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天天闹和离》 第1章 1 今年的夏天来的早了些,才过四月,就开始闷热,雨水也少的可怜。 公孙国公府妁华院里,一绝色美人挽纱侧卧在软榻假寐,两个婢女一左一右打着扇,窗外头绿油油的银杏树上,有几只蝉儿低声丝语,让人昏昏欲睡。 然这美妙的画面并未维持多久。 “姑娘,姑娘。”门外闯进来一个浅黄色衣裙的姑娘,与屋里两个婢女一样,有着上好的姿色。 软榻上的美人缓缓睁眼,眸子里晕着一点迷雾,闭眼时,绝代佳人,恬静安然,睁眼时,那如水的雾眸好似能让世间芳华尽敛,无人可遮其风华。 “咋咋呼呼做什么。”瞧着主子睁了眼,一旁打扇的青衣婢女眉头微皱轻斥道。 美人儿抬眼瞧了瞧来人,便又闭上眼:“何事?” 少女的音线清浅柔和,仅仅两个字就仿若是世间最美的旋律。 水沉收住脚步,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道:“姑娘,宫里头来人了。” 青衣婢女名唤碧若,她手中动作一顿:“宫里头来人便来人,如此慌乱做什么。” 她们这位娇贵的主子,是长安第一权贵公孙国公府的嫡幼女,长姐是中宫凤仪殿的主子,兄长年纪轻轻,已有战功在身,统领一方军士。 而作为府里的嫡幼女,公孙华湄自是在万千宠爱中长大,是这国公府里捧在心尖尖上的明珠,且蒙受父亲兄姐荫庇,平白得了个县主,封号荣安,有尊贵安平之意。 “荣”本是郡主才能有的封字,却被陛下亲赐给了这位娇贵主儿,足矣可见这份独一无二的殊荣,这宫里头来人对于这位来说实属常见,三天两头的就要去宫里走一遭。 “姑娘,是镜姑姑来了,要见姑娘。”被碧若斥责,水沉乖巧的立在一旁,眼珠子却不停的乱转。 虽说有县主封号,但在府里,华湄都让下人唤她姑娘,只这几个贴身丫头,敢同她打趣,每每要讨好卖乖时,才称她县主。 听闻是镜姑姑,华湄复又睁开了眼,几个丫头也都噤了声。 水沉口中的镜姑姑是皇后娘娘身边的贴身女官,本名柳镜,原本是公孙府的家生子,自幼侍候在皇后身边,皇后入中宫后,她的身份也水涨船高,成了凤仪殿前女官。 过了好半晌,才听华湄轻轻一笑:“镜姑姑又送画像来了?” 几个丫头听闻画像二字,都不约而同偏头看向珠帘后桌案上的那一堆画像。 这“画像”一说有些缘故,华湄自小便是长安城数一数二的美人儿,加上候府千娇万宠养出来的一身矜贵,更是让无数女子望尘莫及。 身为长安第一贵女,爱慕者定不会少,自她及笄之后,踏入公孙府的媒婆便络绎不绝,直到门槛踏破了两个,一向以温婉端庄自居的公孙夫人终于忍不住黑了脸,下令闭门谢客。 对于爱女的亲事,侯爷与候夫人自然也着急万分,但这娇贵的主儿死活不点头,他们也无可奈何,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是二老把她看得跟个眼珠子似的,哪里舍得拂了爱女的意。 这位许是仗着自个儿长的好看,对别人的要求就苛刻了些,在自个儿母亲长姐面前放下话,她的夫君定要是这天下最好看的男子。 于是便有了这画像一事,公孙夫人与皇后娘娘四处搜罗未成家的俊朗公子画像,可偏偏,没有一个如她的意。 所以这亲事也就硬生生拖到了十七岁,整个候府里都开始着急忙慌起来。 书房桌子上那一堆画像是皇后娘娘与公孙夫人前些日子新送来的,华湄倒也没敷衍,一个一个细细的瞧了,最后发出一声喟叹:还没有阿砚好看。 水沉眨眨眼,颇为无奈的道:“姑娘说对了,镜姑姑又来送画像了。”那“又”字咬的格外重了些。 “姑娘,这么多公子,您当真就没有一个中意的?”说完,她又忍不住补了一句。 她瞧着那些公子个个丰神俊朗,潇洒肆意,好看得很。 华湄在碧若的搀扶下起了身,神态慵懒,软绵绵的道:“怎么,我们水沉喜欢?不若你去挑一个,本姑娘给你做主,将你风风光光的嫁过去。” “若是喜欢两个也无妨,你家姑娘定想法子给你带回来。” 被这一番打趣,水沉红了脸,她嗔了华湄一眼,跺跺脚:“姑娘说的什么话,也不害臊。” 说完遂又甜甜一笑,几步走到华湄身前搀着她道:“再说了,姑娘都还未定下来,奴婢怎敢谈婚论嫁,依奴婢看,还是先给姑娘选个姑爷才是最紧要的。” 正巧此时,有丫头端了水进来欲伺候华湄净脸,她素手轻点,沾起水滴往水沉身上弹去:“好你个小丫头,敢打趣你家姑娘。” 水沉连忙抬手去挡,故作求饶:“奴婢错了,县主可饶了奴婢吧,镜姑姑还在悬明堂候着呢。” 就算宫里头来人是稀松平常,她们也怠慢不得。 华湄伸手点了点水沉的额头哼了声:“这次便饶了你,等回来再收拾你。” 说完犹觉不够,转眼瞧着碧若抱怨道:“你瞧瞧,这丫头胆子越发大了。” 碧若瞧了眼水沉,轻笑道:“那还不是姑娘宠出来的。” 华湄皱眉,看向一旁的红衣婢女月婳,道:“是吗?” 月婳面色清冷的点头:“是。” 水沉连忙上前拿起梳子替华湄梳发,讨好卖乖的道:“县主最疼爱奴婢了。” 碧若无奈一笑,轻嗔了水沉一眼,水沉的性子跳脱,的确是最得华湄宠爱。 “浅笑呢?”华湄扫了眼空空如也的茶案道,以往这个时辰,浅笑应当都在那里煮茶。 华湄有四个贴身丫头,以碧若为首,其次是月婳水沉浅笑,平日里各司其职。 碧若掌管妁华院里所有丫头小厮调例,月婳负责妁华院的账务,水沉负责华湄衣食住行,浅笑负责调香和煮茶。 “回姑娘,听闻镜姑姑这次来只拿了一张画像,还说要亲手交到姑娘手上,浅笑去悬明堂打探了。”水沉一边利索的给华湄挽了发髻,一边回道。 以往的画像都是一摞一摞的,大多都是直接送到了妁华院里,这次就一张画,大家伙儿都觉得新鲜,连二房三房里都有丫头过去瞧。 也不知这次是哪家的公子,有如此殊荣。 华湄不以为意:“打探,说的好听,可不是瞧稀奇去了。” 水沉嘿嘿一笑:“瞒不过姑娘。” 华湄对她们一向宽容,倒也不会去计较,只道:“确定只有一张画像?” 到她这里的画像一向都是按沓算的,她都有些好奇母亲与长姐到底是从哪儿弄来的这么多。 这一次若真只拿了一张,也不知是山穷水尽了,还是这公子真有何特别之处。 “回姑娘,确实只有一张。”水沉点头道。 整理好仪容后,华湄带着水沉月婳前往悬明堂。 “走,瞧瞧去。”看是什么样的公子,如此特殊。 走出院中的华湄无声一叹,这般折腾也只能怪自己长的太美,又想的太美,非要寻个世间最好看的男子做夫君。 若是真不能如意。 不若将她家那俊朗的侍卫收了。 ——————— 这时候的华湄还不知,这一张画像,是那年已过百的画师,耗费了无数张稿纸才完成的。 第2章 2 悬明堂 公孙夫人时不时的瞟向柳镜手中的画卷,实在忍不住又道:“阿镜,这公子到底是什么来头。”弄的如此神秘,还不许她先过眼。 柳镜恭敬的回道:“夫人莫急,娘娘吩咐了,定要先交给县主瞧瞧。” 公孙夫人轻嗔道:“那丫头眼睛长在了头顶上,就是长安第一公子也没瞧上,真不知这是在找夫君还是要寻个花瓶。” 话虽这么说,公孙夫人眼底却带着骄傲,她捧在手心里疼爱的娇贵明珠,自当配这天底下最好的人。 “夫人说笑了。”柳镜连忙道,眉眼处却带着笑意,县主天人之姿,又是候府视若珍宝的明珠,眼光高些无可厚非,只不过,县主选夫君的要求的确让人哭笑不得。 身家人品全都不论,只看相貌,扬言要这天底下最好看的公子,说是面由心生,生的好看的人有天神眷顾,定是个好人。 且不论县主这套歪论是从何而来,就是这天底下最好看的人,又该如何寻得。 一柱香后,华湄翩然而至,她今日穿的是鹅黄色的纱裙,因着天气闷热,外头只披了件及地的薄纱,莲步轻移间,臂间的挽纱飘逸,仪态矜贵荣华,像极了九天而来的神女。 柳镜连忙起身行礼:“见过荣安县主。” 华湄抬手虚扶:“镜姑姑不必多礼。” “母亲。”朝公孙夫人行礼后,华湄慵懒的坐在公孙夫人身侧。 这种情景自不必她先开口,只乖巧的坐在一边等着下文即可。 果然,镜姑姑只寒暄几句便进入了正题,将手中的画像双手奉上:“荣安县主,这是娘娘特意吩咐奴婢亲手交给县主的画像,还请县主过目。” 华湄神态端方淡然,朝水沉暼了一眼,水沉会意,上前接过画像,在众人视线里徐徐展开。 她本没有当回事,只当走个过场瞧瞧,看画像这事儿她熟稔得很。 可当画像全然暴露在眼前时,华湄原本的漫不经心在顷刻间荡然无存,整个人如静止了一般,盯着画像连眼睛都未动分毫。 公子一身玉色锦衣,翩然而立,面若白玉,眼如星辰,从眉到唇都犹如经过精雕细刻一般,完美到让人窒息,他的怀里抱着一只白□□儿,微微低垂的眸子里满是宠溺与星辰,勾起的唇角让天地都要失几分颜色。 这,是一个很好看的公子。若要具体些,便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若要再具体些,是人神共愤,天地失色。若还要再具体些,那就是勾人心魄,让人沉沦。 公孙夫人双目圆睁,这样的公子哪像是人间该有的。 镜姑姑在宫中就瞧过这画像,早已知这其中风采,她初见时,也如此时的公孙夫人一般,呆愣许久。 “尚可。” 仿若过了半个世纪,轻轻柔柔的两个字在格外安静的空气中,清晰的传入几人的耳中,悬明堂里的人纷纷回了神。 柳镜顿时松了口气,这个结果在意料之外,却也在意想之中,毕竟,这般惊为天人的公子,别说见,连听都未曾听闻。 娘娘也总算能了却一桩心事,不用再兴师动众的遣陛下的暗卫去打探哪家还有未成家的公子。 公孙夫人自是惊喜万分,她站起身看着华湄激动的道: “暖暖,你说什么!” 华湄小字暖暖,只有府里长辈才会如此唤她。 华湄收回目光,背脊挺直,下巴轻扬,端的是一副矜贵傲然,再次重复道:“尚可。” 多余的字不肯再说半个,只目光若有若无的瞟向那画中公子,眼底是掩饰不住的欢喜。 瞧她这副模样公孙夫人哪还有不明白的,这么多张画像,这可是唯一一个得到“尚可”二字的。 最高兴的当属公孙夫人,嘴角咧开的弧度怎么也收不回去,她愁了好些日子的心头大事,总算落了地,可不值得高兴么,当下便要拉着镜姑姑询问这画中公子的身份。 华湄自知不便再留下去,带着水沉连同画像一道告退了。 走到门口时,镜姑姑的声音自背后传来:“这是南平苏家的小公子。” 苏家小公子,华湄唇角不自觉的划出一个弧度,不仅人好看,姓氏也好听。 回到妁华院,水沉还有些发愣,她瞧了眼自家姑娘眉眼带笑的模样道:“姑娘,奴婢还是头一次见着这么好看的公子呢。” 随着她们一道回来的浅笑也道:“是啊,都不像是人间的。” 水沉沉思:“莫非是天上下凡来。” 月婳忍不住道:“世上并无有神仙。”虽然这公子的模样的确已经超乎凡人。 “姑娘这模样不也跟天仙儿似的,依奴婢看,这公子就是为姑娘而生的。”水沉半仰着头,与有荣焉。 华湄看着自家几个丫头讨论的热烈,突然来了句。 “南平离长安远着呢。” 此话一出,屋子里顿时就安静了下来,可知不过一瞬,便听水沉道:“就算是天边,奴婢也陪着姑娘。” 另外三人纷纷点头。 华湄水眸轻眨,嘴里轻轻念出二字:“苏家小公子。” 人她喜欢,连带他的姓氏也喜欢。 几个丫头见华湄如此模样,纷纷前来打趣:“姑娘可是动春心了?” “这是不是就像话本子上说的那句,万年铁树终是开了花?” “你敢说姑娘是铁树?” “就算是,也是最美的哪一棵。” “好啊你们,敢打趣本姑娘,找打是不是。” “啊,县主饶命,饶命。” …………… 打闹了小半个时辰,才消停了下来,华湄软绵绵的靠在软榻上,手里头捧着小公子的画像看得入迷,碧若月婳仍旧一人一边打着扇子。 一旁煮茶的浅笑突然来了句:“若是日后遇见比神仙公子更好看的公子怎么办?” 几人一听,皆是一怔,小姐说要找世间最好看的男子做夫君,论颜色,这位苏小公子的确已是无人能及,可是又怎能保证将来,不会出现一个更甚于他的呢。 华湄瞧着画像里小公子璀璨的眉眼,听到这话,未加思索便道:“那就留着下辈子再嫁吧。” 既然她已经看中了,就断不会再有更改的理由。 古人诚不欺我也,所谓一眼万年不过如此。 第3章 3 永乐殿 镜姑姑道喜的话还未出口,皇后娘娘便从她满面春风里瞧出了端倪:“可是应了?” “恭喜娘娘,了却凤愿。”娘娘为了县主的婚事,可是费了不少的心思,如今总算得偿所愿,可不值得恭喜么。 皇后娘娘乃公孙候府嫡长女公孙华央,在娘胎里就被先皇定下了,若是公子,便入宫为太子伴读,若是小姐,便是太子妃。 从她一出生,便注定了她这一生繁荣尊贵,自小的规矩也是按照凤仪殿的主子教的的。 嫁到东宫那日,十里红妆,太子亲自相迎,一时风头无两,先帝薨后,太子登基,公孙华央顺理成章的封后,帝后二人琴瑟和鸣,是长安城的传颂已久的佳话。 皇后喜形于色,起身走向镜姑姑:“快说说,暖暖如何应下的。” 柳镜搀着皇后,事无巨细的徐徐道来,末了还加了一句:“奴婢瞧着,县主甚是欢喜。” 皇后虽不是公孙华湄那般举世无双的绝色,但也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除去自家妹妹,长安城上下,无人能出其左右,加上长期位居高处,比公孙华湄身上更多了雍容华贵。 且她的性子温和,笑起来有种如沐春风之感:“这苏家小公子目若朗星,公子无双,也难怪那眼高于顶的丫头会点头。” 柳镜道:“娘娘费心了,为县主寻此良缘。” 皇后闻言唇角一僵,而后道:“这可不是本宫的功劳。” 柳镜诧异:“不是娘娘寻的?”可这画像分明是娘娘亲自给她的。 “去龙华殿。”皇后娘娘虽没有正面回答,可柳镜心思通透,闻言哪还有不明白的。 只是心里诧异,这小公子竟是皇上寻来的,且看娘娘的脸色,怕还另有隐情。 “是。”当下她也不敢多问,搀着皇后往龙华殿而去。 唐皇李正玄,二十二继承皇位,治国有方,心系百姓,仅仅两年,已倍受百姓尊崇。 天子圣明,且又年轻俊朗,引得不少贵女芳心大动,想尽办法要入这后宫,只可惜,这世间只有一个公孙华央,如今后宫虽有嫔妃,但唯有皇后,受唐皇钟爱,无人能分其半分荣宠。 “皇上,娘娘来了。”小内监踩着小碎步欢喜的上前禀报。 近日里这位忧虑过重,脾气也不大好,昨儿个一个内侍不小心打破了茶盏,直接被打杀了,如今龙华殿上下哪个不是颤颤巍巍,生怕脑袋分了家。 唯独娘娘来了皇上这脾气才好些,他们这些做奴才的,也只盼着主子心情好,他们的日子才能好过些,不用心惊胆战如履薄冰。 果然,唐皇本来紧绷的脸色稍微缓和,唇角漾开了一丝笑容:“传。” “是。” 皇后一进殿,唐皇便迎了上去,止住她要行礼的动作,挥手禀退了一干宫人。 “阿央,你来瞧瞧,看朕画的如何?”唐皇牵着皇后走向案前,那上面放着一幅画,画上是一对璧人在牡丹花旁相携而立。 男子一身明黄衣袍低头瞧着女子,眼里是无尽的宠爱,女子微微仰头,满是钦慕。 正是帝后二人。 皇后拿起画卷,眼里闪过一抹娇羞:“皇上还有心思作画。” 唐皇扬眉:“朕的央儿如此貌美,还不许朕画了?” 若是那些小内监瞧见唐皇这般模样,怕是要惊的下巴掉在地上。 “皇上知道臣妾不是这个意思。”公孙华央嗔了唐皇一眼,却弯腰拿起唐皇的玉玺盖在了画上,唤了柳镜进来,将画递给她。 “拿回去裱起来,放在本宫的凤仪殿。”这些日子,又有些人耐不住频频去她那里喝茶,正好给她们瞧瞧,也好安生些日子。 母亲一再教导,身为皇后,要母仪天下,要大度,不可同其他女子争风吃醋。 可是,皇上又不是她拘着的,他只爱去她的凤仪殿,她又能如何呢。 等柳镜离开大殿,唐皇伸手揽住皇后的腰,在她耳边轻声道:“皇后很喜欢朕的画。” 皇后面色一红,却镇定自若的道:“前儿个有几位妹妹结伴来臣妾殿里赏画,想必瞧见皇上的笔墨,妹妹们应当会喜不自禁。” 唐皇轻笑出声,在她脸上印上一吻:“朕就喜欢央儿吃醋的模样。” 皇后瞪了唐皇一眼:“皇上可不能冤枉臣妾,母亲教导臣妾要大度,臣妾母仪天下,自不会有这般小女儿心态。”吃醋有什么用,要把那些醋掐死才是正道。 “好好好,央儿最是大度。”唐皇低头在她耳边轻咬,声音低沉,暧昧至极,唐皇这熟悉的语气,皇后哪还有不明白的,她连忙挣脱身后人的怀抱:“皇上别闹,臣妾有正事要说。” 唐皇却哪里管她什么正事,上前揽着人便往塌上走:“什么正事也比不过朕绵延子嗣。” 青天白日胡闹,唐皇不是没少干过,刚成亲那会儿,东宫的书房,浴池,大殿,哪哪儿都没放过。 皇后以为,登基后唐皇会收敛些,哪知这厮变本加厉,将这宫里许多地儿都尝了个新鲜…… “皇上……唔……”红唇被堵住,衣裙也被剥了个干净,唐皇对她的身体熟悉的很,自然知晓她哪儿最敏感,很快,城池便被攻陷了。 殿内的响动让外头的小内监膛目结舌,这……这皇后娘娘果然厉害,皇上刚刚还有雷霆之势,这才多大一会儿里头就一片春意漾然了? 小内监愁眉苦脸的低头轻叹,唉,伴君如伴虎呐,师傅,您老人家还是早些回宫吧,他年纪尚小,经验还不够,伴君侧这活儿他还做不来啊。 足足过了一个时辰,里头才平息下来,饫甘餍肥后,唐皇将皇后搂在怀里一脸满足,眯着眼睛道:“央儿刚刚要说什么正事?” 浑身的酸软,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皇后心中忍不住气闷,这人在这事上当真是没个节制,也不知道怜惜些,随即气轻轻哼了声也不理他。 晓得她这是生了气,唐皇连忙揽着人赔罪:“好好好,朕知道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央儿不生气了。” 皇后气哼哼的道:“皇上这话说了多少次了?”每次都说下次不敢,谁知一次比一次荒唐。 唐皇甚是委屈的道:“央儿得体谅体谅朕,朕正直身强体壮,央儿又如此秀色可餐,朕忍不住贪了些也是常理。”况且,他只贪她一人。 话说的倒是冠冕堂皇,言辞凿凿,合着胡闹了还有理似的。 皇后气笑了,忍不住在他身上锤了一拳,她这点儿力道在身强体壮的唐皇看来,连挠痒痒都不够,他当下便抓住粉拳哄道:“央儿不气了,朕错了,央儿不是有正事要同朕说,若是重要的,可不能耽搁了。” “哼!”这会儿倒知道耽搁了,刚刚干嘛去了,不过她也没同他真生气,只是想让他稍微收敛些,倒不是她怕专宠遭嫉,而是这身子承受不住他胡闹。 想到公孙华湄这事儿,皇后心里添了几分忧虑:“暖暖同意了。” “哦?”唐皇闻言,倒并不惊讶,手心里还握着柔荑把玩着。 “皇上,臣妾总觉得这事儿有些不妥,暖暖自小千娇万宠,养在深闺,哪里能堪此重任。”皇后不如唐皇淡定,越想越觉得担忧。 唐皇将她往怀里搂近了些,道:“皇后可不许反悔,当初说好若是荣安瞧上了小公子,就得揽下这个差事,皇后莫不是想得了人还不出力。” 想起那苏家小公子,皇后抬眼瞪了瞪唐皇:“你明知暖暖看中皮相,那小公子的模样,世间怕是找不出第二个,她哪里还能瞧不上。”皇后越想越觉得,这是唐皇给她挖了个坑。 “所以这不是一举两得?以荣安的眼界,怕是除了这小公子,无人能入她的眼,总不能让荣安一直这么待字闺中吧。” 这话说的也有几分道理,皇后一时无言,只是这事儿对暖暖来说,也不知是好是坏。 “不如,问问荣安的意思,她若是同意便去,不同意这婚事便作罢。”唐皇道。 皇后一喜:“当真?” “当然,朕何时骗过央儿。”怀中的人又香又软,他觉得自己又忍不住了。 挣扎了几番,到底还是起了身,要是再闹,央儿定要真同他生气了。 “今儿日头不烈,朕陪央儿去御花园散散心?” 皇后怕他再继续胡闹,闻言当即起了身:“好。”那急切逃离塌上的模样看得唐皇咬牙切齿,恨不得将人逮回来翻来覆去一番。 第4章 4 第二日,刚到辰时,宫里的圣旨便下来了,宣荣安县主进宫觐见。 旨意是皇上亲自下的,自是不同于以往,几个贴身婢女赶紧伺候华湄梳洗,换上了县主规制的服饰,浩浩荡荡的进了宫。 县主规制的服饰与朝廷的官服是一个道理,凡被宣进宫面圣,定是要换上。 “县主,皇上下旨觐见可不常见,县主心里可有数?”碧若走在华湄身侧,轻声道,以往大多都是太后皇后下的旨意,皇上亲自下旨觐见,还是两年前的事。 华湄刚接到圣旨时也有些茫然,不过在这一路上,她差不多有了猜想。 “怕是因为你们口中的神仙小公子吧。”昨儿个她才点了头,今日就被宣召进宫,应是八九不离十。 “莫非皇上要给县主赐婚?”另一侧的水沉欣喜的道。 皇上赐婚,那可是天大的荣幸。 “也未可知。”反正就快要知道答案,也懒得费心思去猜。 碧若水沉被拦在了龙华殿外,只华湄一人进了殿。 “荣安见过皇上,皇后娘娘。”大殿内,帝后都在。 唐皇抬手道:“免礼。” 华湄幼时就常伴在姐姐身侧,与唐皇也是常见,本就熟稔,少了许多客套,简单的寒暄后,唐皇直截了当道:“朕听闻荣安昨儿个瞧上了苏家小公子。” 华湄一愣,难不成还真是给她赐婚?遂露了小女儿家情犊初开的模样,半垂着头应道:“嗯。” 这番模样进了帝后眼里,各自神色却不相同,唐皇自是高兴,还冲皇后挑了眉角,皇后瞪了唐皇一眼,眼里有些忧虑。 帝后的眉来眼去华湄自然不知。 “荣安好眼光,也不枉费朕这般煞费苦心。”唐皇语重心长道。 华湄哑然,画像竟是皇上寻得? 没有给华湄思索的时间,唐皇话锋一转:“近日里宫里头都道朕心情不虞,荣安可知为了何事?” “回皇上,荣安不知。”皇上心情不虞这事儿她晓得,听闻前两日龙华殿还打杀了一个内侍。 “荣安可听过神工营?”唐皇道。 华湄一愣,回道:“回皇上,略有耳闻。”这略有耳闻绝不是谦虚。 “那么荣安应当也知道神工营是做什么的。”唐皇继续道。 华湄摸不清唐皇是何意,只如实回道:“回皇上,神工营是唐最重要的兵器制造营。”她知道的也仅止于此。 “不错,神工营乃我唐最重要的兵器制造营,是制敌的秘密武器,也是我唐的根基。” 秘密武器?那可不就是唐国的机密,好端端的,皇上同她说这些做什么,华湄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果然,唐皇接下来的一句话让华湄犹如雷击。 “可若是神工营里的兵器出现在了敌国,荣安可明白会造成什么后果?”唐皇语气也是前所未有的严谨。 华湄抬起头,心里已犹如惊涛骇浪,过了好半晌,嘴里才蹦出了两个字:“走私。”就算她想破头,也不会想到皇上会同她说如此惊骇的事。 皇上一国之君,断不会无的放矢,神工营的兵器出现在了敌国,那只有一个可能,唐国有人叛国走私。 “不错,唐遣在敌国的暗探,一个月前,送回消息,在敌国发现了我唐国大量的兵器,经查证,皆是出自神工营。”唐皇道。 华湄只觉得浑身发凉,这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谁敢有这个胆子。 可是这乃国之机密,她虽有县主身份,却是实打实的闺阁女子,皇上为何要同她说这些。 “神工营不同于其他兵器制造营,之所以称之为神工二字,是因为这里头不论是图纸,还是工匠都是一等一的,凡神工营出来的兵器,都是直接送往我军前线,也最为保密,可如今出现了在了敌国,这其中的严重性,不用朕说,县主应当也明白一二。” 华湄当然明白,她养在深闺没错,可不同的是她有一个统领一方将士的兄长,兄长自小便有报效国家的豪情壮志,她幼时最爱黏他,所以也跟着兄长看了不少兵书。 三年前兄长立下战功回京被册封为将军后,她更是在他身边听到了不少行军打仗的要闻。 前线最重要的便是粮草兵器战马,缺一不可。 神工营的兵器,既然是唐的秘密武器,那便是一等一的重要,但若是唐静心研制的兵器出现在了敌国的战场上,那是什么样的后果,不言而喻。 “皇上,荣安不知,皇上为何将此事告知荣安。”她最先猜想的是皇上怀疑此事与父兄有关,可很快她便否定了,先不说她有多信任父兄,且说长姐还好端端的坐在这里,此事便不可能与她国公府有牵连。 唐皇抬手道:“荣安莫慌,朕还未说完。” “神工营乃唐最重要的基地,自然是有最隐蔽最严密的防守,如今,神工营便是由候府与将军府共同监工。”如此紧要之地,自然不可能落入一个势力,须得两方势力抗衡,互相监督。 “荣安可知,神工营在何处?” 华湄摇头:“回皇上,荣安不知。”这般紧要的地方,别说她,就是朝中大臣都不一定知晓。 唐皇端倪她片刻,道:“在南平。” 南平!华湄再次惊愕,昨日那画像上的南平苏家小公子! “莫非,此案与苏氏有关?” 南平苏氏,是南平第一大世家,也是唐国两大世家之一,其族中无一人为官,但势力却非同小可,说是南平的皇帝也不为过。 这样的世家要做这种事倒也不难,华湄心中有些异样,若此事与苏家有关,那般好看的小公子,真真是可惜了。 “自然是有些关系,不过,这走私案却并非扶苏家所为。”唐皇这话说的万分确定。 华湄闻言莫名的松了口气,还好,还好,她好不容易瞧中个可心的,要是这么折了,还真是要气煞人。 “兵器是在南平走私,所以必然要去南平调查这个案子。”唐皇看了眼皇后才将最终的目的道了出来。 总算说到了正题上,帝后二人都紧紧的盯着公孙华湄的反应。 本来才松了口气的华湄,闻言一颗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儿上,去南平调查此案? 华湄眨眨眼,先有皇上寻来画像,后有入宫觐见,再将这国家最保密最紧要的神工营走私案告诉她,她若再猜不出皇上的意图,那就真的对不起长安第一贵女这个名头。 原来,皇上绕了这么大一圈子,竟是要她去调查走私案! “皇…皇上,您的意思是?”她还是不敢确定,她在外人眼里,不过是一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弱女子,如何能担此重任? “朕的意思是,荣安既然瞧中了苏家小公子,恰好这苏家小公子也在南平,荣安可正大光明的嫁过去,暗中调查此案,自不会打草惊蛇。”这便是他让荣安去的理由之一,荣安只是个不谙世事的贵女,她此去,不会惹人怀疑。 华湄心中一片混乱,她这是踩了什么狗屎,瞧中个小公子就惹出来这么大一桩麻烦,这事可不是什么小案子,不仅费时间还费心力,用头发丝儿也能想到,能够走私如此重要的东西,这背后的人定是位高权重! 她只是个娇软的小姑娘,就想找个好看的夫君,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 过了好半晌,华湄一改平日里的清傲,再抬眸时,已是一个娇娇软软的小姑娘,眸子里水雾弥漫:“皇上,荣安能拒绝么。” 皇后终于忍不住,出声道:“暖暖,若是你不愿意,此事可作罢。” 华湄闻言眼里闪着小星星盯着唐皇,真可作罢? 唐皇只当没看见她那副模样,挑了挑眉:“嗯,皇后说的没错,荣安若是不愿意,这桩婚事便作罢,朕再另寻其他女子嫁过去。” 华湄闻言,脸上的娇软再也撑不住,瞧瞧这说的什么话,她要不愿意,那神仙小公子也就不是她的了,这哪里是来谈她的婚事,摆明了就是要与她谈一桩交易! 华湄第一次觉得唐皇腹黑至极,先用小公子的美色引.诱她,又一口一个荣安提醒她县主的身份,拿了朝廷的俸禄,领了朝廷的封地,就要为国家出一份力。 可是,领封地拿俸禄的那么多,哪个本事不比她好,怎非要她一个弱女子去干如此要命的事? 第5章 5 华湄闭了闭眼,而后摆出一副及其惹人怜爱的模样道:“皇上,荣安自小养在深闺,不懂朝堂之事,又只是个弱女子手无缚鸡之力,荣安怕不能担此重任,反误了大事。” 随后又委屈至极的嘟囔道:“荣安好不容易相中个心仪的,姐夫何以忍心将他给了旁人。” 帝后二人闻言一愣,唐皇弯了唇角,得嘞,开始打感情牌了。 “弱女子?手无缚鸡之力?”唐皇盯着双眼朦胧无辜的华湄,似笑非笑的道。 华湄对上唐皇那好像能看破一切的眼神,心中一跳,不好的预感又该死的出现了。 “可朕看着,荣安聪慧无双,心思玲珑,可堪此任。”唐皇道。 “荣安既然唤朕一声姐夫,何不为朕分忧?”不是打感情牌么,那就各凭本事,唐皇面带微笑,一派的春风和煦。 “荣安再聪慧也只是个小姑娘,那人既然敢走私神工营里头的东西,肯定是身份了得,手段骇人,姐夫就忍心把荣安送到那狼窝里头。”华湄越说越委屈,就差挤几滴眼泪出来了。 哼!还跟他装起了可怜……唐皇眉间一挑,漫不经心的道: “朕听闻荣安身边有个护卫,名唤阿砚,武功了得非常人能及,那个穿爱红衣名唤月婳的丫头,一手毒药暗器用的神乎其神,还有个笑起来面若桃花的浅笑,医术堪比朕的太医,有他们在,护荣安不在话下。” 华湄咬牙切齿,老狐狸!竟把她身边的人调查了个仔细! 连月婳浅笑的底牌竟都被他翻了出来! “不过几个下人,都是些雕虫小技,未见过什么世面,哪里能与走私重犯相抗衡。” “朕可以给荣安几个暗卫,保证护荣安周全。”唐皇挑眉,几个下人? 三年前,华离回京途中在浅水湾遇敌国死士行刺,她身边的护卫阿砚单枪匹马连夜救援,一人屠了对方近百个死士,硬是将公孙华离从死人堆里带回了京城。 近百个死士,就是他一队暗卫也不一定能从他们手里全身而退,就连本就英勇神武的公孙将军都身受重伤养了几个月,那个护卫却只是受了轻微的剑伤,还是为了掩人耳目,自个儿往身上划的。 一年前的郴州瘟疫,封城一月,折了十来个太医都没能制出解药,她身边的浅笑隐藏身份,去了不到七日就迎刃而解。 半月前,他派暗卫去候府给公孙华离送密信,不小心撞见月婳,中了飞针,在床上躺了半个月才解了毒。 呵,雕虫小技,没见过世面!她倒真是好意思说出口。 “荣安胆子小,害怕。”话都被堵的死死的,华湄嘴一嘟,干脆卖起了痴,反正她就是个小姑娘,见不得刀光剑影,害怕。 皇后本要说几句,可看着这二人你来我往,她便干脆闭了嘴,一个个的都是狐狸,就不知是大狐狸道行深些还是小狐狸更高明。 若真如皇上所言,暖暖身边的那几个都有如此能耐,她倒是真的多虑了。 唐皇见她耍痴示弱,也不慌乱,故作思索了一会儿,才叹了口气:“看来,荣安这是真的不愿意去了。” 唐皇回头看着皇后道:“朕记得平乐候府家的幺女,近日里也在相看,听闻此女容貌上身,天资聪颖,想来与这苏家小公子应是极配。” 皇后一时无言,干脆不说话,低着头摆弄刚染的指甲。 华湄听见那句极配,只觉得心肝儿都疼,皇上不是眼睛出了问题就是成心与她杠,那郑三小姐虽然确有几分姿色,但如何能配得上苏家小公子,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看来皇上这是打定了注意让她去,就连她身边的人都调查了,若她执意不去,怕会惹了君心不悦,现下候府盛宠自然无伤大雅,可花无百日红的道理她必须得懂,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她实在不忍见那般好看的小公子落入别人的手里。 心里一番天人交战,最终,那小公子的模样占了上风。 此行,是必要的了。 不过,这要去拿命博的事可不能轻易妥协,不要点好处她都觉得对不起自己。 “姐夫,此行可是要命的差事,姐夫就没有别的表示?”此话一出,便是应了。 帝后相视一眼,皇后眼里有些无奈,说了那么多,还不如一句把苏家小公子给别人管用,这要是嫁过去了,暖暖还不得将人捧着。 “朕都将苏家公子给你了,荣安还觉不够?”唐皇笑道。 华湄眉头一皱:“小公子是荣安自个儿瞧上的,跟姐夫可没关系。” 唐皇轻哧:“那还不是朕寻的人。”这小丫头,脸皮比他还厚。 “不过,看在荣安如此深明大义的份上,朕便另行赏赐。”唐皇从袖子里拿出一卷明晃晃的东西道:“之前给荣安划封地时,恰逢大雨水患后,给的便小了些,正好,借着此事,便将南平划分给荣安如何。” 闻言不止华湄愣住了,就是皇后也吓得站起了身:“皇上!”南平地方广阔,富庶充裕,共有十二个州,近两百个县,就算是王爷封地也不过如此。 唐皇伸手拉着皇后以示安抚:“央儿别慌,不过一个南平城罢了,荣安都开了口,朕怎能小气。”他说的轻巧,好像分出去的只不过是一顿饭菜,几两白银。 “皇上,这……荣安不敢要。”开什么玩笑,原本的百山府虽是在水患后划分给她的,地方也的确小,仅有五个州,可对于县主这个封号来说,已是足够。 如今再把南平府给她做封地,这可是比王爷还过之而无不及,她如何敢要。 唐皇轻笑:“是不敢要还是不想要?” 公孙华湄:当然是不敢要,贪了一回色,就整出了这么大一个要命的差事,若再贪回财,几条命都不够折腾。 “荣安放心,后头没有什么条件,这是给你的奖赏。”唐皇瞧着她眼珠子乱转,便知她心里头在想什么,没好气的道。 被说中心事,公孙华湄低下头,暗戳戳的瞧了眼皇后,见皇后点了头才上前接过唐皇手中的官契。 “荣安谢主隆恩。”公孙华湄双手捧着官契跪下行了大礼,唐皇转身又拿了一道明黄的圣旨放在她的手上:“这是赐婚圣旨,便一道给你,免得你再多跪一次。” 公孙华湄咬咬唇,又道:“谢皇上。”准备倒是充分得很,连赐婚圣旨都写好了,老狐狸! “起来吧。”唐皇一手揽着皇后一手背在身后,笑得一脸灿烂,好一副春风得意之态。 公孙华湄起身,捧着手心里两道即将改变她后半生的东西,也说不出心里头是个什么感觉:“皇上,荣安有个疑问。” 唐皇:“但说无妨。” “荣安与苏氏无甚交集,突然远嫁南平,或会惹人怀疑。” 唐皇闻言不以为意:“荣安放心,朕早有对策。” 这是不愿意同她说了?公孙华湄无声的叹口气,罢了,贼船已上,下不去了。 “荣安需记住一点,此案必须暗中查探,切不可打草惊蛇。”唐皇这句话说的格外郑重。 “是,荣安谨记。”既然已经应下了,她就决不允许失败。 又寒暄了几句,公孙华湄便告退了,她还得回去好好筹划,毕竟命就这一条,丢了小命儿,就是再给她几个南平和小公子,也不值当。 公孙华湄走后,皇后看着唐皇道:“暖暖身边那几个当真有如此能耐?” 唐皇轻笑,故作深沉道:“或许,还有更多呢。” 若不是那些人将手伸进了他的龙华殿,他也不至于如此急切,那丫头还不知要在背后如何骂他。 皇后闻言,陷入了沉思,暖暖自小就性子懒,不怎么爱动,她很多次去见她,这丫头都在睡觉,但不可否认,暖暖的确是聪慧无双,心思玲珑。 若她身边的护卫丫头身怀特长,此案便又多了胜算,起码她的安危无虞,她也放心了些。 公孙华湄出了龙华殿,两个丫头便迎了上来:“县主。” 公孙华湄将东西往碧若怀里一塞:“拿着。”而后转身敲了水沉的额头道:“你这丫头嘴可是开过光。” 两人闻言,皆是一喜:“当真是赐婚圣旨。” 公孙华湄懒懒的点头:“嗯,回府吧。” “给阿砚传信,立刻回府。” 碧若一愣,连忙回道:“是。” 第6章 6 四月的樱花逐渐盛开在枝头,有风拂来,还能带起几片花瓣缓缓落下。 华湄站在樱花树下,一身粉色长裙,衬得她娇艳欲滴,也不知是人衬了花,还是花衬了人。 “姑娘。”身后传来少年的声音,嗓音低沉而有磁性。 华湄伸手接下一瓣落下的樱花,也没回头道: “阿砚回来了。” 神态清傲,语气慵懒,再无刚在宫里的娇憨。 “姑娘急召,出了何事?”阿砚是华湄的贴身护卫,常年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唯有在华湄面前,眼里才有几分柔和。 “这月二十,前往南平。”圣旨上的婚期在五月初七,这里到南平,需半个月。 日子订的如此紧迫,说明这桩走私案已迫在眉睫,唐皇不是肃杀之人,就算是发再大的脾气也不可能迁怒一个内侍,恐怕是有些人的手伸的太长了。 敢往龙华殿放人,这背后之人,不是一般的位高权重。 阿砚一愣:“姑娘为何去南平。” 他刚回府就来了妁华院,还不知晓赐婚一事。 “陛下赐婚,南平苏家小公子,下月初七完婚。”华湄背对着阿砚,所以她没看见,身后少年突然僵硬的身子:“我们此去,短时间回不了长安,你那边的事需尽快结束。” 阿砚垂下眸子声音有些低沉:“是。”他早就知道有这一天,却没想到,来的这般突然,心似被一双无形的手狠狠的揪着,苦不堪言。 “姑娘可是自愿的?” 华湄稍微愣神,才反应过来阿砚的意思,她转身轻轻一笑:“是我亲自挑的。” 阿砚连忙低头,没让华湄看到他眼里的苦涩,又听华湄道。 “还需几日?” 阿砚知道她问的何事,回道:“七日之内。” 这件事还得从半月前说起,华湄突然起了兴致要去郊外踏青,却无意间发现了敌国口音的人行色匆匆。 她留了个心眼儿,便让阿砚连夜去查,这一查才知,她去踏青的长安东郊,竟然有敌国暗探的据点,端了那个地儿简单,但要把自己干干净净的摘出来,就有些不易。 这些日子,阿砚便一直在东郊蹲守,摸清虚实,寻合适的时机,将此事透露给北镇抚司。 可是现在,却没了掩饰的必要。 “这段时日,你可有与什么人交过手?特别是,宫里头的。” 阿砚一愣,摇摇头:“并未。” “那便是皇上调查过你,晌午在龙华殿与我提及了你。”但皇上又是为何要来调查她身边的人,难道仅仅是为了让她嫁到南平,查这桩走私案? 可是皇上又有什么把握,要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她。 阿砚蓦然抬头,他暴露了? 可他行事一向稳妥,未留过什么把柄,在长安,也从未显露过身手,若说有破绽…… 只有三年前浅水湾那桩事。 “三年前?” 华湄被这一提,也想起来了,阿砚做事沉稳干净,若说被人瞧出端倪,只有三年前浅水湾救兄长,接到求救信号后,一时情急便没有顾及太多。 事后虽有遮掩,但也并不是毫无破绽。 她气笑了:“皇上还真沉得住气。”三年来未曾问过她一句。 如此一来,便说的通了,她的身边出现了一等一的高手,皇上少不了一番查探,那么一年前郴州瘟疫,浅笑必然也暴露了。 半月前,月婳说过她在兄长的院里遇到伤过一个黑衣人。 当时她只以为是行刺兄长的刺客,现在想来,恐怕那黑衣人,是皇上的人吧。 所以,皇上才把主意打到了她的身上。 她费劲心思小心翼翼的隐藏,结果人家早就对她了如指掌,这事儿搁谁心里都觉得堵得慌。 “既然皇上已经知晓了你的存在,便直接把暗探一事交给北镇抚司吧。”说不定,那位老狐狸正坐享其成呢,华湄来了气性,索性将此事撂挑子不干了。 “是。” 可她还是低估了那位的黑心肝儿。 翌日,长安城里大街小巷都传遍了,说是国公府的公孙二姑娘看中皮相,扬言未来的夫君要是这天下最好看得人。 原本只有自家人知道的事,一夜之间,整个长安已经无人不知,还传言,皇后娘娘与公孙夫人费尽心思给她寻好看的公子,挑挑拣拣两年,最后这位娇贵的主儿挑中了南平苏家的小公子。 流言刚出,便有苏家小公子的画像现世,惊为天人,自此,这位众人还未曾蒙面的苏小公子便成了当世第一美男。 华湄气的心肝儿都疼,公孙夫人前来安慰:“暖暖,别气伤了身子,总之是已经寻到了姑爷,看中皮相便看中皮相,谁还没个癖好不是。” 千娇万宠高高在上的贵女,被传出这等癖好,可是大大的损了名声,有些说的不好听的,可不就说成了花痴,贪色等等…… 哪知华湄拍桌而起:“阿砚,去把那张画像给我寻回来!” “他的画像怎能传于市井,简直是亵渎!到底是哪个黑心肝的,本县主拔了他的皮!” 公孙夫人:…… 原来,暖暖气的是这个。 四个丫头沉默片刻,不约而同的清咳起来,如果她们没猜错,姑娘口中那黑心肝的恐是皇上。 她们都猜的到,姑娘又岂能不知,所以,姑娘是故意骂皇上的… 对于走私案这事儿,华湄并未同府里说,只宫里头两位与她身边这几个知道。 所以,公孙夫人也不会知晓自家女儿骂的那人是宫里头那位,只奇怪的道:“你这几个丫头可是生病了?” 四个丫头:她们没病…… 只是被姑娘吓着了 “母亲,她们没事。”华湄压下心底的火气,冲着公孙夫人甜甜的一笑,若是被母亲知道她骂了皇上,还不得将她妁华院掀起来。 刚刚还破口大骂的人转眼就乖巧的不像话,这变脸之快让公孙夫人惊愕不已,过了半晌才瞪了华湄一眼:“你这丫头,何时如此粗蛮了。” 还要拔了人家的皮,瞧瞧这说的什么话,她的暖暖一向娇软可人,怎也学会了这般疾言厉色。 “暖暖错了,母亲,父亲刚刚还在寻母亲呢,怕是有要事要说,母亲快去瞧瞧。”华湄知道,若不将母亲支走,接下来,定是一番长达几个时辰的教导。 公孙夫人被连哄带骗的离开了妁华院后,华湄就变了脸,这便是皇上说的他早有对策! 用她爱美色和苏小公子的画像混肴视听!这样一来,她看中苏家小公子的模样远嫁南平,就不足为奇。 华湄咬牙切齿,她怎么就摊上一个如此坑人的姐夫… 画像当日便收回来了,与她手里那张相差无几。 然而这几个时辰的功夫,已有人临摹,赝品且留下不少,华湄当即去宫里头要了一队侍卫,大张旗鼓的搜罗抓人,将一个贪图美色的性子演了个十成十。 并放下狠话,她荣安县主的人,再有人临摹,便直接送进大牢。 那蛮横霸道的模样让许多人膛目结舌。 纷纷感叹,这苏家小公子的魅力无边,竟让性子温和的荣安县主都失了控。 华湄拿着赝品回府,既然这贪色的名声都已经出去了,何不利用的更彻底些,越是将此事坐实,她南平一行才更顺当。 第7章 7 荣安县主远嫁南平,轰动长安。 苏家的接亲队伍在四月十七日驻扎城外,翌日,聘礼送入公孙府,当头两只极品鸿雁,随后两只全鹿,再后头才是一百零八抬大红箱子。 足足三个时辰才将所有的聘礼尽数抬入国公府里,声势之浩大,让人叹为观止,这派头就是尚公主也不过如此了。 二十日,公孙府嫡幼女出阁,八抬喜轿停在公孙国公府的门口,接亲的队伍一眼望不到头,来接亲的是苏大公子苏轻原,算是给了最大的颜面。 华湄天还未亮便已身着喜服进宫谢恩,拜别太后,皇帝赐婚,本应三日回门之日进宫谢恩,可华湄这一去,回门之日遥遥无期。 皇后哭成了泪人儿,看的唐皇心疼不已,本来三十的送亲亲卫,加了三十不说,还临又加了几箱子嫁妆。 谢完恩,便要拜别高堂。 华湄是府里的娇娇儿,尤其是老夫人更是疼得跟个眼珠子似的,这一朝远嫁,老夫人暗地里不知哭了多少回。 就连一向硬朗的国公爷也摸了眼泪,公孙夫人更是泣不成声。 媒婆怕耽误了吉时,催了好几次才将新娘子催了出来。 在二门前,由公孙华离将妹妹背上花轿。 公孙华离忍下心中酸涩,长姐嫁入东宫时,他也是红着双眼将长姐背出府,如今一转眼小团子也要嫁人了。 远嫁南平,一年到头怕也见不到几回,唯一直到慰籍的,是他能亲自送亲。 这一日,长安城里锣鼓喧天,所有人都知道,那位高高在上娇贵万分的荣安县主出嫁了。 公孙国公府世子率亲军相送,更有唐皇六十亲卫护其左右,嫁妆比聘礼多出了一半,十里红妆,锣鼓震天,直到黄昏,送亲队伍的尾巴才消失在皇城外。 这便是盛宠的荣安县主出阁,与郡主规格无差,派头更是让长安贵女望尘莫及。 苏氏婚期定在五月初七,送亲队伍需得要在吉时之前到达南平。 公孙华离一面担忧这一路颠簸,妹妹的身子吃不消,一面又怕路上出了状况耽搁行程,焦虑的嘴上都长了燎泡。 好在,一路上有皇上亲卫开路,没出过大的状况,山匪倒是遇见了几路,可不论是公孙华离的亲军还是唐皇的亲卫,皆能以一敌十,对付宵小不在话下。 五月初六,送亲队伍顺利抵达清明镇,离南平只有半个时辰的路程。 按照两方的商议,今日便要在此处歇下,明日一早直接入南平苏府完成大礼。 经过半月的舟车劳顿,总算抵达南平,公孙华湄也松了口气。 她不讨厌长途跋涉,但是却讨厌坐在轿子里头摇摇晃晃。 “快来给本姑娘揉揉肩,这骨头都要散了架。”本是想来一招金蝉脱壳,不用坐在这轿子里头,却不想那扶苏轻原格外尽职尽责,隔三差五便要来问候几句。 她没办法离开,只得认命的在轿子里头颠簸了半月。 水沉的按摩手法极好,她一边捏一边感慨:“这一路累着姑娘了,好在总算到了。” 正说着,外头传来了敲门声,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道温润的声音:“荣安县主,我送了些小菜,可要用些?” 华湄抬了抬眼皮子朝碧若示意,碧若转身去开了门,接过了苏轻原手中的饭菜。 瞧着都是自家姑娘爱吃的,碧若勾了勾唇:“谢过大公子。” 这才半月的功夫,这位苏大公子便将姑娘的口味摸透了。 送饭菜这事,几人早已见怪不怪,从出长安城后,华湄一日三餐皆由这位大公子亲自经手。 “姑娘,你可知苏大公子为何如此谨慎?”碧若将饭菜一一布置好,问出藏了多时的疑惑。 华湄扬眉:“或许是这位公子做事稳妥。” 既然他要亲手而为,她也找不出理由拒绝,在嫁入苏府之前,他还不是她的夫兄,而她又有县主封号,受他的礼待也不是不可。 原以为,一切应能顺顺当当,却不想在这最后关头出现了小插曲。 半夜,华湄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起身套了夜行衣,想了想又戴上面巾。 她本想着翻窗出去吹吹风,亦或者去探探周围的情况。 却没想,她还未出门,外头就有了动静,她顺着月色望去,有一根极细的管子捅破窗户纸,里头冒出白茫茫的迷烟。 华湄乐了,冲着她来的? 她索性也就不走了,将被子伪装成里头有人,然后躲在了床幔后。 果然没多久,便进来了一个黑衣人,身影高挑,鬼鬼祟祟。 那人直接朝床榻而来,伸手轻轻掀开了被子一角,随后黑衣人一怔,没人? 还不待他反应,一道寒光乍现,黑衣人下意识一躲,只是对方招招凌厉,逼得他退无可退。 等瞧见对方与自个儿一样的行头时,黑衣人显然是愣住了,怎么还有人对这个女人有兴趣? 就在他愣神之际,剑光划过他的肩膀,衣裳随之破裂,露出了后肩上的胎记,似是一片樱花花瓣。 里头的响动惊扰了外面的人,脚步声急匆匆而来,黑衣人自知不能纠缠,转身跳窗飞速离去。 华湄也没追,她这身行头追出去必将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外头传来急切的声音:“暖暖?” 是兄长的声音,华湄吸了口气,手脚利落的换了衣裳。 “暖暖,你怎么样,可是出了什么事?”此时外头已不止公孙华离一人,苏轻原也在,只是他离门口稍远了些,毕竟这大半夜的,须得有男女之防。 拍门声清晰的传来,华湄眉眼一转,倒在了地上,声音瑟瑟发抖:“兄长。” 公孙华离一惊,一脚将门踹开,看见华湄泪眼婆娑的倒在地上,吓得失了声。 “暖暖?” 上下检查了一遍,见华湄并未并未受伤,才放了些心。 “哥哥,刚刚有刺客,暖暖怕。”华湄扑在公孙华离怀里,泪珠子不要命的往下掉。 她想,一个姑娘家遇到刺客应该是这种反应吧… 怀里人儿轻轻颤栗,公孙华离心疼的不得了,拍着她的肩不住的安抚:“没事了,没事了,有哥哥在。” 外头响起苏轻原的声音:“公孙姑娘,可有受伤?” 里头的人是即将成为他弟妹的姑娘,他自然不能闯进去。 公孙华离闻言,连忙扯下一旁的披风将自家妹妹遮了个严实,才道:“请进。” 新娘子深夜遇刺,此事可大可小,若不让苏轻原瞧一眼安了心,日后指不定会出什么乱子。 “公孙姑娘没事吧?”虽然公孙华离身上已裹了披风,但苏轻原却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只在进来时瞧了眼后,目光便再未落到她的身上。 “无碍,只是受了些惊吓。”公孙华离沉着脸道,他抬头看向苏轻原的,目光深邃:“这一路都相安无事,为何临近南平会有刺客闯入。” 在自己的地盘上发生了这种事,苏轻原自知不占理,他抱拳愧疚的道:“此事确实是轻原的疏忽,让县主受惊了。”迟疑片刻又道:“不知县主可记得刚刚发生了何事?” 千娇万宠的贵女遇着这种情况早已吓得魂飞魄散,此时询问,多半问不出什么结果。 却没想,华湄抹了眼泪娇怯怯的道:“刚刚华湄口渴,本是起身倒水,却不想刚起身便瞧见有黑衣人自窗户进来,华湄吓的失了神,躲在了床幔后,却没想,不过片刻,又从门口进来一个黑衣人,两人不知何故就动起手来,然后那两人又不知怎地一前一后离去,紧接着,华湄便听见兄长唤我。” “华湄本要去开门,却因为过度害怕腿软,跌倒在了这里。” 房间内陷入了一片沉寂,苏轻原眉头轻皱,两个黑衣人? 且按照这说法,他们还不是一路的。 公孙华离怒气再也压不住:“苏大公子,此事,还请给个说法。” 之前还是轻原兄,转眼就成了苏大公子,可见公孙华离的确动了怒。 华湄瞧着自家兄长铁青的脸色,依着兄长的性子,再纠缠下去,明日这婚怕是成不了,她伸手扯了扯公孙华离的袖子,软糯糯的道:“哥哥,暖暖无碍,此事不提了可好?” 公孙华离样貌俊俏,像个读书人,可性子却火爆得很,毕竟在军营里呆过不少时日,不善于弯弯绕绕,妹妹受了这般委屈,他如何能不提:“暖暖别怕,哥哥定为你讨回公道。” 可是那人儿仍旧扯着他的袖子,还挤出了几滴眼泪:“哥哥,暖暖大婚前夜遇刺,若是将此事传了出去……” 剩下的话不必说,公孙华离也懂,他是性子火爆,又不是傻,刚刚火气上来没有没有思虑周全,现下公孙华湄一提醒,他自然就反应了过来。 这事要大张旗鼓的查,势必会将暖暖遇刺的事抖出来,就算本无事,可人心难测,流言难挡,指不定要传成什么样儿。 “哥哥。”少女泪眼朦胧,可怜兮兮的盯着他,公孙华离立刻便心软了,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轻柔的道。 “好,听暖暖的。” “哥哥真好。”华湄瞬间就漾开了笑容,睫毛上还挂着水雾,看起来好不令人怜惜,就算她要这天上的月儿,也是会毫不犹豫的要去给她摘下来。 “暖暖好好休息,哥哥今夜就在外头守着。” 华湄知道就算拒绝,哥哥也是会坚持,便乖巧的点点头:“好。” 苏轻原自然也随着公孙华离一道出了门。 回到自己房间时,他转身瞧见公孙华离笔直的站在公孙华湄的门口,轻轻勾了唇。 早在第一眼见着华湄时,他便震惊了,不可否认,这是他见过最好看的姑娘。 他本以为,这位盛宠的荣安县主定是位娇贵的主儿,脾性高傲自然不在话下。 可没想,她的确娇贵,也有傲气,但是性子却极好,这一路上,从未见她为难过谁,尤其是在自家兄长面前,更是娇软得不像话。 他从未见过一个姑娘,能把清傲与软糯融合的如此自然,他突然有些羡慕公孙华离,若他也有这样一个妹妹,必然也是捧在手心里疼着的。 第8章 8 后半夜相安无事,四个丫头中了迷烟对于昨夜的事丝毫不知。 第二日华湄还在睡梦中便被碧若拉了起来,今日便要直接进入苏府行大礼,梳妆打扮换嫁衣自是不必说。 华湄眯着眼任由她们折腾,隔着盖头,还能听见她清浅的呼吸。 公孙华离进来时,华湄正歪在月婳身上补眠。 他抬手制止了想要唤醒华湄的碧若,上前将人小心翼翼的背在背上。 从楼上到花轿不过几十步的路程,硬是被他走成了几百步。 苏轻原也不催,安静的在马背上等着,他深知,若易地而论,他也不会舍得。 华湄坐上轿子后,仍闭着眼睛似在熟睡。 待公孙华离翻身上马时,苏轻原盯着公孙华离的肩膀出了神。 公孙华离皱眉,他莫不是衣裳没穿好?下意识的伸手,却触及到一片湿润,他心头一震,转身望着花轿红了眼。 过了好半晌,才道:“起轿。” 声音里带着嘶哑。 离吉时还有些时间,一队人马不紧不慢的前进着,期间,阿砚骑马走在公孙华湄的花轿旁,趁着没人注意扔了一个纸条进去。 只有三个字:南平城 华湄将纸条折起,皱了眉头,昨夜的刺客武功极高,比阿砚更甚。 后面闹出了动静,没见阿砚出现,她便知道他是追刺客去了。 只是没想到,那黑衣人竟然进了南平城。 莫非自己的此行的目的暴露了? 转眼她便否定了这个猜想。 她仔细回想过,昨夜的黑衣人并无杀意,他未带兵器,就算被她攻击也是一味的躲闪。 若真是她暴露了,来的人必然会下死手。 若不是因此,那这黑衣人到底为何而来?且南平城,竟还有这样的高手。 华湄想了一路也没有头绪,干脆就放弃了,若是有企图,一次不成,必然还有第二次,她既然想不出来,何不如等他第二次前来。 接下来的一切格外顺利,花轿停在苏府门口,有人踢了轿,然后伸进来一只修长的手,华湄伸手搭在那只大手上,在他的牵引下,跨过火盆,行了大礼。 夫妻对拜后,华湄便被送回了新房,新郎官自是在外头招待宾客。 喜婆子屏风外候着,里头只剩了新娘子和四个丫头。 水沉凑到华湄身旁,眨着一双亮晶晶的眸子悄声道:“姑娘,姑爷比画里头还好看。” 只是,姑爷瞧着不太高兴,一直板着个脸。 华湄勾了唇角,将身上的重量靠在水沉身上,这头冠重得很,压的她喘不过气。 只过了半个时辰,外头就有了动静,似乎是来闹洞房的,不过还没到门口,那些声音便由近而远,似是被打发走了,而后,便听见门打开又被关上的声音。 一阵悉悉碎碎后,只听桌子上重重一响,一道极为好听的声音随之而来: “堂虽然拜了,但本公子是被强迫的,识趣的拿了和离书,明儿个一早滚回你的长安去!” 声音是好听,说出来的话却不惹人喜。 即使是透着一层红色,华湄也能瞧出那人的嚣张跋扈。 似乎还抬了一只脚踩在凳子上。 几个丫头皆愣了神,这什么情况?就是喜婆子也吓得不敢吱声儿,她是见过新婚夜新人阴沉着脸的,可却从未遇到这新郎官一进洞房就要和离的。 华湄乖巧安静的坐着,心里头满是不解,这盖头还没掀呢,怎么就要和离了? 那人拍下和离书趁着屋里头的人还未回过神来就大摇大摆的离开了,碧若反应过来连忙追了出去,没过多久便进来了,脸色郁结道:“姑娘,姑爷去睡了书房。” 华湄委屈极了,她满心欢喜千里迢迢的嫁过来。 他倒好,盖头都没掀就要和离,莫非她做错什么了? 可是,他们还未见面,甚至还未说上一句话,所以,她应当是还来不及做错什么。 她没错,那就是他错了。 她一眼相中的神仙小公子,怎么能和离! “去把姑爷请回来洞房。” “若是姑爷不愿意,就打晕了抗进来!” 她公孙华湄的大喜之日,必须得圆圆满满,若是新婚夜新郎官就去睡了书房,她岂不是丢人丢到了长安去! 喜婆子正要去禀告主母,脚还未挪,就被华湄这句话惊的不敢再动。 她自然知道这位主儿是个什么身份,长安城里千娇万宠的尊贵县主,皇后娘娘疼的心坎儿里的嫡亲妹妹,她…惹不起。 惹不起,便干脆不动,等着吩咐即可。 没等多久,外头有了响动。 “你放开本公子!” “别抓我手,你给我撒开!撒开!” 少年的声音明朗清气,语气却气急败坏。 当阿砚提着一身红衣的苏弈宁进新房时,喜婆子眉心直跳,她何时见过这位主儿这般狼狈的模样。 红色外衫松垮垮的搭在肩上,一头的青丝缭乱,对着阿砚手脚并用又踢又打,毫无半分世家公子的仪态。 嘴里还不停的谩骂: “你是个什么东西,敢对本公子动粗,信不信本公子拔了你的皮!” 听着后头那句,几个丫头眉心一跳,这句话怎地那么熟悉…… 阿砚理都未理他,只对着公孙华湄道:“姑娘,苏公子带来了。” 华湄:“嗯”。 阿砚阴狠的瞧了眼扶苏弈宁,转身出了门,顺带将门关上,守在了外头。 苏弈宁气的炸了毛,转身拉门没拉开,对着大门又踢了几脚才罢休。 等他消停了,碧若才道:“劳烦喜嬷嬷。” 喜婆子一愣,抬眼对上月婳冰冷的眸子,她赶紧回了神,做全礼节说了吉祥话,才倒了合卺酒端上来。 苏弈宁气的脸色铁青,这个女人竟然如此不要脸,他长这么大,还没遇到过姑娘家家逼他入洞房的。 他哼了声,抱着双臂吊儿郎当的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碧若瞧了眼月婳,月婳会意,抬起手,夹在指尖中的银针在灯光下寒气逼人。 苏弈宁皱眉,这是威胁他? 水沉故作惊讶道:“月婳姐姐,你拿银针做什么,上个月不小心中了这毒针的,卧榻半月才解了毒呢,你小心些,别伤着姑爷。” 苏弈宁霎时间就变了脸色:“有…有毒?” 他不可置信的看向公孙华湄,这都是些什么人! 最毒妇人心,果然是有道理的。 他上辈子到底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才遇这个又凶又恶的女人。 月婳漫不经心的瞟了他一眼,眸子里尽是冰冷,那指尖处的银针在夜里寒光凛凛。 苏弈宁连忙扯开一抹笑:“嘿嘿,小…小心些,这伤着人就不好了。” “不就是合卺酒嘛,喝…喝。” 这位嚣张至极的人认怂也特别快,那变脸的速度让人膛目结舌,不过,他那样一张脸,什么表情都好看得紧。 合卺酒之前,得先掀盖头,扶苏弈宁扯着僵硬的唇角拿了称挑开盖头。 原本他只唇角僵硬,此刻却整个人都僵住了。 这是哪里来的天仙儿,简直好看的不是人。 苏弈宁原本觉得他是这世上最好看的人,没有之一。 可现在,眼前这个新娘子,竟与他……平分秋色? 直到碧若将苏弈宁手里的称和盖头接过,他才回了神。 他甚是骄傲的仰起头,就算好看又如何,那也是个心思歹毒的,不仅将他弩来洞房,还用毒针威胁他。 哪里有半点女子的模样。 合卺酒到底是喝了,且一声不吭的喝了,毕竟月婳手里头那根银针着实晃眼。 反正骨气什么的,呵…他没有。 喜婆子按照惯例拿剪子缴了两人的一缕青丝,放在一个大红的鸳鸯荷包里头,挂在了床头。 礼节便是全了。 喜婆子拿了赏钱,随着几个丫头一道退下。 走到外头了,喜婆子还不放心的看了月婳一眼:“公子不会再跑了吧。” 大夫人可是交待了好几次,今夜必须得把人留在洞房里头。 月婳冷着脸没有回答,一旁的碧若轻笑道:“不会。” 没有姑娘留不住的人。 新房里头,两个天仙人儿大眼瞪小眼,好一会儿,华湄才揉了揉眼睛。 眼瞪的有点酸。 不愧是她一眼瞧中的人,好看的想把人藏起来,瞧了这么久,硬是没在他脸上找出一丝瑕疵。 只是对面这位好像并不喜这桩婚事? 苏弈宁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一样,蓦地起了身,正了正歪歪扭扭的喜服。 虽然还是没多正。 “你就算把本公子留住也没有,本公子是被那老头子逼迫的。”如他进来说的第一句话一样,又恶又狠,说完还觉不解气,又加了一句:“就算你是县主也没用!” 好看也没用。 华湄眨眨眼,然后呢? 婚还不是也成了。 见美人儿只盯着他,也不说话,苏弈宁开始暴躁:“我说姑娘你长的也不差,想娶你的人多了去,怎偏偏就要嫁给本公子呢?” “虽然本公子长的好看,不是那些凡夫俗子可比的,但是本公子不愿意成亲啊。” “本公子才十六,十六你知不知道,这么小的年纪怎能就一头撞死在这婚姻的牢笼里?是月下楼的姑娘不好看,还是赌坊的银子不好赚。” 华湄唇角几不可见的一抽,十六?她先前倒是还未看过婚贴。 原以为,他怎么也有十九了,毕竟一般公子这个年纪才开始娶妻,却不想,竟还比她小一岁…… 十六…这年纪着实小了些,按照他的家世,苏氏没必要这么早给他娶妻吧,莫非是皇上逼婚的? 说了半天没有得到回应,苏弈宁住了嘴。 这姑娘怎么不吭声? 莫不是个傻的… 回想起来,刚刚除了听她“嗯”了声,就没听她说过话。 苏弈宁眼珠子转了转,而后换了副笑容毛手毛脚的坐在她旁边道:“本公子知道这婚事是皇上赐下来的,抗旨要诛九族,想必县主你也是不愿意的吧,不如我们和离好不好?” 要真是个傻的,这事儿可就容易多了,苏弈宁着急忙慌的跑到一旁的桌子上拿了他刚刚拍在桌子上的和离书递到华湄的眼前:“你签个字就好。” 华湄盯着和离书上的字,脸上终于有了裂痕,这字是被人拆解过的么,歪歪扭扭,她看了好半天,才勉强能认出。 和离书都写好了,看来她想的没错,这婚事是皇上强行赐下的。 苏弈宁拍了拍额头,自顾自的嘟囔道:“要是个傻的,应当不会写字。” “这样,你要是同意了就点头,我教你写。” 华湄哑然,她千辛万苦嫁给他,他却把她当傻子… 不过,她的脾气一向好,尤其是在美人面前。 她摆了一副自认为最好看的笑容,格外轻柔的道:“是我挑中你的画像,皇上才赐婚的。” 苏弈宁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的:“啊?”等他缓过神来,正欲发作,暴跳如雷时,又听华湄轻飘飘的道: “你的字太丑了。” 苏弈宁下意识低头看了看,不自觉的点点头,嗯,的确丑,不对…他是来和离的,跟字丑不丑有什么关系! “你…“ “月婳,把姑爷弄晕。” 然后,苏弈宁还未来得及做最后的挣扎,就软绵绵的朝床上倒去,脖子上多了一根明晃晃的银针。 公孙华湄漫不经心的瞧了他一眼,揉了揉眉心,皇上可把她坑大发了。 她原以为,他也看过她的画像,与她一样期待这桩婚事,却不想,人家根本没这个意思。 而且,年纪还比她小。 今晚的洞房是成不了的了。 又困又累,这人太吵了。 还是现在安静着更好看些。 南平没有长安那般闷热,五月的天儿到了夜里还有丝丝凉意,公孙华湄四处瞧了眼,除了喜床上这床单薄的被子以外,再没有任何能盖的。 公孙华湄气笑了。 这府里是做足了准备啊,生怕他们圆不了房,想来,这位小夫君为了这赐婚已经闹腾多日了吧。 公孙华湄思考半晌。 她自己是不能冻着的,可冻着小夫君她又心疼。 最后,公孙华湄将床上的人剥的只剩里衣,然后抱着天然暖炉心安理得的沉睡。 既不用受冻,还能抱着美人,何乐而不为。 第9章 9 第二日,苏亦宁是被疼醒的。 指尖处犹如被针扎的刺痛让他倒吸了一口凉气,不耐烦的睁眼,却刚好对上一根带着点点血迹的银针。 “啊,啊~” 华湄手上一抖,眉尾上出现一道不浅的痕迹,今儿个她心血来潮的自己描眉,却不想败在了这道跌宕起伏的声音上。 华湄朝床上看了眼,一个“啊”字,硬是被他叫出了高山延绵之感。 “你做什么!谋杀啊~”苏亦宁抱着手指头缩到了床尾,像只因受惊炸了毛的小兔子。 月婳常年如冰山的脸上难得出现了裂纹,不过放了点血,算谋杀吗? “姑爷,奴婢伺候您起身。”碧若仿若什么事也未发生,上前恭敬的道。 苏亦宁看着月婳拿了方带血的白色帕子,吩咐丫头送去大夫人的院子,他一怔,那血不就是从他指尖处取的么? 送去给母亲做什么~ 威胁母亲? “你们~你们要做什么!” “为何取本公子的血送去给母亲。” 这个女人简直大胆,在他的地盘怎敢如此放肆! 看着少年张牙舞爪的模样,华湄笑的弯了眉眼。 这小公子怎如此鲜明,好生可爱。 碧若深吸了一口气,姑娘一大早便同她们说,姑爷年纪小,要她们多顾着些。 可她没想到,姑爷竟连这东西都不知道。 没有陪嫁嬷嬷过来,夫人原本是要给姑娘指一个的,被姑娘拒绝了,如今屋子里就属她年纪稍微大些,这替姑爷解惑的差事儿显然就落到了她的头上。 碧若面色微红,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姑爷,那是洞房夜的落红。” “落红?”落红是个什么鬼! 话刚出口,苏弈宁便僵住了,他常在月下楼混,虽然连那些姑娘的小手都没摸过,但也曾听那里头的姑娘说起,落红不就是姑娘初夜的那什么…… 少年脸色涨的通红:“昨夜明明没有……” 碧若打断他:“姑爷。” 苏弈宁眨眨眼,他原本就是一聪明机灵少年,只稍加思索便明白了她们的用意。 随后干咳了一声,这不就是取了他的血哄骗母亲么。 不过,倒是合他的意。 免得母亲再逼迫他。 可这事大可和他讲清楚嘛,怎非要在他睡着时趁人之危。 接下来,苏亦宁出奇的安静,华湄透着镜子看着面颊微红的乖巧少年,心下诧异,昨夜将他弄晕,今日又取了他的血,她以为,他定要大闹一场。 莫非,在憋着什么大招~ 总不该是在害羞吧。 直到青衣进来为苏弈宁系好腰带后,他才凑近碧若小声的道:“那针上没毒吧?” 碧若莞尔:“回姑爷,没有。” 华湄勾唇,原来是在琢磨这个。 苏亦宁松了口气,转头朝华湄看去,昨夜的事他可都记着呢,这个女人,简直可恶,无比的可恶,白白浪费了老天爷给她的那张脸。 竟敢当着他的面把他弄晕! 眼看少年又要炸毛,华湄起了身:“父亲母亲还在等着敬茶。” 到嘴的话硬生生憋了回去,苏亦宁眼里都开始冒火。 “劳烦夫君带路。”恍若看不见他眼里的火气,华湄走近他浅笑道。 二人相距不过半步,鼻尖处隐约传来少女的馨香,不似月下楼的姑娘那般芳香袭人,而是有一股浅浅的淡香,很好闻。 苏亦宁心中一滞,他怎么觉得,她在勾引他~~ 不知不觉间,心里的怒气消散了不少,苏弈宁眼神一闪,不再去看面前那张勾魂摄魄的脸,转过头哼了声,大步朝外头走去。 敬茶~敬茶便敬茶,他要让父亲母亲瞧瞧,硬塞给他的这个女人有多么恶毒! ————— 方落堂 各房的主子都差不多到齐了。 苏氏主家共有三房,老太爷与老太太离世的早,如今的苏氏家主是嫡长子苏朝南,大夫人方卿卿,出自庐山方氏嫡系,二人夫妻和睦,未有妾室,膝下只有嫡长子苏轻原,嫡幼子苏亦宁。 二房苏归桥有一妻两妾,其妻李氏乃吏部尚书庶女李钥,育有一子苏迟暮,行二。妾室陈莲乃南平府衙大人庶女,未有子嗣,妾室香婼是南平城月下楼里头出来的,育有庶子苏真,行三。 三房苏楼台年轻时也曾是流连花丛的公子哥儿,后来娶了庐山白氏白云后,就像换了个人似的,也算是浪子回头,二人夫妻恩爱,未纳妾室,膝下只有一女苏千月。 原本这种场合姨娘是绝不许露面,却不想二老爷竟带了香姨娘过来,而且还算好了时间,在最后的关头才出现。 大夫人脸色铁青,丫头刚刚回禀,新人已经到了门口,此时就算将香姨娘强制送回去,也免不得要闹出动静,被新妇撞见。 气氛一度沉寂,众人大气也不敢出一声,直到一对新人踏进方落堂,脸上才添了笑意。 作为新媳,进门第一天给公婆敬茶是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就是县主,也不能例外。 苏家主看着也比平日里柔和了不少,昨夜卿卿同他说,今儿个不能板着脸,免得吓到儿媳妇儿。 “儿媳华湄给父亲请安。” “儿媳华湄给母亲请安。” 华湄一身清贵的气质与生俱来,就是跪着,也是最扎眼的那一个。 二老接了新茶,给红封自是少不了。 敬茶后就是认亲,大夫人起身亲自拉着公孙华湄同她一一介绍。 因着香姨娘这事儿,大夫人心里头极为不快,但碍着华湄在这儿,到底也没弄得多难看,只拉着华湄停在二老爷三步之外道:“这是二伯父。” “二伯父。”华湄依在大夫人身旁,乖巧的弯腰行礼,挑不出一丝错来。 二老爷恍若不晓得屋子里众人的心思,扯开唇角,递给了华湄一个大大的红封。 大夫人不愿正眼瞧二老爷,见华湄接了红封,便拉着她到了二夫人李氏跟前:“这是二伯母。”语气不如刚刚生硬,明显柔和了不少。 “二伯母。”华湄也察觉出不同寻常的气氛,脸上却不显,只乖巧的唤人。 二夫人看起来很亲切,说了几句吉祥话,又给了一盒子首饰,只是那看似柔和的笑意并未达眼底。 三老爷是个闲云野鹤的性子,还不等大夫人介绍,便起身给了一个极为厚实的红封,乐呵呵的夸了新妇一通,即使已过而立之年,仍旧能看出年轻时应当是个风流倜傥的公子哥儿。 三夫人白氏眉眼带笑,嗔了三老爷一眼才塞给了华湄一盒子首饰道:“县主别同你三伯父计较,他就是这个性子。” 华湄自然不会计较,虽然她没有见过如此不正经的长辈,但也没从三伯父身上看到恶意,遂行了礼:“谢三伯父,三伯母。” 最后只剩下坐在最末尾的香姨娘,大夫人变了脸色拉着华湄转身,似是并未看到她。 华湄瞧了香姨娘一眼,按理说,若是府里的主子,母亲不会直接略过她,可若不是主子,断不会坐在这儿,再想到这奇怪的气氛,公孙华湄心里头大约有了定论。 后又是几个晚辈相互认识,本该由扶苏弈宁同新娘子介绍兄弟姐妹,可他气呼呼的站在那儿,也就不指望他了。 苏轻原与华湄早已见过,他瞧着自家弟弟眼珠子都快瞪出来的样子,只得出来解围,同华湄一一介绍。 二公子苏迟暮性子谦和恭良,对华湄很是客气,作为哥哥,自然也送了提前备好的礼。 三公子苏真与香姨娘有几分相似,一双浓浓的大眼清澈明朗,本来十九岁的年纪,看起来却如十六。 华湄那声三哥,在喉咙里转了几转才喊出了口。 四小姐苏千月很喜欢华湄,自华湄一进门眼睛便没从她身上离开,笑起来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看的华湄都忍不住弯了眉眼。 只是,这天真的小丫头,她还得唤一声四姐,谁让她夫君是最小的那一个…… 认完亲,便是主母立规矩,可大夫人却只瞪了眼苏弈宁,说是小公子年纪小,性子执拗,请县主多担待些,便让新人回了新房。 苏亦宁几次想要插话都被父亲母亲用眼神制止,最后只得同华湄离开。出了方落堂,腮帮子还是鼓鼓的,显然是气的不轻。 他本要当众将这个女人的恶性数落出来,奈何父亲死死的瞪着他,大有他一说话便将他丢出去之势,好汉不吃眼前亏,惹怒了父亲没有好果子吃,他只得将“诉状”硬生生吞回去。 公孙华离今儿个便要回长安,华湄自然得去见见,瞧了眼恨不得将她身上瞪出个洞的少年郎,勾唇道:“夫君若有话说,不若去屋里头等我,亦或是同我一道去送完兄长再说。” 苏弈宁听闻要去见公孙华离,连忙转身朝新房走去,他才不要去见那个可怕的男人!昨儿个在酒宴上一直盯着他,恨不得将他生吞了。 华湄瞧着他的背影,笑得跟朵花儿一样:“碧若月婳,去跟着姑爷,他想做什么,都由着他。” 碧若:“是。” 月婳皱了眉:“姑娘,您太惯着姑爷了。” 华湄挑眉: “他还小,是得惯着。” 四个丫头:…… 不就只比姑娘小一岁么? 华湄带着水沉浅笑转身离开,却听后头碧若若有所思道:“月婳,你可记得姑爷的生辰?” 月婳:“腊月二十七。”昨儿个她收拾新房时,见了婚贴,刚好看了眼。 碧若:“如此说来,姑娘比姑爷大了两岁……”姑娘是一月的生辰,按照月份算,确实比姑爷大了两岁。 公孙华湄一个踉跄,比她小两岁! 她原本就觉得是自己占了便宜,此时这感觉更甚,那家伙就跟小孩子脾气一样,公孙华湄欲哭无泪,她是要把他当儿子养还是当弟弟养~ 第10章 10 再说方落堂,新人前脚刚出门,二老爷后脚就带着香姨娘离开了,二夫人低着头眼眶微红,在小辈面前落了面子,她自觉没脸再呆下去,急匆匆的回了自己的院子。 几个小辈知气氛不对,也赶紧告退。 方落堂里只剩大房夫妻与三房夫妻四人。 等人都走远了,三夫人才叹了口气:“二哥今日做的也太过了些。” 大夫人气的拍桌子:“早知道他如此胡闹,今日就该封了二房的门,都别过来了!” 三夫人连忙上前安抚:“大嫂可别气坏了身子,县主看着性子尚佳,想着应当不会往心里去。” 大夫人语气凌厉:“那是她还不知道,一个姨娘堂而皇之的坐在她的敬茶礼上。” 打心眼儿里,她对这位儿媳妇是十足十的满意。 圣旨下来时,宁儿便来同她闹,可皇上身边的大总管还在府里头住着呢,她怕宁儿闹出什么动静传到了大总管的耳朵里,那可就了不得。 苏氏虽说是世家之首,可也抵不过皇权,她知道夫君与宫里头那位有些交情,甚至可能有些她不知道的交易,所以这婚事既然夫君都认可了,那便是没有回旋的余地。 宁儿再闹下去,没有任何好处,所以他们一人让了一步,达成了协议,若是新娘子愿意和离,他们便不干涉。 本是拖延计策。 谁知这个混球儿竟然在新婚夜闹和离! 一般姑娘遇着新郎官儿新婚夜闹和离睡书房的,少不得一哭二闹三上吊,这位县主倒好,直接将人抗进了洞房,即使送到她这儿来的那张红帕子不是真的,起码她也将人留在了洞房。 她这颗悬起的心才算放下。 想着一物降一物,总算有人能制住这个混球。 她原以为,被新郎如此轻待,今儿个她怎么也得摆摆谱儿,毕竟是长安城里尊贵无双的县主,可哪里想到,人家根本没当回事儿,风轻云淡的过来敬茶请安,没有端半分架子。 既然昨夜的事按下去了,往小了说也就是夫妻闺房里的事儿,人家没闹,是给了他们颜面。 原本这事儿也算是圆满,却又被二房那个混蛋横插一脚。 带着姨娘来县主的敬茶礼,这是直接打了公孙国公府的脸。 她若计较起来,这事儿就大发了。 “于妈妈,将二房那位罚去祠堂跪着,不许任何人探望。” 于嬷嬷连忙应下,阴沉着脸带着几个丫头婆子气势汹汹的离开了。 三夫人有些担忧:“大嫂,二哥怕是要来闹的。” 大夫人:“哼!他若来闹,便一块儿罚,平日里也就罢了,也不看看今日是什么日子,就敢带着姨娘上堂,那可是长安城里捧在手心里的主儿,她的敬茶礼上出现了姨娘,传回长安,可不是叫人笑话我扶苏氏没有规矩!” 三夫人点头:“也是,若是县主当真计较起来,给长安知道了,还不知道要翻起什么风浪。” 况且,世子还没有走呢。 而这也是大夫人担心的,就算她刚刚没说,不代表县主现在不知道香姨娘的身份,先是新郎大闹新婚夜,后是姨娘越矩敬茶礼,别说她是县主,就是一般贵女,也忍不得如此轻慢。 先且不论皇上身边的吴大总管还在府里头,就说送亲过来的世子爷,县主的嫡亲兄长,那位可不是一般的权贵,手上握着十万军权,他若闹起来,这南平都得抖三抖。 更遑论一同护送的还有皇上的六十亲卫军,此等荣宠,岂能小觑。 大夫人越想越觉得头疼,早知道,就算被县主碰见,也应当将那香姨娘强行带走! 苏家主瞧着夫人越来越黑的脸色,生怕她急出个好歹:“夫人别急,县主大度,不会计较的。” 大夫人哪里有他那般好心态,赶紧遣了人去五公子院子里头瞧瞧。 此时,想必世子爷已经过去了。 大夫人这边急得坐立不安,青竹院里却是兄妹情深,依依不舍。 “暖暖,可还习惯,那小子有没有为难你?”他昨儿个仔细瞧过了,好看是好看,就是像个没长大的孩子,婚宴上还好似在跟谁堵着气,一脸的不高兴。 当然,公孙华离是绝不会想到苏弈宁是不满意这桩婚事,在他的世界里,他的暖暖就是最好的姑娘,没有谁会不喜欢。 “哥哥不必担忧,暖暖习惯。”为难是为难了,不过她没觉得委屈就是了。 “那便好,那便好。”公孙华离紧绷了一夜的心这才放下,他担忧的一夜没睡,生怕那小子欺负了暖暖。 “若是那小子敢欺负暖暖,一定要告诉兄长,我拔了他的皮!” 水沉浅笑眼皮子一跳,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都喜欢拔别人的皮。 华湄笑得娇俏可人,余光暼了眼门外偷听的小丫头,冲着兄长撒娇:“哥哥,人家正新婚呢,哥哥一开口就要扒皮,将夫君吓跑了,哥哥可得赔一个给暖暖。” 她丝毫不怀疑,若是兄长知道了昨夜的事,定会提着剑去找她那小夫君算账,然后再将她带回长安。 “嘿嘿,也是,哥哥错了。”公孙华离摸了摸鼻子,赔一个没难度,可要照着扶苏弈宁这长相的来,他赔不起~ “哥哥一路小心,到了长安记得给暖暖报个平安。”这是他们兄妹两常年的习惯,不论是谁出了远门,必然要定时报个平安。 “好。”兄妹俩又寒暄了几句,公孙华离才依依不舍的起身离开,刚走到门口又突然回头声音洪亮的道:“暖暖自小便没有离开过家,若是想家了就告诉兄长,兄长来接你回家。要是受了什么委屈就写封家书,自有长姐兄长护着你。” “若是哪个不长眼的敢欺负暖暖,本世子就让他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浅笑水沉:这次倒不是扒皮了~ 这几句话与其说是嘱咐公孙华湄的,倒不如说是说给这院子里的下人和那个偷听的小丫头的。 公孙华离本就脾气火爆,加上在军营里呆过许多年,身上那股子肃杀的气息一释放出来,着实有些吓人。 就连朝堂上那几个大臣也曾被他吼的腿软过,更别提这些小丫头,一个个吓得躲到角落里大气儿都不敢出。 华湄心里头涌出一阵暖意,她上前拽着兄长袖子道:“哥哥放心,皇上留了三十亲卫军给暖暖,定没人敢欺负暖暖,况且,还有阿砚呢。” 提到阿砚,公孙华离的确又放心了不少,他的身手,他早就见识过,三年前若不是阿砚,恐怕他如今早就投胎了。 “嗯,行,暖暖保重,哥哥走了。” 华湄乖巧的点点头,在公孙华离转身的那一刻,眼泪夺眶而出,转过身的公孙华离也红了眼眶。 水沉浅笑也跟着抹了泪,许多人都觉得世子脾气不好,可世子爷却从未对姑娘发过火,就连声音都没有重过。 “哥哥!”再能忍心智再成熟也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姑娘,华湄到底是没忍住,抬脚跑向公孙华离。 公孙华离转身瞧着小姑娘挂着眼泪扑向自己,他心头一震,连忙大步走向她,安稳的将人接在了怀里。 “暖暖。” “呜呜,暖暖舍不得哥哥。”还想祖母,想父亲母亲,想长姐,就连那个话最多的管家,也有几分想念。 可她终究只说了一句舍不得哥哥,她不想让哥哥担心,走的不踏实。 公孙华离又何尝舍得怀里的娇人儿,他皱了皱眉头道:“不如,跟着哥哥回去,将妹夫也一起带回长安去?” “要是,他不愿意同我们回去呢?”听了兄长的话,华湄边哭边笑的打趣。 “那便将他打晕带回去!”公孙华离脱口而出,对他来说,小事一桩。 华湄被逗的笑出了声:“哥哥尽会胡说。” 公孙华离眨眨眼,他可没有胡说,而且,这的确是个可行的办法,既不用让妹妹离家千里,又能有个妹夫。 何乐而不为? “妹夫在哪……” “哥哥。”华湄瞧着兄长那副神情就晓得他要干什么,当下也顾不得伤心了,连忙出声打断:“哥哥,快走吧,再晚天色就暗了。” 公孙华离抬头望天,这太阳还没到正中呢,怎么就要暗了~ 他也知道妹妹这是不愿意一同回长安,伸手捏了捏她的脸,故作生气道:“哥哥这就走,要是暖暖改变主意了,就给哥哥写封信。” 华湄连忙点头,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儿,死活不往下掉:“嗯,哥哥保重。” 目送兄长离开后,华湄呼了口气,依着兄长的性子,将扶苏弈宁打包带回长安这事儿他绝对干的出来。 可是眼下,她不能走,至少在走私案查清楚之前,她不能离开。 华湄没有再去城门上相送,这也是兄妹二人的习惯,凡是出远门,送到家门口即可。 因为哥哥说,送亲人离开是件很难过的事。 华湄正欲回新房,却见一个丫头怯生生的望着她,似有话说。 “有事?”想来是兄长刚刚吓着她们了,华湄刻意把声音放柔了些。 那丫头连忙走过来,声音微微打颤:“回…回少夫人,碧若姐姐让奴婢来传话,五公子去了四方亭。” 华湄拿起帕子擦了擦未干的眼泪,而后道:“带路。” 那丫头恭敬万分的应道:“是。” 水沉挑眉,看来,世子爷这威立的不错。 华湄走出了一段路,越想越觉得那家伙不可能这么安静,她停下脚步看向那传话的丫头:“姑…五公子只是去了四方亭,没做别的?” 那丫头一怔,磕磕巴巴了半天才挤出了几个字:“回少夫人,五公子在四方亭吃茶。” 吃茶,这么简单?华湄打心底里不信,不过看着那丫头颤颤巍巍的模样,她就没再追问。 过去看看不就晓得了,何必难为一个小丫头。 华湄到了四方亭,瞧着那边花团锦簇,好不热闹,也就差歌舞升平了。 她眼角微敛。 吃茶,还真是在吃茶。 四方亭如其名,是一个四四方方的亭子,只不过比起一般的亭子要大了许多。 里头放了茶案,旁边的桌案上还有各色点心鲜果。 华湄大致数了数,除去一旁站着的碧若月婳,差不多有六七个丫头。 她那小夫君正靠在一张贵妃塌上,有捏脚的,有捶背的,有煮茶的,还有喂食的,甚至还有个讲书的。 嗯,看起来还挺享受。 碧若月婳瞧见华湄,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迎上去:“姑娘。” 亭子里的丫头纷纷停了手头的动作要起身行礼,却被苏弈宁制止:“继续,别停。” 半眯着眼睛的模样,要多欠揍有多欠揍。 几个丫头低着头,不敢再动,但也没人再敢说一句话,一时间,亭子里只有小丫头讲书的声音,只是声音越来越小,逐渐小到几乎不可闻。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说的便是这个情景吧。 第11章 11 华湄面色平静,一派祥和的坐在的凳子上听书,直到丫头的声音彻底消失,她才瞧了小丫头一眼:“讲的不错,赏。” 小丫头吓得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赏她不敢要,让她离开就成… 另外几个丫头也着急忙慌的跪下,身子还在微微的颤栗。 五公子说了,少夫人是尊贵无双的县主,皇后娘娘的嫡亲妹妹,仗着宠爱任性妄为,性子恶毒,手段凶狠,要弄死她们那还不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华湄拿着点心的手一顿。 怎么了? 她不是说了赏么,这一个个好像要被拖出去斩首的样子是为何~ 苏弈宁睁开眼,见丫头跪了一地,没好气的瞪了眼华湄,朝一旁粉色衣裳的丫头道:“圆圆,给本公子拿串葡萄。” 那名叫圆圆的丫头,长的也有些圆。 她下意识的朝桌案上伸手,随后反应过来不对,抬起头怯生生的看了眼华湄,两个眼睛也圆溜溜的。 “奴婢不敢。”对上华湄的目光,圆圆吓得连忙收回了手,将头重重的磕在地上,声音里还有些许哭腔。 华湄拿起点心咬了一口,她长的又不吓人,这几个丫头也没见着兄长唬人的模样,为何却如此怕她~ “你俩说说,她们这是作何?” 碧若下意识看向月婳,月婳转头望向池塘,似乎那水里头有什么稀世珍宝。 碧若转头瞧了眼苏弈宁吊儿郎当的模样,深吸了一口气上前回道:“回姑娘,姑爷刚刚对她们说姑娘仗着皇上娘娘的宠爱任性妄为,性子恶毒,手段凶狠,杀人无常。” 华湄闻言一激动被点心呛着了,咳了几声才算缓过神。 那倚在塌上的小郎君一脸你能奈我何的神情看着她,似乎在说,就是我说的,怎样? 华湄颇觉无奈,她该说他小孩子心性,还是说他初生牛犊不怕虎,抹黑她都不用避讳着她的人~ 还是说 人家根本就是说给她听的。 看来倒是不用兄长给她立威,她的小夫君已经将她恶名远扬了。 “行了,都退下吧。”除了讲书煮茶的那两个,其他小丫头皆是手法生疏,一看就没干过给人捏腿揉肩这活儿。 所以,他是特意来气她的。 可偏偏,她又不觉生气。 “谢少夫人。”小丫头们一听可以离开,齐刷刷的起身往外头溜,等圆圆经过华湄身边时,华湄看清她的模样,忍不住起了逗弄的心思:“圆圆?” 圆圆一怔,低着头:“少…少夫人。” “给你家公子拿串葡萄。” 圆圆一惊,抬头看向华湄,那吃惊的模样有趣极了,惹得华湄浅浅一笑。 圆圆脸色一红,少夫人真好看,完全不似公子说的那般可怕呀~ 水沉见她发愣,用手指戳了戳她的手:“发什么呆呢。” “啊?哦~哦~”圆圆反应过来,手足无措的拿了串葡萄往苏弈宁手上一塞就跑出了亭子,慌乱间,还差点撞在了柱子上。 华湄再次轻笑:“夫君院儿里的小丫头真是有趣。” 苏弈宁气结,他是让她来看他院子里的小丫头吗? 不对,确实是让她看小丫头,可不是这么个看法啊。 女子撞见夫君身边丫头环绕,难道不应该发怒吗? 在苏弈宁发怒前,华湄先发制人道:“夫君可是有什么话同我说?” “谁要同你说话!”苏弈宁鼓着腮帮子,拿起手里的葡萄,哼哧哼哧的往嘴里送,那个狠劲儿像是将那葡萄当作了华湄。 华湄盯着小郎君看了好一会儿才轻飘飘的道:“那夫君大张旗鼓的引我来这里作甚?” 气包子生气的样子真可爱,像个小松鼠。 “当然…”当然是为了气你! 可这话能说吗? 当然不能。 “谁引你来此了,本公子在这儿享受得很,分明是你过来坏了本公子兴致。”扶苏弈宁咬牙切齿的道。 ”哦。”华湄轻轻哦了声,吃完手上的点心,拍了拍手起身便要朝外走:“既然夫君无话说,妾身就不打扰夫君了,碧若,去将那几个丫头寻回来,好好伺候姑爷。” 见人完全不按常理出牌,苏弈宁急了:“你站住!” 华湄回头,直直的盯着他,也不说话。 苏弈宁咬咬牙,该死的女人,一肚子坏水,两人僵持了好一会儿,苏弈宁败下阵来:“本公子突然想起,有些话同你说!” 华湄浅笑,又回到了座位上,拿了一块点心慢悠悠的吃着:“夫君请说。” “昨晚同你说的话,你到底有没有听见,本公子不同意这桩婚事!本公子要和离!”苏弈宁站起身,手撑在桌子上,俯视着对面的人恶狠狠的道。 华湄抬头,那张脸此时离她不过半寸,她还没有如此近的看过他,眼睛水汪汪的,可能是因为发火的缘故,里头还有些璀璨的星芒,越发显得有神。 鼻子又直又挺,完美的弧度,不薄不厚的唇犹如是画上去的,无可挑剔,嗯,皮肤也水嫩嫩的,好想捏一捏。 她这么想,也这么做了,手感又细又滑,果真还是个小孩子,奶膘都没消。 苏弈宁愣住了,这个女人在做什么!为什么要捏他的脸! “你干什么!”明明手上干的不是人事儿,死女人还笑得那么开心。 华湄一愣,依依不舍的收回了手,她如果说是她的手有自己的想法,不知道他信不信。 “公孙华湄!你敢捏本公子的脸!”过了一瞬,苏弈宁中气十足的吼声传遍了大半个院子,是不是真的生气不知道。 反正脸是气红了 华湄揉了揉耳朵,小家伙吼那么大声做什么:“捏都捏了,不然你捏回来。”她边说着,还把脸往上凑了凑。 苏弈宁望着近在咫尺的脸,一时忘了动作,过了好半晌,才直起身子,甩着袖子气冲冲的跑了。 这回,连耳朵气红了。 该死的女人,长那么好看做什么! 就像那话本里的狐狸精! 华湄回头看向某个气成同手同脚的人,颇为好心的道:“夫君慢点跑,别摔着了。” 话音刚落,某个气包子就踩着了自己的袍子,一个踉跄,差点摔了个狗吃屎。 几个丫头憋的脸通红,就连月婳唇角都在颤抖。 等到气包子的背影完全消失了,华湄才转过头道:“他刚刚同我说了什么来着?” 几个丫头对视一眼,水沉故作茫然:“姑爷刚刚有说什么吗?奴婢们没听到。” 华湄神色淡然的点点头:“嗯,我也没听到。”说着又拿起一块点心,而后又放下:“你们是想饿死本县主。” 几个丫头这才惊觉,姑娘一大早起来就去敬茶,而后见了世子爷,再又来见了姑爷,这都快午时了,姑娘竟还未用过膳。 水沉连忙撒开腿跑开了:“姑娘回房,奴婢去厨房传饭。” 姑娘饿不得,一饿脾气就大得很。 碧若几人赶紧拥着华湄回了房,浅笑顺手还捏了几块点心在手里,想着等会儿路上姑娘发了火,先拿点心垫垫。 华湄一路上倒也没发火,脸色不太好就是了。 恰好到了午饭时间,厨房早就备好了饭菜,水沉机灵,她走时还把阿砚带上了,阿砚一路用了轻功,硬是在华湄回房前,将饭菜送到了。 把人喂饱后,几个丫头才松了口气,姑娘性子很好,唯一便是肚子饿不得,睡觉吵不得,不然,就跟个炮仗似的,一点就炸。 “敬茶礼上那位可打听清楚了?”华湄吃饱后便懒懒的倚在塌上,昏昏欲睡。 昨夜睡的晚,今儿个又起的早,到了午睡时间,整个人就开始犯困。 碧若道:“回姑娘,是二房的香姨娘。” 华湄眼睛也未睁,淡淡哦了声,与她猜测的一样。 “听院子里的丫头说,香姨娘很受宠,二老爷常年都宿在她房里。”碧若又道。 “她怎敢坐在姑娘敬茶礼上,扶苏府简直欺人太甚。”水沉性子急,一听是姨娘,当下便气的跳脚。 “想来,应当是二老爷自作主张带去的,奴婢还打听到,大夫人将香姨娘罚去跪祠堂了。”碧若看华湄那漫不经心的样子,便知道她是不打算追究,可是真的就这么轻轻揭过,怕会让人小看了去。 “这事姑娘可有了打算?” 华湄轻轻嗯了声懒懒的道:“碧若,你去见母亲,就说我不喜欢这个院儿里的名字,请她换一块匾。” 碧若一愣,就这么简单? “离家千里,万分思念,就换成与长安闺阁一样的名字吧。” 听到后半句,碧若恍然一笑:“是。” 水沉还想说什么,便被碧若制止了:“姑娘困了,不许再吵。” 浅笑月婳留下来伺候,水沉跟着碧若出了门,气呼呼的道:“碧若姐姐,姑娘就这么轻易揭过了?” 碧若伸手在她头上一点:“你这丫头,光长了样貌不长脑子,姑娘初来乍到,不宜大动干戈,况且,同一个姨娘计较,岂不是丢了份儿?” 水沉瘪嘴:“可也不能忍下这口气啊。” 碧若轻笑:“傻丫头,也就你想不明白了,可记得妁华院三字从何而来?” 水沉点头:“皇上亲赐。” “那不就是了,香姨娘这事儿大夫人显然事先不知情,可她身为主母,这件事必定要给姑娘一个交待,此时,大夫人想必正着急怎么安抚姑娘。” “姑娘用换匾给了大夫人一个台阶,也表明了姑娘不再计较这件事。” “可是这换的是长安闺阁的名字,便是在警戒那些人,姑娘可以不计较这件事,但姑娘是公孙国公府的人,容不得旁人轻贱。” “再说,这妁华院三字又是皇上亲赐,更加摆明姑娘身份尊贵,恩宠正浓,看不上那些跳梁小丑。” “如此一来,既展现了作为新媳的大度,又表明了县主该有的矜贵,现在,可明白了?” 水沉呆呆的点点头:“姑娘果然厉害。” “好了,回去守着院门儿,别让人扰了姑娘午睡。”碧若说完便朝着罄竹院去了。 水沉一愣,难不成,会有人来找姑娘? 第12章 12 罄竹院 大夫人的确有些烦闷,丫头回禀说县主并未同世子爷透露半个字,她放心之余,也有些心绪不宁。 县主顾着大局不提,可不代表他们也能不当回事,这事总该要有个交待。 她是真心喜欢这个媳妇儿,绝不能因此让她心里有了隔阂,觉得公孙府是故意落她的脸。 大夫人正欲带着丫头前往青竹院,却在门口碰见碧若求见。 “奴婢碧若见过大夫人。”碧若自小伺候在公孙华湄身边,不论是仪态还是礼节都无可挑剔,比起一般人家的姑娘也不遑多让。 长安城里贵女身边的大丫头,那都是当作半个姑娘教养的,毕竟她们走出去,代表的是自家姑娘的脸面。 大夫人心里忍不住赞叹,不愧是天子脚下出来的,就连婢女都身姿卓然。 “碧若,名字不错。”大夫人见她来也就不急着出门了,转身进了屋子坐在上位。 碧若:“谢大夫人夸奖,奴婢四人的名字都是姑娘起的。”那年,姑娘才六岁。 大夫人点头,一般贴身大丫头的名字都是主子亲赐,又夸了几句县主好才情才进入了正题:“县主初来府上,若有什么不习惯的可以告诉我,可不能委屈了县主。” 碧若微微屈膝行了个谢礼才道:“奴婢替县主谢大夫人关怀,奴婢前来,正是奉县主之命,有事求大夫人。” 说的是求,可语气却柔和婉约,不卑不亢。 大夫人轻笑:“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若有需要尽管说来,谈不得求这一字。” 碧若轻轻一笑,犹如春风拂面:“奴婢先行谢过大夫人,姑娘离家千里,心中思亲尤甚,为解相思之苦,想将青竹院换成长安闺阁之名,不知大夫人可否成全。” 大夫人闻言,细细琢磨后便明白了华湄的用意,这是借此事给她台阶下了。 历来姑娘嫁入夫家,便没有换闺阁名一说,但却也不是不可为,此事可大可小,但在这关头提出来,却算得上是小事一桩。 以换名为条件将香姨娘一事揭下,怎么看都是县主让了一步。 “县主远嫁,自是辛劳万分,如此小事,怎能不成全。”大夫人脸上的笑容也真诚了不少。 以县主的身份,换个匾随时可以,也大可在她上门后再提出来,可县主却先她一步上门请求,这是给足了她这个婆母的颜面。 “奴婢替县主谢过大夫人。”碧若恭敬的道了谢,而后又望着大夫人道:“还请大夫人见谅,县主每到午时便困乏,这才没有亲自前来。” 大夫人轻笑:“都是一家人,不必如此客气。”大夫人自名门世家,又当主母多年,哪里看不出来碧若是还有话未说完,她思忖片刻道: “不知,县主长安闺阁的名字为何?县主初来南平,还不熟悉地形,不妨写下来我着人去打了匾来换上。” 碧若恭敬的回道:“回大夫人,县主闺阁名字为妁华院。” 大夫人点头:“是个好名字。” 碧若笑道:“是呀,这可是皇上御笔亲赐呢。” 大夫人手中茶盏一抖:…… 御笔亲赐~ 原来,县主是这个意思,她就说呢,堂堂县主怎会如此轻易忍了这个委屈。 “早就听闻县主盛宠在身,看来此言果真不虚,若是县主不介意,我这便着人去打了匾换上。” 碧若恭敬的行礼:“奴婢替县主谢过大夫人。” 碧若走后,一旁的于妈妈才道:“不愧是长安里来的,连一个丫头都有如此气度。” 大夫人轻笑:“谁说不是呢,怕是这南平许多府里的小姐,都比不上这碧若吧。” 于妈妈又道:“县主这是何意?” 大夫人:“县主是个通透的人儿,她这是全了我的颜面,又给二房立了威。” “那县主岂不是与这二房结下了梁子?”于妈妈皱着眉头道。 大夫人起身,面上无波无澜:“县主怕是没那个心思去理会他们,不过,好歹也能让二房的收敛着点儿。” “你去找南平最好的师傅,打一块匾,提字便让…”她原本想说让扶苏弈宁提字,可一想到他那歪歪扭扭见不得人的字就头疼:“让宁儿的老师帮忙提字吧。” 长安那块匾是皇上提的字,这世间自没有人再能与皇上想比,原本县主的夫君是最好的人选,可夫君拿不出手,那便只能让夫君的老师出手,最是合情合理。 “是。” “顺便将长安闺阁,御笔亲赐这几个字透露出去。”大夫人又补充了一句。 于妈妈连忙应道:“是。”二老爷应当也能收敛些了吧,再这么闹下去,恐怕扶苏二老爷宠妾灭妻在南平城里都要人尽皆知了。 世家之首的清誉可不能毁在二老爷手里。 ————— 公孙华湄这一觉醒来便到了申时,伺候在她身边的是浅笑。 “姑娘醒了。”浅笑早已备好了清水,给华湄净脸。 华湄左右看了眼:“水沉呢?”这活儿一向是水沉的。 “回姑娘,外头有人求见姑娘,水沉姐姐正拦着呢。”浅笑道。 华湄哦了声,等收拾妥当才出了门。 睡醒之后散步,是她常年的习惯。 至于这个时候求见她的人,大约也就那么几个。 长廊的尽头一少年郎正与水沉相对而立,两人剑拔弩张的对视,谁也不让谁。 不过,到底是那少年郎的气势弱了些,因为水沉背后还有个抱剑而立生人勿近的阿砚。 华湄勾唇,来的是他啊。 倒也在清理之中。 瞧见华湄,水沉这才转身行礼:“姑娘。” 华湄朝阿砚示意,阿砚便转身退下,又隐匿在了暗处,那少年眼睁睁看着阿砚消失在眼前,一脸的震惊。 “三哥。”华湄对着那张过于单纯的脸,三哥二字在唇舌之间绕了半天才绕出来。 来的少年郎正是三公子苏真。 他回过神来,看见华湄甚是好奇的道:“弟妹,刚刚那个高人是弟妹的护卫吗?” 华湄点头:“嗯。” “他好生厉害啊,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这是什么功夫啊,来无影去无踪的。”苏真对华湄倒一点都不生疏,一副自来熟的模样,完全不像才见过一面的人。 华湄莞尔:“可能他会仙法。” 苏真:…… 弟妹这是拿他逗趣儿呢,这世上哪里有仙法,那都是骗小孩子的。 看着苏真鼓着腮帮子,华湄突然想到了一个词:傻白甜。 “三哥找我有事吗?”她觉得这人已经完全忘了是要来干什么的,遂好心的提点了一句。 苏真这才拍了拍脑袋:“哦!我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我是来求情的。” 华湄:“哦?替谁求情。” 苏真:“替小娘求情,小娘被大伯母罚去跪祠堂了。” 华湄边走边道:“即是母亲罚的,三哥来求我做什么。” 苏真摸了摸脑袋道:“父亲说小娘出现在弟妹的敬茶礼上,坏了规矩,所以才被大伯母罚的,所以,我便来找弟妹求情了,姨娘身子弱,已经跪了两个时辰了,再跪下去定然受不住的。” 华湄忍不住轻笑:“既然知道是坏了规矩,为何还要去呢?” 苏真点头,也是哦。 华湄又道:“既然坏了规矩,不该罚么?” 这二伯父也是有趣,明知故犯,犯了还罚不得了~ 苏真又点头:“是这么个道理。” 水沉皱眉,这人确定是来求情的? 华湄:“你父亲让你来的?” 苏真摇头:“不是,父亲只对我说了缘由,并未让我来,是我自己想要来的。” 华湄摇摇头:傻白甜。 “我说的话你也觉得有道理吧,所以三哥不该来找我求情,是母亲下令罚的,若我插手,岂不是博了母亲的颜面,且我是晚辈,不该管长辈的事。” 二伯父真是好手段啊,若她答应了扶苏真,去找母亲免去香姨娘的责罚,那便是扫了母亲的颜面,若她不同意,便会落得个不近人情的名声。 可惜,她公孙华湄一向不近人情。 且随心所欲惯了。 苏真其实心里也有一杆秤,这件事确实是父亲小娘做的不对,可是他又不能看着小娘娘受罚而无动于衷。 “是我思考不周,唐突了弟妹,还请弟妹见谅。”弟妹说得对,长辈的事,弟妹岂能越距,他还是要去寻大伯母求情。 华湄望着苏真的背影,都说子肖父,可这位三哥,倒与二伯父截然不同。 “对了,姑爷呢?”华湄突然道,还好她家这个虽然脾气大,小孩子心性,但好歹不是个傻白甜,毕竟人家还会气她不是。 “回姑娘,听说是出门了。” 华湄:“哦~” 苏氏乃世家之首,这府里的布局也气派得很。 就说青竹院,都有十来个厢房,东边儿小桥流水,南边儿还有一片荷塘,四方亭便在这旁边,西边是一大片的竹林,说是苏弈宁喜欢竹子多年前种下的,还不允许别人接近。 青竹院一名也因此而来。 一个主院都比几个寻常人家的门庭宽阔。 青竹院的旁边是逸染院,苏大公子的院子,另外一边便是二房,再接着是三房。 往前走,是府里的朱罗园,有奇花异草,有池塘,有小桥亭子,有高山流水,凡是花园里该有的这里应有尽有,且只多不少。 走了小半个时辰也没望见头,公孙华湄忍不住道:“这朱罗园能逛几个时辰吧?”不愧是世家之首,光说这占地面积,都堪比一座小镇了。 几个丫头也认同的点了头。 “县主?” 华湄回头,瞧见池塘边有一公子缓缓而来,正是苏轻原。 长相这个东西,或许真是遗传,苏家这几个公子个定个的好看,虽然,越不过她那小夫君,但随便拧一个出去,都是块香饽饽。 “大哥。”华湄迎了上去,微微欠身。 苏轻原施了一礼:“县主。” 华湄抬手虚扶:“大哥,既然我嫁到扶苏氏,便以家礼相待即可。” 刚刚那位三哥,不就一口一个弟妹叫的亲切得很,见了她连头都没点一下。 苏轻原也不是什么迂腐之人,见她如此说便应下了,一家人动不动的就施礼的确有些生分。 “大哥怎在此。”这里离逸染院可有半个时辰的路程。 苏轻原伸手朝旁边一指:“垂钓。” 华湄抬眼望去,果然瞧见那处还有鱼竿:“大哥好兴致。”她有许久,没垂钓了吧。 “不过闲暇时打磨时间的,阿弟喜欢垂钓,在这儿养了不少鱼苗,我便跟着凑凑热闹。”苏轻原见华湄看的出神又道:“县主也对这事有兴致?” 苏轻原口中的阿弟自然是她那位小夫君。 华湄:“也曾用来打发过时间。”倒没想到,那气包子也有这等闲情逸致。 “他能静的下心来?”那张牙舞爪的,怕不是将鱼儿都吓跑了。 第13章 13 苏轻原顿了顿,才明白华湄的意思,他轻笑一声:“阿弟确实闹腾了些,我也曾好奇,他为何能静下心来,可他偏偏也能在此地呆上一天。” 华湄无比好奇,气包子安静下来是个什么模样,想来应该是极为养眼的。 如此想着,仿若看见那鱼竿旁边坐着一个绝世少年郎,气质卓然,天地为之失色。 “县主?”见华湄盯着那鱼竿发愣,扶苏轻原道:“县主可是想试试?” 华湄回了神,摇摇头:“不了。”她莫不是魔怔了,竟能想他出了神。 “大哥唤我弟妹或是华湄便好。” 苏轻原也没多推辞:“好,那便唤弟妹。” 华湄:“嗯。” “对了,前日的刺客一直没有寻到下落。”苏轻原有些愧疚,他将这事儿告诉了父亲,父亲暗中查过,也没有半点线索。 华湄原本也没指望查出来:“没事,或许是走错地儿了,他们也没伤我,大哥不必放在心上。” 阿砚昨夜在城里寻了一遍,也没有寻到任何痕迹。 苏轻原点头,父亲今日也让他不要放在心上,那便就当那刺客走错了地儿吧。 虽然,他心里仍存有些许疑惑。 “华湄该回去了,就不打扰大哥了。”华湄微微欠身告辞。 苏轻原也还礼道:“嗯。” 回到青竹院,华湄便倒在塌上不肯再动,将慵懒发挥到极致。 “姑娘,那刺客可与案子有关?”碧若道,刺客一事,她们也是今日听大公子说起才晓得,这一路上弄清楚了原委,心里不免有些忧虑。 华湄摇摇头:“应是没有。” 月婳:“姑娘打算如何查案?” 华湄勾唇:“吃好喝好睡好。” 再撩拨撩拨她那小夫君。 四个丫头:… 过了半晌,碧若道:“他们盯上姑娘了?” 华湄瞧了眼碧若,眼中赞赏意味甚浓:“还是碧若聪慧。” 月婳一惊:“有暗哨?” 而她竟然毫无察觉,说明对方身手远在她之上。 华湄漫不经心的朝门外看了眼:“这院子里有两个好手,刚刚跟了一路。” 几个丫头暗自心惊,这才刚来就被盯上了,案子该如何查。 沉默了一会儿,又听华湄道: “皇上前段时间打杀了一个内侍,那多半是个内线,皇上把人杀了,自然就惊了蛇。” “我本在长安金尊玉贵的养着,却在这敏感时期突然远嫁南平,就算被皇上弄了个贪色的名声打掩护,也不能完全打消对方的怀疑,这段时间,阿砚不可完全显露身手,先给对方吃颗定心丸再说。” 阿砚也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恭敬的道:“是。”想了想又道:“日后我便守在院中。” 越是隐匿越容易露出破绽。 华湄:“嗯。” “姑爷还没回来?” 众人:…这话锋转的是不是太快了点儿… 碧若回道:“还未。” 华湄叹口气:“去拿些话本子给我。” 气包子不在,便要自个儿找乐子。 可没想到,直到天色彻底暗了下去。苏弈宁还没有消息。 碧若出去了一趟,回来后脸色铁青:“姑娘,姑爷去了月下楼。” 水沉:“月下楼是何地?” 碧若气结:“是勾栏之地,奴婢打听过,姑爷隔三差五的便要去上一趟。” 华湄刚刚沐浴完,只着了件里衣靠在塌上,任浅笑替她擦着头发,闻言轻轻一笑:“小孩子家家的还喜欢去勾栏之地。” 水沉气呼呼的拿了件披风给她披上,瞪着她道:“姑娘你还笑,姑爷怎能去那种地方!” 瞧着几个丫头气急败坏的模样,华湄直起身子正经的清咳了几声:“是…是不能哈。” 见四个丫头转头瞪着她,华湄又道:“那…去把姑爷请回来?” 月婳冷冷一哼,转身便朝外走:“奴婢去把姑爷绑回来。” 华湄急了:“等…等等。” 四个丫头又齐刷刷的看着她,华湄正经的道:“一个姑娘家家的,怎能去那种地方,让阿砚去,再带几个护院。” 门口站着的阿砚,哀怨的瞧了眼华湄,他一个男孩子家家的,又怎能去那种地方… 最后到底还是阿砚去把人带回来的,将人送进来后,就气冲冲的走了,也不知道这人是对他做了什么。 苏弈宁已经喝的不省人事,连华湄都不认得了。 “嘿嘿,美人儿,爷以前怎…怎么没见过你呢。”瞧见华湄,本来醉醺醺的人又立刻来了精神,东倒西歪的朝着华湄走过去。 华湄也没躲,眼看着他朝自己扑过来,却没想,这人在她面前一步的位置停住了。 “美…真美,来!陪爷喝一个。”小郎君脸蛋红扑扑的,笑容欠揍又风流,一身的酒气扑面而来。 四个丫头转头…没眼看。 华湄轻笑:“好啊。” 瞧着他走路不稳,华湄下意识的伸手要去扶,却被他一个转身躲开了,还斜了她一眼:“美…美人儿不乖哦,爷说了,爷来这儿就是来…来喝酒的,爷…爷有洁癖,都不许碰…碰!” 华湄先是一怔,随后乐了。 原来是个吃草的。 她试探性的伸手:“就碰碰手都不行?” 苏弈宁甩了甩衣袖,还将手藏了进去,鼓着腮帮子道:“当…当然不行!爷的手只给未来娘子碰。” 他这番动作逗乐了几人,水沉噗的笑出了声,爷您怕是忘了您已经成婚了。 “难道,没有姑娘碰过你的手?”华湄瞧了眼被他藏得严严实实的双手挑了挑眉。 小郎君傲娇的仰着头道:“当然没有!谁敢碰…爷拔了她的皮。” 四个丫头:怎么又是扒皮~ 华湄突然觉得心情极好,原来还没碰过姑娘的手啊,怪不得今儿个捏了他的脸人就跑了,此时想来那应当不是气的,而是羞的。 “好了,你们放心了吧,你们姑爷纯着呢。”华湄学着小郎君那股子傲娇劲儿仰着头朝几个丫头道。 几个丫头被逗的乐不可支,水沉:“姑娘你越发不正经了。” 华湄弯着眉眼:“平日里伺候他的人呢?” 看他这架势,是不会让她碰的。 门口传来一个弱弱的声音:“少夫人,小的在这儿。” 几人转头望去,看见一个清秀小厮小心翼翼的躲在门后。 月婳皱眉:“进来。” 那小厮瞧了月婳一眼,打了个寒颤腿脚利索的跑了进来,公子说,就是这个冷冰冰的蛇蝎女人,手里有毒针,需小心防范。 他防范不了,听话还不行么。 华湄瞧了眼趴在桌子上找酒喝的醉鬼,抚了抚额头:“平日里是你在伺候公子?” 小厮回道:“是。” “我是说沐浴~”华湄觉得可能是自己没太描述清楚,又补充道。 小厮小心翼翼的点头:“是。” 华湄抬起头,有些诧异:“你家公子身边那些丫头呢?” 光四方亭见着的,就有六七个了,怎么伺候沐浴的是个小厮。 小厮连忙道:“回少夫人,我家公子有洁癖,不喜旁人触碰,公子沐浴一直都是小的伺候。” 华湄哑然,今儿个四方亭的情景还历历在目,有捏脚的,锤肩的,拨手臂的… 这么严重的洁癖。 为了气她,他当时,应当忍得挺辛苦的吧~ 华湄乐的唇角都合不拢,朝小厮挥挥手:“把他给我洗干净送过来。” 小厮:…… 四个丫头:…… 空气顿时安静,华湄见没人动,眨眨眼:“怎么了?” 水沉挪着步子到华湄跟前,轻声道:“姑娘,把你邪恶的笑容收一收。” 华湄见所有人都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盯着她,她才清了清嗓子道:“我…我是说给你家公子沐浴完,再送过来。” 众人:…和刚刚的意思有什么区别吗? 华湄眨眨眼:“不…不行的话,我去接也可以…” 水沉抬手捂脸:“姑娘您别说话了。” “不用美…美人儿接,我自…自个儿把我自个儿送回来。”苏弈宁不知何时又到了华湄的旁边,笑嘻嘻的道。 小厮:…… 碧若生怕华湄再冒出个什么惊人之语,连忙上前对那小厮道:“还不快带姑爷去沐浴。” 那小厮被一提点,赶紧上前,扯着苏弈宁出了门:“公子,我们先去沐浴。” 某醉鬼:“沐浴完了呢?” 某小厮:“来见美人。” 某醉鬼:“好,你给爷洗…洗快点儿,要洗的像…像美人儿那般香。” 华湄倚在门口望着东倒西歪的背影,中途那醉鬼还摔了一跤,将小厮压在地上,还嫌弃人家身上硬邦邦的。 瞧着华湄乐不可支的模样,水沉忍不住上前:“姑娘,人都没影儿了。” 华湄点头,姿势没变:“嗯。我等他回来呢。” 水沉:… 小半个时辰过去了,愣是没动过,俨然成了一座望夫石。 外头终于有了动静,华湄眼睛一亮,抬脚迎了上去。 某人已经睡着了,被小厮背在背上,外头还披了件披风。 “少夫人,小的把公子送回来了。”小厮瞧见华湄迎上来,谄媚的一笑,公子说了少夫人性子狠毒,他惹不起,只得讨好不是。 华湄瞧了眼睡的正香的人,眉眼处尽是柔和:“嗯,放到床上去。” 小厮闻言干干的笑了声,依言把人背到了寝室。 临走前,小厮咬咬唇,担忧的看了眼自家公子,他怎么有种把公子送入狼口的感觉。 算了,不管了,公子自个儿说要回来的,不能怪他。 天色本来也不早了,几个丫头对视了一眼悄然退下。 床上的小郎君正酣睡,嘟着嘴鼓起两边还未消退的奶膘,华湄忍不住用手戳了戳,这一戳便上了瘾,后直接上手捏着那绝美的脸蛋儿一阵揉捏。 也不知捏了多久,才心满意足的抱着小郎君睡下。 第二日 苏弈宁睁开眼便觉得两腮有些疼,他坐起身四下打量,这是在新房… 他记得昨儿个去了月下楼喝酒来着,然后…然后那个讨厌的寒冰脸出现了,再后来,他好像回了新房,还看到了那个可恶的女人~ 苏弈宁摇摇头,脑袋还有些晕,全然想不起后头又发生了什么,还有脸为什么会这么疼…… 苏弈宁起身走向铜镜,镜子里的小郎君脸颊微红,还能隐约看到几个手指印。 过了几瞬,院子里响起了一道惊彻天际的声音。 “公孙华湄!” 外头的浅笑月婳一愣,两人相视一眼,再想起某人刚刚落荒而逃的身影,隐约察觉到什么。 姑娘昨夜非礼了姑爷? 第14章 14 两人还没琢磨出个所以然,门就已经被狠狠的扒开,暴露的小郎君双目发红,咬牙切齿的看着二人:“那个女人呢!” 月婳浅笑瞧着他脸上那几个手指印愣了神,姑娘这是对姑爷动粗了? “聋了还是哑了,那个女人在哪!”见两个丫头不语,苏弈宁气的跳脚,声嘶力竭的吼了一嗓子。 浅笑下意识往月婳背后缩了缩,月婳平生第一次觉得心虚,朝外头指了指:“姑娘去给大夫人请安了。” 她的话音刚落,便见小郎君转身气冲冲的朝罄竹院而去,两人望着那被气的同手同脚暴跳如雷的背影,唇角裂开了一条缝,然后不约而同笑得弯了腰。 但到底没敢发出声音,暴怒之下的人惹不得。 等苏弈宁的背影消失了,浅笑才后知后觉的叫了声:“哎呀,姑爷没穿外衣呢。” 月婳敛住笑意:“好像…也没穿鞋子。” 两个丫头对视一瞬,齐齐转身去屋里拿了衣裳鞋子追出去。 于是,一个美好的早晨,苏府的下人就看到了这诡异的一幕。 先是少夫人神色慌张的带着两个丫头急匆匆的去了罄竹院,不久后又是五公子穿着白色的里衣,光着脚板顶着一张要杀人的脸凶神恶煞的离开,再紧接着就是少夫人的两个贴身大丫头,一人抱着衣裳一人提着鞋子急匆匆追了上去。 “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啊…” “五公子怎么气成这样…” “应该是同少夫人吵架了吧。” “哎呀,别说了,赶紧干活吧…” “就是,这位少夫人来头可不得了,小心别惹祸上身了。” 罄竹院 大夫人瞧着心不在焉的华湄,心下诧异,请完安后也不见说要离开,可看着又不像是有事要同她说,倒像是要故意留在她这儿。 在华湄喝完第三壶茶后,大夫人终于忍不住问道:“县主可是有什么心事?” 华湄放下手里的茶盏,谦恭的回了句:“没事。”想了想又道:“母亲唤我名字即可。” 大夫人笑着点点头:“那唤湄儿可好?” 华湄点头:“好。”而后又不经意朝外头瞟了眼,他应当不会追过来吧~ 大夫人同于妈妈对视一眼,这已经是第好几次朝外头看了,她疑惑的看向碧若,这是在等人? 碧若对上大夫人的视线,茫然的摇了摇头,她也不明白姑娘这是怎么了,今儿个一起床就不对劲,不许她们出声不说,还不断催促她们手脚利索点儿。 穿戴整齐后,便带着两人急急的朝罄竹院而来,活像后头有人追她似的。 恰在此时,外头有了动静。 “五公子,五公子,您这是怎么了,您怎么没穿外衫?” “五公子您怎还散着头发呢。” “哎呀,五公子,您怎么鞋子都不穿呢?” 罄竹院的丫头婆子一个个吓得不知所措,公子这是怎么了,这气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上战场… “砰!”华湄手上一抖,茶盏倒在了桌案上,衣袖被茶水打湿,水沉连忙上前拿了帕子给她擦拭。 “姑娘您怎么了?” 大夫人一脸疑惑,朝华湄看去,正好对上她投过来的视线,若她没看错,这是在求助? 还不等她细细思量,外头的人已经冲了进来。 小郎君披头着散头发,雪白的里衣因走得太急松散到了锁骨的位置,鼓起的腮帮子微红还带着浅微的手指印。 垂在两侧的拳头隐隐有青筋暴露,裸露在外的双脚通红,也不知是被冻的还是被路上的石子儿硌的,他双眼盛满怒火,盯着某个心虚的人吼道: “公孙华湄!” 大夫人被吓得赶紧起身朝他走过去:“哎哟这是怎么了?你这孩子怎么这副样子就出门了…哎呀…这怎么鞋都不……” 话还未完,外头又冲进来两个气喘吁吁的丫头。 月婳提着一双鞋子,浅笑抱着一堆衣裳:“姑爷,衣裳…鞋子…” 苏弈宁恍若没听见,径直朝华湄冲过去,华湄早有防范,在他刚有动作时就起了身,碧若水沉赶紧上前去拦。 苏弈宁停住:“别碰老子!” 碧若水沉连忙缩回手,姑爷昨夜说他有洁癖,不能碰。 两人怔愣的瞬间,苏弈宁已越过她们冲向华湄,华湄吓的一个激灵,转身就跑。 “女人,你给老子站住!” “我不!” 大夫人慌了神:“宁儿你做什么,快停下来!” 她下意识想要去拦人,可哪里能跑的体力旺盛的少年郎,不过几个来回就累的靠在于妈妈身上直喘气:“这…这是怎么了…” 所幸这大堂里够宽敞,足够两人你追我赶,华湄慌不择路时还绕着大夫人躲了几下,转的大夫人头晕眼花。 “死女人,你站住!敢打老子,你让老子打回来!” “不要。” 她又不傻,这小崽子根本就不懂什么叫怜香惜玉,她敢保证,她要是不跑,他真的会打回来。 四个丫头碍于姑爷洁癖,上前去拦也是碍手碍脚的不敢碰他,只得眼睁睁的看着自家姑娘被追的满屋子乱跑,一阵噼里啪啦后,大堂里的凳子椅子屏风倒了一地,就连纱帘都被扯下来了一扇。 场面一度混乱,眼看那两个人高的琉璃瓶要保不住,苏弈宁的贴身小厮青衣总算着急忙慌的赶了过来,见已经闹得不像话,吓得当即上前抱住苏弈宁:“公子,公子您有话好好说。” 大夫人提着的一颗心这才平稳了,还好,琉璃瓶保住了。 “你给本公子撒开!”苏弈宁瞪着华湄,这个死女人,是属兔子的么,跑的这么快! 青衣哪里敢撒手,死死的抱住苏弈宁的腰哭丧着脸:“公子,小的不敢撒。” 他刚去喂完阿白,罄竹院的小厮就满头大汗的冲过来,说是公子和少夫人在罄竹院打起来了。 他一听吓得三魂失了六魄,用前半生最快的速度跑过来,趁着公子不备才把人抱住,这要一撒手,别说夫人最心爱的琉璃瓶了,就这罄竹院的瓦估计都保不住。 见青衣将人抱住,华湄扶着琉璃瓶松了口气,果然是年轻小郎君,那体力真是好的没话说,跑这么久都没见他喘口气。 华湄暗自气愤,要不是不能动用内力,她哪用的着被这气包子追的上气不接下气。 她这一放松,便将身上的力气都靠在了琉璃瓶上,下一刻,一人高的琉璃瓶便在众人惊呼声下摔成了一地渣渣。 大夫人眼睛一花,只觉得头晕目眩心揪着痛,这可是当年新婚不久老爷特意从海外给她带回来的啊…… 于妈妈赶紧将大夫人扶着,给她在背后顺气。 华湄看了眼大夫人的神色,心知要完,恐怕这瓶子不寻常,当即扯出了一个格外牵强的笑:“母亲,我…不是故意的。” 大夫人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是县主,盛宠正浓的,这是皇上赐婚的儿媳妇儿,刚娶进来一天的。 打不得,骂不得。 场面一度安静得不像话,苏弈宁一副你完了的神情看着华湄,这可是母亲最心爱的琉璃瓶,据说是大哥都还没出生时,就摆在这儿了,平日里爱惜的不得了,连擦洗都是母亲亲手而为。 华湄对上小郎君幸灾乐祸的表情,气的牙痒痒,特么的要不是你不要命的追,我能干出这蠢事吗。 见两人还死死的瞪着对方,大夫人好不容易勉强按下去的火气又蹭蹭往上冒,在于妈妈的搀扶下坐在上位唯一没被动过的椅子上,沉着脸道:“都给我坐下!” 大堂里的一片狼藉,别说椅子,就是连个下脚的地方都不好找。 苏弈宁知道母亲真的生气了,当下也不敢放肆,随手扯了张椅子起来大大咧咧的坐下,然后继续瞪着华湄。 华湄左右看了眼,拽起一把离她最近的椅子,找了个离苏弈宁远些的地方坐了下来,万一他又炸了,她也好来得及跑。 大夫人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下来:“说吧,怎么回事!” 不问还好,一问苏弈宁果然又炸了毛,从椅子上一跃而起:“母亲,这个女人打我!” 他这动作吓得华湄两手往把手上一搭作势要跑。 还好青衣又将人拦住了。 大夫人揉了揉眉心看向华湄,华湄心虚的清咳一声,食指挑了挑额头上的发丝:“我就…轻轻捏了捏。” 她怎么知道这个气包子皮肤那么嫩,不就捏了几下么,今儿个一早起来就看见他脸颊上红了一片,还有手指印儿。 她当时就知道要完,情急之下便干脆来了个人去楼空。 谁知这个气包子竟然追到了这儿来,还胆大包天的敢当着母亲的面追着打她。 苏弈宁暴跳如雷,指着自个儿的脸:“你看,你看这像是轻轻捏一捏的吗?” 华湄抬眸瞟了眼,那几个手指印晃得她心肝儿都疼,该死的,早知道戳一戳就算了,都怪她手贱,捏什么捏。 现在闹出这么大动静,怎么收场,最要命的是,还把母亲看重的物件儿打碎了。 第15章 15 想她公孙华湄,清傲矜贵,长安第一贵女,世家女之典范,如今,她半生的清誉在嫁来南平的第二天,毁于一旦。 “母亲,我真的就是捏一捏,没打他。”长那么好看,她也舍不得啊。 还不待大夫人说什么,苏弈宁又吼道:“你没事捏老子做什么!” 华湄:那不就是因为你好看嘛,但这话能说吗,自然不能… 若是再被发现这一切的起因不过是因她一时色迷心窍,那可真是丢人丢到长安了! 华湄垂眸,放弃挣扎:“那捏都捏了,你想怎样?” 她怎么觉得,这话昨儿个也说过~ 气包子:“当然是给本公子捏回来,一根手指印都不能少!” 华湄:“不要。” 苏弈宁急了:“母亲!你要给我做主。” 华湄无辜的看着大夫人:“母亲,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大夫人气笑了,所以,这两个人是来她这儿打情骂俏来了,还顺便拆了她的正堂,打破了她最喜爱的琉璃瓶… 做主…还好意思让她做主! 就算她做主,能怎么着,儿媳妇捏了儿子的脸,然后她做主让儿子捏回去? 呵!这传出去岂不是要笑死人 这一大早的,这都是什么事儿! 可事情总得解决,大夫人压下心中的火气:“不过闺房的事情,闹成这样像话么?” 苏弈宁哼了声:“是她先动手的。” 大夫人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那你待如何?” 苏弈宁神态倨傲的看着华湄,站起身一脚踩在凳子上,一手叉着腰,另一只手指着华湄:“让她过来给本公子捏一捏,这事儿便算完。” “不行。”华湄想也没想的拒绝,心里冷笑,这气包子如此记仇,给他捏一捏,她怕是几天都出不了门。 她好歹也是个县主 丢不起这人。 大夫人看着苏弈宁那一副纨绔流氓的样子,气的脑袋嗡嗡的响:“你给我坐下!” 苏弈宁不甘心的收回通红的脚丫子,坐了回去,还傲娇的翘个二郎腿,露出了脚板心里被石子儿硌下的小印子。 大夫人再次吸了口气,这小崽子真是越来越混了,瞧瞧那是个什么样儿,衣冠不整,坐没坐像,别说世家公子的仪态,连个正形都没有,就是随便拉个几岁小儿,也比他仪态端正。 于妈妈赶紧上前一边给大夫人顺着气儿,一边朝华湄使着眼色,公子是指望不上了,只能指望这个刚嫁进来的县主,赶紧把这事儿给了了。 华湄叹了口气,新婚第二天,要是把婆母气出个好歹来,她公孙华湄可真的要出名了。 眼下怎么办,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不如…示弱? 犹豫了一会儿,华湄咬咬唇,隔着袖子在手臂上狠狠一捏,再抬眼时,已是泪眼朦胧: “母亲,夫君昨儿个喝醉了,一直说胡话,妾身没忍住才捏了夫君,谁知夫君皮肤如此细嫩,捏了几下就成了这样。” 边说还边抽泣,泪珠儿挂在眼眶里,死活不往下掉,看起来真是要多委屈有多委屈,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众人:…… 大夫人:…… 扶苏弈宁:…… “不是,你哭什么啊哭,你捏了本公子。怎么你还哭上了。”苏弈宁慌了,这个女人刚才还跑的比兔子都快,一副死活不认错的样子,这怎么变脸变的这么快? 她是属变色龙的么… 华湄又狠狠的捏了一把胳膊,这下眼眶里的泪珠儿不要命的往下掉,还偏一副隐忍的模样不哭出声:“要是…要是夫君觉得实在不解气,夫君捏回去就是,只是…妾身自小怕疼,夫君轻些…” 四个丫头纷纷低头,没眼看… 姑娘的演技又上升了一个段位。 大夫人此时也愣住了,这又是闹哪一出,一哭二闹三上吊? 不过,也不得不承认,她这副样子,任谁看了都要心疼几分。 果然,就连和苏弈宁同一阵营的青衣都觉得有些不忍:“公子,少夫人也不是故意的,再说了,刚刚您也追了少夫人那么久,要不就算了吧。” 旁边罄竹院丫头也都跟着点头,少夫人哭的那么可怜,看起来好生委屈,况且少夫人皮肤这般细嫩,怎么下的去手啊。 月婳暗中嗤笑,果然长的好看的人是有优势的。 苏弈宁:……… 他怎么觉得形势突然倒转了,不对啊,他是来寻仇的,这个死女人,哭几句就想蒙混过去,想得美:“那你倒是说说,本公子说了什么胡话,值得你把本公子捏成这样!” 苏弈宁靠在椅子上半仰着头斜着华湄,神情拽到了极致,他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想用眼泪来骗取同情,他不吃这套! 众人一愣,是哦,少夫人为何要捏公子? 华湄拿着帕子擦眼泪的手微微停顿,心里冷冷一笑,兔崽子,就是示弱也要拖你下水! 只见美人儿微微抬头看了眼对面拽炸天的小郎君,又迅速低下头,那神情仿若受到了极大的委屈: “夫君让…让妾身陪夫君喝酒,还说没见过妾身,问妾身是不是楼里新来的,还说…还说妾身长的美,闻着香~还…” “够了!”苏弈宁猛地站起身,面红耳赤的吼道,这个死女人,怎么什么话都敢往外头蹦,也不知羞耻:“本公子怎么会说这些话,你少来诓我!” 华湄不说话了,只抬眼委屈的看了眼青衣,只轻飘飘的一眼,就能让人骨头都酥了。 她在家撒娇撒惯了,特别知道怎么能让人心软,被她这么一盯,青衣只觉得头脑一晕,伸手扯了扯扶苏弈宁的衣袖:“公子,您的确说过。” 此话一出,屋子里所有的丫头小厮都齐刷刷看向苏弈宁,公子怎么能对少夫人说这些话呢。 少夫人出身勋贵,怎么能被当作那那楼里的女子,别说捏几下了,就是打几巴掌也不为过,还是少夫人脾气好。 要换成别的姑娘,早就一哭二闹三上吊,闹得人尽皆知了。 苏弈宁脑袋轰轰响,虽然青衣临阵倒戈,当众拆他的台非常混账,但是青衣从不撒谎,所以…他昨晚的确是将她认作了楼里的女子,还…轻薄了她~ 华湄眼里的泪珠子拼命往下掉,却咬着唇死活不出声,活像受了天大的委屈,戏演到了这个份上,四个丫头自然不能拆自家姑娘的台,只得装模作样恨恨的瞪着扶苏弈宁。 碧若上前一步对着大夫人微微屈膝:“大夫人,姑娘对姑爷动手,的确不应该,可是姑娘自小受尽宠爱,从未受过这种委屈,还请大夫人为姑娘做主。” 大夫人再次觉得脑袋嗡嗡响,这位县主,可真是有些手段啊。 再看向一旁的苏弈宁,原本趾高气扬,霸气冲天的小郎君,此刻搭聋着脑袋站在那儿,看起来,还有几分可怜。 要说苏弈宁一贯无法无天,大大小小惹了不少祸,可他就是让人讨厌不起来,因为人家敢做敢当,有错也认,至于改不改,那都是后头的事。 “既然这事已经清楚了,宁儿,你如何说?”大夫人虽默认是苏弈宁的错,可心里却冷冷一哼,这件事,这两个谁都撇不清。 苏弈宁转头瞟了华湄一眼,见她哭的伤心的不得了,肩膀一颤一颤的,他都担心,再这么哭下去,会不会晕厥过去了。 他伸手在自个儿嘴上拍了一巴掌,整个脸挤成一团,悔的肠子都青了,怎么就那么欠呢,调戏谁不好,非要调戏这个女人,真是被猪油蒙了心。 按理说,这是他的错,该认。 可看着这个女人,他就不想认。 但周围这些火辣辣的目光都盯着他,也总不能就看着她这么哭下去,苏弈宁叹了口气,唉~算了算了,看她哭的这么可怜,给她认个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而且认错也不代表他接受她了不是~ “你别哭了,我错了还不行么?”苏弈宁鼓着腮帮子皱着眉头出了声,虽然是道歉,可任谁都能看出来他一万个不情愿。 然后,他看见那女人肩膀抖动得更厉害了。 苏弈宁急了,这怎么哭的更厉害了?莫非他道歉的方式不对~ 除了母亲,他这是第一次同女人道歉,也不知道怎么哄,他懊恼的拍了拍脑袋,死女人真是哭的让人头疼。 突然,他想起他幼时曾将四姐姐惹哭了,后来大哥带着他去买了一个小物件儿给四姐姐赔礼,四姐姐便原谅他了。 苏弈宁上下摸了一圈,干干净净,他全身上下除了一套里衣和脖子上一块圆玉,再没有任何物件儿。 他犹豫了半晌,咬咬牙将玉扯下来丢进华湄的怀里:“你别哭了,这个送给你。” 大夫人一愣,唇角微动,又硬生生把话收了回去,只轻轻一叹,这个傻小子。 华湄正演的起劲,怀里淬不及防砸进来一块玉佩,她愣住了,捏起圆玉,指尖处传来一阵温热,是他身上的体温,圆玉上头刻着竹子,做工精细,一看便知不是寻常物件儿。 苏弈宁见她果然没了动静,松了口气后,又有些后悔,可是送都送出去了,断没有要回来的道理,只得气呼呼的道:“这是我十岁生辰时,母亲送给我的生辰礼,你定要好好收着,要是丢了本公子弄死你。” 若不是身上只有这个,又是在情急之下仍给她,他断然不会将它送给她。 这玉他可是随身带了六年。 华湄闻言乐不可支,将玉捏在手心里,十岁生辰礼,所以说,这是他贴身带了六年的物件儿~ 唇角的笑意绷不住,迅速布满了整张脸。 突然,眼前出现了一个脸,华湄一愣,却是苏弈宁蹲在她面前,从底下望着她。 她一直低着头,苏弈宁也不知道她是不是不哭了,索性便蹲下身去瞧,谁知刚好对上她笑魇如花的模样。 睫毛上还挂着水雾,眼睛湿漉漉的,鼻尖微红,一笑起来,说是祸国殃民也不为过,就是坚硬的铁汉,看到她这副模样,怕也会化为绕指柔。 更何况,一个正当少年的小郎君。 两人对视,谁也没移开目光,仿若过了几个春秋,苏弈宁才转了头,眼里有些许慌乱。 “你…你不哭了就好。”苏弈宁站起身摸了摸鼻子,这个女人简直美的不是人。 比他见过的所有女人加起来还好看。 大夫人见着这一幕,突然觉得心中的气顺了不少,可转眼看到地上一堆的碎渣子,火气又冒上来了:“解决好了?” 苏弈宁不甘心的点头:“嗯。” 华湄心满意足的点头:“嗯。” 大夫人冷冷一哼:“你们的事解决完了,便解决我们的事?” 苏弈宁华湄同时抬头看向大夫人,心里暗道:不好,真的要完。 第16章 16 大夫人瞧出两人眼里的错愕,心底冷冷一哼,现在倒知道怕了,刚刚做什么去了,就差没把罄竹院给她拆了!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今日的事你们可认?” 两人朝周围望了眼,满屋狼藉,尤其是那琉璃渣子格外刺眼。 “认!” “认!” 难得的一致出声,互相望了眼,又飞快转过头。 苏弈宁:看到这个女人就来气。 华湄:罚就罚吧,得了个玉佩也不亏。 大夫人盯着两人看了一会儿,到嘴的话转了个弯儿:“请家法。” 于妈妈青衣一惊同时出声:“夫人,使不得。” 底下一众丫头小厮也赶紧跪下求情:“大夫人开恩。” 华湄被她们吓了一跳,犹豫了片刻站起身非常不合时宜的道:“请家法是什么意思?” 所有人一怔,谁都没想到她会来这么一句,各个府里的家规虽说不尽相同,但这请家法却是大同小异,这位怎么跟从未听过一样。 国公府那么大的门第,要说没家法,可没人相信。 说起来这倒不能怪华湄,她自小就是被捧在手心里宠着的,且在长辈面前又乖觉,就算府里要罚谁也都是背着她的,生怕吓着这个娇娇儿,她自然就不会晓得这请家法意味着什么。 再说了,她整日一门心思瞒着府里人学武,也没那个空闲去闯祸到需要请家法的地步,最多也是打打手板心,罚下来连手心都没红的那种。 大夫人挑了挑眉,还真是盛宠的贵女。 一时间没人敢出声解释,倒是苏弈宁没好气的回了她:“打板子。” 华湄眨眨眼,往他身边凑了凑:“打哪里?” 苏弈宁眉头一皱,挨他这么近做什么,看不出来他还在生气吗,可是对上这女人湿漉漉的眼睛,甚是粗俗的哼了声:“屁股。” 反正他都习惯了,若是屁股能长茧,估计都得手掌那么厚了。 华湄下意识一抖,她莫名觉得屁股疼是什么道理。 四个丫头吓得惊慌失措,姑娘自小受过最大的责罚不过是打手心,且也是轻飘飘的,板子还没打下来,姑娘眼泪就出来了,最后都是不重不轻的不了了之,哪曾真正挨过板子。 碧若正要出声,便被华湄背在身后的手势阻止了,只得憋了回去,很快她就反应了过来,当下便正了脸色,一派云淡风轻。 碧若没吭声,其他几个丫头自然也都安静的站着。 果然,只听大夫人漫不经心的道:“县主有封号在身,家法就免了,罚抄家规三十遍。” 一众丫头小厮松了口气,却又听大夫人道:“但此事因五公子而起,罚家法三十,抄家规三十遍。” 众人一惊再次出声:“请大夫人开恩。” 青衣连忙跪下:“求夫人开恩。”家法三十,公子又得躺好些日子。 虽然公子自个儿是挨习惯了,但他还是心疼。 然而大夫人丝毫不为所动,就连于妈妈都没劝动。 华湄眨眨眼,打屁股,三十? 她上下打量了小郎君,这细皮嫩肉的,打三十还不得皮开肉绽的。 可正主儿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周围的人跪了一地,他面色都未变一下,好像打的不是他一样。 莫非,是被打习惯了? 华湄挑了挑眉,她的人谁都动不得,他母亲都不行:“母亲,夫妻本为一体,母亲要罚夫君,理当让湄儿一同受罚。” 众人一愣,心中动容,县主真是义薄云天,有情有义。 苏弈宁转头看着她,一副见了鬼的样子,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凑近她道:“你有没有被打过屁股?” 华湄摇头:“没有。” 苏弈宁很是不屑的嗤笑一声:“那你还敢与本公子同罚,得了吧你,就你那小身板儿,没几下就扛不住了,本公子早就挨习惯了。” 他虽然讨厌这个女人,可他是个男人,若让一个女人因他被打屁股,他面子都要丢光了。 华湄眯了眯眼,果然是被打习惯了,不过还真是个傻包子。 她是皇上亲封县主,又是圣旨赐婚,就算犯了天大的错,也是要呈到御前请求皇上发落,哪怕进了大狱,没有皇上的旨意,就没人敢碰她一根手指头,母亲又怎么可能会打她。 不过倒还算他有点良心,没说出让她一起挨板子的话。 大夫人抬了抬眼皮子,瞧了眼那不开窍的儿子,叹了口气:“罢了,这回便算了,下不为例,回去各抄三十遍家规。” 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在华湄意料之中,她微微屈膝:“谢母亲。” 苏弈宁一愣:这就不打了? “行了,都回去吧。”大夫人挥挥手,懒得再看这乱七八糟的大堂,搀着于妈妈的手离开了。 板子没挨成,苏弈宁心里也并没有多大起伏,比起抄家规,他更愿意挨板子。 苏弈宁连个眼神都没甩给华湄,就转过身拽了一把青衣咬牙切齿的道:“回去给本公子挑水,挑不满十桶不准吃饭!不准睡觉!” 敢拆他的台,活腻歪了! 明明是来找这个女人算账的,结果反倒成了他的不是。 不仅要抄三十遍家规。 还损失了陪他六年的温玉! 气,太气了。 “二十桶!一滴都不能少!” 青衣苦哈哈的跟在他后头搭聋着脑袋,他做错什么了吗~ 月婳浅笑看了眼手里的衣裳鞋子,赶紧一股脑儿的塞到了青衣怀里。 华湄冷冷一笑,果然是个小崽子,年纪小脑袋不会转弯,没法指望他能看出她在给他求情。 转头对上满地的琉璃渣子又是一阵头疼,走出罄竹院后,才对着碧若道:“去找找有没有相同的瓶子。” 碧若:“是。” 大夫人回到寝房后,于妈妈才道:“夫人,您刚刚是故意说要罚公子的?” 大夫人勾唇:“县主能为宁儿求情,说明对宁儿有几分情意。”随后她又道:“于妈妈,你说,这是不是叫一物降一物。” 宁儿蛮横跋扈这么多年,这还是第一次见他吃了个暗亏。 于妈妈也笑道:“公子年纪小,哪里是县主的对手。” 大夫人没好气道:“宁儿脸上那印子,一看就知是怎么来的,若真是因为宁儿酒后冒犯而致,她何必一大早心虚的往我这儿躲,这傻小子倒好,直接将那块贴身温玉给了人家。” “夫人可是心疼了?”于妈妈给她捏着肩打趣道。 “心疼倒不至于,有个人能制得住他也是好事。”她心疼的是琉璃瓶,放了十多年,这才嫁进来第二天,就给她砸了。 “虽说公子常日在外头混,看似放荡不羁,可却从未沾过荤腥,府里又只有四小姐一个女儿家,两人相处的时间也不多,这姑娘家一哭,公子哪里会懂怎么应付,还不就掏心窝子给人赔礼道歉了。”于妈妈道。 大夫人点头:“宁儿混是混了点儿,可在这方便还是有分寸,否则腿都给他打折。” 于妈妈笑道:“夫人舍得?公子那细皮嫩肉的,捏一捏都得留印子。” 大夫人轻笑:“那自是舍不得。” 宁儿模样生的好,幼时她没少捏,偏这孩子皮肤细嫩,下手狠了准要留印子。 所以她第一眼看到宁儿脸上那熟悉的手指印,便晓得那是怎么来的了。 再说了,有谁见过一个姑娘家生气了去捏脸的,难道不如一个巴掌来的痛快? 于妈妈道:“也得亏我们心知肚明,否则还真的就信了县主。” 大夫人不置可否,还未说什么,便见有丫头前来禀报:“夫人,三公子求见。”。 大夫人闻言脸色一沉:“他又来了。” 第17章 17 苏真昨儿个来罄竹院替香姨娘求情,在罄竹院跪了两个时辰,后头还是大公子过来让人把他送回去的。 于妈妈道:“二老爷是个拧不清的,却生了个好儿子,只可惜,是庶出。” 大夫人轻嗤:“谁说不是呢,真儿性子单纯,与他爹两个性子,香姨娘倒是好命。” 于妈妈瞧了眼大夫人的神色,试探的道道:“三公子昨儿个已经跪了两个时辰,今儿再跪下去只怕会伤了身子。” 大户人家的公子姑娘哪个不是娇生惯养的,三公子虽是庶出,却很得二老爷宠爱,比起府里的嫡公子没什么的分别。 自小金尊玉贵的养着,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生生跪几个时辰还不得遭了大罪。 大夫人知道于妈妈这是在给三公子求情,二弟这招使得倒好,自个儿不出面,把儿子推出来,真儿性子纯粹,她向来喜欢,又哪里舍得真让他吃苦头:“让真儿去把人接回自个儿院里禁足。” “顺便让真儿给她带本《女戒》,抄满五十遍送过来,这事就翻篇了。”放总是要放的,可也不能轻易的放。 大夫人自己儿子拿着《女戒》送过去,但凡还有点羞耻心,她也应当恪守本分,安生些。 于妈妈弯腰应道:“是。” 而青竹院这边,华湄刚进屋便神色一凛,而后径直走向了床榻。 几个丫头还在想着刚刚的事,并没有注意到她细微的变化。 “所以姑娘,您到底是为何将姑爷的脸捏成了那样?”浅笑甚是好奇的道。 月婳瞟了眼坐在塌上捏着圆玉发愣的人,哼了声:“怕不是见色起意了。” 话音刚落,迎面便飞来一个物件儿和一句话:“就你话多。” 月婳身子一闪,面不改色的将物件儿接到手里,这才看清又是鞋子,她深吸了口气:“姑娘,姑爷年纪还小,姑娘可要顾及着些,不要操之过急。” 这话说的并不隐晦,另外几个丫头都抿着笑意,华湄面色几不可见的一红,都说水沉最会吵架,可她觉得月婳怼起人来,当真是一句废话都没有。 “打一架?”华湄眯着眼睛看向月婳,月婳动作潇洒的将头发往后一甩:“随时奉陪。” 这样的对话时常发生,几个丫头也见怪不怪,反正每过一段时间她们就会手痒,然后随意找个理由去切磋一场。 华湄起身将手中的圆玉递给了碧若:“做成一块玉佩吧,每日配着。” 碧若刚要接过,又听她道:“再用个香囊装着。”玉佩显露在外,难免会磕着碰着。 早知道随便演一场就能骗到他贴身带了六年的圆玉,她还躲什么躲呢,她应该就坐在床前等着他醒来,然后先发制人。 也不至于被追的满屋子乱窜,还打破了母亲的琉璃瓶。 想到这里华湄又朝水沉道:“尽快将家规抄完送过去。” 水沉神色淡然的应下:“是。” 约架的地点定在了那片竹林里,扶苏弈宁下了死令不许任何人进,便也不怕被人撞见。 子时,夜深人静,最能掩人耳目。 今儿个苏弈宁睡了书房,说是在里头抄家规,正好也不用想法避着他。 反正拦也拦不住,碧若只得道:“这可是在南平,你们动静小些,伤着了可不好用药。” 二人自是应的爽快。 碧若瞧着那二人一红一白的身影眉心直跳。 深更半夜的穿的如此招摇,被人碰见了只怕以为见了鬼,当然,人家的说法是为了打架更好看。 这大半夜的,打给谁看啊,给鬼看?碧若叹口气,去陪嫁的箱子翻了些伤药出来。 浅笑皱眉:“碧若姐姐,姑娘和月婳姐姐不是答应了动静小些不受伤么?” 碧若嗤之以鼻:“哪次不是这样答应的。” 浅笑想了想:“也是。”随后便同碧若折腾起了药材。 夜晚的竹林里,并不安静,风声飒飒,竹叶迎风簌簌作响。 华湄持剑而立,平日里那股温和散漫的劲儿消散了不少,余下的只有清傲和不可一世。 月婳性子本就冷冽,交战时又多了一些狠辣。 她的功夫虽比不上华湄,但是擅长轻功和暗器,且有一股子狠劲,一出手就是把你往死里弄的那种。 所以比起每次出手都有所保留的阿砚,华湄更愿意与月婳交手,打的爽快。 为此,另外几个丫头常常一边给她们上药,一边抱怨她二人上辈子莫不是有灭门之仇。 风动剑起,两个身影很快纠缠到了一起,华湄与月婳最相似的地方便是打架的时候都爱美。 月婳打架时往往会梳妆打扮,就连发丝儿也不能有一点凌乱,但是招式动作却是怎么狠怎么来,一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架势。 而华湄却是讲究姿态美,一招一式都追求完美,她打架就如在起舞,宛若九天神女,美到极致,却不可避免的会降低一些杀伤力。 这些年,二人一直没有停止过切磋,经过长时间的磨练,在各自的领域长进了不少。 红白身影相交,身姿翩然,有漫天的竹叶缓缓落下,衬托这一场视觉盛宴。 最后,以华湄的剑抵在月婳脖子间而终。 月婳胳膊上腿上都挂了彩,华湄虽说好些,但肩上也中了月婳的银针。 “姑娘身手越发了得。”月婳唇角勾起一抹笑,丝毫没有身为手下败将的失意。 华湄收了剑:“月婳下手越来越狠,本姑娘不敢懈怠啊。” 月婳挑眉,她若下手不狠,怎会有这些年里无数次酣畅淋漓。 喂招若还束手束脚,又何谈长进,毕竟在对敌时,敌人可不会讲情面。 “收到师傅来信,十天内,取他人头。”华湄没等月婳回答,从怀里拿了一张画像,递了过去,月婳脸色微变,上前接过。 “此人名叫陈雀,左脸上有一块刀疤,是个土匪头子,手下有三百号人,皆是凶残之辈,其中一百更甚,据点在若水镇西南方的一座无名山上,如今已开始在若水镇附近盘桓。” 华湄抱着剑靠在一棵竹子上神情淡漠:“此人已打劫多路人马,且生性暴虐,不止打劫钱财,还滥杀无辜,连孩童妇孺都不放过,如今若水西南方不论是官道上还是小路,都没人敢过。” “现在他已经将主意打到了若水镇,企图拿下若水为据点,所以我们必须赶在他动手之前将他解决,否则若水百姓保不住。” 月婳气的将画像捏成了一团,足矣可见她心情恶劣。 土匪她们解决过不少,可却是第一次听说如此泯灭人性的。 华湄眼里冰霜弥漫:“如今那座山上,还有被他掠去的女子。” 顿了顿又道:“若水镇近日里已频频有姑娘失踪。” 月婳眼睛泛红:“衙门没人管此事?” 华湄摘下一根竹叶在手中把玩,冷冷一哼:“若水镇衙门才几个人,没经过什么大风浪,遇到个硬茬儿哪里是对手,交锋了几次,死了十来个衙役,地方官不敢再轻举妄动。” 土匪都是在刀尖上混吃的,论心狠手辣,又岂是一般衙役能比的。 “若水镇隶书奉亭县,此事已经上报到奉亭衙门,不过奉亭那些官差怕也奈何不了,就算上报到南平,都有些棘手,且这层层上报,等到南平府衙出手,若水百姓怕也保不住了。” 几百条人命,可容不得出半点差错。 所以,这个任务才会落到她头上。 府衙管不了,又无能为力的事,便有师门弟子出手,在暗处,用见不得光的手段处理。 “既然如此,便去取他性命。”月婳懒得去想其中弯绕,任务接到了,这个人也有必须死的理由,那就去杀了便是。 “嗯。”华湄点头没再多言,将手里的竹叶叼在嘴里,抱着剑准备打道回府,月婳眉头一扬:“姑娘,有没有人告诉你,你越发像个混混儿。” 华湄转头瞪她:“还想打一架?” 混混儿,莫不是被气包子传染了。 月婳指着胳膊上的伤口道:“奴婢倒是想,不过再不止血怕是要血尽而亡了。” 她穿着红衣裳,就是流了血在这深夜也瞧不出个什么,华湄故意嘶了声,而后便对上月婳似笑非笑的眼神,她下意识捂了捂肩膀:“你这次的银针上没毒吧?” 月婳勾唇,笑容冰冷:“霜花。” 华湄深吸了口气,转身就已经不见了踪影。 小蹄子!又给她下毒! 霜花,如其名,一个时辰之内没有解药,浑身血液便会犹如被冰冻一般,人也会像是坠入冰窖,寒冷到骨子里头,至少都要折腾三个时辰才算完。 第18章 18 月婳有分寸,给华湄下的毒看似极烈,但一个时辰内服下解药都无伤大雅,华湄找浅笑拿了解药服下后,却是怎么也睡不着,按理说,打了一架也应当累了,可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苏弈宁不在,水沉便照例在外头塌上陪宿,听到里头翻来覆去,忍不住道:“姑娘,要不奴婢去把姑爷请过来?” 华湄眼睛一亮,果然是因为气包子不在睡不习惯,看来是抱了两夜抱上瘾了。 到嘴边的好字到底没有说出口,把人弄过来不难,可是明儿个一早怎么跟他解释他一觉醒来到了这里,梦游?呵~她自己都不信。 “算了,睡吧。” 水沉唇边划过一抹笑,没再吭声。 第二日 华湄刚被碧若从被窝里捞出来洗漱时,外头罄竹院的丫头过来禀报:“夫人体桖县主千里远嫁,免了县主每日请安。” 华湄总算半睁开眼嘟囔了一句:“谢母亲。”然后逃脱碧若的魔掌,在几个丫头众目睽睽之下钻进了账中,很快,便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碧若对上那丫头怔愣的表情,扯开一抹笑下意识的解释了一句:“县主昨夜失眠,没休息好。” 那丫头茫然点点头,听说昨夜公子睡了书房,所以少夫人因此失眠了…嗯,得赶紧去同大夫人禀报。 华湄这一觉醒来已过了巳时,刚洗漱完午饭就已端了上来。 碧若瞧着某人大快朵颐笑道:“奴婢可算知道姑娘为何拒绝夫人给的陪嫁嬷嬷了。” 华湄挑挑眉:“那可不,若是有嬷嬷在,少不得又是一通说道。” 她幼时与姐姐是同一个奶嬷嬷,倒不是府里没给她找,而是她没有瞧着喜欢的,人来了就哭,唯独对姐姐的奶嬷嬷情有独钟,后来母亲没法子,便让张嬷嬷跟在姐妹二人身边。 反正那时姐姐也大了,身边也有丫头跟着,张嬷嬷也不至于顾不过来。 后来姐姐入了东宫,张嬷嬷便跟着一起过去了,她身边就再没有过嬷嬷。 她也乐得自在,身边都是同龄的丫头,少了许多束缚,虽然碧若也经常管着她,但到底没有嬷嬷那么严厉。 “碧若,你去问问,出府可需要提前通报。”一般大户人家,出府都需要向府里主母请示,她既然来了这里,自是要遵这里的规矩。 碧若应下后,便去了罄竹院,一柱香后便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块牌子。 “大夫人说拿着这个姑娘可自由进出,另外给姑娘备了专用的马车。” 华湄点头,心里划过一丝暖意,她也是昨儿回妁华院后才知道,那琉璃瓶对母亲意味着什么,母亲却只不重不轻的罚了三十遍家规。 母亲待她宽厚,她自然也会承这份情,又嘱咐碧若加紧去寻琉璃瓶,才带着圣旨官契一道出了府。 南平是她的封地,按理说怎么着也得先去府衙瞧瞧。 南平城虽比不上长安金樽华庭,但也算是繁荣昌盛,主街上都是青瓦高楼,还有好些地方用了琉璃瓦。 一路过去,人声鼎沸,杂耍小贩应有尽有,华湄放下帘子轻笑:“姐夫倒是给我选了个好地儿。” 水沉颇为得意的道:“那可不,皇上和娘娘最疼姑娘了。” 华湄不置可否,南平城虽然偏远,却比许多近长安的城池还繁荣,且这里还有着关乎大唐命脉的东西,如此紧要的地方给了她,皇上到底是何用意。 至于他说的是奖赏,华湄半个字儿都不信。 那只老狐狸,一肚子坏水。 到了府衙,她藏了锋芒,以一个贵女的姿态见了府衙大人,结果令她很满意,陈大人虽已年过花白,且对她试探意味较浓,但却眼神清明,品行正直,不似长安那些老头儿一句话拐十几个弯儿。 想来也是,南平城如此景象,府衙大人功不可没,此乃大唐喉舌之地,皇上也不会将它交给心术不正碌碌无为之人。 几番交谈后,华湄放了心,走私案已是艰难,若要再遇上个心思不纯的府衙大人,她又得多些麻烦。 陈大人早已接到密旨,南平封地已分划给荣安县主,他原以为这位是来视察要务的,却没想人家拿了圣旨官契出来后,只与他话了家常。 临走时还说将南平交给他她甚是放心,可南平已属封地,府衙按理应当归荣安县主统治,可县主这意思,摆明了是让他不必声张,也不愿不插手。 陈大人恭敬的将人送走后,摸着胡须笑了:“皇上圣明啊,县主果然不想搭理这府衙要务。” 但是不想搭理也不行啊,皇上说了,不论县主是何态度,府衙重要政务都得给县主过目,必要时需县主抉择。 看来以后,他也能清闲些了。 华湄自然不晓得这些,心情甚好的带着几个丫头逛起了街。 她之前的衣裳首饰几乎都来自御赐,偶尔有几件也是长安最好的铺子出来的,眼界自然是顶顶的高,逛了好些铺子都没有瞧得上眼的,便作罢了。 “姑娘,刚刚逛的云锦阁,玉脂坊,素罗钗都是姑娘的陪嫁。”碧若在一旁轻声道。 华湄讶异:“哦?” 父亲何时把生意做到南平来了… 碧若自然知晓华湄的疑惑,解释道:“这是世子爷给的。” 顿了顿又道:“还有荣盛当铺,拾穗楼,清风客栈,和前面的祥运赌坊。” 华湄双眼圆睁看着碧若:“兄长是神算子。”他这是预料到她会嫁到南平? 兄长是曾经与她提及过,他在外头有些产业,却没想,光南平城就有七家,且个个在最繁华的位置,这是衣食住行齐活了…… 碧若笑道:“世子爷可不是神算子,是我大唐英明神武的大将军,世子爷说了,他常年在战场上,刀剑无眼的,总得多置些家产,万一有个什么意外,县主也还能锦衣玉食的养着。” “这南平刚好离世子爷打仗的边关不远,世子爷便趁着闲暇时间在这里置办了产业。” 这些都是姑娘在长安出阁前夜,世子爷给她的:“世子爷当时还说呢,兄妹果然是心有灵犀,姑娘定是晓得他在南平给姑娘置办了嫁妆,所以姑娘才挑中了南平小公子。” 华湄轻笑出声,心里暖意涌现让她眼眶微红,兄长真是什么都替她想到了,在打仗还不忘给她置办嫁妆。 “对了,姑娘,荣盛当铺可要改名字?”碧若突然道。 荣与姑娘的封号撞了,按理说应当换个名字才好。 华湄摇摇头:“不必。”这都是兄长给她的,自然得全须全尾留着,就是一个字也不能换。 她被封为县主是三年前兄长得胜归来,又恰逢遭遇敌国暗卫刺杀,差点丢了性命,兄长已是世子爷大将军,再往上头也没什么好册封的了,皇上便将这个恩宠和安抚赐在了她的头上。 所以兄长置办这些铺子时,她还没有被册封,撞字自然也是无意。 华湄也没了继续逛下去的心思,正准备打道回府,却一个抬眼看见了祥运赌坊,她鬼使神差的顿住了脚步。 水沉眼尖的道:“姑娘可要进去瞧瞧。” 反正都是自己的产业,去里头看看也无妨。 华湄点头:“嗯。” 华湄没让碧若去通报,只说在门口瞧瞧,这一瞧便让她眯起了双眼。 心里头因兄长带来的动容,在看到赌坊里那个身影后,化为乌有。 里头人声鼎沸,参杂着各色人物,有平民百姓,有世家公子,而最中间的张赌桌上人最多。 其中被绫罗华衣围绕着的那人尤为显眼,身着淡青色的锦袍,头上戴着同色玉冠,腰封下系着的一块玉佩,随着他的动作来回晃动。 他一只脚踩在凳子上,双手将锦袍挽起,露出一截白玉小臂,眼睛直直盯着案上的筛盅,嘴里吼着:“大!大!大!” 吊儿郎当的模样,简直同街头上的混混没什么两样,他旁边那几个公子亦是同样痞里痞气,唯一不同的,是比不上他那周身的气度和那张绝世的脸蛋。 碧若皱了皱眉头:“姑娘,要不要去请姑爷。” 那中间张牙舞爪的人正是苏弈宁,此时正笑得肆无忌惮,嚣张狂妄,想来是赢了。 华湄从最开始的愣神到现在唇角漾开,她转了身示意碧若放下帘子:“姑爷玩的正起兴,别打扰他。” 看来,他在自己面前那副样子还算是收敛了,今儿个她可算是瞧见了什么叫真正的狂妄率性,纨绔霸气。 不错,很生动,她,很喜欢。 碧若水沉对视了一眼:姑娘不生气? 华湄突然顿住脚步:“他一夜就将家规抄完了?” 水沉瞥了她一眼:“姑娘您抄了么,姑爷那里还不是青衣代笔。” 华湄一愣,也觉得自己多此一问,他能乖乖的抄才是稀奇,随后轻笑出声: “今儿个就当没看见,姑爷年纪尚小,玩心重,只要不作奸犯科杀人放火都由着他去。” 月婳翻了个白眼儿,果然是色令智昏。 浅笑却道:“姑娘,满打满算,您也才比姑爷大了两岁。” 华湄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道:“你家姑娘可是身经百战,杀人无数,心智哪里是这种养在府中的娇贵小公子可比的。” 碧若一惊:“姑娘慎言。” 说完朝周围扫了一眼,见周围没人才放了心,责怪的看向华湄道:“姑娘在外头谨慎些。” 华湄轻笑:“好好好,谨慎些,不说了,回府吧。” 她在外人眼里何尝不是养在深闺的娇贵姑娘,谁又晓得,她那双葱白如玉的手上早已染了鲜血无数。 第19章 19 她拜师习武一事,是瞒着府里人的,那是在她六岁时,正与刚刚得来的四个丫头在院子里嬉闹,一个男子从天而降,立在她的面前,问她可愿习武。 男子身着白衣,潇洒肆意,她一度以为是遇着了神仙,当下便点了头。 谁知这一点头,便与她本该有的人生背道而驰。 她每日夜里跟着他习武,怕被府里人发现她身上的伤痕,自那以后,她便以懒散为名,常日酣睡。 而这一切瞒不过身边的几个丫头,师傅便也为她们各自寻了个师傅,所以碧若几人在暗地里都各有所长。 碧若明着是打理她的院落,成了妁华院里的小管家,而暗地里却经手生意,长安城里那几家鼎盛的商铺便是碧若一手经营,且建立了一个情报阁,唤作摘月楼。 对外宣称月婳负责管账,可是妁华院所有的账簿后头都到了碧若的手上,月婳是这几个丫头里唯一一个习武的,尤擅轻功暗器。 水沉的师傅是来自域外,传授她易容与催眠之术,这些年她离府出任务,都是水沉易容成她留在府里,水沉本就是贴身伺候在她身边,对她的一言一行自然万分熟悉,所以从未暴露过。 至于浅笑,谁能看出那么个爱笑的丫头,却是个制毒高手,毒医本就相辅相成,她的医术自然不在话下,能几天之内制出瘟疫的解药,普天之下也没几个。 这本来就是绝对保密之事,可月婳浅笑还有阿砚都被皇上窥破了。 阿砚是在她八岁时,在外头捡回来的,当时他已身受重伤,奄奄一息,正巧遇上浅笑刚刚拜师,于是浅笑的师傅便给她上了拜师后的第一堂课。 师徒二人折腾了半个月,总算把人弄活了,阿砚醒来后,便说要报答救命之恩,跟在她身边,她看他无家可归,心生了怜悯便答应了。 她曾问他要不要习武,阿砚却说他已经有了师傅,她便没再多问,毕竟每个人都有秘密,就像她,在拜师时,也曾发过誓,不得对外泄露她习武一事,包括至亲。 四个丫头也跟各自的师傅起过誓。 她是十四岁那年出师,她们亦然,自那以后,她们的生活似乎又回归了平静,若不是偶然来的任务,她们都要以为那几个师傅是她们的一场梦。 也是那个时候她才知道,师傅培养四个丫头是为了助她,而她的任务也间接的成了她们的任务。 师门的任务,用一句简单的话来说,便是锄奸扶弱,除暴安良,做一些朝堂上顾及不到也难以做到的事,只是朝堂是光明的,而他们是黑暗的。 她不知道像她这样的存在,还有多少,但是每当碧若送来一些各地的情报,她总能窥见些熟悉的手段。 从十四岁开始,她每年便会接到几次任务,或是诛杀宵小,或是绞杀占山土匪,或是暗杀朝堂蛀虫,亦或是敌国暗探,任务也由简至难,而昨日接到诛杀陈雀便是这几年来最为艰难的一次。 昨日她从罄竹院回到寝房时,便知师傅来过了,他身上有一股独特的香味,她当下便直接去了塌上,果然看到了枕头上的信件。 任务的难易程度不必打开信件便能得知,信件封面的右下角会有一处带有颜色的标识。 任务分为五个级别,简单的是绿色,中等的是红色,较难的是黄色,最难的是黑色。 而还有一种,是白色,凡是收到有白色标识的信件,那就代表此去有可能会付出生命。 师门以颜色提前分类,便是让他们提前做好相应的准备,比如接到了白色任务,临走前,就得要安排好后事。 这几年来,她接到最难也才到红色,唯有这一次是黄色。 黄色任务她从未接到过,不知其中深浅,碧若她们不会功夫,她不想让她们担忧,当下便没有声张,顺势邀了月婳竹林打架,借此告知她任务内容。 “姑娘,到了。”马车停下,碧若出声唤回了华湄的思绪。 华湄回神,不经意间看了月婳一眼,才搭着水沉的手下了马车。 月婳心中一跳,面上却不显,跟着华湄进了府。 到了寝房,华湄便说有些困意,打发了几个丫头各自去歇下,不必陪宿。 月婳在碧若几人各自回房后悄然进了华湄的寝房。 她们一同长大又多次并肩作战,早有默契,华湄的一个眼神她便能知晓其意。 果然,华湄此时正坐在塌上等她。 见月婳进来,华湄同她招招手,月婳没犹豫,走过去脱了鞋袜,她们几人虽为主仆,却亲如姐妹,睡在一张塌上也是常事。 “什么颜色?”月婳看了眼华湄,问的直白。 昨夜,姑娘只给了她一张画像,她连信件都未看到,所以无从分辨。 华湄轻笑:“黄色。” 这或许就是她们多次并肩作战的默契,连她要说什么她都能猜到。 月婳先是皱眉,而后不解:“陈雀此人功夫极高?” 取他人头,竟会是黄色任务~ 华湄沉默片刻才道:“其党羽一个不留。” 月婳闻言愣住了,取陈雀一人性命不算难事,但是却要屠尽他手底下三百多人,其中一百还是个中高手,这可并不容易。 “他手底下的人,个个手上都沾了无辜百姓的血,且都是穷凶极恶之徒招安不了,就算杀了一个陈雀,那里头还会出来第二个,第三个陈雀,所以这次接到的任务是,一个不能留。”华湄缓缓道。 月婳心里一紧,倒不全是觉得这次任务艰难。 华湄将头靠在月婳的肩上,两人都陷入了沉默,她们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这样的任务都只是黄色,那么黑色,甚至是白色又该是怎样的艰难。 一旦到了那一天,她们或许也会付出生命。 过了许久华湄才道:“答应我,若有朝一日,我接到了白色任务,你不可插手。” 月婳转头看了她一眼,眼里尽是轻蔑:“姑娘看不起谁呢,怎么着,觉得奴婢是贪生怕死之人?” 华湄不为所动:“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月婳没说话,华湄又道:“你们本该拥有平静安稳的生活,不该为我以身犯险,若是你们因我失去了性命,我就是到了阴曹地府,也不得安心。” 月婳冷冷一哼:“姑娘以为平静安稳的生活该是什么样呢?一辈子待在后宅,还是嫁人生子,可姑娘又怎知,这是我们想要的呢,起码这不是奴婢要的。” 她想了想又道:“奴婢以为,这也不是她们想要的,自从知道有这些任务开始,奴婢们便从心里觉得自豪,能跟着姑娘,为我大唐铲除宵小,固之国本,这是多么伟大的事情啊,哪怕为之付出性命,也值得。” 这大慨是有史以来月婳说的最长的一句话了,华湄心中动容,若不是为了国之安宁,她们又何必要接这该死的任务呢。 “不过,碧若她们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若有朝一日姑娘真的接到了白色任务,瞒着她们也好。”至少,也得留个给她们烧纸的人。 华湄叹了口气,她知道说不动月婳,索性也就放弃了,打趣道:“你是想留个逢年过节还能烧个纸钱的人吧。” 月婳一本正经的道:“那不然呢,总不能在那边穷死吧,奴婢可爱美着呢,得有锦衣玉食才行。” “我看你是被本姑娘养的恃宠而骄了吧。”华湄横了她一眼,随后又道:“不过,本县主有的是银子,你们就是把金银打作衣裳穿本县主也养的起。” 月婳轻笑:“县主这是什么品味,奴婢可不敢苟同。” 低压的气氛一扫而空,两人面上笑魇如花,心里却在说着同一句话:若真有那一日,我定以性命护你周全。 打闹了一会儿,两人各自睡去,醒来后再未提及此事,只对碧若几人说,近日里要出任务,被问及颜色,也如实说了。 碧若几人免不得一阵担忧,不过华湄说不过是去灭一个土匪窝,比红色任务难不倒哪里去,她们才稍微放了些心。 到了晚膳时,苏弈宁才丧着脸进了青竹院。 华湄正拿起筷子准备进食,便见她那小夫君气呼呼的坐在了她的面前。 “夫君怎么了?”华湄眨眨眼,甚是柔和的道。 苏弈宁瞪了她一眼,也不说话,看样子是快气糊了。 华湄看向他身后的青衣,青衣小心翼翼的道:“回少夫人,夫人吩咐从今日开始,五公子不许单独去前厅用饭,只能同少夫人一起,严令厨房不得给公子另备吃食,而且还将书房被褥尽数撤了,院子里其余客房也全部上了锁,公子只能宿在寝房。” 华湄听完放下筷子,看了眼对面恨不得将她吃了的小郎君,沉默了片刻吩咐水沉:“去厨房拿些姑爷喜欢的菜。” 水沉:“是。” 这两日,事情一个接一个,饭菜不是水沉去拿便是厨房送到了院里,她倒是疏忽了应该去前厅用饭的规矩。 不过母亲没说,想来也是默许了,她不喜人多,也懒得跑,且也带了厨娘过来,就说饮食不习惯去请示母亲在院子里开个小厨房,应该也不成问题。 华湄如此想着,便也照样吩咐了碧若,碧若点头应下,打算过了晚膳时间再去罄竹院。 而此时,某位小郎君正死死瞪着华湄,眼睛都不带眨的。 华湄面上平静,心里早已乐不可支,改日定要好好挑个礼物去送给母亲,这翻安排简直太合她的心意了。 她这正琢磨着怎么才能把气包子诓过来抱着睡觉呢,母亲就把人给她送上来了。 明日,明日便挑了礼物去谢谢母亲! 第20章 20 等水沉送来了苏弈宁的饭菜,华湄才又拿起筷子,这小崽子就这么瞪着她,也不嫌累。 就算不累,也该饿了吧,毕竟在赌坊里头蹦哒的那么欢实,怎么着也是极耗体力的。 “夫君,就是心里不爽快也不能拿肚子撒气啊。”他不饿,她可早就饿了。 华湄浅笑着说完,便径自拿了筷子开始进食,苏弈宁看着她吃的欢实,气的头发都快要竖起来了。 没看到他在生气吗,这个死女人,竟然有心情吃饭,还吃的这么香!若不是因为她挑了他的画像,皇上怎么会赐婚,他现在又怎么会没地方睡觉,连饭都没地方吃! 简直太可恶了。 在心里骂了许多遍之后,苏弈宁突然开始不得劲儿,这是他的地盘儿,凭什么她一来,他就要饿着自己,这个女人吃的是他府里的饭菜,睡的是他的床! 所以,他为何要因为她而委屈自己! 若他知道今儿这一出不过是因为晨间碧若无意的一句“姑娘昨夜失眠”而起,怕是要将院子都掀了。 青衣一脸生无可恋的站在苏弈宁身后,他今晚怕是又要去厨房里头给公子偷吃的了。 然而下一刻,青衣惊的张大了嘴,公子竟然吃了? 看着大快朵颐的小公子,青衣彻底懵了,公子有洁癖,所以,在前厅用饭也是给他单独备了一份,不与其他人共用,可是,他刚刚却看到公子夹了好几次少夫人面前的菜…… 难不成公子被气的忘了他有洁癖这回事? 青衣想的没错,苏弈宁的确是气忘了,凡是华湄夹的菜,他都要跟着夹,且还要比她多,仿佛这样能宣示主权似的。 吃饱后,他接过青衣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嘴站起身,居高临下的对着华湄道:“本公子要沐浴!” 这是他的地盘儿,他十几年都是在这里头沐浴,这个女人一来,他就已经连续两日在书房沐浴了,凭什么! 从今日开始,他要夺回主权! 华湄自然不晓得扶苏弈宁这些小心思,她快速吃下碗里最后一口饭,抬头看向苏弈宁,眼里冒着小星星,欢喜极了:“夫君是要妾身伺候沐浴吗?” 气包子是这个意思吧? 苏弈宁一身的混劲儿突然消散,他看着华湄,又惊又愣。 这个女人在想什么,他怎么会要她伺候:“我是说我要在这里沐浴。 华湄连连点头表示自己听懂了:“现在吗?” 气包子没好气道:“不然呢?” 华湄连忙起身,笑得一脸灿烂:“夫君稍等,妾身这就去准备。” 等那个欢快的身影走远了,苏弈宁才皱了眉,他怎么感觉哪里不对呢。 青衣搭聋着脑袋装死,他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说,都是公子自个儿说的。 很快,那个欢快的人影儿便回来了,倚在门口笑得格外灿烂:“夫君,热水备好了。” 苏弈宁瞧着她那抹格外灿烂的笑容,心里头有些发怵,备好了就备好了,她笑这么好看做什么。 心里头这么想着,人也已经大摇大摆的走出了饭厅,华湄像个小媳妇儿一样跟在他身后。 青衣犹豫的看着那两个背影,他应该跟上去吗? 还不等他想出个结论来,月婳便往门口一靠,冷冷的望了他一眼。 青衣一愣,他看出来了,月婳姑娘在威胁他,不准跟着。 好吧,公子您自求多福。 苏弈宁根本不知后头跟的是华湄,他习惯性的以为是青衣。 门被关上,小郎君自然而然的张开双臂,华湄虽然没伺候过人,却晓得这是要让她给他脱衣裳,水沉就是这么伺候她的。 华湄欢喜的上前,有两步还是蹦哒着的,小郎君很配合,外衫脱的格外顺利,接下来是解腰封,华湄歪着头看了眼,才伸手从后面环着他的腰给他解了腰封。 心里不住的赞叹,这腰真细。 华湄拿着衣衫和腰封搭在了旁边的衣架上,回过头,却见小郎君已自己脱了内搭,只剩一件里衣,那劲瘦的腰身与修长的双腿一览无余,她忍不住道:“夫君身材真好。” 苏弈宁动作一滞,猛然转身,瞧见华湄俏生生的立在那里,他惊的一时忘了动作:“你…进来做什么!” 少年郎前面的衣带已经解开,露出精壮结实的小腹,上头没有一丝多余的肉,腰线完美到了极致。 华湄扫了一眼后眼睛便再没移开,却不忘回他一句:“妾身伺候夫君沐浴啊。” 不是你要求的吗。 苏弈宁呆愣过后,开始手忙脚乱的拿衣裳挡在自个儿面前,活像个被人非礼了的小媳妇儿,冲着华湄气急败坏的吼道:“你这个女人,竟敢脱本公子的衣裳,出去,你给本公子出去! 华湄茫然,立在原地动也不动,眼珠子仍旧粘在了小郎君身上:“不是夫君要妾身进来伺候的吗?” 苏弈宁气急:“你还看,本公子何时要你来伺候了,还不赶紧出去!再看本公子挖了你的眼珠子!” 华湄低头,几根手指垂在面前头绕了绕,好气哦,难不成是她会错了意? 可若不是,他为何特意对自己说要沐浴,难道不是暗示? 话本子里不都是这么写的么~ 苏弈宁见她不动,上前将人连拉带推的弄了出去,开门关门,动作潇洒利落。 华湄回过神,人已经站在门外,那扇门在她面前紧紧关上。 华湄茫然的站了好一会儿,才从被赶出来的事实里回过神来,她咬牙切齿的盯着房门,好似要将那里盯出一个洞来。 旁边传来几道笑声,华湄转头狠狠的蹬过去,只见月婳倚在门口笑弯了腰,青衣不敢笑出来脸都憋僵了。 华湄很凶很凶的吼了句:“笑什么笑!” 我不要面子的啊。 吼完又气冲冲的瞪了眼面前的门,转身往朱罗园而去。 她得去吹吹风,才能保证自己不会把门踢开冲进去将里头的人揍一顿。 也顺便散散脸上的热意,小郎君衣衫半开,和劲瘦的腰身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她没想到,气包子竟有一副如此好的身材。 院门口,阿砚正抱着剑靠在门槛发愣,华湄顿住脚步,敛了心神,等彻底平复了脸上那股热意,才朝阿砚走去。 这两日阿砚的脸色都不怎么好,她后来问了青衣,阿砚那日在月下楼到底发生了什么。 青衣说,阿砚长的俊俏,一进月下楼便被里头的小娘子围绕,后来还是拔出了剑才脱身的。 华湄想到此,忍不住一笑,刚刚被关在门外的那股子闷气也消散了不少。 阿砚回头看见华湄,连忙直起身子:“姑娘。” 华湄:“一起走走?” 阿砚一愣,点了头:“嗯。” 天色才刚暗下去不久,正是消食的好时候,也不懂那气包子为何要在此时沐浴。 走了一会儿华湄突然道:“阿砚,你有没有喜欢的姑娘?” 阿砚垂在身侧的手蓦然攥紧,过了好半晌才松开:“没有。” 华湄:“我记得,你比我还大两岁,该是成婚的年纪了。” 没有得到回答,华湄转头见他脸色有些不好,便轻笑道:“别紧张,你若是有了喜欢的姑娘,定要告诉我,一定给你们办一场浩浩荡荡的婚宴。” 阿砚忍下心头的刺痛道:“谢姑娘。” 接下来两人都没再出声,走了好长一段路,才听阿砚道:“姑娘,过几日我要离开一段时日。” 华湄一怔:“何时走?” 阿砚:“三天后。” 华湄又道:“何时归?” 阿砚犹豫了片刻:“半月余。” 以往他也时常离开,可未曾超过十日。 华湄只微微愣神,却没再问,只点头:“路上小心。” 阿砚:“嗯。” 原本这次任务她是想要带上阿砚的,多个人总能解决的快些,却没想到,阿砚另有要事。 还有九天,这里离若水镇快马需要一天,且还需要去熟悉地形,所以,她必须尽快动身了。 回到院子时,苏弈宁已经沐浴完,华湄看着青衣与几个丫头站在门外神色各异,心里头就已经有了准备,怕是小崽子又在里头干了什么事。 她也没去问,直接进了浴室,沐浴完后便让几个丫头下去歇着。 几个人走的倒挺干脆,不过片刻,就各自回了屋。 华湄推开寝房,小郎君正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几乎占据了整张床,床下还铺了一床被子。 她挑了挑眉,这是要跟她分床睡? 还让她睡地上。 她倒是要谢谢他还知道给她在地上铺一床被子,没让她直接睡地面。 苏弈宁知道她进来了,闭上眼睛装睡。 心里头已经在琢磨,要是她敢上床,他该用怎样的姿势把她踢下去才显得潇洒俊逸。 谁知等了半晌也没见动静,他诧异的将眼睛打开一条缝偏头看去,却见华湄已经已经睡下。 苏弈宁怔住了,她这么乖,这么好说话? 看着地上那人十分乖巧的睡姿,苏弈宁心里头莫名的不安,让她睡地上就睡…这样是不是在欺负她~ 可是他若主动让她到床上来,那也太没面子了。 苏弈宁想了许多…许多种方式,怎样提出跟她换比较合理又不丢面子,然后,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也彻底忘了要同她算浴室的账。 床上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华湄缓缓睁开眼,偏头瞧了眼酣睡的小郎君,轻轻勾唇。 分床睡,让她睡地上,呵~死包子!想的挺美~ 就是要睡地上,也是一起睡 一炷香后,床上已经空无一人,床下华湄心满意足的抱着小郎君沉沉睡去。 第21章 21 华湄醒来时,手还搭在小郎君的腰上,睁开眼便看见那张绝世容颜,心情简直不能太好,还拿脸在人家肩膀上蹭了蹭。 若是下半辈子每日睁开眼都能瞧见这张脸,她一定会惜命,活的更久些。 这气包子平日里像个炸毛的公鸡,睡着了倒是乖巧的不得了,华湄生生忍住想要去捏脸的冲动,就在快忍不住时。 小郎君皱了皱眉,华湄莞尔一笑,转过身拉起他的手搭在自己的腰间,再也未动。 苏弈宁醒来时有些茫然,手心里软绵绵的,手感甚好,他还下意识的来回摸了摸,嗯…好软~还好香… 不对,没有毛… 这是什么玩意儿! 猛然睁开眼,一个绝美的背影映入眼睑,乌黑的发丝贴着雪白的里衣,隐约可见雪颈,肩膀纤细柔弱,如曲线的腰身,充满了极致的诱惑。 而他的手,此时还搭在她腰间最细的地方,苏弈宁只觉得浑身冒汗,跳的及其欢快点心脏好似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勉强冷静了些,他昨夜明明是睡在床上的,为何会躺在地上,还抱着这个女人… 他梦游…还是不小心从床上滚了下来~ 可他没听青衣说他有梦游的习惯,且他睡觉一向乖觉… 华湄唇角轻勾,腰上的那只手越发滚烫,就连身边的温度都开始上升,平日里再咋咋呼呼,可到底是个血气方刚的少年郎,又从未碰过姑娘,此时,怕是已经吓得不知所措了… 她轻轻动了动,作势要醒来,果然,腰上那只手飞快的离去,仓皇逃离间好像还撞到了桌子… 华湄转身看去,只来得及看见小郎君抱着一只脚冲出了房门,她坐起身眸子里划过一丝兴味:小崽子,就这点道行,还来同她杠? 早已侯在门外的青衣和水沉,见苏弈宁红着脸跑了出来,还抱着一只腿,疼得龇牙咧嘴。 青衣一惊,连忙上前将人扶住:“公子,您脚怎么了?” 苏弈宁急忙伸出食指放在唇边:“嘘。” 他撞着腿很值得炫耀吗,嚷嚷什么玩意儿! 水沉哭笑不得:这又是闹哪出? 她在门口朝里头望了眼,见里头有了动静,便吩咐小丫头去打水。 “姑娘,您还真睡了地上啊。”水沉进去见华湄坐在地上,遂皱起了眉头,昨夜她们是眼睁睁的看着姑爷打完地铺然后占据了整个床榻,没想到姑娘还真睡了。 华湄盘腿托着腮没有回答,她看向门外,隐约还能瞧见小郎君跳脚的模样。 水沉心思一转,上前摸了摸床榻,果然,冰凉凉的,根本没有刚睡过的温度,她忍不住轻笑: “姑娘,您和姑爷这是什么喜好,怎都睡在地上。” 华湄这回有反应了,她站起身眉眼弯弯道:“让碧若去嫁妆里头挑几件上好的物件儿,用完早饭后去拜见母亲。” “是。”水沉见她答非所问,也没再继续问,一个正痴迷于色相的人,你是怎么问都问不出个一二的。 青衣瞧着自家公子通红的脸色,有些诧异,连忙伸手附在他的额头:“公子,你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发烧了?” 苏弈宁瞪了他一眼,打掉他的手,发什么烧!你才发烧呢…… 五月晨间仍旧有些凉意,特别是清风拂来时,更是将冷意侵到了骨子里,青衣着急了:“公子,还是先进去吧,小心着凉了。” 青衣很是无奈,衣裳都在这里头,有什么好跑的,就算跑,您不也得穿件衣裳再跑么。 苏弈宁抱着双臂打了个寒颤,暗骂自个儿没出息,不就抱了一下么,明媒正娶拜了堂的怎么就抱不得了,有必要跑么。 还把腿撞的疼死了… 正好此时,小丫头端着清水进去,水沉也出来道:“姑爷,外头冷,您要不先进来。” 苏弈宁故作正经的点点头,虽然他现在这副样子真的谈不上半点正经。 进去时,华湄已经坐在梳妆台前等水沉过去给她绾发。 苏弈宁有洁癖,不许别人碰,自小都是青衣在身边伺候,可青衣是个小厮,有了少夫人后,不再适合进寝房。 小郎君自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哪里会自个儿弄这些复杂的衣襟,只得穿着里衣干巴巴的坐在那儿,一副可怜又无措的模样。 看他这副样子,华湄心里头软成了一汪水,朝水沉道:“去唤青衣进来伺候姑爷。”想了想又加了句:“早膳后去取个屏风过来。”如此便不用他每日站在那儿等她洗漱完才能穿衣。 水沉应下:“是。” 华湄梳妆好后,青衣正在替苏弈宁绾发,他不说话的样子简直乖巧的不得了,犹如从画上走出来的如玉公子。 苏弈宁一直在琢磨着他是如何从床榻上到了地上,然后抱着那个女人睡了一夜。 可直到用完早膳后,都没有想出个结论来。 华湄见他还在发愣便道:“妾身要去给母亲请安,夫君可要同去?” 苏弈宁头也没抬:“不去!”他现在不想看见这个女人,一点儿也不想。 本来也只是客气的问一句,听他说不去,华湄便带着碧若水沉去了罄竹院。 华湄送礼上门,大夫人只道是前儿个打碎了她的琉璃瓶来给她的赔礼,只瞧了一眼,见都不是寻常的物件儿,不动声色的让于妈妈收下了。 她也不是什么小气之人,一个琉璃瓶不算什么,只是意义特殊,才生了些闷气,既然人家都上门赔礼了,她也没必要将此事揪着不放。 婆媳俩话了些家常,华湄向来晓得该如何讨长辈的欢心,没过一会儿便将大夫人逗的喜笑颜开。 大夫人浑然已经忘却了琉璃瓶的事,对眼前的儿媳是越看越满意,进度有度谦和有礼,还有一副倾城的颜色,大夫人心里难免有些骄傲,若真论这容貌,还真是宁儿才能配得上。 对于这道突如起来的赐婚圣旨,她晓得个大慨,前段时间皇上身边的大总管突然驾临府里,点名要见府里几位公子,而后不久,圣旨就来了。 老爷与皇上有些交情她也晓得,可就算是以示皇恩要赐婚,原儿身为嫡长子,也应当以他为先,但圣旨偏偏落在了府里最小的宁儿身上,她虽不晓得其中缘由,可老爷让她依着圣旨办,她也只得好生操办。 原先也是有过些担忧,宁儿年纪小又被家里宠的无法无天,性子未收,怕是不适合这桩婚事。 可现在看来,两人倒是相配,即使宁儿做了些混账事,湄儿对宁儿却多有宽厚,这也让她放了心些。 或许,这歪打正着,也是一桩良缘。 如此想着,大夫人语气更加柔和了些,她膝下没有女儿,瞧着华湄巧笑嫣然的模样,心里头尽是欢喜:“对了,匾已经做好了,明儿个便可去挂上。” 华湄:“谢母亲。” 又聊了一会儿,大夫人像是想起什么,随意问了句:“湄儿昨日去了府衙?” 封地一事本也瞒不住,华湄便顺势道:“湄儿还来不及告知母亲,在出阁之时,皇上已经将南平划为湄儿封地,是以,昨儿个才去走了一趟。” 大夫人手中茶盏一抖,笑意僵在脸上,绕是她再过镇静,也被这句话炸的心惊肉跳,过了好半晌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这么大的事,竟没有消息出来。” 华湄听出大夫人话里的颤音,连忙道:“是刻意压着的,毕竟这本就是越距封的。”她昨日的意思是让陈大人先压下圣旨,可恐怕也压不了多久。 大夫人倒抽了一口凉气,这荣安县主盛宠无二,果然不是说说而已,南平这么大的城池,就是封给王爷也是极大的恩宠了,更何况只是县主。 “母亲还和以前一样就好,不必将此事放在心上。”怕大夫人心有芥蒂,华湄放柔了声音安抚。 大夫人唇角一抽,能不放在心上吗,这哪里还能一样,县主和领着南平封地的县主能一样吗? 说句大胆的话,她如今就是这南平的王,是他们的主子,大夫人好半天都平复不了心情,按理说,她应当是要赶紧行礼,可她身为婆母,朝儿媳跪拜却也不合常理,一时之间,气氛竟安静的可怕。 她昨儿个还罚人家抄了三十遍家规~ 大夫人也说不出这心里头是个什么滋味儿,这哪是赐了个儿媳给她啊,这是赐了个祖宗。 华湄晓得大夫人怕是一时接受不了,干脆起身微微屈膝行了一礼,吓得大夫人蓦地站了起来,华湄一愣,随后道:“母亲,湄儿既然入了苏府,嫁给了夫君,湄儿便是这府里的少夫人,是母亲的儿媳,其他的身份,皆是对外,不对府内。” 见大夫人没动静,华湄也知道要给她时间消化,便告了退:“湄儿还有要事,先行告退。” 走出罄竹院后,华湄才道:“我是不是该先瞒着。” 碧若回道:“早晚也瞒不住。” 华湄叹了口气,没再多言,想来母亲也不是迂腐之人,过几日便能想通,回到院子时,扶苏弈宁已经不见了踪影,想来又是出去鬼混了。 这次的任务时间紧迫拖不得,几人当下便商议对策,这时阿砚才晓得,华湄又要出去除暴安良了。 第22章 22 “姑娘,对方什么来头。”阿砚隐隐有些不安。 华湄神色自然的安抚道:“不过是个土匪窝,碧若刚得来的情报,正好,也许久没活动筋骨了。” 师门一事,阿砚并不知情,从她入宗碟那天开始,她便多了个特殊身份,这个身份除了身边四个丫头,不能为任何人知。 这几年她出去杀过不少人,自然瞒不过阿砚,便索性告诉他自己心有正义,喜欢为民除害,偶尔还会将他带上。 至于从哪儿得来的消息,都归功在碧若头上,反正碧若暗中经营摘月楼一事也没瞒着阿砚。 好在阿砚为从未问过她这些,就像那时阿砚经常天没亮就出去练武,有时月中才归,她也从未问过一句。 几人商议好细节后,华湄又道:“院子里那两个还未离开,你们谨慎些。” 碧若点头:“姑娘放心”。 水沉不耐:“他们何时才能离开啊。”一直被监视着,烦都烦死了。 碧若:“得等到对方彻底放心吧。” 华湄点头:“你们小心应付着,等回来后再做打算。” 几人自是应下。 苏弈宁整天都没见人影,天色暗了才回来。 直到用完晚饭也没拿正眼瞧过华湄,华湄晓得他还在因昨夜的事心有郁结,也没跟他多计较。 到了就寝时,等华湄沐浴回来,小郎君已经自个儿裹了被子睡地铺,华湄讶然,这是良心发现了? 苏弈宁虽然是排斥这桩婚事,虽然也混账,但自小受到的教养,让他的确没办法做到自己心安理得的占着床铺,让一个女人睡在地上。 昨夜不过也是故意要找她的茬,哪里想到那个女人压根就没反抗,最后还是自个儿滚去了地上搂着人家睡了一晚。 小郎君越想越烦躁,突地坐起身盯着刚刚躺下的华湄:“昨夜,是不是你将我弄下来的!” 华湄心中一跳,而后故作诧异:“夫君在说什么?妾身没听懂。” 苏弈宁皱眉,看来她是真的不知道昨晚他滚下来搂着她睡了一夜的事~ 小郎君心里松了口气,心虚的眨了眨眼又躺下去了:“没事。” 华湄莞尔:气包子学坏了,还会诈她了。 他走的时候她还装作未醒。 要她回个没有,可不就露馅儿了。 过了好一会儿,华湄侧过身对小郎君道:“夫君还是来床上睡吧,这个天儿夜里上凉,昨夜妾身睡到半夜可冷了。” 其实昨夜抱着他挺暖和的。 “要是夫君不想挨着妾身,妾身离夫君远些就是。” 苏弈宁一怔,姑娘娇娇俏俏的声音,如猫儿般轻细,勾人心魂,他不自觉的捏了捏手,手心里那软绵绵的触感似乎还在,苏弈宁感觉自己面上一阵热意袭来,他烦躁的摇摇头。 这个女人简直太烦人。 小郎君气哼哼的转了个身背对床榻,还火气十足哼了声:“食不言,寝不语,你读的圣贤书喂狗了!” 好好的睡个觉,话那么多做什么。 华湄挑挑眉,得了,忽悠失败,她叹了口气,临睡前格外轻柔的说了声:“夫君好眠。” 地上的人好不容易平息下去的心跳,因这句细棉棉的声音再次雷鼓震天。 第二日 刚用完早饭,大夫人便带着人来换了院门口的匾,苏弈宁气的直瞪眼,最后在大夫人威胁的目光里气冲冲的出了府。 过了午时,苏弈宁从外头带了十几个工匠回来,浩浩荡荡的在青竹林外头砌墙,还将刚换下来的青竹院的匾也带了过去。 华湄得知后轻轻一笑,小郎君真是对竹子情有独钟。 夜色逐渐暗了下去,青竹林那边还忙的热火朝天,华湄靠在通往青竹林的月亮门上与阿砚一左一右的站着,等着小郎君。 苏弈宁回来时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幕,顿时起了一股子无名火,瞪了阿砚好几眼后才冲华湄吼道:“干什么!守门呐!” 华湄眨眨眼,不就换了块匾么,还生气呢? 苏弈宁也没等她回答径直穿过了月亮门朝寝房走去,离开时还故意狠狠撞了阿砚一下。 阿砚沉着脸,忍住想要把人暴揍一顿的冲动。 华湄盯着小郎君嚣张的模样,弯了眉眼,抬脚跟了上去,前儿个听母亲说,他这两日要跟着大哥出去一趟,她又放了些心,如此便不必担心水沉应付不过来了。 苏弈宁察觉到身后有人跟上来,顿住了脚步回头看她:“跟着我干什么!” 华湄刚好走到了长廊,见他回头,干脆上前几步靠在苏弈宁面前的柱子上,神态慵懒的道:“夫君这两日都去哪儿了,没瞧着夫君,妾身甚是想念。” 她眉眼弯弯,语气也轻柔得不得了。 苏弈宁脸色蓦然一红,无端端的就想起那日晨间那道绝色的背影,他翻了个白眼儿甩了袖子离开,嘴里还小声嘟囔:“狐狸精。” 华湄自是没听到他这句话,直勾勾的瞧着他匆忙离去的背影,唉…这一去得好些日子见不到气包子了呢,还没走就开始想念了怎么办~ 如此想着,她迈着小碎步追了上去:“夫君~等等妾身。” 整个院子里的人不约而同的起了身鸡皮疙瘩,阿砚手中的剑差点儿掉在地上,月婳正在整理银针,手上一抖银针扎在了手指上,这是刚用毒浸泡过的! 月婳咬牙切齿的服下解药,姑娘,不作会死么。 夜里,苏弈宁依旧睡在地上,却来回的翻来覆去。 想起这个女人刚刚那句拖长了几个音的夫君,他就觉得浑身不对劲,鼻尖处似乎还泛着那股幽香,眼前又浮现出那道纤细的腰身,又软又香…… 苏弈宁一巴掌拍在脑袋上,都在想些什么鬼东西~不行!要赶紧和离。 这个女人就是个狐狸精! 旁边不时传来细微的动静,华湄无声的叹口气,这玩意儿折腾了一天不累么,少年的体力果然强盛,可她熬不得啊,要赶紧补眠,丑时就得离开要连夜赶路的。 她想了想干脆起身,在枕头旁的一个小罐子里取出一些粉末,走到茶案边背对着小郎君,用倒水做掩护,将粉末放在了一旁的香炉里头,淡然的做完这一切,又将一颗药丸融在茶盏里,就着水饮下。 果不其然,没过一会儿,便传来那人清浅的呼吸。 华湄勾唇一笑,在柜子里拿了个小方盒坐到扶苏弈宁身边,掀起他的左腿裤脚,膝盖上方果然有一块青紫。 眼里划过一丝悔意,早知道会撞成这样,那天就不该逗他。 这一看便是还未上过药,青衣到底没有姑娘家心细,还任他蹦哒了两天,要不是刚刚见他下意识摸了膝盖,她倒还忘记了这回事。 华湄取了药膏抹在那处青紫上,缓慢的揉了揉,将瘀血揉散了能好得快些。 等药膏完全揉了进去,才将他裤脚拉下,给小郎君盖好被子后,华湄却没有起来的打算。 她突然就不想去床榻上了,也不是她非想抱着他睡,主要是这双腿它不肯动。 算了,不想动便不动。 这安神散起码也能让他睡到大天亮,反正她很快就得离开,他也发觉不了~ 华湄得意的笑了笑,掀开被子就钻了进去,搂着小郎君的腰满足极了。 丑时,碧若与水沉悄然进屋。 碧若点了灯,欲去塌上唤醒华湄,却瞧着地上的情景愣了神。 地上身影紧紧相拥,不,确切的说,是自家姑娘搂着姑爷,就差整个人趴上去了。 碧若皱着眉头,挨着这么近,想要在不吵醒姑爷的前提下唤醒姑娘,有些难。 却听水沉幽幽的道:“安神散。” 碧若一顿,随后哭笑不得,她还就诧异呢,怎么就突然如此亲近了。 安神散都用上了,姑娘还真是越发出息了。 水沉上前将华湄唤醒,丝毫不担心会吵醒旁边那位,安神散的功效没有六七个时辰醒不了。 华湄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朝外头瞄了眼,然后又转身粘在了小郎君身上,嘴里还不耐烦的嘀咕:“这么早,再睡会儿。” 水沉深吸一口气,与碧若合力才将人从小郎君身上扒下来:“姑娘,该离开了。” 华湄这才算清明了些,总算想起要连夜离开的事,由着二人将她拽了起来。 按照计划,水沉换成她的容貌,扮做她留在府里,她与月婳则避开耳目连夜离去。 可她房里总不能突然不见了两个丫头,便对外便宣称水沉月婳是病了,水沉偶尔以她的自己的模样,偶尔换成月婳的模样在外头露露面即可,以往在长安,都是这么蒙混过关的。 临走时,碧若还瞧了眼地上的小郎君,语重心长的道:“姑娘,姑爷虽然现在还不能接受这桩婚事,那也是因年纪小,可总归有一日定会接受姑娘的,您得用正确的法子,可不能再对姑爷用这种药,这要是传了出去还了得。” 大户人家最忌讳的就是这些,安神散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普遍用于勾栏之地。 华湄知晓她是误会了,也懒得解释:“好,下次不会了。” 嗯?还有下次~碧若觉得她根本没听进去。 第23章 23 府外,碧若早已安排摘月楼的人备好马匹候着,摘月楼干的都是暗处的活儿,最是擅长追踪隐匿,做事干净不会留下蛛丝马迹,也不必担心会被府里那两个细作发现。 华湄月婳翻身上马,神不知鬼不觉的扬长而去。 而离开的华湄却不知,在这个晨间,某个绝色的少年郎在起床时发现底裤上湿着的一大片,脸色通红,久久没有动作。 若水西南山 这次的任务远比她们想象的艰难,若水西南山,多数是悬崖峭壁,而陈雀的据点便是在那最高处。 光是摸到他们的老窝就已经耗去了大半的时间,等踩好点,仅仅只剩下一天的时间。 此时太阳已有落下之势,华湄二人坐在顶峰一处山洞前盯着余晖发愣,这是她们今儿个寻的一处山洞,可以暂时藏身。 明天就是十八了,任务规定的最后一天。 月婳有些心绪不宁,姑娘师门中的门规她看过,没有在规定时间内完成任务,诫鞭五十,下降三级。 华湄许是感受到她的心烦意乱,轻笑道:“静下心来,好生休整一晚,明日可是一场硬战。” 月婳对上她安抚的笑容,烦躁的心逐渐归于宁静,眼下担忧确实多余,只会凭白乱了心神,还不如养足了精神,明日全力一战。 想通了后,没过多久月婳便靠着石头沉沉睡去。 听着旁边均匀的呼吸声,华湄盯着那抹即将消失的余晖出了神。 在师门里,她不再是公孙华湄,也没有至高尊贵的地位,而只是一个普普通通,代号为地九的师门弟子,且地九并不只是代表她一个人。 天玄地黄是师门弟子的代号级别,每个后面有十个数字,她入宗碟那日是最底层的黄十,这几年随着不断完成的任务,她逐渐上升,如今到了地九。 若这次任务完成,应当还会往上升吧,随着级别越高,日后所接到的任务便会越难。 即便如此,门中的弟子还是想往上升,就像士兵盼望多挣些军功当将军一样。 且也并不是没有盼头,只要熬到了天一,就不用再出任务,更不用再拿命去博,可以回归平静的生活,可以像师傅一样,物色适合的门中弟子,传授他们武艺,余生享受门中最高的礼遇。 那个时候,就可以正大光明的告诉世人他们出自师门,只要想到能有这一天,就足矣让他们去拼尽全力。 毕竟,师门在大唐那是一个令人仰视的存在,门下弟子无数,或在朝堂,或在民间,或在江湖,只是提及师门的名字,无不是敬仰畏惧。 对于师门弟子来说,天一就是他们的目标,是他们的骄傲与荣耀,是一刀一剑杀出来的辉煌。 可在这之前,他们还需要无数次的杀戮和死里逃生,没有完成任务,或是超出了时限,随之而来的便是责罚。 师门的规矩在她十四岁出师入师门宗碟的那一天就一清二楚,那天师傅给了她一本门规,上面清楚的写着师门的三十七条规矩,四个丫头也都看过。 但凡接到师门任务,必须完成,除非身死。 超出规定时间完成,事后领五十诫鞭。 她当时还冲着师傅叫不平,她以为,她们做的是除暴安良的好事,师门中都是正义之辈,不该受如此惩戒。 师傅却只问她:出征的将士为何要立军令状。 是啊,为何呢,因为他们身上担负的不只是这场仗的输赢,还有国家的荣辱,还有成千上万条士兵的性命,和百姓的安平。 既然要做这正义之士,选择救万民于水火,那么心里装下的便是万千百姓,更要担起常人所不能担的责任。 且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师门中弟子无数,若个个存着侥幸心理,打着正义的幌子,对待任务漫不经心,那长久以往,这便会成江湖上一个不入流的帮派,也就违背了初心。 况且,就是每家每户,也都会有家规不是。 入宗碟那天,师傅给了她自行选择的机会,若是不愿意,可以拒绝,废弃她一身武艺就是。 可一旦她的名字入了师门宗碟,便要遵守门规,违反者,杀无赦。 且从此以后她的宿命只会有两个,一:战死,二:爬到天一,功成身退。 她接受了,且从未后悔。 她记得,师傅临走时,她问过他,为何选择了她,她是朝中贵女,自小养的娇贵细皮嫩肉的,身份又不同寻常更容易暴露。 师傅只说了一句:或许天命使然。 对于细皮嫩肉这件事儿,师傅早在教她习武时,就已经放在了心上,练剑时都要在她手上缠丝巾,说怕留下茧子惹人心疑。 且在水沉研制出祛疤膏之前,师傅隔几日朝会给她一些特制的膏药,以免在练武时受的伤留下痕迹。 所以这么多年,众人都以为她身娇体贵,是个玉指纤纤,柔柔弱弱的闺阁女子,不曾有一人看出,她那双手也能杀人如麻。 翌日,华湄月婳在日光刚刚划破天际时醒来。 她们已打探清楚陈雀的准确据点,且知道今日所有的土匪都在那里头,因为他们预备黄昏后开始下山屠镇,占据若水镇。 陈雀的野心极大,他不甘于占山为王做个土匪,他想要的更多,还妄想占据一方城池,做个土皇帝。 可他太过心急,手段又太过残暴,注定得以失败告终。 华湄的兵器是一把长剑,名唤踏月,是她出师时,师傅给她的出师礼,这把剑沾了许多条命,却没有一个是无罪之人。 月婳是一把红伞,乃特殊材料所制,刀枪不入,那一抹血红与她惯爱的红衣相得益彰,只在对敌时才会带在身边。 两人整理好后相视一笑,静静立了片刻,才转身离去,踏着晨辉,像极了一去不复返的壮士。 除了夜晚沉睡之际,晨间刚刚苏醒后便是人防范最弱之时。 山顶的寨子里,除了捎口,在外面走着的只有零散几人,还有些睡眼蓬松,许多人只来得及看见一红一白的影子,便没了声息。 她们的行动未加隐晦,很快便惊动了所有人,原本是想过先下毒的,可是这些人的防范及其森严,时间又紧迫,她们便干脆大张旗鼓,嚣张肆意的直接杀了进来。 陈雀在一片有刺客的呼喊中来到了院子,当看到眼前的景象时,他愣住了。 被紧急赶来的山匪围在中间的,是两个绝色女子,一红一白。 红衣女子撑着一把红伞,面色冷冽,身姿卓然,她立在那里,周围的人便无形多了几分压迫感。 若说她是绝色美人,清冷孤傲,那么她旁边的白衣姑娘,便犹如九天神女。 一身雪白的衣裳,长发及腰,倾城的容颜却不像是来自凡尘,她气质矜贵,看似漫不经心骨子里却带着疏离,那双如水的眸子一片冰冷,手上还提着一把出鞘的剑,寒光凛凛。 这样的美人,连靠近她都觉得是一种亵渎。 所有人都看的呆愣了,他们活这么大,从未见过如此美人,尤其是那个白衣女子,像是误入尘世的天仙。 众人愣神之际,只见她唇角轻动,缓缓吐出了两个字:“陈雀?” 她的声音里没有任何感情,又轻又浅,让人顿觉从头凉到了脚。 第24章 24 冷到骨子里的声音与剑尖上的血迹终于换回了陈雀的神志:“你们是何人?” 他眯起眼睛看向华湄, 贪婪乍现, 他不记得何时招惹过如此美人。 若真遇到过, 他也早已想尽办法收入了账中。 华湄轻轻一笑, 微风拂来, 发丝随风而起, 晨辉照在她的身上,仿若下一刻便要乘飞而起直奔九天, 所有人都觉得这是一场视觉盛宴,可她说出的话却又让人不寒而栗:“取你性命之人。” 话音刚落,手中的剑已挽出剑花沾上了新的血液,一众山匪这才回了神, 明白过来眼前如神女般的人是真的来取他们性命。 美人固然美矣, 可要保住性命才是王道, 一众山匪纷纷拔刀,开始了一场混战。 月婳性子冷淡,杀人时亦是, 撑着的红伞上有许多机关, 里头藏着的毒针能在一息间置人于死地,毒针用尽, 伞尖上锋利的剑刃,还有她腰间的一把短刀,也能在瞬息间取人性命,她出手不留退路,招招致死, 杀红了眼时,身上的鲜血已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 华湄平日里一贯是漫不经心,温温和和的,可杀起人来,却没有半点心慈手软,眼里的沉寂与清冷的让人心生畏惧,踏月在她的手中舞起一道又一道剑花,取了一条又一条的人命,原本寒光凛凛的剑身,与主人一样染成了妖艳的红色,亦在杀戮中随着主人沉沦。 这场战役足足持续了两个时辰,整个寨子的山匪只剩下陈雀一人还立在那里,周围已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此刻他不再认为这两个女子是来自九天,而是来自地狱,且是那十八层炼狱。 九天的女子不会如此心狠手辣,凶残无情,视人命如草芥。 “你们与我何等大仇,竟屠我满门!”陈雀咬牙切齿,眼底尽是不甘还有些一些畏惧。 月婳冷冷一笑:“你手上沾染的成千上万条人命,谁又与你有血海深仇!” 华湄伸手抹了唇角的鲜血,眼角勾起一丝妖艳的弧度,声音如来自地狱的幽森:“就如你取别人性命时一样。” “我要杀便杀,何须理由。” 陈雀一愣,随后他仰天大笑,原来这真的是来自地狱的人,要来取他的命去祭奠亡魂了。 “你们已经身受重伤,要想取老子的命,没那么容易!”这话说的狠辣,心里却没底。 她二人的确已身受重伤,可他亦然。 “那便试试!”华湄立的笔直,可一身白衣已红了一大半,唇色隐隐发白,她知道她坚持不了多久了。 月婳的红衣看不出什么血迹,却在阳光的照射下透着湿意,红伞上有鲜血滴落,手止不住的颤抖。 两人相视一眼,明白了对方的意思,速战速决。 陈雀最终死在了华湄剑下,一剑穿心,临死前还满目愤恨,心有不甘,他好不容易有了如今的势力,他还没来得及大展宏图,还没来得及多占几个城镇,他死不瞑目。 临到死,他也不曾悔恨,也不曾对死在他手上的那些人命有一丝一毫的愧疚,甚至觉得还没有杀够,还没有完成他的宏图大志,没有能够称王称霸。 这样的人,便最适合以暴除暴。 与他,多费一句口舌都是浪费。 陈雀倒下时,月婳也倒下了,红伞落在她的头顶,为她挡住了烈阳。 华湄用剑撑着身子,半跪在地上,血液顺着她的手臂如流水往下掉,但她知道,她还不能倒下,否则,她们真的会死在这里。 不远处,有一群女子朝她们而来,是被陈雀等人掳上山来的良家女子。 对这满地的尸体鲜血,一个个吓得面色发白,可她们却毫不犹豫的上前,这些日子在这里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心态早已与原先闺阁少女不同。 即使远远看着她们面色冷冽的残杀,即使她二人剑下尸体无数,她们也没有资格害怕。 对于陈雀等人,她们来自地狱来的魔鬼,可对于她们这些受尽残辱的人来说,却是救命的天神。 在她们快要走近时,华湄强撑着撕下了两块带着鲜血的衣角,系在了她与月婳的脸上。 她们的容貌不能被别人看到,这是师门的规矩,出任务时,只有死人能见到她们的真面目。 为首的女子走近华湄,接住了她倒下去的身子,焦急的唤道:“恩人。” 华湄没有闭眼,她只是没了力气,声音微弱:“药在那个包袱里,有劳了。” 她们早就知道这是一场硬战,提前带了不少的伤药,眼下有人帮忙,自然好过她强撑着自己上药。 两人伤势太重,不适合移动,且这些女子在这里受尽折辱,也没有力气能搬得动她们,只得在几百尸体旁给她们上药。 月婳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足有二十余,还好都不致命,可她也从未受过如此重伤,直到所有伤口都上药包扎好后都还未有醒过来的痕迹。 华湄伤的比她重,虽然只有十多条伤口,但有一处却差点致命,是她最后杀死陈雀时,他的全力反击所致。 伤口在左肩下方,差一点就刺到了心脏,给她上药的女子哭成了泪人儿,嘴里不住的念叨好人一生平安,求佛祖保佑。 那一刻,华湄笑了,她杀人无数,却被她称为好人,她们唤她恩人,无可厚非,可若说好人,或许不至于吧,毕竟沾了那么多条人命,也不知佛祖愿不愿意保佑她们。 不过,这一身的伤能救她们于苦难,能换若水几百条人命,倒是值得。 华湄不敢晕厥,她强撑着保持清醒,她必须保证,她们没有机会见到她与月婳的脸。 否则,这些女子会死。 这是师门的规矩。 曾有一次出任务,被人看见了她的脸,她动了怜悯之心没有杀他,可是后来没多久,那个人便死了,是师门动的手,那一次,师傅罚她跪了一夜。 那可是一条无辜的人命啊,他什么也没做,她曾无比愤怒过,可不久后碧若却查出,师门动手时,那人已画好了她的画像。 那时她便明白了,他们是隐在暗处的人,见不得光,她的画像一旦流了出去,将会在大唐引起轩然大波,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直到月婳醒来时,华湄才放心的闭上了眼,这一睡,便是一天一夜。 醒来时,她们在原先的那处山洞里,身边只有月婳,还放着一些熬好的清粥。 月婳唇上没有一点血色,见华湄醒来,扯开了一抹放松的笑:“姑娘,您醒了。” “嗯。”华湄轻轻应了声,身上的伤口虽然仍是要命的疼,但好歹没了性命之忧,看着旁边罐子里的清粥:“你熬的?” 月婳摇头,气若游丝的道:“她们熬的,我让她们离开她们不肯,说要等我们好起来才走,我告诉她们不能看见我们的脸,她们便每日熬了粥送到这里来。” 华湄看了眼身下,是铺好的被子,月婳解释道:“是她们拿过来的。” 华湄轻笑:“何必如此折腾,直接在寨子里找个房间不好吗?” 把她搬到这里,想必也费了不少功夫。 只见月婳冷冷的瞧了她一眼:“姑娘您觉得睡在那些尸体旁边不渗得慌么。” 华湄想了想,打了个颤儿:“还是这里好些。” 她们在此地养了三日,才恢复了些血色,得亏了浅笑的那些药,如今行走已不成问题,那些女子也在她们的劝说下回了家,顺便报了案。 后头的一切与已与她们无关,她们也不急着赶回去,准备找个地方先养伤,眼下这个样子就算回去了,也会惹人疑心。 若水镇去不得,那些女子中有些是来自若水镇,虽说没有见过她们的脸,就连声音也是压低了的,可至少人家知道是两个姑娘杀了整个寨子的人。 她们过去,又带着一身的伤,难保不会惹人怀疑,所以,华湄决定去与若水相反的襄离县。 换上来时备好的衣裳,找了辆马车,两个时辰后才到了襄离。 一路奔波,伤口又开始渗血,两人只得先找个客栈上药重新换衣裳。 伤口再次撕裂,她们也不敢出去招摇,只得整日憋在房间里,足足过了七八日,伤口才结了痂,二人松了口气,打算去外头放放风。 算着日子,出来已快半月了,怕碧若她们担心,早在来襄离前,华湄便给摘月楼去信报了平安。 碧若昨日回信说姑爷在她们离开的第二日便随着大公子走了,至今还未归。 “姑娘,要不您还是回去戴个面纱吧。”月婳沉着脸道。 华湄一愣,刚刚走了神没察觉,现在才发现周围已有好多目光盯着她们二人。 “你以为你那张脸能安生到哪里去么。”华湄斜了她一眼。 襄离只是个小县城,哪里见过姿色如此出众的姑娘,个个看的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就算回去戴个面纱,估计也好不到哪儿去,来回看见几个戴着各种面具的人后,华湄便拉着月婳买了两个。 这玩意儿总比面纱遮的严实些,华湄的是一个狐狸,月婳的是一个笑脸,果然,这方法有些效果,至少不再受无数瞩目。 襄离县人口并不多,因着今日刚好是集市,街上便密集了起来,来回间磕磕碰碰的也正常,华湄突然顿住脚步,看着前方一个带着白猫面具的郎君轻笑:“那人莫不是有洁癖。” 月婳随着华湄的目光望去,看衣着打扮应当是个少年郎。 他行走间离周围的人远远的,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偶尔被碰了下衣角,都气的直蹦哒。 华湄若有所思:“我怎么觉得,有些眼熟呢。” 月婳轻笑:“人带着面具呢,姑娘别忘了府里还有个小郎君。” 华湄瞪了她一眼,到底忍住没再去看那人,转身继续闲逛。 第25章 25 可是有些人总会格外有缘分, 华湄刚走到那拱桥之上时, 便察觉到了浓浓的杀意, 二人脚步一顿, 还不待做出反应便见一人迎面疾驰而来。 华湄皱眉, 是他, 刚刚远远瞧见的洁癖白猫面具少年郎。 他身后有人提剑紧追,皆是一等一的高手, 百姓哪里见过如此阵仗,吓得四处逃窜。 为了躲避旁边的百姓,白猫少年郎几乎是贴着华湄疾驰而过,而后他大约是担忧伤及无辜, 没再往闹市去, 直接跃下拱桥, 将身后的人引到了下方河岸。 月婳有些意外:“是死士。” 华湄自然也看出来了,追着少年郎的那几人蒙着面巾,眼里除了杀意再无其他, 从步伐和身手可以看出那是经过严格训练不死不休的死士。 下面很快便交上了手, 白猫少年郎却只一味的躲闪,似乎无意杀人, 可他遇上的是死士,并不会因为他的仁慈而动恻隐之心,他们只服从命令,招招致命。 华湄眼神一凛:“他的招式有些熟悉。” 月婳转头看她:“什么?” 华湄没回答,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白猫少年郎, 他一味躲闪,就算出手也留有余地,并未下狠手,不过片刻,背上的衣裳已被划破一道口子。 若说刚刚只是怀疑,那么现在华湄便非常肯定:“他就是大婚前夜清明镇那晚的刺客。” 可是,他怎么会在这里! 月婳闻言脸色骤变:“姑娘会不会看错了?”清明镇离这里快马也要一天一夜,怎么如此巧合在这里遇上了。 “不会。”华湄非常肯定,虽然他背上那片块樱花胎记只一闪而过,她看的并不真切,但她无比肯定,她没有认错人。 他的招式与那晚的刺客一模一样。 才两句话的功夫,那少年郎就已经受了伤,华湄眼神一紧,他能在阿砚的眼皮子底下进入她的房间,身手恐与她不相上下,想要杀了这几个死士轻而易举,可他如此只守不攻,定是要吃亏。 在少年郎手臂上再添了一道剑伤时,华湄再也没忍住,飞身而去,月婳阻止不及只得跟在她的身后纵身跃下。 今日出来没有配剑,只贴身带了把匕首以防万一,却没想到是以这种方式派上用场,直到解决完一个死士时,华湄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她为何要救他。 对于她们二人的出现,白猫面具的少年郎显然是惊到了,站在那里愣愣的看着她们,却没有注意到,他身后那死士手上的剑已经刺向他。 华湄无奈,将手中匕首甩出,正中那死士的心脏,这少年郎到底是从哪里冒出的,空有一身武艺,却跟个初入江湖的毛头小子一样,这种性子是怎么惹上死士的。 白猫少年郎这才反应过来,看了二人一眼,犹豫了片刻飞身而去。 华湄拦住了要追过去的死士,与月婳合力将他们尽数击杀。 等人杀完后,那白猫少年郎已经不见了踪影,华湄气笑了,这小郎君好没良心。 月婳有些气愤:“姑娘,您为何出手?”姑娘向来不爱多管闲事,更何况对方还是曾经闯入姑娘房里的刺客。 且还是在重伤未愈的情况下,这一动,恐怕姑娘身上那道伤口又得裂开了。 “就当日行一善吧。”华湄转身道:“走吧,马上离开这里。” 死士不是一般人家敢养的,她今日救了那白猫少年郎,却也挡了人家的路,对方恐怕不会善罢甘休,她向来怕麻烦,且伤口又裂开了,还是早些离开为好。 至于为何救他,她自己都不知,或许是因为那夜他对她没有杀意,也或许是看着他受伤,她没来由的紧张。 两人回到客栈取了行李便直接跳了窗户离开,华湄没有来得及包扎伤口,因为已经有人盯上她们了。 还好她们的轻功尚佳,只半个时辰就将人甩开了,但华湄肩上那道伤口却完全崩开了。 月婳又急又气,也顾不得其他,找了个就近的破庙给她上药:“姑娘,您明知身上有伤,怎还去惹这麻烦,难道还真看上了那小郎君不成。” 华湄倒抽了口凉气:“小蹄子轻些。” 月婳冷冷哼了声,手上的动作却放柔了不少。 “应当追不到这里来了,暂且歇一会儿。”华湄瞧着月婳要摘面具出声阻止:“先别摘。” 月婳一愣,便放下了手,又听华湄道:“回到南平前,戴上比较稳妥。” 她一直想不透那夜他为何会夜闯她的房间,且今日又在这里碰见了他,不管这是不是巧合,都说明即使这里远离南平,却也不见得安全,这一路上还不知道会遇上些什么人,她的身份绝不能暴露,谨慎些总没错。 果然像是要印证她的想法非常有道理一样,没过多久,破庙里便闯进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正是那个白猫少年郎,他仍然戴着面具,站在门口与她们大眼瞪小眼。 怎么是她们,白猫少年郎有些诧异,立了好一会儿他总算想起来刚刚是人家救了他,犹豫了半晌走了过去压低声音道:“多谢两位姑娘。” 虽然不知道她们为何救他。 月婳转过眼,哼了声:“要谢谢我家姑娘,我可没打算救你。”心里已恨不得把人丢出去,若不是救他,姑娘的伤口怎么会裂开! 少年郎一愣,察觉到月婳对他颇有怨念,有些局促的上前朝华湄道:“多谢姑娘。” 华湄听出了对方特意压低的声音,看来这人还算是谨慎。 她也同样压了声音:“无妨。” “你们为何也在这里?”白猫少年郎听她语气柔和,心里莫名的一松,有些奇怪的道。 不等华湄回答,月婳哼了声,沉着嗓子道:“自然是因为救你,惹上了麻烦被追到这里了。” 白猫少年郎一愣,过了好半晌才愧疚的道:“对不起啊,连累你们了。”话刚落他便看到旁边染上血迹的布条,整个人一惊,看向一直没怎么动过的华湄:“你受伤了?” 华湄被他的动作逗乐了,突然想起了家里的那只气包子,他要是知道她受伤了,不知道该是个什么反应,想到这里,华湄的语气软了些:“没事,之前就受伤了,只是经过打斗伤口又裂开了些。” 白猫少年郎闻言担忧的看着她,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还是道:“对不起。” 华湄瞧了眼他的手臂,上面的血迹还未干涸,想来是这一路还没来得及处理伤口,她想了想,拿出了一瓶伤药递给他:“先上药。” 她说的非常自然,让人找不到拒绝的理由,白猫少年郎愣了会儿,才伸手接过药瓶,却因为心绪不宁,手指无意蹭到了华湄的手,少年郎一怔,面具下的脸一片通红。 华湄见他发愣:“怎么了?” 少年郎连忙摇头:“没事,没事。”慌忙的背过身上了药。 华湄暗叹,果然是涉世未深,才一面之缘,她给的药他就敢用。 白猫少年郎刚扯了衣角包扎好,便见月婳眼神一凛,猛地看向白猫少年郎:“你是怎么到这里的?” 白猫少年郎转头,理所当然的回道:“被人追的啊。” 然后空气突然安静,月婳气的长叹了口气,她真的想把这个人一脚踹出去! 华湄也沉默了,偏那小郎君还不自知:“怎么了?” 月婳气的懒得理他,站起身收拾随身携带的行李,怎么了?倒还好意思问怎么了,她们不过是路见不平出个手,就被追了这么远,对方来头显然不小,不过好歹与她们没有深仇大恨,追不到自然就放弃了。 结果人家正主儿又来了,对方不惜动用这么多死士要他的命,怎么可能放过他!若再见着他们一路,恐怕要将她们当成同党,追个不死不休了。 等月婳收拾差不多了,华湄拿起旁边的剑朝着白猫少年郎君道:“走吧,这里应当不安全了。” 她与月婳都有伤在身,这少年郎又不知为何只守不攻,还是不要与人正面冲突为好。 白猫小郎君总算反应了过来,更加内疚了,搭聋着脑袋嘟囔道:“对不起啊,又连累你们了。” 华湄瞧着他这副模样,想起新婚第二日,那只气包子送她温玉时,也是如此搭聋着脑袋站在那里,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她没来由的心一软:“没事,你要去哪里,可要同行。” 月婳:“姑娘!” 与他同行,这一路上还不知道要遇见多少麻烦,不是她怕麻烦,而是姑娘身上的伤实在不能折腾。 白猫郎君眼睛一亮,随后又暗了下去:“我还是不与你们同行了。”他还有些自知之明,那些人都是冲着他来的,与他在一起,只会给她增添麻烦。 虽然,这个狐狸面具的姑娘救了他,还对他这么温柔,他很喜欢,也想同她一道,可是他不能连累她。 华湄还欲说什么,却见白猫少年郎突然起身:“我先去引开他们,你们往相反的方向走。” 少年郎不等华湄回答,就如他刚刚闯进来时一样,又风风火火的离开了。 华湄已经感觉到了外头的杀意,就没再多言,起身搀着月婳的手从后门离开,她的伤的确经不起折腾了。 他功夫不弱,虽然莽撞了些,却也不是个笨的,应当不会那么容易落入别人的手里。 可谁也没想到,才不过半日的功夫,竟又相遇了。 第26章 26 追来的死士还是有一部分发现了华湄二人, 几番打斗后刚包扎好的伤口便开始往外头渗血, 可能是老天爷觉得她们还不够惨, 又下起了瓢泼大雨, 几重折腾下, 华湄终是撑不住, 伤势加重,开始发起烧。 不幸中的万幸是终于找到了个看起来许久没人住的猎户家, 虽然破烂,好歹也能避雨。 月婳生了火将二人的衣裳烤干后,华湄已经烧的不省人事。 此时荒郊野外,天色也暗了下来, 根本不知道去哪儿弄药, 月婳急得脸色发白。 正在此时, 白猫少年郎再次破门而入,与月婳对视了半晌,两人都愣着没说话。 月婳:罪魁祸首!真想杀了他。 白猫少年郎:一天巧遇三次这是什么缘分。 少年郎身上从头湿到尾, 月婳强忍住了将人弄死的心思, 转过身在少年郎还未进房间时,给华湄戴上刚刚取下来的面具。 “她怎么了?”白猫少年郎很快凑了上来, 看着躺在塌上的狐狸姑娘,紧张的道。 月婳没好气的道:“发烧了。” 白猫少年郎一惊,发烧了? 他下意识上前在华湄手背上触碰了一下,心里咯噔一下,手都如此滚烫, 怕是烧的不轻。 月婳阻止的话还未出口,他就已经收回了手,月婳瞪了他一眼,也没心思与他算账,只思索着去哪里能取些退烧的药。 白猫上年郎朝外头看了眼,荒郊野岭又遇上大雨倾盆,发烧可真是天大的麻烦。 这雨看着一时半会儿不会停,狐狸姑娘等不得,他起身去周围找了一圈,这里显然是很久没人住了,别说有什么吃食药材,就是锅灶都发了霉。 最后他找到了一个不知道是个什么皮的东西,左右看了看应当勉强能挡住雨,他拿起来直奔房间将手里的东西塞给月婳:“必须尽快找到镇子寻个大夫,再烧下去会烧坏的。” 月婳不明所以,一愣神的功夫却见少年郎已上前反手将华湄拉在了背上:“把那东西遮在她背上,现在出去找大夫。” 月婳一惊,唇角动了动,到底是没有出声,眼下已经别无他法,她身上有伤,就算能背姑娘,脚程也会慢许多。 看着已经烧糊涂了的姑娘,她咬咬牙,上前将那块不知道是什么皮的东西连同她的红伞用绳子系在了华湄的身上。 白猫少年郎一路疾驰,月婳竭尽了全力还是被甩下一大截。 雨水顺着头发丝滴落,白猫面具挡住了少年郎焦急的神情,要不是因为救他,她的伤口不会撕裂,也就不会发烧,若她因此有个好歹,他会内疚一辈子。 华湄皱着眉头,一路的颠簸和雨水的清凉,让她有了一丝的清醒,好像是有人背着她,肩膀宽厚且硬邦邦的,不是月婳。 她微微睁开眼,只模糊的看到如玉的后颈,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家里的小郎君,无意识的嘟囔了一句:“气包子。” 白猫少年郎一愣,气包子?那是个什么东西,狐狸姑娘是想吃包子么:“你饿了? 他并没有等到回答,背后的人再次陷入了昏迷。 也是运气好,过了小半个时辰,便寻了一座小镇,雨不见小,反而更加磅礴,滴在地上,让人有些心慌,街上的铺子也大多都提前关了门。 白猫少年郎寻到药铺时,药童准备上钥,他想也没想的直接冲了进去,将那药童吓得好半晌才回过神,要不是见他背上背了个人,又闻到了一股子血腥味,还以为这是遭了土匪。 月婳赶到镇子时,白猫少年郎已靠在门口等她,远远瞧见她便迎了上去:“大夫已经开了药,正在后头熬着,我去将那些人引开,你进去照顾她。” 少年郎有些生气,他还想多陪她一会儿,至少等她醒来也好,可那些人简直跟个狗皮膏药一样,将他黏的死死的,且追踪术又极高,他留在这里,只会连累她。 等月婳进了药铺后,少年郎才扯下面具,露出了一张绝世容颜,他擦了擦滴落在眼睛上的水珠儿,心情差到了极点,浑身湿漉漉的,简直难受。 不过片刻,他又将面具带上,消失在了雨夜。 月婳进去看着华湄脸上还戴着面具,松了口气,还好,他没有瞧见姑娘的脸。 华湄醒过来时,已是第二日的黄昏,烧是退下去了,伤口却比之前严重,带来的伤药用完了,这个镇子上的药没有多大的起效,也只能消炎止血,伤口愈合的慢了很多。 月婳用见她醒来,提着的心总算放下了,给她喂了些药,又去端来了些清粥,等华湄用完了才道:“姑娘,奴婢已给碧若去了信,让摘月楼的人送些浅笑的伤药过来,我们要在这里多留些时日。” 华湄点头:“嗯。”这些年,若不是有浅笑研制的除疤痕的药膏,她这身上恐怕都不能看了。 刚醒来头还有些犯晕,浑身也没什么力气,华湄斜躺在塌上想起了那个模糊的后颈:“是谁背我来的。” 月婳愣了愣,回道:“罪魁祸首。” 华湄一滞,才明白月婳说的是谁,下意识勾了唇:“怎么又碰到他了。” 月婳简单将昨夜的情况说了一遍,便让华湄先歇着,将药碗送了出去。 这一呆便是十余日,有浅笑的伤药,华湄肩上的伤口已经彻底结痂,那大夫诧异极了,不止一次认为自己医术又高明了。 这十多日,不论是大夫进来看诊,还是月婳出去取吃食和汤药,皆是戴着面具,所以无一人瞧见她们的真容。 又是一个深夜,华湄放了银两在屋里,两人趁着夜色离开。 ———— 回到苏府,已到了六月中旬,两人同样是趁着夜色进了府,碧若几人急得整天愁眉苦脸,好不容易把人盼归来,又见华湄瘦了一大圈,几个丫头都是眼泪汪汪的。 尤其是水沉,更是抱着华湄哭的眼泪鼻涕一把流:“姑娘,您吓死奴婢了,带了那么多伤药都不够用,这是受了多重的伤啊,您怎么瘦了这么多,定是吃了不少苦头…呜呜…” 华湄安慰的拍了拍她的背,才将人从身上扒开,捏了捏她的脸:“好啦,这不没事了,再哭就不美了。” 水沉许是真的吓着了,拉着华湄边哭边瞧,嘴里还不住的念叨姑娘这些日子是不是没吃好,没穿好,最后还是月婳冷着声音说姑娘需要休息,才让水沉勉强止住了。 可一回头瞧着同样瘦了一圈的月婳,又抱着月婳一阵哭卿卿,将月婳从头到尾瞧了一遍,不住的念叨着月婳姐姐辛苦了,月婳姐姐疼吗,那心疼不已可怜兮兮的模样叫人看了又感动又好笑。 碧若隐去眼里的泪,上前大致说了这一个月府里的情况,大夫人偶尔会送些吃食首饰过来,水沉依着礼数也去拜见过几回。 大夫人虽然还有些介怀,但好歹也从容淡定了不少,二房许是晓得了妁华院这位是惹不起的,便一直安稳着,没出什么幺蛾子。 倒是三房的四姑娘来拜见过一回,水沉与她用了些点心便将人打发了。 一切都是风平浪静,并无什么大事,唯一不同的,是妁华院多了只猫,唤作阿白,说是扶苏弈宁之前养的,因着大婚怕惹了华湄不喜,暂时送到了大公子那边,后来大公子出府青衣便如将猫接了回来。 水沉本就喜欢这些小动物,瞧清楚阿白的模样后,便想着华湄肯定也会喜欢,便将阿白拿来自个儿养着了。 此时,阿白正在偏殿睡的香甜,华湄去瞧了眼,而后眼睛一亮,这不就是那副画中扶苏弈宁怀里抱着的猫儿么。 欢喜之余也没顾人家还在酣睡,就将它抱起回了塌上,好在那猫儿也没挣扎,只睁开眼瞧了华湄一眼,微弱的喵了声,然后又沉沉睡去。 华湄回府的第二日,苏弈宁便回来了,小郎君神色有些疲倦,眼底泛着乌青,好似几天没有睡觉,他风尘仆仆回到妁华院时,正好与刚准备去朱罗园的华湄撞个正着。 两人皆是一怔。 华湄:怎么出去一趟清瘦憔悴了不少。 苏弈宁皱着眉头:一月不见,这个女人怎么瘦的就剩骨头了。 最后还是苏弈宁先开了口:“府里没给你饭吃?” 华湄勾唇,这怼人的性子倒没变。 而后她眨眨眼:“夫君许久未归,妾身心中担忧,寝食难安。” 苏弈宁瞪了她一眼,信你个鬼…… 青衣得知公子回来,着急忙慌的跑了过来,等瞧见自家公子清减憔悴的模样后,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儿,心疼得不得了:“公子,您怎么搞这这样了。” 一向有洁癖的苏弈宁,只肯同一起长大的青衣接触,见他过来,身子一歪倒在他的身上:“快背本公子去沐浴!” 几日没洗澡了,他嫌弃的想把自己丢进池塘里去。 青衣抹了把眼泪,二话不说将小郎君背到了浴室,边走边吩咐院儿里的丫头准备热水。 华湄很好奇,青衣看着也没几两肉,是怎么背得动那崽子,还看起来毫不费力的样子。 而后心里没来由的泛起一阵酸意,嗯,应当是午饭醋放多了。 而后唤来了水沉:“吩咐厨房晚饭的菜少放些醋。” 厨房的人听到这话时不明所以,这两日的饭菜都没有用醋啊………… 作者有话要说:三更结束 明天凌晨还有三更哦(?-w-`) 第27章 27 院子里头的丫头小厮因苏弈宁归来忙的脚不沾地, 华湄靠在长廊的柱子上, 也没了去朱罗园的兴致。 水沉皱眉:“姑娘, 要不您进去看?” 自从姑爷进了浴房, 姑娘的眼珠子就没从那房门上挪动过。 本是故意打趣一句, 却听人委屈的回了声:“我倒是想, 可人家不乐意啊。” 上次不就将她赶出来了。 难不成再去丢一会人? 水沉:…………… 过了好一会儿都不见那里头有动静,华湄总算移开了目光:“阿砚还没有消息?” 提到这个, 几个丫头都微微变了脸色,碧若眼里划过一丝忧色:“半月前收到来信,说是路上耽搁了,后来就再无消息。” 华湄面色微沉, 她记得阿砚当时说过离开半月余, 他向来是准时归来, 且只有提前从未延后。 这是第一次来信说耽搁了,说明事情超出了他的预计,且如今半个月又过去了还没有消息, 恐怕情况不妙:“让摘月楼的人去查。” 碧若应下:“是。” 碧若离开后, 月婳道:“姑娘不打算过问阿砚的身份?” 华湄知道月婳的意思,从几年前开始, 阿砚就时常离开,离开的时间越来越长,从两三日到后来的十日,有时回来还带着一身的伤,他不说, 她也不问,只让浅笑给他医治。 八岁那年救回他后,他对自己的身份闭口不提,她有一次问起,他只说父母早亡是个孤儿。 身份来历不明,又如此反常,放在身边的确让人不放心,月婳的担心也实属正常。 可她不想再追问,即使她知道他没有对她对说实话,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可说的秘密,她应当尊重他。 浴房的门开了,华湄才站直身子回了句:“他不会害我,既然他不愿意说,便不必多问。”说完就笑意盈盈的迎了上去,眼里满是在青衣背上的小郎君。 几个丫头对她这模样已习以为常,挑了挑眉各自散去,接下来姑娘是不会想看到她们的。 果然,接下来的几个时辰,寝房的门都未动一下。 华湄坐在床头盯着沉睡的小郎君叹了口气,气包子这是去做了什么,怎么累成这副模样,眼底还泛着乌青,奶膘也小了许多,看起来着实让人心疼。 可他向来游手好闲,也不管府里的生意,就算跟着大哥出去,怕也只是去游山玩水,按理说,不应该累成这样。 莫不是外头有什么东西让他格外有兴致,不眠不休? 苏弈宁这一睡便是一天一夜,吓得大夫人都赶了过来,专门唤了府医过来瞧,结果府医只说是太过疲乏睡着了。 大夫人还气的埋怨了几句大儿子把人给累着了,远处早已在出府隔日就失了弟弟踪影的苏轻原打了个喷嚏,想着离家一月,或许是母亲惦记他了,看来得早些回府才是。 苏弈宁醒来后像是换了个人,也不与华湄拌嘴,不来找茬儿了,常常坐在那儿发呆。 青衣吓得怀疑自家公子是不是被掉包了。 华湄也诧异,出去一趟转性子了? 当然,并没有 过了四五日,人家就开始蹦哒了。 与他那群臭味相投的公子哥儿在外头花天酒地,成日的不见人影儿。 众人这才放下心 还好,还是原来的公子。 只有华湄觉得头疼,这人每日从外头回来都要扔给她一纸和离书,刚开始两天她还应付几句,后来都习惯了,自然而然的接过来找了个小箱子放着,有时候还嘟囔一句:“夫君的字还是没有长进。” 气的苏弈宁咬牙切齿,越发不愿意理她。 像是与她赌气似的,后头拿过来的字竟都端正了些,虽然还是算不上好看。 而那人在外头则是混账极了,每日都在账房支银子。 如此持续了小半月,终于惹了大事,华湄正在秋千上打着盹儿,碧若前来禀报:“姑娘,姑爷今儿个输掉了两间铺子。” 华湄睁开眼,眼里无波无澜:“哦?” 碧若又道:“不过,姑爷不知道那赌坊是姑娘的陪嫁。” 半晌没见华湄回答,碧若稍微犹豫后又道:“大夫人大发雷霆,罚姑爷去跪祠堂了,还将姑爷手上所有的地契现银都收了回去,吩咐账房也不许给姑爷支半分银子。” 华湄再次闭上眼,一声未出,水沉与碧若对视一眼,姑爷如此纨绔骄纵,不知收敛,姑娘终于舍得生气了? 华湄不说话,两人也不敢打扰,只安静的伺候在旁边,直到人醒来后慢悠悠的用了晚膳才道:“把那两间铺子的地契取来,去趟罄竹院。” “是。”碧若早在得知此事时,就已让人将地契送了过来。 罄竹院 大夫人瞧了眼面色泰然的华湄,摸不清她的来意。 宁儿这次的确太过混账,以往怎么闹,也没像这些日子折腾得厉害,这才小半月就折腾去了近万两银子,今儿倒好,连铺子都折了两间。 她实在气的狠了,才将人罚去跪祠堂。 可她心里却门儿清,这东西每天一张和离书往湄儿手里送,如此闹腾不就是想让湄儿在那和离书上签字。 大夫人还真怕华湄一生气就签了字,有心想要解释几句,可又不知从何说起,说自个儿儿子以前没这么混账,不过是想同县主和离才故意为之? 这样的话,如何说的出口,更何况人家还是这南平的主子,她就更没啥底气了。 大夫人能想到的,华湄自然也能想到。 早在碧若来禀报时,她心里头便跟明镜儿似的。 华湄示意碧若将两张地契呈了上去:“母亲,这是夫君今儿输掉的两间铺子。” 大夫人一愣,让于妈妈接了过来:“湄儿这是何意?” 华湄脸上不见愠色,语气也甚是平和:“母亲,夫君今儿个去的赌坊是湄儿的陪嫁。” 大夫人心里头一惊,国公府的生意何时做到南平来了。 还不待她揣摩华湄的意思,便又听她道:“既然这铺子也没有落在外头,母亲便饶了夫君这次可好?” 绕是大夫人想过华湄可能会不计较宁儿胡来,却怎么也没想到人家竟是来求情的,这事摊上别的姑娘,恐怕早就气的哭天喊地了,更何况是手握权势的县主,怎么着也要给个下马威什么的才合理吧~ 可这又没生气,还特意来求情是个什么意思。 这一对比,大夫人就更心虚了:“这个混账,应当让他好好反思。” 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整天上窜下跳做什么! 华湄反倒安慰起了大夫人:“母亲,夫君年纪尚小,何苦与他硬着来。”想了想又道。 “如若母亲放心,这事就交给湄儿处理可好?” 大夫人看她脸上没有半分不虞,心里头叹了句,县主的度量果非寻常。 “也好,那就有劳湄儿了,这个混小子仗着家里头的宠爱没少胡作非为,都是我们惯坏了。” 然而她怎么也没想到,人家却宠的更甚。 华湄当即带着碧若月婳去了祠堂,算算时间,也跪了有快三个时辰了。 许是夫人当真气的狠了,派了心腹在旁边看着,硬是没让他偷奸耍滑。 小郎君黑着一张脸,不时的瞪向旁边几个虎视眈眈的小厮,可他们脸不红心不跳,全然没将他的威胁放在眼里。 外头的青衣急得眼睛通红,可又无可奈何。 华湄到时,苏弈宁还跪的笔直,她看了眼几个面色冷峻的小厮,皱了皱眉头,看来母亲是气的狠了,竟派了这些人来监视。 这几个一看便是有不弱的功夫底子,世家里头这样的人不少,尤其是苏氏这样的世家之首,家主与主母身边更是少不了自个儿的心腹护卫,为了藏拙,大多都会扮成小厮。 而这样的人,只会听命于自己的主子。 华湄的当下脸色就不好看了,脚步也快了几分。 苏弈宁看到她来,有些意外,随后又哼了声偏过头。 华湄声音平和,却让人听出了一股子凉意:“你们可以离开了。” 几个小厮一愣,看了眼后头跟来的红叶,便点头退下了,红叶也随后离开。 华湄瞧了眼守在外头的青衣:“还不过来带公子回去。” 青衣连忙上前扶起小郎君,心疼的道:“公子您还能站起来么。” 苏弈宁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你跪这么久试试还能不能站起来!” 青衣更加心疼了,挂着几颗泪珠子抿着唇将人背在了背上,夫人这次也太狠了些,以往跪祠堂都是府里的小厮看着,自然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公子躺在地上,他们可能还会递个毯子。 哪像今天这几个臭石头,稍微弯一下膝盖都不行。 回到妁华院,青衣便直接带着苏弈宁去了浴房,按理说这时不便碰水,可苏弈宁有洁癖,非得要先沐浴。 华湄沉着脸让浅笑取了些药膏出来,几个丫头大眼瞪小眼,姑娘这是心疼了? 水沉大着胆子道:“姑娘,您既然要为姑爷求情,为何不早点去呢?” 华湄漫不经心的回了句:“这几日太放纵了些,该让他受些罚。” 水沉瘪嘴:“那姑娘您又这么心疼做什么。” 华湄一滞,只觉得心里头有一股子闷气,她怎么知道母亲生这么大气,罚的如此严厉。 她以为按这崽子在府里的地位,就算罚跪也就是做做样子罢了,谁知道还真硬生生跪了这么久。 她当初被师傅罚跪了一夜,有常年习武的底子,都疼了好一阵子,更何况这么个养尊处优的娇贵小公子。 作者有话要说:华湄:包子最近太拽了,该受些罚 后来:特么的怎么罚的这么重!!! 小郎君:嘤嘤嘤~感谢在2020-03-06 00:03:50~2020-03-07 00:04: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波po~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28 几个丫头瞧着姑娘越发不好的脸色, 都稍微往后退了几步, 姑娘生气了, 还是离远些比较好。 苏弈宁沐浴完, 仍是青衣将人背进来的, 青衣还算是个有眼力劲儿的, 瞧着华湄板着脸,碧若几人也都站到了门口不说话, 便赶紧将自家公子放在塌上退出去了。 苏弈宁疼得龇牙咧嘴,瞪了眼青衣,跑什么跑,不知道给他上完药再跑吗! 碧若几人相视一眼, 悄然退下, 顺带关上了门。 苏弈宁这才察觉到不对劲, 看了眼华湄,他眨眨眼,再是迟钝也能看出华湄这是生气了。 他心中一喜, 她是不是讨厌他了, 所以可以签字了吗。 还不待他问出口,便见华湄拿了个药瓶走过来, 伸手去掀他的裤脚,苏弈宁一怔,连忙要躲,被华湄一把按住。 “别动!” 苏弈宁唇角动了动,到底是没有出声, 这个女人生起气来,还真有几分可怕。 对上她冰冷的脸色,他莫名的有些心虚,竟一时忘了反抗。 小郎君的皮肤本就细嫩,平日里捏一下都要红好一会儿,别说跪了近三个时辰,膝盖上早已红肿的厉害,还有几处磨破了皮,想来是来回挪动所致。 华湄脸色更沉了,取了些药膏往上抹,手上的力道一时没控制好,便听小郎君嘶了声:“你谋杀啊。” 华湄手一顿,动作便轻柔了许多,她此时跪坐在床下的脚踏上,从苏弈宁的角度看去,只能看到她白皙的额头和还有纤长的睫毛。 她的动作专注温柔,时不时凑上去轻轻吹几下,膝盖处传来丝丝凉意,竟也没那么疼了。 苏弈宁摸不清她这是什么意思,可瞧着她如此细致,憋在唇边的和离怎么也没再说出口,等药上完了,他才瞥了她一眼,小心翼翼的道:“你…你不生气啊。” 华湄放好药瓶转身看他:“生气。” 苏弈宁眼睛一亮:“所以,你同意和离了吗?” 华湄脚步一顿,回头冷冷的瞧着他,真是个没良心的! 被她这一瞧,苏弈宁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随后又觉得落了下风,便鼓着一双大眼干巴巴的瞪着华湄。 活像个傲娇的公鸡。 华湄被他这副样子取悦了,心中的气莫名散了些,她慢悠悠的朝小郎君走过去。 苏弈宁眨眨眼,坐着的身子往后退了退,她要做什么,要打架吗~ 随后,却只见那人坐在他的旁边,漫不经心的道:“和离也不是不可以。” 她清楚,要想得到一个人的心,光是一味的纵容和宠爱并不够…… 苏弈宁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瞪着一双大眼惊喜的看着华湄:“真的吗,真的吗你同意了?” 华湄咬咬牙,能否把你那喜不自胜收一收… 到底也没同他计较,起身将那装有和离书的盒子抱过来:“装满这个盒子,我便同意和离。” 苏弈宁疑惑的打开,见里面正躺着好些张和离书,正是他这些日子写的。 苏弈宁抱着盒子左右瞧了瞧,这个盒子很浅,且盖子是平的,就算纸张再薄也装不了多少。 他想也没想的便点头答应了,抱着盒子便准备起身:“好,一言为定!” 这里头的东西他都倒背如流了,他可以在一个时辰内将盒子装满~ 华湄看着小郎君,眯起眼睛从唇缝里挤出了几个字:“一天只能装一张。” 小郎君见目的被识破,眼珠子转了一圈儿,心虚的拍了拍盒子:“这不,今天的还没写嘛。” 华湄盯了他半晌,才轻飘飘的道:“坐着别动。” 她起身打开门朝外头说了句:“取笔墨,姑爷要写和离书。” 外头的人一怔,你看我我看你,没人敢动。 最后,还是青衣心虚的低下头转身去拿了笔墨。 反正公子写了好多回都没离成,也不差这一回。 一柱香后,小郎君趴在床上一本正经的写和离书,华湄半蹲在旁边目不转睛的瞧着,时不时的冒出一句: “这里下笔要轻些。” “哎,你这个字歪了。” ……… “哎呀,你手别抖啊…” 苏弈宁实在忍不住停了笔瞪着华湄:“你可以闭嘴么。” 华湄眨眨眼闭上嘴,不过半刻又道:“要不我帮你写吧,你的字真的太丑了。” 扶苏弈宁气的鼓起了腮帮子:“是个和离书就成,你管它好不好看呐。” 华湄一脸为难:“可是,这么丑的和离书,将来我带长安,好丢人的。” 苏弈宁:…… 写完后,华湄拿起来瞧了眼:“啧啧啧,真丑。” 然后在苏弈宁的怒目圆瞪下,将它放在了盒子里。 她没有把盒子放回去原先的位置,而是直接塞到了床榻最里头,转过身便瞧见小郎君抱着膝盖龇牙咧嘴的,想来是刚刚碰到了。 “除了把这个盒子装满,还有个条件。” 苏弈宁一怔,随即瞪着华湄:“你能一次性说完吗!” 华湄轻笑:“就这一个。” 在苏弈宁没有开口之前接着道:“在这院子里呆七日,哪儿都不许去。” 苏弈宁正欲反驳却见她威胁的眯起了眼,而后又将到嘴的话吞了回去:“好。” 七日就七日,难不成还指望他七日能回心转意…想得美! “不过,我们得立张字据,免得你将来反悔。” 华湄眉心一跳,这么快就学聪明了,她沉思半晌:“立字据可以,不过还得再加一条。” 苏弈宁气急败坏的吼道:“你不要得寸进尺!” 华湄眉角一扬:“若是你哪一天将我气狠了,不用等它装满,我可以随时签字和离。” “啊?”苏弈宁愣住了。 “怎么样,加吗?” 回过神来,少年点头如捣蒜:“加,加加加。” 惹人生气这活儿他最擅长。 而后两人又趴在床头写字据,签了字不够,苏弈宁愣是要拉着她的手指头按个红印。 华湄看着纸上的两个手指印,咬牙切齿的道:“我有县主的印章,要不要也盖上。” 明显是生气的话,奈何小郎君根本没听出来,还笑的一脸灿烂:“好呀好呀,这样你就更不能反悔了。” 华湄气笑了,拿起帕子擦了手指上的胭脂印,顺便将印章甩给了他。 小崽子,你最好祈祷将来不会后悔,否则,看我怎么收拾你。 字据一人一份,苏弈宁宝贝似的揣在了怀里,华湄却只随意的扔在了梳妆台上。 这七日,苏弈宁果然遵守约定在屋里躺尸,连院门儿都没怎么出。 华湄吩咐厨房一日三餐给他炖着猪蹄,说是以形补形。 吃了七天,腿有没有补回来不知道,奶膘倒是养回来了一些。 大夫人得知后晃了神,难道不是要带回去好生管管么,起码也要吼几句吧… 这怎么还好吃好喝的养起来了,不过这混账能在屋里呆上七天,还真是前所未有的事。 过了七日,华湄心满意足的将人放了出去,还是养回来好看些,腮上那两坨肉肉越看越可爱。 膝盖上虽还有些乌青,但却也不怎么疼了,苏弈宁又开始蹦哒了。 毕竟在屋里头闷了七日,一大早就脚下生风的出了府。 没过多久,又回来了。 华湄正坐在院儿里头给阿白顺着毛,对去而复返的小郎君只抬眸瞧了一眼,并未作声。 苏弈宁有些心虚的挪到了华湄的面前,露出一抹看起来像是讨好的笑容:“母亲停了我的银子,你能不能借给我些。” 水沉瘪了瘪嘴:姑爷怕是忘了今儿一早还气势汹汹的叫姑娘以后不许管他。 华湄没说话,苏弈宁急了,又凑近了些:“我保证会还给你的。” 小郎君有洁癖,每日都要泡香浴,他不爱太过浓郁的花,府里便常年给他备着清香的茶花,他这一靠近,隐隐的茶香便入了华湄的鼻尖,很是好闻。 见华湄还是不说话,苏弈宁一把将她怀里的猫儿抱过来,很凶的威胁道:“你要是不答应,阿白便不给你抱。” 华湄总算抬起了头瞧他,盯着他怀里的猫儿有些为难的道:“不如你将它送给我,我便借给你,不用还的那种。” 苏弈宁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抱紧怀里的猫儿,防备的看着华湄:“想得美,阿白陪了我五年,岂能送你!” 华湄轻笑,看来这猫儿甚得他心,随后话锋一转:“那便将你的茶花分我一半,不用太多,够每日沐浴的即可。” 苏弈宁原以为她会坚持要阿白,谁曾想她跳跃性极大,改要他的茶花,苏弈宁准备了一堆的拒绝话语憋在了嘴里,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转头看向青衣。 青衣会意过来上前道:“今年的茶花开的格外好,采的比往年多出了不少。” 苏弈宁这才点了头:“好!” 华湄:“要多少。” 苏弈宁想了想:“不用还?” 华湄:“用你的茶花来抵。” 苏弈宁伸出五个指头,小心翼翼的看向华湄,他的茶花应当值个五百两吧。 华湄挑眉:五千两?他倒好意思开口,那茶花哪里值五千两! 见华湄没吭声,扶苏弈宁又急了:“我那些茶花可是费了好些功夫采的,怎么就不值五百两了。” 五百两?不是五千两,这下倒是华湄怔愣了,没想到这气包子竟没有狮子大开口,随即她勾了唇: “碧若,给姑爷一千两。” “啊?”苏弈宁懵了,一千两,他回头看向青衣:“今年的茶花涨价了?” 众人:…… 真是个榆木脑袋 华湄揉了揉眉心,懒得再理他,看了眼阿白:“能把阿白给我了么。” 苏弈宁还没有缓过神来,听见这话连忙将猫儿放到了华湄手里。 等人走后,还能听见他拽着青衣道:“没有涨价她为什么给我这么多。” 青衣:“少夫人待公子好。” 苏弈宁:“屁嘞,你哪只眼睛看见了。” 青衣:…… 水沉无奈的收回了目光:“我两只眼睛都看见了。” 华湄捏了捏怀里阿白的圆脸儿:“你说,你主人是不是个榆木脑袋。” 被捏了脸,阿白很不耐烦的喵了声,惹得华湄轻笑出声:“还跟你主人一样,脾气大。” 正在此时,碧若从外头急匆匆而来,脸色看似平静,可华湄还是一眼看出了她眼中的焦急。 她当下便抱起猫儿起了身,还笑着逗了阿白几句:“这几日是不是吃得太好了,竟又重了些。” 碧若凝了神,跟在华湄身后往寝房走:“姑娘你这几日太宠它了,猫儿太胖了可不好。” 水沉对这一切恍若不觉,只上前收了桌上的茶杯。 作者有话要说:《殿下金安》预收 李萦重生后的第三天,才让自己平静下来。 前世为给驸马报仇,她耗了半辈子 仇是报了,她也死在了与她联手数十载的李昭手里。 李昭…不,应是宋昭才对 公子如玉,谦逊温和 真是好大一个笑话。 那时,他们刚刚将上头那位拉了下来,宋昭身着龙袍,居高临下的瞧着她:“殿下,选择毒药还是白绫。” 毒药饮下后,她才晓得她竟与他有着血海深仇。 可他千不该万不该去拿无辜之人做垫脚石。 她本想仗着自己两世经验将这厮碾压,却哪里想到这个黑心肝东西竟也重生了! 文案二 “萦妹妹,这一次,可还要联手?”李昭眉眼低垂,清浅的嗓音带着蛊惑。 李萦冷眼瞧他,将他视作蝼蚁: “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莫不是冠上李姓久了,便忘了你祖宗的坟在哪儿了!” 文案三 “容公子固然玉骨清风,温和良善,可到底弱了些,不如,殿下这次考虑考虑嫁给微臣?”宋昭笑的如狐狸,哪里还有半分前世谦恭。 李萦媚眼如丝:“本宫与驸马做了近十年夫妻,他可不弱呢,相反,力气还大的很。” 宋昭敛了笑意,眸间一片冷意。 “若是三哥哥比他更甚,本宫倒可以考虑考虑。” 宋昭眼睛猩红,弯腰将人抱起:“那便试试。” ”看谁的力气大” 第29章 29 寝房里, 碧若没再掩饰, 靠近华湄担忧的道:“阿砚出事了。” 华湄一惊, 手上力道一重, 惹得阿白不满的叫了声, 从她怀里溜了出去。 “刚收到摘月楼的消息, 在奉亭发现了阿砚,身受重伤, 命在旦夕。”碧若压低了声音道。 命在旦夕! 华湄身子一僵,摘月楼有上好的医师,若他们有把握,就绝对不会传来命在旦夕的消息:“人在哪里?” 碧若:“在奉亭的据点, 伤势太重, 不宜奔波。” 华湄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自八岁起,阿砚就跟在她的身边,哪怕他身份不明行踪诡异, 她都从未疑心半分, 阿砚于她,同这几个丫头一样, 是生命中至关重要的人。 阿砚绝对不能出事。 “让浅笑去。” 碧若神色犹豫:“浅笑不会武功,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且这一来一回怕要费好些时日,恐怕会暴露。” 若暴露了,这些日子的谨慎都会前功尽弃, 还会将华湄至于危险之地。 华湄自然也知道,可是顾不得那么多了,多耽误一刻,阿砚就多一份危险。 正巧此事,外头有丫头急匆匆而来:“少夫人,府衙大人上门求见。” 华湄一愣,沉默了半晌才勾唇:“将浅笑水沉唤来。” 碧若见华湄的神色,便知她有了主意,当下便寻了两人来。 一柱香后,华湄带着水沉浅笑一道朝方落堂而去。 府衙大人突然登门,大夫人虽然诧异,但也猜了个大慨。 果然陈大人直言要见县主,大夫人便遣了丫头去唤。 华湄刚一进门,陈大人便起身行礼:“下官见过县主。” 华湄勾唇,上前虚扶:“陈大人请起。” 陈大人起身后讶异的看了眼华湄,见对方神色平静,当下便敛了神色,将手拢在袖子里。 “不知陈大人有何要事?”华湄坐下后轻飘飘的道。 大夫人本想离开,可见华湄并没有避嫌的意思,只得先坐着,示意于妈妈退下。 于妈妈是个有眼力劲儿的,将方落堂的下人尽数禀退,守在了外头。 陈大人从怀里取出了一方折子递上:“回县主,下官有些要务还需县主定夺。” 华湄一愣,合着上次他是没听明白? 似是猜到华湄所想,陈大人又补充了句:“此乃圣意。” “哼…”华湄气的笑哼了声,姐夫就会给她找事儿!追查走私案都没有头绪,哪里还有空管这些玩意儿。 华湄下意识的冷哼让大夫人心头一惊,能对圣意如此嗤之以鼻的,这世上恐怕没几个。 陈大人恍若没听见,只恭敬的举着折子,大有你不接我便不动的意思。 既然都送来了,华湄只能示意水沉上前接下,拿过来随手一翻。 若水屠寨命案。 只看了开头几个字,华湄便合上折子没再往下看,她一定是今日起床没看黄历,案子竟然查到了自己头上。 她将折子放在了一边,拿起被子饮下一口茶才道:“死了多少。” 她早应该想到,这么多条人命,定是要上报到府衙的。 陈大人垂眸:“三百余。”上头都写得清清楚楚三百余,您能仔细瞧瞧么。 “将这案子的卷宗拿过来。”陈大人话音刚落,便听华湄道。 他一愣,抬头看向华湄,所有的不都在您手上了吗… 可对上那双微微眯起的眸子,陈大人没来由的一虚,他捏了捏手里的东西低头应道:“是。” 华湄满意的勾了唇,果真是个通透的:“此命案关系重大,即刻便取来吧,就不劳烦陈大人再走一趟,让我这两个丫头随大人去取。” 陈大人此刻若还反应不过来,他就不配这一城府衙的位置,当即便千恩万谢:“多谢县主体恤下官。” 陈大人走后,华湄便又翻开折子。 三百余人命一夕之间全灭,经查证,死者皆乃凶恶成性的土匪,土匪头子陈雀命丧当场,据被山匪掳上山寨的女子称,杀人者是两人,但因对方蒙着面纱看不清容貌,害怕惊吓之余也未看清是男是女便各自逃散了,其余皆不知晓。 华湄扯开唇角,她们竟还打了掩护。 不过,命案查到自己头上,她可能还是第一人。 大夫人瞧着此时气场全开的华湄,暗自心惊,她不会功夫,自然瞧不出那是属于肃杀者的冷冽和漠然,只是觉得心里头却涌出一股凉意。 或许这才是高高在上,尊贵荣宠的县主,矜贵骄傲让人不敢小觑。 华湄也察觉到还有大夫人在场,便敛去了周身的气息,柔和的唤了声:“母亲。” 大夫人连忙收回了视线,深吸了一口气才道:“可是很麻烦?” 她不晓得里头的弯弯绕绕,只听到牵扯了三百条人命。 苏府的生意做的大,老爷在外头也经常会遇到些暗杀,她年轻时曾随着老爷四处游走,大大小小的刺杀遇到过不少,此时听到出了命案,她倒也没有多害怕,只是三百条性命,到底不会是小事。 华湄听出了大夫人语气里的担忧,她微微一愣,这么大的命案,不知母亲可是吓到了。 “母亲不必担忧,死的都是些穷凶极恶之徒,许是被江湖上的人所不容,为民除害了。” 大夫人这才呼了口气:“那便好。”随后想了想又道:“可是要查下去吗?” 华湄点头:“嗯。” 随后她似是想到什么看向大夫人:“母亲觉得应该查下去吗?” 大夫人一愣,她不晓得华湄是何意,不过看着她面色平静柔和,再无刚刚那骇人的气场,似乎真的只是作为一个晚辈在请教长辈,可即便如此,她也不能随意说道,只轻轻一笑:“我不过是个妇道人家,哪懂什么朝堂之事,不过既是穷凶极恶之徒,总归是天理循环,善恶有报。” 打家劫舍的土匪她曾也遇到过,即使知道不该多说,也还是忍不住道出了心中所想。 华湄自然也听明白了,她没想到大夫人有如此胸襟,不过想来也是,大唐第一世家的主母,岂是扭捏迂腐之人。 “母亲所言极是,不过是顺应天意罢了,查与不查并不重要。” 即是顺应天意,这案子自然也就不了了之,后头随意写个江湖仇杀,为民除害结案便是。 不过若是母亲知道这些人都是死在她与月婳的手上,不知该作何感想。 大夫人闻言心中一乐,好一个顺应天意。 看着华湄低眉浅笑,格外温和,她心里的疑问却越来越深,她原以为,皇上赐婚是因着苏氏乃大唐第一世家,有联姻之意,赐的是盛宠的荣安县主,也是因为与老爷有些交情,更显诚意。 可这些日子下来,她总觉得县主并非一般的贵女,她从容温和,气度不凡,好似对一切都不在意,就是新婚夜收到休书,她都没有半分不虞,而且怎么看,这桩婚事对她来说都是低嫁了。 更别说皇上还将南平赐给了她,这何止是越距,简直是闻所未闻。 而今日,她好像明白了,她没来由的相信,湄儿担得起这南平之主,游刃有余,气场全开之时,无形中便将周围的人压的喘不过气。 而这种种迹象表明,荣安县主远嫁南平,绝非偶然。 可她知道,有些事不该问,甚至连想都不能想,否则,可能会招来大祸。 华湄见大夫人似是走了神,便起身告退:“母亲,湄儿先行告退。” 今日她没有避着母亲,也是有私心吧,她想知道,母亲晓得她并不如表面温和,该是什么反应。 毕竟,这桩婚事是她想要的,自然也会在意婆母对她的态度。 华湄走到门口时,便被大夫人唤住:“湄儿。” 华湄转头,却见大夫人已朝她走来,如往常一样,对她轻声细语:“湄儿,宁儿性子执拗,这些年要风要雨惯了,乍一遇到逆了心意的,便胡搅蛮缠,可他本性不坏,还请湄儿多多担待。” 不论这桩婚事背后有多少不为人知的事,可两个孩子是无辜的,她不希望有朝一日,真的闹到和离的地步。 抛开一切,她私心认为,湄儿与宁儿很是相配,不论别的,他们往那儿一站,那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华湄心底一暖,上前挽住大夫人的手,卖乖讨巧的道:“母亲放心,湄儿不会同夫君计较。” 母亲能有这番话,说明打心底里是认可她这个儿媳的,她自然开心。 两人又拉着说了好一会儿话,华湄才拿着折子回了妁华院。 华湄走后,于妈妈迎了上来,瞧着大夫人沉寂的脸色,有些担忧:“夫人,可是有什么事?” 毕竟,府衙大人突然上门,不见得会是多好的事。 大夫人摇摇头:“无事。”想了想又道:“日后若是府衙大人再登门,直接去请少夫人即可。” 如果她的身上真有非同寻常的担子,应当很累吧,能力再强,到底也还是个十七岁的小姑娘啊。 只盼着那混账争气些,别再出些幺蛾子。 南平府衙 陈大人一路没有言语,到了府衙后才禀退左右,将手中的字条打开:烦请大人配合她二人。 陈大人面色平静的将纸条点燃,直到成了灰烬才转头看向水沉浅笑:“请便。” 水沉向陈大人要了个亲信丫头,不过半会儿,便与浅笑换了容貌。 水沉浅笑很快就回妁华院,手上抱了些卷宗。 华湄看向浅笑,没从她的眼里看到熟悉的气息,便知道事成了。 “这些日子你便呆在房里,对外宣称病了。” “浅笑”恭敬应下:“是。”语气陌生,眼神里有些惧意,脸上也没有浅笑该有的灿烂笑容。 浅笑离开的当夜,月婳便连夜追了上去,浅笑不会武功,她们自然不会让她一人离开。 华湄担忧阿砚,夜里也没有好眠,在塌上翻来覆去,却让地上的小郎君皱了眉头。 “你身上长虱子了吗?” 华湄正要翻身的动作一僵,本想忍忍就算了,可又觉得实在不想忍,干脆坐起身:“嗯,这床上有虱子。” 屋里有浅浅的烛光,苏弈宁睁眼看着华湄一本正经的坐起身,竟也信以为真了,他连滚带爬的站了起来:“怎么会有东西,简直可恶,这些人是怎么洗被子的!” 华湄站起身双手抱臂远离床榻,故作懊恼:“莫不是阿白身上的。” 苏弈宁:“怎么可能,阿白每天都有洗澡。” 华湄叹口气:“那这是哪里来的,好大一个,没法儿睡了。” 她睡不着,他也别睡了,小崽子! 苏弈宁有洁癖,最见不得这些东西,听到好大一个顿时急得跳脚:“来人!来人啊。” 作者有话要说:又一个三更,哈哈,喜欢么~~ 《殿下万福》预收 他是候府清贵小世子 她是尊贵无双长公主殿下 他久负盛名,是长安城贵女挤破头想嫁的人。 她嚣张弑杀,是长安城避之不及的人物。 花灯节回眸一撇 她看上了他,他当众拒绝。 刚开始,他姻缘不顺 后来,他官场也不顺。 再后来 他身边但凡有些关系的友人,个个诸事不顺。 他终于放弃了挣扎,只身进了长公主府。 她抬眸瞧他:“世子爷所为何来?” 他神色淡然:“来下聘。” 她朝他身后看了眼,又去院子里瞧了眼,皱眉:“聘礼呢?” 他讶然:“我还不够吗?” 长公主笑的肆意:“够,今夜洞房?” 他身子一僵,而后:“可。” 第30章 30 深更半夜的吼这一嗓子, 成功的将下头的人唤了起来, 青衣蓬松着头发迷迷糊糊的跑到房门外:“公子, 怎么了。” 碧若几人也被吵醒, 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着急忙慌的跑到了门口, 正好听见里头小郎君气急败坏的声音:“进来给本公子抓虱子!” 青衣:……… 碧若水沉:……… 被子昨儿才换的,哪里来的虱子… “还不进来!把这里的被子全部换掉, 再给本公子里里外外打扫一遍。”见门外没动静,里头的人又吼了句。 碧若水沉不用想都知道这是自家姑娘又整出什么幺蛾子了。 果然,点了灯进去后,自家姑娘正抱着双臂立在梳妆台前, 看着小郎君暴跳如雷。 “赶紧的, 将这些被子全部抱出去!” “还愣着干什么!” “有好大一个虱子, 抓不到今儿个谁都不许睡!” 碧若深吸了口气,吩咐小丫头将所有的被子换下,又让洗洒的丫头将这个屋子彻彻底底的清理了一遍, 一番折腾下来天都快亮了。 小郎君靠在门边昏昏欲睡, 只听到碧若说将虱子抓到了,便直接上了床榻倒头睡去, 也根本没去看碧若手里是一团白毛还是虱子。 华湄瞧着小郎君已在床榻上沉沉睡去,地上经过刚刚的折腾后,还有些湿润,自然也没办法打地铺。 而且,她惯不会委屈自己, 所以救脸不红心不跳,心安理得的爬上了床榻睡在最里头。 第二日华湄醒来时,身边已经空了,水沉伺候她洗漱完,犹豫了半晌道:“姑娘,姑爷晓得你昨日夜里捉弄他了?” 华湄眨眨眼:“他有这么聪明?” 水沉:“那为何姑爷一大早便一个人去了四方亭,连青衣都不许靠近,现在都还坐着没动呢。” 华湄怔愣,随便扒了几口早饭便去了四方亭。 苏弈宁半靠在亭中的塌上,双眼往下搭聋着,一看便知是心有郁结。 醒来时那个女人还搂着自己的腰睡的酣甜,她沉睡的样子很乖巧,可他却前所未有的慌张。 回府后看见这个女人瘦了一大圈,虽然很不想承认,但那一刻他的确是有些心疼的。 虽然她第一天就拿银针威胁他,虽然总是把他气的跳脚,但她却从未做真正伤害他的事,为了让她同意和离故意折腾出去了一万两银子还输掉了两件铺子,而她竟还去向母亲求情,将他从祠堂带了回来给他上药。 他一直说这个女人讨厌,恶毒,可现在他知道,这些话他都说不出来了。 但她越好,他越不能害了她。 这些日子他费尽心思的胡闹,就是希望她能知难而退,拿了和离书回长安。 这个女人虽然贵为县主,可也只是个寻常姑娘,她应当有更好的归宿,她的夫君应当是那种能护她一生安稳的,而不是像他这样说不定哪天就丢了性命。 他不愿意成婚,并不是有多排斥,而是不想连累别人。 至少,在他功成身退之前,他都不愿意娶妻。 可哪曾想圣旨偏偏砸到了他的头上,抗旨是诛九族之罪,他不得不娶,他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与她和离,否则不知哪天她就成了个寡妇。 襄离的事情算不得艰难,却已让他手忙脚乱,这一次尚且能安稳归来,可下次呢,他没办法保证,每次都能化险为夷。 还有这次遇上的狐狸姑娘,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身上的伤有没有痊愈。 他完成任务后,便又去了那个镇子,可大夫告诉他,她们前一天就离开了。 可是,他都还没来的及好好跟她说声谢谢。 虽然不知道她叫什么,长什么模样,可他就是莫名的想亲近她。 这两年来,他受过很多伤,她是第一个会出手救他的人,也是第一个会给她伤药的人,还为了救他被追杀加重了伤势。 “夫君?” 华湄走近,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模样,她心里头一怔,他向来是没心没肺,何时竟有了心事。 苏弈宁转头看她,眼里有些烦躁和不耐,而后冷冷的哼了声,便甩袖离开了。 华湄眨眨眼,她又咋滴他了? 到了午间,华湄正在朱罗园闲逛,碧若前来禀报:“姑娘,姑爷说昨日银子花完了,要去姑娘库房找个值钱的物件儿。” 华湄唇角一勾:“由他。” 一个时辰后,碧若又回来了:“姑娘,姑爷拿了一件白玉瓶,当了一两银子……” 水沉以为自己听错了:“一两银子!白玉瓶至少也值个上千两吧……”姑爷莫不是穷疯了! “哪家当铺?”这狗崽子合着今儿个是在四方亭琢磨着怎么气她~ “回姑娘,荣盛当铺,姑娘的陪嫁。”碧若叹了口气,此时她哪还看不出来,姑爷这是同姑娘杠上了,搁谁手上,都晓得那白玉瓶不可能就当一两银子。 “随他去。” 过了好一会儿,华湄才挥挥手,漫不经心的道。 碧若还未转身,便又听华湄道:“他若还有些什么要求,都依他。” “是。” 水沉看了眼自家姑娘浑然不在意的模样,忍不住道:“姑娘,您看不出来姑爷这是故意的吗。” 华湄慢悠悠的朝前走:“看出来了啊。” “那姑娘为何不生气?”水沉急了。 华湄轻嗔了她一眼:“你可长点儿心吧,既然知道他是故意气我,我还生气岂不是成了个大傻子。” “再说了,你何时见你家姑娘吃过亏。” 水沉哑然,站在原地停了好一会儿才点点头:“的确,姑娘不会吃亏。” 一路闲逛,没成想竟逛到了二房院外头,里头有个小公子搭聋着脸跑了出来,差点儿撞上华湄。 “三哥。” 华湄及时唤了声。 苏真停住脚步,抬头见是华湄,一脸惊讶:“弟妹怎么在这里。” 华湄轻笑:“随意走走。” “三哥这是怎么了?” 苏真闻言又低下了头,叹了口气道:“父亲母亲又吵架了。” 父亲要兄长随他出门,母亲偏不放行,说兄长跟着父亲她不放心。 然后两人便吵了起来,母亲一向温婉,可在这事儿上,却不知为何丝毫不肯让步。 华湄想了想才道:“香姨娘呢?” 苏真脸色更不好看了:“小娘病了,刚请了大夫诊治。” “先不同弟妹说了,我还要去瞧瞧小娘。” 苏真离开后,华湄才朝院里头瞧了眼,而后当作什么也没发生一样转身离开。 后院里的事她没见过,但听过不少,长安高门权贵间,后院里的血雨腥风跟朝堂里的差不了多少。 总归是那些阴谋诡计,争风吃醋,明枪暗箭。 — 接下来的几日,苏弈宁越发荒唐,从她的库房里拿了好些个物件儿去当了,后来这几回倒没有只一件只当一两,华湄听听也都没当回事。 这一日,碧若再次沉着脸色而来。 “姑娘,姑爷带回了一群舞姬。” 华湄挑眉:“舞姬?一群?” 碧若:“回姑娘,足有十来个,正在大院儿里头站着,姑爷说让姑娘给她们安排住处。” “他人呢?” “回姑娘,姑爷将人带回来后就离开了,许是怕夫人责罚。” 华湄扬眉一笑,他怕个屁,指不定又去整什么幺蛾子了。 “本县主许久不曾见过舞姬了,叫她们过来给本县主舞一曲。” “舞的好了,重重有赏。” 碧若唇角一抽,而后面不改色的应下:“是。” 水沉倒是极有兴致的搬了个凳子,还招呼了几个平日里看的顺眼的小丫头过来,一起等着。 “姑娘,奴婢好久没见着美人儿跳舞了。” 华湄:“嗯,等会儿好生瞧瞧。” 水沉连连点头:“嗯嗯。” “有你喜欢的,就给你留下来,天天跳给你看。” 水沉眼睛一亮,抱着华湄只嚷嚷着姑娘最好了。 几个丫头:……… 少夫人对水沉姐姐也太好了吧,羡慕… 还别说,苏弈宁眼光真是不错,这十几个美人儿往那里一站,可不就是养眼极了。 华湄与水沉兴致昂然,一众舞姬却吓得胆战心惊,这可不是一般的夫人啊,人家是长安来的县主,她们哪敢得罪啊。 可是公子给她们赎了身,她们只得硬着头皮上门。 最后她们咬咬牙,不就是跳舞么,又不是要命,跳不就得了。 一曲舞毕,水沉眼里的光芒褪了些,华湄转眼瞧她:“怎么,没有中意的?” 众舞姬一惊:什么鬼,这架势怎么看着是在给少夫人旁边那姑娘挑夫君啊,可她们是女的啊,女的! 水沉摇摇头:“倒也不是,都挺美的。” 众舞姬再次一惊,差点儿一口气没提上来,莫非这姑娘有什么特殊癖好,虽是舞姬是个清白之身,可对于那些楼里头的荒唐事,她们都听过些。 “那就都给你。”华湄拍了拍手起身。 众舞姬腿一软,她们突然好想逃。 水沉瞧了她们一眼,再次摇头:“还是算了吧,到底是没有长安的好看。” 碧若瞧着十几个舞姬犹如新生的呼了口气,唇角勾起一抹笑,姑娘真是……… “既然看不上,就都散了吧。” 华湄留下一句话便带着水沉离去,留下众舞姬面面相觑。 碧若瞧了她们一眼,到底也是被当作枪使的,她也没功夫与她们为难,一人派了些丰厚的银钱将人遣散:“拿了银子便离开吧。” 众舞姬有片刻的犹豫,毕竟是公子赎身让她们来的… 碧若勾唇:“不如…留下?” 说着还往华湄水沉离去的方向瞧了眼,眼里意味不明。 她的话音刚落,众舞姬便连忙道谢飞快离去,活像后头追了牛鬼神蛇。 作者有话要说:后面两章预警: 两个未成年少年的瞎扯淡…… 就当他们只有三岁好了~~~ 接档文里有个双男主的,喜欢的小可爱们可以收藏下哦 第31章 31 苏弈宁回来后得知舞姬都离开了, 还是自愿的且迫不及待的, 他皱了下眉, 这个女人是对她们做了什么…… 这件事自然瞒不住大夫人, 毕竟十几个人乌泱泱的在院儿里头站了那么久。 只是还来不及责罚, 便被华湄让碧若过来将此事揭过去了。 可她还是有些担心, 这样下去还不知道这混账还要惹出什么事来。 果然,没过两天, 便真的出了事。 府衙来了人,说五公子与人打架,进了衙门。 大夫人气的脑仁儿都疼:“这个混账,简直胡闹!” 浑了这些年, 这还是第一次折腾进了衙门。 来的衙役是得了陈大人的吩咐要见华湄:“禀县主, 大人说五公子身份特殊, 大人无权处置,还请县主移步。” 这话说的隐晦,可华湄与大夫人又如何听不明白其中的意思, 整个南平都是县主的, 他就只是个管家,那个惹事的是位县马爷, 他没那个胆子敢去审主子的夫君,且皇亲国戚,他一个府衙不敢放肆。 大夫人板着脸,她觉得脸都要丢光了。 华湄倒没觉得丢脸,只是有些哭笑不得, 前些日子查案查到自己头上,现在自己夫君又进了府衙,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这个混账,我去将他带回来!”大夫人见华湄没动静,以为她是顾及着面子不愿前去。 那衙役却又小心翼翼的道:“回县主,对方是将军府的公子。”言外之意,是非得县主走一趟了。 大夫人一听气的心口子都疼,苏氏与将军府赵候府在南平算是三足鼎立,几家向来没有过多的交情。 这回怎么就惹到人家府上去了,凭着苏氏的地位倒也不是怕,只是几家一向互不干涉,凭白生了事端并无好处。 华湄:“母亲不必忧心,湄儿走一趟便是。” 大夫人本要同去,被华湄拦住了:“不过是公子间的小打小闹,出不了什么大事。” 两人都错过了衙役脸上怪异的神色,小打小闹?那两位就差争个你死我活了…… 华湄只带了碧若,将水沉留在了院里,毕竟里头还有个假的“浅笑”和根本不存在的月婳,需要水沉在院里头打掩护,免得被细作瞧出了端倪。 来这里已经快两月余了,今日却是第一次听到将军府三个字,她一直没有行动,一来是为了让对方放下戒心,二来,是有些事还没想明白。 如今南平三方势力,宋将军府,赵候府,苏氏,苏氏族里虽无人有官职在身,但凭着长安第一世家的名号在南平站稳了脚跟,就是候府与将军府也对苏氏礼待尊重。 皇上同她说过,如今神工营由宋将军府与赵候府共同监制,要说能在这两家眼皮子底下运作走私的,其势力定然不同小觑。 而南平,有这样能力的人,为数不多。 华湄想来想去,也只有三个答案,要么是苏氏,要么就是那两家之一监守自盗,或者是两家联手。 皇上曾说过,苏氏断无可能,她自然不会怀疑,其一,若苏氏有问题,皇上不会将她嫁进来,虽然皇上这次是算计了她,但却也是真心将她当作了妹妹,断不会如此害她。 其二,苏氏族中无一人为官,却能将大唐大部分经济命脉捏在手里,成为让朝廷侯爵都要忌惮几分的长安第一世家,这背后若说没有人鼎力相助,华湄决计不信。 有如此势力且能在皇上眼皮子底下操作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皇上! 明知道苏氏在这桩案子里有最大的嫌疑,可皇上对苏氏仍坚信不疑,只能说明,苏氏是皇上的人。 这么一来,所有的事就都能说的通了,苏氏没人敢碰,那是因为没人碰的起。 而若说是另外两家联手,却也不太可能,当初下放两家来监制时,定然是用过心的,断不会让他们有合作的可能。 那么剩下的,就只有候府和将军府其中一方瞒天过海,犯下这个案子。 如此说来,今日气包子同将军府的公子动手,或许也不是坏事。 至少,可以让她光明正大的去探探虚实。 华湄想的是很有道理,可是在看到公堂上那两人时,却惊的愣在了原地。 这是两个什么东西! 两个小公子身上包括头发丝儿都是泥,完全看不出原本衣裳的颜色,脸上除了那双眼睛还亮晶晶的,其余地方全糊上了泥巴。 不知道还以为是想把自己糊成叫花鸡去烤了。 一旁的青衣也另外一个小厮同样是糊了一身泥,此时都蔫巴巴的站在各自主子后面。 陈大人看见华湄,犹如看见救星一般,连忙从上位下来:“下官见过县主。” 华湄看了好半天,才勉强能在两个泥坨坨里认出了自家那个:“这是去滚了泥田?” 见其中一个泥坨坨甚是傲娇的转了头,陈大人眉头一跳,都成这样了,也不知道这位爷还有什么好拽的。 可是人家敢不回答,他不敢啊,只得道:“回县主,县马爷与将军府公子闹了些不愉快。” 华湄眯眼:“看出来了。”她又不瞎…都成这样了还能愉快吗! “你个混账狗东西,叫你整日出来惹是生非,老子今天不弄死就不是你爹!” 外头一阵中气十足的吼声,将几人下了一跳,另外一个泥坨坨听见声音,连忙躲在了陈大人背后。 望着自己身上那两只泥爪子,陈大人无语望天,他这是造了什么孽? 进来的是宋将军宋寒,此人性子暴躁爽朗,但为人豪爽大气,在南平城口风尚佳。 宋寒进来后同样愣住了,在两个泥坨坨身上来回瞧了一圈儿,没瞧出个所以然,只得吼道:“宋璟!给老子滚出来!” 华湄眉角一挑,得了,这位连自个儿儿子都没认出来… 她突然颇有种自豪感,至少,她可是将她家气包子认出来了不是~ 宋璟颤颤巍巍的松开了手,还不等宋寒发怒,便挺陈大人道:“下官见过宋将军。” “县主已等候多时了。” 宋寒这才停了动作,将目光定在华湄身上,爽朗的抱拳:“县主对不住了啊,刚刚下官实在被这混账狗东西气狠了,不晓得县主到了,多有得罪,还请县主见谅。” 华湄看了眼陈大人,才道:“无妨。” 陈大人会意过来,连忙道:“这事儿既然是两位公子间的小摩擦,以下官之见没必要闹得上了公堂不是。” 话音刚落,便听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不行!” 华湄瞧了眼两只傲娇的公鸡,就径自坐下了,也是,要是能私了,这两个能闹到这里来? 宋寒正欲教训自家那个,却被陈大人打断:“宋将军,既然两位公子不愿和解,不如坐下来听听?” 边说着还边朝他使眼色,大爷,没看到县主都坐下来了么……赶紧将这事儿了结了他好回去换身衣裳啊~~ 宋将军虽然性子粗犷,但也不是个愚笨的,他瞧了眼脸色淡然的华湄,狠狠瞪了眼宋璟后,找了个椅子坐下。 陈大人如坐针毯,一个是县马爷,一个是将军府的嫡公子,背后两尊靠山还在两边坐着,且一个比一个尊贵,这案子特么的怎么审啊… 过了好一会儿,陈大人终于开了口:“县马爷,您既然不愿意和解,可否说说这到底是出了何事?” 这位毕竟是个县马爷,还是这南平之主的夫君,比起来,身份还是大了些,先问这个应当错不了,陈大人觉得他这案子审的当真心累,底下的衙役也都低着头憋笑,从未看到大人审案子如此客气的。 傲娇的小郎君,不,泥坨坨 傲娇的泥坨坨扬起脖子气吼吼的道:“是他先动的手!” 旁边的泥坨坨:“你放屁!明明是你先推老子!” “你才放屁,你全家都放屁!” “你才全家都放屁!” “你是屁,你全家都是屁!” “你才全家都是屁!” 华湄:……… 宋将军……… 陈大人:……… 众人:……… 陈大人听得胆战心惊,重重的拍下惊堂木,才算让那两人住了口。 “咱先不讨论谁是屁……哦不,说经过…经过。” 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哪有世家公子在朝堂上骂人家是屁的,真是疯了,还全家都是屁,先不说将军府,人家县马爷的全家包括当今皇上啊,宋公子您可长点儿心吧。 宋寒脸上青一阵红一阵,这儿子不要了不知道能不能挽回些脸面。 华湄微微低下头,总算体会到了母亲的心情,真特么丢人! 你牛气你跟人打一架都好过在这儿争谁是屁强得多。 若她要是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事,她一定会收回这个想法。 “经过就是他突然约老子去踏青,非要说人家那地里是麦子,那明明是水稻!”苏弈宁扯着脖子吼的一本正经。 “你眼瞎啊,特么的哪有水稻长在干地上的!”宋璟毫不示弱。 “你才瞎,你全家都瞎!这个时候麦子早黄了,哪里还有青色的!” “你才全家…” “砰!” 陈大人吓得再次拍了惊堂木,这句你才全家都瞎骂不得啊宋公子……宋祖宗! 宋寒目瞪口呆:“所以你们为了这个打架?” 这狗东西特么的谁要谁带走! 华湄揉了揉眉心,他们要敢说是,她真要拿棍子一人抽一顿。 “当然不是!” “当然不是!” 华湄:还好还好…… “那头黄色的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的东西,偷吃人家的水稻,叫他去帮忙他还不去!”苏弈宁。 “那是麦子!我怎么不去了,我不是说了叫你等等,我去寻个树枝赶它走吗!”宋璟。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的要十二点更哈~~ 此章红包掉落,么么哒 推荐基友的文文《美貌使我一无是处》by起跃 白家嫡女白池初是出了名的美人儿,奈何名声不好。 白家得势的那些年,白池初在汴京城内所结下的梁子和暧昧过的情郎连她自个儿都数不清。 一朝变动白家落难,白池初遭受了亲人离叛,世人嘲笑后,性子一夜之间变的低调乖巧,为了解救家人,白池初找上了曾经结下过梁子的安王。 灼灼灯火下,安王陈渊看着跟前那张妖艳绝色的面孔问,“本王为何要造反?” 只见对面的人儿散了一头青丝,水汪汪地眼睛望着他讨好地说道,“为了我,可好?” 小剧场: 太子大婚那日,满世界的找人,酩酊大醉后闯了安王府,缠着安王倾诉了对白池初的爱慕,“她就是孤心里的妖精,孤一定要娶了她。” 太子走后,安王回屋看着软塌上的人儿,头上的发叉凌乱正瞪大了眼睛慌慌地望着他,“我,我不是妖精。” 第32章 32 “那是水稻, 等你去这一来回都要给那个东西吃完了!”苏弈宁 “那是麦子!所以我不是回来同你去赶了吗!”宋璟 “你吼什么吼啊, 水稻麦子都分不清还好意思跟本公子吼!”苏弈宁 “你不也吼了吗!明明是你分不清!”宋璟 “你瞧瞧你这副样子, 像个什么东西, 还像个人吗, 你父亲都认不出你来!” “你又是个什么东西, 你叫你父亲来认认,看能不能认出来!” “我娘子就认出来了, 你娘子都没有,拽什么拽!”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去找个!” “你去啊,找的也没我娘子好看!” “你就是想打架是吧!” “是又怎么样,来呀!本公子怕你啊!” ………… 等众人从这毫无营养的争吵回过神来后, 两个泥坨坨已经滚到了一起, 打架都没能堵住他们的嘴。 “我弄死你!” “你敢弄死我, 我父亲饶不了你!” “我娘子是县主,官比你父亲大!” “臭不要脸,不是天天闹和离吗!” “你管我啊!” 陈大人正要吩咐人将人拉开, 却被华湄抬手阻止了, 气包子占了上风,不急。 宋寒想要上前去拉, 可县主明显是不让他们动,只得看着自己儿子被压在地上猛揍。 直到底下的宋璟翻身占了上风时,华湄出了声:“还不将人拉开~” 陈大人:…… 宋寒:……… 偏心能不偏得这么明显吗? 将人拉起来后,两人还在拼命的往对方身上踹,直到一个被拉到宋寒身边, 一个被拉到华湄身边,两个泥坨坨才算停了动作,死死的瞪着对方,可是连睫毛上都沾上了泥巴的怒视,真的没有半点杀伤力。 堂上安静了下来,见华湄似在沉思,没人敢开口,终于听到她问:“所以,那是水稻还是麦子?” 她听两人说的头头是道理直气壮,竟也有了几分好奇。 陈大人与宋寒一怔,合着沉默了那么久在思索这个? 见两人都不说话,华湄抬眸:“怎么?不是要解决问题,分出个对错吗?” 陈大人连忙点头:“是是是。” 边回答,边硬着头皮让人将外头的人传了进来,华湄这才注意到,外面有一对夫妻,看打扮应当是务农的百姓,就是不知是与那水稻麦子有关,还是与那头不知道是什么的黄色东西有关。 这对夫妻早在外头将里头的动静听了个完全,顿时有些哭笑不得,想进来解释,可是又不能擅闯公堂,里头都是贵人,也得罪不起。 见终于能进来了,那男人连忙道:“回大人,那不是水稻,也不是麦子,就是小民养的一种青草。” 那农妇接着道:“是啊,还有县马爷说的那头黄色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就是民妇家里养的大黄牛,那些草,就是专门来喂它的。” 接下来,堂上安静得可怕。 两个泥坨坨也不瞪着对方了,气势逐渐的蔫了下来,牛倒是听说过的,至少见过它的肉,可谁特么知道牛长成那样啊,那么丑。 过了许久,华湄道:“那么,他们这一身,又是怎么来的?” 那男人晓得眼前的人尊贵得很,当下也不敢隐瞒,连忙跪下道:“两位公子去赶大黄牛,可那黄牛的性子倔,将两位公子踢下了另一边的泥田里,两位公子便在里头打起来了。” “县主赎罪,小民这就将大黄牛拉过来给两位公子赔罪。”这男人也是吓着了,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说的将牛拉过来给人赔罪有多么荒唐。 那农妇也吓得颤颤巍巍的,不论起因为何,大黄牛将人踢下去是事实,这要是将贵人踢出了个好歹,可怎么得了啊。 堂上再次一片寂静,有胆子大的衙役实在忍不住,悄悄转过身笑去了,就连碧若都弯了唇角。 而两个惹事精,恨不得把头低到地底下去,刚刚有多霸气,现在就有多怂。 华湄觉的,这人若不是她夫君,要给他些颜面,她能当场笑个天昏地暗,踏个青还能同牛打一架,哦不是,被牛踢一脚,真是闻所未闻。 宋寒早已偏过了头,今儿外头天气还不错…… 特么的不错个屁啊不错,老子真想把这玩意儿送人! 沉默了许久许久,终是华湄出声打破了平静: “两位请起,这不是你们的错,反倒是两个小公子给你们添了麻烦,碧若,拿些银两,当作赔礼。” 碧若点头应下,好说歹说下。才让那对夫妻收下了,而后又听华湄道:“你们两个,可晓得错了?” 也不等他们回答,便又道:“若是晓得错了,便道个歉,你们胡闹不打紧,却误了人家的事。” 那对夫妻吓到连忙摇头说不用,我的天爷,一个县马爷,一个将军府的公子,不找他们的麻烦就不错了,哪里还敢要人家道歉。 苏弈宁这次倒乖觉,弯下腰道:“对不起。” 宋璟也随后道:“对不起。” 那对夫妻要不是碧若扶着,怕都已经跪了下去,急的不停摆手说使不得。 “他们做错了事,理当致歉,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华湄说完示意碧若将人送出去。 夫妻两又是一番致谢才颤巍巍的离开了,心里头却对这位县主敬佩极了,一路上还不停的夸县主温柔贤良,人美心善。 夫妻两的事解决完了,接下来便是这两个非要分出个对错的泥坨坨。 “你们两个,想怎么解决呢?”华湄好整以暇的道。 “是打一架分出个胜负,还是再骂一场?” 两个泥坨坨对视了一眼,没吭声。 刚刚在气头上不觉得,现在想起来真是丢人丢到家了,两人都恨不得原地消失。 陈大人此时连忙打着圆场道:“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两位公子都是一片好心。”虽然干的事蠢出了大唐: “不如,都各自回去就算了?” 华湄没回答,只抬头看向苏弈宁:“夫君以为如何?” 苏弈宁头低的更低了,嘟囔了声:“嗯。” 那边宋璟在华湄的注视下也嗯了声。 华湄起身:“既然都同意了,便回去吧。” 宋寒自然没有意见,只是突然觉得自家这个刚刚白挨了一顿打~ “等过两日,本县主同县马爷亲自上门致歉。” 得了,本来心里头还有丝不痛快,这下全没了:“不敢不敢,该是下官携逆子上门致歉。” 华湄只道:“将军客气了,若无事本县主先行一步。” 宋寒抱拳:“县主请。” 华湄人还未出门,便同跟在她身旁的苏弈宁道:“夫君刚刚有句话说错了,妾身虽是县主,但并无官职,比不得将军。” “不过,县主乃正二品,品阶上的确比将军要高些,下次记得别说岔了。” 宋寒再是大老粗,也晓得人家这是说给他听的,他伸手碰了碰陈大人:“县主是生气了?” 陈大人瞟了眼另一边装鸵鸟的小公子,缓缓道:“县主的姐夫是当今皇上,贵公子那句全家可是将皇上都包括在里头了呀。” 宋璟惊愕,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多大逆不道的话,骂皇上那可是要杀头的哇,小公子许是真被吓到了,嘴一憋:“父亲,救我。” 陈大人瞧着人都快要哭出来了,连忙道:“宋公子别急,看县主的态度并不想深究。” 宋寒也晓得人家并不是真的要计较,只怕是给自己提个醒而已,遂朝陈大人道了谢揪着宋璟的耳朵回了府:“狗东西,回去给老子跪祠堂!” 陈大人在身后叹了口气,其实吧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两个小公子年轻气盛谁也不肯认输,才闹到府衙来争个输赢。 错嘛,两个公子一半一半,可是最后谁能占上风,就得拼靠山呐~~ 很明显,苏小公子完胜。 呵…还闹和离,就这性子能娶到县主还不赶紧烧高香去。 马车里,苏弈宁难得的乖巧,双手搭在膝间动也不动,活像个小媳妇儿。 原本香气撩人的马车里,此时多了一团泥味儿,华湄直直盯着浑身是泥的小郎君,说好的洁癖呢…小崽子你是不是忘了你有洁癖…… 突然想起了什么 华湄眉眼带笑唇角一弯:“你娘子都没有…夫君~有娘子是不是很了不起啊。” 怂包子低下了头。 “我娘子都将我认出来了…夫君是不是很骄傲啊。” 怂包子头又低了些。 “就算你找的也没我娘子好看……嗯~夫君是不是觉得妾身是最好看的娘子呢~” 怂包子头快要低到膝盖了。 “我娘子是县主,官比你爹大,看来夫君很会拿我的名头去唬人嘛…” 这次某包子倒是很快抬起头:“我没有。”说完又有些心虚的低下头:“就这一次。” 华湄笑弯了眼 小郎君满身狼狈,有幸没被泥糊上的耳朵尖还透着一层红晕,被华湄瞧在了眼底,到底没再取笑他。 外头的碧若瞧着跟个鸵鸟似的青衣,无声的叹口气:“姑爷胡闹,你怎么不劝着?” 青衣很是委屈:“我也劝不动啊,再说了,我也不认识那到底是水稻和麦子,也不晓得咋劝。” 碧若:……… 过了好一会儿才道:“连牛也不认识?” 青衣摇头:“我自小就跟在公子身边,公子去哪我就去哪,公子都不认识,我自然也不认识。” 碧若再次沉默,其实,她也不认识…… “你这一身又是怎么来的?” 青衣低下头:“公子与宋公子被牛踢到了泥田后,我与成叶本是去拉的,结果公子他们就打起来了,我同成叶各为其主,拉着拉着,也打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听说男主的名字有点出戏 我也觉得有点怪,哈哈~~~ 男主的名字改成:苏弈宁 还有两章 第33章 33 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小, 碧若听完实在忍不住笑了:“嗯, 不错。”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青衣:哪儿不错了, 打架不错? 大夫人听说五公子少夫人回来了, 急忙迎了上去, 结果看到华湄身边一个泥坨坨时, 生生止住了脚步:“这…这是个什么……” 苏弈宁抬眼心虚的唤了声:“母亲。” 大夫人听见这句母亲,盯着他沉默了好一会儿径直转了身, 脚步匆匆的离开了。 她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看到… 这丢人玩意儿! 苏弈宁:……… 华湄硬生生憋住笑:“夫君先回妁华院清洗吧。” 这一洗,足足洗了快两个时辰。 主仆二人从浴室出来时,天色已经全部暗下来了。 苏弈宁刚一出来, 就瞧见了守在门口的小厮, 他认得, 这是母亲的心腹护卫,上回盯着他跪祠堂的那几个里就有他。 “公子,大夫人吩咐小的请公子去方落堂。” 青衣心头一跳, 要完~~ 苏弈宁倒比他镇定, 眼皮子抬了抬径直朝方落堂而去。 青衣原本还想去搬救星,却没想那护卫转头盯着他道:“夫人叫你也一道。” 青衣:完了……… 他哭丧着脸跟在他们身后, 左右瞧了瞧,没看到华湄,甚至连那几个丫头都没瞧见,他只得朝院门口一个粗使丫头拼命的使眼色,希望她能看懂, 赶紧去搬少夫人来救命。 上次公子被夫人罚跪,也是少夫人来救的,所以青衣无条件的相信,少夫人一定不会见死不救。 而此时,华湄正在朱罗园里。 华湄前两日察觉到,院中的奸细少了一个,想来对方已经差不多放下了戒心,只是太过谨慎,还留了一个在这儿。 半个多时辰前,她发现另外一个奸细正欲出府,她当下就进屋换了夜行衣跟了上去,若这个与上一个一样一去不回,这条线索可就断了。 天色刚暗下来,跟踪被发现的风险很大,可华湄知道这是最快的方法,只要知道这人去了哪里,后面查起来会省很多事。 但最后还是跟丢了,那人应是受过专业训练,即使没发现后头有人跟着,也几乎绕了整个南平一圈,这样的人反追踪不在话下,华湄没敢跟的太近,看着那人消失在了东街。 她怕打草惊蛇,没再跟上去,折身回了妁华院。 换回衣裳后,见浴房的门还关着,便带着水沉在周围闲逛。 正好碧若又带来了消息,说浅笑来了信。 阿砚已经脱离危险,但至今未醒,恐怕还需要一些时日才能归。 既然浅笑说已经脱离了危险,那便是问题不大了,提着好些日子的心,也终于放下。 “院子里的奸细已经走了,若是这两天没回来,便着手开始调查。” 这些日子她故意给机会让扶苏弈宁闹腾,为的就是让他们放下戒心。 皇上给她弄了个贪色的名声,近日她对苏弈宁纵容的厉害,便是将这个名声坐实了。 “姑娘可有眉目?”碧若道。 “明日去找份南平地形图。”她得看看那人消失的地方,住的都有谁。 “是。” “今日的宋将军,你觉得如何?”华湄又随口问了句。 碧若沉思了片刻,才道:“表面看起来粗犷,率性,不拘小节。” 华湄瞧了她一眼:“继续。” 碧若:“可奴婢觉得,他有些奇怪,若真的是这样的性子,不可能如此通透,从头到尾,他看似率性,可却没有出半分越距,明显很谨慎。” 华湄点头:“嗯,他的确谨慎。”谨慎的不符合他的性格。 还不等她说什么,便见有丫头急匆匆而来,就只吩咐了句:“找机会同候府搭上线。” 碧若:“是。” 那丫头额头上都冒了汗,显然是已经找了她许久:“少…少夫人,不好了…” 碧若皱眉:“何事?” 那丫头喘着气,急急忙忙的道:“公…公子被大…大夫人的人,带到方落堂了。” 华湄眼神一紧:“边走边说。” “是,奴婢见大夫人院里的小厮将公子带去了方落堂,那小厮看着面生,连青衣也带走了,青衣给奴婢使眼色,让奴婢来找少夫人。” 丫头话音还没落,华湄已经脚步生风走远了,这个时候将气包子带去方落堂,多半都是去挨揍的。 且看着面生,那就不是院里的小厮,怕是母亲身边的护卫,如上次跪祠堂一样,这些人根本不会手下留情。 那小丫头说的的确没错,大夫人着实气狠了,她以为这次又是苏弈宁故意折腾出来的,把人叫过去后,什么都没说直接在院外头上了家法。 连青衣也一同打了。 华湄赶到时,小郎君已经疼得哇哇叫:“你轻点啊!你新来的吗,不知道本公子身娇肉贵吗,哎呀!” “母亲,疼,母亲。” “哇呜…下手这么重,等本公子起来了弄死你。” “住手!”华湄眼里一片沉寂,碧若水沉都晓得,姑娘这是动了怒。 那两个护卫见华湄直接冲过来,怕伤着她赶紧停了手,可夫人没有发话,他们也不敢离开,一时便僵持在了原地。 华湄瞧着小郎君后面的衣衫上已经有点点血迹,也就顾不得其他,直接上手将人拉了起来,轻柔的道:“还能走吗?” 苏弈宁茫然的点点头,她怎么来了…… “去禀报母亲,人我带走了。”华湄生硬的说了句,便扶着小郎君朝妁华院走,护卫自然不敢去拦华湄,只得跟在碧若身后进了方落堂。 水沉随手指了两个小厮过来,将青衣也一并带走了。 苏弈宁疼得龇牙咧嘴,大部分重量都依靠在了华湄身上:“母亲会生气的。” 华湄瞧了他一眼:“你还会怕母亲生气?” 苏弈宁低下头闭了嘴,不知为何,他从府衙离开时心底就有种特别奇怪的感觉,就好像,好像恃宠而骄…… 对,就是这样,就是这种感觉,她一直都纵容着他,不论他做了什么,她都不同他计较。 他将她的陪嫁当了那么多,她也不问,他用当来的银钱替舞姬赎身,还将她们带回了府里,她也没生气,今日他与宋璟打架,她竟还明目张胆的庇护他。 他看的出来,今日在府衙里她就是故意的,他打了那么久,她都不让人来拉,偏偏在要吃亏的时候才让人阻止,这不就是故意偏袒他么。 而且不论是府衙,还是刚刚,她一出现,竟让他觉得无比心安。 “怎么了,可是疼得很?”华湄见他不说话,语气又柔和了些。 苏弈宁下意识点点头:“嗯,疼。” 连他自己都没发现,这句疼里,撒娇的意味甚浓。 华湄先是一愣,随后勾了唇角。 大夫人得知华湄将人带走了后,呆愣了好半晌。 碧若只得替自家姑娘收拾烂摊子:“大夫人,姑娘实在是紧张姑爷,这才越了规矩,还请大夫人见谅。” 这么直接将人带走可不就是当众打了主母的脸么…… 大夫人脸上不显,看不出生气与否,过了好一会儿才道:“罢了,也罚的差不多了。” 碧若走后,于妈妈才道:“夫人,可是生气了?”她晓得县主过来将人带走了,总算是松了口气,五公子以前没少挨打,可都是府里小厮动的手,里头水份大得很,哪像这护卫,一丝情面都不留。 大夫人叹了口气,随后笑了笑:“我哪里会生气啊,湄儿如此纵着宁儿,我只是怕把人宠的更加无法无天了。” 湄儿待她一向恭敬有加,这次却如此强横的将人带走,显然是生气了。 大夫人有些哭笑不得,这混账都折腾到府衙里去了,还罚不得么…… 青衣也同样挨了板子,自然没办法再起来伺候苏弈宁。 可这人又有洁癖,断然不会让其他人碰,华湄只能硬着头皮拿着伤药坐在床榻。 “青衣受伤了,你要是不介意,我找个小厮过……” “介意!”他的屁股怎么能给他们看! 华湄哽住,沉默了好一会儿:“那…那我给你上药?” 这回小郎君没说话了,蔫巴巴的趴在那儿,侧着脸贴在枕头上,将腮边的奶膘压的变了形。 总归是明媒正娶的娘子,给她看总好过给小厮看。 过了很久很久,他才闷闷的回了句:“嗯。”不难听出声音里还有些委屈。 华湄气笑了,合着她给他上药还是委屈他了! 眼下倒也不是跟他计较的时候,得了人同意,华湄便伸手去拉他的裤子。 刚拉下来,便见小郎君将头埋在了枕头里,露在外头的耳朵红了个透彻。 作者有话要说:呜呜 我没有说清楚,十二点是晚上十二点 溜走~~~ 嗯…要预个警 听说每个快速成长起来的小孩纸,都会经历一件人生大事,比较痛彻心扉的那种,所以,气包子也不例外哦~~ 第34章 34 华湄忍弯了眉眼, 这是害羞了? 低头对上那血迹斑斑后, 她脸上的笑意才尽数褪去。 “挨了多少下?” “应当有十个。”苏弈宁闷在枕头里回道, 当时只顾着疼了, 也没有记得太清。 十个板子便能打成这样, 可见的确没有放水, 华湄尽量放轻了动作,小郎君还是疼得嘶了声, 她下意识的凑上去轻轻吹了吹。 苏弈宁只觉得某个地方有一股凉意袭来,嗯,有些熟悉,不过倒是缓解了些疼痛, 等他意识过来发生了什么时, 整个人就僵硬了。 华湄也随之怔愣, 本来只是下意识的动作,可偏偏忘了是这个位置…… 她眨眨眼,迅速的直起身子, 上药的动作越来越快, 即使手上不小心重了些,苏弈宁也再没哼过一声。 上完了药, 华湄一刻也没多留,慌忙的推门而出,门外的水沉惊讶的说了句:“姑娘,您脸怎么红成这样…”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里头床榻上的人听见, 小郎君抬起绯红的脸,讶然的眨眨眼,这个女人还会害羞? 然后,华湄便听到里头传来闷闷的笑声,她眼神一闪,本想装作什么也没听见,可不知为何,竟也跟着笑了出来。 水沉怔住,姑娘许久没这般笑过了,那种发自内心,真情实感,毫无伪装的。 许是水沉的视线太过热切,华湄清咳了声故作一本正经:“我去厨房看看。” 水沉盯着她的背影有些奇怪:“姑娘何时进过厨房啊。”随后又加了句:“姑娘您走反了,厨房在那边。” 华湄背影一僵,甩了甩衣袖加快脚步,里头紧跟着传来小郎君毫不掩饰的大笑。 水沉一脸茫然,怎…怎么了,姑爷伤成这样还笑的出来~~ 经过这事后,苏弈宁与华湄之间的关系隐隐有些转变,虽然某人趴在床上养伤,也不忘每天一张和离书往盒子里塞,但到底没再给人甩脸色。 等伤养好了,苏弈宁又胖了一圈儿。 华湄瞧着那两坨奶膘,有种莫名的自豪感,瞧,这是她养出来的~ “姑娘,大公子回来了。” 碧若从外头进来,向华湄禀报。 华湄先是一愣,随后应了声:“嗯”。 这位大哥,倒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她进府后,还就那一次在朱罗园见过一面。 苏弈宁眼珠子一转,飞快的冲了出去。 华湄也没多想,只当他兄弟二人感情好,许久不见,自是想念的紧。 苏弈宁晓得大哥的习惯,向来都是先回院子里洗漱更衣后才会去向母亲请安,所以他直接进了逸染院。 苏轻原一出浴房,便看到某人靠在门口等他。 他丝毫不意外,轻笑了声:“阿弟来的这么快?” 苏弈宁上前扯着人袖子讨好的笑:“这么没见到兄长,自然想念得紧,所以听说哥哥回来了,便迫不及待的过来了。” 苏轻原也不拆穿他,任由他抱着自己的手臂撒娇:“哥哥,你这次回来,短时间不会再出门了吧。” “嗯,在家里过完中秋再走。” “真的吗,太好了,哥哥你饿不饿啊,回来还没吃饭吧,要不先用饭?” “离家太久,先去向母亲请安,回来再用。”苏轻原挑了挑眉。 “那我跟哥哥一起去。” 苏轻原止住了脚步,无奈的看着笑得一脸灿烂的弟弟:“说吧,什么时候回来的。” 心事被拆穿,苏弈宁眼神闪了闪,笑得更加讨好:“一个月了。” “哥哥,你得替我瞒着,不能告诉母亲啊。”这些年他只要出门办事,多数都是借着兄长的名头,兄长经常外出,能替他遮掩。 这次去襄离镇也一样,因为时间紧迫,随着兄长出门的第二日便离开了,要是母亲晓得了,非要揭了他的皮。 苏轻原扒开他的手进了屋:“哪次没替你瞒着。” 苏弈宁跟着蹦哒进了屋:“我就知道,哥哥最好了。” 苏轻原拿了桌上的礼品折身又朝外走,苏弈宁晓得这是给母亲的,兄长每次回来都会带些新鲜玩意儿。 “哥哥,我没有吗?” 苏轻原瞧着他轻笑了声:“已经送到你院子里了,怎么,过来时没碰见?” “没有。”他来的急匆匆的,哪里注意到都遇见了些什么人。 苏轻原没让苏弈宁跟着一道去罄竹院,只说让他晚些时候去朱罗园的池塘边。 即使苏轻原什么也没说,苏弈宁也晓得是为何,他叹了口气,垂着头回了妁华院。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他早就晓得会有这一日,只是大哥想知道的,他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得。 七月中的日头,本是极烈,好在池塘边种了一排的柳树,还有些微风,倒也不会让人觉得燥热。 苏弈宁到时,苏轻原已经立在那里了,身姿挺拔,气质卓然,他一手背在背后,一手随意的曲在前方,垂到腰间的乌发,有些随着风微微起伏。 若说苏弈宁是绝美的少年郎,苏轻原便是温润如玉的邻家大哥哥。 不知为何,苏弈宁的脚步突然变得沉重,竟无法再往前挪动一分,他自小便喜欢粘着兄长,不论惹了什么祸,兄长都会护着他,惯着他。 他本就不善说谎,更何况是对着最爱的兄长。 苏轻原似有所感的回头,见少年郎盯着自己出神,轻轻一笑:“阿弟。” 声音温和,如清风徐徐。 苏弈宁回了神,扯开一抹灿烂的笑容,小跑着扑过去,抱着兄长的胳膊:“哥哥。” “都多大了,还撒娇呢?” 话虽如此说,但却没有将人推开。 少年郎得寸进尺,将头靠在他的肩上,嘟囔道:“再大也是哥哥的阿弟,要撒一辈子的娇。” 苏轻原没有说话,眼里带着温和的笑意,平视着前方池塘随风漾起的纹路。 两人这么站着,颇有种岁月静好之感,苏弈宁微微闭上眼,他一直觉得他是这个世上最幸福的,先前有疼爱他的父亲母亲,有宠爱他的兄长。 后来,有那个纵容他的女人……… 这个时候的苏弈宁,还没有察觉到,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将她划为了自己人。 “阿弟还是不愿意告诉哥哥。” 过了许久,才听苏轻原轻声道。 语气里有些无奈,也有些失望。 苏弈宁一怔,睁开了双眼,他晓得兄长在问什么。 父亲母亲不许他出远门,所以这两年来,他打着兄长的名头多次离家,瞒得过父亲母亲,却瞒不过替他打掩护的兄长。 他给兄长的理由,不外乎是想出府潇洒快活,游山玩水,兄长知道他闲不住,每次都由着他,直到一年前。 他再次跟在兄长身边骗了母亲出府,同往常一样与兄长说,要同好友去游历山川,却没想到,世间会那么小,兄长竟在岑洲碰见了他所谓的那帮同去游历山川的好友。 可是兄长却一直没问他,还是那帮好友后来闲聊时无意间告诉他的,说是在岑洲碰见了兄长。 他得知后,气的咬牙切齿,这帮兔崽子,去哪儿不好,非要跑去岑洲。 兄长没问,他也就装不知道,只是后来借着兄长名头出府时,有些心虚。 他知道兄长一直在等着他主动坦白,可是他的确又不能告知实情。 “哥哥,我不想骗你。”苏弈宁垂着头小声道。 就算说出来个理由,也不会是真话,他不愿意编些谎言来欺骗兄长。 苏轻原叹了口气,将手臂从他的手中抽了出来:“阿弟长大了,也是该有自己的私事。” 声音如往常一样温和,却也透着一股凉意,苏弈宁知道,兄长生气了。 他宁愿兄长将他打一顿,骂一顿,也好过这样不冷不淡。 可兄长就是这样,即使再生气,他也不会歇斯底里,唯一一次见兄长失控,是苏芸姐姐死的那天。 “哥哥,你别生气好不好。”苏弈宁再次伸手去拉兄长的胳膊,可到底心虚,只拉了一小块衣袖。 苏轻原转头瞧着他,眼里再无笑意:“阿弟只是有了自己的秘密,哥哥为何生气。” 这一年来,他也是这么对自己说的,阿弟长大了,该有些自己的隐私。 当一年前知道阿弟骗了他的那一刻,他很难过,他想不明白阿弟到底是去做什么了,且还要瞒着他。 但他相信阿弟,不愿意去查,他想等着阿弟亲口告诉他,可后来屡次都不见他开口,他想着总归是少年郎长大了,该有自己的秘密,便一直没有再问。 直到,几个月前 叫他撞上了那一幕。 苏弈宁正打算撒娇耍赖,求的兄长原谅时,便听兄长轻飘飘的说了句: “四月十五夜里,我看见了你背上的剑伤。” 作者有话要说:苏弈宁:马甲没藏好被哥哥撞见了怎么办~~~ 华湄:呵~ 亲妈:还要再说一下,有的人有马甲跟没马甲的区别并不是太大……… 苏弈宁:那你给我个马甲做什么~ 亲妈:当然是为了让你与我家亲女儿更配啊… 第35章 35 那时赐婚圣旨已经下来了, 阿弟闹得厉害, 将自己关在屋里整整五日, 谁也不见。 他实在担忧的紧, 那天夜里便去了阿弟的院子, 却发现屋里还亮着灯。 已到子时, 按理说早该歇下了,他当时只以为阿弟还在耍着小性子, 直到走近房门时隐隐闻到有一股血腥味,他才心下一惊,正要推门,却听到里头阿弟压低了声音的轻呼。 “轻些, 你想疼死本公子啊。” “好好好, 公子您别动, 小的轻些。”是青衣的声音,而后他又道: “公子,您可总算回来了, 小的都快要瞒不下去了, 可您怎么又受伤了啊,要不是有祛疤膏, 您这一身,都不知道要留多少疤呢。” “你小声些,被人听见饶不了你。” “好好好,小的不说了。” 他当时震惊极了,压住破门而进的冲动, 在窗户上戳了一个洞,朝里面看去,正好瞧见阿弟背上那道伤口,他虽然不会武功,却也遇到过好些追杀,一眼便认出那是剑伤。 “父亲母亲没怀疑吧?” “没有,小的在门口拦着呢,大公子也来了几回,小的只说公子谁也不想见替公子遮掩过去了。” 他当时沉默了许久,才转身离开。 苏弈宁因着兄长的这句话彻底愣住了,嘴边的讨好尽数咽了下去,随之而来的是莫名的惊慌。 “哥…哥哥。” 苏轻原瞧见他眼里的慌乱,狠了狠心将袖子从他手中抽离:“我一直在等着你来向我坦白,这两年你到底在外头做些什么。” “所以那天,我没有进去,也没有声张,你新婚不久再次离家,我依旧替你瞒着,可到了现在,你还是不肯信我。” 苏弈宁急忙反驳:“哥哥,我不是不信你。”而是真的说不得。 苏轻原静静的看着苏弈宁,他在等,直到少年郎将头再次低下,他才轻轻一笑:“你应当知道,我从没有查过,是因为我在等你主动告诉我。” “你若还是不愿说,我便将青衣抓来问问,亦或是动用势力去查,你也晓得,我不会查不出来。” 苏弈宁闻言急得眼睛都红了,他上前抓住兄长的胳膊:“哥哥,你别查,好不好。” 看着阿弟如此模样,苏轻原有一瞬的心软,可却转瞬即逝。 若是寻常事,由他去无妨,可那刀剑无眼,他如何能放心。 “哥哥,阿弟求求你,别去调查好不好?”眼泪顺着脸颊留下,苏弈宁红着双眼望着苏轻原,眼里满是祈求。 过了许久没见兄长说话,少年郎胡乱的抹了把眼泪:“哥哥,你相信阿弟吗?”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苏轻原一怔,少年郎眸子里的光芒刺的他心底一痛,不管是父亲母亲还是他,一直都将阿弟护在羽翼之下,将他养的明朗率性,不谙世事,生怕他沾上一点儿尘烟。 苏氏是很风光,朝中无人却能稳坐第一世家且屹立不倒,就连侯爵将相都要忌惮三分,可这种风光,需要付出多少,他与父母亲都很清楚。 所以他们默契的将阿弟保护的很好,不让他接触外头的腥风血雨。 当他看见阿弟背上剑伤的那一刻,说不清是什么滋味,生气,难过,但更多的却是自责,为何他还是没有护好他。 阿弟的眼里本该是不谙世事的无暇,本该是星辰璀璨,可此刻他却在阿弟的眼里看到了其他的,比如痛苦的挣扎,比如,义薄云天的正义。 过了许久,苏轻原叹了口气,他终究是不忍心逼他。 抬手替他擦去了脸上的泪珠,语气温和:“哥哥相信阿弟,永远都信。” 苏弈宁这才松了心神,嘴一憋一把将兄长抱住,嚎了几嗓子:“哥哥,我以为你不理我了,我以为你不要我了,呜呜……” “傻瓜,哥哥怎么会不要阿弟呢,好了好了,别哭了,母亲知道了,还以为我怎么欺负你了。”苏轻原有些好笑的轻轻拍着少年郎的背安抚,心里软成了一片。 他应该信阿弟的啊,既然阿弟不说,定是有他的理由,他又何苦要将他逼成这样。 阿弟再有秘密,也还是那个会抱着他撒娇,抱着他哭的阿弟啊。 一柱香后,少年郎席地而坐,大约是哭的狠了,还时不时的打个哭嗝。 苏轻原有些后悔,把人逼得哭成这样,最后心疼的还是他:“哥哥以后不问了,不过,阿弟得答应哥哥,不要再受伤了,不要让哥哥担心。” 苏弈宁犹豫了一会儿,才点点头:“我尽量。” 苏轻原:……… 过了片刻,他又道:“也不许做坏事。” 苏弈宁点点头:“嗯,没有。” 又过了许久,苏轻原才问出了心里最重要的问题:“阿弟,告诉哥哥,有没有沾过人命?” 苏轻原垂在一边的手紧紧握成了拳,他害怕,害怕阿弟会说出他不想要听到的答案。 他精心保护的人,不应该沾染一丝杂质,更不应该染上鲜血。 “没有。”苏弈宁回答的坚定。 拳头缓缓松开,苏轻原深深呼出了一口气,还好… 只要阿弟说没有,那就是没有。 阿弟宁愿不说,也不会骗他。 可是他的心却又沉了下去:“阿弟会武功对吗?” 苏弈宁一怔,咬了咬唇,没说话。 意料中的没有得到回答,苏轻原轻声道:“那天夜里,哥哥就知道了,府里护卫众多,父亲母亲身边的都是身手极好的,阿弟能够瞒过他们在府里自由出入,不会武功做不到的。” “还有…那天我也看到了你身旁搁着的剑。” 扶苏弈宁低着头,还是没有出声。 “所以,能瞒过府里众多高手,阿弟功夫应当不低吧。” 苏轻原敛了笑意,声音也低沉了下来,然后只听他又道: “阿弟别紧张,哥哥不问你从何处习的武,又为何习武,哥哥只想说,若是威胁到了阿弟的性命,杀了人也无妨。” 苏弈宁惊诧的抬头,他一直都知道,父亲母亲兄长在保护他,不愿让他接触外面的腥风血雨。 所以,他很清楚,哥哥绝对不会想让他双手染上鲜血。 对上苏弈宁错愕的眼神,苏轻原温和一笑,揉了揉他的头发: “只要阿弟好好的就行。” 他是不愿意他们全力保护的明朗少年染上血腥,可是阿弟已经接触了外面的刀光剑影,若不杀人,吃亏的只能是自己,到了这一步,他又希望阿弟能更狠心些。 苏弈宁鼻子一酸,心中动容,顺势歪在了苏轻原怀里蹭了蹭:“哥哥真好。” 他的哥哥是全世界最好的哥哥。 苏轻原唇角却漫过一抹苦涩的笑,若早知如此,一开始便不该将他保护的太好,到了外头,可没人会顾及他是他们护着的珍宝。 阿弟这样的性子,怕是要吃亏。 他还是没能保护好阿弟,就如没能护住芸儿一样。 兄弟二人说开了,感情比之前更甚,苏轻原这几日也不忙,苏弈宁便每日缠着他这里闲逛那里溜达,今儿说这家酒菜好吃,明儿说那家煮茶不错。 兄弟二人聚少离多,苏轻原也就由着他去了,温温和和的陪着他胡闹。 苏轻原一回来,华湄倒清净了不少,没人再同她逗嘴,还有些无聊。 而且近日里也没见他再故意闹出什么幺蛾子,要不是每晚仍旧一封和离书往盒子里塞,她都要认为是苏弈宁放弃和离了。 苏弈宁当然没放弃,他只是觉得他惹怒不了华湄,上次闹成那样她都没生气,逼她生气签字已是无望,他索性就放弃了。 老老实实的积累和离书才是正道。 没有人在旁边蹦哒,华湄便将心力放在了案子上。 她查看了碧若带回来的地图,那细作消失的地方,有好几家南平权贵。 包括宋将军府,赵候府。 其他离的近些的是薛府,杨府,张府。 薛府世代经商,虽比不上苏氏势力庞大,但也算是一个不小的世家。 杨府是长安杨将军府的旁支,背后有长安杨府为靠山,在南平自有一席之地。 张府是书香世家,南平最大的书院便是张家的,受人敬仰自不必说。 摘月楼的人已经查探过,这三家虽有势力,但是要犯这种大案,却没那个实力。 所以,最后目标还是落在了赵候府与宋将军府。 经过上次泥田一事,算是与宋将军打了照面,后头将军夫人也带着宋璟亲自上门赔了罪。 华湄当时也在,将军夫人温温柔柔的,是位贤良淑德的夫人,她当时还在心中叹息,果真是百炼钢化为绕指柔。 将军夫人眼角无意中露出的笑意和神态,不难瞧出她过的幸福顺遂。 将军府的人算是都见了,可候府却还没有进展。 “姑娘,赵世子去了拾穗楼。” 还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华湄唇角一勾,她若记得没错,拾穗楼是兄长给她置办的陪嫁。 “大公子与姑爷也在里头。” 碧若又道。 华湄诧异:“他们约好的?”母亲不是说扶苏氏与那两家素来没什么来往么。 碧若摇头:“不是,大公子是被姑爷临时起意拉过去的,说是今儿个新出了一道菜,带大公子去尝尝。” 华湄嗤笑一声,小没良心的,也没说带她去尝尝~ 还真是白宠了! “既然出了新菜,没道理我这个东家不去尝尝。”华湄咬牙切齿的起身。 “可要知会与大公子与姑爷?”碧若瞧了眼华湄不虞的脸色,补了一句。 华湄哼了声:“不必。” 知会了说不定那狗东西还会嫌弃她打扰他们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3-10 00:24:21~2020-03-11 00:00: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波po~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36 拾穗楼 一楼人声鼎沸, 都是平民百姓 二楼闲静雅致, 皆是达官贵人。 碧若先进去打了招呼, 才折身迎着华湄进了一个雅致的隔间。 掌管的得知东家驾临, 亲自前来迎接。 碧若早早打了招呼, 也亮了身份, 是以掌柜的在看到华湄时还算平静:“小的见过县主。” 华湄轻飘飘扫了眼,便晓得是个可靠的, 兄长性子大大咧咧,识人的本事倒是极好。 华湄第一句话是:“听说出了楼里一道新菜?” 掌柜的一愣,县主不是应该查账问问进项什么的? 稍微愣神后赶紧道:“回县主,确有此事。” 华湄点头:“嗯, 那便上来吧。” 掌柜瞧了眼碧若, 碧若微微点头, 他这才赶紧退下亲自去了候府吩咐。 菜很快上来了,除了那道新菜,还有楼里的几样招牌菜。 “姑…县马爷在哪间?”华湄瞧了眼菜色朝掌柜的道。 掌柜的连忙指了个方向:“回县主, 在县主后方第三间”。 这里的隔间外头都有帘子挡着, 是以根本看不到外头的情况。 华湄点点头,又道:“赵世子来了多久了?” 掌柜一愣, 随后道:“回县主,有半个时辰了。” 华湄了解后,便让掌柜的退下了。 菜色口味确实不错,华湄让碧若也坐下来一道用了。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华湄才起身, 倚在窗户旁朝下看去。 窗户下方正对着拾穗楼的大门口。 没过多久,华湄便瞧见了想见的人。 一绯红锦衣男子,手持折扇,风度翩翩的走在前头,身边跟了个清秀小厮,两人一前一后的上了马车。 马车上挂着赵候府的牌子。 华湄轻笑出声:“这位世子爷还真是,生怕别人认不出他一样。” 候门贵族,没见哪个会在自个儿马车上挂牌子的。 “据传言,赵世子生性风流,是月下楼的常客,且脾气不定,喜怒无常。”碧若道。 华湄瞧了一会儿,才眯起眼:“这条路,不是回候府的吧?” 碧若伸出头瞧了眼,而后唇角一抽:“回姑娘,月下楼在那边。” 华湄看了看天色,讶然:“这青天白日的……” 碧若下意识朝某个方向望了眼:“姑爷白日也常去。” 华湄:……… 华湄转身坐回了席位: “赵侯爷查得如何?” 碧若:“赵侯爷娶过两位候夫人,原配是赵世子的生母苏氏,二人感情极好,后来苏氏得了重病,在赵世子五岁那年去世,赵侯爷很是伤怀,后被老夫人逼着娶了续弦王氏,诞下嫡次子” “王氏进门并不是名正言顺,暗地里用了些手段,赵侯爷对王氏并无感情,后来许是自暴自弃,又接连纳了许多妾室,再未进过王氏的房间。” 华湄点头,沉思了半晌才道:“去看看姑爷走了没?” 碧若:……… 姑娘的思维她好像有点跟不上了~ 很快,碧若便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两位公子。 华湄挑眉:? 我只是让你去看看走没走,怎么把人带进来了? 碧若:…… 谁让她出门太巧,刚走出去,便与从隔间里出来的姑爷撞了个正着。 华湄叹口气,起了身扯出一抹很是端庄的微笑:“大哥,夫君。” 苏轻原回了一礼:“弟妹也来了。” 苏弈宁瘪嘴,这女人笑的太假了。 “嗯,听说这里出了道新菜,便来尝尝。”华湄道。 苏轻原抬眸:“哦?阿弟也说这里出了道新菜,才非拉着我过来。” 苏弈宁眯起眼:“你如何听说的,莫不是跟着本公子来的?” 华湄轻笑:“夫君又是如何听说的?” “本公子是这里的贵宾,有了新菜,自然会来通知!”苏弈宁抱着双臂睥睨着华湄,心里头已经认定了华湄是跟着他来的。 华湄正欲说什么,便听外头传来一道很是嚣张的声音:“苏弈宁,给老子滚出来!” 苏轻原:……… 华湄:……… 苏弈宁诧异:“他是如何隔着帘子知道我在这里头的?” 碧若:……… “回姑爷,青衣在门外。” 南平上下哪个不晓得青衣是苏弈宁的贴身小厮…… 苏弈宁恍然:“哦~也对。” 然后从容熟练的自袖子里扯出一个信号弹,对着窗户放了。 外头的人已经作势要往里闯,苏弈宁下意识看了眼华湄,一把将她扯到了兄长的背后:“藏起来,别出来!” 外头那混账,自小与他不对付,两人打的架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若他被他瞧见了这个女人,说不定会报复在她身上。 苏弈宁走到一半,又回头道:“兄长也别出来!” 兄长斯斯文文的,伤着碰着了可不得了。 然后小郎君嚣张至极的甩了甩袖子,大刀阔斧的走了出去,活像是个混混头子保护自家小弟。 苏轻原与华湄面面相觑,华湄从苏轻原身后走出来,哭笑不得: “这…这是?” 苏轻原也茫然的摇摇头:“不太清楚。” 他这些年很少同阿弟一起出门,也是第一次遇着这情况。 苏弈宁掀开帘子站在门口时,正有几个公子个儿要往里头闯,扶苏弈宁袖子一撸挡在了门前: “杨逍,吼那么大声,想死是不是!” 被唤作杨逍的公子与苏弈宁一般年纪,是杨府的嫡出公子,可能与苏弈宁八字不合,两人从第一次见面就开始掐,掐了十几年还是一见面就要弄个你死我活。 杨逍双手插腰,身后还有一群以他马首是瞻的公子哥儿,齐刷刷的瞪着苏弈宁。 青衣在心里叫苦不迭,今日出门一定是没看黄历,怎么就遇见这只孔雀了。 公子今儿个身边只有他,人家这一堆人,主仆加起来十余个,怎么打的过啊。 房间里头的苏轻原与华湄很自然的被青衣忽略,大公子温和如玉,少夫人身娇体贵,怎么看也不适合打架。 “怎么着,今儿个就一个人啊。”杨逍嚣张的朝他身后望了眼,半天了都没人出来,心里顿时升起一股雀跃。 特么的总算让他逮到机会了,上次欺负他人少,把他揍得回去躺了好几日。 苏弈宁在心里头叹了口气,今天出门真的没看黄历:“龟孙子!老子一个人也能将你打趴下!” 杨逍仗着自己人多,不气反笑:“要不你给老子道个歉,今儿就放过你怎么样!” 苏弈宁翻了个白眼儿:“老子长这么大就不晓得道歉是怎么写的!” “行,你嘴硬!今儿个不打的你哭爹喊娘,老子就不姓杨!” “切!那就试试啊,看谁哭爹喊娘!”苏弈宁毫不示弱。 杨逍当下便挽了袖子,却被苏弈宁一脚踹了过去:“龟孙子!下去打啊,这里掉下去也不怕摔死!” 苏弈宁把人踹完就直接冲下了楼,边跑边念叨,兔崽子们,赶紧来救命啊,不然今天怕要完犊子。 杨逍反应过来时,气的咬牙切齿:“还不给老子上!” 然后,乌泱泱一片的人跑下来楼梯,一楼的客人也早就被这阵仗吓跑了,谁都晓得那几位是南平里的权贵惹不起。 店里头的小二也都不敢动,这哪一个都是权贵家的公子,碰了谁都了不得。 苏轻原与华湄在里头将话尽数听了去。 苏轻原眉心直跳,他只听说自家弟弟在外头混得很,可这却是第一次亲眼见着这阵仗的。 华湄几次欲开口,都咽了回去。 这玩意儿也不晓得退货还来不来得及。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玩过家家呢,十几岁的公子了啊,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一样打群架。 而且打架不应该需要个什么理由吗!他们这完全是见面就开始刚~活像上辈子掏了对方的祖坟… 倒是碧若拉开帘子看了眼,有些担心:“姑娘,对方有十几个人,姑爷身边只有青衣,怕是要吃亏。” 华湄过去拉了帘子朝下头看,果然,下头已经乱成了一团,一帮人将苏弈宁围在了中间,他倒也有几分厉害,下手完全不含糊,打退了好几个,可双拳难敌四手,这东西今儿怕真要吃亏。 可她今日临时出来,又不愿太招摇,侍卫一个也没带! “兄长,你的护卫呢?” 苏轻原早已走到华湄的旁边往楼下瞧,他见过真刀实枪你死我活,今日却是第一次见一帮小屁孩打架,完全是凭着一股子蛮力:“今日没带。” 这几日被苏弈宁拉着吃吃喝喝,身边一直跟着护卫太过显眼,今日便干脆没有带出来。 而后两人越看越心惊,苏弈宁许是没了力气,青衣小胳膊小腿的也并没有多少杀伤力,这一会儿的功夫两人都不知挨多少下了。 华湄终于不淡定了。 她转过身,在腰间摸出了一方帕子系在脸上,又将袖子卷好,随手抄了个凳子就冲了出去。 苏轻原与碧若惊愕不已: “弟妹!“ “姑娘!” 苏轻原人生中第一次体会到方寸大乱,就连遇到刺客也都没这么慌过。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堂堂县主冲出去和一帮混账小公子打群架,这怕不是要笑死人。 碧若急得直跺脚,最后咬咬牙,罢了,就陪姑娘疯一回,她也从腰间扯出一块帕子系在脸上,姑娘不能用武功,下去了还指不定要吃亏,她总不能眼睁睁瞧着姑娘被揍。 苏轻原愣在原地,下意识的在怀里摸了摸,而后反应过来,气笑了。 他一个大男人,哪里有什么丝巾啊! 最后无奈,只得扯了块衣角蒙在脸上,要是被道上的人瞧见他跟着一帮孩子胡闹,怕真是要丢死人。 作者有话要说:气包子:今朝有酒今朝醉,浪的几日是几日~~ 华湄:………… 第37章 37 可谁让那玩意儿是他亲弟弟! 再说他也没办法瞧着县主出去打架而无动于衷, 那帮孩子打架也没个章法, 完全是胡打一通, 县主要是出点什么事, 别说府里, 南平都要翻天。 华湄远远瞧着被围在里头的苏弈宁已被摁在了地上, 当下便抄起凳子就往人身上砸。 有人被砸中,痛的回头大骂, 看清楚后见是个蒙着面纱的姑娘,都愣了神,这是什么情况。 杨逍也发现了,气的对苏弈宁大吼:“你他妈个龟孙子, 找女人来帮忙!” 苏弈宁正抱着头被逍压在身下, 根本瞧不见外头是个什么情况, 趁着逍愣神时,一个翻身爬了起来,只听一道很是嚣张的声音道:“女人怎么了!女人照样把你打的满地找牙!” 她这语气, 像极了扶苏弈宁。 苏弈宁看着几人之外拼了命砸人的华湄, 惊愕的睁大了眼,这个女人跑出来干什么! 而后瞧见自家兄长也过来了更加哭笑不得, 他可能闯了大祸~~ 母亲知道自己带着这个女人和兄长打架,真的要弄死他… 不等他伤春悲秋,杨逍已经又一拳砸了过来。 接下来,就是一阵混乱,华湄有武功底子, 就算这时候不能使用武功,身体也相对灵活一些,可碧若哪里打过架啊,只知道一顿乱砸。 而后跟来的苏轻原本来是要来拉架的,却被这两个姑娘的狠劲儿吓得不轻,只得随便抄了个东西护在华湄身边,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身上挨了好几下,然后,他就彻底加入了这一场混战。 掌柜的还在后厨吩咐菜式,便听外头小二过来回禀说外头打起来了。 他出去一看,差点儿没吓晕过去,我的天,苏小公子就算了,打架是经常的事,可县主这是怎么回事,还有苏大公子… “快快快,拉开啊,都愣着干什么。” 店里头的小二护卫赶紧上前,但是场面太过混乱,根本靠近不了,这些人个个都是大有来头,他们又不能伤人。 正在掌柜的急得嗓子冒烟时,外头冲进来了一群公子,没错,是一群。 “苏兄!” 带头的小公子许是被这阵仗吓到了,一进门就怔住了,这怎么还有姑娘在里头呢。 苏弈宁瞧见来人,眼睛一亮:“张二宝,快!保护你们嫂子!” “还有你们大哥!” 青衣愣了愣,跟着加了句:“还有碧若姐姐!” 张二宝,哦不是,张蘅一听,原来是嫂子和大哥,心中顿生义薄云天,振臂一挥:“保护嫂子!保护大哥!还有那个姐姐。” 有了后头一群公子的加入,华湄苏轻原碧若很快被几人护着拉出了“战场”,然后那边又开始了新一轮大战。 碧若累的在一旁直喘气,头都不敢抬,她有生以来第一次这么丢人。 华湄面色铁青,狗东西没看到他们带着面巾吗,吼那么大声,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是谁。 要不了明天,整个南平都晓得荣安县主与苏大公子跟一帮小公子打群架… 不过…嫂子这个称呼,她还是第一次听见,还挺带劲的~ 扶轻原脸上也是青一阵白一阵,好好一个温润公子,脸上硬是生了一股煞气,吓得那掌柜一时不敢靠近。 因着后头一群小公子的加入,局势发生了扭转,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这场“战役”才算完。 苏弈宁一方以人数取胜,杨逍走的时候鼻青脸肿,凶神恶煞的冲扶苏弈宁叫了句:“别让老子逮着机会,否则弄死你!” 苏弈宁双手插腰:“老子还怕你不成,尽管来啊别客气!” 此时,华湄与苏轻原已经远离了“战场”,都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没过多久就缓过了神,想着已被苏弈宁捅破了身份,他们便直接摘了面巾,大大方方的坐在一个角落里看了许久的戏。 华湄托着腮瞧着那个上窜下跳的小郎君:“大哥,他自小就这么浑么?” 苏轻原:“嗯,被家里宠坏了。” 华湄想了想冲掌柜的招招手,掌柜的一直关注着这边的动静,瞧见华湄唤他,连忙走了过来:“县主。” 华湄抬头朝苏弈宁那边示意:“这种事经常发生?” 掌柜的低下头,好生琢磨了一遍说辞才道:“回县主,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 原谅他实在找不到什么更好的说辞。 正说着,苏弈宁已带着一帮小公子大摇大摆的走了过来,个个身上都挂了彩。 与苏弈宁并肩的便是张蘅:“苏兄,幸亏你放了信号弹,要不他们这么多人,苏兄还指不定要吃多少亏呢。” 华湄眉头一挑,想起了这包子出隔间前,无比淡然又熟练的拉了一个信号弹。 她此时完全相信掌柜的话,要不是打架打出默契了,这包子怎么会在一听到对方的声音就放了信号。 华湄回过神,苏弈宁已走到了他们面前,他不敢瞧她,看起来心虚得很。 “苏兄,嫂子可真好看啊。” “就是啊,跟个天仙儿似的。” “大哥也好看啊,瞧瞧,玉树临风,翩翩公子。” “就是就是,都好看得很。” 华湄:……… 苏轻原:……… 苏弈宁耸了耸鼻子,取出腰间的荷包塞给了张蘅,朝他使眼色:“去包个席面,我请客。” 张蘅倒是个机灵的,嘿嘿一笑,带着一众小公子扬长而去,临走时还朝华湄苏弈宁道:“嫂子大哥回见啊。” 华湄唇角轻扯,她并不太想回见。 她觉得,如果这群公子不是生在世家,定是会去寻个山头做土匪。 苏弈宁小心翼翼的看了眼二人,试探道:“我们,回府?” 苏轻原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朝一旁低着头的掌柜招手:“掌柜的算算损失了多少。” 掌柜的没敢动,看了眼华湄。 按理说,这是县主自个儿家的东西,又是县主的夫君惹的事,有必要算吗…… 华湄扫了一圈周围,忍不住皱了眉头,一楼好像也没剩几件完好的了。 她微微点头,示意掌柜的去清算。 苏弈宁低着头,不敢吭声,与刚刚那个霸气十足的小郎君判若两人。 不过一会儿,掌柜的便拿了单子过来递给华湄。 华湄瞧了眼,饶有兴味的念着:“嗯…一共损失了桌子十张,凳子五十,茶壶二十,窗户五扇,扫帚……” 念叨这里,华湄忍不住朝扶苏轻原看了眼,如果她记得没错,大哥刚刚随手拿的好像是把扫帚…… 苏轻原面色平淡,仿若什么都没听见。 华湄轻笑了声,没再继续念,只道:“折算下来,加上损失的客人,一共一千两银子。” 掌柜的一愣,他明明写的三百两…… 苏轻原正要出声,却又听华湄道:“刚刚的小公子太多,自不能每一个都记下,便找这两个带头的,一人五百两,你再例份单子,给那个叫什杨什么来着……” 苏弈宁下意识的回了句:“杨逍。” 华湄点头:“嗯,对,给杨逍送去。” 掌柜的恭敬的接过单子,应了声是。 苏轻原道:“剩下的五百两回府后便让人送过来。” 虽然他很疑惑就这些东西为何值一千两…… 华湄却摆摆手,朝苏弈宁道:“夫君,你有五百两吗?” 苏弈宁摇摇头,别说五百两,五两他都没有。 母亲早就断了他的银钱,刚刚给张蘅的还是上次买舞姬仅剩下的。 华湄笑弯了眼,朝掌柜的道:“去写个欠条来。” 苏轻原不解:“不必如此……。” 还没说完,他的话一顿,视线在掌柜的与华湄之间来回转了一圈,似乎明白了什么。 然后,便沉默了。 一柱香后,苏弈宁被华湄拉着手指在欠条上摁了手印。 “公孙华湄。”他还来不及做什么反应,便瞧见了上头明晃晃的落款:“为何写你的名字?” 华湄将自个儿那张欠条揣入怀里:“夫君刚刚问妾身,为何也来了这里,妾身还没来得及告诉夫君呢,妾身是这家店的东家。” “所以,出个新菜什么的,妾身自然第一个知晓~” 苏轻原早已猜了个大慨,此时听到这话并不惊讶,苏弈宁却睁大了眼盯着华湄。 “夫君,你可得赶紧想办法怎么将银子还给妾身啊。”华湄轻轻柔柔的笑着,没再理呆若木鸡的小郎君径直离开,走到门口又回头道:“大哥给的不算,府里给的也不算,夫君这么厉害,一定能自个儿挣五百两的。” 苏弈宁眼睁睁看着华湄扬长而去,等回过神来,脸色已经铁青,冲着兄长卖惨:“哥哥,你看她又欺负我!” 苏轻原哼了声:“难不成这祸事不是你惹来的?” 小夫妻两的事他可不会去掺和:“你还是想想怎么把这欠账给还了。” 因着刚刚这一架,苏弈宁没来由的心虚,也不敢再放肆,搭聋着脑袋随兄长回了府。 大夫人听到下人来报,说是小公子带着少夫人还有大公子在拾穗楼跟人打架时,失手打碎了手中茶盏。 过了许久许久,才听她道:“打赢了?” 下人:…… “赢了。” 大夫人面色平静的拢了拢衣袖:“嗯,打赢了就行。” 下人:……… 以往小公子在外头打架您可不是这么说的啊。 还没等到第二日,荣安县主与苏大公子与一群小公子打群架一事就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了。 传来传去,什么说法都有,只不过最后都一致认为是苏小公子太能折腾了,将自个儿大哥与夫人连累了。 这件事传到长安皇宫时,帝王足足笑了一刻钟,然后脸不红心不跳的让人在长安四处散播此消息,不到一个时辰,这事就在长安炸开了锅。 第38章 38 皇后气的几天没理人, 后来还是皇上亲自派兵镇压, 才算把这事儿平息了下来, 可某位帝王还是睡了一月的冷床, 用大总管的话来说, 皇上这叫搬起石头砸自个儿的脚。 而对于华湄来说, 却还真算不得坏事,某方势力得知县主居然同一帮混世魔王打架后, 耻笑不已,彻底的放下了戒备 人一旦放松了警惕,就容易露出破绽。 神工营的位置及其隐匿,在城南一座废弃的寺庙底下, 所知者甚少。 华湄来之前, 皇上便给了她一份神工营的详细卷宗, 其中就有神工营的准确位置。 在两个奸细前后离开后,她便让摘月楼的人在那里守着了。 果然,就在拾穗楼打架后的第五天, 便收到了摘月楼的消息, 宋将军府与赵候府两方人马于子时一前一后偷偷摸摸的进了神工营。 两府本就是神工营的共同监制者,断没有偷偷摸摸进去的道理, 这显然是不寻常。 只是,华湄没想到两府竟同时有了动作,一时想不出个眉目,便让人继续去两府附近蹲着。 而这一蹲倒还真蹲出了一条让她无比诧异的消息,苏二公子深夜出现在了宋将军府。 华湄清楚的记得, 母亲说过,苏氏与候府将军府均没有过多来往,可这位二哥却深夜出现在宋将军府,这的确有些费解。 而更让她惊讶的是,不仅二公子,隔日竟又发现了三公子翻了宋将军府的墙…… 华湄气笑了:“他也跟着凑什么热闹?” 二哥还能让她起几分疑心,可这位三哥性子单纯,一眼就能瞧个底儿出来,若说他牵连在了这里头,可能性并不大。 “继续守着吧。”必须得趁着他们毫无防备查出些东西来:“让他们小心些,切勿露了踪迹。” 碧若:“是。” 正说着,外头有了动静,碧若到门口瞧了眼,瞬间露了笑意:“姑娘,阿砚回来了。” 华湄一听自是又惊又喜,前几日便收到了浅笑的来信,阿砚的伤已好了大半准备回府,没想到今日就到了。 华湄提着裙角跑出屋子,便瞧见了站在院子里的阿砚与浅笑,少年瘦了不少,但好歹脸色算不得差。 华湄心中一酸,上前轻轻抱了抱阿砚:“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阿砚顿时就僵住了,一时竟不知道该作何动作,只握紧了拳头,生硬的唤了声:“姑娘。” “你们在做什么!” 一道怒吼打破了几人重逢的“温情”,华湄松开阿砚,顺着声音看去,见小郎君正黑着一张脸站在月亮门前怒气冲冲的盯着他们。 华湄眨眨眼,气包子怕是误会了~ 她原本想解释,可瞧着小郎君一副快气糊了的模样,突然转了话锋:“阿砚你进来。” 苏弈宁被直接无视,眼睁睁的瞧着二人一前一后的进了屋,气的失了神。 这个女人! 这个女人竟然无视他……还同别的男人搂搂抱抱! 小郎君气的跳脚,他早就看那个寒冰脸不顺眼了,一个大男人天天呆在院子里,怎么看怎么碍眼。 这段日子没瞧见他,他倒是将他忘了,如今这又是从哪个旮瘩里蹦出来的? 浅笑眨眨眼,她是易容成一个小丫头进来的,还得赶紧将里头假扮她的人送走才是。 碧若左右瞧了眼,嗯……月婳应该会趁天色暗下后才回来,她该去瞧瞧浅笑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顷刻间,寝房外只剩下苏弈宁一人站着,他双手叉腰来回左右转了好几圈,双眼死死盯着那道紧紧关闭的房门。 该死的女人,竟敢将别的男人带进寝房,简直不知廉耻! 还敢当着他的面,她是不是忘了他才是她的夫君! 外头的人气的眼睛发红,里头却是一片安静。 两人沉默许久谁都没有吭声,终究还是阿砚打破了沉寂:“姑娘。” 他知道,华湄这次定是生气了。 华湄确实很气,若不是她起了疑心叫人去查,若不是摘月楼的人手脚利索,这世上此时就再没有一个唤作阿砚的少年。 “我不问你去做了什么,也不问你的身份,可是阿砚,你应该相信我。”她不相信他这次出去前,会不知道面对的是这么棘手的事,他明明可以开口告诉他,他也明明知道她不可能不管他。 “姑且不说你走之前知不知道这次的事情危险重重,可就算不知道,就算这是突发情况,你也应该第一时间求救啊。”华湄转身看着阿砚,面色清冷,语气不疾不徐:“我给你的信号弹不是让你拿来看的。” 阿砚定定的瞧着华湄,她的性子一贯散漫,这是他第一次见她动这么大怒气。 他知道,她是担心他。 所以,她的心里还是在乎他的吧。 阿砚心里升起一股喜悦,可是很快就被打散了。 “砰!”门被人一脚踹开,扶苏弈宁沉着一张脸,眼里怒火漫天。 阿砚压下心中的苦涩,声音低沉:“让姑娘担心了,下次不会了。” 姑娘担心他没错,可他一直都清楚,那只是对朋友或是亲人,并无其他。 阿砚转身出门,与苏弈宁擦肩而过时,两人视线相撞,一个眼里是羡慕与失落,一个眼里是嫉妒与怒火。 阿砚刚离开,苏弈宁就火气冲冲的大步走向华湄,华湄一惊,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恰好抵在了身后的桌子上。 回过神来,小郎君已经停在了她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盯着她:“女人,你知不知道你已经成婚了!” 华湄抬头看他,眨眨眼:“知道啊夫君。” 小郎君咬牙切齿:“你还知道你有夫君呐,还把野男人往寝房带!” 华湄一滞,野…野男人? 幸好阿砚没听到…… 华湄声音轻柔:“只是在外间,并没有到里间。” 瞧着近在咫尺的小郎君,华湄心里早已欢喜得不得了,在院子里她就觉得这包子是吃醋了,便故意没理他,结果这小崽子还真是沉不住气,都没说上几句话就闯了进来。 府衙里脱口而出的娘子,她把他从家法下带回来时对她的依赖,拾穗楼里对她的保护和那句顺理成章的嫂子。 从这种种迹象看来,这小家伙总算是开窍了。 看来,这些日子也不是白宠的。 总算有了成效啊。 “外间也不行!你这个女人女戒读到哪里去了,寝房岂有带野男人进来的道理!”苏弈宁还在宣泄着怒气,丝毫没有发现什么不妥。 华湄身体轻轻动了动,眉眼勾出一丝笑意,在小郎君还没有反应过来时,踮起脚尖将红唇贴在了小郎君喋喋不休的柔软上。 有些事情呢,就该乘胜追击。 时间仿若在这一刻静止,周围安静的没有一点杂音,所以小郎君的心跳声就显得格外的清晰。 苏弈宁双眼圆睁,唇上的柔软和香甜堵住了他所有的怒气,过了许久许久,他才往后退了一步,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差点被这一口气憋死! “夫君这是吃醋了啊?” 华湄唇瓣微抿,瞧着脸色通红的小郎君媚眼如丝。 苏弈宁这次连耳朵都红了,狐狸精! 然后某人格外怂的在华湄的注视下转身跑了……… 等小郎君出了门,华湄才呼出一口气,拍了拍胸口,试图摁住那颗狂烈跳动的心:“出息点儿,不就是亲了下么,有什么好激动的。” 苏弈宁红着脸从寝房里跑出来,径直奔向了青竹林,完全没发现他再次与阿砚擦肩而过。 阿砚瞧了眼苏弈宁绯红的脸,和仓惶中带着羞涩的眼神,下意识往寝房里看去,而后便低下头,敛去眸子里的失落和心痛。 苏弈宁一路跑到竹林里面,才停住了脚步,脸上的滚烫依旧还在,心跳也并未减速。 这个女人胆子也太大了,竟敢轻薄他! 而更让他难以接受的是他竟也不觉得生气,相反还有些喜悦。 从他看到她抱着那个男人开始,他便失去了理智,根本来不及想其他的,只觉得气愤无比,所以才会不管不顾的直接踹了们。 她说:夫君是不是吃醋了? 他才突然反应过来,的确,他是真的吃醋了,他虽然从没有喜欢过谁,可到底是常年混过月下楼的,不可能连自己动心了都不晓得。 这个时候的苏弈宁终于意识到,他喜欢上这个女人了。 短短半个时辰,小郎君已经坐在竹子上,叹了许多口气。 按理说,喜欢了就喜欢了吧,反正也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 可是自己前路未卜,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嗝屁了,留下她怎么办呢。 这个女人对他如此好,还为他打了架,定是喜欢他喜欢的不得了,若日后自己有个万一,她岂不是要哭死。 不行不行,不能如此,还是得保持一些距离才好,至少,等到他功成身退。 小郎君想了一个时辰,总算定了结论,和离还是要和离的,只是理由与以往有些不同罢了。 以往是不愿意成亲,也不愿意拖累一个无辜之人,而现在,又变成了想保护她。 少年郎的心思,总归不会复杂,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任凭你做出多少让步,他们都能拽炸天。 可喜欢了他们也绝不会扭扭捏捏,他们总是用自己认为对的,也最简单的方式保护自己喜欢的人,这样的感情虽然不够成熟稳重,却是最真挚最热烈的。 而这样心思明朗的少年郎,也不止苏弈宁一个,就在两个时辰后,苏府外又上演了另一场难以分离的苦情戏,还被人撞了个正着。 作者有话要说:气包子:文名应该改成《她今天又在勾引我》 华湄:夫君~~~ 第39章 39 月婳离开时是偷偷摸摸的, 回来自然不能走大门, 若被有心人瞧见, 少不得要多出什么麻烦。 只是她没想到, 这一遭回来, 竟叫她撞上一番儿女情长。 她认不得那姑娘, 却认得那公子。 可不就是府里的三公子苏真么。 那姑娘许是受了什么委屈,拿着帕子在一边抹着泪, 三公子急得不行,又是心疼,又不敢碰人家,只得一个劲儿的道歉。 月婳坐在屋顶上看的来了劲儿, 她的听力甚好, 即使这屋子是个二层楼的, 她也能隐隐约约听见几句。 “真哥哥,母亲要同我说亲了,怎么办啊?” “晚儿别急, 我明日便去同母亲说, 去同你提亲。”苏真。 “可是我听父亲向母亲说过,哪家的公子都成, 唯独苏氏与候府不成。” “晚儿别怕,你先回去,我一定会说服父亲母亲的再不行我就去求大伯母,大伯母一向疼我,一定会帮我的。”苏真语气有些急切。 月婳眨眨眼, 有些莫名,候府与苏氏在南平的地位可是数一数二,这到底是哪家如此有骨气,还指名不嫁这两府? 那姑娘在苏真不断的安抚下稍微安了心,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直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苏真才从后门回了府。 热闹瞧完了,月婳才回了妁华院。 苏弈宁因着那个突如其来的吻,避着不敢见华湄,找借口去书房了。 月婳进去时,里头只有华湄主仆四人。 因着许久不见,几人互诉了相思。 呃……只是水沉单方面的。 月婳求救的看向几人,浅笑朝她耸耸肩,她刚刚也是这么被水沉拉着上下左右瞧了个遍。 见月婳完好无损的,水沉总算闭了嘴,不是她多事,实在是这些人每次外出回来都是一身伤,不查个透彻她不放心。 月婳不是个爱说话的,哪招架得住水沉不住的念叨,见她停了嘴,连忙转移了话题:“我刚刚回来瞧见了三公子与一位姑娘在外头。” 几人果真被转移了心思,纷纷看向月婳。 月婳何时学会凑热闹了? 华湄也饶有兴趣:“哦?” 月婳讪讪的笑了笑:“我也是不小心瞧见的。” 在几人目不转睛的凝视下,月婳将刚刚看到的大致说了遍。 水沉讶然:“苏氏与候府在南平的地位已是翘楚,这是哪家的姑娘倒是有些傲气,竟不愿攀这高枝儿。” 碧若却若有所思,愣神了好一会儿突然想起了什么,蓦然看向华湄。 华湄也在同时朝她看去,撞上对方的目光便知晓这是想到一块儿去了。 “你说,三哥唤那姑娘为晚儿?”华湄道。 月婳点头:“嗯。” 华湄看向碧若:“将军府好像只有一位姑娘,唤作什么来着?” 碧若:“宋初晚。” 碧若的记忆一向极好,将军府与候府的详细资料她早已看过,且将军府人口简单,宋将军府只有一位夫人,并没有妾室,膝下也只有一儿一女,大公子宋璟,二小姐宋初晚,所以这几个名字她自然记得清楚。 华湄也看过这份卷宗,所以,两人一听到晚儿,便想到了此处。 月婳一愣:“姑娘是说,这晚儿是将军府的二小姐?” 华湄:“应当错不了,前两日便有摘月楼的消息,亲眼瞧见三哥深夜翻了宋将军府的墙,这样一来,倒也说的通了。” 苏真连姑娘哭了手都不敢去牵,这样的性子坏不到哪里去,走私案应当同他没有什么关联。 不过这位二哥深夜造访将军府,就有些耐人寻味了,将军府可没有三小姐了。 “可是,若她真是将军府的小姐,为何不能同候府与苏氏联姻?”水沉有些奇怪的道。 华湄瞧了她一眼,这丫头越发好看了,皱眉的样子都养眼得很,想着就顺手捏了捏她的脸:“傻丫头。” “如今神工营是候府与将军府共同监制,这么敏感的身份,哪里能随意结亲,更别说第一世家的苏氏了,可别忘了,苏氏背后的人是皇上。” “自古以来,天子都多疑,这三家在南平不仅是三足鼎立,更有相互制衡之意,若这三家联姻,岂不是违背了皇上的意愿。” 水沉逃脱华湄的魔爪,揉了揉脸蛋儿:“姑娘捏脸都捏上瘾了。”说完又叹息了一句:“这么说来,三公子与那宋二小姐的婚事怕是不能如愿了。” 华湄轻笑:“谁说不是呢。” 这世间有多少痴男怨女,却不是每个都能得偿所愿。 三哥这段感情,怕是有些困难。 就算二伯应了,父亲也不会同意,苏府背后靠着的是皇上,又怎么可能做出让皇上猜疑的事。 苏弈宁从青竹林回来后,便一直呆在书房里头,不为别的,就是觉得不敢见华湄。 想到那个吻,他的脸就燥热的厉害。 青衣看着某人抓着笔杆子发呆,心里很是奇怪,公子又不爱读书,这书房就是个摆设,可自从少夫人进门后,公子进书房的次数比以往几年都多。 倒不是公子爱上看书了,他不是进来睡觉就是进来写休书的。 可今儿个有些奇怪,公子抓了半天的笔,一个字也没写出来,多数的时间都在发愣。 又过了许久,终于瞧见苏弈宁动了笔,可没过一会儿便见他盯着纸上的字脸色僵硬,青衣大着胆子往那边挪了挪,一看惊的张大了嘴。 公孙华湄?? 公子不是在写休书么,写少夫人的名字做什么…… 等苏弈宁察觉到自己写了什么时,一张脸沉的吓人,该死的,这个女人真是个狐狸精,怎么哪里都有她……还惯会勾引他! 这么一想,苏弈宁突然觉得不得劲儿,今日那一吻可是他的初吻啊,但那个女人怎么一种很熟练的样子,难不成她还吻过野男人。 苏弈宁一颗心蓦地凉了下去,一想到她吻过别的男人,就浑身火气乱窜,不行,他得去问问! 小郎君将笔一甩,风风火火的出了门,青衣一脸茫然,公子这是怎么了,他怎么闻到一股浓浓的醋味儿~ 还有,今日的休书…不写了? 这话,他自然不敢去问,连忙小跑着跟了上去。 苏弈宁回妁华院时,华湄正沐浴完,穿着里衣坐在梳妆台前任水沉给她干发。 门又是被踹开的,华湄回头瞧着小郎君风风火火的模样,便让水沉退下了。 她还以为,他今儿个不回来了呢。 头发也差不多干了,华湄起身走向床榻,坐在塌上后见小郎君动也没动,嗯…也不是全然没动,眼珠子是一直随着她转的。 “夫君怎么了~” 还在为那个吻生气? 苏弈宁瞧着她淡然的神色,越想越觉得不得劲儿,若是初吻,她怎会如此无动于衷,他可是一个下午都没平复过来呢。 如此想着,小郎君上前几步,弯腰逼近华湄,直直的盯着她:“你还吻过谁?” 华湄错愕:“什…什么?” 小郎君咬牙切齿:“除了我,你还吻过谁?” 华湄眨眨眼,他这是想哪儿去了,那可是她的初吻啊,怕他想太多,她回答的倒也直白:“除了夫君,妾身没吻过旁人啊。” 苏弈宁却不信,他脱口而出:“那为何你如此熟练,还毫不知羞!” 华湄这下算是明白了,原来是因为他觉得她没害羞,所以就猜测她吻过旁人? 华湄轻笑,少年郎的心思果然是直白。 “所以,夫君是害羞了?” 小郎君一手叉着腰,身子微微下倾,华湄仰着头,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一个拳头。 眼前的人因她的一句话又红了脸,华湄起了逗弄的心思,她脚下一勾,逼得小郎君惯性的往前扑。 他本就没站稳,又毫无防备,被这一勾,直直的朝着华湄压了过去。 再次碰上了那两瓣柔软的唇。 两人都睁大了眼,一个是惊愕,一个是兴味。 苏弈宁回了神才想起往起来爬,可却发现衣襟被一只葱白如玉的手紧紧揪住。 “你!” “夫君不是想知道妾身有没有吻过别的男人么,夫君试试不就知道了。” 然后,小郎君的唇又被那又香又软的红唇堵住了。 苏弈宁眨眨眼,试试~怎么试,这还能试出来? 然后,他便发现身下的姑娘耳朵发红,吻他的动作也及其青涩。 他下意识的回吻了过去,这一吻便一发不可收拾,直到他发现某处越来越涨时,才如梦惊醒,飞快的起身冲出了寝房。 华湄眨眨眼,就这么……跑了? 呵~~ 华湄叹了口气,扯了被子过来盖上,跑了就跑了吧,来日方长~ 但是…其实…她也是害羞的啊~ 只是,这个奶包子看不出来罢了。 直到一个多时辰后,屋子里才有了动静,小郎君轻手轻脚的躺在旁边的塌上。 一直睡地上总不是个事儿,早在许久之前,华湄便让人抬了张榻进来放着,反正在里间也没人能瞧见,底下的丫头除了碧若几人,也没人进的来。 听见人回来了,华湄唇角勾起一抹笑,很快就沉睡了。 第二日,便瞧见某人不停的打喷嚏,一问青衣才知,原来是昨夜泡了一个时辰冷水所致。 华湄什么也没说,只吩咐厨房熬了些姜汤给他送过去,而碧若几人却频频瞧她。 “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在水沉第好几次瞧她时,华湄终于忍不住问出声。 水沉眨眨眼,一本正经的道:“姑娘,您的唇怎么肿了?刚刚瞧见姑爷的唇也肿了…” 华湄一愣,肿了~? 难怪不得,她总觉得今儿个唇有些厚重。 昨夜好像确是亲的狠了些。 唉~少年郎血气方刚,哪里晓得怜香惜玉啊。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3-13 00:06:53~2020-03-14 00:03: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仙琼琼、小波po~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40 第二日, 府里果然闹出了动静, 三公子去求二夫人要娶宋二小姐, 被二夫人当场拒绝了。 苏真虽然受宠, 但却是实打实的庶子, 宋二小姐乃宋将军嫡女, 且是宋将军唯一一个女儿,平日里那都是捧在手心里疼着的, 人家怎么会同意将人嫁过来。 再者,二夫人出自长安,父亲乃当朝吏部尚书,就算她是庶女, 那也是受过上好教导的, 长安城里出来的人, 审时度势最是拿手。 她对如今南平三足鼎立的局势,虽不说都晓得,但也能窥出一二。 可她懂, 不代表香姨娘懂, 她只不过是月下楼的头牌,平日里会耍些小聪明, 哪里又懂得朝廷局势。 一见二夫人拒绝了苏真,便哭着跪在二夫人的院子里不肯走,非要为儿子求下这段好姻缘。 在她看来,能与将军府的嫡女结亲,那可是天大的好事, 她以为定是二夫人舍不得将这桩好亲事。 二夫人板着脸无论她怎么求都没有点头,后头惊动了二老爷,一向对香姨娘宠爱有加的二老爷这次却破天荒滴的保持了沉默,只是将人带走了,对于这桩婚事没说半个字。 苏真也是个愣头青,认定了的事怎么都不会回头,见父母都不同意,就直接求到了大夫人面前。 大夫人自然无比震惊,听着苏真说与宋二小姐情投意合,更是惊的半晌没回过神。 这两个孩子是怎么搭上的,她可是一直都让府里的人避着那两府的,上次宁儿与宋大公子闹上了府衙,这次真儿怎么又与宋二小姐有了牵连。 可这桩婚事能行吗 自然不行 宋将军府与赵候府下放至南平,是有些年头了,听老爷说过这两府曾是先帝近臣,可一没犯错二没贬官,突然就到了南平,这其中的关联怕不是那么简单。 且老爷可是与她说了许多次,定不能与那两府走的太近,这联姻又如何使得。 可苏真这性子也当真是犟,跪在罄竹院死活不肯走。 华湄听闻后只抬了抬眼皮子,而后看向一旁刚从外头回来,正用着午饭的小郎君:“夫君与宋大公子有交情?” 苏弈宁一愣,嘴里塞了满满的米饭,将两腮鼓的圆圆的,他抬起头老华湄,那模样可爱极了。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他道:“没有。” 华湄诧异:“那为何他上次会邀夫君踏青?” 苏弈宁已经翻了个白眼儿:“他那是向我炫耀他新得的龙雀儿。” 他们的确没什么交情,最多就是两个世家公子互相看不顺眼,互相攀比,仅此而已…… 华湄:…… “可那天,并未看到什么雀儿啊?” 苏弈宁用完最后一口饭,接过青衣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嘴,然后及其自然的道:“因为我趁着他不主意给他放了,幸好他没发现,不然还得打一架。” 他不是说要带龙雀儿去郊外踏青,亲近亲近大自然么,这不,他就让它亲近的更仔细些。 华湄:……… 苏弈宁瞧了几眼华湄的唇,他昨晚有使那么大力吗,怎么这还肿着呢,这个女人果然娇气得很。 小郎君沉默了片刻,又沉着脸风风火火的出了门,他倒是忘了,是这个女人轻薄他的! 再有下次,不咬死她。 — 苏真这事儿最后惊动了苏家主,他将人带到了书房,足足一个时辰才将人放出来。 出来后苏真恍若失了魂魄,脸上再无生机,整个人也摇摇欲坠,华湄远远瞧着,眯起了双眼:“哀莫过于心死。” 有些情,不该动 有些人,爱不得。 这天夜里,二夫人的人在后门将苏真堵了回来,随后直接将苏真关了起来。 而宋将军府那边,不过两日,就给宋二小姐定了亲。 是张府的大公子张安。 是个文采极好,相貌出众的公子,抛开其他来说,这倒是一段极好的姻缘。 “姑娘,这事就没有转寰的余地了吗?”水沉趴在桌子上闷声道。 华湄:“没有。” 就算苏氏同意,宋将军府也不会同意,宋将军府受皇命而来,岂会做出让皇上起疑心的事。 尤其是如今,有了这桩走私案,不管是不是宋将军府所为,这两府都不敢轻举妄动。 碧若进来,脸色微微有些沉重:“姑娘,这是新得的消息。” 华湄接过一看,怔愣片刻才回了神:“可属实?” 碧若点头:“摘一亲眼所见。” 摘一是摘月楼最厉害的追踪高手,他传出的消息,绝无虚假。 华湄眉头轻蹙,水沉一瞧便晓得,怕是事情有些棘手了,姑娘甚少露出这般愁容。 她诧异的走过去看了眼纸条,惊愕的睁大眼:“苏二公子!” “这……这怎么同他扯上了关系。” 华湄将纸条递给水沉:“烧了。” 水沉连忙应下,将纸条放在了烛火上,直到燃成了灰烬才听华湄道:“父亲今日可在府里?” 碧若回道:“在。” “我去寻一趟父亲,先不要轻举妄动。”华湄折了身便往罄竹院走。 苏家主没妾室,与大夫人感情甚好,他但凡在府里都是歇在罄竹院的。 听闻华湄求见,苏家主只稍微一滞便道:“带她去书房。” “是。” 大夫人则是愣了好一会儿,这还是湄儿第一次主动来见老爷,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华湄进书房没多久,苏家主便过来了。 “父亲。”华湄屈膝见礼。 苏家主微微错开身子抬手虚扶:“县主。” 对于华湄来南平的另一层目的,苏朝南是苏氏唯一一个知情人。 华湄猜的不错,苏朝南背后的人就是皇上,且二人有过命的交情,这事包括大夫人都不晓得。 “父亲与皇上交情可深?”二人坐在桌案旁,华湄轻声道。 苏朝南闻言轻笑:“我就跟他说瞒不过你。” 与谁说,一目了然。 “县主此行我都知晓,只是我苏氏树大招风,恐怕一有动作就会打草惊蛇,为了万无一失,这才请了县主前来。” 这些华湄也早就猜到过,只是听闻苏朝南亲口承认,心里头还是安稳了不少。 “县主见我,可是出了什么棘手的事?”既然县主能猜到他与皇上的关系,那么自然也会想得到这件事苏氏不便插手。 若不是出了大事,她不会来见他。 华湄看着扶苏朝南,语气如平日温和:“苏迟暮。” 苏朝南一怔,绕是有所准备,也没想到会听到这个名字:“确定?” 华湄:“嗯,昨夜,在神工营的门口发现了苏迟暮。” 虽然他是蒙着面纱,可奈何遇到的是摘一,他凭着一双眼睛,就能辨别其身份。 她早在来苏氏后,便将府里每一房主子的画像给了摘月楼,包括后来见到的宋寒,宋璟,候府世子。 她原本并未怀疑府里的人,只是觉得宁可错杀不能放过,谁曾想还真的与苏府有关。 苏朝南:“可还有别的证据?” 就凭着苏迟暮出现在神工营外,并不足矣认定他与走私案有关。 华湄:“他身着夜行衣,蒙着面纱,带着人拉走了一车东西,里头正是兵器。” 苏朝南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这的确已经超出了他意料之中。 他没问苏迟暮蒙着面纱又是如何被认出来的,皇上既然选了这位过来,就说明她有这个能力。 “我来见父亲,便是要父亲有个准备,走私兵器乃叛国之罪,得株连九族。”这九族里,包括她。 不过她倒也没什么好怕的,因为这九族不仅包括她,还包括了皇上。 她就是来给苏朝南提个醒,方便下一步怎么走。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章中午发 么么哒~~ 两人应该很快就会掉马 第41章 41 逸染院 苏轻原盯着刚刚送到手上的情报脸色微沉, 其他的事他可以放纵阿弟, 唯独这真刀实枪的, 他绝不可能真的不管。 阿弟不愿说, 他只能用自己的方式去查, 可他没想到, 会查出这么要命的事。 死士 可不是一般人家养的起的。 “继续查,查清缘由。” 阿弟到底是拿了人家什么东西, 值得被几十个死士追杀一月。 “是。” 心腹刚走,外头的贴身小厮阿落便前来禀报,三公子绝食三天了。 苏轻原揉了揉眉心,对于这位庶出的三弟, 感情算不得极深, 但也并非浅薄。 苏真与苏弈宁性子有几分相似, 自幼就爱缠着他,后来长大了,他随着父亲走南闯北, 在府里的时间极短, 与几位弟弟来往也就少了些。 苏轻原最终还是去了二房,他不晓得苏真是如何与宋二小姐有了牵连, 可这三弟性子向来倔,认定的事怕是很难回头。 但这桩婚事,却又万万不可。 父亲与上头那位之间有着不可告人的牵连,他是无意中知晓的,他还知道, 荣安县主远嫁南平,是为了一桩案子。 阿弟大婚前,他在父亲书房门外听到了皇上身边的大总管与父亲的谈话,具体是什么案子,他不清楚,只听到了几句便被父亲身边的护卫发现了,其中有一句是:宋府与赵候府共同监制。 所以,不论这是个什么案子,都与宋府赵候府脱不了干系。 以此来看,如今南平如今三足鼎立的局势,怕是上头那位的意思,所以无论如何,没人敢去逆了龙鳞。 三弟与宋二小姐 注定不会有结果 苏真瞧着苏轻原过来有些怔愣,随后又低下了头:“大哥也是来劝我的吗?” 对苏轻原,苏真很尊敬,也很喜欢。 甚至多过于嫡亲的兄长。 苏轻原性子温和,对府里弟弟妹妹从未冷过脸,每次出远门回来,都会给他们带些小玩意儿,所以对待这位大公子,府里没几个不喜欢。 苏轻原瞧了眼桌上原封不动的饭菜,坐在桌子旁盯着苏真。 少年不复之前的意气风发,眸子里也暗淡无光。 “三弟不该与自己身体过不去。”苏轻原语气平和,眉宇间有几分疼惜。 苏真抬眼看向苏轻原,撞见他眼里的心疼,鼻子莫名一酸,当下就跑过去抱住苏轻原的腿哭的稀里哗啦。 他心里很委屈,也很害怕。 大伯父同他说,这天下其他女子都可以,唯独宋二小姐不行。 他不明白为何不行,可心里却有些绝望,他知道如果事情有回旋的余地,大伯父不会用那么郑重的语气跟他说,一向疼他的大伯母也不会不管他。 还有母亲,她的态度也是前所未有强硬。 “大哥,为…为何不行呢…我…我就是…喜欢晚儿,为何就不行呢。”苏真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苏轻原安抚的拍着他的肩任他发泄,哭出来,会好受一些。 “宋二小姐已经定亲了。” 等苏真哭够了,苏轻原才轻声道。 苏真身子一僵,过了好半晌才抬头看着苏轻原,眸子里满是惊愕与慌乱:“大哥你说什么。” 他这几日一直被关在屋里,自然不晓得外头发生了什么事,而且,这些事也是故意瞒着他的。 苏轻原此时告诉他,也是想让他死心。 “你被关起来后第二日,宋二小姐应该是得到了消息,就求到了将军夫人跟前,被宋将军知道了,当下便将人关了起来,而后就与张府大公子定了亲。” 苏真急得抓住苏轻原的胳膊,连连摇头:“不,大哥,她不是自愿的,大哥,你帮帮我。” “求你了大哥,你帮帮我。”胳膊被抓的生疼,苏轻原微微皱了皱眉,看着如此失魂落魄的三弟,他的确心生不忍。 可是,这事他无能为力。 “三弟,不论宋二小姐是不是自愿的,这事已经木已成舟,挽回不了。” 苏真祈求的看着苏轻原:“大哥,她不能嫁给张安,她不爱他。” 苏轻原垂下眸子,沉默了半晌,终是狠下心道:“三弟,你们的事两府都按下来了,没有外人知道,如果这事露出了风声,你觉得外头的人该怎么看待宋二小姐,别说张府,就是普通人家,怕都说不了亲了。” 苏真一怔,随后明白了苏轻原的意思,急忙摇头:“大哥,我们一直是以礼相待,我从未碰过她的。” 苏轻原摇头:“大哥自然信你,可外头的人会信吗?你们的事绝不可能有结果,若闹到人尽皆知了,宋二小姐的名声就都毁了,你让她下半辈子怎么活?” “为何?为何我与她不可能,你们所有的人都说我们不可能,可到底是为什么!”苏真松了手,跌坐在地上有些歇斯底里。 苏轻原抬手想去将人拉起来,可最后还是收回了手,这种事,只有他自己才能想明白。 过了许久,苏轻原才起身离开,临走时说了句:“婚期定在下月十二。” 苏真绝望的闭上了眼,下月十二,不过还有二十天,如此着急到底在怕什么。 妁华院 “姑娘,大公子去见了三公子。”浅笑道,刚刚出去正好碰见了大公子从二房回来。 华湄站在窗前,瞧着外头的树叶儿沙沙作响,一转眼,都快九月了。 “宋府的婚期定在了下月十二。”见华湄没说话,浅笑又加了句。 水沉轻轻叹了声:“一对苦命鸳鸯啊。” 华湄转眼瞧她,在她额头上轻轻一敲:“小蹄子悲春伤秋了呢,还苦命鸳鸯。” 水沉摸了摸额头,哀怨的瞧着华湄:“姑娘越敲越笨了。” 外头碧若进来,神色沉寂:“姑娘,有新的消息了。” 华湄接过,上头的内容简要明了:“苏二老爷乔妆进了宋将军府。” 过了许久华湄才嗤笑一声:“倒是越发有趣了。” 水沉接过纸条看了眼才放在烛火上燃了。 这个消息在意料之中,早就发现二公子与将军府有牵扯,如今再发现二老爷出现在将军府也不奇怪。 华湄道:“候府没动静?” 碧若摇摇头:“没有。” 月婳皱眉:“姑娘,现在该如何?” 华湄拢了拢衣袖:“去见见二伯母。” 几人相视一眼,都没再开口。 赵候府 “世子爷,真的不查了吗?” 赵世子倚在塌上,瞧着不远处在煮茶的清瘦公子,眼里一片柔和:“既然有人在查了,何必横插一脚凭白去惹一身骚。” “可是,才刚刚有眉目啊。”心腹赵营心有不甘。 赵世子摆摆手:“这事儿有人接手了,不必再插手。” 赵营皱了皱眉:“世子爷心里可有人选?” 察觉到茶案旁那人瞧过来的眼神,赵世子回了他一个温和至极的浅笑,才道:“南平拢共就来了那一个人,还能是谁。” 赵营一怔,随后惊呼:“荣安县主?”近段时日来南平的可不就只有一个荣安县主么。 赵世子不耐烦的瞧了他一眼:“下去吧。”眼看那茶已经煮好了,赵世子便抬手赶人,没点子眼力劲儿,看不见他在忙么。 赵营看了眼自家主子的从未离开过某处的眼神,唇角抽了抽:“是。” 也不怕得斜眼病~ — 苏府二房 二夫人虽对突然上门的华湄有些诧异,但礼数上也没怠慢,吩咐丫头拿了最好的茶点招待。 几句寒暄过后,华湄突然道:“许久没瞧见二哥了,不知在忙什么。” 二夫人一愣,手上的帕子蓦然捏紧,只一瞬又放松了下来,轻轻一笑:“暮儿随着他父亲跑些家里的生意,常年见不到人的。” 这一幕被华湄瞧在了眼里,却不动声色的道:“二伯父可是也在帮衬着家里的生意?” 二夫人点头:“嗯,外头生意多,老爷就替大哥分担了些。” 华湄闻言道了声辛苦,却不再继续刚才的话题,又道:“不知三哥怎么样了?” 二夫人闻言眉宇间才有了一丝愁色:“这孩子还是不肯吃饭。” 对于这个庶子,二夫人也是拿真心相待的,苏真自出生后就在她院子里养了好些年,与她也素来亲厚。 “真儿性子单纯,脾气却执拗得很,诈一遇着这事儿,怕是想不开。” 华湄点点头:“我去瞧瞧三哥。” 二夫人一愣,随后唇角勾了一抹笑:“也好,劳烦县主劝劝他,这人是铁饭是钢,这样下去可得把身子拖垮了。” 华湄微微欠身应下,便带着碧若水沉离开了。 “姑娘觉得二夫人知情?”出了院子,碧若才道。 华湄轻笑:“就算不知道全部,也该知道些一二。” 上次无意中逛到这里遇见了三哥,三哥说父亲母亲为了二哥的事吵架,所以当她知道二伯父与二哥与将军府的来往后便在想,这位二伯母定是晓得些什么的。 今日这么一试探,果然不出所料,即使她掩饰的很好,但有些破绽,只需一瞬即可。 华湄进了苏真的房间,碧若水沉等在门外。 苏真靠着床边坐着,唇上没什么血色,才几日的功夫整个人就瘦了一大圈。 华湄一怔,在她的印象里,苏真是个明朗至极的少年,心思单纯,笑容灿烂。 诈一见到眼前憔悴的不成样的人,华湄忍不住皱了眉。 苏真抬眼瞧她,稍微呆愣后又闭上了眼,轻轻唤了声:“弟妹。” 声音微弱,显然是没什么力气 也是,几天没吃没喝,有力气才怪了。 华湄没吭声,此时说什么都无用。 她一点都不怀疑,这人是想将自己饿死在这里。 立了许久,她终究是不忍心离开,朝外头吩咐了句:“去拿些粥来。” 守在外头的贴身小厮连午惊喜的应下,公子这些天连水都不肯喝一口,他都快急死了,要是县主有办法,那简直就太好了。 苏真只抬了抬眼,却没有动,他现在多说一句话,都觉得费力得很。 可他不愿意妥协,他妥协了,晚儿怎么办。 华湄坐在凳子上盯着苏真,一直没说话,直到粥送进来了,她才幽幽的道:“三哥若是还想与宋二小姐在一起,就把粥喝了。” 苏真突然睁开眼,震惊的看向华湄:“你说什么。” 华湄:“我说,把粥喝了,我有办法。” 苏真惊喜的看着她,只犹豫了一瞬便连滚带爬的起了身,端过桌案上的粥,狼吞虎咽的吃了。 末了胡乱用袖子擦了擦嘴,期待的盯着华湄:“我喝了。” 华湄示意他坐下,苏真自不会拒绝,眼神里终于有了一丝光亮。 华湄垂下眸子,问道:“非她不可?” 苏真点头:“非她不可。” “如果,要你放弃苏府三公子的身份呢?”华湄转眼瞧着他。 苏府乃大唐第一世家,就算他只是庶子,身份也是要高人一等,一生都会是锦衣玉食,高枕无忧。 苏真微微怔愣,他果然猜的没错,他不能与晚儿在一起,当真是因为他姓苏。 “我愿意。” 哪怕不姓苏,只要能与晚儿在一起,他也愿意。 华湄摇摇头,轻笑一声:“你自小锦衣玉食的养着,从未尝过人间疾苦,更未受过半分辛劳,这一切都是苏府给你的。” “如果没了苏三公子这个身份,你将一无所有,没有地方住,没有饭吃,没有银钱,你将整日为了一日三餐而奔波,也不会再有如此舒适的房间,更不会再有人随时为你备着精致的饭菜,你要面对的便是寻常百姓的柴米油盐。” “还有宋初晚,她比你养的更加娇贵,十指不沾阳春水,别说洗衣做饭,就是连铺个床恐怕都不会,可你们若是要在一起,只有一个办法,便是各自脱离家族,所以,你确定要让她与你一起去过如此艰辛的日子吗?” 苏真沉默了,他缓缓低下了头。 他知道,她说的没错。 如果是因为他们各自的身份才不能在一起,那么只有脱离家族,他们才有机会。 可是,晚儿那么娇弱,他如何舍得让她吃半分苦。 “你好好考虑,想清楚了再告诉我答案。”华湄起身离开,她是不该管的,可又不能真的眼睁睁看着这位三哥出事。 “等等。”苏真突然出声:“弟妹可否,帮我去问问晚儿的意思?” 华湄一怔,转头看他。 苏真眼神坚定的道:“若是晚儿愿意,我余生一定拼了全力护她,若晚儿不愿意,我便放手。” “好。”过了好一会儿,华湄才应了声。 她一直以为,这位三哥不谙世事,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娇公子,可现在看来,她错了。 与宋二小姐情投意合时,他从未越距半分,现在他也没有按照自己的想法定下对方的一生,他懂得去尊重对方,也懂得把选择交在对方的手上。 遵守礼法,君子所为。 尊重他人,是为教养。 出了院子,华湄突然道:“三哥一直养在香姨娘的膝下?” 她觉得,香姨娘养不出这样的公子。 “回姑娘,三公子出生后按照规矩养在了二夫人膝下,直到七岁,才被香姨娘要了回去。” 华湄恍然:“原来如此。” 二伯母出自京城,教养规矩自是尚佳,如此看来,二伯母对三哥,倒是真心实意。 她从苏真那里出来,拿了一块苏真的贴身玉佩,她原本是想交给月婳去的,可后来想想,还是自己去比较妥当。 宋将军府若有问题,里头定是防范极严,月婳去被发现的可能性极大,正好,她也打算亲自去探探虚实。 是夜 华湄换了夜行衣,悄然入了将军府。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中午稍微有点晚~~ 好在没有鸽,哈哈~~感谢在2020-03-14 00:11:52~2020-03-14 17:00: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波po~、仙琼琼 2瓶;18214498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42 不出所料, 宋将军府里头果然有许多暗哨, 若是寻常人, 一进门就会被发现。 对于华湄这样的高手, 都得极为谨慎才能掩人耳目。 可越是如此, 华湄心中的疑虑就越深, 就算是将军府,也不需要如此严密的防守。 所以, 谨慎得太过反常。 将军府里只有一位小姐,闺房并不难找,一刻钟后,华湄便立在了宋二小姐的寝房。 屋子里只有宋二小姐一人, 她还来不及惊呼, 便瞧见了华湄腰间的玉佩。 那块玉佩她很熟悉, 是真哥哥的贴身玉佩。 她当下便噤了声,直直盯着华湄。 看身形,是个姑娘。 可她不记得, 真哥哥身边有会武功的姑娘。 华湄没有摘面巾, 也没表明身份,只扯下玉佩递给她:“宋小姐, 我受苏真所托而来。” 宋初晚接过玉佩,确认是苏真的才放下了防备,有些急切的盯着华湄道:“真哥哥怎么样了?” 她听说他被关起来了,才求到了母亲面前,却没想到, 一向疼她的父亲这一次会那么严厉,将她关在了房里,还给她定了亲事。 华湄没回答,只盯着她瞧。 明眸皓齿,肤如凝脂,是个娇贵的小姐,与苏真有几分般配。 过了好一会儿华湄才道:“我受他所托,前来问宋小姐一句话。” 宋初晚连忙摇头:“亲事不是我自愿的。” 华湄瞧她着急的模样,无声的笑了笑:“他知道。” 宋初晚一愣,随后抿唇笑了,她就知道,他会信她。 美人一笑,顾盼生辉,看的出来,宋初晚是个很好的姑娘,苏真挑人的眼光倒真是不错,华湄突然觉得,有些话似乎不必问了。 “他让我带句话给姑娘,若是要抛开宋二小姐的身份才能与他在一起,日后一生都要过清贫的日子,小姐可愿?” 华湄一直盯着宋初晚,没有错过她脸上任何一抹变化。 宋初晚先是呆愣了一瞬,随后便恢复如常,她捏着玉佩唇角轻勾:“我愿。” 答案在意料之中,华湄却还是多说了几句:“没有了宋二小姐这层身份,以后的日子便会很艰辛,需要洗衣做饭,需要铺床扫地,宋小姐可能吃下这份苦?” 宋初晚抬头瞧她,眼里是坚定和平和:“与他在一起,何来苦?” 华湄一怔,随后就笑了。 是个很通透的人。 “你可曾为他想过,他自小娇贵,若为了你脱离家族,将来承受的会更多,你舍得他为你受这份苦?” 宋初晚笑了:“我不能替他做主,我只能做我自己的选择。” “他既然托你来问我,说明他已经有了答案,所以,我不能打着为他好的旗号,做违背自己心意的事。” 华湄唇角的笑意越来越深:“他没有爱错人。” 宋初晚羞涩一笑:“他可还带了什么话?” 华湄自腰间拿出了一封信递给宋初晚,这是她回妁华院后,苏真的贴身小厮连午送过来的,说若是宋初晚愿意,便将信交给她,反之就原封不动的带回去。 宋初晚接过信,眼眶微红,这是他的笔迹,这些年,他们不能见面时,都是靠信件来往。 “晚儿,你看到这封信时,想来已经做好了决定,晚儿放心,余生,我给不负所托,只是离了家族,要让晚儿跟着我受累了,晚儿,我想让你名正言顺的嫁给我,所以不能带你私自离开,日子清苦无妨,但不能让你因为跟着而受半分委屈,明日酉时,将军府外等你。” 宋初晚看完后,取了笔墨给苏真回了信,只有四个字:不见不散。 华湄拿了信,便折身离开,她听惯了许多爱恨情仇,可这一次还是动容。 她无比相信,他们将来会很幸福,这样的爱情,不含半点杂质,他们尊重对方的选择,也为各自的选择负责任,没有多余的纠缠,有的是长期以来的默契。 走到了门口,华湄转身问了句:“苏真来过将军府?” 宋初晚点头:“只前些日子夜里来过一次。” 华湄了然,苏真只会点拳脚功夫,他不可能悄无声息的潜进将军府,苏真那一次进了将军府定是早早就被发现了,所以宋将军便开始给宋初晚说亲,等事情捅出来不过两日就定了张府大公子,这也不是仓促定的,而是早就看好了的。 可是苏真夜闯将军府见宋二小姐,宋将军没有理由不说破,他完全可以将人绑了送回去,可他却不动声色,只开始给宋初晚说亲,这唯一的原因就是在给谁的面子。 是谁也不难猜,二老爷与二公子是苏真的父亲与嫡亲兄长。 华湄又绕了几圈没发现什么反常,便准备离开,谁曾想,就在要转身离开时竟碰到了一个和她一样的黑衣人。 而对方显然没发现她,只鬼鬼祟祟的趴在房顶上张望。 顺着黑衣人的目光看去,那个方向是宋将军的书房。 也不知为何,黑衣人突然回头,与在另一房顶上的华湄眼神撞了个正着,两人皆是一怔,那黑衣人愣了半晌便飞身而去。 华湄想也没想的追了上去,不管是敌是友,既然发现了,断没有放过的道理。 可她没想到,那人的功夫竟与她不相上下,且故意兜着圈儿往城外而去,想来是为了隐藏他在城里的据点。 快到中秋节了,月儿很是明亮。 以至于两人身形在空旷的郊外格外明显,华湄出来时顺手拿了踏月,眼见离前头的人不远了,便直接拔了剑。 黑衣人听到身后剑出鞘的声音,眉头一皱,也顺手拔了剑,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高手,看来今夜,不反击时走不了了。 两人很快交上了手,都是一等一的高手,速度快的让人眼花缭乱,剑锋因碰撞发出来的清脆,久久不息。 华湄心里疑惑,她总觉得,对方一些招式有点熟悉,可高手过招容不得她走神,只得按下心里的疑惑,专心应战。 而两人都没有从对方身上察觉到杀意,所以这场追赶逐渐演变成了惺惺相惜,对方武功很高,可临阵对敌的经验有些不足,所以华湄略占上风。 只是,等她反手将剑刺出时,那人却突然一动不动,盯着她另一只手上的剑鞘出神。 华湄心下一惊,强行的挽了一个剑花错开方向,可还是削下了对方一缕发丝。 “你做什么!”她第一次遇见打架还能走神的。 哪知对面的人突然抬眼盯着她,眼里还带着亮光,看起来,格外的熟悉:“狐狸姐姐?” 华湄一愣,狐狸姐姐…这是把她当妖精了? 对面的人往前走了几步,声音里还带着雀跃:“你不记得我了,我们在襄离见过,你还救了我。” 襄离 狐狸姐姐 救过他 华湄盯着他半晌,又看向他手中的剑鞘,才轻笑一声:“原来是你,”白猫少年郎。 这人倒是好记性,竟然记住了她的剑鞘,只是她没想到,他会唤她狐狸姐姐,难道就因为她当时戴了个狐狸面具? “我是不是该唤你白猫弟弟。” 对方歪了歪头:“也行。”反正身份不能暴露,这个称呼也还不错。 “你怎么在这里?”华湄将剑收回剑鞘。 “自然是有事,狐狸姐姐呢?” 他是接到任务,去宋将军府偷情报的,可她又是去做什么的? 华湄挑眉:“自然也是有事。” 两人都不愿就此多说,便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白猫少年道:“我后来去寻你了,可去晚了一日,那大夫说你刚走一天。” 华湄轻笑:“谢谢你背我去寻大夫。” 白猫少年摸了摸头,有些愧疚的道:“该是我说谢谢才是,你要不是为了救我,也不会伤重发烧。” 华湄眼神一紧,他这副模样,像极了家里的包子。 “你很喜欢猫?” 少年看着她有些不解。 “上次见你戴的是个白猫的面具,很少有男子带这种。”华湄道。 白猫少年郎这才点头:“嗯,喜欢,我家里也养了一只。” 华湄一怔:“家里夫君也养了一只,可爱的很。” 微风拂过,一阵淡淡的茶香扑面而来,她刚刚也闻到了,只以为是自己身上的,此时两人离得很近,她清楚的感觉到,这股茶香来自对方。 华湄下意识问了句:“你用了香薰?” 白猫少年郎摇头:“我不喜欢香薰,所以常年以茶花沐浴。” “咦?狐狸姐姐身上也有茶香味,狐狸姐姐也喜欢茶香呀?” 华湄:……… 家里的包子也是常年以茶花沐浴。 “家里夫君也喜欢以茶花沐浴,所以我也跟着用了些。” 第43章 43 白猫少年郎点点头:“嗯, 我家娘子也喜欢我的茶花。” 两人没想到还有如此巧合之事, 相视一笑后, 便没再说话。 闻着熟悉的茶香, 华湄越发觉得想念家里的包子, 她抬头看了眼月儿, 已经到了正中,时辰也不早了得赶紧回去, 也不知包子晓不晓得她出来了。 “我得回去了。” 白猫少年郎想了想点点头:“好。”这么晚了,那个女人应该已经睡下了。 两人告别后,一前一后的离开。 半个时辰后 苏府妁华院的寝房。 两扇相对的窗户,几乎同时被打开, 而后, 进来的两个黑衣人看了眼对方手中的剑鞘, 然后望着对方久久没有说话。 “你跟踪我?” 白猫少年先出了声,他直直瞧着华湄,她跟了他一路, 他竟然没发现。 华湄没有说话, 只盯着他,眼神微眯。 你跟踪我? 所以, 他不是跟踪她来的。 你很喜欢猫? 喜欢,我家里养了一只。 你用了香薰? 我不喜欢香薰,常年以茶花沐浴。 家里夫君喜欢,所以我也跟着用了些。 嗯,我家娘子也喜欢用我的茶花。 一个巧合是巧合 那么这么多个呢。 况且, 他还出现在了她的寝房,总不会巧合到住在一个房间吧。 所以…… 白猫少年郎?包子? 呵…还真是巧合到住在了一个房间,还巧合到睡在一个榻。 华湄久久没有出声,某包子也察觉出了不对劲。 如果她是跟踪自己来的,自己不可能发现不了,那么她为何会出现在他的房间。 你很喜欢猫? 喜欢,我家里也养了一只。 家里夫君也养了一只,可爱得很。 我不喜欢香薰,所以常年以茶花沐浴。 家里夫君也喜欢以茶花沐浴,所以我也跟着用了些。 两人对视着,从诧异到疑惑再到沉思,然后便是突然明白真相的惊愕。 “姑娘,您回来了?”水沉自门外推门而进,然后看着屋里的两个对视的黑衣人呆在了原地。 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还有个黑衣人? “你先出去。”华湄将剑扔给了她,看似平和的道。 某包子看了眼水沉,唇角动了动,最终还是没说话,心里的怀疑因为水沉的出现彻底坐实。 水沉出了门,华湄才看向他,面色沉寂:“面巾摘了。” 某包子眨眨眼,很听话的摘了面巾,虽是意料之中的容貌,华湄还是忍不住心下一颤。 华湄也抬手摘了面巾,两人相视而立,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其实,华湄想问的有很多。 包子为何会武功,且她从未发现。 他为何会去襄离,又为何被死士追杀。 今夜他又为何去将军府。 她原以为,他只是一个养在府里单纯的娇贵公子,她原以为,他只是个游手好闲被家人宠着的少年郎,她原以为,他不谙世事,是个随心所欲意气风发的小郎君。 他隐藏的太好,连她都骗过了,那么在他明朗的外表下,他真正的一面又是什么。 而苏弈宁只有一个想问的,她为何会武功。 华湄眼神越发复杂,脸色也越来越沉寂,她知道自己在生气,可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气什么。 是他隐瞒会武功的事吗,还是他背地里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亦或者,眼前的苏弈宁,还是不是她的包子。 她纵容他,宠着他,对他有求必应,不就是喜欢他也想保护他这份明朗,这份不谙世事纯真的性子么,可现在她才知道,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他敢惹上死士,还有这么高的武功,他根本不需要她的保护。 苏弈宁自然察觉到她在生气,不知为何他莫名的有些心虚,小心翼翼的挪到华湄面前,抿了抿唇,抬眼瞧她:“你生气了?” 小郎君到了跟前,那股茶香越发清晰,华湄抬头,发现他又高了些,离她的距离好像又远了。 她心里突然开始发慌,他会不会离他越来越远。 华湄眼里的慌乱让苏弈宁一怔,她在害怕,在怕什么? 还不等他想个明白,唇上便贴了一片柔软。 苏弈宁一怔,瞧着近在咫尺的睫毛在微微颤抖,他能清楚的感觉到,她在害怕,他下意识的伸手将人搂在怀里,紧紧的将她圈在两臂之间。 她的腰很软,很细,好似轻轻一掐就能断了,因着身高不够,她还微微垫着脚尖。 苏弈宁反客为主,一把将人拦腰抱在怀里,顺势坐在了旁边的凳子上,如此一来,华湄便坐在了他的双腿上。 怀里的人紧紧的贴着他,苏弈宁双臂越发有力将她禁锢着,唇上的香甜也更加深入。 一个在拼了命的寻找安全感,一个在努力的回应安抚。 这一吻,吻了许久,直到唇上有了隐隐的血腥,华湄才如梦惊醒。 她猛然睁开眼,离开了他的唇,小郎君唇上有点点红色,还有些红肿。 她好像将他咬了。 苏弈宁瞧她在发愣,又将人揽在了怀里,轻声道:“别怕。” 一句轻轻的别怕,让华湄身子一僵,她这才意识到刚刚的失态。 那一刻,她的真的在害怕,害怕极了。 因为她从未想过,他有这么多她不知道的秘密,她害怕,他再也不是她的包子,她害怕,他终有一天会离她而去。 “你…为何?” 为何会武功,为何瞒着我,为何被死士追杀,为何出现在将军府。 为何… 苏弈宁将头磕在她的肩上,双手还环绕着她的腰,他知道她问的是什么,可是他又该如何回答呢。 “我自幼就跟着师傅习武,这些事父亲母亲都不知道的,哥哥原本也不知道,后来无意中被哥哥发现了,出师以后我会做一些师傅吩咐的事情,襄离是,将军府也是,不过,我没有做坏事的。” 虽然许多不能说,但他将他能说的,都说了。 华湄越听越心惊,为何和自己如此像? “你呢,你怎么会武功的?我还以为,你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呢。”少年语气平稳,没有责怪,也没有生气。 华湄逐渐平静了下来,她知道刚刚的情绪有些太强烈了。 她也瞒着他许多事,不是么。 所以,她没有权利跟他生气。 “我也是自小习武。” 苏弈宁找了个更好的姿势,将脸贴在她的肩膀道:“那你去将军府做什么?” 华湄:“去替三哥给见宋二小姐送封信。” 苏弈宁诧异:“你何时与三哥这么熟稔了?” 华湄眨眨眼:“听闻三哥闹绝食,今日便去探望,三哥请我帮他送信,我便应下了。” “那你去襄离做什么,为什么还受了伤?”苏弈宁又道。 华湄沉默片刻才道:“我是县主啊,自然有要务在身。” “拿了大唐的俸禄,自然得为大唐做事。” 苏弈宁点点头,对这个答案坚信不疑。 两人就这么以这种极其亲密又很怪异的姿势一问一答,等苏弈宁问完不再说话了,华湄才道:“你为你师傅做的事,包括杀人吗?” 其实,这句话问出口,她就有答案了。 即便遇上死士,他都未下过杀手,所以,杀人应是没有吧… 果然,小郎君摇摇头,闷声道:“没有。” 末了又加了句:“我不敢杀。” “师傅第一次让我去杀人时,我害怕就跑了,后来师傅就没再让我去杀人了。” 华湄:…… 害怕就跑了? 她第一次杀人也挺害怕的,她当时怎么就没想到跑呢… “你跑了你师傅不会责罚你吗?” 小郎君想了想道:“本来是要责罚的,可当时我就抱着师傅哭,师傅就心软了。” 华湄:……… 抱着师傅哭? 她当时要是抱着师傅哭,不知道师傅会不会心软~ 应该不会,师傅对她可是严厉得很。 华湄也因此放松了不少,她刚刚还怀疑包子是不是与她在同一个师门,可现在看来却是不像,师门规矩森严,断不会如此纵容。 “你呢,你杀过人吗?”苏弈宁随口问道。 而后便是长久的沉默。 苏弈宁抿紧了双唇,他问的有些多余,襄离那一次为了救他,她就杀了人,而且,很熟练。 “杀了许多。” 果然,他听到她轻飘飘的道。 苏弈宁将她又搂紧了些:“嗯。” 华湄眨眨眼,嗯是什么意思? “别怕,杀就杀了,反正你杀的肯定都是坏人。” 华湄一怔,这是他第二次说别怕。 所以她刚刚到底表现出了多么害怕,他才会不停的安抚她。 “嗯” 她感觉她被他勒的快喘不过气了。 “那个,你要去沐浴吗?” 少年郎身子一僵,他这才觉得他们此时好像太过亲密了,苏弈宁脸色一红,连忙将人放在了地上起身朝门外而去:“我…我去沐浴。” 华湄瞧着他逃离的背影,过了良久才勾唇。 他会武功又如何,有秘密又如何。 他还是她的包子,不是吗。 只要不签和离书,他就永远是她的夫君。 第44章 44 方落堂 大夫人人盯着跪在下方的人, 满是错愕与震惊, 连声音都在发颤:“脱离家族,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苏真抬头, 目光坚定:“大伯母, 我知道。” 大夫人闭上眼揉了揉眉心, 这孩子哪都好,就是性子太倔。 门外, 二夫人匆忙而至。 真儿一大早说想通了要去见大嫂,她才将人放了出来,哪里晓得他说的想通了竟是要脱离家族,真是…真是胆大包天。 二夫人一反平日里的温和, 急匆匆进了方落堂一把将苏真拽起来就往回走:“大嫂, 这孩子不懂事, 他说的您别当真,我这就带他回去。” 苏真怕伤着她没将她的手甩开,只立在原地, 动也不肯动。 “母亲。” 二夫人哪里拉的动一个已经成年的公子, 立在原地眼睛发红,又急又气之下, 反手便一巴掌打在了苏真的脸上:“脱离家族?谁给你的胆子!” “你自小金尊玉贵的养着,何曾吃过半分苦头,如今你竟要为一个姑娘脱离家族,先不说你至亲人于何地,就说外头的日子何等艰辛, 你一个身娇体贵的公子拿什么活下去!” 大夫人朝于妈妈看了眼:“拿些冰来。”这位二弟妹的性子她了解几分,虽然温顺的过了头,但泥人也有几分脾气,二房两个公子就是她不能触碰的底线。 她将真儿视若亲子,出了这事她比谁都着急,她这一巴掌可是用了十成十的力气。 于妈妈瞧了眼苏真脸上的红肿,垂下眼退了出去。 苏真晓得母亲是真的关心他,生生的受了这一巴掌,却低着头不出声,无声的坚持自己的决定。 二夫人捂着胸口直喘气,显然是气过了头,贴身杨妈妈连忙上前给她顺着气:“夫人,您注意身子。” 苏真抬头看向二夫人,眼里闪过一丝担忧,随后咬咬牙直直的跪在了二夫人面前:“母亲,我知道您是心疼我,母亲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自己,即使离了苏府,母亲也永远是我的母亲。” “我与晚儿是真心相爱,绝不是一时冲动,我曾想过带晚儿远走高飞,可是后来我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我想让她光明正大的嫁给我,哪怕日子清贫,也要有名有份,不能让她跟着我受人指点。” “母亲,我从未求过母亲什么,可这一次还请母亲成全。” 苏真重重的磕下头,那清脆的声音听的大夫人眉心直跳。 二夫人脸色惨白,她养大的儿子,自然晓得他是个什么性子,但凡决定的事,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过了许久,二夫人才在杨妈妈的搀扶下坐在了一旁的凳子上,语气生硬的道:“你虽唤我一声母亲,却也不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所以这事你不该求我,劳烦大嫂将三公子的父亲与亲娘请来,交给他们做决定吧。” 这话说的极其伤人,就是杨妈妈也红了眼睛唤了声:“夫人!” 三公子于夫人而言如同亲子,夫人说这话,可谓伤人一千自损八百。 果然,苏真身子抖了抖,在人看不见的地方,眼泪一颗又一颗的滴在了冰冷的地上。 大夫人叹了口气,让人去请了家主与二老爷香姨娘。 于妈妈趁着这个机会,将苏真扶起来,用冰块敷在他脸上消肿。 二夫人瞧着那又红又肿的半边脸,暗自握紧了拳头,这两个孩子,她可从未下过重手,如今看着他这副模样,她又哪里会不心疼。 苏家主与二老爷香姨娘先后而至。 然而谁也没想到,一向疼爱苏真的二老爷,竟然二话没说同意了。 二老爷是苏真的亲生父亲,他一句同意了,堵住了所有人的嘴,就是苏家主与大夫人有意要拦,也没有立场。 香姨娘吓得失了魂,不住的哀求二老爷哭的凄惨无比,她可就生了这一个儿子,好不容易将人要到了自己跟前养着,这怎么突然就要离家了。 苏真铁了心的要离开,二老爷又点了头,任谁都没有丝毫办法。 最后苏家主只得将各房主子请到祠堂,在族谱上划去了苏真的名字。 香姨娘当场就晕了过去,被二老爷拦腰抱回了房。 二夫人倚在苏迟暮身上眼睛红肿,不停的抹泪,她自嫁过来,便同苏楼台貌合神离,起先还有些盼头,后来香姨娘进了门,苏楼台就再未进过她的房间,她也就死了心。 好在她有了苏迟暮,后来又有苏真养在膝下,她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这两个孩子身上,如今苏真却离了家族,这让她如何承受得了。 苏真临走前,又跪在二夫人面前磕了几个响头,直言不会离开南平,一生将她视作母亲。 苏真在府里绝食了好几日,人也瘦了一圈,此时早已不是原本意气风发的少年郎,看的二夫人心一阵绞痛。 “陪母亲再用一次饭吧。”二夫人没有给苏真拒绝的时间,说完便搀着苏迟暮出了门,连二房都没回,直接去了府里的大厨房。 苏真幼时身子弱,下头的人做的饭菜总不爱吃,二夫人心疼他便亲自下厨,变着花样的给他熬粥,做点心,这些都是她在长安闺阁时学的,说来也怪,苏真偏就喜欢这味儿。 苏真没有跟上去,只盯着二夫人的背影痛哭不止,他知道母亲这是在心疼他,怕他饿着肚子就出了府。 这一顿饭,苏真是和着眼泪吃完的,饭菜是如幼时一般的肉粥小菜,二夫人一口未用,只盯着他瞧。 等到苏真用完了饭,她才起身朝外走去,步履蹒跚:“走吧,过的好与不好都别告诉我了。” 苏迟暮等在门口,见二夫人出去,上前扶着她回了寝房。 他什么也没说,连一句挽留都没有,好像走的不是他的弟弟,而是一个与他毫无关系的人。 苏迟暮的无动于衷,落入了华湄的眼里,她看了眼身旁眼睛微红的苏弈宁,还有依偎在三夫人身边哭的伤心欲绝的苏千月,轻轻叹了口气。 按理说,苏迟暮与苏真的感情不会很差才是,毕竟二人曾在二夫人膝下相伴了七年。 不光苏迟暮,就是苏楼台也极为反常,府里谁不晓得苏楼台宠爱苏真甚过苏迟暮,可他却是第一个点头同意苏真离开,连一句挽留的话都没有。 华湄瞧了眼苏家主,对方也正好瞧了过来,冲她微微点了头,华湄也微微颔首。 因着苏真突然离开,苏弈宁心情不佳,闷闷不乐的回了妁华院。 在所有人都离开后,华湄去了苏家主的书房。 “父亲。” 苏家主抬手示意她坐下,两人从刚刚极短的对视里,明白了与对方不谋而合的想法。 “二伯父这是将三哥摘了出去。” 苏家主神色有些凝重:“此案事发,就是株连九族,他趁着这个机会给了真儿一条生路,却没有为暮儿想过半分。” 华湄扬眉:“此话怎讲?” 苏家主叹了口气:“老二与弟妹这桩婚事来的突然,我至今都不明白,明明是他自己求了父亲去提的亲,可将人娶回来后,才不过一年就闹僵了。” “暮儿出生后,他很少去看,直到真儿养到了弟妹膝下,他才会隔三差五的去弟妹的院子,长久往之,孩子也逐渐大了,暮儿也晓得父亲只喜欢弟弟不喜欢他,便费劲了心思想要得到父亲的疼爱。” “也是前几年开始,二弟突然对暮儿上了心,将他带在身边,我们只道终究是血浓于水,可如今想来,这事却有些怪异。” “怕是那个时候开始,他就打了主意将暮儿卷入这个要命的漩涡。” 华湄眸子微微垂下,若真是如此,苏楼台还真是残忍至极。 一个儿子被他费心护着,另一个却被他亲手推向深渊,走向一条不归路。 — 苏真一出府,便去了将军府外等着。 他不知道晚儿能否顺利,可他清楚,晚儿这一遭定比他艰辛数万倍。 她不仅有婚约在身,又是府里唯一的掌上明珠,想要离开没有那么容易。 直到日头逐渐落下,黄昏的余光也慢慢散去,将军府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苏真开始着急了,听闻宋将军脾气不好,她会不会是触怒了宋将军受了惩罚。 正在他胡思乱想时,将军府后门的墙角下,钻出了一个人,跌跌撞撞的跑向他。 苏真似有所感的回头,正瞧见心心念念的人儿失魂落魄,双眼通红的朝他跑来。 他心下一惊,连忙冲上前将人接在就怀里。 宋初晚眸子里没有半点光彩,身子不住的在颤抖,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又似是伤心欲绝。 “晚儿,晚儿你怎么了。”宋初晚唇张了又闭,却始终没有发出半个音,苏真彻底的慌了,将人上下打量了一遍,这才发现她穿的是将军府丫头的衣裳。 “晚儿,出什么事了。” 听见苏真的声音,宋初晚总算有了些意识,她慌乱的拽着苏真:“快,快跑。” “离开这里,快!” 苏真一时没反应过来,但他了解宋初晚,若不是出了大事,她绝对不会如此模样,当下也顾不得多问,反手拉起宋初晚便钻进了一条巷子。 他们刚刚离开,将军府便冲出来了许多护卫,来势汹汹。 两人自然也察觉到了,宋初晚边跑边哭,她知道一但被抓住,她会连累苏真。 “去苏府!” 苏真一怔,转头看她:“什么?” 宋初晚来不及解释,拽着他拼命的朝前跑:“回苏府,否则我们都活不了!” 作者有话要说:走一波剧情~感谢在2020-03-15 00:06:20~2020-03-16 00:01: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2630626 30瓶;小波po~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45 苏真被她的话彻底惊住, 都活不了, 这是什么意思! 他立刻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拉着宋初晚往苏府的方向跑去, 身后的人步步紧逼, 苏真又只会些拳脚功夫, 根本不可能是将军府这些人的对手。 好在,苏真对这一带地形极其熟悉, 跑不过,就只得躲。 几番周折下,两人藏进了一间没人的屋子,外头的人也刚好追到了门外, 宋初晚透过门缝瞧着外面熟悉的面孔, 心生惧意, 一时慌乱踩到了旁边地上的木头。 声音极其细微,可外头的那人常年练武,自然不会错过这道声音。 他眼神一紧, 瞥向两人藏身的屋子, 手里握着腰间的大刀,一步一步朝二人走来。 苏真一惊, 看了眼身后,只有一个窗户,两人想也没想的朝窗户跑去,而就在他们刚打开窗户时,外头的的门已经被踹开。 千钧一发之际, 两人只觉得眼前有人影闪过,然后突然失了重心,等反应过来时,人已经在半空。 “想活命就别出声!” 宋初晚惊叫还未出口,就听见这句话连忙捂住了嘴,她认得这声音,是昨夜来给她送玉佩的姑娘。 苏真皱眉,这声音听着有些熟悉。 那人进了屋子,见窗户被打开,却没有发现任何人影,他自然清楚宋初晚不会武功,不可能跑的这么快,左右看了几圈没发现不对劲,只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华湄一手提着一人远离将军府,朝城外而去。 她本是觉得心绪不宁才过来瞧瞧,却没想正好瞧见将军府里兵力尽数出动,说是抓刺客。 她当下就觉得不对劲,便跟着那一队人追了过来,还好来的及时,才在那最后一刻将这二人带了出来。 她虽然不清楚这事与苏真有什么关系,但直觉告诉她绝对不简单,将军府如此大动干戈,城里已经不安全。 不出一柱香的时间,估计城门就会被封。 一路疾驰到了城门口,果然,城门口此时还没有动静。 华湄将两人放在城门旁边的巷子里:“快速出城,我在城外树林等你们。”城门口守卫太过森严,天色又还未暗,她一个人可以悄无声息的出去,但要再带着两个人,被发现的可能性极大。 苏真与宋初晚对视一眼,明白了华湄的意思,两人一句话也没说,急匆匆的往城门而去。 就在他们刚出了城门时,后头将军府的人便来了:“关城门!” 二人同时松了口气,加快了步伐前去与华湄会合。 城外树林里。 华湄上下打量了一遍宋初晚,才对着苏真厉声道:“将军府在四处抓刺客,说是刺客杀了将军夫人!此事可与你有关!” 这事要与苏真有关,他们这辈子恐怕都无法在一起。 苏真正准备问华湄的身份,便听到了这一句,当下就惊住了:“什…什么?” 宋初晚此时再也忍不住,跌坐在地上抱头痛哭。 苏真想过许多可能,却唯独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他连忙蹲下身将宋初晚搂在了怀里:“晚儿,晚儿别怕,有我在。” 华湄见苏真这反应,便明白这事应与他没有关系。 她瞧了眼哭的撕心裂肺的宋初晚,没有再出声。 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有宋初晚知道。 她不相信青天白日的,会有刺客敢去刺杀将军夫人,将军夫人她见过,性子温柔至极,是个良善之人,不可能惹上非要取她性命的仇家。 而且将军府里那些人明显追的是苏真与宋初晚,可苏真看样子并不知情,那么他们的目标就是宋初晚。 所以,这里头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有宋初晚明白,可她眼下刚失了母亲,再让她去回忆一遍,对她来说有些残忍。 华湄还没有想出个所以然,那厢宋初晚已经晕在了苏真的怀里。 “晚儿!” 华湄瞧了眼仓皇失措的苏真,再次叹了口气,这闲事果然是管不得。 “抱着她,跟我走。” 苏真一愣,紧紧将宋初晚护在怀里,防备的盯着华湄。 华湄瞥了他一眼,转身离去:“爱来不来。” 苏真犹豫了半晌,终究还是抱着宋初晚跟了上去。 她刚刚才救过他们,而且晚儿好像认识她,所以,她应当不会是坏人。 走了小半个时辰,华湄才停在了一间竹屋前,这是她让碧若给她准备的,以防不时之需,却没想一次没用上,倒方便了这两人。 直到月儿上了中天,宋初晚才幽幽醒来,苏真一直陪在她的身边,见她醒来,惊喜的道:“晚儿,你醒了。” 华湄倚在窗户旁假寐,闻言缓缓睁开眼。 宋初晚扑在苏真怀里再次泪如雨下,哭的肝肠寸断。 苏真将人搂在怀里,低声安抚,足足过了小半个时辰,宋初晚才微微平静了些。 “真哥哥,母亲死了,呜呜…就死在我眼前。” 苏真心疼的眼睛发红,替她擦去泪水,轻声道:“晚儿,发生了什么,告诉我。” 而宋初晚接下来的一句话,让苏真与华湄同时惊的愣了神。 “是父亲…父亲杀了母亲…。” 苏真脸色瞬间沉了下去,好半天才回了神:“晚…晚儿,你确定吗?” 宋初晚边哭便道:“我…我亲眼看见的,父亲杀了母亲,我当时吓得叫…叫出声,被父亲发现了,母亲拼着最后一丝力气抱住了父亲,让我快跑…可是…可是父亲拿着杀母亲的那把刀要…要杀我灭口,是玉香…玉香拉着我跑…跑了,将我的衣裳与她的换了,去引开那些人,她被父亲当作我杀了…呜呜。” 华湄眼神一紧,听闻宋寒与其夫人感情极好,且那么一个柔弱妇人,他没有理由杀她。 而且宋寒对宋初晚这个唯一的女儿,一向是宠爱有加,竟然连她都能下得去手,这其中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可是因为你要脱离家族而引起的?”华湄突然道。 苏真身体一僵,紧张的看向宋初晚,若真是如此,他还有何脸面面对她。 宋初晚摇摇头:“不是。” “父亲母亲已经同意在族谱上划去我的名字,我也没想到,会…会那么顺利,本…本来想着去同父亲母亲拜别,却…却没想到竟看到……呜呜…真哥哥,我该怎么办…” 华湄顿生疑惑,若说宋将军同意宋初晚离族,倒还说得过去,若走私案真的与他有关,这就是株连九族之罪,宋初晚只要脱离了宋府,将来便不会再受这桩案子的牵连,就像苏楼台保苏真一样。 她当初同苏真提出这个办法,也是存了保宋初晚一命的心思。 可是,将军夫人如此疼爱宋初晚,她为何会答应?莫非,她对这桩案子也知情,亦或是纯粹是为了成全自己的女儿。 不,不可能如此简单。 否则,宋寒为何会杀她。 华湄突然想到了什么,蓦地看向宋初晚:“你还在门外听到了什么!” 宋初晚身子一僵,惊慌的看向华湄,久久没有言语。 华湄眉间一挑,她果然猜对了。 “宋将军与宋将军夫人感情一向极好,他不可能会突然毫不留情的杀了她,而且还将玉香当做你也一道杀害了,虎毒尚且不食子,你是他至亲骨肉,除非,他有不得不杀你的理由。” 宋初晚眼神闪躲,没敢去看华湄:“因…因为我撞见他杀了母亲,所以…所以他怕我揭露…” “不!宋将军能同意你离族,说明对你还是有父女之情,若是因为被你撞见他行凶,他大可以将你关起来,或者送出南平将你软禁,可他却选择了丝毫不留余地的杀你灭口,只有一个原因,你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东西,他必须要让你永远都没机会开口。” 华湄盯着宋初晚,见她神色慌张,心里头就基本上猜到了答案。 作者有话要说:《殿下金安》下一本预收 李萦重生后的第三天,才让自己平静下来。 前世为给驸马报仇,她耗了半辈子 仇是报了,她也死在了与她联手数十载的李昭手里。 李昭…不,应是宋昭才对 公子如玉,谦逊温和 真是好大一个笑话。 那时,他们刚刚将上头那位拉了下来,宋昭身着龙袍,居高临下的瞧着她:“殿下,选择毒药还是白绫。” 毒药饮下后,她才晓得她竟与他有着血海深仇。 可他千不该万不该去拿无辜之人做垫脚石。 她本想仗着自己两世经验将这厮碾压,却哪里想到这个黑心肝东西竟也重生了! 文案二 “萦妹妹,这一次,可还要联手?”李昭眉眼低垂,清浅的嗓音带着蛊惑。 李萦冷眼瞧他,将他视作蝼蚁: “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莫不是冠上李姓久了,便忘了你祖宗的坟在哪儿了!” 文案三 “容公子固然玉骨清风,温和良善,可到底弱了些,不如,殿下这次考虑考虑嫁给微臣?”宋昭笑的如狐狸,哪里还有半分前世谦恭。 李萦媚眼如丝:“本宫与驸马做了近十年夫妻,他可不弱呢,相反,力气还大的很。” 宋昭敛了笑意,眸间一片冷意。 “若是三哥哥比他更甚,本宫倒可以考虑考虑。” 宋昭眼睛猩红,弯腰将人抱起:“那便试试。” ”看谁的力气大” 第46章 46 宋初晚低着头, 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看起来凄楚无比。 苏真的眼神来回在她二人身上转了一圈, 没明白她们的意思。 华湄直起身子, 走到宋初晚的面前停下:“你不愿说, 不如我来猜猜?” “你父亲不惜亲手杀你灭口, 说明你听到的东西至关重要,绝对不能泄露半分, 如果我猜的没错,你父亲的这个机密,稍有不慎便要落个株连九族之罪对吗?” 宋初晚抬头,惊愕的盯着她:“你…你怎么知道…”这句话一出她就后悔了, 这等于是无形中承认了。 苏真睁大眼, 株连九族…! 什么样的机密竟要株连九族。 华湄眼神一紧, 果然如此。 之前摘月楼查出的消息,已经基本确认苏迟暮与宋将军府同走私案有着莫大的关联,但那一切都是推理, 并无实证。 如今若有了宋初晚这个人证, 这桩案子就显而易见了。 “他要杀你,你还要替他隐瞒?”华湄就着床榻坐下, 盯着宋初晚道。 宋初晚摇摇头,挣扎而又痛苦:“他是我父亲。”在这之前,父亲可是将她捧在手心里疼的,她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一夕之间, 会发生如此大的变故。 “他是你父亲没错,可现在,他亲手杀了你母亲,还不惜一切追杀你,你觉得,他还是之前那个疼你的父亲吗?”华湄道。 宋初晚将头埋在膝上,哭的无比悲戚,华湄也没再逼她,不论是谁摊上了这样的事,都不会好过。 更何况她一个娇弱贵女,一夕之间失去了两个最亲的人。 苏真盯着华湄,眉头紧锁。 他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她。 “你是谁?” 华湄眉头一挑,这个时候才想起问她是谁? 宋初晚一怔,看向苏真:“你不认识她?” 明明是她将真哥哥的玉佩送过来的啊,真哥哥怎会不认识。 华湄斜了苏真一眼,抬手扯下面巾。 见着熟悉的容颜,苏真惊愕不已:“弟妹?” 宋初晚唇角动了动,弟妹? 苏府只有五公子苏弈宁成了亲,所以,她就是苏少夫人公孙华湄,得陛下荣宠的荣安县主。 华湄瞧了眼宋初晚:“你们这段时间就呆在这里,事情未了结之前,哪儿也不能去。”顿了顿又道。 “不过,宋寒没有在南平城找到你们,早晚都会搜到城外,今晚我会安排人过来保护你们。” 苏真点点头,没有反驳。 逃命时苏府是唯一可以救命的地方,而眼下,苏府却绝对去不得的。 宋将军一定会去苏府寻人。 华湄又看了眼宋初晚才起了身:“你若不愿说,我便不强迫,城中有动静了会有人通知你们,事情了结后,你们可自行离去。” 就在华湄走到门口时,宋初晚突然起身翻下床跪在地上。 “县主!” 华湄脚步一顿,回头对上了宋初晚眼里的决绝。 宋初晚的性子外柔内刚,且也明辨是非,若叫她就此放下这事远走高飞,她做不到。 “县主,我说。” 华湄眼神微眯,折身走过去将宋初晚拉了起来:“起来说吧。” 苏真扶着宋初晚坐在床榻边,宋初晚心里是极为复杂的,她恨父亲杀了母亲,可那毕竟又是疼了她十多年的父亲。 但是,有些事她不能隐瞒,先有国,再有家,叛国之罪,没人担得起。 “我听到了父亲与母亲的争吵,昨日夜里,父亲与苏府二老爷在书房密会,商量将新的一批兵器卖给敌国,被母亲听见了,母亲知道这是叛国之罪,要株连九族,所以今日,母亲为了保我同意将我从族谱除名。” “我临走前,去拜别父母,母亲向父亲摊牌,要他就此收手,可是父亲非但没听,还杀了母亲灭口,我因受惊过度惊叫出声被父亲发现了,我的贴身丫头玉香为了护我,与我交换了衣裳,另一个贴身丫头玉如拉着我拼命的跑,我中途回头看去时,玉香被父亲一刀穿心,玉如将我推出了狗洞,却没有跟着我出来,我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还活着…” “呜呜…是我害了她们…呜呜。” 苏真整个人犹如被雷击中,苏二老爷…苏二老爷! “晚儿,你说的苏二老爷…” 宋初晚转头看他,见他已经呆滞,顿了顿,眼里透着一股坚定,咬牙切齿的道。 “没错,是你的父亲与我的父亲密谋将兵器卖给敌国。” 苏真猛地摇头:“不!不可能,父亲他不会这么做!” 宋初晚没说话,却转了眼没再看他。 华湄面色沉寂,新的一批兵器! 若这次兵器再被倒卖出去,边疆的战士又的付出血的代价! “她说的没错,不止你的父亲,还有你的兄长!” 苏真蓦地抬头看向华湄,一脸的惊愕与不敢置信:“你说什么!” 华湄对上他惊恐的视线,一字一句道:“我说,你的父亲,与你的兄长走私兵器,犯下叛国之罪!” 苏真红着眼恐惧的摇着头:“不!不可能,不会的。” 宋初晚没再吭声,她一直都相信苏真,所以即使听到了苏二老爷的名字,她还是相信他。 即便那是他的父亲,她也相信这件事与他无关。 可这个真相,又何尝不是一个打击,说是五雷轰顶也不为过。 华湄知道这位三哥被养的纯真,不谙世事,虽然不忍心,可她必须要将实情告诉他。 如果苏府可以一世荣华,且他的父亲兄长又没有犯下大错,他自然可以一直这么单纯下去,被好好的保护着无忧无虑过完一生。 可现在不行,苏楼台苏迟暮都已犯下叛国之罪,二房仅剩他一个独苗,他必须快速成长,担起肩上的责任。 “我来南平,便是奉皇上之命调查此案,在今天之前,就已经查到苏楼台与苏迟暮深夜出入宋府,且还发现了苏迟暮押送几车兵器出了南平。” “你可知道走私兵器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我大唐耗费的无数心血付之东流!意味着边疆无数将士将会为此付出血的代价!他们是在卖国,你能听懂吗!” 苏真哪里承受过如此剧烈的打击,当即便吓得失了神。 “不,不会的,父亲兄长为什么这么做?他们没有理由这么做,苏府不缺银子。” 华湄顿了顿,才道:“将军府就缺银子么?” 宋初晚垂下眼睑,这也是她想不透的,将军府不缺银子,父亲为何要这么做。 得到了确切的答案,华湄没打算继续留在这里,这些事必须得他们自己慢慢消化,虽然真相对他们来说很残忍,可他们必须面对:“你们在此好好冷静一段时间,若要寻我,告诉前来保护你们的人即可。” 今夜的苏府,怕也不会安宁。 华湄一路疾驰,到了苏府时,果然瞧见外头围着一圈士兵,个个手里举着火把。 她避开众人回了妁华院,刚一进门,便见苏弈宁正板着脸坐在桌子旁,见她从窗户翻进来,眼睛顿时亮了:“你总算回来了!” 华湄越过屏风,开始换衣裳:“外头怎么样了?” 苏弈宁:“宋将军来府里了,让我们交出宋二小姐,说是将军夫人被刺客刺杀身亡,要宋二小姐回去守灵。” “可是宋二小姐根本就没有来府里,三哥出府后就没了消息,但是宋将军不信,非要搜府,父亲兄长现在在前面拦着,应该已经拦不了多久了。” 对于将军夫人突然被刺杀,他很是惊讶,到底是什么人,会与一个柔弱夫人有这般深仇大恨。 没听见华湄回话,苏弈宁有些着急,几个大步绕过屏风:“我同你说的你听见没……” 最后一个字卡在了喉咙,苏弈宁盯着眼前香艳的画面瞬间红了脸。 华湄正将夜行衣脱下,只剩了里头的一件肚兜,苏弈宁就闯了进来。 她也愣住了,虽然眼前的人是她夫君,虽然也有同床共枕,但是如此坦诚相见,还是头一次。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一时忘了动作,正在此时,外头响起了碧若的声音:“姑娘。” 华湄回过了神,连忙拿起旁边的里衣套在了身上:“何事?” 苏弈宁也急忙转过身,脸色涨的通红。 碧若听到里头有动静,便试探的唤了声,听到华湄的声音才松了口气,姑娘总算回来了。 不对!姑爷还在里头呢,姑娘回来怕是同姑爷撞了个正着……… 这岂不是露馅了…该如何同姑爷解释姑娘翻窗户这事儿? 不过眼下没空理这些,前头快招架不住了。 “姑娘,前头快要动起手了。” 苏弈宁一怔:“宋将军怎这般无理!” 华湄动作迅速的穿好衣裳,将青丝放下,插了几朵珠花才开了门。 “走吧,去瞧瞧这位无理的宋将军” 苏弈宁眨眨眼,跟在她身后出了门。 “夫君,你觉得这宋将军是不是野蛮得很?” “何止野蛮?简直就是不讲道理,无比粗俗!” “夫君说的是,我苏府怎会做出藏人这等有失颜面之事,不过,父亲兄长都是斯文人,那宋将军蛮横得很,也不晓得会不会欺负了父亲兄长。” 苏弈宁一听,顿时火冒三丈,拳头握的嘎滋响:“他敢,老子弄死他!” 华湄瞧着前头两步恨不得当作一步走的炸毛小郎君,勾了唇角。 碧若皱眉:“姑娘这是何意?” 华湄脚步轻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宋寒那大嗓门儿,她院子里头都能听到一些,可他毕竟是将军有官职在身,父亲兄长一介白身,且性子又温和,怎会与他大吵大闹,此时定是忍气吞声的应付。 可包子不一样啊,他自小就混到大,从不晓得什么是怕,也不会考虑要给你留几分颜面,上次不还就当着宋寒的面把他儿子揍了。 所以,先放包子出去跟宋寒正面刚一回,压压他的气势。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复工了,白天得上班 只有晚上零点更新哦 么么哒 有小可爱问阿砚会不会叛主 回答:阿砚这个角色,性子比较深沉,女主是他心中的白月光,是给他新生命的人,所以,阿砚不会黑化感谢在2020-03-16 00:03:21~2020-03-17 22:10: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2630626 30瓶;茉莉、小波po~、仙琼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47 不出华湄所料, 她还未踏进方落堂, 便听见了苏弈宁扯着嗓子吼道:“我苏府乃大唐第一世家, 岂会做出藏人这等下作之事, 你不分青红皂白到我府上要人, 简直欺人太甚, 就算你是个将军,也不能如此蛮横霸道!” “识趣的赶紧带着你的人给老子滚出去!父亲兄长性子温和对你好言相劝, 你却在此大吼大叫,谁给你的脸啊!” 宋寒脸色铁青,双眼阴沉的盯着苏弈宁:“不过一个毛头小子,敢对本将军无礼, 苏府的教养还真是令人唏嘘。” 苏轻原原本想要拦着苏弈宁, 可接到父亲的眼神示意后, 便任由苏弈宁去闹腾了。 被人大张旗鼓的打上府,泥人儿也有几分脾性,要不是碍着他宋寒的身份, 早就将人轰了出去。 “你的教养又能好到哪里去?堂堂一个将军在此以势欺人, 还好意思谈教养!我告诉你,小爷我可不怕你什么将军, 我娘子是县主,老子就是大唐县马爷,按照大唐律例,你不可本县马爷不敬!” “今儿个小爷就在这儿守着,看谁敢进去搜人!” 苏弈宁搬了个凳子大张旗鼓的坐着, 堵在了路口正中,将嚣张跋扈演绎的淋漓尽致。 宋寒眼里乍现的一抹杀意,被随后而来的华湄撞了个正着,华湄神色一凛,敢动她的人,就别怪她心狠手辣。 “就算苏府有县主撑腰,却也管不到我将军府头上,我家晚儿为了苏府三公子自请离族,眼下晚儿母亲遭歹人刺杀,本将军带回自己女儿回去给她母亲守灵还要看你苏府脸色吗?”宋寒恶声恶气的道,他身后的一众士兵个个将手搭在了腰间的兵刃上,只待一声令下,便要拔刀攻进去。 苏弈宁拦在路中间,没有分毫退让,嘴里也是毫不留情:“你一个大将军,看不住自己家的姑娘,还好意思同我们要人,况且我家三哥早早就出了府,如今还没有半点消息,我倒要问问宋将军,是不是将我家三哥藏了起来!” 苏弈宁越说越来劲儿,大手一挥,招来了苏府里的护卫:“来人啊,我苏府三公子被宋将军藏在了将军府里头,你们都给老子去宋将军府搜人,务必将宋将军府翻个底儿朝天,找不到人不许回来!” 府里的护卫早就对宋寒不满,家主大公子性子温和,又碍于他将军的身份缕缕退让,好不容易来了个同宋寒正面刚的,他们哪里会放过这个机会,一个个拿出了十足的气势,站在苏弈宁身后与宋寒等人对峙。 宋寒气的脸色发青,早知这个小子如此难缠,早早就该解决了他。 可眼下他没有过多的时间浪费,必须尽快找到晚儿,若她将事情泄露出去,他这么多年的筹划可就全完了。 他们越不让搜,说明这里头越有问题,既然已经撕破了脸,他不介意撕的更彻底些,宋寒阴沉着脸将手高高举起,做了个进攻的手势。 “宋将军。” 华湄自人后缓缓踱步而出,看着宋寒似笑非笑。 宋寒眼睛微眯,抬起的手缓缓放下:“荣安县主。” 华湄走到苏弈宁的旁边,淡然自若的道:“搬张椅子过来。” 府里头的人看华湄这架势,就晓得这是要同宋将军硬碰硬了,激动的手忙脚乱去抬了张软榻出来。 宋将军倚势欺人,旁的人都要让其三分,□□安县主是谁,那可是得皇上荣宠的人啊,别说封号,就是院子的匾都是皇上亲笔所赐,将军又如何,还不是越不过他们少夫人去! 华湄瞧了眼摆在面前的软榻,眉头挑了挑,倒是些有眼力劲儿的。 苏弈宁不满了,凭什么他坐椅子,她就有软榻,他想了想起身将椅子踢掉了一边,挨着华湄坐下。 这软榻大得很,坐两个人绰绰有余。 小郎君翘着二郎腿,靠在软榻上,用一副极其不屑的眼神看着宋寒:“今儿个有老子在,谁敢进去老子宰了谁!” 大夫人瞧着他那副纨绔的模样,唇角轻轻勾起,以前只觉得宁儿太过混账净惹事,巴不得他行为端正些。 可今日,她却突然觉得,这崽子无比的可爱,闹这一出简直深得她心。 不光大夫人这么想。府里几乎所有人都是如此想的,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恶人自有恶人磨! 不对,他们公子可不是恶人,顶多算是混了些。 就连苏朝南都没有作声,端端立着脸色如常。 尽管如此,华湄还是从他的眼里看出了一抹兴味,感情苏家主这是看上戏了。 “荣安县主,今日我只为寻小女而来,还请县主通融,莫叫我为难。” 对上华湄,宋寒脸色到底是收敛了些,虽然在他眼里,这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可毕竟是得皇上盛宠的。 惹了她,恐怕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本县主今日并未在府里头见过宋二小姐,宋将军是不是寻错地方了。”华湄端端坐着,一贯的漫不经心看起来与平日里无异,只是那眼里一片冰冷。 宋寒语气渐冷:“这么说,县主是不愿意行这个方便了。” 华湄闻言乐了:“宋将军这叫什么话。”顿了顿,又道: “宋将军可晓得,本县主在长安国公府待字闺中时,就连皇上亲临,也需要通报才进的了本县主的妁华院,宋将军今日却是好大的脸呀,不但擅自闯了苏府,还嚷嚷着要搜本县主的院子,敢问宋将军,谁给你的胆子!” 后头几句,语气越发凌厉,周身散发的气场压的许多人喘不过气来。 就是宋寒,也忍不住皱了眉,看着华湄的眼神换了又换。 这是长期在刀尖上舔血的人,才会有的气势,公孙华湄不过一介贵女,哪来这般骇人的气场。 不过此时,他没时间多加思考,就算她气势再骇人,也不过是个女人,他今日可是将府里的精兵都带了出来,还能奈何不了一个苏府? 第一世家又如何,若是今日都死了,那这个名头也该换换人了。 宋寒眼里杀意再次显现,华湄冷冷一笑,既然他动了杀心,那便留不得了。 两人眼神交汇,谁也没有退缩半分。 就在宋寒终于忍不住,示意身后的人往前冲时,华湄转头看了眼苏朝南。 苏朝南一愣,诧异的看向宋寒。 他若没有理解错,她的意思应该是杀无赦? 果然,只听华湄轻飘飘的道:“正好,本县主也有些要事需宋将军解惑。” “宋将军既然来了,就别走了。” 还不待宋寒反应过来,只见华湄手指轻轻一扬,周围突然出现了几十个护卫。 是皇上留下的亲卫军,还有县主的护卫军。 “活捉宋寒,若是将人放走了,提头来见!”华湄说完这句话,便起身拽着苏弈宁朝方落堂走去,走到一半回头看了眼还处于惊愕中的苏府众人:“外头刀剑无眼,还是避着些的好。” 众人纷纷回了神,赶紧转身跟着进了方落堂。 外头不断传来喊杀声,方落堂里人心各异,而有些胆子小的,如苏千月,如香姨娘早已吓得脸色一片惨白。 就在苏楼台面色复杂的落座后,便听华湄道:“二伯父就不必坐了吧。” 苏楼台一愣,眼神凌厉的看向华湄。 大夫人也是一惊,湄儿这是何意。 苏轻原唇角动了动,到底是没出声,虽然弟妹这句话有些无礼,但是他却没来由的信任她,她能说出这句话,定有缘由。 而且父亲神色淡然,面上没有丝毫讶异,说明父亲也知晓些原委。 华湄对众人的面色恍然不觉:“阿砚,将人绑了!” 话音刚落,阿砚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动作利落的将苏楼台五花大绑扔在了方落堂的地上。 二夫人神色变了变,她不住的朝门外看,暮儿今日出了门还未回来,她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老爷。”香姨娘吓得失了魂,眼睁睁的看着苏楼台被绑,又不敢出来说什么,只盯着苏楼台不住的掉眼泪。 苏楼台眯起眼睛看向华湄,恶声恶气的道:“你什么意思!” 苏弈宁也不明所以,她绑二伯父做什么? 不过,她应该有她的理由吧,所以,他等着看戏就行了。 “我什么意思,二伯父应当清楚吧。”华湄轻飘飘的道,末了又嗤笑一声:“不,你当不得本县主一声二伯父。” “你说对吧,苏楼台!” 大夫人神色一紧,湄儿这是做什么? 苏楼台眼里闪过一丝慌乱,难不成被她知道了? 不,不可能,他们做的极为隐蔽,而且早早就试探过她,不过就是个痴迷于色相的贵女罢了,她怎么可能知道。 可是看她刚刚的表现,还有现在这副凌厉的模样,于以往根本就是两人!难道,她一直在藏拙? “县主倒是好大的架子啊,难不成国公府就是教你如此对待长辈的!”苏楼台压住心里的慌乱,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华湄却连一个眼神也没给他:“首先,你得是个长辈啊。” 苏楼台还欲说什么,便被华湄打断:“府里出了这么大事,怎么不见二哥?” 此话一出,苏楼台与二夫人同时一僵。 二夫人眼下最担忧的就是苏迟暮,她曾不止一次阻拦暮儿同苏楼台亲近,可那孩子是个死心眼儿,非不听。 看现在这个情况,恐怕当真是惹了祸了。 苏楼台自然知道苏迟暮为何没来,他们早就安排好,今夜送一批新货出城,一个时辰前,苏迟暮就已经出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比较忙 先只有一更哦感谢在2020-03-17 22:10:05~2020-03-18 21:35: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2630626 20瓶;小波po~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48 华湄来前院没有看到苏迟暮, 又瞧见宋寒对苏弈宁起了杀心时, 当即就下了命令, 若是摘月楼的人发现苏迟暮有任何可疑迹象, 就通知陈县令抓人。 她原本是想再等等, 因为她不相信这么大的事是宋寒与苏楼台一手谋划, 就像苏真说的,宋将军府不差银钱, 既然不是为了银钱,那此案背后的真相可就难以预料了,这后头恐怕还有大鱼。 不过眼下,宋寒已经打上了门, 且对苏府动了杀心, 她便只能先下手为强。 有些人你但凡给他一丝机会, 他就能绝地反杀,所以,她绝对不会让宋寒有任何机会对苏府不利, 若是再将苏迟暮抓个人赃并获, 今日便将这些人一并收拾了。 就算苏迟暮没有动静,也要先将这两个人扣在手里。 然而苏楼台那一瞬的惊慌, 让华湄明白她的猜想怕是没有错,宋初晚说过,宋将军夫人听见了宋寒与苏楼台密谋,要将新的一批货送出,而看苏楼台的反应, 他们约定好的时间很可能是在今夜。 苏楼台当然不可能承认:“自然是去处理生意上的事,哪里像县马爷有县主这么大的靠山,可以在府里享清福。” 苏弈宁眨眨眼,怎么扯倒他身上来了:“没成亲前,我不一直在府里享清福么?” 苏楼台一滞,华湄轻轻弯了唇角:“有父亲兄长在,夫君自然可以享清福。” 说完凉凉的看了眼苏楼台:“将他嘴堵上。” 说话不好听,就别说了。 苏楼台被堵了嘴,气的脸色发红。 可是阿砚在旁边盯着,他又不敢放肆,只得蜷缩在地上,瞪着华湄。 “眼睛不想要了?”阿砚冷不丁的道了句。 苏楼台一怔,到底是低了头没敢再瞪华湄。 方落堂里众人神色各异,二夫人手里的帕子都捏的变了形。 苏楼台出了事无妨,可若是暮儿出了事,她可就真的活不下去了。 大夫人也偏过头没再看下头跪着的人,老爷都没说什么,她自然不可能吭声。 直到外头的打斗逐渐停止,宋寒一身狼狈的被压到了方落堂。 苏楼台与宋寒视线短暂交汇,两人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宋寒没再去看苏楼台,冲着华湄吼道:“县主这是想做什么!本将军不过来府里寻人,何苦下如此死手!” 华湄轻笑:“本县主给过将军机会啊,可将军不走,便怪不得本县主了。” 宋寒冷冷哼了声:“县主这是谋害朝廷命官!” 华湄挑了眉头:“将军不是还活蹦乱跳的吗,何谈谋害?” 宋寒闭了嘴,眼下没时间与她在这里争论,今日按照计划,此时已经在交货了,可他心里头却有着浓烈的不安。 尤其是苏楼台此时被绑在了这里,还堵上了嘴,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难道苏楼台暴露了? 如此想着,宋寒心中一凛,看来眼下,必须得尽快脱身。 “府里头还有白事,既然小女没在苏府,本将军便不继续叨扰了。” 宋寒说着便要往外走,却被亲卫拦住了去路,他眼神一紧,回头看向华湄:“县主这是何意!” 华湄正了正身子,漫不经心的道:“将军刚刚不愿意离开,现在却已经没有机会选择了。” 宋寒心中一惊,难道当真暴露了!还是说晚儿早已到了苏府,将事情泄露给了荣安县主。 若是这样,今日怕真的有些棘手了! “本将军乃朝廷命官,县主却并无实职,怕是没有这个权利留下本将军!”若是事情当真暴露了,他必须得尽快离开! 然而,华湄还没说话,便听外头传来一句话:“县主乃南平之主,谁说没有这个权利!” 众人闻声瞧去,却见陈县令带着一帮衙役浩浩荡荡而来,中间还押着一个人,正是苏迟暮。 二夫人当即失了声:“暮儿!” 苏迟暮瞧了眼地上的苏楼台还有另一边一身狼狈的宋寒,便知道这是早有预谋的了。 他们怕是早就暴露了。 宋寒被陈县令的话惊住:“南平之主?” 陈县令瞧了他一眼,眼里尽是凉意:“南平是荣安县主的封地,宋将军觉着,荣安县主有没有这个权利扣下你? 宋寒彻底呆滞了。 南平之主!自然有这个权利。 只是,南平何时成了荣安县主的封地?他怎么从未听说。 况且小小一个县主,哪里受的起南平这样的封地。 “这个答案宋将军可还满意?”华湄瞧了眼苏迟暮,语气逐渐冰冷。 宋寒脸色变了又变,他若还看不出来什么,那可就真是蠢到家了。 苏楼台被绑,苏迟暮被抓,就连他也被扣在了这里,很明显,他们的事情暴露了。 “禀县主,下官抓到苏迟暮将兵器倒卖给敌国,人赃并获,还请县主处置。” 陈县令的一句话让宋寒苏楼台彻底绝望,也让府里的众人膛目结舌。 二夫人哪里受得了如此打击,当即就晕了过去。 大夫人示意于妈妈先将人抬到旁边偏厅歇着,随后冷冷的瞧着苏迟暮。 倒卖兵器!那是走私,是株连九族之罪! 他怎么敢! 苏家主没吭声,他倒是不担心株连之罪,毕竟,若真要诛九族,皇上可也在里头的。 华湄瞧着苏迟暮,淡淡的道:“你可认?” 苏弈宁惊的张大嘴,他怎么也没想到二哥竟然会犯下此等大罪! 苏迟暮低着头,人赃并获认不认又有什么区别? 苏迟暮没出声,华湄又看向宋寒:“宋将军不是想知道晚儿在何处吗?” 宋寒身子一僵:“晚儿果然在苏府!” 众人一愣,宋初晚真的在府里? 苏弈宁神色怪异,他刚刚还理直气壮的说苏府不会做这等藏人的下作之事,若宋初晚当真在府里,这打脸未免来的太快了些。 “自然不在。” 宋寒松了口气,府里众人也松了口气,可又听华湄轻飘飘的道:“虽然不在府里,但不代表我不知道她在哪里。” 宋寒眼里阴霾乍现。 “其实,宋将军关心的并不是晚儿在何处,而是晚儿有没有将宋将军的秘密说出来吧?”华湄继续道。 宋寒闭上眼,晚儿果然都告诉她了。 苏弈宁一怔:“什么秘密呀。” 其他人也跟着瞧向华湄,眼里满是不解。 华湄声音冷冽,缓缓道:“自然是宋将军合谋苏楼台走私兵器,被其夫人发现,宋将军杀人灭口的秘密。” 此言一出,震惊四座。 不仅走私兵器,还杀妻! 这该是多么狠毒。 “宋将军不仅杀了将军夫人,还妄图将晚儿灭口,若不是晚儿身边的丫头与晚儿换了衣裳,晚儿此时就已经被宋将军杀了。” 众人再次惊愕。 虎毒尚且不食子,他竟丧心病狂到连亲生骨肉都不放过。 宋寒恶狠狠的看着华湄:“没有证据的事,可胡说不得!” 华湄轻笑:“证据?很快就有了。” 宋寒错愕,突然,他似是想到了什么,整个人都慌了。 华湄见他惊慌的模样,轻声道:“将军猜的没错,我的人此时已经入了将军府,所以,将军府上若有什么还没来得及隐藏的秘密,可就真的不妙了啊。” 果然如此!宋寒脸色铁青,看来,她真是有备而来。 或许,她就是为了此事来的,一开始便藏拙,让他们放松戒备,她便趁此寻了机会,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荣安县主,还真是好手段啊! 摘月楼的人搜东西很是拿手,不过半个时辰,便已经宋将军同苏楼台还有敌国的密信搜了出来,宋初晚身边的另外一个丫头玉如还残留了一口气,指证宋寒不仅杀妻,还欲杀害亲生女儿。 人证物证俱全,宋寒赖不掉。 华湄过了一遍手中的密信便让人交给了苏家主,神色冷冽的看着宋寒:“宋将军监守自盗,通敌卖国,还真是好本事。” “陈县令,将人押入大牢,等候圣旨。” 陈县令恭敬应下:“是。” 随后便有衙役将三人拽起,带回了衙门。 香姨娘吓得花容失色,谋逆罪!老爷怎么可能做这种大逆不道之事。 可最终她也没有得到半分解释,苏楼台甚至来不及与她说一个字,便被推搡着离开了。 香姨娘嗓子都哭哑了,最后生生的晕了过去。 方落堂里一下子变得格外安静。 谋逆之罪,那得株连九族啊! 众人的脸色一片惨白,这次可真是被害死了! 华湄揉了揉眉心,给众人吃了一颗定心丸:“有我在,府里不会被牵连。” 众人闻言这才将心放了回去。 苏家主道:“都回去吧。” 看似结束了。 可他知道,这才刚刚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数据太可怜 哭卿卿 尽量保证日更哈。 接档文《殿下金安》即将开启 李萦重生后的第三天,才让自己平静下来。 前世为给驸马报仇,她耗了半辈子 仇是报了,她也死在了与她联手数十载的李昭手里。 李昭…不,应是宋昭才对 公子如玉,谦逊温和 真是好大一个笑话。 那时,他们刚刚将上头那位拉了下来,宋昭身着龙袍,居高临下的瞧着她:“殿下,选择毒药还是白绫。” 毒药饮下后,她才晓得她竟与他有着血海深仇。 可他千不该万不该去拿无辜之人做垫脚石。 她本想仗着自己两世经验将这厮碾压,却哪里想到这个黑心肝东西竟也重生了! 文案二 “萦妹妹,这一次,可还要联手?”李昭眉眼低垂,清浅的嗓音带着蛊惑。 李萦冷眼瞧他,将他视作蝼蚁: “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莫不是冠上李姓久了,便忘了你祖宗的坟在哪儿了!” 文案三 “容公子固然玉骨清风,温和良善,可到底弱了些,不如,殿下这次考虑考虑嫁给微臣?”宋昭笑的如狐狸,哪里还有半分前世谦恭。 李萦媚眼如丝:“本宫与驸马做了近十年夫妻,他可不弱呢,相反,力气还大的很。” 宋昭敛了笑意,眸间一片冷意。 “若是三哥哥比他更甚,本宫倒可以考虑考虑。” 宋昭眼睛猩红,弯腰将人抱起:“那便试试。” ”看谁的力气大” 感谢在2020-03-18 21:35:58~2020-03-19 21:44: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18214498 5瓶;小波po~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49 回了妁华院, 苏弈宁便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华湄。 “有什么想问的问就是。”瞧着小郎君欲言又止的模样, 华湄干脆坐下来道。 苏弈宁也没客气, 当即坐在她对面噼啦啪啦:“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二伯父与二哥走私兵器?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为什么不告诉我?” 华湄眨眨眼, 怎么这么多问题… 不过对他, 她一向有耐心。 “我本是奉命来调查此案, 所以知道的还算早,不过原本准备放长线, 没想要这么快对他们出手。” “因为此案关系重大,不能泄露半分,所以没有对任何人说。” 苏弈宁听完眉头皱了又皱。 任何人?他也是任何人? 华湄见他眉头拧成了一团,想也没想的伸手碰了碰:“再挤就成皱包子了。” 苏弈宁这次倒也没躲开, 额头上温热细嫩的触感, 让他的耳尖微微泛红, 眼神闪了闪道:“那你为何今日要对他们出手?不抓幕后之人了?” 华湄瞧了眼他微红的耳尖,勾了唇角:“因为他对你起了杀意,我便留不得他。” 对于这个如此直白的答案, 苏弈宁显然是没想到的, 他怔怔的看着华湄,心中有一阵热意袭来, 好似有什么就要破茧而出。 所以,她是因为怕他受到伤害,才放弃原定的计划对他们出手。 “夫君,要歇下了吗?”华湄身子微微前倾,轻声道。 苏弈宁的脸肉眼可见的泛了红, 直到瞧见华湄眼里的趣味,他才蹭的站起了身,走向一一边的床榻。 死女人!就是故意的! 故意勾引他! 华湄瞧着某人狼狈的逃走,笑弯了眼。 折腾了这么久,时辰也的确不早了,她没再继续招惹他,各自歇下了。 至于那背后的人,早晚都会蹦出来。 她就不信,将这三个人握在手里,对方还能无动于衷。 — 长安的旨意来的很快。 提钦犯至长安大理寺圣上亲审。 另荣安县主与县马爷亲自押送。 苏弈宁眼里冒着小星星:“长安好玩吗?可有什么有趣的玩意儿?” 华湄瞧了他一眼:“还不错。”这是押送犯人,他到是当作游山玩水了。 “姑娘,二夫人求见。”碧若在此时进门禀报。 华湄无声的叹了口气,近日里二伯母这不是第一次来了,每次都是替苏迟暮求情。 可皇上的旨意未到,她自然不能应承什么,眼下圣旨才刚到,人就过来了,想必是时时刻刻盯着这儿的。 苏弈宁脸色也垮了下来:“你说,二哥真的救不了了吗?” 华湄却没回答,只对碧若道:“请二伯母进来。” 碧若:“是。” 二夫人一进门便砰的一声跪了下去,双眼通红,神色憔悴,一看便知这些日子熬的有多艰辛。 “县主,求求您救救暮儿,他是被苏楼台利用的。” 华湄上前将人拉了起来,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这几日,二伯母一来就是这几句话。 可是,当真是被利用吗? “二伯母,您应该知道皇上是何旨意,皇上要亲审。” “所以,我救不了他。” 二夫人闻言,便又要往下跪,被碧若一把拦住了。 华湄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 “二伯母,您出自长安,应当知道走私意味着什么,那是卖国,卖国之罪株连九族您明白吗?” “大唐百姓,谁不痛恨卖国之人,您知道因为走私兵器,有多少男儿因此命丧边疆,导致家破人亡吗?他们也有父母妻儿,他们为我们大唐奉献了一生,到头来却被他们保护的人害死了,您觉着,我救得了吗?你觉着,我又该救吗?” 二夫人摇摇头,声音都哭的嘶哑了:“不,不,他不会这么做的,都是他父亲,他父亲逼他的!” “苏楼台历来便不喜他,他为了那点儿父爱,对苏楼台千依百顺,他又何其无辜啊!” 华湄忍不住抬高了音量厉声道:“二伯母!这天底下有多少不得亲人疼爱的,难道他们都要为了赢得父爱去叛国吗!” 二夫人被华湄吼的怔住了,她从来没有见过华湄如此疾言厉色的样子。 一旁的苏弈宁也抬头看向华湄,小心翼翼的道:“你别生气。” 华湄转过眼,没再去看二夫人,只面色冷淡的道:“二伯父作为父亲,确实对二哥亏欠良多,虎毒尚且不食子,二哥如今的遭遇与他有着莫大的关系。” “但是,二哥身为苏府的嫡出二公子,身为大唐的子民,他应该有自己的判断能力!也应该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他不是被逼的,他是心甘情愿的,就为了取得父亲的疼爱,他替苏楼台倒卖兵器,二伯母当真觉得,他脱的了干系吗!” 二夫人脸色一片惨白,她明白,一直都明白,这等大罪,哪怕是被利用,只要做了就洗不清了,可她不甘心啊,暮儿就是她的命啊。 她后悔,悔的恨不得去死。 自苏楼台突然改变了对暮儿的态度,她便开始担心,担心他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所以每次他要带暮儿出门她都是极力阻止,可暮儿偏生不听。 要早知道是坐着等要命的事,她就是死,也不会放暮儿出门! 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她又该怎么办啊? “二伯母,你可知若我没有嫁进苏府,且这桩案子不是由我查清,而是经了旁人的手苏府将要面对什么吗?” 华湄瞧着二夫人一副生不如死的模样于心不忍,可苏迟暮她救不了,只有让她自己想通。 “通敌卖国,株连九族,苏府上上下下一个都活不了!” “如今,我最多只能保住苏府其他人,苏楼台与苏迟暮,恕我无能为力。”也无心救。 救了他们,怎么给边疆因此事死去的将士一个交待,那可是成千上万条人命。 二夫人面如死灰,整个人没有一点生气,华湄叹了口气,让碧若将她送了回去。 苏弈宁瞧着几乎是被几个丫头婆子抬着出门的二夫人,眼里闪过一丝心疼。 华湄转身正好对上这抹神色,她微微一怔,出声道:“你想救他吗?” 她倒是一时疏忽了,苏迟暮可是他的亲堂哥,所以,他会怎么选择。 过了好一会儿,苏弈宁才摇摇头:“不会。” “你说的对,二哥有自己的思想,他应该为自己所犯下的错承担责任,他是我们的亲人,可那些死去的无数将士也有自己的亲人,我们没有权利替他们去饶恕害死他们亲人的凶手。” 华湄闻言一怔,是啊,她们没有权利替他们去饶恕害死他们父亲,丈夫,儿子的凶手。 心中原本的难过也因这句话消失了大半。 倒没想到,包子会如此通透。 苏弈宁对上华湄眼里的柔情,不自然的眨眨眼:“你看什么!” 华湄:“看你啊。” 苏弈宁:…… 狐狸精! 某人甩袖离去。 华湄在他转身后,勾了唇。 好像,有许久许久,都没见他往盒子里放和离书了~~ — 华湄与苏弈宁押送宋寒等人出发时,苏轻原已经先行启程去了长安,原本是要与他们一道的,可长安的生意临时出了点状况,苏轻原只得带了心腹急忙前往。 二夫人隔着铁笼抓着苏迟暮的手哭的撕心裂肺,苏迟暮也是满眼通红,苏楼台却恍然不觉,只低声的安抚着同样梨花带雨的香姨娘。 华湄只看了一眼便放下了帘子,在苏楼台心里,根本容不下别人,苏迟暮又何苦执着如此。 后来还是大夫人派人将二夫人与香姨娘拉了回来,华湄才下命令启程。 一路上倒也相安无事,苏弈宁刚开始兴致并不高,直到快接近长安时,才来了兴趣,一双眼睛透着光亮。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3-19 21:44:25~2020-03-21 23:21: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几回魂梦与君同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念念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波po~、仙琼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50 华湄心头上涌起的一丝浮躁, 也因为旁边雀跃的小郎君荡然无存。 “今日在此歇脚, 明日一早赶路, 午时便能到长安城。” 苏弈宁点点头, 还未到长安, 这一路的风光已是让人心旷神怡, 而那天子脚下又该是何等繁荣昌盛。 快到十五,夜里的月儿很圆, 苏弈宁与华湄坐在屋顶上,望着长安城的方向。 那便是她自小长大的地方了。 也不知,是什么模样。 苏弈宁对长安很好奇,也很期待, 该是怎样的地方才能养出这般倾城绝世的她。 华湄却隐隐有着不好的预感, 具体是什么她也说不上来, 但是她无比清楚,这一遭长安之行,不会太顺利。 这一路上没有出过任何状况, 才是她最担心的。 对方比她想象中沉的住气, 换个说法,或许是对方有着极大的把握能让皇上从这几人嘴里审不出个什么东西来。 所以恐怕与她之前想的一样, 对方位高权重,甚至达到一手遮天的地步。 “你在想什么?”苏弈宁看够了,转过头却发现华湄陷入了沉思。 华湄回神,盯着面前绝色的小郎君,在这月色下, 他那张脸更加让人移不开眼。 说到底,这一切都是从她看上这个人开始的,华湄眼神一闪,靠近苏弈宁,在他耳边轻声道:“我在想~” 耳边传来温热的气息,苏弈宁浑身一僵,说话就说话,需要靠这么近吗? “我在想,父亲母亲见到你,肯定会喜欢的不得了。” 后面那几个字还故意拖长了尾音,苏弈宁毫不意外的红了脸。 他怎么觉得,那句喜欢的不得了是她对他说的。 华湄见苏弈宁没有排斥她的靠近,干脆朝他那边挪了挪身子,顺着将头靠在他的肩上。 在苏弈宁还来不及做出反应时,华湄轻声道:“你一定很好奇,大唐世家无数,皇上为何会选择苏府,而苏府公子好几,我又为何偏偏挑中了你。” 果然,苏弈宁原本准备挪动的身体蓦然停下,他眨眨眼:“为什么?” 他也很想知道,为何瞧偏偏是他。 华湄轻轻一笑,抬手指了指长安城的方向:“其实就算我不说,等你到了长安,也能知晓个大慨。” 苏弈宁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却被那根青葱玉指吸引了全部目光。 “自十四岁起,府里便开始替我想看亲事,足足两年都没有半点着落,你可知为何?”华湄得寸进尺的往苏弈宁怀里窝,似乎在调整一个舒适的姿势。 苏弈宁下意识的抬手揽在她的肩上,让她靠的更舒服些:“为何?” 华湄满意的勾了唇:“因为我说过,我要嫁给天下最好看的男子。” 苏弈宁一怔,眨眨眼,所以,他是全天下最好看的男子? “因此长姐与母亲送了不少的画像给我,可却没有一个能入得我的眼,直到长姐送了你的画像过来。” 华湄头微微扬起,看向苏弈宁,眼里一片柔和:“我第一眼,便瞧上了。” 苏弈宁低头对上华湄那双如水的眸子,心头一跳,那双眼里,只有他。 华湄低下头,在他怀里蹭了蹭,轻轻叹息了声:“可是啊,贪心总得付出代价。” “你的画像是皇上身边的大总管带着长安最好的宫廷画师去画的,你应当有些印象吧。” 苏弈宁皱眉,随即点点头:“嗯。”那天,他正抱着阿白给它顺毛,抬头时,便瞧见有个老头子眼睛发亮的盯着他,还声称自己是宫廷画师,奉旨而来。 “所以啊,皇上这是设了一个套让我往里头钻,他拿你作为诱饵,让我前往南平调查走私案。” “我若不愿,他就将你赐给旁人,那个什么府上的几姑娘来着,长的也不好看,我想着,将你赐给她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所以,我就答应了。” 苏弈宁诧异道:“所以你是为了我才查这桩案子的?” 华湄再次抬头,温温柔柔的盯着他:“对啊,只看了一眼,便舍不得将你让给旁人。” 舍不得将你让给旁人。 苏弈宁心里头一阵温热,原来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她已经朝他走了这么一大步。 瞧着眼前人眼里的丝丝柔情,苏弈宁突然觉得有些愧疚,她满怀期待而来,可他呢? 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便是要同她和离。 那时候,她应该是伤心的吧。 而到了如今,他仍旧没有放弃和离的想法,以前,是不愿。 后来动了心,又怕给不了她安稳的生活,可是这段时间他才知道,她并不是他以为的柔弱女子。 她的武功不低于他,她比他聪明,比他有谋略,也比他经历的多,且对他也素来宽容。 在没看到她对待旁人的态度时,他还不觉得,直到见着她疾言厉色的模样时,他才晓得她对他有多温柔,在他印象里,她的笑容都给了他。 小郎君面色沉着,华湄也不说话,只安静的盯着他。 良辰美景,月光柔和,此情此景难免让人心里生出许多涟漪,尤其是美色当前。 苏弈宁低头对上那张红唇,是想象中的柔软香甜。 华湄眨眨眼,她怎么也没想到,他会主动亲她,这好像还是第一次吧? 苏弈宁却不管她想些什么,心里头那块结疏散了,便再无需顾及太多。 他喜欢她,很早开始,就喜欢了。 再推开她,他做不到。 如若日后有危险,他也一定会护她周全,所以,他不打算再放手了。 小郎君毫无技巧可言,仍旧是一贯的蛮横,恨不得将眼前的人吞入腹中, 华湄被他霸道的侵略,脑袋一片晕眩,身子柔柔的软在了小郎君的怀里。 怀里人的顺从,让苏弈宁更加的放肆,双手搂着她柔软的细腰,将人紧紧的嵌入怀里。 就在情意最浓时,华湄突然睁了眼,过了半晌软软的推开苏弈宁。 腹间那股突如其来的热流让她立马清醒了过来。 小郎君还没有从□□中出来,一双迷雾的眸子不解的看向华湄。 华湄眨眨眼:“我…好像来月事了~” 苏弈宁一怔,眼里逐渐恢复了清明,脸上却泛起一阵红晕。 “那…该怎么办?”他也不是女人,也不晓得来月事了该如何。 华湄神色难得的有些尴尬,微微低下头声音细微的道:“回房就好。” 苏弈宁闻言当即将人揽在怀里飞身跃下,月光下,一对绝色人儿缓缓落在地面,画面美轮美奂,若叫寻常百姓看到,只怕以为是见到了仙人。 苏弈宁将人抱回房时,惊呆了几个丫头,几人互相对视一眼,进展这么快? 好在水沉晓得华湄的月事就在这一两日,早早便备了月事带,倒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只是华湄有些惋惜,暗自懊恼怎来的这般及时,好不容易将人勾到手了,却毁在月事上。 不过,这一夜苏弈宁没再吵着分房睡,而是非常自然的睡在了华湄的身侧。 华湄心满意足的抱着小郎君安然睡去,就连腹痛也减轻了不少。 一夜好眠,第二日便启程前往长安城。 也不知是哪里走露了消息,长安城许多人都晓得荣安县主带着县马爷回京了。 当初县马爷的画像落入长安,可是惊艳了许多人,好不容易要见到正主儿了,个个都欢呼雀跃。 也还有些没见过画像的则是无比好奇,这位名动长安,盛宠加身,扬言要嫁全天下最好看男子的荣安县主,嫁的郎君到底是何模样 这日的长安城格外的热闹,尤其是大街上左右的阁楼,都早早的就被定下了。 然而所有人都失望了,那位郎君根本就没露脸,马车的帘子拉的死死的,好像生怕被谁看了去。 苏弈宁透过帘缝瞧了瞧,左右两边的阁楼上站满了人,都恨不得将他们这两马车盯穿了,苏弈宁吓得坐直了身子看向华湄:“你这么受欢迎?” 华湄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都是来看你的!不许露脸!”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已经复工了 只有下班才能码文,只能日更了。 么么哒 这个糖香不香,甜不甜 某月事阴险的笑了:来跟我学习什么叫做戛然而止。感谢在2020-03-21 23:21:40~2020-03-22 20:46: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波po~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51 许是被外头的阵仗吓到, 苏弈宁当真乖觉的坐在马车里头, 连帘子都未掀一下。 因押送着重犯,华湄还未回府便直接进了宫。 宫门口, 早有大理寺的官员候着, 对华湄万分恭敬的道了辛苦,便押着宋寒三人进了大理寺。 华湄落得轻松,带着苏弈宁只身进了龙华殿。 龙华殿里, 帝后二人端坐在上位, 见着华湄,皇后眼里顿时泛了泪花儿, 一改平日里的端庄稳重,几个大步上前将人揽在怀里。 “暖暖。” 华湄鼻子一酸,顺势窝在了长姐怀里:“大姐。” 姐妹二人相拥着互诉衷肠,倒把一旁的苏弈宁忽略了, 苏弈宁抬眸对上上位帝王的视线, 帝王盯着他似笑非笑。 原来, 这便是九五至尊啊,按理说他应当行礼的,可是娘子还没拜, 他也不拜。 帝王瞧着小郎君直勾勾的盯着他,眼里没有半点慌张与拘谨,帝王忍不住笑出了声,早就听闻苏府将这位小公子养的明朗璀璨,今日一见, 果然如此。 那眼里的星辰,可是长安城公子没有的。 帝王的轻声打断了姐妹二人的温情重逢,华湄见帝王盯着苏弈宁,下意识的上前将人挡在身后,看似恭敬的行了一礼:“姐夫。” 帝王挑挑眉,消息果然不假,荣安不仅将这位小公子宠得紧,还护的紧。 如此防着他,他还能将他吃了不成。 华湄微微转头温声道:“叫姐夫。” 苏弈宁眨眨眼,冲帝王灿烂一笑:“姐夫。” 有个帝王当姐夫,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帝王被那抹笑容晃了眼,既然都唤姐夫了,不有点表示倒是他的不是了。 随即冲身边的大总管道:“将前些日子进贡来的那套笔墨赐给县马爷。” “是。”大总管笑意满面的应下,这桩婚事,可还有他的功劳呢。 苏府那么多公子,这一位最是绝色,所以他当机立断让画师直接画了这小公子的画像送回了长安。 他当时想着,要是这位县主都看不上,那其他的也就不用画了。 没成想,这事儿可不就这么成了。 苏弈宁转头看向华湄,笔墨? 他并不感兴趣。 华湄想到他那副字,挑了挑眉。 皇上可还真会送。 “姐夫,我可是立了这么大功呢,您就一套笔墨打发了?”既然他不喜欢,那就多讨点。 帝王:“哦?” “这可是南疆进贡来的东西,朕都舍不得用呢。” 华湄心里嗤笑,面上却不显:“那便谢谢姐夫了。”一套笔墨帝王还舍不得用?说出去谁信。 帝王听着她不满的语气,勾了唇:“不过荣安说的对,一套笔墨的确不够。” “那便将你封为郡主,再赐金银珠宝如何?” 华湄眨眨眼,册封郡主在她意料之中,毕竟南平的主子是一位县主确实不合常理。 “那便谢谢姐夫。”华湄冲帝王粲然一笑:“这次夫君也立了很大的功呢,要是没有夫君,荣安一个人可完不成任务。” 苏弈宁一脸无辜的看着华湄,他做什么了?他好像什么也没做。 帝王哪会不知这是华湄想替苏弈宁讨个赏赐,他无奈的一笑,护的这般紧,荣安果真是栽在这小公子手里了。 不过,这个赏赐他也乐得给,帝王看向苏弈宁:“县马爷助荣安查案有功,赐免死金牌,再赐宫内玉牌,进宫可畅通无阻。” 瞧着小郎君眼里散发的小星星,帝王忍不住又加了句:“再赐你日后对朕免去跪拜之礼,另黄金万两。” 华湄唇角一勾,满意的拉着苏弈宁谢了恩。 免死金牌甚合她意。 免去跪拜之礼合她意。 黄金万两也合她意。 她不晓得气包子到底在外头做些什么,可总要有备无患,万一真的惹上了朝廷律法,免死金牌足矣保他。 她都不用行跪拜之礼,夫君自然也不能。 而黄金万两,他们虽然并不缺,可是谁会嫌银子多呢? 至于宫内畅通无阻,她倒并不想他进宫,包子对上这只老狐狸,只会被啃的渣都不剩。 赏赐完了,恩也谢完了,华湄才禀报正事,将所有始末娓娓道来,末了还加了句:“此事全是苏府二房苏楼台苏迟暮与宋寒所为,与其他人无关,还请皇上明断。” 虽然她知道株连九族不可能,皇上总不可能把自己也诛了,不过明面上还是要走这一遭。 果然,帝王点点头:“嗯,此案无关他人。” 华湄沉寂片刻又道:“皇上,此事开了先河,怕会影响朝堂。” 自开朝以来,便有了株连九族这条律例,无一例外。 眼下若为此事开了先例,难免会引来非议,可这偏偏又是一个死结,若按律执行皇上也在苏府九族之内,这断然不可行,可不按律执行又是违背了朝廷律法。 帝王瞧着华湄:“荣安有何见解。” 华湄:“株连九族本就不甚公平,皇上或可借此改朝廷律法。” 一人犯事一人当,何故平添杀戮。 有多少被株连之人何其无辜,更有甚者还是刚刚出生的婴孩,这条律例本就太过残忍。 皇后闻言一愣,下意识朝帝王看去,见他面色并未有异才放了心,暖暖胆子也太大了,这等大事怎能如此轻易拿出来说。 苏弈宁自然觉得华湄说得对,自昨夜确定了自己心意后,便觉得她怎么做都是对的。 帝王不说话,周遭便安静了下来,大总管低着头面不改色,怕只有他晓得,这位早就在琢磨此事了,没有执行是因为没有找到合适的契机。 而眼下这个契机不就来了? 这位荣安县主真真是个有大福气的人儿呐。 果然,没过多久便听帝王无比淡然的道:“不错,我朝律例是该改改了。” 意料之中的答案,华湄只勾了唇,道了句皇上英明。 呵!老狐狸! 不就在等着她出口么,还端做那副深沉模样作何? “此事既是荣安所提,明日早朝荣安便递折子如何?” 华湄一怔,又要利用她…… “县主没有上朝的资格。”可她并不想去,皇上早就打了这个主意,却一直没有执行,显而易见,这事儿有多棘手。 帝王勾唇,从桌案上拿了一道圣旨递给大总管:“这是册封郡主的圣旨,立刻下达。” 县主没有上朝的资格,可郡主有啊。 华湄对上那道算计的视线,深吸了一口气,她又被坑了。 果然,要从这老狐狸手里拿好处,不付出点代价是不可能的。 也罢,此事虽然棘手,但也并不是解决不了。 “皇上,明日早朝可否带上夫君。” 帝王瞧了眼苏弈宁,迟疑片刻才道:“可。” 苏弈宁却愣住了,睁着一双清澈的眸子甚是无辜的看向华湄,他又没上过朝,带上他做什么? 帝后二人心里也有着同样的疑问,苏弈宁瞧着就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公子,把他带上去对着那些老奸巨猾的东西,会不会吓得哭鼻子? 不过既然华湄要求,且又不是什么大事,帝王自然也就如了她的意。 这事儿就此拍了板,华湄便带着大总管连同圣旨与赏赐回了府。 路上,苏弈宁忍不住道:“你带上我做什么?我又不懂。” 华湄瞧了他一眼,漫不经心的道:“你是不懂,可你气人的本事很好啊。” 苏弈宁:…… 大总管低头暗笑,第一次听说气人也算本事。 “明儿个朝堂上,你就使劲儿的给我怼,谁反对怼谁,直到他不反对为止。” 苏弈宁眨眨眼,想了好半晌才道:“会被群殴吗?” 华湄淡然道:“有我在,没人敢。” “大不了将阿砚月婳带上,谁敢揍你我就让他们揍谁。” 苏弈宁这才放下心来:“好。” 大总管震惊的抬头,见华湄一脸正经,丝毫不像开玩笑:“郡主,这…行吗?” 这怎么听着像是那民间帮派打群架的~ 华湄转头瞧他:“不然你来?” 大总管一愣,随后呵呵一笑:“郡主说笑了。” 他没那个胆子…… 也没那个口才。 这位郡马爷的性子他晓得的比皇上都多几分,毕竟他曾在苏府待过一些时日,这位的一些混账事都是他亲眼见过的。 且前些日子南平苏府小公子带着荣安郡主与苏大公子打群架一事,早已在长安传遍了。 说起来,这位小公子果真是个奇人也。 荣安郡主性子贯来温润随和,如今竟也学会了这么…混的手段。 只愿明儿个郡马爷能收敛些。 那毕竟是朝堂啊,折腾出个一二,还不得翻了天去。 到了苏府,大总管宣读了圣旨后便回宫复命,大总管前脚一走,公孙大夫人便红着眼拉着华湄看了又看,一口一个心肝宝贝儿。 “你这孩子,领着这么大的事去南平。怎地也不同我们说声。”公孙大夫人抹着泪心有余悸,华湄捉拿走私要犯回京,皇上早已放了消息出来,府里的人也都是那时才晓得华湄为了这桩婚事,竟背了如此重任。 这事儿一个不好可就是要命的啊,皇上也真是,怎就将这般重要的事交给一个小姑娘。 就是公孙大人,对此事也颇为不满,不过瞧着华湄全须全尾的回来了,心里那股担忧和闷气又少了许多,随之而来的是打心底里生出来的自豪感。 不愧是他的女儿。 “母亲放心,我好着呢。”华湄又安抚了几句,偷偷看了眼在一旁拘谨的苏弈宁,心中暗笑,在皇上面前也没见他如此紧张。 “母亲,这便是女儿亲自挑选的夫君,您瞧瞧,是不是全天下最好看的。” 华湄娇俏的打趣,让苏弈宁瞬间红了脸。 大夫人这才转移了注意力,看向一旁的苏弈宁,这一看,整个人都愣住了。 这竟比画上还好看了几分。 大夫人瞬间喜笑颜开,拉着苏弈宁问东问西,不过半刻,两人已熟的像亲母子。 华湄呆愣的瞧着自家母亲拉着小郎君进了大堂,这…是把她忘了? 公孙大人与华湄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无奈。 公孙大人甩甩袖子跟了上去,在心里对苏弈宁记了一笔,没事长那么好看做什么,不仅勾了女儿的心窍,还将夫人的也勾了去! 接风宴上,大夫人一个劲儿的给苏弈宁夹菜,直到那碗都冒成了尖儿,再也堆不下才停了下来。 “宁儿得多吃些,你看看你多瘦。” 苏弈宁灿烂一笑:“听母亲的。”那耀眼的笑容再次逗的大夫人合不拢嘴。 小郎君得意的看向一旁被忽略的华湄,还挑衅的扬了扬眉。 华湄:……… 她怎么不知道,这包子如此会讨长辈欢心!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有些人爱美色或许是遗传的~~ 公孙大人:幸好老子长的好看。 苏弈宁伸手揪掉老头子鬓角一根白发:岳父大人您已快四十好几了。 公孙大人:滚!感谢在2020-03-22 20:46:50~2020-03-24 14:24: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几回魂梦与君同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仙琼琼 2瓶;小波po~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52 一顿饭下来, 只有苏弈宁与大夫人吃的格外的香。 洗尘宴后, 华湄带着苏弈宁回了妁华院,离家几月, 妁华院仍旧如当初一般, 并无变化,就连窗台上那颗绿植也一尘不染。 苏弈宁好奇的四下转了转,这便是她自小长大的地方呀, 果真精致得很。 逛了几圈下来, 小郎君才靠在塌上昏昏欲睡,今儿个起的早, 一路上又卯足了精气神儿东张西望,这一番折腾下来自然就困了。 华湄笑了笑,让碧若整理了床铺,将人拉到床榻上午憩。 手心里的柔软让苏弈宁生了留恋, 躺下之后顺势将华湄也拉了下去:“一起歇会儿。” 华湄眨眨眼, 乖巧的枕在他的胳膊上, 她怎么觉得包子待她与以往不同了? 自昨夜起,他看她的眼神就不一样了。 比以往多了依赖和信任,还有柔情… 所以, 他不排斥她了? 华湄压着心里头的雀跃,转头去看小郎君,却发现人已经闭上了眼睛。 华湄:……… 还真是一起歇会儿… — 朝堂上 文武百官整整齐齐,三呼万岁后,帝王便让人传荣安郡主, 郡马爷进殿。 众人皆愣,荣安郡主?郡马爷? 对于华湄册封为郡主一事,昨日便已经传遍了长安,众人对此倒也不觉得惊讶,他们不解的是,传郡主与郡马爷上朝做什么? 莫非是为了走私案,可这案子不是已经交由大理寺了么? 华湄与苏弈宁并肩进入大殿,虽说帝王免了二人跪拜之礼,可在朝臣面前,却不好过于特殊,二人中规中矩的行了大礼。 帝王呼了声起后,华湄自袖中拿出了折子:“皇上,荣安有事启奏。” 大总管踩着敏捷的步子接过荣安手中的奏折递到了帝王手中。 帝王故作仔细看了好一会儿,才朝众臣道:“荣安县主启奏废除我朝株连九族律法,众卿有何见解。” 帝王此言一出,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这如何使得?” “是啊,我大唐律法乃开朝所制,怎能说废就废?” “不行,绝对不行!” 一时间,反对声四起,华湄大致瞧了眼,都是些老顽固,且大多都是文官。 武官几乎都噤了声,对于这株连不株连的,他们并不是多在意,自然也没有往出来冒尖儿,更别说这位荣安郡主还是公孙将军的嫡亲妹妹。 同公孙将军上过战场的哪个不晓得他将这位妹妹看的有多重,这种时候他们就是看在公孙将军的面子上,也不能出言反驳。 还有些没出声的,则是瞟了眼公孙国公爷,见国公爷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他们自然也就噤声,这可是国公爷捧在手心里的明珠,他们可不敢去找不痛快。 帝王瞧了眼反驳的最厉害的那一些人,有几代忠臣,当然也有其他追随他人之臣。 苏弈宁眨眨眼,这么多人反对?他吵得赢吗~~ 华湄轻飘飘的瞧了眼几人:“诸位别急,这事既然提了出来,不妨今日好生议论。” “提反对意见的,说说理由?” 华湄话音一落,礼部尚书声音便紧接而至:“大唐例律自开国时便建立,岂能说改就改!” 苏弈宁接到华湄的示意,眼珠子一转道:“如何不能?难不成你幼时学会的爬行,成年了还得用么?” 礼部尚书一滞,气的脸色通红:“郡马爷这是什么话!” 苏弈宁无辜的眨眨眼:“我说的没道理吗,既然有了更好的方法,为何还一定要延续旧制?” 礼部尚书:“这根本不是一个道理!” 苏弈宁:“如何不是?株连之罪本就不符合常理,且过度残忍,为何不能废除?” 礼部尚书:“郡马爷这是说开国皇帝制定的律法有问题吗!” 苏弈宁偏头看他:“你是亲耳听见开国皇帝说的这条律法,还是亲眼所见开国皇帝写的这条律法?” 礼部尚书:………! 这都一百多年了!谁看得到,谁又听得到? “既然没看到也没听到,谁能证明这一定是开国皇帝的意思?”苏弈宁斜了他一眼继续道:“指不定这就是哪个心怀不轨的朝臣加上去的呢,如今的大唐比之过去更加繁荣昌盛,大唐在不断进步,怎能再延续这些过于残忍且不合情法的条律!” 礼部尚书面红耳赤:“你这是强词夺理!” 苏弈宁:“那你倒是用道理说服我啊!” 礼部尚书:…… 你倒是先讲道理啊! 帝王看了眼面色平静的华湄,低着头勾了唇角,难怪不得要带这位上朝,合着是带了个会吵架的… 户部尚书面色淡然的接道:“郡马爷并未入朝堂,不该参与政事!” 苏弈宁仰着头甚是高傲的道:“我苏府世代不为官的规矩,你不知道?” 顿了顿又的格外嚣张的道: “我苏府乃大唐第一世家,先皇曾下达圣旨,如遇有利于大唐之事,苏府可参与议论或上书帝王,这事难不成你也不知道?” 户部尚书一怔,众臣皆看向帝王,有这事? 帝王挑了挑眉,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他瞧了眼苏弈宁,却见小郎君朝他眨眨眼~~ 帝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是公然欺君!还在朝臣眼皮子底下伙同帝王说谎…… 苏家主这是养了个什么小公子? 帝王看向华湄,华湄唇角轻弯,眼里的意思非常明确:你要是说没有,我就撂挑子不干了! 帝王:……… “确有此事,因着顾全大局,并未公开旨意。” 户部尚书:…… 此时公开就是顾全大局了? 这事虽然令众臣极其惊讶,却没有人会去怀疑这事的真实性,先不说帝王都承认了,且说这天底下绝对不会有人敢在帝王面前撒这种慌。 只是他们更没想到,这世上还有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苏弈宁。 众朝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些人精儿,帝王如此护着郡马爷,他们哪还能不明白这折子怕是上头那位的主意,一些反对的声音逐渐消失,剩下的不是直肠子,就是心怀不轨。 户部侍郎:“那郡马爷又如何认为这条律例不合情法呢?莫不是因为这桩走私案郡马爷身在其中想要脱身?” 一石激起千层浪,众臣这才反应过来,近日荣安郡主查获的这桩走私案,其中两个重犯都是出自苏府,且这案子刚好是株连九族之罪! 户部尚书冷哼:“我就道郡主为何会突然递这道折子呢,原来是为了给自己脱身啊。” “我大唐律例延续百年,岂能因个别人说改就改!” 华湄瞧了眼上头的帝王,这句个别人好像也包括帝王呢,果然,帝王脸上已带了几分不虞。 工部侍郎:“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荣安郡主岂能如此罔顾律例!以权谋私!” 苏弈宁彻底被惹怒了:“罔顾例律?以权谋私?你们这些人一个个站着说话不腰疼!也就会在这里噼啦啪啦,莫不是忘了这桩走私案到底是谁查获的。” “荣安郡主为了此案鞠躬尽瘁劳心劳力,我苏府也差点因此被宋寒灭门,有本事你们也去这般以权谋私一个给我瞧瞧?” 工部侍郎目光闪了闪,一时竟没找到反驳的理由。 朝堂一时间安静了下来,苏弈宁睁着一双大眼在那几个人身上来回瞪了一圈:“怎么?都哑巴了?还是心虚了!” 帝王:…… 好像他都没有如此怼过这些人,看着还挺带劲儿。 终于,礼部尚书出了声:“此事是荣安郡主查获,自然可以将功赎罪,免去荣安郡主与郡马爷的株连之罪也合乎清理,倒没严重到需要废除朝堂律例的地步。” 顿了顿又道:“若是郡主与郡马爷还不满意,最多再免去苏府的株连就是,只是苏府的生意却不能再继续了。” 华湄眼睛微眯:“这话好生有意思,说的倒像是本郡主与郡马爷以权欺人。” 苏弈宁瞬间炸了毛,几步走到礼部尚书面前指着他吼道:“你什么玩意儿!你倒是给老子说说,荣安郡主何错之有?她是杀了人,还是放了火,需要将功赎罪!” “还有,苏府的生意是祖上代代相传已过百年,你说不做就不做,你算个什么东西!” 苏弈宁最是护短,这礼部尚书一句话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亲□□子都带了进去,他自然就淡定不了。 “你!你…”礼部尚书一张脸涨的通红,当即就气的喘不过气,指着苏弈宁你了半天也没再憋出一个字,他哪里想得到一个毛头小子敢指着他的鼻子骂你是个什么玩意儿! 不仅众臣呆滞了,就是帝王也愣了神,这苏府小公子果然是…… 果然是,混账得很。 估计这全天下,也就他一人敢对礼部尚书如此不敬了。 这性子 他喜欢。 礼部尚书就是根臭骨头,别以为他不知道这人暗地里已经投靠了昑王,这些年没少在朝堂上给他唱反调。 偏偏还次次端着那些规矩,叫他无法反驳。 户部侍郎一脸厉色盯着苏弈宁:“如此辱骂朝廷命官,郡马爷这规矩是怎么学的!” 苏弈宁狠狠的瞪了回去:“你又算是哪个葱?既然知道老子是郡马爷,岂是你能冒犯的!” “怎么?难不成你想教老子规矩?你有这个资格吗?老子敢学,你敢教吗!” 户部侍郎脸色青了又紫,憋了半天才甩了袖子:“简直粗鲁不堪!” 苏弈宁转头就告状:“姐夫,岳父大人,他骂我粗鲁不堪。” 户部侍郎:…… 众臣:……… 帝王:……… 公孙国公爷:…… 作者有话要说:帝后是青梅竹马,感情牢不可破,没有利用的哈,么么哒感谢在2020-03-24 14:24:43~2020-03-26 00:02: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浅紫渲染 8瓶;candy 5瓶;18214498、仙琼琼 2瓶;小波po~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53 帝王与公孙国公爷不约而同的对视一眼, 随后又双双移开了视线。 他们又不聋, 自然听得到。 不仅听到了人家骂你,还听到了你骂人家。 户部尚书胸口一阵气闷, 郡马爷您都成婚了好吗?吵不赢告状算什么本事? 不过他到底没敢再继续呛声, 谁叫他没有个做帝王的姐夫,没有个一人之下的国公爷做岳父! 苏弈宁乘胜追击,双手环胸哼了声:“还有人反对吗?” 他还以为是些什么厉害的角色呢, 没想到这么弱。 众臣都噤了声, 帝王也有些讶异,平日里一个个大道理一套一套的, 今儿个怎么都成哑巴了? 众臣心里皆苦,讲道理他们能讲个几天几夜还不带重复的,可这位他不讲道理啊。 谁想在帝王同僚面前被人指着骂你是个什么东西?关键人家骂了你还不能骂回去。 除非你名声不要了。 况且,人家岳父大人在百官前头站着, 亲姐夫还在上头龙椅上坐着, 他们敢骂什么?不要命了不成…… 众臣不再出声, 礼部尚书气的直翻白眼儿,直接朝着帝王跪下:“皇上,改朝廷律例可不是小事, 皇上三思啊!” 跟着他一派的几位官员互相看了一眼,也跟着出列跪在了礼部尚书身后:“请皇上三思。” 帝王仍旧没出声,只脸色越发沉寂。 他倒没想到,昑王暗地里竟拉了这么多朝臣。 华湄瞧了眼几人,勾了唇:“大人是因为这事事关重大需谨慎待之, 才如此反对么?” 礼部尚书一愣,还未回话却听她又道:“若是如此,大人倒不必忧心,此事关系极大,自然要好生商议如何执行,自不会草率为之。” 礼部尚书:!! 他是这个意思吗! “荣安郡主!老臣以为此事不可,就算荣安郡主没有私心,可在这走私案的当口提出来,难免会引人非议!” 意思就是,你荣安郡主若还想要点脸面,就不应该此时提出来改这条株连律例! 可是,华湄是谁? 贪图美色,洞房夜收到和离书,打群架,她的脸早就丢光了。 所以这点脸面对她来说,还真不值得一提。 “无妨,本郡主问心无愧!”华湄轻飘飘的道。 礼部尚书还欲反驳却见华湄突然变了脸色厉声道:“大人到底在反对个什么!是觉得这事不该本郡主提出来还是觉得这条株连九族的律例合乎情理!” “若是大人觉得本郡主没有资格递奏折,本郡主这就请皇上撤了封号从此远离长安就是!若是觉得这条株连律例合情合法,就拿出个说服人的理由来,大人一个理由都没有,却在此胡搅蛮缠是为何!” 礼部尚书被吼的一滞,额头上冷汗直冒,荣安郡主查获走私案立下大功,已经深得民心,这顶帽子扣下来,他估计得被口水淹死! 至于这条律例合不合情理对他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要咬死这条律例足矣毁了苏府与国公府! “开国律例不能说废就废!”只有苏府与国公府毁了,昑王才有机会坐上这九五之位! 华湄嗤笑一声:“若只是因此,大人还真是德不配位!” 德不配位! 众臣皆低下了头,这话平日里谁敢大张旗鼓当着礼部尚书的面说? 国公爷一派心里头都幸灾乐祸,礼部尚书平日里没少跟他们呛声,这回可算是遇上硬茬儿了! 国公爷挑了挑眉,心里头顺畅极了,他早就想这样骂了。 帝王也弯了唇,骂的好! 苏弈宁眉眼一弯:“娘子说的对,大人不仅迂腐,还拖大唐后腿,着实不适合这个位置。” 礼部尚书瞪着苏弈宁:“本官不适合难不成郡马爷适合!” 苏弈宁无辜的眨眨眼:“你又忘了?我苏府的祖训,世代不入朝为官!” 小郎君说完就蹲在礼部尚书的面前,一手托着腮直勾勾的瞧着他苦口婆心的道:“大唐乃泱泱大国,作为诸国表率,自然要以德服人,这株连之罪本就不合常理,俗话说一人做事一人当,所以哪有人犯罪要让别人偿还的道理?” “要是大人你犯了什么罪,却要连累你一家老小,你觉得合适吗?” “大人作为大唐朝廷命官,应当以江山社稷为重,以百姓利益为重,大人做官这些年,这最基础的为官之道该不会还要人教吧?” 众臣纷纷低下头,他们这是第一次见有人敢在朝堂上如此没个正形儿,还敢教礼部尚书做官之道,这还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苏弈宁也不管礼部尚书铁青的脸色,凑近他轻声道:“大人若是想借此打压苏府与国公府,不妨先想想,我苏府的九族除了公孙府还包括了谁,我刚刚便提醒过大人了。” “或许,大人莫不是也想一起诛了?” 这句话不轻不重,却刚好够朝上所有人听见,想起郡马爷刚刚那句姐夫,众臣大惊,凡是刚刚开过口的身子都止不住发颤。 刚刚一时嘴快,竟忘了苏府这桩走私案可不就牵连到上头那位了么。 礼部尚书吓得重重的将头磕在地上:“微臣不敢。” 帝王嘴角泛起一丝冷意,不敢?已经做了,何来不敢? 此事进展到这里,已经大势所趋,没人再敢出来反对,毕竟没有谁想被扣上一顶诛君的帽子。 国公爷老神在在的出列:“启禀皇上,郡主所奏有理,臣附议。” 国公爷一说话,朝上文武官员纷纷出列:“臣附议。” 帝王瞧了眼地上的礼部尚书:“尚书大人可还有异议?” 礼部尚书头贴着地面:“微臣没有异议。” 帝王轻哼了声,才道:“那就顺便将大唐律例好生议论。” 众臣:“皇上英明。” 华湄看了眼冲她眨眼的包子,勾了唇:“荣安告退。” 帝王:“允。” 二人功成身退,苏弈宁跟在华湄身后欢呼雀跃:“娘子,我表现怎样?” 华湄将他的手拉在手心:“甚好。” “不过,你怎么看出来那位大人要打压苏府与国公府。” 短短片刻他能瞧出这翻端倪,还真是让她刮目相看。 苏弈宁憋憋嘴:“我害怕杀人,所以师傅给我的任务便都是偷取情报,上次在若水偷取的便是关于他的,上头还有画像。” “他是昑王的人,暗地里为昑王做了不少事,包括打压苏府国公府。” 华湄:……… 原来如此。 “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苏弈宁:“这是机密不得泄露。” 华湄:“那现在你告诉我做什么?” 苏弈宁:“你不说出去就行了。” 华湄:……… — 妁华院 华湄瞧着苏弈宁宝贝似的将那套皇上赐下的笔墨小心翼翼的放了起来:“你不是不喜欢?” 苏弈宁:“兄长喜欢啊,他惯爱笔墨,送给兄长他一定很开心。” 华湄皱眉:“你晓得我喜欢什么吗?” 苏弈宁一愣,回头看她,而后摇摇头:“不知道。” 华湄心中气闷,她吃醋了。 苏弈宁几步挪到她的身边,笑得一脸灿烂:“你告诉我我不就知道了,而且保证不会忘。” 对上小郎君的笑容,再大的气也消散了,华湄想了想弯了眉眼:“我喜欢你。” 苏弈宁一怔,呆愣了片刻脸色微红:“我也喜欢你。” 这次倒轮到华湄发愣了,他喜欢她? 他终于喜欢她了~ 两人对视良久,不约而同的绽放了自己最美的笑容,这一刻,华湄觉得周围的空气都是甜的,眼前的小崽子也越看越可爱。 若是所有事情就到这里结束了该多好,她就可以回到南平与他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了。 然而事情远远没有结束。 不过两日,便有消息传来,宋寒苏楼台苏迟暮死在了牢里。 帝王大怒,令大理寺不惜一切代价查清真相,可是最后查出来的都是自杀而亡。 帝王不信,华湄也不信。 他们绝不会寻死,否则早在来长安的路上便死了,不可能等到现在! 华湄还清楚的记得,苏迟暮在离开南平时,对二夫人说过:“若我还能回来,一定在母亲身边尽孝。” 苏楼台为曾拉着香姨娘的手,让她别怕,等他回来。 心中都有牵挂的人,绝对不可能自杀! 华湄连夜就进了宫。 帝王脸上怒气还未消退:“敢在大理寺动手,还真是胆大包天!” 华湄:“大理寺什么都没审出来?” 帝王:“没有!” 这帮没用的东西!连个人都看不住! 华湄垂下眼,有如此权势,难怪不得这一路上都格外的顺利。 原来是在这儿等着。 “皇上可有怀疑的人?” 帝王看了眼华湄,两人眼里有同样的意味,几乎是同时出口:“昑王。” 两人想到了同一处,华湄又道:“皇上应该知晓礼部尚书是昑王的人吧。” 帝王点头:“知道的不久。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本《殿下金安》 李萦重生后的第三天,终于平静下来。 前世为给驸马报仇,她耗了半辈子 最后,仇报了一半,她就饮下了李昭的毒药。 李昭…不,应是宋昭才对 公子如玉,谦逊温和 真是好大一个笑话。 她将他当作至亲,当作盟友,却怎么也没想到他们之间的仇恨不共戴天。 李昭神色冰冷的放下一瓶毒药:“殿下,是我最后一个仇人。” 她终是放弃了,饮下了毒药,闭上眼睛的最后一刻,心心念念的仍是皎洁如玉的驸马爷。 文案二 重生后 “萦妹妹,不如与我联手?”李昭眉眼低垂,清浅的嗓音带着蛊惑。 沈萦冷眼瞧他,将他视作蝼蚁: “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莫不是冠上李姓久了,便忘了你祖宗的坟在哪儿了!” 文案三 “容世子固然玉骨清风,温和良善,可到底弱了些,不如,殿下这次考虑考虑嫁给微臣?”宋昭笑的如狐狸,哪里还有半分前世谦恭。 李萦媚眼如丝:“本宫与驸马做了十年夫妻,他可不弱呢,相反,力气还大的很。” 宋昭敛了笑意,眸间一片冷意。 “若是三哥哥比他更甚,本宫倒可以考虑考虑。” 宋昭眼睛猩红,弯腰将人抱起:“那便试试。” ”看谁的力气大” 感谢在2020-03-26 00:02:51~2020-03-26 23:20: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18214498 2瓶;小波po~、仙琼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54 帝王是前几个月才收到情报, 知道礼部尚书已入岑王门下。 “所以,大理寺也有岑王的人。”若大理寺是干净的, 岑王不可能在她抓到宋寒等人时还稳如泰山, 他不放在眼里, 只不过是知道这些人一定会送到大理寺,且他在大理寺下手更容易。 帝王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已经在查了。” 正在此时, 殿内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 二人抬头看去,是大总管 一向稳如泰山的大总管此刻脸色焦急,连礼都来不及行便道:“皇上, 出事了。” 话是对着帝王说的,那焦急的眼神却是看向华湄。 华湄心中一跳, 与她有关! “何事!” 帝王皱了皱眉头, 大总管是他身边的老人,处事一向冷静, 如此慌乱必定是出了大事。 果然接下来大总管的话让二人心中一惊:“苏大公子出事了。” 帝王轻斥:“说仔细些!” “回皇上, 苏大公子在城外被人刺杀。”大总管几乎是一口气将这句话说了出来。 华湄身子一晃,帝王下意识伸手将她扶稳,华湄整个人有些呆滞,心里仿佛有什么砰的一声炸裂,她听见自己发颤的声音:“人怎么样了?” 大总管面露苦色:“公孙府刚传来消息, 公孙将军回京在城外遇到苏大公子被刺杀,苏大公子身受重伤。” 其实传来的消息是奄奄一息,可看荣安郡主这样子, 他实在不忍心说出口。 “郡马爷呢?”华湄这话问的格外艰难,她岂会看不出大总管话里的隐藏,心里隐约明白,大哥怕是凶多吉少了。 她无比清楚包子将大哥看的有多重,若是大哥出了事,她真的不敢想象他会怎样。 “郡马爷已经得了消息赶过去了。” 华湄闻言当即就转身往外冲,帝王还来不及作反应,人已经没了踪影。 帝王与大总管震惊,过了许久,帝王才道:“她,会武功?” 大总管茫然的点头:“看上去,还不低。” 华湄一路疾驰,她已经顾不得再隐藏什么,心里头只有包子现在怎么样了。 华湄到时,林子里是一片血腥味,周遭的地上都成了鲜红。 周围倒下的尸体足有七八十,有苏轻原的护卫,有不明来路的黑衣人。 还有两个黑衣人被公孙华离手下的士兵押着跪在一旁,是公孙华离赶到时去追回来的。 夜色里,苏弈宁跌坐在地上,怀里搂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没有半点动静。 整个林子里,只有青衣的哭泣声格外清晰。 华湄唇角动了动,带着希冀的目光看向公孙华离,公孙华离脸色沉寂,冲她摇了摇头。 华湄身子一软,被随后赶来的月婳伸手接住:“姑娘。” 心里头的苦涩和难过浸入了她的血液,眼前浮现出那温润如玉的公子。 他是她见到的第一个苏家人。 她远嫁南平,是苏轻原前来接亲,将她安稳的送到苏府,一路上对她妥帖周到,未有丝毫怠慢,到了苏府,更是对她照顾有加。 大哥性子柔和,上对长辈恭敬,下对弟妹友爱,府里上至公子小姐,下至护卫仆人,哪个不是对他打心底里的尊敬。 这么温柔的一个人啊,怎么会…… 华湄推开月婳,一步一步朝苏弈宁走去,苏弈宁手上沾满了苏轻原的血,抱着苏轻原仿佛失去了魂魄。 就连华湄靠近,他都没有半分反应,华湄不死心的伸手放在苏轻原的鼻尖,没有半点气息。 华湄收回发颤的手,瞧着已经失了生气的苏弈宁,用她最温柔的声音唤道:“阿宁。” 苏弈宁脸上有些血迹,是在苏轻原身上蹭的,他的双目没有半点光彩,整个身子在打着颤。 耳边不断重复着兄长弥留之际对他说的最后几句话。 “阿弟…别哭…别怕。” “阿弟…替…替我照顾好母亲,别让…别让她太伤心。” “阿弟,保…保护好自己。” 他眼睁睁的看着哥哥在自己怀里闭上了眼睛,他拼了命的去擦那碍眼的红色,可怎么擦也擦不掉。 最后,他的双手全是哥哥的鲜血。 华湄实在受不了苏弈宁这副样子,她心疼的快要窒息,上前将人抱在怀里:“阿宁,你哭出来,哭出来好不好?” 苏弈宁如木头一般半分也不动弹,只是紧紧圈着苏轻原的手不停的颤抖。 周遭的声音他一句也听不进去,已经完全陷入了绝望。 哥哥,哥哥怎么会死呢,不会的,哥哥不会死。 哥哥那么喜欢他,怎么舍得离他而去呢。 不会的,哥哥不会死,不会的。 苏弈宁就那般呆滞着,脸上没有眼泪,连眼眶都没有湿润。 他哭不出来啊,没有眼泪,怎么哭的出来呢。 人太过绝望,太过悲伤时,是真的哭出不来啊。 “阿宁,你还有我,别怕,别怕。”华湄急得声音哽咽,苏弈宁自小便是在蜜罐里长大的,被父亲母亲兄长护着宠着,所以才会养出这般明朗的性子。 身负绝世武功,却连一个人都不敢杀,足矣可见这是被保护的多好。 他这十多年可谓是顺风顺水,现在至亲惨死在他的怀里,他怎么能接受得了。 华湄从未见过苏弈宁这副模样,小郎君一向张牙舞爪,嚣张肆意,如今这副一碰就碎的模样,让她心疼到了骨髓里。 他这样憋着,会崩溃的。 公孙华离实在受不了,一脚踹在了其中一个黑衣人身上:“说!是谁指使的!” 黑衣人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公孙华离气的又将两人踢了几脚。 而就在此时,苏弈宁有了动静,他小心翼翼的将苏轻原放在地上,眸子里露出凶光。 “阿宁。”华湄见他终于有了动作,缓缓将人松开,红着眼看向他。 苏弈宁站起身,一言不发的走到黑衣人面前,一把抽出公孙华离腰间的刀,狠狠的刺向黑衣人,在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时,两个黑衣人已没了气息。 不说,便去死吧。 害了哥哥的人,都该死! 华湄一惊,连忙跑向苏弈宁将他紧紧抱住:“阿宁。” 你的手上可是从未染过人命啊。 你说过,你害怕杀人的啊。 苏弈宁满目猩红,拿着剑的手不停的颤抖,身旁熟悉的香味,让他回了些神智,他转头呆呆的看向华湄,低喃了一句:“娘子,我杀人了。” 华湄心被揪得生疼,一边抱着他,一边将他手中的刀取了过来,尽量将自己的声音放柔:“别怕,阿宁别怕。” 苏弈宁像是终于认出了她,整个人开始失控:“娘子,哥哥死了,哥哥死了。” “怎么办,哥哥被他们害死了。” “我要为他们报仇,我要杀光他们!” 苏弈宁的声音一句高过一句,到后来开始歇斯底里:“我要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华湄紧紧将他抱着,一边流着泪,一边轻声安抚:“我知道,我知道,我们报仇,替哥哥报仇。” “阿宁别怕,害了哥哥的人我们一个都不放过。” 她的话音刚落,怀里的人已经软软的倒了下去,华湄一急:“阿宁!” 公孙华离从战场回来,身边带了军医,见苏弈宁生生的晕了过去,连忙过来把脉。 “郡马爷这是太过伤心所致,没有大碍。”军医叹了口气:“只是这心结,怕是没那么容易解开。” 他忘不了刚刚当他说苏大公子回天无力时,郡马爷是何等的绝望。 华湄看向不远处躺在地上的人,那原本的白衣,已经成了鲜红。 她心里无比的内疚和自责,早在南平时,大哥便说长安出了事需要提前过来处理,那时候她应该多上上心的啊,但凡她多一些心,大哥就不会死。 公孙华离踏着沉重的脚步走向苏轻原,弯腰小心翼翼的将人抱起,几个月前,他还是翩翩如玉的世家公子,骑在马上意气风发前来接亲。 谁曾想到这才几月,他就浑身是血的惨死在他乡。 公孙华离心里无比悔恨,这一路他若走的快一点,再快一点,是不是就能救下他了。 夜色下,公孙华离怀里抱着苏轻原走在最前方,华湄抱着苏弈宁微微落后半步,身后是青衣月婳与一众士兵。 月光下,华湄的声音冰冷:“去大理寺报案,苏府大公子遇刺。” “让府里即刻备灵堂,准备冰棺,放出消息,不抓到真凶苏大公子不回南平。” 月婳点头应下,很快就没了踪影。 华湄浑身散发出一股凉意,敢伤害她的家人,便要有这个能力承受她的报复。 苏府乃大唐第一世家,府里大公子被刺杀岂能是小事,众人皆知,大公子苏轻原本就是苏府未来的家主,他这一去,定是要引起轩然大波。 大理寺卿接到消息,急得嗓子直冒烟,这段时间莫不是犯了太岁,三个走私重犯不明不白的死在牢里,还没有查出半点头绪,这紧急当口苏府大公子又被刺杀,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可他能不管吗? 不能! 那死的可不是别人,是第一世家的未来家主,他不仅要管,还不能有丝毫懈怠。 大理寺卿当即便带着人前往城门口,公孙府也连夜开始布置灵堂,大门上挂了白灯笼。 按理说,公孙府不该如此,可华湄亲自传了话,公孙夫人叹了口气就让人照办了。 死者为大,到底是暖暖的夫兄,为他设灵堂也不是使不得。 可这事毕竟是不合情理,府里难免有嘴碎的人抱怨几句,被公孙夫人得知后,直接将人发卖了出去。 并下了死令,所再听到谁对苏轻原不尊,直接打杀。 大理寺与公孙府这动静并不小,原本安静的长安城,灯火竟然亮了一夜。 公孙华离将苏轻原抱回公孙府时,府里已经布置妥当,只是冰棺一时还来不及准备。 恰在此时,帝王身边的大总管带来一副冰棺进了公孙府:“这是皇上赐给苏大公子的。” 宫里的冰棺可非同一般啊,不是给帝王备的,就是给皇后备的,如今皇上却直接赐给了苏轻原,这份恩宠,天下无二。 大理寺卿突然无比庆幸,还好他没有敷衍此事,这位大公子能得皇上如此隆恩,他若是懈怠了,估计这官儿就真的保不住了。 公孙华离将苏轻原抱回后院,原本打算让人给他沐浴,后头想了想还是自己来了。 他担心下头的丫头小厮会害怕,又不能给苏轻原清洗干净,他可听说过,这位温润如玉的公子,很爱干净。 等公孙华离亲手为苏轻原沐浴换好府里刚备好的素衣后,华湄已经等候在大堂了。 她远远的便见着兄长抱着大哥缓步走来,华湄眼里一酸,偏过头去,当公孙华离将苏轻原放到冰棺里头时,她实在忍不住趴在公孙夫人怀里失声痛哭。 她武功再高又如何,她有南平的封地又如何,到头来却连自己的亲人都护不住。 此时,公孙府外头有了动静,一阵急切的脚步声响起,公孙大人抬头看去,当下一惊:“皇上。” 这大半夜的,皇上怎么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一个转折点,包子醒来后,会大开杀戒,感谢在2020-03-26 23:20:24~2020-03-27 22:31: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念念 10瓶;诗意九州 5瓶;仙琼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55 帝王抬手制止了公孙大人行礼:“岳父, 朕来看看轻原。” 公孙大人一惊,轻原? 皇上何时与苏大公子如此熟稔。 帝王走近冰棺, 细细端详里头的人, 自十几年前他回京后, 再未见过苏轻原,若不出意外, 不久的将来他该以苏家主的身份与他正式见面。 苏朝南是他的人, 正确的说是他最信任的心腹,他们是莫逆之交。 他在最坚难时,曾在苏府待过一段时日, 那时候他的身份只有苏朝南知道,苏朝南对外称他是一个友人的儿子, 他也唤苏朝南一声苏伯父。 苏轻原虽比他年纪小, 却一副大人模样,处处顾着他, 生怕他在苏府受了委屈。 后来他回京, 经过万千艰险,终于荣登大宝,可他与苏府的联系却始终未断。 与其说苏府最大的靠山是他,还不如说苏朝南一直在为他做事。 当他听到苏轻原已经没了时沉默了许久,他还是不敢相信, 记忆深处那个处处护他的小男孩,就这么没了。 他以为,他们可以来日方长, 他以为,他们未来会携手并肩。 他还曾想过,若苏轻原知道他幼时护过的人是一国之君,会是什么表情,可惜他再也看不到了。 帝王看了许久才转过头,眼睛却已经红了,按照年纪,苏轻原应该唤他一声哥哥。 “查到背后主使,杀无赦。”这件事可能不需要他出手,苏弈宁应该会想亲自报仇吧。 所以不管背后主使是谁,就算是权倾朝堂,他都许他们格杀勿论。 华湄从公孙夫人怀里抬头,看见帝王眼里的那抹狠历,她明白,帝王这是给了他们自行处置的权利,不论那背后的人对大唐影响有多大,他们都可以手刃仇人。 这样,还真的可以省不少事呢。 至少,不用走官路。 这一夜,注定不会安宁。 公孙府大张旗鼓的为苏府大公子置办灵堂,凡是在长安说的上话的人家都得到了消息。 原本各方还按兵不动,当帝王将冰棺赏下后,各方才开始有了动静,派人盯着公孙府。 直到帝王出现在公孙府后,朝廷大臣再也不敢懈怠,赶紧自塌上爬起来往公孙府而去,也不管此刻已是深夜。 帝王都去了,他们还敢说夜太深不合适出门么? 华湄换上素衣戴了麻绳,苏弈宁还昏睡着,这里只有她与青衣的身份适合守灵。 长安城有点权势的都来了,不管是做样子也好,真心也罢,苏轻原灵前的香从未断过。 而这一晚,很多人都看到,荣安郡主跪在苏府大公子灵前起誓:“十日之内,必将幕后凶手斩杀,以慰大哥在天之灵。” — 苏弈宁醒来天已经亮了,在他昏睡时,青衣已经为他换了素衣,青衣红肿着双眼说郡主在前方为大公子设了灵堂。 他跌跌撞撞的跑向灵堂,满目的素白让他止住了脚步,前往吊唁的人断断续续,华湄身着素衣跪在最前方一一还礼。 这原本该是他做的。 苏弈宁红着眼睛走近,冰棺里的人已经梳洗干净,换了新的素衣,一身的白色衬得他越发出尘脱俗。 就这么看过去,还以为他是睡着了。 华湄抬头唤了声:“阿宁。”眉目间可见忧色。 苏弈宁转头,她一身的憔悴,眼里还有血丝,一看便知是一整夜未睡。 苏弈宁走过去跪在她的旁边,轻声道:“谢谢你。” 华湄见他还算冷静,才放了些心:“这原就是我应该做的。” 此时又有人前来吊唁,苏弈宁安静的跟着华湄对前来吊唁的人还礼。 公孙府乃大唐第一权贵,为大哥设灵堂怎么可能是应该的。 一路而来的素白,府里每个下人腰间的白布,还有那灵堂前堆的高高的香灰,他知道,公孙府已给了大哥最大的体面。 吊唁的人走后,苏弈宁拉起华湄的手:“你回去歇会儿,这里有我。” 华湄心中一酸,他好像就在这一夜之间长大了。 压住心中的酸涩,华湄柔声道:“我陪你。” 苏弈宁却没同意,唤来不远处一身白衣的月婳:“扶少夫人回去歇息。” 她已经跪了一夜,再跪下去定会受不住。 华湄见他如此强硬,便也没再反驳,任月婳搀起她回了妁华院歇息,这个时候他们都不能倒下。 公孙华离担心苏弈宁受到刺激再次崩溃,一直在灵堂守着,见他格外的安静,放心之余又有些忧心,他沉默的有些可怕。 公孙夫人远远瞧着一声不吭跪在那里的小郎君,不停的抹着泪,这孩子身上那股明朗的劲儿她有多喜欢,现在他沉默的样子就让她有多她心疼。 听闻苏府大公子芝兰玉树,谦恭温和,十几年来,还未曾听人说过他的一句不是。 这样的人最后却落得这般境遇,着实让人惋惜。 公孙夫人不住的叹气,只盼着早日找到凶手,让人泉下安息。 华湄回到妁华院后,便吩咐碧若:“让摘月楼的人停下手上所有事,全力调查刺杀大哥的主使,两日内,我要结果。” “是。”碧若低头应下,转身出了府。 水沉浅笑在一旁红着眼睛,她们怎么也没想到,这种事会发生在大公子身上。 月婳:“大公子身边带了足有三十护卫,皆是个中高手,这样的情况下却没能护住大公子,对方应当不是临时起意,而是蓄谋已久。” 华湄揉了揉眉心:“他们就是冲着大哥去的。”那林子里显然是经过了一番恶斗,绝不是突然的刺杀。 这是一场精心准备的布局,他们要的就是大哥的命。 可凶手到底是苏府生意场上的对手,还是这桩走私案的主谋以此来报复,若真是这样,她会内疚一辈子。 月婳知道华湄心中所想,继续道:“大公子是苏府未来的家主,他出了事,苏府定会大伤元气。” 华湄闻言一愣,转头看向月婳,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大哥出了事,苏府大乱对谁最有利?” 当局者乱,月婳一句话点醒了她,对方若是为了报复她抓宋寒几人,大可不必对大哥出手,直接来杀她或是苏弈宁,亦或是公孙府的人,对她来说,打击不是更大吗? 可对方却大费周章对大哥动手,这说不通。 月婳沉默了片刻,才道:“除了苏府,便是百里府。” 华湄眼神一紧,百里府。 南平苏府乃世家之首,而水溪百里府却紧紧次于苏府,若说苏府大乱对谁最有利,那无疑就是百里府。 刚刚走到门口的阿砚,闻言脚步微微一顿,垂在两侧的双手紧紧握起,而后又放下,他进了门隔着屏风道。 “姑娘。” 华湄见他回来,连忙道:“有线索吗?” 阿砚先是沉默,几息后才道:“有。” 在华湄带着苏轻原回了苏府后,他便去林子里调查了一番,没成想还真的被他查到了线索。 华湄眼睛一亮,急忙出了内室:“查到什么了?” 阿砚自怀里拿出一块玉佩,递给华湄:“这是在苏大公子出事附近找到的,找到时表面很干净,遗失不超过五个时辰。” 华湄接过左右看了一遍,眉头轻皱,这块玉佩并无特别啊。 阿砚咬了咬唇:“这是百里府主子佩戴的玉佩。” 华湄一惊,与月婳对视一眼,难道真与百里府有关! “凡是百里府的主子,自出生后都会有一块这样的玉佩,只有百里族人才知道。”阿砚继续道。 华湄眼里一片冷意,这块玉佩能遗失在林子里,说明有百里府的人曾去过那,遗失不到六个时辰,大哥出事到现在才五个时辰。 她可不相信会这么巧合,大哥出事那段时间,百里府的人刚好路过那里。 “让摘月楼的人全力调查百里府。” “是。”月婳应下,转身出了门。 月婳离开后,阿砚也离开了。 华湄捏着玉佩盯着阿砚的背影走了神,只有百里族人才知道,那么阿砚,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阿砚离开后回了他自己的房间。 这是他自十岁后一直生活的地方。 十岁那年,他被族人追杀,一路逃到了长安,就在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时,被华湄救回公孙府。 从那以后,他便留在了这里,为了报答她的恩情,也为了躲避追杀。 他曾想过,就这么待在她身边,护她一辈子,可直到今日,看到那块玉佩他才隐约明白,他或许躲不过去了,有些事情他必须要去面对。 阿砚自枕头下方拿出一块玉佩在手心磋磨,这块玉佩与刚刚他拿给华湄的一模一样。 九年了,他都快忘了,自己真正的名字,唤作百里砚。 作者有话要说:包子磨刀霍霍:我觉得后头要死一大片~ 华湄捏着他白净的手:让我来吧~ 感谢在2020-03-27 22:31:11~2020-03-28 23:04: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仙琼琼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56 摘月楼倾巢而出, 自然比平日里快了许多,这日刚过晚膳, 消息便送来了。 华湄瞧完后, 便带着消息去了灵堂, 苏弈宁自始至终都在那里跪着,从未离开。 当华湄将纸条递给他时, 他先是一愣, 随后接了过来,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百里府嫡系公子近日到了长安。 华湄挨着他的身边跪下道: “阿砚在大哥出事附近,找到了百里府主子佩戴的玉佩, 而刚刚消息传来,百里嫡系公子的确出现在了长安。” “百里府与苏府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 但是有苏府在上头压着, 百里府始终翻不了身,大哥是苏府嫡长子, 也是未来的家主, 大哥出事苏府一定会乱,若这个时候他们趁虚而入,苏府定会手忙脚乱,元气大伤。” 苏弈宁的手青筋暴露,纸条在他手里皱成了一团。 华湄握住他的手:“不过光凭这些还不能完全确定, 阿宁,再等等。” 苏弈宁的拳头逐渐松开,只轻声哼了句:“嗯。” 华湄见他应得爽快, 总觉得有些不放心,果然,到了夜里,灵堂便没了苏弈宁的身影。 “碧若,百里嫡系来的是哪个公子,如今在何处,对方带了多少人!”华湄脸色沉寂,包子定是去寻百里府的人了,她一边换夜行衣,一边问道。 碧若回道:“是百里家主嫡出二公子,名唤百里奚,随行护卫里有二十高手,暗处还隐藏了三十暗卫,如今住在南街百里府的别院。” 华湄换好夜行衣,吩咐道:“在我们回来之前,你与月婳在灵堂守着。” 碧若应下:“是。” 华湄刚准备出门,又停了脚步:“去查查百里府共有几位公子,如今人都在何处。” “是。”碧若虽有些不解为何要去查这个,但还是赶紧应下。 华湄在长安生活了十几年,夜里飞檐走壁是常事,要在南街长大百里府别院并不难。 半个时辰,她便到了百里府的房顶,百里府很安静,她松了口气,看来包子没有直接杀进去。 华湄左右寻了一圈,果然在一棵树上见到了苏弈宁。 “如何?” 华湄问道,包子既然没有杀进去,那便是在这里暗中查探,或许,他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冲动,也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 苏弈宁看向华湄,有些讶异,她怎么这么快就找到这儿了。 “进去了一个人,我不认识。” 华湄点头:“嗯。” 他不认识,不代表她不认识。 接下来,两人便沉默着蹲在树上,周围有高手无数,说的越多,被发现的可能性越大。 苏弈宁转头瞧她,见她将脸靠在树上,粗糙的树干将她白嫩的皮肤压的变了形,苏弈宁沉默的伸手将她揽在肩上,让她靠的更舒服些。 熟悉的怀抱让华湄眼睛一红,却没有出声,贪婪的靠在小郎君怀里。 这场等待很漫长,足足一个时辰才有了动静,华湄看着从百里府出来的人,眼神一凛。 苏弈宁转头看她:“你认识。” 华湄沉着脸:“嗯,先回府。” 苏弈宁没有反驳,毕竟眼下毫无证据,光凭着一块玉佩就认定是百里府的人做的,的确难以让人信服。 回公孙府后,苏弈宁开口:“那人是谁?” 华湄:“岑王。” 这事情越来越复杂了,岑王竟会出现在百里府上,且看他与百里奚之间的关系,像是熟识已久。 “再等等,应该很快就有消息了。” 苏弈宁点头,一声不吭的又跪到了灵堂,华湄想开口让他回去歇着,可也知道他不会同意,便先回妁华院换上素衣,准备去灵堂陪着他。 阿砚便是在华湄换好衣裳后进来的,他想了许久,他的事不该再瞒着她。 华湄盯着阿砚怪异的脸色,心中一跳:“阿砚?” 阿砚自怀里拿出那块玉佩递给华湄,华湄接过一看,这不是与她这里那块一模一样么。 “这是我的。” 她还来不及细想,便听阿砚道。 华湄心头一惊,抬头看向阿砚,这是他的? 这其中的意思她不难理解,他曾说过,这块玉佩是百里府主子出生后就有的,也曾说过,这块玉佩只有百里族人才知道。 所以,他是百里府的人。 她是怀疑过的,否则也不会让碧若去调查,可她没想到,阿砚会这么快主动与她坦白。 她曾想过许多种可能,却唯独没想到阿砚会姓百里。 “我本名叫百里砚,是百里蘭嫡长子。”阿砚低声道。 华湄心中更惊,她脑海里已经想了好多可能,比如他是哪一房的庶子,被嫡母陷害。 可偏偏没想过,他会是百里蘭的嫡长子。 百里蘭是百里府的家主,作为百里府的嫡长子,那可是极其尊贵的存在,就如同大哥在苏府一样,是未来家族的继承人,那他是如何落得那般境地…… “为什么?”华湄还是问出了口。 阿砚没有隐瞒,将九点前所发生的事尽数说给了华湄: “百里蘭与母亲是联姻,百里蘭看重母亲家族的势力才娶的母亲,母亲是外公最疼爱的小女儿,所以对百里蘭是有求必应,倾囊相助,百里府外外公的帮助下逐渐鼎盛。” “可是九年前,母亲家族一夜之间陨落,母亲因此深受打击重病缠身,百里蘭觉得母亲没有了利用价值,从那以后便对母亲不闻不问,还在母亲病重时,娶了平妻,还带回了一个已经八岁的孩子。” “母亲得知后,生生的被气死,那个女人心肠歹毒,自母亲死后更加肆无忌惮,开始对我下毒手,百里蘭因为她家族势力对他有帮助,对这些事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那个女人对我百般虐待。” “那一天,我无意听见那个女人与她心腹说,必须尽快除掉我,为她的儿子铺路。” “我当时很害怕,就连夜逃出了府,没成想被她发现了,派人追杀我一路,好在我八岁时拜了师傅,学过一些武功,才勉强从她手里逃脱,但也身受重伤,我以为我活不下去时,姑娘出现了。” “母亲临死前,逼着我以她名义起誓不许复仇,必须好好的活下去,所以,我便选择丢掉过去的身份,留在姑娘身边,偿还姑娘救命之恩。” 华湄心中苦涩无比,她是想过,阿砚或许有悲痛的经历,可是当这一切摆在她面前时,她才觉得格外心痛。 他从头到尾都是对百里蘭直呼其名,没唤过一声父亲,足矣可见他有多恨百里蘭。 可偏偏他的母亲让他以亡母起誓不许复仇,虽然他母亲的初衷是想让他好好活下去,可他应当更加难过吧,看着自己的仇人过的顺风顺水,他却什么也做不了。 “所以找到这块玉佩时,我便知道将来可能会与他们见面。”苏大公子被刺杀,十有□□都与百里府有关,姑娘一定会为苏大公子复仇,所以他与百里府迟早会对上。 “这就是你告诉我你身份的原因。”华湄轻轻一叹道。 阿砚点头:“嗯。” 他不想将来有什么误会,也不想姑娘会因为他的身份,而心有芥蒂。 华湄上前轻轻抱了抱他:“阿砚,你应该相信我,就算大哥的死与百里府有关,就算你是百里府的嫡长子,我也不会迁怒于你。” “况且,他们也是你的仇人,不是么?” 阿砚一怔,这是她第二次抱他,第一次是他前几个月出任务九死一生的回来。 他很清楚,她将他看做了亲人,这个拥抱是对于兄长,对于朋友之间的安慰。 华湄将玉佩还给了阿砚,眸子里带着坚定:“属于你的东西,你应该去拿回来。” “伯母逼你起了毒誓不能复仇,可我没有啊,阿砚你听着,不论大哥的事与百里府有没有关系,你的仇,你的东西,我都会替你讨回来。” 阿砚眼眶微红,他想,他这辈子最好的运气,便是遇见了华湄。 没过多久,碧若便回来了,带回来的消息与阿砚说的没有太大差别,只有一样,有些出入。 “百里府共有五位公子,出了嫡长子百里砚下落不明,嫡次子百里奚在长安以外,其他的如今都在水溪百里府。” “嫡长子百里砚是百里蘭原配所出,原配柳氏是淞山柳氏嫡幼女,柳氏膝下有一个嫡长子,后来柳氏家族出现了变故,一夜之间被人灭了满门,柳氏悲痛欲绝一病不起,在柳氏卧榻之际百里蘭娶了平妻王氏,再后来,柳氏病逝,嫡长子百里砚生死不明。” “但根据线索来看,淞山柳氏灭门案,极有可能是百里蘭所为。” 碧若原本还不清楚华湄为何要她去调查此事,可当她得知那位下落不明的嫡长子名唤百里砚时,就隐约明白了什么。 “姑娘,那位失踪的百里嫡长子可是…” 华湄点头:“是阿砚。” 碧若深吸了一口气,意外之余也在情理之中,阿砚被姑娘捡回来后,虽然不爱说话,但能看的出他曾受过极好的教导,一举一动皆有世家公子之范。 在柳氏出事之前,他是百里府最尊贵的嫡长子,自然是金尊玉贵的养着,这些东西早已刻入了骨子里。 “百里奚调查清楚了?”华湄没打算继续继续这个话题,对于她来说,不论阿砚是什么身份,他于她而言同四个丫头一样,已是她的亲人。 以往不知道便罢了,既然知道了断没有忍下这口气的道理,百里府她绝不会放过。 “百里奚是王氏膝下嫡子,如今百里府的生意大半都由他经手,百里蘭也将他看的极重,是按未来家主培养的。” 作者有话要说:殿下预告4.6号凌晨开始更新 感谢在2020-03-28 23:04:56~2020-03-29 22:35: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芒果菌菌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57 大唐嫡庶分明, 嫡长子是家族继承人的不二人选,而百里奚上头还有百里砚, 只要百里砚在, 这未来家主怎么也轮不到他。 这便是当年王氏对百里砚下死手的原因。 华湄一大早便去了灵堂, 费了很大功夫才将苏弈宁弄回去休息,没日没夜的跪着身子迟早会拖垮, 怕他睡不着, 华湄让浅笑弄了些安眠的香点上。 这才让他一直睡到了黄昏时候,苏弈宁醒来时,摘月楼的消息也到了。 结果没有出乎他们的意料, 的确是百里府所为,请的都是江湖杀手, 原因确是因为苏府第一世家在头上压着, 让他们始终翻不了身。 他们做的很干净,没有留下实质性的证据, 若不是摘月楼的人抽丝剥茧, 在江湖杀手组织里查到了,还真的再也找不出证据。 除了杀手组织里得来的消息,最后拿在手里的证据,竟只有那块玉佩,华湄勾出一丝冷笑。 既然已经确定是他们所为, 有没有证据对她来说并不重要。 死者为大,得入土方为安,她自不会拖着日子去查些真凭实据, 只要证明大哥的确是他们动的手就足够了。 “让摘月楼所有高手待命,随时准备围剿百里奚。” “所有护卫全数包围百里别院,一个不许放走!” 碧若应下:“是。” 苏弈宁正好在此时过来,听见华湄的冰冷的声音心头一滞。 华湄转头看他,眼里有些担忧:“查到了,大哥遇刺的确是百里府的人所为。” 苏弈宁脸色瞬间铁青,双手握的嘎滋作响,他默默转身回了房,不过片刻便提了一把剑出来。 华湄自然不会拦着,这仇,他亲自去报才能解恨,就连公孙府,她都没让插手。 不出半个时辰,华湄的护卫便包围了百里别院,将百里奚困在了里头,百里奚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发现事态不对便赶紧带着人从后门突围。 只可惜摘月楼的人早已守在暗处,他根本逃无可逃。 百里奚脸色一沉:“是哪条道上的,报个名来。” 他不是没有遇到过刺杀,可明显感觉这一次不一样,对方太过强盛,这些路数他也从未见过。 没有得到回答,百里奚有些恼怒,但也知道此时不是较劲的时候,他历来就惜命。 直到他退无可退时,才见华湄与苏弈宁着素衣而来,一人手里提着一把剑。 百里奚一愣,他明白这应当就是正主儿了。 可是他并不认识他们。 没等百里奚开口,华湄从腰间拿出一块玉佩勾在指头上,面无表情的道:“这可是百里公子的物件。” 百里奚眸子一沉,这玉佩他自林子里回来后便再未看到,怎么会在他们手里。 他刚刚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没时间多加思考,如今反倒冷静了些,仔细瞧了眼前的二人。 身着素衣,说明府里有丧事,看他的眼神充满了杀意,尤其是旁边的那位公子,像是与他有深仇大恨。 他眯起眼睛,死在他手上的人不少,可最近才杀的,却只有那一个。 苏轻原。 “百里公子不说话,便是默认了。”华湄不耐再与他周旋,手上一松,玉佩在地上碎成了几块。 “这是我在大哥遇刺附近寻到的,所以,百里公子可有话说?” 百里奚勾了唇,果然,是为苏轻原来的。 能唤苏轻原大哥,且此时会出现在这里的,只有那两人,荣安郡主与苏弈宁。 他看了眼苏弈宁,眼里带着些微的蔑视:“这位就是苏小公子了?” “听闻苏小公子嚣张跋扈,如今看来,倒与传言有些不符呢。” 不过一个宠坏了的娇公子,他根本没放在眼里。 苏弈宁眼神越发凌厉,他能忍住没动手是因为他知道,华湄想从百里奚嘴里知道的更多,比如大哥的死与那位岑王有没有关系。 华湄冷冷一笑,朝周围望了眼:“听闻百里公子年少有为,手段高深,今日一瞧,也不过如此。” 摘月楼与华湄的护卫已经形成了一个包围圈,将百里奚与他几十个暗卫困在了里头。 华湄毫不留情的讽刺,让百里奚收了嘴角的笑意:“郡主好大的阵仗,就是不知,在下何时得罪了郡主,劳烦郡主如此兴师动众。” 苏轻原是他杀的,可那又如何? 他们没有证据。 堂堂一国郡主,又怎敢无凭无据抓人。 苏弈宁终是忍不下去,捏紧手中的剑:“哥哥是你杀的?” 百里奚故作一惊:“苏小公子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对苏大公子可是打心眼里敬佩的,苏大公子英年早逝,我也有几分惋惜,这无凭无据苏小公子可不能随喜污蔑于我。” “总该不会就凭着那块玉佩吧?我的确丢了玉佩,可也不能因此证明,就是我杀了苏轻原啊。” 百里奚说完目光又朝苏弈宁的剑上停留了一瞬,他可从未听说这位娇公子会武功的。 瞧着百里奚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华湄知道他在想什么,无非就是笃定他们找不到证据,又不敢在天子脚下动他。 “百里公子做事干净利落,要找到真凭实据的确有些难。”华湄冷笑了声。 百里奚再次勾唇:“既然没有证据,郡主这是在做什么,可是觉得我百里府好欺负?” “我百里府虽没有苏府鼎盛,但好歹在世家之中也能排个第二,可容不得郡主这般辱没。” 苏弈宁撇了他一眼:“且不说这分毫只差失之千里,就说你百里府也不可能永远占了这第二的位置。” “也永远,越不过我苏府!” 百里奚也不恼,轻笑出声:“是是是,苏小公子说的是。” 说完又一顿:“只可惜,苏大公子没了,不然这苏府第一世家的位置还真的不能轻易撼动。” 苏府这一代除了苏轻原,其他的他一个也没放在眼里。 最大的威胁他都除去了,对于眼前这个除了有些姿色外一无是处的娇公子,搁在平日里,他连看一眼都觉得多余。 苏弈宁气的双眼通红,额头上的青筋暴起,华湄也冷了脸:“百里公子可能不够了解本郡主,本郡主做事,何须证据?” “百里府再是家大业大,也不过是个白身,不知是哪里来的底气,敢同本郡主叫板,这辱没一说,你怕是当不起。” “再说了,百里府如今的家业不过是靠着妻族,你又是哪里来的脸面觉得自己高人一等,难不成这士农工商的道理都不懂?百里公子最好清楚,本郡主想弄死你,就跟踩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百里奚面上不显,心中却是一惊,荣安郡主能够将宋寒等人一举捉拿,不可能会是个简单的角色。 他原本还笃定她不敢如此光明正大的对他下手,可眼下看来,却不尽然。 她如此大张旗鼓,不像是给他施压。 华湄知道此时问是问不出什么来的,这人啊没到绝地,都会抱有希望的。 她没再给百里奚说话的机会,踏月自剑鞘而出,与此同时,苏弈宁的剑也出了鞘。 百里奚完全没料到他们说动手就动手,当下便往后退了几步。 他身旁的暗卫将他护在了身后,然而百里奚却越看越心惊。 对于苏弈宁,他调查过许久,所有的结果都是一样的,纨绔娇纵,一无是处。 可是,眼前这人却有极高的武功,他的这些暗卫,没人是他的对手。 百里奚心里终于开始害怕了,他左右瞧了眼,思索着从哪里逃出去的可能性更大。 可是自他对苏轻原下手的那一刻,便已经注定了他的结局。 他今日,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竖着走出这别院。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3-29 22:35:59~2020-03-31 00:00: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仙琼琼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58 苏弈宁早已察觉出百里奚的意图, 手中的剑越发凌厉。 他之前从未杀过人,而现在却刀刀致命。 百里奚本身不会武功, 瞧着苏弈宁下手狠辣, 心里头忍不住发怵。 这人隐藏的很好, 连他这么谨慎的人都骗过了,要早知道苏弈宁有这么好的身手, 他就不可能只防着苏轻原一人。 不过一柱香的时间, 百里奚身边的人护卫已经尽数倒下,只剩百里奚一人立在那里,神情慌乱。 华湄没动, 只沉着脸盯着百里奚,她知道苏弈宁想亲手报仇。 苏弈宁也没有丝毫犹豫, 一剑过去百里奚发出一声闷哼, 然这剑却刚好避过要害。 百里奚唇角溢出一丝血迹,心中越来越惧怕, 他们这架势, 没打算放过他。 然苏弈宁一剑过后,又刺来一剑,仍旧避开要害。 “堂堂郡主,不分青红皂白杀人,你们就不怕…不怕大唐律法…”百里奚单膝跪在地上, 捂着不住往外冒血的伤口,手上很快就一片猩红。 华湄轻笑:“忘了同你说,大哥这仇, 皇上下旨可不走官路,允许我们私了,不论对方什么来头,哪怕权倾朝野,都没用。” 她这句话,却刚好提醒了百里奚,他眼里闪过一丝期冀:“杀苏轻原不是我一个人的主意,若我说出幕后主使,可能饶我一命。” 华湄等的便是他这句,即使她心里已经有所怀疑,她冷下脸故作思忖,而后道:“若真另有其人,饶你一命也不是不可。” 百里奚心中狂喜,只要他能活着出去,那位出卖了便出卖了,有什么事能比命重要:“是岑王!” 话音刚落,华湄却斥道:“大胆!岑王岂是你能随意攀咬的!” 百里奚却道:“我有证据…” “书房的暗格里有岑王写于我的书信,可以作证。” 华湄却不解:“岑王与大哥无冤无仇,为何杀他?” 百里奚没得选择,只有他们信了,他才有机会活下去:“因为他想篡位。” 此言一出,果然看到华湄脸上的惊讶,百里奚知道有戏,当即将所有事尽数抖了出来:“岑王要篡位就得招兵买马,这需要很大一笔银子,所以岑王就找到了父亲,承诺事成之后在朝堂安插百里族人,可大唐许多经济要塞都捏在了苏府手里,所以岑王便下令除去最有威胁的苏轻原,只要苏府一乱,百里府就可趁虚而入。” “还有走私案,也是岑王做的,是他与宋寒苏楼台搭上线,许诺宋寒将其调至长安,日后一人之下光宗耀祖,也许诺苏楼台,任其官职出人头地,宋寒不愿一辈子居于南平,苏楼台被苏朝南压在下头早已心生不满,便都同意了。” 华湄极其郑重的道:“你说的这些并无证据。” 百里奚因流血不止,脑袋越发昏沉,只想赶紧脱身,一急之下也顾不得留后路:“证据都在父亲的书房暗格里。” “里面有父亲与…与岑王来往的书信。” “水溪北山上,还有几万…几万士兵,是这些年岑王秘密训练的。” 水溪北山?华湄唇角一勾,看来她得尽快走这一趟了。 百里奚一死,百里蘭必定会暴怒,岑王若是谨慎,也定会加快动作,介时怕是一场恶战,唯有在他们都没反应过来前,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没错,她没打算放过百里奚。 华湄得到了想要的消息,瞧了百里奚好一会儿才道:“你可知,你还有个哥哥?” 百里奚身子一怔,哥哥? 他自然知道。 他同母亲被父亲带回百里府时,曾经见过,可是母亲说,他已经死了。 “你的母亲用他的命给你铺路,可她一定没想到,百里府的嫡长子还活着吧。”华湄轻笑。 百里奚愕然:“百里砚还活着?” “说起来,你的这块玉佩还是他找到,也是他认出来的呢。” “若不是他在他母亲面前起了毒誓不得报仇,你以为,你同你的母亲,还有百里蘭能活到现在?” 苏弈宁见华湄说完了,冷着脸提起剑,眼里杀意涌现。 百里奚瞬间慌了,看向华湄:“你答应放过我的!” 华湄瞧了他一眼,漫不经心的道:“我是答应了,可是,夫君并没答应啊。” “你杀了大哥,你觉得夫君会放过你?” 百里奚看向苏弈宁,求饶的话还没出口,苏弈宁手中的剑已刺进他的心脏。 “你…你…” 百里奚睁着双眼死不瞑目,最后一刻,他后悔的是没有早点将苏弈宁除掉。 华湄走过去,掰开苏弈宁有些发颤的手指,将他的剑接过来,用随身携带的帕子轻轻将上头的血擦拭干净。 剑入了鞘,华湄才拉着苏弈宁的手柔声道:“夫君,回吧。” 手心里的柔软让苏弈宁心中的翻腾的恶心,和铺天盖地而来的愤怒逐渐的被压下,他反手拉住华湄:“嗯。” — 百里别院出了如此大的命案,衙门很快就得到了消息,京兆尹觉得自己头发都要掉光了。 这苏府大公子才遇难,怎么百里府的公子又遭了殃,苏府那位的命案上头重视得很,已被大理寺接管轮不到他插手,可百里府这位却还没资格惊动大理寺。 京兆尹正准备点人出去瞧瞧,可是还没来得及安排人手,公孙华离便上门了。 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位将军一向寡言,多少人想要与之攀上关系都不得其道。 若是平日里,这位将军上门京兆尹定要觉得祖上冒了青烟了,可今日在这命案当口,京兆尹心里却打起了鼓。 “不知公孙将军光临,有失远迎。”不过不论是什么来由,也怠慢不得,京兆尹打着官腔急忙迎了上去。 公孙华离看了眼立在一旁的衙役:“大人准备出门?” 京兆尹连忙道:“外头出了命案,这不正准备去瞧瞧呢。” 公孙华离扬了眉头:“哦?” 顿了顿又道:“不知,死的是谁?” 瞧公孙华离一脸兴味的模样,京兆尹眉心直跳:“回将军,是水溪百里府的嫡公子。” 公孙华离点点头,径自找了个位置坐下,京兆尹不明白这位到底是要干什么,又不能真的撇下他出门,只得打起精神先应付着。 过了好一会儿,公孙华离才道:“本将军怎么没听说长安出了这桩命案?” 京兆尹一愣,下意识道:“将军事物繁忙…” 话没说完却听公孙华离又道:“是吗?可公孙府也没听说有这个案子啊…今儿个刚去宫里来仪殿陪娘娘说了会儿话,皇上也在,也没听说长安出了这个案子。” 京兆尹一滞,额头冷汗直冒,他在这位子上摸爬打滚了十几年,若还听不出什么道道来,还真是对不起他这些年的心惊胆战。 公孙将军这意思,不仅是不许他们插手,还是连尸都不能去收,看来这百里公子十有八九是得罪了公孙府,更有甚者,这百里奚的死怕是与公孙府脱不了干系。 公孙华离也没打算真的与他过不去,敲了一棒子后又道:“大人可知轻原兄的冰棺如今还停在我公孙府呢?” 京兆尹微微弯了腰:“是,下官听说了。”能当得起这位一句“兄”,这世上也没几个。 过了好半晌都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京兆尹下意识抬头看向公孙华离,却见这位将军正意味不明的瞧着他。 京兆尹被他盯得毛骨悚然,过了好一会儿,突然像被一棒子敲醒了一般醒了神。 难道,苏府大公子的死是百里奚所为? 所以,百里奚这是被公孙府仇杀了? 皇上娘娘的名号可不能拿出来胡乱当令箭,这位敢说出口,那就说明这事情是上头首肯的。 京兆尹抹了把冷汗,还好他动作不算快,没来得及出门,神仙打架,小鬼遭殃,说的可不就是他如今的处境么。 上头都要闭上眼睛,他还敢睁么? 那自是不敢的。 “你们是不是把地方和名字弄错了?百里奚远在水溪,如何会出现在长安。”京兆尹瞪了眼下头的衙役,那衙役显然是京兆尹的心腹,反应也算是极快。 “回大人,下头的人说的不清不楚的,想来应当是哪里弄错了。” 京兆尹哼了声:“弄清楚再来禀报!” “是。” 这所谓的弄清楚,那定然就是没有这回事了。 公孙华离满意的勾了唇,起身往外走,临走前留下一句话:“瞧着大人唇角发干,想来是因为近日里天气干燥的缘故,大人可得小心呢,这天干气躁的,最容易走火。” 京兆尹摸了摸湿润的唇,又到外面感受了一阵凉风,才打了个寒颤进屋。 随后中气十足的吼了声:“来人!” “大人。” “近日里天干气躁,适合放火,过几日去把百里别院烧了。” “……”衙役摸了摸被外头风吹的有些发干的鼻子,接了句:“大人,烧了不会坐牢吧。” 京兆尹一个眼刀子过去:“不烧就等死吧。” 人都杀了,还差放把火吗?公孙府这是明显不想让他们插手去收尸,顺便把他拖下水。 将来谁问起来了,他都得说声不晓得。 不过对他来说,也不全是坏事,这可不就是同公孙府攀上关系了? — 苏轻原死后第五天,事情传到了南平,苏大夫人当场就晕了过去,苏朝南眼前发白,双腿一软打了个颤。 苏府最近真的算不得太平,二公子的骨灰才刚刚送回来,二夫人整日以泪洗面,香姨娘得知二老爷死在狱中,连尸体都没带回来,一时伤心过度自杀了,如今大公子竟又出了事,苏府上下顿时陷入了一片混乱。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3-31 00:00:05~2020-03-31 22:06: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念念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59 大夫人醒了又哭晕, 如此反复了许多次, 已没人再敢去刺激她, 苏朝南放下手头上所有事半步不离的陪着他,整个人快去的憔悴了下来。 府里的下人哭成了一片,二夫人也晕了好几次。 暮儿死在长安狱中,送到她手里的不过是一捧灰, 才刚刚把人安葬, 轻原又出了事, 大夫人已经什么都顾不上了,可这府里总得还要个主事的。 轻原不同于暮儿, 暮儿是戴罪之身, 能把骨灰拿回来已经是恩赐,可轻原不一样,他的身后事, 得好生操办。 二夫人强撑着身子置办灵堂, 好在三老爷夫妻二人得到消息,及时赶了回来, 府里才算真正稳住局面。 但个个脸上愁云惨淡,苏轻原于府里来说不仅是嫡长子, 还是将来的一家之主, 他的能力有目共睹,苏府也不愁后继无人。 哪里晓得这人说没就没了,三夫人哭的肝肠寸断,直喊着要去给苏轻原报仇。 三老爷哭笑不得:“荣安郡主与弈宁都在长安, 他们一定会替轻原报仇,你去了只能添乱。” 苏真与宋初晚得知消息后,也急忙赶回了苏府。 宋寒死在牢里,宋初晚还是伤心了许久,心情还没有平复,就随着苏真回了苏府。 二夫人此时身边最需要个贴心的人,宋初晚就尽职尽责的陪着她身边,二夫人瞧她温婉可人,又想起宋府的变故,对她多了几分怜惜,两人都是性子温和的人,经过几日的相处,倒也生了几分情意。 而此时,华湄与苏弈宁已将在百里别院搜集到的的证据交给了皇上。 里头有百里奚与岑王合谋残害苏轻原的书信,华湄也将百里奚临死前交待的一字不差的禀报给了皇上。 皇上震怒,可眼下没有岑王走私的证据,又不能对岑王出手。 这种事皇上不好出面,华湄却不用顾及,拿着岑王与百里奚谋害苏轻原的书信,带上身边所有的护卫,直接将岑王府团团围住。 岑王府原本还打算反抗,却不想公孙华离带了手下几千将士将岑王府围了个滴水不漏。 跟着公孙华离的都是从战场上回来的,岑王府自是不敢与他正面交锋。 公孙华离骑马立在岑王府大门口,放了话:“岑王合谋百里奚谋害苏府嫡长子荣安郡主夫兄证据确凿,岑王乃皇室,公孙府不能弑主,但若岑王不给苏府与公孙府一个交待,便将岑王困在里头一辈子。” 对于华湄苏弈宁来说,想要杀岑王,大可直接动手,不能弑主不过是个拖延之策,找了个正当的理由将岑王困在府里头,为他们水溪一行争取些时间。 等到走私证据带回来之时,便是岑王斩首示众之际,但在这之前却不能再让他折腾,不能给他反扑的机会。 有公孙华离寸步不离的守在岑王府外,华湄自然是放心的。 苏轻原头七这日,百里别院着了火,一把火将里头烧了个精光,京兆尹姗姗来迟瞧了眼: “既然没人呼救,里头想必是没人的。” 说完这句话京兆尹拢了拢袍子打个寒颤:“这天儿怎么越发冷了,怕是也快下雨了,走吧走吧,赶紧回府。” 果然,夜里下了大雨,原本烧成灰烬的尸首,也被这场雨冲散了,百里奚留在世上最后一丝痕迹,也消散的一干二净。 第二日一早,雨刚刚停下,华湄与苏弈宁便离开了长安,前往水溪。 此时百里奚已死与岑王被困的消息定然还没有传到水溪,他们需赶在这之前到达水溪,打百里蘭一个措手不及。 兄长能困住岑王的时日并不多,岑王那么精明的人刚开始或许会因为那些书信乱了心神,可最多不过一两日定会发现端倪,若让他通知了百里蘭,那北山的几万士兵一出,又是一场恶战。 阿砚与月婳也一道随行。 临走前,华湄同阿砚说了句话:“百里府牵扯到了走私案,若查证属实,与此事有关的人必死无疑,所以,就算你亲手杀了谁,也不过是捉拿逆贼。” 阿砚当时眼睛就亮了,只要能手刃仇人,由头并不重要,捉拿逆贼将人杀了,算不得违背誓言。 长安离水溪与并不近,几人没日没夜的赶路,都整整花了十日的功夫。 但好在百里府此时非常宁静,说明百里蘭还不知道百里奚已经死在长安尸骨无存的事。 当时,百里奚身边的人他们一个也没放过,消息也被暂时封住,但百里府在长安定是有眼线的,百里府着火那些人不可能没察觉,等他们回过神来一定会给百里蘭送消息,他们是没日没夜的赶路方能赶在那些人前面到达水溪,但相差的时间一定不会超过一日。 这次时间紧急只有他们四人前来,若百里蘭破罐子破摔动了那几万士兵,他们四个一个都回不去。 几人到水溪,找了个客栈养足精神,直到夜深时,才换上夜行衣潜入百里府。 “今夜无论如何也要拿到证据,百里府眼线众多,拖一刻便多一分危险。”华湄趴在房顶上冷声道。 阿砚月婳点头应下。 苏弈宁这些年接到的任务全是盗取消息,对于他来说,这已是轻车熟路。 几人分工明确,先由苏弈宁直接进入百里蘭书房盗取证据,月婳与阿砚隐匿在周围,华湄则盯住百里蘭。 一旦苏弈宁暴露,阿砚与月婳便会现身给他争取时间,华湄同时拖住百里蘭。 一切进行的很顺利,华湄看着苏弈宁潜入了百里蘭的书房才折身离去,在王氏的院子里找到了百里蘭。 “老爷,奚儿这几日可有书信回来?”王氏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前几日夜里她还梦到奚儿向她求救,随后就化作一缕烟消失了。 百里蘭摇摇头:“没有。”随后揽着王氏安抚道。 “放心,奚儿身边高手无数,不会有什么事的。” 王氏略微宽了心,只是还不等她的心放下,外头便有了动静。 “有刺客!有刺客!” 百里蘭一惊,打开窗户仔细听了一会儿,脸色越发沉寂,是书房的方向。 华湄眉头紧锁,包子应该是暴露了。 眼看百里蘭穿了衣裳就要往书房去,华湄自然不可能让他过去,当即自屋顶跃下,将王氏吓得尖叫了几声。 百里蘭还算镇定,他盯着华湄,沉声道:“阁下何人?” 百里蘭武功不弱,且向来自负,身边的护卫也留的不多。 华湄用余光扫了眼将她包围的十几个护卫,勾了唇角:“自是取你性命之人。” 话音刚落,华湄便拔了剑直击百里蘭,只有将百里蘭拿在手里,他们才能顺利脱身。 百里蘭功夫是不弱,但却远比不上经历过许多生死决斗的华湄,他接了几招便有些招架不住,周围的护卫见主子被困,尽数拥了上来。 百里蘭趁着这机会拉起王氏便外外头跑。 而书房这边,也早已打作一片,近百个人将阿砚与月婳团团围住。 好在二人都是见过大阵仗的人,对这些人根本不惧,拦在书房门口,分毫不让。 而苏弈宁在书房里头也成功进入了暗室,一柱香后,将证据全部取出。 走到门外时,百里蘭与王氏也正朝这边赶来,华湄解决了那十几个护卫后紧随他们追了过来。 阿砚看到百里蘭与王氏那一刻,眼里出现了滔天的恨意。 他刚好立在书房门口,与百里蘭王氏正对面站着。 华湄见苏弈宁对她点了头,心里蓦然松了口气。 拿到了就好。 此时因百里蘭的出现,战斗暂时停了下来。 第60章 60 百里蘭第一眼看见的便是阿砚, 虽然对方带着面巾看不见是何模样, 但那双眼里的恨意却让他生生止住了脚步。 他们认识吗, 亦或是有深仇大恨? 只片刻,百里蘭的全部注意力就放在了苏弈宁身上,确切的说是他手里的书信上。 百里蘭眼神瞬间变得凶狠:“你们是什么人!” 华湄快速的走到苏弈宁的身边,四人背对背而立, 周围的护卫将他们紧紧包围。 他们要想片叶不沾身的离开, 已是不可能了, 证据在他们手里,百里蘭不可能放他们走, 而且就算离开也没用, 北山几万士兵的隐患还未解除。 华湄看了眼阿砚,最好的办法就是活捉百里蘭,从这里杀出去。 阿砚盯着百里蘭与王氏, 眼神淬满了恨意, 而后他将面巾扯下,他的这张脸像极了母亲。 果然, 百里蘭与王氏皆是一怔,尤其是王氏, 明显是震惊极了。 “你…”百里蘭压住心中的惊讶盯着阿砚, 这世上不可能有如此相像的人。 阿砚从怀里掏出了一块玉佩,那是百里府主子一出生就有的:“百里家主莫不是连自己儿子也认不出了?” 这样的相貌加上那块玉佩,阿砚的身份不言而喻,王氏无比惊愕, 她当年派的人回来告诉她人已经死了,那现在这又是怎么回事! 人不仅活着,还回来了! 百里蘭盯着阿砚眼神复杂,细看之下还能在眼前这个一身冷意的少年脸上看到自己的一些影子,其实对于这第一个儿子他是有过真心的,只不过不论是谁,都比得不过他的宏图霸业。 柳氏没落后,他知道王氏在追杀这个长子,可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以为,他早就死在外头了。 “你是…砚儿?”百里蘭沉默了许久出了声。 看这样子,他应该是回来报仇,若是如此倒也好办,到底是他的血脉,将他哄着留在府里给他一席之地,这些证据自然也就保住了,若听话便留着,若不听胡将来再处置了就是。 阿砚冷声道:“我与百里家主并不熟稔。” 百里蘭只道他是心中有气,便没放在心上继续哄着:“是我对不起你,你恨我也是应该的,既然回来了就留下来吧,相信父亲,只要你回来就还是府里的大公子。” 他理所当然的认为人是回来争家业的,毕竟百里府如今可家大业大,谁会不动心呢。 而他身后的王氏听见这话,狠狠的瞪向阿砚,原来是回来争家业的,哼!只要有她在,谁也别想同奚儿争! 华湄忍不住嗤笑了声:“百里家主还真会给自己长脸面,还以为你这百里府的大公子是块香饽饽呢?” 百里蘭一愣,怒目看向华湄呵斥道:“你是何人?” 华湄却没回答他,只继续道:“不过,听说百里府的二公子已是百里府公认家主继承人,可是自古以来,继承人都是立嫡立长,这阿砚回来做了大公子,那位二公子该如何自处呢?” 百里蘭重重哼了声:“我百里府的家事岂容外人插手!”果然是回来争家业的,百里蘭心里头松了口气,既然是想要百里府,那么那些证据他定是不会带走,如今看来,只不过是用此来威胁他罢了。 王氏看向阿砚的眼光更加不屑,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在外头鬼混了这么多年,哪里比得上奚儿在家主心中的位置。 华湄轻笑:“的确与我无关,我就是想看看你们的脸皮能厚到什么程度。” 百里蘭正遇大发雷霆却又听华湄道:“靠着柳氏撑起了百里府的门楣,却恩将仇报灭了柳氏满门,百里蘭,你可真是狼心狗肺啊。” 阿砚震惊的盯着华湄:“姑…姑娘。” 母亲一族灭门惨案竟是百里蘭动的手! 百里蘭脸色铁青,咬牙切齿的道:“有没有人告诉你,话不能乱说!” 当年柳老头子知道他在外头养了王氏,与王氏暗中联手,扬言要让他身败名裂,他干脆便一不做二不休,灭了他满门,这事他做的万分隐秘,不可能被人查出来! 苏弈宁脸上已有了不耐,他根本不想同眼前的人纠缠:“认与不认,杀了就是。” 华湄回头对上他眼里的冷意,心头一酸,她很快转过头,心里下了决定,等事情结束,她一定要将之前的包子找回来。 阿砚了解华湄,她从不会无的放矢,既然她说了有这回事,那就不会假,当即就提了手中的剑指向百里蘭。 华湄明白,这人怕是不能活着带不回去了,也罢,死了就死了吧,有了这些证据,一样可以将岑王置于死地。 “那就杀吧。” 话音一落,开始了新的一轮战斗,阿砚一开始便冲着百里蘭而去,百里蘭哪里招架得住,不过两刻他身边的护卫都死了个干净,剩下的全部华湄三人绊住了。 百里蘭终于有了一丝惧意,边往后退边打亲情牌:“砚儿,你相信父亲,柳氏灭门真的与父亲没有关系。” “你…你放下剑,只要你愿意,这百里府都是你的,听话…” 阿砚对这些话视若无睹,提着剑一步一步靠近,看了眼躲在百里蘭身后的王氏,突然出声:“你们还不知道吧。” “百里奚已经死在长安了。” 百里蘭与王氏闻言都极度震惊,尤其是王氏,满脸不可置信:“你胡说什么,奚儿身边高手无数,怎么会死!” 阿砚冷笑:“百里奚谋害了苏府大公子,已被苏小公子亲手斩杀。” “听说,尸体在长安的百里别院躺了好几日,尸身都臭了也没人敢给他收尸呢,就连京兆尹都不敢去查这个案子。” 王氏受不住打击直直倒了下去,被百里蘭接在了怀里。 “还有,在苏大公子头七那日的夜里,别院就着火了,火势大的很,里头的东西全都烧了,包括尸体都化成了灰。” “后半夜,又下了一场大雨,将灰烬尽数冲散,百里奚可是连一根头发丝儿都没有留下啊。” “啊!别说了!”王氏哪里接受的了如此残忍的真相,人瞬间就崩溃了,她死死瞪着阿砚:“不!不可能!奚儿不可能会死!” 阿砚也不想与她继续辩驳,自顾自的道:“不过没关系,你们很快就可以去陪他了。” 话音刚落,手中长剑刺出,百里蘭情急之下一把将王氏推了出去,正中心脏。 王氏不敢置信的回头看百里蘭,却见人已经转身逃命了。 阿砚嗤笑一声:“你看,他哪里有什么真情呢,当初能杀柳氏一门,如今就能将你推出来。” 王氏死不瞑目,他…竟然… 阿砚抽出长剑,追了上去。 然而他没想到,有一道身影比他更快。 他眼睁睁的看着华湄赶在他前面杀了百里蘭。 华湄回头看他:“他毕竟是你父亲。”我怎能让你担上弑父的名声。 阿砚知道华湄的意思,他双手握成了拳头闭上眼,九年了,他们终于都死了。 这些噩梦折磨了他九年,终于可以放下了。 百里蘭与王氏一死,下头的人也不敢再动,后头的事就交给了当地府衙。 主子都没了,那几万精兵就如无头苍蝇,没怎么劝说就主动归了大唐兵营。 比起造反,他们更倾向于上战场。 华湄几人带着证据顺利回到长安,果然,岑王早已坐不住了,想尽了办法往外头传消息,不说偷偷潜出府前去报信的探子就连信鸽都捕了十来只。 直到公孙华离收到飞鸽传书,说已搜到证据,百里蘭伏法,几万士兵也已收编进大唐军营时,才任由岑王折腾去了。 反正,就算信儿送到也没人收了。 作者有话要说:即将进入尾声,后面会有一波甜甜的狗粮来袭。 新文《殿下金安》4.6号开坑 赶紧用收藏评论砸后妈吧感谢在2020-04-01 22:48:17~2020-04-02 21:11: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仙琼琼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1章 61 华湄一回到长安, 便同苏弈宁进宫面圣, 岑王与百里蘭勾结走私兵器, 屯兵谋反证据确凿,帝王当即就下了旨意赐下毒酒。 到底是皇室中人,若要当街斩首丢的也是皇室的脸面,总之也没有翻起大风浪, 一杯酒毒死了事。 帝王知道岑王与苏府的深仇, 圣旨连着毒酒就干脆让荣安郡主送去了。 岑王府外头还被公孙华离紧紧围着, 用公孙华离的话来说,就是里头连苍蝇都没飞出来一个, 就是飞出来的, 也上了西天。 简而言之,就是岑王还被困在里头,哪儿也去不了。 岑王这些日子心烦意乱, 信送出去了不少, 却没有一封得到回应。 他也不傻,知道百里奚死了后, 心里头就有了猜测,百里奚这个人惜命得很, 说他誓死不出卖自己, 可能性并不大,所以他本来也没打算留他多久,毕竟死人的嘴是最严的。 可还没来得及下手,人就死了, 死在他手里与死在别人手里意义可是完全不一样的,谁能知道他死前到底说了些什么。 再说公孙华离,口口声声要他为苏轻原的死给个交待,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守在门口连他的大门都没有迈进来,这根本不是公孙华离的作风,显而易见,这只不过是在拖延时间。 为何拖延时间,只有一个可能,百里奚怕是什么都招了,包括北山上的那几万士兵,所以他们定是去了水溪,先下手为强。 可即使他猜出来了,也没有起到多大的作用,不论是飞鹤传书还是探子,皆石沉大海,没有一个回音。 乍一听到圣旨到了,岑王的心彻底乱了。 他被困这么多天了,皇上都没有丝毫反应,今天却来了圣旨,想也知道不会是什么好事。 而最坏的结果就是他们的一切已经暴露了。 不出所料,走私兵器,屯兵谋反,谋害苏府大公子,这一个个证据确凿案子的扣在了他的头上。 虽然没有一个是假的,但他还是不甘心,明明都快成功了,再等几个月,他就能悄无声息的将那批士兵弄回长安,占据长安夺得皇位指日可待。 这一步一步他都计划的很好,他不明白,究竟是哪里出了错。 岑王府外头有陛下的亲兵,大理寺的衙役,公孙府的将士外三层里三层的围着,岑王逃无可逃。 苏弈宁是恨极了岑王的,一想到兄长的死是这人一手造成,他就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他没有隐藏眼里的恨意,岑王却有些莫名其妙,他根本就不认得他。 不过只片刻,他就想明白了。 能与荣安郡主出现在这里的,相貌还生的如此出众,除了郡马爷应当没有旁人了。 他杀了苏轻原,他恨他实属正常。 “怎么,郡马爷想亲手报仇么?”岑王似笑非笑。 今日左右也难逃一死,临了了倒也释然了许多,自古成为王败为寇,输了他就该认。 “可惜呀,皇上赐了我一杯毒酒,郡马爷就是想动手,也不能违抗圣旨啊。” “就是不知,这酒的味道如何。” 苏弈宁冷哼了声,没同他有多余的废话,一把拿起毒酒上前一步捏住岑王的下巴将酒灌了进去。 “咳咳咳!”岑王被呛的咳了好几声,还未来得及说话,胸口便一阵刺痛,是苏弈宁手中的剑。 毒侵入五脏六腑的剧痛与胸口的刺痛同时袭来,也说不清哪个更疼些。 苏弈宁做完这一切转身离去,哥哥的仇算是彻底报了,他得带着哥哥回家,父亲母亲还等着呢。 后面自有大理寺的人接手,这桩案子就此拉下帷幕。 所有与苏轻原之死有关的人接连遭了报应,接下来就是要将苏轻原带回南平,入土为安。 — 苏轻原的冰棺回南平这天,前来送行的人很多,朝上的几乎全来了,毕竟帝王携着皇后站在那城墙上呢,谁不想在帝王面前卖点儿乖。 华湄与苏弈宁一身缟素,走在最前头,一路护送的有帝王的亲卫,有公孙华离的将士,白色纸钱自城外开始,一路撒到了南平。 直到那白色的队伍消失,帝王才携着皇后转身,低喃了句:“他本应该与我并肩而行的。” 你护我落难之时,我却没在繁华时护你性命。 这大慨就是帝王心里永远的遗憾吧。 — 半月后,冰棺抵达南平。 苏家主大夫人带着苏府所有人在南平城外相迎。 远远看去,两方的白色竟将这天儿也衬的低沉了几分。 大夫人瘦了许多,眼睛又红又肿,整个人都没什么力气,全靠两边的丫头撑着。 看着那方冰棺越来越近,大夫人再也忍不住,凄凉的唤了声:“原儿。” 一边哭着一边蹒跚的跑向冰棺,华湄示意身后队伍停下,眼里也蓄满了泪水。 大夫人趴在冰棺上看着里头的人,公子双眼紧闭,容颜与生前别无二致,好似他只是在沉睡。 “原儿,我的原儿。”大夫人嚎啕大哭,连声音都是嘶哑着的。 苏家主伸手附在冰棺上,几行清泪落下,这上天怎么就这么不公呢,他的原儿这般好,怎么就… “大夫人,大夫人!” 周围惊恐的唤声让苏家主回了神,见大夫人又生生的晕了过去,他上前几步将人抱在怀里,沉声道:“回府吧。” 苏真红着眼眶与宋初晚一左一右的扶着哭的肝肠寸断的二夫人。 三夫人与苏千月也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府里的下人个个都在小声抽泣。 这日的南平,连空气里都带着几分苦涩。 府里早已备好了灵堂,只等苏轻原回府。 离苏轻原过世已经快一月了,死者为大,入土为安,自然不能再耽搁下去,府里也早已择好了日子下葬,就在回苏府后的第三天。 此时已入了冬,外头本就冷极了,而这日,却又下起了毛毛小雨,上天也似在送他最后一程。 雨越下越大,到了苏府陵墓时,已是倾盆大雨,大夫人不顾左右丫头的劝阻,就那么立在倾盆大雨里看着自己的长子一点一点被泥土淹没。 再后来,大夫人什么都不晓得了,再次晕在丫头的怀里。 华湄与苏弈宁跪在雨里为陵墓添上一捧土,而后才在丫头的搀扶下起了身,陵墓立好后,众人冒着雨一一祭拜后,才缓缓离开。 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苏府似是被一片阴霾笼罩,已许久没有了欢声笑语。 大夫人大病了一场,华湄亲自守在病榻前照看。 苏弈宁自那以后就不怎么爱说话,常常一个人关在书房里发着愣。 华湄两边兼顾,忙的心力交猝,整个人又瘦了一圈儿。 好在,大夫人在华湄的精心照料下,总算在十二月初恢复了些精神气儿。 病去如抽丝,大夫人虚弱的半躺在塌上,瞧着脸小了一圈的华湄,心疼的道:“这段日子苦了你了。” 华湄柔和的一笑:“作为儿媳,应当陪着母亲的。” 华湄这些日子的陪伴让大夫人很是动容,想到自己另一个儿子,她又叹息了声:“我没事了,日后你不用每日往这儿跑,宁儿他,应当还没走出来。” “你多陪陪他。” 华湄低头应下:“嗯,母亲放心,我定当把之前的明朗的苏小公子还给母亲。” 大夫人被她逗的一笑,这是自苏轻原过世后的第一个笑容:“好,母亲等着。” 只愿所有的苦难在此结束,华湄走后,苏大夫人对着空中低喃了句:“原儿,你也不希望看着我们一蹶不振的样子吧。” 这日夜里,苏大夫人就梦到了苏轻原,在梦里苏轻原牵着一个女子同她告别,她认得,那是苏芸。 苏芸是原儿从外头救回来的,她父母都死了,一个人无依无靠,被人欺负时,让苏轻原救了回来,给她起名苏芸,那年,她才十岁。 后来他们二人生了情意,原先她还有些不满意,后来瞧着苏芸是个好孩子,便也默认了。 若她还活着,应当已经与原儿成了婚。 那时候,原儿十八,她都已在暗中筹办婚礼了,可哪里想得到,苏芸突然一病不起,在十六岁那年香消玉殒。 原儿痛苦万分,从此以后,再未提娶妻一事。 她晓得他还没走出来,便一直没过问他的婚事,想着总有一天他能想通。 可她还没等到这一天,却等来了原儿的死讯。 苏轻原与苏芸相携而立,对她笑得灿烂,挥着手与她告别,说他们过的很幸福,让她不必忧心。 苏大夫人想伸手去拉,却见那二人离她越来越远,最后消失不见。 蓦然惊醒后,她嚎啕大哭。 苏家主被惊醒,连忙将她搂在怀里,不住的安抚:“没事了没事了。” 苏大夫人好不容易平息了下来,拉着苏家主急切的道:“我梦见原儿了,还有芸儿。” “他们说他们过的很好。” 苏家主一愣,随后释然一笑:“我也梦到了。” 苏大夫人一怔,过了许久才笑了,尽管是梦,于他们而言,已是最大的安慰,或许他们真的在另一个地方,幸福美满呢。 作者有话要说:很早写完,忘记发了… 会有二更哈 感谢在2020-04-02 21:11:35~2020-04-04 01:34: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18214498、仙琼琼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2章 62 华湄找了好几个地儿都没有看到苏弈宁, 她沉默的立了一会儿, 似是想起了什么, 往朱罗园而去。 果然,在那处池塘边见到了苏弈宁。 小郎君正在垂钓,而眼神却不知飘向了何方,那鱼竿儿都快被扯到水里他都没发现。 华湄知道, 他在想大哥, 以前听大哥说过他最爱来这里垂钓, 有时候一坐就是一整天。 华湄走过去,将那鱼竿扯起来, 那头果真有一条鱼儿蹦哒的正欢。 苏弈宁恍若被惊醒, 转头便看见华湄对着那鱼儿发呆,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夫君,这鱼…怎么取?” 她的手能拿剑, 能杀人, 可偏偏对厨房的事一窍不通,瞧着在岸上使劲儿甩尾巴的鱼儿, 一脸茫然。 苏弈宁很少见她如此呆滞的模样,轻轻勾了唇起身:“我来。” 将鱼儿从鱼钩里取出, 放进了一旁的鱼篓子里, 苏弈宁却将竿子收了,没打算继续垂钓。 华湄眨眨眼,伸长脖子去看那鱼儿:“一条够吃吗?” 苏弈宁一怔,够不够吃不知道, 他钓鱼也不是为了吃。 可看着华湄期待的神情,他唇角动了动道:“那再钓多些。” 华湄点头。 直到钓了第六条后,华湄都没有同他说一句关于苏轻原的话,就好像只是理所当然的来陪他,并不是来安抚他的。 但苏弈宁知道,她在担心自己。 在华湄又提出想出去游历山河时,苏弈宁转头看她,神色郑重的道:“谢谢你。” 华湄一怔,一时竟不知应该回他一句什么。 却听苏弈宁又道:“你别担心,我没事了。” 这句话一出,华湄便红了眼眶,想也没想的转身抱着苏弈宁。 苏弈宁身子一僵,察觉到怀里的人微微颤抖的肩膀,心间蓦地一疼,抬手紧紧回抱着华湄。 他知道,这几个月她很辛苦,一边亲力亲为的照顾母亲,一边顾及他的感受,对她温柔至极,绕是他一天没说几个字,也从未见她有过半分的不耐。 大哥一走,他难过的快要窒息,可他也明白,不止他一个人难过。 至少,他不能再让关心他的人担心。 “没事了,真的没事了,娘子放心。” 华湄却还是趴在他怀里不肯出来,过了好久才闷声回了句:“阿宁,有我在,你可以永远都不长大。” 我会一如既往的宠你,一如既往的爱你,你只需要做你自己。 比起这个沉默寡言的阿宁,她更喜欢之前的气包子能够回来,那才是一个鲜活的完整的苏弈宁。 苏弈宁闻言面上有一丝苦涩,可是他必须要长大啊,一直护着他的哥哥走了,他是父母唯一的希望,他必须的快点长大担起这个家。 过了好久,苏弈宁才道:“我知道,哥哥定不希望看到我萎靡不振,哥哥此时一定在天上看着我,所以我会努力,努力变得更好,撑起这个家,让哥哥放心。” 华湄一怔,是啊,他如今已是苏府大房唯一的嫡子,苏府迟早要交到他的手里,他若不长大,将来又怎么撑得起苏府。 之前有大哥在,这些问题他们完全不必忧心,这个担子也压不到他的身上来,可如今不一样了。 苏弈宁已是苏府唯一继承人。 其实,人总要成熟的吧,即使她一直宠着他,他总有一天要自己去面对。 在外面他必须是能撑得起场子的苏府未来继承人,但是在她这里,他可以永远不需要长大啊,所以,这并不矛盾。 想通了这点,华湄释然一笑:“我陪你。” 不论未来会经历什么,我都陪你,荣辱与共。 二人紧紧相拥,很多时候不需要太多言语,这一刻他们都懂,懂对方的依赖,懂对方的纵容,懂对方的信任,也懂对方的陪伴。 大夫人在不远处望着这一幕勾起了唇,脸上已是释然与放松,她能走出来,宁儿一定也能。 宁儿到底还是比原儿幸运,遇到了一个荣安郡主,宠他爱他护他,将来还会陪伴他走完这一生。 若是芸儿当年没有离世,或许,她都已经抱上孙子了。 大夫人没有去打扰他们,转身搀着丫头的手离开了。 她想去庙里上香,给原儿祈福,也顺便去拜拜送子娘娘。 — 苏弈宁在华湄精心陪伴下,精气神恢复了不少,偶尔还会去陪陪大夫人,一切看起来都在朝好的方向走。 快过年了,府里也逐渐走出了阴霾,偶尔也能听到几声低笑。 苏家主在族谱上又添了苏真的名字,这一次却是添到了二夫人的名下,成为苏府二房唯一的嫡子。 朝廷新的律例一个月前就下来了,不知者无罪,祸不及家人。 宋初晚也回了宋府,宋将军已被皇上撤了封号,从前的宋将军府已被换成了宋府。 按理说,宋将军府应当被便朝廷收回,能留下这个府邸,还是苏弈宁让华湄帮忙上书求的情。 因为宋府还有个宋璟。 华湄当时还打趣他,这打一架还打出了情意来。 宋璟没了将军府公子的身份,宋府又被抄了家,他如今寸步难行,想要撑起宋府,一切都得从头再来。 好在他平日里结交的那些朋友还算讲义气,在他落难时没有给他一棒子,而是对他倾囊相助。 加上又有苏弈宁暗中相助,宋璟过的》并不狼狈。 宋璟也算是个争气的,靠着朋友的帮助,逐渐将宋府打理的像模像样。 后来苏真送到宋府的聘礼,也是加了又加,后面这些东西又被当成嫁妆原数送回,还添置了不少,当然这是后话。 而近日里,府里来了一些人,是水溪来的。 来意是请百里长公子继任家主。 百里蘭死后,百里府被抄了家,之前的生意也都尽数被朝廷收了。 可百里府里头还有族人旁支啊,自然不可能让百里府最名正言顺的主子落在外头。 况且,这位嫡长子还与荣安郡主有着密切的关系,如今族里群龙无首,又落入低谷,唯有将这位大公子请回去继任家主,百里族才能看到希望。 阿砚知晓后却并没有去见他们。 过了好几日,他才去寻了华湄。 华湄知他来意,只看着他轻笑了声:“要走了?” 阿砚点头:“嗯。” 落叶归根,以前也就罢了,如今这个局面,他总归是要回去的。 毕竟,他姓百里,母亲也还在那里,他也没办法眼睁睁的看着母亲一族以生命为代价捧出来的百里府就此没落。 华湄递给他一件早已备好的包裹:“这是为你准备的践行礼。” “等回了水溪再看。” 阿砚接过来,他其实有许多想要对她说,比如,谢谢你,比如,我喜欢你,很多年了。 可终究他一个字也没说,只留下一句:“姑娘保重,后会有期。” 华湄盯着阿砚的背影,轻笑了声:“后会有期。” 其实,即使他不说,她都知道,一个人眼里的情意,如何能掩饰得住呢。 但她明白,她无法给他回应,所以她看似对他亲厚,却一直在拉开距离,没有可能便不给他半点希望,而且他这般优秀,早晚会遇到一个与他携手与共的人。 阿砚离开后,苏弈宁便时不时的出现在她身边,用奇怪的眼神盯着她。 华湄被他瞧得莫名其妙:“怎么了?” 苏弈宁又很快摇头:“没什么。” 那别扭的表情,看的华湄颇为无奈:“夫君要不要照镜子瞧瞧,看看你像没什么的样子吗?” 苏弈宁眨眨眼,过了好久才低喃了句:“你是不是舍不得他啊” 华湄愕然,随后心里乐开了花儿,原来是吃醋了。 这时候她无比怀念之前的气包子,吃醋了定会将她闹个天翻地覆。 华湄挪着小步伐,凑近苏弈宁:“夫君这是吃醋了啊~” 苏弈宁脸色一红,转身离开:“没有。” 华湄叹了口气,包子不炸毛了,少了好多趣味呀。 — 大年三十,外头很热闹,鞭炮烟花层出不穷。 苏府虽然也让大伙儿热闹了一回,但丧期未过,门口的白对联儿没拆,鞭炮烟花是不能放的。 华湄与苏弈宁坐在房顶上,相互依偎。 几个月前,他们也曾这样瞧着远方,但心情是截然不同的,那时候苏弈宁对长安很好奇,很期待。 苏轻原那时候也才刚刚前往长安。 若早知道会出事,他们一定会将他留在府里,哪儿也不让他去,可这世上啊,偏偏不可能有早知道。 “阿宁,有些冷。” 华湄一边说一边往苏弈宁怀里拱了拱,苏弈宁虽是已经习惯二人的亲密接触,但心跳还是止不住的加快了速度。 他刚刚将人搂在怀里,便见怀里的人抬头看他,眼里星光闪闪:“这次月事刚过。” 苏弈宁的脸刷的一下红了个透彻,他想起来几个月前也是在这屋顶之上,二人情意正浓时,华湄来了月事。 所以眼下华湄这话的意思,不言而喻。 苏弈宁有些手足无措,一时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华湄见他慌乱不已,眉眼中带了笑,抬头吻上那张唇。 今日,应当没什么可以阻止了吧~~ 前几日母亲还非常婉转的在她面前夸谁谁谁家的小公子刚出生好看的紧呢。 虽然她不晓得刚出生的小娃娃是不是好看,但她晓得,母亲这是在催他们生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4-04 01:34:42~2020-04-04 13:49: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仙琼琼 7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3章 63 外头烟花璀璨, 屋里红帐翻腾。 血气方刚的小郎君哪里经得起心爱之人再三撩拨, 从屋顶那个吻后, 便拦腰抱着人进了寝室。 华湄这些日子又瘦了许多,纤腰不堪一握,苏弈宁不禁在想,他若力气大些, 这腰一捏都得断了。 之前二人最亲密的也不过是深情的吻和紧紧相拥, 或许小郎君天生对这事就是无师自通, 从刚开始手足无措到熟能生巧也不过一柱香的时间,华湄在媚眼如丝时都忍不住怀疑这人是不是在那月下楼里学了什么。 初次自然是痛的, 华湄的眼泪顺着脸颊流到了发丝, 苏弈宁心疼得不敢再动,直到怀里的人儿稍微适应了些,才开始缓慢的进出, 小郎君刚尝到了甜头, 一夜硬是折腾的叫了三次水才罢休。 夜里,华湄已累的沉沉睡去, 苏弈宁将她搂在怀里眉眼带笑,得妻如此, 是他一生之幸。 如若遇见你是一场美梦, 希望永远都没有醒来的那一天。 第二日,华湄到了中午才睁开眼,她皱了皱眉头,感觉身上处处都疼, 她一动,大腿处便传来撕裂般的疼。 碧若水沉早已伺候在旁,见她一醒来连忙上前打了帐。 “姑娘醒了。” 昨日里要了三次水她们自是晓得,姑娘与姑爷总算是圆了房,她们都开心着呢。 正在此时,苏弈宁进了屋,他先是立在炭火旁去了去寒气,才朝华湄走过来:“娘子醒了。” 华湄响起昨夜里的荒唐,脸色一红,微微偏了头:“嗯。” 苏弈宁摸了摸袖子里刚刚母亲给他的东西红了脸,眼神闪了闪让几个丫头退下了,然后坐在床边拿出袖子里的东西:“娘子可还疼吗?” “这个…擦上试试。” 华湄的脸瞬间涨的通红,这人是去哪儿弄来的…她一把将药瓶抓过来,闷在被子里哼了声:“嗯。” 苏弈宁却没离开,犹豫了一会儿才道:“我…我帮你上药吧。” 昨夜他下手也没个轻重,今儿母亲知道他们圆了房,又听闻她还未醒,瞪了他一眼给他这瓶药,临走前还嘱咐他顾及着些,这第一次很遭罪。 他这时才知,母亲一直知道他们未圆房,新婚夜那方沾了他血的帕子到底是没骗过母亲。 后头也不知是怎么粘糊的,反正是苏弈宁给人上了药,然后也不知是羞的还是真的起不来,华湄愣是一天没下过床。 这几日下了大雪,外头天儿冷得很,也着实没什么事处理,一连几日,苏弈宁都钻进被窝里搂着温香软玉了。 两个人就这般黏黏糊糊的过了好几日,直到外头雪化完了才算出了门。 初十后,苏弈宁白日里就跟着苏朝南开始打理苏府的生意,夜里又是温情软语,这日子过的倒也舒心极了。 到了二月,整个人都胖了一圈儿,脸上的奶膘又隐隐可见,看的华湄开心不已,吩咐厨房变着花样儿的做好吃的给他。 这日,苏弈宁瞧着桌上那大猪蹄子,挑了挑眉:“娘子是要把我当猪养?” 华湄伸手捏了捏他的腮帮子:“夫君还小,正长身体呢,要多吃点。” 苏弈宁一听炸了毛,啪的一声放下筷子,将人抱到了塌上:“我还小?” “不~夫君…嗯。” “嗯~哪里小?” “夫…嗯…不…不小。” 接下来就是讨论底小不小的时间,少儿不宜。 几个丫头纷纷憋了笑,熟门熟路的让下头的人烧了热水。 这些日子姑娘姑爷恩爱得紧,想来要不了多久,就得有小主子了… 果然,四月初,天气刚刚暖和了些,华湄就瞧着桌子上那盘子鸡丝儿吐了个昏天暗地。 浅笑连忙替她把脉,随后一脸惊喜的道:“姑娘有喜了。” “一个月了。” 此时,苏弈宁正随着苏朝南处理完外头的生意,一脚刚踏进门,便听到了浅笑这句话。 他顿时一惊,随后几个大步走到了华湄面前,中间还因为着急差点儿摔了跟头。 “娘子…你…我…我们孩子,有了?” 激动的连话都说不顺畅的小郎君,让华湄笑弯了眼:“嗯,我们有孩子了。” 苏弈宁傻乎乎的乐着,想要去抱华湄又不敢动,仿若她一夜之间变成了个瓷娃娃。 浅笑抿着笑道:“姑爷只要小心着些就无碍。” 说完想起了什么,脸色一红:“不过,暂时不能同房。” 苏弈宁拉着华湄的手,点头如捣蒜:“嗯。” 大夫人很快得到了消息,欢喜得不得了,拉着苏朝南直呼她终于要抱上孙子了。 苏朝南也笑了:“孙女儿就不行?” 大夫人连忙点头:“行行行,哪里不行呢,孙女儿好,娇娇软软的,不像臭小子净爱闹腾。” 说完又蹬了眼苏朝南:“近日里你就别把宁儿叫出去了,他得在府里好生陪陪湄儿,这女人生孩子,最是辛苦。” 苏朝南连忙点头:“好好好。” 他要敢说个不好,接下来便是一水儿的忆当年了。 反正这些生意也不着急,宁儿还小脑子转的也快,日后再学也不成问题,眼下什么事都没有孙子重要。 华湄害喜特别严重,一点儿腥味都见不得,就连瞧着池子里的鱼儿,都要吐上一回。 苏弈宁急得不行,偏偏浅笑说了,这是怀孕的正常反应,只得自己熬过去,一般熬过头三个月就好了。 苏弈宁寸步不离的陪在她身边,眼睛就像长在了人身上一样,有时候轻轻咳一声都要把他吓得手忙脚乱。 府里很快就传开了,以前是少夫人宠着五公子,如今是五公子宠着少夫人,是捧在手心都怕化了的那种。 好在三个月过去,呕吐的症状终于停下,苏弈宁松了口气,神色却一直紧绷着,他问过了,都说女人生孩子就跟去鬼门关走一遭一样,回不来的大有人在。 所以,只要这孩子还没出来,他这颗心都不能落下来。 水沉忍不住开始惆怅,这瞧着倒像是姑爷自个儿怀着孕呢,这般紧绷着,到时候别把姑爷急出个好歹来了。 最后,倒成了华湄去安抚苏弈宁,大夫人听了这事儿哭笑不得,但她知道这孩子也是真的害怕,时不时的会过来宽慰几句。 苏真偶尔也来瞧华湄,但最后都成了开解苏弈宁。 可是不管谁开解,苏弈宁始终紧绷着,对华湄小心翼翼的照顾着,才刚过五个月,就已经找了好几个稳婆进了苏府住着。 华湄也没去劝,若这样能让他安心些也好,苏府也不是养不起稳婆。 越到后头那几日,苏弈宁越发焦躁,有好几次夜里突然惊醒,满头大汗。 所幸,华湄这一胎,格外的顺利。 生产这日,明明是二月的天,苏弈宁额头上却不住的冒汗,他在外头来回踱步,听着里面凄惨的叫声,好几次都要往里头闯,都被大夫人眼疾手快的拦了回来。 苏府的主子在外头等着,个个都心焦得很,这可是苏府第一个长孙啊,无论是小公子还是小小姐,那可不都是个宝贝疙瘩儿。 直到里头,传来婴儿的啼哭声,众人才算放了心,苏弈宁再也顾不得什么,直接冲了进去。 “娘子,辛苦了娘子。”他直接略过稳婆手中的孩子,蹲在床前拉着华湄的手心疼的掉了眼泪。 华湄气若游丝的笑了笑,却没力气说什么话就闭上了眼,吓得苏弈宁声音都发颤:“娘子!” 稳婆赶紧过来解释:“少夫人这是太累了,睡一觉就好了。” 苏弈宁惊慌的看着稳婆:“真的吗?” 稳婆笑了:“老婆子还敢骗五公子不成。”说着又将怀里的婴儿往他面前送了送:“五公子瞧瞧,是位小小姐。” 虽然稳婆的话的确有信服力,但苏弈宁还是没有完全放下心,他不瞧着她活蹦乱跳,是不可能宽心的。 对于送过来的小小姐,他只看了眼后便让她抱出去给大夫人瞧了。 大夫人笑得嘴都合不拢,抱着被亲生父亲忽视的小丫头一口一个心肝宝贝儿。 几个稳婆都拿了重金赏赐,说了一大堆好听的恭维话儿,唯有那句来年少夫人再生孩子还来接生最得大夫人的心。 这话还真是一说一个准儿,来年九月,华湄又给苏府添了一个嫡孙儿。 彼时,宋初晚也已经嫁进了苏府,正怀着身孕,瞧着刚刚两月的小公子眉眼里藏不住的欢喜:“垣儿可真是好看。” 一旁才一岁半的小小姐不乐意了,憋着小嘴儿盯着宋初晚,三婶婶之前明明说她最好看的。 宋初晚被这幽怨的眼神转移了注意力,连忙回过头安抚这位小小姐:“不过啊,我们倾儿最好看。” 华湄捏了捏自己女儿的的脸蛋:“不许同三婶婶闹,三婶婶肚子里有个小娃娃呢。” 小丫头好像是听懂了一般,盯着宋初晚的肚子瞧,好像能瞧出个什么花儿来。 两个小家伙的名字是苏弈宁起的,嫡孙小姐苏念倾,嫡小公子苏思垣。 倾,垣,与轻原同音。 大家伙儿对于这两个名字的由来都心知肚明,但也没人去将这事儿摆在明面上说,毕竟有些痛,时间再长,也释怀不了。 苏弈宁将那套原本要送给苏轻原的御赐笔墨收回了箱底,那是他还来不及送出的礼物,如今却永远也送不到那人的手上了。 碧若有一次找东西不小心翻到了,还问华湄那是什么时候放的,她怎不知。 华湄当时愣了神,拿着那套笔墨瞧了许久,才让碧若放回了原处,嘱咐她们以后都不要再动那个箱子。 那些痛彻心扉的回忆,便如同这套笔墨封入箱子一样,也彻底的封印在了他们每个人的内心深处。 — 苏府近日的喜事接二连三。 苏千月在上个月嫁给了宋璟。 这段缘分,着实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究其缘由,是因为宋璟作为宋府唯一的当家人,宋初晚的兄长,来苏府为她商议婚事,然后不小心在门口碰见了苏千月,二人一见钟情。 等宋初晚嫁进苏府后三月,宋府的聘礼就上了门,三夫人对于宋璟倒没有什么可挑的,宋府这两年多在宋璟手里也算是经营的有模有样,且后院又干净,上头没有婆母压着,下头没有后院勾心斗角,过去就是当家主母,怎么看都是一桩好亲事。 只唯一觉得不放心的,就是当年宋府这位公子与宁儿打过一架,还闹到了衙门里头。 这要是性子还没收好,亦或者爱打架,月儿嫁出去可不就要吃亏了。 当时,苏弈宁正好也在,三夫人也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当即就问了句:“宁儿当年可是与宋公子打过一架?” 苏弈宁宋璟同时一愣,下意识看向对方,随后又同时偏了头,年少轻狂做的事这时候被翻出来还真是脸疼。 苏弈宁自然晓得三伯母问他这话的意思,在宋璟急切的目光里,点了头:“当年是个误会,宋公子人很好。” 三夫人听他这么一说,当即放下心,应了这门婚事。 宋璟松了口气,看向苏弈宁,二人视线相对,都勾了唇。 许多年后,二人成了最好的兄弟,把酒言欢时,不由得感慨,当年那一架,打的还真是值。 隔年五月,苏千月出阁,嫁妆直接从苏府堆到了宋府,苏府唯一的小姐出嫁,其风光自是不必说的。 还有人打趣说,这宋公子倒还真不愿意做赔本生意,嫁了个妹妹到苏府,还非要从苏府拐一个小姐回去。 华湄与苏弈宁相携而立,瞧着花轿逐渐远去,二人相视一笑,握紧了彼此的手。 此生有你,足矣。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完结 番外还有 接档文《殿下金安》明天凌晨更新。 小天使们继续支持哦。感谢在2020-04-04 13:49:37~2020-04-04 21:47: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仙琼琼 3瓶;22027043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4章 64 又是一年三月桃花盛开之时, 苏府大门口坐着两个小团子托着腮望向路口。 “姐姐, 爹爹娘亲是不是不要我们了。”四岁多的苏思垣奶声奶气的道。 五岁的苏念倾眼里包着一团泪,嘟着嘴道:“才不会,爹爹娘亲很快就会回来的。” 碧若几人立在一旁听着两个小主子奶声奶气的话,无奈的对视一眼。 姑娘前几日接到任务借口说要去寺庙祈福, 姑爷也说要去处理生意,两人各自离开, 这就将两个小主子扔在了府里。 月婳倚在门边,盯着苏念倾似笑非笑,那眼神儿看的水沉打了个寒颤,连忙挡在苏念倾身前:“月婳姐姐,你就别打小小姐主意了, 才五岁呢。” 月婳挑眉:“年纪小学得快啊。” 可能是这日子过的太舒心了, 月婳在府里闲的慌, 便将主意打到了两个小主子身上,尤其是苏念倾,非说她骨骼清奇适合练武。 可人才五岁呢,从哪儿能看出她骨骼清奇呢,明明就还是个哭包小丫头。 姑娘这次临走前被月婳缠的没办法,只说要是两个小家伙愿意, 跟着她学就是。 所以自姑娘走后,月婳便死死盯着苏念倾,逮着机会就下套。 但每次,都会被苏思垣阻止, 像护犊子一样护着他姐姐,说月婳不怀好意,每每都看的水沉几人狂笑不止,月婳倒是越战越勇,扬言定要收这个徒儿。 而此时,不就是最好的机会么。 月婳掀了裙角坐在苏念倾身旁,学着她托腮:“小小姐,相见娘亲吗?” 苏念倾小嘴一瘪:“想。” 月婳勾了唇:“知道娘亲去做什么了吗?” 苏念倾睁着一双迷茫的大眼摇摇头,像极了苏弈宁。 月婳按住想要去捏人的手,继续哄着:“娘亲是去打架了。” 苏念倾闻言小嘴微微张着,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儿:“娘亲那么香那么软,打架打不赢的。” 一旁的苏思垣也皱了眉,用怀疑的眼神盯着月婳瞧。 “所以啊,小小姐想不想帮娘亲?” 苏念倾点头如捣蒜:“嗯。” 月婳勾唇:“那小小姐就得学武功啊,会武功才能帮到娘亲。” 苏念倾似懂非懂,在月婳期待的眼神下终于点了头,月婳欣喜若狂,却见旁边苏思垣握紧拳头:“我也要学!” 月婳就差没欢喜的跳起来,这买一送一啊。 后头的浅笑眼睛发亮,武功都学了,顺便学点医术毒术应当也是可以的吧。 后头的十几年里,两个小家伙就在永无止境的学习中凌乱抓狂。 而此时,远在凌安的华湄,正结束了凌安府衙大人的性命,从两个孩子出生后,她接到过两次任务都是红色级别,并不艰难也就没有带月婳。 这凌安府衙大人贪赃枉法,又惯爱美貌女子,手上人命无数,偏事事做的干净,想从官路上查清让他获罪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做到的,所以,这事就到了师门。 正当华湄成功完成任务从不哪房小妾的房里出来时,却见一个黑色身影正从府衙大人的书房跃出。 她下意识跟了上去,前面的人很警觉,很快就发现了她,也不知为何,两人就交上了手。 可越打越觉得不对劲儿,感觉对方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显然那黑衣人也有同样的困惑,招招留着余地,没下死手。 正在此时,那府衙大人的寝房又冒出一个黑衣人,两人一愣同时停了手,这府衙大人还真是面子大啊,竟引来了三路人。 那从寝房出来的黑衣人往怀里踹了个东西,然后远远瞧着二人大眼瞪小眼,随后似是想到了什么,拔剑就招呼了过来。 最后也不知怎么地三个人开始了混战,将府衙里的衙役尽数引了过来。 衙役个个都面色讶异,这……是贼人和贼人打起来了? 华湄眉头紧锁,若说先前的黑衣人让她有熟悉感,那么后头这位,她可就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尤其是那身上的茶花香。 临走的那天夜里还搂着她干那荒唐事儿,折腾的她第二日出来腿都是软的,不对,这人不是说要随父亲出去打理生意么,想到此,华湄咬牙切齿: “包子!” “娘子!”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战斗就这么停了下来,三个人一人一方持剑而立。 其中两人互相对视,视线胶着。 你不是说去打理生意了吗? 你不是说要去城外寺庙祈福吗? 另外一人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多余,他在二人身上来回瞧了几圈,才出了声,打破二人的僵局:“姑娘。” 刚刚就觉得身形招式熟悉得很,但毕竟几年没见又都戴着面巾,一时竟没认出来,直到华湄出了声他才确定了她的身份。 华湄苏弈宁同时朝他望过来,华湄眼里闪过一丝惊喜:“阿砚。”难怪不得她刚刚总觉得对方应该是她很熟悉的人。 苏弈宁眸子里却冒了火:“所以,你骗我去祈福却跑出来跟他见面。” 华湄连忙解释:“不,不是的,这是意外…” 苏弈宁哼了声:“有这么巧的意外吗?” 华湄:“真的不是,我也是才知道是阿砚的,刚刚还打着呢。” 苏弈宁瞪了她一眼,偏过头:“我生气了。” 华湄靠近伸手扯着他的衣袖,软着声音道:“真的是意外,不信你问阿砚。” 那人却挣脱她的手,又哼了声。 华湄丝毫不见恼,这几年哄包子已经信手拈来: “你不是说去打理生意了吗?你也骗我了。” 苏弈宁气鼓鼓的盯着华湄不说话,就算被面巾遮着,华湄也能相像得到他面巾下鼓起的腮帮子。 二人旁若无人,似是全然忘了现下的处境。 阿砚无奈的叹息一声,指了指周围:“我们被包围了。” 下头的衙役已发现府衙大人横死,全府出动将三人围在了中间。 华湄苏弈宁这才算闭了嘴,三人相互对视一眼:怎么整? 跑啊,还能怎么整… 然后,一众衙役眼睁睁的瞧着三人飞身消失在了眼前,你望我我望你,一脸彷徨。 过了良久才有个衙役颤颤巍巍的道:“报…报官吗?” 话音刚落,头上被老大重重敲了一下:“报什么报,我们不就是官吗!” “那…那怎么办啊…大人死了,凶手还在我们眼皮子底下跑了…”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那老大叹了声气:“报官吧…” 衙役:……… — 凌安城外,三人拆下面巾面面相觑僵持着,还是华湄先开了口:“谁先说。” 苏弈宁眨眨眼,不吭声。 阿砚摸了摸鼻子:“我来找些情报。 苏弈宁皱眉,犹豫了片刻才道:“我也是。”他从寝室拿到的并不全,所以瞧着还有除他以外的黑衣人,下意识便觉得另外的情报被抢了。 两人转头同时看向华湄,华湄拿手指勾了勾发丝:“我…我来杀人。” 说完莫名的有些心虚,两个大男人来找情报,她一个弱女子来杀人,怎么看都觉得有些怪异,华湄轻咳一声问道: “你们两找什么情报?”怎么会这么巧合找到一处来了。 “府衙大人罪证。” “府衙大人罪证。” 华湄:……… 苏弈宁:……… 阿砚:……… 过了半刻,华湄抱着双臂倚在树旁瞧着两个男人打成一团,她轻轻打了个哈欠,眯起眼睛继续观战。 二人瞧着不相上下,但若继续下去,阿砚定是要输的。 阿砚有事瞒着她,她知道,包子有个师傅经常会给他任务,她也知道。 如今二人手上各自捏了一半的证据,谁都想把另外一半夺过来,可不管谁赢,注定有一个人交不了差。 可是,眼下她帮谁都不行…… 最终,她咬咬牙用剑将两人分开,干笑了声:“要不,你们就各自拿一半走?” “反正这府衙大人罪证多的是,而且人也已经死了~~” 苏弈宁皱了眉,对啊,人都死了,他拿这玩意儿还有什么用!! 而且,出了这么多次任务这可是第一次撞上与他有同样目的的人,师门的情报什么时候这么落后了? 阿砚也没出声,他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这府衙大人的确该死,可也没有轰动到惊动三方势力同时对付他吧。 华湄同样觉得奇怪,师门的情报最是精准,不可能不知道还有势力在查凌安府衙,所以派她来杀人不是多此一举? 过了许久,三人似是想到了什么,蓦然抬头,几乎同时问出口:“谁让你们来的。” 华湄眯起眼,只说了两个字:“天一。” 师门的所有事情皆不可外传,包括师门的名字,但是“天一”只有师门的人才懂,若事情真与她想的一样,他们一定会听懂。 若不是,只这两个字也并不能说她是违反了门规。 苏弈宁睁大双眼,显然是震惊得不行:“西山。” 阿砚动了动唇,吐出三个字:“不问世。” 不问世,地处西山,门中弟子遍布各地,首要任务锄奸扶弱,做朝廷不能兼顾之事,杀朝廷不能杀之人,门中弟子以天玄地黄排名,无人知晓其真实身份,其中以天字为尊,升至天一功成身退,除天一以外,其余弟子皆没有彼此相认的身份牌。 这是不问世门中弟子都知道的。 三人沉默了许久,才各自笑得弯了腰。 原来,冥冥之中,他们还有这样一层牵连。 虽然天一以下弟子没有相认的身份牌,但门规中却没有因意外相认会受到责罚这一条。 笑完以后,苏弈宁好奇的盯着华湄:“你排到哪儿了?” 华湄眨眨眼:“地一。” 苏弈宁再次惊讶:“我也是。” 阿砚摸了摸鼻子:“我玄三。” 华湄:……… 苏弈宁:……… 华湄心里酸得很,明明都是出生入死,真刀实枪的,怎么她就差了那么多呢? — 而此时,远在西山的一处山顶,三位天一正仓皇失措。 “你说什么!你派了弟子刺杀凌安府衙大人?” “对啊,怎么了。” “你怎么不早说啊!我派了弟子去取罪证了!” 另一位天一风中凌乱:“我也派了弟子去取罪证了。” “这么大的事,你们接了任务怎么不撕任务条呢!” “我第一时间就把任务条撕下来了。” “可那任务条明明在我这儿。” “不对啊,我也有啊。” 沉默了许久后,其中一个若有所思:“那天…好像…我们三在一起。” 另一个:“好像…还喝了酒……” 既然牵扯到喝了酒,那么这件乌龙的事到底是什么发生的,也的确没必要再去详细追究了。 事情已经发生了,去追根究底除了浪费时间,并没有任何作用。 最后一个:“嗯…所以…他们此时可能已经撞上了……” 又过了许久。 一号天一“撞上应该也没事吧,他们彼此也不认识。” 二号天一:“你家那个是哪个府上的?” 一号天一:“南平苏府。” ……… 二号天一:“好巧,我家那个也是。” 三号天一捧腹大笑:“你俩该不会是一个徒弟吧?” 一号天一干笑了声:“一个徒弟倒不可能,但一家人是肯定的了。” 二号天一眼角狂跳:“我家那个是苏府未来的家主。” 一号天一重重叹了口气:“我家那个是苏府未来家主的夫人。” 三号天一突然笑不出来了:“我家那个是百里府的,以前一直在苏府未来家主夫人的身边当护卫。” 所以,他们不仅很可能撞见了,还很可能已经相认了~~ 再过了许久 “要不出去避避风头?” “嗯,听说那边境的草原上又来了许多上好的马儿。” “不错不错,去瞧瞧。” 双方当真不认识也就罢了,偏偏人家还是老熟人儿,又都是聪慧无双的人,只稍微一试探,可不就全部暴露了? 情报失误,算是犯了最低级的错误,即使是天一也逃不了门里的责罚,最后,三人从草原回来后,还是没逃过一顿鞭刑…… 作者有话要说:隔壁已开坑了哦 欢迎去撩 感谢在2020-04-04 21:47:31~2020-04-05 23:40: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仙琼琼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5章 65 南平的众人皆知, 惹谁都不能惹了苏府大小姐,这位十岁的小姑娘,不仅胆子大,还是个哭包。 她很有可能把你按着揍一顿回头却自个儿哭上了,原因是手打疼了~~ 偏这位小祖宗颇受宠爱, 苏府上上下下全都捧在手心里疼着, 就连那个比她小一岁的亲弟弟,都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处处护着她,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位大小姐才是小的那个。 小祖宗仗着自己得宠, 惯爱欺负人, 欺负了也就算了, 人家还能回府包着一筐眼泪告你的状,这与当年她父亲还是苏小公子时的混账程度没什么差别。 唯一的区别是当年的苏小公子不爱哭,他只会带着一帮人把你揍得谁都不认识。 许多府里的公子小姐见着这位苏府大小姐那是有多远躲多远,唯有一个杨府的嫡出长孙,敢处处与她作对。 说来也巧,这杨府嫡长孙的父亲可不就是当初与苏弈宁一见面就要打个你死我活的杨逍么。 在第无数次苏府大小姐与杨府大公子打群架时, 旁边的观众摇头叹息:“看来, 犯冲这事儿还能遗传。” “呵…我倒是佩服这位杨大公子, 敢同这小祖宗动手。” 可不是么,苏念倾母亲是南平之主,父亲是苏府家主,姨母是当朝皇后, 舅舅是手握实权的大将军,这身份,就是比公主也差不到哪儿去了~ “你这么一说,这杨大公子的确是条汉子。” “人才九岁呢………”哪里算的上汉子。 彼时,正顶着另一个身份进了长安的华湄与苏弈宁对自家女儿在外头与一帮小子打架一事浑然不知。 华湄苏弈宁在半个月前几乎前后脚完成一桩九死一生的任务后,两人成功晋升至天一。 这才刚把伤养好,就接到门里通知,晋升天一后的第一件事,便是要去见不问世真正的主子。 从此之后,可选择培养弟子授其武功继续为门里效力,享门里最高待遇,也可就此功成身退。 到了长安后,华湄心中越发怪异,门里真正的主子不是应该在西山不问世吗,怎么会在长安! 其实他们虽是门里的弟子,却对门里其他人一无所知,自始至终,都只见过自己的师傅。 直到前头带路的人带着他们一路进了皇宫,停在了皇帝的宫殿。 华湄苏弈宁与帝王大眼瞪小眼的立着,一时都未从震惊中回过神。 过了好久,华湄咬牙切齿:“姐夫?不问世的主子?” 帝王没来由的一阵心虚:“你们就是新晋升的天一?” 这事儿他还真不知情,门里自有一整套规矩,他不可能事事过问,所以只每个升到天一的人才能有幸见到他。 门中的弟子无数,但他真正见到的也只有天一。 而这次怎么也没想到,新晋的天一会是这夫妻二人,也不知当年挑人的是哪个天一,还真是会挑的很。 还有那个百里砚…… 当年他还在荣安身边时,他还曾觊觎过他的身手,所以当两年前百里砚站在他面前时,他也一样惊愕得很。 华湄:“嗯哼?” 合着她这么多年明里暗里都是在给他卖命?? 她之前怎么想,都没想到不问世的主子会是大唐的帝王。 难怪不得,阿砚两年前晋升天一见了不问世的主子后,专门来了一趟南平,看她的眼神也怪异得很,当时还让包子吃了好久的醋。 帝王率先打破了平静,眼神有些飘忽:“荣安可想好日后是继续就在门里,还是功成身退。” 华湄心里憋着一股子闷气,一字一句道:“功成身退!” 她原本是有考虑留在门里的,可现在见到帝王后,她一点儿心思都没了。 帝王转头看了眼苏弈宁:“苏家主呢?” 苏弈宁面无表情:“与娘子一样。” 眼看华湄在生着闷气,帝王自然也就没有没有强求,赶紧赏了许多物件儿将人打发走了。 他比谁都清楚,能做到天一,功夫岂是等闲,他真怕等会儿荣安一个脾气上来将宫殿给他拆了。 华湄回到苏府时,气还没消,后头实在气不过当即写了封信让人快马加鞭送到了长安永乐殿。 她就不信整不了这个老狐狸! 听闻,后来,帝王在皇后那里坐了许久的冷板凳,一连几个月都没能把人哄好,最后还是九岁的太子殿下出马才哄的皇后消了气。 只是,又过了五年,华湄发现整个苏府捧在手心里的大小姐苏念倾,枕头上竟有一封还没来得及被主人查看的红色标识信封。 她当即气的火冒三丈,与苏弈宁二人提了剑便要杀进长安,却刚好被前来串门的百里砚撞了个正着。 与身边的女子合力将二人拦住,刺杀帝王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阿砚身旁的女子小心翼翼的拽着华湄的衣袖,眼里惊慌失措,砚哥哥说要带她来见昔日的救命恩人,可是砚哥哥明明说这位荣安郡主性子温柔,脾气甚好的。 可眼前这位的神情像是要吃人似的,还提着一把剑,她好慌,好怕……… 难不成是他们出场的方式不对吗…不知道重来还来不来得及~~ 华湄再是震怒,可对着这么一个纤弱美人儿,还是收敛了几分。 眼看这人泪珠子就要往下掉,华湄叹了口气,将手中的剑扔给追出来的月婳。 这么大个人怎么还跟傾儿一样爱哭鼻子……… 她完全忘了,是她将人吓成这样的。 百里砚见二人暂时放下杀去长安的心思,才松开苏弈宁,将那纤弱美人儿拉在自己身边:“这是我未过门的妻子,秦漾。” 接着又向秦漾介绍了华湄苏弈宁。 在华湄第十余次露出极为温和的笑容后,秦漾才算放下心跟她靠近。 二人虽然差了些年纪,可不出一天,竟也亲的跟亲姐妹似的。 阿砚这次过来是来送喜帖的,他们的大婚在两月后。 华湄拉着秦漾的手保证一定会到场。 临了了还说阿砚老牛吃嫩草,娶了位小娇妻。 阿砚生怕她再说出个什么将人吓到,没呆几日便要带着人回水溪。 华湄苏弈宁将二人送至城外,华湄的心也总算彻底放下。 这么多年,她尽量不去与他联系,就怕误了他,好在,这结果算是美妙。 苏弈宁将她揽在怀里,没好气的道:“人都走远了,还看!” 华湄顺势依偎在他怀里:“不看不看,谁都没有夫君好看。” 苏弈宁这才心满意足的勾了唇。 马车里,阿砚握住秦漾的手,语气轻柔:“我确实比你大了不少岁数,可委屈?” 秦漾温柔一笑:“与君相遇,此生之幸。” 阿砚一向冰冷的脸上,露出了温柔的笑意,抬手打帘望去,城门上那一对人儿相依而立,羡煞旁人。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就到这里完结啦,有那么一点点舍不得包子,就让他们在看不到的地方继续恩爱吧,哈哈~~~篇幅稍短,下篇争取写多点~~~ 谢谢小天使们这一路的支持,看到从头到尾熟悉的id超级感动,爱你们,比心心。 为庆祝完结,本章红包雨哦 新文《殿下金安》正在更新。 女主篇 嘉和公主沈棠薨逝 终年四十 传闻是为已逝十一年的驸马报完仇殉情的。 只有沈棠知道,她是被昭王毒死的。 若说死前有什么遗憾,沈棠觉得她有两个,一是此生未能与驸马共白头,二是没机会弄死李昭这个东西。 哪曾想老天爷竟给了她这个机会 再回年少。 男主篇 朝渝帝李昭驾崩,终年五十二 这日,是一年一度的花朝节。 双目瞌上前,他暼了眼底下乌泱泱跪着的一大片,心头却生了股荒凉。 他后悔了,她死后他就后悔了。 脑海里再度清明时,李昭唇边泛起一丝苦笑,这般疾苦怎还要再来一次。 那…就尽量加点糖? 还有,他的真名唤作宋昭。 那位真正的殿下,唤作李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