着一个笔画多的字,捂住拼音,说:“你念。” 小蛇扫一眼,读:“禤。” “……”不仅念对,还念得很标准。 小蛇拨开她的手,往后翻翻,又往前面翻翻,找到笔画页,尾巴尖指着一个字,对枕头说:“你念。” 水祝看过去,脑子猛地就卡壳了。 嘴巴张张—— 对不起,她真有点儿不认识…… 看她瞳孔瞪大,震惊到挣扎又犹豫的模样,小蛇鄙视地翻眼,冷漠说:“笨。” 随后,念出来:“狜。”狜猔,很久以前,他去过。 水祝咬住下唇,面对他赤.裸裸的嫌弃眼神,想一头撞死在墙上。她对不起她的语文老师,对不起录取她的大学,对不起小学时候翻到书脊脱线的新华字典。 她,连一条蛇都不如。 * 小蛇飞出去,钻进书架,卷一本书,又回到她怀里,尾巴尖戳开,他念出来:“细鳞太攀蛇,是全世界最强毒性的陆栖蛇种,一次毒液可杀死二十万只老鼠,形体比普通太攀蛇小……” 他一眼扫下去,每年六七月份交.配期,卵生蛇类,每次产约12歼~20枚卵。 嗯?和他见过的细鳞不同?曾经,他的洞外,有一条细鳞是三月份交.配的,产的卵不止二十枚。 他有些怀疑这本书的真假。 继续往下翻,没有看见长得像自己的品种。大半本书,几百条蛇,共同点都是会交.配和产卵。 小蛇歪头,为什么他不会? 他从来没有过交.配,做得最多的事就是睡觉,并且很厌恶母蛇。 难道,他不是公蛇? 不可能。 伴随着书页翻动,时不时传出小蛇清冷的声音,毫无感情地念着书上的字。字体的正上方,清晰的蛇浮现在眼前,在昏暗的灯光下,宛如真的立在身前,蛇鳞上的一道道纹路 ,清晰可辨。就像随时都会跃出纸张,来攻击她。 身上一阵阵恶臭冲击感官,裤子上的黄脓已经凝固成糖浆,将裤子都黏成硬硬的一团。配合着书上的画面,水祝觉得自己很像被装进蛇皮的人,蛇鳞正一片一片黏在她的身上。 她难受地扭动,蹬着脚想把裤子上的凝块戳掉,凝块却像肌肤上结的疤,怎么戳都戳不掉。 小蛇挪挪身体,转头看她,水亮亮的眼睛在无声表达:你扭什么。 水祝难受地皱眉,强迫自己压住蠢蠢欲动的双脚,小声央求:“咱们换一本吧……”不看见蛇,她或许就没这么难受。 她真的太难了。 小蛇瞥眼书上的蛇,画得挺真实。 枕头,胆小鬼。 合上书页,尾巴卷起将它扔到远处,飞身钻上书架,拆开一本本书,瘫在上面慢慢看起来。 不仅限于新华字典,他能看懂很多书,上面的字都认识。 读完一本格林童话,他歪头。 为什么会认识人类的字? 嘶—— 他是天才,人类的字对于他来说,不值一提。 他甩甩小尾巴,翻身起来,游在书架,又抽出一本童话书。他看见了海的女儿。 虽然不是蛇,但是和他一样有尾巴,他看着自己的尾巴,想——难道他的尾巴变成双脚后,也会很疼? 不可能。 小蛇抖抖尾巴,撕下那一页,叼在嘴里。 飞回去,把纸放在枕头腿上,问她:“你走路,脚很疼?” “走久了就会疼。”水祝一边说,一边看上面的内容,然后笑起来,“不是这样的,这是童话,哄小孩儿的。世界上没有美人鱼,也变不出……” 攸地想起变成人蛇的小蛇,说着的话顿时停住。 如果她现在还坐在教室里,她一定会毫不犹豫说这是假的,但是现在,小蛇正窝在她的肚子上,那是真实的感觉,说不出这是假的话。 小蛇能说话,能变出人的身体,还特别聪明,比她聪明很多很多很多。 所有的假的,所有的不可能,在他面前,才真正是假的。 水祝揪着头发犹豫,该怎么和他说这是编造的童话书,专门给小孩看的。 良久,她说:“这是写故事的人编造的,他只是借这个故事来表达别的含义,这个世界不存在这种现象,就像你一样,我以前认为你只是单纯的一条蛇,像普通的蛇那样,我们人类很多人都像我这样认为蛇只是蛇。但是你看,现在的你能变成人蛇,能说话,看懂人类的书,而且比大多数人类都聪明和厉害。这是超乎现实的存在,很多人都无法理解和接受。所以,你以后不要在别人面前说话和变身,不然会把你当妖怪抓走。” 小蛇歪头,童话,哄小孩儿的。 嗯?他不是小孩儿,他比所有人类都大。 尾巴扇飞纸,他问:“你走路,有多疼?” “……”水祝发现自己白讲了那么长串话,他们不在一个频道,他根本不爱听她说的那些。 她好想长在他的脑子里,看看里面都有些什么,看看他想事情是怎么转动的。 面对他面无表情又水亮亮的眼睛,水祝认命地努力思考他的问题来回答:“唔,就是不想动,想原地躺下,然后有人给自己的双腿泡热水,再加上按摩,很舒服。” 嗯?按摩? 新鲜的词语。 看她逐渐陶醉的表情,有那么点像舒服。 他又飞到书架上,一排排寻找按摩两个字。 书架连得很深,一直延绵进前方的黑暗里,昏黄的灯照不进去,越往前越昏暗。 但小蛇的眼睛很好,尽管是黑暗,他也能看得很清楚。 他盘在书架上,想自己不应该这样找。 按摩,属于什么分类? 抽出新华字典,理解一番,顺着架子上的分类进去,一直进到快到房间尽头的地方,终于看见一排排的“按摩”。 他卷出三本,小尾巴一沉,扣不住的三本书“哗啦”砸在地上。 小蛇默默地看着掉在地上的书,三秒。 猛地吐出蛇信子在空中狂探。 摄像头被枕头的衣服紧紧裹住,房间里除了枕头,没有任何生物。 他“咻”地变成人身,粗壮的尾巴游在地上,卷起三本书,又将书架上有关按摩的书籍全部抱下去,摆着大尾巴回去。 枕头正在墙角打哈欠,眼睛眯眯又努力睁开,睁开几秒,又眯眯在一起。 枕头,贪睡。 他又总结出一点。 * 中午砍了不少头,又被炮火震了一下,早已精疲力竭,现在处在幽静又昏暗的灯光下,没有小蛇陪着说话,觉得脑袋很沉,精疲力竭的后遗症袭来,沉得想睡觉 。 小蛇才出去一会儿,她就连打了长串的哈欠。 又眯眼打个哈欠,想睡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她揉揉眼睛,想着要不要去打扰小蛇看书,毕竟刚学会认字,总会有很大的新鲜劲。就像当初她刚学会几个简单的字,就忍不住写点小日记,看点故事书。 特别欢喜。 去找他,打断他看书,会不高兴吧? 小公举不高兴,难哄得要命。 水祝伸了伸脚,左腿搭在右腿,靠在墙上没起。 迷糊的眼睛一转,她看见一个裸露着上半身的漂亮男生抱着一摞书游过来,那粗壮的大尾巴在身后蜿蜒,尾巴尖卷着三本书。一个眨眼间,就游近了。 大尾巴上细碎的水波随着蜿蜒荡出炫眼的弧度,像闪耀在阳光下的大海。 而他就是那畅游在海里的美人鱼。 美人鱼真的可以变成人。 水祝想。 “啪!” 厚重的书籍放在地上。 水祝瞬间从天马行空的思绪里惊回神,看着他弯腰放下手里的书,突然蹭起来,一把搂住他往下按,力气大得恨不得将他整个人全部藏进怀里。 “做什么?”声音闷在怀里,很疑惑。 鼻尖的柔软散出阵阵香,混着脓水的香,尽管有白虫的腐臭,他还是能清晰闻到枕头的香味。 他忍不住嗅嗅鼻子。 “你变身干什么!快变回去!”水祝抱住他,急急地说。 小蛇摇尾巴,他在怀里歪头,说:“他们看不见。” 又补充一句:“我拿不到书。”他的小尾巴连书的一圈都绕不住,大尾巴很好用,还有两只手,也可以抱书。 “叫我呀,我帮你拿。” 弓着背梁埋在她怀里的小蛇,翻眼,她刚才不是说脚痛到不想动,还想要按摩吗? 水祝松开手,指腹不小心抚在他光滑的脑袋,小蛇浑身一震,“刷”地一下就变成了干扁的一条蛇,掉在她的怀里。 怀里轻微地蠕动,水祝抱起他,疑惑地问:“怎么又变回去了?” 小蛇扭头,不想看见她。 她摸他的头,很讨厌。 * 小公举又莫名其妙地不理她了,水祝也想像他那样瘫一下——小公举的心,太难懂了。 圈他在怀里,曲起双腿给他放书,看着他用尾巴尖戳开封袋,说:“就呆在这里看,不要乱跑。” 小蛇点头,把书放在她曲起的膝盖上,摊开,立起小脑袋搁上书,一目十行。 水祝看着密密麻麻的字,眼花得只装得下瞌睡,她的学霸时代已经过去了,该轮到小蛇了。她打个哈欠,听着纸页翻动的声音,迷迷糊糊睡起来。 均匀的呼吸声从头顶传下,小蛇翻转眼珠,看见枕头的脑袋在墙上一点一点,整个上半身歪歪扭扭地移动,双腿却还稳稳曲起并拢,瘫在她膝盖上的书,稳稳的没有一点晃动。 小蛇从她怀里跃出,摇身一变,漂亮的大男生出现在她身旁。他拿过膝盖上的书籍,大尾巴往她身上一卷,整个枕头窝在他的尾巴里,还很舒服地翻个身。 他背靠墙壁,一页一页看起来。 五本书从地上到他手里,又从手里放到地上。 他了解了什么叫按摩,并且了解得很彻底。 俯身过去,他撩开枕头黏成一团的头发,冰凉的指腹压在她的头上,肮脏的发丝从白皙修长的手指滑过,他一下又一下按起来,在她的头皮上轻压旋转,一直滑进她温暖的脖子,肩膀。 尾巴里的人舒服的“嗯唔”,细碎的声音从干涸的嘴里溢出,像被风吹进耳朵的蒲公英,很痒,从耳朵痒到尾巴尖。 大尾巴忍不住翘起来,在空中绷得紧紧的。 他又觉得口干舌燥,想喝水,想钻进冰冷的黑土或者游泳池。 “滴答滴答”的深红从鼻子滚出来,他伸手捂住,鲜血流进手里,在手心积出一汪水。 他仰起头,两眼无神地盯着天花板。 病得越来越严重了。 再这样下去,他还没有睡够枕头,就会死。 很难过。 为什么会生病? 刚才看过的书上,没有写任何一条蛇有过这样的病。 尾巴上的人蹭了蹭,温热的呼吸喷在他的肚子上,他忍住缩了缩腹部,里面就像炸开了一团火,岩浆一样烫,滚烫蔓延全身,连尾巴尖都开始发烫。 他绷紧全身,薄唇压得死死的,两颗毒牙在嘴里不断打颤。 很难受,比蜕皮还难受。 水波荡漾,尾巴尖一点点攀上枕头,攀上去,紧紧缠住,越缠越紧,越缠越紧。 肚子上的枕头忍不住皱眉嘤咛,伸出双手扒开缠绕在身上尾巴,使劲将尾巴推下去。 温软的手心,有气无力的抚在尾巴上,一压一压地推搡,像挠痒痒一样,挠得蛇鳞更痒了,哪哪哪都痒。 他抓住乱按的双手,用力压在一旁,尾巴紧紧缠上去,缠到枕头的脖子,鳞片能感受到脉搏跳动的节奏。 枕头在尾巴里挣扎,翻来覆去地挣扎,尾巴的每一片蛇鳞都能感受到她的柔软,柔软摩擦在蛇鳞上,又痒又舒服 。 俯身下去,嗅着凝着鼻血的鼻子去闻枕头的味道,香香的,很香,比从前闻到过的所有鲜花都香。 舌头下意识变成信子,分泌出唾液滴在干涸的唇上,用信子将水珠压进她干裂的嘴。蛇信抚在上面,干涸的唇变得粉润,水意盈盈。 她张着嘴,似乎还想吃,粉红的舌头在嘴里颤动。 蛇信子顺着滑进去,卷起软软的舌头,嗅那香甜的味道。 满嘴都是软软的,香香的。 小蛇舒服地眯眼。 很好吃,比所有吃过的东西都好吃。 他想吃,想一直吃,想吃到他生命的尽头,想死后也可以吃。 急促的呼吸喷在脸上,他扇开长卷的睫毛,眼里的双颊泛着潮红,散发出滚烫的温度,那两道睫毛颤动,像是随时都会舒展开来。 他抬手捂住她的眼睛,睫毛在手心里扫来扫去,扫得手心发痒。他蜷起指尖,掌心浸入一股温热,水的温热。 指腹抹上去,是从枕头的眼角滑下来的。 小蛇愣住,她又哭了。 “嘶嘶嘶——” 蛇的声音书架后传来。 他猛地清醒过来,水亮迷离的双眼登时清澈如洗。蛇信子上传来枕头香软的触感,唇上是湿润的滚烫。 他,做错事了。 信子攸地从她嘴里收回来,大尾巴松开,尾巴尖快速从她纤瘦的腿上闪开。 他跳起来,变成小小的一条蛇,扑过去咬死向他游来的母蛇,“咻”地飞出去,顺着黑暗的楼梯刷刷而下。 青铜门打开,盘踞在外面的蛇惊得弹起来爬远。 小蛇一头扎进土里,往下陷,深陷下去。 冰冷腥臭的黑土将他掩埋,深深埋在最下面,埋到所有感官都辨不清地面上的一切为止。 他在土里,真正的像蚯蚓一样,死去的蚯蚓一样,一动不动。 每一片蛇鳞上的香软在腥臭的黑土里散发干净,他直愣愣地睁着眼,望着颊窝前的黑色泥土,呆呆地望着。 他知道了,他不是病了。 他是公蛇。 他想交.配。 和枕头。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3-08 16:22:48~2020-03-09 18:20: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每天都要吸猫!! 5瓶;咕噜、阿毓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59 天色刚擦黑, 夜晚的大风刮起浓厚的蛇腥。 城堡里,灯光亮如白昼,女生们带着自己的蛇快速穿梭在大厅, 脚步快得像是迟一步, 就会发生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一般。 餐厅, 几十个女生围在炉灶边, 大火上的锅盆冒着腾腾雾气。 罗珊端着餐盘下楼,有女生看见她, 大声叫她:“罗珊!谢谢你啊!” 罗珊摆摆头,提高声说:“那是水水给你们的,不是我。” 女生们笑笑, 回身聚在一起望着锅。 黑曼巴在身后随着罗珊游,紧闭的城堡大门前没有佣人。 她把餐盘放在地上,使劲拉开门。 夜晚的大风刮来, 吹得衣领飞起, 满脸寒意。 罗珊抖抖脖子, 这么冷,忘记给水水抱被子了。 看着地上盖着餐盖的饭菜, 她弯腰端起来,想着等下再跑一转,免得饭冷了。 蛇头在脚边冒进冒出, 昏暗的壁灯光影下,罗珊朝水水下午走的方向过去,仰头东张西望, 大叫:“水水!” 黑曼巴在旁边吐信子,然后探到什么 ,顺着罗珊的腿爬上去。 “嘶嘶嘶。” “干嘛啊?”罗珊问。 “嘶嘶嘶。” “草,说人话!” “嘶嘶嘶。” 罗珊抖动肩膀,大骂一声:“滚下去!”提脚继续向前走 。 回廊一片漆黑,站远了,看不出那里是什么。罗珊摸上雕花大铁门,才看清是条长廊,长廊打下的阴影,比黑土上的空间还要漆黑。 两只脚刚踩上长廊,一阵“嘀嘀嘀”骤响,廊上打下强烈的白光,在黑暗里刷地亮起来,射得眼睛生疼。 “禁止进入,禁止进入,禁止进入。” 冰冷的机械声音连响三次,廊上的摄像头旋转,正对罗珊的脸。 罗珊顿了一下,不信邪地又走进去几步。 “咔哒。” 枪上膛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响亮。 罗珊大骂一声,转身拜拜。 她站在回廊外面 ,大声叫:“水水!”声音传出去老远,不少蛇从土里钻出来,愣是没听见水水的回音,只有大风刮得呼啦哗啦。 “她在后面。”一个浑身肮脏的女生从回廊的后面转出来,逆光看不清脸。 罗珊惊疑不定地望去她指的地方,黑暗里什么都看不见。 “嗤,爱信不信。”女生嗤笑一声,转身走进黑暗里,灯光下,身上的衣服裹满了凝结的脓液。 罗珊终于想起来他妈的是谁了——今天中午恨不得踹死的抢饭的女生。 258,马桥。 罗珊望着手里的餐盘,心想要他妈还敢抢,一定踹死她。 她往马桥指的方向过去,沿着墙饶了小半圈,看见一扇大开的青铜门,周围一条蛇都没有。 门里,一片漆黑。 罗珊踹踹黑曼巴,“你先进去。” 黑曼巴缩着被她踹的肚子,蠕动身躯,往里面蜿蜒,一直蜿蜒到楼梯,对站在门口的罗珊“嘶嘶嘶”。 罗珊大步跨进去,整个人被黑暗笼罩,顿时宛如一个瞎子。 她伸出一只手摸索,周围除黑曼巴发出的“嘶嘶嘶”声外,什么都没有。 脚刚踩上楼梯,一道凉风直灌脖子,尖利的手术刀从后侧方插进脖颈。 罗珊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珠,转头看见一个迷迷糊糊的影子,手中餐盘被强行夺走。随着餐盘脱手而出的,还有脖子上的手术刀。 鲜血喷溅,罗珊捂住脖子歪倒在楼梯上,大张的嘴吐出血泡的“咕唧”声。 黑曼巴闻着血腥,从楼梯上快速蜿蜒下来,缠上她的身体,黑色的大血口杵在罗珊的脖子上,信子弹上去,又缩回来。 浓郁的血腥冲击它的感官,蛇信子在嘴里乱颤,昂着头在罗珊身上蠕来蠕去。 罗珊拂开它,死死捂住脖子,往门外爬。随着她的动作 ,脖子上的血流得愈发凶猛。 “嘶!” 黑曼巴再也忍不住鲜血的诱惑 ,立起身躯,猛地缠上去,一口咬在罗珊捂住脖子的手背上。毒液淌进,她惊恐地瞪大双眼,感觉自己的手逐渐麻痹,撕裂的疼痛从脖子蔓延全身。 黑暗里,到处都是窸窸窣窣的蜿蜒声,蛇群爬上她的身体,和黑曼巴一同分食血肉。 瞳孔碎裂,罗珊突然想起,小学读到农夫与蛇的故事时,有人告诉她。 蛇是冷血动物,捂不热的。 最后一口血肉撕裂,黑曼巴长卷蛇信,将整具挂着血肉的骨骼一吞而下。 鲜血混着蛇腥蔓延在黑暗,开出一抹血红的图腾。 楼梯上的马桥,站在弯角,听着黑暗里的撕裂声,大口嚼咽饭菜。手术刀上的血擦在墙上,她顺着楼梯往上。 * 浓雾,眼过之处都是浓雾。 水祝坐在浓雾里,叫:“小蛇?” 厚重的浓雾一点波动也没有。 以前只要梦进来,准能看见他。 去哪儿了? 水祝撑起身,刚准备站起来,一条大尾巴从浓雾里伸了出来,直接卷上她的腰腹。她下意识想要抓住什么,双手捞个空,一头栽进蜷缩的大尾巴里。 大尾巴很软,凉凉的软,白色肚子朝上,展出一整面的白,幽深的水波荡漾在白色边缘,就像撑着一艘艇畅游在海中央。 她用手戳了戳,还挺舒服。 后知后觉,她发现自己竟然没有生出恶寒,很神奇。莫名的,就想起爱屋及乌这个词,果然是自己家的,就是长成瘌蛤.蟆,也觉得很好看。 水祝笑起来,躺在上面,闭着眼睛睡觉。 睡得正香浓,一只冰凉的手抚摸上她满是白虫脓液的头,凉意有些刺骨 ,她忍不住缩了缩。 那双手按住她,温柔地拂开她的头发,缓缓按起来。 很舒服。 原本昏胀的脑袋变得很轻松。 她忍不住往上蹭蹭,想要更多舒服。 就蹭这么一下的功夫 ,头上的手不见了。 她睁开眼,只看见满眼的浓雾。 小蛇为什么不出来? 她扒开身上的浓雾,想撑起身,脑袋还没扬起来。身上的尾巴骤然蜷紧,紧紧往她身上缠来,越缠越紧,一直往上,缠绕在脖子,紧紧勒住她。 尾巴尖戳在她光滑的脚踝,沿着踝骨打转,然后顺着腿侧,一点点爬上去,钻进裤管,爬上去。 蛇鳞摩擦在肌肤上,带起一阵接一阵的酥痒。 水祝忍不住蜷缩腿,身体被蛇尾巴死死缠住。她张牙舞爪地推搡,两手挥在大尾巴上抓了几下,被一只手紧紧抓住,摁在一边。 她急得喉咙都在疼,声带像被剪断一般,“嗯嗯呜呜”几个破碎的声音。她滚在尾巴里,大力地翻滚,企图用自己弱小的力量来反抗。 尾巴尖盘上膝盖,厚重的浓雾向她压来。 她看不清,眼里迷糊地全是烟灰的白。 干裂的双唇被滴上湿润的水迹,她忍不住舔一口,是清淡的,雪水融化的味道。她张着嘴,还想喝,喝很多。 她已经有大半天没有喝过水,她很渴,特别渴,渴望所有的水源。 她想喝水,伸着舌头舔舐嘴唇上的湿润,然后她的舌头碰上了冰冷的,像雪一样冷的细小东西。很小,细细的,分叉成两股,上面有水,源源不断的水。 吸溜。 她凑上去,使劲吸吮。 舌头舔在水上,被细小的信子缠住,缠得很紧,很紧,就像要把她的舌头卷成花心。她被勒得喘不过去,胸口窒闷,鼻子上是湿冷的呼吸,她忍不住吸鼻子,想要那些湿冷钻进自己的身体。 她抱住那只手,往上爬,往湿冷的水上爬。 要水,喝水。 “嘶——” 蛇信子弹在耳朵,紧紧卷住舌头的东西收走了,嘴里的水没有了,身上的大尾巴攸地一下子松开,尾巴尖从她的大腿上悠然钻滑出。 身下没有软软的床,她被猛地砸在地上,冷硬的地砖磕得后背生疼。 水祝迷迷糊糊睁眼,没有浓雾,没有给她睡觉的大尾巴,没有水,没有湿冷的水。眼里,只有昏暗的灯光,看不出颜色的地面,一排排书架延伸进黑暗里,地上堆积的全是被拆封的书籍和封装袋。 她从地上坐起来,身边全是洒落的书。 小蛇去哪儿了?不是说就在这里看吗?又钻书架上面去了? “小蛇?”水祝站起身,扭动被压麻的手,又抬手揉揉磕疼的后背。 整个楼层,没有一丝声音,静得连呼吸声都格外响亮。 她扯了扯有些皱的衬衣,往书架里面走去。 “小蛇?” “你在哪边?答应一声。” 没有回应。 地上满是封装袋,水祝扒着书架往深处走,越走,越昏暗,前方,延绵不断的黑暗伸进无尽深渊。 “小蛇,快出来,不玩了,我看不见——” “滴答——滴答——滴答——” 液体滴落在地上的声音响起。 额头上一凉,一珠血,顺着额头滑上鼻梁,流在上唇。 水祝顿住脚步,尽量放轻自己的脚,缓慢地往后退。 眼珠转动,她看见书架上挂着一条一米粗的蛇,长长的蛇身缠在架子上,蛇尾巴和蛇头打成死结,像一个花环,挂在上面,黄白的肚子留着一串串血,很快就在地上积出红色的小水涡。 谁打得结? 后背猛然一股凉意,神经紧紧崩成一根弦。 水祝快速往有光的地方跑,才跑过一个书架,余光里,一道漆黑的影子在书架间游离,在昏黄的灯光里,那道影子被折成三段,分裂在书架上。 裸露的双臂上,瞬间炸起一片鸡皮疙瘩。 因为长时间未进食也未喝水,水祝只觉头晕得厉害,喉咙干涩得紧,浑身乏力。但她顾不上,只能跑,不断的跑。 双脚刚拐出书架,转向楼梯的方向,跑了几步,攸地顿住。 她的小蛇,还在里面。 水祝扶着墙,大喘一口气,转身背抵墙壁,目光寻找那被书架折断的影子。 “谁,出来,别躲在里面。”她捂住干涸的喉咙,厉声说。 “呵呵。”尖细的笑声从书架后面传出来。 很熟悉的声音。 “不是很能跑嘛,怎么不跑了,吓成那样,我还以为你多厉害呢。”马桥端着餐盘从书架后面转出来,两手又是油水,又是凝固的血,嘴上满是吞咽饭菜后未擦的残迹。 餐盘也极度眼熟。 直到她走到光亮下,水祝才猛地想起,她就是今天中午抢饭吃,还不停尖酸她的女生,也是在黑土上抢走她手术刀的人。 餐盘—— “罗珊在哪?”水祝冷冷地盯着她的脸,把她每一丝表情都看进眼里。 “不晓得,她让我给你带来,可是你在睡觉,我一没忍住就吃完了,这下怎么办啊。”马桥显得很为难,她的表情却是笑起的。 水祝皱眉,罗珊不可能把餐盘给她带来,今天中午她抢饭吃的时候,罗珊就恨不得踹死她,不可能给她。 身体离开墙壁,水祝转身往楼梯走,她要回到她房间的窗户下,只要喊一声罗珊就可以听见。 “呵,你的蛇不是还没找到嘛,就要走啊。”马桥转动托盘,果然看见她停下脚,又笑起来,“我帮你剥了那条母蛇,好巧不巧,她的肚子里正有一条手指粗的蛇,不晓得——” 话还没说完,那道瘦小的身体快速从身边刮过,奔到那滩血前,双手扒着书架,脚一抬就爬了上去。 一手抓着书架,一手扯着母蛇,蛇尾巴和蛇头缠得死死的,任水祝如何扯,都扯不下来。她急红了眼,直接一手插进破开的肚子,手指在里面抠抓,别说蛇,就是肚肠都没有。 抠肚的手猛地顿住,不及回头,水祝快速往旁边倒去,双手一松跳在地上。酸软的腿没稳住,跌倒在地。 随着她砸在地上的声音,一把手术刀稳稳插在她刚才手抓住的位置。 马桥拔出手术刀,向她扑过去。 水祝迅速抽出一本书砸在她的脸上,逞马桥躲闪的时间,爬起来,跑,不要命地跑。 在她说话的时候,她就应该怀疑了,但是没有,因为是小蛇,一听到小蛇在肚子里,她就控制不住,心慌大乱。 水祝急促地奔跑在书架间,黑暗里,除了她的脚步声以外,没有任何声音。 她停下脚,背抵在实木书架,捂住嘴小声喘气,竖起耳朵仔细听动静,在能听见的范围内,一点声音都没有。 许久。 马桥尖细的声音在两排后的书架间响起来:“我就逗你玩玩,你不是喜欢玩嘛,跑什么啊。” 水祝提脚缓慢地往离马桥远的地方退。 “还记得陆湘不。” “陆湘想死,自己下不了手,让我杀她。” “刀架在她脖子上的时候,她又不想死了。” “你说人奇怪不奇怪?” 马桥并没有想要她能回答,手抚着书籍往后面倒退。 “你们都说陆湘杀死了田小恬,还想杀你。呵,是田小恬,田小恬抢陆湘的蛇被咬了一口,活该!陆湘认识蛇,她好心跟田小恬说她的蛇病了要死了。田小恬不找佣人,就逮着陆湘要她的蛇,还说什么反正你想死了,就把蛇给她。” “这人,能多不要脸就多不要脸。” “然后啊,佣人不管陆湘,不听陆湘说的话,执意要她把蛇换给你。” “凭什么换给你啊,你和罗珊成天到处找蛇,大家都眼尖着呢,凭什么你的蛇掉了要陆湘的换啊,她做错了什么?” “你们都想要她的蛇,想要当初又为什么不自己选呢。” “你啊,胆小懦弱,凭什么要陆湘帮你承担过错?” “就该死,每天哭哭啼啼连门都不敢出,还拿第一名,你肯定贿赂了佣人,不然好巧不巧就你的测试机坏了?你说你连自己的蛇都保护不了,自己的朋友也保护不了。” “你活着干嘛?不如死了算了。” 尖细的声音密集地从书架间传过来。 水祝面对声音,一步一步小心地后退,脑里紧紧绷起一根弦,心脏疯狂搏动得她有些听不清楚马桥在说什么。 她现在只想离开这里,只想找到小蛇,找到罗珊。 现在手无寸铁的她,根本打不过马桥,更何况是个想杀她的疯子。 很清楚的知道。 黑暗里,再也没有传出任何声音,连脚步声也没有,就像马桥站在最后一声的位置,没有挪动。 水祝加快脚步,在黑暗里沿着书架后退。 突然—— “哈!” 一声尖细的从喉咙里滚出来的笑声炸在水祝的耳朵边。 脑海里的那根弦骤然绷断,水祝“啊”地一声跳起来,疯狂往前面冲,极尽全力地避开身后的疯子。 长发被死死拽住,头发撕痛。 水祝被猛地扯住,抬起的脚步停在空中,她艰难地转动眼珠。 马桥的那张脸,正杵在她的眼睛上笑,嘴唇裂得很大,“呵呵呵”地笑,那一排排牙齿像吞噬肉的食人机。 水祝一手抓住自己的头发,一手扒着书架,用力从上面抽出一本书,尖锐的书角照着马桥的眼珠戳去。 马桥往后仰头,躲开她戳来的书角。 水祝趁机将书砸在她的肚子上,狠狠砸下去,左手拽住自己的头发使劲拉扯。 头皮疼痛,她能感觉到自己被扯断了一撮头发。发丝抽走,她抬脚就往外面冲,拼命地冲。 跑出书架,跑到灯光下,前面,是成群游来的蛇,从楼梯游上来的蛇,密集的蛇,一条条带着鲜血蠕来的蛇。 伸长的蛇信子都被鲜血染成鲜红,嘴里黏着肉末。 她看见领头在前的黑曼巴,是罗珊的黑曼巴,一定是罗珊的黑曼巴,因为它在对她甩尾巴,甩着尾巴游过来。 后面的蛇也随着它游过来。 在黑如潮水的蛇群里,她看见了罗珊的衣服,碎裂的衣服,沾着血的衣服,挂在一片蛇鳞上,随着蛇的蠕动,在蛇群里时隐时现。 她看得很清楚,罗珊的衣服,罗珊今天穿的那件衣服,紫色的。 早上,她穿着这件衣服,一直在前方奔跑,向目的地向希望奔跑。中午,她穿着这件衣服想踹人,踹抢她饭的人。下午,她穿着这件衣服扑在城堡的窗口,对她摇手无声的呐喊,在一堆惧怕惊恐她的人群里,向她笑,笑着说:“水水,你真棒!” 自己的朋友也保护不了,你活着干嘛,不如死了算了。 水祝极力地睁大眼珠,转身,向黑暗的方向转身。 最外面的书架边,马桥靠在上面,她在笑,向水祝笑,笑声尖细的像银针扎在耳朵。 “罗珊在哪?”水祝一个字一个字咬在嘴里,睁大眼睛死死盯住她。 马桥摊手,无辜地说:“不晓得,可能在她自己蛇的肚子里嘛,谁晓得,要不你问问它们。”双手全是血,鲜血浸透了她的衣袖,右手的手术刀上凝着鲜红的血迹。 黑曼巴缠上水祝的脚,冰凉和血腥击打心脏,鲜血碰撞脑髓。 水祝一脚踹开黑曼巴,向马桥冲过去。 手术刀深深扎在水祝的肩膀,她不闪不躲,卡住马桥的脖子,狠命往书架上撞,头颅一下又一下砸在书架上,一声一声“嘭嘭嘭”在寂静里,响亮得刺耳。 马桥死劲扯她的头发,死命地拉扯,扯断一撮又一撮。 水祝像感觉不到疼,提起膝盖撞在她的肚子,凶狠地往死里戳进去。 肚子猛烈地疼痛,马桥疼到大声尖叫,松开拽住的头发,捂住肚子嘶嚎,肚子绞痛得像被碾碎了肠子。 就这时,水祝刷地扯出自己肩膀上的手术刀,疯狂地向马桥的脖子刺去,狠狠扎进她的胸口,扎进去,抽出来,刺进去,拔.出来。 反反复复,一瓢瓢血喷溅得模糊了视线。 她一下又一下,一刀又一刀,凶狠地,拼命地,狠劲地,疯狗一样地,深深砍进去,贯穿她的胸口,搅碎她的心脏,像剁肉一样,死死地剁。 马桥惊恐地瞪着眼珠,望着她,喉咙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嘴里冒着一串串血泡,抵在书架上,向地上滑下。 黑曼巴爬上马桥的身体,一口咬在她的脖子,撕扯下喉管,吞咽。 水祝握着手术刀,冷静地看着她,看着蛇群爬满她的身体,一口一口地撕咬啃噬。 她静静地看着,站在旁边看着,冷漠地看着。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3-09 18:20:28~2020-03-10 19:43: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归067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0章 60 昏暗的城堡外, 一条干扁的小蛇头顶着宽大的绒毯,在黑土里小心地游着,绒毯上还有一个方行的木盒, 随着他游动的动作, 左歪右歪。 绒毯宽大得完全遮住了下面的小蛇。 小蛇“哼哧”一口气。 要不是给枕头用, 他一定全部扔得远远的。 臭罗珊, 竟然敢差使他。 总有一天,他要撕碎那头臭猪。 吭哧吭哧。 他像一只小蚂蚁, 慢腾腾的小心翼翼地顶着头顶的东西往青铜门爬。 还没临近,浓郁的鲜血冲鼻,它使劲嗅一口, 不是枕头的,鲜血里有浓重的药味。 小蛇“刷”地飞进青铜门,头顶的绒毯和木盒洒在空中, 他跃起来, 一口咬住绒毯, 变出大尾巴卷住木盒,快速游上楼。 刚从楼梯口转弯, 他就看见站在蛇堆旁的枕头。 幸好,他的枕头还好。 不知道几时提起的心脏,缩回原位。 他想, 以后,走哪都必须卷上枕头,哪怕是洗澡, 也得缠在身上。 大尾巴拍在地上,蛇群叼着马桥的血骨,瞬间四处逃散。 小蛇游过去,吐掉嘴里的绒毯,长臂一捞,把枕头抱过来。缠在她腿上的蛇飞快地掉在地上,惊怕地爬远。 她面无表情地窝在他怀里,眼里是前所未有的疯狂,手里的手术刀滴着鲜血的血珠,流在他的蛇鳞上。 “祝祝。”他低头叫她。 她动了动,疯狂从眼里退却,转头望他一眼,又两眼空洞地望着地上。肩膀的伤汩汩冒血,染红大片衬衣。 小蛇嗅嗅鼻子,埋头下去,含住她的伤口吸吮。 腥甜的血,滚进喉咙,漆黑的大眼睛竖起绿色的丝线。牙齿磨在伤口上,怀里的人突然一个激灵,推开他,两眼死死盯住他。 小蛇猛地清醒过来,瞳孔恢复正常,像极了平时纯粹无害的模样。蛇信子在嘴里卷了卷,他吞下腥甜的血,呐呐地说:“我不吃你。”就是血很香,忍不住想吸。 信子舔舐嘴角,还想吃一口。 “罗珊呢,在哪?”水祝盯着他,“你去哪了?” 小蛇歪头,他回了城堡,把身上的土腥味洗掉,还给她带了东西。 大尾巴一勾,卷起地上的东西伸到她面前,上面是一床柔软的绒毯,里面还藏着衣服,他还摘了几颗番茄和黄瓜,像她以前一样洗得很干净。 “给你。”小蛇说。 水祝咬住下唇 ,想拍开面前的东西,又紧紧憋住,小蛇对她那么好,她不能对小蛇撒气。 她没接,小蛇甩甩尾巴,绒毯放到地上,他附身下去,从绒毯里面抽出一个木盒子,还是温热的盒子。 “罗珊给你的饭。”他递到她面前,“吃。” 话音刚落,水祝兀地就哭了出来,手术刀掉在地上,她双手抱着木盒,滚烫的温度从衬衣外面传到肌肤上,烫得心脏又痛又疼。 木盒里的饭菜,阵阵传出,她蹲在地上,沙着嗓子叫“罗珊”。 大尾巴圈住她,小蛇挨身过去,手指轻轻摸她掉了头发的头皮,上面是红色的,是疼痛的红色。 “疼不疼?” 水祝泪眼汪汪地点头:“疼。”很疼。 冰凉的液体抹在她的头皮上,被扯伤的头皮瞬间变得凉飕飕。 “还有哪疼?”他没有看见除了肩膀以外的伤,但是枕头哭得很惨,应该还有别的伤。 他伸长信子,感知能力很强,他却没有感知到枕头哪里有伤。 哭嗝卡在喉咙,水祝抱住木盒子,指着胸口说:“这里疼,还有这里,这里,这里,也疼,都疼,到处都疼。” 嗯?胸疼? 小蛇摸上她的衬衣领扣,指尖旋转,纽扣松开,又摸上下一颗。 手上的冰凉散发到喉咙,冰得水祝颤抖一下,连嗝也不打了。她抓住自己的衣领,双眼通红地瞪他,凶巴巴地吼:“连你也想欺负我!” “没有。”你说胸口疼。 小蛇收回手,立在她面前,坦荡荡地和她对视。 水祝抽了一口哭气,埋头看见怀里的木盒,又想哭。和她最好最好最好的罗珊没了,她们说好要一起回去,还说好要宰死nake。 罗珊没了。 “罗珊。”压抑的哭腔从干涸的嘴里溢出来。 为什么又哭,他刚才真的不是想欺负她。 小蛇咬住蛇信子,伸手摸出番茄,喂她。 水祝偏开头,不吃。又叫了一声罗珊。 小蛇歪头,为什么总叫罗珊? 他说:“她没来。” 水祝猛地抬头,“她在哪?” “城堡。”他从土里钻进城堡,正好碰见罗珊把饭菜装餐盘里。 罗珊看见他卷绒毯,帮忙搭手,把绒毯捆成正方形放在他的头上顶着,还告诉他不准掉,又嫌他顶翻了饭菜怕她吃不到,重新找个木盒子装满饭一并放在他头上 ,但是没有装他的份。 他就用头顶着那么多东西过来,枕头还嫌弃他,第一次喂她吃番茄,也不吃,一直叫罗珊。 烦,明明是他辛苦顶过来的,他那么小,又不敢变身,好几次绒毯都差点掉在地上,幸好他咬得快,不然她现在肯定没饭吃。 一句谢谢都没有。 小蛇努嘴,大尾巴在地上扇来扇去,极度不开心。 “你再说一次,罗珊在哪?”水祝惊喜地跳起来。 小蛇偏头,不想看见她因为罗珊亮起来的眼睛。 “小蛇,你告诉我好不好,我给你吃番茄。”水祝捡起她没有吃的那颗番茄,塞到小蛇嘴边,“啊,张嘴,喂你吃,你告诉我罗珊在哪。” 小蛇咽口口水,薄唇被番茄一点一点磨开,他张嘴,整个咬住,咬住的还有她的手指,舌头缠上去,吸干净了上面的血。 湿润裹紧指尖,水祝蜷了蜷手指,又伸直给他舔,诱惑道:“乖,你说罗珊现在在哪?” “城堡。”小蛇舔舐手指,模糊不清地说。 “黑曼巴呢?” “城堡。” “那是谁的蛇?”水祝冲缩在墙角的黑曼巴昂头。 “不知道。”黑曼巴有很多,都长一样,他又不是每一条蛇都能记住。他不需要记住它们。 话音刚落,嘴里的手指“刷”地收了回去,身前的枕头抱着木盒子,眨眼就跑了。 嗯? 小蛇睁大眼,望着那道瘦弱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 大尾巴狠狠地抽在地上,吓得墙角的黑曼巴死死贴着墙壁,不敢乱动。 骗子,大骗子,又骗他。 小蛇“哼哧”一口气,变出干扁的蛇身体,“咻”地追上去。 水祝跑得很快,跌跌撞撞地在黑土里快速奔跑,身上的血腥引得土里的蛇钻出来紧跟不舍。 小蛇“嘶”过去,又全部钻进土里。 他飞到枕头的肩膀上,歪头看她另一边肩的伤,已经好了。 城堡大门紧闭,二楼的窗户被封得死死的。 水祝挨个数过去,站在230的窗户下,扯着干裂的嗓子大吼:“罗珊!” “罗珊!” “罗珊!” “罗珊!” “罗珊!” “罗珊!” 没有任何动静。 水祝死咬住下唇,眼睁睁地看着那扇窗紧闭不开。 “罗珊!” 她又大吼,吼得嗓子干得像枯井,声音在夜风中撕碎成几半。 什么都是罗珊。 小蛇烦躁地磨牙,跳下黑土,卷起一块石头狠狠砸在玻璃上。 “哗啦”一声,玻璃碎裂地掉下来。 “嘶——”他仰头嘶叫一声。 一颗黑脑袋从窗口钻出来,伸着蛇信子对小蛇:“嘶嘶嘶。” 是黑曼巴,水祝扬唇笑起来,黑曼巴在,罗珊肯定也在。 黑曼巴探个头,又钻进去。没一会儿,房间的灯亮起,一个头发乱蓬蓬的人出现在窗口,扑在窗棂上揉眼。 “罗珊。”水祝叫她。 窗棂上的人“啊”一声,惊讶道:“大半夜的水水还不睡啊,怎么了啊!” 真的是罗珊,马桥骗她。 “没。”水祝笑着摇头。 刚摇两下,笑容僵硬在嘴角,她仔细盯着罗珊,沉声说:“你下来。” “啊?”罗珊的脑子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她还没反应过来,黑曼巴已经顺着窗户爬下去了。 “卧槽!你个死黑曼巴,老子还没动你就跑,滚滚滚,别回来了啊你!”罗珊叫骂着,翻身爬上窗户,“水水,你接住我啊!” “地上有玻璃,你下楼走门。”水祝后退一步,盯着她攀爬的动作。 罗珊又听话地爬回去,转个身就不见身影。 黑曼巴缩在黑土上,向水祝探探头,又缩回去。 手指摸上痊愈的肩膀,水祝低声问小蛇:“我的伤,都是你治好的吗?” “嗯。”这个笨女人终于知道了。他昂头,等着她的夸奖。 然而—— 水祝呼出一口气,弯身在土里找了一块手掌大的石头,握在手里,向城堡大门走。 黑曼巴远远地追在身后。 城堡大门嗡鸣打开,探出一颗头,利索的短发被揉成鸡窝。那颗头左右看一眼,终于看到水水,快速钻出来,向水祝扑来。 棕色的毛绒睡衣裹在她身上,整个人像只袋鼠,快速冲来。 “什么事啊水水?啊,是不是它把毯子和饭顶翻了——你条笨蛇,我说我来,你还跟我死倔,咬着不——啊操啊操操!” 坚硬的石头狠狠砸在罗珊的鼻梁上,鲜血瞬间从鼻子里流出来。罗珊弯腰捂住鼻子,嘴里操个不停。 “草你妈的水水干嘛啊,痛死老子了,老子的鼻子是全校第一挺啊,被你一砖拍扁了,老子咬死你信不信!”罗珊疼得嘶嘶嘶地大骂。 鲜红的血顺着她捂住的手指缝往下淌,黑土里的蛇冒个头,又缩回去。 水祝一手抓紧石头,一手扒开罗珊的手,说:“放开我看看。” “看你妈的当我是实验啊,你他妈要发泄砸就砸黑曼巴啊,那个死东西,成天乱跑。”话说着,手开始松开,一串串血不断滴着。 水祝往她鼻子捏了一下,疼得罗珊快速跳开,捂住鼻子戒备地盯着她。 嗯,没歪,是真的。 水祝扔掉石头 ,走上去,她走一步,罗珊就退一步。 “对不起珊珊,我、我只是想证实一下是不是、你是不是真的……” “你那手劲,是真的也能给你拍扁!” 水祝尴尬,小心翼翼地说:“我有药,你过来,我给你止血。” 罗珊连忙摆手,转身冲进大门,躲在门背后,戒备地盯着水祝:“你自己疯吧,我先走了啊。黑曼巴,给老子滚进来!” 黑曼巴慢慢地爬进去,大门磕上。 水祝呐呐地转头,“怎么办,珊珊好像怕我了,我只是想看看她是不是真的,一下子也想不到别的办法,就想着动过手术的脸肯定会……”说着说着垂下头。 小蛇无语望天,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想和这么蠢的女人交.配。 “小蛇……”水祝小声叫。 “嗯?” “怎么办……” “她是真的。”小蛇说。 “你怎么分辨的?” “假的有药味。” “……哦,那马桥骗我,罗珊根本没去书楼找我。”水祝揪着头发说,“不,那罗珊的衣服哪里来的,楼下的血是谁的?” “假的。” 水祝没听懂。 小蛇翻转眼珠,瘫在她的肩膀上,说:“楼下的血,有药味,不管是谁,都是假的。” “那餐盘哪里来的?马桥不可能进城堡偷。” 什么餐盘?小蛇歪头。 良久没有回应,水祝以为他不想理她,抱着小蛇坐在门口。 夜风刮得她忍不住瑟缩,小蛇用尾巴圈住她的脖子保暖。 许久,身后的大门传出嗡鸣的声音,一颗鼻子上粘着纱布的头探出来,对准水祝的后背,警告道:“水水啊,我出来了,你不能再打我啊。”黑曼巴在她脚边挨着探头,两颗头一上一下地钻出来,莫名有种喜感。 水祝笑道:“不打你,你出来,我告诉你是怎么回事。” 罗珊裹紧身上的铺盖,钻出来坐在水祝旁边,从怀里抽出一张绒毯给她,“给你,大半夜的这么冷是想冻死老子啊。” “谢谢珊珊。”水祝把绒毯裹在身上,留出一颗脑袋。 罗珊整个人缩进铺盖里,两颗眼珠咕噜转,她说:“说吧,我听着——晚上你叫我去后面找你,你怎么没在啊?” “我没找过你。”水祝转头。 “佣人说的啊,我刚把毯子和饭放他头上顶走,佣人来说你叫我。”罗珊指着小蛇的头震惊不已,“就他刚走,我饭还没吃呢,结果没看见你我就回去了,他妈的262一看见老子不在,又来偷,把我装给你的餐盘都偷走了,草他妈,千万别让老子逮着她,逮到了直接弄死,成天跟我装蒜说什么都没拿,不要脸!” “……可能真不是262,你误会她……”水祝迷迷糊糊算是知道了。 如果小蛇说楼梯死的那个人是假的,那么肯定是佣人骗走罗珊,假的罗珊端着餐盘给她送吃的,结果遇到马桥抢了饭,出现意外被蛇咬死了。 但是,为什么要这样做? 罗珊还好好的,为什么会有另一个罗珊,还给她送饭? 水祝皱眉,想得脑袋疼。 “嗐,水水你没看见,262真偷咱们东西,水壶都偷,缺德!” 水祝没接茬这话,问她:“珊珊,你觉得城堡里有没有可能有人是假的。” 罗珊难得慎重地想了下,说:“有可能。” 两人对视一眼。 成天面对的人可能是个假的……水祝莫名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水祝搓搓手臂,小心翼翼地说:“珊珊,我们来个暗号吧,谁都不说的那种。” “行啊。”罗珊凑到她耳边,贼小声说,“操他妈的262哈哈哈哈哈哈。” “……” 罗珊大笑起来:“我说真的啊水水,就这个。” “行、吧。”水祝为262默哀。 * 回廊,负四层。 一间玻璃房,整面墙上,69个红色小圆点在缓慢一动。少数几个红点分散很开,大部分都集中在一个位置,边缘处还有一颗黑点。 其中一个红点移动一段距离,闪烁几下,消失了,紧接着在消失的位置浮出一个黑点。 刘东靠在正对面的墙上,摁灭烟,问旁边的艾弗瑞:“怎么样?” “目前来看,238和罗珊的相似度高达90%,城堡里无人发现,不过……”艾弗瑞顿了下,“没有在水祝面前试试。”。 “死了。”刘东指着那颗黑点说,随后反手按一下,对面墙变成画面,一座城堡的画面,和尼尔赛一模一样的城堡,60个女生抱着蛇,坐在镜头前,微笑。 一张张脸,和尼尔赛城堡里的女生一模一样,连怀里的蛇都是一样的品种。她们和她们的蛇,脖子上挂着白色的牌子,上面是2开头的三位编号。是她们的房间号,也是她们的代码。 她们,代替着尼尔赛城堡里即将死去的每一位女生。 刘东随意扫一眼,说:“差不多了,送过来吧。” “238死了,不再复制一个罗珊?”艾弗瑞问,“还有230的水祝,也没有复制品。” 刘东摇头:“时间不多了,就这样,三天内全部送来。” “倒计时第六天,开启黑土,你安排一下。” 第61章 61 禾西的天气很怪。 白天热到能烤熟肉, 晚上大风刮得像过冬。 凌晨的霜打在身上,水祝像只打了霜的茄子,又冷又饿又渴。她“哼哼”喉咙, 干得疼。 罗珊在一旁七歪八扭地睡得贼香, 呼呼一声接一声。 水祝把绒毯又裹紧几分, 缩在里面戳着手哈气, 无比羡慕罗珊,真是随时随地都可以睡得香。 咕咕咕, 肚子叫起来。 脖子上的小蛇翻个身,蛇信子探进她耳朵,说:“别动。” 耳朵痒得想抖, 她缩缩脖子,一动不动地问:“怎么了?” 缠在脖子上的尾巴松开,水祝抬手拽了一下, 只摸到尖尖的尾巴尖, 她问:“你去哪?” 小蛇在她背后“哼哧”一声, 水祝又不敢乱动了,只能转动眼珠到处看。 他对墙角的黑曼巴吐吐信子, 黑曼巴抖抖肚子,爬起来,立在城堡大门口, 黑色的蛇信子探出蛇嘴,像蹲黑炭门神。 小蛇钻进城堡,咬着编织兜上三楼摘了番茄和黄瓜, 又钻进230房间,变出人身,把被子叠又叠,往头上一顶,变成干扁的蛇,小心翼翼地游出去。 被子在头上东歪西歪,小牙齿磨得编织兜“嘎吱嘎吱”。 气,如果他是一条火蛇,就不用像只蚂蚁咿呀咿呀。 好气。 “嘶!” 蛇信子打在空中,嘴里叼着的编织兜“哗啦”坠地,装在里面的番茄和黄瓜咕噜咕噜滚动。 小蛇吓坏了,“咻”地立起身体,翘着尾巴尖去勾编织兜,在空中飞来飞去地接住洒出去的番茄。 番茄和黄瓜一个不落地接进兜里,他“哼哧”一声,傲娇地仰头——这种能难倒他?哼哧。 他蜷着尾巴掉在地上,正想往大门游,眼珠一转,瞟见一床粉花花的棉被。 “……” 尾巴砸在地上,他瘫了。 这些东西,太为难他一条蛇了。 他面无表情地望着远方的城堡大门,尾巴一甩一甩,然后歪头看看棉被。卷起编织兜快速飞向大门,编织兜往枕头身旁一放,又飞回去叼地上的棉被。 嗯,枕头是瞎子,看不见脏不脏。 他不说,她就不会知道掉在地上。 棉被扔到她身上。 水祝只觉身体一重,被压得往前弯一下,她转头就看见自己的花棉被,身边还有一兜的番茄和黄瓜。 她笑眯了眼,一把抱住小蛇,往他眼睛上吧唧一口:“你真是太厉害了!真乖!” 干裂的嘴唇贴在他的眼敛上,是一阵轻柔,还是香喷喷的味道。 小蛇舒服地卷信子,想要另一边的眼敛也来一次。 但是枕头已经丢开他,抱着编织兜里的水壶大口喝水,拿着黄瓜“咔嚓咔嚓”咬起来。 吃得特别香,满脸靥足。 有这么一瞬间,在她满足的表情里,他竟然生出可怕的念头——钻进她的嘴里,给她咬,一定很舒服。 他被自己这个想法吓到了,钻进去肯定能被她咬死。 小蛇卷起尾巴捂住自己的脸,他为什么会生出这么恐怖的想法? 他不想死。 “吃不吃,来,张嘴。”水祝用指尖戳他捂在脸上的尾巴。 尾巴尖翘翘,他仰头,闭眼,张嘴。 番茄滚进嘴里,牙齿咬下去,酸甜的汁水蔓延整个口腔。 味道一般般。 小牙齿磨呀磨,他吞掉。 爬上枕头的大腿,尾巴尖戳戳她的手臂,在她低头看来时候,昂头张嘴。 “原来你也饿了。”水祝笑他。 白肚子在她腿上缩了一下,小蛇咬着番茄歪头,然后趴在她的腿上不吃了。 他不是饿,也不会饿,是看她一个人吃太孤独,陪她一起吃。 书上写着,要陪另一半吃饭,虽然还不是另一半,但是他可以提前预习。 水祝吞下最后一截黄瓜,从兜里挑出一根好看的,放到他嘴巴边,小蛇趴着一动不动。 “怎么啦,不吃了吗?”水祝摸他的头。 不吃了。 “真不吃?” 不吃。 水祝拿着黄瓜,疑惑,以前不是挺爱吃的吗。她瞅瞅黄瓜,又瞅瞅连眼睛都不转动的小蛇,把黄瓜放进编织兜里,抖散棉被一起裹在身上。 一层绒毯一层棉被,大风被隔绝在外,身体终于暖和起来。 人一暖和,眼皮架不住,打起瞌睡。头还没点几下,天色开始翻白鱼肚,朝阳的金黄晃起。 “叮铃铃——” 六点钟的铃声在城堡里拉响,水祝被惊得浑身一震,眼睛干涩得看什么都是模糊,难受得要命。 她闭上眼睛,把自己整个人埋进被子里。 六点,还可以再睡半小时。 水祝双手放在膝盖,额头枕上,迷迷糊糊刚睡过去,门轴的嗡鸣转响,她皱皱眉,从被子里钻出来,迷眼看见佣人拉开门。 再看仔细点,是艾弗瑞,在对她笑,一如往常温和的笑容。等她睁清楚迷糊的眼睛,艾弗瑞的背影消失在门口。 水祝打个哈欠,伸手去推罗珊。罗珊抬手一巴掌拍在她手背上,翻个身继续睡。 “珊珊。”水祝甩甩被打红的手背,继续叫她,“七点了,快起来。” 没动静。 小蛇钻出头,冲角落里的黑曼巴“嘶”一声,黑曼巴爬上罗珊的脑袋,嘴巴杵在她的耳朵边。 “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黑色的信子疯狂颤抖,发出的声音就像被轰然的旋螺 ,密集的在罗珊耳朵里转。 罗珊一巴掌狠狠地打在黑曼巴身上,破口大骂:“草你妈的黑曼巴,老子说了几次不准爬床不准爬床,你他妈就是不听,皮痒了是不是,看老子醒了不扒了你的皮才怪!” 黑曼巴半立起的身体被打得踉跄,上半身歪了歪,信子依旧在耳朵边狂吐,一副非要嗞醒罗珊不可。 罗珊气狠了,翻身爬起来,逮着黑曼巴的尾巴,猛地抡一圈,“啪”地甩飞出去。 只见一道黑影在空中快速滑出半圆,黑曼巴砸在土里,缩着身体,远远地望着她们。 “……”水祝为黑曼巴默哀。她摸摸小蛇的头,她以后肯定不会这样对小蛇,太狠了。 罗珊撒了一口气,又准备倒下去继续睡。水祝连忙拉住她,赶紧说:“珊珊,快起来吧,八点了!” “啊?”罗珊登时坐起来,“几点?”脑袋转来转去的找闹钟,迷迷糊糊看清黑土,垂下头揉眼睛。 水祝摸不清她是怎么了,伸手戳戳她。 罗珊抬头皱眉,烦躁地说:“冻死老子了。”然后卷起被子往身上裹。 “……”水祝算是知道了,罗珊起床的过程略微复杂多变。 她把编织兜推过去,“吃吧,快要跑步了,先填填肚子。” 罗珊抬手在被子上擦擦,拿起一根黄瓜咬,咬了两口,转头问水水:“黑曼巴呢?又跑了啊?” “那儿。”水祝指着远方。 罗珊揉揉眼,瞪大眼珠,才看清一团黑的缩在土上,那缩头缩尾的模样,除了黑曼巴,找不出第二个。 “滚那么远要死啊,回来!”罗珊扬起黄瓜屁股,冲黑曼巴砸去。 黑曼巴缩缩肚子,慢腾腾地往罗珊爬来,绕过台阶,爬到她们身后的墙角里,缩起来。 水祝看得想笑,瞧黑曼巴那可怜的模样,珊珊平时没少欺负它。 她摸摸小蛇的头,拿着番茄,问他:“吃番茄吗?” “吃什么吃,光吃又不长,浪费!”罗珊伸手来抢,手指刚触上。 小蛇猛地昂头一口咬住番茄,信子缠紧水祝的手指,冲罗珊狠“嘶”一声。 “还凶,还凶,就你这小身板,还扛不住我黑曼巴一尾巴。”罗珊和他眼瞪眼,手伸进编织兜,摸出一颗番茄抛上天空,张嘴接住。 番茄扬在空中,小蛇“咻”地飞上去,信子一卷,藏进嘴里,咬破吸吮汁水。 “草!跟我抢,信不信老子抛根黄瓜,有种你来叼啊!”罗珊说着就捞起一根黄瓜扔到天空。 水祝想拉没拉住,只好叫:“小蛇,别玩了,回来。” 小蛇“哼哧”一声,磨着嘴里的番茄坐到枕头肩膀上。 两秒后。 啪嗒。 “草!” 被扔上天空的黄瓜稳稳砸在罗珊的鼻梁上,痛得罗珊弯腰捂鼻子,手心一热,一股血浸透了纱布,滴下来。 水祝忙扯起被子帮她擦,急急说:“你赶紧回去上点药吧。”不然再来一下,真有可能扁了。 “真他妈霉,都来砸老子的鼻子!”罗珊大骂着跑进城堡。 水祝把被子叠起来,放到门口的角落里,编织兜藏在最里面,被棉被紧紧裹住。 小蛇在她的肩膀上摇尾巴,水祝把他提下来,温柔地说:“以后别再欺负珊珊,好不好?” 是他欺负吗?又不是他砸的鼻子。 小蛇歪头。 “也不是欺负啦,就是珊珊喜欢逗你玩的,你别和她计较,行不行?” 他从来不计较,就算昨晚被罗珊逼迫扛饭,还只装一份,没有他的份,他也没有生气。他从不会计较,特别是和猪计较,有损风范。 小蛇点头。 水祝笑起来:“真乖,等会我努力跑,回去煮饭给你吃。” “嗯。” 淡淡的字音从小蛇嘴角溢出来。 水祝笑得眉眼弯弯,她也想吃饭,等会回去一定要煮满满一大锅。 正想象着要做什么菜犒劳自己,身后慢慢开始集满女生,抱着蛇从城堡里出来。 佣人率先站到台阶上,手里握着计时器。 水祝把小蛇放到肩膀,跟着人群走下去。 热身运动坐到一半,罗珊急匆匆跑出来,站到水祝旁边,乱七八糟划了两下手,小声说:“春柚柚不见了。” 水祝猛地抬头,在女生里面到处寻找,真的没有春柚柚的影子。 罗珊说:“她房间没人,我屋里也没,你房里也没,厕所里也没。” “是不是在三楼,咱们今天没在房间,她应该上去找吃的了?”水祝说着,皱起眉。她想起,就算上三楼摘菜也该下来了,春柚柚一向很守时,每天早上雷不动的六点敲她的门。 计时器倒计时响起,最后一声停止。 罗珊拽住水祝,两个人并肩跑起来。 水祝抬起脚尽量跨大步跟上她,两人和身前身后的人拉远距离。 水祝问:“她昨晚多久回去的?” “吃完饭就走了啊,你的蛇回来之前。她前脚走,你的蛇回来,然后你的蛇走了,佣人又来找我说你在外面叫我,我没见着你就回去了,”罗珊说,“不会跑了吧?昨晚城堡门没开过吧……” “开过。” “啊?” “小蛇开的。”水祝说。 罗珊“啊”一声,突然压低声音,严肃地说:“水水,还记得咱们昨晚说得不,不会被抓走那啥了吧?” “那啥?”水祝疑惑,转头看她。 “jia。”罗珊发出个模糊的声音。 水祝秒懂,没有回答她,拧起眉头。 关于春柚柚不见,她没有任何头绪。 “珊珊,你先跑吧。”水祝松开她的手,气息喘得有点急。 “一起啊,跑不动了我拉你啊,咱们今晚睡床吧,门口太他妈冷了。”罗珊又伸手拽她。 水祝摆摆手,说:“你先跑,跑快点,别回头。” 说得很认真,罗珊也摸出点不对劲,她果然大哈一声,大长腿一迈,“嗖”地跑远了,几个呼吸就超过前面的女生。 水祝偏头,一道迷糊的影子从城堡二楼的窗口晃过,等她抬头看过去,那扇窗大开,什么都没有。 “小蛇,刚才那里是不是有人?”水祝小声问,声音压在喉咙,低得自己都有些听不清。 小蛇点点头。 那就是没看错,但她只模糊看见一道影子,没看清楚,是春柚柚? 除了春柚柚,还活着的女生,只有床上昏迷不醒的孔珠粒外,都来了。 如果是春柚柚,她在那里做什么?为什么不下来? 脑子里使劲转着,转着转着胸口开始闷,累得喘不过气,水祝大口呼吸几下,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呼吸刚恢复一些,她又不由自主开始想春柚柚的事情。 一想更累。 已经有不少女生从她身边跑过,将她远远甩在后面。 水祝转头又往那扇窗看了一眼,什么都没有。当她回头时,看见三楼一扇大窗大开着,是昨天女生们坐着看她砍人头的位置。 大开的窗户正中,艾弗瑞站在那里,对上她的视线,像平时一般温和的笑。 水祝却莫名感到一种恶寒,大太阳下手臂炸起一层鸡皮疙瘩。 她垂眼,努力迫使自己平静下来,快速往前跑。 明亮的阳光直射眼里,干涩的眼睛疼得挣不开,汗水一串串滚下额头,黏成一团的腥臭头发在热空气下发出阵阵恶臭。 水祝抬手把荡在脸上的头发用力扔到背后,心想等会回去第一件事一定把头发给剪了,碍事。 小蛇盘上她的头,尾巴抹掉她额头上的汗水,又缠起她散乱的头发,脑袋搭在她的额头上替她遮阳。 但好像没什么用,太阳还是明晃晃照在她脸上。 他望眼远方,罗珊已经跑到终点,正在旗帜下弯腰撑住膝盖喘气,黑曼巴缩在一旁。 还有五千米。 依照枕头这个蜗牛速度,是跑不到的。 他卷起信子,将宝贵的唾液滴在她的额头上,冰凉浸透肌肤,水祝只觉浑身舒畅。又一滴浸在滚烫的脸颊,滚在干涸的唇上。 水祝忍不住舔了一口,像条晒干的鱼,恨不得大口大口喝进去。她没喝到,却觉得沉重的身体开始变得轻松,抬起的脚步也比刚才顺畅许多。 她憋着一口气,快速往终点冲刺。 罗珊站在旗帜下,看着她冲过来,伸手拽住她猛地一拉。 “滴——” 时间刚好正午十二点。 佣人拿着计时器,对她微微一笑,水祝以为她要说不算,却见她走向后面的女生,拿着名单开始“恭喜”没有完成跑步的女生。 水祝大大的喘息几口,拍拍罗珊的手臂,急促地说:“走,回去。” 罗珊忙跑到门口角落,扛起被子。水祝把编织兜给小蛇卷住,抱着毯子,往城堡里走。 “我刚才看见二楼一个房间里有人,跑步时候城堡里应该不会有人。是三楼那扇大窗下往左数第三个窗户,珊珊,你知道那是谁的房间吗?”水祝挨在罗珊身边,小声地问。 “啊?第几扇?” “三楼大窗下面,左边第三个。” 罗珊皱眉想了想,说:“忘记了,等会我去数数。” 刚说完,又大叫起来:“啊!那不是——卧槽!春柚柚,你刚才去哪了啊!找你大半圈,你不去跑步啊!” 前面,大厅中央,一个看起来很木讷的女生正沿着台边,向她们走来,脚边是一条呆呆的蛇。 女生长得很好看,眼角眉梢却总是若有若无透出一股木讷的味道,大概是长时间沉默的缘故。 春柚柚走过来,脸色有些惨白。 她说:“肚子痛。”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3-11 20:52:36~2020-03-12 20:58: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咕噜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2章 62 “啊, 严重不,我那有药,走走走, 给你拿去。”罗珊走了两步, 发现身边没人, 她回头看见春柚柚还站在那里, “走啊柚柚。” “不了,佣人叫我补跑。”春柚柚一眼不错地望着水祝, 连嘴唇都是苍白的。 水祝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春柚柚,在她的印象中,春柚柚一直是沉闷又波澜不惊。当初她消失十天又回来, 春柚柚也只有略微愣一下,继续像往常那样对待她,就像她并没有消失十天一样。 现在, 她竟然觉得春柚柚很有事, 在害怕。 水祝走上去, 问她:“怎么了,遇到什么事?” 春柚柚的嘴唇蠕动两下, 张嘴想要说什么。两个佣人从她们身旁走过,她垂了眼敛,说:“没事, 珊珊房间里的菜可以收了,你记得去收,我走了。”说完再不看她, 低着头擦肩而过。 这话怎么听怎么怪,人也怎么看怎么都有事。水祝皱眉,春柚柚从不把话说得这么清楚,按照往常,只会说“菜熟了”三个字。 她望着春柚柚的背影消失在大门口,回头对罗珊说:“珊珊,你先回去,我去看看。”她追着春柚柚出去,看着她在佣人的计时下开始跑起来。 一如往常的步调,跑步只望着前方,从来不偏头转眼,阿呆紧紧跟在她的脚边爬。 水祝小跑着追上,路过三楼大窗时,下意识看了眼,窗户大开,没有人,下面二楼的几扇窗都紧紧关闭着,像从来没有被打开过。 她眨眨眼,错过一个女生,等她转头再找春柚柚时,视线里已经找不到她的背影。 跑得真快。 水祝加快跑步的步伐,在没有人的地方问小蛇:“春柚柚是真的吧?” “嗯。” 水祝顿时松口气,自从昨晚马桥死后,她现在见谁都疑神疑鬼,总觉得都是假的,特别是刚才异常得非常明显的春柚柚。 是真的就好,那肯定是春柚柚遇见一些不是很好说的事情。 转过一个弯,春柚柚正在前面持续奔跑。水祝累得呼吸困难,喘气愈发急促。当她的腿忍不住打颤时,她觉得自己很神经病,刚跑完一大圈踩着点及格,现在,正午的大太阳下,又开始作死。 追着跑了一段距离,眼前冒金光,脑里昏成一片黑。她停下来,扶着腿大喘气,喘顺了又提脚快走,只要将春柚柚的背影放在眼睛里,抬眼能看见就行。 她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追,莫名其妙的,好像这样看着安全些。 水祝扯扯头发,抓了满手的腥臭,有马桥的血,蛇的血,白虫的黄脓,混合在上面,将头发黏成恶臭的一团。 她搓了搓,满手又黏又干硬的恶心。扬起手使劲将头发扔到后背,看着春柚柚又绕过一个弯,赶紧跑上去。 一路断断续续地追着跑,终于在太阳变成夕阳红之前,用眼睛将春柚柚送到黑色的大旗帜下。 手握计时器的佣人在和她说着什么。 水祝揉揉胸口,又揉揉昏胀的头,肚子咕噜响,不知道肚子是第几次响亮起来。一整天只早上吃了两根黄瓜,喝了两口水,早不知道消化去哪儿,两圈下来,饿得她看东西都眼花。 黑色旗帜下的两个人说了很久的话,基本上是佣人在说,春柚柚沉默的听。 水祝慢慢挪过去时,佣人抬头对水祝微笑一下,握着计时器走了。 “柚柚,没事吧?”水祝扒着旗杆看她。 春柚柚瞬间红了眼眶,看起来像要立马哭出来,又死死憋住,带着哭腔说:“谢谢你。” “你遇什么事情了,说出来,我和珊珊会尽最大努力帮助你。” 春柚柚摇头,说:“我们回去。” 装甲车还并排绕在黑土边缘,随便一个望远镜就能看清楚她们之间的动作。水祝也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好地方 ,和春柚柚一起进城堡。 一楼大厅中央,站着许多女生,面向她们走进去的方向。 水祝下意识地望向墙面,墙壁是空白,没有nake。 只要不是nake又突然出来,就好。 她松口气,想越过她们过去,脚刚从她们身旁跨出一步,被集体拦住。 “水水,你能不能再分点菜给我们,我们今天还没有吃饭。”领头的女生拦住她。 “不好意思,菜不归我管,你可以去问问罗珊。”水祝抱歉地说。 女生说:“罗珊叫我们来问你。” 水祝双手一摊:“你看我像是有饭吃的人吗,肚子正叫着呢,我也一整天没吃饭哦。” 那一身,从头到脚,肮脏得就像刚从臭水沟里爬起来的尸体。 有女生下意识捂住鼻子。 领头的女生没有退让,满面难色:“我们真的很久没有吃过饭了,我知道你楼上肯定还有菜,你那么多种子,可以种很多菜,就分点给我们吧,不需要很多,像昨天那样就成。” 昨天?昨天罗珊可是分了大半给她们,还有米。种的菜还没吃得快,水祝甚至不知道第二批菜有没有长出来,春柚柚只说珊珊屋里的菜熟了,那三楼和她屋里的,肯定是还没有熟,哪里够分。 水祝无奈:“我真的没有菜,麻烦你们让让行吗,我赶着剪头发。” 女生们没有让,有人乞求地望着她,有人强势地挺挺肩膀,她们的蛇全都立起上半身,做出攻击的状态。 很好,都把蛇养成自己的了。 趴在肩膀上的小蛇坐起身,小白牙磨着,盯着地上的几十条蛇,正准备龇牙嘶一声,嘴巴刚张开,就被一双热乎乎的手按下去,坐起来的小蛇一下就被按得趴在肩膀上。 水祝一手压住小蛇,一手拽紧挡在她身前的春柚柚,笑着说:“怎么,想再上演一场自相残杀给nake看?他可是很喜欢看我们同室操戈哦。”说着,视线从头顶的一具森森白骨游离到旁边台上的六具尸体。 六具散发着腐臭的尸体,其中两个女生的脸已经腐烂生蛆,眼珠却还在转动,靠着微弱的心跳活着。 不说还好,一说,有女生随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一眼撞上满脸的蛆,本就饿得有些反胃,这下再也没忍住,扑到一边开始呕吐。 为首的女生烦躁地皱眉,她也知道,她们这样做,无疑是给nake取乐。她放下拦人的手,后面的女生们再也没有拦,眼睁睁地看着水祝和春柚柚走远。 “那我们吃什么,又吃那种东西?”有女生不甘心地问。 “她明明有很多菜,罗珊房间有,春柚柚房间里也有,三楼还有,她们三个人撑死吃不完,为什么不给我们?” …… 带着怒气和不甘的声音从身后飘来,水祝抿抿嘴,她就知道给了菜会生事,可是不给,看着她们饿得面黄肌肉,被逼得剖蛇吃,又于心不忍。 如果种下的菜的生长速度,跟得上她们消化的速度,让她拿出菜,也不是不可以,问题是菜的成长速度跟不上 ,种不出菜来,她想给也没法给。 “我房间里没有。”春柚柚突然说一句话。 “嗯?”水祝扬眉,随后想起来她是在解释刚才有女生说她房间里有菜的事情。 水祝笑起来:“没有,等会带些回去就有了。” 春柚柚垂眼,她只是想告诉她没有私自种菜,并不是想带回去。 两人走上二楼,转过楼梯,看见罗珊蹲在房间门口左右张望,黑曼巴缠在栏杆上吐信子。 罗珊见着她们,“蹬蹬蹬”跑过来。 “哎,你们终于回来了啊,我还以为你们掉了,饭都热好几道又冷了。”罗珊并排走在她们身边,三个人将走廊占据大半。 “陪着柚柚跑一会儿。”水祝揉揉肚子,更饿。 罗珊转头看春柚柚,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一下,问:“肚子好点没,药在我那抽屉里,就是床边那个抽屉,要你哪痛,你自己找啊,随便吃,别客气。” 春柚柚点头。 水祝被罗珊说笑了:“药哪有随便吃的,柚柚别听她瞎说,你看看上面的说明,看不懂可以问佣人,再不济抓条蛇当小白鼠用。” “好。” 三个人说笑着进房间,房门刚关上,旁边的一扇房间门打开,江蕙走出来,往楼下望望,回了自己房间。 进房间,水祝第一件事就是找剪刀,让罗珊帮她一刀剪断头发。 罗珊抓着剪刀,左右比划,满脸惋惜:“可惜啊,水水你头发又黑又顺,剪了干嘛,留着多好看啊。” “哪天你头发长长,被人抓着使劲扯扯就知道了,现在头皮还疼呢。”水祝揉头。 罗珊比划几下,正要下剪刀,手指相互压一下,没压动。她举起手来,看见一条细尾巴紧紧卡住剪刀,小蛇的后脑勺对准她,面朝着水水“哼哧”出气。 小尾巴用力,剪刀从罗珊手里抽走,在空中划个圈,剪刀“刷”地飞出窗外,不见了。 “草,什么都抢,行啊你。”罗珊戳着小蛇骂。 水祝挡开她的手,把小蛇抱在怀里,好笑地说:“要不珊珊去把你房间里的菜都摘回来吧。” 罗珊冲小蛇“哼”一声,拿着编织兜出门。 “柚柚你先吃饭,我去洗头。”水祝说。 春柚柚点头,洗干净手,掀开锅盖拿碗。 水祝找了衣服进卫生间,先给小蛇舒舒服服洗澡,白泡泡抹他身上,小蛇舒服地眯眼。 她说:“为什么不让我剪头发呀。” 丑,剪了像罗珊一样难看。 他喜欢玩她的头发,抓起来洒下去,会泛光。在他有手的时候,喜欢玩。 小蛇“哼哧”两声,翻个身,趴在水面上,甩着尾巴扇泡泡。 水祝把盆端到门口,毛巾搭在盆边,说:“你已经长大啦 ,该学会自己洗澡了,毛巾放在这里,洗好后自己擦。” 正拍泡泡起劲的小蛇,还没反应过来,门“嘭”地关上,他连同盆,一起被隔绝在门外。 “???”小蛇呆滞地盯着紧闭的门,里面断断续续传出水声,浓郁的香味从里面钻出来。 他埋进水里,把自己掩藏在泡泡,紧闭所有感官,将一切香味隔绝在外面。 身上的白泡泡,已经没味,他顿觉索然无味。 他甩甩小尾巴,有点烦,早知道有今天,就不让她发现自己可以变身,那现在肯定还能帮他洗澡。 叠在盆边的奶白毛巾格外碍眼,他凶狠地龇牙,一甩尾巴把毛巾扇飞。 小尾巴刚扇出去,毛巾飞在空中,前面的门“吱呀”打开,枕头穿着奶白的睡衣出来,手里拿着毛巾擦头发。 小蛇吓一跳,怕她发现自己扇飞了毛巾,赶紧从水里飞起来,一口叼住毛巾,将自己裹在里面,滚来滚去地擦,身上的水被毛巾擦得干干。 水祝欣慰道:“嗯,真乖。” 哼哧。 书上说,另一半可以帮另一半洗澡,为什么枕头不再给他洗? 嘶—— 讨厌。 小蛇飞到床上,尾巴尖戳着,将罗珊睡过的床单戳到地上,又从衣柜叼出一床干净的放上去,把自己藏进去。 水祝把盆里的水倒掉,捡起地上的床单放进编织兜,坐到桌边,问春柚柚:“珊珊还没回来啊?” “三楼。” 水祝点点头,端起锅里的饭菜叫小蛇,小蛇没有应。 “不吃就没有了哦,你真不吃吗?”水祝问他。 尾巴尖从床单里钻出来,摇摇,又缩回去。 水祝笑笑,端着碗吃起来。 刚吃完,罗珊抱着装满菜的编织兜下来,春柚柚帮忙接过。 满满一兜,绿油油的蔬菜。 “楼上还有吗?”水祝问。 “没了,就剩土豆还没拔。”罗珊拍拍手上的泥,“就两兜,别的不知道长不长。” 水祝点头,拨了拨菜,抱出一半的菜,交给罗珊,说:“麻烦珊珊抱去给她们吧,还是加一大碗米。这一半留着,明天给她们。” 春柚柚帮忙装大碗米,放进编织兜。 “水水你就是心好。”罗珊撇撇嘴,抱着出去。 水祝把菜放好,“柚柚喜欢吃什么,可以带回去,晚上饿了吃。” 春柚柚摇头:“不饿。” “嗯,那你需要什么,自己拿。”水祝端碗去洗。 春柚柚站在桌边,看着她洗干净碗,又将锅勺洗了,把台面擦得干干净净。 手揣进衣兜按压指骨,春柚柚叫:“水水。”这是她第一次像罗珊叫她一样叫。 水水回头。 春柚柚摊开手,手心一个带着血的,比指甲壳还要小的东西。 水祝走过去拿起来,很小很薄的一片,透明得像蝉翼,如果不是粘着血,她不一定能看得出来,特别是在灯光下。 “这是什么?”水祝问。 春柚柚解开衣服,脱掉左边,露出肩膀。肩胛骨一片血肉模糊,皮肉外翻,坑坑洼洼的一个洞。 “半夜肩膀痛,在镜子里看见这有针孔,有个红点,像打针后的血珠。”春柚柚指着肩膀,面不改色地说,“是突然痛起来的,睡觉前我反锁了门,不会有人进来,但是……” “肯定有人进来,在这里扎了一针,然后我把痛的地方挖了,就看见这个。”挖肉那么疼的事,却被春柚柚说得平淡至极。 “还有没有哪里疼?”水祝将上面的血擦掉,打开台灯对着灯光翻转。 每翻转一下,就折射出一道光,银色的光,打在墙壁上。 除了光,她也看不出有什么。 难道是定位器?不像,也用不着,城堡里里外外到处都是监控。水祝皱眉。 “没有。”春柚柚盯着墙上的光,“今早出门时被佣人叫住,让我去262房间,里面……陈欣在里面。” “陈欣?”水祝拧眉深想那是谁。 “陈欣住262。” 262,陈欣?不是都去跑步了吗? 水祝问:“哪个佣人叫你去的,你们说了什么?” “让我们选种子的佣人,没说什么,佣人让我们呆在房间里不要出门。” 选种子?是艾弗瑞。 “跑步结束又放你们出来了?”水祝问。 “嗯,陈欣没出来,还在房间。” 水祝想得脑子都快爆炸,没有头绪,但一种古怪的念头盘旋在脑里,飘飘散散,怎么都抓不着。 她使劲锤锤头,希望能把那飘渺的思绪砸出来,却是越捶越混沌,像煮了一锅沸水,凶猛地翻滚。 正这时,罗珊提着空空的编织兜回来。 两人霎时沉默。 罗珊倒杯水喝一大口,刚吞下,迫不及待大骂:“草他妈的就跟喂猪一样,我还没下楼,就冲上来抢——哎,你们怎么都沉着脸啊。” 水祝把黑曼巴赶到门口看门,反锁门,小声问罗珊:“今早跑步你看见陈欣了吗?” “262 啊?看见了啊,一直在我前面,那跑得贼溜快,跟老鼠似的。”罗珊说,“怎么,又来偷菜啊?” 春柚柚瞬间惨白了脸,手都在抖。 “那她回城堡了吗?”水祝又问。 “谁管她回不回城堡啊。”罗珊杯子往桌上一放,坐到桌边,抬头看站着的两个人,发现她们的脸色有点难看,后知后觉摸出点不对劲。 罗珊撑起来,凑到她们中间,神秘兮兮地问:“出事了?”说完,看见春柚柚肩膀上的血,“你这干嘛了啊,被蛇咬了啊?”然后转身去箱子里提出药箱,给春柚柚上药,剪断纱布,缠上去。 “柚柚今早和陈欣呆在一起,陈欣没有出过城堡,或者珊珊你看见的那个假的,也可能是真的。”水祝沉重地说。 “啊?不是吧,陈欣鼻子上那颗痣贼他妈明显,我不会看错啊。”罗珊给纱布打结。 “房间里的陈欣也有痣,很正常,和平时一样。”春柚柚说。 水祝说:“先不纠结谁真谁假,我们可以肯定一件事,不管我们是活是死,已经有另一个我们。城堡里的女生,可能正在被替换。我们现在接触的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是假的。” “珊珊,柚柚,今晚我们一起睡吧,互相照应。” 水祝摩擦那块蝉翼一样的东西,找盒子装起来,“这个东西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先放着吧。” 春柚柚点头,接过盒子放到桌上。 “草,水水,我怕。成天面对假人……啊!”罗珊说着说着,夸张地缩肩打抖。 “没事,我们尽量别分散——” “咚咚咚——” 水祝正说这话,房门被拍响。 三个人互望一眼,罗珊摇摇头,往桌子后面站,一副准备躲的模样。 “谁呀?”水祝指指桌上的盒子,示意春柚柚收起来。 “水小姐,请开门,我找春小姐。”艾弗瑞的特有的温和声音,隔着房门传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3-12 20:58:02~2020-03-13 17:14: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深渊里的欣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奈奈子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3章 63 “水小姐。”艾弗瑞在门外又叫一次。 “来啦来啦。”水祝一边应着, 一边从箱子里捞出阿伏帞,撕开注射器抽一瓶,毫不犹豫地往春柚柚手臂扎下, 又摸出一把刀塞她手里。 两手用力, 推她上床, 扯过被子盖住。 快速做完一切, 水祝打开门,仰头对艾弗瑞笑:“柚柚肚子疼, 正在休息,你找她有什么事吗,可以告诉我, 我会转告她。”那笑起来的模样乖巧得不像话。 艾弗瑞温和地说:“不用麻烦水小姐,我会带春小姐去看医生。”说着,身后上来两个佣人, 直接越过水祝, 气势汹汹地走进房间。 水祝个子瘦小, 连半边门都挡不住。她扒着门框站稳,看见罗珊挡在床边和佣人对峙。 “你们要带她去哪?”水祝偏头, 冷静地盯着艾弗瑞。 艾弗瑞说:“春小姐身体不适,带她做检查,检查无误会送回来 , 水小姐不必担心。” “什么才叫检查无误?几点钟可以检查完?我也有点不舒服,带我一起做个检查吧。”水祝抬手,撸起袖子, 手臂上一道道血痕,是被马桥抓伤的,“整条手臂都疼,大概是感染了,如果我的手出现问题怎么办?帮我做个检查吧。” 艾弗瑞盯着她笑:“水小姐的治愈能力很强 ,不需要做任何检查,当心适得其反。” 心脏砰跳,水祝咬住舌尖,艾弗瑞知道她痊愈的事情,刘律师能让艾弗瑞知道,他们必定是一伙的。 水祝回头,房间里的佣人已经将春柚柚叫醒。春柚柚状似迷糊地睁眼,刚翻身坐起来,就被两个佣人一左一右搀扶出门。 擦肩而过时,春柚柚回头望水祝,那眼里满满都是害怕。 水祝下意识地拽住艾弗瑞,“她会安全回来吧?” 艾弗瑞说:“她会很安全,水小姐却是未必,您应该关心自己。” 她知道她不安全,这里的每个人都不安全,但是艾弗瑞这样说出来,那肯定是比别人还要不安全。 水祝望着艾弗瑞远去的背影,陷入沉思。 “水水,怎么办?”罗珊站到她旁边。 水祝从沉思中回神,走到栏杆边往下看,楼下一个人也没有,估计都在餐厅吃饭。艾弗瑞她们的身影也寻不到,走的不是大厅。 会去哪里,回廊? 回廊的负七层到负九层都被毁,虽然她不知道负七层以上有些什么,但是可以肯定没有医疗器械。 真的是带春柚柚去检查?不一定。 水祝转身靠在栏杆上 ,阿呆缩在墙边探头探脑,很显然艾弗瑞禁止春柚柚带蛇,否则会抱走。 “等等看吧,珊珊你在屋里不要乱走,也不要睡着了。”水祝真怕她睡着后,像春柚柚一样,身体里多出莫名其妙的东西,毕竟罗珊真的很能睡,“珊珊,你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啊,得劲得很。”罗珊甩着双条手臂做扩胸运动,看起来确实很得劲。 水祝走进屋,掀开床单,小小的身体伸展,直溜溜地趴在床单上,小蛇在里面睡得特香。看着这样的小蛇,竟然莫名地轻松不少。 她不自主地弯弯眉眼,温柔地将小蛇抱在怀里,迎着进来的罗珊,轻声说:“我出去转转,我没回来,你别开门,也不要睡着。” “嗯,水水注意安全啊。”罗珊送出水水,立马将门反锁,抬着板凳抵在门背后坐着。 黑曼巴缩在脚边探信子,门外的阿呆也探着信子回应几声,蜿蜒身体爬上栏杆,掉下去。 整个城堡安静得有些过分,蛇的嘶声都变少了,没有看见一个女生,连平时穿行在大厅的佣人也瞧不见一个。 过分奇怪到诡异。 水祝警惕地走过台边,跨出大门,天色已经暗下来,大风刮来,还未干的头发被风吹得头皮一凉。 双手抓上衣服,才猛然发现自己竟没换衣服,还套着奶白的薄睡衣。她紧了紧睡衣,将小蛇圈在怀里,用手臂隔着风,绕着城堡往后面走。 怀里的小蛇翻个身,睡眼惺忪地望着她的下巴。枕头的下巴很小,现在,她的下颌线紧紧绷直,脖子被冻出鸡皮疙瘩。 小蛇翻眼,都这么大人了,为什么还不知道冷热。 眼珠一翻,眼神也恢复清明。 他问:“出来做什么?” 水祝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一抖,随后发现是小蛇的声音,她抬起冰凉的手指摸摸他的头,说:“春柚柚被带走了,想去后面的回廊看看。” 麻烦,自己都过不好还要管别人,他对她那么好,还不帮他洗澡。 小蛇“哼哧”一声,“嘶”一声蛇信子。 脚边的黑土翻滚,一条蛇在土里快速往回廊爬。 “回去。”小蛇说。 “你冷吗?一会儿就到了,再忍忍,回去我给你泡热水澡。”水祝说着,卷起自己的袖子将他完完全全裹住。脚步往旁边拐,离翻滚的黑土远了一些。 “不冷。”蛇本身就是冷冰冰,这点风没什么感觉。 “那你再睡睡?”水祝小声提议。 小蛇翻眼,他是被她抖醒的,她现在还在冷颤呢,怎么睡。 小蛇说:“回去,我帮你找。” 话音刚落,他的小身体被勒得更紧了,枕头急急的话传进耳朵:“你不准去,我们就在边上看看就行,别乱跑。” “……”小蛇翻眼。 他一介天才会去春柚柚那个凡人?没水准,找春柚柚当然是让土里的蠢蛇去找,他只需要静静等待结果就可以。 脚边的黑土又一阵翻滚,水祝挪开一步,翻滚的波动立马跟上她的步伐,她又挪开一步,又来,土里的蛇就像在故意阻止她的脚步。 水祝疑惑,抬眼往远处望,除了她脚边的黑土在翻滚以外,都是一片安宁,安宁到平日里喜欢时不时冒头的蛇都没有钻出土。 哪条蛇这么调皮,绕着她转? 水祝停下脚,脚边的黑土也紧随着停止。 她往前面走一步 ,黑土不断翻滚,那翻滚的幅度是有好几条蛇在下面。 她又停下脚,黑土平静无波。 后退,黑土纹丝不动。 再后退,没有动静。 前进一步,黑土刷啦啦地掀起。 水祝磨牙:“小蛇,别闹了!” 土里的那群蛇,明显就是在阻止她前面的步伐,想让她回去,想让她回去的只有小蛇一个,哪有那么多蛇有人类的思想叫她回去。小蛇能让森蚺守门,现在叫土里的蛇阻止她,简直就是很简单的事情。 小蛇翻眼,嫌弃地说:“你变得有点点聪明。” “……”水祝承认自己笨,但是被自己养的小蛇这么说 ,有点心情不顺。 自己养大的小蛇,正嫌弃自己。 她紧紧揪住头发,努力让自己变得平静,转移话题:“你是不是可以让蛇去回廊下面看看,或者帮忙找找春柚柚在哪?” “嗯,你又变聪明一点点。”小蛇说。 水祝收回去回廊的脚,往城堡走,竭力让自己微笑起来:“小蛇这么可爱,这么乖,能不能帮我找找春柚柚,我可以帮你洗泡泡澡哦。” “已经去找了,你不知道吗?”小蛇疑惑。 “你有告诉我吗?”水祝咬牙。 “我以为告诉你了。” “……” “我没有告诉你,你也应该知道。”小蛇歪头。 水祝瞪大眼珠,这哪去学的歪理?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在想什么,我是住在你的脑袋里吗?”水祝忍住痒痒的手,抓紧头发尖 ,不让自己深想小蛇的歪理。 不能和他计较,他刚长大,还有很多不懂,她应该耐心,耐心地和他说话,耐心地纠正教导他。 水祝正在不断地自我催眠,心情刚刚舒畅,小蛇的声音飘进耳朵。 “书上说,我们之间应该有心灵感应,还有心有灵犀一点通。你不能长在我的脑袋里,否则我会变笨——嘶!” 水祝再也没有忍住,扯起袖子把小蛇紧紧裹住,连带他的嘴一起封住。眼不见,耳不听,很爽。 她气汹汹地说:“你再这样说话会失去我的。” 小蛇歪头,人类真奇怪,他话还没有说完呢。 他想说,你可以长在我眼睛里,还有心里,身体里也可以。 黑土快速翻滚,嘶嘶声从土里传出来,片刻后,又停止。 小蛇弹弹被裹住的尾巴,翘起来戳戳枕头的手臂。 水祝埋头往城堡走,没有搭理闹腾的他。 小蛇趴在怀里不动了。 刚才她封他嘴,他没有生气,还帮忙找春柚柚,现在找到了,想告诉她,还不听。 不听就不听,行吧,枕头高兴就成,等会别哭着求他。 他闭上眼睛,睡觉。 小尾巴戳几下,就不再戳了。 终于不再闹腾。 水祝松口气,站在城堡门口,仔细反省自己。 在养他的这段时间里,到底是哪里出错了?都说,小孩儿喜欢模仿一切事物,小蛇成天和自己呆在一起,难道是在模仿她,长成现在这样? 她不应该、不可能、不会有这么欠揍吧…… 水祝有一瞬间的自我怀疑。 一定是他天生这样。 肯定这点,水祝再也不纠结。 大风一阵接一阵刮在身上,冷得她瑟瑟发抖,刚才走着还没有这么冷,现在停下来,愈发感觉到寒冷。 奇怪的天气。 她后退一步,站进城堡大门,往大门后躲一躲,眼敛垂下的一瞬间似乎瞟见一颗头从土里钻出来,惨白的颜色在昏暗里格外鲜明。 水祝急速抬头,视线游离在黑土上,除了满眼的黑暗以外,什么都没有。 眼花? 水抬起右手揉眼,揉了右眼,又揉左眼。揉左眼时,半遮挡的右眼视线猛地看见一面旗帜在空中飞舞。 她顿住手,在手臂后面,努力睁大右眼,使劲看。 黑土上,昏暗的空中,飘扬的,不是一面旗帜,而是裙摆,宽大的裙摆,在大风中“哗哗”鼓动。 风止了,飞扬的裙摆荡下,露出一双又直又长的腿。雪白的腿,脚趾朝天,它就那么直直地倒插在土里,大腿根为界限,上半身深深埋在土里,并且整条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往黑土里下陷。 水祝放下手,不用再揉眼,那是真的腿,真的人腿。 夜深人静,眼睁睁看着一双人腿立在空中,吓得心脏狂跳。 怀里的小蛇探出信子,闭上的眼睛缓缓睁开,歪着头没有动。 空中的那双腿越陷越深,在水祝恐惧的几个瞬间,已经陷入大半,就像黑土里有什么东西在拉扯,将她死死往里面拉,膝盖没入黑土。 水祝快速冲出去,一把抓住那双腿,腿在她手里挣扎几下,水祝瞬间惊醒——她一直站在门口,没有看见任何一个人出现,哪里来的人,还是活的? 冷汗直下,拽住腿的手下意识松开,几秒钟,黑土漫到小腿肚。 脚下的土壤翻滚,一点点吞噬那双腿。 隐隐约约,水祝听见呜咽的声音。 下意识地,她扑上去,双手死死抱住腿,使劲往上拔,拼命地拔,提起来。 土里拉扯的东西很用力,水祝不仅没有拔动,还被拽得一个踉跄,那翻滚的黑土顺势向她的脚下涌来,瞬间就将她的双腿裹住,然后有什么东西缠上她的腿,整个人被用力往土里拽。 小蛇猛地冲出来,龇牙对土里凶狠地“嘶”一声,拽住水祝的东西攸地停顿一瞬。仅仅只是一瞬,随后拉扯得更快了。 水祝被扯得有点缓不过气,抱着那双腿,想借着腿的力量平衡自己。 “嘶!”小蛇凶神恶煞地对土里一声嘶叫。 周围黑土翻滚,像浪潮一样,土壤一波接一波的飘洒,蛇群在土壤里向水祝的双脚下蠕动,紧紧缠住什么。 水祝只感觉自己的双脚下,有什么东西在疯狂翻滚,就像波涛汹涌的浪潮。随即,缠在她腿上的东西快速松开,黑土紧裹脚踝,冰凉蔓延。 她迅速拔出自己的双脚,站到实心的土壤上,抱住那双腿,使劲地拉扯。 “噗——” 黑土飞溅,她提出来一个人,穿着橘红裙子的女生。 女生挥舞着双手,乱刨黑土,抛飞一抹又一抹,脑袋终于从土里拔出来。她吐出嘴里腥臭的泥土,撑着手想翻起来,结果双腿被人死死抱住。 她回头,看见那个胆小懦弱的230。 女生的视线瞟过来,水祝下意识地松手。 那双腿,失去支撑,“嘭”地落在地上,撑着双手的女生没稳住,惯性地砸在地上,正吐口水的嘴,又吃进一嘴土。 “呸呸呸!就不能吭一声再放啊!”女生撑着手,翻身爬起来。 面对廊下的灯光,水祝很清楚看见她鼻梁上的一颗痣,在左眼角偏下,鼻梁左侧方的位置,很勾引人,有种风情万种的味道。 这么明显的痣,262的陈欣无疑。 水祝突然意识到罗珊不喜欢陈欣的原因——两个人一样暴躁得很。 她两人说话,大概能炸翻一整片池塘。 兀地,古老的嗡鸣声飘来。 正对视的两人,齐齐回头,城堡大门正在关闭。 不待说话,两个人疯狂地往大门冲去,冲上台阶。 嘭! 仅差两步,大门紧紧合上。 陈欣一脚踹上去,“草!” 如果不是长相不同,声音不同,水祝真能以为是罗珊,性子太像,只是陈欣有一头湛蓝色的长发,点缀她那颗痣,看起来格外妖娆——不说话的前提下。 陈欣一屁股坐在台阶上,拍打自己满身的泥,又抖抖头发上的土壤,嘴里念念有词:“看我不把你给拆了,不把你们杀了才怪,不拆了你我就不姓陈——” “那姓什么?”水祝直直地盯着她,装出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 陈欣闻声抬头,看见她愣了一下,显然忘记有水祝这个人。 她说:“关你什么事!”说完,站起身,拍拍屁股走人。 等她走远,水祝松口气,窝在角落里,轻声问肩膀上的小蛇:“是假的还是真的?” “真。”说完这句话,小蛇发现自己像台验钞机。 他撇嘴,趴在肩膀上,不想动。 他明明只是单单纯纯的一条蛇,为什么要解锁出这么多功能? 把他的颊窝当狗鼻子用。 这个枕头,坏得很。 作者有话要说: 先更一章,晚上还有一更,九点 第64章 64 夜风打在脸上, 浸得牙齿冷冷的疼。 卷起舌头舔舔大牙,水祝问:“小蛇,去回廊的蛇回来了吗?” 回来了。 “小蛇。” “嗯?” “还没有回来吗?” “回来了。” 水祝立即将他提起来, 急速问:“怎么样?” 小蛇偏头, 不看她。 “乖, 告诉我好不好。”水祝温柔地抚摸他的小脑袋, 一下又一下轻缓地摸摸。 眼前的小脑袋依旧偏在一边 ,两颗莹亮亮的黑眼珠盯着远处, 就是不搭理她。 水祝仔细想自己哪里惹到小公举,难道是刚才封他嘴? 她立马认错:“小蛇乖,我错了, 以后再也不封你嘴了,你就告诉我好不好,我帮你洗泡泡澡, 喂你吃番茄, 好不好。” “……”他忘记被她封嘴了, 感谢提醒。 “不好。” “那你想要什么,你告诉我, 我满足你。”水祝央求地望着他,一双眼睛在昏暗的壁灯下,像燃盈盈火焰, 粉红的嘴唇嗡动,很好看,也好吃。 小蛇下意识舔嘴, 想吃。然后他闭眼,将眼敛凑上去,等待她的亲吻。 她上次只亲吻他一只眼睛,他想试试另一只眼睛被亲吻是什么感觉。 想睡觉?水祝望着他闭上的眼敛,急。 不行,问题还没有得到解决呀! 水祝抓住他的身体,晃晃,急急说:“别睡,先告诉我再睡,小蛇,睁睁眼,睁眼——” 漂亮的大眼睛嫌弃地盯着她,她看见那两颗眼珠一翻,小脑袋一歪,有气无力地瘫了。 “你怎么啦?”水祝把他的小脑袋扶正。 小蛇叹气,他真没有见过这样蠢的人。 难道他做得还不够明显吗? “小蛇。” “嗯?” “你告诉我,给你吃。”水祝伸出自己的手指,放到他的嘴边。 小蛇“哼哧”,又来这招,又想骗他,等他说完肯定会立马收走,他才不上当受骗,他是一条经得住诱惑的蛇。 香味从指尖源源不断散发到颊窝,颊窝缩缩,藏在嘴里的信子忍不住卷起来。 小蛇死死咬住牙,小尾巴绷得紧紧的。 嘶! 嘴巴一张,信子快速卷上散发香味的手指,慢慢吸吮,想要把上面的香味全部吸到嘴里,含住,吞下去。 指尖还有泥土的味道,但是他能闻到属于枕头的更香的味。 湿润染上指尖,呼吸喷在虎口,水祝蓦地红了脸。 明明就是个小孩儿,爱吸手指的小孩儿,但她莫名想起浓雾里,长得精致又漂亮的男生,他的舌头也是凉的,湿凉,又有点点温度,像融化的雪水。 如果—— 不能乱想。 水祝猛地摇头,眼睛从迷离变得清亮,她温声说:“小蛇乖,柚柚在哪?” 小蛇摇尾巴。 “在回廊吗?” 摇尾巴。 “不在回廊?” 点点尾巴。 “那在哪里?” 摇尾巴。 除去城堡和回廊 ,那还能去哪? 水祝疑惑,指尖痒酥酥,她下意识蜷缩手指,想收回来,从第一节指骨到指尖,都被小蛇紧紧缠住。她想用力,又被扯疼了他的信子。 水祝拍拍他的头,说:“好啦,快放开,下次洗干净给你吃。” 摇尾巴。 他已经洗干净了,不用再洗。 “小蛇乖,听话,松开。”水祝小心翼翼地抽抽手指。 手指转动,被凉凉的蛇信子卷得更紧了。 “啧,它要是能听懂话,就不是蛇了。”声音从侧面传来。陈欣从黑土走来,绕过台阶,走到水祝对面的角落,一屁股坐下,背靠墙壁,玩笑地盯着水祝。 水祝尴尬地偏偏脸,没人时候给他吃倒是没什么,在人面前让他这样吃,总觉得怪怪的别扭。 小蛇摇摇尾巴,不舍地松开信子,钻进枕头的颈窝,小尾巴在脖子上磨来磨去。 干枯的蛇鳞摩擦得脖子发痒,水祝缩缩脖子,抬手摁住他。 她发现他真的好皮痒。 “你今天没去跑步吗?”水祝转头去问陈欣。 “跑了啊,第一名。”陈欣神秘兮兮地盯着她,“不过啊……你过来,我悄悄告诉你。” 那笑容神秘到有些恐怖,水祝蓦地想起城堡里还有一个陈欣,忍不住恶寒。她摇头,说:“不了,我胆子小,经不住吓,你就这样说吧。” “哎,也没什么,就是黑土下面有点东西。跑完步,回去的时候被绊了一下,一头栽到最下面,你猜下面是什么?”陈欣又做出神秘兮兮的表情。 “蛇?老鼠?人头蛇?老虎?”水祝状似真的很认真在猜测。 陈欣扬手打断她:“得,给你十天也猜不出来,下面是空的,什么都没有,想不到吧?” 嗯,的确想不到。 水祝拧眉。她知道下面有蛇,但是陈欣说下面是空的,什么都没有,既然什么都没有,那她怎么栽进去的?难道陈欣一颗头能把黑土砸穿? “你看清楚绊倒你的是什么东西了吗?既然把你拖下去,那你不可能什么都没有看见,怎么上来的?”水祝疑惑地问。 “你问题真多。”陈欣白她一眼,“黑灯瞎火的要是能看见就好了,我就顺着里面的通道走,走着走着就上来了,就那——有个盖子,一推就开,我从那爬回来的。我还看见你正在进这门呢,结果我刚走两步又被那玩意绊倒了,拖着我的脖子直接往下拉。那玩意儿和跟屁虫一样,走哪都能给逮着,我刚才差点又遭殃了。整得跟我身上抹了香粉似的,钻我身边钻。”说着,用脚狠狠踹了几下地面,发出实心的闷声。 水祝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是刚才被拉进黑土的位置。 她有点想过去再看看,看看陈欣说的那扇门。但一想起那些套着人头的蛇是从下面钻上来的,一阵头皮发麻。 算了,她现在手无寸铁,就不为难自己了。 只是,为什么会关门,她和陈欣站的位置和奔跑的位置,都很明显,佣人关门一定能看见她们。 不让她们进去?还是单纯的不让陈欣进去,自己只是受到牵连? 应该是不想让陈欣进去,城堡里正有一个陈欣,肯定不允许第二个陈欣出现在她们的视线里,比如刚才陈欣离开后差一点又被拖走,很显然,就是冲着陈欣来的。 不得不叹服陈欣的好运气。 “佣人有找过你吗?”水祝问。 “找我干嘛,我又没犯事。”陈欣说得理所当然。 水祝瞬间来劲,“为什么犯事才找?” “你当她们闲的啊,动动你的脑子吧,这里面哪个闲得慌,会莫名其妙,有事没事找你唠嗑。”陈欣越说越嫌弃,就像自己面对的是个大傻子。 水祝尴尬地扯住头发,艾弗瑞就是有事没事找她,找她说话却不直接说正经事,全靠她瞎猜,猜错了,艾弗瑞不管,猜对了,也不管。 那么春柚柚?早上,佣人找她,跑完步,佣人也在和她说话,晚上,艾弗瑞又找她。 她们对春柚柚说什么? 刚才忘记问春柚柚,她也没有说,不知道是不想说,还是单纯的忘记。 想着想着,绕得脑子疼。水祝有点烦,狠狠抓一下头发,指甲刮得头皮生疼,给她直接疼出声。 小尾巴从脖子上松开,爬上她的脑袋,帮她揉揉,疼疼的感觉瞬间消散不少。 唔,还是她家小蛇最好,贴心。 刚有些烦的心情,瞬间又舒畅了。 “你不怕它咬你啊,你那蛇毒着呢,还记得你以前见蛇跟见鬼似的,现在竟然让它爬你脖子,小心一口下去,叫救命都来不及。”陈欣稀奇地盯着她头上的小蛇,看水祝的眼神却像是在看傻瓜。 小蛇翻眼,他不傻,知道咬谁不咬谁。 像对面角落里的陈欣,和罗珊一样让人讨厌。 “他很乖,不会乱咬。”水祝摸摸“哼哧”出气的小蛇 ,温柔地安抚他。 小蛇舒服地蹭蹭脑袋,闻着她的发香,昏昏欲睡。 很久没有这么想睡觉的感觉。 “对了。”陈欣冲水祝扬手,“你记得给罗珊说,我没偷她东西,别成天揪着我不放,烦死人。” “……嗯,对不起啊。”水祝默默地道歉。 “关你什么事,要道歉喊罗珊来。”陈欣摆摆手,“不说了,我睡个觉,跑了一天累死了。” 话音刚落没多久,就睡着了。 唔,连睡觉也和罗珊很像。 水祝缩紧身体,抱着双腿曲起来,额头抵在膝盖上,浑浑噩噩地打盹。 * 清晨的白雾飘来,湿冷寒意浸体,水祝被冻得忍不住颤抖几下。 盘在头顶的小蛇,翻个滚,差点从头上掉下去。他吓得一口咬住枕头的衣领,缠上她的脖子。歪着脑袋,迷迷糊糊睁眼,朦胧里,一个穿着姜黄色裙子的女生从晨雾里走来,走上台阶,站在枕头面前,垂头沉默地凝视还在睡觉的人。 她的身上,全是血,大团大团的鲜血染在她的裙子上,脸上,脖子的血还在流淌。尽管鲜血覆盖,还是能看出她木讷的脸。 小蛇立起来,站在枕头的头顶。 春柚柚垂下头,又抬起来,向小蛇伸手,伸到一半又缩回去。那木讷神情里,透着一股别的味道。 小蛇看不懂。 春柚柚凝视他们,良久,转身穿透晨雾,向黑土的中心走去。 晨雾里,黑土翻滚,春柚柚一点一点被黑土掩埋,姜黄消失在晨雾,一条呆呆的蛇飞过去,紧随着钻进黑土,再也没有出来。 小蛇偏头,陈欣古怪地盯着他和水祝,又看看春柚柚消失的位置。 小蛇“嘶”一声,趴在枕头的头上,一动不动。 晨雾渐渐稀散,浸在人身上,变成润润的水。 水祝双手摩擦肩膀,鼻子一痒,连打三个喷嚏。 大门缓缓打开,水祝舒展身体,快速冲进去,陈欣紧跟其旁。 两人冲上二楼,水祝敲响房门,没有动静。她下手更猛些,连敲好几次,终于听见罗珊挪动椅子的声音。门打开,罗珊打着哈欠,说:“水水回来了啊,赶紧进来睡睡,快凌晨了吧。” 水祝扒着门框,看见陈欣直接拧开262的门,进去了。 很久,里面没有传出声响。 262门里没人?“陈欣”被送走了? 水祝关上门,拍拍罗珊的手,说:“快醒醒,六点啦。” 罗珊坐在椅子上,迷迷糊糊没什么反应。 “吃饭啦!”水祝大吼一声。 罗珊翻身而起,眼睛瞬间清明,看见水水杵在眼前的脸,大骂一声:“草,六点了,你去哪了啊,现在才回来。” 水祝拽着罗珊去卫生间洗冷水脸,把罗珊拍醒,自己洗热水脸。 “昨晚城堡里有没有什么事情发生?”水祝抹掉脸上的水。 “没有啊,我就坐在门口,没听见什么,怎么了啊。” 好吧,水祝知道她又睡过去了。 她说:“陈欣回来了,昨晚和我在门口睡了一宿。” “真的假的?嚯,有点恐怖。”罗珊怂着肩膀打颤,“那她回来了,现在262的人去哪了啊,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啊?” “和我一起回来那个是真的。”水祝一边说一边往外面走,把小蛇放到桌子上,从衣柜里取出衣服进卫生间换上。 罗珊热了昨晚的冷饭,看水水翻箱倒柜地找东西。 “找什么啊?”罗珊问。 “刀。珊珊,最近把需要的东西都带上,跑步注意脚下,黑土有问题,可能有洞,或者有东西绊倒你拉你下去。”水祝拿出阿伏帞揣在衣兜,“阿伏帞你还有没有。” 虽然问着,还是把最后的四份和罗珊平分了。 “如果陈欣说的是真的,我觉得我们应该把吃的带上,要是回不来,总不至于挨饿。”水祝又开始翻找吃的,整个箱子翻遍,一袋干粮都没有。 “说什么了啊。”罗珊丢下铲子,“我去挖点土豆回来。” 水祝点点头,望着箱子里的东西皱眉,都是没用的东西,一把趁手的武器都没有。 锅里“噗嗤噗嗤”响,她叹口气,起身去掀开锅盖,用铲子翻菜。 小蛇在桌子上翻个滚,掉在地上,飞出房门。刚出门,看见春柚柚带着阿呆过来,他嗅嗅鼻子,从栏杆上跃下去。 “柚柚,回来啦。”水祝转身看见春柚柚,欢喜地笑道,“昨天没事吧。” “没事。”春柚柚走上去,洗干净手,将冷饭翻在另一个锅里热。 水祝让她来,问道:“她们带你去哪了,佣人有没有和你说什么?” “在楼下,医生检查开药,佣人叫我以后不准迟到。” 水祝诧异地挑眉,随口问:“你真肚子不舒服呀?”她一直以为春柚柚说肚子疼是借口,掩饰她肩膀的借口。 春柚柚点头。 “肩膀好点了吗,要不要我帮你上药?” “医生新包扎过。”春柚柚说。 “哦,那你自己注意安全 ,最近跑步多注意脚下,小心黑土里面有东西。阿伏帞只剩两瓶,我们一人一瓶,你拿着。”水祝从衣兜里摸出阿伏帞和注射器给她。 “谢谢你。”春柚柚半垂着眼帘说。 水祝笑笑:“没事。” 正这时,罗莎抱着一兜土豆回来,看见春柚柚,大叫:“啊,回来了啊!” 春柚柚帮忙接过,问她:“现在做土豆吗?” “嗯,煮熟或者烤熟,我们带在身上,当储备粮。”水祝抬头说一句,把手电筒揣进衣兜,又拉开柜子,空的。 视线瞟到桌上,她震惊地跪到地上,埋头在桌下找什么。 然后大声问:“我的小蛇呢?” “我来时,看见他下去了。”春柚柚指着门外的栏杆。 水祝扑出去,哪里还看得见小蛇。 又跑!真该找条绳子把他栓在腰上! 气到牙疼。 水祝揉揉耳下的位置,扑在栏杆上,东张西望。 城堡的铃声第三次拉响,房里飘出土豆味,不少女生打开门来望。陈欣直接冲过来,一手搭在水祝肩膀上,爽朗地说:“咱们好歹也睡过一晚了,露水情缘也是情,分点吃的?” “草你妈的情,赶紧把你脏兮兮的手从水水身上拿开!”罗珊冲出来,一把拽住水水往房间里拉。 陈欣也拽着水祝的胳膊不放,还在笑:“这么薄情的吗,睡完就不认账呀?”说完,还冲水祝抛个媚眼儿。 “你眼睛抽筋啊,放手!再不放小心老子弄死你!”罗珊大骂着,使劲拽水祝,想把她拖到身后。 陈欣的力气也大,不知道吃什么长大的,特有力。 两人左拽一下,右拉一下。 水祝只觉得手疼,耳疼,脑袋疼。 “那个,放放手行吗,我自己能走……”水祝扭扭手臂,企图用自己的小力气挣脱她们的魔爪。 “听见没,叫你放手。”罗珊冲陈欣扬头。 陈欣笑:“耳聋?是叫你也放。” 罗珊顿时就不爽了,正准备破口大骂,一道黑影“刷”地闪来,蛇信子往陈欣手上一弹,陈欣立马松开手。紧接着小蛇牙往罗珊手背龇一下,罗珊也急忙放手。 水祝左右踉跄一下,还没站稳,就被小尾巴戳进房间。 房门“嘭”地关上,将罗珊和陈欣隔绝在外。罗珊凶猛地瞪眼,陈欣嘲笑她一声,一撩头发,转身走人。 门关上,水祝被推上床,小蛇凶凶地把尾巴上的东西丢在床上,转过身不再看她。 烦。 他好心好意出去帮忙找她想要的东西,她倒好,勾搭完罗珊,又缠上一个陈欣,现在屋里还有个春柚柚。 太讨厌。 女人和女人之间,不是互相排斥吗? 为什么她们那么喜欢她? 每天和他抢枕头。 真想把她们全部埋进土里,眼不见为净,省得每天来找他的枕头,都把枕头带坏了。 不给他洗澡,也不亲吻他,还学会蛊惑他,欺骗他。 神讨厌。 嘶! 镰刀和匕首砸在床上,水祝兴奋地撑起身,一把抱住小蛇,猛地吧唧一口他的小脑袋,大声夸奖:“你真是个小宝贝,太棒了!” 温润又香甜的气息萦绕在光溜溜的脑袋,小蛇晕乎乎地倒在床上,睁着两颗明亮的眼睛,呆呆地望着天花板。 那香润的触感,从头顶传达全身,连尾巴尖都是痒酥酥,无力地卷起。 酥痒蔓延每一片蛇鳞,痒得他想变身,变出自己光溜溜的小脑瓜,想让她再亲吻一次。 他终于知道。 要办完事,枕头才会主动亲吻他。 他想再办无数次。 第65章 65 “饭好了。” 春柚柚将土豆放进锅里煮, 把饭菜端上桌。 “吃饭啦。”水祝拍拍晕在床上的小蛇,起身开门,把罗珊放进来。 锅里土豆“噗嗤”响, 春柚柚推几圈, 放盐。 罗珊问:“我们真带着跑步啊?” “带着吧, 跑饿了你还可以吃两口。”水祝笑道。 “啊, 还真可以哎。” “嘶——”小蛇扬头对枕头叫,在她看来时, 蛇信子探探豆角。 水祝夹着豆角问:“喜欢吃这个呀?” 小蛇歪头,不是喜欢,是只有这个菜。 他咬住枕头夹来的豆角, 嚼两口,把碗里最后一点饭卷在嘴里,跳下桌, 不吃了。 水祝洗干净碗, 戳戳土豆, 一筷子下去,插个对穿。她舀起来, 放碗里盛凉。找几个口袋,用毛巾包住土豆,装口袋里。 刚装好, 七点的铃声响起来,她擦干净手,将口袋分给罗珊和春柚柚, 抱起小蛇往楼下跑。 跑到中心台边,一只手从后面搭上水祝的肩膀,陈欣独有的声音缠绕在耳边:“小妹妹真这么绝情啊,忍心看姐姐挨饿……” 水祝抬手一块土豆塞进她手里,弯腰从她手臂下逃走。 滚烫的土豆入手,陈欣被烫个正着,两手换来换去地接着,最后扯起衣角裹住,剥下皮,龇牙咧嘴地吃起来。 水祝跑出大门,铃声刚好结束,佣人握着计时器站在前面,并没有立即开始计时。 “第二场游戏倒计时第七天,请你们认真对待。”佣人朝向她们,面无表情地说。 倒计时第七天。 水祝疑惑,第一场游戏倒计时两天,都没有人宣布,现在开始宣布了? 很奇怪。 她小声对罗珊和春柚柚说:“小心点。” 热动运动结束,开始跑步。 罗珊和春柚柚一左一右地跑在她旁边,两个口袋左左右右地在耳边鼓响。水祝偏头看她们,脸不红气不喘。这个速度,对于她们,有些慢。 水祝压住在腰间晃荡的口袋,说:“你们先跑,我随后。”如果三个人都在城堡外过夜,她们的房间极度有可能被洗劫一空。 “万一你跑不动怎么办啊?”罗珊问。 “没事,我能行,一定可以。”水祝坚定地回答。 罗珊和春柚柚,不再劝她,率先跑远,没一会儿,春柚柚落了罗珊的后。 随着跑步的摆动,腰上的口袋撞来撞去。 小蛇转溜眼珠,爬去解开袋子,缠上尾巴。 口袋脱离,水祝顿觉轻松,她想夸夸小蛇,又累得喘气不均匀。 沿着城堡,顶着炙热的大太阳,一路慢跑,被小蛇推了几次,终于踩着正午的时间点跃过黑色旗帜。 她软绵绵地扶着旗杆,看见陈欣在旁边急促喘气,热得大汗淋漓,隔着几米远的距离,口齿不清地对水祝说:“谢谢你的土豆啊,一夜情人。” 一夜情人…… 水祝瞥开视线,看见罗珊和春柚柚坐在台阶上啃土豆,两人吃得特别欢,黑曼巴带着阿呆出去觅食了。 她咽口口水,好像也有点饿。 手放开旗杆,走过去,身旁的佣人正在对一个女生说“跑步未完成,拒绝进入城堡”。水祝随便听两句,每天都听到同样的话 ,听得她可以背下来了。走了两步,脚步突然顿住—— 每天都听见,那昨天禁止进入城堡的女生去哪儿了? 水祝快速扫视黑土,分分散散站着蹲着弯着不少女生,都是刚刚跑完步。 有些瘫倒在中途,有些跑完步已经回城堡,还剩下这些在黑土上休息。 水祝数不清到底是不是60个女生,零零散散,已经找不到人。她向陈欣走过去,凑在她身边,小声问:“你昨天有没有看见那些没有完成跑步的女生?昨晚城堡门口没有人,只有我们。”通常情况下,在城堡外面过夜的女生,都喜欢睡在大门两边的角落,似乎离门越近,越有安全感。 “谁管她们啊,可能睡在后面廊子里了吧。”陈欣指指城堡的背面。那一面,是回廊,回廊下面有很多东西,刘东是不可能让她们踏足。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昨天未完成跑步的女生,消失了。 水祝环视,四周黑土风平浪静,完全没有要冒出东西来缠人的迹象。 她走过去坐到罗珊旁边,悄声说:“昨天没有完成跑步的女生,不见了。”一边说,一边让小蛇趴在腿上,摸出土豆,剥皮,分一半摊在手心,喂他。 “在啊,刚进去。”罗珊嚼着土豆,把土豆皮扔进土里,“哎,这玩意儿真好吃,我们回去再煮点啊。” 水祝咬一口,温热又酥粉,单纯的土豆味带着一点点盐,是很好吃。 吞下一口,她正要点头附和罗珊,突然想起:“土豆苗都拔了,没第二批了吧?省着吃,先吃别的菜,把土豆当储备粮,土豆放着不容易坏。” 春柚柚点头。 “等等,珊珊你刚说什么?她们进去了?”水祝蓦地回过神来,自己被罗珊带偏了。 “对啊,进去了。”罗珊大口嚼咽土豆。 水祝突然扒住罗珊,又拉过春柚柚,三个人围成一个小圈。 她说:“她们昨天没有完成跑步,也没有食物,一整天没有吃东西,怎么今早就能完成跑步?” 气氛瞬间陷入沉默。 水祝又说:“昨晚,只有我和陈欣睡在这里,没有第三个人。如果是你们,什么都没有,敢离开城堡去别的地方过夜?” 罗珊急忙摇头,春柚柚也摇头。 “不敢,所以只会在这里过夜,但是她们没有,那她们去哪了?还有体力,完成今早的跑步。”水祝说,“昨晚,这里发生了奇怪的事情,黑土里有东西,会缠住脚把人往下拉。陈欣就被拉进土里只剩下半边脚,我将她□□,然后,我又被那种东西缠住往下面拽。后来,陈欣告诉我,她早上跑完步就掉进黑土里,晚上才从那里爬出来。” 水祝指着远处的一片黑土,继续说:“她说那里有通道,下面是空的。” 罗珊站起身,顺着水祝指着的方向过去。 水祝不放心她,也想亲自看看,忙系紧口袋,抱着小蛇,和春柚柚跟上。 来到那片黑土,罗珊用脚踹飞泥土,使劲踩,踩了一大圈,每一寸黑土都实心得狠,完全不像下面有道口。 “没有啊,水水你是不是昨晚睡花眼了。”罗珊疑惑地说。 水祝也绕了一圈,确实没有问题。 “小蛇,昨晚是在这里吧?”她不确定地问,但她真是看见陈欣凭空出现在这里。 小蛇点头。 那真的是这里,不是她记错,是这里很有问题。 水祝说:“是这……” “嗐,这有什么好看的,下面乌七八黑,呐,就是这里。”陈欣走过来,往一块地方蹬一脚,踢开黑土。 刨出一个脚大的坑,一颗蛇头从下面昂起,眼看着要飞起来,蛇头一缩,“刷”地钻进土壤。 陈欣用脚刨了许久,黑土厚得很。 她一脚踹在土上,气道:“靠,还带移动的啊,昨晚我一推就开了,土都没几粒。” 罗珊跟着刨土,刨出一个大坑,除了土就是蛇,哪有什么通道。 “草你妈的陈欣,你一天不骗人要死啊!偷了老子的菜又偷饭,连水壶都不放过,还成天没有没有没有,你他妈承认一下会死啊,臭他妈不要脸了你!”罗珊搓着满手的泥,大骂。 陈欣瞬间瞪向罗珊,“我他妈几时偷你水壶了,罗珊你有脸你有脸,有脸你上我房间找啊,找出来我跟你信。” “老子亲眼看见你偷的,还狡辩!” “来来来,哪只眼睛瞎,我给你挖出来让你好生看看,说说说,就是偷你水壶了又怎么样——打架啊,来啊——” 罗珊甩着泥就想冲上去。 水祝一把拉住她,急急安慰道:“消消气消消气,珊珊消消气,水壶不是她拿的——” “还不是,水水你就偏袒她,你看她都承认了啊!”罗珊挣扎着想推开水水。 她力气很大,只左右挣扎两下,就把水祝给推开了。 春柚柚连忙拦在罗珊面前。 一个两个都拦她,气得罗珊两眼生火:“你们都护着她,护着她啊,你们就是心软,被她骗得团团转还护着,水水你别听她胡说八道,她就是骗——” “呵,罗珊,你给她们菜,我一口没吃上,就揪你几片菜叶子果腹,至于天天揪着我不放嘛。”陈欣打断她,“你说我骗水祝,昨晚她亲眼看见的,我上哪儿骗去,她又不是傻逼,我胡编乱造几句就信了啊。再说了,这个人昨晚不是也在嘛,她从这儿爬起来又从这儿爬进去。你们怎么不问问她,三更半夜浑身是血地从土里爬出来,站在水祝面前是想干什么啊。” 陈欣指着春柚柚,面带讽刺地说:“罗珊你整天逮着我骂,你怎么不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你面前的人?她没告诉你们昨晚干嘛了啊,为什么不告诉你啊,这种人也敢往房间里带,不怕眼睛一闭被抹脖子啊。” 气氛霎时凝固。 水祝错愕地盯着春柚柚,今早春柚柚来时候,她是觉得那么一点不对劲,但是小蛇没有任何反应。比起自己的眼睛和鼻子,她更相信蛇的感知能力,然而现在…… 罗珊还保持着气到瞪大眼的模样,僵硬地低头,望着拦在身前的春柚柚。 春柚柚低头,垂眼。她说:“你说昨天跑完步,被缠到下面,可是,昨天早上,我和你一直呆在房间,你没有出来。” “呵,就我和你呆在房间?谁作证,别不是你编的吧。”陈欣嗤笑。 “佣人。” “哟,给我转移话题呢,你先说说你昨晚大半夜的在哪啊。” 春柚柚垂下眼帘,蠕动嘴唇,没有吐出一句话,木讷的脸带着不安和犹豫。 “行了行了,做这副表情还以为我欺负你呢,我和你又没什么关系,你要说我还不乐意听呢,你们自己慢慢围起来说啊,我走了啊。”陈欣摆摆手,转身潇洒地走人。 三人站在黑土上,沉默。 一时间,气氛诡异,诡异到连头顶正午的大太阳也不觉得火辣。 “柚柚……”水祝率先打破沉默,“你能不能说说你昨天走之后的事情……” 春柚柚沉默。 “你知道,现在这个情况很不好,不是我们不信任你,只是昨晚陈欣的事情,是我亲眼看见的,有点难以置信。你看吧,我们三个人能凑在一起也不容易,都一起努力这么多天了,是不是应该互相坦白一点。你告诉我们你遇到的事情 ,珊珊说她遇到的事情,我分享我看见的事情,我们互相分享,掌握更多的情况,才能抓住更多的机会,你说是不是……”水祝说着说着,叹口气,“如果,你不愿意说,我也尊重你。” “没有。”春柚柚突然说。 水祝静静地望着她,等待她继续说。 长时间的沉默,黑曼巴和阿呆从土里钻出来,蜷缩在她们脚边。 春柚柚说:“我们回去。”说完,就向城堡走。 还是和前天她陪春柚柚跑完步后,春柚柚说的话。 罗珊望了水祝一眼,突然骂:“草他妈的262。” 水祝扬眉,随后,无声的“哈哈哈哈哈哈”。 哈完就被罗珊一把拽住,她小声哭泣:“水水啊,我可以杀蛇,但是我有点怕这个啊。”这和死后突然诈尸的人没两样啊。 水祝拍拍她的手,安抚道:“可能她有难言之隐,别急,我们再看看。”她还是挺相信小蛇的。 罗珊拽着她,一起往城堡里走。临近城堡时,水祝回头扫视一圈黑土,上面零散站着六个女生,佣人也还在旗帜下面,只不过已经不是手握计时器那个佣人。 没有看出古怪的地方。 她缓缓从罗珊的手里抽出自己的手,稍微落后几步,问小蛇:“陈欣刚才说的话,是真的假的?”嘴唇都未张动,声音压在喉咙闷出来的,很模糊。 小尾巴缠在她的脖子上,辨认一会儿后,点点尾巴。 陈欣说的是真的,那半夜三更,真的有一个浑身是血的春柚柚站在她面前,然后又爬进黑土,那这个春柚柚? 水祝打了个寒颤,平时只是嘴巴上说着真人假人,当假人真真实实生活在自己身边,一起吃饭喝水说话跑步,真的很恐怖。 “那她是假的?”水祝抱着渺小的希望问。 小蛇歪头,昨晚的春柚柚是真的,这个春柚柚也像真的。 他卷起自己的信子,又缩缩颊窝,没有问题,感知能力很正常,并且比曾经还要灵敏。他不可能闻错,是同一个春柚柚? 小脑袋又歪一下,他疑惑地使劲嗅颊窝,味道有点不一样,又很像,没有药味。 “像真的。”小蛇说。 水祝拧眉,又问:“昨晚的呢?” “像真的。” 像、真、的。 三个字难倒水祝,她还想再问问,但小蛇都这样不确定,再问也很为难他。她摸摸小蛇的头,算是奖励。 上到二楼,走廊上挤满人,春柚柚站在门口等待,周围还站着二十多个女生。 罗珊说:“肯定又是来拿菜。” 水祝打开门,让罗珊把菜给她们,女生们欢天喜地接过,眨眼就消失在门口。 拥挤的走廊,顿时空旷。 春柚柚走进来,问:“吃什么?”右手从水盆里舀水洗手。 “都可以,再炒一份豆角吧。”水祝也跟着洗手,在水流下慢慢地搓着指缝,视线却有意无意地看向春柚柚。 看她舀米洗净,参水进锅,等水开,把米倒进去,拿起豆角折断抽丝,放进水盆里,洗干净漏起来滴水。 和平常无异,做饭的顺序,折菜的手法,都没有差别。 水祝曾经跟着她学做饭,为了努力学好,所以每个步骤都记得很清楚。 她把煮到半熟的饭捞起来蒸上,又拿过别的菜来折,水祝搭手洗干净菜装在碗里。春柚柚另拿锅烧干,放油,放辣椒,下菜,翻炒,放盐,盛进盘子。 炒菜也很没有问题。 水祝把菜端到桌上,让呆坐在那里的罗珊去洗手,刚摆放好碗筷,陈欣晃了进来。 “小妹妹吃饭啊,正好,我也没吃,凑合一顿呗。”陈欣说着,就坐下拿起筷子夹菜。豆角挨上舌头,她嘶一声,吐进碗里,伸着舌头扇凉。 看那模样,烫得不轻。 她又夹起来,吹两口气,嚼两口,吞下去。 罗珊洗手出来,见她一个人吃得欢乐,扯着嗓子又大吼起来:“陈欣你不要脸,又来偷吃,筷子放下,滚滚滚——” 滚字的音还没吐完,陈欣脚下猛地立起一条蛇,冲罗珊“嘶嘶嘶”。 “草,还带蛇进来,滚出去!”罗珊指着房门大吼,“黑曼巴你胆肥啊,什么人蛇妖怪都敢往屋里放!” 门口的黑曼巴支出一颗头,又快速缩回去。 水祝脑仁疼,压下罗珊的手,说:“珊珊,关门吧。”然后将春柚柚盛起来的饭,端上桌。 春柚柚端上两个菜,坐下舀饭。 水祝拍拍趴在肩膀上的小蛇,没有动静。她疑惑地侧头,眼睛只看见他的小尾巴,无力地搭在肩膀上。 小心翼翼地把他抱下来,小蛇在她手里翻个身,睡得格外香,连饭都不想吃。 难怪,屋里进蛇,他都没有凶,真是贪睡。 水祝翘起唇角,抱他上床。 床上的床单和被子乱成一团,昨晚没人睡,谁也没清理。她拿开枕头,抖抖床单铺好,把小蛇放上去,扯过被子给他盖上。 被子放下的瞬间,她瞟见一个方方正正的东西,很眼熟,是她找出来装春柚柚从身体里挖出来的东西。她昨天让春柚柚放好,应该是春柚柚躺床上时,藏起来没有带走。 抓住被子的顿了一下,随后不动声色地帮小蛇盖好被子。 她坐到桌边,端着碗吃饭。 罗珊和陈欣,只见两人的筷子飞快地抢着夹同一盘菜,就像菜市场上的斗公鸡,夹个菜也能夹出一场戏,闹腾得紧。 “珊珊,好好吃饭。”说完这句话,水祝觉得自己像老妈子,管完小蛇,又管罗珊。 罗珊撇撇嘴,再也不和陈欣抢,快速刨完碗里的饭。 陈欣挑挑眉,对水祝抛个媚眼儿,紧跟着罗珊去洗碗了。 好吧,水祝算是看出来了,这两人就是闲得慌,什么事都想来一下。 “柚柚,你的肩膀再上点药吧,今早跑那么久,应该裂开了。”水祝试探性地说着。 春柚柚肩膀上的伤,是她自己挖下来的,来这里时,还是血淋淋的,显然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也没有做过任何处理。 知道她肩膀有伤的,只有她和罗珊。 春柚柚从碗里抬头,说:“好。”她吃掉最后一口饭,洗干净碗,就开始脱衣服。 水祝忙搁下碗,叫罗珊:“珊珊,来帮柚柚抹点药。” 正和陈欣闹腾的罗珊忙应下,洗了手,提出药箱。 那脱下衣服的左肩膀,绑在上面的纱布因为今早的剧烈奔跑,隐隐浸出血来,系的结不是罗珊的结,果然如春柚柚所说,昨天被医生重新包扎过。 罗珊取下纱布,用力有点大,撕裂了粘在纱布上的伤口,瞬间流出血来。 地上的蛇“嘶”一声立起来,冲春柚柚飞去。陈欣一脚踩住它,打开门,连自己一起扔出去。 房门关上,房间里又只剩下她们三个人。 水祝蹲过去,轻声问:“疼吧。”春柚柚总是什么事情都憋着,昨天她说挖肉时候,也是这样,平静地像在挖别人的肉,感受不到疼。 春柚柚垂下眼帘,说:“一般。” 她说出这两个字,水祝觉得自己很对不起她,小蛇都说柚柚可能是真的,她还是在找各种机会证实,就像非要鉴定出春柚柚是假的才是正确。 现在证实了,是真的,她就是春柚柚。 柚柚看见她和罗珊这样对她,心里应该很难受吧。 水祝揪着头发,想说对不起,开口却成了:“那个东西你带了吗,我想再看看。” 春柚柚抬头,那双眼里难得出现了疑惑。 “白色的芯片。”水祝说。 “在房间,现在要吗?”春柚柚问。 牙齿咬在舌头,疼得牙齿都在打颤,水祝松开揪住头发的手,面不改色地帮她拉上衣服,淡淡地笑。 她说:“不急,你有空给我看就可以啦。”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3-14 20:40:30~2020-03-15 15:44: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咕噜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6章 66 药箱收拾好, 罗珊把取下来的纱布扔进垃圾桶。 垃圾桶已经满了,她抖抖袋耳朵,给两只袋耳朵打结, 提去放在门口。 “水水, 我有点困了, 回去睡个觉再来啊。”罗珊打个哈欠。 水祝点头, “嗯,去吧。” 春柚柚扣好纽扣, 站起来,说:“我也回去了。” “嗯,好好休息。”水祝送到门口, 视线扫过走廊,罗珊正在和陈欣骂骂咧咧什么,两个人一起走进房间。 本想叫罗珊到这睡, 现在有陈欣一起, 应该没有事, 她太不放心罗珊一个人睡觉,真容易被人抬走。 看着春柚柚进了房间, 水祝低头凝视靠在墙边的垃圾袋,拉及的最上面有纱布,带血的纱布, 刚从春柚柚的肩膀上取下来的。 她动了动手指,想捡回来,手刚离开门框, 迎头总有股古怪,就像正被人死死盯住。她迅速抬头,廊上没有人,只有不断爬行的蛇。 眼睛略过春柚柚的房门,没有停顿,她转身,走进房间,关上,反锁。 所有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任何迟疑和停顿,平静得和寻常无异。但只有水祝自己知道,她的心脏,正在慌乱地搏动,很快,像要爆炸一样鼓动。 刚才,她抬头的那一瞬,无意识的,脑里浮现出一个恐怖的念头——春柚柚在门背后望着她。 水祝快步走到桌边,拿起杯子大口喝水,想要借水的冰冷压制自己慌乱的心跳。 一杯接一杯,逐渐冷静下来。 她开始回想,在她表现出相信春柚柚就是春柚柚时,她有没有做出不正常,引春柚柚怀疑的举动? 反反复复想几遍,没有,在看见春柚柚的伤之后,她表现得很相信春柚柚。 手指紧紧握住水杯。 幸好,她没有去捡那带血的纱布,捡回来,就露陷了。 她要让春柚柚以为她是相信她的。 水祝走到床边,手伸进被子,摸到了硬质的盒子。正想拿出来,又猛地顿住,收回手时,将小蛇捞了出来。 抱在怀里,温柔地抚摸他的小脑袋,然后躺上床,扯过被子裹住。 她突然想起,“春柚柚”能下狠手在自己肩膀上挖个洞,一定是知道春柚柚身上本来就有伤。怎么知道的?房间里有监控,还是昨天春柚柚被带走后,做了全身检查,医生照着春柚柚身上的伤口,临时给她挖的? 如果是临时挖的,那医生看见春柚柚肩膀上的伤,一定清楚她知道了体内芯片的事,肯定也会给“春柚柚”准备一个。 极大的可能,“春柚柚”现在正在找春柚柚的芯片,或者找不到,直接拿新的芯片给她看。 水祝立即从床上翻身而起,不能让“春柚柚”找芯片,如果找不到,拿出新芯片的几率是百分之五十,还剩下百分之五十会对她说忘记放在哪里,然后找机会来她房间找,找到后一定会说“睡觉掉在这了”。 这么硬质的盒子,怎么可能会掉,只是春柚柚故意藏在里面,不想带走。 水祝摸摸衣兜里的匕首,把小蛇揣进另一边衣兜,拿了两根黄瓜,去敲春柚柚的门。 没人应。 水祝侧耳,听不见任何声音。 正准备再敲,门被打开,春柚柚沉默地看着她,木讷的脸上,能看出刚从梦中醒来的惺忪。 “对不起呀柚柚,你昨天说房间里没有菜,我给你带了点黄瓜来,你饿了就吃,要是不够可以再去我那里拿,不要客气。”水祝递上黄瓜,诺诺地说。 “谢谢你。”春柚柚只接过一根。 水祝拿着另一根黄瓜,在手里转来转去,一副犹犹豫豫的神情。 最后,还是磕磕绊绊地说出来:“那个,我还是想再看看那东西,想再找点什么线索……” “进来吧。”春柚柚退开一步,让她进。 春柚柚的房间很……说不出来的味道,一眼就很沉默又很木,没有灵魂,很空洞,很干巴巴。 阿呆缩在床边,也是呆呆的,在水祝走进去时,探探蛇信子,继续呆着,搭在蛇肚子上的脑袋,没有动一下。 春柚柚给水祝倒杯水,拉开抽屉。 抽屉里的东西,摆放很规矩,一眼就可以看清楚有什么。 水祝坐在桌边,看着她拉开关上,又拉出第二层抽屉。 现在,可以百分百确定,这个春柚柚是假的,因为真的春柚柚会告诉她“在你床上”,而不是找。 她找春柚柚要的另一个目的,是想确认房间里到底有没有监控。如果春柚柚拿出一个,和床上一样的盒子,那就说明她的房间里有监控,她们所做的,佣人都看得见,看见了她把芯片装在什么样的盒子里,在换掉春柚柚后,也会找一个一样的盒子来装芯片,确保一模一样。 现在,水祝终于很明确的知道,一模一样才是最假。没有人可以持续说同一句话,做同一件事,很平常的话和事都是下意识的,不存在完全一样,人都会变化,尽管每天做着同一件事情,也会发生细微的变化,只是太平常,不难发现,只有深究的时候才会摸出蛛丝马迹。 而她们,像“春柚柚”这些假人,就是模仿得太像,像到从模子里刻出来的,太像,反而显得更有问题。 正当水祝胡思乱想时,春柚柚拿出一个盒子,是装过饰品的小盒子,和床上的不一样。 水祝在心里松一口气,房间里没有监控。 春柚柚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一张薄如蝉翼的芯片,透明得很干净,上面没有血,干净得像新出厂。 春柚柚拿出来,给她。 水祝接过,就着灯旋转,芯片在墙上打下亮眼的光,隐隐带着几丝血丝。 做得很齐全,还往上面抹了血,又洗掉,仅留了那么几丝在上面。 “柚柚,你有没有什么头绪?”水祝一边翻转芯片,一边问桌对面的人。 春柚柚摇头:“没有。” “刚才没想到你在睡觉,不小心吵醒你了,可以把这借我拿回去看看么,你睡醒了来找我还你。”水祝商量着。 “嗯。” “那你睡觉,我先回去啦。”水祝把芯片放进盒子,拿起来往门口走。 房门关上,春柚柚木讷地在桌边坐了一阵,然后躺上床,闭上眼。 * 水祝回到房间,钻进被窝里,把自己藏起来,迫不及待地将两块芯片瘫在手心,打开手电筒来回照射。 春柚柚的芯片,鲜血已经凝固,看不出什么。“春柚柚”的芯片,只有几道血丝。 看不出什么,好像都一样。 她关掉手电筒,漆黑的被窝里,什么都看不见,也没有什么不同。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水祝皱眉想,想得脑仁疼,也想不出东西。 果然,能被骗到这里来,也是有原因的——笨。 水祝瘫在床上,第一次觉得小蛇骂她笨,是很正确的行为。 如果她不笨,现在肯定窝在自己家的床上,架着电脑,一边刷剧,一边吃薯片,还会煮一杯奶茶。 真羡慕小蛇,聪明又厉害。 小蛇! 水祝摸出衣兜里的小蛇,还在睡觉。她翻个身,仰躺在床上,小蛇也随着翻个身,横睡在肚子上。 她想问问聪明的小蛇,又想他都很久没有睡过觉,就让好好睡一觉吧。最后心疼小蛇甚于对芯片的探求欲,她温柔地抚摸小蛇的脑袋,小蛇蹭了蹭,伸出信子舔她的手心。 水祝笑起来,收回手,不再打扰他。 芯片,可以晚上再问,先让他睡饱,睡饱的人,才能更灵活地运用那颗聪明的小脑瓜。 她抽一张纸,把春柚柚的芯片包好,贴身藏着,把“春柚柚”的芯片,装进盒子,放到床边的柜子上。 闭上眼睛,睡觉。 她也很久没有好好睡过觉了,眼睛一闭,瞬间进入梦乡。 她刚睡熟,肚子上的小蛇旋转两圈,爬起来,往她藏芯片的地方嗅嗅,又爬出被窝,嗅嗅盒子里的芯片。 血,一样的味道。 小蛇歪头,疑惑地盯着盒子。 人和人的血,不可能一个味道,就像枕头和赝品的血,枕头和春柚柚的血,都不是一个味道。 小尾巴尖翘起来,戳戳小脑瓜,他窝在枕头边,转溜眼珠。 他想,他或许需要说明书。 但是,他不会告诉枕头。 成熟的人,是不会告诉另一半来一份说明书,因为——没有说明书,也必须看懂。 想很久,想不明白。 小蛇瘫了瘫,在床上打几个滚,爬起来,变出人身,大尾巴盘踞在床上,要蜷缩尾巴尖,才放得下他的尾巴。 嗯,很大。 以前,枕头总希望他变大,现在,变得很大。 很好。 小蛇满意地摇摇尾巴尖,游下床,立在编织兜前。 两个编织兜,装得满满,一筐床单被套,一筐全是枕头的衣服。 她好懒,从来没有洗过衣服。 小蛇嫌弃地嗅鼻子,弯腰,一手抱起一个编织兜,进浴室,放半盆水。 然后,他舒展尾巴,坐在盆边,撑着头想。 洗衣服,书上是怎么写的? 哦,用洗衣机。 不用转头搜寻,这里没有洗衣机,很穷。那么——手洗? 两只人类的手,摊在眼前,他望着自己的手,细长,白皙,很嫩滑,骨节分明。虽然他很喜欢枕头的手,但是无法否认,他的手也很好看,很喜欢。 两颗眼珠在洗衣液、水盆和衣服间转来转去,他任命地提起洗衣液倒进水里,搅匀,放进衣服,泡三分钟,一件一件搓,搓得满手都是泡泡。 白色的泡泡,衣服上,他的身上,大尾巴,地上,到处都是泡泡。 他甚至能闻到脸上也有泡泡的香味,香香的,有点枕头身上的香味,并不完全像枕头的香,只是其中一点点的香味。 他很喜欢,想吃。 舌头舔在嘴角,舔到了湿黏的白泡泡。 白泡泡融化在嘴里,他猛地吐出来——很难吃! 小蛇瞪起双眼,难以置信。 明明是枕头身上的香,为什么这么难吃? 枕头很好吃的。 只有枕头好吃,和枕头相同味道的,都不好吃,都没有枕头好吃——他总结出这一点,并且牢牢记在心里,再也不会乱吃。 小蛇颤着舌头,放到水龙头下面洗干净。继续坐在盆边,一件一件衣服洗干净。 清水洗了两次,很成功地用完水。 他关掉水,拧干衣服,放进桶里,提到窗口,从衣柜里取出衣架,一件件挂起来。又回到浴室,立起身体,提起床单和被套,大尾巴裹上去,扭转,使劲拧转,带着细小白泡泡的水“哗啦啦”流淌砸在地上,溅起大片的水花。 拧干后,抖散床单,抱出去,视线在房间里绕一圈,没有可以晾晒的地方。 他歪头,把床单和被套放进桶里,将洗了衣服的水倒进空桶,提到门边,卷一张毛巾,变成小蛇。 拉开门,嘴里叼着毛巾,小尾巴拖着水桶,游上走廊,来到门口的栏杆。 毛巾在桶里打湿,尾巴卷起毛巾,快速擦干净栏杆,直擦到闻不到一丝蛇臭味,他才嫌弃地把毛巾扔进脏水桶里。转身飞进屋里,卷出另一个桶,叼出床单,搭在栏杆上,尾巴拍直,让两面都直直垂下去。 “麻呀!我的乖宝宝呀!” 惊讶的声音炸响在门口,小蛇抬眼,看见枕头震惊地站在那里看他,然后快速跑过来,帮他抖直床单。 床单和被套搭上栏杆,水滴一串串滚下。 小蛇立在门口,廊上廊下的蛇,纷纷绕道而行。 水祝一把抱起他,两眼欣喜又崇拜地望着他,漂亮的眉眼弯弯,眼里像住进了星星,他就小小地立在星辰中间。 小蛇凑上去,闭眼,等待她的亲吻。 他已经做完事了,可以得到亲吻。 其实,他更想,立马关上门,变出人身,让她亲吻他的头,他的眼睛,他的尾巴尖。 他洗了很多衣服和床单被套,可以得到很多的亲吻。 小蛇等待着。 “累了吗?你睡吧,我守着,不会有蛇过来。”水祝温柔地抚摸他的小脑袋。 小蛇两眼一翻,掉在地上。 瘫了。 作者有话要说:嗷,两更终于搞定。 饿了饿了饿了,去吃饭。 晚安,好梦。 第67章 67 坚硬的小脑袋在地上磕得哐当脆响, 小身体瘫在地上,两眼无神地盯着虚空。 水祝赶紧将他抱起来,揉揉他的小脑袋, 心疼地说:“摔疼了吧, 给你吹吹。” 温润的香味喷在光溜溜的脑袋上, 里面的一团浑浊瞬间消失, 清灵的像沐浴在泉水里。两颗黑眼珠转动,小蛇舒服地眯眼, 如浴春风。 在她又一次吹来时,小脑袋快速往上面撞去,抵在她张开的嘴边, 舌尖湿润的触感正舔在他的脑袋上。 嘶! 好舒服。 好喜欢。 他想钻进去,钻进去躺在里面,一定比睡在她的肚子上还要舒服。 小蛇舔嘴, 蜷缩尾巴尖, 又往她的嘴里钻了钻。 嘭! 他撞到了牙齿。 耳朵里传来抽气的声音。 牙齿光溜溜地撞在他坚硬的脑袋上, 疼得水祝直抽气,她挪开小蛇的脑袋, 用舌头舔自己发痛的门牙 ,痛得像当初一口磕在桌上,两颗白牙, 摇摇欲坠的感觉。 她忍着痛,揉小蛇的脑袋,“不疼了吧?” 不疼, 但是她很疼的样子。 “以后给你吹的时候,别乱动。”水祝抱着他往屋里走。 小蛇歪头,不乱动怎么能有亲吻,她不亲,他可以主动让她亲。 水祝放他在板凳上,倒杯水漱口,冰冷的水浸过发疼的牙齿,冻得更疼了。她难受地皱眉,放下杯子,坐到桌边抿牙。 栏杆上的床单已经滴干水,平时在栏上爬来爬去的蛇,在此时,一条也看不见,连蛇的“嘶”声都没有,如果她的对面没有一条蛇,她可能会觉得自己并不是在遍地是蛇的城堡里。 她起身,想去把另一个编织兜里衣服洗掉,转眼就看见关闭的窗口,挂着一排排衣服,地上淌着一滩水。 水祝诧异地睁大眼,忙过去打开窗,将衣服挂出去晒太阳,用毛巾吸干地上的水。 “小蛇。” “嗯?” “谢谢你呀,以后还是我来洗吧,如果你不喜欢看见衣服堆在那,我每天都洗。”水祝拧干毛巾,搭在窗户上晒。 “随便。”他只想要亲吻,最好钻进她的嘴里。 “你洗了这么多衣服,累不累,饿不饿,要不要吃东西,睡睡觉?”水祝擦干净手,走到桌边抱起他。 小蛇点头。 “先吃饭,再睡觉行吗,你今天中午还没有吃饭哦。”水祝掀开锅盖,中午时候她特地给小蛇留了一份。 她坐在锅前,开火加热。 小蛇趴在她的手臂上,看着橙黄的火燃在锅下,锅里的水渐渐加热,碗里的饭也开始变热。 他有点困,浑身无力,想睡眠。 小尾巴捂住眼睛,颤着蛇信子打哈欠。 锅里的水沸腾,水祝关上火,闷热几分钟,端出来放到一边,拿起筷子自己先吃一口,感觉不是很烫,把小蛇放到碗边。 蛇信子卷起白米饭,小蛇随口磨磨,吞下去。 水祝看着他吃,竟然也觉得有些饿,特别是刚才那口饭进肚,饿得更明显了。 她抓过早晨的口袋,里面还有两颗今早煮熟的土豆。她犹豫,吃还不吃,不吃,会不会放坏?吃了,储备粮又变少了。 揪着头发,眼馋地盯着口袋里的土豆,蠢蠢欲动。 小蛇偏头,看她一眼,又看向口袋里的土豆。 为什么要纠结? 他舔着嘴角,翘了翘尾巴。 尾巴尖晃过视线,水祝瞬间亮起双眼,就像看见希望一样,双眼明亮亮地望着他,“你想吃吗?” 小蛇还没有点头和摇头。 她率先说:“好吧,那我们煮来吃吧,一人一个。”话还没说完,快速开火,将土豆扔进锅里。 速度快得像有人要和她抢似的。 小蛇翻眼,想吃就自己吃,为什么要带他,明明是她自己馋得不行。 他扬头往楼上探探信子,330房间里的泥土被翻了大片,一半的土豆苗被拔起来扔在地上。 一株十颗豆,统共就十株,拔了五株,五十颗土豆,今早就煮了十颗。 嗯,这样算下来,却是不多。 小蛇看她直勾勾盯着锅的馋模样,歪头想,她很喜欢吃土豆? 锅里的水沸腾没几分钟,水祝迫不及待掀开锅盖,捞出土豆,放在盘子里,一边吹着被烫到的手指,一边用筷子搓下皮,叉起来咬一口。 吃得香喷喷。 小蛇忍不住舔嘴,但今早他吃过,并没有很好吃,还没有番茄好吃。 楼上的番茄也熟了。 水祝分下一半,喂小蛇。 小蛇摇尾巴。 “真不吃?”土豆瘫在手心,滚烫的土豆把手心烫得红红。 “嗯。”给你吃,他不吃。 水祝笑眯了眼,她说:“不吃,今天就吃不成哦,要明天才有啦。” 知道。 小蛇卷起碗里的豆角,慢慢磨。 “真不吃呀,那我吃了哦?”水祝笑眯眯地看着他。 “嗯。” 水祝欢欢喜喜将手心里的土豆放进自己嘴里,她开心地咧嘴,一脸满足。 吃饱喝足,再睡觉,很爽。 难怪小蛇很喜欢。 她现在也很喜欢。 两颗土豆进肚子,水祝将锅碗洗干净。 半掩门,拿出两个芯片,摊在手心,悄声对小蛇说:“你能帮我看看这是什么吗?” 小蛇盯着手心里的芯片,他已经看过,不知道。 “你那么聪明,一定知道是什么,对不对。”水祝仰慕地望着他。 他想摇头,但是这样就否认她夸他聪明。不摇头,他又不知道这是什么,像她骗他那样骗她? 不可能,他是诚实的蛇,不会骗人。 “我想想。”小蛇说。 水祝疯狂点头:“你想,慢慢想,不着急。”说着,还伸手抚摸他的小脑瓜。 真舒服。 小蛇享受地眯眼,趴在板凳上,慢慢磕上眼敛。 水祝蹲在他面前,一手抚摸他的小脑袋,一手摊着芯片,等他想出什么来告诉她。 然而,脚蹲麻了,换过几个姿势,板凳上的小蛇连脖子都没扭动一下,依旧是那个趴着的动作。 水祝嗡动嘴唇,想叫叫他,又怕打扰他想事情,只好迫使自己憋住,憋得胸口窒息,当换来换去的脚又几次蹲麻的时候。 她终于忍不住,叫:“小蛇?” 没有回应。 “小蛇?” 一动不动。 “小蛇!” 真的睡过去了,而且睡得很香。 忽悠她玩呢。 这人到底是上哪儿去学的坏性子! 水祝咬牙,气汹汹收回抚摸他的手,将芯片包起来贴身藏着,另一个装进盒子放到柜子上。 拉开门,站在门口,床单的一角轻轻扬起,又飘落。 她呼出一口气,是她不对,不应该怪小蛇,他本来就是蛇,只是认字比一般人快,不一定就知道这是什么。 他不知道,也很正常。 不能怪他。 正这时,走廊对面,春柚柚的门打开,她关门转身看见水祝,没有任何表情,继续顺着走廊过来。 水祝瞟向罗珊的门,还没有开,她回头看眼时间,晚上六点。 这个午觉,大家都起得很迟呀。 水祝向罗珊的房间走过去,抬手敲门。 没有动静。 她敲门的动作加重,拍得哐哐响。 随后里面传来罗珊的“啊”声。 紧接着,是道熟悉的声音:“去开门。” 很熟悉,今天中午刚在她房间里蹭了饭——陈欣。 “草你妈的踹人能不能别踹胸啊,本来就小,你是想一锅端啊!”罗珊大骂的声音传出来。 陈欣呵笑:“你也知道小啊。” “小怎么你了啊,小你还摸——”拖鞋哒哒而来。 水祝尴尬,她好像补脑了什么不该补的小故事。 有一瞬间,她突然明白她左邻右舍的感受。 门打开,罗珊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出来,看见水水有瞬间的诧异:“啊,水水啊,进来进来。” 水祝罢手,话还没说出口,又听罗珊叫:“柚柚啊,你们都来了啊,干什么啊,进来坐啊。” “六点了,看你还没醒,过来看看。”水祝说。 “六点——”罗珊的话戛然而止。 陈欣从她背后钻出来,笑嘻嘻问:“饭好了啊?” “还没煮。”水祝无语地翻眼。 一个眼珠翻完,她猛地顿住,摆正眼睛,不可置信自己竟然学小蛇翻眼,不是应该小蛇学她吗?不是小孩子才会潜意识模仿别人吗? 吓人。 她捂住眼睛,好一会儿才放开。 不能学小蛇。 她在心底不断告诉自己 。 “没煮啊,嗐,我会煮,走我给你打下手去。”陈欣说着,伸手拉水祝。 罗珊立马拍开陈欣的手,大声说:“陈欣你他妈骗人,想骗饭吃直说。水水你别信她,她什么都不会。” “我不会?今天中午没看见我洗碗啊,我不会煮饭,我会洗碗啊。”陈欣冲罗珊嗤完,又妖娆地对水祝笑,“不用给我太多,我吃罗珊那份就行,她刚睡了我,合该让给我吃。” “陈欣你少胡说八道,谁睡你了?你他妈抢我床,我没把你扔出去,够给你面子了啊,少给老子在水水面前乱说话!” 陈欣眼一瞟,眼看着两个人又要干起来。 水祝率先拂开罗珊的手,匆匆而去。春柚柚也没有丝毫停留,跟在身后。 进了房间,水祝长长呼出一口气,这两人太能折腾。 春柚柚惯例舀米洗。 水祝将趴在板凳上的小蛇,放到床上,端着盆折菜。 “要多煮吗?”春柚柚端着淘米水问。 “煮吧。”水祝叹气,罗珊和陈欣这两人是缠在一起了,分不开的。 要么陈欣抢罗珊饭吃,要么罗珊抢饭吃,但看目前的情况,她还是觉得罗珊差了一截,可能抢不过陈欣。 经过两天的相处,水祝对陈欣有那么一点点了解,脾气有点冲,但是冲得到位,知道对什么人用什么法子。 米下锅没一会儿,罗珊和陈欣就进来了。罗珊坐到水祝旁边,帮忙折菜,陈欣去春柚柚身边想帮忙打下手,结果春柚柚是个闷的,问一句话,哼都哼不出一声。 陈欣看春柚柚站在锅边,也没事做,出去拍了拍栏杆上的床单,给它翻个面晾。 “手洗的啊?”陈欣一边扯直床单,一边问。 水祝点头:“嗯。”小蛇洗的。 “看不出来你人小,力气还大啊,这都能手洗出来。”陈欣啧啧有声。 水祝淡淡地笑:“还好。”不是她力气大,是她家小蛇很厉害,聪明又厉害,没有教,都会洗衣服,还帮她洗,逞她睡觉时候偷偷洗。 她家小蛇最好。 折好菜,罗珊拿回屋里洗,陈欣抢着擦桌子拿碗筷,很自然地把她自己的那份一起摆上桌。 水祝走去窗口,摸摸晒在外面的衣服。 白天的太阳很大,窗户又正对午后的太阳,只一会儿就将衣服晒到干透,摸起来都有些发烫。 水祝取下来,挂进衣柜里。 衣服收完,窗口变得很空旷,一眼可以望到黑土的边际,一辆辆装甲车停在外面。 她从来没看见有人从装甲车上下来,也没有看见有人送饭菜到车上。 是车上没有人,还是车上设备齐全,不需要从外面获得物资。 “看什么呢?”陈欣走过来站在她身边。 水祝指着装甲车说:“我猜上面没有人。” “嗐,你管它有人没人,没人你也上不去。”陈欣一言打破她的幻想。 她确实幻想过,上去开走。 炒菜的声音响起,一阵阵油香飘来。 水祝忍不住嗅鼻子,她又饿了,明明刚吃完两颗土豆。 她捂住肚子,发现自己最近很能吃。揉着肚子,转身过去,刚转到一半,被陈欣拉住,“快看。” 水祝还没听清,就被陈欣一把拽回去,她踉跄地扑到窗台上,顺着陈欣指着的地方看去。 清冷的夕阳下,灰暗的黑土上,一个肮脏到看不清的女生从黑土里爬出来。顺着她往上爬的动作,黑土四溅翻飞。 她僵硬地扭转脖子,双手以一个古怪的弧度撑在地上,从手肘开始,小手臂像被强行一百八十度旋转,两只手心朝天,手背触地。她用手肘做支撑点,缓慢地往上爬,胸部爬出黑土,腹部爬出黑土。 手背撑地,往前面挪。 水祝以为她是用两手撑住身体,跳出来。 然而不是。 女生的上半身离开黑土,立起来不过三秒,就像被抽了骨头,软在地上。她趴在地上,杵着手肘,缓慢又僵硬地往前面挪,一点一点地挪,两条腿挪出黑土,那是两条折叠起来的腿,脚后跟紧紧贴在大腿上,就像被缝上的,无论她怎么蠕动,两条小腿都没有掉下来。 她就那样,用手肘,撑着黑土,慢慢地,像蚂蚁一样,一寸一寸地往城堡爬来。 “啊——”罗珊震惊的叫声在背后响起。 陈欣眼疾手快地捂住罗珊的嘴。 但还是晚了。 黑土里的女生,左右扭动脖子,搭在她脸上的黑发,随着她的动作,分散开。 水祝看见了一双血红的眼珠,整个眼眶都是红的,就像被灌满鲜血。 她僵硬地扭转脖子,缓慢地往她们的方向偏过来,细长的脖子歪出诡异的弧度。 手背被人猛地一抓,水祝被陈欣使劲拽下,她跌坐在地上,窗台堪堪比她们的头略高一点,但是足够了。 “下面的东西,别看她们的眼睛,也别叫。”陈欣慎重地说。 水祝很敏锐地抓住“她们”两个字。 她们,下面。 意思就是说下面有很多这种人。 昨晚,陈欣还说下面什么都没有。 “下面到底是什么?”水祝谨慎地盯着她。 陈欣耸肩:“很多,形容不完。” “你到底是怎么上来的?” “被人救了,我不认识的人,女的,乌七八黑,看不见长什么样子。”陈欣说,“除了骗你说下面什么都没有以外,其余的话都是真的,我对天发誓,要是说假,就让我死在下面。” 水祝扯扯嘴角:“不用这样。”她们和陈欣,本就没有什么很好的关系,只不过是比别的女生多说过几句话而已。 气氛一瞬间的沉默。 只沉默几秒,春柚柚解救了她们,“吃饭了。” 罗珊挥开陈欣的手,拉起水祝去吃饭。 陈欣甩甩满手的呼吸,站起身往窗外看一眼,渐黑的天色下,什么都没有了。 四个人静默地吃完饭,洗好碗,各回各屋,春柚柚临走前,水祝把芯片还给她。她默不出声地收下,随在陈欣身后离开。 “珊珊,等一下,我去你房间用用水。”水祝叫住罗珊,转身将小蛇放到衣兜里,拿着睡衣和洗漱用品过去。 “水用完了啊,等会我去阿珠屋里给你提两桶。”罗珊说。 “不用啦,就是今天洗衣服用完了,平时够用。” “那你以后上阿珠屋里洗啊,反正她也没用。” 水祝点头,随着罗珊进了屋,把小蛇放到桌上,说:“珊珊,你帮我看着点,别让他跑了。” “这不正睡着啊,跑不了。”罗珊摆手,踹黑曼巴去守门。 水祝钻进浴室,速战速决。 洗漱完,还是有些不放心罗珊,“珊珊,你跟我回去睡吧?” “水水你怕啊?”罗珊两眼发亮地盯着水祝,那样子就像只要水祝说是,她会立马哈哈大笑。 “我怕你睡得太熟……” 话没说完,被罗珊打断:“我这么大个人,还怕被人卖了啊,水水别担心,我睡眠浅得很,一点风吹草动就能醒。” “……那你反锁好门,抵把椅子在门后。”水祝拿起换下的衣服,抱着小蛇走人。 回到房间,水祝有一瞬间,以为自己会失眠,毕竟下午睡得很长,晚上又看见黑土上诡异的女生,还要担心一下罗珊。 结果,头沾上枕头就睡过去。 小蛇从她怀里爬出来,往窗外探探信子,反锁窗户,溜出房门。 他飞上三楼,游进330房间,把拔掉的土豆苗扔到门外,整理了藤蔓。他算着,准备去找几袋种子回来种,种些什么。 想了一下,最后,很干脆地决定全部种土豆。 枕头爱吃土豆,就全部种土豆。 他摘下一颗番茄吃掉,又卷着一颗出门。 森蚺的大尾巴从楼上甩下来,他刚游上栏杆,一股香味窜进鼻子。 小蛇嗅嗅颊窝,寻着香味游过去。 走廊尽头的楼梯转角,通往四楼的楼道被铁栏隔绝,里面昏暗得像监狱。 一个人站在铁门外的昏暗里,香味是从她身上传来的。 蛇很喜欢的香味。 他也有点喜欢,不是枕头的味道,却能诱惑他的颊窝。 颊窝频繁地缩动,他游过去。 那人伸出双手,温声说:“来,上来。” 小尾巴缠上她的手指,他顺着手背爬上去。 番茄掉在地上,砸裂了一道口,番茄汁从裂口淌出,飘散着酸甜的汁水味。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3-15 23:33:52~2020-03-16 18:56: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墨聻 10瓶;爱书的豆豆 5瓶;咕噜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8章 68 酸甜的味道飘在颊窝。 小蛇伸舌舔舔嘴角, 回头看眼地上流着红汁的番茄,咬咬蛇信子,爬上那人的手臂。她的脸隐藏在昏暗中, 只有模糊的轮廓。 小蛇却能看清那张熟悉的脸, 经常对枕头温和笑的脸——艾弗瑞。 艾弗瑞抬起左手, 弯曲手臂在胸口, 让小蛇平稳地趴在上面。她搓搓右手指腹上的粉末,那股香味更浓郁。 小蛇缩缩颊窝, 深嗅一口,很温和的味道,比苻归粉好闻。 十几天前, 他们只会用苻归粉将蛇潮分散引走,十几天后,竟然研究出比苻归粉功效强的药粉, 还让他挺喜欢。 速度真快。 不知道要带他去哪。 小蛇扬头对老森蚺“嘶”一声, 趴在艾弗瑞的手臂上一动不动。 艾弗瑞沿着楼梯下去, 随着她身上飘散的味道,从四面八方爬来许多蛇, 紧紧跟在她的身后,一条条不同花斑的蛇,缠成五彩斑斓一团, 在脚跟后涌动。 她却没有一点害怕,每一步走得极度平稳。 下到一楼,转进餐厅, 走进后厨房。 储物室空旷又干净,同上次和枕头来没有变动分毫。墙角的货物架上缠绕着几条蛇,闻着香味,齐齐爬来。 艾弗瑞面朝货架走过去,随着她离货架越来越近,货架旁的一道墙开始从白色逐渐玻璃一样的光亮,里面反射出一切——艾弗瑞抬着手臂越走越近,身后是像潮水一样翻腾的蛇群。 在抵到玻璃镜的边缘线时,响起一声机械的“滴”,随后,玻璃镜消失,出现一扇三米宽的金属大门。 艾弗瑞抬手按右侧的水晶屏,密集的红色光线打在艾弗瑞身上,上下快速扫描,水晶屏上出现艾弗瑞的大头像,下面一串串禾西文字,每隔三秒开始滚动 ,无限循环。 在滚动第九次的时候,金属门打开了。 艾弗瑞目不斜视地走进去。 小蛇歪头,视线扫到水晶屏上,禾西文字还在滚动,频率比刚才快两倍。他们来的方向,金属门外,是实打实的墙面,没有玻璃镜子,没有货架,蛇潮也被隔绝在外。 他们就像凭空消失在货架前,又凭空出现在这明亮又宽长的过道里。 小蛇卷卷信子,不解。 他和枕头来的时候,走到货架边,墙为什么没有变成玻璃镜子?在墙外,他也没有闻到这里面的味道。 他的感知能力退化了? 小蛇探出蛇信子,舔了满口的药水味,五颜六色的药水,浓郁的消毒水,人类的味道,药人的味道,蛇腥臭,蛇胆的酸汁……很多,太多,里面的空间巨大,可容纳的物种多到离谱。 蛇信子没有退化,那就是墙有问题,隔绝蛇的感知,是什么东西能隔绝他的感知? 小蛇翻转眼珠,看艾弗瑞,那张对枕头温和笑的脸,在这里面,在明亮的灯光下,变得平静无波,甚至有些凌厉。 人类,很善变。 枕头,也很善变,不像他,很专一。 他喜欢刚才的药粉味,喜欢,不代表可以迷惑他。在他扔土豆苗的时候 ,他就感知到藏在楼梯口的艾弗瑞。 她想抓他。 枕头说过,如果他在摄像头下面变成人,或者做出奇怪的事情,不符合蛇的事情,他会被抓,抓走后,枕头没有能力救他,所以每时每刻都要谨慎避免。 他记得很清楚。 但是,他在摄像头下面背过被子,给枕头提水端饭,擦洗栏杆,晾晒床单。 他觉得这些,只是比普通的蛇聪明一点,并不代表蛇不会做。就像他叫黑曼巴和阿呆去找油盐辣椒,它们也找到了。 蛇不是真的什么都不会,需要被指导。 可能是他的自我指导的过分了,不然艾弗瑞不会来抓他。 抓他,他就来。 他想看看他们有什么好东西,给枕头带回去,再去找土豆的种子。 枕头很爱吃土豆,枕头很喜欢一些好东西,比如阿伏帞。 书上说,满足女人的欲望,是男人的本分。 他可以满足她。 * 长长的通道尽头,电梯自动打开。 艾弗瑞走进去,电梯门合上,满室的红光扫在艾弗瑞身上。 一分钟后。 “安全。”机械声音响起,“几楼。” “负四。”艾弗瑞说。 “声音符合体型特征,艾弗瑞。请前往负四楼。” 机械声音落下,电梯快速下坠,又迅速停止,停得很稳。尽管下坠的速度很快,艾弗瑞也没有晃一下。 艾弗瑞走出电梯,前面是三个岔路口,她直直前行。 电梯门在身后关上,又呼啸而上。 小蛇蜷缩蛇信子,信子深深陷入喉咙,舔舔声带。他想他能不能发出艾弗瑞的声音,如果可以,他以后能拧下艾弗瑞的头颅,带枕头来这里找她喜欢的东西。 这里面有水晶,很大的十二颗。枕头肯定会喜欢。 十二颗大水晶出现在正前方,整齐排列,悬空在宽大的水池中央,十二条透明的玻璃路直通水晶。 艾弗瑞踏上浮在水面的玻璃栈桥,一颗水晶打开,她站进去,水晶合上,喷出巨大的水雾,从上到下地裹住艾弗瑞。 一分钟后。 水晶沉进水里,又往下潜出水面。 水晶球打开,身穿粉红护士服的护士拿着毛巾,帮艾弗瑞擦干净脸上的水雾,替她穿上防护服。 前面,两列实验台,延申几百米 ,每个实验台上,挂着装着白色液体的容器,不同型号的导管从容器链接到实验台上。两列实验台,各面朝墙壁,墙上挂着满容器的蛇,全部交缠成一团在里面蠕动,一笼笼老鼠,奶白的蛆挤满容器,旁边还挂着女生,赤身裸体,腹部插着一个导管,从实验台上深陷腹部,白色的液体缓慢流动。 有些女生清醒着睁眼,有些女生搭耸着头,有些女生昏迷不醒。 都是长得很奇怪的女生,要么缺胳膊少腿,要么一只手七根手指,要么被割唇,也有不足一米的侏儒,双目失明的,黄色的液体顺着腿根流下失禁的,神色迷茫又稚嫩的…… 小蛇收回信子,歪在盘子里。 他动了动,随着他的移动,盘子下面响起机械音。 “您的体重为0.012kg。” 小蛇歪头,看见身下的水晶屏上,显示着他的体重。 “噗,这么轻,才12克,刚出生没几天吧。”护士抱起来,递给艾弗瑞。 艾弗瑞笑:“我看见它有三个月了。” “三个月才这么点?这里面做过实验的都没这么轻。”护士不可置信,“苟教授在30号台,你去那找他。” 艾弗瑞抱着小蛇走过去,一张张实验台上,摆放着一条条蛇,有活的,有割了蛇信子,有被剖了腹,将老鼠的头塞进蛇腹,只留身体在外面。 小蛇歪头,枕头多重? 他才12克,那枕头肯定没有12克。 他抱过枕头,很轻,比他的一片蛇鳞还轻。 她应该只有3克。 三克,是多重? 回去要好好补补知识,他认识字,还没有看见三克是多重。 “苟教授,你好,我是艾弗瑞。”艾弗瑞站在实验台边,盯着那双带着橡胶手套的手指穿梭在蛇的腹部。 他撸出蛇胆扔到一块小小的正方形玻璃上,手指快速将蛇肠打个结,扯着分开的腹部往里一拉,穿透蛇腹的银线拉紧打结,蛇腹被迫合拢。 那是条银环蛇,一米长,寡瘦。睁着浑浊的蛇眼,对小蛇探信子。 小蛇看向那个苟教授,很年轻,年轻得像未成年,被包裹的头发钻出一丝发尾在额头上,梦幻的蓝。 他见过,那个把枕头勾了魂的狗男人。 小蛇“嘶嘶嘶”颤信子,两眼快要变成竖瞳,他在艾弗瑞手臂上立起身。 苟教授脱下橡胶手套扔掉,压下开关在水流下洗手,随手擦干水,转身往前面走,“我看看。”声音闷在口罩里,很弱,像常年久病的那种虚弱。 他找个空闲的实验台,张开两指就来卡小蛇的下颌。 小蛇“刷”地跳起来,对他狠“嘶”一声,伴随着这一声,那条银环蛇滚下实验台,拖着残疾的身体往细缝里躲藏。 “小小的个,这么凶,”苟教授眯眼,“快上来,别逼我动叉子。” 小蛇盯着他手指的地方,那里有很多的阿伏帞,还有刚才闻到的香粉。 他收回信子,很乖地趴上那块玻璃片。 苟教授推推鼻梁上的眼镜,带上新手套,将小蛇翻一面打量。 苟教授问:“没毛病,你想看什么?” “你没看视频?”艾弗瑞问,“三个小时前传给你的。” “那些啊,没什么,蛇不仅可以吃饭喝水,洗衣服袜子,还可以暖床,只要你把意念传达给它。”苟教授按下一个按钮,实验台对面的地上,站起来一条蛇,尾巴立在地方,头上顶着两个细长的触角。 “倒杯水。”苟教授说。 头顶触角的蛇用尾巴走到实验台边,卷起杯子,按下开头,水流“哗哗”流进杯子,眼看快要满了,它又按停,把水杯卷到苟教授面前。 “看,很简单的事情,不足为奇,只是你们平时呆在城堡,很少接触。”苟教授说。 艾弗瑞皱眉:“你这是实验品,它是未经过改造的。” 苟教授挑眉:“那只能说明,这条蛇更适合改造,说不定还能说人话,我再给它加两条腿,足以坐在背后以假乱真。” 艾弗瑞没有吭声。 苟教授转身去旁边的实验台,拧起台上的死尸扔给地上的触角蛇,触角张嘴,一口吞下。 见艾弗瑞还站在那,他说:“行了,带回去吧,别再背着刘东过来了。现在230的实验体还没有成功,这一蛇一人可是他的命根子,小心他知道你这样胡来,一枪毙了你。” “你知道,来了我这里的蛇没有能回去的。”苟教授说,“晒个床单,只能说230有眼光,选了条好蛇。嗯,今年刘东的眼光不错。” 苟教授转头去看玻璃片上的小蛇 ,不看还好,一看笑了起来。 只见那条小尾巴戳在蛇粉上,尾巴尖钻进口袋,卷出蛇粉抹在尾巴上,蛇粉洋洋洒洒飘散在空中,引得周围的蛇蠢蠢欲动。 那一尾巴蛇粉似乎还满足不了他,直接勾起一整袋。 苟教授快速抓过来,眯眼看他:“想要?” 小蛇歪头,故作听不懂,尾巴不断往蛇粉伸。 苟教授提着蛇粉,在空中左右晃荡,就是不给他。 小蛇跃起来,凶狠地冲苟教授咬去。 苟教授松开蛇粉,小蛇立马缠上去,尾巴戳破了袋子,满袋的蛇粉向苟教授兜头而下,扑了他满脸满身。 蛇粉洒在颊窝,小蛇藏在白色的蛇粉里猛“嘶”了一声。 伴随着他的嘶声,实验台上的蛇瞬间立起来,滚下地,向他们爬来,墙上的蛇兴奋地撞击容器,容器撞在墙上哐哐响,伴随着老鼠刺耳的“吱吱吱”声,那些残疾的,没有被困住的蛇,发了狂地向苟教授涌过来。 苟教授瞬间冷了眼,急速后退,艾弗瑞连忙跟上。 小蛇坐在实验台上,冷笑。 敢勾引他的枕头,眼珠都给他挖下。 他又嚎嘶一声。 嘭! 容器破碎,几十几百条蛇砸在地上,蠕动黏满药水的身躯,疯狂地涌过来,向苟教授和艾弗瑞蠕去,闻着蛇粉的味爬去。 苟教授快速钻进一间玻璃房间,蛇群被阻挡在外面,他和艾弗瑞很快消失在房间里。 实验台前后,到处都是在奔跑的医生和护士,踩在蛇的身上,被绊倒在地,匍匐在蛇群里蠕动。 鲜血喷溅,一颗头颅断裂进蛇嘴,惊恐的尖叫都被吞进蛇腹。 挂在墙上的女生们,撕哑着喉咙尖叫,有蛇爬上她们的身体,有些身体,连蛇都在极力避让。 小蛇转动眼珠,看着人与蛇不断地奔跑和追逐,尖叫声四起,浓郁的鲜血味飘散。 他扯下对面干净实验台下压着的白布,卷起阿伏帞放进布里,又找注射器。 扫荡完阿伏帞,他系紧布,挂在尾巴上,飞快地往尽头游。 他还要去找种子。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3-16 18:56:54~2020-03-17 17:55: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唯见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木瓜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9章 69 夜半三更, 月黑风高,大风刮得树叶沙沙沙,缩在树枝上的蛇不断地颤抖信子, 往黑土长探信子。 四面八方, 整片天空, 都是蛇的嘶声, 密密麻麻,延绵不断。 城堡外墙的墙根处, 一团黑影像一座小山丘,不断地挪动,挪动, 立起来。黑影爬上墙,缓慢往上,短短的一道影子在黑土上打下一个椭圆形。 它往上爬, 手背贴在墙面, 渗着粘稠的液体, 像乳胶一样,粘在墙上, 将它的整个身体牢牢凝固在上面。每往上爬一点,手背顺着墙壁滑上去,粘液拉成丝, 被风干,黏在墙上随着风飘扬。 爬上壁灯,它僵硬地扬头, 脏到长满虱子的头发从脸上散开,露出一双血红的眼睛,猩红的,像灌满血的红,霸占整个眼眶。 它望着破碎的窗口,未被钉上的窗户,漆黑的嘴撕裂,嘴角上扬出巨大的弧度,像顺着唇角被割裂出豁口,唇角长长的往两只耳朵边拉扯,露出嘴角乌黑的腐肉。它望着窗口笑,喉咙里发出“嘎嘎嘎嘎”的破碎声,猩红的眼睛在灯光下,像风吹水面,荡起鲜红的水花。 渗着粘液的手背“刷”地滑上去,整个身体往窗口缓慢地爬去。 它是迫切的,迫不及待的,但它的身体只允许它一点一点地往上爬。 大风从窗口灌进,随即,窗户响起“咯吱”的声音,有水流滴在地上 ,散发出浓郁的恶臭。 房间里,床上的人翻个身,面朝窗户,那滴落的水流声更大了。 水都用完了,哪里来的水? 水祝捂住眼睛,迷迷糊糊地想。 当鼻子闻到浓郁的恶臭,她攸地睁开眼,一道黑影从窗户快速闪过,窗口的墙壁上溅着黑色的斑斑点点,绒毯上一滩黑水,将绒毯染得漆黑,破碎的玻璃上随风飘摇着灰白的丝线,像拉丝的棉花。 水祝猛地伸手到枕头下,握着刀,轻悄悄地坐起来。眼睛盯着床脚,凝神仔细听,没有声音。 她快速扑过去,绒毯上除了一滩黑水,什么都没有。手电筒往床下一扫,没有。 滴答滴答。 水流的声音瞬间炸响在耳朵。 水祝猛然抬头,一眼撞在匍匐在窗口的黑影上。 那团黑影,腹部插在破碎的玻璃尖,正挥舞着半折叠的双手往房里爬来,向下的手背渗出粘液,朝上的手心里,满是白毛,像生出的霉丝,密密麻麻。 它在玻璃尖上不断地蠕动,尖利的玻璃片插在它的腹部,扎破了几个口,正流出黑色的水,像暴雨后的地下水沟,臭得人脑袋发晕。 手电筒的光扫过去,那颗面朝地的头顺势抬起来,两颗血红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水祝。白光里,那血红,像在浮动,像水一样浮动,在眼眶里荡来荡去,旋出漩涡,一圈一圈,旋转,旋转深陷,深陷进去,一圈一圈,荡漾,旋转。 水祝的目光被吸过去,呆呆地盯着,盯着那不断旋转的血红,她看见里面有东西,很小很小的一个点,黑色的点,她像被放进万花筒,跟着漩涡的转动而不断往下坠,越坠越深,越坠越深 ,整个人无力地倒在里面,往下,往下,掉下去。 “嘭!” 玻璃哗啦破碎,碎渣飞溅,一条巨大的尾巴荡在窗口,遮天蔽日地扫进来,尾巴拍碎了玻璃窗,那团黑影被拍得直直向水祝扑来。 水祝猛地惊醒,快速往一边翻滚。 嘭。 整个人毫无阻拦地砸在地上,脑袋又晕又痛,浑身无力,眼前的一切都在旋转。 她撑着地,不断往后退。 床上的黑影在挪动 ,手背趴过的地方,留下一片一片粘稠的毛发,腹部被玻璃割破的洞,像水龙头一样 ,哗啦啦地流出黑水,散发着浓厚恶臭的黑水,就像喝进了一肚子的地沟水。 被子,床单,全被染成黑色,灰白的毛发在上面飞舞。 它爬过被子,爬进空洞洞的被窝,它歪头埋进枕头 ,喉咙里发出“嘎嘎嘎嘎”刺耳声音。它一直埋在上面,整个头深深陷进枕头。 然后。 它抓着枕头,爬进被窝,爬进去,藏起来。 被子高高拱起。 它趴在里面,再也没有动。 水祝背靠桌脚,半遮住眼睛,手电筒扫过去。她看见它驮着自己的双腿,像狗一样趴在里面,黑色的水不断蔓延,床单被打湿,滴下恶臭的黑水。 几秒,几分钟,或者几十分钟。 除了流淌的黑水,盖在它身上的被子纹丝不动。 “……” 所以,从土里钻出来,大老远,深更半夜,扎破肚子,就是为了来霸占她的床,睡一觉? 水祝握着刀,不敢松懈半分,脑里神经紧紧绷紧。 嘭! 又一声巨响。 水祝抵着桌脚的后背一抖。 一根粗壮的大尾巴,足有几米粗的大尾巴,从窗外甩进来,眼看着快速触碰到床,大尾巴猛地顿住,然后使劲往床上探,窗户的边框发出“咔嚓咔嚓”的摩擦声。 手电筒扫过去。 水祝看见森蚺的大尾巴被窗户卡住了。粗壮的大尾巴将窗户缝得严严实实,整个房间,只有手电筒的微弱光线,光线里,森蚺的大尾巴使劲甩来甩去,就是打不到床上。 尔后,大尾巴攸地抽出去,在空中凶猛地扇几下,消失不见。 水祝松口气,床上一个,再加一个森蚺,她可能连叫救命都会迟。 一口气还没有松下去,呼啸的风声灌来。 还有月光的窗口猛地漆黑,一张一百八十度大的血口俯冲进来,杵在床边,又粗又长的蛇信子在空中打颤。 “嘶嘶嘶嘶嘶。”两颗浑浊的眼珠盯着水祝。 水祝缩到桌下,想将自己藏起来。 她目测,森蚺那颗头太大,钻不进桌子。而且,她还有小蛇,小蛇能让森蚺守门,肯定是好朋友—— 小蛇! 她的蛇还在床上! 它不是在床上睡觉,是在吃她的小蛇! 水祝猛地蹭起身。 嘭! 脑袋撞在桌底,撞得她两眼冒花。 手电筒掉在地上。 她捂住发疼的头顶,撑着地面,快速爬到床边,使劲抓住被子,“刷”地掀起。 黑影,抱着枕头,趴在床的正中心,脸深深陷在枕头里,长满虱子的头发洒满床单。 背上的被子消失,它扭转脖子,抬起头,脖子发出“咔咔”的声音。 它望向水祝手里的被子,伸手。 “嘭!” 森蚺一头砸在黑影的背梁上,背梁凹陷。 “噗!” 又一头狠狠戳下去,黑影被它的下颌戳成两半,黑水像冲塌了坝的洪水,凶猛地喷溅,喷溅在床上,水祝身上,兜头而下。 恶臭滚进鼻子,淌在唇线,水祝死死闭住眼睛,咬紧唇。 裸露的皮肤上,流淌的黑水里,有细碎的东西在蠕动,滑叽叽的,裹着粘液蠕动,在她的脸上,手上,脚上,爬来爬去,上上下下。 森蚺看着浑身肮脏,爬满幼蛇的水祝,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它只想弄死床上的东西,砸断它的背梁是唯一办法,它不能吃它,尾巴太粗壮,进不来…… “嘶!” 清冷的声音突然响起。 水祝只觉腰上一紧,她被冰凉的大尾巴卷走,一阵天旋地转,她落进了光溜溜的怀抱,一手摁上了裸露胸口上的半弧形的伤疤。 她的小蛇。 嘴唇嗡动,黑水流顺着嘴缝流进嘴里。水祝再也没有忍住,弯腰呕吐起来。 小蛇急忙帮她拍背,抓起她被粘液黏成一团的头发,抹掉她脸上的恶臭。 卡在窗口的森蚺,抖抖尾巴,叼起床上断裂的两半尸体,飞快地退出窗口,先跑为敬。 黑水刷刷刷落在地上,像刚从水里提起来的衣服,整个毯子上全是水。 小蛇看着难受的枕头,菱角分明的脸,冷得像冰霜。 他愤怒地磨牙。 总有一天,他要拔了森蚺的胡子,将这里炸成荒原。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搞定,嗷呜,我好厉害,快夸我!! 第70章 70 黑水里蠕动的幼蛇, 快速掉下水祝的身体,逃命似的四处乱逃。 水祝越吐越恶心,浓厚的恶臭经久不散, 整个人像被埋进下水沟。流进嘴里的黑水, 是苦的, 又苦又涩, 她甚至能闻到老鼠的臭味。 “呕——”五脏六腑绞在一起,恨不得全给吐出来。 小蛇抱起她冲进浴室, 拧开开关,淋浴器猛地喷出大股大股的冷水,一会儿后变成热水。 他拱起尾巴, 一手将枕头摁趴上去。 水祝趴在他的大尾巴上,脑袋吊在尾巴边,吐出一口黑水, 一口浑浊的酸水, 胃里丝丝的疼。 小蛇挤出洗发水, 往她的长发一抹,抹出白泡泡, 随着热水“哗啦啦”流走。双手往下,抓住她单薄的睡衣,用力一撕。 哗啦—— 睡衣从背上撕开, 露出白皙纤瘦的背部,热水打在上面,喷得水祝颤抖了一下。纤薄的背脊骨在撕裂的睡衣下若隐若现, 腹部下陷的腰背上,脊柱沟从大开的衣摆里往上蔓延,水流淌进骨沟,在里面荡来荡去,晕出小朵小朵的鳞波。 在哗啦啦的水流声中,小蛇听见自己吞咽口水的声音。 冰凉的手指悄悄戳进积满水的骨沟,在小小的水花里打转,一不小心碰到脊椎骨的边缘,指腹触在光滑的肌肤,他下意识地沿着脊梁骨缓慢地往上滑,滑到肩骨,沿着骨窝旋转一圈。 他抬起手,张嘴,伸出粉红的舌头舔了一口,然后将整根手指含进嘴里,指腹香甜的味道让他忍不住眯眼,黑亮的眼睛变成一双竖瞳,莹光里泛着丝丝绿线,像缠在眼前的网,勾得人不断下坠,愈陷愈深。 酥痒爬满背脊,像一条幼蛇在她的背上爬行打转,温热的水里,水祝痒得不住收缩肩膀。双手撑在地上,仰起头想看什么,迎头撞上凶猛喷射的热水,喷得她下意识闭眼屏住呼吸。双手乱舞,好像摸到了湿滑的蛇鳞,冰凉的。 她松开手,跳起来,偏头避开水流,抹掉脸上的水,睁开眼,视线一阵迷糊,整个人都罩在热腾腾的水汽里。 大尾巴上的柔软兀地消失,小蛇快速睁开眼,猛地看见枕头站在水汽里双手抹脸上的水。他吓得赶紧变成小蛇,小小的蛇身体掉在地上,身前身后都是从枕头身上流下来的白泡泡水。 他深嗅颊窝,舒舒服服地荡在白泡泡里。 随着白泡泡飘来飘去,他被一只小巧的脚踩了个正着,小脚丫踩在他的背上,坚硬的蛇鳞吓得水祝打了个滑。 她一屁股坐在地上,撞上了那双漆黑的大眼睛。 小蛇呆呆地望着她,满眼惊慌。 水祝呆滞地盯着他,满脸错愕 。 随即,纤细的手抓住他,用力一甩,小小的身体在空中抛出一个完美的弧度,落进了放着毛巾的置物架上。 小蛇翻个身,快速躲进毛巾里。他藏在里面,用尾巴尖捂住嘴,开心地滚来滚去。 他吃到了,吃到了枕头的背脊骨。 那里真好吃,比她的手指还要好吃。 嘶~ * 水祝快速冲洗掉身上的不舒服,扯过浴巾裹住,湿哒哒的长发打在后背,将浴巾浸湿透彻。 她卷起置物架上的毛巾,把小蛇提出去放到桌上。从衣柜里取出衣服,进浴室换上。 再出来时候,桌上的毛巾已经不见了。 水祝气到蹬脚。 又跑! 真应该抽一顿才涨记性! “小蛇,出来!” 她走到桌边,弯腰捡起地上的手电筒,光线扫在昏暗的房间,整个房间肮脏得像从地下水沟提出来的一样,遍地都是散发着恶臭的黑水。 目光能看见的地方都没有小蛇。 “小蛇!” 一声落下,房间门“吱呀”打开,凉风穿堂而过,吹得水祝头皮发凉。 昏暗的走廊上飞进来个黑影子,水祝快速往旁边闪,黑影随着她躲闪的弧度拐弯,爬上她的肩膀,坐着不动了。 熟悉的坐姿 ,熟悉的温度。 水祝抬手抓住他。 “和你说几件事。”水祝放他到桌上,手电筒搁在他身后打出一片光。 不大的白光里,小尾巴点了点。 “不能再乱跑。”水祝说。 小蛇点头。 “你每次都答应得快,转身就忘了,刚才又乱跑!”水祝陡然提高声音,声线里隐隐压着怒气。 小蛇歪头,他没有乱跑,只是把栏杆上的床单收去楼上。 小尾巴揉揉她的手,低声说:“不乱跑。” “真的?” “嗯。” 看见他那么乖,水祝忍不住抬手想摸摸他的头,手刚挨着他的头,水祝的手心压在他头上,问他:“你刚才是不是乱跑?”她总觉得自己和小蛇不在一个频道。 “没有。”小蛇答得毫不犹豫。 一股怒气绕在肚子里,撞来撞去,撞得水祝肚子疼。她忍住搁在他头顶上的手,努力让自己变得温柔。她咬咬舌头,一字一顿地说:“我说的不准乱跑是不准离开我的视线范围,要么呆在我身上,要么站在我能看见的地方,听懂了吗?” 哦,他的不乱跑,是不能跟着别人跑,对于这件事,他一直做得很好。 他歪头犹豫,如果答应枕头,那他以后就不能去给她找好东西了,他还没有学会艾弗瑞的声音。 行吧,他可以叫蠢蛇去找,也可以抓一条鸡冠蛇去学艾弗瑞说话。 “嗯,不乱跑。”小蛇扬头,蹭蹭她的手心。 水祝温柔地摸摸他光溜溜的小脑袋,笑着夸奖他:“乖,小蛇是最乖的。” 小蛇翻眼,他不是小孩,这些哄小孩儿的话唬不到他了。 随后他又听见枕头说:“还有,你必须记住这一条,我进卫生间的时候,你都不准偷偷进来。一定要记住 ,深深记到你的小脑袋里。” 水祝咬词咬得格外重,重复又重复,生怕他听不懂,记不住。 小蛇没有立即答应。 她以为他们两个人的思维又出现偏差,指着卫生间那道门,说:“以那道门为界,我进去后,你不准偷偷进来。” “那道门?”小蛇疑惑地问。 “对,就是那道门。”水祝重重地点头。 小蛇舔舔嘴角,面不改色地答应:“好。”但那眯起的黑眼睛里,满满都是藏不住的笑意。他们以后不住这里,没有那道门。 “嗯,这才乖。”水祝对他笑,“现在我们开始实行第一个吧。” “嗯?” 水祝拍拍他的头,转身从衣柜里取出一件质感柔软的连衣裙,用刀割下长长一条布。她拿着布条,笑眯眯地向小蛇走过来。 小蛇心脏猛跳,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不祥的预感。 他往后面挪了挪,被枕头的手摁住,布条从他的腹部穿过,在他身上缠绕一圈,紧紧打个结。 “来,钻出来。”水祝面带微笑地轻声说。 那笑,有点诡异,小蛇缩缩尾巴尖,听话地从缠紧的布条里钻了出去,一点阻拦也没有地钻了出去。 水祝满意地点头,把他塞进去,将结系得更紧。 腹部一紧,小蛇缩了缩肚子,终于明白她想干嘛——她要绑住他,不让他跑! 小蛇“哼哧”一声,在枕头叫他继续钻出去时,他在缠紧的布条里翻来翻去,蛇鳞刮在布上,怎么都溜不出去。他龇着牙,佯装出特别生气又愤怒的模样。 挣扎许久,他弱弱地仰头,委屈巴巴地叫:“祝祝,出不去……” 两眼水汪汪,那委屈的小模样,像只小奶狗,看得水祝心头一软,双手攀上布条,差点就顺从他的意思给解开了。 水祝长长呼出一口气,拍拍他的头,说:“就这样,绑在我身上,不准离开我。”说着,把布条的另一端缠上自己的手臂。 小蛇卷起蛇信子,枕头真是变聪明了点,可惜,小小布条,怎么拦得住他。 她喜欢这样,他就陪她玩。 他很有时间,有很长的时间,无条件地满足她。 小蛇戳戳枕头的手,在她疑惑望来时,商量着说:“栓这。”尾巴尖戳在她的腰上。 腰间一痒,水祝下意识抬手去摸,绑在手臂上的布条扬起来,绑在另一边的小蛇像颗迎风飘扬的球,在空中荡来荡去,荡得小蛇晕头转向,两眼呆呆。 水祝连忙抱住他,后知后觉,这个位置好像真不方便。 她解开布条,在腰间比划一圈,是挺合适,还能把他藏在衣服里。脱下外套,把布条拴在腰上。 小蛇立在布条上,张开颊窝深嗅她身上的香味。当外套穿上身时,小蛇只觉眼睛一黑,颊窝,嘴里,信子,到处都是她的香,浓郁地包裹着他 ,他就像躺进了枕头的身体里。 好喜欢。 嘶。 他晕乎乎地趴在她的脊柱骨里,闭着眼睛,安静地享受。 这个地方,真好,比肚子还要舒服。 枕头身上,被衣服裹藏的地方,真是一处比一处舒服。 他喜欢,很喜欢。 总有一天,他要睡遍枕头所有藏起来的位置,一处睡一万年。 可以睡上好几十万年。 他在香甜的味里,飘飘欲仙地仰头蹭她的脊椎骨。 满足。 无限满足。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木瓜的营养液,抱住啾咪~ 第71章 71 折腾大半夜, 已是凌晨三点。 整个房间乱脏成垃圾场,洗也别想洗干净,每个角落都飘散着恶臭。 水祝把需要的东西收敛起来, 装进箱子里, 往三楼拖去。330有森蚺守门, 必需品放在330里, 总比放在窗户玻璃都破碎成渣的230好。 刚推到330门口,水祝还没直起腰, 腰间痒痒,她抬手摁住尾巴尖,喘口气, 问他:“怎么了?” 331。 尾巴在背上画出三个数字。 水祝疑惑地走到331门口,试探性地拧开门,借着窗口稀疏的月光, 她在昏暗的房间里看见一些模糊的轮廓, 堆积在地上的物品。 她按开手电筒, 房间里的事物浮现在眼里。 靠墙的地面铺着很厚很厚的绒毯和棉被,两个枕头摆得整整齐齐, 被子叠成完美的正方形,旁边放着一堆东西,被白布紧紧包裹住。 月光透过窗户, 在地上投下洁白的光影。 整个房间充斥着湿润的气息,隐隐有淡淡的花香,就像刚刚被刷洗过一般, 空旷又干净。 水祝心脏像被羽毛拂过一样,又痒又轻软。她伸手摸摸小蛇的小脑袋,把他从背上抱下来,小蛇那双黑黝黝的眼睛在夜里亮得惊人。 小蛇望着她,仰起头,骄傲地望着她,等待她的奖励。 他想,她一定会奖励他,毕竟他这么能干。 水祝凑到他耳边,悄悄说:“爱你么么哒。” 没有奖励。 小蛇失望地垂下头,明亮亮的眼睛黯淡下去,满腹的憋屈和火气。他高估了枕头,她压根儿就不在意他做的这些。 那么多的阿伏帞,全是他带回来的,还勤快地打扫干净房间,铺上厚厚的棉被,都是洗得干干净净,香喷喷的。他垫了那么厚,肯定会很软,不会摞着她。 他做了这么多,结果她就只说了五个字。 爱你—— 小蛇猛地抬起头,黯淡的眼睛刹那明亮,宛如盛满了星光。他跃起来,尾巴勾住枕头的脖子,吧唧一口撞在她的脸颊上,小蛇牙触碰在脸颊,满嘴都是柔软,香甜的柔软,滑滑嫩嫩,比肉好吃。 “爱你。”小蛇说。 书上说,一个人会对自己喜欢的人表达爱意,比如“我爱你”。祝祝正在向他表达她的爱意,他应该回应她。 他不介意她爱他,并且很乐意很爱她,和她完成交.配,生下幼崽。 如果她喜欢很多个,他可以让她生很多个。 通常情况下,人类都喜欢多个崽崽。 他见过一些人类,有九个崽,甚至是十几二十个崽。 假若枕头愿意生这么多,他会很努力养活他们,给他们最好的。 枕头怕蛇 ,如果生下来的不是人类,他会把他们养成人类,不让祝祝害怕。 小蛇转溜眼珠,在脑海里规划他们的未来,构建最完美人生的蓝图。 * “爱你。” 清冷的声音飘在耳畔,脸颊上冰凉的小蛇牙在细碎地磨呀磨,湿润打在脸颊,水祝痒得发笑。 她说:“我也很爱你哦。”说着,将他的头推开,把身后的箱子拖进房间。 她关上门,又往楼下跑了一趟,将珍贵的东西都搬上楼,给罗珊和春柚柚塞了一张小纸条。本想只塞给罗珊,但春柚柚肯定会怀疑,只好连同春柚柚一起塞了。 她拿着闹钟躺在新床上,身下是几床绒毯加棉被的柔软,像砸进了虚幻的梦里,浑身被轻柔包围,舒服到叹喟。她裹在里面,反手拍拍趴在她后背的小蛇。 一个动作结束,她有种自己背着个孩子的错觉。 路上,那些新生妈妈就是这样背着孩子,在孩子哭闹的时候,反手拍着安哄。 莫名的情愫蔓延心脏,是喜悦,甜蜜的喜悦。 她笑着进入梦乡,看见变成男生的小蛇坐在浓雾里,手里拿着什么东西,低头认真地写写画画。 水祝坐过去,浓雾遮掩,她看不清上面写的什么,但他认真的模样,在告诉她,一定是很重要的东西。 她默默地坐在一边,陪着他。 很久。 小蛇抬起头来,拿起一张纸放到她手里,“祝祝,你喜欢吗?” 水祝垂眼看手里的纸,浓厚的雾气遮在纸上,她根本看不清上面有什么。 她问:“你写的什么?” 小蛇凑过去,脑袋挨在她耳边,下巴戳进她的肩窝,指着纸上的某一处,说:“我们以后的生活。” “啊?什么?我看不清。”水祝错愕地偏头,右脸颊撞在他的唇上,冰凉瞬间浸透嘴角,往喉咙灌进,呼吸喷在鼻梁,水祝蹭地就红了脸,缩着肩膀急促地闪开。 下巴落空,小蛇歪头看她,“怎么了?” “你、你别靠我这么近……”水祝颤颤巍巍地说 ,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耳朵尖是滚烫的,小心脏砰砰跳。 “你叫我不要离开你的身体。”小蛇一本正经地说,漂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 水祝被盯得尴尬又别扭,她说:“仅限、仅限于你是小蛇的时候,这样的你、我们不适合挨那么近,会不好、不好……”时隔两个月,她又开始变得结结巴巴,还是面对自己养大的小蛇。 “不好?我觉得很好。”小蛇伸手,修长的手指抓住她的手臂,微微用力,就将她拽了过来。 水祝惯性地扑过去,一脸撞在他的胸口,眼前是半圆的伤疤,细细弧形。她看着那道伤,砰砰乱跳的心脏攸地停止,像被人死死拽住的停止,很痛苦,很难受,窒息的疼痛。 她抬手摸着伤疤,眼里又闪过他浑身是血坐在她身上的场景,那些血,都是从他的胸口留下来的,那时候,她不知道,现在,她知道了。 “还疼吗?”指腹一点一点地感受那伤疤,微微凸起的,有些刮手。 他从来没有叫过疼,或许把这颗心脏挖出来,他也会像现在一样,面色平静地说:“不疼。” “嗯。”水祝抱住他,“喜欢,你写的都很好。” “嗯?” “以后的生活。” 小蛇捡起地上的纸,不解地歪头——她不是看不见吗? 他撇撇嘴,他只写了五年,后面还有几十万年的没有写,她压根儿就没看,又在骗他,唬他。 但是,他很喜欢。 因为,她现在在他的身上,还主动抱他。 很舒服。 小蛇扬起嘴角,等他写完第一个一万年,就再给她看,在梦外看。那样,她可以看得很清楚,再看不清楚,他可以画成一幅一幅的画,他能学会。 * 晨光打进窗户,小蛇晃晃尾巴,波纹的蛇鳞在晨光里折射出斑斓的色彩,像大海的磷光,波澜壮阔。 他睁开眼,眼里是枕头睡得香甜的脸,她的嘴角翘起一个小小的弧度,勾出小漩涡,让人忍不住想舔一口。 小蛇抬手拂开黏在她脸上的头发,发丝扫过她的鼻尖,那小巧的鼻子痒酥酥地皱起来,皱了皱,又松开,继续呼吸。 小蛇静静地看着,头抵在她的额头上,一眼不眨地看着。 他觉得这样很好,他可以一眼不眨地看一万年。 枕头很好看,特别的现在的枕头,睡在他怀里的枕头,比以往更加好看。 她很小,比他的尾巴还要小。 小蛇晃晃大尾巴,蛇鳞在墙上打下绚丽的光。 怀里的人皱皱眉,长长的眼睫毛眨几下,缓缓睁开来。 小蛇弹了下尾巴,变成干巴巴的蛇,缩进她腰上的布条里,磕上眼敛装睡。 水祝迷迷糊糊睁眼,视线里模模糊糊,她抬手捂住眼睛,刚清醒一点,闹钟响起来。她摁掉,爬起来往卫生间走。 腰间的布条随着走动摆来摆去,她解开,动作轻缓地将熟睡的小蛇放到被窝里,悄悄地垫着脚尖去卫生间。 床上的小蛇睁眼,看着身上的布条,摇摇尾巴。 行吧,他不进去。 他躺在床上,看天花板,再上一层,是森蚺。 那老东西,一定会乱弹蛇信子。 小蛇张嘴,蛇信子颤在空中:“嘶嘶嘶嘶嘶嘶!”(再探拔了你的信子!) 森蚺颤着蛇信子 ,回应:“嘶嘶嘶。”(不稀罕。)然后将蛇信子紧紧关在口腔深处。 小蛇“哼哧”一声,没用的老东西,昨晚叫他守个门都能满屋狼藉,没用,太没用。 “醒了呀。”水祝走出来就看见他在床上翻眼珠。 小蛇点头。 正这时,房间门被敲响。 应该是罗珊和春柚柚。 水祝打开门,率先看见陈欣那张脸。 陈欣笑:“早上好呀小妹妹。” 水祝勾勾嘴角,扬起一个礼貌的微笑:“早上好。” “水水!你屋里干了嘛啊,怎么又脏又臭,我刚去可熏死我了!”罗珊从陈欣后面钻出来,一起出来的还有春柚柚。 “昨晚我们看见的黑土上的那个东西,爬进我房间了。”水祝简单说两句,“我们去餐厅煮饭吃吧,东西都在我这里。” 水祝转身进屋,拿出菜兜递给罗珊,“珊珊,柚柚,你们先去,我一会儿下来。” 一起来的三个人抱着菜兜,又下去。 水祝关门看见廊上的土豆苗,又叫住春柚柚,拿了十颗土豆给她去煮。虽然昨天的黑土没有出现问题,但难保今天也很安全。 她关上门,揣上手电筒和刀。 “嘶。”小蛇指向墙边被白布包裹的东西。 水祝一边打开,一边问:“这是什么?”说完,白布散开。 一堆阿伏帞出现在眼里,一瓶瓶,不同毫升的阿伏帞,霸满她的整个眼睛。 水祝震惊地瞪大眼珠,不可置信地问:“这、这哪、哪来的?” “捡的。”小蛇游过来,跳上她的肩膀。 跳起来的速度很快,水祝怕他抓不稳,忙一手搂住他,让他稳稳坐在肩膀上。 她惊讶地问:“哪里捡的?有没有被人看见?” 不等小蛇回答,她又急急忙忙地说:“让你不要乱跑,不要做这些事,你看哪条蛇会做这些,要是被他们看见,把你抓走了,我怎么办,我上哪儿去找你……”水祝说着说着,低了声音。 “对不起,我、我就是怕你这样引起他们注意,把你抓走……”水祝小声地道歉,“谢谢你、谢谢你给我找了这么多……” “不客气。”小蛇哼哧,傲娇地说,“没有注射器,给你砸着玩。”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点点的雷,抱住吧唧一大口,么嘛~ 第72章 72 水祝古怪地转头, “你看小说了?” “嗯?” “小说里,常有霸道男主摸出一张黑卡,扔给女主, 说‘随你刷’。” “你喜欢?” “每个少女的梦。”水祝揣上几瓶阿伏帞, 把包裹阿伏帞的白布打成死结, 藏到330房间, 有森蚺守着,没人敢进, 很安全。 小蛇若有所思地卷蛇信子,坐到枕头的肩膀,问:“黑卡是什么?” “钱, 很多很多很多的钱。”水祝抽出一张头巾,将头发包裹起来,打个蝴蝶结。 小蛇歪头去看她——藏蓝夹着红碎花的头巾将头发全部挽起裹住, 露出粉嫩嫩的小脸, 从头巾里掉出几丝发丝柔软地荡在颊边, 平添几分妩媚。 他从来没有想过枕头还可以这样。 很好看。 他喜欢。 小尾巴卷起颊边的发丝,在尾巴尖上绕来绕去, 发丝抚在蛇鳞上,痒酥酥的。 水祝把布条往腰上一缠,拴紧, 捞起镰刀刮在腰上,拿着毛巾下楼。 春柚柚已经煮好饭,罗珊和陈欣正坐在一边吃, 周围围着不少女生,目光炙热地盯着她们,吞咽口水,希望她们可以分一点给她们。 “水水来了啊,快,赶紧吃。”罗珊拉着水祝坐下,从锅里端出碗放到她面前。 水祝转头往锅里望,空的。 “看什么,快吃啊!”罗珊用手肘撞她。 水祝问:“就一碗,小蛇的呢?” “嗐,蛇吃什么饭啊,等会我去给它抓两只老鼠。”陈欣端起碗,呼啦啦吞下最后一口饭。 “你他妈抢去吃了就闭嘴吧你,成天抢抢抢,噎不死你!”罗珊一脚踹过去,陈欣白她一眼,拿碗去洗干净。 水祝夹起白菜喂到小蛇嘴边,小蛇一口卷进去,等她再喂的时候 ,摇头不吃了。 “啊,张嘴,吃吧,还有很多 ,我吃不了多少,而且我们还有土豆哦。”水祝拍拍他的头 。她怕他因为只有一碗饭,他吃完了,不够她吃,才不吃。 小蛇最喜欢做这种事 ,无论饿不饿,痛不痛,他都不会告诉她,全自己憋着。 他摇头,她惯会骗人,食量比他大,还好意思说吃不了多少,她不吃,等会跑一会又累,而他吃不吃都一样。 “那等会回去,我煮给你吃。”水祝摸摸他的头,拿起筷子大口大口吃起来。 吃完饭,她用毛布裹住土豆,递给罗珊和春柚柚,也给了陈欣一个,然后把自己的三个装进口袋里,交给小蛇。 小蛇翘起尾巴勾住,悠哉游哉地坐在她的肩膀上。 周围的女生们视线落在小蛇身上,又看看自己脚边的蛇,气不打一处来。 不争气! * 铃声打响。 她们往城堡大门走去,拿着计时器的佣人站在黑土上,那个位置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和周围的黑土毫无差别,但水祝忍不住多想,那是陈欣从土里爬出来的地方。 59个女生,站在佣人面前,不用佣人计时,有人开始自主地做起热身运动。 佣人举起计时器,面无表情地说:“第二场游戏倒计时第六天,开始。” “滴。”计时器按下。 其余女生开始热身运动。 水祝旋转着手臂,总觉得哪里怪怪的。随着旋转的方向,她的视线爬上三楼那扇大窗,窗户大开,艾弗瑞站在正中间,她的身后,站着一排女佣。 艾弗瑞的视线迎来,对她温和一笑,笑得水祝心头一跳,不安的感觉快速蔓延。 “滴。”热身运动计时结束,女生们提脚绕着城堡跑起来 。 日复一日的事情,每个人都做得很熟练。 罗珊刚起步,被水祝拽住,只打个顿的时间,春柚柚和陈欣已经跑出去一段距离。 水祝快速从兜里摸出两瓶阿伏帞塞到她手里,“小心点。”说完,先一步跑远了。 罗珊迅速把东西塞到衣服里藏起来,快跑几步追上水祝,又超过她。 两人一句话也没有说。 罗珊跟在春柚柚身后,望着春柚柚奔跑的脚步,满心疑惑。春柚柚跑得不算快,水水可以追上来,为什么没有来追春柚柚?水水不会只给她阿伏帞不给春柚柚,先前阿伏帞只有四瓶的时候 ,水水也毫不犹豫地分给柚柚,柚柚…… 假、假的? 恐怖的念头飘在脑里,罗珊吓得瞪大眼,只有这样,水水才不会给柚柚啊! 罗珊抖抖肩膀,大跨一步,超过春柚柚跑到最前面。她不敢再看春柚柚,越看越吓人。 * 晨雾散去,太阳打在身上,由温暖变成炙热。 汗水淌在水祝脸上 ,被小蛇抹去。 她的视线里,已经看不见跑在前面的女生们的身影,她们已经转过了一个弯。 水祝绕着城堡的墙壁转弯,刚绕过去半圈,肩膀上的小蛇猛“嘶”一声。 她顿时停下脚步,回头看身后,坠后的女生们跑得气喘吁吁,还在继续奔跑,各自的蛇爬在她们脚边。 水祝抬眼,遥遥无际的黑土上,一条蛇也没有,装甲车压在边界线,每辆车顶架着枪,正对城堡。 “跑,去回廊。”小蛇戳她,这一下戳得有点狠,水祝活生生感到疼痛。 不详的预感愈来愈猛,水祝毫不犹豫地提脚,往回廊跑去。 转过城堡,前面黑土上,女生们极尽全力地奔跑,罗珊跑在最前面,速度快得很。 “罗珊!”水祝用力大吼,“我跑不动,拉我一把!”声音撕得嗓子疼。 前面的罗珊回头,看见水水在后面卡着脖子大喘气,她转身跑来。 水祝提脚迎上去,还没跑出五步。 轰隆! 黑土汹涌澎湃,翻滚出一团一团粉红的东西——成百上千的,细长分叉的蛇信子紧紧缠成一团,粉红的,舌头的粉红,舌根死死缠绕在一起,细长的蛇信子随着翻滚,在空中不断的乱颤,像一颗球生出无数的触手,张牙舞爪地弹着,伸着,去卷女生们的腿,缠绕她们,狠狠往土里拉扯。 到处都是尖叫声,急促又尖锐的尖叫声。 一颗蛇信子滚到女生脚下,飞舞的几十几百根蛇信子缠上女生们的脚,拉住她们,往下拽。 女生们相互拉扯,拖着自己的腿,使劲从成团的蛇信子里扯出来,从黑土里扯出来。扯出来,往外面跑,快速地奔跑。 随着她们的奔跑 ,那些蛇信子从土里钻出来,像一颗球,紧紧跟着滚在她们身后。她们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狠劲,向城堡大门冲去。 吱呀。 城堡大门从里往外,合拢。 她们冲上台阶,齐齐撞在大门上,想从快要合拢的细小门缝里钻进去。 嘭! 鲜血爆溅,脑花喷涌,挤在门缝里的女生被挤爆了头颅,她卡在两扇大门的中间,大门毫不留情地向她挤压,缝隙一点点缩小,最后全部紧闭。 大门关紧的一瞬间,门缝里的女生,被夹成两半,她的一半身体顺着大门滑倒在地上,鲜血像水流一样汩汩冒出。 浓郁的腥血飘散,她们的蛇张着血口,爬过去,将那半边身体整块吞下,徒留一群蛇涌在血泊里,“嘶嘶嘶”地舔舐鲜血。 嘶嘶声瞬间惊醒呆滞中的女生们,瞬间爆发出惊恐的尖叫,往黑土上跑,穿过成堆的蛇信子,向黑土边缘的装甲车跑去。 那是希望,是她们的希望。 她们是游戏的参与者,她们还没有进行完第二场游戏,他们不会杀她们,会让她们获救。 他们是人,是拥有人类心脏,赋予同情心的人。 越来越多的蛇信子从土里滚出来 ,一眼过去,整个黑土上,全是密密麻麻的蛇信子,粉红的蛇信子,成团的蛇信子,交缠在一起,一团叠一团,像浪潮,在土里翻滚,向她们翻滚,咬住她们,往土里拖。 绊倒一个,几十颗蛇信球蜂拥而上,团团围住她。头上,手上,胸口,腹部,大腿,脚趾,浑身上下,全部蛇信子紧紧束缚住,那细长的蛇信子伸进耳朵,一直往里面钻,一直钻进去,戳破耳膜,不断深入,钻进去。 嘶嚎被淹没在痛苦中。 她们跑到黑土中央,从装甲车上探出无数的枪,黑黝黝的枪口对准她们。 嘭! 子弹陷进她们脚边的黑土。 奔跑的女生顿住,只这一秒,有人瞬间被蛇信子拖进浪潮般的信子里,反应快的女生快速转身逃跑。 黑土,被蔓延成一片粉红,眼到之处,尽是蛇信子。 水祝站在墙根,小蛇坐在她的肩膀上,时不时探着蛇信子,每每往她滚来一颗信子球,滚到一半,又迅猛地滚走。 以她为起点,十米内,没有一颗蛇信球,她就像一道防护罩,守住汪洋大海中最后一块陆地。 慌乱奔跑的女生看见,纷纷向她跑来,跑到她身边,和她挨得紧紧的,手臂贴在水祝的手臂上,整个身体往后藏,极尽全力地想躲到她身后。 水祝甚至能感觉到她的颤抖。 她站在那里,寻找罗珊的身影。 越来越多的女生过来,她们挤在水祝身边,左右推攘一下。中间的水祝一时不察,被推得踉跄,差点栽在土里,她往前跨了一大步,堪堪稳住身体。 小蛇立起身体,凶神恶煞地瞪着她们,瞟见她们的蛇,张嘴探出蛇信子,嘶声还没发出来,被水祝急速捂住。 小蛇牙刮在她的手心,小蛇“哼哧”一口气,缩回蛇信子藏住自己的毒牙,竖着瞳孔瞪住她们的蛇,那些蛇缩缩脖子,缩到墙根连信子都不敢探。 水祝松开手,转动眼睛,继续搜索罗珊的身影。前面,没有,后面,也没有,满眼都是粉红的蛇信子,全是蛇信子,和被蛇信子掩埋的女生,奔跑在蛇信子里的女生。 她握紧镰刀,向罗珊跑步的方向挪去。随着她的挪动,信子球急速往远方滚,远远的就开始躲避她,她就是一个移动的安全中心。 走得远了,原本安全的墙角,涌去无数的蛇信子,成团成团地翻滚而去,将她们团团围在墙根。 女生们尖叫着互相拥挤,一个想藏在另一个身后,另一个也想藏在别人身后。墙角根,越来越小的安全地带,十几个女生相互推挤,拼命让自己躲在最里面。 骚乱中,有女生看见远去的水祝身边依旧安全得很,安全得黑土都是平静的。 女生们互相一个眼色,齐齐抓住一个女生,用力扔进翻滚而来的蛇信子里。蛇信子瞬间淹没她,一条一条信子缠在她身上 ,冰凉的感觉直钻体内,借着爬满脸的蛇信子的缝隙,她看见那些女生,从她身边的空地上急速地跑远,向水祝跑去。 她张嘴,想呼叫,想叫叫谁来救救她。嘴巴刚张开一条缝,几十条蛇信子瞬间钻进去,往她的喉咙爬,顺着喉咙,滑进去。一条,两条,五条,十条,二十条,五十条…… 一条接着一条,爬进她的嘴,滑过她的咽喉,钻进她的食道,爬进她的鼻孔,探进她的耳朵。 噗! 眼膜被戳破,蛇信子戳进去,深深地戳进去,缠住眼球,紧紧地缠住。 嘭! 拉扯,用力地拉扯,眼珠活生生被扯出眼眶,滚进她的嘴里,被其余蛇信子卷着一起滑进她的食道。 空荡荡的眼里,挤满了猩红的血,一条蛇信子钻进去,盘在里面,鲜血包裹,整个眼眶都是通红,灌满血的红。 “嘎嘎嘎嘎——”她嘶吼着古怪的声音,肠肚在拧转,手脚在扭曲,被迫的扭曲,她的手肘被蛇信子缠住,活生生扭出了一百八十度,手腕翻转,手背朝地,手心朝天,她的腿,被折叠起来,紧紧贴在她的后背上。 骨骼“咯咯咯”响,她听不见,只有浑身的疼痛,撕心裂肺的疼痛。 她撑着手背,往前爬,向那些奔跑的女生们爬去,向那些抓住她的女生爬去。 她“嘎嘎嘎”地笑着,鲜血在眼眶里打转,被塞满蛇信子的脑袋,在说,去咬死她们,咬死她们,咬死她们。 都咬死,全部都咬死。 * “罗珊!” 水祝大叫,满是蛇信子的潮水里,没有一个是罗珊。 她快速地走着,一边走一边大声呼叫。 身后紧紧跟着十几个女生,紧得踩到她的鞋后跟。水祝烦躁地皱眉,停下脚,转身,张嘴,视线落在一张张惊恐到苍白的脸上,满肚子的火气怎么也冒不出口。 她扯上鞋跟,硬生生留下一句:“不要再踩我。”说完,再不看她们一眼,急促地搜寻罗珊。 “水水!”罗珊的大嗓门从远处传来,一只手从蛇信子里冒出来。 水祝忙跑过去,随着她跑近,前面的蛇信子成团地立在土里,没有避开的意思。 跟在身后的女生瞬间急了,蛇信子不走,她们跟过去做什么,送死? 一个女生快速拉住水祝,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女生拉住她。 水祝操起镰刀横在她们手上,娇嫩的手臂被镰刀轻轻一划,瞬间鲜血横流。 女生痛苦地收手,捂住伤口,血流在地上,绕在脚边的蛇依旧怂在土上,蛇信子乱颤,却没有被鲜血吸引过来攻击她们的迹象。 女生眉头一皱,深深地看了水祝一眼。 随即,她整个人扑到水祝身上,死死按住她。 “不能让她走,有她在,蛇就不会攻击我们!”女生大吼一声,周围的女生们,瞬间疯涌上去,将水祝牢牢按在地上。 果然如她所说,她们的周围,没有粉红的信子球,没有陌生的蛇,极度安全。 不断的重力压在身上,胸口被压得生疼,水祝紧紧护在小蛇,把他藏进衣服。她用力扭转自己的手,在束缚下,手指一点点挤进衣服兜,夹出刀,手指弯曲,狠狠地扎进按住她手的手臂。 一串串鲜血流在地上,女生痛叫一声,兀地松开她。 水祝逞这几秒的松懈,提刀插进压在她身上的女生手臂,女生吃痛,却依旧死死抱住她,誓死不起。 水祝皱眉,抽出刀,猛地扎在她的背梁上,一刀进去,还没有拔.出来,身下黑土剧烈动荡。 轰隆轰隆。 黑土翻腾,土上的蛇信子急速散开。 轰隆轰隆。 抖动越来越猛烈,震荡的频率越来越急促。 轰! “看!快看!快!” 惊恐的声音响起,女生们纷纷抬头向黑土看去。 水祝身上的重力松懈,她踹开身上的女生,快速翻滚起来。 满是蛇信子的黑土,瞬间一空,空旷得只有澎湃翻滚的土,土壤翻滚飞溅,扬出漫天的黑暗。 以肉眼可见,黑土从中心开始,快速向四周扩散,就像一个巨大的黑色木盒,正在推开它的盒盖,露出幽暗的深渊。 破开的黑土下,黑暗得只有阴冷的空气和延绵不断的腥臭,蛇的腥臭,老鼠的臭,地下水沟的臭,各种臭,无限夹杂,直灌感官。 “啊!救——” 随着黑土的破开,站在土上的女生瞬间掉下去,高举挥舞的双手霎时消失在地面,黑暗里,传出密密麻麻的“嘶嘶”声。 脚下黑土不断震动,轰隆轰隆,咆哮着,向她们劈来。 水祝猛地向罗珊冲过去,近了,越来越近了。 轰! 黑土破开。 她凶猛地扑过去,拼命地张扬双手去抓罗珊,手指划过衣服,她拽住了一片衣角。 脚下霎那一空,整个人失重地掉下去,快速地掉下去,呼啸的风声刮在耳边,吹翻了她的头巾。 “珊珊?” 水祝紧紧拽住那片衣角。 身前身后,没有任何声响。 她张嘴,被小尾巴捂住,声音闷在喉咙。 随后,她看见一双血红的眼睛,那双灌满血的眼睛隔着手臂的距离,机械地望望被她拽紧的衣角,又艰难地扭转头颅,死死地盯住她。 作者有话要说:嗷呜,今天停电了,手机码字好不习惯,别别扭扭撸了一下午,才这么一点,手痛肩膀累,好楠qaq * 谢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_- 5瓶;木瓜 2瓶;点点券 1瓶; 爱你们~ 第73章 73 血红的眼睛, 一双装满鲜血的眼睛,死死地盯住水祝。 黑暗里,鲜血在眼眶里滚动, 血水荡来荡去就是掉不出眼眶。 极度熟悉的眼睛, 是昨晚让她差点栽进去的眼睛, 爬上她的床, 留下满屋的地沟水,毁了她的房间。 她现在, 正抓住它的衣角。 两秒钟的对视,水祝急忙避开血红的眼睛,松开手里的衣角。它像一颗铅球, 从水祝身边快速落下,带起的呼啸风声里,水祝没有听见任何重物着地的声音。 漆黑里, 时不时闪烁一两颗细碎的白点, 分散的光芒像电子摄像头。 她紧紧抱住小蛇, 失重地往下面掉。小蛇在她怀里探出蛇信子,地下深处湿冷的腥臭传达信子 , 他烦闷地龇牙,张嘴想要长嘶,又在一颗颗闪烁的白光里闭上嘴, 两颗毒牙在嘴里磨来磨去。 嘭! 水祝砸进一堆蠕动的东西里,耳边全是嘶嘶的声音。她下意识地撑了一把,摸到满手冰冷坚硬的蛇鳞 , 镰刀掉在蛇堆里,一手过去全是蛇。 小蛇竖起瞳孔猛地嘶嚎一声,飞出去一口咬死缠上水祝脖子的蛇 。 嘶嚎刚起,汹涌澎湃的蛇群像潮水一样散去,慌乱地爬走。身下一空,水祝失去支撑,顺势砸下去,小蛇眼疾口快地叼住她。 水祝扑腾两下手,勉勉强强在地上站稳。小蛇松开嘴,跳到地上卷起镰刀,坐回她的肩膀。 她摸出手电筒,光线里,周身三面都是银白的玻璃,反射出刺眼的白光。水祝下意识地眨眨眼,挪开手电筒照向唯一的通道,漆黑的通道里,只有慌乱爬远的蛇,和不断闪烁的白点。 “第二场游戏,附加赛倒计时三分钟。” 不大的空间里传出机械音。 “游戏规则,在第二场游戏正式结束前回到城堡的人,将获得第三场游戏的参与权,反之,淘汰。” “3,2,1,0,倒计时开始。” 机械音戛然而止,随之出现的是通道对面的墙上,浮现一块黑屏红字的倒计时器,屏幕上的数字正在不断变化,每变换一个数字,计时器就发出一声机械的“滴”,在寂静的黑暗里,尤为惊悚。 【144:00:00】 水祝晃动手电筒,玻璃隔出来的这个空间,四个顶角的摄像头正在运作中。头顶是一望无际的黑暗,手电光打上去,光线被折断在黑暗里,看不见顶,很深,深邃到她估算不出自己下落了多久才掉进这里。 现在,估计所有的人都正在蛇坑里奋力挣扎,挣扎给摄像头后面的人看。 她终于明白,游戏开始时,兑换的阿伏帞,根本就不是让她们用在黑土上,而是用在现在,用在倒数的这六天里。 她们在第二场游戏里,所经历的一切,跑步,种植,蛇潮……所有的一切,都不是为第三场游戏做准备,是为第二场游戏最后的六天做准备。 她们播种的食物,也不仅仅是为在城堡里风平浪静地填饱肚子,而是为了在这里活过这六天,带着食物,从这里活着回到城堡。 活着出去的她们,这样的她们,才有资格进行第三场游戏。 水祝抬手摸小蛇的尾巴,摸到镰刀的把手,她吓得低头猛看,“我们的土豆呢?” 小蛇翻翻眼珠,埋头进她衣服的帽子里,叼出一个口袋,包裹土豆的毛巾还在里面。 水祝松口气,拍拍他的头,“乖,藏好,别乱丢,我们这几天只能靠这三颗土豆填肚子了。” 哼哧。 小蛇把口袋放进她的帽子里,又用尾巴压了压,将帽子的沿口压紧。 水祝往通道走,手电筒打出不远的白光,微微照明通道。 走到尽头,是往下的楼梯。 她扒着楼梯的扶手,上下左右地看,都是死路,楼梯是唯一的路。她已经掉得很深,再下去,更深,更难回去,只有不断往上才能回城堡。 但是,罗珊……如果罗珊从蛇堆里爬出来,肯定会顺着楼梯下去。但愿给罗珊的阿伏帞能帮助她从蛇堆里安全出来。 水祝顺着楼梯下去,楼梯下延得很深,每个转角都有摄像头 ,墙壁上时不时闪出白点,像在抓拍。 楼梯上,每一层台阶,栏杆上,到处都是蛇。水祝踩上楼梯,那些蛇就像碰见什么恐怖的东西,吓得四处逃窜。 转过七个直角,走过十四段楼梯,终于看见出口,三岔口。 手电筒扫进每条通道,是一样的通道,无处不挂着变幻着红色数字的倒计时。 【143:32:46】 水祝踌躇在路口,她想要找罗珊。抬头看眼头顶的摄像头,她压住快要问出口的话,皱眉犹豫,犹豫时惯性抬手抓发丝,抓到了柔软的头巾。 肩膀上的小蛇伸出蛇信子颤了颤,戳戳她的左腰。 水祝紧了紧手电筒,试探性地走进左边的通道。一步跨进去,她快速贴上通道里的墙壁,堪堪避在道口摄像头的后面。 她压低声音说:“找罗珊。”三个字,急促又模糊地从喉咙里闷出来。 小蛇弹弹蛇信子,翻眼,他又不是顺风耳千里眼,隔着大半座山都能看见罗珊。每天害怕他跟着别人跑,又无时无刻叫他去找罗珊。 枕头的心,真讨厌,装着乱七八糟的人。 他撇撇嘴,随便向怂在墙根处的蛇嘶嘶几声,那些蛇就像得到命令一般,刷刷往另外两条通道爬进去。 “204淘汰。” 机械音陡然响起,吓得水祝猛然抬头,寻着声音撞上了两颗血红的眼珠,眼眶里的鲜血荡动两圈,向水祝挪过来。 水祝快速往前跑 ,手电筒的光在前面的左右两面墙上扫来扫去,她又扫到了一双血红的眼珠——黏在墙上,整张脸都黏在墙上,贴在墙壁上的手背渗出灰白的毛发,足有两米长顺着墙壁,垂直地掉下来,掉在身边。 一个个将身体折叠起来的女生,头朝地脚朝天地趴在墙壁,从头顶往地上爬,手背滑在上面,留下一道道生出霉丝的白毛。 小蛇皱眉,他伸出蛇信子,探到浓郁的恶臭味,刚才,在岔道口没有探到。不是蛇信子失灵,是刚从头顶放出来的。 他扬头,黑黝黝的眼睛扫视在头顶的每一个角落 ,封闭的很死,但他还是很眼尖地看见最里面顶端的一块墙壁正在合上。 互通? 小蛇卷起蛇信子,“咻”地就飞去。 飞到半空,肚子一紧,布条牢牢缠住他的腹部,刚想摇尾巴挣脱,蓦地想起枕头那气鼓鼓的脸,等她发现他飞出去,一定会骂他,气到眼睛通红。 他回旋身体,一尾巴扇在向水祝爬去的黑影,垂下来的霉丝翻飞,一股黑水喷涌而下。 水祝快速拽回小蛇,抬起镰刀将它砍成两半。黑水呼啸喷溅,水祝迅速往外面闪,钻进旁边一条岔道口。 手电筒打进去,光线范围内的通道光滑顺畅得一条蛇都没有。越这样,越是诡异。 水祝收住往前迈的脚,退回到楼梯口。 三岔口,最左边的通道,被趴在墙壁上的黑影分泌出一丝丝霉丝,一簇叠一簇,像织起的蜘蛛网,浓厚的网,一眼过去,从入口到通道深处,全被霉丝塞得满满当当。 中间的通道,干净到诡异。 右边的通道,地上墙上头顶,时不时爬来爬去几条蛇,爬到洞口又倒回去。 比起什么都没有的通道,可能有蛇的通道更安全些,毕竟她还有阿伏帞,实在杀不过就砸阿伏帞。 水祝刚步入通道口,小蛇立起身体往里面猛“嘶”一声,通道里的蛇瞬间乱逃。手电光线扫进去,一个人从里面挪过来,是脚摩擦地面的挪动,一点一点地挪动。乌七八糟的头发黏在脸上,看不清容貌,浑身肮脏到分辨不出衣服的颜色。 沙沙沙,沙沙沙。 水祝忙摁灭手电筒,帽子往头顶一盖,不要命地往满是霉丝的通道里面躲。一头扎进霉丝,整个人就像被缠进棉花里,霉丝宛如有生命一般,不断往她身上缠裹,顺着缝隙的地方,往里面钻。 一个抬眼,四周都是血红的眼珠。 水祝半眯眼,不敢再深深看进那些眼睛,生怕自己再栽进去,就再也爬不出来。 小蛇往通道外面轻嘶一声,一条接一条的蛇向水祝涌过来,速度极快。 水祝抓紧镰刀,只待它们冲过去便一刀毙蛇。 然而,那些蛇,直接从水祝身边横冲直撞进去,霉丝缠上它们,它们甩着尾巴把水祝周围的霉丝全部卷走。 霉丝紧紧裹住它们,往它们的蛇鳞里面钻,钻进浑浊的眼珠,深陷它们的颊窝和嘴里,裹住它们的蛇信子,往里面爬,往体内扎进。 一条条蛇,被霉丝束缚在空中,那些甩动的尾巴,从凶猛的摇摆逐渐缓慢下去,变得僵硬。 水祝的身前身后,尽是裹在霉丝里渐渐窒息的蛇,一条条,宛如展览品,陈列在灰白的霉丝里,静止不动。 她的身上,霉丝撤走的地方,又开始爬上霉丝,一丝丝从墙上的那些手背上蔓延过来,很快就爬到她的帽子上,后背。 肩膀上的小蛇立起身体,张嘴又想嘶嚎,被水祝一把拽进怀里紧紧捂住。 不能再叫蛇来,四周都是监控,太容易引起怀疑。 沙沙沙,沙沙沙。 摩擦的脚步声从岔道口传进来,那个人走出了右边的通道,毫不停留地走进中间通道,沙沙声逐渐低下。 墙上的倒计时“滴”响五次,渐渐变弱的沙沙声陡然停止。 紧接着,又响起,从轻缓变得越来越响亮,像踩进耳朵。 沙沙沙,沙沙沙。 声音向水祝的方向传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沙沙沙,沙沙沙。 停在通道的入口,离躲藏在墙角根的水祝只有一臂之遥。只要有一点光,只有它偏下头,一定会很轻易看见她。 沙沙沙,沙沙沙。 它走进霉丝,毫无阻拦地穿进去。 它走过去,走过水祝。 一步,两步,三步。 沙沙声戛然而止。 水祝缓慢地抬头,它站在她的身边,垂头,肮脏的头发散开,露出一张满是干涸血液的脸,熟悉的脸,干涸成泥的血块都挡不住它眉眼间的木讷。 春柚柚。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3-19 20:41:20~2020-03-20 22:47: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拔掉鹿狍子的牙就跑、-_-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4章 74 那衣服, 脏到同黑暗融为一体,连满通道的霉丝都在嫌疑地避开春柚柚。 能脏到这种程度,是刚从黑土掉下来的“春柚柚”无法做到的, 只有消失好几天的春柚柚才会这么狼狈。 水祝紧握镰刀的手松了松, 试探性地叫:“柚柚……” 春柚柚张嘴:“嘎嘎——”声音像刀刮柏油路, 又沙又尖, 和墙上一个个怪物所发出的声音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就是,春柚柚没有像她们一样诡异地折叠起来, 也没有生出灰白的霉丝。 既然是春柚柚,那就好办多了。 水祝蹭起身,跨出通道, 小蛇立即将她身上的霉丝清理干净,然后坐在肩膀上,面无表情地盯着转身而来的春柚柚。 水祝站到三岔口的中间, 双手背在身后紧握镰刀, 如果春柚柚发出一丝不对劲, 她可以先砍她一刀,再趁机钻进身边的任何一条通道逃跑。 “柚柚, 还记得我吗,能听见我说话吗?”水祝紧了紧镰刀,现在的春柚柚虽然不像墙上的怪物, 但也逐渐在向那些怪物靠拢。 春柚柚停在她面前,两人间隔了半米的距离。 她说:“嘎……能。”发音很模糊,像是在极力发出人类的语言, 说话极度困难。 有一瞬间 ,水祝生出难以言喻的情绪,身体有点痛。 她深深地望着春柚柚,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对她说什么。不管说什么 ,都像在刮柚柚的心。 她还记得 ,柚柚从她房间被带走时,回头看她的神情。往日的木讷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微微的害怕。她第一次看见柚柚红了眼眶,却没有向她乞求。 从认识春柚柚,她只会沉默地接受,从不提出任何要求。连罗珊都会要求什么,但她从不会。 墙上的倒计时“滴滴滴”倒走,两人在摄像头下站了许久,谁也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春柚柚抬手,缓慢又僵硬地抬起右手,去牵水祝。 她的手枯瘦得只剩下骨头上的一层皮,手心有很深的切口,皮肉外翻,凝着黑红的血,隆出蜈蚣般粗厚又丑陋的疤。 心脏像爬上了这条蜈蚣,被猛蛰了一下,痛得水祝喉咙酸肿。她松开紧握镰刀的手,五指扣上去,牢牢抓住她。 春柚柚顿了顿,扯扯僵硬的嘴,转身往中间的通道走进去。 沙沙沙的脚步声混合着机械音,在通道里荡出一遍遍回音,显得诡异又惊悚。 水祝却没有害怕,静静地放慢脚步,跟着她挪动。 漆黑的通道里,春柚柚就像行走在阳光明媚的白天,毫无阻拦地带着她绕过一个弯,又一个弯。 小蛇安静地坐在肩上,时不时探探信子。随着他信子发出的嘶声,通道前方的蛇怂在过道边让道,随后又远远地坠在他们身后。 身后的蛇嘶从极少,逐渐变多,越来越多,足有波涛汹涌的气势。 水祝偏头顶他的小脑袋,小蛇“嘶”一声,趴在肩膀上不动了,身后的蛇群随着岔道渐渐分散爬远。 她简直恨不得把小蛇塞肚子里,总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做一些不同寻常的事情,她真怕小蛇被发现抓走。 两人在通道里绕来绕去,绕了好几小时,身边只有时不时爬行而过的蛇,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遇见,一路顺畅得让人忍不住忐忑有什么大陷阱在等着她们。 然而,春柚柚停在闪烁的白光前。 她松开水祝的手 ,说:“出……去……” 吐字模糊,但水祝听懂了。 水祝打开手电筒,前方是一条狭窄的通道,只够一个人前行。通道很短,光线轻松在尽头打出一片白圆。 那是一道墙,或者是一道门,像陈欣说的,一推就开,可以出去,回到城堡。 水祝走进去,手摸上墙,使劲一推,薄薄的墙像盖子一样向外面打开。 下午的金阳打来,亮得眼睛要瞎一样难受。 她半眯着眼,身旁被照亮的昏暗里漂浮着细小的灰粒。 春柚柚一动不动地站在通道口,灰黯黯地隐藏在阴影里,如果不努力辨识,一定看不出那里站着一个人。 水祝关上墙壁,阳光隔绝在外,陡然的黑暗让脑袋微晕,眼里闪过碎片的灰影。她定了定神,拿起镰刀,使劲在墙上刻下两竖,又在旁边两面墙上,分别刻下一条横。 若“门”真的会移动,她可以沿着找刻下的痕迹。 她想过先回城堡拿点东西,但罗珊还没有找到,春柚柚也没有要出去的意思,而且回城堡后还能不能下来,很成问题。保险起见,还是先找罗珊,再带着春柚柚一起回去。 “柚柚,珊珊还在里面。”水祝走过去,主动抓住春柚柚的手,“城堡里的女生都掉下来了,还有……”还有假的春柚柚。 水祝顿住,暂且不想告诉她。春柚柚变得不人不鬼 ,白天黑夜地走在地下,随时都有可能遇见另一个自己。换做自己,肯定会崩溃。她崩溃,还会嚎叫大哭,春柚柚,只会咬紧牙自己吞。 那种滋味,只有自己知道是多难受。 她只想祈祷,不要遇见“春柚柚”,希望“春柚柚”已经消失在某个地方。 春柚柚缓慢地抽出自己的手,艰难地说:“你……嘎——出去,我去……找——嘎嘎——”说完,她闭嘴,古怪的声音闷在嘴里,胀得喉咙肿痛。 “一起。”水祝拽住她抽离一半的手,又紧紧扣住。 春柚柚只好转身继续像黑暗里走,水祝关掉电筒,光线暗下去的那一瞬间,她似乎看见前面的拐弯处蹲着一个人。 土豆的香味飘散而来。 水祝忍不住深嗅一口,肚子霎时饥饿,她摸上肚子,手抬一半,顿时顿住。 “珊珊?”水祝叫着,摁开手电筒扫过去。 光线打过去,一颗头从拐角处探了出来,两片嘴唇蠕动,吐出一块土豆皮。她迎着光线,抬手遮了遮眼,一边嚼着土豆 ,一边说:“小妹妹啊?” “嗐,你们这组合有点恐怖,你上哪儿去捡个鬼来开路呀。”陈欣又咬一口土豆,从地上爬起来,向水祝走来。 一路过来,脚下积了一串土豆皮,还跟着一条蛇。 小蛇伸信子舔舔枕头的耳朵,轻嘶了一声。 水祝心头一跳,立即关掉手电筒,拽住春柚柚往后退。 光线一闪就没,陈欣顿了一下脚,吞下土豆,高声说:“关什么灯呀,这乌七八黑的什么也看不见,小妹妹再给我开一个。” 声音越来越近。 “手电筒没电了。”水祝随口应一句,拽着春柚柚跑起来,跑了两步,差点被春柚柚绊倒。 春柚柚是个行动迟缓的,全身僵硬,走路靠脚底在地面摩擦挪动。突然被水祝拽住跑,扯得一个踉跄,整个人向水祝砸去。 水祝急忙搂住她,将她放到墙边,提着镰刀看那越来越近的模糊影子。 影子近了。 水祝抬起镰刀,刚抬一半,被春柚柚压住。 与此同时。 头顶“哗啦”一声响,劲风从身旁呼啸而下,一个重物砰然落地。 小蛇嗅嗅颊窝,张嘴凑到枕头耳边,蛇信子伸出,又闭上嘴,把差点说出口的话吞进下。 这一刻,他无比讨厌无处不在的摄像头,真想一个个砸碎。 他烦烦地磨牙,肚子里升起一股火气,似乎要淌一牙的毒液才能舒畅。 “水水,你那边什么东西?”陈欣顿住脚,塞进最后小块土豆,站在原地不再前行。 水祝看着身前不远处隆起的一道影子,像只四脚动物,四肢着地,拱出一道弧。 前面假陈欣,后面怪物,说不定头顶还会时不时落些怪物下来。简直是腹背受敌,水祝握着镰刀,警惕地盯着那些模糊的影子。 良久,前后上下都没有任何动静。 水祝偏头看看陈欣,又看看那只落地怪物。 怪物蠕动两下,发出人类的呻.吟,然后她的前肢立了起来,像人一样站立起来,还抬起一只手揉头,但自始至终都没有说一句人类的话。 水祝忍不住摸手电筒,如果她打开,怪物一定会顺着光线攻击她,假陈欣也会顺势攻击她,或者逃跑。先有假的春柚柚出现,现在假的陈欣出现,可以肯定此时的地下,四面八方的通道里,到处都是真真假假的人。 只是,不知道nake把假人和她们放在一起,是几个意思。单纯看她们惊悚到发狂,还是看让她们自己争夺自己? 水祝抬起手电筒,按下开光的瞬间,迅速将手电筒扔出去,光线从对面的墙根处向假陈欣打过去。 紧接着,手电筒咕噜咕噜旋转,光线扫过水祝,打到另一边的怪物。 “怪物”站在地上,微微苟着肩膀,龇牙咧嘴地揉掉下来时砸在地上的额头。未遮挡的下半边脸格外眼熟,身上的衣服熟悉到刺眼。 手电筒还在地上打转,光线晃来晃去。 在第三圈光线里,前后两边爆发出大骂:“我草你妈!” 陈欣。 两个陈欣。 两个脸上粘着两片土豆皮的陈欣。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3-20 22:47:50~2020-03-21 20:58: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深渊里的欣光 11瓶;吹里 5瓶;俏沙茶 3瓶;木瓜、题桥 2瓶;小胖、-_-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5章 75 打转的手电筒停在墙根, 光线直白地从对面打过来,射得水祝眼睛疼。 真是害已呀。 水祝弯腰去捡手电筒,刚蹲下, 后背凉风袭过, 凉风带翻了水祝的头巾, 可见陈欣奔跑的速度有多快。 手电筒向前面打去。 两个陈欣互冲上去就是一阵肉搏, 撞倒了一个,另个骑上去, 然后开始揪头发,卡脖子,咬手腕。 被压在地上的陈欣往身上人的胸口招呼一拳, 趁她吃痛之际,翻身摞倒她。 两个人互相扭曲着在地上滚来滚去。 水祝就一个为她们打灯的幕后人,她已经分辨不出哪个是真陈欣哪个是假陈欣。 她们的蛇, 一个品种的两条蛇, 互探蛇信子, 一起蜷在拐角处遥遥望着她们。 陈欣百忙中回个头,看见拐角的蛇, 气得窝子疼,她横眉怒骂:“靠你妈的老狗,看你妈地看, 狗东西上啊!” 老狗摆摆尾巴,爬了过来,身旁另一只老狗也跟着爬过来。 两条蛇立在两个掐架的陈欣边, 一蛇对准一个陈欣,张开血口,准备攻击。 “嘶!”小蛇在肩膀上扬扬头。 两条老狗唰地向右边的陈欣咬去,咬在她的脖子,久久没有松口。 鲜血从脖子流下来 ,老狗松开毒牙,被咬破的脖颈上生出黄里带红的水泡,一颗颗,密密麻麻挤在毒牙咬出的伤口边。 “陈欣”瞪大眼,骤缩的瞳孔瞪着老狗,不可置信地瞪着它。 陈欣抽出缠在一起的腿,爬起来狠踹她一脚,呸出满嘴的灰尘,抓起她的头颅嘭地撞在墙上。 嘭嘭嘭。 沉闷又激烈的声音回荡在寂静的通道里,陈欣一边狠劲地撞,一边咕咕唧唧:“敢冒充我,冒充我,看不砸死你,砸得你连妈都认不出来,嘭——嘭——嘭!” 陈欣学着头颅撞击墙壁的声音 ,两条蛇缩在她的身后,急躁地颤着蛇信子,对墙上喷溅出来的血,渴望至极。 啪! 明亮的白光猛地从头顶打下,亮光来得急速又刺眼。 几人下意识闭眼,再睁眼时,陈欣拧着那颗头颅嘭地向墙壁狠狠砸去。 噗。 血花喷溅,头颅开出一个大窟窿,脑花簌簌而下,流在地上积了一窝。 “恶心!”陈欣厌恶地将满是脑浆的手在她衣服上擦干净,丢开她。 假陈欣的尸体失去支撑,顺着墙壁滑坐下去,砸开的后脑勺在墙上刷拉下大片血痕。她松松散散软倒在墙根,脖子上的黄红水泡蔓延上脸,流淌的鲜血里,嘴角,脸颊都是小指指甲壳大小的水泡。 一戳就破,流水黄白的液体。 喷溅在墙上的血,像开出朵盛放的玫瑰,软靠在墙上的尸体,就是它那要折不折的梗。 对面墙上白光狂闪,无限拍着那幅景象。 “小妹妹在啊,嗐,你真得太小了,多吃点啊,你看我才看见你。”陈欣将指缝里的血撸出来刮在墙上,“来来来,给姐姐看看哪里还有血不,真恶心死我了。” 你一边提头撞墙,一边学嘭嘭声时候,没觉得你在恶心,反而很兴奋。 水祝眨眨眼,手指着自己的脸,说:“脸,脖子,衣服。” 陈欣拽开尸体的外套,扯下里面的衣服,翻个干净面,胡乱地在脸上和脖子上擦拭。将衣服擦得再也翻不出一面干净的地方后,她嫌弃地扔在地上。 “你看见珊珊了吗?”水祝揣好手电筒,问她。 陈欣说:“上哪看去,鬼知道她钻哪了。” “唔,那你注意安全,我们先走——” “别啊,人多力量大,一起走一起走。”陈欣打断水祝的话,跟着就跨上来。 水祝抓住春柚柚的手,继续往前挪动。 陈欣站在后面,神情从刚才的轻松变得凝重,她盯着春柚柚的步伐,又看看投在地上的影子。 良久,她跟着走上去,叫:“春柚柚?” 春柚柚摩擦着地面走动的脚顿了顿,又继续走。 陈欣动了动眼眸,说:“怎么变成这样了,那天半夜你爬上来也比现在好多了啊,你都爬出来了,怎么不回城堡?” 水祝偏头看向春柚柚,她也很想知道。 春柚柚没有说话。 气氛沉默。 “0262淘汰。”机械音在头顶响起。 0262,陈欣是262,假人的编号前面会多出一个0。 水祝以为假人死后不会播报,没想到nake根本不管她们是否知不知道假人的存在。 刚才是204淘汰,那前面肯定有一个0204。 她们转出通道,身后的明亮白光被折断在拐角处,前面又是一片黑暗。 “小妹妹,开灯。”陈欣在后面拍了水祝一巴掌。 随即,前面传来“吱吱吱”的老鼠声。密密麻麻,从前面横冲直撞过来。 手电筒扫过去,入眼全是老鼠,灰色的皮毛炸起,张着粉红的口腔,排山倒海地向她们冲来。 “吱吱吱”的鼠叫里,有拼命跺脚的声音,响亮又急促,还有破口大骂的声音。 就像通道的另一边,正有人疯狂地将鼠群往这边赶。 水祝挪动手电筒扫过去,却被身后的陈欣大跨一步上来,捞过小蛇,说:“快,姐姐给你找到老鼠了,赶紧吃,争取一口全吞下。” 小蛇翻眼,冲地上的两条蛇甩甩尾巴。 脚边的两条老狗快速冲上去开吃,一口包不住三只,将老鼠咬得支离破碎,血液落满一地,空气瞬间被鲜血染得浑浊。 血味飘远,身前身后引来无数蛇,扑进鼠群,吓得正往她们涌来的老鼠急速掉转头,又往回跑。 “草!愣着干嘛!赶紧跑啊!”正前面传来熟悉的大嗓门。 罗珊。 能在老鼠背后跺脚驱赶老鼠的,大概只有罗珊做得出来。 “罗珊!”陈欣扯着喉咙大叫一声。 水祝忙抬起手电筒扫过去,两道身影正迅速拐过通道的弯口。拐进去几秒,又贼兮兮从弯口探出一颗脑袋来。 正是罗珊那张利索的脸。 “珊——”水祝话刚出口,就被截断。 随后传来罗珊的破口大骂:“草你妈的陈欣,死了就死了,别再缠着我啊,咱们无冤无仇,你放过我,我出去给你烧高香。就这样啊,别追我!”话音刚落,那颗头迅速缩进去。 这脑回路,很罗珊。 水祝叹气。 “脑残。”陈欣冲罗珊消失的地方鄙夷一声,回头看水祝,“跑了,不怪我哟。” “……嗯。”怪她被陈欣和春柚柚挤在后面,又在灯光背面,没站在显眼的地方给罗珊看见。 更何苦,春柚柚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和刚播报淘汰的“陈欣”站在一起,确实很能吓住人,毕竟罗珊是不可能想到“0262”是假陈欣,在罗珊脑里,0262等于262。 老鼠从脚边擦过,水祝抖抖脚,拉着春柚柚往后退。 前面的整条过道,被蛇和老鼠霸占完,一个跑,一个追。老鼠跑上墙,蛇就追着爬上去,叼住它,一口吞咽。 满地的血,黏着鼠毛在它们追逃中飘来飘去,到处都是残肢,那些被一嘴装不下咬断成几半掉落在地上的残肢。 有老鼠学机灵,跳到蛇的背上,被踩住的蛇咬不住它,却被旁边跃来的蛇一口叼住,连带着踩住的蛇一并被咬死吞进胃里。 蛇鼠,一个也不相互放过。 啪! 明亮的白光打下,整条通道被照得通天亮。墙壁上,闪烁频率缓慢的白光骤然变得快速,像按下了快门键,不断地闪拍,把通道里的惨景全部拍下来。 她们回到起初的通道,白光依旧亮起,似乎只要亮起白光的通道,再也不会熄灭。 寂静空旷的通道里,只有满墙的血和墙根处一滩脑浆,那具尸体不见了。 地上一道血痕往前面延绵,那痕迹,是被人拽着脚往前面拖着走而留下的。 水祝提脚继续往前走。 “还去啊?”陈欣一把拽住她,“这一看就不是正常人,谁没事跑出来拖具尸体走啊,而且你想,我们刚才站在通道的唯二出口,没有人从我们旁边走过,那说明这个人是从前面的路口过来的,正常人看见尸体就跑啊,她还拖着尸体原路返回?闲得慌?” 水祝想过这个问题,但是:“再倒回去喂老鼠?” 陈欣没想到柔柔软软的小妹妹也学会了杵人,她愣了一下,走上去,揉揉她的头,笑道:“嗐,变聪明了哈。” 陈欣手刚挨上去,还没来得及揉,肩膀上的小蛇猛地冲她龇牙。 “嗐,急什么急呀,又不跟你抢,等你变成人再来急,人兽恋可不好哟。”陈欣收回手,对小蛇嘻笑。 小蛇气到鼓肚子,白白的肚子在束紧了布带上勒来勒去。 毒牙在嘴里使劲地磨,他真想咬死陈欣,比罗珊还要讨厌,非常讨厌,像臭老鼠一样讨厌。 他是人,他可以变成人,可以一直都是人,枕头也没有嫌弃他,她个外人说什么说,还想打枕头的主意,枕头最容易被骗。 小蛇烦闷地伸蛇信子舔进枕头的耳朵里,沿着她的耳骨缠来缠去,似乎就像沾了枕头的味道,就能熄灭气鼓鼓的肚子。 水祝偏偏头,躲开他的舔舐,将他从肩膀上抱下来,好笑地安抚他:“我们小蛇是最乖最可爱的,别听她乱说。” 又是哄骗小孩儿的话,烦。 小蛇仰头,两颗黑黝黝的漂亮大眼睛气鼓鼓瞪起,这小模样,活像是枕头欺负他似的。 水祝笑出声,提起他放到眼前,凑上去吧唧一口在他漂亮的眼睛上。 香甜的气息喷在颊窝,光溜溜的小脑袋就像伸进了她的嘴里,迷幻的幻影一帧帧叠过,晕得小蛇的蛇信子都缓慢几十拍,分不清前后左右。 眼睛里气鼓鼓的意味一点点被迷离代替,他倒在枕头的胸口上,浑身又软又火热,糊得他宛如坐在流云里。 真好,原来枕头吃这招,生气也可以亲吻。 小蛇眯眼,他又掌握一招如何获得亲吻。 “啧啧啧,小妹妹你这是当男人养还是当狗子养哟。”陈欣嘴里调笑着,心里却是一惊。就是当狗子养,也没这种养法。 正此时,前方出现三岔口,左边的通道最为宽阔,隐隐透着昏暗的光,看起来就像那种海阔天空,远走高飞的路。 手电灯晃进去,血痕顺着左边通道滑进去,左边是不能走了。 水祝转头看春柚柚,春柚柚抬手指向左边。 “疯了啊,还追!”陈欣按下春柚柚的手,僵硬的手臂快速垂下去时候发出“嘎嘎嘎”的骨骼摩擦声音。 “嘎——”春柚柚张嘴,古怪的声音灌在喉咙,她又立即闭上。 春柚柚直接走进去,还没有走到道口,小蛇冲起来就向里面嘶嚎一声,嚎得又急又猛。 水祝迅速摁灭手电筒,拽回春柚柚和陈欣架起来躲进旁边通道。 三人刚贴着墙壁藏进黑暗里,一条五米粗的蛇尾巴扫在岔口,尾巴粗得覆盖大半的空间。一眼过去,道口就像被移了巨石来堵住。 大尾巴抽动,向通道探进来,三个人屏息凝神,悄悄地往后挪动。 “嘶!”小蛇冲天飞起,尾巴从布带抽出,冲更深处飞进去。 与此同时,从洞外钻进来的尾巴,猛地抽在春柚柚身上,春柚柚被抽得弹上空砸在对面墙上,“嘎吱嘎吱”骨骼被撞到散架。 陈欣快速冲过去捡起春柚柚,春柚柚两手诡异地吊起来,随着陈欣往里面奔跑的速度,在空中甩来甩去。 “嘎嘎嘎——”春柚柚冲道口嘶叫。 大尾巴钻进的速度更快了,疯狂地在通道里左右来回抽打,抽在墙上撞得“嘭嘭嘭”响,震荡得石灰簌簌而下,扑了她们满脸灰,呛得呼吸困难,眼前一片昏。 水祝把手电筒扔给陈欣,快速说:“跟着小蛇跑!” 随后,摸出一瓶阿伏帞,冲抽打而来的尾巴猛砸过去,尾巴停顿几秒,往道口缩了缩。 水祝握紧镰刀,猛冲上去,一刀刺进尾巴靠里的蛇皮,那是肚子往下的柔软地带。 镰刀狠狠扎进去,往上倒钩,她吊上去,镰刀受重,急速往下划拉,滑出割肉的声音。 蛇尾巴吃痛,疯狂地抽打起来,力道大得水祝差点没抓紧,双脚蹬在墙上,她抠住蛇鳞,反向猛拔,爬上去,正要跨坐到尾巴上,尾巴往上一甩,镰刀钩破了它的尾巴,从蛇肉里滑出来。 眼看着快要撞到通道的顶端,水祝迅速往下滑,左手顺着它尾巴内侧的伤口,使劲插进去,越陷越深,她转动手指,掏到了蠕动的又滑又黏的肠子。五指凶狠地拽紧,死死拉住。 大尾巴狂躁地拍在头顶,整个通道都在震荡,大片的碎块从头顶落下来。 水祝被震得掉下去,手里狠狠抓住的肠肚缓和了她的下坠力,她随着尾巴抽打的动荡,吊着肚肠在空中甩来甩去。 肚肠被拽得逐渐往外露出,硕大的一条,散发出浓厚的腥臭,里面还有大团大团的东西在蠕动,是刚吃进去还没有消化的东西。 肚肠拉出来,蛇尾发狂地乱颤,不要命向地上抽打,速度快得耳边全是呼啸的风声。 在即将打在地上的瞬间,水祝一刀划破它的肚肠,快速跳到地上,抱住头往墙根翻滚。头顶刷刷落下还在做最后嘶叫的老鼠,带着各种腐烂的肮脏,从破烂的肚肠里掉出来。 掉在水祝身上,“吱吱吱”往她衣服里钻。 水祝抱头撞在墙上,撞死那乱窜的老鼠,粘稠流在衣服里,快要浸透她里层的衣服。 于此同时,身前汹涌的劲风袭来,她后背紧贴墙根,再也把自己藏不起来。 “嘶!” 黑暗里传来又凶又猛的一声嘶嚎,扇来的蛇尾顿住一瞬,又毫不犹豫地向水祝抽来。 “嘶嘶嘶——” “嘶嘶嘶——” “嘶嘶嘶——” 四面八方都是蛇嘶声,汹涌澎拜地涌来,墙上,地上,头上,到处都是蛇,交缠在一起,像一颗球一样向水祝跃来,跃上那粗壮的大尾巴,潮水一样裹上去,咬在上面。 一条又一条,一团接一团,爬上去,将蛇尾巴紧紧裹住,按在地上,甚至有蛇钻进它破烂的肚肠,咬住拉出来,拉得又远又长,在地上拖成直直的一条。 足有半米粗的肚肠,光露露地拉直在地上,一节一节肚肠,从下到上,从上到下,不断地涌动 。 小蛇飞过来,叼起墙根的水祝,飞出蛇潮,落在十米外。 陈欣和春柚柚蹲在墙边,水祝刚落地,陈欣立即摁开手电筒,扫到浑身腐烂的水祝,震惊地大叫一声,又紧紧闭上嘴。 水祝借着光线,第一时间快速打量小蛇,她真怕他控住不住变出人身。 幸好,还是小蛇,几颗蛇牙死死咬住她的衣领,立在她的脸前愤怒地瞪着她。 蛇的脸是面无表情的,水祝却莫名从他的脸上感受出愤怒,暴躁,和他微微颤动的眼珠里的担忧。 如果这里没有监控,他一定会拿尾巴狠狠抽在她的背上训斥她。 刚才,她们跑不过,她不得不为春柚柚争取时间。 啪! 白光骤亮。 通道的正前方,一颗足能塞满整个通道的蛇头,掉在地上,占据满整个通道,将通道隔绝成两半。 蛇头上,留着黑色的血,一个个牙洞密集地出现在蛇脸上,连眼珠也没有放过。 是被小蛇咬死的蛇头。 小蛇浑身都是脓液,散发酸涩的脓液。 水祝抬手想替他擦掉,小蛇快速闪开。 那是毒液,老蛇头的毒液。 他刚才不小心吃了一口,肚子现在还是火辣,他后背的两片蛇鳞也被咬了,正在腐坏烂掉。 不能让她碰,枕头那么弱,一碰就死。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3-21 20:58:25~2020-03-22 20:56: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点点券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木瓜 2瓶;点点券、-_-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6章 76 通明的过道, 一边被硕大的蛇头堵住,另一边蛇潮涌在五米粗的蛇尾巴上,将通道的另一端围个水泄不通。 蛇尾抽搐, 缓慢又急切地想往道外缩, 粗壮的肚肠拖在地上, 流出一地的腐烂, 将本就浑浊的空气,熏得又臭又闷。 水祝死死捂住鼻子, 感觉整个人都被塞进了粪坑,臭得头晕眼花,喉咙火辣。 “唔唔唔——”陈欣用衣服裹住半边脸, 冲水祝扬头。 水祝秒懂陈欣在问怎么出去,她转头看,一边被蛇头堵住, 一边被涌动的蛇潮塞得光都照不透, 蛇潮正随着蛇尾巴往通道外面爬, 那爬行的幅度,一看就是还没有死, 还在剧烈挣扎。 如果随着蛇潮出去,等待她们的还是蛇潮和那没死透的蛇尾,很可能旁边的通道里, 还会爬出来第二条第三条粗壮的蛇尾。 她们应付不过来。 水祝指指蛇头,硕大的蛇头占据通道高度的五分一,地面墙根处, 有一条细小的缝隙,够瘦小的人侧身过去。 陈欣皱眉,那缝隙对于她来说,可能有些小,大概只能勉强硬挤过去。她回头看另一边,像潮水一样的蛇群将通道涌得一丝缝都不露,一条一条,交缠叠加蠕动,同涨潮的海浪,一浪拍一浪,浪浪不息。 看也不敢多看几眼,浑身都犯恶心。她架起春柚柚,往蛇头走过去。 “小蛇,下来。”水祝松开捂住口鼻的手。 在墙上翻来覆去的小蛇,把尾巴上的毒液擦在墙壁上,转头看自己身上哪里还有毒液。基本没有了,他再翻滚一圈,跳到水祝肩膀上。 水祝抬手摸他的头,“有没有受伤?” 小蛇偏头,不让她摸,只对她摇摇尾巴,表示没有受伤。 “怎么了?”水祝收回手,疑惑地问。 通常只有小蛇生气的情况,才不会让她摸头。 小蛇摇尾巴,没事,怕头上有毒液。 他的眼睛没有长在头顶,看不见头顶的毒液有没有擦干净。 * 前面的陈欣已经走到蛇头,将春柚柚靠在墙边,正收腹缩肩,做准备,两条老狗率先爬进去。 “我先过去探路,等会你直接把春柚柚塞进去,我来拉。”陈欣回头对水祝说。 还想问什么的水祝忙住嘴,只能再找时间哄哄小蛇。她跑过去,站在春柚柚身边。 陈欣使劲憋气,缩着肩膀拉低自己的高度,侧身钻进去,一点一点往那边挪。 幸好整条通道都亮起白光,光线很足,很容易看清周围有什么。 墙根细缝里的光影在陈欣钻进去时暗下,水祝时不时凑过去叫一声,里面传出陈欣憋着气的模糊回应。 许久之后,黑暗的细缝终于透进一丝光线,随后,越来越多的光线打进,细缝又恢复最初的光晕。 “好了,过来吧。”陈欣在蛇头的另一边,扯着喉咙大喊。 “好。”水祝回应一声,“柚柚先过去,你看着些。” “来吧来吧来吧。” 春柚柚迟缓地挪到细缝边,想矮身,但僵硬的身体容不得她低下,想要弯曲的膝盖发出“嘎吱嘎吱”的骨头摩擦的声音。 “柚柚,躺下吧,我推你进去。”水祝说。 春柚柚抬手,两截小手臂从手肘断裂垂下,紧紧依靠皮肉连接在一起。她感觉不到疼,听话地躺在地上,侧身面朝墙壁。 “小心头。”水祝叮嘱一句,抓住她的腿慢慢往里面推,直推到手臂再也伸不进去的位置。 她向对面的陈欣大喊:“陈欣,柚柚过去了,你看看。” 陈欣爬进细缝里掏了半天,抓不到那个黑乎乎的人,大吼:“够不着啊。” 细缝中的春柚柚翕动嘴唇,蹬着脚跟,想往前面挪。 咔! 僵硬的脚踝骨断裂,她顿了顿,用错位的脚踝骨撑在地面摩挲。 “柚柚?”水祝跪在地上,凑进去叫。 细缝里昏暗一片,只能看见紧挨着墙根的模糊影子。 小蛇叹息一口气,飞进去,小尾巴照着春柚柚的腿就是一抽,劲风拍在腿上,春柚柚像一颗球,“噗嗤”一下往陈欣冲去。 临出去时,小蛇飞快地往春柚柚身上滴一珠唾液。 唾液浸在身上,春柚柚浑身冰凉,冷意浸透骨骼,冰得她打颤,一头磕在墙根,额头刮出一个窟窿,流出粘稠的黑色血。 春柚柚出来的又快又猛,吓得陈欣迅猛抽回自己的头,往旁边避开。刚避开,春柚柚直接从里面滑出来,就像坐了火箭似的,快得陈欣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滑出去老远。 “好了好了,出来了。”陈欣对水祝大喊一声,赶紧向春柚柚跑过去,将她扶起来。 春柚柚顺着陈欣的手,坐在地上,背靠墙壁。 她发现自己不仅能坐,还能轻松地扭转脖子,身体里有什么在流动,流过干枯的残躯。她的身体,好像又被鲜血填满,变得鲜活,连断裂的脚踝和手肘,都变得不再毫无知觉,有痛苦,像断裂后接骨的痛苦,然后变成完好无损,曾经的手臂。 她张嘴,喉咙也不再是发出“嘎嘎嘎”的窒息,有空气,恶臭又很闷的空气。她仰头面向蛇头使劲吸食,余光瞟见细缝的边缘,一道细小的影子,影子里雪亮的眼睛冷漠地盯着她。 抬起的手臂下意识放下,春柚柚好像懂了小蛇的意思。她用灵活的脖子,做出僵硬的弧度,一点点垂下头,拐着手肘继续掉出诡异的弧度。 她还是那不人不鬼的春柚柚。 细缝里的小蛇满意地收回视线。 躲在这没有摄像头和闪拍的阴暗处,是最好做事的地方。 他分泌唾液抹到自己被咬掉的蛇鳞,又将自己从头到尾的洗干净,飞到枕头的肩膀上,用洗得干干净净的小脑袋蹭她的脸。 真舒服。 小小的蛇嘴挨在她的脸颊,蛇信子卷上去,大大地吸了一口。 黑暗里,只听“啾”的一声,他吸了满嘴的腐烂,腐烂化在嘴里,小蛇惊恐地瞪大眼珠,歪头呸呸呸吐起来。 他洗干净了。 枕头没有洗干净。 臭蛇,蠢蛇,垃圾。 小蛇嫌弃地洗蛇信子,坐在枕头的肩膀上气到肚子鼓起来。 他想她肯定不会奖励他,他可以自己奖励自己。在这里面,四面八方看不着的地方,正是他自己奖励自己的大好时机——他亲吻枕头,四舍五入,约等于枕头在亲吻奖励他。 * 终于钻出细缝,水祝长长呼出一口气,走到春柚柚身边问她:“感觉怎么样,刚才有没有撞到哪里?” 春柚柚缓慢地摇头,刚才撞破的额头,在出来时候已经好了。 水祝扶起她,三个人顺着通道前进。 这边的通道,干净得什么都没有,只有背后一颗硕大的头颅,没有身躯的头颅,从蛇颈以下的蛇身被折断。 一路走到尽头,也没有看见那颗头颅的身躯。 水祝皱眉,没有蛇身的蛇头,怎么活在那里等待攻击她们?刚才,她抠出蛇尾的肚肠时候,没有听见蛇的嘶叫声,那条蛇尾巴安静得就像没有长嘴。 没有长嘴……那岂不是就是没有蛇头? 水祝回头,挡在通道中间的硕大头颅,和刚才的蛇尾巴正是一个斑纹,庞大的体型也很符合。 蛇头在这边通道等着她们,蛇尾从左边的通道钻出来抓她们,这两条通道……互通? 互通的念头刚在脑海转过,通道已到尽头,只能往左转弯。 往左,左边通道。 绕来绕去,她们还是绕进了最不想进去的那条通道。 “这就是隔壁那条道吧?”陈欣不可思议地问。 水祝点头,很明显,转过弯后的通道比身后的通道扩大好几倍,三个人齐排走,都占不了它的十分之一。 白光折断在转角,水祝打开手电筒,和陈欣一起架着春柚柚往前走。 昏暗的通道又空又寂,脚踩进去,荡出一串串“踢哒”的脚步声,一声接一声地回荡在通道里,前前后后地笼罩她们。特像恐怖片老破楼房里,一个人起夜去上公厕,趿拉着拖鞋的后鞋跟“哒哒哒”砸在半夜的走廊上,又从公厕里飘荡出来。 无限的惊悚瞬间袭上身,水祝总感觉身前身后,到处都有东西,各种各样的怪物,追着她们,围绕她们,准备随时攻击她们。 水祝手臂微微晃动,光线晃动了几转。 “给我。”陈欣伸手接过手电筒,笑她,“小妹妹刚才的胆子可不是一般大呢,怎么这会听自个儿的脚步声都能吓到手抖啊。” 刚才是刚才,那不一样,每次砍蛇时候,水祝总觉得自己变了个人,就算抠蛇的眼珠都能毫不犹豫地下手,然而,一旦砍完蛇,危险解除后,她看见那些蜿蜒的蛇,又莫名开始害怕,害怕到起鸡皮疙瘩。 好些时候,她常在怀疑,身体里是不是还有一个自己,专业杀人砍蛇的自己,黑暗的一面。 水祝空出的手摸上小蛇,手心里是冰凉的蛇鳞,熟悉到手纹都认识的感觉,原本砰砰乱跳的慌乱心脏瞬间安定下来。 人安定后,忍不住和陈欣逗乐。 她偏头笑问:“真的只有自个儿的脚步声吗?” “不然还有谁?这背后就一条道啊。”陈欣白她一眼,“小妹妹,你太嫩了,吓不到姐姐的。” “你听。”水祝停下脚。 陈欣也乐意和她玩,拖着春柚柚一起停下脚。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后鞋跟砸在地面的声音回荡在宽阔的通道里,身前身后,头上脚下,从四面八方飘来。 很远,也很近。 像在天边,又紧贴后背。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安格妮丝 的营养液,啾咪~ 第77章 77 陈欣快速旋转手电筒, 光线绕在身边,将周围一片照得明亮。 光影里,没有任何人, 只有几条沿着边缘爬行的蛇, 陈欣的两条蛇还在往前面蜿蜒。 小蛇探出蛇信子, 一会儿后, 蛇信子钻进枕头的耳朵里,悄声说:“没人。”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水祝抬手就去捂他的嘴, 捂到一半,她觉得这个动作很突然,容易显得很奇怪, 于是反转手腕,抓住他的脖子,提了下来, 让他趴在手臂上。 “走吧, 别看了, 抓紧时间出去。”水祝扶上春柚柚,继续往前走。 陈欣收回手电筒, 将光线打在前面照路,“嗐,我怕你怕, 你说这前前后后都没有,万一从头顶砸下来一个鬼……” 水祝忽然打断她:“别乌鸦嘴——” “嘭!” 一个重物从头顶急速掉下,砸在前面蜿蜒的老狗身上, 其中一条老狗反应快,迅速跃到一米开外,戒备地立起蛇身做出攻击状态。 砸在老狗身上的人“嘎吱”抽搐几下,从头上,脖子处留下猩红的血,摔断在地上的手脚随着身下的老狗爬出来的动作,软趴趴地扬起又落下。 老狗伸着蛇信子爬进鲜血里,贪婪地张大血口想要一口吞下那个人,蛇嘴含进人的头颅,宽扁的蛇颈最大化地张开,像把散开的折扇。 “咕噜。” 头颅太大,老狗撕下她的耳朵,将人头吐出来。头颅砸在地上,女生艰难地扭转脖子,向水祝伸手,痛苦地转动身躯,用柔软的腹部,像蛇一样蠕动在地上。 水祝将春柚柚交给陈欣,提着镰刀走上去。 “239淘汰。”机械音响起。 239,淘汰。 淘汰等于死亡。 水祝立即顿住脚。 239是罗珊的邻居,她常见,不是很熟,但至少看见就知道是谁。 现在,蠕动在地上的女生,是239。她还活着,怎么会淘汰?只有一种可能,239淘汰了,活着的只能是0239。 水祝往后退。 0239伸出摔断的手臂,缓慢地在地上向水祝滑过去,想要抓住水祝的脚。她仰头,头上的鲜血糊了满脸,连眼睛里都似染上血液,被老狗撕掉的耳朵,正汩汩冒血,一串串滴在地上,或者顺着耳廓倒灌进耳里。 她“咯呀咯呀”地张嘴,呼气带出血泡,从张开的嘴里滚出来,像漱口后的牙膏泡沫,一滩一滩,在地上抹出一道垂直的线。 老狗蜿蜒上去,吞掉血泡,爬上0239的身体,将她死死缠住。女生卡在蛇尾巴里,艰难地冒出模糊的声音。 水祝偏头不再看,扶着春柚柚,从通道的另一侧绕开走。 刚走到同0239的水平线上,头顶“轰隆”一声,石板推开,掉出一条三米粗的蛇尾巴。 小蛇快速飞上去,蛇尾巴在空中颤了颤,“刷”地收了回去。 眼看着小蛇要追着飞上去,水祝忙叫住他:“别追,回来。” 小蛇刚转回来,头还没挨着枕头的手,又掉下一条粗壮的蛇尾。 一条,两条,三条,五条,越来越多,像打下的暴雨,一条条洒落在地上。只是蛇尾,只有蛇尾,从蛇颈齐刀切断。 两米粗,三米长,三米粗,四米长……蜿蜒在地上,向0239涌去,缠上她被撕裂的身体。 老狗叼着她的手臂,飞速往通道前面窜。 那一条条蛇尾,缠在0239身上,缠在她断裂的胳膊上,用自己断裂的尾巴,狠狠往她的肩胛骨里面插去,塞进去,不顾大小地使劲往里面塞。 断裂蛇尾卡进断裂的肩胛骨,就像那断掉的手臂又重新生长出来,只不过新生的不是人类的手,而是蛇尾巴。 “嘶!”小蛇冲它们猛嘶一声。 那些还在拼命往0239破烂身躯里钻的蛇尾,颤抖着爬上墙壁,往掉下来的地方蜿蜒回去,拖着0239的躯体爬回去。 头顶,破开的顶洞边缘,立着一个女生,长着粗壮尾巴却是人类上半身的女生,一条人蛇。 她立在洞缘,睁着猩红的眼睛和水祝迎面相对。 在蛇尾巴全部爬进去后,破开的洞又“轰隆轰隆”合上。 “0239淘汰。” 是了,在她们身前,被拖走的,才是0239,假的239。 这也极度清晰的证实,这里除了她们,还有另一个她们。她们死了,另一个她们会立即代替她们活下去,活得顺其自然,而只要她们活着,那些假人也显得无足轻重。 三个人打着手电筒继续往前走,老狗叼着手臂在溜另一条老狗,一条想吃,一条不给吃,两条老狗绕着一条满是血的手臂刚了起来,在通道前面追来追去,你一口我一口的互龇。 小蛇翻眼,这么弱智的蛇,真是太丢蛇种的脸。 * 通道很长,且宽。 墙上的计时滑过去两个小时,她们还没有绕出这条巨宽的通道,“哒哒哒”的脚步声也不知在几时停了。 昏暗里,响起谁肚子的咕咕声。 水祝转头,对上了陈欣的眼,春柚柚也僵硬着脖子扭头。 三个人互看一阵,决定靠墙休息一会儿。 水祝摸摸肚子,很扁,空空如也,嘴唇都干裂到起干皮,舌头一舔,就能掀起一层层唇皮,杂乱无章的支愣起来。 她忍住想撕皮的手,抡起手去摸帽子里的土豆,土豆还有三颗,可以三个人先吃一颗勉强填一下肚子。 手在帽子里兜了几个圈,抓来抓去,只余冷冰冰的空气,和粘稠的肮脏东西。 水祝错愕到瞪眼,她微微张嘴楞住几秒,赶紧将背转到陈欣面前,“快看看我的土豆,还在不在帽子里。” 陈欣为了省手电筒的电,也没有开电筒,直接伸手进去抓,结果捞出一手的粘稠,散发着浓郁腐臭的粘稠。 “啧,你这是土豆?逗我不认识土豆?”陈欣恶心地甩手,将手上的腐烂蹭在墙上,然后用膝盖抵开水祝,“走走走,别来臭我。” 水祝尴尬地挪到一旁,想将外套脱下来抖抖,拉链刚拉到一半,她又收手,真怕脱下来看见帽子里的东西,就不愿意再穿上去。 她拉上拉链,戳戳小蛇,“乖宝宝,帮我把帽子里的东西倒出来吧。” 小蛇翻眼,有事找他就乖宝宝,没事时都从不叫他,真现实。 他甩甩尾巴,跳到肩膀上,尾巴尖抵住衣服的帽子底端,快速抬起旋转。 哗啦啦。 洒出一滩粘稠。 是抓破那根蛇肚肠,从里面流出来灌进去的。 一路走来,帽子沉甸甸,她还以为是土豆的重量。 她的土豆,她的三颗大土豆,肯定是在砍蛇尾巴时,滚进了蛇群里。 水祝叹气。 她的土豆。 她挪个地方靠着墙,不断反思——为什么不先吃,吃进肚子里,才是自己的。 【137:23:10】 距离六天结束,还有一百三十七小时。 水祝望着墙上的时间一秒秒流走。 如果,一天内找不到罗珊,她们吃什么? 突发事件太多,她们会最大化消耗体力,没有食物,无法自保,也无法找到罗珊。 怎么活着出去? “休息好了吗,我们走吧。”水祝偏头看她们,“我们没有食物,要抓紧时间找珊珊,还要找出口出去。” 陈欣打开手电筒,扶起春柚柚。 三人继续往前走。 * 一小时。 她们终于迎来弯道,转过弯,还是一条又长又宽的通道,一直延绵进黑暗。 水祝使劲踹了几脚墙,纹丝不动。 没有第二条道,只能前走。 这条通道不平整,有些跛,有时一边高一边低,有时出现缓缓的坡道。 但可以肯定,这条通道是在往上,不断往上,极有可能真的是出去的路。 在爬过不知道是第几个坡,通道终于平坦起来,也开始变得狭窄,越往里越窄,足足比刚进来时窄了一半,愈加像最初走的那些通道。 不安的感觉蔓延,水祝的心脏又开始砰砰狂跳。 水祝捂住慌乱的胸口,祈祷风平浪静,像刚才的两三个小时一样平静,她愿意再饿一天。 “嘶!”小蛇忽然叫起来。 水祝拽着春柚柚就往回跑,然而还是迟了。 嘭! 铁栅栏从天而降,横跨在通道由宽变窄的地方,上下左右的铁杆深深卡进墙壁,将通道隔绝成两半,她们被关闭在狭窄的这一边。 小蛇飞上去,扬起尾巴扇在铁栅栏上,铁栏摇晃两下,立得更稳了。 他竖起瞳孔,尾巴一翘就想变出大尾巴来扫荡。 “小蛇。”轻软的声音从身后拂来,小蛇翘起的尾巴僵住,恢复黑亮亮的眼珠,回头看枕头。 枕头在对他招手。 他又一尾巴抽在铁栏杆上,飞到枕头怀里,脑袋蹭她的肚子,鼓在肚子里的火瞬间淹没大半。 “走吧,警醒点,注意安全。”水祝嘱咐一句,率先往前走。 没有食物的她们不能在这里等着铁栏打开,太消耗时间,只能不断往前,尽管前面很危险。 她握紧镰刀,脚下蠕过白色的,一节一节环环相扣的肥胖身躯的白虫。 稀稀疏疏的几只爬在墙壁上,或者从脚边爬过。 小蛇颤颤信子,两条老狗飞快地往前面爬,许久后,出来一条老狗,蜿蜒在水祝脚边,不断发出“嘶嘶嘶”。 嘶完后,又爬走了。 小蛇钻进水祝的衣兜,翻遍两个衣兜,除了阿伏帞就是刀。 真是穷到底朝天。 阿伏帞只对蛇有用。 小蛇继续往衣服里面钻,钻到肚子,分泌出唾液涂抹在她身体上。 冰凉浸进骨头,冻得水祝忍不住寒颤。 “我靠,这什么东西!”陈欣在后面大叫。 水祝顺着她手里的光看去,通道的顶端折下墙壁的角落,黏着一团巨大的白虫——一条条白虫蠕在一起,密密麻麻,挤成一张饼,黏在顶墙上。身上那一节一节的线圈纹路,很直观感受到它是软的,像菜青虫一样黏软。 它们正沿着头顶的墙角,缓慢地挪动,宛如蚂蚁搬家,涌成学校课桌那么大团,齐心协力地蠕动。 水祝看得喉咙发痒,她不喜欢那种软绵绵的虫,很反胃。小时候,每次看见爬在菜叶上的菜青虫,她会忍不住想象,如果不小心吃进去…… 呕—— 作者有话要说:正处于女孩子不舒服的那几天,让我瘫瘫。 没有存稿的我,能码多少就更多少,等我熬过这几天来爆肝。 啾咪=3= * 感谢在2020-03-23 20:57:48~2020-03-24 21:50: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咕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卷发哦哦诶 5瓶;安格妮丝。 3瓶;温姜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8章 78 水祝不敢再看, 挪开视线,直视前方。 越往前,越多白虫, 从墙上到地上, 黏成一团一团的, 单独爬行在通道里, 视线范围内,全是蠕动的白虫。 再往前, 拥簇的白虫像一张张网,扑在地上,延绵不断地延伸到最深处, 一眼过去,白惨惨的一片,挤满整条通道。 地上, 墙上, 头顶, 爬满白虫,一只只挤成一片。 手电筒打进去, 越往里,空间里的白虫从一片,逐渐堆积成厚厚的一坨, 愈来愈厚,极尽全力地缩小通道的空间,无限延伸, 整个通道被白虫爬满,通道从一个大圆,变成白色的圈,逐渐往里缩小,最后只剩一个白色的圆点。 一条最大的白虫,足有几百斤,硕大的一团,趴在通道尽头,它的身边,绕满小白虫,在它身上蠕动,就像在哺育幼虫的母虫。 那里,俨然就是一处虫巢。 陈欣大骂一声,迫不及待地往后退,随着她快速后退的动作,电筒的光线在白虫身上扫来扫去。 光线下,白虫身上一圈一圈的纹路更加明显了,身躯一节一节地蠕动。 水祝顿住脚,她看见母虫的另一边,有一条分岔通道。一条蛇尾巴正从里面甩出来,随后闪出人类的上半身,粗壮的蛇尾巴甩在一片片白虫上 ,向母虫游去。 四米粗的尾巴扫在母虫身上,母虫宛如死尸一般,静静地趴在地上,任由尾巴抚上它的身体。 人蛇立在母虫身边,低头看了母虫一眼,又转头盯向水祝,那双猩红的眼睛,正是刚才卷走0239时,站在洞缘边的女生。 极尽全力避开,她们还是来到了她的地盘。 尽管通过这条通道,转过岔口,等待她们的又是满地的蛇尾巴。 水祝背手在身后向陈欣挥手,示意她赶紧跑。 陈欣毫不迟疑,架起春柚柚就往回跑。 人蛇笑起来,嘴角夸张地裂到耳根,冲她们无声地笑。她没有追,只是扬起自己的手指,用一米长的尖锐指甲插进自己的侧腰,人腰和蛇尾连接的地方,指甲深深陷进去,割破了连接处,她抠破一个洞,从里面扯出一坨分不清是人肉还是蛇肉,扔到母虫身上。 像死尸一般的母虫,瞬间鼓足腹部,左边的白肉不断鼓动膨胀,越胀越大。 嘭! 胀破虫皮,白色的虫肉外翻,从破开的体内钻出一张嘴,像电鳗一样的嘴,椭圆形的,挤满密密麻麻细小的白牙,足有几千颗,细密的排列成几排。 那张嘴,从破裂的口钻出来,“咯吱咯吱”向扔下的腐肉挪去,外排牙齿碰到腐肉,下牙快速咬下合拢,腐肉滚进密集的牙齿里,又“咯吱咯吱”挪回去,钻进体内,破裂的虫皮合上,膨胀的一团开始骤缩,缩小,缩成原来的模样,继续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它身上的幼虫却像疯了一样,疯狂地涌动,向人蛇涌过去。 人蛇撕裂的腰缝处,流出无数的蛆,灰白的蛆,密密层层,像水流一样从她的腰缝处流下来,“刷啦啦”掉进蠕动的白虫。 无数的白虫扑上去,张嘴看不见的口器,吞咽那些蛆,一口接一口,大口装进蛆,咀嚼,吞咽。 灰白的蛆愈冒愈多,像天降暴雨,连绵不断,掉下去,覆盖完母虫的小半身躯,围绕在母虫身边的白虫,涌上去,齐齐将那些还在流动的蛆团团围住,像包裹母虫一样围绕,一个个张大的口器里,塞满了灰白的蛆,咬断的蛆体,化成粘稠的液体,流进白虫体内。 随着白虫逐渐离开母虫,母虫外侧腹部的凹陷处,爬出一个人,一个长着粉红水泡的人。她从母虫的腹部边缘爬起来,双手扒开身边的白虫,站起来。 她赤.裸的身体,粉红的水泡密密匝匝地挤在皮肤上,每一颗都绷得又亮又圆。有白虫黏上她的身体,张大口器戳上水泡,将水泡里的东西全部吞下,水泡消下去,它又继续吃下一颗水泡。 “嗝——呵——”她用仅存的一只手掐死白虫扔进嘴里,随意嚼两下,冲水祝奔跑的方向呵笑。 水祝闻声回了头,看见死去的0239正站在母虫的身边,镶进肩胛骨的蛇尾巴正在空中乱飞。 她的头顶,身前身后,全是成堆的白虫,她就站在白虫里,用一张全是水泡的脸望着她们,渗出瘆人的笑意。 然后,她爬了出来,从挤满白虫的通道里,爬出来,趴在涌动的白虫身上,像蛇一样,蠕动出来,向她们蠕来。 水祝迈力地奔跑,双脚不停地急速交换。她的身体,不知道在几时变得活力充沛,浑身充满无穷的力气,连肚子的饥饿都荡然无存。 她快速地奔跑,几个大跨步,追上了陈欣。她抓住春柚柚,拽住陈欣冲刺。 手电灯随着奔跑的动作,光线在墙上晃来晃去,视线忽明忽暗。 铁栅栏近在眼前,三个人蓬勃出巨大的力量,齐齐撞上去,小蛇紧随着一尾巴抽上铁栅栏,栅栏摇晃几下,只从头顶飘下几抹石灰。 小蛇连撞两下,折身向通道里飞去。 身后呼啸的风声越来越大,水祝摸出一把刀递给陈欣,“照顾好柚柚。”说完,回身紧跟着小蛇冲上去。 0239已经从通道里爬了出来,肩胛骨的蛇尾巴张牙舞爪地在空中乱舞。小蛇冲上去,那条尾巴疯了似地往头顶的通道砸。 嘭嘭嘭! 通道震动,小范围地落下石头的碎块。 小蛇立在0239一米开外,盯着0239,蛇信子烦烦地在嘴边扫来扫去。 又丑又脏,浑身是虫,他怎么下得了口? 小蛇嫌弃地歪头,轻“嘶”一声,从0239身后的白虫里钻出两条老狗,整齐地向0239跃去。 蛇牙深陷0239的皮肉,她察觉不到痛,咬破的水泡飙出一股液体,表层皮肤在身体破了皮,泛出液体的水迹,随后,有什么东西,一点一点从破皮处冒头,钻出来,拉出又长又细的黄白色的蛔虫。 蛔虫爬出来,半边身躯滑在一颗颗水泡缝里。0239抬手揪住它,用力一扯,将整条蛔虫从肉里扯出来,长长的一条,一端缠绕在她的手指上,剩余的一半在空中弯曲扭动。 0239咧嘴笑,浑浊的眼珠盯着水祝,手一扬,嘴一张,吞下那条蛔虫,吞下那刚从肉里扯出来的蛔虫。 她细嚼慢咽,砸吧嘴发出蛔虫烂在牙齿上的“嘎叽嘎叽”声。 老狗咬她一口,又越开,被咬过的地方,流出稀碎的液体,又迅速长出一颗颗水泡,粉中带脓黄的水泡。 老狗是毒蛇,0239被咬成这样还能无穷生长出那么多恶心的东西。 水祝深深皱紧眉,小蛇坐到她肩膀上,摇着小尾巴去戳她皱起来的眉。 皱眉,不好看。 水祝压住他,迎面对0239说:“我刚才没有救你,来,杀我,拉着我一起变成怪物。” 0239盯着水祝笑,随即,笑容凝固,她扬起肩膀处的蛇尾向水祝抽来,水祝按住想动的小蛇,转身就跑,往铁栅栏跑。 0239“呵呵呵”笑着看她。 强劲的风从后背袭来,眼前铁栅栏愈发近了。水祝脚边一拐,迅猛地向陈欣跑去,陈欣伸手拽她一把,堪堪避过那抽来的蛇尾巴。 嘭! 蛇尾巴大力砸在铁栅栏上,铁栅栏剧烈晃动几下,又恢复平静。 0239转头凝望水祝,浑浊的眼睛深深地望着她,从不解变成了然,然后大声呵笑起来。 水祝不待多等,迎面冲上去一镰刀扎进0239的肩膀,用力向下一拉,一连割破一串的水泡,水迹喷溅在水祝脸上,一条条蛔虫从0239的肉里爬出来,向水祝脸上的水迹爬来。 0239扬起蛇尾巴就要抽水祝。 肩膀上的小蛇飞身而起,对准蛇尾巴探两下信子,蛇尾抽搐两下,别扭地避开他。小蛇砸上它,尾巴用力抽在它身上,将它狠狠掼在铁栅栏上。 水祝抽出镰刀,狠狠刺进那条粗壮蛇尾,逆袭刮下一串蛇鳞,划破它的下腹。蛇尾吃痛,疯狂地抽搐摇摆,一下又一下狠劲地撞击铁栅栏。 0239耸动肩膀,想控制它,却被发狠的蛇尾甩得一头撞在铁栅栏上。铁栅栏刮破脸上的水泡,一串串水迹顺着铁杆淌下,一条条蛔虫爬在铁栅栏上,将一根根铁杆缠绕成灰白。 水祝趁机将镰刀狠狠插进0239的后背,0239痛苦地昂头嘶嚎,蠕动肩膀后背使劲摆动挣扎,越是挣扎,肩胛骨上的蛇尾巴撞击得愈发激烈。 小蛇甩尾巴抽在铁栅栏上,铁栅栏被撞击得“哐当哐当”响。 无数的碎石从头顶落下,整个通道都是晃动。 窸窸窣窣的声音从通道里传来,陈欣晃手电光去看,霎时大叫起来:“快!快!快!来了,都来了,快点撞开!”叫着,用自己脆弱的身体拼命地跟随着撞击铁栅栏。 通道里,一团团白虫拥簇灰白的蛆涌过来,它们的身上,身侧,到处都是半截半截的尾巴,有从尾巴斩断的,有从蛇颈子斩断的,有从腹部斩断的,全是蛇尾巴,一条条,没有头颅的蛇,向她们快速蜿蜒而来。 灰灰白白,白白黑黑,将通道塞得满满当当,白虫、蛆、蛇尾,相互拥挤着蠕动。 越来越快,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水祝心脏猛跳,拔出镰刀,顾不得带出来的蛔虫飞在脸上,凶猛地一刀插进0239的蛇尾,一刀又一刀,狠狠插进去,拔.出来,再插进去,拔.出来,拼命地刮掉它的蛇鳞,让它痛到狂躁。 嘭嘭嘭,嘭嘭嘭! 哐当哐当哐当! 咔嚓—— 通道的石壁破裂,铁栅栏卡在里面摇摇欲坠。 嘭—— 巨大的碎石落地,兜头而来的灰尘糊了水祝的眼。 手电筒的光暗下,视线兀地黑暗,眼里不断飘过灰色花影,窸窸窣窣的声音响在耳边,水祝抽出刀凶狠地砍过去,一刀横切,碎末飞溅。 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拽住她,将她压进裸露宽阔的胸膛,用赤.裸的后背挡住飞溅的碎末。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3-24 21:50:42~2020-03-25 19:15: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深渊里的欣光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9章 79 小蛇抱着水祝避开, 水纹的大尾巴在白虫的遮蔽里,猛地甩在铁栅栏上。 哐当——嘭! 铁栅栏脱墙而出,直飞出去, 铁杆在地面刮出“嗞啦嗞啦”的刺耳声。 刺耳声惊醒被捂在怀里的水祝, 她抬头, 从小蛇禁锢的手缝里, 看见他冷硬精致的下颌线,那双唇抿抿成一条线。 紧贴她手心的是光裸裸的后背, 她登时炸了一下脑子,然后使劲捶他的后背。 “变回去,回去回去!变回去!”水祝急得眼都红了, 吐出的气都是火热的。 小蛇抿抿嘴,紧紧禁锢住她,两手压住不让她挣扎, 望着爬满整条通道的白虫, 将她藏得更紧了。 通道里, 每一面墙,头上, 身旁,脚下,被白虫爬得密不透风, 将漆黑的通道蠕出白色的一片。 小蛇嘶嚎一声,从通道外涌来无数的蛇,像潮水一样灌进来, 将缩在墙角的陈欣和春柚柚包围起来。 蛇潮往满通道的白虫身上爬去,裹住,灰白的通道又瞬间变成一片漆黑,一眼过去,全是五彩斑斓的蛇纹,一圈一圈地蜿蜒。 爬在白虫身上的蛇尾,逃命似的往母虫身边的人蛇爬回去,有爬得慢的,被涌进来的蛇潮吞没,连蛇鳞都没剩。 小蛇甩着大尾巴,向里面游去,每游走一段距离,怀里的枕头挣扎得更猛烈。 “别动。”小蛇的话音刚落,枕头果真不再动。 真听话。 他扬起唇,松开捂住她眼睛的手,在她来没睁清明眼的时候,一手按下她的头埋进胸口,左手牢牢将她的手圈住,握住她纤细的腰肢。 又瘦了。 小蛇手指捏了捏她的腰,没有肉,满手骨头。 饿瘦的。 他抿嘴,望着对面的人蛇,不等她从震惊中回神,飞身上去,扬起大尾巴猛力扇去。 那拖在地上,不断冒出蛆的粗壮蛇尾,还来不及动弹一下,就被小蛇抽飞出去。 嘭! 人蛇女生砸在头顶通道,撞破了道顶,碎石“哗啦”滚下,砸死大片的白虫,白虫压在石头下,挤压出大片大片的粘液,乳白的粘液,顺着碎石缝流出来。 墙根的母虫蠕动庞大的身躯,左边虫身开始无限膨胀,胀成巨大的充气球,撕裂的虫皮里伸出长满密集牙齿的口器。 小蛇嫌弃地甩尾巴,身边的蛇潮像得到命令似的,疯涌而上,将母虫团团包围,有爬进口器顺势滑进母虫肚子的,有缠绕在它身侧撕咬虫肉,一块块白色的肉拉出细长的丝,像藕断丝连,虫皮拉着虫肉,带出粘稠的丝线。 小蛇又扫动尾巴,一部分蛇涌进旁边的通道,将整条通道从里到外,爬得满满当当,墙上的闪灯被压在一条条蛇腹下,旋转的摄像头被蛇咬掉吞进肚子。 小蛇游进去。 通道不长,短短几米,尽头是一个圆形的空间,圆形的中央有一个又深又大的坑,里面装满了蛇尾,一条条蠕动的蛇尾,不分大小的缠绕在一起,在坑里翻来滚去。 整个坑,被蛇尾填得满满当当。 坑边,立着三个人蛇女生,看见他,纷纷抽着尾巴往后退,退到墙根处,惊悚又戒备地盯着他。 小蛇跃过去,一尾巴将三个人蛇一齐扫进坑里。 人蛇掉进去,瞬间被满坑的蛇尾淹没,蛇尾断裂处的蛆蠕动着向人蛇身上的每一个口爬去,蛇尾紧随其后,蛮横地钻进她们的口鼻,卡进去,死死深陷里面,就像从那些地方生长出来的一样,挥舞着尾巴摇摆。 小蛇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瞬,翘起尾巴尖戳开挡住时间的蛇。 【135:03:10】 三分钟。 他只用三分钟,搞定了这条通道。 嗯,很快。 他要赶紧找到罗珊,带枕头回去吃饭。 不能再瘦了,瘦了,睡起来硌头。 他偏头对通道里的蛇群“嘶”一声,抱着枕头快速闪出去。 刚闪出通道口,身后爬满通道的蛇潮瞬间向蛇尾坑涌去,将一坑的蛇尾撕碎在毒牙里。 无鳞生还。 正这时,警报声拉响,真个通道发出剧烈的震动,被砸破的墙壁在震荡中落下大块大块的石头。 眼里画面旋转,游在地上的小蛇霎时顺着陡然倾斜的通道滑出去老远。 他甩着尾巴跃在空中,终于清楚看见整个通道在旋转,翻天覆地地旋转。裹满墙壁和摄像头的白虫被震下来,遮挡光点的蛇被震飞。 翻飞的铁栅栏处,蛇群围绕的圈里,发出陈欣的尖叫,和身体撞击墙壁的沉闷声。 【135:02:23】 鲜红的时间暴露出来。 摄像头逐渐显露。 小蛇抱着枕头火速向陈欣掠去,临近了,迅速变成一条干巴巴的小蛇缠绕在水祝脖子上。 围绕陈欣和春柚柚的蛇群,在他的嘶叫声中爬走。 水祝脚刚着地,还没找着北,一阵天旋地转,她被甩在地上。她一手护头,一手抓着小蛇,随着通道的旋转滚来滚去。 “靠,别踹你姐!”陈欣的大骂在脚底响起来。 水祝连缩回踢在陈欣头顶的脚,脚腕盘旋,盘上陈欣的手臂紧紧缠住,又借着模糊的视线找春柚柚。 “柚柚!”她大叫一声。 小蛇歪头看一眼,用尾巴尖替她指方向。水祝脚在陈欣身上借力,将自己甩飞过去,伸手抓住打滚的春柚柚。 三人刚拽在一起,身下一空,宛如坐火箭一般,急速砸下,下坠的风呼啸刮过。 在一声声时间流去的“滴滴滴”声中,有人率先着地,砸得嘭一声。 小蛇立起来,叼住水祝的衣服缓和了她的冲击力。水祝轻飘飘落在地上,连声音都没有发出。她翻滚一圈,沉静几秒,翻身坐起来。 周围黑得连影子都看不出轮廓,水祝伸手摸了一圈,没有摸到陈欣和春柚柚。 她叫:“陈欣,柚柚。” 没有回应。 小蛇松开她,飞出去,卷走陈欣身上的手电筒,塞到水祝手里。 水祝摁开手电筒,电筒光已经没有最初那么亮,打出的光线有些灰暗,只能照亮身边的小范围面积。 她站起来,走了几步,终于晃到陈欣,春柚柚也在不远处。两个人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显然是摔昏了。 “陈欣。”水祝蹲在旁边,想推推她,又怕她摔断了骨头,碰不得。 于是,她只好状似自言自语地说:“没事吧,没摔出问题吧?” 缠在她脖子上的小尾巴摇了摇。 没事。 小蛇说没事,那就是真没事。 水祝微微松口气,伸手推推陈欣,又拍拍春柚柚,叫道:“柚柚,醒醒。” 唤了好一会儿,陈欣嘤咛醒来,她痛苦地皱眉,抬手揉头。 水祝扶她坐靠到墙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陈欣揉头的手顿住,挑眉问她:“你这么高摔下来,有没有哪不舒服?” “没有……”水祝呐呐地回。 她没有不舒服,反而很好,小蛇拉住了她,没有砸到任何位置。 陈欣稀罕地扬眉,伸手捏她的手臂,疑惑问:“真不疼?铁打的啊。” 水祝尴尬地抽回手,正想糊弄过去,另一边的春柚柚也悠悠转醒,她赶紧跑过去将春柚柚扶起来。刚想问问春柚柚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陡然瞥见陈欣痛苦的神色,忙住嘴。 “你们先休息,我周围转转。”水祝扶着春柚柚坐到陈欣身边。 “嗯,注意安全啊。”陈欣说。 水祝点点头,望着通道的前后,犹豫几秒,握着手电筒顺着通道往前面走,通道逼仄得只能容一人通过,道顶低矮,走不了几步,一股窒息感蔓延,逼得人呼吸困难。 她大喘两口气,问小蛇:“还有很远吗?” 脖子上的尾巴尖点两下,很远。 “没有别的路吗?” 暂时没有。 如果他能变出大尾巴,他可以立即砸出一条,或者几十条路,任她挑选。 水祝停下脚,不再往前。 “去这么久,前面有什么?”陈欣撑着墙站起来。 “前面只有一条道,很矮,也很窄,只够一个人走。”水祝说,“你坐着休息,我再去后面边看看。” 小蛇翘起尾巴尖戳她的喉咙。 水祝挠挠被戳痒的喉咙,问他:“怎么啦?” 不去。 小蛇在她的手心写下两个字。 水祝忙停住脚,往回走。 “有怪物?”水祝小小声地问。 小蛇歪头,不算是怪物,就是一个人和一具尸体,只是那边的通道很短,没有岔口,不必去,省得她看见那画面,又泛呕。 再呕两次,她就只剩皮,瘦得更硌手。 于是,他点点小尾巴尖。 “这么快回来,有岔口?”陈欣疑惑地向后半通道探头。 水祝摇摇头,决定不说实话,毕竟她没有看见怪物,也不能告诉她们是小蛇说前面有怪物而不能去。 她说:“没路,那边是尽头。” “嘶!”小蛇猛戳了一下水祝的肩窝。 水祝心里一沉,暗道不好。 她搀起春柚柚,快速说:“陈欣,走,快点。” “怎么了?”陈欣狐疑地往通道尽头望了一眼,随后,紧跟上水祝。 “不知道,感觉不好。”水祝模糊地说。 话音刚落,刚才站着的地方,“啪啪”掉下来两条蛇,探探蛇信子,蜿蜒着蛇身,往陈欣后面爬。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后鞋跟砸地的声音又响起,在狭隘的通道里缠绕在耳边。 “到底是什么东西,前面还是后面来的?”陈欣加快步伐。 “后面吧。”水祝把手电筒递给走到最后的陈欣。 陈欣接过,往身后扫了一下,看见爬在后面的老狗,啧了一声:“啧,还知道来啊,我以为你死虫子里了呢。” 老狗:“嘶嘶嘶。” “嗐,听不懂,跟着呗。”陈欣收回手电筒,不再看它们。 小蛇回头对老狗“嘶”一声,两条蛇停下蜿蜒,直起身体立在通道中间,做出攻击准备。 黑暗的通道。 一个瘦高的人趿拉着木拖鞋,“哒哒哒”挪来,身体像干枯的火柴,在黑暗里只有一道细长的模糊影子。 影子追着她们的脚步,不断挪动,每挪动两下,就发出“哒哒哒”鞋跟扣地的响亮。 蛇信子颤在前面,在同一个位置不断发出嘶声。 影子停下,漆黑的舌头舔过嘴角的血,低沉地笑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 深渊里的欣光 的营养液,么么哒 -3- 第80章 80 “哒哒哒, 哒哒哒,哒哒哒——” 鞋跟叩响,通道中模糊的影子转身回去。 两条老狗扭头互看一眼, 蜿蜒着去追陈欣几人。 “你们听见什么声音没?”陈欣在后面问。 水祝点头, “哒哒哒——走路的声音, 在你身后。” “嗐, 别吓姐姐,姐姐胆子小。”陈欣转动手电筒往身后晃了一圈, 只看见远远追来的老狗。 水祝闭嘴不再说,她是真听见,没和陈欣开玩笑。 她紧了紧手里的镰刀, 扒着墙走,狭小的通道逼仄得人呼吸困难,她觉得胸口处就像堵塞了一团棉花, 一阵接一阵的窒息感, 脑袋出现短暂的晕眩。 【134:23:56】 她们已经在一条又一条的通道里呆了近十个小时, 没有进食任何东西,全程高度紧张和最大程度的消耗体力。 水祝已经饿过好几轮, 每次饿到想吐时,她又好像舔到冰凉的液体,只是舌尖的接触, 就让她又变得鲜活。虽然不是精力充沛,但是不再有饥饿感。 身后的陈欣和春柚柚显然有些到了极致,脚步开始变得缓慢, 又有气无力。 尽管陈欣在和她嬉笑着说话,但一个个字后吐出来的气息又急又疲惫。 “再坚持一下,我们再走一段路,找个宽敞点的地方休息。”水祝一刀砸在墙壁上,发出刀柄刮在石头的“嗞啦”声。 实心的。 “应该快有出口了吧。”她状似自言自语地说。 脖子上的小蛇探出蛇信子感知,甩着尾巴尖在她的下巴摇来摇去。 不仅没有出口,通道还很长。 没有出口。 水祝一镰刀敲在墙壁上,实心。 春柚柚指给她可以出去的那扇门,她们刚从上面落下的那个位置,都是互通,都可以互相穿梭,都是门。 门在哪里,哪里才有门? “歇歇吧。”水祝停下,扶着春柚柚倚墙而坐,“柚柚,你还能找到出口吗?”她想把陈欣扔出去,让她丢些食物进来。 春柚柚摇头,她在不人不鬼的时候,朦朦胧胧知道哪些路能走,哪些路不该她走,现在的她,再也生不出那种直觉。 【134:01:35】 墙上的时间不断跳动,几次滴滴声后,响起机械播报音。 “211淘汰。” “212淘汰。” “0231淘汰。” “0232淘汰。” “0240淘汰。” “240淘汰。” 六个人,三个真女生,三个假女生,六个人淘汰。 水祝和陈欣互看一眼,都想到一块儿了。 一定是某个地方,发生大事。 水祝仔细回忆刚才的几个号码,没有238,那说明罗珊暂时没有危险。 “哒哒哒,哒哒哒 ,哒哒哒——” 鞋跟叩地的声音又响起,从通道的黑暗处穿透而来,一声声回荡在耳边。 “关灯,守好柚柚。”水祝把春柚柚交给陈欣,越过陈欣的腿,往来时的方向走几步。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声音越来越响亮,越来越近,叩得人头皮发麻。 水祝紧紧握住镰刀,走到立起身的两条老狗身后。 “啪!” 通道灯光大亮,明亮的白炽灯闪得眼疼。 水祝下意识闭眼,睫毛盖下的瞬间,她恍惚看见一道模糊的影子,就在前方不远处。 她来不及舒缓被白炽灯闪到难受的眼睛,睁开眼望过去。 那是一个浑身肮脏到透底的人,油腻脏乱成一团的头发披在后背,五花八门的东西黏在脸上和身上,看不清她的容貌,只能辨识出是一个很瘦的女生。 女生身上只套了一件长袖和半身裙,光脚塞着一双木拖鞋。每挪动一步,拖鞋的后跟在地上叩得清脆响。 女生继续缓慢地挪来,临近了,两条老狗飞速向她跃去。女生害怕地连连后退,无力的脚提不起来,拖鞋凌乱地叩在地上发出杂乱的声音。 “老狗,回来。”陈欣在后面叫。 两条老狗顿住,却没有过去,依旧立在通道中央。 陈欣站起身,走过来仔细打量女生,问:“是人是鬼?你哪屋的?呆多久了?” 女生张嘴,口腔像她整个人一样脏透。 “嘶!” 小蛇突然一声嘶叫,两条老狗急速向女生扑去。女生“哒哒哒”后退,木拖鞋绊掉一只在墙根翻转,她张嘴“嘎叽嘎叽”几声,两脚高矮不一地拼命跳着跑。 轰隆轰隆。 通道开始剧烈的震动,白炽灯在头顶摇晃。 啪嗒! 镰刀砸在地上,发出空旷的回音。 水祝低头,盯着镰刀砸到的地方,愣怔一秒,然后迅速跑过去,捡起镰刀,拼命地砸地面,一下又一下,狠劲地砸。 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 声音荡在通道,刀柄刮出刺耳的声音。 下面,下面是空的,只要砸开,砸开,她们就会有选则,会有另外一条道,或者两条道,三条道。 这里,只有一条看不到尽头的通道。 “我草你妈!”陈欣的大骂炸响在耳边。 水祝惊回了神,镰刀落地,差点砍在自己手上,幸好收得极快。 她抬头,看见小蛇正在向女生飞过去。还没有看清,肩膀被人用力推开,陈欣从她后背跨过去,快速冲上去。 水祝揉揉被撞在墙上的肩膀,捡起镰刀,跟着追在陈欣身后。 前面,女生拽着老狗的蛇颈,“咔嚓”扭断,徒手撕断头颅,她张嘴接住不断喷涌出来的蛇血,吞下。然后一手提着蛇身,一手抓着蛇头,像啃整条鸭脖子一样,慢慢嚼着蛇颈。一边咬一边单脚跳到掉落的拖鞋边,光脚塞进去,穿着木拖鞋,面朝她们,不断后退。 女生眉眼弯起,那脏到辨不出颜色的眼睛像是在笑,笑着对她们说谢谢赐予晚餐。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女生在通道里越退越远,远到只能看见身影时,她还在面朝她们。 啪! 随着女生后退的脚步,每退一段路,她头顶的灯光依次暗下。 最后,通道的另一边,只剩下无尽的黑暗,她们再也看不见女生,只能听见木拖鞋叩地的声音,一声一声飘荡在逼仄的通道里,声声回响在耳边。 “小蛇,别追。”水祝抬手,小蛇转身回来,趴在她的手臂上,伸出蛇信子舔她的虎口。 刚舔一下,他顿住,往水祝的肩膀爬去,尾巴尖戳进她的衣领,滑到她的肩膀,水祝疼得倒抽一口气。 果然有伤。小蛇冷了眼,他瞪着水祝,肚子里无名起了一团怒火。 怎么会笨成这样?砸地都能撞到肩膀?他只不过飞出去十秒,连半分钟都没有,就可以伤到自己? 嘶! 他气汹汹卷起蛇信子,埋头钻进她的肩膀,冰凉的唾液冻得水祝哆嗦。冰凉浸进肌肤,肩膀的疼痛逐渐消失。 她抬手又甩又晃,真不疼,就像刚才撞在墙上只是一场梦。 水祝笑弯眉眼,抬手温柔地抚摸他的小脑袋,凑到他的颊窝前,悄声说:“谢谢。” “我的狗子死了,死了,狗子死了,草,死了,被生吃了,跑跑跑,我让你跑,千万别给我逮着,让我逮着你一定生扒你的皮,抽你的筋……”陈欣坐在一堆血前,嘀嘀咕咕。 水祝刚想走过去安慰她,小蛇翘起尾巴甩两下。 啪! 一条蛇掉在陈欣面前,蛇尾一盘,缩在陈欣脚边。 “嗐!你没死啊,没死你跑哪去了,害我白替你伤心了!”陈欣一巴掌拍在老狗的头上,“狗子你行啊,都学会作了。” 小蛇翻眼,果然是智障养智障,刚才若不是他叫老狗爬头顶去躲着,现在肯定是两条狗子作伴,一起尸首分家。 死一条活一条,算是幸运。 水祝见陈欣不再难过,回头看春柚柚安静地坐着。通道灯光明亮,一眼可以望到很远,但是空间太狭窄,压抑得人有些喘不过气。 她还是想要破开一条路来。 “下面有问题吗?”水祝用镰刀使劲捶地。 嘭嘭嘭声盖住了她说话的声音,但是小蛇听得很清楚。 小蛇瘫在她的肩膀上,思考。 下面不算安全,现在这条通道,没有尽头,全程绕着转圈,是死路。 如果没有陈欣和春柚柚,他可以带着枕头跳下去。 他把蛇信子探进枕头的耳朵,轻声说:“砸。” 小蛇命令般的声音一出,水祝砸得更加卖力。 “小妹妹砸什么呢,招魂啊?”陈欣挪过来。 水祝头也不抬地回:“下面有路。” “还往下走?”陈欣神情浓重,“你还记得我们下了几层不?” 水祝摇头,但是下面真是空的,有路,小蛇也叫砸。 “这条通道没有路。”水祝含糊其辞地说。 “刚开天眼了?”陈欣取笑她,还是捡石头开砸。 “你过去一些。”水祝指着前面的位置,对陈欣说,“对,就是那里,你试试看。” 一石头下去,发出空旷的声音。 水祝点点头:“你就砸那里。” 说完,小蛇飞扬起尾巴“嘭”地砸在两人中间的位置,地面晃动几下,缩在旁边的老狗抖抖身体,也跟着一尾巴抽过来。 比整个小蛇大几十圈的尾巴甩在地上,地面纹丝不动。 一腔热血的老狗,霎时愣了眼,支愣着尾巴不知道缩回去。 丢人现眼。 小蛇哼笑一声。 事实证明,大也没用,满足不了枕头的愿望。 他尾巴小,但拥有无限可能,只要她想,没有什么是做不到。 小蛇甩尾巴挥开老狗,小小的尾巴蓄足力量,在空中挥出一道风波。 嘭! 地面震动,两人脚边裂出一条地缝。 “陈欣,退开。”水祝冲对面的陈欣扬手,陈欣忙后退一步。 轰隆轰隆。 通道震荡,脚边的地缝越裂越深。 轰! 两人间的那块石板凹陷掉下去,带落无数的灰渣。 小蛇蹭蹭水祝。 “小心。”水祝凑在他颊窝上轻说。 翕动的唇畔擦在他的颊窝上,酥酥痒痒,又香。小蛇不断缩动颊窝,深嗅她的味道。 他想舔一口。 想着,便伸出了蛇信子,卷在她的下巴,慢慢往上滑,一点一点勾到她微扬的唇角。 还差一点,一点,就可以舔到她含在唇角的弯钩。 吸溜。 蛇信子探进了她翘起的唇角沟里,深深吸了一口。 小蛇舒服地眯起眼,还没来得及好好享受一番,光溜溜的小脑袋被枕头无情地推开了。 小蛇转溜眼珠,把蛇信子藏在嘴里回味。 他吃到了,不生气她推他的头。 小蛇甩甩尾巴,在她脸上蹭蹭,飞身跳下。 水祝只觉眼睛一花,他已经飞没影子了。 “陈欣,手电筒给我。”水祝跪在地面的洞口边,向陈欣伸手。 陈欣丢给她。 水祝接住,迫不及待趴在地上,将头深深埋进去,一手扒着边缘,一手打着手电筒往下照。 一片片稀疏的白毛飘扬,在电筒光里若有若无。她看见大片的惨白,在蠕动的惨白,延绵不断,起起伏伏。 手电光越来越暗,在灰白的光里,只能看见那些惨白像海浪拍打沙滩,一浪浪卷起,又落下。看不见那些惨白的浪花下,是什么东西。 她伸手,往里探得更深,晃动手电筒打到更远的位置。 在惨白的边缘,最外面,有几道影子,人的影子,正常人的影子,走走停停,探头探脑地在找什么。 几个人相互拥簇紧挨着,似乎怕走散,不断地在惨白浪花的边缘行走,像看不见身旁的惨白。 水祝若有若无听见说话的声音,急急切切的大嗓门,巨熟悉的味道。 “罗珊!”水祝大半个身体探进去,朝那几道影子大喊。 那些影子好像听不见,不做停留地继续走。 “罗珊!罗珊!”水祝撕裂嗓子地大叫。 陈欣诧异地也将身体往下探,睁大眼睛去看,果然看见罗珊那对a。 她深呼吸,憋足劲大吼:“罗珊——”声音拉长得整个通道都是回音。 下面的惨白随着这声嘶吼,发狂地咆哮起来,浪花翻滚得愈来愈大,掀起丈高。 “靠,罗珊你是不是聋子,这么叫都听不见。”陈欣气得一巴掌拍在地上,扑了自己一嘴灰。 她趴在洞缘,闭眼憋气,使劲咳嗽。 “罗珊!”水祝揉揉干裂的喉咙,继续叫,“罗——” “陈欣!小心!”春柚柚的声音兀地炸响。 水祝猛地抬头——陈欣的脚后跟,肮脏的女生双手拿着木拖鞋,在空中做无声的合击。 她一边无声地拍木拖鞋,一边对水祝笑,随后,木鞋跟打在一起。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清脆的叩响回荡在通道。 三响后,她丢掉木拖鞋,“嘭哒”砸在地上,光脚塞进去穿好,弯腰,两手抬起陈欣的两只脚,拉着倒退。 陈欣趴在地上被女生拖着倒退,挥舞的双手完全用不到地。 她张嘴大骂,扭动腰身却怎么也翻不过去,双脚被死死拽在女生手里。 她突然想起假陈欣死后地上的血痕,就是这样被拖走的,或许就是被这个疯子拖走的。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3-26 22:44:43~2020-03-27 23:49: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安格妮丝。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1章 81 被砸穿的地面不是很大, 也并不小。 但对水祝来说,那是格外宽,她体育考试跳远从未跳出过一米五, 全靠体育委员打的友情分。 她双手一撑爬起来, 往后退一段距离, 猛地一跺脚, 快速向前冲。浑身蓬勃出无限能量,身体前倾, 双脚最大化划出半圆,脚掌堪堪落在对面坑边的边缘。 水祝往前轻压身体,迫使自己往前栽, 而不是惯性往后倒。她双手趴地,缓和两秒,蹭地站起来就往前面跑。 “啊!让开!让开!” “小心!” 陈欣和春柚柚的声音同时响起。 水祝视线瞬间模糊, 前面被拖走的陈欣猛地向她砸来, 那张嘴张张合合在叫什么。水祝下意识矮腰躲开陈欣, 陈欣却被人提起来在空中抡圈。 陈欣的头擦在两旁的墙上,刮破头皮流出大片的血 , 鲜血在地上洒出凌乱的圆圈。 水祝握着镰刀贴墙过去,提着陈欣转圈的女生“嗝咯嗝咯”冲水祝笑,然后双手一丢, 将陈欣扔出去。 被抡了几圈,又丢出来的陈欣冲击力格外大,砸得水祝措手不及, 镰刀深深卡进墙壁只缓和了一点冲击,她被撞击得连连后退。 “水水!”春柚柚大叫一声,再也顾不得自己是人还是鬼,从地上爬起冲去。 水祝后脚跟踏空,整个人往坑里栽。地上脑子混沌的陈欣伸出双手死死拖住她,堪堪将水祝的双手压在坑缘。 水祝死死抓着地面,整个身体像碰了磁铁,浑身重力都在往下坠。 脚下,翻滚的惨白浪潮越掀越高。 “噗!” 浪潮掀破大洞,几颗惨白的头颅向水祝跃来,像开启马达一样急速旋转,往上面旋转。 水祝瞥了一眼,终于看清楚那是什么——她被拒绝进入城堡时,从黑土里旋转起来的一颗颗人头,会流出粘稠脓液的头颅,脓液能像糖浆一样凝固粘牢一切。 那一颗颗头颅下,是长长的,绵软的蛇身躯。 头颅爬上水祝的脚,冰凉软棉的触感拂过脚踝,水祝抖动脚正要踢开,那些头颅像碰见什么恐怖的东西,快速弹开。 “嗝咯,嗝咯,嗝咯——”女生站在陈欣的背上,垂着眼睛对水祝笑。 木拖鞋又厚又硬的鞋底摁在陈欣的背梁骨,死死往下踩。陈欣痛苦地嚎出声,抓住水祝的手,指甲深深抠进她的肉里。 水祝吃痛,趴在坑缘的手无力松软,整个人往下一沉,指头曲起,硬生生卡进裂缝。 突然,脖子一凉,冰凉的蛇信子舔在她的后脖子咬住她。 小蛇回来了。 水祝顿时松下一口气,卡在裂缝的手指无意识地开始松懈。 她说:“松手。” 陈欣艰难地抬起贴在地面的脸,从额头上流下的鲜血糊满她的脸,脸颊被墙壁擦得血肉模糊。鲜血模糊她的眼睛,她只能模模糊糊看见影子,灌进耳朵的血堵得她听不清水祝在说什么。 她听不清,背上的女生听得很清楚。 她“嗝咯”笑着点头,走下陈欣的后背,弯腰抓起陈欣的两条腿往后拖。 陈欣死死抠住水祝的肉,指甲划破肌肤,浸出血丝。 小蛇炸得竖起眼 ,松开嘴想冲上去咬死上面的人。嘴巴刚离开枕头,她便没有支撑力地往下面坠。 吓得小蛇赶紧咬住她继续叼着。 “陈欣,松开,我没事。”水祝忍着痛叫。 陈欣被拖得不断往后退,指甲从水祝的手臂刮到手背,划出一条血痕。 喀。 指甲戳在地面,用力过猛,直接戳断了陈欣的指甲。 女生“嗝咯嗝咯嗝咯”笑,木拖鞋在地面砸出有节奏的“哒哒哒”声。 春柚柚跑到坑缘边,想跳过去,对面三个人将逼仄的通道挤得满满当当,容不得她下脚,她站在这边,又什么忙都帮不上,活像只热锅上的蚂蚁。 一会,水祝那双手再也没有撑住,整个人坠落下去。 “水水!”春柚柚扑在坑缘急切地叫。 “没事,救陈欣!”水祝冲她大喊,瞬间就消失在惨白的浪潮里。 对面的陈欣已经被拖走很远。 春柚柚一咬牙,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魄劲,大步向对面跳去,拔出墙壁上的镰刀,快速冲进漆黑的通道。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木鞋叩地的声音在周围蔓延,回音荡在耳边,就像叩在身边。但是,她知道,在前面,在前面。 她急速冲上去,终于看见前面模糊的细长影子。她快速上前,抬起镰刀向站立在前的影子狠刺进去。 呲啦。 镰刀割进肉里,传出人类痛苦的闷哼,温热的腥血淌满手心。 多么熟悉的声音,多么熟悉的温热,多么熟悉的血味。 她……杀了陈欣…… 春柚柚楞在原地,握着镰刀的手不断颤抖,她哆嗦着嘴叫:“陈、陈欣……” “嗝咯,嗝咯,嗝咯——”尖细的声音响在耳边,木拖鞋在春柚柚头顶“哒哒哒”的合拍。 啪! “哒哒”声里,这半边的通道霎时明亮。 刺眼的白光陡然打在眼里,春柚柚愣怔地看着吊在自己身前的陈欣,镰刀从陈欣的肩膀划下,深陷腹部,猩红的血不断涌出,顺着她的手滴在地上。 咔嚓咔嚓。 墙上细小的灯光不断闪烁,拍摄她们每秒的神变。 春柚柚扯下陈欣的衣服,死死按住她的伤口,瞪大的眼睛不安地盯着被浸透的衣服,她又扯下一件,拼命地去堵那源源不断的血。 女生站在旁边,手举木拖鞋,拍出“哒哒哒”的声音。 她斜垂着眼睛看她们,视线在两人身上游来游去,两个人再加上今早拖回去的,又够她活一段时间。 她垫垫脚尖,摩擦着拖鞋,猛地砸在春柚柚头上。 春柚柚被砸得跪倒在地,压在陈欣伤口的手惯性地往里狠按了一下,痛得陈欣扭曲了脸,她咬着嘴,浑身痛到痉挛。 又一拖鞋狠狠打在春柚柚头上,春柚柚软倒在地,晕过去的眼里,是女生掀起陈欣的衣服,凑到她的肚子上,用嘴吸吮汩汩流出的鲜血。 她喝到饱足,光脚塞进拖鞋,踮起脚解开捆绑陈欣手腕上的蛇,把蛇挂在脖子上,她一手拖着陈欣,一手拽着春柚柚,顺着通道走,走了一段,她丢开春柚柚,抬手扯下头顶没有蛇头的蛇尸体,挂上脖子。 两条蛇一模一样,花斑纹路,身形大小,都一模一样,只是一条有头,一条被扭断了蛇头。 陈欣的两条老狗。 她挂好蛇,提起春柚柚,继续走。 在“哒哒哒”的拖鞋声里,她忍不住扬出一抹看不清的笑,对着头顶旋转的摄像头,闪烁的白光正对她的脸狂拍。 白光刚闪烁一下,她敏锐地感受到身后的异常,她丢下陈欣,拖着春柚柚快速地往前滑动,木拖鞋叩出杂乱无章的声音。 小蛇飞到陈欣前顿了一下,随即眨眼间就飞到女生身后,它勾走老狗的尸体,直接从女生身边飞过,往头顶砸个洞,尸体穿过去,打成死结,吊下一个圈。 “嘶!”他立在蛇尸体绕出的圈上,冲女生颤蛇信子。 女生顿住,又开始往后退,嘴里不断发出古怪的非人类声音。 只要发出这些声音,蛇都会绕道爬走,从无例外。 小蛇冲去,绕到她身后,小尾巴猛地甩过去,女生被扇得踉跄,直接栽向前面。又一尾巴打在背上,整个人往上一抬,头颅穿进蛇圈,冰冷的蛇鳞生生卡在她的脖子,将她吊在空中。 她丢掉春柚柚 ,双手疯狂地扒着卡在脖子的蛇尸,那蛇就像钢铁练成的绳索,无论她怎么抠抓扯,死结陷在头顶的石壁里,纹丝不动。 脖子越勒越紧,勒得她快喘不过气来,漆黑的舌头长长伸出去想要呼吸,只留下一串串混着鲜血的唾液。双脚在空中使劲踢蹬,随着疯狂晃动的动作,脖子上的蛇鳞逐渐割破她的喉咙 ,陷进喉管。 “嗝咯,嗝咯,嗝咯——” 她最后一次发出这些古怪的声音,伸长脏到乌黑的舌头,渐渐窒息。 小蛇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死去,尔后叼起陈欣,尾巴勾住春柚柚,快速往回飞。 明亮的通道里 ,吊着一个人,吐出的长舌和脏乱的黏发融为一体,塞着木拖鞋的脚,在半空中荡来荡去。 远远的,传来细碎的脚步声,隐隐夹杂着低低细语。 啪! 通道的灯光陡然暗下,只剩下墙上的倒计时和若无若无闪烁的白点。 吊在半空的尸体,与黑暗融为一体。 * 水祝直接被小蛇扔到罗珊面前,罗珊看见水水,吓得妈都叫不出来,愣了一会儿后,扑上去抱住她,一声叠一声地叫:“艾玛真的是水水啊,你掉哪去了啊,我到处找你。” 水祝推开她快要凑到脸上的头,说:“我和陈欣也在找你,几个小时前,你赶老鼠,陈欣叫你,我就在她旁边,你没看见。” “啊?你和她在一起,陈欣死了啊!”罗珊诧异地说。 水祝扫过前面不远处的几个女生,其中还有春柚柚。 几个女生,除了显得疲惫和饥饿以外,身上没有任何伤,一看就是这一路过得还算安全,没有遇到□□烦。 “你听见的是0262淘汰,以0为头的编号是假人,陈欣还活着。”水祝凑到她耳边悄声说,“谨慎些,现在这下面,有每个女生的复制品。” “啊?我……”罗珊陡然拔高声音想叫什么,被水祝用力掐了一下,掐得罗珊瞬间忘记自己要说什么,疼得又叫了一声。 “行啦,陈欣应该快来了,还有一个人。”水祝拽起罗珊,拉扯的过程中扭到受伤的手臂,却没有一丝疼痛,肯定是小蛇叼她下来时又给治好了。 他可真是百宝箱加神医,要什么有什么。 水祝翘起嘴角,笑得眉眼弯弯。 “水水!”罗珊一巴掌拍在她肩膀上,唬了水祝一大跳。 水祝忙从思绪里回神,收敛了翘起的嘴角,问她:“怎么了?” “哎,你在想什么啊,我吼了三遍你都没听见,饿傻了啊?”罗珊摸衣兜,拿出口袋,塞到水水手里,“赶紧吃,别真饿傻了。” 口袋贴在手心,她就知道是土豆。 早上她让春柚柚煮十颗,她们三个人一人三颗,剩余的一颗给了陈欣。 没想到,过了这么久,罗珊还剩有一颗,而她的三颗,很没出息地掉蛇肚子里了。 水祝吞口口水,压住罗珊的手,把口袋塞回她衣兜里,“留着自己吃,我们不知道几时才能出去,省着点,我还不饿。”其实她已经饿过了,对水的渴望比土豆大。 “行,那你饿了叫我啊。” 罗珊的话音刚落,鲜血味扑鼻而来,不远处的五个女生瞬间抱成一团,往墙根靠,蜷缩在她们脚边的蛇瞬间立起身体探出蛇信子。 水祝心头一跳,顿觉不好。 果然,重物落在身前,水祝立马借着不算亮的手电光看见浑身是血的陈欣。 她蹲下去,探陈欣的鼻息,已经感受不到,指尖触碰过的地方是冰冷。她抖了抖手,滑向插着镰刀的腹部,鲜血已经淌干不再往外冒。 几条蛇从身后爬来,罗珊大骂一声,将蛇踢开,黑曼巴围上去困住蛇。 “陈欣?”罗珊蹲过来,不可置信地伸手去撩开陈欣黏在脸上的头发。 水祝握住镰刀,神色沉默地盯着满脸血的陈欣,曲起的手指微微颤抖。她咬紧舌尖,用力一拔,镰刀带出不多的血,喷溅在她脸上。 罗珊脱下衣服赶紧压住破洞的腹口,瞪红眼大骂:“草她妈哪个王八蛋做的,老子一定砍死她!” “草你妈的陈欣,老子都这么骂你了,你赶紧醒来打我啊。睡你妈的睡,给老子睁眼,睁开眼,睁开啊。”罗珊伸出手指想去戳在陈欣的眼睛,指尖压在眼珠上,她又顿住,抹开凝固在眼敛上的血。 “肯定是血黏住了,我给你抹开了啊,你赶紧睁眼醒过来,我给床睡,不踢你了。” “你、你他妈别死啊!陈欣!”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 温姜 的营养液,啾咪~ 第82章 82 水祝提起镰刀划在自己的手腕上, 鲜血瞬间喷涌,她把手放到陈欣嘴边,血液顺着陈欣的嘴缝流进去, “水水, 你这是干嘛啊!”罗珊大叫一声, 忙扯起衣服去裹住她流血的手腕。 水祝晃了下手, 捏着陈欣的嘴,说:“别动光, 一会儿就好。” 小蛇在她背上气得恨不得咬死她们,更想咬死那个不要命的枕头,他都舍不得吃她一点血, 她倒好,全给别人吃了。 她的血里还有他的血,很多他的血, 经过他的同意了吗。 冰冷的牙齿磨在水祝的脖子上, 水祝抖抖手腕, 赶紧扯干净的衣服裹住。再不裹,脖子上的小蛇可能会立马把她咬死, 她都感觉那一颗颗小牙齿快磨破她的皮了。 她记得小蛇说过,他满身都是宝贝,她喝过他的血, 她残缺的所有地方都是依靠小蛇长出来的,那么,她身上的很多东西也都是宝贝。 她不能让小蛇在摄像头下面救陈欣, 只能用自己的血实验。 但愿陈欣可以活过来。 衣服缠在手腕,很快就被血浸湿。罗珊忙脱下里面的打底衫绑上去,许久,血才终于止住。 小蛇跳过去,伸出蛇信子想往流血的手腕钻,被水祝一把摁住。 刚流那么多血,又瞬间好彻底,她大概会永远呆在这下面了。 小蛇生气地冲她弹蛇信子,水祝温柔地抚摸他的头安抚他,她埋头抵住他的小脑袋,悄声说:“别担心,我没事。”额头蹭蹭他的头,将他放到肩膀上。 “珊珊,手电筒给我,你照顾陈欣。”水祝拿过手电筒,向躺在黑暗里的另一个人走过去。 手电光打在地上人的脸上,墙根处传来抽气声。 “春柚柚,是春柚柚!”有人大喊一声,四个女生抱成一团纷纷远离她们身边的春柚柚。 两个春柚柚,同时出现在这里,所有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其中一个是假的。 墙边的春柚柚没有理会她们惊恐的眼神,而是向地上的春柚柚走过去。 春柚柚的额头擦破了皮,不严重。 水祝仔细检查了她身上还没有伤,确保没有伤后,才扶她坐起来。春柚柚停在她面前,伸手想要去摸。 水祝一手隔开她,掀起眼敛看她,“还不走?” 春柚柚无视她的讽刺,只是低头凝视着昏迷不醒的春柚柚,叫她:“春柚柚。” “柚柚。”她蹲下来,声音里带着一丝颤,原本木讷的脸上浮现出惶恐,像在害怕什么。 水祝也看出点不对劲,纵使两个陈欣相对,也都是互相想着先下手为强干掉对方,哪像现在,强烈的相亲感…… 相亲…… 难道…… 难怪小蛇会说“应该是真的”,因为两个人都是真的,所以才没有药水的味道,才有那种看似同一个人,又若有若无有股不是同一个人的错觉。 “春柚柚,起来洗碗。”春柚柚用手捏住她的鼻子。 地上的春柚柚呼吸一窒,偏头闷哼两声,抬手拂开鼻子上的手,迷迷糊糊地说:“不洗,去□□幼幼洗。” 春幼幼,春柚柚。 果然,水祝猜得没错,双胞胎。 水祝松开手,春幼幼抬手抵住春柚柚的后颈,不让她倒下。 空气一阵沉默,没有人再说话,春幼幼也不再继续叫她。 模糊昏睡的春柚柚终于察觉到不对劲,颤着眼敛睁开眼,借着微弱的光迷迷糊糊看见春幼幼的脸。 “幼幼?”她诧异地叫,随后回过神来,环视周围一圈,“你怎么在这里?怎么来了、来了这里?”问出的话都在颤抖。 春幼幼说:“你打电话叫我来的。” 春柚柚瞬间垂下了头。 所有的事情,所有的疑惑,被这八个字剖解得清清楚楚。 城堡里怎么允许打电话,她又怎么会叫幼幼来,只有nake,nake叫她来的。 “叫你来就来,你就不能动动脑子吗!”春柚柚一手指戳在春幼幼头上。 春幼幼被戳得一晃,脑袋跟着偏垂下去。 春柚柚一向木讷少话,水祝倒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动感情的春柚柚,再看看被训到垂头的春幼幼,很显然,幼幼是妹妹,柚柚是姐姐。 姐妹之间的事情,水祝插不了手,她在心里叹口气,站起身来。 春幼幼说:“你走的时候,说过,好玩就叫我来,后来你打电话来了……”所以我就来了。 “是我的电话吗?” 春幼幼点头。 “我的声音?” 春幼幼点头。 看着老实巴交的春幼幼,春柚柚再也责备不出什么。她抬眼,看见水祝向墙边走过去,手电筒晃过满脸是血的陈欣。 春柚柚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跑过去,跪在陈欣面前,颤着手摸上腹部被血浸湿的大团衣服。 “对不起,我、我没看见,对不起……”一字一句从牙缝里咬出来,春柚柚垂下的眼眸通红。 见她这样,水祝大致知道是什么情况。她抬手摸摸春柚柚的头,说:“没事,我们抓紧时间出去找医生看看吧。” 找医生…… 对,找医生! 春柚柚猛地蹭起来 ,转过身想要背起陈欣。 水祝忙按住她,“陈欣太重,珊珊力气大,让珊珊背,你带好幼幼,不要走散。”再走散一个,她可能撑不住。 春柚柚二话不说,一把拽过幼幼,问:“走哪边?” 水祝望着前后几条道,状似在思考,等脖子上的小蛇扫扫尾巴,她指着一条道,说:“走这。” 春柚柚抓着幼幼,率先走进去。 水祝帮忙将陈欣扶到罗珊背上,罗珊疑惑问:“都是真的啊?” “嗯,双胞胎。”水祝点头。 “啧,神奇,竟然长得一模一样,连名字都一样。”罗珊大跨几步,跟在春柚柚身后,现在证实春柚柚和春幼幼都是真的人,她再也不害怕两个春柚柚了。 她问:“你们两个名字一样,不怕喊错啊。” 春柚柚说:“喊一声,谁先应谁做事。” “谁先答应,谁可以优先选择礼物。”春幼幼补充道,“妈妈说,这样公平,不会抱怨她偏袒。” “啊,这法子好,你妈会玩。”罗珊赞道,“那你们这长得一模一样,怎么分别啊?读书累死你们老师了吧,一叫名,两个人,再一看脸,还是两个,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飘在通道,还在后面墙根处犹豫的女生,咬咬牙,跟上她们的大部队。 春幼幼走在柚柚的侧后方,闻声半垂下头,许久,才回答:“姐姐比较木……” “哈哈哈哈,前几天你和我们一起时候,比你姐姐还木啊。”罗珊笑得止不住。 “她们叫我假扮姐姐。”春幼幼说,“不假扮,她会死。” “nake啊?他妈的只会威胁人。”罗珊大骂一句,继续说,“你多久来的啊?” “20天前。” “来这么久啊,住的哪儿啊,我们都没看见过你。” 春幼幼顿时沉默,回头望进前面的黑暗,再也没有和罗珊说话。 显然罗珊还想刨根问底,张嘴叫.春幼幼。 春幼幼不回头,也不应。 “珊珊,看路。”水祝打断罗珊。 罗珊应一声,果然不再追问,认真地走路。 一时间,昏暗的通道变得格外寂静,只有前前后后密集的脚步声。脚步声回荡在通道里,显得瘆人。走在最后的一个女生颤抖着肩膀往前面挤,生怕黑暗里的脚步声变成真实,从背后伸出一只手拽住她。 “滴——” 墙上的倒计时发出一声响亮的声音,在拉长的声音里,通道骤然大亮。 【132:00:00】 距离她们进入这里,已过十二小时。 “晚餐时间到,请所有人前进五百米用餐。” 机械音停止,所有人不可置信地相互对望,随后,疯狂往前冲。 五百米外,通道由三人并肩的宽度变成巨大的扇形,扇形中央,摆放着数不尽的美食,道道精致又新鲜。 一碟碟鲜美的菜肴中央,坐着一个女生,怀里抱着鲜血淋漓的人腿,还是鲜活的人腿,正汩汩冒血。 女生痛苦地盯着她们,向她们伸手无声地喊救命。 “是220。”罗珊站在水祝身旁,说。 随着这句话,脖子上的小蛇点点尾巴。 小蛇点尾巴,那便是真的。 水祝走过去,问220:“能下来吗?” 220摇头。 水祝站在石制的餐桌边,抬手够不着坐在餐桌中央的220,得爬上去,才能将她拉下来。只是这餐桌,是能轻易上的么。 水祝放下手,问:“我能帮你做什么?” 220摇头。 “不会说话,还是不能说话?” 220张嘴呜咽一声:“能、能说。” “用餐时间倒计时五分钟。”机械音响起,墙上的倒计时“滴滴滴”开始计时。 220终于哇地爆哭出来,眼泪如暴雨,顷刻而下。 她说:“我、必须在你们吃完饭前吃掉、吃掉这个、这条腿,才、才可以下去……”说着,掀起自己的衣摆,她的整个下半身,全被罩进一个铁质的笼里,铁皮在她的腰上死死扣紧,上面还有细小的针尖。 她坐在铁笼里,只要奋力挣扎,腰上的铁片会立即翻转,将针尖扎进她的腰部。 水祝拧眉,吃人腿有点让人反胃,但总觉得哪里奇怪。在她看来,生吞蛇,比吃人腿,更能激发nake的变态乐趣。 可是,眼前的事实,比她的遐想更真实有力。 “倒计时四分钟。” 在不断缩小的时间里,身后饿了大半个月,从来是吃一顿没一顿的女生,再也忍不住,扑到石桌前,端起饭菜,往嘴里赶,大口大口嚼咽几下,吞进肚子。 “倒计时三分钟。” 她们进食的速度更快了,有人直接扔下筷子用手抓。 罗珊几人望向水祝,一双双眼里,满是对食物的渴望。 她们,十二个小时未进食,一滴水也没有喝到,在掉下来之前,还进行了一个小时的跑步,掉下来后,在惊恐里,将体内仅存的能量消耗彻底。 “十秒钟。”水祝对她们说完,端起水杯一口喝掉,又随便夹几筷菜吞下。 脖子上的小蛇没有任何反应,喉咙也没有任何不适。 她回头,说:“赶紧吃,不要扑上去。”她害怕在她们吃得聚精会神时,突然从桌下冒出一个像220身下的东西,将她们罩住。 那样,就全员玩完。 罗珊将陈欣放在地上,冲上去大快朵颐,春幼幼和春柚柚也围了上去。 水祝往盘子里装几份菜,抱下小蛇,让他趴在自己手臂上吃。 吃了两口,她突然抬头,和坐在餐桌中央的220撞上眼,心脏嘭地炸跳,脑里瞬间崩起一根弦。 水祝压住慌乱的心脏,状似格外不解地问她:“你不吃吗?” 220抽噎一下,抱着流血的人腿,说:“我不敢吃……怕……” “你不吃,等我们吃完,你会去哪?” 220摇头。 水祝不再问,垂下眼敛,伸长筷子夹住稍微远一些的菜,眼角余光却瞟向220,菜稳稳夹起来放进嘴里,220没有任何变化,而是有意无意扫过她旁边的几个女生。 其中有个女生因为狼吞虎咽哽住,正在拼命灌水,随后打起饱嗝。她撑圆了肚子,再也装不进食物,目光依旧贪婪的盯着桌上的食物,似乎想要全部打包。 水祝试探性地伸手去拿果盘里的苹果,望在别处的220突然向她转来视线,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手,那惨白的嘴唇死死抿在一起,眼神几近疯狂的渴望。 指腹摸上苹果,水祝在上面滑了两下,收回手。220怨恨地瞪了她两眼,又急切地盯向旁边的女生。 220又开始流眼泪,悲怆地说:“我会一直坐在这上面,直到游戏结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再见到你们……”说着哭出声来。 罗珊手里忙着,嘴里嚼着,却还有空搭理她:“什么多久啊,明晚又可以见啊,难道只有这一餐啊?” 220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只是哭得更凶,犹犹豫豫地要不要说些什么。 很显然,这犹豫的神色像是在证实罗珊的话,那个打着饱嗝的女生迫不及待地开始挑选能储存的食物,抱着水果篮,将选中的食物全部装在里面。 “珊珊,柚柚,吃得差不多了,下来。”水祝将最后一口食物喂进小蛇嘴里,把他放到肩膀上,谨慎地盯着挑选食物的女生的一举一动。 罗珊吞下嘴里的鸡腿,大叫:“啊,我还没有吃饱啊——啊啊啊,吃饱了吃饱了,嗝——”她在水祝冰冷的眼神下,违心地撒谎。嘴里叫着吃饱了,手还在往桌上伸,想要抓点什么在路上吃。 水祝快走过去,一巴掌打在她的手腕上,抓起来的东西顺势又掉在桌上。 再愚蠢的罗珊也模模糊糊懂了什么,忙拍手,恨不得把手上的油都搓下去,退到水祝身后,让春柚柚将陈欣扶到背上,跺脚做好随时跑路的准备。 “倒计时三十秒。” 桌边还在吞咽的女生快速丢下手里的食物,也学着打嗝的女生装着食物打包。 水祝望眼眼里透笑的220,对她们说:“别拿食物。” 220抬眼望向她,瞪圆的眼珠快要滴出血来。 220还没有说话,已经有女生叫起来:“有病啊,爱拿不拿,管我们干嘛!” 水祝转身抓住身边的女生,问她:“和我们一起走吗?” 她抓得有点狠,女生吃痛,抱在手里的食物纷纷掉在桌上。 “疼疼疼,你松手。”女生用另一只手去拂开水祝的手,“你见不惯也拿啊——放开,最后十秒了,我还没有拿东西!” 女生手上扳不过水祝,于是抬脚去踹水祝的腿,水祝侧身避开,顺势松开手,女生趁机双手一伸,将桌上的食物全部拢到自己怀里。 “倒计时五,四,三……” 打嗝的女生快速跳下来,抱着满满当当的水果篮站到一边。 “2,1,0——” 嘭! 一瓢血溅起,一瓢血落下。 断裂的手臂砸在满桌狼藉的食物上,鲜血喷溅。 坐在餐桌中央的220咧嘴笑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3-28 20:55:01~2020-03-29 23:50: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朝暮 45瓶;夜深不见云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3章 83 轰隆轰隆轰隆。 石桌开始震动, 餐具碰撞出碎裂的声音,铁片摩擦的声音响起,220从铁笼里站起来, 腾空的铁笼底部凹槽里, 塞满了正在爬行的蜈蚣, 黑红的身躯蜿蜒, 橙红的足随着蜿蜒而缓慢挪动。 整个凹槽里全是红头蜈蚣。 220抱着人腿,站在铁笼边望着她们笑, 然后从餐桌上走下来,怀里人腿上的血顺着滴落在餐桌上。她跨过断裂的手臂,绕过匍匐在桌边的女生, 一步一步走下来。 就在她离开石桌的一瞬间,石桌中央的铁笼旁,又升起三个铁笼, 铁皮打开, 圆形的座底里伸出一条粗长的蛇尾巴, 快速缠上手里抱着食物的女生。 手拿食物的四个女生,还没来得及尖叫, 就被蛇尾巴缠进铁笼里,铁皮在她们腰间扣上,她们坐在铁笼的凹槽上, 臀部下面是满当当的毒蜈蚣,在凹槽里爬来爬去。 腰间的铁皮,在扣紧的刹那藏进衣摆, 如果忽略她们吓到惨白的脸和绝望的尖叫,还以为她们只是坐在石桌上享用美食。 “罗珊,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一个女生尖叫着向罗珊伸手求救,紧抱在怀里的果篮掉在桌上,青色的苹果沾上鲜血染成腥臭。 罗珊搂住陈欣腿弯的手松了松,往石桌走了几步又顿住,她回头看水祝,神色不定地叫:“水水……” 桌上的女生瞬间理解,水祝才能做她们的主,于是急切地转向水祝求救:“水水,救救我们,救救我,我愿意用任何东西和你换,求你救救我——” “还有我还有我,我也愿意和你换!求求你!” “下面有东西,有东西在爬,爬啊!快救我,水祝,救救——啊啊啊——” 惊天动地的惨叫震耳欲聋,水祝抬手,手腕火辣的撕痛,刚动一下,隐隐约约又开始渗血。 “呵呵呵。”220冷笑两声,先水祝一步走上去,用怀里的人腿,将断在桌上的手臂戳到那因为流血过多昏迷的女生面前。 “你们必须抱着尸体或者肢体坐在上面才安全,别人的或者自己的。”220戏谑地看着她们,“只有在下一个人私藏桌上的食物时,你们才会被放下来。” 石桌中央的女生,惊恐地瞪着220,脑里转过她的话,又和坐在自己身旁的人面面相觑,最后将目光投向水祝。 “呵,忘了说,在到下一次晚餐前,你们必须不断吃尸体才会安全。小心你们屁股下面的蜈蚣,会从你们的脚爬到眼睛,再从你们的嘴巴鼻子和耳朵里钻进去噢。”220呵呵笑起来,“砍吧,就是一条腿,一只手而已,没那么疼。” 在220瘆人的笑声里,有个女生终于忍不住嚎哭出来,身体扭来扭去地挣扎,刚挣扎三秒,整个人爆发出惊天嚎叫,双手撑地努力抬起屁股。 凹槽里的蜈蚣立即趁着露出的缝隙钻出来,爬行的触感逐渐挨到女生的肌肤,她越抬越高,极尽全力避开爬出来的蜈蚣。 嘭! 抬起半指的高度,腰间的铁皮猛地将她拉扯下去,死死堵在铁笼的凹槽上,爬在凹槽边缘的蜈蚣被她突然一坐,紧紧压在凹槽边缘,头颅暴露在空气中,身躯还在凹槽里。 橙红的足肢爬上女生的肌肤,女生发出惨烈的嚎叫,五官痛苦到扭曲。 女生愈叫,220愈是兴奋。 “快砍呀,再不砍就爬到你肚子上咯,头上有一只,脚上,脚上也有了——呵呵呵——”220站在石桌边,兴奋地望着她们。 女生疯狂地抖腿摇头,耳里传进220说的一句句话,浑身上下都是极度难受的感觉,就像每个地方都爬满了蜈蚣。 身边的两个女生看得满面惊恐,看着黑红的蜈蚣缓慢往她脸上爬,再也忍不住大叫起来。紧挨昏迷不醒女生旁边的女生,使劲伸长腿去钩前面的断臂,脚尖摁上去,用力往自己身前捞,然后捡起来抱在怀里,学着220那样,断臂的手掌朝下,横切的血肉模糊的伤口面朝自己。 她抱着,身下的涌动似乎真的停止了一般。 “你那样不行,要咬,咬来吃,吞下去。” 220盯着她笑,手指着自己抱住的人腿,面朝自己的大腿上是坑坑洼洼的齿痕,“看见了没,被咬下来的,要吃进去才能活。” 女生抱着鲜血淋漓的手臂,哭得全身颤抖,她只是拿了几个饼子,为什么要这样对她,旁边旁边的都比她拿得多,很多很多。 手臂随着她的颤抖,蹭上了她的脸,血腥的黏液抹在她脸上,吓得她手一松丢开手臂,旁边的女生趁机用脚去捞手臂。脚快要挨上手臂时,女生哭叫着抓起碗碟砸在她头上,碗碟破碎,瞬间滑下一道血。女生吃痛地收回脚,抬手捂住破洞的额头,凶狠地盯着她。 哭泣的女生急忙捡起手臂,紧紧搂在自己怀里,垂着头,谁也不看,压着嘴不断地吞咽哭腔。 被砸破额头的女生,看眼地上的碎碗,捞起来向旁边抖动身体躲避蜈蚣的女生扔去,女生躲不开,活活挨了几下。随后,她捏住碎碗片,狠狠剁在女生的膝盖骨上,一下又一下,使劲地剁。 鲜血飞溅,惨叫震天,她手也没抖一下,双腿死死压住她的腿,两手来回交换地剁。 咔咔咔。 瓷片割在骨头上,磨出刺耳的声音。 她抓住割裂一点缝的腿,双手抱住用力曲折。 咔嚓咔嚓咔嚓,骨头断裂。 她来回曲折几次,使劲拉扯,撕开的皮像橡皮泥拉成丝,皮连着肉黏在骨头上,随着撕扯的劲越大,皮肉越拉越长,大片大片地掉在膝盖骨周边。 女生捡起碎片,猛烈地割开皮肉,割断筋脉,抓住小腿,顺时针方向使劲扭转,旋转,一圈又一圈,像绞肉机,嗝啦嗝啦嗝啦,小腿断裂。 她抱着血肉模糊的小腿,迫不及待咬上一口,浓郁的腥血散在嘴里,皮肉的湿黏抚在牙齿和舌头上。她侧身狂吐起来,弓起的背梁颤抖得像一座将要塌毁的桥梁。 墙上的点点白光狂闪,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拍摄。 水祝死死扣紧指尖,手腕的伤口因为用力握紧又开始冒血,鲜血汩汩流出浸湿了绑在上面的衣服,她按住手腕,狠狠咬一口自己的舌尖,压抑自己疯跳的心脏,对罗珊和春柚柚说:“走。” “水水……”罗珊踌躇在石桌前,想要把陈欣放下来。 “罗珊,走。”水祝死死盯住她。 罗珊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水水,冷漠又压抑,那双笑起来会飞扬的眼睛变得又黑又深邃 ,像黑暗的通道,无底洞,深不见底,连明亮的白炽灯都在里面折不出一点光亮。 松开的手,又搂紧了陈欣的腿,她低头不再看桌上啃咬小腿的女生,背着陈欣,和春柚柚往前面走。 水祝摸出一瓶阿伏帞,砸碎在石桌的中央,捡起镰刀,头也不回地走掉。 桌上的女生怨恨地盯着那道背影,咀嚼在嘴里的肉,顺着嘴角流下长串的血,她们盯着越走越远的水祝,恨得双眼血红。 220站在桌边呵呵笑,“所以嘛,求她还不如求我,怎么样,吃了肉,下面的蜈蚣没动了吧,你看你们那么低声下气地求她,她给了你们什么,什么都没给,看完你们自相残杀就走了,这种人,和nake有什么区别,只会用别人的悲惨换自己活。” 女生转头瞪向她。 220无畏无惧,迎着她的目光,说:“难道我说错了?要不是我告诉你该怎么做,你现在就是她那样了吧。”说着,冲她身边拖着残缺的腿抽搐的女生扬头。 女生怒哼一声,没有接话。 220无所谓,耸肩说:“既然你们都挺好,那我就先走了,你们努力撑住回来啊,我在城堡等着你们的好消息。” 她冲她们扬扬手里的人腿,转身向水祝离开的方向追去。 * 漆黑的通道里,红色倒计时流走,点点白光闪烁,四个人前前后后顺着通道前进。 寂静的黑暗里,没有人说一句话,只有若有若无的呼吸声。 气氛沉默到临界点。 走在中间的罗珊到底是憋不住,扭头问落在最后的水祝:“水水,你为什么不救她们?” “救不了。”水祝说。 “水水。”罗珊停了两步,紧紧皱起眉,“我笨,但是不蠢。我们是好朋友,我会习惯性担心你,我知道你很厉害,你的蛇也很厉害。我们都知道,所以她们才会求你,你可以救。” 水祝压在手腕上的手指紧了紧,她空空的吞咽一口,面无表情地说:“是真的救不了。” “禁锢她们的铁片是有人在操控,包括里面的蛇尾和蜈蚣。在她们抓到人肉时,铁笼里的凹槽会往下面陷,她们吃肉的时候,凹槽关闭了。凹槽里的东西被关在石桌下面,不会爬出来。”水祝指着摄像头,“他们正在后面看,我们救不了,除非我想坐到石桌上,代替她们。” “真的啊?”罗珊长长呼出一口气,憋了许久的烦躁终于消散了一点,“可是水水啊,我怎么没看见凹槽关闭了?” 水祝揉揉发晕的脑袋,眨眼间,通道晃成一片花,她使劲甩头,视线又变得清明。 她随口道:“可能是视线角度问题。” “嗤,真的是视线角度问题嘛,不想救直说呗,扯什么视线角度。”220抱着人腿从后面走上来。 “水水想救就救,不想救就不救,关你毛事啊!”罗珊将水祝抵到一边,迎面对上220。 220耸肩,“不关我事,不就随口说说嘛,说不得我就走呗。”说着,从罗珊身边穿过,往前走。 走了几步,又回头,远远地冲水祝笑:“其实嘛,还是好奇,树蟒都杀得了,救个人能有多难啊,你是怕有人抢了你的第一名吧?能死一个算一个,毕竟这第一名只能有一个人呢。” 说完,又转向罗珊,“不过,罗珊呀,你们就不好奇嘛,她身上的蛇,养得出那么厚的蛇味嘛,谁不知道水祝啊,怕蛇怕得像见了鬼,成天不是哭鼻子就是叫妈妈,这种人真能养出蛇味啊?” “可就是这样哭唧唧的水祝,提刀杀死了陈娇娇,砍死了树蟒,那天大家都看见了吧,满地的蛇,她就站在里面跟着走了。罗珊,你敢养黑曼巴,但你敢去蛇潮吗?她消失了十天又突然回来,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啊。”220笑,“仔细想起来,章汐汐的死,水祝你脱不了关系吧?怕她在第二场游戏里抢你的第一名,所以先下手为强?” “呵,我突然发现死的每一个人都和水祝脱不了关系呢。” 第84章 84 “苏文静的死, 也和你脱不了干系吧。” 220笑着看她们,张嘴还想说些什么,对上小蛇冷漠的黑眼睛, 笑容凝固几秒, 随后晃晃人腿, 躲进黑暗。 气氛霎时沉寂。 几个人沉默地站在通道里, 谁也没有往前面走。 水祝揉揉发晕的头,说:“走吧, 抓紧时间出去。” 春柚柚率先走,罗珊走了两步,回头, “水水,你别听她瞎扯啊,我一直都相信你。” “嗯, 我知道。”水祝说, “前面岔口左转。” “220淘汰。” 机械音陡然响起, 几个人站在岔口对视一眼,不做停留地走进左边岔口。 肩膀上的小蛇咧嘴轻嘶, 他的枕头,只能他说,从不允许任何人说一句。 他听着通道里传回来的嘶嘶声, 心情愉快地翘起尾巴尖去挑她的头发,一圈圈绕在小尾巴上欢快地玩。 黑曼巴转头看过来,小蛇垂眸轻飘飘瞥它一眼, 吓得黑曼巴缩着肚子往前快爬几步,跑到最前面。 嘶,一如既往的怂。 小蛇翻眼,埋头滚进枕头的颈窝里,光溜溜的小脑袋感受到她砰砰乱跳的心脏,往常最暖和的脖子变得冰凉。 他伸尾巴去摸她的额头,满头冷汗。 怎么又病了? 小蛇缩着颊窝,将她从头扫到脚,绑在手腕的衣服被血浸透,伤口的血已经停止流淌,若有若无飘出鲜血的甜香。他卷着舌头,没有感知到她身上还有别的伤口。 他向枕头的手腕游去,舌尖刚舔到带血的衣服,被水祝一把摁住提了回去。 小蛇哼哧一口气,挣脱开她的手,又往手腕爬。 水祝抓住他,放到肩膀上,偏头垂眼看他,苍白的嘴翕动,悄声说:“别舔。” 他不舔,就想看看伤口。 小蛇摇尾巴,表示拒绝,继续顺着手臂滑过去。 “小蛇,乖,听话。”水祝压住他的尾巴尖,提回来抱在胸口。 小蛇气到瞪眼,张嘴想说话又说不出来,哼哼哧哧烦。 行,听话就听话,不舔就不舔。他又不是没喝过她的血,稀罕。 他跃起来,缠上水祝的脖子。 水祝没有防备,脖子被蛇鳞擦得一痒,忍不住瑟缩了一下,握在手里的手电筒随之一抖,本就昏暗的电筒光又昏暗几分。 小蛇仰起头,蛇信子直接顺着她的嘴角滑进嘴里,卷起的舌根处凝结出一颗晶莹剔透的水珠,顺着蛇信子往她嘴里滑。 微张的蛇嘴贴在她的唇边,蛇信子颤在她的舌头上,吓得水祝一把推开他的头。 “别闹,回去我煮饭给你吃,再忍忍。”水祝将他紧紧按在肩膀上,不许他再动。 小蛇冲天翻起白眼,自己吞下那颗水珠,瘫在她的肩膀上,当真不再动。 如果他可以把自己聪明的脑子分一半给枕头,就很好,这样可以进行无声地交流 ,不用怕摄像头,不用怕被人听见,还不用时常被蠢笨的她气到半死。 黑黝黝的大眼珠翻着翻着,突然变得雪亮。 小蛇扬头嘶嚎一声,猛地将水祝推到墙上,分叉的蛇信子戳开她的嘴直截了当地横钻进去。 冰凉的水珠一滴滴淌进嘴里,水祝被撞得措手不及,手电筒脱手掉在地上,翻滚两圈,昏暗的电筒光瞬间熄灭。 漆黑的通道里,兀地响起潮水一样的蛇嘶声,身前身后,头上脚下,缠绕在身边。 小蛇分泌出一珠又一珠的珍贵唾液喂到她嘴里,唾液瞬着她的喉咙淌下去,蛇信子在她舌根下转圈,他在她嘴里低声说:“祝祝,我教你蛇语。” 冰冷的唾液滚过咽喉,冻得她冷颤,脑里迷迷糊糊没听清楚他在说什么。 “水水!” “草,怎么这么多蛇!” “水水!” 罗珊的大嗓门从前面传来,惊醒了迷糊的水祝。 只见黑暗里,那双朦胧的眼睛逐渐清明,小蛇快速吸溜一口她的舌头,收回自己的蛇信子藏在嘴里卷呀卷。 真甜。 “我没事,珊珊。”水祝回罗珊一声 ,抱起小蛇凑到他颊窝前,小小声问他,“你说什么?” 在延绵不断的蛇嘶里,小蛇清冷的声音传在她耳里:“教你蛇语。” 蛇语。 水祝惊喜地扬起眼尾,极好的主意,以后她可以用蛇语和小蛇交流,再也不怕别人听见小蛇会说话。 水祝连连点头。 打铁要趁热。 小蛇立即张嘴:“嘶嘶。” 两声嘶声响在耳里,水祝脸上的笑意一点点凝结。 抱歉,她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然而,她可以学:“嘶嘶。” 软绵绵的嘶声吐出来,小蛇扇动的蛇信子逐渐垂下,然后默默地缩回嘴里。 她发出的声音只是人类模仿的拟声词,根本就不懂那声“嘶嘶”的意思。 果然,人和蛇之间,缺少的东西不止一两点。 他可以学会人类的一切,但是人类学不了其余物种的东西,比如蛇类的语言。 “小蛇,怎么啦?”肩膀上的小蛇许久没有动,水祝不放心地抬手摸摸他的头。 小蛇摇摇头,没事,是他想象得太简单。 他跳下肩膀,卷起地上的手电筒塞到她手里,继续瘫在肩膀上思考人生大事。 水祝摁开手电筒,昏暗的光线变得只剩灰暗的圆,投在漆黑里,只看得见脚下的小片范围。 她往前面走几步,看见罗珊和春柚柚两姐妹靠墙而站。 “哎,没蛇啊,这蛇叫从哪钻来的?”罗珊举头四望。 水祝大概知道一点,极有可能是刚才小蛇嘶叫引来的,他们藏在蛇嘶里说了好几句话。 只是小蛇教她两声“嘶嘶”后,就不再搭理她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发音不标准气到他。 毕竟,在她练习普通话的时候,她认为自己发音挺标准,其实很不准。 “走吧,我们先出去。”水祝扬扬手电筒,几个人继续走。 在小蛇的指引下,这一路走得格外平静又顺畅,只有偶尔遇见几条蛇从头顶蜿蜒而过。水祝为了让她们的平静之路不至于诡异,每当遇见蛇时候,她忍痛砸了几瓶阿伏帞。 阿伏帞溅在空中 ,那些蛇逃命似地狂爬,蛇信子都不敢探出来颤颤。 * 皎洁的月光洋洋洒洒落在黑土,投下几道细长的身影。呼啸的夜风带起的黑土,扑了她们满脸。 罗珊兴奋地冲天吼几声,背着陈欣往城堡大门奔跑。 春柚柚和春幼幼,那相同的木讷脸上也扬起了笑意,两人手牵手地走在前面。 水祝踩着铁板,没有让它合上。 她叫:“柚柚。” 两人回头,水祝招招手,她们又一齐走过来。 “柚柚,保险起见,我觉得我们应该说清楚一切。”水祝认真地盯着身前的两姐妹,“幼幼,我希望你说说你来到这里后的所有事情,千万别对我说‘不能说’,我想我们应该坦诚一点,为我们几人好。” 春幼幼垂下头,刚还有着明媚笑容的脸,又变成春柚柚一样木讷。 果然学得很像。 “你来城堡有段时间了,应该很清楚这里发生的一切,城堡里,是不允许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陈欣是,罗珊是,你也是。陈欣在地下时,出现在城堡里的是假陈欣,陈欣安全回来后,假陈欣也随之消失在城堡。”水祝说,“现在你们是两个春柚柚,不分姐姐还是妹妹,只是两个春柚柚。我们还有五天的时间,可以一起想办法。” “幼幼。”春柚柚狠抓了一下幼幼的手。 春幼幼蠕动嘴唇,犹豫许久后,还是摇摇头。 “幼幼!”春柚柚厉声叫,春幼幼抖了抖肩膀,依旧保持沉默。 春柚柚转头问水祝:“幼幼多久出现在城堡的?” “你被带走后的第二天早上,她也有这个。”水祝指尖点点肩膀。 “幼幼你说,不说我现在就下去,继续呆在地下不出来!”春柚柚丢开她,往水祝身侧的黑洞走去。 春幼幼兀地哽咽起来,双手拽住春柚柚,急切地说:“她们不让我说,她们说我说的每一句话都听得见,我说了你会死,不能说,不能说,我们要一起回去。” 能听见? “身上有窃听器?”水祝状似在问她,实际是偏头问小蛇。 小蛇摇尾巴,没有。 没有,那为什么能听见?要么是佣人骗她,要么就是遇见过什么事情让她以为佣人可以听见她们说的每一句话。 水祝说:“我们在监控之外,她们听不见我们说话。” “能!能听见!我听见过你们说话——”声音戛然而止,春幼幼紧抿嘴,死死地盯着春柚柚。 春柚柚问:“什么时候?” 春幼幼蠕动嘴唇,良久,她低闷地说:“进入城堡之前。” “听见什么?” “都听见了。” 四个字出口,水祝心脏狂跳,她偏头看小蛇,对上那双黑亮的眼睛,纯粹得什么都不懂。 听见了,听见了,听见了。 那么她和小蛇的话,也被听见了? 捏着手电筒的手在抖,灰白的灯光不知道几时暗下了。 水祝艰难地问:“我做梦爱说梦话……你、你也听见了?” 春幼幼摇头:“我只看姐姐。” 水祝不知道该不该松这口气 ,春幼幼的话很明显 ,她在看春柚柚,包括春柚柚睡觉,在房间里的一切,她看见春柚柚的一切,听见春柚柚说过的每一句话,那么,佣人或者刘东,是不是也看着她们发生的一切,不管是在房间里还是房间外,也能听见她们说的每一句话。 水祝陡然想起她在回廊里看见的无数个屏幕,成千上万个屏幕里,从城堡内部,到山上,每一片森林,每一滩沙滩,每一浪海潮的每分每秒,只要愿意,他们甚至能听见每次海浪拍岸的声音。 就在三个人沉默的时间里,地面猛地剧烈抖动,水祝踩踏的铁板发出嗡鸣的声音。 黑土翻滚,身旁她们爬出来的洞开始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漆黑的通道在旋转,像塞进很多衣服的洗衣机,轰隆轰隆轰隆,轰足马达地旋转。 波动震得四周黑土都在翻腾,水祝只觉脚下一沉,铁板急速深陷土里,整个人都在往下坠。 这一刻,水祝真想骂人,她刚从下面上来。 小蛇叼住她,尾巴扎进土里,将她往上抛。 “水水!”春柚柚急忙抓住她,和春幼幼一起往远处带。 铁板沉下去的黑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合拢,黑洞也消失不见,她们刚爬出来的地方瞬间变成踏实的黑土,同往常跑步时无异。 水祝跑过去,刨着泥土大叫:“小蛇!” 黑土刨得漫天飞 ,溅在脸上散发出是冷的蛇腥臭,指甲缝被泥土堵塞得肉疼 ,水祝毫无感觉,大声地喊叫。 “嘶嘶——” 清冷的声音从土里传出来,随后,一颗光溜溜的小脑袋钻了出来,孤零零的一颗小脑瓜立在她面前,头顶还有几抹土壤。 小蛇睁着两颗黑亮亮的眼珠望着她,细长的蛇信子在空中探探,缩回嘴里,脸上的颊窝嗅嗅,嗅了一鼻子的土腥臭,然后嫌弃地摇脑袋。 水祝“噗”地笑出声,伸手将他颊窝里的黑土抹掉,又拍掉他头顶的黑土,摸着他的小脑袋回应:“嘶嘶——” 傻。 小蛇翻白眼 ,从土里飞出来,坐到她肩膀上。黑土洒在空中落下,紧随其后飞出两条呆头呆脑的蛇,蛇在地上蠕动两下,向春柚柚蜿蜒而去,蜷缩在她们脚边,嘶也不嘶,呆得很。 春柚柚和春幼幼的阿呆。 春幼幼咬咬嘴,突然看向水祝,说:“我被他们送来后,一直在一间白色的房间里,里面什么都有,佣人每天送饭来,打扫卫生,她们收走了我带来的东西。白色的墙上能看见城堡里面发生的一切,带上耳机,还可以听见你们说话。” “她们叫我看,我都看见了,从你们选种子开始 ,你们做饭吃,每天跑步,有人去楼上偷你们的菜,她们没吃的……剖蛇吃……她们被钉在木板上,那些蛇,老鼠,我都看见了,看见了,每天看……她们不允许我出去,只准我呆在房间里看你们。她们说 ,姐姐赢了就放我出去,让我们回家。”春幼幼说着,说着,带起哭腔,显然那段经历带给她浓厚的阴影。 昼日昼夜呆在一个房间,吃饭喝水睡觉,没有人交谈,夜以继日地看着她们,看着满城堡的蛇和老鼠,看着她们吃蛇,跳楼,在台上撕心裂肺地相互残杀…… 被这么关了近一个月,还能拥有清楚思维分辨事物,水祝不得不承认,春幼幼真的很坚强。 换成水祝自己,很可能会被逼疯,更何况那里面还有她的亲姐姐。 “后来,她们说带我去见你,我以为你赢了……”春幼幼抓住柚柚的手,压抑的哭泣胀红了双眼,“她们带我进城堡,让我假扮你,给我打了针,在肩膀上割肉,然后给我那个东西,叫我放好……就这样……没了……” 水祝是懂了。 用春幼幼代替春柚柚,或者春幼幼死亡 ,春柚柚又回到城堡继续游戏,总之春柚柚和春幼幼,只能存在一个。 “柚柚,你清楚吧,你们之间只能有一个。”水祝直截了当地说出来。 春柚柚点头。 “姐姐,我想和你一起,不想回去……不想分开……”春幼幼死死抓住春柚柚,哭红的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她。 春柚柚皱紧眉,乞求地望向水祝,她真的想不出办法,但是水祝有办法,她和她们不同,就像220说的,所有人都知道水祝与她们不同。 夜风刮过,吹起浓厚的腥血味。 水祝咬了咬舌尖,裹紧外套,说:“走吧,太冷了,进去再说。” 春柚柚皱眉,“可是……”进去就没有机会了。 水祝打断她:“外面也很危险,不能留你或者她一个人在外面。走吧,我们在外面这么久,珊珊也没有来叫我们,不知道是不是陈欣出什么事,先进去看看吧。” 她在考虑用一个机会换一个春柚柚或者春幼幼,不知道可行几率是多少,但可以试试,不行就把春幼幼放到四楼。 半夜的城堡大门并未关上,城堡里灯光大亮,每个角落明亮得宛如白日。 没有一个人,安静得像闲置很久的地方,只有干净的地面和无处不在的蛇。 她们走进去,远远的,看见罗珊坐在大厅中央台边的椅子里,238号,罗珊的房间号。 除了nake出现时,没有人会主动坐在那些排列整齐的位置,坐进去,似乎又回到一个个同伴死去的时候,明明白白告诉她们,她们杀过人,杀死自己的同伴。 罗珊坐在椅子里,盯着墙,一动不动,双手死死掐在椅子把手。 高台上,陈欣躺在台中央,依旧是那副不知道是死还是活的血淋淋的模样,没有佣人,没有医生。 水祝脑袋猛地被炸了一下,快速冲春柚柚挥手,春柚柚拽着春幼幼往城堡大门跑。 “呵呵——”蛇信子一样的尾音飘散在城堡,nake在笑,“欢迎你们回来,请坐。”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3-30 23:55:10~2020-04-01 20:55: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_-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5章 85 水祝绕过高台, 坐到自己的座位上。 对面的墙上,没有nake,而是投下十几条投影——一条条漆黑的通道, 单独的, 或是抱团的女生们穿梭在漆黑里, 畏畏缩缩地扒着墙壁前进。 通道很黑, 黑到伸手不见五指,但她们能从墙上看清楚通道里的一切, 女生抬起又落下的脚步,头顶蜿蜒而过的蛇,墙根蠕动的白虫, 从细缝里爬出来的蜈蚣…… 餐桌上的女生们还在啃咬人肉,吃得满嘴是血。其余女生们像饥饿多年的囚犯,扑在餐桌上狼吞虎咽, 右手抓菜, 左手端水, 噎住了,立马灌下一杯水咽下去, 又继续吃。 墙上的计时器开始倒计时报数,女生们疯狂地往嘴里塞食物,两颊鼓成一个圆, 塞到嘴里再也装不下时,直接爬上桌子,捡起容易储存的食物往衣服里塞。 啃噬人肉的女生们看见她们疯狂的模样, 咧嘴低低笑起来,裂开的牙缝上夹着细碎皮肉,猩红的血顺着嘴角流下来。 “滴——” 计时器报响,还在餐桌上搜刮食物的女生瞬间被石桌里闪出的长刀破开了脚,长刀从脚心一刀而上,直直将左腿劈成前后两半,吊在胯骨下。 鲜血瓢起,女生呆滞在原地,长刀从她的胯骨处滑下陷进石桌,迟到的疼痛席卷全身,女生惊声尖叫着倒在石桌上翻滚。 铁皮松开,啃噬人肉的女生从石桌上下来,那些抱着食物的女生们被卷上石桌坐在铁笼里。 抱着人类肢体的女生们站在石桌边,欣赏着流淌满桌的鲜血,然后笑着对她们讲解“石桌规则”,就像前不久220抱着人腿对她们讲解一样。 被困在石桌上的女生们哭嚎着摇头,在蜈蚣爬上她们的身体时,纷纷像发狂的恶狗,极尽全力地伸长手臂去撕扯汩汩冒血的女生,两个人拉着被劈开的左腿,使劲地拖拽,活生生将左腿从胯骨上扯下来 ,一人抱着一半,凶狠地撕咬吞咽。 满身的腥血里,黑红的蜈蚣爬进铁笼的凹槽,沉下去。 桌边的女生们笑着看了一会儿,都抱着怀里吃剩的人肉走了。 光亮里,石桌开始移动,载着满桌的狼藉向下一批进餐的女生们挪去,又开始新一轮的“石桌游戏”。 水祝的视线从地下投影转移到旁边的投影上,那一块墙上浮现出的是苏文静。 从苏文静和罗珊、孔珠粒进入城堡,到孔珠粒的昏迷不醒,苏文静被蛇一口口撕碎吞没,一帧帧场景,像放影片一样,匀速播放,反复播放,一遍又一遍。 罗珊死死地盯着墙上的苏文静,暴躁的情绪憋得额上经脉高高凸起,双手抠破了座椅小块扶手。 春柚柚坐在座椅里,她的身旁不知道几时放置了一张没有编号的椅子,正坐着春幼幼。 她们视线短暂的对视几秒,又继续望着墙上的一幕幕场景。 “喜欢吗?”nake的声音从头顶飘散。 五个人保持沉默。 nake没有指望她们能回答,继续说:“鉴于你们最先安全回到城堡,我将为你们优异的表现颁发一份奖品。” 在他的话音落下时,一列佣人从身后走上来,手持托盘站在墙边。 “赠予你们回家的机会。”nake说,他的声音在这一刻变得很正常 ,像一个正常的人类。 水祝抬头 ,视线从佣人手里的托盘晃到罗珊那边,余光瞟到二楼有一个人。她抬手撩起散在胸前的头发甩到身后,在抬手放手间,侧头看清了站在栏杆前的人。 “地下还剩48个女生活着,你们拥有一次下注的机会,下注谁能在游戏结束之前活着出来。赌赢的,允许回家。”nake说完,墙边的佣人端着托盘过来,递给她们一个手机大小的电子器,上面只有九个数字键盘,最下面是“confirm”和“cancel”。 在她们拿到电子器的下一秒,十几幕场景的左边墙上列出201—270 的编号 ,灰色的编号后面括号里写“死亡”,未死亡的编号是水蓝色,右边墙上一排排展示着0201—0270的编号,依旧是灰色编号后写着“死亡”。 直截了当地列出左右两列编号,nake就是想直接告诉她们有另一个她们,并且让她们清清楚楚看见那些假人是死是活。 水祝快速扫视0开头的编号,罗珊对应的0238已经死亡,春柚柚对应的编号0266显示为蓝色,表示活着。水祝仔细看每一帧画面,里面没有一个人能是春柚柚,显然,0266是春幼幼。 陈欣对应的0262显示死亡 ,昏迷的孔珠粒所对应的编号206显示为空白,或许代表着另一个孔珠粒还没有被创造出来,回家的“苏文静”和“陈娇娇”的编号是红色,章汐汐和那些死去的女生,编号是死亡的灰色,并没有变成红色,难道没有创造出她们送回家? “输入编号,按confirm下注成功。一个人只允许下注一个人,你们拥有十分钟的考虑时间。”nake说,“倒计时开始。” 墙上水晶钟传出“滴答滴答”的计时声。 水祝来不及再看墙上的编号,视线在十几幕投影上快速切换,她在找人,江蕙,还有那刻下记号的那几面墙。 不管nake是不是真的要放她们回去,在她们的手接过电子器的时候,注定必须接受nake的下注游戏。 既然要玩,那就尽力试试,或许真的可以得到回家的机会,毕竟这也是渺小希望中的一点光亮。 水祝视线不停地穿梭在一幕幕场景,眼睛一眼不眨地扫视 ,高度劳累一天的双眼早已疲倦,干涩得疼痛。 她强撑着,在时间过去六分钟时,她终于找到她刻下记号的三面墙,依旧是刻下的顺序位置。 狭窄得只能一人通过的通道里,一个女生被头顶跳下来的蛇绊倒在地,蛇尾巴缠上她的脖子收紧,女生双手抓着蛇尾巴使劲往外推,脚后跟蹬在地上,不断地往通道的尽头爬去。 五米,四米,她爬行的速度越来越慢,两颊被窒息感憋得红肿,她挥舞着手,不要命地去抓蛇颈,指甲卡进去,死死往里掐。 蛇被她掐到疼痛,昂起脖子凶猛地吐信子。 一人一蛇在地上翻滚扭打。 水祝没有一直盯着那幕场景,而是看向旁边,又抬起眼敛扫视上面,右手握着电子器没有要按动的迹象。 她望着上面的投影 ,余光却时不时瞥着那一人一蛇。 三米,两米,越来越近。 一米。 终于,女生直接抱起蛇翻身爬起来。 就这一刻,水祝冲春柚柚大喊:“柚柚,201!” 春柚柚两姐妹被突然爆发出的大吼吓愣几秒,随即快速按下201,confirm。 “嗒!” 墙上201的编号变成绿色。 与此同时 ,抱着蛇的女生撞上了通道尽头那扇门,铁门嘭地被撞开,大风刮过,黑土簌簌而下,兜头盖去。 女生脖子上的蛇,在铁门打开的瞬间,松开尾巴,滑进通道里溜走。女生长长呼出一口气,扒着铁门爬出去,呆呆地站在黑土上,然后猛地爆哭出来,蹲在地上,哭得浑身颤抖。 倒计时三分四十八秒。 水祝掠过哭泣的201,继续寻找下一个目标。 正当她找到江蕙时候,春柚柚两姐妹的声音传过来。 “姐姐,我按了,你按没?”春幼幼把电子器给春柚柚看,屏幕上的数字键盘消失,只有大大的“201”。 春柚柚松开自己的手,电子器闪烁红色,三遍后,又恢复出数字键盘。 “你没按上。”春幼幼说。 “嗯,一个人只能下注一个。”春柚柚转头盯着墙上的场景。 倒计时滴滴到最后两分钟。 寂静的空气凝结出紧张的气氛。 水祝盯着江蕙,指腹摩擦在江蕙的编号数字上,她转头望眼沉默盯着墙壁的罗珊,又看向寻找蛛丝马迹的春柚柚。 楼上有昏迷不醒的孔珠粒,还有台上伤痕累累的陈欣。 水祝咬咬舌尖,叫:“柚柚,你有合适的编号吗?” 春柚柚摇头。 “你按232吧,选江蕙。”水祝说。 春柚柚迟疑一瞬,“珊珊按。” 罗珊立即回头,“你按啊,水水叫你按就按,我都按好了。”说着,按下269。 在她按下的瞬间,墙上的269编号从黑色变成灰色,后缀死亡两字。 “草!他妈故意的!老子专门选的吉祥数字!”罗珊大骂一声,将电子器拍在椅把手上。 “倒计时10,9,8,7……” 机械声音响起,春柚柚不再犹豫,按下江蕙的编号。 水祝使劲想了想第一场游戏结束时候,谁是第四名,想来想去,没想起来编号是多少,随手点下几个数字算是下注。 她想得很简单,罗珊按下的269已经证实不管她选则谁,都会被死亡,她们在间接杀人。让春柚柚下注江蕙,是她可以肯定nake不会让江蕙死,因为假的江蕙已经淘汰,江蕙作为第二名应该活着,蛇味最浓的几个人活着,才是nake想要的。 他的目的,除了寻求变态的乐趣以外,还需要一个蛇味最浓的女生,江蕙值得培养。 不仅仅是nake不会让江蕙死亡,江蕙作为第三名,拥有一次机会,她不会让自己死在下面。 春幼幼按下的201虽然成功,但不一定有效,春幼幼是作为0266存在,和春柚柚对立,像她们和另一个她们,两方只能活一个。 她无法保证自己所获得的机会能换春幼幼的安全,艾弗瑞说过,机会仅限于游戏中使用,春幼幼是0266,并不在游戏中。 “滴,倒计时结束。” 佣人收走电子器。 “感谢0266的参与。”nake的声音响起,“你非游戏参战者,下注无效。” 水祝扯嘴笑了一下,她估算对了,最初的打算是春柚柚按下201,取得胜利,自己或者罗珊压江蕙。算得再好,也敌不过春幼幼手速比春柚柚快。 也行,还有一个江蕙。 总能让春柚柚赢的。 “开奖时间待定,请回房休息,明早见。”nake说。 佣人陆续离开。 罗珊走过来,问水祝:“水水,你怎么不自己按201啊?白白浪费了一个机会。” 水祝先止住罗珊,叫住一个佣人,“麻烦给陈欣请医生。” 佣人说:“第二场游戏中,拒绝提供一切服务。” “一个机会。”水祝伸出一根手指。 佣人微笑点头,拿起刚收走的电子器按下一串数字,随后将陈欣抱回房间,医生已经等待在房间门口。 看着医生为陈欣包扎伤口,挂上吊液,水祝退出房间,和春柚柚站在走廊上。 “你可以自己下注。”春柚柚突然说。 水祝直白地说:“我想压江蕙。” 面对春柚柚投来的疑惑眼神 ,她解释道:“我计划的是你压201,如果nake兑现承诺,你可以回去,春幼幼留在城堡。你知道,城堡里只允许一个人存在,你的编号是266,春幼幼是另一个你0266。” “那幼幼为什么不能下注?”这是让春柚柚最疑惑的地方。 “还记得nake说的话吗,他说‘鉴于你们最先安全回到城堡’,在我们坐在下面时,这里站着一个人,220,身上带着泥土,很明显是刚回来,或许就在罗珊前面几步。”水祝指向220的房间,“她最先回来,为什么nake不让她参与下注游戏?只有一种可能,房间里的是0220。0开头的人只是我们死后的替代品,只有我们本身才是游戏的参与者,在所有游戏里,她们只是代替品和旁观者,没有参赛的权力。” “春幼幼,也只是你的代替品,她出不去,如果要活,只能你死或者你离开城堡回家。”水祝说。 身旁的春幼幼听后紧紧拽住柚柚,不安地频频望她。 正这时,医生提着药箱从里面出来。 “水小姐,您需要处理伤口吗?”医生在问她,却没有要等待她回答,而是直接打开药箱。 水祝抬头望着廊下的摄像头。 她笑着答:“好呀。” 然后扯掉绑在手腕的衣服,解到最里层,鲜血凝固得将衣服和肉黏在一起,衣袖扫过伤口都能带起疼痛。 她咬紧牙,一把扯掉粘住伤口的衣服,衣服带着凝结成疤的血肉掉在地上,原本已经黏合的伤口又被撕扯裂口,冒出大股大股的血。 被镰刀割裂的伤口足有半指长。 医生戴上手套,清洗伤口后,没有任何麻醉,直接拿起针缝合。 针线窜梭在血肉里,拉扯得水祝直冒冷汗,脑袋像被人挖一样空白到犯晕,她咬住唇,靠在春柚柚身上,迷迷糊糊望着低眉垂眼的医生,还没有看清医生在如何拉扯线。 一抹黑影从眼尾飘到眼前,身穿白大褂的医生“嘭咚”倒地。 小蛇咬着针线,伸出蛇信子去舔她血肉模糊的手腕。 抱着药箱的佣人静静地站在旁边盯着她们,温和地笑。 第86章 86 小蛇一口咬断线, 蛇信子舔上伤口,张嘴凑上去吸吮,混合着药水味的鲜血汩汩流淌进嘴里, 蛇牙啃咬凝结成疤又撕裂的烂肉, 细碎的肉末吞进肚子, 他舔舐嘴角, 抬眼望痛到打颤的枕头。 水祝对上那双墨绿的竖瞳,狠狠咬住舌尖不让自己昏阙, 密切的撕咬从手腕蔓延全身,疼得她脑袋发晕,心脏鼓动得想要爆炸而出, 窒息感一阵接一阵袭来。 “草!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水水给你吃给喝,你还咬人!”罗珊出来就看见小蛇在水水的手腕上吃得欢乐。 她大步跨上去, 抓住小蛇的尾巴使劲抡个圈丢出去。 “嘶!”小蛇在空中翻个身, 立在栏杆上, 冲罗珊凶神恶煞地竖瞳。 墨绿的眼睛里丝丝瞳线缠绕在一起,像织出的网, 吸得人不由地深陷下坠。 罗珊双眼无神地站在原地,张着嘴久久无法回神。 水祝艰难地挣扎起来,抬眼看什么都是模糊的, 她掐着自己的腰肉,费劲地叫:“珊珊。” 罗珊呆在那里,活像被抽了魂。 春柚柚也瞧出不对劲, 扶着水祝,正要推一把罗珊时,小蛇“嘶嘶”颤着蛇信子,飞回去,趴在水祝的手腕上继续喝血。 “罗珊!” 水祝大声叫她,罗珊浑身一抖,回过神来。 她愣愣地望着水水,又低头看倒在地上,脖子冒着黑色血水的医生,“啊”一声跳到春柚柚身边,戒备地盯着小蛇。 水水的蛇太恐怖了,太恐怖了,太他妈恐怖了! 罗珊揪着春柚柚的衣服,挤着春幼幼站。 走廊上过来两个佣人抬走被小蛇咬死的医生,抱着药箱的佣人微笑着问水祝:“请问水小姐还需要医生吗?”视线落在小蛇身上,那张蛇脸被裹满了鲜血,蛇信子欢乐地舔舐流出嘴角的血液。 “能给我药吗?等他吃完了,我自己包扎就可以。”水祝颤着苍白的嘴哆嗦着说话。 “可以,水小姐请便。”佣人将药箱递给水祝。 春柚柚帮忙接过。 佣人说:“请明早九点到大厅集合。” 几个人点点头,目送佣人离开。 水祝趴在春柚柚肩膀上,问罗珊:“陈欣没事吧?” 罗珊摇头,眼睛依旧直直盯着喝得满脸是血的小蛇。 水祝摸摸小蛇的头,随口说:“他饿了,吃两口就不吃了,不用担心我,回去休息吧,晚上谨慎些。” 罗珊竖起大拇指:“牛,拿自己肉喂蛇,水水你太秀了!” 水祝扯嘴笑笑,接过药箱扶着栏杆上三楼。 春柚柚和春幼幼一直跟在身后,走到森蚺的大尾巴时候,水祝偏头说:“要不要进去摘点黄瓜吃?” 春柚柚摇头。 “嗯,别担心啦,你们回去睡觉吧,先睡饱再思考别的问题,我们好久没有休息,”水祝手指脑仁,难受地皱眉,“脑子疼,得缓缓。” 高度紧绷神经长达近二十小时,没有合上过一次眼,又从身体里放走那么多血,换谁都撑不住。 春柚柚送她到门口,在水祝关门的刹那,直视她的眼睛,说:“谢谢你。” 一如初见。 第一次看见春柚柚时候,她也是说这三个字,相处这么久,连多一个字都懒得多。 水祝笑笑:“朋友,不需要谢。” 房门关上,春柚柚在门口站了许久,才带着幼幼下楼。 听着门外的脚步声离去,水祝再也没忍住,瘫倒地上。 小蛇从手腕上爬起来,跳到她的脸上,用尾巴尖戳她。 水祝疲惫地抬手拂开他的尾巴,哼哼唧唧地说:“别闹,我想睡觉。” 小蛇果然没有再戳她,只是坐在她的肩膀上,看她。 水祝闭上眼睛,又睁开,迷迷糊糊地说:“你咬得真疼。” “下次咬轻点。”小蛇说。 水祝蹭地翻身坐起来,不可置信地盯着他,“还有下次??” “没有。”小蛇转溜眼珠,他不会说他还想吃。 “伤口不会很快痊愈吧?”水祝抬起手腕,割裂的伤口被小蛇啃得齐齐整整,泛黑流着脓水的肉被咬掉,变出血红的肉,鲜血已经止住。 “刚才那两针真疼。”水祝拿出药箱里的纱布想包扎,又放下,提着小蛇去给他洗澡。 小蛇躺在热水里,哼哧。 他觉得自己太便宜那个医生,应该丢到楼下喂蛇,他都舍不得让枕头疼成那样,竟然直接拿针缝,就该把针插进医生的肉里,将她缝成一团。 小蛇甩起尾巴,猛地拍打热水,溅起阵阵水花,扑了水祝满脸。 水祝甩掉脸上的水,挤沐浴露,快速给他搓干净,用帕子擦干,丢到床上。 小蛇一口香香的味道还没有嗅完,就被扔进被子里埋起来,他翻滚两圈,爬出棉被,歪头疑惑。 为什么不让他洗泡泡? 他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玩过。 难道是他吃了她的肉,喝了她的血,她心情不好? 小蛇甩甩尾巴,埋头咬牙,叼起一块鳞片,鳞片上的水波纹路在黑暗里泛着细碎的光,比其余鳞片都鲜活。 他把鳞片磨成粉,装进水杯,倒热水搅拌均匀,水从浑浊,逐渐变得透明,带着一点点白色的气泡。 他抱着水杯,深嗅一口,圆圆的大眼睛微微眯起来,享受地闻着水杯里的水味。 就这时,枕头右手擦着头发出来,左手腕被毛巾裹住,在洗澡时,还是沾了水。 她扯掉毛巾,手腕的伤口凝着水珠。 小蛇把水杯递给她,面无表情地说:“喝水。”喝了,她也算吃过他的肉了。 书上的礼尚往来。 “谢谢呀。”水祝摸摸他的头,接过水杯一口喝下,杯子放在桌上,坐在椅子里继续擦头发。 “好吃吗?”小蛇睁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 水祝抬眸,白开水的味道呀。 她弯弯眉眼,笑着说:“好吃。” 小蛇开心地摇尾巴,飞到床上滚来滚去。 他们相互吃过对方的肉,喝过对方的血。 清账了。 * 头发擦到半干,水祝哈欠连连,丢掉毛巾,躺倒床上睡觉。 小蛇趴在枕头边,看她的长睫毛微微颤动,一刷一刷,像一把弧形的小扇子,很好看。 尾巴尖戳上自己的眼睛,坚硬的眼敛,没有睫毛。 他变成人蛇,抬手摸眼睛,有睫毛。他伸出食指从枕头的睫毛根抚到睫毛尾,指腹的长度,收回手,指腹贴上自己的睫毛。 嗯,一样长。 他的也是小扇子。 小蛇眨眨眼,重新拿出干净的毛巾裹住她的头发,缓慢的擦拭。 细长柔顺的长发抚过指尖,擦得尾巴尖都在酥痒。 他抓起头发,又松开 ,漆黑的长发从空中洒下,在床上散出漂亮的圆弧。 他拢起来又洒下去,拢起来又洒下去,来来回回无数次。 眼里,黑色的柔软飘飘扬扬投下一道道漂亮的圆弧,刷起又扇下。 大尾巴卷住她,小蛇在圆弧里,伸舌头舔掉凝结在她手腕上的水珠,趴在她身上,深深睡过去。 * 水祝在睡梦中像被一块巨石压住胸口,沉重得她呼吸困难,喘不过气。 她伸手推,巨石重得她挪不动分毫,扭动身体,那石头就像活着的一般,她往哪里挪,石头就往往里挪,死死缠住她的脚,压住她。 水祝气得一巴掌拍在石头上,蹬着双腿胡乱地踢踹。 “啪”的一声。 小蛇光裸的后背生生挨了她大力的一掌,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窗外天光大亮。身下的人闭着双眼踢他的大尾巴,粉红的小嘴气得鼓起,双颊通红。 他凑上去,贴在她微张的粉唇上,呼吸缠绕间,他微微眯起眼,深嗅她身上的香甜。 大尾巴缓缓松开她,翘起尾巴尖爬上她光裸的脚踝。 嘭! 腹部被膝盖猛地顶住,痛得小蛇嘶出声,黑色眼眸逐渐变得深邃,浮现出银色的白丝,他甩着大尾巴紧紧压住她胡乱踢人的腿,发泄地一口咬在她的唇上。 水祝吃痛,皱眉嗯哼,小扇子的睫毛颤着就要睁开眼。 小蛇努嘴,变成干巴巴的小蛇趴在她的胸口上,小蛇牙在嘴里磨呀磨。 平时看起来弱得像朵娇花,打人时候就像阎王覆身,那一膝盖抵得他的腹部丝丝疼痛。 嘶! * 身上的大石头被她踹开,水祝猛地翻身坐起来,捂住胸口大口喘气。 胸口的小蛇随着她翻身坐起来的动作,光溜溜滑到床上,他瘫在床上,卷起尾巴尖揉自己的腹部。 水祝喘了好一会儿,从梦里带出来的窒息感终于消散,呼吸顺畅很多。 她掀开被子,趿拉着拖鞋去洗漱。 洗漱出来,时间刚八点,她把小蛇揣进衣兜里,抱着编织兜去隔壁屋摘菜。 红透的番茄放在小蛇的小脑袋边,又折了一根黄瓜叼在自己嘴里慢慢咬。摘半编织兜的菜出来,正好碰见罗珊和春柚柚两姐妹。 水祝把编织兜给她们,进屋装一碗米。 四个人在餐厅里做饭,有春柚柚两姐妹,水祝完全插不上手,每每她要去拿菜,罗珊就按住她,说她手受伤,坐着别动。 水祝无奈,只能放下手里的菜,上楼看看孔珠粒,还在昏睡中,吊液没有断过。她在床边站了一会儿,转身出门,关门时顺着合拢的门缝抬了下眼,瞬间被自己看见的东西吓到愣怔。 她翕动嘴唇,猛地推开门,跑过去蹲在床边。 平行的视线里,孔珠粒身上的被子微微隆起,刚才站在旁边,从上往下看没看出来,现在平视过去,那腹部的隆起变得触目惊心。 水祝缓慢掀开被子,单薄的睡衣下,腹部高凸,光洁的肌肤被绷得紧紧的,肚子圆鼓鼓得像塞进一颗小球。 她哆嗦着手摸上那颗紧绷的肚子,凉得手心都是冻骨,许久,肚子被什么东西顶了一下,细小的东西在里面游走。 手指僵硬地在肚子上曲起,水祝控制不住地颤抖。 她知道孔珠粒会变成这样,但是知道和亲眼目睹,是两回事。 孔珠粒,在逐渐变成回廊里的那些人,她的肚子会逐渐长大,然后孕育出无数的蛇 ,细小得像针尖一样的蛇。 “水水你在这啊,吃饭了。”罗珊从门口探身进来叫她。 水祝抓起被子盖上孔珠粒,撑起身的腿都在发软。 “不舒服啊,脸色这么难看。”罗珊扶住她,往楼下走。 “没事。”水祝想了想,决定先不告诉罗珊,告诉了,等会看见nake时,罗珊一定憋不住她的暴脾气大闹。 到时候谁也没有办法,毕竟nake存在于墙上,她们找不到他,拥有的只是不断的被动权。 刚转下楼梯,看见一个女生背对她们站在餐厅门口的角落里,正探身往里面望。 女生的脖子上有一道很深的青紫勒痕,不用看脸,就知道是201。 罗珊扶着水祝过去,201听见脚步声回头看她们,苍白的脸上满是渴望之色,她望着水祝从身边走过 ,踌躇在门口,犹豫半天,磨磨蹭蹭走进去。 “水水……可以分一点饭给我吃吗……我、我、这个跟你换……”201摊开手,手心放着一颗水晶球,粉红色。 现在的情况,活命都是难事,一颗水晶球有什么用。 201深知这个道理,但是她能拿得出的东西只有这一个是最值钱的,还是她在黑土里捡的。 她只是试试,试一试,抱着仅有的一点希望握着手心里的水晶球 。 水祝扯起嘴,笑道:“好呀。”她伸手接过水晶球放进衣兜里。 没想到真的能成功,201欢喜地笑起来,连连道谢,像一阵龙卷风 ,直接席卷进餐厅,洗手帮忙拿碗筷。 她见过春柚柚刚和水祝交好的时候,要付出什么,才可以拥有什么,她没有什么能付出,只能抢着给大家添饭。 水祝在心底叹息一口气,她能帮助她们的,大概也就这么一碗饭。 吃吧,都是九死一生逃出来的,逃过这一天,还不知道有没有命活过下一天,能多活一天就多一丝希望。 水祝摸摸衣兜里的那颗水晶球,坐到桌边,无味地吃完饭,201争着洗碗。 大厅中央的台边。 座位上没有人,墙边笔直地站着一排佣人,墙上依旧是黑土下的一幕幕场景。 她们还在努力拼搏,为回到城堡和另一个自己,和同伴,和蛇虫做斗争。 水晶钟打响九点的铃声,没有出现的0220证实水祝的猜想——0开头的人没有参与游戏的权力。 她们各自坐在各自的座椅。 “hello,美丽的女士们,早上好——”nake出现的侧面的墙上,穿着深蓝的睡袍躺在蛇皮椅里,水蓝的眼珠盈满笑意,笑意须有虚无,并不真实 ,看起来瘆人得紧。 他往手边的电脑看了一眼,说:“你们的表现很好,尤其是水祝,作为第一名,我可以无私地告诉你下一场游戏的地点。” 水祝状似惊喜地扬头,对nake乖巧地笑。 nake呵笑两声:“第三场游戏,城堡外面的森林,时间两个月。” 森林。 她猜对了,游戏范围在逐渐往外扩,总有一天她们会抵达海边,只是没有猜到第三场游戏的时间会是两个月。 两个月,时间太长。从海边到城堡,车程十个小时,她们却要在森林里呆两个月,极有可能nake所说的森林并不完全是城堡外面那片被烧掉大半的森林,如果含进左峰的万蛇坑…… 水祝不敢往下面想,nake能把她们丢进什么怪物都有的黑土,就一定做得出将她们丢进万蛇坑,看她们挣扎。 “森林面积不大,两天,你们就可以走到海边,最先抵达海边的人,允许你们开船出海。”nake说,“出海不限制时间和目的地,如果需要,可以送你们护照噢——” 诱人的毒钩子,尽管知道都是假话,依旧愿意飞蛾扑火。 回家,每个人的目标和希望,她们,就是为这两个字活成现在的不人不鬼的模样。 “这是你们的专属奖励,”nake移动手指在电脑屏幕上滑动,随后挑唇笑起来,抬头望了水祝一眼,又垂眸敲击键盘。 水祝被看得毛骨悚然,她敢肯定,电脑上面肯定是和她相关的内容。 “下面,开始你们的最终游戏,我想你们应该会玩得很愉快。”nake直起身体,视线从电脑屏幕挪向她们。 水祝揪紧头发,她真的很想把电脑屏幕扭一圈,看看上面是什么。 是网上刊登她的失踪信息?还是婷子终于发现微博上的不对劲? 不对,不是这样,如果是这些消息,nake不可能笑得那么开心,那上面只能是让nake感受到快乐的信息,nake的快乐,刺激和变态才能让他兴奋。 那是什么? 水祝还没有想明白,就被佣人往手里塞进电子器,电子屏幕上,数字键盘的上方,多加了上下左右,回旋翻转和开灯关灯几个触摸键。 墙上的nake手里也拿着电子器,他把电子器的屏幕对向她们,指尖输入一串编号,按下“翻转”按钮,屏幕里 。一条通道猛地震动,墙壁翻转,通道里的两个女生被甩得翻滚,随即,地面破开,她们掉进更下层的通道。 在屏幕里的通道发生翻转时,投影旁边的墙上,列出333条通道的编号。 水祝仔细睁眼辨认,终于看见通道摄像头下面的角落里,标着编号。 “你们下注的人,能不能出来,怎么出来,就看你们噢——”nake丢掉手里的电子器,“谁能获得第一名,你们作主选则——” “倒计时118小时,祝你们玩得愉快。”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4-02 20:30:38~2020-04-03 14:02: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莫里恩 20瓶;深渊里的欣光 1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7章 87 第一名, 由你们自己选则。 她们能否出来,也由你们决定。 nake的话荡在脑里。 他在直截了当地告诉她们,她们有权决定下面人的生死, 她们可以趁机杀死她们。地下的人死了, 在座的几个人取得第一名的机率是四分之一, 地下的人活着, 获得第一名的机率是几十分之一。 怎么算,都是死亡最划算。 但是, 她们不选择,不决定,会怎么样? 墙上的nake似乎看穿她们的想法, 手指在屏幕上划动,一个女生从她们砸破的地面掉下去,掉进满是人头蛇身的通道里, 在蠕动的人头中起起伏伏。 一颗颗惨白的头颅涌动, 旋转着将女生沉浮在中间, 它们疯涌上去,张着惨白的嘴撕咬女生, 女生嘶吼着张牙舞爪地挣扎,指甲刮在人头上面,抓破一个一个的洞, 从人头里飙出黄脓,流淌在她身上,在无处不在的人头和蛇身上。 黄脓流淌上去, 很快就凝结成一块一块的糖浆,牢牢粘在身上,拉出黄色的丝,将女生像蝉蛹一样裹住。 粘稠的黄脓里,女生逐渐停止挣扎,腐烂的牙齿啃上女生的身体,一口口血肉撕裂下来,几百颗头颅围着她,一个一口,迅速将她分食干净,徒留一具血肉模糊的骨架,裹满黄脓,从人头里往下沉,落进另一个通道。 不消片刻,便被爬来的蛇吞进胃里。 随后,右边墙上的编号0255变成灰色,死亡。 nake在用这个女生告诉她们,她们不做决定,不选择,下面的一切都会在他的掌控下随时死亡。 水祝按下开灯,一条条通道瞬间亮起刺眼的白光,通道里的女生们惊恐地抬头,惊慌失措地举目四望,她们都知道,只有一个通道里的人出事后,才会亮起整条通道的光。 罗珊几个互望一眼,纷纷摊手表示不是自己在按,于是都盯向水祝。 水祝没有按下关灯键,而是让通道里的灯持续明亮。 她在一条条通道里,找到了江蕙。指尖停在江蕙所在通道的编号上,迟疑片刻,挪向另一条通道里的女生。 为确保可以精准无误将江蕙送出来,她必须用一个人做实验,0开头的女生做实验。 水祝找到刻下记号的通道,试探性地输入通道编号,按下键盘,将女生送到另一条通道,一条条通道来回旋转,女生离刻下记号的地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水祝紧张地盯着墙上的场景,在女生终于滚进狭窄的通道时,憋在胸口的气直接提到喉咙。 她怕,怕nake在女生快要滚在尽头撞在铁门上的时候,随手一个动作让她所做的一切毁于一旦。 终于,女生撞上铁门,铁门“吱呀”撞开,翻飞的黑土飞溅在她脸上。 她抹掉脸上的泥土,从通道里爬出去,扑在黑土上,又哭又笑。 水祝抬眸,墙上的nake不知道在几时消失,佣人静静地立在墙边。 她站起来,佣人没有阻止她。 于是,水祝招呼罗珊,一起坐到春柚柚身边。 她把自己如何操作的都告诉她们,然后说:“柚柚,江蕙在108通道,你来操作。我和珊珊,尽量让其余女生早些出来。” 春柚柚点头,谨慎地盯着江蕙所在的位置,目不斜视地专注手里的电子器,那认真又紧张的模样看得水祝莫名也跟着紧张起来。 水祝呼出一口气,寻找离出口近的女生。在她又放出一个女生时,她看见罗珊操作的那个女生滚进出口所在的通道里,又拼命地爬起来往岔路口跑,死活不进狭窄的通道,就像里面有洪水猛兽。 “草!让你出来还不出来!”罗珊气得蹬脚。 水祝揉额,她们是很想让她们出来,但是换个角度,自己遇见这种情况,所有的通道都将她往狭窄的通道里抛,换成自己也觉得有鬼。 她扫过江蕙,江蕙掉进了一条巨宽的通道,明亮的白炽灯下,水祝都能看清远处尽头拱起的,像颗充满气的球一样的白虫,白母虫,趴在两道岔口边,身躯大得占据了通道高度的三分之二。 是她们去过的地方,能生出无数白虫和蛆的通道,铁栅栏落下,就再也没法出去。 春柚柚显然也意识到这个问题,她焦急地在墙上寻找下一条安全的通道,然而周围紧挨的通道都有很多古怪的物种。 水祝在心底盘算着哪里是最佳位置 ,江蕙的身前是爬满三面墙的白虫,下面是满通道的蛇,上面是一个个游走在通道里的人蛇,拖着几米粗的长尾巴。 她在电子器上输入爬满蛇的通道的编号,对春柚柚说:“往上吧,上去了立马将通道翻到左边,那边是空的。” 春柚柚点头,听话地输入编号,按下朝向上方的键。 轰隆轰隆轰隆。 通道快速旋转,四周的墙壁开始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头顶的通道震动,滑开一块石壁,江蕙随着旋转的通道向滑开的口滚去,眼看着就要滚进另一条通道,那块打开的石壁骤然合拢,身下的地面破开一个洞,江蕙毫无阻拦地向下摔去,砸进蛇潮里,瞬间就被如水的蛇群淹没。 果然,nake是不会让她们轻轻松松将江蕙放出来,他还想在看,看下面的人挣扎,看她们拿着电子器手足无措,看她们燃起的希望在某个瞬间烟飞灰灭。 水祝抿抿嘴,快速按下翻键。 江蕙掉下去的那条通道猛地晃动起来,后背的地面滑开,她毫无阻拦地往下面掉,身上的蛇群在她掉下去的瞬间,爬上墙壁离开。 呵呵的笑声从头顶飘散下来,nake在屏幕后面看她们。 水祝抿嘴,没有抬头去寻找nake在哪里,而是盯着屏幕快速地输入编号,按下一个又一个的按键。 只见白皙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跳跃,一条条通道接二连三的旋转翻滚,墙壁破开,地面滑开,江蕙像一颗踢来踢去的球,在一条接一条的通道里,毫无阻拦,不做停留地滚来滚去。 终于,她栽进了出口的狭窄通道。 从江蕙滚进通道开始,通道里涌进无数的蛇,蜿蜒身躯向江蕙爬去,江蕙脖子上的细鳞蛇跃起来一口咬死爬过来的蛇。 江蕙撑着被撞散架的身体,扶着墙往通道尽头走,虚晃的脚步,一看就知道正头晕眼花,两脚绊来绊去地打颤。 身后的蛇淹没了细鳞,交缠涌动着身躯向江蕙的脚缠去。 冰凉的触感爬上她的后脚跟,江蕙两腿一抖,踢开它,猛地向前面扑去。 近了,越来越近了。 水祝紧张地握着电子器,尽管她不喜欢江蕙,但是这一刻,她真的无限真诚地祈祷江蕙安全撞开铁门出来。 嘭! 江蕙终于在蛇群缠上她的身体的一瞬间,撞在铁门上。 铁门震动,却没有打开,无论江蕙再几次撞在上面,那扇铁门就像被焊死一样,除了不断发出嗡鸣的声音,愣是没开一条缝。 该死的nake! 水祝在心底大骂一声,站起来走到台上,死死盯着那条通道。两边墙上的记号一模一样,顺序也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铁门,铁门上面没有她刻下的记号。 那扇带记号的铁门去哪里了? 她快速扫视墙上的一幕幕场景,在眼睛睁到酸痛时,终于在通道隔壁的隔壁里,看见她刻下的记号。 水祝输入编号。 浑身裹满蛇的江蕙带着满身的蛇,随着旋转的通道无尽地翻滚。人和蛇在几面墙上撞来撞去,终于在快要晕眩时,滚进出口通道。 江蕙浑浑噩噩睁眼,从蛇缝里,模糊地看见带记号的门。 她使劲伸长手,在缠绕的蛇群里,向记号爬过去,一点一点,缓慢地爬过去。 粗壮的蛇尾巴缠绕在她的脖子上,越卷越紧,江蕙的脸被窒息憋得红肿,浮现出深紫的颜色,两颗眼珠在无限瞪大,舌头一点点从嘴里伸出来,想要依靠舌头呼吸空气。 还差一点,半条手臂的距离,一根手指的距离。 嘭! 手掌拍在记号上,刻着记号的墙发出空旷的声音。她拼命地拍打,一掌又一掌地拍上去,“吱呀吱呀”,铁门扇动,若有若无露出的缝隙里,清冷的风从外面灌进 ,黑色的泥土一抹抹洒下。 江蕙合上张开的嘴,咬住伸长的舌头,拍在门上的手收回来,穿进身下,摸出一把刀狠命地插进蛇颈,用力一划,蛇头“嘭”地一声砸在地上。 腥臭的血喷溅在她脸上,流在舌头,顺着脖子淌进衣服。 江蕙卷起舌头,将蛇血吞进嘴里,缓慢地坐起身 ,用刀挑开脖子上的蛇尾巴,一刀插进蛇肚子,剖出一个东西,装在衣服里。 她坐在地上,慢悠悠地抹掉糊在眼睛上的血。 那从容不迫的表情,好似刚才被蛇缠得差点窒息的人不是她一样。 水祝勾勾嘴角笑,又是一个会演戏的人。 她看着江蕙坐了片刻,将刀揣在身上,神态自若地站起来推开刻下记号的门,一步一步走出去,踩上黑土,扬起满脸的蛇血,对着金灿灿的阳光微笑。 水祝没有再继续看她,随手输入几串编号按下按钮,一边按,一边对躲在屏幕背后的nake说:“226春柚柚赢了。” “是的。”nake毫不在意地答,“美丽的春柚柚女士,请问你是现在回家,还是……或者你可以选一个良辰吉日。” “姐姐……”春幼幼慌张地抓住柚柚的手,姐姐走了,自己怎么办…… 春柚柚按住她的手,抬头问:“可不可以换幼幼回去?” “呵。”nake没有回答可以还是不可以,但这一声笑,直接了当地告诉她那是妄想。 春柚柚和春幼幼相互陷入焦灼的状态。 水祝单刀直入:“是真回家还是假回家?我们作为最先回到城堡的人,拥有出色优异的表现,可以允许我们确保她安全回家吗?看着她回去,也算圆满我想要回家的梦想。” nake笑起来,声音轻跃,听起来有那么一丝怡悦。 他说:“为你的出色表现,允许你目送她回家。” 话音刚落,一个佣人提着手提包交给春柚柚。 从春柚柚震惊的表情,可以猜出这是她的包,自己背来的包。 春柚柚快速打开手提包,翻出来护照,身份证,镜子,手机,充电器…… 全是她的东西。 这……是真的回家。 一直以来的木讷脸上,浮现出难以言喻的惊喜,她望向水祝,在水祝弯弯的眉眼下,对上春幼幼快要哭了的眼睛,满心的喜悦,在这一瞬间,被浇得干干净净。 她抱住春幼幼,春幼幼在她怀里大哭起来。 水祝转头看向墙壁,手指无力地在电子器上输入编号。咬住的舌尖又疼又苦,喉咙里满是酸涩。 她也想回家。 * 城堡外,传来震脑的轰鸣,从天而降,轰鸣越来越响亮。 水祝闻声回头,看见白色的羽翼,又宽又大的羽翼,飞机。 从城堡的墙根,延伸出灰白的石块,覆盖在黑土上,将遍地的黑土遮挡得严严实实,刚爬上黑土的女生们,急速往城堡门口跑,站在大门口,目光火辣地盯着降落下来的飞机。 佣人候在春柚柚身边,“请问春小姐还需要什么物品?” 飞机降落,佣人寻问,春柚柚已经失去选则离开时间的机会。 春柚柚松开春幼幼,不断地安慰她,而后转向水祝:“水水,可不可以请你照顾幼幼……” “我和珊珊会尽力照顾她。”水祝笑,“路上注意安全。” 春柚柚点开,不舍地扳开春幼幼的手,深深看了她一眼,随着佣人出去。 春幼幼跌跌撞撞在后面,一直跟到大门口。 外面黑土全被覆盖,手里的电子器短暂失去作用。 水祝和罗珊随着走出去,在城堡门口看见站在台阶下的江蕙和刚出来的三个女生。 她们疑惑地看看水祝,又看着一步一步走上飞机的春柚柚,震惊又懵懂。 春柚柚走到舱门口,回头望春幼幼,忍着哭腔大叫:“幼幼!” 台阶下的女生好像懂了什么,其中一个女生脚一蹬,往飞机上冲,卯足劲地在台阶上大跨。 身前身后的佣人,没有阻止。 女生冲刺得更加凶猛,两步,三步,五步,十步,她终于跨上最后一层台阶,抬手扒上舱门。 嘭! 子弹深陷小腿,女生手刚挨上舱门,还没有抚稳,膝盖一弯,跪倒在地,膝盖磕上台阶棱角,撞得人往后一翻,“咚咚咚”从台阶上滚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 嗷呜,我终于把大前天的更新补齐了,没有食言哦(狗头) 快夸夸,夸夸这个可爱又勤奋的乃乃~ 第88章 88 鲜血顺着小腿流在地上 , 女生拖着腿,艰难地往台阶上爬,手刚挨上台阶, 台阶开始回收, 扒上的手顿时落在地上。 女生嚎叫着撑起半边身体 , 往上面扑。鲜血淋漓的腿撑不住她的重量, 整个人一头栽在地上,额头磕得“砰嗵”一声。 她匍匐在地上 , 看着正在关闭的舱门,哭得撕心裂肺。 身旁哽咽的春幼幼,被她的哭号, 带得也跟着稀里哗啦哭起来。 水祝抱着春幼幼,抬手轻拍她的背。 舱门关上,飞机发出震耳欲聋的嗡鸣。 “允许你目送她回家。” nake的话转过脑里。 目送回家。 现在只是目送她上飞机, 离回家还有十几个小时…… 水祝猛地推起春幼幼, 拽着她往大厅跑。 “怎么、怎么了, 我要看姐姐——”春幼幼踉踉跄跄跟在后面。 水祝没办法回答她,她只是想确认自己的猜想是不是正确的。 台边的墙壁上, 十几幕场景持续投放,明亮的通道里,头顶的墙上, 爬满诡异的黑影,长长的头发覆盖整张脸,双脚曲折在腰上, 手背贴墙,暴露在空气中的手心渗出苍白的脓液,从墙顶滴落在地上,粘稠一串串流下去,从通道顶端到地面,拉出细长的丝线,像胎毛一样的毛发,白灰色的,在空中飘荡。 随着它们往前爬,整个通道里,从上到下,连接出无数的白毛 ,密密麻麻地荡在通道里,一层又一层,密切地缠绕在一起,像挂满整个架子的面条,荡满大半条通道。 一条条通道里,全是,到处都是。 有女生被缠绕进灰白的毛发里,毛发像有灵魂,不断地往女生们身上的毛孔钻进去,几百几千丝毛发钻进女生的身体,将女生串起来,吊在空中荡漾。 墙上的光点狂闪,拍下女生的每一个动作,挣扎的,嘶嚎的,哭泣的,呐喊咆哮的。 水祝快速扫视所有通道,一眼过去,无处不是,她抓起电子器,输入没有人的通道编号,投影切换过去,终于看见一条黑暗的通道没有那些诡异的黑影。 它们爱光。 水祝快速摁下关灯,明亮的通道瞬间熄灭光亮,变得漆黑一片。 她睁大眼睛使劲看,发现在通道黑暗下的瞬间,那些滋生灰白毛发的黑影顿了顿,继续摩擦手背滑行在头顶的黑影静静地黏在上面,手心里再也没有飘下灰白的毛发。 它们将自己黏在墙顶,藏在黑暗里,一动不动,像被定格的影片。 “啊!姐姐——” 水祝刚松口气,就被春幼幼一把拽住,指着墙壁大喊。 她顺着春幼幼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那幕投影,在几分钟前还在循环播放苏文静从进城堡到死亡的过程,现在,变成直播春柚柚。 春柚柚坐在座椅里,一眼不错地盯着镜头,眼神焦虑,似乎知道她们在看,想要透过镜头看见她们。 飞机上的佣人在为春柚柚倒水,送上餐食。 春柚柚一直盯着镜头,一眼不眨,不安扣紧座椅的双手抠来抠去几次,小心翼翼地问:“幼幼,你们在看吗?” “在!姐姐,在看!”春幼幼使劲点头,对墙上的春柚柚说话。 但是她听不见,甚至是看不见,依旧紧紧盯着镜头。 “水水……”春柚柚不安地叫。 水祝无力地站在台上,只能听着墙上的春柚柚在叫她,身边的春幼幼叫“姐姐”。 她想说的话,想做的事,飞机上的春柚柚都无法看见。 她只希望,春柚柚可以安全回家,然后报警,回来救她们。虽然报警成功的机率不大,但也是希望。毕竟nake能让她回去,必然不会怕她报警。 他会做好一切后续准备工作。 * 城堡外,轰鸣巨响,飞机滑行,上升,越来越高,越来越远。 直到只剩下一个模糊的点。 黑土上的石板收回墙根,城堡外面又露出黑色泥土,时不时钻出一条蛇来回蜿蜒,闻到空中的血腥味 ,向城堡门口爬去。 站在门口的几个女生,直接转身走进城堡 。 女生撑起手,拖着腿往门里爬,鲜血顺着流了一地。 她们走过高台时,春幼幼扬头望着墙上的姐姐,哭得唏哩糊涂。水祝站在台上,拿着电子器认真地扫视每一条通道,仔细找出口的那道门。 nake已经把她刻下记号的三面墙,全部拆分了 。 罗珊看见她跳跃的手指,一拍脑门,快速跑过去拿起电子器站到水水旁边,继续操作。 刚从黑土里出来的几个女生,站在台下,从不解变道明了——就是水祝在操控一切,让她们在下面暗无天日的挣扎。 江蕙勾唇笑笑,她该感谢水祝 ,但是——瞥眼身旁瞪红眼的两个女生,笑起来,她为什么要感谢呢?第一名只有一个。 江蕙看了片刻,转身上楼。 台下的两个女生,对视一眼,不甘不愿地回到自己房间。江蕙都没有说什么,她们又敢说什么。 现在的水祝,在城堡里拥有的权限明显比任何人都大,谁也不想当出头鸟,总能等到脾气大的人先闹一波 ,再浑水摸鱼。 从早上九点 ,到下午,只有八个女生成功爬出黑土。 水祝和罗珊站在台上,按动得手指都在发疼,眼睛涩痛,她们不能歇,连午饭的时间也拒绝给予,唯一可以离开大厅中央的春幼幼,一直守着墙上的春柚柚,誓要用那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春柚柚安全回家。 小蛇从衣兜里爬出来,卷出那颗番茄,喂到水祝嘴里 ,她咬住,在嘴里嚼咽,酸甜的汁水流进胃里,本就饿的肚子更加饿了。 “咕咕咕”声不断。 小蛇舔舔她的脖子,飞上三楼,卷几根黄瓜,叼着番茄下来。 他扬起头,叼在嘴里的番茄凑到她嘴边,水祝眼忙手忙,根本分不出半个眼神看他是用嘴含住的,还是用尾巴卷住的。 水祝张嘴咬一口,嚼咽几下吞下,又咬一口,连咬几口后,再想去咬,碰到冰冷的蛇嘴。她垂眼,看见小蛇坐在她的肩膀上,嚼着剩余的番茄,吃的欢天喜地,漂亮的黑眼睛水亮得炫眼。 “……”水祝抬眼,状似没看见,继续在一幕幕场景里寻找。 黄瓜喂到嘴边时,她咬住,直接叼住嘴里 ,细碎地咬着。 和她一起吃过半个番茄的小蛇,也不抢着吃了,他已经和枕头一起吃完同一颗番茄。黄瓜,不稀罕。 嘴里的番茄汁,都似乎裹着她甜甜的味道。 小蛇欢乐地摇尾巴,在枕头咬住黄瓜时,大发善心地也给罗珊和春幼幼送去一条。 罗珊嫌弃,偏头不要,“拿开拿开,你绝对扔土里滚过拿给我吃,我才不上你当!” 愚蠢的人类。 小蛇翻眼,不要就留着给枕头多吃一点,看饿不死这头蠢猪。 他转身,又向春幼幼飞去,春幼幼木讷地接过黄瓜,像一座雕像似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都不正常了。 正好,不用和他抢枕头。 小蛇卷卷信子,愉快地摇尾巴。 “欸,小蛇,给我啊,我吃我吃,滚屎里也吃。”罗珊捂着不争气的肚子,对水水嘴里的那根黄瓜,垂涎三尺。 水水都吃了,她还怕啥? 小蛇翻白眼,把黄瓜丢给她。坐到枕头的肩膀上,懒得再看罗珊。 他又见证一个神奇的人类——连屎也吃。 屎是什么味? 没有人能解答他脑袋里的这个疑惑。 他无聊地趴在肩膀上,看着枕头揉眼睛,一双眼睛搓得通红。 小蛇把尾巴卷在她的脖子上,眼珠转溜在眼眶里,横竖一扫 ,清楚准确看见她刻下记号的那扇门。 尾巴尖戳进水祝的衣领,在她的背上写下编号。 正在艰难寻找记号的水祝一愣,随即豁然大悟,快速找到编号通道,果然在通道顶端,黑影的灰白毛发里看见记号。 毫不迟疑,水祝无视满通道的黑影和灰毛,将隔壁通道的女生送进去,女生猛地颠簸翻滚进一串串毛发里,随着通道的翻转震动,砸在记号上。 铁门轻松就被砸开,女生随着惯性,直接飞出去,滚上黑土。 炙热的阳光火辣辣地打在脸上,土腥臭扑面,女生混沌几分钟,站起来,向城堡猛冲。 通道旋转后,记号再次消失不见。 小蛇随眼一瞟,就能在漆黑的通道里,找到它。 他继续在她背上写下编号。 又一个女生被精准无误地送上黑土。 水祝握着电子器的手开始放松,紧绷的肌肉也在这一刻得到舒缓,她长长呼出一口气,在小蛇的帮助下,甚至能腾出一只手来活动。 效率提高,越来越多的人从地下安全出来。 通道里的女生逐渐减少,水祝不由地开始松气。 死去的女生开始变少,就是最大的幸运。 嘭! 黏稠沾在水祝脸上,腥臭的血顺着脸颊往衣领里滴落,一串串深红的血,模糊了她的眼睛。 她抬手,抹掉眼睛上的血,垂眼看见那砸在她脸上又滚落在地上的东西——人的手臂 ,还在流血的手臂,正在地上滚动,滚出一圈圈鲜血,最后停在不远处。 水祝压住躁动的小蛇,转身俯视台下,一个浑身是血的女生站在最前面,身后还跟着几个肮脏到辨认不出是谁的女生。 “草你妈的何秀你有病啊!”罗珊捞起地上的断臂就向为首浑身是血的何秀砸过去。 何秀避开,嗤笑一声,死死盯住水祝:“好吃吗?你也吃啊,看我们在桌上吃很爽?能让你高潮?” 睫毛上的血滴下来,水祝条件性闭眼抹掉,睁眼时,终于想起来她们是谁——几个小时前 ,同在一张石桌上吃过饭,因为私藏食物被困在石桌中央的女生。 水祝吐掉染上血的黄瓜,随口说:“人心不足蛇吞象,我劝过你。” “嗤,劝?是,你劝过我不要拿食物,但谁会相信啊,谁看见那么多的食物不拿,你不拿,你不想要吗?谁知道吃完那顿还有没有下顿,我们不拿,下顿吃什么,饿死,还是生吃蛇?还是你管我们吃的?”何秀怒气冲冲地叫,“就算我拿了又怎么样,你不是杀人不眨眼吗,为什么不救我,你救了我我就知道听你的话 了,为什么不管我们自己跑?你不觉得你很自私吗?你只想自己活,可以直接拿第一名对不对!没想到我们能活着出来吧?” “何秀,你他妈要点脸成不,明明就是水水救你们出来的,没有水水站在这里盯一天的墙,找出口放你们出来,你们出得来?”罗珊指着墙上的投影给她们看。 “呵,我说我们走哪儿都能遇见蛇啊虫啊老鼠啊。原因不就是摆在这里嘛,你们看,我们能滚进蛇洞里,全是她的功劳!”何秀回头对身后的女生们说。 其中一个女生还抱着半边人腿,看着水祝和罗珊手里的电子器,再看看那些还在通道里翻滚的女生们,气得浑身都在颤抖。 是水祝,就是水祝,不让她们出来,送她们去喂蛇,让她们滚在老鼠洞里被老鼠啃咬。 抱着人腿的女生,凶狠地甩着人腿向水祝砸去,爬上高台就冲过去。 罗珊大骂一声,扔掉电子器,冲上去一拳打在女生身上,提起人腿使劲抽打女生,打得女生躺在地上哇哇大哭。 一边是刚从土里挣扎出来,早已精疲力竭的女生们,一边是睡过大半夜吃饱喝足的罗珊,不论女生怎么挣扎,都挣扎不出罗珊的手,被压在地上哭得惊天动地。 台下的两个女生和何秀,纷纷跑上台推罗珊,把女生从她身下拖出来。 罗珊不让,几个人左右推搡,打成一团。 一个人到底打不过四个人,罗珊被推倒在地上。 水祝忙跑过去扶她起来,罗珊挣扎开她的手,甩着鲜血淋漓的人腿,对何秀说:“何秀,你们!要不是水水在通道里刻下记号,把你们从一条条通道送到出口去,你们早死在下面了!水水心善,让你们出来,你们就跟狗一样,逮着水水就咬,水水真是白瞎了眼才救你们,早知道就让你们死在下面得了!” 罗珊越说越气,一脚碾在地上的电子器上,使劲蹬脚,将电子器碾得稀烂。 “嗤,你说就信了,她要真想救我们,在下面就救了,隔空救人?你逗鬼呢!”何秀看着被碾烂的电子器,从迷惑又变成咄咄逼人的尖锐,“谁不知道第一名只能有一个人,我们都死了,正合她意吧!不然220她怎么不救?她不是跟在你们后面的嘛,被你们杀死了?” “你他妈才杀了!”罗珊甩着人腿,又想冲上去。 水祝拽住她,揉揉额头。 她们这样互相猜忌,互相撕破脸皮对立,是nake最想看的,nake让她们操控通道,等的就是这一刻,让她们成为众矢之的。 “我能作证,水祝真的是在救你们。”201 的声音从台下的座椅上传来。 何秀回头嘲讽她:“她给了你什么东西,让你也成为她的狗。” “你他妈才是狗,会不会说话,不会说,老子把你嘴缝起来!”罗珊用力挣脱开水祝,冲上去揪住何秀的头发,把人腿往何秀嘴里塞,使劲塞进去。 何秀被突然冲来的罗珊扑到,衣服里的匕首掉在地上,嘴里被塞进腥臭的人肉,坑坑洼洼的人肉凶狠地钻进去,擦过她的牙齿,顺着舌头往喉管里灌。 何秀张牙舞爪地掐罗珊,罗珊避也不避,全力力气全用在手里的人腿上,非要塞进去不可。 掐不动罗珊,也够不着地上的匕首,何秀拼命伸长手去卡罗珊的脖子,两个人滚成一团。 几个人还来不及上去拉扯,一条黑色蛇爬上何秀的腿,大张乌黑的血口,一口咬下去,毒牙深深陷进何秀的大腿肉里。 何秀狰狞着脸,疯狂咆哮地踢腿,卡住罗珊脖子的手死活不肯松,大有一副要死一起死的气势。 水祝捡起何秀掉在地上的匕首,走上去,一刀砍在何秀的手臂上。 何秀惨叫一声,卡住罗珊的双手泄了劲,痛苦里,看见握着匕首的水祝,不甘和愤怒在体内爆炸,拼搏出吃奶的劲,指甲死死抠进罗珊喉咙。 罗珊被抠得呼吸困难,一张脸胀得通红,红到泛紫。 水祝冷了眼,那乖巧可爱的模样瞬间变幻成另一个人,漆黑的双眼沉得像深渊。 她握着刀,狠狠砍在何秀的手臂上,砍下去,拔.出来,砍下去,拔.出来,砍下去,拔.出来,一刀又一刀,砍得又狠又快。 鲜血瓢溅,飞得满脸满身满地都是通红的血液,腥味的血。 咔嚓,咔嚓,咔嚓。 匕首砍在骨头上,摩擦出刺耳的割裂声。 咔嚓,咔嚓,咔嚓。 骨头断裂 ,皮肉掉在空中甩来甩去,鲜血像塌了坝的水,汹涌喷溅。 嘭! 左手臂掉在地上,翻滚两圈,被黑曼巴吞噬。 水祝握住刀,毫不犹豫地砍在何秀的另一只手。 剁,剁,剁。 刮下皮肉,露出血肉模糊的手骨,匕首狠劲剁在骨头上。 咔嚓,咔嚓,咔嚓。 右手臂在一刀刀下,裂开越来越大的口,嘭咚掉在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更 不过,我这渣手速,可能要九点后去啦 *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深渊里的欣光 20瓶;秦国九九 14瓶; 第89章 89 手臂掉在血泊里, 溅起血花。 何秀鬼哭狼嚎地翻滚,发疯地用腿顶开因为失去支撑力扑在她身上的罗珊。 罗珊丢掉手里的半边人腿 ,侧身倒在满地的血里, 捂着喉咙大喘气时, 还不忘狠踹何秀一脚。 水祝握着匕首, 冷漠地望着站在台边的女生们。 “还有谁想打?”她说。 站在何秀身边的人, 满脸是血,手握匕首, 凛冽地盯着她们,猩红顺着刀尖滴落在地上,女生们在她深邃的眼眸里深深寒颤。 刚从城堡外面跑进来的女生, 看见满台残迹,扑到墙边呕吐起来。这一声像惊醒了众人,台上的两个女生飞速跳下台 , 向楼上奔跑, 活像身后有索命阎王在追赶。 满城堡的蛇 , 闻着浓郁的腥血,快速爬来。 小蛇抽掉她手里的匕首 , 戳着她转身回去。 水祝僵硬地走,罗珊从地上爬起来,跟在身后。 蛇群涌上去, 瞬间将血泊里的何秀淹没,一蛇一口,顺着手臂的切口, 将她撕碎入腹。 “252淘汰。” 机械声音在上空响起。 城堡里的女生们顿时一愣——回到城堡并不代表已经安全,她们依旧能被淘汰。 相邻的女生互相一眼,匆匆回自己的房间。只有自己的地盘,才是最安全,她们,所有人,为争夺第一名,随时都可能对自己的同伴下手,就像她们看见的何秀、罗珊和水祝。 “水水……”罗珊捂住脖子叫她,声音哑得像吃进黄沙。 水祝迟钝地抬头。 见她这样,罗珊的话说不出来了,只好指指墙上的通道。 “哦。”水祝呆板地拿起电子器,盯着一幕幕投影,无从下手,脑里空旷得什么都不剩。 她不知道拿着电子器该做什么,眼睛空洞地盯着墙壁,那些在通道里反抗和狂奔的女生们,在她眼里,像电影的开头广告,闪过便忘。 指腹摩擦在屏幕上,落下一道道血痕。 小蛇扫眼屏幕,翘起尾巴在屏幕上戳来戳去。 刚戳下一串编号,水祝骤然惊醒,提起他扔到一边,快速在墙上寻找编号,手指飞速落在屏幕上。 她一边按,一边说:“珊珊,我饿了,你去做饭吧。” 罗珊自知自己站在那里做不了什么事,肚子也饿得紧,于是上楼摘菜煮饭。 小蛇缠在水祝脖子上,写下一串串编号。只见手指在屏幕上急速跳跃,一个个女生滚进出口,爬上黑土。 地下仅剩的活着的女生,不分真的,假的,全部安全回到黑土。 身后的何秀被吞食干净,台上的血也被蛇群舔得只剩淅淅沥沥的斑驳。 水祝丢掉电子器,转身走下高台。 站在墙边的佣人,捡起电子器,面色平静地清理高台。 春幼幼由站着改变为坐着,抬头望墙壁,纹丝不动,手里的黄瓜接过时是什么样子,现在还是什么样。 只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人,是叫不动的。 水祝直接越过春幼幼,转上楼梯时被201叫住。 “怎么了?”水祝抬眸看这个跟了她一路的女生。 201犹犹豫豫站在拐角处仰望她,在水祝肩膀上的小蛇不耐烦吐“嘶”时,鼓起勇气说出来:“你是好人,我相信……相信你是好人。” 水祝被逗乐了,扬眉笑起来,“我也觉得我是好人。”说完,继续往上走。 走上几层台阶,转弯从楼梯的缝隙里看见201还站在那里,仰起的头满是认真。 这一刻,水祝产生种自己当真是好人的错觉。 她抿抿嘴,指着餐厅的方向,对她说:“珊珊在里面,你去找她吧。” 201没有像早晨一样龙卷风似地跑进去,而是望着水祝消失在楼梯上,才走进餐厅。 * 刚才的剧烈运动,崩裂了小蛇啃咬平整的伤口,手腕又开始浸出血来。 水祝洗漱出来后,提着小蛇洗干净。 小蛇浮在水上,伸出蛇信子将她手腕的血舔掉,蛇信子滑上去,血液止住,伤口开始凝疤。 “别好那么快。”水祝压住他的头,不让他再舔。 哼哧。 小蛇喷出一口气,收回蛇信子,瘫在水上,随着水波荡来荡去。 还没荡舒服,就被她捞起来,裹紧毛巾擦干净。 小蛇嗅颊窝,不是很开心。 看在她心情不好的份上,他可以开心。 然后在毛巾里滚来滚去,将自己擦得干干净净,趴在她的肩膀上玩头发。 水祝把脱下的带血的衣服扔进垃圾兜,提下楼扔掉。 餐厅里飘出饭香,大厅里,楼道间,餐厅门口,时不时徘徊的女生们,频频往餐厅里探头,兀地看见水祝,又急忙回头匆匆而去。 水祝目不斜视地走进去,201已经摆好碗。 “水水来了啊,饭刚好,赶紧坐下吃。”罗珊拿着铲子指指餐桌,翻两铲菜,盛起来放上桌。 水祝端过盘子,夹菜盛饭,抱小蛇下来吃。 罗珊还在往餐盘里装饭。 “珊珊,先吃,等会再给幼幼端去。”水祝说。 “啊?”罗珊诧异地回头。 “吃吧,吃完了,我和你轮流去陪幼幼。”水祝喝口水,“总是要守着柚柚安全回家的,不能缺分少秒。” 某个分神,极有可能被nake换人。 “我也可以去。”201从旁插话道。 水祝点头,“愿意的话,你可以和珊珊一起。” “愿意!”201急忙答。 话说到这个份,罗珊不好再强硬,只得听水祝的话。 她放下餐盘,坐到桌边一起吃饭。 春柚柚在的时候,是三个人吃饭,春柚柚不在,还是三个人吃饭,但总觉得哪里不得劲,气氛若有若无一丝丝诡异。 罗珊望望水水,又看看201,两个人都吃的很好,只有她自己觉得诡异。 她揉揉发疼的脖子,心里还怪想念春柚柚,话不多,却总有种说不来的味道,不一样的感觉。 三个人沉默地吃完饭,201洗碗,水祝擦干净桌子,等着罗珊将饭菜盛好,一起给春幼幼端去。 “水水啊,我还怪想柚柚的。”罗珊到底没憋住,说出来。 水祝点点头,她也挺想的,也更想春柚柚能尽快回到家,想办法来救她们。 春幼幼还保持着最初的姿势,罗珊端去饭,也不看一眼。 “幼幼,赶紧吃吧,我和水水帮你盯着,你赶紧吃,吃完了继续盯。”罗珊将餐盘凑到她脸前。 春幼幼摇头。 见她这样,罗珊急躁,她们这种情况,不吃饭怎么行,说不定等一下又被哪冒出来的人按翻,不吃饭哪打得回去! 可是,春幼幼不吃,她又不能强塞进她嘴里。 “放那吧,等会饿了,她知道吃。”水祝挪过一张椅子,让罗珊把餐盘放上去。 罗珊无法,只得照水水说的做,然后拉过椅子挨在春幼幼身边坐着。 201也抬个椅子坐在另一边。 三个人齐齐仰头盯着墙壁。 墙上的春柚柚也和她们一样,盯着镜头,一步也不肯挪动,身前桌上的饭菜只动过小部分。 全部都在这里守着也没用。 水祝站一会儿,转身回房间,将屋里的东西清理一遍,散开阿伏帞,坐在地上盘算第三场游戏的事情。 森林,为期两个月,必定是难以攀越。nake却说她们可以用两天时间走到海边,还可以出海。 两天时间,出海。 难道第三场游戏最主要的并不是森林,两天走出森林,剩余的一个多月的时间,是海上游戏? 能放她们出海,海里肯定会有难以想象的东西,除了必须有的蛇,还会有什么? 阿伏帞能不能管用? 管不管用,也得分出去,分给罗珊和春幼幼,还有陈欣,或者有201。 水祝一边算着,一边划分出阿伏帞,陡然想到孔珠粒,划分阿伏帞的手顿住。 如果她们能出海,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逃出去,哪怕是逃一个人。或许顺利,她们都可以逃出去,那么昏迷不醒的孔珠粒怎么办? 一个大胆的念头转过脑海。 水祝戳戳瘫在地上的小蛇,问:“剖开孔珠粒的肚子,会怎么样?” 剖肚? 小蛇翻眼,他又不是妇产科医生。 “不知道。” “她肚子里的,是蛇吧,有很多吗?” “嗯。” 水祝揪紧头发,开始极度犹豫和纠结。 剖开孔珠粒的肚子,把里面的蛇挖空,会对孔珠粒造成伤害,即便不死,也会躺上很久才能恢复,就像那些新生妈妈,还有四十二天的月子期。 孔珠粒肚子里的是蛇,强行挖出来的伤害有多大,谁也无法估量。 尽管苏醒过来,立即回到游戏,和她们一起参与第三场游戏,也是力不从心。这样的孔珠粒,会用掉她们大半的精力。 比较起来,把她放在城堡里才是最安全,至少nake还想着她肚子里的蛇,不会遇到危险的事情,有佣人精心照料。 对不起,不能怪她计算得太斤斤计较。 水祝抿嘴,把划分给孔珠粒的那份阿伏帞收回来,平分给罗珊几人。 划分好的阿伏帞放到抽屉里,她转去隔壁房间,数她的土豆还有多少。 不数不知道,一数吓一跳。 谁来告诉她,最里面,长满大半黑土的土豆苗是哪里来的? 她记得土豆基本上都被她们给拔了,土豆苗被拔,还能种出第二批?还是越种越多的第二批。 水祝诧异地蹲在土边,摸摸土豆苗,小心翼翼地拔出一株,扯断了苗子,她捞过铲子刨开土,生长在土里的根结出一颗颗土豆,紧紧挨在一起,一株足有好几颗,颗颗圆润。 看起来比她们以前的土豆还要好的样子。 水祝宝贝地将它们挖出来放进编织兜。 跟在身后的小蛇,已经不再奢求她可以聪明地猜到这一切都是他的功劳,所有的期待都在她一次比一次的愚笨中荡然无存。 曾经他有多期盼她的奖励,如今就有多平静,小心脏宁静得快感受不到搏动声。 “小蛇。” 水祝拍拍手里的泥,偏头叫他。 “嗯?” “是你种的吧?” 哈,这个笨女人终于知道了! 小蛇傲娇地昂起小脑袋,欢乐地摇尾巴。 “你哪来的种子?” “……”摇摆的小尾巴停下,小蛇撇嘴,“捡的。” 水祝“咯咯咯”笑起来:“小骗子!” 骂人都是甜的,小蛇突然发现这一点。 他直勾勾地盯着枕头的红唇,再骂一句,再骂一句,再骂一句。 水祝没有满足他的愿望,而是抱住他的小脑瓜,啾咪一口,“种得好,以后看见什么喜欢的,别客气,只管拿。” 小蛇翻眼,瘫在她的手臂上,一动不动。 为什么被她猜中,还奖励他亲吻,他没有极度兴奋的感觉呢? 他的感官出现问题,还是她的亲吻有问题,或者他现在不喜欢亲吻了? 小蛇的世纪难题。 水祝用下巴戳戳他,没戳动,瘫在手臂上的小蛇连眼神都不给她,眼珠翻到底,留下空荡荡的眼眶。 她的小公举又不开心了。 水祝笑得眼尾上扬,她没有继续逗他,而是将土里的土豆刨出来。 她们需要食物,能在下一场游戏里帮助她们填饱肚子的食物,容易储存的食物,土豆。 可蒸,可煮,可烤,可烧,可煎,可炸。 没武器时,还能用来砸蛇。 无所不能的土豆,她们极度需要的东西。 装满编织兜,她抱进房间里,洗干净手,已经夜深。 她简单清洗,爬上床快速进入睡眠。 小蛇坐在床上,看着那没几秒就睡着的枕头,他发现,这人不仅吃得多,还越来越能睡,进入睡眠的速度比他还快。 他躺在枕头身旁,揪着她的头发,随着她一起进入睡眠。 窗外,月光明亮。 * 嘈杂的声音从楼下传上来,小蛇攸地睁开眼,开门立在栏杆上晃一圈,大厅中央分分散散站着二十个多女生,齐齐盯着墙壁,你一言我一语地争吵。 吵得像山间的麻雀。 小蛇“嘶嘶”两声,回屋关上门,刚钻进被窝里,枕头悠悠转醒,迷迷糊糊“唔哼”两声,翻来覆去滚两圈,依依不舍从被窝里坐起来,走进浴室洗漱。 早上的必经动作——洗漱出来把他装进衣兜里,再去隔壁屋摘一颗番茄放在他的头边,让他醒来吃。 小蛇舔一口番茄,暂时不打算吃。 水祝啃着黄瓜下楼,楼梯上尽是往下奔跑的女生,她咬着黄瓜,疑惑地往楼下望。 台边集满了人,是她们自己去的,没有佣人叫,也没有nake的出现。 水祝探出身体,往春幼幼那边望,罗珊和201坐在春幼幼身边,还是昨天的姿势。姿势没变,说明墙上的春柚柚还在,那么这热闹,便是与春柚柚无关的事。 她顺着人群走过去,临近了,终于看清楚她们嘈杂的原因—— 十几幕投影关闭,两边的墙上挂满画,清晰无比的画,一幅一幅,挂满整面墙壁。 一群女生扑在石桌上狼吞虎咽,石桌中间坐着一个抱着人腿的女生,裂起来的唇缝流下一串鲜红的血,神色疯狂地盯着进食的女生们。 像猎物一样被困在石桌上急切啃咬人肉的女生 ,她们的身上爬满了蜈蚣,三个女生站在石桌边看着她们笑。 春柚柚一刀捅进陈欣的那一幕。她握着镰刀,颤抖着身躯跪在陈欣面前,手里的镰刀深深陷进陈欣的腹部,陈欣被老狗吊在空中,神色痛苦。 一个个女生被灰白的毛发串在空中,随着飞扬的毛发飘荡,像一只只吐丝的春蚕。 女生砸进人头里起起伏伏的照片,被腐烂的牙齿撕碎得全身灌着黄脓的照片,疯狂奔跑的照片,被蛇尾巴缠到窒息时,伸长舌头张手无声呼救呐喊的场景,从母虫腹部爬起来的全身长满蠕虫的女生,划破的伤口里,钻出一条条蛔虫的女生,断裂的蛇尾巴疯狂钻进人伤口里滋生出四肢的画面…… 通道里的一幕幕,黑暗里的每分每秒。 她们的呐喊,咆哮,哭泣,嘶吼,全被记录下来。 她们互相残杀,追逐逃命,和人,和蛇,和怪物搏命的每一个瞬间,被拍得清清楚楚,清楚到能在漆黑里看见她们的睫毛。 黑暗里的她们,地下的她们,被定格在墙上,像办画展一样,一排排,一列列,密密麻麻地在墙上展览,展示给她们看,看她们的狼狈,看她们的懦弱,看她们的黑暗面。 “好看吗——”nake的声音陡然响起。 所有女生浑身一震,抬头四望,却没有看见nake出现在墙上。 nake笑:“亲爱的女士们,请坐,坐下慢慢欣赏。” 没有人愿意慢慢欣赏黑暗的自己,却不得不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七十个座椅,空掉近乎一半。 她们挤在一堆的时候,并没有直观感受,如今,坐下,那些空荡荡的座椅晃得人心寒。 七十个女生,已经死去二十二个女生,在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 “超乎我的意料,不过三天,都安全回来。”nake说,“那么,剩余的三天,该玩些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 第90章 90 “不!不玩!不玩了!求你放过我——”一个女生扑出去, 跪在台上拼命地嘶吼,她的长发被削剪得坑坑洼洼,散在耳垂边, 头发极短的边缘处, 有凝固的黄脓 , 黏在上面洗不掉。 细看便知是因为洗不干净头发上的黄脓, 才狠心剪掉那一头秀发。 “啧,多么美丽的头发, 就这么没有了。”nake笑道。 随着他的话,墙壁上出现女生的照片,她娇俏地站在泳池边, 一头青蓝的卷发散在身后,随着微风飘扬。 那时候的女生,像含苞待放的蓝玫瑰。 再看看现在的她, 头发参差不齐地贴在头皮上, 枯燥得像干柴, 脸色惨白,腮颊凹陷, 整个人瘦到脱相,看起来宛如劳作多年,营养不良的妇人, 显得尖锐又刻薄。 女生望着曾经的自己 ,猛地嚎哭出来,匍匐在地上哭得浑身颤抖。 所有人都低垂头, 不仅仅是那个女生,她们很多人都是这样,被日复一日折磨成这样,大家都心知肚明。 “可以。”nake突兀一句话让她们集体懵逼。 可以什么? 不给她们思考的时间,墙上的照片变成昏暗的房间,华丽奢侈的高档会所。 镜头摇晃几次,架在厚重的窗帘前,昏暗里,她们能清楚看见窗帘上的绣纹。 “让我们来看看你的价值。”nake说。 一句话,将她们从迷茫中打回惊恐。她们不可置信地盯着墙上的投影,内心不断地祈祷她们的所猜所想是假的,是不实际的。 然而,越猜想,越容易成真。 窗帘拉开,外面是圆弧形的平台,半人高的棱柱雕饰石柱而成的护栏。 镜头拖近,从围栏上俯视而下,地面中央是巨大的方形高台,高台正对面的地上,每隔两米便摆放着一张桌子,每桌围坐几个人,喝茶嗑瓜子。 空旷的高台上什么都没有,二楼以上全是开放式的包厢。 俨然是一处拍卖会所。 她们的猜想成真了! nake要卖掉地上哭泣的女生! 所有人不住地颤抖,她们,会不会在下一刻,也被送去‘看看价值’? 水祝认真望着墙上的投影,偏头看看春柚柚,还在飞机上。 在看见墙上投影的某个瞬间,她竟然在推想nake说的送春柚柚回家其实是将春柚柚卖出去。 照目前的情况,并非那样,墙边的佣人也没有将地上的女生带走。 那么,便不是要卖人。 镜头持续对向高台,桌边的男人们频频向台上望,在期待什么。 镜头外的女生们,也被引得提起心脏,紧张地望着铺着红色地毯的高台。 许久。 一个身穿旗袍的女人走上去,乌发高挽,芙蓉膏,深红唇,眼波如水,开叉的旗袍露出白皙笔直的大腿,随着高跟鞋踩上红毯的动作,长腿在旗袍里若隐若现。 一举一动宛如民国时代的红尘女子,尽显风情。 她站在高台中央,扬唇微笑。随后,红唇张合,吐出她们听不懂的语言。 高台下,桌边的男人们没有高呼欢言,却神情激动。 开场白后,女人扬手,高台另三面的墙上,红布坠落 ,展示出一幅幅画。 一幅幅,一张张,全是她们,坐在座椅里的她们,挂在身前墙上的画,照片。 每一张,都是通道里的场景。 她们互相残杀,她们啃噬人肉,她们分肢解剖,她们奔跑呐喊,她们无助地哭泣…… 所有所有,所有的一切。 从她们掉进黑土,滚进蛇坑开始,一直到最后砸进出口通道,翻身爬出来为止。 每一个回眸抬首,垂头眨眼,抬手呼唤……都被拍得清清楚楚,用画框裱起来,悬挂在那一面面墙壁。 镜头里昏暗光线变得明亮,桌边的男人们相互指着墙上的照片交谈。 二楼某间包厢的铃声摇响,镜头里出现一个白色的木牌,上面黑色数字“26603”。 墙上第26603个画框滑落下来,女人走上去,抱着画框高举过头顶。 画框里装的是春柚柚的照片——春柚柚倒在木拖鞋旁,光脚的肮脏女生掀起陈欣的衣服,凑上陈欣插着镰刀的伤口,吸吮鲜血。 266是春柚柚的编号,03代表第三幅画。 26603,春柚柚的第三幅画。 水祝顺着顺序数过去,春柚柚有近百张照片被放大,裱装在墙上。 被取下画的墙上,浮现出金额,$4000。 一张照片,四千美元! 女生们还没从自己的照片里回神,又被墙上的金额惊到愤怒。 把她们的黑暗卖给陌生人,用她们的疯狂赚钱! 接二连三的画被卖出去,墙上空下一个个位置,浮现的金额越来越大。 终于,水祝在几万张照片里,找到自己的照片,被拍卖出去的照片。 她还没有看清照片上的她是哪一帧,画框被送走,只剩下墙壁上一串串0。 小蛇在她的肩膀上龇牙,飞身就想冲墙上的投影冲过去。 水祝拼命摁住他,抱在怀里,一下又一下抚摸他的头进行安抚。 有桌前的男人买下,有楼上包厢里的人拍回去,墙上的金额直观地陈述着桌边的男人是低等生物的事实,尽管他们也可以毫不犹豫地挥手买下几千美元的画,尽管他们坐在桌边嗑瓜子也不显落魄,尽管他们的低声交谈透露出上层人的涵养……他们依旧是低等的,在那拍卖会所中是最低等的存在。 几百张照片被卖出去,那张青蓝卷发女生站在泳池边的照片依旧无人问津,这一张在成千上万张照片中显得清秀又别致。 几万张的黑暗和血腥,只有她美丽又清晰。 这一刻,水祝明白nake说的“可以”和“价值”——只要女生的照片卖出去,她们可以在剩余的三天,免于游戏。 nake在给她们看不见的机会。 看不见的机会,给了也是白给,她们抓不住。 那卖出去的几百张画,几乎都是幻想空间足够大,黑暗血腥,抽象,不为世人所接受认可的画。 拍卖会所里的人,所有人,都是像nake一样变态,极度的变态。 他们能买下那些画,是不是也知道她们正在饱受折磨 ,是不是像nake一样可以看见她们,或许像nake叫她们下注一样,他们也在她们的身上下注? 水祝紧紧盯着墙上的投影,企图从里面找到些什么。 然而,镜头摆放的角度很巧妙,只看得清墙上的画和高台上的女人,桌边的男人们也只是模糊的影子,像被打过马赛克呈现在她们面前,严禁她们窥视那一张张变态的脸。 直到卖出近千张,女人抬手缓放,再没有铃声响起,也没有白色黑字的牌子出现在镜头。 墙上,也不过是少冰山一角。千张,只不过是餐前一道甜点,每天都可以有。 果不其然,红布覆盖在墙上,遮挡所有画 。台中央的女人张嘴说话 ,微抬的手偏向左侧。 就在她们目不转睛盯着投影,等待下一场交易是什么的时候,nake的笑声响起。 “很可惜,你分文不值。”nake惋惜道。 跪坐在地上停止哭泣的女生,瞬间打起哆嗦,她惊恐地望着墙壁,不理解,不明白,不明白为什么要用卖她的照片来证明她的价值。 “既然没有价值,那就继续进行游戏。”nake说,“呵,让我想想,玩什么好呢。” “你应该让我们在剩余的三天里,好好休息。”水祝仰头对着摄像头,直言不讳,“只有充足的体力,才能让我们在下一场游戏中展现出优异的表现,让你赚取更多的金钱。” “呵呵——”nake高声笑起来,这一声笑和前面的故作笑意不同,是真正从内心散发出来的,却并不是什么友好的笑意。 也只是这声笑,让水祝肯定她推测的没错。 在她们进行游戏的同时,nake在用她们赚取金钱——下注,富人之间的下注,或许就是那些躲在包厢里的变态。 nake笑过之后,没有说同意,还是不同意。 定格在墙上的场景跳跃几下,继续开始播放。 台上的女人说完最后一句话,站在中央微微侧身,遮挡墙壁的红布落下 ,露出空荡荡的墙面。 轰隆轰隆轰隆。 三面墙往两边滑开,十字架被推出来,立在台上站成一排。 十字架上分别绑着女生,一个个面熟至极的女生。那些在通道里淘汰的女生。 水祝一直看见,死了便会播报淘汰,却不想有些人没死,依旧可以被淘汰。 她皱眉,想不明白淘汰的标准是什么。 良久,她看见一张脸,一张和跪坐在地上的女生一模一样的脸。 此时此刻,她才反应过来,自己救出通道里的那些假人没有进入城堡,没有进入城堡,那么会是去哪?不用再想,那些没有出现的假人,其中几个已经出现在她们眼前,通道里的淘汰是真的死亡即淘汰,只不过是淘汰的假人还是真人的区别。 十字架上的女生们,都是在通道下面淘汰的女生的替代品,现在替代她们接受惩罚,接受被淘汰的惩罚。 被淘汰,是有惩罚的。 死去的人没办法接受惩罚,就由另一个她们来接受。 水祝咬着唇,这是那些死去的女生们的替代品,这样被拖出来进行拍卖,很明显,nake已经不想让她们代替死去的女生们回去 ,活着去继承她们的一切。 难怪她只在墙上看见苏文静和陈娇娇的编号是红色,红色代表替代品成功成为她们,生活在她们的环境里。而死去的章汐汐那些人,没有替代品,或许有,但是不需要送回家取代她们生活。 人已经死了,不复制一个一模一样的送回去,还要避免家人的怀疑,只有一种办法——意外死亡。让没有替代品的女生以意外死亡刊登,警察无从追查。 高台上的女人扬手,拍卖开始。 桌边的男人们互相交谈,谈论十个女生哪个值得买回去。 不消片刻,十个女生分别被买走。 连同女人一起送走的,还有高台下,桌边的男人们。 一会儿,整个镜头里,只剩下台上的旗袍女人,女人对着镜头笑,站立在台中央未动。 水祝恍惚发现,十字架上的女生,并没有哪一个是被楼上的人买走,买她们的都是坐在桌边的人。 低等人买仿货。 讽刺。 镜头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挪动,镜头里的女人也未动。 就在她们以为画面被切断定格时,打开的墙壁里滑出巨大的容器。 容器足有五米高,椭圆形的一个立在高台的中间。 容器里,蜷缩着一个长着蛇尾巴的女生,半米粗的大尾巴缠绕蠕动,女生从尾巴里直起身,仰起脸,透过容器,目光空洞地仰望楼上的包厢。 那张脸,水祝记得,她曾经阻止她拿食物被拒绝,后来爬上石桌被斩断手臂。 通道里没有播报她的淘汰,她在操控电子器时也没有看见她,甚至是没有看见那些被斩断脚,或受伤的女生,原来早被送走。 城堡里不需要残疾,艾弗瑞说过,nake只要完整的她们。 “一号实验体,拍卖开始。”女人迎上上面的包厢,微笑地说出中文,字字清楚。 从现在开始,这才是上面的人玩的游戏,也是nake想给她们看的一幕。 他在用这个告诉她们,一号实验体就是她们不完整的下场,卖给别人,换个地方过未知的生活。 一串串铃声响起,墙上的金额快速翻滚,变得越来越高。 容器里的女生站起来,脚踩上蛇尾巴,她站在上面,漂亮的脸贴在容器上。 透过透明的容器,水祝才看清楚那蛇尾巴并不是镶嵌在她的腰间,而是从她断裂的手臂处,直接划破大半的身躯,将蛇尾巴塞进她的身躯,缝合起来。 粗壮的蛇尾巴,直接跨越她大半身体,从肩膀到胯骨,牢牢深陷体内,在她的侧身生长舞动。 畸形的怪物。 却深得包厢里的人的热爱,墙上的数字直破八万美金。 最后以十万美金的价格卖出去。 十万美金,对于他们来说,不值一提,才卖十万,不过又是一道餐前甜点。 女生在台上还没有呆足十分钟,又顺着来时的路,滑回去。 容器滑动一段路程,里面的女生突然凶狠地抽起身体上的蛇尾巴,狠命拍打容器,一张脸使劲贴在容器上,挤压到变形。 蛇尾巴大力地抽上容器,容器没有丝毫震动,稳当滑进去,甚至在蛇尾巴的不断撞击下都未曾发出一点碰撞的声音。 容器均速滑进去,擦肩而出的是一张床。 雪白的手术床,上面躺着一个女生,缺失右腿的女生,赤身裸体躺在上面,睁着无神的双眼盯着虚空,断裂的右腿根血肉模糊。 旗袍女人视线从女生身上游过,说:“老规矩,价高者做标。二号实验体,可做标三次。” 所谓做标,是根据顾客需求,对实验体进行改造,改造后进行最终竞价,价高者得,无人竞价,即判为改造失败,实验体无效。 病床滑行到高台中央,身穿旗袍的女人走上去,抬手温柔地抚摸女生的脸,将她散乱的长发顺直,理在身侧。 “二号实验体,良好。”女人的手搭在女生的胸口,感受跳动的心脏。 “请竞价,第一次三十万美金。”女人收回手,往上抬起。 话音刚落,墙上的金额快速翻滚,数额覆盖数额,最后停在五十万美金。 女人侧身面对出价的包厢,“十一号顾客,请做标。” 包厢里未传出回应,似乎在思考。 三十秒。 包厢外的圆柱围栏上,亮起一块电子屏,上面写着:右手换右腿,无麻。 随着字体浮现在屏幕,大开的墙壁里,走出一位身穿手术服的医生,身后是装着各种工具的小推车和两个护士。 医生站在手术床旁,戴上橡胶手套,在女生还未反应过来时,透明导管直接插进女生的手臂,另一端衔接在机器。 轻微的机器嗡鸣声里,深红的血从女生的手臂流出,顺着导管淌进机器。 女生转动眼珠,看见自己的血液,瞬间从飘散的思绪里惊回神,疼痛霎时蔓延神经,她挥舞着左手去拔导管,左脚在手术床上乱蹬,蹭着脚后跟想要翻身坐起来。 手还没有挨上导管,被护士抓住,被锁扣在床边。 女生尖锐嗓子嘶嚎,唯一的一条左腿在空中踢打,断裂的右腿摩擦在手术床上,磨破凝结的血疤,渗出鲜红的血。 导管里的血用粘稠变得稀薄,深红的血泛出粉红的颜色。 医生拔出导管,一瓢血顺势飙起,四处洒溅。 女生嚎着叫着,拼了命地又吼又踹,扭曲着身体打滚,一张脸,痛到扭曲。 医生视而不见,将导管卷进机器,提起切割机架在女生臂膀上。 嗡! 切割机运作,锋利刹那深陷臂膀。 咔嚓! 臂骨断裂,右手从胳膊断裂,护士双手接住,放进小推车装有液体的容器里浸泡,稀薄的鲜血将溶液染成粉红。 医生放下切割机,将右腿断裂的凝结成疤的伤口挑开,手术刀快速割掉伤疤,将伤口割得平平整整。 女生连声惨叫,急促地喘息几下,昏厥过去。 护士抽取一瓶药剂,注射进她体内,手法利索地处理她右手臂的伤口。 昏迷的女生在药剂下,又悠悠转醒,眼睁睁看着医生将她被切割下的右手臂,一针针缝在断裂的右腿处。 她缺失的右腿,在针线的穿梭下,生长出手臂,带着五指的手臂。 医生手腕交替旋转,针线在血肉里毫无阻拦地进出,最后一针缝合,放下手术钳,手法熟练地打结。 利索的动作,像是做过成百上千遍。 “第一次做标完成。”旗袍女人转身正对镜头,“第二场竞价,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嗷,终于写好了,好饿,我先去吃饭,再回来找错别字qaq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pinkii 1个; 第91章 91 【六十万。】 【左手换左腿, 无麻。】 特体字浮现在屏幕。 护士立即在女生的左手臂和左腿上,搭建导管,血液抽出, 深红变成稀薄的红色。 手术床上的女生在痛苦中一次次晕厥, 又一次次被药剂强迫苏醒。 嚎破的喉咙沙哑到撕裂, 发出粗犷的惨叫。 医生启动切割机, 护士麻利地拔掉导管,准备溶液。 机器的嗡鸣声持续不断, 骨头断裂,左手切断,浸泡在溶液里, 护士迅速包扎伤口。切割机未歇,架在完好无损的左腿,轰隆作响, 腿骨咔嚓咔嚓, 血肉夹着骨渣飞溅。 砰嗵! 左腿断在手术床上, 护士双手抱起溅血的左腿放进溶液,捞起浸泡的左手处理切割面。 清理好伤口边缘的血肉, 将手臂的断裂处衔接在左腿的割裂处,穿针引线,一圈一圈, 缝合好。 女生的两条腿被双手取代,手心面下,手背向天, 十根手指朝床尾。整个人诡异地躺在床上,双眼无神地望着虚空,身体疼痛到失去知觉,脸上的鲜血被护士擦净一遍又一遍。 站在侧边的旗袍女人微微一笑,面朝镜头,说:“二次做标完成。” “第三次竞价,开始。” 竞价时间在墙上倒计时流走,这一次,包厢沉静许久,谁也没有摇铃,似乎已经对二号实验体失去兴趣。 倒计时三十秒。 三十七号包厢摇铃。 【六十五万。】 倒计时十五秒。 四十二号包厢摇铃。 【七十万。】 倒计时三秒。 【九十万。】 滴,倒计时打响最后一秒。 旗袍女人转向十一号包厢,“十一号顾客,请做标。” 【电鳗,嘴。】 没有过多的描述,仅凭医生自己寻思着操作。 这样的手术,他们做过无数次,该怎么样做,如何做,才能最大化满足包厢里人的需求,是再清楚不过,做起来,格外得心应手。 一个正方形的箱子滑上高台。 麻醉注射进女生的口腔,医生用开口器扩开女生的嘴。 护士取出箱子里电鳗,将电鳗的嘴撑开到最大的角度,仔细检查口腔。然后一刀从电鳗的脖子切断,只留下头部,交给医生。 医生合上电鳗的嘴,断裂口往女主嘴里塞进去,腥臭的血液顺着女生的咽喉滚下,女生目光呆滞地像个痴儿,麻醉蔓延喉管,毫无知觉的口腔感受不到满嘴的腥血,只能用那双浑噩的双眼看他们将电鳗的头部放进她的嘴里,再用扩张器撑开电鳗的嘴,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牙齿。 然后将电鳗的嘴沿着女生的口腔缝合起来,让它们的口腔紧紧长在一起,紧紧生在一起。 扩张器和开口器取出,女主大张的口腔是电鳗张开的嘴,她的牙齿紧挨在电鳗的皮上,一人一鳗,两个口腔重叠在一起,密切的牙齿里,是弥漫着血的深渊。 在医生脱掉橡胶手套时,旗袍女人走上去,伸手抚摸在女生的胸口,感受到微弱的心跳。 她说:“三次做标完成,二号实验体状态良好。” “终极竞价,一百二十万起,开始。” 旗袍女人的话音落下一分钟,整个镜头里,只有小推车离开的声音。 倒计时两分钟的时间“嘀嗒”流逝。 没有人出价。 倒计时三十秒,依旧没有人摇铃。 倒计时三秒,每个包厢寂静得宛如空置。 旗袍女人的表情一如最初,礼貌标准的微笑。 在倒计时的终铃里,她向镜头抬手。 白点在四面八方闪烁,对准手术床的女生狂拍。 三十秒后。 正对所有包厢的墙上,挂上一幅幅画,刚拍下的照片,被装进相框里。 三百六十度,每一个角度下的女生,畸形的女生,用双手代替双脚,嘴里生长电鳗的二号实验体。 每一幅画框的左下角,刻着顺序编号,足足三百张。 “叮铃。” 包厢的摇铃响起。 【一百三十万。】 【两百万。】 【五百万。】 墙上的金额高速翻滚,最终停在【一千万】。 旗袍女人面向出价一千万的包厢,“恭喜一号顾客,一千万成交,请选择标本。” 【087。】 一串数字浮现在屏幕,墙上第087号画滑下来,剩余的二百九十九张画瞬间燃烧,变成灰烬飘荡在地上。 三百幅画,只出售一幅,用高价买一帧独一无二的场景。 二号实验体不完美,买回去养不了几天,死后处理较为麻烦,但是定格下来的画面可以永久珍藏。 可珍藏的,有时比实验体的价高处几百倍。 他们,总喜欢纤尘不染地做鲜血淋漓的事。 旗袍女人高举第087号画,向一号包厢近距离展示十秒,交给候在高台下的人送进包厢。 在这几瞬的功夫,高台被清理干净。 “三号实验体,可做标五次。” 这次,是一个人,一个女生,穿着白色长裙,看起来完好无损,鲜活的女生,从打开的墙壁走出来,走上高台,迎着明亮的灯光,光脚踏上去。 画面定格在这一幕。 仰头看投影的女生们久久无法回神,不知道是谁,狠狠呕出一声,蹲在座椅旁,吐得稀里哗啦。 酸臭散发,熏回了身旁女生们的神。 左右女生们迟钝几秒后,抬手扇扇身前的空气,捂住鼻子起身躲开。 一直宛如木头一般站在墙边的佣人,拿着抹布和桶来清理地上的呕吐物。 呕吐的女生被搀扶在座椅上,虚弱地抱着椅背深呼吸。 水祝瞥一眼,看向另一边墙上的春柚柚,她还在飞机上,还是那个姿势,紧紧盯着柚柚的春幼幼也并没有被刚才的所有影响,甚至是她根本就没有看一眼墙上投影的是什么。 水祝想起被做标的女生,又望向正定格在墙上的身穿白裙的女生。 不知道等她自动走上去后,会被包厢里的人或是鬼的东西做成什么样的标。 可做五次标。 五次。 能改造成什么样,真的难以想象。 水祝完全想象不出来。 “好看吗——”nake的声音陡然出现。 还在被呕吐物熏到犯恶心的女生,在听见他声音时,瞬间起了身体反应——弯腰跟着呕吐出来。 “呵呵呵,似乎你们对做标很感兴趣,那么,现在试试?”nake冷笑,“标体选谁好呢——” “不!不不不!不想!不想!”呕吐的女生双手捂住嘴,将嘴里的残留物吞咽下去,张嘴大叫。 她的呕吐遭到nake的嫌弃,标体,百分之九十会是她,她不想像刚才的实验体,任人做标。 尽管标体不是她,因为她呕吐引出来的做标实验,不管标体是谁,这里的所有人都会怨恨她。 一个人面对所有人,她会死的很快,在都已经缺失人情和心的人群里,死亡,要么是一分钟的时间,要么是漫长的煎熬。 不管哪一种,她都承受不起。 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吞咽下去的酸水又开始往喉咙冒,她一手捂嘴,一手卡住喉咙,在酸水涌上喉咙漫进嘴里时,死死憋住,吞下去。 那模样,那恶心的吞咽,消灭了nake的兴致,满身都是烦躁的厌恶。 他蹙紧眉,厌弃地关掉投影。 从女生喊出那句话后,城堡寂静得只余彼此间急促不安的呼吸声。 女生们或坐在椅子里,或跪在地上,俱是惶恐不安,满面惊悚,颤抖着身体害怕nake选自己做标体。 很久,nake都没有发出声音。 墙上消失的投影再不复出。 佣人站在墙边,一动不动。 女生们面面相觑,不知道nake是不是正在盯着她们,从她们中间选取标体。 水祝扫视一圈,猜想nake应该消失了。 否则这么长时间,就算不说话,也会用他难听的“呵呵”嘲笑她们。 既然nake已经走了,佣人也只是充当木桩子的存在,那么就没有必要规规矩矩坐在这里。 水祝起身走到春幼幼身边,她手里的黄瓜已经吃掉,搁在腿上的餐盘空了一部分。 嗯,还是知道吃饭,不笨。 她呼出一口气,转身离开大厅。 身旁的女生们惊惧地盯着她,震惊又害怕——她们也想走,她们也想回到自己的房间,她们也想离开这里,不想再看什么投影,也不想做什么标体做标实验。 但是她们不敢离开,nake没有出允许她们离开…… 当水祝转上楼梯,背影消失在转角,才有人回过神来——nake已经消失,她们可以离开。 于是,一个女生爬起来,追着水祝跑上楼。 墙边的佣人没有阻止。 接着,第二个,第三个,第十个,二十个女生爬起来急速冲回自己的房间,将自己死死锁在屋里,哪里也不肯去。 水祝找到干净的大水瓶,洗干净,烧水烫过后,装满一瓶水,用毛巾裹住,拿着水杯抱着下楼。 她倒上一杯水,放成温热,递给春幼幼。 春幼幼接过,凑到嘴边,快速仰头喝下,那双熬夜瞪到通红的眼睛一眼不眨地盯着墙上的春柚柚。 两杯水下去,她干涸的嘴唇终于恢复一点水润。 水祝看她喝得自己也渴了,分给罗珊和201一个杯子后,先倒一杯吹凉喂小蛇。 小蛇伸出蛇信子,几口喝完,探探蛇信子,表示还要。 水祝舔舔嘴,又倒一杯,吹凉喂他。 看着他一杯接一杯,一大瓶水瓶水被他喝掉大半,水祝后知后觉想起自己说过,要抽时间好好和他谈谈——他已经是个成熟的大孩子,吃饭睡觉喝水洗澡该自己动手了。 在他喝完不知道是第几杯水,还探蛇信子时,水祝一杯子盖在他头上,说:“够了,你已经长大了,要喝水自己动手。” 水杯比小蛇胖很多,杯子直接将他的小脑袋罩在里面,温温的水珠顺着光溜溜的脑袋滑下来。他晃晃蛇颈,顶着玻璃杯歪头。 是她在一直给他喝水,他并没有想喝,只是不忍心看她因为自己不喝水而难过,才在她端来一杯就喝下一杯。 为什么会变成他主动要喝水? 不,这不是重点。 他是个成熟的大孩子? 他不赞同这句话,按照人类的一年一岁,那么他有几万岁,甚至是十几万岁,已经不在大孩子的范围内。 还有另一句话。 为什么大孩子要自己动手? 他是蛇,没有手,怎么动? “欸,水水,它是蛇啊,哪来的手啊?水水是不是昨晚没睡好,出现幻觉了,还是刚才看割手的看出阴影来了啊?”罗珊说完最后半句话,恨不得一巴掌刮死自己。 昨天,水水为救她,砍断了何秀的手,当时水水吓得丢了魂,才过一晚,她作死提什么提啊,烂嘴巴,缝起来!呸! 罗珊端起杯子,猛地一杯水灌进嘴里,滚淌滚过舌头,烫得她差点把水杯扔出来,水杯使劲放在板凳上,蹲下身捂住嘴“嘶嘶嘶”气起,舌头被烫得又麻又疼,卷在嘴里疼,咬住疼,探出来吸口冷风,也冷。 草他妈的滚水! “珊珊,没事吧你?”水祝弯腰凑上去看她。 罗珊挥手,吐出模模糊糊的声音。 水祝一个字也没听懂。 “珊珊,你回去看看,休息休息,我在这里陪幼幼。”水祝说。 罗珊点头,飞快地跑了。 黑曼巴跟在身后窜成闪电。 “你也回去休息吧,一直守在这里,辛苦你了。”水祝对另一边的201说。 “好,我晚上来换你。”201撑着晕乎乎的头,起身离开。 水祝坐在春幼幼身边,看一会儿春柚柚,又望向挂在墙上的画。 如果这些照片,保存下来带走,是不是可以作为证据,证明这里发生过一件又一件人为的惨案。 她挑着上面的照片,在心里盘算着,要不要想办法拿一张,在第三场游戏带在身上。 “水!” 水祝正沉思着,被春幼幼一把抓住,大喊“水”。 她以为幼幼要喝水,伸手去捞水瓶,手还没碰到瓶子,又被春幼幼猛拽一下,“姐姐!看,姐姐到了!” 水祝震惊地转回身,墙上的春柚柚正对着镜头告诉她们,她到了。 春柚柚提着自己皮包,在佣人的带领下,走下飞机,镜头一直追随在她身侧。 她每从飞机通道里挪动一步,水祝的心脏就跟着提起一点,她怕,怕春柚柚去的不是祖国,怕被带去另一个所有人闻所未闻的地方,成为不知道第多少个实验体,春柚柚曾经有过一段时间的非人经历,在nake眼里算是残缺的一类人。 直到春柚柚走出通道,熟悉的简体字出现在镜头里,头顶悬挂的指路标牌。 出口,出口,出口。 走出第三个出口,佣人止步,春柚柚独自前行,跟随在她身旁的只有摄像机和举着摄像机的人。 又转出一个出口,稀稀疏疏多起人来,一张张熟悉的黄皮肤亚健康国人脸。 祖国的土地,和她们的同胞。 真的,回去了。 她真的,回家了。 回她自己的家,安全地回去了。 水祝咬紧舌尖,手指紧紧扯住自己的头发,头皮扯得崩起,她却感觉不到疼。 肩膀上的小蛇翘起尾巴,轻飘飘将头发从她手里解救出来,缠在自己身上,不让她再扯。 再扯,就扯成秃头了。 她现在的头发很好看,秃头不好看。 * 镜头里的春柚柚一边走,一边回头对镜头笑。 木讷的脸,变得喜眉笑眼,看得出来,她特别开心,特别欢乐,特别兴奋。 恐怕,连她自己都以为回家是假回家,一路胆战心惊。 现在,走在熟悉的街道上,她才真真实实地感受到,她是真的回家,真的回家,回自己的家。 春柚柚说:“幼幼,我回家了。” 春幼幼骤然哭起来,哭得双肩颤抖,一边哭,一边点头说:“知道,我知道,姐姐,我看见了。” 春柚柚听不见。 她们走出机场,随手打辆计程车。 镜头晃动几转,春柚柚和摄影师一起坐进计程车里。 计程车向春柚柚报的目的地行驶。 水祝望着墙壁,望着车窗外急速倒退的景色,悬在喉咙的那口气,终于松下一半。 机场离市区很远。 路上的车辆减少,风景从蓬勃繁茂变到稀疏,到最后越来越凄凉。 水祝刚松下去的那口气,猛地又提起来。 她急切地问幼幼:“这是你去机场的路?” 春幼幼拧眉,蠕动嘴唇,垂下眼。 这一刻,她放弃看春柚柚。 她摇头。 “我不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 你们以为我没有二更吗,不,我有!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深渊里的欣光 10瓶; 第92章 92 “什么意思?”水祝心里大惊。 春幼幼在这里守那么久, 眼睛从不舍得从春柚柚身上挪走,现在,春柚柚走的很有可能不是回家的路, 极有可能会再遭遇不测, 她却没有焦急和恐惧, 而是直接放弃看春柚柚。 她为什么要这样? “我不知道, 来的时候我睡着了,我真的不知道……”春幼幼使劲摇头, 摇得扎在头顶的马尾散乱下来。 水祝疑惑地问她:“你不担心吗?” “担心,但是姐姐已经回去了,安全了。”春幼幼略微扬起头, 胆怯地看她一眼,又垂下头。 “什么叫回去就安全?”水祝严厉地盯着她,一定要从她嘴里知道些什么。 春幼幼颤颤巍巍地说:“姐姐走之前告诉我的。” 走之前, 走之前她们都坐在台边盯着墙壁上的投影, 在江蕙安全出来后, 春柚柚和幼幼甚至没有时间说几句私密话,就被佣人送走了。 哪里来的走之前和她说过? 水祝皱起眉, 脑里一片混乱。 许久没有听到水水说话,春幼幼心虚地抬头,见她两道秀眉皱得紧紧, 小心翼翼地说:“姐姐……姐姐走前的晚上,说江蕙能出来,她叫我乖乖听你话……她说她回去就安全了, 不要担心她……” “还有呢?” “还有……还有,姐姐说会救我们出去……”春幼幼说。 水祝抬眼,墙上的春柚柚盯着车窗外飞速后退的风景,望着越来越狭窄的路,渐渐出现在眼里的高山,青草,苍树,那脸上没有畏惧,害怕和不安 ,仔细看还能看见她压在眼底浓厚的笑意。 计程车驶上坑洼的水泥路,低矮的白墙红瓦房矗立在路边。 春柚柚收回视线,回头对上镜头,说:“幼幼,我快到了。” 水祝扬眉,低头无声地寻问春幼幼。 春幼幼抬头认真辨认路边的景色 ,然后,突然提高声音说:“这……这里……我知道,我记得,是去外婆家的路。姐姐回外婆家了!” “为什么不回你们家?”水祝问。 春幼幼嗡动嘴唇,又开始摇头。 “水水。”墙上的春柚柚忽地叫她,“爸爸和妈妈在我们很小时候就离异各组家庭,我跟着爸爸,幼幼跟着妈妈,我不想回那个家庭,我是真的回来了,你不用担心我。幼幼性子弱又胆小,请你帮我照顾一下她,她什么都会做,也很听话。” 计程车在坑洼的路面颠簸,镜头晃出一片花影。 “幼幼,乖乖听水水的话。”随着晃动,春柚柚的声音断断续续传出来。 春幼幼不断点头 。 计程车驶离颠簸的路段,转向狭窄的乡间小路。 水祝一眼不眨地盯着墙壁,看着计程车从乡间小路行驶到黄泥路面,路两侧的水田里水稻冒出青绿的芽。 一眼过去,看得眼睛舒服至极。 驶过水库边的短桥,四周皆是插着水稻的田,田边种植各种菜,低矮的山坡上是茂密的大树,竹林丛丛下溪水涓涓。 计程车沿着河道行驶近半小时,开始稀疏地出现砖瓦房,随后逐渐密集,最后停在唯一一栋四层水泥楼前的宽敞破烂篮球场上。 春柚柚走下车,镜头所拍摄的范围瞬间扩大。 那是一处落魄的乡村。 水泥地坑洼,周围绕着一圈全是一层泥水墙瓦房,唯一的一栋四层高楼破烂到斑驳的墙壁上挂满爬山虎,楼前的篮球场球筐锈迹斑斑,几个小孩儿抱着脏脏的篮球追来追去。 春柚柚仰头望向高楼,楼顶五星红旗飞扬,下面挂着“为人民服务”红色横幅。 一看就是政府办公楼。 “哟,这不是幼幼嗦,读书回来啊?”镜头里传来尖锐的嗓音。 镜头转过去,是一位肥胖的大婶,笑容可掬地打量春柚柚,“瘦了哟,学校伙食开的不好啊?” 春柚柚愣了一下,叫她:“姑母。” 画面定格一瞬间,镜头晃动,周围景物旋转,随后出现的是计程车的内部画面。 油门轰隆,计程车掉头往回开。 显然,是拍摄的人将春柚柚送到后,坐车原路返回去。 计程车行驶出一段距离,镜头从车窗伸出去,往后面拍摄。 镜头里的春柚柚还在和她姑母说话。 计程车转过弯,入镜的只有漫山遍野的青绿。 画面定格在青绿上,再也没有变化。 看到这里,水祝终于松下提起的那口气,脑里还是有疑惑,终究没理解到春柚柚为什么会对幼幼说回去就安全,难道她不怕nake再次抓她吗? 就目前情况来看 ,春柚柚是真的回家了,只是安全和不安全,真不好说。 水祝扫到墙上的编号,春柚柚的226,直接消失在墙上。 从201到270,0201到0270,除却226编号,所有编号都在,包括回家的苏文静和陈娇娇,站在身边的春幼幼。 消失,是否说明nake是真的放弃春柚柚,春柚柚再也与她们无关,与游戏无关,她成为局外人,是真正的安全。 安全回家,真好。 水祝羡慕地在心底叹道。 “你姐姐已经安全到家,回去休息吧。”水祝转身对春幼幼说。 春幼幼睁着通红的眼睛想再看看姐姐,定格在墙上的画面不知道在几时消失,连绿叶都没有留下一片。 “嗯,我上去了。”春幼幼揉揉干痛的眼睛,转身上楼。 水祝长长呼出一口气,在座椅里坐到天色昏暗。 肩膀上的小蛇眨眨困顿的眼睛,久违地想睡眠。 他戳戳枕头。 水祝偏头,“怎么啦?” 小蛇尾巴尖指指楼上,想回去睡觉。 楼上,有什么吗? 水祝抬头,三楼走廊上空无一人,只有森蚺的大尾巴杵在门口。 “饿了?想吃番茄吗,这里还有一颗。”水祝摸出衣兜里的番茄,提着水瓶洗干净,喂到他嘴边。 小蛇张嘴咬住,磨碎吞下,又指指楼上。 “还想吃?” 小蛇翻眼,每次刚夸夸她聪明,不过半小时就蠢得要命,说她笨,又机智得一笔。 他只是想回房间睡觉,有这么难理解吗? 小蛇甩甩尾巴,直接从她肩膀飞上楼,立在三楼栏杆,对她勾尾巴。 颇有君临天下蔑视一切的气势。 水祝抿嘴笑笑,提着水瓶和杯子,离开座椅。 刚转上楼,罗珊带着黑曼巴急匆匆从上面冲下来,一看见水祝,立即大叫:“水水啊!” 水祝疑惑:“怎么了?” “天黑了,做饭吃啊。”罗珊支出怀里的编织兜给她看。 水祝翻个白眼,错开身让她,“你去吧,我上去舀米。” 罗珊“嗯嗯”两声,一脚跨两步 ,直接冲下楼梯,转进餐厅。 珊珊这心,真是大得比海宽,典型的好了伤疤忘记疼。 真羡慕。 水祝回身继续走,走几步台阶,总觉得头顶什么,好像有人在盯她。 她快速抬头,顺着上行的楼梯,看见一双漂亮的黑眼睛,水亮亮得像刚从清泉里捞起来的黑曜石。 正是她的小蛇,许久等不到她上去,直接飞到楼梯口,坐在扶手上低头望她走到哪里。 水祝冲他晃晃手,欢笑着快步上去,肩膀凑到他身前,笑着说:“上来。” 小蛇“哼哧”一声,跃上肩膀,瘫在上面。 “晚上想吃什么?”水祝推开门,将水瓶放在桌上,洗干净水杯滴水。 “不想吃。”才怪,想吃你的肉。 小蛇舔嘴。 “必须吃,不吃饭怎么行,等会饿了,我不会煮饭给你吃哦。”水祝摸摸他的头,拿碗装米。 小蛇翻眼,他不是人类,几百年不吃饭都不会饿。 “吃过凉拌黄瓜吗?”水祝淘米,洗过一遍猛地想起,“哦,我都很久没有吃过,我们凉拌吃吧。” 随便。 小蛇瞌上眼敛,想要睡眠的感觉愈加强烈,又到蜕皮期。 米洗过三次,没有听到小蛇回答。 水祝擦干手,抱着米碗,去隔壁摘黄瓜。到餐厅时,201已经在罗珊身边帮忙打下手,看见她走进来,201忙上前接过米碗煮饭。 “珊珊,还有辣椒吗,咱们吃凉拌黄瓜。”水祝把黄瓜交给罗珊。 “想吃几分辣,水水说,我给你放!”罗珊拍碎黄瓜放进碗里。 水祝吞口口水,想说最辣,又想起小蛇不爱吃辣,于是说:“少辣吧,辣狠了,胃不好。” 罗珊听着,狠舀辣椒的勺子抖抖,抖掉大半辣椒在瓶子里,再放到黄瓜上。 “珊珊,你有没有去看过阿珠?”水祝抿抿嘴,到底是想说,孔珠粒的肚子瞒不了太久,珊珊总有一天会知道。 孔珠粒是罗珊的朋友,该走该留,还是让罗珊来做决定。 罗珊用筷子搅拌黄瓜,头也不抬地说:“看啊,每天都看。” “……那你有没有发现什么不一样的地方?”水祝试探性地问。 “没啊,眼睛就没睁开过,哪里不一样?要说不一样,就那挂的吊液每天都在换,也不知道挂的什么,都挂几个月了还不醒。” “……”很罗珊。 水祝在心里默哀几秒,决定饭后再直接告诉她。 “水水,要叫幼幼吗?”201折好菜放到锅边,问她。 “嗯,我去叫吧。”水祝转身出餐厅。 一如既往,一到饭点,餐厅门口总会有人晃来晃去。尽管白天让她们遭受到巨大刺激,也并不耽误她们饿肚子想吃饭。 “水水……”有女生叫住她。 水祝没有停顿。 “水水,请你分一点菜给我们。”女生紧跟在她身旁。 “嗯?我没有菜。”水祝说。 这是拒绝的意思,女生瞬间急了,整个城堡,只有水祝最富有,不仅有米和菜,还有调味料和阿伏帞,一些她们想都想不到的东西。 “有,你隔壁屋里不是都是菜吗,求求你分点给我们,不是我一个人独自吃,我们还是像以前一样一起煮来吃,不会乱抢。”女生急切地说道,“水水,你人很好,一定不忍心看我们都饿死在这里吧……” 听听前半句,水祝还有可以给她们的心思,这后半句? 水祝偏头微笑:“让你失望,我人不好。” “可是……” “你去找江蕙吧,楼上很多菜都给她了。”水祝打断她。 水祝那张好看的脸上虽然满是笑意,却很冷,疏离的冷。女生自知从她这里要菜无望,也觉得她提供的主意不错,毕竟江蕙曾经送给她们种子,而且江蕙是一个人,一个人用不着很多的菜。 女生提脚快速往楼上跑。 水祝缓下脸上的笑意,顺着另一边的走廊去敲春幼幼的门。 许久,里面没有声响。 “幼幼?”水祝握着门把手,没有拧动,房门从里面反锁了。 “春幼幼?”水祝重力拍门,依旧没有声音。 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水祝歪头问小蛇:“幼幼在里面吗?” 肩膀上的小蛇也是毫无反应,一动不动。 水祝垂眼,看见小蛇的眼敛早已瞌上,呼吸微弱。 她没忍心叫小蛇,而是猛地一脚踹上门,房间门被踹得“哐当”响。 房间里面,寂静得像没有人。 动静越来越大,隔壁267的房门打开一条缝,看见是水祝,小声对她说:“春幼幼没回来。”说完,立即关上门,生怕惹祸上身似的。 没回来? 什么叫没回来? 她睁着眼看见春幼幼上楼,走在二楼走廊。 水祝大步跨过去,敲267的门,267死活不开门。她又敲265,都在装死。 水祝快速跑到262门口,推开门,只有陈欣安静地躺在床上,没有春幼幼。 “开门,我问你几个问题,回答我,给你一碗饭。”水祝回去敲267的门。 267愿意告诉她春幼幼没有回来,只要给她点诱惑,一定能告诉她更多。 果不其然。 267半打开门,快速说:“进来。” 水祝毫不迟疑地跨进去,脚步刚越过门槛走进几步,房门“嘭”地一声在身后关上,一道腥臭的凉风直冲她的脸奔来,头部猛地剧痛,血腥的味道充斥感官,有粘稠的水迹从头顶淌下,模糊她的眼。 作者有话要说:睁眼看见营养液大幅度猛涨。 我:哇呀,哪位小宝贝这么爱我,我要为你加更! 结果。 点开文章营养液:读者读文章系统返还+1+1+1+1+1+1 系统爱我,我爱系统qaq *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歹鸟 20瓶;hahn’s 10瓶;今天依旧是啵啵的呦!、想瘦的扶子、安格妮丝。 6瓶;飞星 5瓶 第93章 93 突如其来的疼痛席卷脑袋, 水祝踉跄几步,双手下意识抓住什么,擦着空气抓到冰凉的蛇鳞, 虎口一疼, 蛇牙深陷肉里。 呼啸的劲风从后背刮来, 木棍凶狠打在水祝后背。水祝扑腾一下, 跪倒在地,随着砸下去的动作, 肩膀上的小蛇滑飞,落在地上咕噜滚圈。 水祝眨掉睫毛上的血,左手抓住缠上手腕的蛇, 使劲拉扯,毒牙在肉里摩擦,带起撕裂的疼痛。 她咬牙, 卡住蛇颈, 猛地从虎口上拔.出来, 将它摁在地上,膝盖死死抵上蛇的头颅, 拼命挤压。 又一棍子打在后背,震得五脏六腑都似颠了位,腥血上涌喉咙。水祝噎下血, 双手拧住蛇颈,浑身气力用在膝盖碾压蛇头。 “放手,丢开它, 放开它!”267尖锐的声音在后背惊恐响起。 水祝毫不理会,手下的劲越来越大。 咔! 蛇颈折断,蛇头摩擦在地面嗞啦响亮,整条蛇蠕动几下,再也没有爬起来。 “啊!你杀了我的蛇,杀了蛇!”267瞬间疯了,拿起木棍拼命地往水祝身上打。 水祝艰难地翻滚躲开 ,被打过两次的后背压在地上疼得直冒汗。她咬牙忍疼,向小蛇匍匐过去,伸手抓住他,快速藏进衣服里。 小蛇身上的冷意隔着衣服浸进骨头,冷得水祝打哆嗦。 他又开始蜕皮,要快点回去,让他烤火。 嘭! 木棍敲在水祝趴在地上的左手,只听咔嚓脆响,手肘断裂,痛得她双眼模糊,脑里晕眩得天崩地裂。 “拿出来!把你的蛇拿出来!”267尖叫着又是一棍子打在水祝背上。 水祝躲避不及时,硬生生挨了一棍。火辣的撕裂来得又猛又狠,她疼得不断抽搐,压抑在喉咙的腥血上涌而出,顺着下巴滴落在地上。 香甜的鲜血飘散在空中,怀里的小蛇动了动身体,下意识地伸出蛇信子想舔。 蛇信子探到空中,凶猛颤动,强行从睡眠里挣扎醒来。 他竖起眼,拖着软绵的身躯爬出水祝的衣服,掉在地上。 疾风袭上水祝的后背,小蛇昂头嘶嚎,漆黑的眼珠竖出墨绿的瞳孔。 他飞起来,变成人蛇立在空中,右手握住快要打在水祝身上的木棍,愤怒地盯着267。 267惊愕在原地,忽然松开手,惊悚地往后退。双眼恐惧地盯着小蛇,一张脸吓成惨白,翕动的嘴哆嗦着连尖叫都发不出声音。 小蛇拖着软绵无力地大尾巴向267游过去,在她回身开门想要逃跑的瞬间,扬手将木棍扔出去,木棍在空中呼啸穿过,急速飞向267。 噗呲! 木棍插进267的心脏,从心口穿透背梁,将她整个身体贯穿钉在墙上。 267恐惧地瞪大眼珠,瞳孔骤缩,张着嘴吐出“嘎吱嘎吱”破碎声音。那双恐惧的双眼里,倒映出小蛇冷漠的脸,银丝在墨绿的瞳孔里像冰渣子一样凝结。 小蛇游过去,折断木棍插进267的眼睛,鲜血喷涌,印在眼珠里的一切瞬间消失。 嘶嚎都没有发出一声,267嘎动喉咙,被木棍插死在墙上。 身后地上传来枕头痛苦的呻.吟。 大尾巴僵硬,小蛇竖起的瞳孔恢复成黑色的眼睛,他擦干净手上的血,游到水祝身旁。弯腰下去,掀起她的衣服。 后背青紫一片,一道道木棍交错在单薄的背上,触目惊心。 小蛇睁着的眼睛又开始分散出丝线,渐渐浮现出深邃的颜色。 他闭上眼睛,压下眼里的变化,俯身上枕头的后背,蛇信子从脊柱沟舔到肩骨,又从肩骨舔到腰侧。 冰凉的液体浸透骨头,水祝被冻得浑身颤抖,在冷意里,背上火辣的伤痛逐渐轻缓,到消失,身体又变得轻松。 水祝“嗯哼”着想要翻身起来,刚昂起头,又被一双有力的手按下去,牢牢压住她不让动。 寒冷里带出阵阵酥痒,水祝缩着肩膀紧绷后背。 她吞吞口水,说:“小蛇,放开我。”声音都似乎被背上的液体染出水意。 小蛇不为所动,伸信子舔到最深的那道伤痕,气得狠咬了一口。 水祝痛到哼叫出声,手指紧紧抓住小蛇的尾巴推开他。她的力气哪里能和小蛇比,抓他尾巴的手像挠痒一样。 咬在牙齿间的肌肤快浸出血,他感知到枕头疼痛的眼泪掉在地上。 小蛇松开牙齿,看着那一排紫红的牙痕,丛生在眼里的怒火终于消散不少,漆黑的大眼睛开始泛起迷糊,困顿席卷,眼敛不由地开始瞌上。刚合上,他又猛地睁开眼,抓起枕头的手,手肘骨断裂得像一条假臂,无力地垂着。 他的手指轻轻捏里面骨头,断开的骨头在里面挪来挪去,他抓住凑上去舔舐,冰凉的液体顺着信子滑上去,指腹抹开,将她的手肘抹成水亮亮的一片。 “小、小蛇……”水祝带着哭腔叫他。 小蛇歪头,模糊的眼睛看见了她挂在脸颊上的泪珠子。 他伸长信子,卷过来吞下。温热的,还是咸的。 不好吃,他不喜欢,不想吃。 以后不能再流。 小蛇卷起信子,放开她。 终于解除禁锢的水祝忙回头,对上小蛇混沌的眼睛,那双漂亮的大眼睛变得暗淡无光,像被蒙上一层布,灰蒙蒙地看什么都是模糊。 水祝吓大跳,坐起身抱住他,急说:“你是不是要蜕皮,我们回去。”说着,站起来拖他。 变成人蛇的小蛇又重又大,水祝连推都推不动,猛地拽他,差点把自己绊倒。 小蛇圈住她的腰,脑袋靠上去,闭上眼睛进入睡眠。 手心抚摸他的头,温暖的掌心毫无阻拦地贴在他光溜溜的脑袋,小蛇浑身一震,瞬间变成干扁的小蛇,紧紧缠在她的腰上。 他想要头发,和枕头一样柔软的头发。 想着,便深深陷入睡眠。 * “水水!吃饭了!” 门外传来罗珊的大喊,紧接着春幼幼的门被拍响,罗珊在大叫:“幼幼,吃饭了!” 水祝抬头看向被钉在墙上的267,木棍插在眼睛,滴滴答答流淌着血,浑身血肉模糊。 她摸摸小蛇,抱着他走出267的房门。 房门打开,又关上。 正在拍春幼幼门的罗珊诧异回头,“水水你怎么在那里啊!” “幼幼不在房间——”水祝的话戛然而止,春幼幼不在房间,那她的门是怎么反锁的?城堡里的每一间房门都只能从里面反锁,外面无法上锁。 “珊珊,撞开!”水祝说着就冲上去,想要撞门。 罗珊握着门把手,轻轻一拧,门开了。 水祝:“……” “水水啊,这门没锁啊 ,不用撞。”罗珊稳住她因为突然收脚而站立不稳的身体。 水祝点点头,站在门口打量里面 ,两扇窗户大开,房间里没有人,床单平整得像刚铺上去。 “幼幼去哪了啊,已经去餐厅了吧,以前吃饭从不喊啊。”罗珊纳闷,转身扑到栏杆上往下面望,探身看见餐厅门口聚集不少人。 罗珊大叫:“周开开!” 201抱着一个大锅从餐厅里面出来,抬头找到罗珊,大声回应。 “幼幼在餐厅没啊?”罗珊问。 周开开说:“没在。”她搂紧怀里的大锅,避开周围女生如狼似虎的眼神。她本想放在厨房里,但是里面没有人守,只要她出来,这些女生肯定都会去抢。 餐厅门口的几个女生死死盯住她怀里的锅,几个人互看一眼,有人叫:“开开。” 周开开大叫一声“罗珊”,尔后急忙抱着锅跑进餐厅。 几个女生追着冲进去。 刚从栏杆上收回上半身的罗珊又探头去看周开开,结果看见女生包围周开开的一幕,顿时大骂一声,快速冲下去。 水祝关上门春幼幼的门,跟着下去,走到大厅突然想起——她敲门时春幼幼的门被锁死,那时候房间里肯定有人,不是春幼幼会是谁,谁会去春幼幼房间? 春幼幼住的柚柚房间 ,那里面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东西,食物和阿伏帞刀具几乎全在楼上,从没有往柚柚房间放过。 如果有人进春幼幼房间,要么找春幼幼,要么找东西。春幼幼不在,显然是在找东西,翻找东西肯定会把房间弄得遍地狼藉,怎会那么整洁,整洁得像新打扫…… 水祝猛地顿住脚,转身往楼上跑,刚跑出几步,餐厅里传来嘈杂的嘶吼,锅碗瓢盆砸在地上的混乱声。 她又回身跑进餐厅。 罗珊、周开开正和五个女生扭打成一团,你扯头发我掐喉咙,混乱成粥。 水祝随手捞过平底锅,照着骑在周开开身上的女生敲去。 嘭! 平底锅敲在女生头上,女生惊愕地抬头仰望她,满脸错愕,显然没明白是怎么回事。 水祝一锅将她从周开开身上拍开,周开开挣脱按住她手臂的女生,从地上爬起来。 蹲在地上的女生,戒备地盯着水祝,起身慢慢往餐厅门口退,退到安全距离,转身开跑。 另一边和罗珊缠成麻花的两个女生也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水祝会来,她们看清楚了水祝在找春幼幼,罗珊在楼上 ,才敢进来和周开开抢食物。 水祝,一个杀人不眨眼的人,她们尽管恨不得她去死,但也只能在心里怨,不敢明着和她作对。 水祝扬起平底锅,罗珊身上的两个女生立即丢开罗珊,招呼抢到锅站在一边的女生走人。 平底锅支过去,水祝冷眼看她们:“锅放下。” 抱着锅的女生抖抖手,放下锅,站在身边的女生抓住她的手不让她放。女生胆怯地望了水祝一眼,最终对水祝的害怕战胜饥饿,直接把锅丢到抓她手的女生怀里。 女生也没想到她会把锅给她,锅给她,岂不是她成了水祝的眼中钉?她不让她放下锅,是因为必须有个人站出来承担水祝的怒火,她们才可以趁机把锅带走。现在让她直面水祝的怒火,可能吗? 女生把锅放在炉灶上,转身走,站在原地的两个女生急忙跟上。 周开开忙跑去掀开锅盖,里面的菜还装在碗里,没有洒出来。 水祝收回平底锅,问她们:“没事吧?” “这有什么啊,她们那力气就跟弱鸡似的。”罗珊揉揉扯疼的头皮,将蓬乱的短发刨散。 周开开也摇头,那脸上却有一道被指甲刮过红痕,破了皮,浸出针眼大小的血珠。 不算严重。 “嗯,你们先吃吧,我上去看看幼幼。”水祝说。 “找到了啊?”罗珊问,“叫下来一起吃饭啊,哎,要不我们抱上去吃?” 水祝正要摇头,从餐厅门口走进来一堆女生,除了刚死的267和消失的春幼幼,城堡里能来的都来了,其中还有刚才来抢食物的女生。 江蕙走在最前面,她身后的几个女生手里抱着菜,端着米。 刚才问水祝要菜的女生 ,看见水祝,对她笑:“水水,谢谢你啊,阿蕙把菜给我们了。” 走在前面的江蕙愣怔,她给的菜,凭什么谢水祝? 水祝见她那样,扬眉笑起来,说:“不客气,我把菜给她就已经是她的菜了,她愿意给你们说明她人很好,心地善良。” 紧跟在身后的大部分女生此时才反应过来,江蕙给的菜是水祝的菜。刚打架的几个女生脸色极不好,瞥开眼睛不看水祝。 江蕙气到吐血,这些菜都是她自己种出来的,和水祝没有半毛线关系!她回头,那些女生已经开始找地方做饭了,压根儿就不在乎到底是谁的菜,只要有吃的,能填饱肚子,是谁的又如何? 江蕙脸色铁青地站在那里,死死盯着水祝。 水祝对她展眉一笑,叫上罗珊和周开开出餐厅。快要走出门口时,一个女生从后面追上来叫住她。 “水水。” 水祝回头,是罗珊她们打架时,抱着锅站在一旁的女生。 女生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抢你们吃的,只是真的太饿了。” “饿就抢啊!嘴巴长来不说话啊!”罗珊气愤地瞪着她。 女生羞愧地低下头,她看见她们都去了,只好跟着一起去…… “珊珊,走吧,没必要为不必要的人浪费时间。”水祝拉住罗珊,头也不回地走出去。 罗珊气不过,对女生怒哼一声,才不情不愿回头。 上楼,水祝直接往春幼幼房间走。 房门打开,走进去闻到一股香水味,不算很浓,也并不淡。 “幼幼又不在,咱们来这里干嘛啊?”罗珊问着,率先走进去。 周开开把锅放在桌上,站在一边,不明白水祝围着房间走来走去做什么。 她说:“我能帮点什么吗?” 水祝摇头:“先吃吧,等会菜凉了不好吃。” 周开开只好夹一小份菜放进自己碗里,盖好锅盖,坐在桌边吃。 水祝拉开抽屉,里面的东西整整齐齐,和她来找春幼幼要芯片时一样,装着芯片的盒子摆放在里面,芯片也完好无损地躺在盒子里。 刚才反锁在房间里的人不是来找东西,是找春幼幼。 只是,春幼幼不在房间,找不到春幼幼不应该走吗,为什么要将自己反锁在屋里,就算想走的时候看见她上楼,也可以直接说来找春幼幼,并不引人怀疑啊。 水祝皱眉,实在想不明白。 “水水,你在找什么啊?”罗珊端着碗问她,“先吃饭啊,吃完了我们一起找。” “在想幼幼会去哪里。”水祝坐到桌边,端起碗。 “能去哪啊,肯定在城堡里到处晃。”罗珊接道。 水祝不认可罗珊的话,她觉得春幼幼不像是在城堡里乱晃的人,尽管比柚柚活泼些,骨子里还是带着遗传的木讷,情愿一个人坐在房间里,也不会出去乱逛,从她被nake关起来窥视城堡一个月还没有疯就能看出来。 “你们有没闻到什么味?”周开开突然问道。 罗珊使劲嗅一口,“香水味啊。” 香水味,香水味,香水味。 为什么香水味不浓不淡,因为大开的窗户流散了浓郁的味道。 为什么会有香水味,因为有人想用香水味掩盖别的味道。 水祝蹭地站起来,走过去掀起的床单 ,光秃秃的床垫上,浸着一滩血迹。 “卧槽!”罗珊大骂一声。 “快,去看看谁在外面,谁在楼下!”水祝急切地叫道。 周开开忙丢下碗,跑到走廊上,走廊空无一人。 楼下餐厅外的墙根处站着两个人,在凑头说话,不经意撞上她的视线,鄙夷地瞥她一眼,一起走进餐厅。 周开开垂了垂眼,装作没看见她们厌恶的表情。 她知道,有人在背后骂她是水祝的走狗。曾经的她也是她们中的一员,因为种子的事情不喜欢水祝,因为陈娇娇和章汐汐的事情,忌惮又憎恨水祝。但是现在,她吃着水祝的饭,一天三餐都在吃。 房间里突然传来惊呼,周开开惊回神,眼睛扫过大厅,除了刚才的两个女生没有其余人。 她跑进房间,罗珊震惊地站在浴室门口。 浴室门大门,从里面飘出浓厚的血腥味。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飞星 5瓶;温姜 1瓶; 第94章 94 浴缸里, 血染的水蔓延 ,春幼幼躺在水里,腹部笔直地插着一把刀。 鲜血一股股冒出, 将满浴缸的水染成红色。 水祝手探上春幼幼脉搏, 回头对罗珊急促地叫:“叫医生!”说完, 想起罗珊根本叫不来医生。 “珊珊, 把她抬到床上。”水祝拖着春幼幼的头,罗珊上去抱住腿。 周开开忙把棉被铺平, 两人合力将春幼幼放在上面。 水祝找出干净的毛巾压住流血的腹部,“珊珊,来压着。” 罗珊接过后, 她起身拿起呼叫电话,用最后一个机会换医生来。 医生就像等在楼下似的,电划刚挂断几分钟, 艾弗瑞带着医生上来。 罗珊和周开开守在那里, 水祝压低声音问艾弗瑞:“可以看吗?”她指着走廊上的摄像头。 艾弗瑞摇头, “水小姐没有权限 。” 水祝不再问 ,她看着医生将刀拔.出来, 止血,缝合伤口。心里压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怒火,很愤怒。 267骗她进房间, 想杀死她,而就在这时候,春幼幼也遭人残杀。一定是267和谁合伙的, 不然春幼幼明明已经回房间,267却告诉她没有回房间。 一切都只是为了杀春幼幼,杀她。 为什么?谁会这么做? 水祝咬住舌尖,吞下愤怒。 她答应柚柚照顾幼幼,这才走一天,幼幼就差点死了。 医生缠上纱布,放下药,退出门。 “水小姐还需要什么帮助吗?”艾弗瑞问。 “什么都可以吗?”水祝抬眼。 艾弗瑞微笑,不答。 水祝说:“267死了,把她挂到走廊栏杆上。”尽管压着声音,语气里还是藏不住愤懑。 “好,请稍等。”艾弗瑞走出门,对走廊上的佣人说话。 随后,隔壁房间的门被打开。 “你看见谁在下面?”水祝转向周开开。 周开开说:“269的曾颜和214的甘丽。” 269的曾颜,只和267隔一个房间,如果是曾颜杀春幼幼,那么,在她被267骗进房间后,曾颜确实有足够的时间清理现场,再悄无声息回房间,很近,时间足够多。 “曾颜和267关系如何?”水祝问。杀人,怎么着,也得和最熟悉的人串通在一起。 周开开说:“听说是一起来的,甘丽是后来和她们玩得好。” 呵。 水祝冷笑一声,这么简单就破了。 曾颜和267为什么要杀她和春幼幼,春幼幼先被曾颜杀,267再等待她的到来,诱骗进屋杀她。 早有预谋,计划得很好,知道用春幼幼引诱她。 某一瞬间,水祝突然想,或许她们并不是想杀春幼幼,只是想杀自己,春幼幼是个意外。毕竟春柚柚在城堡里,一直很木讷,很少和人说话,便是同罗珊也没说过几句话,更别提做什么事情,不存在往事报复。 “你先回去吧。”水祝对周开开说,“记得锁门,睡觉警醒些。” 她除猜测春幼幼被杀和自己有关以外,还有另一种猜测——她们迫不及待争取第一名,在得知春柚柚坐飞机安全回家后,都忍不住了。 因为她们的忍不住互相残杀,所以nake到现在都未发布最后三天的游戏,在他眼里,她们彼此杀害已经是一场令人兴奋的游戏。 周开开离开后,水祝坐到床边。 床上的人脸色惨白,呼吸微弱,矮矮小小的一个女生,陷在棉被里,像个破碎的洋娃娃,这个洋娃娃喜欢叫“姐姐”,最喜欢牵着她姐姐的衣袖跌跌撞撞跟在身后跑。 她姐姐不在的时候,也总喜欢跟在她身后,尽管扮作柚柚沉默寡言的模样,可是出门出城堡,都喜欢走在她左边,落后一步,紧紧坠在脚后跟。 今天只是让她自己先回房睡觉,没有目送她,就差点死在看不见的地方。 水祝咬紧舌尖,坐了许久,才对罗珊说:“珊珊,今晚你在这里守幼幼吧。” 罗珊点头。 “别睡觉,要睡把门窗堵死,让黑曼巴守着。”水祝再三叮嘱。 “啊,好!”罗珊应道。 水祝深深看了她一眼,起身出门,她还要给小蛇烤火,虽然这次蜕皮的小蛇没有那么冷,为以防万一,火炉得备上。 走廊上,前前后后零散站着几个女生,约摸着刚从餐厅吃完饭回来。 她们站在自己门口,望着廊外悬挂的人——一具尸体,267的尸体,整个人被绳子捆住头颅悬空吊起,木棍贯穿心口,鲜血淋漓的双眼淌着丝丝鲜血,眼眶周围血瘀凝固成一团。 水祝扫过她们,一个个震惊又恐惧。 她目不斜视绕过尸体,走回自己曾经的房间。 房间里的肮脏被清扫干净,佣人搬走破烂的家具,空旷得不剩多少东西。水祝找出烤炉,搬上三楼。 打开房间里的暖气,把烤炉烧热,垫上厚厚的毛巾 ,将小蛇放上去裹住。 屋里闷热得让人窒息,水祝半开门,站在走廊栏杆边,视线瞥见越来越多的女生从餐厅出来,她们陡然看见廊外半空悬挂的尸体,吓得失声尖叫。 曾颜快速跑上楼,踮起脚尖去抓267的尸体,抓住脚踝,使劲拉扯,想要拽她下来。 绳子在上空摩擦得“咯吱咯吱”响,尸体摇摇晃晃,眼看着要坠下来,曾颜突然松了手,她看见一双眼睛,冷漠的眼睛,正从三楼栏杆处盯着她,一眼不眨地盯着她。 那双眼睛,幽暗深邃得像深渊,像她们掉下黑土的漆黑通道,拉着人往下面坠,一不小心就会死。 曾颜慌张地撑回身体,飞快冲回房间,反锁门。 甘丽呆滞在走廊上,满脸不可置信,随后颤抖着身体,走回自己房间。 水祝将她们的表情收纳眼底,心里已经确定好了,是曾颜没错。不然为什么会见她就怕成那样呢?她跟着江蕙进餐厅时,看见她时可没有这样。 那时候,曾颜肯定不知道267杀她未遂 ,反被杀死。 水祝收回视线,转身坐在门口,身体一半是房间里的高温度,一半是门外的清爽。 森蚺的粗壮尾巴杵在隔壁屋外,像死了一样,纹丝不动。 小蛇最喜欢翘尾巴,明明身体很小,尾巴也没多长,他还是喜欢甩尾巴。 想起他甩尾巴的模样,憋在心底的那股怒气,瞬间消散不少。 她长长呼出一口气,抿嘴去房间里摘两条黄瓜吃,又从土里刨了几株土豆出来。 再过一天,第二场游戏正式结束,开始第三场游戏,该把所有东西准备好,免得到时候慌手慌脚。 * 水祝在门外走廊坐了整晚,一边凝神听楼下的动静,一边观察房间里烤火的小蛇。 天光大亮,从二楼尸体传出的腥血味已经变淡,佣人行走在大厅,城堡大门嗡鸣打开,二楼没有任何人打开自己的房间。 水祝关好门,下楼看看孔珠粒,那拱起的腹部,犹如一根鱼刺,扎在喉咙,难受得很。她又转去陈欣房间,挂在床边的吊液又换过一轮,陈欣依旧未醒,她退出门,刚准备合上,床上传来沙哑的声音。 水祝猛地推开门,果然看见陈欣眼睛缓缓睁开,又闭上。 她跑到楼上,提着热水壶下来,陈欣正清晰醒过来,她见着水祝,张嘴发出沙哑的声音。 水祝倒杯水放成温热,扶她坐起来。直起身牵扯到腹部的伤口,痛得陈欣抽气。水祝只好放她半躺在自己腿上,端过水杯喂她喝水。 “感觉怎么样?”水祝又倒一杯水。 陈欣撇嘴:“嗐,姐姐的身体倍儿棒,没感觉。” 又是个嘴硬的。 水祝喂她喝完水,说:“那你再躺躺,等会给你送饭来。”说完,将她挪到床上,盖棉被时,把匕首塞到她手里。 “城堡里不安全,拿着防身。”水祝说。 陈欣愣了一下,握紧匕首,目送她离开房间。 她和水祝有点不咸不淡的缘分,在她看来不过是淡如水,她只是觉得这个妹妹长得好看又逗着有趣,没想到小妹妹竟然和她来真的,待她这么好。 可是,都想回家呢,小妹妹。 陈欣转动匕首,盯着房门出神。 * 水祝站在春幼幼门口,拍了很久的门,脚都踹上去了,动静大得不少女生开门看来。而门里愣是没点动静,门倒是被抵得死死的。 水祝咬牙切齿,真想暴走。 “罗珊!开们!”水祝使劲拍门。 周开开揉着眼睛走过来,疑惑地问:“珊珊不开门?” 水祝忍住气,点头,一个头点下去,还是没忍住,提脚踹在门上。 她是不是该高兴罗珊守门守的很好,这样踹都踹不开! “不会也被……”周开开震恐地瞪大眼睛。 水祝摇头,不是出事,是罗珊睡着了,睡得太死,她都听见黑曼巴在门缝颤蛇信子。 “罗珊!你再不开门,我就把你的饭倒了!”水祝恶狠狠地吼 没一会儿,门外后响起板凳挪动的声音,然后重物在地上摩擦的沉重声。 房门打开,罗珊睡眼惺忪地问:“水水,吃饭了啊。” “是的,饭好了,去吃吧!”水祝气汹汹地擦肩进屋。 罗珊模模糊糊“啊”了一声:“那我洗把脸啊。” 水祝自动屏蔽她的话,她再听,大概会忍住给罗珊的头来一捶。 她深呼吸几次,坐在床边的板凳上看春幼幼,惨白的脸色稍微恢复一些,伤口严重程度不敌陈欣三分之一。 插在陈欣身体里的那把镰刀,她砍过很多东西,就算上面没有蛇血,也多多少少有蛔虫和蛆的残肢,该感谢她喝过小蛇血后的血太好用,不然陈欣哪能醒这么快。 “开开,你和珊珊去煮饭吧。”水祝回头对周开开说,“多煮一份,陈欣醒了。” “啊,醒了啊?”罗珊震惊一声,跑去看陈欣。 周开开也随着离开。 热闹的房间瞬间清净下来,水祝抚摸左手腕的伤口,不知道小蛇蜕皮怎么样了,有森蚺在楼上守着,不会有事。 她望着昏迷不醒的春幼幼,想起连起身都很困难的陈欣,心情复杂。 陈欣醒了,不想直接被淘汰,必定会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参加第三场游戏。第三场游戏绝不比第二场游戏轻松,跨出城堡,陈欣会变成包袱。 而春幼幼不同于孔珠粒,孔珠粒肚子里有nake要的东西,会有佣人精心照顾。春幼幼不行,她醒不醒都不能留在城堡,留在城堡里最不安全,就是昏睡,也得背出去。 罗珊…… 哎,不能想珊珊了。 水祝叹气。 带着两伤走森林,小蛇还在蜕皮,不知道多久能蜕完…… 头疼,脑仁疼,喉咙疼,到处都疼。 水祝痛苦地伏在床上,鼻端全是从床垫上传来的腥臭。 她吐出一口气,起身为春幼幼收拾物品,必须带的东西,放置在柜子上。 她们需要背包,足够装很多东西的背包。 整理一些必需品,把医生留下的药一并放上去。 正准备坐下歇口气,周开开端饭来,“水水,你吃完饭,我来守。” “珊珊呢?”水祝没有应她。 “给陈欣送饭去了。” “嗯,今天是最后一天,你回去收拾收拾行李,省得明天落下什么。”水祝说。 题外音就是不让她守春幼幼。 周开开想得明白,她只是和她们搭伙吃过几顿饭,春幼幼刚遭遇事故,交给谁来守都不放心。 看着周开开离开,水祝随手吃口饭菜,将剩下的饭菜喂墙边的阿呆。 阿呆探两下蛇信子,缩回去,盘着尾巴呆呆地趴在那里。 还是她的小蛇乖,喂什么吃什么。 “水水,吃完没,我去洗碗。”罗珊从外面探头进来。 水祝把碗放餐盘里,端出去给她,“你路过陈欣门口时,告诉她下场游戏的事情,让她做好准备。” “刚跟她说了。”罗珊说。 “嗯,你也去收拾行李。今晚你再辛苦一下,守守幼幼。”水祝觉得自己操心得像个老妈子。 她想来守幼幼,但不放心小蛇一个人在上面,短时间下来看看还行,时间长了,总觉得不安。 脑里刚转过小蛇 ,楼上传来惊叫。 水祝愣怔一秒,拔腿往楼上跑。 三楼走廊上,两个女生互相搀扶着站在森蚺尾巴一米开外,害怕地盯着森蚺尾巴,想绕过又不敢乱动。 水祝跑过去,摸上门把手,房门紧闭,门缝里传出阵阵热气。 她隔着森蚺的尾巴,冷眼看向她们,“上来做什么?” “就是,就是……想找你说几句话……”女身不知是被水祝吓到,还是被森蚺的尾巴吓破胆,说话都在抖。 “什么事?” “昨天、昨天我看见春幼幼……” 作者有话要说:我又来二更了! 谢谢 飞星 的营养液,吧唧~ 第95章 95 “昨天、昨天我看见曾颜去找春幼幼……” “然后呢?”水祝问。 女生说:“春幼幼受伤一定和曾颜有关!” 水祝笑起来:“你怎么知道幼幼受伤了?” 昨天, 医生来的快,去的也快,后来她们守在房间里, 门外没有人经过 , 那时候的女生们都还在餐厅吃饭。随后是佣人们将267悬挂在走廊外, 之后她们才陆陆续续上楼。 仔细算来 , 她们和医生出现离开的时间点完全错开。 那么,她知道的春幼幼受伤这件事, 可真值得人深思。 说话的女生没有料到水祝不仅不关心曾颜为什么找春幼幼,而是出其不意问她为什么知道春幼幼受伤。 为什么知道?因为她看见水祝被267叫进房间,曾颜浑身是血离开春幼幼房间, 她知道水祝和春幼幼会死,不仅是她们,罗珊也会死。 很多人都知道。 然而水祝和春幼幼出乎她们的意料之外, 两个人不仅没有死, 春幼幼还被救回来。 女生支支吾吾半天, 说:“我看见曾颜——” 话音截然而止 ,她被身边的女生拽一下, 另一个女生怒气冲冲对水祝说:“这城堡里谁不知道春幼幼受伤啊!我们好心告诉你你爱信不信!走!”说完,拽着人走了。 两个女生疾速消失在楼梯转角。 水祝看了几秒,开门进屋, 房间里闷热难耐,火炉烧到最热,甫一进去, 热得满身是汗。小蛇安安静静躺在毛巾里,褐色的蛇鳞像干枯的干柴,又脆又粗糙。 她抬手抚摸小蛇的小脑袋,光溜溜的小脑袋都是干硬的。 怎么就养不好呢,她都给他吃很多绿色健康食物,每天喝许多水,为什么还是干巴巴要苍老的模样? 是不是得每天帮他抹润肤露,保养身体 ,才能长得滑滑嫩嫩,变成大蛇? 水祝皱皱眉,算了,还是小小的好,太大装不下,有点怕。 她收回手 ,扯起散开的毛巾将他裹好。 毛巾的角刚搭上去,整个毛巾往上拱起,扭麻花一样卷卷,又瘫下去。 水祝惊讶地看着,见瘫下去的毛巾良久再没有动静,伸手掀开,一条皱巴巴的蛇蜕随着散开的毛巾掉下来。 她赶紧伸手接住,细看之下,竟发现小蛇已经完成蜕皮,正舒舒服服瘫在毛巾里睡得香喷喷。 干褐的蛇鳞变成幽暗的墨绿,细小的浪花泛在鳞片上,波光粼粼,小脑袋光溜溜,摸起来比刚才舒服很多,像玉一样冰滑。 果然,还是刚蜕皮后的小蛇最漂亮。 她以前见过刚蜕下皮的小蛇 ,也没有这一次好看,可惜的是,每次蜕皮后只美丽几小时,然后又会变成奄奄一息的模样。 水祝把蛇蜕放进盒子,关掉火炉,开窗通风。连同毛巾一起抱在怀里,一下又一下摸小蛇的新生鳞片。 趁着现在最美的时候,好好摸摸看看他。 手心的小身体,舒服地翻个身,肚子朝天地躺着,微开的蛇嘴里,蛇信子卷起又松开,松开又卷起,在睡梦里,玩得不亦乐乎。 水祝抱着他下楼,罗珊百无聊赖地坐在春幼幼门口,眼睛一眯一眯地打瞌睡。 “珊珊!有蛇进去了!”水祝站在她面前,低头逗她。 罗珊吓得猛抬头,蹭地站起来,往屋里看,“哪哪哪哪?”晃一圈,没找到,提脚踹了黑曼巴一脚。 看她迷糊的样子,水祝“噗嗤”笑出声来。 她说:“珊珊,你回去休息吧,我在这里守。” “啊?刚才楼上怎么回事啊?”罗珊打个哈欠,坐在板凳上问她。 水祝说:“有人上去找我。” “你不是在这嘛,直接过来啊,不懒得跑啊!” 水祝扬眉笑,是啊,都知道她在春幼幼这里,还用上楼找她? 明知楼上有森蚺还上楼,明显目的不纯,怕是告诉她曾颜找春幼幼这件事也只是顺势而为,给她们上楼找借口而已。 水祝将小蛇包裹好 ,说:“你回去收拾行李吧。” “那我回去了啊,你有事大声叫我。”罗珊起身踹踹黑曼巴。 “珊珊,不必要的东西能省就省,我们还要背土豆。”水祝提醒道。 罗珊立即接道:“那就只带内裤得了!” 水祝愣怔,登时笑出来:“行呀,等进了森林你别叫哦。” 罗珊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反驳的话,只得听话地回去收拾行李。 人一走,整个房间寂静得只有自己的呼吸声。 水祝坐在桌边,望着床上昏迷不醒的春幼幼出神。 陈欣已经醒来,注定要参与第三场游戏,春幼幼不知道几时可以醒,如果明早之前没能醒过来,后面会怎么样,她推测不出来。 如果春幼幼能在今天之内醒过来,就好了。 水祝摸上左手腕的伤口,她的血能不能让春幼幼醒过来? 手腕的伤口凝结着薄薄的一层疤,很整齐,被小蛇啃平整的。 小蛇可以治伤! 水祝猛地回神,低头凝望腿上裹着毛巾酣睡的小蛇 。 他已经完成蜕皮,应该会满足她无理的要求吧…… 水祝掀开毛巾,露出甜睡的小蛇,那细小的蛇信子,在睡梦里都在卷,安宁得像个婴儿。 戳上他脑袋的手顿住,掀起毛巾盖上去裹好他。 蜕皮那么辛苦的事情,他刚蜕完,肯定很累,先让他好好休息,假若春幼幼明早还不醒,再叫叫小蛇想办法。 他很小,但是聪明。 水祝手撑着头,靠在桌上神游。 大抵是看见春柚柚平安回家,知道她会来救她们,心底竟莫名地稍微松懈一分。 阳光从窗口洒进来,房间寂静得人晕晕欲睡。 水祝打个哈欠,有点儿理解罗珊能坐着睡着,她也开始犯困。 起身绕着屋里走两圈,探探春幼幼的温度,又看看小蛇。 小蛇已经翻个身,改为趴着睡。 她轻轻戳戳小蛇的尾巴尖,听着时不时从门口走过的脚步声。 现在这种情况,很少有人出门才对,然而,自从她在这里后,门口的脚步声似乎变得很频繁,并且很轻。 走过,隔一会儿,又走回去。没多久,又走过,回去。 来来回回,左邻右舍串门都没有这么频繁。 水祝抿抿嘴,回头看墙边的阿呆,真呆,门外有人,依旧还缩在墙边,纹丝不动,蛇信子都没有探过,两颗眼珠像得了白内障一样灰蒙蒙。 她又看小蛇新生的蛇鳞,很漂亮,炫眼,不仅蛇鳞好看,变成男孩子也很好看,好看得眼睛找不到方向。 门口来来回回的脚步声一直持续到窗口的明亮阳光变成橘黄的夕阳余晖,洒在窗棱上,折出斑驳的光。 水祝探身出去,黑土四处都是蛇,冒出来,又钻进去,成群的,单独的,肥壮的蛇躯蜿蜒成一节节的蠕虫。 远处的森林在夕阳下变得漆黑,深邃透不进光,像吃人的血口。 围在森林边界的装甲车,不知道在几时撤走了。 水祝突然想起刘东说“杀他”,杀nake。刘东给了她除游戏第一名和春柚柚以外的另一条活路,只是他没有告诉她nake在哪里,哪种情况才会出现在城堡,或者说可以见到他。 如果有机会,她真的很想将他剐成肉片煮汤。 “水水!吃饭了!” 房门被罗珊直接踹开,她端着餐盘放在桌上。 水祝走过去,问她:“你来的时候,有谁在走廊上?” 罗珊努力想,“忘记了。” 水祝默默地端起碗,她现在有种做什么都在为难罗珊的感觉。 “周开开呢?”她换个话题问。 罗珊说:“端饭给陈欣去了。” 水祝点点头,“今晚还是你来守幼幼,” “好。”罗珊催促她,“水水赶紧吃啊,菜冷了,吃完了说。” 还想说话的水祝默默闭上嘴,快速吃完饭,放下碗筷,正要再和罗珊说点什么话,她已经端着餐盘跑了。 水祝望着大开的震颤的房门,实在没忍住,两颗眼珠翻上天。 眼睛刚翻转过去,她猛地捂住双眼,摆正眼珠。 不能学小蛇! 她上去反锁门,又关上窗,窗户没有锁,无法从里面反锁。 水祝扯扯头发,想法子用什么将窗户关死 ,她有点怕罗珊把门堵死后忽略窗户,现在对任何人都不能掉以轻心。 其实她想自己守春幼幼,但是为了明天能让春幼幼苏醒,她不能呆在这里,必须长时间离得远远。陈欣被她喂血后,不仅没有死,还醒得很快 ,当时喂血是情急之下做的,没有考虑太多,不知道有没有引起nake的注意,如果因为她守了春幼幼后,春幼幼也立马苏醒,那她大概率会被送到某种诡异的地方,变成诡异的人。 水祝丢开头发,她想把阿呆栓在窗上,尽管阿呆不凶,好歹可以凭借它那张蛇嘴唬唬人。 想着便转身去找东西套阿呆。 东西没有找到 ,撞上一张面无表情又好看的脸上。 面无表情的脸上,一双漆黑的漂亮大眼睛,朦胧水亮又迷惑,平白为那张精致得没有生气的脸添了点烟火,呆呆又茫然。 俗称一脸懵逼。 那个懵逼的男孩子,薄唇抿成直线,闷闷地抽打自己的大尾巴,大尾巴甩在桌上,直接扇破桌子,椅子飞在墙上,又“嘭咚”砸在地面 ,碎成几半。 水祝猛然从剧烈的声响中回过神来,条件反射去关窗,手指戳在窗户,才发现自己已经关上了。 她急切地跑过去,抓住他,“快变回去!” 裸露的手臂被又小又软的手抓住,小蛇骤然瞪起眼,双手紧紧抱住头,“刷”地变成干巴巴的小蛇,掉在她的手臂上。 水祝一手托着他,一手抚摸他。 她凑上去,悄声说:“等我们离开这里,找个没有人能看见的地方,你就可以随时随地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小蛇乖,先忍忍。” 她发现,小蛇真的很喜欢变身,变出自己的大尾巴。 小孩子,都喜欢新鲜的一面,如果有一天她长出翅膀尾巴,也会忍不住每天变出来满天飞。 手臂上的小蛇目光空洞地盯着天花板。 头顶凉幽幽的触感还在,又光又凉,比他的鳞片还要光滑。 光的,光的,光的。 竟然是光的。 还是光的。 他蜕的头发呢? 他的头发呢? 头发呢?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 ,今天出了趟远门,回家迟了,没有码多少字,让我明天来加更!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three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团团 20瓶;深渊里的欣光 12瓶;安格妮丝。 2瓶;飞星 1瓶; 第96章 96 “怎么啦, 是不是没有睡饱?”水祝抚摸他的头。 小蛇歪头躲开,睁着眼珠不理她。 水祝顿住手,她又开始摸不透小公举的心了。 “蜕皮很辛苦, 是不是饿了?”水祝努力揣摩他糟糕的心情。 显然, 没有揣摩到位。 小蛇转动眼珠 , 直勾勾地盯着她的头发, 他想要。 水祝顺着他的视线看向散在胸口的长头,她抓起长发, 伸到小蛇脸前晃晃,小蛇的眼睛跟着头发尖转来转去,随后, 她猝然将头发甩到身后。小蛇“刷”地就追着头发飞上她肩膀。 水祝“咯咯咯”笑起来,一手提他下来,一手将自己的长发拂到身前, “呐, 给你玩。” 长发洒在他的身体上, 小蛇立起小脑袋顶上去,使劲蹭, 光溜溜的头上顺滑又柔软。 他好喜欢! 小脑袋蹭上去,柔顺的头发滑下,露出他光秃秃的脑袋, 小蛇嘶嘶几声,追着散下去的头发又顶进去,在细软浓密的黑发里钻来钻去。 见他玩得起劲, 水祝赶紧趁热打铁:“小蛇,你能不能让幼幼醒过来?” 在头发里窜来窜去的小蛇顿时停住,像朵出土的小蘑菇,钻出一颗小脑袋,盯着水祝。 “我……”水祝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被一只冰凉的手捂住双眼,视线暗下,只剩脸上冷润的冰凉触感。 小蛇的大尾巴卷起她,向床边走去。 他甩着尾巴正想扇墙边的阿呆。 水祝突然说:“现在别,明早让幼幼醒来就好,伤口别管。” 小蛇歪头嗅她的发香,又摇着大尾巴离开床边,游走时,对墙角的阿呆“嘶嘶嘶”。痴呆的阿呆一下子就立起身来,颤着蛇信子回应他,蛇鳞紧绷 。直到小蛇游到门口,它才倒在墙角,又缩起来。 门外传来响亮的脚步声,步子跨得又大又重,没一会儿就到门口。 小蛇脑袋埋在枕头的肩窝里蹭蹭,她的满头秀发轻飘飘抚在他光溜溜的头上,舒服得忍不住嘶叫。 他甩甩尾巴,在房门把手被拧动时,松开捂住枕头的手,变成干巴巴的小蛇缠在水祝脖子上,将自己藏浓密的黑发里。 “水水!开门啊!”罗珊拍着门大叫。 陡然失去小蛇尾巴支撑的水祝,双脚落地时踉跄几步,手扒上房门,顺势打开。 罗珊抱着大箱子进来,箱子直抵她的咽喉,走路都得昂起头看路。 “这是什么?”水祝帮她抬到地上。 “行李啊!”罗珊拍拍大箱子,踩着满地碎桌椅的狼藉,“这是干嘛了,桌子都烂了?” “这么多行李,你准备把土豆装哪?”水祝顾左右而言他。 “我也觉得多。”罗珊果然没有再问,打开箱子,将里面的东西露给水水看,“香水,花露水,防晒霜,洗澡帕,铺盖……怎么着也得带啊,化妆品都没装,鬼知道它突然多这么多。” 水祝扶额,“珊珊,我们不是出门旅游……那是我替幼幼收拾的,你参考一下?房间里有手电筒吗,记得带上。” 罗珊从箱子最下面捞出手电筒,还有刀。“带了,都在这里面。” “嗯,你慢慢收拾,我上楼。”水祝走两步,不放心地回头,“睡觉时,记得把阿呆放在窗口,锁死门,让黑曼巴守着。” “知道了,水水回去吧,赶紧回去睡觉。”罗珊挽起袖子,将大箱子翻个底朝天,里面的东西全倒地上。 水祝叹口气,替她关好门,走廊上空无一人,佣人也没一个,只有267的尸体散发出难闻的臭味。 她回到三楼,将黑土里的土豆刨出来,在墙角堆积成一座小山,小蛇卷起番茄塞进她嘴里,水祝咬住吞下,说:“你自己吃,我不吃。” 不吃,就吐出来,他吃。 小蛇翻白眼。 然而,水祝没有接受到他的意念回答,嚼咽几下,吞进肚子,抬起手背抹掉额上的汗水,继续刨土豆。 小蛇回房间叼毛巾搭在她头发上,时不时戳着毛巾角给她擦汗。 这倒节省了水祝的时间,两三下刨完土豆,装进编织兜里,抱一兜回去,剩余的全部留在墙根土边。 森蚺的尾巴从楼上掉下来,小蛇顺着尾巴飞上去。 难得他愿意做除了睡觉以外的事情,水祝也不管他。 水祝拍拍手上的泥,进浴室洗澡。 出来时候 ,小蛇正躺在床头柜上 ,身旁放着几把刀。 水祝看得欢喜,她的镰刀已经缺口,变得很钝,是时候该换一换。 她抱着小蛇去给他洗澡后,放进被窝让他睡觉,打开窗户,自己睡在靠窗边,仔细听楼下的动静。 夜晚的风刮进来,吹得满屋都是凉意。 水祝缩缩肩膀,翻身裹紧被子。被子一暖和,再也忍不住睡过去。 等她睡熟后,小蛇爬出被窝 ,飞过去戳上窗,变出大尾巴,蜷在床上,将她紧紧搂在怀里睡觉。 庞大的黑影晃在窗外,小蛇睁开眼,映在窗户上的黑影陡然消失。 他歪头,望着枕头熟睡的脸庞,光溜溜的脑袋凑上去埋在她的颈窝,暖和的温度从她脖子传到他的头顶,头顶神经能感受到枕头脉搏跳动的声音,鼻端萦绕的都是她身上的香味,还有细软发丝的触感。 他闭着眼睛,在枕头的颈窝里埋了一宿,没有舍得进入睡眠。 过了今晚,在城堡外面,极有可能再也睡不到枕头了,再也不能变出大尾巴来缠她。 她特别小 ,能整个人藏进他的大尾巴里不被发现,如果她能抛弃罗珊她们,他可以在海边带她走。但她那么蠢,肯定不会丢掉罗珊和春幼幼。 窗外天光大亮,外面传来佣人穿梭在大厅的脚步声 。 小蛇压在枕头身上 ,依旧没有动。 直到楼下传来罗珊的大吼大骂,抱在怀里的枕头动了动,他才念念不舍地从她的颈窝里抬起头,伸舌舔了她一口,不情不愿地变成干扁的小蛇缠在她的脖子上,将小脑袋继续埋进她的颈窝里。 水祝迷迷糊糊醒过来,抬手捂住眼睛,难受地呻.吟。 前晚没有睡觉,昨晚又睡得很晚,白天也没得休息,好不容易睡上一觉又没睡几个小时,眼睛又干又涩又痛又胀,连带着扯得牙根都疼,牙根疼牵连得头也疼鼻子也疼,一处感染一处,到最后落得浑身都难受,疼得胸口闷,呼吸困难。 她哀叹两声,艰难地翻身爬起来,随着她的动作,小蛇悄悄从她脖子上滑下,看见她走进浴室,飞身跃上柜子,往玻璃杯里滴下唾液,倒进水搅匀,然后飞回床上,蒙在枕头睡过的暖和地方,露出两颗黑眼睛在被窝外,盯盯浴室门,又看看柜子上的水杯。 左右看看一会儿后,水祝从浴室出来,换上衣服,随手捞过柜子上的水杯一口喝下。 见她喝完,小蛇开心地翻个滚,藏进被窝里使劲嗅枕头的香味。 水祝又清理一遍应该带的东西,轻轻抱出小蛇装进衣兜,下楼去看春幼幼。 刚走上二楼走廊 ,听见罗珊的大嗓门,她赶紧跑过去,拍门叫:“珊珊!” 门背后的重物被挪走,罗珊大开门,气急败坏地说:“水水你来得正好,草他妈的阿呆,刚才竟然咬幼幼!”罗珊说着,提脚往床底的阿呆踹去。 阿呆扬起白内障的双眼,对小蛇吐吐信子,蜿蜒着身体钻到床底缩着不出来 。 阿呆也是怕狠了罗珊的脚。黑曼巴怂在墙根,也把自己缩成一团。 “怎么回事?”水祝走上去看幼幼。 “鬼知道怎么回事啊!”罗珊大声说,“幼幼突然叫了一声,我睁眼就看见阿呆爬在床上咬她,要不是我扯下来,幼幼没醒都给毒死了!” 春幼幼搭在被子外面的手臂上一连几个牙洞,明显是被阿呆连咬几口,浸出几珠血珠,不像有毒的样子。 “阿呆一向很安静,怎么突然咬人?昨晚发生事了?”水祝从药箱里拿出棉签,为春幼幼消毒。 罗珊嘟囔两下嘴 ,不知道该怎么说,昨晚她睡着了 ,哪知道发生过什么,要不是春幼幼突然在她耳边叫起来,她也不会醒过来看见阿呆正挨在她脸边咬春幼幼。 “珊珊,叫佣人来,说幼幼醒了。”水祝丢掉棉签,伸手去探春幼幼的额头,没有发烧的迹象。 等罗珊出门后,她摸摸衣兜里的小蛇,小蛇翘起尾巴尖在她手里画圈。手心痒痒,水祝握紧手,小声问他:“是你做的吧?” 尾巴尖在她手心点点。 和他有关,但是不是他咬的,是他叫阿呆咬的,咬两口就疼醒了 ,不用浪费他宝贵的唾液,多好的主意。 “为什么要阿呆咬幼幼?”水祝疑惑地戳他的尾巴。 小蛇歪头,张嘴:“嘶嘶嘶。” “嘶嘶!”水祝接道。 小蛇两眼一翻,瘫倒。 手心里的尾巴软趴趴软下去,水祝不由地笑起来 ,她戳他的尾巴,问他:“是不是很难听?” 小蛇再次翻眼,她嘶的和蛇嘶的完全不一样,但是小蛇:“好听。” 真会哄骗她。 水祝“噗嗤”笑出来。 正这时,罗珊和艾弗瑞走进来。 艾弗瑞只是随意看了春幼幼一眼,转身对她们说:“请九点,准时到大厅进行二次测试。”眼神深深扫过水祝。 那眼神,水祝完全可以肯定自己在蛇味测试时很有问题,难道她的蛇味值其实为零,是刘东和艾弗瑞故意让她得第一? 艾弗瑞没有给她时间疑惑,说完话,就直接走了,也没有给与任何一句关于春幼幼的话。 罗珊被水祝支去煮饭,水祝去看看孔珠粒,又叫醒陈欣,回到春幼幼房间时,正好饭熟。 水祝一边吃饭,一边看床上的春幼幼,她有点担心。 “幼幼能醒吧?”她担忧地问道。 罗珊以为水水在问她,忙接道:“能啊,刚还叫了!” 水祝“嗯”了一声,在小蛇的尾巴点在她腰上时,她才算松下一口气。 能醒就好。 几人吃饭完,城堡八点五十的铃声响起,走廊上开门关门声此起彼伏,女生们三五成群地去大厅中央。 周开开搀扶陈欣下去。 水祝蹲在床边叫:“幼幼?” 连叫几声,床上的人依旧没有动静。 她小心翼翼扶起春幼幼,让幼幼贴上罗珊的背,背下去。 刚下楼梯,春幼幼痛苦地哼出两声,颤动眼敛醒过来。 视线迷迷糊糊落在罗珊脑袋上,又转向水祝,然后哇地一声哭出来,叫她:“姐姐……” 水祝一下又一下摸她的头,没有应。春幼幼是想柚柚了,不是真的叫她姐姐。 罗珊把春柚柚放到266的座位上,水祝蹲在她身边无声地哄她小会儿,在她停止哭泣时,才回到自己座位。 “hello,亲爱的女士们,早上好——”随着九点铃声的结束,nake出现在墙上。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three、团团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木瓜 10瓶;想瘦的扶子 6瓶; 第97章 97 “恭喜你们顺利终结第二场游戏。”nake说, “来,让我看看谁最有潜力成为第一名。” 一台台测试机摆上高台,透明容器注入清水, 几十个医生一本正经坐在容器侧后方。 女生们忐忑不安地坐在座椅里, 谁也不敢先迈上高台, 都在怕, 怕自己的蛇味值不达标。 上一轮游戏结束时,艾弗瑞讲过蛇味值低于二十, 将被淘汰。 没有人可以保证自己的蛇味值大于二十,或者等于二十,包括在第一场游戏结束时测试蛇味值很高的女生们, 她们都将多余的蛇味值兑换了阿伏帞,仅剩下的蛇味值或许会降低,谁也无法肯定自己的蛇味值一定会增加。 容不得她们沉默太久, 佣人上前来请她们。 依照顺序, 从201开始, 一个个走上高台,站在测试机前, 将自己的蛇放进装有清水的容器。 水祝从衣兜里摸出蛇,不等她用眼神寻问,小蛇摇摇尾巴, 自己跳进水里,清水迸出不大的水花,小蛇在水花里荡来荡去, 从水面沉到水底 ,又从水底浮上水面,玩得不亦乐乎。 水祝抿嘴笑,抬头看眼对面的墙,正对高台的墙上浮现出几份信息表,有几个女生已经测试完毕。 她站上测试机,测试机亮起白光,正对她的墙面浮现她的信息。 编号:230 姓名:水祝 年龄:18 身高:160 体重:41kg 血型:o 健康:一般 体力:一般 蛇味:60 【身体素质一般,请加强锻炼。】 水祝望着自己的信息表,内心止不住的疑惑 ,蛇味值一厘米未变,故意的? 潜在水里的小蛇睁着两颗眼珠,透过清水看枕头的信息。 假。 他是最纯正的蛇,最优秀的蛇,最聪明的蛇。枕头喝过他的血,怎么可能才只有60,他用鼻子嗅嗅,都知道不止是六十。虽然没有他纯正,但比绝大多数的蛇好几百倍。 医生拿着橡胶管绑在水祝手臂上,撕开塑料袋,取出针头。 水祝吓大跳,抱住自己的手退下测试机。 “噶嗝额啊——”医生抬手招她过去。 水祝连退几步,转头看周围的女生都在抽血。 第一次测试时,没有这一关啊。 她紧张地盯着小蛇。 抽她血了,会不会发现她的血和正常人不一样,是不是会发现小蛇的不同? 正乱想间,艾弗瑞走过来,站在医生身侧,微笑着对水祝说:“请水小姐配合。” 水祝突然就不慌了。 测试蛇味值时,她的蛇味值一定是有问题的,却依旧被医生和艾弗瑞测成这样 ,她们必定是勾搭好一起隐瞒什么,就像刘律师隐瞒她的治愈能力一样。 血,尽管有问题,也能被她们隐瞒下去,除非刘律师放弃她,就目前情况来看,似乎并没有。 水祝撩起袖子伸手过去。 医生捏着针管,一针扎进去,小小的透明瓶接上,装上三分之二时,医生拔.出针管,盖好瓶盖,在上面贴上标签,放到一边。 艾弗瑞仅在旁边呆了三十秒,又走到另一个女生身旁,连续几个不愿意抽血的女生都被她温和地“问候”一声。 墙上的nake垂头盯着电脑 ,手指在键盘上游走,没有看她们。 水祝伸手去捞小蛇,小蛇被她抓住,又像泥鳅一样,从她手里滑走,沉到水底,翘起尾巴对她摇尾巴。 真是调皮。 水祝笑起来,踮起脚尖,将整个人挂在高高的容器上,手臂探进水里抓他。 眼看手臂上刚被抽血扎过的地方快要浸到水里,小蛇突然从水底飘起来,蛇信子探到她手臂上的针孔,舔掉那颗小小的血珠子。 水祝反手抓住他,笑眯了眼,那傲娇的笑容就像在对小蛇说:“我抓到你了!” 小蛇翻个白眼,摇摇尾巴,缠上她的手臂。 不是她抓到他,是他自己送上门。 水祝擦干净手上的水,放下袖子罩住小蛇。小蛇安安静静躺在她光裸的手臂上,一动未动。 水祝转身扫视墙上的信息表。 周开开,蛇味值32。 罗珊,蛇味值45。 春幼幼,蛇味值21。 刚擦着20的线避免被淘汰。 水祝回头寻找代替死去的220出现在城堡里的0220,台上台下都没有,墙上也没有220的信息表。显然,尽管0220替代220出现在城堡里,也仅限于出现,并不能参与游戏。但是春幼幼参与了,这或许是nake在直白地告诉她们,春幼幼就是春柚柚,以前的春柚柚真的彻底消失。 水祝继续看后面女生的信息表。 陈欣,蛇味值33。 视线正要扫过陈欣,突然顿住——陈欣没有蛇! 陈欣身前的容器里,空洞得清水都打不出波。 水祝陡然想起,陈欣的老狗,两条老狗都死了,死在那个穿木拖鞋的怪物手里。 没有蛇,没有蛇,陈欣还怎么活? 水祝抬手摸小蛇的头,袖子里的小蛇昂头蹭蹭,隔着衣服似乎蹭得不舒服,在里面翻个身,露出小半边脑袋,睁着两颗黑亮的大眼睛盯着她。 她翕动嘴唇,没有说出来,而是扭动手腕,将小蛇的头对准陈欣。 小蛇不明所以,面无表情地望着弓腰捂住腹部的陈欣。 难道是想叫他为陈欣治疗伤口? 小蛇歪头,看到站都站不稳的春幼幼,觉得枕头让他看陈欣的原因不会是因为整个。 那是什么? 他绞尽脑汁地想,越想,越想让枕头学会蛇语。 如果他把自己的蛇鳞分一半给她吃,或者把蛇信子煮给她吃,她是不是可以学会一点点? 思考间,不经意看见医生在捞水里的蛇。 小蛇终于顿悟——她想让他帮陈欣找一条蛇代替老狗。 枕头这个女人,真是缺什么就让他替补上去。真当他是养蛇的吗,要什么蛇都有? 哼哧,他还真有! 小蛇在她手臂上摇尾巴,有也不给。 水祝不知怎么突然就懂了小蛇的不愿意。 她咬咬嘴,想怎么才能让小蛇答应她。脑里刚闪过一些主意,兀地笑起来,抓起头发放到小蛇脸前。 小蛇那毫无感情的眼睛瞬间亮起来,像装进一轮太阳一样炙热,小脑袋紧随着她晃动的头发转起来。 转过几圈,水祝突然收回头发扔到后背。 嘶! 小蛇瞪眼,这个枕头真是太讨厌! 看着他急速颤动的蛇信子,水祝笑眯眼,她又抓起头发扫在他的颊窝上,小蛇不为所动。 水祝脸上的笑容逐渐变成疑惑,不喜欢她头发了? 正是这疑惑的片刻,小蛇迅速伸出伸信子缠上她的头发,紧紧咬住,发丝在蛇牙上磨得“嘎嚓嘎嚓”。 又变机灵了,都学会使障眼法了。 水祝伸手摸上他磨牙的嘴,冰凉坚硬的触感在指腹蔓延,小蛇刷啦丢开头发,张嘴咬住她的手指,蛇信子缠在上面吸吮。吸吮几口,他舒服地摇尾巴,吞下温甜时,发出叹谓的轻嘶。 缩在角落里的蛇,像得到命令一般,爬出城堡钻进黑土。 水祝任由他舔自己的手指,没有抽出来,眼睛时不时看向陈欣。 当所有女生的信息浮现在墙上,艾弗瑞站在最前面。 艾弗瑞说:“第二场游戏,正式结束。” 空中飘散nake呵呵的笑声:“让我看看。” 随着他的话,正对nake的那面墙浮现出一个表格,蛇味值从高到低排列的表格。 最高70,最低20。 “啧,三个20?”nake嗤道。 被说到的三个人不忍住发抖,她们恰巧踩着20的线,会不会被淘汰。 nake视线没有在表格上停留太久,随后挪向高台,“陈欣,你的伙伴呢?” 陈欣捂着腹部的伤口,哆嗦着嘴说:“找吃的去了。” “呵呵——”nake冷笑连连,手指向表格最后一排的20蛇味值,“给你五分钟,叫不回来,淘汰最后一个。” 表格上排在最后一排的蛇味值20的女生瞬间软倒在地上,为什么会是她?她很努力才拥有20的蛇味值,明明她前面还有两个20的女生,为什么只淘汰她? 女生失声哀求:“别淘汰我!别淘汰我!我什么都可以干,可以干!求求你别淘汰我!” nake淡笑不语。 乞求是没有用的 ,从来都没有。 女生骤然尖声叫起来:“是陈欣的蛇丢了,为什么要淘汰我?淘汰陈欣啊,是她的蛇丢了,淘汰她!她们!她们的蛇味值都是20,凭什么只淘汰我一个!她,她,她,她们都该淘汰,都淘汰,一起淘汰!”女生指着蛇味值极低的那些女生,一个劲叫着“一起淘汰”。 有女生怕到颤抖,极度恐惧nake真的会将她们一起淘汰,有女生被她叫到愤怒,冲上去打了她一耳光。 “要死赶紧死,别拉别人下水!”女生又一耳光扇在她脸上。 跪在地上的女生被扇得扑倒,这一巴掌,像是打碎她的面具,她蹭地爬起来,急速撞在女生身上,拼了命地抓她脸扯她头发。 女生头皮剧痛,一手拽住自己的头发,另一手也扯上她的头发,两只脚凶狠地踢踹。一脚踹到她大腿,痛得她尖锐地惨叫,指甲疯狂地掐进女生脸上,狠命地往肉里抠。嫩滑的肌肤被划破,瞬间淌出血来。 两个女生从台边扭打到台中央,周围的女生纷纷避让,佣人也如同木头一般站在一旁,医生不动声色。 墙上的nake一直挂着笑,笑意没有达到眼底,看起来假得要命。 鲜血弥漫在空中,泡在清水里的蛇立起身体爬出来,蜿蜒在四周的蛇吐着蛇信子爬上高台。 抱团围观的女生们瑟缩一下,紧紧贴在一起挤在医生身旁,极尽全力避开爬来的成群的蛇。 疯狂撕打的两个女生像着了疯魔,不要命地翻滚殴打。一脚踹上蠕动又坚硬的东西,吓得尖叫。 “松开!松手,放开我!有蛇,放开!”躺在地上的女生拼死拽头发推身上的人。 骑在她身上的女生脸上见了血,早已听不得她说什么,一条腿缠住她,一条腿曲起膝盖死死顶在她的腹部,整个人拼尽全身力气往下挤压,顶得地上的人惨叫震耳欲聋。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 飞星 的营养液,么么哒 第98章 98 隔着肚子, 体内的肚肠被死死挤压,在肚里蠕来蠕去,像要爆破一样寻找出口。 棕红的斑蛇爬上曲脚顶在肚子上的女生后背, 冰凉的蛇皮滑上她的后脑勺, 女生猛地僵硬住。地上的女生瞬间趁机而起, 一把推开她, 翻滚到一边趴在台上呕吐,呕得口水从嘴里流出来拉成丝。 蛇群绕过她, 向前面脸上破洞的女生爬过去。尖利的牙齿咬进女生脸上的伤口,撕裂的痛感瞬间蔓延,女生惨叫着张牙舞爪地挥舞双手刨身上的蛇, 双手拼命地乱扒,乱踢乱打地想要踹开咬在脸上的蛇。 鲜血顺着脸庞流下来,染红衣服, 浓郁的腥血蔓延, 蜿蜒在周围的蛇霎时加快爬行的速度, 一窝蜂地爬上女生的身体,将她紧紧裹住勒紧, 在她奋力挣扎的力气逐渐变小时,大张血口想要整个吞噬。 血口刚触上女生的脚,身旁猛地跃过来一条黑白花纹的大蟒, 直接一口咬在女生脚下,嘶下大片的血肉,鲜血“滴滴答答”洒了一地。 张着血口的棕红蛇再也经不住鲜血的诱惑, 一同撕咬起来。 女生被淹没在蛇群里,嘶嚎在肉皮的撕裂声中渐渐被吞没,蛇群.交缠成蛹,张开的血口里全是血肉模糊的皮肉,缠绕成大团大团的蛇被鲜血染成黑红。 五分钟的倒计时还没有打响,女生仅剩的鲜血淋漓的骨头已被成群的蛇抢食吞进。 呕吐到口水横流的女生,缩着身体挤在医生脚下,害怕地打哆嗦。她是排名第二个的蛇味值20的女生,排列最后的女生已经死了,如果陈欣的老狗回不来,是不是就会轮到她淘汰? 不,她不想这样,她不想,她只是想要那个女生闭上嘴,没有故意要抠破她的脸引蛇来咬死她。 她不想,不想被淘汰,不想! 女生缩在医生的板凳下,惊声尖叫起来,骤然的尖叫吓得医生都打了个抖。 绕在医生身边的女生们还没来得及回神,趴在地上尖叫的女生猛地爬起来,顶开医生,冲下高台,一边尖叫,一边向城堡大门跑。 女生跑到一半,被一条蛇绊倒,摔在地上疯疯癫癫大笑起来,笑过一会儿,又开始撕心裂肺地大叫。 又疯一个。 * 倒计时十秒的时间打响。 一条三米长的灰黄斑纹的蛇从楼上掉下来,直接砸在陈欣脚边。 陈欣震惊地瞪大眼,随即一脚踢上老狗,嘀嘀咕咕地骂:“成天乱跑乱跑,一顿不吃饿不死你啊,还知道回来——” 被踢到的老狗陡然立起身体,蛇信子冲陈欣狂颤。陈欣瞬间愣怔,这不是她的狗! 她收回脚,戒备地盯着老狗,要是它敢扑上来,她立马跳下台子。 小蛇无声地颤了几下蛇信子,立起身体的老狗温顺地趴下,蜷缩在陈欣脚边。 陈欣仔细打量它,真的和她的狗一模一样,连纹路颜色的深浅程度都一样,但很明显,不是她的老狗。 倒计时结束,扑倒在台下疯了女生依旧在大哭大笑,并没有因为陈欣的蛇已经回来有所好转。 台上吃完血肉,躺在血泊里的蛇群慢悠悠爬下高台,独留台中央大片的鲜血,没有佣人上去打扫。 “请各位小姐回到自己的位置。”艾弗瑞的话音刚落,台上的女生们像辟邪似的,迅速走下台,坐到自己的座位上。 艾弗瑞站到台中央的血泊里,面朝她们,宣布—— “第一名,江蕙,蛇味值70,奖励一箱食物和一箱野外生存必备品,在第三场游戏中拥有三个寻求帮助的机会。” “第二名,甘丽,蛇味值63,奖励半箱食物和一箱野外生存必备品,在第三场游戏中拥有两个寻求帮助的机会。” “第三名,水祝,蛇味值60,奖励一箱野外生存必备品,在第三场游戏中拥有一个寻求帮助的机会。” 野外,野外,野外。 她们终于听清楚了。 野外,第三场游戏是在野外,她们连在城堡里都无法保全自己的安全,又如何在野外生存下来。 女生们齐齐望向江蕙,她获得了一箱食物和一箱野外生存必备品,她一个人肯定用不了那么多,也没有办法自己独自背走,她们有机会,有机会让江蕙可怜可怜她们,分一些给她们…… 江蕙脸上浮现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尔后,将视线瞟向水祝。 水祝却没有看她,而是盯着甘丽,对甘丽微笑。 甘丽似乎被她吓到,僵硬地偏头不敢看她。她知道曾颜杀春幼幼的事情,也知道267杀水祝的事情。现在水祝这样对她笑,一定是水祝知道这些事情和她有关系。 她不敢再和水祝对视,心虚地将目光投向曾颜,曾颜低着头不看她。 奖励的箱子放在身前,水祝收回视线,目光扫在箱子上,却没有打开。 三分钟后。 艾弗瑞说:“第二场游戏正式结束,下面开始宣布第三场游戏。” “第三场游戏,游戏范围城堡黑土外的森林到海边,游戏时间两个月。规则一,游戏期间严禁回城堡。规则二,游戏终结测试蛇味值低于50者淘汰。规则三,请你们遵守游戏总规则。” “在游戏开始前,你们可用自己的蛇味值兑换阿伏帞,兑换时间十分钟,倒计时开始。” 艾弗瑞说完,走出血泊,像木桩子一样站在医生身侧。 女生们坐在座椅里,面面相觑。 第三场游戏的蛇味值变高了,五十的蛇味值,达不到五十,都将会被淘汰。五十啊 ,现在拥有五十蛇味值的女生不过十五人,这是明确地告诉她们第三场游戏进行大量的筛选,淘汰不需要的,只留下最好的几个人再进行竞争。 作为第一名的江蕙率先走上台,用二十蛇味值兑换五瓶5的阿伏帞。 陆陆续续几个女生上去,兑换的阿伏帞都没有直接进行注射,而是学着水祝要了注射器,将阿伏帞带在身边随时备用。 水祝揪着头发尖思考,她留下保底的五十蛇味值,多余的十蛇味值可以兑换两瓶5的阿伏帞,要两个注射器,可是她有阿伏帞,兑换来没有太大的用处,只是看上注射器。 “水水。”罗珊走到水祝面前。 正在皱眉思考的水祝被惊醒过来,她疑惑地问:“怎么了?” 罗珊说:“你说我兑换多少啊,反正我都没有五十蛇味值,咱们要在外面呆那么久,干脆全部兑换得了。”越说,罗珊越觉得自己想的这个主意可行,于是有些跃跃一试。 水祝赶紧按住她,不让她胡来。 她在纠结两个问题,如果能出海逃走,就应该全部兑换成阿伏帞保证路上的平安,那时候的蛇味值对于她们来说就是一串数字。如果没有成功成为到达海边的第一人,返回城堡里,自身的蛇味值就是保命的武器,少一分都不行。 水祝在心底叹口气,说:“不用兑换,我们还有几瓶。” “啊?还有?不是没有了嘛,咱们要在外面呆两个月,几瓶不够用吧?”罗珊诧异道。 “柚柚走的时候,把她存起来的给我了。”水祝胡乱搪塞她,“行啦,你和幼幼的蛇味值都不高,回去坐着吧,别乱兑换。” 几句话,果然让罗珊听话地坐回去。 水祝走上台,对艾弗瑞身前的医生说:“用十蛇味值兑换两瓶阿伏帞,能不能多给我几个注射器?” 医生不知道听懂还是没听懂,拿了两瓶阿伏帞和两个注射器给水祝。 这是不给呐,水祝接过,抬头望向艾弗瑞,问她:“能多要几个注射器吗?” 艾弗瑞微笑着说:“水小姐可以用蛇味值进行兑换。” 嗯?水祝惊讶一瞬,立即问:“什么都可以换?” “大概是。”艾弗瑞说。 水祝似乎有些懂了艾弗瑞的意思,是说大部分东西可以用蛇味值兑换,而某些不能兑换的东西必须得到nake的批准。 水祝递回一瓶阿伏帞给医生,“这瓶我不要了,麻烦转成注射器给我。” 医生放好退回来的阿伏帞,拿了四个注射器给她。 一蛇味值,换一个注射器,连带她手里未退回去的注射器都给换算进去了,真抠。 水祝抿抿嘴,快速跑回自己的座位,掀开箱子看里面有什么东西,伸手翻翻,又立马盖好箱子盖,跑到艾弗瑞面前,说:“三个野外背包,需要多少蛇味值?” “三十。”艾弗瑞回答。 水祝脑袋泵啦一下,心里暗道真贵。一点蛇味值能兑换1的阿伏帞,一个野外背包就需要十蛇味值。 坑人。 真坑! 水祝使劲扯了下头发,一咬牙,狠心道:“三个!我要三个!” 艾弗瑞向墙边的佣人招手,没一会儿,佣人抱着一个小纸箱过来,递给水祝。 水祝接过,打开检查一遍,又合上纸箱。 墙上,她的信息表上,蛇味值:20。 两个月的艰苦奋斗,被三个背包打回解放前。 水祝在心底哀嚎一声,抱着纸箱子无精打采地回到座位上,真希望她的付出能得到巨大的回报。 比如让她又快又安全地到达海边,最好是第一个到达的人。 十分钟很快结束。 几乎每一个女生都用尽自己的蛇味值去兑换阿伏帞,都在孤注一掷。不是死在森林,就是淘汰在测试后,或许从森林活出来,也拥有足够的蛇味值撑到最后。 都在赌,赌活的机会。 “第三场游戏正式开始,请你们务必在明天正午十二点前进入森林。”艾弗瑞走出来,站在台中央,“先生说,他在海边留下一个惊喜等着你们,希望你们能早日到达海边,第一位到达海边的小姐将拥有额外奖励。” nake的惊喜和奖励? 没有人会选则相信,在她们看来,nake给与她们的只有无限的惊吓和恐惧。 女生们坐在座椅里,谁也没有表现出欢喜,一张张尽是写着丧字饱受折磨的脸。 艾弗瑞说完那句话后,很长时间没有下一句话,只是站在台中央微笑着看她们。 医生们走下高台,台上的一切逐渐被机器车运走。 墙壁上的nake一直处于静止状态,他已经很长时间保持着垂头看电脑的姿势,一动未动。是某一瞬间的画面被定格,nake早消失在镜头里。 水祝望着挂在墙上的画,脑里盘算着怎么才能顺走一幅带走,如果能出海,这就是证据,nake犯罪的证据。 她站起来,离开座位。 身旁的女生看神经病似地盯着她,不可思议她竟然在艾弗瑞没有说可以离开时候想要离开。 水祝仰头问艾弗瑞:“能离开了吗,好像有些饿了,想回去吃饭。”说起吃饭,她状似无限向往,甜甜地笑起来 ,笑容乖巧得像个洋娃娃。 “呵,饿了?”nake的声音陡然飘出。 水祝心头一跳,他没有走,躲在镜头后故弄玄虚。 随着nake的话出口,墙上的定格的nake的画面像倒带一样,卡晃一下,又投下真实的nake。 他在笑,嗤笑。 nake说:“美丽的女士们,看在你们辛苦劳累的份上,我允许你们在离开城堡前饱餐一顿。十分钟,向佣人登记你们最想吃的食物。” 女生们膛目结舌,nake说让她们吃饭,吃她们最想吃的食物! 幸福来的太突然,谁也没有从nake美梦一样的话中回过神来。 直到一个个佣人分别走到她们身前,毕恭毕敬地寻问她们需要什么食物。 女生们终于惊回神,从震惊得不可思议到兴奋地笑起来,毫不犹豫将自己想吃的菜全部说给给佣人。一道菜,两道菜,十道菜,她们根本不会思考自己是否能吃完自己点的这些菜,只是一个劲说,说完脑里还能记住的菜名。 “六份白米饭,六菜一汤,两份炒牛肉,两碗水。”水祝对佣人说。 佣人记下后,转身走到墙边,继续站立不动。 水祝坐回座椅,不动声色地打量她们。 每一个佣人,在登记完毕每个女生的菜单后,并没有集中上报给谁,而是回到墙边当木桩子。 难道现在的科技这么发达,只用她们嘴里说一遍,不知道身在哪个角落里的厨师能立即接收到? 作者有话要说:原本只更新了三千字,写着写着突然加了一千字,刚买了的小可爱们可以刷新一下,直接看后面添加的部分(添加的一千字加在最后的,前面没变哦orz) *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想瘦的扶子 2瓶;飞星 1瓶; 第99章 99 半个小时后。 轰隆轰隆轰隆。 熟悉的声音传递, 大厅中央的高台向两边分开,一张巨大的石桌,从破开的高台里推上来。 轰隆轰隆轰隆。 石桌轻微摆动两下, 停在高台。 石桌上, 美酒佳肴, 鲜果蔬菜, 一叠叠,一篮篮, 一碗碗,整齐地摆放在上面。热食区,热菜的雾气飘散在空中, 传出阵阵诱人的香味。 所有女生坐在椅子里,不断发抖,谁也不敢上去吃。 比漆黑通道里更大的石桌, 比黑土里更加丰盛的晚餐, 比她们曾经吃过更加诱人的食物。 有人忍不住吞咽口水, 双手死死掐自己的腿肉,迫使自己稳住。 水祝仔细打量石桌, 认真在上面寻找隐藏的砍刀和一笼笼装着蜈蚣虫的凹陷处,还有被.操控着随时会飞出来的蛇尾巴和铁皮。 “美丽的女士们,请尽情享用你们最爱的美食, 祝你们用餐愉快。” 墙上的nake似笑非笑地对她们说着绅士的话,尔后,画面定格在他微笑的那一刹那, 他就坐在蛇皮椅子里,蛇信子冰凉的眼神直直地看着她们,隔着镜头看她们在害怕和恐惧。 女生们坐在座椅里,你看我,我看你,谁都在等某一个女生先上去当实验品。 水祝在长达十米长宽的石桌上,找到自己点的菜。 她抬手抚摸小蛇的头,小蛇从袖子里探出一点点,歪头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缠在她手臂上的尾巴在衣袖里点了点。 水祝咧嘴笑起来,盯着那些菜,像看见心心想念的宝贝,站起身,如同被蛊惑一般,拖着自己的座椅,绕着石桌走。 拖动的椅子在地上刮出“嗞啦嗞啦”刺耳的声音。 女生们被噪音扰得烦躁地皱眉,俱是坐着未动,等着水祝走到石桌的一边,放正椅子,坐下。 她们看着水祝把蛇放在石桌上,挪过碗碟放到它面前,任由它自己吃,随后招呼罗珊和春幼幼她们过去吃饭。 罗珊扶着春幼幼,周开开也急忙上去搀扶陈欣,几个人坐到水祝旁边,端过自己点的菜,大快朵颐。 女生们见她们吃得津津有味,再也忍不住,抬着板凳坐过去,开启狼吞虎咽模式,那凶猛的模样,似乎要将自己曾经未吃到的 ,以后也吃不到的全部吞进肚子里储藏起来。 水祝撇开肚子,尽量让自己多吃些,尽管饿得快,吃很饱也比半饱强,现在不需要控制饮食,不需要减肥,拥有足够的体力才是最好。 小蛇吃完一碗饭,水祝又挪过一碗放到他面前。 “不要只吃饭,多吃菜。”水祝夹牛肉放到小蛇碗里,她觉得这个还是挺好吃的 。 小蛇伸长信子,卷起她夹来的菜吞下,然后又开始吃米饭,几乎就不见他吃菜。 “不喜欢吃吗?”水祝疑惑地问他,又夹起牛肉放在他碗里,小蛇蛇信子一卷而去。 看起来没有不喜欢吃的样子 。 于是,水祝又给他夹,各种各样的菜,都分别夹一些到他碗里。 小蛇来者不拒,枕头夹什么菜,就吃什么菜,她不夹就不吃。 来回几次,水祝也发现了他这个坏毛病。 她问:“为什么不吃菜?” 小蛇歪头,为什么要吃菜? “不吃菜不行,要吃才长得大,菜可以补充营养钙质,多吃点,什么都吃点。”水祝苦口婆心地说。 “嗤!”隔着不远处的女生嗤笑起来,“你跟它说,它听不听懂得啊,蛇会吃什么菜啊,白白浪费!” “吃你的了?”水祝掀起眼敛看她。 女生顿时顿住,那轻飘飘撇过来的眼睛冷得像冰,毫无感情的,像看尸体一样看着她。女生蓦地抖了抖手,她好像在水祝身上看见了她在nake那里看到的某些东西——冷漠和厌恶。 她不过就是奇怪水祝的蛇竟然像人一样吃饭,还能让水祝那样和它交流,忍不住说了几句,没想到水祝会用这样的眼神看她。 她惹不起水祝,还不能躲么? 女生挪个位置,闷声吃自己的饭。 石桌边,没有一个女生再发出什么除吃饭以外的奇怪声音,只会时不时在抬头转眼间偷偷看水祝那边几眼。 嚼着鱼肉的小蛇,从颊窝里哼哧一口气,埋头进碗里舔舐米饭时,两颗大大的眼珠翻个底朝天。 人类真是多管闲事的物种,心眼儿没河宽,管得却比海宽。 他家枕头想喂他吃什么,他就乐意吃什么,管她们什么事? 不仅说他枕头,还要偷看他和枕头,真该把她们的眼睛挖出来。 嘶! 水祝为他夹菜时,看见他那乱颤在嘴边的蛇信子,就知道他又在闹气,于是伸手安抚性地摸摸他的头。 “小蛇乖,吃好了吗,吃好了我们回去洗洗睡觉。”水祝喝一杯水,也给小蛇倒一杯。 小蛇吸溜完水杯里水,飞上水祝的肩膀,舒服地瘫在上面。 肚子鼓鼓,他被枕头喂得很饱,这样躺着特别舒服。 水祝等着罗珊几人吃完饭,扶着春幼幼回房间,依旧是让罗珊和幼幼一起休息。 她把兑换来的背包分给春幼幼和罗珊,“收拾好的东西装进去,明早上楼来装土豆。” “水水哪来的啊?奖励里面的啊?”罗珊翻空包,将自己的东西装进去,又想把春幼幼的物品一起装上。 水祝拦住她,说:“个人装个人的,我们必须做好随时都有可能分散的准备,每个人带好自己的东西,分散后不至于什么都没有。” 罗珊觉得她说得有道理,拉好背包拉链丢到一边。 水祝把箱子里的最后一个背包拿出来,递给罗珊,“你去给陈欣吧,周开开的没有,她自己负责自己,我们不管。”她仅剩二十的蛇味值,虽然知道艾弗瑞和刘律师还会包庇她,但万一第三场游戏出现什么意外,她的二十蛇味值根本不够看,或许如她所猜测的一般,自己根本就没有蛇味值。 “她本来就和咱们没什么啊,管她干嘛!”罗珊接过背包,又转向春幼幼,“幼幼你先上床,我拿给陈欣就回来。” 春幼幼点点头,被水祝搀扶到浴室里简单的洗漱后,躺在床上。 “姐姐……”春幼幼睁着通红的眼睛凝望水祝。 水祝心头猛跳,春幼幼真的是在叫她姐姐……压力瞬间袭来,姐姐这两个字还真不好当,特别是现在这种自身都难保的情况。 水祝没有应。 春幼幼认真地看着水祝,说:“明天我不会拖后腿,尽量跟上你们。” “嗯,知道啦,你好好休息,睡一觉明天就更精神。”水祝为她拉好棉被。 春幼幼吸了下鼻子,深深缩在被窝里,只露出深陷在枕头里的小小一颗头。 水祝等到罗珊回来后 ,才起身上楼。 她先替小蛇洗好澡,放到床上,再翻找那半箱奖励物品,里面有一个和她兑换来的一样的大背包,她装上自己的行李,翻出箱子里有用的东西一并装进去。 又从床上摸出私藏的手机,塞到最深处。找了布和口袋将土豆分成几份装起来,和着分成几份的阿伏帞放在一起。 临睡前,将背包检查一次又一次,生怕忘记带什么。 “小蛇,我想要墙上的画,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拿走一幅不被发现?”水祝躺在床上,捞过小蛇捧在脖子上,小声问他。 小蛇翻眼,墙上的画一排排一列列挂得极其规整,不管拿走哪一幅都是一眼可看出来,难道枕头以为大厅里的摄像头和佣人都是瞎子吗? “没有办法是吧?”水祝失望地说。 “嗯。” 水祝叹气。 脖子上的小蛇甩着尾巴去堵她叹气的嘴,转动眼珠说:“有。” 水祝瞬间喜上眉梢,把他提起来压在脸上,用她柔嫩的脸颊蹭他又干又硬的三角头。 真是现实的女人。小蛇翻眼。 小蛇说:“停电,换掉。” 水祝愣了一下,才发现过来小蛇说的是全城堡停电,摄像头停止运作,然后趁机用一张照片换下墙上的照片。 “你真聪明!” 水祝眉开眼笑地赞扬他。 赞扬不过几秒,水祝凝固灿烂如花的笑容,“我们没有照片可以换呀,而且那些照片都被画框裱起来,我们也没有画框呀,还有,停电,哪里能停全城堡的电?” “不算太笨。”小蛇滑下她的脸,窝在枕头的颈窝里,闭眼睡觉。 水祝张了张嘴,突然反应过来,他就是在逗她,根本就没办法! 首先断电就根本没有办法断,别说她出门找到总电闸前就会被摄像头后的人发现,就算让小蛇指示外面的蛇去,也会在蛇接近电闸的前被看见,毕竟整个城堡所供电的地方不止是城堡内部,还有地下,外面森林。 想控制总电闸,难。 水祝瘫在床上,双眼虚幻地盯着天花板,脑里放空,如漂浮在云端,全身又轻又软。 在柔软的云上,她头一歪,轻轻松松睡过去。 * 梦里,她又看见那浓厚的白雾,变成人蛇的小蛇藏在浓雾里,只露出自己泛水波的大尾巴和修长有力的手。 他的手里拿着纸笔,在写写画画什么。 水祝坐到他身边,凑上去看。脑袋搭在他写字的纸,上面全是一团浓雾,连小蛇写下的字的模糊轮廓都看不清。 她还要再仔细辨认时,被小蛇抬手抵住脑袋推开了。 “你挡住了。”小蛇将她的脑袋推到一边,大尾巴缠住她,不让她再凑到纸上去。 哈,长大的小蛇真不可爱,前不久还是她想看就看 ,这才几天,就嫌弃她挡住他。 长大的孩子不由娘。 难过。 水祝抿嘴,小心翼翼问他:“你在写什么……”问得极小声,要是他不回答,就当她没有问过。 小蛇转动笔尖,看着纸上写下的一道道菜,都是她刚才吃的最多的。 他说:“你看不懂。” 水祝撇嘴,还开始嫌弃她了。还是她教他认的字呢,虽然没教几个字,但是启蒙老师是她呀。 算了,不让她看就不看,小孩儿嘛,都有秘密。 水祝打个哈欠,歪倒在他尾巴上,迷迷糊糊睡觉。 小蛇轻轻扇扇尾巴,将她卷起来放到中间最软的地方藏起来。 他听着枕头传出的均匀呼吸声,将手里的纸张一页页翻开,最下面一张,是城堡的结构图。根据他游走过的几个地方,随便画的。 总电闸的位置,在勾引枕头的那个苟教授实验室下面,那十二颗水晶中的其中一颗。 现在他进不去,没办法炸总电闸。 他应该找一找炸弹在哪里,可以炸一炸城堡。 但是他去过的地方,都没有,城堡下面太多地方,四方交错,许多地方他都没有去过。 小蛇丢下笔,松开尾巴凝视熟睡的枕头。 许久,他挪出藏在浓雾里脑袋,弯腰俯下去,光光的脑袋深深埋进她的颈窝里,交颈而卧。 * 清晨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小蛇眯眼看了看,甩着大尾巴压住窗帘的缝隙。 他趴在枕头身上,睁眼呆呆地凝望她,一直望到床边的闹铃“叮铃铃”响起,身下的枕头“唔呀唔呀”辗转,他才念念不舍收回目光,变成小小的蛇蜷在她肚子上。 她的肚子在咕咕叫。 明明昨晚吃了很多,现在还没有醒过来,就开始饿了。 真是比他还能吃。 小蛇翻转眼珠,这么能吃,以后他得用很多东西去换人类的钱,给她买。 正在思考他需要储存什么值钱的东西时,枕头在床上不舍地滚两圈,嗷呜一声,翻身下床,进浴室不用怕浪费水地畅畅快快洗一次澡。 小蛇趁机又往水杯里放进宝贵的唾液,等她出来时喝。 没有辜负他的期望,换好衣服的枕头直接伸手捞过水杯一口喝光,然后把他装进衣兜里,抱着满满一个编织兜的土豆下去煮。 这一兜,是她准备煮好背在包里,在无法生火的情况下可以用来果腹。 刚把土豆放进水里,打开火烧水,从餐厅门口探进来不少女生。 水祝没有搭理,而是把菜刀放在顺手的地方,继续洗土豆。 刚洗完一遍,罗珊和周开开从外面走进来帮忙。 “幼幼呢?”水祝问。 罗珊说:“醒了,在房间,我把黑曼巴留在那了。” “嗯,你们来吧,我上去看看她。”水祝站开,擦干手上的水,“蒸的煮的都可以 ,带在路上吃。菜和米都在那里,把中午的饭菜一起做上。” 水祝走出餐厅,站在门口的女生们纷纷让开,等她走到大厅正准备拐上楼时,她们又围上去。 水祝一边上楼,一边想,其实她房间里还有菜,带在路上不一定能做得出来吃,可以给她们。 正盘算着自己留下还是分给她们填填肚子时,楼上传来房门被猛力砸上的碰撞声。 她快走几步转上楼梯,走廊上没有人,每间房都关得紧紧的。 “幼幼,开门。”水祝抬手敲上春幼幼的门。 屋里的春幼幼应一声,拖鞋踏在地上的脚步声缓慢向门口挪来。 水祝兀地松口气,心想刚才的关门声应该是别屋的女生手劲使大了。 春幼幼打开门,水祝凑进去,问她:“收拾好了吗,需不需要我帮你收拾什么?” “都好了。”春幼幼提过背包给水祝看。 春幼幼的背包不重,里面只有很少的东西。 水祝背到身上,说:“换鞋吧,我们下去吃饭。” 春幼幼艰难地套袜子,一只脚刚穿进鞋子,外面又是房门碰撞关上的剧烈震响。 水祝疑惑地皱起眉,就是手劲大,也不至于接连两次都这样关门呀。 她站起身正要出去看看,坐在床边系鞋带的春幼幼痛苦地哼出声音,一看便知是弯腰系鞋带的动作压到了她的伤口。 水祝忙倒回去,蹲在她面前,帮她将鞋带系紧,尔后,扶起她往门外走。 走廊上依旧没有人。 春幼幼住在这边尽头,隔两个房间就是楼梯,上上下下很方便,但是离201那边的楼梯便很远,刚才的声音似乎是从走廊那边传过来的。 水祝不放心地往孔珠粒的房间望一眼,想搀扶春幼幼绕着走廊走到201那边下楼梯,那样她可以顺路看看陈欣和孔珠粒。 然而,春幼幼的身体经不住大折腾。 水祝只好扶着春幼幼先进餐厅,交给罗珊,再准备转身上楼去看看。 人还没有走出餐厅,外面哄闹成一片,围绕在餐厅门口的女生们飞快地闪开,像看见什么可怕的东西似的。 人群散开,曾颜推着陈欣走过来,陈欣被她推得跌跌撞撞,腹部的伤口崩裂流出血来,引得周围的蛇“嘶嘶嘶”颤蛇信子。 “操.你妈的曾颜!你有种来逮我啊,逮残废的陈欣算什么!”罗珊挥舞着铲子冲出来。 水祝急忙拽住她,全身力气吊上去,才止住暴躁的罗珊。 曾颜冷笑一声,右手匕首顶在陈欣流血的腹部,没有看罗珊一眼,而是对上水祝,说:“把你的食物分一半给我,我就放了她。” “你是不是找错人了?很明显是江蕙得了一大箱食物呀,我就半箱手电筒呀铲子呀什么的垃圾,你确定要?”水祝毫不在意道,“你要的话,我让珊珊上去给你拿。” “少装蒜,水祝你有多少东西,谁不清楚?整个城堡就你物资最多,不管是吃的还是用的,就没有人比得过你,什么好东西,都是那个佣人先往你们那里搬,再分给我们,我们吃的用的,哪一样不是你挑剩的!”曾颜嘲讽道。 在周围看戏的女生瞬间回味过来,这几天被江蕙拿出来的食物,和江蕙昨天获得第一名得到两箱物资,遮蔽了眼。 曾颜说得没错,整个城堡,只有水祝最富有,她们没有的她有,她们有的她根本就不稀罕,江蕙也不过是得到其中一点点,和水祝比起来相差千万里。 原本还看不起曾颜,为陈欣担忧的女生瞬间倒戈相向,齐齐盯着水祝,那愤怒又急迫的模样,似乎是水祝不交出些什么,她们绝对不罢休。 水祝摊手,状似忧伤地说:“行吧,你们觉得我有,我就有吧,要什么自己上去拿。” “谁敢上你的楼,你把东西给我们搬下来,我们不要你全部,只是合理分配。”曾颜极迅速地抓住周围女生的心思,把她们一起拉下水。 有些女生果然觉得曾颜说得好,附和道:“大家都分一样的比例,不会多拿你一个。” 水祝在心底冷笑,要足够分,她们把所有东西分完了也能说还没有分平。 表面上,水祝依旧是那副乖乖巧巧的模样,她压住躁动的小蛇,对罗珊说:“上去把菜和昨天奖励的箱子抱下来吧。” “水水!咱们的东西喂狗也不能给这些狼心狗肺的狗东西!他妈的就该一锤子弄死她们,曾经白瞎了那么多菜给她们,喂猪都比给她们强!”罗珊暴躁地大骂。 周围每一个女生都吃过水祝送给她们的米饭和菜,现在被罗珊这么说,一时之间,脸色巨难看,心里对水祝的厌恶又深一层。 有些东西,就是明知道自己不对,也不准别人说,不准别人将自己的丑陋掀给别人看,她们需要美化,从别口中出来的她们必须是大方又美丽,值得人称赞的。 曾颜一刀扎进陈欣的伤口,本在流血的腹部,鲜血冒得更汹了。 “现在就给我们,不给大家都同归于尽,反正没有食物出去也是死,死在城堡里总比死在森山老林里好!”曾颜情绪激动地握着匕首,又往伤口里沉陷一分。 陈欣痛得闷哼出声,脸色惨白得嘴唇都在哆嗦。 罗珊大吼一声,如同发狂的豹子一样,冲上三楼,抱着一箱东西凶猛冲下来。 “打开。”曾颜指使道。 罗珊一脚踹翻箱子,里面滚出新鲜的蔬菜,还有手电筒,绳子,雨衣等各种野外物品,满满当当一筐编织兜的土豆顺势倒在地上,在光滑的地砖上满地打滚。 围在旁边的女生们瞬间涌上去疯抢。 作者有话要说:前天说好的加更来了!清账,可爱.jpg *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絎君 20瓶;巨怂的小怂包 10瓶; 第100章 100 土豆在地上滚两圈, 很快被她们抢走大半。 曾颜愤恨地咬牙,一把丢开陈欣,冲过去抢土豆, 抢大箱子里的一切东西。 几个女生扑在箱子上, 快速翻找自己要的物品, 捞起来塞进衣服里紧紧抱住。 罗珊跑过去扶起陈欣, 扯着衣服按住她流血的伤口,架着她进餐厅。 水祝提脚向趴在大箱子上背对她的曾颜走过去, 箱子对面面朝她的女生看见她,惶恐地抱着抢到的东西,快速躲到一边。 “曾颜, 我们谈谈。”水祝拍拍曾颜的肩膀。 曾颜顿住手,抓着匕首,抬头烦躁地看她:“谈什么?” “我有阿伏帞, 想和你换点东西。”水祝后退一步, 笑意盈盈地摸出衣兜里的阿伏帞, 瘫在掌心。 曾颜双眼攸地亮起,内心想这个人怕不是傻子?她刚给了她的朋友一刀, 她却还想和她换东西。 曾颜站起来,面朝她,笑问:“换什么?” 水祝伸手将阿伏帞交过去。 曾颜疑惑两下, 试探性地抬手去拿,水祝站在那里乖巧得不像话 ,就像端着一盘刚做好的点心在讨好生气的妈妈一样。 真是个憨逼。曾颜在心里暗骂一声, 一把抓过阿伏帞握在手里,随后问她:“你要什么?” 水祝双手紧贴摩擦一下,揣进衣兜,往大厅走,一边走一边说:“我有个疑惑——” 曾颜紧跟在她身侧,把匕首和阿伏帞塞进衣服里,“疑惑什么?” “疑惑这到底痛不痛——”水祝突然狠了声音,在曾颜愣怔的瞬间,抽出刀狠狠刺进曾颜的腹部。 水祝揪住她的头发,将曾颜扯得往后仰头,军士刀深陷腹部只余刀柄,水祝握住刀用力拧了几转,提脚踹在曾颜膝盖骨上。 嘭! 曾颜痛得跪倒在地,随着水祝拉扯头发的力气 ,仰躺在地上 。她瞪大眼珠死死盯着水祝,张嘴发出“噶呀噶呀”的痛苦。 她松开拽住水祝手腕的手,曲起手指去摸自己的匕首。 水祝拔.出刀,一刀划在她的手腕,鲜血瞬间瓢起。 握在曾颜手里的匕首哐当掉在地上。 水祝将军士刀上的鲜血在曾颜衣服上擦干净,揣进衣兜,捡起曾颜的匕首,干脆利落地插进她汩汩冒血的腹部。 噗嗤! 匕首刺进肉里,又喷溅出一瓢血。 水祝不躲不闪,低头轻声问她:“痛吗?这种滋味好受吗?” 曾颜奋力想要抬起头,头部刚离开地面,又疼痛地垂下去,她盯着水祝,那张脸依旧是乖巧的脸,那双眼睛,却不再像刚才那样笑意盈盈,而是深得像深渊,像地下旋转的通道,像漆黑深邃的万花筒,深深吸人往下面坠,堕落下去。里面,还有最黑暗的邪恶——她还在笑。 曾颜惧怕到脸在扭曲,浑身颤抖,她终于知道这个人恐怖在哪里了。她和nake一样,不,她比nake还要恐怖。 腥血染红了两人的衣服,四周蜿蜒的蛇往血腥的源头爬过来。 水祝摸出曾颜衣兜里的阿伏帞,砸碎在身边,驱赶蛇群离开。 水祝抹掉脸上的血,擦在曾颜的脸上,鲜红的手指摩擦曾颜的脸颊。 她说:“好好感受这难得的滋味吧,有缘海边见。”说完,没有站起身,而是蹲在曾颜身边,平静又认真地盯着地上的人。 衣兜里的小蛇扭扭身体,从兜里钻出来,他望着枕头的侧脸,爬上她的肩膀,伸长蛇信子去舔她干净的耳廓。 冰凉的触感从耳垂传到脑海,又蔓延全身。 水祝浑身一震,陡然清醒过来,眼里的深邃消失,变成往常般的光亮。她看看昏厥过去的曾颜,站起来回楼上。 每走一步,站在楼梯口的女生们便后退一步,俱是惊恐地盯着她。 她们早从最初不明白水祝怎么还能和曾颜好颜说话,一直到现在全明白了——她就是在欺骗曾颜,说什么用阿伏帞换东西,只是为了减轻曾颜对的她的防备 ,然后在关键时刻给与曾颜致命一击。 她从头到尾都想杀曾颜,从曾颜伤了春幼幼开始,她们都被水祝的外表给蒙骗了。 女生们极力避开她,生怕和她扯上丁点关系,似乎连站在一起都能带来巨大的厄运。 水祝回到房间,放下背上春幼幼的背包,脱下沾血的衣服扔掉,快速洗个澡,换好干净的衣服,把分给春幼幼的那份土豆和阿伏帞装进幼幼背包。 她还有点儿小庆幸,罗珊留下了她们需要的物品。 水祝将背包放在房间里,抱着药箱下楼。 大箱子还摆在地上,里面的东西全被洗劫一空,餐厅门口再没有女生晃悠,徒留地上一滩血。 陈欣腹部的伤口已经止血,身体过度消耗,却不耽搁她吃饭,整个人匍匐在桌上,双手快速剥着土豆的皮。 真是没有一个正经人。 水祝把药箱放在桌上,将煮好的土豆全部装进盘子里冷却。 “还吃啊!水水把药都给你带来了!”罗珊伸手夺过陈欣手里的土豆。 陈欣立即做出痛苦状,抓她土豆的罗珊以为自己扯到陈欣的伤口,忙松了手。罗珊一松手,陈欣急忙将土豆塞进嘴里,大口大口咬起来,土豆内里的余热烫得她龇牙咧嘴。 她一边抽着冷气,一边对水祝说:“谢谢小妹妹啊!” 水祝对她笑笑: “吃好了去上药吧。” “嗐,听小妹妹的。”陈欣擦掉嘴角的土豆泥,撑起身让罗珊扶着她出去。 水祝帮忙将煮好的饭菜一半端上桌,一半打包起来带路上吃。 她先给小蛇舀了饭,放他到一边吃,又对春幼幼和周开开说:“先吃吧,不用等她们。” “水水,我能跟你们一路吗……我可以帮你们煮饭,背东西也可以!”周开开央求地望着水祝,急切地说,“在野外做饭肯定需要锅碗,我不碰你们的食物,我可以帮你们背锅碗和铺盖……” 水祝笑道:“可以呀,不过用不着那么麻烦,随便带些东西就行。” 周开开快速点头表示一切听她的,她真怕水祝不答应 ,不答应,什么都没有的她一点也不敢进森林。 三个人吃完饭,罗珊也搀扶着陈欣回来,连带着陈欣的行李一起带了下来。 水祝接过罗珊和陈欣的背包,提到楼上,将分平的土豆和阿伏帞装进去,最后检查一次还有没有遗落的必需品,确保没有落下什么,背起背包,抱着三个满当当的背包下楼。 刚转下楼梯,遇上跑上来的罗珊。 罗珊接过她手里的背包背上,问她:“你同意周开开跟着我们啊?” “嗯,可以帮助照看幼幼。”水祝回答道。 “我可以照顾幼幼啊,咱们没多少食物啊,带着周开开不够吃啊。“罗珊走在身边,说道。 水祝摇头:“没有周开开,食物也不够吃。你要照顾陈欣,我再照顾幼幼,假如遇到突发事件,怎么处理?你一个人照顾不了两个人,周开开可以帮忙,遇到事情也能有一个人撑着。” 罗珊一巴掌拍在头上,水水说得真对。 “那水水啊,我们食物不够该怎么办啊,要不我们去把她们抢走的东西要回来吧!”罗珊回头冲二楼扬头。 水祝扫了一眼,问她:“你觉得抢了我们的食物 ,谁还会一直呆在城堡里不走?换我抢了你的食物,也是先跑为敬。” 更何况,她还给了曾颜一刀,尽管她们没有跑,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也会提心吊胆自己会不会提刀去找她们,但跑到森林里不一样,森林那么大,她能找到她们的几率太小。 “哎,换我我也跑,跑出去了你拿我没撤。”罗珊皱眉叹息一下,又烦躁起来,“都他妈没良心的东西,给她们吃了还不算,又偷又抢,祝她们有去无回!” “去看过阿珠没?”水祝换个话题。 罗珊说:“刚看了,还没醒。” 听她这么一说 ,准是又没有发现孔珠粒的异样。行吧,没发现就没发现吧。 水祝摸出闹钟,早晨九点三十分。 “那我们现在出发,中午之前能进入森林。”水祝揣好闹钟,看见周开开收拾好餐具,将春幼幼扶起来。 罗珊也上去扶陈欣。 一行人慢悠悠地碾出城堡,走在黑土上。 早晨的阳光温热,不晒人,微风刮起来还有些微凉。 远方,随处都是行走在黑土上的女生,身上背着大大小小杂乱无章的东西,脚边跟着自己的蛇,三五成群,结伴而行。 水祝回头,看见几颗脑袋从城堡门口探出来,在对上视线时,讪讪地走出来,不紧不慢跟在她们身后。 她挪动视线,在三楼大开的窗口,看见艾弗瑞站在那里,温和地凝望她们远去的身影,看见水祝的视线,露出礼貌又温和地笑容。 水祝回个乖巧的笑,回头继续走。 五个人,两伤,行动缓慢得像蚂蚁,连身边的蛇都懒得跟了,齐齐缩在一处,等她们走远,一个蜿蜒追上来,又继续缩着。似乎在用它们的行动,无声鄙夷她们的缓慢。 天上的太阳逐渐高升明亮,空气开始变得炙热,炙阳毫无阻拦地打在脸上,晒得火辣。 水祝从包侧抽出帽子盖在头上,又替春幼幼拿出来盖她头上遮阳。 “嗐,你们是出来度假还是干嘛呀,帽子都带上了。”陈欣砸吧嘴说。 水祝笑道:“遮阳又挡雨,为什么不带?” 罗珊嘿嘿一笑,取出帽子兜头罩下,冲陈欣昂头:“我也带了,哈哈哈!” “得,就我们没有。”陈欣看了周开开一眼。 周开开点头:“忘记了,没有想起。” 水祝笑笑,摸摸躺在肩膀上的小蛇,冰凉的身体被太阳晒得暖洋洋。 小蛇翘起尾巴尖戳她晒得通红的脸蛋,又烫又嫩。一个没忍住,他立起身体,把自己的三角小脑袋凑上去蹭她。 冰凉的坚硬触感蹭上滚烫的脸,舒服得水祝忍不住叹息,她呼出一口气,主动侧脸蹭他。 真是不要太爽。 前面的一拨拨女生,已经走进森林,消失在密集的参天古树里,茂密的树叶重重叠叠,隔绝了上空的阳光,森林变得昏暗一片。 也有女生不敢进去,站在黑土和森林的交界处,踌躇着进还不是不进。 水祝走过去时,正听见她们在那里讨论。 “我们就呆在这里哪都别去,等时间一到,立马回城堡。”一个女生说。 另一个女生弱弱地说:“可是她们都已经进去了……” “她们傻呗,森林边界也算森林,我们在这里呆两个月等游戏结束就可以了啊,你看森林长成这样,里面能有外面安全?” 有人觉得她说得对,坐在石头上当真不进去。 水祝听着也像那么回事,艾弗瑞只说范围森林,时间两个月,没有说必须进入森林中心,或者必须到达海边。海边只是给第一个走出森林的人额外奖励,也没有准确说从哪里出森林,她们呆在边界上,时间一到走上黑土,便可以成为走出森林的第一人。 “水水,我觉得没毛病?”罗珊叫走在前面的水水。 “嗯。”水祝不可否认是个投机取巧的好法子,“nake会她们这么轻松吗?” 所有人默然。 森林边界上,沉浸在自己好主意里女生们哑然,水祝一语惊醒她们。nake是不可能让她们轻松呆在这里的,就算她们不愿意进去,nake也会想尽办法逼迫她们进去。 水祝率先踏进森林,找一颗荫蔽的大树,搬过石头放在树下,让春幼幼和陈欣坐下休息。 “说得好听,你们不是也不走嘛。”站在边界的一个女生对水祝嘲讽道。 水祝取下帽子扇风,懒得搭理。 “走走走,你走啊,没看见两个病人要休息啊!”罗珊撸下帽子,冲女生吼道。撸帽子牵扯得短发乱飞,黏在满是汗水的脸上,像个疯子。 女生瞥瞥眼,不和罗珊较劲,转身离她们远远的。 水祝坐到一边,从包里抽出水,喝两口,又偏头问小蛇:“要喝吗?” 小蛇摇头,伸蛇信子舔掉她额头上的汗水。 “别舔,脏。”水祝按住他,拖着他的尾巴拽下来放到腿上。 小蛇肚子朝天地瘫着,两颗眼珠盯着隐藏在头顶茂密树叶里的小青蛇。小青蛇哆嗦着肚子,颤颤巍巍往树叶的更深处钻,把自己藏得死死的。 胆小鬼。 小蛇翻个白眼。长这么大,见过的大部分蛇都怕他,不怕他的,要么缺根筋,要么眼瞎。 水祝拧好瓶盖,将水瓶放到包侧,瞟眼紧跟在她们身后的那几个女生终于忍不住炙热的太阳,快速跑进森林坐在地上休息。 她摸出闹钟,数着它跳过五分钟,对罗珊几人说:“走吧。”她们要抓紧时间,要赶路,还要找处适合晚上睡觉的地方。 春幼幼扣上瓶盖,背起背包,撑着周开开站起来。 几个人又开始缓慢地穿梭在森林里。 远看森林荫蔽繁盛,只道是树木高大树叶茂盛,现在走进来,才知道什么叫参天古树。 每棵树粗壮得要十人合围才能抱住,抬头仰望不到树巅,只有层层叠叠的苍绿的大片大片树叶,筋脉清晰可辨,地上树根木节盘旋交错,根茎高凸起来,一个分神就能被绊倒,脚上去,隔着鞋底都能感受到树根的古老和坚硬。 “走慢点,注意安全。”水祝回头对她们说。 几个人应下,小心翼翼地踩着满地纵横交错的树根。 她们身后,远远坠着近十个女生,紧跟着她们走过的路走。 小蛇翻个白眼,真是干什么都有她们。 他伸出蛇信子在乱空乱颤,只听头顶树叶沙沙沙,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头顶盘旋而过。 水祝顿住脚,浑身紧绷地抬头望头顶,一眼上去,尽是绿色,浓厚的树叶绿都在重重叠叠的阴影下变成幽暗的墨绿色,除此之外,看不见其余生物。 正当她准备继续走时,不远处的身后传来惊天尖叫,一声高过一声,震得树叶都在抖动,尖锐的叫声中隐隐伴随着蛇的“嘶嘶”声。 水祝回头,身后她们走过的地方上空,出现一颗颗或大或小,不同颜色的蛇头,一颗颗并挨在一起,排列得整整齐齐,活像菠萝皮上一颗颗疙瘩。 蛇头从茂密的树叶里钻出来,伸长蛇信子向下面的女生们狂吐,时不时大张血口做吃人状,吓得那十个女生抱头四处逃窜,眨眼就消失在不同方向。 小蛇咧嘴,这么吓一下就跑了,真怂。 “草!”罗珊大骂一声,直接拖着陈欣赶紧跑。 陈欣被拽得一个踉跄,差点绊倒,腹部一阵撕痛,痛得她忍不住弓腰,双脚一慢,被罗珊拉得跪倒在地上。 “罗珊你跑那么快赶着投胎啊!”陈欣一手甩开罗珊撑地,一手捂住腹部,腹部剧烈的疼痛扩散,蔓延在所有感知神经,浑身都在打颤。 罗珊停下奔跑的脚步,倒回去蹲在她身前道歉:“哎,忘记了,对不起啊。” “对不起有用要警擦干嘛,一句对不起这伤就不疼了啊!”陈欣弓着身体急喘气。 追在身后的周开开将春幼幼扶到树干上靠着,走上去,说:“要不休息一下,上点药吧?” “后面全是蛇,我们还休息啊?”罗珊震惊地盯着周开开。 陈欣一听她这话,气得更狠,喘几口气,说:“你成天吃饭吃饭吃饭,吃进猪脑子里了么,要真全是蛇,你还跑得过蛇啊,你要跑得过,姐姐我跟你姓你信不信,你都跑这么远了,身后有蛇没蛇不知道啊。蛇没来追你,真是大吉大利,要吃了你这脑子,估计转身就原地蠢死。” “陈欣你能不能好好说话,想骂老子蠢就直接骂,别诅咒啊,老子还想和水水回家呢!我他妈扶着你踩蚂蚁一样走这么久,没丢下你你不说谢谢就算了,还诅咒——”罗珊瞪着陈欣,说着说着看见水水从后面追上来,直接丢开陈欣去找水水,“水水,陈欣摔倒了。” “伤口怎么样?”水祝走上去将陈欣扶起来。 “没事,缓缓。”陈欣背抵在树干上,痛苦地皱眉。 周开开建议道:“要不我来扶你,珊珊扶幼幼——” 陈欣打断她:“别,春幼幼那小身板经得起她几个折腾,也就姐姐我受得了那个傻逼。” 被骂傻逼的罗珊瞬间暴躁:“你他妈才是傻逼!” 陈欣:“你不是叫我直接骂吗,骂了你又骂我,你是不是脑子有坑?” 后来几分钟的水祝终于知道罗珊和陈欣又干起来了,她拉住罗珊,安抚她:“珊珊别气,陈欣生病了口不择言,珊珊饿不饿,我们先吃饭吧?” 提起吃饭,几个人的肚子一同叫起来。 周开开忙解开包,取出饭盒递给她们。饭盒还是温热的,是今早做好的饭菜。 水祝急忙拿过一个,塞进罗珊手里。 罗珊撇撇嘴,抱住饭盒,挤着水水坐在树叶铺就的地上,掀开盖子,大口吃起来。 滴答。 一颗水珠掉进她碗里,将白色的米饭染成粉红。 滴答。 又一颗水珠落下来,将那团粉红的米饭染成血红。 滴答,滴答,滴答。 一串串鲜红的血水,像开闸的堤坝,汹涌而下。 罗珊震悚得连骂都骂不出来,她顺着掉下来的血水抬头—— 一张极度熟悉的脸,每天都看见的脸,瞪着没有眼珠的眼眶盯着她们。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浅宅、深渊里的欣光 10瓶;安格妮丝。 3瓶; 第101章 101 鲜红的血从头颅的眼眶和嘴里流下来, 源源不断,像那颗头颅里装着浓烈的血浆。 罗珊震惊地望着那颗极度熟悉的头颅,又僵硬地转头看向水水。 水祝和她对视一眼, 罗珊蹭地站起来, 抡起手里的饭盒向流血的头颅砸去。水祝错愕一瞬, 迅速往旁边闪开。 抛上去的饭盒在空中抡个圈, 被血水染红的饭菜洋洋洒洒落下,向罗珊兜头罩去。 罗珊反应不及时, 被扑了满头满脸的红色饭菜。 “草!”罗珊抬手拂下头顶的饭,又将肩膀上的饭菜抖掉。 “珊珊!让开!”水祝大喝一声。 罗珊条件反射地窜到一边。 嘭! 饭盒砸在罗珊跑开前站定的位置,一同砸下来的还有那颗和水水一模一样的头颅。头颅从脖子折断, 连接在一条手腕粗的蛇颈上。 头颅带着蛇身体落在地上,咕噜噜滚动几圈,停在水祝脚边。头颅被砸开的嘴大张, 里面是一颗蛇头, 和头颅下的蛇身是整体。是一整完整的蛇, 从头颅断裂的脖子钻进去,往上钻, 滑过喉管,爬进嘴里,藏在口腔里。 那源源不断的血, 就是从隐藏在头颅口腔里的蛇头冒出来的。 水祝盯着那颗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头颅,一股恶心涌上喉咙,让她泛呕。 她死死咬住舌尖, 吞下想要呕吐的反胃感觉,后退几步,偏过头,不再看。 小蛇愤怒地竖起眼,立在水祝的肩膀上,狂颤蛇信子。 缩在一边的黑曼巴飞速跃上去,缠住地上像死尸一样安静的蛇身拖走。尾巴缠上去,刚向远处爬远一点,被缠住的蛇尾巴瞬间像稀泥一样烂成一滩水。 蛇皮混着汩汩冒出的黑水滚在地上,瞬间肮脏了树叶。 小蛇气得飞起来,一尾巴抽在地上,那颗头颅连带着仅剩的不多的烂尾巴被抽飞出去。头颅撞在粗壮的树干上,破开成两瓢,一股鲜血混杂黑水,喷溅四周。 他立在地上,盯着破开的头颅,气到肚子发鼓。 那颗头颅,是很久之前在回廊下面,他咬死的那个赝品。 死就死了,竟然还被做成这样丢给枕头看,把枕头吓得声都吱不出来。 真烦,赝品还事多。 小蛇鼓起肚子,飞回枕头的肩膀上,伸出小尾巴,像她抚摸他那样,一下又一下梳理她的头发,抚摸她的头。小脑袋凑上去,蹭她冰冷苍白的脸。 水祝瞬间回过神来,压下喉咙里的恶心,抬手拍拍小蛇的头。 “水水,被吓着了吧,那就是假的,不要怕。”罗珊走过去,随便捡起一片看起来干净的叶子擦脸上的残汁。 水祝摇头,“没事。” 她紧捏着手里的饭盒,怎么也吃不下饭。不吃,留到晚上也不能再吃了,倒掉又特别浪费。 “小蛇,吃吗?”水祝悄声问他。 小蛇看着冷成一团的饭菜,嫌弃地甩尾巴。 本就难吃的饭菜,再冷成这样,更加难吃,难吃几百倍。 他才不要吃。 小蛇摇尾巴,不吃。 水祝没有强迫他,只是心疼地拿起饭盒盖子,准备盖上。 小蛇看她那副模样,于心不忍,飞上去趴在她手腕上,蛇信子探进饭盒,眼睛一闭,视死如归地快速吞下里面的饭菜。 她不爱吃,作为另一半,他应该帮助她吃完剩下的。 书上是这样说的。 真是害人,害蛇的书。 吃番茄的时候,他很乐意和枕头一人一半,一人一口,就算她咬掉又吐出来,他也愿意吃。 可是这个饭菜真不好吃,极其不好吃,比枕头煮的白水粥还要难吃,和茼蒿水一样难吃,简直就是专门为折磨他的蛇信子而生的。 等他有人类的金钱了,他一定要买一个会种很多好吃种植物的种植人,还要买一个会做很好吃食物的厨师。 一盒饭被他囫囵吞枣,蛇信子像沾了茼蒿水加辣椒水一样难受,他颤着蛇信子,尾巴尖戳枕头。 他要喝水。 水祝盖好饭盒盖,拿出水瓶喂他。 小蛇吸溜几口,终于将蛇信子上的难受味道冲淡不少。 他吞下水,瘫在枕头肩膀上不想动。 他要休息,很长时间的休息。 水祝放好水瓶和饭盒,摸摸他的头,等着春幼幼和陈欣吃好饭后,再次上路。 小蛇瘫在肩膀上,时不时点着尾巴尖在她的手臂上画下路线。 一路走得风平浪静,有种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的错觉。 不到下午三点,森林逐渐黑暗下去,暗得前方两米开外都是昏暗。 水祝预料出错,按照外面艳阳高照如□□月的大热天,她估摸着最早也得下午四点开始黑,没想到黑得如此措手不及。 她们还没有找到适合晚上休息的地方,等找到住处,明天的行程要做些变动。现在这样,一天下来,行走的时间很长,路程却很短,就算有小蛇的帮助,也无法在两三天到达海边。参照nake的话,她们是能够在两天内达到海边。 像她们这样耽搁,两天时间真的是奢望。 水祝摸出手电筒,往前方晃一圈,回头对春幼幼几人说:“珊珊垫后打手电筒,你们走中间,距离不要隔太远,以免走散,注意四周,看看有没有合适晚上过夜的地方。” “哪种地方合适啊?”罗珊打开手电筒,白色光线瞬间将她身前的路照亮,走在她前面的人也可以看清楚自己脚下的路况。 水祝想了想,说:“大概是有屏障,又可以扎帐篷的地方吧,我带了一个帐篷。”其实她从没有在野外过过夜,并不知道什么样的地方合适,她不过是在听小蛇的话,按照他说的地方走而已。 小蛇是能长成人的蛇,有聪明的小脑瓜,感知能力比人类强悍,跟着他走总不会有错,肯定能走捷径到达海边。 “水水,姐姐有个疑问。”陈欣突然说话。 水祝疑惑地看向她。 陈欣说:“从海边到城堡有一条公路,为什么不顺着公路边的森林走?只要一直走,脚不踏出去,都算活动在森林里。” “……”水祝呆滞。 “对啊!”罗珊附和道。 水祝低头望向小蛇,似乎是想从他那里寻求答案,然而小蛇眼珠一翻,拒绝看她。 水祝小心翼翼地说:“大概……是因为……公路太绕远路,走森林里比较近吧……” 又开始胡说八道。 小蛇翻回眼珠,又翻一次眼,留下两个空荡荡的眼眶。 全体沉默,好像所有人都知道她在胡扯,却不揭穿她。 水祝手指绕着头发尖,扯来扯去。她知道一直呆在森林边界等着两个月的时间到,肯定是不行,于是完全遗忘了还有一个可以试试的方法,就如陈欣说的,走在公路边的森林里,只要一直顺着公路的边走,一定不会迷路,视线也会很开阔,也极大的可能并不会出什么事,毕竟她们一直在走,没有守株待兔在那里。 她想调整的明天的路程安排,又要再一次调整。 几个人继续往前走,小蛇戳戳水祝的左边肩膀,水祝便往左边走。 小蛇戳戳她的右边肩膀,她就往右边走。小尾巴尖在左边肩膀上面画个圈,水祝便知是绕过那棵树,走树后面靠左边的道。 他点点尾巴。 水祝立马停下,手电筒灯光缓慢移动,将附近景象全部纳入眼底——一颗参天大树倒在地上,横截一面的路,六米粗壮的树干横躺在地上,像一面坚.挺的城墙。 树干的一面是延绵不断的杂草,足有人高,一头扎进去,能瞬间被淹没。另一面,是一片宽阔的,微微有些坑洼的泥土地,地上散乱着树木的残根断枝,又干又脆,随便捡几个都能燃起火。 “就这里吧,你们觉得如何?”水祝站在倒地的树干边问她们。 “好地方啊!水水你真厉害,这都能找到!”罗珊兴奋地赞扬她,脚踢着地上的树枝拂到一边。 周开开、春幼幼和陈欣也点头说可以。 如果没有那人高的杂草,真的是个极棒的地方,又高又密的杂草是她们视线的弊端,看不透那里面的情况,越是看不清,越害怕里面潜藏着什么危险的东西。但是一路过来,又没有一个比这里更好的地方。 春幼幼和陈欣背靠背坐在树干上,一人观察一边的情况。 水祝、罗珊和周开开开始清理场地,小蛇探出蛇信子,指使春幼幼她们的蛇帮忙卷走地上的枯枝残叶。 没一会儿,便清出一大块地方。 水祝取下捆在背包上的帐篷,放在地上,小声问:“可以烧堆火吧?” 周开开有点不放心,“刮风的话,不能点吧……” 风一刮,可能整座山都要没了。 水祝歇了烧火的心思 ,把几个手电筒分开架在树干上,让光线范围变得更加大。 几个人绕着帐篷折腾,都是没有搭过帐篷的人,又没有说明书,一时间手忙脚乱得很。 小蛇凝眼看了一会儿,想要飞到帐篷的另一端去帮忙,被水祝眼疾手快抓住。 搭帐篷可不是轻松的事,她们都不会,哪里有蛇会的? 水祝把他放到肩膀上,继续摸索。 小蛇缠上她的脖子,蛇信子探进她的耳朵里,悄声说着什么,尾巴尖在她的后背上画着画。 水祝秒懂,立即照着小蛇教的做起来。 翻腾好一会儿,帐篷摇摇欲坠立起来。 几个人绕着固定好点,终于挨在树干边完完整整搭成。 看着成型的帐篷,所有人都长长松了一口气。 正想坐下休息一会儿时,黑曼巴带着阿呆几条蛇不知道从哪儿,搬来一块大石头,扔在她们面前。 “闲得慌啊你!”罗珊脚蹬上石头想要踹开。 水祝忙拦住:“等等,珊珊。” 她蹲下身搬动石头,将一个个石头叠起来,绕成大圈。 陈欣说:“找个宽敞的地方,往土里刨个坑,就可以烧火了。” “草,真有你的啊陈欣,这都懂!”罗珊拿铲子刨土。 黑曼巴几条蛇又搬来石头,等坑挖得一般大时,水祝将石头绕在坑边,捡了枯枝架进去,翻出背包里的打火机,找几簇枯草点燃塞到枯枝下面。 枯草上的小火苗在触到泥土时,瞬间熄灭,变成橘黄的火点,升起浓厚的烟雾。 烟雾直冲水祝的脸,眼睛被熏个正着,呛得眼泪直流。 小蛇看得翻眼,早知道她连火都点不燃,他就不叫黑曼巴去找石头,都把她给熏哭了。 他伸舌头舔掉枕头的眼泪,不仅仅是温热,还有烧枯草的熏味。他颤颤蛇信子,吞下去,盯着枯草发呆。 怎么才能点着? “给我,烧火这种事怎么是小妹妹做呢,小妹妹肉嫩皮滑,这种粗活还是让姐姐来。”陈欣从树干上滑下来,缓慢地走到水祝身边,两指不知道用什么巧劲,一下子就将水祝手里的打火机抽走了。 她往坑里塞些枯草,抓起一团枯草抖成蓬松状态,点燃,嘴巴对准燃起的橙黄火星呼呼呼吹几口,火星骤然变成明黄的大火,将枯草烧得“吱呀吱呀”响。 在火苗窜得老高时,将燃烧的枯草扔进坑里。火苗烧燃下面的枯草,火势瞬间变得更大,直接卷上架在上面的枯枝。 陈欣又往上面扔了几截枯枝,让火烧得更大。 徐徐热气从火堆开始蔓延,阴冷的森林都开始变得温暖。 “要烤什么,赶紧的。”陈欣用木棍掏着坑里的枯草。 水祝忙把早上煮熟的土豆拿出来,“热一热吧。” 陈欣接过,直接将土豆扔进枯草灰烬里埋起来。 她又说:“周开开,拿个盆来,烧点热水喝。” 周开开架锅上去,将水瓶里的水倒进锅里,火苗包着锅沿,慢慢加热。 几个人围坐在火堆边,橙黄的火光将她们的脸颊映出暖黄的温晕。 晚风刮过,竟也不觉得凉。 水祝拿出闹钟,调好明早的起床时间。 她看眼她们,直截了当地说:“我想去海边,看看nake说的第一名奖励。” “我也去啊!”罗珊接道。 春幼幼拽住水祝的袖子,没有说话,意思却很明显。 水祝拍拍她的手,牵着她冰冷的手放到火边暖手。 “嗐,谁不是去海边啊。”陈欣说。 周开开也点头:“我也想去看,说不定又是春柚柚那样的机会。” 水祝有过这样的猜想,除此之外,还有一点——可以出海。 “既然都要去,那我们调整一下明天的路程。”水祝说,“陈欣说的绕着公路走,这个办法可以试一下,如果不合适,我们还是继续走森林,从中心直穿海边。” “你有指南针,还是地图?”陈欣疑惑地问。 水祝摇头,这两样一个也没有,她靠小蛇找路。 “那怎么确保我们走在森林里的路一定是正确的?” 唔,好难回答。水祝揪着头发拉扯,咬牙拼了:“我有一个异能。” 所有人神奇地望着她。 “鼻子比狗灵,找路第一名。” “???” 作者有话要说:小蛇震惊:这是在骂我狗鼻子??? *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木瓜 10瓶;安格妮丝。 2瓶; 第102章 102 小蛇生气了。 无论水祝怎么哄都不搭理。 他趴在水祝的后脖子, 不让她看,给不给她摸,颊窝“哼哧哼哧”出气, 蛇信子在嘴里颤来颤去。 枕头真是太讨厌, 敢拐弯抹角骂他是狗鼻子。 欠收拾! 嘶! 水祝知道一时半会儿哄不好他, 便打算让他先自个儿呆呆。 她说:“幼幼和陈欣睡帐篷吧, 今晚我和珊珊轮番守夜。” “我也可以守。”周开开说。 “不用,你早些睡, 明天早起负责早饭。”水祝将春柚柚扶进帐篷。 周开开只好拿出包里的薄毯递给罗珊,“我睡帐篷里边,这个给你们用。” 罗珊往帐篷里看了看, 帐篷不大,三个人挤挤能睡下。 她接过薄毯,看着周开开走进去, 紧挨在帐篷门边睡, 显然是怕挤到两个伤员。 水祝往火堆里添了枯枝, 对罗珊说:“珊珊先睡吧,等会我叫你。” 罗珊自知自己很能睡, 再三强调说:“你一定要叫我啊!毯子给你。” “你盖着吧,睡觉容易着凉,你要感冒了, 我们能在这里呆一个星期。”水祝背靠树干,树干隔绝了大半的凉风,身前是散发高温的火焰, 并不觉得有多冷。 罗珊觉得她说得对,裹着薄毯子,躺在铺在火堆旁边的树叶上。眼睛一闭,没一会儿就传出沉睡的声音。 水祝打个哈欠,抬手去摸后脖子上的小蛇。 小蛇甩着尾巴往她后背爬,不论她怎么伸手,就是不让她摸。 “小蛇,别生气啦,对不起嘛,我不是在说你,你不要误会。”水祝轻声说道,“咱们小蛇是全天下最聪明最可爱的,是不会胡乱对号入座的,你说对不对?” 她的食指擦到了小蛇的蛇鳞,曲起指骨,轻轻地挠他蛇鳞。蛇鳞冰冷又坚硬,摸起来有点奇怪的感觉。 被她挠到的小蛇“刷”地立起身体,小尾巴生气地抽在她的手背上,瞬间打出一道红痕。 乱摸,乱摸,乱摸。 该打! 这个枕头真的太讨厌! 想要把她捆绑起来,不准她动,最好是把她的嘴堵住,省得每天胡说八道哄骗他。 小蛇气哼哼地立在她的背上,白白的小肚子一鼓一鼓的。仔细看,还能看见鼓动的白肚子上,有一抹粉红的颜色,在橙黄的火光下,若隐若现。 水祝被抽疼了手,收回自己的手揉揉,揉的力道重了些,被小蛇抽到的地方更痛,瞌睡都给痛没了。 没想到小蛇身体小,抽人比鞭子还疼。 “小蛇,你抽疼我了。”水祝小声卖惨。 又开始装。 小蛇哼哧一声,他打得极轻,就用尾巴摸摸了她一下,能有多疼? “真的,你看,都抽红,特别疼。”水祝使劲往他抽到的地方摁了一下,本就红的手背更红了,然后抬起手给他看。 不看。 小蛇立在她背上不动,眼珠悄悄往上挪,看见枕头的手背红了一大片。 他吓得咬住蛇信子,狠狠抽了自己一尾巴。他明明打的很轻,怎么会这样? 枕头真是又弱又娇气,摸一下手背都能红。 真要像书上写的,含在嘴里养。 * 背上的小蛇没有动静。 不看么? 她哄不好小公举,还想着能卖卖惨让他消消气呢。 真是机灵,不上她当。 水祝放下手,心里转悠着到底要怎么哄他。 夜深人静,温暖的温度迎面扑来,没有人和她说话,脑里思考着事情,想着想着,便忍不住犯困。 她连打几个哈欠,哈欠时,眼睛眯在一起都是极爽的事情。她眯了眯眼,又迅速睁开,扫视四周情况。 四周静得只有夜风刮过树叶的沙沙沙声音,漆黑里夜里,除了树上运作的摄像头以外,连条蛇都没有。 罗珊几人的蛇,绕着她们的位置,分别蜷缩在每一个面,像道看护防线。 水祝站起身来,绕着火堆走几圈,想清醒清醒脑袋,以免自己一个不留神睡着。 走到第四圈时,帐篷门被拉开一条缝 ,露出周开开的半张脸,满是睡意的眼睛将周围打量来打量去。 “怎么了?”水祝走过去,小声问她。 周开开声音模糊:“好像看见有影子在晃。” “唔,我在绕圈,大概是我的影子吧?”水祝刚饶了几圈,确实没看见有什么东西,她们的几条蛇也安安静静。 周开开来好帐篷门,又躺回去。 水祝不好再晃圈了,周开开的睡眠太浅,一点点动静就能惊醒,哪像罗珊,她走过她脑袋边,都没有反应。 她捡起几根枯枝扔进火堆里,背靠树干而坐。 晚风吹得身后繁茂的高草呼啸,若不是背后有高挺的树干和小蛇坐屏障,她真被吓到发抖。 水祝摸出闹钟,看着一秒秒跳动的数字,似乎有点被催眠,原本稍微变得清醒的脑袋,又开始混沌起来。眼睛随着变幻的数字,不受控制地眨着想要合上。 小蛇悄咪咪从她背上爬起来,绕到她的手臂上,右手背上被他抽打出来的红痕已经消散了。 他极轻极轻地舔上去,像碰碎什么宝贵物品似的,悄悄往她手背上低下唾液。 这样,她就不疼了。 蛇信子卷着唾液,在她的手背上抹匀。 当抹到她虎口时,他察觉有什么在盯着他。 小蛇抬头,撞进一双笑意盈盈的眼里。 原本已经睡着的枕头,不知道在几时醒了。 怪他太专注嘴里,都没有发现。 嘶! 水祝一把抱住他,提起来,笑道:“别生气啦,我错了好不好嘛,以后再也不那样说啦。” 说着承认错误的话,语气却是喜洋洋,一点也没有知错的意思。 嘶,骗子! 小蛇偏头,不搭理她。 “真的真的,你是人间绝无仅有的天才,小天才,就原谅我嘛,我喂你吃番茄吃好不好?”水祝伸手去捞自己的背包,从里面一个小盒子里摸出番茄喂到他嘴边。 小蛇嗅嗅,不为所动。 “吃呀,你晚上没有吃饭哦。”水祝拿着番茄又往他嘴边贴去。 小蛇摆脱她抓住自己的手,一口咬住,往她微张的嘴里飞去,番茄塞进她嘴里,小蛇咬一口,又退回到她手臂上。 他原谅她了。 水祝被突如其来的番茄弄懵了,她咬住番茄,牙齿刮破了皮,番茄汁淌进嘴里。 酸酸甜甜的味道,瞬间引得她有些饿了。她看眼趴在手臂上的小蛇,心想他不吃,可不能浪费呀。于是将整个番茄吞进嘴里嚼,番茄在嘴里滚一圈,她后知后觉发现有一半被咬过! 除了小蛇还有谁咬! 水祝震惊地瞪向小蛇,那双黑亮亮的大眼睛纤尘不染,直勾勾地和她眼对眼。 明明那双眼里没有什么感情,水祝却莫名有种不好感受——假若她吐出来不吃,就一辈子都哄不好他了。 水祝僵硬着嘴,一半脑袋在想必须得哄好小公举,一半脑袋在犹豫吃不吃,吃蛇咬过的食物会不会有什么不好? 行吧,她都喝过蛇血还能活蹦乱跳,小蛇咬一口的番茄又能怎样。 水祝嚼咽两口,将番茄吞进肚子。 嗯,没有任何不舒服,反而很棒,填饱了她有些饿的肚子。 看见枕头喉咙滚动,番茄进入她的胃。小蛇欢快地摇尾巴,他往枕头手臂游了游,浑身舒畅地趴在上面。 书上写,男人会吃女人吃剩的东西,女人却不喜欢男人吃剩的东西。 他的枕头真好,没有嫌弃,而且吃得很开心。 他也很开心。 在她吞完番茄时,水祝瞬间感受到小蛇的欢喜,不仅仅是他咸鱼一样的尾巴摇摆起来,还有他那双漂亮的黑眼睛,在她吃番茄时,比起初明亮了几分,在橙黄的火光里,莹亮得惊人。 水祝摸摸他的头,刚摸两下,小蛇毫不犹豫地主动奉上自己光溜溜的小脑袋给她摸,还蹭蹭她的手心。 手心被他蹭得微痒,水祝忍不住蜷了蜷手,扣进手心的指甲抓了抓痒痒的地方,兀地舒服了。 这一舒服,连瞌睡都消失不见。 “小蛇,我们多久能到达海边呀?”水祝埋头凑到他的颊窝上,额头抵着他的小脑袋,悄声问。 小蛇歪头。 可能会很久。 因为,外面的草在变。 他用头顶开枕头的头,蛇信子往树干后面颤。 水祝立即手揣兜,握紧刀。 树干后,一人高的青草在黑暗里一望无际,天草连接成一片,一眼过去,满眼的昏暗。微风刮过,刮起草芽在昏暗里摇曳,像一根连接天地的线,若有若无地飘荡。 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 青草被风刮得更猛了,草芽飘荡得愈发猛烈,就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拨动它们。 水祝盯着树干外面的草,浑身紧绷。 小蛇戳戳她的手,示意她放松,只是草在移动,她看不出来。 他颤着蛇信子,感知草的挪动方位。 突然,他立起身,飞上树干,对着中心高草猛嘶一声。 中心的高草顿了一下,飘荡得更加凶猛了。 急促的沙沙沙声从远处传来,像草丛里有东西在向她们爬来,高草被压倒一大片,越来越近。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4-12 23:35:49~2020-04-13 23:12: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飞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3章 103 刷啦! 帐篷门打开, 周开开从里面走出来。绕在周围的黑曼巴和阿呆也跟着立起身体,朝逐渐倒塌而来的高草嘶吼。 水祝猛推罗珊,手指直接掀她的眼皮。 罗珊眯着眼, 迷迷糊糊地问:“时间到了啊——。” 水祝一把捂住她的嘴, 将刀塞到她手里, 往帐篷方向示意。 轰隆一声。 罗珊的瞌睡瞬间没了, 抓住刀,翻身爬起来, 站到帐篷门口戒备地盯着翻滚的高草。 草丛沙沙沙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响亮。汹涌的高草压倒大片,草芽在空中胡乱地颤。 立在树干上的小蛇突然停止嘶嚎, 盯着翻腾的草丛,歪头缩了缩颊窝,然后坐在树干上不动了。 水祝把他抱在怀里, 他缠上枕头的脖子 , 小尾巴尖在她脖颈上戳来戳去, 好像在说“没事”。 水祝依旧高度警惕,因为她看见一双手, 一双细长的手臂 ,女生光裸的手臂,从颤抖的草丛里伸了出来, 向她们伸来。 紧接着,一颗脏兮兮的头探出来,脸上恐惧到瞪大的双眼, 看见她们,猛地挥舞着手扑过来。 “救——” 女生大叫一声,被什么东西绊倒在地上,她拼命地往前匍匐,匍匐出一步,被身后躲藏在草丛里的东西拖了进去。 女生挥舞着双手求救,手掌擦在地上,刨起大把的泥土。 眨眼间,女生整个人便被拽进草丛里。 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 庞然大物摩擦草丛的声音骤响,向她们压来的草又往回倒,沙沙沙声逐渐远去。 水祝踩上树干,正准备翻过去。 周开开拽住她,焦急地向她使眼色,“别去。” 水祝顺着她的眼神转头,在树干的后侧方,十米开外的草丛边缘,站着一个人。 昏暗的火光里,只模糊看出是个身材高挑的女生,映在地上的影子,有着一头长长的梨花卷。 那道影子面朝她们,寂静地和她们相视片刻,影子后退一步,潜进草丛里,高高的草丛将影子藏得一丝不露。 冰冷的晚风带来细碎的沙沙沙声,听不出是影子行走在高草里发出的,还是夜风刮起来的。 “嘶嘶嘶——” 随着影子潜走,头上地下 ,远方,四周,到处传来蛇信子乱颤的“嘶”声,一声盖过一声,此起彼伏 。 好像在集体回应什么。 小蛇翻眼,张嘴想嘶回去叫它们闭嘴,眼睛瞥到无处不在的摄像头,探出嘴的蛇信子顿了顿,最终昂头学着黑曼巴的动作,发出无声的嘶叫。 蛇嘶传递一会后,渐渐沉下去。 四周,只剩下夜风刮过草芽的声音。 啪嗒! 枯枝被火苗吞噬折断。 水祝绕着空地走两圈,没有任何异样,除了寂静的恐怖。 更远处,漆黑得连树叶摇摆的影子都看不清。 她走回火堆边,摸出闹钟,凌晨三点四十五分。 “还能睡两小时,开开去睡吧,到点我叫你。”水祝晃晃闹钟,又转向罗珊,“珊珊,过来。” “要不换我守吧,你还没有休息过。”周开开担忧地盯着她。 水祝摇头,故作轻松地笑道:“我可不想早起做饭,还是你去睡,让我偷会懒。” “你们都去睡,该我来守了。”罗珊捡起树叶上的薄毯子抖抖。 周开开想说什么,到底是没说出来,她刚才就发现罗珊特能睡,但是她比不得水祝,有些话不能说。于是,只好回到帐篷里,躺在门边继续睡。 罗珊抖干净薄毯子,递给水祝,“水水也睡,我来守。” 水祝想拒绝,她是真不看好罗珊守夜。她刚张嘴,蜷缩在脖子上的小蛇忽然缠紧她,尾巴尖戳她的喉咙。 水祝将他捞下来,凑上去悄声问他:“怎么啦?” 小蛇用尾巴戳戳她,然后闭上眼睛。几秒后,又睁开眼睛,尾巴尖戳他自己,偏头去看别处。 水祝瞬间懂,他在说她睡觉,他来守。 小蛇,真是世界上最美好的小天使。 水祝抱起他,垂头吻在他的颊窝上。 尔后,她抬眸扫视一圈周围,黑曼巴和阿呆,还有老狗和周开开的蛇,分别蜷缩在她们呆的空地的不同方位,像条看门蛇。 再加上小蛇守夜,问题不大。 困倦的感觉再次袭来,比刚才更加强烈。 水祝打个哈欠,她确实很需要睡觉。仔细算来,她已经有很长时间,十天,或许是半个月,都没有好好的,完整地睡过觉,每次都是捡着稀少的时间补充睡眠。 “珊珊,你真的不能再睡了,要是犯困,就做做运动。”水祝不放心地叮嘱,她不能只让小蛇一个人守,有珊珊陪个伴,总要安心些。 “哎,不睡,我不睡了。你赶紧睡吧,再不睡天都亮了。”罗珊扯起薄毯子将她罩住。 天亮?森林里的天,会亮得很迟,黑得很早。 水祝躺在火堆旁的树叶上,迷迷糊糊地想。 小蛇趴在她的锁骨上,只露出脑袋在薄毯外面。他歪头认真望着熟睡的枕头,那张不大的小脸,瘦得只剩皮下白骨,脸蛋扁扁,没有第一次见她时水盈可爱。 那时候的她,粉嫩嫩的脸蛋像颗丰满的小桃子。他当时就在想,把她装进他的盘子里,肯定是好看又好吃。 虽然那时的枕头怂得像个傻缺,怕他像怕鬼。但是不可否认,他就是抱着想睡她的肚子,和想把她的脸装进他的万年盘子里,而自愿送到她身边,让她选择他。 他想得很好,他看起来又小又瘦,无精打采,奄奄一息,整个身体还没有她的手腕粗,看起来像随时都会毙命,不死也能被一脚轻松碾死的羸弱模样。在被nake、笼子里的蛇和子弹吓疯的枕头,肯定会毫不犹豫选他当伙伴。 果不其然,她哭哭啼啼地选了他。 他嫌弃枕头是个怂包,又贪图她的—— 不,不是贪图,是光明正大为自己找个睡觉的枕头——他睡够了冷盘子。 “嘿,你再盯,水水也不是你的。”罗珊的声音骤然响起。 小蛇收回凝视枕头的眼神,偏头看她——乱蓬蓬的短发,丑。 小蛇回转头 ,把小脑袋搭在枕头的颈窝,懒得搭理罗珊。 罗珊哪能那么容易放过一个可以玩的东西,她嘿嘿笑:“老实说,你是不是暗恋咱们水水?” 嗯?暗恋? 小蛇歪头,不,他是直截了当地喜欢枕头,想睡她,每天躺在她的颈窝里,或者让她躺在自己的大尾巴里,或者自己趴在她软软的身体上睡觉。 很舒服。 睡上去就不愿意醒。 “哎,我跟你说啊,人兽恋是不行的。你是蛇,得跟母蛇交.配下几十颗卵。哎,你还小,不懂,等你长大了,就知道找母蛇了啊。”罗珊一本正经和他说起来,“水水不一样,咱们水水人美心善 ,是咱们的小宝贝,是温柔可爱的人类,以后要嫁给帅气又多金的大帅哥,和大帅哥结婚生娃,一年生一个,我还能当干妈——” “嘶!”小蛇昂头冲罗珊猛颤蛇信子,一双大眼睛凶神恶煞地瞪着她。 嘶! 枕头是他的,只能和他生孩子! 谁敢往枕头身前站,来一个,他咬死一个! 谁都不许抢他的枕头! 臭罗珊,死猪,成天打他家枕头的主意,早晚一天,去找一条天堂树天天抓着她咬,她敢说一句不好听的话,就让天堂树咬她一口,看她还乱不乱说话! “啊,你咋这么凶啊!”罗珊被他吓愣了一下,又回过神来,“我跟你说真的啊,人兽恋不被允许的,你知道吧,前几年我们那儿,有个女的和狗在一起了,不仅遭网络暴力,出门还遭打——哎,隔万水千山,你怎么会知道啊,你不知道网络暴力是什么意思吧?” 小蛇瞪眼,他不是狗,是蛇! “别瞪眼啊,再瞪眼珠子都跑出来了。”罗珊摆手,“我跟你说的重点啊,就是人兽恋不行——行不行都不存在,主要的是咱们水水,你看她那么漂亮又可人,你不愿意看她每天抱着一条手指粗的蛇过日子吧?你想想,早上起来是蛇,晚上睡觉还是蛇,多扎心啊。” 小蛇盯着她。 “你看过电视没啊,电视里的蛇可以变成人,你能变成人就可以来追咱们水水了。”罗珊手抠着下巴沉思,“电视里嘛,普通人都受不了妖怪勾引,勾两下就滚床上去了,但是啊——” 小蛇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罗珊嘿嘿一笑:“妖怪变成人,得长得漂亮,还要有点法术啥的,知道狐狸精嘛,你看那勾人一勾一个准。你们蛇有什么法术啊?” 长得漂亮?狐狸精? 小蛇歪头,是能变成人的狐狸?他见过狐狸,没有见过变成人的狐狸,印象中,狐狸不好看,很臭,比蛇都臭。 “嘿!你们的法术是不是吐水?看过白娘子嘛,水漫金山!”罗珊大笑起来。 小蛇转一圈眼珠,面无表情地盯着她,像看个神经病。 罗珊笑够了,压低声音说:“要是你跟着水水回去了,你以后得好好跟水水把关啊,一定要长得帅还得有钱的男人,长得丑又穷的,你一定别让水水嫁。” 帅又有钱? 什么样的叫帅? 小蛇歪头,他颤着蛇信子,想问,颤了几下,又缩回嘴里。 他爬出薄毯子,小尾巴盘上自己光溜溜的脑袋,委屈地坐在枕头身上。 他没有头发,书上没有头发的人都很丑,虽然他照过镜子,觉得自己挺好看,但是她们人类眼里,肯定是有头发的才好看 ,在人类的书籍上反应出这一点——没有头发的都是巨丑。 小蛇耷拉脑袋,半瞌眼敛。 “哎,虽然你是蛇 ,但是你想想啊,等水水生了娃,你可以带她娃耍啊,四舍五入,水水的娃也是你养大的,你也算半个爸爸了啊。”罗珊看着他那副模样,竟然有点可怜他。 嘶! 枕头只能和他交.配,生他的孩子,他才是真正的爸爸。 他一定会长出头发,长出人类的双腿,长出人类的身体,变成好看的男人,挣很多的人类金钱,去勾引枕头,勾到床上睡觉。 除了他,谁都不许。 如果枕头不愿意,他就把她卷走,藏到洞里,谁都不许见。 她要房子,他可以给她修。 她要床和棉被,他可以去外面买。 她要食物,他可以为她种。 她要吃饭,他可以学做饭。 她要睡觉,爬山摘花,他都可以陪她。 前提是枕头只能和他在一起,否则,一辈子都躺在他的大尾巴里,哪里也别想去。 第104章 104 这一晚, 睡得时间短,却睡得极其香。 水祝被闹铃震醒时,罗珊正嘀嘀咕咕说着什么, 小蛇立在她面前, 扬头认真听。 一人一蛇意外的很和谐。 水祝叠好薄毯子, 过去帮周开开煮饭。在城堡里, 剩余的米都被周开开带了出来。 立在地上的小蛇回头看枕头,视线放在她身上, 小耳朵还在听罗珊讲故事。 罗珊给狐狸精勾引书生的故事收个尾:“……然后他们就在一起了。” 小蛇戳尾巴:狐狸和书生生的狐狸还是人? 罗珊意会不到他无声的问题,看见他摇晃的尾巴,以为他还想听, 于是说:“完了,大结局了,没有了。” 小蛇翻眼, 飞到枕头的肩膀上坐着。 他上上下下打量枕头。 嗯, 和书生一样瘦弱, 容易被骗,呆笨又胆小。 只要他能像狐狸精一样变成人, 肯定能勾引到枕头,然后永远在一起,完美大结局。 嗯, 就是这样。 “不和珊珊玩啦?”水祝抬手摸摸他的头。 小蛇摇头,他不是在玩,是在从罗珊讲的故事中寻找启示。 怎么才能把她勾回家的启示, 嗯,他找到了,只等着实践。 水祝把土豆扔进锅,盖上锅盖,“珊珊,叫幼幼她们起床吧。”正说着,陈欣和春幼幼从帐篷里出来。 她从锅里舀了两碗热水给她们,说:“我仔细想了想,我们去公路还需要很长的时间,不一定能找到,而且快没水了,找到公路也撑不到海边。” “山上有水,找到水沟,顺着上去就有水源。”陈欣说。 “我们要往下啊。”罗珊接道。 “一条水沟从水库贯穿整座山,顺着水沟上去是水源,下去是山脚。” 陈欣难得一次心平气和同罗珊说话,“上去装了水再下来,山脚不就是海边啊。” 罗珊大笑一声:“陈欣你知道这么多啊。” “姐姐是乡下人。”陈欣端起碗,一口喝掉热水,“小妹妹,你觉得呢?” 水祝坐在地上,看烧在锅边的火苗,时间已经转到凌晨六点,森林依旧一片漆黑。 “嗯,可以。”在小蛇往她肩膀点点小尾巴时,水祝说。 事情就这么定下。 几个人吃过饭,将水平分,收拾行李找水源。 水祝带头走,她走了几步,回头对她们说:“我带的路不一定是正确的,你们有合适的路就叫我,不仅是水,看见可以吃的东西,可以收集储存。” “小妹妹,距离别拉太远了,这越走树越密,危险。”陈欣勾着罗珊的肩膀站定喘气。 水祝点点头,抱着闹钟数时间,每隔半小时,就要停下,让春幼幼和陈欣休息。 周围的树木越来越密集,几乎是紧挨着生长,树根缠绕,一根根隆起半截手臂高的窒碍,脚步稍微跨大些,便能被磕碰到。茂盛的树叶遮天蔽日,清晨九点的朝阳透不进丝毫,只有前后两个手电筒微弱的白光交互照亮路面。 水祝抬起手电筒往头顶扫一圈。 尽管树树密集得只余细微的缝隙,摄像头仍顽强地运作在每一棵树上,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监控。 花草树木人都集齐了,却没有蛇? 水祝疑惑,在nake的游戏里,什么都可以缺,唯独不会缺少蛇,有她们在的地方必定有蛇。 “你们有没有觉得奇怪的地方?”水祝不安地问。 “没啊,除了天不亮。”罗珊说。 陈欣接道:“嗐,这哪有不奇怪的地方嘛?” 也对,哪哪都奇怪 ,哪哪都没有不奇怪。 水祝抱着闹钟继续走,昏暗里,只有身后紧随着的脚步声,和手里闹钟发出的“嗒嗒嗒”。 如果她和罗珊她们不熟,铁定能被吓出心脏病。 她抬手摸小蛇,想要寻找一点安全感。 小蛇翘起尾巴尖在她手心里画圈圈,画得手心格外痒。 水祝虚握手,指甲抠抠被小蛇画痒的地方,绕过身前的一颗大树。 大树高壮得遮挡前方大半空间,人刚绕过去,便被树干遮得严严实实。 “啊!水水草——”罗珊的大喊从身后传来。 紧接着是重物砸在地上,陈欣几个人的呼叫。 水祝赶紧绕回去。 陈欣,春幼幼和周开开正蹲在地上拉罗珊。罗珊整个人掉进隆起的树根里,只剩下一颗头和两只手在地上。 水祝跑过去,几个人合力使劲拽她。 “痛痛痛,老子的手快扯断了!”罗珊痛苦地皱眉大叫。 “下面的是空的还是有东西?”水祝急切地问。 罗珊蹬了两脚,说:“没东西啊,空的啊。” “忍忍,别松手。”水祝说完,双手直接丢开罗珊,摸出刀来,快速割断树根。 嘎吱嘎吱嘎吱。 缠绕的树根被一点点割破,掉下几根细小的须,隐隐露出的地面,是个足足能装下几个人的大洞,罗珊正掉进洞里,运气很好的被地面上盘绕的树根卡住。 水祝又割断一节树根,手电筒的灯光扫进去,踩在周开开脚下的树根下面,是一个空旷旷的黑洞。 水祝停下手,埋头进树根里,用手电筒寻找哪里的树根下是实打实的地面。 漆黑幽深的黑洞传出一股带着土腥臭的冷风,拍上水祝的脸,冻得她直打哆嗦,鼻子深嗅一口,还有蛇的腥臭。 水祝猛地蹭起来,再割树根,周开开也会掉下去,不割树根,卡住的罗珊要么一直吊在那里,要么等着洞里的蛇爬出来吃掉她。 水祝望着周围沉思,尔后弯腰捡起石头,提步往前走。 “水水,你去哪——”罗珊的叫声戛然而止。 嘭! 一颗石头砸向树上的摄像头,摄像头哗啦一声碎裂,吊在树上摇摇欲坠。 嘭嘭嘭! 接二连三的石头砸碎周围的摄像头。 水祝蹬上树干,提着树枝将摇摇欲坠的破摄像头全部戳下来,扔进洞里深埋。 直到周围能监控到她们的摄像头全被毁。 水祝拍拍小蛇,小蛇探探蛇信子,黑曼巴和阿呆几条蛇缠上卡住罗珊的树根,使劲往外面拉扯。 小蛇飞过去,尾巴勾住罗珊的衣服,微微用力,“咻”地就将罗珊从洞里扯出来。 罗珊摔倒在地上,震惊到瞪大眼珠,“啊你你——” 水祝忙捂住她的嘴,示意她保持安静。 罗珊吞咽一口口水,从地上爬起来,扭动被她们扯到差点散架的肩膀。 “我们再走一段路,不能在这里休息,里面可能会有东西钻出来。”水祝拿着手电筒往幽暗的洞里扫一圈,光线照射很短的距离,便散在漆黑里。 几个人松口气,又互相搀扶着继续往前走。 水祝下脚愈发谨慎,她不忘叮咛:“珊珊,多注意脚下,能有一个坑,肯定会有两个三个坑,特别是那种看起来很严实的地方。” “啊,知道了。”罗珊应一声,扭头看陈欣,“陈欣你该感谢我啊,要不是我让你走里面,掉下去的就是你了啊。” “嗐,这都是命。”陈欣说,“运气不好,我让你走里面,你也能掉下去信不信?” “来啊,让我走里面试试。”罗珊顺着陈欣勾住她肩膀的手臂,转到里面。 罗珊人刚转进去,走不过十步,小蛇戳戳水祝。 水祝回头叫罗珊:“珊珊,扶着树过来。” 罗珊和陈欣顿时停在那里,盯着前面隆起的树根,良久,罗珊听话地抱着树挪过去。左脚踩上树根,右脚刚往前抬起,左脚底一软,不踏实的下坠感陡然袭来。 “草草草,又他妈的坑!”罗珊抱着树干跳过去,伸手将陈欣拽过来。“水水啊,你怎么没踩坑啊?” 水祝手电筒往前面晃,不远处的树木开始变得稀疏,地面也平整很多。 她搪塞:“大概是我运气比较好。”她可不会说是因为小蛇在她手心画圈圈,叫她走哪里。 陈欣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罗珊,你看我说得对吧,命哈哈哈。” “有毛病啊,差点掉下去了还笑!” 罗珊一把甩开陈欣的手。 陈欣连笑几声,抬手勾住她的肩膀,继续往前面挪。 几个人走出密集的树林,前面树木稀疏得树与树之间隔了两三米远,前后两片林子,天差地别。 树木稀疏,头顶的层层叠叠的树叶也错出几许缝隙,漏下金灿灿的阳光,在地上投下斑驳的树影。 终于体验到白天的美好。 水祝关掉手电筒,看眼闹钟,征求意见:“我们再往前面走走吗?前面的树林更稀疏,可以晒晒太阳。” 春幼幼点头。 几个人用大半小时才走到看起来很稀疏的地段,零星几颗树,间隔开得可以建房子。 水祝割下一片大树叶垫在地上坐,炙热的太阳兜头而下,浑身的阴冷瞬间消散,晒过几分钟,整个人变得热气腾腾,像新鲜出笼的包子。 她往树荫处挪,拿出闹钟看时间。 十一点。 正此时,不知道谁的肚子先叫起来,随后,水祝的肚子也跟着咕咕响。 “我们吃土豆?”水祝放下背包,摸出土豆,“仅剩的水只够煮一顿饭,我们能在晚上之前找到水吗?” 几人面露难色。 “嗐,这谁说得清,水留着呗,土豆也管饱,那么嫌弃干嘛?”陈欣从周开开那里抓过铲子,在地上挖坑。 罗珊刨着土,说:“陈欣你那法子管用不啊,别爬完山都没看见水沟。” “水沟又不是全在地上,地里也有啊,你看看哪块土比别的湿,下面肯定有水。”陈欣说。 水祝起身去捡枯枝和枯叶子,干枯的树枝倒是挺多,而掉在地上的树叶大部分绿茵茵,少有半黄半绿。 她都捡些,抱回去放到陈欣旁边。 陈欣折断枯枝扔进坑里,起身去剖树皮,剥下上面干涸的皮屑,打火机点燃,火星烧两下,灭了,升起阵阵烟雾。 陈欣鼓起腮帮使劲吹,又点几次,才燃起不大的火苗。她小心翼翼将火苗塞到枯枝下,火苗一点点蔓延,烧灼许久才真正燃起来。 她架上枯枝,烧得周围空气都变得滚烫时,才让周开开把锅架上去。 水祝倒半瓶水进锅,烧开给陈欣和春幼幼吃药,又往土里埋土豆。 只是烤土豆,一个人就能搞定。 春幼幼和陈欣两病人折腾一大早,累得靠在树干上闭目养神,周开开和水祝一同坐在锅边守着火,两人都有些累,谁也没有想要交流的力气。 罗珊一个人呆不住,她抬头看小蛇,小蛇趴在水水肩膀上睡觉。黑曼巴也缩在不远处,她无聊地站起来,想出去走走。 “别走远了。”水祝叮嘱道。 罗珊摆摆手,说:“就那树背后,上个嘘嘘。” 那棵树很大,树干遮挡几个人都不成问题。 水祝目送罗珊走到树干后,抱着闹钟数过三分钟,轻轻抱下小蛇放到周开开身边,“开开,帮我看着一下。” 然后,她往罗珊那边走去。 那棵树看起来很近,却走了好几分钟也未到。 水祝不经在心底打鼓,她提高声音叫:“珊珊?” 没有回应。 “罗珊?”水祝快速跑起来,叫珊珊的回音飘荡在森林里打转,来来回回几圈都是她的声音,没有听见半点罗珊的声音。 水祝心脏砰砰跳,不安的情绪扩撒,整个人带起焦躁。 终于,她跑到那棵树前,扒着树干绕过去。粗壮的树干后面,空荡荡得连落叶都没有,前方,重重叠叠的低矮树丛,枝桠交缠,像灌木丛,将前面的路挡得结结实实。 “珊珊?”水祝走到矮树丛边,绕着树丛走,一步步过去,灌木丛没有被扒开的痕迹。 难道珊珊没有钻过去? 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 窸窸窣窣的蜿蜒声从灌木丛里响起,有蛇在灌木丛的另一边爬行。 水祝握紧刀,往后退,退到粗壮的树干边,仔细扫视周围。 她的眼睛看不出哪里有脚印,整棵树的背面,除了低矮的树丛灌木外,其余的路都是横穿树林的路。 十几米一棵树,空旷得很轻松就能看见树林里有没有人。 然而,并没有罗珊的身影。 “水水。”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作话让我小声说几句,小可爱们可以直接跳过qaq) 今天,一向勤奋又持久的乃宝宝,为了上传美丽的封面而兑换图床,大概是没睡醒,一个手滑兑换了66个图床,提前透支未来几年的月石(不是) 摇身一变,从富足的乃宝,变成身负巨债的石奴qwq。 真的炒鸡感谢众筹的咕咕们,是善良美丽的你们让我解脱近两万月石的负债。 对不起,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为了美丽的封面,也不会为了体验1和66的手感而去点确定兑换几个字了orz。 啊,jj你是多么善解人意又大方,实现我想用400月石兑换66个图床的梦想,让我体验了一把身负巨债的爽感,真的是太感谢你了(不是)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闷骚、知鱼不更、团团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云 10瓶; 感谢在2020-04-14 22:03:28~2020-04-16 23:30: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闷骚、知鱼不更、团团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云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5章 105 水祝被陈欣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一大跳, 她扒着树干回身,问:“怎么了?” 陈欣往前面探身 ,没有看到罗珊, 她说:“罗珊呢?” “不见了。”水祝绕着树冠走, “你回去, 我去找。” 陈欣拽住她, “回去带上行李一起找。” 水祝握了握手里的刀,现在身上仅有的也只剩刀了。罗珊的消失肯定和摄像头后面的人有关, 她们也会在不同的地方像罗珊一样消失 ,什么都不带,只能等死。 她抬眼扫视一圈上面的摄像头, 扶着陈欣回去。 周开开正将土豆从火坑里刨出来,春幼幼靠在树干沉睡在药效里。 “珊珊不见了,各自带好各自的东西, 尽量保持近距离。”水祝摇醒春幼幼, 倒一碗热水给她。 “罗珊刚回来了。”周开开疑惑地说, “她拿了土豆又走了。” 水祝抱小蛇的手一顿,迅速站起身望罗珊, 稀疏的树林间,哪有罗珊的身影,连黑曼巴也不见影。 “她往哪边走的?”水祝问。 周开开指着远处, “那边。” 那方向,和她们回来的路隔不了多远,不用多加看, 就能猜测出那一颗颗高壮的树木后,是低矮的树木灌丛。 “收拾东西,走。”水祝快速背上背包,捧着泥土将火扑灭。 火苗熄灭,升起浓厚的烟雾,直钻头顶的枝桠,冉冉升起。 周开开已经扶着春幼幼往前面走,水祝握着刀在树干上刻下记号,扯起嗓子大声喊:“罗珊——” 肩膀上的小蛇歪头去蹭她的脖子,不开心地摇尾巴。 他迷迷糊糊从睡眠里醒来,埋进水祝的颈窝里,深深嗅她的味道,香甜里夹杂着烤土豆的味儿,是从前面周开开身上飘来的。 哼哧,他的枕头还没有吃饭。 小蛇溜出枕头的颈窝,钻进背包叼出一颗番茄,塞到枕头最近。 水祝正张嘴想喊罗珊,被大大一颗番茄堵来,将呼喊声闷在喉咙。她接过咬了两口,又塞进小蛇嘴里。 小蛇一口咬住,用小牙齿慢慢地磨。 “罗珊——” 绕过粗壮的树干,走近灌丛木,几个人绕着灌丛木一边走一边喊。 喊得嗓子都干涸了,罗珊就像聋子一样,愣是没有丁点回应,只有从灌丛木另一面传来的蛇爬行的声音。 小蛇擦掉枕头额上的薄汗,想伸出蛇信子去探知,蛇信子伸到一半,被磨在牙齿间的番茄阻拦。他快速嚼咽几口,吞进肚子。 蛇信子缠在空中 ,周围的一切飞速涌上感知神经,传达进他的脑海。 小蛇戳戳水祝的脖子,蛇信子往灌木丛里面探。 水祝捡起一根枝桠,使劲戳进灌木丛,想要撬开一点缝隙。灌木丛就像胶水粘一起似的,枝桠相缠,怎么都分不开。 “罗珊——”她往里面大吼一声,回应她的是蛇颤抖蛇信子的嘶嘶嘶。 水祝退开一步,避免有蛇突然从里面钻出来。 她说:“找缝隙,我们进去。” 小蛇说罗珊在里面,那一定是在里面,罗珊能在里面,肯定是从某一处地方钻进去的,这一片灌木丛是有缺口的。 她离灌木丛保持着半米远的距离,一边绕着走,一边仔细寻找能进去的缺口 。 小蛇又探了下蛇信子,突然缠住枕头的脖子,不让她继续找,在她停下时,直接飞上灌木丛跃过去。 “小蛇,回来!”水祝扑过去抓他,到底是迟了一步,小蛇瘦巴巴的身体一下子就消失在眼里。 “小妹妹,快来。”陈欣在前面向她招手。 水祝快速跑过去,杂乱无章的灌木丛没有掩好,露出不大的缺口,缺口周边横支的树丫有被折断的痕迹,青色的枝丫裹着青涩的枝水,一看就是刚这段不久。 能在短时间里折断枝丫钻进去的,大概只有罗珊了。 水祝扒开枝丫,率先弓腰钻进去,灌木丛很厚实,她用力扒拉许久,才探出头去,眼睛从还没有从短暂的昏暗中苏醒过来,一股蛇腥扑面而来。 她快速往灌木丛里藏,收回的脑袋用力过猛,后脑勺直接撞在乱飞的枝桠上,野性尖锐的藤枝戳得后脑勺火辣辣地疼,长发绞上去,扯得头皮撕痛。扒在灌木丛里的手还没来得及找个突破口钻出来,迎面飞来的蛇在挨到她身前时猛地顿住,蛇信子颤两颤,“啪嗒”摔在地上,逃命似的爬远了。 水祝呼出一口气,看来她能让蛇避开走的特殊体质还在,她艰难地将自己从灌木丛里解脱出来。 人还没站稳,陈欣的声音从背后传出来:“小妹妹,拉姐一把。” 水祝奋力扒开灌木丛,用枝桠撑住,伸手将她拉出来,陈欣出来便捂着腹部靠一边去了。 “那是不是公路?罗珊跑公路上去了?”陈欣指着远处大叫。 水祝把春幼幼拉出来,回头望了一眼,“有点像。” 春幼幼惊呼一声:“不是,它在动!” “嗯?”水祝拽了周开开一把,回身仔细看。 前方整片泥土上没有种植一棵树,四周绕满了灌木丛,将空空的地面围绕出大如赛场的场地,远处尽头,一抹灰白平铺在地上,从灌木丛的一端连接到另一端,看起来像极了被灌木丛遮掩住的公路。 但那抹灰白,在动,在蠕动,向结虫一样,上下涌动。 在它的某一节身躯从地面昂起,水祝透过地面的空洞,好像看见了一颗一颗的什么。 “靠!”陈欣没忍住大骂一声。 水祝拔腿就向灰白的东西跑过去,还没跑出几步,小蛇飞回来,坐到她肩膀上,用尾巴尖戳她,又摇尾巴,叫她别去。 “罗珊在那边?”水祝问。 小蛇迟疑一秒,点点尾巴。 不仅在,还在得很浓深。 水祝不再停顿,一手抓着刀,一手抓着阿伏帞。 地面,土里,灌木丛边,到处都是蛇,感知到她们的气味,蜿蜒身躯爬来。 等蛇足够多的时候,水祝扬起一瓶阿伏帞砸过去,药剂在空中洋洋洒洒溅落在蛇群里。 小蛇藏在群蛇的嘶嚎里颤了颤蛇信子,蜿蜒而来的蛇像猎物遇见猎人一样,纷纷四处逃窜,有缠绕在一起爬动速度不够快的,直接往土里钻。 她们毫无阻拦地离灰白越来越近,近了,才看清那蠕动的灰白是蛇,蛇鳞像还有一条条细细的纹路,当真是像极了水泥盘山公路。 灰白蛇之所以看起来像被灌木丛遮挡,是因为它将整个灌木丛围绕的空间一割为二。 她们来的那边,只有自由散漫的蛇,而被隔出的另一边,被灰白粗壮的蛇躯贴着灌木丛的边缘绕个满圈,用自己的身躯圈出空旷的场地,蛇尾缠在蛇颈,像一条铁链的锁扣,将整个场地牢牢锁起来。 水祝在蛇的起伏里,看清楚了里面的情景——一颗颗女生的头颅稀疏地立在光秃的土壤里,脸上惊悚的表情和惶恐转动的眼珠,证明她们还活着。 她们被深埋在土壤里,只露出脖子以上的头在地面之上,头颅与头颅之间的间隔里,蜿蜒无数的蛇,一条条蛇从她们的耳边爬过,又绕着从另一个女生的另一只耳朵边刮过。 蛇鳞擦在女生的耳朵上,吓得她整个脑袋都在颤抖,像风霜拍打紫茄,又俱又怕。 水祝爬到灌木丛上,终于在靠末尾的地方找到了罗珊。 罗珊陷在土里,乱糟糟的短发搭在头上,遮了大半边脸,嘴里还咬着烤土豆,脖子使劲往后扬,又往旁边侧,折腾来去,想要把自己从土里拔.出来。 一条手腕粗的黑斑蛇爬上她的头顶,罗珊一口包住土豆,左右晃动脑袋,使劲甩它下去。黑斑蛇掉在地上,身躯蠕动两下,向前方急速滑去。 罗珊的黑曼巴被困在灰白蛇首尾相交的地方,它缩在蛇尾巴的边缘,探着蛇信子“嘶嘶嘶”,嘶了大半天也没有嘶出新花样。 它的身边,立着一个三脚架,上面架着摄像机,正对土壤上的女生们,一簇簇闪光灯闪过,无声地记录着她们每分每秒的表情变化。 有女生侧开头不想被拍,侧头又对上另一个角落里的摄像机,她拼命地摇摆头颅,将长发晃散洒在脸上,浓密的头发遮盖住她露出土壤的所有器官,似乎藏在头发里,就不会被蛇发现一样。 有女生看见水祝,疯狂地冲水祝昂头嘶叫,长发随着她们疯狂的动作,在空中甩来甩去。 水祝揪住头发,急切地寻找办法。 杀灰白的大蛇? 整条蛇长到她怀疑是不是几十条蛇连接起来的,足有千米长,在绕满半个灌木丛后,还剩有很长的蛇颈和蛇尾交缠在空中欢舞。 这么大,剖肚子都能剖上几天,或许她的刀还没有刺进它的腹部,就被拍进土里和罗珊肩并肩。 肩膀被小蛇戳了戳,水祝按住它,“别乱动。” 这里的摄像机,她不敢砸,砸了,埋在土里的女生们,或许就没有现在这般安宁了。nake能在看见她毁掉摄像头后,还能把摄像机这样放,就是在告诉她地面上安全,地底下便不一定安全。 哗啦哗啦哗啦。 灌木丛被摇响,陈欣双手抓住攀上来。 水祝拉她一把,陈欣扑上来趴在上面。 灌木丛摇晃两下,坚强的撑住了她们两个人。 “嘶——” 地上的灰白蛇头直挺挺立起来,大张血口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声,绕圈的身躯起伏得更加凶猛。 随着它高昂的咆哮,在女生们头颅间爬来爬去的蛇群,像潮水一样,刷啦向四处退散,退到灰白蛇的粗壮身躯边缘,蜷缩不动。 咆哮声停止,一串清脆的铃声从它身上发出来。 紧接着,一条树蟒爬出来,快速穿梭在一颗颗头颅间,急速的爬行刮得女生们的头发乱发,泥土飘扬里,它向一个女生飞跃而去,血口大张,一口咬住女生的头颅。 咔嚓! 鲜血喷溅,头颅齐脖子处断裂。 树蟒扯断藕断丝连的皮,女生的头颅被它完整吞进肚子里。 它吃饱喝足地蜷缩在女生身边,女生断裂的脖子“哗啦啦”涌血,很快便将土壤染成潮湿的黑,浓郁的腥血飘散,引得周围的蛇躁动不安。 紧挨着的女生们爆发出刺耳的尖叫,昂起脖子在土壤里拼命地挣扎。 四周摄像头狂闪,拍下每一秒的画面。 “嘶——” “叮铃铃,叮铃铃,叮铃铃——” 灰白蛇的咆哮夹杂着铃铛的声音响起。 一条黄金的蛇窜进女生的头颅间,飞快地左右爬行,一圈又一圈,一个又一个,爬上女生的头,又窜到另一个女生的脸前,伸蛇信子去舔女生的眼珠。 女生避闪不及,眼珠被舔得发痛,像要爆破而出。她使劲闭紧眼睛,奋力地偏头躲开它。 黄金蛇向她嘶吼两声,继续游走在一颗颗鲜活的头颅里,像挑选猎物,选中一个,飞扑上去,一口撕下女生的耳朵,扔到自己的颊窝上,蛇头紧挨在女生鲜血淋漓的耳朵边。 咔嚓! 闪光灯闪烁,记录下它们兴奋又美好的一刻。 仅仅只给予女生几十秒的感受疼痛时间,黄金蛇张大血口,凶狠地咬断女生的脖子,鲜血飞溅三尺,又像雨水一样滴落在地。 黄金蛇叼着女生的头颅,将自己的蛇头架在女生喷溅鲜血的脖子上,死死往下摁,瓢溅的血瞬间止住。 它灰暗的眼珠盯着摄像头,咧嘴露出里面缺失一边耳朵的头颅,肮脏的头颅上,女生的眼珠瞪圆到蹦跳的乒乓球,似乎随时都会被眼眶挤压爆炸。 咔嚓! 四周点点白光疯狂闪烁。 在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拍下一幕幕后,黄金蛇咬着女生的头颅,爬回蛇群,将自己身上的鲜血分享给它们。 蛇群疯涌上去,一瞬间便将它淹没。 “嘶嘶嘶——” “嘶!” 群蛇嘶嚎渐起,吞没了黄金蛇惨嚎的咆哮。 蛇腥混杂着血腥扩散,一条条鲜红的蛇信子像炸裂的火花,在空中洒下一滴滴血。 血花绽裂,蛇群散去,再不见黄金蛇。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箩琦 20瓶; 第106章 106 水祝褪下背包, 连同春幼幼一起藏进灌木丛里,将阿伏帞洒在春幼幼身上,又塞给她几瓶。 “来蛇就砸, 阿伏帞还有很多, 别担心, 我们很快就回来。”水祝说。 春幼幼坐在灌木丛里, 死死握紧阿伏帞。她也想去,但她去了只会添麻烦, 只能留在这里守着背包,等她们回来。 水祝拢紧灌木丛,让阿呆守在外面, 爬上灌木丛,对陈欣和周开开打个收势,直接向灰白蛇冲过去。 在灰白蛇又一次昂起头颅嘶叫时, 她径直从灌木丛上, 向蛇头跳下去。敲碎的阿伏帞扔进它大张的嘴里, 液体洒在它嘴里,它囫囵吞下去, 蛇颈震颤几瞬,软倒在交缠的尾巴上。 水祝落地,手撑着地面稳住身体, 尔后,向蛇头使劲挥舞手臂。 灰蛇软在尾巴上,狂颤蛇信子, 似乎想要把吞进去的阿伏帞全部吐出来,绕圈的身躯大奋力地上下浮动。 借着它扬起身躯离开地面的空隙,陈欣和周开开快速冲进去。 蜷缩在周围的蛇立即疯涌而上,将她们团团围住。 陈欣砸下一瓶阿伏帞,蛇群瞬间散开一条路,两人快速向罗珊跑去。 “嘶——” “叮铃铃——叮铃铃——叮铃铃——” 灰蛇昂起头颅,发出汹涌地嘶叫。 蛇群像烧开的水一样沸腾,嘶叫着向奔跑的周开开和陈欣窜去。 小蛇立在水祝肩膀上,在灰蛇的嘶嚎声中,冲它狠嘶一声。 灰蛇愣怔一瞬,张着嘴,颤抖着蛇信子发不出声音。 水祝趁机往它嘴里摔进阿伏帞 ,灰蛇“咕唧”两声 ,蛇头搭耸在尾巴上,在空中抽来抽去的尾巴也软趴趴蜷缩在地上,整条蛇在这一刻温顺得像一条狗。 水祝谨慎地盯着它,直到小蛇坐到肩膀上,她才转身向罗珊跑。 陈欣和周开开正蹲在罗珊的脑袋边刨坑。 罗珊吐出嘴里的土,大骂:“操他妈的到处都是坑!水水,不是我走过来的,我走着走着就掉这里来了,我也不知道怎么掉过来的,不是我作死啊!” “闭嘴吧你!就你一天事儿逼!”陈欣用力挖土,泥土飞溅,扑得罗珊赶紧闭眼闭嘴。 罗珊自知理亏,任陈欣怎么说她,也不好回嘴。这事怪她自己不好好坐着吃土豆,非得到处乱窜。 三个人将泥土刨出个大坑,身后响起清脆有节奏的“叮铃铃”。 铃声散在空中,被阿伏帞逼到一边的蛇群再次沸腾起来。一条蛇窜出,蜿蜒在人头里,搜寻下一个猎物。 身前身后的女生们疯狂地叫水祝,昂着头向她撑来,乞求她们能救救她们。 水祝丢开罗珊,在蛇从脚边游走的时候,一刀刺进它的腹侧,用力往下划拉。 蛇嚎叫着扭曲身体,弯下脖颈 ,回头咬水祝。水祝一刀拉进它的下腹,狠劲往里一捅,然后□□,蛇皮外翻,喷出腥臭的粘液。 肩膀上的小蛇立起来,缩在远处的黑曼巴窜来,一口咬住惨嚎的蛇,扔进远处的蛇群里,沸腾的蛇群立即淹没它 ,分割吞下。 “叮铃铃——叮铃铃——叮铃铃——” 水祝的刀还未收回,铃声再次响起。 随着铃声而出的是几条蛇,颤着带血的蛇信子胡乱穿梭在头颅地里,大张的蛇嘴里,还有撕扯蛇肉留下来的鳞片。 水祝回头,那头灰白的蛇依旧奄奄一息地搭在地上,脖子上挂着一串白铃铛,正发出清脆的铃声,伴随铃声的清响,穿梭在人头里的蛇群就像被蛊惑一般,极度兴奋。 她站起身,向灰蛇走过去,走近了,搭在地上的蛇头猛地立起来,颤着粗壮的蛇信子向她冲去。 肩上的小蛇“唰”地飞过去,一口咬断铃铛,飞回来,将铃铛交给水祝。 灰蛇在铃铛离开脖颈的瞬间,再一次气息奄奄地搭在地上。 铃铛在手,晃两晃,撞击出的铃声急促又响亮,周围的蛇群集体立起身体狂嗥。 水祝抓起泥土塞进去,铃声渐渐止息,只余下几缕尾音回荡在空中,几下后消失不闻。亢奋的蛇群也随之沉寂下去,蜷缩在灰蛇的身躯边缘,偶尔颤两下蛇信子。 咔嚓! 闪关灯闪烁,一条蛇扑向一个女生的头颅,没有半分迟疑,毒牙深陷女生脖颈,整条蛇发力地撕扯,将头颅活生生从女生身体上扯下来。 水祝冲过去,还没来得及扬刀,不知道从哪里扑来的老狗一口咬住正在吞咽头颅的蛇,甩进远处的蛇群,蛇群欢呼几声,齐齐将它分刮。 老狗颤几下蛇信子,不做停留地向穿梭在人头地里的另外几条蛇窜去。 那边,陈欣和周开开已经刨到了罗珊的肩膀,罗珊正奋力地解脱自己的手臂。 水祝蹲下身,抓起铲子刨脚边的女生。 女生没想到水祝会救她,呆愣几秒后,浮现惊喜的神情,一个劲对水祝道谢。 水祝刨得很快,不一会儿,便将她的手臂露了出来,她拽住女生的手臂,撑起身用力拖拽。 女生就像被土壤粘在一起似的,任凭她如何拽,愣是纹丝不动。 水祝正想放手时,周开开弯腰双手穿过女生的腋下,两人咬牙拼命地拖拽,终于将女生拖起来一点。 一点,一点,胸口,腹部,逐渐露出地面。 哗! 泥土飞溅,女生像一个萝卜,被她们拔.出来。 女生脚踩地,架在水祝和周开开身上扑腾两下,然后猛地推开她们,跳远去。 水祝还来不及思考,脚下土壤松动,整个人瞬间往下坠,身体擦着泥土沉下去,不等她挥手去抓住什么 ,裹在身上的泥土像被什么东西大力推压一下,向她身体紧紧黏去,宛如胶水,将她禁锢在土壤里 ,只余下脑袋在地面上。 水祝扭转脖子,动一下,吸附在身上的泥土镶嵌得更加紧。 女生站在远处,双手抹掉脸上的泥土,环视一周,陈欣和罗珊在帮助其余女生,暂时还没有顾及到这边。 她远远望着水祝,那个人卡在土里,没有呼救,没有恐惧地挣扎,而是艰难地扭头去周开开,问她有没有事。 女生抿抿嘴,一口吐掉嘴里的土,捡起掉在地上的刀,拔腿跑了。 水祝叹口气,偏头压住咬她衣领的小蛇。 小蛇被压在她的脖颈处,咧嘴猛嘶一声,想从她的下巴下面钻出来。他一动,枕头压得更紧了。 “别动,我脖子快不行了。”水祝摆正头,扭动脖子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刚才,好像扭到了脖子。 有点儿痛。 她努努嘴,叫罗珊:“珊珊——” 话刚出口,一抹泥扑进她嘴里,张开的嘴接了个满当当。 她“啊呀啊呀”吐出来,吐出大半,有大半顺着蛇头往喉咙滑。 小蛇冲她龇牙,凶神恶煞地瞪着她。 在他又凶又气的神情里,水祝张着嘴不敢动了。 小蛇哼哧一口气,钻进她的嘴里,把泥土全部勾出来,连黏在大牙里的泥土都他一一舔干净。 水祝梗着脖子,不敢动,大张的嘴慢慢生出唾液往喉咙灌流。她死死憋住,聚集在嘴里的口水越来越多,多到她甚至能感觉到荡在里面的泥土渣子,多到她快要憋不住想要把它们全部吞下去。 她还没有吞下口水,就被小蛇伸进蛇信子,吸溜几下全部吸出来,吐在地上。 罗珊跑过来看见,“啧”了一声,“陈欣,你说这条蛇就他妈心思不纯,成天暗恋水水。” 罗珊蹲下身,双手刨水祝脖子边的土。 水祝嘴里的口水,被小蛇吸溜干净 ,她忙闭上嘴,不敢张嘴。 小蛇坐在枕头肩膀上,叼住她的领口,直直地看着罗珊刨土。 “哎,你看嘛啊,也来刨啊!”罗珊对小蛇说,“我跟你讲,你把水水刨出来了,水水说不定会以身相许的,你看过电视没,哎,肯定没看过,以前的姑娘被救了,都喜欢以身相许。” 小蛇哼哧一声,他知道,他见过。 罗珊说:“知道那个花——” “珊珊,别乱教小蛇。”水祝急忙打断她,她的小蛇学习能力特强,教错一点是再也拉不回来了。 罗珊嘿笑:“它听得懂个屁,你跟它说你想吃它,它都跟傻逼一样听不懂。” 他听得懂…… 水祝偏头用脑袋压住小蛇,才让他没有气得去抽罗珊,她都能感受小蛇的肚子一股一股的。 “小蛇很乖,又乖又听话,珊珊你以后不要再说他,说生气了会咬人的,小蛇咬人特别痛。”水祝委婉地说,“如果能不和他说话,最好……” 罗珊推开堆积起来的泥土,“那不行啊,我昨晚给它说倩女幽魂,讲起劲了,我停不下来啊。” 水祝:“那你能别乱教吗?” “没教它什么啊,不就是随口瞎聊几句啊。”罗珊双手抱住她,往上面提,提一下,周围的泥土往下面陷,连带着水祝都在往下面陷。 “放手,珊珊放手。”水祝急忙叫。 她感觉身边的泥土像漩涡,不管罗珊挖多深,都在带着自己往下坠,被刨松的泥土随着她往上蹭的动作,越压越紧。 罗珊松开她。 水祝一下子就沉回去,原本被罗珊刨开土露出的肩膀,再一次沉到土壤里面,脑袋立在被罗珊挖出来的坑里,只要罗珊踹一脚,泥土就能将她覆盖。 “草!他妈的双花花忘恩负义的狗东西,救了就跑,还坑你,看老子撞见她铁定弄死她娘的!”罗珊一脚踹在泥土上。 水祝忙闭眼闭嘴偏开头,泥土擦着脑袋洒了她一头。 “嘶!”小蛇猛地冲罗珊怒号一声,黑色的大眼睛瞪出一条银丝,像崩塌而来的雪山,压得人喘不过气。 罗珊愣在他的竖瞳里,像被吸走了魂一样,双眼无神。 “罗珊!”水祝歪头蹭了一下小蛇。 小蛇闭上眼睛,缩在水祝颈窝里,不再看让人讨厌到磨牙的罗珊。 烦! 没脑子的猪! 他“哼哧哼哧哼哧”呼气,翘起尾巴把枕头头上脸上脖子上的泥土拂下去,尾巴缠在她的脖子上,小脑袋埋进枕头的颈窝,蹭她。 水祝为了缓解小蛇的怒气,用下巴轻轻蹭他算是安抚,然后大声叫:“罗珊!” 罗珊猛地一震,惊回了神。 她张嘴着想要大骂,又急忙闭上嘴,瞪大眼珠瞪着埋在水水脖子上的小蛇。 真是有鬼,她几次都被这条比泥鳅还小,看起来随时会毙命的小蛇给吓唬到了。 水水的蛇真是流弊坏了! “让开!” 一道声音从旁地里插来,紧接着,一根粗壮的树干砸在罗珊面前,树干沉重得地面都在震动,堆积在一旁的泥土被震得“哗啦啦”往坑里填埋,眨眼就淹没了水祝半边脸。 小蛇从土里钻出来,甩着尾巴将泥土全部抽开。看着枕头不舒服的表情,他真是连枕头都开始讨厌。 他可以一口就把她叼出来,枕头偏不让。 讨厌。 “草你妈的双花花,你还好意思回来!”罗珊死死踩住树干,不让它滚过去压到水水。 双花花没有说话,一刀插进水祝脑袋边的土壤里,像刨土机一样,快速挖土,泥土被刨得满天飞。 罗珊稳住树干,也跟着双花花刨土。 两个人合力再次刨出一个坑,露出水水的肩膀后,双花花没有再继续刨,而是在水祝身边挖个坑,拖着她砍回来的树干,插进坑里,抱着树干使劲往下插,奈何力气太小,树干只插进一点点,就被实心的土壤阻隔得再也无法向下深入。 小蛇飞上去,立在树干顶端。 水祝忙叫:“珊珊,拉我!” 罗珊扑过去,双手插在水祝的两肋,死死抱住。 树干上的小蛇微微用力。 哗啦! 树干深陷土壤里,随着树干不断沉下去,水祝被罗珊和双花花拖出来。树干沉进土里,只留小手臂长的一截在地面。 水祝撑着罗珊站稳,低头望着脚边的树干,那留在地面上的小截树干,就像被卡住的人头,直挺挺立在那里。 她长长呼出一口气,对双花花说:“谢谢。” “不客气,是我该谢谢你。”双花花把刀还给她。 水祝接过,“全部都是这样?” “不知道,有些挖出来就挖出来了,有些挖出来得放一个进去,刚才你和周开开分开站,就不会掉进去。”双花花说。 难怪双花花出来的第一时间,是推开她和周开开。 水祝把刀放到她面前,“能不能麻烦你再多砍几棵树,我有药,暂时没在身上。” 双花花身上全是被灌木丛割裂的伤口,衣服裤子划破大片,脸上也落下几道伤,浸出点点血丝来。 看得出她去砍一棵树是多费劲。 第107章 107 森林里的树干又粗又重, 双花花又砍一根拖回来,感到极其吃力。 罗珊带着黑曼巴和老狗去帮忙拉树干,水祝刨出周开开的肩膀, 又往她身旁刨了两个坑, 等着双花花拖来树木, 插进坑里。 一人抱住周开开, 一人吊在树木上,使劲往下面压。 小蛇看着她们真难, 跃上去坐在树干上,微微用力,树干“哗啦”一下, 深陷进土里。 水祝没用多大劲,周开开便出了土。 在周开开离开土壤后,土壤快速合拢, 往树干压去, 将树干紧紧裹住。 “救、救我……” 身旁土里的一张嘴包着泥土, 向她们求救。 整个被灰白蛇用身躯圈出来的场地,还有近十颗完整的鲜活的头颅, 被泥土糊得看不清面容。 陈欣疲惫地坐在一颗人头旁,脸色苍白地捂住腹部,长时间的大力动作让她感觉到疼痛, 脸上浸出稀泥的汗水。 绕圈的灰白蛇,不知道是被阿伏帞麻痹到,还是被小蛇震到, 躺在地上,身躯都不再起伏。绕在它身边的蛇群,也蜷缩在土里,偶尔颤几次蛇信子,却不再动。 水祝说:“再砍几颗树干。” 双花花动动嘴唇,把刀还给她,“债还清了,要救你自己救。” 水祝接过刀,往破开的灌木丛走去,远处,罗珊正压倒一颗挨树,把树丫绑在黑曼巴身上,黑曼巴在前面蜿蜒,树在它身后“沙沙沙”前行。 “水水,你要干嘛?”罗珊看见她,问。 水祝说:“砍几棵树,救几个人。” “你又烂好心,水水啊,我说就不该救,都他妈的白眼狼,救了回头又逮着你咬。”罗珊气急,“别看双花花回来救你,说不定她跑了半路想起你有吃的,又回来装好心救你,图你吃的。” 罗珊说的,还真的很有可能,但是她要她们活,有别的用。 “她能回来救我,说明她挺好。好啦,珊珊,天快黑了,抓紧时间吧,能救一个是一个,救不完就不管她们啦。”水祝拍拍罗珊,越过她,挑选一颗细小的树,一刀砍下去,只划出一道痕。 水祝望着手里的刀,此时此刻,她才忽略了一点,双花花是怎么用这么小的刀把树砍断的?罗珊又是怎么砍断的? “珊珊——”水祝疑惑地回头,一下子装进双花花的眼睛里。 双花花站在她身后,平静地盯着她,一声不吭,连呼吸都是微弱。 她走路,没有声音,至少水祝没有听见。 这一瞬间,水祝忽地想起昨晚睡觉时,站在高草旁的那道影子,也是像现在的双花花一样盯着她们。 “她们要杀你,你却要救她们,想不明白。”双花花从衣服后面抽出一把砍刀,绕过水祝,一刀砍在树干上,树干瞬间被砍上一个缺口,树皮剥落,露出里面黄白黄白的树干。 她拔.出刀,提起来,又一刀狠狠砍在上面。 水祝后退两步,看来罗珊说对了一点——双花花是真的跑了,却不知道为什么又回来救她。 她有刀,却还要捡她的刀,就可以证明这一单。她捡她的刀,不是为了砍树,而是私吞,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要还她。 “我掉进去,也是和你一样 ,救了一个人,她爬起来跑了,没有救我。” 双花花松开握刀的手,撑着树干喘气,指向远方,“我跑到那边了,又颠回来救你,想不明白。” 她喘过一口气,用力拔下卡在书上的砍刀,砍下去。 一刀,一刀,树木深切大半,开始摇摇欲坠。 她砍到四分之一,提着刀走到下一颗树前,又继续砍。 水祝走上去,用力推。 哗啦! 树干摇拽,绿叶哗啦啦。 嘭! 树木倒地,砸起大片的灰尘,地面震动。 原来,罗珊是这样“砍”断树木的。 水祝望着倒地的树,枝丫乱飞,树叶繁茂得在地上像座小山,她突然不知道该怎么拖过去。 老狗从远处爬来,爬到水祝面前,从她摇尾巴。 水祝蓦地就笑起来,能向她摇尾巴的蛇,只有小蛇,老狗肯定是小蛇派过来的救兵。 果不其然,老狗缠上树干,拖着树,努力地来时的方向爬。 水祝跟在后面,时不时推一把。 一人一蛇,就这么将树拖了回去。 陈欣坐在地上刨坑,水祝剃掉树干上乱飞的枝丫,把树挪进坑里,立起来。 小蛇从另一根树干顶端飞过来,往树上一坐,树干陷进土里,一个女生成功出土。 女生爬出来,抱住水祝哭得稀里哗啦,一会儿说“对不起”,一会儿说“谢谢你”。 水祝依旧是那个乖巧可爱又心善的小女生,她摸摸女生乱糟糟的头发,温声说:“你能帮我去拖树吗?” “能,能能能!”女生连连点头,往水祝指的方向跑去。 陈欣艰难地挪过来,扶着树干站起来,满是泥土的手搭在水祝肩膀上,“小妹妹为什么救她们,姐姐可不相信你会对想杀你的人这么好心。” 水祝环视周围,三米以内的女生要么被蛇咬死了,要么已经被拔.出来,只剩下紧挨着灰白蛇头那边还有几个女生。 水祝笑笑:“你看她又道歉又道谢,她知道错了。” “小妹妹,你知道不,你就是看起来乖得很,实际叛逆心也不小,小时候没少做坏事吧?”陈欣正经地看她。 水祝笑:“大人都夸我是乖孩子。” “嗐,眼瞎。”陈欣嘟囔一句,转身往蛇头那边走。 水祝抿抿嘴,她说的是真的,不管是亲戚,还是学校的老师,都夸她是乖孩子。 她追着陈欣走过去,在每个女生身边都刨了坑,罗珊和双花花拖了树干来填上。 小蛇一个个压下去。 女生们被提起来。 当仅活着的女生们都拔.出来时,天色已经暗下。 四周一片灰蒙蒙地只看见彼此间的影子。 水祝接过飞下来的小蛇,放到肩膀上,对她们说:“我们先走了,海边见哦。” “我们能跟你一起走吗,以前的事是我们不对,我们对不起你,我们只是跟着,不吃你的东西,也不喝你们的水。”有女生说,“人多一起走,幸存的机会更大。” “人多,也方便nake在一个地方将我们一网打尽哦。”水祝笑道。 “一网打尽我们可以互相帮助,一个人落陷进,就只能等死了。”女生意有所指。 水祝看着鲜血淋漓的几处泥土,竟无法反驳。 她点点头,说:“珊珊,你们先出去。” “你干嘛啊?”罗珊问。 “玩玩。”水祝拿出从灰蛇蛇颈上取下来的铃铛。 罗珊瞪大眼,冲她比个大拇指,扶着陈欣,和周开开跨到另一面的灌木丛,女生们疑惑地跟着身后。 水祝抖出铃铛里泥土,爬上灌木丛,抬手使劲摇晃铃铛。 “叮铃铃——叮铃铃——叮铃铃——” 清脆的铃声在夜里响起。 远处的高树投来一束强烈的白光,将整个灌木丛照得通天亮,摄像头的闪光灯没有歇过。 随着铃铛摇响,地上的蛇群兴奋咆哮起来,一条条蛇窜出去,游走在一根根木桩间,选中一根木桩,一口咬下去。 坚硬的木桩直接戳破蛇的口腔,蛇痛得扬头嘶叫。 有贪婪想要一口吞的蛇,被灌进嘴里的木桩直接插破蛇颈,贯个对穿。 水祝抿嘴笑,将铃铛丢到灰蛇的头边,跳下灌木丛,将春幼幼从灌木丛里拉出来。 春幼幼背上背着背包,怀里抱着背包,戒备地盯着跟在水祝身后的那些女生。 罗珊,陈欣和周开开拿出自己的背包背上。 水祝接过春幼幼抱在怀里的背包,打开手电筒,说:“先找地方。” 没人有异议,睡在全是蛇的地方,谁也安不下心。 依旧是水祝领路,黑曼巴几条蛇坠在罗珊身后,将她们和身后的女生们完全隔绝开。 小蛇在水祝脖子上画圈圈,领着她找到一处空旷宽敞的地方。 空旷到四周的树木非常稀疏,一眼过去,能看到很远,完全没有一处是视线的死角。 若有危险情况,随时能第一时间知道。 “卧槽,水水你怎么这么会找地方啊,什么好地方都给你找到。”罗珊往中间的地面刨个大坑。 周开开出去捡枯枝。 有女生看见周开开捡枯枝,也跟着帮忙捡。 小蛇飞上远处的树巅,摘了一捆树叶回来。 树叶又嫩又大,铺在地上,散发出若有若无的清香。 水祝将她们中间最干净的春幼幼扶到树叶上坐着,自己从小蛇那里拿过一片树叶擦手。 小蛇卷出最嫩的一片树叶,搭在她头上,擦上面的泥土,脸上也有,脖子上也有,衣服里更多。 全是都是土,臭臭的土。 脏。 他想现在就卷她去海边,替她好好洗个澡,从头洗到脚,洗得干干净净。 “嗐,还是你这蛇好使。”陈欣点燃火,坐过来,拿起树叶擦脸。 水祝笑笑,“他很乖,你多给你的蛇讲讲故事,也能懂。” “得了,我自己的蛇还不知道什么德行呀,看起来凶,其实就一冷血动物。”陈欣说,“等它饿了,连我都吃。” “嗯……说不定我的蛇也是这样……”水祝试探性说道。 果然,话刚说完,帮她擦头发的小蛇就不开心了,卷着她的头发,快速擦两下,丢开,趴在她肩膀上,不动了。 唔,不动最好,越动,越让别人觉得与众不同,偶尔当一个本本分分的蛇,才是最好的。 水祝只是摸了摸他的头,任由他在肩膀上趴着。 “幼幼,你手比我们干净,去烧点水吃药。”水祝摊开两只手,整体看起来,稍微干净一点,但指甲缝里,全是泥土。 她折断一截细小的树丫,用刀划细,插进指甲壳里戳泥。戳出大半的泥,藏在最里面,紧贴着肉的泥怎么都勾不出来,使劲大了,戳得指甲生疼,指甲都被戳得通红。 水祝丢掉树丫,不再管了。 她刚丢下,陈欣后手就捡起来,挑指甲壳里的泥,挑完了,又扔给罗珊。 一个人一个人传完,锅里的水也开了。 春幼幼拿出五个碗,各装半碗,放到树叶上。 水祝端起来吹凉,叫小蛇:“来喝水。” 小蛇摇尾巴,不喝,他不需要水。 “真不喝?” 小蛇摇尾巴。 好吧,水祝一口喝掉,她意犹未尽地舔舔嘴,还想喝。 她现在,情愿不吃饭也想喝水。 喉咙干得像能燃爆炸弹,喝了半碗,却是越喝越想喝,但是她们的水,最多只能撑一天,春幼幼和陈欣还要吃药,现在喝小半碗已经是最大的限度。 如果不是累了整个下午,这半碗水都可以省到明天喝。 坐到火堆对面的女生,羡慕地望着她们,看着她们喝掉水,毫无意识地舔自己干涸的嘴唇。 她们什么都没有,只剩下活着。 水祝休息一会儿,和春幼幼搭起来帐篷。 黑曼巴几条蛇分别蜷缩在帐篷的每一个面,充当看守蛇, 这一幕,直白地告诉那些眼红的女生,想要打歪主意,极有可能会被喂蛇。 陈欣脱了脏衣服放在帐篷门口,拿着药进去,让春幼幼帮忙换药。 水祝把背包扔进帐篷,抱着闹钟思考今晚应该怎么守夜。昨晚罗珊守了大半夜,今晚应该换罗珊休息,让周开开守。 周开开坐过来,说:“让罗珊休息,我来守夜吧。” “嗯,我们轮流,你想守上半夜还是下半夜?” “你先睡。” 水祝点点头,不再浪费一分一秒,脱下肮脏的外套,裹着薄毯子往树叶上躺。 小蛇戳她。 “嗯?怎么了?”水祝迷迷糊糊地问。 你还没有吃土豆。小蛇指她的肚子。 水祝舔嘴,她口渴,想喝水,除了水之外的东西都不是很想吃。 她摇摇头,闭上眼睛。 累了整天,睡意来得快又猛。 小蛇坐在树叶上,歪头看看枕头,看看帐篷,看看火堆对面的女生们,又看向远处漆黑的夜里。 最后,视线落在枕头恬静的脸上,再也不挪动。 罗珊嘘嘘回来,往火堆边一坐,正要叫水水吃土豆,转头就看见水水的小蛇又盯着水水看。 她嘿一声,压低声音吓唬小蛇:“嘿,你又偷窥。” 小蛇不理,像一蹲石头,望着枕头,眼敛都不愿意闭一下。 “小蛇啊,还想听故事不,过来,我给你讲故事啊。”罗珊拍拍身边的位置。 小蛇回头,盯着罗珊,却没有要过去的意思。 罗珊说:“我跟你讲啊,别偷窥水水睡觉,要是被水水知道了啊,铁定生你气,女生都不喜欢被男的偷窥。你看啊,水水生气,你又不会说话,就算你摇几百年的尾巴,都哄不好欸。” 小蛇游过去,立在她面前。 罗珊接着说:“听过人鱼公主的故事没——哎,你肯定没听过,我讲给你听啊——你是蛇,你肯定见过鱼吧,你说海里真有没有人鱼啊?” 小蛇歪头,这个故事他在书上看过,人鱼,他没有见过。但他见过在海里的水蛇,有一种像海水一样水蓝色的水蛇,是挺好看。 “珊珊,水水叫你去睡觉,今晚我守夜。”周开开小声对罗珊说。 还想继续和小蛇讲故事的罗珊,一听见水水叫她睡,直接抛弃掉想听故事的小蛇,脱下脏外套钻进帐篷,关门前,还对小蛇挥手,“水水叫我睡觉了,我明天再给你讲啊。” 小蛇翻白眼。 枕头一直在睡觉,几时叫过她,连周开开的哄骗都听不出来,真蠢。 去睡觉也好,省得叽里呱啦吵着枕头睡觉。 他游回到枕头身边,趴在搭在树叶上的薄毯一角,和枕头并排睡觉。 最闹腾的罗珊睡了。 昏暗的夜里,烧枯枝爆开的火花声显得格外响亮,周围寂静得可怕。 火堆对面的女生们歪七扭八地蜷缩在地上睡着,全都遭遇一整天的惊吓,早累得不行,在温暖的火堆旁,睡眠香得像在自己家里。 周开开盯着摇曳的火苗,睡意一阵阵上涌。 她掐了自己一把,又瞬间清醒一点,她突然知道罗珊为什么喜欢喋喋不休,有人陪着说说话,才不至于睡着。 周开开脑袋点了一下,细碎的脚步声在对面响起来,吓得周开开飞速睁开眼看过去。 一个女生从火堆那边绕过来,叫她:“开开……” 周开开站起身,走到离火堆稍远的地方。 女生说:“给我一点水和吃的,行吗?太饿了,从昨天开始就没东西吃了。” 周开开说:“我也没有。” 女生说:“水祝有啊,你们有很多吃的啊,我们都知道。” “你见过有吃的会只喝半碗水?”周开开冷言。 “你们有水不喝,非要只喝一点我怎么知道你们想什么,再说春幼幼那瓶水不是没有倒完——” 女生话还未说完,周开开转身走回去。 “周开开!”女生叫住她,“你忘了第二场游戏你挨饿时是谁给你吃了?我每天把饭菜分给你,现在问你要点水都不给,真是跟水祝久了,也越来越冷心了。” 周开开顿了顿,回头望着她,“真的没水了,我们一直在找水。春幼幼的水你最好别动,她和陈欣要吃药。我还有几颗土豆,可以分给你,水是真的没有。” “水我不要,那你给我土豆。”女生跟着她回到火堆边。 周开开从背包里摸出两颗土豆,递给女生,“现在吃可以放火里烤热。” 女生扔了一颗进火里,另一颗装进衣服里。 “我不信你只有这么点。”女生透过火苗看着周开开。 周开开拉好背包拉链,垂眼盯着火苗。 她确实还有,水祝分了二十颗土豆给她,不仅有土豆,还有一大瓶水。 第108章 108 闹铃震响。 水祝翻个身 , 迷迷糊糊睁眼,橙黄的火苗映在脸上,烧红大半脸颊, 眼睛逐渐清明, 透过火光看见对面歪歪斜斜躺着的几个衣衫褴褛的女生。 她翻身坐起来, 把薄毯子递给周开开, 套上外套,抱着小蛇走两步醒神。 周开开脱掉肮脏的外套, 裹着薄毯躺在水祝趟过的位置,身下的树叶还带着她温暖的气味。 她缩了缩肩膀,侧身埋在毯子里睡过去。 水祝舔舔干涸的唇, 把闹钟调到早上六点半。 今天的她们实在太累了,可以多睡一个小时。 她揣好闹钟,抬头的瞬间看见小蛇舒展眼敛, 漂亮的黑眼睛亮得惊人, 荧光里没有半分惺忪的意味。 他没有睡觉。 “怎么不睡?”水祝把他提起来, 放在脸前和他面对面。 小蛇颤信子,蛇信子弹到水祝的鼻尖, 她往后仰身避开,“别乱舔,饿了吗, 等会给你吃番茄。” 小蛇收回信子,摇尾巴,他不饿也不困, 只是无聊的想睡眠。 他垂着尾巴,干巴巴的蛇皮看起来像要枯死似的,显得他整个人都是奄耷耷的。 水祝摸摸他的头,说:“想听故事吗——我想想,讲什么。” 她的眼神瞬间迷糊起来,似乎在认真思考。 小蛇认认真真地盯着她,希望她能讲狐狸精和书生生的孩子是狐狸还是人类,还是能变成人类的狐狸。 他真的很想知道。 小蛇迫切地望着她,期待她能满足他一次,就像他满足她一样满足他。 对面迷糊的眼睛一亮,只听她说:“有一个,龟兔赛跑的故事你听过吗?” “……”小蛇低垂脑袋,瘫倒在她手里。 他不是人类 ,但他也不是小孩子。 枕头总把他当小孩儿哄。 烦。 他气闷地龇牙,直接从她手里溜走,跃到她身后,不给她看,也不看她。 水祝望着自己空荡荡的两手,一时间有些懵。 前一刻不是还好好的吗? 啪嗒! 枯枝被火苗折断,爆出几颗火花。 水祝往前去捡枯枝,她捡了十几根抱在手里,转身似乎瞥见树干后有团模糊的影子。 她眯眼细看,靠在树干后的影子动了动。 是人。 水祝抱着枯枝,不动声色地摸出衣兜里的刀。 那团影子挪了挪之后,再没有动静,就像有谁靠树干靠累了,换边身体靠一样。 一个人的身影闪过脑海,水祝呼出一口气,放回刀,抱着枯枝向影子走过去。 细碎的脚步声传递远去,影子从树干上撑起来,坐在地上。 “不过烤火吗,晚上凉,容易感冒。”水祝在离影子一米外的地方顿住脚,微低头看坐在树干边的双花花。 “不了。”双花花的声音带着森林的湿冷,和长久未进水的沙哑。 “过来。”水祝语气温和,内容却是陈述。 她说完,并不等待双花花,抱着枯枝,转身离开。 双花花沉默在原地。 许久,艰难地扶着树干站起来,身上的伤在动作的瞬间扯得生疼。她静站一会儿,蹒跚着脚步向明亮又温暖的火堆走去。 水祝折断枯枝扔进火堆里燃烧,火舌甜上枯枝,火焰又大几分,散出强烈的暖意。 她拿过堆积在一旁的树叶,扑到火堆前,拍拍树叶,让双花花坐。 双花花将树叶往后面挪,坐在暖黄的光晕里。 水祝递给她嫩绿的树叶,“擦擦。”又把睡前削尖用来戳指甲缝泥的枝丫放到她身边。 双花花接过绿叶,擦拭脸。 等她擦掉头上手上的泥土后,水祝摸出药和棉签给她。 双花花扔树叶的动作怔了一下,尔后扔掉树叶,却没有接她的药。 她逆着光,面孔隐藏昏暗中。 水祝看不清她是什么表情,也猜不出她在想什么。 “兑现下午的诺言,说过给你。”水祝把药放到她面前,棉签架在药瓶上,“棉签只有几个,掉地上脏了就没有了哦。” 随后她不再管双花花,面朝火堆,弯腰伸手抓那趴在背上的蛇,在快要抓蛇时,那条蛇往另一边闪去。她换另一只手去抓,小蛇又往旁边翻个身,躲开她的手。 一人一蛇,你来我往,玩得不亦乐乎。 双花花看了一会儿,难以理解最怕蛇的人在某一天会和蛇如此亲密无间。 她抓起棉签和药瓶,低声说:“谢谢。” 水祝笑着回头:“礼尚往来。” 双花花疑惑,想问她的话是什么意思。 朝她笑的人已经转回身,一把抓住了蛇,正抱在怀里,温柔地抚摸它的三角头,蛇信子缠上她的指尖,也没有瑟缩。分叉的蛇信子卷上她的手指,轻柔地像在舔舐珍宝许久的情人。 大概是她看得过于直白,那条蛇歪头盯住她,明亮的眼珠里尽是冰雪一样的冷漠,仿若她刚看见的温情都是假象。 双花花抓紧药瓶,立即转到另一边,低头给自己抹药。 小蛇收回视线,昂头蹭枕头的手心。 真烦,都喜欢偷窥他的枕头。 这一刻,他突然知道被人偷窥是多么讨人厌,难怪罗珊会叫他不要偷窥枕头睡觉,如果被枕头发现,她也会讨厌。 不对,他不是偷窥,是正大光明地看枕头。 蛇信子在手心里乱颤,水祝低头问他:“怎么了?” 小蛇哼哧一声,卷住蛇信子,窝在她怀里睡觉。 看他闭上眼,水祝也不好再吵他,掀起外套将他裹住。身后侧的双花花也在药味里,沉沉睡过去。 水祝往火堆里加枯枝,将火烧得更大,热起一股股传递出,挨近了都有些热。 她往后退,离双花花不过一臂的距离,于是她顺手摸了一下双花花的额头,没有发烧的迹象。 火堆里的枯枝爆了一下。 她手撑着脸,望着摇曳的火苗,竟有些平静。 水祝就这么坐到晨雾升起,湿凉的空气浸得一个激灵,整个人也瞬间变得格外清醒。 她往火堆里加了枯枝 ,让变小的火焰再次高高烧起。 尔后推醒双花花。 双花花模糊几秒,又立即坐起身。 周开开也随着起了,她叠好薄毯子,掏空了燃过的枯枝,往最滚烫的地方埋土豆。 水祝逐一叫醒了春幼幼几人,把帐篷收好绑在背包上。 等她们吃土豆时,对面的女生们也醒了。 隔着大火,水祝都能听见她们的肚子在叫。 水祝咽下干巴巴的土豆,从背包里拿出番茄放到小蛇嘴里。 小蛇伸出蛇信子舔一口,睁眼望着她,眼里没有一丝睡觉。 她就知道小蛇没有睡,他就是不想和她说话而已。 水祝撇嘴,直接把番茄往他嘴里塞。 小蛇顺势张开嘴,蛇信子连同她的手指一起缠绕舔舐。 水祝正想问他好不好吃,一颗头从旁侧伸来。 罗珊蹲在她旁边,稀奇地打量小蛇,“行啊你,越来越大胆了,昨天还偷——” “嘶!”小蛇猛地冲她弹蛇信子。 罗珊猝不及防,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小蛇瞪着她,如果她敢说,敢说就咬死她! 眼看着罗珊和小蛇又来劲了,水祝忙回头看眼周开开在拉背包拉链,陈欣和春幼幼已经背好背包在熄火。 她立即背起背包,对罗珊说:“珊珊,走了。”说完,不等她,率先领头走。 罗珊愣了一下,赶紧拽过背包,跟上。 一行人浩浩荡荡穿梭在森林里,晨雾消散,逐渐投下金黄的阳光,将幽冷的森林照出了暖意。 水祝摸着闹钟,为了让春幼幼几个病人尽量不耽误时间,每隔一个小时就得让她们休息十分钟。 在第三轮休息中,有女生忍不住了,问她:“我们到底去哪啊?海在山下,为什么还往上面爬?” “你们可以先去海边,我们暂时不去。”水祝说。 “不去?不去海边去哪?”女生震惊道。 “找吃的。” “这里有吃的?”女生狐疑又惊喜。 其余女生牢牢望着她,真希望她说的是真的。 水祝令她们失望了:“我也不知道。” 女生们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没人问出一下句。她们在短暂的错愕后,聚在一起商量。 一会儿后。 女生问她:“你们多久去海边?” “找到吃的就去。”水祝很诚实。 女生像看神经病一样地看着她,她那句话简直就是没吃的就不去海边一样。 十分钟,她们还是没有离开这个神经病,跟着继续走。 在小蛇的领路下,水祝直接用四个小时翻上了山巅。 她站在树木丛生,枝丫乱飞的山坡前。 山坡略陡峭,七十度倾斜上去,路面被乱石和杂草覆盖,树木粗犷又密集,毫无落脚点。 水祝仰头看山巅,只差一点,一点点,爬上这个斜坡,她们就能站在山巅,她可以把整座山尽收眼底,可以最快速找到需要的东西。 “我们要爬上去啊?”罗珊看着山坡上的草丛皱眉,那一脚下去,整个人去了大半。 水祝点头,小蛇能带她来这里,不翻过去岂不是白爬几个小时的山。 她说:“我先上去看看。” “别啊水水,你太矮了,踩进去就被草淹了,万一有个什么东西你跑不赢,我去吧啊。”罗珊紧了紧背包,把带子死死拴在腰上。 水祝忙拉住她,她真有点怕珊珊,那心大得掉坑里也能继续瞎折腾,折腾得人脑仁疼。 “珊珊,你留在这里。”水祝把她拉到陈欣身边,让陈欣拽住。 水祝走进草丛,又深又高的草瞬间将她淹没大半,只留个头顶在草丛里隐隐可见。草尖拂过鼻端,痒得想打喷嚏。 小蛇扇开草尖,咬住她的背包,把她提起来,但也只是微微提起一点,让她的头高于草丛,避免被划伤。 水祝被他提着穿过草丛,路过树木时,她抬手抓了一下树干,佯装她是自己爬上去的。 小蛇翻个白眼,让她牢牢抓个彻底,一路将她提到山巅。 “她们能上来吧?”水祝试探性问。 小蛇点尾巴。 随着他点下尾巴,一条大蟒从身旁不远处的草丛穿过,庞大的身躯在草丛里蜿蜒,所过之处的草丛被它尽数压倒在地,像极了铺平的草地。 蛇形碾路机。 水祝抱住小蛇,小声说:“你这样会吓死她们的。” 小蛇弹信子,吓死了最好,都是麻烦精。 他甩甩尾巴,那条大蟒将草丛压到离春幼幼她们五米远的距离时,掉头钻进草丛跑了。 “你真厉害!”水祝不假思索地夸奖小蛇。 小蛇骄傲地扬了扬下巴,莹亮的眼睛在她笑弯眼的瞬间,也跟着浸出笑意,但在毫无表情可言的蛇脸上,并不明显,甚至是没有。 小蛇放她到一棵树下。 水祝抓着树,踩在一个石头上站稳,稳稳神后,双手用力,爬上树干,挪到粗壮的树丫上,跳上山巅。 脚一落地,便不由自主往前望去。 前面的景色映入眼底。 她呆在地上,震惊到连起身的动作都忘却了。 作者有话要说:给小可爱们推荐个文文,喜欢撸喵喵的小可爱不要错过哦,炒萌炒甜的~ 《你怎么喵里喵气的》西钰 卿凉凉天生就拥有极其特别的吸猫体质,每天从幼稚园回家都会被一群流浪猫堵。可是,她的爸爸特别怕猫,为此他们搬了好多次家。 最后爸爸终于找到了一个没有猫的地方,带着小阿凉包袱款款,连夜搬走。于是只她能在心里跟最喜欢的小黑猫说了再见。 几年后,小阿凉在回家的路上又被堵了。 对面的少年眼神阴沉,额角有一道刀疤,看起来凶凶的,像是会咬人。小阿凉快被吓哭了,她战战兢兢地翻遍了所有的口袋, 最后就只找出了一包小鱼干和七块五毛钱。 “......就,就这么多了。” 半个小时后—— 捧着一沓毛爷爷的小阿凉晕晕乎乎地回到了家,还没进门,捆着围裙的爸爸就冲了出来,他一脸嫌弃又震惊地问, “你!你怎么一身猫味儿?!!” 小阿凉:“......?” 第109章 109 远处。 山巅之下, 是巨大的天坑,足有几百米宽。 金灿的阳光将下面照得通天大亮。 天坑下,草木丛生簇拥着一颗颗高大粗犷的树, 繁密的枝丫上结满红色的果子, 像葡萄一串一串, 又如樱桃红得剔透, 在金阳下,泛出水亮般的光泽。 一颗颗树, 延绵到视线的尽头,树上串串红果子在硕大的树叶间,半隐半现, 水泽的光亮诱得人垂涎三尺。 水祝舔嘴,空咽口水。 红果子长得极好看,好看得想立马塞进肚子里, 似乎比水的诱惑力还要大, 水盈盈得比水还要好喝的样子。 水祝蹲在那里。 许久, 她才缓过神来,惊喜地问小蛇:“那可以吃?”双眼绚丽得像清晨的彩虹。 小蛇盯着她的眼睛, 点点头。 比起下面的红果子,在他眼里,枕头的眼睛更好看, 好看得如果她有多长一双眼睛,他一定会吃掉她的眼睛。 吃掉她的眼睛,他也可以长出她那样的眼睛。 吃掉她的舌头, 他也能长出和她一样的舌头。 吃掉她—— 吃掉她的头发—— 他是不是可以长出枕头那样柔软的头发! 头发,头发,头发。 小蛇张嘴,露出最里面白白长长的小毒牙,双眼冒光地盯着她,盯着她掉出头巾的几缕发丝。 嘶! 想吃! 好想吃! 真的好想吃! 他扑上去,缠在枕头的脖子上,蛇信子卷住她的散发,往嘴里一拉。 枕头头一歪,“嘶嘶嘶”直抽冷气。 水祝抓住自己的头发,紧紧压在耳朵上,“松嘴,不准扯!” 她话说得有点儿凶。 是真疼到了,小蛇看见她在皱眉。 他松开蛇信子,把头发还给她。 他不是故意的,以后会趁她感觉不到疼的时候再吃。 “水水!” 罗珊的叫喊声远远荡来。 水祝站起身,对她们摇手,“上来!” 声音碎成几半传回去,一群人不知道是听见了还是没听见,站在原地,没有动。 水祝以为她们没有听见,提高声音大喊:“上来!” 嗓音开得太大,吼得喉咙撕痛,干沙沙的像刀在割。她拿出水瓶,“咕噜咕噜”灌水,水流过喉咙,干痛的感觉瞬间消散不少。 “上面有什么?”有女生双手扩在嘴边,大声问她。 水祝拧紧瓶盖放回背包侧边,回应她:“吃的——” 话音刚传回去,女生们再没有迟疑,争先恐后奔进草丛,向山巅爬来。 丛生的草木将她们完整掩埋在草里,水祝站在山巅,只能看见她们藏在草丛里晃动的头顶。 下午三点过的烈阳洒下,照耀出女生们五彩斑斓的发色,移动在青绿的草丛里,好似生长出一簇簇野花,点缀着幽深的森林。 真好啊。 水祝望着她们。 如果不是在城堡,没有nake,她们也不过是结伴游山玩水的伙伴,不会为了山巅有没有什么而迟疑,哪怕没有吃的,她们也会爬上来,看日落,或许再看一场日出,拍几张照片,晒朋友圈,夜晚烤火喝酒聊天,一起等着朝阳从地平线升起。 一切都那么美好。 水祝坐在地上,看着春幼幼艰难地被周开开拖着,她的身后跟着双花花,每当春幼幼走不动时,前面的周开开拉她,后面的双花花顺手推她一把。 她们穿过杂草丛生,踩上被大蟒压出来的草地,平稳地走到山坡脚。 周开开率先爬上树,蹬上半坡凸出的一块石头,然后回身去拉春幼幼,春幼幼因为腹部受伤,使不上劲,刚抓住树干就撑不住往下掉。 身后的双花花忙双手抱住她的脚,将她往上面顶。 春幼幼踩着她的肩膀,终于翻上树干,爬到周开开身旁。 水祝看了她们一会儿,站起身往山巅的另一边走。 虽然天坑近在眼前,但她们还需要翻上另一座山,从这边下去,再爬到天坑边缘,才能进入天坑里,去吃到红果子。 “小蛇,你能找到吃的,那能不能找到水源呀?”水祝弯腰寻找离天坑最近的路。 小蛇甩着尾巴指向天坑。 “里面有水?”水祝诧异道。 小蛇点点头。 “里面是不是还有别的?”水祝惊喜地望着他。 小蛇点点头。 还有很多东西。 冒着烟雾的大水池,可以让她洗澡。 像她唇畔一样粉嫩的花瓣,她应该会喜欢。 有黄瓜一样一条一条的细长的东西,有点儿像她种的豆子,应该能吃。 他最满意的是,里面没有摄像头。 虽然有蛇,等他去了,有蛇也能变成无蛇,有他在那,没有蛇敢来。 里面有很多东西,他相信枕头会喜欢。 “水水!水水!” 罗珊的声音从山坡下传来。 水祝忙走回去,看见罗珊正在坡坎下,和另一个女生双手托着陈欣往上面抬。 水祝忙伸手抓住陈欣,拉上来。结果没料到陈欣有点重,直接被陈欣扑倒在地上。 她还没来得及感受一下被压的痛苦,身上的陈欣便被小蛇甩着尾巴扇开了。 陈欣摔倒在另一边,皱眉痛苦地呻.吟,转眼看见水祝坐起身,她唧唧哇哇地说:“看来罗珊说得是真的,你这条蛇不仅凶,还心思不纯啊,小妹妹你可长点心,哪天被它叼回洞里,叫你哭都没地方哭。” “嘶!”小蛇怒目龇牙。 陈欣赶紧摆手,往后挪。 她没罗珊蠢,知道这条蛇凶还去招惹,蛇是什么,冷血动物啊,说咬人就咬人,就算水祝养成宠物也没用,哪天牙痒了,连自己主人也吞。 她退得远远的,捂着腹部坐起身,老狗蜷在她身后的草丛里。 “伤口裂了吗?”水祝看她痛苦的神色,问道。 “没裂,就是绞了一下,过会儿就好了。”陈欣抽出水杯喝两口水。 见她事不大,水祝也不再管她,转身去把罗珊拉上来。 “哪儿,吃的在哪?”焦急的声音响起。 水祝顺着声音转过去,那说话的女生上半边身体刚扑上来,下半身还吊在山坡上,就开始迫不及待地搜寻吃的。 唔,真的是饿得不是一般的狠,人还吊着,倒先惦记上食物。 水祝回手指了一下天坑,说:“那里。” “那是什么?” “吃的。” “就红色那个?那能吃啊?不会被毒死吧……”女生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你叫我们上来,说的就是它?要是有毒,我们岂不是白跑一趟,走过去了还要爬回来!” 水祝瞎编:“能吃,我吃过。” “真的?”女生将信将疑地看着她。 水祝点头。 自此,女生才缓过一口气,倒在地上喘气。 炙热的太阳逐渐西下,夕阳的微风吹过,带起阵阵凉意。 女生们陆续爬上来,累得躺在地上大喘。 水祝看时间,下午六点,比她预计的时间晚,不能再下山了。 山巅的上空依旧明亮,山下的森林却是一片昏暗,宛如另一个世界,早已进入夜晚。 水祝说:“我们要在这里休息一晚。” “啊?不下去啊,快到了啊,这里缩下去,从那边爬上去,就到了啊。”罗珊手指着到天坑的山沟比划。 “珊珊,下面是森林,你看得清楚里面有什么吗?”水祝问她。 “乌七八黑,谁眼睛那么好啊。”罗珊说。 “珊珊你都看不清,如果集体踩到坑里,谁来救我们呀?”水祝拍拍她的背包,让她坐下来。 罗珊皱起的眉陡然舒展开,再不提现在还是明天下去的事情了。 罗珊一闭上嘴,整个山巅清净得只有风刮过树叶的沙沙声音。 微风随着夕阳西坠,逐渐变大,到最后刮起呼啸大风。 “山上风这么大,我们晚上怎么过?”衣衫单薄的女生裹紧外套,紧挨在另一个女生身旁,焦急地望向水祝。 她说话的声音都似乎被大风吹抖了。 水祝环视四周,她还真没仔细想过这件事。 她是被小蛇提上来的,又快又稳,没有消耗多少时间和体力,按照她的想法,她们是该下到山沟里休息一晚,再爬上天坑进去。 她是这么计划的,哪想她们爬上来用很长一段时间,体力也耗尽,上来便倒在地上不动,若真要下去,她们估计得滚着下去。 “生个火吧。”水祝说。 女生说:“这么大的风,烧燃了也熄啊。” “那你想怎么办?下面去?”水祝瞥向山巅到天坑之间的山坑,“我倒是能下去,你们呢?” 女生瞬间哑了。 一天多没吃没喝,谁还有体力去和水祝比。 水祝不想再和她多说,起身去搬石头。 女生们也不好坐着不动,跟着搬石头和捡枯枝。 她们把石头堆积在刨出的土坑边缘,砌得老高。 陈欣点燃火,火苗刚窜出来,被风刮得左摇右晃。 水祝把高草压扁一片,坐在里面,身侧的高草将大风挡去大半,只余满耳草丛摩擦的声音。 火烧大了,她架上锅,拿出水瓶,一边往锅里倒水,一边问:“今晚谁守夜?” 罗珊立马举手,想说我来,却被陈欣一把拽住,往后拉去。 她瞪了陈欣一眼,抬头去看水水,才发现水水不是在问她们,而是在问昨天捡回来的几个女生。 双花花说:“我。” 话音刚落,又有一个女生说:“我可以。” “我也可以!”她身旁的女生举手说。 水祝点头,“嗯,今晚你们三个人守。” 她把整瓶水倒进锅里,转头叫罗珊把剩余的水拿出来。 罗珊递给她,她一并倒锅里。 煮了大半锅。 “明天一定要下天坑,早上五点半出发。”水祝装好空瓶子,把土豆埋进坑里,“守夜很辛苦,可以分你们一个土豆和半碗水。” “真的?”举手的女生惊喜地问。 “嗯。” 女生撞了身旁的女生一下,两个人相视笑起来。 其余女生震惊一瞬,开始懊恼起来,脸色极其难看。 谁也没有想到会这样。 水烧开了,水祝给双花花三个人一人装一碗水,剩余的热水足够陈欣和春幼幼吃药,也够自己和罗珊喝上一碗。 她捧着碗,开水从碗里散发滚烫,暖得人很舒服。 远处天空,夕阳的橙黄和橙红叠出深浅不一的颜色,绚丽极了。颜色未淡下,天空未黑,便已经升起一轮月亮,圆圆的,扩散的皎洁光芒在橙红里略微刺眼。 水祝一手抱起小蛇,低头问他:“喝水吗?” 小蛇摇尾巴。 水祝便独自把水喝掉半碗,摸出番茄放到他嘴里。 他咬住,用牙齿一点点磨碎吞下,大番茄在嘴边逐渐变成小番茄。 看得女生们忍不住吞口水。 蛇都比她们吃的好。 蛇都有吃的,她们却连一口水都没有。 越想越气,越看越气。 这种事情真的不能深想,想得越深越能把自己气出心脏病来。 于是,她们转过身,往草丛里躺去,扯起外套裹住头部,进行一天的深沉休息。 土豆的香味传出来,周开开从火堆里掏出土豆,将土豆往草上滚几圈,把灰烬擦掉,分给她们。 水祝小心翼翼触碰土豆,烫得指腹疼。 小蛇拍开她的手,尾巴卷起土豆,滚两圈,火烧的土豆慢慢变成温热。 他递给水祝。 “谢谢哦。”水祝奖励似地摸摸他的头,接过土豆剥皮吃。 烧的土豆很香,外面一层像烤过一样硬,吃起有种烤红薯的香,里面却是酥软。 咬一口,嚼在嘴里,吃得格外满足。她用留下的半碗水简单漱口,抱着小蛇滚进草丛里睡觉。 怀里的小蛇坐起身,望着她熟睡的脸,歪头。 他发现,她的睡眠极好,不管在哪都能睡得又快又香。 神奇的枕头。 他翘起尾巴尖,悄悄爬上枕头的头发,缠绕住。 她睡得那么香,扯几根头发,不会疼吧? 小蛇卷住头发,一点一点往下拉,散乱的黑发被他拉得笔直,他微微用力。 “唔!” 熟睡的枕头正好侧个身,绷直的头发扯得她头皮生疼。 她痛苦地皱脸,抬手捂住自己被扯疼的脑袋,迷迷糊糊睁开眼。 小蛇吓得立马松开她的头发,身体一软,栽进她的怀里,闭眼装睡。 水祝模模糊糊扫视周围一圈,视线和感官里,只有呼啸的大风,摇曳的高草,和不远处女生们睡觉的呼吸声,还有枯枝被燃爆的“嘭嚓”声。 她摸摸小蛇,他正一动不动躺在她怀里。 水祝“唔”了一声,揉揉被扯疼的头部,闭上眼,继续睡觉。 均匀的呼吸声传出。 小蛇睁开眼敛,望着漆黑的虚空,发呆。 良久,他摸摸自己光秃秃的脑袋。 如果他长出头发,他愿意给她扯着玩,尽管枕头觉得痛。 可惜,愿意的前提是,他要有头发。 他瘫在枕头怀里,心情复杂。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咕噜 1瓶; 第110章 110 夜色宁静, 从山谷升起一缕缕白雾,凝聚成浓厚的一团,笼罩而来, 浸得人骨头疼, 夹杂着的大风, 像刀子一样割得人生疼。 熟睡的女生们瑟缩着爬起来, 几个人挤成一团围在火堆边取暖。 小蛇拨动草丛将水祝掩盖住,细嫩的草尖被风吹得刮在身上, 痒得水祝侧身避开。 小蛇扇开草,想把她往草丛里面推,又怕生硬的草丛割破她的肌肤。 他绷直尾巴尖, 有点讨厌。 他想变出大尾巴,把她裹在尾巴里 ,就不会感受到风。 小蛇迎风坐在水祝身上, 干小的身躯挡不住一点风, 身下的枕头被冻得浑身发抖。 他绞着她的头发, 歪头想怎么才能让她不冷。 正这时,枕头身旁的闹钟震动起来。 凌晨四点五十分。 沉睡的枕头迷迷糊糊伸手摸闹钟。 小蛇翘起尾巴, 把闹钟关掉。 震动声音骤歇,那摸闹钟的手来来回回几次没有摸到,干脆放弃感应到的声音, 侧个身蜷缩起来,往草丛深处靠了靠,又继续睡过去。 小蛇卷过闹钟, 望着上面跳动的数字。 他知道,每次闹钟响起时,她都喜欢先关掉,再翻身用被子把自己蒙起来,等几分钟,或者等下一次闹钟再响起来时候才起床。 闹铃打到五点。 小蛇戳醒她。 水祝抱着双臂,“嗯”了几声,缓慢地睁眼坐起来。 山巅的白雾很大,一缕缕从山沟升起,凝结得浓厚又冰冷,睁眼看不清一米外的事物。 水祝揉揉被冻僵的脸,挪过去烤火。 火堆里架着许多枯枝,火苗燃烧上去,窜出熊熊大火,在晨雾的大风里,顽强地摇曳出热气。 水祝坐了一会儿,身上的冷意逐渐退却,整个人开始变得暖洋洋。 她叫醒罗珊,今天的罗珊格外好叫,只叫了两三声就醒了。 能这么快醒过来,大概是被冷着了。 “水水走了啊。”罗珊刨着乱糟糟的头发,坐到火堆面前,将整张脸都探到火苗上,想借此感受火焰的高温度。 水祝把头发卷起来,裹上头巾包好,“再等等,雾气太大了,下山看不清路,危险。” 离开了火,直面惨淡的晨雾,能冷到人叫妈。 于是 ,谁也没有反驳水祝 ,沉默地坐在火堆前烤火。 十几个人绕着火堆,挤成小小的圈,围着烤火,谁也没有说话,就像在为贴近空气的寒冷而沉寂。 “你们看过xx没?”一个女生起头说气话。 话一出口,众人将视线转上她。 女生说:“就是讲的几个人结伴爬山的事。” “然后呢?” 只要有一个人开始说话,便会有女生接上,保持话顺利下去。 毕竟这样的状况,身心巨糟,总要有点什么来舒缓情绪,而说话,便是最好调节糟糕情绪的一种方式,也是现在最省力的一个方法。 “讲的就是,一个人和他的几个同学邀约去爬上,那座山是出名的高,山路狭窄,只能人徒步上去,但是一个人所背的食物只能支撑他登上山顶,没法下山。他为了登上山顶看上面的风景,于是组织几个同学一起去爬上。” “每个人都最大限度的背了许多食物。第三天,有人被掉落的石头砸死了,他们把死去的人埋在路边,第五天,又有一个人死去,他们又把人埋在路边。一直到山顶,他们十个人,只活下来三个人。” “剩余的三个人在山顶烤火取暖,他们每人只剩下一包饼干和半瓶水,他们知道自己回不去了,于是互相讨论死后的事情。” “然后邀请他们的那个人说,他想回去继续读书。” “半个月后,他回到了学校。” 一时间,气氛再次宁静。 许久。 陈欣问她:“你干嘛说这呀,我们胆子小,可别吓坏了我们。” 女生瞬间转头看向陈欣,“没,我就觉得和我们现在有点相像。” “哪像了?” “都是爬山,都没有吃的,也在烤火。他没有吃的都能回去,我们肯定也能回去。”女生说得斩钉截铁。 “没吃的,还回得去?你想怎么回去啊?”坐在女生斜对面的人嗤笑一声。 “他都能回去,我们也可以啊。”女生再三强调。 斜对面的女生讽刺的笑意更深了,“你是真傻还是装傻?故事都讲出来了,别说没看懂。” 女生张张嘴,最后只说了一句:“他能回去啊。”说完,便低头去烤火,再也不说话了。 空气再次沉默,沉默得有些压抑。 原本紧挨在一起的女生们,下意识地相互挪开了一点位置。 水祝抓着小蛇将他烤得有丝暖意后,摸出手电筒扫进晨雾里。 浓厚的晨雾逐渐变得稀松,挂在万物上,凝结出晶莹剔透的水珠。 手电筒打出的光线穿进晨雾,找出一团白色的圆点。 她关掉手电筒揣好,一手抱着小蛇,一手拿着闹钟时不时地低头看。 火坑里的枯枝越烧越少,随着枯枝的燃尽,火焰也开始变小,热气也渐渐低下。 远处堆积在地上的枯枝,被浓雾裹上了一层薄水,烧不燃。 水祝装好闹钟,站起身活动几下身体,说:“准备出发。” “这雾还没散,看不见啊。”身边的女生说道。 水祝揉揉肩膀紧绷的肉,说:“差不多能看清路,再不走,你们肯能会再饿一天,还撑得住吗?” 女生哑然。 水祝走到昨天踩好点的位置,双手拽着草根,顺着山坡滑下去。够住了一颗石头,站稳在上面,松开抓住草的手,继续往下面滑。 镶嵌在山坡上的石头,尽被雾水覆盖得又湿又滑。若不是小蛇提着她,她可能会像滑滑板,刷啦啦地就冲了下去。 水祝滑到一颗大叔边,靠在树干上,仰头对正滑下来的陈欣说:“石头上面有水,踩的时候注意安全。” 说完,她绕过大树,抱着粗壮的树干下到下面去。 大树很大,人刚绕过去,便被完全遮挡住。 水祝还没落下脚,就被小蛇咬住,快速往下面带。 身旁景物急速从她眼里飞过,她像一颗小皮球,一下子就滚到了底。 水祝站在山沟里,仰头望向另一面,通往天坑的山坡杂草丛生,又陡峭。 爬上去,就可以进入天坑,就有食物吃,和水。 只需要爬过去。 “水水!”罗珊在上面叫她。 水祝走回去,站到视线宽阔的地带,对她摇手。 罗珊的大嗓门传来:“水水你怎么跑那么快啊!” 水祝张嘴瞎说:“坐在上面滑下来的。” 话音刚落,当真有女生一屁股坐在地上,两腿一蹬,“哗啦啦”地冲了下来。 速度又急又快,快得大家都没有反应过来,就听见滑下来的女生扯起震耳欲聋的尖叫声。 水祝顺着声音看过去。 女生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正头朝下,双脚朝天地往下面栽来。 速度快得堪比坐火箭。 俯冲力极大。 水祝还没走过去。 女生便一头撞在树上,乱飞的枝丫戳在她脸上,划破一条长长的伤口,瞬间冒出鲜血。 她被树撞得惯性弹了一下,“嘭”的一声砸在地上。 水祝忙跑过去将她扶起来。 女生捂住脸,痛得龇牙咧嘴。鲜血流进她手心,积满一手窝的血。 她放下手,摊开在眼前,惊恐地瞪大眼珠,随后猛地尖叫一声,一把拽住水祝,抬头看她。看见水祝光滑粉嫩的脸蛋,扒在她身上,满是鲜血的手显地格外扎眼。 女生猛然抽回手,将鲜血一把甩在水祝的身上,推开她,发疯地往山沟深处的丛林钻去。 水祝抹掉脸上的血,只是一个擦脸的瞬间,女生已经消失在茂密的丛林里,再也找不到身影。 “啊!水水你怎么这么多血啊,你干嘛了啊你?”罗珊冲到水祝身边,双手拉住水水,转来转去地打量她。 “哪受伤了啊,是不是你滑下来撞到石头了?”罗珊急切地问。 水祝拉开她的手,说:“不是我的。” “207的?”罗珊问。 “嗯。”水祝用小蛇咬来的树叶擦掉溅到手上和衣服上的血。 小蛇卷着嫩叶,轻轻擦掉粘在她脸上的几珠血。 “没看见啊,她人呢?”罗珊环视一圈,没看见207。 “跑进去了。”水祝指着深处的丛林。 罗珊看了一眼,也不感兴趣这个了,转个话题问她:“水水啊,你听懂刚才的故事了没?” 水祝疑惑,随即恍然大悟罗珊想问什么。 她说:“还记得死去的人都是埋在路边的吗?” 罗珊点头。 水祝说:“他顺着原路回去,把埋在路边的尸体当食物。” “草!”罗珊顿时明悟。 “结伴出游爬山,是蓄谋已久,在出发前他就计划好有多少个人才能支撑他回到学校。”水祝丢掉树叶,衣袖上还沾着凝固的血,擦不掉。 “水水你怎么知道他是提前计划好的啊?”罗珊问。 水祝神秘一笑:“我认识那个人。” 罗珊瞬间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盯着她。 看着她这副模样,水祝瞬间笑出声:“逗你啦,我猜的。” 作者有话要说:呜呜呜,辣椒吃多了,牙疼。 太难受了,疼得想原地死亡qaq *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箩琦 15瓶;秦国九九 4瓶;咕噜 1瓶; 第111章 111 所有人陆续下来。 水祝接过春幼幼, 靠在树干上休息一阵后,继续往天坑上面爬。 有人长时间未进水和食物,跟着爬了一段距离, 便再也爬不动了, 于是坐在地上看着那些不断往上奋力的人。 水祝带头在前面, 随着小蛇指的方向往上。 她倒是一点也不费劲, 遇到陡峭的山坡,就被小蛇摇着尾巴勾了上去, 逐渐拉大了和她们的距离。 “水水啊,你怎么爬那么快啊。”罗珊撑着大腿喘了一口气,水水以前不是这样的, 以前的水水连一桶水都提不动,现在的水水三两步便将她们甩得远远的。 水祝抓着藤蔓回身看她们。 她说:“食物就是动力。” 话音从上往下面传去,原本坐在地上休息的女生们, 瞬间爬起来, 抓着所有可以抓的东西, 拼命地攀岩。 水祝站在原地,等她们不至于掉队太远后, 伸手把先到的陈欣拉到自己站立的地方,让她休息着等后面的人,自己继续往上面探路。 等她们攀登上天坑边缘时候, 天色已经黑了。 甫一上去,所有人立即倒在草地上,又是咳嗽又是捂着胸口急促的喘气。 水祝往天坑上面探身。 看起来很近, 还是很遥远,可以继续下去。 她回头看眼乱七八糟倒在地上的女生们,歇灭了想要继续往下面走的心思。 周开开和罗珊可以,陈欣也还能撑,春幼幼看起来也还行,就只剩下捡回来的那些女生,她们长时间没有进食任何东西,来回爬了两天的路,已经要了她们大半的性命。 水祝压平绿色的嫩草,坐在上面,征求她们的意见:“到下面还有一段距离,是休息一晚再下去,还是现在下去?” 女生们痛苦地翻身爬起来,挪到天坑边缘,往下面看。 高大的苍青大树,树叶里藏着鲜红的红果子,里面清净得能轻微听见流水“哗啦啦”的声音,若有若无的果香从下面飘上来。 女生使劲嗅清纯的果香味,胃饿到绞痛,全身都痛,腿脚痉挛,又痛又疲惫,疲惫得想要栽倒在地上大睡一觉。 “现在——” “明天——” 两道声音同时而起。 两个女生相互瞪一眼。 一个女生说:“明天下去,还要再饿一个晚上加大半个白天,你想被饿死啊!” 另一个女生说:“你还爬的动么,我们都不晓得下面的情况,万一在下山的路上遇到危险怎么办?你没听说过上山容易下山难么,万一直接滚下去了怎么办?” “滚下去了也是掉里面啊,岂不是正好?” “你知道下面是实地?摔死了你负责啊?” “总比饿死强!” 两个女生互相瞪向对方,都觉得对方不可理喻,于是头一偏,转身面对倒在地上的女生们,问她们:“你们呢?” “不如……投票吧,少数服从多数。”有个女生小声地提议。 投票是最好的选则,所有人都有选择权。 “水水,你呢?”有人问水祝。 水祝表示随意:“都可以。” 于是开始投票。 统共十三个女生,六个选则下去,六个选则休息一晚,一个坐着没有动。 她们看向没有动的水祝。 六比六,很明显,都想要她来作主,谁都不想当那个最让人讨厌的人。 水祝把散出来的头发塞进头巾里,拿出闹钟调时间。 她说:“休息半个小时,下去。” 不想下去的女生瞬间气急,冲水祝说:“你有体力你下去,你有没有想过我们,爬了这么久,脚现在都还在发抖,你叫我们怎么走?” “你们不走就不走呗,脚在你们身上,小妹妹又没有逼你们,”陈欣鄙夷地说,“让你们跟着还跟出毛病来了,水祝她又不是你们妈,啥事都来问。” 对面的女生霎时红了眼,又白了脸,最后恼羞成怒地一跺脚,转身坐回到不走的女生旁边。 水祝摸出番茄喂小蛇,小蛇咬住,倚着她的头发坐在她肩膀上。 女生们看得眼红,蛇都有番茄吃,她们却什么都没有。 在她们狂热的眼神里,小蛇慢慢地磨着小牙齿,将番茄一点点消灭掉,红色的汁水和皮一点点消失在嘴角。 当最后一点番茄进嘴时,他明显听见了有人在咬牙切齿。 小蛇翻个白眼,真是穷苦的人类,他吃颗番茄都眼红。 “咦,207呢?还没上来?” 有女生说了一句。 所有女生顿时反应过来,左右看一眼,当真没有看见207。 她们往来时的路望去,山坡上的杂草被她们踩得一塌糊涂,草丛里,深处的山沟里,都寻不见207的影子。 “我们下山的时候,听到207在叫,水水,你最先到下面,你一定看见207了吧?”女生说话的语气极其笃定。 水祝毫不否认:“她去森林里面了。” 话音刚落,所有女生都看向她,疑惑的模样像是在等水祝再说些什么。 水祝令她们失望了:“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进去。” 显然,她们并不相信。 正这时,闹铃的打响。 水祝关掉闹钟,装进背包,说:“好了,走吧。” 她帮春幼幼拴紧背包带子,打开手电筒,起身往坑缘处探脚。 “不会是你想学那个吧。”还坐在地上没有动弹的女生阴恻恻地说。 水祝疑惑回头,一时没动,随即反应过来,她是在说她学故事里往路边埋尸体那个人。 水祝莫名觉得有些好笑,“我对人肉不感兴趣。” 说完,不再搭理她们,探脚踩到一块微凸出的土壤,试探性踩了踩,是实心的,才整个人站上去。 小蛇卷着小尾巴勾住她的背包和衣领,如果她掉下去了,他可以拉住她。 水祝走到一个略微宽敞一些的地方,抬手扶着陈欣下来,两个合力,又将春幼幼拉下来。 三个人站得有些挤,她便留她们在那里,继续往下面探路。 女生们跟着她身后,下去大半,还剩下不想走的六个女生坐在上面。 六个人互相望一眼,其中一个女生畏畏缩缩站起来,低着头,跟了上去。 然后,又有第二个,第三个跟上去。 “我……我觉得跟着她挺安全的……你看我们过来,都没有遇见蛇……”一个女生小心说道。 另两个的脸色极其不好看,虽然觉得这样做有些丢脸,但是她说得是真的,被水祝救之后,她们再也没有遇见危险,除了爬山毕竟累以外,几乎没有任何不好的事情。 不仅如此,她们还能安稳的睡觉,有火烤,还跟着她找到了食物和水。 仔细想起来,真是没有比跟着水祝走更好的选则。 她们站起身,颤抖着腿踩上前面的人走过的路,跟着下去。 一路下到地面,耗了两个多小时。 水祝正要跳下去,身后传来“刷啦啦”的滑动声音,还伴随着女生们的呼叫。 水祝毫不迟疑往旁边躲开,刚站稳身,一个女生正从她刚才站的位置滚了下去。 如果她躲开的动作慢一步,准能被砸中。 嘭! 女生砸在地上,瞬间被草丛淹没。 草丛沙沙沙响动后,静止下来。 水祝跳下去,正要走过去看看那个女生。 草丛又发出沙沙沙的声音,草尖凶猛地摇曳,尔后被折断。 一只手从里面伸出来,在空中扑腾两下,似乎想要抓住什么,抓来抓去,只抓到了草,草根握在她手里,被折成几段。 她拽着草根爬起来,身躯弓起一点点,又趴下去。 水祝拂开草压在地上,里面女生正匍匐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呜咽,左手诡异地弯曲着,软趴趴搭在地上。 水祝伸手去扶她,刚挨上她的背,又瞬间停下手。 她看见女生的脖子正在流血,痛苦侧扬的脸上也全是血,她仰头仰到一半,又疼痛地垂了下去。 水祝抓住她完好无损的手,说:“你别动。” 其实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骨折什么的,她也没有遇见过,顶多就是让她别乱动。 女生死死拽住她,指甲在水祝手背上掐出鲜红的印子,看起来是要命的那种疼。 水祝用刀割下里面干净的衣服,给女生止血。 身后,陆续下来几个女生,一起走过来看她们的情况。 “你们谁有这方面的经验?”水祝扭头问她们。 几个女生摇头。 尔后,不知道是谁发出了一声惊叹,扯着树枝拽下来想要摘上面的红果子。 “你不不怕有毒啊!” 随后的女生说了一句,那拽着枝丫正要摘红果子的女生瞬间顿住了手,一下子松开了树丫,回头四处找人,看见水祝,立即跑过来。 “水水,那真的能吃啊?”女生问她。 水祝说:“你试一下不就知道了?” 女生显然没有料到一向有问必答的水祝会这样怼她,顿时愣了一下,尔后看了地上的女生一眼,转身走开。 水祝丢开手里的浸透血的碎布,埋进土里,起身去看罗珊她们走到哪。 刚走出两步,罗珊背着春幼幼跑过来,背上的春幼幼脸色惨白,嘴唇都被咬出深深的痕迹,陈欣和周开开也一瘸一拐跟在身后。 她忙走上去,问她们:“摔跤了?” 提起这个,罗珊气得大骂:“草他妈的!”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巨怂的小怂包 10瓶; 第112章 112 “草她妈的魏洋推了幼幼!要不是我和陈欣接住, 脑袋都他妈的砸开花!” 水祝皱眉,压平了草地,扶着春幼幼坐下。 “摔倒哪里了?”水祝问她。 春幼幼紧紧咬着唇, 凝视着水祝的眼里泛起晶莹的泪花。 “扭到脚了……”春幼幼小声说。 “哪里是脚, 我看见你撞石头上去了, ”罗珊伸手抓了一把春幼幼的腰, “撞没撞到,草他妈尖的石头, 没撞到才怪!” 被罗珊一抓,春幼幼瞬间疼出了声,眼里的泪花再也没包住, 一串串滚下来。 水祝拍开罗珊没轻没重的手,认真地盯着春幼幼,说:“你姐姐叫你听话, 还有哪里痛?” 春幼幼哽咽着说:“肩膀, 肚子, 膝盖……” “嗯,先别动。”水祝转头看向罗珊, “这里面有谁会——” 话音戛然而止,水祝看见魏洋被人背了过来。 罗珊猛然就冲了上去,“草你妈的魏洋, 你干嘛推幼幼,不知道会摔死人啊!” 魏洋被放下来,她单脚着地, 撑着女生跳了几步,说:“我没有,不是我……” 罗珊瞬间瞪起眼珠,一副想要把魏洋吃了的模样,“老子亲眼看见你推的,别他妈不承认!” 魏洋似乎被她吓到了,霎时垂头委屈起来:“我……我踩滑了,条件反射想要抓住什么,正好她当时在旁边……我不是要推她……” 她说着,单脚跳到春幼幼面前,低声道歉:“对不起,我没想到你站不稳……我也摔了一跤……” “你他妈什么意思,你摔了还挂幼幼没真稳扶你?你他妈怎么就没被摔死!”罗珊伸手扯开魏洋,“少他妈在这装!” 魏洋被她拉得踉跄几步,一屁股摔坐在地上,她愣了一下,顿时流出泪花。 她小声辩解:“我没有……” 罗珊最见不得这种不要脸的人,明明做错事还他妈装可怜,像所有人都欺负她似的,最主要的是,明显就是她的错,还他妈有人站她那边哄她。 罗珊握起拳头,想要冲上去将魏洋暴揍一顿。 旁边的水祝拉住她,深深看了魏洋一眼,转头问她们:“有谁是护士?” 哭的哄的说话的站在旁边看戏的,瞬间没了声音。 水祝绕她们看了一圈,纷纷摇头。 一会儿后,脚步落地的声音,双花花从山坡上跳下来,往这里走过来。 她蹲在春幼幼面前,抬起春幼幼的脚,脱掉鞋子,握住她的脚。 还不等人有反应。 只听“咔嚓咔嚓”几声脆响,春幼幼迟钝了叫了两声,叫声还没散下去,脱臼的脚踝就被双花花给接上了。 双花花放开春幼幼,又往躺在草地里,摔断手臂的女生走上去。 她检查了一番,提刀砍断树枝,将女生折断的手臂固定住。 尔后,在一声接一声的惨叫里,她坐地上,不说话也不看任何人。 天色已经黑透,四周只有几支手电筒打出的白光,气氛在此刻霎时寂静,在空洞的天坑里,显得诡异至极。 刚才,所有人都忙着春幼幼她们的事,一时间忘却了身在何处,此时回过神来,都开始害怕起来,瑟缩着肩膀,哆哆嗦嗦往水祝那边靠拢。 魏洋拖着脚颠簸到双花花面前,带着哭腔说:“花花,能不帮我看下脚,我好像扭到了……” 双花花瞥了她一眼,双手抓住她的腿,不给人反应的机会,直接拧了几转。 寂静的昏暗里,响起残忍的骨头摩擦声和痛苦的嘶嚎,回应荡在空中,飘来飘去,诡异的气氛更加恐怖了。 水祝把手电筒交给陈欣,对她们说:“今晚在这里过夜,你们要留下的请把草除掉,再捡些枯枝枯草,挖个坑生火,想走的可以走。” 女生们寂静。 她们好不容易下来,没有吃到食物,没有喝到水,体力早已消耗殆尽,让她们走,往哪里走? 谁都不想走,再也不想动。 但又必须动。 于是拔草的拔草,两三人结伴小心谨慎凭借微弱的灯光走周围捡树枝。 “珊珊,你留在这里,谁再闹事,直接叫黑曼巴咬死埋土里。”水祝提高声音说道。 扒着魏洋坐的女生在她冷冰冰的眼神里,抖了两下,尔后松开了扒在魏洋肩膀上的手,起身跟着拔草挖土。 水祝冷漠地扫了魏洋一眼,叫上周开开提着锅走。 她爬上树,接过周开开递上来的锅,用刀割断一串串的红果子,放进锅里。 装满一大锅,她俯身递给周开开抱住,再跳下去。 两个人端着满满一大锅红果子,往小蛇指的水源处走。 走过很长一段草木丛生的路——在筋疲力竭的周开开看来,哪怕是两分钟的路程也很漫长,两条腿疼痛得像蚂蚁在蛀骨。 她喘着气,迫使自己跟上,走在前面的人看起来却是格外轻松,就像今天的翻身对她没有造成任何不适,不仅如此,还显得有些兴奋。 周开开小心地问:“我们去哪?” 水祝拍拍包侧边的空瓶子,回头对她笑:“找水。” 周开开动动嘴巴,还想再问她为什么知道有水,还知道水在哪里。她看起来一点也没有找的意思,有种直奔目的地的错觉。 周开开也只是想了想,没有问出来。她知道,对水祝话多不是什么好事,她不是罗珊,也不是陈欣和春幼幼,她们什么都可以说可以问,自己说错问错,极有可能就此分道扬镳。 她紧紧追在水祝身后,用心将走过的路,周围都有些什么,全都记住。 两人走了近二十分钟,终于听见水流声。 水流声极大,像飞流直下的瀑布,汹涌澎拜。 空气里都似乎带着水的潮湿。 周开开取下挂在衣服上的手电筒,单手抱着锅,伸长手臂将光线最大化地往前面打去。 白色的光线里,浓密的树丫从树巅垂吊下来,一排排,将前路遮得密不透风,冰凉的水汽从青翠的树丫缝隙里吹来,扑在人身上,冷得沁骨。 水祝撩开像杨柳垂吊的树丫,宛如掀开自己房间里的垂帘,毫无防备地走进去。 她走进去,撩着树丫站在一旁,扬头叫周开开:“进来呀。” 周开开有些忐忑,水祝真的是一点也不害怕里面突然蹦出什么恐怖的东西,就那么轻轻松松地钻过去了。 没有等她犹豫多久,她在水祝等待的视线下,抱着锅走进去。 树丫在身后垂下,将前前后后隔成两片天地。 清澈的水流从半山腰飞流而下,冲进前方两米宽的小河击起大片的水花,再携着水面漂浮的落叶和粉嫩的花瓣,擦着河底斑斓的石头,向下游流淌。 河对岸,沿岸生长着一排排高大粗壮的树,长长柔软的枝丫,从树干上垂吊下来,扫在地上,在空中随风飘荡。 寂静的夜里,阴风吹过,河面飘着不知道从哪飘落的花瓣,澎湃的流水声在僻静里显得惊悚又诡异,漆黑的周围,只有周开开手里一束光。 周开开吓得开始发抖,她转头想叫水祝,水祝正顺着河岸往上走。 周开开急忙追上去,焦急地问她:“我们还要去哪?”尾音都在发抖。 水祝转头对她笑,白皙的脸在白色的光线下变得格外惨白,衬得那笑都往恐怖诡异的方向转变,像太平间里突然站起来的尸体,面部是冰冻到僵硬的脸。 周开开被吓得差点打翻了抱住的锅,她哆嗦着嘴,支支吾吾不出一句话。 水祝笑着问她:“怎么啦?” 周开开抖着声音说:“没,没,没。” “嗯,就这儿吧。”水祝接过她抱着的锅,蹲在河岸边,开始洗红果子。 一串串红果子在清澈的河水里,浸出晶莹剔透的泽润,鲜嫩欲滴,引人垂涎三尺。 水祝吞口口水,洗干净一串放进锅里,正准备洗第二串时,顺手揪了一颗塞进小蛇嘴里。 小蛇叼住,放在小牙齿上面慢慢磨。 水祝见他没有嫌弃的吐出来,便知味道很好,于是再也没忍住,抓了一颗放进自己嘴里。 圆润冰凉的果子滚进口腔,整个人都被浸得一个激灵,残存在体内的瞌睡,在这一瞬间消失个精光。 她一口咬下,红果子的剥皮劈裂,流淌出酸酸甜甜的汁水,带着野生果的纯粹清香,小小的一颗吞进喉咙,舌头上分泌出粘稠的唾液。 唾液在口腔里叫嚣着还要吃,还要吃,还要吃。 水祝舔嘴。 外面有很多,很多很多,多到每几米就有一颗粗壮的果子树,上面结满许多的红果子。 吃完这一锅,还可以拥有下一锅。 水祝毫不犹豫地塞了一串给周开开,在周开开愣神的时候,自己左右手开工,揪下几颗红果子,一手喂进自己嘴里,一手喂到小蛇嘴里。 水祝咬着红果子,舒服得眯眼。 这个味道,真是美妙,妙不可言。 当她吃完揪来的几颗时,对面的周开开还愣在那里。 水祝疑惑地问她:“你不吃吗,很好吃哦,比樱桃还好吃。”说着,她不等周开开吃,又伸手去揪周开开捧着的那串红果子。 周开开看着那一人一蛇吃得一脸享受又满足,馋得吞咽口水,再也不顾忌什么,手抓着红果子开吃。 一颗红果子进嘴,她惊讶地瞪大眼——真的很好吃! 两人,和一条蛇,围着周开开手里的那串红果子吃得餍足。 她们在较短不白味的时间里吃完那一串红果子,又将剩余的全部洗干净,装进锅里,把空瓶子拿出来装满水,端着锅原路返回。 远远的,她们看见橙黄的火光,直冲黑暗,将漆黑的夜色烧亮大片。 作者有话要说:嘤,我以后再也不在草稿箱码字了 我正码得欢,回头一看,页面更新了新章,我还想jj几时变得这么机智又成熟了,不用我码字都可以帮我更新 结果点进去一看——270个字…… 我正在码的270个字qwq * 行叭,我来把这一章补齐3000+ ,先前买了的小可爱刷新一下,就可以直接看最新最完整的内容哦 *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kkaa家的大小姐 1个; * 嘤,乃宝昨天码到一点半才码完3000+ ,结果jj不让修改章节qwq,现在早晨八点半,终于放上来了,小宝宝们早安~ 第113章 113 女生们绕着火堆坐成一个大圈, 叽叽咕咕相互说话,声音尽显疲惫。 水祝拿出一瓶水给罗珊,“洗手。” 周开开把锅放到地上, 另外拿出一个稍微小一点的盆, 架在火堆上, 开始烧热水。 “啊!你们哪弄的水!”罗珊震惊地问。 水祝指着水源的方向, 说:“那边,一直过去。” 原本有想法的女生在看见远处漆黑的夜色时, 瞬间打消了想要去装水的念头。 水祝提出四串红果子分给春幼幼她们,把剩余的给那些女生自行分配。 红果子从盆里提起来,淌下一串串冰凉的水珠, 清澈的水像夏天里冰棍,让人瞬间变得舒爽起来。 她们提着红果子的梗,没有动。 水祝笑道:“洗干净了, 没毒, 我和开开都吃过一串了。” 女生们依旧没有动。 良久, 有个女生小心翼翼地问:“水水,可以给我们一点水洗手吗?” 她们爬山, 浑身是泥,脏得一塌糊涂。 “当然。”水祝乐于助人,现在的水多又方便, 她不介意当好人。 她将罗珊和春幼幼她们用剩余的半瓶水递过去,女生们忙把红果子放回锅里,接过水, 围在一起洗手。 当她们洗好手,将瓶子还给水祝时,她正坐在火边,捧着一串红果子吃得特香,自己一口,趴在她大腿上的小蛇一口。 是真能吃呢。 她们抓起果子,毫不犹豫吃起来。 水祝吃了几颗,发现双花花独自坐在那里走神,全身上下尽是伤。 按理,双花花接好春幼幼扭伤的脚踝,还会固定摔断的手臂,极有可能是学医的学生,或者是正从事医疗相关的工作人员。 她怎么,就不知道看看自己的伤呢? 当真是医者不自医? 水祝将手里的红果子分成两半,递给双花花。 “谢谢。”双花花没有迟疑,接过一颗一颗吃。 水祝笑笑,揪着果子喂小蛇。 “今晚有谁愿意守夜吗?”水祝问。 忙着碾压肚子里的饥饿的女生们楞了一下,随后抬头望向水祝。 她们都不想守,今天实在是太累了,谁也没有这个精力,但是,守夜能得到好处,尽管她们现在有红果子吃,却还缺少水,缺少装水的工具。 “我!” “我也可以!” “我我我,我来守!” …… 女生们纷纷表示自己可以。 水祝扬起大大的微笑,她数了数她们到底有多少个人。 “不能都守夜呀,大家都累了一天,总要休息,明天才能继续赶路。”水祝说,“这样吧,你们六个人商量,分成两班或者三班,谁守上半夜,谁守下半夜,可以保证每个人都可以休息。” 女生们互望一眼,点头同意。 “你们还要吃果子吗,我去摘。”水祝站起身,抱着锅往树下走。 周开开想跟上,被水祝拦下,“你休息吧。” 周开开也知道自己该休息,双脚的腿肚子都在颤抖,再硬撑,明天是真的走不动了。 水祝在众人眼里,轻轻松松爬上树,摘了满满一锅果子,被小蛇用尾巴勾住锅柄稳稳当当放在地上。 坐在火堆边的女生们惊奇地望着她。 她们突然发现水祝真是个神奇的人,不仅毫无疲惫之色,还精神活力,爬树摘果子,摸黑去找水洗果子。 为什么她的体力会那么好? “水水,你不累吗?”女生憋不住自己的疑惑,到底问出来。 水祝从树上跳下,抱着一锅红果子坐到火堆边,倒水进锅里洗。 她说:“累,但是比起饿肚子,我愿意先吃饱再睡觉,睡觉也很消耗体力的。” 说得一本正经,让人无法反驳…… 春幼幼拿过碗装好红果子,递给旁边的女生传下去。 不管吃饱还是没有吃饱,都很乐意接受。 水祝倒掉水,说:“吃好了就睡吧,十二点了。” 她拿出闹铃,翻转给她们看。 水晶屏幕上,显示十二点零三分。 不用给她们看时间,她们也撑不住,眼皮早开始打架,一直靠吃东西硬撑。 女生们快速解决掉手里的果子,找个舒坦的位置,扯起衣服半罩着头睡觉。 天坑里,不比山巅,有风,却不大,在炙热的火堆边,风中的冷意被烤个精光。 水祝打个哈欠,其实她也有困倦和疲惫,很浓厚,每一天都很累,但是睡过一觉便变得生龙活虎,而今天,更甚,一整天没有休息,也没有十分明显的疲倦,一切都是小蛇的功劳。 她可以百分百肯定是小蛇在暗中对她做了什么手脚。 “珊珊,来搭把手。”水祝把帐篷抽出来。 周开开知道要搭帐篷,也起身来帮忙。 几个人合力,帐篷搭的很快。 “你们进去睡,几条蛇守外面。”水祝拉开帐篷门,让春幼幼进去。 “小妹妹又要去哪?”陈欣进去前问她。 真是瞒不过陈欣的眼睛。 水祝直接了当地说:“洗澡。” “你要去河里洗澡吗?”周开开疑惑道。那河里的水,不是一般的冷。 “唔,可能是在外面烧水洗吧,河里挺冷的。”水祝纠结地皱了一下眉,随后,神秘兮兮凑到她们身边。 几个人在帐篷门口蹲成一团。 水祝说:“走了一路,我发现这里面没有摄像头。” “啊!没有——”罗珊震惊道。 陈欣一巴掌摞在罗珊嘴上,捂住她的嘴。 “至少我没看见,见不着大概就是真的没有,nake不屑于偷怕。”水祝说。 陈欣思考一瞬,赞同地点头,“那你意思是……” 水祝神秘一笑,在她们满含期待里,陡然“咯咯咯”笑起来:“没别的意思,就是我可以为所欲为地洗澡。” 想听惊天大喜事的罗珊立即歇菜。 陈欣嗤了她一声:“我以为你要逃呢。” 水祝罢手:“逃来逃去,还是在岛上,只要在这片区域里,都逃不出去的。” “我们消失在他们的监控里一整天,为什么没来找我们?他们有枪支弹药,有飞机,随便一架直升机飞在空中就能把我们逼出去,为什么没来?”水祝顺了一颗红果子放嘴里。 陈欣说:“不怕我们跑呗。” 水祝点头:“嗯,我们只是他们眼里偶尔一次躲起来不出洞的老鼠,老鼠能一辈子不出洞吗,不能,所以他们放任我们进这里,否则,在爬上山巅的时候就会被阻拦。” “水水啊,那我们爬过来装几瓶水吃串野果又爬回去啊?”罗珊在旁边疑惑地问。 水祝凝眉认真地想了一下,她说:“不回去。你们先睡,我去洗澡换个清醒的脑子。” “你个人危险啊,要不我陪你吧!”罗珊站起身来。 水祝摇头,她鼓励似的对罗珊说:“珊珊,这里只有你最厉害哦,你要留在这里保护她们。”虽然罗珊才是会被保护的对象,但是这么一说,珊珊准能很高兴。 果然,罗珊精神抖擞地应了:“好!水水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可能等着等着去见周公了。 水祝没有戳破这一点,而是欣慰地拍拍她的肩膀,颇有一副“我看好你哦”的意味。 然后她们看着水祝背着背包,拿着手电筒,端着锅碗越走越远。 瘦小的背影在昏暗里越来越模糊,模糊的影子逐渐缩小成一个点点,最后消失在黑暗里。 陈欣望了一会儿,躺进帐篷的最里面。 * 水祝穿过河岸边的一簇簇垂吊下来的树丫,顺着河岸,往上游走。 刚来的时候,她隐约看见瀑布水流的后方,重重叠叠的绿树林里,若有若无飘出一缕缕烟雾,像天空的云一样洁白,从河岸的上游更上之处飘起来。 河两岸之间,并未生长花树,河面却飘着花瓣,花瓣鲜嫩,如同刚从树上被风吹拂落下来。 能飘在没有花树的河面,便只能是从上游漂浮下来的。 她有点儿好奇,河岸上游的树林后面是什么。 人间仙境? 还是惊悚恐怖吃人怪物? “小蛇,你说那里有什么?”水祝侧头问。 小蛇探了下蛇信子。 是她喜欢的。 然而他保持沉默,没有告诉她。 女生都喜欢神秘感。 书上说的。 水祝站住,没有继续走。 她有点儿疑惑,小蛇不告诉她是什么,是因为他不知道还是懒得告诉她?假如有凶悍的东西在前面,遇上打不过怎么办? 想了不过几息的功夫,她抱着锅往前面走。 小蛇不可能对危险一无所知,他就是懒得告诉她而已。 水祝拂开树丫,猛地将锅扔进去,锅砸在地上“嘭咚”一声,翻滚几圈,停下来。 水祝在树丫后面站了许久,没有再听见任何动静,才撑起身钻进去。 烟雾缭绕在整片空间,迷雾里,一颗颗高树开起粉嫩的鲜花,花瓣随着雾气飘落而下,铺出一地的花路。 水祝扒着花树绕过去,里面是一汪极大的水池,水池里,粉红的花瓣随着泉水荡起细浪,飘飘扬扬。 泉水热气腾腾,冒着缕缕白烟,散发的水汽里夹着花的香。 她震惊在原地。 当真给她猜中了——人间仙境! 水祝蹲在水边,伸手去拂温热的水。 细小的水波被她打散,扬起大片水花。 空气都是温暖的潮湿味。 水祝捧起水拍在脸上,舒服地发出叹谓。 她洗了把脸,抹掉脸上的水,把小蛇提下来:“洗澡吗?温泉哦,很舒服的。” 小蛇在她手心里翻个身,纵身一跃,跳进水里。 水面溅起不大的水花,他沉进水深处,变出自己的大尾巴,在烟雾缭绕的泉水里,游来游去。 大尾巴扬起泉水,在空中拍起一片惊浪,浪花在空中扬起,又“哗啦啦”洒下去,将平静的水面击打出细碎的波浪,浪潮夹着花瓣沉沉浮浮。 小蛇翘起尾巴尖,温暖的浓雾里,尾巴亮光点点,在昏暗里,泛出莹亮的泽润。 他摇摇尾巴,又一头扎进水里,往最深处潜下去。 水祝见他玩的开心,转身看见不远处的一颗花树后面生长了一株低矮的果子树,树丫乱窜,窜在花树上,红果子一半隐在绿叶里,一半藏在粉嫩的鲜花里,煞是好看。 她有些馋,泡澡怎么可以没有吃的呢。 水祝扬声对水里的小蛇说:“小蛇,你不要跑太远,我去摘果子。” 说着,捡起地上的锅,抱着往果树去。 手电筒的光从水面消失,整个泉池变得深幽又神秘,青烟袅袅,颇有种半夜鬼湖的错觉。 突然,水面掀起轩然大波。 小蛇从水里窜出,下巴搭在双臂,浮在浪花上看往远处走的枕头。 漆黑里,他的视线格外好,清楚到能看清枕头鞋上的脏泥,衣袖上的血迹,从头巾里散出来随着她走动而飘扬的发丝。 小蛇眯了眯眼,抬手摸自己光溜溜的脑袋,一个白眼翻上天。 他生气地甩着大尾巴抽在温暖的水里,哗啦哗啦,将整池水搅得天翻地覆。 烦,他要头发。 嘶! 远处的枕头爬上了树,把锅卡在树枝缝隙,用刀割下一串串的红果子放进锅。 只装半锅,她便跳下树,一手抓着树丫,踮起脚尖去拿锅。树丫被她拉得乱颤,卡在缝隙里的锅跟着颤抖的树摇摇欲坠。 眼看着那锅就要翻倒下来。 小蛇立即从水里跃起来,“刷啦”两下就游到水祝身后。 水祝被突如其来的声响吓得心头大跳,直接松了手里的树丫,打着手电筒转过身来。 树丫被突然放开,树枝剧烈地震荡,锅滑出卡住的缝隙,向她兜头罩下。 小蛇一手捂住手电筒的光关掉,一手接住锅,将洒出来的红果子原封不动地装回去。 他单手端着锅,把手电筒插进枕头背包的侧兜,牵上她的手往池边走。 走了两步,水祝陡然回过神来。 她停下脚,拽了拽小蛇。 小蛇回头。 漆黑的夜里,没有光,面对面站着,水祝只能看到他模糊的轮廓,最显眼的,是他像注进水一样明亮的眼眸。 水祝呆在他莹亮的眼睛里,片刻后,她拍小蛇裸露的手臂,说:“怎么变身了,如果……” “没有。”小蛇说。 没有摄像头,没有生物,没有枕头以外的人类。 等水祝反应过来小蛇的两个字是这些意思时,她已经被小蛇牵到一滩清泉边。 他放开她的手,软倒尾巴,坐在池边洗红果子。 修长的手指拂过果子,鲜艳的颜色衬得他的手指异常白皙好看。 看起来比红果子还要诱人。 水祝不由地吞咽口水。 吞咽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响,可她并未发现。 认真洗果子的小蛇顿了顿手,将红果子一颗颗摘下来,放在手心,摊到她嘴边,就像她喂他吃东西一样。 唇边的手,骨节分明,肌肤是从未沾染阳春水的细嫩,指梢挂着晶莹剔透的水珠,红果子安静地躺在荡着少许清水的手心,映得那双手分外秀色可餐。 水祝下意识地舔唇,舌头滑过嘴角,不小心舔到了他的手侧,湿润又滑嫩的触感瞬间从舌头蔓延整个口腔。 她愣了一下,凑上去含住他手心里的红果子。 温润的呼吸喷在手心,柔软的舌头擦过他的手心,温润的呼吸喷在虎口,小蛇僵了手,一种麻意钻心而起。 他微微曲起指尖,紧紧绷住,地上的大尾巴无力地软在草丛里,酥麻的痒意弥漫在全身,尾巴酥软到无力。 小蛇紧抿嘴唇,目光炙热地盯着在他手心吃红果子的枕头。 明亮的黑眼睛渐渐变成竖瞳,浮现出墨绿的丝线,蛇鳞在水面折射出点点波光,粼粼的光影里,那墨绿的瞳孔逐渐染上红色。 他认真地盯着手心里的头,仅仅是看着漆黑的头顶,也不愿意挪开一分一秒。 水祝将最后一颗果子含进嘴里,果子包在左边牙齿尽头。 她鼓着脸,凝视着眼前凝聚在指尖的水珠,圆润的指甲壳不知道因为什么,正在变成粉红。 粉里透白,好看得耀眼。 舌头不过脑子,她舔掉了挂在小蛇指腹上的水珠。 冰凉的,清水的味道。 顺着吞咽的力道,未咬的红果子顺势往喉咙滑去。 水珠吓得使劲憋住,红果子堪堪卡在喉咙那,她弯腰咳了两声,红果子又滚回嘴里。 水祝急忙三两下嚼碎,吞下去。 果子入腹。 她直起身来,一眼撞进小蛇通红的眼眸里。 那双眼睛正牢牢盯着她,将她整个人都罩在瞳孔里。 水祝吓了一大跳。 “你怎么了?”她伸手去摇一呆不动的小蛇。 小蛇瞬间回神,咬住在嘴里乱窜的蛇信子,他转身坐在池边,闭着眼睛洗红果子。 一串一串,洗干净装进锅里。 洗完半锅的果子,他睁开眼,眼睛又恢复成以往又大又亮的黑眼睛。 小蛇摊开自己的手,左手手心还残留着枕头温润的触感,他的指尖在她嘴里像抽去筋,又软又痒。尾巴也痒,酥酥的,提不起力气,明明她又没有舔他的尾巴。 小蛇呆呆坐了一会儿,摇摇尾巴,端着锅立起来,伸手去牵枕头。 水祝跟在他身侧,走两步便侧头瞄他。 变成人蛇的小蛇特别高,想看他的脸,得仰头,视线平行过去,她只能看见小蛇赤.裸的胸膛,还有胸口上半圆的疤。 很久了,伤疤没有淡下去。 水祝望着那道疤痕,“好不了吗?”声音带着沉重的压抑。 小蛇顺着她的视线,低头看一眼。 他说:“能。” 就是不想好,好了就忘了。 他要每天都记住。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团团 1个 第114章 114 小蛇牵着她回到最初的温泉池边, 他把锅放在地上,坐在池边,大尾巴搭在池水里像鱼尾巴一样摆来摆去, 平静的水面掀起浪浪水花。 水祝脱开他的手。 小蛇愣了一下, 手心空荡荡的只有水汽的潮湿, 他歪头看自己的手, 指尖在她抽走手的瞬间,微微曲起, 但没有去抓住她。 他看着枕头往前面走,探身看来看去。 她在找东西。 绕着泉池走了大半圈,她停下脚, 欢喜地回头对小蛇说:“我在这里洗头,你别过来。” “嗯。”小蛇应着,把锅端到她那里。 那是一处比较隐蔽的位置, 很好的位置, 池边高耸的巨石能将她遮住, 石头后的岩壁生长着一颗茂盛的花树,鲜美的花瓣时不时飘落一两朵, 在泉水里打个圈顺着涟漪飘走,水里还有平坦的石头,像是专门为不会游泳的她量身制定而成。 她可以站在水里, 不会被淹。 锅放在巨石上,方便她随手取红果子吃。 小蛇提了半串,回到原来的地方, 纵身一跃,沉进水里,趴在水面随着浪花沉沉浮浮。 他下巴枕在左手臂,右手提着果子,偶尔往嘴里塞一颗。 灵敏的感官里,传来枕头的背包放在地上的沉重声,衣服拉链拉开的声音,外套落地,双□□换踩住裤脚脱下,然后她伸脚探进水里试了试,小心翼翼趴着巨石,跳下去,踩在水里的石头上,久久没有动。 很久之后,像是缓过对水的恐惧,才接着传出水拍起又洒落的哗啦声。 小蛇眯起眼睛,一时间,他觉得自己被温暖的泉水泡得很热,非常热,热进身体里,嘴里的红果子都被热到没有味道,寡淡的白味。 他丢开红果子,又想起枕头爬上树摘果子的艰辛场面,默默收回伸出去扔掉的手,把果子梗插进蛇鳞里卡住。 整个人往水的深处潜进去。 他不要听声音,不要感知枕头在做什么,也不要想偷偷看她,更不要想偷偷过去。 小蛇越沉越深,把所有感官都封闭起来。 他答应她了,不能看,也不能过去。 * 水祝泡在水里,被水波荡得格外舒服,疲惫几天的身躯在此时尽情舒展开,每个毛孔,每粒细胞,都得到最大限度的放松。 她舒服地出发长长的叹息,背靠在石头上,伸手揪一颗果子塞进嘴里,一边嚼一边仰头看天空的星星。 只有几颗。 禾西的夜空星星很多,很亮。 在今晚,被天坑遮蔽了万分之一,她只能看见几颗,从头顶不大的缝隙看见。 有点儿坐进观天的感觉。 这感觉还挺好,毕生就享受了这么一次。 吃完半串红果子,她抓过脱下来的衣服,扔进水里,揉呀搓呀洗。 出门只带了一套衣服,想要下一次有衣服换,就得洗。禾西的太阳不是一般的晒人,今晚洗好,吹一夜的风,明天再往太阳下一摊,不用半个小时就能干。 她大致狠搓一番,在水里使劲抖抖,“刷”地提起来搭在石头上滴水。 “哗啦啦”的水洒了一个圆,流淌一地。 几件衣服裤子全部洗干净摊上石头。 水祝脚踩着水里的石头,试探性往里面走。石头很大,让她走了好几步。 她扒着岩壁,勾手抓住了在水面上打转的花,是朵完整的花,黄嫩的花蕊里生出黑黑的点点。 她放到鼻端闻了闻,有些浓郁的花香,如果有蜜蜂来采粉,酿出的蜂蜜一定也很香…… 蜜蜂…… 这里面不仅没有蜜蜂,甚至连一只鸟都没有,难怪总觉得哪里奇怪——毫无生气,除了微弱的晚风和花草。 水祝心脏瞬间有丝慌乱,她抓着花朵走回原来的位置,走了两步又觉得自己想太多——小蛇都没有反应,她在胡乱想什么? 水祝长长呼出一口气,把花朵放进锅里,顺手揪下几颗果子,塞到嘴里细嚼慢咽,心里那丝慌张也顺着果子一起吞咽进肚子。 泡久了,神经放松后,整个人开始昏昏欲睡,她打个哈欠,晃晃迷糊的脑袋,偏头去看小蛇。 视线挪过去,她高估了自己的视力,漆黑的夜色里,什么都看不见,连那边的泉池都是黑色,只有不远处树丫在风中摇曳投下的晃动影子能模模糊糊看见个轮廓。 差不多该回去了,还要睡觉。 水祝想着,便转身双手撑着池边,使劲往上蹭。 刷! 似乎有水波翻动的声音。 水祝双手往上蹭的力气没有使上去,身体下坠又站到水里的石头上,掉下的动作砸起大片的水花,泉水四处喷洒,将刚才若有若无的声音掩盖了下去。 她回头往身后看一眼,溅起的水珠在水面砸出无数个豆子大的漩涡,头上飘落的花瓣在漩涡里打转。 自己吓自己。 水祝深呼吸,双手撑住池边,再次往上蹭起。 哗啦! 巨大的水浪冲天而起,两秒后,水浪从半空洒落,向水祝兜头罩去,后背溅上密集的水珠。 真的有东西!在她身后!就在水里! 水祝吓得头都不敢回,慌张地往岸上爬。 这个位置,说好能藏人不被看见,说不好,人跳下去泉水直接掩盖在她喉咙处,再往下沉一点,能直接没顶,危险来临时,直接造成她有点儿爬不上岸,脚下只有水中的石头,没有任何可以借力的地方。 糟心! 她绷直了神经,弓起背往岸边扑,抓着什么东西就使劲扯,抓到泥,扯到草,扒着岸边的石头,用尽浑身力气往上面蹭,拼命爬上去。 浸泡在温暖泉水里胡乱蹬着踢着想往岸边抬的脚顿时冰凉一片,粗糙的蛇鳞触上脚,冰凉的感觉从脚踝蔓延,浑身霎时凉个透底。 水祝脑子轰然炸响,头皮都起了鸡皮疙瘩,她想也不想地大叫:“小蛇!” “小蛇!呜!救——” 身体被猛地往下拽,水祝“哗啦”一声沉进水里,泉水灌进鼻眼,辣得生疼。 她紧紧皱起脸,沉下的瞬间,右手往石头下一扫,抓到了匕首。毫不迟疑,她在水压里,用力往下弯腰,弯得太猛,整个人被水兜翻了一圈,被蛇尾巴缠住翻滚几个圈,人还未找到一厘米的平衡,又被拽得往水的深出拖去。 泉水巨大的冲击力撞在她身上,身体都似乎在一寸寸碾压碎裂,灌进耳里的水冲刺耳膜,窒息的感觉刹那间上涌,占据整个呼吸道,胸腔被挤压得像要爆破。 不是这一秒,就是下一秒,总之不会是太长的时间。 她胡乱地挥舞着双手,汹涌的水流撞击手臂,握刀的手都在颤抖,疼得发抖。 水祝死咬舌尖,拼尽浑身仅有的力气向缠住她脚的蛇尾巴狠狠刺去。 用力很狠,水的阻挡力也很大,让她的那股狠辣变得像棉花一样轻飘飘,不仅没有砍到蛇鳞,甚至是自己的腿都没有触碰到,紧贴刀锋的是温暖的泉水。 呼——呼——呼—— 她拼命地鼓胀胸腔去呼吸,呼吸越来越急促,越来越困难,脑袋像水波一样混沌,耳膜都似乎被水流冲破,一丝丝的疼痛穿透进去。 哗啦! 惊天巨浪直冲而来,巨大的水花撞击整个世界,撞散了缠绕在脚上的蛇尾,冰凉的触感在瞬间消散,包裹她的是温暖的水,还有炙热的肌肤。 往下沉的她被一只手捞了回去,紧紧禁锢在怀里,紧贴的肌肤连水泡都压不出一颗,胡乱蹬的双脚踩到光滑的鳞片,光光的脚心感受到鳞片下尾巴的摇摆。 水祝惊慌的心在瞬间消散下去,充斥在心脏里的是被水淹没后无法呼吸的窒息。她搂住小蛇的脖子,紧紧将自己贴上去挂住,双手在他的脖子后死死扣住。 如果能打结,她恨不得把自己打成死结。 她不想沉进水里,她还不想死。 小蛇单手搂住她,甩着大尾巴将水蟒抽得像颗自动旋螺,在水里不停地旋转翻滚,旋转翻滚。 泉水被搅得天翻地覆,水蟒滚得天昏地暗,晕头转向找不到北,脖子想立起来,被激烈的水撞得酸软无力。 它长伸蛇信子,还没有吐出“嘶嘶嘶”向小蛇打商量,蛇信子猛地一痛,在水里断裂成四截,往池底沉去。 鲜血流进水里,将旋转的泉水染成浑浊。 水蟒后知后觉才感到疼痛,它大张血口,想要发出惨嚎都嚎不出声,灰白的眼珠无声地瞪着空洞的地方。 随后,它猛地翻滚两圈,“刷刷刷”往远处窜去,沉到水底,从来的洞里钻进去,逃了。 小蛇冷漠地盯了水底一会,怀里的人在使劲呼吸,他的心脏能感受到她猛烈搏动的心跳和柔软。 小蛇呼地就红了脸,没有感情的眼睛在这一瞬间变得水盈盈,像池里的水全漫进他的眼里,耳朵滚烫得能烤熟她爱吃的土豆。 他颤抖着蛇信子,微微松开了禁锢枕头腰肢的手,刚松开一点,挂在身上的枕头使劲往他身上贴,勾在他后颈的手又勒紧几分,勒得小蛇忍不住往她肩膀上弯腰。 于是,他顺势将下巴搭在枕头的颈窝里。 比她睡觉时搭得还要舒服。 他冲出水面,空中潮气湿热,却比水里凉爽很多。 微风拂过,水祝打个抖,凝着水的后背被风吹得哆嗦,凉意一股股钻进体内。 她仰头,长长地呼吸新鲜空气,呼得又急又快又长绵,像要把体内的所有气都换一遍似的。 小蛇卷起大尾巴替她挡风,抱着她往石头那边游。 冷风被隔绝,温热的雾气喷在脸上,行走的游动瞬间惊醒了水祝,她瞪大眼,脑袋像死机一样卡壳。 她干什么了? 干什么了? 什么了? 么了? 了? ? 麻呀! 心脏像要蹦出胸腔,她简直无法用震惊两个字来形容现在的心情。 水祝僵硬着身体,两颊涨得通红,耳朵里嗡嗡嗡,宛如飞进了几万只小蜜蜂,在弹奏交响曲。 她呆滞地望着虚空。 不能动。 千万不能动,动了就完了。 不动,小蛇不知道,动了,他可能就懵懂地知道了。 她要乘其不备,迅速跳下地,用湿透的衣服,或者地上的青草裹住自己。 一定要乘其不备,趁他不注意的那0.0001秒,赶紧把自己藏起来。 然后,她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小蛇也不会知道。 嗯,就是这样。 水祝挪动眼珠,盯着离搭着湿衣服的石头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十步,九步,八步,七步…… 她数着。 六步,五步,四步…… 他停下了! 他蹲下了! 水祝失望得像个高考失利的孩子的父母,她忘记小蛇不需要一步两步,他游一次抵得过她几十步。 小蛇蹲在背包边,右手拉开拉链,拿出里面干净的衣服。 他抖散,拿起外套搭在枕头肩膀上,双手将衣领往她胸前交叠,像裹粽子一样,将她裹住了。 水祝:“……” 你可以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我自己来。 小蛇好像听懂了她内心的想法,把她放在背包上面,转身游走了,毫不停留,背影决绝。 水祝来不及分辨到底是怎么样的背影,她抓起背包里的衣服,快速往身上套。 裤子,袜子,鞋子,鞋带。 衣帽往脑袋上一兜,想把自己罩起来,帽子刚盖上去,湿哒哒的头发淌下一串串水珠顺着脖子滚进后背,难受得很。 她掀开帽子,拿出毛巾又快又用力地擦,搓得“沙沙沙”响,没有水滴下来了,抓起发尾甩到后背,收拾东西,石头上的衣服在热气腾腾的水汽里挣扎干了水,温温的润。 水祝把袖子挽到手肘,背上背包,抱起锅,洗的衣服搭在赤.裸的手臂上。 远处,小蛇坐在他游泳的泉池岸边,大尾巴软绵绵地搭在水里,水面平静的没有泛起一点水花。 他低头看池水。 黑夜里,水祝看不见他脸上是什么神情,也看不见他眼底的神色,但那垂头的模样,看起来像个小可怜,背影孤零零的。 刚才的尴尬一下子跑得无影无踪,脑里心里残留的是对这样的小蛇的怜惜。 水祝蹲在他身边,伸手去摸他的头,小声问他:“怎么了?” 小蛇侧头看她,那双黑黑的漂亮眼睛在这一刻有些暗淡。 水祝吓大跳,忙放下锅,双手摸他的头,又摸他的脸。 很正常的温度,没有哪里不一样,但是蛇和人类本就不一样,她摸不准小蛇是怎么了,急急问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小蛇抿嘴。 许久,急得水祝都要去扳他的嘴时。 他才说:“对不起。”声音又低又沉,沉得心尖发颤。 水祝一时没反应过来,她呆了十几秒,才猜他应该说的是没有在她叫他的时候立刻出现。可这事儿又不能怪他,是自己没事儿乱溜达洗澡。 她说:“和你没关系,你很厉害,救了我,谢谢你!” 小蛇摇头:“答应你不过去……我过去了……” 原来是这事,如果他不过去,他们往后只能隔天瞪眼交流了。 水祝笑了一下,抬手摸摸他的头,正想说几句话,小蛇浑身一震,“刷”地变成干巴巴的一条小蛇,奄奄一息地倒在地上。 水祝足足愣了有五秒,她僵硬在半空的手下意识抓了抓,抓了一把空气…… 不是,他突然抖什么,在怕什么? 她刚才做了什么?她摸他的脸,他也没有抖…… 她摸他头了? 小蛇最喜欢她摸头呀,刚才和平常一样,摸起来光溜溜的—— 光溜溜的…… 水祝弯了眼,想笑,但是看着倒在地上的小蛇,又觉得如果自己笑出来很过分,于是强忍住。 她说:“你变回来。” 小蛇没有动。 “小蛇乖,变回来。”水祝伸出食指戳他的嘴。 坚硬的蛇嘴微微张了张,没有发出声音。 小蛇沉重地纠结。 枕头知道他没有头发了,他还没有长出头发就被她发现了,他没有隐藏好。 失败。 “小蛇……”水祝觉得自己在为难小蛇,她想告诉他不变我们就回去睡觉啦。 结果,在她的呼唤下。 小蛇眼一闭,变成人蛇,依旧坐在岸边,尾巴耷拉在水里,他侧身面对她,垂着眼虚无地望着在土里爬行的蚂蚁。 只有孤独的一只,一点一点挪动,它的身体很小,足却比寻常的蚂蚁都大,看起来很奇怪。 就像他,变成了半人,却没有头发,像书上的秃子一样丑。 枕头不会喜欢。 “真好看!” 轻快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小蛇嗡了下耳,脑里都嗡嗡的。 他震惊地抬头,撞进枕头弯弯的眉眼里。 她笑着看他,抬起双手捧住他的脸,认真地问他:“你怎么长这么好看呀,是吃美颜长大的吗?” 她的表情认真又带着笑意,温暖的笑,还有点儿甜,明亮又快乐,像头顶的星星,是温暖的星星。 小蛇抿嘴,搭在尾巴上的手死死抠着蛇鳞,一片蛇鳞被用力过度整块掀起来,他却感觉不到疼痛。 水祝揉揉他的脸,又摸摸他光溜溜的头。 小蛇的脑袋很光,摸起来滑滑的,特别顺手。 水祝笑起来,她就知道蛇是不会有头发的,蛇都长绒毛了,还怎么是蛇? “很舒服。”她摸摸小蛇的头,“你知道吗,你长得很好看,特别好看,不穿衣服都比电视上的人好看。” 好看得她犯罪。 小蛇松开抿成一条直线的唇,轻轻笑起来。 点点笑意绽放,绚花了水祝的眼。 她肉眼可见小蛇是多么好看,但是从没有见他笑过,他一直是面无表情,忽然笑起来,让她有点儿招架不住,像池里打着漩涡的水纹,像漫山遍野的鲜花,像星空里的繁星,像他眼里的小小人。 美色呈直线上涨,勾引得她晕乎乎的,浑身提不起劲儿来。 水祝望着他,呆呆地望着。 突然,她扣紧双手,勾住他的脖子,扑了过去。 “……唔!” 作者有话要说:小蛇:……我又被枕头轻薄了qaq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咕噜 1瓶; 第115章 115 温热的呼吸喷在脸上, 湿润的触感准确无误地印盖在唇上,呼吸间全是枕头香甜的气息。 小蛇僵硬在她的手臂里,时间彷佛在这一刻停止, 随着她温热的香甜愈来愈浓烈, 他的呼吸陡然炙热, 体内的血液似要透骨而出, 手心烧灼出薄汗。 他忽然抬起手紧锢枕头的身体,张开薄唇, 蛇信子像水一样蔓延进她嘴里,死死缠住那柔软的粉舌。 凌晨的白雾飘起,头顶天光逐渐泛起白鱼肚, 冰凉的雾气夹杂着温泉的湿气打在小蛇火烧似的后背,他猛地颤抖一下,禁锢枕头的修长双手蓦地收紧, 他偏头放开她, 颤抖着尾巴尖尖, 一头埋进她的颈窝里。 “祝祝……”他喉咙唔地一声,声音难以控制地沙哑和低沉, “我……我想和你交.配……” 水祝软倒在他怀里,微微仰头沉重地呼吸,吸了一口冰凉的雾气, 她蓦地浑身一震,清醒过来,偏头看见小蛇通红的眼睛, 吓得一把推开他,慌乱地跳开。 她、她好像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水祝双手捂住自己滚烫的脸,混沌的脑海里飘过混账事,她恨不得把自己埋进土里。 四野寂静,远处树叶沙沙。 小蛇坐在岸边,双手紧紧攥住地上的草,他直勾勾地盯着对面将自己缩成鸵鸟的枕头,心脏像被扭曲一样痛,难过的情绪开了闸地四处蔓延。 罗珊说得对,枕头那么怕蛇,是不会喜欢他的,尽管他变成她说得那么漂亮漂亮漂亮的人,她也不会喜欢。 小蛇烦躁地扇起大尾巴,凶狠地抽进水里,泉水汹涌澎拜地翻滚。 他不想再看见她,比当初他剐心还难受。他纵身跳下去,往最深处潜。 哗啦的水声溅起又落下,水祝仓惶抬头,只来得及看见小蛇消失在水瀑里的后背。 “小蛇!”她焦急地扑过去,被波涛溅了一脸水也没有唤回小蛇一个眼神。 泛着光亮的水纹大尾巴在水面卷个圈,再也看不见一点影子。 水祝霎时慌了,看见水波从急剧翻滚到逐渐平静,莫名滋生出一种小蛇再也不会回来的惶恐。 “小蛇!”她扯起嗓音大声喊。 水面悄无声息,只有几朵花顺着涟漪打转。 水祝半跪在岸边,双眼呆愣地盯着小蛇消失的水面,忽然,她呜咽一声,一头栽了下去。 巨大的水花瞬间将她淹没,她挥舞着双手乱刨,身体像被漩涡吸引一般,不断往下面沉,越沉越深。 温热的泉水灌进耳鼻,刺得耳朵生疼,鼻子火辣。她拼命摇头,水从嘴里溢进去,被她吞下。越吞,涌来的水越多,肚子胀,胸口闷,难以呼吸。 全身被水绞到无力,连挥舞的双手也愈发泛力,她想要抓住什么,除了满手的水还是水。 就在她以为自己会窒息而亡的时候,她被一双有力的手紧紧禁锢住,双臂的力量大得似要将她拦腰折断,但她感觉不到疼,拼命抬起双手勾住他,两手在他后脖处死死交缠扣住。 她张嘴想和他说话,想叫他。 嘴刚张开一条缝,水呼啸着往她嘴里灌,她赶紧闭上嘴,将嘴里的水全部吞下,喉咙像吃进辣椒一样疼。 小蛇紧抿嘴,大尾巴一摇,抱着人冲出水面。 凉凉的新鲜空气打来,水祝伸长脖子大口大口地呼吸。 喘过一瞬,她眨掉眼睫毛上的水,偏头看见小蛇抿成一条直线的薄唇,精致的脸冷成冰霜。 他一点也没有看她,垂眼盯着身下翻滚的水波。 “小蛇……”话出口,喉咙撕裂的痛,水祝难受地空咽两口,想把喉咙的痛感吞下去。 小蛇彷佛没有听见她的呼唤,保持着垂眼的姿势没有动,眉眼像含了冰雪一样冷。 水祝翕动嘴,刚想说什么,就被打断。 “水水——” 罗珊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水祝愣了一下,还没缓过神来,便被小蛇抱着游向岸边。 小蛇把她放上岸,松开锢过她腰肢的手。 他的大尾巴深深沉在水里,没有要上岸的意思。 水祝一下子就急了,死死勾住他的脖子不松手,使出浑身力气靠过去,紧紧抱住他,急切地说:“你别走。”声音破得像男声。 小蛇双手握住她的肩膀,将她往外面推,他的力气很大,是铁了心地要她放开手。 突如其来的痛感瞬间淹没水祝,她将下巴抵在他的肩胛骨上,死活不松。 “小蛇,你别走别走。”她说着说着,呜咽起来。 小蛇握住她肩膀的手一顿,一秒后,推她的力气更加大了,钳得水祝肩膀都似乎要被他捏碎。 她扭着肩膀躲开他的手,小蛇抿紧嘴,直接松开手。就在水祝以为他放弃的时候,他抬起手,扳开她扣在他脖子后面的手。 一根手指,两根手指,被小蛇扳开。 水祝用手臂死死抱住他。 一只手被他扳开,从脖子上拿起来。 水祝“呜”地一声就哭了出来,她用仅剩的左手勾住小蛇的脖子,哭得浑身都在颤抖。 她说:“你别丢下我,不要走,我、我没和蛇谈过恋爱,我怕,不要走……” 哭腔又碎又破,声音被撕成几股,带着来不及吞下的唾液将一句话说得模模糊糊,好在小蛇听力很好,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听得很清楚,还听见她没有吐出来不大不小的嗝声。 他很久没有听见枕头打哭嗝,一直以为她不会哭嗝了,原来还是会。 小蛇觉得自己有病,她不喜欢他,他可以咬死她叼走,可是每次看见她笑得眉眼弯弯,又下不了口,终于狠心自己走了,看见她哭成这样,自己却比她还难受。 “不要走,不要丢下我,小蛇,我想和你一起回去,我们一起回去,不要走走嗝——”水祝挣脱开被他抓走的右手,勾上他的脖子,立即和左手叠在一起再次死死扣住,整个人都往他身上压,脖子交缠在他的脖子上不让他有从自己手臂里弯出去的机会。 温热的泪水落进他的脖子,小蛇浑身轻颤,他抬手搂住她,偏头伸出蛇信子舔掉她脸上的泪水。 最难吃的东西。 “不要走……” 带着浓厚鼻音的呢喃传进他耳里。 小蛇吞下难吃的泪水,闷闷地说:“不走。” 他自暴自弃地用尾巴抽水,硕大的水花飙起又落下,整池水被抽得天翻地覆。 烦躁,她一流眼泪就心软,烦,她不喜欢他不和他交.配,为什么要亲吻他,烦! “你、你上来……”水祝吊在他脖子上,生怕他趁她不注意时游进水里跑了。 小蛇一尾巴甩上岸边,半软在草地里,任她抱着不松手。 水祝抽噎几声,从他脖子里钻出半颗脑袋,她说:“小蛇……” “水水——” 树丫急促的簌簌,像被人扒拉开,罗珊和周开开的声音从树丫后面传来。 小蛇变成干巴巴一条蛇,小尾巴绕成一圈裹住自己的蛇颈,奄奄一息地缩成一团。 水祝快速将他抱在怀里,掀起衣角裹住,她怕他一溜烟就不见了。 小蛇跑得很快,比许多蛇都快,往草里一钻,别想再找到。 “水水!你在这这里啊!”罗珊钻过树丫,看见水祝,蹬蹬跑过来。 水祝缠住小蛇,揉了一把泪水干后硬硬的脸,她问:“你们怎么来嗝——”忍不住打了个哭嗝,她后知后觉自己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 “你一直不回来,我们来找你啊。”罗珊捡起地上的衣服,端起锅,“水水你怎么哭了?” “嗯?”水祝眨眨眼。 罗珊指着她眼睛说:“你眼睛红的。” “哦。”水祝揉揉眼睛,“洗澡时进了点水,辣得痛。” 这时,罗珊才反应过来:“卧槽!温泉!” “嗯。”水祝一手抓着小蛇,站起身,“我们先回去。” 罗珊明显很不舍,后来的周开开也站在岸边满脸不舍。 “先回去,等会再来。”水祝拽拽罗珊的手,刚才她在水里遇见蛇,实在不放心留罗珊一个人在这里。 三个人原路返回。 天空的白鱼肚越翻越明亮,白雾升起,早晨的阳光洒下来,照得雾气缕缕翻飞。 守夜的女生往火堆前靠了靠,搓着双臂哈欠。 睡在草丛里的女生也在冰冷的雾气里渐渐醒过来。 水祝坐到火堆边,和罗珊将洗干净的衣服搭在石头上烘烤,身上的湿衣服散出一股股冷气直灌骨头里,冷得她打颤。 罗珊放下衣服时,手背不经意擦了她一下,水水的手冰得冻人,她回头看一眼水水,水水脱下背包,把里面的东西抖出来,倒出大半包的水。 “你干嘛了啊,这么多水?”罗珊摸了她一把,抓了满手的水,“衣服也湿的,赶紧脱下来烤,你掉水里去了啊?” 水祝点点头,“滑了一脚。”她栽下水想去追小蛇的时候,没有想到把背包放下。 罗珊从包里翻出一套衣服递给她,“赶紧去换下来,别感冒了啊!” 水祝接过衣服,起身走进帐篷,陈欣和春幼幼也醒了,从里面出来。 她把小蛇放到外面,刚想关帐篷门,又伸出手把他抱进来,藏在被子一角,用脚摁住。 这样,他跑没跑,她能在第一时间知道。 水祝快速换上干净的衣服,又把小蛇身上的水擦干,把他抱在怀里,捞起脱下来的衣服瘫在石头上烤。 火堆上架着的锅在咕咕作响。 周开开掀开锅盖,给每个人倒一碗热水。 冰冷的雾气里,手捧着滚烫的热水,是件很幸福的事情。 水祝捧着碗,侧头听见不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一条红色斑纹的蛇向黑曼巴游过去。 “谁的蛇?”水祝疑惑地问她们。 所有人摇头。 与黑曼巴离得近的女生小心翼翼地往远处挪,企图拉出足够远足够安全的距离。 水祝手握住刀,戒备地盯着那条红斑蛇,如果它过来,一定剖了。 然而,红斑蛇“嘶嘶嘶”向黑曼巴游过去,黑曼巴也在“嘶嘶嘶”回应。 然后,它们在草丛里缠在一起。 水祝:“……” 她下意识就是捂住小蛇的眼睛,手心挨到小蛇的三角头,发现他压根儿就没有打开过眼敛。 “嘿,这就交.配上了啊,不挑食的啊?”罗珊稀奇地说。 水祝咳了一声,低头喝水。 刚喝一口,被罗珊一肘子撞来,罗珊说:“水水,赶紧给你的蛇也找一条,下几颗卵,你就是它们奶奶了啊,你看,这辈分多大!”说着,还嘿嘿笑起来。 换曾经,小蛇一听这话,准能和罗珊嘶起来,现在的小蛇蜷缩在水祝腿上一动不动。 他很少会把自己蜷缩起来,这是他不喜欢的动作,他喜欢瘫着睡或者趴着睡,总是把身体舒展得直直的。 “嘿,今天怎么不跟我呛了?”罗珊伸手去逮小蛇。 水祝一把抱起他藏进怀里,避开罗珊的手。 “我就摸一下,它不在睡觉嘛,我悄悄摸一下它不知道。”罗珊转移手。 水祝侧身,“不可以。” “就一下下,一下,水水给我摸摸嘛,我还没摸过你的蛇是什么感觉呢。”罗珊去扳她的身体。 “不可以。”水祝再次强调。 “哎,不摸就不摸。”罗珊叹口气,收回自己的手,“摸一下都不可以,那它以后和别的母蛇交.配,你咋办?” 水祝顿时哽住了,她说:“不会。” 罗珊说:“怎么不会,蛇都要交.配的,还没完没了,群p知道不,母蛇能同时和几条蛇交——” “珊珊!”水祝急忙打断她,“喝水,喝完了我们去温泉那边。” 提起温泉,罗珊瞬间开心了,一口喝掉碗里的水,开始收拾东西。 水祝长长吐出一口气,心里又闷又难受,她不喜欢罗珊说这些,每次罗珊说的时候,她想着小蛇以后也会那样,就特别难受,比被蛇咬住腿的时候还难受,比看见另一个自己的时候还要难受。 她打了个空嗝,吞下喉咙里酸涩的滋味,她以前想起小蛇长大后就是别人家的时候,就特别不是滋味,现在更痛苦。 水祝紧紧搂住怀里的小蛇。 “真有温泉?” “嗯,在前面,一会儿过去。”水祝摸一把衣服,半干半湿,“先摘果子吧,等会不回来了,直接从那边走,你们要带多少自己摘。” 话音刚落,女生们疯涌而上,爬上树,摘一串果子后,发现没有东西可以装,又滑下来到处找东西。 水祝捡几根枯枝放进火里,对周开开说:“你先带她们过去,我烤干衣服再去。” 周开开应下,跟着上去摘果子。 她们或许只能摘这一次,后面还有没有,谁都不知道,于是每个人都极尽全力摘很多,哪怕不知道这东西可以不可以久留,都最大限度地摘取。 有人用草扎了兜,装满满一兜,有人脱掉衣服包裹满满一衣服的量,有人用硕大的树叶来裹…… 她们在树上,边吃边摘,尽可能拥有最多。 热闹持续一段时间后,她们抱着满当当的红果子,手里还提着几串,跟着周开开往温泉走。 “水水啊,真不要我留下来陪你啊?”罗珊不放心地问。 水祝摇头:“去吧,我一会儿就过去。” 水水是劝一百遍都不管用,罗珊只好背着背包,抱着红果子走了。 黑曼巴和红斑蛇交缠着跟在她脚边。 水祝看了一眼,收回视线,用树丫勾了勾火堆,又往里面加枯枝。 “小蛇。”她小声地叫。 怀里的小蛇翻个身,溜出她的手心,趴地远远的。 水祝弯着身躯挪过去,继续叫他:“小蛇。” 小蛇一动不动。 水祝翕动嘴唇,犹豫良久,她紧攥头发尖,说:“小蛇,你别、别和母蛇交.配……” “别,我、我会……”水祝急得咬舌头,她红着脸,颤颤巍巍地说,“我、我……” “我”了许久也没“我”出个你我他。 小蛇烦躁地扇尾巴,立起身想往草丛里窜去。 水祝扑上去,一把抱住他,再也没的顾忌,一嗓子吼出来:“我会对你负责的!” 被她扑在身下的小蛇僵硬了身体,翘起的尾巴尖滞了一下。 水祝吼完就恨不得钻进土里藏起来,羞得满脸通红,脸颊烫得像搭在石头上烧烤的衣服,皮都似烤掉了一层。 她颤颤悠悠地说:“我、我怕蛇,不知道怎么和蛇谈恋爱,但是、但是我喜欢你,所以你别、别走,我会对你负责的,别丢下我,不要——” 话音戛然而止,怀里的小蛇陡然变成一个漂漂亮亮的男生,睁着一双明亮亮的黑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她。 水祝顿时羞的脚趾头都蜷了起来,打鼓的话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她第一次、第一次和男生说这种话,还是一条蛇的男生。心脏怦怦跳,跳得耳朵都能听见声音,浑身又烫又软,脑袋都似乎不是自己的。 小蛇一手搂住她,仰头舔了她一下。 脸上清清凉凉,水祝颤了颤,眼神飘到别处,没有勇气直视他明亮亮的眼神。 尔后,她听见小蛇低低说了一个字:“嗯。”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咕噜、日月空 1瓶; 第116章 116 小蛇双手抱住她, 仰起头,微凉的薄唇擦过枕头的脸颊,落在她唇畔, 舌头舔嘴角打圈。 “唔……”水祝被舔得身体发软, 倒在他的怀里, 两颊烫如火烧。 她无力地抓着小蛇的手臂, 脑中一片空白. 微风携着晨雾扑来,后脑勺冰凉 , 吹醒了水祝,迷离的双眼清醒一瞬,视线飘向面下的脸。 他的瞳孔很黑, 彷佛灌进黑暗里的水,翻滚着某种情绪,压抑的克制, 又很温和地凝视她。 这一刻, 她心脏怦怦跳动, 心间涌上难以言喻的柔软情感。 她抓着小蛇的手臂,弯了眉眼。 “祝祝……”小蛇抱住她, 脑袋埋进她的颈窝,急促的呼吸喷在她肌肤上,烧灼整个身体。 啪嘭。 火堆里的枯枝爆了一下, 炸出星星火花。 嗞啦。 火花迸溅在衣服上,烧出点点破洞。 烧灼的青烟飘起,水祝嗅嗅鼻子, 满鼻除了小蛇清清凉凉的味道以外 ,似有似无一股焦灼的味道。 她回头,看见橙黄的火星在半干半湿的衣服上缓慢地燃烧。 “我衣服!”她吓大跳,双手撑在小蛇胸膛,从他身上爬起来。 水祝跑过去,快速拧起衣服使劲抖,把星星火花抖熄。她看着袖口上几个极小的破洞,肉疼地皱脸。这是她唯二的衣服,幸好只是几个小点洞,要真烧燃,她得咬死自己。 身上穿的都是罗珊的衣服,她不能瞎折腾。 她戳戳烧得硬硬的小洞,撸了两下衣服,翻一面搭在石头上继续烤。 小蛇游过来,坐在她身边,抬手提起另一边的衣服,翻面烤。 水祝说:“小蛇,我们多久能下山呀?” 小蛇理直烤到卷起的裤脚,把它在石头上拍得平平整整,“两天。” 他又补充一句:“到海边。” “我们没有办法从海边逃走,对吗?”水祝问。 “嗯。” “哦。”尽管知道是这样,在听见小蛇肯定的答案时,她还是控制不住有些许不开心。 小蛇抬手揉她的头,她的头发很软,发丝很细,又像绸缎一样滑,摸起来的手感很好,他很喜欢。 水祝静坐着让他摸,她突然有点知道为什么小蛇喜欢她摸他的头,被抚摸的感觉真的很舒服。 两人坐到晨雾散去,太阳从头顶洒下,带着禾西独有的炎热温度,晒得人发热,再加上火堆散发出来的热气,真像直面正午的大太阳。 “可以了。”小蛇收起衣服,叠好,放到干净的石头上。 书包还有一些润,鞋子也快干完了。 “再摘一些红果子?”水祝回头问他。 小蛇望着她,面无表情的脸上,水祝似乎在他眼里看见了笑意。 “那个……挺好吃的,不知道后面还有没有吃的,我觉得我们可以带……”水祝转着眼珠找勇气。 “嗯。”小蛇翘了一下嘴角,附身到她面前,在她愣神之际,清凉的一吻落在她的眼角。 一触即离。 水祝翕动嘴唇,愣一秒后,“腾”地一下像被火烧了眼角,不疼,是痒,痒得生理泪水都快出来了。 她“嗯唔嗯唔”两声,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别扭,好尴尬,她、她真的不知道怎么谈恋爱,还和蛇谈恋爱…… 水祝“唔”了一声,不敢看他,他笑的时候,美色是呈直线上升,她怕一个控制不住,被勾引得又将他扑倒。 在美色的诱惑里,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那、那我现在去摘。”水祝站起身。 身体还没有完全起来,她被自己一脚踩在裤脚上绊个踉跄。 小蛇双手扶住她,低头看眼她长出很多的裤脚,伸手将长的部分挽起来。 罗珊的裤子是真的长,衣服也很大。罩在里面,水祝觉得自己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子。 在小蛇挽好裤脚后,她抬起光脚向果树走去。走出一步,便被小蛇的大尾巴卷上。 “一起。”小蛇将她腾空卷起来。 她站在大尾巴上,和小蛇视线平行。 大尾巴游走在草丛里,蜿蜒来回,水祝却不觉得晃动。她扒住小蛇的肩膀,透过小蛇的耳垂,望见架在火堆上烤的鞋子和背包。 水祝拍拍小蛇,说:“还有鞋子和包,我们都去,烧燃了怎么办?” 小蛇回头:“不会。” 水祝刚想难不成小蛇还有远控火的特殊技能时,从草里钻出一条不大的蛇,蜷缩在火堆半米之外,面朝火堆吐着蛇信子。 “你能操控每一条蛇?”水祝问。 “应该。”小蛇答。至少他现在还没有遇见无法控制的蛇,有,都已经死了。 “真厉害!”水祝毫不吝啬地夸奖他。 小蛇翘起嘴角笑,明亮的黑眼睛微微弯了弯,瞳仁像注满水流一样润泽。 “那你能、能让所有人的蛇味值都达到一百吗?”水祝支支吾吾问出来。 她觉得会为难小蛇,但是她没有别的办法。除了小蛇 ,她不知道应该找谁。 小蛇挑眉:“当然能。” “那你可以不可以……” 水祝话还没有说完,被小蛇打断:“不可以。” 水祝望着他,眼里带有祈祷的色彩。 小蛇坚定:“不可以。” 像极了刚才她不让罗珊摸小蛇的时候,现在变成她是那个被不可以的人。 略微有点扎心。 水祝咬嘴:“为什么不可以……” 小蛇没有回答,他纵身一跃,跳上果树,把她放在粗壮结实的树干上坐好。 他坐到她旁边,用尾巴勾过一根枝丫,挑选颗粒盈透又饱满的红果子,折下来放到她怀里。 水祝低头看怀里的果子,每一颗都红到泛水泽,每一颗都是不大不小的个,梗端还有几片绿叶,将果子包裹起来,煞是好看。 真是会挑。 她摘的时候,看见一串就折一串,从没想过还能像买水果一样精挑细选。 “你经常摘吗,这么会。”水祝揪下一颗果子,往衣服上擦两下 ,放进嘴里。 肉软汁多,清甜的味也较之她摘的浓郁几分。 果然比她摘的更好吃。 小蛇松开勾住的树丫,说:“看起来好看,味道不会太差。” 还真是。水祝想。 小蛇往上面看一眼,抱着她换到另一颗树上。 “不想把蛇鳞给别人吃。”小蛇又放一串红果子在她手里。 水祝抱住,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在他又放进一串果子时,她才反应过来小蛇的话。 他是说把蛇鳞给她们吃,她们的蛇味值便可以得到一百,但是他不愿意。 “不给她们吃,”水祝认同道,“那有其它办法吗?” 小蛇抱着她再换一颗果树,偏头在硕大的树叶间寻找他觉得好看的果子。 “你想见nake?”小蛇问她。 水祝点头。 “江蕙快了。”小蛇说。 水祝震惊,江蕙的蛇味值快到一百了?前几天还是七十的呀。 “你怎么知道?”水祝疑惑。 隔这么远,万水千山不知在哪个犄角旮旯,小蛇怎么知道的。 小蛇回头面对她,对她伸出舌头。 舌头淡粉色,伸出来时舌尖颤了一下,看起来很软。 水祝抬手,食指向他的舌头伸过去。 小蛇“嗖”地收回舌头,藏在嘴里,不给她戳。 水祝“咯咯咯”笑起来,“你舌头这么厉害,隔这么远都知道呀。” 小蛇哼出一口气,他想知道的,都能知道。 然后,转头去找红果子。 水祝见他这模样,笑得愈加开怀,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光溜溜的,如果他收了尾巴,套上袈裟,典型的清心寡欲又俊美无双的和尚。 摘到水祝抱不下红果子时,小蛇收回手,抱着她游回火堆边。 趴在火边的蛇,探知他们回来,蜿蜒着身躯爬进草丛跑了。 水祝把红果子放在地上,去摸鞋子,已经干了。 她套上袜子,穿好鞋。 小蛇在一边扯着草编东西。 一撮草交叠一撮草,一个不大不小的兜兜在他手里初见雏形。 水祝诧异道:“这你也会?” “刚学会。”他刚才看见一个女生在编。 “真棒!”水祝摸他的头,取下背包,将东西收纳好。 小蛇的编织兜也接近尾声。他把余留的一撮扎进缝隙里,折下几片绿色铺在草兜里,将一串串红果子放进去。 草兜和红果子的大小正合适。 一串串果子被树叶隔开倾斜在里面,紧挨着,却不挤压。 “你这手艺真好。”水祝赞道。 小蛇忽然抬头认真问她:“能挣钱吗?” 他问得太认真 ,让毫无防备的水祝愣了一下,她说:“能呀,文艺青年很喜欢。” 小蛇勾唇笑,端着草兜转来转去地看。 “不过也不是很挣钱。”水祝补充道,“受众不多。” 小蛇脸上的笑意僵住了,不挣钱拿来做什么! 他放下草兜,不研究了。 几秒前,笑得很开心,几秒后,脸色冷漠。 水祝有点莫名其妙,她抱着草兜,说:“很好看,我很喜欢。” 小蛇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枕头在哄他,她看见草兜的时候,没有当初她看见水晶球的迷恋和欢喜。 “什么最挣钱?”小蛇问她。 “问这做什么,你要用钱吗——不是,好像……你拿着钱也没地方用……”水祝纠结地看向他。 小蛇抿紧嘴,他是真要生气了。 水祝赶紧抬手去压他抿成一条线的嘴,又揉揉他冷硬的脸,温声哄道:“能挣钱的有很多哦,你真的要用钱吗,我可以给你哦,悄悄告诉你,我有很多私房钱。” 小蛇真的生气了! 他才不要枕头的钱,他也可以拥有很多钱,还要给她买很多水晶,每种颜色的水晶! 唔,水祝发现她好像把小蛇说生气了,她忙放下草兜,双手捧住他的脸,视线迎上他,说:“真的,有很多工作能挣钱,等我们回家了,我再告诉你好不好。” “乖,别气啦,现在我也说不明白,讲不明白你也听不懂,回去我都告诉,别气啦,笑笑。”水祝两根食指压在他的两边嘴角,双指往上扬,勾得他的嘴角也在往上扬。 面无表情的笑。 水祝松开手,凑上去蜻蜓点水一般在他的唇畔落下一吻。 眼前的漂亮黑眼睛瞬间亮起来,闪烁着星光地望着她。 水祝弯眼对他笑:“起来,我们该过去啦。” 小蛇听话地立起来,勾过背包半跨在肩上,一手抱着草兜,一手牵着她,往温泉那边走。 他游得很慢,紧随着她的步伐,将两人行走的距离压缩在最小。 泉水“哗啦”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水祝抠了抠小蛇的手心,有些纠结地问他:“如果江蕙蛇味值到一百时,nake还是不出现,怎么办?” “会出现。”小蛇半蜷着手指,忍住被她挠出来的痒意。 他说会就会,水祝放下心来。 “你不问我为什么希望nake来吗?”水祝疑惑地偏头看他。 小蛇翻转眼珠,这有什么好问的。 nake活着,她们只能有一个人回家,nake死了,她们所有人都可以回家。枕头想要春幼幼和罗珊回家,还有陈欣和周开开,所以nake会死。 泉水愈发近了,瀑布簌簌而下,在水面击打出响亮的水花,女生们的嬉笑声从垂吊的树丫里隐隐传来。 不等水祝说话,小蛇当即变成干干的小蛇,尾巴卷着草兜,牙齿咬着背包带,趴在地上。像被累趴似的,瘫在地上一动不动。 猝不及防的一幕笑晕了水祝,她蹲下身,摸摸小蛇的头:“辛苦你了。” 然后,接过背包背好,把小蛇装进衣服里,抱着草兜,一边走一边说:“进去别乱看哦。” 小蛇舔了舔她的手背,“嗯。” 正这时,垂吊的树丫被掀起,罗珊从里面钻出来,看见水祝,忙跑到身边。 “哎,怎么弄这么久啊,我都要过去找你了。”罗珊摸了一把她的草兜,“啊,水水你编的啊,还挺别致的啊。” “我也觉得好看。”水祝笑道。 穿过树丫,顺着河流往上走,雾气飘渺,湿热的水雾里,女生们在泉水里沉沉浮浮,你来我往地泼水嬉闹,温热的泉水将她们泡得浑身通红。 在这一刻,所有人都忘却了外面的危险,忘却了前两天的饥渴,尽情地在水里释放自己的愉悦,每个人都是轻松快乐的。 水祝蹲在另一侧的清水池边洗红果子,头顶的花树簌簌,飘落几朵粉嫩的花朵。 她抬手接住,在指尖把玩几次,放进草兜里,绿叶衬着红的果实,粉的花瓣,煞是好看。 水晶钟转过九点,水祝扬起声音说:“可以出发了。” 欢乐和自由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四野寂静,只余树巅在风中沙沙沙。 女生们不愿,也得起,爬上岸边,胡乱擦干身上的水,穿上肮脏的衣裤。然后再一次在池边的红果树上进食喝水,才抱着自己的果实,跟着水祝走。 走出几步,水祝回头问她们:“装水了吗?” 周开开说:“装了。” 女生说:“我们没瓶子。” “哦。”水祝简单表示知晓,继续顺着小蛇画下的方向走。 穿出泉水池畔的垂树,外面芳草萋萋,百米开外没有一棵树。 行走近两个小时,天空的太阳愈发炙热,从上面打下滚烫的温度。 平路开始变得崎岖,往下的崎岖,空旷的空间逐渐变得狭窄,连头顶的滚阳也在被缓慢遮蔽,椭圆形的天坑变成一条直线,两座山壁在身侧高耸而出。 仰头,是一线天,脚下,是崎岖的石头路。 水祝有种不祥的预感,她扒着山壁,让自己走得更稳些——实际上身旁两侧都是山壁,摔跤也不过是平地摔。 尽管如此,她的小心脏依旧跳动的很厉害,不安的情绪像水一样蔓延开来。 “小心些。”水祝叮嘱道。 忐忑不安的心搏动两个小时后,终于变成现实。 一线天闭合,两山之间的路狭窄到只能侧身而过,山壁遮蔽高阳,四周顿时陷入漆黑。 视线从有光变成漆黑,连脑子都似乎随之一晃,一阵晕眩感之后,眼睛才模糊看清一点影子。 “你们还好吗?”水祝停下来,背包抵在山壁上,打开手电筒。 “好啊。”罗珊在身后答。 后面紧随着传出喘气的声音,水祝将手电光扫过去,女生们扶着山壁深呼吸。 连走四个小时,只休息过一次二十分钟。 是挺累的。 水祝征求意见:“这里休息,还是先出去再休息?” “出去吧。”女生说。 “小妹妹,出去呀,这乌黑八七的看得见个鬼。”陈欣的声音从后面传来,随即,后面也打起手电筒,将周围照得更加明亮。 水祝转身往前走。 狭窄的黑道不长,十几分钟就走到头。 亮光在前方逐渐扩大,头顶闭合的一线天逐渐打开,脚下的石路也渐渐加宽,阳光渗透进来,可视范围随之扩大。 水祝关掉手电筒,大步往前面走。 走出去,就可以休息休息吃个不算中午饭的午餐。 亮光打在脸上,有些刺眼,水祝用手背贴了贴眼睛,半瞌十几秒后,一步跨出去。 遮阳的手从眼睛上放下,她眨了眨眼,看向前方。眼睛还没有完全睁大,腿肚子先软了。 她扶着身旁的山壁,颤巍巍地说:“我、我们先回去、回去吧……” “啊?”罗珊从她后背探出头,往前面一望,“卧槽!” 陡然炸响的声音猛地吓水祝一跳,本有些发软的腿硬生生被罗珊吼得打颤起来。 天空,艳阳高照,金阳亮得刺眼。 右边的山壁被砍断,延伸出去的是浩瀚空间,左边山壁高耸入云,陡峭的半山腰一条狭窄崎岖的山路,绕着山壁蜿蜒而下。绕在山路周围的是炙热的空气,雪白的云朵,明亮的高阳,偶尔拂过的微风。 脚下,万丈深渊,一眼看不到底。 独路,想要走,她们只能扒着山壁绕着崎岖的山路往下盘旋,没有任何安全保障,山路不算很宽,勉强可以两人并肩,但是架在陡峭的山壁上,便显得极为狭窄。稍有不慎,就能一头栽下去,尸骨无存。 水祝往后挪了挪,她离悬崖不过五米远。 罗珊也随着往后挪。 后面的女生被她们两个人遮挡,看不见前方的路,正发出疑惑。 水祝侧开身,退到宽敞的地方,让女生自己出去看。 均是看不过五秒,哆哆嗦嗦回来。 “怎么办,咱们真要走啊?”罗珊半坐在山壁凸出来的石块上。 “我也怕……”水祝抖出这句话。 “咱们回去?” 水祝有点想应,但怀里的小蛇在摇尾巴,于是她说:“不能回去。” “啊?”罗珊震惊。 水祝皱眉,别问,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你们怎么看。”水祝只好这样问。 陈欣说:“小妹妹,你至少给个理由,为什么非得走这里不回去?这么险,姐姐也有点怕。” 水祝转动脑子,最后干巴巴地说:“只有这条路,也是最快达海边的路。” “原路返回呢?”陈欣问。 水祝一咬牙:“外面有人,我们不能回去。” “为什么有人就不能回去,我们又没有违反游戏规则。”女生说。 又有一个女生猜度道:“你不会是想趁机把我们推下去好自己去海边吧。” 水祝找不到为什么一定要走这里的理由而焦灼的心,瞬间在这句话里消失个干干净净。 江蕙能破一百的蛇味值,这些女生对她而言是可有可无,尽管她想把她们用在海边,在现在看来也不必,总会有能到达海边的人。 水祝拿出水晶钟,调好倒计时,放在凸出的石块上,平静地说:“走还是不走,往哪边走,你们随意。” 女生们讪讪地闭上嘴,坐在地上休息。 “我……跟你走。”春幼幼的小声音从后面传过来,她好像怕水祝看不见,还举了下手。 陈欣从后面钻过来,右手揽住水祝的肩膀,在她耳边悄声问:“妹妹,老实和姐姐说,外面有什么。” “吃人的东西。”水祝不假思索地答。 陈欣拧眉,认真问:“真的?” 水祝不想骗她,收起玩笑的心,说:“假的。” “真就不和姐姐说?”陈欣捏她的耳垂。 水祝缩着肩膀想躲,没躲掉。 她可怜兮兮地说:“直觉,知道吗,它一定是一条安全的路。” 陈欣:“……” 作者有话要说:水水委屈:我、真不知道,要不,你问问小蛇(递小蛇)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木瓜 10瓶;想瘦的扶子 6瓶;咕噜 1瓶; 第117章 117 悬崖峭壁。 只想着这四个字都吓。 水祝曾经爬过山, 海拔一千三百五十米高的山。 而眼前这般的悬崖,便是连听都没有听说过,珠穆朗玛峰除外, 那座不能用来比较。 她揪着红果子给自己压惊, 在水晶钟倒计时五分钟的时候, 她真的很想问问小蛇, 这是来真的吗? 会掉下去的,摔得粉身碎骨。 “叮铃铃——” 闹铃响了, 半小时的休息时间结束。 水祝摁掉闹钟,揣进背包。 她站起身,将背包调整到最舒服的姿势, 系紧负重带。正要去抱草兜时,小蛇先一步卷上草兜缠上了。 这样正好,省出她的双手。 她又翻翻衣兜里的东西, 确定好一切无误后, 看向坐在地上的女生们。 几双眼睛对视, 一双双眼睛,或是疲惫, 或是浮肿,总之没有一双很健康的眼睛。 不用照镜子,水祝也知道自己好不到哪里去, 黑眼圈总是有的。 “走吗,抓紧时间或许在日落时能有一个很好的休息地盘。”水祝说。 陈欣“嗐”了一声,站起身来, “走,姐姐什么山没有爬过,还怕这,摔死总比喂蛇强。” 罗珊扶着春幼幼站起来,“你走前面。” 春幼幼点点头,一张小脸惨白。 老实讲,水祝的腿也有些软,但是她还是会安慰一下春幼幼:“别怕,靠里面走,不会有事。” “……好。”春幼幼低低应一声,紧张咬在一起的嘴唇并没有因为她的安慰放松多少。 水祝长长呼出一口气,她还没放平自己紧张的情绪,自然也没法安慰到春幼幼。 小蛇扬起下巴去蹭她的脸,蛇信子舔在她的嘴角打圈,一圈一圈转来转去,清清凉凉从嘴角蔓延进嘴里,一直扩散到全身,凉爽得她紧绷的脑仁都轻松不少,似乎也没有那么怕了。 她后知后觉想起,摔下去也是和小蛇在一起,他是不会让自己摔下去的。 这么一想,整个人都放松了,小腿肚子也不抖了。 水祝偏低脸回蹭小蛇几下,率先向外面走。 走到一线天的尽头,脚下是万丈深渊,深渊里弥漫着稀疏的薄雾,金灿的阳光被薄雾分成丝丝缕缕,透不穿。 水祝低头看了一眼,有点儿害怕了。 她就不该看,就该一脚直接往前面走,视线平视前方。 她扒着石壁上凸出的位置,踩上悬崖边上的山路。 山路其实挺宽,两个人并排走还留有余地——走上来才清楚得这么直白,站在一线天里,视线看起来会显得很狭窄。 小路顺着山壁盘旋而下,路面不算很坑洼,甚至有点平整,常年的暴晒让它极度干燥,走起来比想象中得顺畅。 水祝走了几步,又不害怕了,以至觉得自己的胆子变得很大,曾经在学校里的自己,对于走这样险峻的峭壁小路是想都不敢想,梦都梦不出来。 她往前面走一段,停在微小的转角处,看着陈欣她们走上山路。 陈欣上来后,回身对春幼幼说了几句话,伸手将她拉上来。 紧随其后的罗珊正要迈上步,被身后钻出来的女生拦住,想要走在她前面。 陈欣立即拦下她,越过春幼幼问:“双花花走不走?” 地上的双花花站起身,走上去,站在春幼幼身后。 后面再上来谁,水祝看不清,视线被走过来的一道道身影挡住。 “感觉怎么样?其实没有站在下面看得险恶吧。”水祝对陈欣说。 “有点刺激,等我回家了还能和别人吹两句。”陈欣说。 水祝被她逗笑了,扒着石壁继续往前走,走得谨慎缓慢,力图踩稳每一步。 绕过弯是几阶向下的台阶。 水祝手抓着突出的石块踩下去,下行一段距离后,有一块比较宽阔的平坦大石头,宽到足够人躺着睡一觉,再翻个滚也不会掉下去。 她站在大石头上,突然觉得小蛇选的路并不是很奇特,除了没有护栏,算是挺好的路,适合想象力贫瘠和不恐高的人走。 上面的俊俏山路上,几个女生颤颤巍巍地扒着山壁一点一点地移动,她们的蛇顺着山壁爬一下停一下。 下天坑时,摔断双臂的女生伸着用树枝固定的手臂想要扶山壁,扒不住,于是面朝山壁背朝悬崖,大概幻想到自己可能会滑倒往后倒,后背太没有安全感,又战战兢兢转过身,正面向前,侧身擦着峭壁像蚂蚁一样缓慢地挪动,动几步忍不住往悬崖下看,扫一眼又吓得浑身哆嗦,蹲在地上不敢再继续挪动,跟在身后的女生也不敢催促她。 上面统共七个女生,还有四个在一线天里不敢出来。 在陈欣走下来时,有个女生从一线天上了山壁小路,她挪动几步,向一线天回头,嘴巴张动似乎在对一线天里的人说什么话,随后又有两个女生战战惶惶地跟着走上山路,独留一个女生在一线天里。 愤怒混着咒骂的尖锐声音从一线天里传出来,一个女生站在一线天的洞口对刚走上峭壁的女生骂骂咧咧,神情很激愤,爆发出被抛弃的愤怒和不满。 刚走上小路的女生在她的叫骂中瑟缩了一下 ,不知道是悬崖让她害怕,还是女生的咒骂让她害怕,她的脚步愈发急切,越走越快,走到前面停止行走的队伍后,她顿了顿,抬脚想要直接绕过前面的女生继续走。 水祝心头一跳,不祥的预感腾升而起。 “小蛇。”她抓了一把小蛇的蛇颈。 小蛇仰头看她。 水祝拧眉看向还在一线天洞口情绪激烈的女生。 “前面的你倒是走啊,蹲到天黑给你送饭啊!”罗珊探出身体对前面蹲着不走的女生叫道。 女生扬起吓到惨白的脸,畏畏缩缩说:“害……害怕……”说话的声音都在抖。 罗珊扒着身前的女生,从她侧面绕上去,抓起地上的女生说:“这有什么怕的啊,不就是爬个山吗,下面是海,有回家的邮轮,就是掉下去也是栽在水里,死不了。” 罗珊的话有点难听,但似乎没有太大的毛病,女生揪住她的裤脚,说:“真……真的?” 罗珊说:“不是真的还是煮的啊?” 她拽起女生,往前面轻推了一下。 女生拉住她的袖子 ,顺着往前面走几步,任是不肯松开罗珊的衣袖。 队伍又继续前行,离一线天越来越远。 “裴倩茜!”一线天洞口的女生扯起嗓子嘶吼一声,声音响亮得在空中荡了几转,以至于水祝将声音里的愤怒听得清清楚楚。 被喊到的裴倩茜是末尾倒数第二个女生,在吼声出来时候,她前面的女生走得更加快了,她身后的女生努力地推她,催促她赶紧走。 洞口的女生愤怒地咬牙,尔后,好似忘记悬崖峭壁,忘记身在陡峭的山壁上,她直接冲上山壁上的小路,三步并作两步向裴倩茜冲去。 裴倩茜身前身后的几个人吓坏了,不断地催促着前面的人快点走。 周开开正在倒数第四,被女生催促得也跟着慌乱起来,步伐都开始不利索。 女生冲过去,一把拽住最后面的女生,女生尖叫一声,挥舞着双手去拉裴倩茜,裴倩茜快速往前面躲了一下 ,堪堪避开。 被拉住的女生顿时哭了起来,一个劲叫:“倩茜你给她,给她——” “裴倩茜!东西给我!”拽人的女生打断她的哭腔,想要越过女生去抓裴倩茜,又害怕身侧的悬崖,迟迟下不了脚,于是推着女生往前面走 。 女生只好在她手里急切地走,一边走,一边叫“裴倩茜”。 裴倩茜头也不回,只顾着和身前的女生急促地催促前面的周开开走快点。 “她们在抢什么?”水祝屏息凝神地盯着她们,和她无关,却真有点担心那后面的几个女生真的不顾一切在上面打起来怎么办。 “靠!”陈欣叫了一声。 伴随着陈欣的惊骂,上面女生的尖叫震耳欲聋。 最后的那个女生探出大半个身体拽住了裴倩茜的头发,裴倩茜右手揪住自己的头发,左手抓住身前的女生,试图让前面那个女生帮助她。 但是她前面的女生并没有帮她,而是在她无法反抗之时,伸手插进裴倩茜的衣服里,上下摸索着在找什么。 裴倩茜左手使劲拍打在她衣服里找东西的女生,左右脚疯狂的换着踢踹。夹在最后一个女生和裴倩茜中间的女生嚎着嗓子大哭,一个劲叫她们放开她。 最后的女生和裴倩茜完全不搭理她,四个人在峻峭的小路上,瞬间拧成一团。 周开开快速往前面走,拉远和她们的距离。 罗珊听见动静,闻声回头“卧槽”一声,大叫:“你们准备一同殉葬啊!要打下去打啊!” 然而没用,那四个人像自动隔绝出一片天地,在自己的小天地里 ,用手和脚互相争执着。 啪嗒! 裴倩茜身上掉下来一个小小的金属扣,金属扣掉在地上打个转停止下来,拧成一团的四个女生瞬间停止动作,一同蹲下身去抢那枚金属扣。 金属扣被哭泣的女生抓住,她死死将金属扣握在手里,蹲坐在地上抱在胸前。 三个女生拼命去拉她的手,想要撬开,女生哭的稀里哗啦:“我们下去下去再争,别、别在这里抢。” 裴倩茜说:“你先给我!” 另外两个女生说:“给我!” 哭泣的女生摇头:“我们下去下去,下去再说……” 不给?那便开始新一轮地争抢。 哭泣的女生直接抱着手臂趴在地上,死活不给。 裴倩茜拽着她的头发,提起她的头,站在最后面的女生抱住她的双脚,两个人直接将哭泣的女生翻个身,然后扑上去上用嘴咬她的手。 哭泣的女生吃痛,终于松开手。 几双手的混乱里,金属扣掉进了一条出现的悄无声息的蛇嘴里。 小蛇叼着金属扣,睁着大眼睛对她们“嘶”一声,头一昂,飞回枕头的肩膀上,把金属扣放进枕头手心,尾巴卷过草兜缠住。 争执的四个女生一瞬间愣住,随即爆发出尖锐地叫:“水祝!” 水祝提起金属扣,扬起手对她们晃了晃,笑意盈盈:“为了大家的安全着想,我替你们保管,下山再给你们。” “水祝!”最后面的女生愤怒地尖叫一声,扒开躺在地上哭泣的女生,想冲水祝冲去。 水祝两指捏着金属扣,说:“好好走路,谁再推来推去,我立即扔下去。” 她捏着金属扣往悬崖荡了荡,只要松根指头,金属扣就会掉下悬崖。 女生似乎是怕了,收回脚,只是愤懑地瞪着水祝 ,没有再有冲过去的意思。 她咬牙切齿:“走下去,你一定要给我!” 水祝笑:“好。” 裴倩茜立即不满:“那是我的,必须给我!” 裴倩茜身前身后的女生立即瞪向她,眼看着又要打起来,水祝说:“下去再议,你们太耽误我时间了。”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笑,很平静的陈述,但是她们都听出来她的不高兴。 裴倩茜几人互相瞪一眼,不再说话,快步追着前面的周开开走。 这一架,似乎把对悬崖的害怕心理打没了,跨出的步伐比罗珊还要豪迈。 “小妹妹,有你的啊。”陈欣拐了她一肘子。 水祝低笑一声,她转动手里的金属扣。 金属扣不算小,也不算大,比钥匙环大一些,空心的,顶端一个小洞穿着棕色的绳子,看起来像怀表,又不是怀表。 她摇了摇,里面发出金属撞击的声响。 “这是什么?悬崖峭壁上争夺这么个玩意儿?”陈欣在旁边仔细观摩。 “不知道。”水祝把金属扣穿到小蛇的尾巴尖上挂着。 “好好保管哦。”她笑眯眯地摸摸小蛇的头。 小蛇:“嘶。” “嘶。”水祝回他一声。 小蛇翻个白眼,躺在她的肩膀摇起尾巴发出“叮当叮当”金属撞击声,一声一声极有规律。 “啧,搞不懂你们这情趣。”陈欣砸吧一声,低头看眼缩在脚边的老狗,又看一眼爬在山壁上和红斑蛇交缠在一起的黑曼巴,有点恶寒。 水祝没想到陈欣会有这样的评价,不由地红了耳朵,她戳戳陈欣,说:“走吧。” 然后绕过陈欣,先一步往下面走。 或许是心跳因为陈欣的话而微微慌乱,下行的步伐比最初快一些,将身后的陈欣甩开一大截。 在一次转弯时,她回头没有看见她们的身影。余光扫见了小蛇尾巴尖上的金属扣。 她把金属扣交给小蛇,是因为这东西在小蛇身上,谁都无法抢走,也因为挂在尾巴上,大家都能清楚看见,尽管以后金属扣里面的东西掉了,她多多少少算是清白。 但是,她那点好奇心在咆哮。 水祝转过弯,紧贴着山壁蹲在拐弯处,悄声问小蛇:“小蛇,你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吗?” “钥匙。”小蛇说。 钥匙? 为了一把钥匙,不顾生命危险在悬崖峭壁上打架,叫走的时候一个两个怕得要死,却能为了抢钥匙走上去? 这是什么神奇的钥匙? “你能知道这是哪里的钥匙吗?”水祝满怀期待地问。 小蛇翻眼:“不知道。” 行吧,是她为难小蛇了。 交谈不过几句,陈欣从上面转下来,看见她坐在石阶上,疑惑问她:“走这么快做什么?” 水祝拍拍石阶说:“提前休息。” 陈欣坐在她上面一层的台阶上,喝了一口气,长长地叹谓一声。 “伤好了吗?”水祝问她。 “还行,好多了。”陈欣说。 “嗯。”水祝从小蛇抱住的草兜里揪下几颗红果子吃,顺手递几颗给陈欣。 陈欣咬着,探头往上面看一眼,回头说:“小妹妹,老实说,你是不是在看这里面有什么?” 水祝愣了一下,“没,就是猜了一下,比较好奇能为了什么东西在悬崖上打架。” “嗐,我说啊,肯定是保命的东西。”陈欣说。 水祝拧眉,什么钥匙能保命? 想不出来,上面的女生陆续下来。 她们继续往下面走。 炙热的太阳逐渐西下,明亮的阳光变得单薄,雾气从山崖下稀稀疏疏升起,燥热的空气渐渐转凉,时不时刮起的微风也刮得大一些,吹得水祝身上宽大的衣裤鼓鼓。 风钻进去,像是拐了九十九道弯。 水祝压下鼓起的衣袖,裸露的脚踝一阵冰凉,她忍不住紧了紧外套。 罗珊的外套过于宽大,任她怎么裹还是松得要命。 她毫不怀疑,如果风再大些,能将她原地兜起来。 果然,身后有女生发出尖叫,说风太大了,太冷了。 水祝摸摸小蛇,往下快走几步,问:“还有多久能到今晚睡的地方?” 小蛇探蛇信子,尔后,含住她的耳垂吸了一口。 “别闹。”水祝偏头,躲过去,耳朵冰凉凉的痒。 小蛇的声音轻轻灌进耳朵:“一个半小时。” “这么精准?”水祝震惊。 真不愧是她的小蛇。 小蛇哼哧一声,瘫回去不打扰她。 “水水啊!”罗珊在后面叫。 水祝立即明白她要说什么,回头提高声音,对她们说:“马上就到了。” 于是,这个马上马上几十个马上。 女生们从最初的兴奋活跃到后来的略微期待,再到满怀失望,再到拼命强撑,再到奄奄一息。 然后走不动了。 雾气越来越大,从悬崖下升起来,冰得人浸骨,视线都被雾气绕得有些花。 水祝摸出闹钟,还有十五分钟才到小蛇说的一个半小时。 她转头看眼陈欣 ,陈欣的脸都冻白了。 原本想说休息五分钟的话戛然而止,这种情况怎么可以休息。 水祝搓了搓陈欣冰冷的手,说:“再坚持一下,还有十五分钟。” “你带指南针还是带地图了?”陈欣问她。 “都带了。”水祝说。 “你逗姐姐玩呢。”陈欣反搓了她一把,“你不累么?” “唔,累,比起休息更想去烤火。”水祝说。其实她不累,所有的疲惫和劳累都被小蛇消灭得一干二净。 她总时有时无感受到冰凉的水珠,浸进她的身体,让她免于正午的炙热太阳,免于下山艰难的疲惫和无力。 除了有点儿饿。 小蛇管什么都没法管饱她的肚子。 在寒冷的雾气里,下山的速度缓慢很多,这是真的称得上是蚂蚁 ,一步一挪。 雾气越来越浓厚,视线变得昏花时,雾气凝结成霜,扑在头顶,裹在睫毛上,眨一下就化成水顺着脸颊滚落 ,冰得人颤抖 ,两腮冻得牙齿都在打颤,牙龈发痛。 水祝抓闹钟的手指都是僵硬的,身后传来一遍又一遍呼叫她的声音,有问她还有多久,有质问她是不是在欺骗她们。 每一声都包含像冰霜一样的沧桑。 水祝眨掉染上睫毛的霜,有点儿佩服她们,她冷得牙齿都在发颤,她们还有力气在后面大声喊她。 有这些力气,好好走几步路不行吗? 在她忍不住在内心吐槽的时候,灰蒙蒙的霜雾里隐隐约约出现漆黑的洞口。 黑色和雾气似乎被隔绝成两半,雾气缠绕在洞前,没有弥漫进去。 水祝快走几步,走到洞口前。 山洞在石阶的上方,有点儿高,胸口才到洞边的地面边缘。 她打开手电筒,往里面晃几圈。 山洞延伸很长,在可见范围内,没有任何危险生物,连只蚂蚁都未看见。 她双手撑上洞沿,想往上蹭,然而她高估了自己,她没有这个臂力使自己可以蹭上去。 小蛇“嘶”一声,张嘴叼住她的背包,轻飘飘将人叼上去。 她站在洞口,瞬间像有了屏障一般,连寒气都被隔绝大半。 “又跑这么快?”陈欣的声音从浓雾传来。 水祝晃晃手电筒,示意自己在这里。 “嗐,还真给你找到了。”陈欣把背包往水祝身边一扔,双手攀着洞沿一撑,整个人翻了上来。 水祝真心佩服。 她把手电筒搁在洞沿,给后面的女生当作指示灯,和陈欣往洞里走几步,相互拍掉对方身上的霜。 “这地方可以。”陈欣说。 水祝接道:“就是不能烤火。” 几天下来,她有点儿念上烤火,感觉挺舒服。 “陈欣,拉一把。”双花花正帮着春幼幼爬上洞沿,大概是太冷太累,两个人试了几次,都没有爬上去。 陈欣上前,双手插过春幼幼胳膊,往上一提,将人拉上来,又把双花花拽上来。 水祝拿起手电筒往洞里走,山洞外缘是个椭圆形,很宽,也很深,越往里,山洞变得狭窄,潮湿气味越发重。 壁上爬满青苔,散发着潮湿的腥臭。 昏暗里 ,“滴答滴答滴答”的水声在深处极其规律的滴响,一声一声,水滴打在地面积起水涡,溅起细小的水花,在寂静里 ,格外清晰,像一滴滴砸在神经上,后背汗毛竖立。 “回去。”小蛇伸蛇信子戳她的耳朵。 水祝听话地转身,“里面有怪物吗?” 小蛇:“没有。”就是看她很怕,又还想往里面走。 水祝走回洞边,女生们都爬上来,抱团瑟缩在洞壁,搓着手跺着脚哈气。 洞外浓雾弥漫,已经连最近的一层台阶都看不见,少许雾气往山洞里蔓延来,飘几转便蒸发成冷气。 “水水,东西给我。”裴倩茜看见水祝,忙起身向她走去。 水祝坐在春幼幼身边,“刚才说过,下山再给你们。” “那是我的,现在就给我!”裴倩茜在这一件事上特别强硬。 “你的,写你名字了啊!”罗珊在旁边插嘴道。 “关你什么事!”裴倩茜瞪了罗珊一眼,对水祝摊手,“给我吧水水。” “下山给。”水祝坚持。 裴倩茜气恼,直接上手向小蛇抓去。 “嘶!”小蛇立起身体,凶神恶煞地弹信子。 裴倩茜气狠,缩回手转身找自己的蛇,结果找半天没看见,皱眉问刚才一起打架的几个女生:“我的蛇呢?” 她的声音刚出,所有人扭头 ,整个洞里,除了小蛇,没有一条蛇。 连交.配黑曼巴也不在。 “卧槽!这洞吃蛇啊!”罗珊“蹭”地站起来,往洞里走。 水祝也疑惑,抓住罗珊:“里面没有。”她刚从里面出来。 “那么多蛇还能飞了啊?”罗珊转身又往洞外走。 洞外白雾灰暗,天色已近黑夜,半米开外人鬼不分。 水祝抱下小蛇,无声望着他。 小蛇缩缩颊窝,不为所动。 这么多天,水祝知道小蛇伸蛇信子什么都能感知到,她想要他伸伸蛇信子。 一下下就好。 小蛇这样,似乎不想为她探探蛇信子。 水祝心思百转,在脑里翻转主意。 尔后,她抱着小蛇跑进山洞深处,在昏暗的地方,她低头俯身下去,浅浅的一个吻印在他的唇角,鼻腔里是他清冷的味道,像他们呆过的雪山,清清凉凉,纤尘不染。 小蛇伸信子舔了她一口,然后偏头埋进她的颈窝。 “小蛇。”水祝软软地叫,“你——” 话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裴倩茜站在她身后,一脸便秘:“原来你是这样的人。” 水祝惊呆:“???” 作者有话要说:水水:不不不,听我解释,我、我…… 小蛇:埋在水水颈窝里偷笑.jpg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瞳珀 9瓶; 第118章 118 意外来的太快, 脖子上的小蛇没有一点提示。 水祝有一瞬间怀疑小蛇是故意的,可惜没有证据。 她抓起手电筒,偏头躲开裴倩茜像吃了一桶苍蝇一样的表情, 越过她往洞外走。 裴倩茜拦住她, “东西给我。” “下山给。”水祝话音刚落, 前面又走来三个女生, 挡住水祝的出路,咄咄逼人地看向她。 一人难敌八拳。 水祝先认怂。 她从小蛇的尾巴尖取下金属扣, 在指间晃荡两圈,用力往山洞深处的漆黑扔去。 “有病啊你!”裴倩茜怒骂一声,率先向里面冲去。 另外三个女生毫不迟疑, 跟着冲进黑暗。 山洞乌七八黑,鬼影子都看不见一点,水祝疑惑, 这该怎么找? 她刚想摸摸小蛇的头, 抬手摸个空, 小蛇不知在什么时候离开了她。 水祝勾勾唇角,望一眼漆黑的山洞, 听着里面四个女生的吵闹声,笑嘻嘻走到洞口,坐在春幼幼身边。 洞沿, 好几个女生不见身影,春幼幼被冻得脸色苍白,不知道是走一天累的, 还是下山被吓着,嘴唇在打哆嗦。 水祝用手背贴上春幼幼的额头,冰凉凉的,她揉了揉春幼幼的脸,说:“你坐里面去,过会儿会更冷。” 春幼幼便听话地往水祝里面挪去。 “珊珊她们呢?”水祝问。 春幼幼说:“她们出去找蛇了。” 洞外,雾气浓到满眼都是灰色。 水祝站到洞边,大声叫罗珊。 罗珊的回声穿透雾气而来,听起来不远,也并不近。 “别跑远了。”水祝大声说。 “好。”罗珊回。 水祝又坐回去,还没挨着地面,小蛇悄无声息从漆黑里飞出来,躺到水祝怀里,小小的三角嘴里叼着一块金属扣。 水祝“咯咯咯”笑起来,夸他:“真机灵。” 小蛇把金属扣吐给她,尾巴尖压了压她的手,翻个身,闭上眼打盹。 耳朵里,那四个女生还在里面争执,一会儿你推了我,一会儿我踩了你,嘈杂成一堆杂草。 水祝笑笑。 窸窸窣窣的声音在洞外响起。 “草你妈的黑曼巴,交个配都能到处跑!”罗珊大骂在洞口响起。 紧随着,一条黑色和红色交缠的蛇从雾气里钻出来,跃上洞沿,蜷曲的蛇身上缠着一簇簇枯草和干涸的树干。 黑曼巴和红斑蛇爬进洞里,将卷来的枯草枝扔在地上,游到一边和红斑蛇绞在一起不挪位。 罗珊跳进洞里,看见地上的东西,草一声:“行啊你都这么聪明知道我要什么了!” 水祝从一瞬的惊愕中回过神,她低头看怀里睡觉的小蛇,知道肯定是小蛇叫它们去找的,小蛇指使蛇做事不是一次两次了。 她轻轻地摸摸小蛇的头,凑到他微缩的颊窝上,悄声说:“谢谢。” 小蛇闭眼昂头蹭了她一下,继续睡觉。 陆陆续续的蛇从外面回来,身上捆绑着大小长短不一的枯枝,都是干干的树丫和杂草,只有最上面一层沾了些霜雾。 外出寻找蛇的女生们听见动静,也摸索着回来,看见满地的东西,俱是震惊不已。 陈欣抽出粗壮的枯枝打起架,往里面塞枯草,打火机点燃,她凑上去使劲吹气。 不会儿,小簇的火苗燃成大火,火舌卷上枯枝,劈里啪啦地烧起来。 洞里的湿气低温逐渐升高,橙黄的大火将山洞照得亮堂堂。 她们紧挨着火堆绕圈坐,伸着手脚脸去烤火。 周开开拿出锅架上,开始烧水。 水在锅里“咕噜咕噜”冒泡时,在洞里寻找金属扣的四个女生跑了出来。 “水水,东西是不是还在你那里,给我。”裴倩茜站在水祝面前,摊手。 水祝摇头:“真的扔了。” “我没听见声音。” “我听见了,应该撞在石头上,啪嗒一声。”水祝模拟声音。 裴倩茜皱眉,古怪地看她,好一会儿后,才说:“把你手电筒借我用用。” “没电了。”水祝摊手。 “骗子,你就是不想借给我。”裴倩茜站在她面前不走。 跟在她身后的三个女生再次冲进山洞深处。 水祝看着愤怒又莫名有点委屈的裴倩茜,有点儿好笑,她说:“那到底是什么东西,不要命地抢。” 裴倩茜死抿嘴,没告诉她,转身坐到火堆边,不进去了。 水烧开,一人端着一碗水,拿出自己的红果子当晚饭。 水祝捧着碗,揪下一颗红果子喂小蛇,小蛇没有张嘴。 她低头去看,他睡得正香,小小的颊窝像羽翼一样轻轻煽动。 水祝自己吃了那颗果子,不再打扰他睡觉。 他很久没有好好睡过觉了。 哒哒哒。 三个女生又从黑洞里跑出来,冲到裴倩茜面前,满脸愤懑地问她:“裴倩茜,你捡到了吧?” 裴倩茜瞪眼:“没有。” “那你不去找?”一个女生质问。 “……我歇口气不行么?”裴倩茜无语。 裴倩茜喝掉碗里的水,刚把碗放下,突然就被推到,整个人在地上像不倒翁一样倒来倒去。 “你们干嘛!”裴倩茜挥着双手想撑起来。 三个女生一人压住她一个部位,在裴倩茜身上上下其手地乱摸,衣服扯开,裤兜翻出来,袖子里,裤管里,全翻个遍,连头发都没有放过。 周围的女生怕殃及自己,快速往旁边闪开。 裴倩茜双手双腿乱踢乱抓地挣扎,浑身衣裤挣扎散了,也没有翻身。 三个女生将她摸个遍,没有找到金属扣,丢开她,向水祝看来。 水祝只有一个疑问:“你们找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所有人都盯着她们。 三个女生没有说话,而是走到她面前,向水祝伸手:“给我们。” 水祝翻白眼:“我真扔出去了。” 三个女生不信。 水祝只好说:“不骗人,我是真的扔了。这样,你们告诉我那是什么,我就把手电筒借给你们。” 三个女生互相望一眼,从脸色上看得出来,在纠结。 水祝正想趁热打铁再说几句。 裴倩茜将衣服一裹,讽刺地说:“你以为她们会告诉你?呵,那本来就是我先得到的,我都答应带你们一起了,你们还抢,你们想这样,那就谁都别想得到。你们不是都想知道那是什么么,我告诉你们。” 三个女生脸色很难看,正要冲过去捂裴倩茜的嘴时,裴倩茜先出口:“那是可以活命的东西。” “海边有一艘邮轮,金属扣里面的钥匙能开邮轮,佣人说了,拿着那把钥匙,可以送我们到机场。”裴倩茜说,“那本来不是我们的,是江蕙的,她得第一名的奖励,被我们捡到了。” 水祝笑,捡到,江蕙的东西哪有那么好捡,极大可能是她们先偷听到佣人对江蕙说的话,再把钥匙偷出来。 她问:“哪个佣人说的?” “站在台上宣布游戏规则那个。”裴倩茜说。 哦,艾弗瑞。 艾弗瑞的话还是很有可信度的。 “好了,我说了,你把钥匙给我。”裴倩茜说。这瞬间,她又和那三个女生站在统一战线。 水祝摸兜,摸完左边,又摸右边,许久没有摸出个东西。 在裴倩茜不耐烦时,不知是谁笑了出来:“裴倩茜你是不是傻?” 裴倩茜回头瞪眼说话的女生。 “你都告诉她了,这么难得的一个机会,你还指望她会把钥匙给你?”女生浑不在意,“好了,我知道了,你是真的傻逼。” 话音落,周围的女生控制不住笑起来,陈欣都扬着眉笑看裴倩茜,连春幼幼都抿了嘴,眼里流淌着笑意。 裴倩茜气红了脸,双颊快要涨成紫红色,站在身边的三个女生一脸郁结地盯着她。 法不责众是有一定道理的。 裴倩茜不好对那么多女生撒火,只好坚硬地将脸转向水祝:“东西给我。” “真扔了,呐,手电筒给你哦。”水祝从包里摸出手电筒递给她。 裴倩茜快速接过,转身向洞里冲去。 四个人奔跑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火堆边笑着的女生们收了笑,直勾勾地盯着水祝。 水祝对她们笑了一下,低头看小蛇。 刚才在裴倩茜说话时,小蛇翻了身,是醒了。 此时,正睁着水亮亮的眼睛和水祝对望,视线相对的那一刹那,水祝有一瞬的眼花。 当她回过神来时,小蛇已经跑了,带着那枚金属扣跑了。 两分钟后,他游回来,躺在水祝的小手臂上,张嘴。 水祝揪下红果子喂他。 正当他吃得开心时,裴倩茜几人晃着手电筒出来,她另一只手里抓着金属扣,行走间,金属扣里发出碰撞的声音。 “谢谢啊。”裴倩茜把手电筒还给水祝。 水祝接过:“不客气。” 然后,她看着裴倩茜和三个女生和好如初地坐回火堆边,和睦的氛围应该是几人间达成某种共识。 水祝笑笑,手电筒揣回衣兜的时候,指腹碰到一枚冰凉的东西。很小,单薄,冷硬的,钥匙。 她顿了一下,默不作声地收回手,没有抚摸那枚钥匙。 小蛇真的是太机灵了! 她喂得愈发勤快。 小蛇吃得欢乐。 当晚,山洞的气氛很温和,每张熟睡的脸都很安详,除了时不时睁开盯向裴倩茜的眼睛。 山崖的雾起得很早,去得很晚。 早晨七点时,浓雾冰得像冬天。 幸亏枯枝很多,火烧得很旺,在看不清路面的情况下,谁也没有急着醒来,都躺在火堆边,极尽全力吸取热气补充睡眠增强体力。 早上十点,浓雾降了很多,洞外稀稀疏疏的雾气缠绕,能模糊看清潮湿的路面,一层层台阶上积着水迹。 水祝看着时间,不想再耽搁。 她说:“我们走得快些,今晚可以到海边。” 女生们瞬间兴奋了,原本还想再等一等,也不等了。裴倩茜率先站起来,提上自己的红果子,等着水祝走前面。 水祝替春幼幼系紧负重带,跳下山洞。 冰凉的雾气兜头扑来,冻得水祝浑身一哆嗦,两颊僵硬。 她接过春幼幼,让春幼幼走自己后面,陈欣走春幼幼身后。 一行人踩着潮湿的石阶往下走,十几条蛇不远不近地追在身后。 大概是雾气太重,看不见身侧的悬崖,走起来比昨天轻快很多——心理上。 空气在烈阳下变得炙热,雾气依旧丝丝缕缕地飘着,转着石阶往下,太阳绕在悬崖后侧,气温开始降低,冷气爬上后背,冻得人激灵。 水祝摸出闹钟,下午一点。 她停下来,坐在石阶上。 身后的女生紧随其后,在一层层台阶上坐下。 这一坐,人便放松下来,吃东西的空挡有足够的余力去看前方的景色。 不看不打紧,一看吓一跳。 远方,悬崖对面。 一个像她们下过的那种天坑。 巨大的天坑里,装满了蛇,鲜活的蛇,大的小的,挤满整个天坑,交缠着在里面翻滚,或是立起十米长的身体,仰头嘶叫。 天坑中央,一条苍白的,像阴天的那种苍白,足有几十米粗壮的老蛇——蛇头能抵几千条蛇揉成的一团那么大。 它静静地躺在坑里,背部朝天,一动不动。 身边的蛇,像吃奶的孩子,在它身上游来游去。 她们从没见过这么多蛇,吓得失声尖叫起来,叫到一半忙捂住嘴,果子也不吃了,急促地催着水祝快走,浑身都在颤抖。 水祝也有点吓,虽然蛇不能隔着千米远的虚空飞过来,但要在下山前从她们身后追来也不是不可能发生的事。小蛇能和蛇打招呼,不代表他可以控制所有蛇,就像她从城堡逃走时遇见的万蛇坑,那里就有小蛇招呼不过的蛇。 水祝关掉闹钟的倒计时,继续往下走。 这一次,都走得颤颤巍巍,但省去了休息的时间,在天色昏沉时,她们踏上了实实在在的土壤。 双脚踩在结实的泥土上,似乎整个人都得到了升华,变得格外轻盈充实,每个人脸上都有种如释重负。 逞着夜色未黑,水祝不做停留,向小蛇指的方向走。 森林树木苍青,高壮却不浓密。 每颗树上摄像头运作,时隔三天,再次将她们装进镜头里。 海浪拍岸的汹涌澎拜声隐隐传来,呼啸的凉风带来海水的味道。 “终于到了!”女生们惊呼,越过水祝往前面冲。 阴沉的天空浮现在树丫缝隙,远处高高的椰子树上结着青色的椰果,一圈圈棕毛在大风里飘扬。 水祝钻出树林,看着高坎下的淡黄海沙,长长舒出一口气。 到了,真的到了。 她笑起来,站在高坎上,任冰冷的晚风从大海上刮来,刮翻她的头巾。 海潮翻滚,昏沉的天空下,幽蓝的海水与天连成一片。 女生们在沙滩上深一脚浅一脚地奔跑,跑到海岸边,汹涌的浪潮打来,拍翻了一个女生,顺着浪潮往海里溜去。 身旁的女生忙去拉住她,湿黏的海沙绊倒她们,几个女生滚成一团,互相拉着勾着哈哈大笑起来。 这一刻,都是自由和开心。 水祝跳下去,拉着春幼幼顺着沙滩走,在刨贝壳的罗珊抓着贝壳跑上来。 罗珊把贝壳递给水祝:“水水,你不去玩玩啊。” 贝壳是洁白的,没有一点其余杂色,很小,壳微张,吐出像电鳗一样的口器,小小的,嫩嫩,乳白的上面带着细微的褐色小点,要仔细看才能看清。 水祝接过,“先找找那艘邮轮。” “啊!”罗珊一拍头,恍然大悟。 陈欣和周开开紧随其后,再后面还有一个女生和双花花。 她们的脸上并没有很轻松,和在海浪里的女生截然不同,彷佛两个世界。 水祝在看见她们神色的瞬间,原本稍微轻松的心情活生生被感染成了沉重。 她吐出一口气,不再看她们。 天色暗下,海天连成一片幽暗,浪潮汹涌咆哮,海风越刮越大,像要把人卷起来。 水祝紧抓住春幼幼,让她走得容易些,尽管自己走起来也很艰难。 哗啦啦。 风打在什么东西的声音杂在海风里。 “水水,你看那边!”罗珊在身后大叫。 前方,天地共为一色间,一排排帐篷寂静的立在沙滩上,浪潮在帐篷三米外卷起怒号又退回海里。 海岸,停着一艘三层高的大邮轮,是她们从港口进来时坐的那艘,安安静静地停泊在海面,巨大的浪潮没有拍动它分毫。 在她们走近时,邮轮上,帐篷顶端,亮起刺眼的白光。 “欢迎来到角洲弯岛。” 机械的声音从邮轮上传来。 随即,刺耳的电波持续两秒,机械音继续:“恭喜你们成为第一批抵到海边的人。” “谁说是她,明明是我们!”裴倩茜带着满身的海水从后面冲上来。 水祝让到一侧。 机械音又开始发出电流声,随即:“请享受你们在角洲弯岛的第一次晚餐。” 邮轮铺下台阶,水祝对裴倩茜笑。 裴倩茜瑟缩一下,没有上去。 她们望着水祝。 水祝没有动,她揉揉怀里的小蛇,小蛇嗅嗅颊窝,摇尾巴。 这下,她直接往后退,退了几步,艾弗瑞的脸庞若隐若现在打开的舱门边,头顶直升飞机“轰隆”盘旋,海风越刮越大,带着海水的咸腥。 走不了,一行人被迫走上邮轮,舱门在身后“嘭”地关上,佣人从门口排列到大厅。 为首的艾弗瑞对她们温和地笑:“欢迎你们。” 裴倩茜一看见艾弗瑞,忽地快走两步,擦过水祝上前,掏出金属扣递给艾弗瑞:“这个我带来了!” “请稍等。”艾弗瑞侧身请她们进餐厅,“请你们先行用餐。” 裴倩茜只好先收起金属扣,率先往里面走。 餐厅吊着巨大的水晶灯,明亮的光束将餐厅照得通天大亮。 一张铺着洁白餐布的长方形餐桌正摆水晶灯下,几十张贴着编号的餐椅,每张餐椅前的桌面整洁摆放着刀叉和白色餐盘,泛光的高脚水晶杯。 佣人静立在舱壁边,四周摄像头运作。 在她们踏进餐厅时,脚边的蛇温顺地爬向佣人们,一个佣人抱起一条蛇,温柔地抚摸它们,站立在它们对应的编号后面。 裴倩茜先一步坐上自己的位置。 几个女生找到自己的编号,坐上去。 水祝站在餐厅门口没有动,她怀里的小蛇一直在戳她。 “水水。”罗珊叫她。 水祝拽了她一把,回头看向艾弗瑞,“我有食物,就不吃了。”她晃晃草兜里的红果子。 寂静的餐厅,将她不大的话音扩得很清楚,正在寻找编号的几个女生顿时顿住,站在餐桌边望望水祝,又看看身后的佣人。 这一路的平安,已经让她们或多或少相信水祝的直觉,水祝说不吃,肯定是有问题。 突然,她们想起地下通道里的石桌。 她们战战兢兢向水祝挪过去。 艾弗瑞依旧是笑:“水小姐,请。” 这就更有问题了。 水祝佯装难受地揉额头:“我晕船,吃不下。” 艾弗瑞保持原来的姿势,毕恭毕敬,却无处不透着强势。 她盯着水祝看许久,微微侧头对身旁的佣人说:“给水小姐拿晕船药来。” 水祝揉额头的手一顿,差点想直接晕过去。 “我不吃了,不吃了,这个给你,你先送我去机场。”裴倩茜冲过来,把金属扣递给艾弗瑞。 另三个女生也忙跟上来。 艾弗瑞没有拒绝,她说:“好。” 她接过金属扣,两指互搓,金属扣弹开,洒出几粒灰尘,金属扣狭小的空间里,安静的躺着一颗石头。 裴倩茜震惊:“不可能!明明有钥匙!” 她迅速转向水祝,厉声说:“钥匙给我!” 水祝摊手:“不在我这,或许是扔出去的时候掉出来了,你们找的时候没看见吗?” “信你个鬼,死变态!”裴倩茜上前就要去扒她衣服。 小蛇瞬间从水祝怀里立起来,凶神恶煞地对裴倩茜龇毒牙。 裴倩茜顿住手,有点怕。 水祝疑惑:“你的姐妹们好像一点也不着急,金属扣真的是你捡到的吗?” 裴倩茜刹时僵住,确实不是她捡到的!她回头向后面三个女生冲过去。 三个女生愤怒地瞪水祝一眼,再次和裴倩茜挣扎在一起。 佣人上前拉开她们,将她们扶到餐桌前坐好。 水祝趁此机会,拉着春幼幼小心翼翼往后退。 “水小姐。”艾弗瑞回头盯着她,声音温和,却不再笑。 水祝眨眨眼,问她:“有钥匙真的可以送我们到机场?” “是的,第三场游戏结束后。”艾弗瑞说。 “水祝!就是你偷我钥匙!还给我!”裴倩茜尖锐的声音从餐桌上传来。 水祝过滤她的话。第三场游戏结束,两个月后。她很疑惑,几天的时间便可从城堡到海边,为什么第三场游戏需要两个月? 水祝说:“陈欣她肚子痛。” 身旁的陈欣立即弓腰捂住肚子,脸色惨白。 这不去演戏真是可惜。水祝心想。 艾弗瑞挥手,佣人将陈欣带走了。 水祝摸摸肚子,有点迟疑地说:“我的肚子好像也有点痛……” “水小姐。”艾弗瑞正言厉色地盯着她。 她们僵持在那里。 五分钟后,舱壁角落里的摄像头闪烁红光,发出鸣叫。 艾弗瑞不再和她们对峙,几个佣人直接上手将罗珊“搀扶”过去。 罗珊张牙舞爪地踢踹,也没有挣脱开手。 水祝松开春幼幼,不用艾弗瑞动手,直接走到230的座位。 十一个人落座。 摄像头停止嗡鸣。 哗啦! 铁链的撞击声在桌下响起。 她们来不及站起来,双脚被牢牢锁住。 有个女生顿时就哭了,扭着身体乱蹬乱踢,铁链在桌下撞得“哐当哐当”响,桌布被她抓得乱成一团。 “草!你他妈别动!”罗珊对哭号的女生大骂。 女生听不见,嚎叫着要回家,放开她,让她回去。 纹丝不动的水祝感受到脚上的拉扯。 桌下的铁链将她们互相串起来,牵一发而动全身。 这是间接同归于尽的节奏。 水祝默默绞着铁链踩在脚下,陈欣还没有回来,她希望陈欣给力一点。 被踩住的铁链在几个女生互相折腾下,撞击得厉害。 “珊珊,让她别动。”水祝指着坐在珊珊身边的女生说。 罗珊一拍桌子,操起盘子就要砸在女生头顶,“哭你妈的哭,坐着别动!” 女身顿时呆愣住,张着嘴直愣愣地盯着罗珊。 闹腾在瞬间止住,脚下的铁链安静下来。 “叮铃铃——” 响铃摇响。 机械音出:“欢迎来到角洲弯岛三号邮轮,请尽情享受美味的晚餐。晚餐规则:务必用完所有餐点,晚餐时间:55天。” “上前菜。” 第119章 119 晚餐时间, 五十五天? 浓浓的大坑气息。 水祝垂眼看餐桌。 机器车从另一侧的餐厅门进来,停在餐桌边,佣人上前拿起长脖子红酒瓶, 红色的液体从深色酒瓶流淌进高脚杯, 一股浓郁的血腥味飘散, 冲得人头晕眼花。 这不是红酒, 是血。 鲜血装满高脚杯的三分之一。 “为庆祝你们领先抵达角洲弯岛干杯。”机械音响起。 没有人敢动。 佣人端上前菜。 冰冷的白色餐盘里,一对灰白的眼珠。 两颗眼珠对称地摆在餐盘里, 直勾勾地盯着她们。 没有人会相信这是两颗人造眼珠,高脚杯里飘着血腥的血液告诉她们,厨师不会有这样幽默的乐趣。 身后的蛇吸食到空中的血腥味, 不安地在佣人怀里扭动身躯,发出暴躁地“嘶嘶嘶”。 嘶嘶声从女生的后颈发出来,像碰撞了狂躁神经, 一个女生一把掀飞了餐盘, 打倒了红酒。 鲜红的液体从倒下的高脚杯流出, 在洁白的餐布上积起血红的血水,血水泛起涟漪, 顺着平整的餐桌向四处蔓延。 灰白的眼珠在空中翻滚几圈,一颗掉在地上,一颗掉进血水里, 溅起微小的血花飞溅。 “放开我,我不吃!”女生抓起桌上发叉子,双脚在桌上蹬得铁链哗啦啦响亮。 佣人静静地看着她。 良久。 机械音飘出:“附加规则:最先享用完晚餐的女士, 有权离开角洲弯岛。” 叫嚣的女生在机械音里静止,餐桌上的女生震惊一瞬,扭头互相对望。 罗珊望向水祝。 水祝抿嘴。 离开角洲弯岛,离开这里去到哪里? 水祝转头,看向站在餐桌正上方的艾弗瑞。艾弗瑞迎上她的目光,对她温和地笑。 耗时五十五天的晚餐,想要离开,哪有那么容易。 水祝压下嘴角,对罗珊摇头。 气氛沉闷许久。 “我吃!”打倒盘子的女生高声说。 身后的佣人上前整理桌面,为她换上崭新的餐具。 三分之一高脚杯的鲜血,两颗灰蒙蒙的眼珠,再一次放到女生面前。 她抓起餐盘里的两颗眼珠,右手端起高脚杯,眼睛一闭,像吃西药一样,眼珠扔进嘴里,左手捏住鼻子,鲜血一干二净。 “呕——”女生丢开高脚杯,扑在餐桌上拼命地呕吐,未吞进的鲜血顺着她嘴角流下来,裂开的口腔里,两排牙齿都裹上一层红。 不等女生消化的时间,第二道菜上来。 左高又低的椭圆形白瓷碗放在女生面前,几片蛇鳞,一整条细长的分叉的蛇信子,足有半米长,在碗里卷成几圈,蛇鳞和蛇信子糅合成一起,上面淋着白色的色拉酱。 呕吐声此起彼伏。 女生推开碗,没眼看。 桌下的铁链被她绷得紧紧的,紧得水祝脚下的铁链刮得脚底疼。 没有机械音催促,佣人也只是安静的矗立在身后。 她们的晚餐时间,五十五天,不需要任何时间上的强迫。 可能是女生的回家欲举世无双的强,休息的十分钟,凶悍地拿起刀将蛇信子割成几段,用手揉成一团,眼睛一闭,快速塞进嘴里,用手指使劲往喉咙里戳,戳下去。 吞咽的声音异常的响亮,随之而起地又是扑在桌沿呕吐,喉咙夸张地涨动,整张脸因为激烈的呕吐涨得通红。 胃部绞痛,刚装进去的东西翻滚着往上涌,不消片刻,就在她的呕吐里愤涌上喉咙。 女生死死捂住嘴,用空气吞咽,将它们全部压下去。 吐出来,是浪费。 正这时,佣人端来第三道菜——一碗鲜汤,香浓的肉味飘散在空中,是她们曾经熟悉的味道,快要饿死时尝试过的味道。 女生毫不犹豫地端起碗,一口干下浓汤,汤汁冲下了涌到喉咙里的东西,再一次滚进胃里,带着浓冽的蛇汤。 上个月,她们靠这汤果腹活命,活过来了,现在又要靠这汤活着离开角洲弯岛。 汤是热乎的,曾经吃的很习惯,毫无疑问,这次也很习惯。 女生不再像刚才那么难受,她放下汤碗,粗重地喘气,双颊从肿胀的紫色开始变得红润。 在汤水温暖身体时,她竟然生出不过如此的想法。 也的确不过如此,不过是蛇的某些部位,没有经过高温水煮的部位,鲜活的部位而已。 她们吃过这些部位,只是生与熟的区别。 熟的吃过,生的也不算很为难。 于是,有些女生尝试着喝了一口高脚杯里的血,喝过一口,觉得难以下咽,又吐回去,有些女生学着她的手法,将眼珠当药,鲜血当水,送水服用,一吞而下。 水祝盯着自己面前的东西。 鲜血很粘稠,带着蛇的独特的腥臭,盘子里的两颗眼珠,和对面佣人抱着的蛇的眼珠毫无二致,灰蒙蒙,像得了白内障。 幻想一下,都有点反胃,怎么下得了嘴。 水祝挪开视线,空咽下一口气,将有些反胃的欲望压下去。 第四道菜上来。 冷白的餐盘里,卷着一片薄如蝉翼的膜,苍白的,很薄,在餐盘里,旋转成一朵花的姿势。 看不出是什么,正好没有心理阴影,女生抓起来揉成一团,塞进嘴里,没有嚼咽地吞下。 女生死抿着嘴,望向机器车出来的大门,企图叫它们上菜的速度快点。 吃这种东西,就要一鼓作气,留点消化的时间都像是为呕吐做准备。 然而,这一次,机器车迟迟不来。 “上啊。”女生对佣人叫,声音因为好几次疯狂地呕吐而变得沙哑难听。 佣人说:“请稍等。” 于是再没有动静。 女生双手抠住桌沿,身体不安地扭动,似乎很难受。 她斜对面的女生,正在吐出刚吃进去的蛇信子色拉,一节节粘着白色色拉和口水的蛇信子从嘴里掉在嘴上,红色黄色浑浊的白色杂成一团,看得人犯恶。她大张的嘴,唾液连成丝,搭在桌上,伸出的舌头是血染的红色。 “哗啦——” 桌下的铁链绞缠,像是被收缴,铁链在一寸寸拉紧。 水祝踩在脚下的铁链被绞得往外面跑,绞动的力道很大,不消一会儿,铁链脱离脚心,被拉走。 “谁他妈在动,不动要死啊!”罗珊压住餐桌大骂。 “没动!”裴倩茜将大半个身体扑在桌上,屁股从餐椅上抬起来,努力和脚上的铁链做拉扯。 然而,人敌不过机械,她很快就被拽了下去。 滑下去的瞬间,裴倩茜砸到餐椅,撞得餐椅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嗞啦”。 “温馨提示:用餐期间,禁止浪费食物。”机械音陡然响起。 所有人盯向那个吐出蛇信子的女生。 她一边撑住桌沿掌控自己不被铁链拽下去,一边擦掉嘴角的口水,身前的餐桌上,她吐出来的那团垃圾明晃晃的摆在那里。 “请吃掉。”机械音再次响起。 不说思考,是在叫呕吐的女生吃掉自己的呕吐物。 “不吃!不,我不吃了!”女生摇头失声尖叫,“我不吃了!” 在她叫出来的瞬间,桌下的铁链铁链收紧的力道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快。 “草!”罗珊被铁链拽下了餐桌,半边身体挂在餐椅上。 裴倩茜从地上扬起双手,叫:“你吃啊,一半都吃了,吐一半有病啊!” “不不,不吃!”女生疯狂摇头。 裴倩茜被拽得往桌底拉去,整个人快被餐布盖住的时候,她突然扬起身体,伸手抓过空餐盘向女生砸了过去。 正中女生的脑袋,女生被砸得脑袋一歪,一脸磕在桌沿,眼泪“哗”地就流了出来。 嘭! 裴倩茜撞飞了椅子,被铁链拽进了餐桌底下。 拽进的瞬间,“jujuju”的声音轰隆响起,汹涌剧烈的声音盖过了铁链的哗啦声。 噗! 鲜血飞溅,裴倩茜位置的白色餐布溅上大朵的血花,地上,餐椅上,到处都是。 啪! 碎裂的东西在轰鸣里砸在地上。 “啊——”呕吐的女生的尖叫在桌下响起。 随后,她疯狂地想要从桌下钻出来,探出半个身体,双手拼了命地往桌上扒,手指摸到自己的呕吐物,胡乱一把抓住,凶猛地往自己嘴里塞,连带着血水,唾液,浑浊,再一次塞进嘴里,从喉咙滚进胃里。 水祝蹲在地上,双手抓住绞动的铁链,往桌底探头。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疯狂闪烁的闪光灯,和裴倩茜错愕又惊恐的沾染血的脸,头颅掉在发出嗡鸣的切割机侧边。 四肢乱飞,完整的裴倩茜被正在工作的切割机切成无数半,像敲碎的冰块,稀稀疏疏洒落在血泊里,身体的碎块都还在汩汩流血。 餐桌的上方尽头,艾弗瑞的脚下,放着一个正正方方的金丝笼,一条人粗的蟒蛇在里面拼命撞击笼子,想要冲破牢笼去吞噬地上的裴倩茜。 切割机嗡鸣停止,铁链也停下绞动,餐桌下,横七竖八地躺着人,脚朝切割机的,头朝切割机的,都是从餐椅上被迫拖下来的女生,拼命地拉扯一切东西阻挡自己向切割机滑去的轨迹。 “上主菜。” 机械声响起,铁链从切割机地下往外面放,粗壮的铁链堆积在桌底,女生们像疯了一样,疯狂抓着铁链往自己面前扯,先让自己占据最多的铁链,这样在下一次绞动里,能保证自己不会被第一个送到切割机里。 “扯你妈啊!还要不要坐上去了!”罗珊抓起铁链狠狠一抖,铁链撞击在地面发出巨响,带得餐桌都震了震。 有女生没抓紧,铁链从手里震掉,半秒的时间,刷啦往别处滚去,被别人抓在手里,等她再想去拉扯时,已经迟了。 水祝拖着仅有的一点铁链,坐回餐椅。 最先摔盘子“享受晚餐”的女生神色不安地坐餐桌前。 机器车从餐厅大门进来。 银色的餐盖将第五道菜盖得滴水不漏,佣人端起第五道菜,连同巨大的托盘一起放在女生面前。 餐盖掀开。 浓郁的腥臭扑面,女生直接扑在桌沿上吐了。 粘稠的浑浊唾液从她嘴里流出,女生赶紧抬手捂住嘴,将从胃里翻滚出来的东西死死捂在嘴里,不知道是第几次强硬塞进喉咙。 隔着两米远,水祝都闻到那股腥臭,蛇腥臭,鲜血的腥臭,冷的肮脏的混着流到脚下的温热的鲜血,让她浑身恶寒。 巨大的托盘上,没有餐盘,“食物”直接躺在托盘里——一条手臂粗的蛇,去了鳞片的蛇,血淋淋地躺在那里,整条蛇足有两米长,在托盘里盘了几圈,头颅像一朵花,耸立在盘旋的身体的中央。 它睁着空荡荡的没有眼珠的眼眶,面朝女生,大张的血口里,没有蛇信子,口腔里,毒牙和毒囊被清理干净。身上所缺的东西,都被女生吃得一干二净,在前面的一个小时里。 披上蛇鳞,它就是一条休眠的活蛇。 说不定,现在也是活的。 它的脑袋挪了一下,让自己空洞的眼眶正对匍匐在桌沿上泛呕的女生。 女生缩在餐椅里,抱着双臂,看了一眼面前的蛇,又一阵反胃立即袭来,她挪开眼睛,不敢再看。 餐厅气氛再一次凝固。 她们无法再说因为曾经用蛇果腹而活,现在也可以吞得下蛇,再次活。 压抑的沉闷。 时间“滴答”走过。 在充斥着浓厚腥臭和浑浊的空气里,每一个因为行走一整天而疲惫的女生,在此刻毫无睡意——她们的脚下,有东西在蠕动,蜿蜒出“沙沙沙”地声响,在寂静的空间里,显得异常明显。 冰凉的触感擦着水祝脚踝而过,蛇鳞的粗糙带起一片鸡皮疙瘩。 笼子里的蛇跑出来了,在桌下吃裴倩茜的碎尸。 水祝拽进了餐布,她的身上,她们几乎在座的所有人身上,都有血。 蟒蛇吃完裴倩茜,下一个猎物就是她们。 用餐时间五十五天,是真的,在所有人安全无损的前替下,而现在,它便是假的,只有谁用最短的时间吃完这顿晚餐,谁就可以逃离这里,赶在蟒蛇吃完裴倩茜之前。 水祝扫视一圈,已经有女生开始狼吞虎咽自己面前的餐食,那身前摆放着剖了皮的蛇的女生,正一脸恶心又烦躁地盯着身前的托盘,和托盘上的鲜血淋漓的东西。 水祝咽下嘴里不知在几时分泌出来的唾液,感受到砰砰乱跳的心跳,觉得在未来的几秒或者几分钟,心脏会爆炸。 陈欣还没有回来。 她等不到陈欣了。 水祝听见蛇信子舔舐鲜血发出的“吸溜”声,裴倩茜的碎尸被吃完了。 蟒蛇蜿蜒着身躯游走,餐布在她手里变形,小蛇翻个身,蛇信子颤了颤,细微的嘶声被水祝佯装的慌张打翻空餐盘盖了下去。 水祝一脸惊慌失措地摆正自己打翻的空餐盘,刀叉在她手里碰撞几下,被努力摆放回原来的位置。 艾弗瑞望了她一眼,面色平常。 水祝低头垂眼,怀里的小蛇已经收回蛇信子安静下来,顺着她的腿爬下去。 铁链轻微地抖动里,她感觉脚踝顿时轻松下来,沉重感褪去,冰冷的液体浸入脚踝,被铁链勒破的肌肤和青痕瞬间恢复。 哗啦! 铁链震动,餐布飞扬,桌底地蟒蛇冲天而起,餐桌被猛地掀飞出去。 女生们惊诧一瞬间,蹬着两条腿想要踩住铁链,结果一脚踢了个空,才发现铁链不知在几时松掉了。 她们站起来,像被猫抓的老鼠,发狂地往门口跑。 或许是出乎意料,佣人怔了一瞬,让她们冲出了门口。 水祝拖着春幼幼,跑进过道。 邮轮上似乎没有太多佣人,前方一片寂静,海浪拍岸的呼啸隐隐可闻。 转过一个又一个漆黑的弯,下过一道道台阶。 水祝手心被春幼幼的汗水浸湿,她用力抓了抓她,奔跑的速度更加快了。 漆黑里,平稳的脚步声响起。 水祝刹住脚,往后退,拐进了一条通廊。 脚步声越来越近,很平常,是佣人专有的脚步声。 两人小心翼翼往后退,退了几步,背梁撞击在门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黑暗里的脚步声顿住,随即脚尖一拐,向她们走来。 水祝握紧衣兜里的刀,将春幼幼按到一边,往前面走几步紧贴墙壁,准备在佣人过来时一刀致命,不管砍在哪里,她总要多补几刀。 嘭! 重物倒地的沉闷声响在黑暗里。 随即,脚步声在黑暗中消失。 一道影子在水祝模糊的视线里闪过。 啪。 肩膀被拍了一下。 水祝浑身一震。 作者有话要说:赶上了,劳动节快乐! 更新后,又补了近一千字,先前买了的小可爱可以刷新再看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彤兔子 3瓶 第120章 120 “进来。” 门轴“吱呀”, 陈欣快速将水祝拽进去。 水祝抓住春幼幼,三个人躲在漆黑的墙角里,空气是寒冷的海水味, 耳边大海惊涛骇浪。 她们似乎在舱窗边。 水祝侧耳倾听外面动静。 佣人的脚步声在重物着地的瞬间便再也没有响起, 难道落地声是佣人发出来的, 有人击倒了佣人? 正疑惑间。 嘎吱。 门锁转动。 水祝握紧刀, 和陈欣分散开,准备在来人过来时制服她。 门锁响动后, 一直没有声音,等再有声音时,一道小小的影子冲水祝飞了过来。 在陈欣撑起身时, 水祝率先扑上去抱住。 小蛇落在她怀里,歪头蹭她。 “呼——”陈欣泄气,瘫坐在地上。 水祝走到她身边, 小声问:“伤口裂了?” 陈欣点头, 在水祝对艾弗瑞说她肚子疼的时候, 她为了配合水祝,自己先抓了爪自己的伤口。强撑许久, 这会儿确实有点痛。 水祝从背包里拿出药给她,然后抱着小蛇坐到另一边,等着陈欣上药。 药水的味道充斥在空间, 很浓郁。舱窗的缝隙不大,海水的冷风无法及时吹散药水味。 陈欣上药的速度加快,药瓶一拧, 揣进包里,赶紧起身准备离开。 水祝拉开一条门缝,在小蛇点她肩膀时,迅速闪出去,往小蛇指的方向走。 她们在不断往下,海浪翻滚的愈发澎拜,隔着舱壁都能感受到大海巨大的力量。 一路,竟然没有遇到任何一个佣人,除了海浪的声音,没有别的响动。 她们到了舱底,昏暗的视线直接变得一团黑,视线里连模糊的影子都看不清,只能听见彼此间的呼吸和脚步声,靠着手里抓住的背包来确保在一起。 窸窸窣窣的蜿蜒声响在脚后跟,水祝顿时炸起一片寒毛。 “嘶!”小蛇颤几下蛇信子,蜿蜒的声音远去。 “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 蛇的嘶声如大海的潮涌,在漆黑里生生不息。 哐当! 强壮的身躯撞击笼子。 水祝刹住脚。 不用手电筒,她也知道,前面一定是一龙又一笼的蛇,并且有很多,或许每一个笼子里都不止一两条。 她知道可能自己的体质让蛇不感冒,但是,她身后的两个人,春幼幼和陈欣是正常体质,她们身上的血,很容易让蛇兴奋。 而且,太多的蛇,她也有点儿怕。 小蛇戳她。 她只好继续往前走,浑身被耳膜里霸满的“嘶嘶嘶”炸得紧绷。她甚至能感觉到身后抓着她的手在发抖,持续不断地颤抖,并且越抖越厉害。 因为身旁的蛇嘶声愈发兴奋,金丝笼嘭嘭嘭,笼子里的蛇,似乎随时都会撞破笼子而出。 水祝反手拍拍春幼幼的手,以作安慰。 “嘶。”小蛇戳水祝脖子。 与此同时,前方地面一块铁板滑开,澎拜的海浪在脚下波涛汹涌,寒冷的寒风呼啸扑面,刮得人寒颤。 水祝站在铁板边,望着脚下的惊涛骇浪。 要下去吗? 小蛇戳戳她,自己先跳下了,跃进大海里,被海浪拍得在浪花上翻滚,随后波光粼粼的大尾巴扫在海浪上,荡漾的海浪被搅成巨大的旋转的花筒。 “嘶!”他向上面的枕头伸手。 只要她跳下来,他就可以卷着她回家。 她曾经每天都在他耳朵边唠叨回家,现在就可以回家。 水祝站在那里,她模模糊糊看见小蛇半潜在幽暗的海潮里,举着修长的手臂。 她抿嘴,无时无刻不想走,但是她走了,背后的春幼幼和陈欣怎么办,还不知道在哪里的罗欣怎么办? “下来。”小蛇冷漠的声音被海浪声覆盖。 “谁?”陈欣敏锐地抓捕到一丝动静。 水祝愣了一下,小蛇气闷地甩起大尾巴狠劲抽打浪潮,海水杂乱无章的汹涌翻滚,击起的海浪卷进舱内,疯狂地向四处蔓延。 水祝带着身后的两个人避开,终究是迟了一步,溅起的海浪拍湿了衣服。 “小蛇。”水祝轻声叫他。 小蛇仰头,模糊的脸上,竖瞳亮得惊人,像他身边翻滚的浪潮,拍得人头晕目眩,心惊胆战。 “小蛇……”水祝诺诺地叫。 小蛇烦躁地甩大尾巴,海水被他搅得天翻地覆,巨大而沉重的邮轮彷佛在随波晃动。 嘭! 大尾巴猛地扇在邮轮上。 轰隆。 邮轮震荡。 黑暗里的蛇群爆发出海水一样密集的嘶嚎,笼子的撞击声愈发沉闷而频繁。 “小蛇!你回来!”水祝突然扑到铁板边缘,迎着巨大的海浪向大海里的人叫喊。 小蛇淹没在海水里,透骨的寒风都散不去他浑身的烦躁。 他可以带她回家,他现在就可以带她回家,她以前不是很喜欢吗,每天都在盼着,盼得他听到腻耳,为什么不下来。 罗珊她们很重要? 枕头就是不想和他在一起,一直哄他,想用他诱nake出来,她想让他杀掉nake。 越想越焦躁,浑身每一片鳞片都充斥着暴躁情愫。 他一跃而起,直冲水面,狂躁的大尾巴掀起惊涛巨浪,他在冲天的浪花里,仰头疯狂地嘶嚎。 满身的压抑在这一刻得到完美的释放。 嘶嚎又沉又重,像崩塌的雪山,又像破开的混沌,整个大海,正片天地,所有的蛇,争先恐后地用自己极限的力量回应他。 怒浪,狂风暴雨,蛇嘶,惊雷闪电瞬间而至。 日月星辰,山川大地,云云万物,在一刹那炸响。 邮轮剧烈地震动,金丝笼在幽暗的海水里翻滚撞击。 水祝咬牙强忍耳膜的刺痛,拼命地抠住铁板。 她张嘴,想叫小蛇,张嘴便是咸腥的海水灌鼻,呛得所有感官火辣辣的疼痛。 她匍匐在铁板上咳嗽,使劲咳,海水从鼻子里灌进去,又从嘴里咳出来。胃部胀痛得像要撕裂,喉咙宛如针尖扎。 嘶嚎戛然而止。 小蛇坐在怒号的海浪里,冷漠地盯着她。 冰凉的声音从万物的咆哮里飘进她的耳膜:“我重要,还是她们重要?” 海水灌进喉咙,呛得水祝呼吸困难,她伸出手,穿透厚重的海浪,想要去抓住他。 小蛇死死盯着她,没有牵她。 水祝艰难地说:“你。” 小蛇勾唇。 海潮一样寒冷的笑。 嘭! 金丝笼破裂。 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 蛇群疯魔狂舞。 哗啦! 海水淹没舱底的四分之一。 惊天骇浪,瞬间将水祝淹没。 她在翻滚的海水里沉沉浮浮,挥舞着双手企图让自己浮到最上面。 然而,经过几次沉水的她依旧没有学会游泳。 寒冷的海水刹那吞没她,硕大的浪花卷着她沉进海底。 瘦弱的身体在水压里,越沉越深,胸腔被挤压得像塞进拉了点燃的炸弹。 几秒。 嘭! 血花四溅。 幽深的海水染成血红,海浪翻腾里,血水蔓延,拉出深沉的丝。 第121章 121 浓郁的□□味散在海风里, 火焰窜天而起,又瞬间被咆哮的海浪扑灭,霎那明亮的海面又瞬间昏暗, 升起腾腾黑烟。 轰! 邮轮震动, 海水灌进, 淹没底舱, 整个邮轮开始倾斜,往深海下坠。 水祝刨手, 抓到冰凉又光滑的蛇鳞。 胸腔的压力骤然消失,她仰头长长呼吸,呼进凉飕飕的海水。灌入海水的眼睛火辣辣地疼, 她使劲眨眼,越眨越疼,想要抬手揉。被一只冷到冻骨的手抓住。 水祝扭头眯眼, 撞进小蛇泛着幽光的竖瞳里, 一张脸比脚下的海水还要冷。 她一下子扑过去, 双手死死圈住小蛇的脖子,整个人埋进他怀里, 浑身力气都用在了他身上。 汹涌的海浪在他们身边翻搅,他们随着浪潮荡漾。 邮轮在身侧倾斜,惊天的尖叫从呼啸的海潮里传来。 水祝乞求地凝视小蛇。 小蛇看着她, 竖瞳里压着浓厚的沉重,像脚下的深海,幽暗得见不着底。 “不, 不救了!”水祝猛地抓住他,拼命摇头。 “小蛇,带我走,我们走。”她咬住唇,将喉咙翻滚的情绪死死咽下去。 小蛇执着地盯着她,没有动。 “小蛇!我们走,现在就走!”水祝埋在他的脖窝里,耳垂擦着他滚动的喉结,心脏的搏动声强烈地传进耳膜。 她望着越沉越深的邮轮,逐渐淹没的尖叫声,火辣的眼睛酸涩到肿胀。 水祝一口咬在他的脖子,凶狠地说:“走!” 小蛇摆动大尾巴,顺着荡起的浪花滑出去。 邮轮越来越远,逐渐只剩下模糊的轮廓,耳边是海风的呼啸。 她把脸埋在自己的手臂上,手背压着眼睛,想要将流出来的眼泪全部压回去。越压越多,淌在手背上,瞬间被海风蒸发。 嗝—— 使劲憋住的酸涩闷成嗝,水祝浑身一震,咬住嘴吞下嗝。 轰! 剧烈的爆炸响起海面,肿胀的眼睛里漫进一丝橙黄的光。 她抬头,冒着黑烟的橙黄火焰灼烧在邮轮边。 灼烧在他们身侧。 “小蛇!”水祝惊恐地回头,婆娑的视线看见他凛冽的侧脸。 他冷眼看着邮轮。 他没有带她走。 他们还在这里,还在邮轮边。 “下去,沉下去,到海里去。”水祝抬手按压他的肩膀。 小蛇纹丝不动,海浪里的大尾巴疯狂地搅动海水,在尾巴的搅动下,翻卷的惊涛骇浪吞噬三分之二的邮轮。 哗啦—— 三条水蟒从怒号的海浪里跃起,跃向小蛇,它们的尾巴上分别缠着三个人。 湿成一团的大波浪和乱到糟糕的短发。 水祝只一眼就辨识出来,是陈欣和罗珊,还有远处的春幼幼。 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水祝再也没有忍住呜咽了一声,她拍着小蛇的肩膀,一遍又一遍地重复:“海里去,下海里去,会被看见,海里去。” 轰! 海水吞噬邮轮,天地间只有冒着烟的昏暗火焰。 啪! 巨大的白光从上空打下,从海岸边的帐篷顶端直射而来。 昏暗的天地,在这一瞬间天光大亮,明亮到刺痛眼。 “下去!”水祝大叫。 小蛇抬眼,看着飞在空中的直升机。 漆黑的枪口对准他们。 刘东震惊地和他对视,尔后,视线扫过被人蛇抱在怀里的女生。 刘东动了动眼眸,对讲机的电流“嗞啦嗞啦”。 白炽灯下,岸边帐篷掀起,走出一队又一队的白大褂医生护士,和扛着枪火的男人们。 摄像机对着大海狂闪。 轰隆轰隆—— 一架又一架的直升飞机从天际边飞来,盘旋在他们头顶。 四面八方,都是漆黑的炮火。 “上岸。”刘东对水祝挥手。 水祝死死盯着他,手指掐住小蛇的肩膀,让他下去,沉到海里去。 小蛇不为所动。 气氛僵持。 海风呼啸,直升机轰隆。 一切在尖锐的惊叫声中崩塌——一行女生从沙滩后的树林里钻出来,站在高坎上,惊悚地盯着他们。 为首的是江蕙。 迟了。 小蛇不想用江蕙了,他用自己引诱nake出来。 “上岸。”刘东再次命令。 小蛇摆动大尾巴,顺着海浪从岸边游走。 炮火随着他游走的轨迹而变动。 沙滩越来越近。 三百米,一百米,五十米,二十米。 吼—— 狮吼从森林贯出,苟教授乘着狮子窜到海边,他身上连接狮子的管子已经取了。 他满脸兴奋地望向小蛇,随后对身侧说了几句话,医生和扛枪的男人向岸边走来。 在临近岸边时,一声震耳欲聋的蛇嘶从远处传来。 树林沙沙沙,森蚺一冲而出。 随即,平静的海面瞬间翻滚,汹涌澎拜的惊涛巨浪里冲起无数条水蟒,一条一条,巨大的水蛇,向小蛇蜿蜒过来。 女生的尖叫在沙滩响起,淡黄的沙子漫天飞舞,一条条蛇从沙里窜出来,缠住四处逃窜的女生,急速向海里淌去。 在蛇群聚集在海潮里时,小蛇大尾巴抽甩,将水祝丢了出去。 一条五米粗的水蟒缠住水祝,嘶嚎一声,与浪潮里的蛇群一起潜入海底,飞速游走。 “小蛇——”水祝从水蟒的尾巴里穿出自己的手,想要去抓小蛇,只抓了满手的海水。 她拼命抠抓水蟒的蛇鳞,粗糙的鳞片割破了她的手指,蛇鳞纹丝不动,水蟒一往无前地充斥,带着她,往海的深处游走。 她的身后,追着成群的水蛇,一些蛇尾巴上卷着人,一些将保卫队一样,围绕在她们身边,随着她们游走。 像要把她们护送到哪里。 水祝疯了一样地想从水蟒尾巴里抽出自己,然而她就像人类千万根头发里的其中一根,弱小又无力,任凭她如何挣扎,全身被水蟒卷得密不透风,只有一双手浸在海水里,在急速的飞驰中,被水压冲得像要摧断。 小蛇收回蛇信子,在抵达岸边的瞬间,潜进海水里,随着退潮的海浪沉进海底,向大海深处游去。 轰—— 炮火在海面轰响,炸起大片的蛇翻在浪花里,过来过去,就是不见那条人蛇。 刘东挥手,直升飞机在海面巡游。 “方向。”刘东抓起对讲机。 “232,209,216……在往三号城堡……她们在用一个方向。”对讲机传来回应,“230的蛇……无法追踪位置。” “上报给先生。”刘东说。 “先生在三号城堡。” 刘东望着三号城堡的方向,兀地笑了。 他沉下声音说:“知道了,我现在过去。” 对讲机切断,直升飞机在沙滩上接走苟教授,往三号城堡飞行。 苟教授说:“我要研究她们。” “先生在城堡里。”刘东说。 “我只要一个,230的水祝。” 刘东皱眉:“不行。” 苟教授侧头看他,浅蓝的眼睛似笑非笑。 话题戛然而止,气氛沉默。 直升飞机盘旋在一处沙滩上,沙滩延绵千米外,一座飞天檐角的哥特式城堡耸立在广阔的黑土中央。 三号城堡,尼尔赛城堡的第二个复制品。 黑土外,海滩上,矗立着一辆辆装甲车,车顶架着粗犷的炮火。 刘东接过望远镜,天空泛起白鱼肚,海水潮起潮落。 远处,庞大的森蚺蜿蜒而来。 刘东掠过它,这条蛇森蚺在几年前喜欢四处游走,出去回来,很记路,先生从来不关养它,消停几年,又开始四处窜腾。 “滴——” 海面亮起红色的闪灯。 来了。 刘东挥手。 哗啦! 海水冲天而起,又轰隆洒下,溅起城高的水花。 一张网在水花里浮现,停留在海面,迅速收紧。 网里,成群里水蛇,被收拢的网挤成一团,蛇的中间,若有若无几个人影。 它们在网里翻滚,撞击,撕咬。 巨网无懈可击,毫无破绽地将它们带到沙滩上。 海沙在网落下的瞬间,深陷一个大坑,深埋的铁板打开,是泛着银光的金属空间。 网落在空间里,金属门迅速合上,铁门滑拢,海沙覆盖。 一切只在眨眼间,沙滩恢复成原样,海水持续潮起潮落,天空渐亮,太阳从海面冉冉升起。 直升机飞到三号城堡。 刘东和苟教授进入城堡,佣人迎上来:“先生在五楼。” 两人到五楼时,nake站在玫瑰花窗前,往下望。 “人蛇呢?”nake头也不回。 刘东说:“只带回来了人,人蛇还没找到。” nake上滑另一扇雕窗,“实验呢?” 苟教授:“230给我,我能做出一个最完美的人蛇。” “呵。”nake转回身,背靠在窗边的雕墙上,打量他们。 尔后,他说:“留个活的。” 苟教授瞬间笑起来:“我先下去了。”转身时冲刘东挑个眉。 刘东拧眉。 nake笑:“还想着你的两个亿呢。” “没有。”刘东否认。 “她死不了,我还替你出了两个亿呢,总得帮你把钱拿回来。”nake勾勾食指。 刘东走上去。 nake转身指着下面的黑土,说:“第二场游戏换个方式,试试前几天拍卖场送过来的n07。” “名单已经筛选出来了,下一批就在这里,下月二十号正式开始游戏。”nake带着刘东往外面走。 “下一批不是明年吗?”刘东皱眉。这是第一次一年两批女生。 “这批玩废了,剩下的游戏没意思。”nake寡淡地说,“等他研究完了,送到拍卖场。” “那她们家里?现在只有八个实验体,其余人刊登意外事故死亡?”刘东试探性问。 “嗯。”nake点头。 他们穿过地下水晶,走进实验室。 刚从海里捞起来的,七十个女生,仅剩余的二十四个女生全安然躺在实验床上,身上套着白色宽布衣服,护士正在替她们抽血。 苟教授坐在试验台边,透过显微镜观察什么。 nake从一号病床走到二十四号病床。 在被放弃的这一刻,她们都失去了原有的编号。 他停在四号病床,江蕙脸色苍白地躺在病床上,护士解开她手臂上的乳胶管,抽满血,放到一边。 nake摇头叹息:“可惜,才70蛇味。” “是86。”苟教授从试验台回头,“江蕙86。” nake笑了一下,他捏起江蕙的手,玩味地盯着凝着血珠的针孔。 然后,他丢开了手,继续往前走。 “陈欣100。”苟教授略微有些疑惑的声音传来。 “谁?”nake惊奇。 苟教授注视身前的曲屏,面色疑惑,瞬间变得兴奋,再到狂喜,尔后满面沉重。 “100,100,100……”苟教授呢喃,“100——” “陈欣,罗珊,春幼幼都是100。”苟教授面色凝重道,“水祝超标了。” nake挑眉,向苟教授走过去。 苟教授脱掉手套,大步走到水祝病床边,抓起她的手,又抽了一管血。 他刚坐回实验台。 哐当哐当哐当,玻璃试管磕碰,实验室里瓶瓶罐罐的撞击声乍然响起。 地面陡然震动,蛇群的嘶声向潮水般灌来。 三人对望一眼,快速向出口奔去。 “嘶——” 冰冷沉重的蛇嘶穿透整个城堡,护士们急切地从出口逃跑。 床上的水祝浑身一震,破裂的手指颤抖,伤口刮过床单,破皮被擦起,火辣的撕裂疼痛霎时蔓延神经。 她颤着眼敛睁开眼来,肿胀的眼睛接触到白光,反射性闭上。 许久,她才缓慢睁眼,模糊的视线里是白色的天花板,混沌的脑袋逐渐清晰,过往的一幕幕滑过脑海。 汹涌的海浪,冒着黑烟的□□,沉进深海的邮轮,盘旋的直升机,从海里冲出来的蛇,沙滩上惊恐的人—— 小蛇! 她猛地翻身坐起来,快速的动作让脑袋一阵阵晕眩。 她双手抱住头,使劲揉太阳穴,炸裂的疼痛感逐渐消散。 轰隆轰隆。 病床震荡,玻璃试管砸碎在地上。 蛇嘶远远近近地传来。 水祝翻下床,一眼扫到昏迷不醒的罗珊。 她冲过去,使劲推罗珊:“珊珊!醒醒!” 没有反应。 “陈欣,陈欣,陈欣。”水祝晃陈欣。 陈欣嘤咛两声,迷糊醒过来。 水祝又去叫醒春幼幼。 其余床上的女生呻.吟着苏醒,睁眼看见实验台上的东西,吓得惊慌乱叫。 水祝顾不得她们,无论怎么叫罗珊都不醒。 陈欣直接接了水泼在罗珊脸上。 罗珊浑身一震,大骂一声“草”,直接翻身坐起来。 “你他——”罗珊瞪眼陈欣,看清楚了她身后悬挂的透明容器,震惊地问,“这他妈哪?我们在哪?” “走。”水祝将她拖下来,顺手捞了一把手术刀。 几个人顺着打开的金属门出去,刚苏醒的女生赶紧跟在她们身后。 通明的走廊里,回荡着她们杂乱急促地脚步声。 两分钟走到通道尽头,封闭的尽头,没有出路。 “草!”罗珊一脚踹在紧闭的金属大门上。 金属大门纹丝不动。 几个女生在光滑的墙壁上寻找。 水祝扫了一眼,领导回到实验室。 “水水,找找啊,说不定墙上有机关啊。”罗珊亦步亦趋跟在身后。 水祝摇头,nake的东西哪有这么简单。 “嘶嘶嘶——” 蛇嘶在实验室里响起。 “嘶嘶嘶——” 在身后响起。 “嘶嘶嘶——” 在脚边响起。 “嘶嘶嘶——” 在头顶响起。 密密麻麻的蛇嘶,在四面八方响起,盘旋在她们身边,将她们包围。 身后的女生们吓到惊声尖叫。 “闭嘴!”水祝吼了一声。 女生们捂住嘴,惊恐地瞪大眼珠。 窸窸窣窣的蜿蜒愈来愈近。 一条蛇出现在眼里,两条蛇,三条蛇,十条蛇,一百条蛇…… 在地上,桌上,实验台上,床底,天花板,向她们爬来,吐着蛇信子爬来。 女生们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尖叫着四处逃窜。 蛇群探知到动静,向奔跑的女生跃去,尾巴缠上女生的脚踝,整条蛇爬上她的身体,紧紧缠绕。 女生嚎叫着,张牙舞爪地挣扎,越挣扎,蛇缠得越用力。 她们的身边,被蛇群蠕满,不留缝隙,密集得像马蜂翁。 红的,灰的,黄的,黑的,斑纹的。 五彩斑斓,交缠蠕动,包围她们。 水祝抓起实验台上的铁盘,一手握着手术刀,正要向冲自己飞来的蛇砸去。 银环蛇在她飞到她前面,停下,吐着蛇信子“嘶嘶嘶”狂颤,尔后,回身向来时的路爬,它身边的蛇,在离水祝一米开外,狂吐信子,然后离开。 身边的空间,被蛇群霸满,又在十几秒后,它们像潮水一样退去,留下空白的空间。 水祝瞬间反应过来。 是小蛇,小蛇叫它们来的,小蛇来了! 她激动地丢下铁盘,追着银环蛇向外面跑。 蛇群像水一样蔓延来,又像水一样散去。 它们蜿蜒在前方,像冲在前锋的战士,为水祝开出一条阳关大道。 “水水,你去哪啊!回来啊!”罗珊在身后大叫。 “跟来。”水祝冲她扬手。 罗珊,陈欣和春幼幼,只好快步追她。 躲藏的女生们,呆愣一会,提脚跟上。 上千条蛇,蜿蜒在最前面,带着水祝一层层往地面走。 它们穿过走廊,爬过明亮的地面,钻进一个漆黑的洞。 洞开得很大,是它们来时大力撞开的,洞缘周围还飘散着厚重的灰尘。 水祝毫不犹豫地钻进去。 “小妹妹,这什么地,你就乱去。”陈欣拽住她。 水祝反手将她拖进洞里,极度肯定地说:“能出去。” “真的,相信我。”水祝重重点头,钻进黑暗里。 陈欣只好打开刚才摸到的医疗手电筒。 洞很宽,很大,弥漫着潮湿的泥土味,其间夹着蛇的腥臭。 轰隆—— 地面震动。 周围泥土动荡,刷刷落下不少泥土,扑头盖脸向她们砸去。 水祝加快脚步。 哗啦! 土壤冲天破开。 成团的蛇从土里冲出去,冲开巨大的豁口,刺眼的阳光从豁口照射进来。 水祝勾唇笑。 小蛇,一定在外面。 她双手攀住豁口,在陈欣托举她的力气下,她用力爬上去,滚在满地松软的黑土里。 城堡外围的黑土。 水祝蹭起身,拖起陈欣后,迫不及待地转头寻找小蛇。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5-02 22:23:34~2020-05-04 00:35: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箩琦 20瓶;沉睡者 15瓶;33508231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2章 122 轰隆! 城堡在远方倒塌, 巨大的火焰在空中熊熊燃烧,黑烟从橙黄的火星里冉冉升起。 直升机嗡鸣盘旋,在巨大的蠕动的灰白蛇蟒中掉进火焰。 嘭! 直升机爆炸, 火星四处飞溅。 水祝站在黑土上, 一架架直升机从头顶盘旋而过。 周围, 延绵千米的黑土里钻出一条又一条的蛇, 向城堡,向黑外外围爬去。 成群结队的, 密密麻麻的,五彩斑斓的,像潮水一样翻涌。 “啊!” 一条蛇从刚爬出来半个身体的女生的头上爬过去, 吓得她摔倒在洞里,尖叫吸引得路过的蛇爬进去,尾巴缠住她, 拖上来, 往城堡里带。 “救命!救救我——” 女生在蛇群里蹬脚挣扎, 没有人敢上前,后上来的几个纷纷躲在水祝身后, 拼命捂住自己嘴不敢大喘气。 正片黑土,只有水祝身边,有一块没有被蛇污染的空地。 “水水, 走啊!”罗珊推搡水祝。 水祝望着远处的熊熊大火和城堡,努力睁大眼寻找什么。 最正确的做法,是她们现在抓紧时间逃, 但是—— 她看见了一条水纹的大尾巴,在明亮的火焰里泛着水灵灵的光泽。 她看见了小蛇的尾巴! 水祝提起脚,向城堡的方向跑去。 沿路的蛇往两边散开,为她留出可供她奔跑的路。 “水水!” “水祝!” 罗珊和陈欣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水祝头也不回。 在她跑远后,原本安全的地方再次被蛇侵占。 她们无可奈何,快速去追水祝。 “水祝。”陈欣一把拽住她,“我们应该跑。” 水祝挣脱她的手,“小蛇在那边。” “它是蛇!你命重要还是蛇重要?回去你还可以养,养一条十条都可以,现在是逃跑最好的机会,难道你想被炸死在城堡里,还是想醒来发现自己在实验室里被绑着做实验?”陈欣认真地盯着她。 “水水,我们跑吧,跑……”身后的女生小声地乞求她。 蛇能主动避开水祝,只要水祝带着她们跑,一定能跑出去。 有女生大步跨上前,挡在水祝面前,企图阻止她进入城堡。 “你们先走。”水祝从女生身边绕开。 “你不能去!”女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伸手拉住她。 “放手。”水祝盯着她,一双眼睛黑到很沉。 女生被唬住了,抓住她的手不自觉地松开。 水祝抽出手,快速向城堡冲。 “我也去,阿珠还在里面。”罗珊对陈欣说了一句,跟着水水跑。 陈欣“啧”了一声,不知道是在嘲讽自己还是嘲笑勇往无前的两个人。 她甩甩手腕,看了春幼幼一眼,和她一起追上去。 留下的女生们怕极了涌来的蛇,心里再愤恨,也得去追。 临近城堡大门,水祝脚尖一拐,绕到城堡另一边,离火焰越来越近的地方,空中里火.药味浓重,大火烧得空气滚烫。 “小蛇。”水祝躲在建筑物后小声地唤着,她不敢叫太大声,怕引得上面的人注意。 火焰劈里啪啦的燃烧,将她的声音完全覆盖。 轰—— 一根束柱在前方倒塌,失去支撑的檐角瞬间刷啦倒下来,砸在地上,四处翻滚,火苗顺势蔓延,附着可燃物快速扩散。 水祝被人猛地拽进一扇门里,人刚进去,燃烧的飞檐落在门口,小部分火焰在土里扑灭升起黑色的烟雾,几簇火苗窜上门,迅速爬进城堡里,星星小火旺成熊熊大火。 “没事吧水水?”罗珊提着水祝的手腕,往她身后看有没有烧到。 水祝摇头:“没事,谢谢。” “阿珠还在楼上,我们现在去抬下来?”罗珊说。 水祝环视一圈,她们正在后餐厅,穿过餐厅就能上二楼,很近。 “好。”水祝带头往前走。 城堡内部,头顶,地上,身边,墙上,每一处,都爬满了蛇,城堡象一个集装箱,每一个角落都被蛇塞得满满当当,一丝不露。 腥臭浓郁,蛇嘶蔓延。 她们如入无蛇之地,在被蛇开出的那条道上,顺畅无比地走进城堡大厅。 空旷的大厅里,没有高台,没有容器,没有陈娇娇的尸骨和旋盖在二楼廊外的尸体。 满城堡的蛇四处蜿蜒涌动,淹没无数的佣人和男人,他们在蛇群里翻滚挣扎,第一次发出瘆人的尖叫,撕心裂肺的嘶嚎,枪声和蛇嘶混杂在一起,渐渐的,只剩下无处不在的蛇嘶。 佣人和男人被蛇群撕咬得尸骨不剩,洒在空中的白色粉末散发出淡淡的香味,曾经是蛇最爱的味道,此时此刻,宛如白开,起不到丁点作用。 水祝停在楼梯口,侧头对罗珊说:“这里不是城堡。” “啊?不是一模一样的啊。”罗珊率先往上面走了几步。 水祝没有阻拦,只有让珊珊亲眼看看才行。 206,空旷的房间。 床,衣橱,桌椅,全是崭新,纤尘不染的新,又新又空,空到床上连床单都没有。 “这……” 罗珊不可置信地连推几扇门,每一间都是一模一样的空。 “草!”她大骂一声,“这他妈是哪?” “走。”水祝拽她,“是另一个城堡。” “草!”罗珊一脚踹在墙上,“阿珠还在城堡里,老子要回去!” 罗珊力气极大,水祝拽不动,只好送开她,向陈欣示意。 “罗珊。”陈欣走进房间。 水祝顺着走廊向楼梯拐角走,她好像看见什么东西,极度眼熟的东西。 手术刀紧握在手心,她小心翼翼挪过去,贴着墙壁,试探性往前面挪。 走廊上的女生见她如临大敌的模样,俱是害怕地躲进屋里。 水祝回头望了一眼,春幼幼不知从哪儿捞了一个衣架,战战兢兢地跟上来。 水祝挥手,示意她躲起来。 春幼幼摇头,两颗眼珠又怕又执着。 水祝无奈,轻手轻脚往前走几步,猛地探出身去,扬起手就要向躲在拐角处的不明东西扎去。 手还没有彻底扬起,腰间搭上一只冰冷有力的手,那双手微微用力,水祝整个人被带了过去,一头装进裸露的怀抱。 “祝祝。”小蛇轻呢地蹭蹭她。 水祝慌跳的心脏瞬时平下,她紧紧搂住小蛇的脖子,没出息地红了眼睛。 她沙着嗓音问:“为什么要丢下我。” “没有。” “你把我扔给蛇,自己跑了。”水祝控诉道。 “没有。” 怀里的人发出沉重的鼻音,小蛇用手扒开她的头,看眼一双红通通的裹满泪水的眼睛,他一下就软了神情。 小蛇戳戳她的额头,又揉她的头发,说:“老森蚺说nake在另一边,我想过去看看他,再回来找你,游一半,发现他来了这里。” 他说的轻轻松松,可是哪里真像他说的“去看看”那么简单,他就是想单枪匹马去杀nake。 他在海边变成人蛇给那些医生看,只是为了让nake产生浓厚的兴趣,将目光从她们身上转移到他身上,好让她们跑。 水祝说不出想清楚这些时是什么心情,很痛苦,难受到要窒息,甚至是像外面一样爆炸都比现在的心情轻松很多。 “我们一起走,不要丢下我。”喉咙酸涩到胀痛,水祝止住快要变成哭嗝的痛苦,对他说。 “嗯。”小蛇低头吻在她的眼角,从眼角溢出泪水被他舔到嘴里,咸的,但没以前苦,有点儿淡淡的甜味。 眼睛被舔得湿湿的,水祝红着脸推开他,诺诺地说:“你……别舔……” “嗯。”小蛇卷起舌头,从她的睫毛上扫过,留下冰凉凉的气息。 眼睛的湿润接触空气,霎时变得湿凉,水祝猛然惊回神,她抓着小蛇的肩膀,快速说:“幼幼在后面,你不要让她们看见——” 话未说完,她视线跃过小蛇的肩膀,才攸地惊觉他们已经离开了楼梯拐角。 “幼幼她们还在二楼,有很多蛇,会不会危险……”水祝趴在他肩膀上,小声说。 “没有危险,有蛇送她们出去。”小蛇说。 “那你呢,nake还在这吗?” 小蛇歪头,伸舌舔了一下嘴角,说:“他死了。” “啊!”水祝震惊地从他肩膀上撑起来,“死了?真的?在哪里?” 小蛇转溜眼珠,毫不犹豫地说:“在老森蚺肚子里。” “怎么死的?”水祝双手捧住他的脸,和他面对面。 小蛇不再转溜眼珠,一瞬不错地盯着她,“我咬死的。” 话音刚落,怀里的人立即放开他的脸,柔软的小手扒拉着他的身体,一颗小脑袋钻来钻去地仔细检查他。 小蛇配合着抬起自己的大尾巴,在空中摇来摇去,让她看得清清楚楚。 “没有伤。”他一本正经地说。 水祝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上上下下左左右右观察他,打量他,检查他,大尾巴上的每一片蛇鳞都不愿意放过,直到她真的找不出一点伤,才作罢。 “你真厉害!”水祝一口亲在他的脸颊上,随后紧紧抱住他,“这样做很危险,别这样,我……我很担心。” “嗯。”小蛇满足地笑起来,嘴角翘得老高,漆黑的眼里闪烁着明亮的繁星。 “我们现在走吗?”水祝埋在他脖子上问。 小蛇抬眼,外面天光大亮,明亮的太阳交映着橙红的大火,将天空烧得通红,直升机和无数的蛇在火光里盘旋,弹药落下,蛇蟒击落在火焰里,瞬间被火舌舔舐干净。 他说:“你在外面等我。” 水祝撑起身,疑惑地望着他。 “和老森蚺道别。”小蛇说。 “哦。”水祝抿抿嘴,再次扑到他肩膀上。 “我和他认识很多年,以后见不到,我陪他聊会天。他老了。”小蛇用手指搅她的发尾,轻声说,“我让蛇带你出去,别怕,一会出去找你。” 老了,那就是没几年活了,那是小蛇难得的伙伴…… 水祝心情很复杂,她剥夺了小蛇的自由,但是她想要小蛇的自由…… 她小声说:“你多和他聊会儿,我在外面等你。” “嗯。”小蛇甩甩大尾巴,细碎在水纹在光影里闪着磷光,非常漂亮。 随着他大尾巴的摇摆,一条蛇从外面跃进来。 白色的蛇,很粗壮,很长,雪白的,没有纹路,坚硬的脸部看不出任何表情,感觉不算凶。 小蛇绕着她的柔软发丝缠了几转,低头吻在她的额头,沉缓地说:“等我。” “等你。”水祝使劲点头,扬起头碰了碰他的嘴角。 小蛇趁机舔了她一口。 雪白的蛇睁着灰蒙蒙地眼睛,立在他们身边眼睁睁看着。 小蛇卷卷舌头,不贪恋。 来日方长。 他将枕头放到雪蛇身上,手里的小人儿浑身紧绷,似乎很怕。 他又抱回来,搂在怀里轻轻拍她的背,“别怕,它不咬人。” “不怕……”水祝坚强。鬼才不怕,除了小蛇以外的蛇,摸起来都很恐怖! 她说话的尾音都有点抖,小蛇轻笑一声,摇摇尾巴,从黑暗里钻出一条蛇,他卷过蛇叼来的厚布,将枕头像蝉蛹一样裹住,打结。 然后放到雪蛇身上,雪蛇卷起尾巴缠着她。 粗壮的尾巴将她缠得密不透风,只留下一双眼睛可以视物。 那双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小蛇。 小蛇勾起嘴里,眼里盛着笑意,像她曾经哄他一样哄:“乖。” 闷闷的声音从雪蛇尾巴里传出来。 小蛇笑了笑,扇了一下大尾巴。 雪蛇带着水祝飞速窜出城堡,呼啸的热风刮过,从留出的缝隙钻进来,模糊了水祝的视线。 她眨眨眼,眼睛清明时,从视线里快速闪过的是重峦叠嶂的高山大树,汪洋大海,还有远远冒着黑烟的熊熊大火。 轰隆轰隆轰隆的爆炸声响彻云霄,视线里的树林被震得哗哗乱颤,泥土翻腾。 莫名的,她的心跳慌乱得不行,耳朵里全是心跳砰砰砰快速的节奏,跳得耳膜鼓动,躁急的跳动迸发到喉咙,像哽了一块石块,不上不下,哽得人呼吸困难。 整个人被笼罩在致命的不安中,血液都快灌进焦躁,烧灼像被放在烧烤架上大火慢烤,身体一寸一寸的难受,难受得脑袋发昏。 她晃晃脑甩掉脑袋的浑浊,视线再次落向城堡时,一条足有二十米长的灰白大蟒从火光里窜起,直冲天上的直升飞机撞去,粗长的胡子随着它愤怒的咆哮不住颤抖。 老森蚺! 水祝瞪大眼睛。 在老森蚺身后,紧随着一条不大不小的蛇,水波般的大尾巴在天光里反射出粼粼光泽,亮得耀眼。 沉重的影子从天空急速向他砸去,他闪身躲开,在漫天的蛇群里,从另一个方向再次冲向天空。 天空有什么,有直升飞机,上面坐着刘东,许多男人和枪支弹药,或许还有nake! 隐藏在脑海里炸.药在这一刻轰隆爆炸,水祝被轰得头脑空白,浑身僵硬。 小蛇在骗她。 nake没有死。 他在骗她,骗她离开城堡,骗她离开。 他能一个人从海上去港口找nake,怎么可能在她还在城堡,还在nake的监控里,去杀死nake。 骗子! “骗子!”水祝从牙缝里迸发出怒号,发疯地挣扎,拼了命地将自己的双手双脚从厚布里解脱出来。 然而,小蛇亲手系的结,亲手裹的布,哪是她能挣脱的。 吼到嗓子发哑,挣扎到筋疲力竭,也没有松开一分,反而被雪蛇越缠越紧,缠到她连轻微的晃动都不允许。 水祝睁着血红的眼睛死死盯住越来越远的城堡。 火光漫天,黑烟缕缕,她再也看不见那条会泛光的大尾巴。 城堡消失在视线。 火光逐渐变小。 黑烟丝丝缕缕。 天空被烧得通红,橙红到深层次的泛紫。 天空消失,昏暗的颜色出现在视线,阴寒的风刮过。 很长的时间后,天空出现,白色的天空,刺眼的明日,深蓝的海水,鳞光闪闪的海面,一艘艘渔船,渔船上摊着浓厚鱼腥味的网,岸边带着草帽的光膀子男人在搬运东西。 雪蛇的速度缓下。 然后停下。 它没有立即松开尾巴里的人,而是缠在树林里,缠在树上立了老半天,才松开尾巴,把人放在树丫里卡住,转身爬走了。 它的身后,还有上白条同样粗壮的蛇,它们对她吐信子。 “嘶嘶嘶,嘶嘶嘶嘶嘶。” 尔后,它们都走了。 独留她一个人在树上。 水祝睁大肿胀的眼睛看着它们消失在树丛间,她的身边,在瞬间变得空旷又寂静。 炙热的阳光透过稀疏的树叶落在身上,烫得头皮发痛,脑袋里像装了针,正在一阵一阵地扎她的神经。 水祝抱住头,埋在厚布里,低声哭出来。 “谁他妈在那哭,出来!”高声大骂从不远处传来。 水祝蓦地抬起头,向声音发源地望去,一群衣衫褴褛的女生搀扶着走过来,肮脏的脸色带着惊恐和惧怕。 “嗝——”水祝咬住舌尖,将哭嗝吞下去,“珊珊……我……” “草!水水你怎么爬树上去了?”罗珊从一棵树后钻出来,站在树下望她,“下来啊。” “好。”水祝松开身上的厚布,叠好递给罗珊,双手抱住树干滑下去。 滑的速度过快,脚踩地时晃了晃,春幼幼急忙扶住她。 水祝转头就看见她哭得稀里糊涂的脸和红肿的眼睛,她看见这样的春幼幼,突然又有点想哭。 水祝压住汹涌的情绪,狠狠抱了春幼幼一下,说:“没事,别怕——” 说完最后两个字,嘴里苦得要命。 几个小时前,有人也对她说了这两个字。 “天啊!你们看!我们——我们——我们有救了!”女生的尖叫陡然响起。 脚步嘈杂,几个女生快速跑到尖叫的女生身边。 这是海角,海岸到海岸不算很远。 她们能极度清晰看见对面。 海岸的对面,低矮的灰白房子,一个个皮肤黝黑的光膀子男人在搬运箱子,他们将箱子里的东西倒在滚烫的地上,一条条活蹦乱跳的长长小鱼儿蹦跶几下,便奄奄一息。 一箱又一箱。 拿着水管冲洗地面的妇女,牵着渔网的老人,奔跑在岸边的小孩,时不时穿梭而过的小轿车…… 嘈杂的城市声音,陌生的语言,海腥的空气,飘洋过海传过来。 “hi——”几个女生站在岸边,挥舞着手,大声呼叫。 “hello——” “please——” 在她们激情澎拜的砸东西挥手和呼唤中,终于有人发现了她们。 随后,一串串听不懂的粗狂嗓音被海风吹来。 她们又回了几串过去。 一群人隔着不算很宽的海,叽里呱啦半响,终于有人驾驶渔船过来。 “水水,我们得救了!”罗珊兴奋地叫。 水祝抿嘴。 “水水——草!”罗珊转身跳开。 一条灰色的斑纹蛇,从树上探下半个身体,对水祝:“嘶嘶嘶。” 然后,尾巴一松,一个人从天而降。 “卧槽!”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挂在树上的小猴叽sue 1个; 第123章 123 挺着大肚子, 浑身干净的女生轰然落下。 “接住!”水祝大喝一声。 几个人冲过去。 嘭—— 到底是迟了一步,圆滚的大肚子朝地,砸得嘭一声巨响。 “阿珠!”罗珊扑过去, 慌乱地扶正孔珠粒。 “啊——她她她——”女生震惊地指着孔珠粒的腿。 孔珠粒从衣衫下露出的大腿上, 蔓延鲜红的血, 血液里, 细小的黑色的,像针尖一样的虫子在蠕动, 从大腿根部滑溜出来,顺着腿往外面爬。 啪嗒! 掉在地上,钻进土里。 不, 那不是虫,是蛇,细小的蛇。 一条接一条, 裹着血水, 从孔珠粒腿上掉下来。衣服遮盖的圆润肚子, 在一点一点地瘪下去。 “阿珠,阿珠!”罗珊拍打孔珠粒的脸。 孔珠粒纹丝不动, 像一具尸体。只有身下源源不断的血,和血液里蜿蜒的蛇。 一条蛇带着满身的血,顺着大腿爬上孔珠粒肚子。 罗珊一把揪住, 徒手扯断,溅了一脸血,她一边拍打孔珠粒的腿, 一边怒骂:“滚,滚开,出来,全部出来!” 她双手扳开孔珠粒的大腿,将蜿蜒的蛇全部揪下来摁死。 “船来了!快,船来了,来了!”女生兴奋地尖叫从岸边传来。 “走,送医院去!”陈欣拽开罗珊,将孔珠粒抱起来。 “你他妈给我!”罗珊甩掉手里的蛇,大步跨上去将孔珠粒抢过来。 陈欣给她。 罗珊抱着人钻出树林,浑身的血震惊了船上的两个男人。 他们指着罗珊和孔珠粒,叽里呱啦地说着她们听不懂的话。 船上的一个女生不断用英语告诉他们“她怀孕了”,男人手舞足蹈地说话,女生也跟着比手画脚地说。 两个人互相听不懂地比划大半天,说话的男人终于懂了,将让罗珊把孔珠粒平放在船板上。 炙热的烈阳下,船上飘散着浓郁的鱼腥臭。 几个人上船,男人操纵船只,驶离海岸。 几个女生晕晕沉沉地面对面相坐,许久后,一个女生大叫:“水祝和春幼幼呢?” 话一出,大家相互对望,尔后,一个女生跑上去拍驾船的男人,两个人又一通比划,船只转个弯,回到岸边。 陈欣跳下船,向树林里奔去。 染着鲜血的地面另一侧,水祝和春幼幼沉默地并排坐在地上。 “小妹妹,起来。”陈欣站在她身前。 “你们先走。”水祝抬头,“把幼幼带走。” “我不走!”春幼幼一把拽住水祝,泪眼婆娑地望着她,脸颊上挂着干涸的泪迹,显然是刚哭过。 她坚定地说:“一起走,姐姐叫我跟着你,你走我就走,你不走我就不走。” “你姐姐叫你听我话,所以我让你走,你必须走。”水祝平静地盯着她。 春幼幼眼睛包不住泪花,一下子掉下一串,她踌躇许久,最后坚决地摇头,说:“不走。” “必须走,不走我立马叫蛇叼你走!”水祝陡然拔高声音,一脸严肃。 春幼幼被她的严肃吓得一个哆嗦,她低头盯自己的脚尖,鞋面很脏,全是湿的泥土,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脚尖互踩几下,春幼幼弱弱地说:“你叫。” 水祝顿时气得一口气哽在喉咙里,春幼幼很乖,像她堂妹一样乖,但是倔起来,比春柚柚还倔,比自己还倔。看着春柚柚可怜的模样,她又不忍心骂她。 水祝深呼吸几次,转头对陈欣说:“你带她走。” “你呢?”陈欣问。 “我再坐坐,你们先走。” “坐到什么时候?” 水祝愣住,坐到什么时候? 坐到小蛇来找她。 小蛇说过,让她等他。 她会等他,就在这里,在被他叫来的蛇放下的位置等,这样,他来的时候才能更清楚知道她在哪里。 “你在等什么?蛇?”陈欣问出口。 水祝弯了弯眼,原本暗沉的神情在这一刻明亮起来,真像个天真可爱的小妹妹。 “小妹妹,虽然是蛇把我们带到这里,但是你的蛇……隔天远,它知道你在这里?你坐这等,是准备等一天还是一年十年?蛇是没有感情的,你喂它喝血,它会吞掉你的骨头。”陈欣沉声说。 第一次,她慎重又正经地和水祝说话。 水祝盛满笑意的眼眸瞬间暗淡下去。 她不知道是多久,但是小蛇一定会来找她。 水祝说:“不会多久。你们先走。” “你吃什么?”陈欣问她。 “我会想办法。”水祝说。 这是铁了心的不走。 陈欣点头:“那我们先送孔珠粒去医院,再联系大使馆来。” “好。”水祝转身拍拍春幼幼,“你跟她们走。” 春幼幼低头,嘴巴紧闭,不看她,也不答。 “罗珊可能会来和你说几句话,你们再商量一下,孔珠粒撑不了多久。”陈欣说完,走出树林。 船上的人看向她。 “水水呢?”罗珊站起来。 陈欣走上去,一手搭在她肩膀上,悄声说了几句话,尔后,提高声说:“她不走,你去劝劝她。” “不走?她真不走啊?”女生震悚,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罗珊眼睛一鼓,跳下船冲进深林。 “水水!”罗珊像一道龙卷风,快速向背对她坐的水祝席卷而去。 “你为什么不走啊?”罗珊疑惑地问。 水祝折了一根地上的草,在手指上缠两圈,正准备回头叮嘱她几句。 嘭! 脑袋被凶猛砸击,一股温暖的血液顺着额头流下来,水祝扭着脖子,望着举着石头的罗珊,震惊到发不出声音。 水祝抖了抖手指,挪动身体,想往树林深处藏去。整个人一动,天旋地转地晕眩感袭来,视线一片模样,站在身前的罗珊和她身后的树林在交叉倾斜旋转。耳朵短暂的失聪,脑海里都是尖锐的嗡鸣声。 春幼幼模糊的脸庞在她眼前,她和罗珊好像在对她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有说。 整个世界,都是模糊,都在鸣叫。 嘭! 又一石头砸在水祝后脖子。 水祝闷哼一声,视线一花,整个世界黑暗下去。 她倒在地上,额头汩汩冒血。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水水对不起!”罗珊模糊着双眼,丢开沾上血的石头,双手抱起水祝,向船上跑。 春幼幼捡起水祝掉在地上的厚布,紧跟在身后。 “靠,罗珊你要命啊!砸头脑震荡了咋办!”陈欣一把拽过春幼幼手里的厚布垫在水祝脑袋下,又扯起一边摁住她额头上的伤口。 罗珊显然也急了,她手脚无措地蹲在水祝身边,“我没料到她突然回头……” 穿头的两个男人一看见又一个带血的人,吓得赶紧开船。 渔船飞速驶过海面,停在人来人往的岸边。 不少人聚集在岸边,看着她们。看见船上两个血淋淋的人,慌张地叽里咕噜。 尔后,他们开了一辆破三轮过来,轮板上还有鱼的鳞片。 他们拍拍三轮,试图让她们上去。 最先和男人打比划的女生,上前去又一阵手舞足蹈地交流后,女生说:“抬上来,去医院。” 几个人赶紧将水祝和孔珠粒抬上三轮车,破三轮载着她们往医院去,坐不下的女生跟在后面奔跑。 嘈杂声在医院此起彼伏。 孔珠粒和水祝被推进手术室,她们坐在外面等待。 没一会儿,一个医生走出来,对她们呜哩哇啦一大串听不懂的话。 女生上前试图用英语和她交流。 医生瞪着眼,看她们。 一群人面面相觑。 良久。 医生转身出去,在服务台,一边和护士说话,一边向她们望来。 护士拿起电话拨打。 许久。 身穿警服的男人和女人走进来,向她们出示警官证,并要求她们出示相关身份信息证件。 女生和他们沟通几分钟,两个警官不为所动。 女生指着手术室门,神色激动地说着什么。 年轻的男警官皱眉,和身旁的女警官用她们听不懂的语言交谈一番后,男警官转身去打电话。 气氛一度陷入沉寂,只有外面不断传来的嘈杂声,声音很杂,又像被透明的玻璃隔绝在外,久久传达不进来。 这一刻,她们再一次感受到深沉无助和绝望,在语言不通的地方,在没有任何身份证明的医院。 哐—— 手术室门推开,病床从里面推出来。 她们围上去,床上的水祝头上缠了很厚的绷带,惨白的小脸寡瘦得只剩下骨和皮。 她静静地躺在上面,像一具精致的洋娃娃。 “水水。”罗珊跟着病床边走边叫。 护士用手点了点罗珊,在对她说什么。 罗珊听不懂,一个劲叫“水水”。 护士叹了口气,将病人推进病房,挂上点滴后走了。 房门大开,这一次,喧嚣的声音比在手术室外更明显几分,就在过道里,很杂乱。 “怎么办?”一个女生焦急地望着围在病床边的每一个人。 她们相互对望。没有明确说什么事怎么办,但她们都知道是什么事。 其中一个女生说:“老实说。” 另几个女生点头:“孔珠粒就是证据。” “草你妈!阿珠还在手术室,你他妈就说这种话,你——”罗珊向说话的女生扑过去。 “罗珊!”陈欣一把拽住她。 三分之二的女生都望着罗珊。 她们的眼神告知一切——孔珠粒就是证据,证明她们被拐,证明她们经历过惨无人道的日子,证明她们曾几度惨死他手。 罗珊瞪着陈欣,她大吼一声:“阿珠也是受害者!” “我们都是受害者!”女生叫道,“她是最有利的证据,她怀孕的事实比我们说几百句都管用!” “罗珊,你想回家后再被他们抓来么?”又一个女生问,“nake说我们逃不掉,他能抓一次就能抓第二次,只有他被抓住了,我们才真正安全。” “对。”有人附和。 罗珊泄气地坐在地上,她们说得都对。 “咚咚咚——” 房门有节奏地被敲响。 手术室外的两名景观走进来,他们身后,跟着一队人,又高又壮的人群里,藏着一个黄皮肤的中等身材的国人,带着黑色边框眼镜,一脸老好人相。 他打量病床边的浑身肮脏的女生们,沾染泥土的衣服,不难看出是一个规格的服饰,白色的,直筒的上衣下裤。 “你们好,我们是——” 标准的普通话刚出,罗珊猛地扑到病床边,大喊:“水水!” 床上的水祝缓慢睁开眼,她迷茫地凝视雪白的天花板,耳朵清净一片,宛如自动隔绝一切噪音。 模糊的余光里,人影晃动。 她转动眼珠,扫到一个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和一个个衣衫褴褛的女生。 他们沉静地望着她。 一道人影逼过来。 水祝侧头,耳朵刚挨上枕头,尖锐的嗡鸣瞬间炸响。 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 她痛苦地皱起眉,疼痛的音节从干涸的喉咙溢出,她抬起手,想要掐刺痛的喉咙,想要将耳朵里的鸣叫拍散。手臂抬起,拉扯的痛感霎那在手背蔓延。 叮当的撞击声响起,有什么东西向她砸来,又被一只手接住。 “医生!叫医生!” 谁的大喊。 水祝捂住耳朵,翻滚在床上,将自己蜷缩成一团。 脑海里似乎漂浮着一根锋利的针,每翻滚一下,就从神经扎到耳膜,刺到喉咙。来来回回,反反复复。 痛,很痛,撕破的痛! 她使劲捶头,一拳砸下去,脑里的刺痛顿时消散,只余世界颠倒的晕眩,一阵强过一阵,连视线都模糊了。 她缓慢地眨眼,又眨眼,眼敛无力地合上,像被砸出脑海的针缝合在一起,再也睁不开。全身每个细胞,每一处感官,又一次陷入昏睡。 梦里。 橙黄的大火在艳阳里熊熊燃烧,几百条,几千条,几万条蛇,在地上爬行,在空中飞跃,缠绕直升机,一架架被拖进火焰,轰隆爆炸,碎屑随着火花飞溅。 明亮的高空,一架接一架的直升飞机从远方飞来,又从火焰上盘旋而去。 架着炮火的舱内,坐着刘东,坐着苟教授,坐着雄壮的男人,就是没有nake。 水祝瞪大眼,努力寻找。 一架,一架,一架,没有,没有,没有。 她随着蛇群,走进城堡,走进实验室,走进黑土里的通道,每一处,每一个角落,都是蛇,没有人类的影子,没有nake的身影。 他在哪里? 他去了哪里? 在哪里? 小蛇,小蛇,小蛇。 水祝一声又一声地呼唤。 终于,绵长的嘶声从火焰里响起。 一条水纹的大尾巴扇出来,在如雨倾泻而下的火.药里,闪到空中,被蛇群包围着,冲上高空,击毁了一架又一架的直升飞机。 “小蛇!”水祝大叫。 高空中的小蛇回头,擦着火.药,飞到她身边,抱着她藏到火焰里。 熊熊大火被隔绝在他的尾巴外,她坐在小蛇的大尾巴里,被他搂住。 “小蛇。”水祝叫他。 “回去。”小蛇说。 水祝抿嘴,想张口像春幼幼那样执着地拒绝,但轮不到她开口,一颗炸.弹被投进火焰。 小蛇抱着她,急速飞远。 轰隆! 火焰翻滚冲天,飞溅的火花里,夹着断裂的蛇的残肢,落在地上,又迅速被火舌吞没。 “回去等我,我会去找你。”小蛇低头望进她眼里。 在那漩涡一样吸引人深入的墨绿竖瞳里,水祝失魂地点头,脑海里空白一片,浑身发软,宛如被抽了魂魄。 她躺在地上,躺在干净鲜嫩的硕大绿叶里,看火光冲天,直升机盘旋,无穷无尽的弹药倾泄,成群的蛇跃起又落下。 凝视那抹飞速翻腾的身影,身影里有鳞光闪闪的细浪。 小蛇。 第124章 124 “罗珊, 女,23。微博抽的那个奖,禾西七日游, 来了他们就把我们关起来了, 东西都被拿走了啊, 让我们做什么蛇什么游戏, 不游戏就拿我们喂蛇——有啊,七十个人, 死了大半,还有他们整容出和我们一样的人,有的人死了, 就放整容出来的人回家——有啊,苏文静,苏文静死了, 现在在家里的是假的苏文静——她是我发小, 我们住一个小区, 还有阿珠——阿珠就是孔珠粒——” “春幼幼,女, 22。我姐姐被他们抓过来了——姐姐叫.春柚柚,现在在外婆家——青桥村——我是姐姐打电话叫我来的,不是, 是他们冒充我姐姐打电话叫我来的,然后她们叫我们玩游戏——我不知道,有很多佣人, 她们把我关在房间里,让我看她们玩游戏,后来她们把我放进城堡,让我代替姐姐玩游戏——是水水,nake叫我们赌注谁先从地下出来,赌赢了就放我们回家,水水让姐姐赌赢了,然后她就回家了——水水是她,她叫水祝——” “陈欣,女,25。朋友给的邀请贴,下了飞机,他们来接的,坐了一天小汽车到港口,又坐一周邮轮到海边,再转了一天的汽车到的城堡——叫尼尔赛城堡,好像是角洲弯岛——城堡里全是佣人,刚开始很正常,哪里都可以去——是,可以出城堡,还可以开车去海边,我到之前已经有很多女生,我们还在海上玩过冲浪,那时候看起来没有任何问题——大概是四五天后,就是小妹妹,水水来之后就变了,佣人不再让我们出城堡——水祝,床上躺着的那个——她来的第二天出现了一条蛇,后来nake就出现了,让我们玩‘蛇精养成’游戏——就是让我们选蛇,每个人一条蛇,培养出感情,把我们养出蛇味,谁的蛇味值最高就是第一名,第一名可以回家,有一亿禾西币和城堡的继承权——反抗过,他们有枪,陆湘拒绝选蛇被他们当场击毙了——不知道,后来她没有回来——” “周开开,女,22。我妈在旅行社抽到禾西七日游——她刚国外旅游回来,不想再出去了,就让我来——我们都不知情——我来的时候有很多人了——不认识,大家都是后来互相来的,也有来之前就认识的,罗珊,孔珠粒,苏文静她们三个人就一起来的——没见过,nake只出现在墙上,投影,他从不来城堡,城堡里都是蛇和佣人——很多佣人,我画不出来,但是有照片我能认出来——有医生,每次蛇味测试都有医生,她们不会说话——是,医生只有测试时才出现——生病了找不到医生,佣人说能看医生才能——死过很多人,陆湘,田小恬,苏文静,章汐汐,裴倩茜,267,很多,有些不记得名字——267是房门号,我们住几号房,号码就是我们的编号——一共270,70个女生——大概,第二场游戏结束时只剩三十多个女生,我们逃走的时候,不知道还有多少人——” “双花花,女,23。他叫nake——没有关系,我不认识他——不知道,七十个女生都年轻并且美丽——我不认识,你可以问罗珊,她认识——他们有拍卖场,卖人,和我们的照片,nake给我们看过,直播——我不知道,摄像头对的台上,看不见他们——有个女主持人,很漂亮,穿着旗袍——江蕙?是,和我们一起的,她们在医院?我们一起逃的——” 断断续续的嘈杂声灌入耳朵,水祝迷糊地睁开眼,视线雾蒙蒙一片。 她转动眼珠,看见一道影子向她俯来,空白的听力在瞬间轰响,杂乱的声音瞬间涌来,在脑海里炸开,视线也在这一刻变得清晰。 医生检查她,尔后抽出笔在病历本上写,再转身对房间里的人说什么。 罗珊她们站在病床尾,望着她。 一个戴黑框眼睛的中年男人走过来,声音压得很柔和:“身体感觉如何?” 水祝张嘴,滚动的喉咙干涸到难受。 春柚柚抱着水杯坐在床边,将吸管放进她嘴里,喂她喝水。 “还好。”水祝说。 “我们是禾西领事馆在州达地代理领事,我叫刘阳,希望你能配合我们咨询几个问题。”刘阳抬过板凳坐在床边。 水祝被春柚柚扶起靠坐在床头,“好。” 刘阳身后的人翻开本子,准备做记录。 刘阳:“名字。” “水祝。” “年龄。” “18。” “请你简单陈述一下你是怎么来禾西的。” 水祝顿了顿,迟疑几秒,她老实说:“接到一个电话,自称是我六爷爷的律师,带我来禾西见六爷爷。” “确认过是你六爷爷的律师吗?” “确认过。” “还记得他的身份信息吗。” “叫刘东,电话号码我不记得了,你们可以查我的通话记录。” 刘阳移动一下身体,说:“所以这件事和你六爷爷有关吗?” 水祝错愕一瞬,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从我接到电话开始就是欺骗,我不知道他们如何满山过海的,但这件事和我爷爷没有任何关系,从我上飞机开始就是陷阱,到城堡,佣人,nake,她们,我一个也不认识。” “请你描述一下到城堡的路线,什么样的城堡,有哪些人。” 水祝挪动视线,扫过站在床尾的罗珊她们。 她们的表情很奇怪,急切,不安,惊恐,不甘,黯然。 水祝问:“刚才一座山起火了,你们知道吗?” 她不信烧透半边天的火,他们会看不见。 刘阳点头:“是三天前的事,角洲弯岛西侧发生了火灾,火已经灭了。” 三天,她昏迷了三天。 “有伤亡吗?”水祝问。 “抱歉,这不在我们的管辖范围内。”刘阳说,“请你再描述你对刘东的印象,和你所发生的事。” 水祝垂眸。 “刘东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穿西服,戴眼镜,唔,和你这副眼镜挺像。”水祝扯扯嘴角,“城堡里很多佣人,被骗进城堡后,她们收走了我的所有东西,每天按照她们的规则生活,直到前天才逃出来。” 说到这里,水祝突然抱着头,痛苦的呻.吟。 她覆身埋在床上,痛到翻滚。 刘阳立即叫了医生。 医生来时,水祝惨白着脸对刘阳说:“抱歉,我……我头疼……” 刘阳推推眼镜,善解人意地说:“你先休息,我们明天再来。” “我们多久能回国?”站在床尾的一个女生问刘阳。 刘阳说:“总领事馆的批复下来,就可以安排航机送你们回去。” 刘阳一行人离开病房。 陈欣立刻窜到病床边,有女生守在门口。 水祝顿觉不好。 陈欣说:“他们说角洲弯岛上没有城堡。” “起火的那个地方呢?” “没有,也没有人和蛇,说是天然火灾,烧毁了大半山的树林。” “孔珠粒呢?”水祝问。 “在病房,没事。”陈欣说,“医生说是奇迹,没有任何结果。” 水祝闭眼。 气氛沉静许久。 她问:“我拿的厚布呢?” “拿去检测了。”陈欣哼了一声,“只检测出你和春柚柚指纹,你的血和泥土。我们的衣服也没有检测出有用的东西。” 水祝空咽,知道会是这种结果,当真正听见,浑身一片冰寒,冷得人打颤。 “只有我们几个吗?”水祝扫视病房里的几个女生,她们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头发也变得很干净。 “江蕙她们也出来了,说是滚到海里被打鱼的捞起来的,江蕙被蛇咬断了右腿。”陈欣说。 “现在我们需要拿到一个能打国际电话的电话,每个人都给家里打,告诉他们我们被绑架了,现在在这里,让他们报警。”水祝说,“所有人,谁认识记者,播报出去,闹得越大越好,闹大了,我们能回去的机会才更大。我们不能依赖刘阳他们,不知道他们是nake的人,还是不想把事闹大,我们只能靠自己。都别乱跑,晚上全部呆在一起。” “我现在去!”罗珊说。 “我和你一起去。”陈欣从床边撑起身,“小妹妹你头怎么样?” “没事,你们快去,抓紧时间。”水祝说,“最好拿到两三个电话。” 她自始至终记得刘东说过的话,这里发出去的任何信息都会被屏蔽过滤。 陈欣和罗珊走后,几个女生坐在病房里,面面相看。 空气,再次凝固,气氛压抑。 好不容易逃出来,不可能折在这里。 “你们都说了?”水祝问。 所有人点头。 领事馆,国人,可以帮助她们的人,在见到的那一刻,都忍不住和盘托出,只为了能抓到nake,保证她们未来的安全。 水祝躺在床上,大开的门外来往无数的人,全是陌生的面孔,陌生的语言。 三天,她在这里躺了三天。 山上的火灭了,没有任何东西。 那她的小蛇呢? 他在哪里,在哪里? 他能不能找到自己在这里,小蛇说他的感官很灵敏,在这么的地方,他能不能找到? 水祝闭上眼,想睡觉,她或许可以梦到小蛇,在浓雾里和他说话,告诉他自己在哪里。 然而,脑袋混沌得一点睡意也没有,耳朵里,全是从门口涌进来的喧嚣,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乱,来往的脚步声愈加频繁。 水祝睁开眼,看见周开开探身往门外望。 “怎么了?”水祝坐起身。 “曾颜死了。”陈欣和罗珊冲进来,房门瞬间关上,“在厕所发现的,以为是昏倒了,护士过去时没了呼吸,身上没有伤口。” 所有人屏息对望。 没有伤口的死亡,她们都想到了城堡里的那些药剂,让昏迷的人强硬醒过来,让章汐汐她们死在木板上,全身被蛇撕碎,饥饿半个月才彻底死过去,生蛆的身体上,眼珠还在转动。 来了,她们终究跑不掉。 水祝扒掉手背上的针头,问陈欣:“找到电话了吗?” 罗珊从包里摸出手机。 “立刻,打。”水祝说。 几个人围在一起,开始拨打电话。 水祝打开门,走廊上空无一人。 喧闹在瞬间寂静。 只有身后哭泣的通话声。 她们打通了。 水祝靠着门框,听她们的哭诉。 一道脚步声响在空旷的走廊,一个护士走进了尽头的病房。 “孔珠粒在哪里?”水祝问。 “隔壁。”春柚柚说。 “嗯。” 进病房的护士走了出来,从水祝面前走过时,扭头看了她们一眼,对水祝微笑。 很标准的微笑。 水祝心脏咯噔一下,手指紧紧抠住门框。 不是护士,她是佣人,城堡里的佣人! 等水祝再看过去时,她已经走出了走廊。 “尽头那间病房是谁?”水祝指过去。 春柚柚说:“江蕙她们,有八个人,昨天从海里捞起来的。” 水祝“嘭”地关上门,向尽头的病房冲过去。 房门推开。 四个女生分别躺在床上,白色的被子整洁地盖在她们身上。 水祝收回踏进去的脚,蹲在地上发出尖锐的惊叫。 尖叫从空旷的走廊里荡出去,春幼幼她们跑过去,震惊在门口。 “回去!”水祝猛地抬头盯着她们。 她们捂住嘴,快速跑回病房。 刚进入病房,医生带着护士快速过来,看见抱头滚在地上的水祝,将她抬了回去,挂上药水。 警报的嗡鸣持续高响。 房门在警报铃中敲响,刘阳带着人进来,他坐在病床边,直接了当地开口:“是你们认识的人吗?” 女生们摇头。 水祝指着外面的摄像头,“不认识。” “监控坏了。”刘阳说,“现在,你们需要转移病房,我们会派人二十四小时执勤。” 刘阳身后的人拿上水祝的吊液架,一群人浩浩荡荡离开病房。 新病房连通了两个病房,很大,走廊特别安静,空寂得宛如没有人息,病房门口站着两个男警官,其中一个是最初来找她们问话的警官,是他打电话叫来的领事馆的人。 刘阳几人很快就走了。 水祝坐在床上,望着另一间病房的几个女生,江蕙昏迷不醒,右腿截肢,被白色纱布包裹,她旁边的病床上是孔珠粒。 甘丽和另两个女生站在病房里,和她们对望。 罗珊几个人站在窗户边,继续打电话。 窗外街道上,人来人往,小轿车低鸣。 天空泛黄,天色逐渐暗下。 正在打电话的女生哭得极厉害,罗珊揪了她几下,女生才压住自己的哭声,说起的话延绵不断,在几次催促后,才挂断电话。 罗珊拿手机给水祝,“水水,我们打完了,给你。” 水祝抓着手机,指腹压在数字上,按下一串电话号码。 她盯着上面正在呼叫的界面,突然挂掉。 她转头问春幼幼,“你打了吗?” “打了,没打通。”春幼幼说。 “打给谁?” “姐姐。” 水祝将手机塞到她手里,“再打。” 春幼幼只好接过继续打。 对面的甘丽和两个女生走过来,“水水,能接我们用用吗?” 水祝点头。 天色暗下,护士推着小推车进来,上面放着餐盘。 水祝私藏了一把叉子,压在枕头下。 药水的注射下,脑袋浑浊得越来越厉害,水祝眨眼,拔掉针管,迫使自己清晰。 夜晚的病房特别寂静,女生们在哭过后,筋疲力竭地倒在床上睡觉。 一个病床挤两个人。 水祝望着漆黑的天,晚风在窗外刮过,连窃窃的虫声都没有。 混沌的头越来越沉,眼皮愈发重,在寂静里,水祝沉睡在药水里。 这一觉,睡得很冗长,像过了几个世纪那么久。 清晨的阳光从窗外洒进来,在玻璃上折射出耀眼的光。 水祝缓缓睁开眼,脑袋几秒钟的空白后,清醒过来。 她坐起身。 嘭! 一个重物从她腿上滑落,砸在床上。 精致的大礼盒,黑色烫金,系着奶白的蝴蝶结。 水祝一顿,张嘴想要叫外面的人,声音涌上喉咙,顺间止住。 她打开礼盒,掀开覆盖在上面的磨砂油纸。 一张照片映入眼帘,水祝从未拍过的照片。 七十个女生,怀里抱着蛇的七十个女生,坐在椅子上,面对镜头,笑得欣悦。 每一个笑容,都那么开心。 是她们。 不是她们。 是另一个她们,坐在和尼尔赛城堡相同的城堡的大厅中央,对着镜头,留下“美好”的瞬间。 水祝哽了一口空嗝,拿开照片, 又是一层磨砂油纸。 下面,并排放着七十个橡胶娃娃,和照片上的人,和她们,神似九分,它们在微笑,它们的脖子上刻着一串编号。 201,202,203……270。 230,“水祝”的手里夹着黑色的贺卡,正面最中央盘旋着蛇蟒浮雕,似要冲出纸面。 水祝取下来,打开,抽出里面的白色卡片。 【致敬亲爱的水小姐,恭喜你成功完成游戏,游戏到此结束,请尽情享受剩余时光。s】 s。 进城堡的第二天,她也收到这样的一张卡片。 当时她还拍了卡片的照片,发微博。 水祝顿了手。 “罗珊。”她转身叫.床上熟睡的人,“陈欣,幼幼!” 没有人应。 不安感霎时涌上,水祝丢开手里的东西,翻下床去推陈欣。 陈欣嘤咛两声,悠悠转醒,看清水祝,立即翻身坐起来。 水祝顿时松了一口气,将人全部推醒。 几个人看见水祝病床上的礼盒,吓得浑身哆嗦,两个女生蹲在地上哭起来。 亲爱的水小姐,亲爱的水小姐。 只有她,只有她能活。 她们都没有,她们都会死。 “啊啊——啊!” 尖叫从对面的病房响起。 一个女生从病床上跳下来,跌跌撞撞地跑过来。 病房门对开,守夜的警官冲进来。 水祝眼疾手快扯过被子盖住礼盒。 “她她她——”冲过来的女生指着病床,哆嗦着说不出话。 警官掀开那张病床上的被子,甘丽和另一个女生安静地躺在床上,没有呼吸地睡眠。 警官震惊地快速交谈,叫了医生,又打了电话。 刘阳来得很快。 他一步窜到女生面前,问她:“多久发现的?” “刚、刚刚刚刚,醒来想叫、叫叫她们……”女生颤抖。 刘阳扫视水祝她们,目光深沉。 那边,眨眼就死两个,这边,每个人安然无恙。 水祝紧紧揪住自己的头发,拽得头皮生疼。 她咬牙,听见刘阳在问:“你们晚上听见什么动静?” 所有人摇头。 水祝忽然抬头,看向他,“真没有任何发现?就现在的情况,你让我们回去,也会以各种意外事故死亡。” 刘阳皱眉,沉默许久,他说:“这事不在我们的管辖范围内,我们只负责和你们沟通,没有更多的权限。” “你想看着我们都死完?”水祝问。 “检测报告我看了,没有任何实质发现。”刘阳说。 “你可以尝试换个地方检测。”水祝提议,“能出入病房悄无声息杀人不留痕迹,要么是医生,要么是护士。” “尽力。”刘阳说,“从现在开始,他们全天二十四小时和你们呆在一起。” “可以,先给我们十分钟。”水祝说,“请你在外面等十分钟。” 刘阳疑惑。 “我们要脱衣服。”水祝直接上去关门。 刘阳和警官只好走出去,医生推走了死去的甘丽和另一个女生。 病房门关上,她们盯着水祝。 “脱衣服。”水祝说,“谁的胳膊,手,或者别的某个地方在某个时刻疼痛过?” “水水,你是说那个东西?”罗珊震惊,“它能定位?” 女生们惊悚:“我们身体里有定位器?” “不知道。”水祝说。 她拉过春幼幼,扯开衣领,露出肩膀上的凝结的伤口。 女生们脸色大变。 其中一个女生说:“我后背疼过……” 水祝压上她指着的地方,没有感受到东西。 双花花走过来,指腹在她的后肩游走,“有,这里。” “别出声。”水祝比个手势。 她走到门口,打开一条缝,对等在外面的刘阳说:“江蕙的吊液输完了。” 刘阳转身不知道在对谁说话。 尔后,护士推着小推车进来,向江蕙的病床走去,看见上面挂着的还剩大半瓶的吊液,叽里呱啦说话。 水祝向陈欣示意,陈欣提起床边的空吊液架砸在护士后脖子,护士当场晕过去。 双花花从小推车里找出消毒水,罗珊把女生压在床上,往她嘴里塞枕头。 女生挣扎一下,害怕地问:“我们为什么不叫医生,叫医生来啊,万一挖错了怎么办?” “医生会把你推进手术室,手术室里有谁,活着进去能活着出来?”水祝问她。 女生瞬间闭嘴,咬住枕头。 双花花毫不犹豫地提刀在女生背上划下。 女生疼得疯狂挣扎,几个人纷纷按住她。 左右几刀,终于挖出一坨血肉,纤薄的白色在肉里若隐若现。 双花花挑出来,洗干净。 女生们不可置信地盯着那片东西。 水祝接过来,和春柚柚那片一模一样。 当初她还怀疑不是定位器,在全是摄像头的城堡里哪里需要定位器,原来nake是在防这一天,她们逃跑以后的这一天。 “还有谁?”水祝问她们。 女生们瑟缩。 “不用怕,今天不挖出来,以后就没命挖了。”水祝说。 那个从对面病房跑过来的女生瑟瑟缩缩举手,“我、我我我……胳膊……胳膊疼……” 双花花又从她左边隔薄上挖出一样的东西。 周开开说:“我也有,这里疼过。” 难怪,不管是在天坑,还是悬崖上,那几天,nake从没有派人找过她们,因为一直掌握她们的行踪,不需要找。 加上昏睡的孔珠粒和江蕙,一共十四个女生,找出了六个定位器。 房门被一次又一次敲响。 水祝让她们躺到床上,拿出一个定位器放到礼盒里,递给刘阳,“刚在床边发现的。” 刘阳打开,瞬间惊在原地,“这是……” “对,城堡和七十个女生,这个可能是定位器。”水祝说。 “好,我知道了。”刘阳抱着礼盒匆匆而去。 不管他是销毁,还是以此为线索,都可以,东西收到了,她看过了,nake想给她留下创伤和心理阴影也成功了。 水祝打开病房的门,没有关,她走到床边,看着下面街道上人来人往。 尔后,刘阳从医院走到街上,外套携着礼盒,行走的速度极快。 一辆汽车从远处飞驰而来,没有喇叭,在道路中央飞驰。 刘阳抬眼,愣了一下。 嘭! 人体飞扬,翻滚,落下,在地上开出硕大的礼花,鲜血随着洒落的橡胶娃娃迸溅。 娃娃落在血泊里,睁开眼睛,微笑着,和刘阳一同,望向窗边的水祝。 汽车驾驶员惊慌失措地下车,不安无神地转来转去,转向水祝这面,他抬头,扯开嘴角,对她标准微笑。 水祝死死咬住唇,看着医护人员将刘阳抬进去。 又一个无辜的人,惨死在nake手里。 倒在床下的护士幽幽醒来。 她盯着她们,又转头看倒在她身边的吊液架。 陈欣抱歉地说:“你绊倒吊液架砸到了自己。” 护士听不懂,揉着脖子站起来,满面狐疑地打量她们,一边呜哩哇啦地说话,一边推着小推车出了门。 “怎么办?”陈欣问。 “没事。”水祝扫眼病房里的四个警官,“晚上轮换睡,等。” 这一晚,五个女生围坐在一起守夜。 一夜平静。 第二天,护士端来早餐时,递给水祝一个礼盒。 水祝听不懂,警官用蹩脚的英文翻译。 护士说,有人让她转交的。 水祝接过,放到床边柜子上。 不用打开。 和刘阳抱着死去的那个礼盒,一模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挂在树上的小猴叽sue 3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白月光 1瓶; 第125章 125 刘阳死了。 负责与她们沟通的人, 换成一个叫秦菁的女士。 孔珠粒在刘阳死的第四天醒过来。 她迷茫地盯了大半天的天花板,终于在罗珊不懈努力下唤醒过来。 罗珊嘴巴没把门,所有的一切都告诉孔珠粒, 包括苏文静做了什么事, 怎么死的, 假苏文静又是如何回家的, 每一条都十分细致的讲出来。 水祝真不知道罗珊还能有这么细致的一天,只是这份细致没用对地方和时间。 孔珠粒在听的过程中面无表情, 可能是将所有情绪都积压在心底。 在罗珊讲完后,她下床来,对水祝道歉, 又道谢。 “不用不用。”水祝急忙罢手,将她扶上床躺着。 苏文静已经死了,尽管曾经再气, 那份气也随着后来的遭遇消失得一干二净。 水祝靠在窗边, 看将街上人来人往, 有时会遇到仰头来看她的禾西人,隔空对她飞吻。 街上的每一个人, 都那么普通,又那么不普通。每一个人,看起来像nake的人, 又都不是nake的人。 刘阳的死,像是半个句号。 这四天,她们再也没有遇见任何事故, 平静得和普通病人住院别无二致,只是她们的病房里多了六个警官,二十四小时视线不挪动地盯着她们,洗漱也有女警官陪同。 “来了。”秦菁从走廊走进病房,右手提着标准的公文包,左手几个食品袋,里面装着甜甜的点心。 “新鲜出炉,这家味道很好,我每周能吃上好几次,你们尝尝。”她把点心放在桌上,又从公文包拿出一份份资料,分别递给女生们,“航机安排好了,后天凌晨五点出发。你们需要签署这份文件。” “天啊,真的?我们真的可以回家了?”女生惊喜地叫。 “是,可以回家了。”秦菁也跟着笑。 女生激动地拥抱秦菁,拿起笔迫不及待地签下自己的名字。 水祝翻了翻文件,抬眸问秦菁:“这件事就这么翻篇了?” 签字的女生手顿住,惊喜的表情褪下,变成惶恐不安。 这件事就这么翻篇了?nake呢?她们回国之后呢?生命如何得到保障? 秦菁压下脸上的笑意,换成一副感同身受的悲感神情。 她说:“抱歉,这件事不在我们的管辖范围内,禾西领事馆已经和国内交接过,你们回国后,会再次进行审查,之后的事由国内着手调查。” “他们能查什么,我们回国了能查到什么,还要我们死吗,你们就是不想闹大是不是,是不是看着我们全死了才安心!”一个女生激越地冲秦菁扑上去。 警官几个跨步将人拦下来。 女生挥舞着手挣扎,直接将手里的文件向秦菁扔过去,“你就是不想救我们,你怕救了我们像刘阳一样被撞死是不是!” 秦菁只是说了一声:“抱歉。” “你们先休息,明早九点我来拿文件。”秦菁合上公文包,走了。 直到她看不见秦菁的身影,警官才放开激愤的女生。 水祝扇了两下文件,放到桌上。 “水水……”她们围到水祝身边。 水祝说:“签吧,先回去,这里并不比国内安全。” “那我们回去之后怎么办……”女生迟疑地问。 “问你们当地警察。”水祝摊手,“或许会把我们聚集在一起,或许这件事掀不起任何水花。” 能回家的喜悦,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谁都没法保证她们的安全。 在病房里的这十几个女生中,或许只有水祝是安全的,因为她收到了来自nake的“贺礼”。 他在祝贺她成功完成游戏。 但水祝说得也很对,在禾西人生地不熟,回国,有亲朋好友和人民警察,呆在家乡,比呆在禾西,能得到一厘米的安全保障。 这一夜,都睡得不好。 第二天,秦菁来收走了她们签署的文件。 “我能多呆几天吗?”水祝拿着文件,问秦菁。 秦菁疑惑:“请问你有什么必须留下来的理由吗?” 说完,她又接一句:“任何理由都不行。” 水祝笑笑,把文件夹递给秦菁。 “明天凌晨三点出发去机场,我们会来接你们。”秦菁将文件装进公文包,扣好包扣,提在手里。 “好。” 一切确认无误后,秦菁提着公文包出门。 人跨出病房门口,昨天激愤得想和秦菁打架的女生叫住秦菁。 “对不起,昨天我情绪有点激动。”女生向她道歉。 “没事,我能理解。”秦菁说。 “你明天来送我们吗?”女生问。 秦菁笑:“我会陪你们回国。” 女生对她笑了笑,一把抱住秦菁,轻跃地说:“谢谢你。” 秦菁愣了一下,回报女生一下。 几秒的时间,两个人分开。 秦菁离开,女生走进病房。 水祝倒了一杯水,靠在窗边。 不一会儿,秦菁从医院大门走到街上,坐辆三轮车,三轮车“呜呼呼”驶远了。 水祝喝了一口水,不知道是不是离海太近,医院的水总有一股海腥味。 海腥味啊,和蛇腥没什么差。 小蛇,她的小蛇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不知道在哪里。 她睡了几次,尝试进入总会进入的浓雾,几次都以失败告终。 她进不去,那小蛇呢? 还好吗? 她想留下来,留在这里等小蛇来找她,但是她没有护照,没有任何身份证明,留下来,是偷渡。 她得回去,补办身份证和互照,再过来。 十几个小时,过得又快,又慢。 凌晨三点,昏暗的天空挂着稀稀疏疏的繁星,很亮,很很清冷,晚风呼啸,带过刺骨的寒冷。 四个警官护送护士将江蕙推下楼。 水祝抱起礼盒,跟着警官往下走。 警车向机场而去。 夜晚的机场清净,警官带着她们走进机场,过安检。 礼盒随着传送带滑到过去,停在另一边。 安检员神色古怪地盯着水祝。 水祝友好地笑了笑,抱着礼盒往里面走。 明亮的候机厅里,站在机场人人员,警官,和几个有过几面之缘的领事馆人员。 领事馆的人和她们一起登上飞机。 乘务员温和地微笑问好号,领她们到座位上。 尽管知道以后也会有危险,但在这一刻,踏上回家乡的飞机,莫名地惊喜泛上心头,女生们激动地互望,喜悦之情不以言表。 飞机开始滑行,上升。 水祝扫视后面的领事馆的人。 四个人,没有秦菁。 她皱眉,转头问他们:“秦姐呢?” 其中一个男人说:“秦菁临时有事,你们有事可以和我说。” 坐在男人身边的三个人愣住。 “好。”水祝扫过他们,转身靠在椅子里。 她闭上眼,秦菁提着公文包坐上三轮的那一幕兀地浮现在脑海,一闪而过后,刘阳被撞飞的场景刹那交替。 耳朵因飞机升高而嗡鸣,脑袋胀痛。在嗡鸣里,秦菁离开的背影和刘阳倒在血泊里的场景叠在一起。 水祝猛地睁开眼,一把抓过旁边的礼盒打开。 礼盒内部左侧,一张撕碎的不规则的油纸抱着几个定位器。 她拿出来,摊在手里。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四个,四个,四个! 一共有六个,她给了刘阳一个,刘阳死后,那个定位器再无后续。 她应该还剩下五个。 水祝握紧定位器,扭头严厉地打量她们。 她问:“谁动过这个盒子?” 女生们摇头。 “怎么了,水水少什么东西了啊?”罗珊从前面凑头来看。 “谁守的夜?”水祝继续问。 “我,还有她们三个……”一个女生指出另外三个女生,“昨晚没人进过病房,我们也没出去过。” 水祝将所有人,一个一个看过去。视线对上昨天秦菁走时和她拥抱过的那个女生,女生被水祝冷漠的眼光盯久了,不由地哆嗦一下,眼神躲闪开。 水祝走过去,站在她面前,“你给了秦菁?” “没。”女生瞥开视线,不敢看水祝。 “没什么?我说了什么吗?”水祝轻笑。 女生蹭地站起来,大声吼:“我没拿你东西,说了没,何必这样咄咄逼人?” “嗐,小妹妹她又没说她丢东西,你没拿什么啊,那么激动。”陈欣笑她,“你这不打自招的本领倒是强,你拿了妹妹的什么东西给秦菁啊?” “说了没拿就没拿,你们合伙针对我?”女生气愤地说。 水祝抿嘴,转头看向坐在后面的四个领事馆的人。 “秦菁死了吧?”水祝说,声音平静得毫无博泽。 那四个人不可思议地瞪大眼,只是一瞬间的表情,依旧被水祝收进眼底。 水祝收好定位器,放进礼盒。 后排一个女生忍不住问:“你怎么知道她死了?” “她偷了定位器,在和秦菁拥抱的时候,把定位器放到了秦菁身上,拿nake的东西,都会死。”水祝说。 女生们难以置信地望向还站立在原地的女生。 最近几天,秦菁接替刘阳的工作,四十多岁的女性,在和她们接触间,颇为有耐心,像邻家大姐姐,在工作以外的任何方面。每次来医院,会给她们带一些外面的吃食,尽可能用更多的私人时间陪她们,和她们聊天说话。 她们,算不是特别喜欢秦菁,至少知道秦菁是个很好的人,她们对秦菁,比对别人更多几分亲近。 现在,她们却得知,一直帮助她们的秦菁死了,被人蓄意害死的,被秦菁自己曾经花费时间和精力去宽慰和理解的女生亲手害死的。 昨天秦菁离开的时候,她们以为唐沐是真的感激秦菁,并且为前一天的冲动而真心实意的道歉。 没想到…… “唐沐你什么居心?”一个女生气狠地瞪向那个女生。 “我什么居心,我什么居心?你说我什么居心?”唐沐突然激动起来,“他,她,他们都知道我们回去就是死,他们为什么不帮我们?为什么不去抓nake?我们给了那么多的线索,我们死了那么多的人,为什么不抓nake?在城堡立的人死了,他们可以说看不见不知道,那么在医院呢?当着他们的面死了那么多人,大家都是九死一生逃出来的,眼看着就要回家了,结果呢?死了,死在哪里?死在医院啊,死在医生手里啊,死在警察手里啊,死在他们手里!” “国人,同胞,你们看着我们死,看着我们狼狈不堪,你们是不是很快乐?是不是拿钱拿到手软?nake给了你们多少钱?看着死的人,你们心痛不痛?晚上出门不怕鬼么?”唐沐面容扭曲地盯着坐在那里的四个领事馆人。 那几个人被她说得脸色极度难看。 唐沐嗤笑一声:“当然不痛,你们拿了钱啊,拿了nake的钱啊,钱很好用是吧?那我们命换来的钱用得特别心安理得是吧?你们是不是也在nake的拍卖场里,看着一个个女生死在手术台上,看着那些人把她们变成不人不鬼的样子很开心对吧?你们在镜头后面看着我们为了一碗饭打架杀人,看着我们被蛇咬死很爽对吧?特别满足你们这些变态的心对吧!” “还有你,水祝,只有你收到了礼盒,你是不是很开心,只有你是安全的,你成功完成游戏,拿到nake的一亿特别兴奋是不是?所以我们死没死,死了多少个你都不在意,没感情,因为你安全啊,因为你后半身无忧,所以你无所谓,你不在意,你不管我们,想回国就回国,什么回去问你们当地警察,领事馆都不管我们,隔千万里屁事不知道一点的警察会管我们?他们会管我们?不,不会管,他们只盼着我们死,最好全部死在国外,死了他们就安稳了,就开心!就像你一样,你想杀人就杀人,章汐汐,270,曾颜,你想让谁多活几天就让谁活,因为你能拿到第一名啊,你能活啊,所以我们必须死,死了,你就能活啊!那时候,你那么多菜,你就看着我们饿死,看着我们不得不去吃蛇,看着我们和老鼠扎堆,看着我们坐在石桌上吃人肉,你不救我们,不救我们——” “所有人,我们七十个人,只有你拿最好的东西,只有你吃最好的菜,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现在也是,你想谁死就谁死。好了,现在你能活了,能活了,你开心吗,开心吗——” “不,你该死,你应该死,和秦菁一样死,她活该,明明有线索有证据有机会有时间,却不帮我们,该死,你也该死——” 唐沐激烈地愤怒一声高过一声,整张脸因为剧烈的情绪胀红扭曲到分辨不出原本的容貌。 所有人呆愣在她的怨愤里。 忽然,罗珊像一阵风冲过去,一拳挥在唐沐脸上。 “你他妈有病!水水给你们吃,带你们出来,像你们妈一样保护你们,你们问什么答什么,现在都出来了,都要回家了,就开始骂水水了啊,开始诅咒了啊!”罗珊摁住疯狂挣扎的唐沐,又一拳砸在她脸上,“咒你妈的咒,你他妈害死无辜的秦菁好意思说话,你他妈的怎么不去死!老子砸你这个被蛇吃了心的狗东西!” “罗珊你就是她走狗,她说什么就什么,你自己想你做过什么,她叫你做饭就做饭,叫你杀人就杀人,你除了当她狗以还能干什么!疯子!要不是你能扛东西,她会带着你么,你自己问她,她会带么!”唐沐偏头躲开罗珊的一拳,喘着粗气,拼命和罗珊扭成一团。 罗珊气到咬牙,一拳狠狠砸在唐沐肩膀上,怒吼道:“你他妈才是狗!去你妈的狗东西!不知好歹的狗东西!水水才十八岁,刚成年,你他妈都二十四了,比水水大六岁!你自己没本事活,喝水都问水水能不能喝,你他妈好意思骂水水,有种你从第一天就自己活啊,别找水水啊,不要脸的臭东西,用完水水就骂,有事找水水就乖得跟他妈龟孙子似的!要不是水水帮你找出定位器,你他妈说不定还没上飞机就死了,上飞机了要回家了,就开始咒诅水水了啊!诅咒诅咒!老子撕烂你的嘴!” “罗珊——啊——” 唐沐被罗珊踹到地上,她抬手死死掐罗珊的腿,揪住罗珊的头发。 两个人在地上扭成一团,互相张牙舞爪地撕扯。 “珊珊!”水祝冲过去,一把揪住唐沐的头发,将唐沐的头使劲往后面拉扯。 “啊——水祝你不得好死!”唐沐吃痛地愤怒尖叫。 罗珊上半身陡然一松,扬起手一拳砸在唐沐嘴上。 一拳接一拳。 唐沐被砸得头脑一次又一次嗑得哐当响,鲜血顺着嘴流出来。 “珊珊!起来!”水祝拦住罗珊,双腿摁住唐沐的手臂防止她伺机攻击人。 罗珊从地上爬起来,跪坐在唐沐身边,伸手拍唐沐红肿的脸,“你他妈再骂啊,来啊,看我把你另一边脸揍得你妈都认不出来!” 唐沐昂起头,“呸”地一口血沫吐到罗珊脸上。 咔哒。 两颗带血的牙从唐沐嘴里滚到地上。 “哈哈哈,来啊,你他妈再说水水一句,我就把你嘴里的牙齿全他妈捶掉!”罗珊擦掉脸上的血,从地上爬起来。 罗珊走两步,随便坐到一个椅子里,坐下的动作过大,扯到身上被唐沐打到的地方。 别他妈看唐沐没劲,打起人来,手劲真他妈的狠。 罗珊龇牙咧嘴,痛得直吸气。 正这时,众人才从震惊的状态中回过神来。 坐在后面的四个领事馆人,急忙跑上来,将唐沐从水祝腿下扶起来。 唐沐吐出两口血沫,撑着身后的人站稳,她看着水祝,突然,猛地推开扶着她的两个人,向身前的水祝扑过去,一口咬在她脖子上。 狠劲地,像要直接咬断水祝的脖子一样,死命地狠咬。 水祝痛“哼”出声。 身边一片惊呼,女生们正要过去拉人的时,只见一道刺眼的亮光闪过。 唐沐嚎叫出声,扬起头松开了水祝。 水祝一把叉子使劲插在唐沐的后脖子,刀柄卡在虎口,用力一拧,叉子在肉里绞动出沉重的声音。 唐沐死死掐住水祝的肩膀,死活不肯从她身上离开,那狰狞的模样,似乎还要再咬水祝一口,一副咬不死不罢休的凶狠。 水祝握紧叉子,在她后脖子深深旋转一圈,尔后,猛然抬起膝盖狠狠顶在唐沐的肚子上。 唐沐被她顶得身体弓起,体内五脏六腑一阵接一阵的绞痛,似乎正在破碎。 她捂住肚子,趴倒在地上。 站在唐沐身后的一男一女,惊恐地盯着水祝。 水祝弯嘴,一副痛苦到要哭出来的单纯小可怜模样,她抬手摸被唐沐咬到的脖子,破了皮,流了血。 她不着力地压了一下,抹下满手的血,摊在他们面前,委屈到要哭:“我、我、我……正当防卫……” 被她摸了一下的脖子,原本只是个小伤口,瞬间变得左半边脖子一片血肉模糊,鲜血正汩汩直冒。 他们真的是吓懵了。 他们遇见过大事,但是没有遇见过十八岁和二十四岁,这些还是小女生此刻这么凶猛的大事。 那个男的跑去叫乘务员,女的将唐沐扶起来,随着站起来的动作,插在唐沐后脖子上的叉子,晃来晃去。 唐沐疼得浑身哆嗦,她一咬牙,反手将叉子拔.出来扔到水祝脚下。 带血的叉子在地上翻滚两圈,叉子尖上挂着细碎的血肉。 “这是医院的叉子,我留着做纪念呢,可惜,脏了。”水祝弯腰捡起来,心痛地呢喃。 “没人了——”跑去叫乘务员的男人跑过来,不可置信地说,“乘务员不见了!” 一句话像投入水里的炸弹,掀起千层浪。 女生们恐惧地站起来,紧挨在一起。 领事馆的四个人,震悚地对望一眼,坐在原位的男人起身向驾驶室走去。 水祝握紧刀,对陈欣使个眼色,抓起罗珊向后面舱室走去。 女生们“刷”地跟上,连唐沐都摇摇晃晃地跟着走。 剩余的三个领事馆的人,不明所以,却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忙跟在女生身后。 十几个人散在后面几排,有女生直接藏进卫生间。 “怎么办,水水,我们会不会——”其中一个女生不安地紧挨在水祝身边,似乎挨得越紧越越安全。 水祝摇头:“不知道。” 在飞机上,能怎么逃? “你们的同事——”水祝的话戛然而止。 那往驾驶舱去的“同事”回来了,走在他身前的还有八个“乘务员”。 领事馆的人看见“同事”,正要过去寻问情况。 就这时,“同事”身后走出来十二个高壮的男人,西装革履,气势威武,其中一个人手持摄像机。 只要眼睛不瞎,都能看出问题。 走上前的三个人,瞬即迅速退回来。 “你们好。”站在最前面的乘务员温和地说,“我是艾弗瑞,很高兴见到你们。” 艾弗瑞,艾弗瑞,艾弗瑞! 不,她不是艾弗瑞! 水祝仔细打量她,没有一处神似艾弗瑞,她不是艾弗瑞。 “水小姐,很疑惑吗?”艾弗瑞笑,“我们都是艾弗瑞。” 都是艾弗瑞。 艾弗瑞,只是一个代号。 所有佣人都叫艾弗瑞。 “不是游戏结束了吗?还有事?”水祝问。 “是这样的,先生说,你们想回家就回家,但是——”艾弗瑞戏虐地盯着她们,“先生突然又起了兴趣,他说他想看你们和伙伴一起高空飞行的模样。毕竟,你们是第一批,也是唯一一批活着离开岛的女士,能离开岛,肯定也能完美飞行。” “你!我们凭什么飞,不是说了让我们回家吗,为什么又要飞!”一个女生愤怒地叫道。 “来,让我们看看谁是幸运儿。”艾弗瑞抬手,身后的乘务员递上一个黑色的扩口箱子,开口很大,能看见里面整齐放着一叠卡片。 黑色的封壳正中央,盘旋着一条巨蟒,和水祝收到几次的贺卡一样。 艾弗瑞抽出一份,举在胸前,正面面对她们。 她说:“游戏规则一,拥有贺卡的人,允许回家。规则二,未拥有贺卡的女士,请同你们的游戏伙伴完成高空飞翔,完美落地即可获得回家的人生自主权。” “回家之后呢,你们还会找我们吗?”女生问。 “当然不,飞机进入国界,即代表游戏结束。”艾弗瑞展开封壳,取出里面的白卡。 她念:“春幼幼,恭喜你获得回家的权力。你姐姐的表现很出色。” 春幼幼惊呼,她至今没有打通姐姐的电话,对姐姐现在的情况一无所知。 艾弗瑞装上卡片,递给春幼幼,“请保管好,这是你们人生安全的保障。” 春幼幼紧紧握住它。 艾弗瑞继续抽卡片。 “唐沐,恭喜你。你将作为最低等的人,带着你满腔的愤懑度过余生。” “江蕙,恭喜你。你残缺的身体和你缺失的脏腑极度匹配,祝贺你融化残缺的人生。” “罗珊,恭喜你。你暴躁的性子将会繁衍不息,愿你的后代生生不息。” 一张,两张,三张……九张,十张…… 十四个女生,除水祝早已拥有贺卡以外,只有十个人拿到卡片。 陈欣死死盯着黑箱子。 没有她,没有她,没有她! 箱子里还剩下最后一份贺卡。 三个人像猎人捕获猎物一样,极力瞪大双眼,盯住最后一份贺卡。 是自己,必须是自己。 每个人心中呐喊。 “最后一份。”艾弗瑞摩擦封面。 她取出来卡皮,没有立即念,而是望着她们,温和地笑。 “陈欣,恭喜你。你的——” 艾弗瑞念到一半,突然顿住。 她合上卡片,又打开。 “抱歉,看错了。”艾弗瑞微笑。 第126章 126 十四个女生, 仅剩陈欣和另外两个女生没有贺卡。 念错,那最后一张贺卡必定不是陈欣,而是两外两个女生的某个女生。 二分之一的机会。 两个女生惊喜又忐忑, 期盼地盯着艾弗瑞。 陈欣面如死灰, 没有贺卡, 注定是高空飞行游戏中的一员。 高空飞行, 顾名思义,nake是想让她们从飞机上跳下去, 很显然,他们不会给她降落伞。 人在空中,纵使百条命, 也能死得尸骨无存。 艾弗瑞将卡片翻转两次,放进封壳里。 这时,那个前几分钟还是领事馆的男同事提着一个金丝笼放在地上。 “嘶嘶嘶——” 笼里六条蛇交缠撞击在笼子上, 颤着蛇信子冲她们嘶嚎。 站在女生前面的三个领事官员吓得腿打哆嗦, 没想到那些传闻是真的, 竟然能在飞机上动手,一道道关卡都没有筛过她们。 “请选则你们的游戏伙伴。”艾弗瑞微笑。 “不!我们已经出来了, 为什么还要我们玩游戏!”一个女生尖叫冲到人群后面,往舱尾的卫生间里钻。 卫生间门从里面反锁,女生使劲地拍打门, 急促地叫:“开门!开门!放我进去!开门!” 卫生间里的人往后瑟缩,死活不开门。 “倒计时十秒。”艾弗瑞摁下计时器。 嘀,嘀, 嘀…… 时间一秒一秒变幻。 “啊!” 厕所门口的女生突然捂住耳朵蹲在地上,疯狂地哭号,震耳欲聋的声音响彻整个舱室。 身侧的人受不了,纷纷远离她。 “最后一张不念吗?”水祝疑惑地看向艾弗瑞。 艾弗瑞微笑:“请水小姐耐心等待。“ 水祝抿嘴。 这样的态度,游戏这件事,无法终止,也无法该改变。 陈欣率先上去,选了一黄白斑纹的蛇。 艾弗瑞打开金丝笼,蛇瞬间钻出来,缠住陈欣的脚,往她身上爬。 与蛇同吃同睡几个月的女生们,没有很害怕。 而那两个三个领事馆的人,顿时吓到两股战战,其中两个女人一张脸惨白如菜色,仅剩的唯一一个男同事镇定地护着她们往后面退。 退了几步。 艾弗瑞盯着他们,笑着说:“请两位女士和这位男士,选则你们的游戏伙伴。” 六条蛇。 三个领事馆的人,和三个女生,一个都不能少。 站在陈欣身边等着最后一张贺卡的女生,主动走上去,选了一条蛇。 领事馆的三个人还在不断往后退。 嘀! 倒计时一秒。 零。 嘭! 漆黑的枪口冒烟,弹壳在地面碰撞出清脆的声响。 一个女领事倒在地上,右大腿汩汩流血。 她疼痛地抱着自己的腿,痛苦地翻滚嚎叫。 还在后退的两个人和拼命拍打卫生间门的女生,瞬间停止一切动静。 整个舱室里,寂静地只有地上打滚人的粗壮的喘息声。 “请选则你们的游戏伙伴。”艾弗瑞的声音很平静,不复刚才的温和笑意。 依旧没有人赶上前。 艾弗瑞身后的男人,举着枪,一下一下瞄准他们身体的某个部位。 他们不会一枪杀死她们,只会慢慢折磨,让你不得不遵守那些游戏规则。 卫生间门口的女生见惨叫一声,像一条疯狗一样,冲到艾弗瑞面前,嘭地跪下来,她抓住艾弗瑞的腿,仰头哭泣地叫:“求求你放过我,放过我!要不你一枪打死我,一枪打死我!” 被一枪毙了,总比从飞机上掉下去,死得轻松很多。 艾弗瑞不退,稳稳站在那里,任由女生抱住她摇晃。 艾弗瑞温和地凝视女女生一瞬,她抬手。 金丝笼打开,剩余的四条蛇吐着蛇信子爬出来。 “啊——”女生昂头尖叫一声,突然一口咬在艾弗瑞大腿上,狠劲地撕咬,用尽全身力气的撕咬。 浓郁的鲜血蔓进口鼻,女生撕咬得更加凶猛,誓要咬断她整条腿似的。 艾弗瑞难得的终于皱了眉,脸上有了平静和微笑以外的另一种表情——阴沉。 拿枪的男人没有动手。 艾弗瑞直接揪住女生的头发提起来,凶狠地往舱壁上撞去。 “啊——” 女生咬死牙关,在头发拉扯的头皮的大力下,直接撕下艾弗瑞一块腿肉。 哐当! 女生头颅被狠狠掼在舱壁上,鲜血飞溅,顺着头颅滴滴答答流在地上。 正这时,领事馆的两个人,突然向艾弗瑞冲去,男的扑上拿枪的男人,女的扑上艾弗瑞。 场面顿时混乱成一片。 就这大好时机,女生们正要冲上去帮助他们时。 “嘭”的一声枪响震破耳膜,领事馆的那个男人倒在血泊里,右眼血肉模糊。 艾弗瑞踢飞扑来的女人,揪住女生的头,再一次撞在舱壁上。 一时间,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鲜血,大片的地面上流淌着鲜血。 钻出金丝笼的蛇,颤着蛇信子,向血液爬去,蛇信子一口一口舔舐地上的鲜血,然后,猛然长嘶一声,扑上受伤的三个人。 粗壮的蛇尾巴缠上他们的身体,大张的血口直接冲他们的头颅伸去,想要一口吞没他们。 眼看着头颅将要进入蛇嘴里,一条条蛇又收回蛇颈,蛇嘴转个弯,咬在他们的手臂上。 呼啦—— 大片的血肉被撕裂,滚进蛇腹。 惨嚎声四起,一声高过一声,震耳发聩。 艾弗瑞抚平裙子,面不改色地盯着她们。 白色的粉末飘下。 蛇嘶得愈发凶猛了。 它们紧紧缠在一具具嚎叫的身体上,裹着满身的鲜血,拖着他们,随着艾弗瑞往舱门走。 摄像机的镜头追上。 “哗啦”的大风灌进舱内,飞机都在抖动。 艾弗瑞扶在舱门内的边缘处,看着被蛇缠绕的三个血淋淋的人,温和地微笑。 她说:“祝你们游戏愉快。” 三个人咆哮的声音还未传出,就被呼啸而来的风封住喉管,整个人往下坠,在空中做着无限的人体旋转垂直落地运动。 “咔嚓咔嚓咔嚓”闪光灯不绝于耳。 直接他们消失在洁白的云层。 艾弗瑞转头,隔着过道,遥望陈欣和另一个完好无损的女生。 女生瞬间急了:“她死了,不是还有一张贺卡吗?一定是我对不对,是我,我不用参加游戏,我可以回去!” 艾弗瑞笑。 她向她们走过来,扯下脖子上的方巾擦干净手上的血,拿出最后一张贺卡,取出卡片。 “陈欣,恭喜你。你的明智救了你一命。” 艾弗瑞将卡片装回封壳,递给陈欣。 陈欣立即接过,紧紧抓在手里。 身上缠着蛇的女生瞬间崩溃:“为什么是她,为什么不是我!不是说看错了吗!看错了啊,看错了就应该是我,这张是我的,我的,只能是我的,只有我了,它是我的,你一定看错了,你再看看,上面的名字肯定是我的!” 女生面色狰狞地狂叫。 艾弗瑞淡笑不语。 女生顿时扑向陈欣,她抓住陈欣的手,伸手去抢陈欣手里的贺卡。 “给我!这是我的,一定是她念错了,你给我!给我!我看看!这上面一定是我,你给我!”女生拼命得去扳陈欣的手。 陈欣松了手,艾弗瑞念自己的名字,肯定是不会错,给她看看又怎样,好歹是一起遭遇过惨痛经历的人。 尽管不是很熟,并不妨碍在某一刻,得到共鸣。 艾弗瑞不急不躁地看着她们,没有任何一点刚才倒计时时严厉要求她们立刻进行游戏的急迫。 她的笑意里,甚至有种看好戏的戏谑。 “陈欣!”水祝走上去,压住陈欣即将松开的手,一把推开女生。 “你也帮她,你帮她!唐沐说得没错,你们就是一伙了,专门争对我们!我要死了,给我看看又不怎么样!我死前的唯一一个愿望也不可以满足我么?”女生死死盯住水祝,说出的话没有最初的怨愤,眼神里却明晃晃地荡着不甘心。 “自己的愿望自己实现,我帮不了你,对不起。”水祝歉意地向她道歉,尔后推着陈欣往后面走。 “我就是在自己实现,你凭什么阻拦我?”女生怨愤地盯着她。 水祝不想再多纠缠,于是离开得果断又决绝。 突然,一股蛇腥臭从身后灌来,来得又急又猛。 “小心!”前面的女生们惊呼一声。 水祝只觉肩膀一痛,粗壮的蛇尾巴扇在她的肩头,抽得她一个踉跄扑在陈欣后背,撞得陈欣“嘭”地一下砸在地上。 女生挥着蛇尾巴向水祝抽来,抽中一次,她身上的蛇向被激发出凶性,从女生手里挣脱出来,嘶吼一声,跃向水祝。 粗长的蛇信子探来探去,眼看着即将弹到水祝脸上,蛇像遇见什么可怕的东西,猛地一个急转弯,冲回女生身上,缠在女生的后背,巨大的蛇头拼命地往女生衣服里钻。 周围的人看得目瞪口呆,艾弗瑞神色不定地打量水祝。 水祝心头一跳,她忽然就想起蛇群带她出实验室,给她开路的场景。 她的身上,一定有小蛇的味道,被蛇探到了,它们在害怕她。 她还没有等到小蛇,不能再被抓回去! 水祝“刷”地捞起陈欣身上的蛇,蛇在手里害怕地蜷缩。 水祝猛地使力,将蛇向女生扔过去。 蛇脱手而出时,似乎是长长松了一口气,生怕再次被抓回去,扑向女生的速度更加急速。 “啊——”女生惊叫一声,快速往后退。 越退越急促,最后直接转身跑起来。 巨大的冷风从前方灌来,吹起女生的头发糊了她满脸。 她扒着舱壁,堪堪停在舱门前不足一米的地方。 凶猛的风刮得她衣衫鼓鼓,似乎要把她整个人兜起来。 呼啸的风声越来越大,身前身后都是蛇腥的臭,在风中扩散得更加猛烈。 嘭—— 身后追击的蛇一头撞在女生后背,它撞上去,顺势爬上她的身体,和另一条蛇一起交缠她。 女生尖锐的嘶吼,整个人被撞出舱门,“飞”在空中。 一周又一周的花式旋转留在镜头里。 几秒,或者几分钟。 两条蛇交缠的身影消失在云层,奔腾的大风吹散了荡在空中的咆哮。 轰隆—— 舱门关上。 飞机震荡十几秒,平稳下来。 “游戏结束,祝你们旅途愉快。”艾弗瑞微笑着宣布。 随即,她深深地看了水祝一眼,带着人回到商务舱。 一行人的背影消失在视线。 她们所在的舱室里,只余下大片的血泊和腥臭的味道,空荡荡的金丝笼放在地上。 许久。 前前后后没有任何动静,飞机飞行很平稳。 近十分钟的沉默后。 女生们终于支撑不住,软倒在座椅里,暗自庆幸自己捡回一条命。 “水水,为什么不给她看啊?”罗珊扶着椅背,从后面探头来。 水祝摇头,没有说话,她靠在椅子里,目光空洞,像是在想事情,又像是累到极致。 身旁的陈欣打开黑色的封壳,取出里面的卡片。 纯净的白色映入眼底。 陈欣皱眉。 她翻转。 另一面,依旧是纯粹的白。 卡片的两面,没有任何一个字。 “这——”罗珊震惊地伸手去拿。 孔珠粒将她拉回来。 身边的女生望过来,眼里尽是探究。 罗珊闭了嘴,透过椅子的缝隙看见水祝的肩膀的衣服皱到极致。 她问:“水水肩膀没事吧?” “没事,别担心。”水祝回道。 话题戛然而止,整个舱室再次陷入沉寂,嗡鸣的飞行声音霸满耳朵。 许久,不知道是谁小声问了一句:“我们安全了吧?” 安全。 大家极尽避免提到的两个字,终究还是提出来了。 安全。 谁能保证安全,谁是真正安全。就是看起来很安全的水祝,也未必是真的安全。 大家心知肚明。 “可能吧……”有人不知是在自欺欺人,还是心理暗示众人。 很明显,效果还是有的。 原本沉重的气氛,某瞬间的松懈,有女生开始打盹睡觉,睡得毫无防备又心安理得。 飞机嗡鸣,偶尔颠簸后又平稳。 窗外云层从白色变成深层次的黄色,橙色,红色,到后来的彩色,像在云朵里架出一栈彩虹桥。 好看得炫目。 彩虹逐渐消失,天空的颜色再次变得单一白,白中带着浅浅的蓝,浅蓝,像笼罩在白雾里的蓝,很美。 再后来,蓝色也消失了。 天色暗下。 千米之下,白色,绿色,蓝色,橙色,红色,紫色,五彩的灯光闪烁,照亮一条又一条街,一座又一座城。 熟悉的城。 终于。 飞机颠簸,开始降落,滑行,停止。 舱门打开。 全美无缺的“乘务员”面带温和的微笑,站在舱门口,目送她们下飞机。 她们的身后,跟着四个“禾西领事馆的人”。 走出通道,熟悉的面孔,熟悉的空气,熟悉的文字,熟悉的语言……瞬间扑面而来。 女生们惊喜地叫起来,笑起来,互相牵着手奔跑起来。 越跑越快,越跑越快,彷佛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赶。 奔跑到出口的那一刻,看见一张张熟悉的亲人的脸的瞬间,她们真正的忘记了危险,忘记了身后的四个人。 她们的脑海里,心中,只有一个认知——她们回家了!安全回家了! 她们冲上去,用出比逃命时更凶猛的力气冲出去,冲到父母的面前,扑进怀里高声哭起来。 一声又一声,一个又一个,一道又一道哭泣,交错响起。 似乎在比试谁哭得更久更大声,都拼了命地在嚎叫。 “你姐姐没来?”水祝抱着礼盒,转头看春幼幼红了的眼眶。 春幼幼摇头:“姐姐没接电话。” “你外婆呢?爸妈呢?没问?”水祝皱眉问她。 “外婆说姐姐去学校了,辅导员的电话我没有。”春幼幼说。 “哦。”水祝偏头看见那”四个领事馆的人”在警察交接。 她说:“知道你姐姐学校在哪里吗?有空去看看她。” “知道,我明天去。” “嗯,今晚你住哪?”水祝收回看警察的视线,瞟见春幼幼低垂的头,便什么都明了了。 春幼幼不是首都人,身无分文,哪有去处。 春幼幼没有回答她,而是问:“你爸爸妈妈不来吗?” 在听见“爸爸妈妈”四个字时,一直紧绷的神经陡然轻松下来,水祝似乎又回到刚入学的乖孩子,她努嘴道:“没打电话。” 春幼幼诧异。 水祝也没有解释,在禾西医院,她一心一意都在想如何留在那里等小蛇,于是不敢给他们打电话,怕他们期望落空。现在不得不回来,站在机场,看着她们都有父母来接,心情酸痛又复杂。 她一直都是特别特别特别想念爸妈,他们现在肯定以为自己正在六爷爷或者别的地方旅游得很开心。 “上我家吧。”水祝抿下想哭的情绪,对春幼幼笑。 春幼幼愣了一下,还没有说出什么话,两名警察走过来。 警察说:“请跟我们去一趟公安,做笔录。” “好。”水祝拉上春幼幼,跟着他们走。 那四个”领事馆的人”道别了警察返回了机场内,没有继续跟着她们去公安的打算,女生们和她们家人已经上了警车。 “你们的父母呢?”警察打开车门,让她们上去。 水祝春幼幼坐上去,他们关上门,坐进驾驶室,随着前面的警车行驶。 “叔叔,可以借手机用用吗?”水祝乖巧地对副驾驶的警察叔叔笑。 长得好看又乖巧的女生,总是格外讨人欢喜。 警察叔叔也笑了一下,摸出手机给她。 手机握在手里,电话号码按下,水祝却迟疑起来,日复一日的想念,在这一刻变成了胆怯。 水祝删掉号码。 警察叔叔看见,尽量柔和了大老爷们的嗓音,安慰她:“小姑娘别怕,这事啊,总要大人出面,现在回来了,什么困难的都交给我们啊,我们帮你查明真相,别害怕,这事我们会查个水落石出,你要怕啊,叔叔来帮你打,或者回局里了,找个阿姨给你家里打电话也行。” 水祝弯弯眉眼,笑着说:“没事,我自己打。” 警察叔叔看了她两眼,叹了口气,转过头去。 水祝再次按下号码,她深深呼吸几次,右手使劲扯着头发,放在大腿上的礼盒随着警车行驶的轨迹微微晃动。 打吧打吧打吧,他们是你父母,他们有权知道一切,他们会帮助你,会保护你。 水祝按下拨号键。 手机界面跳转,三秒后,“嘟——嘟——嘟——”的声音响在耳边。 心跳像安置了加速器,随着一声接一声的“嘟”,心跳疯狂跳动,愈加急促,砰砰砰,跳上喉咙,跳进耳朵里,心里慌得脚趾头都蜷了起来,拽着头发的手心愈发用力。 这一刻,头皮并没有疼痛,浑身都似乎笼罩在火焰里,烧得人滚烫,脑子都烧成一片泥浆,无法思考,无法呼吸。 “你好,请问你是——” 熟悉的中年男音猛然炸在耳边。 砰砰砰的心脏轰得炸成一瓣一瓣,疼痛的感觉像潮水一样蔓延整个世界,眼睛瞬间就酸了,连呼吸都是酸涩的味。 所有的坚强和防备在这一秒钟,全然崩盘。 “爸……”水祝沙哑着嗓子叫,喉咙酸痛到干涸。 哐当—— 水祝听见瓷杯磕地的沉重声。 随后,爸爸急切又硬撑着沉稳的声音传过来:“水水,你在哪?现在哪?” “我在公安局……”水祝小声说,说话间低垂了头,活像做错事被大人抓现场的小可怜。 “哪个公安局?出什么事了?怎么回事?我马上过去,这是谁的电话?是不是警察的?爸爸马上过去,你乖乖坐着别乱走,我马上过来。” 一串又一串急切的话传过来,夹杂着钥匙串和拖鞋擦地,椅子磕碰,妈妈焦急叫爸爸等一等的声音,像暴雨一样,密集又有力地全部传进她耳里。 强忍着想哭的水祝,在这些声音里,突然浑身轻松,从心脏到身体的轻松。 哽在胸口的浑浊又沉闷的气息,随着车窗外的夜景,悄然又快速地滑走。 她轻盈地翘起唇角,说:“是警察叔叔的,我没事,就是护照那些东西掉了,您别急——” 声音被爸爸打断:“电话拿给警察。” 水祝努努嘴,听话地递给副驾驶的警察,她轻声说:“叔叔,我爸爸找不到路,你可以和他说说吗?谢谢你。” 警察叔叔接过手机,“对,就是那个——我姓曹,三楼——对对是——大概还有半个小时到——可以,不客气。” 电话挂断。 曹警官回头说:“你爸爸很担心你,从小你爸爸很疼你吧?” 水祝笑着点头,爸爸特别疼她,小时候调皮挨妈妈打和骂的时候,都是爸爸替她扛,她哭两下就能得到想要的东西,甚至是妈妈不允许买的东西,爸爸也会悄悄买给她。 小时候,总是很美好。 再大些,她的记忆里最多的就是爸爸妈妈很忙,忙到有些周末都见不到他们的影子。 奶奶去世前,都在不断念叨爸妈忙工作忙到回不了家,见一面都极其难。 “你呢,小姑娘你爸妈呢,来没来,打个电话让他们来。”曹警官把手机递给春幼幼。 春幼幼没接。 “怎么了?”曹警官说。 春幼幼诺诺地说:“外婆病了,来不了。” “小姑娘是清城人吧?家里其他人呢?” 春幼幼沉默许久,说:“姐姐在学校。” 说了外婆,说姐姐,躲着父母不说。 曹警官皱眉,他收回手机,转回身去。 车内顿时清净起来。 春幼幼低着头,昏暗的光线里,看不出她的神情。 水祝拉过她的手,安抚性地拍了拍,手心里的温度是冰凉的。 车内温度比较高,不至于冷,那便是她自身原因。 水祝不知道怎么安慰,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春幼幼父母离异,谁管谁,谁不管谁,她是个外人,不好说。 警车停在公安局大门外的露天停车场。 大门口站着不少警察,一个接一个的女生和她们的家人走进明亮的大厅,被警察带着往不同的方向去。 水祝一眼就看见了站在台阶侧边的爸爸和妈妈。 她跟着曹警官下车。 爸妈三两步跨过来,爸爸深深打量她一眼,确定没有伤后,和曹警官握手打招呼。 水妈站在水祝面前,双手拉着她手臂,将她来来回回转了几个圈,仔细检查。 “我没事,没受伤。”水祝反手抓住她妈的手,停下转圈。 “你说你这孩子,一出门就是几个月,你说说看,谁出国能呆这么久的?打电话回来也不说在哪里,闷声不吭就是不回来,你这性子到底谁给你惯出来的你,成天乱跑,你六爷爷也不去看,长大了翅膀硬了,爷爷的葬礼都敢不去了?”水妈喋喋不休地说。 她用力揪了水祝一把,突然搂住她,说话依旧严厉,声音却哽了起来,“你说你好好的家不呆东跑西跑干什么,这都瘦得只剩骨头了,我没给你钱么,不够用么,都不知道多吃点——回来好回来好,妈明儿给你熬你最爱喝的鲫鱼汤啊——手都粗了,你干什么了,我辛辛苦苦养你十几年都没让你洗个碗,这出去一趟遭什么罪——” “好了,先进去吧,做完笔录回家再说。”水爸拍拍她的背。 水妈只好松开人,牵着水祝的手往里面走。 “小姑娘,这是不是你东西?”驾驶员警官拿着礼盒向水祝走来。 水祝大惊,刚才拉春幼幼的时候放在一边,下车一看见爸妈便忘记了。 “是我的,谢谢叔叔。”水祝接过。 “这什么,你是拿钱给我买礼物去了?给我看看。”水妈伸手去拿礼盒。 水祝避开,“不是,你别和我抢。” 水妈愣了一下,抬眼看她。 这么仔细一看,她才发现她的水水变了,几个月前还是个奶包子,得精心哄着的小娇气,几个月不见,眉眼还是那么好看,却多了几分沉着冷静,开始有自己的主意了。 真长大了。 “你跟我来,做个笔录。”曹警官向水祝招手。 走廊里,女生们和她们的亲人正随着警察们走进不同的房间。 罗珊还回头对水祝挥了挥手。 水祝走过去,她的爸妈跟在身后,临近房门时,她突然有些不想让他们听,不想让他们知道自己在外面经历了什么。 “来,你先坐这休息一会。”曹警官拉开椅子,饮水机边还有个女警官正在接水,接了三杯,放在她和爸妈面前。 曹警官走到门口,扬声叫:“小霞,你给那个小姑娘家里联系一下,这么大的事,不能没有家长来。” 小霞远远应了一声,带着春幼幼进了隔壁房间。 “什么这么大的事?不就是掉个护照吗?”水妈惊诧地看着水祝,“你学会撒谎了?” 水祝不敢看她,抿嘴说:“护照确实丢了。” 水祝是他们生养十八年的孩子,一见她这副模样哪还有不明白的。 不是掉护照的事,是曹警官嘴里真正的大事。 水妈盯着水祝手里的礼盒,水祝抱了一路,不肯松手。她到底没去抢,却很清楚知道里面有很重要的东西,至少对水祝来说是重要的。 “水水——” 一个女生从对面房间里跑过来,她扑到水祝面前,手里抓着艾弗瑞给她们的贺卡。 女生整个人都在颤抖。 她颤颤巍巍地说:“我们给不给……他们要这个……但是、但是艾弗瑞说想要活命就必须留着——水水……我怕,万一我给了,他们又来了、又来了怎么办——” 女生的父母愤怒又痛苦地冲对面过来。 显然他们已经知道不少事情了。 水妈水爸也看出来了,这件事或许比曹警官嘴里的大事还要大。 而且不止是水祝的事,是刚才进来的所有女生的大事。 水爸神色凝重地望着水祝。 水祝只是温柔地像抚摸小狗一样摸摸女生的头,她说:“你先过去吧。” “水水!帮帮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女生兀地提高声音,紧紧抓住水祝。 水祝抿嘴,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该坦白多少,端看警察怎么对待这件事。 他们能不能管,敢不敢管? 或许这里面的某一个人,也是nake的人。 她现在,看谁都像nake的人。 他们简直无处不在,无孔不入。 第127章 127 “姓名。” “水祝。” “年龄。” “18。” “你是因为什么过去的?” “继承六爷爷的遗产。” “路上没有特殊情况吗?” “没有。” “什么时候发现被骗的?” “进入城堡的第三天, 在泳池发现了蛇,佣人不允许我们出城堡。” “一直都没有出去过吗?” “出去过。” “什么时候?” “不记得了。” “试图逃跑过吗?” “逃过一次,被抓回来了。从城堡到海边, 每一棵树上都有摄像头。” “只有你一个人吗?” “和罗珊、孔珠粒、苏文静一起逃的。” “她们逃走了吗?” “没有。” “城堡里只有你们几个人吗?” “七十个女生, 很多女佣, 刘东偶尔会来城堡, 城堡回廊的地底下还有很多医生和护士。” “你能描述下他们吗?” 水祝大致描述了艾弗瑞和刘东,特别是nake。 曹警官身旁的女警官绘画出来, 放在水祝面前。 很形象。 水祝指着nake,说:“一切都是他策划的。” 曹警官皱眉:“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水祝摇头。 气氛一时沉寂,连水爸水妈都神色沉重。 不详的预感霎时迸溅, 水祝只觉心头一跳。 曹警官说:“sining的创始人。” sining,海外声名远播的大集团,旗下涉及互联网、房产、商场等众多企业, 可谓渗透人类生活的每一个细胞。 “他叫西亚·斯科特。”曹警官补充道。 他叫西亚·斯科特, 不是nake, 他是sining的创始人,是世界最有钱的人之一。 年轻又优秀, 这样一个人,会拐骗七十个女生? 不,他弯弯食指, 就会有数不清的女人为他前赴后继。 水祝垂头,盯着自己搁在礼盒上的手。 一双像农妇的手,指节满是又硬又厚的茧, 指甲肮脏,全是污秽,灰黑色的,有凝固的血浆,腥臭的泥土。在这长达四个多月里留下的,洗不干净,剔不出来,深深藏在里面。 “你还记得和你一起的女生们吗?麻烦你描述一下。”曹警官说。 水祝沉静十几秒,打开礼盒。 磨砂的油纸掀开,七十个橡胶娃娃安安静静躺在里面,每一张脸上都挂着灿烂的笑容,很开心的脸。 “在禾西医院,nake让护士转交给我的。” 曹警官神情凝重地戴上手套,拿起礼盒看了又看,另一边的女警官拿着相机拍照。 “这是什么意思?”曹警官指着它们脖子上的数字,问。 “编号,我们的编号。” “这个……有点眼熟?”曹警官仔细盯着第二排最后一个。 那种不好的感觉再次袭上头,水祝还没有余力去感受,就听拿笔记录的女警官说:“上个月新闻里播报过。” 女警官转身拿过电脑,敲击几下,屏幕转给曹警官看。 曹警官神色复杂地看了看水祝,把电脑移到她面前。 #乐阳一住宅楼发生火灾,一人死亡# “她叫什么名字?”曹警官指着最后一个娃娃,问。 水祝迟疑几秒:“章汐汐。” 曹警官按下键盘,火灾信息旁边空白栏出现火灾死亡人的信息——章汐汐。 一张一寸照和礼盒里的娃娃相差无几。 “这些,你能说说她们的名字吗?”曹警官手指绕一圈礼盒。 “大部分可以。”水祝望着一个个娃娃。 “陆湘,马桥,裴倩茜,曾颜,甘丽……”她一边说,曹警官的脸色愈凝重。 水祝停下,抬眸看他,“都意外事故死亡了吗?” 身旁的女警官敲击键盘,一个个名字搜素出来,她抬头看水祝的眼神古怪至极。 “陆湘,三个月前车祸死亡。马桥,被抢劫犯捅了两刀,抢救无效……”女警官说。 “甘丽和曾颜死在禾西医院,但领事馆的人告诉你们没有人员死亡,对吗?”水祝扯扯嘴角。 曹警官没有答,他拿出礼盒角落里包裹成一团的油纸,“这是什么?” “定位器,女生身体里挖出来的,伤口还在,你们可以检查。”水祝说。 油纸里,薄如蝉翼的一片片上,还带着些血丝。 水祝绞在一起的手被妈妈握住,用力很大,水祝反手拍拍她。 “我说了啊,她是假的,真的苏文静已经死了!在家里的那个是假的,不信你们检查啊,查dna啊——”罗珊的大嗓门从外面飘进来,听起来愤怒极了。 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罗珊的声音低了下去。 女警官起身出去。 门刚关上,又被猛地推开,女警官走到曹警官身边,说:“外面那个小妹妹,联系不上她家人,小霞打电话到她姐姐学校,辅导员说她姐姐请假有三个月了,一直联系不上。” 曹警官让水祝休息一下,转头问:“学校没报警吗?” “报了,半个月前找到了本人。”女警察顿了下,“找到是找到了,后来也没去学校,学校依旧联系不上人,又报了警,但这前不久找到了,这没法再立案,于是不了了之。” “联系一下当地派出所。”曹警官说。 水祝回头,看见春幼幼站在门口,扒着墙壁,双眼通红地看望着她,含着泪水的眼里全是乞求。 一如当初春幼幼出现之前,柚柚被艾弗瑞带走时的模样,很害怕,却不会叫她帮忙,所有的惧怕全吞咽在肚子里。 女警官走出去,隔开了她们的视线。 在门快要关上的时候,水祝兀地站起来,她快速抽出藏在最下面的那张大合照,指着照片上的“春柚柚”说:“这个□□柚柚,是门外幼幼的姐姐,她一月份去的禾西,和我们一样被骗进城堡。警察能在半个月前找到她,是因为半个月前她被nake送了回来。你们现在联系不到她,找不到她,百分之九十九是她出事了。你们最好立马找人,运气好她或许还能活。” “为什么这样说?”曹警警官拧紧了眉,面色沉重地盯着她手里的照片。 刚才,他可以怀疑所有娃娃都是水祝捏造的,但是这张照片,不是,女生们身上挂着的蛇不是,也有可能是,但他现在看不出来,需要交给技术部的人查查是不是p出来的。 “你没发现这里面,你们说的意外事故死亡的女生,每一个都在年初时候去过禾西吗?都是回国就死了,时间间隔不久。”水祝认真地盯着他,“春柚柚也去过禾西,她会死的,或许已经死了,没有人发现尸体,一个人凭空消失,你觉得这种感受很好吗?” 她的眼睛很幽暗,在这一刻的白炽灯下射不出一点光亮,像浑浊的深渊,照片上的蛇,随时都能打开血口,将人吞没。 气氛刹那间凝固。 嘭—— 门被用力打开。 女警官跑进来,急切地说:“出事了——刚离开的女生在外面出车祸了——” 曹警官盖上礼盒,交给一旁的警察收好,留作证物,然后和女警官快速往外面走。 女警官一边走一边说:“肇事车车主醉驾。” 水祝提步跟在后面。 “水水——”水妈拉住她。 “妈,没事,我就看看。”水祝说得很坚定。 曾经的水水又软又听话,他们说什么就什么,从不反驳,以前,他们还担心水水以后结婚了容易受气,现在几个月的时间改变了水水,不会受气了,却让他们更揪心了。 水妈抓住她的手,一起出门。 警报声在不远处嗡鸣,走出大门就能看见两辆车侧翻在地上,一个醉汉躺在地上发着酒疯,侧翻的警察里,率先爬出来一个头破血流的男人,没爬几步,昏倒在地上。 四辆救护车鸣叫着从远处开来,车门打开,医生和护士将昏倒的男人抬上担架送进车内。 他们解救出卡在警车里的人。 周开开被拉出来的时候,已经成了血人,她昏昏沉沉地挣扎着眼皮,双眼虚幻地在找什么。 最后,她看见水祝,抬起满是血的手向她伸来,张合着唇在叫水祝。 水祝冲过去,抬起双手想拉她,却在满是血的身上无处下手。 “呵……呵……卡——”周开开拼尽全身力气吐出模糊的几个字,昏迷过去。 水祝翕动嘴唇,被医生推开,担架放进救护车,车门一关,呼啸而去。 “谁?谁给她做的笔录?”水祝转身厉声问曹警官。 “我。”一个女警官站出来,“她说累了,想先回——” “她给你卡片了?”水祝打断她。 女警官疑惑。 “黑色封壳,里面有张白色卡片,上面写着字,署名是s。”水祝快速说,声音陡然拔高显得有些冲。 “那是证物。”女警官面色冷起来。 “你是不是觉得这是巧合,真有这么巧?”水祝凑到曹警官耳边,低声说,“你们最好立马派人去医院,医生也换——” 余光瞥见罗珊从大厅里出来,水祝脚尖一拐,立即冲上去。 “珊珊!”她跑到罗珊面前,一把抓住罗珊的手,问她,“你的贺卡呢?” “在这啊,揣着呢。”罗珊伸手进衣兜里拿。 水祝按住她的手,说:“谁都别给,藏起来,周开开出事了。” 罗珊忙收回手,不可置信地看远处的车祸现场。 “珊珊。”一个中年女人从大厅里出来。 她看见水祝,对水祝笑了笑,说:“你是珊珊的朋友吗?珊珊最近——” “她是水水。”罗珊打断她妈的话,“我就透口气,你别跟我出来啊,烦的。” 中年女人依旧挂着笑容,但笑容里隐隐透着落寞。 “进去吧,做完早些回去。”水祝拍拍罗珊。 罗珊点点头,听话地进去了。 “谢谢啊,珊珊性子太——”中年女人温声向水祝说。 “妈,进来啊。”罗珊叫她。 中年女人抱歉地笑笑,跟上去。 “水水……”水妈从身后走上来,神色复杂地望着她。 “没事,妈你别担心。”水祝安慰她。 “这叫没事?我不担心你谁担心你,你说你——”水妈一开口就有些停不下来的节奏。 索性被水爸打断:“好了,你别老说她。” 水妈出了个鼻音,果然没再说。 水祝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回做记录的房间。 对面房间的门半开着,刚开冲过来问她贺卡怎么办的女生正摸出贺卡来。 水祝推门进去。 里面的人望过来。 水祝走过去,摁住女生拿着贺卡的手往她衣服里塞去,然后转身走了。 一切只在眨眼间。 正要问水祝什么事的警察话都没机会出口,水祝便走了出去,还替他们关好门。 拿着贺卡的女生颇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水祝没坐多久,曹警官和女警官回来,他们身后跟着春幼幼。 女警官在说话:“联系当地派出所了,说是学校第一次报警找到春柚柚后,她说会去学校。十几天后,学校又报警,这学生不想去学校他们也没办法,总不能每次十几天不去联系不到人就报一次警吧,后来他们就让学校和春柚柚沟通,之后学校方面也没什么后续,事情就这么搁浅了。” “还有件事,前几天警方接到一起案件,有几个学生请了半个月假没去上课,学校和家长联系,家长们说他们没回过家,也没提过请假的事——十三个学生,和春柚柚同一个学校。” “调查得怎么样了?”曹警官问。 “查了监控,清明节早上,他们坐坐高铁到了清城市,又转了客车去清城县。”女警官顿了下,“你知道,小城市的乡县,监控约等于没有。” 曹警官突然回头,问春幼幼:“你清城哪里人?” “清城县三江桥村七公社。”春幼幼说。 水祝兀地转身,她看了春幼幼一眼,对上曹警官的眼神,都看出了对方的震惊。 “立刻联系当地派出所!”曹警官紧急说,“安排一下,去一趟清城。” “现在?”女警官问。 “最近一班航班。”曹警官看向水祝,“你过来一下。” 水祝和曹警官走到窗边,夜里的风凉意很足,只吹过几转,脸颊便有些僵了。 水祝侧侧身体,背对窗口。 曹警官说:“春柚柚这件事,你有什么线索?” “没有。” “看法?” “没有。” “消失的十三个人和春柚柚有关?” “不知道。”水祝说,“让我一起去,幼幼她承受力没有她姐姐强,如果真有关系,她可能会崩溃。” 曹警官皱眉,手伸进裤兜里,摸出一包烟,抬头看见水祝,又蓦地把烟放回去了。 “小霞。”他走到门口,叫来一个年轻的女警官,“给她们办张临时身份证,去清城的机票加两张。” 小霞从抽屉里拿出相机,给春幼幼和水祝拍了一张照片。 “你要跟着去?”水妈拉住水祝,“还嫌事不够多是不是,你刚回来,又去瞎参合什么!” “警官,她不去!”水妈突然转向曹警官。 “妈!”水祝陡然叫住她,“我——” “我说不行就不行,我是你妈,听我的!你一个女孩子,刚千里迢迢回来,又去参合这种事,你胆子长肥了不怕了,你妈怕啊。你说我辛辛苦苦养你十几年,是养你来干这事的么,我——”水妈说着说着声音都变得哽咽起来。 水祝面对这样的妈,再倔的脾气也使不上来,她转头向她爸求助。 “听你妈的,做完笔录跟我们回去,别再乱跑。”水爸说。 “你们先出去一下。”曹警官对水祝和春幼幼说。 水祝点头,面对爸妈她是真没法。 夜里的大楼寂静又清凉,偶尔一两个人从房间里出来,随后又急匆匆回到房里。 两个人沉默地站在走廊里。 站久了,春幼幼显得很不安,她抠着手指,小声问:“和我姐姐……有关吗?” “有。”水祝毫不犹豫地说。 春幼幼猛地抬头望着她,一脸不可置信,又很别扭地难过,眼里泛起水花。 “是我们和你姐姐有关系的这种关系,别乱想。”水祝安慰她。 春幼幼死死抠着指甲,指甲边缘被抠起一层倒茧皮,她犹豫地说:“如果真的和姐姐有关系怎么办……” 水祝疑惑一瞬,深深看了她一眼,沉声问:“你姐姐走之前,到底和你说了什么?” “姐姐……姐姐她说——” 哗啦啦—— 响亮的轮子滚地的声音从走廊尽头传来。 一阵茉莉味的清洁液飘散,清洁工推着清洁小推车与她们擦肩而过。 第128章 128 “公安局的清洁工还有夜班的吗?” 飞机嗡鸣声里, 水祝的疑惑低低传出。 身旁的女警官摇头:“没有。” 春幼幼惊大了眼,呐呐地说:“刚才我们看见了清洁工……” 女警官一脸疑惑。 正这时,曹警官端着一杯咖啡走过来, 坐在过道另一边座椅。 曹警官问:“怎么了?” “她们问清洁工的事。”女警官说。 曹警官莫名。 春幼幼说:“我和水水在走廊里看见了清洁工。” “清洁工有——”曹警官的声音戛然而止。 这是半夜, 不是白天, 清洁工早应该下班了。 今晚这批女生的事情比较复杂, 他们整个组都在加班,加班的人员里, 谁都有,唯独没有清洁工。 再联想那起车祸,和水祝说过的每一句话。 曹警官顿觉不安, 他摸出手机。 嗡鸣的飞行声轰隆灌入耳朵,他又放下手机。 舱窗外,黑夜漫漫, 偶尔看见几颗星星, 脚下山川大地昏暗成模糊的影子。 从这里, 到清城市最近的机场,需要两个小时, 下飞机还有一百多公里的路程才能到清城市。 水祝绞着头发想,等他们到清城市的清城县,天都亮了。 下了飞机, 曹警官迫不及待地打开手机。 手机刚开,一串串消息传送过来。 他们坐上车。 曹警官从副驾驶室转头来说:“有个女生心脏病发作了。” 水祝:“有心脏病吗。” 曹警官是听出来了,她在问, 却是很平静的陈述,她在否认那个女生有心脏病病史。 “你们收走了她的贺卡?”水祝问。 “是。”曹警官说。 贺卡一脱手,女生就爆发心脏病。nake是怎么断定贺卡有没有在她们手上的? “她是出公安局发作的还是在局里发作?”水祝问。 “在酒店。病发的时候她妈在洗漱,几分钟的时间。”曹警官低头看了眼手机,“她没有病史。” “哦。”水祝靠在车窗上,窗外天色灰蒙蒙,天空泛白鱼肚,湿凉凉的白雾稀稀疏疏飘着。 总共回来十二个女生,并不是每一个都是本地人,大多数是和春幼幼一样的外地人,只是暂留做笔录,时间不凑合,大部分会选则在酒店住一晚,第二天再离开。 酒店是nake最好下手的地方。 可是依照nake的寻求变态和刺激的性子,很明显他下手的地方不会是酒店,或许是在公安局,在做笔录的时候就被他精心设计,酒店只是发作点。 “你的贺卡呢?”曹警官突然问。 水祝偏头看他,扯嘴笑:“不是每个人都有贺卡。” 曹警官和她对视几秒,将目光移到春幼幼身上。 “其实,我也收到过,很久了。”水祝幽幽说起来。 曹警官又把目光放到她脸上,她的眼神虚幻,似乎很入迷地在回忆。 只听她说:“在进城堡的第二天,佣人给我的,写的是……闲暇时光,让我尽情玩一类的话。唔,我拍照发过微博,你们可以去看。” “贺卡扔在城堡了,跑得太突然,什么都没拿。”水祝摊手,两手空空。 这是实话,她们到之前,局里调过她们的资料。 曹警官不再执着于她的贺卡,而是说:“贺卡留作证据的两个女生都出了事,一个是意外事故,一个是自身病史,你怎么看?” “没看法。”水祝扯了扯头发。 顿了一会儿,她问:“后面还收过贺卡吗?” 曹警官摇头:“没有。” 都是人精。 水祝面不改色:“如果收到了,不妨别接,把贺卡留给她,看看她是平安还是遇到某种巧合。你们或许可以研究一下那张贺卡,看看它和普通贺卡有什么不同。” 呜呜呜。 手机震动打断车内凝重的氛围。 曹警官接起电话:“喂——家族病史——她爷爷心脏病去世?一个月前?一直没有检查出来?好,知道了。” 电话挂断。 曹警官回头。 他相信水祝听见了。 水祝是真听见了,曹警官的手机通话声音像老年机,很大声,不止是她,在座每一个人,包括僧人入定的司机都听见了。 家族心脏病史,一个月前爷爷心脏病发作死了,一个月后,孙女心脏病发作。 很好。 计划得很周密,不愧是世界上最有钱人之一。 水祝没有话说。 这一通电话,多多少少在曹警官心底埋下某些种子,比如,所有的一切都是巧合,要相信她说的话可以,拿出证据来,有力的证据。 汽车停在清城市派出所。 曹警官带着她们进去。 春幼幼犹犹豫豫地跟在后面,不断往门外望,神色急切,迫不及待想回家的急切。 他们被徐警察迎进去,官话讲几转。 徐警官说:“失踪的十三个女生是b大的学生,这是信息。” 他文件夹放在桌上,“三月二十六日到四月二日,他们分别向各自的辅导员提交了请假条。四月四日早上六点在清城客车站集合,由一个同学买了十三张到清城县的客车票,又在客车站转乘刘家河的客车,上午十一点在三江桥村下车。” “清城县到三江村路段的监控不全,这是客车上的监控。三江村比较偏僻,只有村子的街上有几个监控,再进去就没有了。”徐警官扳过电脑,屏幕上播放着黑白的监控录像,“下车后的路径就无迹可寻了。” “这是去学校了解的情况,询问了他们同宿舍的学生和几个关系好的人。”徐警官从文件夹里抽出几张纸摊开,“说他们私底下约定好了去某个村子里冒险,至于冒什么险一致说不清楚。” “他们说的村子大概就是这个三江桥村。调了近几年的档案,三江桥村没有奇异的地方,也没出过什么大事。”徐警官换了个较为轻松的语气,“西南方嘛,就山多树多,要说海拔多高也不见得多高,这三和桥村最高一座山也就两千米的海拔,半天就能一个来回,要说请半个月假来冒险……不像。” “除了山,就没点别的符合年轻人新鲜刺激的东西?”曹警官拿起文件,快速翻看。 “那边还真没什么玩的。”前面一个女警官转身看过来,“就几个草莓棚和杨梅基地,天晴的时候,摘草莓的人还多,杨梅这两天也不是季节啊。” “三江桥村的七公社呢?”水祝问。 突然插进来的声音让他们愣了一下,曹警官向徐警官点了点头。 徐警官不知道这小姑娘的来历,但秉承着服从上级命令的指示,有问必答:“刚说的海拔两千米的那座山就在七公社里面。七公社是三江桥村最偏僻的地方了,水泥公路都只修到公社门口,再进去全是黄泥路。现在这年头,那里面几乎没啥人,都是些老人和留守儿童,除了挨着公社几家农民,都是一座山头一户人家,最近的也是山前一户人,山背一户人。” “就那。”水祝断言。 在徐警官说一座山头一户人家时,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伸起一种不好的预感,脑海里闪过第三场游戏,森林,时间两个月。 nake是极度变态,第三场游戏,在森林里并未满足到他任何变态欲望,而邮轮上,让她们分食蛇,被小蛇咬断铁链让她们逃走,到后来她们去了另一座城堡,可以说是令nake失望透顶。 这也能解释得清为什么她们醒过来时不是在另一艘邮轮上继续进行分食游戏,而是躺在实验床上任人宰。 因为nake对她们失望,她们没有任何意义,所以可以当作实验品处理掉,没有用处的东西不需要留着。在她们曾经有意义的时候,他会好吃好喝地供着她们。 没有意义,nake便会需要新鲜血液,鲜活的另一批人。 十三个人,消失在春柚柚的地盘。 同样是了无人息的森林,游戏时间两个月,冒险半个月。 不一样,却似有似无透着一样的味道。 不知道曹警官和徐警官说了什么,三辆警车同时驶向三桥河村。 今天双数,正逢村上赶集。 街上人声鼎沸,来往人群热闹非凡,四处扯着大嗓门买卖的农民,脸上尽是常年劳作的黑黄斑驳和浑浊沧桑的眼。 村就是这样,人来人往每走几步便能碰到邻里或者各个支脉的亲戚,两人招呼一声,就着马路能聊上大半小时。 茶馆里茶烟袅袅,大老爷们打着长纸牌,嗑着瓜子花生儿唠嗑,笨重的老旧电视机叽里呱啦放着音色沉闷的老片子,屏幕色彩鲜艳浓厚。 三辆警车停在村头的桥边,身穿制服的警察们拿着十三个学生的照片四处询问。 水祝双手撑在桥上,桥下河面很宽,深绿的水面漂浮着一层的浮萍,岸边泊着一艘腐朽的木船,船桨被湿气蛀蚀得坑坑洼洼。 摩托车,自行车从桥上呼啸而过,成年人的吆喝,幼童的嬉闹,桥头弯角处被理发师剃得光秃秃的脑袋…… 水祝突然暗了神情。 如果小蛇在,他一定会坐在桥上甩着大尾巴去勾水面的浮萍,然后发现它湿黏得很丑,又会嫌弃地翻白眼。 然而,他不在。 水祝紧紧拽住自己的头发,长长的秀发在她手心绷得直直的。 “欸,那警察旁边站的不是春家的丫头嘛,上次警察来找过一回,这次咋又来,是犯啥事了?”尖尖的嗓音从桥上传过来。 水祝循声过去。几个背着背篓的中年妇女扎堆说话,一边说话一边往这边看过来,满脸八卦,自以为将声音压得很低在说悄悄话,实际嗓门大得站在河对面都能听见。 “我听朱家那口子说啊,说是春家那丫头没去上学,学校找不到人就报警来了——哎,你说这好好的大学交了几大千的学费不去上干啥,当钱是烧纸来的啊?” …… 几个妇人叽里咕噜说着一大堆,听得水祝都有些烦。要罗珊来说——舌头真他妈长,直接割了喂黑曼巴得了! 黑曼巴…… 水祝脑海里兀地浮现出小蛇随意探个蛇信子,就能把它们吓得半死的模样。 那时候,她就觉得其实蛇也不是特别恐怖,和大多数人养的宠物无差,只不过它们是野的,性子没有家养宠物软,但是在小蛇面前,就能怂得比喵喵还要软。 后来,每次看见小蛇将它们吓得缩成一团的怂样,她就没有那么怕了,她只是不太能接受它们蠕动时软绵绵的身体。 小蛇啊…… 临出发前,她让爸爸帮她补办身份证了,等拿到身份证,再去补办个护照,她就可以再去禾西。 大概需要七天、八天、九天…… 水祝正数着手指算天数,便被人打断:“走,问到了。” 曹警官将照片塞进文件袋里,坐进警车。 “在哪?”水祝关上车门,三辆警车驶过大桥,向右边路口拐去。 起初道路挺宽,两辆车能毫无阻拦的擦身而过,越往前,道路逐渐变窄,会车时需要一辆车停在较宽的凸出地带让对方先行,才能继续走。 曹警官说:“半个月前,他们在村上包了一辆面包车进七公社。” “你是哪组的?”曹警官回头问春幼幼。 春幼幼正低头不知道想什么,陡然被曹警官问话,吓得一哆嗦,许久后,才小声答:“六队十七组四十四号。” 开车的警察瞬间皱了眉:“十七组?太偏了吧,你们都到山最里面去了吧?公社上你家走路也得走四个小时吧?我记得那里面有个麻花井,到麻花井几乎就没路了吧,那里有个悬崖是不,我看过他们拍的照片,挺陡的,就几块石头当路,下去是条河,你们那儿小孩都爱去爬是不?” “悬崖?”曹警官立即抓住这个危险又刺激符合年轻人口味的词。 “也不算悬崖,就个坎儿吧,他们那到麻花井就没路了,麻花井过去全是山,井边那个坎儿下面是河,小孩儿嘛,就喜欢去河里玩是吧?”开车警察说。 曹警官看向春幼幼。 春幼幼点头:“我们……家在麻花井河边……” 行了,冒险这两个字终于有了定论。 水祝靠在窗上,路边熟悉的景色飞快后退,大半个月前,她们坐在高台边,看着镜头里的春柚柚从这条路上回家。 警车错过两次车,和前面的警车距离越拉越大。 等他们到公社时,两辆警车早已停在老楼房外的破操场上,几个警察走在二楼走廊上,进了一间办公室。 唯一一栋楼房,斑驳的水泥墙上爬着爬山虎,楼顶国旗飘扬,“为人民服务”的横幅悬挂,操场上的篮球框网破框生锈,没有打篮球的小孩儿,周围也静悄悄的,估计都去赶集了。 三桥河村并不是每天有集市,而是缝双数赶集,便是没有需要买卖的,也会去凑个热闹。 水祝和春幼幼绕着操场走了两圈,曹警官上楼没一会儿,又和其他几位警察走下来。 一辆摩托车载着大背篓小箩筐从操场边缘呼啸而过,眨眼就冲上了一条黄泥土小路。 “车开不进去,都是骑摩托和自行车,走路也行,就是太远了,这到麻花井得好几个小时。” “去找几辆摩托。” “咋找?” “借呗,上楼上去问问谁有,跟着跑一趟。” 三个警官跑上楼去,另几个警察说着话走上操场。 曹警官走过来,看了春幼幼几眼,说:“他们去麻花井了。” 春幼幼直接白了脸,身体无意识地颤抖了几下。 水祝抓住她的手,她才猛地回过神来,低头盯着地面,一声不吭。 轰隆隆—— 摩托车油门轰响,五辆黑红的125从楼梯通明的房间里驶出来。 两个女警官分别带了水祝和春幼幼,十几个人坐着摩托车,轰轰烈烈地冲上了黄泥土。 黄泥土坑洼,时不时颠簸,每次摩托车耸起来时,水祝都能吓到心脏跳出胸腔。 她埋头看旋转的轮胎滚进一个接一个的坑凼里,紧紧揪住骑车人的衣服,脚尖都绷直了,生怕一个轮子滚进去卡住摔个三百六十度大旋转。 摩托车飞速和迎面而来的摩托车擦驰而过,两排稀稀疏疏的水泥房在眼角余光里飞逝,再转眼,眼里尽是青幽幽的树木,种满一座座矮小的山头,土里生长着蔬菜,田里插着水稻。 有扛着锄头的农民走过田坎,看见几个穿制服的警察,驻足在田边好奇地望。 黄泥土越走越窄,一个个逐渐陡峭的山坡路接踵而来。 上坡时,水祝觉得自己能从后面滑下去,下坡时,她又觉得自己能往前栽过去。 心惊胆战宛如几个白天的时间,摩托车冲上一处高坡后,齐齐刹在坡边凸出去的实心的泥土上。 水祝是从车上滑下来的,腿有些软,她撑着摩托车缓了好一会儿才回过劲。 他们已经在往前面走,走到略微平坦处,有一口井,形如麻花,井壁都是麻花状,又黑又深的井里有水流的“哗啦”,一股股凉意从下面散出来,在夏初的天气里,有些冰人。 绕过井,三米外是处断崖,接近九十度垂直往下,一两百米的高度,零星一簇小草,其间夹杂一些凸出的石头或者凹进去的凼可以下脚。 山路下去的崖底前面隐隐约约有条河,隐在树丛里。 “你们就在这等着。”曹警官对水祝说。 水祝毫不犹豫地说:“不安全。” 曹警官略一思索:“你们走中间,注意安全。” 十几个人小心翼翼下了悬崖,穿过小片树林,五米宽的河流横跨在前面,斜对面一个头发苍白的老人蹲在河边洗蚊帐。 “婆婆!”春幼幼立即冲到河边,大叫。 对面的老人毫无动静,已经专心手里的蚊帐。 蚊帐很厚,很重,深深地沉进河里,老人挽住一边,费很大力气地想要将它拽上来,拽很久也只拖出一点,身体在河边歪歪斜斜,很吃力。 “婆婆!”春幼幼沿着河边跑到老人的正对面,使劲挥手。 老人终于察觉到了,抬眼看过来,含糊不清地叫:“幼幼。” 春幼幼一下就哭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哗啦啦地流。 老人浑浊的眼睛看不清,听力也不好,不知道春幼幼在哭,只是伸手朝一个地方指了指。 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前面不远处凸出的河岸是悬空的,下面隐隐浮着一艘竹船,船的两头拴着粗粗的麻绳,麻绳的另一头分别拴在河两边的树干上。 春幼幼拉起绳子,竹船顺着水面滑出来,她动作熟练地跳上去,竹船晃了几下稳当下来。 她拉着绳,说:“只能栽六个人,多了会沉。” 两个男警官踩上去,竹船晃来晃去,隐隐有往下倾斜的预兆。 “分开站,不能挤在一起。”春幼幼扶水祝下来,让她站在自己身后。 六个人各自站一方,春幼幼使劲拉着麻绳,竹船顺着水流向对岸滑去。 停稳了,水祝被拉上岸,春幼幼又回去载了剩下的几个人过来。 两个男警官帮老人提起蚊帐,合力拧干放进红花大瓷盆里,抱着盆跟在春幼幼后面。 “外婆,姐姐呢?”春幼幼挽着老人的手,紧随着老人蹒跚的步伐缓慢地往上走。 “山上哩。”老人答,声音苍老又有些大。 “好久去的啊?”春幼幼在曹警官的指示下又问。 老人停下脚,似乎在想,一会儿后,提脚继续走,一边走一边说:“前个儿。” “是不是有人到咱们家来过?” “没。” “姐姐有没有说上的哪座山啊?” 老人沉思许久,想不起来,便摇头。 他们走完不规则的石头台阶小路,前方山脚下一座瓦房,瓦片又黑又脏,上面积了厚厚一层树叶,房子墙壁的泥土掉落大块。 房子破,但在山正面,阳光很足。 屋檐下的有个很宽的坝子,放着背篼箩筐和椅子,饲养的鸡在坝子外面的菜地里跳来跳去。 警官把蚊帐晾在坝子里的竹竿上。 “你们先坐,我去煮饭。”春幼幼抬了长板凳放在坝子里。 板凳放下后,她进了侧边的屋,一个女警官跟着进去帮忙。 房顶烟囱冒出青灰的烟,农村特有的柴火味从里面飘出来。 春幼幼提着镰刀熟练地从地里割了菜。 曹警官和徐警官进堂屋转悠,女警官陪着老人坐在屋檐下晒着太阳聊天,聊的都是幼幼她妈将两个娃扔给她一走了之的家常事。 水祝去春柚柚房间转了一圈。 房间不大,没有窗,床是木头床,挂着一个个小格的黄白色蚊帐,用的年限太长,蚊帐已经泛黄磨边。 墙边放着两个木柜子,四个木箱子,大多是衣服,两姐妹从小到大的玩意儿。 水祝翻了翻箱子上散乱的东西,橡皮筋,梳子,指甲刀,笔,书…… 中国古典文献学。 书角微卷,每页都有不少笔记。 她倾斜书快速散过,某一页,夹着一张纸,很快又淹没在书页里。 水祝又翻了一次,在三分之二的位置找到它。 是两张车票。 四月四日,六点五十分发车,清城县到刘家河。 水祝拿票的手猛地顿住,忽然,她翻到有字迹的页面,从床边抽出另一本书摊开。 两种字体。 夹着车票的这本书不是春柚柚的! 是消失的十三个人中其中一个人的! 水祝心头重重一跳,失踪人的书为什么会出现在春柚柚这里,不言而喻。 “我看看。”曹警官伸手挪过她手里的车票。 只一眼,他快步踱出房间,走到屋檐下,用手机拍照,又拨打电话。 水祝站在坝子边,从衣兜里摸出临走前妈妈给她暂用的手机,信号格变成无信号。 哪里打得通电话。 “小陈,你立刻去公社,通知市里派人来搜山!”曹警官对一个男警官说道。 小陈应一声,快速跑下石阶,拉了竹船回去。 “曹哥,你看那边,那是什么?”站在菜地里的警察叫道。 水祝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树林重重叠叠的高山顶峰,一个物体矗立其中。 太远,只能模糊看见个大概,像电线杆,又比电线杆粗壮,没电线杆那么高。 水祝拿起手机,对准,“咔嚓”拍照。 “我操!”男警官惊声叫了一句。 水祝回头,看见他们面色凝重地盯着手机屏幕,显然他们也用手机拍下来,并且看完了。 曹警官急速对男警官道:“快,你跟着小陈去公社!” 男警官撒丫子就冲出去。 很快,他又冲了回来,脸色大变。 他大声叫:“曹哥!竹船不见了!” “小陈呢?”曹警官三步并作一步跨过去。 “没人,不见了!” 第129章 129 河岸悄无声息, 连水面都未起涟漪,静得像条死河,和刚来时宛如两个地方。 呼叫小陈的声音从河岸上游传到下游, 又从下游荡回上游。 水祝用手机往河里拍了几张照片, 放到最大。 这一刻, 她真是切身体会到科技的伟大——随着科技的发展, 手机摄像头的像素愈发高清。 放大的碧绿河水下面,隐隐约约黑色的东西, 像一条鱼,直溜溜地躺在水底。 看得再仔细些,便发现那是不是鱼, 是蛇,很大一条水蟒,粗壮的尾巴平直地扑在河里。 水祝翻到山峰那张照片。矗立在重叠树林间的是一条金色的蛇, 像被铁杆串成串, 直挺挺立在树丛里, 硕大的头颅高昂,无声地冲天嘶嚎。 “啊——” 女警官的尖叫从下游传来, 急速的杂乱脚步声穿插在岸边的树丛里。 水祝顺着河岸走过去,前方女警官倒在地上,曲起的小腿上吊着一条青绿色的蛇, 蛇头紧贴腿肚子,尾巴缠上她脚踝。 一个男警官冲过去,徒手扯掉蛇摔到河里, 然后挽起女警官的裤脚,两颗牙洞冒着血珠。 噗嗤噗嗤。 喝水冒泡,一条手腕粗的蛇从河里露出头,蛇信子乱颤,随后顺着河边爬上来。 “那那那蛇——”女警官推着男警官指着河面大叫。 男警官回头之际,那条蛇猛地跃起来向他扑去,蛇头撞向他的脸,粗长的大尾巴顺势缠上男警官的脖子,开始缠紧。 男警官抬手插进脖子和蛇的缝隙,拼命将蛇往外面推,女警官撑着树干站起来,伸手想去够蛇,蛇头冲她高昂一下,吓得她又跌坐在地上。 水祝折断树丫,像逗狗一样在蛇头面前晃来晃去。 蛇头追着几片树叶摇摆几圈,伸出蛇信子勇猛的“嘶嘶嘶”,嘶了两声,像遇见天敌一样,刷地从男警官脖子上跃了下去,掉在地上,咕噜咕噜滚进河里。 噗通。 河水溅起大片水花,溅了男警官一脸,他后退两步,抬手摸了把脸,又后怕地摸自己的脖子。 “你你你——”女警官震惊地盯着水祝,“蛇怕你……” 水祝将树丫扔进河里,树丫随着荡漾的水转来转去。 正这时,远处的警察也赶了来。 水祝说:“可能见我们人多,怕了。” 其实挺出乎意料,没想到小蛇不在身边,蛇还是会下意识避开她。 “没毒,扶她上去用水冲一下。”徐警官看了看女警察的脚,让人扶回去。 剩余的人准备再次分开寻找小陈。 “打紧急电话吧,大概是找不到了。”水祝放大刚拍的照片给曹警官看。 在有不少猎物的情况下,只是静静躺在河底未进行任何攻击的大部原因,极有可能是因为刚进食,还未消化。 一个人,足够它消化一段时间,不必再猎食。 曹警官倒吸口冷气:“打了,下午三点前能到。”说完,他打个收势,所有人齐齐远离岸边,快速往房子走。 “饭好了,可以吃了。”春柚柚端着瓷盆放进堂屋里的桌上。 桌上已经摆好了碗筷,两碟泡菜,一锅汤,一锅大杂烩。 “没什么菜,将就吃吃……”春柚柚提起甄盖放到一边,甄子里飘出热气腾腾的饭香。 “你留下来继续寻找小陈,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曹警官对一个年轻的男警察说,随后又看向水祝和两个女警察,“你们三个也留下,等救援队和队里的人来,我们先上山。” “我也去。”水祝说。 她不是来春幼幼家里吃饭的,她来的最主要目的是找春柚柚,想知道她离开城堡前和nake达成了什么共识,或者是nake用她做了什么。 “我也要去……”春幼幼抬头,目光坚定地望着他们。 “山上地形复杂又危险,我们走得比较快,顾及不上你们。”曹警官说,“等救援队来了,你们和他们一起。” “我是这里的人,山上我比你们熟。”春幼幼适时放出自己的长处。 水祝接道:“我有独特的驱蛇办法,专业驱蛇人,依我多年的经验来看,山上会有很多蛇。” 曹警官拒绝:“那更不能让你去,我向你父母再三保证过你的安全,你就老实呆在这里。” “上山的路可不止一条,或许我从这边爬到山顶,你们还在半山腰。”水祝戏谑一笑。 “说真的?”曹警官警惕地看向她。 水祝毫不迟疑地点头:“是。” 最终结果是两个女警官和那个年轻的男警官留在家里,水祝和春幼幼跟着他们上山。 春幼幼先带他们去了曾经她和春柚柚常去的地方,又去了她们的秘密基地,河边、山沟、被草丛遮蔽的山洞……全都一无所获。 “有没有险峻又隐蔽的地方?”曹警官问。 春幼幼盯着扒到一边的草堆,仔细想了很久,说:“有,后面的小山丘背面有个很深的洞,下面的河比这边湍急。小时候我们爱去,外婆不让,后来就去得少了。” “去看看。”曹警官挥手让她带路。 “不用了,先去那。”水祝指着远处山顶矗立在树林里的蛇。 如果消失的十三个人真和春柚柚有关,幼幼所说的山丘离那边山顶太远了,把十三个人带进山丘的洞里,尽管春柚柚能放倒十三个人,也没有办法将人带到山顶。 唯一不惹他们怀疑,又能去到山顶的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诱惑他们自愿去山顶。 “不行!”曹警官立即阻止,“去山顶等救援队来了再说,严禁单独行动!” 先不说那条蛇是真是假,远看都能看出蛇的体积很大,他们手无寸铁地去了,无疑是自寻死路。 “他们来得很快,我们走得很慢,可以边走边等,边找线索。而且……”水祝甩着手里的树丫在空中画个圈,“我很会驱蛇,你们看,一路过来,你们遇见过一条蛇吗?” 被她这么一说,所有人霎时顿住。别说是蛇,便是蚊虫都不见飞一个,四五月的天,即使天不是很热,也该飞起蚊虫了,更何况是树林密集的山区。 众人稀奇古怪地打量水祝,又看看四周。 苍青的绿林间,麻雀飞腾,站在树梢娟娟鸣叫,大颗的花蚊子“嗡嗡嗡”飞来飞去,树干上蚂蚁爬动,草叶上七星瓢虫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缓慢爬行。 到处俱是春意盎然,生机勃勃的景象,除了他们所站的地方。 他们,俨然是一个自动隔离带,彷佛和周遭是两个世界,他们所处的位置,没有一只飞鸟,没有一只蚊子,看不见爬行的码字,找不出一颗七星瓢虫。 干净得像人造空间,把一切生物隔绝在身边三米以外的空间。 水祝挥挥树丫,树丫上的叶子簌簌抖动,发出轻微的哗啦声。随着她的行走,身边的飞禽走兽咻地逃走,停在三米开外,啾啾啾叫着。 飞速逃跑的动作像极了她是洪水猛兽,然而它们站在她几米外的地方啾咪叫的声音又是格外欢快,歌声比之前还要轻快几分,像是欢迎,又像是朝拜和祝福。 在他们震惊不已的表情里,水祝回头,柔顺的长发扬起漂亮的弧度,纯粹乖巧的脸庞在阳光和斑驳的树影间,梦幻得像梦境里的山间精灵。 手里的树丫都似乎在她手里鲜活起来,她轻声问:“你们不走吗?” 万物在向他们招手。 他们提脚,跟着她走。 水祝顺着春幼幼指的方向走了一段,怎么都不得劲,又一时间摸不清。 她往回看了几次,终于知道不得劲的原因——走了大半个小时,离出发点并没有走多远,时间全部浪费在弯弯绕绕的小路上。 这样走到山顶,起码要走到明天。 水祝摸出手机,打开自带的指南针软件,问他们:“有谁会看指南针吗?” “我会。”坠在最后面的小警察说,“怎么,走错路吗?” 水祝把手机递给他,抬手用树丫直指远处的山顶。 她说:“直线最近,走树林里,节省时间。” 说完,她又补充:“我和幼幼兴趣爱好爬山,体力跟得上,你们不用特意照顾我们,我们尽量不拖后腿。” 后来,事实证明,不仅没有拖后腿,还遥遥领先。 在停下来休息时,几个平时疏于锻炼的大老爷们“嗬嗤嗬嗤”喘气时,两个女生只是热到红了脸,看起来,比他们轻松多了。 警犬的犬吠声从下面隐约传来时,他们离山顶愈发近了,近得能看清矗立的蛇的硕大头颅,和宽成一张长长餐桌的蛇颈,黄色的蛇鳞参杂着乳白色。白色很少,黄色颇多。 “这什么蛇?假的吧这么大,电视里都没这么夸张。”一个警官昂头仰望,似乎想要透过树林看见它下半身的体积是多么庞然大物。 “那有个手机。”徐警官向躺在落叶上的手机走过去。 他摸出手套戴上,正要弯腰去捡。地上落叶哗啦飞起,有东西从下面一冲而出。 徐警官反应迅捷地侧身躲开,快速后退几步。 从地上跃起来的蛇一击不中,尾巴缠上头顶的枝桠,蜿蜒两下,藏进茂密的树叶离。 “没事吧?”水祝走过去,用树丫拂掉手机上的叶子。 徐警官呼了一口气,再次弯腰捡起来。 他按了两下,屏幕漆黑,没有反应。 徐警官皱眉,捏着手机左右转了几圈,仔细看。 “按这里,开机键,摁住三秒,没反应就是没电了。”水祝虚空指了指。 徐警官照做。 屏幕瞬间亮起刺眼的白光,白色里,一颗缺了口的黑色水果闪现出来。 “要密码。”徐警官将屏幕递给水祝看。 水祝翻白眼,这不是很正常吗? “找到一个背包。”曹警官提着包过来。 “这里也有。” “那边好像也是,还有衣服……” 声音从不同方向传来,皆是不远。 水祝望向矗立的蛇的位置,不远,正是他们现在踩的这座山的山巅。 如果把人骗到上面,想要销毁他们的东西,除了焚烧以外,最好也最快捷的方法就是从上面扔下来,扔进深山里,总之没有一个正常人会没事进深山瞎转悠,这么偏僻的地方,如果不是他们来了,便是扔这里十几年,等它腐烂了,也不会有人发现。 “这个手机没锁。”曹警官从背包里找出手机,戴着手套的手指在屏幕上滑来滑去。 通话界面打出无数个电话,俱是因为没有信号而无法播出。 “嘶嘶嘶——” 蛇的嘶叫陡然传出,几个人瞬间绷紧身体警惕四周,转来转去,身边看不见一条蛇。 直到密集的,一声交叠一声的嘶潮再次响起,曹警官才惊觉这是从手机里传出来的,不知道自己点到哪里跳到了录音播放。 他把手机摊在掌心,断断续续地声音传出来。 “嘶嘶嘶——嗞啦——我们……我们被骗了——她是疯子——嘶嘶嘶——她——啊——救命——陶冬救救我——”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5645975、20746506 5瓶; 第130章 130 曹警官顿时脸色大变。 水祝也顿了顿。 录音里的这个她, 指示已经很明显了。能来这里,能认识,除了春柚柚, 再无旁人。 水祝仰头看矗立在空中的蛇, 她的猜测对了——春柚柚和nake之间有某种协议, 他们达成了某种共识。 nake为春柚柚提供蛇, 春柚柚为她诱骗十三个学生。 为什么会这样? 身旁的曹警官还在放录音,录音后期只剩下嘈杂的沙沙沙音, 和无处不在的蛇嘶。 “这里有台相机。”一个男警官提着相机的绳带走过来。 曹警官每个键都摁了,就是开不了机。 他拿相机对向水祝,“开不了。” 相机只有一个光秃秃的机身, 镜头衔接处的镜片泛着幽幽蓝光,没有衔接的镜头。 应该是扔下来时,镜头摔掉了。 “摔坏了吧。”水祝抬起双臂丈量了一下上面到这里的高度。 曹警官莫名感受到微弱的智商侮辱, 他偏开头, 把相机装进取证用的口袋里, 放进书包,拉好拉链。 “走, 继续上去。”他把背包挂在一颗树丫上,打了一个只有他能看懂的结。 一行人继续往上爬。 行了一段路。 身后陡然响起密切的蛇嘶,人类惊悚的尖叫和嘈杂纷纭杂沓而来。 “操!”一个警官忍无可忍地爆了粗口。 所有人警惕地回头。 他们身后, 夕阳万丈,树影斑驳,绿茵成蔽, 气温温凉。 周遭什么都变了,唯独辟邪似的避开飞禽鸟兽这一点没有变。 错杂的声音是从走在最后的爆粗口的男警官手里传出来的。 他在他们疑惑的神情里,抬起惊恐的脸庞,两颗浅棕色的眼珠因为惊悚瞪得大大的。 他有些年轻,看起来入职时间不长,浑身隐隐透着股象牙塔里专属的青涩味。 “怎么了,小鹿。”徐警官问他。 名叫小鹿的小警官,用套着白手套的手指别别扭扭地在手机上划了几下,一边划一边缩着脖子往后仰,似乎手机上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划到底后,他纠结地立起手里的手机递给他们看。 是一则小视频。 视频里,一群人有说有笑地嬉闹着,他们的身后群山葱郁,青幽幽的山脉延绵不断。 镜头旋转,平坦的地面上架着两个黄色的蒙古包帐篷,铺在地面的明黄宽布上放着许多食物和酒,旁边还架了个烧烤架,几个人正坐在烧烤架边的地上穿着肉串,看起来几个小时后会进行一场盛大的晚宴。 也确实如此。 几则视频都是他们的青春欢乐和畅快。 天色渐黑,蒙古包上亮起白炽灯,烧烤架燃起明火,烧红了木炭。 有人开在啤酒,有人在为烧烤架刷油,有人在拿着易拉罐到处碰杯,有人正从蒙古包里出来。 镜头晃了一下,一个女生左手握着啤酒埋头走过来,一边走一边用脚拂开鞋面上的叶子。走到镜头前,鞋面上的树叶正好掉了,她边抬头边说:“给。” 那张脸,正是春柚柚,木讷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整个人在浅淡的笑意里变得亮眼起来。 从镜头后伸出一只手接过她手里的啤酒,轻快的男声传进镜头:“你不喝吗?” 春柚柚笑着摇头:“我不会喝。” 话落,身后的人开始起哄,叫.春柚柚干一瓶。 一切和小说里一样,手持手机拍摄的男生试图阻止他们,未果,他把手机交给了春柚柚,自己替春柚柚喝下了一整罐。 手机在春柚柚手里拍摄没有多久便停止了。 再后面一条视频,警报的音乐声里,喝高的他们一手拿着大烧烤串,一手抓着酒,左摇右摆地群魔乱舞。摄像头晃动,扫到帐篷后侧方的昏暗处,一对情侣躲在阴影里接吻。 摄像头抖了抖,正要挪开时,一道深色的影子在向接吻的情侣覆盖。镜头拉近放大,那道黑影是一条蛇,它突然从地上立起来,向深情拥抱在一起的两个人扑过去。 两个人瞬间惊醒过来,依旧是迟了,蛇已经爬上了男生的后背,头颅交缠在他的脖子,尾巴卷上他费力抓挠的双手。女生尖叫一声,恐惧地跑到帐篷前去呼救。刚跑出阴影,从昏暗里,嗖嗖嗖钻出无数的蛇。 遮天蔽日的黑暗顺势扑过去,蛇尾巴缠倒了女生。 无数的蛇向嗨上头的他们蜿蜒过去。 摄像头天旋地转地晃动,对准地面,拿手机的人在奔跑,一边呼喊一边奔跑,声音被音乐覆盖下去。 屏幕模糊了好一会儿,才在高分贝的音乐里,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叫。四处奔跑的混乱脚步声,蒙古包被拉开,一群人滚了进去,藏在里面。 许久之后,摄像头终于正常了,是帐篷里摆设,几个女生紧紧缩在一团,惊恐地瑟瑟发抖:“怎么办怎么办怎么这么多蛇?” “呜呜呜——哪里、哪里来的蛇——” “柚柚呢柚柚在哪!春柚柚!” 又哭又叫的杂乱里,帐篷上印出大片大片的黑影,像塌下的夜空,将整个帐篷笼罩在正片黑暗里,交缠的黑影子在上面蠕动,蛇信子一点一点弹在帐篷上。 有人终于在惧怕中爆发出来,尖声尖叫着快报警。 男女在酒精的作用下,浑浑噩噩地找手机,整个帐篷翻遍了,都没有找到。 镜头旋转成竖着的,似乎拍摄的人在打电话,通话“嘟嘟”两声被挂断。 “打紧急电话啊!”一个女生劈手去夺手机。 正这时,一条巨粗的蟒蛇向帐篷撞来,帐篷被撞得剧烈震动,似乎下一秒就会砰然倒塌。 “快啊,打电话!”男生转身冲躲在他们身后缩成一团的女生叫道。 抓着手机的女生慌忙火急地按着案件,抖动的镜头都能看出她的紧张和害怕。 嘭! 蛇嘶和撞击帐篷的碰撞声密密麻麻环绕在耳边。 哗啦—— 尖利的蛇牙撕碎了帐篷,一条细小的蛇掉进来,被男生扯起铺盖盖住踩死。 啪嗒啪嗒啪嗒—— 接二连三的蛇掉下来,破碎的帐篷缝隙被它们挤成大豁口,越来越多的蛇从外面钻进来,像潮水一样,被推上沙滩,整个帐篷里都是蛇,向他们席卷而去。 嘭哒—— 帐篷轰然倒地。 他们像一头头困兽,被满地的蛇圈在牢笼里。 手机终于连通了电话,在女生抬起放到耳边时,扫到了外面黑夜下的全景。 满地,整座山,被蛇群淹没。 汹涌如海浪的蛇潮里,架着的三脚架上放着摄影机,正闪烁着水祝极度熟悉的白色闪光灯。 三脚架边,一个女生笔直地站在那里,潮涌的蛇群像感知不到她,从她脚边蜿蜒而过。 她一手搭在摄影机上,面朝帐篷里的害怕的小可怜们,微笑着说:“hi,欢迎来到清野山,冒险游戏正式开始。” 这张脸,不仅是水祝熟悉,春幼幼更是熟悉,甚至是在场所有人都极度熟悉的脸——春柚柚。 她成了和nake一样的人。 视频戛然而止,后面再也没有任何录像。 小鹿点开录像详细时间,最早一条是四月五日拍摄,内容是很单一的山野风景。四月六日才有一条爬山的录像,显然是他们四月四日到春柚柚家里后,没有急着上山,而是休息一天后才出发的。 而,最后一条录像,时间是四月九日晚上十二点。 离现在,过去了六天。 六天的时间,派出所备了失踪案后依旧没有消息,只有一种可能——他们凶多吉少,很有可能,已经死了。 曹警官愣怔一瞬,快速决定:“立即撤退。” “那他们——”小鹿指着视频里的那些人。 “上面蛇太多了,不能贸然行动。”曹警官严厉强调,“撤退!” 蛇确实太多,水祝想继续上去,但总不能说自己能让蛇为他们开道,那样,她铁定会被送进医院交给国家研究。 一行人原路返回。 树林遮蔽下,前路昏暗,天色已近夜晚。 犬吠声愈发近,警犬汪汪汪,白炽灯从远处晃来。 灯光扫几转,他们终于和救援队碰了头。 曹警官上前和他们对话,救援队拉着警犬,将他们未找全的十三个学生的东西全部寻找回来。 他们带着一堆证物,返回春幼幼家里。 柴火香从灶房里飘出来,腿受受伤的女警官坐在炉子边传火,另一个女警官在灶台间忙碌。 一大群身穿各类警服的人或坐或蹲或站在坝子里,老房子只有正堂里一盏昏暗的散发着黄色灯光的灯,蚊子在灯泡上转来转去,嗡嗡嗡。 春幼幼神色凝重地坐在不远处的菜地田坎上,垂着头双手抱膝,背影孤寂,一副落魄像。 水祝走过去,坐在她旁边。 春幼幼一动未动,像定了神。 水祝就这么陪她做着。 夜色漆黑,天空挂着一轮清冷冷的月亮,晚风带着山野间的幽凉。 许久。 春幼幼说:“姐姐走的时候,她说她会救我们。” “她说得很肯定……我以外她是为了不让我害怕在哄我……结果……” 事情到这里,水祝和春幼幼心里都有了数,春柚柚这么的原因,或许没有春柚柚亲口说的那么真实,但她们猜得已经□□不离十。 轰隆隆—— 直升飞机从头顶飞过,盘旋在坝子上,几个大包从上面扔下来。 天上地上两方人扯着嗓子大喊了几句,直升飞机向矗立着蛇的那座山顶飞去。 坝子里的警察们打开背包分配着什么东西,然后有几个人牵着线绕着房子的边缘走,一颗灯泡挂上去,闪烁几下,发出刺眼的亮光,将周围几米远的地都照得大亮。 春幼幼的外婆似乎是第一次在夜晚见这么亮的光,下意识避开了眼,和她唠嗑的警察将她扶到背光处坐着。 饭香从灶房里传出来,但没有人来得及吃,只有外婆一个人端着碗细嚼慢咽。 直升飞机去得快,回来地也很快。 一台相机从上面吊下来。 警察取了下来,绕在一起看。 春幼幼蹭地跑过去,水祝也忙跟上。 挤在人群里。 她们看见了相机刚拍下的一切—— 山巅上,一条连镜头都快装不下的蛇矗立在树林里,身躯庞大得压倒了周围大片的树林,一条条蛇,不同种类的蛇,有毒的没毒的蛇,大大小小的蛇,斑纹不一的蛇,五彩斑斓地涌在一起,像雪山上的一片片雪花。 以庞大的巨蟒为中心,它们像地上丛生的杂草,从巨蟒身边,直直铺展正个山头,从山峰的背面铺下去,铺进山与山之间的沟壑,又铺上另一座山峰。 延绵不断,一条一条挤得毫不留缝,将土壤覆盖,将树林包裹。 一眼过去,像一张巨大的斑斓的地毯。 曹警官等人后背直起了一层接一层的冷汗,他们此刻无比庆幸今天上山走的是前山,如果真听春幼幼的话先去河上的山洞里查探,就只能从后山上山,那现在的他们—— 便如同最后一张照片上的十三个人。 十三个失踪的人。 不,不应该称之为人。 第131章 131 十三个“人”, 缺失下半身镶嵌进蛇躯里的人。 被砍去的双腿整齐的排放在一边,双腿的断裂处镶着蛇的上半身,切口处是丑陋的缝合。 他们仅剩的上半身, 被缝在砍断的蛇尾巴上, 整个臀部是以塞进去的姿势装在蛇断裂的腹部里。 十三条尖细的蛇尾巴缠绕在矗立的金蛇的后背处, 以扇形将他们呈现在金蛇身后。 矗立在林间的金蛇, 宛如一只开屏的孔雀。 这一幅画,极度符合nake的口味。不用水祝猜, 这幅画正挂在拍卖场上竞价,并且价格极高,尽管春柚柚的手法很稚嫩, 但创意极得他们变态的心。 “呕——”年轻的小警官恶心得冲到坎边呕吐。 曹警官立即关了相机,人人面色凝重。 这不是小案件,概能成为近期国内瞩目的大案件。 曹警官当机立断向上级报告。 一群人站在坝子里面面相觑。在上级指示下来之前, 他们什么也不能做, 只能等。 凌晨时分, 河对岸响起连串的鸣笛。 曹警官突然回头问下午来的救援队:“你们怎么过来的,河里没动静?” 救援队的人说:“没动静啊, 咋得了,就搭了个板子。” 话落没几秒,巨大的哗啦声响彻深夜, 人类的惊吓声从岸边传来。 坝子里的人当即冲到河边。 一条半米粗的水蟒冲河底冲天而起,巨大的身躯矗立在河中,宽扁的蛇颈随着岸边奔跑的人扭来扭去。从麻花井下来的人被突如其来的它吓得惊慌失色, 在河对岸慌张地后退。 搭在河两岸的板子被它一尾巴抽断,携着木板上的人一同掉进河里,不断挣扎着向远处游,拼命地远离它。 水蟒似乎对水里的人毫不感兴趣,只是转动蛇颈东转西望。 忽然,粗大的尾巴扇起来,向岸边的人扫去,岸边的人张皇失措地钻到树干后面躲起来。 嘭嘭嘭—— 弹壳一颗颗砸在地上,子弹射进水蟒的躯体,水蟒扭曲几下,像毫无知觉一般,再次抽甩蛇尾。尾巴的力度极重,地面都似乎在震颤。 蛇尾一次扫到三个人,尾巴一缠一卷,三个人被齐齐卷进水里。 咕噜几串泡泡,水蟒缩进水里,刷地游走了。 “小何——小洲——刘潭——” 呼叫声追着水流冲击的方向,高声传递。 哗啦的水流在水祝身前呼啸,水祝毫不犹豫地搬起地上的石头用力砸下去。 河水顿时浑浊成一片,硕大的水花溅起,蛇尾探出水面往水祝摇摆几下,“嗖”地溜走了。 几颗头从浑浊的水里冒出来,艰难地扑腾着手,张大嘴大口呼吸。 岸边的人将他们捞起来。 河水平静,探灯放下去,只余河底水草和长满青苔的腐石。 水蟒消失得无影无踪。 “为啥蛇不抓你?”河对岸的人古怪地向水祝看过来。 每个人都看得很清楚,水蟒的尾巴在水祝身前摇了几下,就像在和她打招呼。那么近的距离,没道理不把她缠下水。 曹警官等人立即将水祝拉到身后,避开河对岸探究的目光。 这次意外让对岸的人耽搁许久,等他们从对岸过来时已经是半夜,再过不久,天快亮了。 水祝坐在菜地的高坎上,看着他们头戴探灯,绕着山脚忙乎。 天亮时分,来了几个扛着摄像机的人,脖子上挂着蓝色的束带工作牌,手拿话筒的记者指着山峰实时播报。 凌晨时,直升机上又传下一次山景,铺满山野的蛇远比他们在晚上时分在相机上看见得还要多。 警察不敢贸然行动,直升机再次绕着周围几座山头盘旋,陡然发现,除了像毯子一样铺盖整座山的蛇以外,树干上,树桠上,绿叶间,全被蛇缠绕,伪装成一棵树。 延绵两座山。 起初他们还有侥幸,这么多的蛇,肯定大半是假蛇,现在的年轻人就爱不要命地作,他们也祈祷这是假的。 然而,当洋洋洒洒的雄黄从直升机上洒落山头,蛇群逃命乱窜时,他们的美梦落空。 蛇,漫山遍野的蛇,整整两座山的蛇,全是真的,每一条都是真的。 如果只是几十条,跑了便跑了。现在却是多到令人头皮发麻,数都数不清。 山脚围了结实的网,一层又一层的高网上面附着电流。 曹警官的对讲机电流闪过,对方传来消息,说山上探不到活人。 春幼幼顿时慌了:“那姐姐呢?” 这个问题,曹警官无法回答她,只是说:“一定会找到。” 不仅一定,还是必须。 春柚柚所做的这件事,是犯法,十三条人命。 正此时,曹警官的对讲机又响起来。 “雄黄没用,蛇太多了,驱不散。”对面的声音混着直升机的嗡鸣传过来。 雄黄没用? 曹警官紧锁眉头。 没用便只能封山,但上面的十三个“人”,必须救出来。 想要将他们从蛇潮里救起来,真是令人头炸的事情。 曹警官和几个不同部门的人在屋檐下商议,商议的结果不算很乐观。 封山令下达,不仅是被蛇铺满的两座山,周围临近的山一并被封,杜绝一切蛇可能逃出山脉的生路。 漫山的蛇逃到村上,事情便更大了。 几架直升机小心翼翼地盘旋过矗立的蛇顶,他们在试探,那是活的,还是死的,或者在睡眠。 那条蛇太大,大到难以想象,大到它往上一顶就能掀翻一架直升机。 试探几次后,直升机放下钩子,将他们断裂的双腿勾了上来,缝补在腿上的蛇头又大又重,摇摇晃晃地吊在空中,被直升机拉远。 十三个,用了近一个小时,将它们从山顶解救出来。 两双腿就这么难,地上还有十三个上半身,镶嵌在蛇尾里的上半身,蛇尾的尾尖深陷矗立金蛇的后背,在它体内缠绕得死死的。 想要将他们勾起来,必须得把他们从蛇尾里弄出来,或者把蛇尾尖从金蛇后背拔.出来,否则直升机承受不住,只一条金蛇就不是直升机能承受的重量。 事情进展再次僵持。 曹警官的脸色是越来越难看,他身前几个人一致赞同派人去山顶,将十三个人从蛇尾分离下来。 这是最好的办法,但实施它有个前提——谁去? 金蛇周围的蛇可以用水淹山峰来形容,谁能做到进到蛇海里,能活着去将人分离,再安全回来? 便是抗体也不能,有些人它不咬人,会缠人,用尾巴将人勒到窒息而亡。 雄黄不管用,硫磺不管用。 能用上的都用上了,这些蛇就像成了精,天不怕地不怕—— 不,它们怕水祝! 半夜在河边见过蛇向水祝打招呼的人齐齐盯向水祝。 曹警官忙拦住:“不不不,她不行。” “我去!”小鹿从人堆里站出来。 他们尽是大老爷们,哪有让小姑娘去的,更何苦这本就是他们的本职工作。 于是,都争抢着自己去,坚不让她去。 “我一起去吧。”水祝非常明白,他们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她独自去,一起去是最好的办法。 “不行!我们得保障你的安全。”曹警官说。 “你们去也是有去无回,要准备折多少人进去才能相信我说的话?”水祝直白地说,“而且,你们这样挺浪费时间的。” 她赶时间,她还要回去补办护照,去找小蛇。 小蛇现在肯定在到处找她,找不到她一定会以为她又在说谎骗他,只要他笃定自己是在骗他,必会非常生气。 生气的小蛇,特别难哄。 水祝翘了翘嘴角,脸上不由地挂了笑意,让这沉了两天的脸终于明艳起来,好看得紧。 又是十分钟过去,对讲机“嗞啦”几次,他们终于决定让水祝一起去。 临行前,水祝找了把锋利的菜刀,又让医生取了春幼幼的血。 她有个独特的想法——想用春幼幼的血引蛇去找春柚柚。不知道管用不管用,只能等会儿试试。 十四个人被直升机送到山顶,软梯刚放下去,地上的蛇跃起身体,缠上软梯顺着爬上去。 蛇蜿蜒得很快,两三下就爬到一半。直升机只好再次飞起来,软梯在空中荡来荡去,蛇也随着晃来晃去,怎么晃都晃不掉。 水祝看了那边一眼,让小鹿放软梯。 小鹿有些犹豫:但必须放,这是早晚的事。 软梯在空中颤抖几下,垂直下去。 水祝弯腰准备出去,被小鹿一把抓住,尔后又觉得自己的动作不好,烫手似地放开她。这几秒的功夫,他想说自己先下去的话还没出口,身旁的女生已经面对他,双手抓着扶手往下踏了。 很神奇的,周围的软梯,最少一条蛇,多的有爬满整个软梯的,只有他们的软梯上,一条蛇也没有。 小鹿惊讶地看着她快速又艰难地顺着软梯下到离地面一米高的位置,双手一丢,纵身跳下去。 只见她脚刚落地,周围的蛇兴奋地爆发出猛烈的“嘶嘶嘶”,然后像逃命似地飞速窜进草笼跑了。 周围的树叶沙沙沙狂缠,一条条蛇掉在地上“刷”地窜没了影子。 只几秒的时间,金蛇周围,空旷得只剩死去的十三个人和他们身上的蛇尾,愣是没有一条活蛇。 简直就是行走的驱蛇仪。 飞远的直升机又盘旋回来,软梯上的蛇如雪花簌簌落地消失不见。 上面的人跳下来,抓紧时间将十三个人从蛇尾上剥离。 每个人面色沉重得宛如自己家中白事。 他们的上半身刚从蛇尾分离个豁口,大片的东西像水一样,哗啦啦从豁口流出来,洒了一地,刺鼻的腐臭熏得人想把鼻子缝上。 腐臭…… “他们没有腐烂!”小鹿惊奇地叫道。 从录像时间看,他们死亡至少有四天,不管是现在躺在这里的尸体,还是刚才运走的双腿,都是完好的,没有腐化的痕迹。 他们很震惊。 水祝却神色无常,尸体不腐烂,对于nake来说是件极其简单的事情,就像眨眼一样轻松。 她永远记得高台上全身插在注射器上的女生们,是如何挣着眼睛不吃不喝活了一个月的,身体腐烂,眼睛却还能转动,她们在腐朽中还有思想。 没有蛇的阻挠,十三个人很快从蛇尾上剥离下来。 身体离开蛇尾的瞬间,他们和蛇体内的内脏滚落一地,多得积起小山。 水祝看了一眼,每条蛇尾的体内都被挖空了,蛇的内脏全部和人体挤在一起,用灌香肠的方式,将他们灌进空洞的蛇尾。 十三个人被运走,来的人开始往直升机上攀援。 “水祝,走,回去了。”小鹿叫正绕着金蛇转圈的水祝。 “你先上去。”水祝头也不回。 她发现金蛇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大,比城堡里的森蚺还要大,它粗得让人绕完整圈能用几分钟。 “你要干嘛啊?”小鹿走过来,站在水祝身旁,跟着她抬头看。 一眼望上去,金蛇高得似乎窜进了云层里。 它粗壮的尾巴搭在地上,从下腹开始挺立起来,像一条笔直的电线杆。 它的腹部有一道完美的缝合的伤痕,针线是很标准的十字。 “它死了吧……”小鹿不确定地问。 “嗯。”要是活的,他们现在应该躺进它肚子里。 “死了怎么不倒呢?立得这么直。”小鹿嘀咕着。 “吃过烧烤吗?可能它就是木签上的肉,这里有缝合,说明它体内有东西,应该是铁柱。”还说明春柚柚做这些事情的时候,nake的人也在这里,这么完美的缝合,只有nake的人才做得出来。 地上的丑陋的缝合,才是春柚柚的手法。 “好了,快上去。”水祝催赶他。 小鹿应了一声,忙走到软梯下面,蹭蹭蹭两下爬了上去,坐上去了他才发现水祝没有上来的打算。 感情她说的“快上去”只是指他一个人。 水祝拿出春幼幼的血,往地上倒了一点。 “嘶嘶嘶——” 一条条蛇从草丛里蜿蜒出来,飞快地扑到血上,伸蛇信子去舔,舔完了冲水祝昂头。 直升机上的人看得胆战心惊,有人举起了枪对住蛇,正想叫水祝赶紧上来时,那些蛇像依赖大人的小孩,颤着蛇信子:“嘶嘶嘶——” 它们只是立在原地,离水祝一米远,嘶得很急切,却没有攻击水祝的迹象。 水祝后退半米,又倒了血。 蛇群“刷”地冲过去,舔舐干净。 水祝倒完血,站在软梯下面,再也不动。 她和蛇群对峙良久。 蛇群“嘶”着蛇信子爬走了,向金蛇游过去,立在金蛇身边,昂头:“嘶嘶嘶——” 嘶完又转头对水祝“嘶嘶嘶”。 频率一模一样。 水祝疑惑,她看着金蛇许久,一个念头转过脑袋。 双脚快过脑子,她猛地冲过去,跑到金蛇的腹部前。 周围的蛇退开在她一米开外,不断发出嘶声。 水祝拿起菜刀顺着金蛇的腹部上的缝合处滑开。 金蛇粗壮,皮厚,肉厚,但缝合处被切开过一次,再次割开不算很费事。 伤口裂口后,开始往外翻,蛇肉灰白,带着不多的血迹。 整个腹部割开,水祝用菜刀顶住,双手扳开的瞬间竟然没有内脏迸溅出来。 里面很空,比较干净的空。 空洞的腹部里,站立着一个人。 身材瘦小,极度熟悉的脸上,没有她曾经日复一日看见的木讷,眉宇间是浓浓的寡郁。 ——春柚柚。 她郁郁寡欢地站在金蛇的腹部里,双手合十在胸口,指间是凝血的粗大的针,针尾垂着丝线。 那失踪的十三个学生的双腿缝合蛇头的针线。 第132章 132 十三条命案, 两座山的蛇潮。 这一案件轰动全国,网上热度高涨。 不少热爱冒险的网友组队去了清城的三江桥村,当地派出所为了人民安全问题, 直接封了七公社进麻花井的路。 虽然进不到麻花井, 却也给三河桥村的客车站带来不少经济, 于是当地政府一拍脑门, 三河桥村规划成旅游景区。 托曹警官的福,水祝回首都第二天便拿到了新身份证。 身份证到手, 她妈给她买个最新款的手机,每天坐在家里守着她,连最爱的牌也不打了, 生怕她心理承受能力不好做出冲动的事情。 不管她走哪儿,她妈都寸步不离,洗手的时间长了, 都能被她妈劈里啪啦敲门, 非得应上一声才安心。 水祝也懂, 她家就她一个孩子,宝贝了十八年, 遭遇这么大的事故,不仅是水祝自己,便是她妈都快逼成神经病了。 一家人坐在一起谈过几次话, 水祝好像也没有什么可说的,无论她重复多少次自己没有任何问题,爸妈依旧不信。 造成目前情况最大的原因, 还是新闻里报道的春柚柚的事件。 他们坚信水祝是不可能做出那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来,但是万一哪天一个错眼,水祝被人像关春柚柚一样关进蛇的肚子里,那真是比挖他们的心还折磨人。 “中午想吃饺子吗?”水妈坐到水祝对面,问。 “好。”水祝从手机里抬头。 手里的手机不断地震动,发出嗡鸣。 水妈面色复杂地盯着手机亮起的屏幕。 水祝摁熄屏幕,随口说:“婷子她问我最近怎么样,说过几天就回来了。” 其实是罗珊,每天几十条几十条的信息,说自己被关在家里,被她妈唠叨得耳朵都废了,说想过来找自己玩,说她家下雨了打雷了阳台上的花儿死了……总之尽是乱七八糟的事。 但是水祝不能对妈妈说是罗珊,她妈妈对于那些和她一起从禾西回来的人特别敏感,连禾西两个字都提不得,一提就急,连六爷爷的葬礼也没和她提。 “家里的零食快吃完了,下午去超市再买点回来?”水妈从前最见不得她吃零食,总说对身体不好,现在是一大袋一大袋地往家里带,生怕她不够吃。 “嗯好。”放腿上的手机震动几次,水祝翻过来看,是曹警官。 水妈叹口气,转身进厨房撵皮儿。 水祝点开曹警官的信息。 意料之中的信息。 封山时候,他们在春柚柚家里找出了春柚柚的遗书,并且认罪她做下这些事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特立独行”的欲望。 满山的蛇,来处是个谜,警方查证发现,三江河村近三个月来少有货车进出,便是有也是小型货车,来回就走一趟,与蛇的数目不匹配。国内近半年也没有哪一处地方有过大规模的蛇群运输和移动迹象。 春柚柚的案件,就这么不了了之。 而关于她们被拐骗的案件,也就那么结了案——没有确实证据。 水祝交上去的橡胶娃娃检测不出任何东西,周开开和心脏病发作的女生死了,她们上交的贺卡,除了材质精贵以外,只检测出她们两个人的指纹。 她们抽中的禾西七日游是事实,除了她们以外,还有很多人抽中禾西七日游,经过警方查证,抽中奖去的每一个人都玩得很愉快,并且安全回了家,只有她们是例外。 她们微博上的动态,每一条都是照片上旅游景点的ip,都是用本人的手机发送,最终结果——每条微博都是本人发送。 至于她们所说的复制人,从以上所有都可以证实她们十几个人都编造谎言,取证苏文静这件事在谎言上是无法实行的。 曹警官拜访过苏文静一家,苏文静承认自己去过禾西,她没有同罗珊和孔珠粒一起回国,是因为旅途路上发生分歧,罗珊和孔珠粒想上海,苏文静不想去,便先回了国。 苏文静的父母也并不觉得苏文静有任何不同的地方,反而觉得曹警官有病。 所有的所有,到最后就成了——她们十几个女生串通一气,糊弄警官,搪塞为何在禾西滞留长达四个月,关于nake这个人和这个人所做的一切事,都是她们胡编乱造。 警方批评她们一顿,又安抚她们。 曹警官无奈,心里相信水祝,却做不到什么实质性的事。 两周后,一个女生疯了。 在城堡里承受长达四个月的折磨和恐惧,回国后,面对警方的无能,亲人的沉默与不信任里,压抑在瞬间爆发,精神出现状况,被送进了精神病院。 水祝看着曹警官寻问她状况如何的信息,回复:我想出门散心,能不能帮我补办个护照(可爱)。 不知道是曹警官觉得自己有愧于她,还是担心她像精神病院的女生一样出现神经状况,或者是委婉地感谢她去山顶帮助他们顺利将尸体运走……总之,曹警官答应了。 水祝难得露出了微笑,看得坐在对面小板凳上包饺子的水妈又一阵叹息。 她家水水是越来越沉默了,以前说话就像吐水,总没个完,聒噪得像麻雀,现在可好,一天蹦不出一个长句子,问什么答什么,每天沉着脸皱着眉发呆,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玩手机。想让她少玩点手机对眼睛不好,又怕她因为不让玩手机一生气做出冲动的事。真是比以前还要娇纵着养。 “学校的事……”水妈试探性开口。 水祝立即抬头:“上学吗?好,我可以的。” 只要能让她出家门,什么都可以。 “我和你爸的意思是,上学这事不急,你先在家里养养。”警方虽说事情结了,但水妈心里总不踏实,生怕一个错眼,水水又被拐了。这孩子,从小就容易被骗,以至于,从小学到大学,都不敢让她跑太远,全在家附近解决。 “哦。”水祝抓过桌上的薯片撕开,手机里罗珊还在密密麻麻地发信息。 “其实呆在家里挺闷的。”水祝说。 水妈立刻接道:“吃完饭我们去逛街。” “我……想和同学玩……”水祝别扭地看着她妈,那神情似乎在说,我和你玩不到一块儿。 “跟你妈玩怎么了,你小时候可黏我了,班都不让我去上……诶,等你爸回来,我和你爸商量商量。”水妈看见她垮下去的脸,立马软和态度。 水祝弯眼笑:“好。” * 事情发生在之后的第二周。 护照到手,水祝立马订了去禾西的机票。 她爸妈依旧不让她去上学,说等九月份开学再去。 水祝无法反驳,只得认。 一连几天,她都拉着她妈去逛街,每天大包小包往家里买。 发小婷子请了几天假回来看她,带她出去玩,水妈都不放心,跟在身后,不让她们走太远。 水祝无奈。 在婷子走后第三天,吃完晚饭,水祝陪着爸妈看了一会儿电视,然后回房间坐着。 十点钟,她听着爸妈回了房间。 她握着手机坐在床上,窗外天色昏暗,月光明亮。 手里的手机震动不停,罗珊熬夜淦游戏,拼命给她嚎哭输了输了又输了。 微博上@她的消息不断,各种私信霸满整个屏幕。全是求她更新微博发照片,问她关于麻花井的事,问春柚柚相关的事。 麻花井的话题霸占前三长达几天,热度持续高涨。 有人开了无人驾驶飞机拍摄,有人为了一睹满蛇的容颜,专程做攻略哪个航班的飞机会冲麻花井山上路过,于是特地坐飞机,只为远远看上一眼,拍一张“到此一游”的照片。 凌晨一点,屋里寂静得空气都低了好几度。 水祝提出藏在衣柜里的手提口袋,放进被窝里盖住。 她悄悄大开门,探头往外看了几次,稀疏的月光从窗口洒落在地上,映下阳台上花草的影子。 水祝轻手轻脚走到客厅,没有人。 她转身。 呵! “你干什么?”水爸睡眼惺忪地去按墙上灯的开关。 水祝拍拍被吓到砰砰砰跳的小心脏,长长呼出一口气,反问她爸:“你走路干嘛没声音啊,吓死我!” “大半夜你不开灯还吓死我呢!”水爸钻进厨房拿了水杯接水喝,“赶紧去睡觉。” “哦。”水祝回了房间,贴在门背后听她爸喝完水又坐了一会,才关灯进屋。 凌晨两点,水祝轻轻打开门,才走出两步,她爸妈房间传出拖鞋趿拉的脚步声。 水祝闪回房间。 结果,隔壁屋的门没开…… 等她从家里偷摸到小区门口,已经三点过了。 她打个出租车直奔机场。 去禾西,最早一班飞机是六点。 他爸妈七点才会起床,等她们发现她留在桌上的纸条时,她已经坐上飞机起身一个小时了。 机场灯光明亮,大厅里没有几个人,寂静得有些孤零零。 水祝打印机票,安检,坐在候车厅等待。 时间才凌晨四点。 兜里的手机格外安静,周围也静寂无声。 水祝抱着鼓得很足的手提包,盯着屏幕上的时间一点一点的跳。内心有些忐忑和激动,也有害怕,万一她爸妈突然起了个早…… 凌晨四点半。 飞往禾西的航班信息在大厅屏幕上滚动。 水祝挎上手提包,走到登机口外面坐着。她对面还坐着几十个人,手抓着自己的行囊昏昏欲睡。 五点。 “各位旅客请注意,飞往禾西……” 水祝抓着机票,再也听不清广播后面播报的是什么——她看见了爸妈。 水祝蹭地站起来,向检票口跑去,检票口没有工作人员,通道被拦住。 “水祝!你给我站住!”老妈暴躁的声音响彻大厅,候机的人顿时从瞌睡里惊醒,迷茫地望过来。 水祝脚步一转,向另一边跑。 叽啦—— 鞋子滑溜地面的声音清脆响亮。 啪—— 什么东西掉在地上。 嘭—— 重物砸地。 一连串意外的动静,水祝下意识回头,正好撞见她爸滑了一脚,摔得屁股坐地,手脚不受控制地晃几下,整个人倒在地上。身上的衣服杂乱,没有平时严谨的模样,他一只脚塞着拖鞋,一只脚光着,脚上的拖鞋不知道飞去了哪里。 显然是刚从床上爬起来,立即冲来抓她了。 水祝不由地顿了脚,就这么一瞬间,她被曹警官抓住了。 “你说你这是做什么你,好好的家不待,你跑,跑跑跑——”水妈拧着水祝顿时就哭了起来,“好不容易回来了你又走,去那鬼地方做什么你……你是觉得你妈还是你爸还经得起你折腾……” “没……我就是……过两天就回来了。”水祝小声说。 “过两天过两天这过几个两天了,你自己数数多少天,一走就当没家似的,打个电话说不上学就不上学,说不回家就不回家,你自己数数你——” “没,不是我打的电话……”水祝诺诺地辩解。 水妈瞬间哑了声,神色痛苦地盯着水祝。 水祝顿觉自己说错了话,在家的大半个月来,他们说话总是有意无意在避开禾西的事不提。 她现在这话,有点儿怪她妈接到电话没认出不是她,不报警找她的意味。虽然她没这意思。 水祝推着她妈走:“回去吧回去吧,真的,我过两天就回来,我们每天打视频好不好?” “不可能!只要我在一天,你休想给我离开一步!”水妈坚决地大喝。 水祝顿时冷了脸。 气氛凝固。 曹警官叹了口气:“诶,听你妈的话回去吧,最近别乱跑,有什么事你和我说,你爸妈也是担心你。” 水祝抿嘴。她妈刚哭了几下,眼睛哭得通红,头发凌乱,衣服也是随手套上的,穿反了。 老爸被警察搀扶着步履蹒跚的走过来,走一步就疼得抽口气,大厅里正播报着飞往禾西的航班停止检票。 水祝死死抠住手提袋,她咬了又咬牙。 许久。 她说:“好,回去。” * 老爸摔伤了尾椎骨,坐不得,躺不得,在医院趴了几天,转回家里趴着。 理由很简单,怕水祝去医院的路上逃跑,警官他们收走了水祝的身份证和护照。 手机日复一日地嗡嗡嗡震动,罗珊就是一只□□雀,不把她的手机信息塞到爆炸不罢休。 罗珊说唐沐气不过警察说她们编造谎言,愤怒之下,把她们经历的一切,全写在了网上。从如何去城堡,到如何逃出来,以唐沐的角度。熬了几天夜,手指敲出厚茧,得了腱鞘炎,终于写完了。 罗珊和唐沐在飞机上狠干了一架,回国后,倒成了朋友,有些惺惺相惜的意味。 水祝看过罗珊发过来的链接。 唐沐写得有点像那么回事,如果再加上她遇见的蛇潮,或许会更加惊悚。 发出去半天,下面评论直飙十万,微博带起了热话题。 就这么的契机,罗珊集齐了仅剩的还活着的十个女生的联系方式,拉了个群。 在现下这个环境里,她们似乎自成一个圈,在城堡里的争锋相对,歇斯底里全部荡然无存,颇有种志同道合的味儿。 水祝问起春幼幼的情况,春幼幼说她和外婆搬去了奶奶家,一切平安。 有罗珊的带头,群里每天热闹的紧,只有江蕙,进群后没说过一句话,听曹警官说,江蕙醒来后情绪异常激动,语言和行事特别极端。 失去一条腿,对于江蕙这种追求完美的人,还能平静地被罗珊拉进群,多少说明她平复了不少。 六月,老爸勉勉强强能从床上下来,走路依旧很艰难。 网上关于禾西的城堡的话题只高不跌,不少网友、主播、冒险队,组团追寻着唐沐提供的信息去了禾西。 下飞机后,主播现场直播。 水祝潜水在直播室里的几百万粉丝里,看着他们转了汽车,到了角洲弯岛港口。 群里十个人都在直播室里,有人还在指导他们的路线,“对”、“就是这里”、“不是”、“那边”、“左边再往前走”等等被平台特意加粗的字体不断在直播间里翻滚。 一个直播间,几百万粉丝,礼物刷得满天飞。 前所未有,平台必定要抓死这次机会,于是将唐沐等人的账号做了特殊处理,她们发出的信息会以独特的方式呈现。 视频里,一行人背着负重旅行包,坐上邮轮——当然不是nake的豪华大邮轮。 邮轮在海上漂了七天。 直播日夜不停地播着,按照寻常直播,这么臭长又无聊的直播,绝对没人看,但现在不同,都在等着看她们所说的城堡是不是真的,不仅他们等着,警察也在关注着。 案件不咸不淡的落幕,有很多疑点,但是解不开,如果这次他们真能找城堡,能证实她们十二个女生所说的一切,无疑是最大最有力的证据。 邮轮靠岸,主播问她们是不是这里。 阳光下金黄的沙滩,碧蓝的海水,太阳大得像火烧,率先下去的人,走几步,额头上便冒出密密麻麻的汗水。 不远处的树林静谧又幽深,树根盘错,干粗叶大,一看就凉爽得不行。 许久没有等到答复,主播旋转镜头慢慢绕了一圈周围的景色。 唐沐:对,就是这! 确实挺像。水祝想。 但又有点不像。 水祝:晃慢点,下去走一圈。 主播照做,从海水拍摄到沙滩,到树林边际,到盘山柏油路。 水祝:不是这里。 po:不是这里。 两条消息紧挨着出现,只不过po的字体很普通,不是她们十个人中的任何一个人。 水祝盯着那行字,许久之后,她猛然想起小蛇说上一批的女生中逃跑过一个。 是她吗? 主播:“那是哪?唐沐,到底是不是这?” 唐沐:她说不是就不是,她狗鼻子,听她的。 水祝没有立即回,她在等po。 po也没回。 直播室寂静。 主播立刻发挥他的特长,开始带领观众看更远的地方。 水祝一双眼睛死死落在屏幕上,随着镜头的转动而转动,她在找小蛇,每一片地方都不愿意放过。 就在她快要忘记大家等着她指路这件事时,po发送信息了。 po:往西北方向绕行,那里有港口。 po白色小字很快被刷走,水祝@了下来。 邮轮继续行驶,绕到po说的港口时,天色已黑。 他们没做停留,因为他们没有车。 一群人背着行囊,顺着公路往山上走。 禾西的夜晚特别冷,海风呼啸,路边的森林像一张巨大的血口,几个胆大的人都忍不住缩了缩肩膀。 等他们走到公路山顶时,已经是第二天夕阳。 他们站在公路的尽头,望着眼前的景色,俱是没人说出一句话。 直播间安静万分。 水祝看见了黑土,松软的黑土,延绵的黑土。 只是它不是光秃秃的黑土,它的几千米之外没有古老的哥特式城堡。 黑土上,有的,是延绵不断的树林,一颗颗苍青老树,密集地在黑土上生根盘踞。 夕阳打在树叶上,透不进斑驳的光,整片树林像无尽的深渊,深邃得人毛骨悚然。 主播打了个噔儿:“是不是走错了?刚才有个岔路口。” 不是走错,是真没有了,nake毁了城堡,将黑土变成树林,在变相地告诉她们,什么都不会有,你们想要的我会一一帮你们击碎。 或许,他此时也是直播间里潜水中的一员。 唐沐:不可能没有!一定有!你们进去进去!往里面走!一定在森林后面,他最喜欢做这种事! 唐沐:@水祝,你说就在里面对不对,就是里面对不对! 唐沐:那是黑土,你们看见没,是黑土!黑土下面有东西,下面是空的,有通道,里面有很多东西!你们可以挖,挖下去看! 黑土下面的通道里,有恐怖小说里的一切。他们看过唐沐写的文。 直播间不少人跃跃一试,鼓励他们挖。 但是谁敢挖,敢,却不能挖。 便是在国内,你也不能挖这种珍宝一样的老树。 他们往森林里走了几个小时,越走,越密集,像一张巨大的网,兜得他们窒息感一阵接一阵。 夜晚时分,他们出来了。 他们在森林里行走了三个小时,纵使路劲不对,该看见城堡的还是能看见,看不见便是永远不可能看见,nake做这种事会做得干净。 恐怕他们真挖黑土,也挖不出什么,黑土下面,依旧是黑土。 唐沐忘记了,那些通道是可以移动,石壁可以旋转。他们挖到石壁,也不过是感叹几句这土真浅。 他们在公路尽头休息一晚,踏上分岔路口的一条路,很窄的一条路。 左峰,万蛇坑。 水祝知道不会有蛇在万蛇坑里等着他们,知道是一回事,内心隐隐期待又是另一回事。 山巅的尽头,巨大的天坑里,枯藤杂草乱飞。 风景很好。 这是所有人看了几天直播的唯一感受,除了路径相同,除了风景的描写□□不离十,唐沐写下的那些惊悚恐怖的,没有看见一点。 最终归结为——唐沐抽中的禾西七日游是真的,游的就是这么个地方,回来后,根据真实地点写了一本小说。 仅此而已。 直播间的观众人数瞬间锐减。 水祝私信了po。 水祝:你知道上个月角洲弯岛的火灾吗? po的名称呈灰色,离线状态。 水祝停在私信界面许久,以为对方不会回答时。 po:知道。 水祝:不是火灾,是炸弹。 po:嗯。 水祝:你知道那个位置吗? 水祝:也在角洲弯岛上。 水祝:角洲弯岛上有两个城堡,可能不止两个,你去过吧? po:知道。 水祝:希望你能告诉我,我有很重要的东西掉在那里了…… po:西北方向,继续往前面走,大约五百海里。 水祝立即将这句话复制到直播间。 主播和另外十几个人商量一阵,拒绝了。 理由粗暴简单:签证时间快到了,要回国了。 唐沐:来都来了,干嘛不去,万一你们找到点什么呢。 这句话顿时提醒水祝。 微信群里也炸响,都在说是因为他们看见直播间观众减少,没人刷礼物,就没去的必要。本来主播这堆人组队去禾西,就是想蹭这波热度赚钱。 水祝在群里问:有没有什么办法让他们去? 唐沐:砸钱呗。 罗珊:+100686 唐沐:都到这地步,上面什么都没得剩,你干嘛还想去? 陈欣:她找宝贝蛇呢。 唐沐:原来你好这口。666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0746506 5瓶; 第133章 133 水祝关掉微信, 点开直播, 充钱,狂刷礼。 主播愣了一下,随即一连串感谢词接踵而来。 水祝:去,你要多少我给你刷多少! 弹幕在这一秒停顿。 微信密集地响, 尔后, 罗珊一群人开启了刷礼物模式。 陈欣:嗐, 我妹厉害啊, 小哥, 听话,快去, 姐姐们给你刷礼。 罗珊:+10086 唐沐:+10087 …… 主播笑得灿烂的脸僵了一下,问:“那里有什么非得去的吗?” 水祝正在打字, 屏幕里陈欣加粗的特大字刺得她眼睛酸痛。 陈欣:嗐, 她男票丢那儿了。 罗珊:她男票还有点小,找不到路。 唐沐:…… 不知道谁的哪句话戳到了水祝的泪腺,水祝不受控制地流了一串泪。 正这时。 手机叮咚一声——【支付宝到账二十万元】。 转账人,她妈。 水祝抬头, 被眼泪糊的眼模糊看见她妈正在看她,水祝抬手抹掉眼泪,再看过去时, 她妈已经低头玩手机了。 不用多想,她妈肯定也在直播间里。 一时间,心情五味陈杂。 水祝不知道该怎么和她妈说。 嗡。 手机震动, 屏幕上方弹出po的私信。 po:找蛇? 水祝:嗯。 po:很重要? 水祝:是。 对方停顿良久。 po:开直播,去和他连麦。 灵光一闪,水祝立即点开自己的微博,粉丝一百多万。 水祝快速实名认证,开直播,把链接发到群里,又发到微博。 微信群和微博瞬间沸腾了。 水祝管不了,直接关注了主播,申请连麦。 她刚才做错了,不应该直接对主播说你去我就给你刷礼,这把主播放到一个非常不好的位置,如果主播接受了,他的标签便成了“为钱什么都干”,作为一个主播,要的是鲜活的粉丝,持续很长一段时间的利益。 如果她的直播间能有很多粉丝,便可以给他带去热气腾腾的金钱。 他答应她去了,不是为了钱,是满足她的愿望。 连麦声持续不断。 她抓紧了手机,心里不断祈祷连上连上一定要连上。 屏幕卡顿。 场景模糊一瞬间,连上了! “hi~” 主播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她的屏幕上出现五颜六色的礼物,界面繁华得耀眼。 水祝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的直播间不知道在几时观众数达到了五万,还在不断上升,弹幕区域一条条信息翻滚速度快得她来不及看。 “h……hi……”水祝摊手将汗水擦在裤子上。 紧张来得太迟钝了,等反应过来时,已经不知道自己是谁,自己在哪里,自己在干什么…… 水妈递给她几张纸,水祝抓在手里,没一会儿就被汗水浸湿。 “小妹妹第一次玩直播哇,别紧张,随便聊聊。”主播笑道。 水祝点点头:“好。” 五花八门的礼物里,左上角的观众数直破五十万,弹幕里翻滚着什么水水点头也敲可爱。 滚动速度太快,水祝看得眼花。 罗珊:卧槽!水水你火了![链接][链接][链接] 水祝把她的消息滑下来看了一眼,微博热搜。 陈欣:靠!小妹妹,o大转发你直播了!it界的巨佬啊!姐姐我的梦中男神啊! 唐沐:我听说o大是女的…… 水祝点进微博,果然看见金灿灿的大v号分享了她的直播。 她突然想起po叫她连麦,水祝立马回句谢谢。 主播:“你想去那个地方,是有什么原因吗?” 水祝想了想:“上次走得太匆忙,想再看看。” nake不会留下任何把柄,如果她再说那里有城堡,那里被炸弹轰炸过,除了招人烦以外,起不到任何作用,大家只会觉得这个人有精神病,成天幻想。 大概是她太过于认真,满脸渴望的神色让一众人软化了心,纷纷跑到主播那边刷屏让他们去。 原本已经冷清的直播间再次热闹起来,主播的人气高涨。 视频里的一行人商议几分钟后,决定满足水祝的愿望。 邮轮再次启动。 水祝不好呆呆坐在屏幕前不说话,于是捡了弹幕里的一些话题来说。 他们问什么,她便挑着回答一些。 五百海里,需要点时间。 半夜水祝没撑住,连连打哈欠。 于是陈欣几个人换着和主播连麦。 微信群里,都是经过nake精挑细选出来的人,没有一个长得不好看,俱是极好的姿色。 几个女生在直播间轮了一圈,观众数不仅不掉,反而持续增长,足有赶超前几天的魄力。 微博话题楼一栋盖一栋,最后把她们串成了金花,一根藤上的八朵花。 罗珊特能唠,上麦就和主播唠了一路,直唠到“火灾”现场。 一座山烧得光秃秃,土壤漆黑又贫瘠。 主播们绕着整座山逛了一圈,什么都没有。 除了树就是草,除了草就是泥土枯枝落叶。 没有。 没有。 没有。 水祝抱着手机,恨不得钻进去。 她急切地随着镜头旋转。 小蛇爱什么? 他爱睡觉。 在哪里睡? 盘子里,床上,水里,只要干净的地方他都喜欢。 哪里干净? 哪里都不干净。 小蛇不在这里! 他走了,他一定是去找她了。 “水水看见没,我没看见啊,死了吧,那么大的炸弹——”罗珊嘀嘀咕咕地说。 视频里,她的脑袋似乎被移植到了现场,伸着脖子瞪大眼睛找。 突然,罗珊的直播间“哗啦”一下黑了屏。 罗珊的直播被中断。 陈欣赶紧连了主播的麦。 罗珊冲进直播间:我卡了啊? 没人理她。 罗珊:我真的啊,水水,那么厉害的炸弹,你家—— 【罗珊被陈欣踢出直播间。】 【罗珊被陈欣拉进黑名单。】 微信信息从屏幕上方嘟嘟嘟弹出来,水祝直接卸载了微信,专心看屏幕。 一个夜晚过去,一无所获。 主播一行人开始返航。 罗珊说得也对。 那么猛烈的炸弹,小蛇…… 不会的。 小蛇很机灵,打不过他肯定知道跑。 他那么小,钻进土里,别人一定找不到。 任凭nake把土翻个底朝天,也抓不到小蛇。 水祝坚信,他现在肯定在找自己,并且很生气地找自己,凶神恶煞地磨牙准备找到她就吃她肉喝她血的那种凶。 想起他瞪眼的模样。 水祝不由地笑眯了眼。 “笑什么这么开心呢?”水爸扶着腰坐到她旁边。 水祝才反应过来,她冲水爸晃晃手机,咧嘴笑得更开心了:“看小故事。” * 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的过了。 水祝每天抱着手机,看罗珊如同炸弹一般的消息,看她们在群里相互呕怼,时不时和po聊两句。 后来她才知道po真的很厉害,当初罗珊的直播黑屏被中断,是po黑了她手机,把罗珊踢出直播间也是po隔着网线操作陈欣的直播间,难怪当初罗珊大骂陈欣的时候,陈欣死都不认。 江蕙也在群里露过几次面,私信里对水祝道了歉,也说了说她自己的情况。 看得出来,江蕙的情绪好转很多。 水祝也真心希望她可以好起来,毕竟江蕙除了捡她种子以外,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暑假时,发小搬来她家,奉两家父母之命,开解她。两个人常躺在飘窗上看星星,偶尔说起一些比较敏感的字词,水祝会不由地想起她的小蛇,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 老爸的身体自从那一跤,一蹶不起,尽管养得很好,也无法复原,医生说人老了,身体负荷太重,现在就是能达到的最好状态。 九月初,学校开学。 水祝挎着自己的布口袋去上学,当然,布口袋里是没有身份证,或者一切能证明她身份的东西。 她爸妈的防备,一丝不减。 九天的太阳烫如火,热辣的空气扑面,能刮下几层汗。 水祝撑着太阳伞,走在朝气蓬勃的校门街道。三五成群的学生嬉闹着从她身旁走过,你勾着手,我搭着肩,喝着冰水,咬着冰棍,青春又活力。 水祝忍不住去看她们,看着,心情都似乎能愉悦一些,就是喝着冰水的人是她自己,一口下去,从头凉爽到脚趾。 她咽口口水。 可能声音很大,那喝水的女生转头看她。 水祝尴尬地扯起笑。 女生惊讶道:“咦,你不是网上那个——水祝!你是水祝!诶,你那事是真的吗?你们怎么会相信抽奖呢?” “假的吧,要是真的,哪真回得来啊?她们肯定是抽奖去玩了那个什么七日游,回来照着真实地点编造的,你没看直播啊,上面鬼都没一个。”身旁的女生说。 “假的就当看小说打发打发时间啊,诶,还挺好的啊。水祝呀,你们谁想得点子啊,是不是你们几个人合想的,由唐沐写啊?你们多久出下部啊,那个大反派没被抓到,故事肯定没完啊——诶——水祝你等等——我们真挺喜欢那个故事,你给我们讲讲呗——” “喜欢看自己去写啊!”坠在身后的水妈虎凶凶地瞪了几个女生一眼。 “这谁啊?”有个女生小声问。 走在前面的水祝愣了一下,回头果然看见一脸凶气的水妈。 水祝揉揉晒疼的头,走上去拽住她妈走:“妈,你怎么跟着来了。” 水妈:“我申请了陪读啊。” 水祝无语:“上几节课我就回家了,我真不跑了,你回去吧,真的,我不骗人。” 水妈挽住她的胳膊:“你们辅导员说了,有的是座位,要是学生太多了,他给我把椅子,你啊,就安心上课,妈就坐后面不打扰你。你看,我还给你切了一碗冻西瓜。” 水妈拉开挎在手腕上的饭盒带,透明碗凝了一圈冷雾。 “……”水祝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走了几步,水祝突然想起:“你不在家,那我们中午吃什么?” 水妈理所当然:“你爸在家包饺子。” “……”行吧。 妥协的后果就是,走哪里哪热闹,水祝成了动物园的耍杂戏的猴子,便是坐着不动,都是最大的焦点。 水妈果然如她所说,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看看窗外,看看台上的老师,看看水祝。 水祝偶尔回头一次,看见她妈孤零零坐在角落里无所事事,顿时觉得她妈万分可怜。 学校里有家长陪读的学生,但人家那是家长在家里做饭洗衣服打扫卫生,能寸步不离陪到课堂上来的,前后五年,大概只有水祝一个人。 水妈说到做到,这陪读,从大一,陪到毕业。 整整四年,包括未来不少场合,水祝正正经经成了不少人的谈资,戏谑的谈资。 说起来都是那个小妹妹乖得妈都不放心扔在学校上课。 毕业同学聚会,在水妈的陪伴下,同学们好玩又替水祝好气地和水妈聊天。 “阿姨,您这成天陪着,知道折损了多少女婿嘛?我们学校啊,一个两个想追水水的男孩子们全葬送在您手里了捏。” 同学们笑。 水妈:“她还小,不着急。” “啧,您这样,以后水水有男朋友也不敢往家里带啊?” “有吗?在哪?让我看看。”水妈眼神严厉地扫视在场所有男生。 视线黏在水祝身上的男生们缩了缩脖子,坐正了姿势,企图给水妈留个好印象。 “妈,你吃菜,这个好吃。”水祝赶紧夹菜放她妈碗里。 “水水,你简历投的哪啊?”同学问。 水祝看了她妈一眼,说:“我妈叫我回家躺着……” 气氛凝固几秒。 top2大学,毕业证到手了,回家睡觉? 不知道该羡慕还是该惋惜。 几秒后,同学们嘻嘻哈哈,插科打诨过去。 晚上回到家,水祝试探性地对她妈说:“我觉得,我应该有一份工作……” “工什么作什么,家里没钱给你用啊?”水妈白了她一眼。 水爸抖抖报纸,看过来,略微心疼水祝几秒,赞同道:“你妈说得对,听你妈的。” 去年水爸退休了,每天在喝茶看报纸下楼散步和大老爷们聊天,最大的活动就是买菜做饭,水妈倒是成了最辛苦的人——每天陪着水祝上学,无聊到学会了看小说,装小零食的饭盒包里总会别着一本她将会在课堂上看的书。 “不是,我每天在家呆着……挺无聊的……”水祝小声说。 水妈拧眉想了很久很久,久到水祝感到绝望,准备去洗洗睡觉时候,水妈终于开口了:“你不是爱吃零食么,楼下的铺子空了,让你爸去盘下来,你去进点零食回来边卖边吃。” “……您是在开玩笑吗?”水祝试探性地问。 “明天你下楼去问问,找人给她装修起来。”水妈直接对水爸说。 事情被水妈一锤定下,水祝毫无反抗的余地。 水妈让她开个店看起来有事可做的原因,不外乎是她能继续每天盯着水祝——因为水祝在大二的某一天晚上做了噩梦,梦见小蛇蜕皮很辛苦,一直在叫她。 梦醒后,她想也没想,直接买机票,偷出自己的身份证和护照,在第二天去学校的路上跑了。 那时候,水妈对她的戒备心渐渐淡了,时隔一两天才会陪她去学校,很有利于她逃跑的机会,她没有放弃。 然而,还是没躲过曹警官。 又在登机口,她被抓住了。 之后,无论她说什么,爸妈都不同意,曹警官也时不时发消息寻问她的状况,身份证和护照不知道被水妈锁去哪里,水祝翻过一次家,没找到。 现在好不容易毕业了,眼看自己利用工作即将获得自己,哪想,爸妈是准备继续防备她,大有她再跑,就准备买条狗链子拴住的架势。 铺子盘得很顺利。 临开工之前,水祝终于忍不住说:“别小卖部吧,我没那么能吃……开花店吧,有点儿品格。” 至少看起来,没那么那么那么落魄,稍微漂亮些。 她还是女孩子,不想以后带小蛇回家,别人指着说:“嘿,你看那个开小卖部的女娃儿找了个漂亮的男娃子。” 她的小蛇最好看,以后一定也会喜欢很好看的花。 开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每时每刻能在水妈眼皮底下。 于是,小卖部变成了花店。 店铺装修完毕。 水爸开车带着水妈和水祝去花卉小镇。 清晨阳光明媚,初夏的风清凉,复古的小镇被五颜六色的花树围绕,阵阵花香随着晨风抚上肌肤。 昨晚下过一场雨,青石街道荡着几汪雨水,空气弥漫着清凉的花香。 水祝深吸一口,又香又凉,闻着全身心都不由地放松起来。 她绕着青石街道穿进一条条巷子,一家家或大或小的花屋大开门来,盆栽移到路边或院中,青色藤蔓上接着五彩斑斓的鲜花,花蕊上挂着欲滴不滴的雨珠。 檀香从翠竹后飘出,大水缸里青烟袅袅,宁静的琴音一弦弦拨响。 水祝饶了进去,青竹后是一大片花海,鲜花重叠,花香浓郁。 她从小径里过去,挑了自己觉得好看的花,爸爸在和老板聊天,茶都泡上了,看起来聊得很好。 水妈也在挑花。 看着老妈拿起一捧接一捧不同的花,水祝有种开花店是方便自己看的错觉。 爸妈开心就好。 她把选中的花放到编织篮里。 编织篮是青色的,不大的椭圆形,放进红色的花的煞是好看。 水祝莫名地就想起小蛇编织的青草兜,装着满满一兜的红果子,比这个还要惹人眼。 水祝撇嘴,抽回手,转身出了花房。 她顺着巷子绕到了主街,长长的主街尽头是车水马龙的柏油路,路边种着高大的绿树,树后的草地上花树开出朵朵粉红的、黄色的、蓝色的花朵。 太阳洒下来,泛着粉白的光泽。 大树下,刚下车的人们躲在树荫里寻找太阳伞,或者戴帽子,拿着手机对准花树和小镇的牌坊拍照。 水祝从牌坊左边的小径转了出去。 宽阔的柏油路上车来车往,前方红灯路口排起大长龙,斜对面是商业街,周末的街上人潮如水,好伙伴好闺蜜手挽手地端着奶茶聊天。 水祝站在路边的树荫下,摸出手机想看看罗珊杂七杂八的信息。 刚点出微信,她便觉得头皮凉幽幽的,像被什么阴凉的东西死死盯住。 不祥的预感漂浮上心头。 她觉得不应该。 三年多来,她们十个人过得很好,不仅如此,网上、她们所接触的生活里,po的抽查里,国内再也没有类似于“禾西七日游”这样的活动,有这样的活动,也是极度正规的。或者说,没有任何一项符合nake诱拐标准的事件。 长达三年多的时间,她几乎快松懈了对nake的警惕。 曾经她评价罗珊是好了伤疤忘记疼的人,其实她也有点儿像。 那种阴飕飕的感觉还在。 水祝握着手机,快速抬头。 身前十字路口正是红灯,车道上停了长长三条道的汽车。 其中一辆车不显眼,但莫名给水祝的感觉很奇怪。 水祝往前面走了几步,站到人行等候区,视线正前方,正好能看清车内的情景——如果车窗放下来。 那是辆黑色的轿车,车窗贴了膜,车身干净得太阳在反光,反光里,水祝能像照镜子一样看清自己。 后排车窗摇了下来。 左车窗边,坐着一个男人,白衬衣,黑西服阔挺又整洁。男人带着一副金丝眼镜,黑色的碎发揉软地搭在耳上。 他的肌肤不算很白,甚至带着点被太阳长时间暴晒后的微黄,却是很有力的气息。 有点熟悉。水祝使劲想他是谁。 像是感受她的想法。 车内的人转过头来,望着水祝,褐色的眼眸盈满笑意。 他勾起嘴角,对水祝轻笑。 刘东! 水祝震惊在原地。 红灯变绿灯。 黑色汽车从她面前滑过,刘东笑着对她点了点头。 水祝想也没想,直接冲了上去,追着汽车奔跑。 嘎吱—— 汽车急刹时轮胎摩擦地面的刺耳声。 嘀嘀嘀—— 身后急刹的汽车对水祝狂按喇叭。 “不长眼啊,没看见是红灯啊,瞎跑啥呢——” 水祝听不见他们的怒骂,脑里空白得想不出任何东西,她只知道,追刘东,追上他! 刘东所乘的汽车并没有因为她穿进车流而减速,匀速开过红绿灯。 “水祝!” 水祝被人拽了一把,狠狠拖出了车流。 “你疯了!” 拖住她的人狠狠摇晃她,手劲大得水祝的肩膀快要被捏散架。 水祝浑浑噩噩回过神来,看见一张焦急又急切的脸,是她一时想不起名字的男同学。 男同学怒气冲冲地说:“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就出车祸了!” “哦,知道了。谢谢。”水祝从他手里挣脱出来,后退几步。 “水水!你又跑!一天不跑你是要气死我是不是!”水妈气喘吁吁地冲过来,二话不说把水祝禁锢在自己手里。 水妈吼完水祝,又看向男同学,笑着道谢:“谢谢你啊同学。” 男同学沉沉的面色瞬间舒展,连连对水妈笑着摇头:“没事没事,阿姨,应该的。” 水祝忘记他们后来又说了什么,浑浑噩噩坐上车回家。 刘东来了,来做什么? 刚才的情景,根本不像偶遇那么简单,水祝有种错觉——刘东是故意从她身前路过,想让她看见他。 看见了,然后呢? 让她时时刻刻记住曾经经历过的事情,永远活在恐惧里? 不可能,如果只是这么简简单单,用不着刘东出面,随便一个人从她面前走过,再回头对她露出标准微笑,就能达到他们想要的效果。 水祝摸出手机。 群消息99+ 罗珊的消息99+ 春幼幼的消息10,陈欣的消息30,po的消息6…… po一向寡言,有六条消息,肯定是有事。 她们也遇见刘东了? 或许,她们遇见了nake的人。 水祝满心复杂地点进po的消息。 只是一连串链接,加一句话“看”。 这个链接春幼幼也发给她了,陈欣也发了,罗珊疯狂发了,群里的链接和照片像飘雪。 水祝被晃到眼花。 看见唐沐她们的尖叫,她们的尖叫是追爱豆的狂喜尖叫,不是遇见蛇的惊恐尖叫。 她们没有看见刘东,也没有遇见nake的人。 水祝长长松了一口气。 满屏的照片和视频在群里滚过。 水祝只来得及晃见照片里是一个人,站着的人,大面积的白色。 唔,还有一颗光溜溜的头。 一个和尚有什么好看的,没有她家小蛇好看。 水祝正准备退出去。 一双泛着光泽的漂亮大眼睛从滚动的照片里滑过。 水祝点击返回的手指刹那僵住。 她一眼不眨地盯着不断翻滚的照片,每一张照片闪出的一点点信息在她空白的脑海里组建出一个人。 一个她日思夜想的人。 汽车在十字路口刹车停下。 水祝翕动嘴唇,颤着手点开一张照片。 机场的背景,蓝色的指路牌上画着箭头,写“出口”。 明亮的白炽灯下。 一张她魂牵梦萦的熟悉脸庞模糊了她的眼。 水祝下意识地先看照片里人的下半身。 有。 有。 有。 他长腿了。 他有腿了。 她的小蛇来了,来找她了,回来了! 水祝笑起来。 照片里的男孩子,高高瘦瘦,白白净净,眉眼干净,一双黑黝黝的大眼睛像小兔子一样纯粹无辜,粉润润的薄唇紧紧抿在一起,好像对周遭的一切感到烦躁,却压着自己的情绪。 身上穿着一件大大的白衬衫,宽宽松松的兜在肩头,露出修长的脖颈,肩线流畅又勾引人。 他皱了眉,他偏了头。 像在找路,又像在避开路人的拍摄。 他好烦,但是他不能咬人。 水祝毫无良心地笑起来,她笑着戳进微博,一溜圈夸赞每个角度,每个毛孔,每个表情的完美和精致,嗷嗷叫着帅到腿软,要生孩子。 才不跟你生! 水祝叉掉微博。 “爸,我们去机场。”水祝扒着椅背,叫道。 水妈立即瞪眼:“不去!” “去嘛去嘛去嘛,我不跑,我们去接个漂亮的男孩子。”水祝伸手推她妈。 水妈神色诡异地盯着她。 水祝赶紧打开手机,把最最最好看的一张照片翻出来递给她妈看——其实每张都超级好看。 水妈瞥了一眼,然后突然抓过手机,仔细看。 水祝以为她要同意。 水妈却说:“追星了?我没在电视上见过啊,长得还挺好看,怎么就没头发呢?” 水祝:“……” “妈!”水祝气鼓鼓叫道,“你不能说人家没头发。” “本来就没有啊。”水妈毫不在意,“现在去人家也走了,你追不上啊,下次早点儿,咱们再抱一捧花,过两天妈去给你买个相机。我看那些追星的姑娘都是这样……” “妈!他你女婿!”水祝不过脑子地大声冲她妈说。 水妈回头一言难尽地盯了他一眼:“睡昏头了?” “……”行吧,睡昏了就睡昏了。 水祝说:“对,我就是追星,现在不去,我今晚睡不着觉,一睡不着脑子就容易发抽,发抽就……” “去!”水爸直接喊一句。 水祝心满意足地坐回后排,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景色,难得地哼起歌。 水爸水妈对视一眼,懂了——闺女来真的了。 路过红绿灯。 水祝莫名觉得街道有点眼熟。 回家了? 水祝急忙道:“不回去,去机场呀爸,你答应了!” “掉头呢!”老爸秒回。 “哦。”水祝靠回椅背。 路过小区门口时,水祝发现门口比往常热场。 似乎出了什么事,不少人绕着一个地方,拿起手机。 汽车滑过去。 水祝低头刷了两下手机,突然想起,小蛇的照片是几点钟拍的? 点进微博一看,五个小时前。 脑里不由地飘过小区门口的盛况。 水祝:“!!!” “欸,有个人追着我们车跑,不要命了啊?”水爸盯了后视镜一眼,车速降了下去。 水祝心脏狂跳,似乎砸进了耳朵里。 只听水妈说:“有点眼熟,这——哎哟,不是照片里那个好看的和尚嘛!” 水祝狂躁地心完全听不见水妈说的和尚。 在水妈的催促下,汽车停靠在路边。 水祝急忙推开车门跳出去。 “祝祝——” 作者有话要说:哇w,宝贝小蛇终于出来啦! 我要开始甜甜惹~ *下本开《我的邻居非人类》,求收藏~ 盘沉沉活了几千年,什么都没有,就会煮一手好茶,能死人能活人。 后来,她的小破庙被拆了,得到一间住满十年免租金的公寓。 这栋公寓很不一般—— 一楼餐厅厨子是孟婆。 二楼许愿屋老板是王八。 三楼博物馆可以穿梭时空。 …… 每家每户都腰缠万贯,神有钱。 一穷二白的盘沉沉酸溜溜地望着水泥缝里的秃皮茶种子,决定将它养大,卖茶赚钱买间正经公寓。 不负期望,茶树长大了,她还捡了个免费的服务员。 在她以为将走上人生巅峰时,她的茶叶被隔壁糟老头子揪了,服务员被楼下七鳃鳗抢了! 为了卖茶赚钱,她只好叼起烟枪,挨个串门打“招呼”,再把秃子茶树重新浇灌。 * 小树妖睁眼就看见一个女生蹲在它面前念念有词:“树啊,树啊,快快长大,多多生叶。” 那瞬间,它觉得这女生真是人美心善,救受伤的它于水火之中。 它决定,奋进长成她梦想中的样子。 然后—— 他被揪秃了,一片叶子都不留! 小树妖:……我以为你是救我,没想到你只是看上我的叶子qaq 第134章 番外 一家褐色木门的咖啡屋, 落地窗边一排桌子尽头角落, 白色的纱质窗帘顺畅地垂落。 不大的四方桌,坐着四个人。 一边两个老,一边两个小。 四个人大眼瞪小眼。 冷气极足的空间,气氛凝固出大团的尴尬。 轻缓的音乐流转, 咖啡杯轻碰碟子的清脆声偶响。 服务员放下奶浆和糖, 才终于有人动了动。 水祝将奶浆倒进小蛇的咖啡杯里, 又加了糖, 拿起勺子搅拌。 那下意识的认真模样看得水妈眉头皱得死死的。 她家水水以前肯定没少干伺候这和尚的事!都是被美色迷瞎了眼! “咳!”水爸瞪了水祝一眼。 水祝舔了口勺子, 眯眼笑,眼睛肿肿得还能看清睫毛被眼泪浸湿过的湿润。 刚才, 他家水水冲过去就跳进人家怀里,搂着人家脖子嚎哭了几嗓子, 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 引得路人频频驻足。 现在回想想,也不知道她羞不羞! 水祝黏黏地叫:“爸~” 那上扬的音调,不用说明,就知道她什么个意思! 水爸重重地哼了一声。 水祝抠抠小蛇的手, 说:“这是我爸爸和妈妈。” 小蛇又叫了一次:“叔叔好,阿姨好。”干巴巴的。 干巴巴的也好听。 “他叫小——小——”水祝卡壳了。 她偏头看小蛇。 小蛇看她。 “师——额——”水祝真的好想把他塞起来。 小蛇却对她笑了笑,漂亮的黑眼睛亮如星辰, 分润的唇角翘起耀眼的弧度。 他往兜里摸出一个深色的小本本——护照本。 放到桌上,推到水爸水妈面前,展开护照本, 里面夹着身份证和一张黑色的银行卡。 小蛇单独拿出黑卡,放到桌上,声音毫无波动:“聘礼。” 水爸妈:“……” 水祝惊呆了,她愣了几瞬,伸长脖子去看——看身份证。 姓名:祝住。 水祝:“……” 这是认真的吗? 水妈手抽地把黑卡往桌中央推了推,眼角都似乎在抽筋。 她问:“你住哪里?” 小蛇舔嘴,他没住的。 “妈!你怎么能问人家住哪里呢!”水祝立即说。 水妈瞪了她一眼,小和尚都知道她家了,还不许她问? 水妈又问:“你现在从事什么工作呢?” 小蛇继续舔嘴,没工作。 “妈!你打探人家隐私不好……”水祝弱弱地说。 水妈磨牙,长大的闺女不由娘,这都还没怎么着呢,就开始胳膊往外拐了。 水妈再问:“你没工作,那你这……”她点了点黑卡——不会是假的吧。 小蛇:“有矿脉。” 水妈:“……” 此时此刻,水祝想封了他的嘴。 小蛇垂眼。 那模样就像在说:你们都不信我,我好委屈qaq。 看得水祝都忍不住反省自己是不是有点过分。 就在水祝想安慰安慰他时,小蛇变魔法似地摊开了手,他的手掌很薄,手心的肉白白嫩嫩,一看就是没干过活,比水祝还养得好的人。 能养成这样,不是家里特别有钱都说不不过去。 水妈暂时有点儿相信黑卡来路明了了。 他的手心放着一颗精致小巧圆润的粉色的水晶。 “祝祝,送给你。”小蛇把水晶放到她手里,“我自己挖的。”不是去偷拿的。 上次在nake书阁里拿的那颗,他用别的水晶代替还回去了。 “我有很多,你别乱跑,都给你。”小蛇一本正经地说。 一句“你别乱跑”真是深得水妈的心。 水妈欣慰地点头附和:“听见没,别成天一转眼就瞎跑。” 水祝真是心里有苦说不出,只能点头说:“嗯。” “你年龄也不大,毕业了吧,是哪个学校的啊?”水妈喊了口咖啡,问小蛇。 “妈,你别总问人家隐私呀。”水祝插话道,“都中午了,我饿了,我们去吃饭吧?” 水妈一口咖啡还没咽下去,刚对对面的小祝有点好感,又瞬间被水祝给掐灭了。 她还不信,什么都不说! 不说怎么行,家底都不交代清楚,拿张不知是真是假黑卡就想追她家水水,不行! “你跟我出来。”水妈放下咖啡杯,站起身往外揍。 水祝吐吐舌,认命地站起来。 小蛇一手抓住她,直勾勾地盯住她。 “我就在门口,不走,你乖乖坐在这里等我。”水祝好声好气哄着。 “嗯。”小蛇用手指戳了戳她的手心,才放她离开。 一直看着她跟随着水妈走到门口那桌,也不愿意收回眼神。 对面的水爸干咳一声,也没换回小蛇的视线。 他又重重咳一声。 水祝隐隐闻声回头,果然和小蛇视线撞个对眼。 她对小蛇弯了弯眉眼。 小蛇也对她笑。 “还看还看!”水妈恨铁不成钢地拧了水祝一把。 水祝痛得直抽气,她妈可真没有手下留情。 “老实交待,这怎么回事!”水妈说。 “就那么回事,他人特别好,不喜欢说话,你别为难他。”水祝说。 “我为难他?问几句话就为难了,现在不为难他,以后不得翻天!这才见几次面,又是给他端咖啡,又是生怕你妈吃了他一样的护着,护着,现在就护着,以后有你好受的!男人就不能宠,你越宠他越得瑟,长了副好皮囊,看他以后招不花惹不草,现在不让你妈说,以后哭的时候别瞎叫嚷——”水妈一开口就跟机关枪一样不罢休。 水祝听得头疼,但她妈说得又对。 今天还没见面呢,就在机场惹了那么多小姑娘的眼。 水祝撇嘴。 她说:“小蛇——小祝他很乖的。妈~你别难为他了嘛,他真的超级好,特别听话,还会洗衣服打扫卫生,你要是担心,就让他住咱们家来呀,说不定还会做饭给你吃哦~” 水祝挽着她妈的手,使劲撒娇。 “啧,做饭,尽折腾老妈给你们做饭差不多!就他那手,是洗衣服的料?别当你妈瞎!一五一十地给我说!“水妈倒是没推开她,说话间往尽头那桌瞥了眼。 一老一小两个人坐在桌边,不知道在说什么,看起来挺有那么回事。 水祝哀叹一声,小蛇的事怎么说啊,说他是蛇变的? 她妈会把她直接送医院检查吧——虽然不是第一次了。 过去的三年多,她妈为了她心身健康,隔三岔五带她去医院体检,做心理测试。 最初一段时间精神状况很不好,吃过很长一段时间的药。近一年来,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药也断了,家里还有没吃完的药呢。 她可不想再去医院。 水祝动用全部智慧,现场瞎编:“还记得高三毕业那年我和婷子去爬华山嘛,就是爬山时候认识。当时山上下雪,没带厚衣服,太冷了,就是他把酒店里最后一件棉衣让给我的,然后就那么认识下去了。” “认识好多年了,他人真的挺好的。不信你问婷子,婷子也认识呢。”水祝毫不犹豫将发小拉下水。 “他家里情况……父母车祸去世了,有个爷爷……”爷爷是森蚺,“他家就他一个独子,没兄弟姐妹。唔……他国外大学毕业的,特别聪明——” “有多聪明啊,话都不会说,我可看不出他多聪明。”水妈翻白眼,话语都软和不少。 “过目不忘的那种,新华字典倒背如流。”水祝有点小傲娇。 “……”水妈看傻子一样看她女儿,“你被美色冲昏了头脑?” 不枉看了几年小说,现下小姑娘们爱说的话也会几句。 水祝回头,正和她爸说话的小蛇,是挺美的。 有点脑晕。 “妈!痛,别拧了,都拧青了!”水祝捂住被水妈揪住的手臂,疼得直抽气。 水妈恨铁不成钢地瞪她:“回去!” “不吃饭啦?”水祝问。 水妈哼了一声:“让他自个儿吃去!” “那你们先回去,我带他去吃饭。”水祝说着就走过去。 毫不犹豫的背影,气得水妈恨不得立马找个狗链子把她拴住!日复一日守了三年多的闺女,终究还是要跑了! 一想就痛心。 水妈沉沉叹了口气。 水祝过去时,小蛇不知道和老爸聊起什么,老爸笑得乐呵呵。 看得水妈顿觉似乎就她一个恶人,心里霎时憋了口气不吐不快。 于是,水爸遭殃了。 中午时分,几个人就咖啡馆里解决午餐。 水祝怕小蛇因为不会吃饭露陷,只给他点了一份炒饭。 勺子往他手里一塞,水祝说:“吃!” 小蛇听话地握着勺子,一点一点吃起来,愣是除了碗里以外的东西,绝不沾一点。 水祝放水杯在他手边,他就喝。不给,就喝。 和在城堡时,一样。 特别好养。 水祝开心地笑。 水妈一言难尽地看着她的傻女儿找了个有钱的傻小子。 水爸似乎乐见其成,自从水祝和水妈聊天回来后,一直笑呵呵的,也不知道小蛇和他聊了什么。 不过,她爸开心,便好。 咖啡屋就在小区外街斜对面。 吃过饭,水祝又是撒娇又是乞求,终于让她妈同意她和小蛇在外面呆一会儿。 午后的阳光又晒又辣,刚走出咖啡屋,就一阵热浪凶猛扑来。 水祝脸上立即浸出汗水。 水妈把太阳伞递给她,威胁道:“三点前必须回家,三点钟不见人我立马报警叫曹警官去抓你!” 水祝连连点头:“好知道啦。” “还有小祝,你们别乱跑,就这条街随便走走就行了。”水妈又盯向小蛇。 “嗯。”小蛇接过水祝手里的太阳伞,伞骨在手心里转了一圈,伞面刷啦啦旋转在水祝头顶。 他好奇地盯着,又看被伞藏起来的祝祝,她越来越小,比伞还小。 “我们走啦,你们快回去吧,大中午的热。”水祝冲她妈摆手。 “热还乱跑!”水妈气不打一处来。 水祝吐吐舌,抓着小蛇的手跑了。 两人转过路口,水祝挑了人少的路走。她走了几步,突然伸手去摸小蛇的肚子:“你还饿不饿,吃饱了吗?” 小蛇腹部一僵,隔着薄薄一层衬衣,他能精准无比感受到祝祝手心滚淌的温度。 烫。 她手心烫,烫得他腹部也发热。 小蛇缩了缩腹部,往后躲:“嗯,吃饱了。”虽然他吃不吃都一样,不过祝祝问,他就会答。 “你这几年都在山上吗?”水祝收回手。 “嗯,在睡觉。” 蜕皮,三年,他蜕了三十多次,才能完全变成人类的模样。 其实没变成人时,他去找过她,在草地里,差点被人抓住——和他一起的黑曼巴被抓住过。 然后,他知道了,必须要能变成人,才能找到她。 还好,蜕皮对于他来说,就是睡觉而已。 祝祝也很好找,她身上有他的血,不管她去哪里,他都能找到。 “那……你的身份证那些是怎么来?”水祝疑惑地问。 “刘东给的。”他杀了nake,刘东很高兴。 他用留他一命,换他给一些东西——比如身份证和护照。 “我只要了身份证,没要他的钱——矿脉是我自己找的。”小蛇立即解释,在水祝一脸多想的神情里。 祝祝很喜欢水晶,在他蜕皮时,让蛇去寻找矿脉。 现在已经属于他的矿脉。 小蛇从兜里摸出一张银色的银行卡,放到水祝手里:“刘东说见你父母要送礼,我把黑卡送给他们。这是送你的,钱,很多。” 祝祝最喜欢钱。 水祝:“……” “你哪来这么多钱?”水祝不得不怀疑这钱来得不正当。 “赚的。”他曾经说过,会赚钱给她。 水祝还想再问什么,身边突然多出不少人,频频向她和小蛇看来,毫无遮拦地用手机拍照。 水祝撇嘴,一勾手,将伞罩到小蛇头上,兜着快速走人。 两人专挑巷子走。 “你那次……就是他们用炸弹的时候,有没有受伤?”水祝盯着他裸露的脖子,眼睛下游,黏在他胸口,似乎要戳穿衣服好好检查。 “没有。”小蛇推开她的脸,让她看前路。 被伞遮住的耳朵尖微微红了。 水祝没看见,她只觉得小蛇的手好凉,凉得她好舒服,忍不住歪脸蹭了蹭。 “你遇见nake了吗?”她不觉得刘东会帮助小蛇。 “嗯。”小蛇用手替她降温,贴在手心的肌肤又软又嫩,还是烫烫的,他捏了捏。 水祝攸地回头。 小蛇顿了下手,掌着她的脸蛋推了回去,“被我咬死了。” 轻飘飘的几个字,却听得水祝心头沉甸甸的。 咬死nake,哪有那么容易,偏他说得特别轻松。 她咬住唇,深深吸了一口。吸到甜甜的奶香味,很清甜的,不浓郁。 是从巷口的奶油屋飘出来的。 那家店里,还有很好吃的奶油冰激淋,奶油甜而不腻,很细滑。 特别好吃。 水祝拉住小蛇的手,“吃奶油吗?很好吃的哦,舔一口心情都能变得超级好。” “嗯。”小蛇被她拽到台阶上的玻璃窗口。 穿着棕色围巾的服务员正在制作冰激凌,另一侧排着几个年轻的姑娘和小伙子。 “要一个奶油味的。”水祝站在收银机前,拿出手机。 正要扫码时,斜侧里伸出一只手,修长的手指夹着一张金卡,递到收银机前。 服务员愣了一下,抱歉地说:“我们这不支持刷卡。” “你几张卡?”水祝诧异,他的黑卡和银卡在她包里装着,怎么还有张金卡? 小蛇抿嘴,神色不好:“最后一张。”自己留着,以后给祝祝买东西。 “你还有什么呀?”那包就像个无底洞,一个眨眼,小蛇已经不是当初只爱睡觉的小蛇了。 水祝伸手去摸,左边包里是他的身份证,右边包里空荡荡。 哦,原来什么都没有。 柔软的手压着薄薄的裤子擦过他的肌肤,小蛇双手按住她,沉声说:“别摸。” 失去掌握的伞从两人头上栽倒在身后,小蛇完完整整暴露出来。 “哇哦,那——是微博上?”队伍里的女生狠推了一把身旁的男生,惊声道。 那个男生可能是她男朋友,听后的表情不是很好,哼出一口:“冰激凌都买不了。” 水祝转头看过去,说话的男生瞪大了眼——她……是水祝。 哇哦。男生也想学自己女朋友那样叫。 水祝从小蛇手里收回自己的手,用手机付了款。然后捡起太阳伞,和小蛇站到一边等着。 小蛇沉着脸,一声不吭地低着头盯着水祝毫不挪动。 水祝觉得他的视线有点重,沉重的重。 她拍拍小蛇紧紧握住伞骨的手,轻声安哄道:“你最有钱,真的,等会我们去买个手机,你请我吃晚饭好不好?” 小蛇低低“嗯”了一声,脸色依旧没有好转。 “怎么啦?”水祝戳他的手指。 烦,那个男的总看祝祝。 小蛇抿嘴,把伞往下一罩,将祝祝整个人笼在里面。 视线一暗,水祝晕了半天,等捞到伞柄时,小蛇已经拿着冰激凌回来了。 他接过伞,把冰激凌放在她嘴边,“祝祝吃。” 水祝推到他面前,“专门给你买的,很好吃,你尝尝。” 小蛇舔了一口。 甜,太甜。 他还是更喜欢喝白水,但是这是祝祝给他买的。 于是,他吃得格外满足,原本沉下的眉眼,都软化下来,染上浓浓的欣悦。 真可爱。 水祝笑。 “你有地方住吗?”水祝牵着他进了手机专卖店。 “和你回家。”小蛇说得理所应当。 “……这,现在你不能和我回家。”水祝绞尽脑汁想怎么才能纠正他,“我和爸妈住在一起……唔,反正你现在不能睡我家。等会我们去开间房。” 迎面而来招呼的柜员:“……”现在的女孩子真是比男孩子还开放。 “我能变回去。”小蛇拉住她,一脸认真地说。“睡床脚,不挤你。” 柜员一脸复杂:小小年纪,如此开放。 水祝转头看见柜员的眼神,想捂小蛇的嘴都来不及。 她尴尬地扯扯嘴,尔后,严肃地对小蛇说:“你长大了,自己回去住!” 小蛇理直气壮:“我一直很大。” 柜员惊悚。 水祝还想辩几句,看见柜员的反应,“蹭”地烧红了脸。 越说越不对劲,越描越黑。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就这样完结啦,后面是甜甜的小日常番外。 关于坏人得不到法律制裁,从文的最初,到文的最后,都虚虚实实透露过。这篇文的设定和基调就是这样,法律想要制裁他们,太难太难了(nake不止是nake,也不单单是nake这么一个人,在后面的番外会详细解释。) 其实今早,我还想过写第二部——写个女主是警察的文,专门搞nake,然而,睡一觉起来,就打消这个念头了。开文初期,全文字数预计20w,没想到写了3个20w,如果继续写这个,或许我能再写2个20w…… 关于nake,后面会单独写个番外,包括他的死亡。 然后,特别感谢陪我到文尾声的你们。在文的后期,我断更过几次,被dw搞到脑袋爆炸,每次打开文档都写不下去,几次想放弃,直接坑掉算了,当时就想着:你们看dw还骂我,我不写了。(然而我真香了——每次这个时候,我打开jj,看见你们的评论,我又有了干劲。) 这是我的孩子,自己的孩子得有个美美的结局,不管是谁。 水水和小蛇有,罗珊和陈欣也有,春幼幼和唐沐还是有,江蕙也得有,nake和刘东也必须有(尽管他们很坏。) * 窗外暴雨哗啦,闪电劈里啪啦,闪得乃宝猛地抬头忘记自己还想说什么,那么……暂时就这样叭,等想起来再来唠嗑(悄——悄——溜——走——) * 依旧——下本开《我的邻居们非人类》,女主开局满级+不死老妖,男主小树妖,邻居孟婆、王八、七鳃鳗、阎王、黑白无常等,戳专栏收藏即可解锁你们想看的所有“非人类”。 *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团团 1个; *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一只猫不语 1个; 第135章 番外 水祝哄了小蛇好久, 足有大半个小时, 才让小蛇松手放她回去。 半夜洗漱,水祝都能想起小蛇那深幽幽的眼神,活像她抛弃了他。 躺在床上,水祝拿起手机给小蛇发消息——买完手机后, 她只简单教小蛇几下, 他便很快上手。 水祝:饿了吗?要不要我帮你点外卖? 小蛇消息回得很快, 就像他一直抱着手机在等她的消息。 小蛇:不饿。 小蛇:饿了吗?要不要我帮你点外卖? 水祝看着一串自己发过去又返回来的话, 心塞。 她决定换个话题:你在干什么? 小蛇:发消息。 水祝:…… 她告诉自己, 小蛇太单纯,不擅长和人类沟通。 于是她说:我也在发消息。 小蛇:…… 水祝:…… 小蛇:…… 水祝:qwq睡吧, 早睡早起,明天带你去玩。 小蛇:嗯。 水祝把手机放到一边充电, 刚拉好被子, 手机嗡嗡嗡震动。 这频率,只能是罗珊。 果不其然。 罗珊和群里的人疯了,连春幼幼都疯了。 罗珊:水水你忘恩负义,前天还想着你的小蛇, 今天就勾搭我们哥哥! 陈欣:+10086 春幼幼:+10087 …… 群里一连串+。 水祝看见微博链接时,很平静,心里毫无波澜——她和小蛇成功挤进话题前三。 一组照片。 他们手牵手, 小蛇气鼓鼓用伞兜住她,小蛇手里夹着金卡买冰激凌,小蛇喂她吃冰激凌, 小蛇自己吃冰激凌,他们一起挑手机,她教小蛇玩手机,他们进了酒店,小蛇送她到小区门口的望夫石孤苦伶仃的背影…… 一张张。 水祝怀疑有人跟踪他们。 评论区三级分化——一级哭丧的小蛇迷妹,二级哭丧的水祝粉丝,三级普天同庆的嗑cp。 水祝找了张最好看的——是小蛇手心捏着她脸将她脑袋推回去的照片。照片上的小蛇耳尖红红。 原来不让她转头,是他害羞了。 水祝扬唇笑。 她把照片设置成锁屏壁纸。 然后,心满意足地滚进被窝里睡觉,才不管罗珊如何说她朝三暮四呢。 手机屏幕在黑夜里不断亮起,亮光打出小片的光芒,映照出窗台上蜷缩在绿萝里干巴巴的一条身影。 那道身影“咻”地窜进屋里,甩着小尾巴将窗帘拉得严严实实。 他变成漂亮的男孩子,走到床上熟睡的女孩子身边。 手机明亮的灯光将他白净的脸照得有点惨白,在冷硬又强烈的光影里,脸上的神情却是极度柔和的,甚至有点小心翼翼。 小蛇坐在床边,伸手拂开她散在脸上的发丝。 秀发缠绕在指间,一如几年前柔软。 他在手里玩了几转,夹着发尾去戳祝祝的嘴角。 小小的唇奴了奴,她伸舌头舔了一下,似乎想将嘴角的痒意舔掉。 小蛇愣愣地看着湿润润的粉粉的软绵绵舌头在唇间卷进卷出打转。 她舔了嘴,翻个身面朝床外,床边桌上是手机白光正好打在她脸上,她不舒服地皱了皱眉。 小蛇立即将发光的手机翻面盖在桌上,屋里的光线瞬间暗下。 他伸出蛇信子舔舔嘴角,在她又一次舔嘴的时候,“咻”地覆身过去,缠上那粉嫩的舌,吸允上面甜甜的味道。 厚重的呼吸喷在他鼻梁上,模糊不清的声音从舌头上溢他舌头,传递身上每一颗细胞。它们在身体里激烈地跳跃,似乎想要冲体而出。 “……嗯。”小蛇哼唧出声。 他重重喘口气,直起身来,呆呆地盯着她颤动的睫毛,缠绕头发的手指下意识重了一下。 “嗷!”水祝痛呼一声,捂着左侧边的脑袋睁开眼。 小蛇愣了一下,惊慌地垂头看眼握在手里的头发,那头发顿时变得像个烫手山芋。他双手一松丢开头发,“刷”地变成干扁扁的小蛇,就要往窗口飞去。 “你站住!”水祝猛地掀开被子,怒气冲冲地坐起来。 飞在半空的小蛇顿时僵住,在空中不安地转溜眼珠。 他……不是故意的……就……只是想来看看祝祝……什么都没有做(不是)——他没有挤她的床…… “下来。” 小蛇甩甩尾巴尖,落在床边的桌子上。他舒展身,搭着小脑袋凝视桌缘。 “不是说好不准到处跑吗?你——”水祝又气又凶不得他,看他垂头的可怜模样,活像她欺负了他似的,一口气憋在心里不上不下。 这一刻,她终于知道在咖啡馆时,她妈的心情了。 真是太不好受了! 水祝长长呼出一口气,缓了好一阵,才说:“你这样不行,万一被人看见怎么办?你能不能——” “水水?开门。”房门被水妈拍得砰砰砰。 水祝转眼看时间,夜里两点。 她咬住嘴,准备装死。 “谁在里面?你给我开门,我听见你在和人说话!”水妈捶门捶得更凶了。 然后,她听见哗啦啦钥匙串的声音。 水祝吓大跳,还来不及做什么,小蛇“biu”地钻进被窝。 水祝赶紧扯起铺盖,将他捂好。 “你在干嘛?”水妈按开灯,疑惑地扫视房间每个角落。 水祝双手还扯着被子,她心虚地松开手,站起身左看一眼右看一眼,终于找到个好理由:“我上厕所,妈,你快去睡觉。” 水妈显然不信,盯着那床被子,突然伸手掀开抖起来。 “妈!”水祝急得大叫,看清褶皱的床单上什么都没有后,不由地松了口气。 “叫这么大声干嘛?藏着见不得人的东西?”水祝古怪地盯着她。 水祝尴尬:“没,你快去睡吧。” 水妈在房间里绕了一圈,窗帘拉开又拉上,依旧没什么发现。 “早点睡,别嘀嘀咕咕。”水妈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出了门,还给她关上了门。 水祝长长吐出一口气,坐在床边,一惊一乍后,整个人都有些困倦了。 她揉揉眼睛,看着小蛇从枕头下面爬出来,趴在她的腿边。他昂着头,漆黑明亮的漂亮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 不知道是不是被蛊惑了,水祝刚才仅存的气恼,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她抬手摸摸小蛇的小脑袋,凑到他颊窝,小声说:“你快回去,小心被人看见,我明早去找你好不好。” “真的,不骗你,或者你明早在小区门口等我也可以哦。”水祝坚定地强调。 可能是怕小蛇不信,她还特意加大点儿声音,想用有力的气势告诉他是真的是真的是真的。 小蛇只是睁着圆溜溜的黑眼睛望着她,面无表情,但眼睛里很有表情——可惜水祝没有立即品出来—— 嘭—— 水妈猛地冲了进来,冲到她面前,怒气冲冲地说:“你房间里有人!” 不是问句,是很肯定。 “谁在这里,你在和谁说话!”水妈趴到地上,伸头往床底探——屋里没有,那必定是在床底!她坚信。 水祝:“……” 呆愣几秒,她立即低头,腿边光溜溜——小蛇又溜了。 后知后觉,她好像懂了小蛇明亮眼底的信息——他一直知道她妈在门口守着,就是不告诉她,等着看好戏。 皮。 真是蜕皮把他蜕皮了。 水祝哼唧。 “说!刚在和谁说话!”水妈一巴掌拍在她身上。 沉浸在自己思维里的水祝顿时惊醒,她一手捞过手机,在水妈面前晃:“聊天呢。房间里没人,你别疑神疑鬼。” 水妈勉强信了——不信也得信,这房间就这么大,转一圈就可以看完,床底也看了,确实没人。 “小祝?”水妈问。 “嗯?”水祝疑惑。 好半天,在老妈古怪的眼神里,她终于知道老妈问是不是小蛇。 小蛇这个名字……真让她无法立刻反应。祝祝,祝住,总觉得是在叫自己。 水祝点头:“嗯。” “大半夜还不睡,还聊天,是有多少话说不完啊,有话留着白天说啊,手机关了,早点睡!”水妈一副过来人的眼神看了她一眼,出门带上了房门。 水祝学乖了,搬个板凳抵在门背后,又反锁门。 再一惊一乍几次,能把魂给她震出体内。 等她回到桌边时,小蛇再也不出来了,任她掀被子拿枕头,都寻不到。 “哼。”水祝撇嘴。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好讨厌。 蜷缩在窗台花盆里的小蛇,看着她气鼓鼓的模样,蛇信子兴奋地在嘴里颤,明亮的眼里满是笑意。 原来祝祝也在盼着他来。 开心得想打滚。 他甩甩尾巴,尾巴尖戳到低矮的叶子,唔哼,不是一个能舒舒服服舒展身躯的地方。 但是,在这里,能一眼看见躺在床上闭眼准备睡觉的祝祝。 他一眼不眨,一秒也不愿意错开地望到了天亮。 在灰蒙蒙的凌晨,他依依不舍地游回酒店。 酒店冷冷清清,床也不软。 他在椅子上坐到天光大亮,拿起手机给祝祝发消息。 聊天框里输入几个字,没有发出去。 他突然想起,祝祝爱睡懒觉。 嗯……再等等。 叮咚—— 手机屏幕弹出消息。 他快速滑下来。 唔,不是祝祝。 百般无聊地戳进去,兴致缺缺地从头看到尾。 然后,他起身,揣着手机出门了。 * 水祝一觉醒来,快接近十一点了。 昨晚闹得她的睡眠竟然出乎意外的好,好到十一点也不愿意起床。 直到她爸来敲门:“水水,快起来,楼下有个小哥哥在等你,站了两个小时了。”声音极小声地从门缝传进来。 随着老妈一声大喝,老爸的声音又轻飘飘地飘走了。 水祝“蹭”地从床上坐起来,快速冲进浴室洗漱,又是找美美的裙子,又是找搭配的发带。 一通折腾下来,十二点。 她“嗷呜”一声,在老妈恨铁不成钢的声音里,飞奔下楼,往大门口冲。 老远,她就看见小蛇在阳光下好看得要命的脸。 她的脸刚暴露在太阳下,顿时觉得晒人,小蛇眉头平展,似乎对炙热的阳光毫不在意。 “小蛇!” 水祝跑过去,被小蛇双手一搂,就挂上他身体。 “对不起唔,睡过头了,热不热,你应该给我打电话呀,以后不要站在太阳下等我,要等就找个阴凉的地方,或者去旁边的冷饮店。”水祝絮絮叨叨说了老半天。 小蛇:“嗯。” 水祝刹那没了说话的欲望。 小蛇一见不好,当即补充:“不热。” 水祝:“……”行叭,还是曾经的小蛇。 水祝摸摸他的脸,微凉的,确实不热。垂眼又看见他松松的白衬衣,突然想起昨天没有带小蛇去买衣服。 现在的小蛇,一穷二白——不,一点也不穷。就是除了钱,什么都没有,需要添加。 “你想吃什么,我们先去吃饭,再带你去买衣服好不好?”水祝抓着他的手,往街上走。 “祝祝。”小蛇反手扣住她的手腕。 “怎么啦?”水祝疑惑。 “送给你。”小蛇伸手,摊开。 掌心稳稳放着一个大红色的锦盒。 水祝小心脏啪地漏了半拍,锦盒——不会是——几秒后,她的小心脏又“砰砰砰”狂跳起来。 小蛇、小蛇他——他—— 水祝觉得脸被太阳晒狠了,很烫。她犹豫半响,颤颤巍巍伸手接过,打开。 然后,她“刷”地瞪大眼,不可置信地盯着锦盒里的东西—— “你……你……”被骗了吗?水祝别扭着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她纠结地抬眼,看着小蛇紧紧抿成线条的薄唇,起初眼里的期待在她郁结的神情里,暗淡下去,黑眼睛变得深沉沉的,抓着她手的手,也狠狠施了劲。 水祝赶紧说:“很好,很好看的,我很喜欢,谢谢小蛇,爱你么么哒~” 敷衍和安哄意味十足。 “哼。”小蛇冷哼,他一手盖上锦盒,紧紧握住,“不是送你的,只是给你看看。” 看着他别扭的神情,水祝蓦地笑出来,她踮起脚尖去揉小蛇冷硬硬的脸,哄道:“真的,不骗你,你送的我都喜欢。” “只是,这个东西——你是不是看什么广告了?还是被人推销了?怎么会想买这呀?”水祝扳开他紧握的手掌,拿出大红锦盒里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锦盒:你们以为是戒指吗,呵,没见识的女人 祝小可爱们520快乐哦,520……你们懂的叭懂的叭(递眼神~顺便~悄~悄~滑~走~ oh,小蛇的那个头发,他 *评论区红包哦~来吧来吧小宝贝儿,让我们在黑夜里来场红艳艳的交易~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20746506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0746506 5瓶;北冥有鱼 1瓶; 第136章 番外 一条足有拇指粗的金项链, 中间夹着一颗硕大的红亮亮的宝石。 说是红宝石, 又感觉挺塑料的。 水祝越看越想笑:“你的眼光好独特呀!”她真的没法继续哄骗小蛇了,尽管他的脸色越来越臭。 小蛇抿嘴,伸手想拿回来,祝祝却转个身, 不让他拿。她两根白皙的手指将锦盒里的东西提起来, 在阳光下晃出金光闪闪的亮光。 巨丑的金光, 能闪瞎人眼的金光。 那群骗子! 今早他点开的链接, 是个广告, 广告词煞有其事——#我把成串的往昔多情的眷念在这个浪费的日子里铸造成相思的项链送给你# 网页里的照片看起来很好看。 于是,他顺着地址去了。 当时那家店还没有开门, 他等了一个小时,才等来柜员。 然后, 一群抹着红艳大口红, 擦着墙壁一样白白.粉的阿姨围绕着他,热情叽喳地说哪个哪个好看,介绍哪个哪个最适合送人。 她们问他:“小帅哥准备送给谁啊?” 他:“祝祝。” 她们:“祖祖?那这个啊,特别合适, 你家祖祖肯定能特别喜欢,兴奋得睡不着觉。” 他将信将疑,自我感觉她们拿着的那个特别丑, 一点也配不上祝祝,但是每个人都说好看,都特别般配。让他对人类的眼光产生了强烈的怀疑, 祝祝和她们一样都是人类,难道祝祝真的喜欢这样的? 那是他第一次纠结,纠结在自己眼光和人类眼光中间。然后,他纠结完了——相信人类的眼光,更何况,祝祝特别好看,再丑的东西,她也能戴得很好看。 大手一挥,买! 那群阿姨还很热情,又用心地给他找个特别红的盒子,命其名曰:这红色正,最适合你浓浓的情谊。 好像也像那么回事。 金卡一刷,买! 然后,他就揣着那浓浓的沉沉的爱念来了。 事实证明,那群阿姨坏得很。 哼。 祝祝还在笑,笑得特别好看,笑得他看那条闪亮亮的金项链也不算太丑。 果然,再丑的东西,到祝祝身上,都会变得顺眼。 但是,它的本身真的太丑了。 小蛇:“祝祝,这不是送给你的,送给你妈妈。”他要买一个自己觉得配得上的祝祝的礼物,而不是祝祝拉高它颜值的礼物。 水祝笑着点头:“嗯,好,送妈妈,送妈妈哈哈哈——” 水祝觉得这条项链,能让她笑很长一段时间,至少在吃饭时候,肚子都是痛的,饭也没有吃上几口。 小蛇看着她眼角眉梢挂着满满的盈盈笑意,也没有什么食欲。 有食欲——想舔祝祝。 “快吃,吃完了我们去买衣服。”水祝揉揉他的头。 手心滑溜溜,她看着光秃秃的小蛇头,压着满嘴的笑意:“你……真的不长头发的吗……”哈哈哈哈哈哈。 “没别的意思,就是单纯问问,挺好看的,真的好看。”水祝看着他再次沉下去的脸,赶紧哄,“你是世界上最好的,我最欢你了,真真的。” 她的眼里都笑出了莹莹水光,话说得特别认真。 小蛇顿时不气了。 他就是没头发。 蛇没头发不正常吗?有头发才不正常呢,从古自今,有哪条蛇身上长毛? 那些人,没见识,还是他的祝祝最好。 祝祝好,祝祝带他吃的饭也好吃。 小蛇吃完祝祝点的全部菜,学会了用手机支付账单。 他装好手机,开开心心领着祝祝去买衣服。 周末的商业街人很多。 来来往往尽是年轻的少男少女,三五成群,手挽手拿着奶茶嘻嘻笑笑。 每家冷饮店、水果店都排起长长的队伍,仅有的几张公共木椅上面坐满了人,每家门面外面的台阶上都挤满人,席地而坐的几乎都是男生,手里握着手机和共享充电宝,等着在店里购物欲爆棚的女朋友。 水祝和小蛇离开扶手电梯,刚走出出口就后悔了。 爆挤,人山人海,到处都是人,巨大的垃圾兜周围都挤满人。 两人在出口站不过十秒钟,身体就被后面涌上来的人群推到了一旁。 小蛇快速扶稳水祝,将她带到墙边,围在自己身后,看着人流如潮的街道,不满地皱起眉。 “哇!那——呐呐呐呐是不是!天呐!啊啊啊啊啊啊我死了!!!” “呜呜呜,想舔,太好看了吧!妈妈妈妈妈妈我看见真人了啊啊啊——” “小哥哥!看这里——” “这边!” “咔嚓——” “咔嚓——” “咔嚓——” 人群像奔腾的野马,发疯地向围来,无处不在的手机“咔嚓咔嚓咔嚓”不断响,闪光灯不要命地闪烁。 “额——那是不是水祝?” “是——我的妈,他们认识!” “嘤~~都好好看啊!” “啊他们他们——嘛!我还没好好嗑,小哥哥就是别人的了?” 水祝觉得自己错了,看着她们饥渴的眼神,她错得彻头彻底,她就不应该带小蛇来这里…… “走。”水祝抓起小蛇的手就开始跑。 人群从画面刷啦啦跟上。 嘈杂的人堆里,水祝跑两步,就被人挤一下,踩一脚,鞋跟永远不在脚后跟。 她拖着鞋,挤得磕磕碰碰。 小蛇双手抓住她的肩膀,手臂用力,水祝整个人被他提到了背上。 小蛇背着她,在人潮里,像条灵活的小蛇,几步就将大部队甩开,钻进了一条狭窄的,人烟稀少的街道。 水祝搂住他的脖子,趴在他宽阔的背上。小蛇整个人都是凉幽幽的,在酷烈的阳光下,冰得她特别凉快。 水祝舒服地叹谓一声,用滚淌的脸颊蹭蹭他冰冰的脸。 小蛇歪头。 祝祝乌黑的长发从肩膀上滑下来,携着头巾擦过他的脖子,荡在他心口上扫来扫去,扫得震痒痒的,从肌肤痒到心脏上。 他空口吞咽。 然后,丢下她,“自己走。” 他拢了拢衣领,把裸露出来的锁骨遮掩得一丝不露,还顺手摸了摸发痒的胸口。 还是痒痒的。 痒得他不想去买衣服了,想带祝祝回家。 “小蛇,你渴不渴?”水祝穿好鞋子。 “嗯。”很渴,干燥燥的。 “想喝果汁,还是冰水?”水祝拉着他进了街边一家不大的冷饮店。 店里的冷气极足。 刚走进去,凉爽得人不想走。 “和祝祝一样。”小蛇说。 水祝点了两杯柠檬水,和小蛇洗过手后,坐在窗边等。 外面阳光明亮得晃眼睛。 水祝绞尽脑汁想哪条商业街清净人少。 清净……唔,有个,超级贵的地方。 她抬头看小蛇,嗯,那地方很适合她家小蛇。 喝口柠檬茶。 水祝捧在手里冰好一会儿,才和小蛇出门打车直奔目的地。 整个购物城占地十万平方米,花样丰富,餐饮娱乐样样不缺,尽是国家名牌直销店,完全是时尚潮儿和上流人物享受独特购物的时尚购物王国 水祝遥望宏伟壮丽的建筑物,心里发怵。 这是她第一次来…… “小蛇,你有钱吧……”水祝紧紧拽住他,轻悄悄地问。 她很穷,满打满算,进去后,她的钱只够给小蛇凑齐一套。再多的,买不起。 小蛇翻白眼。 明明他很有钱,为什么祝祝不相信? 他可以为祝祝建造一座这么大的房子,如果祝祝喜欢。 小蛇拿出手机,翻银行短信给祝祝看。 看见那—————么—————一————大—————串—————天文数字,水祝瞬间不怵了。 她笔直地拉着小蛇走进大门,直奔三楼的男士区。 奢华大气的中庭,金碧辉煌的门面,每一家店门口都站着身穿制服的导购员,妆容精致,头发盘得一丝不苟,身材高挑,容貌出色。 回廊上,稀稀疏疏几个男士,那一身西装领带手表,一看,就一副特有钱的气势,身边还跟着小娇花。 水祝被小蛇拉着手,毫不停留地往前面走。 “不进去看呀?”水祝拽拽他。 小蛇疑惑低头:“去下面。” “下面是女装呀。” “嗯。”给祝祝买。 水祝反应过来,忙拉住他,坚定不移:“给你买衣服呀,我们不去下面。” “给你买。”小蛇强调。 “你没衣服!”水祝认真说。 身后站在店门口的导购员,僵了僵嘴角的笑意。 两个年轻人长得极好看,只是说的话……怎么像小孩子抢东西? 别不是走错了地方。 小蛇愣住,他真没衣服。 水祝晃了晃他的手,好声哄道:“走啦,去给你买衣服。” 说完,小蛇还站在那里,她踮起脚尖。 小蛇很高,她有时候凑不到他耳边。小蛇会微微弯下身,低头乖巧地把耳朵放在她嘴边。 水祝小声说:“要每天换衣服,不能一件衣服穿很久哦,因为——每天换不同的衣服,可以每天都好看得不一样,不然一直看一种好看,会看腻哦。” 小蛇垂眼,看她身上像桃花一样粉红的长裙。 嗯,祝祝穿什么都好看,每天穿一样的也好看。 但他还是点头,赞同她说的,“好。” 水祝笑弯眉:“那我们进去。” “先给你买,再来买。”小蛇说。 “我们都上来啦,先给你买再下去,不然会跑两次。”水祝说。 小蛇顿时想起,她曾经说过,走路走多了脚疼。 于是,同意了。 两个人往店里走。 门口的两位导购员笑着欢迎,笑容很美,却不到底。 能在购物城里工作的人,人人都是人精。尽管刚才两人说得很小声,她们依旧能听见。 没有衣服,长时间穿一件衣服…… 这种人……不是她们看不起,这太过分了吧。 看长相,也不算穷,难道把衣服玩掉了? 啧,小情侣,真会玩。 作者有话要说:xiaohongbaozouqi~ 第137章 番外 “欢迎光临, 请问需要什么?”导购员从店里的柜台前迎来。 水祝顿时卡壳, 她没有和男生一起买过衣服。 于是,她说:“穿的。” 导购员:“……” 导购员:“请问您是选则休闲类,还是商务类?” 她领着他们里面走,抬手指引方向:“这边是休闲服饰, 这边是商务正装, 那边是配饰。” 店面空间极大, 装潢高雅简约, 靠墙的金属架上, 为了彰显雅致,悬挂的衣服非常少, 衣与衣之间,隔着固定的距离, 同她在购物街逛的显然是两个极端, 购物街每家服饰店,恨不得把所有的存货全部塞到衣架上,想挑选好看的得一件件扒开看。 这里,一眼过去, 看得清清楚楚,仔仔细细。 有单独分区的上衣,下裤, 或是搭配成套,数量非常有限。 水祝毫不犹豫去休闲装区。以前逛街的毛病没改掉,走上去就扒上了衣杆, 顺着笔直的衣杆滑了过去。手指拂过第三个衣架时,她愣住了。 尔后,敢在导购员开口前一秒,机智地取下她正摸着的那件衣服塞进小蛇怀里:“唔……这件好像挺好看的,你去试试。” 小蛇:“裤子。” 水祝看看他,又看看悬挂在衣杆上的裤子,皱了眉。 导购员极有眼色地取来一条黑色的裤子,笑着说:“这是今年的最新款,和这件t恤是很不错的搭配。” 小蛇没有搭理,抱着衣服望着水祝。 水祝接过来,就着小蛇的手比划一下。 其实不用比划。 黑配白,万能搭。 她递给小蛇,赞同道:“嗯,很好看。” 小蛇扬扬眼,笑了一下,接过裤子去试衣间。 导购员瞬间懂了,一切都是以眼前这个女生为主。 真是年轻人的爱恋,甜得黏人。 她笑着又取了一套来让水祝看。 对于男生的衣服,水祝是真没眼光,主要是她班上的男生也没有谁穿出一朵花,感觉都差不多。 然而,这份差不多,很快打她脸了—— 小蛇从试衣间走出来。 乳白的t恤衬得他愈发白净,衣线裁剪得体,在他抬手将空衣架随手盖在衣杆时,举手间,勾勒出他劲瘦有力的腰线。 一样的白t恤加黑长裤子。 她的小蛇穿起来就是比别人好看。 水祝高高扬起嘴角,眼里盈满笑意。 导购员由衷赞道:“你男朋友真是行走的衣架子啊。” 才不是衣架子呢,是小蛇。 水祝在内心反驳一下,却更开心了。 换任何人来,自己的男朋友被夸奖,都会超级开心。 小蛇面无表情站在她身前,双眼亮晶晶地望着她,没有说话,但藏在身后紧紧蜷缩起来的手指泄露他紧张的心情。 他现在好不好看,好不好看,好不好看。 如果不好看……祝祝会不会不喜欢他,刚才她说要好看才不会看腻。 他期待着,期待祝祝夸他好看。 她没有夸。 小蛇抿嘴,果然不好看,不好看就脱。 就在他要转身去试衣间脱下来的时候,祝祝笑起来了,清风一样舒缓的笑声在他的下巴边低低响起。 他听见祝祝说:“超好看!哇呀,你真是穿什么都好看!这套这套就在这套,还有这个,你去试试。” 小蛇欢乐地接过她递来的衣服,正准备转身去试的时候,陡然看见那些导购员都在频频回头来看他,像打量杂戏团里的猴子一样,俱是兴奋的眼神。 “不试了。”小蛇撇嘴。 “额,怎么了?”水祝疑惑,“你不喜欢吗?那你喜欢哪件?” “这边还有很多,先生不妨这边看看。”导购员抬手示意另一侧悬挂的衣服。 小蛇把刚刚祝祝给他的衣服交给导购员,随后又问祝祝:“祝祝还有吗,你选。” 水祝偏头,看向导购员正准备挂回原位的那套,说:“我觉得那挺好看的呀,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你自己选?” “你选的都好看。”小蛇低头附在她耳边,悄悄说,“回去我一件一件换给你看,不给她们看。” 水祝:“……” 耳尖的导购员:“……” 小情侣间的情趣。 导购员又取下了挂回去的那一套,抱在怀里。 一般这种情况,交给她的,都是要买下的。 她又给小女生推荐了两套。 水祝挺相信导购员的眼光,总之比她这个从没有买过男装的人的眼光好,其实最主要的还是小蛇长得好看,穿什么都会很好看。 理所应当的,水祝很直接地拒绝了导购员的推荐——自己男朋友的衣服当然是自己选,尽管她选得再丑,小蛇也撑得住。 有颜有身材,任性。 可惜,选衣服这件事,到底是让喜欢纠结的水祝犹豫好久,左搭右看,才选好三套。 她很折腾。 导购员却服务得很开心——买得越多,她的工资越高,折腾对她而言,在对价格毫不犹豫的小情侣身上不算回事。 “就这吧。”水祝把手里的衣服交给导购员。 导购员笑容满面地接过,热情地说:“请这边来。” 柜台前的收银员拿出纯白的纸袋,将衣服折叠整齐装好。 收银员笑着问:“请问是刷卡,还是扫码?”现金不用问,这对小情侣两手空空。 小蛇递上金卡。 收银员和站在身旁的导购员瞬间愣了一下。 水祝小心脏突地狠跳了一下,这神情可不像有好事的神情,难道卡真有问题? 就在她准备摸自己手机时候,收银员立即用比之前热情和恭敬十二倍的态度,双手接过金卡。 导购员热切地说:“先生和女士可先到这边先休息,请问你们喝什么饮品?购物城里最出名的饮品是上果屋的玉露果粒。” 她们这是…… 水祝一时摸不准她们什么意思,于是摇头说:“不用啦,谢谢。” 导购员极度亲热:“你们是购物城里最尊贵的客人,若有什么需求,可以随时随地提出,购物城可以满足你们任何一项需求。” 额…… 水祝秒懂了——金卡的权利。 “暂时没有什么需求。”水祝微笑。 “请问你们接下来是继续逛街吗?我们可以为你们提物品,也可以为你们介绍购物城里一些有趣的地方。 水祝正想要拒绝。 小蛇:“好。” 导购员瞬间来劲,转身拨电话。 水祝疑惑,他不是一向不喜欢有人跟着的嘛? 小蛇收了金卡,伸手去牵水祝。 有人拿东西很好,这样他可以空出手来牵祝祝的手。 票据刚打出来,门口进来六个身穿制服,打着领带,手带白手套的保镖。 “先生,太太,您好,很高兴为您服务。”他们毕恭毕敬地弯了腰,接过导购员手里的纸袋,站在一边。 电视里霸道总裁场景实现在她身上,水祝有点慢半拍。 她还没有缓过来,就被小蛇强硬地拉出门,扳过她的脸,不让她看他们。 他们走过几家店,没有进去。 三家之后,小蛇捏了捏水祝的手心,说:“我还要买。” 才三套,只够三天。太少了,一件一件换给祝祝看,只用十分钟。 他想让祝祝看无限循环的二十四小时。 “那我们进去?”水祝好笑地随手指了一家,没想到小蛇的购物欲也很强。 真是不要太可爱,她一直以为小蛇做什么都冷冷清清不稀罕呢。 两个人足足逛到夕阳下坠,身后跟着的人手里大包小包。 他们去了上果屋,吃了最初导购员推进的玉露果粒。 “腿疼不疼?”小蛇拿着勺子替她搅拌。 “还好。”在城堡的几个月,她早练就出一身强壮的体力,现在走几步没什么问题,只是陡然发现小蛇好喜欢逛街。 特别是给她买衣服,从第一家逛到最后一家,一家店都没有漏下。 他觉得好看的都买了,不让她试。 他义正言辞地说:“回去换,不给他们看。” 行吧,有钱的任性。 夜色降临,手机嗡嗡嗡响。 两人吃完饭,正准备打车回去时,购物城直接安排了车送他们回家。 临下车时,真切地说:“先生和太太随时可以打电话给我们来接您,欢迎下次光临。” “嗯。”小蛇冷淡地应一声,提着祝祝的东西,送她到家门口,看着她进门才离开。 水祝抱着一大堆凭着感觉走到客厅。 “哎,你去把商场搬空了啊。”水妈忙接过,放到沙发上。 “唔,没,商场里还多着呢。”水祝笑着去拿水杯,连喝了两杯水,又拿出手机给小蛇发消息。 水祝:到了吗? 小蛇:到了。[图片] 酒店房间的客厅,沙发上放满买的东西。 水祝笑眯眼,也把自家沙发上的东西拍照发给他看。 “一天还没歪腻够。”水妈撇嘴。 有了男朋友就忘了妈。 水祝笑。她从沙发上的纸袋里,翻出小蛇买的那条黄金宝石项链。 “妈,小——小祝送你的哦。”水祝一脸憋不住笑,又找出一个纸袋递给水爸,“爸,这是你的哦。” 说完,双手捞起沙发上的袋子,赶紧跑回房间。 不一会儿,外面传来老妈损小蛇眼光的大嗓门,老爸兴高采烈的哈哈哈哈。 晚上舒舒服服洗澡后,原本准备和小蛇聊聊天,哪知脑袋刚沾上枕头,便睡得沉沉的。 窗户吱呀打开一条缝,晚风吹起窗帘飘扬,皎洁的月光里,一道瘦小的影子映在屋内。 影子的小尾巴翘起,拉拢窗帘。尾巴一扬,小影子变成一个漂漂亮亮的大男生。 他坐在床畔,伸手掀开被尾,握住了精巧的小脚丫。 指腹顺着她脚底一点点按摩起来。 不久之前,三年前,在书阁里,她说逛街之后,最舒服的事情是按摩,让人心情愉悦。 于是,他来了。 当她的按摩师。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5-21 11:57:49~2020-05-22 20:57: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想瘦的扶子 6瓶;不二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8章 番外 水祝这一觉, 睡得又甜又香, 就像泡了一整晚温泉,舒服得忍不住呻.吟。 她在床上翻个滚,脚丫一踹,踹到个冷冰冰的小东西。 啪嗒—— 小东西掉在了地上。 水祝猛地坐起来, 搂着被子和地上的小东西大眼瞪小眼。 小蛇迷迷糊糊望着她, 他睡得正香。 “你怎么、怎么在这里?”水祝扑过去, 趴在床尾伸手戳他。 光溜溜的小脑袋在她指间晃动两下, 小蛇的睡眠苏醒了。小尾巴翘起来缠上她的手指, 顺着她手臂爬上床,爬到她肩膀上, 蹭她的脸颊。 刚睡醒的祝祝的脸颊是滚烫的,还很红。 “不是说好别乱跑, 我早上去找你的吗?”水祝推开他的脑袋。 小蛇委屈巴巴:“在那里睡不着, 我困。”所以昨晚没有回去,也没有挤她的床。 两颗黑眼珠水汪汪得真像她欺负了他似的——尽管她没有欺负他,但是看见他这副模样,她都有点儿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欺他了, 还有点儿心疼的意味。 水祝在内心鄙视自己沉迷于小蛇的美色,手却不受控制地摸上小蛇的头,温柔地摸摸, 嘴巴不顾事情原委地原谅了半夜爬床的他:“还困吗?那你睡吧。” 另一只手掀起软软的铺盖,香热的暖意从被子里传出来。 小蛇缩缩颊窝,昨晚他就发现, 只要是祝祝在的地方,不管是哪里,都有祝祝的香味。 祝祝让他睡,那他就不客气了—— “咻”地一下,小蛇变成漂亮的男生,双手环住她的腰,脑袋搭在她的颈窝,舒舒展展斜躺进了祝祝的被窝里。 临闭眼前还蹭蹭她的脸,在她唇畔落下清凉凉的早安吻。 水祝:“……” 如果早知道他会这么厚脸皮的变成人,她一定不会让他在这里睡! 门外爸妈来来去去的脚步声,像一道惊雷砸在她心里,似乎随时都能把她劈成几瓣。 “你……”能不能回去睡? 水祝想说的话,在小蛇宁静的面容里,沉进了肚子里。 小蛇来找她几天了? 三天。 他说酒店睡不着,这三天他肯定一天也没有睡过觉,来找她之前,肯定也没有睡过觉。他突然变得那么有钱,必定是每天劳累所得,还是没有睡过觉。 这么久,没有睡过觉…… 水祝越想越觉得心酸,替小蛇难过。 她低头吻了吻小蛇。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小蛇的睫毛颤颤,睁开了眼睛,眼里盛满满足的笑意。 粉润的舌头探出薄唇,他舔了舔嘴角。 突然—— 小蛇双手微微用力,一个巧劲将祝祝压在了自己身下。 他笑着看祝祝惊恐的表情,一双眼睛像受惊的小鹿,粉唇微微翕动。 小蛇低头,咬住了晨露下像花瓣一样轻颤的粉唇。 朝晨的暖阳从飘扬的窗帘缝隙扫进来,在地上落下斑驳的绿萝影子。 影子摇曳出清浅急促的喘息。 水祝被突如其来的一下,吓懵了,睁着朦胧的眼睛呆呆地盯着近在咫尺的面容,精致好看得像书里勾引人的狐狸精。 陡然间,她赞同网上追星女孩的一句话——我……腿软…… 浑身软飘飘的像一叶扁舟,在水里沉沉浮浮,忽然破了缝跌进去。 清凉的河水蔓延进口鼻,呼吸堵塞到难以呼吸,心脏急速蹦跳到冲出胸膛。 “……唔!”水祝伸手推压在她身上的人。 “嗯?”小蛇送开她一点点,咬在她的唇畔的另一边。 水祝趁机大喘气,声音模糊地说:“你……你让、开……起、来。” 嗯哼。 才不。 小蛇舌头一舔,鼻尖抵着她鼻尖,深深地望着她,“祝祝……” “啊?”水祝在他的呼吸里,抬眼。 近在咫尺的那双眼睛,从最初的明亮漆黑,变成水润的红色,是温柔的红色,像注满染红的海水,沉沉地压在眼里翻滚出让水祝害怕的沉重。 水祝下意识地想要推开他。 但是小蛇哪里有那么好推,是蛇的时候轻得像三颗米,变成人,重得水祝推都推不过。 她不断地在小蛇身下扭来扭曲地挣扎,想要找个缝隙钻出去。 猛然,小蛇抓住她的手,抬叠在她脑后的枕头上,紧紧压着不放。 “放开我,你走开。”水祝红着脸叫。 纵使她没谈过恋爱,也知道这不是什么好的姿势,并且,她知道,这个姿势非常的危险。 因为,她…… 她蜷缩了脚。 小蛇双腿微动,勾住了她乱蹬的小脚丫,压在自己腿下。 “祝祝……别动……”小蛇哑着声音叫她,清冷的脸上,泛起了薄薄的潮红,耳朵尖都染上了红。 水祝觉得臊极了,脸颊滚淌得能煮人。 但是,她真的不敢动了。静静地呆着,被他压在头顶的手也不敢挣扎,低垂着眼盯着小蛇凌乱的衣衫,不敢看他,不敢说话,连喘息都憋着微微地喘。 “咚咚咚——” 房间门被拍响。 “十二点了,你还睡着不起来啊!”老妈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吓得水祝浑身一震,挣扎着双手,想要翻身坐起来。 她昨晚好像没锁门! 小蛇松开手,顺势倒在她身上,双手紧紧锢住她的腰,脑袋蹭蹭,突然伸舌在她脖子上舔来舔去。 “别、别……别闹,唔……你别舔!”水祝气急败坏地去推推,伸出的手,却是软绵无力。 “醒了就起来啊,不饿的啊?”老妈大声叫。 “来了——啊!痛!”水祝回应老妈的声音在小蛇的嘴里颤成了三股。 她的脖子,被小蛇一口咬住,揉软的舌头卷住她的肌肤使劲的吸允。那凶狠地劲,像暴晒在戈壁滩的小鱼儿突然看见一汪泉水,渴望至极,疯狂吞噬。 这一口来得意外又突然,让水祝毫无防备,等痛呼声出口,已经晚了——老妈推门而入。 水祝拉被子都来不及,老妈就冲了过来:“你昨晚偷牛去了?一天比一天能睡,太阳都快下山了还不起来!” 老妈刷啦拉开窗帘,大片的阳光洒进来,刺疼了水祝的眼,她捂住眼睛好一会儿才适应过来,等她再去拉被子想盖住时候,发现小蛇已经变成小蛇,顺着她的胸口往下面滑,缠到她腿上,冰凉的蛇信子在她腿上舔来舔去。 舔得水祝浑身哆嗦。 幸好水妈在开窗户,没有发现。 水祝蹬了蹬腿,正要踢开小蛇,只听老妈在问:“你刚叫什么呢?” “没,起床用力过猛,扯住了头发。”水祝说话都觉得脖子疼,可见刚才小蛇用力有多狠。 她龇着牙,忍不住抬手摸脖子。 “怎么了?哎,你这晚上有蚊子啊?我看看。”老妈一手捏着水祝的头就往她那么转。 水祝还来不及阻止,她妈已经挑起她的下巴去摸她脖子了。 然后,她妈板起脸,一把甩开了她的脸,怒气汹汹地说:“从今天起你哪里都不能去,你爸把花弄回来了,吃完饭去给我守店子,没我允许一步都不能离开!” 说完,老妈脚步匆忙地走了,房间门被摔得“嘭”一声,可见她怒气有多大。 水祝错愕。 她踹开小蛇,翻身跳到试衣镜前,歪着脑袋昂头——镜子里,白皙的脖子上一块粉红的红印子。 “!!!” 水祝死了。 她无脸面对老妈和老爸。 镜子里,她的身后,一颗小脑袋从被窝钻出来,睁着明亮亮的大眼睛,像个纯粹的稚子一样无知又单纯地望着她。 水祝:“……” * 这件事,对于脸皮薄的水祝,太过于尴尬。 吃过饭,连水都不敢喝一口,揣着小蛇跑去花店。 店面不大,被老爸找的设计师装饰得很好看,像花海。 天花板被花藤窜得密不透风,若隐若现在花藤里的木杆上吊着一盆盆繁茂的鲜花,店铺中间靠墙壁是柜台,隐藏在花朵里,被花藤绕成圆弧形。 柜台后空间很大,有一张躺椅,后面不远处还有一张长方形的木桌子,上面半铺着一张浅色的桌布,正中央摆着一个花瓶,插着搭配好的干花。 桌边放着两张木凳可供客人休息,桌下是一排编织兜,有些空空,有些装着各色包装纸,和包装花束用的各类工具。 水祝后知后觉,自己很可能把自己坑了——她不会插花,不会配花,不会包花,更不会剪切花……她只会看。 水祝转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可以做的,整个花店装修得很美,走在里面,宛如身处花海,每一处,每盆草,每束花,都被精心摆放在独属于自己的位置,很方便观赏和寻找。 市区严禁鞭炮,小小花店也用不着什么仪式。 玻璃门一开,小黑板往外面一放——开始营业。 来来往往的路人,往里一看,顿晓这家店铺变成了花店。 有人进来晃一圈,和水祝搭几句话,走了。 衣兜里的小蛇龇牙——不买就别问。 他溜出衣兜,钻到花海最伸出,摇身一变,变成一个漂漂亮亮的美少年。 迎着艳丽的阳光,他从花海深处,向水祝走去。 刚送走客人的水祝惊呆在原地。 花海里的男生,容颜比花娇,一张脸面无表情,却在他漆黑纯粹的眼睛下,显得别有一番风味。 水祝红唇微动,想说的话戛然而止。 “叮咚——” “老板,来九朵红玫瑰。” 在门口清脆的叫声里,水祝顿时回神:“好、好。” 她对小蛇指指收银台后面的躺椅,让他坐那去玩。然后转身取了九朵红玫瑰,正要递给门口的顾客。 顾客:“麻烦包好看点,我送人——啊,你是不是水祝?哦,你就是水祝——原来你在这里卖花啊。” 很显然,水祝不认识面前这位穿得像花蝴蝶的中二少年。 “唔,你想怎么包?”水祝绞尽脑子想,最后坦白,“第一天开业,有点手生……” 中二少年哈哈大笑:“随便啊,送别人的,我不嫌弃。” 水祝:“……” 她从桌下抽出一张粉嫩嫩的包装纸,铺在桌上,拿着花比划了一番,没找到顺手的角度。 在中二少年神奇的眼神下,她正要随手放上去随便包时,一只白皙有力的大手拦住了她。 小蛇从她身后覆上来,右手夺走她手里的红玫瑰,左手把手机放在桌上,上面正播放着包花的视频。 “我来,祝祝去休息。” 小蛇盯着屏幕。视频很短,不会儿便放完了。 他没有看第二遍,直接上手裁好纸,九朵红玫瑰往里面一放,一卷一裹,胶带一黏,绸带一缠。 一捧玫瑰在他手里成形。 他拿起来左看右看,总觉得缺点什么儿。 小蛇往花海里望去,终于知道缺什么。他走进去,手刚挨上藤蔓,忽然顿住。 他回头看门口拿手机拍照的中二少年,收回了手。 不好看就不好看,又不是送祝祝,他才不会给他们搭配。 他只给祝祝搭配。 作者有话要说:水妈气哭:万万没想到,千防万防什么都防到了,就是没防到一条蛇。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扑噜扑噜 3瓶;咕噜、北冥有鱼 1瓶; 第139章 番外 当天, 小蛇承包了所有的包装。 水祝就为他递递东西。 其实用不着, 但是小蛇看起来很开心,每次她递过去的时候,他都会笑。 下午那会儿,老爸来晃了一圈, 看小蛇挺有一手, 然后赞赏似地拍拍小蛇的肩膀走了。 工作日的下午, 街上人不多, 来来去去几乎都是小区里的熟人们。 每个人往店外过, 都会看进来望两眼,眼神八卦地打量水祝和小蛇。 小蛇正在修剪枝叶——他觉得不好看。 水祝就在旁边递剪刀, 递喷水器,递擦手的毛巾。 小蛇上扬嘴角, 看着手里的五角星, 真是越看,心情越美丽——他的余光里,全是祝祝看着他的认真神色,专一得眼里只有他一个人。 他很喜欢这样, 祝祝眼里只能有他,一朵花也不行。 也可以有花,但是必须是他的陪衬。 小蛇心情愉悦地把五角星插进藤蔓里, 接过毛巾擦干净手。 水祝把剪刀放进篮子里,忽然想起小蛇睡酒店睡不着。 她回身问小蛇:“家里放满花,你会心情轻松吗?” 小蛇却问她:“祝祝很喜欢花?” “喜欢呀, 很好看。”水祝毫不犹豫地回答。 小蛇:“我也喜欢。” 祝祝喜欢的,他都喜欢。 “那等会你回酒店的时候,带些回去,这样你就睡得着啦,晚上千万别再来找我,我早上一定早早地起床去接你。而且我们可以视频通话哦。”水祝晃晃手机。 小蛇的脸瞬间沉了,语气像裹了冰渣子一样冷:“不带。” 他不上床了,可以像第一天晚上缠在窗口的绿萝藤上,只要能看见她。 水祝想哄哄他,但转念一想,酒店真不好,小蛇不可能一直呆在酒店里。 “那……我去给你租个房子?”水祝提议。 小蛇没有立即回答,放下毛巾,似乎在思考,随后他目光沉沉地望着水祝,黝黑的眼睛刹那如夜空的星辰闪亮。 他说:“好,我们去买房子。” 说完,他立即拿出手机,搜索。 水祝赶紧凑过去,下意识说道:“你可以货比三家,千万不要再被忽悠了。” 小蛇“嗯哼”一声,他才不会再次被人类欺骗,黄金项链——不提也罢。 两人坐在桌边看大半天,水祝觉得还好的,小蛇总有这儿那儿的不满意。 水祝纳闷,小蛇怎么变挑剔了?难道是因为小蛇一直都很挑剔,但因为她太穷,一无所有,于是不忍心挑剔,只得可怜巴巴地委屈他自个儿? “哎,水水,开花店了啊?”提菜的阿姨走进来。 水祝忙起身迎上去:“嗯,今天刚开,王阿姨想要来束什么?” 王阿姨拿一束百合闻了闻,抬眼看见转身望来的小伙子,笑道:“男朋友?” 水祝迷眼笑:“是哦,他叫小祝。” “你那个祝?缘分哟。”王阿姨又挑了几朵递给水祝,“我看能成,小伙子长得不赖,做什么工作的?” “就这儿工作。”水祝把她挑好的百合递给走上来的小蛇,“王阿姨拿回去插花瓶嘛,我就随便缠缠?” 王阿姨没应,直把小蛇打量个透彻,才点点头。 也不知道点的是同意水祝的话,还是觉得面前的小伙子不错。 小蛇用丝绳系几圈打结,递给她。 王阿姨付了钱,笑着接过:“我走了啊。” “嗯,王阿姨慢走。”水祝送她到门口。 王阿姨刚跨出大门,顿时想起什么,又转回来,对水祝说:“刚买菜时候看见个挺好看的男生跟着你妈上你家了,我还以为那个是你男朋友……哎,长得白白净净戴着眼镜——” 她又望了望沉脸站在水祝身旁的小伙子,刚才还带着笑意的俊脸顿时天翻地覆。 王阿姨乐得笑了一声:“没你好看,别摆臭脸,水水啊从小喜欢漂亮的,你的脸再臭着,不符合她审美。” 话落,果然看见小伙子的脸色变来变去,别扭得一塌糊涂。 她在水祝的瞪眼里,提着菜溜了。 水祝转头。 小蛇脸色臭臭地走进去。 “欸,小蛇,你永远都最好看的,别听她瞎说。”水祝去拉他。 小蛇任由她拉着,他才不是因为这个。祝祝妈妈不喜欢他,却喜欢个眼睛怪。 讨厌。 他也想去祝祝家里,正大光明地去,走大门。 “别气啦,我是最喜欢你的。”水祝扑上去揉他的脸。 小蛇冷冰冰地问:“他谁?” 水祝好半响才反应过来小蛇问的是王阿姨口中那个跟着她妈回家的男生。 谁? 白白净净,戴眼镜,能和她妈回家——那是谁? 她各个亲戚家的哥哥不可能这时候来她家,还不给她发消息。各类哥哥排除掉,那么还有谁? 她真想不起自己家里有不是哥哥的,能熟悉得进她家门的男生,还是长得白又戴眼镜。 “可能……是亲戚吧?”水祝不确定道,“我也不知道,不记得有这么个人。” 祝祝说不记得。 真是让小蛇又恨又有点愉悦——祝祝不记得的人,都不是什么人。 内心真是五味陈杂。 小蛇郁闷。 “好啦,别乱想。”水祝在他脸上啵了一口。 吧唧声在寂静的花房里响亮亮的。 小蛇瞬间扬起了嘴角,甜蜜蜜的感觉像崩了闸一样在体内澎湃,连思维都给冲破了。 他突然搂住祝祝的腰,手掌用力,让她坐到自己膝盖上。 在她还未从瞬间的震惊中反应过来时,覆身吻上了她揉软的红唇。 两个人在盛放的花海里,接个了甜蜜又冗长的吻。 夜色昏下时,花店打烊。 小蛇只是送她到小区门口,没有追着上楼。 小蛇突然不黏她,让水祝觉得有点儿反常,但在小蛇保证今晚不爬窗的承诺里,这点反常顿时变得不成事。 家里其乐融融,老妈的欢笑声从客厅传来。站在玄关处,水祝便能感受到她妈的欢乐。 “爸,妈,我回来了。”水祝把钥匙搁在柜上的盘子里,趿拉着拖鞋走进客厅。 客厅沙发上正坐着王阿姨说的那个戴眼镜的男生。 水祝仔细瞧了几眼,真没有记忆。 不认识。 “水水来,这是对面楼的小祁,和你一个学校呢,还记得不?”水妈招呼水祝过去。 水祝摇头,学校那么多人,她哪记得全,就是同班的同学都记不全。 水妈笑着说:“当初我在图书馆啊,租书什么的还多亏了小祁帮忙,小祁这孩子是又乖又善良。刚菜市场遇见,竟然发现他也和咱们同个小区,就对面那幢楼,有缘吧。” “哦。”水祝懒懒应了一声,避开小祁的带笑意的眼神,“你们慢慢聊,我去看看爸的饭做好没有。” 水妈果然不再理她,挥手赶她走了,转头又和小祁聊什么什么。 水祝听着名字,像书里的人。 原来是老妈的书友…… 能找到书友,还是她妈看的小说的那种书友,也真是不容易。 难怪老妈这么高兴。 水祝好笑地钻进厨房,给老爸打下手。 老爸:“没出去吃饭啊?” 水祝:“嗯,他回去休息了。” 老爸:“有空带回来吃个饭。” 水祝望外面使个憋屈的眼神:“妈她……” 老爸:“……你妈就嘴硬,怕你出去受罪,舍不得丢手。” 老爸顿了顿,又说:“回头买房子买近点,今天中午我和你妈去看了后街那个小区,毛胚房,户型挺好。离得近,也方便你妈去看你。” 水祝莫名就觉得有点难受,心脏像被挖出来碾压过一样,嘴里涩涩的。 老爸又说:“你和小祝商量一下,看什么时候有空,两家人见个面。” 一提家长见面,水祝瞬间有点不知所措:“他没家人……” “上回不是说有个爷爷啊?”老爸转头来看她。 “额……好像在国外,我明天问问。”水祝说完,赶紧抱着碗去摆桌子。 晚饭吃得极欢乐。 水妈和小祁聊天欢乐,屋外“砰砰砰”过来过去拖重物的声音也很“欢乐”。 老爸去瞄了一眼,“对面搬家。” 水祝“哦”了一声。 轰隆的噪音持续到水爸洗好碗。 水祝打包垃圾放在门外,勾了钥匙,弯腰穿鞋准备去扔垃圾。 喝水的小祁看眼天色,忙和水妈水爸道谢又道别。 他跟在水祝身后出门。 防盗门关上,水祝正要去提垃圾时,小祁抢先一步提上了:“晚饭麻烦你了,我提吧。” 哪有客人提垃圾的。 水祝正要说点什么“没事不用”之类的话时,对面刚搬家的那户人打开了防盗门。 一个身穿白t恤的漂亮男生,从对面昏暗的屋里走出来,迎着水祝头顶的廊灯暖光向她迎面而来。 那身形熟悉得水祝闭着眼睛都摸得出来是谁。 水祝震惊又诧异:“你、你你怎么在那里?” 小蛇停在她面前,笑着说:“我买下来了。” 声音冷冷清清,说得轻轻松松,似乎买个房子,对他而言,如同喝水一样简单。 站在水祝身侧的小祁,僵了僵脸,尔后,很快缓和神色笑道:“你好,我叫穆祁。”他向小蛇伸出空着的右手。 小蛇挑眉:“谁?” 他扫了穆祁一眼,神情睥睨:“不认识。” 随后,他嘴角上扬,对水祝伸手,“祝祝,来,我买了很好看的东西。” 很好看的东西? 买过宝石金项链的小蛇会买很好看的东西? 水祝满面怀疑。 她忽然好笑又好气地说:“你别又被骗了呀。” 说着,水祝一手拽住小蛇,冲进对面屋。 防盗门关上的瞬间,被水祝拽着的男生猛然回头,冲提着垃圾站在走廊上的小祁傲娇地挑了挑唇。 挑衅意味十足。 小祁和垃圾:…… 作者有话要说:小蛇傲娇:嘻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兔子舞 2瓶;太阳和雨、咕噜 1瓶; 第140章 番外 昏暗的天色从阳台钻进来, 皎洁的月光倾泻, 洒进空无一物的房子。 水祝去按灯。 啪嗒。 没有光亮。 她抬头,天花板光秃秃,哪里来的灯。 小蛇真是连灯都不放过。 “你让我看什么?”水祝疑惑地回头。 可身后哪还有小蛇。 昏暗暗的客厅和玄关处,别说是人, 便是影子都没有。 “小蛇。”水祝往客厅边的廊里走。 三米走廊黑暗得眼前只有模糊的斑点。 刚入口, 水祝的手便被黑暗里的一只手抓住, 冰凉的手掌用力一拽, 就将她拽了进去。 水祝一头栽进小蛇怀里, 她还来不及抬头。小蛇一手压住她的后脑勺,吻了上去。 两个人躲在黑暗里口齿相交。 沉重的喘息从嘴角溢出, 水祝昏沉得喘不过气。她软在小蛇身上,双手无力地揪住他腰侧的衣服。 良久, 小蛇松开怀里不剩几口气的小人儿。 他额头抵住祝祝的额头, 呼吸交缠里,小蛇哑着声音叫:“祝祝……” “唔……嗯。”水祝软绵绵地应。 小蛇舔嘴,唇齿间,呼吸间, 全是她甜甜的香味。 他还想吃。 小蛇舔着嘴角,又想贴上去。 清凉的舌头扫过唇畔,水祝一歪头躲开, 抬手推了推他,诺诺地说:“你不是要我看什么吗?” 小蛇搅着她的头发,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等会看。” “那……对啦, 我爸爸问你什么时候有空,去我家吃饭。”水祝说。 小蛇毫不犹豫地回:“现在。” “额……不用这么急。”感受到小蛇瞬间变脸,她忙接着说,“今晚吃过了,没饭啦——对啦,你吃饭了吗?” “吃了。”刚刚吃的祝祝。 现在该祝祝吃了。 小蛇放开她,真身推开一扇门,牵着她进去。 房间没有窗帘,洒进的月光让房间没有那么漆黑。 水祝隐隐约约看见正中央放着一个挺大的东西,不高,甚至有点塌陷。 空气里,尽是香甜的奶油味,还有冰凉的温度。 这是什么? 她正要往前面走,脚刚踏出一只,就被小蛇一把拽住。 “不看了,明天再看。”小蛇把她拉回来,“你回去。” 哈? 小蛇主动让她回去?还是在为她准备了一份大礼物的这瞬间。 稀奇。 水祝才不信他真让自己回去,肯定有什么事。 都走到这里,越不让她看,越好气,小心脏像被猫挠一样,痒痒痒。 她往天花板扫了一眼。 有灯。 “真不让我看呀?”水祝顺从地回到他身边,眼眸明亮亮地望着他。 “嗯。” “舍得我回去呀?”水祝真往外面走。 舍不得。 小蛇陡然拽住她。 水祝停下来,等待着。 小蛇一向面无表情的脸,浮现厚重的烦躁。 烦。 好烦。 他瞪了瞪房间中央的东西,如果它还好着,祝祝肯定会陪他好久再回家。 现在…… “祝祝回去睡觉。”现在不能给祝祝看。 “好吧。”水祝略显失望地应了。 然后,她被小蛇牵着往屋外走。 小蛇微微快她半步,已经走出门口。水祝转溜眼珠,跟着出门。 啪嗒—— 临出门时,搭在墙上的手,很精准的按下了大灯的开光。 水祝猛地挣开小蛇的手,转身望向屋里。 明亮的大灯照亮的房间正中央,放着一个餐桌那么大的一坨奶油,粉白白的,还有水蓝和奶黄,或者别的什么颜色,只不过现在看不出来了。因为—— 它融化了。 不,它不是奶油蛋糕。 水祝绕着走了一圈,伸手抹来舔了一口。 是奶油冰激凌。 小蛇回来的第一天,她带他去买的那家的奶油冰激凌。 “祝祝……” 小蛇沉脸站在门口,抠在腰后的手指泄露出他现在的无措和焦灼。 好烦。 人类好烦。 他又受骗了。 晚上,他送祝祝回家后,找人来搬家——下午他悄悄买下了祝祝家对面的房子,他想每天睁眼闭眼都能看见祝祝,最差也要每天开门关门都能看见祝祝。 房子买了。 他突然想起,还没有送过祝祝礼物——自己选的礼物。 于是,他想起祝祝很爱吃街对面的奶油冰激凌。 但是那个冰激凌很小,祝祝一会儿就能吃完,他想让祝祝多陪陪他。 手机怜惜他,又给他推送一条广告。 广告很美。 旋转的十几层的大蛋糕,洒满的花瓣上还有跳舞的小姑娘。 他只看一眼,就知道祝祝会喜欢。 但他有戒心,上次就被广告欺骗了,所以他这次不会再去广告里的那个地点。 他很机灵。 他想到一个绝妙的主意——用祝祝喜欢的奶油冰激凌做成广告里的模样。 他很认真地问过冰激凌里的店员,店员又去问师傅,师傅又问店老板。 五分钟。 他们告诉他:“可以做成,但是做不了这么高。” 他们的表情很奇怪,像因为做不成一模一样而失望——至少当时他是这么以为的。 现在,他才知道,那不是失望,是对他的一言难尽,和无法诉说的“这人怕不是脑子有病”。 没有那么高,也可以。 他只是想大一点。 师傅做了。 他们费了很大的劲,搬上来,放在屋里。 他们走的时候,这个冰激凌很好。 小蛇可以用自己的舌头发誓,绝对没有任何人和东西动过房间里的冰激凌。 但是,它就那么塌了,变成水了,在他亲吻祝祝以后。 烦。 他想给祝祝的惊喜,人间蒸发了。 烦。 “这是什么?”祝祝疑惑的声音从融化的冰激凌旁传来。 小蛇顿时浑身僵硬。 祝祝弯腰去拿了。 那个被融化的冰激凌包裹住的看不出原样的东西。 他精心挑选的礼物。 水祝是憋了好久的笑,才终于在冰激凌里找到个能转移注意力的东西。 如果,她能闻出来这是冰激凌融化的味道,她一定不会开灯,让小蛇别扭在门口。 可是没有如果。 而且,小蛇别扭的模样可真可爱,可爱得和没有融化的冰激凌一样,想舔。 东西被冰激凌吸住,变得沉重。 水祝费了大力,才把它拔.出来。 是个略显长方形的黑子,已经被冰激凌糊得看不清原本的颜色。 水祝用手抹开冰激凌,转动着盒子找怎么打开时,黑子脱手而走。 小蛇抓着盒子,背在身后,眼神幽幽地望着她。 “那里面不会也是冰激凌吧?”水祝忍着笑意问他。 “不是。” “那是什么呀?”水祝好奇地探头。 小蛇却说:“祝祝回去睡觉。” “不看就不看啦。”水祝满眼笑意,浓浓的笑意似乎在说“我懂”。 小蛇抿嘴,直勾勾地盯着她:“真不回去?”眼神幽深,黑压压地压着汹涌的暗流,像无底的漩涡,旋转着吸人往里下坠。 水祝顿时被吓唬住,这样的小蛇不能惹。 她呐呐地还没组织好语言,只见小蛇手一松,将裹满冰激凌的盒子扔到墙角。 他一步一步向水祝走过去。 “我、我我回,这就回。”水祝举手投降。 “晚了。” 小蛇不顾她满手的黏稠,猛地将她推到窗上。 作者有话要说:小蛇气:吃了不懂人类文化的亏!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跑不动 9瓶;咕噜 1瓶; 第141章 番外 水祝是软着腿回去的, 浑身像火烧一样滚烫。 她紧紧抱着裹满冰激凌的盒子, 想用上面的丝丝冰凉给自己发烧的脸降温。 路过客厅时,一步也不敢停留,将老妈的话过滤到耳后,快速反锁门, 脑袋晕晕地倒在地上。 此时此刻, 她像住进万花筒, 旋转来去, 都是小蛇高挺的鼻梁, 染成粉红的眉眼,眼底压着沉重的欲望, 还有…… 水祝双手捂住脸,“嗷呜”一声, 抱着盒子在地上滚来滚去。 不知道翻滚多久, 滚到脑袋晕眩得找不到方向,她跌进万花筒的最深处,整个世界交错旋转的都是小蛇。 好多个小蛇,缠绕着她, 勒紧,不断勒紧。她像一团火焰,在其中升腾而起, 找不到突破口,越烧越灼热,密密麻麻地从脖子蔓延全身, 每个细胞都在蹦跃叫嚣。 她攥紧褶皱的衣服,脚后跟不停地蹂.躏身下的地毯,亢奋的火花迸溅在深夜里盛放。 一切都好似和那一幕重了叠,她被轻而易举地推到落地窗上,双手被禁锢在头顶。她像一条被钓起来的鱼,被任意妄为,如同身前塌陷的奶油冰激凌,融化在地上,在朝阳里溢出柔情的热潮。 水祝缓慢地睁眼,窗外天光大亮,两只彩蝶在绿萝藤上耳鬓厮磨。 梦里的场景在脑海里一点点退却,满身的汗水黏得她像一支融化的冰激凌,从头湿到脚,黏稠。 她从地上坐起来,把紧搂在怀里的盒子一同抱进浴室洗澡。 湿气腾腾的水雾里,她仰头任由花洒的水流冲击体内如海藻般肆意疯长的欲望。 她双手捂住脸,长长地哀嚎一声,在老妈隔着门的寻问声音里胡乱地洗干净自己,又洗干净盒子。 盒子里是一枚戒指,水晶钻石莹亮又纯净。 水祝一眼就迷上。 还有一条水晶项链。 她穿了一条水绿的裙子,项链安静地贴在胸口上方,线条流畅的锁骨像它新生的羽骨。 很美丽。 水祝高兴地搂着她妈去菜市场,出门时,她眼尖地看见对面的防盗门开了一条缝。 水祝将散在胸口的长发撩到身后,侧身露出显眼的锁骨,骨线上还有一朵盛放的粉红印子。 在防盗门背后扒着门框的小蛇不禁吞咽口口水,他舔了舔嘴角,顺势打开防盗门。 正这时,水妈问水祝:“小祝爱吃什么菜?” 水祝回头看了一眼嘴角上扬的某人,笑着说:“你问他。” 水妈霎时愣住,随即回过神来,指着那道门问:“你……怎么在这?” “阿姨好。”小蛇礼貌又乖巧,随即语出惊人,“我买了。” 水妈:“……” 水妈虽然同意他们俩了,但一大清早这么撞上,怎么着都有点奇怪。 三个人就这么奇怪着去菜市场,小蛇充当劳动力,包揽水妈买的所有菜。 水祝想帮他拿些,他也不让,水妈这才态度软化不少。 回程时,远远就看见花店门口三五成群地站着不少人,年轻老少,男男女女,一边说着话,一边四处张望。 水祝突然想起昨天罗珊她们在群里的聊天。 昨天在花店买九朵玫瑰的中二少年把小蛇包花的视频放网上,还有水祝不少照片。中二少年极其亲切的附上花店地址,美其名曰免费帮他们打广告。 送上门的机会,谁不想要,于是,网友们组队来三次元观摩。 “走西门吧。”水祝穿进小巷子,绕道回去。 老爸已经把家里打扫干净,客厅和餐桌上的花束换成全新的一束,在空气里飘散着鲜花的芬芳。 水祝陪老妈在厨房里折菜,小蛇被老爸叫到阳台上喝茶。 “你说小祝他没家人,心理方面……”水妈到底是忍不住担忧。 水祝快速打断她:“没有,他很好,很健康。” “要不抽空去医院做个检查?” 水祝瞪了她妈一眼:“他好着呢,才不检查。” 水妈叹口气,她清楚得很,自己女儿表面乖巧,芯子里比谁都倔强。 水妈换个问题:“工作呢?” “我们一起开花店。”水祝话落,立即接受到老妈一言难尽的眼神。 于是,她补充道:“他家有旷。” 水妈:“买的房子是贷款还是全款?” “全吧。”水祝说。 “你没问?欠债没?要是欠一屁股债,等着你去还啊?”水妈立即不高兴了。 水祝忙说:“我说啦他有钱,肯定不会有欠债。”小蛇才回来几天,怎么可能欠债,就是欠了,她也可以去工作还上。 “还没嫁你就护着他,看把你能的!以后出事别找你妈哭!”水妈把菜往篮子里一扔,去做别的事了。 水祝不赞同地反驳:“又不是护,是他本来就很好。” “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为零!”水妈嫌弃地瞥了她一眼。 行吧,她不否认。 水祝默默地闭嘴。 这顿饭吃得格外和谐,老妈不知道被戳到哪根神经,一直笑,笑得水祝总觉得她有大阴谋。 事实证明,是水祝脑补过多。 饭后,老妈和老爸去午休。 水祝给阳台上的小番茄拔杂草。 “祝祝。”小蛇拿着垃圾桶跟在她身边,她拔掉便顺手扔进去。 小蛇伸手,手指摸上她胸口莹亮的水晶,指腹压在上面,往她锁骨中央的小漩涡里摁了摁。 水祝被摁得发痒,她侧身躲开,“别玩,痒。” “很好看。”小蛇双眼亮晶晶地望着她,夸赞。 水祝想赞同,随即不知道想到什么,笑着问他:“我好看,还是它好看?” 如果在以前,小蛇会翻白眼嫌弃她,现在却是很认真地点头:“祝祝最好看。” 虽然知道小蛇会这么说,听到的瞬间,依旧让她喜悦得笑出来,像吃了蜜糖一样甜甜。 “祝祝……”小蛇抓住她的手,手指在她的指骨上打圈。 “怎么啦?”水祝反手把泥擦在他手心。 小蛇用手指点了点她的无名指。 在水祝顿时恍然大悟中,他说:“戒指?” “你没戴。”小蛇抿嘴,眼神幽幽地盯着她。 水祝噗嗤笑出声:“你说我为什么不戴?” 难道是他的问题? 小蛇果然很认真很努力地想为什么。 脑海里,一个个视频快速闪过。 他终于找到关键点,随即,急切地问她:“在哪里?” “这里。”水祝拉着他进卧室。 一个表层呈圆弧形的锦盒放在窗边书桌的正中央,盒盖上的银色点缀在阳光里折射出炫丽的银光,投在桌面,宛如架起一座流星桥。 小蛇拿起盒子,缓缓打开。 两枚流星一样璀璨又纯粹的戒指,上面零散点缀了一圈闪烁斑斓色彩的纯洁水晶。 水祝的心脏忽地重重跳了一下,一种从未有过的情愫快速蔓延。 小蛇拿出略小的那枚,紧握在手心。 “祝祝……”他抬手去拉祝祝的手,漆黑的眼睛垂着看她纤细的手指,耳尖慢慢染上一层薄红。 “我……会一直守着你,很久。”久到世界万物变得面目全非,也在。 他在,祝祝也在。 水祝听着他带着急促的嗓音,只觉可爱,她甚至从他面无表情的脸上看见一丝慌张。 “好。”水祝舒展手指,看着那枚小巧的戒指套进她的无名指。 水祝拿出盒子里的另一枚,抬起小蛇纤长的手指,戴上去,尔后,低头轻轻在他的无名指上落下一吻。 “谢谢你。”她仰头凝视他。 小蛇喉结滚动,手指用力,猛地将她拽进怀里,左手掐住她的腰,低头覆上那软甜的红唇。 烈日的高阳里,金色光影在地上折下一道蜿蜒得像藤蔓一样的影子。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想瘦的扶子 12瓶;咕噜 1瓶; 第142章 nake 2002年, 清明, 多雨,也多事。 社会新闻又报一起失踪案,失踪人是名六岁男童。 这是全国在近一个月内,第十六起男童失踪案, 分散在国内各地, 散乱无组织。 警方多方侦察, 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并怀疑还有未报案的失踪男童。 夏平安就是未报案中的那一个。 他年幼, 但什么都懂。 他家不穷,富得不缺钱, 更不缺孩子。 家里家外,都有和他同姓的男孩女孩, 有同妈的, 有不同妈的,唯一相同的就是同一个爸。 他有个很得宠的孪生弟弟,宠成祖祖到妹妹的心中宝,谁也比不得。 所以, 夏家,丢了一个孩子,无所谓。 他丢了, 还有下一个他。 * 那个地方很黑,在动。 夏平安想,他在车里。 他的身边还有人, 携着浓厚烟味的沉重男人,不断挣扎哭泣嚎叫的男孩们。 人不少,但他是男孩们里唯一一个不哭不叫的男孩。 于是,那些男人对他没有那么粗暴。 在他听见汹涌澎湃的浪潮时,他是被抱下车,放到冰冷的地板上。男人的动作说不上温柔,但比起别的男孩们,却是和缓很多。 邮轮驶离海岸时,遮住他们眼睛的黑布被摘下。 头顶的灯很亮,比白天的太阳还要刺眼,光束非常大,将他们所在的地方的每个角落照得一点阴影也不留。 很大的舱,有像电视上医院里一样的桌子和手术台,放着他叫不出名字的仪器。 穿着白色衣服的护士在几张桌子和手术床间走来走去,六张手术床上分别躺着六个男孩,脸色惨白,昏迷不醒,插在手腕上的管子里充斥着红到发黑的鲜血。 “呜——啊——哇——呜呜呜——” 夏平安被身旁似要撕破天际的哭号震回神,整整八排男孩,和他一样大,或许比他还要小,俱被眼前陌生的场景吓得哭鼻子喊娘。 没有人管他们,尽管他们嚎哑了嗓子,泪水浸湿衣领。 那些穿白衣服的大人,像聋子一样,只专注自己手里的事。 舱里只有白天,永远没有黑夜。 每到某个时间点,有人会给他们食物,他们除了被禁锢在原地吃着给予的东西以外,什么也做不了,到最后,连哭号都发不了声。 不知道是第几天,夏平安只知道那时候,他身边的男孩们已经不再惧怕舱室里的一切,甚至是开启了对未知的所有的一切的好奇心。 好奇心驱使他们躺上手术床,被抽取体内的鲜血,陷入长久的昏迷。 夏平安再次醒来时,曾经和他坐在一起的那些男孩又换了一批。 他们被允许进入餐厅,和其它地方。 不管去哪,都能遇见系着白色围腰的佣人温和地对他们笑。 甲板上有很多高壮的男人,光着膀子抽烟,海风刮得烟味到处飘。 有几个个子较高的男孩偷偷摸摸挤在通往甲板的门背后,你推我搡,神情急切又愤怒。 夏平安听见过他们的悄悄话——他们想跑,回家。 可惜他们不知道这是海上,除了呆在船上,哪里也去不了。 在夏平安第三次抽血时,邮轮靠岸。 那几个高个子男孩跑了,很显然,连五百米都没有跑出,便被抓回来。 他们把那三个男孩喂了鱼,当着所有人的面。 是一条丑陋又硕大的鱼,养在邮轮的最底层,巨大鱼缸里装着幽蓝的海水,它的表层像瘌蛤.蟆的皮肤,凸起一粒粒饱满的包,每个包块上又长着密密麻麻的小颗粒。 丑得人能把吃进去的饭吐出来。 它的牙齿比人类的手指还要粗,尖锐地撕碎了三个男孩的身体,鲜血染红它的口腔,破碎的尸体在它的利齿间随意地咀嚼几口,就吞进肚子。然后再张着血淋淋的嘴,隔着鱼缸冲他们龇牙咧嘴嘶吼。 吓得他们哭啼着乱窜。 后来,再也没有人逃。 * 邮轮在第五次靠岸时,除了搬运上来的一箱箱货物以外,还有一队戴着眼镜,看起来知识渊博的中年男人。 他们比邮轮上任何一个男人都惹人亲近。 夏平安是这样觉得的,但另一种感觉又告诉他,这些戴眼镜的中年男人比任何都可怕。 事实证明,确实如此。 他们教他们陌生的文字和语言,教他们什么是商业,什么是市场,什么是贸易,怎么用枪。 他们在海上呆了很久,久到夏平安快要忘记自己的父母长什么样子。 夏平安发现,和他一起学习的那些男孩们,换了一批又一批,每隔一段时间就有一批新面孔,只有他,一直在,一直在眼镜男人们的视线里学习。 他觉得自己开始变得像他们,说话,做事,看人的眼神……都在变化,包括每隔十五天打一次针的时间也在变化,从十五天一针变成三十天一针,六十天一针,九十天一针,一百八十天一针…… 在他长到眼镜男人的肩膀,彻底忘记父母脸庞时,他发现有一点没有变——住在他隔壁的三个男孩没有变,他们还在同他一起学习,同他一起打针。 当他发现这一点的那天,又一批新面孔加入进来。 这一次,夏平安有个记忆很深的男孩,比他小五岁,叫刘东,枪使得很好,每枪都能正中靶心。他不行,如果他能像刘东一样精准射击,他想那些眼镜男人或许能奢侈地夸赞他。 刘东也只有这一点最好,其余方面,他宛如一个笨蛋,老实不懂变通,学会一门语言所需要的时间是别人的三倍——在刘东住进夏平安的卧室之前。 后来,刘东变得稍微聪明,全归功于夏平安的功劳。 他会陪刘东学习到半夜三点。 也借他愿意为刘东付出的光,在之后他被人殴打的时候,刘东挥舞拳头,把殴打他的人全部揍翻在地,还在他们的膝盖上崩了一枪,让夏平安免于骨折的灾难。 当然,邮轮上的男人们配给他们枪支,不是让他们相互残杀。 夏平安简单的挂彩,刘东却被关进邮轮最下面的小黑屋,小黑屋里有一条硕大丑陋又会吃人的鱼,还有塞满一整个鱼缸的蛇。而配给他们的手.枪,也被收回去。 他们再没有枪。 夏平安看着抽屉里空出的小角落,他在想,他们为什么没有拿枪杀死那些男人和佣人,然后逃回家。 在晚餐桌上,吃着刚捕起来的鲜美鱼肉,他想明白了——他们没有家,邮轮是他们的家,他们在这里从一米二长到一米七,从六岁长到十六岁,他们所拥有的,全是这里给予的。 跑,跑出海做什么?这里,邮轮,才是他们的该呆的地方。 晚上,他悄悄叩响小黑屋的门,把巧克力从门缝塞进去。 一周后,刘东出来了,刘东那一批的男生,全被新面孔取代,只余下刘东一个人,依旧住在夏平安的卧室。 新来的男生们不同以往的那些男孩,每一个人的言行举止都彬彬有礼,像他们,被教养十年的他们。 他们是从另一个地方精心培养挑选出来,再送到海上来的。 之后,邮轮上再也没有来新面孔,加上刘东和夏平安,邮轮上统共有六十个男生。 十年前的眼镜男人们,变成了带着眼镜的老头们,依旧用那副不咸不淡的毫无感情的平稳语调说:“从今天起,你们是nake。它们——是s。” 邮轮最底层的那塞满整个鱼缸的蛇,被抬到大厅中央,满缸的蛇群.交缠着对他们狂吐蛇信子。 夏平安十六岁这年,他不叫夏平安,叫nake。 snake。 他们是蛇,蛇是他们。 他们和蛇交缠一体,蛇在哪里,他们在哪里。 蛇无处不在,他们无处不在。 第143章 nake 从他们成为nake后, 邮轮上到处都是蛇, 无处不在,无时无刻都在。有时从头顶掉下来,有时从脚边爬过,有时直接跃上后背缠绕在他们脖子上。 夏平安被蛇吓晕了三次。 他连泥鳅都没有见过, 怎么会不怕蛇。 三次之后, 他发现蛇并没有那么恐怖, 甚至是半夜掀开被子看见蛇爬床时, 也能面不改色。 后来, 他发现蛇比人讨他喜欢。 蛇虽然是冷血动物,但比人真诚。 在他们和蛇相处得如喝水般平淡时, 有个nake下邮轮了。随后,邮轮上出现许多块水晶屏幕, 屏幕上不断播放着那个nake离开邮轮后发生的一切事。 nake住进豪华大城堡, 去了高级会所,结实上层社会名流和商业精英…… 他们从未接触过的一切,一一展现在他们眼前——除了医疗室的一切,这在过去的十年里, 他们见过太多,或者是上手过太多,多到他们进实验室不过是像上洗手间那么平凡, 多到夏平安能闭着眼睛完美地生剖一条蛇。 他们很清楚自己以后会做什么,或者是只很清楚知道坐在背后的那些人将他们养成现在这般是为了做什么——他们要用某一些人,像他们这样的人, 满足另一些人,像nake所接触的那些贵族,满足他们的欲望。 他们清楚这些,也谨记,甚至是热切去做。 在屏幕里的nake熟悉一切规则后,他开始了。 夏平安在眼镜男人们的嘴里熟悉透彻所有的流程,但当一切在眼前展开时,他才清楚感知一切是那么令人热血沸腾,让他感到鲜活,十六年未曾有过的强烈渴求,在这一刻猛烈跳跃在体内,比活剖一条蛇都令人亢奋。 他觉得自己彷佛是第二次降生在这个世界,不,不是第二次,是第一次。因为至今为止,他只是像一条毫无感情的蛇一样存活着,学习那些人教导他们的知识,做着那些人允许他们做的事,所有的思考和行动都受那些人的控制和指引。但是此时此刻,他终于知道自己是个怎么样的人,知道自己的生命有何意义。激烈蓬勃跳动的心脏在告诉他—— 他天生该做这些,做一切游戏的主宰者,创造者。 它具有多么诱惑又迷人的美。 他找到了自己今后人生的指南针。 他要下船,在现在。 夏平安找到那些眼睛男人们。 他告诉他们:“我想下船。” 他们问他:“如何让守财奴斥资数百万?” 夏平安心想:守财奴能斥资数百万,他还是守财奴吗? 守财奴之所以称之为守财奴,是因为他吝啬得连一分钱都不想花,又如何斥资数百万? 但是他不会说出来。而且他知道当他给出一个满意答案时,他会成为第二个下船的nale。 可惜,以外来得触不及防。 夏平安没能成为第二个下船的nake,第二个下船的nake是刘东。 夏平安想不明白那些人看中刘东哪里,怎么会同意刘东去主宰游戏? 很显然,他的想不明白是有一定道理——屏幕里的nake失败了。 从三十个女生进入城堡,到不过一个月的时间,三十个女生一个没活。 对于nake而言,一个女生都不剩,意味着这个nake是失败的。没有女生,意味着无法获取金钱。 nake,简而言之,就是一条蛇,坐在背后的那些人养来赚钱的工具,他们什么都不需要,只需要赚取金钱,带给他们巨大的财富,与此同时,他们自己可以享受一切金钱活是名利。 如何赚取足够多的金钱?如何让守财奴斥资数百万? 夏平安知道了——在水晶屏幕上出现第二个nake时。 屏幕上的第二个nake不是刘东。夏平安以为会是刘东,毕竟刘东是第二个下船的nake,结局出乎意料。 那么,刘东在哪里?刘东在做什么? 夏平安不知道,也无权知道,但是他知道一点,曾经送来又送走的那些新面孔,全部变成了nake的助手,拿着枪支弹药,驻守在岛上、城堡外面、城堡地底下,监视着城堡内外的一切动向,随时听候于nake的命令。 夏平安找到眼睛先生,告诉他如何让一个守财奴斥资数百万。 眼镜先生难得地笑了笑,轻拍他的肩膀,允许他下船。 夏平安成为第四个下船的nake。 那年,他十八岁。 十八岁,依旧是太年轻。 夏平安以为自己不会像刘东一样,以为自己会成为第三个出现在屏幕里的nake,可以自己策划和操控游戏。 很明显,不是。 他最先成为“西亚·斯科特”,用十一年的时间把“西亚·斯科特”名震寰宇。 三十岁这年,他成为享誉全球的人物,坐拥财产无数,成为数一数二的富豪, 这一刻,从下船时撒下的网也该收了。 他见到了刘东。 刘东这些年一直在为nake做事,从今往后,刘东开始为他做事。 在下船的十一年里,邮轮上失败了六个nake。 夏平安,第七个nake。 他终于如愿以偿,成为一个真正的nake。 * 十一月,刘东收集了两百个女生的信息,夏平安在刘东挑选之后,从中再次筛选出一百名,发到拍卖场,由顾客们投票选则。 得票最多的七十个女生入选游戏。 有些顾客兴致来了,会反馈一些女生的信息给拍卖场。 其实大可不必,对于nake,对于拍卖场,他们拥有许多人的信息,大到她们一生,小到她们几号来月事,哪一天吃什么饭,都一清二楚,有详细记录。 夏平安觉得拍卖场在她们体内装了隐形监控,在她们出生的时候,否则怎么连吃冰激凌的录像都有。 但这些和他无关,他只需要得到自己想要的。 六十个女生进入城堡。 这是夏平安的第一次。对于夏平安来说,是青涩又稚嫩,内心急切与渴望,也无可避免第一次的恛惶。 如同第一次的青涩一样,夏平安所得到的回报并不尽人意,但也比失败的nake好上那么丁点。于是,他拥有了第二次机会。 他用两个月的时间精心策划和挑选,选中的七十个女生比上一批所带来的收益翻了不止几倍。 后来,夏平安看见一则报道失踪人口的新闻,新闻里失踪人的那张照片,他很熟悉,那三个字的女性化的人名,他更熟悉——他年幼时的邻居女孩。 三十多年,他不再记得她的容貌,但永远记得她的名字。 他们曾在阁楼的红瓦片上看过整夜的月亮和星星,吃着腻人的大圆月饼——在他消失的前一夜。 而那个年幼的女孩儿,现在正搂着宛如百年古树般粗壮的蛇蟒的脖子,抵足而眠。 他有同情心?没有。 或者他就没有心,对于那个女孩甚至起不到一丝可怜和怜悯之心。但是,他可以看在月亮,星星和月饼的情面上,让她活着,在游戏的最后。 如夏平安所想,在他允许她们离开城堡去海边时,她带着蛇蟒逃了。 夏平安坐在摄像头背后,看着她穿过丛林,躲过蛇群,避开他们的追捕,然后在刘东的枪火下,她的蛇被炸断了半条蛇尾。 就是这时,夏平安断掉岛上的所有电源,叫回来刘东。 他放她逃走了。 当然,他做的这些事是不可能隐瞒下来,或者说,他做的每一件事情都在“培育nake”的那些人眼底进行。尽管夏平安没有见过他们,但是他知道,所有nake都知道。 第二批女生,在夏平安的策划之下,赚取到足够多的财富,然而他没有得到一丝一毫,甚至上交许多财富——为他破坏规则而赎罪。 无所谓,反正他想做的做到了,而且他还得到了第三次机会,他会在第三批女生身上做得更出色。 夏平安把第二批的第一名女生送到拍卖场进行拍卖,卖出近十年来最昂贵的价格,买主是个极其富有的白人,长得文质彬彬,却将那名女生进行了解肢与异类重组。 这一刻,夏平安才真正意识游戏本身。 它不是人与蛇的交往游戏,他们要看的不是人和蛇如何进行沟通与相处。 他们是最激烈的隐秘的变态,他们会想一切不正常的手段释放深埋在自己体内深处的黑暗和肮脏,他们想看的是一切正常规则里的不规则。 而,坐在nake背后的那些人,想要的便是这些。 夏平安在三十三岁这年,他推翻了曾经的所有游戏规则,全新的游戏规则新生而起。 他毫无保留的确信这将是有史以来最完美的一场游戏,所有顾客都将在这场游戏里得到灵魂和肉.体的满足。 他将是游戏的创造者,不是随便一个创造者,而是这场游戏历史以来最伟大和最完美的创造者。 他会是一个最成功和最完美的nake。 可惜,他失败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咕噜 1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