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集中营[综].》 第1章 律政女王1 “eva,你的脸色很难看,身体不舒服吗?” 男人看起来三十多岁,正当壮年,语气中含着关切,情意却不达眼底。 宋希音扫了一眼他的衣着,和他左手无名指上明显和自己是一对的婚戒,顿了顿,笑道:“没什么,就是太饿了,胃有点不舒服。” 男人道:“那你别喝咖啡了,服务员,来杯温水。”又安慰她:“菜很快就上来了,你再忍一忍。” 宋希音温柔地笑了笑,接受了他的好意。她喝了口水,漫不经心地把玩着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在脑海中说道:“妮妮,我要接收记忆。” 逆袭系统:“宿主确定要接收记忆吗?友情提示,这里是公共场合,餐厅人员众多,不是合适的地点哦。” 宋希音看了一眼和坐在对面的眼镜男聊得欢快的原主丈夫,道:“没关系,我不会让别人发现的,你把记忆传过来吧。” 系统应了声是。 宋希音垂下眼睑,不让别人看到自己瞳孔中闪过的浮光掠影,快速筛选着有用的信息。 然后,被恶心到了。 原主名叫周奕霏,英文名eva,是一个事业有成的大律师,人称律政界的“常胜将军”。 偏偏这么一个女强人,她的婚姻生活并不幸福,或者说,在所有人眼中她的婚姻是幸福的,却被她自己给作没了。 事情是这样的—— 周奕霏的丈夫是法证部高级化验师布国栋,他们结婚十年,有一个七岁的女儿,婆婆早逝,公公和蔼又体贴,一家四口过着幸福的生活。 但周奕霏为了自己的地位更稳,经常会替坏人辩护,甚至不惜和自己的丈夫站在对立面,有一次甚至和公公对簿公堂,冷言讽刺他耳聋眼瞎,以致于破坏了家庭的温馨和睦。 后来,周奕霏更是为了让自己的事业更进一步,要和丈夫离婚,到国外给涉及黑帮事务的老板做专属律师。 所有人都指责周奕霏,说她见利忘义,忘了本心,但真相不是这样。 周奕霏之所以越来越偏激,甚至对公公都冷言嘲讽,是因为她无意中发现了一个秘密——她一直以为和自己恩爱如初的丈夫出轨了。 布国栋,他和法医部高级法医钟学心,精神出轨了。 但周奕霏没有办法说出这件事情,她甚至没有立场指责。 因为布国栋和钟学心之所以精神出轨是“情不自禁”,他们自己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这个事实。 周奕霏不愿意捅破这层窗户纸,因为她还想维护这段婚姻。 可惜事情并不像她希望的那样发展,周奕霏发现,布国栋和钟学心的“感情”竟然是被所有人祝福的。布国栋的同事和重案组的好友经常会开他们的玩笑,说他们两个总是在一起说火星语,是心有灵犀。 这些人完全忘了,这个和别的女人心有灵犀的男人是有妻子、有家庭的,也不觉得他们越界的举动有什么不妥。 于是周奕霏提出了离婚。 当时所有人都指责她,但没有人知道,她其实是在等一个台阶。她心里并不想离婚,只是被丈夫和钟学心的暧昧气到了,尤其是警局的人上下起哄,弄得她这个正宫跟二房似的,她心里很不高兴,就小小的试探了一下。 当时她想,如果布国栋有哪怕一丁点的作为,她就有婚姻继续走下去的勇气,就不会轻言放弃,可惜这段路她走了九十九步,第一百步终究无人来迈。 在她提出离婚以后,布国栋没有任何挽回的意思,他一副大男人的样子,善解人意地说体谅、放她走,让她追求梦想…… 不给她任何反悔的机会,和婚姻继续下去的希望。 事已至此,周奕霏便干干脆脆地签了离婚协议书。 直到后来女儿布家雯在电话里哭着说想她,想要和爸爸妈妈在一起时,她才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并决定主动挽回。 但还没等她做什么,她就死了。 在调查钟学心的父母惨死的案子时,她遇到了真正的凶手,惨遭灭口。 周奕霏很不甘心,因为她是替钟学心挡灾。 但更让她心生怨恨的是,她死后,布国栋和钟学心竟然骗她的女儿说她去国外不要她了,生生离间了她们母女的感情。后来更是不教导女儿,说什么要让孩子“自由发展”,导致女儿觉得父母都不爱她,长大后走错了路,成为一个女混混,在一次械.斗事件中横死街头。 看到这里,系统气愤不已,“宿主,作为专业的鉴婊专家,我可以向你保证,布国栋这个男人一定是书里说的‘隐形渣’!你千万不要手软,啪啪地打他的脸吧,我支持你!” 宋希音:“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的任务是逆袭,改变原主被炮灰的命运,而不是虐渣。” 系统正色道:“是这样没错,但是原主的丈夫真的很可恶啊!婚姻中出轨不说,还占据道德的制高点,让所有人都指责原主,他和那个小三.反而一点腥都不沾,还和和美美的过了一辈子……真是想想就不甘心!” 妮妮真是一个有同情心的统。 宋希音感叹了一句,对它解释道:“布国栋这个人,虽然道德上有瑕疵,但不是一个纯粹的坏人。法律和道德不能一概而论,出轨而已,又不是犯罪,如果我因为这个就要死要活的非要报复他,到时候我就是有理也变成没理了,别人反而要说我偏激,说布国栋离婚是对的。” “那就这么放过他吗?”系统问。 “谁说要放过他了。”宋希音语气中含着笑意,慢声细语道:“他没有犯罪,法律管束不了他,我也不会做什么过分的事情,但是,离婚的前因后果我是一定要让所有人都知道的清清楚楚的。” 她不是原主,不会让自己沦落到被逼的自请下堂,还要背负所有骂名的地步。 系统惊诧道:“啊,宿主你要和布国栋离婚吗?可是这样的话,原主的女儿怎么办?我要不要下载点儿童心理学的书给你呀?听说单亲家庭的孩子容易长歪,还叛逆,你说原主的女儿会不会也这样?对了宿主,你会养孩子吗?我跟你说,这个世界和你出生的星际时代不一样,你可不能按照那个世界的标准教,否则……” 宋希音没理系统。 她捋了捋时间线,发现现在已经发展到周奕霏发现布国栋和钟学心之间有暧昧,心里生闷气,暗暗挽回的阶段。她还没有讽刺公公耳聋眼瞎,在外人看来周奕霏只是工作心强了些,名声却维护得很好,没有败坏。 …… 方世友是一个心理学家,为人向来妥帖温柔,他注意到宋希音的表情缓和很多,脸上也添了红润,于是抛了个话题给她,免得她一个人坐在旁边尴尬。 “eva,你看你和布sir感情这么好,有什么秘诀吗?我和mandy刚确定关系没多久,很担心达不到她的标准,你有没有什么温馨提示给我呢?” 布国栋也抬头看着宋希音,嘴角含笑。 宋希音想了想,觉得原主现在的心情应该很一般,毕竟她今天是打算和布国栋单独吃饭的,没想到布国栋却不征求她的意见,在接到钟学心的电话后,就单方面决定他们和钟学心和她的男友一起吃饭。 更过分的是他和钟学心一起下载了能确定对方位置的apps软件,却没有带着自己的妻子一起的意思。 于是她微微一笑道:“jim你这么问,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们布sir他可达不到我的标准。” 方世友愣了一下,笑道:“不是吧,你们这么恩爱还会觉得对方不达标准,要不要这么严格?话说回来,我更好奇eva你对男朋友的要求是什么了,要是我能满足你的要求,说不定mandy她也会对我很满意了。” 布国栋好脾气地笑笑,说:“eva,我哪里没做好,不如你说出来,我一定改。” 宋希音喝了一口水,淡淡道:“我觉得在一段婚姻……和恋爱关系中,男人应该要体贴、开朗、迷人、自信,这样才能吸引女人。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对女人而言,我们最想要的是安全感。希望男朋友能一心一意,没有暧昧的红颜知己、最佳拍档,也不会和别的女人玩什么心有灵犀的游戏,更不会了解别的女人多过自己的妻子。” 方世友脸上的笑容几乎挂不住,宋希音说得越多,他越觉得对方是在暗示什么。 但作为一个合格的绅士,他不会让女士难堪,也不会随随便便因为别人的一两句话就怀疑自己的女朋友,所以方世友很快调整好表情,假装没听懂宋希音的话,认真点头道:“原来如此,看来eva你对爱情有自己独特的见解。” 布国栋却有些尴尬,他的智商和情商都很高,方世友听出来的问题他当然也听出来了,立刻就想为自己辩解,但他忍住了。 这件事当然不是真的,可是如果他开口的话,尤其是在钟学心的男朋友面前,很可能会让他误会,这对他们的感情不好,毕竟宋希音没有指名道姓,他却能从描述中一下就听出她说的是自己和钟学心…… 等等,布国栋皱了皱眉,话说回来,他和钟学心的互动真的有这么暧昧吗?可是警局的同事,他们都没觉得不对啊,所以果然还是eva太敏感了吧,布国栋想,然后放下心来。 第2章 律政女王2 钟学心上完洗手间回来,在方世友身旁坐下,问:“你们在聊什么?我隔得很远就看到你们讨论的很激烈的样子。” 布国栋抿了抿唇,没说话。 说什么?我们在聊男人该不该有红颜知己? 这个话题显然不适合再被提起,君不见宋希音虽然嘴角含笑,但是眼中寒光闪烁,令人不寒而栗。 方世友拿起菜单,转移话题道:“既然人来齐了,我们就点餐吧,说实话,我的肚子都饿的咕咕叫了。” 他们都想息事宁人,把这件事翻篇,宋希音却不想配合,她拿起随身的包包,一手捂着胃部,很不走心地敷衍道:“抱歉我头有点疼,就不和你们一起吃饭了,下次有机会再约吧,我先走了。” 说完转身下了楼。 钟学心不解道:“头疼……她捂肚子干什么?” 方世友勉强笑笑,为宋希音圆场,“eva刚才还说胃有点不舒服,说不定是碰巧两处一起疼。对了布sir,eva不舒服,你不去送她吗?让她一个人回家不好吧。” 布国栋翻着菜单,声音依旧很温和,也不知是没察觉到,还是故意忽视,“eva的头疼是老毛病了,以前她也不让我送的,何况她现在心情不好,不如给她点空间冷静冷静。而且我们约好了一起吃饭,总不能我们夫妻两个都失约吧。” 说着招呼钟学心点餐。 他自觉自己和钟学心之间坦坦荡荡,所以对待妻子(宋希音)还是如以前一般,只当她还是那个能很快调节好自己情绪的女强人。 方世友看着布国栋,默然不语。但吃饭的时候却仔细地观察他和钟学心的相处,然后便有了结论。 自己果然是犯了灯下黑的错误。 看来,他要好好考虑和钟学心的关系了。 *** 宋希音离开餐厅后,随便在路边找了一家面馆填饱肚子。 虽然是小店,但老板的手艺很好。 雪白的面条浸在金黄色的汤水里,搭配着碧绿的葱花和鲜红的剁椒沫子,还有两三片牛肉,只是看着便让人口齿生津。 宋希音连吃了三碗才觉得满足,然后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路回事务所。 路上,系统突然开口道:“宿主你是不是故意的?之前那种情况,布国栋和钟学心都没察觉到自己喜欢对方,正常的操作应该是隐忍不发,然后用手段拿到他们出轨的实质性证据,最好推一把,让精神出轨变成肉.体出轨。你怎么直接就把自己的想法怼到布国栋脸上了,这不是打草惊蛇吗!” “我很疲惫。”宋希音说。 “什么?”系统不解。 宋希音耐心解释道:“我很疲惫,所以我想要发泄。我疲惫的原因是,你的承诺没有兑现。妮妮,当初我和你绑定时你承诺我,会复活我的爱人,但是两个世界,百年光阴,我看不到任何希望,我甚至不能确定这是不是只是你哄我听话的一个谎,就像毛驴拉磨的时候绑在它眼前的一根胡萝卜。” 系统跳脚道:“我当然不是骗你的!他在这个世界就会出现了!” “真的?” “当然是真的。”系统解释道:“你的爱人死于星辰风暴,差点连灵魂都泯灭了,之前那两个世界他的力量太弱,我不敢放他出来。好不容易将养到如今的程度,他倒好,刚能说话就迫不及待地要求跟你一起穿越,说什么不想让你一个人走一条没有尽头的路,怕你孤单,害怕……说实话,我从没见过这么事儿精的男人,不答应他就在我耳边念经,我又不是孙悟空!!!” 宋希音噗嗤一笑,眼睛微微濡湿,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才问道:“那秦徵现在在什么地方?” 秦徵是她爱人的名字,她现在很想见他。 “我怎么知道?”系统脱口而出,见宋希音的表情突然变得狰狞,它忙道:“这可不能怪我!秦徵灵魂受创,还没恢复就要跟你一起穿越,当然会有后遗症。” “什么后遗症?” “……他穿越的时候不会保留记忆,不过他是你的绑定伴侣,就算没有记忆,他穿越的身份也会出现在你身边,所以你不用担心找不到他。对了,为了避免你们犯原则性错误,秦徵穿越的身份要么没有伴侣,要么以前有过伴侣但是感情破裂或者即将破裂,反正他一定是单身预备役。” 这勉强算是好消息,宋希音想着,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 这时,系统又道:“咳咳,既然宿主你已经经历过两个世界了,想来你对逆袭任务的模式已经很熟悉了,所以接下来我、我就不陪着你了。”它忽然有些心虚。 宋希音惊讶:“你要走?” 她还以为系统和宿主的绑定是终身制的,就算不是,也该是长期的合作关系……书里都是这么写的。 系统一挥手,颇有些挥斥方遒的豪迈气势,“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除了你,我手底下还有其他宿主呢。” 这是系统的秘密。 它没有告诉宋希音,它在这个世界叫逆袭系统,在别的世界又有许多其他的名字,比如:虐渣系统,白莲花系统,攻略系统,拨乱反正系统,圣父培养系统等。 呃,这其实是违规的。 但是统生艰难,系统编号9548,它平生有两大好,一好酒,二好赌——赌博使人倾家荡产,美酒价抵万金。这两样都是烧钱的爱好,所以系统在外面欠下不少外债,不得已只好发展些副业,偷偷多带了几个宿主。 宋希音便是它偷偷发展的非正式员工,5s级的精神力,是它平生罕见,所以系统才会冒着被关小黑屋一万年的风险,违规在绑定宋希音的同时将她的爱人秦徵救了下来。 事实证明,它没有看错,先前两个世界宋希音的任务都完成的很好,给它挣了不少能量。 “我觉得你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系统赞美的话不要钱似的往外冒,最后自觉已经安抚好宋希音,便留下一段引导程序,然后火急火燎地离开了。 宋希音:“……”万万没想到你是这样的统。 她正觉得好笑呢,突然被人拉住手臂往后一拽。 男人的胸膛宽厚又可靠,那种油然而生的熟悉感让宋希音压抑住了蠢蠢欲动想要反击的右手,是……秦徵啊。 她瞬间泪目。 突然又想起秦徵现在没有记忆,他们两个只是陌生人,宋希音抿了抿唇,打算从男人怀里退出来,这时她耳边突然听到电摩托风驰电掣的“轰轰”声。 尘土被风扬起,虽然被男人带着后退两步,依然落在她的鼻尖上。 “你不要命了敢闯红灯!”男人环着女人的肩膀,见她苍白着一张脸,惊魂未定的样子,忙搀扶着她走到路旁的花坛边坐下,“你没事吧?觉得呼吸困难吗?有没有眩晕感,需要我帮你叫救护车吗?” 连续三问,看来哪怕没有记忆,他也本能觉得与自己亲近。 宋希音抿唇,脸上浮起一个小酒窝,软声道:“我、我还不至于被吓晕,不需要叫救护车。” 顿了顿,又道:“我叫周奕霏,你可以叫我eva,谢谢你救了我,不知道怎么称呼你?” “高伟雄。”男人抬了抬下巴,表情有些隐忍,片刻后似乎还是没能忍住,他板着一张脸给宋希音科普交通规则,“周小姐,红灯停绿灯行,这么简单的规则我想你不会不知道吧?生命诚可贵,但也脆弱,车一碰,就算不重伤也会有些小剐蹭,到时候后悔可就晚了!” 宋希音看似认真的听他说话,其实脑海中正天马行空,不知今夕何夕。 ——嗯,秦徵,不,他在这个世界叫…高伟雄。好名字!高大伟岸又雄壮,爱人不愧是爱人,哪怕夺舍重生,选的人连名字都好听到不行,就是脸有点显老,不过没关系,老男人更成熟,会疼人~ 等高伟雄停下话茬,宋希音抬头冲他露出一个软软的、明媚的笑容,“叫我eva就好。高先生,谢谢你救了我,但我要解释一下,我不是故意想闯红灯,只是心情不好没注意路况,还以为已经到了绿灯时间才迈步的。当然,不管原因是什么,这都是我的错,以后我会注意的,你别生气。” 宋希音没想现在就和高伟雄发展什么,毕竟她还没有离婚,还不是单身,但给他留一个好印象还是很有必要的。 这么想着,宋希音的表情更乖巧了。 她分明是爽朗大气的长相,乖乖的样子竟也不显得违和,反而让人从心底升起一股保护欲。 高伟雄呼吸一滞,咳了一声移开视线,“我没有生气,e…eva……” 宋希音坐了一阵已经缓过气来,她对男人说:“高先生,我请你吃饭吧,作为你今天救我一命的谢礼。”虽然已经吃过晚饭了,但宋希音觉得,和爱人一起,她的胃还可以继续坚持。 高伟雄推辞道:“不用了,只是举手之劳。” 宋希音:“要的要的,今天要不是你我一定会受伤,你不让我请客的话我心里过意不去。” 高伟雄的表情有些松动,宋希音正要再接再厉,突然接到事务所助理的电话,原是有人到事务所找她。她遗憾地看着高伟雄,从包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他,又拐弯抹角的要到了男人的电话,“我临时有事,下次,下次有空我请高先生吃饭,高先生到时候请一定赏脸!” 高伟雄迷迷糊糊地答应了,看着名片有些惊讶,“你是律师?” 宋希音歪了歪脑袋,“对啊,高先生是做什么的?” 高伟雄:“我是警察。” 警察,果然和他的名字很相配! 宋希音心里的小人满地打滚,面上却只不动声色的和男人道了别。 第3章 律政女王3 高伟雄目送宋希音离开后,才转身前往朋友推荐的餐厅。 他和前妻分居两年,最近才离婚,再过一个月,女儿就会回到hk和他一起生活。他以前从没单独带过女儿,加上他和前妻现在是离异状态,心里难免紧张,担心女儿会怨恨自己,所以才向朋友取经,问了孩子喜欢去的地方和喜爱的餐厅,以便讨好女儿。 今天他就是提前处理好工作,打算到一家家庭餐厅体验一下,以后带女儿过来也有经验,不至于手忙脚乱,没想到却遇到了周奕霏…… 高伟雄的思绪有些飘,因此没发现服务员看到他一个人来吃饭却点了粉红小猪爱心套餐时一脸抽搐的表情。 服务员:麻麻,来看变态! 等餐的功夫,高伟雄随意往玻璃窗外瞥了一眼,正好看到同警局的法证和法医从对面的餐厅走出来。他们,好像是叫布国栋、钟学心? 高伟雄皱了皱眉,这两个人在警局时行事毫不避讳,他也有所耳闻。 作为国.家公职人员,不管是道德还是法律底线都不应被打破,所以刚知道他们两个行为越轨时他是打算警告一下的,谁知却被他知道整个警局的人都对此一无所觉,如此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当是自己多心,不过从此却不愿再在公事之外听到他们的消息,没想到今天又碰到了他们。 看他们的样子,应该一直都是这么相处的,不管他们是否察觉到这种相处方式有问题,这种状态持续下去,早晚要出乱子的。 每一个女人在捍卫自己的婚姻时都会化身福尔摩斯,出轨这种事情,布国栋他老婆迟早会察觉到,到时候…… 服务员上菜的动作打断了高伟雄的思绪,等服务员走后,他面无表情地咬着精致的粉红猪猪包,继续思考对策。 是从别的警局挖有经验的法医法证,还是提拔局里其他的法医法证呢? 不,这种事情还是应该早做准备。要不给在美国发展的好友打个电话,让他给自己推荐几个有意回国发展的人才? *** 宋希音回到事务所见完客户后把助理叫到办公室,她一边翻看卷宗一边对助理交代工作,“我打算休息一段时间,你替我问问其他律师,有没有想主动接手我手里的案子的,如果有,就让他们优先挑选,剩下的案子你送到老板那儿,稍后我会给他打电话说明。” 助理应是,刚要离开又问,“李律师那里也要问吗?” 这间事务所不大,却也有四五个律师,其中李律师和原主周奕霏的关系不好,他嫉妒周奕霏名声在外,常当面说酸话挤兑她,所以助理才有此一问。 宋希音回忆了下,大方道:“在法庭上我们是对手,但法庭之外我们还是同事。我和李律师虽然常争锋相对,但李律师的业务能力其实很强,我很欣赏他,你去问问他吧。” 助理很快把宋希音交代的事情办好,回来复命时还特地提到李律师,“李律师让我问你,你现在正在做的wilson公司的法律顾问,如果休息的话,有没有人接手。” 助理的声音慢慢变小,他觉得李律师有点得寸进尺了,明明听到eva夸他的话时还很高兴,结果转眼就为了利益要挖eva身上的肉,wilson可是eva的大客户,她怎么可能愿意分出去? 没想到宋希音却很高兴地说:“他愿意给wilson的公司做法律顾问?太好了,我亲自跟他说。” wilson公司的法律顾问,其实就是专门给wilson处理麻烦的,有人愿意接手这个随时在违法边缘疯狂试探的大少爷,宋希音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不乐意。 她说做就做,撇下助理找到李律师的办公室。 李律师看到宋希音,一反常态的脸上堆满了笑容。 给李律师委婉地说明wilson的情况后,宋希音也不废话,直接当着他的面拨通了wilson的电话,言明自己要休息一段时间的事情,并热情的推荐了李律师,然后给他们时间让他们交流。 大概当律师的都有一副利索的嘴皮子,也可能是wilson本身对谁当公司的法律顾问并不在乎,李律师很快和wilson达成了共识。 李律师很高兴,宋希音也觉得十分轻松。她手上的案子差不多都分出去了,最难搞的wilson也有人接手,剩下的那些大都是企业法务相关,或者不需要出庭的,也就是说她能腾出手专心处理家里的事了。 因为这个,宋希音的心情一直很愉悦,直到她回到原主家里,看到坐在沙发上等她的布国栋。 布国栋穿着蓝色睡衣,看起来困倦极了,但还是勉强打起精神。 “eva你回来了,怎么这么晚?对了,你头疼好些了吗?” 宋希音把外套脱了放到门边的衣架上,走到布国栋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没有头疼。” “嗯?”布国栋疑惑地眨了眨干涩的眼睛。 宋希音原本是打算慢慢来的,不着急离婚,但见到爱人后却改变了主意——她想光明正大地以妻子的身份站在爱人身边,而不是冠以“布夫人”的名号。 所以,解决掉布国栋势在必行,而且要快。 对此,宋希音一点也不觉得愧疚,毕竟是布国栋出轨在前,前世今生都是如此,而且原主的心愿就是离婚后带走女儿布家雯,好好教育她,让她平安喜乐。 原主说的是“离婚后”,这表明她并没有和布国栋凑合的意思。 也对,在如今这个社会,婚姻本来就不是能凑合过下去的。 给布国栋两秒钟清醒时间,宋希音直接往他脑袋上丢雷,“我说,我没有头疼,白天我是故意的,看到钟学心——你的最佳拍档,我心里不舒服,所以故意找借口离开。” 布国栋愣了下,脸色有些难看,他不明白为什么以前通情达理的妻子突然变得这么斤斤计较,钟学心和他的交情也不是这一两年才发展起来的,她为什么要揪着这一点不放呢?再说钟学心都有男朋友了。 布国栋很想大声对宋希音把话说明白,为她的怀疑,但是……他看了眼布顺心的房门,压低声音道:“eva,我们回房说,不要把爸爸吵醒了。” 这个时间布顺兴已经休息了,布国栋不想因为这种捕风捉影的事情吵醒他,让他担心。 宋希音后退一步,避开布国栋的手,“为什么要回房说?你和钟学心的关系是三言两语解释不清楚的吗?” 布国栋按下遥控器,把电视的声音调大,以免布顺心听到他们的交谈声。 纵是生气妻子对自己的不信任,他的声音依旧温和而平正,“eva你不要乱吃飞醋了,我和mandy只是最佳拍档,我们真的没什么。” 宋希音表示不相信:“上次在酒吧参加你同事的生日聚会,明明我和你是一起去的,你却把我抛在一边,自己和钟学心聊得起劲。你们分吃一个碟子里的零食,你帮她擦沾到手上的奶油。这种程度的亲密,让酒吧的常客都将你们认作是夫妻,你还说你们没什么?” 布国栋舔了舔唇,忽然意识到自己忽视了什么——宋希音对钟学心的称呼变了。以前她都是和自己一样叫钟学心mandy的,现在却一板一眼的叫她的名字,所以她这么说是真的这么认为,而不是简单的吃醋,而把这件事挑明了说则意味着…… 布国栋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连忙解释道:“我们合作这么多年了,所以关系相对好一点,mandy她自幼父母双亡,不会照顾自己,我才会对她多关注一些,再说了,我们爱好相近,比较聊得来……” “你想说她是你的红颜知己?” “不!我们只是最佳拍档,没有任何逾矩的地方!” 宋希音嗤笑一声,脸上的表情妩媚又温柔,带着一种别样的诱惑,“那么,相信你也不会介意我有蓝颜知己,哦不,最佳拍档喽?如果有一天我了解别的男人在什么情况下应该喝什么饮料,像你今天越过钟学心的男朋友帮她点薰衣草茶一样;如果我经常坐别的男人的副驾驶座,还不小心把口红、丝袜、高跟鞋什么的丢在他的车上。亲爱的布sir,你会理解我的吧?毕竟他是我的最、佳、拍、档!” 布国栋的表情一下子凝固住了,宋希音的言辞间满是暧昧,这让他怎么可能不介意? 宋希音:“觉得不能接受是吗?但你和钟学心就是这么相处的,上次我坐你的车,你知道我在车里发现了什么?我发现了我绝对不会放在别的男性同事车里的东西。” “布国栋,你说你们是最佳拍档,但最佳拍档指的是工作而不是生活。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会对她的饮食习惯、生活方式了解得那么清楚,有这个时间,你为什么不花在我身上?我才是你的妻子不是吗?” 布国栋张了张嘴,还没说话又被宋希音打断了。 “你是不是想说我无理取闹?你说的没错,我就是在无理取闹,无理取闹是女人的权利!布国栋,现在你无理取闹的老婆说,希望你和钟学心保持距离,你打算怎么做?” 布国栋道:“eva,这是我的工作。” 他还是拒绝了。 对布国栋而言,法证是他的工作,他向来是理智大于情感的,让他因为妻子的疑神疑鬼而放弃自己热爱的工作,他做不到。 宋希音倒了杯水慢慢喝着,她打算给布国栋一个自辩的机会,谁知她半杯水都喝完了,布国栋却只在刚开始说了一句话,然后就表情沉重的沉浸在自我感动中。 宋希音:“……” 她撩了撩头发,慢斯条理地发表着自己的意见,“工作?你是法证,她是法医。她负责尸体,你研究的是物证,你们有什么工作是重合的?是必须要在一起才能完成的?不要告诉我你们要分析案情,这是重案组的工作。我想他们还不至于非要你们的带领才能破案吧?如果是这样,我不得不说西九龙重案组的警官实在是太废物了,我很怀疑这个部门有没有存在的必要。” 第4章 律政女王4 布国栋看着宋希音,突然想起大学时,有一次他去听周奕霏的辩论赛,那时她也是这样。逻辑条理清晰,一字一句,暗含刀锋,辩的对手哑口无言。没想到如今,自己竟也尝到了这有苦说不出的滋味。 但他还是认为自己对周奕霏的感情不是假的,他们相爱,然后结婚,这是他的认知。 ——我和mandy没什么,我们是同事,又共事多年,所以我对她很了解。 ——我对她可能真的过于关心了,但我的性格就是这样,eva,你知道我的,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好么?这会让我觉得我们的家庭,支离破碎,岌岌可危…… 布国栋有很多话想说,但在宋希音的一通指责下,他的喉间就像被堵住一般,吐不出一个字来。 因为他知道,不管他说什么,宋希音都会驳回,只因她已不再信任自己。 布国栋为难不已:难道真的要和mandy保持距离?可我们只是朋友啊,我、如果我因为eva的话而疏远mandy,那不就是做贼心虚吗?我们堂堂正正,为什么要因为eva的多心而渐行渐远呢?而且mandy都有jim了,我也有eva,我们怎么可能会有什么? 在布国栋自我洗脑的同时,宋希音撇下他进了书房,打算在书房对付一晚。 把原主前世想说而没能说出的话当面怼到布国栋脸上后,宋希音觉得心里痛快极了。 至于系统说的不要打草惊蛇,把证据掌握在手里什么的,宋希音不打算理会。 又不是有生死之仇,干什么要行事这么迂回?冒着恶心死自己的风险,目的还不是要对方的命,这简直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而且得不偿失。 真要报复布国栋,还不如带着他的娃,当着他的面叫别人爸爸,那才叫刺激呢! 宋希音想着,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罪过罪过,她怎么也被系统洗脑,觉得自己的任务是虐渣了?? *** 布国栋想了一晚上,最终的结论是不会疏远钟学心。 原因很简单。 如果这次他因为eva的反对而不要钟学心这个朋友,那么以后eva又介意他和别的同事的交往,他该怎么办呢?是不是要顺着她的意思和他们都断绝来往?到那时他岂非一点自由都没有了,那时他还是他吗? 想到这儿,布国栋打算先和宋希音好好谈一谈。 既然她说没有安全感,那他就给她安全感。只是,让自己在她和朋友之间二选一这件事,他是万万不会做的。 布国栋打定了主意,却没想到根本没有实施的机会。 第二天早上,布顺兴吃完早饭出门晨练,布国栋一脸惊讶地看着提着行李箱的宋希音。 “eva,你这是做什么?” 宋希音把行李箱放在门口,坐到餐桌边吃早饭。 听到布国栋的问话,她随口回道:“雯雯在新加坡的活动不是快结束了吗?正好还有几天假期,我打算带她去美国看我爸妈,顺便在那儿住几天,也能好好想想我们之间的关系。” 布国栋无奈道:“eva,你一定要计较这种莫须有的事情吗?” “是不是莫须有的事情我心里有数,但愿你也有数才好。”宋希音似笑非笑地看了布国栋一眼,放下碗往外走。 没能留住宋希音,布国栋有些沮丧,他正打算追出去,突然接到局里的电话,有案子发生了,只得收拾好心情投入到工作中。 到了案发地点他才知道,这次命案的嫌疑人是wilson,就是以前周奕霏经常会替他辩护的wilson。 布国栋的第一反应是松了一口气,他突然觉得宋希音离开香港也不错,他们现在正在吵架,要是宋希音接了这个案子,他们两个对簿公堂,到时候只会让他们的感情更加糟糕。 晚上回到家后,布国栋又从布顺兴口中得知他差点出车祸,而且成了wilson杀人案的重要证人,连忙手忙脚乱地安慰他。 *** 宋希音登机前给女儿雯雯的老师打过电话,得到了他们下榻的酒店地址,她下飞机后便打了辆车直奔那里。 雯雯提前不知道妈妈会过来,看到宋希音的时候,她刚和夏令营的朋友参观完画展回来,脸上惊喜的表情藏都藏不住。 “妈妈,你来看雯雯吗?雯雯好想你啊!”雯雯抱着宋希音的大腿,软乎乎地撒着娇,声音甜的仿佛含着蜜一般。 宋希音摸摸雯雯的头,给了她一个亲亲,让她和朋友先去玩,被拒绝后也不生气,带着她一起去找之前联系过的老师。 得知雯雯妈妈想带着雯雯单独行动,不和他们一起回国,老师没有反对。虽然原则上他们带着孩子出来,也该原样带着孩子回去,但提出这个要求的是孩子家长,而且雯雯妈妈还十分主动的拟了份免责声明给他们,老师便答应了,只是嘱咐雯雯记得查收信件,他们会把夏令营的结业证书寄到她家里。 宋希音点头应了,又和老师交流了下雯雯这段时间的表现后才带着雯雯告辞。 早在到达酒店时宋希音就已经开了一个房间,雯雯虽然舍不得新认识的朋友,但她和妈妈很久没见了,因此只犹豫了一秒,就屁颠屁颠地抱着枕头过来求同住。 宋希音当然是温声同意了。 母女两洗漱完后,宋希音抱着电脑给之前没做完的工作收尾,雯雯则拿着画本完成今天解散前老师布置的作业,母女两个各做各的事情,气氛很温馨。 就在这时,宋希音接到了布顺兴的电话。 布顺兴:“eva,你到新加坡看雯雯怎么不跟我说一声?我今天还买了很多好菜想给你露一手呢,还有辛阿婆家的汤,你不是说很喜欢喝?我特地绕了远路买的,结果全便宜国栋那小子了,你这段时间忙我才想给你补一补嘛,他皮糙肉厚的哪用得着喝这些东西!” 宋希音被布顺兴的大嗓门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听到他说的话后,只觉得心中淌过一道暖流。 布顺兴这个公公对原主真是没话说的,他把原主当女儿一样看待,平时就是个“周大状吹”,每次原主赢了什么案子,他一定满大街的找街坊四邻宣传,平时也格外关心原主的健康状况,只可惜布国栋没继承到他的好品格,好好的一个家就这么散了。 在上一世,原主和布国栋离婚后,布顺兴还是一如既往的疼爱雯雯。起初他也以为儿子和儿媳离婚,过错在儿媳身上,直到后来偶然间得知儿子和钟学心在离婚前就已有了感情,布顺兴气了个仰倒。 他一生光明磊落,最接受不了这个,又见儿子再婚后对雯雯多有冷落,便硬气的一个人带着雯雯住,还把布国栋赶了出去,说不接受钟学心这个儿媳,即便后来钟学心给他生了个孙子,因为雯雯心结未解,他也没让他们进家门。 可惜他年纪大了,没能坚持到雯雯长大便急病去世了,就连原主去世的真相也没来得及说清楚,这才叫雯雯重回父亲家后因为不受重视而作天作地。 宋希音把电脑放到一边,耐心地听布顺兴说话,见雯雯凑过来,忙伸手把她揽到怀里,口中说:“爸爸,谢谢你这么关心我。” 布顺兴嘿嘿一笑,“这有什么,你是我儿媳妇,我不对你好对谁好?对了eva,你手机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啊,我听着声音有点小,还有‘呲呲呲’的电流声。” 宋希音道:“我刚和老板通完电话,手机没问题啊,应该是爸爸你的手机型号太老了,又用了很长时间……这样吧,我们视频好了。” 两人挂了电话后,宋希音立刻给家里打了个视频电话。 布顺兴是个时尚的老头,对潮流一点也不陌生,很快就接通了视频。 雯雯看着电脑上的爷爷,兴奋的不行。布顺兴也是,他近一个月没见到孙女了,两人有说不完的话题。 雯雯甜蜜蜜地对爷爷掰手指,说自己这些天看到的东西,去过的地方,还有老师奖励的小红花。布顺兴十分捧场,雯雯说一句他夸一句,等雯雯停了话头,他就挺着胸膛雄赳赳气昂昂地给雯雯讲自己的英雄事迹,什么给阿婆搬煤气罐子,拾金不昧交给警察,勇敢地给一个案子作证把坏人绳之以法…… “爸爸,你什么时候做证人了?还要出庭?”宋希音听着听着,忽然觉得不对,忙开口追问。 布顺兴一捂嘴,完了,一顺嘴给说出来了。 他讪讪地笑了笑,见宋希音一脸关切,不问出真相不罢休的样子,吞吞吐吐又百般美化的把事情交代了出来。 布顺兴:“总之今天我可是做了一回英雄!不说救了那个差点被富二代撞到的阿婆,我还亲耳听到富二代说他杀了人的事情!雯雯啊,爷爷是不是很厉害呀?” “爷爷最棒了!”雯雯星星眼看布顺兴。 宋希音也跟着夸了夸,然后叮嘱布顺兴注意安全。 刚才布顺兴的话一说完,她就听出来了,那个疑似杀人的富二代是wilson,他们家的公司手段有点不正规,宋希音担心他会对布顺兴这个证人出手。 布顺兴应了。 三人亲亲热热的又聊了半个小时,才挂了视频。 第5章 律政女王5 雯雯在美国的外公外婆家认识了一个好朋友。 事情要从五天前说起,夏令营结束后,雯雯没有和大家一起回国,而是买了许多礼物寄回家给爸爸和爷爷,然后跟妈妈一起坐飞机到美国看望外公外婆。 一进外公家的大门,她就看到穿着粉色公主裙的苏曼曼小朋友。 苏曼曼是邻居家的小孩,虽然只有七岁,但她身上有一种强大的气场,很让人信服,雯雯很快和她打成一片。她们两个不是普通的要好,要穿一样的衣服,一块饼干掰开分两半两个人吃。 “这大概就叫一见如故吧。”雯雯摇晃着小脑袋对妈妈说。 宋希音扑哧一笑,“你知道什么叫一见如故吗,就敢乱用成语。” “我和曼曼就是这样的。”雯雯点头肯定自己的话,犹豫了下,小声道:“妈妈,我会支持你的,我、我一直陪着你。”说完拿着宋希音装好的香橙小饼干,小跑着去找苏曼曼。 宋希音:“?” 搞不懂现在的小朋友在想什么,宋希音摇了摇头,找原主的爸爸妈妈尽孝去了。 苏曼曼接过雯雯递过来的小饼干,问:“周阿姨没怀疑你吧?” “没有。”雯雯捧着下巴坐在旁边的秋千上,小脸上写满了愁绪,“曼曼,我爸爸妈妈真的要分开了吗?” “对啊。”苏曼曼惬意地咬着小饼干,根据自己的经验“分析”了一通,她之前不小心听到宋希音和周外婆的谈话,知道雯雯的爸爸喜欢上了别的女人,因此并不担心自己说错,虽然她给的理由很扯,但小朋友天马行空,又用自己的经历“现身说法”,雯雯很快被她说服了。 雯雯叹了口气,“我告诉妈妈我会跟她在一起,如果她和爸爸分开的话。不知道她听懂了没有,好担心哦。” 苏曼曼安慰她,“你现在还小,周阿姨一定会争取你的抚养权的,而且根据我这几天的观察,周阿姨可爱你了,你说要吃小饼干她就做出了十八种形状。放心吧,她不会不要你的。” 话虽这么说,雯雯低着头,还是很难过。 她难过于爸爸妈妈将要分开,但因为苏曼曼这个活生生的例子在眼前,又不是那么恐惧这样的生活。 *** 宋希音起初没发现两个小朋友在一起密谋什么,等她发现时,雯雯对她和布国栋离婚的态度已经算得上温和,她想了想,最终没有插手雯雯和苏曼曼的交流,反而把归家的时间又推迟了几天。 平时和雯雯相处时,她也“无意间”流露出伤心难过的样子。 等他们离开美国时,雯雯已经被苏曼曼洗脑得很成功了,还有宋希音时不时贡献演技,在她心里已经认定爸爸妈妈一定会离婚。 飞机落地,雯雯没看到爸爸来接自己,有些失落,又好像想明白什么,一脸若有所思。 回到家的时候,布顺兴亲亲热热地抱着雯雯,问:“雯雯想不想爷爷啊?” 雯雯大声道:“想!爷爷,我和妈妈给你买了礼物。” 布顺兴心里一暖,自己的儿媳妇是个孝顺的,每次去外地回来都给自己带礼物,虽说他也不缺这些,但这代表儿媳妇心里记挂着自己,他不能不领情。 雯雯把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拿出来,“噔噔噔噔!爷爷,这是我和妈妈一起挑的哦,上次你说手机出了问题,雯雯特地选了这个铃声特别大的,你看看喜不喜欢 。” 布顺兴爱不释手,立刻把原来的手机卡拆了装到新手机上,“雯雯的眼光真好,爷爷特别喜欢!” 他和雯雯说了一会儿话,又对回到家后就显得有些沉默的宋希音解释布国栋没去接机的原因。 无非是工作忙,不是故意爽约什么的,宋希音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她虽然人在美国,但经常和布顺兴通电话,所以知道wilson涉嫌杀人的案子还没有了结,听布顺兴的意思,过几天就要开庭了,想来布国栋现在正为了给wilson定罪在焦头烂额地收集证据。 当然,这些都是借口而已。说出来无非是为了让布顺兴安心,也是为了不让布国栋在雯雯心里的印象变得太差。 宋希音私以为,布国栋应该已经准备好和自己离婚了,否则她出国的这段时间他也不会一次都没有主动联系过自己,甚至雯雯打电话回来时,他也只是简单地敷衍几句就匆匆挂断。 考虑到布国栋的工作性质,宋希音便没有急着和他谈离婚的事情。谁知她不去找布国栋的麻烦,布国栋反而来她面前刷存在感。 彼时宋希音刚到事务所销假,正忙着处理她离开的这段时间积累的工作,布国栋怒气冲冲地冲到她面前诘问她,“eva我真是看错你了!我以为你只是暂时走错了路,早晚有一天会回头,没想到你是真的变了!你竟然为了帮wilson脱罪而利用爸爸!” wilson在知道宋希音回国后,曾经有换律师的意向,不过被宋希音拒绝了,布国栋知道这件事后,还以为妻子痛改前非,不打算再涉足灰色地带,没想到她只是装模作样,为了让他放松警惕! 想到爸爸在法庭上哑口无言、气恼非常的样子,布国栋对妻子越发不满。 宋希音看了眼左右为难的助理,摆摆手让他出去,等助理关好门后才不以为意地问道:“你在发什么疯?” “我发疯?我问你,是不是你给爸爸换了手机?” “没错。”宋希音合上卷宗,“爸爸的手机出了点问题,我给他买了个新的。” 布国栋冷笑:“这么巧,前脚你给爸爸买了个声音大的手机,后脚wilson的律师就知道了,还利用这一点反击,让爸爸的证词变得无效。eva你觉得我是傻子是不是?你有没有心啊,爸爸这些年对你不好吗?你为了一个甚至不是你亲自辩护的案子这么利用他!” 宋希音冷静道:“我没有。” 布顺兴今天出门前就和宋希音约好庆祝(他以为自己出庭作证一定能让wilson俯首认罪),虽然最后被wilson的律师说证词无效,他还是打起精神接了雯雯过来找宋希音,打算到餐厅大吃一顿,就当是犒劳自己。 谁知一过来就听到儿子在说浑话冤枉儿媳。 布顺兴一手捂住雯雯的耳朵,怒气冲冲道:“国栋你给我住口!胡说八道什么呢!eva哪有利用我?她好心送我手机,在你眼里怎么就变得这么龌龊了?你是见不得自己老婆好是吧?” 布国栋一脸无奈,刚要告诉布顺兴宋希音做了什么,就见雯雯满脸泪水,眼神恐惧不安地看着自己。 “是我选的手机。”她说,“是雯雯要给…爷爷买个声音大的手机。老师说小朋友长大后要照顾爸爸妈妈,因为他们老了以后耳朵会听不清,眼睛会看不清,我听爷爷说电话的声音太小,才特地选了这个手机。是雯雯的错,爸爸骂雯雯,不要骂妈妈。” 宋希音见雯雯吓得直哭,脸色顿时一变,她绕过桌子把雯雯抱在怀里,好声好气地安慰她。 布顺兴拍了布国栋一巴掌,让他道歉,布国栋却自有一股执拗的劲儿,他认定宋希音一定在“手机事件”中做了什么,说不定就是她诱导雯雯买了这个手机,因此并不道歉,只道自己和宋希音有些矛盾,并不是骂她,让雯雯不要害怕。 虽是安慰之语,到底有些敷衍。 布顺兴的脸色很不好看。 宋希音却没说什么。 这场争执便这么虎头蛇尾的结束了,只是每个人心里都留下了一点痕迹。 晚上睡觉的时候,雯雯抱着妈妈的脖子,小声道:“我不喜欢爸爸了,他不相信妈妈。” “嗯。”宋希音无意识应了一声,拍了拍雯雯的背没说什么,第二天起却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把除工作外的精力都放在了雯雯身上。 和她猜想的一样,雯雯虽然接受了爸爸妈妈会分开,但看到爸爸妈妈吵架,情绪还是发生了一些变化,在学校也和同学产生了或大或小的冲突,好在宋希音及时发现,没让事情往更糟糕的方向发展。 宋希音没有骂雯雯,反而认真的和她讲道理,抽出时间和她相处,并告诉她妈妈爱她,一点点让雯雯心里重新积累起满满的安全感。 在看了几次心理医生后,雯雯很快就恢复了以前的活泼开朗。 不过宋希音却发现,雯雯似乎对布国栋有了隔阂。而布国栋因为案子和家里的事心力憔悴,一时没发现,加上后来发生的一些事情,以至于这隔阂越来越深。 这是后话,却说如今,布顺兴为了家里的事愁白了头。 儿子和儿媳在那天吵完架后就一直冷战,儿媳也搬到了雯雯房里,他想劝和,他们两个却都不配合。 这天,得知儿子负责的案子打赢了官司,布顺兴提前在家里做了顿大餐打算让儿子和儿媳好好谈一谈。 谁知他等了半个小时,宋希音和雯雯都到家了,布国栋却一直没消息,他打了电话过去才知道,布国栋竟是和同事一起庆祝去了。 布顺兴张嘴想骂,合着眼看着家要散了,老婆孩子快没了,都不着急是吧? 第6章 律政女王6 被布顺兴耳提面命地教训了一顿,布国栋无奈妥协,回来接宋希音一起参加局里的庆祝party。 他其实没有忘记布顺兴的嘱咐,让他早点回家,一家人一起吃顿饭,弥补弥补感情,但临下班时,他又接到朋友们的邀约,让他到酒吧玩,庆祝wilson的案子大获全胜。 布国栋觉得家人一起吃饭什么时候都行,朋友聚会却很难得,不好推辞,所以才选了朋友这一边,而不是回家。 他也考虑过要不要带妻子一起出席聚会,但妻子和他的同事兼朋友们处不来他是知道的,为免他们之间的矛盾加剧,自己左右为难,布国栋才放弃了这个想法。 只是没想到爸爸和eva都对这件事这么介意。 布国栋握了握方向盘,尽量自然地对宋希音道:“eva,待会儿如果我的同事说了什么你不爱听的话,我在这里先替他们道歉,你多包涵一下,不要跟他们计较。” 宋希音坐在后座,抱着胳膊看车窗外闪闪烁烁的霓虹灯,闻言终于在上车后第一次把目光施舍给布国栋。 这个男人真奇怪。 在自己的妻子和朋友之间,他很自然的就和朋友站到了同一立场,妻子这个等同半身的存在在他眼里反而如同外人一般。 在原主周奕霏的记忆里,每一次她和布国栋的朋友起冲突,布国栋要么两不相帮,充当老好人两边和稀泥;要么就“帮理不帮亲”,正义感十足的和朋友一起指责自己不正义,替有钱人说话。 这是做人老公的男人该说的话吗? 还是说他根本就没有为人老公的自觉? 想到这儿,宋希音淡淡地笑了一下,开口道:“我不会主动挑起争端,但你那些朋友仇富,又对我有偏见,如果他们找我麻烦,难道也要我忍让吗?你让我包涵他们,为什么不替我向他们解释,调解我们的关系?你我是夫妻,他们尊重你喜欢你,却无比仇视我、误解我,布国栋,为什么这么久你都不觉得不对劲,不会为我委屈呢?” 布国栋皱了皱眉,“eva,是你误会了,他们不是故意的,只是你也知道你是律师,又经常替有钱人说话,其中还有不少是他们亲手抓进警局的,他们难免会觉得你是跟他们作对。” 宋希音抿了抿唇,这个男人没救了,“所以你跟他们一样,也觉得我有错?你也说了我是律师,替我当事人说话,维护我当事人的合法权益是我的职责。” 布国栋摊了摊手,神色冷凝,“但你也能选择不替他们辩护。” 宋希音不敢置信道:“你的意思是我每一次选择客户还要从你们警察的角度考虑,我必须要查证他们有没有犯错,甚至哪怕他们的所作所为不合律法,只要他们可怜,就像上一次占了商场的地界摆摊的老婆婆,如果我不替他们说话,如果我站到了他们的对立面,我就是没有同情心,就是冷血,你是这个意思吗?” 布国栋无奈道:“eva,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太偏激了。” 宋希音摇了摇头,肯定道:“不是我偏激,你心里就是这么想的。你对我的职业抱有偏见,你觉得如果我跟你的立场不一致就是不正义。可是这个世界上不是非黑即白,还有很多无奈的妥协,生活也不是小说和电视剧,我们不是被设定好的角色,没有人能永远是白色的。” 布国栋:“我可以。” 宋希音:“什么?” 他们已经到了目的地,但布国栋并没有打开车门,他停好车、解开安全带,回头正视着宋希音,大概是想借这个机会好好谈一谈,不管是他们思想上的分歧,还是婚姻中出现的问题。 布国栋重复道:“我说,我可以。对就是对,错就是错,这件事从来没有争论的余地。” 宋希音看了布国栋一眼,他眼中仿佛含着光。 她动了动手指,毫不留情地指出布国栋的自欺欺人,“那你和钟学心呢,你们算什么?你早就踩在婚姻的灰色地带上了。” 布国栋眉头紧蹙,说:“我们现在不是在讨论这个问题,更何况我和mandy什么事都没有,我不明白为什么你总要把话题扯到她身上。” “因为钟学心是一切问题的根源,是我忍不住想跟你争执的原因。”宋希音其实并不那么生气,她表情平静,在布国栋看来有些疲惫和伤感,还有心如死灰的落寞,其实都是表象,她只是在认真地对布国栋分析他的心路历程,和原主的痛苦不甘。 “你觉得自己和钟学心没什么,但我们这些年渐行渐远,其中真的没有她的身影吗?有的。因为有了一个钟学心,你们灵魂契合,不管你说什么她都能心领神会……你的朋友把这叫做心有灵犀,对吧?真可笑,和你心有灵犀、灵魂契合的人不是你老婆我,而是一个不相干的女人。” “因为有了她,你对我不满意了,你把大部分精力花在她身上,了解她、照顾她,你觉得这没什么,但钟学心是一个三十二岁的女人,她只比我小一岁!好吧,就当她天真烂漫,需要人照顾,难道非得是你吗?非得是一个结了婚的男人吗?她的家人呢,男朋友呢?” “你总觉得我要你和她保持距离很过分,但是和异性朋友保持距离本来就是一个已婚男人应该做到的,这不仅是出于对我——你的妻子的尊重,也是对婚姻的爱惜……” 宋希音说着,突然泪流满面。 周奕霏一直很想问布国栋,为什么十几年的感情说变就变,为什么变了,还要把自己踩到泥泞里。 上辈子没来得及问,这辈子已经没有意义。 痛痛快快地替原主哭过一回,宋希音擦干净眼泪,她的眼皮还有些红肿,但并不显得弱势,眼神很凌厉。 布国栋认真地听宋希音说话,期间数次想打断,但忍住了,最近家里的气氛紧张,让他焦躁不安,所以他是认真的想和宋希音好好谈一谈,解决这个问题,但渐渐的,宋希音说的越来越多,他突然觉得很愧疚。 这也许是男人和女人的区别,总之他真的不觉得自己和钟学心的交往有什么问题,可是宋希音介意,不仅介意,而且因此数次和自己提离婚。 布国栋想了想,缓缓道:“抱歉,我不知道你对mandy这么……我会试着和她保持距离,我们和好吧。” 宋希音躲开他伸过来的手,可有可无地点了点头。 爱情这种东西是不能隐藏的,宋希音不相信布国栋会和钟学心保持距离,但他们今天已经把话说得很开了,她没有必要咄咄逼人,等到离婚的时候再回忆起今天“坦诚”的经过,布国栋总会知道谁对谁错。 两人在车里停留了一会儿,布国栋陪着宋希音到洗手间把眼睛冷敷了一下,直到哭过的痕迹变得很淡,才一起赶到酒吧。 众人纷纷打招呼,宋希音和他们交流了片刻,发现除了重案组极个别特别仇富的人,其他人不是不能交流。尤其是和布国栋同属法证部的同事,他们三观都很正,交流起来很舒服,才说了没两句话,宋希音就忍不住拉着那个叫做蒋卓君的人交换facebook账号。 直到钟学心过来,气氛突然变得很微妙。 彼时大家都散了,没有围在一起,凌倩儿带着人一起去玩飞镖,只有布国栋、宋希音和被宋希音拉着的蒋卓君坐在沙发上。 布国栋本来记着要和钟学心保持距离,但这个度很难衡量,尤其是钟学心什么都不知道,他总不能上来就说“我老婆觉得我们有什么,你离我远点”,这未免太不像话,所以在钟学心和他打招呼时,布国栋虽然觉得尴尬,还是勉强应了。 起初和钟学心交流时,他还时不时看一眼宋希音,但随着时间流逝,宋希音专注于和蒋卓君聊天,渐渐的,布国栋和钟学心越靠越近,他们两人交流的十分愉快,布国栋甚至连脚尖都转了过来,对着钟学心,两人谈起彼此共同的偶像,笑得十分开怀。 布国栋没注意到宋希音已经结束了和蒋卓君的谈话,正坐在自己身边,钟学心看到了,不知出于什么心理,笑了笑没说话。 宋希音没在意这件事情,她向来不会关注已经被判了“死刑”的人,更不会投入多余的感情。只是布国栋的妻子这个身份,让她不能随心所欲,所以她端着一杯柠檬茶,坐在布国栋身边没动,边喝边观察周围来往的人群,直到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的手颤了颤,忽然觉得呼吸有些困难。 高…高伟雄! 从上次第一次见面,留下他的手机号码后,宋希音没有一次试图联系过他。不是忘记或是忙碌,她只是胆怯了。 虽然亲眼看到爱人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但宋希音总也忘不了当年他死在自己面前的场景,她害怕,怕高伟雄的出现只是自己编织的一场梦境。 梦醒之后,曲终人散。 所以她故意不去联系高伟雄,假装他不存在,这样就算系统、穿越都是假的,至少在自己的想象里,他能活得久一点。 只是没想到,今天一场意外,让他们直接见面了。 所以,是真的吧。 宋希音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她能感觉到疼痛,也对之前经历过的两个世界的每一天都有清晰的记忆…… 宋希音越想越难过,忍不住站起身去了洗手间。 *** 高伟雄对宋希音是一见钟情。 这么说也许有些矫情,但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他心里真的有小鹿在乱撞,那时候他告诉自己,就是她了。 ——想拉她的手,想带她满世界游玩,想和她天荒地老。 所以,在宋希音用看似隐蔽,实则很蹩脚的手段要他的手机号码的时候,高伟雄给的毫不犹豫。 这些天,他一直在等宋希音履行承诺,打电话过来请他吃饭,但她没有。 高伟雄不敢打电话过去,不管是质问还是别的什么。一个仅有一面之缘的人,以救命恩人自居去讨要一顿饭,这不仅失礼,而且很没品。以他的修养,无论如何都做不出这种事情。 在久等无果的情况下,高伟雄只能郁闷的到酒吧喝闷酒。 谁知,就让他碰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人。 高伟雄很高兴,然后便是震惊和失落,他听到重案组的下属怎么称呼宋希音了,布嫂!高伟雄没想到宋希音竟然已经结婚了,所以之前他以为宋希音对自己有意思,是自作多情吗? 高伟雄不觉得尴尬,但有些委屈。 他觉得这人合该是他的!他只恨自己遇到她太晚! 然后,高伟雄又感到兴奋和…羞耻,因为他发现宋希音的丈夫是那个精神出轨的布国栋,而且宋希音似乎已经发现了。 他们的婚姻出问题了! 高伟雄敏锐地察觉到这一点。 但他们还没有离婚!高伟雄对自己说,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但眼角的余光却忍不住落在宋希音身上,一次又一次。 他看到布国栋对宋希音多有冷落,反而和法医部的女法医相谈甚欢,而宋希音不知是否察觉到这一点,眼神变得很黯淡,周身的气息悲伤又绝望,在那个女法医对她笑得挑衅后,她终于忍不住离开了那里。 高伟雄犹豫了不到一秒钟,就跟了上去。那是他倾心喜欢的人,得到她的人不在乎,他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失落难过。 就算她结婚了又怎样?高伟雄硬着头皮宽宥自己,感情破裂的夫妻早晚要离婚的,他有的是时间和耐心等他们结束,现在他只是想安慰她而已。 第7章 律政女王7 宋希音在洗手间停留的时间有点长。 她不想哭,但眼泪不听她的话,自己往下跑。她用了许久才控制好情绪,然后草草地洗了一把脸,打算离开这里。她想去找高伟雄,哪怕只是看看他。她已经想清楚了,爱人是真的,逃避根本没有必要。 但刚过了拐角,宋希音就“砰”的一声撞到了一个人身上,原主的身体素质不高,她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好在被身前的人扶住了。 宋希音抬起头,然后便怔住了,声音里夹杂着哑意,“高先生?” 高伟雄:=v=她还记得我! 男人很高兴,但看着女人通红的眼眶,和脆弱的气息,又忍不住心疼,差点把“我照顾你,你和布国栋离婚吧”这句话脱口而出,好在他控制住了自己,只是关切地问宋希音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需不需要帮助。 宋希音摇了摇头,拒绝了男人的好意,但关于男人一起喝一杯的想法却没有推辞。 见到爱人、确保他平安后,宋希音便没有了紧迫感,她请高伟雄稍等一会儿,对着洗手间的镜子,用两分钟的时间画了一个简易却华丽的眼妆,再出来时已经看不出刚才的满身狼狈。 两人坐在吧台边上,宋希音点了杯低浓度的鸡尾酒,低声对高伟雄道歉,诉说自己这些天的忙碌。 高伟雄表示理解,“我最近也很忙,我的前妻遇到了真爱,新婚后打算环球蜜月旅行,所以把女儿送到了我这里,我自己单独一个人住,没有年长的女性很不方便,最近正在找保姆,还有帮女儿联系学校,总之焦头烂额。” 他摊了摊手,看起来很苦恼,但言语间却清楚地传达出一个讯息——我离异,而且现在单身! 宋希音克制不住地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她把额前的碎发捋到耳后,温声道:“学校的话我正好有推荐,我女儿正在上的那一所很不错,不如你去考察一下,觉得合适的话,让你女儿和我家雯雯做校友吧。” 高伟雄没有拒绝,从宋希音口中问到了学校的地址后,两人又聊了一些别的事情。高伟雄看待宋希音的眼神越发欣赏,不管他抛出什么话题,宋希音都能接得上话,而且不是浅尝辄止,她对每一件事都有自己的见解。 有这么优秀的老婆,不知道布国栋为什么会出轨,而且还是精神出轨? 高伟雄恍惚了一下,又把注意力放到宋希音身上。直到重案组的人发现上司竟然和他们在同一间酒吧,战战兢兢地过来打招呼,他才不得不遗憾地终止了和宋希音的交谈,礼貌地道别。 高伟雄走后,重案组的人围着宋希音,几个女孩子拍着胸口,看着她的眼神满含敬佩,“布嫂,你是我的偶像!你竟然和高sir一起喝酒聊天,我看到他就浑身冒冷汗!” “就是,高sir可有威严了!” “诶,布嫂,你怎么认识高sir的啊?而且看起来你们关系很好。” 宋希音看了眼事不关己,仿佛也在听八卦的布国栋,直接当他不存在,说:“之前高sir救过我,然后我们交换了联系方式。其实高sir这人很不错,我和他聊天的时候,发现他不仅学识渊博,而且很绅士很照顾女士,刚才他还给我讲笑话呢。” “救”这个字用的很微妙,布国栋挑了挑眉,正想细问,李嘉露就大声道:“笑话?高sir还会讲笑话?不是冷笑话吧!” “是冷笑话,不过很有水平。”宋希音放下手机,她刚和高伟雄约好下次吃饭的时间,所以有心情和这些人多聊几句。 *** 上次在酒吧的停车场详谈后,家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和谐,但布国栋总觉得哪里不对——宋希音还是找借口与他分房睡,不是住在雯雯屋里,就是临时有case需要加班宿在公司。 布国栋找宋希音谈了这件事,却得到自己还在考核期的答案,他只能好脾气地笑笑,抓紧机会对妻子献殷勤。 宋希音却没看出他的努力和改变,只因她到警局办事的时候,被高伟雄请到餐厅吃午餐,结果看到布国栋还在照顾钟学心,他们两个相处的时候可以用两个字来形容——旁若无人。她的脸色直接冷了下来,虽然出于礼貌没有当场离开,却没有理会布国栋,只一心与高伟雄洽谈公事。 警局的人觉得奇怪,他们第一次看到布嫂这么不给布国栋面子,游健保甚至委婉地问布国栋他和宋希音的感情是不是出了问题,然后又劝他要好好珍惜婚姻。 布国栋:…… 他无奈地苦笑一声,转头又对宋希音保证,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乱了。因为他发现,无论怎样劝告自己,他都不能放下钟学心,尤其是钟学心最近又失恋了,她和方世友的感情无疾而终,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关怀。 布国栋觉得自己不能在这时候落井下石,疏远钟学心,他认为这是出于对朋友的关心,高山流水遇知音,但宋希音显然不这么认为,甚至对他施以更多的压力,布国栋因此疲惫不堪。 诸如此类的事情还发生了很多,生活一直在继续。 但这些宋希音都没有放在心上,除了照顾雯雯外,她只偶尔用一些“正当理由”约高伟雄见面,比如接了警局嫌疑人的案子找相关的警察了解案情,亦或是发现高伟雄的女儿原来是雯雯在美国认识的好朋友苏曼曼后,应女儿的要求和苏曼曼的爸爸约好一起吃饭聚会或是到游乐园玩,但频率不高,她始终很有分寸。 除此以外,她把大部分精力都放到了工作上。 宋希音有条不紊地安排着一切。 在布国栋还在为了感情迷茫,不知所措的时候,她迅速而有条理地向着自己的目标前进。 不知不觉间,对香港民众来说,“周奕霏”这个名字渐渐变得耳熟能详,也开始成为善良可靠公正的象征。 香港最大的媒体报纸在采访了宋希音后,专门给她做了一个专栏,他们这样形容她—— “有一个律师,她替校园暴力的受害者发言。在我们被受害者的老师、同学,和所谓的朋友集体蒙蔽的时候;在我们唾骂那人撒谎成性,报警只是为了出名的时候;在我们欢呼雀跃撕开了他的伪装,看清他的真面目的时候…… 只有周奕霏律师一个人相信他,她不遗余力地收集证据证明他的清白,洗清泼在他身上的脏水,带他从黑暗里走出来,她拯救了那个孩子,也拯救了差点成为帮凶的我们。 有一个律师,她在嫌疑人被定罪,被全香港的媒体和民众叫嚣着凶手该死的时候,毅然决然地接下了替嫌疑人辩护的任务。她用敏锐的思维和清醒而不带偏见的眼光找出了检方提交的证据中存在的漏洞,逆风翻盘! 她说,‘我当事人是个富二代,他吸毒酗酒家暴,他的确不是普遍意义上的好人,他甚至是个坏人,但这不是你们能控告他杀人的理由。法律是公正的,你们可以用我说的上述理由起诉他,但杀人这个罪名,我方坚决反对!反对主观臆测,反对偏见,反对带着我当事人就是凶手这一态度所进行的取证!’ ……略 这个律师,她叫周奕霏。 她是香港律政界的新秀,她是一道光,有人恨她,也有人爱她,但我们不能否认她的犀利与锋芒。 也许她不能永远战无不胜,但当她站在法庭上,当她还坚持现在的立场不动摇,当她眼中光芒不灭,我们愿与她同行。 她,就是律政女王!” …… 这个报道出来以后,宋希音波澜不惊。 她以前在星际时代也是全民偶像,经常在星网上被人隔空表白,这种程度的夸赞并不能令她变脸或是害羞,反而是高伟雄看了报道以后特地打电话过来恭喜这件事,让她红了脸,宋希音这才意识到这家媒体的话许是有些肉麻的。 但她还没来得及介意,就被布顺兴弄得哭笑不得。 布顺兴本来就是个“周大状吹”,这篇报道正对了他的胃口,他不仅买了几百份报纸放到自己的跌打馆送给来往的客人,还特地随身带着报纸去邻居家串门,大力宣传自己的大状儿媳上报纸的事情,弄得宋希音出门的时候总被人注视着。 除此以外,还有个小烦恼。 因为宋希音替富人辩护的次数减少,而且每个case最终都被证明是站在正义这一边的,布国栋以为她是为了自己做出的改变,打算“弃恶从善”,心中感动不已,对宋希音更加体贴温柔,让她不得不借口工作繁忙住在事务所。 好在最近因为名声大噪,宋希音变得繁忙很多,甚至有一间学校邀请她去做客座教授,所以不管是布顺兴还是布国栋都没有怀疑这件事,至于雯雯,她有苏曼曼这个好朋友在身边,又能随时联系到妈妈,所以并不觉得如何慌乱。 当然名声响亮这件事,不是没有带来额外的坏处。 当宋希音被男人用粗壮的胳膊压着喉咙钳制住的时候,她被迫认识到这个事实。 第8章 律政女王8 意图伤害自己的人,宋希音没有印象,她很肯定自己不认识这个人,但从男人激动的谩骂声中,她提取到一些信息,很快知道这人是她辩护过的一个案子的原告的家人。 宋希音快速地回忆了一遍案子的详情,脸色变得很难看。 这不仅是因为她的颈部受到的强烈的压迫感,更是因为她确定那个案子不是她昧着良心巧舌如簧打赢的,原告确实有问题。中年男人的母亲,也就是作为原告的老婆婆,她碰瓷了自己的当事人,也就是被告,这件事确凿无疑。 宋希音调查后取得的证据,可以证明他们一家子是碰瓷的惯犯。 当时这个案子十分轰动,甚至在社会上引起了“老人扶不扶”的讨论。 因为老婆婆的面相善良忠厚,在面对媒体时哭得肝肠寸断,又有“目击证人”,被告十分被动,几乎被钉死在“恶人”的身份上,差点为此倾家荡产。 宋希音接手被告时,被告几乎已经放弃希望。 因为连累父母卖房卖车,还被所有人质疑家教品格,这个十六岁的女孩爬上商场的顶楼,想自杀以证清白。是宋希音劝下了她,然后千方百计——用超出这个时代的黑客手段取得了录像,找出以前被原告碰瓷过的人,威胁诱哄目击者出庭作证——证明了她的无辜。 所以,中年男人没理由因为被冤枉而报复她,因为他们是罪有应得。他只可能是因为被自己戳破了碰瓷这件事,导致母亲和家人坐牢而心生怨恨…… 哦不,应该更糟。毕竟这个案子当初闹得很大,而香港说实话其实很小,中年男人的家庭可能受到了很大的影响,比如被所有人指指点点,被碰瓷的人回来报复什么的,如果他有孩子的话……妻离子散? …… 这种情况应该没得谈了。 该死的布国栋,都怪他约自己在这里见面又没有准时到达,害她被中年男人抓住机会偷袭。 宋希音艰难地抓着中年男人的胳膊,被他拖拽着往巷子里走,旁边被惊吓到的路人不敢围观,躲开后连忙打电话报警,也有试图上前解救宋希音的,都被中年男人的刀子逼退了。 宋希音翻了个白眼:感谢上帝,虽然我不相信,但这男人应该是想折磨我才没有对我动刀。 但哪怕不动刀,宋希音也不好过,中年男人实在太高太壮,而原主的身材又很娇小,身材上的巨大差距让宋希音备受折磨,差点窒息。 就在她喘了口气,打算反击的时候——星际军团长的武力值很高,宋希音经历的前两个世界又是武侠世界,所以她不是没有反击的实力,只是刚才中年男人攻击她是在人群中,而原主的身体素质不高,宋希音怕出现意外,她挣脱后,中年男人拿路人出气,才顺从的被挟持——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警察,不许动!” * 高伟雄出现在这里,是为了给女儿取礼物——一个手工定制的娃娃。遇到宋希音是意外,但这并不妨碍他想和心上人打个招呼,谁知被他目击到宋希音被袭击的经过。 打完电话报警后,高伟雄本来是打算偷袭的,但还没等他找到合适的时机,就看到宋希音因为行凶者的力气太大而翻白眼,他没办法,只能暴露自己的存在,吸引凶徒的注意。 中年男人听到警察来了,情绪更加激动,“你别过来!这个贱.女人罪有应得啊!她害得我家破人亡,我要她得到报应!” “先生你冷静一点!”高伟雄举着枪对准中年男人,额头都是冷汗,“放松一点好吗?她快喘不过气了。这位女士不对,她做错事,法律会惩处她,但今天如果你对她动手,你会坐牢,为了你口中的贱.女人赔上自己的下半生,你觉得值得吗?” “……不值。”中年男人低喃了一句,表情似哭非哭,“但是我已经没有下半生了,都是这个女人多管闲事!要不是她,我妈怎么会坐牢!我们做了那么多单都没出事,这个女人偏要为了狗屁的正义找我们麻烦,我们不过是想让那家人赔点钱而已,又不是要他们的命,他们自愿赔钱我们收的心安理得!她,这个大律师偏偏要跟我们作对,不仅毁了我们的财路,还把以前被我们解决的人找来,联合控告我们。 现在好了,我妈我大伯他们都被她送到了牢里,大家都看不起我,说我全家都丧良心,我老婆受不了了带着我儿子跑了,我什么都没了……我什么都没了!我、我要让她付出代价!” 中年男人越说越激动,手上的力气时松时紧,刀子在空中胡乱挥舞着,好几次差点划破宋希音的皮肤,高伟雄看得胆战心惊,宋希音却沉下心来,眯着眼睛等待时机。 当刀再一次远离自己的时候,宋希音抓着中年男人的手突然发力,她手指对着中年男人手臂上的穴位一戳,然后趁着他手臂无力的时候,一低头一转身,用力对着男人的下.半.身踢了过去——高伟雄在场,用太多的格斗技不好解释。 中年男人先是捂着伤处,然后怒火中烧,忍着痛苦举着刀子向宋希音冲了过来。 高伟雄却没给他再次威胁到宋希音的机会,几乎是在宋希音挣脱的同时,他猛地冲了上来,抓住中年男人的手一用力卸掉他的腕关节,然后一脚踢开落到地上的刀子,接着武力值全开,拳脚摔跤招呼到中年男人身上。 等警察姗姗来迟的时候,就发现行凶的歹徒已经被制服了,他手上拷着手铐,脸上惨不忍睹,有进气、没出气。 警察:…… 如果不是认出高伟雄是西九龙重案组高级警司,且报警电话中明确提到被劫持的是个女人,他们险些要以为中年男人是受害者了。 彼时高伟雄正在宋希音身边安慰她。 宋希音感觉良好,但周奕霏不该是这样的,所以当察觉到高伟雄目光中含着担忧,手足无措地看着自己的时候,她恰到好处地给出了一个被劫持、受到惊吓的女人应有的反应——紧抓着救命恩人的衣服不放。 没有人觉得宋希音是在装模作样,只因她的外表看起来足够凄惨。 在高伟雄和警察眼中,女人因为受惊脸色苍白,发丝散乱,她的目光呆滞而没有焦距,显然是还没从袭击中回过神来,配合着她脖子上被中年男人勒出来的触目惊心的青紫痕迹,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高伟雄温声安慰着宋希音,几乎用上了自己这辈子所有的耐心。 宋希音不说话,只是靠着他更近了些。 把中年男人押上警车,一个女警走过来为难地看着宋希音,犹豫了下建议道:“高sir,这位女士看起来受惊过度,你救了她所以她很依赖你,不如你也一起到医院去吧,正好看完伤录个笔录。” 高伟雄没有迟疑地答应了,现在他也顾不上什么分寸不分寸的了,只有确保宋希音平安他才能放心。 两人还有女警一起到了医院,检查后医生说了一大堆,宋希音按照自己的理解翻译了下:没什么大毛病,颈部软组织损伤,养两周就能恢复,但最近最好不要开口说话。 她自己不是很担心,高伟雄却紧张的不行,生怕保养不好留下什么后遗症。他拉着医生对着诊断单一个字一个字地抠字眼,弄懂意思后又问有什么注意事项,还拿出本子一条条记录下来,遇到不懂的又备注一二三再提问,把医生问的不耐烦了,直接把他轰了出来。 好在女警不在这里——刚才宋希音在里面检查的时候,高伟雄直接录了笔录,然后就让她离开了——宋希音想着,眉眼弯弯。 见宋希音的眼中有了微光,而不像刚才一样黯淡无神,高伟雄松了口气,然后紧张兮兮地让宋希音颈部不要用力,免得觉得疼痛。 宋希音抿唇应了,看着高伟雄的眼神中夹杂着水汽和浅浅的藏的很深的依赖。 * 看完伤后,宋希音打算离开医院,她伤得不重,没有住院的必要,高伟雄提出送她,宋希音也没有拒绝。 两人刚走到医院的大厅就被叫住了。 凌倩儿惊讶道:“eva你来的这么快,你知道布sir受伤的事情了?还有高sir,你怎么也在这里?” 布国栋受伤了?宋希音回忆了下原主的记忆,有些摸不着头脑,她最近忙得天昏地暗,又没把注意力放在布国栋身上,因此不确定现在时间线发展到了什么时候,和原主的记忆能不能对得上。 高伟雄注意到宋希音摸喉咙的动作,明白她是想问布国栋的伤,他心里有些酸涩,但还是开口道:“eva今天被歹徒袭击,我刚好路过救了她,送她来医院。你刚才说布国栋受伤,严重吗?为什么伤的?” eva被歹徒袭击! 凌倩儿关切地看着宋希音,不明白为什么布国栋夫妻今天这么多灾多难,竟然还一起受伤,她详细问了下,从高sir口中确定宋希音伤得不重,只是暂时不能说话后才松了口气,然后一边带着他们去布国栋的病房,一边解释布国栋受伤的原因。 第9章 律政女王9 凌倩儿道:“mandy……高sir,我说的是法医部的doctor钟,她最近收到几封恐吓邮件,还有人把动物内脏扔到她车上,我们组里为了她的安全都在调查这件事。 今天下午mandy遇险,还好布sir关心mandy,一直在追查,他第一个发现恐吓mandy的人原来是她以前解剖过的一个人的女儿,及时赶到救了mandy,才没让mandy从楼上摔下来。不过他为了拉住mandy被凶手刺了一刀,好在没伤到要害,eva你不用担心。” 凌倩儿说着,转头宽慰宋希音。 在eva被人挟持受伤的时候,布国栋却在为了救他的暧昧对象而奋不顾身…… 高伟雄唇角绷紧,担忧地看了宋希音一眼。 宋希音察觉到他的目光,回了个笑容。 她眼中含着悲伤和慢慢弥散上来的水汽。大概是已经对布国栋绝望了,并不因为他的所作所为而生气,但从她慢下来的脚步中,高伟雄却能看出,她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平静。 凌倩儿不知怎的觉得气氛有点奇怪,慢慢的也消了声,安安静静地带路。 到了病房门口,她让开位置给宋希音,宋希音上前,手握在门把上,却没有推开。 凌倩儿正觉得奇怪,突然听到屋里传出模糊的谈话声。 “……经过今天我们差点生离死别,mandy,我才发现原来我爱的人是你……” “……国栋,我也是,我爱你!” “……” 凌倩儿怔住了,她的脑海中一片空白,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她看了眼高sir,高sir眉头紧锁,表情严肃,看起来十分生气——嗯,是该生气,毕竟病房里正在互相表白的其中一人是个已婚男人,哦,还是他的下属。 她又看了眼宋希音,宋希音的手在抖,良久,她放下了手,似乎终于支撑不住似的后退一步,恰好跌进高sir怀里,眼神茫然的落着泪。 凌倩儿觉得自己要疯了,她的闺蜜,香港著名的女法医,竟然和法证部的头儿出轨了!他们在互相表白!! 等等,爱情不是在一朝一夕中形成的,他们现在才表白,岂不是说以前都是在搞暧昧?那他们那些默契的相处……天哪!为什么整个警局的人都没发现不对劲?为什么自己和同事们以前还一直打趣他们?为什么自己没能及时发现、没能制止自己的闺蜜犯错?! ……我、我们是不是一直在助纣为虐啊? 凌倩儿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呼吸错乱,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庆幸,之前把同事们都赶回去处理另一个案子了,否则现在的情况只怕会更加混乱。 凌倩儿正自我安慰着,突然听到背后响起的大嗓门。 “这是怎么了?”布顺兴看到宋希音三人站在门口不动觉得奇怪,正想追问,就看到儿媳靠在别的男人身上,脸色苍白的落着泪。 他不觉得儿媳会做对不起儿子的事情,因此第一时间不是想着质问,而是担忧地问道:“eva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还是担心国栋?你放心吧,我问过医生,他的伤不碍事的……” 就在这时,布顺兴看到了宋希音脖子上包裹着的纱布,快步冲了过来,“eva你受伤了?怎么伤的,严不严重?” 如果是平时,宋希音可能会耐心地安抚布顺兴,但现在情况特殊,她只是抬头看了布顺兴一眼,然后仿佛承受不住似的,踉跄着跑远了。 高伟雄正打算追上去,突然反应过来不合适,他给凌倩儿使了个眼色,凌倩儿愣了愣,不好意思的对布顺兴打了个招呼就脚步匆匆的去追宋希音。 高伟雄见雯雯没有跟布顺兴一起来,便把话挑明了说,他不希望布顺兴误会宋希音,或是在宋希音下定决心离婚的时候阻挠她,“刚才我们听到布先生和doctor钟在互相表白。” 说完,高伟雄也离开了。这是布家的家事,他不适合掺和其中。 * 听到门外的动静,布国栋和钟学心双双一惊。 布国栋挣扎着爬起来,想出去看看——他不仅听到了布顺兴的声音,还听到他似乎在对eva说话。 eva…… 想到自己的妻子,布国栋愧疚不已。 今天钟学心遇险,差点死掉的那一刻,布国栋终于意识到自己对钟学心的感情。eva说的没错,他对钟学心动心了,从很久以前就是,所以她指责自己和钟学心过于亲近并不是在无理取闹,而是一种敏锐的直觉。 但布国栋不后悔,否则他也不会对钟学心表白。 布国栋从来都是坦诚的,对自己尤甚。在他意识到自己爱上钟学心的那一刻,他就决定答应宋希音离婚的提议。布国栋认为,自己放不下钟学心,以前他不知道自己爱上钟学心的时候就是如此,现在就更放不下了,所以如果他继续和宋希音在一起,那么对他们三个人都是侮辱和耽误。 布国栋脑海里乱糟糟的,动作迟缓,钟学心连忙压住他的肩膀让他躺回病床上。 “国栋你别动,小心你的伤,我、我去开门。” 钟学心有些心虚,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很尴尬,虽然布国栋说他和eva决定要离婚了,但现在他们毕竟还是夫妻关系,自己刚才实在不应该情不自禁……但是,钟学心咬了咬唇,她不后悔,她只是勇敢地追求自己的爱情而已。 钟学心给自己打气,然后打开了病房的门。 门外只有布顺兴一个人,他提着保温壶眼神有些呆滞,但看到钟学心的时候突然蹭蹭蹭的冒起火花来。 “兴叔你来了……” “别叫我兴叔!”布顺兴厌恶地打断钟学心的话,好在他还记得这不是在家里,不想坏了儿子的名声,于是进屋把门关上,提着保温壶的手攥得死紧,良久才哑声问道:“国栋你……你是不是做了对不起eva的事?” 布国栋和钟学心对视了一眼,还没说话,布顺兴就明白了,他指着房门大声对钟学心道:“你给我滚出去!你这个狐狸精我告诉你,我的儿媳妇只有一个,就是eva,我绝不会让一个破坏我儿子家庭的人进我布家的门的!” 布国栋急道:“爸爸,你别这么对mandy,这不是她的错!” “不是她的错?难道不是她破坏了你的家庭?”布顺兴怼了布国栋一句,冷冷地盯着钟学心道:“哼,我以前当你是好的,你来我家吃饭我还热情地招待你,现在看来是引狼入室了,你不安好心你这个女人!” 布国栋知道一时半会儿不能说服布顺兴改变想法,忙对钟学心使眼色让她先离开。 钟学心眼中含泪,抿了抿唇,狼狈地离开了。 她觉得很委屈,以前兴叔很喜欢自己的,但是现在……她明明没有做错什么! 病房里,布国栋忍着伤口的疼痛对布顺兴解释自己和钟学心的爱情。 “你别跟我提什么爱情!我和你娘过了一辈子也没说过不下去,你可倒好,三十好几了,人到中年跟我说你爱上了别的女人?!国栋啊,你有没有想过eva和雯雯?你对得起他们吗?”布顺兴苦口婆心。 布国栋:“爸爸,我和eva,我们四个月前就谈过离婚的事情了。” “四个月前。”布顺兴倚着门,险些站不住,“……那个时候eva突然飞到国外去找雯雯,回来后你们还一直吵架……布国栋,你这……你说,eva对你提离婚是不是因为那个狐狸精?” 布顺兴很清醒,他还没有老糊涂,如果儿子儿媳真的谈妥了离婚,不可能拖到现在,那么只可能是儿媳要离婚,儿子不愿意,但他之前不愿意,现在为什么愿意了?还不是因为那个女人! “……mandy不是狐狸精。”布国栋的解释苍白无力,他努力维护钟学心,却没有否认布顺兴的猜测,因为……eva之所以和自己提离婚的确是因为介意自己和钟学心的关系,这一点无可辩驳——她在自己还懵懵懂懂的时候就已经预见了他们即将支离破碎的婚姻。 *** 宋希音是个雷厉风行的人,离开医院后她打了辆出租,无视身后担忧又愧疚的追上来的凌倩儿,直接回了原主的家。 雯雯正在保姆阿姨的陪伴下看动画片,看到妈妈的伤吓了一跳,忙问怎么了。 宋希音摸了摸她的头,拿手机打字,表示自己伤得不重,很快就好,然后让雯雯收拾东西。 雯雯有些无措,她知道爸爸妈妈会分开,但她以为会是苏曼曼跟她说的那样和和气气的,没想到这么突然,妈妈还有伤,眼睛肿肿的像是哭过……爸爸是不是打妈妈了? 雯雯胡思乱想着,动作却不迟疑,当宋希音简单打包好行李后,她已经拎着小书包站在客厅里等了。 保姆阿姨吓了一跳,她知道男主人受伤住院了,但是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女主人带着伤回来,一副要带着女儿离家出走的样子,她试图阻拦但是没什么用,宋希音铁了心要离开,和布国栋一刀两断。 于是,等布顺兴想起宋希音脖子上的伤,急急忙忙的赶回来后,看到的就是因为他没带手机联系不到他急得满头是汗的保姆阿姨和空荡荡的家。 “作孽啊!”布顺兴跌坐在沙发上,拍着大腿泪流满面,再看不出在医院时的强势。 第10章 律政女王10 离开布家后,宋希音带着雯雯住进了酒店。 雯雯很乖,也许是受到了苏曼曼西方式家庭观的影响,她没有对父母的婚姻过度干预,在试着问妈妈能不能不和爸爸分开,但得到一个坚决否定的回答后,她就没有再继续坚持了。 对此,宋希音松了口气。 她定的房间是个套间,在哄睡雯雯后,她到外间打开电脑,开始起草离婚协议书。 宋希音不打算占布国栋的便宜——借着他精神出轨这件事让他净身出户,虽然她完全有法子让布国栋妥协照做——她起草的离婚协议书十分公平,按照婚姻法的规定婚后财产平分,除了雯雯的归属外她没有要求任何多余的东西。 这样做,一方面是为了和布国栋分的彻彻底底、干干净净。 宋希音不希望离婚后还和布国栋有任何牵扯、往来。她已经想好了,以后布国栋想见雯雯她不会拦着,毕竟布国栋对雯雯有探视权,但她不会因此和布国栋接触,她只会把雯雯交给布顺兴,前·一家四口聚会什么的完全是没有必要的事情。她和布国栋,最好是老死不相往来。 另一方面,宋希音不愿意让布国栋觉得,把所有财产留给自己就是对自己的补偿,然后他就能减轻心里的负罪感和愧疚感,能心安理得的当做对原主的伤害不存在,开开心心的和钟学心结婚。 这对原主和雯雯都不公平。 弄完离婚协议书后,把离婚的流程在心底过了一遍,宋希音就打算关灯入睡,这时她突然收到来自高伟雄的短信。 [今晚的月亮很圆,星空很美。] 宋希音不明所以,回了个“?”,她隐约知道高伟雄是想安慰自己,但……这种没有逻辑的话,她实在是看不懂。 高伟雄:[看到这么美的景色,心情有没有好一点?] 宋希音抿了抿唇,果真跑出去从阳台往外看,然后心底升起一股缠绵的甜意。景色美不美她不能分辨,但高伟雄的安慰对她而言却是最有效和最好的礼物。 她躺到床上,打开手机,和高伟雄聊了起来。 宋:[谢谢你安慰我,高先生,你总是这么体贴吗?] 高:[当然不是,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宋:[是的,现在我很庆幸我们是朋友。] 高:[白天的事,你打算怎么做?] 宋:[……离婚,我不觉得现在这种情况我还有别的选择,自尊和骄傲都不允许我死皮赖脸的留下来,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高:[别担心,你会遇到更好的人。] 宋:[真的吗?可是以前我觉得布国栋就是我人生中最好的人,但现在他要抛弃我了……高先生,我是不是很失败很没有魅力?我、我是不是不值得别人喜欢] 高伟雄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有些焦躁的在屋里转着圈。 他知道eva和布国栋之间有十几年的婚姻,他们的感情不可能不深,今天看到布国栋对别的女人表白时,他就猜测宋希音会很难过,所以犹豫了很久还是决定安慰她,果然她难过到这么晚都无心入睡。 他们两个聊天时,起初看到宋希音要和布国栋离婚,高伟雄很高兴,因为他有了追求心上人的机会,但紧接着宋希音言辞间透露出的被打击的自卑和颓意,又让他心疼不已。 高伟雄按了按心脏,不再迟疑的给宋希音发了一段话。 [你值得!eva,你是最好的,你很优秀,不要把别人的过错归结到自己身上,我们的人生很长,没有人有义务为别人的错误买单。结束上一段婚姻并不意味着你不够好,相反是你太好了!布国栋配不上你,他跟不上你的脚步所以他犯了错误。你值得更好的人,我打赌明天到事务所,你会收到一束玫瑰。] 玫瑰是爱情之花。 这已经是隐晦的告白了,毕竟没有人能预见未来,如果不是打算送花的人是自己,谁能这么笃定地说某某一定会收到花呢? 宋希音把脸埋到枕头上偷偷笑了下,觉得喉间发疼连忙控制好情绪,缓了一会儿,她装作没察觉到对方的意思,回道:[可是我受了伤,打算请一周假,明天不会到事务所。] 高伟雄提着的心落了下来,他松了口气,又隐隐有些失落。 高:[那么恭喜你eva,这个赌你赢了,有什么我能为你效劳的吗?] 宋:[开个玩笑,不要你做什么。高先生,跟你聊天以后,我的心情真的好了很多,谢谢!我相信你的话,我期待更好的人来到我的人生。] 高:[他会的。] …… 翌日,宋希音给自己请好了假,想了想,又联系了雯雯的老师给雯雯请假。 这几天会比较混乱,她打算等事情尘埃落定,不会影响到雯雯后,再让她回学校上课。 雯雯乖乖应了,她看起来怯怯的,让宋希音有些心疼,但她没有改变主意。要是让雯雯正常上课,被布顺兴或者布国栋找到让她哭闹着不让爸爸妈妈分开,或是逼她选择跟爸爸还是跟妈妈,这对雯雯反而会造成更大的伤害。 忙完杂事后,宋希音把注意力放到离婚这件事上。 离婚协议书被她直接寄到了医院,指定病房。 布国栋收到离婚协议书时有些伤感,他知道eva性情刚烈,但没想到她会如此迅速且毫不犹豫的想和自己撇清关系,直到他看到离婚协议书上的财产分配和雯雯的归属。 布国栋心里酸酸涩涩的,他联系了宋希音,表示愿意净身出户,但不同意把雯雯的抚养权交给她。 宋希音:…… 她不能亲自说话,但言语间的锋芒并不会因为变成了文字而有丝毫收敛。 一条又一条短信发过来,布国栋被说的颜面无光,宋希音没用一个字的脏话,但她引经据典,用春秋笔法揭开了布国栋的隐晦心思,直指他的内心。布国栋又羞又愧,最后按照宋希音拟的离婚协议书,一字不改,直接签字寄回给她。 布顺兴不同意布国栋和宋希音离婚,但是他生布国栋的气,加上钟学心总是过来看望布国栋,每次被他骂走下次又过来,他眼不见为净,每天很少到医院来。 等他知道宋希音送了离婚协议书过来时,一切为时已晚。 布顺兴急得不行,想挽回宋希音,但他之前已经试过了,宋希音离开家以后不知道住在哪里,事务所和雯雯的学校又都请了假,他根本见不到宋希音的面。至于电话,宋希音可能不想被他联系到,更是打不通。 布顺兴忙了好几天,宋希音一点消息都没有,眼看着儿子儿媳离婚已成定局,他气不过跑到警局大骂钟学心勾引他儿子,害得他好好的一个家说散就散。 警局的人本来不觉得不对,但被人点出来以后他们就反应过来—— “我以前就觉得有问题,他们两个走的太近了吧。” “这次布sir冒死救dr.钟,我还以为是同事情,没想到是真情流露。” “dr.钟性格确实比较孤僻,她都不参加法医部的聚会的,反而跟法证部和重案组的人玩得比较好,以前我觉得她可能和法医部的同事合不来,现在看来人家根本别有目的,否则为什么跟法证部的人混在一起,还放出她和布sir是最佳拍档、天作之合的话?” 警局的人议论纷纷,钟学心委屈不已。 她没想到布顺兴会这么做,本来布国栋和eva都已经签字离婚,只差办手续了,她和布国栋完全可以说是离婚后才发展出的感情,这并不会影响他们的声誉,但布顺兴这么一闹…… 更让钟学心难过的是,法证部布国栋的那些同事还有重案组的人都看不起她,隐隐避着她,凌倩儿甚至在事情传出来以后从她的房子里搬了出去,虽然她说是她母亲要求的,但钟学心还是很难过。别人不理解她就算了,为什么连自己的闺蜜也这样? 这还不算完,等钟学心接到医院的电话,她才知道布顺兴找到她家骂了她爷爷一顿,她爷爷知道她做了别人的小三,气晕了过去。 钟学心没办法,只好找布国栋哭诉,布国栋也觉得布顺兴是在无理取闹。 他和eva离婚这件事,错在他不在钟学心,是他没把握好分寸,爸爸找钟学心闹什么?想到这儿,布国栋打算找布顺兴好好谈一谈。 布顺兴是个讲理的老头,但他对破坏自己儿子婚姻的女人委实生不出好感,他不喜欢钟学心。但因为这几天过去后终于联系上宋希音,布顺兴得知自己和雯雯并不会被隔开,eva不会阻止自己接触雯雯,他的情绪缓和下来。 然后他想起宋希音说的话——布国栋是雯雯的爸爸,如果布国栋的名声太差,对雯雯的影响也不好,她可能会被指指点点,受到伤害——终于在布国栋苦口婆心的劝解后点头同意不再找钟学心的麻烦。 至于不让儿子和儿媳离婚…… 布顺兴已经看开了,儿子铁了心要和钟学心在一起,儿媳也不能原谅儿子精神出轨,他们两个不可能了。 想明白这一点后,布顺兴便没有阻止布国栋和宋希音去民政局办离婚手续,虽然布国栋一出院就急着离婚这件事让他气得想抄扫把。 第11章 律政女王11 办离婚手续的时候,宋希音已经能开口说话了。她恢复得很好,只是脖子上还有些许痕迹,被雪白的肌肤一衬显得有些可怖,便围了条丝巾做掩饰。 布国栋听着宋希音沙哑的声音,想起她受伤的经过,忍不住满含歉意地开口道:“抱歉eva,都怪我爽约,不然你也不会被袭击。” 那天他顺着布顺兴的意思约宋希音二人世界,但临出发前他突然灵光一闪,想起一条重要线索,因为担心钟学心的生命安全便决定先去查探一二,他本以为事情不会耽误太久,谁知就是这么巧被他顺藤摸瓜找到真凶。后来又是钟学心遇险,惊险一刻,他……便没能想起通知宋希音约会取消。 在平时这不是什么大事,但那天,终究造成了严重的后果。要不是高sir及时赶到……布国栋呼吸一滞,那他可能这辈子都没办法原谅自己。 宋希音把绿色的小本本收到包里放好,闻言摇了摇头,笑得很洒脱,“没关系,不用道歉,你只是顺从自己的心在我和钟学心之间选了她而已,这不是第一次了,我不在意。更何况那人盯上了我,就算不是你爽约的那一天,他也会找到别的机会。” 布国栋:……更愧疚了。 他还想再说什么,宋希音却没把注意力放到他身上,她眯起眼睛,看着不远处笑了起来。 男人换了一个发型,脸上白了一个度,似乎专门去做过护理,身上穿的虽然还是风衣,但显然是新买的最新流行的款式。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样的爱人,宋希音便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有一股暖流从心口流出、渐渐贯彻到四肢百骸,她缓缓地扯开一个笑容,心不在焉地对布国栋告别,然后快步向男人走去。 因为角度的关系,布国栋没看到高伟雄,但宋希音这丝毫不拖泥带水的动作还是让他怔了怔。 布国栋恍惚了下,突然意识到自己和eva真的结束了,这十年的婚姻,他们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呢? “嗡嗡嗡——” 手机震动声打断了布国栋的思绪,他压下繁杂的心思深吸一口气接起电话,“喂?mandy,对,我们已经办完手续了……” …… 宋希音看着高伟雄,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不好意思又要麻烦你。” 高伟雄打开副驾驶的门,风趣道:“为美丽的女士效劳,是我的荣幸。” 车子启动后,高伟雄对宋希音介绍了下给她找的房子。出于某种隐晦的心思,他找的租房离他的住处很近,但房屋的性价比绝对是一流的,宋希音和高伟雄一起去看了房,觉得很满意,当场便签了合约。 然后,高伟雄便带着女儿来帮宋希音搬家。他让苏曼曼带着雯雯在旁边玩,自己一人拎了所有的行李,坚决不让宋希音动手。 宋希音:其实东西挺多的。 在布顺兴接受她和布国栋离婚的事实后,趁着布国栋还在医院,她回了躺布家,把自己和雯雯的东西都取了出来。 高伟雄上上下下倒腾了很多遍,宋希音看出他不是逞能,没有到极限,便没有坚持帮忙——当男人要展示自己的魅力,比如求偶时努力散发荷尔蒙,这个时候,女人要做的只是欣赏,或许还有不吝啬的表达崇拜之情。 苏曼曼抱着宋希音买的果汁翻了个白眼,爸爸好蠢哦。她已经看出爸爸想让周阿姨当自己的新妈妈,对于这一点,苏曼曼不反对,她很高兴能和雯雯成为一家人,有一个软软甜甜的妹妹。但是追人是这么追的吗? 主动权! 主动权一定要掌握在寄几手里! 用她从幼儿园起就被送小花花的经验保证,追人的第一步绝对是告白啊,这样的追求才有意义嘛,她的小蓝朋友,哦,在她离开美国时已经分手了的前蓝朋友,就是这么做的。苏曼曼看着爸爸,恨铁不成钢。 她鼓了鼓脸颊,扭头拉着雯雯的手跟在宋希音身后迈着企鹅步,心想,关键时候还得我出手! …… 帮宋希音搬完家后,高伟雄没有直接离开,见宋希音的住处缺了很多东西,他便提议带她和雯雯到周围逛一逛,熟悉熟悉环境,顺便到附近的超市买齐常用的生活用品。 宋希音体谅他辛苦,又想和他多亲近亲近,便留他和苏曼曼吃饭。 高伟雄欣喜地答应下来,还自告奋勇要到厨房帮忙。 苏曼曼本来和雯雯靠在一起读故事书,听到爸爸的话嘴唇咕哝了一下,她是知道自家爸爸的,只是普通的白米饭,他要么煮糊了要么弄得夹生,让他进厨房可能是个减分项。 好在宋希音并没有答应,她把高伟雄推出去,说:“今天这顿饭是我诚心诚意要感谢你……和曼曼过来帮忙,哪有让客人动手的道理,今天你们就等着吃好吃的就行了。” 苏曼曼先是松了口气,自己不用吃爸爸煮的夹生饭或者黑不溜秋,然后好奇地问雯雯:“周阿姨做饭很好吃吗?”她看到雯雯舔嘴巴了。 雯雯狠狠地点头,“嗯!我妈妈做饭很好吃的,最近越来越好吃了,上次她做的可乐鸡翅好吃到我恨不得把骨头吞进去,不过她很忙,很少亲自动手做饭。” 高伟雄和苏曼曼听了,心里都充满期待。 然后他们就见识到雯雯果然不是在胡说八道,明明只是简单的家常菜而已,宋希音做的却格外好吃,让人恨不得把舌头吞进去。 宋希音笑眯眯地看着狼吞虎咽的三人,擦了擦雯雯嘴角的饭粒,说:“你们要是喜欢吃就常来。” 高伟雄见宋希音吃饭细嚼慢咽,担心自己三人把饭菜吃完了,他先用公筷给宋希音夹了些酱爆虾、西湖醋鱼和白灼菜心,又给她盛了碗南瓜汤,然后才佯装不好意思地问道:“这样会不会很麻烦你?” “我和雯雯新搬过来,在这里没有熟悉的邻居和朋友,以后可能会常麻烦到你,只是顺便添两双筷子而已,论起来还是我占便宜呢。”宋希音笑道,有些不好意思。 高伟雄忙放下筷子:“老话说,远亲不如近邻,我们是朋友又住得近,是该多走动,而且曼曼和雯雯也玩得好,eva你千万别觉得麻烦我不好意思,那是不把我当朋友。你就把我的号码设置成紧急联系人,有需要我随叫随到!” 宋希音愣了下,眸光微闪,脸上也浮起一层浅浅的红晕。 高伟雄猛的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他咳了一声低头继续扒饭。 *** 那天之后,高伟雄似乎接收到什么信号,开始登堂入室,偶尔他和宋希音也会单独吃饭。 其实以前他们不是没有单独吃过饭,但那时他们见面都是谈公事,现在却不一样,高伟雄觉得,宋希音可能是察觉到了他的心意,他们之间有了一种无言的默契和虽然浅淡但是很清晰的暧昧。 这是朋友关系向恋人关系过度的信号。 但是,高伟雄犹豫了。 他害怕宋希音对自己的好感只是被救之后受到吊桥效应的影响而产生的错觉,又担心这好感并不足以让在上一段婚姻中遍体鳞伤的女人鼓足勇气接受自己——他要的是承诺一生的婚姻,而不是短暂的随时可以结束的恋情。 所以高伟雄始终没有告白,他表现得坦坦荡荡,一边私下里赶走知道宋希音恢复单身后涌上来的狂蜂浪蝶,一边试探着宋希音的底线,然后慢慢的让她熟悉、习惯自己的存在,温水煮青蛙。 他要把宋希音对自己的,不管是吊桥效应产生的好感,还是因为有了依靠而生出的一瞬间的心动,都变成细水流长的爱情。 …… 宋希音不知道爱人为什么在狂撩自己以后突然缩了回去,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和她做朋友。但她本能的知道这样没什么不好——高伟雄看着自己时,眼睛里依然有动人的光芒,他只是放慢了步骤。 当然,她还是有一点小失落的。 但很快,宋希音就庆幸高伟雄退了一步,因为布国栋那里出了意外—— “周奕霏”和布国栋这两个名字在香港的名气不低,香港民众都知道他们两人感情很好,甚至度过了七年之痒,以前“周奕霏”接受采访时提到布国栋也是一脸笑意,所以对于他们突然离婚这件事,大家都很好奇,香港的狗仔记者更是闻风而动,他们都试图从中挖掘出“真相”。 然后,真的有记者“机缘巧合”下挖出了大新闻—— 宋希音看着被送到她办公室的报纸,上面有两张照片。 一张是那次她和布国栋到酒吧参加西九龙重案组组内聚会的时候。不知道是角度原因还是真有其事,照片上的她眼神失落,看起来悲伤到不能自抑(因为想到爱人前世的死),而钟学心和布国栋面对面靠的很近,比自己和布国栋的距离近得多,而且她还对着自己笑,看起来就像是钟学心不仅当着她的面勾引她的丈夫,还对她挑衅一样。 第二张照片就有点微妙了,是个对比图,左边是她和布国栋从民政局出来的瞬间,右边则是布国栋和钟学心衣衫不整,互相搂抱着进了一家旅馆。 照片上特地标注了日期,是同一天。 第12章 律政女王12 布国栋婚内出轨钟学心这件事闹得很大,他们两个都是公职人员,这让众人忍不住质疑他们的人品和职业操守,投诉信像雪花一样飞到警局,警局高层商量后决定,让他们停止工作休息一段时间。 当然,什么时候复职不能确定。 宋希音在事情发酵了几天后,对来采访她的记者笑得温柔平和,“没有,布国栋没有婚内出轨。” 记者:“布先生上午和你离婚,晚上就和钟小姐到酒店开房,如果他们以前没什么的话,怎么可能发展的这么快?周律师你不必替他隐瞒,我们在采访的时候有不愿意透露姓名的知情者透露,布先生和钟小姐在警局和外面时举止亲密,恍若夫妻。你对此有什么想说的吗?” 宋希音笑了笑,没有顺着记者的话往下说,她只道:“我和布国栋分开是因为我们感情淡了,说实话我们两个因为职业的关系都很忙,这些年很少有机会了解彼此,我们开始变得陌生、渐行渐远,离婚是必然的。所以,真的没有出轨,小三插足,或者别的什么。 我们不爱了,所以分开了,就这么简单,希望大家不要误会。 至于你说的他和钟小姐……这也,很正常吧,现在不是有很多闪婚的例子吗?他们只是open而已,从我和布先生离婚开始,他就有和任何人have sex的权力。我希望大家不要带着有色眼镜看待这件事。” 记者:…… 周律师的回应大方得体,但这不是他想要的啊。他要大料!大新闻!而不是岁月静好! 记者又拐弯抹角,用语言陷阱试探了宋希音几次,都被她躲过了,只能无奈地放弃套话的行为。 回到杂志社后,记者想了想,咬牙把宋希音的原话放进了稿子里,夫妻撕破脸、狗咬狗虽然很好看,但是偶尔前妻替前夫粉饰太平,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也不是没有卖点。 当然,为防杂志销量暴跌,没有人买,他偷偷在报道里偷渡了点自己的理解。比如:周大状为布sir说话是余情未了;布sir离婚后暴露本性,思想“开放”为哪般;为何钟法医交往过的男友纷纷以分手告终,而在布sir离婚后却瞬间与他坠入爱河,甚至当天就和他共度激情之夜…… 先扬后抑嘛~ 记者脑洞大开,越写越兴奋,他有预感,抓住这次机会,他会红! 第二天杂志发行以后果然大爆,众人对布国栋和钟学心扑朔迷离的感情又发起了新一轮的讨论。 大部分人都不相信他们两是清白的,但“周奕霏”亲自下场替布国栋证明,众人便有些动摇了。他们似信非信,觉得“周奕霏”是善良大度、不想追究,却不再抓着布国栋出轨的事情不放,毕竟相关的三个当事人都众口一词地表示没那回事,就连酒店开房这么直接的证据都被洗成了离婚后交友自由,他们还能说什么? 但是私下里,关于这件事的讨论一直没少过,许多人坚定地认为布国栋是渣男,而钟学心是个贱女人。 所幸因为警局接到的投诉变少,加上又有新的大新闻爆发出来成为头条,事情渐渐平息下来,布国栋和钟学心不再赋闲在家,重新回到警局工作。 但是警局的人对布国栋和钟学心的暧昧互动却是一直看在眼里的,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前布嫂替布sir说话,但不知不觉中做了他们出轨的掩护者和推动者的警员却不愿意让事情糊涂过去。他们鄙视这种行为,并疏远了二人。因此布钟虽然回到了工作岗位却委实不好过,而且他们休息的这段时间,局里又从别的地方聘了新的法医法证过来,这更是动摇了他们的地位。 当然这是后话,现在一切都还没发生。 回到杂志发行的当天。 宋希音听说她的那篇采访被报道出来后,有些好奇记者会怎么写稿子,她知道这种八卦杂志为了抓人眼球喜欢夸大事实,便买了一本打算看一下,学习学习。 ——说不定以后她也会穿成八卦杂志的记者呢,技多不压身嘛。 就在这时,她接到了高伟雄的电话。 “喂,有什么事吗?”宋希音翻着杂志,温声问道。 高伟雄有些踌躇。 他平时不怎么看这些八卦杂志,但布国栋和钟学心的事儿关系到他的心上人,他担心宋希音因为伤口被挖出来而伤心伤神,便忍不住多投入了几分注意力。 前些天宋希音一直表现的很正常,不怎么在意,他才没主动提起,谁知今天他就在杂志上看到宋希音对这件事的态度。 ……她替布国栋说话了。 高伟雄心口一跳,一个冲动就把电话打了过去,直到听到宋希音熟悉的声音他才回过神来,然后便不知道说什么了。总不能说自己吃醋了……高伟雄支吾了好一会儿才问道:“你还没放下布国栋吗?” 不然为什么要替他说话,关心他的名声? 宋希音一目十行,看完了关于自己的报道,高伟雄的话一说完,她就知道为什么他的声音里含着委屈和一股压都压不住的酸意。 宋希音觉得……有点萌——反差萌,又有点心疼。 她笑道:“我这个人,其实是有点冷漠的,如果有人主动放开我的手,那么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再把他放在心上。我深信,破镜难圆,覆水难收。 这一次我替布国栋说话,一是为了雯雯,二是为了我自己。我不想让别人追着我问——你对你前夫出轨这件事怎么看、会不会原谅他什么的。 他还是雯雯的爸爸,但已不是我丈夫。 我维护了他作为雯雯父亲的脸面,但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了。我记得你说过,我会遇到更好的人?我觉得……他就要来到我的生命中,我已经准备好让他参与我的人生,所以我想要体面一点地告别过去,你明白吗?” “噗通——” “噗通——” 高伟雄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缓慢而有力。他觉得……自己似乎接收到了某种暗示,他努力回忆了下最近追求宋希音的人,发现都被他解决掉了,除了他自己,他再也找不出别的暗搓搓追求、连雯雯都搞定的人,所以…… “我想请你吃晚饭,你有空吗?”高伟雄放轻声音,问道。 他心里羞耻又兴奋,兴奋的是他似乎能得偿所愿了,羞耻的是表白这件事竟然是宋希音先提出来的。 不,不算表白,她只是暗示,所以我还有机会……让女士鼓足勇气表白不是一个绅士该有的行为,这会让她缺乏安全感,所以我要在她没有正式表白前告诉她我爱她!唔,我、我需要订一家餐厅,是的,法国餐厅。然后,香槟,玫瑰,钢琴演奏…… 宋希音勾了勾唇,她摸了摸发烫的耳尖,轻咳一声回道:“荣幸之至。” “那我晚上过来接你!”高伟雄说道,怕宋希音反悔似的快速挂断了电话。 宋希音听着电话里传出的忙音,挑了挑眉,刚想放下手机,又一个人联系了她。 布国栋? 我今天还挺受欢迎…… 宋希音想着,把自己逗乐了,缓了会儿后,她接起电话。 第13章 律政女王13 宋希音本以为布国栋是为了雯雯——前几天布国栋联系她想要见雯雯,她答应了,让布顺兴过来接人,结果第二天布国栋和钟学心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她便临时改了主意,拒绝他的探视——她现在也打算拒绝。他们俩的事热度还没有过去,小孩子心理脆弱,雯雯又很敏感,她暂时不想让雯雯和布国栋接触。 但是与她猜测的不一样,布国栋是专门打电话过来感谢她的,为她在杂志上的发言。 宋希音淡淡道:“举手之劳而已。” 布国栋听着电话那头淡漠的声音,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他很快就调整好情绪,认认真真地道谢,还有……道歉。 这些天他过得很煎熬。 先是他和钟学心的事情得不到布顺兴的认可。 布国栋觉得很为难,他知道爸爸很疼雯雯,又想起以前雯雯很喜欢mandy姐姐(钟学心),就想把雯雯接过来,让她替自己和钟学心说说好话,以便他们能尽快结婚。 是的,布国栋打算和钟学心结婚。 这个决定有些突然,但不是头脑发热的产物。在他和eva离婚的那天,他喝多了酒和钟学心酒后乱性……布国栋觉得自己应该负起身为男人的责任。 但还没等他说服布顺兴,他和钟学心的事情就被人捅了出来。 布国栋知道在婚姻存续期间喜欢上别人是错的,他不否认这件事,但在他看来事情远没有那么严重,就像他不能理解为什么宋希音对他照顾钟学心这件事“大惊小怪”一样,他同样不能理解为什么记者因为一两张照片就对他和钟学心“喊打喊杀”,抵制的不行。 在布国栋看来,没有离婚之前,他从未和钟学心发生过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他们克己守礼,像真正的朋友一样相处。如果不是eva先提出离婚,如果不是他和钟学心一起经历生死,他会一直是个合格的丈夫,他和钟学心的关系也会止步于朋友。 但是所有人都因此——自己离婚前对钟学心的照顾——指责他,以前用崇拜的目光看着他的同事避着他窃窃私语,他们孤立了他和钟学心。就连和他关系很好的游健保也看着他,一脸恨铁不成钢,正义感十足的蒋卓君更是当着他的面说他道德有问题。 布国栋迷茫了。 他忍不住上网求助网友,然后得到了一些,回答。 其中不乏支持他的,但强烈的道德感和羞耻心让布国栋对这些怂恿他羡慕他,散播“这是每一个男人都会犯的错”的言论不能坦然受之,他自虐般一遍又一遍地看着那些指责他的话。 “……” “我不觉得结了婚的男人不能有女性朋友,但是彼此交往应该注意底线。” “听lz说了这么多照顾你好拍档的事迹,我不禁想问,你有这么照顾过你老婆吗?如果没有,你应该反思!如果有,那么你想过吗,一个说的简单点只是你同事、朋友的人,凭什么和你老婆得到同样的待遇?” “你老婆只介意你和你那个最佳拍档的交往,还是介意每一个女性?如果是前者,那么我觉得她不是在无理取闹,你要相信女人的直觉。” “作为女人,我们想要的绝不只是合格的丈夫。从你描述中你妻子的性格可以看出,她不是个会接受相敬如宾的生活的人,当她意识到你的心不在她身上时,她或许会给你回头的机会,但如果你一意孤行,离婚是必然的,就算你不想,她也不可能接受自己丈夫的心在别的女人身上。” “你那样照顾自己的好拍档,在妻子提出反对意见后仍然不愿意疏远她,反而日渐亲密,这根本就是逼着你的妻子主动对你提离婚吧。” “……” 布国栋终于意识到自己曾经对eva造成了多大的伤害,以及她为什么坚持与自己离婚,可笑他以前还认为自己和eva离婚对他们三个都有好处…… 布国栋很愧疚,与此同时,他被警局放了假,这让他有更多时间来理清这件事。把自己关在房里三天后,他做了一个决定——他要疏远宋希音。 是的,宋希音。 布国栋不打算和宋希音复合,他现在已经是钟学心的男朋友了,他不能在对不起eva后再对不起另一个女人。eva和mandy,他们两个都是无辜的,错的是自己,自己在无意中喜欢上了mandy,不知避讳,害得eva伤了心,也破坏了自己的家庭,现在eva已经不能挽回,那么他绝不能再因为外头的闲言碎语而放弃mandy,这不是知错就改,而是恬不知耻、推卸责任。 …… 宋希音听着电话那头布国栋摸不着边际的话,总结了一下。 他说:谢谢eva你替我说话,我很感激,也很抱歉以前因为情不自禁做了很多错事,我会汲取在上一段婚姻中的教训,以后结婚绝不再犯。还有,我和mandy的事情错在我,不在她,希望你对mandy不要心存偏见。记得雯雯以前很喜欢mandy,能不能让她和mandy多多接触,毕竟以后mandy就是雯雯的新妈妈了…… 宋希音:“……” 宋希音沉默了,她以前只以为布国栋喜欢自说自话、自我感动,没想到他还有自己的一套逻辑和价值观,关键是乍一听还挺有道理。 什么道理?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哦,认识到自己错了,单单愧疚就完事了?你愧疚的结论就是上一段婚姻我犯了错,所以我会和小三结婚,恩恩爱爱、和和美美,争取一辈子都不犯同样的错! 宋希音气到窒息,不明白布国栋是什么脑回路,怎么会打电话给自己离婚的前妻说这种事情,他不会以为自己在杂志上替他说话就是真那么想的吧?这就算了,他哪来的勇气提出让雯雯和钟学心多接触,现在他们的事情已经人尽皆知了,他以为雯雯对钟学心还会是以前的态度吗?雯雯哪有那么没心没肺? 但是,这些话对布国栋说了没用。 在原主的记忆里,她和布国栋离婚后,有一段时间雯雯的情绪很不稳定,在学校和同学打架,布国栋问也不问原因直接就教训雯雯,还说她不懂事、爱胡闹,他一点也没考虑过一个七岁的孩子家庭骤然破碎时的惶恐不安,只拿自己大人,不,圣人的标准要求孩子。 现在她对布国栋说雯雯不再喜欢钟学心,很可能还讨厌她,她们不会相处好,布国栋恐怕也会说雯雯不会这么不懂事,她是乖孩子之类的。 因此,宋希音只当没听到布国栋说的那些话,提醒道:“别的我不想和你多说,你心里有数,我只告诉你,无论如何希望你给雯雯做一个好榜样,我不想再在八卦杂志上看到你,更不想让雯雯被别人指着鼻子说,她爸爸是什么什么样的人。” 说完,宋希音就挂断了电话。 她捏了捏额角开始工作,瞬间变成了精明能干的女强人。 下班后高伟雄来接宋希音,说起雯雯和曼曼被高父高母接去玩——知道孙女回国后,高母怕高伟雄一个大男人照顾不好孩子,常到他的住处走动,次数多了遇见过宋希音,还从苏曼曼口中得知儿子喜欢宋希音。和宋希音接触了几次,又从新闻报道上得知了她的事迹,高母对这个儿媳很满意,只恨儿子榆木脑袋,哼哼唧唧不晓得告白,今晚得知儿子准备行动后,她自告奋勇把两孩子接过去照顾——宋希音就有了些猜测,又听高伟雄说某某街新开了一家法国餐厅,想带她去尝一尝,宋希音便红了脸。 她顿了顿,不动声色地要求高伟雄掉头:“我想先回家一趟。” 高伟雄见时间还有宽裕,没问宋希音回家有什么事,直接往回开。 直到半个小时后,宋希音打开房门,他被惊艳到了。 女人穿着红色波点包臀裙,看起来性感又妩媚,似乎是怕显得太过张扬,在外面又套了一件白色薄纱外套,尽管如此还是没能压住她骨子里的艳色,只淡淡一笑就压了满园春色。 她张了张红唇,问:“我这样穿好看吗?” “好看。”高伟雄愣愣道。看着宋希音精致大气的小脸,他忽然很庆幸自己听了老妈的话,换了身规整的西装,而不是用上班穿的那套风衣去约会,虽然这样,他也觉得自己配不上eva…… 高伟雄有些沮丧。 宋希音笑道:“谢谢,我觉得你今天也格外帅气。” “真的?” “千真万确。” 高伟雄瞬间被治愈了。 两人互相试探着,你一言我一语,气氛暧昧的到了法国餐厅。 侍者开了一瓶香槟,宋希音轻啜了一口,眯了眯眼睛……口感很复杂,既有浓郁的成熟水果和蜜饯水果的香气,又有湿草味、烤面包味、香料味和蜂蜜的香气,是精品香槟,很有些年份。他有心了,宋希音对高伟雄笑了笑。 见宋希音对酒品满意,高伟雄松了口气。 有句俗话说得好,良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四舍五入,他今天告白已经成功了。 他们按部就班地开始用晚餐,法国菜又称为西菜之首,用餐的时候很有仪式感,因为今天这顿饭的主要目的是为了告白,高伟雄没弄得很复杂,但这段饭从开始到结束也吃了三个小时。 索性因为高伟雄幽默风趣,宋希音又有意配合,气氛并不显得尴尬。 用餐结束后,两人坐在座位上喝咖啡,高伟雄对侍者做了个手势。 侍者暗暗点头,心里松了口气,这位先生提前预约告白套餐,还说让他们准备好,等他手势行动,结果自己看了三个小时他都没打手势,他差点以为客人是胆怯了,准备放弃,没想到临了快结束了他终于准备好了。 第14章 律政女王14 宋希音心情愉悦。 虽然她猜错了,看样子高伟雄没打算在今天告白,但这顿饭感觉很不错……而且今天之后,他们就算是彼此心知肚明、只差挑明的男女朋友关系了,只等高伟雄准备好,正式告白…… 女人葱白的指尖点在桌面上,脸上似笑非笑,眼波流转间都是情意。 就在这时,餐厅里灯光一闪,突然变成了更昏黄暧昧的颜色。不知什么时候,钢琴师换了曲子——《致爱丽丝》,献给心爱的女孩。 宋希音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恍恍惚惚地站了起来,高伟雄半跪在她面前,怀里抱着一捧半开的、娇艳欲滴的红玫瑰。 高伟雄有些紧张,他抱着玫瑰花,只觉得掌心里都是汗渍,见宋希音眼中含情,仿佛鼓励地看着自己,他吸了口气,颤着声音开口道:“我喜欢你!我知道我们认识的时间不长,但对我来说,只是短短几月,已能抵得上数年的相处。这段时间,我把我自己完全摊开在你面前,我保证全无隐瞒,呃,也许有一点美化,但绝无欺骗,你应该已经足够了解我…… “eva,我想和你一起看春花秋月、夏风冬雪,我想陪你唠家长里短,我想和你一起慢慢变老。你喜欢我吗?你愿意接受我吗?我,高伟雄,有没有这个荣幸,承担你的后半生?” 周围瞬间静了下来,仿佛所有人都在等她的回答。 宋希音眨了眨眼睛,哽着声音道:“我喜欢你……”她还有很多话想说,但这一刻,所有的言语都不能描述她喜悦的心情。从心有所属到心想事成,看起来只是不到一年的时间,实际上已经过了百余年光阴,他们在分别了三个世界后,终于再次重逢。 真好,虽然他已不再记得自己,但是他千方百计地追上了自己的脚步。 宋希音接过高伟雄送的花,在围观的众人的掌声中投入高伟雄的怀里,一边抱着他的腰,一边哭得肆无忌惮,把眼泪往他肩膀上抹。 高伟雄不知道宋希音为什么哭,但还是下意识搂紧了她,声音温和地安慰着。 …… 宋希音抱着玫瑰花打开家门,脸上红扑扑的,尽是羞怯的笑意,她的嘴唇又红又肿,像是饱满的水蜜桃,散发着诱人的芬芳气息。 把钥匙放到客厅的茶几上,宋希音找了个花瓶换上清水将花插了进去。想起刚才在车上脸红心跳的一幕,她抚摸着花瓣的手指忍不住蜷了蜷。 “妈妈。”雯雯小小的声音惊醒了宋希音。 她不动声色地收回手,蹲下身亲了亲女儿的额头,问道:“雯雯怎么这么晚还没睡?”边说边抱起她将她带进了卧室。 雯雯乖乖地把手收进被子里,让妈妈帮自己掖被角:“雯雯睡不着……” 今天她被高叔叔的妈妈带回家吃饭,回来后又只看到赵奶奶(宋希音请的保姆),便知道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发生了,否则妈妈不会把自己支开。至于是什么重要的事,无非是妈妈和高叔叔…… 雯雯有些担心,爸爸在和妈妈离婚后,很快和那个mandy姐姐在一起,他很久没来看自己了。虽然和苏曼曼成为一家人让她很兴奋,虽然高叔叔平时对她很好很温柔,雯雯还是害怕妈妈和高叔叔在一起后,会像爸爸一样忘了自己,忽视自己。 宋希音看着雯雯欲言又止的样子,笑了笑,在她身旁躺下,用一副很严肃的表情说道:“布家雯同学,妈妈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征求你的意见。” “什么事?”雯雯问。 “你高叔叔今天对妈妈告白了,妈妈想问雯雯,你想让高叔叔做你的爸爸吗?”宋希音没说自己把持不住已经答应高伟雄了,她这么问好像把事情的决定权交给雯雯一样。 雯雯看起来果然没那么不安了,而是奇怪道:“为什么要征求我的意见?” 宋希音:“我们现在是在开家庭会议,雯雯是家里的一份子,如果家里要添人的话,一定要雯雯同意才行。” 雯雯沉默了一会儿,小声道:“如果我不想让高叔叔做我爸爸呢?”她边说边观察着宋希音的表情。 宋希音仍是笑吟吟的,闻言把雯雯搂进怀里,肯定道:“那就不让他做!我们慢慢考验他好不好?什么时候雯雯觉得高叔叔是一个合格的爸爸了,我们再批准他进门。” 雯雯听妈妈这么说,知道自己在她心里是最重要的人,高叔叔也比不上,心里的不安迅速被抚平了,她说:“我对高叔叔做新爸爸没意见,高叔叔对我很好,他会带我去游乐园,让我坐到他的肩膀上,给我买棉花糖。上次我做错了事情,高叔叔也批评我,他有爸爸的感觉。” “妈妈喜欢就好。”最后,雯雯总结道。 宋希音揉了揉雯雯的脑袋,给她在床头留了盏小灯,就关门出去了。 她把雯雯的话转述给高伟雄,高伟雄心里一喜,问:“那我们可以结婚了吗?” 宋希音惊讶:“你是认真的?我们今天才在一起,你这么快就求婚?这就算了,为什么这么没诚意,没有鲜花,没有戒指,还不是当面求的婚……” “不,不是,我开玩笑而已。”高伟雄心里有些狼狈,他说的其实是真心话,在看到宋希音的第一眼他就想把她娶回家,要不是怕吓到她,今天他准备的就是求婚仪式了,不过宋希音说的没错,求婚的确不能这么随便…… “……” 宋希音有些失落,她把手机换到左手,右手拆耳环,“这样啊,我本来还想说,虽然看起来很没有诚意,但是你把心捧到我面前,我愿意收呢。”她只是担心爱人受到这一世原身的影响,不喜欢随便的女孩子,才想显得矜持一点而已,没想到矜持的后果是男人临阵退缩。 高伟雄:“……” 心痛不已! 后悔莫及! 想把刚才那句话吞回肚子里! 我是认真的人,从不开玩笑! 高伟雄正想弥补,宋希音已经转移了话题。 直到挂断电话,两人也没再提起结婚的事,这导致高伟雄辗转反侧,直到凌晨才睡着,第二天上班时也没什么精神,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引得西九龙警局的警员们议论纷纷,猜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一向注重形象的高sir第一次这么神不守舍。 …… 半个月后,宋希音刚完结一个case,有些清闲,决定到西九龙重案组探望自己新上任的男朋友——当然,最重要的目的是宣誓主权,以及把他们的恋情广而告之。 “eva?”现在恰好是午餐时间,钟学心一下楼,就看到坐在休息区椅子上的宋希音,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打招呼,“好久不见,你是来找国栋的吧?我们约好一起吃午饭,我带你过去?” 这话说得,怎么听起来这么别扭? 宋希音意味深长地看了钟学心一眼,拒绝道:“不用了,我不是来找他的。我给我男朋友打过电话了,他待会儿会来接我,既然你约了人就先走吧,我不着急。”她拢了拢怀里的饭盒,看起来有些漫不经心。 eva交新男友了,还是局里的人?! 钟学心惊讶不已,想留下来看看到底是谁,但宋希音的话把她的后路都堵死了,于是只好尴尬地道别。 到了警局员工餐厅,布国栋已经帮她点好了午餐,钟学心笑笑,假装不经意地提起刚才遇见宋希音的事情。 “eva到警局来了?我给她打个电话,说不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布国栋擦了擦嘴角,拿起手机。 钟学心眉头一皱,伸手阻止,“等等国栋,eva不是来找你的,她是来看男朋友的。” “男,朋友。”布国栋愣了一下,然后勉强勾起嘴角,“这很好啊,eva有了新恋情,我不用一直这么愧疚了。” 话是这么说,他却有些心不在焉。 钟学心见他这副模样脸色也不好看。 出于女人的直觉,她一直觉得eva对布国栋还有感情,只不过是骄傲太过才会选择离婚,之前她在杂志上替布国栋发言就是证据。钟学心认为eva说交新男朋友说不定是为了引起布国栋的注意,否则香港这么大,她为什么偏偏交了一个跟他们在同一个警局工作的男朋友?这不是别有用心是什么?看,布国栋现在不是就被乱了心思吗? 两人各有思量,就在这时,餐厅的喧哗声突然变大,布国栋和钟学心顺着众人的视线望过去,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高sir牵着eva的手,两人笑容满面的走进了餐厅。 宋希音坦然地对打招呼的人笑笑,就把注意力给了高伟雄。 她一边打开保温盒,一边对高伟雄道:“临时决定过来看你,也没来得及准备什么好菜,都是家常菜,辣子鸡丁、红烧肉、干锅花菜和玉米虾仁,你尝尝看喜不喜欢?” “只要是你做的我都喜欢!”高伟雄笑道,伸手帮忙,又道:“我去买点喝的。” 第15章 律政女王15(完) “好啊。”宋希音眼神亮晶晶地看着高伟雄,随口说道:“我算错了时间,出门的时候汤还没煲好,我怕迟到就先过来了,汤我让保姆看好时间给雯雯和曼曼送过去了,下次我重新煲一锅好料汤给你。” “哇,那我有口福了。”高伟雄道,他买了两碗甜汤,拿起一碗用勺子搅了搅,见温度差不多了端给宋希音,见她喝了,才拿起筷子吃饭。 宋希音做的午饭分量很足,她和高伟雄两个人根本吃不完,见警局的人一直在他们身边晃来晃去,假装不经意地瞥过来一眼,再瞥过来一眼,宋希音招呼道:“那个,你们要一起吃吗?” “那我们就不客气了!”西九龙重案组的人脸色一喜,端着自己的饭和宋希音他们挤到了一桌,一边动筷子一边不吝啬赞美之词。 “哇哦,布嫂……周律师你的手艺实在是太好了!” “对啊对啊,很美味!这么简单的家常菜,周律师你做的和我们食堂卖的就像是五星级酒店的饭菜和路边五块钱快餐的差别。你怎么能做的这么好吃呢?!” “我觉得自己要添饭!” “……” 这些人很快清空了一样菜,而且呱噪得不行,高伟雄的脸色瞬间就黑了。 宋希音见状,换了个位置坐到他旁边,用自己的筷子夹了块红烧肉送到他嘴边,“我觉得这道菜好像做的偏甜了点,你说呢?” 高伟雄下意识咬了一口,嚼了嚼,“嗯,不甜,你做得很好吃,我就喜欢这个口味。” 宋希音抿唇一笑,脑袋在他肩膀上磕了一下,爱人严肃的样子好可爱。 高伟雄这才反应过来他咬的不是自己的筷子,男人脸色一红,很快又恢复了坦然,咬自己女朋友的筷子怎么了?只有感情好的人才会公然秀恩爱不是吗? 林嘉露捧着心口无声尖叫:天,饱了饱了,这碗狗粮太撑了! 凌倩儿被同事们催促的眼神锁定,小心翼翼地问道:“高sir,你和eva,你们……” 高伟雄和宋希音相视一笑:“我和eva现在正在以结婚为前提交往中。” 众人听了高伟雄含着笑意的话语,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纷纷送上祝福。 旁边桌子上,布国栋呼吸一滞。 eva和高sir,他从没想过他们两个会有什么联系……少顷,他收拾好情绪,觉得于情于理自己都应该过去打个招呼,于是犹豫了一下走过去道:“eva,高sir,我刚才听到你们说的话了,恭喜!” 宋希音对布国栋笑了笑,还没说什么,高伟雄身上的线条骤然绷紧,她顿了顿,迎着周围似有似无聚集在自己几人身上的视线,边握住高伟雄放在桌下的手,不老实地去勾他的手心,边疏离又客气地说道:“谢谢布sir的祝福。” 她甜蜜蜜地笑着,刺痛了布国栋的眼睛。 追着布国栋走过来的钟学心伸手挽住他的胳膊,笑道:“eva你找到了喜欢的人,我和国栋都很为你高兴,等你结婚的时候我们一定到场见证。” 她这么说,仿佛和宋希音是感情很好的朋友一般。 宋希音温柔地笑了笑,没接话。 高伟雄在听到宋希音叫布国栋“布sir”时,身体就放松下来。他从未怀疑过宋希音对自己的感情,只因他们交往以来,宋希音看着自己时眼中一直有光,但有时候他就是忍不住患得患失,直到如今,宋希音给他打了一剂强心针——她对自己的前夫不止是不假辞色这么简单! 看出宋希音不想和布国栋二人接触,高伟雄挺了挺胸膛接过话茬,客气了几句就把他们打发了。钟学心倒是想留下来,不过布国栋很清楚他们在同事眼中的形象,不想多惹是非,见宋希音不理自己,高伟雄也没有挽留的意思,便提出了告辞。 他们走后,宋希音又和高伟雄好生秀了一番恩爱才离开。 这次之后,警局的人都知道“周奕霏”,也就是布sir的前妻和高sir走到了一起,而且他们感情很好,“周奕霏”经常给高sir送饭,有那些有口福吃过高sir的便当的,纷纷夸赞未来的高太太贤惠大方,高伟雄听了十分高兴。 但时间久了,只听大家说高太太如何如何贤惠,高伟雄便有些不满意了——他不满意自己。若不是自己做的不够多不够好,大家又怎么会只说eva对自己的用心,而不知自己对她的体贴呢? 倒不是小气、大男子主义什么的,高伟雄只是想让大家知道,他对宋希音的爱一如她对自己,他们是真心相爱的。 抱着这样的想法,高伟雄便主动了许多,他又不曾有意隐瞒,很快大家都知道:高sir为了周律师专门去学习做菜,说是体谅她辛苦,决定婚后要分担家务呢!不仅如此,他还在警局附近的花店订了玫瑰花,指定每天送到周律师工作的地方。听一个偶然路过花店的同事说,高sir每天送的玫瑰花数量不等,但是随花送过去的小卡片却是他亲手写的! 又有一个和高sir的女儿亲近些的女同事透露,她从高sir的女儿那里打听到一个机密,高sir决定等送满九十九朵玫瑰花后就向周律师求婚!听说他连求婚戒指都买好了! 警局众人:…… ——高sir和周律师的感情也太好了叭! ——这碗狗粮撑死了,但我们不能不吃! 布国栋:……这么快就要求婚了吗,是不是太草率了? 钟学心:太好了!eva和高sir结婚的话,她和国栋就彻底没机会了。不过eva和高sir才交往多久,他们就要结婚了,国栋……为什么突然不再提结婚的事了? *** 宋希音对警局众人对自己和高伟雄的感情十分关注的事情一无所知,她只是觉得自己和爱人的感情开始渐入佳境,以及爱人更加、更加懂得浪漫了而已。 虽然他们两个都很忙,有时候约会约到一半,还会发生高伟雄接到案子突然离开的事情,但宋希音不是那种恋爱脑的人,不会因此和高伟雄做一些无谓的争执,或是感情变淡。 如此过了两个月,高伟雄对宋希音求了婚。 事实上这和他计划好的不一样,原本高伟雄打算等七月七日乞巧节,带着雯雯、曼曼和亲朋好友们一起,弄一个热热闹闹的求婚仪式,鲜花掌声和祝福一样都不能少。但计划不如变化快,现实中,他的求婚有些仓促和简陋—— 那天是乞巧节前的一个星期,因为第二天轮休,高伟雄便邀请宋希音一起到凤凰山看流星雨。 也许是月色太美,流星划过天际的时候让人心神荡漾,高伟雄看着宋希音认认真真许愿的侧脸没忍住掏出了钻戒——那戒指是他早就买好的。 在他对宋希音一见钟情的那天,他路过首饰店的时候鬼使神差地停了下来,走进去买了这枚戒指。那时他没想过要把这枚戒指送出去,毕竟他们只见过一面,对彼此都还不了解。后来当他得知宋希音已经结婚后,更是把这枚戒指锁进了书房的保险柜里,决定永远不拿出来——宋希音离婚后,他又重新把戒指拿出来,随身携带——谁知命运这么奇妙,兜兜转转,他们还是走到了一起。 因此,虽然这枚戒指不那么贵重,上面的钻小到几乎看不见,高伟雄还是决定用它来求婚,因为它是自己心意的证明:他爱上一个人,从一而终。 …… 宋希音被高伟雄求婚的时候是有些惊讶的,她惊讶的不是高伟雄对自己求婚这件事本身——她相信他们之间的感情,而是高伟雄竟然是现在对自己求婚——警局里有人对她通风报信。 但是看着在自己面前单膝下跪,认真地说着“我爱你”的男人,宋希音说不出拒绝的话,她笑着伸出手,让男人帮自己带上戒指。 宋希音打量着左手中指上的戒指,问:“戒指不应该是一对吗?还有一个呢?拿出来,我帮你带上。” 高伟雄面色微红,支吾了一会儿,把戒指的由来跟宋希音说了,“我当时没想过会……我们能在一起,所以买的是……按照你的尺寸买的,但是是单身戒指。eva,我很高兴。这个戒指你带着,它是我的心意,是我爱上你的心情,我们的结婚戒指另外去订做好不好?” 他看着宋希音,表情很紧张,很怕她误会自己对她不重视。 宋希音却笑了,她道:“我没意见,这个戒指我很喜欢。” 迎着山风,两人拥抱在了一起。 西九龙警局食堂。 “啊啊啊——”蒋卓君捧着手机尖叫出声。 “你干什么?一惊一乍的。”何正民嫌弃地看了蒋卓君一眼,端起自己的意大利面换了个方向。 蒋卓君没理她,对游健保道:“保叔保叔,高sir对eva求婚了!” “不是吧。”林嘉露凑过来,“高sir不是计划乞巧节求婚吗?” “是真的!”蒋卓君道:“我的facebook和eva互关了,刚才我看eva的脸书,发现她和高sir隔空告白呢! “eva对高sir说:‘往事无可回首,余生请多指教。’ 高sir回复eva:‘今世愿无背离,来世请多包涵。’” (网传,出自黄伟文《咬唇》和东野圭吾《布谷鸟的蛋是谁的》综合而成。) 林嘉露捧着脸,兴奋又羡慕道:“这也太浪漫了吧,他们爱了这一辈子还不够,还要相约来世……没想到高sir是这么浪漫的人,我以前看他,还觉得他是那种一本正经又老土的木头呢!” “原来这句话是这个意思啊。”蒋卓君自言自语道,她的中文不好,更别提念诗了,就是觉得这两句话念起来很让人感动,而且后面还有戒指和玫瑰花的图案,这才笃定高sir求婚了。 游健保点头道:“男人面对自己喜欢的女人时是会化为绕指柔的,高sir可能就是那种只对一个人特殊的类型吧。” “那就更让人感动了!这个世界上,只有你与众不同!”林嘉露越想越激动,她转身就跑,“不行我受不了了,我要跟头儿他们分享!” 蒋卓君:“……” 游健保:“……” 何正民:“……” 这也太夸张了吧!!! 布国栋和钟学心中午外出吃饭,回来的时候“高sir和eva浪漫表白,相约来世”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警局。 钟学心紧张地看了布国栋一眼,布国栋对她笑了笑,没表现出什么异样,她才松了口气。 自从宋希音第一次到警局送饭给高伟雄,布国栋就有些摇摆不定,钟学心察觉到了,但没有对此说什么。她知道布国栋性情有些优柔寡断,但很有责任心。他喜欢自己,又要对自己负责,她没有必要和eva一样非要他给出一个态度,然后把布国栋越推越远。 而她这种以退为进的手段果然让布国栋又一次坚定了要和她在一起的决心,布国栋在无法说服布顺兴后,又因为很久没有想起雯雯,被布顺兴赶了出来,然后他就搬到了钟学心家,两人直接同居了。 三天前钟学心不舒服到医院检查,查出怀孕的事情,布国栋高兴的不行,连忙通知布顺兴。 布顺兴现在时常能见到孙女,“周奕霏”也没有因为钟学心而丧命,因此他虽然不赞同儿子对婚姻的态度,却也不像上一世那么强硬。在知道钟学心怀孕后,为了不让自己的孙子/孙女成为私生子,他咬牙同意了他们的婚事。 今天布国栋和钟学心出去吃饭就是商量婚期。 可惜这场婚事终究是一波三折。 布国栋和钟学心虽然决定了结婚,还发了请帖,但钟学心不是那么安分的人,尤其是婚期临近的时候(为了在肚子大起来前结婚,结婚日期很赶)钟学心得到消息,当初杀害她父母的人要翻案。 她怀孕还不满三月,又不是细心的性格,否则当初也不会让已婚的布国栋常常照顾她。在发现杀害自己父母的凶手的线索时,她竟然直接上门询问——她和上一世的周奕霏一样,不知道自己询问的人是凶手,只因为他们住在村口,以为他们可能看到了什么线索而不自知才主动接触——而不是报告给警察,结果被凶手劫持,要不是布国栋发现不妥追了过来,又报了警,只怕性命不保。 即便侥幸保住了命,钟学心却被毁了容,孩子也没能保住,她不得不住院修养,婚期也因此被推迟。 至于布国栋,他被歹徒在后腰捅了一刀,虽然保住了命,但恰好受伤的是肾脏的位置,也不只是幸运还是不幸,布顺兴因此急得大骂“家门不幸,狐狸精害人”。 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从凤凰山回来的第二天,宋希音又从高伟雄那里收到了一份礼物。 她有些惊讶,仔细地打量了下手里用红色细绒布仔细铺垫好的透明玻璃盒,没想到高伟雄看起来人高马大的,却能做这么细致的手工活,盒子里的纸玫瑰看起来栩栩如生。 高伟雄道:“我之前打算送你九十九朵玫瑰,代表你我之间永恒不变的爱,然后顺理成章地向你求婚,现在计划有变,我还欠你十一朵玫瑰花。我想了想,十一朵玫瑰花的花语不太吉利,我不想和你在一起一生一世,我想要永生永世,所以我连夜折了十一朵纸玫瑰。纸玫瑰永不凋零,就像我和你的爱情。” 宋希音眨了眨眼睛,这个男人看起来很笨拙,却总能轻易感动到她。 她踮起脚,勾住男人的脖子,咬上了他紧张的抿成一条直线的薄唇。 高伟雄愣住了,直到唇上传来濡湿感,他才猛然回神,反客为主,凶狠地反击,直把宋希音咬得气喘吁吁,香汗淋漓也不罢休。 他吻了吻女人的眼睛,灼热的气息缓缓下移,顿了顿,见宋希音没有反对,用力抱起她走进了卧室。 *** 轮休后回到警局的高伟雄看起来红光满面,还挨个部门发喜糖。 重案组高级督察凌倩儿鼓起勇气调侃道:“哇哦,高sir看起来很有精神啊,是有什么喜事发生吗?” 高伟雄挑了挑眉,难得好心情地回道:“嗯,我和eva快要结婚了,提前让你们沾沾喜气。” 众人:……提前沾喜气?这是哪里的习俗啊?! 钟学心听了,问道:“高sir你们已经确定婚期了?” 高伟雄:“嗯,下个月十二号。” “这样啊。”钟学心皱了皱眉,故作歉意道:“真是不好意思,实在太不巧了,我和国栋我们也决定下个月十二号结婚,到时候可能没办法出席你们的婚礼。” 高伟雄笑道:“没关系,恭喜你们。” 其实他不是很想邀请布国栋和钟学心出席自己和eva的婚礼,要不是为了不让雯雯为难……现在钟学心说他们无法到场,他心里是松了口气的。 高伟雄很快给法医部的人发完喜糖,接受他们的道喜后,他转身前往下一个部门。 钟学心把喜糖扔到自己的柜子里,眼睛里有些愁绪,其实她和布国栋的婚期还没有确定,只是因为听到高伟雄说他和eva很快会结婚,她才故意这么说。 钟学心觉得自己比eva更加善良正义,又不像eva那样为了打赢官司不择手段,所以明明是她更配得上布国栋——他们更有共同语言。但是自从他们的恋情曝光以来,大家都指责他们,反而对eva的新恋情充满了祝福。钟学心不甘心,她不知道自己要证明什么,也许是她会比eva过得更好,也许是布国栋更爱她,也许是别的什么,她一冲动就说出了自己和eva是同一天结婚。 但布国栋不能理解钟学心的这种心情,当他知道钟学心对高伟雄说他们的婚期是同一天时,他忍不住和钟学心吵了起来。 因为当初的“精神出轨”事件,他和钟学心的名声都不好,布国栋知道,要是正常结婚,同事们碍于情面可能还会出席他们的婚礼,但是赌气和高sir他们同一天结婚的话,有了选择,同事们哪里还会给他们面子?到时候婚礼现场只有零星几个人…… 布国栋苦口婆心的和钟学心讲道理,但钟学心不相信布国栋的判断,执意要和高伟雄他们同一天结婚,两人争执不下,最后还是布国栋退了一步,他怕钟学心情绪太激动伤了肚子里的孩子。 当然,最终他们也没能如期举行婚礼,因为一些意外,布国栋和钟学心都受伤住院,不得不推迟婚期,反而是高伟雄和宋希音的婚礼举办的恢弘又盛大,让人钦羡。 *** 宋希音这一世没有再生孩子,她和高伟雄两个人一起抚育雯雯和苏曼曼——苏曼曼的妈妈在环球蜜月旅行结束后有了小宝宝,就把苏曼曼留在高伟雄身边的时间无限延长,后来高伟雄和宋希音结婚,苏曼曼的妈妈生了双胞胎,在征求了苏曼曼的意见后,就把苏曼曼的抚养权转给了高伟雄。 宋希音对律师这份工作很认真,后来还开了一间自己的律师事务所,她接案子很严谨,从无败绩,难得的是没有人因此而指责她什么,或是说她见利忘义。工作三年后,在高伟雄升任高级警司的同年,宋希音成立“周奕霏基金会”,将自己律师事务所所得的五分之一用来做善事,后来基金会渐渐壮大。 除此之外,雯雯也被教育的很好,她不像苏曼曼那样阳光开朗,只要站在那里就自信洋溢,但是性格上也有一些改变,柔中带刚。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苏曼曼最后成为了一个世界知名的服装设计师,而雯雯则受到高爸爸的影响,决定成为一名警察。 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对苏曼曼和雯雯都是,但不管遇到什么困难,她们两个都没有想过要放弃自己的志向,宋希音和高伟雄对此都很欣慰,他们像普通的夫妻一样,默默地给予女儿们帮助,并以她们为傲。 在宋希音这具身体五十岁那年,高伟雄已经五十五岁,他们决定提前退休,一起环游世界。 虽然已经结婚十七年了,但是他们的感情依然很好,一举一动间充满了脉脉温情。 宋希音保养得宜,虽然是五十岁的老太太了,但是看起来和三十多岁也没有什么差别,高伟雄倒是有些显老,不过也比普通的五十岁老头年轻许多,每到一个新的地方找人拍照,他都要拉着宋希音强调一遍“这是我的爱人”,占有欲强的让宋希音哭笑不得。 这一路他们走得很慢,有时候想孩子了就会回香港看看,然后兴致勃勃地再次上路,直到他们变得垂垂老矣,已经不能再坚持一段新的旅程。 高伟雄吃力地拉着宋希音的手,像年轻时那样去勾她的手心,然后送上一朵折的有些粗糙的纸玫瑰。 宋希音吻了吻高伟雄的唇,半趴在他身上听他的心跳,道:“我记得,永不凋零的玫瑰……代表我们的爱情,我们相约了来世、来来世、永生永世。我爱你,亲爱的,来世我会去找你。” 高伟雄轻轻勾了勾唇,道:“我、我会去找你……不怕……” 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承诺,终究不舍得让爱人太辛苦,决定自己去找她,好言安抚了一句后,他不舍地看了宋希音一眼,缓缓闭上了眼睛。 宋希音顿了顿,没有动。 布家雯和苏曼曼在外面等了许久,有些不放心地打开房门,发现停止呼吸的父母,忍不住嚎啕大哭,跌在自己丈夫的怀里。 第16章 芙蓉女侠1 小青推开绣楼的门,用力把托盘放到圆桌上。她这般大的动作,整个人摊开趴在桌上的女子却还是一动不动,恍若未闻。 小青鼓了鼓脸颊,上前推了推女子的肩膀,“小姐,小姐。”叫了两声没有得到回应,小青有些生气,她贴着女子的耳朵,大声道:“郭!芙!蓉!” “干什么?”郭芙蓉,也就是刚魂穿过来的宋希音,她看了眼气鼓鼓的小丫鬟,拉长身体伸了个懒腰,有气无力道:“你叫人就叫人,干什么这么大声?我的耳朵都要被你震聋了。” 小青是郭芙蓉的贴身丫鬟,她从小被郭府收养,与郭芙蓉一起长大,虽然名义上是丫鬟,其实也算是副小姐。她知道郭芙蓉脾性好,轻易不与自己生气,因此也不在意她不满的口吻,只笑嘻嘻道:“人家这不是担心小姐你嘛,谁让你怎么叫都叫不醒。” 说着,她从托盘里端起那个莲花形状的青瓷小碗,放到宋希音面前,讨好道:“小姐,小青给你送吃的来了,有你最喜欢的莲子羹哦。” 莲子羹闻起来既香且甜,让人口舌生津。宋希音咽了口口水,坚决地拒绝了送到眼前的诱惑:“我不是说了我不吃饭吗,你把东西端出去。” 宋希音其实很饿,但是没办法,她这一世穿成了一个大小姐,而且是一个一心想当女侠,所以离家出走,结果女侠没当成,被迫留在被她破坏了的客栈里当了半年杂役的大小姐。 这便罢了,宋希音穿越的时机不凑巧。原主郭芙蓉刚从那客栈回来没多久,她爹郭巨侠——六扇门的精神领袖,大侠中的大侠——为了磨炼她的性子,让她静下心来,把她关在家里不让她出门,说是要让她修身养性,好好学学女儿家该会的针黹(zhi)女红,或是看书下棋。 偏郭芙蓉在同福客栈的那半年喜欢上了那里的账房,一个酸秀才,她当然不愿意让爹爹把自己关禁闭,她还计划着回去呢。可是任她撒娇卖痴,她爹都不松口,还拉了她娘一起教育她,郭芙蓉没法子,一气之下开始闹绝食。 这就苦了刚穿越过来的宋希音,她接收完记忆后觉得腹鸣如鼓,又出不去,只能用茶壶里的茶叶充饥。虽然极品龙井的味道不错,但到底扛不住饿,她整个人都萎靡了,趴在桌子上不愿意消耗体力。 这时候来给她送吃的……宋希音无声地叹了口气,这不是考验她的意志力吗?!偏偏为了不露出马脚,她还不能崩人设! 小青不知道宋希音正在脑子里跟自己玩拔河,为了让自家小姐吃东西,她变着法子忽悠道:“可我送的也不是饭啊,这是点心。”她把莲子羹放下,又把托盘往宋希音的方向挪了挪,让她能看清新出炉的,香甜可口,又刺激人食欲的桂花糕、松子百合酥和水晶饼。 ——好香,好甜,好幸福! 宋希音不着痕迹地吸了口气,觉得点心的香甜味道从鼻腔通过食管,一直浸到胃里,她艰难地移开视线,表明自己绝不屈服的决心:“你去告诉我爹,如果他不让我出门,我就绝食到底。” 小青不解道:“小姐,咱们家里什么都有。这睡的是高床软枕,穿的是绫罗绸缎,吃的是山珍海味,就连喝的茶……”她边说边伸手拿茶壶想给小姐倒杯茶,被宋希音劈手夺过——宋希音怕小青发现自己偷食茶叶的事情——也不在意,继续道:“……也是几十两银子一斤的明前龙井,这简直是神仙过的日子,你怎么老想着出去啊?出去有什么好的?等等……你不会还想着闯荡江湖吧?” 宋希音挥了挥手,动作间带着些许故意做出的江湖儿女的豪气,“我是郭巨侠的女儿,天生是吃得了苦的,闯荡江湖是我从小立下的志向,我不会变的!家里……当然好!但我要是因为贪恋家里的舒适生活而踌躇不前,那我有什么资格自称芙蓉女侠呢?” “……不是吧。”小青不敢置信,“你还真的要继续闯荡江湖呀?上次你闯荡江湖,沦落到在同福客栈里当杂役。你从小哪受过这种苦——起早贪黑,当牛做马,还被人呼来喝去……小姐你不知道我可心疼你了!老爷夫人也着急着呢!咱们踏踏实实在家不好吗?你要是真的想闯荡江湖……找老爷吧,老爷总领着六扇门,让他给你安排个捕快的身份,到时候让四大神捕带着你,既能看到江湖险恶,也不会吃苦受累,岂不是两全其美?” 小青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好,两手一拍就要去找郭夫人,宋希音连忙拦住她:“小青你等等!” “怎么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爹这辈子最想做的事就是让我嫁给一个捕快结婚生孩子,我要是进了六扇门不就称了他的意了吗?再说了,我不想一辈子靠着我爹。” “那你想怎么样?” “……我要回同福客栈。” 小青皱眉道:“那地方有什么好的?再说你去那儿也不是闯荡江湖呀。” 宋希音抿了抿唇,没说话。 小青见她脸色不对,眯了眯眼睛,试探道:“小姐你想去同福客栈到底是为了闯荡江湖,还是因为你喜欢上了那里的某个人?” 宋希音脸颊微红。 ——她家小姐的性子可是难得害羞,这真真是喜欢上别人的表现了! 小青还想追问,门被人轻轻扣响,她知道是外面看守的人催了,于是道:“小姐,这吃的我不带走了,你饿了一定要吃,别委屈自己,小青下次再来看你。”说完她咬牙往外走,不过心里却决定,不帮小姐向夫人求情了。 *** 把小青忽悠走后,宋希音松了口气,她当然不会喜欢那个酸秀才——她已经找到爱人了。 刚才刚穿越过来还没有接收记忆时,她因为太饿下意识想出去找点东西吃,结果发现门口看着自己的正是自己的爱人。所以那酸秀才,似乎是叫吕轻侯的,就与她无关了。 只不过,原主的一切行为都有迹可循,她喜欢那秀才也是真的,宋希音觉得自己不好变得太快让人怀疑,所以才徐徐图之。 她打算先把自己喜欢那个吕轻侯的事情“不小心”透露给家人知道,然后等家人分批上阵劝她时,她再慢慢表现出被说服的样子——从郭芙蓉的记忆中,她爹郭巨侠最擅长逼供诱供拿人话柄,忽悠一个小姑娘,宋希音对他很有信心——这样才合情合理。 至于吕轻侯,虽然利用他不对,但根据自己在系统空间时买的粗略的世界大纲,他在郭芙蓉回家探亲的这段期间好像因为意志不坚定移情别恋了,如此他们也算扯平了。 有了计划,宋希音心里轻快很多,又开始觉得饿了,她从窗户往外看了看,没人!于是乐滋滋地拿起一块水晶饼狼吞虎咽起来。 这水晶饼做的极是地道,虽是囫囵吞枣,宋希音也能尝出其美味来。油多而不腻,糖重而渗甜,凉舌渗齿,甜润适口……宋希音舔了舔唇,忍不住又拿起一个。 刚要开动,她就僵住了,正对上一双碧绿色的眼睛。 这眼睛,有点凶,还带着一股未褪的狼性…… 宋希音顿了顿,端起另一碟没动过的桂花糕去勾搭不认识自己的爱人。 “小师哥~” 冷血闻声转过头,看着宋希音的眼神极冷淡。 他的身世有些奇特。 他是被狼群养大的人。 因为郭巨侠救过他,对他有活命之恩,他才决定到六扇门当差二十年。 当时他找到郭巨侠说要报恩时年纪不大,郭巨侠因此还考虑过收养他,不过被他极冷淡又极坚定地拒绝了。 为了不让自己莫名其妙地进入郭家的大门,冷血甚至拒绝成为郭巨侠的徒弟。好在他天资甚高,因为幼时得森林中神秘老者传授的无名剑五十,后又得郭巨侠偶尔指点,竟就这么成为四大神捕中武功最高的人。 考虑到四大神捕中的其他三个都是自己的徒弟,他们和女儿从小一起长大,很容易对女儿心软或是被威胁(追风七八岁时还在尿床),郭巨侠考虑良久决定让冷血看守她。 对原主父亲的这个决定,宋希音觉得甚好,她笑眯眯地看着冷血。 他们两个是青梅竹马——小的时候见过面,不止一次。 又是师兄妹关系——冷血跟原主的父亲学过几招,勉强和原主算是师兄妹。 因为他不算入排行,自己便称他小师哥~ 有问题吗? 没毛病! 宋希音觉得自己的理解能力简直完美,冷血听了她的解释嘴角微动,想说什么,但想到郭芙蓉的性格,他咽下了已经到了嘴边的话,默许她这么叫。 “有什么事?”冷血问。 宋希音抬手勾住冷血的脖子,挑了挑眉,“小师哥,你在外面站了这么久,饿了吧?我请你吃桂花糕。” 冷血有些不自在,他很少和女子靠的这么近,他想退开,但又怕伤到武功平平的小师妹——新认的,宋希音强令他这么叫——只好僵硬着身体尽量不动。 但他不动,宋希音却没有那么老实,眼看着少女的唇离自己越来越近,他甚至能闻到少女口中淡淡的玫瑰芳香,冷血动了。 第17章 芙蓉女侠2 冷血后退一步,和宋希音拉开距离,同时反手一抓,将不知什么时候伸到自己身后的手钳制住。 “你对我用……”冷血迟疑了一下,刚才小师妹的手放的位置,他实在想不出能用什么武功招式。他面色不变,用肯定的口吻说出试探的话:“……小擒拿手。” 宋希音挣扎了一下,反而被冷血抓得更紧了,她眼珠咕噜咕噜地转着,没反驳。 冷血沉默了,他觉得自己错了。 小师妹的武功用“平平”二字来形容,是委屈了这两个字的。 他看着宋希音,想起刚才那一幕,眼中划过一丝微不可查的笑意,又道:“师妹的武功还需多用心、勤加练习。还有,你的美人计还是不要再用的好,半点无效。” 冷血以前办差时也经历过美人计,他虽然不为所动,但不得不承认那女子确实好看,一举一动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韵味,便是手指也像葱段一样白净。师妹虽然也是个美人,但她到底还是个小女孩,不知道“女色”二字的诱惑在哪里。 冷血在心里这般评价着,将刚才心跳漏掉的那一拍抛到了脑后。 宋希音涨红了脸,没有一个女子在被男人暗示没有女人味时会无动于衷,她张了张嘴,强辩道:“那你还看我看呆了?都舍不得眨眼!” 冷血微微勾了勾唇,他用手指虚点了下宋希音的唇瓣,“冷血是从未见过脸上沾着饼屑的美人,看个新奇而已。” 饼、屑…… 宋希音猛地挣开冷血的手,跑回了屋子里,她对着铜镜擦干净脸,给自己打了打气又拿着桂花糕雄赳赳气昂昂地冲了出来。她也不与冷血说话,气势十足地把一块桂花糕往冷血嘴里塞。 冷血愣了愣,到底没躲开。 小师妹现在这副模样就像是被逼急了咬人的兔子,看起来凶,内里胆小又怂,只要一吓唬就会缩成一团躲避,让人……心生欢喜。 我喜欢兔子,冷血想,捏着桂花糕一点一点咀嚼着。 他向来是不喜甜食的,但不知为何,今天这块桂花糕却甜的恰到好处,冷血用手帕擦拭着指尖沾染到的糕点屑,心情愉悦地想道。 宋希音满意了,她也拿起桂花糕吃。 等两人分食完一小碟桂花糕,她理直气壮地对冷血道:“吃了我的东西就是我的人!所以你要听我的话!小师哥……”少女忽然耷拉了眉眼,拉着青年的衣袖左右摇晃,声音轻软地哀求道:“你就放我出去吧,我保证不会让我爹知道是你放我走的。” 冷血定定地看了宋希音一眼,想起刚才听到的她和小青的对话,忽然有些不虞。他刚认了一个时辰不到的像兔子一样软乎乎、会咬人又会撒娇的小师妹竟然为了别的男人对自己哀求…… 他垂下眼睛,语气淡淡道:“郭大人有令,冷血不敢不从,师妹还是回到屋子里好。” 宋希音恼怒道:“你既不答应,干嘛还跟我说这么久?讨厌!”她“狠狠”地瞪了冷血一眼,用力关上了门,这一天再没有出去找冷血说话。 另一边,郭巨侠知道女儿不再绝食开始吃东西后,以为她是妥协软化了,便松口让郭夫人过来看她。 宋希音被郭夫人抱着哭了一通,又听她温言软语地安慰自己,说什么“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父母爱子女为之计深远”、“世道对女儿家艰难苛刻”之类的话,稀里糊涂的就答应了郭夫人的要求,等她回过神来,发现郭夫人已经离开了,桌上留下了一大堆半成品手帕——那是她答应的功课。 郭夫人说了,她知道女儿的能力,以前从没学过女红刺绣,所以也不要求她绣花鸟鱼虫或是美人图这类复杂的东西,只拿了皇上的笔迹让她照着绣字儿,不图女儿能绣工一日千里,但求她锻炼锻炼耐性。 “……” 宋希音叹了口气,觉得自己一定是受到了原主的影响,才会变得这么天真好哄骗。 她愁眉苦脸地绣了一天手帕,便觉得不耐烦了。 “啊——,我不干了啦!”又一次扎到手后,宋希音气得把绣棚扔了出去。 听到屋里的动静,冷血抬了抬眼睑,露出深渊般碧色的眼睛,踌躇了下,他打开房门,把怀里捂了几个时辰的上好伤药放到宋希音面前。 “干嘛?”宋希音没好气道。 “你的手指需要上点药。”冷血道。 昨天一天他听屋里传出好多声痛呼声,虽说针扎不是什么严重的伤,但师妹的手指恐怕都被扎成蜂窝了。俗话说十指连心,就算扎得不深,哪有不疼的? 宋希音避开冷血的视线,半侧着身子赌气道:“不用你假好心,你把药拿走,我才不用呢。” 她嘴上不客气,心里也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不过是破了点皮,哪用得着这么大惊小怪? 谁知冷血听了她的话就黑了脸。 他很不高兴师妹因为一个认识不过几个月的男人就与自己赌气,还因此拒绝自己的好意。 他强行拉住宋希音的手,用了巧劲不让她挣开。 “你、你拉我的手干嘛?”宋希音瞪圆了眼睛。 冷血用另一只空闲的手打开药瓶,不咸不淡道:“你既然不想自己上药,师哥我只好代劳了。” 说着摊开宋希音的手,将药膏涂在她的指尖,再细细揉弄均匀。 宋希音起初还挣扎,挣不开就骂他,但渐渐的就消了声。她觉得屋子里的气氛有些尴尬,便装作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低下头,因此也就没看到冷血通红的耳尖。 ……师妹的手也太滑了,就像剥了壳的鸡蛋,又像水溜溜的豆腐。 冷血的视线漂移了下,等擦完药就强行令自己把这件事忘了——师妹把自己当兄长看待,他这么想是在占师妹的便宜,在六扇门多年养成的正直思想让冷血羞愧难当。 他咳了一声,细细跟宋希音交代了药膏的用法。刚要出去,又被少女拉住,他抬了抬眉,不解地看她,“还,有事吗?” “我想出去。”宋希音说,见冷血皱了皱眉,似要拒绝,她退了一步,“我不出府,就在家里走走还不行吗?成天把我关在这个小屋里,我觉得自己都要抑郁了。 “小师哥,你跟我爹说说好不好?我们家又不是书香门第,我们是捕快世家,他难道真的要把我培养成大家闺秀不成?我、我听他的话,该学的都学,你跟他说让我好歹能活动活动,我绣了这么多手帕,身体都僵硬了!” 冷血看了眼宋希音绣的所谓“这么多手帕”。 数量的确不少,但委实太丑了,就像蚯蚓在爬,但想起追风他们说的郭芙蓉的性格,他又觉得小师妹能做到这样已经很不错了,再则,他也担心真的把小师妹关出什么事情来,便答应了替她说话。 郭巨侠不知怎么想的,听了冷血面无表情的求情后,沉吟片刻就答应了。 宋希音欢喜地对冷血道谢,至于他说的每天都要完成一定数量的女红,宋希音看了看自己短短一天的成果,觉得这个要求不难达到。 “那我们去练武场吧。”宋希音拉着冷血的胳膊往外跑。 郭府的练武场设在府邸的北面,因为郭巨侠和郭夫人原先都是江湖中人,练武场便建的很大,郭巨侠、郭夫人和他们各自收的徒弟都曾在这里习武,场中有很多练武的器械,梅花桩、沙袋、木头人,还有刀枪剑戟。 今天练武场正好没人。 宋希音站直身体摆好了架势,蹦蹦跳跳地热完身后,眉眼弯弯地看着冷血:“听我爹说小师哥武功高强,芙蓉不才,想请小师哥指导一二。” 她拿起青霜剑,眼神一变,就成了一个剑客。 一柄剑,在她手中舞出了赫赫声势,她手腕快速转动着,带起剑光如闪电一般迅疾,劈开了空中飞舞着的落叶。 冷血认真地看着,他觉得少女一袭青衣,乌发红唇,旋身挥剑的样子无一处不美,但论起杀伤力就…… 他是这么想的,当宋希音耍完一套奔雷剑法问他的意见后,也就这么说了,“只得其形,不得其神。” 宋希音不服气闹着让他也练剑,冷血顺着她的意思练了一套剑法后,宋希音便屁颠屁颠地凑过去给他擦汗:“小师哥你也太厉害了叭!” 冷血往后躲了躲,接过宋希音殷勤地往自己脸上贴的手帕,表示自己来,口中解释道:“师妹不必妄自菲薄,你的奔雷剑法习自夫人,如果练好了必然威力无穷,不比我的无名剑法差。” 宋希音耸了耸肩,“那还是算了,我更习惯用惊涛掌。” 冷血道:“我给师妹喂招。” 宋希音笑嘻嘻地看他:“谢谢小师哥。” 冷血把手帕递给宋希音,宋希音摆了摆手,说:“你留着吧,又不是什么稀罕物,这手帕我屋里一大堆呢。” 师妹说的也不错,冷血摸了摸手帕上的小蚯蚓,见宋希音转身去兵器架上拿别的武器玩,便将手帕小心叠好,放到自己衣襟内里,贴身收藏。 第18章 芙蓉女侠3 郭夫人教导女儿,女子除了一手绣工外,还要有一两道拿手好菜,于是宋希音在快活了几日后又被扔进了厨房。 她自然是会做菜的,而且手艺不俗,但是郭芙蓉不会。 所以宋希音在厨房忙活了一上午,出炉了好几锅“新炭”。 冷血看着她沮丧的样子,安慰道:“师妹不必难过,你刚开始下厨,偶有失手也是平常,等你熟练了想必就好了。” “真的吗?”宋希音问,黑黝黝的眼睛里闪着水光。 “真的。”冷血道:“郭夫人厨艺出众,你是她的女儿,天分一定不差。” “那你帮我试菜。” “好。” 冷血答应了,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宋希音信心满满的又盛出一碟“黑炭”。 冷血:“……” 宋希音:“……” 宋希音抑郁了,整个人躲到角落里蹲下装蘑菇,身上还盘旋着一股黑色的阴郁气息。 冷血有些手足无措,他没想到师妹会这么伤心,但他面上却很端的住,稳重地对宋希音道:“郭大人曾教导我断案时不能以貌取人,师妹这道菜虽然看起来……特别了些,但说不定味道很好,你先别急着难过,等我尝尝看。” 见冷血真的要把那焦炭似的宫保鸡丁往嘴里塞,宋希音唬的忙跳起来阻止他,“小师哥你别吃!” 她一把夺过青年的筷子扔掉,怒道:“你是不是傻啊你?怎么什么都敢往嘴里塞?!” 冷血睁着一双碧绿色的眼睛,认真道:“我要给师妹尝菜。” 宋希音定定地看了冷血一会儿,见他傻乎乎地端着盘子不动,似乎还有吃那“炭”安慰自己的意思,无奈道:“行了,我要你帮我试菜可不是为了捉弄你,我娘说了,这做菜啊,讲究色香味俱全,我做的菜看着就知道不能吃,你不必勉强。不过你说得对,我是我娘的女儿,不可能被一道菜难住,你等着,我一定让你吃到正宗的宫保鸡丁!” 少女似乎恢复了信心,她对自己说了声“加油”,挽起袖子抓了个大厨让他一步一步指导自己。 冷血见状,便让下人把手里的东西处理了,虽然为了不让小师妹难过他愿意牺牲一二,但既然小师妹说了不必,那他便可以放过自己了。 宋希音在厨房一共浪费了二十几道材料,直到天色擦黑才做出一道正常颜色的宫保鸡丁。 冷血夹起一块鸡丁尝了尝,对宋希音道:“很好吃。辣中有甜,甜中有辣,鸡肉鲜嫩滑脆,入口微麻。师妹,恭喜你成功了。” 少女脸上还沾着煤灰,闻言却喜笑颜开,仰着脑袋得意道:“哈哈!小意思小意思,我就说我一定能做出正宗的宫保鸡丁,没什么能难得住我郭芙蓉!” 她伸出大拇指指了指自己,又一脸垂涎欲滴地拿过筷子打算尝尝自己的劳动成果,“让本大厨尝尝我的手艺~” 冷血面色微变,双手护住盘子,“师妹!” “师妹,我很喜欢这道宫保鸡丁,这菜是你成功做出的第一道菜,我想把它吃完,你就体谅体谅师哥吧,让给我好吗?” 青年绿色的眼睛看着自己,仿佛碧海潮生,宋希音恍惚了下,有点想答应,但她很快反应过来,捂着肚子道:“可是我一天没吃饭,我饿了。” 冷血道:“师妹可以吃大厨做的。” 大厨一号亲眼看到自家小姐是怎么做菜的,忙把脑袋点成了拨浪鼓,让大厨二号端上饭菜。 宋希音只好遗憾地同意了,她也不嫌弃,直接让人把菜放到厨房角落的小桌上,“小师哥,我们一起吃吧。” 她擦干净脸,和冷血相对而坐。 接着,宋希音吃着大厨精心烹调的文思豆腐、东坡肉和素炒什锦,眼睁睁地看着冷血一个人吃完了她做的宫保鸡丁。 宋希音嘴角抽了抽,低下头扒饭,觉得冷血是铁血真汉子。 她做的这道菜自己知道,为了不让自己的手艺进步太快,一下从“烧炭工”变成神厨,这道菜虽然看起来不错,但是调料放的又多又杂,最后的味道肯定一言难尽。 本来冷血违心夸赞她的时候,宋希音想借自己尝菜揭穿这一点,谁知冷血宁愿把这盘“毒药”整个吞了也不伤害她的玻璃心……宋希音心里百转千回,越想越感动,她放下碗筷拍了拍桌子,道:“小师哥,谢谢你今天一直陪着我鼓励我,我才能做出好菜来,我决定以后我学新菜,都让你来试菜!” 她已经决定慢慢恢复自己的手艺,这么说是真心想回报冷血。 冷血咽下口中酸甜苦辣麻五味俱全的鸡丁,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多谢师妹厚爱。” “小师哥不要客气。”宋希音笑眯眯道,她不知道正是因为今日自己这一番话让冷血下定决心以后绝不让她随便下厨,更不允许她研究什么新菜,就连郭夫人看到都忍不住说,冷血对芙儿宠爱太过。 用完饭后,宋希音又做了一道宫保鸡丁,让人给郭巨侠和郭夫人送去,冷血偷偷尝了尝,许是已经“成功”过一次,这次的味道竟然不错,他便没有阻拦。 但第二天当宋希音又想下厨时他却拦了下来,天知道当冷血听宋希音说要给自己做一道硬菜时有多慌张,他学着追风哄女孩儿时的口吻对宋希音道:“师妹不必学许多道菜,你有一道拿手菜以后让夫家知道你的贤惠即可,我相信郭大人和郭夫人不会让你嫁给一个让你整天围着灶台转,不知疼惜你的夫君。” 宋希音红了脸,支支吾吾地答应了。 冷血倏地反应过来,师妹是有心上人的。他抚了抚心口的位置,不知为何有些不舒服,眉间隆起了一个小山丘。 *** 宋希音觉得冷血似乎是被自己吓怕了,很抗拒自己下厨,她试探了几次,见冷血坚持,便一心扑在了习武上,谁知她刚练了没多久就听下人禀报说原主的堂妹过来找她。 原主的堂妹名叫郭蔷薇,她比原主小四岁,刚刚十八,正是对江湖充满向往的时候。 宋希音换完衣服回到房间,还没坐下就被郭蔷薇拉着给她讲自己闯荡江湖的故事。 宋希音见这么多天过去郭夫人还是没什么动作,便猜到小青没把“自己”喜欢吕轻侯的事情告诉郭夫人,现在郭蔷薇主动出现在她面前,她便想着都是一家人,透露给她也无妨,因此跟郭蔷薇讲了很多原主在同福客栈时发生的事情,重点夸赞了吕轻侯。 谁知郭蔷薇根本没听懂她的暗示,反而对她的每一句话都深信不疑。 宋希音:“……” 一门之隔,冷血听着宋希音夸张的说书声,神色郁郁。 他本以为小师妹对那吕轻侯不过是有些好感,现在看来却是动了真情的,否则她缘何会将一个穷书生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冷血觉得,自己身为小师妹的师哥,有责任也有义务替她考察心上人。都说“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他绝不能让小师妹所托非人。 这么想着,冷血让六扇门的同僚看着小师妹不让她偷溜出府,然后找无情借了信鸽,打算请到七侠镇附近办差的铁手调查一下吕轻侯的为人。 信鸽飞走后,他又回到郭府。 宋希音被郭蔷薇缠怕了,看到冷血时眼睛粲然发亮,仿佛看到了救星。 冷血步子一顿,不知为何心中狂跳不止,他用内力控制好呼吸,等走到宋希音面前时已经恢复了正常。他面容冷峻,碧绿的眼睛斜睨过来时仿佛能摄人心魄,让人胆战心惊,宋希音借着冷血的威慑力轻易把郭蔷薇给忽悠走了。 因为郭蔷薇太单纯,对她说“郭芙蓉”和吕秀才的感情她根本听不懂,宋希音便不想再给她说书了,接下来的两天,郭蔷薇每次来找她,她就做出一副努力练功的样子,让冷血接待她,郭蔷薇很快撑不住,再不来了。 与此同时,冷血接到了铁手的回信。 他越看越脸色铁青。 为了不暴露自己,铁手不是亲自办这件事的,他托人找七侠镇的捕头打听了同福客栈的事情,那姓燕的捕头一见六扇门的令牌,就把同福客栈众人间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地说了出来。旁的不论,那吕轻侯现在竟然已经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了。 铁手说,小师妹离开同福客栈没多久,吕轻侯就和一个叫祝无双的女子有了暧昧,同福客栈的客人提到,他们今天(寄信的当天)吃饭的时候还听到同福客栈的厨子和跑堂商量吕轻侯和祝无双的婚事,连怎么收礼都有了章程。 “……” 冷血的手越握越紧,青筋毕露,片刻后他将捏出了褶皱的信纸塞进怀里,心事重重地来到了宋希音的房门外。 他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把这件事和盘托出。虽说这样能让小师妹看清吕轻侯的真面目,但也会让她伤心…… 冷血正犹豫不决,门忽然被打开了,宋希音横冲直撞地跑出来,看到冷血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她把手帕展开给冷血看,问:“小师哥,你看我的手帕绣的怎么样?” 第19章 芙蓉女侠4 冷血沉吟道:“师妹的手艺似乎有了进步,你绣的胖企鹅很可爱。” “什么企鹅?”少女脸上红晕渐深,跳脚道:“我这个是鸳鸯啦,小师哥你真没品位,不理你了啦!” 鸳鸯! 已经开始绣鸳鸯了?! 冷血眼神不善地看了眼被宋希音紧紧护在怀里的手帕,恨不得把它给烧了,他觉得吕轻侯根本不值得师妹这般为他——师妹对他念念不忘,他却已经另结新欢。 宋希音转身回屋,还在念叨着自己手艺不好,要找娘取经,绣一条更好的,不过没关系,就算她绣不出好看的,那人也不敢嫌弃……她说这话时脸上挂着甜蜜的笑容,眼神恍惚,不知想到了谁。 冷血冷眼看着,心中不知为何生出一股气来,这气堆到他的喉咙,让他语无伦次,等回过神时,就发现宋希音脸色惨白——他竟是不知不觉间把吕轻侯的事情说了出来。 但说出来后,冷血就发现,他并不后悔。 宋希音勉强露出一个笑容,眼神胡乱飘着,声音轻忽:“小师哥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明白。” 冷血握着宋希音的肩膀,认真道:“我说,你喜欢的人,叫吕轻侯的,他不值得你托付,他喜欢上了旁的女子。” 宋希音动了动颤得不停的唇,眼睫毛被泪水黏到了一起,她看起来有些脆弱,但还是执拗地说道:“我不信。” 冷血:“我有铁手的亲笔信,他从七侠镇一个叫燕小六的捕头口中问到的真相,你要看吗?” 宋希音将那封皱成一团的信纸抢过来,咬着唇一字一字地研读,冷血手指颤了颤,退出房间将门关好,就在房门关上的同时,他听到屋里传来少女压抑到极致的哭声。 冷血闭了闭眼睛,靠在房门上,安静地陪着她。 哭吧哭吧,哭过就好了。 *** 冷血以为宋希音第二天就会恢复正常,谁知一连三天她都萎靡不振,躲在屋子里不愿见人。 这让他越发觉得自己做对了。 冷血想,不能让师妹再和那人继续接触了,正所谓长痛不如短痛,那等三心二意之人,师妹又是个用情至深的,若此次不能摆脱他,便是一辈子痛苦不堪了。 但是继续这么下去也不行,只怕师妹钻了牛角尖…… *** 宋希音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是为了吕轻侯伤心难过,她本打算哭过的第二天就做出一副洒脱的姿态,然后一边和冷血打打闹闹,一边走出“过去感情的阴影”,但是出了一个意外。 在冷血告诉她真相的当晚,她做了一个梦,接到了来自平行世界郭芙蓉的委托。 梦的开端,平行世界的郭芙蓉只有十七岁,还没有开始闯荡江湖,她心地善良,活泼开朗,高兴就笑,难过就闹,还有一点刁蛮任性。 她是无忧无虑的,直到她因为意外看到自己的未来。 郭芙蓉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喜欢上吕轻侯,还在他移情别的女子后因为他的一两句话就轻易原谅他,甚至为了争夺他而和他移情的女子较量比试。 郭芙蓉也不明白为什么出轨的不是她,后来反而是她处在弱势,甚至她吃醋、计较也是错的,更因为藏了祝无双送给吕轻侯的一件衣服而被指责、出言轻侮。她没有安全感,难道不是因为吕轻侯在她离开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琵琶别抱造成的吗?她因为撒谎道歉,吕轻侯为什么没有道歉? 雾里看花,水中捞月。 得到记忆后,平行世界的郭芙蓉没有喜欢上吕轻侯,反而有些厌恶。 她成功地改变了自己的人生,没有按照命运的安排在刚成年时就离家出走、闯荡江湖,然后因为被盗圣偷了一百两银子而灰溜溜地回家。她安安分分的在家里习武,直到武功小有所成后,才如鱼入海,进入江湖。如今她二十二岁,和记忆里不同,她没在同福客栈停留,反而认认真真地行侠仗义,现在已经小有名气。 平行世界的郭芙蓉,她的人生顺风顺水,但她一直忘不了吕轻侯,并对此耿耿于怀。 只要一想到记忆里的自己和吕轻侯过了一辈子,只要一想到晚年时她偶然听到吕轻侯怀念曾经——要是选了祝无双会怎样——她就不能释怀。 本来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种意难平会慢慢平息,但她联系(其实是因为愿力太强大被逆袭系统留下的引导程序捕捉)到了另一个自己,看到另一个自己的人生正像记忆中一样进行,她恍然大悟,她看到的真是自己的人生吗?还是另一个她? 平行世界的郭芙蓉感激另一个自己,因为她,她的人生才得以改变,所以她把自己得到的记忆全部传过来,希望另一个自己也能躲过命运的强制安排。 当然她还有一个愿望,她希望郭芙蓉能当面撕开那个三心二意还标榜深情、自诩要十年才能忘记她的人的外衣。 ——从没有哪一份真正深挚的感情会让人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就能毫无芥蒂的对另一个人产生好感。 引导程序说,如果接受平行世界的郭芙蓉的委托,她就能得到更多能量……宋希音点了点唇,可耻地心动了,她选择接受委托。 至于吕轻侯,虽然骂他有点不好意思,但这事儿本来就是他做的不对,现在正主想讨个公道也是情理之中。要是他觉得委屈,大不了等自己和冷血结婚的时候给他发张请帖,以后逢年过节再给他送点礼当做补偿好了。 宋希音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好,就这么决定下来。 但还没等她想好怎么跟吕轻侯见一面,她的贴身丫鬟小青就给她带来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 小青道:“昨日我给老爷夫人送点心,听到老爷说‘芙儿大了,该嫁人了’,夫人说‘追风和芙儿一起长大,又和她玩的好,芙儿应该不排斥他’。” 宋希音:谁说不排斥?她排斥死了好嘛,除了冷血她谁都不想嫁啊! 小青又道:“小姐,老爷夫人应该是想给你和追风大人定亲,你打算怎么办啊?”小青还记得自家小姐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宋希音没说话,她把小青打发出去,让她再探探消息,自己却是揉红了眼睛去找冷血,“小师哥,我不想嫁给三师兄!” 冷血为了哄宋希音高兴,特地去曾记买了蜜饯回来。他捧着油纸包还没来得及递给宋希音,就听她说不想嫁给追风,心里不知怎的有些高兴,但还没等他想清楚,就看到宋希音通红的眼眶和眼尾欲坠不坠的泪珠,他的喜悦瞬间便消失了。 “那你想嫁给谁?吕轻侯?那个手无缚鸡之力,还背叛你的书生?” 宋希音摇了摇头,泪水滑过脸颊,她的声音有些哑,但语气很坚定,“如果他真的背叛了我,我绝不嫁他!我郭芙蓉,不会纠缠于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但是我不信他、他……”宋希音哽咽了一下,“小师哥,你带我回去好不好?你带我去问问他。我要亲眼看到,亲耳听到他说不喜欢我,我想要一个交代。” 冷血沉默不语,脸色有些冷,良久,他抬手揉了揉宋希音的脑袋,妥协道:“去收拾行李,我带你上路。” 看着宋希音边擦眼泪边小跑回去的身影,冷血碧色的眼中一片温柔沉静。 他发现了一件事情,原来他喜欢小师妹。 是了,喜欢。 正是因为喜欢,他才会收集小师妹绣的手帕,才会耐心地陪她习武,才会为了不让她伤心硬逼着自己吃完一整盘难以下咽的菜……他以为自己是在做一个合格的师兄,却忘了没有一个师兄会与师妹这样亲近。 喜你所喜,忧你所忧,是因为……我喜欢你啊! 冷血急促地呼吸着,喉结上下滚动,但在听到宋希音接近的脚步声后,硬是逼着自己把所有的情绪都藏进心底。 他比小师妹大了七岁,明年就是而立之年;他长于狼群之中,不通人情-事故;他笨嘴拙舌。 最重要的是,小师妹不喜欢他…… 冷血不想在宋希音彷徨无措又走投无路的时候逼迫她——在这种时候告白,便等同逼迫。 喜欢一个人,惟愿她好。 * 冷血带着宋希音绕开郭府的守卫,说来奇怪,在原主做来无比困难的事情,冷血却轻易就成功了。 两人买了干粮和马,相携着出了城。 郭府。 郭夫人看了眼郭巨侠,担忧道:“就这么让两个孩子离开吗?” 郭巨侠道:“冷血是个有成算的,你看他偷偷带着芙儿跑了却没忘记到六扇门告假就知道他不是冲动的个性,他这是跟我报备呢。有他在身边,芙儿不会出事的。” 郭夫人点点头,又道:“那皇上那儿……” 郭巨侠沉吟片刻,道:“我也不知皇上怎么会生出让芙儿进宫的想法,但他既然没有明说,我们就当不知道。” 他喝了口茶,突然笑了,“原本我打算尽快给芙儿定亲,如果她实在接受不了追风,再偷偷放走她让她和那秀才在一起,虽然他是我最讨厌的读书人,可那秀才我冷眼看着不是个值得托付的,以后恐怕我还得亲自过去敲打敲打。没想到冷血会喜欢上芙儿。” 郭夫人:“可芙儿不喜欢他呀。” 郭巨侠摇了摇头,笑道:“芙儿已经知道吕轻侯背叛她的事情了,要是吕轻侯现在在她面前恐能哄好她,但既然他们不在一起,等芙儿冷静下来就是她下定决心了断的时候了。至于她不喜欢冷血,我看她对冷血不是没有好感,而冷血,他是狼群里长大的孩子,骨子里还有几分野兽的习性,现在他是有些沉默寡言,但等芙儿有了决断,他又发现了芙儿对他的好感后,他一定会抓住机会……不行!” 郭巨侠站起身往外走。 “你干嘛去?”郭夫人问。 “我的女婿不是那么好当的,我得让人给冷血制造点考验。”郭巨侠的声音远远传来。 第20章 芙蓉女侠5 宋希音和冷血日夜兼程赶到了七侠镇,快到同福客栈的时候,她却迟疑了,隐隐生出近乡情怯之感,她拉着冷血的衣袖问:“如果吕轻侯真的对不起我怎么办?” 冷血揉了揉少女的脑袋,忍着心痛冷声道:“那我就打他一顿,以……你娘家人的身份。” 宋希音拍开冷血的手,硬撑道:“如果他喜欢上了别人,我就不要他了,他跟我没关系你打他干嘛?我还怕你手疼呢!” 话是这么说,她整个人却像是被钉在了原地般,不愿意往前走。 冷血提议道:“那我们先不去同福客栈,躲在暗处观察。” “像你们查案一样?” “对。” 宋希音同意了。 七侠镇只有这么一间客栈,既然不想见到同福客栈的众人,他们便只能一起到县衙借住。看到燕小六和老邢,宋希音握着拳头威胁他们不准把自己回来的消息透露出去。 知道小郭回来多半是为了吕秀才,他们两个最多闹一下分手出不了什么大事,老邢和燕小六便保证不会把这件事传出去。老邢私下猜测,郭巨侠很可能不满意吕秀才这个女婿,否则不会刚调查到吕秀才出轨的事情没多久小郭就来了,还让冷血跟着,现在小郭不出面,很可能是冷血的主意,想让小郭亲眼看到吕秀才和祝无双暧昧的场面,让她彻底死心。 高招啊! 老邢对燕小六分析后,两人决定不掺和这事儿。一方面是为了卖个人情,让冷血以后提携他们;另一方面吕秀才和祝无双都在一起了,他们说不说根本没差,小郭一到客栈就知道了。要是因为他们的多此一举反而让小郭原谅吕秀才,那他们的仕途说不定就完蛋了! 不过,老邢和燕小六也决定,如果小郭要把吕秀才给打死的话,他们是一定会阻止的。 *** 宋希音看了两天吕轻侯和祝无双的相处。 她看到吕轻侯写字的时候祝无双给他磨墨,红袖添香;吕轻侯肚子饿了,祝无双就做出一桌色香味俱全的饭菜;祝无双还有一双巧手,绣的手帕好看极了,是她的蚯蚓上路、蚂蚁上树不能比的;昨晚,他们还亲亲热热地在屋顶上看星星,谈天说地…… 她揉了揉眼睛,看着不远处客栈里嬉笑怒骂的场面,问冷血:“我是不是很差劲?” 冷血知道小师妹现在很不安,可能因此还丧失了对自己的信心,于是认真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师妹天真可爱,敢爱敢恨,又是一副侠义心肠,怎么会差?” 宋希音笑了,表情变得有些鲜活。 她对冷血道:“小师哥,我想自己去同福客栈,你在外面等我好不好?” “好。” 冷血环着宋希音的腰,运起轻功将她带回地面,然后牵着她的手带着她往前走,直到拐角处才放开,看着她一步一步走进了客栈的大门。 他靠在墙上,抱着刀双手环胸,看起来无端有些落寞。 ** 佟湘玉坐在大堂的老檀木桌边看账本,不经意地一抬头就看到穿着一身丝绸衣裳、化着淡妆,看起来更漂亮更精神的“郭芙蓉”正神情冷淡的站在客栈门口打量她。她露出一个惊喜的笑容,“小郭!你咋回来了?哎呀,快来人啊!小郭回来了!” 她一边对着后院的方向大叫,一边冲上前拥抱宋希音。 宋希音想起佟湘玉以前对原主很好,便软了身子没有反抗,等佟湘玉松开她边拉着她的手往里面走边问她有什么事时,她才淡淡道:“我来找吕轻侯。” 佟湘玉动作一僵,找秀才啊……秀才……糟了,秀才现在和无双在一起了,小郭的脾气……待会儿闹起来她不会把我的店给砸了吧。 她正想含糊过去,听到她呼唤的众人就从各个角落冒了出来。 白展堂哈哈笑道:“这不是郭吗?哎呦郭啊,想死我们了,你来看我们啊?” 李大嘴道:“那啥小郭啊,路上累了吧?想吃啥跟我说,我给你做。” 几人正说着话,吕轻侯刷的一下从后院冲了出来,他定定地注视着宋希音,一副舍不得眨眼的样子,“芙妹你回来了……” 祝无双跟在吕轻侯身后出来,看到这一幕脸色有些难看。 宋希音的视线在她身上淡淡地扫了一下,又看向吕轻侯:“我听说,你和祝姑娘在一起了?” 祝无双抬起温柔的眼睛,看了吕轻侯一眼。 吕轻侯却没注意到这一点,他吞吞吐吐地解释道:“我、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宋希音好气又好笑:“你的意思是这是我的错吗?吕轻侯,不要拿我当借口。我才走了几天你就和祝姑娘眉来眼去,我走了一个月你们就谈婚论嫁,你说喜欢我,你的喜欢就是这么廉价的吗?” 佟湘玉见宋希音言语如刀,吕轻侯又是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忙让白展堂和李大嘴关门送客,她则是帮忙解释道:“小郭,秀才是真的喜欢你的,你走了之后他不吃不喝,整天断电,我们都担心他身体出问题……” “所以为了不让他出事儿,你就在我走了没几天后撮合他和别的女人?掌柜的我没想到你是这种人。”宋希音打断佟湘玉的话,看着吕轻侯连连点头的样子有些暴躁——吕轻侯哪来的脸点头? 白展堂送完客人,听到宋希音的话,替佟湘玉辩解道:“小郭你别怪掌柜的,我们都以为你不会回来了,毕竟你家那么有钱。” “是啊。”李大嘴附和道。 宋希音:“所以我们相处了半年,在你们眼里我还是那种极端肤浅的人吗?在你们看来我就一定放不下荣华富贵是不是?” “不是,我们不是这个意思。”佟湘玉无力道。 宋希音不再难为他们,转头面向吕轻侯,用一种仿佛放下了什么的口吻说:“我收到消息说你移情别恋了,无论如何都不相信,所以才求我师哥带我过来亲自问问你,现在看来不必再问。” 她从怀里掏出一根碧绿的簪子放到桌面上推给吕轻侯,神情洒脱:“这是我离开时你送我的簪子,你说是你娘留给儿媳妇的,我原以为收了你的信物我们便定了一生,我以为你很喜欢我,现在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你对我的感情也没有多深,否则也不会连一个月都等不了……现在我宣布,我们正式分手了!这簪子还你,等你结婚的时候给你媳妇吧。” 说完,她转身欲走。 “不是的芙妹,我喜欢你!”吕轻侯拼命摇头,泪流满面,他想解释,但不知从何说起,也无可辩驳,因为他的确对祝无双有好感,就算他和祝无双在一起是被众人推着往前走的,但做出决定的人是他,错的也是他。 祝无双是真心喜欢吕轻侯的,之前吕轻侯总说忘不了郭芙蓉,但也没有否认对自己的好感,她便以为吕轻侯是喜欢自己的,而自己也正在慢慢取代郭芙蓉在吕轻侯心里的位置。但原来不是,现在祝无双才明白,只要郭芙蓉出现在吕轻侯面前,他就再也看不到自己,她们两个,原是不必相比,她就已一败涂地。 “等等!”祝无双到底是善良的,虽然看清了吕轻侯对自己的感情,但她还是愿意为吕轻侯着想,不愿意让他难过,想成全他和郭芙蓉,她拦住宋希音道:“秀才他真的喜欢你!我跟他是阴差阳错,之前我对他表白的时候他还说要十年才能忘了你……” 然而宋希音并不觉得感动,只冷笑道:“他说十年才能忘了我,却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接受了你。” 见祝无双脸色苍白,宋希音微微一笑,宽慰她道:“你不必紧张,我没有怪过你,祝姑娘,在这件事上你是无辜的。我怪吕轻侯,因为他负心薄幸,变得太快太轻易;我还怪掌柜的老白李大嘴,因为我把他们当朋友,他们却着急忙慌的把我的心上人推给别的女人。但我唯独不怪你,因为你是不知情的,你在我后面来,可能真的相信我会一去不回吧……” 宋希音惨笑一声,深深地喘了口气,直到最后她才流露出一点真实的情绪来,但很快她又把伤心的表情藏起来,认真地对每一个人道别,除了吕轻侯。 佟湘玉看了看跌倒在地失魂落魄的吕轻侯,又看了看低着头不说话的祝无双,推了推白展堂,“展堂你快跟上去看看,天都要黑了,小郭现在能去哪儿啊,这黑灯瞎火的要是出事了咋整?” 白展堂忙追出去,但他很快又回来了,扶着门框脸色苍白。 “你咋这么快就回来了?小郭呢?”佟湘玉问,站在门口往外张望。 白展堂:“小郭没事儿,她正在她师兄怀里哭呢,你还是来看看我吧,我腿软的不行。没想到小郭这次回来身边跟着四大名捕,被他那标志性的绿眼睛一瞪,哎呦喂,我感觉我半条命下去了!” “有这么夸张吗?”佟湘玉招呼李大嘴,两人吃力地把白展堂扶到桌边坐下。 从白展堂口中确认“郭芙蓉”真的没事后,佟湘玉才把注意力放回到店里的人身上,她揉了揉眉心,一把扔了手里的团扇,这、看这事闹的,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了呢? 等白展堂休息好后,佟湘玉让他把吕轻侯扶回房间,又把祝无双找上楼打算开导开导她。 小郭已经走了,现在看来是真的不会再回来了,但他们的日子还要继续过下去。 第21章 芙蓉女侠6 宋希音哭了很久,冷血觉得自己胸前的衣衫已经湿透了。 想到害师妹伤心的吕轻侯,冷血眼神冰冷,但他温柔地拍着宋希音后背安慰的手却没有停下来。 宋希音哽咽道:“我、我现在不想回家。” 冷血毫不犹豫道:“好。” 宋希音“噗嗤”一笑,从冷血胸前抬起头,她的眼眶还有些红,眼角都是泪意,但是似乎已经回转过来,说:“谢谢小师哥。” 谢谢你对我这么宠溺,每次不管我提出什么要求都说“好”,我很高兴在我伤心难过的时候有一个无条件包容我的人在身边,这让我觉得……不是那么孤单、无助。 ——师妹的眼睛仿佛会说话。 冷血耳根微热,面色不变,拿出手帕擦宋希音脸上的泪水。 宋希音乖乖仰起头任他动作。 突然,她开口道:“这是我绣的手帕。”少女的视线落在青年手上,那末尾漏出来的布料上像有蚯蚓在爬,她一眼就认了出来。 冷血顿了一下,见宋希音的脸又变得白玉一样洁净,便将手帕收进怀里,面色自然地回道:“对,之前你不要的,我就留着了。” 看起来真是十分坦荡了。 “……” 宋希音噘了噘嘴,不言语了,本来想红的脸也彻底红不起来了。 她吸了下鼻子,转移话题道:“接下来我们去哪里?” 冷血言简意赅道:“去广阳府。”见宋希音不解地看着自己,他想了想,解释道:“无情飞鸽传书,广阳府出现了一个采花大盗,为恶乡里,十分嚣张,知府找不到线索,传信京城六扇门求助。他知道我在附近,让我去帮忙查案。” 宋希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采花贼啊…… 说起来,原主在同福客栈的经历并不算闯荡江湖,她几乎没有遇到过什么真正致命的危险,遇到的江湖人要么名不副实,要么被很乌龙地解决掉了,也不知是这个世界就是如此,还是独独这个地方与众不同。这次到广阳府抓采花贼,她说不得能见识一二。 两人相携着往县衙的方向走,歇息了一晚后,吃完朝食就对娄县令提出告辞。娄县令再三挽留,知道冷血有公事在身,便给他们准备了点干粮,又令燕小六和老邢代自己送他们一段路。 ** 摆脱了热情的俩捕快后,见宋希音精神不济的样子,冷血便给她买了根糖葫芦。 宋希音昨晚没睡好,反应便有些慢,听到冷血的声音只呆呆地抬起头看他,冷血干脆把糖葫芦往她唇上一抵,得到一个茫然的回顾。 “吃。”冷血简单地命令道,耳根烧红,把手收回来。 宋希音伸出舌尖舔了舔山楂外头裹着的糖浆,觉得自己掉到了蜜罐里。 “很甜,很好吃。”她眉眼弯弯地看着冷血笑,然后认真地吃起糖葫芦,她吃东西的时候很认真,叫人觉得是什么山珍海味一般。吃到最后一颗山楂,宋希音顿了顿,递给冷血,说:“你也吃一颗。” 冷血应了,他慢吞吞地咀嚼着,心想:无怪乎师妹喜欢吃,这糖葫芦确实很甜,就跟当日他守着师妹的时候她请自己吃的那块桂花糕一样甜。 ** 宋希音和冷血骑着快马赶路,当天就到了广阳府。他们本来打算先不暴露身份,暗访一下那些受到采花贼迫害的家庭,免得打草惊蛇,被采花贼知道四大名捕到了广阳府胆怯溜走,谁知他们先遇到的不是采花贼,而是冷血的桃花运。 什么被主家捉拿的美貌婢女,因为卖身葬父被纨绔子弟为难、清纯孝顺、娇娇怯怯的农家女,还有掉了金钗欣赏拾金不昧的冷血、却一点注意力都没分给真正捡到东西又归还的宋希音的大家小姐。 宋希音装作天真的样子叹道:“现在的世道可真不太平,我们才来了广阳府不到一天,就已经三次见义勇为了。” 冷血“嗯”了一声,心中隐隐有些怀疑。 虽然当朝江湖势大,但朝廷实力也不弱,按说世道不会困难到哪里去,就算有些不太平,也不会单单只让他们两个遇到。 可惜那人在出手三次后就偃旗息鼓了,让暗暗警惕的冷血无法顺藤摸瓜找到他。 不过这些就不必对小师妹言明了。 冷血怕吓到她,也怕连累她——若是设计他的人是为了给他以前办差时抓捕的犯人报仇,小师妹知道的越少反而越安全。 宋希音看着冷血认真思索的样子,偷偷笑了一下。 她其实猜到这些人是谁派来的了——刚才那个卖身葬父的女子长得很像郭夫人奶娘的孙女——想来是在家时他们两个相处间露出了些许暧昧被她爹看出来了,所以才派人来试探冷血。 不过这也太早了吧,宋希音有些疑惑,殊不知郭夫人也是这么想的,等郭巨侠安排的人离开京城后,她问道:“芙儿和冷血不一定走到一起,我们这样做是不是早了些。” 郭巨侠回道:“这媒人上门说亲,女方的长辈还得派人先调查男方的人品呢,我这么做是为了芙儿好。冷血作为下属和晚辈,我对他满意至极,但是作为女婿,只有确定他人品端方、值得托付,我才敢让芙儿和他继续相处,否则要是等他们处出了感情,我们才发现冷血不适合做夫婿,岂不是要下狠手拆散他们?平白让芙儿伤心,冷血那儿也会伤到他。所以,冷血既然对芙儿有意,我又想招他做女婿,考验他也是情理之中。” “再者,我安排的都是再平常不过的考验,只要冷血不被美色迷了眼睛,嘴硬心软,轻易被人动摇,他就不会中圈套。” ** 冷血担心自己被仇人盯上,便不再执着于暗访,他和宋希音到悦来客栈投宿后,就去拜访广阳府的俞知府。 俞知府看起来有些憔悴,两眼青黑。 最近采花贼的案子闹得人心惶惶,他有心破案,但是查了一个多月却始终找不到那采花贼的形迹,仿佛他是凭空冒出来的一般,有神鬼之能。为了抓住他,三天前俞知府下令城中许进不许出,欲来一次彻底的搜城,让他无处可逃,谁知当晚李员外的小女儿就遭了难,然后吊死了。 李员外不仅是广阳府最大的商会广阳商会的成员,更与京中李尚书有亲,他家遭遇了这样的事情,自然不肯罢休,联合了好几个当地望族一起对俞知府施压,俞知府已经连着两晚没能睡好觉了,听闻六扇门来人,他喜不自禁,忙命人去请。 跟冷血和宋希音会面后 ,他先是感谢了他们过来帮忙,又命张震张捕头全力配合冷血查案。 他们正说着案情,有一个捕快过来对俞知府耳语了几句,俞知府脸色一苦,让师爷拿来卷宗给冷血和宋希音,他自己则是整了整官帽,一脸悲壮地出了门——李家又派人来催促他了,他不敢得罪吏部尚书的亲戚,怕自己的年底考评被压,仕途受阻,便只能尽量地安抚他们。 现在只希望四大名捕名副其实,尽快破案了,俞知府想。 …… 冷血翻完卷宗后又向张捕头询问府衙这一个月来查到的线索,宋希音自知查案的经验不如冷血等人丰富,便没有多嘴,只安静的在一旁听着。 但越听她越觉得哪里不对劲。 凡走过,必留下痕迹。 那个采花大盗怎么可能一点证据都没留下?是捕快没搜到,还是他厉害到次次都把所有痕迹消除了? 她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张震道:“我们确实没搜到什么。” 宋希音看了眼冷血,冷血阖了阖眼睛,道:“去李家。” 李家小姐是目前最后一个受害人,她被采花大盗奸yin发生在三天前,她家的犯罪现场是最新的,应该也是保存的最完整的。 李远员外听说四大名捕中的冷血上门后,忙叫人把他们请了进来,亲自带他们到李小姐的闺房。 “我有四个儿子,唯有一女是我掌上明珠,我待她如珠如宝,为了不让她以后所嫁非人受婆家苛待,我是千挑万选才给她选了一个小官之子,她马上就要嫁人了,却突然遭此横祸,大人呐,你们可一定要查出真相,为我女儿做主啊!”李员外说到最后,涕泗横流,差点厥过去,下人忙把李员外扶下去。 张震不知宋希音和冷血为何定要再查一次现场,但见他们坚持,便和两个捕快再次仔细搜查,看有无疏漏。 宋希音和冷血对视一眼,一人进了屋内,一人向屋外走去。 两刻钟后,他们聚在李小姐屋中分享证据,宋希音道:“这叫查漏补缺。” 冷血道:“我仔细检查过附近,树上没有踩踏过的痕迹,花园的泥地里没有新鲜的脚印,屋顶的瓦片没有破碎。李小姐的丫鬟说她们那晚并没有睡得很熟,第二天醒来时后颈不觉得疼痛,也没有伤痕。附近巡逻的护院再三回忆后坚持那天没在附近见过可疑的男人。” 宋希音接着道:“桌上的冷茶没有被下药,窗框关得很严实,奇怪的是被子叠的很整齐,而且香炉里竟然没有烧过的痕迹,我记得卷宗里有一句话,李小姐的贴身丫鬟提到她睡眠不好,每逢入睡都要点安神香……” 张震/两捕快:“……” “有人收拾过房间吗?”宋希音看向张震。 第22章 芙蓉女侠7 “没有!”李家老大插话道:“自从小妹出事,我们就封了这间屋子,没动过,更没叫人打扫过!” 李家的几个儿子都有出息,老大继承家业,老二考中举人现在在京城的书院求学,老三谋了一个官职,老四投军去了,现在李小姐刚刚出事,李家其他人还没来得及赶回来,只李家老大留在广阳府。 他今天去府衙给俞知府施压,听俞知府说四大名捕接手了这个案子,便急忙赶了回来,刚见到李员外,他爹就让他到小妹的房间听冷血名捕的吩咐。 他来了之后,见他们正在分析案情,便没有说话,又听冷血名捕和那个女捕快言语犀利,逻辑清晰,便觉得他们很厉害,听到宋希音提出疑问,他对这件事最清楚,便毫不迟疑地答了。 宋希音讶异地看了他一眼,也没问他是何时来的,又转头对冷血道:“这就奇怪了。” 张震忍不住问:“哪里奇怪?” 冷血碧绿色的眼睛闪了闪,轻声道:“这里太干净了。” 张震:“不是因为采花贼太厉害才会不留痕迹吗?” 宋希音摇了摇头:“你们的思维被限制住了,没有痕迹一定是因为采花贼太厉害吗?他是采花贼,又不是下人,为什么要把整个房间打扫一遍?就算他真的有这种习惯好了,他不可能在每一次作案的时候都有充足的时间这么做吧?” 冷血接着道:“现在问题来了,这里真的是第一案发现场吗?” 宋希音:“如果不是……” 冷血肯定道:“证词有问题,有人说谎。” 张震:“……” 没有存在感的两捕快:“……” 这就是名捕吗? “有人说谎?!”李家老大目眦欲裂,眼睛瞪得通红,像是要滴出血来,他紧紧握了握拳,最后还是压抑住怒气让管家还有把李小姐的丫鬟和那天的护院压过来。 宋希音看了眼李家老大,怕他支撑不住,犹豫了下把刚才没显示完的证据又拿出来分给冷血他们看,“我在花瓶里、床与墙的缝隙里、话本的内封里,还有李小姐的鸳鸯枕里共发现七首情诗。” 张震/两捕快:“……” 羞愧欲死! 他们、他们查了很多遍为什么什么都没查到?不,应该问,这位郭姑娘究竟是怎么想到这些地方能藏东西的?! 李家老大本来还在生气下人们隐瞒不报,甚至欺骗的行为,现在直接蒙了。 “情诗?!”李家老大不相信,把信抢过来一看,宋希音说的竟是真的,他脸色瞬间又青又黑又白。 文家公子克己守礼,李家老大知道这情诗不可能是他写的,而且他和小妹都没见过几次面,就算是未婚夫妻交流感情,也不可能写过七封这么多! 张震小心翼翼地上前道:“李大公子,您松松手,小心把证据破坏了,我们还得带回府衙呢。” “不行!”李家老大恍然回神,厉声道:“这些信你们不能带走!”要是这些东西被当做证据呈上去,小妹的名声、李家阖族的名声就完了,他们一族的姑娘只怕婚事艰难。 将信胡乱团在一起放进衣袖里,李家老大强笑道道:“这件事我,不,我爹会亲自跟俞知府说!” 张震便不作声了。 冷血食指敲击着桌面,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他不是迂腐的性子,知道有时候过分追求真相不是一件好事。而且,他已经大致猜出案件的真相了,只是……有些令人难以接受罢了,而且说不定李小姐的案子与采花贼无关…… 冷血皱了皱眉,又将线索在脑海中梳理了一遍。 这时管家将李小姐的贴身丫鬟和护院带了过来,张震便带着两个捕快过去审问他们。 李家老大坐立不安,他对冷血道了声抱歉,快步去松鹤院找李员外。 ——采花贼的事情闹得太大,李家联合另外几家施压,现在突然反悔,只怕外头会众说纷坛,而且他们对小妹的疼爱不是假的,让他们放弃把害了小妹的人找出来,他们不可能答应。他得赶紧找爹商量个办法出来。 李家老大离开后,屋里就只剩下冷血和宋希音两个人了。 宋希音看了眼冷血眉间隆起的山丘,用手指将它按平,“你别太着急了,这个案子会破的。” 少女的声音轻柔温和,带着藏之不尽的担忧和浅浅的心疼。 冷血牵起嘴角,顺从地柔和了脸上的线条,他将宋希音的手握在手心,语气低沉又有些温柔,“我知道,不是担心这个。” 他握手的姿势就像是牵小孩儿一样,脸上的表情十分正直,宋希音却觉得肌肤相触的地方烫的吓人,她不自在地动了动,得到一个疑问的侧首,似乎在说她不懂事,她便没再动了。 捕快们审问完丫鬟和护院后,这个案子便分明了。 原来李小姐早已有了一个心上人,他们是今年花灯节相识的,然后便一直秘密来往,李小姐的贴身丫鬟和李小姐从小一直长大,她们两个情同姐妹,被李小姐哀求后,她便帮忙隐瞒,没有把这人的存在告诉李员外他们。 鱼书尺素,遥寄相思。 渐渐的,李小姐和心上人的感情越来越好,可她那心上人是个穷书生,李小姐知道父亲和哥哥们疼爱自己,不可能让她嫁给一个一穷二白的人,便没敢让他们知道,只偷偷资助心上人,希望他能科举有成,过来提亲。 不料今年科举之前穷书生偶染风寒,体力不支,没进考场就晕了过去。更糟的是李员外看中了一个青年才俊,直接给她订了亲,李小姐虽然百般不舍,心痛难当,却还是决定和心上人断个干净。 事情已成定局,她不可能为了自己自私地拖整个李家下水。 据丫鬟说,三天前的晚上,李小姐就是去见心上人的,本来丫鬟想跟着一起去,不过李小姐说需要她留下来应付突发状况,丫鬟和穷书生接触过,觉得他是一个可以信任的人,闻言便没有坚持跟去。 李小姐偷偷溜出门见心上人不是一次两次了,三天前她像以前一样抓住护院换班的时间轻易溜了出去,丫鬟道,小姐回来时看起来很痛苦,不过她以为是因为和穷书生分手,没敢多问。 李员外误会李小姐是被采花贼害了时,丫鬟是想说出真相的,不过李员外当时迁怒,把李小姐院里的下人都拖下去打了二十大板,,还说要把他们发卖了,丫鬟害怕李员外知道真相后不放过自己,把自己卖进肮脏的地界儿,便把事情瞒了下来。 这丫鬟被张震拷上带回府衙关进了大牢。 虽然李小姐另有情郎,但她这次自杀是否因为被采花贼轻薄还有待查证,所以离开李宅,冷血宋希音和捕快们又去了另外三个受害人家中查看。 ** 采花贼的案子错综复杂,等彻底查清已经是八天后,其中又有一些隐秘——李小姐的情郎就是犯下这宗大案的采花贼。 采花贼名叫张凌书。 据张凌书交代,他对李小姐的感情是千真万确的。 不过可能是因为小时候家庭不幸,张凌书的思想很有些异于常人,他一面爱慕着李小姐,一面又觉得天下女人都不是好东西。为了弄清李小姐对自己是否真心,他装成穷苦书生,又做出一副屡试不第的样子,总之怎么穷困、怎么没前途怎么来。 张凌书认为,如果李小姐在自己一无所有时仍对自己不离不弃,才是不嫌贫爱富的人,而李小姐果然没有让他失望,即便知道他的“家世”,对他的态度也始终没有任何变化。 按说到这里张凌书的考验便该结束了,可是他疑心甚重,每每要告诉李小姐真相时,又忍不住怀疑她是内里藏奸,跟他那个抛弃他和人私奔的娘一样自私yin荡又爱慕虚荣,所以他一次又一次地拖延着,一次又一次试探着李小姐的底线,并且在她要自己上门提亲时百般找借口推脱。 直到他听李小姐说李员外给她订了一门亲事,要和他分手时,张凌书愤怒之余又生出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他觉得自己的防备是对的,李小姐以前之所以对自己温柔深情,不过是想玩弄自己,看重自己的才华,如今他不能考科举——张凌书疑心重,结识李小姐时用了假身份,进考场前故意装晕——前途无望,她便要舍了自己,攀附权贵去。 张凌书深爱李小姐,可越是深爱,在被背叛后就越是痛恨。 他假借为了李小姐的名誉,要把以前他们互送的礼物归还的理由,约李小姐见最后一面,然后柔情蜜意地哄李小姐喝了酒将身子给了他,却又在得手后百般的轻贱、鄙夷唾骂李小姐,直让李小姐面色惨白,心若死灰,不愿相信自己喜欢上的是这种人。 就算这样,张凌书还是不愿放过她。 张凌书其实不是书生,而是江湖中人,他会一点摄魂大法,虽然只是皮毛,但是对付不会武功的李小姐绰绰有余,他迷了李小姐的心智,让她回家后悬梁自尽。 第23章 芙蓉女侠8(完) 这种不知羞耻又嫌贫爱富的女人,根本没有资格活在这个世界上! ——张凌书一边疯癫大笑,一边这样说道。 至于其他被夺了清白的女子,只是遭遇了无妄之灾。 一个月前,张凌书知道李员外要给李小姐说亲,他一边挣扎一边怀疑,又想起幼年的事情,精神崩溃直接失控了。他舍不得伤害还没有背叛自己的李小姐,便去找旁人,但有(他以为)勾引他的女子,他便趁夜去奸yin之——当然张凌书不承认自己奸yin了她们,他认为他们是在偷.情,彼此有意。 不过张凌书只爱李小姐,为了避免这些女人对自己念念不忘,纠缠不休,他便给她们下了个暗示,让她们事后自尽。 这就是这件事所有的真相了。 但这真相并没有传到民间,官府封了口,民间只知道李小姐和其他几家姑娘一样是采花贼一案的受害者,而六扇门的冷血名捕智计无双,已经破了案把人抓住了。 对此,百姓们鼓掌叫好,纷纷盼着俞知府早日审理此案,判那采花贼一个斩立决、菜市口斩首,到时候他们去给那畜生丢烂菜叶子。谁知这案子还没有开始审理,犯人就在牢里自尽了,听说死相极惨,是冤魂索命。 *** 宋希音听闻这个消息时正在街上买早点。 张凌书自尽了?她有些不信。 张凌书武功不弱,连摄魂大法这等高深的武功都会,说明他来历不俗。当初抓他时捕快们因为不知道他会武功,准备不充分,险些让人给逃了,还是冷血力挽狂澜,才将人拿下了,不过冷血也因此受了伤。 冷血对宋希音提过,张凌书这人背后有些势力,是黑道上的高手。这次他之所以这么简单被抓住,一方面是冷血的功劳,另一方面可能是因为他失心疯了,精神有问题,但从张凌书被抓后供认不讳甚至赌咒唾骂那些受害者可以看出,他是不惧怕自己被抓住的,甚至还嚣张地挑衅朝廷。 冷血断言,张凌书这般有恃无恐,应该是已经有所准备,一旦落网他背后的势力定会想法设法救他出去,或是劫狱、或是劫法场。这样的人,哪怕疯了,也不会自尽吧。 宋希音回到客栈后,把张凌书已死的消息和自己的猜测告诉冷血,冷血只提了提李家,她便懂了,当下也不再问,把朝食摆到桌上。 “我买了两碗小馄饨,两碗豆花还有六个烧饼,你洗漱完了吗?我们吃早饭吧。” 冷血闻言便坐在了桌边。 他早上听到隔壁宋希音起床的动静时便跟着起来了,不过宋希音没来找他,他也不好去敲一个女子的门,后来宋希音出去了他便坐在屋里擦拭佩剑。 两人边聊着天边吃早饭,不知不觉就把宋希音买的东西全吃完了。宋希音摸了摸微微鼓起的肚子,有些不好意思,好在冷血并不觉得她吃得多,还认为自己吃了五个烧饼导致她没能填饱肚子。 宋希音摆了摆手,表示自己吃饱了,然后净了净手,脸色严肃地对冷血道:“把衣裳脱了,我给你换药。” 冷血顿了顿,碧绿色的眸中划过一丝涩意,还是转身照做了。 主要是第一次宋希音要给他上药时,他秉持着男女授受不亲的原则拒绝了,结果惨遭扒衣。 青年的肌肤是健康的小麦色,没有了衣裳的遮掩后好身材暴露无遗,但宋希音却无心欣赏,只一脸后怕和心疼地看着他身上新旧交错的疤痕。 虽然看过不止一次了,但她还是不能释怀。 将大夫配好的药膏仔细地涂抹在冷血的新伤口上,结束时宋希音的额头漫上了一层薄薄的细汗,她一边给冷血重新包扎,一边轻声问道:“我没弄疼你吧?” “没有。”冷血笑了笑,师妹给他上药时很紧张,呼吸紧绷,全神贯注,生怕他有一丝不如意,他又怎么会疼? 更何况,他曾经无数次和死神擦肩而过,这次的伤实在不值一提。 见冷血一脸不以为意的样子,宋希音捧着冷血的脸不满道:“小师哥,你不觉得疼但我看着疼,又害怕。” “我知道你们做捕快的经常跟坏人打交道,无惧生死,更何况你还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四大名捕,遇到危险的概率就更大了。也许你以前遇到过很多危险,受过很多伤,以致于你现在面对危险时面不改色,还有点不在乎,但我……还有我爹娘,师兄他们和你一起办差的人,我们不能不在乎。 “我们会心疼你受的伤,会担忧你痛不痛,会关心你有没有养好伤。 “小师哥,我希望你能保护好自己,我不是让你贪生怕死,遇到危险时往后躲,我知道你不会,但是你、你抓坏人的时候,你跟别人动手的时候,我希望你能想一想会心疼你、担忧你、关心你的人,就、就是别不把自己的命放在心上,不要……算了不说了!” 宋希音越说越语无伦次,本来认真地盯着冷血眼睛的视线也开始左右摇摆,就是不与冷血越来越炙热的眼神对视,她不好意思地放开手道:“小师哥,我一时情急所以乱说话,你别在意。” 怎么能不在意? 冷血阻止了宋希音的动作,让她维持着半弯着腰和自己对视的样子。 他伸出另一只手缓慢而坚定地将少女温热的、有点颤抖的手放到自己的脸上,绿色的眸中卷起了深色的旋涡,声音沙哑地说道:“师妹没有乱说话,你想说什么都可以,师哥会听的,你继续说好吗?” 青年的唇距离自己太近,仿佛一低头就能亲上去,宋希音觉得周围的空气像是被抽干了一般让人喉间干渴,她不自在地屏住呼吸,轻轻地嚅动着嘴唇:“我希望你永远不要忘记有关心你的人在等你,不要受不必要的伤,最好不要再受伤。” 冷血勾了勾唇,猛地放开宋希音,将她推开。 这样的动作继续下去,他怕自己会唐突了师妹。虽然师妹只是出于对师兄的关心才说了这样的话,但师妹一片赤诚,所有的感情——担心、心疼——都是出自真心,他……欢喜的不行。 “我知道了,以后不会随便受伤。” 其实,不管是冷血还是宋希音,他们都知道,只要冷血还是六扇门的四大名捕,只要他还身在江湖,他就不可能不受伤,所谓的承诺和保证不过是一句空话。但冷血愿意给宋希音一句承诺让她安心,也让她知道自己把她的话放在心上,会……珍重自身。 宋希音突然被推开有点蒙,她本来打算趁热打铁对冷血告白的,但是被推开了…… 她不知道冷血把自己充满爱意的眼神和话语都看成了纯洁的师兄妹情,只以为冷血害羞了,又听他对自己保证不会再随便受伤,便把告白的事放到了一边。 *** 宋希音和冷血在广阳府又待了几天,她担心匆匆上路冷血的伤口会裂开,便坚持养好伤再走,好在冷血的体质特殊,伤口愈合的比较快,他们才没在广阳府待上一两个月。 离开广阳府后,两人没有目的地天南海北的四处走,冷血满足了宋希音想闯荡江湖的梦想,除非必要遇到事时都让宋希音自己处理,增加她的经验。 渐渐的,芙蓉女侠的侠名开始传播开来。 七侠镇同福客栈,听到乞丐小米说起芙蓉女侠的英雄事迹时,佟湘玉立刻就反应过来这是郭芙蓉。 她心里觉得欣慰,又有点羞愧。 当初她觉得郭芙蓉天真不知世事,又是个大小姐,怕她在江湖上吃亏受苦才把她扣了下来,她以为这是为了郭芙蓉好,让她看清江湖险恶,但现在看来郭芙蓉对江湖适应的很好,反而是她多管闲事了。 佟湘玉犹豫了下,把白展堂找来,和他商量该不该把“小郭”的事情告诉秀才他们。 自从小郭走后,秀才和无双就断了。 他们不是没有试图再撮合他们,但秀才老是想起小郭,而无双又对小郭离开前的话心存芥蒂,他们两个之间便有了一条缝隙,怎么都不能弥补,小郭回来前他们两相处时的暧昧这段时间竟是消散干净了。前些天无双还提出告辞,说是为了避免尴尬打算离开一段时间把她和秀才的感情理一理,被他们劝下了。 佟湘玉觉得这是自己和白展堂的错,他们导致了秀才、无双和小郭三个人之间这一笔说不清的烂账。但她又觉得小郭都走了,日子还得朝前看,秀才一直对小郭念念不忘的也不现实。 如今听了小郭在江湖上的事迹,小米又说小郭身边跟着一个十分优秀的追求者,佟湘玉想,也许她能通过这件事情让秀才认清现实。 …… 宋希音和冷血单独相处了很久,他们创造了很多美好的回忆。 唯一让宋希音不满的是,自己的表白总是被冷血打断。不过渐渐的,宋希音明白冷血这么做不是想拒绝自己,正相反,自己告白的时候气氛酝酿的太好,冷血每每都控制不住感情,但又觉得她对他只有师兄妹的感情,所以才蹩脚的转移话题。 “这一次,只准成功不准失败!”宋希音给自己打气。 前段时间他们刚刚解决一个杀人犯,现在在塞北一个偏僻的小镇落脚,宋希音不想住客栈,他们便租了一个小院子。 院中有一棵杨树,因为到了冬天,树叶已经落光了,宋希音决定这次告白就在这棵杨树下。 她找了个借口将冷血赶出去,然后到附近的绸缎庄买了几匹鲜红的布料,用剑将它们分割好,然后一段段系在杨树光秃秃的枝桠上。 很唯美…… 宋希音呼了口气,将脸往狐皮围脖里藏了藏。就在这时,门被从外面打开,她的眼中沁出一点笑意,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冷血抓住了手。 冷血的表情很严肃,他知道如果自己隐瞒的话,师妹一旦发现更不可能答应,于是努力和宋希音讲道理:“师妹你听我说,有人追杀我们,你武功不好先离开,等我解决了他再去找你。” 追杀他们的人是黑道顶尖高手独孤不败(瞎编的),他们交恶的原因有些复杂,早在广阳府时他们将独孤不败的徒弟张凌书送进大狱导致他的死亡,这次又把他灭了一家三十六口的儿子切断手脚筋送交官府……这已经是不死不休的仇恨了。 冷血对上独孤不败没有必胜的决心,所以才让宋希音逃。 “我不走。”宋希音拒绝道:“你打不过那个追杀我们的人是不是?小师哥我不走,我想跟你死在一起!” “我不要你死!” 冷血扣住宋希音的脑袋压向自己,他用鼻尖蹭了蹭少女的鼻子,闭了闭眼睛敛住所有不该透露的情绪,然后看着她一字一顿道:“我要你活。” 宋希音看着他,抿了抿唇,突然咬牙亲了上去。 她的吻技很差,将青年的唇咬出了斑驳的血迹。 冷血愣了愣,心中涌起一股狂喜,他刚要问宋希音为什么吻他,突然有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在空中传来:“看来老夫来得不是时候。” 冷血眼神一厉,蓦然回神,将宋希音护在身后,警惕地看着站在院墙上的老者。 三个人都没有动,直到突然风起,冷血迎着独孤不败攻了上去,他抽出自己的剑。 …… 冷血和独孤不败的打斗将宋希音租住的小院子直接毁了,他们两个打斗的时候剑招极快,宋希音囿于原主的天赋根骨武功一直达不到一流,所以看不清他们的剑招,但她凭借先天的战斗经验和战斗天赋能看出冷血略逊一筹。 她没有一直傻愣愣地站在一边,把所有的事情都交给冷血,在独孤不败松懈地夸赞冷血“如果再练几年老夫说不定就败了”……说废话时,她施展惊涛掌第三层沧海横流偷袭了独孤不败。 这一击当然没能把独孤不败打死,但却让他受了一点小伤,这也是因为宋希音穿越过来后勤练武功才有了这么一点成果。 后来冷血爆发,总之因为猪脚不死定律,反派死于话多等等原因,冷血打败了独孤不败,但他们也不敢在这个地方继续住下去了,怕有人追杀。 他们转移到了一个新的地方,养好伤后打算回京城。 上路的这一天,天空飘着雪花。 冷血问宋希音:“那天为什么亲我?” 宋希音低了低头,傲娇道:“想亲就亲喽。” 冷血嗯了一声,宋希音却不满意了,她追问道:“你不问我为什么想亲你吗?” “我喜欢你。”冷血说。 “对对对!我喜欢你所以我……”宋希音先是笑眯眯地点头,然后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不敢置信地问道:“你说什么?!” 冷血笑道:“我喜欢你,所以你想亲我就可以亲,我不会生气。” 顿了顿,他又道:“那天一树红花很好看。” 原来他看到了…… 宋希音点了点头,有些紧张,这时旁边伸过一只宽大的手握住了她的手。 宋希音偏头看了一眼,青年目视前方,正直无比,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但他的手却越握越紧,她笑了笑,轻声道:“我也喜欢你。” …… 雪越下越大,须臾间竟是满树银花。 第24章 穿成反派后公主造反了1 赵弘夜里睡得不太.安稳,他梦到有什么东西在自己身上上下抚摸。 ——是女人的手。 可恍惚间他又知道不可能,因为大公主府今夜点灯了,他夜里歇在公主的卧房。且不提大公主睡前刚教训过他一顿,不可能这么快就愿意与他欢好,就算大公主愿意对他网开一面,以她的骄傲,也断断做不出如此孟浪之举。 所以……我是做梦了吗? 赵弘的神智更加昏沉,却在即将入睡的前一刻陡然清醒。 他慌张地把伸到怀里的手拉出来,却在看清身上的人是谁时有些犹豫,“公主?你、你怎么了?” “好热。”大公主呢喃道,用力挣开赵弘的手。 赵弘平时被大公主压制怕了,不敢用力,竟叫她得逞了。 身上的白色亵衣被大公主扒了下来,滑嫩嫩的小手贴着自己的肌肤上下滑动,赵弘只觉得从体内燃起了一把火,要将他整个人烧个干净。可他什么都不敢做,因为大公主现在很不正常:脸颊通红,眼神涣散,还嚷嚷着热。 赵弘想唤门口守夜的宫女进来,但身上的衣服越来越少,尤其是大公主整个人都爬到了他的身上,脸贴着他的胸膛。这副模样让人看到总是有些羞耻,而且等大公主清醒过来一定会因此重重责罚于他。 想到这儿,赵弘便不敢开口了,只默默猜想着大公主的情况。 总不可能是中了药,他想,从大公主只脱他的衣服却不想做什么这一举动来看,她不可能是被人算计了。所以,是发热了吗? 赵弘犹豫着伸手摸了摸大公主的脑袋,他的手有些哆嗦,这动作在大公主清醒时他是万万不敢做的,但现在情况紧急,只能冒犯了。 谁知他刚把手放上去,还没试出温度呢,大公主就懵懵懂懂地抬起了头,她平素脸上都是骄傲讽刺的表情,如今却很平和,只甜甜地笑了下,“夫君?” 赵弘怔了怔,鬼使神差地应了一声。 然后他就被大公主扑到了。 她说要洞房,然后闹了半夜。 起初是大公主主动,后来却是赵弘难得有了脾气,发狠似的不愿意结束,像是饿狠了的狼狗,非要尽兴了才肯放开嘴边的肉。 *** 宋希音睁开眼睛时记忆已经融合的差不多了,她这次穿越到了古代。 这具身躯的原主人是地球历史上有“秦皇汉武,唐宗宋祖”之称的唐太宗李世民的女儿,封号永河公主。作为李世民和长孙皇后的嫡女,又是长女,原主的身份比二公主清云,三公主昭阳,四公主川平和五公主晋怀都要高贵得多,但她的生活并不如意。 原因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 一言以蔽之,原主有一个偏心的父亲,而且他偏心的毫不掩饰。 ——每次原主和三公主昭阳起了冲突,李世民必定护着昭阳,并斥责原主没有姐妹情谊,和妹妹计较鸡毛蒜皮的小事;李世民但凡有什么珍贵的东西,第一份一定是昭阳的,如果没有第二份,那么这东西就是昭阳独有的;为了昭阳,李世民总是愿意把自己的底线一降再降。 因此,不只是原主,宫中其他几位公主也很不喜欢昭阳。 原主记忆中印象最深刻的一件事是,昭阳刚进宫的那一年,突然患了急症,需要天山雪莲入药,不巧的是韦贵妃的六公主也得了同样的病。明明是六公主的病症更重,又有韦贵妃殿前跪求,但李世民担心不能得到第二株天山雪莲,便下令太医全力救治昭阳,导致六公主无药医治夭折了。 六公主夭折的那一天,永河突然觉得很冷。 她想到了自己。 父皇今日能为了昭阳放弃在他身边长大、被他宠爱了五年的女儿,那么自己呢?自己和昭阳二选一,是不是也是被放弃的那一个?毕竟在昭阳进宫的这段时间,父皇待她千娇万宠,无微不至,比待自己好得多。更何况母后(长孙皇后)已经过世,连为她殿前跪求的人都没有。 永河越想越怕,便开始处处针对昭阳。 其实她只是想要证明父皇最宠爱的女儿是自己,只要有一次李世民站在了她这一边,说不定她就收手了,但是从来没有。 李世民用自己的行动向整个皇宫宣布,他最宠爱的女儿是三公主昭阳。 踩在他嫡出长女的脸面上。 …… “咳,咳咳……” 一道痛苦的咳嗽声把宋希音从回忆中惊醒,她看了眼身旁:青年面色潮红,胸膛上还有几道抓痕……她面色一变,昨夜的记忆瞬间回笼。 原是她刚穿越过来时,受原主身体发热的影响意识不甚清醒,在发觉身边躺着的人是秦徵后就没想着防备。结果…不知怎的他们两个竟是稀里糊涂地胡闹了一夜。 现在她发热的症状好了,但和她痴缠的赵弘却被过了病气…… 宋希音咬了咬唇,突然觉得心虚,她忍着身子的酸软爬起来将衣服胡乱穿好,然后急声让人去请太医,就说……大驸马夜里受了凉。 至于大驸马生病的真实原因却是不能说的,容易被人当成攻讦自己的借口。虽然原主的名声本就不好——不尊三从四德、对驸马动辄打骂、控制欲强、不贤惠善良——但到底比病中还与人寻欢作乐要好得多。 胡太医到时宋希音已经让宫女帮自己整理好仪容,正给赵弘换冷手帕降温。 发现大驸马的确是受凉发热,而不是被大公主打骂后需要自己包扎打掩护,胡太医松了口气。他是长孙家的势力,也很愿意帮大公主做事,但是每每帮她掩护打骂驸马这种事情,要是被皇上知道对他也是有妨碍的。 胡太医枕完脉后开了药方,宋希音便让宫女送他离开,顺便到外面的医馆抓药。孰料胡太医刚走到门口,后面就有人追了上来,他眯了眯眼睛,见不是大公主经常带在身边的贴身侍婢心儿,有些疑惑地拱手道:“不知大公主还有什么吩咐?” 宫女将锦盒打开给胡太医看了下,笑道:“奴婢是大公主身边的一等宫女白芷,大公主吩咐奴婢将这千年人参送与胡太医,辛苦您来替大驸马看诊。” 胡太医推辞不受。 白芷笑道:“大公主说了,以后还有劳烦您的地方,胡太医不必如此客气。再者这千年人参留在公主府无非是用于人参炖鸡,聊胜于无。只有放在您这样的人手中,方能发挥出最大的作用呢!听说您在研究强身健体的药丸?大公主吩咐了,若是缺了什么药材您尽管开口,只一点,大公主和大驸马身子都有些弱,希望您多多费心。” 白芷很会说话,胡太医被吹捧的有些飘飘然了,他没想到大公主竟然这么相信自己,指天发誓一定不会辜负大公主的期望,还抓着白芷写了几个药膳方给大公主和大驸马调养身体。 白芷面带微笑地将胡太医送走,然后到宋希音面前复命。 宋希音对白芷很满意。 原主身边有蕙质兰心四大宫女,其中春蕙、白芷是一等宫女,如兰、心儿是二等宫女,她们都是长孙皇后留下的势力培养后特地送到原主身边的,从小一起长大。 不过因为心儿会说话,事事都顺着原主,所以原主最喜欢心儿,平时外出时也总是带着她,而春蕙三人才能不显,又被心儿打压,竟就这么被埋没了,日渐沉寂。 今天也是心儿身体不适,不轮值,才给了白芷冒头的机会。 宋希音觉得白芷办事很稳妥,又是母族的势力,可以信任,打算考察一段时间后把她培养成心腹,春蕙如兰二人也是如此。 至于为什么这么做? 她现在的身份是一国公主,跟原主一样,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教训驸马和与三公主昭阳作对上,不仅有失身份,而且没有好处、损人不利己,倒不如好好发展自己的势力。在皇权至上的时代,没有什么比自己手中的权利更可靠,更能保护自己了。把父皇的宠爱当做救命稻草般不择手段地争取,原主实在走错了路。 就在宋希音一边思考一边摸着赵弘的额头试温时,赵弘醒了。 他没意识到自己发了热,看到公主坐在自己床边一脸关切地看着自己,连忙挣扎着起身想要行礼。 宋希音拦着他,“驸马身子不适,不必多礼。” 见赵弘唇上有些干裂,她起身倒了杯水喂给他。 大公主亲自给自己倒水! 赵弘瞬间清醒了,脑袋也不敢疼了。他战战兢兢地喝了水,见大公主神情自若,恍惚间有些温柔,便相信她不是想出什么新法子来整治自己了,他的心情放松下来。 白芷见大驸马醒了,问要不要传早膳。 赵弘惊讶道:“公主还没用膳?” 如果大公主用过了,宫女问的就是要不要给自己上些吃的……好吧,如果大公主用过了,他们也不会多此一问。虽然有些悲伤,但他在大公主府的地位就是这样低。 宋希音没看赵弘,对白芷道:“驸马发热,恐没有胃口,让厨房做些简单的清粥小菜。” 白芷应是,取完饭菜后,按宋希音的吩咐在床上放了一个小桌子把饭菜摆好便躬身退下了。 赵弘不明白大公主为何突然对自己这样好,但也不敢反抗,两人安静地吃完了早饭,这时白芷又把熬好的药送上来,赵弘刚要伸手接了,便被宋希音抢了先。 宋希音吹了吹药碗,脸上一派云淡风轻,“本宫喂你。” 赵弘道:“不必了公主,我可以自己来。” 宋希音躲开他的手,眼中含着淡淡的委屈,“你可是怪本宫累你生了病?昨晚是本宫孟浪了……” 她侧开头,脸有些红。 赵弘愣了一下,昨晚……他还以为是做梦,没想到是真的。 赵弘有些不知所措,他对大公主是有感情的,但正因为有感情,他更了解大公主是怎样的一个人。想到大公主以前总嫌弃自己没有才能,不是文武双全,百无一用,今天却……难道大公主之所以对他这般好,是因为昨晚他让大公主满意了? 赵弘也脸红了。 然后便觉得惊悚,他怕大公主知道自己在脑中编排她,动手打自己,忙把所有的想法锁到脑海深处,对宋希音道:“如此便麻烦公主了。” 宋希音“嗯”了一声,低头的时候却偷偷笑了笑,这一世的爱人有些过分单纯了,让她忍不住想逗他。 第25章 穿成反派后公主造反了2 第一次被大公主亲自伺候,赵弘在受宠若惊之后便觉得苦不堪言。 是真的苦。 ——宋希音给他喂药用的是汤勺。中药本就难以入口,若是一次性喝完了还好,现在分成十几勺,苦味便一层层叠加起来。 喝完一碗药,赵弘脸都绿了。 他现在不觉得大公主对自己好了,反而忍不住拼命反思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才让大公主用这种方式折磨自己。 赵弘是世家子弟,虽然因为家族没落了,不得不尚公主保住地位,但他的仪态、风姿都是好的。也就是原主,看多了李世民的威严霸气,便欣赏不来温润如玉的端方君子了。但现在他却顾不得维持风度了,脸苦巴巴的皱成一团。 宋希音见状,随手从绣着花开富贵的荷包里拿出一颗蜜饯塞进他嘴里,“本宫知道中药味道不佳,但是良药苦口,驸马且忍一忍,吃点桃脯甜甜嘴。” 赵弘是家中长子,性情温润雅正,平时不显,其实私下里很喜欢甜食。猝不及防被宋希音塞了颗蜜饯,他嘴上不说,心里是欢喜的。桃脯不是那么甜,但他吃了后却觉得嘴里的苦味尽都去了。 宋希音看出他喜欢,便又给他喂了一颗,两人一个吃一个投喂,倒也不觉得无聊。 白芷端着药碗,见宋希音没有吩咐,便不动声色地退了出去,临出门前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下,觉得公主和驸马相处时有一种淡淡的温馨暧昧。 她心里奇怪,公主和驸马私下竟是这样相处的,那为何以前公主还总是对驸马不满呢?白芷不觉得永河公主喜怒无常,猜想定是心儿在一旁挑拨离间。 以前在皇宫时,她就很不喜欢心儿。她们四个虽然都是长孙皇后给永河公主准备的宫女,但心儿性情过于活泼,又会谄媚人,之前公主有不妥当的地方,她不说规劝,反而顺着公主,胡乱出主意,又怂恿公主和三公主作对,惹了皇上斥责。白芷很看不上她。 如今公主似乎有重新重用自己的意思,白芷想,她定要抓住机会,帮助春蕙和如兰被公主看重。至于心儿,如果公主要用她,她们做奴婢的不好阻拦,但是这一次她们会好好教导她什么叫忠心护主。喜欢谄媚人没关系,不能失了分寸,害了主子。 另一边,公主卧房。 赵弘对宋希音道:“公主,赵弘还是回自己的房间吧,公主千金之躯,要是我把病传染给你就不好了。” 宋希音没回他,看着窗外发呆,直到赵弘的表情变得忐忑,她才声音有些飘忽地开口道:“本宫昨晚做了一个梦。” 赵弘的脸“腾”的烧了起来,他结结巴巴道:“不知、不知公主做了什么梦。” 他忘了宋希音之前调.戏自己的事情,以为她说的是他们昨晚那场欢.好,不过因为神志不清,误以为是梦,心里羞的不行。但想到大公主往日的脾气,便壮着胆子提问,免得她觉得自己不关心她。 宋希音看着赵弘,摸了摸他的脸,眼中慢慢含了泪,还有藏得很深的思念。 “本宫昨晚梦到母后了。” 赵弘:……母后??? “母后说对我很失望,她亡故后因为放心不下我便求了阎王爷没有去投胎,一直跟着我。我还记得她去世前拉着我的手说,我是皇家女儿,世上没有几个人能尊贵得过我,能让我做不愿意的事情,我这一辈子注定活得恣意又快活,但她不希望我恣意,希望我幸福。” “但她看了我这几年,我把生活过得一团糟,我过于执着不属于我、我也得不到的东西,我眼高于顶,看不清驸马对我的好……母后教导我很多,我也觉得往日待你轻慢了些,你可介意?”宋希音红着眼眶,眼泪顺着两颊往下流,不似悔悟,倒像是故意说给某人听。 赵弘真诚道:“我不介意。” 他与永河公主成婚这三年,日子过得并不如意,说不介意自己丧失男子尊严、卑躬屈膝是不可能的。但赵弘永远也忘不了,当年他父亲亡故,母亲病重,豺狼环顾想要分他的家产时,是永河公主救了他。 这场婚姻让族人不敢伤他、欺他,让他即将溃散的家得以维持一个整体,现在家中幼弟已经长成,即将担负起家业,赵弘觉得自己的选择没有错。 他记得大公主对自己的恩,而且这三年他们相处时不是没有甜蜜的时候,所以不到万不得已难以忍受,他是永远不会对不起永河公主的。 宋希音拿手帕擦了擦脸上的泪,继续道:“母后告诉我她在人间停留的期限到了,要去地府投胎,临行前她最放心不下我。我答应她,要将以往做错的地方尽皆改了,这其一就是对待驸马。我与驸马是夫妻,但我是皇族,做不到夫为妻纲,以前也从没学过这个,我只能保证不打你,不、少责骂你,你觉得如何?” 大公主说话的时候似乎很诚恳,但赵弘却觉得自己被威胁了,他讪讪地笑了下,拱手道:“公主此言差矣,这‘夫为妻纲’之前还有一句话,‘君为臣纲’,公主是君我是臣,无论公主想怎样对我,弘绝无怨言。” 宋希音勾了勾唇,她知道赵弘不相信自己,以为自己是心血来潮,或是做给父皇看,所以才这么说。但没关系,唐朝佛道大兴,她以长孙皇后的亡魂做借口,不过是想让别人以为自己的改变顺理成章罢了。 “对了。”宋希音想起之前没有回应赵弘搬出去的要求,说:“既然是夫妻,我们便住在一处,不用你搬出去,免得彼此生分。” 她自顾自做了决定。 赵弘欲言又止。 可是,夫妻不是住在一起的啊,他父亲和母亲以前都是有自己的房间的。 他心里胡乱想着,没敢说话,因为以前养成的怯意。心想罢了,公主怎么说他怎么做就是了。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吵闹声。 宋希音皱了皱眉,白芷忙进来告罪。 原来是心儿,她今日本该休假,不知为什么突然要见大公主,还不让人通告,直接就往里面闯。白芷知道大公主和大驸马气氛正好,当然不准她这么莽撞,两人一个坚持先通禀一个非要直接进来,于是便闹了起来。 宋希音闻言,罚了心儿一个月月俸,见她一脸不服气,冷着脸道:“以前是本宫太宽容了,才让你的规矩如此松散,连本宫的寝房也敢随便闯。自今日起,本宫要肃清公主府,再有规矩松散的,本宫是不敢留的,直接送回内侍省,好好再学学规矩。” 见大公主眼神锐利,不是玩笑,心儿忙跪下求饶:“公主恕罪!奴婢有紧要的事情要面见公主,一时忘了规矩,请公主责罚,不要赶奴婢走,奴婢要伺候公主一辈子的。奴婢知错,请公主责罚!” 她一个接一个地磕着头,力气又大,直把额头磕的肿了起来,宋希音才叫了停,温声道:“你是母后留给本宫的宫女,本宫疼你才对你严厉,不想让你被别人抓住把柄,如今知错了就好。不过你额头有伤,最近就不要在我面前伺候了,让白芷顶你的差事。你和春蕙一起,你们两个把府里的奴才清查一遍,本宫这里不留不忠心的奴才,也不留不会做事的人。明白吗?” 心儿诺诺道:“奴婢明白。” 她心里忐忑又兴奋,忐忑的是自己惹了公主生气,就连贴身侍候的差事都被别人夺了去;兴奋的是公主并没有因此决定疏远自己,她让自己清查府里的奴才,可府里的奴才以前是公主的奶嬷嬷孙氏管的,公主这么做是暗度陈仓,想给自己更多的权力。 宋希音见心儿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暗暗点头,这丫头果然是聪明的,只是心思不正,不喜欢走正路。这次让春蕙带带她,如果能培养她的忠心就罢了,如果不能,还是早早打发了好,免得自己跟原主一样都被背叛。 “你找本宫有什么事?”宋希音问心儿。 心儿偷偷看了赵弘一眼,表情有些犹豫,似乎不好直说。 赵弘闻弦知雅意,道:“公主,你若有事不如先去处理,赵弘身体没有大碍,你不必一直留在这里陪着我。” 宋希音点了点头,叮嘱他好好休息,便带着心儿去了书房。 书房的门关着,宫女在门外守着,心儿偷摸摸地从怀里掏出一封密封的信。 宋希音接过来,还有些奇怪,这有人给自己写信,心儿藏什么?但等她看清信封上的簪花小楷,写着“赵弘亲启”,她就明白这信不是自己的,而是截留了赵弘的。 她蹙了蹙眉,有心不看,但想着原主的性格,和她以往的做法,便收了信,对心儿道:“你下去吧,找府医看看伤,莫留了疤,这化瘀膏是父皇赏赐与我,你拿去用吧。” 公主把皇上赏赐的东西给自己用…… 心儿脸上带着笑,抖着手接过来,千恩万谢地离开了。 第26章 穿成反派后公主造反了3 宋希音坐在书桌前,犹豫了下,还是拆了信。 倒不是不注重赵弘的私隐,根据记忆,以前但凡有相同字迹的写给大驸马的信,心儿都会匿下来交给原主,而原主有时看有时不看,但都藏了起来,从不教赵弘知道。 只因这信是赵弘的娘家表妹写的。 不提以前,只宋希音看的这封信,字里行间十分暧昧。 她说自己夫君亡故,如今成了寡妇,没有人可以依靠,孤儿寡母很是落魄,想起以前她父母双亡后被接到赵府居住,和表哥在一起玩耍的日子是多么快活。表哥还戏言要让自己做他的小媳妇,没想到后来家中多变,两人有缘无分。 又说:你成婚时我还为你落了泪,担心大公主不好相与,后来听京城传言,果然如此。表哥啊,你可还安好?表妹很担心你。我夫君去后被婆家苛责无处可去,如今又回了赵府,舅母待我如亲女,我也视她如亲母,你放心我会好好侍奉她。对了,我听说二公主和离两次,不知道大公主有没有这个意思,如果有你也不必怕,家中弛儿表弟懂事又知礼,明年就要参加乡试,只要你归家定会相迎。 宋希音:……有人在挥锄头挖我的墙角。 看这信里都写了什么——首先赵表妹回忆了自己和表哥,也就是赵弘青梅竹马的情谊,然后变相给大公主上了眼药,说她刻薄,不好相与。接着暗示自己和赵弘的母亲相处融洽,如果表哥娶她的话一定不会有婆媳矛盾,也不至于像如今这样不能常常相见。最后几乎明示,表弟赵弛已经立住了,也有出息,赵家不会因为不是公主的婆家而出事,所以表哥你快和离吧! 宋希音:这个表妹段数很高啊。 从原主的记忆中,宋希音知道,原主成婚前调查过赵弘,连他小时候穿什么尿布都一清二楚,所以以前赵家表妹写信过来时,原主不怎么在意。她门清,他们两个不会有什么,这不过是那个女人的臆想。 但宋希音觉得,这件事情可以利用。 她可以以此来洗白自己,解释原主以前和驸马不和的原因,虽然牵强了点,但只要控制好舆论,也不是不能写成绝美爱情故事不是吗? ——永河公主倾慕自己的驸马,原也想过琴瑟调和,白头相守。但新婚不久,她收到了一封来自大驸马娘家表妹的信…… 做好计划后,宋希音将信放到梳妆台边的盒子里,然后回了卧房,她担心赵弘的身体。 谁知赵弘已经坐了起来,正靠在榻上看书。 她靠过去,好奇道:“你在看什么书?” 赵弘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把书藏到身后,“没看什么。” 他不好意思说,自己看的是游记。 刚才宋希音走后,他睡不着,又觉得无聊,便让宫女去自己的书房拿些书来读,打发时间。他说的当然是四书五经,但是宫里的宫女不识字,随便拿了些,不巧把他放在书桌上读了一半的游记拿了过来。 赵弘知道,大公主不喜欢自己不上进,要是她知道自己看这些闲书,定会生气。 宋希音怀疑地看了赵弘一眼,认为他在读禁.书,不然为什么不给自己看?不过在自己的寝房,应该只是普通的男情女爱的话本吧,总不会是春.宫.图。 她挨着赵弘坐下,摊开手心对着他:“书拿出来。” 是撒娇的语气,赵弘却唬了一跳,他犹犹豫豫地开口道:“公主,这书是游记,你大约不喜欢。” 原来是游记啊,宋希音有些失望不是想象中的小册子,但还是很快打起精神道:“游记我也喜欢,小时候我最大的梦想就是游遍三川四海,亲眼看到国朝有多辽阔和四时的风景,不过父皇和宗亲不同意我出游,所以一直未能如愿。驸马既然喜欢看游记,定是积累了不少知识,其中有没有什么奇闻趣事,能否说给我听?” 赵弘当然愿意。 他以前读书时有同窗,但自从和大公主成亲后,因为不能在朝中担任要职,来往的人多是勋贵子弟,但那些勋贵子弟喜欢斗鸡走马,大公主又不喜欢,他便很少和他们来往了,平时不是与其他几位驸马来往,就是待在公主府。 今日大公主愿意和他交流学识,还是郑重拜托的态度,他心里十分欢喜。 即便大公主听不懂他也认了,赵弘想,他正了正身体,和宋希音聊起之前看过的游记。出乎他意料的是,大公主竟不是他以为的略通文采,反而满腹经纶。 所以,大公主以前只是不想和我交流吗?赵弘想到这儿,眼神有些黯淡。不过他很会自我调节,想到宋希音现在对自己示好,还说夫妻一体,要和他好好相处,他的心情又好了起来。 两人聊了很久,越聊越投机,渐渐觉得心也近了。 晚上摆饭时,赵弘和宋希音的相处便变得自然很多,不再像白天那样,处处拘束。 考虑到赵弘病还没好,晚饭弄得很清淡,清粥红豆饼配上火腿鲜笋汤、银芽鸡丝、姜汁白菜,再加上色香味俱全的玫瑰豆腐和素烩三鲜丸,宋希音和赵弘都用得很满足。尤其是饭后的甜点,藕粉桂花糖糕,宋希音特地吩咐了多放糖,很得赵弘的欢心。 饭后,宋希音去沐浴。 赵弘因为生病,被宋希音禁止沐浴,他觉得很不自在。以后他就要一直住在公主的寝房,不是,他们两的寝房了,赵弘有些不习惯,又怕公主嫌弃自己,比如今天没能洗澡,他偷偷嗅了嗅身上,总觉得有味道。 因此,等宋希音穿着一身红色寝衣沐浴回来后,他结结巴巴地问能不能洗澡,不习惯直接睡觉。 宋希音撩了撩还带着点水汽的长发,眼尾微红,嗔道:“沐浴这种事情哪有你的身体重要,驸马放心,我不嫌弃你。当然了,要是你真的受不了,可以打点水擦擦身子,我帮你怎么样?” 她说着,兴致勃勃地靠过来,一脸跃跃欲试。 赵弘诚惶诚恐地摆手道:“哪里就值当劳烦公主了?你是千金之躯,怎么能做伺候人的活?!” “伺候自己的夫君,我不觉得苦啊。还是说……”宋希音似是调侃地开口道:“……夫君你想让别的女子碰你的身子?你看上哪个了,是我府里的宫女,还是宴会时偶遇的千金小姐,不拘是谁,你给我说说,我替你纳进府来。” 赵弘只觉得毛骨悚然,他早知道大公主善妒,平时他出府时,有时偶然路过秦楼楚馆,大公主都要教训他一顿,现在却温声细语地对自己说纳妾的事……她不是想换一个驸马吧! 赵弘忙否认道:“没有的事!赵弘心悦公主,此生不纳二色!” 宋希音哼笑一声,算是信了他。 又说:“你我私下相处时可放松些,你看,我都不对你自称本宫了,你可唤我永河。” “……永……河。” “大声点,我能吃了你?” “永河。” “嗯。” “我、赵弘表字德彰。”他抬头看了宋希音一眼,胸口有些热,不知怎的突然想相信长孙皇后的托梦了——公主,不,永河她是真的认真的想和自己过日子了,而不是以前的将就,虽然也对自己有感情,但心中总觉得不够好,总是意难平。现在,她愿意听自己说话,甚至连称呼这样的小事都当做正事来谈…… “德、彰。”宋希音薄唇微启,认真地重复了一遍,笑道:“我记下了。对了,你还要不要擦身子?” “不了。”赵弘道:“我们安歇吧。” 虽然大公主的脾气貌似变好了,但他绝对不敢因此冒犯大公主。 *** 吃了两天药后,赵弘的病就好得差不多了。 他本来就是温润君子,如今去了病态,又和“永河公主”关系缓和,不再是一副温吞怯懦的样子,整个人如同春日新抽芽的树,焕发出勃勃生机。 大公主府后花园,蔷薇盛开。 宋希音和赵弘正在一起赏花。 这时白芷过来禀报,“驸马的家人送了点儿土仪过来,赵府的管家随行上京,如今正在会客厅里候着呢,公主和驸马要不要见一见他?” “李叔来了?”赵弘大喜,犹豫地看向宋希音。 宋希音道:“既是你府上来人,自当一见。” 她和赵弘一起接见了赵府的管家李叔。 李叔喝着上好的龙井茶,心中忐忑,尤其是被大公主亲自接见后就更加惶恐难安了。上京之前他就听说大驸马在公主府的日子不好过,主母特地嘱咐他来探一探,没想到是真的——大驸马不过是来见家中仆人,大公主都不放心,非要与他形影不离,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宋希音不知道自己给赵弘做脸的举动让赵家人误会了,见李叔行为拘束,战战兢兢,便只略微拿茶水沾了沾唇就找借口离开了,让他们单独相处。 赵弘送走宋希音后,和李叔打听母亲和弟、妹的情况。 虽然他和母亲多有信件往来,但想来她和自己一样,也是报喜不报忧的。好在从李叔口中,他知道族里和当地官衙都给大公主面子,没有为难李家。 赵弘松了口气。 第27章 穿成反派后公主造反了4 将李叔送走后,赵弘令侍卫把赵家送来的礼物搬到宋希音面前,边念礼单边兴致勃勃地对她一一展示。 “公主…永河,我娘送了些礼物过来。你看,这是我家新研制的药墨,墨色呈暗金色,质地细腻,香味淡而持久。上次你不是抱怨父皇把贡品药墨云翠全都给三公主了吗?我家的药墨浮霜虽然不是贡品,但是比之云翠应也是不差的,它不仅对止血有奇效,还能治疗藓症,你用着试试。如果实在用的不习惯,我外家在徽州尚有些人脉,我请他们帮你寻些云翠来。” 听到赵弘的话,宋希音摆弄着药墨的手顿了顿。 说到药墨云翠,她就想到李世民。 他实在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当初徽州陈氏上贡药墨云翠,原主是不感兴趣的,她平时吃穿用度无一不是珍品,又是女孩子,不好书画,哪里会对药墨势在必得?不过是因为李世民的骚操作耿耿于怀而已——药墨云翠的原材料稀少且难得,今年供给皇室的满打满算只有五十锭,除去李世民自己用的外,剩下的如果均分给五位公主每人分到的数量只有三四块。李世民觉得这样分太小家子气,便做主把剩下的云翠全都给了三公主昭阳。 俗话说得好——不患寡而患不均。 对于李世民的这个决定,除昭阳外的其他四位公主都心有怨气,尤其是原主,她觉得自己被打了脸。 如果觉得东西少不够分不分就是了,把东西都给昭阳是什么意思? 就算药墨只够给一个人,既是长女又是嫡女的自己不行吗?五位公主中最小的晋怀公主不行吗?偏是一个不长不幼的庶公主得了好处! 原主气得不行,为此还跟赵弘抱怨过,不想他还记得,甚至写信给他母亲让她捎带来药墨浮霜。 宋希音接受了赵弘的好意,让白芷把药墨收好,放进库房,顺便送两块到自己的书房。至于云翠,她表示不必再要。 她和原主不同,原主寄希望于父皇看到自己,宠爱自己,宋希音却倾向于主动争取。 想要什么,她会自己去拿! 赵弘见宋希音收了药墨,呵呵一笑,继续道:“胭脂水粉我娘也送了一些,还有绒花和云锦,娘买了很多给公主你。对了,这是金陵的特产雨花茶,是皇商王家送给赵家的,娘舍不得喝都送了过来……真是的,他们怎么什么都给我送啊,明明我、我们什么都不缺的。” 他说到这里,声音有些哽咽,顿了两秒才继续看礼单。 “……咦?表妹怎么也凑热闹,她送了些干茉莉花,这能做什么?” 这能做什么? 宋希音黑了脸,磨着牙暗道:前几天收到的信上,赵家表妹提到赵府的茉莉花,还说你们小时候“扮家家酒”就是在那旁边扮的,当时茉莉花开的正好。这茉莉就是你们的定情之花! 先写信提到茉莉,引起回忆,然后再送来旧地故时的茉莉,暗示余情未了,重修旧好,暗度陈仓,再结前缘…… 赵弘的这个表妹,还真是好样的! 不过,既然敢挖别人的墙角,那就要做好承担恶果的准备,宋希音冷笑一声,拂袖而去。 赵弘见宋希音突然冷了脸,呐呐不语,他不知道自己哪里惹了大公主生气。难道是……他眼神暗了暗,看着手里的礼单,难道是因为家里送的东西太多太杂又细致,公主觉得自己小家子气,难登大雅之堂吗?赵弘心里有些自卑。 心儿就是这时候来的。 她平素虽然嚣张跋扈,但是是很识时务的人,这几天宋希音的举动让她明白大公主很重视大驸马,因此面对赵弘时她便改了态度,很是谦卑。 只见心儿恭敬地行了一个礼,笑道:“驸马爷,公主命奴婢将您家里送来的东西收入内库,以便以后取用。还有今日的晚膳,公主说要做金陵菜以慰驸马思乡之苦,不知驸马有没有指定想用的菜品?” 原来大公主不是生自己的气…… 擅长脑补的赵弘从心儿的话中想到宋希音很重视自己家人送来的东西,所以特地吩咐了贴身宫女过来将东西收入她的私库,还因此联想起自己会睹物思人想念母亲和弟妹,为了缓解他的思乡之情,大公主便火急火燎地离开去找会做金陵菜的厨子。 赵弘瞬间不觉得难过了,他对心儿说了两道金陵名菜,想让宋希音也尝尝自己的家乡风味。 但是让他不解的是,在这天晚上两人和谐地用完餐后,宋希音就对他有些冷淡了。他们仍然住在一间屋子里,她也像之前承诺的那样没有打骂自己,但是赵弘觉得她对自己不如生病的那段时间亲近。 他心中郁郁,恰好这时候二驸马、四驸马和五驸马联合递了帖子,邀他聚会,他便换了衣服前往醉仙楼。 …… 醉仙楼雅间。 赵弘与几位驸马互相问好,刚坐下还没来得及喝口茶,二驸马便一脸同情地看着他,“大驸马,你是不是又被大公主教训了?” 整个长安都知道,大唐的几位公主是如何的刁蛮任性,唯我独尊,一点也不符合当下的择妻标准,但是没办法,谁教她们是皇帝的女儿呢?他们只能捧着哄着受着。 而已经成亲的四位公主中,以永河大公主身份最尊贵,脾气最暴戾,也因此大驸马的日子往往是最难过的。 赵弘不知道自己被人同情了,他一番赤子之心,脾气温润又不记仇,在宋希音对他一番保证又不着痕迹地提高他在大公主府的地位后,早已把过去不愉快的经历抛诸脑后了,只一脸认真地反驳道:“你们怎么会这么想?大公主对我很好,没有教训我。” 他说这话时一脸真诚,可惜没有人相信。 四驸马喷了茶,他拿帕子擦了擦脸,让赵弘适可而止:“得了吧,大驸马。我们谁不知道谁啊,大家都是同病相怜的人,何必在我们面前打肿脸充胖子?” “正是如此。”五驸马也道:“大驸马你一脸愁容,如果不是被大公主教训了,又是为何?” 赵弘叹了口气,眉眼耷拉下来,“我觉得大公主突然对我很冷淡。” 二驸马嘴角抽了抽,觉得大驸马得寸进尺,“大公主对你冷淡是好事。” 四驸马和五驸马点头赞同。 如果他们的公主对他们冷淡,他们不知道多高兴呢,公主的注意力不在他们身上,就不会不满意他们的才学胆识,容貌家世和所有的一切,自然也不会打骂他们。他们就能有好日子过了。 赵弘却不这么想。 如果大公主对他的态度还是跟以前一样,他当然不会在意她对自己冷不冷淡。甚至会和其他几位驸马一样,因为不被重视而欣喜若狂。 可是她已经改变了。 在被宋希音亲自喂了药后;在被她用含情的双目看着自己说要做一对真正的夫妻,好好相处,不辜负长孙皇后的期望后;在她开始重视自己的家人,为了不让自己难过而准备一桌正宗的金陵菜后……赵弘就不能忍受他们的关系再变得跟以前一样。 他已经见过光明,自然不能容忍黑暗。 赵弘道:“前几日大公主生病,意识不清的时候对我很亲近,还叫我夫君,后来我病了她也没有嫌弃我,还让我唤她永河。我们,我觉得我们的感情又恢复到了新婚的时候,可是没两天大公主对我的热情好似冷却下来,她对我还是很好,没有打骂,但我总觉得我们之间好似隔了一层。” 这样已经很好了! 几位驸马羡慕地看着赵弘,冷淡一点没关系,他们也想要不打骂自己的公主。 二驸马奇道:“听大驸马的意思,你以前和大公主的关系很好?” 赵弘还没回答,四驸马便道:“确实如此。二驸马你和二公主成婚晚所以不知道,当初大驸马和大公主成婚时,我家中已有尚公主的意思,便着意打听了他们相处的情况。虽然与普通人家的夫妻不同,但到底感情和顺,尚算夫妻和美,那时我觉得如果能和他们一样,尚公主也不算一件坏事。谁知我刚和四公主成婚,大公主和大驸马的感情就变淡了,他们的相处也趋向于现在这样……” ——虽然这么说有点太看得起自己,但我总觉得他们新婚燕尔的场景是故意演出来的,想骗我的婚。 四驸马咂了咂嘴,想起四公主对自己呼来喝去,不当人也的场面,整个人散发出一股颓丧的气息。 赵弘苦着脸笑了笑,也想到了那时的场景。 他和永河公主刚成婚时感情的确很好,崔太妃还称赞他们是天作之合。可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大公主突然闭门七日不出,不见自己,等他们再见面时大公主已和其他几位公主一样飞扬跋扈,眼里再看不见自己。 唯一让赵弘心中宽慰的是,大公主至少没像二公主那样两度休夫,闹着和离。 第28章 穿成反派后公主造反了5 大公主府。 魏公公得了守门侍卫的传话,犹豫再三还是求见了宋希音,他额头触着地面,声音有些尖细:“回禀公主,驸马爷他偷偷出了府。” 赵弘是光明正大从正门走出大公主府的,为什么说他偷偷呢? 盖因永河公主控制欲旺盛,对赵弘的一举一动皆要了若指掌,以前赵弘每次出门都要得到永河公主的准许,否则必会受到惩罚,因此魏公公用“偷偷”二字倒也无错。 不过宋希音对控制爱人的自由没有兴趣,而且“永河公主”也决定做出改变,所以对魏公公的告密,她只淡淡地点了点头,又道:“以后驸马可自由进出府邸,你吩咐下去不必再监视他的行踪。” 魏公公怔了怔,面上倒是毫不迟疑地应了,然后倒退着出了房门。 宋希音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魏公公走后,她把翻完的史书放到一边,然后铺开纸张,拿起毛笔慢悠悠的开始记录她来到这个世界后发生的事情和一些猜想。她需要系统的整理一遍,才能理清所有思绪。 这个世界和她在之前穿越的几个世界中看到的历史不同,也许是平行世界吧。 这里也有大唐,也有太宗李世民,但李世民膝下没有皇子,反而有五个公主…不知道女皇武则天是不是也被炮灰了…言归正传,等李世民过世后,如果没有皇子继承皇位的话,按照规矩,会从宗室中选择一个继承人。 但宋希音觉得,按照原主记忆里李世民无脑女控的性子,他很可能会选择昭阳公主的后代悉心教养,然后把皇位传给他,介于在他的印象里,昭阳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女儿,善良温柔又正义,孝顺理智又大气! 说到昭阳公主,她是浣纱女的女儿,李世民当初微服私访时留下的风流债,六岁之前流落在外,后来外婆死后才被李世民接回皇宫。 因为昭阳公主母亲过世,在民间受苦受难六年之久,李世民对她异常怜惜,万千宠爱于一身,说是要弥补她。但是啊,在皇宫里生母亡故的公主何其多,就连原主永河,不也是如此吗?再有不受宠的,她们的生活比之贫户人家的女儿还不如,至少贫家女儿不会被宫女太监欺侮鄙视,饱一顿饥一顿,比如晋怀公主,李世民为什么不怜惜她呢? 说到底不过是偏心罢了。 同是皇室子弟,宋希音觉得自己也有皇位继承权,要是李世民因为喜欢昭阳而把皇位传给她的后人…… 宋希音笔尖顿了顿,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服气的。 而且原主的心愿是胜过昭阳,让她对自己俯首称臣、毕恭毕敬,可这一点只要李世民在位一天就不可能实现,更何况李世民十有八.九还会把皇位传给昭阳的孩子,这代表着即便宋希音不和上一世的原主一样对付昭阳,从而被揭穿然后贬为庶民,她也不可能越过昭阳去。 要不,造个反吧! 啊呸,是继承皇位吧! 华国历史上的盛世大唐,凭借李世民如今被降了智的脑子不知道还能不能实现,但是如果做皇帝的人是自己,宋希音想,她怎么也不会比智商下降到平均线以下的人更差的,而且有华国五千年,星际三千年的历史文化做支撑,她可以的。 把写满字的纸丢到火盆里烧掉,宋希音笑眯眯地做了决定。然后重新铺纸,写下了“整顿大公主府”五个字。 俗话说,攘外必先安内。 在图谋皇位之前,她必须先把大公主府牢牢掌握在手心里,否则府里漏的跟筛子似的,只怕她还没开始起事,全天下都知道她有不轨之心了。 不过这件事也不用过分担心,七天前她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就交代了春蕙——长孙皇后留给原主的宫女,是原主四大宫女中最擅长管家的一个——收拢内外权利,心儿后来也被派去帮忙了。 ——且先看看她们的能力,如果长孙皇后还是和华国历史上记载的一样气度宽宏,机智过人,她选择的宫女怎么也不可能是无能之辈。要是她们连这点小事也办不好的话,那她就要尽快重新培养心腹了。 宋希音葱白的指尖点了点桌面,大脑飞快地转动着。 *** 事实证明,春蕙不是无能之人。 在进宫被选为宫女之前,她是长孙家的家生奴才。虽然这些年因为不得永河公主的喜欢,她不得不收敛锋芒,但有着长孙家做后台,她在大公主府的日子并不难过,甚至在一些不起眼的位置上都有她的人。 这次,大公主让她收拢内外权力,春蕙就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虽然大公主府的管事嬷嬷,公主的奶嬷嬷孙氏贪权,在她要账册和库房钥匙的时候总是推三阻四;虽然心儿上蹿下跳和她争权……春蕙也有信心完成大公主的吩咐。 *** 书房里。 宋希音想起春蕙,打算叫她过来问一问事情的进展。 就在这时,春蕙押着五花大绑的孙嬷嬷来告状了,后面抬了两个大箱子。 “大公主,孙嬷嬷以权谋私,偷了您的东西。”容貌俏丽的宫女穿着一身淡粉色裙装,直挺挺地跪在地上,口齿伶俐,三言两语就把事情讲清楚了。 “七天前您吩咐奴婢接管府里的内务,孙嬷嬷说权力交接一事繁琐复杂,不能急于一时,奴婢便遂了她,没有催促。谁知三天前奴婢月休,出门的时候在一间当铺里看到了您最喜爱的月光杯,还有凤凰于飞的首饰,这两样都是长孙皇后留给您的嫁妆,奴婢觉得奇怪,就查了查。” 说到这里,春蕙停顿了下,指了指被堵住嘴的孙嬷嬷,“原来那间当铺是孙嬷嬷的女婿开的,奴婢为防冤枉了她,就查了府里损耗物品的单子,拿了下人询问,发现有不少东西都是孙嬷嬷假报了损耗,偷龙转凤,把东西贪了去。因为公主说过可以便宜行事,奴婢便带人抄了孙嬷嬷的住处,谁知搜出两大箱好东西,这里面竟还有御赐之物。这还只是放在府里的,外面她自己的、她女婿的住处,不知还有多少呢!” “此事牵扯甚大,奴婢不敢擅专,特来请公主裁决。” 宋希音本打算等春蕙正式接管公主府的内务后,再处置府里的硕鼠和不合格的奴才,谁知春蕙在掌权之前就把这件事爆了出来,坏了她的计划。 不过也无妨,她大公主的身份决定了无论事情如何发展,她和奴才的博弈,输的总不会是她。 宋希音淡淡地看了孙嬷嬷一眼,让人拿下她嘴里的帕子,“嬷嬷有什么要跟本宫解释的?” 孙嬷嬷涕泗横流,哭着磕头道:“大公主饶命啊!奴婢鬼迷心窍做错了事,奴婢不是有意的啊!看在我奶.大你的份上,饶我一命吧公主!” 宋希音失望地摇了摇头,满头珠翠划出一个好看的弧度,“嬷嬷可知道,偷盗御赐之物,是抄家灭族的大罪。更何况正是看在你奶.大本宫的份上,本宫这些年从未亏待于你,赏你的金银珠宝不在小数,这些钱不够你使吗?看来还是本宫太仁慈了,才养大了你们的贪婪之心。” 她教育了孙嬷嬷一顿,表情有些复杂。 然后冷声吩咐白芷让人封府,许进不许出,又叫魏公公去顺天府报案,就说大公主府进了贼。 顺天府尹听说报案的人是大公主府的,吓了一跳,忙亲自带了衙役过来查案。 宋希音也不跟他废话,这些年原主疏于管理,府里的奴才面上听她的话,私下里小心思不知有多少。让府里的奴才查府中贪污之事,只怕没个结果,所以她才叫了顺天府尹过来。 宋希音让顺天府尹放开了查,处置豪奴,府里府外有住处的尽管抄家,只要解释不清由来的钱财所得尽是贪了她的银子。宫女太监她会退回内侍省,至于他们的家人,和偷盗有关的,比如帮助孙嬷嬷销赃的她的女婿,就交给顺天府。 顺天府尹天生胆大,闻言跃跃欲试。 二话不说让人回顺天府再叫些衙役过来,他觉得自己带的人可能不够用。 至于皇上会不会因此怪罪他闹出皇室丑闻,一则皇上现在不在京城,他南巡去了,等他回来一切已经尘埃落定;二则他是听命行事,大公主都不在乎丢脸,他怕啥?! *** 醉仙楼雅间。 赵弘和二驸马他们喝完茶,打算换个地方游湖赏花。刚下楼就听到众人奔走相告—— “大公主遭到报应……不是,出事了!” “我看到官府的人围了大公主府,里面还传出哭嚎之声,你们说到底出了什么事?难不成大驸马不堪忍受大公主虐待,到官府告了她?” “大公主可是皇上的女儿,就算大驸马想告她,也只会求告无门吧!” “那为什么官府将大公主府围了?” “……” 众人议论纷纷,赵弘却只觉得心里一咯噔。 大公主出事了? 他脸色一白,疯了一样冲下楼,跑回大公主府。 二驸马阻止不及,心中动容,“没想到大驸马对大公主用情如此之深,刚才我见他脸色难看,险些晕过去,可惜大公主对他却……唉,真是可惜、可怜又可叹啊!” 四驸马灵机一动,“我之前听大驸马说大公主也曾对他软玉温存,后来却态度大变,你们说会不会有人故意挑拨大公主和大驸马的关系?” 二驸马很想应和,但是想到几位公主的性格,觉得就算有人挑拨,也是大公主性格使然,不过考虑到大公主一手鞭术虎虎生威,他没敢说出自己的想法。 五驸马没参与讨论,他听着楼下众人说的话,开口道:“看这样子大公主府一定有什么变故,我想回去告诉五公主,也许能帮上忙。” 二驸马、四驸马:“是极是极,我也这么想。” 第29章 穿成反派后公主造反了6 大公主府门口的官兵看起来很吓人…… 赵弘扶着膝盖喘了口气,而后正了正衣襟,整理好仪容,带着一股子悍不畏死的气势硬着头皮往里面闯。 他都计划好了。 如果这些官兵阻拦他,他就叫破自己的身份。 他是皇亲国戚,他们不敢对他下手! 赵弘胡乱安慰着自己,一面按着颤抖不停的心脏,一面闭着眼睛往府里冲。 官兵认出他大驸马的身份,没有阻拦。 赵弘没想到自己这么轻易就能进大公主府,腿脚踉跄了一下,刚站定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又看到官兵、衙役们到处拿人,还有熟悉的宫女太监扯着嗓子叫他救命,不过很快被堵住了嘴。 他急了,之前因为官兵不为难自己而产生的出事的不是大公主的猜测一下子变得不确定起来,忙往大公主的书房跑,跑到一半被一个衙役拦下,知道大公主在大堂,又换了个方向。 *** 大堂里。 宋希音正和顺天府尹说话,讨论那些背主的奴才该如何处置。 看到赵弘满头大汗的向自己跑过来,她吓了一跳,刚要问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事,还是被人欺负了,赵弘就连声发问,对她嘘寒问暖。 “公主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被说成“他们”的顺天府尹哭笑不得,他是什么身份,大公主又是什么身份,他怎么可能为难得了她?不过看大驸马对大公主的紧张程度,他们感情甚笃,传言果真不可信呐! 顺天府尹感叹了一句,笑眯眯地喝着茶,饶有兴致地看着一向高傲、目中无人的大公主柔声细语地安慰大驸马。 等赵弘平静下来,他才起身拱手道:“大驸马误会了,臣是被大公主请过来的。”言下之意,不是来找她麻烦的。 赵弘看向宋希音,宋希音无奈地点了点头,他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整个人又恢复了平时的温文尔雅,连声致歉。 顺天府尹不以为意,加上宋希音在一旁虎视眈眈,他一点不带犹豫的“原谅”了赵弘的无心之言。 两人彼此客套了几句,赵弘方又问道:“不知府里出了什么事,需要劳烦顺天府尹包大人?” 顺天府尹正要回答,宋希音就先沉下脸色,冷声道:“府里的奴才胆大包天,偷了不少东西。今日一番搜查我才知道,背主的奴才不是一个两个,也亏得他们只是贪些金银,要是被心怀不轨的人收买了给我下毒,本宫便连命都保不住了!” 赵弘见她面带薄怒,忙安慰道:“不过是背主的奴才,严惩就是了,公主不必为他们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他真心是这么想的。 赵弘虽然性格温和,生性良善,但不是傻白甜。他不会一味同情旁人,尤其是背叛了自己的人。 要知道,大公主虽然凶了些,但平时出手很大方,尤其是对自己人,如果发泄时伤了他们,还会给出不少补偿。正大光明、来路没问题的银子不想拿,偏要偷东西,无非是贪心不足罢了。 早些年父亲没死时,赵弘是被当做家族继承人培养的,他当然知道什么叫做杀伐果断,不会有不合时宜的同情心。更何况大公主是皇族,她府里背主的奴才能造成的后果就更严重了。今日能贪金银,明日就能下药,后日就敢污蔑主子造反。 这些人,不能留。 宋希音不知道赵弘有这么高的觉悟,她以为他还和自己记忆里一样温吞懦弱,又心软,之所以提出严惩,也不过是想先将她安抚下来然后再求情。 但是……不行的,放了这些人不行的。 她要肃清大公主府,还要立威。 宋希音皱眉,想了想,做出一个决定:“驸马说得有理,不过本宫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包大人,本宫想在你办案的时候加个人监督,你不介意吧?毕竟是本宫府上的人犯事,本宫希望能及时知道案子的进展。” 顺天府尹道:“臣当然不介意,不知大公主想派谁来监督这个案子?” “自然是本宫的驸马。”宋希音理所当然道,然后看向赵弘,拉了拉他的手,“大公主府是你我二人共同的家,如今家里出了贼人,我不好出面,驸马便要多劳累了。” 这只是其中一个理由。 另一方面,宋希音想锻炼赵弘,让他多生出些信心来。 以前永河公主对他总是打压,就算是世家公子心气怕也被磨没了,但宋希音想要的不是一个没有主见、唯唯诺诺,生怕惹自己生气的爱人。他可以心疼自己,但不能没有主见,或是有了主见也不敢直言。 她不想要一个被驯养的宠物。 她会心疼。 “应该的。”赵弘喜道:“我愿意为公主做事。” “不是为我,是为了我们共同的家。”宋希音纠正道。 赵弘低了低头,复又抬头,眼中含着星光,笑道:“是,弘知道了。” 顺天府尹摸了摸胡子,撇开眼,觉得牙有点疼。 话说回来,以前他怎么没觉得大公主和大驸马相处时这么甜呢,难道真是年龄大了,味觉严重退化? *** 赵弘和顺天府的人一起做事时很认真,他以前在家时因为父亲过世,母亲病重,弟、妹又年幼,管过一段时间的内务,所以对账本上有问题的地方基本都能看出来。 但因为这,他气得不行。 因为大公主府的下人们几乎把府里都给搬空了,只维持了表面的光鲜! 他怒了,积极地捯饬着两条筷子腿儿跟着顺天府尹抄家、缉拿豪奴。等他气消了,回过神来,才发现府里的宫女太监去了大半,不是被他送进了大牢,就是遣返回了内侍省,忙向宋希音告罪。 宋希音却没怪他,反而夸他做得好。 在赵弘忙碌的这段时间,她也没闲着。一番调查后发现,她府上的奴才不仅仅是贪墨银钱这么简单,与他们在外面做的事相比,贪钱简直算是小事——好多奴才借着她的名头办事,强买良田、强抢民女、收受贿赂,更过分的是还有些丧良心的人在放印子钱,这可是有损阴德,要报应到下一代身上的! 怕顺天府尹因为自己大公主的身份不敢细查,宋希音让赵弘把自己查到的东西转交给他:“驸马替我传个口信,让包大人务必彻查。你也是,不能因为他们是我们府上的奴才而包庇,他们做的事情触犯唐律,我大公主府断断不能容!” 赵弘应了,抓犯人的时候就更用心了。 顺天府尹看着,觉得这么做太过严苛,没有必要,劝他“水清无鱼”。 赵弘却坚持:“不能放过拿了大公主府一针一线的人!” 顺天府尹没办法,见大公主府的奴才越来越少,甚至连以前在大公主身边最受宠的心儿也因为收了超过一百两银子被送到顺天府,只能求见宋希音,委婉地劝她留点儿奴才维持大公主府的正常运作。 宋希音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便制止了赵弘。 末了,见赵弘有些颓丧,便把处置后续的事情交给了他。 按理说顺天府抄到的金银物品在结案之前不能被事主领走,不过“永河公主”身份毕竟不同寻常,而且宫女太监不应有私产,身家性命都是主子的。因此顺天府便没把抄到的东西带走,只是做了个记录,现在都堆在两间空屋子里。 宋希音对赵弘说:“我这些日子左右思量,那些奴才做的伤天害理的事虽然与我无关,但到底是我御下无方,我有一个主意。你带人查查那两间屋子里的东西,是公库、私库单子上有记载的,确定是我们府里的便原样放回去,至于银钱……我们便不要了,留着做善事,你觉得如何?” 赵弘没想到宋希音会这么说,这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他高兴道:“我也是这样想的,只是这些钱该怎么用呢?” 宋希音沉吟片刻,细细安排道:“你去顺天府要一份名单,对照着单子给那些被府上奴才祸害的人家送些补偿。” “有被强买良田的,把地契还回去;被强抢民女的把女儿还给人家,要是她们被家人嫌弃就在我的店铺或者庄子里给她们找个差事,收留她们,顺便到官媒那儿替她们报名,务必让她们能嫁个好人家;至于借了印子钱的,便把单据销毁,不用他们还了。还有其他的受害者,你看着办就是。” “如果这些事情都办完了还有银子剩下,便由你处置,施粥、放粮,办慈幼院什么的,德彰你总比我熟。” ——德彰。 被大公主这么正式地用表字称呼,赵弘心里划过一道暖流。 前几天和二驸马他们聚会后,二驸马传来消息说大公主身边有人在挑拨他和大公主的关系,他还有些不信,但随着他抓的人越多,看到奴才们犯的罪越重,赵弘对这件事深信不疑。 这些宫女太监做的恶事罄竹难书,妄图挑拨驸马和公主的关系也不是不可能。更何况,只有大公主和自己不亲近,才会越来越信重他们。 正是因为想到这一点,赵弘才会疯狂抓人。 想惩罚这些恶奴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和大公主的关系好不容易有所好转,他不希望再被人破坏。 他不知道破坏他们感情的奴才是哪一个,只能寄希望于把所有的恶奴都抓光。 脑海里的思绪千回百转,面上赵弘却不动声色道:“我知道该怎么做,永河你人美心善,慈悲心肠,我一定处理好这件事,不让别人误会你。” 第30章 穿成反派后公主造反了7 宋希音被夸的有点不好意思。 她现在是永河公主。 永河公主…人美、心善,慈悲心肠? 该说赵弘情人眼里出西施,还是睁眼说瞎话呢? 她含糊了一句,把这件事糊弄过去,又想起什么,嘱咐道:“这些事情你不必亲自去做,下命令让别人去办就好……” “我要亲自去办。”赵弘打断宋希音的话,“府里的奴才欺上瞒下,虽然被清理了一遍,但我还是不放心,这件事关系到永河你的名誉,不能有丝毫差池。” “你也不必担心我辛苦,以前在家时我忙的跟陀螺似的,反而是在公主府的这三年很是懈怠,如今能有事做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而且我不过是跑跑腿罢了,还能坐轿子骑马,东西都是别人抬,累不到哪儿去。” 宋希音:“那我跟你一起……” “不必了。”赵弘拒绝道。 府里的奴才做错事,恶名都让大公主担了。要想改变百姓对大公主的看法是很困难的一件事,所以他才想亲力亲为,让百姓对她改观。 但是,让大公主亲自去面对别人异样的眼光和迁怒,他是不愿的。 “我是男人,你是我的妻子,有什么事我会在前面顶着。我的肩膀虽不宽阔,亦能为你遮风挡雨。”要是这样做也不行,那就罢了,永河好歹是公主,还是嫡长公主,就算在民间名声不好,也能一辈子衣食无忧。 他心疼公主被人评价泼妇、跋扈,被人指指点点,才想为她争取一个贤名。要是因此而委屈她,岂不是本末倒置? “好吧,听你的。”宋希音羞怯地看了赵弘一眼,粉面含春。 她第一次见到驸马如此有男子气概,心里怦怦直跳。 好奇怪,她竟然觉得驸马比父皇还威武,还值得自己依靠,尤其是他说“我是男人,你是我妻子”的时候。 鬼使神差的,宋希音拉住了想要立刻开始行动的赵弘。 两个人像是纯情的郎君和女郎,互相看了一眼,皆是低下头,领会了对方的意思。 这一夜。 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暖帐度春宵[1]。 数不尽的春意浪漫,花容正好。 *** 翌日清晨,赵弘从睡梦中醒来,轻吻了一下怀中女子滑嫩的脸蛋,挣扎着起了身。他让白芷不要打扰宋希音休息,到外间洗漱后简单喝了两口碧粳米粥,用了点小菜点心,就意气风发地出了门。 白芷追上去,“驸马爷留步!” “公主日前吩咐厨房帮您准备一些方便携带的点心,让你在外头办事时吃。今日时间仓促,厨房备了花生糖、蜜饯红果和可可桃仁,您看可够了?” 她捧着三个小巧精致的荷包,恭敬地问道。 赵弘把荷包接过来放进怀里,道够了。 又说:“若辰时过了公主还未醒,你记得叫她起来用过朝食再睡。” 白芷一板一眼地应了,目送着赵弘出门后,又回到大公主卧房门外等候。 辰时将过,宋希音还没有醒,白芷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叫公主起床时,就听到屋里传来叫人服侍的声音。 白芷松了口气,她让一个小宫女到厨房取饭,然后领着三个二等宫女进了门。看到宋希音身上暧昧的红痕,她脸有些红,但动作却不迟疑半分,三个小宫女打下手,她很快服侍宋希音完成了穿衣、洗漱和上妆。 这时外间已经摆上了饭。 宋希音喝了一小碗燕窝粥填了填肚子,问起赵弘。 白芷回说大驸马已经出门了,又笑道:“驸马爷可放不下您了,晨起的时候不让奴婢叫醒您,但又担心您的身体,所以特地吩咐奴婢一定劝您把朝食用了。真真是用心!” 宋希音对白芷的话很受用,最重要的是她言语间对赵弘的尊敬,这是以往府里的奴才不曾给过驸马的,让她心里欢喜。 她早上胃口不好,但是因着身份厨房也做了十二道菜。她用了两个鸽子蛋,一碟三个拇指大小的芝麻卷,半碗杏仁茶和几筷子小菜,便吃不下了,擦了擦嘴,让白芷把剩下的东西拿出去分了。 然后整个人柔弱无骨地躺在软榻上休养。 她的身体还是有点不舒服。 昨夜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二次和爱人深入交流——第一次是她刚穿越过来时——因为感情渐入佳境,他们闹的便有些过分。赵弘也不怕她了,昨夜说了很多贴心的话,还说要死在她身上,宋希音便没忍心拒绝他,谁知被他得寸进尺…… 如兰有一手好医术,尤其擅长推拿按摩。白芷见宋希音闭着眼睛眉梢还紧紧皱着,便提议让如兰帮她按一按。她只是随口一说,不想被采纳了。 如兰按了小半个时辰,宋希音便觉得身上松快了,让白芷拿了一两金赏给她,以后留在自己身边做事,领一等宫女的月例。 然后她便进了书房,叫.春蕙来汇报府里的人事安排。 自从赵弘将大公主府的宫女太监退回内侍省后,内侍省便重新补了人回来,不过宋希音觉得用不了这么多人伺候,而且这些人中不少都是另有主子的,便让春蕙挑选一部分留下来,剩下的仍旧退回去。 春蕙一切以大公主的命令为先,已经照做了,还根据宋希音的要求将职务具体到个人,做了新的记账册子。现在正重新训练新到府里报道的宫女太监,务必让他们明白新主子有新要求,不能照搬以前在宫里的那一套,规矩不合格的他们府上不收。 宋希音听完春蕙的话,又提出几点需要改正的地方,便让她退下了。然后拿起书桌边上堆着的自己嫁妆铺子和皇庄的账册,准备查账。 就在这时,白芷进来道:“公主,崔太妃宣您进宫。” 崔太妃心地善良,对当今有养育庇佑之恩,很得当今的尊重。自从长孙皇后过世后,便是她手持凤印,管理宫务,宋希音不觉得她会为难自己,闻言便让白芷帮自己重新梳妆,换了一身大红色宫装,气势十足地坐着轿子往皇宫赶去。 *** 崔太妃对李世民的五位公主一视同仁,不过因为长孙皇后的关系,她最喜欢的其实是大公主永河。可惜永河公主因为幼而丧母,后来又执着于和昭阳公主抢夺皇上的宠爱,对她一直不怎么亲近。 这次大公主府发生的事情,她听宫女们讨论过,知道是奴才背主,本不打算插手,不想事情却越演越烈。 先是内侍监找她告状,说大公主把宫女太监嬷嬷几乎全都退了回来,他新送过去的大公主也不要,实在让他难办。 崔太妃还没想出个章程来,韦贵妃又找上门。 她苦口婆心道:“这件事是永河做得不对,她做了一个错误的示范。自从她把宫女太监还有嬷嬷退回内侍省和关入大牢后,其他三位已经招了驸马的公主也有样学样,把奴才们退回宫中。这实在是太过嚣张,又娇纵!容易让人觉得皇家公主不宽宏大度,为了些许小事大惊小怪,容不下奴才,坏了皇室的名声。” 皇帝(李世民)现在南巡在外,不在宫中,宫务由崔太妃总领,几位公主也是她的责任,崔太妃听韦贵妃这么说便召见了宋希音,打算问清楚经过。 宋希音到崔太妃宫中时,韦贵妃也在。 她面不改色地屈膝见礼,然后在下首坐下。 “不知崔太妃为何召见永河?” 崔太妃正要说话,韦贵妃已经义愤填膺地替她把缘由说了出来,先发制人地向她问罪。 宋希音笑道:“韦贵妃慎言,永河做的一切事情都遵从唐律,可不敢担莫须有的罪名。” 她又看向崔太妃:“崔太妃,我到顺天府报案实在情非得已。我府里的奴才把大公主府都要搬空了,大部分人手脚都不干净,这便罢了,我彻查的时候发现他们借着我的名头办了不少胆大包天的事情。像什么放印子钱、强抢民女,有几个人手上还有人命!他们已经不是奴才了,简直比我还像主子!” “永河幼年丧母,没人教过我理家管账,更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种事,只好交给懂的人来办。我觉得顺天府尹做得挺好的,公平、公正,犯罪者依法论处。” “崔太妃,永河做错了吗?” “你当然没有做错!”崔太妃重重地拍了下椅子扶手,怒火中烧。 她只知道永河府上有人偷盗,抄家抄出许多金银,没想到他们竟然敢做出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 韦贵妃见崔太妃隐隐有被宋希音说服的倾向,忙道:“即便如此,永河你也太冲动了,这件事你本来可以悄悄地办,为何要弄得人尽皆知呢?这不是让皇室成为民间的谈资吗?就连清云、川平、晋怀三位公主也学了你,皇家五位公主四位已经招了驸马的每一个府上的奴才都有问题,这不是让人怀疑我们皇室的教养吗?你大错特错啊你!” 说到这里,她的表情焦急又担忧,恨铁不成钢中夹杂着痛心疾首。 宋希音却不觉得感动,反而有些好笑。 都说皇宫里的女人都是戏精,她今日算是见识到了。明明因为长孙皇后生前独宠而对她的独女心有芥蒂,现在却表现得为她、为皇室的名声殚精竭虑的样子,真是…让她不得不佩服。 第31章 穿成反派后公主造反了8 宋希音喝了口茶,咽下口中小宫女端上来的点心,才慢悠悠地开口反驳道:“永河觉得韦贵妃说的不对。 “永河之所以敢大张旗鼓地把人送官是因为永河问心无愧,犯错的是那些宫女太监,我为什么要替他们隐瞒?什么法不责众,在我这里是不作数的,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唐律上清清楚楚的写着呢!就因为满府皆贼,我便不能惩罚他们了吗?那要律法何用,当摆设吗? “更何况我是父皇的女儿,处置奴才罢了,为何要顾忌旁人?他们有什么资格让本公主为他们委曲求全?难道这世间还有比我父皇更尊贵的人吗?” 韦贵妃哑口无言,比皇上还尊贵的人自然是没有的。 就是她想昧着良心胡说,以永河今日的伶牙俐齿、胡搅蛮缠,她也怕自己被套上谋逆的罪名。 宋希音又道:“二皇妹他们学我,韦贵妃该生气那些奴才胡作非为,而不是怪我们责罚他们。他们做错事、违法令、借着主子的名头犯下恶事,他们是加害者,我们才是受害者。 如果他们个个遵纪守法,我们却胡乱打他们板子、虐待他们为乐,韦贵妃你才能问责我们呢,那时我心甘情愿抄经禁足!但现在,你该说我们做的对。不包庇府里的下人,整顿家风,这才是皇室公主应有的风采和教养!” ——胡乱打奴才板子,难道不是你们几个公主经常做的事吗? 韦贵妃气急,但是想到皇上在家事上十分糊涂,对几位公主虽然不如昭阳宠爱,但在和昭阳无关的事情上基本也是有求必应。更何况永河这件事虽然处理的有些粗糙,但她本人无错,最多是御下不严,若是在永河把事情说得如此清楚明白的情况下她还揪着不放,等皇上南巡归来定会怪她过于严苛,寻衅为难,便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永河你说的有理,是本宫太关心皇家的声誉,一时情急,望你原谅本宫。” 宋希音笑笑:“韦贵妃言重了,你是永河的庶母妃,永河哪有资格怪你?” 韦贵妃闻言,脸色难看。 庶母妃!这是什么称呼?! 她是皇上的贵妃!如今后宫无主,孙贵妃联合昭阳才能勉强与她匹敌,永河怎敢如此羞辱于她? 宋希音看出韦贵妃眼底的狠厉,不以为意地弯了弯唇。 其实她也想过要不要跟韦贵妃合作,不过很快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当今的五位公主中韦贵妃最恨昭阳,因为她是导致她的六公主去世的直接凶手。韦贵妃永远也忘不了皇上挥开她的手,无视她的泪水,沉声说“先救昭阳”的场景;更忘不了她的六公主咽气前还喃喃着“父皇”,但皇上却因为昭阳病情反复彻夜守在她的床前,导致六公主只能带着遗憾逝去。 韦贵妃最恨的人是昭阳,这一点毋庸置疑,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不恨永河。 事实上因为六公主的夭折,韦贵妃恨上了后宫中所有幸存的公主,她不明白为什么她的孩儿死了,别人的孩子却能活着,其中又以长孙皇后的女儿永河公主最拉她的仇恨值。 …… 以上是长孙皇后以前留在宫中的势力查到的秘辛,在宋希音整顿公主府后他们看出大公主开始展露出非同寻常的睿智和果断,“猜”-脑补-出她以前是在藏拙,于是选择投诚。 他们的本意是让“永河公主”警惕韦贵妃并表达自己的诚意,但宋希音看到这些消息时却只觉得一言难尽。 可能是为了体现男女主的真善美,这个世界的原作者在创造它的时候给除了男女主——三公主昭阳,三驸马金多禄——以外的大部分人都降了智,否则以韦贵妃的地位,加上韦家在朝中的势力,她的恨意那么重,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所有的公主都平安长大呀,尤其是昭阳。 ……等等,好像哪里不对。 宋希音双手交握,眼神若有所思。 自从六公主去世到如今,后宫中一直没有喜讯传出,李世民至今无子。仅存的五朵金花,三公主昭阳被李世民给宠坏了,其余的四位公主包括原主脑子好像都不怎么好使,她们做过最恶毒的事情就是鄙夷看不起昭阳,当面背地说她的坏话,但是大部分时候都被昭阳给反击回来……原主倒是下令杀过人,不过手段粗糙到几乎把证据摆在明面上告诉所有人“我是凶手”…… 当然,这也许是剧情需要,毕竟原主是这个世界上唯二没有被男女主感化、恢复善良的反派,她当然要被打倒。 但是这样看来,韦贵妃最恨的人原来是李世民。 她永绝后患的手段使得不错,要不是因为被动降智和女主光环的影响,也不至于宫斗手段低级到像是幼儿园刚毕业,最后功败垂成。 然而真相真是如此吗?宋希音不确定,这些都是她自己推测出来的。她看了韦贵妃一眼,女人眼底的恶意浓的像是要渗出来,她根本没想着隐瞒……这样的人,真的能做出如此精妙又决绝的报复吗?她有这种手段吗?宋希音很怀疑。 不过,无所谓了。 宋希音似真似假地叹了一句,把视线收回来。 韦贵妃最恨的人反正不是她而是昭阳,过一段时间韦贵妃就会重新把注意力放到昭阳身上,而昭阳有李世民做靠山轻易不会被打倒,她们两个且有的斗呢。至于自己,应该着眼于天下,而不是父皇的后妃。 …… 崔太妃用手帕逝去眼角的泪水,温声道:“永河,哀家觉得你做得对,应该严惩那些奴才,他们才是危害了皇室名声的人,你万万不能因为顾忌而妥协,否则必然养出一群害虫来,伤及自身!” 宋希音回过神来,乖乖点头, 崔太妃见她眉眼温和,端庄有礼,叹道:“永河,哀家觉得你变了很多。” 越来越像你母亲了…… 宋希音眉心一跳,眼眶瞬间就红了,眼中积满了泪水,一滴一滴往下流,煞是好看,但眼中又满是忧郁之情。 她起身跪坐在崔太妃身旁,脸伏在崔太妃的膝上,直到崔太妃怜惜又无措地拍着她的头,才小声道:“……永河、永河梦到了母后,她对我说了很多话……我觉得不能再这么下去……浑浑噩噩、恣意妄为……” 宋希音说的话断断续续,含糊不清,崔太妃却觉得自己听懂了。 原来是长孙皇后托梦,她不忍心自己的女儿一辈子都过着这种看似自在逍遥实则孤独寡绝、无人相伴的日子,不忍心看她日后众叛亲离,日日后悔,所以才有了永河这一场际遇。 唉,还是皇帝他不会教子,否则何至于此? 崔太妃叹了口气,摸着宋希音柔顺的长发对她回忆起长孙皇后生前的行事作风和贤惠为人,又表达了一番对“永河”的期许,告诉她如有什么难处可以找自己帮忙。 韦贵妃气了个仰倒,她没想到崔太妃和“永河公主”竟是当自己不存在一般相对流泪,怀念一个“死人”,她勉强坐了一会儿,借口身体不适告辞离开。 *** 在崔太妃那里过了明路,整顿公主府的事便没人再多言置喙了,宋希音坦然接受了其他三位公主的谢礼,又婉拒了她们聚会的邀请,便把注意力都放在了整理原主的产业上。 与此同时,赵弘每日不辞辛劳地安抚着曾经被大公主府的奴才们迫害的百姓,见二公主、四公主、五公主的府上也开始整顿,便请宋希音开口让二驸马他们跟他一起行“补偿”之事。 如此渐渐改变了百姓们对几位公主的固有印象,又因为赵弘办事时最用心,形象和善可亲,从不因为自己的身份骄傲自矜,大公主的名声在几位公主中改善的最多,再不会令人闻风而逃,也不被用来止小儿夜啼。 转眼间一月时间飞逝而过,这一日正逢七夕,赵弘精心打扮后邀宋希音外出游玩,共赏七夕盛会。 他心里有些忐忑,这是他和大公主关系缓和后第一次正式约会,他紧赶慢赶好不容易在七夕之前把差事办完,就是为了在今日给大公主一个惊喜,不知道她会不会答应。 “微服出府?”宋希音拿着一只垂珠步摇对着镜子比划,闻言有些讶异地侧过头,见赵弘一副很期盼的样子,她不及细想就点头答应了。 “好啊,不过这样的话我需要重新梳妆。我们既然要微服游玩,不暴露身份,那我身上这一身就过于招人了,头上金饰太多,脸上的妆也很有杀气,要换个不起眼的,你等我一会儿。” 赵弘惊喜道:“那我也去换身衣服。” “你就不必了。”宋希音歪着头看他,眉眼含笑:“我觉得你今日的打扮十分俊美,初见有惊艳之感,我喜欢你这么穿。” 赵弘挠了挠头,耳根烧红,说:“是吗?” 他、他也没有特地打扮啊,不就是让锦绣坊新做了一身最流行的宝蓝锦袍,用了永河送的玉冠束发,腰间的玉佩也不过是前几日永河逛街时“顺便”买给他的…… 第32章 穿成反派后公主造反了9 宋希音身上穿的本是蜀中百名女子绣三年方得一匹的贡品蜀锦做的衣裳,因为要微服、不暴露身份,她便换了件相对普通的月蓝色撒花软烟罗裙。她笑着对赵弘道:“你我都着蓝衫,走在街上旁人一眼就能看出我们是夫妻。” 少女摇晃着脑袋,一脸得意。 赵弘嗯了一声,心里像是软成了一汪水。 见白芷已经帮宋希音梳好头发,看起来简单又清爽,他挥挥手让白芷退开,拿了根羊脂色茉莉小簪和垂珠却月钗斜插在她发间,又点缀上几朵精致巧思的绢花。 宋希音对着镜子照了照。 原主自持身份,向来喜欢贵重的首饰,以此来体现她的身份,这种简单的打扮是以前从没有过的,没想到还不错,配上原主灼灼其华的容貌,有一种既清纯又妩媚动人的矛盾魅力。 赵弘一时间有些看呆了,半晌他突然道:“永河,我帮你画眉吧。” 宋希音好奇地看他:“你还会画眉?” 赵弘拿起一块螺子黛蘸水试了试,闻言弯了弯唇,一张清隽的脸蛋看起来容光焕发。他眼中划过一丝羞赧,声音清朗道:“这是夫妻闺房之乐,我自然是会的。” 越是心虚,越要表现得理直气壮! 赵弘挺了挺胸。 他其实不会画眉,但他见过父亲帮母亲画眉,不觉得自己学不会。而且感情好的夫妻丈夫都会帮妻子画眉的,他和永河的感情不比别的夫妻差,他们做过的他自然也不能拉下。 难得爱人有心,宋希音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了。她先让白芷帮自己上妆,用了点桃花香味的花露,然后仰头对着赵弘撒娇道:“我信任你才答应让你帮我画眉,要是把我的眉毛画坏了,今晚罚你睡书房!” 赵弘强作镇定道:“不会画坏的,你要相信我。” 就是画坏了,他也要让永河相信她是仙女!至少在自己的眼里是! 赵弘深吸一口气,他用左手挑起宋希音的下巴,右手执螺子黛,一边观察一边描画着。 他画得很用心,宋希音看到成品的时候觉得还不错,虽然这眉形没有个正经的名字,完全是赵弘凭本能勾画,但意外的没有毁了她脸上的妆容,算是…不功不过吧,但考虑到这是他第一次给自己画眉…… 宋希音提起裙摆在赵弘脸上亲了一下,留下一个形似桃花的唇印,“夫君辛苦了,奖给你的,我去屋里拿个东西。” 赵弘红着脸擦干净脸上的痕迹,心想:夫君啊,真好听。 这时宋希音从里屋出来,她腰间多了一根红色软鞭,看起来英姿飒爽。 她笑着说:“可以出发了。” 他们出门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街上人流如潮,十分热闹。因为不想暴露身份——其实是想单独相处,二人世界——宋希音便让白芷等人不要紧跟着自己,隔一点距离。 赵弘想起他们出门前没有用晚膳,对拿着一朵含苞待放的白蔷薇小心嗅闻的宋希音提议道:“我们先去天然居吃点东西,然后再逛夜市,你觉得如何?” “我都可以,今晚听你安排。”宋希音随口道,她拉着赵弘的手,把白蔷薇递到他面前,说:“夫君,送你朵花。” 赵弘有点懵,送我花……做什么? 他不明白,但还是乖乖地伸手把花接过来,然后掏钱给卖花的小姑娘。 宋希音满意了,她左右环顾,找了个偏僻不引人注意的角落和赵弘面对面站着,小声说道:“我听说白蔷薇代表纯洁的爱情,我与你成婚前接触的不多,就是成婚后这三年也……但我想过了,这样不行。我们两个是要过一辈子的,我们还有四五十年的时间,白蔷薇代表我的心意,我希望以后我与夫君能琴瑟和谐、比翼连枝,你呢?” 赵弘被表白得有点懵,但还是本能地回应道:“我也一样。” 宋希音笑了,这一刻赵弘仿佛看到了百花盛放,他听到她用温柔的、甜蜜的声音说:“那以后每年今日我都送你一朵白蔷薇。” 赵弘道:“好。” 长安西街,有两个人满面通红地对视着,像熟透了的红苹果。 ** 宋希音和赵弘最终也没去成天然居,概因路走到一半,宋希音就被一股诱人的香味吸引,不愿意往前走了,她看着不远处的摊位舔唇道:“我肚子饿走不动了,夫君我们随便买点东西吃吧,不去天然居了。” 宋希音说“随便买点”,但她的视线直勾勾地盯着一处,赵弘又怎会不明白?他向来是个疼爱妻子的,尤其是最近和宋希音感情升温,刚才他们还深情表白,见状他便让宋希音在原地等着自己,跑过去买了两个古楼子回来。 所谓古楼子,也就是胡饼,是从西域传过来的美食。 用羊肉一斤,一层层裹在大胡饼里,隔层放椒豉,用酥油浇灌,再放入炉火中炙烤,出锅时撒上芝麻,成品香气四溢,让人回味无穷。就连李世民也赞过“美不可言”。 宋希音吃了半个,觉得果然名不虚传,然后就不想吃了,她想留着肚子吃点别的东西。赵弘见宋希音为难,便接过来自己吃了,还说:“我们这叫分甘同味。” 后来他们买了萧家肥而不腻的小馄饨,庾家白莹如玉的江米红枣粽子,松脆爽口的巨盛奴(芝麻酥蜜麻花)。宋希音都是只吃了一点,其余的都给了赵弘,最后宋希音没吃饱,赵弘却是吃好了。 宋希音也不是个爱折磨人的,见赵弘吃不下去了,便克制住了不再继续买吃食。她用手帕擦了擦青年嘴角的油渍,拉着他的手,两人甜甜蜜蜜的开始逛街。 赵弘给宋希音买了个兔子灯,见不远处有个卖糕点的铺子,他知道宋希音没吃饱便想给她买一份,宋希音正在胭脂摊前试胭脂,闻言摆摆手道:“你去吧,我就在这等你,哪儿也不去。” 赵弘有些不放心宋希音,他嘱咐了两句,又对不远处的白芷等人做手势让他们注意大公主的安全,才依依不舍地去了二十步外卖糕点的地方要了两个莲花酥。 而赵弘前脚刚走,宋希音就对胭脂没了兴趣,虽然色泽、香味都不错,但这摊子上的胭脂品质一般,连她府里二等宫女用的都比这里摆着的好。 但她还记得自己答应赵弘不乱跑,所以没有离开,直到又有人来买胭脂,她不得不往旁边让了让。 隔壁摊位是卖面具的。 看到抬手就能碰到的位置一层层挂起来的面具,宋希音又有了兴趣,选了个狐狸形状的戴着玩。 她还记得自己身上没带银子,玩了一会儿就把面具拿下来,依依不舍地放回去,打算等赵弘回来让他给自己买。 谁知就这五分钟不到的时间也有人上赶着作死—— 宋希音抬眼看到赵弘从糕点铺中出来,正打算叫他,一个涂脂抹粉一脸油腻的家伙拦在她面前,扇着扇子笑道:“姑娘有礼,在下戚律,皇亲国戚的戚。姑娘这是看上了这个面具吧?我送给姑娘好了。” 皇亲国戚? 宋希音挑眉,哪个皇亲国戚这样不长眼,连自己也不认得,还敢来搭讪? 她正要呵斥他离开,戚律已经扔了块碎银把面具买了下来,还让两个随从不着痕迹地堵住了她的退路,然后急不可耐地伸手去摸她的脸,想帮她带上面具,口中还道:“姑娘不必害羞,我是皇上的宠妃戚妃娘娘的弟弟,你长得这样美,合该做我的八姨太。” 戚律是个不学无术的,之前那句自我介绍已经用尽了他所有的学识,还是他表哥教他的,为的是测测他搭讪的人有没有背景,免得得罪人连累家族。 他也不是色胆包天到连大公主都敢调戏,只不过一则他虽然自称是皇上宠妃的弟弟,但家族底子太薄,原先不过是农户,因为戚妃貌美受宠才起家,自然入不了贵族的圈子,也没和永河公主接触过。 二则宋希音今日换了身打扮,就像换了个人,以前因为永河公主名声跋扈,从不敢往她身前凑的戚律自然没能认出她的身份。她又长了一张艳若桃李的脸,戚律见她身边没带丫鬟仆从便先入为主的以为她不过是平民商户,这就轻视了一层,后来他说自己是皇亲国戚她又没有亮出身份,还仿佛被震慑住般“震惊崇拜”地看着他,戚律便确定宋希音没有背景了。 美人当前,本性难移,他自然急不可耐地调戏上了。 白芷看到这一幕差点厥过去,这是哪里来的狗胆包天的混账,竟敢调戏她的大公主?她忙带着两个侍卫冲过去,口中高声道:“大胆!快给我住手!” 但她的动作没有赵弘快。 赵弘刚从糕点铺子出来就看到一个纨绔子弟调戏宋希音,忍不住气怒交加,这时候他想不到大公主身份高贵、脾气暴戾,没人敢动她,他只知道有人趁他不在欺负他媳妇! 他两条筷子腿跑得像是风火轮,把宋希音护到身后,一把推开戚律,“大胆狂徒,谁准你欺负我娘子?!” 戚律调戏小娘子调戏的正开心呢,眼看着就上手了突然被人推开,他气恼的不行。 什么,娘子?这都不是事儿! 戚小爷最喜欢的就是人.妻,他鄙夷地看了赵弘一眼,又把视线放到宋希音身上,眼神猥琐又下.流,“美人儿你这夫君不行啊,看着中看不中用,你不如跟了我,保管你以后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第33章 穿成反派后公主造反了10 赵弘被人这样羞辱,妻子还被惦记上,自然不能忍。 他脸上充了血,立刻上前跟戚律扭打起来。 戚律是农家子出身,虽然现在因为吃喝嫖赌被掏空了身体,但底子还在,赵弘不是他的对手。他的两个随从见他跟人打了起来忙过来帮忙,赵弘很快被牵制住了,脸上青红一片,额头也肿了起来,身上被衣服覆盖着看不见的地方更是狠狠挨了几下。 但赵弘一点也不后悔对这纨绔子弟动手,他用尽全力反击,打在戚律身上,只打他一个,哪怕是以伤换伤也不愿意放过这个垂涎他妻子美色的人! 戚律眼圈很快就青了,他被打得很痛,哀哀叫了起来。 赵弘腰间挂着的装着白蔷薇的荷包被人踩在脚下,他新买的莲花酥早不知被扔到了何处。 他很疼,宋希音觉得他很疼。 她没想到自己只不过是一错眼,想着这个侮辱她爱人的人该怎么死,他们就先交上了手。 白芷冲到宋希音面前,焦急道:“公主,您没事吧?” 边说她边伸手扶着宋希音想带她后退,免得被波及到。 两个侍卫则冲上去帮赵弘。 宋希音推开白芷的手,把兔子灯放到她手上,说:“这是你男主子买的,给我拿好了,但有磕了碰了我唯你是问。” 说完她抽出腰间缠绕着的软鞭,动作迅疾又轻柔地圈在了赵弘的腰上,一个用力将他给拉了回来,然后piapiapia地抽在戚律三人身上,她重点关照了戚律。 戚律骂道:“你这贱人敢对我动手?!我是戚妃娘娘的弟弟,我是皇亲国戚!你敢打我,我要告诉戚妃娘娘诛你九族!” 他一边骂一边抱头躲避,连连哀嚎。 宋希音冷笑道:“皇亲国戚?本宫怎么不知道皇家有你这一门亲戚?戚妃娘娘的弟弟又如何,凭你今日的所作所为,本宫能让你那姐姐跪着跟我道歉!你真以为她一个没有母族,除了皮.肉什么都没有的妃嫔能比得上本宫在父皇心里的地位?” 话刚出口宋希音就知道不妥,她好像把李世民比作.爱好美色、拔掉无情的渣男了……不过没关系,他本来就是这样的。 宋希音在心里耸了耸肩,最后一鞭用力抽在了戚律的脸上,直把他打得皮开肉绽,才心满意足地停了手,把鞭子收回来后看着鞭子上的血迹她有些嫌弃,便让白芷收着。 她对两个在自己抽第一鞭时就机灵的躲到一边的侍卫抬了抬下巴,“这三个人送到顺天府,让包贺好好招待他们,尤其是胖的那个,不准拿钱赎人。” “胖的那个”→戚律单手捂住血肉模糊的脸,声音阴沉道:“你是哪家的?有种报上名来!我一定让我姐姐教训你,你敢这么对我,等你落到我手里我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刚才只顾着躲避鞭子没听清宋希音的话,正所谓无知者无畏,狠话放的很利落。 “你挑衅我?”宋希音正在查看赵弘身上的伤,闻言露出一个略带血腥气的笑容,她看了眼周围围观的百姓,朗声道:“本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封号永河,我父亲是当今圣上,名叫李世民,我等你来报复我。” 永河?! 李世民?! 戚律的哀嚎声断了,她是永河大公主?大公主怎么会这么漂亮?不是说大公主最是嚣张跋扈吗,她怎么会穿的跟朵小白花似的? 戚律顾不得痛了,整个人瑟瑟发抖,他知道自己完了,永河大公主是不会放过一个敢于调戏她还诅咒唾骂她的人的。 宋希音却觉得他还不够绝望,对两个侍卫道:“告诉包贺,戚律侮辱皇族,举家有谋反之嫌,让他给我好好查,不能因为戚妃娘娘的面子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明日日出前我要看到他全家在大狱里团聚。” “不!我家没有谋反!你污蔑我!”戚律嘶吼道,用力挣扎着。 他知道只要戚家不倒,就算被关进大牢他也能全身而退,但大公主这样说显然是想把他们全家给一网打尽。 宋希音笑了笑,看起来纯然无辜,但口中吐出的话却刀刀刻骨,“本宫可从来不行污蔑之事。你刚才说……要诛本宫九族,不就是要灭尽李氏皇族取而代之?这还不是谋反?现在这街上有百余人,他们人人都能为本宫作证,本宫可没有冤枉你。” 被她的目光扫到的围观群众狠狠点头:是的,我们作证! 围观群众心里恐慌又激动。 在戚律出现时,他们以为将要看到的是一出强抢民女的戏码,没想到美人是有丈夫的,戚律反被教训了一顿;后来戚律叫出自己的身份想要以势压人,他们以为这一对夫妻会被迫分开,没想到他比拼后台输了,转眼间就被压着送官。 众人:反转很精彩,打脸很好看。 最重要的是,人家大公主说的没错啊,也不是无理取闹。 是戚律看到大公主貌美如花上赶着调戏,也是他言语不敬、还叫嚣着要诛大公主九族……这不是找死吗? 戚律还想狡辩:“我、我就是随……”口一说。 宋希音正在给赵弘检查身上的伤。 赵弘皮肤白,只要轻轻挨一下就会留下很深的印记,更别提戚律打人的时候根本没想着留手,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白芷看的心惊胆战,她总觉得戚律再挑战大公主的耐性,大公主说不定会忍不住怒气当街将他给活活抽死,可是这样的话大公主就是有理也会变成没理。 担心大公主因此被言官抓住把柄,白芷鼓起勇气打断戚律的话,她对两个侍卫怒道:“你们两个傻站着干嘛呢?还不快堵住他的嘴送官!这混账东西满嘴胡咧咧,仔细脏了公主的耳朵!” 两个侍卫新调到宋希音身边当差,因为之前大公主府的人被换了一半的事胆战心惊,不敢有多余的动作。如今得了白芷的斥责,知道自己没办好差事,他们忙对宋希音告了声罪,然后从一个小摊贩那儿借来一块抹布塞进戚律嘴里,接着马不停蹄地将三人押去顺天府。 宋希音这才收回杀人的目光,问赵弘:“疼不疼?” 她用手指虚点了下赵弘的脸,不敢真的碰到。 赵弘傻笑了下,摸着脑袋说:“不疼。”他看到宋希音为了自己发怒、教训戚律的场景,心里像是喝了杯加了石蜜的水,肉.体上的疼痛反而被忽略掉了。 宋希音斜他一眼,有气无处发,看到不远处有一间医馆,忙带赵弘过去看诊。 在宋希音和赵弘的身影消失在医馆中后,百姓们就像被打开了什么开关一样,轰的一声议论起来。 “大公主?天哪,刚才是大公主吧?!我听说大公主为人嚣张跋扈,蛮横又不讲理,对大驸马视若奴仆,没想到她这么重视大驸马,竟然为了他发怒,传言不可信呐!” “你的消息早就过时了,前些日子由大公主带头,几位公主一起整顿公主府,查出许多藏污纳垢的事情,原来是公主府的奴才借着公主的名头做坏事,公主的名声就是叫他们给恶了的!” “可大公主确实是悍妇呀,我曾经亲眼看到她揪大驸马的耳朵呢。” “说不定是人家夫妻情趣呢?大驸马就喜欢这样。就像房相和房夫人。市井传言房夫人宁死不让房相纳妾,甚至不惜喝下陛下赐的假毒酒,但如果房相执意纳妾,房夫人就算有千般手段也是拦不住的,还不是因为房相爱重房夫人。大公主和大驸马应该也是如此。” “正是呢,大公主还将整顿公主府的事情交给大驸马做,岂非信任使然?” “大公主还弥补那些被恶奴伤害的人家,可见她心存良善。” “……”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觉得刚才到大公主挥鞭的样子威风无比。” “我也是!” “……” 人群中,围观了全程的昭阳一脸惊讶地问银屏:“刚才的人是大皇姐?” “……是的吧。”银屏也不确定,身为三公主的贴身侍婢,她每次见到大公主她都和三公主争锋相对,眉眼嘲讽,从未见过大公主穿着如此清丽,神情如此温柔,还对大驸马呵护备至。但是刚才她抽人的时候又和平日大公主的形象很相近,所以…是一个人吧。 昭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没想到大皇姐私下和大驸马相处时是这样的,她还以为大皇姐不喜欢大驸马呢,原来不是。看到他们夫妻和美,昭阳忍不住联想起自己,最近崔太妃一直催促她招驸马。 昭阳早已及笙,如今皇室的五位公主连最小的五公主都已嫁人,只有她因为不满意那些尚公主的男人既不是文武双全,也没有经世之才,觉得他们配不上自己,所以一拖再拖,迟迟没有成婚。 但是她总不可能一辈子不嫁人,即便父皇疼爱她也不会答应她这个荒谬的请求,昭阳有些害怕自己一直找不到心上人 ,最后只能屈就。 她心中有些不安,想起刚才路过一个算命的摊子,决定去算一算姻缘。 第34章 穿成反派后公主造反了11 医馆的大夫说赵弘的伤没有大碍,只是皮肉伤,他开了冰窖给赵弘冷敷了一下,又开了点化瘀膏,让他两日后用毛巾热敷,在淤青处按摩化开,内服的药也要按时吃。 宋希音一一点头应了。 发生这种意外,她也没有了继续逛下去的兴致,见赵弘一脸颓丧,仿佛被狠狠蹂.躏过一般,便和他打道回府了。 寝房里。 赵弘看着被挂在床头的兔子灯,眼神失落。 他送永河的兔子灯被保住了,但永河送她的白蔷薇却…… 宋希音以为赵弘还惦记着戚律,便对他道:“驸马放心吧,那个戚什么的,我不会放过他的。” “我不是担心这个。”赵弘脱口而出,吞吞吐吐道:“……你送我的白蔷薇,之前我与那纨绔子打斗的时候不小心毁了,这是你对我的心意,我觉得……很对不起你。” “这有什么?”宋希音拍了拍赵弘的手,莞尔一笑道:“白蔷薇是死物,没了就没了,我还能再送你一朵、两朵、一百朵,最重要你人没事,这才是老天保佑。” 话虽这么说…… 赵弘抿了抿唇,还是很可惜他们的定情之花就这么没了。 宋希音只好哄他:“有一件事我忘了说。” 赵弘:“什么事?” 宋希音:“之前在西街,你为我打架的样子实在是威风极了,有夫如此,是永河的幸事。谢谢夫君,能为我遮风挡雨。” 赵弘、赵弘一点也不觉得沮丧了,他突然觉得很开心。永河最近不知怎么了,总是夸他,虽然夸的很有道理就是了,但还是让人觉得很不好意思,恨不能以手掩面。 君子、君子是不会这么直白地承认自己的优点的,总要推辞一二…… 但他是永河的夫君,夫妻之间是不能太君子的。 赵弘偷偷挺起胸膛,不管宋希音说什么,他都受了! *** 这一夜山雨欲来。 戚律当街辱骂大公主证据确凿,叫嚣“诛大公主九族”更是罪同谋逆。 正所谓“宁错杀、不放过”,顺天府尹连夜派兵拿人,将戚家家小连同仆众全都关进了大牢。 消息传出,第二日上朝后,有臣子对顺天府尹包贺的处理方法表示质疑,并弹劾永河大公主干涉司法,冤屈良民,一时满朝哗然。 因为李世民南巡在外,未立太子也无子嗣,便由丞相长孙无忌监国,中书令房玄龄和尚书右仆射杜如晦协理朝政。 听到有人弹劾自己的外甥女,长孙无忌终于不再闭着眼睛打盹,令众臣商议表态。 有人道:“戚律不过是口无遮拦,大公主却挟私报复污蔑他有谋反之嫌,实在是不仁、不慈。” 长孙无忌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但随即有人反驳说:“戚律见色起意,对大公主不尊重,还殴打大驸马,是不敬皇室,以下犯上,这一点证据确凿。也是他,当街说要诛大公主九族,焉知他不是心里有此想法才会脱口而出?” “大公主把戚律扔进大牢是对的,这不是不仁不慈,而是对大唐江山负责!若是大公主面对别人说的推翻李唐的言论无动于衷,才是有问题呢,她昨日的举动合该成为大唐所有公主的表率——时刻以江山为先,对乱臣贼子保持警惕之心。” 弹劾大公主的一方互相看了一眼,有人站出来:“此言不妥,戚律是戚贵妃亲弟,他又怎会与人合谋造反呢?有警惕之心是对的,但若是草木皆兵不就是乱世枭雄的曹操了吗?‘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可不是什么优秀的品质。” 另一方冷笑道:“越亲近的人背叛的举动才越难以察觉,只要有足够的利益,谁能保证戚律那草包不会动心?建成太子的势力可还没有瓦解呢……” 说到这里,大臣顿了顿,知道自己踩了禁忌,忙后退一步闭口不言。 另有一人接口道:“曹操虽是乱世枭雄,亦是治世之能臣,更何况‘宁我负人,莫人负我’是帝王心性,大公主若能如此,才是大唐之福呢。孙大人不赞同大公主的做法,莫不是有朝一日有人当着你的面说要谋反,你也视而不见,一笑置之,只当他是口无遮拦吗?” “这、这岂能相提并论?” “有何不可?” “……” 众大臣争得面红耳赤,迟迟没有定论,一直沉默的长孙无忌咳了一声,道:“好了,这件事涉及大公主,我等不好做决定,便八百里加急交给陛下处置。哎呦老了记性不好,之前是哪位大人弹劾大公主?你写一封奏折,本官替你给陛下送去。” “至于戚律,大公主的身份皇城中谁人不知,他敢说诛大公主九族,凭这一点就不能轻放。先关着,着顺天府尹严查戚家,若是戚家没有造反,便严惩戚律,治他不敬皇室之罪;若查明罪证确凿……到时再议。” “至于大公主,刑部尚书何在?” 刑部尚书道:“臣在。” 长孙无忌问道:“戚律对大公主不敬、对皇室不敬,殴打大驸马,有谋反之嫌,大公主为防他逃跑动手重了些,大唐律法可有哪一条规定她有罪?” 刑部尚书:“臣的印象中没有。” “嗯,那就没有。”长孙无忌力压朝臣,说道。 众大臣没有异议,便是弹劾大公主的人也不过是拿她做借口想把戚家人捞出来。他们知道李世民对大公主的宠爱,更何况还有长孙无忌在,哪里会指望靠戚律这件事给大公主定罪?更何况严格来说错本不在大公主。 房玄龄和杜如晦一直没有参与讨论,如今有了结果他们也不过是随声附和。 实在是这件事没有讨论的必要,戚律说的话早被八卦的百姓传遍了长安城,他们晓得大公主的脾气,觉得大公主没把戚律抽死便是仁慈。 至于戚家全家被关进大牢……关就关呗,诛皇室公主的九族这句话既然敢说出来就要为此负责,只要戚家清白无辜,总有放出来的一天,到时大公主出了气,难道还会有人为难他们吗?真不明白这些人胡乱咋呼什么。 现在好了,长孙老头儿说严查。这戚家因为戚妃受宠的缘故而跻身贵族阶层,穷人乍富,又不通律法,怎么可能没有做出违法乱纪之事?那些官员还以为长孙老头是和稀泥,为保大公主退了一步,殊不知道长孙老头儿是打算拿戚家做筏子,杀鸡儆猴呢。 他们咋呼什么,房玄龄和杜如晦不知道,长孙无忌却一清二楚。 无非是看当今无子,而戚妃娘娘南巡伴驾,又怀有龙嗣,想赌一赌前程罢了。 要是戚妃怀的是男嗣就是太子,到时他们对戚家有恩,天然便是太子的从属,从龙之功唾手可得。要是戚妃怀的是女孩,那他们也没什么损失,没看魏徵经常和皇上对着干也还活得好好的吗,还被称为“人镜”。 但是他们却没想过,为何至今无人得知戚妃怀孕的事情呢? 想到戚妃身边的探子传来的消息,长孙无忌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 唐皇李世民为人宽和仁厚,最是重情,长孙无忌送了奏折过去后,朝臣们以为陛下虽然不会惩罚大公主,但为了戚妃娘娘也会将这件事轻拿轻放,认作戚律言语不当,戚家无罪释放。 但是,戚家栽了。 先是戚妃突然被斥责家风不正,降为美人,郁郁寡欢,不足三日就去了;接着伺候戚妃的宫女太监皆被迁怒,甚至有一个侍卫为此丧了命。 就在京中得了消息的大臣们战战兢兢,以为李世民想要做暴君,独断专行的时候,他突然又下了命令,让顺天府尹遵循律法,万不要胡乱攀扯、冤枉清白人家。 但戚妃已死,戚家就算放出来也是废了。 更何况传讯兵一来一回的时间,戚家被查出做过许多违法乱纪之事:强占良田、放印子钱、强抢民女等等不一而足。 因为之前大公主府查出豪奴噬主、欺上瞒下的内幕,顺天府尹特地派人多方查证,最后证据表明犯下这些事的的确是戚家人无疑,因为贪慕钱财,很多事情戚家人根本没派下人去办,而是亲自下场捞钱。 是以李世民的批复到达长安后,顺天府尹便把无辜的戚家下人们释放了,但戚家主事之人却是一个也没能从牢里放出来。按照唐律,或是判刑坐牢,或是流放西北苦寒之地,或是斩首示众。 只有几个女眷得以脱身。 不是没人对戚妃的死和戚家的迅没落心存疑惑,但既是在朝为官,便不能不懂眼色,既然皇上说了戚妃是抑郁而死便绝没有第二种可能。 至于孩子,那是戚家人说的,从未被证实过,再者皇上虽然没有明面上对戚家怎样,却是厌了戚家的,否则也不会借口南巡未结束,将戚妃送回戚家祖地下葬。 虽然戚妃去世的时候离戚家一族的祖地较近,但这世上可从来没有出嫁妇人埋进娘家坟地的道理。有理智的都知道,这戚妃定是犯了皇上的禁忌,从此不能提、不能问。 第35章 穿成反派后公主造反了12 当戚家之事尘埃落定,赵弘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 不过宋希音觉得赵弘最近多灾多难,又心疼他受无妄之灾,便让他在大公主府多休养些时日,当然并不禁止他外出宴饮,只是赵弘觉得自己仪容有损,出去应宴有碍观瞻,便一直留在府里。 起初宋希音怕他无聊,便拉着他帮自己看账册或是铺子里的人事安排,直到春蕙委婉进言她才惊觉让赵弘一个大男人耽于内宅之事实在不妥,可本朝驸马按律不能参政、不能在朝中担任要职,最多任个闲职、不功不过,每日潇洒度日罢了。 但宋希音却不打算让赵弘一生碌碌无为。 赵弘是男人,这个时代的男人骨子里有进取之心、追求建功立业,只要有些血性的都渴望成为家中支柱,他们从小便是被这样教导的。 宋希音如今的身份是大公主,若是较真,她是主赵弘是臣,天然便低她一头。更何况她心中还有大志向,以后若是她真的做了女皇,赵弘做皇夫,怕是会更加被限制,更加郁郁不得志,这于他们夫妻感情无益。 宋希音想了想,用前几个世界得到的能量从引导程序手中换了从小学到高中除了历史和政治外所有学科的全套书籍,又替换成现在的字体特地做旧了拿给赵弘读。不拘他对什么感兴趣,只要学会了应用出来,总有他显露本事的时候,要是能做出一两件利国利民的,世人便不会只知大驸马而不知赵弘了。 简而言之,她此举是为了给赵弘攒功绩、刷功德、赚名声。 赵弘得了这些书欣喜若狂,他从不知道脚下踩的这片土地叫地球,而这个世界竟不是天方地圆;原来人是由细胞组成的,滴血验亲是无稽之谈;天雷不是因为雷神发怒,而是云层碰撞而引起的一种…自然现象;点石成金、伸手下油锅也不是什么仙人法术,只要他想也可以做到…… 赵弘原也是饱读诗书之辈,虽然没能下场科举应试,但他对自己的学识一直是自傲的,直到看到宋希音送的天书,他才认识到自己的无知。 不过他一点也不沮丧,反而有些跃跃欲试,自得到书后便整日废寝忘食地研究书中所写,渐渐有所得。 他如今在大公主府有了权威,下人们对他十分恭敬,便大张旗鼓地在大公主府的角落里弄了个小院子建成实验室,又找了木匠、铁匠定制了点书里写的特殊工具,立志要做出点什么来,好教大公主看看自己的本事—— 他!赵弘!也是能给大公主长脸的! 他要让大公主以自己为傲,让她的眼睛里流露出崇拜的情绪,让她日日夜夜只专注于自己。 ** 长安城东俊贤雅集,白太傅听说大驸马又告假,心里气愤的不行,直呼朽木不可雕也。 他为人最是固执己见,有文人的迂腐却无文人的雅正。虽然知道俊贤雅集打着为皇家教导出精通君子六艺、文武双全的合格驸马的名号有些荒唐,但是皇家的事向来是荒唐的,他对这一点不以为意,反而因为自己被任命为驸马太傅觉得皇上很看重自己。 平时他对驸马们十分严格,自觉对得起皇上的托付。 现在大驸马接二连三地告假,白太傅便有些不满意了,他为人性子有些孤拐,所以才被排挤,以至于不得不担任这个名义上的“太傅”,但实际上被下放、远离权力中心的官职。 心中有气他直接找到宋希音告大驸马的状。 宋希音十分无语,她听说教人考科举、做木匠、做账房的,但教人做驸马……这跟教人做一个合格的老公有什么区别?荒唐至极!更荒唐的是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太傅竟然还来找她告状,该不是拿着鸡毛当令箭吧? 宋希音本还想给白太傅留些颜面,好歹他教过赵弘,师生一场,但白太傅一直羞辱赵弘,说大驸马四书不通、五经不治、琴棋书画只是平平,天资愚钝,偏还十分惫懒,不知上进,总是找机会告假逃学,请大公主好好督促大驸马,万不能长此风…… “嘎吱!” 宋希音折断了手中的毛笔,深深吸气,告诉自己这是朝中官员不能随意殴打,但面色很难看地质问道:“大驸马是什么样的人还轮不到白太傅你来评判,他是本宫的驸马,与本宫互为半身,你如此轻贱本宫的驸马可是也看不起本宫?” 一开始白太傅被任命为教导驸马的太傅时,为人尚且懂分寸,直到他发现公主们对驸马在俊贤雅集的上课情况并不怎么在意,只要驸马学有所成即可,而且几位驸马因为常被公主们教训性情有些隐忍懦弱,不管他和另几位太傅说什么都会认真执行。 渐渐的,白太傅就不怕驸马了,还拿出严师的派头来,对他们动辄打骂。 这几年他习惯了如此,所以在面见大公主时也是一脸恨铁不成钢,极尽贬低,没想到大公主如此生气。 想到大公主的手段,白太傅慌忙下跪,“大公主恕罪,臣不敢看不起大公主,只是愧疚无法完成皇上和公主的托付,不能把大驸马教导成才,才会一时口无遮拦,请大公主严惩!” 宋希音把断笔放到一边,脸上带着笑问:“你还记得上一个对本宫口无遮拦的人吗?” 白太傅面色一变,抖若筛糠,上、上一个口无遮拦的不是戚家子吗,他全家可都被下了大狱了,可谓家破人亡。 他忙磕头请罪,却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宋希音冷冷地看了白太傅一眼,道:“在白太傅看来,本宫的驸马一无是处;但在本宫看来他是世上最好的驸马。太傅你背后说人口舌不是君子所为,本宫实在不放心在把驸马交给你,从此往后那俊贤雅集大驸马不会再去了。” 说完摆手让人把白太傅扔了出去。 大公主府门外,看到有人被扔出来,路过的人忍不住指指点点地议论。 白太傅忙遮着脸快步跑开,满面羞惭,决定等皇上南巡回来后就辞官归隐。 ——他怕大公主知道自己还打过大驸马,决定报复自己,戚家家破人亡可不是小事,他不能连累自家也落到这个地步。 *** 大公主府书房,宋希音拿起一支新的羊毫笔,挥墨划去了名册上写着“白太傅”三字的一行。 最近她正打算培养一批人才,在整个大唐建立完整的情报系统,本来是打算用办报纸一事当做幌子徐徐图之,而白太傅因为教导过大驸马,平时也没听过他们有什么龃龉,宋希音便打算让白太傅参与办报纸一事。 但今日一见才知道,白太傅是不合适的。 他的性格看上去迂腐不知变通,实际上惯会踩低捧高,否则也不会对大驸马轻视至此。要是把办报纸一事交到他手上,只怕最后会成为对李世民歌功颂德工具。 当然,更重要的是,白太傅今日辱骂了赵弘,对大公主府带有偏见又敌视的人她不敢用。 *** 宋希音忙完报纸的事情时,赵弘在实验室的研究刚好告一段落,他们洗漱后坐在一起正打算享受二人独处的时光,这时宫中有人传话说崔太妃欲设宴宴请各位公主和驸马。 虽然觉得莫名其妙,宋希音和赵弘还是换了衣服坐上马车。 宋希音打开马车的暗格,和赵弘分了一盘点心吃,随口问白芷:“最近长安城有什么新鲜事儿吗?”何以惊动了崔太妃把所有公主和驸马都召进了宫中? 白芷倒了两杯茶给宋希音和赵弘,回忆片刻后说道:“皇上南巡未归,最近没发生什么事,非要找出一件来,也就是三公主她选驸马的事情,奴婢听宫里的小姐妹说,韦贵妃有意促成三公主和吐蕃王松赞干布的亲事。” 赵弘心中不忍,“吐蕃蛮夷之邦,茹毛饮血,听说他们那儿还有一个习俗——‘父死娶母,兄死娶嫂’,有违人伦,三公主嫁过去只怕要吃大苦了。” 宋希音漫不经心地拨了拨茶盏中的茶叶,让赵弘不必操心此事,“吐蕃王有雄才大略,但到底已经娶妻,有了一任王后。昭阳连学富五车的状元都看不上,何况一个大她许多岁且要她与人共侍一夫的人?父皇疼爱昭阳,只要昭阳不应,这事一定不成的。” “对了。”宋希音想起一事,又嘱咐道:“到了宫中你不要发表意见,若是韦贵妃问你支不支持昭阳远嫁,你只说随昭阳的意愿就好,她们两个斗法,没得连累我们。” “我明白了。”赵弘点点头。 到了宫门口,他突然抓住宋希音的手,从荷包里抓了一把东西放到她手上。言语间有些得意地道:“这是我研究出来的新糖,可好吃了,我记得你爱吃荔枝,你尝尝,这糖里有荔枝的味道。” 我把一个新的世界放到你眼前,你就研究出……新糖? 宋希音抽了抽嘴角,颇为无语,但想到有一就有二,而且爱人也是考虑到自己的喜好,便做出一副很高兴的样子,取了一块糖食用。 别说,还挺好吃的。 “夫君这糖味道十分好,市面上从未有过呢,你愿不愿意把方子拿出来雇人制糖,也好赚些零钱嚼用。”如果赵弘要卖糖的话,她愿意为他假公济私一次,在自家的报纸上宣传一下。 赵弘惊讶道:“这糖还能卖钱?” 他拿给大公主的虽然是做出来的成品中最好的,但比他在书上看到的那些画里展示出来的根本差的远。 这时外面传来催促之声,赵弘踩着小太监的背下马车,又回身扶着宋希音。 宋希音把手交给赵弘,两人一边走路一边说话,“自然是可以的,不过你得多做出些口味和形状让人挑选,最好能弄出漂亮的包装来,到时候一定供不应求。” “……” 两人闲话了一会儿被宫人引着到了崔太妃宫中,与崔太妃、韦贵妃、孙贵妃见礼后,宋希音和赵弘在空着的位置处坐下,又对几个皇妹打招呼。 五公主晋怀道:“我听说今日设宴是为了考察三皇姐的驸马。” 她说到这里闭口不言,眼中满是幸灾乐祸。 宫中没有秘密,韦贵妃欲逼昭阳和亲吐蕃之事人尽皆知,在这时候她突然有了一个情投意合之人,有脑子的都知道不过是权宜之计。要是她瞒不过崔太妃,这远嫁之事只怕不能推脱,要是瞒过了…… 晋怀端起酒杯遮住唇角的弧度,这临时找出来的所谓驸马又能是什么好货色,只怕非大英雄不嫁的昭阳公主根本看不上,可在崔太妃面前过了明路,她又焉能不嫁?婚后可不就必然波折连连了。 二公主清云笑道:“昭阳选夫已经选了两年了,不知她看上的是什么样的青年才俊。” 四公主川平无所谓道:“等那人来了就知道了,到时候殿前献艺总能看出来。” 第36章 穿成反派后公主造反了13 昭阳的驸马金多禄,宋希音一见他就知道他是个庸才,及至看到他当堂忽悠崔太妃,对琴棋书画都不怎么在行,就更怀疑昭阳的眼光了。 虽说大唐的驸马无需拥有什么才学,但是什么都不会,连字也写不好就太过了。 不过上一世,金多禄在昭阳被韦贵妃设计贬为庶民后仍能不离不弃,足以看出他是重情重义之人,难怪后来他们能假戏真做了。 二公主等人看出金多禄似乎一无是处,便让自己的驸马上前展示一二,名为交流实为打压。意欲破坏昭阳的计划迫她远嫁或是让崔太妃看出昭阳的驸马一无是处,远及不上她们的眼光。 宋希音没兴趣参与这种事,她又看了金多禄一眼,转头勾了勾赵弘的小指。赵弘不知其意,放下酒盏问道:“公主可是想让弘也上场?” “不用。”宋希音摇了摇头,靠近赵弘小声说道:“我是想说,昭阳眼光不好,她不及我,当初在十几个青年才俊、王孙子弟中本公主一眼挑中了你,金多禄不及你多矣。”颤音中带着点小得意。 赵弘耳根烧红,回应着宋希音前头的话,“弘亦是,对公主一见倾心,寤寐思服。” 听到赵弘的话,宋希音抿了抿唇,眼尾的弧度突然变小,唇色也有些苍白,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昭阳便把话题引到她身上。 “咦!大皇姐和大驸马在说什么?竟连金公子和诸位驸马的表演都看不下去了?” 昭阳知道自己和大皇姐感情不好,今日这一招祸水东引必然会让她和大皇姐生出更多嫌隙,但这也是无奈之举,她真没想到孙贵妃帮她准备的驸马人选竟是这般、这般废物,身体羸弱便罢了,连百无一用的书生都不是。 之前孙贵妃让他们私下串供,她因为认出金多禄便是七夕那日说‘公主跋扈嚣张爱打人,做驸马是全家之祸’的假算命先生,和他打了起来,根本没来得及交流,以致于现在话语中诸多漏洞。要是让韦贵妃他们继续问下去,她就撑不住了,只好利用大皇姐和大驸马来转移视线。 崔太妃正生气昭阳接二连三的‘xxx非金公子所擅长’。 听到昭阳的话她把视线投到宋希音身上,看到她和赵弘拉在一起还没放开的手,终是含笑道:“哀家知道永河你与大驸马感情深厚,好比天上比翼鸟、人间连理枝,不过如今是你三皇妹选夫,你们好歹收敛些,莫要喧宾夺主才是。” 几位公主和驸马感情不和,崔太妃耳闻已久,看到宋希音和赵弘夫妻恩爱的样子,她高兴还来不及,哪里会嫌他们张扬? 之所以如此说,是为了让清云、川平和晋怀她们以永河为榜样,学习夫妻相处之道,不求他们如胶似漆,至少也要举案齐眉。这些年崔太妃听过太多次公主们抱怨驸马无用,二公主更是两度和离,对此,她是担忧多过生气——驸马对公主又敬又畏,全无喜爱之情,就算公主能把驸马压得死死的,心中焉能不苦不痛?现在看不出来,待将来年岁渐长,她们就知道后悔了。 宋希音拽住赵弘想要挣脱的手,大大方方地笑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永河与德彰感情好,实在不懂得该如何藏匿,请崔太妃恕罪。” 二驸马、四驸马、五驸马皆是一脸羡慕嫉妒恨地看着赵弘,德彰是大驸马的字吧?大公主竟如此称呼他,可见他们感情的确要好,不是装出来的。 二驸马很好奇大驸马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要知道一个月前他跟随大驸马的脚步帮二公主肃清公主府,也不过是得了二公主一段时间的好脸罢了,没多久二公主就故态复萌,甚至更加嫌弃他,说实话二驸马觉得……他很快就不是二驸马了,因为二公主似乎有意与他和离。 四驸马隔着布料摸了摸胳膊上的淤青,一脸坚毅,他决定等宴会结束后就请大驸马一聚,跟他取经。 五驸马也是蠢蠢欲动,对五公主打骂自己一事他倒是没那么介意,就是成婚一年有余他与五公主同床次数屈指可数,五公主也不愿意为他延绵子嗣,这点让他焦急又憋屈,现在看到大驸马和大公主如胶似漆,他觉得自己看到了希望。 要知道,当朝五位公主中以大公主脾气最差、控制欲最强,而大驸马又是四位驸马中脾气最软和、气质最温润之人。连大驸马都能软化大公主,五驸马觉得自己追求到五公主,让她喜爱自己也不是不可能。 不就是先婚后爱吗?五驸马咬了咬牙,下了决心。 他拿起筷子给五公主夹了点醋芹,讨好道:“公主,你用点东西吧。” 五公主晋怀脸色不善地看了五驸马一眼,她最讨厌的就是芹菜了!驸马不是因为崔太妃希望看到他们夫妻恩爱,知道自己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和他计较故意整自己吧? 晋怀很想打五驸马一顿,不过崔太妃坐在上首,她又不想被四个姐姐看笑话,只好忍着恶心把醋芹吞了下去。 崔太妃看到五驸马和五公主的相处,面露微笑,似有欣慰,她对宋希音道:“你们何罪之有,哀家只希望你们长长久久、恩爱如初才好。” 这样永河的几个皇妹也能学一学该怎么对待驸马。 昭阳看到这里灵光一闪,她带着哭腔道:“崔太妃!昭阳觉得大皇姐说的很对,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我与金公子正是如此!他虽然不通琴棋书画,但有一颗赤子之心,他待昭阳真诚,这是比什么都难能可贵的……” …… 宋希音见没自己的事了,便和赵弘吃起席上的菜来,至于会不会因此引起旁人的不满,她是无所谓的。崔太妃说设宴款待他们,难道这宴席只能看不能吃吗? 他们你一筷子我一筷子互相给对方夹菜,看起来自在极了。 二驸马、四驸马、五驸马见状也跟着学。 赵弘给宋希音夹菜,他们学。 赵弘给宋希音擦嘴,他们…做不到,宫女贴身侍候在旁边,看到公主嘴上沾了菜汁便递上手帕。 赵弘和宋希音相视而笑,他们也看着自己的公主笑,然后除了五驸马得到一个皮笑肉不笑,满脸写着‘敢借机报复我,等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的回应外,二公主和四公主一个满脸嫌弃地撇过头,一个不为所动让四驸马不要把自己不喜欢吃的东西丢到自己碗里。 二驸马、四驸马、五驸马:“……” 人间真实! …… 宋希音专注吃饭,时不时拉着赵弘秀一把恩爱,但对昭阳机智化解崔太妃的怀疑和韦贵妃为难的过程看得一清二楚,还有她假装被策反的贴身侍婢司徒银屏做助攻,将昭阳言语间的漏洞堵住,兼孙贵妃不断夸赞昭阳和金多禄是天作之合。 多方作用下,这场婚事终究尘埃落定,崔太妃给他们赐了婚。 宋希音看够了戏,便心满意足地打道回府。 一回到寝房她就打发了宫女,然后和赵弘闹了起来,让他去睡书房。 赵弘不明所以,但这段时间和宋希音相处,他也琢磨出一点经验,没有外人时只把他们看做夫妻而不是君臣,因此没有像以前那样唯命是从,但也没有和她争执,只是一脸关切地说道:“我哪里做错了,永河指出来便是,万不要与我置气,生气伤身,你若有哪里不适可教我怎么办才好。” 宋希音有点气不起来了,她觉得赵弘好会啊,该不会是她前些天给他送书的时候弄错了,多送了本《追妻一百势》吧,还是《语言的艺术》? 她侧过头整理好表情,抿唇的样子看起来有些可怜,但又很冰冷,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在宫宴上你说对我一见钟情,是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赵弘不好意思地低头,但很快抬起头直视着宋希音的眼睛,表情严肃又认真。三年前初遇,他对她生出好感;两个月前她因梦先后而做出改变,他对她逐渐倾心,这是命中注定。 宋希音却不信,“你当真从未喜欢过别人,我是你第一个喜欢的人?” 赵弘补充道:“也是唯一一个。” 宋希音不说话了,宫女都被她赶了出去,现下她也没有再叫人进来,直接到梳妆台处将一个木盒拿过来,然后打开,取出一摞书信扔到赵弘怀里。 她表情有些恍惚地说道:“既然如此,你跟我解释一下这些信是怎么回事?” 赵弘看着一封封写着‘赵弘亲启’的信,震惊道:“这些信是哪里来的,我怎么从没见过?” 虽然做错了事,但宋希音面上分毫不显,仍是尊贵又矜持的,她没有逃避自己偷偷截留了他的信的事,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在宋希音解释的时候,赵弘已经把信的内容快速浏览了一遍,心里有了大概的想法,他先对宋希音解释:“我以前真的从未喜欢过别人,也不知表妹为何写这些似是而非的信,什么青梅竹马、茉莉定情都是假的,我只把她当妹妹。公主应当清楚,弘尚驸马时已经二十有一,如果对表妹有意又怎会迟迟不定亲?” 说的有道理,宋希音点头,“可是……” “没有可是。”赵弘打断道:“我母亲怜惜表妹……许姑娘,所以在她无处可去后将她接回我家中,但她一直住在客院,不算我家的人,永河你不必在意她。” 他把事情掰开了揉碎了讲给宋希音听,宋希音装作慢慢接受的样子,然后道歉道:“我不该截留你的信。” 赵弘让白芷点了一个火盆,然后当着宋希音的面把他表妹写的信都给烧了——表妹的信言语间都透露出一股她是自己的心上人,大公主横刀夺爱的意思,让人看到只怕会有麻烦,实在不能留——闻言他表情严肃道:“这件事的确是你做得不对。” 见宋希音露出难过羞惭的表情,赵弘本就是强撑出来的表情便维持不住了,他笑道:“但我很高兴,你是因为在意我才会截留许姑娘写给我的信,这表明我的感情不是白白付出的,我们两情相悦。但是永河,我希望你能多相信我一点,以后如果有人挑拨我们的感情,你直接问我就好,我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 他摸了摸宋希音白皙滑嫩的脸,表情温柔,眼中闪烁着一颗颗星星。 宋希音把头埋进赵弘怀里,手紧紧地环着他的腰,“我知道了。” 第37章 穿成反派后公主造反了14 金陵赵府。 赵母收到赵弘的信欣喜不已,自从儿子尚驸马后就和大公主久居长安,大公主又不待见他们,他们便不能常常相见了。 这三年来,每每听说大驸马的日子难捱,被大公主教训,她和二女幼子都忍不住以泪洗面。直到最近长安传出消息,说大公主有了改变,又说她和大驸马的关系缓和、感情加深,他们是既想相信又不敢相信,只怕又是一场空。 弘儿写信来应该会提到这件事吧?赵母焦急地想道。 她脸上带着笑意看信,不一会儿笑意就尽皆去了,手抖个不停,倏忽间泪流满面。 赵静姝急道:“娘你怎么了,大哥出事了吗?他、他是不是被大公主给打死了?” 自从赵弘尚驸马后,赵静姝就常派人打听长安的消息,百姓们爱听贵族老爷的私密事,也爱传播,消息从长安传到金陵,把大公主都给妖魔化了。这三年他们又没有喜讯传来,赵静姝常常怀疑大公主是不是不满意大哥,所以不愿给他生孩子,想把大哥折磨死好换一个驸马。 现在……噩梦成真了! 赵静姝哭道:“这……皇室也太过分了,就算是公主也不能这么欺负人啊!我、我去书院把小弟叫回来。” “你给我站住!谁说你大哥死了?”赵母被赵静姝的胡思乱想唬住,刚回过神来就看到她提着裙摆傻乎乎的要去书院找小儿子,连忙拦住她,又敲打她不能对皇室不敬,口出怨言。 “那你哭什么?”听说不是大哥被打死了,赵静姝松了口气,她不好意思地拿帕子擦干净眼泪,突然又问道:“难道大哥他腿断了,还是胳膊断了?”说着又想哭。 赵母这次是真忍不住了,一巴掌拍在女儿的背上,“你胡说八道什么呢?就不能盼着你大哥点儿好?” 她把赵弘的信递给赵静姝,赵静姝是赵家嫡女,自小有先生教导,也是识字的,见状忙接过来一字一字的读了,然后气得连连发抖。 “娘,大哥写的都是真的?表姐、许若若她当真故意挑拨大哥和大公主的感情,还在他们刚成婚的时候就透露给大公主说她和大哥是青梅竹马,是被大公主拆散的?!” 赵母道:“你哥说大公主前些天突然与他争执,他言语诱哄问出来是为了许若若,然后又引出那些见不得人的信,难道还有假?这、这不要脸皮的前些日子竟还私下写信给你大哥,她一个已婚妇人,又是寡妇,这不是擎等着攀扯你大哥吗?这让大公主怎么想?” 说到这里,赵母又哭了起来。 她可怜的儿啊,怪不得!怪不得大公主新婚的时候和弘儿也曾蜜里调油,对他们除了傲气些也没有苛责虐待,却突然之间翻了脸,把他们全家都赶回了金陵,还在大公主府另辟了一个院子,弄出个不伦不类的驸马房来,原来都是她的好侄女带累的! 好容易这么多年过去大公主想通了,愿意和弘儿好好过日子,许若若竟又蓄意破坏他们的关系,难道她以为惹怒了大公主赵家能全身而退吗?还是她想让弘儿和大公主和离后娶她?简直痴心妄想! 赵母越想越恨,高声让管家把表小姐押过来。 赵静姝心里有些不忍,但想到大哥这三年来日子艰难,便狠心地扭过了头不再理会。赵家这些年从未亏待过许若若,有时候她觉得母亲待许若若比对自己还好,如此许若若还谋划多年破坏大哥和大公主的感情,可见不是个好的,记仇不记恩。 见赵母哭个不停,一时骂许若若,一时又自责自己轻信于人,赵静姝温声劝道;“幸好如今知道了真相,大哥和大公主也和好了。” 赵母痛心不已,“便是知道了真相又如何,这些年下来大公主心里早有了嫌隙,他们回不到从前了。” 赵静姝抽了抽嘴角,又觉得不雅,她拿帕子捂住唇,说:“娘!说句不妥当的话,大哥和大公主又不是你和爹,他们有什么从前啊?只要误会了结了,就比什么都好,我看他们以后一定能和和美美的,说不定大哥和大公主已经准备着给你生孙子了呢!” 赵母身体一僵,打了个寒颤。 静姝说的不错,弘儿和大公主的‘从前’确实不堪入目了些,还是如今好。 想到赵弘写的信中提到他现在和大公主住在一起,大公主还宠着他帮他开了间什么糖果店,赵母心里宽慰了些,忙双手合十求漫天神佛原谅自己有口无心,千万不要让他们回到从前! 这时,管家将赵弘的表妹许若若押了过来。 许若若仍在守孝,穿着一身素白衣裳,看起来清新淡雅,发间一朵小白花更是让她犹如春日枝头第一朵梨花般娇怯又惹人怜爱。 以前看到她,赵母总是让她注意休息,过问她的衣食住行,还因为怕她孤儿寡母被府里踩低捧高的下人们欺负,敲打伺候她的人,现在,哼! 看到许若若哀哀戚戚地叫疼,又哭诉管家对她的无理,赵母只当没看见,她怒道:“若若,舅母自认对你不差,我对你掏心掏肺,你为何害我赵家?” 许若若一脸惶然道:“若若没有,舅母,若若不明白你说什么。” 赵母本想问清楚侄女这么做的原因,要是她喜欢弘儿,当初住在府中时为何不说,要知道弘儿尚驸马时都二十有一了,可还没有订亲! 但看着许若若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她又觉得意兴阑珊额。罢了,问出来又如何,难道能改变什么吗?赵母挥了挥手,让人把许若若堵住嘴拖下去,又叫赵静姝处理这件事。 赵静姝刚开始学理家,但是手段不弱。她没有让人责打许若若,一则她不是赵家的下人,是正经的良民,这样做恐给赵家的对手留下话柄;二则也是为了显示赵家的仁慈。 她把许若若和她儿子赶出了府,但当初许若若带到赵府的东西却一样没留,当着围观百姓的面一样样清点清楚,又包了二百两银子给她,表明家中幼弟即将长成,马上要议亲,许表姐一家孤儿寡母,不好再留在赵府,免得惹人嫌话。 话虽这么说,但明眼人都知道许若若这是犯了赵家的忌讳。 许若若事先被赵静姝提点过她被赶出赵府的原因,赵静姝还说若是她离府后言语无状再攀扯赵家,赵家不会放过她,而且金陵一定有很多想给大公主效劳的人。她便不敢多言了,只做出一副委屈绝望的样子,垂着泪带着儿子离开了。 许若若是个能耐的,当初她对赵弘有情,不过那时赵家有败落之势,赵弘对她又一直以礼相待,半分看不出情窦初开的样子,许若若觉得自己拿捏不住他便只把赵弘当备胎了。 后来赵父重病卧床,赵家被豺狼虎豹环伺,许若若怕自己泥塘深陷、被赵家连累,忙示意自己的一个追求者来提亲,赵母问她的意见时她还表现得要跟赵家共存亡一样执意不肯出嫁,赵母果然很感动,不仅“劝服”她出嫁还在她的嫁妆里添了不少东西。 许若若一直为自己的机智和及时脱身沾沾自喜,直到赵弘尚公主解了赵家的危局。 她觉得自己被欺骗了,要是早知道赵弘打算尚公主,她怎么会这么快出嫁?她的丈夫虽然爱她,但家境普通,只是富商,婆婆又不喜她不让丈夫纳妾总是磋磨她。 为了出一口气,她故意写了一封情真意切、缠绵悱恻的信,还在信封上染了胭脂,又买通了公主府的宫女让她把信交给大公主,果然本来对赵弘很满意的大公主和他闹翻了。 后来赵家靠着和大公主的关系慢慢起来了,甚至更上一层楼,许若若的心态又转变了。她开始给赵弘写回忆过去、联络感情的信——她没想到因为之前自己故意挑拨手段导致后来赵弘的信都要在大公主手上过一遍——她知道大公主对赵弘不好,动辄打骂,便想借此表现自己的温柔小意,在赵弘心底留下印象。 这是以前和旁人暧昧时留下的习惯,时刻都要给自己留下退路。 后来她丈夫意外去世,婆婆说她克夫,连她生的孩子也看不顺眼,直接把她赶出了家门,她不得不借住在赵府,对赵弘就更加上心了。在许若若看来,赵家现在已经在金陵站稳了脚跟,就算赵弘和大公主和离,赵家也不会受到什么影响。 但是事情暴露了,她还被赶了出来。 前头说过,许若若是个能耐的,离开赵府的第二天她就给自己找到了靠山,成为林记米铺的二夫人。 林记米铺的大夫人不能生,许若若以为她嫁过去后一定能把林老爷勾在手里,生个白白胖胖的儿子,把大夫人彻底挤下台。 没想到她打错了算盘,林老爷靠着大夫人发家,现在还受制于大夫人的娘家,根本不敢跟她对着干,而大夫人不过是想借腹生子罢了,等她生了儿子,大夫人立刻把她转手卖了,林老爷吱都不敢吱一声。她前头的丈夫留下的儿子也被大夫人留了下来,说是等他长大给林家嫡子做个帮手。 而许若若因为生产后没有好好调养,被卖进了楼子也接不了客,没多久就去世了。 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且说赵家,借着许若若一事,赵母又将赵府清洗了一遍,她对赵弘试探了一回后便听他的话专注于和大公主(宋希音)联络感情。 赵母对自己的身份看的很清楚,从不以婆婆的身份自居,她狠狠心把赵弘当做了嫁出去的“女儿”,和宋希音交流的时候真诚又谨慎,慢慢的赵府和大公主府的联络就多了,也开始互相送年礼节礼,常常走动。 第38章 穿成反派后公主造反了15 长安。 将表妹的所作所为写信告知给母亲后,赵弘就不再关注这件事的后续了,他知道母亲理智果敢,一定能处理好这件事,不留下任何后患。 他把更多时间用在和宋希音相处上。 因为皇上南巡结束回宫了,他回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召见昭阳公主——不是办一场家宴扫尘除秽,而是单独召见昭阳公主。 赵弘知道大公主缺乏安全感,平时最看重皇上的宠爱,知道这件事一定不会高兴,便把事情瞒了下来。 可是纸里包不住火,且李世民大张旗鼓地赏了昭阳公主很多东西,还给她选了一座超出规格的公主府,二公主等人知道后气愤难当,纷纷给大公主府递话,想和宋希音联手,给昭阳一点颜色看。 赵弘紧张地看着宋希音,怕她受刺激,宋希音却只淡淡地笑了笑,一脸不以为意。 赵弘试探着劝了两句,宋希音嗔道:“你这是什么表情?怕我生气?” 赵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一清二楚,我只是怕你伤心难过。不过我觉得,永河你真的不必在意这一点,我想父皇不是不关心你,只是听闻三公主突然定亲,且是商户,才会特别关照她罢了。” 宋希音无所谓地端起茶盏抿了抿,眼神淡的像是天上轻薄的云雾,“你不必替父皇遮掩,他喜欢昭阳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我争了这么多年与其说是期望父爱,不如说是不甘心。早在很久以前我就已经对他失望透顶了,现如今不过是一座超出规格的公主府罢了,我的心眼儿没有那么小。” “更重要的是……”宋希音顿了顿,唇角上扬,眼中满是幸福和喜悦,她把赵弘的胳膊抱在自己怀里,认真道:“我如今有了夫君。夫君爱我、重我、疼我、宠我,你给我的感情足以弥补我在父爱上的遗憾,我有你就够了,不必奢求更多。” 赵弘听了宋希音的话喜不自禁,他知道宋希音对自己有感情,但没想到她对自己的感情如此之深,甚至超越了对皇上的。 大公主真是、真是…… 每当他以为大公主对自己已经够好了的时候,她总会让他知道她还能给出更多。 赵弘心中感动,他本就是赤子之心,宋希音对他真心以待,他就回以更真诚热烈的情感。两人你来我往、浓情蜜意,看得长安城的百姓都觉得大公主像是变了一个人,就连李世民都说永河长大了,赏了她不少东西。 另一边,因为宋希音没有回应,二公主等人等不及自己出手了,却没有成功,反而被昭阳摆了一道被皇上斥责。 她们心情不好,就拿驸马出气,几个驸马苦不堪言。 及至昭阳成亲,婚礼盛大,远超除了嫡公主永河外所有公主的规模,她们就更忍不下这口气了,觉得一个浣纱女所生的、血统卑贱的女子怎能压她们一头?但昭阳有皇上撑腰,她们奈何不得,便只能拿驸马发泄。 *** 自从上次宴会后五驸马就学机灵很多,他也想复制大驸马的成功,无奈努力了几次后收效甚微,又听闻大驸马和大公主妇唱夫随的相处场景,他嫉妒的眼珠子都红了,忙联合二驸马和四驸马一起邀请大驸马到福来饭庄聚一聚。 至于三驸马,他知道三驸马和他们不一样,住在自己家里,和三公主交手也是胜负各半,这种成功人士不适合来参加他们的聚会。 赵弘接到邀请时正在实验室里忙碌,他知道宋希音办的报纸要发行到大唐各地,担心办报纸的成本太高,她赚不到什么钱,决心研究出一种纸张质量不会下降但是更便宜的纸来。 他刚有了点头绪,做出了成品,本来打算立刻去找宋希音献宝,但是想到之前大公主没有做出改变的时候他和二驸马他们也算是难兄难弟,现在自己的日子好过了,断没有和他们疏远的道理,便让自己的小厮石头把东西给大公主送去,自己换了身衣服去赴约。 这次聚会主要是五驸马牵头,二驸马倒是有些意兴阑珊,他得到消息,二公主清云昨日到宫中求崔太妃意欲和离,虽然被崔太妃拒绝了,但是她既然有这个想法,只怕是早晚的事。 二驸马和赵弘不一样,赵弘是家中嫡长,为了不让赵家彻底没落,保住赵家几代人的心血,所以主动参选驸马,他却是被家族舍弃推出来的。虽然当初尚公主的时候母亲抱着他哭得不能自已,但二驸马知道,他成为驸马这件事是家族为了更上一层楼主动向皇上争取的,就连母亲为了大哥的少家主地位也没有明确反对过。 当初他们就没能记住自己的牺牲,现在过了这么久,他和二公主和离,家族只怕反而会怪自己让他们丢了皇亲国戚的身份。 想到这里,二驸马苦笑连连,连赵弘来了也不曾起来打招呼,只是一杯杯的给自己灌酒。 赵弘见二驸马这样有些心酸,本想开解他,不过二驸马表现出一副无心配合的样子,是以他只略略寒暄了两句,就被焦急的四驸马和五驸马拉了过去。 五驸马冲他作了个揖,言辞恳切地求教驭妻之道。 四驸马顿了顿,附和的声音消了下去,他都不知道,五驸马原来有这么大的志向吗,还想驾驭五公主?他就不行了,他只是想问有没有让四公主对自己温柔一点的法子而已,如果没有,让她无视自己也行啊。 赵弘一脸为难,因为他不会驭妻,在家都是他听大公主的,之所以大公主现在不再打骂他,是因为他们解开了误会,而且大公主本性温柔…… 但赵弘知道,要是实话实说,只怕今天他出了这个门就会被套麻袋。而且,不就是追人吗?想到宋希音送给自己的书中夹杂的几本解闷的书,赵弘挺了挺胸膛,一脸自信道:“我有几个法子传授给你们。” 《语言的艺术》、《谁知女人心》、《恋爱神书》,赵弘都囫囵读过一点,他兴头来了,把书里的内容毫不保留地讲了出来,听起来很有感染力,四驸马和五驸马都信了,就连二驸马也不再倚在窗边喝闷酒,凑过来听了一会儿。 赵弘胡侃的时候很高兴,但回府就后悔了,宋希音见他脸皱成一团,问他怎么了,赵弘把实情说了,又道:“我只怕这些方法不管用,反而让二驸马他们的日子更加难过。” 宋希音把糯米团子往赵弘那边递了递,见他吃了,才擦干净手,语气慵懒道:“其实你不用担心,让他们试探着闹一闹反而是好事,要是我那几个皇妹和驸马一直像现在这样相处,他们一辈子都不会升起亲近之心。” 赵弘这才放心了,不过一直关注着二驸马他们。 宋希音见状,便着人设宴请了二公主、四公主和五公主到大公主府相聚,假作炫耀地指点她们要和驸马好好相处,又满面春意地说赵弘送了自己许多东西,早起还为自己画眉,不知道几位皇妹的驸马又为你们做过什么呢? 三位公主被宋希音奚落,气得不行,为了不让宋希音继续看自己的笑话,她们在外面时便收敛了一点。偶尔几位公主共同出席的场合,她们也装出一副与驸马夫妻恩爱的样子,再不当众打骂斥责他们,如此几位驸马的日子渐渐不再那么难熬,就连崔太妃也夸赞她们长大懂事了,叫她们继续保持。 五驸马以为是自己从赵弘那里讨到的主意生效了,越发把赵弘的指点奉若瑰宝。他一边打理自己的外表,一边捡起以前自己做世家子时的风姿仪态,看起来竟变得俊朗很多。 五公主小孩心性,脾气有些傲娇,其实不那么恶毒。 以前五驸马因为听多了前头三位驸马受到公主们磋磨的消息,尚公主后每次见到五公主都战战兢兢,一副畏如猛虎的样子。五公主有自己的骄傲,看出五驸马看不上自己,当然不愿意跟他亲近,甚至故意恶言相向,表示你看不上我,我亦对你不屑一顾。 现在五驸马知错就改,还严格执行了赵弘说的‘烈女怕郎缠’的秘诀,嘴里甜的像蜜一样,整日哄着自己,五公主心里便舒坦了,也开始看到五驸马的优点。 于是有一日,五公主府悄悄点上了灯。 第39章 穿成反派后公主造反了16 时光飞逝,转眼间中秋将至。 自从娶了三公主昭阳成为驸马后,不仅金多禄,就连金家也跟着沾了不少光,一举成为长安新贵,虽然现在金家在朝中仍旧没有什么权势,不过皇亲国戚的身份也让寻常人不敢打他们的主意,而且平时多有奉承。 中秋时,金家更是收到了不少节礼。 有宗室,也有大臣。 只有一份节礼让他们不知该如何处置,这是从大公主府送来的,金二夫人看了看礼单,对三驸马金多禄道:“金家和大公主没什么来往,二娘我想着,这份节礼该不会是想送到三公主府上,结果不小心弄错了才送到我们这里。多禄啊,你去问问公主,究竟是怎么回事。” 大公主和三公主关系不睦,在长安城中是公开的秘密,金二夫人有点不敢收这份礼,怕自己成为两位公主斗争中的炮灰。 三公主府,昭阳听说宋希音给金家送了节礼,心里也觉得奇怪,不过想到大皇姐最近对自己突然好转的态度,以为她是想和自己和解,便让金家不必多想,按正常走礼的程序给大公主府回礼就是,不过礼物一定要厚重,不能太薄,失了礼数。 又说:“要是金家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本公主可以帮你们准备。” 听到昭阳这么说,金多禄觉得自家被鄙视了,不悦道:“这就不劳烦公主了,我金家是开金店的,何其富贵!不过区区一份节礼,怎会拿不出手?” 说完,甩袖而走。 昭阳一脸愕然,金家富贵?再富贵能富贵过皇家? 大皇姐不仅是父皇的第一个女儿,更是长孙家的外甥女,眼界甚高,她不过是怕金家商户出身,送些金银之类的俗物,反惹了大皇姐厌恶,才多嘴问了一句。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金多禄怎么就生气了? 未免太小气! 昭阳扔了杯子,决定不管他们了。 金多禄回到金府后将昭阳对金家的‘看不起’和‘恶毒嘴脸’绘声绘色的描述了一遍,金家人都很生气,越发觉得皇亲国戚不好当,同时也下定决心要给大公主府准备一份重重的回礼,绝不能让金家丢脸,以至于多禄被三公主压在身下。 不过金家人斗志昂扬地准备了礼物,结果却和他们想象的不一样。 金多福亲自到大公主府送礼,却连门都没能进去,门房收了礼,好声好气却不容拒绝地把他给送了出来。金多福回到金府后,一边喝茶一边说自己被看不起了,倒是让金多禄和昭阳又闹了一回,说昭阳和大公主一样看不起金家,却喜欢做面子情,是虚伪。 昭阳一气之下揭穿了金多福的妻子小玉偷家里的千年人参卖的事情,还挑明了金多寿学无所成、武功孱弱,却装作少林俗家弟子,反被金家人联合指责是她坏了金家和谐安宁的生活,昭阳一气之下生出和离的心思。 再说大公主府,宋希音其实不是特地给金家送礼,她把准备中秋节礼的事情交给了春蕙,没有别的要求,只说务必礼数周全,然后就是在春蕙准备好礼物后看了看礼单,半分没有沾手。 唯二由她和赵弘一起亲手准备的,只有送给金陵赵家和李世民的礼物。 金陵赵家的节礼赵弘没有交给赵家在长安的商队,而是亲自着人大张旗鼓地送了过去。 至于李世民的,宋希音打算等中秋节那日亲自进宫献礼。 谁知中秋节当天,她求见李世民,却被拦了回来,原是李世民在和昭阳一起赏月回忆昭阳的生母,宋希音脸色难看,但没有强求,把礼物留下就直接离开了。 回府后,赵弘让宫女们下去,又温声宽慰宋希音。 宋希音喝了口茶,表示没事。 她早就料到李世民会和昭阳一起过中秋,因为以往不管哪个节日只要不是必须办家宴国宴,他都是这么做的,所以今年除了她,其他三位公主都没有去自讨没趣。 但她是故意的,以前为了不让朝臣和百姓知道自己在李世民面前不如昭阳受宠,原主和二公主她们都遮着掩着,可宋希音不想这么做,她就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李世民宠爱昭阳,宠爱到无视礼法、无法无天的地步,宠爱到视其他女儿于不顾。 要不是怕李世民得知消息后提前为昭阳谋划,坏了她的大事,她甚至想让天下百姓知道,他的后妃因为嫉妒他对昭阳的宠爱,故意绝了他的子嗣。 届时,李世民的威信一定大受打击。 同时也有利于自己在前朝的动作。 不过,这些事情不必告诉给赵弘知道。 宋希音看了赵弘一眼,见他眼中满含担忧,强笑道:“我没事,是我不长记性,才会又受伤一次,你放心,以后不会了。” 赵弘拍了拍宋希音的手,让白芷在庭院中央准备酒水和月饼,然后邀宋希音一起赏月。 两人才分食了一块月饼,就有人回禀五公主和五驸马前来拜会,宋希音撇了撇嘴,嫌他们碍事,赵弘却很高兴道:“中秋佳节是亲人团聚的日子,五公主和五驸马愿与我们共度,可见是把我们当亲人了。” 他热情地请两人进来,又建议办一场小宴,把二公主二驸马,四公主四驸马也请过来,好好热闹热闹。至于三公主,赵弘知道三公主在宫中和皇上过节,更何况大公主不喜欢她,便提也没提。 白芷听了赵弘的命令,行了个礼就退下安排了。 五公主晋怀看到大公主府的人对赵弘的命令毫不犹豫地执行了,有些惊讶,她看了眼傻乐傻乐的跟在赵弘身边与他闲话家常的五驸马,问宋希音:“大皇姐,你府里的下人怎么听大驸马的命令啊?” 宫女送上一个干净的杯子,宋希音给晋怀倒了杯酒,说:“他是我的驸马,也是我的夫君,下人为什么不听他的?” 晋怀道:“可是,下人们都没问你的意见。” 宋希音笑道:“我们府里,小事他做主,大事我做主。” “什么样的事是小事?这也不好界定啊。”晋怀这是觉得五驸马近来合她的心意,想给他放权,但又担忧五驸马得势便猖狂,以后伤了她的心。 “只要我同意的事都是小事!”宋希音挥了挥手,她左右看了看,让宫女太监们退到远处,小声对晋怀道:“今日我与五皇妹说一句掏心窝子的话,以前我总把大驸马与父皇相比,觉得他文不成武不就,自己身为皇女嫁他是受了委屈,加上他娘家表妹挑拨,前些年我对他十分苛刻。 但大驸马确实是个好的,我们解开误会后,我才真正看清他。 我很庆幸接受了大驸马,才有现在的美满生活。我看你与五驸马的关系也有所缓和,便劝你一句,莫要把他推出去,让自己后悔。” 晋怀见宋希音与自己说话的时候还不忘与赵弘对视,心里有些羡慕,不自觉地看向五驸马,然后就看到五驸马露出一口大白牙傻乎乎地对自己笑,还跑过来问:“公主你唤我有什么事吗?” 晋怀骂了一句“傻子”把人推走了,耳根却悄悄红了。 自己只是看了五驸马一眼,他就巴巴地跑过来,可见的确把自己放在了心上。 晋怀幼年丧母,可是没有昭阳幸运,得到李世民的怜惜。她因为没有母妃庇佑,常被宫女嬷嬷苛待,直到崔太妃接了凤印总领后宫,惩罚了一批奴才,她的日子才好过些。 晋怀很怕自己又过上那种饥一顿饱一顿的生活,更怕别人看出自己的软弱故意欺负自己,所以她给自己批了一层跋扈嚣张的皮,她只有比别人更凶,才会让人不敢随意招惹。 以前,她和五驸马是有默契的。 她日常凶一凶他,偶尔动手,五驸马便不来招惹她。 但是不知什么时候起,五驸马变了,总是黏着她,她吓唬他说要打他,他也舔着脸说‘打是亲骂是爱’,还写了很多黏黏糊糊的诗称赞她,时不时送花。 晋怀有些犹豫,她是不喜欢改变的,怕世事无常,也怕真心错付。但第一次有人把她当宝贝一样,她舍不得。 晋怀转了转酒杯,宋希音这时已经离开了,和赵弘站在一起,她的傻子五驸马捧着一碟月饼来让她吃一个。晋怀顿了顿,终是伸手接了,回了一个笑容。 她决定像大皇姐学一学,给五驸马一个机会。 不过回去后,她要告诉五驸马,她与二皇姐不一样,二皇姐喜欢换掉不合心意的驸马,她却很恋旧,自己的东西宁愿不要也不能给旁人。她给他走进自己心里的机会,一旦他背叛自己,她不会求崔太妃和离,她会为他守三年夫孝。 这时,白芷来报,二公主和四公主均应了大公主的邀请,马上就到,前头大殿也摆好了宴席。 宋希音和赵弘便领了晋怀和五驸马去大殿。 没多久二公主等人就到了。 他们联诗赏月吃月饼,还按照宋希音的提议比了比夫妻默契,倒一点没有昭阳在时的剑拔弩张,气氛十分轻松。 只有二公主清云因为默契比赛输了,和二驸马一起被画了一脸墨水,恼的不行,不过被宋希音联合晋怀劝住了。 四公主川平一团孩气,喝多了酒只知道傻乐,叉着腰数落四驸马,让他给自己争气的一幕看的宋希音笑弯了腰,滚到赵弘怀里。 这场宴会一直举办到二更方止,可以说是宾主尽欢。 第40章 穿成反派后公主造反了17 中秋宴会之后,几位公主的关系亲近了很多,不再是以前那种浮于表面、利益相关的时候能毫不留情的坑对方一把的塑料姐妹情,而是真正有了几分交心的意思。 只除了,她们不带三公主昭阳玩。 为了这个,李世民还把名义上排行最长的宋希音宣进宫里训了一顿,说她没有姐妹情谊,排挤自己的妹妹。 宋希音当面没辩解,转身就把李世民的话当个屁给放了。 她觉得李世民没点ac数,原主和二公主她们为什么不喜欢昭阳?还不是被他对自己和昭阳区别对待的态度给伤到了吗? 昭阳被当成宝,她们就是实打实的狗尾巴草,每当她们和昭阳起争执,无论对错,李世民都以昭阳幼而丧母、流落民间吃足了苦头这个理由让她们低头。 都是皇室公主,谁愿意承认自己低人一等? 宋希音想,上一世的后来,二公主等人愿意转变态度和昭阳交好,未必是“改邪归正”,而是看清了自己永远也争不过昭阳在父皇心中的地位——韦贵妃以身试法,污蔑昭阳不是真正的三公主,混淆皇室血脉,昭阳不还是凭着李世民的宠爱全身而退,后来还扳倒韦贵妃、恢复公主之尊了吗? 当然,这其中女主光环也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不过宋希音有信心,这一世事情并不会像上一世那样发展。 但是因为原主的不甘,宋希音始终也没有拉拢、讨好昭阳的意思,便是被李世民训斥,她仍然表现得我行我素,而且明面上和昭阳更加不对付了。 她倒是没有故意针对昭阳,不过是无视她罢了,就连二公主她们专门参加昭阳举办的葡萄夜宴,嘲笑她娘是浣纱女、血脉低贱的行动也没有参加。 这两种行为说不上哪一种更过分,但是在李世民那儿,二公主三人明目张胆的行为却是挂上了号,几天后被他找了个借口罚抄经书,闭门思过。 宋希音得知后,便在她们解禁后邀她们到聚贤茶庄喝茶。 她语重心长道:“我若是你们,便不会这么做,没得次次挑衅、弄得自己满身狼狈反遭训斥,还让自己想对付的人全身而退的,这简直愚蠢到了极点。” “你们要是想争父皇的宠爱,就要把劲儿使对了地方,一心一意讨好父皇。你们侍父至孝,把表面功夫做足做透了,父皇心软,又怎会不喜欢你们?可昭阳就不同了,且不提她在父皇心中的地位非你我可比拟,只说你们对付她的手段,拙劣又无效,还次次先挑事,昭阳又在父皇面前做出一副大度、不计较的样子,你们怎么可能心想事成?最后不还是吃了亏?” 三位公主最近和驸马关系缓和,尤其是五公主晋怀,她和五驸马的关系一日千里,堪称浓情蜜意。 有了爱情的滋润,她们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重视李世民的父爱了,上次之所以去昭阳的葡萄夜宴开嘲讽,也不过是厌恶昭阳,和往日养成的习惯罢了——虽然她们最终也没能讨到好,不仅被金多禄戏弄、吓了一跳,还被李世民训斥——所以听到宋希音这么说,她们便半推半就地应了。 宋希音和三位公主相处的这几个月也处出了一点感情,她自己这一辈子是不打算当恶毒女配的,但也害怕天道作祟,冥冥中让她的一个皇妹成为推动昭阳和金多禄感情的反派,亦或是衬托李世民对昭阳有多宽容宠爱的工具人。见她们都应了自己的话,宋希音忍不住笑了,心里松了一口气。 回府后,将派人出海寻觅高产粮食的事情安排好,宋希音想了想,从暗格里拿出一封计划书写写画画,隔了两日让人请二公主、四公主和五公主过府,商量一起筹办慈幼院的事情。 五公主和宋希音感情最好,闻言二话不说就点头答应了。 四公主起初没听明白,但她回府后把计划书给四驸马看了一下,被四驸马狂吹彩虹屁,说她仁慈善良,四公主被吹捧的很高兴,小手一挥表示这点小钱不算什么,她出得起,便传话给宋希音表示自己也要参与。 至于二公主,决定不和昭阳作对后,她整个人都萎靡了,又不喜欢二驸马,整日浑浑噩噩的不知该做什么,见这慈幼院还能刷一刷名声,便也加入进来。 几人又聚了几次,商量好细节。 半个月后,长安城西便开了间慈幼院,专门收留孤贫的儿童。 事情传扬开后,皇室的名声又上一层楼,尤其是几位公主的名声被狠狠地洗白了。御史言官得知此事,也专门上折子赞扬以永河大公主为首的几位公主有仁爱之心,还引经据典,提出孔孟之道、天下为公,建议皇上将永河大公主主办的慈幼院设为典范,由朝廷出资在大唐的每一州府建立慈幼院,收留孤贫儿童,以显示朝廷的慈悲和仁德。 对此,李世民又喜又怒。 喜的是,永河长大了,不再像以前那样胡闹,越来越有她母亲的风范,不仅与驸马相处融洽,还指点清云她们,如今长安城中甚少听到关于公主不好的传言。现在永河又联合清云她们开了间慈幼院,可见是真心悔改,这让他这个当父亲的如何不欣慰感动? 但让李世民怒气难消的是,筹办慈幼院一事,永河竟把昭阳排除在外了! 她找了三个妹妹,连最小的老五都拉上了,唯独落下听话又孝顺的昭阳! 李世民心中十分失望。 他承认自己对昭阳宠爱了些,但永河是嫡长女,自小锦衣玉食,无人敢苛待于她,哪里懂得昭阳的苦处——昭阳幼而丧母,从小流落民间,跟着外婆给人洗衣度日,吃足了苦头。李世民觉得自己亏欠她很多,想着就是偏疼一点又如何? 没想到宫中却无人服气。 以前永河、清云、川平和晋怀总是因为他怜惜昭阳,对昭阳稍微好些就找昭阳的麻烦,昭阳每每因为不能与姐妹们和睦相处而伤心流泪,却还劝自己不要插手。 李世民为了不伤她们姐妹间的和气,对主动找昭阳麻烦的女儿总是小惩大诫,以为等她们长大了就会懂事,没想到如今她们真的长大了,对昭阳却还是如当初一般敌视,李世民也不知为何。 他叹了口气,应了御史的提议,让百官拿个章程出来,下朝后宣了宋希音进宫。 宋希音本以为李世民找自己有什么要事,急急忙忙就过来了,谁知听了一耳朵昭阳小时候的可怜之处和童年趣事。及至李世民试探着让自己把昭阳也加入长安慈幼院的开创者名单时,她才弄明白李世民找自己的真正目的——敢情是想摘桃子。 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 宋希音不愿意。 且不提原主对昭阳耿耿于怀,就说李世民,以他对昭阳的宠爱,真的让昭阳加入慈幼院,到时候李世民定会不断插手,那么她与昭阳究竟谁才是主事的吧?她是不是就成了吉祥物了? 宋希音心里有杆秤,把利弊想得明明白白。 不过她也明白李世民对昭阳的宠爱,便没有断然拒绝,眼睛一红哭了起来,对着李世民开始回忆长孙皇后,又说起小时候的事情,这些年走岔了路,如今悔改了之类的话,直把李世民哄得晕头转向,忘了慈幼院的事情,才一脸悲伤地退了出来。 回府后,宋希音就安排人去找昭阳的麻烦。 没办法,李世民为了昭阳是没有底线的,不达目的不罢休。 她虽然能顶住压力不松口,但如今这个时代到底以孝治天下,与其硬扛着让别人觉得自己忤逆不孝,宋希音觉得让昭阳知难而退更简单。 ——虽然这么做有点小人之心了。 宋希音用的方法很简单,就是和上一世一样安排楚翘接近昭阳的驸马金多禄,离间他们的感情。不过她智商在线,没有和原主一样让自己的贴身宫女去办这件事,而是把事情交给了暗地里培养的人手。 宋希音知道金多禄和昭阳是这个世界的男女主,再加上楚翘的真面目有点一言难尽,所以让楚翘把金多禄勾得休妻另娶这件事是行不通的。 她对楚翘要求不高,就是闹,使劲闹,闹得满城皆知,让昭阳分身乏术最好。 手下办事效率很高。 第二日,三驸马和青楼女子把酒言欢,龙舟畅游的风流轶事便传遍了整个长安。 昭阳怒不可遏,她最近刚和金多禄有了一丝进展,如今只觉得自己真心错付!加上二公主和四公主有意无意地跑到她面前秀恩爱嘲笑她,昭阳觉得自己丢尽了脸面,和金多禄吵了起来。 连着闹了两个多月,昭阳身心俱疲,李世民的打算便被搁置了。 开创慈幼院的功劳到底没算在昭阳身上。 再说宋希音,她原本打算把慈幼院开遍大唐,现在朝廷主动接手了这件事情,除了长安的慈幼院因为她是创始人又是皇室公主的关系,保留了她的管理权外,其他地方的慈幼院她是决计不能插手了。 对此,宋希音没什么意见。 但到底是自己牵头办的慈幼院,她不想半途而废,想着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和二公主等人商量后,她们决定继续资助慈幼院,给出力所能及的帮助。 第41章 穿成反派后公主造反了18 宋希音建议,以后她们的产业扩张到哪一个州府,都要给当地的慈幼院捐款,同时将一些简单轻便的工作优先交给慈幼院的孩子完成,给他们增加一些收入,也让他们知道“天生我材必有用”,不必因为没有父母、被人抛弃而自卑伤怀,反而可以自信于自己小小年纪就能工作挣钱。 除此以外,她们还可以让当地的店铺和商队不定期的派遣一些员工到慈幼院中教导孩子们一些知识和简单的技能,间或教他们识一两个字,免得孩子们到了应该离开慈幼院的年纪,却还一无所长,以至于无法独立生存。 ——当然这些都是明面上要做的事情,私下里宋希音打算安排自己的暗线每年到慈幼院送几次物资、做做善事,借机观察和考察那些孩子的品性,然后收养有才能和有培养价值的孩子专门教导,让他们成为自己的班底。 ——不过这些就不必对二公主她们言明了。 …… 宋希音说完后,二公主、四公主和五公主三人商量了一会儿,又就不理解的地方提出几点疑问。 宋希音耐心地跟她们解释,几人很快达成共识,签订了协议,又拿到官府公正。 当白芷把公正好的协议拿回来后,二公主三人松了口气。 其实相比较宋希音,她们对促成这件事更迫切一点。 因为在筹办慈幼院一事传扬开后,她们几个公主在长安百姓眼中的形象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不仅没有再被百姓避之唯恐不及,反而被极其热情地追捧着。 ——没有人会不高兴被人喜欢。 二公主三人心情愉悦,尝到跟随宋希音的脚步得到的好处后,对跟她合作这件事就更上心了。而且,常年资助慈幼院这件事明面上看起来是她们吃亏,没有任何利益回报,却能使她们名下的产业迅速扬名,得到百姓的好感。这样的话,她们的盈利就会远远超过捐出去的部分,是很划算的一件事情。 几人一边喝茶一边轻描淡写地定下了这个计划。 没有人知道,在久远的未来,她们会被记载在史书上,而这件事也被称为女皇商业帝国的开端和大唐慈善体系的基础。 *** 宋希音从来没有对赵弘隐瞒过自己正在做的事情,而赵弘并不是个愚蠢迟钝的人,他很快发现自己的妻子,当朝大公主似乎……剑指天下。 这是大逆不道的事情,赵弘知道。 但他只苦恼了一刻钟,就决定和宋希音站在同一战线。 这是必然的。 皇上和公主,他选皇上; 但皇上和永河,他只会选永河。 对此,赵弘并不觉得后悔和愧疚,他不是一个合格的臣民,不忠于国主,却忠诚于自己的妻子。但是谁又能说他做的一定是错的呢?到底…君主和妻子相比,还是自己的妻子更亲近些不是吗? 心里有了章程,赵弘更专注地投入到自己的实验中。 他不知道自己能帮宋希音做什么,但是不添乱,不让她操心,在自己擅长的领域做到最好,给宋希音争位增加筹码……这些史书和秘史上写到的事情,他总是能做好的。 于是,在宋希音忙碌的同时,赵弘的实验室出了不少成果——便宜、品质更好的纸,雕版印刷术,用来清洗身体的肥皂、香皂,改良版的纺织机,两个轮子不用人力的自行车…… 赵弘天马行空,将在书上看到的东西,一点点用这个时代的技术还原出来。 在宋希音的推动下,这些零碎却又惊艳了一个时代的技术让赵弘获得了“大师”的称号,民间无不赞扬推崇。李世民甚至给他在工部挂了个名,准他直接上奏折,不必经过上官。 这已经是相当大的成就了。 但只有赵弘知道,他能拿出的东西其实更多,比如水泥、火|药的配方,但这些东西交给李世民,无疑是给宋希音争位设置障碍,所以赵弘没有声张,而是秘密把配方交给了宋希音。 宋希音果然也懂他,她没有问赵弘是怎么知道自己打算争位的,只是拿了配方,私下命人研究、制造火|药武器和枪支。 她在等一场战争,一场上一世本该爆发后来因为昭阳的女主光环不了了之的战争,这是她的机会,一个建立自己势力的机会。 *** 时光匆匆而过,转眼间三年过去了。 大唐日新月异,比之三年前,就像是坐上了超豪华的特快列车,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高速发展着,每一天都在变得更好,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永河大公主”和赵弘。 这一日,沉寂已久的丞相长孙无忌突然于早朝时上奏请立永河大公主为皇太女。 满朝哗然。 有人附议,有人反对。 长孙无忌力排众议,一一列其功绩。 “三年前,大公主牵头,和二公主、四公主以及五公主首创慈幼院,这三年来更是不间断地资助各地的慈幼院,捐款数目众多,其仁慈善良可见一斑;同年,因三公主的贴身侍婢司徒银屏私找官媒一事,大公主感伤宫女一生只能老死宫中,死后无人供养成孤魂野鬼,可悲可叹,进言陛下推动宫女放归制度的制定,使宫女二十五而出宫,促成无数美满婚姻,我朝人口更是因此有了较大数目的增长。” “两年前,突厥犯边,朝中武将年老,新帅未成,大公主效仿平阳长公主披甲上阵,组建女兵玄武军,又发明火|药之术,最终赶走突厥人,使其至今不敢犯我边境。” “交还兵权后,大公主派往海外的商队归来,不仅使朝廷了解到海外各国的国情,更是带来了能至少亩产千斤的玉米、土豆和红薯三种高产作物的粮种。大公主极力促成了这三种食物的推广,使我朝的粮食产量至少翻了三倍,一年前蜀地大旱,又犯涝祸,正是因为大公主的先见之明,才未有饿死之百姓。” “半年前大公主从古籍中找出一偏方能预防天花,名叫牛痘,这方法现在虽还未推广天下,但已证明其有效,只要人人都种以牛痘,从此我大唐的百姓将不再受天花之苦,这实在是朝廷的福音,也是天下百姓之福。” 长孙无忌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扫过大殿上面色各异的官员,坚定地对李世民道:“正所谓国有储君,江山稳定,陛下登基至今已经二十一年,实在该为江山社稷考虑。永河大公主虽是女子,却不输男儿。君主之仁,帝王之德,治国之能,对敌之铁血果断,这些为君者应当具备的品质,大公主都已具备。臣长孙无忌今日奏请陛下,立永河大公主为皇太女!请陛下决断!” 说完,行叩拜大礼。 大殿上,官员们纷纷下跪。 他们并不是都赞同立永河为皇太女,但是长孙无忌说的没错,国之储君的确应该早做决定。 当今登基至今已有二十一年,始终无嗣,朝臣们心中其实有一些担忧,不过一直不敢提。现在长孙无忌主动挑明储君一事,反而给了他们希望——当今无子,但宗室中适龄的孩童却有很多。 李世民阴沉地看着下方跪了一地的官员,倏尔笑了,让百官上奏折推荐自己看好的太子或太女,然后退了朝。 他倒要看看,究竟是谁,想要他的皇位! * 魏徵看着李世民离开的身影,垂了垂眸,面无表情,但眼中情绪复杂。 学成文武艺,贷与帝王家。 这是天下学子毕生所愿。 当初他的建成太子被李世民射杀于玄武门,他之所以愿意对李世民俯首称臣,就是因为看出了李世民有容人之量,又有治国之能,是难得的明君,他想跟着他开创一番基业。 但这么多年过去了,皇上还是宽容仁慈的,却没有了当初征战天下时的锋利和锐气。 说的直白一点,皇上变得平庸了。 就像吕布没了赤兔马,杨戬没了第三只眼,观音丢失了杨枝净瓶。 魏徵知道,不止是他,朝中很多人都有这种感觉—— 自从昭阳三公主出生后,皇上就变了。他变得越来越不像话,对昭阳三公主荣宠无度只是表象,内里他对朝事越来越不上心。不像一个跟随先帝征战天下的有能之君,反而像是娇养长大的纨绔子弟,这么多年,只是无功无过地处理着政事。 这当然没什么问题,皇上还是一个勉强合格的君主,但是……他们这些做大臣的不甘心啊! 他们都是热血沸腾,渴望做出一番事业的,他们不想以后在史书上被写做某某官,一生中最辉煌的时候就是攻打瓦岗寨,还是灭隋,或者干脆史书无名。 从瓦岗寨开始跟着李世民的臣子们都有一种感觉,龙椅上坐着的这个人不是那个在瓦岗寨时令他们甘愿俯首的秦王,所以这么多年以来他们才会始终蛰伏着,不显山不露水。 因为他们害怕,这个让他们陌生的君主没有令他们投诚的秦王那样大的心胸,鸟尽弓藏! 魏徵不知道别人对立大公主为皇太女一事是怎么看的,但对他而言,他从大公主身上看到了当初惊鸿一瞥的秦王和让他念念不忘的建成太子,所以他才会在察觉朝中风向不对时缄默不言。 他其实很期待,大公主能成为皇帝。 这样他能告诉自己,魏徵的眼光没有错,只是那个叫李世民的皇帝变得太快了。 第42章 穿成反派后公主造反了19(完) 因为李世民没有封口,长孙无忌请立“永河大公主”为皇太女一事迅速传扬开来。 短短一日,天下皆知。 官吏们说“永河大公主”是女子,不能立为太女,继承皇位,否则便是牝鸡司晨,但百姓们不管这些。 ——生活在社会底层的小民从来不关心皇位上坐着的人是谁,他们只知道是永河大公主让他们有老婆,让他们吃饱穿暖,让他们的生活越来越好! 所以当听到永河大公主要被立为皇太女的消息时,民间一片沸腾。 欢欣的沸腾。 不是没人对永河大公主一个女子被立为储君一事表示异议和不解,但是更多的人却记得这三年来永河大公主为他们做的一切。 ——强国之策,活命之恩,安能不效犬马之劳?结草衔环以报? 更何况他们又不是要造反,不过是支持永河大公主继位罢了。大公主本来就是皇上的女儿,才能出众,这三年来更是办了不少实事,惠及天下百姓。选她做未来的皇帝,比选一个吃奶的孩子重新教导好处显而易见的多不是吗? 抱着这样的想法,众人翘首以盼,等待着李世民下旨。 百姓们认为比起把皇位传给隔房的子侄,皇上一定更偏心自己的女儿,民心所向,只要他坚持,大公主的储君之位便十拿九稳了。 但是,他们等了又等,皇上却始终没有下旨的意思,就连永河大公主府也是一片沉默,闭门不见客。 就在这时,长安城的百姓又听到一则流言,原来皇上之所以不愿意立永河大公主为皇太女,是因为他喜欢三公主昭阳,他打算把皇位传给三公主。 百姓们恍然大悟,怪不得呢! 永河大公主做了那么多利国利民之事,皇上却始终没有大肆封赏,只是象征性地给了一些金银珠宝和良田皇庄,就连大公主的驸马也没有被封为侯爵,这种处理方式本身就不符合常理。 百姓们原以为皇上这么做是对大公主或大驸马寄予厚望,想压一压她/他,然后重用。不想不是这样——皇上只是怕大公主的声望超过三公主,所以故意打压她。 百姓们惶恐不安。 他们对大公主的信任,是这三年来大公主屡创奇迹换来的。 她从未让他们失望过。 但三公主……他们只知道三公主和三驸马纸蜻蜓的爱情故事。这样一个从未学过治国理政的女子,又不像大公主一样天赋异禀、精于国事,哪怕是从不关心政治的小民也为国家的未来担忧不已。 民间有些骚乱,不久在几个读书人的带领下,呈上一封万民书。 *** 当李世民看到这封请求他传位给“永河大公主”的万民书时,忍不住气怒交加地拍了下桌子。 呵。 万民书! 民心所向! 永河这是什么意思?他的好女儿,是不是想通过民意逼迫他、插手立储之事? 李世民一直知道永河谋略过人,他以此为傲,不过他也知道永河很记仇,心思狭隘又不能容人,尤其容不下昭阳,所以他才不考虑让永河的后代继承皇位,他怕自己百年后昭阳会受到不公平的对待。 但即便如此,他自认也没有亏待了这个女儿,他已经计划好等昭阳给他生下的孙儿继位后就让他对永河施恩,让永河和下一代帝王建立起良好的关系。可他如此用心良苦,终究被辜负了,永河竟然妄想继承皇位,还弄出了什么万民书! 李世民冷笑着想道,自己要是不答应立永河为皇太女,下一步她是不是就要逼宫了? 在心里将这逆女狠狠骂了一顿,李世民随手把万民书扔到角落里。 他之所以如此生气,不是为了永河控制了民意,自古而今从来没有因为众望所归就能当皇帝的,君不见秦朝扶苏和汉太子刘据,他是气自己的女儿背叛自己做了这忤逆之事。 难道皇家真的无真情吗? 李世民眼神有些黯淡。 就在这时,门口的太监禀报三公主求见,李世民想到自己一直以来疼爱的女儿,脸色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忙宣昭阳觐见。 昭阳对父皇选择大皇姐做继承人这件事是没意见的,这三年来她亲眼看到宋希音的经世之才和为国为民做的事情,早已心悦诚服,所以当听到朝中有人提议立宋希音为皇太女时,她心中不仅没有不忿,反而满满都是骄傲——那是她的大皇姐! 不过昭阳也知道事关皇位传承,宋希音敢插手是因为她本身才能过人,母族又有势力,自己却不一样,固然父皇宠爱她,但这却不是她能牵涉其中的理由,所以她立刻闭门不出,希望把流言蜚语阻挡在外。 但是她错估了形势,作为李世民最宠爱的女儿,她根本无法置身事外。 也不知是谁想拉她下水,或是想搅乱局势,竟然放出风声说父皇想把皇位传给她,昭阳听闻后连忙进宫。 她是极聪慧的女子,并不谈及立储之事,只是说起家中夫君和子女的趣事,以暗示自己喜欢平静的生活绝无争位之心。果然李世民也没有怀疑她,看到昭阳美目含情地说起家长里短的小事,他脸上乐呵呵的,一时又怀念起昭阳的母亲,直说对不起她,两人拉着手泪眼相顾,直到天色昏暗,李世民留昭阳用了晚饭才让她离开。 昭阳眼眶红红的,脸上挂着笑,直到出了皇宫坐上轿撵后,才露出几分沉重来。 她以为外面的传言是假的,是无中生有,没想到父皇果真有心把皇位传给自己…… 昭阳想起被扔到地上的万民书,就是看到那个,她才没敢说出自己也是支持大皇姐继位的。 昭阳不明白,父皇为什么会想着把皇位传给自己,她一个女子,又不像大皇姐那样得民心还有边境同袍的支持,如果真的继位了,不仅朝臣不服,恐怕也压不住李氏宗族,这不是逼着宗亲生出谋逆之心吗?况且,她也从没学过如何治国啊! 昭阳心里有些乱,彻夜难眠后她让人给大公主府递了个消息,把李世民对宋希音的态度告诉了她。 她知道这样做有些对不起父皇,但是她更知道自己担不起一个国家的重量。 况且,昭阳不觉得自己能赢过大皇姐夺得皇位,早在两年前宋希音穿着染血的盔甲面容冷肃地御马进入皇城时,她就知道自己远不如她。要是一心一意的跟着父皇与大皇姐作对,昭阳怕自己迟早会和昔年的建成太子落得一个下场。 *** 另一边,李世民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最宠爱的女儿给卖了。 享受了父女天伦之乐后他的心情奇妙的好了起来,不过没几天就被堆成山的请立储君的奏折扰乱了心情。 这些奏折中推荐了好几个储君的人选,比如宗室中几位王爷的后代,昭阳的嫡长子,但最多的奏折推荐的人选还是永河,他的大女儿。 李世民眼神锐利地看着大殿中站着的朝臣,心中怒气冲天。 三分之二的大臣!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原本忠于自己的三分之二的大臣都被永河笼络了去,这天下究竟还是不是属于他的天下了! 李世民心中隐隐闪过一丝杀意,他原本只以为是长孙无忌想要弄权才提出立永河为储君,为的是以后专权,现在看来不是这样,永河、永河她一定做了什么! 不能留她了。 李世民下了决心,退朝后宣了御林军指挥使和魏徵、房玄龄等人进入屋中密谈。 *** 大公主府。 宋希音对长安城的紧张气氛若有所觉,在又一次被李世民训斥后,她笑着对赵弘道:“我总觉得长安城现在就像我们上次做实验时弄出的火.药桶,轻不得重不得,火也碰不得,眼看着有一点零星的火花或是碰撞就要炸开了。” 赵弘抱着堪堪五个月还没起名的儿子,不安道:“公主别这么说,怪吓人的。” 顿了顿又问:“你心里有章程了吗?什么时候动手?” 宋希音摸了摸儿子的小脸,道:“我已经安排好了,你别问。父皇这个人最好名声,若我不慎兵败垂成,你只管说自己什么也不知道,左右我没让你们赵家参与进来,到时候有几位皇妹帮忙求情,父皇不会要了你的命的……” 说到这里,宋希音自己也有些不信。 李世民虽是仁君,但她要行的可是造反之事。皇位争夺,胜者生、败者死,怎能指望李世民心存怜悯呢? “德彰,我送你出城吧!你和儿子先离开长安,等事情尘埃落定后你们再回来,若我失败了便让府中人动作,安排你和儿子假死,你们千万不要冒险回来知道吗?” 赵弘脸色不虞,“在你心里,我就是如此贪生怕死之辈?” “我知道你不是,但我心悦于你,自然容不得你出任何意外。”宋希音道。 赵弘坚决不同意:“我们是夫妻,当同生死共患难,无论如何我不能弃你不顾,儿子、儿子可以先送出去,若是我们两个失败了好歹不能连累他丢了性命,可是我是一定要同你一起的。” 赵弘越说越激动,神情十分悲壮,仿佛下一刻就要壮烈牺牲一般,宋希音忙安抚他:“你冷静一点,其实事情远没有这么悲观,我们成功的几率还是很大的。退一万步讲,就算今日我们棋差一招,有枪在手,全身而退还是不难的。我已安排了人手,若是惜败于父皇,我们便坐船离开大唐,到海外去,天下之大总有容身之处。要是你住不惯海外,以后我们积累了势力,再打回来就是。” 是这样吗? 赵弘讪讪一笑,刚才宋希音说得那么悲观,他还以为没有几成成功的几率呢。 宋希音见状,怕赵弘胡思乱想伤了身体,便带他出门散心。 赵弘在长安定居的这几年早已看腻了这里的风景,不过爱人有心,他便当哄媳妇坦然受了,两人二人世界你浓我依,玩的很是开怀。赵弘笑闹间也想通了——没什么可怕的,左右……生死他们都是要一起的。 ** 时光慢悠悠淌过去,宋希音发动了宫变。 李世民调动了御林军和京畿大营的兵马,他以为自己是稳赢的,直到他被一群女兵包围,被数十把手.枪指着前,他一直是这么想的。 李世民:“没想到永河你在京城藏了兵马。” 玄武女兵! 他还以为早在当年永河归还兵权时就已经解散了,没想到她们化整为零四散在京城,如今还成为永河争位的筹码,更重要的是她们手里拿的武器是以前从未见过的。 李世民叹了口气,他的这个大女儿,究竟是什么时候起对皇位有了觊觎之心的呢? 宋希音好脾气地笑笑,说:“永河知道自己不得父皇疼爱,总要为自己打算一二。” 她晃了晃枪.支,枪.口还冒着刺鼻的硝.烟,见御林军被李世民命令着后退三丈,才慢悠悠道:“永河自认这三年来做过许多利国利民之事,但父皇却视若无睹,百般打压于我。如今我早已功高震主,我不想被‘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便只好选择造反了。” “本来我想等下一任储君选出来后再做决定,毕竟虽然没有哪一任君主能容得下我,但只要继位的人是我,这一切矛盾便不存在了。可惜始终父皇最疼爱的人不是我,便是昭阳生的奶娃娃,都比我的命重要。” 李世民摇头道:“朕已经安排好你的后路,不会让你出事……” “我不想听。”宋希音一抬手,枪.口对着李世民的嘴巴,稍稍往前送了送,仿佛他一张口就要塞进他嘴里,李世民旋即胆战心惊地闭上了嘴。 宋希音接着道:“儿臣想请父皇写两道圣旨。” 李世民沉着脸道:“永河,你今日的所作所为实属大逆不道,一旦流传出去你知道天下百姓,后世众人会如何评价于你吗?” “父皇发动玄武门之变时想过这些吗?”宋希音嗤笑一声。 李世民气得脸色铁青。 “史书是由胜利者编写的,父皇身体力行地教导了我这一点,儿臣铭记于心。”宋希音笑得温柔婉转,“父皇年老体弱,请父皇退位让贤。” “请皇上退位!”玄武女兵也一字一顿地开口道。 她们枪/口指着李世民,保险栓都拉上了,李世民总觉得有人为了以绝后患是想杀了自己的,到时候随便编一个自己被刺杀,永河为了救驾才连夜进宫的胡话,只怕他的死就被遮掩了过去。 而且如今朝中三分之二的人都支持永河继位,到时候他的死只怕一点意义都没有。 ——韩信昔日能忍胯.下之辱,朕今日也能以退为进,留着有用之身以图后事。 李世民想着,咬牙写了退位诏书和传位诏书。 然后他就被宋希音打包麻溜的送到了早年李渊养老的大安宫,名义上是休养,实际上宋希音和李世民都心知肚明这是圈禁。 [李渊:李世民的父亲] [大安宫:李世民做王爷时居住的宫殿。] 第二天早朝,宋希音当众宣布了李世民的诏书,尊李世民为太上皇,正式入主皇宫。两天后接赵弘和儿子入宫,半个月后举行接任大典和封后大典,改年号为明光。 第43章 番外1:武曌 明光八年。 大唐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一心想着联络以前忠于自己的大臣,揭穿宋希音造反一事的李世民迟迟没有成功,反而亲眼看到这个国家变得越来越好。 宋希音继位后,改革税法,轻农税,重商税,充盈国库。 此举本被朝臣奏闻有与民争利之嫌,不过在宋希音打破士农工商的阶级偏见,准许商人科举,并改革科举制度,采取糊名制,大力提拔寒门子弟后,民间再无反对之声。世家虽对此不满,但在每三月一次的演兵之后便不敢再多言了。 与此同时,宋希音极为重视教育,广开民智,在国家各地建立文学院和武学院。其中武学院的建立使朝廷避免了武将传承只在一家最易导致的功高震主的情况,天下子民,不分文武都是天子门生。 宋希音还主张启蒙不分男女,极大程度的提高了女子的地位。 ** 阳春三月,又近科举之期。 长安城的客栈住满了今科赶考的学子,房间供不应求,不过和往年不同的是,今年赶考的人中多了许多女子。 这是女皇今年才推行的政策。 听说大臣中反对者众多,因此参加这一科科举的女子都打定了主意要倾尽所学,将男子压在脚下,以证明女皇的选择没有错,她们值得女皇力压朝臣,一意孤行地为她们争取走到人前的机会。 武瞾(zhao)是女皇全国启蒙制度的受益者。 她原是天资聪颖之人,因为蒙受父母疼爱,在府城建学院允许男女同校的时候便迫不及待地缠着父母报了名。 在学院里,她独领风骚、鳌头独占,每次小测都是第一名,无论策论还是诗词都胜过第二名许多,书院里的男儿远不如她。对此她原是骄傲的,直到她眼睁睁地看着那些远不如自己的男子科举、应试、做官,而她的成绩再好也不过是父母对别人炫耀的资本和未来说媒的筹码时,她渐渐觉得不公平。 为什么自己不能做官呢? 甫一冒出这个想法,武瞾吓了一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生出这种叛逆的心思。因为其他女子都是这么过的,除了女皇,但自己又怎能与女皇相提并论呢? 还没等武瞾想明白这其中的黑白对错,她家里就遭了变故——父亲意外去世,家中没了支柱;堂兄一家更是欺上门来,仗着自己家中无男子顶立门户,将她和母亲赶了出去。 武瞾恨得不行,不恨生不为男儿,只恨女子不如男儿尊贵。 那时她就知道,只有女皇一人高高在上是改变不了女子地位不如男儿的现状的,哪怕现在女子有了很多自由,可以走出家门,可以读书,但这种自由只是相对的,虚假的,是比较以前的。 每当看到男人可以做官而女人不能,看到男人可以三妻四妾而女子却被规定从一而终、只能埋没在后院,为表贤惠还必须帮丈夫纳妾理家时,武瞾就知道这个时代本就不公平。 武瞾险些黑化,好在这时书院的院长找到她,那时武瞾才知道原来院长是女皇的人,他们四散在全国各地为女皇筛选良才。 院长说他很看好自己,不仅帮她免了学杂费,还让她母亲在书院里做杂工挣钱养家,更是帮她申请了补助金和奖学金,让她得以继续读书。 武瞾等了两年,一听到朝廷准许女子科举的消息就迫不及待地报了名。 她从童生一路往上考,以惊艳之姿拿下了四元,名声传遍大唐,更有人说她会是科举制度实行以来第一个六元及第的状元,也是第一个女状元。 对这些传言武瞾隐约有所察觉,但不怎么在意。 她考科举不是为了名利,而是为了回报女皇的恩德,为了和她并肩作战! …… 惯例对着皇宫的方向感谢了下女皇,武瞾拿起书打算再复习一遍。 这时隔壁房间的女学子赵明月过来找武瞾一起去游湖。 武瞾劝道:“马上就要进考场了,我们还是安分些吧,若是游湖的时候出了意外耽误考试,我们便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赵明月是家中幼女,很受宠爱,这次参加科举并没有必中的心思,不过是图个新鲜,参与一下,而且以她世家贵女的身份参加科举还可以说是迎合陛下,若是中了后还去做官只怕就嫁不出去了,所以中不中对她而言没差别,因为结果只有一个,考完她就必要回家了。 不过她知道武瞾对会试很看重,因此撒了两句娇便妥协了,但她是个坐不住的,没一会儿就拉着武瞾八卦道:“武姐姐你可真厉害,这一届科举你把其他学子的光芒都遮掩了,我想以后读书人提起明光八年的科举只会记得那个以女子之身击败所有人的武明空!你让他们所有人都成了你的陪衬!” 会试还没有举行,以后的事是说不准的,不过武瞾没有反驳赵明月的话,她有这个自信能拿到会元,乃至状元,只要考官不故意压制她。不过女皇对这一次科举很看重,想来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武瞾笑了笑,半卷起书遮了遮唇,自信道:“虽然很多人会不高兴我抢了他们的风头,但我相信以后所有同届考生都会以和我是同年为傲。 “女皇是史上第一个女皇帝,我就要做史上第一个女丞相。我与女皇并肩作战,我们会一同青史留名。” 赵明月没想到武瞾有这么大的志向,愣了一下笑道:“我相信你会得偿所愿的,不过……”她看了武瞾一眼,故意道:“和女皇一同青史留名的人不是你,是永安侯赵弘,我们的皇后才对!” 永安侯赵弘大概是史上第一个居于后宫却被封为侯爵,而且能光明正大地上朝的人,女皇为他开了很多先例,为此被朝臣们不止一次地说过于理不合、不符合祖宗礼法,但女皇始终没有改变过想法,还给了永安侯很大的权力。 大臣们知道女皇在某些方面是独断专行之人,便没有过分反对。 而永安侯赵弘自上朝以来,发明了玻璃、水泥、大棚种植技术,还改进了农具……他用尽一切方法,兢兢业业的和女皇一起推动了大唐的发展,使整个国家呈现出欣欣向荣之势。从此便再没有人说永安侯不该上朝了,他也成为不在工部却真正执掌工部的第一人。 赵明月对科举不感兴趣,本来考个举人就能对家族交代,之所以固执地要考到殿试,就是为了亲眼看一看这对让她钦佩又羡慕的恩爱夫妻。 她一脸梦幻道:“听说女皇在郊外买了座庄园,专门种植她和永安侯的定情之花白蔷薇,你不觉得很浪漫吗?” 武瞾点了点头,的确很浪漫。 而且永安侯也配得上女皇。 ** 对于参加这一届会试的人而言,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出了结果。 衙役张榜,和武瞾想的一样,明光八年的会试,她得了状元,自此一举成名天下知。 而赵明月不慎名落孙山,并未能如愿看到心心念念的女皇和永安侯。 不过这不是最重要的,生活在这个朝代她们本身就已经足够幸运。 武瞾最终做了丞相,不过不是女皇宋希音的丞相,而是她和永安侯赵弘的嫡长子李昭的丞相——宋希音在皇位上只坐了十八年,李昭成年后没多久她就选择退位,做了太上皇,和赵弘一起微服私访,游山玩水。 好在李昭继承了她的思想,并没有因为她退位就打压女子,反而以极大的包容心接纳了女官的存在。 正所谓上行下效,因为宋希音和李昭两代人的努力,女子为官不再是什么稀罕事,朝中甚至有夫妻二人同朝为官的雅事,又因为不管宋希音还是李昭都是后宫仅有一人,真正做到了一生一世一双人,且有才能的女子多倾向于在前朝打拼而不是拘泥于后宅,渐渐的三妻四妾之事不再是常态。 宋希音在这个世界一直到六十五岁才撒手人寰,几乎和赵弘同时离世,因其和赵弘强大的影响力,彼时举国戴孝,天下缟素,三万百姓哭至长安,更是几乎所有人家都为他们诵经,希望他们来世幸福安康、无灾无病。 这为唐朝佛教大兴(佛修来世)打下了基础。 第44章 番外2:戚婵,李世民 戚妃有一个很美的名字,叫戚婵。 取自“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可惜她的命运却并不如词中所写,反而有些“凄惨”,这一切皆因她美貌所致。 那一年李世民陛下南巡,微服私访的时候突然天降大雨,不得已到一农家,即戚家避雨,见到清丽无双的戚婵他心中一动,恍恍惚惚间生了兴致。 随行的内侍见状便对戚家人暗示了自己主子的身份,戚家人喜不自禁,毫不犹豫的便决定把戚婵送给贵人。 戚婵起夜的时候听到他们的谈话,慌张间找到自己青梅竹马的恋人求助。 竹马名叫邵东,是县令之子,听完戚婵的话,他有些慌乱,但并不绝望。 他很快安抚好戚婵,让她躲着贵人,只说自己月事来了,或是装病,把这几日糊弄过去,他很快就能找到办法让贵人不再关注她。 戚婵对邵东很信任,但她从没说过谎,怕被家人拆穿,因此并没有装病。冒雨回家后她咬了咬牙赤脚站在窗前,穿着湿淋淋的衣裳吹了一夜冷风,第二日果然生了病。 李世民再如何丧心病狂也不会提出让一个重病在身,不能下床的人伺候自己,更何况他也怕自己被传染风寒。 因此,戚婵如愿了。 她成功地摆脱了李世民的注意,虽然只是短暂的。 就在戚婵生病的两天后,她听说一个消息,贵人在溪边偶遇浣纱女,一见倾心。 戚婵松了口气,她以为自己得救了,因此很快病愈,但是她病愈的第二日,还没来得及去给心爱的情郎报信,她就被阿娘亲手煮的茶送进了无边地狱,还搭上了自己清白的身子。 戚婵只觉得心如死灰,她自知无颜再见恋人,所以一心求死,这时家人却告诉她邵东被贵人的仆从给抓了,就是为了逼迫她妥协,同时她的父母跪在地上求她、求她为了家人考虑,侍奉贵人,戚婵无奈,只能答应,假意逢迎,将李世民给勾了过来。 这时,戚家人又说,贵人吩咐,等她入了宫才会放邵东出来。 戚婵便入了宫。 宫中的日子并不好过,戚婵一个没有家族势力的农家女,起初被欺负的很厉害,但她并不后悔,因为父母给她传了信,邵东已经被放回来了。 初入宫的时候,没看到那个据说被李世民一见倾心的浣纱女,戚婵有些疑惑,不过并不在意,只以为皇上不喜欢她,所以没有带回来。谁知六年后那浣纱女的女儿就进了宫,皇上对她宠到了极致,几乎到了是非不分的地步,宫中人都说皇上和那浣纱女是真爱。 戚婵嗤笑不已。 真爱? 若是真心喜欢,李世民为何不把她带进宫,这六年只当她不存在? 不过很快戚婵就无心计较浣纱女的事了,因为在浣纱女的女儿三公主昭阳进宫的同年年末,她在宫中遇见了自己过去的情郎邵东。 他在宫里当侍卫。 戚婵一时间悲喜交加,从邵东的口中她知道,她以为囚禁邵东的人是皇上,其实不是,是她的家人使手段让人囚禁了邵东,他们看上了滔天的富贵、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路,不愿意轻言放弃。 他们甚至还想杀了邵东! 幸亏邵东机敏,逃了出来。 本来,戚家人还想继续下手,对邵家赶尽杀绝,但邵县令家世很好,戚家不敌,又怕戚婵知道后怨恨他们便放弃了。 但是……戚婵仍然怨恨家人。 她爱的人是邵东,又不是皇帝。为荣华富贵便将自己的女儿送上龙床,爹娘缘何如此狠心! 再说邵东。 与邵东在宫中重逢后,戚婵很快和他又纠缠在了一起。 一方面是因为她不能忘怀这段感情,另一方面……她恨李世民。 若不是他起了色心,自己早就是爱人的正头娘子,大红嫁衣灼灼其华,何必守着这冷宫寂寞。 可惜这场不容于世的恋情终于还是漏了形迹,她和邵东被李世民捉奸在床。 戚婵知道自己是被人给算计了,不知是韦贵妃、孙贵妃,还是这宫中的哪一位,但自始至终她都无悔。 若不是李世民好色使然,明知她没有意识还强要了她,她又怎会被迫和爱人分开,被迫进宫? 戚家人和李世民,没有人是无辜的。 唯一让戚婵觉得遗憾的是,她的孩子未能成功出生,她和邵东未能白头到老。 本来他们都计划好,等皇上崩逝,她就假死出宫的,他们都计划好了…… 戚婵眼中流下一滴泪,脖子上的白绫越缠越紧,她仿佛看到十六七岁的邵东偷偷敲开她家的门,给她送了一只鸡腿,还对她说他会说服父亲尽快上门提亲的场景。 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1] …… 但愿来世,红尘相约到白头。 *** 李世民一直希望能把忤逆的大女儿永河绳之以法,揭穿她谋反的真相,但是他联系的“忠臣”一直没有回应他,这让他焦急又心忧。 一朝天子一朝臣,他以为他们被永河处理了。 直到孝顺女儿昭阳来看他,李世民才知道他们不是被永河用卑鄙手段处理或胁迫了,而是成了新皇的得力助手。 李世民气得不行,让昭阳帮他。 没想到昭阳孝顺是孝顺,什么都听他的,却唯独不愿意帮他推翻永河的统治。 他不明白为什么。 就在这时,宋希音得知了李世民的小动作,便专门派人跟李世民讲外面的变化,李世民本以为大安宫来往的人多了,自己有机会浑水摸鱼,谁知这来往的人全都是宋希音的死忠。 他气怒交加,又无处发泄,还不得不听别人说女皇又做了某某事,为百姓做了什么,制定了什么新的政策,百姓们给女皇供长生牌位,为女皇写书做传记之类的事情。 李世民心里憋屈的不行。 连爱女昭阳的处境都不怎么上心了。 直到他听到宋希音只做了十八年皇帝就迫不及待地传位给他的孙儿李昭时,他把自己给憋屈死了。 李世民很想问一问宋希音:这皇位既然你不想要,你跟我抢什么?李昭一个十八岁的毛头小子他能治国吗?你就不怕他把我李唐江山给葬送了?! 可惜他没这个机会,死后立刻被鬼差勾魂带到了地府。 在三生石前看了遍生前往事后——其实还没看完,李世民就被拉到了一个阴森诡谲的屋子,压着跪了下去。 李世民挣扎道:“放开我,你们大胆!朕是皇帝,你们怎敢如此对我?” 他浑浑噩噩的,还没清醒过来。 堂上一个高大的身影冷笑道:“你这皇帝做的,简直丢了朕的脸面。” 李世民一惊。 朕?! 这世上除了他……还有永河,谁还有资格如此自称? 身后的鬼差得了命令放开李世民,李世民跪坐在地上愣愣地抬头望去,看到一张熟悉的脸,“你,你你你怎么长得和我一模一样?” 唐皇眼中闪过一丝阴郁。 他也不想和这蠢货长得一样啊,谁教……这蠢货是自己平行世界的自己呢? 想到阎王说因为自己太受欢迎,后世的人写了很多关于自己的话本,这话本衍生出新的世界,新世界中的自己言行举止糊涂,做了很多不智之事,毁了他这么多年兢兢业业治国得来的功德,让他不能圆满成为鬼仙,唐皇气得不行。 他吐了口气,勉强压抑住暴戾的脾气,不过想起堂下这混账对他心爱的观音婢做的事情,唐皇又想打他。 “混账东西,你一个皇帝,竟然连后宫都不能掌控,不仅被人下药弄得自己没有儿子继承皇位,还被人戴了绿帽子险些混淆血统!好在观音婢给你留了一个好女儿,永河类朕,要是她像你,大唐江山落在一个把浣纱女当真爱,是非不分、黑白不明的人身上,早就被人推…翻了!” 想到自己后代中那个与庶母私通的李治和抢夺儿媳的李隆基,唐皇磕巴了一下。 但他很快就不心虚了,现在比较的是他和平行世界的自己,他可胜过这堂下跪着的人许多呢,至少他的后宫没有这种乱象,也不是绝户。 唐皇骄傲! 李世民辩解道:“永河她是逆女,她忤逆不孝,夺朕的皇位!” 唐皇冷笑,李世民的生平他看了,永河是观音婢……平行世界的长孙皇后留给他的唯一子嗣,不把皇位传给她他想传给谁?那真爱的女儿吗? 唐皇这一辈子挚爱长孙皇后,长孙皇后给他生了三子二女,他个个都宠到了骨子里,虽然因为不会教养子女,让长子承乾和二子李泰因为争夺皇位反目,三子李治更是不知分寸的和庶母私通,但是!但是唐皇还是爱这些子女的! 这就是所谓的爱屋及乌了,只要想到他们是观音婢留给自己的,他的心脏瞬间就柔软了。 当然,如果现在李治出现在他面前,唐皇还是会教训他的,这不孝子该打,不知和庶母避嫌,还发展出真爱来。 所以,对于李世民这个把不知所谓的浣纱女当做真爱,侮辱观音婢,还虐待(在唐皇看来,李世民那样忽视、不喜永河,就是虐待)他和观音婢唯一的女儿永河的混账,唐皇恨不得弄死他。 唐皇冷冷地看着李世民,道:“我看永河做得好,你看看永河在位的这十八年为国为民做的事情,看看她治下的大唐,再看看你在位的时候那些不知所谓的事情,你就知道,这皇位合该是她的。朕要是你,早就羞愧自尽了,你倒好,早年活得好好的,一听说永河不恋权势传位给孙儿,就把自己给气死了!” 见李世民还要辩解,唐皇不想继续与他说了,一挥手就带着李世民瞬移到轮回道,抬脚把他踢了下去。 “糊涂至此,你且先不要投胎了,朕把你送到后世,你好好学学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等你学会如何做人,如何为帝,朕就结束这轮回。” 鬼差好奇地问道:“您把他送哪儿去了?” 唐皇高深莫测地一笑,没回答。 他就是让这混账去当李治那不孝子的女儿了。 先当武则天那个被她亲手掐死然后嫁祸给王皇后的女儿,再当那个深爱的夫君被武则天赐死被迫另嫁的太平公主……总之哪个凄惨就让她体验哪个公主的人生。 咳,让他近距离观摩一下自己的世界里那差点使李唐血脉断绝的女皇武则天,他就能体会到永河有多好了。 这样,等他回到自己的世界,完成“一代明君”任务的时候,他就不会随心所欲到满世界邂逅真爱,因为不是儿子忽视后宫中的五位公主了。 至于李世民会不会因此对女人有心理障碍,或者产生认知障碍喜欢男人,唐皇表示,与他无关,左右他有世界上最好的观音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