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实录》 序 公元1276年,蒙古铁骑一路南下,灭宋室,吞汉土。宋右丞相文天祥拥益王偏居一隅,誓死抗元,势弱,呈苟延残喘之态。三年后,兵败被俘,囚居燕京,饱受威逼利诱,却概然不屈,高风亮节令人敬服。文天祥于狱中感慨江山落难之时,未免慨叹壮志难酬之意,遥想古之忠义之士,遂有感而发,作《正气歌》一首,以抒发胸意。 原序曰: 予囚北庭,坐一土室,室广八尺,深可四寻,单扉低小,白间短窄,污下而幽暗。当此夏日,诸气萃然:雨潦四集,浮动床几,时则为水气;涂泥半朝,蒸沤历澜,时则为土气;乍晴暴热,风道四塞,时则为日气;檐阴薪爨,助长炎虐,时则为火气;仓腐寄顿,陈陈逼人,时则为米气;骈肩杂沓,腥臊汗垢,时则为人气;或圊溷、或毁尸、或腐鼠,恶气杂出,时则为秽气。叠是数气,当之者鲜不为厉。而予以孱弱,俯仰其间,于兹二年矣,幸而无恙,是殆有养致然尔。然亦安知所养何哉?孟子曰:「吾善养吾浩然之气。」彼气有七,吾气有一,以一敌七,吾何患焉!况浩然者,乃天地之正气也,作正气歌一首。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 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皇路当清夷,含和吐明庭。 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在齐太史简,在晋董狐笔。 在秦张良椎,在汉苏武节。为严将军头,为嵇侍中血。 为张睢阳齿,为颜常山舌。或为辽东帽,清操厉冰雪。 或为出师表,鬼神泣壮烈。或为渡江楫,慷慨吞胡羯。 或为击贼笏,逆竖头破裂。是气所磅礴,凛烈万古存。 当其贯日月,生死安足论。地维赖以立,天柱赖以尊。 三纲实系命,道义为之根。嗟予遘阳九,隶也实不力。 楚囚缨其冠,传车送穷北。鼎镬甘如饴,求之不可得。 阴房阗鬼火,春院闭天黑。牛骥同一皂,鸡栖凤凰食。 一朝蒙雾露,分作沟中瘠。如此再寒暑,百沴自辟易。 嗟哉沮洳场,为我安乐国。岂有他缪巧,阴阳不能贼。 顾此耿耿在,仰视浮云白。悠悠我心悲,苍天曷有极。 哲人日已远,典刑在夙昔。风檐展书读,古道照颜色。 寥寥300字,昭示浩然正气存乎天地之间,虽身遭亡国被囚之辱,一片丹心却犹如清风明月,浩然长存。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不变的是烽火狼烟,不变的是战争杀戮,不变的亦有犹如清风明月般浩然长存之正气! 第一章 家仇国恨(1) 塞北之地,兵马战事不断,狼烟烽火未停。 呼啸的北风卷起鹅毛般的大雪,漫无目的地摧残着能接触到的一切。 远处一大一小两个身影蹒跚而来,前者看起来是个中年男子,肩头扛着一头刚死去不久的麋鹿,粗厚笨重的皮衣下现出伟岸的身躯,一手拎着夜叉从容地迈着健硕的脚步,浓密的胡须被冰雪染成了银白色,帽檐紧紧的遮住了面部,让人看不清其脸庞,深邃的眼睛不时回头观望。后面的小个子十一二岁年纪,一身兽皮暖衣把人裹成了椭圆形,肩上背着个大人打猎用的弓箭,手中拿着小匕首,看来是大人们送个小孩用来防身或者练习打猎、剥皮用的工具。蒙古之地长大的小孩本就从小训练骑射之术,只不过如此大雪天气还出来打猎,让小家伙倍感吃力。只见小家伙低头循着在积雪中踏出的脚步坑洼,一步一步费力的跟着大人的步伐,看起来略显滑稽。 “峰儿,这头鹿够吃上一阵子了,回去给你做成好吃的,等你长高了长大了就能够自己到外面闯一闯了。” “阿爸,为什么长大了就要到外面去闯一闯呢?还有我们为什么要吃这头麋鹿呢?它流了好多血,会很疼的。” 中年男子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用戴着手套的大手轻轻拍了拍小家伙的脑袋,哈哈一笑,掏出身上酒袋,猛饮几口,说道:“世事如此,弱肉强食,你总不能因为可怜它就自己饿死吧!连年烽火战事,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家亦非家,国亦非国!哎……不过你一定要记住,等你长大了一定要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绝对不能够恃强凌弱,男子汉大丈夫于事要对得起天地,于己要做到问心无愧!”说罢,将酒袋伸出,小家伙犹豫了一下,缓缓伸手接过,抿了一小口,继而辣得眯住了双眼,嘴里不断哈着热气。蒙古人所酿之马奶酒,味道酸辣,虽说度数不高,第一次喝别说小孩就连大人都难以适应,不过下肚之后确是一股暖流由内而外,心中一阵舒畅。 忽然小家伙指着左前方叫道:“阿爸,那里有人!” 中年男子转过身来,看到前方不远处,一名男子正蹒跚着往自己这个方向走来,未行多远便一头栽倒在雪地里面。中年人放下麋鹿,说道:“峰儿,你在这里等着,我去看看。”说罢,就大踏步朝着来人倒下的地方走去,留下小家伙一个人踮着脚尖,伸长了脖子张望。 不多时,中年男子已经来到那人面前,俯下身来,看来人已经昏倒,仔细查看一番,只见其破烂兽皮裹身,一身鞑靼人的装扮,却是汉人无疑。腿上用布条简单裹着一处伤口,布条上的血迹早已被大雪擦拭干净,所幸天气寒冷,伤口不会感染。看来是大雪天气连日带伤赶路,体力不支,才会晕倒在地。中年男子未多犹豫,背起倒地男子即向孩子走去。 中年男子名叫卓易含,本为汉人,几年前带着年幼的卓凌峰为躲避追杀,迁徙至关外,隐于此蒙汉交界之地,父子二人,和一户蒙古人家依山而居,相互照应。小家伙卓凌峰则是在蒙古之地长大。卓易含虽然早已学会了本地言语,算得上半个蒙古通,不过却经常教导小家伙学习汉语,十多岁的年纪,反倒学得不蒙不汉。卓易含并未像其他蒙古人那样,随水草而居,一直以来,打猎为生,偶尔会用猛兽皮肉与汉人换些日常用品,两家人生活倒也勉强凑合。 此番大雪天气,一般牧民早已躲入蒙古包避寒,卓易含却藉此带着儿子于周边打猎,正好锻炼锻炼小家伙,却不想正好碰到此事发生。 卓易含背着来人行至卓凌峰面前,将麋鹿和陌生人分别放到自己左右肩膀上,却是毫不费力。卓凌峰则是抢着拿起夜叉和弓箭,好奇地跟在后面,一边小心的走路,一边还在眨巴着眼睛打量着这个在阿爸肩膀上的人。 不多久功夫,二人来到两处蒙古包前,拍拍身上积雪,将昏迷之人背入蒙古包中,放置榻上。 听得声起,邻家一个和卓凌峰差不多大小的蒙古小姑娘琪琪格早已兴奋地跑过来,说道:“你们回来了,打到什么猎物了?”卓凌峰故作神秘道:“我们不但打了一头大麋鹿,还救了个人回来。” 两家一蒙一汉,昔日卓易含带着卓凌峰刚来草原恰逢大雪天气,迷路饥困之余得琪琪格父亲所救,索性留居于此,后琪琪格父亲战争中负伤失去双腿,生活难以自理,也多亏卓易含假以照料,两家人和睦相处,远离战乱,虽然清苦,倒也过得世外桃源般的生活。 此番地方,人烟稀少,水草不足,远离战乱所在,本无多少人员来往。偶有人路过,也是求得片刻休息,一顿饱餐。此番救了个昏迷之人回来倒是让两个小家伙惊奇不已,两个人手拉着手围在床头,充满了好奇之心。只见卓易含将此人放置床头,扒下鞋帽外套,小心解开腿上伤口,简单清理并无大碍,倒是背上一处淤青甚为严重,想来为重力所创,颇费了一番功夫清理完伤口,将此人放在床上休息,侧身间却从身上掉下来一个朱漆圆筒,长短粗细和大人食指差不多大小,圆筒用火漆密封,筒身绘有环路图案,一龙一凤盘绕其间,端的是精巧别致。 卓易含见到此筒,端详一阵,脸色忽变,将此筒拿入手中,掀帘而出。 两个小家伙不明所以,只是好奇地围观着一切,大雪天气又不能乱跑,索性便在火炉边取暖。 琪琪格低声说道:“这个人是谁啊?他的那个小圆筒可真漂亮。” 卓凌峰接道:“他是阿爸和我在路上救回来的人,我也不知道是谁。你要喜欢以后我买个一模一样的送给你。” 琪琪格微微一笑,道:“我才不要你送呢!今天我在家学缝荷包,我拿这个荷包跟你还,等你以后一定要买个送给我。”说罢,从身上拿出个简易的荷包。 卓凌峰大喜,接过荷包来回把玩了一会,收了起来,说道:“好的,我一定会买个一模一样的送给你。还有,今天我们打了一头大麋鹿,晚上我们可以有烤肉吃了。” 两个小家伙在一起仿佛有说不完的话语,却又生怕惊醒了榻上之人,是以都压低了声音。 突然一声低沉的呻吟,二人转过头来,看到榻上之人,身体微动,似是醒来,卓凌峰大着胆子上前观看。刚一走进,只觉手腕一阵钻心疼痛,忍不住一声尖叫。原来是榻上之人,甫一醒来,伸手抓住了卓凌峰的小手腕,虽是虚弱晕倒之人,这一下倒也让小家伙疼痛一番。 待看得眼前只不过是一个十多岁的小家伙,一声苦笑,放开了手掌,卓凌峰手腕确已结结实实的留下来一个巴掌大的红印。闻得叫声,卓易含进得室内,看见卓凌峰捂着手腕,一片红印,料无大碍,转身对榻上之人说道:“壮士勿惊,我是汉人。” 听得此话,榻上之人倒似猛松一口气。 一杯热奶茶下肚,精神明显好了许多,缓了下气力,低声说道:“多谢相救,我还有要事,不便多留。” 说罢,右手不自觉的往怀中摸去,继而大惊,慌道:“你们是不是拿了我的东西?” 卓易含未曾理会,端详片刻,转而说道:“火漆传信,本是军中传递机密军情之物,此番由塞外入内,刺探军情,想必又将有战事发生,自魏国公北伐失利,也就燕王能够撑得起戍边之任,只不过不知道这次谁是主帅?” 第一章 家仇国恨(2) 榻上之人,名叫杨洪,二十七八岁年纪,一脸刚毅神色,显是久经征战之人。五年前戍守永平以来,屡立战功,颇得守备赏识,近年来元蒙残余频繁犯境,劫掠烧杀,来去如风,扰的边境人民苦不堪言。此番自己带人深入蒙古腹地,察得鞑靼鬼力赤汗为太师阿鲁台所杀,迎立本雅失里为汗,本雅失里初继汗位,威望还不足以服众,人心未稳,正是征伐的好时机。此番潜伏鞑靼二十余日,探得本雅失里大本营所在,将一应军事部署绘制成图,由关外入内送往军中。不料天降大雪,误了方向,路上又遇到鞑靼巡逻士兵,一番交手斩杀敌军二十余名,不过身边之人为护得自己突围尽数被杀,自己也身受重创,大雪天气连番赶路未曾进食,以致晕倒在地。 杨洪开始听得眼前之人一口道出“火漆传信”的名字,已是一惊,待听得此人一番分析竟是惶恐,此番行动乃是准备已久,若能生擒本雅失里将会是一劳永逸之功,是以此番行动乃是绝对保密,而眼前之人竟然会知晓此事。 震惊之余,听得他一番口气倒也不像敌人,索性搏命一赌,若能得眼前之人帮助,送信成功几率或许会大一些。 念及于此,挣扎起身,单膝跪床,说道:“此番情报于我大明江山稳固、边疆稳定至关重要,请恩公无论如何将信筒还我。大恩大德,定当图报。” 卓易含凄然笑道:“大明江山!大明江山!现在的大明江山早已物是人非了吧!不过不得不承认燕王的魄力,成王败寇,追悔亦无用处。” 杨洪心中隐隐觉得不妥,然于此紧急关头不愿多生是非。 卓易含转身看了卓凌峰一眼,接着说道:“冥冥之中自有安排,躲了这么多年也没有躲掉,这是你应该做的!” 说罢,将信筒交还杨洪,道:“今日天降大雪,想必追兵不会这么快到来,依你现在的情况,休息一晚明日天一亮你尽早出发,此番向南两日路程尽可抵达安全地带。至于能否摆脱追兵,就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一应干粮我会帮你准备妥当。” 杨洪大喜,说道:“多谢恩公,大恩大德定当永记于心!” 卓易含一阵苦笑,说道:“追兵不久便至,纵使把你交给鞑靼人,如此重要军情,他们岂会留下活口,你走了说不定反倒有一线生机。“ 杨洪心里急着想要送出情报,倒没顾虑这个环节,追兵至此,看到一家汉人,说不定会就此动疑,杀人灭口,知道自己这一走就把这家人置于险地,想到这里脸现犹豫之色。 卓易含接着说道:“你也不必自责,大雪天气,我们两家老小也走不远,命中注定如此,躲是躲不掉的,既然遇上了,又能如何,你早点恢复体力离开,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杨洪平时在军中也是一名响当当的汉子,若在平时绝对不会做出如此负义之事,但此时自己若是留下不仅于事无补,还将牺牲十几名兄弟换来的情报无法送出,忠义自古不能两全,念及于此,狠下心来,知道眼前之人高义,不再推辞,只能希望追兵不会起疑。 卓凌峰转身招呼两个小家伙离开此间,眼中充满了慈爱和担忧,一起去往琪琪格家中说知此中缘由,并一再向两个小家伙嘱咐不要向任何人说起今日之事。 杨洪念及此人恩义,心中一时五味杂粮。如此天气想要一起逃走也不太可能,自己早走,不着痕迹,说不定能侥幸过关。 次日清晨,大雪稍停。 天刚亮,杨洪即带上包裹,向南而行,卓易含则将留下的一应物事用火烧掉,和琪琪格父亲商议对策。 送走杨洪之后,两家人均不免有担忧之色,不知道等待着的将会是什么样的命运。 过得午后,果有大批马蹄声起,不多久一阵吆喝,几十名鞑靼兵士骑马至此,围住二人居所,径直四处搜索,却无发现。随即将几口人家悉数聚集一处,用蒙古话厉声问道:“你们可曾看到一个衣着鞑靼服饰的汉人经过,此人乃是汉人奸细,若有包庇,格杀勿论。” 琪琪格父亲,昔年曾随大军南征,负伤归来居住于此,也算得上是个军士,是以,赶紧小心答道:“大人,我以前也是征战士兵,后双腿残废,居住于此。连日来,大雪天气,我们两家待在家中,未曾外出,亦未曾看到有人经过。” 马上领头之人,微一点头,说道:“奇了怪了,勿那蛮子腿上有伤,连日来我们紧追不舍,却又能跑到哪去,难不成早已冻死,尸体被大雪埋住了。” 马上之人,转而对着卓凌峰和琪琪格,一脸蛮肉尽显凶狠之色,厉声说道:“你们两个小孩有没有见到受伤的汉人经过,如果不说实话,把你们一家都杀了。”二人早已吓得躲入琪琪格母亲怀中,赶紧摇头说不。 这些人连日来为了追踪杨洪饱受风雪之苦,不但被杀了数十名兵士,走丢了奸细还要回去受到责罚,是以早已憋了一肚子气。此番又是一无所获,愤怒之余,抽出马鞭向着卓易含脸上抽去,竟将帽毡打落在地。 领头之人,斜眼往卓易含瞧去,但见此人神情自若,满目风霜难掩威武之色,不由警惕,手握腰刀,厉声问道:“你是汉人?”卓易含早已动气,忍声道:“在下本是汉人,十多年前因在汉地犯下死罪,逃至此处,打猎为生。” 领头之人似是点头称是,突然举起腰刀朝卓易含砍去,一边叫道:“汉人都是奸细,该杀!”卓易含早已暗暗戒备,提身轻纵,躲了开去。 却见那领头之人,对着同伴一使眼色,另一人径直举刀向琪琪格父亲颈中砍去,手起刀落,已见身首异处。 卓易含大怒,万没想到来人会如此狠辣,竟突下杀手。霎时,又是一柄刀鞘迎面向自己砸来。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刀鞘将要接触脖颈之际,卓易含后腰微倾,刀鞘擦面而过,反手一拉将军士拉下马来,夺过兵刃,拔刀出鞘,顺手一刀,带出一股鲜血,来人早已一命呜呼。 马上诸人未及反应,卓易含已借势起身,由上而下,一招“猎鹰捕食”扑向来人头目,手起刀落,竟将马上之人劈为两半。 卓易含早已观察过来人,一共二十二名,皆是普通军士若打斗起来自己是不畏惧,就怕有人会趁机伤及幼小,是以一上来就毫不留情、狠下杀手,借以镇住对方众人。 但毕竟是草原骑兵出身,身边两名鞑靼士兵最先反应过来,怒道:“勿那汉人蛮子也是奸细,一个都不要放过!”跳下战马,抽出马刀,迎面过来,又一人大吼大叫向琪琪格母亲挥刀砍去。迎面二人,一左一右同时过来,倒是平时配合默契惯了。卓易含知道非久战之时,微一侧身,马刀脱手而出,同时身体迎着二人正面而去,一左一右两柄利刃分从左右斩落,几丝毛发随刀刃而下,端的是生死系于瞬间,位置若有丝毫差错,恐怕自己已无出气之力,随即伸肘猛击二人下颚,只听得碰碰两声巨响,二人往后飞出在地上砸出两个雪坑,不再动弹;再看马刀去处,挥刀砍向琪琪格母亲之人飞身而起,被刀刃钉在蒙古包上,连一声喊叫都未来得及发出。 第一章 家仇国恨(3) 卓易含顷刻间斩杀包括对方头领在内的五人,一来从气势上镇住来人,二来让对方群龙无首,早已乱了阵脚。余人一片大乱,虽是常在战场上冲杀惯了,待见到此人如此凶悍,不免有些畏惧。 卓易含不给对方反应时间,借力一匹战马,由高而低跃起,从天而降,一拳当胸而下,一人闷哼一声落下马来。卓易含顺势拔刀在手,顷刻间又已撂倒两人。 余人终无胆再战,回头四处奔散,此番关头自是先保住性命要紧,不过大队人马即在周边,倒也不怕此间人家跑掉。 卓易含见来人四处逃散,知道自己一人追赶无力,又不能抛下两家老小,不过心下愤怒。执刀在手,对准一人,只闻飞刀声起,马上一人奔驰之余,向前飞身而落,鲜血染地,不再动弹。 卓易含转身看到琪琪格母亲抱着怀中两个孩子,双眼紧瞪丈夫尸身,早已吓得不知所措,两个孩子则是躲在怀中颤抖不已。 也无多余时间,卓易含跑到帐中从床下暗格拿出藏剑,又简单带些食物。牵过鞑靼兵留下的两匹马来,对着琪琪格父亲尸身跪下说道:“大哥请放心,只要我在,定会保得你一家平安。” 说罢,也来不及安抚受惊的一家老小,将琪琪格和母亲扶上一匹马,说道:“大嫂,也顾不得许多了,不久后鞑靼援军将至,为了两个孩子,唯有快些逃命。”琪琪格母亲方从惊恐中回的神来,哭道:“我也拿不得主义,但凭你吩咐,可苦了这两个孩子。” 卓易含不再多言,将琪琪格父亲尸首放至蒙古包中,一把火起,也顾不得什么丧葬礼仪,只是不想回头尸首再被鞑靼士兵糟蹋。面对至亲的生离死别,孤儿寡母自是不免一阵撕心痛哭。 卓易含回首带上包裹,将卓凌峰放置马前,两个大人带着小孩,忍痛策马离去。卓易含思道,鞑靼士兵此番旨在追得探子,南方肯定布有追兵,再说大雪初停,自己拖家带口也走不久远,唯有到深山里躲避,方有机会觅得一线生机。蒙古人无论男女,皆善骑行,是以四人两马加速行驶,只不过大雪天气,行程不免慢了许多。 行得两个时辰,卓易含将三人放下马来,拔剑出鞘,分别向两匹马各刺一剑,两匹马吃痛狂奔而去。继而招呼三人转向往深山之中前行,自己则在后面扫去痕迹。 卓凌峰突然转头问道:“阿爸,他们为什么要把琪琪格阿爸杀死?”卓易含叹了一口气道:“你长大就会明白了。有些事情,本身就不讲道理,身于其中,只有奋力抗争。你要好好保护琪琪格!”继而,又像想到了什么事,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布口袋,交予卓凌峰道:“好好拿着这个东西,千万别弄丢了!”卓凌峰伸出小手,接过物事放在胸前,点了点头,不再多问,用手擦干了眼泪。 如此过得一个时辰,两个孩子早已疲惫不堪,卓易含索性一左一右将二人抱起,说道:“大嫂再往前不久,就到山中,今晚我们只能在山中躲避一下。”琪琪格母亲平时虽然能干,一个人挑起了家庭重担,但一日间见得丈夫惨死,死尸遍地,早已惊的没了主意,唯有点头说是。 卓易含却于心中暗暗叫苦,虽说鞑靼兵主力在追捕杨洪,但只要遇到一个分队兵士,自己就无法顾全所有人。自己带着孤儿寡母如何走的远去,再说天寒地冻两个小家伙也经不起折腾。 眼见天已微黑,卓易含眼力较好,老远处就看到一处洞穴,四人奔得上来。卓易含放下孩子,示意三人在外等待,自己拔剑在手,进入洞穴察看是否有豺狼虎豹之类的野兽栖居于此。 但见洞口仅容一人通过,行得几步一个拐角正好把风雪挡住,里面倒也算是宽敞,更难得的是洞穴底处竟有不少干草,看来确实是野兽栖居之地,只是不知道主人家现在何处。卓易含又是一声苦笑,没想到今天倒要和野禽猛兽争夺一处安居之所。卓易含招呼几人进入洞中,三个人早已冻得鼻青脸肿,捡了些干柴,加上干草倒也勉强升起火来,一来取暖,二来防止野兽突然回巢,否则的话,寒冬之夜、野外山林,两个小家伙肯定受不住。 卓易含从包裹中拿出食物,分给几人,突然一声抽泣,琪琪格母亲竟然哭了起来。倒是两个小家伙一左一右握住母亲双手安慰了起来。卓易含不忍再看,找个借口出得洞来,但见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穿插着枯枝、烂石,夹杂着怒风低吼,说不出的悲凉之感。 几年来,自己为了躲避国仇家恨、江湖恩怨,带着卓凌峰甘心隐姓埋名隐居于此,将一身武功荒废在狩猎放牧之上,却没想到最终还是逃不出命运的捉弄,为了所谓的大明江山稳固而要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看来冥冥之中早已安排好了。 如此过得一晚,几人倒也平安无事。第二日一早,卓易含叮嘱好三人不要随意外出,自己仗着轻功细心观察者周边风吹草动,顺便打些猎物来食。 如此过得两日,几人依穴而住,寻猎而食,倒也勉强凑合,也未见鞑靼兵进山搜索。 这一日大早,卓易含出外找寻猎物,没多久却听的人马声起。卓易含知道大事不好,追兵终于还是寻至此地。待要回去洞穴招呼几人,甫一转身,却见一个人影一闪而过,站定脚步细看却仍是白茫茫的一片,了无踪迹。卓易含初时以为自己眼花,却见几片雪花落地,抬起头来,一人正轻悄悄地站立于枯树枝头。卓易含仔细打量,来人身材魁梧,一张国字脸,布满了胡须,更显威武之势,左边肩头站着一只猎鹰,鹰隼般犀利的双眼,正紧紧的盯着自己,居高临下,仿佛把自己当作猎物一般。 卓易含识得,其肩头猎鹰,乃是鞑靼人训练出来用于战场侦查情报,由懂得猎鹰驾驭之术者驯养,万里草原侦察战场敌情,无有疏漏,不过猎鹰的训练倒也是极度困难之事,一支优秀的猎鹰往往比成百上千的战士更有价值,想必此番也是如此寻得自己。 卓易含拔剑在手,隐隐觉得不妙,来人虽然若无其事站在枝头,却是给自己营造了一种极度压抑的气氛,仿佛自己的一举一动、一呼一吸之间全在对方掌握之中,浑身充满了不自在,而对方的一举一动却无不透漏着一派宗师的气派,仅此一招,就已将自己置于下风。 卓易含不敢多做犹豫,一招“白鹤冲天”直指对方而去。昔年卓易含闯荡江湖,剑法虽然算不上多高明,但是一身轻身功夫却是享誉半个武林,再加上一番侠义心肠倒也闯下了不小的名气。这一招“白鹤冲天”正是将自己最擅长的轻身功夫融入剑招,曾经多次依靠此招击退强敌,虽然已多年未曾与人动手,但对于自己的成名绝技倒也牢记于心,平时睡梦中也会忍不住使上两招。此时却见对方动也不动,待见长剑刺至,微一侧身,伸出右手,用食中二指夹住长剑,稍一用力,剑从中断,反手一甩,半截断剑已刺入自己右手腕中,听得一声巨响,身体不由自主从空中坠落,长剑脱手,右手竟已穿透积雪被钉在地下。卓易含仿佛见到了鬼怪一般,不敢相信世上竟有如此武功,这一招看来对方还是故意留有活口,否则自己哪还有命在。 第一章 家仇国恨(4) 不多时,听得一声“阿爸,救命!”的喊声,正是卓凌峰三人被几名鞑靼兵捉到了此处。 卓易含躺在地下,只听得树上之人说道:“也速该将军,奸细既已逃走,你看守不力外加隐瞒不报,过后自己到大汗处领罪,此番竟然为了一个汉人出手,以后此等事务不要再来扰我。”说罢,也未见其身体如何动弹,径直于枝头飞身而去。 人群中走出一将军模样之人,恭恭敬敬说道:“是,过后我定当自行请罪,恭送大人!” 也速该突然脸色一变,对卓易含说道:“且不论你**细有无关系,杀我兵士,此番又累我等几日搜索,先拿你开刀。”又有一人急忙出来说道:“也速该将军,既然奸细跑了,拿个同党带回去交给大汗,也是将功补过之事。”也速该稍一愣神,随即会意,微微一笑,道:“这倒也是,不过这几个小鬼留着没用,跟着反而不像是奸细了。”此人连忙说道:“是,是。小人明白。”抽出腰刀,走到卓凌峰三人面前,只听的“啊”的一声,此人竟倒在地上,原来是卓易含趁着机会,用左手忍痛拔出了钉在右手腕上的剑刃,也顾不得疼痛,用尽全身气力,将剑刃当做暗器使出。 卓易含不给众人反应时间,咬牙负痛,飞身而起,用身体撞开几人,招呼三人快跑。卓易含虽然右手已废,拿不起剑,仗得轻身功夫和敌人周转,不多时,身上已多处负伤,待见得三人跑出一段路程,一口气提不上来,倒在地上,几把兵刃早已穿腹而过,身遭惨死,临死之前,迷糊中只听得卓凌峰边跑边哭喊着:“阿爸,阿爸……” 卓凌峰三人未跑得多远,却是慌不择路,跑到了悬崖之前,眼看是前无退路,后有追兵,倒突然激起了小家伙的男子气概,双目含泪,挡在母女二人面前,怒视着慢慢围上来的追兵。当先一人眼见同伴再次被杀,早已激起心中怒气,挥起一刀朝卓凌峰砍来。卓凌峰不知所措,惊的待在原地,却是琪琪格扑上前来,将卓凌峰稍稍推开原地,那人见此更是恼怒,飞起一脚将二人一起踢下悬崖…… 也不知过了多久,卓凌峰逐渐有了意识,只觉口干舌燥,努力睁开双眼,自己仰身躺在一片雪地之中,但觉周身骨头仿佛都散了架似的,尝试动了一动,却觉腰间一阵剧痛。早先卓凌峰经常跟着卓易含外出打猎,知道大雪天气,如果躺着一动不动,肯定会被冻死,想到两家人惨死,琪琪格也不知道现在如何,难过至极,内心中积下了复仇的怒火,却一再训诫自己一定要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能去报仇,或许琪琪格也被摔落某处。 卓凌峰调息了一阵,手脚逐渐恢复了知觉,终于忍着疼痛坐起了身子,摸了下胸前,幸好阿爸交给自己的东西还在,握紧阿爸送给自己的匕首,不禁又是一阵难过,放眼望去,但见自己周边尽是白茫茫的一片积雪,不远处一株参天大树,被压断了几个主枝干,想是自己掉下来时正好落在树上,压断枝干,抛入雪地,才捡得一条性命。再看自己右手边,一堆积雪早已被染红,记起是鞑靼士兵那一刀砍下来,琪琪格推开自己,然后两人被踢下山崖,虽是救了自己性命,却正好在自己右臂上划了一道伤口,不过幸好是天寒地冻,手臂在积雪中竟是自动止住了血。 当下卓凌峰简单包扎了伤口,捡起一根粗树干用匕首削了,当做拐杖,向四周望去,只见四周白茫茫的一片,却哪里还有琪琪格的身影,想要大声喊叫,却又怕会惊动了鞑靼追兵。顿觉茫茫天地间,仿佛再也无处可去、无家可归,心中顿时难过失落至极,对鞑靼人更是恨之入骨。想起几日间,亲朋家人惨死,好友却又不知道死活,自己又落得浑身是伤,迷路荒野,无家可归,一阵难过心酸,小声抽泣起来。 哭得一阵,卓凌峰心道:“自己能够不死,说不定琪琪格也还活着,自己无论如何要去找她。”念及于此,强制着自己压下心中悲伤,看的远处有一处高坡,想着那边视野开阔,或能有些线索,于是拄着拐杖,勉力走去。 这下可真是苦了卓凌峰,虽说不是从小娇生惯养,倒也未曾真正吃过苦头,平时外出打猎自己也顶多是帮着拿个弓箭、夜叉,但毕竟还只是个十多岁的孩童,遭受如此大的打击之下,自是苦不堪言。 卓凌峰手脚并用,费了半天力气,终于爬得上坡来,放眼望去,却哪还有琪琪格的身影,心中不由一阵酸苦。不过如此折腾了半日,反倒激起了卓凌峰求生的欲望,他一再安慰自己,琪琪格说不定此时正在其他地方找寻自己,自己不能死,一定要找到她,将来二人一起去杀尽仇人。 念及于此,辨别下山方向,蹒跚而去。 行得半日,却见一株矮树上倒挂着一头未吃完的驼鹿,腹中已被扒开,竟还有丝丝热气,前蹄也不知去向,卓凌峰看的一阵恐惧,知道是定是猛兽猎食之后将未吃完的食物放置于此,不久后会再来食取。此时,卓凌峰腹中早已饥饿难耐,不过看得血淋淋的一片哪还有胃口。 待要转身离去,却暗暗自责:“卓凌峰啊卓凌峰,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挑三拣四,大仇未报、琪琪格生死未明,若就此饿死,那还对得起阿爸!”微一咬牙,观察四周并无动静,拿出匕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切得一大块肉下来,早已累的额头冒汗。 也不及多想,抱起肉块,拐杖都顾不得要了,快速离去,走了半天,估摸着也安全了,寻得一处大石,将偷来的肉放在上面,用匕首割了些肉下来,切成肉丝。卓凌峰身上未带火折,自无法烤熟来食,肉丝虽然略有血腥,难以下咽,不过一块肉食下肚,倒也填饱了胃口,顿觉舒畅了许多,再取少许积雪塞入口中解渴,略微恢复了些气力。 进食完后,卓凌峰眼望四方又是一阵难过,自己这是要到何处?又想起了阿爸平时的教诲:男儿汉大丈夫,当自强自立于天地间。不由暗暗辱骂自己懦弱,过得半日,身上虽然依旧疼痛,倒也好了一些。卓凌峰咬牙拿起吃剩下的食物,也不知道该往何处,只是拣着下山的路走去。 不多久,天已渐黑,卓凌峰心中暗暗着急,他自小生活于此,自是知道,天黑以后山上寒冷无比,说不定会就此冻死。脚下不由得加快了步伐,一路走来,自是摔了不少跟头,脸上、手上已有数处红肿,当下也顾不得疼痛,只是抓紧赶路。 岂料祸不单行,走得急了,脚下一个趔趄,未站稳脚步,又是下山陡坡,整个身子就此摔倒,止不住下滑之势,也不知翻了多少跟头,模糊间,卓凌峰只觉头晕脑胀、天昏地暗,迷糊中昏睡过去…… 睡梦中,卓凌峰不时浮现卓易含被杀之场景,一群鞑靼士兵拖着阿爸的尸体在雪地驰骋,一会又浮现出琪琪格被一群士兵追逐的场景,眼看琪琪格走投无路,亦要身首异处,一声惊吓,卓凌峰醒了过来。只觉头昏脑涨,迷糊中好像是身在一个蒙古包中,几个蒙古人围着自己不知道在干吗。一阵恍惚中,但觉脸上发热,头痛无比,哼哧了两声,又失去了知觉。 第二章 身中寒毒(1) 这一睡又不知是过了多久。 卓凌峰再次醒来时,只觉口干舌燥,睁开眼来也不见屋内有人,见得床边有一大杯奶茶,也顾不得许多,端起来咕嘟咕嘟,一口喝了个干净,放下杯子,浑身舒畅了许多。 起身观察,自己身在一个普通蒙古包内,自己的东西和匕首也都放在床边。 下得床来,刚要走动,一个mgz的妇人掀帘而入,看到卓凌峰起来,用蒙古话道:“小朋友,你终于醒了!”惊喜之情,现于脸上。卓凌峰却是一脸戒备,小心翼翼问道:“这是哪里?”妇人说道:“你先躺着别动,我去给你弄点东西吃,你肯定饿坏了。”说罢,喜滋滋的离去。 卓凌峰下得床来,走得几步,一阵眩晕之感,知是昏迷太久外加身体饥饿导致体力不支,揉了揉眼睛站稳脚步,掀开布帘,只见天已快黑,也不知身处何方,几个人蒙古人在忙着招呼喂养牛羊。 卓凌峰看看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换上了蒙古人的服饰,犹豫了起来,自从父亲和琪琪格一家人被鞑靼士兵杀死以后,卓凌峰幼小的心灵中对蒙古人充满了恨意,以为除了琪琪格一家之外的蒙古人全是坏人。想到此节,顾不得其他,拿起自己的包裹和匕首,看到桌上的食物也不顾的挑选,胡乱拿了几个放进怀里,见没人注意自己,偷偷溜了出去。 此时,奸细事件已过去几天,卓凌峰走了一阵倒也没碰到什么巡逻兵士,沿途的蒙古人也是忙着天黑伺候牛羊,没人注意自己。卓凌峰也不知要去何处,到了哪里,只是觉得离蒙古人远一分自是安全一分,如此行得一个时辰,觅得一处大石,拨开了上面积雪,拿出食物狼吞虎咽一番。 想起自己连日来的遭遇,卓凌峰忍不住抽泣起来,和琪琪格两家人本来好好过日子,都是因为救了那个汉人士兵还有那一群可恶的鞑靼人。小小年纪,却留下了无法泯灭的仇恨! 卓凌峰擦了擦眼泪,心中暗暗给自己打气:无论如何自己都要好好的活下来,为阿爸还有琪琪格的阿爸阿妈报仇,只是不知道琪琪格是否还活着。想到琪琪格,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 突然一阵刺耳的尖笑声传入耳中,卓凌峰吃了一惊,抬起头来,笑声忽止,举目望去,此时天已微黑,四周依然是白茫茫的一片,连个人影也没有。卓凌峰顿了一顿,以为定是自己连日来突遭大劫,产生的幻觉。刚低下头来,笑声又起,卓凌峰站起身来,依然是一无所有,不禁开始害怕起来,难道是碰到了鬼怪?忍不住大声问道:“你是谁?” 依然不见人影,却仿佛回声般听到一个声音从远处响起:“小娃娃,你一个人在这里干嘛,你的家人呢?” 提到家人,卓凌峰心里又是一阵难过,想起以前听琪琪格阿妈讲的野狼的故事不禁更是惊恐。颤声问道:“你是人是鬼?” “我是人是鬼你看看不就知道了?” 卓凌峰直觉眼前一花,也不知道从哪里出来一个花白头发的老者,穿着一身道服,背上背着一个竹筐,仿佛看着猎物般正盯着自己。 卓凌峰曾听阿爸讲过很多汉人的故事,粗略观察,猜测老者是个汉人道士,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既然不是鬼怪倒也不再害怕。只听眼前道士打扮的老者说道:“小娃娃,你要到哪里去?你家大人呢?” 卓凌峰低声道:“我也不知道要到哪里去?我阿爸,琪琪格阿妈阿爸都死了,琪琪格也不知道到哪去了。” 老者自言自语道:“原来如此,这就好,这就好。” 卓凌峰诧异道:“什么好?” 老者道:“没什么,既然你不知道要去哪?就跟我走吧,这里冰天雪地的会把你冻死的!” 说罢,也不待卓凌峰同意,伸出右手,拦腰抱起卓凌峰,竟然毫不费力的在积雪上飞驰而去。 卓凌峰一阵眩晕,只觉寒风扑面而来,两眼一阵眩晕,身不由己的飞了起来,顿时满眼的花白,阵阵寒风吹在脸上,刺骨的寒冷,浑身的难受,想喊也喊不出声来,只能犹如猎物般被挟持而去。 不知多久功夫,卓凌峰被带到两间茅草屋前,模糊中听得老道士对一个小道士说道:“这小娃娃不错,给我好好照顾着,赶快把他身体养好了。” 旁边的小道士连声应道:“知道了,师傅!” 卓凌峰再次醒来已经躺在了一个床上,破旧的棉被虽然不甚干净,但是相比前几天的逃亡时刻已经算得上是天壤之别了。还没来得及下床,就看到一个邋遢的小道士推门而入,笑嘻嘻的对着自己说道:“你终于醒了,都睡了一天了,先等着我去把师傅煎的药拿过来。” 未等卓凌峰作出回应,小道士就溜出房外,不多久小心翼翼的端了一碗草药过来,对卓凌峰说道:“这是师傅给你煎的药赶紧喝了。” 卓凌峰伸头看了一下,只觉一股浓烈刺鼻的草药味,被呛得咳嗽了好几声。卓凌峰好奇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为什么要给我喝药啊?” 小道士不耐烦道:“先别问这么多了,时间差不多了,赶紧把药喝了,要不然师傅肯定又要骂人了。” 卓凌峰本来还想问为什么要给自己吃药,被小道士一催促也不敢再次开口,寻思道:若是坏人,就不会把我救回来了。下得床来,走到桌前,只觉药味刺鼻难闻,端起碗来,忍不住一阵恶心。 这时小道士在旁边又催道:“你赶紧喝了,凉了就没效果了!”卓凌峰不再犹豫,端起碗来,捏起鼻子,咕咚咕咚喝了下去。 再看旁边的小道士,约莫十四五岁年纪,也不知道身上的衣服多久没换洗过了,皱巴巴脏兮兮的煞是难看。站在一旁正眨巴着眼睛,好奇的看着自己,让卓凌峰浑身感觉不自在。 小道士说道:“我叫艾崇高,以后我的话一定要听,否则师傅会生气的。” 卓凌峰满脸的迷茫之色,说道:“谢谢你救了我。师傅是谁?” 艾崇高又抢着说道:“你先别问这么多问题,赶紧好好躺着,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及时告诉我,其他的以后再说。” 卓凌峰“哦”的一声,伸展了下四肢,感觉身上不再疼痛,想来是老道长把身上的伤给治好了,忍不住一阵感激。 过得片刻,却不想一阵寒气由内而外,身体像不听使唤般的开始由腹部冰冻,只觉刺骨的寒气一阵阵的从自己腹部发出,一瞬间浑身瑟瑟发抖,全身四肢都不再听使唤。 艾崇高见状,大声喊道:“成了,成了,师傅快来看,寒毒发作了!” 卓凌峰也不知道小道士为何如此表现,自己脑海中存了一堆问题,却苦于无法开口,偏偏知觉意识确是非常清晰,寒意一股比一股强烈由腹部发出。虽然自己从小生活在冰天雪地之中,但此时阵阵寒意却仿佛从自己身体里发出一般,冰凉刺骨的感觉尤为明显,一时苦不堪言,忽觉体内似有东西在四处游动,一颗心脏更是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不多久,把自己带回来的老道士进屋来到卓凌峰身前,仔细查看了一番,喜道:“快将准备好的热水端来,助我运功。” 艾崇高应了一声,些许功夫,端来七八盆热水。老道士将卓凌峰从床上扶起,老道士盘膝而坐,深吸几口气,左手按住卓凌峰背部,右手竟直深入热水盆中。 卓凌峰但觉背后又是一阵寒气袭来,只不过和体内的寒气相比显是差了很多,全身冰冻之余,只觉一股强大寒流在体内四处游动,一股微弱寒流慢慢靠近,不多时二者融为一体,气势较弱的寒流引导强大的寒流由腹部至背部,竟缓缓破体而出,体内寒气瞬觉减轻了不少。 第二章 身中寒毒(2) 艾崇高应了一声,些许功夫,端来七八盆热水。老道士将卓凌峰从床上扶起,老道士盘膝而坐,深吸几口气,左手按住卓凌峰背部,右手竟直深入热水盆中。 卓凌峰但觉背后又是一阵寒气袭来,只不过和体内的寒气相比显是差了很多,全身冰冻之余,只觉一股强大寒流在体内四处游动,一股微弱寒流慢慢靠近,不多时二者融为一体,气势较弱的寒流引导强大的寒流由腹部至背部,竟缓缓破体而出,体内寒气瞬觉减轻了不少。 如此,过得半个时辰,一股暖气由外而内,先是四肢逐渐恢复了知觉,尽而意识清醒。睁开眼来,看见小道士站在门口冻得瑟瑟发抖,老道士正双眼紧闭,盘膝而坐,脸颊、胡子上挂了不少冰霜,床前地下,整整放着八盆冰块儿。对于刚才发生的事和眼前的情景,卓凌峰诧异不已。 又过了半盏茶功夫,老道士恢复了平时的面貌,睁开眼来,对卓凌峰说道:“小娃娃,你从哪里来?身中这么厉害的寒毒,若不是我刚才助你祛除寒气,恐怕你早已小命不保。” 卓凌峰虽不懂身中寒毒是什么意思,但是明明刚才体内寒冻刺骨,是老道士助自己将寒气引入体外。卓凌峰自是感恩戴德,想到自己甫遭大难至家破人亡,无家可归、勉强逃得命在此,却又身中寒毒,一时难过至极,只不过当着外人的面才勉强忍住了眼泪。现在有人关爱救助自己一时不知所以,便将自身遭遇细细说了出来。 老道士听完之后,轻声说道:“定时蒙古人趁你昏迷之时,给你下了巨寒之毒,我虽然可保的你一时性命,但要根除你体内寒毒却是难上加难。” 卓凌峰见眼前老道士面容慈祥、满头白发仿佛神仙一般,小道士虽然略显邋遢但是也对自己不差,不由心中感激,连忙跪下磕头,说道:“请老道长告诉我该怎么做才能祛除体内寒毒,我还要为阿爸还有琪琪格、琪琪格阿爸阿妈报仇,我不能死。” 艾崇高见状兴奋的接口道:“既然这样,师傅不如你就收他为徒,做我的师弟吧。”继而对卓凌峰说道:“你赶紧磕头拜师,我师傅一般可是不收徒弟的。” 卓凌峰早已心动,心中感念自己一条性命、身负的血海深仇全照落在眼前这位道长身上,当即不住磕头。 老道士微微一笑道:“也罢,算起来也是机缘一场,既然你愿意,我就破例收你为徒。我们师徒二人无门无派,随心所欲、浪迹天涯,以后再多一人服侍也未尝不可,至于拜师仪式这些凡夫俗子的繁文礼节就免了。今天你先休息,明日一早你再来学艺,其他事情,由小高跟你细说。”说罢转身离去。 倒是小道士艾崇高嘻嘻笑着围着卓凌峰转来转去,兴奋地说道:“以后我就是你师兄了,师傅和师兄的话你一定要听,这就是我们的规矩。” 卓凌峰等了半天,见艾崇高不再说话,诧道:“没了?” “没了啊,要那么多规矩干嘛。我可告诉你,师傅脾气很不好,他让你做什么你只管做就是了,千万别多问。” 卓凌峰生性老实敦厚,幼时也只有琪琪格一个玩伴,本身话就不多,甫遭大难之后更是心情难过至极,当下也不多说,只得点头称是。 艾崇高又好奇的问起了卓凌峰的经历,不过确实自顾自的说了半天,见卓凌峰也答不上话来,颇感无聊,不再聒噪,瑟瑟离去。 第二日一早,卓凌峰便被师傅叫起,却没有见到艾崇高人影。 二人来到一座茅屋边上的小山峰上,只见大雪早已停降,却也把大地染的一片苍茫,偶有雪花夹杂着呼啸北风漫天飘舞,更显凄凉之感。 卓凌峰近日来屡遭磨难至家破人亡,心情自是低落到极点,当下也不多言,只想尽快学的一身本领来报仇雪恨。他身上穿的还是出逃时的衣衫,兽皮外套不知道丢在哪去了,虽然单薄,却一点也感觉不到寒冷,不由暗自诧异。 老道长背对卓凌峰不紧不慢说道:“贫道外号天机子,无门无派,师徒二人云游四方,何其自在!你师兄聪慧敏捷,生性狡黠,但不是块学武的料,我这一身炼丹入药的功夫却悉数传给了他。也算是机缘巧合,我曾得异人传授《阴符经》,一身武功尽数得于此,你身中寒毒我亦无法全力祛除,《阴符经》本就从至阴致寒之道,好好修习,可以助你抵御寒毒,至于能否助你完全祛除寒毒,就只能看你的造化了。但是你要记住,此经在我有生之年你不得告诉第二人知晓,包括小高,你如把此经告诉他人,我定当亲手取你性命。现在你来发个毒誓。” 卓凌峰自小生活在蒙古之地,所接触人群向来说一不二,还未听过发誓的说法,当即愣了一下,不知该如何发誓。 老道长见状,说道:“你跟着我念一遍。我卓凌峰对天发誓若未经师傅同意将《阴符经》说与第二人知晓,便让我被寒毒折磨至死,永远也报不了仇,死后被打下十八层地狱。”卓凌峰不知道师傅缘何会突然如此表现,虽然不大愿意,但是也照着说了一遍,心道:“既然我已经答应了你,自是不会再将《阴符经》的内容告知他人。” 老道长见卓凌峰照做以后,微微一笑,捋了捋胡子说道:“贫道道号天机子,这道号亦是从《阴符经》而来。本来你入门尚浅,不该传你此经,但是你寒毒在身,修习此经能助你保命,也算是机缘一场,冥冥之中自有安排,你且仔细听好。” 卓凌峰当即集中精神,唯恐露听一个字。 只听师傅念道:“观天之道,执天之行,尽矣。天有五贼,见之者昌。五贼在心,施行于天。宇宙在乎手,万化生乎身。天性人也,人心机也。立天之道,以定人也。天发杀机,移星易宿;地发杀机,龙蛇起陆;人发杀机,天地反覆;天人合发,万化定基。性有巧拙,可以伏藏。九窍之邪,在乎三要,可以动静。火生于木,祸发必克;奸生于国,时动必溃。知之修之,谓之圣人。天生天杀,道之理也。” 卓凌峰早已精通蒙汉两种语言,不过读书甚少,此番听得师傅文绉绉的念来,只觉一句也听不懂,唯有靠着记忆力强行去记住。 只听天机子接着说道:“这《阴符经》虽然只有一百余字,却是修行入道无上之宝典,可谓博大精深至极,待你懂得行气运功之法门,自能融会贯通。可笑世人却强行将其解读为富国安民强兵之道,可笑至极,可笑至极!你听懂得了多少?” 卓凌峰正聚精会神记忆,却不想师傅突然如此发问,当即一愣,低声惭愧道:“刚刚师傅说得太深奥,我一点都不明白,只不过记住了一两成。” 天机子也不见怪,笑道:“还算你老实,《阴符经》乃道家修行至宝,岂是如此轻易便能懂得。待你先记住,我再跟你细细讲解。”说罢,又带着卓凌峰背了几遍,所幸卓凌峰记忆力还算不错,听了十多遍以后硬是将全部内容记了下来。天机子也是颇有耐心,直至卓凌峰能够一字不漏的背了下来以后,才将如何行功运气一一详细给卓凌峰讲解。 第二章 身中寒毒(3) 卓易含虽然身怀武功,几年来却是隐藏至深,从未在卓凌峰面前显露过,平时带着卓凌峰打猎也都是锻炼小家伙强身健体,更多的是教授为人立世之道。卓凌峰也从未听说过练武还要讲究行气法门,此番初一接触,自是头大不堪,几个时辰下来仍是一知半解。 天机子也不着恼,说道:“今日但教你这些,自己好好用功练习,三日之后再行来此。谨记若泄露给第二人知晓必当取你性命。” 卓凌峰点头同意,心中暗暗感激道长,不由暗暗责怪自己愚笨。下得山来,却不知艾崇高从哪跳了出来,神秘兮兮道:“师傅是不是传你武功了,即使学了武功也要听师兄的话,师兄我只是不学,要是学的话早已成为高手了。” 卓凌峰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当即一笑了之。 艾崇高仿佛也是难得有个同龄人,开始和卓凌峰讲述自己辉煌的过去,自己如何从8岁开始跟着师傅学习炼制丹药,如何跟着师傅去收集天山雪莲,如何获得师傅的真传。 卓凌峰甫遭大难,此时有艾崇高在自己周边嘻嘻哈哈的聒噪个不停,倒也有点乐趣,暂时忘了悲伤,只不过也是听得多答的少。 觑得闲暇,卓凌峰自是一门心思放在师傅所教武功上面,只是着实深奥难懂,也不见如何进步。 三日之后,卓凌峰依言再去学习武功,经过天机子几番指点之后,方才掌握点门道。每日茶余饭后,卓凌峰自是照着天机子所教法门努力练功,一个周天功夫,突然感觉腹内微微有股气流涌动。 大凡武功分为外家功夫和内家功夫,外家功夫练到极致则身体会如铜墙铁壁一般无坚不摧、刀枪不入,是为金钟罩、铁布衫;内家功夫练到极致不但会进入高手境界,亦可以修身养性、延年益寿,偶有大成者则能够得窥天道。只不过外家功夫易上手,成效快,练上几年均会小有所成,却也因人体生理结构特点,容易走到极致,难以突破瓶颈;而内家功夫则是入门极难,进度缓慢,除非大有天赋者,否则没有十几二十年的苦心积累绝难练出成效,一旦练有所成,则会愈来愈顺手,不断挑战极限,探究下至人道、上至天道之真理,最终破碎虚空成仙者亦已有之。 熟不知,也正是天机子的一番苦心指点,使卓凌峰得入内家功夫之门道,同时也得益于《阴符经》之玄妙,让卓凌峰能在短短时间内感受到内力所在。 卓凌峰所在之地,仍是积雪遍地,山脚下搭起的两座小茅屋虽比不上蒙古包的暖和舒服,一日三餐自有艾崇高去张罗,日子倒也凑合,别无他事。 如此过得一月有余,卓凌峰已能掌握行功运气之法,每日按照师傅所授法门练功,虽然未见多大成效,却也能感觉到腹部那股气流在不断积累变大,同时也越来越耐寒,纵使是冰天雪地,不用再像以前那样裹得严严实实也不觉寒冷。 这一日将近午时,天机子着艾崇高又端来一碗草药,卓凌峰虽觉身体已经没什么大碍,不过既知身中寒毒当即顺从服药。不想竟和上次一样,服药没多久,一股寒气由内而外遍及全身,锥心刺骨的寒意遍彻心扉,四肢开始逐渐有冰冻起来,慢慢失去知觉,感官却灵敏至极,阵阵寒意让其说不出的难受,直想找个火炉跳进去。 此番,天机子则是要求卓凌峰先按照修习《阴符经》的法门运功,同时自己则借助热水帮卓凌峰驱寒。初始,卓凌峰知觉寒气愈来愈重,待按照师傅所授法门,突觉找到了一个释放寒气的口子,虽然效果并不明显,却也舒畅很多,再加上师傅从旁协助,自是比上次少吃了不少苦头。如此一盏茶功夫,寒气才慢慢退去,卓凌峰此刻才觉事态严重,估摸着到底自己中了什么寒毒这么厉害,体内寒气仿佛比上次更要强大,若不是习的释放法门,恐怕自己会遭受不住,想要问师傅却又苦无无人知晓。 只是听师傅安慰道,这《阴符经》乃是至阴至寒之功,修习之后可以让自己能够更好忍受寒气,在寒毒发作时亦能够引导体内寒气宣泄而出。卓凌峰亦无他法,只不过每每想起来寒毒发作时锥心刺骨的寒意便是一阵心惊胆战,唯有用心练功以期化解寒毒。 这一日,用过晚饭之后,卓凌峰刚要躺下,却听得外面人声四起,好奇之下打开窗户,但见茅屋外面亮起了一堆火把,十几个满脸凶恶的大汉拿着兵器正将师傅围在中间,艾崇高也不知到了哪里,天机子则是一脸严肃拿着浮尘站在屋前。卓凌峰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乍见到如此多的恶狠狠的大汉来与师傅为难,倒也不仅暗暗担忧。 只见,一个迟到老者率先发生道:“天机子道长,竟然不远万里来到辽东偏荒之地,也不提前通知我们一下,让我们马帮聊尽地主之谊。要不是永平府中接连发生了几件大案,我们还真没想到大名鼎鼎的天机子道长竟然会躲在这里,干那些为人不耻的勾当。”说罢,转身向旁边的一名道士拱手道:“多亏冲灵道长此番前来报信,否则不知还会有多少孩童会遭你毒手。” 那冲灵道长叹道:“没想到我武当派之中竟出了如此败类,我一路追踪了一年又三个月,没想到又在此处作恶。何帮主,今天我们也顾不得什么江湖道义,一起为武林除了这一害。” 天机子嘿嘿笑道:“冲灵老儿,大家的事心知肚明就好了,何必说得这么冠冕堂皇。我早已不在武当门下,少拿武当的名头来压我,我四次三番饶你姓名,却没想到你如此不知好歹,联合外人来跟我为难。”说罢,斜眼看了一眼卓凌峰,转而怒道:“几个养马的毛头小则也敢来管道爷的闲事,今天别怪我大开杀戒。” 话音刚落,也不待众人反应,右手挥出拂尘,但见火光照耀下零星寒光飞过,竟有数人被天青子所放细小银针所伤,一时呻吟声不断。 被冲灵道长唤作何帮主的乃是马帮帮主何望飞,见状大怒,挥刀而起,朝天机子砍来,天机子则是卷起浮尘,举重若轻般接了一刀,哈哈笑道:“马帮地堂刀法不过如此,小心别一个不注意命丧在我拂尘之下,一生英名尽毁。”心里却不由暗暗嘀咕:对方不知道来了多少人,若在平时,自己打不过尽可以仗着轻功逃走,现在可不能丢下卓凌峰不管。 何望飞知道自己远非这老道士的对手,是以一上来就采用硬打硬拼的招数,凭借一股怒气将地堂刀法使将出来,不求得胜,但求自己拖得一时半刻,让其他人能够有机可循。只见何望飞招招都用上了全力,使的是硬打硬的方式,没有半点取巧的余地。 冲灵道人一声招呼,拔出宝剑加入战团,但见一刀一剑交相辉映,地堂刀法专走刚猛路线,武当剑法则以轻柔为主,刚柔结合威力大增。天机子在刀剑夹击下,展开身法,仗着拂尘有攻有守,穿梭在二人中间,只见拂尘扬起或格挡或闪避,在火把照耀下将拂尘舞动的啥是好看。天机子虽说能够应付下来,只不过在寻思脱身之法,是以并没有一上来就猛施杀手,激怒众人。但见其他人将三人团团围住,一边吆喝,一边封死了所有逃跑线路。 第二章 身中寒毒(4) 天机子觑得间隙,右手拂尘一挥,竟然趁周边人不注意,一举击在一个举着火把的大汉胸前,别看拂尘湿软,加上天青子的内力,大汉吭都没来得及吭一声,就倒在地上。继而右脚提起将要落地的火把,朝着对过几人面上飞去,也是几人眼快,在火把将要沾面之际,堪堪躲开,却也被火把带起的火星溅到身上,狼狈不堪。 众人没想到天机子在二人夹攻之下,还会如此蛮横,一时大怒,又有两人加入战团。冲灵道长一声怒喝,剑走偏锋,专取天机子上三路,攻的更是猛烈;何望飞则配合冲灵道长专攻下三路,其他两个人则趁机干扰。天机子心中一凛,暗道如此僵持下去非要被这帮人车轮战至力尽,于是故意卖个破绽,腾出右手,又是两枚银针发出,只见两人同时撒下兵刃,抱头捂眼,显是受伤不轻。在众人分心之余,天青子觑准时机,右手用力,竟然用拂尘生生将一刀一剑两件兵器卷住,下腿使出阴劲连环踢出,冲灵道长见状放开兵刃,衣袖带起一股劲力抚出,只听蓬蓬两声响起,二人兵器撒手,被伤在地。众人哪想到天青子如此厉害,甫一见面交手竟有半数人伤在其手低,余下之人自问也不是其对手,一时愣在当地也不知道该不该出手。 天机子也不好受,冲灵道长的一抚之力、脚踢持刀老者的内力反弹,自己均凭借一口真气,硬接了下来,只觉自己胸口发闷,一口鲜血愣是咽回了肚里。看似举重若轻连伤四人,其实技巧时机无不在自己算计之中,一个不慎恐怕伤的更重。 天机子那还不知趣,趁机打倒一人,溜到窗前,将卓凌峰拉出,左手抱起卓凌峰说道:“跟我走。”右手一扬,只见零星寒光闪耀,又是几枚银针暗器发出,紧接着就听到有人倒地吼叫呻吟之声响起。卓凌峰根本来不及说话,就身不由己地被天机子拦腰抱起,一阵眩晕,只觉自己仿佛在空中飞翔一般,黑夜中寒风刺面而来,刺得脸庞生痛。 行不多久,卓凌峰终于感觉停了下来,被放到地上,刚要说话,却见天机子眉头紧锁,双眼紧紧盯住前方。卓凌峰顺着其眼光望去,模糊中看到不远处,一个高大黑影,背对着二人一动也不动,双手负后,一杆丈八红缨枪,被插在身边的雪地之中。 黑影也不转身,慢慢说道:“天机子道长,好好的清福不享,却偏偏要来这荒凉之地做那孤魂野鬼,岂不可惜!” 卓凌峰虽然听得来人说话毫不客气,但却声音洪亮,字正腔圆,确给人以踏实舒服的感觉。 天机子将卓凌峰推往身后,笑道:“大话别说的太早,既然想做孤魂野鬼,我就成全你。” 黑影慕地转过身来,一股无形气劲瞬间凝聚,紧紧锁死天机子。天机子顿感一股压力骤然而生,黑夜间的衬托让黑影的气势更是凝重,知是遇上了劲敌,收起小觑之心,左手暗握银针,右手拂尘用劲,凌空向黑影划去。这一划看似轻巧,天机子却用上了先天真气,企图运起气劲破去对方凝聚起来的攻势。只见一阵夜风吹过,压力在一松之下,瞬间再次凝聚,天机子隐隐觉得不妙,若任由对方如此压力剧增,自己将不战而败,却实在想不出,塞北之地有哪位用枪的高手。当即不再多做犹豫,运起拂尘,冲天而起,超着黑影飞去。 只见黑影狂喝一声:“来的好!”红缨枪起,傲然矗立,仿佛天神下凡一般,周边杀气剧增,配上呼呼风声,更让人心惊。待见天机子临近,右手举枪,带起团团雪花,遥指天机子的身形。天机子早先负伤在身,全凭一口真气支撑,此刻却犹如面对一堵石墙一般,凭借先手带起来的杀气竟毫无下手之处手中拂尘连连变换招式,却都躲不过红缨枪尖。天机子暗呼不妙,展开轻功身法,带起周边雪花纷飞,只见黑暗中,一刚一柔两个兵刃变换交错,虽说柔能克刚,可红缨枪上附带的杀气,却让天机子的拂尘发挥不出作用。天机子知道难以胜过眼前之人,再纠缠下去绝讨不了好去,右手一挥接着拂尘掩饰,左手一扬,几枚银针发出,却听两声清脆的撞击之声,寒光落地。原来黑影用红缨枪挡住了所发暗器,黑影趁势运劲,一股大力直逼而来,天机子被迫回退,一口鲜血再也忍受不住狂喷而出,直回到卓凌峰身前方才站定,一双鹰眼紧紧盯着对方。 “蓬”的一声,红缨枪再次插在地上,一股雄浑的声音再次响起:“放下这个孩子,马上离开!你先前受过内伤,我李某人不占这个便宜,时多事之秋,李某肩负家国重担,今日纵能杀你,也须付出不小代价,算你运气,下次再见,休怪我枪下无情!” 天机子嘿嘿一笑道:“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卖主求荣的霸王枪,难怪一手枪法杀气如此之重。李将军放着军国大事不去参谋,倒管起我们师徒小事来了。” 那李将军不见任何情绪变化,凛然道:“残害孩童,旁门左道,人人得而诛之,再废话,我怕我手中的枪会忍不住。” 天机子虽然嘴上讨了便宜,却知道今天绝讨不了好去,望了一眼卓凌峰,心想唯有养好内伤,再做打算,说道:“好徒弟,你且跟这位将军回去好好习武,过阵子我再来找你。”说罢,闷哼一声,转头离去,就这么消失在黑夜之中。 第三章 丹心报国(1) 永平府紧邻顺天府,属于北平承宣布政使司,地处边关,又是连接山海关和北平的交通要冲,一直是京东地区的政治、经济和文化中心,素有“京东第一府之称”。 靖难之役前,燕王朱棣镇守北平,收编蒙古降将,安居于此,是以胡汉夹杂,顺道也肩负起关内外货物的交换集聚,成为一个贸易重镇。 永平府中最有名的当属长乐酒馆,来往于此的无论胡人汉人,多是亡命之徒,有保家卫国守卫边疆者、有南来北往大做生意者、也有投机倒把来寻发财机会者。总之是来到此处的人过得都是刀头舔血、四处奔波之辈,无不好这杯中之物,借酒消愁、以酒取乐。 长乐酒馆正是取此之意,人生在世便当对酒当歌、肆意潇洒,谁知道下一刻会是哪一个身首异处。不知是酒好还是名字好,有事没事人们都愿意来长乐酒馆喝一杯。 这一日,大雪又起,算得上是天寒地冻。长乐酒馆中,却是一片热火朝天,店小二左接右挡,在喧闹的人群中招呼着往来的宾客。 “他奶奶的这一场大雪下的好啊!至少可以保一个冬天不用打仗了。”靠门的一张桌子上,一高一矮两个大汉,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 矮个大汉接道:“是啊,这么多年来,战事一个接着一个,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尽头。”说罢,一声叹气,喝光了一杯酒。 高个大汉接道:“都是他娘的蒙古狗,好好的牧草放牛不干,非要来我们这烧杀抢掠,被太祖赶回老家却还死而不僵。”高个大汉虽然声音不大,却也引起了旁边一桌蒙古人的注意,当即狠狠瞪上几眼,猛哼一声。虽然明摆着被人欺负,却也知道现在是汉人的天下,由于前朝时候蒙古人对汉人奴役的缘故,虽说现在是汉蒙平等相处,但是汉人对蒙古人的仇恨却是一点未减,当即未便发作。 却是旁边有个高瘦老者插嘴道:“兄弟此言差矣,蒙古人汉人都是人,虽说我辈汉人在元蒙时期备受欺压,却也不能一棒子打死……” “放屁!”未等老者说完,高个汉子就把酒碗重重摔在桌子上,引的周边众人侧目相看。“要不是蒙古鞑子眼红我们这大好江山,怎么会来我们汉人的地方烧杀抢掠,现在倒好老祖宗被赶走了,自己还赖在这不走。” 老者却也并不生气,倒是旁边的几个蒙古大汗再也忍受不住,怒道:“你乱放什么狗屁。”此地蒙汉杂居,蒙古人也早已在汉地落地生根,能说汉语的蒙古人已不在少数。 高个大汉也不甘示弱,大声道:“怎么了,在老子的地盘,老子就不能骂人了,你们算什么玩意,有本事在战场上一较高下。”眼见双方就要拳脚相向,矮个大汉赶紧向旁桌的蒙古人赔罪道:“我大哥喝多了,胡言乱语,各位莫怪,莫怪。” 刚才说话的老者,用手拍了拍自己的右腿,话锋一转,呵呵笑道:“说道打仗,那是谁也不及咱魏国公,我这腿就是当年跟随魏国公打仗的时候瘸下来的”。魏国公就是跟太祖一起打天下的开国元老徐达,一生大小百余仗,那是打得蒙古人闻名而后怕,将元朝势力赶回了蒙古,给备受欺压的汉人大大出了一口恶气,所以历来受人追捧,这时众人听得老者说起魏国公,都转过头来等着老者讲魏国公的事迹,几个蒙古人也闷声吞气喝起酒来。 只见老者,缓缓咽了一小口酒,双眼微闭,仿佛回忆旧时光景,说道:“老朽年轻时学得几手医术,后来为了混口饭吃,就做起了军医,也算是三生有幸,正好跟在魏国公的手下。魏国公可是个了不起的人物,最早跟着太祖打天下,那可是勇冠三军、智压全场。” 旁边有人忍不住插嘴道:“老头,这些大家都知道的还用你说啊。” 老者也不见怪,笑了一笑,接着说道:“我跟着魏国公的时候大明皇朝已经建立,主要是跟蒙古人的战争,虽说魏国公一生大小百余仗无不运筹帷幄,不过那一次却也是差点从战场上回不来。” 众人听到此处,无不起了好奇之心。 “如果没记错的话,地方应该是在阳和,那一次魏国公率军和扩廓帖木儿打了三天三夜,未分胜负。眼看着冬季就要来临,一旦下起雪来,这仗就没法打了,看着前线伤病连连的战士,魏国公也是着急,那一日竟然带了几个人冒险深入腹地勘察地形,不想竟被蒙古人发现。一番短兵相接,魏国公带来的几名卫士,拼了性命奋力保着突围出去,臂上腿上也都中了一箭,蒙古人也是狡猾,派人封锁了两军交界地带,魏国公是深受重伤又回不到军营中去。” 虽然明知道魏国公后来平安无事,说到这里,众人却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暗暗担忧。 “那一日也是凑巧,老朽为了采集药物,自己跑了出来,远远看到一群蒙古兵在追着两个人,不想正是魏国公。老朽当时可是吓坏了,只见魏国公腿上、手上各中了一支箭,一个浑身是伤的年轻校尉搀扶着魏国公在逃命,见此,老朽赶紧上去帮忙,只是当时苦于追兵在后,也无暇包扎伤口。三人就这么躲躲藏藏,觑得间隙,老朽帮二人查看伤口,年轻校尉还好只是皮肉伤,不过魏国公却是伤到了比较严重。大家都知道蒙古人擅长骑射,那两箭入肉甚深,再加上事起仓促,身上没有带止血的金疮药,也不敢贸然将箭拔出,而此时魏国公早已因流血过多,意识模糊。我二人那是心急如焚,一起搀扶着魏国公慌乱之宗却又却又失了方向。走了小半夜,终于看得一户人家,当时也顾不得那么多,只是想若再不能给魏国公治疗伤口,恐怕就要凶多吉少了,当下也不知是祸是福,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老者吸了一口气,续道:“倒是那年轻校尉,毕竟是上过战场的人,当下把将魏国公交由我来搀扶,自己摸了摸佩刀欺黑摸进了那户人家。也不怕各位笑话,当时老朽才三十出头,虽然也跟在军中,却也没真正上过战场,此时真是慌了手脚,吓得都要尿裤子了。” 众人听到此处,也无暇发笑,都在等着后来如何。 “可没想到,还未听到任何打斗声,就听的那年轻校尉一声惨叫,当时我扶着魏国公还在犹豫着该走还是该留,就这么着也被人家抓住了。我还清楚的记得,那抓着我的大汉,满脸胡须,相貌很是威武,是个蒙古人无疑,当时真的以为死定了。没想到,那大汉见了魏国公以后,不但没有把我们交给蒙古兵,还帮魏国公治好了伤口,又是给吃的喝的。也就是在他们的遮掩下,我们三个人才侥幸脱险。后来,一问魏国公才知,原来这户蒙古人家曾被俘虏为奴,眼看着要被杀头,魏国公一时不忍,救了一家人,放了出来。只不过当时两国还在开战期间,为了这家人的安全,我们也没有声张,不过现在已经过去多年了,说出来也无妨了。你别说,这么多年来,我还真是承人家的情。我这条命贱,死了倒也不值得什么,要是当时魏国公有个三长两短,那可真是我们的灾难啊。所以说,蒙古人也有知恩图报也有好人坏人啊,而汉人里面也未必都是响当当的汉子。” 众人听到此处,才知老者此番用意,旁桌的几个蒙古大汗不禁投来感激目光。 第三章 丹心报国(2) 高个大汉自是听得一肚子气,刚要再次发作,却从外面闯进来一个穿军服的中年男子,身高七尺有余,俊雅的脸庞上夹杂着饱经沧桑的风尘,一双鹰眼炯炯有神。众人都不由得暗中喝了一声彩。 中年男子也不犹豫,跑到老者桌前,拿起酒杯自己倒上一饮而尽,喘了口气,说道:“老军医,你果然在这喝酒呢,李大人那有个着急的病人,快请你去一趟。”老者正是军中医官,只是在当医官时间太长了,也无人关心他本名为何,都尊称一声“老军医”。 老军医又端起酒杯,叹气道:“想要偷得半日闲暇也不行啊。”正要再喝一杯酒,却被中年男子一把夺过,拉起身来,边走边急促说道:“这个人可是我的恩公,耽误不得,耽误不得。”老者无奈,只得苦笑一声,跟上前去。 永平府虽比不上北平的繁华与热闹,胡汉夹杂,各色人等出入其中,却也别具特色。出城没多久,便是驻扎的军营,虽说这几年战事不断,不过这一番大雪天气想来也能赚得一时安宁,是以除了站岗放哨的士兵,其他人三三两两或躲在营帐里取暖或躲在篝火边聊天,长年驻守边疆早已让年轻的战士脸上尽显沧桑。 主帅大营里,一个老者正襟危坐,反复把弄着一个孩童的脉搏,脸上不时显出惊诧的表情。旁边两人,一人五十岁左右年纪背负双手,一动不动;另一人二十七八岁,却在不住搓手走动,显是非常着急。 那孩童正是卓凌峰,在师傅被眼前的将军赶跑之后,自己就被无端带到了这里,一觉醒来看到有个老者用食中二指摸着自己脉搏,自己亦是一脸茫然,不知道他要干嘛。待抬起头来,卓凌峰不由狂怒,奋不顾身从床上跳下,扑向旁边一人,用自己弱小的拳头打向那人,口中不住喊道:“都是你这个坏人,害的阿爸被人杀死,琪琪格还有她阿爸阿妈都被人害死。” 年轻男子正是杨洪,那日蒙卓易含救命逃回,送出情报之后,立即派人查寻卓凌峰一家线索,只是大雪天气外加上鞑靼人防范甚严,也未见消息。守备李慕华将军无意间得知当地武林人物集结对付天机子,这天机子的恶名李慕华是早已有所耳闻,是以暗中出手,将卓凌峰带回军营,被杨洪撞见,李慕华才知竟然机缘巧合误打误撞之下将前日为杨洪所牵累的人家小孩救回。 刚见到卓凌峰之时,杨洪就预感不妙,此时一听,料来两家人早已遇害,不由得身心一颤,任凭卓凌峰踢打撕骂,呆呆站在原地,饱经沧桑的脸上流下悔恨的泪水。 杨洪二十岁随父入伍,大小战役参加无数,早已练的一幅铁石心肠,不想此番自己活了性命,却害的两家人家破人亡,唯一遗骨也身染重病,当下难过懊悔至极。 卓凌峰小小年纪,几遭大难,两家人被杀害的场景时常出现梦中,只是一直憋在心中,默默忍受煎熬。此时,杨洪的突然出现仿佛是让卓凌峰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内心中的压抑憋屈一窝蜂的释放了出来,一时急怒攻心,竟自又昏厥了过去。 杨洪赶忙把卓凌峰扶上床去,却见那老者摆手示意。说道:“没事,只是暂时昏过去了,无大碍。倒是他体内的寒毒非常棘手。” 李慕华说道:“早就耳闻天机子常以孩童为药引,炼制丹药,歪门邪道,丧尽天良,不知这孩子还有得救么?” 杨洪听闻此处,更是一惊,呆呆望着行医老者,生怕一个“难”字出口。 那老者道:“想来是那妖道在孩子体内种植了什么至阴至寒之物,若能详察病情,或可引诱出体内邪物。不过不知为何,这孩子身体体质亦是至阴致寒,仿佛和体内邪物融为一体,这就让人费解了。至于能不能救,老朽还真不敢妄言。” 几人一时商量无果,均是闷闷不乐,杨洪更是心情沉重,想到所有事项,均为自己所牵累,懊悔之情更是显于言表。 卓凌峰再次醒来,天已近黑,也不见营帐有人,掀开布幔,但见外面早已燃起篝火,寒风阵阵吹来,或许是自小生长于冰天雪地之间,卓凌峰并未感到寒冷,只是肚中早已咕咕作响。 夜幕的降临极大的阻碍了视野,凛冽的寒风吹动着篝火呼呼作响,仿佛在演奏着一曲悲凉的腔调。 卓凌峰抬头望天,只是一片漆黑,偶尔几片雪花被风吹入篝火之中,化为一丝蒸汽。几个月前,自己还有家人朋友,还可以感受到亲情友情,而如今,自己仿佛就是这片被风吹落的雪花,不由自己,随时都会被篝火烧灭。卓凌峰呆望着不可视的夜空,也不知道自己该要干什么,虽说一开始还想着要找到琪琪格,但是卓凌峰也知道那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复仇,或许是自己活着的唯一动力和目的了,可是茫茫天涯,怎么去复仇?到哪去找仇人?奈何上天会如此虐待自己? 不觉中,卓凌峰来到一处宽阔之地,只听得呼呼声响,走近前来才见昔时和师傅打斗之人正在校场练武。卓凌峰虽对武功不是很懂,但见此人将一杆红缨枪使的虎虎生威,气势非凡,夹带起几片雪花,一抹红菱在篝火的映衬下左右穿梭,煞是好看,不由得看得痴了。 “你习过枪法?”一套枪法使完,李慕华停下转身问道。 卓凌峰但见此人,浓眉大眼,髭须满面,声音平和亲切却透露着一股让人难以抗拒的威严,犹豫片刻,摇了摇头。 “天机子道长教过你武功?” “师傅,救了我,帮我治疗寒毒,也教我武功。”卓凌峰仿佛对眼前人的问话毫无抵抗之力,无形中透露着一股让人不得不说的威严。 “你读过书吗?” 卓凌峰又不自觉的摇了摇头。 “我这一套枪法,传自宋朝抗金名将岳飞。北宋一朝,重文轻武,朝廷羸弱,军备不举,致为金人所乘,一路南下直至黄河岸边,俘虏徽钦二宗。想我中华大好河山,竟被金人肆意蹂躏,唐唐帝王沦为阶下之囚,可笑可恨至极。国破家亡、河山岌岌可危之时,岳飞岳元帅站了出来,组织义军,出征北伐,连连大捷,杀得金人闻风丧胆,时有畏言:撼山易,撼岳家军难。岳元帅,一生精忠报国,毫无私心,壮志北伐,为我大汉男儿雪耻国恨,光复我华夏山河。奈何,新君无能,奸臣当道,竟然一夜连发十二道金牌,将岳元帅招至风波亭,以莫须有的罪名杀害。岳元帅,手握重兵,本可以不听召唤,出师北伐,但为了国家安定,不致内乱为外族所侵,竟然忍辱负重,甘愿领死。想来着实令人可敬!” 卓凌峰自幼隐居山林,两家五口度日,实无胡汉之分,更无家国意识可言,虽然父亲平日教导男子汉要顶天立地,忠君爱国之义却未能深入内心。不过听得岳飞将军事迹,倒也一番感慨叹息,隐隐为岳元帅的遭遇叹息。 只听李慕华继续说道:“岳元帅一生戎马倥偬,一杆岳家枪法使的是出神入化,在回京之前,他早已预感不妙,是以将岳家枪法精要委托可靠之人流传下来。机缘巧合,我有幸习得这套枪法,却一直未能实现一统华夏之夙愿。” 第三章 丹心报国(3) 说罢,又拿起红缨枪来。卓凌峰但见枪头带得校场几片雪花飘起,枪杆所过之处,带起一股狂风,呼呼作响,直是虎虎生威,霸气非凡。只见李慕华同时吟唱道: “怒发冲冠,凭阑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一时之间,直看得卓凌峰是心旷神怡,满目佩服,尽显于言表。虽然眼前的将军不像师傅那样看起来和蔼可亲,但是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直教人信服,甘心为其所驱,一片浩然之气更是毋庸置疑。再想到刚才所言岳飞事迹,卓凌峰幼小的心灵不住翻腾,忍不住想想换作自己会如何。 “岳元帅参军之时,岳母在其背上用针刺下‘精忠报国’这四字,这成了岳元帅一生的志愿和抱负,没想到也成了岳元帅一生的负累。” 卓凌峰这才注意到,刚才李慕华舞枪之时竟在地上写下了四个大字,虽然不识得,料来是精忠报国无疑。 良久,李慕华又道:“年轻时,我年少气盛,到处打抱不平、行侠仗义,在江湖上结下了不少仇家,在一次被追杀的途中为人所救,投入军中,习得此番枪法。此后,我驻守边疆,保家卫国、奋勇杀敌,以岳元帅的生平志向为己任,精忠报国、死而后已,赢得了‘塞北霸王枪’的美名。十年前,国家内乱,战事又起,生灵涂炭、血流成河,民不聊生,一片狼藉,驱除外掳,谈何容易。当时,我看不惯奸臣当政,旧主不图进取反而大行文弱之道,急求削藩固本之法,弱兵强儒,不出几年国家必定疲弱,势必再次走向弱宋之老路,为外族所侵。我一怒之下,率军转投燕王,也就是现在的圣上,致形势逆转。只不过我是再无面目挥刀旧主。是以,我主动到最苦寒之地镇守边疆,练兵强将,抵御蒙古入侵。这么多年来,我一直背负着卖主求荣的骂名,却一天也未曾后悔,我知道圣上是个能让国家强大的人,而旧主却太过于柔弱仁慈,弱兵强儒,岂是治国之道!” 卓凌峰虽然很少听说这些事迹,却也七七八八懂了一些,不知道该是敬佩还是宽慰。李慕华叹息一声,话锋一转:“杨洪肩负家国重担,牵累你两家,实属无奈之举,换做是我或者你父亲,均会做此抉择。自古以来,先有国再有家,历来如此,希望你明白。” 卓凌峰绝少家国观念、更是不懂精忠报国之道,虽觉李慕华之语堪堪入耳,心中却丝毫未减对杨洪的怨念仇恨,只是隐约觉得杨洪也有不得已的苦衷,但是一旦念及家人被杀时候的场景,又是恨之入骨。 李慕华又道:“本来你倒是可以作为霸王枪法的传人,只不过霸王枪法以至刚至阳为主,而你体内却充满着阴寒之气,习之有害无利。” 卓凌峰忍不住说道:“师傅已经教过我武功,而且是助我祛除寒毒的。” 李慕华略一吃惊,转而平静。 卓凌峰随即将如何救下杨洪、如何被鞑靼人追杀、自己如何逃脱又遇上师傅教授武功之事一一道来。也不知为何,虽然眼前之人和师傅完全不一样,而且和杨洪还是一伙,但是卓凌峰总是觉得眼前之人充满了亲切之感,忍不住将连日来的遭遇、内心中的苦水一泄而出。以往每当卓凌峰想起来连日来发生的惨事总是会忍不住泪流满面,此番却仿佛觉得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告诫自己要强大,内心中依然是痛苦万分,却已不再哭泣。 李慕华听罢,诧异道:“竟会有如此怪事,其中环节我倒也捉摸不透。上次他负伤不轻,想必也不会冒险再来自扰,近来无战事,你暂时先留于军中,我自会着人帮你驱毒。” 卓凌峰只觉眼前之人虽然话语平静,声音平淡却总有一股让人不得不信服的感觉,当即点头答应。 李慕华不再言语,收起红枪招呼卓凌峰进去饮食。卓凌峰早已饿坏,一番狼吞虎咽自是不在话下。 不觉间,已过得二十余日,卓凌峰每日除了例行的被老军医把脉之外,还会被李慕华教些读书识字的功夫,闲暇时就在军营里四处走动,生活倒也安稳。当然了每日,卓凌峰都不会忘记习练阴符经,他开始逐渐意识到,只有自己强大起来,才能报仇,才能杀光坏人。 这一日,李慕华正和老军医商量卓凌峰的病情,突然有军士来报,有一道士求见将军。 李慕华二人正在为卓凌峰病情发愁,闻说此事,以为是天机子找上门来,不禁一愣,天机子竟敢如此嚣张。当即走出营帐,却见一老道士四五十岁年龄,慈眉和目,眼神中却透漏着些许暴戾之气,正是冲灵道长。 李慕华前时,暗中见过此人,知道此人与天机子不是一路,暗松一口气,却又不禁失望。 几人一阵寒暄,自是相互仰慕良久之类的客套话。原来那日冲灵道长及东北武林人士围攻天机子未果,却落得不少人深受重伤,如此不光彩的的事众人也不便张扬。 后来马帮人众底下探知,天机子当日竟为李慕华将军出手收拾,救得一个孩童出来,众人当是一番宽慰,养好伤病之后,冲灵道长自是前来打探一番。 几人来到卓凌峰所在,见卓凌峰神色清爽,并无不妥之处,只是眉宇间隐隐夹杂着仇恨之色。冲灵道长当即为卓凌峰把脉号诊,甫一接触,只觉卓凌峰脉搏心跳并无不妥,体内一股寒气确是咄咄逼人,当即询问卓凌峰和天机子在一起时候的情况。 卓凌峰记得冲灵道长曾参与围攻天机子想必是坏人无疑,只不过看到他是和李慕华一道进来才未曾发作,这时听得询问,忍不住回道:“你是坏人,是你带人来杀师傅的,我才不告诉你。” 李慕华厉声道:“不得无礼,道长是来给你治病的。”卓凌峰悻悻不再言语。 李慕华当即将卓凌峰遭遇转述而来,还未说完,就听得冲灵道长脸现怒色,愤然道:“真是丧尽天良,禽兽不如。” 李慕华听得此言,料想道长必定已然知道卓凌峰所中何毒,当即不再言语。 冲灵道长接道:“说来说去,这都要缘始于道家的养生之法,世人都知道我们道家有个炼丹师祖,乃东晋葛洪祖师爷,道家炼丹养生之道从他而起。却鲜有人知,当年和葛洪祖师爷还有个弟弟葛欣,二人均对炼丹之术痴迷不已,同时拜师学艺,若论天赋这位祖师爷的弟弟比之祖师爷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其天分之高、见解之精连他们的师傅都惊叹不已。只不过后来葛欣迷上了长生不死之说,没想到经过几十年的研究,竟然还真让他找到了长生之法。” 几人听得,不禁一阵纳闷,难不成世间真有长生不老之法。 第三章 丹心报国(4) 冲灵道长接着道:“只不过这个长生之法,太过邪恶,竟要以成人之心浸泡成酒,待的百年将至之时循序将此酒饮入,可延寿数十年之久,是谓煮心成圣之法。只不过此法太过有损阴德,再加上此法成功者十不过一。是以,世间虽有长生之法,却未能流传。也是世间之大,奇人层出不穷。元末,有位奇人机缘巧合之下觅得世间罕有之物‘雪域冰蚕’,这冰蚕通体透明乃世间至阴至寒之物,一旦遇见活物,便钻进其体内寄宿,吸食血液为生,被寄宿之人也无见大碍,这冰蚕每隔四十九日于正午时分进食一次,冰蚕在活物体内进食或活动之时会使全身冰冻,冷彻刺骨,常人无法忍受,是以,凡被冰蚕寄宿之人根本就等不到血液被食尽,几乎没人能受得了这份寒冻,被冻至死。那奇人山间修道之时,正遇一人被冰蚕所宿,寒毒发作,便倾力将其救下,后来张道人竟依冰蚕之性,研制出降低寒冻之药方,以助宿主抵抗寒气,帮宿主活了下来。只不过冰蚕经七七四十九次进食之后,会进入宿主心脏,以致丧命,那人见机缘至此,遂服煮心之酒,得以延续百余年寿命。只不过这冰蚕炉鼎,极难寻找,寻常之物无法耐得了这份寒冻,即便是那人也是机缘巧合之下救得宿主。即便能够经受得住一两次,也难以长久忍耐,再加上长年血液被食会使人面现饥色,体弱而死。” “这冰蚕本就是极难寻得之物,而能够耐得了这份寒冻之炉鼎更是少见,所以,世间虽有长生之法,却不得长生之道,只不过给奸佞小人以幻想罢了。只不过世人仍不死心,倒没想到天机子竟然顺着此法找到了雪域冰蚕,看来是已经将冰蚕植入这孩子体内。” 冲灵道长接着说道:“那冰蚕每四十九日进食一次,每次都是寒冻刺骨,只是不知这孩子能否受得了这份煎熬。” 卓凌峰听到这里,已然隐隐明白冲灵道长的意思,当即大声说道:“你是骗人的,那天晚上我看到你和别人一起来杀师傅,你才是坏人!”卓凌峰虽然为人忠厚未见过人心险恶,但是并不愚笨,只不过前番一直跟着天机子学艺,未能想通整个脉络。现在细细想来,从天机子救回自己,到无缘无故身中寒毒,再到天机子能够非常熟练的给自己救治本就是疑点重重,只不过甫遭大难,突然有人关心自己,一时感动,根本未能够想到人心险恶至此,顿时恼怒至极。 卓凌峰一番伤心之后,逐渐冷静下来。细细算来,从第一次寒毒发作到第二次,恰好间隔四十余日,此番日期邻近,想来第三次又要发作,将日期告诉众人之后,不由得一阵茫然。 这日一早,众人均知寒毒将要发作,几人也是无奈,只不过无人亲身经历过,不晓其中利害,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卓凌峰却依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只觉世间都是坏人,鞑靼人如此、天机子如此、杨洪亦是如此,感觉眼前的人都要来害自己。 待到正午十分,卓凌峰正在郁郁不吭,突然一个寒颤,一股寒气自内而出,和前两番一样的刺骨感觉。卓凌峰想起前两次寒毒发作时候的状况,内心不由得一阵恐惧,那份刺骨的感觉依然如鲠在喉,想起第二次发作时候修习师傅所授“阴符经”能够减轻痛楚,当即依法而为。 几人除了老军医外,均是身怀武功之人,本就不惧天气寒冻,此时却只觉卓凌峰仿佛是一个大冰库一般,一股股寒气从身体散发而出,仿佛要把营帐冰冻起来。李慕华立即着人搬来几个火炉,升起火来,却被卓凌峰身上的寒气逼迫的起不来火焰。 李慕华担心卓凌峰熬受不住,当即将其扶正,双手拖背,一股阳刚之气自少府穴缓缓而出,却发现犹如棉花撞墙一般,根本入不得卓凌峰体内半分,反倒是一股寒气迫入自己体内,不由暗暗摇头。众人无奈,唯有不断加大火炉,只见卓凌峰眉毛头发逐渐披上一层寒霜,直至身体僵硬如冰冻一般。 众人当然不知“阴符经”运功之法,但见卓凌峰一动不动,仿佛周边皆以接上波波一层冰霜,呼吸逐渐转向微弱。几番尝试,皆是毫无效果,只能暗暗着急。杨洪更是急得焦头烂额,却苦于无法援手,唯有不断加大炉火,老军医更是难以忍耐寒冻退至账外。 卓凌峰初时但觉一股股寒气自内而出,不由全身颤抖,阵阵刺骨寒冻迫的自己浑身难受至极,却苦于无法动弹,唯有按照师傅所授法门暗暗运气,过得片刻,但觉体内寒气在不断流动,至头顶缓缓流出。卓凌峰仿佛是在冰窟中找到了出口一般,不断运气催促寒气流出,虽然体内依然难受之极,却好歹找到一个宣泄之口。 前两次寒毒发作,卓凌峰皆有师傅在旁帮助自己化解寒气,此番发作唯有自己靠着粗浅的运功法门,个中苦楚更胜前番,卓凌峰仿佛是裸身处于极冰极寒之地,浑身上下、由里到外被浸泡在寒冰之中,偏偏意识又是清醒无比,毫无挣扎之法,唯有慢慢忍受此番煎熬。 也不知过了多久,卓凌峰渐感体内寒气不断减弱,终至平息下来,缓缓睁开眼来,忍不住又打了几个哆嗦。再看李慕华、冲灵道长以及杨洪三人面上也是结了一层冰霜,一阵余悸,想到师傅竟然如此坑害自己,更是一阵苦闷,仿佛世间再也没有一个好人。 几人见卓凌峰睁开眼来,不由大喜,知道是挺过了这一关,杨洪想起刚才道长所讲被冰蚕寄宿会体弱身虚,更是连忙张罗来一堆补品,卓凌峰确是全无胃口,想到自己连番被害,直是闷闷不乐。 倒是那冲灵道长似有喜色,说道:“没想到这孩童竟能够耐得住这份寒毒,若李将军愿意将这孩童交付与我,或许还有得救。” 李慕华久经沙场,可谓常年出入于死人堆间,早已练得一幅铁石心肠,待见闻卓凌峰遭遇,不由动了一丝怜悯之心,刚要绝望之时,听得此言,仿佛依然留有生路,喜道:“愿闻道长良言。” 冲灵道长说道:“我武当派有一门纯阳之功,或许能够镇得住这孩童体内寒气,只不过这门武功乃我武当三大镇山之宝之一,非武当弟子不传。若将军信得过贫道,可让我将这孩童带回武当山,求掌门师兄将其收下,传授纯阳功,或可一救。” 武当山自张三丰创派以来,人才辈出,早已和少林并列武林泰山北斗,享誉已久。近些年来,武当山和朝廷过往甚密,更显兴旺,已隐有超越少林之势。当时,纵是富贵人家子弟,也以能够进得武当山习武为荣。 李慕华见有此机缘,哪有不同意之理,唯担心卓凌峰性格执拗,对冲灵道长持有偏见,不愿前往。不过,既有求生之路,也由不得孩童任性。 倒是卓凌峰听得此事,想到可以不用再见到杨洪,当即答应愿往。一番时日,卓凌峰虽然跟随李慕华亲身教诲保家卫国、忠君爱国之道,虽觉大丈夫原该如此,以家国为重,却每每于看到杨洪之时忍不住会想到家人朋友惨死之景,自己亦不知道该否怪罪于他,再说自己身中寒毒,能否得救,亦是未知之数,有此机会离开,不再忍受内心煎熬,更是求之不得,当即欣然同意。 第四章 奇货可居(1) 不几日,卓凌峰二人即收拾上路,虽然卓凌峰一开始对冲灵道长并无好感,但细想下来也倒是师傅陷害自己在先,与道长并无关联,随即开怀。卓凌峰自小长于深山野林,很少玩伴,此番出行真是长了见识,虽然不甚繁华倒也激起了小家伙的好奇之心,只不过眉宇间一直挂着消不去的忧愁。 二人赶了一日路程,出了永平府,来到一处小镇,寻了一家客店休息。卓凌峰甚是无聊,刚入客栈就看到门口几个小叫花聚在一起掷骰子玩。几个衣衫褴褛的少年围在一起,一边大喊着:开大,开大,继而爆发出一阵欢呼之声。卓凌峰毕竟小孩心性,趁着道长招呼酒菜间隙凑了上去,虽然每个人身上都散发着异味,也不甚在意。只不过不敢挤进人群,围在圈外,伸长了脑袋往里看,只见一个满脸灰土的少年,双腿盘坐在地上,一边用手摇晃着装着骰子的破碗,一边摇晃着脑袋说道:“买大开大,买小开小,买定离手,不能耍赖!”七八个小孩则围着把一些乱七八糟的“宝贝”押了上去,继而一起喊道:“大!大!大!” 那少年叫道:“******,老子就不信邪了,你们这帮家伙输了可别不认账,这把不开‘小’老子跟你们姓!”说罢,又摇晃着脑袋摇起了骰子,突然猛的往地上一顿,吐了口唾沫,神情严肃的念起了咒语,继而慢慢把碗揭开,又是一阵震天价的欢呼声。 那少年怒道:“肯定是你们这帮家伙出老千了,都不许走,老子要全都赢回来。” 人群中一个少年哈哈笑道:“你赌本都没了,还怎么赢回来?”说着,伸手就要去拿地上的东西。 那少年一把按住,说道:“有种的便跟我回去拿了本钱重新赌过!” 另一少年接道:“难道还怕你不成。” 说罢,众小叫花一起吵闹起来,跟着起哄。 卓凌峰刚看了一会,见众人即要离开,颇觉无趣,正要回头,却不想那掷骰子少年,走出人群拍了自己一下说道:“你也别走,我要一起全赢回来。”卓凌峰刚要解释说自己并没有参与赌博,却不想那少年,一把抓住自己手腕,力气大的惊人,不容反应,将自己拉入人群,刚要叫喊却不知被谁用一块湿布捂住了嘴巴。卓凌峰方知事情不妙,挣扎一番却是徒劳无功,想要喊叫却发不出声音,心想自己为何无缘无故又被人抓去,直憋了一股怒气,却偏偏无能为了,无处发泄。所幸眼镜未被蒙上,就这样横着身体,能够看到刚才那一群小乞丐正一边抬着自己一路小跑,一边唱着听不清楚的歌谣。 约莫半盏茶功夫,卓凌峰感到周围人群渐少,似已出了城门,正不知自己将要被带往何处,突然手脚一松,被狠狠摔在了地上。再看周围众乞丐,正倒在地上乱成一片,卓凌峰站起身来,看到冲灵道长正满脸焦虑,站在旁边,想是及时赶到,打到了众乞丐。卓凌峰拿掉嘴里湿布,想到自己再次无故被俘,愤怒之余,狠狠朝地上少年踢去,直踢的众人哭爹喊娘,方才出了心中一口恶气。 刚要转身向道长说明情况,却见旁边不知何时出现一众满脸横肉的大汉,均骑马拿刀,朝着自己这边围来,细细看来,为首一人正是那日和冲灵道长一起围攻师傅的之人,卓凌峰依然记得此人自称马帮帮主何望飞。见是相识,卓凌峰不由松了口气,却见冲灵道长走上前来,一把将自己护在身边,满脸尽是紧张之色。 那掷骰子少年,站起身来,向何望飞走去,说道“爹爹,我已把这小子引到这来,待会抓住他之后,非要让我再揍他一顿不可。” 何望飞点了点头,似是嘉许,转而对二人笑道:“冲灵道长,你也太不讲江湖道义,那日说好了我们马帮帮你对付天机子那老道,他的宝贝丹药归我们,你这番得了便宜又要卖乖,却太也不把我们马帮放在眼里。” 冲灵道长也不见怪,拱手说道:“那日赶跑天机子之后,一应药物食材难道不是你马帮洗劫一空么,我可没有沾染分毫。” 何望飞眯起双眼,细细打量了卓凌峰一番,说道:“但是最贵重的丹药却被你冲灵道长带走了,长生不老,******,管他是不是真的,有这个机会在面前放着,怎么能让你老道士独自得了便宜。” 说罢,哈哈大笑。众人无不贪婪的看着卓凌峰,仿佛要立即把他生吞了一样。 冲灵道长不由心惊,看来自己早已被马帮跟踪或者军营中有人通风报信,却装作若无其事,苦思脱身之法,说道:“这小孩子可是东北大营的人,得罪了李将军,你马帮以后还想在永平府待下去么?” 何望飞直是两眼放光,忍不住激动道:“本来我还不大相信,既然道长这么说,那看来这事是真的了,没想到这世界上还真有让人长生不老的药物,那就更不能让你走了。哈哈哈,老头子一把年纪了,没想到还能够有这番福气。至于李慕华,要不是顾忌着他还用得着费这么大劲把你引到这里来吗?在我们马帮的地盘上你以为你出得了城吗?******,一边跟我们合作,一边偷偷把我们卖了,我马帮可从来没有做过这么赔本的买卖。今天就让我先送你上路,做你的长生大梦去吧!” 说罢,抽出佩刀,一声招呼,几个人骑马冲了上来。这何望飞的武功冲灵道长是领教过的,虽胜不过自己,但此番敌众我寡,马帮各个又都是亡命之徒,真要硬拼起来自己绝讨不了好处,是以自看到众人出现冲灵道长就在盘算脱身之道,眼见再做迟疑非要被生擒活捉,当下拔出宝剑运起气力,当做暗器,飞射而出,正中一人胸怀。其座下马匹,突然受惊,奔的更快,冲灵道长哪还不知趣,一手抱起卓凌峰当即飞身上马,腿上用力,驾驭坐骑,冲出包围圈。 第四章 奇货可居(2) 众人万没想到冲灵老儿如此不堪,甫一见面便暗器伤人、落荒而逃,略做迟疑,不由开口大骂,纵马追了上去。 前面的人众更是边追边拿出各种暗器,却均被轻易躲过。只听何望飞大骂:“注意小孩,别给我伤着了。蠢材,射马,把马射死!” 话音刚落,只见一枚梅花镖正中马股,那马悲嘶长鸣,向前跑了几步,奔倒在地。再看冲灵道长一手抱着卓凌峰,脚上用力,一个翻身,轻落在旁,众人来不及不由暗暗喝了一声彩,却立即围了上来,再次将两人围住。 突然,冲灵道长一声尖叫,将卓凌峰拉至身前,一手狠捏卓凌峰喉咙,狰狞道:“何帮主,你再过来我就杀了这小孩,到时候大家鱼死网破,谁也别想长生不老!” 卓凌峰没想到道长竟会如此作为,只觉喉咙被捏得快要碎了,张开大口努力喘着粗气,双手奋力挣扎却无济于事。什么济世救人、什么武当纯阳功原来都是骗人的,没想到冲灵道长竟会虚伪如此。 马帮众人将二人围住,显是未料到冲灵道长会有此一招,一时不知所措。 只听冲灵道长尖笑道:“这次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何帮主,只要你答应放我一马,我就将这个小孩交给你,长生不老虽然诱惑很大,可是还没长生就丢了性命却太也不值得……” 突然间,冲灵道长话音一愣,放开了卓凌峰,仰天躺了下去。众人不明所以,只见卓凌峰大口喘着粗气,站在原地,一脸惊慌失措的看着冲灵道长。 原来竟是卓凌峰在惊慌失措之时,喉咙被冲灵道长抓的几要窒息,挣扎之际摸出了随身携带的匕首,也未多想,慌乱中竟然插中了道长心脏。只见道长双眼瞪天,恐怕做鬼没搞明白自己竟是这番死法。可怜其一番修行,竟陨落至此。 卓凌峰之前虽然跟着阿爸打猎捕食,却从未亲手杀过任何一只小动物,每次见到流血也会不忍至极。刚才慌乱中竟然亲手杀了人,一时不敢相信,眼睁睁看着冲灵道长挣扎了几下,继而不再动弹,小腹前被一片鲜血染红,脸上依旧是一幅难以置信的表情,呆呆站在原地,显是被吓得傻了。 却见那掷骰子少年,此时不知从何处钻了出来,跑到卓凌峰身前,一脚将卓凌峰踹翻在地,一边打一边骂道:“******,刚才你不是很凶吗?敢踹你老子。”那少年正是何望飞独自何向远,说罢,又忍不住用脚踢了卓凌峰几下。卓凌峰显是被刚才举动惊得失了魂去,只呆呆望着躺在地上的道长尸体,也不挣扎言语,仿佛傻了一般。 何望飞顿了一顿,忍不住笑道:“远儿,够了。打死了他就没用了,还要靠着他才能长生不老呢!”说罢,用手指了指边上一人,说道:“可惜这老道就这么死了,陈老二,怎么个长生法,你到底知不知道。” 听到这里,何向远也停手看向陈老二。那陈老二吞了口唾沫,道:“那日该我巡逻,偶然间听到冲灵老儿对李将军说把这小子的心肝用酒煮了便能长生不老,我也没听详尽,怕让老这道独占了这小孩,是以立即从军营里面跑了出来,报告帮主。” 何望飞笑骂道:“******,偷听都听不到完整的事,真是个没用的东西。不过,能抓住这小孩,少不了你的好处,到时候把这小孩煮了吃了,多分你块肉,让你也能够长生不老,哈哈哈……” 陈老二在一边嘀咕道:“好像是只有吃了这小孩的心肝才能长生,吃肉不管用的。”听至此处,众人不由暗暗打算,那意思是再明显不过,唯有吃了心肝才能长生不老。 何望飞从马上下来,一脚把陈老二踢翻在地,怒道:“******,跟老子乱嚼什么舌根子,再啰嗦信不信我一刀砍了你。” 那陈老二当即不再言语,眼睛里却露出愤愤不平的目光。其他人见状似乎也明白了所谓长生,只够管一个人,当即贪婪的看着躺在地上的卓凌峰,无不在暗暗打着小算盘,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有这个福气,也有人容易知足,想到自己没这本事,能分块肉吃说不定也能多活个十几二十年的。 何望飞见状,知道众人无不起了贪念,一个处置不当,可能即成众矢之的,当即说道:“众兄弟跟着我老何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有发财的道总忘不了众兄弟的好处,今天有此福气,无论是否能长生不老,总有大家分得一口肉吃。谁要是敢起私心,可别怪我老何不讲义气!”说罢,握紧了佩刀,脸上露出阴鸷的笑容,左右向众人脸上扫过,直看得众人头皮发麻,当即不敢再做言语。 突然,不知从何处飞来一根长鞭,精准落在卓凌峰身上,微一用力,竟将卓凌峰卷至圈外。众人正在各自谋划着小算盘,未料到会有此一变,转过身来,不知何时多了两个陌生人至此。只见一人手拿算盘,一缕细小胡子,显得极是猥琐;一人身材瘦削,手握长鞭,鞭的另一头正卷着卓凌峰,只见他手腕轻抖已将卓凌峰安安稳稳放在地下。 那持算盘的人用手捋了捋胡子,晃了下手中算盘,笑道:“何帮主,真是不巧,我兄弟二人正好路过,不想却听到了不该听的事情。正所谓:见者有份。这么好的事情怎么着也得算上我兄弟一份。” 何望飞怒道:“哪里来的匪徒,敢欺负到我马帮头上来了。” 那人说道:“你还真说对了,我兄弟二人正是土匪的老祖宗,还就欺负到你马帮头上了,我翠屏山可从来都没把你马帮放在眼里。” 何望飞不由一凛,心中暗暗叫糟,翠屏山的土匪向来在甘陕一带活动,最是天不怕地不怕,谁的帐都不买,连官府都要奈何不得,在黑道上是出了名的凶狠霸道。那持算盘的老者以算盘为兵器,人称“铁算盘”孟献财,在武林中算是一个另类,倒也闯的一番名号,那使鞭的人倒是没听说过,不过只看刚才能够如此精巧的将卓凌峰拿到圈外,便知亦是个难缠的对手。若在平时自己马帮生意往来怎么说都要避让三分,但此刻在自己地盘上而且是如此诱人之物,无论如何是不肯让到嘴的鸭子飞掉。 第四章 奇货可居(3) 何望飞还在寻思怎么答话,却见何向远早已按捺不住,扯开稚嫩的嗓音骂道:“******,什么翠屏山绿屏山,到了小爷的地盘上就是小爷说了算!” 孟献财也不生气,笑道:“看来今天要是不露一手,何帮主也没法对下面的人交代。”说罢,晃了晃手中算盘,一个鹞子翻身,无数黑点从其手中飞出,一阵惊慌马叫声起,只见众人坐骑放佛商量好一般突然齐声悲叫嘶鸣,前膝弯曲,翻倒在地,顿时马上诸人乱成一片,被坐骑颠得倒了一地。却原来是孟献财以漫天花雨的手法,将算珠当做暗器同时打出,竟然精准的都打在了所乘之马的前膝处,致马匹受惊歪倒,再看马上诸人早已落了一地,狼藉不堪,顿时叫骂声响成一片,虽然人敢上来动手,但嘴上谁也不愿吃了亏去。再看何向远,站在原地,发髻上嵌着一个算珠,愣了一下,才发现是暗器袭来,也来不及拿下算珠,赶紧躲到父亲身后,不敢再行言语。 何望飞见孟献财一个照面便将众人戏弄的如此不堪,早已动了怒气。只不过仅凭这个手法自己就未必能是对手,更何况还有个深浅未知的持鞭者站在一旁。马帮虽说做的是白道上的生意,但是乱世之中往来是非之地过得却是刀头舔血的生活,一应帮众无不是敢打敢杀的汉子,自己若就此退缩,本身不舍不说,恐怕以后再也没有兄弟肯听自己号令。 正不知所措之际却听一阵笑声打破了尴尬局面,只见一个老者童颜鹤发,手持拂尘,却是天机子。 何望飞不由大感觉头疼,两个土匪已经不好对付,再加上个武功高强的天机子,新仇旧恨,不由开始打起了退堂鼓。 天机子也不客气,一个纵身来到卓凌峰身前,就要伸手去拉,却不想那持鞭者也不见有何动作,微举右手,鞭首便犹如灵蛇出洞般直至天机子太渊穴,这太渊穴处人手腕仰掌、腕横纹之挠侧凹陷处,天机子如此伸手去拉卓凌峰倒仿佛是自己将穴道送往鞭首。当即一个侧转,避开长鞭,再向卓凌峰抓去,长鞭却仿佛是长了眼睛一般,跟着天机子手腕移动,鞭首却是紧紧盯着天机子太渊穴,再次是天机子主动将穴道送往鞭首的局面。 天机子不由大惊,细细打量那持鞭者,只见其身高七尺有余,身材瘦削,一双鹰眼深邃有神,却透漏着一股不懈的神气。天机子虽然恶名满江湖,自己于江湖上的人物却所知不多,猜不出此人来历,但知道是遇上了高手,一个翻身纵回了原地,悻悻说道:“不知各位江湖好汉在此相聚,贫道本不愿凑这个热闹,不过你们挟持了贫道的徒弟,这可不大说得过去。” 卓凌峰一时错手杀人,被惊呆犹如痴呆。此时,一见天机子与艾崇高二人出现,想起自己被二人欺骗,致自己身中寒毒,莫名受这番苦楚,怒从心起,奈何本就不善言语,是以未曾搭话。此时听得天机子如此说法,当即怒道:“你不是我师傅,你只不过是要利用我来长生不老,你们统统都是坏人。” 孟献财二人本就是路过偶然听到长生不老,这才有了兴趣要插手一翻,对几个关系本就不清不楚,此时听得卓凌峰如此说法,当即接口道:“大家都听到了,什么师傅徒弟,拿来招摇撞骗而已,我兄弟二人可不是这么容易被忽悠的。这位道长你也白胡子落地一把年纪了,想要长生不老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光明正大来抢就是,偏要找什么劳子借口。我们做土匪的就没那么多大道理,大家出来混就是凭手里的家伙吃饭,都去讲道理还出来当土匪干嘛,考个状元不是更好。”孟献财一番说辞,自不是卓凌峰能比,这么说自是仗着自己有恃无恐,吃定了这番生意。 却见天机子满脸笑容,向着何望飞说道:“何帮主,前时有些误会,大家各有损伤,贫道自不会放在心上。若何帮主能与贫道化敌为友,助在贫道救回徒儿,贫道自有回报,虽没有长生不老药,但要延年益寿什么的贫道还是可以做到的。” 何望飞一直在盘算着眼前形势,听天机子如此说法,自是动了心,虽然马帮人多势众,但却没有真正的高手,一旦动起手来,绝讨不了好处。如果和天机子合作,不但能够挽回些颜面,而且至少还能得些好处,那持鞭的人功夫显然比孟献财高了许多,若能由天机子打发掉,趁机浑水摸鱼,得些好处自是不免。 当即一个拱手,回道:“道长客气了,大家是不打不相识,那个拿算盘的跟兄弟们有点过节,自是由我们来料理了。” 天机子呵呵一笑,也不再言语,当即收起轻敌之心,拿起拂尘径直向持鞭者攻去,但见一拂一鞭均为柔软之物,在二人手里却是犹如活了一番,灵活至极。一个长鞭舞得犹如流水瀑布般在面前织成了一道防护网,一个见缝插针,不断找寻着其中空隙。这边何望飞见机不再犹豫,挥起地堂刀法和孟献财斗在了一起,又是另一光景,二人所使均为短兵器,正所谓“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虽然论功夫二人均要略低一筹,但论凶险程度却毫不逊色。 马帮众人则是趁机叫骂了起来,什么无耻下流、趁机暗算、祖宗十八代都被挖了出来,众人刚刚都吃了孟献财的亏,既然手头上占不了便宜就要从口头上占点便宜。 不多时,却见四人两帮,持鞭者举重若轻一根长鞭舞的风生水起,天机子上纵下跳却找不到任何机会,何望飞与孟献财二人却是满头大汗越斗越勇。四人斗的正酣之时,却听何向远大叫:“不好了,那小子自己跑了。” 原来卓凌峰自天机子出现,愤怒之余逐渐冷静了下来,知道这些人都要把自己煮来吃了达到长生不老的目的,是以瞅准了机会在几人酣斗之时,趁着众人不注意,偷偷溜出了人群。此时,天已近傍晚,视线逐渐暗了下来,再加上众人一门心思的骂人助威斗殴,都忽视了这小绵羊般的猎物,倒是何向远对卓凌峰依然怀着恨意,这才发现人不见了,赶紧提醒众人。 第四章 奇货可居(4) 卓凌峰偷偷溜出人群,不敢发出声音,刚走没多远便听到了何向远的叫声,一惊之下,不再顾忌,使出了吃奶的气力也不管方向跑了起来,不多久来到一处急流岸前,一个趔趄,险些掉了下去。回头看去,只见那持鞭者、天机子、孟献财、何望飞一个个先后追来,后面还有数不清的叫骂声。 虽然是天寒地冻,刚下过大雪,此处河流却因流势较急,不但未结成冰,反而因落差显的水势很大。卓凌峰一阵绝望,想到如果落入这群人手里,必是死路一条,把心一横,也顾不得许多,纵身跃入急流之中,却见身后一根长鞭跟来,终是慢了一步,激起一股水花,眼睁睁看着卓凌峰落入水中。 卓凌峰自小骑马牧羊,自是没有学过游泳,刚落入水中便被一个急流冲下水去,直打的自己头昏脑涨,想要张口呼吸,却被一口水呛的嘴巴鼻子说不出的难受…… 众人见卓凌峰跳下水去,当然不愿意到手的猎物就这么溜掉,也顾不得天寒地冻,几个水性较好的人便准备脱衣下水。却见河对岸一个白衣少女,一个激灵跃入水中,也不见其挣扎露头,犹如鲤鱼般径直往卓凌峰游去,待到卓凌峰身前,一个伸手将其抱入怀中,露出水面,岸上又有一人,将一根长绳精准抛在二人面前,那白衣少女一手抱卓凌峰,一手握住长绳,也不见其如何用力,借着岸上之人拉绳之力,从水中跃起,凌空一个翻身带起一股水花,轻巧巧落在河对岸,众人不由暗暗一声喝彩。 稍一迟疑,想到到手的猎物再次被人抢去,当即沿着河流上游,吆喝着寻路过河。不多久,来到对岸。 只见一男一女盘膝而坐,两人差不多二十岁左右年纪,正是男的英俊潇洒,女的妖娆艳丽,二人头上冒出丝丝烟气,那男子双手放在卓凌峰后背,想是帮其运动御寒,而女子则趁这间隙竟已将身上衣服暖干。 那白衣女子看见众人上来,当即怒道:“好不要脸,一群大男人来为难一个小孩子,也不知羞耻。”众人见其发怒时,脸现红晕,无限娇羞,竟是没人出口反驳。 稍一迟疑,天机子呵呵笑道:“在下一时疏忽,顽徒落入水中,多谢二位出手相救!”说罢,就要走上前来 上前伸手去拉卓凌峰,何望飞等人倒也反倒在一旁看这老道如何与这娇羞少女打交道。 那少女稍一迟疑,却听卓凌峰喊道:“他不是我师傅,他们都是坏人!”当即抽出佩剑,一个燕子翻身落到天机子身前,剑尖直指天机子双眼,也不废话一上来就直取天机子要害。天机子举起拂尘一边招架,却也在细细思量着今天这事该如何收场,身边众人无不对卓凌峰虎视眈眈,尤其是那持鞭者武功更不不在己之下,现在又冒出两个武功高强的少年,只是不知道其后面是否还藏有高手,一个处置不慎,又要前功尽弃,越多的人介入越是麻烦,自己却是处于孤掌难鸣的地步。是以,也不立下杀手,反而是故意拖延,暗暗寻思对策。 虽然那少女只是二十出头年纪,但从二人仗着轻功落水救人到现在和自己相斗丝毫不乱,无不透漏着名家风范只不过欠缺了点火候,天机子看在眼里,估摸着定是武林名家子弟,不由留了个心眼,问道:“小姑娘叫什么名字,你师傅是谁?” 那少女见天机子只是招架,并不是和自己真的动手,听此一问,怒道:“你这是看不起本姑娘了,不知道我师傅是谁岂不是更好,动起手来不用顾忌。” 天机子见眼前少女如此不识抬举,不由暗暗动气。 却听那持鞭者突然转身对孟献财说道:“是轩辕台的人,我们没必要为了个子虚乌有的长生不老,趟这个浑水。”说罢也不待孟献财答复,径直转身离去。 虽然声音不大,在天机子、何望飞耳里听来却无异于晴天霹雳。轩辕台乃是江湖上近十年兴起的最有名气却又最神秘的帮派,教主欧阳轩武功早已出神入化,武林中能与其匹敌的高手屈指可数,更可怕的是轩辕台的一贯做事风格,“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每次在江湖中出现总是少不了腥风血雨,轻则人头不保,重则鸡犬不留,凡是得罪过轩辕台的人从没有过好下场,只不过江湖人对其所知不多,只知道轩辕台出来的人均是复姓欧阳,是以提到姓欧阳之人,也禁不住躲得远远的。 那孟献财也不生气,对着何望飞哈哈一笑,道:“何帮主,我老孟向来不做赔本生意,这趟没捞到好处,下次在碰到马帮的买卖,我一定会凑合凑合。”说罢转身离开。 那少女微一迟疑,向孟献财二人背影望去,轩辕台行事向来缜密,倒没想到刚一出手竟轻易被人认出,天机子趁着这个间隙,跃出圈外,当即不知如何是好。回头去看何望飞等人,也顾不得孟献财的嘲讽早已按耐不住想要逃去。 天机子略一迟疑,何望飞等人是靠不住的,如果自己猛下杀手,将二人毙于掌下,日后定会走漏了风声,惹上了轩辕台的人绝讨不了好去。天机子本就是善于投机取巧之人,虽说不舍到手的长生不老药就这么被人所夺,但一想到若得罪轩辕台恐怕连自己正常寿命都活不到,是以前时能够丢弃卓凌峰给李慕华隐忍到现在再出手相夺。反正卓凌峰修习了自己的“阴符经”,能够耐得住这份寒毒,再说了等到冰蚕真正进入心脏仍需几年时间,也不急于一时,本来的打算这几年带着卓凌峰藏居山林,一心修行武功,待“煮心成圣”后再重出江湖,只不过没想到却接连旁生枝节,惹得人人垂涎。念及此处,天机子狠狠望了卓凌峰一眼,不甘道:“轩辕台的人好大的名气,哼!”说罢,恨恨离去。 何望飞等人见状哪还敢迟疑,刚听到轩辕台的名字就已经吓得不敢言语,此时都恨不得少长了两条腿,争相哄跑,挤兑中竟还有人两人掉进了水里。 一众江湖好汉,转瞬间消失俱尽,只剩下卓凌峰三人。 第四章 奇货可居(5) 那白衣少女见此情形,忍不住掩嘴娇笑,更显娇艳,卓凌峰看在眼里却不由得面红耳赤。 只听那少女说道:“我还道什么武林高手,竟然听到轩辕台的名字就吓的屁滚尿流,转眼间走的一个不剩。” 却见那少年忧道:“我们让人给认了出来,被师傅知道了,肯定又要受罚了。” 那少女道:“怕什么,你不说我不说,师傅怎么会知道。再说了,师傅最疼我了,我们这次又救了个小孩回去,将功补过,师傅也不会责骂我们的。” 当即转向卓凌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他们为什么要追你?” 卓凌峰三番五次被骗,眼前二人虽然和善,但想到若有人知道吃了自己心脏竟能长生不老,恐怕又会有人要将自己煮了来吃。 卓凌峰生性忠厚,不善说谎,再者听到那少女喊自己小孩,心中隐隐不快。一时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是小声说道:“我叫卓凌峰。” 那少女也不介意,再看卓凌峰衣服早已被暖干,当即牵起卓凌峰的小手说道:“没关系,我们带你回轩辕台,以后就再也没人敢欺负你了。” 那少年又接道:“师姐,我们这次只是奉师傅之命送个信出来,这么带回去个来历不明的小孩恐怕不好吧。如果是敌人派过来的奸细怎么办?我们已经救了他了,让他自己走吧。” 只听那少女不耐烦道:“敌人怎么会知道碰巧我们会从这里经过,又碰巧在这个时间点落入水里。师傅经常说你少年老成,我看你已经是个糟老头子了。”说罢,不再理会那少年,拉起卓凌峰的手转身就走。 卓凌峰听了半天,刚刚明白二人在争执些什么,还未有机会说话,就被拉起手不知要被带往何处。 卓凌峰本想拒绝,却不便回绝了一番好意,想要说些什么话语,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是心里头不大是滋味。 不多久功夫,卓凌峰跟着二人又重新入的城来,一路上被少女拉着手问东问西,“你为什么是一个人啊?”“你刚才掉进水里,现在还感觉到冷吗?”卓凌峰只是摇头点头,也不怎么回答,倒是那少年一路上甚少话语。 三人费了半天功夫,找了家客栈,却见门口车水马龙的一队人马在装卸货物,一杆大旗被风吹的呼呼作响,上书“镇远镖局”几个大字,只见旗下一人,四十岁左右年纪,身材微胖,却是气定闲容,不时指挥着镖师、趟子手招呼马匹、货物。想来是走镖的一众人马在此休息,只不过一个镖局竟然带了这么多货物,倒也少见。 三人却无暇管此闲事,来到大堂,见早已坐满了喧闹的宾客,叫骂声、碰杯声响成一片,那少女微微蹙眉,要了两间上房,也不停留径直到房间里去。 当晚,三人便在房间用过晚饭。卓凌峰和那少年一间房屋,二人均是呆头呆脑,半天说不出一句话,颇感无趣,早早上床睡觉。卓凌峰躺在床上,细细想来最近发生之事,从自己两家被鞑靼人所杀,到被天机子下毒、为李慕华所救,再到受冲灵道长欺骗,每一个环节自己虽然都是众人争执的焦点,但是却从来没有一个人问过自己的想法,就这么被夹带着,或抢或骗。 此番自己又为二人所救,虽然心底暗生感激,但是二人不由分说便要带自己前往轩辕台,也不顾自己是否愿意,难免会有些许不快。卓凌峰不善言语,这番道理自是无法从口中说出,不过此时夜深人静,自能打心里厘清思路,这也是白天他支支吾吾不愿意答话的关键所在。是以,相处了半天,卓凌峰都未曾问及二人姓名。 卓凌峰躺在床上,思绪万千,根本无法入睡,却又不敢翻身惊动了那少年,只得借口上茅房下的床来。 此时,早已夜深人静,往来商客早已入睡,卓凌峰也不知道茅房到底在哪,自己一个人默默找了个角落蹲下,想着自己连日来的遭遇,伤心难过、屈辱无奈之后却又不知道自己能干嘛,突然一个想法跃入脑中:我为何不能自己离开呢? 至于离开之后该怎么去生活?自己身上寒毒该如何治疗?自己身上的血海深仇该如何去报?卓凌峰一概不知,只是一直被人欺骗,心里很是难受,想念阿爸还有琪琪格,却只能暗暗落泪,早就憋了一肚子苦水,却实在找不到宣泄之处。卓凌峰终于咬了咬牙,狠下心来,终于决定要自己离开,反正自己早已身中寒毒,说不定哪天就会死去,又干嘛要这么憋屈的活着。 想通了此点,卓凌峰不由暗暗舒了口气,连日来憋在心里的委屈,终于找到了关键所在。当即朝向二人的房间望了一眼,在心里说了声:谢谢!放轻了手脚,下楼离去。 第五章 慕容寿宴(1) 秋风吹来,吹落几片枫叶,轻飘飘的落在山间小道。秋高气爽时节,正是欣赏枫叶的最佳时机。 灵山山腰一个不大的平台上,老张头正在热情招呼着往来爬山的顾客:“两文铜钱一碗凉茶,不解渴不收钱!”尽管是吆喝了半天,停下来喝茶的顾客却是少之又少,眼看着天差不多也该黄昏了,老张头摸了摸口袋里的铜钱,正估摸着收摊下山。 却见三个少年,从山上一路小跑至自己摊前,毫不客气的坐了下来,边喘气边说道:“老板,三碗凉茶。”老张头赶紧应和了一声,张罗了起来。只见三人均是十四五岁年纪,中间一人青衣绸缎,眉清目秀,年龄似是最小,举手投足见却显出一股华贵气质;两外两人,粗布外衣下却掩不住英俊的外表,单从衣着来看,三人似是主仆关系。老张头常年来混迹于此,自是精于观察,把主人家伺候好了,说不定还能多得一两个铜板。 只听那青衣少年埋怨道:“方小七,都是你出的馊主意,非说来看枫叶好玩,结果光秃秃的一片,累都累死了,一会你要背我下山。” 那被唤作方小七的少年,笑道:“我又没拉着你要来,是你非要上来的,关我什么事。” 青衣少年生气道:“我才不管,我回去告诉方伯伯你欺负我!” 放小七吐了吐舌头,装作什么都没听到,自顾自的喝起了凉茶。另一少年则话语甚少,只是埋头喝茶。 那青衣少年拍了下桌子说道:“方小卓,你也不帮我,你们两兄弟合起来欺负我。” 方小卓无奈道:“赶紧喝完茶下山了,要不然一会天黑了,被总镖头知道了又要受罚了。”提到总镖头,那青衣少年眼中闪过一丝担忧之色,哼了一声,端起凉茶,喝了一小口。 老张头见此情况更是不敢接话,知道财主小爷正在气头上,一个不留神不但赏钱拿不到说不定茶钱也没了,只是一边收拾着茶摊一边等着三人喝完。念头未完,却见从山下匆匆走过六七个大汉,作家丁模样打扮,此时路上行人已经不多,虽然山道狭窄,但是这几个人行走却甚是迅速,显是身怀武功。老张头不由得留了个心眼,知道此时上山,必定有不寻常的事情发生,看来自己要赶紧收摊下山去,否则一个不小心被牵连上那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眼前的三个少年,显然也观察到了此节。那青衣少年,待几人走过之后,轻轻说道:“你看这几个人,现在上山是不是要去打架啊,不如我们跟上去看看!” 那被喊作方小卓的少年犹豫道:“马上天就黑了,我们再不回去,肯定会被发现的,到时候又少不了要挨一顿板子。” 那青衣少年不耐烦道:“就你没胆子,怕什么,我爹要是问起来,我一力承担就是。”仿佛那青衣少年知道跟方小卓说没用,继而转向方小七说道:“方小七,你去不去,害怕的话就滚回家去,我自己去。” 方小七哈哈一笑道:“屁话,你小七爷怕过谁,若我所料不错,此间定有热闹可看,赶紧付了茶钱我们悄悄跟上去。” 老张头见状,赶紧劝道:“我说几位小爷,这些人物看起来可不是好惹的,还是赶紧喝完茶下山去吧,当心一个不好小命都要丢在这里。” 青衣少年从口袋中掏出一把铜钱,不耐烦道:“要你来聒噪,剩下的钱都赏给你了,再废话一个都不给你。” 老张头心里不由嘀咕一声:不知死活的少年。还想再劝说一下,不过看了看桌面上的铜钱,再怎么着也不能跟钱过不去不是,再说了又不是自己要他们上山去的。想通此节,不再言语,赶紧拿了铜钱收拾摊子。 那方小七推了方小卓一把,说道:“快跟上了,没事的,看看就下来。”也不待其回答,径直带头跟了上去,青衣少年则是半拉着方小卓跟了过去。 三人追了半天,却早已失去了几人踪影,眼看天已微黑,再不下山恐怕真的要在山上过夜了。青衣少年刚要埋怨两句,却被方小七一把按住嘴唇,示意有人。三人刚刚躲好,就听到一男一女两个人的对话,只听男的说道:“师姐,你为了一个小孩子,还在生我的气,至于么。”女的说道:“谁让你当初故意让那个小孩子走掉。要不是大师兄的命令,我才不愿意跟你一起出来。”说罢,头也不回的快速离去,只见那男的一边快速跟上,一边还在解释着什么,只不过离的远了,三人也不再能够听得清楚。 那青衣少年最先走了出来,骂了一声:“本来想看别人打架的,却变成来看别人打情骂俏,真是扫兴。”三人一阵抱怨,暗叹无趣,看看天色已晚,也不待商量,不约而同往山下跑去。那青衣少年途中好像被什么东西滑了一下,想要招呼二人,却见二人走的甚至迅速,低头一看一个圆筒甚是精致,也没在意,随手捡了起来,赶紧追了上去。 夜色降临,北平城宽敞热闹的大街上人流逐渐稀少,守城门的几个守卫看了看时辰产不多了,伸了伸懒腰,一声招呼就准备将城门关上,却看到三个少年一边叫喊着一边向城门跑来,守卫的班头不由得摸了摸手中的佩剑,寻思道:别要出什么乱子才好。眨眼功夫三人跑到近前,用手扶着城门弯腰喘着粗气,班头看了一眼只有三个少年,骂了一声:“妈的,原来是赶着回城的。”不耐烦的催促道:“你们是来干什么的?要进城的赶紧给我站在一边,别耽误大爷关门。” 方小七连忙应道:“我们是镇远镖局的,出去游玩回来晚了。” 守城班头“哼”了一声道:“镇远镖局了不起么?赶紧给我滚蛋。” 三人听得骂声,不由心中有气,不过也没时间发作,赶紧往家跑去。空荡荡的街道将三人奔跑的脚步声衬托的格外明显,三人来到一处高墙庭院边上,顺着墙根摸到一处角落前。方小七蹲下身来,掏了半天从墙角掏出一些东西,却原来是一个狗洞,被提前用东西堵上了。 第五章 慕容寿宴(2) 那青衣少年面带犹豫道:“要钻狗洞回去啊?我才不钻狗洞。” 方小七不耐烦道:“钻狗洞又不是要杀头,有什么大不了的。你要走大门自己去走,到时候别连累我们两个就行。”说罢,一头钻了进去,后面的方小卓极不情愿的推了推青衣少年,双手一摊,作出无奈表情。 那青衣少年犹豫了半天终是下定了决心,理了下头发,束了束腰带,半跪在地,低头钻了进去,一边钻还一边埋怨道:“该死的方小七,被你连累的还要钻狗洞,以后再也不能听你的话了。”钻过之后,站起身来,刚要拍拍身上的泥土,却看到方小七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旁边一个中年男子,四十几岁年纪,身材微胖,脸现不悦之色,那青衣少年先是一愣,继而小声喊了一声:“爹爹”。中年男子“哼”了一声,待方小卓也钻进来之后,厉声说道:“你们三个小鬼,跟我到大厅来。” 三人仿佛焉了的茄子般“哦”了一声,乖乖地跟了过去。 “小卓,你来说,你们三个到哪去了?”大厅之上,中年男子拍了下桌子,狠狠说道。 方小卓偷偷敲了二人一眼,支支吾吾了半天,小声说道:“灵山。” 中年男子“哼”一声,转而对青衣少年说道:“倩儿,你说你一个女儿家,不好好在家待着,整天到处跑,还扮成这副模样去钻狗洞,哪还有女儿家的样子,这要是传出去以后你还怎么嫁人。” 中年男子乃是镇远镖局总镖头杨远,青衣少年是其独生爱女杨倩儿,此番女扮男装被抓个正着。另外两个少年是镖局管家方老六的两个义子,三个年轻人聚在一起自是闹腾的没了章法,尤其是杨倩儿,虽是女儿身,淘气起来却比男孩尤过之而不无极。 杨倩儿见父亲动怒,也不敢太过放肆,只得使出撒娇本事,走上前来抓住杨远的手臂装作可怜道:“爹爹,我们就是出去玩了一会,这不都好好回来了么。” 杨远生气地将手甩开,道:“你还要说,这么晚了三个人跑到灵山去,万一碰到个歹人怎么办?” 杨倩儿吐了吐舌头,道:“哪有那么多歹人?再说了还有小七和小卓跟着呢!” 杨远哼了一声,道:“还有你们两个小鬼,越来越不像话了,等方管家来了再要你们好看。” 杨倩儿一听要糟,方老六虽然平时和和气气,但若是由爹爹惊动了他,恐怕两个人挨板子是少不了的,连忙偎依到老者怀里,说道:“爹爹,不管他们俩的事,是我非要拉着他们去的。”方小七、方小卓两个人一听方老六要来,相互看了一眼,吐了吐舌头,不由自主的摸摸了自己的屁股,若是给臭骂一顿也就算了,自是能够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若这样惊动了方老六就只能挨板子了。 话未说完,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只见一个青衣老者匆匆走到大厅,一边走着还一边嘟囔着:“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如此胡闹,万一大小姐有个三长两短,叫我怎么对得起总镖头。” 杨远听到此话,皱了皱眉头,似是嫌方老六不太会说话,轻声咳嗽了下,说道:“方管家,他们两个也不小了,本来我还准备下次走镖的时候带上他们去长长见识,没想到还是这么不懂事。你也该好好管教一下了!” 方老六连忙应声说是。 杨倩儿看着杨远对方老六说话如此严厉,知道大事不妙,刚要再去求情,却见杨远瞪了她一眼,说道:“还有你,罚你一个礼拜不准出房间,马上给我回房间去。” 杨倩儿看了二人一眼,无奈的耸了耸肩,悻悻离去。倒是方小七满不在乎,还不忘偷偷对着她做了个鬼脸。 不多久,便听到院子里传来方小七鬼哭狼嚎般的叫声,在寂静的黑夜里显得尤其响亮。 方小七、方小卓二人挨过板子以后,相互搀扶着回到房间。方小七还不忘一边埋怨方小卓:“你是个木头人啊,挨板子都不喊痛的,你又不是不知道爹爹那个脾气,看起来很严厉,心软着呢,你多叫几声,就少挨几下板子。” 方小卓笑道:“上山看热闹的时候你就应该想到要挨板子了,现在又来怨我了。” 方小七吐了口吐沫,骂道:“******,我倒忘了,你有神功护体,又不肯教我,挨板子又不疼,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说罢,狠狠的往方小卓肿起来的屁股上拍了一下,直痛的方小卓叫了起来。 两人毕竟年少,打打闹闹一会功夫就将挨板子的事忘得一干二净,刚刚趴在床上就听到轻轻敲门声。 方小七猥琐笑道:“不用开门我也知道肯定是小薇那小娘们心疼你挨了板子,来看你了。” 方小卓“呸”了一口起身去开门。只见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正小心翼翼的站在门前,手里还拿了一个纸包,待见到方小卓打开了门,低声说道:“这是小姐着我送来的金疮药,你们两个赶紧拿了药去擦擦,小心屁股烂掉了。”方小卓接过纸包刚要答谢,却听到里面方小七惨叫道:“小薇姐,我屁股已经烂掉了,快赶紧来给我上药。”小薇关切的探头道:“真的么?怎么这么严重。”却看到方小七正嬉皮笑脸的看着自己,不由嗔道:“挨了板子还死性不改,下次我告诉方伯再打重一点,非把你屁股打烂不可,让你再没个正经。” 方小七装作哀求道:“小薇姐快别,我真的是痛的快不行了,赶紧来给我按摩按摩就好了。” 小薇“呸”了一声,说道:“不跟你们胡闹了,我先走了,记得按时涂药。”说罢,转身离去。还听到方小七在身后叫着:“别走啊小薇姐,几天没见,我还正想你呢。”却冷不防的被方小卓掀开屁股狠狠拍了一下,直似杀猪似的痛吼了起来。 第五章 慕容寿宴(3) 这日一大早,方小卓方小七两人还在蒙头大睡,就听到“碰碰碰”的敲门声,二人迷糊中臭骂了几声,是谁这么大清早扰人睡觉,就用被子蒙上了头继续大睡。过了良久敲门声总算停了下来,却不想突然间被子不知被谁掀了开来,就听到杨倩儿破口大骂的声音:“方小七,你这么大的人了,竟然还裸睡,害不害臊啊!” 方小七睁开眼来,一把抓过被子重新盖上,不耐烦道:“你一个大姑娘家从窗户爬到两个男人的房间里,还好意思说我。而且小卓也是裸睡,不信你掀开去看看。” 杨倩儿“哼”一声,却也不敢真去扒开小卓的被子,转而说道:“快起来,今天有热闹去瞧了,爹爹着我去给慕容老爷去送寿礼,你们快起来,要不然我自己去了。” 方小卓迷糊中说道:“你又发生么神经了,昨天才被你爹罚在房间里不准出门,再说即使送寿礼也不会让你去送。别耽误我们睡觉了。” 杨倩儿也不生气,说着从身上拿出一个请帖扔到方小七被子上,说道:“爱信不信,请帖都在我这了,阿福已经去拿贺礼去了,你们两个要睡懒觉可别怪我没带你们去。” 方小七接过请帖,揉了揉眼睛,看了一会,讶道:“小卓,好像这真是慕容老爷的请帖,说什么要过六十大寿。”仿佛突然间有了精神,****着上身一下子坐了起来,对着杨倩儿做了一个难以置信的表情,道:“你是从哪偷来的,这要是被你爹知道了不会再害我们俩挨板子吧。” 杨倩儿喜道:“我爹今天一早就押镖去sd了,没有十天半个月是回不来的,本大小姐当然就恢复自由身了。本来慕容老爷是邀请我爹爹参加寿宴的,所以也只能准备份贺礼,让阿福代送过去。我可是废了好大的劲才搞定了阿福,让我们三个去送贺礼,去不去随便你们。” 听到此处,方小卓也坐了起来,说道:“听起来好像很不错的样子。”方小七,伸手推了杨倩儿一把,说道:“赶紧出去,本少爷要更衣了。” 杨倩儿嗔道:“谁还稀罕看你们两个烂屁股。”说罢,拿了请帖走了出去。 二人洗漱完毕,看到杨倩儿早已一身男装打扮,准备好了东西在不耐烦的催促着。方小七连忙走上前去,接过东西,嬉笑道:“让杨公子久等了,现在我们就出发给慕容老爷拜寿去。”突然转过头来问道:“小卓,你知不知道这慕容老爷是谁?家住哪里?” 方小卓苦笑着摇了摇头。却听到杨倩儿鄙夷道:“整天就知道吹牛,连慕容老爷都不知道。快走了,边走边告诉你们,小心一会儿被娘发现就不好了。” 三人赶紧偷偷从后门溜了出来。接着,杨倩儿洋洋自得道:“这慕容家,乃是北平有名的武林世家,尤其是在这慕容老爷的爹爹那个时候在武林中可谓首屈一指,慕容老爷的爹爹可是当时的武林盟主,只不过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死掉了。这二十几年来,慕容家虽然没有以前风光,却也仍然是北平的名门大家,要不是本公子机灵,你们两个臭小子怎么可能进到慕容世家去。” 方小七“切”了一声道:“什么爹爹老爷的,你什么时候给慕容家当儿子去了。” 杨倩儿上前踹了方小七一脚,骂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你就不能向小卓学学。” 方小七笑道:“向他学什么,难道他嘴里能吐出象牙来。”说罢哈哈大笑。 三人一边走走停停一边嬉笑打闹,不多久功夫,就看到有众多江湖人物往慕容家走去,不由心中暗叹,充满了惊奇。 穿过一个巷子,转过弯来,只见马路瞬间宽敞了一倍有余,街面打扫的干干净净,两边一个小摊贩都没有,街旁的店家清一色的贴了个大红“寿”字,人人一幅喜气洋洋的样子,仿佛过年一般。 街道尽头,一栋高墙别院矗立在前,红砖绿瓦,粉黛青墙,两个一米多高的看门狮子分守大门左右,端的是霸气非凡。走近前来,只见一个金边牌匾高挂中央,上书“武林世家”四个大字,据说此牌匾乃是太祖亲赐,昭示慕容家在武林中的崇高地位。 大门两侧分别站了十多个大汉,身穿紫绸袍子,间束红色腰带,个个昂首挺胸,更增威武之势。 三人第一次见到此等场景,不由暗暗吸了口凉气,打起了退堂鼓。只见一个管家模样的老者,主动上前问道:“三位公子,不知是哪家贵客?可有请帖。” 杨倩儿清了清嗓子,看了二人一眼,上前答道:“我们是镇远镖局的人,我爹爹出门在外,特地嘱咐我来给慕容老爷贺寿,这两位是我的书童。”说罢,递上请帖及贺礼。方小七在下面听杨倩儿答得头头是道,暗暗推了杨倩儿一把,伸出大拇指以示嘉奖。 那管家听到“镇远镖局”的名号以后,立即换上了笑脸,赞道:“原来是杨总镖头的公子,难怪如此相貌英俊、风度翩翩、气宇轩昂、仪表堂堂,果然是人中龙凤,想来他日必有大成,能得公子亲来,真是蓬荜生辉,举府上下倍感荣幸。” 杨倩儿连忙谦虚道谢,却惹得那边方小七、方小卓二人早已忍耐不住,暗暗发笑。 三人也不待管家招呼,随便应付两句,便进得门来。觑得间隙,二人终于忍不住捧腹大笑。杨倩儿骂了句:“没见过世面!”也自忍不住笑了起来。 方小七边笑边说道:“慕容家果然了不起,一个管家都这么能拍马屁的。” 杨倩儿连忙上前捂住方小七的嘴,说道:“你找死啊,在人家的地盘还这么口无遮拦。” 方小七吐了吐舌头,连忙转移话题道:“赶紧进去看看有什么好玩的吧。”说罢,径直带头走了进去。 第五章 慕容寿宴(4) 只见院子中间熙熙攘攘的早已挤满了客人,有的手持棍棒刀剑、有的则是五大三粗邋遢不堪,看来江湖人物居多。三人挤过人群,看到大堂里面端端正正坐了四五人,中间一人紫衣绸缎,身材高挑,瘦削的脸上挂满了花白的胡须,想来是慕容渊慕容老爷无疑,其他几人要么是朝中官员,要么是各派掌门。屋内之人均是彬彬有礼,相互恭喜道贺,不时说上几句客套话,三人看的一阵,甚是无聊。 回过头来看到院子里聚着一群人仿佛有热闹可看,三人连忙围了上去,只听得旁边一个持刀老者正满口唾沫的说道:“现在已经来的有华山派、崆峒派的掌门,还有几个朝廷大员,看来这慕容家的面子是真不小啊。只不过这六大门派不知道什么时候和慕容家和好了,三十年前来这两边的恩恩怨怨可是数不胜数啊。”众人一听这老者口气,就猜测出来这老者肯定也是来凑热闹居多,至于祝寿云云就不敢恭维了。 一个青年汉子瞥了老者一眼,没好气地接道:“这几年慕容家好不兴旺,隐有复兴当年之势,而六大门派除了武当派还算兴旺,其他几个门派武林中还有人知道么。”虽说青年汉子乃是恭维慕容家,而宾客中大多数也都是慕容家请来贺寿的,但是此话一出,却把六大门派完完全全的得罪了,是以全场并没有人愿意去接口,更有六大门派弟子听的是咬牙切齿,若不是顾忌主人家的情面,恐怕真要上来厮拼一番。 那持刀老者也不生气,挪了挪板凳放下佩刀,点起了一杆旱烟,不紧不慢的抽了一口道:“想要六大门派灭亡的多了,但是百年来经历了天下大乱、改朝换代,这六大门派还不是好好的在这。想要在江湖中立足,没点底蕴在这,即使风头再盛,那也只是一眨眼的事。”听得老者此言,底下竟有人忍不住喝起彩来。 倒是杨倩儿听得甚是无聊,没好气道:“什么六大门派八大门派有本事也来办个这么风光的寿宴出来。”众人听得此言,目光瞬间集中在三人身上,看情形应该是慕容家的子弟之类人物,是以也没人出来为难,却还是引得数人侧目而视。 三人一看形势不对,连忙挤出人群,逃之夭夭。 逛了半天,方小七不由埋怨道:“也没什么好玩的,要吃的没吃的,要玩的没玩的,也没人来招呼一声的。” 二人连忙点头应和。 杨倩儿突然眨了眨眼睛,低声道:“不如,我们到慕容家的后院去瞧瞧,反正今天客人这么多,也没人会注意。”方小七、方小卓二人不由摸了摸自己的屁股,还在犹豫,却见杨倩儿早已带头朝着后院从容走了过去,无奈之下,只得跟上。 三人装作闲庭散步一般,尽找人少的地方走去。 绕过两个门槛,三人只见院内风格骤变,粉墙环护,山石点缀,剔透玲珑,四面抄手游廊,院中甬路相衔。亭台楼阁、池馆水廊,间相辉映,一屋一瓦无不彰显出华贵之气。三人看了半天,越看越是惊叹,偶有家丁路过,也是匆匆擦肩,礼貌有佳。 方小卓忍不住叹道:“这慕容家到底干什么的,家里怎么会如此壮观。”三人一时无言,为曲折庭院所迷,寻踪而去。 不多时,来到一处荷塘之前,只见绿水秋波,几座假山矗立中央,数对鸳鸯戏水闲憩,漫步于此,说不出的闲暇适宜。荷塘对岸隐隐传来一阵幽怨琴声,隐隐唱道:“庭院深深深几许,云窗雾阁常扃,柳梢梅萼渐分明,春归秣陵树,人老建康城。感月吟风多少事,如今老去无成,谁怜憔悴更雕零,试灯无意思,踏雪没心情。” 方小七、方小卓二人,虽然跟随爹爹学过读书识字,于诗词上的造诣却是有限,只是听的曲声愁苦,似不该搭配今日之景。倒是杨倩儿看了二人一眼,料想二人也不懂其中之意,忍不住卖弄道:“这首词《临江仙》是南宋女词人李清照所作,当时国破家亡,奸人当道,李清照词风从清新脱俗,一转为苍凉沉郁,婉寄报国之心。宋朝南渡以后,临江北望,收复中原之心,人人有之,个中愁苦却只能曲笔婉达。想来吟唱这首曲词之人也必定是以为女中豪杰,我倒要见上一见。”说罢,径直朝对岸走去。 这一番评论,直说的二人云里雾里,哑口无言,方小七不由暗道:“别看这杨倩儿平时斗嘴不行,这提到诗词书画可真是一套一套的,以后可要悠着点。” 三人循声绕过池塘,水廊中间,一处小道直通临水庭轩,内中端坐一女子,正双手抚琴,凝视池中假山,良久一声叹息。三人从背后看来,见其婀娜多姿、纤细妖娆,似是柔弱不堪,却又坚韧有余,不由心中暗赞。 突然一声叫喊,一个丫鬟模样之人从旁而来,质问道:“你们三个是谁?来这里干嘛?” 庭轩中人听得喊声,回过头来,只见一张芙蓉秀脸,不施脂粉,星眼如波,姿容秀美,眉宇间却夹杂着一分愁苦之情,与全身上下透漏着的清新脱俗之气颇不合拍。三人一时看得呆了,想不到世间竟会有如此女子,竟是谁也没有理会到丫鬟的质问之声,只是呆呆的看着眼前的女子。 那女子乍见三个陌生男子不言不语,盯着自己呆看,颇显无礼,连忙转过身来,慌道:“荷香,他们是谁,怎么乱闯进来。” 那丫鬟听得小姐声音,走上前来,厉声说道:“你们三个是干什么的,再不走我喊人了。”说着,就作势要喊。 杨倩儿最先回过神来,忙道:“我们是给慕容老爷贺寿来的,一不小心走迷了路,误入于此,实在抱歉。” 荷香“哼”了一声,道:“一个个色眯眯的样子,我看也不像好人。顺着这个路一直往前走,到尽头往左拐两个弯就到大厅了。”说着,用手指了指几人过来的方向。 第五章 慕容寿宴(5) 杨倩儿无奈,伸手拉了下还在发呆的二人,催促道:“快走了,要不然又要闯祸了。” 方小七、方小卓同时咽了口口水,恋恋不舍的跟着杨倩儿走了回去,却又不时回头观望,只是再也看不到佳人容貌。 杨倩儿看着二人失魂落魄的模样,忍不住嘲笑道:“绝代有佳人,幽居在空谷。这么美丽的一个千金小姐,要不给你们两个讨了回去当老婆吧。” 方小卓此时方才回过神来,说道:“我是不敢想了,倒是你杨大公子干嘛不考虑考虑。”方小七尴尬一笑,接道:“感情是杨大公子不好女色,只爱男宠,哈哈……” 三人一边打闹,一边沿路而回,到得前院,却发现煞是安静,偌大一个庭院突然间一个人也没有,竟然密密麻麻的全都聚在大门口,并且不再喧闹,仿佛发生了什么大事。三人赶紧上前,却是挤了好几次,都未能挤出门去,方小七一个机灵,指了指墙头,二人会意,方小卓率先跃上了墙头,伸手将二人拉了上来。 只见数百人众围在门外广场,慕容家弟子、家丁围成一圈将众人挡在外围,慕容渊和几名官员、掌门站在正中间,几具尸体横躺在地上,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慕容渊俯身低首,逐一将尸体察看了一番,显是在给几具尸体验伤。旁边一个捕头模样之人小心说道:“慕容老爷,今天一早我们接到有人报案,说是在灵山上发现了几具尸体,经人辨认确是慕容家的人。已经仵作验尸察看,也不是我等不识趣,非要在这么个日子来捣乱,只不过七天人命,事关重大,得罪之处,还望慕容老爷多多见谅,几位大人也请体谅下关为难之处。” 慕容渊站起身来,拱手说道:“卢捕头不用客气,这几个人确是我门下之人,昨天我派他们去灵山寺找老方丈求个福缘,一夜未归。今天忙于寿宴也未能顾及几人,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只不过,想请教卢捕头是谁报的案。” 卢捕头顺手答道:“灵山卖茶的老张头。” 慕容渊轻轻应了一声,向旁边招呼了一下说道:“阿彪,将这几具尸身带下去,设个灵堂,给他们家属每家封一百两银子。李管家,好好招呼几位捕头大人。” 却是方小七三人,听了之后大惊,小声说道:“难道是昨天我们在灵山碰到的那几个人?” 接着就听慕容渊大声说道:“各位江湖朋友,今天是我慕容渊的六十大寿,承蒙各位朋友给在下一分薄面,前来赴宴,在此我慕容渊感激不尽。本想借此机会大宴武林同道,共叙江湖情义,不想府上发生了点意外事故,今天就一切从简,繁琐仪式都暂且免了吧,愿意留下用膳的朋友,一会还请照常入座,只不过请恕在下不能亲自招待,不周之处多多包涵。同时,也希望各位捕头大人早日破案,缉拿真凶,还我慕容家一个公道。” 众人听过之后,无不暗暗佩服慕容渊处事镇静,于此时刻,七条人命,摆明是冲着慕容家来的。捕头查案,不将尸体带回衙门细细察看,却送到主人家寿宴门口,也不知是安的什么心。却没想到慕容渊如此沉得住气,竟然还要继续寿宴,仅是这一份气度和镇定,就让人钦服不已。虽然有交情不错之人,暗暗为慕容渊担忧,待看主人家都未曾发难,却也不便出头。几名朝中贺寿官员见状,一时不知所以,更有甚者,借口推脱离去。 方小七三人下来墙头,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暗暗庆幸昨天把人跟丢了,否则的话今天躺在这里的就不是七具尸体而是十具了。 倒是方小卓先回过神来,说道:“你们还记得我们碰到的那两个人么?莫非那两个就是凶手。” 杨倩儿接道:“肯定是那两个人,可惜我们只听到了声音,没有看到容貌。要不然定能将凶手缉拿归案。” 方小七思考了一会儿,说道:“只听到声音也未尝不可以破案,只要让我再次听到,保证能够认出谁是凶手。”说罢,捏了捏嗓子,细细说道:“‘师姐,你为了一个小孩子,还在生我的气,至于么。’‘谁让你当初故意让那个小孩子走掉。要不是师父的命令,我才不愿意跟你一起出来。’” 杨倩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道:“亏你还记得,我们快去找卢捕头报案去。” 方小七“呸”了一声,说道:“有神捕方小七在此,还找什么捕头报案。再说了,如果能一举破得此案,那我们三个岂不是要成为江湖成名人物了。到时候恐怕就不是卢神捕,而是方神捕了。” 杨倩儿也“呸”了一声,说道:“看把你臭美的,我们该怎么去查案啊,方神捕。” 方小七哼了一下,道:“你问我,我问谁去,要不我们先去吃点东西再说。” 一提到吃,三人均觉得肚子已经开始咕咕叫了。只不过看到乱通通拥挤的江湖人物挤在一团,三人无奈耸了耸肩,也找不到人来招呼,便自顾自的胡乱拿些东西填饱肚子。杨倩儿虽是小姐出身,却也是一副爽朗的男孩子性格,自小和方小七一块长大,自是习惯了大大咧咧,更何况此番是女扮男装,倒也不在乎这些细节。 三人在慕容府上待了一阵子,无非是一些江湖人物的旧话故事,想要探听点关于命案的消息,却也无从下手,一番商量,索性再上灵山。 第六章 再遇故人(1) 若在平时,灵山山道自是络绎不绝的行人,此番却颇显冷清,显是大家都听到了命案的消息,早早远离是非之地,这反而激起了三个人要查案的好奇之心。小心绕过几个把守的衙役之后,三人就沿着偏僻山道娓娓而行。 时值午后,虽然比不上夏日的酷热,却也让人烦闷不堪。三人从山底爬到山顶早已口干舌燥,杨倩儿早已不耐烦起来,对着方小七抱怨道:“平时吹牛就你行,你说吧,现在该怎么办。” 方小七心中也是毫无头绪,却不想真的要把牛皮吹破了,悄悄用胳膊蹭了下方小卓,眨了眨眼神。 方小卓无奈的耸了耸肩,说道:“是你自己说的要来查案,怎么查我可不知道。” 方小七唾了口唾沫,骂道:“没义气!本来还想考较考较你们两个查案水平,看来非要小七爷亲自出马才行了,根据我多年的经验,我们要首先找到案发现场才能破案,至于案发现场在哪,那些捕快肯定知道,只不过我们不会告诉我们罢了。既然发生了命案,现场肯定被捕快封锁起来了,一会我们看看哪被封起来不就行了。” 二人一听有理,杨倩儿忍不住赞道:“看不出来你平时没个正经的,查起案来还是头头是道,看样子你是个当捕快的料。” 方小七忍不住嘚瑟起来,刚要再炫耀一番,却不想一个趔趄脚下未稳,朝着山坡下跌了出去,几番翻滚撞到一颗树上,方小卓赶紧跟了下去将方小七扶了起来。杨倩儿吓了一跳,“啊”了一声,捂住双眼不敢去看,却听到下面传来方小七“快跑!快跑!”的喊声。 杨倩儿自是莫名其妙,拿开双手,问道:“跑什么啊,你没事吧。”却见方小七、方小卓二人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一边挥着手一边喊道:“快跑!”杨倩儿隐隐觉得不对,只觉背后阵阵冷风吹来,缓缓装过头去,只见一个黑衣人紧贴着站在了自己身后,脸上带了个鬼脸面具,杨倩儿这一番转身,正好把自己的脸凑了上去,和鬼脸几乎面贴面,还能明显到感觉到鬼脸呼出的气息。愣了片刻,杨倩儿直吓得一声尖叫,步方小七后尘滚了下去。 二人赶紧跑了过去,拉着吓得半死不活杨倩儿也顾不得寻路,顺着坡下就跑。 刚跑了没几步,只见鬼影一闪,鬼脸又出现在了三人面前,这次就连方小七、方小卓二人也是一声惊愕,转头向上爬去,却不想拉着个不知是否昏迷过去了的杨倩儿,二人爬了两步就累的自己停了下来。 方小卓见势不对,暗暗鼓了口气,走上一步,对方小七说道:“你带着她走,能跑一个是一个。”方小七也缓过神来,用带着发颤的声音骂道:“你这说的什么话,你小七爷是这么没义气的人么。”说罢,走上前去,颤抖着扶着方小卓看着鬼脸一步步走近。 那鬼脸仿佛听不到二人说话,走上前来,伸出右手,直接抓住了方小七的咽喉,将其拎了起来,刚要再去抓方小卓,却不想一阵寒气贴身而来,竟然是方小卓于慌乱中一掌打中了鬼脸小腹。鬼脸显是未曾料到眼前十四五的岁少年竟是身怀武功,被打中之后闷哼了一声,只觉小腹内一股寒气四处游荡,不断冲击着腹内经脉,说不出的难受。 鬼脸放下二人,就地盘膝而坐,似是毫不把三人放在眼里,竟是自顾自的运起功来。 二人听到鬼脸发出声音,才知鬼脸是人非鬼,暗暗缓了一口气,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也犹如死里逃生,哪还不知趣,赶紧拉了杨倩儿就跑。 刚跑得几步,就听得一阵风起,鬼脸直接将方小七抓起扔了出去,瞪着方小卓细细打量。方小卓虽然害怕,却也鼓足勇气,又是一掌发出,此番却犹如打在一堵墙上,反倒是震得自己手掌发痛。 那鬼脸哈哈笑道:“小子,从哪学来的歪门邪道的功夫,让你也受我一掌试试。”说着,伸出手掌轻轻的贴向方小卓小腹,内力到处,只觉方小卓体内一股寒气迎面袭来,仅论内力而言二人相差何止天壤之别,但是方小卓体内的这股寒气却是强大无比,让人难以承受。此番亦是神秘鬼脸被方小卓打了一掌之后起了好奇之心,否则若硬是一掌下来,方小卓哪还有命在。 方小卓自是搞不清此番缘由,只不过被鬼脸用手贴着小腹动弹不得。却听得方小七已不知于何时爬了起来,一边看着眼前情景,一边大声发出“救命!”的喊叫声,犹豫了半天终是从边上捡了根长棍冲了上来。鬼脸看也不看,待方小七走近,伸出手掌,倒握长棍,径直将方小七举了起来,用力转了两圈直接扔了出去。 方小七本就知道自己不是对手,只不过看到兄弟被擒,绝不能独自逃生,是以一边大声呼救,一边拼了老命冲了上来,结果自己连一招都未能接得住,被鬼脸怪人在空中转了两圈以后,早已头昏脑胀分不清东南西北,随着一阵旋风飞了出去,心中仍然骂道:“妈的,这次老子真要玩完了,方小卓只能靠你自己了。”却不想自己身落处甚是柔软,竟然丝毫感觉不到疼痛,再一愣觉,一双大手将自己放置地上,方小七暗呼侥幸,只见一个高大身影未做停留,手握一杆红缨长枪径直向鬼脸冲去。 话说那鬼脸怪人正在探究方小卓体内寒气来源,突然感觉一股凛冽杀气从后而至,不及细想,一个反转将方小卓挡在身前,只见一个将官模样中年男子手握红缨长枪,径直刺来,不过对方显是未曾料到自己会拿眼前少年来挡枪,慌乱之中,一个鹞子翻身,将长枪避过卓凌峰,颇显狼狈。 那鬼脸怪人也是见机颇快,仅此一招就轻易化解了这致命一击,显是高下立分。 那持枪将官,重持长枪,凛然说道:“光天化日,装神弄鬼,草菅人命,还有没有王法了。” 鬼脸怪人笑道;“多管闲事,真是活的不耐烦了,今天就让你知道什么是王法。” 第六章 再遇故人(2) 说罢,放下方小卓,一个纵身跃至将官身前,一双肉掌使了开来。那将官虽然气势惊人,但是若论武功而言显是尚逊一筹,红缨长枪于战场冲锋之时,无坚不摧,但是此番近身搏斗不但无法施展开来,反而成了负累。不多久功夫,那将官就难以招架鬼脸怪人的招数,数次遇险,全凭一股无往不前的气势勉强接了下来。 这边方小七赶紧走了过来,扶着方小卓和昏迷中的杨倩儿,不知所措。 再过得片刻,那将官顺势将长枪抛了出去,觑得间隙,伸手取出烟火信号朝天放去。不多久功夫就听到山下传来大批马蹄声音,显是将官求援信号发出之后援军到来。那鬼脸怪人,“嘿”了一声,跳出圈外,看了三人一眼,往山上跑去。 方小七这才长舒了一口气,没想到三人这么胡打胡闹竟然差点引来杀身之祸,万幸保住了三条小命,再看杨倩儿呼吸顺畅,显无大碍,刚要上前说声江湖谢话,却被方小卓一把拉住,说道:“我们走!” 方小七纳闷道:“我们还没谢谢人家救命之恩呢!” 方小卓看了将官一眼,怒道:“忘恩负义之徒,要谢你自己去谢。”说罢,也不理方小七,径直背起杨倩儿往山下走去,留下方小七凌乱了半天,终是朝着方小卓跑去。刚走得几步,三人就被山下来的军士拦住,幸得将官一声吆喝,放下山来。 两人轮流背着杨倩儿下的山来,也顾不得劳累,几乎是一路跑回镖局,心中也在暗暗祈祷,杨倩儿千万别有意外。甫回镖局,就看到杨母在府中等候,看到这一场景直把杨母吓得三魂失了七魄,顿时镖局上下更是炸开了锅,四处请名医大夫,又是推拿又是把脉。 过了半天,杨倩儿终于在众人的目光中缓缓睁开眼来,直让众人一阵欢呼,忙着对其嘘寒问暖。方小七自是无法进入小姐闺房,后来听小薇说道杨倩儿已经醒来,没有大碍,才算是松了一口气。挨一顿板子倒没什么,要是杨倩儿真有个三长两短,自己可真的不知如何是好,不过幸好杨远、方老六暂时不在家,别人都忙着救治小姐,也顾不得闲空找二人算账,方小七向来豁达,以后的事从不会放在心上。再去看方小卓时,却早已不见了踪影。 方小七最是了解他的脾气,也不在意,径自出去打了一斤竹叶青。这在平时方老六是万万不允的,只不过难得其出个远门,而且又闯下了这么大的祸,也不在乎再多加一宗罪。一日之间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所幸再大醉一场,方显痛快。 秋天的夜晚,总是充满了凄凉的调调,让人容易多愁善感,容易想起远方的亲人,容易感慨生活之艰难。此刻,北平的星空格外安静,偶有匆忙回家的路人的脚步声和叫个不停的蛐蛐声,更加衬托出夜晚的宁静。对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方小卓早已烂熟于心,曾经无数个难眠的夜晚自己都是独自一人在此看星星、看月亮、看广阔无垠的天空,不去想任何事情,可以忘掉所有的烦恼和会议,偶然会被方小卓陪着一起看夜空,不过也是唧唧歪哇的吵个不停。 方小卓将杨倩儿送回来之后,知道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就一个人离开了众人的视线,来到了那片独属于自己的空间,也不去想今天发生的事。无数个夜晚,方小卓总会被噩梦惊醒,已经分不清是恐惧、害怕还是仇恨,总之脑子里挥之不去的阴影时刻在侵蚀着他的内心。对未来,充满恐惧;对过去,更是念念不忘。更多的时候,方小卓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做,幸运的是有方小七这个天生的乐观派相伴,倒能够使自己暂时忘掉不开心的事。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身后响起了砖瓦的声音,方小卓不用回头也知道是方小七找了上来。只不过此时的方小七也不再像平时那样多话,小心走到方小卓身边,坐了下来,拿出酒壶喝了一口,被呛的咳嗽了几下,骂道:“妈的,酒这么难喝,不知道为什么还有这么多人去喝。” 方小卓愣了一下,没想到方小七还会带着这玩意上来。自己第一次喝酒,应该是在两年前,大雪天气,阿爸让自己品尝烈酒,那么遥远却又犹如昨日往事。方小卓也不客气,接过酒壶,咕咚咕咚喝了几口,烈酒下肚,从没想过会这么痛快,会让人有些不由自主。 方小七不愿服输,拿过酒壶又是几口下肚,这次倒是理顺了气息,虽说肚里翻腾倒海,倒仍装的若无其事。 “你是不是跟今天那个军官有过节?”终于还是方小七最先忍不住问道。 “为什么会这么问?” “就你那臭脾气,别人对着你撒泡尿都不会生气的,今天却无缘无故发那么大的火,没问题才怪。” “两年前,我阿爸救过那个人,结果却被连累的惨遭杀害,两家五口,我是唯一的幸存者。” 方小七微一停顿,喝了一口酒,拍了拍方小卓的肩膀,递了过来,说道:“想报仇么,如果要报仇的话,兄弟我绝对二话不说第一个帮你。” 方小卓看着方小七一本正经的样子,苦笑了一声道:“我不知道。我的仇人不是他,我知道也不能怪他,但是我是无法原谅他的。或许再过两年我就死掉了。” 方小七“呸”了一声,骂道:“净说丧气的话,什么死不死的,有我小七爷在一天,保你方小卓平安无事,长命百岁,把杨倩儿娶回家当老婆,哈哈……” 方小卓也不去见怪,拿过酒壶又喝了几口。 方小七待其喝完,一把抢了过来,说道:“别都被你小子喝完了。不过,你身上藏了太多的秘密,憋在心里多不舒服。虽然我们相处只有两年,不过,在镖局上下我却跟你最亲,老爹那个人,一天到晚糊里糊涂,也从来不管我们,杨倩儿只不过把我们当成玩伴。” 第六章 再遇故人(3) 方小卓用手托住了下巴,遥望着天空,过了良久,说道:“如果我说你吃了我的心脏会长生不老,你会怎么做?” 方小七笑道:“******,长生不老,原来你也会幽默的。” 方小卓也不去理会,继续说道:“两年前,我被一个道士所救,他教我武功,却在我身上种下了冰蚕,每隔四十九天我就会寒毒发作,痛不欲生,发作四十九次之后,冰蚕就会进入我的心肺,和心脏融为一体,吃掉就可以长生不了。” 方小七差点没忍住将一口酒全喷了出来,勉强咽下去,说道:“你他妈真会讲故事,还一个个都讲的那么真实,竟然还长生不老,哈哈哈……” 方小卓没去管他,让方小七笑了一会,却听到他仍然兀自在喃喃说道:“会武功、寒毒发作、杀父仇人、长生不老,你真会讲故事……” 突然,方小七一下子站了起来,说道:“你是开玩笑的吧,但是怎么好像真的似得,你身上发生的事一件件连起来……******,快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方小卓苦笑道:“我刚才说的都是真的。那一年,我经历了太多太多的事,我一直不想回忆,一直都在逃避,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有时候就想与其这么受苦受罪不如死了算了。但是想到阿爸惨死的情景,我又不甘,想要报仇却不知道该怎么去做,虽说练了武功却只能帮助抵御寒毒,我也不知道我该干什么。” 方小七复又坐了下来,说道:“要不我们俩离家出走,拜师学艺去,等我们成为武林高手了就去给你报仇。” 方小卓呵呵一笑道:“拜师学艺,哪有那么容易,每一个知道真相的人都想把我吃了,又有谁愿意教你武功。” 方小七想了半天,拍了拍脑袋,说道:“我最讨厌去想这些事情了。哎,别想那么多了,今朝有酒今朝醉,喝个痛快再说。” 二人不再言语,只是你一口我一口的轮流喝着一壶烈酒。 不多时,便听到方小七自己喃喃说道:“身怀武功,长生不老,杀父之仇,你他妈真会编故事,哈哈哈……” 方小卓回过头来,看到方小七已经打起了鼾声,忍不住骂了一句:“没用的家伙。”自顾自的喝了起来。 方小卓就是卓凌峰,两年前,他独自一人离开欧阳姐弟,无处可去,机缘巧合被镇远镖局的方老六收下作为义子,吃过几次亏以后,卓凌峰不敢再以真名示人,便取名方小卓和方老六的另一义子方小七兄弟相称,颇为投缘。两年来,二人形影不离,亲比手足,会武功、寒毒发作,也只有方小七一人知道,帮其保守着秘密。 两年来,方小卓重拾了童年的乐趣,和方小七、杨倩儿三人无忧无虑,生活安逸,想要强迫自己去忘记以前的仇恨。直至今日,遇见鬼脸怪人,为杨洪所救,才又记起了伤心往事。期间,每次寒毒发作,方小卓总是和方小七找个没人的地方,默默熬过,虽然靠着阴符经的修习能够慢慢疏导,但个中苦楚却是难以言表,曾经想过一死了之,却总觉得心有不甘。 每当心情不好的时候,方小卓总是一个人来到了屋顶,默默的望着星空,啥也不想,啥也不干,就这么一直坐着,坐着……好几次都是天寒地冻的时候方小七带了被子来找自己,可他根本想不到自己根本就不怕冷,哪怕腊九寒冬,跟体内的寒毒相比简直微不足道。 方小卓脱下外套盖在方小七身上,所幸也学他一样躺在屋顶之上,以天为被、以地为床,只不过一个睡梦正酣、一个清醒无比。方小七是天生的乐观派,一天到晚闯祸、打架,有事也从不往心里去,方老六又是唯唯诺诺,拿不得主意,对方小七颇为放纵,除非惹到了杨倩儿惊动了杨远,一般也不会去管教他。其实,方小卓能感受到,方小七只不过在用外表的乐观来掩饰内心的孤独,他也想有个家,有亲人,有个温暖的归属。所以,两年前,两人才会一见如故,与其说是相互打闹,倒不如说是相互慰藉、依靠。 第六章 再遇故人(4) 秋夜已深,顺天府衙之内却依然亮着灯火,府尹贺文成一个人来到了大堂,对着头顶的“明镜高悬”席地而坐,这是他的习惯,每当遇见破不了的案子或者解不开的谜团,贺文成总是一个人对着这块御赐的牌匾思考,仿佛能够从中获得破案的灵感或者无穷的动力。 “今着顺天府尹贺文成将灵山慕容家七具家丁尸体,于今日午时送回慕容府中。”贺文成一边细细捉摸着放在地上的密文,一边仔细回顾这事情的来龙去脉。密文依密令形式传出,没有落款,没有署名,但是一个印章却代表了一切,收到密文之时就注定这是一件棘手的差事。贺文成不敢多问,显然这已经远非普通江湖恩怨仇杀,牵涉到谁肯定是自己惹不起的人物。 一阵脚步声响起,捕头卢正义匆匆来到大堂,行礼道:“大人,已按您的吩咐去办好了。不过七条人命,慕容家阖府上下竟然如此沉得住气,以慕容家在武林中的地位不闹个天翻地覆已是侥幸,没想到竟然能做到跟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这案子可不简单。” 贺文成没有去理会,过了一会问道:“正义,你当初为什么要取这个名字?” 卢正义显然被府尹大人问了个措手不及,犹豫了半天,嘿嘿一笑,道:“可能是我老爹要我伸张正义吧!” “那你自己又是怎么想的呢?”贺文成追问道。 卢正义此刻开始意识到府尹并不是随口一问,眼前的这位府尹大人刚满五十岁,据说三十年前乃是太祖钦此的状元郎,三十年来为官清廉、刚正不阿,在朝中倚重武官的局面下,虽为文人却每每不惧权贵、据理力争,着实让人钦佩。 卢正义补充道:“属下虽然不是要当个圣人去普度众生,但是身为衙役,为管辖百姓主持公道、伸张正义,那是本职所在。” “说的好!”贺文成忍不住赞道。 接着转过身来,将密旨翻过来盖在地上,义正言辞说道:“这有一份东西,你本不该去看,很可能会惹来杀身之祸。但是如果你要伸张正义,就自己拿起来,如果贪生怕死就将这件案子草草了结算了。这不是命令,看与不看,只在你心中正义。” 卢正义看着眼前这瘦削的老者,仿佛一阵风来就能吹倒,却偏偏又硬朗的让人敬怕。十多年来,在其手下办事,确是没能够捞到任何油水,却着实让人过得痛快。五年前,在灵山追拿江洋大盗张一涛,最终是贺文成三日三夜不眠,亲手设计将其擒获;三年前,兵部侍郎的亲侄子仗着叔叔位高权重强抢民女,是贺文成亲自带着众人冲入府中将人救了出来,并且将主犯缉拿,而后来才得知,被抢民女竟是自己的亲妹子。从那以后,卢正义就许下承诺,要一辈子跟着贺文成,不求升官发财、不求飞黄成达,但求能够轰轰烈烈的做出一番事业,而在北平城中,提到贺文成,人人都会发自内心的说一句心服口服,也就是这么一个文弱老者,偏偏干出了许多武人都干不成的事情。 想到此节,卢正义不再犹豫,拿起地上的密旨,短短三十余字,却让卢正义的不由得打了个机灵,不过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大丈夫生于世间不就是应该轰轰烈烈的干一番事业么。 贺文成也是松了一口气道:“这密旨是刑部送过来的。看来这次不仅仅是几条人命,背后牵涉到谁,我也无法预知。” 卢正义面露尴尬表情,说道:“大人今天吩咐属下将人送过去的时候,我就起了疑心。按常理发生了命案怎么着也是先把尸体带回衙门,由仵作验尸,今天这么做明摆着是要给慕容家一个下马威。起初,我还以为是大人跟慕容家有过节,现在看来倒是我小人之心了。” 贺文成也不介意,仿佛回忆起往事,慢慢说道:“慕容家沉寂三十年了,三十年前慕容家在江湖中可不得了,慕容悔要是跺一跺脚,恐怕武林中都要震上三震,三十年过去了,看来慕容渊也沉不住气了。你猜测不错,慕容渊本就打算借此次寿宴有再次立威武林之意,这一番冲撞虽然不至伤了慕容家的元气,至少能够让慕容家立威之势尽毁。只不过,万万没想到是借着本官之手来实现的。” 卢正义若有所思,回头看了看周围,低声道:“大人,属下有一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贺文成笑道:“既然你选择了‘正义’,就没有什么不当问的。” 卢正义悄声道:“这密旨莫非是当今圣上之意?” 贺文成回道:“你这句话直接问到了点子上,说句实在的,其实我也摸不准这密旨最终是谁的意思,只不过上头有命令,我们不得不从。慕容家和皇室向来过往甚秘,看来真的是‘伴君如伴虎’,风头太盛也不见得是个好事。” 卢正义低头思索了一会,说道:“那大人的意思是,这案子还要接着查。” 贺文成凛然道:“‘悠悠我心悲,苍天曷有极。’查,干嘛不查,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上头有令,我等身为下属,听命办事,这是职责;如今管辖区内,七条人命被害,查出真凶,这是本分。江湖恩怨、权力斗争我不管,但是只要在我的地盘上犯了法杀了人,那就要一查到底。你可有什么线索?” 卢正义不由暗暗佩服贺文成这份傲骨,答道:“据老张头说道,有三个少年孩童见到过慕容家的几个人并且跟着去看了热闹,后来属下去问了守城的官差,确实有三个少年在城门快要关闭之时,慌慌张张的赶了回来,好像是镇远镖局的人。” 贺文成正容道:“既然有了线索,明天你自己先去镇远镖局登门拜访,至于拿人审问就不必了。此事牵连重大,切记一定不要声张,有些事只能你知我知,否则的话恐怕我们都没命去查案了。” 卢正义心中隐隐觉得不妙,不知道是觉得担子上的任务太过于沉重,还是在后悔自己看了不该看的东西。 贺文成不再多说,从卢正义手中拿过密旨,径直放在烛火上,化为灰烬。 第六章 再遇故人(5) 三十年前,慕容家无疑是江湖上最鼎盛的名门望族,慕容家家主慕容悔德高望重,武功造诣上更是登峰造极,在武林中称霸一时,硬是做了一辈子的武林盟主,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撼动其地位,太祖钦此的“武林世家”牌匾更是其辉煌见证。可是,在其突然病逝之后,慕容家几大高手相继被害,几乎灭绝,却根本不知道仇人是谁,直教慕容上下憋了满腹冤屈苦于无处发泄,江湖地位更是一落千丈。慕容渊作为慕容家的长子,更是亲眼见证、亲生经历了慕容家的鼎盛与衰败。三十年来,慕容渊苦心经营,隐忍不发,自是等待一个机会,现在无论从武功修为上还是从家道经营上,慕容家都隐有复苏之势,眼看时机成熟,想要借助六十大寿广邀江湖人物,再次立威。却没想到,几条人命摆在眼前,硬是杀掉了慕容家的威势,这一招不得不说高明之极,虽然对慕容家造不成实质上的打击,但是想要在江湖中再次树立威望,可能永远也逃不过今天这个郁结。 三十年隐忍的习惯培养了慕容渊现在的性格,即便有天大的事也都能保持一副镇静的表情,要不然又怎么会凭借一己之力苦苦撑着慕容家的复兴。此刻的慕容家异常的平静,送走了最后一批宾客之后,所有家丁却都放松不起来,人人都紧绷着一口气,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等待着主人的一声令下。 虽然白天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愤怒与惊慌,但是慕容渊心中的怒火却已经无法形容,三十年的愿望本想能够于今日得以实现,却最终功亏一篑,三十年来自己尽心尽力,甘为走狗、鹰犬,却没想到最终却得到如此回报。慕容渊咽不下这口气,换成任何人都会咽不下这口气。慕容渊并没有发作,因为他知道发脾气只会影响到自己对局势的判断、只会让全府上下人心惶惶,他需要冷静,只有他冷静下来,才能够带领全府上下走过这个坎,才可能继续慕容家的复兴大业。 慕容渊只是一个人在书房静静的坐着,一动也不动,也没人记得清楚是过了多久,任谁都不敢去打扰。 突然,房门打开,一个人影悄无声息的来到书房,对着慕容渊悻悻道:“失手了,最后被不知道从哪来的官兵给救了。” 慕容渊微一错愕,连续发问道:“官军也直接插手这件事?东西找到没?” 那人说道:“官军应该是偶然路过的,怪我一时疏忽大意。东西没能找到。” 慕容渊紧绷的神经更显慎重,说道:“只是不知道这东西是否落到了贺文成或者上头的手里。你再找人把灵山仔细搜一遍,不要惊动官府。” 那人说道:“镇远镖局那边怎么处理?” 慕容渊站起身来,在书房走了几个来回,说道:“镇远镖局的事我来处理。你去查查是哪边的官兵?如果他们要直接插手的话事情就麻烦了。” 那人应道:“是,我会去查清楚的。不过……” 那人好像还有话说,却被慕容渊打断道:“今天也都累了,让大家都去休息吧!” 那人停了之后,不再说话,转身离开。 打发走那人之后,慕容渊不由得再次陷入沉思,本以为天衣无缝的事,却没想到被人掌握的清清楚楚,轻轻松松的就破坏了整个计划,面子上的倒还是小事,如果东西落入了别人手里那就是真的大事不妙了。杨远,没想到杨远也会牵涉进来,看来不得不重新布局,否则真是一个不小心自己三十年来的努力,将会付诸东流。 次日,方小七刚起床就叫嚷着头疼,吵得方小卓睡不着觉,无奈之中只得蒙上头来酣睡。其实,方小卓不是个偷懒的人,只不过每天起来也不知道该去干什么,和杨倩儿三人一起打打闹闹并不是自己所爱,但是如果不干这些事又能去干什么呢?读书写字,杨倩儿倒是每天被逼着做这些功课,自己二人却没有这个福气;押镖走道,只不过二人年龄太小,几次想去都被方老六拒绝;一些杂七杂八的活二人又不愿意去干,干脆每天睡个日上三竿,反正有方老六在镖局养着也不至于饿死。 日上三竿,门外又响起了敲门声,只听道小薇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你们两个怎么还在睡懒觉,夫人找你们过去,看来是要为昨天的事算账了,小姐现在被关在房间里不允许出来。” 方小卓二人一听不由得头大起来,该来的总是要来。不过这杨夫人向来端庄舒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跟二人接触也不多,料想一个知书达理的富家夫人也不至于会打二人板子,被叫过去顶多也是口头警告几句。二人一阵合计,悻悻起床,跟随小薇去见夫人,方小七在路上也不忘调戏小薇几句,惹来一阵娇骂。 二人来到大厅,连忙跪倒地下,也不敢说话,早就做好了挨骂的心理准备。等了半天方小七偷偷抬了抬眼角,只见杨夫人端坐于上,体态丰盈、婀娜多姿,正在细细打量二人,方小七心中暗暗想道:“这杨夫人想来年轻时候美貌必定不输于杨倩儿,只不过生的女儿怎么就一点都不知书达理呢。” “也别跪着了,都是自家人,随便找个地方坐下吧。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小卓,你来说吧!”杨夫人平静问道。 方小卓站起身来,求助似的看了看方小七,只见其一副仿佛逃过大难似得“不关我事”的表情,不由心中暗骂:“没义气的家伙。” 方小卓本就不善撒谎,便将自己三人如何上灵山游玩碰到慕容家家丁、如何在慕容寿宴上看到尸体,再如何私上灵山查案遇见鬼脸怪人,最后又被将官所救一一说了出来,并且特别提到自己三人听到了凶手的声音乃是一男一女,只不过刻意隐去了自己和杨洪相识的这一段故事。虽然叙说平淡无奇,倒也惊吓了杨夫人一身冷汗,暗幸三个孩子平安无事。 良久,杨夫人严肃道:“此事非同小可,你二人可要慎重,一句谎言也瞎说不得。”二人连忙点头称是。 杨夫人犹豫半天,仿佛也是拿不得主义,如果仅仅是看到一场凶杀案子倒也不算大事,却无缘无故惹来杀身之祸,想必个中必有不可告人之处,一旦牵涉到无辜的江湖恩怨之中,到时候是否会殃及池鱼就真的不好说了。 刚在犹豫之间,就听到阿福来报,府衙卢捕头前来拜访。杨夫人不由心中一惊,没想到来的这么快,也无他法,唯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念及此处,着七、卓二人暂时回避,并一再嘱咐不可随意走动出府。 第七章 谁是窃贼(1) 卢正义一个晚上都没能够睡得着,不是在想着案件线索,而是在思考着这背后牵涉到的利害关系,慕容家、皇室,还有自己和贺文成被夹在了中间,或许无论自己查与不查,既然被牵涉近来都逃不掉干系,糊里糊涂、无缘无故就被当作棋子来用的滋味确是不大好受,倒还不如做个清醒鬼来的舒坦。想通了这一环节,卢正义就不再去后悔是否该去翻看不该知道的事情,不过也已经接近天亮,等到街头摊贩早起摆摊,卢正义就第一个去起床随便去吃了点东西。赶往衙门去了解镇远的镖局的情况,在去拜访之前就做到心中有数,这是他做这一行多年来的心得和经验,知道事主的身份、背景以及是否有前科,才好对症下药,事半功倍。翻看了衙门有关镇远镖局的所有卷宗之后,卢正义不由得轻松了许多,镇远镖局从东北迁来北平不过两年,从表面上是看不出和官府有什么深入交往,倒很可能也是像自己一样被无缘无故牵扯进来的倒霉鬼。 卢正义来到大厅,只见一个妇人端坐于上,轻妆淡抹,却掩不住一股雍容华贵之气。一阵寒暄,才知道杨远竟出了远门,唯有杨夫人代劳接待。 卢正义也不废话,直接道明来意,询问镇远镖局三个少年是否目睹了这一案件。 杨夫人听了方小卓的话之后,就预感到事态严重,只不过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官府找上门来,杨远又不在家,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却还要牵涉到自家宝贝女儿。当即吞吞吐吐,不知该如何应对。 经过一个早上的准备,卢正义早已知晓杨远有一独生爱女,看杨夫人这番反应,想必会牵涉其中,心中有所顾忌在所难免。当即安慰道:“杨夫人见谅,在下只不过想找贵府千金了解下当时见到的情况,别无他意,请杨夫人不用过分担忧。” 对于贺文成和卢正义的事迹杨夫人是早已有所耳闻,见卢正义如此说来,当即不再隐瞒,将三人遭遇一一叙说。 虽说是由杨夫人代为转述,卢正义依然感觉过程的惊险,细细想来案子确实棘手,慕容家、神秘姐弟、鬼脸怪人以及见义勇为的军官,最关键处三人只是听到过凶手的声音,未曾谋面,想要查案抓人、辑拿真凶,从何谈起?又不能像平常案件那样可以把三人带回衙门,此番只能算是以私人身份拜访。不过或许也该庆幸三人未曾见到真凶,否则哪还能有命在。 送走卢正义之后,杨夫人便来察看杨倩儿情况,只见其已基本恢复如常,不由心中感慨此女从父,胆大如斯,若是换了别家女儿,恐怕非要病上十天半个月的。杨夫人召来三人,将事态严重性一一告知,并一再嘱咐要老实在家待着,不能外出。 三人听后,心中虽有不愿,却也能感觉到自己这次是闯了大祸,尤其是杨夫人虽然爱女受到如此惊吓,但对于七、卓二人却并未出言责骂,也使二人心中有愧,自是不再提出异议。若在平日,杨倩儿自是一万个反对,不过经过鬼脸怪人惊吓之后,想起来依然心有余悸,也没多说什么。 待杨夫人走后,杨倩儿便缠着二人,询问道:“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晕过去之后你们两个是怎么回来的?那个鬼脸是人是鬼。” 方小七在家待着也是无聊,便想拿杨倩儿寻乐子,开玩笑道:“杨大小姐,那是个找你索命的厉鬼,要不是我们俩及时救了你出来,恐怕你现在已经在阴曹地府了。” 杨倩儿不由感觉到一阵寒意,瞪了方小七一眼,道:“就你一天到晚胡说八道,没个正经。小卓,你来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方小卓撇了方小七一眼,苦笑道:“过去的事都过去了,只要大家都没事就好。其实,我们也不知道到那个鬼脸怪人是谁,幸运的是最后被人救了下来,我们都没事。” 杨倩儿不耐烦道:“你们两个怎么不长长脑子,那个鬼脸肯定就是凶手啊,要是能抓到他,那我们岂不是要成大英雄了。” 二人一听,不由暗暗乍舌,心道:“看来你是没见识过那人的厉害。” 方小卓道:“那人应该不是凶手,我们听过他的声音,和之前听到的那一对姐弟对话绝对不是同一个人。” 杨倩儿问了半天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早已失去了耐心,问道:“那还要不要继续查这个案子啊。” 二人也是心中无底,只能敷衍了事。 三人毕竟少年心性,在府中过得数日,把这事也忘得差不多了,颇感无聊。方小七、杨倩儿两人就开始合谋着要偷偷溜出去玩耍,却均被杨夫人及时发现并且阻止,严厉斥责。 倒是方小卓还好,反正心思不在这上面。 这一日夜晚,二人正在熟睡,方小卓突觉体内寒气四处游荡,不断冲撞,颇觉难受以致醒来。却发现自己竟然睁不开眼睛,隐隐觉得屋内有人四处走动。方小卓一惊之下,顿时睡意全消,意识恢复清醒,却苦于无法动弹,倒是听觉还算灵敏,确定屋内有人在翻动着东西,只是不能确定是不是方小七,想要喊叫却完全发不出声来,同时也搞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是这番状态。方小卓唯有用心听着屋内的一举一动,确是时有时无,如此未知状态是方小卓最难以接受的,却偏偏无法做出任何改变,心中不由憋了股怒气,和体内的寒气来回冲撞一番,却只让自己更为难受。 如此煎熬般过了一炷香左右时间,方小卓听到了开门关门的声音,再无动静。再过得一两个时辰,方小卓终于逐渐恢复了知觉,睁开眼来却看到方小七正如死猪般沉睡,料来声音不是他发出,用脚蹬了蹬方小七却也不见任何反应。起来细细察看,没有发现任何异样,但是刚才发生的事确是真实无疑,不由心中奇怪,怎么会有窃贼来自己二人房间偷东西。一想到窃贼,赶紧穿上衣服,推门出外,却没发现任何异常。 第七章 谁是窃贼(2) 方小卓借着月光,看了半天也没发现什么,想着反正回去也睡不着觉了,便一阵溜达,来到了那个熟悉的屋顶。秋天的夜晚已然透露出丝丝寒意,对于方小卓来说,却没有任何影响。躺在屋顶,看着夜空中的月亮,总能让人想到遥远的故乡、故乡的亲人,一家人在一起时的喜笑颜颜,只不过这一段记忆在方小卓的脑海中开始逐渐的模糊,仿佛时间总能冲淡人的过去…… 方小卓一晚上都没有睡好,凌晨时候回来补觉,二人又是一起睡到了竹上三竿。醒来以后,方小卓没发现少什么东西、也没发现什么奇怪的现象,就没把昨晚的事放在心上,倒是方小七吵着嚷着昨天舒舒服服的睡了一觉。 不过,没多久二人便看到镖局上下的人都在匆匆忙忙,也不见杨倩儿去了哪里,二人找到小薇一打听之下,才知道今天总镖头要回来。二人一听,不自觉的相互看了一眼,不由头皮发麻,看来该来的始终躲不过去,小薇略带惋惜的看了看二人,耸了耸肩说道:“你们两个还是自己悠着点吧,希望一会老爷回来了,夫人不要将你们两个闯祸说的太糟。” 七、卓二人一番合计,也没什么办法。突然方小卓一声惊呼:“糟了!”直把方小七吓了一跳,不屑道:“干嘛这么大惊小怪的,总镖头回来了又不能把我们吃了,顶多挨顿板子,也不怕吓坏了我们可爱的小薇姐。”小薇“呸”了一声,道:“我不跟你们两个胡闹了,你们自己小心点吧。”说罢,自顾自的忙碌去了。 方小卓拍了拍方小七道:“快想想办法,我们怎么跑出去。” 方小七看了方小卓一眼,说道:“瞧你那出息,又不是没挨过板子,说不定总镖头这趟镖保的好,一高兴之下就把这事给盖过去了。” 方小卓摇了摇头,沉思道:“今天是寒毒发作的日子,这两天被搞得乱七八糟的忘掉了。时间也差不多了,不知道还能不能够溜得出去。” 方小七恍然大悟,道:“倒把这事给忘了。”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思量了下,说道:“看时间也差不多了,要不去屋顶,那里人少。” 方小卓一想也是,现在即使溜出去也没时间到城外找个没人的地方。二人一阵合计,由方小七来把风,方小卓到屋顶去运功抵御。 方小卓来到屋顶,看了看周围,也没人注意到二人的异常举动,对于如何对付寒毒,二人早已有了经验。方小七在不远处找了个观察的岗哨,小心看着周围的动静,方小卓则是严阵以待,无奈的等着煎熬的到来。 到得午时,一阵寒意袭来,方小卓早已轻车熟路,按照《阴符经》的法子,运起功来。两年来,方小卓早已习惯了这一份苦楚煎熬,虽说体内的寒气是每次胜过一次,不过还好借助这个运气法门,能够减轻不少,否则的话恐怕自己的身体就早已遭受不住。也正是因为如此,两年来方小卓浑浑噩噩的甘愿生活于此,为了能够活下去而不断的去挣扎、抗争,每次寒毒发作都是一场噩梦,一场与死神之间的战斗,曾经有很多次,方小卓想要放弃,却心有不甘,想要报仇,却无从着手。其实,很多时候,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继续活下去,只不过是没有死去的勇气而已。 突然,一个激灵打断了方小卓的思路,体内寒气源源不断释放出来,方小卓赶紧收起心神,专心运气功来。寒气从关元而起,自气海、天枢直至百会穴而出,两年来方小卓一边被迫去修习《阴符经》一边从找些中医书目来研究,对这些穴位倒也熟悉,是以在运功时候心里大概有了脉络。 但是刚运功不就,却觉百会穴突然寒热交迫,寒气自体内源源不断而出、热流却自体外不断涌入,经过两年冰蚕的影响,方小卓体质早已至寒无比,此番一股热流自百会穴从外而入,寒热交融更是另一番滋味,仿佛是一群蚂蚁在体内乱爬乱咬,这次感觉就不仅仅是冰冻刺骨而已。冰火交加,寒热交替,简直是生不如死,却更苦于自己丝毫动弹不得,未能强迫自己忍受此番苦楚。 方小七在旁边看着方小卓运功,突觉和平日有些不同,若在往日直是寒气逼人,自己巴不得离的越远越好,这一次寒气却是时有时无,比以往弱了许多,心里暗暗惊喜:难道方小卓体内寒毒好了。念及于此,不仅喜形于色,走进来观察,只见方小卓半边脸色苍白、半边脸色通红,身体似是半边寒冷、半边灼热。方小七大惑不解,怎么寒毒未去,又来热毒,看着方小卓难受的表情,自己却束手无策,捶胸挠腮,却只有干着急的份。 初时,热气进入体内,方小卓只觉寒热交迫,完全进入另一番苦楚,待得热气在体内循环一周之后,开始慢慢和体内寒气相互抵消,痛楚也在不断减轻,过得几个循环以后,寒热之气渐渐减弱直至消失。方小卓终于有机会舒缓一口气来,不由暗呼惊险,不知道为何会发生如此变化,难道体内冰蚕已然长成? 睁开眼来,只见方小七正在自己旁边,瞪大了双眼,焦急的看着自己,关心之情溢于言表,看见自己睁开眼来,一声欢呼抱住了自己。方小卓刚要说话,却看到房顶之下,挤满了人,无不瞪大了双眼,看着自己二人…… 方小卓暗呼不好,推了推方小七,指了指下面。方小七回过神来,往下一看,不由头皮发麻,杨远、方老六、杨倩儿以及镖局众人都在下面看着自己二人,看来自己这把风任务做的太也失败,来了这么多人自己都没有察觉。 方老六一声惊呼,着急的招呼二人赶紧下来,方小卓也无暇顾及刚才发生的异常现象,和方小七二人下得屋顶,悻悻来到众人面前。 杨远等人刚回镖局,就听到有人来报,说是方小卓中了妖法仿佛被冻住了一般,和方小七二人正在屋顶。众人来不及接风洗尘,径直来到二人所在屋檐下,看到方小卓如此诡异变化,无不暗暗惊异。 众人来到大厅,杨夫人遂将连日来三人发生之事一一叙说,倒是方小卓为何会如此,却也不知。 杨远听完之后,沉思半天,正容道:“你们两个到底怎么回事?” 第七章 谁是窃贼(3) 方小卓支吾了半天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倒是方小七一个激灵,偷偷向方小卓使了个眼色,说道:“我们也不是太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之前小卓被那个鬼脸怪人打了一掌,也没见他有什么不舒服就没放在心上,今天中午他突然间身子不舒服,也不知道为何会这样?不过现在好像没事了。”方小七自小就在镖局鬼混,每天都在和三教九流打交道,论到说谎自不是方小卓能比。 杨远半信半疑,来到方小卓面前,伸出右手放在方小卓脉搏之上,察看了半天也未见任何异常,想来是冰蚕进食过后再方小卓体内休息,自是不会再发出寒气,杨远自是知道方小七向来滑头,对着方小卓问道:“既然是被打伤了,你为什么会自己运功?” 方小卓一听,感觉事情就要败露,不知该如何回答,却见方小七解围道:“他哪会武功,刚才我们在屋顶玩耍,突然难受的要命就学学别人运功疗伤,装装样子,没想到还真给治好了。” 杨远为方小卓把了一阵脉搏,显是未发现任何异常,追问方小卓道:“是这样么?” 方小卓虽然不愿意说谎,但是吃了那么多次亏以后,自是不会将真相说出来,只能点了点头。 杨远放开方小卓,怒道:“你们两个好的不学,却到处出去胡闹,这次还闯出这么大的祸,竟然累得倩儿受伤。方管家,你说该怎么办?” 方老六早已战战兢兢,听杨远如此说来,赶紧跪下哀求道:“总镖头,都怪我平时管教不力,这次闯下这么大的祸,我也无话好说。还请总镖头看在我这么多年兢兢业业的为镖局的份上从轻发落。” 杨远哼了一声道:“若不是看在你的这么多年为镖局的份上,我早就把他们两个赶出去了,没有娘教娘管的孩子,天生的一副野性。” 方老六听到此处,不由浑身一颤,却是摇了摇头没再说话;而七、卓二人更是憋了一肚子气,只是未敢发作而已。杨夫人仿佛也觉得这话说的过了,上来打圆场道:“老爷,算了,还好没出现什么祸事,两个孩子也是无心之举。” 杨倩儿也在旁边插嘴道:“去灵山也是女儿让他们去的。” 杨远瞪了杨倩儿一眼,气道:“没找你算账,你还来说话,让你在房间里闭门思过,我的话你就当耳边风了么。”直吓得杨倩儿不敢再做言语。 杨远转过头来看了二人一眼,又道:“都这么大了,还一天到晚只知道玩,也不替你们的爹争口气。方管家你平时是怎么管教的,要是再管不好就交给我来替你管。若是再有下次,你们三个就一起给我滚出镖局!” 方老六唯唯称是,七、卓二人更是心里不痛快,若是狠狠的打自己一顿板子倒也无话可说,却连番拿方老六说事,倒让二人感觉是自己给老爹添了巨大的麻烦,乃至后来的话一句也没能够听得进去。 最后让二人意外的是,一顿板子逃过了,却因为方小卓寒毒发作的异象,二人被罚除了大小便之外不许走出自己的房门一步,方小七听了之后更是头大,自己二人所住房间,除了一张床一张桌子,啥都没有,被关在里面一个月岂不是要被活活闷死。 一场风波就这么有惊无险的过去了,方小卓不知道该是值得庆幸还是难过,毕竟自己的秘密没有被发现,却又受到了如此大的委屈,回到住处,二人就被关在了房间里,都是各自闷着头在生着闷气。 二人的居所,在前院的柴房边上,一处极简陋的房间,却也远离旁人打扰,落得个耳根清净。 一直以来,二人跟着方老六寄居在镇远镖局,或许是年龄较小、与世无争的缘故,也未曾觉察到有何不妥,一天到晚无所事事,跟着杨倩儿嘻嘻哈哈胡闹,没有主仆之分,只有玩伴之情,但是杨远的一番话却触痛了二人的内心。二人闷坐在房间里,满脸的不痛快,只是听着镖局似有似无的杯酒言欢的庆贺声,想来是这趟镖走的好,众人正在喝庆功酒,想到这里肚子不由咕咕叫了起来。 方小七摸了摸肚子,抱怨道:“早知道就应该先吃过饭再去挨骂了,搞的现在还要挨饿。” 方小卓未去理会,转过身来反问道:“你将来有什么打算?” 仿佛这句话也触动了方小七,想了半天,伸手把床上的衣服扔在了一边,答道:“我也不知道该有什么打算,从小时候开始,我就跟着老爹在镖局里,没想过自己以后要去干什么,每天只是没心没肺的去玩。我也问过爹爹为什么会在镖局,他只是说当年在走投无路的时候是总镖头收留了我们,所以才会一直待在这里。” 突然,方小七打了个激灵,问道:“怎么?你生气了?不会是想要离开吧?” 方小卓将鞋子脱掉,枕着双手躺在了床上,望着简陋的屋顶,说道:“我不知道,这两年来我一直都不知道自己该要干什么?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该怎么去报仇?” 方小七一脸严肃道:“你说的什么狗屁长生不死不会是真的吧?你这不是好好的活着么,乱想什么。” 方小卓无奈道:“自从再次见到杨洪就是救我们的那个军官以后,我就在想要不要离开,或许我没几年可活了,报仇也好、流浪也罢,老是在这里待着,我觉得很憋屈。” 方小七用脚轻轻踢了方小卓一下,骂道:“去你的,脾气还不小,被骂一下就要死要活的。说实在的,我也有想过离开,不过离开之后能去哪?闯荡江湖?考个状元?难不成你还想成为一个大侠么?再说了,我们要是离开了,老爹怎么办,在镖局虽然待的不痛快,但至少还有我们。” 方小卓沉思道:“或许镖局只是把我们两个当成了吃白饭的,若是痛痛快快的打我们一顿,或许还不会这么憋屈,现在却要像犯人一样把我们关在这里,我觉得活的好没有尊严。” 方小卓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听到小薇的声音在外面响起:“你们两个捣蛋鬼饿不饿?这是小姐偷偷让我给你们送来的点心,小心别被老爷知道了。” 第七章 谁是窃贼(4) 一听到吃的,方小七迅速跳下床来,只见小薇从窗户缝隙一边递过一盘点心一边小心回首观望。方小七也不客气左手接了过来,右手径直拿了一块咬了一口,将盘子递给了方小卓,对着小薇嘻嘻说道:“小薇姐这么惦记我们,是不是喜欢上我们家小卓了,改天我做媒,让小卓讨你回家当老婆!” 小薇满脸娇羞,嗔道:“就你嘴贫,不说了,被老爷发现就糟了。”说罢,匆匆离去。 方小七哈哈大笑道:“你看到没,我一提你她就脸红,我看八成这婆娘看上你了。” 方小卓边吃边骂道:“死性不改,刚才还在挨骂,现在又来嘴贫。” 二人毕竟年轻,一盘点心下肚填了填肚子,调侃一番也就不再为刚才的事烦恼。过得半晌,二人也是无聊,只能躺在床上自顾自的睡起了觉。 直至申时,二人早已在床上躺的无聊至极,终于看到方老六微带醉意的提着一篮子吃的来到二人房间。方小七也不多说,接过篮子掀开一看,烧鸡的香味迎面扑来,不由得惊叫一声,没想到被罚了还能吃到平时都吃不到的烧鸡,也不多说,伸手撕了条鸡腿,也顾不上招呼方小卓狼吞虎咽了起来。 可能是因为自己只是跟二人一起生活了两年,又非亲生缘故,虽然跟方小七早已亲似骨肉,跟方老六却始终有些见外。此时,方小卓还依然为刚才的事耿耿于怀,以为给方老六招来了莫大的麻烦,但细看方老六也没责怪的意思,只是眯起了眼睛看着方小七狼吞虎咽的模样,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反过来问方小卓道:“你受伤了?不碍事吧。” 方小卓见方老六不来责怪自己,更感愧疚,连忙摇头道:“不碍事,不碍事,已经没事了。” 方老六点了点头,呵呵笑道:“没事就好,那就赶紧吃吧,要不然都被小七给吃光了。”继而也不知道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征求二人意见,又道:“一转眼十多年过去了,都长大了,看来也该给你们俩找点事做了。” 二人早已被香喷喷的鸡肉吸引,也顾不上方老六的说话。待方老六走过之后,方小卓边啃着手里的鸡腿边对方小七说道:“你有没有觉得有点奇怪。” 方小七诧道:“奇怪什么?” 方小卓扔掉啃过的骨头,说道:“为啥每次我们闯祸,除非总镖头说话了,一般情况下老爹是不会罚我们的。而且我总觉得,他看你的眼神怪怪的。” 方小七笑道:“怪你个头啊,吃饱了就开始胡思乱想。”突然拍了下脑袋说道:“哦,对了,你这次寒毒发作为什么没有像以前那样冷啊,差点把这事给忘了。” 方小卓道:“说实在的,我也搞不清楚,这次突然就有股暖流从头顶进入体内,然后暖暖的很是舒服,比以前感觉好多了。” 方小七停下吃的动作,沉思道:“那这么说来是个好事,难道在屋顶有助于你疗伤?哦,肯定是太阳,我听别人说,午时三刻的太阳阳气最盛,正好把你体内的阴气给克掉了。” 方小卓摊了摊手,道:“这我就搞不清楚了,希望如此吧。” 如此二人胡天海地的聊了起来,也不觉那么无聊。过了亥时,方小七觑得无人,推了推方小卓道:“走,带你到屋顶去吸收吸收阴气。” 方小卓诧道:“你还敢出去?被发现了怎么办?” 方小七哈哈一笑:“被发现了再说,要不然被关一个月,岂不是要活活闷死。” 说罢,也不待方小卓同意,偷偷溜出门外。方小卓无奈,只能跟上前来,二人来到屋顶,方小七长长舒了口气,抬头望了望天空说道:“从来没能觉得原来月亮是这么的美。” 方小卓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难不成这关了一天就把我们小七爷关成了一个大才子,要现场赋诗一首么。” 方小七站直了身体,摆了摆衣衫,装作一副正经的样子,清了清嗓子,压低了声音朗诵道:“月亮啊月亮,你是那么的美……”还未说完,早已惹的方小卓捧腹笑了,却又尽力压制自己不敢发出响声,将白日的不快一扫而空。 两人就这么躺着,不再说话,也不知道是不是在为自己的未来担忧。还是方小七最先忍不住做了起来,刚要说话,却看到一屋之隔的后院一个黑影闪过,连忙示意方小卓,用手指了指后面庭院道:“我刚才看到那里有个黑影。” 方小卓看方小七说的认真,赶紧站了起来,看了半天未见到任何动静,问道:“你确定看的真实?” 方小卓用手指了指后院道:“我不太确定,只不过刚才好像看到一个黑影从那边很快跑了过去,难道是镖局的镖师动了私心,要到后院去偷东西。”镇远镖局两年前送关外迁往北平,有些镖师、趟子手就随镖局迁来却无住处,于是杨远就将镖局改成前后两个庭院,后院由杨远一家以及镖局女眷居住,前院就在用作生意往来应酬之余供一些镖师和趟子手居住,放在平时普通镖师和趟子手是不允许进入后院的,七、卓二人自然也只是偶尔在屋顶窥视一番而已,所以方小七才会有如此推断。 方小卓突然拍了拍脑袋,说道:“这一天发生太多事了,昨天就好像有人进到我们屋里来翻东西,我起来看了半天也没发现什么异常,就没在意,把这事给忘了。说不定镖局真的进贼了?” 方小七诧道:“到我们屋去偷东西,你没搞错吧,我们那能有什么好偷的,我怎么不知道。” 方小卓哼了一声道:“就你睡得比死猪还香,我叫了半天你都没反应。” 方小七不好意思道:“怎么会。这么看来,你小七爷扬名立万的机会来了,要是抓到了贼人,说不定总镖头一高兴之下就不再罚我们了,还一下子成了镖局的英雄了。” 方小卓愣了一下道:“你要自己去抓?不是应该赶紧去喊人帮忙么?” 方小七不耐烦道:“叫人来的话贼人早就跑了。再说一叫别人不就知道我们两个偷偷溜了出来么?要是抓到贼人还好,抓不到的话岂不是要罪加一等。这次小七爷要让其他人知道,我们也不是吃白饭的,别犹豫了,快跟上来,要不然就被贼人逃跑了。” 第八章 谁是窃贼(5) 方小卓还要再说些什么却见方小七走了几步,一个翻身就进了前院,只能跟了上来。 二人小心进来前院,对这里的地形早已烂熟于心,看了半天,除了杨远的书房依然亮着灯之外,别无异常。方小七用手指了指杨远的书房,示意上前看看情况,却被方小卓一把拉住,不住摇头,方小七回过头来刚要说些什么,却看到一个黑影正站在方小卓身后,未及喊出声来,就被点了穴道。 那黑影将方小七放在一边,径直来到方小卓身边,伸出一双大手,运气贴住方小卓腹部,二人恍然,这不正是灵山上碰到的鬼脸怪人,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找到了家里。方小卓不知那黑衣人要干嘛,苦于被点了穴道而无法动弹,只能任其而为,只觉一股真气,从那黑衣人手掌传出,进入自己体内四处游荡,突然一个机灵一股寒气从关元而起,和那黑衣人传入的真气在体内斗了起来。 只听那黑衣人“嘿嘿”一笑,自言道:“原来秘密在这里。”说罢,又自加强了一股力道。 两股真气在方小卓体内相互攻击,顿时感觉到五脏六腑犹如被搅动一番,颇为难受,不过只一会功夫,寒气就由方小卓腹部冲撞而出,传向黑衣人手臂,那黑衣人一惊之下,连忙将手收回。方小卓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用手摸了摸小腹,方才意识到自己竟然能够动弹,马上张嘴喊道:“有贼,快来抓贼。”方小卓刚喊出声来,就被那黑衣人反应过来,一脚踢翻在地,还未爬起,就看到杨远书房忽然灯灭,从窗户中又窜出一个黑衣人。 那后来的黑衣人也不说话,直接来到三人面前和那先来的黑衣人斗了起来。黑夜中,七、卓二人也看不清交手招数,只觉一股股掌风贴身而过,方小卓则趁机大喊起来。突然两个黑衣人同时停下手来,相互看了一眼,径直离开,留下二人不知所措。 经过一番惊吵,丫鬟下人早已有人起来,点亮了灯笼,看到方小七一动不动站在院子里,方小卓喊了几声“抓贼”之后站在旁边急的抓耳挠腮不知道在干嘛,一众下人在旁边议论纷纷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大半夜的不去睡觉,大喊大叫的在干嘛?”突然一声严厉的斥责声让众人安静下来,杨远来到众人身边,看到七卓二人如此怪异行径,斥责道:“不是罚你们两个待在屋里不许出来,怎么会在这里。” 方小卓急道:“总镖头,刚才有两个黑衣人点了我们的穴道,现在小七还不能动,你快救救他。” 杨远看了方小卓一眼,走上前来伸出手来试了几下,也未能解开方小七穴道,颇显尴尬。大凡点穴手法,无不是借助内力真气,封闭人体体内气脉,使体内气息无法流畅运行,致使身体不同部位产生异样,于不同穴道点穴封闭的是不同气脉,当然也需要不同的解穴手法,只不过当内力修为达到一定程度之人,可以强劲内力输入人体,凭气劲冲破被点气脉,自是另一番解穴之法;若穴道无人去解,过得几个时辰,随着气力减弱,人体一般也能自行冲破被封气脉,恢复正常,只不过会对人体造成一定伤害。 杨远虽然外家功夫了得,内力修为自是有限,再加上二人也说不出被点的是什么穴道,唯有让方小七自己躺上几个时辰等待穴道自行解开。 杨远看了二人一眼,对着方小卓怒道:“胡说八道,哪里来的黑衣人,不过我看贼人倒是有两个。真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你们两个鬼鬼祟祟的大半夜来干嘛?”众人此刻都安静了下来,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听得杨远此话也是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生怕自己也被牵连了进去。前院的镖师早已有人听到喊声起床察看,只不过没有总镖头的命令,唯有守在后院门口,没人敢进来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方小卓一听杨远将自己二人误会为窃贼,更是着急,连忙解释道:“总镖头,我们不是窃贼,我和小七刚才看到有个黑衣人跑了进来,就跟上来想抓住贼人,没想到会被点了穴道。” 杨远更是愤怒,大声喝道:“贼喊捉贼,既然你们看到了贼人干嘛不早点喊人,非要被发现了才来上演这一出苦肉计。” 方小卓本就不善于辩解,此番一听杨远竟然一口咬定自己二人半夜行窃,更是急了一头汗出来,不知该如何应答。 第九章 再受冤屈(1) 此时,方小卓并无去处,卢正义着人安排让方小卓以灵山血案的证人的身份住在衙门里,同时也可以保护其人身安全。 虽然有了几次被黑衣人追杀的经历,但是在白天的北平城里料想也没有人敢公然行凶。是以,第二天,方小卓在征得卢正义同意后,就一个人来到了昨天的茶馆,这是三人约好碰头的地方。 看看时辰还早,方小卓就独自一个人拣了个靠窗的地方发呆,看看窗外匆忙的行人也好、听听商贩闹哄哄的吆喝声也罢,只要能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就好。 没能够抓住二人,方小卓反而松了一口气,这样就不用去作出这一个艰难的抉择。方小卓想不明白,如果二人真的就是凶手,自己是否就要去指证救命恩人,被杀的七个人和自己又没有半点关系,自己为什么要去帮他们伸冤?是为了感谢卢正义的出手相救,那完全可以通过其他的形式。总之,方小卓的脑子很乱,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去怎么做或者要去做什么,而现在没抓住人,至少对他来说是一种最好的结果。 没多久,就传来“砰砰砰”的上楼声,方小卓不用回头也知道是杨倩儿和方小七到了,除了他们俩没人会这么急着上楼喝茶。 杨倩儿刚一坐定,就匆匆喊道:“小卓,凶手抓到了没有?快给我们讲讲捕快抓人是不是很威风?”方小七虽然没有着急发问,但是看他那迫切的眼神,就知道他比杨倩儿更着急知道经过。 方小卓想到昨天衙役抓人的手段,不由得苦笑了一声,只是淡淡说道:“没能够抓到。” 二人同时发出一阵惊叹的声音,不由扼腕叹息,看那副神情仿佛是在说:“如果我当时在场肯定就能将凶手抓捕归案,就地正法。” 方小卓看了看周围并没有多少人在,压低了声音道:“这两个人我认识,还救过我。感觉他们不像是坏人,希望人不是他们杀的吧,反正人也已经逃走了。” 方小七自己倒了杯茶,啧啧叹道:“知人知面不知心,救过你的人也不一定是就是好人。不过,怎么那么多人都救过你,前几天的军官救过你,这两个杀人凶手也救过你。” 提到杨洪,方小卓仿佛又想到了过往的事情,将头转向了窗外,不再说话。方小七仿佛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故意拿起碗装作大口喝茶,发出“咕咚咕咚”的声音。 杨倩儿听了半天,也没听出个所以然,不由暗叹无趣,埋怨道:“这帮捕快真没用,下次再碰到凶手看来必须要我们亲自出马了。” 方小卓突然想起来昨天卢正义说得栽赃的事情,虽然他也不知道杨远为什么要陷害二人,不够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杨倩儿是不知情的,要不然以她这大大咧咧的性格,早已露出马脚。 方小卓亦在犹豫不决,到底要不要将真相告诉方小七。可能方小七在知道真相之后会大吵大闹去找杨远讨个说法,又或者是和自己一样愤而出走,还是自己只找个机会叮嘱方小七要多加小心。 两个情况人不一样,两年前,自己一个人毫无牵挂而来,所以可以说走就走,只不过有点舍不得方小七和方老六两人;但是他们两个却不行,十多年的生活,这或许已经成为方小七的家了,杨远亦或杨倩儿可能在潜意识里都会被当做自己的亲人,或许只是一厢情愿而已。 方小卓从来都没有这么苦恼过,两年前自己失去了家人和朋友,一个人苟且求生,虽然吃了很多苦头,却不像现在这样烦恼,有时候自己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去作出选择。 “你发什么呆啊?快给我们说说昨天的经过。”杨倩儿用手推了一下出神的方小卓。 方小卓此时根本没有心情去抓什么凶手,没好气道:“那两个人也不一定就是凶手,只不过凑巧我们在山上碰到了而已,当时我们三个也在山上,难道我们也是凶手么?” 杨倩儿无端被方小卓呛了一番,忍不住有些生气道:“凶什么凶啊,不抓就不抓,谁还稀罕了。亏得人家还想着给你送些零花钱,只不过昨天看到凶手一兴奋给忘了,不识好歹。”说罢,将昨天准备好的钱袋重重扔在了桌上。 方小七见状赶紧打圆场道:“凶手跑都跑了,我们就不要去管了,再说抓人是衙门的事也和我们没什么关系。我们快来想想接下来的打算吧。” 说到接下来的打算,方小卓不由又是一阵头痛,虽说自己早已有离开镖局的想法,但是到底离开之后该去哪里?去干什么?却是毫无头绪。这次因为栽赃陷害被赶了出来,有自己赌气的成分,但是却也可能是内心中真正的想法。两年前,冲灵道长说自己只有六年多的寿命,也不知道真假,但是面对着李慕华、杨洪、老军医,如若是谎话很可能当场就被揭穿,虽然这两年身体并无异样,寒毒一直正常发作,六年之说却不像是编纂出来。方小卓不想去考证,或许证实了也没有什么意义。 “要我说不如这样,我们也开一家茶馆,本小姐出钱当掌柜,你们两个当伙计。”杨倩儿见方小卓一直沉闷,很有心事的样子,以为他还在为被赶出镖局而难过,也顾不上刚才的生气,又打破了沉静。 方小七瞥了一下嘴,看了看桌上的钱袋,不屑道:“就这么点钱还想开茶馆?喝几次茶就没了,还不如拿来买酒喝呢!” 杨倩儿故意回道:“嫌少,那你来出钱啊!”说罢,看了看方小卓依然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顿感无奈。 刚要再找话题,却看到卢正义从楼下匆匆而来,也不及坐下,便对方小卓说道:“这个案子竟然惊动了大理寺来插手,看来确是非同小可。昨天跑了凶手,现在大理寺的人正在衙门了解情况,你是目击证人,贺大人让你也赶紧过去一趟。” 方小卓对这些衙门机构一概不知,不由问道:“大理寺是干嘛的?抓贼审案子不是你们衙门的事么?” 卢正义一听也是头大,苦笑了一声道:“这还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你就当大理寺是我们的上司就对了,这个路上再跟你慢慢说。” 第九章 再受冤屈(2) 方小卓对这些衙门机构一概不知,不由问道:“大理寺是干嘛的?抓贼审案子不是你们衙门的事么?” 卢正义一听也是头大,苦笑了一声道:“这还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你就当大理寺是我们的上司就对了,这个路上再跟你慢慢说。” 杨倩儿一听又有热闹可看,而且还能去大理寺当证人,虽然也不知道大理寺是干嘛的,但既然比衙门还要大,肯定很风光,忙道:“我也是目击证人,我也要去作证。” 卢正义不由犹豫了一下,因为二人身份不同,方小卓本就住在衙门可以直接带回去作证,若是将杨倩儿一同带过去,自是少不了要和杨远去打交道。 这件案子,已经给三人惹来杀身之祸,方小卓本就不想杨倩儿和方小七再牵涉进去,是以赶紧说道:“又不是去抓凶手,没什么好玩的,下次再抓凶手的时候我肯定告诉你。这要是被总镖头知道了,非要把我们两个扒一层皮不可,到时候恐怕连小七都要被赶出来了。再说了,你们两个还要回去查出是谁栽赃嫁祸给我们。”说到这里,方小卓心事重重的看了方小七一眼。 杨倩儿一听,知道方小卓还在因为被赶出来而生气,唯有悻悻答应,将钱袋交给方小卓之后看着二人离开。 路上卢正义给方小卓简单说了一下大理寺的情况,倒也听得方小卓糊里糊涂的。 没多久功夫,二人就来到知府衙门,只见贺文成正和一矮胖老者在喝茶聊天,旁边还有灵山卖茶的老张头,正在战战兢兢的等着。卢正义只是轻轻禀报了一声,便在一旁等候。 方小卓不由心里嘀咕:也没在了解案情啊,还催的我们这么着急。方小卓自是没接触过官场事故人情,不懂得其中做事之道,虽然心里老大的不愿意,见卢正义也是一边等着,也不好再说什么。 过了一会,贺文成伸手招呼三人进来。卢正义不紧不慢跪下磕头行李,那边老张头见状也连忙跪下不住磕头,只是方小卓不明所以,不知道好端端的又没有犯什么错,为什么要给二人下跪。 贺文成也不见怪,招呼二人站起回话之后,便对旁边矮胖老者说道:“张大人,这就是府衙的卢正义卢捕头和两位证人,案情你也了解,具体的事情经过可以跟他们三人详细了解。至于卢捕头,对本案最是清楚不过,可以协助你们调查。” 那张大人唯一错愕,看了卢正义一眼,呵呵笑道:“贺大人海涵,也不是本官越权干涉,只是圣意难为,还望贺大人见谅一二。” 贺文成连忙拱手道:“张大人客气了,大家都是公事公办,何来越权之说。不过这两个证人,一老一少,也经不起吓,希望张大人别太为难他们。” 张大人看了三人一眼,说道:“这个贺大人还请放心。既然这样,那我就不见外了。” 贺文成突然拍了一下自己脑袋,笑道:“你瞧我都老糊涂了,还有个重要事情吩咐正义去做却给忘了。要不这样,贺大人,您先带两个证人回去,也不劳您白跑一趟,至于正义,稍等片刻,我让他自己到大理寺找您报到去。” 张大人笑着眯起了双眼,连忙应道:“没事没事,随时恭候卢捕头大驾。” 方小卓在旁边听得一会贺大人一会张大人,早已不耐烦,只不过碍着卢正义情面不好发作,只是好奇四处看着衙门建筑。卢正义看了看贺文成,然后转身对方小卓说道:“这位张大人要了解案子情况,你就先跟着这位张大人到大理寺去一趟,我稍后便来。” 方小卓心里老大不愿意,说道:“我看到的事情都跟你们说了,如果抓到凶手我可以帮你们辨认声音,现在又没有抓到,我干嘛还要去大理寺?” 几人一听,场面甚是尴尬,倒是贺文成呵呵笑道:“这也只是例行公事罢了,你放心,我让卢捕头和你一起去。” 提到卢正义,方小卓也不想让其过分为难,唯有点头同意。那边老张头自是不敢有任何意见,唯唯诺诺称是。 送走了张大人之后,卢正义忍不住问道:“大人,大理寺为什么会来插上一手?” 贺文成转过身来,叹了一口气,说道:“昨天擒拿凶手未遂,没想到今天竟有圣旨下来,这圣旨不但来得太快了,而且有点莫名其妙。况且让大理寺来接手此案,这于情于理均说不过去。不过,这倒也可能是对我们的警告。” 卢正义连忙跪下谢罪道:“都怪属下办事不力,若是拿到凶手就不会像现在这么被动。” 贺文成摆手招呼卢正义站起来说话,接道:“这案子牵涉到的人本就不是你我能惹得起的,只不过职责所在不得不为而已。照你所说,昨天那二人竟为武林高手所救。” 卢正义解释道:“属下虽然武功有限,但依照多年来的查案经验,从灭掉火把到割破绳索,只不过一瞬功夫,还能做到不让人知觉,仅就这份能耐,就不得不让人敬服;且绳网断处,接口平滑整齐,乃是一刀所致,若是换作常人隔断一个绳索也要费些功夫,更何况是一刀割破几个绳头;再者,二人均中了迷烟,武功一时施展不开,能悄无声息将二人带走,恐怕整个顺天府也没有几人能做到。” 卢正义说到这里,略一沉思道:“大人,不是属下推卸责任,如此武功就是明刀明枪里来抢人,恐怕我们也挡不住。但是来人却偷偷摸摸,显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只是怕暴露身份,仅就这点而言此案也不是毫无头绪。” 贺文成听到这里,不由暗赞卢正义心思敏捷,硬是从毫无头绪的案子中找到了破绽,点了点头以示嘉奖。 第九章 再受冤屈(3) 卢正义接着说道:“我已着人将二人画像作出,缉捕令一出,除非他们已经逃出了北平城,否则我定会让他们插翅难逃。”说到这里,卢正义停顿了一下,看着贺文成的背影,也搞不清其到底如何想法,所幸不再隐藏内心想法:“只不过这大理寺一插手,能不能抓到凶手不说,即使抓到了这功劳也都算在他们头上了。” 贺文成哈哈笑道:“正义啊,为官一方就要抛却这争名逐利之心。哎……职责所在,既然大理寺已经接手了这件案子,我们暂时就先别去管了。我之所以安排你去协助调查,只是希望你照看两位证人,你也知道大理寺的办案方法,普通人进去那是有去无回,这两个人既然是从我们手上交出去,却不能让他们吃了这个无名亏。” 卢正义不由暗忖贺文成想的周到,试探问道:“那这些线索要不要如实提供给大理寺?” 贺文成说道:“没必要去隐瞒,只要凶手不再出来作案,就交给大理寺去办吧。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身为公门中人,职责所在。”说罢,摆了摆手。 卢正义本还有满腹疑问,见状唯有退了出去。 方小卓和老张头二人被带入大理寺以后,也不见有人问话,径直被关在了牢房里,那边老张头早已吓得不敢说话,躲在角落里祈求菩萨保佑。方小卓毕竟少年心性,自是按捺不住,没多久便大吵大叫,要见卢正义,却根本就没人理会,只留下二人在空荡荡的牢房里。 老张头不由叹了口气说道:“那天我就让你们不要去看热闹,现在倒好,把自己也搭了进去。” 方小卓喊了半天,早已口干舌走,却又毫无办法,此时听得老张头说话,心里也暗暗生气,不由开始埋怨卢正义让自己一个人单独过来。 又过了半天匆匆进来一胖一瘦两个牢头,大声喝道:“吵什么吵,没看到大爷正在忙么?过来,签个字画个押就可以走了。” 方小卓诧道:“不是要我们两个过来当证人么?怎么什么都没问就可以走了?” 那瘦牢头怒道:“你不想走是吧,不想走就把你关在这里一年半载的。” 老张头一听要放自己走,连忙走上前来,小心说道:“二位爷,老朽可不识字,不知道该如何签字画押?” 胖牢头不耐烦道:“不识字就随便画个圈按个手印就行了。” 方小卓看二人如此表现,不由留个心眼,走上前来,见那瘦差役一手拿笔、一手握纸,从栅栏的空隙处伸递过来,握纸的右手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用手掌遮住了大半个纸张,仅露出下面一角,不由暗暗怀疑。 那边老张头早已接过纸笔,准备在上画押。卓凌峰装作上来签字,趁几人不注意,一把将纸夺了过来,后退几步,定睛一看,只见那纸张用工整的字迹写道:“我二人因在灵山偶遇慕容家丁七人,见财起意,便用蒙汗药将七人杀害,抢其财物……” 还未等方小卓看完,那两个牢头早已叫骂着打开牢门,一个巴掌便将方小卓打倒在地,那胖差役一边拿过纸张,一边朝着方小卓狠狠踹了几脚,嘴里不停骂道:“不识好歹的小子,好生好意跟你商量却不听话,非要爷爷给你上刑才能老实听话是吧。” 那边瘦恶狠狠的对着老张头骂道:“快签字画押,否则别业大爷不客气。” 方小卓一时被打倒在地,脑袋一阵轰鸣,但意识却是清醒,虽然被踹了几脚疼痛难忍,却也知道这个口供签不得字,当即强忍疼痛,对着老张头大声喊道:“不能签,他们是要诬陷我们两个,签了字就等于承认了我们是凶手,要掉脑袋的。” 老张头一听,吓倒在地,他虽然为人懦弱,却不糊涂,反应过来,连忙跪下不住磕头求道:“青天大老爷明察,我只是偶然看到尸体报案,人可不是我杀的,冤枉啊……” 那瘦牢头见状,不由恼怒万分,恶狠狠的看了方小卓一眼,骂道:“不肯签是吧,来到了这里就没有不低头的人,一会爷爷就让你尝尝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 说罢,胖瘦牢头一个拉着老张头、一个拖着方小卓,就这么把二人带到了牢房的尽头。 方小卓本以为自己来录个口供、做个证就可以了,却没想到现在要把自己当做杀人凶手,他想不清楚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也不知道是否卢正义或者贺文成在陷害自己,此时一边被像死狗一样被人拖着身体,口中鼻中早已沾满了赃物,大声喊着“卢正义”的名字,却哪里还有回应。 方小卓待得身体停下来,抬头看了一下自己二人被拉到了一片相对空旷的地方,却摆满了刑具:皮鞭、老虎凳、枷锁、铁钉等等,还有一些自己说不上名来的东西,一个个摆设在一起在昏暗火把的衬托下显得更加阴森恐怖。 方小卓不由心里发毛,这些刑具、刑罚在别人说书的时候是有听到过,也能大概知道个模样,却从未真的见过。此时,不但见着了,看这情形,却还是要在自己身上用刑。 念及此处,一声大喊,不由开始后悔轻信了卢正义,大骂卢正义、贺文成人面兽心,竟然这样将自己给卖了。方小卓自家破人亡以后,多番被人欺骗,是以处处小心留意,却没想到这次又轻信了人,害得自己要受刑法。那边老张头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大喊:冤枉。 两个牢头见状,不由哈哈大笑,阴森说道:“你们喊破嗓子也没用,来到了这里就别再想出去。趁现在还没吃苦头,赶紧签字画押,也图个舒服自在。等一会儿,尝遍了各种滋味之后,再来画押,可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么?”一边说着,一边将二人绑在了柱子上。 第九章 再受冤屈(4) 方小卓喊了半天亦是无用,见二人如此说法,把心一横,怒道:“你们凭什么说我们俩是杀人凶手?外面还有很多衙役捕快,都知道凶手已经跑掉了。” 那胖牢头张开大嘴笑了半天,晃动着满脸横肉,道:“凭什么?就凭你爷爷手中的鞭子。”说罢,狠狠的朝方小卓脸上、身上抽去。 刑牢里的鞭子和普通的鞭子不同,一般都会在上面放置些倒刺,这样一鞭下去的时候感觉不到太多疼痛,收回来的时候却能用倒刺将身上的皮肉一并带回,一顿鞭子下去,那场面直是血肉横飞,别说是挨鞭子的人了,就是在旁边看着胆子小的都会承受不住。 刚开始之时,方小卓还是边喊边骂,只觉全身上下无不火辣辣的疼痛,虽说这几年自己修习内功抵御寒毒,平时挨个板子什么的感觉不到太多痛楚,但此番却是见血见肉的刑罚,每一下鞭子的落下、离开都能感觉到从身上拉下了一块皮肉,那份痛楚,比寒毒发作却又是另一番滋味。 一顿鞭子下来,方小卓早已痛的失去了知觉,却哪还有力气去骂人、挣扎,脑袋中只是一会清醒方小七没牵扯进来,一会骂着卢正义等人,到最后连自己也分不清楚自己在想些什么了。 那边老张头早已吓得失去了胆魄,却又知道自己一旦签了字就要掉脑袋,不知所措之际,嗷嗷大哭起来,没哭几声就夹杂了鞭子抽在身上发出的痛苦吼叫。 话说卢正义告辞贺文成之后,就去整理了凶手画像,由于这件案子本就是秘密查看,也没准备什么卷宗。只不过卢正义颇为纳闷,一切事情都进行的很是隐秘,而且都是自己一人知道,有些事情都没来得及向贺文成汇报,直到抓捕凶手的时候才使用了衙门里的捕快,也没有明说就是灵山上的凶手,却何以走漏风声如此之快。 卢正义一边走向大理寺去,一边心里暗暗嘀咕,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北平城的大理寺很是阔绰,宽敞的街道、耸立的高强、红色的大门,看起来就不由心生畏惧,或许这也是为了让人产生一种发自心底的敬畏。南京城的大理寺自己没有见过,自是不知道会是怎样一番景象,不过肯定也是极其宏伟,卢正义不自觉想到。 自从当今圣上有了迁都的想法以后,北平城便一改往日衰落,全国各地的人口开始迁入进来,富丽堂皇的宫殿迅速拔地而起,各方利益也在这里相互交织。治理国家、迁移首都这等大事自是轮不到卢正义去考虑,只不过这几年自己手底下的案子确是多了起来,自己干捕头这么多年,什么都看得淡了,卢正义突然好奇等自己老了、干不动这些出生入死的勾当了还能做点什么,或许到街头摆个小摊买个茶点也是不错的选择,至少以往的那些兄弟都会来给自己捧场。 找到守门的差役,卢正义道明身份来意。不多久,出来两个差役带自己进入内堂简单做了笔录、收了证物画像,便不耐烦的打发自己回去。 卢正义不由心生不满,暗忖:“你大理寺卿虽为正三品大员,我们家贺大人也是正三品。若从官职来说,自己身为顺天府捕头自是比普通差役尚高一等,却要受到如此怠慢。” 不过既然不是自己地盘,倒也不好发作,没好气问道:“还有两个证人呢?等你们问完话我要一起带走。” 那差役显是未料道卢正义会有此一说,当即怪声怪气道:“大理寺岂是你说来便来说走边走的地方,那两个证人张大人还有话说,等问明白了自然会有个结果,要你来聒噪。再说了,你一个小小的捕头也能来大理寺要人?” 卢正义一听之下,怒从心气,喝道:“就允许你们大理寺到顺天府要人,不许我们顺天府到大理寺要人了?证人是我找来的,我必须要带走!”说罢,将随身所带佩刀狠狠砸在桌上。 卢正义昨天被跑了凶手以后,本就心有不甘,再加上被大理寺凭借圣旨强行将证人、案子抢了过来,早就憋了一肚子的怨气,此时又受到如此怠慢,忍不住便要发作。 那差异刚要喊人捉凶,便听到张大人的声音传来:“不得无礼!卢捕头还请见谅,底下人无知得罪了大名鼎鼎的卢捕头,还请大人不记小人过。” 卢正义见张大人慢悠悠的从后面转了出来,一副闲适的姿态,边走边伸手招呼致歉,自也不便发作,当即拱手道:“张大人,也不是在下无理取闹,只是那两个证人须由在下带回,既然张大人还要问话,那我就在这等着,什么时候问完了,我什么时候走。” 张大人哈哈一笑道:“卢捕头这可就见外了,大家都是公事公办,这么大个案子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审问清楚,卢捕头又不是不知道。你这样做岂不是要我为难么?” 卢正义见张大人如此说法,自也不便拂了情面,唯有搬出贺文成来,说道:“还请张大人原谅则个,贺大人来时一再吩咐,这两个人只是无辜证人,这大理寺可出了名的不是一般的地方,大多数人都是有命进来没命出去。既然这二人是从我顺天府衙门带来,我们就要保证他们的安全。如若是大理寺自己抓来的人,我们当然也不会插手。” 卢正义此番说法,自是将自己对大理寺横插一手做法的不满直接表达了出来。 虽然卢正义将话说得重了,那张大人却丝毫不在意,看了看旁边的属下,犹豫了片刻,说道:“既然贺大人也是这个意思,那我就不好再说些什么了,只不过还要卢捕头多等些时候,待本官问清楚了情况。” 卢正义虽觉一时失言,却也不能放着二人不顾,见张大人如此说法,自也不好要求太过。想到这大理寺看在贺大人的面子上应该不会做出出格的事情,于是便大摇大摆的坐在一旁等候。 第九章 再受冤屈(5) 那边方小七和杨倩儿和方小卓分开以后,杨倩儿便一直抱怨着自己未能够去大理寺作证,这些风光的事全让方小卓一个人占完了,虽说方小七也想大摇大摆的到大理寺去风光一把,但心里总是感觉到有些不踏实,至于哪里不踏实却也说不上来。 回到了镖局琢磨了半天,方小七也没能够琢磨出个所以然来,于是便对一旁的杨倩儿说道:“别净想着去出风头,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呢?” 杨倩儿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方小七,不由楞道:“什么更重要的事,难道还有比抓到凶手更重要的么?” 方小七握紧了拳头,狠狠说道:“我们还要抓到栽赃的凶手,竟然敢陷害你小七爷两兄弟,别让我抓到你,否则定会扒你的皮、剃你的骨。” 杨倩儿一想也是,附和道:“对,没想到镖局竟然会有如此卑鄙无耻之人,抓到之后定会让你尝尝本小姐的厉害。” 方小七突然好奇问道:“你竟然这么相信我们两个是被无辜陷害的?” 杨倩儿没好气道:“就你们两个胆小鬼,要说偷几个铜板我还相信。几百两银子,恐怕大路上捡到了你们都没胆子要。” 方小七一听不由心中不服,刚要出言反击,却看到杨远板着脸走到二人面前,一脸严肃问道:“这两天你们两个都去哪了?是不是去找小卓了?” 两人低下了头不敢回答,杨远“哼”了一声,怒道:“偷鸡摸狗的小贼你们也去来往,枉我两年前同意收留了他,忘恩负义。” 方小七听了不由暗暗生气,却又不敢出言反驳。 杨远接着对杨倩儿说道:“从明天起,不许你再离开镖局半步。一个女孩家不学好,却偏偏要跟两个小贼往来,也不怕丢了身份。”说罢,转身离去。 方小七见杨远走的远了,狠狠的朝着旁边的槐树踢了几脚,愤愤道:“你爹不让你跟小贼来往,还不赶紧走。” 杨倩儿知道方小七受了委屈,强忍住没有发作,抱怨道:“你对我发火有什么用?抓到凶手,帮小卓洗脱罪名才是最重要的事。” 方小七也是一时冲动,却不知该如何查起,怎么帮小卓洗脱罪名,而且听刚才杨远的话,明显也是把自己当做了偷鸡摸狗的小贼,一时愤愤不已。 当天晚上,方小七翻来覆去却总是睡不着觉,不知道是因为少了方小卓的陪伴还是有心事压着,总之就是一直的心神不安。后来索性就不再睡觉,来到二人经常去的屋顶,就那么一动不动的躺着,看看天空、听听蛐蛐的叫声,就这么躺着感受着黑夜带来的孤单。 突然方小七开始有点理解方小卓为什么会喜欢这么做,竟然会是如此的惬意,自己以前从来都没想到过黑夜竟然会有如此魅力,可以让自己忘记所有烦恼、保持内心的安宁,不去想任何事情,只是这么待着。 次日天刚亮,方小七就起了床来,虽然昨天到了后半夜自己才回来眯了一会,但是此刻却没有太多困意,本想喊杨倩儿一起去找方小卓,一想到昨天杨远的嘱咐,就放弃了这个念头。 方小七自是知道衙门的位置,想着方小卓此时说不定还在睡懒觉,自己偷偷进去准能吓他一跳,不过估摸着自己也溜不进去,总不能翻墙过去,到时候恐怕真的会变成小贼了。 方小七来到顺天府衙门口,只见大门紧闭,大清早的也没几个人路过,顿时没了主意,不知道是不是该去敲门,犹豫了半天,觉得去敲衙门的大门找方小卓会不会太过招摇了,于是便在旁边找了个角落蹲了下来,想着让他睡个懒觉也是可以,毕竟二人早已养成了睡懒觉的习惯。 就这么无聊的蹲着,可能是一晚上都没能睡好,不一会方小七便打起了瞌睡。睡梦中方小七梦到了和方小卓、杨倩儿一起到北平的夜市去看烟火,自己却在中途走散了,怎么都找不到二人,只觉周围都是匆匆忙忙的脚步声、吆喝声,直急的方小卓要哭了出来。 却猛的打了一个寒颤,醒了过来,不由揉了揉眼睛,骂道:“怎么会做这么晦气的梦!”抬头一看,发现周围乱糟糟的都是匆忙而过的脚步声。 方小七站起身来,看了看周围很多衙役聚了起来,估摸着是不是又找到了凶手的线索,要去抓人,那说不定方小卓也在其中。 方小七睁大了眼睛,看了半天也没看到方小卓的声音,反而听到有衙役在抱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事,大清早的就把人都叫了过来。” 旁边一个衙役神秘兮兮的小声说道:“听说卢捕头昨天在大理寺被人给打了,今天要带人去讨个公道!” 其他人一听,不由一阵兴奋,顺天府的捕头被大理寺的人给打了,这还是头一回听说,而且这又是官与官之间的矛盾,不至于去打架或者拼命,把自己喊去无非是壮个声势,还能有热闹可看,这可是难得一遇的好事,顿时一个个都打起了精神。 方小卓一听衙门要和大理寺去“火拼”了,也是一阵兴奋,想到场面必定热闹非凡,但是一想到方小卓只能无奈放弃了看热闹的念头。 没多久,方小七便看到卢正义一脸疲倦的从衙门出来,一身官服也穿的歪歪扭扭,上面沾了不少灰尘泥土,看来确实是像有打斗过的痕迹,只不过非常好奇这大理寺到底是干什么的,竟然连衙门里的捕头都敢打。 只见卢正义提高了嗓子说道:“弟兄们,我们顺天府的衙役虽然算不上什么大人物,但是秉公职守、主持正义那是我们的职责所在。他们大理寺把我们的案子强抢过去不说,还诬陷我们的证人就是凶手,如此不分是非黑白,这是要欺负到我们顺天府的头上了来了。” 顿时底下就响起了纷纷扰扰的议论声,猜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有人开始义愤填膺的要讨回一份公道。 方小七一听卢正义这番说法,却大感不妙,直觉上觉得提到的证人就是方小七,也顾不上人多害怕,提高了略显稚嫩的嗓音,大声问道:“卢捕头,方小卓在哪?” 众人正在议论着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却不想谁家少年于此刻出现,不由都将目光转了过来。方小七是第一次面对如此场面,不由有些心虚,惴惴不安的看着卢正义。 卢正义此时满脸怒容,一副视死如归的慷慨激昂,听到声音,一看是方小七,不由一愣,顿时软了下来。慢慢走到方小七面前,愣了半天,一脸歉意说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把小卓带回来的。” 方小七听了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敢情真的把小卓当成了凶手,这么可能,明明就是来当个证人,怎么一转眼就成了凶手? 第十章 牢狱之灾(1) 方小七听了卢正义的话之后,犹如晴天霹雳,以前从没有和官府打过交道,可没想到第一次打交道就被诬陷成了杀人凶手,这大理寺到底是什么地方,怎么能够如此不讲道理。还要再问些什么,却听到有人喊了一声贺大人来了,顿时众人都安静了下来。 只见贺文成匆匆来到众人面前,看了一眼,肃容道:“一个个这是要干什么?都先给我回衙门待着去。” 卢正义急道:“贺大人,大理寺欺人太甚,将昨天的两位证人说成是犯人。不但冤枉无辜,还完全不把我们顺天府放在眼里。” 贺文成看了卢正义一眼,见其一身狼狈状,也大概知道这位捕头定是一言不合动起手来,吃了大亏,厉声道:“大理寺冤枉无辜,本官自会前去交涉,你们身为衙门中人,此番是要造反么?”说到造反,众人不由都愣了一下,刚才想看热闹的热情或者义愤填膺的正义感瞬间被浇灭,暗叹自己思虑不周,如果众人不顾一切和大理寺火并起来,一个不小心,还真的会被安上个造反的罪名,到时候不但自身难保,可能还要连累佳人,株连九族。 卢正义昨天到大理寺交差之后,在张大人的交涉下无奈只能在大厅等着方小七、老张头二人录完口供,可不想这一等就到了大半夜,几番催促,均被张大人正在连夜审问犯人被搪塞过来。眼看着夜已入深,却仍未给个答复,卢正义已暗觉要糟,不由怒火复发,冲动之下硬闯了进去,不想却被告知两位证人已经将所犯罪状一一招供,现已有大理寺收押,等择日开堂公审。 卢正义一听不由大发雷霆,怎么无缘无故的证人就成了凶手,一言不合,两边就动起手来。毕竟自己孤身一人,吃了大亏,如若不是顺天府捕头的身份顶着,恐怕自己也不一定能够出得门来。 回来衙门,自己一边通知贺大人将事情经过告知,一边集结属下众人,一来要申请公义救回二人,二来也要为自己出一口气。自己一时在气头上,这样做的后果也未多做顾虑,倒是贺大人一句话,惊出了一身冷汗,差点闯出不可收拾的大祸。 对于顺天府尹贺文成的名字,方小卓只是听说过,倒也未曾见过其人,此时只见一个白须老者,其貌不扬在人群中却显得极具威严,一声令下竟能骇的大名鼎鼎的卢捕头唯唯诺诺,是以赶紧大声喊道:“贺大人你是一个大清官,一定要救小卓出来,他是被冤枉的。” 贺文成看了方小七一眼,未明所以。卢正义连忙解释道:“这是方小卓的兄弟,本案的另一个目击证人。” 贺文成勉强在脸上挂起了笑容,慈声道:“你放心,人是从本官这里带走的,我定能保得他平安。”说罢,转身对卢正义道:“先让大家在衙门待着,你带两个人马上跟我到大理寺走一趟。” 卢正义连忙称是,那边方小七却大声喊道:“是你们把小卓带走的,我也要跟着去救小卓。”卢正义看了看方小七又看了看贺文成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是好。 贺文成本要开口拒绝,但转念一想方小七也是另一个目击证人带上说不定另有用处,便点头同意。 方小七也是一时冲动,突然间听说方小卓成了凶手也顾不上其他,要求跟着来,至于该怎么做,将要面对的是什么,心里却是毫无概念,只知道小卓在受难,自己绝对不会坐视不管,刀山火海也好、皇帝庙堂也罢,总是要闯上一闯。 一行五人,也顾不上牵马乘轿,就这么往大理寺走去。大理寺和顺天府的距离不算太远,仅隔了两个街道而已,没多久功夫,几人就来到大理寺门前,仍是大门紧闭,连看门的差役都未曾看到一个。卢正义也顾不上许多,左手握刀,右手抓起门环,也不客气“砰砰砰”敲了起来。 良久才听到里面有气无力的传来骂声:“是哪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大清早来敲爷爷的大门,我倒要看看这是长了几颗脑袋?” 大门未见动静,倒是小门开了个缝隙,卢正义手快,一把将门推开,喝道:“快告诉你们张大人,就说顺天府尹贺大人亲自来了。” 那人一看卢正义气势汹汹的模样,立即认出来此人昨天在大理寺大闹的场景,知道不是自己能惹得起的,嘴里不清不楚的嘟囔了两句便跑了开去。 卢正义也不客气,径直进去将大门打了开来,就要进去找人,只是被贺文成一把喊住,才不至于乱来。 这次没过多久,刚才开门的差役便气喘吁吁的跑来,诚惶诚恐的说道:“一大清早,张大人还没到时间来当差。” 卢正义一听不由怒火中烧,这般躲着不见明显就是心虚,没想到这大理寺竟然霸道至此,贺文成亲来竟然也吃了个闭门羹。一旁的方小七更是着急的抓耳挠腮,一直催促卢正义冲进去救人。倒是贺文成依然淡定如常,淡淡说道:“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既然张大人还没来,我们就在这等,等到他来为止。” 声明 犹豫良久,终于还是下定决心,断更,虽然知道这是一个很不负责任的做法。 九月份开始到起点发文,一周后签约,每天除了工作之外,就是沉浸在构思、写作、发文的状态之中,个中压力,相信写过小说的会有体会。直至近日,思路开始不尽灵活,每天不断为字数而焦虑,自己都感觉到已经失去了写作的初衷,纯粹是为凑字数而凑字数,写出来的东西,自己都不忍直视。 初次创作发文,算是彻底失败,但是自己不会放弃,断更不意味着放弃写作。事实上,现在依然有些存货,只不过在每天都要更新一定字数的压力下,写出来的东西来不及去精雕细研,就要匆匆发到网上,深深感觉到这是对所有人的不负责任。 虽然写作的初衷是为了兴趣,但是也需要养家糊口,毕竟工作第一位,然而对于一个新手来说,每天为了小说所付出的精力已经严重影响到正常工作,纯粹了为了兴趣、爱好,而得不到任何形式的回报,要坚持下去真的很难。 可能是自己太急功近利了,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成绩,熟不知写出好的东西来绝非一朝一夕之功,恰好最近由于项目需要又必须去着手另一本专业书籍的写作,毕竟爱好只能作为爱好,无法替代工作和生活。 所幸目前读者不多,可以说依然是纯粹为了自己的梦想而在努力,可能是一年、两年或者三年之后,这本书肯定会以完本的形式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