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雕剑修的大冒险》 第1章 风雨剑阁 “嘎!!!!!!!”一声清脆的鸭叫,打碎了清晨风雨剑阁的寂静。 “苍南!消气!消消气!”季春还在睡梦中呢,只感觉到脖子一凉,睁开眼的时候就看见禇苍南浑身散发着低气压,黑着脸压在他身上。 “嗷!!!” 早就等候在云山亭的长夏抿了一小口茶,满意地点点头:“看来大师兄和苍南已经醒了。” 旁边坐着一个气度不凡的小公子,乍一看是神采俊逸,可靠近了瞧,就发现他正一脸花痴样地看着旁边呷茶的“美人儿”,活像个傻子。 “你们就不能换个叫早的方式吗?每天来这么一出,季春早晚也会受不了的。” 长夏撇了一眼傻笑着一直盯着他的江玉锦,轻飘飘地说了一句:“这是情趣,你懂个p。” 画面再回到房间,在几经周折后,季春和禇苍南终于还是起了床。 “明天我就去掐死那只鸭子,把它拔了毛炖汤吃了。”被季春伺候着擦了脸,穿好了衣服,禇苍南提剑作势要拔。 季春见状赶忙将手按在禇苍南的剑柄上,把剑又推回了剑鞘。 “那是师父养的爱鸭,我们都得尊称它一句‘师尊’的。你要对我师尊动手,那就是对我师父动手,三思啊。” 禇苍南面色不变,只是手却顺着季春的力道把剑送了回去。 好气,要不是跟着这个沙雕来了风雨剑阁,要不是这段孽缘,要不是因为他打不过季春的师父,他才不用受这种气! “要不你再回去睡会儿?今天我下山,给你带桂花糖。”季春蹲下来在禇苍南的腰间系上和自己同款的玉佩后,前前后后转了好几圈,看着禇苍南,简直满意得不行。 “不了。”禇苍南一把按住想要伸过来作怪的手,狠狠瞪了季春一眼,“我倒是要看看,你们这出师任务到底是在搞什么名堂。” 当年就是因为季春接了这个天杀的出师任务,他才会跟这个家伙扯上关系,孽缘,实在是孽缘。 季春简直爱死禇苍南这种又娇又嗔又狠的眼神了,恨不得当即把他拖回房间里再大战三百回合。不过今天可是小师弟出师的大日子,就算心再怎么痒,也得忍住了。 “那我们走吧,估计师父还要等一会儿才能到云山亭。” 风雨剑阁,这是一个在江湖上让人闻风丧胆的门派。它像鬼魅一样突然出现在了中原武林,从没有大肆宣传招收弟子,但却被中原所有人知晓。原因无他,只因为他们做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盗了皇帝的龙袍。 武林盟和皇宫的关系本就紧张,突然出现了这么一个搅屎棍,直接打破了二者之间的平衡。事情一出,武林上下人人自危,各大门派都闭门谢客,做好和朝廷对抗的准备。 结果出人意料的是,皇帝并没有动怒,反而大加赞扬风雨剑阁的行动,还亲手写了一块牌匾差人送去风雨剑阁的山头。 只有剑阁里的人知道,他们的师父在看到这块牌匾的时候,气得直接把自己最心爱的兰花从花盆里连根拔起,连花带土扔到了来传旨的大臣脸上,并且当着他的面把写着“入兰居”的牌匾砸了个稀烂。 传旨大臣吓得屁滚尿流地直接下了山,当即就求见皇帝直呼“要反了要反了”。 皇帝听完前因后果后,不仅没生气,反而还开心地大笑出了声。为了安抚这位大臣,还给他官升一品。 皇帝的举动传到宫外,很多小门小派就动起了歪心思,妄图潜入皇宫窃取珍宝,结果全都被精卫拦了下来,被斩首于菜市口。 “朕呢,无意染指武林。但眼前一直有苍蝇在飞,朕也是会烦的。”年轻的帝王坐在龙椅上,低着威目瞧着下面的人。 皇帝的意思很明确,他想跟武林保持现在这样平衡的关系。但如果武林里的人要是想搞什么小动作,那他也不介意出兵,像打苍蝇一样把他们全都灭了。 被形容成苍蝇,本来就心高气傲的大侠们心里自然是不舒服。可是他们都知道,这个新皇帝不好惹。改朝换代才不久,新帝就表现出和以往帝王完全不同的一面。他大力发展军事,招安了江湖上许多武艺高强的游侠,做了将军。如果真的起了冲突,和皇宫硬碰硬,绝对是百害而无一利。 “哦,对了,风雨剑阁除外。”皇帝心满意足地看着下面已经尿了裤子的人,又漫不经心地补上了一句。 这下中原可炸开了锅。大家都不知道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风雨剑阁是个什么来头,不仅不把皇帝放在眼里,甚至还能得到皇宫的庇护。各个势力多方打听后,带回了让所有人都惊掉下巴的答案。 这个风雨剑阁,居然只有6个人!! 而不怀好意前往风雨剑阁的人,全都消失了,就连心狠手辣臭名昭著的杀手甲也毙命于风雨剑阁。第二天,杀手甲的头就神不知鬼不觉地突然出现在了雇主的书房里。 听说那个雇主看见杀手甲的人头后立刻吓得口吐白沫浑身抽搐,到现在都没缓过来,直接成了个废人。 一战成名,从那之后风雨剑阁就成了江湖上仅次于魔教的另一大传说。 “哟,大师兄终于来了。”长夏捂着嘴看着眼睛青了一块的季春,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 “大师兄。”刚刚在季春前脚来到云山亭的元冬很有礼貌地站起来作了一揖。 “人都差不多到齐了,师父也快到了。”长夏袖子一甩,眼睛一眨一眨闪着亮光看着局促地在角落里坐立不安的小师弟。 “秋生,别那么紧张嘛,今天可是你出师的大好日子。”长夏一把推开身边泛着花的江玉锦,一屁股坐到了秋生旁边,“可惜你四师兄跟着他家王爷去暗访了,赶不回来。” “我武艺不精,万一完不成任务怎么办。”秋生哭丧着小脸,拽住长夏的衣摆抹了把鼻涕。 “这可是‘御锦坊’最新季的裙子!!”长夏尖叫一声就把自己的衣服从秋生手里拽了回来,心疼地不知道怎么办。 “你想要多少套,我立刻让家里的绣娘去做!”江玉锦连滚带爬地从地上站起来,摆出了一副自以为“风流倜傥”的笑容看着长夏。 御锦坊就是他家开的,夏夏想要什么他都能给。只是报酬嘛,嘿嘿嘿嘿……想着想着,江玉锦的脸就泛起了红晕。夏夏的皮肤可真白真细,肌肉也紧实,还有…… 长夏嫌弃地看了江玉锦一眼,坐回了自己的位置:“谁要你给我做。” 江玉锦瞬间愣住了,这也不是那也不这是,瞪着一双快成泪包的大眼睛看着长夏的背影。 “你就知道欺负玉锦。”季春看着傲娇的师弟,无奈摇摇头。再看看一旁的江玉锦,头更痛了。 “还傻站着干什么啊,站着不累啊。”长夏哼了一声。 江玉锦如获大赦,立刻春暖花开,小颠着跑回了长夏身边坐下。 “这么热闹啊。”一道温和却不失力度的声音传进了亭子里。 季春叹了一口气,气沉丹田朝着亭外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大喊:“师父,您能不离这么远就开始说话吗!” “哈哈哈哈。”随着一道清风袭来,一个身着淡青色纱袍的人出现在了亭子里。 “见过师父。”亭内所有人都整齐划一地站起来,朝着来者行礼。 先不论风雨剑阁的4个弟子,他们行礼是应该的。可江玉锦和禇苍南也冲着兰质行弟子礼,这就有点奇怪了。 兰质设下出师任务的初心本来只是为了锻炼这几个弟子的心性,顺便再恶心一下那个混蛋,结果没想到一个个的,就知道在外面捡垃圾,还把这些破烂给带了回来。 没办法,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弟子带回来的媳妇,他这个做师父的也只能认了。不仅认了,他还传授了一些独家功法给他们,也就成了他们的师父。 “秋生啊,你是嘎!!!!!”兰质笑眯眯地看着使劲缩在角落里想要降低存在感的秋生,刚一开口,就被一声鸭叫给打断了。 一只浑身雪白的鸭子从他怀里扑棱出来,大摇大摆地飞上了桌子,还把兰质怀里的签筒给踹了出来。 签文撒了一地,鸭子还扑棱着翅膀在上面不停叫着,拉了一坨褐绿色的屎在桌子上。 沉默,全场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之中。 “秋生,今天是你出师的日子。风雨剑阁的规矩你知道,自己挑一个吧。”兰质一把掐住鸭子的脖子,刚刚还在得意自鸣的“师尊”瞬间没了声音。 “师父,我,我只精于身法轻功,我怕。”秋生想到过去几个师兄抽到的出师任务,脊背就升起了一阵恶寒。 兰质一共收了5个弟子,但是却并没有把自己的全部武学都教给他们每一个人,而是让他们自己选了一门功法练习。秋生选的是身法,季春选的是剑法,长夏选了易容,而元冬则是选了暗器。虽然大家都是剑修,但其实除了季春,剩下的人都不精于剑术。 “你还有这么多师兄,让他们给你想办法。”兰质对秋生的撒娇免疫,一定要让他挑一个出师任务。 “那,那这根吧。”秋生快速地扫了一眼地上的签文,把手伸向了还留在签筒里的那唯一一根签。 所有人都屏气凝神看着秋生把竹签拿出来,紧张地看他展示出上面的文字。 拿到魔教护法头上的头绳。 完了! 秋生在看到签文的那一刻就知道自己没救了。他这么个弱鸡,怎么可能打得过魔教那群人。 “咦?”一直在旁边围观的禇苍南此时却突然出声,“魔教护法?我记得……” 禇苍南在遇到季春前是标标准准的正道天骄,按道理说是不可能会跟魔教扯上关系。 “对啊,你那个师兄,是不是?”季春也想起来了。 禇苍南点点头,但是没有继续说下去。 “好了好了,先去吃饭,吃完饭后再讨论。”又是一阵清风飘过,兰质掐着“师尊”的脖子离开了。 “啊!这可怎么办啊。”秋生心里烦躁得很,脚步一踏就飞出去了老远。 “师兄,给我留碗饭,我出去散心完了回来吃——回来吃——来吃——吃——” 回音在剑林里不停回荡。 饭桌上,禇苍南泄愤一般用筷子使劲戳着碗里的肉,像对待仇人一样狠狠地从骨头上撕下来一块肉吃进嘴里狠狠地咀嚼着。 “嗝。”季春在旁边打了个饱嗝,“这老鸭汤真好喝。” “师尊……”整张饭桌上,只有元冬一脸落寞地看着面前的瓷盆。 “对了,今天这饭禅心不能吃,等下元冬你带一份素食回去给他吧。”季春吃得满嘴流油不亦乐乎,尤其是那盆老鸭汤,全都进了他的的肚子里。 剑林里,秋生正愁眉苦脸地立在一根只有一指粗但却十分高长的怪石上,手上还拿着一朵小紫花不停地揪着花瓣。 “做任务,混过去,做任务,混过去,做任务,混过去,做任务……”最后一片花瓣落下,秋生面无表情地看着手里只剩下一个花杆子野花,直接把它扔到了悬崖绝壁下。 “这次不准,再换一朵。” “这朵颜色不好看,再换一朵。” “这朵叶子缺了个角,不吉利,再换一朵。” “这朵开太艳了,再换一朵。” …… “喵的,剑林里的花有毒!”在扯完了第199朵花,得到了199个“做任务”的答案后,秋生怒了。 “算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秋生叹了口气,飞回了剑阁。 长夏吃完饭,正打算和江玉锦回房间去,却在半路上被秋生给拦住了。 “师兄,求你教教我怎么做。” “随便找根头绳绑他脑袋上,再解下来不久行了?”长夏说得十分轻松。 “嗯?”秋生疑惑,“为什么要绑?” “秋生啊。”长夏突然严肃起来,“告诉师兄,你不会是不知道,魔教护法从来不绑头绳吧。” 沉默,又是相顾无言的沉默。 “我还是去剑林再找朵花吧。”秋生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去打算跑路。 长夏一把抓住秋生,两个人就这么定格在原地:“我们都经历过了,你可别想逃过去。” “那我怎么办嘛!”秋生哭丧着一张小脸转过头来看着长夏。 “要不,你像夏夏一样,扮成女人混进魔教?”一直站在一旁的江玉锦突然出声。 秋生和长夏两个人同时猛地转过头来盯着江玉锦看。 “怎,怎么了。”夏夏正看着我!啊!夏夏在看我!我已经幸福得快晕过去了! “好主意!” “你找死!”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却是两种完全不同的语气。 长夏没能抓得住跑得飞起的小师弟,只能笑着摇摇头拉着江玉锦回屋了。 “夏夏,你饿不饿,渴不渴,热不热?饿了我给你去厨房拿小馒头,渴了我去给你拿酒窖里存着的冰酒,热了我去给你扇风。”江玉锦摇晃着大尾巴看着长夏走进屋子里,站在柜子前,眼睛不断逡巡着在找什么东西。 “你要拿东西吗!我帮你!”小傻狗兴奋地嗷了一声。 “闭嘴,胳膊要不疼的话就出去站桩去。”长夏嫌弃地从柜子里挑出一瓶金疮药拿在手里。 “那,那我现在出去站桩?”江玉锦摸不准长夏的意思,小心翼翼地问道。 “过来,给你上药。”长夏叹了口气。这么个小傻子,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活到现在的,伤着了也不吭一声的,自己就有那么可怕吗? “小,小伤,不用的!”江玉锦整个人轻飘飘的,可他还记得长夏曾经说过的话,连忙摆手不要长夏给他上药。 “老实呆着。”长夏被江玉锦弄烦了,直接伸手一搂把他扣进了怀里,拉开他的袖子,拔开药品上的红布塞,倒了一些药粉在用水沾湿了的柔软帕子上,轻轻地给江玉锦还在渗着血丝的胳膊上药。 “疼了就说,下次不要忍着。”上完药后,长夏恨铁不成钢地点了点呆愣着的江玉锦的脑门。 “嗷。”江姓小奶狗瞪着自己的大眼睛看着长夏,满心满意都是欢喜。 整个风雨剑阁里,除了江玉锦,剩下的全部人都会武功。江玉锦本来是江南富甲家的小公子,娇贵体弱不说,还偏偏有个大侠梦。 “好了,你睡一会儿,我去找师兄商量商量小师弟的出师任务。” 长夏把人直接抱到床上,给他掖好了被子:“再踢被子,回来有你好受的。” 江玉锦十分乖巧地缩在被子里点点头,目送着长夏离开了。 长夏一路赏花看雪,悠哉悠哉地来到了季春的院子里。 “大师兄!我进来了啊!”他站在院门外面扯着嗓子大喊,提醒里面的人不要再干什么不和谐的事情了。 “娘的。”季春才刚刚扒掉了禇苍南的衣服,就听到他这个天杀的师弟在外面扯着嗓子嚎。 “再说一句?”禇苍南本来还面带春色,结果听到季春这句话,顿时变成了一座冰山。 “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说粗话的。”季春叫苦不迭,从四处把禇苍南的衣服收回来再给他一件件穿上。 “滚进……进来吧。”季春带着怒气的声音传到了长夏的耳朵里,震得他耳朵疼。 “呸,白日宣/淫。”长夏啐了一口,提着裙子走进了季春的院子里,“妻奴。” 禇苍南此时已经是衣冠整洁地坐在会客厅喝着茶了,季春则是一脸躁动的样子坐在他旁边。 “你说你,天天穿个女人衣服,怎么不学学女人温柔的气质。”长夏还没坐下呢,季春就开始找茬。 “你的意思是说更喜欢温柔的女人?”长夏根本不吃季春这一套,坐下来敬了禇苍南一杯。 “哦?有趣。”禇苍南冷哼一声,把白玉杯捏得裂了一道小缝。 “不不不不……”季春一边陪着笑一边狠狠瞪了长夏一眼。 “这个时候过来干什么?” “我过来是找你说正事的。”长夏咳了一声,坐正了身体。 “小师弟的出师任务,你有什么想法没?” “想法?”季春不解,“不就去趟魔教的事?” “在你我看来可能简单,但对于秋生来说,这个任务可能的确是有些难了。”长夏故作惆怅,引得季春警惕地远离了他旁边。 “你又想整什么幺蛾子。” “不如我们来帮小师弟一把吧!”长夏把手一拍,兴奋地说道。 “怎么帮?先说好,出师任务可不能蒙混过关。”季春可一点也不想跟自己这个黑心又傲娇的师弟同流合污。 “愿闻其详。”禇苍南也被长夏的话挑起了兴趣。 “咱们把小师弟打扮成女人,再让他混进魔教,神不知鬼不觉地潜伏到魔教护法的身边。” “好主意!”季春拍案而起,迅速跟长夏达成了共识。 禇苍南惊讶地看着这两个虎狼心肠的人。秋生不是他们的师弟吗,怎么他们捉弄起来心里毫无负担? “我觉得水绿色适合秋生。”长夏兴奋地比划着。 “不,还是白色更好,清新脱俗。”季春摇头说。 “穿一身白去魔教,不是呆就是傻。”长夏像看智障一样看了一眼季春。 “你怎么就知道魔教护法是不是看腻了妖/艳/贱/货,想换个口味尝尝清淡不做作的白莲花呢?” 这都什么跟什么!禇苍南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抱着剑就往剑林去练剑了。 秋生已经快把整个剑林里的花都揪秃了。本来就没几株草几朵花的剑林,现在看着更是荒凉神秘。 “秋生?你在这里干什么。”过来练剑的禇苍南正好碰上了正愁眉苦脸坐在嶙峋怪石上的秋生。 禇苍南心里暗道精妙。他早已经见识过风雨剑阁的厉害,更是知道这些人的师父拥有不世绝学。可如今再看到如此轻盈的身法,他还是忍不住地赞叹。 “苍南,我现在面临着人生最大的选择。”秋生抬头看了看来人,一本正经地看着禇苍南说道。 “什么?” “是直接跑路,还是跟师父留封信再跑路。” 这不都是一个意思吗! 禇苍南忍着脾气好好地劝着秋生:“你的师兄都是这么过来的,你是兰质的弟子,不会差的。” “可我真的好柔弱啊,嘤。” 嘤,嘤,嘤,嘤个头啊!禇苍南在内心呐喊。他还记得自己第一次闯入风雨剑阁的时候,被这个“柔弱”的小师弟追了整整七天七夜,最后也没甩得掉他,被他直接抓住带去了兰质那里。 饶是教养良好如禇苍南,他都忍不住爆了粗口。 “季春正在给你想办法,放心。”禇苍南最后想了想,还是安慰了一下秋生。毕竟他是整个风雨剑阁里年纪最小的一个,又是在兰质和几个师兄的呵护下长大,的确是有点孩子心性。 “那我再去找大师兄问问!”想起了长夏的建议,秋生的背后就升起了一阵恶寒。还是大师兄最好了,最疼他了。 季春和长夏,应该不会那么不靠谱,吧?看着秋生的背影,禇苍南似乎意识到自己好像做了一件错事。 没过多久,风雨剑阁就传来了杀猪般的惨叫。 对不起,秋生。禇苍南在心里默默地为他点了一盏油灯。 “哇!师父!师父!师兄他们欺负我!”一抹倩影突然闯进了兰质的房间,打乱了正在下棋的心境。 “哪儿来的小姑娘,快过来给师父看看。”看着此时身着素白纱裙,脸上抹了脂粉的秋生,兰质不厚道地笑出了声。 秋生瞬间就委屈到了极点,一抽一抽地就要开始掉金豆子。 “我给你用的可是上好的脂粉,穿得也是最贵的衣服,平常我都舍不得用和穿的,哪里欺负你了。”长夏和季春追不上秋生的速度,姗姗来迟。 “就是,你看你长夏师兄给你画得多漂亮。”季春拎着剑走进来,用剑鞘轻佻地挑起秋生的下巴:“你看看这,多水灵的美人啊。” “师父,弟子两人商讨过,变装潜入魔教对小师弟来说是最好的办法。”长夏在旁边故作正经地作了一揖。 “不错不错。”兰质也不管棋局了,也开始跟着徒弟一起瞎闹。 “我不穿!打死我我都不去!”秋生气急败坏,一不小心把心里的小龌龊给说了出来。 “嗯?你不想做出师任务?”兰质板起脸看着秋生。 秋生最怕师父这副表情了。虽然在几个师兄弟中,他最受师父的疼爱,可是偶尔他不好好练武的时候,师父总会板起脸来打他的手心。 “没……”秋生低声说。 “既然都装点好了,那就赶快下山去吧。”兰质手一挥,秋生立刻就被一阵风送到了山脚之下。 “一个月之内回来。做不完任务,你就不再是我的弟子。”最后一根稻草落下,彻底压垮了秋—骆驼—生。 他肯定不会离开师门的,但师父下了最后通碟,秋生也只能硬着头皮下山去了。 “师弟已经下山,那弟子们也就告退了。”季春抱拳道。 “走走走,没事别再来打扰我下棋。”兰质挥挥手。 季春稍微瞄了一眼兰质手下的棋盘,面不改色地退出了房间。 师父的五子棋下得还是这么烂。 少了秋生,整个风雨剑阁顿时变得孤独了很多。禇苍南回去的时候听到秋生已经下山,恨不得扇自己两个耳光。 “睡吧,别太担心,也别太小看秋生了。”季春熄灭了油灯,翻身抱着禇苍南睡了。 禇苍南也觉得可是是自己多心了,于是也带着一点担忧进入了梦乡。 “啊———!啊———!啊———!”又是一个美好的清晨。 “苍南!消气啊!” 兰质摸着怀里的乌鸦,笑着远眺着天空。 今天的风雨剑阁依旧是快乐祥和。 第2章 魔教教主 秋生一路走下去,很快就看到了第一个村镇。时间刚好是下午饭点,家家户户都升起了炊烟,在野外玩耍的孩子们也纷纷被叫回了家中吃饭。 “咕噜噜。”秋生的肚子也发出了想要吃饭的声音。虽然中午才刚刚吃过一顿,但是下午跑了这么久的路,早就已经饥肠辘辘了。 买点东西吃吧。秋生下意识地把手放在衣服右边摸着口袋,想从里面掏出一点碎银子来,但是却摸了个空。 他忘了,自己现在穿着的是长夏的衣服,而钱,全都在他自己的衣服身上。 秋生立刻找过路人借了一张草纸,用手沾了点唾沫提笔写到:师兄,秋生出师不利,就要饿死在荒野之中了。如果我死了,我的冤魂必会回来向你索命! 一旁的路人看着秋生写下的字心惊胆战,连忙抱着自己的包裹跑了,生怕秋生突然起意打劫。 “诶!你纸!”秋生一抬头就发现这个路人已经夹着包袱逃了老远。 “现在的人是真富裕,还有这么多纸呢,说不要就不要了。”秋生把刚刚写好的信郑重地叠起来贴在胸口,警醒自己。 当下之急,还是要先找到吃饭的地方。秋生揉着饥饿的小肚子,慢慢地挪着步子,两眼放光,嘴上流涎地看着路两旁的小摊,走在小镇的大道上。 饿到连轻功都不想用了。秋生在心里把写着长夏和季春名字的小纸人扎了千百针后才略微消了消气。 “姑……这位姑娘……”秋生感觉只手突然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他下意识地就要把人揍翻在地,结果看到这人的脸却停下了手。 这是一个书生,穿着过于破旧的书生袍子,还背着一个大大的竹书篓,正局促地看着秋生,手尴尬地从秋生的肩膀上缩了回来停在半空中。 “何事?”秋生冷漠地说。 你丫才姑娘呢,你全家都是姑娘!!! “我见姑娘似乎有些难处,啊,如果姑娘没事的话那就是何某冒犯了。”从刚刚开始,整个山下镇的眼光就全都聚焦在了这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漂亮的美人身上了。只是这个美人似乎有点呆傻,还流哈喇子呢。 何书生是镇上唯一一个秀才,只不过一直考不上举人,一年年地去考,把家底吃了个干净。 他平日里除了读些圣贤书以外,还会写一些话本来补贴家用。其中卖得最好的就是英雄和美人的故事了,有时他也在想,如果他也是英雄,有一个美人从天而降就好了。 结果今天,还真给他碰上了。 何书生见这个姑娘脑子似乎实在是有些不聪明,怕镇子上有些地痞流氓把她欺负了去,跟着她走了好久之后才终于鼓起了勇气上来搭话。 与此同时,魔教顶峰上,一个身着黑袍的人正坐在象征着至高无上权利的宝座上,一脸严肃地听着手下的汇报。 “金银钱庄本月进账七百两,兴和当铺本月进账四百两。钟鼎粮庄本月进了一批粮食,共支出……” 没错,这就是魔教,一个和中原武林口口相传的故事中的“魔教”完全不同的魔教。 “不错。”宿楼满意地点了点头,“今年全教上下齐心协力,利钱翻了一番,值得庆祝。” 虽说是魔教,但他们干的可都是正经活。全国上下大大小小,能说得上名号的商铺,背后全都有魔教的身影。 “这一切都是左护法的功劳。左护法何在,我要重重地赏。” “秉教主,左护法跟简云生回娘家去了。” “那,右护法何在。” “秉教主,右护法她去逛窑/子了。” “放屁,大白天的,她一个女人去逛什么窑/子!” 一个个的,过年全都不在教里,还把不把他这个教主放在眼里了! “来人!去恶爪山!”宿楼一掌劈开面前的石桌,愤怒地拂袖离去。 “教主,真的要去吗。”军师哭丧着脸。 “去!” 自古中原武林和魔教就是势不两立,在这里也不例外。可是奇妙的是,魔教的大本营幽冥谷,和正道最大门派后雄门,只隔了一个矮矮的山头。 恶爪山是魔教的第一道屏障,也是抵御武林入侵的第一道防线。这里常年积雪,内力不够深厚的人,走到一半时就会因经脉流通受阻而亡。 而一山之隔的后雄门却是四季如春,群山林立还有瀑布溪流,是中原人士打卡吟诗的必去景点。 宿楼穿着白色的貂绒披风,孤傲地站在恶爪山的最高点,睥睨着对面的后雄门。 “给我喊。” “教主,这大过年的,不太好吧。更何况左护法还在那边,万一他们恼羞成怒对左护法不利怎么办啊。”军师哆嗦着裹着锦衣棉袄站在宿楼后面。宿楼人高马大的,刚好能给他挡挡风。 “我们教什么时候有左护法了,嗯?” 一看今天教主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了,军师只能一挥手,让一个光着膀子的彪形大汉走了上来。 “教教教教主,我我我我我我我们们们今今今今天喊什么……”军师不会武功,更没有内力,已经快被冻僵了。 宿楼头也不回地扔了一本书过来。 “照着念。” “捡捡捡捡捡……” “你闭嘴。”宿楼直接封了军师周身的几个大穴,派人把他送了下去。 大汉走上前从地上捡起书,翻了几页。 宿楼依旧背着手,低头蔑视着整个中原武林。 敲!下次不凹造型了,雪糊眼睛里了! “教主,俺不识字。”大汉看了几眼,实在是看不懂,颠着一身腱子肉就走到了宿楼的旁边。 这一站,倒是把往宿楼这边吹的风雪全都给挡住了。 “军师,你……”宿楼刚想找军师,想起来他已经被抬下去了。 失策了,应该让他再坚持一会儿的。 “教主,还有事儿嘛,没事儿俺就先下去了。”大汉憨憨地挠了挠光秃秃的头顶,“我这头有点儿冷。” “你看。”宿楼高冷地随处一指。 大汉瞬间就跟着宿楼手指的方向转头去看。 “站在这里,和我一起感受我魔教的强盛!”风太大,他一个人承受不来。 “是!教主!”大汉瞬间被宿楼极具感染力的话语鼓动,热血沸腾,感叹教主不愧是教主,和他们这些粗人就是不一样。 “后雄门的人,你们听好了!”宿楼气沉丹田,大声喊道。声音威严冷酷,直传出去了几千里。 “后雄门的人,你们听好了!”大汉也跟着喊。 “归宗掌门简堃——” “坏了。”远在后雄门的左护法和简云生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和开头,就知道大事不妙了。 “最喜欢看那些儿女情长的江湖话本了!” “最喜欢看那些儿女情长的江湖话本了!” “宿楼小儿!!!!”正在和老友下棋的简堃看着面前好友诡异的面色,恨不得直接提剑攻上魔教。 “咳,好友,人之常情,人之常情。”丹掌门尴尬地笑着,“下棋,继续下棋。” “不下了!”简堃气得胡子都翘了,抓住一个路过的弟子就问:“那个不肖子到哪儿了?” “回掌门,大……”大师兄三个字还没说出口,这名弟子就被简堃瞪得腿软了,“简云生已经携家眷到后雄门山下了。” “闭门!送客!”简堃吹胡子瞪眼,骂骂咧咧地就往外走。 后雄门山下,两个人影正站在树下。 “你说你是不是傻,怎么什么都跟我们教主说!”左护法恨铁不成钢地打了简云生胸口一拳。 “他是个好人。”简云生揉揉胸口,和左护法大眼瞪小眼。 简堃好不容易松口,打算跟他这个“投敌”的儿子和解了。为了这一刻,左护法还特意带了礼物亲自上门,就是希望能化解他们父子间的矛盾。这下可好,被教主一搅和,他们两个连后雄门的山都上不去了。 宿楼喊完这么一嗓子之后终于觉得神清气爽了。堂堂的魔教左护法,居然要去正道门派过年,说出去也不怕笑掉别人的大牙! “教主威武。”大汉此时眼里充满了崇敬之情,双手抱拳“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俺愿意永远追随教主,为魔教添砖加瓦!” 宿楼满意地点点头:“你有这份觉悟,很好。”说完他就施施然地在漫天风雪中下了山。 大汉目送着宿楼萧瑟坚毅的背影,暗道教主真是无时无刻都是如此的强大。 下次再来恶爪山的时候还要再多穿一点。宿楼裹紧了自己的袍子,运起内力让自己稍微暖和了一点。 “宿楼小儿!你给我出来!”宿楼这边才刚刚下去,简堃又上来了。 “教主!”大汉听到简堃在那边叫阵,立刻期待地把头伸出涯边,看着已经快下山的宿楼。 宿楼和他相顾无言,冷漠地抬起头,咬着牙硬着头皮再次登上了恶爪山。 “我在,叫你爷爷干什么!”宿楼矗立在风雪中狂妄地说。 简堃是个有素质的人,碰到像宿楼这么流氓的,眉毛都给气歪了。 “你要战,那便战!我后雄门必将为中原铲除你这颗毒瘤!” “战就战!我魔教随时奉陪!”宿楼哼了一声,直接飞下了山。 后雄门,位列中原武林八大门派之首,以剑法著称。可以说,现今武林上稍微有些名望的剑修和大侠,大部分都是后雄门出身。 后雄门取名于后雄剑法的创始人,王后雄。此外,后雄门还形成了一套独特的属于自己的练武诀窍,名叫“五年练剑三年闭关”。所以后雄门在江湖中又被称为“五三门”。 后雄门跟魔教的恩怨江湖上的人早有耳闻。先是简堃的儿子简云生公开投入魔教,再是简云生和魔教左护法大婚,这两件轰动武林的大事也是两边恩怨的起始。 每年后雄门都要跟魔教来上这么一出“隔山对骂”,第一次大家听见的时候还觉得恐慌,怕这两个庞然大物真的打起来,那受苦的可是他们这些普通百姓。 可喊着喊着喊了这么几年,魔教和后雄门都相安无事,大家也都明白了,他们也就是打打嘴炮,不会真的干架。 渐渐的,人们的注意力和重点就转移到了两边对骂时抖落出来的奇闻轶事了。比如魔教教主到现在还是个童子鸡,后雄门掌门喜欢绣手帕之类的,都成了普通人的茶余饭后的谈资。也多亏了这项每年的惯例,养活了一群写话本的书生。其中就包括刚刚“英雄救美”的何书生。 “这位姑娘,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先去我家歇歇脚,再做打算。”何书生十分有礼,而且进退有度。除了“姑娘”的称呼让秋生略感不爽以外,看得出来其实他是个老实人。 “我途径此地,却发现盘缠尽数丢了去,现在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秋生假惺惺地挤出两滴眼泪,脑子里不断回忆着长夏师兄的动作和语气。 “姑娘莫怕,何某定会竭尽自己所能帮助姑娘的。”何书生一看见美人垂泪,半边身子都酥了。 “如此,还麻烦公子了。”秋生别扭地冲何书生行了个礼,心里却在盘算着怎么能从他这里捞一顿饭。 “姑娘一路上舟车劳顿,想必也是辛苦了。”何书生这么多年只是个秀才不是没有原因的。明明没有看见马车,他偏偏要说秋生是坐马车来的。会试时也是一样,明明没有提到田土制度,他却非要洋洋洒洒地写了一大篇不知所云的东西出来。 脑补是病,得治。 何书生日子也过得拮据,不过好在书行刚刚结了他这个月写画本的钱,现在手头也算是有点宽裕。想在秋生面前留下个好印象,何书生一咬牙,带着秋生去了镇子上最好的酒楼。 两个人刚一进大堂,就听见四周在窃窃私语讨论着什么。 何书生直接要了个楼上的雅间,小二立刻就引着两位上楼去了。 秋生自幼习武耳聪目明,稍加注意就听到了这些人谈论的话题。 “诶,听说这魔教又跟后雄门干起来了。” 嗯?后雄门?这不是苍南的门派吗?秋生立刻就竖起了耳朵。风雨剑阁的人,最喜欢听八卦了。不过师父说了,这叫“探听情报”,不叫八卦。 “可不是嘛,听说简堃直接气得捏碎了一只千年寒石做成的杯子呢!” “诶,你这就弄错了。我悄悄跟你说,其实这简堃掌门是那千年狐妖修炼化形的,是下凡来寻找前世对他有恩的书生来的。” “哦!怪不得,他会喜欢看那些狐妖与书生的话本!”一桌的人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一样惊叹。 “不止如此啊,简堃这次被当众气出了原型,居然是条素白色的九尾狐呢!” “什么?九尾狐?那岂不是已经是胡大仙了?”隔壁桌的人也起了兴趣,加入了进来。 “谁说不是呢?”讲故事的那人摇头惋惜道,“这简堃本来已经修炼出了人形,马上就可以位列仙班了。结果他一直牵挂着前世的恩人,迟迟不能飞升。” “但是!你们绝对想不到!”他突然一拍桌子,脸上露出了兴奋的表情。 “什么什么,你快说啊!”桌子旁边早已经是围了一圈的人,一个个都兴致勃勃地听着。 “诶呀,别急嘛,等我喝口水润润嗓子。接下来说的可是大事。”那人一脸神秘地拿起桌子上的茶杯灌了一口。 “你说巧也不巧,这简堃前世的恩人,正是魔教教主宿楼!” “嚯!”所有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样一对冤家,恐怕是很难修成正果啊。 “不对啊,这简堃可是连儿子都有了。而且这么大岁数,人家魔教教主正当壮年呢,就算是送上门人家也不要吧。”突然有个反驳的声音插了进来。 “这你就不懂了。”那人顿了一下,随后又接上:“你们想想看,魔教常年处在极寒之地,最缺的是什么?” “肉”,“柴火”,“菜”。大家七嘴八舌,说什么的有。 “错!”那人一拍桌子,“最缺的是衣服。” “九尾狐的皮毛可是世上最珍贵的宝物之一,千年才换一次毛,能抵御极地严寒。” “这魔教教主正是看上了简堃的那一身皮毛,想要据为己有。” “这狐狸不是要褪毛的吗?魔教教主直接去找简堃要不就行了,如果是恩人要,简堃肯定会给的。”一个猎户站在一旁说道。在冬天,他们就是专猎狐狸,扒皮给那些达官显贵做披风的。 “这你可就不懂了。”被众星拱月围在中间,唾沫星子横飞的那人再次兴奋了起来。 “你说说,这普通人,能救得了胡大仙吗?” “你说的有理。”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之后呢?快说说!” “这魔教教主宿楼,他才是真正厉害的那个人!”那人一拍桌子,直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本来是天上的九尾狐仙,一日路过人间,看到这简堃性命垂危,因着是同源,又已经修出了八尾,所以才顺手一救。” “再后来,宿楼因犯了打错,直接被剔除了仙骨,投入凡间,成了个凡人。” 周围都是一阵唏嘘,感慨仙家无常。 “这时,宿楼就想起来当年被他搭救的那只狐狸了。如果将他的皮毛剥下来披在自己身上,那他就又可以重返仙界位列仙班。” “果然是魔教,这么心狠手辣。” “简堃大仙也太惨了,明明是为了报恩,宿楼却想要他的命。” “呜呜呜呜呜这个爱情可太凄美了。” 何书生点完菜后发现坐在对面的秋生一直没有说话,抬头就看见她正看着热闹的隔壁,似乎对简堃和宿楼的事很感兴趣。 何书生不由地失笑,这都什么跟什么,这明明是他上个月写的白狐与书生的故事,怎么摇身一变就成了魔教教主和正道掌门之间的爱恨情仇了? “这宿楼呢,是魔教教主,而简堃,则是后雄门的掌门。”何书生开始对秋生解释道。 “因为之前左护法和简云生的事,两边吵得不可开交。” “原来是这样。”秋生拖着腮点点头。 狐狸毛啊,肯定很暖和。刚好要去趟魔教,看看能不能顺一点回来做披风穿。苍南也太不厚道了,他居然瞒着大家他师父是九尾狐这件事,一点都不把他们风雨剑阁当自己人看。 “菜来咯,二位客官请慢用!”何书生还没来得及解释下面的事,菜就已经上齐了。 “姑娘,先吃饭吧。” 水晶虾仁,黄金烧鹅,月中丹桂……一盘盘精致漂亮,色泽香气诱人的菜被小二呈了上来,看得秋生眼睛都直了,彻底将楼下的八卦忘到了九霄云外。 风雨剑阁穷,很穷,特别穷,穷到他们只能吃师父亲手种出来的烂菜。剑阁里只有一个厨娘,还是个被拔了舌头的,根本尝不出味道。 整个风雨剑阁会做饭的就只有禅心,可禅心是个虔诚的和尚,只会做素斋。 在没出师之前,他们全都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几个师兄偶尔偷偷溜下山去改善改善伙食,还不忘给秋生也带一份回来。不过一旦被兰质发现,他们就免不了一顿鞭子伺候。 这么想想,他们几个人,能活到现在也挺不容易的。 “姑,姑娘,你慢点吃……”何书生都惊呆了。面前这个刚刚还温柔可人的姑娘,吃起饭来风卷残云,怎么比男人还要男人。 “这里还有。”看着秋生像八百年没吃过饭一样似的,何书生又把自己面前的那碗饭也推到了秋生面前。 秋生也不客气,伸手就把饭碗揽到了自己手边,一个劲儿地往里面添菜。 “嗝。”五盘菜,两碗米饭,一海碗汤,全都进了秋生的肚子里,他才吃了个将将饱。 “诶呀,公子看着我干什么。”秋生打完饱嗝后拿出帕子,优雅地擦了擦嘴,娇怯地瞟了何书生一眼。 “姑娘真是,真是……”何书生绞尽脑汁想着。 “真是有趣得紧啊!” 突然,一个爽朗的笑声从远处传来。 这人,武功不差。秋生下盘一紧,这就做好了逃跑的准备。 “敢问这位是?”何书生警惕地站起来,把秋生护到了身后。 来者是个女子,可却是一副风流的模样,脸上居然还明晃晃地有几个胭脂印,看大小和形状,竟然都不是出自一个人的! 再看她的打扮,那就是更奇怪了。全身被裹在一个漆黑的袍子里,袍子上面没有一点花纹,远看起来…… 像是一个桶。 有暗器,秋生耳朵微动。这个女人每走一步,身上就会传来很小声的利器磕碰声,不止一件。 “我观察这位姑娘很久,发现她和我甚是投缘,哈哈哈哈哈哈哈。”女子也不见外,一巴掌就拍在了还背对着她坐着的秋生肩上。 “咦?你还挺结实的嘛?”女人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样,爪子立刻就不老实不安分,左捏捏右捏捏的,手感还真是不错。 “放开这位姑娘!”何书生还没来得及上去阻止,秋生就已经先他一步把手搭在了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身上了。 秋生用了几分内力,女人的表情也慢慢变了。 “本以为是只小白兔,没想到还是朵食人花。”女人玩味地舔了舔嘴唇。 “这位公子,生生在这里先谢过了。今日搭救,无以为报。如今也不能再给你添麻烦了,小女子就此别过。”来者不善,秋生不愿意和这个女人在这里起冲突,只能忍痛跟肥羊书生道别。 “诶!”何书生眼睁睁地看着秋生被那个女人揽着走了,连挣扎都没挣扎一下的。 “生生吗……真是个好名字。”何书生如梦方醒,瞬间灵感上涌,付了银子后就回到了自己的草房里,洋洋洒洒开始提笔写了起来。 女人搂着秋生一副哥俩好的样子招摇过市,离开了镇子,来到了官道上。 秋生一把挣脱了女人一直在不停乱摸的手,提脚一踏飞出老远:“你到底是什么人。” “好轻功!”女人竟然站在原地鼓起掌来,动作熟练得秋生以为她下一步就要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瓜子嗑了。 秋生觉得自己现在就像只猴。 “美人儿,别害怕。”女人见秋生一直警惕地盯着自己,还离她这么远,立刻正经了起来。 “吾乃无上魔教右护法。” 来者正是刚刚逛完窑/子的魔教右护法,楂楠。今天的姐姐们实在是太热情了,到现在她才脱身出来,再不回魔教,教主怕不是又要让她去扫茅厕了。 赶路赶得口渴,刚找到一家酒楼,就正好碰上了关于自己教主的八卦。 她要怒发冲冠,冲进人群里把那个污蔑她教主的人给杀了吗?最后再说一句:“辱我魔教者,死。”吗? 当然不! 相反,楂楠还点了一盘瓜子,坐在一旁边嗑边津津有味地听着那边编的故事,时不时还拍手叫好活跃气氛。 等听完故事想要离开时,她却发现了二楼的这个奇女子。 她吃饭的样子,莫名让楂楠想到教里那头…… “我看你骨骼精奇,有没有兴趣投入我魔教门下。”这种女孩子,就算不能拿下她,那做兄弟也是不亏的啊!楂楠如是想。 第3章 人生若能不见 风吹过树林,扬起了一阵尘土。秋生和楂楠各站一边,尴尬的气氛逐渐蔓延开来。 “姑……!!!咳咳咳咳!”楂楠以为秋生没听见,又深吸了一口气,打算再大声一点,结果呛了一嘴的土。 这就是魔教右护法吗?好活。 秋生面无表情转身就跑,生怕再和这个智障扯上半点关系。 难怪师父总说,魔教和中原武林,一个饭桶一个草包,都是半斤八两。 “好快的身法!”楂楠看着瞬间飞出去五丈之远,立刻兴奋了起来,也提脚跟上,边追还边喊着:“姑娘,等等我啊!” 秋生忍无可忍,秉着师父“搅屎棍”的教诲,在踏上一片竹叶后轻轻一旋,刹那间四周狂风顿起,吹乱了一片林。 秋生衣袂飘飘,轻盈地点在竹叶上转了身,长发被风吹得散落四方,一举一动都是绝代芳华。 楂楠傻了眼:“姑姑姑姑姑娘,你是个尼姑啊?!” “如此聒噪,上辈子怕不是只鸽子。”只一眨眼的功夫,秋生就已经来到了楂楠的面前。 一阵前所未有的浓厚杀气向楂楠袭来,她收起嬉皮笑脸,面色一凛猛地向后踏步飞出。可等她站定,秋生却再度跟了上来,单手作爪直取楂楠。 “让你再叫姑娘,让你再叫姑娘!看清楚,小爷我是男的!”秋生掐住楂楠的脖子使劲摇晃了几下,又抓住她的手按在了自己的胸膛上。 师父有训,不打女人,揍翻男人。秋生就算是再生气,他也不能对这个魔教右护法做什么。 “啊——啊——”楂楠被秋生晃得脖子疼,是一句话都没听进去,只感觉这个奇女子拉住自己的手放在了她的胸上。 平胸啊,可惜了。楂楠惋惜道,她喜欢柔软的妹子。 “姑,姑娘不要,不要,要自卑……”楂楠艰难地开口,“我不嫌弃你是平胸的。” “嘭!”的一声巨响,地上扬起了比刚刚更甚的尘土。烟雾散去,一个人形的大洞出现在了秋生脚下的土地上。 是可忍,孰不可忍!秋生下手重了一点,直接把楂楠砸进地里去了。 “咳咳,姑娘,好力气。”楂楠艰难地从坑里爬出来,冲着高处的秋生比了个“赞”。 “咦?”楂楠眨了眨眼睛,又用手使劲揉了揉,瞪大了眼睛看着上方的秋生。 “你tm是个男的啊!!!!”可喜可贺,楂楠终于用她明亮的眼睛看清了秋生的样子。 秋生移步,换到了另一片叶子上站着,抬起头倨傲地说:“瞎子,恭喜你重获光明。” “我呸!”楂楠往地上啐了一口,立刻飞身上去,脱下了那身纯黑色的袍子,露出了里面的乾坤。 “一个臭男人还敢这么嚣张,老娘今天就教教你什么叫规矩!”抽鞭而起,携风直指仍旧站定在原地的秋生。 女人善变,此话不假。刚刚还对他穷追不舍呢,突然就变成仇人了。 “啊!” “哦!” “嗷!!!!!” 几番不是那么激烈的打斗过后,楂楠被秋生像拎鸡仔一样拎在手里,求饶了。 “大侠饶命。”没错,她们魔教中人就是这么的有骨气。 “认错!”秋生不依不饶。他打不过师兄和师父,还收拾不了你这个魔教右护法了? “大侠您威风八面面如冠玉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傥来之物物尽其用……”楂楠张口就来,只是好像有些不太对劲? 秋生有些意外,这魔教的人还挺有文化的嘛。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大侠我们就此别过再不相见,您看可好?”楂楠整个人面朝下,艰难地扭过头来冲着秋生谄媚一笑。 “你是魔教右护法?”秋生再一次确认了楂楠的身份。 “嗯嗯嗯嗯我是!”楂楠头点得跟个拨浪鼓一样。 “你认识左护法吗?”得来全不费工夫。虽然这个右护法弱了点傻了点,但说不定可以直接带他混入魔教。 “你想干什么!”楂楠立刻警惕起来,“小左已经有家室了,他不喜欢你这种人妖的,你不要白费力气了!” “嗷!!!!”又是一记爆栗,楂楠委屈地摸着头上的包。 “刚刚你不是还说让我加入魔教吗?”秋生觉得这个女人着实是有趣,比他的那群师兄好欺负多了。 “我们教主吃人不吐骨头,还会在月圆的时候在山上裸奔,最喜欢的就是你这样的人妖了。你要是进了魔教,肯定马上就会被吸干的!”楂楠真是苦不堪言。本来以为拐了一朵食人花,结果只有食人没有花。 “有趣,你这魔教我去定了。”秋生一松手,楂楠就直接用脸着陆了。 死定了。楂楠已经预见了扫一年茅厕,还不能去见漂亮姐姐们的未来。 “还愣着干什么,快带路。”秋生走出去几步,见楂楠还停在原地愣着,不悦地催促着。 什么嘛,下山以前还以为这魔教有多厉害,没想到也不过如此,看来这次的出师任务可以很轻松完成了。 秋生高兴地伸了个懒腰,却没看见背后楂楠阴沉的面容。 这个人实力不容小觑,而且不知出处,突然出现在这里,必有蹊跷。 不过这就跟她没什么关系了。楂楠欢快地吹起了口哨,屁颠屁颠地跟上秋生的步伐:“这就来!” 信号已经发出去了,剩下就看教主的了。 而且…… “还未请教姑……大侠名号。”楂楠不愧她的名字,没过多久就又跟秋生两个人“哥俩好”了。 “生生。”秋生咬牙说出这个名字。什么行走江湖不便使用真名,任务完成前也不能暴露风雨剑阁的身份,必须用化名,大师兄和长夏就是想看他出丑!!! “好名字!”楂楠十分狗腿地拍着马屁。 千里之外,一只圆乎乎的小胖鸟终于半死不活地飞回了魔教。 “这什么东西。”小胖鸟一头扎进宿楼的手心里,却被他嫌弃地甩了出去。 “秉教主,这是右护法的信鸟。”军师在一旁尽职尽责地解释道。 “上一只撑死没几天,她还不知道收敛一点吗!”宿楼嫌弃地把这只快累死过去的信鸟捡起来,从脚上解下了密信,把它扔给了一旁的手下。 “教主,我为魔教添砖瓦,我为魔教发光亮!” 是的,楂楠在密信上就只写了这么一句话。 宿楼捏碎了手中的纸片,恨恨地看着座下右护法的宝座:“去,给我找几只野鸡,拔了毛,绑上针,铺到右护法的座上。” 他倒要看看,楂楠到底带了个什么人回来。 能看懂楂楠的意思,不得不说,魔教中人的脑回路就是比寻常人要奇特许多。 “是,教主。”军师一摇扇子,叹息着去准备了。什么时候右护法才能学乖一点不搞事呢? 其实楂楠在和秋生交手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判断,这人的实力远在她之上,甚至直逼教主。 这么一个大麻烦,怎么能不送给教主呢!! 一想到能报复之前宿楼让他扫茅厕的仇,楂楠就决定玩个大的。 另一边,宿楼也打算整个活。 “军师,跟我来。”山不来就我,我去就山。教主大人威武霸气,打算来个出其不意,直捣黄龙。 最近实在是太闲了,中原武林也不来找茬,教里的阿花又生了,再这么下去魔教就要发霉了。 秋生和楂楠脚步快,不出一日就已经走进了魔教的势力范围。 “天色也晚了,不如我们就先在这个村庄里借宿一晚。”楂楠扛着一只野猪提议道。 说来这头野猪也惨,好好的树林不走,偏偏要跟人一样走阳道,这不就和楂楠给撞上了? 野猪还没来得及嚎一声呢就直接去世了。楂楠熟练地放了血剁了蹄子,从袍子里拿出了刮毛刀剃了猪毛,又掏出了一颗火石燃起火把猪皮烧了一遍,又掏出了一把剔骨刀削下了所有无用的大骨,又掏出了…… 不,楂楠并没有掏出一口锅。 秋生很好奇,她那件黑色袍子下面到底藏了多少东西。 “有了这些肉,就能名正言顺地去骗吃骗喝了。”楂楠把只剩下排骨和精肉的野猪扛在了肩上,扭头笑容灿烂地对秋生说。 “嗯。”楂楠的那张脸,再配上旁边惨死的猪头,这画面真是给了秋生极大的冲击。 到了饭点,从远处就能看见村子的上空不断飘着炊烟,每家每户连成一片,好不壮观。 这村名叫“镇山脚”,是魔教治下的一个普通至极的村庄,同时也是前往魔教所要路过的第一个村庄。 “哟!这不是右护法嘛,今天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秋生和楂楠才刚刚走到村口,就有热情的大妈聚了上来热情地拉着楂楠的手唠家常。 “乡亲们!右护法带猪来村子了啊!”楂楠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这位大娘就先扯着嗓子喊了起来,瞬间引来了全村人的围观。 这话怎么听着有些不对???? “欢迎右护法!欢迎右护法!”村里的男男女女迅速列了队站在路两边,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了一篮子的野花,边喊边往楂楠头顶上撒花。几个年轻的汉子从楂楠的身上把野猪卸下来,立刻扛着去了厨房,开始准备宴席。 右护法已经好久都没来他们村了,可得要好好款待款待。 秋生没见过这阵仗,有些懵逼地看着楂楠被村民们像拥花团锦簇一样围着进了村子,随后自己也跟着走了过去。 有杀气!秋生警惕地看了看周围,却只看见了几个妙龄少女。 兰质曾经用这么一句话来描述秋生。 干啥啥不行,吃饭第一名。 偷吃快如疾风,逃跑瞬如闪电。 不像几位师兄们学的都是些有用的保命的功夫,他学的就是一个身法,除了柔韧度高点儿跑得快点儿,基本没什么用。 从小在师兄们毒打中长大的秋生,练就了一身逃跑的好本事,以至于不管遇到什么事情,他的第一反应都是逃。 像现在,秋生感到了好几股强烈的杀意,下意识地就想用轻功逃了。 “诶?生生姑娘呢?”左拥右抱着漂亮姐姐和妹妹,楂楠终于想起了似乎还有“秋生”这么一号人,于是赶忙回头去看秋生有没有跟上 杀意更重了。 秋生说不出来,秋生想不明白,为什么这几个女子会对他有这么大的敌意。 村子里的人一听右护法来了,急急忙忙地去把村里最好的那栋楼收拾出来给楂楠住。 男女授受不亲,虽然楂楠是个烧饼,但她好歹也是个女人,秋生并不打算与她同住一间。 不过这栋楼这么大,里面应该也有很多房间,不管条件怎么样,借宿一晚总归是没有问题的。 正当秋生打算跟着前面的人群走进小楼的时候,几只纤纤玉手却突然拦在了他的面前。 “妹妹走错了,你的房间在这边呢。” 妹妹…… 秋生突然想起了皇宫里的那位。师父经常写些编排皇帝的小话本,他有幸看过一眼,里面那些妃子争宠的时候“姐姐”来“妹妹”去的,看得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晚上睡觉的时候还梦见自己成了一只野鸡,站在一群鸡精中间不停地叫着“姐姐姐姐”“妹妹妹妹”。 “劳驾。”秋生点点头,示意这几个女子带路。 “妹妹是怎么和右护法认识的?”一行人边走着,其中一个穿水绿裙的女子突然问道。 秋生反应了一下才想起来这个“妹妹”是在叫他,越听越别扭。 “路上碰见的。” “哦?那就是偶遇了?”绿裙女子突然掏出了手帕捂着嘴笑起来,她身边的女子也都纷纷轻笑。 “那又为何会跟右护法一道呢?”这回轮到粉裙女子发问了。 “顺路。” “那便又是巧合了。”说完,又是笑成一片。 秋生默默离这几个女子远了一点。 羊癫疯可是病,不能不治。你看这好好的女子,都成什么样子了。 “劝妹妹啊,不要再有那些痴心妄想。”鹅黄裙女子最先止住了笑,柳眉一横警告秋生。 “右护法是大家的,是不会看上你这种小家子气的俗气女子的。” “哈?” “看你长得挺清秀,没想到还是一朵黑心莲。”绿裙女子再度发话,“你这手段我都不知道见多少回了,还是省省吧。” “喏,这就是你的房间。”说着说着,一间破旧的茅草房出现在了秋生面前。 没有屋顶,门只剩下了半边,连茅厕都没有,更别说床和被子了。 秋生莫名又想起了师父话本里写的那位被打入了冷宫的妃子。 好不容易清扫出了一个能睡觉的地方,秋生又从怀里拿出了那张写了一半的草纸,沾了点唾沫继续往下写着。 “季春师兄启,今日师弟所受之屈辱与苦难,来日定将百倍奉还!” 楂楠此时就像是回到了自己家一样快乐,早就把秋生抛到了九霄云外。 秋生从趁着村子举办宴席家中没人,偷了几件粗布衣服离开了村庄。 轻功一跃,秋生便飞到了十里外的麦田里。 他满心欢喜地打开包裹,僵了半盏茶的功夫,又慢慢把包裹合了起来。 偷错了。 正当秋生打算再飞回去换几件衣服的时候,一个低沉磁性又带有威压的声音打乱了他的步伐。 “什么人!” 秋生一下警惕了起来,他居然没有注意到周围有人。 来者正是魔教教主宿楼。 本来是跟着军师一起走的,结果走着走着,军师迷路了。 魔教幽冥山跟中原后雄门只有一山之隔,但是这座山只是为了隔空对骂而存在的,如果想要去后雄门,必须要绕道大半个武林,才能到后雄门的山脚下正门。 他宿楼就是要堂堂正正地走进去。 但是现在军师迷路了,走丢了,作为教主,如果就这样扔下军师一个人前往后雄门找茬,未免也太不像是一个教主该做的事了。 于是宿楼找着找着,就找到了麦田里来。 秋生想要躲避,可是周围全都是齐腰高等等麦田,根本就藏不住人。 “喵~喵~” “都什么年代了,还用学猫叫这一套?”宿楼冷笑一声,运气震出,将整个麦田吹得七歪八倒,不远处的麦田里出现了一个白色的东西。 秋生双手抱头蹲在地上,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没有被发现。 宿楼走过来,用脚踢了踢这坨白色的东西:“你看到刚刚那只猫了吗?” 秋生哀怨地转过了脸,双手捂住耳朵,拒不交流拒不配合。 “来,再喵一声听听。”秋生转过来的时候宿楼有些意外。从远处看这分明是一个男人的背影,结果一转到正面,竟然是一个女人。 秋生现在拿不出草纸来,只能在心里默默又记了长夏一笔。等他回去以后,他要让长夏穿着这套衣服绕着风雨剑阁爬一圈学狗叫。 “说,半夜闯入我魔教圣地,有何目的。”宿楼一把拎起这个“白衣女子”,眼神不屑地上下打量了一番。 “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的,啧啧啧,你不会是中原武林派来想要使美人计的吧。”宿楼嫌弃地看着秋生,另一只手捏着他的下巴,把他的小脸往左掰一下往右掰一下的。 “我呸!”秋生憋了一口水就往宿楼脸上吐,不过被他轻易地躲开了。趁着这个时候秋生也好好观察了一下这个来历不明的男人。 金丝衫,貂绒氅,精棉鞋,丝绸裤,是个有钱人。 “哟呵,性子还挺烈。”宿楼把秋生放下来,正打算仔细盘问她的来历,没想到秋生脚下踩油,迅速就溜得没影了。 “吓死我了,这什么神经病啊。”秋生运起踏燕步快速地向前跑跃着。 “我现在越来越觉得你是中原派来的奸细了。”宿楼突然出现在了全力疾奔的秋生旁边,神色十分淡然。 “你!”秋生大骇。 他的身法和轻功师从兰质,在武林上可以说是独步江湖,无人能及。可是这个神秘的男人却能跟得上他的速度,而且一点疲色都不显,他的实力不容小觑。 秋生猛地停下,宿楼也跟着停下。 “卖包子嘞,新鲜的包子!”中间隔着一个小摊贩。 “怎么不跑了?”宿楼笑着说道。 千里传音!秋生此时已经可以断定对面的这个人不是一般人,而且武艺绝对在他之上,甚至能和师父媲美。 “饿了。”这是真话。上一顿还是在正午的时候,虽然吃了很多,但已经被消耗殆尽了。 “七个包子。”宿楼好笑,给了两人中间这个卖包子的摊主十四文钱。 “客官,您的七个包子,拿好了您!”热腾腾的包子被油纸包着,往外冒着热气,看得秋生眼睛都直了。 “想吃吗?”宿楼拿着包子,戏谑地看着对面留着哈喇子的秋生。 “想。”秋生使劲儿地点头。 “再喵一声,这七个包子就都是你的了。”说实话,刚刚在麦田里的那一声“喵”,就好像一只小猫挠进了宿楼的心里,让他打了一个哆嗦。 “喵!”为了吃的,尊严算什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宿楼突然放声大笑,把七个包子抛到了秋生的怀里。 狼吞虎咽地吃完了这些包子,秋生以为这个奇怪的人已经打算放过他了,没想到自己才走出几步路,就感觉后面有人在跟着。 宿楼也完全不隐匿自己的踪迹,就这么光明正大地跟着秋生。 “钱我是不会还给你的,包子也不会。” “饭也吃完了,现在是不是该说说你的来历了?”宿楼收起之前玩世不恭的样子,眼神突然变得犀利了起来。 “夜闯我魔教,到底有什么目的!”宿楼拔剑而起,竟是直取秋生命门! 狼狈躲闪,秋生不会用任何武器,只能扛着宿楼凌厉的攻势一步步后退。 怎么办,怎么办……秋生脑子飞快地转动,如何才能脱离现在的困境。 季春在他临走前给过他一个小烟花。 “如果遇到了危险,记得发信号,我们会立刻赶到。” 但信号一旦发出,就证明出师任务失败,秋生还需要继续留在风雨剑阁修炼。 “叮铃,叮铃……”宿楼身上的玉佩碰撞在一起发出了清脆的响声,唤起了秋生的记忆。 眼睛里迅速蓄满了泪,就着宿楼这一次的攻势,秋生趁势倒在了地上,开始号啕大哭。 “是我爹要让我嫁给你的啊,我真的不愿,你杀了我吧,杀了我吧!” 两人且战且退,一时间也没注意到四周的情况,竟然已经是来到了登临城的城门口。 官道上人来人往,一看这边似乎有热闹可以看,纷纷凑过来围观。 “小女子自幼丧母,父亲好赌,把我也输了去。你已经有十房姬妾了,何必再来为难我这一个弱女子呢!”秋生哭得昏天黑地,就差晕过去了。 宿楼不知所措地站在人群中间,看着地上这个突然变卦的女人,听着耳边这些庶民对他的指指点点,顿时怒火中烧,提剑就要斩了秋生。 “你这人,还有没有王法了,敢在城门口杀人!”一个汉子打抱不平站了出来,挡在了秋生的前面。 “就是!还有没有王法了!”围观的人也纷纷为秋生摇旗呐喊加油助威。 “让开,不然我连你一起杀。”宿楼的脸色已经黑得能滴下来墨了。 “这位大哥,你的好意小女子心领了。”秋生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像壮士就义一般闭上眼睛挺起胸膛。 “如此恩情,小女子只能来世再报了!” 哦耶,装女人真的好有意思,怪不得长夏师兄喜欢。秋生听着逐渐靠近的脚步声,微微勾起了唇角。 宿楼却被这一笑晃了神。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散开,都散开!”一群穿着官兵盔甲的人突然拨开人群。 原来,刚刚已经有好事的人把这边的情况全部禀告给了值守城门的守卫。 “官老爷,就是这个人,光天化日之下胆敢强抢民女!”好事的那个人义愤填膺地指着执剑站着的宿楼道。 “闲杂人等退散,退散!”守卫首先驱散了人群,避免造成冲门,而后又分别盘问了这两个人身份。 “她是我娘子,脑子有点不正常。”宿楼冲着秋生呲牙一笑。 “你胡说!我不是你娘子!”秋生大喊,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躲在守卫的身后。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她是你娘子吗?”守卫稍稍站开了一点,离秋生远了一点。 好自卑,他一个大男人,居然还没有一个女人高。 “她腰间的玉佩是我亲手为她系上的,和我剑上的是一对。”宿楼拿起剑鞘在秋生眼前晃了晃。 他早就知道秋生想要引起周围的注意,然后再引来守卫脱身。还好他早就悄悄把玉佩藏在了她的身上,要不然这次说不定还真让她给逃了。 秋生大惊失色,连忙看向自己的腰间,果然明晃晃地挂着一个质地上乘的纯白无暇的玉佩。因为和他的衣服颜色太过相似,秋生竟然都没有发觉。 说起来,她腰的手感还挺不错的。 待到守卫确认完没有问题离开后,宿楼狞笑着走近一脸害怕的秋生。 “娘子,咱们该回家了。” 第4章 【番外一】年节三缺一 年节快到了,兰质看着手里的烫金请帖,烦恼地想要撞墙。 秋生这个小混蛋跟着魔教教主跑了,天年自从被那个混蛋的兄弟拐跑之后就没几天待在剑阁里的。长夏也跟着江玉锦去江南避寒了,整个剑阁也就剩下元冬和季春他们了。 “唉……”兰质摸了一下小黄鸭柔顺的毛,陷入了纠结之中。 去不去赴宴呢?去了,菊花不保,不去,一年菊花不保。 “季春,人呢!”遇事不决找季春,兰质打算先放下纠结,找季春问一件他已经想问很久的事了。 “师父,什么事?”季春还穿着围裙,听到师父的召唤后直接从厨房过来。 过年了,厨娘也放假了,做饭的重任自然就落在了大师兄季春身上。 “你是去挖煤了嘛。”兰质嫌弃地看着脏兮兮的大徒弟,给他扔了条毛巾。 “师父,再说下去,今天的午饭就没了。”季春脸上挂着鸡蛋液冷漠道。 “咳咳,说正事。”兰质严肃起来,“二十八年前,我在蜀中战场捡到了你,对吗。” “师父,弟子今年二十又五。”季春一脸冷漠。 “这么算来,你也算是个蜀中人士。”兰质就像是没听见一样继续往下说,“我听说蜀地有一种游戏,名为‘牌九’,想必你也是会的。不如这个年我们就聚在一起,玩牌九如何?” “师父,我直接被您捡回了风雨剑阁,在这里长大,不知道什么牌九。”季春如实相告。 “咦?不是说蜀地人生下来就会打牌九吗,你还是不是蜀人了。”兰质满脸嫌弃。 “师父,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弟子就先回厨房了。”季春忍住想要暴打师父的欲望。 虽然他打不过就是了,最后还会被师父好好修理一顿。 “这怎么不算特别的事?”兰质凤眼一横,“新的任务,今年风雨剑阁要玩牌九。” 如果真的要进宫,他也要找个什么稀奇的东西好好跟那个混蛋炫耀炫耀。 季春愣了一下,脸上的表情都扭曲了:“是,师父。” “怎么了?”当晚,禇苍南好不容易主动一回,季春却跟个死人一样。 “师父下了个任务,让我去找‘牌九’。”季春叹了口气,“不能因为我生在蜀地就说我一定会玩牌九吧。” “牌九?”禇苍南直起身子坐在季春身上,“我会啊?” “什么!”季春激动地直接坐了起来,某处动了一下,让苍南忍不住出了声。 “师父本家是蜀中剑南派,平日里也会带着我们这些内门弟子一起玩牌九。”苍南红着脸锤了一下季春的肩膀。 “我们继续。”解决了心头大石,季春一下就来了性致。 没过几天,季春就按照禇苍南的吩咐准备好了牌九,带去了兰质的房间。 “我们现在开始吧!”兰质兴致勃勃,摩拳擦掌就打算征服这些小小的骨头牌。 “师父……”季春开口道,“苍南说了,牌九必须四个人才能玩。元冬跟着禅心去讲经了,现在剑阁里就只剩我们三个了。” 三缺一,多么痛苦的事实。 后来,季春在过年前后,再也没见过兰质。 第5章 夏芶姑娘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已经被逼到绝路的秋生拽下了手腕上的小竹筒,找到引线对着天上就是一拉。 什么都没发生。 秋生又晃了两下竹筒,一坨黑乎乎的东西从里面掉了出来。 风雨剑阁里,元冬正在打扫仓库。 “嗯?地板怎么翘起来了?”元冬拿着扫把左右扫着,突然觉得脚下的触感不太对劲。 把脚挪开,这一块木头明显要比旁边的颜色要深,而且微微凸起,四周都开裂了。 这下面好像是存暗器的房室。元冬有些着急,放下扫把,直接下了楼去找季春要暗器室的钥匙。 5个师兄弟里,只有他修习暗器,暗器室里存着的都是他从各处搜集得来的机关精器,其中还有南山老人生前采用千年玄铁所打造的最后一件袖剑,除了当年的出师任务用了以外,元冬把它一直封藏在暗器室里。 “地板坏了?”季春正在和禇苍南切磋,听完元冬的来意后抹了一把脸上的汗道:“前几天我才进去给秋生拿过信号筒,怎么可能坏?” 禇苍南站在一旁挽了个剑花,劈开了正巧落在他面前的一片雪花后也收了剑。 “元冬比你细致,还是去拿钥匙进去看看。” 季春和元冬脚步轻提,不一会儿就拿着钥匙到了暗器室的门口。一开门,一股浓郁的霉味儿和铁锈味儿就直冲两个人的面庞。 常年与暗器打交道的元冬脸色一变,直接冲了进去。这个味道他再熟悉不过了,是熟铁浸水后发出的味道。 暗器室里潮气很重,墙壁上还在不断地往下冒着水珠,甚至长出了蘑菇。 元冬什么都没看,直接走向了房间正中央放着的那个小箱子前,看着锁上的斑斑锈迹,盒子上的一大滩水渍,变了形的木头,心里就是一咯噔。 颤抖着手把贴在胸口缝着的小布带拆开,拿出里面的小铜钥对准锁眼插了进去,没能转动。 “这个,这个,师弟啊。”季春站在后面不知所措地搓手。 上次他和长夏来的时候也闻到了这个味道,但是不浓,他还以为是长夏放屁了……没想到居然是发霉的味道。 “师兄,剑借我一用。”元冬抽出钥匙扔在地上,转身对季春说。 “拿去。”季春把剑抛了过去。 剑鞘落地,银光一闪,木盒就被横向一开为二。 元冬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把静静躺在盒子里的袖剑捧出来裹进衣服里。还好他在盒子里放了些石灰粉,里面依旧是干燥的。整间暗器室里的暗器他都不在乎,唯独这一个袖剑,永远不能毁。 心里暗道自己的粗心大意,元冬把剑还给了季春后就疾奔回房了。 “这水是从哪儿来的?”季春则是留在暗器室里,一点点顺着痕迹往上找着来源。 “明明那天来拿信号筒的时候还没事呢。”季春小声嘟囔着,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飞扑到角落里一个放着暗青色小圆筒的箱子旁,拿起里面的东西一个个查看。 完了,信号筒全潮了,用不了了。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秋生直接在心里给季春来了个腰斩。 宿楼一听这话可笑出了声。 “有无数的人跪在我面前说过这句话,你又是哪一个呢?”宿楼点了秋生的穴,装作将秋生扶起来的样子将他挟持离开了喧闹的城门口。 “现在没人了,是不是能说实话了。”又是熟悉的小树林,宿楼把秋生一把丢在地上,拔出长剑,将剑刃对准了秋生的脖子。 “别想着怎么死,我的剑一定比你快。”宿楼看出了秋生的意图,玩味地看着他。 “行了行了,知道你快了。”索性他现在已经彻底被眼前的这个男人抓住逃不掉了,秋生也就破罐子破摔,开始撒起泼来。 “我快不快,要不要试试?”宿楼含笑将剑刃往前逼近了一点,将嘴唇凑近了秋生的耳廓。 男人的声音很有磁性,像一根羽毛一样轻扫着秋生的耳朵。 秋生脸红害羞了吗? 并没有。他又没有龙阳之好,一个臭男人在他耳边哈气,秋生全身都泛起了鸡皮疙瘩,只觉一阵恶寒。 看来之前右护法楂楠说的没错。这魔教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教主有特殊癖好,连带着下面的人也都是神经病。 宿楼倒是饶有兴味地看着秋生。他自认长了一张让万千少女少妇为之倾倒的英俊面皮,又有一身好功夫。到现在,除了眼瞎的楂楠,没有一个女子能逃得过他的诱惑。 有趣的女人。 “试你大爷。”秋生大大咧咧地往地上一坐,豪放地拍了拍手边的另一块空地,示意宿楼也坐下。 “我叫夏芶,我爹本是一门之主,可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全门上下在一夕之间全部被灭口,只有外出走亲戚的我幸免于难。”说着,秋生又用袖子捂住脸,不停地抽噎着。 千万不能笑出来。 “等我回去时,只有一地的尸体,还有一个女侠。” “她说,等她赶到时已经迟了,没能救得了这一门派的人,只能留了我爹一口气”秋生终于酝酿好了情绪憋出了眼泪,放下了袖子用哭花了的脸直接怼上宿楼的衣服。 “我爹说她是恩人,让我跟着她走。幸好女侠也不嫌弃我,便带着我一起上路了。”真是给楂楠脸了。 “后来我才知道,她是魔教右护法,最近一直在追查一伙来历不明却伪装成魔教,专挑中原武林中小门派下手的人。”秋生拿宿楼的衣服狠狠擤了一把鼻涕,又来回摩擦了一下。 不过宿楼倒是完全没注意,他在意的是秋生口中的“魔教右护法”和“伪装成魔教”这两个词。 最近江湖上的确出现了一股势力,自称是魔教,仗着他们魔教的身份四处为非作歹,才使得魔教和中原武林的关系越来越紧张。他的确派了楂楠去调查这个事,不过…… 他魔教右护法可没那么好心,还去做救人这么费力不讨好的事。 宿楼看了一眼楚楚可怜的秋生,恐怕楂楠根本就是看上了这姑娘,故意留了她爹的一口气,然后再顺理成章地带她走。 很好,很符合他们魔教的作风。 “口说无凭,既然你说你和右护法是一道的,那为什么现在只剩你一个人了?”按楂楠传过来的密信上说的,这个姑娘应该就是她要带回来的人了。 “右护法她……”秋生小脸一红,“去了一个村子,嗯,有几个姐姐。” 很好,这很楂楠。宿楼狞笑着捏碎了手里的石子。 “这是右护法给我的信物,说让我先去魔教,她随后就到。”还好秋生在楂楠杀猪的时候捡了一把她的匕首,要不然现在还真不太容易能取得这个人的信任。 秋生叹了口气:“结果走到一半,我就迷路了。” “的确是她的东西。”宿楼接过匕首仔细看了看,“那你为什么要逃?” “右护法说,魔教里的人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尤其是她们教主。她我怕受欺负,所以让我先隐藏身份。” “为了躲避那伙人的追杀,她帮我把头发都剃了,说等我到魔教时就伪装成男子。” “那这头发?”宿楼挑起了秋生的一缕黑发。 “是右护法给我做的假发。”秋生豪放地就把假发从头上扯了下来。他本来就讨厌长发,在剑阁里只有他是短发,可为了扮女人,他忍了。 终于把长发摘了,舒服死爷了。 宿楼看着红着眼圈,却又因短发而透出一股英姿飒爽味道的秋生,心跳漏了一拍。 “我已经把我的事情全都说了,你呢?我警告你,如果你敢对我不轨,右护法一定不会放过你的。”秋生象征性地裹了裹自己的衣服。 宿楼连忙调整自己的情绪,不屑地看了一眼秋生。 “我是魔……魔教左护法。”心里的那一点直觉还是让宿楼选择隐瞒了自己的身份。 他注意到,在自己说出“魔教左护法”后,秋生的眼睛明显变亮了很多。 “右护法暂时还有任务,既然你是她带来的,那就先跟我一起走吧。” “好啊好啊。”秋生把头点得跟捣米锤一样,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想入我魔教,必须要先经过试炼。”宿楼咳嗽了一声,不敢再看秋生的脸。 这姑娘,怎么越看越好看。 “教主!教主!你在哪里啊教主!”远处传来的一阵阵呼唤打断了宿楼的话。 “嗯?”秋生疑惑,难道说附近还有别人吗? 军师很快就发现了排排坐的两个人,连忙赶了过去。 真是,只是一个没留意,教主怎么就又走丢了。 “他在叫你?”秋生突然紧张起来,这人不是左护法,而是魔教教主吗?! “不是。”宿楼面色不改,弹出手中的碎石子,正中了军师的哑穴。 “教主已经先回幽冥山了。”宿楼一脸冰霜地看着军师,大有解穴后他再乱说就直接割了他舌头的意味。 军师惊恐地点点头,又看了看教主身边站着的那个人。 “夏芶姑娘。”宿楼高冷地把秋生介绍给了军师,然后带着人转头就走。 军师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教主怎么叫一个男人“姑娘”啊? 第6章 军师皮休 宿楼得到军师的承诺后就给他解了穴。 “姑娘你好,在下是魔教军师,皮休。”军师清了下喉咙,抱拳朝秋生行了一礼。 秋生连忙回礼,只不过女子礼被他行得歪歪扭扭,好不滑稽。 “江湖中人,无需讲究这些。”宿楼倒是很大度。 “教……左护法,我们现在还去中原吗?”军师擦着头上的冷汗。好险,差一点又说漏嘴了。 “嗯?你们不回魔教吗?”秋生本来已经做好了留在魔教长期抗战的准备,可是没想到左护法居然不打算去魔教。 “咳,去看看我无上魔教的置业。”如果只有军师跟他两个人去的话,宿楼觉得还没什么大不了。可现在又多了一个姑娘,要是被她知道他堂堂魔教教主还要亲自赶路去中原挑衅,岂不是太掉价了。 军师跟在两个人身后默默地看着自己教主和这位“夏姑娘”的互动,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算盘打起来。 估计过不了多久魔教就要办喜事了,他要好好盘算盘算,魔教还剩多少余粮。 兜兜转转,三个人竟然又是回到了登临城的城门口。时间已近午夜,城门的守卫们都昏昏欲睡,城内打更的更夫也拖着步子打着哈切敲着手上的铜锣。 “寅时一刻!”声音飘出了城门,传入了宿楼秋生和军师三个人的耳中。 “怎么!我们现在是要潜入城内吗!”秋生有些兴奋,接下出师任务前他还从没下山,一直从师兄们的口中听到那些江湖趣事,早就心痒想自己试一试了。 “嗯,我们从城楼上潜进去。”看着秋生兴奋的样子,宿楼突然也找回了当年初入江湖时的新鲜感和少年气。 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躲躲藏藏过了,偶尔尝试一次,或许也不错。宿楼微笑着看着奔在自己前方的那道飘逸的身影,嘴边勾起了一抹势在必得的笑容。 追上秋生,两个人扒在城墙的女儿墙下。 “赌一把?”宿楼笑道。 “赌什么?”要说这个,秋生可就不累了啊。 “赌一件事,无论大小。” “怎么赌?” 宿楼腾出一只手指着对面城墙上的瞭望塔说道:“谁先摘下城旗就算胜。” “简单!”话音还没落呢,秋生就冲着瞭望塔飞去,眨眼间就已经到了瞭望塔顶。 反而看宿楼,却仍停在原地,没有任何要动的意思。 “你耍诈!”就在秋生的手距离城旗只有一尺的距离时,宿楼突然解开了腰带,往旗子的方向掷了出去。 宿楼并没有在耍流氓,而是他的腰带里大有玄机。 城旗瞬间消失在秋生的面前,顺着一根看不见的细线正快速地向宿楼的方向移动。 宿楼的腰带是普天难见的神器,平日里可作为腰带佩戴平平无奇,可它实则是一把武器,兼具攻防。可变利爪勾,可变削铁剑,可变射日弓…… 现在,宿楼正是利用了利爪勾将城旗一下勾了过来。 秋生不甘示弱,立刻脚下踏风追上城旗,伸手就要扯。 宿楼猛地将铁线收紧,将城旗甩到了登临城官道旁树林一棵树的顶上。 “再来!”秋生气鼓鼓,直接转身去夺宿楼手上的兵器。 皮休站在原地看着两个人在城门上不停跳来跳去“打情骂俏”,手下算盘拨得飞起。 “守卫大哥,这么晚叨扰您,小民实在是过意不去。”他笑眯眯地走到城门口,掏出了一把碎银子。 宿楼就像是斗小/猫一样不停用城旗溜着秋生,看着她四处奔波的样子实在是有趣。 “你输了。”算着时间也差不多了,宿楼猛然提力,直取城旗,终于让这场赌局见了分晓。 “我认输。”秋生不敢相信,他竟然在同一天内被同一个人打败了两次。他已经把兰质的轻功学到了极致,可却还是跟不上眼前这个男人。 就是这样,他还只是魔教左护法,恐怖如斯,魔教教主一定是个满脸刀疤武艺高强的肌肉壮汉,实力更是深不可测。他绝对不能碰上魔教教主,更不能跟魔教教主产生一丝一点的联系。 “对了。”秋生跟着宿楼一前一后躲过了瞭望塔上熟睡守卫的眼睛,成功混进了城。 “军师好像是不会武功的,那他怎么进来?”秋生才想起,他们还有一个军师在门外。 二人世界过得太快乐了,是皮休不配。 “不用管他,他自有办法。”宿楼拿出了一个周身漆黑发亮的哨子,吹了一口。 哨子并没有发出声音,没过一会儿,一只圆滚滚的小鸟扑扇着翅膀停在了宿楼的肩上。 “带我们去找军师。”宿楼从口袋里捞出几颗小米喂给小黑鸟,抚了抚它的羽毛。 小黑鸟就像是听懂了宿楼的话,用喙亲昵地蹭了蹭宿楼的手,再次起飞朝着一个客栈飞去。 就在秋生和宿楼还在赌局里的时候,皮休就已经打点好了城门守卫的士兵,顺利进了城。 没办法,谁让他是城中最大的商行的老板呢,这登临城里的所有人都认识他。 皮休把算盘收回腰间,从包袱中拿出了一个富贵的钱袋往腰上一挂,大摇大摆正大光明地从登临城的主城门走了进去。 教主啊教主,你就像那亡国君,被美色迷傻了脑子。皮休慢慢在登临城的街道上踱着步子哼着小曲,一边考虑着教主能抱得美人归的可能性。 不过教主到现在都以为那个“夏芶”是个女人,不知道等他发现她是个男子是什么时候了。 皮休轻车熟路地走进一家客栈,朝值班的门童打了声招呼。 “诶哟!这不是皮员外吗。”门童那是混了好多年江湖的人精,一看是皮休来了,立刻打开门把他迎了进去。 “诶呀诶呀,月前去隔壁城进货,没想到这一路上遇到了劫匪耽误了脚程,现在才回得来。” “回来就好。”客栈掌柜的得到了小二的通知,穿好了衣服就下楼拜见皮休。 “最近这登临城不太平,周围的流匪一下子增多,搞得城里都人心惶惶的。”掌柜的拉着皮休坐下就开始闲扯。 “还好老弟你先出去了,这不,前几天刚刚出了事,姚员外家的一车货都被劫了,连人都没能活着回来。”掌柜的拍拍胸口,一脸害怕地压低了声音对皮休说。 “什么?!姚员外?”皮休故作惊讶道。其实他已经提前得到了消息,姚员外死于一股流民之手。 “可不是嘛,吓人啊。你说现在这太平世道,怎么还有人想不开要去跟什么劳什子魔教同流合污呢。”掌柜的摇头。 “这又跟魔教扯上什么关系了?” “我悄悄告诉你,你可不能说是我说的。”掌柜的神神秘秘地凑近了皮休的耳边:“跟之前一样,姚员外他们一行人也都被挖掉了眼睛放干了血,额头上都被纹了一朵黑色的牡丹花。” “这么邪门?”皮休没想到,那些假冒他们魔教身份的人居然已经渗透到了登临城这里。 “不说了不说了。”掌柜的小心地看了看周围,“老弟你一路奔波想必也累了,今日就先在我这里睡一晚,明天我备好宴席为你接风洗尘。” “实不相瞒,这次路上我还结交了两个朋友,正愁没法安排他们,老兄可是帮我大忙了。” “嗨,说什么帮不帮的,都是一家人。”掌柜的笑着拍了一下皮休的背,“我这里房间多的是,你尽管让他们住进来便是。不知他们是?” 皮休想了一下才答:“是从王城来的一对夫妻,想来我们这里看看有没有什么稀罕玩意儿,如果能拿去王城卖的话就更好了。” “如此甚好,那我就准备一间上房给他们。” 教主,属下已经尽力了,之后就看你自己的了。 等到宿楼和秋生跟随着小黑鸟来到客栈时,皮休已经安排好全部事情等候多时了。 “客栈已经没有空房,所以只能委屈姑娘和教主先住一晚了。”反正你也不是女人,跟我们教主住一晚没什么大不了,还能欣赏到教主的雄姿。 “你敢让我……”宿楼刚要发火,看着身边秋生探究的眼神,只能刹住了车。 他堂堂魔教教主,竟然要跟别人挤同一间房? “军师也是好心。”秋生苦口婆心地教育着宿楼,眼睛却是一直盯着他头上的头绳。只要在一间房,等左护法睡着之后把他的头绳拿走就好,任务完成! “不行。”宿楼直接拒绝,连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我一间,你去跟军师挤。” 皮休看着宿楼的背影恨铁不成钢,平常给他读的那么多风流文章,全都读给“哔——”听了! 毕竟还是他的教主,就算在心里骂,也不能骂得太狠。 “你为什么要装女人。”是夜,军师跟秋生两个人并排躺在客栈老板专门为他们准备的大床上,大眼瞪小眼。 “我还以为魔教的人眼睛都不好呢。”秋生没想到竟然是跟他相处时间最短的军师率先发现了他的身份。 “装女人方便。”方便偷左护法的头绳。 第7章 我给您报菜名 “可是你骨架大,就算是扮女人,也一点都不像。”军师偏过头来看了秋生一眼,“也就脸还凑合,上了脂粉后的确是可以以假乱真。” “你这脂粉质量真不错,看你脸上还有泪痕,可妆却完全没掉。”如果这脂粉方子能被他们魔教垄断,又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你从哪里拿出来的算盘???”秋生听到身边突然响起的拨算盘的声音,惊了。 “枕头底下。”皮休丝毫不在意秋生的态度,“话说回来,你是想加入我魔教?” “没错。”秋生点点头。 “那你把这脂粉方子交出来,我立马让人给你造册,你就是我无上魔教的一份子了。”一石二鸟,你或许会赚,但我永远不亏。 “不是说要经过考核吗?而且你只是一个军师而已,要说也该是左护法或者右护法来引荐吧?” 你就当我们教主是个吉祥物就好,皮休在心里默默地抹了一把泪。这么多年了,他为了魔教的发展壮大兴盛勤勤恳恳任劳任怨,什么都是他在处理,可是教主居然不给他加工资!连隔壁养阿花的伙夫一个月的月钱都比他要多了! “这就是考核,为了确认你是不是愿意为了我魔教献上一切。”皮休开始瞎扯。 “可是……”秋生有些为难。 脂粉是长夏给他上的,估计也是江玉锦家的东西,而且量很少,长夏平常不下山的时候都舍不得用这个。他手上的确是没有方子。 “难道说你来魔教是另有所图!”皮休对金山,哦不,是方子势在必得,此时更是带了点胁迫的味道。 你怎么知道! “没有没有。”秋生才刚刚打消了左护法的疑虑,绝对不能让这个看起来就很聪明的军师识破他的目的。 “这是家母的遗物,可我满门都遭遇不测,已经……”故技重施,秋生又搬出了他瞎话里的那一对“便宜爹娘”和“便宜门派”。 “就没有抢救出一盒吗!方子呢!这么珍贵的东西!”皮休心痛无比,眼看着金山插了翅膀从自己眼前飞走了。 “我平常不画胭脂,右护法也是个不拘小节的人。”言外之意,就是他们两个人都不在乎这些东西。 “那你还是继续接受教……左护法的试炼吧。”皮休木着脸说道,彻底失去了对秋生的兴趣。 “卯时三刻!”更夫已经走了一个来回,打更的声音从客栈房间打开着的窗户传进来。 “呼……呼……”皮休倒头就睡,呼噜打得震天响。 秋生目瞪口呆地看着皮休的入睡速度,往自己的被子里缩了缩。 魔教好像没一个正常人。 不过天色的确已经晚了,房间里还有一个军师,秋生实在是不好现在潜入左护法的房间里去偷他的头绳,于是只能先睡过去。 “吧唧吧唧……嗯……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儿,烧子鹅,卤煮咸鸭,酱鸡,腊肉,松花,小肚儿,晾肉,香肠,什锦苏盘,熏鸡,白肚儿,清蒸八宝猪……哦对不能吃阿花,那就江米酿鸭子……”秋生好不容易有了困意,刚刚睡下,半梦半醒之间就听到隔壁皮休开始嘟囔着说话。 师父教过,梦话全是机密,必须要听。 秋生强打起精神凑过去想听皮休到底在说什么,如果说的是魔教机密就更好了,他可以直接拿着这个来威胁左护法。 可没想到听了一串菜名。 “咕咕——”秋生揉揉自己空空如也的肚子,撇了撇嘴。他今天可是还只吃了两顿呢。 “好饿。”想吃鸡腿,想吃鸭脖。 秋生强迫自己不要去听皮休的梦话,捂住自己的耳朵把自己蒙在被子里。可是他习武,自小耳聪目明,就算是再给他耳朵塞上一团棉花,他都能听见这像蚊子嗡嗡声一样烦人的报菜名。 “喂!醒醒!”秋生不堪其扰,使劲推了推皮休,想让他醒过来。 两脚一蹬小手一摊,你推任你推,我睡归我睡。 “起来!”秋生气沉丹田,在皮休耳边大喊一声。 皮休不动如山,只是把一只手伸出了被子搔了搔耳朵,翻了个身继续睡。 “等我完成任务,我第一个就杀了你!”秋生恶狠狠地盯着皮休的背影,认命地躺回了床里。 等着吧,他不可能说一晚上,等他说够了就好了。秋生长这么大还从没受过这样的委屈,顿时有些想念风雨剑阁的生活。 过去他总想着离开师父离开剑阁自己去江湖闯荡,可没想到江湖居然这么险恶。 “师父……”秋生没忍住,把脸埋在被子里偷偷抹了一把眼泪。这是他今天唯一一次真情实感的流泪。 可秋生期望的那一刻没有到来,他就这么睁着眼,听着皮休报菜名到天明。 伴随着公鸡的打鸣声,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射进了窗户。 皮休的嘴巴一下挺住,眼皮动了动,醒了。他睁开眼伸了个懒腰,抬头看着窗户外面,打算穿衣服下床去给教主准备洗脸水,可手往旁边一摸却摸到了一个冰冰凉的东西。 “什么妖孽!”皮休一蹦三尺高,裹着自己的亵衣警惕地看着床上。 没想到,他皮休活了三十载,终于遇到了这种事! 想起来还有点兴奋,嘿嘿。 秋生面朝上躺在床上挺尸,听到皮休的声音后反应了一会儿,才转过头,一脸幽怨地看着他。 “原来是你啊。”皮休一下失落了。 他忘了,昨天他跟这个来历不明的夏芶一起睡的。 亏他还在期待着发生什么不可言说的事。 “你手怎么这么凉?”皮休挪到床边拿起自己的衣服穿好,一边穿一边问秋生。刚刚碰到的秋生的手实在是凉得吓人。 心冷了,人也就冷了。 秋生满眼血丝,顶着大大的黑眼圈,像僵尸一样直直地从床上坐起来,抓起一旁皮休的枕头就往他脑袋上砸。 “滚出去!我要睡觉!” 皮休被彻夜未睡十分暴躁的秋生直接赶出了房间。 “脾气真大。”皮休一边腹诽一边下楼,去叫宿楼起床。 “公子,公子,该起了,天已经大亮了。”皮休蹲在宿楼的房门前,小心翼翼地说着。 路过的小二看着皮休的动作,小小的脸上是大大的疑惑。不过这可是皮员外,他做什么都是有道理的。 被不停路过的小二来回围观,皮休觉得自己这张脸都快丢完了。 “滚!”从房间咯传出一声带有内力威压的声音,同时一个枕头飞了出来,直接砸中了皮休的脑门。 没道理啊!他都已经蹲下了!!皮休捂着脑门恭敬地站在一旁,等着宿楼出来。 真是天生一对,连起床都是一模一样的。 不多时,宿楼的声音又再次从房间里传出,不过这次却温和了许多:“进来吧。” 皮休连忙端着水盆和毛巾走进去。 等教主夫人嫁进来,他就可以解放了。皮休抹了一把辛酸泪,在宿楼洗漱完后把水盆和毛巾拿了出去。 他可能做梦都没想到,将来他需要给两个人打洗脸水。 “还想躲。”宿楼看着皮休的身影,嘲讽地笑了一声。 他的枕头可是弹无虚发,就跟他这个人一样,骄傲! 等两个人都收拾好下楼的时候,宿楼发现似乎少了点什么东西。 “夏芶姑娘呢,怎么没下来?” “她昨晚可能累着了。”皮休如实相告。看今天早晨他那个样子,怕不是一晚上没睡。 “什么?!”宿楼拍桌而起,没控制好力道,把桌子一拍为二。 “我魔教怎么会有你这样禽兽不如的人!”宿楼气愤地指着军师的鼻子,后悔昨晚的决定。 如果他委屈自己一点,让夏芶姑娘跟他一间房,也就不会酿成现在的惨剧了。 他可是正人君子,不像军师这么庸俗。 “啊?”皮休完全搞不懂为什么宿楼突然对他发火,眼里只有那张被拍裂的桌子。 又要赔钱了,教主这个只出不进的“哔——”! “我不是那个意思。”皮休扶额,他刚刚说的话有些歧义,没想到教主平常看起来憨憨,想歪却这么快。 “她昨晚没睡好……” “禽兽!” 简直是越描越黑。 “你们在吵什么。”稍微补了一会儿觉的秋生终于下楼了,可眼睛上还是挂着两个黑眼圈,根本消不掉。 “吓!哪里来的熊猫!”宿楼看着秋生的造型,不厚道地笑出了声。 骂军师禽兽是一回事,嘲笑秋生又是另一回事了。 秋生一听宿楼这个幸灾乐祸的声音就来气,快步走到皮休的面前把脸怼上去:“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儿,烧子鹅。”听了一晚上,他都会背了。 “什么?你一大清早的就要吃这么多?还这么油腻?”皮休的心在滴血。看来这未来的教主夫人跟阿花一样,是个饭桶。 “我把你做成烧花鸭!”秋生抬手就要招呼。 宿楼则是在一旁看着秋生的动作,没有要救皮休的意思。 看样子,她还挺精神的啊,不像是被军师糟蹋了? 第8章 谁是正宫? “哟!大家都已经醒了啊。”就在秋生抓着皮休暴打的时候,客栈老板也从后院里来了大堂。 “这两位想必就是从王城来的贵客吧,幸会幸会,鄙人姓钱,单名一个财字,是这间客栈的老板。” “嘿呀钱老哥,昨天真是帮大忙了。”皮休一身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功夫已经练到了极致,上一秒还扮着鬼脸跟秋生胡闹呢,下一秒就恢复了“皮员外”的形象。 跟皮休闹这么一下秋生也终于清醒了,很识时务地撩起了裙子安静地坐在了宿楼旁边的凳子上。 “娘子,我带你去洗漱吧。”宿楼端的一副“好相公”的样子,把手霸道地往秋生的腰上一搂,警告地看了一眼钱掌柜,带着他上楼去了。 军师早晨报告,说这登临城内居然也出现了假冒的魔教教众。为了不打草惊蛇,宿楼接受了皮休为他和秋生伪造的身份,打算在这登临城里探寻一番。 刚刚那个钱掌柜,一直看着我媳妇儿,这怎么能忍!宿楼王霸之气顿开,护住了自己的小娇妻。 脑子很迟钝入戏却很快的宿楼,还真把自己当成是秋生的夫君了。 “老弟,你说这王城人士,可真开放啊。”钱掌柜一直等宿楼和秋生离开后,才拍拍胸脯凑过去跟皮休继续拉家常。 “怎么说?”皮休不知道自己家教主又抽什么风,反正有人看着他,想必也惹不出什么大乱子。 “这这这,昨天老弟你跟我说的时候我还以为是一男一女呢!”说到皮休的这两个客人,钱掌柜可就起劲了,眉毛都已经飞起来了。 “啊……”看来只有教主看不出来了。 “没想到啊,这王城风气已经这么开放了,连两个男子都能结成一对。”钱掌柜感慨道。 “前几天隔壁村的大壮,就带着李书生连夜逃了呢。” “咋?官府又来抓人了?”皮休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放手。”秋生一直让宿楼搂着到了后院,见他还没有松手的意思,直接用手肘顶了一下贴着他的宿楼。 宿楼从善如流,放开了揉了好几把秋生劲瘦的腰的咸猪手。 “你那只鸟,能叫出来给我看看吗?”秋生用店小二早就准备好毛巾浸了浸热水,放在脸上舒服地抹了抹,发出了幸福的喟叹。 “哦?你说是哪只鸟儿?”宿楼扯起坏笑,手又不由自主地晚起了秋生的下巴。 “我不介意把另一只鸟儿烤了吃了。”秋生转过身来,朝着宿楼灿烂一笑。 “你要能做得到也可以。”宿楼才不信秋生的威胁,不过还是感觉到某处一凉。 “它出去干活了,等会儿就能回来了。”宿楼脱下外袍往水井沿上一搭,长腿交叠着靠坐在一旁的木桩上。 “你如果还想跟我们一起走,那就不要再作女子扮相了。”宿楼想起来早晨那个钱掌柜,再想想他魔教的禽兽军师,觉得实在是有点危险。 “正好楂楠把你的头发剃了,你就装作男子跟我们一道。” “不过脂粉还是要涂的。”正当秋生松了一口气,以为终于可以摆脱这套裙子和脸上黏糊糊的粉时,宿楼又补上了一句。 “啾啾!” 就在宿楼说话的时候,一只熟悉的黑色身影扑棱着翅膀,脚上还挂着一串包袱,艰难地朝着宿楼飞过来。 “真棒。”宿楼奖励了小黑鸟几粒花生米,把它脚上的盒子全都解了下来。 “这是什么鸟,居然有这么大的力气?”秋生看着好奇,也想上去摸摸这只鸟,可没想到手还没靠近呢就被它锐利的喙差点啄到。 刚刚还在宿楼手心里卖萌撒娇撒泼打滚的小鸟突然张开了翅膀,鼓起小胸膛,一副要打架的姿势冲着秋生。 “乖。”小黑鸟还没宿楼一个手掌大,直接被拢在了他的手心里。 小黑鸟通人性地用翅膀抱住宿楼的手指,挑衅地看了一眼秋生。 只要本宫还在这里一天,你就还是妾! “还治不了你了。”秋生一下起了兴致,抹了几把脸就要往厨房跑。 “等等!”宿楼想起手边的盒子,连忙叫住了秋生。 “先把胭脂上了再去。” 登临城人多眼杂,现在又混入了心怀不轨之人,保不准这小小的客栈里就有奸细。 秋生没想到,宿楼让小黑鸟一大早去执行的任务竟然是买了一堆上妆用的脂粉。 “别动。”秋生被宿楼压制在凳子上,强迫地抬起了头,眼看着宿楼拿起了一只笔往他眼睛上戳。 秋生赶紧闭上了眼睛,害怕宿楼把他直接戳瞎。 “呵。”宿楼轻笑一声,看着壮士就义一般的秋生,笔下更是轻柔,压低了声音道:“就这么怕?” 秋生从没听过宿楼这样的声音,一瞬间有些发愣,身体像被雷劈了一般从下到上酥麻了。 清晨的微风吹起了宿楼的头发,遮住了两个人的面容,只见宿楼越靠越近…… 不!!!!小黑鸟在一旁看着这过分唯美的一幕,小心脏碎了一地。 是它输了。 “好了。”宿楼捏着秋生的下巴左瞧瞧又瞧瞧,实在是完美。 “虽说是女生男相,但上了胭脂后还是别有一番风姿的。”宿楼拿起一旁的铜镜摆在秋生的面前,让他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 秋生惊呆了。宿楼的手法,竟然和长夏不分伯仲。他从镜子里已经完全认不出自己了,只剩一个眉清目秀的男子,更像是一个文弱书生。 “你这风风火火的是要往哪儿跑。”秋生还没被自己的美色给诱惑,还记得自己刚刚的目的。 “去厨房。” “你知道在哪儿?” “……” “算了,我带你去吧。”宿楼叹了口气,带着秋生往厨房走。 有一个静不下来的娘子真是遭罪。 宿楼是怎么知道这间客栈的厨房在哪里的?这还是要归功于任劳任怨的军师皮休,早在昨晚就悄悄把整个客栈以及登临城的地图递了过来。 宿楼看着眼前活泼的身影,玩味地一笑。 你到底是哪一边的人呢? 第9章 鸟食 半个时辰后,宿楼拎着一只快撑死了的小胖鸟,去找厨房里的秋生问罪。 小黑鸟瘫在宿楼的手心里,心满意足地用小翅膀揉了揉鼓起来的肚子,幸福地头上冒花。 嗝,扶本宫起来,本宫还能继续吃。 事情还要从宿楼把秋生带去客栈伙房时说起。 “还愣着干什么啊?”秋生站在一旁看着热火朝天的厨子们,撇了一眼宿楼。 “你。”每日耍流氓1/1。 “我没银子,借我点。”秋生朝宿楼做了个鬼脸,理所当然地伸出手找宿楼要钱。 “要银子干什么?没有。”宿楼警惕地捂紧了自己的小钱袋。出门在外,为了防止教主乱花钱,财政大权其实是掌握在皮休手里的,每日按量拿去,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正好一百两。 虽说是太平盛世,百姓的生活水平也高了很多,但一百两相对于普通家庭也是一个天文数字了。 “你。”秋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反了天了!小媳妇还敢对他这个夫君大呼小叫了! “看来为夫是要教教你什么叫‘夫纲’了。”说着宿楼就要去捞秋生的腰,挠他痒痒。 “哟,还知道有我这个正室呢。”秋生瞄了一眼伙房内明显开始心不在焉听八卦的厨子们,笑出了声。 敢调戏老子,今天我就让你尝尝什么叫你大爷你惹不起。 “你说说看,你给外面那些小妖精都花了多少银子,现在就连一两也不肯给我?” “啧啧啧。”伙房里的厨子们听到了这个惊天大秘密,放下手中的活窃窃私语起来。 “看起来人模人样的,结果也是个不尊重家里娘子的。” “可不是。他们这些大老爷就是娶媳妇太容易了,哪像我们得好声好气求着人家嫁。” “诶老王,你这话就不对了。我家翠花就是她家找人上来做媒的,现在我们这日子也过得红火,我也敬着他呢。” “可不是,富贵你能娶了翠花,真是羡煞旁人了。”一旁的端菜小二也跟着附和。 “给你……”宿楼不情不愿地从钱袋里掏出了一两碎银子递给秋生。 秋生笑眯眯地接了,转手就给了刚刚说话的那个厨子。 “这位大哥,我想借一个炉灶做点东西。” “用用用,您尽管用。”富贵看到这么大的一块银子,眼睛都值了。 “二位贵客怎么在这里?”正当秋生热好锅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时候,跟皮休聊完后溜达到厨房的钱掌柜正好看见了他们两个人。 “做饭。”宿楼十分冷酷,不愿意跟这个“觊觎”他娘子的人多说。 “正好。”秋生把锅铲往旁边一放,“掌柜的这里有生米和瓜子花生吗?” “您说的是盐炒小货?”钱掌柜摸不准这两个人到底是想吃零嘴了还是单纯地想要过来体验生活。 “不要做好的,要生的。” “老王啊,我们这还有存着花生瓜子吗?”钱掌柜探头朝里面喊道。 “掌柜的,还剩一小把了。” “一小把也够了。”秋生又眯起眼睛,眉眼弯弯看着宿楼。 “拿钱。” 宿楼极不情愿地又从钱袋里拿出了五两,给了钱掌柜。 钱掌柜笑得脖子都看不见了:“您随便用,不够了您招呼他们一声。” 厨子老王很快就把存着的瓜子花生拿了过来,不多不少正好一小碗。 只见秋生舀了一大勺油进锅,“滋啦”的声音点燃了整个厨房。随后他又往里面放了一堆调料,糖,盐,花椒,陈皮,像不要钱一样往里面扔。 旁边的宿楼和厨子们都看傻了。他们从来没见过这种做菜方法。 最后,等全部调料都在锅里炸成了黑糊状,秋生把一碗花生瓜子全倒了进去,油泡立刻就溅了出来,直逼秋生的脸。 一旁的厨子们看得心惊胆战,生怕这贵客把自己的面皮给炸伤了。 “娘子小心!”宿楼大喝一声,也顾不上厨房的呛味,冲进去把秋生抱在怀里,用后背挡住了溅起的油花。 “啪啪啪啪。”目睹了一切的厨子们不由自主地站在一旁开始鼓起掌来。好一出英雄救美啊。 秋生面对着油锅,被宿楼勒得喘不过气来。 左护法,壮士,我们有话好好说,别锁我喉。 他在风雨剑阁已经做了不知道多少次了,除了第一次不小心让油溅到手上之外,剩下的时候从未失手。 终于,在经历了一顿鸡飞狗跳后,秋生的这一盘“炒货”终于上了桌。 秋生把碗放在外面的石桌上,抬头张望寻找着什么。 “你那只鸟儿呢?”秋生从碗里拿出一颗花生放在手上。 “不知道,可能自己飞去玩了吧。”宿楼看着石桌上的小碗,蠢蠢欲动。 这可是娘子亲手为他做的菜,他一定要全部吃完。真是好感动。 “那我去找找它。”秋生也没看宿楼,转身跑了。 宿楼为了让自己显得不是那么猴急,矜持地等待秋生离开后才迫不及待用手捏了一颗花生扔进嘴里。 “唔……”宿楼嚼着,“呕——!” 这什么味道!宿楼觉得自己整个舌头都麻了,又苦又涩,硬得能把牙硌掉了! 不行,这是“夏芶姑娘”为他做的第一顿饭,想必她也是很期待自己能全部吃下去的。 想到秋生回来后看到他吃完一整碗花生时的惊喜表情,宿楼觉得就算眼前这碗东西是毒药,他都必须得吃下去! 等秋生寻到小黑鸟,用花生把它引回后院的时候,就看见宿楼正一脸痛苦地拿着一颗花生往嘴里送。 “你怎么能吃它的东西呢!”秋生真是气死了,他好不容易给小黑鸟做了一顿,结果这个左护法居然还要偷吃!! “什……么?”宿楼艰难地回头,就看见秋生把手里的花生喂给了小黑鸟。 “连鸟的东西都抢,不要脸。” 宿楼五雷轰顶,刚刚吃下去的花生瓜子在胃里翻腾。他捂住嘴,立刻找茅厕呕吐去了。 “好了好了,慢慢吃,都是你的。”秋生一个眼神都没分给宿楼,宠溺地坐在石凳上宠溺地看着把头都埋在碗里吃得正欢的小黑鸟,摸了摸它的羽毛。 小样,还跟我斗。 第10章 皆虑书生 “看看这可怜见的,在魔教没东西吃吧。”秋生怜爱地捏了捏小黑鸟的翅根。 以前第一次下厨是实在受不了剑阁厨娘的手艺,没想到做出来的东西没人敢吃。秋生气不过,把菜全都倒到了剑林里去。可没想到,不过三天,剑林里的鸟个个吃得膘肥体壮,一个能打仨。 后来秋生就热衷于去做鸟食,跟剑林里一群鸟成了好兄弟。 “啾啾!”小黑鸟觉得自己已经撑了,可眼前的香味还在诱惑着它,让它根本停不下来吃东西的嘴。 终于能体会到小黄说的“幸福”了。小黑鸟一边打嗝一边继续往嘴里塞小花生。 小黄就是那只差点被楂楠撑死的黄色信鸟。 “慢点儿慢点儿,来喝点儿水。”秋生从一旁的井里舀了一小瓢谁拢在手里一点点喂给它。 鸟生无憾了!吃完一整碗炒花生的小黑鸟萎靡地把自己摊在桌子上,享受着秋生给它揉嗉囊的服务。 “你有名字吗?”秋生笑着戳戳小黑鸟的屁股,摸到了外面细细的绒毛。 “啾!”没!本宫还没名字,夫人您想叫我什么就叫我什么! 不愧是魔教的鸟,翻脸比翻书还快。 “看你这么黑,就叫你小白吧。”秋生拍拍它的小脑袋,“你在这里休息一会儿,注意别被人捉了去。”说完他就拿起碗去厨房还了。 这边,刚刚从茅厕出来的皮休正巧碰上了呕吐完出来的宿楼。 “呃,教主你不是去用膳了吗?”皮休眼皮跳跳,看着身后臭气熏天的茅厕,确定自己没走错地方。 “您……您吃好。”皮休看着宿楼越来越黑的脸,连忙遁走了。 等宿楼回到后院之后,就看见桌子上瘫着一只跟右护法那只黄色信鸟一样臃肿蠢笨的黑鸟,而自己的信鸟却不见了踪迹。 “墨黛。”没有应答。 “墨黛?”宿楼再叫了一声。 奇了怪了,平常他叫一声,不出一盏茶的功夫信鸟就会飞过来,今天这是怎么了?难不成真是因为早晨运了太多东西累着了? “啾——”我在这儿呢。 这这这这这!宿楼看着桌子上的黑球,如遭五雷轰顶。 “啾——”主人,夫人做饭实在是太好吃了,一定要把他抢回家做压寨夫人啊。 岂有此理!宿楼把墨黛往口袋里一揣,怒气冲冲地去了厨房,这才有了一开始的一幕。 秋生刚刚把碗放回去,哼着歌往房间里走呢,迎面撞上了前来寻他的宿楼。 嚯!壮士!原来你的头发能立起来啊!江湖之大,真是无奇不有。 “解释。”宿楼从口袋里掏出吃饱喝足昏昏欲睡的墨黛,发誓要给它讨个说法。 “解释什么?”秋生不屑。连鸟都养不好的人,有什么资格找他要解释。 “你到底给它喂了什么!”宿楼身形一闪,钳住秋生的腰往后用力,就把他困在了身后的石柱和他的双臂之间。当然,宿楼很贴心的用手护了一下秋生的后脑勺。 “啾!!!”你怎么能对夫人动手呢!!!墨黛被宿楼握在手里,狠狠地拿爪子蹬了宿楼几脚。 面对不断靠近压迫的宿楼,秋生只觉得热气全都打在了脸上,不自在地偏过了头。 “……”刚刚还打算兴师问罪的宿楼眼前一白,细嫩的脖颈就彻底吸引了他的视线。 “就是花生,没别的东西。” ……好想咬一口。真/禽/兽宿楼咽了一口口水,距离秋生的脖子越来越近。 秋生一时间忘了反抗,在绝对的实力压制下有些害怕。 “孩子都饿成这样了你还找我要解释?!”秋生脑子转了转,突然反应过来,他没做错什么啊!怎么被宿楼这么一压就怂了呢! “哈?”宿楼猛地清醒过来,皱着眉头后退了几步。 他开始打量秋生。匀称的身材,英气的面容,只到耳畔的服帖的短发……怎么看都像是个男人。 他居然想亲一个男人!宿楼的世界颤动了。 “你看看它,这面黄肌瘦的样子,你这是虐/待!”秋生越说越来劲儿,完全没有注意到眼前的宿楼已经陷入了震撼中。 “啾——!”就是! 墨黛现在算是明白了,自己以前过得都是什么穷苦的生活。每次需要它跑腿的时候就给两粒没炒过的瓜子,顺利完成任务后再给它几颗没剥皮的花生。它之前还感恩戴德地接受赏赐,把这些作为奖励。 怪不得小黄总是嘲笑它,它好南,它好卑,好想摇晃主人的葡萄美酒夜光卑。 “我没……”宿楼一时失语。 不对啊?夏芶姑娘本来就是个女人,现在只是作了男子扮相,那本质上还是女人嘛!宿楼一下子茅塞顿开,目光炯炯地看着秋生。 “你,你干什么啊?” “我警告你啊,不要过来啊。”秋生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只狼/王给盯上的小鸡仔,在宿楼露骨的目光下瑟瑟发抖。 “没什么。”想通了的宿楼笑得春风和煦,抽出腰间的扇子“啪”地一下打开,在秋生面上抚了抚。 “既然夫人觉得这孩子我养不好,那我就把它交给夫人了。”说完,他再次俯到秋生耳边用迷人低沉的气音说道:“可别辜负了为夫的一番苦心。” 说完,宿楼便抽身离去,留下秋生和墨黛一人一鸟在风中凌乱。 这什么神经病啊! “公子。”在一旁听了一柱香墙角的皮休适时蹿了出来。 “教主,皆虑书生已经开始行动了。”他才去打了个算盘的功夫,这俩人连孩子都有了?! “很好。”宿楼点点头,“务必要找出这登临城内的奸细。” 魔教的暗子遍布整个中原,其中也包括这偏远的登临城。早在一月前,皮休就已经上报关于登临城内可能混入奸细的消息。所以,趁着这次去找中原麻烦的机会,宿楼打算顺道清理一下这些背叛魔教的人。 “皆虑已经出发了吗?”这个皆虑书生正是魔教安插在登临城的一枚暗子。 “已经跟着那个人走了。”皮休唤来自己的信鸟,从它的腿上解下来一个竹筒。 第11章 逛街 “查明他们的身份。”这些小打小闹宿楼本是不放在眼里的,但一直借用他们魔教的名义烧杀抢掠,宿楼还是很不爽的。 你算哪根葱?敢跟我们魔教抢“无恶不作”的称号? 而且,宿楼曾经看过皮休呈上来的报告,上面画的那朵黑色的牡丹,总让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是。”皮休单膝跪下受命,“公子,下一步要怎么做。” “逛街。” “嗯?” “明天给你找个大夫。” “啊?” “治治耳聋和脑子的毛病。”宿楼嫌弃地摇着扇子离开了,留下皮休一个人在原地美丽。 皮休低下头,默默捏紧了自己的拳头,而后又松开,慢慢地站起来,换上了风轻云淡的表情,去找秋生了。 秋生已经回到了房间,正在盘算着怎么给师父或者是师兄寄一封信去。 鉴于风雨剑阁在江湖上的名声不亚于魔教,所以几乎没什么信使或者驿夫愿意给风雨剑阁送信,连名字都不敢提。 “小白啊……”秋生看着正趴在桌子上睡得正熟的左护法的那只小黑鸟。看你能提那么多东西,虽然瘦是瘦了点,但估计飞个十万八千里是不成问题的。而且它也比一般的鸟儿要聪明,识时务。 “夏芶……公子,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皮休推开房间的门,就看见秋生正魂不守舍地拿着桌子上的杯子倒水玩。 “这称呼听起来太别扭了,你还是叫我小夏吧,反正以后都是一家人了。”秋生讨厌长夏,但好歹他也是自己的师兄。虽然是自己说出“夏芶”这个名字,可是这两天一直被人叫来叫去的,秋生还是觉得有点不舒服。 皮休微笑。 谁跟你一家人!谁跟你一家人!你跟我们的智障教主相亲相爱去吧! “那,小夏。你有什么需要的东西吗?” “怎么?魔教还有这种福利?”秋生手下生风,迅速把三个杯子摞在了一起。 “我们要上街逛逛,想着把你需要的东西也一并带回来。”这样,秋生就没有理由偷偷外出了。 皮休和宿楼都没有放松对秋生的警惕,但平时都是嬉皮笑脸的和他相处,把秋生骗了过去。 “叽!”一直安安分分窝在皮休口袋里的信鸟突然闻到了一股味道,没忍住吸溜了一口口水。 “咦?”秋生耳朵很尖地听到了这声鸟叫。 “你们每个人都有一只鸟吗?”秋生可来劲儿了。如果每一只鸟都能像小白一样听话乖巧懂事,他可以打保票,不出半年,他就是万鸟之王! “呃……右护法楂楠是没有的。”早晨被宿楼灌输了太多污秽思想的皮休居然第一时间想歪了。 “嗯?为什么楂楠没有?”秋生很好奇。 “因为她是右护法,女的。”皮休特意在“女”子上加了重音。 秋生想了想,在跟着楂楠的时候好像的确没看见她身旁跟着有小鸟,于是也就作罢。 “你们魔教还搞歧视。” “不说这个了,先把你的鸟拿出来给我看看。”秋生盯着皮休,最后把目标锁定在了他的口袋上。 “什!”皮休大惊。难道他今天就要在这里失身了吗?!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男了啊! “快点儿啊。”秋生不耐烦地招了招手,他明明都已经听到那只小家伙的声音了。 “啾。”秋生和皮休的交谈成功把熟睡的墨黛吵醒了。它已经嗅到了同伴的味道,兴奋地叫了一声,从嘴里冒出了一阵阵花生味。 “叽叽叽!”军师的信鸟闻到这个味道后更着急了,一只在啄他的口袋,想逃出去。 “就你右边口袋,还藏什么呢?”在皮休一眨眼的功夫,秋生就已经闪身到他旁边,把手伸进了他的口袋里,精准地摸到了那个毛绒绒的小朋友,据为己有。 “哦,哦,原来是这个鸟啊……”皮休觉得自己马上就要疯了,被他们的教主和将来的教主夫人整疯的! “真漂亮。”秋生拿着信鸟爱不释手地把玩着。 而皮休的信鸟闻到了秋生手上残留的小花生的味道,像吸嗨了一样用脑袋使劲往秋生手心里蹭。 “好了好了,明天给你做。”秋/鸟薄荷/生怜爱地点了点这只淡黄色的小鸟,把它推到了墨黛的身边。 “啾——”夫人你偏心嘤嘤嘤,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啊。 “都有份。” “这不是左护法的信鸟吗?”皮休震惊地看着桌子上的黑球。他一开始还没意识到这是宿楼的信鸟,因为实在是太胖了…… “信鸟?” “魔教用来通信的工具,每人都有一只。”皮休解释道。 “胡说,你刚刚还说右护法没有呢。”秋生明摆了不信。 “呃,刚刚我记错了,记错了。”皮休打着哈哈,恨不得穿越回一盏茶前的自己,把自己掼到地上抡。 军师的信鸟一靠近墨黛,就闻到了那股让它迷醉的味道,急冲冲地往墨黛的喙旁边凑,一点点啄着它的嘴巴。 秋生和皮休沉默地看着这一幕,谁都没说话。 “据说……”秋生率先打破了沉默。 夫人!求您!别说!闭嘴! “鸟是很聪明的,会模仿身边人的动作。”秋生用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看着皮休,“我懂的。” 不,你不懂。 “所以你到底有没有东西要买!”皮休怒。他怎么说也是堂堂魔教军师,不发威还当他是教里阿花啊! “能跟你们一起去吗?”秋生想了想自己似乎的确没什么需要买的东西,可如果左护法要出去,那他岂不是错失了跟他相处的机会?不就是说他浪费了这么好的去偷他头绳的时机? “如果你要去的话,我就不去了。”皮休微笑道。 你们两个互相霍霍去吧,我还要管理我登临城的钱庄。 “你不要误会,不要吃醋。”秋生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知道你跟左护法的关系,我没兴趣的。” 不,你什么都不知道。皮休面无表情地离开了房间。 “就这么定了,你和公子一起去买。” 半个时辰后,秋生和宿楼面面相觑,被皮休赶出了客栈。 “反了你了!”宿楼破口大骂,伸手用力地扯着左手手腕上的玄铁环。环的另一边用精铁锁链,链接在了秋生的右手腕上。 出门前,皮休嘱咐秋生,一定要看好宿楼,千万不要让他迷路。 可惜秋生自己也是个路痴,根本管不了宿楼。 皮休没办法,不想掺和到这两个人之间,于是就拿出了魔教用来羁押的玄铁铐,把两个人铐在了一起。 这样就好了,一丢丢一对,最好永远都别回来了。 皮休虽然是魔教管理层的最底层,但他也是有脾气的。 “真有意思。”秋生倒是没什么感觉,反倒是对玄铁铐很感兴趣。 这种东西他只在元冬师兄的暗器房里见过,也很想偷偷拿一个去玩,可是元冬师兄什么都依他,只有碰暗器这件事,他从没有答应过秋生。 “你!”宿楼抽出腰带,将其变作削铁剑,一下砍在玄铁铐上。可玄铁铐纹丝不动,削铁剑甚至都没有在上面留下一点痕迹。 “真是绝品。”秋生越看越喜欢,心里已经打起了抢劫的算盘。 “算了,走吧。”宿楼看着秋生,叹了口气,把玄铁链藏在宽大的袍子里,带着秋生去了登临城最大的街市。 “哇!”秋生跟着宿楼走走停停,看着主道上杂耍的异族人,发出了惊叹的叫好声。 “哼,雕虫小技。”宿楼看着秋生一脸崇拜的样子,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这些不入流的杂技,对他来说都是小菜一碟。 “相公,给钱。”秋生发现,只要自己一用起左护法娘子的这个身份,他就能有数不尽的银子。 “要多少。”宿楼咬牙切齿地在众目睽睽下掏出了钱袋。 “先给个十两吧。”秋生狮子大开口,张口就要十两银子。 “拿去。”宿楼掏出一整锭银子放在秋生的手上,立刻获得了周围百姓的叫好声。 杂耍艺人一看自己的风头全被这两个来历不明的公子给抢去了,立刻不爽了起来,用脚踮起一把匕首,踢向了宿楼。 宿楼用剑轻松挡掉迎面而来的匕首,顺道还将匕首抽回了那个耍杂技的人的匕首鞘里。 “不好意思,刚刚失手了,见谅。”耍杂的晃了晃腰间的匕首,冷笑着抬起头看着宿楼。 “没关系。”宿楼微笑,不但没有生气,反而还带着秋生越过人群走上前去。 秋生本以为宿楼肯定会发怒,说不定还会直接跟这个人大打出手,正在苦恼怎么脱身离开战场不被宿楼牵连到,就已经被拽进了杂耍场地。 “平平无奇。”宿楼看了看地上散落的道具,摇头给出了这样一个评价。 杂耍艺人看着他没有说话。 “毫无新意。”宿楼又踢了一脚地上的铁锤。 秋生已经在原地给自己挖墓了。好死不死,这个左护法为什么一直在挑衅这个人!刚刚那一脚,秋生明明感觉到了有浓厚的内力裹藏在匕首上,带着劲风朝宿楼袭来。 虽被宿楼化解,但秋生还是有了一股浓浓的危机感。 “请。” 第12章 卓力格图 “哦?这位小哥居然自告奋勇。”杂耍艺人狡黠地一笑,提起地上的巨锤,扔在宿楼的脚下。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艺人把长木凳上的碎石一甩,拍了拍,看着宿楼。 “胸口碎大石?呵。”宿楼提起脚下的大锤,硬拉着秋生走过去,将捶子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怕你受不了我这一锤。” 半柱香后,秋生蹲在长木凳旁,睁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躺在凳子上,身上压着一块巨型石板的宿楼。 “各位,瞧好了,我这石锤,重达百斤。”艺人绕着宿楼走了一圈,拿着石锤往宿楼身上比划,像是在找最好的下手点。 “一锤下去,石碎人死!”他高喊道,把周围人吓了一跳。 “嗬!下面这人还真的不怕死啊。” “别真弄出人命了。”周围的看客一直指指点点,心中既兴奋又害怕,没一个人离开。 “卓力格图!”宿楼压低声音警告道。 “不不不,说错了。”艺人一拍脑门,抱歉地冲周围人笑笑,“是玉石俱焚。” “嚇!”众人又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你认识他啊?”秋生可没做好和宿楼同生死共进退的打算。不过既然这两个人认识,估计也打不起来,那他就可以安心看戏了。 卓力格图最终选好了位置,扛起大锤站在宿楼面前,动了动手腕和脖子。 噫——看着就觉得好痛。秋生偷瞄了一眼卓力格图瞄准的地方,只能让宿楼自求多福了。 “来了!”卓力格图大喝一声,锤随声落,一些胆小的百姓已经闭上了双眼。 宿楼一直闭着眼睛,直到感受到石锤落下时带来的微风才猛地睁眼,瞬间爆发内力将石板震碎,同时还分出了一股内力将石锤稳在了空中。 周围的人全都被宿楼深不见底的内力给震慑住了,纷纷后退了几步,而距离他最近的秋生也近距离地感受到了宿楼的实力。 “好!!”等所有人回过神来的时候,宿楼已经缓缓从长凳上坐起来,身上没有一点石屑,石板早就随成了一地的粉末。如此精彩的表演他们还是第一次看见,全都开始喝彩鼓掌。 “多谢多谢!”卓力格图摘下头上的皮帽当做袋子,捡钱捡得不亦乐乎。 “谢各位客官捧场,欢迎明日再来!”终于赚够了今天的饭钱,卓力格图收拾收拾东西,从街角拉出来一辆平板车,把东西全都堆了上去。从板车上拿出一个深色的包袱换了一身行头,这才大摇大摆地走出来搂住宿楼的肩膀。 “好兄弟,今天真是大恩不言谢。”卓力格图晃了晃自己的帽子,听着里面铜板和银子清脆的碰撞声,心满意足。 “你又跟谁学的汉话。”宿楼抽出扇子把卓力格图推在一尺开外,不让他碰到自己。 “我哥!”卓力格图十分骄傲。 “又被他赶出来了?”宿楼睥睨嘲笑着。 “怎么可能!”卓力格图涨红了脸,“是,是我……质其eihfosnx” 他一急,就把本来说得不是很好的汉话全忘了,嘴里蹦出了一连串的蒙语。 “他说什么?”秋生听不懂卓力格图的话,只能问宿楼。 “他说他闯祸了,他哥哥赶了出来,流落街头没饭吃。”宿楼张口就胡来。 卓力格图是草原的王子,是草原上的雄鹰。 当然这是他自己以为的。 他的头顶上还有一个骑射书术样样精通的兄长哈尔巴拉,是草原的王。 卓力格图和哈尔巴拉没有血缘关系。卓力格图的父亲是曾经的部落首领,在一次狩猎中,无意见发现了在狼窝里的幼小的哈尔巴拉,于是就把他带回了部落中养育。 后来卓力格图出生,他们两个人就一同被封为部落的王子。 卓力格图从小被哈尔巴拉宠大,变得无法无天,整日无所事事,骑射也是部落里的最后一名,让他的父亲十分失望。 最终,部落首领的位置传给了哈尔巴拉,众望所归,而卓力格图仍然是草原的王子。 只有哈尔巴拉能管得住卓力格图,卓力格图也只听哈尔巴拉的话。只不过因为他实在是过于顽皮,所以经常被哈尔巴拉赶出来好好反省。每当这个时候,卓力格图就需要自己去赚钱吃饭。 当然,以哈尔巴拉的弟控程度,他肯定是不会让弟弟饿着,更不可能让他无家可归。 宿楼侧颜看了一下角落的那个身影,而后又收回了视线。 既然这么担心,当初不把这个狼崽子扔出来不就好了? “你哥让你带什么话?”当然,宿楼不会天真地以为自己在登临城碰上这对兄弟是纯纯粹粹的巧合。 卓力格图这个智障可能没有这个意识,但宿楼敢肯定,哈尔巴拉一定是带着目的来到登临城的。 “那个家伙说,草原长出了不该长的花。” “花?”秋生没去过草原,只听名字以为草原是个只有草的地方。 “花。”宿楼一下就联想到了最近风头正盛的“黑牡丹”。 “就是这样的花。”卓力格图把袖子往上一撸,白嫩的胳膊上赫然纹着一朵黑色的牡丹。 宿楼皱眉:“你身上怎么会有这个图案。” “我……”卓力格图支支吾吾的,不太想说。 他不就是一个人骑马去了森林,结果被人敲晕了带走,纹上了这么一个奇怪的图案嘛,那个可恶的家伙居然都不关心他,反而一直想着这个图案,还因为这个把他赶出了草原。 “果然你也知道。”一道黑影闪过,把卓力格图的袖子放了下来,拦着他站到了一边。 “啊!你这个混蛋!放开我!”等卓力格图看清楚搂住他的人是谁之后就开始挣扎起来。 “别闹!”哈尔巴拉的铁臂将卓力格图捆得死死的,低声警告道。 卓力格图立刻就蔫了,怂怂地靠在哈尔巴拉的怀里,不敢再惹事。 “他们自称是魔教。”哈尔巴拉打听到宿楼最近的行踪,今天来,就是为了确认。 “不是我的人。”宿楼虽然料到这群人会在魔教调查前频繁作案,可没想到扩散的速度居然这么快,范围已经到了哈尔巴拉的草原。 第13章 宿楼的妄想 “他们有你的信物。”哈尔巴拉并不轻易相信宿楼。 他的草原本该是雄鹰翱翔的地方,如今的雄鹰却活在威胁之下,这不由得让哈尔巴拉重新审视了他与宿楼之间的合作。 “什么信物?”宿楼皱眉,这件事还是他第一次听说。 “黑玉珠。”哈尔巴拉扯开卓力格图的衣襟,露出了里面的一条由狼牙和草绳编成的链子。在交错的狼牙最下方,一颗晶莹剔透的黑色珠子镶嵌在铜盘中。 随后,哈尔巴拉用从自己的衣服里拽出了一串链子,上面竟然有一颗和刚刚卓力格图脖上挂着的一模一样的珠子。 “这颗是你给我的信物。”哈尔巴拉指指卓力格图戴着的珠子,“而这颗是从他们身上截获的。”他一把扯下来自己挂着的珠子,递给了宿楼 “的确是我的信物。”宿楼接过珠子仔细查看,往里注入内力后珠子没有被震碎,的确是黑玉珠。 “好漂亮。”秋生不知道他们两个在说什么,但他能认得出这个黑色的珠子绝对不是什么凡品。 没想到魔教居然这么有钱,比他们风雨剑阁有钱不知道多少倍了,看来这次不止要偷到左护法的头绳,还应该去顺点东西走才不亏。 “此事我也在追查。”宿楼摇摇头,把珠子放回了哈尔巴拉的手中,“我会回去排查拥有黑玉珠的人。” “信你一次。”哈尔巴拉握拳打在宿楼的肩上,一把把卓力格图扛走了。 “反正最后也是要走,不如先留下来一起调查,也好多一份力量?”秋生建议道。 虽然不知道他们要查什么,但人多眼杂,他很容易就能顺手牵羊。 “这位是?”哈尔巴拉一开始就注意到了站在宿楼身边和他举止亲密的秋生,可碍于他一直没有主动说话,哈尔巴拉有草原的韧性和骄傲,自然也不会主动搭话。 “他夫人。”秋生抢在宿楼之前笑嘻嘻地回答,不给宿楼一点解释的机会。 “什么!你居然成亲了!”一直缩在旁边装蘑菇的卓力格图听到这个消息可再也憋不住了。 “呀,难不成你们以前是旧情人?”秋生看透了卓力格图二货的本质,也看透了他没有武功的事实,开始变得肆无忌惮起来。 他为了完成出师任务,在左护法和皮休的身边忍辱负重,终于能有个人让他调戏了。 “你放p!”卓力格图跟着哈尔巴拉学汉话,可是好的学不会,脏话倒是学得贼快。 “你说什么?”宿楼眼神突然变得凛冽,内力已经凝成实质,压迫感十足。 虽然他和夏芶姑娘既没有夫妻之名也没有夫妻之实,但是既然她已经以“夫人”自居,那就是在寻求他的庇护。男人怎么能在爱人面前退缩!他宿楼绝不是这种怂货! 而感受到宿楼的杀气后,弟控的哈尔巴拉也坐不住了,同样释放出了自己的内力对抗着宿楼。 卓力格图一点儿武功都没有,刚刚杂耍也全都是靠着藏在角落里的哈尔巴拉完成的。 虽然他本人并不知道就是了,还以为自己真的是武功盖世,力大无穷。 卓力格图露出小狼一般的獠牙正打算恐吓秋生呢,就被他一捂嘴直接带走了。两个人的身影被淹没在人来人往热闹无穷的街上,瞬间就没了踪影。 宿楼看着另一头空空如也的玄铁铐,舔唇笑了。 这小东西,还真有点本事。 “你把他带去哪里了!”哈尔巴拉一下就急眼了,迅速出拳朝宿楼面上砸去。 “我不知道。”宿楼真的是拿秋生没办法了,时刻都在给他整幺蛾子。 “先去找人。”宿楼用巧劲化解了哈尔巴拉猛烈的攻势。 哈儿巴图护弟心切,知道现在就算是跟宿楼大战几百回合也无济于事,只能作罢。 “他到底是什么人?”哈尔巴拉心里有一个隐藏了很久的秘密,但当他看到秋生大大方方地说自己是宿楼的夫人时,他动摇了。 原来两个男人也是可以结为夫妻的吗? 所以,只有我们英明神武的教主大人还没认出秋生的真实性别。 “不知道。”宿楼抽出扇子,朝着两人消失的方向轻笑一声,“也许是哪里来的小老鼠吧。” 以他魔教的情报网,一个晚上他就能查明秋生的真正身份。满门被屠是假的,名字是假的,和楂楠的故事也是假的。 可奇怪的是,他们的情报网居然查不到秋生的真实身份和出处,这不由得勾起了宿楼的兴趣。 小老鼠,既然有胆子来他魔教,就要做好被吃干抹净的准备。 “来历不明?来历不明你还跟他结亲?”哈尔巴拉实在是理解不了这个随性的魔教教主。 当初他们两个就是相识在草原。清晨他刚刚起来出王帐,就看见一个目光萧瑟背影孤寂的男人正站在他的帐篷前眺望着远方。 彼时的宿楼只是半夜遛弯走丢了,没想到一走就走出了万朝边界,进入了草原。 哈尔巴拉对这个来历不明的男人很是戒备,可宿楼就像是草原的一员一样,跟着他们一起大口吃肉大碗喝酒。 等到皮休累死累活终于找到宿楼时,魔教教主已经和草原之王成了好兄弟。借此机会,皮休和哈尔巴拉签订了通商协议,两边就彻底联合在了一起。 如果不是这次卓力格图差点被人掳走,哈尔巴拉也不会怀疑到宿楼的头上来。 “送上门来的,不要白不要。”只不过这送上门来的也折腾和费钱了。 “真是搞不懂你。”哈尔巴拉跟上宿楼。 虽然宿楼很喜欢秋生,但是他不能见色忘义。如果秋生真的是为了魔教而来,那他在必要的时候还是会让她悄无声息地消失。 是金屋藏娇还是金屋藏娇还是金屋藏娇呢?宿楼一想到秋生目的败露后只能屈辱地被他锁在幽冥山寝房时的表情,就兴奋地浑身发抖。 醒醒,教主,醒醒,没有这么一天的。 以防万一,在出门时皮休按照宿楼的指示在秋生身上下了魔教的一种极为特殊的香料,无色无味,只有金蝉才能闻到。 第14章 受受不亲 魔教是个养殖场,这全部都基于宿楼自己的兴趣。 除了信鸟之外,魔教还有一个人尽皆知的吉祥物,名叫“阿花”。阿花是只猪,就养在宿楼宫殿外的园林里的揽翠阁的旁边的草屋的后面的围栏里。 宿楼看中这只整天只知道吃,膘肥体壮没有任何用途的猪,还派了专人过来饲养,精心呵护着,没想到她居然活到了现在,还一直精神饱满,每天都能吃掉一麻袋的胡萝卜。 俗世的东西宿楼已经看不上了,于是就开始想一些新奇的玩意儿。这可苦了魔教里的驯养师和药剂师。为了满足宿楼天马行空的想法,他们只能不停地拿自己试药,因为宿楼不允许他们碰魔教里的动物,更不允许他们抓动物。 还好魔教药剂师是当年名震天下的保险子,自王梁一战后就从江湖上销声匿迹了,直到后来宿楼带着魔教这个庞然大物入世时众人才知道,当年的药王居然投入了魔教麾下。 话本里传的宿楼是“九尾狐”的传闻也不是空穴来风。曾经有一个砍柴的农夫在夜里误入了魔教的领地,看到了一只浑身发着淡蓝色荧光的九尾狐,吓得直接晕过去,直到第二天才被魔教教徒发现,扒了衣服和值钱的东西扔下山去了。 所以在魔教里看到一身肌肉的兄贵兔子或者吃草的老虎,这一点也不奇怪。这几年的试药也让保险子变成了百毒不侵的体质,更让宿楼变本加厉地尝试创造新物种。 金蝉就是保险子差点吃错药毒死自己的产物。 金蝉的体型很小,而且因为寿命长,所以不需要像普通的蝉一样聒噪地鸣叫求偶。而它的外形和一般蝉又没什么区别,是最好的调查工具。 只不过有一点,金蝉好色,经常会被蝉鸣吸引,抢别的蝉的夫君。 对,是夫君,你没看错。 金蝉抢走公蝉不是为了□□,而是会直接吞掉它,作为食粮,而金蝉也只吃这一种食物。 在保险子第一次把金蝉交给宿楼的时候,他还一度觉得金蝉这个习性有点变态。不过用了几次之后发现抛开它这些奇奇怪怪的设定之后,保险子的改良品种还挺好用的。 不过金蝉培育方式极难,至今也只成功做出了一只,所以不能像信鸟那样在魔教普及。最好的东西当然要给教主用,所以金蝉就成了宿楼的专属宠物之一。 宿楼从腰带上解下了一个小铃铛,稍微晃了晃,听到了里面传来的嗡嗡声后就把精巧铃铛的盖子打开了。 “金翅大王,去。” 金蝉顺着药粉的气味很快就锁定了秋生的位置,爬在了一旁的树上不动了,用眼睛观察着树下站着的秋生和卓力格图。 “交出来!”秋生威胁道。 “不给!死也不给!”卓力格图死死地捂住自己的胸口,拼死不撒手。 “你确定?”秋生眯起眼睛,一步步地逼近卓力格图。 “不不不不给!”卓力格图怂得结巴了,可还是不肯放手。 “敬酒不吃吃罚酒!”秋生大嚎一声就扑到卓力格图身上扯他的衣服,想要把里面的那串项链抢走。 “这是我的!我的!”卓力格图这个菜鸡根本不是秋生的对手,白长了这么高的个子和一身匀称的肌肉,连秋生都打不过。 秋生阴笑着:“到我手里了那就是我的!” “这是哥哥给我编的,你休想拿走!”卓力格图急红了眼,抱着项链大吼道。 等到宿楼和哈尔巴拉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秋生像一个恶霸一样扒着卓力格图的衣服,而卓力格图被他压在身下,奋力抵抗着,香肩半露,眼睛也是红红的,好不可怜,就像是一个被强迫的小娘子。 两人对视一眼,分别冲上去拉开了自家的孩子。 “你,你,我……”想到自己刚刚说的那句话,卓力格图就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啊啊啊啊啊什么哥哥给我编的,什么你休想拿走,他的一世英名全都毁了!!! 哈尔巴拉温柔地看着把头埋在自己胸口的卓力格图,刚刚想把手放在他头上揉一揉的时候,却又想起了什么,手僵在半空中,过了半晌后握拳,又放回了身侧。 秋生以为自己已经跑得很快很远了,可没想到宿楼居然这么快就找了过来,还亲眼看见他抢别人的东西。 这个别人还不是什么外人,是他朋友的弟弟…… 秋生被宿楼拎着,安静得像只鹌鹑,半天没敢抬头看宿楼的脸色。不过等了很长时间都没听见宿楼说话,秋生就大着胆子抬头瞄了一眼,却正对上宿楼那张阴晴不定的脸。 他的夫人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跟别的男人不清不楚!宿楼觉得自己气血上涌,快要走火入魔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我就是看那个好看。”秋生还想再挣扎一下。 “哦?那你还觉得什么好看?”宿楼怒极反笑。 “我,我还觉得你的头绳好看。”秋生抻着脖子闭着眼睛喊了一嗓子,然后又变回了缩头乌龟,在宿楼手下挣扎起来。 宿楼倒是因为他这句话愣住了。 这根头绳是他的母亲临终前给他的,告诉他,如果将来遇到了喜欢的人,就将这根头绳送出去,不要犹豫。 宿楼一直清心寡欲,坐上魔教教主的位置后又被这一群不安分的手下搞得心力憔悴,早就把这件事忘在了脑后。虽然楂楠经常带女人回魔教,下面的一些教众也会为了讨好他而给他送一些美人,不过看着那些娇滴滴的花朵,宿楼就觉得无趣。 秋生这么一提醒,倒是让他想起了这根头绳的寓意和母亲的话。 就是宿楼这么一愣神的功夫,秋生就挣脱了他的桎梏,“嗖”地一声溜了。 “回去再说。”宿楼急着去追人,看哈尔巴拉那边跟卓力格图“卿卿我我”的样子就牙疼,只能先按秋生说的,让这两个人住进皮休的宅子里。 第15章 销金窟,美人楼主 “还想跑?”秋生越是往人多的地方跑,身上药粉的味道就越集中,金蝉在人群中穿梭自如,粘得也是更紧。 宿楼手上的蝉笼微微颤动,发出清脆的铃铛声,指引着宿楼往街上一个雕梁画栋的高大建筑走去。 秋生慌不择路,也没看这里是个什么地方就被人给拉了进来。 “哟~这是哪家俊俏的小公子呀。”一个浓妆艳抹的老鸨扭着她的水桶腰,用过香的帕子掩着脸挽上秋生的胳膊。 老鸨打眼色给旁边的姑娘,顿时就有两三人凑了上来,把秋生围了个水泄不通。 她可是看见了,虽然这小公子穿得不怎么样,可仔细瞧这脸皮,这小手,细皮嫩肉的,一看就不像是山野间出来的村夫。再看他路过销金窟时慌张的模样,指不定是碰上了什么仇家的追赶。 若是能在这里救他一命,不管他是谁家的公子,这人情也都算是欠下了。 “一间上房。”秋生完全无视在他眼前晃悠的几团白花花,十分淡定地要了一间房,打算先躲一躲然后再溜。 “公子~”老鸨的声音酥麻入骨,手也开始不安分起来,就在她即将要摸上秋生挺翘的屁股时,一颗碎银子突然打上了她的手腕,疼得她一下就把手松开了。 “格老子的,哪个不长眼的瓜批,敢在老娘的眼皮子底下放肆!” 老鸨的嗓门很大又很雄浑,就算是在楼上也听得很清楚。刚刚还醉倒在美人乡里的楂楠听到楼下的动静,迅速穿好衣服打算下楼去看。 “先生!”身后被落下的美人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趴在地上一脸悲戚地伸着手挽留楂楠:“先生,别离开我。” “……你正常一点,我怕。” “哦。”刚刚还要死要活的美人立刻从地上爬起来,抖了抖自己的衣服,坐在凳子上一副大爷样:“快去快回。” “怎么了怎么了!”楂楠此时拿出了气势。这是她的地盘,居然还敢有人来挑衅,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右护法,好久不见。”只见一脸阴森的宿楼拿着扇子从老鸨身后走出,宛如修罗降世。 “大爷!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啊!”只见楂楠一个飞扑就从二楼跳了下来,双膝跪地滑到了宿楼的面前,抱住他的大腿,开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 “大爷啊,你把我扔在外面这么久,我穷得只剩底裤了啊!” 楂楠:不好意思,人在登临,p到失联。 “这不是楂女侠吗。”秋生想起了自己的人设,扭扭捏捏地从老鸨身边走出来,表面上是要跟楂楠亲近,实则是想要近距离欣赏楂楠现在的样子。 “嚇!你怎么在这里!”楂楠心虚地绕着宿楼的小腿溜了一圈,藏在宿楼身后看着秋生。 她玩得太嗨了,以至于忘记了他的存在。等第二天再醒过来去找人的时候,发现他早就已经跑得没影了。 宿楼一看秋生那一脸“春心萌动”的样子就来气。都已经是他的人了,还在想着旧情人,好一个“情比金坚”。 倒霉的楂楠不知道自己在无形之间被秋生好好坑了一把,导致宿楼对她的怒火越来越旺。 “你的头发?” “不是你亲自为我剪下的吗。”秋生含笑带怯地瞟了一眼楂楠,而后又低下头去。 不知道为什么,他只要一看向楂楠,或者跟楂楠有任何的言语交流,在一旁的瘟神左护法的脸就会黑上一层。 莫非……这左护法竟然想要脚踏两条船! 秋生痛心无比。虽然这个左护法不像是个好人,但他跟皮休也算是抛开了世俗的眼光,可没想到他居然吃着碗里的皮休,还看着锅里的楂楠! 这可有趣了。秋生嘿嘿一笑,眼珠叽里咕噜地转了一圈,就想到了一出好戏。 “你可别污蔑我啊!”楂楠不知道秋生又要搞什么鬼,可是当她抬起头,余光瞟到楼上的时候,发现美人早已经出了房间,倚靠在二楼的栏杆上,懒洋洋地看着下面。 完蛋了。这三个大字此刻正在楂楠的脑海里无限循环。 “这位小哥看着面生。”美人朱唇轻启,从二楼飘然而下,衣袂翩翩,携带着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气。 突然,美人身形一转,最外层的纱袍也随着她的动作滑落了几分,露出了白皙诱人的香肩。 楂楠看着她的动作,此时也顾不得教主的威严,连忙拽着自己的衣服踩着楼下的桌子踏到空中,想要搂住美人。 “嗷!”没想到美人玉手纤纤,一掌下去,竟然是把楂楠直接拍飞出了销金窟。 哦对了,忘记说了,这栋楼,名字就叫“销金窟”,十分的言简意赅,形象生动。 “楼主。”宿楼看着眼前慵懒的女人,点头示意。 “今日大驾光临有何贵干。”美人打了个哈欠,就要往地上倒。 啊——打楂楠那一掌耗她太多力气了,好累。 秋生则是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位“楼主”。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人,比精心打扮后的长夏还有惊艳,还要动人。 “家眷无知,误入楼主地界。”宿楼微笑着走上前,伸手就把秋生的眼睛一捂,僵笑着把他往后拖。 我叫你看!叫你看!你看我的时候眼睛怎么没这么直,我还不比这个女人好看了?! 善妒的男人,真可怕。 “哦?”楼主此刻才终于像是有了一点兴趣,抬眼看了一下站在一起的两个人。 “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借楼主美言。” “婷婷啊——”美人楼主拖长了嗓音,把手伸向了老鸨。 “诶呦姑娘,来了。”老鸨连忙抖动着身上的肥肉一颠一颠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把美人楼主抱在了怀里。 “不送。”楼主爬在老鸨宽厚的背上,懒散地朝后面的宿楼挥挥手。 宿楼留下了一锭金子作为楂楠和秋生惹麻烦的赔礼,也拖着秋生出去了。 秋生一直被宿楼捂着眼睛,不停地用手抓挠着宿楼的胳膊,急得用嘴去咬。 “有无异常?”在宿楼松开手的一瞬间,一道黑影从天而降。 “鬼啊——!!!”秋生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爆发出了惊声尖叫,居然直接被吓晕了过去。 “……下次记得戴面具。”宿楼揽住昏迷的秋生。 只见来人穿着黑色的斗篷,脸上刺了一个大大的“鬼”字。 不愧是鬼,名如其人。 “属下明白。”黑袍人点点头,继续说道:“销金窟内并无异常。” “哦?这可有趣了。”宿楼若有所思地看着怀里的秋生。 第16章 兄妹 “你继续留在这里监视。”宿楼扛着秋生就往回走,路过躺尸在地上的楂楠的时候还踹了她一脚。 “魔教怎么会有你这么笨的人。”宿楼摇摇头。 “教主,属下……进不去这种地方。”恳切地对宿楼说,希望他能收回这个命令。 他是个男人,平常又戴着鬼面活动,实在是太过扎眼。他只有在混乱时才能派得上用场,再一个就是刑讯逼供的时候用他这张脸来吓人。 “右护法不是在这里,你跟着她就行了。” “可……”鬼面还是有些犹豫,走到一旁把楂楠扶起来,让她靠在一旁的石柱上。 “要放下就早点放下。”宿楼最看不惯的就是拖泥带水的人,鬼面明明对楂楠有意思,可是总是扭扭捏捏藏着掖着,看着让人心烦。 “是,教主。”鬼面叹了一口气,把面具重新戴回了头上。 喜欢上这么一个奇女子,也是他的报应了。 楼上,美人楼主正坐在房间里呷茶,面前的铜镜上却将楼下发生的事看得一清二楚。 “呵。”他看着摘下了面具的鬼面,轻笑一声。 “婷婷,该怎么做,你是知道的。”他的指甲漫不经心地拨动着茶杯的边缘,嘴角含笑,竟然当着老鸨的面脱掉了自己的衣服。 可老鸨婷婷就像是习以为常一样,上前去捡起了他掉落在地上的衣服。 “哥哥,你的身体已经撑不住了。”转眼间,那个又胖又老的老鸨居然摇身一变,成了一个妙龄女子。 最令人惊奇的是,她居然长了一张和楼主一模一样的脸。 “我的事,你不要插手。”湛清突然觉得气血上涌,忙从一旁抽出一张帕子,忍不住咳嗽起来。张开一看,已经是鲜红一片。 “对他这种人,你为什么还要这么执着!”婷婷看着手帕上刺眼的红,大声冲着喊道。 “不要再多说。”湛清冷漠地挥退了婷婷想要上前的步伐,独自一人站起来往里间走。 “拖住右护法,不要让我失望。”在门关上的前一刻,清冷又带有威胁的声音从门缝中传出。 “……是,兄长。”婷婷弯腰行礼,等门彻底关上后,拿起之前穿的衣服,一件件套在了自己的身上,涂好了香脂,摇身一变就成了慵懒的美人楼主。 而在门后,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有慵懒,有狠厉,又有爱而不得的绝望。一会儿笑一会儿哭,他已经彻底迷失自己了。半晌,他终于恢复了正常,长舒了一口气。他是湛清,只是那一个人的湛清。 “醒醒。”婷婷来到门口,不出意料地看见了还无赖躺在地上的楂楠,还有像木头一样杵在一旁的鬼面。 碍于兄长的威严,她并没有表现出太多对鬼面的厌恶,目光只是凝聚在楂楠身上。 闻到那一股熟悉的香味,楂楠立刻就睁开了眼睛,笑嘻嘻地看着上面的人:“你果然还是不忍心放我一个人在外面。” 婷婷嫌弃地说:“快起来,晚上还要做生意。” “啊——我摔倒了,要美人亲亲抱抱才能起来。”楂楠笑着把手伸向天空,认真地注视着婷婷。 “死一边去。”婷婷一摆手就要往楼里走,可没想却被翻身起来的楂楠抱住。 “我发誓,我跟那个人绝对没关系。”现在正是洗白自己的好机会! 鬼面站在一旁看着两人亲密的互动,默默低下了头,跟着一起走了进去。 “站住。”鬼面一直跟着楂楠走着,走到一半却被拦了下来。抬眼一看,是销金窟的老鸨。 “你是楂大人的手下吧,跟我来这边,不要打扰楼主。”老鸨继续扭着她的水桶腰,颐气指使地推了一把鬼面,让他往后院走。 “这位……大姐。”鬼面是新时代的好小伙,洁身自好很多年,根本没来过这种地方。现在被衣着暴露又强势的老鸨一缠,一时间也忘记了反抗,反而是乖乖地往后院走去了。 “叮铃。”老鸨脖子上的铃铛突然响了一声。 “这声音……”鬼面皱眉,他怎么觉得这铃铛声十分熟悉,好像在哪里…… 剧痛袭来,逼得鬼面不能再继续往下深追。十年前他奄奄一息时被宿楼捡了回去,痊愈醒来后却忘记了过去的所有事。他的脸上有一个大大的“鬼”字,可他却不知道它的来历是什么。他不记得自己从哪里来,又为何会被人追杀。 后来,他在魔教里安了家,戴上了面具,成为了魔教“鬼面”。 魔教神医保险子多次为他医治,可一直不能恢复他的记忆。每当他快要想起什么的时候,袭来的疼痛让他痛不欲生。渐渐的,他也不再执着于去寻找自己的过去,而是安心活在当下。 可现在的疼痛,又让他想起了曾经的自己。 “这铃铛……”鬼面艰难地回头,眼前一片模糊,看着老鸨脖子上的铃铛,想要探究它的秘密。 看着鬼面痛苦的样子,湛清明白自己似乎有一点急功近利了,懊恼地一把扯下铃铛,又推了一把鬼面:“什么铃铛,臭男人,别想打什么鬼主意。” “抱歉……”鬼面是个好孩子,察觉到老鸨似乎有些不悦,很有礼貌地道了歉。 “抱歉……”同样的话,同样的人,同时也勾起了湛清的回忆。 为了这个人,他不惜叛出圣教,抛弃了圣子的身份,可到最后就等来了他的一句抱歉。 抱歉!抱歉!湛清怒火中烧,恨不得上去生啖鬼面的血肉。 另一边,被鬼面吓晕过去的秋生终于被宿楼手上糖葫芦的香味给诱得醒了过来。 “嗯……好吃。”秋生没睁眼,只是张着小嘴往香味的来源处够,一开一合的像条小鱼。 此情此景不由让宿楼兴致大发,故意把糖葫芦往上挪一挪,往前拉一拉,就是不让秋生能吃到。 秋生怒,遂睁眼,一口咬在了还在逗他玩的宿楼的手腕上。可是他忘了,宿楼的手上还戴着玄铁铐,这么一咬,差点把他的牙给崩掉。 “唔,疼。”秋生委屈地捂着嘴,一脸愤愤地看着宿楼。 第17章 凑牛氓 “张嘴我看看?”宿楼捏住秋生两边脸颊上的软肉。 “啊——”秋生顺从地张开了嘴。不是他屈服了,而是他的牙真的很痛。 软软的小舌头静静地躺在口腔里,不像其他那些嘴里总是散发着一股恶臭的糙人,秋生的口腔十分干净,呼气间还有一股股奶香往外面冒。 “哪儿疼?以后还乱不乱咬了?”宿楼拖着秋生的脸左看看右看看,终于看到了一颗小小的牙齿。把手探进去轻轻拨动,秋生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唔啊,tieng……”秋生口齿不清地仰着脑袋,碍于宿楼手指的阻力合不上嘴,感觉口水正慢慢地蓄积在里面。 宿楼又凑近了些闻闻,再看看那颗明显有黑斑的牙齿,质问道:“你是不是偷偷吃糖了?” “晃,口灰……”完犊子了,口水要流出来了,快放开他!! 秋生一挣扎,反倒是引来了宿楼的不满。他知道秋生身上没钱,也没有单独行动过,没见他吃过糖,可这蛀牙是哪里来的? 莫非是他们的监视网出了纰漏? 嘴里已经快要水漫金山,见宿楼还没有放开他的意思,秋生眼睛一闭,含住宿楼的手指就是一吸,终于把嘴里的口水全部咽了下去。 “?!”宿楼猛地想要抽回手指,可是现在却轮到秋生开始使坏了。 我叫你碰我牙齿,叫你不让我吐口水。他狠狠地咬住宿楼的手指不松开,也不让他把手指拿出去。 一时间,两个人就这么僵持住了。在一旁围观的百姓也诧异地看着他们两个,不知道他们在玩什么诡异的游戏。 “松口。”宿楼钓着秋生的牙齿晃了晃手。 “哼!”秋生露出犬牙,从鼻子里哼了一个气音,誓死不放! “小狗咬人。” 秋生只顾得上去跟宿楼较劲,却忽视了他越来越深沉的眼眸。 “你大爷的才是小唔!!!”秋生刚刚松口要跟宿楼争执,猝不及防地被亲了满嘴。 宿楼闭上眼睛,缓缓地加深了这个吻,手也慢慢地抚上了秋生的双颊,无师自通利用了得天独厚的身高差。 周围的观众倒吸了一口冷气。光天化日之下把狗骗进来杀了啊!专杀单身狗啊! 很多对宿楼和秋生有意一直在尾随的小姐们的心也碎了一地。为什么!为什么好男人全都去搅基了! 宿楼边亲边暗笑。果然像他想象的一般又软又甜,估计是被吓得狠了,连挣扎都忘记了,只能乖乖让他亲。 不得不说,纯情教主的天赋还是很不错的。 只不过实施的对象有点狂野。 在宿楼亲上来的那一瞬间秋生的确是被吓到了,不过很快就回过神来,还想起了师父兰质的教诲。 “秋生,你是我最疼爱的弟子。”兰质把秋生叫来自己的房间,看着天真烂漫的小徒弟,不由得忧心起来。 “如果以后你离开了风雨剑阁,有人要脱你衣服或者用他的舌头狂甩你的舌头,你记住,这个叫做耍流氓。” “是师父。”秋生乖巧地点头。 “那你知道,如果遇到了这种事要怎么做吗?” “嗯……”秋生歪着头想了想,最后诚实地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你要狠狠咬他的舌头,再狠狠踹他一脚。”这是兰质自己多年来总结出的经验,百试百灵。 秋生郑重地点点头:“我明白了师父。” 于是,拿秋生下菜开刀下酒的第一人宿楼就悲惨了。 血腥味很快就蔓延到了两个人的口腔里,宿楼的舌头不停往外留着血,都从他的唇缝里泄了出来。 “呕,呸。”秋生不喜欢血的味道,在宿楼退开后还往地上把嘴里的唾沫和血都吐了个干净。 宿楼捂着嘴呲牙咧嘴,没想到居然会这么痛。他从怀里拿出一个翠玉瓶,拔开上面的红布塞,从里面倒出了一粒褐色的药丸吞了下去,血立刻就止住了,可是伤口还在,一碰就疼。 “你给我等着。”宿楼拿起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缓解了口中那股火辣辣的感觉。 “明明是你先耍流氓的……”秋生嘟囔着。不过他看到宿楼嘴唇上残留着的血迹,还是稍微有些心虚。 还好没给他咬断了,要不然他现在恐怕就要被绑去魔教祭天了。 宿楼皱眉:“谁教的?” 每说一个字宿楼都觉得自己的舌头在被面前的这个讨命鬼凌迟,片成卤肉。 “我师父!”秋生十分骄傲地挺胸,他的师父是天下最厉害的人。 秋生不知道,就是他这么一句看似炫耀的话,却为将来兰质把他“卖”给魔教埋下了伏笔。 “师父还说了,像你这种脚踏两条船的男人是最渣的了!”秋生正义地叉腰指着宿楼的鼻子。 “我?” “你都已经有了皮休还想着楂女侠,现在又来亲我,简直是败类中的败类,人渣中的人渣!” 这都什么跟什么! “噫——”爱好八卦等等登临城百姓瞬间捕捉到了狗血的气息。 原来皮员外喜欢男子啊……不过听这位小公子的话,心地那么善良的皮员外竟然跟一个人渣在一起,说不定还被人渣骗得团团转,蒙在鼓里。 皮员外是大家的员外,绝不能让他受到委屈! 于是这天下午,当皮休处理完魔教和钱庄的事情打算出门放放风的时候,却在门口收到了一大堆百姓送给他的柴米油盐鸡蛋肉。 “皮员外,你一定不要伤心啊嘤嘤嘤!”一个壮汉哭着抱了皮休满怀,差点没把他给勒死。 “天涯何处无芳草,你一定要擦亮眼睛。”皮休一脸懵逼地跟这个人扯了半天,最后那人只留下了这么一句话就三步两回头,恋恋不舍地走了。 娘的,那两个混蛋又在外面给我惹什么祸了!皮休很聪明,很快就联想到了不靠谱的教主和教主夫人身上。 这是后话,暂且不提。让我们再把镜头拉回憨憨二人组这里。 秋生这么一咬倒是让宿楼彻底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他虽然不相信所谓的一见钟情,可他还是爱上了眼前的这个古灵精怪的小机灵鬼。 我本来想拒绝的,但她实在是太漂亮了。颜狗宿楼如是说。 他暂时还没有查清楚秋生的身份和来源,不过这也是暂时的。不管以后发生什么,她都已经是他魔教的人了,是他宿楼的夫人。 醒醒教主,醒醒,你还没有带秋生坐豪华马车环游中原;没有在两万里的水潭中强吻秋生;没有在铺满玫瑰花瓣的田野里向秋生求爱…… 咳咳,蹿频道了。 总之,宿楼还从来没见过这么清纯不做作的女人,一下就深陷爱河不可自拔了。 第18章 邰横和皆虑 “糖给我!”秋生虽然还在牙疼,但是耐不住糖葫芦实在是太香太诱人了。 掉一颗牙好像还可以接受? “先告诉我你从哪里拿的糖。”宿楼把拿着糖葫芦的手举高到头顶,任由秋生怎么跳也够不到。 “皮休给我的。”秋生一脚跺在宿楼的脚面上,还泄愤地在上面碾了两下。 可怜宿楼,舌头才刚刚缓过劲儿来,结果又把自己给咬到了。刚刚被秋生咬了左边,现在自己咬了右边,一左一右正好对称。 “他什么时候跟你关系这么好了?”宿楼嗅到了一点不对的味道。 对啊,他忘了!他媳妇昨天晚上才被皮休这个人渣给糟蹋了!!! “你昨晚……”宿楼欲言又止,“还是算了。”他也不想再揭她的伤疤,还是不要问的好。 “你还敢说昨晚!”秋生想起来昨天晚上遭受到的惨无人道的虐/待就怒了。 “你是不是知道他睡觉说梦话才故意让我跟他一间房的!”要不是这个左护法坚持要自己一间房,他也不至于要忍受一整晚的魔音贯耳。 “什么?什么梦话?” “他!皮休!晚上!睡觉!说梦话!”秋生咆哮着说,把自己昨天晚上受到的委屈全部都撒在了宿楼身上。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样。师父说过,行走江湖最重要的就是“淡定”二字。不与他人深交,也不轻易暴露自己的喜怒哀乐,只做一个兢兢业业的旁观搅屎棍。 可是他看到这个左护法的脸,就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这张脸好看到人神共愤,再配上他那个时痞时正经的态度,欠揍地不行,以至于秋生每次看见他都想把他直接揍飞。 可是他打不过左护法,嘤嘤嘤。 吃瓜群众惊呆了。这三个人的关系,简直是太乱了。难道皮员外才是老爷,这两个公子全都是……可这样来看皮员外也太惨了吧。 “以后少跟他说话。”宿楼憋了半天只憋出了这么一句话。原来是他误会了,还好还好,媳妇还是自己的。 “今晚我要跟你睡。”秋生趁热打铁,引得周围惊呼。 宿楼眉峰一紧,不想让这些人再听闲话,于是揽着秋生运起轻功越上了房瓦,消失在了众人的眼中。 “我有一个问题。”被宿楼夹在胳膊下面,秋生迎着风举起自己的一根手指。 “说。” “你以前是不是搬麻袋的?”要不然为什么手法这么熟练,每次扛他都像是扛麻袋。 宿楼面无表情地松了手,只听天空中传来一声惨叫,秋生小脚扑腾着就落了下去。 “还有没有公德心啊!不知道高空抛物是要进大/牢的啊!”一个农夫骂骂咧咧地走出来。 “啊,哦,嗯……”他看着塌了的棚子上的秋生,一时语塞。 “不知道高空抛人能不能报官。” 随后,宿楼霸气侧漏的身影从天而降,不巧,踩在了一坨鸡屎上。 秋生掉下来,砸到的正好是这个农夫的鸡棚。 “阿虑,你快出来看啊,神仙下凡了!”老实憨厚的农夫看着华丽登场的宿楼,惊掉了下巴,连忙往屋内跑去叫人。 宿楼默不作声地把脚上的鸡屎抹掉,捡回被摔得七荤八素的秋生。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更何况这还没到三天呢,这小混蛋就一直在他的底线上反复横跳。 “什么什么?”一道白色身影从草屋内慌慌张张地跑出来,可却在看到宿楼的一瞬间愣住了。 “教主……”他立刻跪在地上,心虚地低下了头。 “阿虑,阿虑你怎么了?”站在一旁的大壮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他的阿虑为什么突然跪下,更不知道为什么阿虑在惧怕这个男人。 傻憨憨的他当然不能让媳妇受欺负,把手一张就拦在了宿楼面前,正好挡住了宿楼锐利的目光。 “阿虑别怕,快站起来。他们要抓就抓我走,你快逃!”大壮一副深情就义的样子闭着眼睛,身上却抖成了筛子。 “你快退下。”皆虑在大壮的背后咬了咬牙,用手拉住大壮的衣服就往旁边一扯。 “不知公子驾临,皆虑该死。” “无事。”宿楼没再看皆虑,而是看向了对他充满了敌意的大壮。 “你看什么看!我告诉你,动我可以,动阿虑,你就先杀了我!” “阿横……”皆虑立刻就被感动得热泪盈眶,两个人抱在一起抱头痛哭。 “哇——!阿横,你不要离开我啊!” “好阿虑,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宿楼站在一旁好整以暇地看这两个戏精演戏。不得不说,他们魔教挑人的眼光都不怎么地。 喂喂教主?你好像把自己和秋生也骂进去了? “行了,我就是路过。”被两个大男人哭得烦了,宿楼摆摆手,扬起一阵风拖在皆虑的膝盖下,让他站了起来。 “好的公子。公子您好,公子慢走。”一听这教主不是来兴师问罪的,皆虑可就不怕了。 好巧不巧,秋生落下来的地方,正是从登临城里逃出来的大壮和李书生的临时居所。而李书生,就是宿楼的一个手下,一枚安插在登临城的暗子——皆虑书生。 “不请我进去坐坐?”虽然是问,但是宿楼完全不把自己当做外人,大摇大摆地就带着秋生走进了屋,留下身后两个人面面相觑。 “阿虑,他,他不是来抓我们走的官老爷?”大壮摸了摸脑袋,傻傻地笑了。 真好,他和他的阿虑还有时间。 “不是。”皆虑书生摇了摇头。 “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讲过,我以前是一个大户人家的教主先生,这位公子就是那家的当家。” “就是阿虑说过的那个恩人?”大壮两眼放光,“既然是这样,我们可要好好款待一下他了。今天我就杀两只鸡,我们炖汤喝!” 皆虑看着心上人淳朴的样子,不禁笑着摇了摇头,也跟着一起走进了屋。 说实话,之前在魔教一直过着飘忽不定的日子,直到他来了登临城,碰上了大壮,他的心才第一次真正地安定下来。 可是只要他在魔教一天,危险就永远环绕着他。他已经厌倦了过去,想要和大壮一起过下去。正当他起了脱离魔教的心思时,没想到军师却修书一封,让他留意销金窟的动向。 皆虑害怕魔教已经察觉到了他的心思,只能口头上答应下来,背地里却跟着大壮隐居在这里,得过且过地逃避着。 今天教主的突然到来,着实打了他个措手不及。莫非真的暴露了? “介绍一下,这是宿公子。”作为中间人,皆虑自然担起了介绍的任务。 宿楼微微点头,揽着秋生在长板凳上坐下。 “这是大壮,本名邰横。嗯……我的,嗯。”在主子面前皆虑还是有些羞于启齿。 “阿虑是俺媳妇儿!”倒是邰横,傻气冲天的,也不知道什么叫不好意思。 “哦?这倒是喜事。”宿楼端起桌上的一杯茶,看着茶杯边的污垢,又把它放回了原处。 “皮休没给你准备嫁妆?” “啊,我没告诉军……皮员外。”皆虑浑身的毛都炸起来了。他总感觉教主是话里有话。 “哦~”宿楼语调转了个弯,更像是笑里藏刀了。 “邰横个皆虑,倒是个般配的好名字。”留下这么一句意味不明的话,宿楼不再开口,而是将注意力转回怀里的秋生。 晕了这么久也该醒了,这小混蛋装睡不知道听到了多少。 “这位……”皆虑顺着宿楼的目光也看到了秋生,这个把他家鸡棚给砸塌的犯人。 教主平常都是冷冰冰的,只跟左右护法和军师他们略微亲近一点。魔教其他人对宿楼,其实更多的还是敬畏和惧怕之心。 可这样冷酷的教主,居然也会有如此温柔地抱着一个人的一天,实在是让皆虑惊恐。 难不成这是教主最新的惩罚手段?!皆虑想了想以前在魔教大本营,路过嚎哭深渊时听到的里面传出来的犯人的嚎叫声,冷汗就爬了一背。 “以后见到她要叫夫人。”宿楼看秋生的眼睫毛已经开始不停眨了,可眼睛就是不睁开,一时玩心大起,把他的脸掰过来让皆虑看了个清楚。 “咳咳咳!”秋生终于装不下去了,颤颤悠悠地睁开了眼睛,一脸控诉地指着宿楼。 “是为夫不好,不该在外面……的。”宿楼微笑着摸了摸秋生的脸,“还好吗,痛不痛?” 这这这这!这果然是教主最新的惩罚手段叭! “你胡唔!!晃开窝!”宿楼已经学聪明了,在秋生还没骂出声的时候就死死捂住了他的嘴,不让他再发出一点声音。 “夫人。”迫于教主的威严,皆虑只能对着这个男人喊了一声夫人。 “内啥,嘿嘿,我先去抓只鸡做饭,你们聊着。”大壮终于聪明了一次,意识到他的在场好像有些碍事,找了个理由就离开了屋子。 “皆虑。”宿楼把玩着杯子,却突然放出了内力,直接把皆虑压得跪在了地上。 “给我看看你的黑玉珠。” 第19章 破碎的黑玉珠 “什!”皆虑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又意识到不好,慌乱掩饰地放下了手。 可他现在跪在地上,身体的一举一动都被宿楼看得清清楚楚。 “你作为登临城的统领,却没有把黑玉珠戴在身上吗!”宿楼语气加重。 “不是的教主!”皆虑猛地抬头,直对上宿楼那双锐利的眼睛时,又心虚地低下了头。 “教主恕罪,黑玉珠,已经碎了。”皆虑咬咬牙,打算实话实说。 他把脖子上的黑玉珠拽下来放在地上,又从棉靴的侧面掏出了一个小布包,从里面倒出了几块黑色的碎片。 “属下失职,辜负了教主的栽培。”皆虑以头抢地,双手将已经破碎的黑玉珠和仿造的黑玉珠双手捧上。 “哦?”宿楼捏起其中一块碎片,放在手心。 这块碎片并没有像之前卓力格图和哈尔巴拉手上的黑玉珠那样吸收他的内力,而是被宿楼浓郁的内力震成了粉末。 “黑玉珠产自幽冥山,无坚不摧,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破坏它,你以为可以骗得过我的眼睛吗?” 宿楼催动内力,将手中的粉末化为利刃往皆虑的耳边刺去。 只有这个时候,皆虑才能真真正正体会到他们和教主之间的差距,以及宿楼的恐怖之处。 黑玉珠是这世上最为坚固的东西,没几个人能打破,宿楼是一个,那天袭击了他的人又是另一个。 皆虑的一缕黑发被削了下来,轻飘飘地落在了他微微颤抖的膝盖上。 “怎么,事到如今还不说实话吗?”宿楼又拿起另外一颗假冒的珠子,递给了怀里的秋生。 虽然是假冒的东西,但质地是上乘,给夫人做个首饰也不错。 咦?秋生的手碰到这颗珠子,却觉得有股似曾相识的感觉,而且是最近才体会到的。可是他怎么想也想不起来,脑海中也没有这种样式的圆形石头的印象。 “属下……”皆虑一直想要隐瞒的事就是有关于黑玉珠被毁,以及那一伙身份不明的人。 彼时他已经跟邰横在一起,不过碍于世俗的眼光和自己暗子的身份,他们并没有大摇大摆大张旗鼓地公开,而是处处小心度日,生怕别人发现他们之间的关系。 皆虑觉得自己亏待了邰横,可他每次只会傻笑,说着“没关系”之类的话。 但就算再怎么严防死守,世上也没有不透风的墙,也没有能包住火的纸。他和邰横的事情不胫而走,一夜间传遍了登临城。而最令皆虑焦躁的是,他居然查不出到底是谁走漏了风声。 王城风气自由,可是在他们这个十八线的边境城镇中,男子与男子相恋是绝对不被允许的。官府立刻派兵上门,以征/兵为由想要分开两个人。不能让这种风气在城中传开,这两个人真是罪大恶极,十恶不赦。 皆虑不得不放弃了自己在登临城内经营许久的人身份,带着邰横逃了出去。在逃出城时,他还没有忘记修书一封用信鸟送去军师那里,说明情况。 军师回信让他稍安勿动,随后便亲自到了登临城,去官府给他求了情,让他得以喘息,在城外的树林里建起了一座小屋,和邰横一同生活在这里。 本以为风波会随时间平息,可皆虑没想到接下来他将面对的是更为可怕的报复。 离开了登临城的庇护后,皆虑的行动被魔教曾经的仇家摸得一清二楚。起初他还能游刃有余对付这些臭鱼烂虾,可时间一长,他也有些疲惫和力不从心。 直到那一天,他易容乔庄混进城内买了些干粮回来时,就看见邰横昏迷在地上。在他提起警惕反应的一瞬间,索命绳已经悄无声息地套在了他的脖子上。 皆虑大惊! 他的实力在魔教里也是中上层,不然也做不到登临城暗子统领这个位置。可是他刚刚完全没有察觉到一丝一毫身后这个人的气息,甚至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就被直接放倒了。 昏过去之前,皆虑只听见身后人雌雄莫辨的声音:“替我向宿楼问好,他的牡丹已经盛放。” 再次醒来已经是晚上,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唤醒了皆虑。他快速弹起身,却感觉到胸腔和胳膊一阵剧痛。 “阿虑!”正当皆虑正确认着身上的伤势时,邰横的喊声将他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只见这个又老实又傻的大汉只穿着一件单薄的里衣,身后还背着一堆用树叶盖住的柴火。皆虑这才发现,自己的身上盖了一层衣服,是邰横的衣服。 “你没事吧,还痛吗?”邰横把捡来的柴火好好地安置在没有雨淋的树下后,连忙跑过来跪在皆虑的身边。 “我呃,没事。”没有内伤,只是骨头断了几根,养几天可能就好。 “我找到了一个石窟,先过去躲雨吧。”虽然是这么说,但邰横却迟迟没有下手去扶皆虑。 在他还昏迷的时候天突然下起了大雨。邰横想把他的阿虑安置到一个可以避雨的地方,可只要自己一动他,他的嘴里就会发出痛苦的□□。邰横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更怕伤了皆虑,于是只能脱下自己的衣服盖在阿虑身上,自己先去找个能避雨的山洞再捡一些柴火。 上天保佑,还好他的阿虑醒过来了。 山洞中,皆虑靠在邰横的身上,哆嗦着坐在火堆旁烤火。借着火光,他看见了邰横满是雨水汗水和泥污的脸,不由得眼睛一酸,想要抱抱他。可是他的手还断着,根本抬不起来。 “替我向宿楼问好。”这已经不知道是多少次了,皆虑第一次萌生了退意。 来袭的仇家越来越厉害,这次邰横逃过一劫,那下次,下下次呢?他们还会有这么幸运,能活下来吗? “对了阿虑。”邰横轻轻搂着皆虑,突然想到了什么,小心地从布袋里倒出了一点东西。 “你的手里一直攥着这个,我怕它们把你的手划破,就先帮你保管了。” 邰横递给他的,正是已经破碎的黑玉珠。 第20章 黑牡丹 黑玉珠不可能碎的,如果他们真的碰上了实力如此强劲的人,是绝对不可能活下来,还只受了这么轻的伤的。 皆虑第一反应就怀疑到了邰横的头上,可他随后又把这个念头打消了。在进驻登临城的时候他就已经探听好了所有人的身份,特意选择了这个老实独身,毫不起眼的农夫作为目标,制造了偶遇,然后顺理成章地留在了登临城。 只有他知道这个农夫的名字叫邰横,其他的邻居都只叫他“大壮”,就算是和他做交易的酒楼老板也只知道大壮这一个名字。皆虑没有理由去怀疑他。 而且那人说了一个词:牡丹。这目的实在是太露骨了,任谁都能联想到最近屡屡出现的身上纹有“黑牡丹”的尸体 那这伙人为什么要放过他和邰横?像以前一样用残忍的手法把他们两个杀了,然后再放出消息让教主知晓,既能制造恐慌,又能挑衅魔教,岂不是一举两得?还是说,他放过自己的理由真的就只是需要他去带话? 不管怎么说,皆虑是魔教里第一个和这伙人正面交手的人,结果与其说是惨败,不如说是单方面的吊打,皆虑甚至连一点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从这件事之后,皆虑就无比在意周围的环境与情况。他总觉得身后有一双藏在暗处的眼睛正在看着他,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梦中的无端惊醒,平日里的精神过于紧绷,再加上他本来就没有恢复得太好的伤势,□□和精神上的重压很快就把皆虑压垮了。 他开始回避军师的书信,不再主动上报情况,只说一切安好。他要脱离魔教,为了自己,也为了和他在一起的邰横。 但一味的逃避是没有用的,他们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姚员外横死在登临城外引起了城内的恐慌,而他额头上的那一朵黑色牡丹更是让百姓人心惶惶。 皮休也很快接到了其他暗子的消息,唯独没有收到身处登临城外的皆虑的消息。他修书过去,言辞十分严厉,大有问责之意。 为了不打草惊蛇,皆虑只能硬着头皮顺着皮休的意思,在官府的人到达之前悄悄过去探查姚员外一行人的尸体。 在姚员外的右眼里,他发现了一颗与黑玉珠几乎一样的黑色珠子。 是他们,绝对是他们做的。皆虑警惕地环顾四周,不敢再逗留,抠出了珠子就飞快地潜入了树林之中。 “主人!”在暗处,早有一支淬了剧毒的利箭对准了皆虑的胸口。正打算放箭时,却被身后的人拉住了箭羽。 “不要伤他。如果让我发现他有什么闪失……”面容掩藏在黑暗中的男人突然五指化爪,刺穿了持箭之人的头颅。 “处理掉。”男人用手下递上来的帕子仔细擦了擦手,随意扔在了地上。 “是,主人。”站在旁边的下属迅速上前拖走了死不瞑目的人。 而在他的脸上,迅速出现了一朵妖冶的黑色牡丹。 皆虑狂奔着,心脏剧烈地跳动。他手上拿着的不是黑玉珠,但是与黑玉珠的构成极为相似。没有黑玉珠的坚韧,但是要比黑玉珠更加透亮。 终于看到了林中的那一点亮光,他像是一只漂泊许久的船即将靠岸一般,猛地推开门扑进了邰横的怀中。 “阿虑?你这是怎么了?”邰横正在剃兽皮。白天猎到了一匹不错的小鹿,鹿皮拨下来刚刚好可以给他的阿虑再做一件鹿皮袄。 不知所措地抱住还在颤抖的阿虑,他只听见小小的声音从怀里传来。 “抱我,抱我。” 强而有力的身躯,紧到窒息的怀抱,一切的一切都给予了皆虑无限的安心。 “这就是全部的情况。”皆虑跪在地上,绝望道。 在教主面前,一切的谎言都将无所遁形。 “啊!”气氛凝滞之时,秋生突然叫了一声,打破了两个人之间的无声。 “怎么了?”宿楼紧了紧手,无奈地摸了摸秋生的腰。 好不容易酝酿出的气氛全都被这个小混蛋给毁了,可他居然气不起来。 果然,以前是媳妇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现在是媳妇上房揭瓦时别伤到手。 教主,你忘了半个时辰前你才把我们秋生从天上扔下来吗? “这个珠子。”秋生捏在手里,放在眼睛前瞪大了看。 黑色透亮的珠子折射了外面的日光,再投射到秋生的眼里,里面竟然开始出现了金色的流动着的细沙。 “师父也有一颗一模一样的。”秋生沉迷在金沙创造出的迷幻世界中,玩得不亦乐乎。 “这是……”宿楼看着秋生眼中流动着的金光,过去的记忆正一点点回笼。 怪不得他会觉得那牡丹的图案十分熟悉,果然还是故人所为。 “师父?!”不了解实情的皆虑却瞪大了眼睛抬头,看着秋生。 这个人和他们也有关系吗!而他现在又和教主如此亲密,那自己之前的行动以岂不是…… 早就被教主知晓了?! “你师父?”宿楼刚刚只顾着想这颗黑色珠子的来历了,忽略了秋生口中多次提到的那个“师父”。 “啊……”秋生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连忙又编了个谎话来圆。 “是,是呀,是我父亲为我请的武学师父。” 此话一出,在场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皆虑是在思考秋生的来历,同时等待着教主对他的审判。而宿楼在思考的则是秋生的出身。他之前怀疑过秋生是那伙人派来的奸细,可今天这么一试,倒是彻底洗清了他的嫌疑。 还有一种可能是中原武林派来的奸细,可宿楼觉得草包武林里没人能教出秋生这一身绝妙的轻功,更没有人会有这颗珠子。 难道是那个人的儿子?!宿楼瞬间就被自己的想法给雷到了。不过仔细一看秋生的眉眼,倒是真的和那个人有几分相似。 不过年龄也对不太上,这就很奇怪了。 秋生识趣地闭嘴了。这个珠子好像十分了不得,可以前在剑阁的时候,师父把这个给他当弹珠玩的。 其实剑阁好东西很多,随便从宝库里拿出一件,都足以震惊世界。只不过大家都把它们当破烂…… 第21章 中毒 “鸡汤来咯!”邰横乐呵呵地端着一个大号陶盆出来,手指都被烫红了,表情也一点都没变,经过宿楼的背后将陶盆摆在了桌子上。 被宿楼的背影挡住,他并没有看见跪在前面的皆虑。 “咦?阿虑呢?”他用红肿的手指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四处张望了一下。 趴在宿楼怀里的秋生和蹲在桌子下的皆虑大眼瞪小眼。 这人为什么突然缩到桌子下面去了?秋生不解。 我为什么要藏在桌子下面!!!皆虑抱头。 “皮休找他有事,他进城去了。”宿楼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金丝楠木的盒子。 “哦,哦,那恩人您们先吃吧。”邰横明显有一瞬间的落寞,可很快就又恢复了开朗的表情,用手把鸡汤往宿楼他们那边推了推。 “好香!”秋生顺着香味想要挣扎出宿楼的怀里,恨不得直接上手抓肉吃,被宿楼一掌拍在屁股上就老实了。 “烫!”在挣扎的过程中秋生的手背不小心擦过碗沿,瞬间就被烫红了一片,还起了几颗小小的水泡。 因为秋生平日里不怎么练剑,只练身法和柔韧度,所以身上各处包括手都十分细嫩,一碰就要留下痕迹。 宿楼皱着眉头把秋生的手拉回自己怀里,拿出化疤膏的金疮药往上撒。 媳妇这么好看,可千万不能留疤。 “你的手,不痛吗?”秋生看着给他处理伤口的宿楼,再瞅了瞅邰横通红破皮的手指,好奇地想抓邰横的手看看,却被宿楼一筷子敲了下来。 壮士?!你哪儿来的筷子?! 只见刚刚的楠木盒被打开放在了旁边,里面铺的是上好的红丝绒,还放着一个象牙筷子托,十分精致。 “老实点。”宿楼用筷子敲掉秋生的手之后也不客气,把银制的筷子伸进盆里,快准狠地挑中了鸡腿上最嫩的肉,递到了秋生嘴边。 “你现在手伤了动不了,要不要为夫代劳,给你吹吹?”宿楼趁秋生不注意,点了他的穴,让他一动也不能动,只能在自己怀里任他摆弄。 我是受伤了不是嘴瘸了!秋生当然不从,但人在屋檐下,必须得低头。 秋生扭曲着脸,脖子上的脑袋却是点了点,乖乖张开了嘴。 宿楼暗笑,装模作样地吹了几口就要把鸡肉往秋生嘴里送。就在秋生感觉自己的舌头似乎已经尝到了香喷喷软嫩嫩的鸡肉时,宿楼又使坏地把筷子抽离,把鸡肉迅速送进了自己的嘴里,享受地嚼了几下咽了下去。 “好吃。” “唔!!!”秋生眼睁睁地看着那块q弹多汁的鸡肉进了宿楼的嘴里,然后滑进了他的口腔,最后再到肚子里,气地拿脚直踹宿楼。 我的肉!你不是人!秋生在心里呐喊着,可脸上的表情却是眼巴巴地看着宿楼,再看看鸡汤,想让他再给自己来一口。 尊严是什么?能跟吃的比吗? “为夫先帮你尝尝味道。”宿楼优雅地把筷子从嘴里拿出来,又悄悄地在上面舔了一下。 有点辣,他的舌头有点痛。 “再来一块。”宿楼完全无视一旁站着的邰横,只顾着自己秀恩爱。 而藏在桌子下面的皆虑简直要尴尬死了。他已经看见教主把手伸进人家衣服里了! 故技重施,这块肉也像上一块一样,在秋生面前晃了一圈,又进了宿楼的肚子里。 半盆肉下肚,秋生闻了个饱,是一口也没吃到。 他到底是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待他。秋生收了收口水,把头埋在宿楼的胸口,赌气不再跟他说话了。 “要药吗?”吃得差不多了,宿楼放下筷子,才终于想起邰横。 “没事,俺是个粗人。”邰横先是一愣,然后又笑着低头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 “俺从小就这样,感觉不到疼。”听到邰横的这句话,桌子下的皆虑又是攥紧了拳头。 那次遇袭,他看邰横的精神一直很好,还以为他没有受伤。可等回家一检查,才发现他的肩胛骨全都碎了。 就是这样,他还一直背着自己回了小屋。 “不疼吗。”痊愈后的一个夜晚,皆虑摸着邰横后背上留下的疤痕问道。 “不疼。俺从小就是这样,不怕疼。”邰横亲了亲皆虑汗涔涔的脸,把被子往他那边裹了裹,抱着他就睡了。 突然,一个小瓷瓶滚到了他的手边。他好奇地抬头向上看…… 只能看见教主在对别人动手动脚。 宿楼脚尖点了两下地,皆虑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将瓷片收回了袖子里,郑重地朝着宿楼磕了个头。 白蹭了一顿饭之后,宿楼抱着秋生就往皮休的宅子里走,速度十分快,像是在追赶什么一样。 “喂,你怎么了?”秋生小孩儿心性,还在为刚刚宿楼的恶作剧生气,一直不理他。可是埋在宿楼怀里的他突然感觉到宿楼的心跳和脉搏乱了,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内力不受控制地外溢,斗大的汗珠出现在了宿楼的头上。 “你怎么了!说话啊!”秋生急得不行,想要为他封住几个穴位阻止内力逸散,却被宿楼又一把摁在了怀里。 他喘着粗气附在秋生的耳边道:“我没事,乖一点。” “你这怎么像没事的样子啊!”秋生红了眼睛。他还记得自己兄长也是这样,说着“没关系”,把他藏在死人堆里,自己引开了追兵。 好在宿楼的内力实在是深不可测,就算是如此大量的内力逸散,在抱着秋生的同时,他还能保持不慢的速度运起轻功回到登临城内,恐怖如斯。 “公子!”皮休宅子里的魔教教徒看见教主回来,连忙上前迎接,可却接到了宿楼拋过来的秋生。 “派人保护,叫皮休回来。”宿楼只觉得整个人都像是被烈火炙烤着,心脏被一双大手紧紧握住,呼吸逐渐困难。 他需要疗伤,但不能让秋生看到自己这副样子。 真是小看了,没想到毒性居然这么强。 不过这么一来,他算是彻底明白这伙仗着他魔教身份为非作歹的人到底是什么来历了。 第22章 疗伤 宿楼捂住胸口轻车熟路地走到了专属于自己的院子,撞开门就倒在了床上。他从床下的暗格里掏出了一个小药丸塞进嘴里,这才觉得灼烧感稍稍退去了一些。 “你到底怎么了?”正当宿楼打算配合药丸调息时,秋生突然出现的声音差点没让他经脉逆流。 “你咳咳咳咳!你不是在前院吗!”宿楼赶快止住倒行的气血,呕出了一口黑血。 “?你觉得他们能拦得住我吗?”秋生倒吊在房梁上,看到宿楼吐血,急忙从上面跳了下来,用手大力地拍了拍宿楼的后背。 “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秋生用出了自己吃奶的劲儿去拍宿楼,希望能帮上一点忙。 他小时候被鱼刺呛住的时候师父就是这么拍他的,左护法估计是被鸡骨头给卡住了。看他咳得这么厉害,怕不是一块特别大的骨头。 “你咳咳咳,停下。”宿楼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被这个小混蛋给拍散了,连忙抓住他的手腕,往自己床边一拉。 秋生顺着宿楼的劲也没有反抗,就自然而然地被他拉到了床上去,正面朝上地躺着,看着缓慢压上来的宿楼。 “别乱动。”宿楼喘着气俯了上去,将秋生的头压在自己的肩膀上,嗅着他发梢的气味开始调息。 “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不要后悔。” “你的身体,好凉。”秋生只觉得抱着一个巨大的冰块,寒气透过宿楼的身体浸入了他的皮肤。 “夫人帮我暖一暖?”宿楼忍着痛还能轻笑出声,身体却稍稍起来了一点,远离了秋生。 他的身体百毒不侵,在中毒后,体内的冰山雪莲就会起作用,封冻全身的经脉,再一点点将毒素剔除出去。 每当这个时候宿楼的体温都会降得极低,如果没有热源,他很有可能会被冻伤。所以以前在魔教的时候,每当宿楼中了一些奇毒,都是由保险子在一旁保驾护航,将宿楼放在火架上才能勉强保证体温。 宿楼不是毫无察觉。相反,其实早在他的筷子碰上鸡汤的时候就他就已经觉察到这里面被放了不明的毒药,所以他并没有给秋生吃。而为了不引起在场的邰横的警觉,他故意吃下了这些鸡肉,等待他们的下一步动作。 不过这次他有些过于自负了,仗着自己百毒不侵去以身试毒。保险子不在身边,皮休没有武功,他又不想让心爱的人看到自己这副样子,只能自己硬挺过去。 “听我的话,运起内力。”宿楼一步步引导着秋生,让他成为自己的“热源”。 秋生还没有过这么冷的感觉,身上穿的衣服也不多不暖和,很快就被宿楼的冰山雪莲冻得嘴唇发紫。 “好……”秋生慢慢提起内力,将它们全都化作了热量,散发了出来。 宿楼久冻的身体终于感受到了一丝暖意,不由得发出了一声舒服的叹息。 “很好,就这样。” “接下来,用你的内力去寻找我的经脉,尽力和我融合。”宿楼循循善诱。 其实冰山雪莲除了能使服用者百毒不侵外,还有另一种功效,不过达成条件比较苛刻。首先,天山雪莲乃是世间珍品,百年出一朵,一般人根本得不到。再者,冰山雪莲力量极强,一般人根本承受不了它巨大的功效,更别说吃下去融合。最后,服用冰山雪莲者,再与他人双修之时可以同时促进两人的内力和武功。 只不过这对两方内力的要求都极大,而且必须是冰山雪莲发挥效用的时候才可以。宿楼向来洁身自好,就算追求力量也不会委屈自己,所以一直也没有尝试这个方法。 不过,秋生出现了,天赐良机。 “好热……”秋生按照宿楼说的做,只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热,仿佛置身于火炉之中。此时,浑身冰凉的宿楼就成了秋生最好的解药。 所以,与其说这天山雪莲是不俗神草,不如说它是天然x药。 宿楼笑着揽住不断往自己怀里拱的秋生,慢慢闭上了眼睛。 啊,好爽,如果能每天都这样就好了。美人夫人在怀,还在冲他撒娇。 趁着这次疗伤,宿楼真是占尽了秋生的便宜。不过他仍然没有发现我们秋生是个男人。 等到皮休回来的时候,宿楼和秋生二人已经坐在正堂里喝茶了。 宿楼捂着自己的嘴,一脸幽怨地看着对面的秋生。 疗伤结束的时候他只不过亲了他一下,就又被咬了。之前的伤口还没好,雪上加霜。 “公子!您没事吧!”皮休焦急地看着宿楼。 “木事。”舌头太痛,吐字不清。 其实在很早之前皮休提交关于登临城的报告时,宿楼就注意到了这里的暗子皆虑的异常。皆虑书生,沉默寡言却十分忠心,身手也很好,做事干净利落。 可最近提上来的报告不仅拖拖拉拉,更有一种刻意隐瞒的味道。最重要的是,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登临城开始有了小型的骚动。 宿楼不确定是皆虑叛变了,还是皆虑被人冒充了。不管哪一种,都值得重视。 这次的探查果然让他发现了这伙人的蛛丝马迹。不,应该说是彻底摸清了这伙人的底细。如果皆虑所说都是事实,那么当时袭击他的人恐怕就是他的旧友,释怀仁。 只不过宿楼还不确定,这个邰横的真实身份是什么,他并没有在他的身上感觉到有内力的波动。 宿楼一度怀疑这个邰横就是释怀仁,可他记得很清楚,他这个幼年玩伴十分怕疼,也因此不能习武。而刚刚在小屋里看到的则恰恰相反,这个邰横没有痛觉。 “去,限你在明晚之前把这个东西散播到登临城里。无必要让登临城里的所有人,无论男女老少,全都知晓并背诵传唱。” “是,公子。”皮休郑重地接过宿楼手里的皮卷,打开一看,觉得自己眼睛要瞎了。 没有人天生孤傲,不要和我说话,再说下去我怕我控制不住体内的洪荒之力。 我的朋友,是选择回到那个无可救药的世界,还是跟我一起,改变那世界! 武林什么的,实在是太罪恶了。 这是哪里来的中二语录啊! 第23章 释怀仁 释怀仁,前朝将军之子,因早年父亲识人不清跟老教主交好,所以跟宿楼也有一些交情。 那个时候朝廷上下混乱无比,无能的官宦子弟占据着朝内各种重要位子,尸位素餐,贪/腐成性。老将军祖上是开国功臣,封了个一等侯的爵位,常年驻扎在边境,十几年没有回过王城。他的妻儿全都在王城中,作为老皇帝制衡他的工具。 可老皇帝实在是昏庸,身边谗言不断,到了暮年时更是忌惮老将军手上的铁甲军,于是强召他回京,打算彻底废了他的兵权。 铁甲军是老将军一手带出来的,他连家中的妻儿都顾不上,将全部的心血都倾注在了这支铁军上,创造了让外族闻风丧胆的铁甲军。 铁甲军旗帜上没有绣刀戟斧钺,而是一朵盛放的黑色牡丹。这牡丹有两个意义,一是当朝圣花为牡丹,代表了他们铁甲军效忠朝廷的身份,二是老将军爱妻如命,老夫人最喜欢的花就是牡丹,这是他的一点私心。 如果要让他乖乖交出兵权,把他的兄弟们交给朝廷里那一帮蠢蛋,边防不日就会告急。更何况,他不愿意把有着特殊意义的铁甲军的旗帜交给别人。 彼时他已经认识了魔教老教主,正当拿不定主意找他喝酒的时候,老教主的一句醉话倒是提点了他。 “把你家那小子送过来不就得了?刚好楼儿也缺个练武的伴。” 两人一拍即合,远在王城的释怀仁接到父亲的消息后立刻上书,请求前往极北。 老皇帝忌惮老将军,但他并不觉得这个从小养在王城金丝笼里的少年有什么威胁,没多想就批准了他的请求。 这就是释怀仁与宿楼孽缘的开始。 宿楼比释怀仁大了两岁,因为有个不靠谱的老爹,所以早早就摆脱了青春期。 但是释怀仁不同。他是定国侯的长子,从小在繁华富饶的王城长大,天天跟那些狐朋狗友一起混着,看多了江湖话本,心中一直有个英雄梦,这就让他的青春期变得无比漫长和搞笑。 “没有人天生孤傲,不要和我说话,再说下去我怕我控制不住体内的洪荒之力。”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宿楼的时候,做的自我介绍。 宿楼从那个时候开始就觉得这个人是个傻逼了。 虽然说两个人互相嫌弃,但是在朝夕相处之中,大家都心中有数,早把对方看做是自己的挚友了。 释怀仁不想继承父亲的衣钵,只想要去闯荡江湖,所以在练武上格外努力,而当老教主要教他排兵布阵之法时,他总有说不清的借口。 他带着父亲的下属们,自己占了魔教幽冥山旁边的一座山头开发,没想到居然挖出了一条玉矿。 魔教和释怀仁五五分成,一起发掘黑玉矿,也不外销,全都做成了给自己人的信物。魔教只使用全黑无杂质的黑玉珠,而为了区别身份,释怀仁则在自己的信物中掺杂了金沙,对准阳光时会闪闪发亮。 无忧无虑的少年时代在不久后突然终结。 明德二十三年冬,国宴上老将军对皇帝出言不逊,被下狱。三日后,老将军被斩于菜市口。随后,狱丞司在其家中搜出与外族互通书信往来的证据,皇帝震怒,下令诛其九族。 老夫人携幼子得友人相助出逃王城,前往极北。消息传到释怀仁这里,已经过了一月有余。 “父亲!”释怀仁捏着手中的书信,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待了一天。 又一月,外族来犯,短短十日直指王城。释怀仁重披牡丹旗,驰援王城。 他本不愿出兵,但这是父亲最后的要求,他不得不从。 “吾儿,我释家满门忠烈,若有一日王城告急,立刻出兵勤王,不得拖延。” 临行前他去找过宿楼,问他愿不愿意跟自己一起打到王城去。他会把那帮蛮子全部赶出中原的土地,他同样会手刃仇人,然后自裁。 宿楼本来想跟释怀仁一起去,却被自己的父亲锁在了房间里。 “我魔教从不参与朝廷纷争,你父亲的死我很惋惜,希望你平安归来。”老教主的态度十分坚决,释怀仁只得铩羽而归。 勤王途中,释怀仁遇到了逃亡的母亲与幼弟。老夫人连日奔波又一直心惊胆战,终于将幼子托付给身为长子的释怀仁后,去了。 释怀仁只能带着尚且年幼的弟弟前往王城,可他没想到,等待着他的却是天罗地网。 告急的战报一封封往宫里递,但他一点也不着急。这是他的计谋,他已经跟蛮王商量好了,只等释怀仁上京勤王,两边联合,将其一举歼灭! 铁甲军被瓮中捉鳖,损失惨重,血流成河。释怀仁亦负伤,身后是千万追兵。无奈,他只能把自己的弟弟藏在了死人堆里,自己引开了全部的追兵,最后被追至绝崖,不愿被俘受辱,毅然决然地跳了下去。 谁知,蛮王突然反悔,撕毁了协议,斩老皇帝于王座,自立称王。 “咦?师尊,这里居然有个孩子还活着?” “带上吧,他是故人之子。” 就这样,活下来的秋生被兰质捡走收养。牡丹旗也至此消失于世间。 黑金珠和牡丹终于让宿楼想起了这个幼年时的朋友。 很高兴他还活着,很惋惜他最后走上了邪路。 老教主不出兵帮忙是有原因的,而他在寿终正寝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了将来的这个情况。 “楼儿,听为父一句话。” “若是日后释怀仁真的活着回来了,他必会向你寻仇。到时,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如果他已经疯狂,必须杀了他。” 宿楼当时只觉得自己的父亲无比冷血,但等他后来继承魔教后看到典籍上的话,立刻明白了父亲这么做的意义。 释怀仁在魔教时曾因为调皮去了禁地,中了毒。此毒无解,在增进中毒者武艺时会渐渐吞噬人的心性,使其变成杀人无数的怪物。若放任其成长,未来将没有人能是他的对手。 第24章 智取 释怀仁从山崖上坠落下去后并没有死,反而是被一个隐世的高人给捡到。高人待他如亲子,收他做徒弟教授他各种稀世绝学。可国仇家恨一直揉杂在释怀仁的心中,让他难以释怀。 故而,面对着师父的财宝与秘籍,他起了歹心。他在师父打坐调息的时候突然闯入,用带着刀片的绳子死死地勒住了他的脖子。 刀片嵌入师父的脖颈里,很快就要了他的命。 释怀仁将师父的财宝洗劫一空,回到了离开了山崖下,过上了隐姓埋名的生活。 他曾经身体敏感,十分怕痛。但在逃命的途中他误入了烈火之中,把皮肤全都烧了个干净。后来,他再也没有了痛觉。 天下已经易主,改朝换代,但他不甘心。这天下是他的祖上帮□□打下来的,理应有他一份!还有魔教,当年对他释家见死不救,他发誓要报仇雪恨,与魔教不共戴天。 于是,怀着造反和复仇的心思,他打着魔教的旗号成立了一个神秘的组织,四处制造混乱与恐慌,为的就是不断骚扰中原武林和朝廷,同时败坏魔教的名声,将屎盆子全都扣在魔教的头上。到那时,朝廷与魔教起了冲突,他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而能动摇这样极端的释怀仁的唯一一件事,就是他的过去,那段他回想起来都会觉得羞耻的青春期。他恨不得把这段记忆抹掉,再杀了当年见识过他丑态的宿楼,把这段黑历史永远尘封在土里不让任何人知道。 “唉。”释怀仁停止了回忆,把手放进刚刚打好的洗澡水里试了试温度,又加了几瓢热水后觉得正正好,才把皆虑叫过来洗澡。 俗话说得好,英雄难过美人关。他不止一次沉沦在这个杀手温暖的怀抱里,沉溺于他的热情与爱意,让他觉得自己真的就只是这个“大壮”,没有仇恨,只是一个普通的庄稼汉。 他早就知道皆虑的身份,也是特意提前接近的他。他派手下把原身“大壮”悄无声息地做掉了,而他自己则化妆成“大壮”的样子顺利潜伏进了登临城,埋伏在了皆虑身边。 释怀仁一次次警告自己不要忘记目的和野心,可皆虑实在是太可爱诱人了,他真的忍不住。按照原定的计划,楼主先行一步,杀了姚员外,让登临城陷入慌乱之中。皮休一定会得到消息并上报给宿楼,随后宿楼必定会派人过来探查,最好是他亲自过来。 不出所料,宿楼果然来到了登临城。楼主的任务就已经完成,接下来就是释怀仁的工作了。他要杀了皆虑,再把尸体挂在登临城的城门上,向宿楼示威。 可真的到了动手的时刻,释怀仁看着皱眉闭着眼睛的皆虑,突然觉得有些下不了手。当初接近皆虑是虚情假意。他们调查过皆虑的过去,特意塑造出了一个“完美”的人去关心皆虑,让他死心塌地地爱上自己。就连“邰横”这个所谓“只告诉过皆虑一个人的名字”也是他伪造出来的。但释怀仁也没想到,戏做着做着也就成了真,他爱上了这个孤独却又善良的杀手。 他还是没能下手,放走了皆虑,还因为手下差点伤了他而暴怒。这不像他,他不该这么做的。 “怎么了?”皆虑泡在温度正好的水里,享受着邰横的按摩,突然觉得肩膀一痛,回头看的时候就发现邰横在发呆。 “是太累了吗?”皆虑有些懊恼。他今天只顾着教主那边冷落了邰横,他还给大家都做了饭,之后收拾了碗筷又洗了衣服。好不容易等晚上可以休息了,他还要帮自己烧洗澡水,他实在是太不识好歹了。 想着,皆虑就要从浴桶里出来:“我再去帮你换一桶水,你累了一天了,也泡一泡吧。” “嘿嘿,没事。”释怀仁回神,又戴上了“邰横”的面具,把半个身子已经出水了的皆虑又按回了桶里。 “阿虑泡着,我没事。”释怀仁离开浴桶走到一旁的架子上,从里面拿出了一堆绿叶子倒进了浴桶里。 “这是我从山上采的药草,我爹告诉我,这东西对身体好。”释怀仁憨憨地笑着,拿起了一旁的石臼,揪了几个红果子混着树叶一起放进去捣。 “你要不要……”皆虑被这么照顾着,只觉得心里一暖,被热腾腾的蒸汽蒸红了脸,他低下头道:“一起来洗。” 一夜过去,释怀仁神清气爽,而皆虑却是累得起不来,裹在被子里浅浅地呼吸着,还在熟睡。 释怀仁温柔地在他的头上亲了一下,穿好衣服做了早饭就离开了小屋。今天他要进城,告诉楼主下一步的动作。 他有感觉,最近销金窟楼主似乎生了反心,他必须要敲打一下。解药在他的手上,如果不按照他说的做,别说楼主自己的性命,就连他跪下来求自己也要救的那个人也会没命。 如今等等突破点只有皆虑了。魔教重要人物齐聚登临城,教主宿楼,军师皮休,右护法楂楠,三个人分散在不同的地方,这让他们的行动变得困难起来。 还有宿楼身边带着的那个男孩,内力也不可小觑,底细未知,也是一个巨大的隐患。 释怀仁换下了邰横的脸,换上了另一张□□,背上竹篓就往城里走。 不能再被儿女情长绊住脚了,他的仇恨,父亲的仇恨,他必须要报!为了这个目的,皆虑,必须死。 “污秽的武林……” “我的朋友,我们一起去改变这个俗世吧!” 走到入城官道上时,路边孩童唱的童谣引起了释怀仁的注意。 这不是,这不是…… 这不是他小时候的中二语录吗!这不是他一直想要忘掉的那段黑历史吗! “宿楼我x你大爷的!”释怀仁气得仰天长啸,旁边的孩子们都被他吓了一跳,纷纷看向他。 宿楼则愉悦地抱着还没睡醒迷迷糊糊秋生坐在正堂里,一口一口给他喂着小米粥。 论无耻,没人能比得上魔教。 第25章 作死 宿楼很了解这个幼时的沙雕玩伴,他很明白这个人的弱点。同时作为被他洗脑的受害者之一,宿楼也死死地背下来了释怀仁的“语录”,并全部抄写挂在卧房的书架后面,时刻警醒着自己不要成为这样的二货。 利用皮休的在登临城的身份便利,他可以把这些话大肆传播,总有一句能被释怀仁听见。 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吗?不,没有任何意义,宿楼只是想恶心释怀仁一把,以报下毒之仇。 宿楼并没有天真到只靠这个手段就让释怀仁乱了阵脚自露马脚,但这绝对可以在他心里留下一根刺,还有一片不小的阴影。 秋生安定地靠在宿楼怀里把他当人形靠枕。昨晚上在他的据理力争下,他终于摆脱了皮休的魔音灌耳,成功获得了一间属于自己的小屋子。 虽然昨天左护法不知道犯了什么病,一直缠着他要跟他一间房睡,还故意把他房间里的被褥给泼湿了。但皮休是什么人?是登临城里最富有的人,家里除了钱就是钱,怎么可能缺被子呢? 夹在教主和教主夫人之间,皮休还是很快找准了自己的定位,屁颠皮肤去叫下人给宿楼换了一床新的被子。 秋生坚定地把宿楼推出了自己的房间,安心盖上暖呼呼软绵绵的被子睡了。至于出师任务,等他睡饱了,过几天再说吧。 现在的他吃好睡好,除了那个人有些烦人之外,剩下的生活都顺风顺水,比在风雨剑阁要快活多了。 有钱人家的宅子就是好,连被子都有一股香香的味道。 宿楼黑着脸看着一旁站着苍蝇措手的皮休,把他的小算盘扔了回去。 “谢教主!”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秋生以为皮休是站在他这一边的,殊不知就在他今晚沐浴的时候,宿楼就靠武力强行抢走了皮休的算盘,逼迫他成为自己的从犯,施行他的邪恶计划。 等到夜半时刻,秋生房间的锁头发出了一点响声,随后就被打开了。宿楼堂而皇之地走进秋生的房间,把软软的秋生抱在了怀里就往自己的房间走,嘴角勾起一抹坏笑。 皮休提前用保险子制作的安神香把秋生的被子枕头熏了个遍,保证他绝对醒不过来,一觉香甜到天明。 第二天秋生被太阳晒醒的时候,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块十分结实的胸肌,再抬头一看,就看见左护法那张欠揍的笑脸。 宿楼知道秋生有起床气,所以也没闹他,把被子往秋生头上一蒙,秋生就被暖烘烘的被子又熏晕过去了。 带到日上三竿,秋生才终于迷迷糊糊转醒,看到了刚刚练完剑回来的宿楼。 “这是哪里?”秋生揉揉眼睛,抓起枕头就往宿楼脸上扔。 啊,不好,扔顺手了。 宿楼接住枕头放回床上:“我的房间。” “为什么我会在你的房间里?” “你昨天晚上突然撬锁潜进来就往我床上扑,都不记得了?”好一个倒打一耙,好一个睁眼说瞎话的宿楼。 秋生摇摇头:“不记得了。” “嘶——”秋生刚要下床,只觉得自己的腰有些疼。撩起衣服来一看,腰的两边分别有一个清晰的掌痕。 “你打我?”秋生不可置信。从小到大,只有师父和师兄打过他! “你突然进来,我没拔刀把你当成刺客就不错了。”宿楼一点也不心虚走过去放下秋生的衣服,递给他毛巾,“快洗漱,今天有事对你说。” “……哦。”这么想想,他说的好像也有些道理。反正他小时候也经常睡着睡着第二天就跑到了师父的床上,就当是他梦游了吧。 其实事实是兰质喜欢小时候软乎乎热烘烘的秋生,经常半夜去“偷孩子”再抱回自己的房间里睡。等小秋生睡醒质问的时候,兰质就告诉他这是“梦游”。 兰质和宿楼,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十分像了。 秋生接过毛巾捧在手里,盯着毛巾看,看着看着眼睛就直了。 保险子的安神香药效实在是太好了,秋生不像宿楼那样有一个百毒不侵的身体,看起来是醒了,但其实还在迷糊着。 宿楼走进屏风后面换下了汗湿的练武服,走出来却发现床上的秋生没了声音。 “你啊。”宿楼无奈地看着捧着毛巾坐在床上又睡过去了的秋生,只能认命地给他擦擦脸,给他穿好衣服把他抱出了房间。 再不出来他的夫人就要发霉了,现在太阳正好。 于是就出现了宿楼抱着秋生喂饭的这一幕。右护法和鬼面在销金窟,真正的左护法还在中原武林后雄门,整个宅子里也就只有皮休宿楼和秋生三个人。 两个黄鹂鸣翠柳,你还没有好基友。心酸的皮休咽下一口干涩的口粮,第一百零一次想要辞职。 “对了。”宿楼拿了墨黛叼来的帕子给秋生擦了菜嘴,把他放在一旁的贵妃塌后勾勾手让皮休过来。 “公子有什么吩咐?” “给右护法递个消息,让她最近注意出入销金窟的人。” “是。”皮休得令后就叫出自己的信鸟“铜板”去给楂楠递消息。 墨黛则是乖乖巧巧地站在睡着的秋生旁边,用毛茸茸的小脑袋亲切地蹭了蹭他的面颊,小小声“啾”了一下。 没想到,秋生却突然惊醒,鲤鱼打挺坐起来四处张望:“小白?小白!我听到小白的声音了!” “啾啾啾!”墨黛看秋生醒过来,高兴的飞上他的肩头反复横跳展示存在感。 “叽叽!”看到秋生的铜板也彰显了一下自己的存在。上次答应他的小花生还没有兑现呢! “快去吧。”宿楼扶额,挥手把皮休赶出去,走到秋生身边拎起墨黛的小翅膀放在自己手里。 “今天有任务给你,不要再闹了。”宿楼拿出一个小竹筒挂在墨黛的小爪子上,拿出一块布让它闻了闻,墨黛很快就振翅飞走了。 “终于醒了?”宿楼含笑弹了一下秋生的脑门,弹完后又怕自己下手重了,用手敷上去揉了揉。 “哈——醒了!”秋生只觉得睡了一个特别舒服的觉,浑身舒畅精神饱满,能吃十七个包子! “那我们来谈谈吧。”刚刚还笑着的宿楼突然变了脸色,鹰眸锁定秋生,立刻让秋生觉得如芒在背。 “谈什么。” “你的来处,你的目的。”宿楼打开扇子,找出之前被秋生打开的玄铁链,一眨眼的功夫就把秋生的四肢都锁在了贵妃塌四角的环上。 “你!放开我!”秋生的手腕被别到后面扭不过来,碰不到玄铁链的机关,凭自己的力量根本挣脱不开。 “先回答我的问题。” “查遍全部中原武林的门派,尤其是最近被灭门的,没有一个掌门姓夏。” “有什么想解释的吗?夏芶姑娘?” “这……”秋生的大脑飞速运转着。左护法敢在现在跟他摊牌,一定是已经查清楚整个武林的情况,如果现在再说谎话来掩饰,一定会被当场揭穿。 “夫人莫急,我们换一个问题。”宿楼站起来走到秋生旁边,用自己修长的手摸向秋生光洁的下巴,把他的脸转到一边。 “这张图,你见过吗?”秋生眼前的正是释怀仁的黑色牡丹。 “啊……”只看了一眼,秋生就觉得像是有千根针扎在了自己的脑袋里,痛不欲生。他想要缓解疼痛,可无奈四肢都被束缚着。他比刚刚挣扎得更加剧烈了,眼睛也开始模糊,宿楼的声音忽远忽近。 “别想耍什么花招。”宿楼今天只是想做一个最终确认,并不是要严刑逼问秋生,最多有个恐吓的意味在里面。所以在他发现秋生的状态似乎有些不对的时候,他犹豫了。 但秋生实在是太会演戏了,这说不定是他逃避的手段。宿楼咬咬牙,没有管秋生,继续问下去。 “释怀仁,这个名字你听过吗?” “啊!!!!”这个名字像是打开了秋生脑内的闸门,让他彻底停止了思考,只能感受着撕心裂肺的疼痛。 汗水布满了他的面颊,秋生两眼翻白,七窍都开始流血,浑身抽搐脉象紊乱,经脉开始凝滞。 “你怎么了!”宿楼这才意识到大事不好,连忙接触了玄铁链,让秋生躺下。 秋生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不管宿楼怎么呼喊都没有反应。血一直在流,很快酒糟贵妃塌上汇聚成了一洼。 宿楼从腰带里抠出一颗药丸送进秋生的嘴里,可他已经完全无法吞咽了,药丸被不断涌出的血冲出来。 宿楼将药丸含在嘴里,对着秋生的嘴就亲了上去,用舌头抵抗着里面一直奔涌的血液,终于成功将药丸送了进去,再用内力将药丸顶进喉咙。 这是他离开幽冥山前保险子给的续命丹,仅此一颗,危急时可救命。 果然,服用了续命丹的秋生逐渐停止了抽搐,血也慢慢止住了,呼吸也恢复了平缓。 而宿楼则是折腾出了一身的冷汗,后怕地把秋生抱进自己的怀里,低头道。 “对不起。” 第26章 东南海王 登临城里的大夫查不出秋生突然吐血是什么原因,只能开了一些补气血的方子。宿楼害怕续命丹只能保证一时的效用,等到药效过了之后秋生又会陷入危险,只能紧急叫人传令给幽冥山的保险子,让他立刻赶往登临城。 此时,皮休已经到达登临城内销金窟。婷婷向往常一样站在门口招揽着客人,看到皮休之后眼底暗光闪过,随后热情地迎了上去。 “这不是皮员外嘛,什么风把您给吹过来了。”婷婷扭着自己肥大的身体,手下用劲,直接把皮休拽进了销金窟里。 “额,婷姑娘,我找楂楠有些事。”皮休还不太适应销金窟里的氛围,整个人僵硬地不行,一直往旁边躲,想要避开婷婷。 “皮员外。”刚刚洗完抹布打算去后面擦盘子的鬼面正好看见了皮休,也走了过来。 “楂楠和楼主出去了,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鬼面的行动一直被婷婷若有若无地监视着,他与楂楠接触的机会也越来越少,现在甚至只能从别人那里听说关于楂楠的消息。 “那我就在这里等一会儿吧。”皮休也不挑剔,在大堂随便找了个地方,撩开衣服坐下,点了一壶茶和几碟小菜。 兹事体大,他必须严格遵守教主的命令,只有亲眼见到楂楠时才能说出来。 “咳咳。”婷婷突然不自然地咳嗽了几声,引起了皮休的注意。 “婷婷姑娘,是身体不舒服吗?” “劳皮员外费心了,小女子只是偶感风寒。” “还站在这儿干什么!还不快去干活!”为了将皮休的注意力和话题转移走,婷婷看着一旁一直站着的似乎有什么话想要跟皮休讲的鬼面,连忙他呵斥离开,不让他有接触皮休的机会。 “那婷婷也就先失陪了,皮员外有什么吩咐就叫人,这里的孩子都机灵着呢。”婷婷用红色手帕捂住自己的嘴娇笑着回了二楼。 “这就是楼主的做派?”在二楼密室的释怀仁看着楼下发生的一切,嗤笑了一声。 “哥哥……楼主他有自己的方式。”湛婷坐在他的对面,放在小桌下的手握紧了拳头。 “你现在在想,我凭什么对你们指手画脚对吗?”释怀仁将视线转了回来,突然起身一把掐住了湛婷的脖子,将小桌直接掀翻了。 “想清楚了,是你们兄妹有求于我。” 嗯?回到后院的鬼面突然听到二楼传来了一点声音,他想要上去查探,可他并不被允许上二楼,更不被允许见到楼主。现在正是客人到来小厮走动的时刻,贸然上去很有可能会打草惊蛇。鬼面只能收回去二楼的想法。 不过短短一天的观察,他已经发现了销金窟的不对之处。 虽然说登临城不禁/赌也不禁/淫,像销金窟这样大型的窑子都是明目张胆地开在街上的,但销金窟的开业时间实在是太奇怪了。明天天不亮就开始准备,早晨人们都开始晨起工作时,销金窟也随之开张,一直到夜晚都不停歇。 这样的经营模式,就意味着销金窟主人要给下人和小厮更多的钱,相比于只有傍晚开张的窑子,每天的客流量基本相同,但销金窟赚的明显要少很多。 “去吧,小飞。”鬼面把自己的见闻写在了纸条上,包括今天见到皮休的事,一同让自己的信鸟带给宿楼。放走信鸟后,他觉得有必要再去跟军师说句话,于是放下手里的工具又回到了大堂。 只不过宿楼正在为秋生担忧,并没有在意鬼面送过来的消息,也为将来埋下了巨大的隐患。 “婷婷!不得无礼。”化妆成“婷婷”的湛清,用手中的红色帕子擦了一下嘴角的鲜血。 “哥哥!”湛婷看到湛清嘴角边的血迹,立刻就要挣扎着过去。可她越挣扎,释怀仁就掐得越紧。 “主人!在下的妹妹无意冒犯,还请您多多包涵!”湛清怕释怀仁也给湛婷下蛊,一下跪在地上,摆出臣服的姿态。 “楼主胆识过人。”释怀仁一把甩开湛婷,拍了拍自己的手。 “刚刚我听你妹妹说,你们已经把右护法关起来了?”释怀仁玩味一笑。 有了右护法这枚棋子,他就不用在复仇和阿虑之间做选择了。 “是,主人。”湛清强忍着身体的不适,站起来走到一旁的书架边,抽出了一本书。 忽然,书架开始向外打开,后面露出来的赫然是一个密道! “不必。”释怀仁现在来只是测试这对兄妹的忠心,还没有必要暴露自己的身份。 “这是解药。”释怀仁掏出一个赤红色的小药丸,扔在了地上。 “下次再让我发现你们又什么不该有的想法,别忘了你的命,还有他的命……”释怀仁漫不经心地往楼下一指,湛清顺着他的手指就看见了又回到了皮休身边的鬼面,瞬间瞳孔放大。 “都在我的手上。”释怀仁捏碎了一个茶杯,扬长而去。 “兄长!”婷婷扶住突然脱离的湛清,让他靠在了一旁的软榻上。 “他这是在警告我们,不能再手下留情了。”湛清看了一眼妹妹,然后又转头闭上了眼睛。 “到最后的时候,如果我和右护法还能留下一条命,你就带着她走吧,永远不要再回来了。” “兄长!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婷婷的眼泪奔涌而出,抱住自己的哥哥放声痛哭。 他是东南海王之子,而鬼面曾经是他的贴身侍卫。后来湛清喜欢上了这个一直陪伴着他的,不苟言笑的侍卫,于是向父亲请旨,想要招鬼面做他的伴侣。 东南海王当然不同意,一怒之下告诉湛清,如果一意孤行,那他就不再是东南圣子,也不再是他海王的儿子。 湛清被关在水牢半月有余,依旧不肯松口。海王十分失望,宣布湛清叛离东南海族,把他从牢里放了出来,驱逐了他。 正当湛清高兴之际,鬼面却说“抱歉”,说他不能跟自己在一起。 而那时鬼面身边站着的,是他的弟弟,是他曾经竞争下一任海王的对手。 第27章 蛊毒 后来湛清被弟弟湛澈驱逐追杀,是鬼面违抗命令带着他杀出重围,送他平安出了东南。 在追兵赶上来时,湛清永远忘不了那时的屈辱。 鬼面跪在地上,被湛澈踩在脚下,脸都埋尽了尘土里,还是不肯说出他的藏身地。 “本以为本王捡了条狗,没想到是个不忠不义的白眼狼。”湛澈将鬼面的脸踢到一边,给身后的护卫队下令:“给我搜,生死不论。” “至于你。”湛澈用剑刺入了鬼面的手背,“带回去,留给父王做定夺吧。” 湛清目睹了一切,终于明白了鬼面的意图。他假意投靠湛澈,就是希望湛澈不要为难已经失去圣子身份的湛清,保他一条命。 可是他还是没料到湛澈的心思居然如此歹毒,要把自己的亲生哥哥赶尽杀绝。 湛清仓皇狼狈地逃走,幸得贵人相助,才在登临城安下了身,创立了销金窟。在湛清出逃后不久,他的胞妹湛婷也悄悄逃出了东南,直奔湛清而去。 湛清见到狼狈的胞妹时,没有亲人相见的感动,而是直接提起一旁的鞭子在她的手上狠狠抽了一下。 “为什么过来!”他厉声道。 “兄长,湛婷曾发过誓,此生追随兄长,永不弃。”湛婷忍着手上的剧痛说道。 “哼。湛澈也是你的兄长,你大可留在东南。”错是他一个人犯的,他不希望湛婷也卷进来。虽然湛澈厌恶他们兄妹,但是作为海王唯一的女儿,湛婷在东南十分受宠,湛澈一时半会儿也不可能对他做些什么。等海王退位之时,湛婷早就嫁人,不会再威胁到湛澈。 “兄长!您分明知道我心里的兄长只有你一个人!”湛婷不服气地站起来,又被湛清一鞭子甩得怂了回去。 “算了,你自己好自为之。”多说无益,既然湛婷已经来了,他断没有再把人送回去的道理,他这个做哥哥的也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力护住她了。 与此同时,湛清还一直在担心鬼面的情况。他们的最后一面,是鬼面被湛澈那个变态擒获,不知道回去还会面对什么。在湛清的心里,鬼面一直是无所不能的,所以他相信鬼面一定没有死,说不定已经自己逃出了东南。 这几年湛清一直没有放弃追查,终于在去年得到了消息:魔教出现了一个脸上刻有“鬼”字的男人。 只不过这个人记忆尽失。 湛清其实是怨鬼面的,怨他的“抱歉”。明明已经是心意相通的两个人,却因为鬼面对自己身份的自卑和自责走了弯路。湛清希望两个人可以一起承担,而不是像鬼面这样自顾自地以为做着对他好的事。 湛清得到鬼面的确切消息之后就开始着手寻找神医去医治他了。他知道保险子在魔教,都没能治好鬼面,但他还是抱有一丝希望。 他为了躲避湛澈的追查,特意变换了女装,成为了销金窟的“楼主”,而妹妹也装扮成了老鸨,表面上他是湛婷的上司,但其实两个人的身份一直在交替变幻这,就是为了不让别人看出破绽,而且也方便他们的行动。 释怀仁是主动找到他的,说他有能够治好鬼面的解药,但前提是,湛清要帮他做一件事。 为了能救鬼面,湛清已经豁出去了,不假思索直接接受了释怀仁的要求,并且服下了蛊毒。在事成之后,他相信释怀仁这个城府极深的人不会给他蛊毒的解药,而是利用蛊毒继续操纵他为他做事。 但湛清已经完全不在意自己的性命了。鬼面救他一次,他欠鬼面一命。等鬼面痊愈,如果释怀仁仍然不给解药,那他会找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了却自己。 现在这个世上,除了湛清自己,已经没有人知道鬼面到底为了他做过了什么。就连自己最亲近的妹妹对鬼面也是颇有怨言,不理解兄长为什么要为了这个不忠不义的人搭上性命。 湛清能看出来,在变装时,妹妹已经对魔教的右护法有了依赖之情。这样也好,等他撒手人寰的时候,湛婷也能有个人照顾,有个容身之地。 “释怀仁已经察觉到我们的懈怠之意了,在任务完成之前,我不允许你有任何别的心思。”湛清站起身,默默将手帕收回了袖子里。 “楂楠呢?”他问道。 “还在城牢里。” “掩饰好,别让魔教的人察觉。”湛清伸出头往楼下看,正巧跟皮休对上了眼神,谄媚地笑了一下,又关上了窗户。 “皮员外。”鬼面看着给姑娘打赏打得快乐的皮休,清了清嗓子。 “怎么样,在这里还习惯吗?”皮休笑眯眯地拍拍旁边的凳子,让鬼面也坐下。 几乎整个魔教都知道鬼面喜欢楂楠,可惜楂楠眼里只有漂亮姐姐,从不把鬼面放在心上。皮休挺同情鬼面的,毕竟没了记忆,身体还有些缺陷。 这个缺陷,不便说不便说。但正因为这个缺陷,宿楼才能安心地把他放在窑子里,相信他干不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来。 毕竟,他站不起来嘛。 皮休的同情和搞事心态让他想帮一把鬼面,但是他的动作很快就被宿楼察觉并制止了。 “看你这么闲,不如跟楂楠一起去扫茅厕。” “不!教主!怎么会呢嘿嘿嘿。”皮休脸上立刻堆满了笑容,“属下还有一堆账没查完呢,先告退。” 宿楼不撮合鬼面和右护法的一个最重要的原因是在他观看保险子医治鬼面的时候,听到昏迷之中的鬼面说了两个名字。 “圣子……湛清。” 据宿楼所知,整个中原门派,有“圣子”这个说法的地方只有东南海,而湛清这个人也的确是曾经东南圣子。 只不过宿楼不知道,他到底是去追杀湛清的杀手,还是湛清的心腹。不管是哪一种,他都不希望鬼面和自己的人扯上关系。 如果有一天他恢复了记忆,极有可能脱离魔教。那时候,就不要怪他心狠手辣了。楂楠要是真的跟鬼面在一起了,到时候会很难办。 第28章 登临城太守 鬼面有些惊讶。 因为军师一边跟他说着话,还一边在给台上的歌女打赏。 在他的记忆里,军师应该是一个十分能干庄重的人。每次他回到幽冥山复命时,都能看到军师站在教主身边,严正地拿着本子记录着他们的工作。 和眼前这个一掷千金的军师,完全就是两个人。 “谢谢皮员外关心,鬼面最近过得很好。” “很辛苦吧。”皮休同情地瞄了一眼鬼面的裤子,拍拍手叫来了早就在一旁候着的小二,附耳说了几句,又往他的手里放了一锭沉甸甸的金子,就看着小二谄媚地笑着叫了几个姑娘来。 “人生苦短!不如及时行乐!”皮休豪爽地拍了一把鬼面的背,只觉得自己的手快痛死了。这些习武的呆子干嘛练得这么壮,瞧不起他这个用脑子的吗? 悻悻地收回手,皮休把钱袋里的金子银子全部都抖在桌面上,看得周围人眼睛都直了。 “难得高兴,今天我做东,大家随意玩!”皮休二话不说就开了赌局,邀请周围的姑娘开始。 “我这小兄弟木讷得很,不会说话,还望大家多担待担待。”皮休说着,又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了一个钱袋,加了码。 “皮公子这是说哪儿的话,您的朋友,我们肯定不会亏待的。” 销金窟的等级制度很森严,一旦犯了规矩,就不能再在这里待着了。这里的全都是可怜人,有着各种各样的难言之隐和苦衷。销金窟和楼主对她们已经很好了,不仅食宿全免,拿到的钱甚至也比其他地方要多上许多,工作还不累。楼主还专门派人教她们琴棋书画,这样也能有一技之长,等到赎身离开后也能有个一技之长,不至于饿死街头。 所以大家都十分守规矩,也很尊敬楼主。刚刚站出来和皮休说话的就是高一等级的,是销金窟的一个小掌事。她不发话,剩下的姑娘都不敢动手也不敢拿钱。 “我家公子跟你们楼主的交情也不错,自然是相信你们的,不然也不会让我这个兄弟来你们这里。”皮休大笑一声,把钱往外一推,“都拿着吧,陪我玩玩。” “皮公子都这么说了,大家就收下吧。”小管事终于松口放话,旁边的姑娘们纷纷伸手,一人一锭,也不多拿也不争抢,素质高到不由得让皮休赞叹。 如果他们魔教也能这么规矩就好了。 “先来猜大小吧。”皮休拿起桌子上的两个骰子,率先掷了出去。 要说皮休这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在平日里断不会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更不会去做什么“散财童子”。 今天他到销金窟之后就发现,鬼面在这里的处境似乎并不是十分好。那个叫婷婷的老鸨一直在防备着鬼面,其他人也视鬼面为空气,这对他的调查十分不利。 皮休特意散财开赌局,一是为了把周围的人全都聚集过来,好观察所有人的一举一动。二是让鬼面露个面,告诉销金窟的众人,鬼面是他皮休的人,他们惹不了。 话说,这个楂楠可真是慢啊,皮休不自主地抖了一下脚尖。本来该是她的任务,结果现在人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只能让他这个魔教劳模代劳,这次回去一定要跟教主申请加薪! 可赌局从早晨进行到傍晚,楂楠都没有出现。销金窟所有的人,包括客人,全都参与了进来。大家一起聚在大堂里,玩得不亦乐乎。 而皮休在玩了两三局之后就退出了,到了楼上的一间雅间里坐着,观察着下面的人。 没有眼生的人,也没有不参与赌局格格不入的人。整个销金窟十分正常,但楂楠和楼主已经一天没有露面了。 皮休突然升起了一股不详的预感,正想去找婷婷问个清楚,楼下的骚动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不是张太守,您今个怎么晚上来了?”婷婷立刻迎了上去,一群人簇拥着登临城太守进了大堂。 张太守? 官是官,民是民,就算是像皮休这种富甲一方的商人,在真正的朝廷要员面前还是得低头。不过皮休这个人为人处世圆滑,早就在登临城扎根建基的时候就跟官府打好了招呼,两边一直相安无事。 本着不和朝廷方面有过多联系的原则,皮休一直没有主动去接触这个登临城太守,只从身边的人那里听说这是一个中规中矩的人。 可中规中矩的官会在晚上来销金窟吗?改朝换代之后,新皇帝对朝廷上下的风气来了一个大肃整,明令禁止官员不得出入风月场所,一旦发现,立刻削官压入大牢,等候审判。 “本官听闻皮员外今天在这里豪掷千金,特意来见见。”张太守身边只跟着一个人,是他的衙门捕头。 “诶呀这可真是,幸会啊。”皮休提着衣摆从二楼下来,走到张太守面前就要行礼,却被张太守制止了。 “同是为登临城做事的人,不必拘礼。” 这人在向他示好,在和他套近乎。皮休立刻就意识到了这一点,但面上不显,还是恭敬地冲着张太守行了个拱手礼。 “草民拜见太守。” “楼下人多,二位贵客不妨上楼去。”婷婷在一旁笑着,叫人将两人送上了楼。 这个草包,怎么现在过来了。婷婷扯着自己的手帕,勉强维持着脸上的笑容,等送走皮休和张太守之后立刻去了湛清的房间。 “兄长,不好了,那个草包太守过来了,还跟魔教军师撞了个正着。” “什么?”湛清放下手中的铃铛。 “你说,是不是我们最近的动作太明显,被发现了?”婷婷有些担心。 他们一开始就想到了利用这个草包太守的便利,将楂楠神不知鬼不觉地关进了登临城的城牢里。当然,这一切都是湛清偷偷做的,张太守并不知情。 但如果被魔教发现他们销金窟跟官府有染,势必会引起宿楼那样心思缜密的人的注意。如果现在让他们发现楂楠被劫,之后的事可就真的不好办了。 第29章 张太守之死(三合一) 湛清沉思了片刻, 从袖子中掏出了一把匕首:“只能杀了他。” “兄长不必亲自动手,让妹妹代劳吧。”她夺过湛清手里的小刀。 “你会杀人?把匕首给我。”湛清笑了。她这个从小被宠到大的妹妹,连只蚂蚁都不敢踩。 “为了兄长, 湛婷就算是豁出这条命也没有关系。”湛婷还是紧紧握着匕首, 不肯交还给湛清。 “行了不急,先把刀放下。等他真的有什么动作了,再杀他也不迟。” 再看这边, 宿楼发出急信后,保险子就马不停蹄地往登临城赶,还以为教主出了什么事, 带了一堆珍贵的药丸药材补品。 保险子不会骑马,就只能用两条腿跑, 差点没把自己搭在半路上。 “教,教主!属下救驾来迟!”跟着信鸟的指引,保险子终于到了皮休的宅子里。 一进门,还没等见到宿楼,就飞扑到了床边开始哭:“教主啊!您还欠我一颗大白菜,三颗美容丸, 七斤水煮鱼……您可不能就这么走了啊!” “安静!”宿楼从屏风后面走出来,飞出去一个毛巾堵住了保险子还在喋喋不休的嘴。 “唔唔!唔唔唔唔唔唔!(教主!原来您没事啊!)”小老头立刻转哭为笑,扑过去抱住了教主的大腿, 顺手拽掉了嘴里的毛巾。 “所以您什么时候还我那三颗美容丹?” “放手。”宿楼已经有些生气了,拖着保险子往前走,想把手上的毛巾搭在昏迷的秋生的头上。 “小老儿放手了, 别揍我。”保险子立刻退开几丈远,生怕宿楼揍他。 保险子已经快一百岁了,但仍然是精神矍铄,面色红润,连皱纹都没有多少,完全看不出来他是个百岁老人,倒像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也因为这个,宿楼总是很难把他看做是个老人,一点也不尊老爱幼。 虽然魔教也没有尊老爱幼这个传统就是了。 “叫你来不是让你耍宝的,来看看她的情况。”宿楼指了指床上的秋生,转身往屏风后面走。 “敢对她做些什么,那三颗美容丹你就别想了。”走之前,宿楼还不忘威胁了一下保险子。 “教主你去哪里?” “咳,授受不亲。”宿楼暂时还不打算和秋生“坦诚相见”,希望留在他们两情相悦以后。他真的是太君子了,堪称魔教柳下惠。 所以之前的亲亲就不算耍流氓了? 保险子不知道自己的教主脑子里又在想什么,只能提着药箱走到床旁边,看了看秋生的脸。 跟个男人授受不亲?保险子突然一阵恶寒,教主这是经历了什么,怎么突然就有龙阳之好了?看来教里以后要多准备一份药了。 秋生目前的状态还算稳定,脸色也不太苍白,但像保险子这样水平的神医,一眼就能看出平静之下的脆弱之意。 虽然不知道这个青年是谁,但是他现在十分危险,必须立刻找到症结,否则十二个时辰之内,必死无疑。 拉开被子,把秋生的手从里面拿出来,保险子搭上他的脉。手下的鼓动十分有力,但却隐隐有崩盘之兆。心脉虚浮,忽快忽慢,这是头首出了问题! 事不宜迟,保险子立刻将秋生的头正位,一个个穴位按下去,观察秋生的反应。 当他按到后脑的一个穴位时,秋生的手突然抖动了一下。 居然是最危险的脑后……保险子严肃了起来,从药箱之中拿出了银针,在火上稍微烤了一下,刺进了这个穴位。 秋生闷哼一声,呕出了一口鲜血。 保险子观察被子上血的颜色道:“不是中毒。” 而后他又在旁边几大穴位施针,可没想到秋生的情况没有好转,脉象反倒是更加混乱了。 “出什么事了。”宿楼听到秋生的声音,焦急地在屏风后踱步。 “教主,这个公子之前有过这样的情况吗?”保险子已经是满头大汗。他找不到秋生的症结,根本治不了。 公子?宿楼只想了一下就忽略了保险子的话。她现在是男装扮相,保险子老眼昏花,没认出来也是正常。 “我们相识时间不长,但从未有过这种情况。”宿楼有些后悔。他不该问那些问题,害的她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他还自责无力,只和她认识了短短几天,却什么也不知道。 “我说了两个名字。” “教主的意思是,这位公子是听到了两个词之后才变成这样的吗!”保险子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 “嗯。” 如果是这样,那保险子就知道这是什么原因了。他曾经在一本孤本上见过,有一种功法,可以消除人的记忆。不过这种功法十分严苛,还要配合药粉一起使用,古往今来,没有人成功过。保险子也想试,可实在是配不齐药粉,也就作罢。 这个功法有一个十分显眼的特征,就是被消除记忆的人如果再次接触到和被消除记忆有关的事或人,会立刻陷入昏迷之中,短时间内就会暴毙而亡,而且查不出任何病症。 和现在秋生的情况如出一辙。 可就算保险子知道了原因所在,他也无计可施。他对这个功法一无所知,更别说怎么解除,怎么救人。 “教主,属下无能。”保险子只能从药箱里拿出了一颗护心丸,给秋生喂了下去。 “无能!你说无能是什么意思!”宿楼暴怒,从屏风后面冲出来。 “这位公子中了‘摄魂术’,小老儿只是有所听闻,从未见过。” “既然见过,就去查,去查!”宿楼的内力突然释放,将整个屋子里的瓷器都震碎了。 “属下会尽力。”保险子被宿楼震慑住,腿有些软,不过还是站住了。他朝宿楼行礼后就带着药箱出了房间,先去准备续命的药,以防万一。 宿楼沉默地站了一会儿,而后走到秋生的床边,将他他无力垂下的右手握在手心里,贴在面上:“你会没事的。” 风雨剑阁中,正在跟自己下棋的兰质突然觉得胸口发闷,用内力探查一番后发现居然是秋生出事了。有人动了他下的“摄魂术”,秋生现在危在旦夕。 “季春!”兰质放下手中的小黄鸭冲出了房间,千里传音呼唤着自己的大徒弟。 “师父,何事?”季春正在剑林练习冶铁的技术,听到师父兰质的声音后立刻来到兰质身边。 “秋生有没有拉响信号筒?”兰质有些着急,不知道秋生到底是有意识还是没有意识。 “呃……”季春心虚了。他还没有把信号筒坏了的事情告诉兰质。 “秋生他拿的信号筒潮了,不能用了。”在兰质的逼问下,最后季春还是告诉了他实情。 “这么大的事情你不告诉我,胆子真的是越来越大了!还把不把我这个师父放在眼里了!”兰质气急败坏,抄起不知道哪里来的鸡毛掸子就往季春身上招呼。 “现在秋生出事了,你说怎么办!”季春在躲避师父的殴打时注意到了这句话。 “师父你说什么?什么叫‘师弟出事了’?!”这下他也不躲了,站在那里挨了兰质一棍子,顿时觉得背上火辣辣的。 “现在去查秋生的下落,限你六个时辰之内找到。如果找不到,你就等着给你师弟收尸吧,顺便把你自己也找个地方埋了!”兰质扔给季春解药,气鼓鼓地回房间撸小黄鸭了。 兰质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生气过了,这让季春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立刻去书阁翻情报,锁定最近魔教的动向,希望能从中找出蛛丝马迹。 “魔教右护法跟随简云生去了后雄门,但是没来得及进去就被赶了出来,后来又从后门进去了。魔教左护法行踪不定,最近一次的停留地点为登临城。魔教教主魔教军师和后雄门掌门简堃对骂,然后离开魔教,最后一次出现在登临城……” “登临城啊……”季春摸了摸下巴。虽然这个地方很可疑,但秋生接到的任务是取得右护法的头绳,他说不定也已经追着右护法的踪迹混进了后雄门。 总之事不宜迟,季春立刻出发,首先前往后雄门查问。 风雨剑阁之所以有如此大的情报网,是因为有皇帝在背后帮助以及师徒六人强大的信息人脉。 凭借着乔装后的身份和人脉,季春很快就辗转各路车马,再加上自己的脚程翻山越岭,终于在第二天傍晚时到达了后雄门。 “嘿哟李四,好久不见,你小子最近哪儿去了?”季春刚刚下车,就直奔茶馆去,找到了自己的老熟人。 “最近不景气,拉了一批货,也没挣到什么钱。快过年了,这不,想着来后雄门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多少卖出去点。” “那可巧了。”老熟人一拍手,“掌门他儿子回来了,最近正张罗着宴会呢,试试总不会错。” “哦?不是听说简掌门把他儿子赶出去了吗,这怎么又要摆宴席了?”季春佯装不解。 “后面又偷偷把人放进去啦。” “只让简云生一个人回去了?那他媳妇呢?” “两个人一起去的,旁的没别人。” 这样,季春就获得了最新的消息,秋生并没有跟随右护法前往后雄门。 那目的地就只剩下一个了——登临城。 天色越来越暗,保险子和宿楼对秋生的身体还是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看着太阳西沉,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秋生再次发病,比早上有过之无不及,脉象更加强劲,但身体却在过度消耗。 为了让秋生不再这么痛苦,保险子只能施针止痛,可这也只是饮鸩止渴,拖延时间罢了。 夜半时分,宿楼沉默地坐在秋生的床边,握住他的手放在额头,默默祈祷着。他不信鬼神,只信自己,只信实力和力量。可这次,他发自内心地向神佛祈求,不要让秋生就这么离开,希望他能挺过来。 卯时,季春终于来到登临城,开始寻找师弟的下落。他从一家农户家里偷摸了一条土狗,给了它一块肉,再让它闻了闻秋生曾经在剑阁佩戴过的发巾,顺着土狗的指引来到了皮休的宅子。 宅子里的守卫都是魔教中层精锐,但在季春眼里还是不够看的。他顺利潜入了皮休的宅子,一间房一间房搜索起来。此时,距离秋生发病已经过去了十个时辰,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忽然,季春发现了后院一间亮着灯的屋子,翻身上屋顶,掀开了一块小小的瓦片往里面看,正巧看见了躺在床上扎着针的秋生。 找到了!兴奋的季春并没有注意到床旁边的宿楼,直接闯了进去。 “什么人!”宿楼敏锐地察觉到有人进了屋子,回头一看,就被一个黑衣蒙面人制住了要害。 “敢在我魔教的地盘里撒野,自寻死路!”宿楼并没有畏惧,反而将脖子迎了上去,在皮肤碰上刀刃的一瞬间将内力全部附在刀刃上,形成了一道阻隔。 季春见状不妙,立刻抽身后退,抽出佩剑迎战宿楼。 “春水剑,你是什么人。”宿楼抽出自己的腰带,变换出削铁剑,向下一划,挡在了秋生的床前。 不管来者是什么人,他绝对不会让这个人靠近秋生一步! “你不需要知道。”季春无心跟宿楼废话,在看到他的腰带化作利剑时,季春就已经明白了面前人的身份。 魔教教主,宿楼。内力深不可测,修习筑体功,身体素质极强。季春虽然对自己十分有信心,但对上宿楼,他没有把握能在短时间之内结束。 两人都顾忌着秋生的身体,所以没有出去打,就在房间里乒乒乓乓,完全施展不开,但还是在打。 过了两招,两个人一致觉得剑实在是太碍手了,同时丢了自己的武器,开始赤手空拳搏斗起来。 季春跟随兰质修剑,其他功夫弱得一塌糊涂,没几招就落了下风。他想要拿回自己的春水剑,但宿楼已经注意到了季春的弱点,做拳上前逼退了季春,将春水剑踢到了床下面。 “怎样,你已经无路可走了。”宿楼又是一腿,终于打中了季春。 “你无耻!”季春呸掉了口中的血,抬头看了看秋生床边的结构,想到了一个好方法。 “说出你的来历,我可以留你全尸。”能找到这里的,一定不是普通人,而且绝对和秋生有关系。 之前秋生生龙活虎的时候这人不出现,现在命在旦夕时突然潜入,只会让人联想到,他是过来抹杀秋生的。 “爷爷我的身份你还高攀不起。”季春按兵不动,想用语言激怒宿楼。 “哦?”宿楼笑了,走到跪地的季春面前,“那不如,让你全身经脉逆流的滋味?” “亦或者,交出解药,饶你不死。”宿楼试探地问,想知道到底有没有解药。 “呸!”就凭你还想救我师弟,做梦呢!季春不知道脑子里哪根筋搭错了,偏偏就不把药丸交给宿楼,就要自己给秋生喂进去。 兰质如果知道了,怕不是要亲手把自己的大徒弟给埋了。 不过就算此时季春交出药丸,宿楼也不一定会相信这是真的解药,反倒会认为这是季春的阴谋,顺着他的话将能够杀死秋生的毒药借他的手喂进去。 呵,雕虫小技,你以为我堂堂魔教教主,会上当吗? 所以这两个人真的脑子有毛病,明明都是为了救秋生,却在这里吵个不停,谁也不让。 “解药就在你爷爷我身上,有本事你来拿啊。”季春瞅准宿楼动身的一刻,侧身滚到了茶桌下,快速来到了秋生床边,掰开自己师弟的嘴就把药丸塞了进去,然后再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踩着床柱上花纹的突起,从屋顶飞了出去,消失在晨光之中。 傻师弟,要平安做完任务回剑阁啊。 宿楼不能追上去。他看见这个来历不明的人给秋生喂了什么东西,生怕是毒药,赶快千里传音,把彻夜研究的保险子叫来。 “什么?教主你说他被人下了药!”保险子一刻也不耽搁,赶快来到秋生床前开始把脉。 “奇怪……”保险子摸了摸自己锃光瓦亮的脑门,拔除了秋生周身大穴上插着的银针。 “怎么。”宿楼十分紧张,就怕雪上加霜。 “这位公子的脉象,居然恢复正常了。而且观其脸色,居然与常人无异。”保险子围着秋生左看看右看看,啧啧称奇。 “嗯……”秋生皱了皱眉头,哼唧了一声慢慢睁开了眼睛。 “我好饿。” “我马上叫人去做。”宿楼简直要喜极而泣了,瞬间腰不疼了腿不酸了精神也好了,开始迫害保险子。 “快去,写个药膳方子让皮休找人去做。” “军师?他好像还没回来。”保险子想了一下,他一直在门口侧面厢房的药炉旁边,并没有听见皮休回来的动静,也没见他人影。 “现在还没有回来?”宿楼坐在床边慢慢把秋生扶起来,让他靠在自己身上,“那再等等吧,你找人去做。” “是。”保险子离开了房间。 “你可真是吓死我了。”宿楼温柔地摸了摸还没彻底清醒的秋生头发,将他揽在怀里。 “好饿……”秋生只觉得浑身乏力,虚脱,就好像被师父训练了整整一天。身上的衣服也是汗涔涔的,十分粘腻,让他不舒服。 “马上就能吃了。”宿楼柔声道,打横抱起秋生去了浴房,让他先洗一洗。 皮休在销金窟坐了一晚上,仍然没有见到楂楠。他的信鸟已经飞回,脚上的竹筒完好无损,没有被拆开的痕迹。 信鸟没有找到楂楠?不,不可能的。信鸟聪慧无比,而且常年承担着传递消息的任务,不可能找不到楂楠。 那就是说,楂楠现在无法接到消息?皮休再次放出他的信鸟,给它下了暗示,让它去寻找楂楠。 天已经亮了,他不能再在销金窟待下去了。皮休想要再见鬼面一面,可是却被婷婷阻拦。无奈,他只能写了一张纸条给婷婷,让她转交给鬼面。 销金窟的情报线断了,这不是个好兆头,必须立刻禀告教主。 婷婷打开字条,只见上面写着:“工钱上交。” 湛婷不明白,只能把纸条给湛清看。湛清也没有发现什么玄机,只当是皮休没有发现他们的秘密。但这四条肯定是不能给鬼面的。 天大亮的时候,宿楼的信鸟也终于带着自己的任务飞到了目的地。 “啾啾啾——”墨黛站在帐篷的铃铛上晃来晃去,快活地叫着。 “哪里来的鸟?”士兵被吵醒,从帐篷里出来,就看到一只小黑鸟在不停摇着铃铛。 “去,去!”铃铛和鸟叫声实在是吵得大家睡不着觉,所以这个士兵走上前来想要把墨黛赶走,却被灵活的墨黛狠狠啄了一口。 “啾啾啾啾!”笨蛋,还想抓我! 整个营地乱作一团,所有人都想抓住墨黛,但是大家都被墨黛玩得团团转。 “怎么了,一大早晨吵吵闹闹的。”卓力格图揉着眼睛从帐篷里走出来,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王子,不知道哪儿来的一只鸟,一直吵得大家受不了,还偷了好几块奶酪。”头顶着鸟屎的士兵朝卓力格图诉苦道。 “啾!”就是你!墨黛扑扇着翅膀飞到了卓力格图的头顶上,安心窝成了一团,不再闹了。 “好了好了,都起来,去打猎了。”卓力格图认出来这是宿楼的鸟,赶走了周围的人,笼着他回了自己的帐篷。 “嗯?”卓力格图注意到墨黛的脚上绑着信筒,打开一看,居然是宿楼的亲笔信。 “小心哈尔巴拉。” 卓力格图不知道宿楼这话是什么意思,郑重地把纸条放在火炉里烧了,没有给宿楼写回信,就放墨黛走了。 墨黛走之前还在卓力格图的衣服上又拉了一泡鸟屎。抠门,连颗小花生都不给。 “保险子?你怎么在这里?”皮休刚刚进门,就看见自己的房子冒了烟。飞奔到药炉,果然见到把自己炸成了木炭的保险子。 “军师啊,你终于回来了,教主正找你呢。”保险子拍拍手上的灰,把昨天发生的事情简略跟皮休讲了讲,最后叹了一口气。 “我们教主真的老了,连一个小小毛贼都抓不住。”他十分痛心,教主为什么没有留下那个神秘人。这样他就有机会去“严刑逼供”,问出“摄魂术”的来由和解药制作方法了。 皮休满头黑线:“刚刚这话我会原封不动告诉教主。” “军师鸭,我又做了一批美白丹。”保险子是唯一不怕皮休威胁的人,毕竟自己的丹药可是魔教的一大经济来源啊。 “你刚刚什么也没说。”皮休也是,大丈夫十分能伸能缩了。 “那我先去找教主。” 可事实莫测,还没等皮休见到宿楼,登临城的官兵就先上门了。 “开门!快开门!”不同于平常,今日的官兵十分暴躁,将正门砸得嘭嘭响,引得周围的人都出来围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请问各位大哥,有什么事吗?”皮休的大管家让早就吓得尿裤子的门童退下,亲自开门见客。 “奉府城之令,缉拿疑犯皮休。” “这……”大管家也吓了一跳,这些官兵全副武装,竟然是来抓皮休的吗。 “我家老爷一直恪守法纪,还望各位明察啊。” “少废话!”领头的捕头一把推开大管家,直接冲了进去,“给我搜!” 大管家后退几步稳住身形,捡起了一块石头悄悄飞出,打在了捕快的膝盖上,力道大得让捕快直接摔了个狗吃屎,正好跪倒在了刚刚到来的皮休面前。 “各位……这是出什么事了?”皮休一头雾水,看着面前这个给自己行大礼的人。 “都是一家人一家人,不必多礼。”他正打算把捕头扶起来的时候却被捕头挥开了手。 熊寿面脸是土指着一脸无辜的皮休道:“就是这个人,给我抓起来!” “诶?诶!”皮休被官兵直接拿下,二话不说押出了皮府。 门外围了一群人,看见里面乱哄哄的,终于出来了人,都退开了一条路,看着皮休被套上厚重的木枷锁,押送到登临城衙门。 “造孽啊。”大家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所有人都认为皮休是被冤枉的。这么好这么善良的大老爷,怎么可能去做坏事呢。 “教主,不好了。”大管家不能阻拦官兵,只能去跟宿楼禀告。 宿楼正在浴房外面等着秋生洗完澡,看着大管家 第30章 潜入府衙 “多谢。”宿楼点点头, 拎起包袱跟在熊寿的后面。 “这里不是随意的地方,如果让我发现你们有一点不检点的行为,那里。”熊寿指指大堂上摆放着的宽重木板:“不出五下就能打烂你这小身板。” “是。”宿楼假装唯诺, 收回自己的视线不再观察府衙的地形。 这个熊寿, 跟那些草包捕快不一样,明显冷静沉着而且眼力极佳。 宿楼没有亲眼见到熊寿抓走皮休时狼狈和慌张的场面,如果看见了, 现在他就已经可以锁定凶手了。 “府衙房间有限,仵作照例只能分到一间小厢房。”熊寿带着三个人兜兜转转,穿过了许多过于华丽的假山池塘庭院楼阁后, 才终于到了偏门角落里的一排不起眼的小木房。 “这里是衙差的住所,仵作本不应该住在这里。”熊寿从腰间取下一串钥匙从里面挑出一把打开门上的锁, “县令大人希望你们能尽快验尸,查明杀害张太守的凶手,故而破例让你们住在这里。” 房间里的设备都很齐全,甚至有些超出宿楼的想象了。没有霉味,通风和采光都很良好,甚至还有一个小书桌, 桌上放的笔墨纸砚虽然不是什么名品,但使用起来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谢大人好意。”宿楼和秋生行礼道。 “好了。你们两个人舟车劳顿从平城过来,想想必也有些劳累了。”熊寿并不会跟别人套近乎, 同时也很厌恶想要刻意讨好他的人。 “我的房间就在旁边,有事可以找我。没什么事的话收拾完,明日我就带你们去城牢的小义庄。” 从进府衙的一刻开始, 宿楼和秋生就只见到了三个人,分别是县令,捕头熊寿以及县令身边的书记官。门口的两个小捕快暂且不论,不是什么要紧的角色,也没什么脑子。 宿楼先一步进入房间,关上门之后,就看见坐在床上的秋生脸都要憋红了。 宿楼失笑,扯了扯他的脸问:“怎么不说话。” 得到宿楼的赦令后秋生终于可以放松下来,张开嘴猛吸一口气,话像连珠豆一样往外崩:“憋死我了!为什么要让我演一个哑巴!” 这次潜入的地方非同小可,稍有差池就可能惹上麻烦。宿楼能相信自己,可是却不相信秋生这张嘴,所以给他伪造了一个“哑巴徒弟”的人身份。 “这里人多眼杂,不能犯错。”宿楼也有些愧疚。平常这么机灵活泼的一个人,自从跟他进了府衙之后就一直紧闭着嘴一句话也没说,恐怕真的是憋坏了。 但愧疚是愧疚,现实是现实。 “来叫声‘师父’听听。”这才是宿楼的终极目的。那些愧疚在宿楼眼里,还比不上秋生红着脸叫他一声“师父”的一点。 兰质为你点赞。 “不叫。”秋生十分有骨气,在这件事上绝对不会妥协。他的师父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将他养育长大的兰质。 “唉。”宿楼故作姿态,耸耸肩没有再逼迫秋生。 没事,来日方长,到时候我想让你叫什么你就得叫什么。终于,宿楼心中邪恶一方的小人彻底占据了上风,不断挥舞着小皮鞭给宿楼灌输不健康的思想。 “言归正传,你有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宿楼点燃了房间里的油灯,又在熏香炉里扔了一块保险子出品的香。 “嗯……”秋生思考起来,说出了自己的看法:“这里有点太奢华了,但我也没有见过其他府衙内里是什么样子。” “张段明任登临城太守十余年之久,一直以廉洁著称,朝廷还特地赏赐了一块牌匾下来,赞扬他的功绩。” “你知道吗?不过在前朝还是现在,像地方太守这样的四品官员,俸禄一年两千石,还要养活一整个府衙的运作和修理,包括人情往来,是远远不够的。” “那这些亭台楼阁,是皇帝修的吗?” 宿楼笑着摇摇头:“俗话说,‘天高皇帝远’,像登临城这样的地方,刺史一年来巡查一次都已经是难得,更别说皇帝了。这种地方,只要不是边塞,皇帝是不会放在心里的。” “但是你说了,皇帝给他赠了一块牌匾?”秋生不解。既然皇帝不在意这里,那又为什么要特意给张段明送一块牌匾来嘉奖他的功绩? “因为那一年全国上下都闹了蝗灾,唯独登临城没事,甚至还上缴了多一倍的粮食给朝廷用作赈灾。” “他是怎么做到的!”秋生惊讶。他虽然一直成长在剑阁,但对外面的事也是有耳闻的。蝗灾时他还小,但是他记得师父从后山拉了好几车的粮食,派人送到了皇宫里。 “无,人,知。”宿楼竖起手指在秋生面前晃了两下,看着秋生像猫一样,眼睛跟着自己带的手指来回摇摆,不由地笑出了声。 “朝廷派人来登临城学习方法,可都是无功而返。登临城也有蝗灾,但却没有人饿死。” “难道说登临城的蝗虫不吃庄稼?” “怎么可能呢?” “不过正是登临城送过去的粮食解了朝廷的燃眉之急,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皇帝都必须要有所表示,不然会寒了大臣的心。” “不对劲。”这样的解释实在是太过牵强了,根本不能说服秋生。 “张段明在登临城里口碑不错,但仅止于中规中矩,甚至还没有皮休在百姓心目中的地位高。” “如果他真的是一个好官,他治下的百姓能够安居乐业,断不会被一个商人抢了风头。” “这又是为什么?”秋生突然觉得自己的知识浅薄,有些崇拜什么都知道的宿楼。剑阁虽然有庞大的情报网,但也仅限于零碎的情报。有需要时才将它们整合起来,不需要时就分门别类地存着。 “因为征兵。” “征兵?” “皆虑和邰横,你还记得他们为什么被驱逐出了登临城吗?” “好像是,官府觉得他们败坏了风气?”秋生努力地回想起当日的情景。 “不止。”宿楼走到书桌旁边,取下笔架上的一支毛笔开始在纸上笔走龙蛇。 “皆虑跟我报告过,登临城的府兵曾经半夜上门抓人,用的就是劳役征兵的理由。” 宿楼稍稍吹干墨迹,将宣纸一抖,展开在秋生的面前。 “这是登临城的地图,下面是登临城的人口,你看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了吗?” “嗯……”秋生快把脸贴在宣纸上了,仔细地辨认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小方格,脑子里却是一团浆糊。 宿楼揉了揉登临城的脑袋:“也不怪你不知道,这样,我再给你画一下王城一部分的地图。” “你居然有王城的地图?!”秋生一下子弹坐起来,目瞪口呆地看着宿楼。 王城地图是他的师父兰质在十几年前没日没夜绘制出来的。因为那时候秋生还小,兰质又十分喜欢秋生这个团子暖手宝,所以绘制地图的时候也要抱着秋生一起,害得秋生根本就睡不足。 地图绘制好了之后就送进了王宫,可以说仅此一份,别人不可能再有。 秋生虽然不知道师父为什么平时那么讨厌王宫里的那位,但是他明显能感觉到,皇帝总是在暗地里为风雨剑阁保驾护航,所以大家都心照不宣地把皇帝当自家人看。 现在自家人的卧室被人给偷光了,怎么能让秋生不惊讶? “不要小看了魔教。”话间,王城一角的地图宿楼也画完了。 “现在对比这两张图,你看出了什么?” “人?”秋生迟疑地答道。登临城的人口看着很正常,可城池面积却十分广阔,如果平均下来,一户竟然只有两个人。 而王城这一角虽然看起来人少,但是面积也很少,平均下来,每一户里至少有四个人。 “为什么登临城人口这么少?”秋生感觉自己似乎抓到了症结。 “张太守每年都要劳役征兵,但是被征走的人却不知去向。” “那他们的家人也应该察觉到才对?”就像自己的师兄,再怎么讨厌,也还是偷偷来看了他一眼。 “问题就在这里。”宿楼将两张宣纸扔进烧得正旺的熏香炉中,“他们的家里人每个月都会收到一些碎银子,和一封报平安的家书。” “那不是没有什么问题吗?” “先前我也以为没有什么问题,直到今天。”宿楼指指窗外,“这样的规格,不是两千石能做出来的。” “府衙的门楼很高,刚好遮挡住了里面的样子。谁都不知道,张太守居然住在这样一个华贵的地方。” “你的意思是他贪污了?可他从哪里拿这些钱呢?如果加重农税的话,百姓一定会发现的。” “所以问题还是回到了这些‘失踪’的人身上。”宿楼沉思。 张太守不可能无缘无故被杀,唯一一个有疑点的地方就是他在昨天晚上见了皮休一面。皮休是他魔教的人,这件事只有销金窟楼主知道,或许释怀仁也知道。 他们中的一个,或者两方,都跟张段明脱不了干系。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小剧场: 秋生最近有些无聊,正巧看见网页上一个新出的游戏的广告,抱着玩玩看的态度,下载了游戏。 秋生喜欢漂漂亮亮的妹子,自然希望游戏里的自己也是可可爱爱的,于是他选择了女性角色,捏了一张漂漂亮亮的脸进入游戏。没想到刚刚出新手村,就收到了一条好友信息。 “苏木娄向您发送了好友请求,是否接受?” (这次小剧场是个连续剧)感谢在2020-02-26 21:50:48~2020-02-28 17:58: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天街小雨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懂人话 5瓶;墨染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黑白无常 “但是现在。”宿楼话锋一转, 从包袱里抽出一件衣服罩在秋生头上,“先去吃饭。” “去哪儿?”秋生把衣服从头上拽下来展开,是一件纯白色的连体衣, 怎么看怎么像, 丧服。 “当然是去饭堂。”宿楼也拿出一件同样款式的衣服,但颜色是纯黑的。 他也不避着秋生,就直接在他面前把先前穿的为了伪装的粗布衣服一点点脱了下来, 露出了里面精壮紧实的肌肉。 秋生看呆了。没想到右护法看起来和平常人没什么区别,但其实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 他也不是第一次见过男性的身体,在剑阁, 禅心在练武时只会穿一件少林的宽裤,上半身挂一串佛珠, 一根少林棍舞得虎虎生风。禅心的肌肉就十分漂亮,但还是比不上眼前的宿楼。 “快穿上吧。这是魔教特别赶制出来的衣服,外面看着糙,里面用的都是最柔的料子。”在确定了潜入计划后,宿楼怕秋生细皮嫩肉的受不了那些粗布麻衣,于是命皮休宅子里的人特地为他们赶制了两套专用的“仵作服”。 顷刻间, 宿楼就已经换好了衣服。在秋生还在发愣的时候,宿楼闪身去了旁边的小隔间换了裤子。 果然,上身之后更像仵作服了。秋生红着脸, 呆呆地转过头看着宿楼。 “怎么,傻了?”宿楼含笑弹了一下秋生的脑门,“快去换。” “哦……”秋生揉了一下自己发烫的脸, 抱着衣服就冲进了刚刚宿楼换衣服的小隔间里。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进来这里,明明都是两个大男人,他只要像宿楼那样坦荡荡的换衣服就好。 可能是自卑吧。秋生脱了自己的衣服,看着白斩鸡一样的身材,叹了一口气。为了练身法,他必须让身体的柔韧度达到最高的境界,肌肉则是他的阻碍。好羡慕右护法和禅心。 两个人换完衣服正好到饭点,府衙内的钟声也想起了。 那一天,府衙里的人感受到了,被黑白无常支配的恐惧。 宿楼作为一个新来的人,倒是一点都不客气,一路上跟衙役和捕快们打着招呼,他身后的秋生则是一直低着头不作声。 所有被宿楼盯上的衙役和捕快都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这,这俩人,怎么穿着丧服啊。再仔细看看,怎么连脸都这么苍白。 古代还是十分迷信的,连带着仵作这个职业地位也十分低下,而且总是被他人误会和惧怕。一般的仵作为了让自己不跟社会脱节,总是会努力融入正常人的圈子里,除了工作,在衣食住行方面都尽量让自己跟常人保持一致。 可宿楼偏偏要反其道而行之。不仅是穿上了黑色和白色的丧服,活像黑白无常,在出门之前还在自己和秋生的脸上抹了一层白色的膏脂。 “这可是好东西。”宿楼一点也不吝啬地往秋生脸上涂。他从保险子手上抢来的最纯净无杂质的美白膏,自然要给自己的夫人用上。 “噢……”秋生一知半解,但是为了查明真相还皮休一个清白,还是任宿楼动作。 这两个人出现在饭桌上,无异于黑白无常坐在所有人旁边,跟大家一起吃饭。 “菜来咯!”厨子手上端着一碗汤,胳膊上架着四个菜碟送到宿楼这一桌,正巧碰上了秋生抬起来的阴沉的脸。 “嚓啦。”厨子吓得一哆嗦,把胳膊上架着的菜全弄掉了,盘子也碎了,搞了一地。 本来有些饿,正等着吃饭的秋生看见厨子把菜全扔在地上,脸色更黑了。 浪费粮食,浪费食物的厨子,人渣。 “汤汤汤汤汤……”厨子打着哆嗦,绕过秋生,把唯一完好的汤放在桌子上。一抬头,冷不丁又看到了笑面虎宿楼。 “没事吧,烫就快放下来。”他一把按住厨子的手腕,稍稍施加了一些内力,一瞬间,两人皮肤接触的地方就起了冰晶。 “冷,冷,冷!”厨子大叫一声倒在地上,哆嗦着手指着宿楼:“鬼,无常大人。” 旁边桌一些资历还算老的捕快看到厨子这个样子嗤笑了一声,转头又瞪了一眼宿楼。装神弄鬼,这种把戏在府衙可行不通。 “冷?冷就要多穿衣服才是。”宿楼站起来,正要往厨子那边去,打算伸手把他拉起来,肩膀却被一只手冷不丁地拉住。 “我说过,不要生事。”听到骚动赶来的熊寿止住了宿楼的步伐,面色很不好。 “熊捕头。”宿楼把他的手从自己肩膀上拿下来,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这怎么能是我生事呢?” “您看看,好好的四盘菜,全都浪费了。”宿楼指着地上的狼藉道。 “嗯?”熊寿凛冽的目光立刻扫过了这一桌上的所有人,大家都心虚地低下头,不说话。 “你说!”他拎起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个捕快,让他说话。 “是,是厨子突然把菜给弄掉了。这位新来的仵作想扶他一把,可是厨子却突然……”捕快咽了一口口水,转头看向厨子,“像疯了一样。” “我没疯!他他他他,他的手是凉的!是死人!是鬼!” “你到底在搞什么鬼!”熊寿一把抓住宿楼的手,手下是温热的,脉搏也是清晰可见。 “熊捕头明鉴。”宿楼抽回自己的手,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再说话。 “你先下去,换人再炒几盘菜来。”得到了赦令,厨子连滚带爬地离开了饭堂。 “你们两个这是什么衣服,成何体统!”熊寿本来是这些府衙和捕快的头,现在在宿楼这里落了面子,自然想要找回场子。 “回大人的话,这是我师徒二人的工作的衣服。”宿楼答得不卑不亢。 “谁准你们穿这些的!”熊寿怒不可遏。本来就是仵作,还穿得跟黑白无常一样,分明就是想要制造骚动。 “也没有人不准我们穿这些?”宿楼无辜道。 的确。仵作地位卑微,甚至连个官都不是,没有正式的编制,自然没有专门的衣服,更没有法规典法来约束他们到底要穿什么。 “你这是道德绑架啊,熊捕头。”宿楼笑眯眯地给秋生盛了一碗汤。 “你们就没别的衣服了?”熊寿没有宿楼脑子这么机敏,一时间还真找不到什么话来反驳他,只能退一步。 “大人您之前也说了,我们‘舟车劳顿’,之前那套衣服早就坏了,包袱又小,剩下的只有这套了。” “这可是我们吃饭的衣服,熊捕头这一己之私的要求,我们还真做不到。”宿楼端起碗尝了一口汤。 “真鲜。”鲜得不像话,根本不是一般食材可以做出来的味道。 熊寿也不可能给他们去做一套衣服。他自己的俸禄不多,府衙也不会因为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去拨钱。 “赶紧吃饭。”熊寿气不过,只能离开。 好不容易菜都上齐了,等到大家都胃口大开,食指大动时,一直沉默的宿楼又说话了。 “乖徒弟,你看这块骨头。”他从碟子里挑出了一块特别大的,没有几块肉在上面,谁都不愿意夹的骨头,放在自己的碟子里。 “这是牛的大腿骨最上方的一段。验尸时,要从这里下刀。”说着,他又拿出了自己的小木盒打开,翻到下层,从里面抽出了一个精致的小刀。 这是保险子亲情赞助的刀,保证锋利好用。 宿楼三下五除二就把骨头的关节卸了下来,夹了两块脆骨递给秋生,自己夹起一块放在嘴里,发出“嘎嘣嘎嘣”的嚼动声。 桌子上的人听着毛骨悚然,本来好吃的肉此时变得难以下咽。可是他们没想到,更狠的还在后面。 宿楼提起剩下的骨头放在嘴旁,开始吸里面的骨髓,吸溜吸溜的,不由得让人想起话本里吸人脑髓的精怪。 秋生从来没这样吃过,照猫画虎地学着宿楼的样子也挑起骨头的一端吸,吃到了以前从来没有尝到过的美味。 刚想说话,想起自己的“哑巴”人设,只能朝着宿楼笑了一下。 他这一笑,杀伤力十足,在别的捕快眼里,那就是阎王爷的笑容。 “我,我吃饱了。”是在忍不住了的捕快起身,逃似的离开了这桌。有他起头,剩下的捕快也都不管自己吃饱了没,全都仓皇逃走了。 “娘啊,县太爷这是找了个什么来啊。”逃出来的捕快后怕地跟自己的同伴说道。 “嘘——!”同伴立刻让他止住话头,“里面的人说不定能听见呢!” 就这样,通过一件小小的事,宿楼达成了自己的初级目标。府衙内人多眼杂,而且对张段明和县太爷都十分忠诚。为了能自由行动,他必须先震慑住这些人,让他们平常不敢再关注他和秋生。 而憋了一肚子火气的凶手此时正在县太爷的房间外面报告着。 “大人,那两人实在不像是什么正经仵作。还请您将他们二人驱逐。” 房间内没有回答,穿出来的只有甜/腻的呻/吟/声。 “大人!”熊寿提高了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从明天开始连续日更1w,5天,请表扬我。明天更新时间不定,之后一般稳定在下午18点和晚上21点更新。 今日小剧场: 宿楼是魔教集团的董事长,也是公司的实际控股人。魔教集团最近为了转型,迎合青少年群体的口味,特意推出了一款3d武侠风格游戏。 身为boss的宿楼怎么能不亲自体验一下?于是他让秘书皮休给自己开了一个霸王账号,登录进了游戏。 一上线他就是满级,装备都是最优,站在人群中都是金闪闪的。 突然,他的眼前出现了一个白色的身影。那脸,那脸,那脸,怎么可以这么漂亮! 好友请求,发送。 (颜狗宿楼是得不到秋生的心的!) 第32章 混战 县令依旧没有回答, 熊寿现在站在门外,倒显得有些不识时务。 “啧。”他握紧了手中的佩刀,转身大步离去。 宿楼和秋生也顺利地在府衙里住了下来, 接下来的任务就是确认张段明尸首上的黑色牡丹到底是不是真的就好了。 “熊捕头。”一黑一白的两个人正一起仰着脸站在院子里, 面朝太阳晒日光浴。饶是熊寿从远方看也被吓了一跳,这两个人行动这么诡异,他必须要仔细盯着。 “这个点, 熊捕头不应该跟县太爷在城牢中吗?”宿楼大发慈悲侧过脸给了熊寿一个眼神。 “你只管验尸,其余的不要多问。”熊寿正憋着一肚子火气,而其中的大部分来源都是这两个人, 语气更是恶劣了几分。 “熊捕头好走。”宿楼懒洋洋地拽起秋生的手跟熊寿挥挥,然后继续晒太阳。 “呿!这两个人……”熊寿强压着出刀的欲望, 大步流星离开了院子。他不能在现在暴露自己,更不能给这两个看似疯癫实则精明的人留下把柄。 本以为计划天/衣无缝万无一失,只要嫁祸给一个手无寸铁的商人,就可以洗脱自己的嫌疑。可没想到半路居然杀出了一个程咬金,也不知道这个仵作到底是什么来历,查了身份文牒没有任何问题, 但熊寿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对。 那个棒槌县令。熊寿嗤笑一声,只要他在一旁稍稍煽风点火,暗示如果真的能拉皮休下水, 那他的万贯家财不还是归府衙。果不其然,色令智昏又贪财的县令上钩了,只希望能给皮休尽快定罪。 可惜!他抽刀砍在演武场的木桩上。府衙里的人全都是听他话的, 包括之前的那个唯唯诺诺的仵作。怎么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病了,害得他又要开始重新谋划,还带来了两个□□烦。 他不能再出手了。张段明的死讯很快就会传到皇宫里,他要赶在这之前就把案子彻底结了,不能让那边派人过来。 此时,皮休正坐在城牢一间牢房地上的杂草上,一点点回忆当天发生的事情。 教主让他去给楂楠递消息,具体的消息是“注意销金窟里的人”。教主已经察觉到销金窟可能出了什么问题,或许跟黑牡丹那群人有关。 他在销金窟坐了整整一天,却一直没有见到楂楠,只见到了鬼面。而鬼面的处境也十分不好,他出手帮助,给鬼面扫清了一些障碍。 销金窟楼主并没有露面,按照婷婷的说法,她和楂楠一起出去了,没有什么破绽。这个婷婷,似乎一直在隐瞒着什么,而且鬼面也是因为这个人排斥的态度才在销金窟里处处受限。 难道这个婷婷已经背叛了销金窟楼主?皮休把手上的一块石子摆在右上角。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楼主和楂楠很可能都已经遭了她的毒手。皮休又把另外两颗石子摆在代表婷婷的那块石子的下方。 随后,登临城太守张段明突然造访销金窟,打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 “哟,这不是张太守嘛,您今个怎么这时候来了。”这是婷婷的原话。 等等,“这时候”?皮休突然意识到,自己漏掉了一个十分关键的线索。他从草垫上抽出一根茅草,将婷婷和张段明连在了一起。 如果说张段明代表着登临城府衙,而婷婷是销金窟楼主的一把手,那这两个人同流合污沆瀣一气,就是将官府和销金窟绑在了一起。婷婷只是一个老鸨,以她的能力,不可能把手伸进张太守的府衙,如果以他们合作为前提,那婷婷更没有做掉张段明的理由。 如果府衙内不是齐心协力的呢?皮休弹开了张段明的石子,挑了一块较小的石子放在了府衙的位置上。 登临城虽然以张段明的太守为最大,但是下属官员众多,保不齐有想要把张段明拉下来的,更何况,张段明已经做了这么多年的太守,一直占着位置,以至于下面的人根本没有什么机会晋升。 昨天来审问他的人是县令和熊捕头,是除了张段明之外登临城里最大的官了。看昨天这两个人猴急的模样,恨不得他直接开口认罪画押,皮休有理由怀疑这两个人心怀鬼胎,杀了张段明。 昨天跟着张太守去销金窟的也是熊捕头,很有可能是熊捕头唆使张段明在那个时间段前往销金窟,动摇了销金窟对府衙的信任。 皮休用这一颗小小的石子在桌子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圈,将剩余的几个石子全部都圈了进去。 这样许多事就能解释得通了。皮休叼着草,把双手枕在后脑,翘起二郎腿,放松地躺在了草垫上。 教主肯定会想办法把他拉出去的,到时候只要搜查销金窟就好了。 楂楠和皮休的牢房只隔了一层,一个在最南边,一个在最北边。南边的重犯牢房,除了送饭的衙役,平常根本不会有人来,这也为藏匿楂楠提供了便利。 每当有衙役来送饭时,婷婷就会来到南边的重犯牢房,将中药的楂楠拖回密道之中,等衙役走了之后再把她放出去。 很奇怪,今天今天婷婷并没有来。楂楠摸索着地面,终于摸到了那个缝隙,凝聚内力,将板子拉开,连同机关和锁链一起破坏了。 湛清和湛婷还是太小看楂楠了。一个女子,能坐到魔教右护法的位置上,必定有她的过人之处。这间牢房,包括这个密道,根本威胁不到她。但是她还是安心留在了这里,没有任何反抗,享受着一日三餐。 “你,你不是楼主,是她吧。”那天,楂楠靠在墙上,看着面前沉默的美人给自己把菜碟一份份放在桌子上,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婷婷身形一顿,立刻掩饰好自己,看都不看楂楠一眼,拎着篮子又从密道中回去了。 “果然啊……”楂楠叹了口气。 怪不得那个混蛋教主说她傻,她还真的傻,连自己喜欢的人到底是谁都没有分清。教主应该早就看清了这两个人互换了身份,可她脑子简单,一直没有猜透。 不过还好。楂楠看着湛婷离开的方向,把玩着手上的链子,她没有喜欢错人。 今天湛婷没有按时到来,让楂楠心生疑虑。她轻而易举地钻进了密道里,摸着墙壁往前走,走了很远的路,才终于摸到了面前的一堵墙。 她摸索了一下墙的表面和四周,没有发现打开的机关,也没有发现什么把手。恐怕门后就是销金窟的一个房间,每次她从牢房中回去的时候都有人在墙后面接应她,这样也可以防止自己逃走。 “糟糕,要回去了。”楂楠渐渐感觉有些呼吸困难,密道里的空气很稀薄,她根本不能在这里待太长的时间。 她暂时还没有找到一个好的时机离开,不过最好是婷婷亲自放她出来。鬼面不知道有没有发现异常,希望她们不会对鬼面动手。 夕阳渐落,宿楼也终于摸清了房子周围住的都是什么人。如果晚上潜入的话,他不敢保证熊寿会不会察觉到什么。还好出门的时候打劫了保险子的药箱,里面刚好有能派得上用场的东西。 “我们今晚行动吗!”秋生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只露出了一双明亮的眼睛,有些兴奋地看着同床的宿楼。 房间里只有一张小木床,熊寿本来的意思是让宿楼睡床,小徒弟睡在门口,结果没想到这俩人直接躺一张床上去了。 宿楼看到这间房的时候就已经爽歪歪了,在心里默默比了个赞,晚上也如愿以偿,终于正大光明地和秋生睡在了一张床上。 不过两个人并没有公用一床被子,原本给秋生的被子被宿楼直接挪到了床上,放在最里面。 “等药效起了,我们就走。”宿楼越看秋生越觉得喜欢,伸手揉了揉他柔软的短发。这样的发型似乎也挺好看,不需要拘泥于俗世规矩,长发并不是约束。 “好!”推理秋生不在行,但潜入他可厉害了。凭借一身的轻功,就算有人发现了他的身影,也只会觉得是天空中飞过的一只鸟。 熊寿又去城牢里检查了一下皮休的状态,确认没有人来劫狱,又恐吓了皮休之后,返回了府衙。进了自己的房间后,他脱下了捕快服,只剩里面的白色背心,被虬劲的肌肉撑起来,显得十分健硕。 他端了自己的面盆往水井旁走,转动把手,很快就打上来了满满一桶井水,倒进了盆子里。今天一天真是乱事一锅,实在是劳心劳力,今夜还要紧盯着隔壁两个人,必须要打起精神来。 不过话说回来,刚刚进房间的时候他就发现了,怎么有股莫名其妙的香味?好像是草药的味道,但他不懂医术,也不知道是什么。熊寿是一个纯粹的粗人,房间里有炭火炉子,上面也有香炉,但他从来不点,也不在里面放什么香,呛人。 “今天好像打扫来着。”他想了一下,今天的确是府衙规定的扫除的日子,可能是过来打扫的人不知道他的习惯,看他香炉里没东西,补上了吧。 不过这香的味道还挺别致的,不像那些刺鼻的香散发出的味道,倒让人心神安宁了下来。因为这一点小小的不同,熊寿并没有熄灭香炉里的香。洗完脸后,他爬上床,把被子盖好之后,就瞪着眼睛看着房梁,一边用耳朵听着旁边的动静。 “嘘——”宿楼和熊寿不一样。隔着这么远的距离,熊寿只能听见模模糊糊的声音,而宿楼却可以清清楚楚听见那边的所有声音。 “他躺下了,我们要演一场戏。” “什么?” “等下你不要动就好。”宿楼用内力熄灭了窗边的油灯,搂着秋生闭上眼睛假寐。 “咕噜噜。”在床上躺了还没有一刻,熊寿的肚子就突然开始翻腾起来。 “怎么回事。”熊寿强忍着便意翻身下床,拽了衣服就往茅厕跑。 “开始了。”宿楼憋住笑,一下翻到秋生的上方,“配合一点,不要让他怀疑。” 熊寿在茅厕一泄千里,整个人都要拉虚脱了。平常他身体强健,连病都很少得,怎么突然在今天腹泻了? 他首先就想到了宿楼,怀疑他给自己下了什么药。等他提上裤子回去时,他猫着腰蹲在两人房间的窗户下面,借着月光往里面瞧。 他们要是不在房间里,那他马上就带人捉拿他们,再好好给他们上上刑!让他们见识一下他熊寿的厉害。 月光叠影中,只能看见起起伏伏的人影。 “我呸,变态。”熊寿立刻捂住自己的眼睛,离开了墙角。 秋生木着脸看着上面自娱自乐还不停喘息的宿楼,终于忍不住伸出脚踹了他一下。 “诶呦。”宿楼假装被踹疼了,呲牙咧嘴地躺回自己的位置,又像一只熊一样把秋生抱了个满怀。 “夫人踹得我好痛,谋杀亲夫了。” “现在你是苏木娄,我是你的徒弟,什么夫人。”秋生破天荒的害羞了,用手推开宿楼。 “现在他肯定已经回自己房间了,而且不会再往我们这边靠近。”宿楼掀开被子走到衣架旁边,把之前来府衙时穿的破衣服撕开,抖出里面的夜行衣。 “你怎么知道?”秋生也跟着下床,利索地穿好了衣服。 “秘密。”宿楼点了一下秋生的脑门,跳上房梁,掀开瓦片钻了出去,秋生也随后跟上。 正如宿楼所料,看到了两人“现场”的熊寿恨不得把自己的眼睛洗穿。 难道真的是吃坏东西了?他刚一躺下,肚子里的那种感觉就又来了。一整个晚上,他一直奔波在房间和茅厕之间,根本分不出心来管宿楼他们。 “我们现在去哪里?”秋生跟在宿楼的旁边飞奔着,冷风打在脸上,却浇不灭他心里的热火。 “先去城牢。”宿楼想要从皮休那里知道一些消息。 登临城的夜晚十分寂静,尤其是出了黑牡丹那件事之后,夜晚更是没人愿意出来了。连打更的更夫都加快了脚程,快速巡了一圈之后也赶快回了自己的棚子里。 城牢的守卫都十分松懈,因为登临城里并不像王城那边鱼龙混杂,有很多穷凶极恶的罪犯。重罪牢里关着的都是几年前杀过人的流寇,剩下的监牢里关着的都是一些小偷小摸。 宿楼和秋生很容易就潜入了城牢,走进里面,看守甚至都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完全不管里面的犯人。 给两个看守下了一点迷药,宿楼利落地扒了他们的衣服穿上,拿上钥匙大摇大摆地进了监牢的走廊。 两旁监牢里的犯人都已经熟睡,并没有被宿楼他们的到来吵醒,鼾声此起彼伏,也正好盖住了两个人的脚步声。 来到第二层,秋生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拉着宿楼的手就往前跑,一直跑到最里面的牢房才停下来,声音也终于明显清晰了起来。 皮休躺在地上睡得四仰八叉,嘴里还在不停报着菜名。 “原来这就是你之前说的……”宿楼恍然大悟。 两个人拿着钥匙顺利打开了皮休牢房的锁走了进去,一左一右看着地上躺着的皮休。 “你叫他。”秋生一屁股放旁边一坐,一副“我不管”的样子。 他已经十分清楚地领教过了,睡着的皮休就是一头叫不醒的猪,他才不要再来一次。 “皮休。”宿楼小声喊了一下,皮休没有反应。 “军师。”又一声,还是没有反应。 “皮休!”宿楼怒,一靴子直接砸在了皮休的脸上。没想到皮休居然还没醒,把宿楼的靴子挪到了一旁,咂咂嘴抓了一根草塞进嘴里含着继续睡。 秋生在一边看热闹,等宿楼的眼神移过来的时候,他无辜地摊摊手:我早就跟你说过了。 宿楼没办法,只能掏出自己的杀手锏。 “这月月薪减十两,下月十五两,下下月二十两,下下下个月减半,算盘没收。” “我看谁敢动我的算盘!”皮休平地而起,愤怒地吼道。 “有病啊大晚上的不睡觉!”皮休这么一嗓子倒是把隔壁的犯人给吵醒了,一拳捶在墙壁上,把头顶上的灰尘都震落了。 宿楼点了皮休的哑穴,示意秋生也不要说话。隔壁见皮休这边没动静了,骂骂咧咧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又睡着了。 教主!皮休看着这熟悉的点穴手法,一下就认出了眼前的人是宿楼。他高兴地抱住宿楼的小腿,虽然发不出声音但还是说着:“教主真是英明神武,这么快就来救我了。” “下个月,月薪减半。” 皮休有遭雷击,呆坐在一边,伸出微微颤抖的指尖指着宿楼,控诉道:“你不是人!魔鬼!” 拉拉扯扯了快一柱香的功夫,宿楼终于从皮休这里知道了大致的情况,还包括皮休对张段明和销金窟之间关系的推测。 宿楼和秋生转身要走,皮休在后面眼睁睁地看着这两个人把牢房门关上,再把锁链紧紧缠了好几圈锁上。 “你们不把我一起带走吗。”皮休压低声音,一把抓住秋生的手。 “啪”的一声,宿楼把皮休不老实的手直接拍掉,用内力把他推回了牢房中央。 “到时候会把你放出来的。” 在天亮之前,宿楼和秋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们换下夜行衣,又把“黑白无常”的衣服穿上,神清气爽地开了门,碰上了刚刚从茅厕回来的熊寿。 “吓!熊捕头,你这是怎么了?”宿楼故作惊讶道。 保险子给他的泻药根本不用放在饭菜里或者溶于水,只要化成烟,就能让人腹泻整整一晚不停歇,实乃居家旅行杀人越货必备的好帮手。 “与你无关。”熊寿现在看到这两人就觉得恶心,连话都不想多说。 “怎么能无关呢?”宿楼指指自己的包,“熊捕头昨天答应过的,今天要带我们去验尸。” “呃。”便意又上来了,熊寿无力应付眼前这个人,推开他就又往茅厕跑去。 “看来只能我们自己去了。”宿楼拉起秋生的小手,笑眯眯地揉了一下,往府衙义庄走去。他早就知道张段明的尸体停在这里,刚刚去跟熊寿搭话只是为了说明自己的去向,顺便再恶心一把熊寿。 张段明的尸首就停在义庄里,连个棺材都没有,就这么大大啦啦地放在桌子上,上面盖了一块白布。没有冰,虽说现在是冬天,但房内的温度还是要比外面要高,张段明的尸体已经出现一点臭味了。 “屏气。”宿楼叮嘱秋生,并不让秋生靠近,随后掀开了盖在上面的那层白布。 张段明死不瞑目,睁着一双大眼,眼球凸了出来。脖子上有一道狰狞的伤口,深可见骨,血已经凝固在上面,模糊成一片,根本无法分辨。 如果让常人来看,他们必定会认为张段明是被人砍断了脖子死的,可宿楼却不这么认为。眼球外突,这是很明显的缺氧的表现。上吊,勒死,掐死的人,舌头都是吐出嘴外,眼球都是爆出来的。 宿楼用一块布附在手上,掰开了张段明的嘴,查看他的舌头。 张段明的舌头只剩下一截了,口腔里也都是凝固的血,看不出什么东西来。不过,这正好让宿楼确认了张段明的死因,不是由于脖子上可怖的伤口,而是被人掐死的。 这人明显有一些知识,知道这些特征会暴露张段明真正的死因,为了掩盖证据,特意将留有指痕的脖子砍得血肉模糊,把耷拉在外面的舌头割掉一半,再塞回嘴里。可惜,聪明反被聪明误,他这样的多此一举,正好证明了张段明是被人掐死的。 因为被刀砍死的人,口腔是紧闭的,如果不刻意去掰开,舌头是不会出现在外面的。大费周章非要割掉一半的舌头,只能说这个人想要掩饰什么,掩饰舌头上的证据。 之后,宿楼又观察了一下张段明的下半身,尤其是指甲。四肢虽然僵硬,但没有不自然的扭动动作,手指甲里十分干净,没有血肉的痕迹。这些说明,张段明被杀死的时候是没有挣扎的。 “下药吗。”宿楼放下包裹,从里面拿出了一把小刀,直接划开了张段明的腹部。瞬间,一股恶臭扑面而来,饶是已经屏息的宿楼也皱了下眉头。 没见过这场面的秋生立刻跑出去呕吐,回想起刚刚看见的那些东西,吐得撕心裂肺,好像要把自己的胃也跟着一起吐出来。 路过义庄的捕快听到这边有动静,走进来查看,就看见秋生蹲在一旁吐,而停放着张太守尸首的房间的门市半开着的。 有一个胆子大又好奇捕快往里面瞟了一眼,顿时捂住嘴,呕吐物从手的缝隙里漫出来。 房间里的宿楼用刀挑起张段明的肠子,把它们拽出来,仔细观察着颜色。他拿着一个小药瓶,从里面倒出来了一些淡蓝色的粉末在上面,顿时,肠子上面就泛起了一个个白色的小斑点。 果然是迷药。宿楼又把张段明的胃切了下来,翻出里面的饭菜,一样样检查。张段明的胃里东西很多,但大部分都还是完好的食物的形状,说明他死亡的时间是在饭后不久。 “肉,鸡蛋……”宿楼一样样清查里面的东西,然后将蓝色粉末倒上去,全部的食物上都出现了白斑。 宿楼判断不出来是哪一道菜里有问题,所有的食物和汤混在一起,迷药早就溶在汤里均匀地沾上每一个食物了。 小捕快看着里面宿楼对张段明开膛破肚的场景,飞奔逃走了。 “县令大人!县令大人!不好了!”宿楼对张太守尸体不敬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府衙,就连醉死在温柔乡的县令也跟着一起过来。 “大胆苏木娄,竟敢对张太守的尸身不敬!来啊!给我把他拿下!”县令刚刚吃完早饭,过来乍一看这么血/腥的场面,也有些受不了,连忙转过身去闭上眼睛,要求捕快们上前捉拿宿楼。 可是没有一个人敢往前走,没一个人敢动。他们从没见过仵作这样验尸,全部都被震慑住了。 “都聋了吗!我让你们去把他拿下!”耳边依旧是皮肉拉扯的声音,县令终于忍不住也吐了出来。 “呕……咳咳咳,熊捕头呢,熊捕头何在!” “禀大人,熊捕头今天告假。” “告假告假告假,一个个全都反了天了!”县令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一手挥开了旁边扶着他的书记官。 宿楼完全不顾外面的骚动,只是认真地检查着,不放过任何一丝蛛丝马迹。四肢和身体都 第33章 任务完成? 怎, 怎么可能,他在出门前明明已经下了药,现在皆虑应该正在小屋熟睡才对, 怎么可能! “切。”释怀仁震断剑柄, 将剩下的残剑扔在一边,从身后的剑袋里又抽出一把剑。 “阿虑,让开。”复仇只剩下一步就要成功, 他不能在这里停滞不前。可地上的断剑却又那么没有说服力,他还剩一点人性和理智,没有对皆虑下死手。 “你不该给我下药的。”皆虑的手已经被剑刃割破了, 不过还好,一部分的剑身还埋在他的身体里, 堵住了伤口,不至于让血直接喷涌出来。 “你应该体谅我,明白我的难处,然后乖乖躺在床上,等我解决一切之后回家。”释怀仁把“家”这个词加了重音,在牙齿上碾了好几遍才吐出。 “可笑至极!”皆虑双目通红, 抽出自己的武器,“从始至终你就没有一句真话,你的脸, 你的名字,你的身份,全都是假的!” 鬼面则在皆虑的掩护下爬到昏迷的湛清身边, 帮他止血。湛清深受重伤,又被蛊毒侵蚀,身体的修复已经跟不上蛊毒吞噬的速度,开始加速反噬。他的头发从根部开始一点点变白,很快就蔓延到一半,最后连发梢都已经染白。 剔透的白色在破碎窗户射进来的阳光下闪闪发亮,就像泡沫一样,美丽又脆弱,仿佛下一刻就要消失。 “阿虑,我给过你机会。”释怀仁握紧了手中的剑,抬了起来。 “我只为复仇,家仇国恨清算完,我会让你成为我的皇后。” “我最后问你一遍,让,还是不让。”这是他最后的耐心了,如果皆虑执意要阻拦他,那就别怪他不留情面,不念旧情。来年的今天,他会在皆虑的坟上为他烧纸。 “痴心妄想!”皆虑心中怒火难平,拿起铁球朝着释怀仁攻去。 他全心全意地付出,爱着释怀仁,可现在这个人亲手将他堆积起来的未来击碎,连曾经那些充满爱意的话都变得不堪一击,自始至终都在利用他,欺骗他。 现在他能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尽量拖住释怀仁,等待教主的到来。他的命已经不重要了,要死,那就同归于尽。 “如果这就是你的选择,不要怪我。”释怀仁抛下心中最后的一点怜惜,冷下脸来,铁球碰上利剑,火花从空中爆开。 而此时的登临城城牢内,宿楼的脚步同样为十步杀停下。 “你,看起来很眼熟。”十步杀转过身来,把手里的楂楠往旁边一扔,缓步走到宿楼面前,嗅着味道。 十步杀的眼睛上蒙了黑色的布条,已经完全瞎了。这是在很久之前他出卖魔教时被老教师发现,对战后的结果。他的眼睛被戳瞎,锁在暗无天日的牢狱之中,不知过了多少载,终于让他找到了机会逃出去。 这一笔账,他一定要算清楚。 “这味道,我想起来了。”他低声笑着,摸上自己的眼睛。 “给你十步的机会,向前走,第十步,我将会取你性命。”这么多年,他终于有了能报这血仇的机会,他怎么能不开心! 当年的老教主也只是伤了他的一双眼睛,可是却被他重创。如今站在他面前的,必定是那老东西的儿子。子债父偿,他不可能在这个年纪就有他父亲那样的实力,最后只会毙命于他的剑下。 “哦?”宿楼动都没动,好笑地站在原地看着十步杀。他也想起来了,这个人就是杀了他十几个部下出逃的十步杀,也是害他父亲留下病根,不久于人世的十步杀。 “这笔账,我们的确要好好算算。” “一步。”宿楼率先踩出第一步,不顾身后皮休的阻拦,甚至连自己的武器都没有拿出来。 “黄毛小儿,你会败在自己无畏的骄傲上。”十步杀听着宿楼前进的声音,出手了。 两人错身而过,同时落地。 “不,不可能……”十步杀突感胸口剧痛,伸手一摸,入眼的是鲜红的血液,触感是温热柔软的。 “哇……”他呕出了一口血,不可置信地回头看着仍然站着的宿楼,倒在了地上,断了气。 一旁的杂鱼们看着十步杀被一招解决,纷纷乱了阵脚,颤抖着向后退,退到了门口。 “你连第二步都没能让我踏出。”宿楼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小药瓶,把里面的粉末倒在了十步杀的尸体上。霎时间,他的尸体竟然开始快速融化,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变成了一滩血水。 “你!你别过来!再过来我就杀了她!”杂鱼跑到墙边的楂楠那里,用自己的刀抵上她的咽喉。 “呸。” “老娘打不过他,再被你这样一个杂碎威胁,岂不是有辱我魔教的脸面。”杂鱼只听见这一句话,下一刻,他就看见自己的身体向后飞去,脱离了他的头。 “太丢人了。”宿楼扔给楂楠一个药丸,越过她就往门外走去。 “记得收拾干净。” “是,教主。”楂楠虔诚地单膝跪下,用手扶地,低头臣服。 “教,教主,刚刚那是……”皮休还是小看了宿楼的实力。他知道宿楼很强,但他下意识觉得他没有到达老教主的境界。可今天与十步杀的一战,让楂楠和皮休彻底看清了他们效忠的人是一个多么可怕的存在。 “武林真是没人了。”宿楼暂时没有功夫跟皮休讨论这个,他必须赶去府衙。只有把秋生放在自己身边他才能彻底地安心。 城牢出事的消息通过守卫临死前点燃的狼烟传到了府衙内,但没有人知道城牢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没有一个人,没有一个人过来报信。县令派出去的衙役也全都没有回来,整个府衙像是被折断了翅膀,失去了和外界的联系。 释怀仁的手下是同时到达府衙和城牢的,可是现在城牢里还是安全的,但府衙已经全军覆没。 在这些苍蝇靠近府衙的时候,秋生就已经察觉到了。杀气,不止一个人,将府衙团团围住。他用轻功蹬上屋顶,解决了一部分苍蝇。 府衙里的所有人都聚集在大厅里,门口由熊捕头和秋生守着。 秋生受伤了,右手手筋被挑断,根本提不起来了。他在屋顶把周围的探子全部解决掉之后,正打算跳下去提醒府衙里的人,没想到一股浓烈的杀气突然快速朝他的正面袭来,幸亏他的速度无人能及,要不然,在那一刻他就已经被腰斩了,而不是只断了右手。 他甚至没有发现袭击他的人是谁,下一波凛冽的攻势就再次袭来。 “下去!”劲风碰上大刀,发出铮鸣声,秋生被熊寿一拽就跌下了屋顶。 随后,又有几道风灌在了熊寿的刀上,全都被他挡了下来。可捕头的佩刀不是什么好兵器,用的也都是带杂质的“精铁”,很快就撑不住这样强力的攻击,出现了裂痕。 所有人都聚集在了公堂之上,两个唯一能有一战之力的人守着大开的府衙。 县令的尸体横在正中央,所有人都畏惧地看着熊寿。他们亲眼看见,平常忠诚的熊捕头突然闯入公堂,用自己的刀斩掉了县令。 “张段明也是你杀的。”秋生看到县令的尸体,再看周围人的反应,立刻就明白发生了什么。 “狗官死有余辜。”熊寿本来想故技重施,可是却被这一伙来路不明的人给打断了。他为了这一刻,卧薪尝胆这么久,决不能让张段明和这个县令跑掉! 外面这伙人明显是冲着县令来的,熊寿完全可以把这些事交给他们来做。 但府衙里剩下的人都不是坏人,都是他的好兄弟,他不能抛下他们不管。如果现在自己逃了,这群人肯定会把府衙里的活人全都杀死的,他不能这么做。 本来打算孤军奋战,没想到却有了一个意外惊喜。他看着秋生灵巧的动作和利落的手法,就知道这人绝对不是什么普普通通的仵作的徒弟。 于是他出手救了秋生一命,并把他带回了公堂里。 “刚刚那是什么。”熊寿自认为眼力极佳,而且力量上乘。可在刚刚的交手之中,他却完全没有看见和他对打的人是谁。 熊寿内力稀薄,但体质异于常人,力大无穷,以此来补足了内力的短缺,也让他能接下刚刚的那几招。 “没看见。”秋生呲着牙把右手固定住,左手拿了一把捕快的佩刀,背靠背跟熊寿站在一起。 “没有人,只有气……”熊寿背后突然升起了冷汗。 “不要瞎想。”秋生并不相信什么鬼神只说,这些全都是为了掩饰自己而编出来的东西,不是真实存在的。 没有人能把内力打飞到这么远的地方。他快速思考着,搜寻着脑中有关修习这种功夫的人的信息,但是一无所获。 “来了!”秋生突然提声喊道,两人同时转向门口的方向,只见一个黑色的身影慢慢出现。 秋生一瞬间脱力,差点没能站稳就要倒在地上,还好被一把搂住。 “没事吧。”宿楼担忧地看着满脸疲惫的秋生,怒火中烧。 秋生摇摇头,用左手攀住宿楼的肩膀:“有一个很厉害的人。” “没事了,都已经解决了。”宿楼奇怪,为什么秋生不用右手,明明右手搂住他的脖子会更方便。这么想着,他顺着秋生垂着的右臂看下去,却看到了一个鲜血淋漓的手,骨头清晰可见,还有断掉的筋暴露在外面。 宿楼抱住秋生的手一下收紧,被秋生扔在地上的刀被他的内力催动飞了出去,在门口拐了一个弯消失后,一声惨叫传过来。 “我们现在回去。” 刚刚伤到秋生的人根本就不会武功,就只是一个普通人。但他手里有一个秘密武器,是释怀仁自己发明的,名为气炮。就像练武之人可以把内力压缩后打出,气炮可以把空气压缩再打出,速度之快威力之强,可以对付许多厉害的人。而且因为它的使用方法和射程,使用者可以完全不露面,杀敌于无形,更增加了恐惧。 “公子,鬼面还在销金窟。”皮休也看见了秋生的伤势,虽然知道现在说这个不好,但他不能让宿楼意气用事,这样很可能会放走释怀仁的。 “抱歉。”宿楼刚刚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现在被皮休这么一提醒,也冷静了下来。他面带歉意看着秋生,把他打横抱起来。 “我保证,很快。” “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秋生只觉得现在这个姿势十分羞耻想要从宿楼的手臂上挣脱出来。 “我没事!放我下来!”这家伙,还在把他当成是女人看! 宿楼置若罔闻,抱着秋生就往销金窟赶,留下皮休在府衙善后。 “这次事情结束,我就去娶你。”宿楼抱着秋生,面不改色地砸下了一个重磅炸弹。 “什?!”秋生觉得右护法的脑子是真的坏掉了。娶?谁?谁来娶?他已经听不懂这个人在说什么了。 “如果你愿意告诉我你的来处,我魔教会三书六聘,让你风风光光地嫁进来。”宿楼已经幻想到两个人的婚后生活了,连孩子的名字都已经想好了。 秋生已经说不出话了。他瞪着一双死鱼眼看着宿楼,盘算着要不要找医生来给他看一看。 “到了。”宿楼赶到时,销金窟内已经是一片狼藉了。皆虑还在和释怀仁缠斗,但明显落了下风,身上也多了很多伤痕。 “皆虑,回来!”宿楼把秋生放在鬼面身边让他一起照顾着,抽出腰带冲上去挡下了释怀仁的一次进攻。 皆虑动作很快,听到了宿楼的命令后就立刻后撤,跪在地上喘着粗气。 这一举动刺伤了释怀仁的双眼,激怒了他:“你就这么听他的话!” “释怀仁,好久不见。”宿楼往他的面前一站,挡住他的视线。 “是啊,好久不见了。”释怀仁的眼珠已经完全变成赤红色的了,看起来就像是从地狱爬上来的修罗一般。 他舔了一下刀上属于皆虑的血,陶醉地抿了几下嘴再咽进喉咙里。 “新仇旧恨,就在今天一起算算吧。” 释怀仁和之前宿楼碰到的那些杂兵不同,他的武学出身释家,但在魔教学习的那几年也吸收了的魔教的修炼方法,自成一派,取精华弃糟粕,别人根本参不透他的路数。 两个人交手,瞬间飞沙走石,整个销金窟都在震动。 “宿楼!拜你和你父亲所赐,我这些年忍受的痛苦,我全都要在今天一一讨回来!”释怀仁大喊道。 宿楼不说话,只是专心应对着,并不被他的话语动摇。他相信自己的判断,也相信父亲的话。释怀仁现在不正常的瞳色就证明他的毒已经深入了骨髓,距离魔化已经没有多久时间了。 鬼面的头还在隐隐作痛,他只想起了一个名字,可剩下的记忆都十分混乱,在脑子里不停地闪回,拼凑不起来。 湛清,湛清,湛清……所有的记忆都跟这个人有关,这是他珍视一辈子的人。 “咻——”猝不及防,一个小铁球从暗处飞来,砸中了释怀仁的小腿,打乱了他的动作,肩膀上受了宿楼一剑。 他回头看,竟然是秋生拿着皆虑的武器用内力推出来的。 “既然这么急着找死,现在我就来料理你们。”释怀仁突然爆发出内力,将身上的衣服都撑破了,身上肌肉膨出,瞬间增强了自己的力量和体质。 “小心!”宿楼立刻跟上,可是他发现自己的速度竟然跟不上释怀仁。 他居然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又进了一步,这就是那毒的威力吗。为了保护秋生,宿楼咬牙跟着爆出内力,终于摸上了释怀仁的衣角。 秋生不知道释怀仁中毒的事,此时被这铺天盖地的内力压得喘不过气来,第一次有了恐惧的感觉。 这个人,跟刚刚已经不一样了。他太强了,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狼狈地往旁边一翻,释怀仁的剑没有刺中秋生,而是刺入了土地中,“啪”的一下断成了两节。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宿楼没有把握能够全身而退,现在只想把释怀仁引到外面去,让他不要再盯着秋生。只有在空旷的地方,他才能完全施展开。 可还没等宿楼动作,一旁的皆虑就突然扑上来,用胸口直直地撞上释怀仁的断剑,将他死死抱住:“快!!!!” 撕心裂肺的吼叫爆发在耳边,熟悉的声音,熟悉的气息,释怀仁眼中的红色渐退。皆虑,皆虑倒在了他的身上。他的剑呢?他的剑穿透了阿虑的身体…… 宿楼没有错失时机,直接用剑刺穿了皆虑和释怀仁的身体。 “咳!”释怀仁吐出一口鲜血,感知到生命力正在不断流逝。他伸手抱住已经没了呼吸的皆虑,流下了一滴眼泪,闭上了眼。 他输了,是他输得彻底。如果能有来世,他希望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庄稼汉,能在一个春光灿烂的日子遇到他的阿虑。 此战,魔教损失惨烈。右护法楂楠重伤,秋生断手,皆虑濒死。必须赶快把他们送到保险子那里,或许还能有救。 “公子!”鬼面双膝跪在宿楼面前,俯首:“求您救救湛清。”他已经恢复了记忆,而且迅速理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湛清虽然是和释怀仁是一伙的,但他不能再眼睁睁看着湛清在他面前消失了。 “魔教不是佛门。”宿楼冷着脸看着面前跪着的人。 “他和湛婷联手,险些让右护法丧命。就这么一条,我也不可能救。”宿楼拂袖而去,只留下鬼面一个人跪在大厅之中,久久没有站起来。 “魔教不欢迎你们。” 外面下起了小雨,乌云很快就掩盖了整个登临城,天色黑压压的,路上一个行人都没有。鬼面抱着湛清已经冰凉的身体,用自己的身体和衣服为他挡雨,跪在皮休的宅子门前。 楂楠皆虑和释怀仁已经被送去急救了,而被楂楠带回来的婷婷在服下了保险子特制的药之后也脱离了危险。 宿楼沉默着坐在大堂之中,听着皮休的汇报。 “登临城太守和县令勾结,以‘征兵劳役’的名义抓走了许多人。他们全都被送去了登临城地下开矿,现在已经全都救出来了。” “销金窟楼主和老鸨的真实身份是前东南圣子湛清以及其胞妹湛婷。二人受人恩惠,隐姓埋名定居于此。为了恢复鬼面的记忆,湛清与释怀仁勾结并服下蛊毒,开始为释怀仁做事。”这些都是从清醒了一会儿的湛婷嘴里套出来的。 “销金窟只是利用了登临城府衙,暗中打通了密道,将右护法劫走关在城牢之中。” “杀害张太守和县令的是熊捕头,熊寿。此人家中无亲人,只有一亲妹。在第一次征兵时被张太守看中,强行带回了府衙,不久后就被折磨死了。熊寿为了给妹妹报仇,一直韬光养晦,从最普通的衙役成为了捕头。” “也就是说,这次张太守的死的确是一个意外,但却牵动了各方势力,造成了现在这样的局面。”这是宿楼没有想到的。 “是。”皮休没有想到,本来只是一件小小的杀人事件,居然牵扯出了这么多人,还让他们成功抓住了释怀仁,彻底击溃了黑牡丹。 “他呢。”宿楼看着门口的方向问道。 “一直在门口跪着。”皮休有些不忍心。鬼面好歹也是之前并肩作战的朋友,如今却被教主拒之门外。 “我之前就警告过你,不要插手这件事。”宿楼严厉的目光射向皮休,把他钉在了原地。 宿楼就像突然变了一个人一样,整个人都压抑着,随时都在爆发的边缘,让人不敢靠近。 也是啊。皮休想着还在保险子那里的秋生,叹了口气。他从来没见过教主对一个人这么上心过,这次释怀仁真的碰到了教主的逆鳞和底线,也难怪教主不愿意医治湛清。 医治释怀仁,是为了让他赎罪,同时也是尽了幼时最后一点情谊。可销金窟楼主和他们无亲无缘,还是伤了教主夫人的罪魁祸首的帮凶,教主没上去补一剑就已经很仁慈了。 整个宅子都十分沉寂,只有保险子的药房热火朝天。 他本来以为可以出来散散心,没想到一下子多了这么多病人,一个个都把自己折腾得快死了,气得他想直接撒手不治了。 这里面伤势最轻的就是秋生的。保险子给他重新固定了一下右手,又涂上了接骨生骨膏,嘱咐他短期内不能剧烈运动后就把他打包送回宿楼那里去了。 剩下这两个人。保险子可头痛死了,立刻投入十二分的精力去抢救,能救一个算一个。 刺骨冰凉的雨水打在鬼面的脸上,身上,更砸在他的心里。怀里的湛清早就没了气息,可他还是执拗地跪在这里,希望宿楼能放他进去,让神医保险子医治湛清。 “对不起。”他把脸埋在湛清的怀里,无声地哭泣着。被湛澈踩在脚下时他没有哭,和湛清分开时他没有哭,在东南海受刑的时候他也没有哭,可他现在却哭了,眼泪止也止不住,仿佛那一点温度能温暖怀中人冰冷的身体。 他错了,他不应该忘记一切,选择了逃避。他不应该丢下湛清一个人,自以为为他好,实则却伤透了他的心,现在还害死了他。如果当初两个人一起浪迹天涯,就算是死在一起也是圆满值得了。 想到这里,他猛地抽出自己的剑就要往心口上插,却被一个石子给弹开了。 头顶出现一片阴影,来者是撑着伞的宿楼。 “站起来。”鬼面听到这个强大的男人说道。 他没有动,仍然跪在男人脚前:“求教主救救湛清,我什么都愿意做,您想要我的命,什么都行。” “站起来。”宿楼没有回应鬼面,依旧说着同样的话。 “求您,求您。”鬼面把头磕在地上,不停地撞,血很快就染红了地面上的雨水。 “站起来。”宿楼已经有一些不耐烦。这是他给的最后一次机会,如果鬼面还不站起来,他不会再管。 重复了这么多遍,鬼面也终于意识到了。他轻轻地把湛清放在地上,把自己的衣服盖在他的身上,缓缓站起身。 因为跪得太久,他的脚已经麻了,站起来时踉跄了一下,又摔倒在了地上,脸被蹭破了一个大口子。宿楼并没有分给他一个眼神,依旧撑着伞站在原地。 鬼面再次从地上爬起来,终于站在了宿楼的面前。 “魔教没有双膝跪地的人。”宿楼扬起下巴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