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后抱走美强惨男配》 第1章 第1章 “爹爹爹爹爹~女儿再也不敢了,求求爹爹,放女儿一马吧!女儿不想下凡间啊!呜呜呜呜……” 九霄之巅的往生崖上,一位身着绿裳轻纱,耳际间别着一朵清雅雏菊的灵巧女子,正一边绕着崖上冲天的石柱闪躲,一边哭天抢地,大肆叫喊。 这撕心裂肺、震耳欲聋的尖细喊声久久回荡在这九霄之巅的各个宫殿里,里面各路仙君仙子的心尖皆颤了几分,手中的玉杯几欲掉下…… 不用多猜,肯定又是木兮宫那位顽劣跳脱,古灵精怪的林溪仙子。 近来,这位林溪仙子可谓把这九霄之巅搅了个天翻地覆,弄得其上的五大宫都不得安宁。 “唉……”火离宫里的对坐的两位仙君皆叹了口气。 “说来也奇怪,这位林溪仙子乃为木兮宫宫主凌元仙尊之女,虽然其法术不精,修为甚浅,但我瞧着以前也是一位仪态大方、端雅沉静的仙子,怎么如今这般……” 火离宫里的赤云仙君一袭火红锦衣,与对面白衣胜雪的淮水仙君碰了碰杯,摇了摇头叹息道。 淮水仙君略略阖上了眼,似在品味酒之甘醇,又似在思忖着赤云仙君的话。 “林溪仙子行事较之从前,确实怪异了不少,但我倒觉得这九霄之巅近来因她也热闹了不少,不似之前那般冷清寂寥了,好事好事。” “好事?”赤云仙君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说笑道,“淮水仙君可能还不知道这林溪仙子是因何事被罚下凡间。” 闻言,淮水仙君也来了兴致,半眯着的眼眸不由得睁大了几分,“因何事?” 赤云仙君不紧不慢地往淮水仙君杯里添满了酒后,才缓缓回道:“我听人言,这林溪仙子不知为何偷偷跑去了九霄禁地思无崖,你家水摇宫宫主清尘仙尊闭关修炼的地方。” “什么?”淮水仙君明显有些急了,眼眸倏然抬起,“师兄正在闭关的紧要关头,不出意外,这两日便可出关,林溪仙子这是……?” “林溪仙子冲乱了那里的法阵,不过你别急,清尘仙尊无事,只是这出关的日期要往后延不少了。” 淮水仙君闻此,口中的酒也无味了,他放下酒杯扶额道:“唉,我还等着师兄出关处理水摇宫那些棘手的事务,这下可要了我的命了。” “我看是因此无法去东海饮那玉露琼浆才要了淮水仙君的命吧。”赤云仙君捧杯自饮,毫不留情地戳穿了他。 “咳咳……”淮水仙君假意咳了两声,忙转移话题掩饰,“林溪仙子犯下如此过错,是该下凡去历练历练,也可长长修为。” …… 另一边,往生崖上。 “爹爹爹爹,你听女儿说,女儿绝对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就风云变色电闪雷鸣了,我甚至都不知道那里还有法阵……女儿冤枉啊!” 林溪躲在苍天的石柱后面,气喘吁吁地解释求饶。 她才是最大的受害者好吗!简直是倒霉透了! 从科技发达、生活便捷,要什么有什么的二十一世纪来了这么个鬼地方,啊不对,好像是神仙住的地方,虽然看上去也很不错的样子,但这算是怎么一回事啊…… 林溪刚开始一脸懵逼,前一刻她还在宿舍里看小说,一转眼就到了一座云雾缭绕的琼楼金阙里,几个身穿浅绿色长袍,头束玉冠的年轻女孩朝她走来,向她行了一礼后恭敬道:“林溪仙子,凌元仙尊唤您。” 林溪是对的,她就叫林溪,可仙子这个后缀足足令她微张着嘴巴反应了好几分钟。 仙……仙子? 林溪仙子……? 这是在叫她吗? 林溪沉了沉混乱的思绪,仔细回想起了之前的事情。 她那时正躺在宿舍的床上看一本仙侠小说,里面有一个弱鸡得毫无存在感的女配也叫林溪,被称作“林溪仙子”,要不是这女配名字和她一样,估计林溪都不会记得书里有这么一个人。 而且,原书里林溪仙子老爹的名号就是凌元仙尊…… 直到那时,林溪才意识到是她看到一半睡意朦胧时穿书了。 她犹记得那本仙侠小说的情节,虽然古早狗血,可情节却引人入胜,令她欲罢不能,特别是书里那不被作者疼爱,被男主女主及一众配角虐得死去活来的绝美男配更是让她频频落泪。 林溪曾想,如果她是书里的女主,她一定会选他,一定会站在他这边,在他毁天灭地之前帮他逆天改命,绝不让他入魔道。 又或是,陪他一起入魔道,看他一统三界,万世升平。 带感。 作者不把他当亲儿子,只能她们这些读者来心疼了。 但这也只是想想而已,她如今不仅没有穿成女主,还穿成了这样一位十八线的透明女配。 …… 虽然原书里的林溪与男主,女主还有男配是一门同脉的弟子,但这位林溪仙子在原书里的设定却是一位武力值为负数的战斗渣渣,别说什么高阶法术了,就连最低级的御剑飞行都不甚熟练…… 尽管她是木兮宫宫主凌元仙尊的女儿,地位尊贵,天赋极高,可她对修炼一事却毫不上心,痴痴喜欢男配,为此还特地拜入了他师门下,就是想着能离他近一点,但由于原书里的一众男性角色,男主,男配,男n全都被猪油糊了心,被女主的美貌迷得七荤八素,晕头转向,所以直到她小说看到一半穿书时,两人间都没有什么进展。 且原书里的林溪何以会暗恋男配,她在书里还没看到,是个未解之谜。 林溪想,爱不爱什么的日后再讲,她现在要做的第一步便是搜罗一切能用的秘籍法宝,抓紧时间修炼,然后找到男配,做好一位男配亲妈粉该做的事。 她要护着她崽! 于是,林溪在木兮宫里到处翻着修炼的秘籍和各色法宝,她想着原书里男配出现的时间是水摇宫宫主清尘仙尊出关之后,她便向木兮宫里的女修打探,知道了清尘仙尊正在思无崖闭关后,便偷偷从木兮宫的听风阁里弄了一堆不知道是什么的法宝和一点都看不懂秘籍仙诀,去了思无崖。 其实她去思无崖并非是想做什么坏事,她就是单纯想问一下清尘仙尊什么时候出关,这样她好知道男配出来的时间,做下思想准备。 还有,林溪想求他教教自己怎么用这些法器……顺便再提前打好一下师徒关系。 毕竟,她和男配以后都是他清尘仙尊的座下弟子,提前当个狗腿子也没什么不好。 可她没想到的是,当她摇摇晃晃地御剑飞到思无崖时,只脚尖落在崖上,崖上便显出了一个金光刺眼的法阵,她被刺得睁不开眼睛,佩剑被收回,一下跌坐在了崖上平地上。 再下一秒,白云缭绕的思无崖顿时黑云压顶,几道闪电直直劈了过来,她被吓得哇哇乱叫,却是半分都不敢动。 再然后,她被抓包了,乌泱泱的一群仙侍和林溪老爹瞬间飞到了思无崖,当场将她拿获。 这便是她要被林溪老爹罚下凡间的前因后果。 “女儿啊,你又骗你老爹了,这九霄之巅无人不晓思无崖是九霄禁地,清尘仙尊在崖上洞内闭关,正处于关键时刻,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打扰他,你是我凌云仙尊的女儿,又岂会不知?” 林溪的老爹凌元仙尊捋了捋胡子,羽扇轻摇,一副早已看穿一切,了然于胸的模样。 “这……”林溪从石柱后探了半个头出来看着她老爹,撇着嘴巴说道,“爹爹,我还真不知道。” 真是天降一口大锅,她才穿书过来没多久,这书里的一切都还没捋清,脑子晕乎乎的,又怎么会知道那里是九霄之巅的禁地……更如何得知崖上布了禁忌的法阵!她自己也是被吓掉半条命好吗! 委屈…… 毕竟是他女儿,凌云仙尊见此叹息了一声,继续问道:“罢了罢了,除去此事,你可知自己还犯了何错?” “还有?”林溪皱着眉头,百思不得,“还有什么?” 凌云仙尊摇了摇头,手中羽扇轻轻一挥,被林溪藏于袖中的秘籍法宝全都飞到了空中。 “这些又是什么?溪儿。” 完蛋了,赃物俱在,没法抵赖了。 林溪嘻嘻笑着打哈哈,满脸都写着求放过。 “溪儿,你偷偷潜入听风阁,盗走了这众多的法器和禁\书,你可知错?”凌云仙尊蓦然间神色凝重,厉声问责。 禁\书?看来她又踩了一个大雷…… 林溪咽了一口口水,适才探出的小半个脑袋又慢慢缩到了柱后。 这件事任她再怎么狡辩都解蒙混不过去了,刚才求饶求了这么久,好像对她这爹爹也不太管用,林溪暗想,三十六计,跑为上计,她对这九霄之巅好不容易熟悉了几分,她才不想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被下放到凡间,而且,她这亲妈粉还得守着男配出现呢。 林溪想定,踩上佩剑便欲飞走,但毫无疑问,她被她老爹拦下了。 “家门不幸啊家门不幸啊……”凌云仙尊一脸无奈,拎小鸡似地拎起林溪,走到了崖边。 “女儿啊,此次你不仅冲撞了五大宫之首的清尘仙尊,还盗了木兮宫禁\书,你爹爹我也保不了你了,罢了,你修为尚浅,法力低弱,借此机会让你下凡去历练历练,也不失为一件幸事。” 崖边的冷风夹杂着凌云仙尊的话语声在她耳边呼啸而过,林溪脚下雾气茫茫,她半闭着眼睛往下偷瞟,一眼看不到底,直令她打哆嗦。 “爹爹,溪儿下次不敢了,溪儿求你了……啊……” 林溪求饶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她狠心的老爹扔下了凡间。 第2章 第2章 “啊,好痛……” 林溪从一片混沌中醒来,全身酸痛难忍,脑子里亦是一片空白,空无一物。 她被扔下凡间历劫修炼,此时只是一个凡人躯体,记忆全失。 其实,美其名曰是历劫修炼,实际上是她那老爹迫于水摇宫的势力,兜不住她闯下的祸事了,便随意把她往凡间一扔,算是给水摇宫一个交代。 只是这一扔,便扔在了一个了不得的地方。 “我这是在哪……”林溪喃喃自语,缓缓睁开了眼睛。 入目是湛蓝天空,一丝白云漂浮其中,林溪眼睛一眨未眨地看了许久,敲了敲脑袋试图回想一些事情。 但没用,她在脑海里探寻不到任何记忆。 她连自己姓甚名谁都不知道。 林溪木然地躺在地上久久未起,她根本也不知道该去哪。 “嘿嘿嘿,简直是不费吹灰之力啊,我们白捡了一个啊大哥。” “自己送上门就怪不得我们了,哈哈哈。” 伴着粗糙猥琐的男声,两张面目狰狞的青色妖怪脸赫然出现在她眼前。 林溪心里一惊,正欲直起身时被这两个妖怪强力按回了地上。 “救命啊,救命啊,有妖怪,谁来救救我啊……” 她害怕得不行,大声呼喊着,声音都是颤抖的。 “叫叫叫,叫什么叫,吵死了。”一个妖怪不耐烦道,“这青峰山是我们妖怪的地界,你一个凡人在这里还敢大喊大叫,是想早点死是吗?” 妖……妖怪的地界…… 林溪听到这句话被吓得不轻,反而叫得更大声了:“救命啊!救命啊!有人吗,谁来救救我啊!……” 见她越闹越厉害,那妖怪一下敲晕了林溪,拿出绳子把她绑了起来。 “要不是老大发话,不能弄伤了抓回去的凡人女子,我早就吃了她,叫得我脑仁疼。” “大哥,不得不说,这女子长得如此漂亮,看上去很是美味啊。”一个妖怪直直地盯着林溪,口水滴滴答答流了一地。 “吃吃吃,就知道吃,赶紧回去,这件事没办好命都没有。” “是是是,大哥说得对……” 就这样,拜她老爹所赐,林溪落入凡间还不到一刻钟,便被妖怪掳了去。 * “老大老大,凡人女子我们找来了。” 半个时辰后,两个妖怪一前一后地架着林溪,回了他们洞府,林溪这时已恢复了些意识,勉强睁开眼扫了下四周。 还未天黑,可洞内照不进光亮,两边全燃起了火把,林溪浓密如扇的眼睫上下扑了扑,看到洞内中间的石座上坐了一个人。 不,应该是一个妖,单手撑着下颌倚靠在一侧,他轻轻晃着手中酒杯,全身黑羽,唇色如血,长得妖孽非常。 “做得很好。”墨羽扬起唇角开了口,音色有点哑,很勾人。 林溪浑身一个激灵,莫名地汗毛竖起,赶忙闭上眯了一条缝的眼睛。 这人把我掳来到底想做什么。 “虽然姿色较莲儿比差了点,但……” 沉闷沙哑的说话声飘荡在林溪上方,墨羽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猛然间的一股摄人气势侵袭着她四肢百骸,林溪双手紧握成拳,指甲嵌进了皮肉里才止住颤抖。 冷静冷静,一定可以找到机会逃走的。 “横竖也只是容器而已。” 寒凉指尖划林溪凝脂肌肤,她似觉他指尖划过的地方被冻结成冰,那没有温度的一句话更是令林溪的心陡然之间坠至冰渊。 容器?什么容器? 她不敢细想。 墨羽冷白的手指停在了林溪纤弱的脖颈处,他深红的瞳孔泛着骇人的光,“把她带至后处楼阁沐浴,好好洗掉她身上的味道后再换上莲儿的红色衣裳,子时之前务必带往青峰山巅。” “是,小的遵命!” 话音一落,林溪便被带往了洞府深处。 洞府内并不宽敞,可越往里走视线便越开阔,待走到底时,一座飞檐流阁高耸入云,千层叠嶂,彩灯高悬,似梦如幻,很不真切。 这小小的洞府内怎会有这样一番天地,应是那妖怪造出来的幻境。 林溪半睁开了右眼,匆匆一瞥而过时,那两个妖怪齐齐把她扛进了楼阁。 “老大说了,带她沐浴,洗干净后再换上莲儿夫人的衣裳,子时前我们来接人。” 一妖怪同前来的女侍交代后,把林溪放在地上便离开了。 林溪这才睁开眼睛打量着四周,祈祷自己能发现逃走的机会。 房内富丽堂皇,装饰极为奢华,入眼皆是红色。 林溪瞧着这满屋的囍字剪纸,红烛彩绸,心里寒意越发深重。 她虽是失去了记忆,可没失去脑子,这分明就是成亲的新房…… 这把我绑来是要我与他成亲吗? 林溪想了想,又觉不对,那妖精刚才分明一副甚为嫌弃她的样子,还说只是容器而已。 还有,他们口中的莲儿夫人又是怎么一回事。 林溪现在完全没法把这事理清楚。 “姑娘,先去沐浴吧。” 林溪的思绪被一尖锐的女声打断,她怔怔地循声望去时,捆绑着她的绳子一瞬消失了。 一人类模样的女子一身黑衣,站在她前方不远处。 毫无生气,冷眼睨她时舌头舔了下嘴唇,咽了咽口水。 这令林溪不寒而栗,那分明是猎人看猎物的眼神。 林溪轻声呼了口气,勉强站立了起来,故作镇定道:“我想,我想问一句,这是在哪?你们把我抓来是做什么?” 那女子看她的眼神丝毫未变,神情未动,重复了一句。 “姑娘,去沐浴,别误了时辰。” 如果说先前那句还带着些微的客气,那此时这句便充满了毫不留情的威胁。 这个似傀儡木偶的女妖已没什么耐心和林溪周旋,缓步朝她走了过来。 “停!”在她和自己的距离不足一丈时,林溪伸直右手挡在前面制止她,“我这下便去,姐姐你别动手。” 林溪很识时务地举起双手缴械投降。 她只是一个凡人,又怎么斗得过妖精呢,光是待在这地方就已令她腿软站立不住了。 这里不仅全是对着她流口水想把她食入腹中的妖怪,林溪还觉这里弥漫着的气息似在侵蚀她的五脏六腑,令她头晕脑胀,浑身无力。 “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呀?”林溪跟在那女子后面时,甜甜地同她套着近乎。 她不能硬来,她得先了解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 “紫秋。”很意外的,林溪得到了回答。 “哇,这名字可真好听,姐姐你长得也特好看,我从没见过如姐姐这般高贵冷艳,出尘脱俗的人,姐姐你就跟仙女一样,姐姐你……”林溪口先于心,猛一顿的夸。 紫秋轻蹙眉头,这人类小丫头有点吵,她怕是不知道自己在他们这些妖怪眼里有多美味可口,更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遭遇什么。 “安静点。”她冷冷丢了三个字。 “哦……好。”林溪话没说完,却只能欲言又止地闭嘴。 这位姐姐看上去也不是无法接近,或许我能从她口中问出些什么来。 紫秋把林溪带到了屏风后,手一轻挥,冒着氤氲热气的洗澡木桶一瞬出现在了眼前,上面还漂浮着一片片娇艳的花瓣,香气袭人。 “沐浴吧。”紫秋指了指放在一旁的红色衣裳,“洗好后穿上这,我给你梳妆。” 林溪顺着她的指尖看过去,是整齐摆放在一旁的凤冠霞帔,红锦华服很是惹眼。 妖怪也遵循凡人的礼数? 林溪有点愣了,随后才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 穿上凤冠霞帔行礼拜天地,她就是新娘了。 妖怪的新娘。 而之前那妖怪曾说过。 “横竖也只是容器而已。” 新娘,容器,他们口中的莲儿,一直未曾出现的莲儿。 难道…… 林溪笑意尽失,黑亮的瞳孔里满是惊恐。 “紫秋姐姐,求求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林溪杏眼里一汪盈盈秋水,哭腔浓重地求着她。 被她姐姐姐姐地叫了这么久,紫秋便回了她几句。 “我听说,你是被他们在青峰山内捡回来的,在这万昭国,青峰山是我们妖怪的地界且凶险非常,你一个凡人为何来此?” “我……” 林溪支支吾吾的,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这个问题,她一睁眼便是在这青峰山,还没缓过神来又被妖怪掳来了这里。 她是一个没有过去的人,她真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林溪垂下眼眸,小声嘟囔着,“紫秋姐姐,你能告诉我实情吗?就算是死,我也不能死得这么不明不白……求求你了……” 林溪壮着胆子上前摇了摇紫秋的手,可怜兮兮地求着她。 紫秋倒是反常地没有甩开她的手,她的视线越过林溪,停在了那凤冠霞帔上。 “告诉你也无事,你一凡人,不可能离得开这青峰山,我这也不算坏尊主的事。” 林溪用力地点了两下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紫秋。 紫秋的目光始终停在那火红的嫁衣上,一直无甚起伏的声音里夹杂了几分伤痛。 “尊主的夫人,也就是你所听到的莲儿夫人,在将要与尊主成亲的前一天,死了。” 第3章 第3章 “死……死了?” 林溪抓着紫秋的手一下凉了,心底蓦然间生出的寒意遍及她全身,使她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感知到她传来的寒意,紫秋收回视线,垂眸看向眼前这个凡人小姑娘。 她肤如凝脂,面若白玉,冰肌玉骨,眉眼间自透着一股轻灵之气。 且,她身上带着一种比普通凡人更诱人的香味,他们这些妖怪单是看着她,就忍不住想露出獠牙撕碎她喉咙了。 紫秋喉咙微滚,不动声色地咽了下口水。 现在不能动她,不能坏了尊主的大事。 林溪听到了紫秋细微的吞咽口水声,也察觉到了她眼瞳颜色的变化。 她止住了自己下意识的后退动作,仍装作无事一般地问她,垂下的另一只手却抖得不行。 “紫秋姐姐,你们尊主应当很爱莲儿夫人吧,为何还要我穿着本是莲儿夫人的嫁衣,我不信你们尊主是真的要与我成亲。” “现已入夜,子时不久便到,告诉你亦无妨,不过……” 紫秋反手扣住她手腕,皓腕凝霜,柔柔纤骨,她只稍一用力便能捏个粉碎。 “先去沐浴更衣,姑娘。” 疼痛感倏然间自手腕传来,林溪挣脱不得半分,只得应了。 大约一柱香的时间,林溪从屏风后走出,一袭红色嫁衣,流光溢彩,映得她娇若桃花。 “我已经按紫秋姐姐说的去做了,紫秋姐姐现在能告诉我了吗?”林溪穿上了这一身繁复的红妆,死去妖怪的嫁衣。 “梳妆,盘发。”紫秋冷脸命令道,手中燃起了一团火。 赤\裸裸的威胁。 林溪瞬间和颜悦色道,“是,紫秋姐姐。” 林溪战战兢兢地端坐于铜镜前,这一室略显昏暗的烛光,夸张的摆设,刺目的囍字,令屋内的气氛诡异了不少。 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紫秋手执木梳,三千青丝握于手中,突然开口道:“尊主欲以你躯体为容器,子时成亲,招魂。” 要不是坐在椅子上,林溪此时一定会腿软瘫在地上。 招魂?容器? 紫秋兀自替她梳发,没等林溪开口,接着道:“前些日子,莲儿夫人与尊主一同出山,欲去邻近的城镇捉些凡人,谁知遭遇仙修埋伏,莲儿夫人为了掩护尊主离开,身死魂灭。” 魂灭了你还招什么魂…… 林溪腹诽,他们妖怪是不是空有蛮力没有脑子。 紫秋话落后,林溪似是听到了鼻腔里的一声呜咽和啪嗒声。 很细微,似是眼泪落在手背的声音。 林溪有点讶异,如此冷血嗜杀的妖怪也有这么重情的一面吗。 但林溪却无法对他们口中这个莲儿夫人产生同情,她是他们的族人同伴,却不是林溪这个人类的。 他们是妖。 是时刻想着食人的妖,是看到她这个凡人会舔嘴唇咽口水的妖。 就连紫秋,林溪都不会傻到去相信她。 “呃……紫秋姐姐,我想问一下……”林溪不动声色地把话题引了过来,小声道,“你刚刚也说了,你们莲儿夫人是身死魂灭,那招魂又有何用?你们尊主是不是弄错了?” 紫秋闻言冷冷说道:“正是因为魂魄被碎,游离于三界之外,才需以凡人女子之躯,在月圆之夜子时,施以我们兽妖族禁术。” “兽妖族禁术?” 既然是禁术,那用之便会有反噬。 只是林溪不知道,是会反噬在她这凡人身上,还是这些作恶的妖怪身上。 但天理昭昭,答案应很明显。 想至此,林溪竟有一丝心安。 “紫秋姐姐,你们兽妖族禁术是什么?”林溪接着问了下去。 紫秋给她梳着发髻,接着道:“月圆之夜子时,也就是极阴之时,以你之血混夫人之发,施以禁术,引她的魂魄归于你身,若在此时成婚立下死生契约,便会生生世世在一起,即使魂归泉下,转世亦能续缘。” 林溪看着铜镜中面色惨白的自己,怔愣住了。 她的魂魄归于我身,那我还是我吗? “现在我给你梳的发髻,是莲儿夫人生前最喜欢的样式,你身上这袭喜服,是莲儿夫人亲手挑的。” 紫秋绾好发髻,在上别了一根金钗步摇后,突然间露出獠牙眼目猩红,附在林溪耳边说话时,似是野兽在低吼。 “你这具躯体,相信莲儿夫人一定会满意,请吧,姑娘,该上路了。” 林溪一阵发寒,嘴唇毫无血色,身子哆嗦不已。 “邪祟之术!”林溪极力稳住的情绪在此时失控了,恐惧的眼泪簌簌落下。 “你们以为这种违背天命,戕害无辜的禁术,真的能够成功吗?你们这些妖怪作恶多端,会有报应的!” 此时林溪声嘶力竭的怒吼在她面前的妖怪听来,就似蚊蝇哼叫。 毕竟,普通人类是太过脆弱的存在。 “你以为这事还由得了你吗?要怪便怪你运气不好。” 紫秋恼她吵得烦,右手朝她一挥,林溪便晕了过去。 此时,恰逢那两个妖怪来要人,紫秋便将人交了出去。 待后面林溪再醒过来时,发现自己正在一个山头,夜里的山风呼啸而过,似刀子般刮过她娇嫩的脸颊。 林溪惊魂未定,尤未从刚才的惊骇中抽离开来,等她下意识想逃时,发现自己手脚皆被捆在了木架上,动弹不得。 林溪急得眼眶通红,眼泪又滚滚而落。 她四周围满了举着火把的妖怪,而在她前面山崖处,墨羽一身朱红色喜服背对她,墨色长发随夜风扬起,浸淫在凄冷的月光中有种令人心悸的诡异感。 林溪抬起沉重的眼皮,看到墨羽背后放着一暗红色长桌,上面摆满了祭祀法器类的器物,一瓷碗,还有,红线绑就的一绺乌发。 林溪顿时如陷地狱,她头皮发麻,连叫都叫不出来。 “醒了?很好。” 话音未落,墨羽便瞬移到了林溪面前,冰凉手指猛扣住林溪下巴,迫使林溪看向他。 “时辰已到,我的莲儿很快便会回来了。” 妖艳至极的面容混着磁性低沉的声音魅惑不已,林溪惊恐地睁大着眼睛,艰难地摇着头。 “不要……放过我吧,求求你了……” 求饶自是没用的,墨羽松开了她下巴,指尖朝她手腕一划,殷红鲜血一瞬流了下来,在快滴到地上的间隙,桌上的瓷碗飞来稳稳接住。 林溪黛眉紧皱,上了妆的脸庞此时却是苍白得不行。 我还没来得及弄清楚自己是谁,便要沦为妖怪的傀儡了吗。 林溪觉得很不甘心,这分明是祸从天降。 墨羽取了林溪半碗血后将那一绺乌发放入其中,随后亦割了自己手腕,将鲜血混在其中。 墨羽表情扭曲,似笑非笑道:“我的好莲儿,别怕,我一定会找到你的魂魄,我们生生世世都不会分开了……” 片刻,鲜血滴满了瓷碗,墨羽将瓷碗置于木桌,抬眸看了眼漆黑夜空里高悬的圆月后,将妖力注入碗中,口中念起了法诀。 林溪顿觉心被剜开了般,五脏六腑扯着疼,她浑身无力,眼神逐渐涣散。 谁来,谁来救救我…… * 青峰山的另一头,风竹正静坐月下,修炼法术时,倏然间一阵血腥味飘来。 他鼻尖微动,剑眉轻拧。 这是,人血和妖血…… 风竹瞬然睁开了眼,瞧见不远处的青峰山崖上正闪着一道红光,妖力冲天。 “不好!” 他轻呼出声,明净的眼眸幽深起来,不及细想,便御剑去了。 风竹御剑至青峰山崖时,意识模糊的林溪恍然中看到一道黑影划过满月。 再然后,月下清辉,白衣翩跹,她看到有人御剑而来。 只这一眼,林溪便再没能移开视线。 “救……救救我……”林溪对着月下白衣喃喃道。 “砰。” 下一刻,崖上的木桌轰然倒塌,这速度快到来不及反应,上面的法器,还有那盛满了鲜血的瓷碗自然也是碎了。 禁术仪式就这样被风竹强行打断了。 墨羽猛然收回妖力,吐了一口鲜血。 “风竹大人?”墨羽一手捂着胸口,一手制止了欲上前的手下。 “这青峰山西边是我们兽妖族的地盘,风竹大人的手何时伸得这般长了?” 墨羽适才面对林溪时的高傲睥睨全无,话语恭敬。 风竹是他们妖界排名第一的大妖怪,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都没用,他只能臣服。 “你对凡人施妖族禁术?”风竹御剑停在半空中,临月而立,一身威压。 他的目光越过一众妖怪,停在了被绑在木架上、穿着火红嫁衣,纤细手腕还在往下滴着鲜血的林溪身上。 气息微弱,但幸好,还有救。 风竹朝她施了个治愈术,林溪手腕的伤口便渐渐愈合。 下一刻,他收回佩剑,轻盈地落在林溪一旁,解了她身上束缚,林溪身子一软,快跌落至地时被风竹轻柔搂住。 林溪濡湿的睫毛上挂着点点晶莹,她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这似是踏月而来的仙人。 面容清俊无双,一双略微上扬的桃花眼深邃潋滟,他鼻梁挺傲,唇若涂脂,五官精致似画,林溪看着看着就失了神。 他真好看。 林溪一瞬间视线模糊,眼泪不知怎么地,似珍珠般大颗大颗滚落。 风竹慌了……心道:“我搂着她是不是太过轻薄了,可她这么虚弱,不搂怕是要跌倒在地。” 风竹思忖片刻,看着怀里梨花带雨的女子,安抚道:“姑娘切莫误会,刚才是情况紧急我才搂了姑娘,我这就放下,姑娘别哭了。” 风竹对她轻声细语,声音清冽如泉,温润如玉,林溪哭得更厉害了。 这人怎么连声音都这么好听。 …… 风竹似是怀里抱了一块烫手的烙铁,飞速把林溪扶到一边,设了个结界保护她。 安置妥当后,风竹轻舒了口气,随后正言厉色,对墨羽道:“这人,我要带走。” 墨羽自然不会应允。 禁术已进行了一半,他魂牵梦绕的莲儿就要回来了,他们马上就能生生世世在一起了,怎么可以在这种时候前功尽弃? “风竹大人。”墨羽捏紧了拳,红色的瞳孔又深了一个度,但面上仍是不敢造次于他。 “莲儿惨死于仙修之手,我只是想引出她游离在三界之外的魂魄,有何不妥?” “有何不妥?”风竹剑眉挑起,冷言道,“其一,残害无辜性命,不妥;其二,挑起人妖争端,不妥;其三,使用禁术逆天而行,不妥。” “墨尊主可明了?” 墨羽负于背后的右手逐渐聚起一团火,他冷嘲道:“风竹大人这般作派,还真应当入道修仙。” 话音一落,墨羽将手里积蓄的烈火攻向风竹,但这烈火还未近风竹身子,便被他执剑一挥的剑气给消散了。 连带着墨羽本人也被这剑气震伤,又是吐了一口血出来,体力不支跪倒在地。 他怎么可能打得过风竹这妖界第一的大妖怪,不过是在为他的莲儿做垂死挣扎而已。 风竹收剑置于身后,眼眸里古井无波。 “若不是你们兽妖族频频杀害凡人,仙修又怎会下凡令她身死魂灭,不过是自作孽罢了。” 墨羽擦了下嘴角的鲜血,那一抹晕开的鲜红色在冷白脸上呈现着病态的妖孽美,“风竹大人这般义正辞严,是不是忘了自己亦为妖?” 这话一出,风竹怔了下,林溪亦怔了下,但目光依然落在风竹身上未移开。 风竹淡淡道:“我没有,我只是提醒你,虽为妖,亦要行正道,否则只会招致毁灭。” 墨羽颇为不屑地轻笑了声,冷嘲道:“妖界第一的大妖怪居然在跟我谈正道,真是可笑!” 风竹没有理会他阴阳怪气的笑声,依旧淡淡道:“这种禁术极阴极邪,且不说你招上来的魂魄是否为你夫人之魂,就算是,她的魂魄也不可能如之前般纯粹,上面会沾染上三界诸多的邪祟之物,且。” 风竹直视他,眉眼凛然:“以生灵为祭的禁术必然会招致反噬,或反噬于你之身,又或是兽妖族,抑或是整个妖界,皆有可能。” 墨羽听后头低下,久久无言。 “你若是为她好,该放她魂魄归于天地,给她安宁。” “言尽于此,你不必拦我,也无人拦得住。” 风竹无视四周红眼獠牙的一众小妖,转身拂袖解了林溪结界,轻声道:“姑娘,得罪了。” “啊,什么?” 林溪的眼睛一直盯着他看,还未及反应,风竹便拦腰抱起她,御剑离开了。 第4章 第4章 怀中之人身姿轻盈,似无物般,风竹不禁垂眸,却看到林溪一双澄澈明亮的杏眸似要把他看穿。 她似乎……已经看很久了。 风竹有点觉得好笑,薄唇轻勾,话里带着浅浅笑意:“姑娘,你保持这个姿势许久了,脖子不酸吗?” 被他这么一说,林溪倏然间回过神来,低下头,两颊飞上两片红云,烧得厉害。 我这是怎么了,这才只见了一面啊…… 林溪很想让自己清醒点,可当她鼻尖萦绕着他身上似有若无的淡雅香气时,心里的防线、自制力什么的通通都没了,连带着气力都少了几分。 林溪心道:“我是不是病了……” “到了,姑娘。” 风竹抱着林溪稳稳落地,把她放了下来。 林溪站定,环顾了下四周,似仍是一片荒郊野外,林木茂盛,月光漏下,留下了稀疏的阴影。 不知为何,在此时,在此地,林溪竟觉得这样的场景有些浪漫。 眼前的人,虽是第一次见面,还是妖怪,却莫名令她心安。 他应该是妖怪里面最温柔善良的吧。 还有,应该也是最好看的。 “你是……”林溪开口道。 “我是妖怪。”风竹似乎是很怕听到什么,语速加快,在林溪话还未说完整时便回答了她。 他给了她问题的答案,或者说,是他自以为的问题的答案。 他是个妖怪,她应该怕他。 林溪讶异于他突然的回答,但仍是点了点头:“恩,我知道,刚刚我听到了。” “我会把你送回城镇。”风竹接着道。 “不。”林溪摇着头,一下上前抱住他不肯撒手。 风竹愣了,在他的认知里,凡人对他这个妖怪不可能这般热情,毫无芥蒂,毫不嫌弃。 “我孤身一人,不知来处,也没有去处,哥哥。” 哥哥? 风竹差点被口水噎到,咳了两声,怎么就这么熟络地叫上哥哥了。 他可是妖怪。 风竹不禁怀疑,她真的是凡人吗? 风竹负在背后的手指轻轻一勾,一道灵力悄无声息地附在了林溪手腕经脉处。 没有妖力,亦没有仙根,看来确是凡人无疑了。 “可不可以让我跟着你?”林溪声音嘶哑低软,还带着细不可闻的哭声。 林溪发誓,她说的是实话,绝不是博同情…… 虽然夹杂了这样一点私心。 她知道她此时表现得就似流浪在外的小猫小狗,眼泪涟涟,可怜至极,任是再铁石心肠的人都会心软些许。 更何况在她面前这人丰神如玉,温柔善良,应是最见不得别人这副惨样。 林溪心有十足把握,但她忽略了一件事。 风竹的确是温柔善良的妖怪,可他同时也是有君子风骨的妖怪,是位锦绣公子。 所谓君子,那必不能…… “姑娘,有话好说。”风竹往后退了一步,有礼而疏离地拉开了距离,“虽然我是妖怪,但凡间的一些规矩礼仪我还是懂的。” 凡间规矩? 你不是妖怪吗? 林溪呆愣道:“比如?” “男女授受不亲,不可做出轻薄之举。” 林溪又愣了一下,指了指自己道:“你这是在我说我吗?” “不不不,姑娘误会了。”风竹低头轻笑了声,“在下是在说自己。” “可我觉得你说这话是在骂我。”林溪坦诚道。 风竹眼底笑意更盛了,“在下绝没有这个意思。” 林溪接着问道:“那你为什么推开我。” 风竹老实回答:“因为不合礼法。” “那是凡人的礼法。” “我曾经也是凡人。”自认为是凡人。 “什么?”林溪颇为不解。 风竹无言,没有回她。 林溪见他脸上笑意尽失,眼眸里雾霭深深,便没有继续问下去。 “可我是真的没地方去啊……刚刚我只是在求你而已。”林溪喃喃自语,垂首绞弄着手指。 她真的没有撒谎。 是夜月白风清,皓月千里,眼前的女子染上了一层月色,更显瘦弱孤冷,她垂首呢喃,语带泣音,一阵夜风拂过,风竹的心似也跟着凉了几分。 他明显有些心软了,温和地问她:“姑娘你姓甚名谁,你的家人呢?我可以帮你找他们。” 林溪抬眸,一双杏眸水光粼粼,“我不知道,我的脑子里全是空白,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青峰山。” 看这样子不像有假,风竹想,她应是失去记忆了。 也许可以把她留下,待她恢复记忆后再送出青峰山。 风竹略微弯下身,凝目注视她,道:“我是妖怪,姑娘你可明了?” 林溪同样注视着他,眨眨眼道:“我知道啊,你不必总是提醒我。” 风竹直起身叹了口气,道:“你真的明了吗?” 罢了。 风竹转身面向一侧平地,长袖一挥,一座小筑便幻化了出来。 层楼叠榭,雅致清幽,朱红大门两侧还挂了两盏红灯笼,颇有人间烟火气。 林溪看到甚为雀跃,问道,“这房子可以住吗?” 风竹点了点头。 林溪闻言,回头冲他一笑:“你们妖界造房子是不是都不要钱?会法术可真好,你以后能不能教我啊,我保证会很听话,会很努力学……” 小姑娘巧笑嫣然,梨涡荡漾,风竹不由得也轻笑道:“在恢复记忆之前,你可以先住这,房子周围已布上结界,青峰山内无人能近,你不必担心。” 让我住这,那意思不就是…… 林溪双眸里倏然亮起了细碎的光,比这皎洁月光还甚。 “那你是答应让我跟着你了吗?” 风竹微微颔首,纠正她:“只是暂时的,等你记忆恢复,我便送你回城镇。” 一切妥当,风竹算了算时辰,觉今夜的修炼只能到此为止,他也该回族里去了。 “姑娘,夜已深,你且入内歇息,我也要走了。” 林溪一听这话有点急了,一下拉住了他的手,说道:“你要去哪呀,你刚刚不是答应我了吗?” “姑娘对不起。”风竹被她这一拉手,错愕了些许,随后解释道,“我们族内有规定,不能带凡人入内,且你我终究男女有别,不宜走得过近。” 风竹说完这句后生生扒下了林溪的手,林溪一脸惊讶,难以理解。 天……他当真是妖界标杆,道德楷模,妖中君子啊。 林溪不禁也怀疑,他到底是不是妖怪。 这一身白衣,温文如玉的模样,真当是飘逸如仙。 “无紧要之事时,我便会来此处聚灵修炼,姑娘安心,我最近都会来此。” 闻此,林溪才放下心来,认真地朝他鞠躬致谢:“今夜谢谢你,还有。” 林溪眉眼弯弯,笑得明媚又生动,“我等你呀,要守诺噢。” 声音清亮,眼神无邪如孩童,偏偏身上又带着少女的清丽娇媚。 风竹心神一晃,幽深的桃花眼眸里荡起了稍纵即逝的光芒。 她自在如风,恣意无邪,又坦然直率。 甚好。 风竹眉眼含笑,见她身上仍穿着那身繁复的嫁衣,便心下念了个法诀,从族里传了身干净合适的衣裳递给她。 “换上这身,会舒服点。” “恩!好~”林溪接过,重重地点着头。 真可爱。 第5章 第5章 风竹离开青峰山,回了族内。 他所在的妖族名为灵妖族。 所谓灵妖,便是靠吸取天地灵气,日月精华为生的妖精。 他们大多妖力低微,生性善良,为了远离人类以及各族妖精,避免祸端,世代皆在这桃花源般的地方避世生活。 但即使如此,因在妖界盛传,若能夺得灵妖族妖精灵力,便有机会修炼成仙。 因此,千百年来,灵妖族便是各族妖精杀戮的对象,每隔几百年,妖界各族在找到灵妖族的藏身之所后,便会联合起来进攻灵妖族。 也就是说,每隔几百年,灵妖族便会遭遇一次浩劫。 直至风竹这种灵力极强的妖精出现,才无人敢对灵妖族的妖精下手。 “风竹,你身上为何会有凡人气息?” 风竹御剑飞回族内村庄时,刚入结界,便被灵妖族长老明阳唤住。 风竹停下脚步,脊背僵直着转过身,尤为恭敬地躬身行了礼。 “回长老,风竹在那青峰山聚灵修炼时,救了一位被兽妖族绑来的无辜少女,因此身上才沾染了凡人气息。” “那……”这明阳长老虽头发花白,拄杖佝偻,但一双眼睛迥然矍铄,在灵妖族内威望极高。 “长老放心,我已将那人类女子送回了万昭国城镇。”风竹仍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头低得很下。 在明阳长老眼里,在整个灵妖族族人的眼里,风竹从来都是风雅端正,襟怀坦白。 明阳长老不疑有他,慈爱地拍了拍他肩膀,说道:“那便好,不能与人类来往过密,这是我们灵妖族的族规,切不可违。” 风竹应了一声,便回了他自己住处。 灵妖族隐匿在极为险峻的高山深处,风竹在四周布下了层层结界,三界内,除了灵妖族族人,鲜有人能到此处。 就连九霄之巅的仙君也很难探查得到。 而结界之内,则是另一番天地。 房屋错落有致,竹篱瓦舍,小桥流水,景色甚是秀美。 风竹这晚独自一人躺在屋顶望着夜空,从月朗风清看到了东方将白。 然后,他去了青峰山。 * 他到青峰山时,天才将将破晓,林溪自然是还没起。 晨光熹微,山里雾气缭绕,露水湿重,此时,最适合聚灵。 风竹闭上眼眸,施了聚灵法术,林木间,天地间,万物的灵气似点点细碎星光,跳跃着聚集到风竹这。 未过许久,风竹察觉到背后有人走进,亦嗅到了她身上的气息。 他薄唇轻扬,收了法术转过身。 小姑娘正踮着脚尖,猫着身子靠近,笑得一脸狡黠。 风竹亦挑眉,双眸里无意识含着笑。 “你怎么知道我来了,我踮着脚,脚步很轻。”林溪本是想逗一下他,谁知他半分都不配合。 …… “我记得你身上的气息。” 风竹说得云淡风轻,很是自然,林溪听到却愣了一下,脸又开始烧了,颇有些不自在。 她呼了口气,拍了拍自己的两颊,想起来自己还不知道他的名字,便问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呀?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昨天她光顾着看他那张惊为天人的脸了,什么事都忘了…… “风竹,微风的风,竹林的竹。”他回她,随后问道,“我该如何称呼姑娘你呢?” “这个啊……”林溪乌溜溜的眼睛转了转,看到不远处林间流淌着的小溪,便随口一说,“林间小溪,你就唤我林溪吧。” “林溪?”风竹轻唤一声,忽觉他与她的名字画风很是契合。 “风竹哥哥,你刚刚是在修炼吗?” 林溪清甜的声音似是从远处传了过来,风竹晃过神来,抬眸望去时,林溪不知什么时候蹲在了一花草旁,伸出葱白指尖,小心翼翼地触碰着。 风竹的目光不觉落在了她身上,答道:“我刚在聚灵,修炼的一种。” 林溪问道:“那我也可以聚灵吗” “应该不能。” “为什么?” “因为凡人大多不具备……” “咦,我好像能让它开花诶……” 风竹:“……”灵,灵力…… 脸好疼。 风竹看到林溪指尖划过之处,枯木生花,枯草发芽,就连树上的黄叶都化为了新绿,一片盎然,胜似初春。 风竹无言了许久。 这可是秋日,且快入冬了。 灵力这般强大,这位姑娘果真不是普通凡人。 林溪对此的震惊程度并不亚于风竹,她现在不仅怀疑风竹不是妖精,还怀疑自己不是人类。 “风竹哥哥。”林溪娇声叫着他名字,朝他跑了过去,带着一点兴奋问他,“我会不会也是妖怪?” 这么开心吗。 风竹垂眸看着瘦瘦小小的林溪,左右不过是十六七岁未经世事的少女模样,怎会懂人与妖之间隔着的是什么。 “我探过你的脉,你应不是妖精,” 风竹略微弯下腰,与她平视,轻声道,“刚才看来,你拥有的应是木系灵力,可以控制世间草木花卉的灵力,故而,方才你能令枯木逢春。” 林溪注视着他,眼眸里一派清明,眨了眨眼。 没错,她没听懂。 “木系灵力是什么意思?” 风竹解释道:“世间的法术和灵力皆可分为金、木、水、火、土五系,昨日掳走你的兽妖族,他们修的是火系法术,我们灵妖族修的是水系法术,而你现拥有的,是属于木系的灵力。” 林溪不解 :“凡人也会有灵力吗?” 风竹直起身,视线落在了那一片生机之处,“妖精拥有法术与灵力,没有违背天道的妖精可修炼成仙,当然也会有人类拥有灵力,修炼成仙。” “凡人和妖精都可以修炼成仙?!”林溪如蝴蝶振翅般眨着眼,甚为惊讶。 那是不是说,她也有修仙的机会。 风竹尤为耐心地回道:“当然,现九霄之上的仙人里,就有不少是凡人修炼而来的,妖精倒很少。” 林溪闻言,更为不解,问道:“妖精比凡人厉害这么多,为什么修炼成仙的反而大多是凡人?” “法力高强的妖精大多残忍嗜杀,灵力不纯,没有修仙资格,而有修仙资格的妖精,好比我们灵妖族,大多法力低微,修不成仙。凡人的躯体虽然脆弱,但有仙根灵力的凡人勤加修炼,法力不会比妖精弱多少,且会更加强大。” “那风竹哥哥你为何不修仙呢?”林溪拽了拽他雪白衣袖,仰着头问他,“昨晚我听那妖怪说,风竹哥哥你是妖界排名第一的大妖怪,修为高深,而且你仙风道骨,温和纯良,应当是妖界里最适合修仙的妖精了,不是吗?” 林溪似个孩子般地扯了扯他衣角问他,风竹一向澄澈的眼眸此时却蒙上层雾霭,他淡淡道: “凡人,妖精,神仙,在这三者间,只有妖精最适合我,我既为灵妖族妖精,便有我作为灵妖族妖精所需背负的东西。” 风竹说完这句话后细不可闻地轻叹一声,暗自笑自己是孤独到了什么地步,竟会对刚认识不久的凡人女子如此倾诉,该说的不该说的,他全说了。 还堂而皇之地违了族规。 “林溪姑娘。”风竹敛起眸里四散的情绪,朝她道,“这青峰山虽是妖精聚集地,但因无人踏足此地,所以灵气浓郁非常,是极适合修炼的地方,姑娘在恢复记忆前,我可以教姑娘法术,授姑娘剑术。” 风竹说完这句后,颇为认真地看着林溪说道:“如果林溪姑娘愿意,不介意我是妖精的话。” 林溪听到风竹对她的许诺,差点就开心地扑了上去。 不介意,她怎么会介意呢。 她无来处,但此刻起,她有了去处,这是风竹给她的去处。 他救了她,教她辨灵力,还许她法术、剑术。 她从心底信任他,尽管他是妖精。 可他是最温柔的妖精啊。 “我愿意,我肯定愿意,我一万个愿意。” 林溪高兴得厉害,笑得肆意,一双杏眸弯成了新月,但下一刻,她却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一股气流在她胸口处横冲直撞,闷得不行。 “林溪姑娘,你怎么了?”风竹慌忙弯下腰扶住了她,细长白皙的手指轻搭在她手腕。 脉象平稳,应无事。 只是为什么会突然咳嗽得这么厉害。 风竹望着林溪略显苍白的脸,薄唇压下,眸里闪过丝丝担忧。 “我没事,可能是刚刚太激动,被口水呛到了,风竹哥哥你不用担心。” 林溪笑着直起腰,为表无事还原地转个圈给他看,百褶裙摆似花开一般扬起。 风竹看着眼前之人摇曳生姿,明若桃李,他愣了一瞬,随后眼角微微上挑,薄唇扬上,跟着她笑了。 第6章 第6章 后面,从天朗气清到大雪纷飞,从秋日至寒冬,林溪一直待在风竹身边。 风竹送她佩剑,教她修炼,带她聚灵,在这青峰山的日子一晃就到了冬天。 他对她的称呼,也从林溪姑娘变到了林溪,最后变成了溪儿。 他不得不承认,心底的某些莫名情愫在发酵,有些东西不一样了,但他仍旧不敢去触碰。 “溪儿,下雪了,我需回灵妖族了。” 大雪不停簌簌落下,飘飘洒洒,青峰山被白雪覆盖,比以往还要静谧空灵。 林溪莞尔一笑,问他:“风竹哥,你不是每天都要回去吗?为何今天说得这般正经,半个笑容都没有。” 她呵出的气似一团白雾,在风竹面前漫开,一片朦胧中,他却觉她的脸越发绝色。 白雪扬下,落在了林溪发梢,风竹下意识地抬手轻轻拂掉,温和道:“这次不一样,整个冬天我都要留在族内了。” “为什么呀?”林溪问他。 风竹没有直接回答,亦没有直视她的眼,视线落在了白茫茫的远处。 “我已备好足够的食物在结界内,在我回来之前,你乖乖待在结界内,不要出去,虽说按你现在的法术灵力,一般的妖精已伤不了你了。”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呢?” “冰雪消融,初春之际,我便会回来了。”风竹话落,手里出现一根红线,“溪儿,把手给我。” 林溪闻言,白皙纤细的手伸到了风竹面前。 风竹刻意避免碰到林溪的手,他低下头把红线一圈圈地绑在了林溪的小指,而后在其注入灵力,红线消失了。 林溪看着,鸦睫上下颤了颤,隐匿清明眼眸中的情绪差点散开。 刚才她问出的那句“为什么”没有得到答案,林溪便知晓,风竹心里有诸多不愿在她面前摊开的过往,他的内心世界强大而神秘,还有孤独。 这几个月里,林溪时常能感受到他那份孤独,就如同现在大雪里的青峰山,在雪的掩盖下白茫茫一片,空无一物。 风竹对她很温柔,但这份温柔里带着克制又礼貌的距离。 就好比刚才,他给她绑红线的时候,那般小心翼翼,似是极为害怕碰到她手指。 他害怕有肌肤相亲,愈来愈害怕。 林溪心中不免闪过一阵失落。 但是呢,对林溪这样随性自在的人来讲,关于风竹的这些失落和困惑,在她脑子里过了一遍后便被她扔到了天边。 她只要一抬眸看到风竹那张清绝俊朗的脸,便只想对着他笑,什么都不记得了。 “风竹哥,你在我小指上绑红线做什么?”林溪抬手,仔细了看了看自己的小指,无任何异常。 “我在红线上注入了水系灵力,你若有危险,我便感知得到,可及时赶来护你。” 林溪笑得明媚,声音在这冰天雪地里格外清脆:“我会乖乖地待在结界内,风竹哥哥你放心吧!溪儿等你回来。” 风竹垂眸,凝视她那白皙得几乎要隐在这雪色里的脸许久,待林溪被他看得眼神闪躲时,他才晃过神来。 风竹嘴唇翕动,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后,他握起指节明晰的手指,忍住了想要触摸那一片雪色的冲动,御剑回了灵妖族。 风竹入了灵妖族结界内,便隐去人形,化为一条黑蛟,长啸一声,直直俯冲进了灵妖族内的星云湖底。 这是他作为妖精的真身。 在世人看来,极为丑陋、面目可憎的蛟龙。 凡间称他为恶蛟。 所谓恶蛟,本该残忍,嗜杀,涂尽生灵。 把加诸在他身上的,千倍万倍的还回去,睚眦必报才对啊。 可风竹做不到。 湖水剧烈翻涌,似要掀起滔天巨浪,风竹潜入湖底的石洞里,摆了摆尾,低吼两声后,便缩成了一团静眠。 每至寒冬,大雪纷飞之际,风竹的灵力便会消散无几,以至于无法维持人形,被迫显出真身。 此时的他,是法力灵力都最为低弱的时候,必须潜入星云湖底静眠,这既是习性所需,也是一种自保。 这个弱点如若被妖界妖精,抑或是凡人发现,足以致命,因而,除了灵妖族族人外,三界内无人知晓。 * 另一头,在青峰山里,林溪终日待在风竹幻化的小筑里,偶尔练剑,偶尔修法,但大部分时候,她都无所事事,呆呆趴在桌上,看着窗外洋洋洒洒的大雪。 “风竹哥哥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呢,好无聊啊……” “风竹哥哥不会就这样一跑了之吧,是不是嫌我太烦了,才找了这么个理由诓我……” …… “这雪什么时候能停呢,冬天什么时候能过去呢……” 林溪无聊得每天自说自话,做什么都提不起劲来。 一日,她在屋内待得实在是闷了,看窗外的雪景分外好看,雪积千尺,便想去院子里堆雪人。 堆个小风竹,每天看着,这样就不会孤单了。 林溪这样想着,心下开心,便跑到了院子里,在梨花般零零落落的雪中,滚起了雪球。 “风竹…风竹…风竹…” 林溪嘴里喃喃念着风竹名字,兴致盎然时,却倏然眉头一皱,手里的动作停下来,掌心的冰雪开始融化。 一股浓重的血腥味缠绕在她鼻尖。 林溪闻了出来,这是人血的味道,在这被漫天冰雪覆盖的深山里,这血腥味尤为强烈,刺鼻。 有人受伤吗?或是有人…… 林溪清楚,在这妖怪环绕的青峰山,这血腥味意味着什么,她心下思忖了会,便觉还是得出去探探情况。 以她现在的法力,一般妖怪伤不了她。 而且,林溪摸了摸她绑红线的小指,心道:“风竹哥哥会护着我的。” 雪还在纷纷扬扬飘落,林溪披上一件红色织锦斗篷,便出了门。 万籁俱寂,雪落无声,林溪站在风竹设下的结界前顿了一下,想了想,还是走了出去。 天气太过寒冷,林溪出了门,双手习惯性地缩在长袖里,没有拿剑,沿着血腥味,往森林深处走去。 空旷的山里只有她踩在柔软雪上的咯吱声,林溪走了一会,便听到一甚为怪异的声音传来。 这脚步声同她的不同,似是千斤重物从高处落下,重重压在雪里,但又瞬间抬起刮起一阵疾风,可见其行动速度之快。 林溪心里猛然一惊,已明白来者绝非善类。 她不一定打得过,甚至她都不确定自己逃不逃得掉。 林溪站定,待那夹着野兽嘶吼的声音,箭一般朝她奔来时,她快速闪避到一旁,躲了这次攻击。 她抬头,面对在前的野兽,冷汗涔涔落下。 这妖怪面若猛虎,口里的鲜血顺着尖牙滴落在地,正对林溪张牙舞爪,看上去凶狠无比,似在伺机而动。 它瞳孔里冒着幽幽绿光,即使半趴在地,身躯仍似一座小山般,她完全笼罩在其阴影之下。 林溪全身僵住,半分都不敢动,心道:“这般庞大,可偏偏行动又如此敏捷,打是打不过了,还是走为上策。” 她想定欲跑,下意识想御剑时,却陡然想起自己竟是没有带佩剑出门。 糟了…… 林溪心一下缩紧,一个晃神间被那妖怪一掌拍倒在地,她胸腔一阵剧痛,紧接着喉间腥味翻涌,吐了一口鲜血在地。 见血了。 被绑红线的小指瞬间亮起一圈红光,忽明忽暗。 林溪只顾与这妖怪缠斗,自是没有注意到这变化,片刻后,她顺了顺呼吸,手里召出青藤缠住了那妖怪。 她勉强站起身,用力收紧,只是那妖怪实在过于庞大,且力量非常,青藤绑了它没多久,便被挣脱,碎了一地,连带着她也被这力量震伤在地,无力再逃。 完了。 林溪躺在雪地上,看着正蓄势待发欲吃掉自己的妖怪,有点绝望。 她心口剧烈地痛着,吐了一口鲜血,心道:“不知道还能不能等到风竹回来,雪人还没堆好呢……” ------- 另一边,在星云湖底。 风竹在静眠之时,林溪小指红线的异象传来,他的一处龙爪上闪起了红光。 他忽地睁开了眼睛,知晓她现在正身处险境,龙须摆动,不待片刻,便出了星云湖,往青峰山去了。 蛟龙长吟,山岳崩颓,风云变色,在那妖怪正欲扑向林溪时,风竹挡在了她面前。 这一刻,他又救下了她。 猛然刮起的狂风卷席着白雪四下散开,叫林溪还反应不过来这一切。 她支起身子,往后挪了几尺,以便能看清挡在她身前的…… 林溪用力睁开了垂下的双眸,却在看到的一刻,瞳孔一下紧缩,全身止不住地抖了起来,久久未能回神。 这比那野兽还要庞大数倍,说遮天蔽日亦不为过。 这是什么?龙吗?但又有几分不像。 一身黑鳞,还有四肢利爪,头上却无角,如龙似蛇…… 林溪思索片刻,想来这应是蛟龙。 她认了出来,却没恐慌着退后。 比起那眼冒绿光的野兽,对这一身黑鳞的蛟龙,林溪却没有多害怕。 因为,林溪感知不到他对自己的杀意和攻意,哪怕一丝一毫都没有。 这也让她很是疑惑,这蛟龙出现的时机怎这般恰好,在她将要被妖怪食入腹中的那刻突然出现,还挡在了她面前。 他是这妖怪的仇家,来寻仇的?还是碰巧出现在了这里,亦是,为了救她…… 这些都不得不知,但林溪觉得最后一个可能是她想得过于荒唐了。 她和这蛟龙无恩无仇,素未谋面,怎么可能是来专门来这青峰山救她的呢。 她抬手锤了锤脑袋,想让自己清醒点时,却蓦然间看见,她被绑了红线的小指正一明一暗地闪着红光。 这是,风竹哥哥那天绑的。 林溪恍然间想起了那天风竹对她说的话: “我在红线上注入了水系灵力,你若有危险,我便感知得到,可及时赶来护你。” 难道,风竹哥哥他来了吗? 林溪想至此,不免抬头四处搜寻风竹的身影,但天地茫茫,她什么都没看到。 林溪不免心有失望,眸光从远处收回时,却一掠而过,瞥到了这蛟龙龙爪上的一处,亦正泛着一明一灭的红光。 第7章 第7章 这…… 林溪怔了许久,目光来来去去穿梭多回,才确定无疑。 眼前这蛟龙的龙爪上,同她小指处一样,泛着忽明忽暗的红光,他出现的时机又这般凑巧。 所以,这黑蛟龙,便是风竹哥哥的真身吗。 好漂亮。 林溪捂着疼痛的胸口,慢慢站了起来,不自觉欲走向他时,黑蛟却突然一摆尾,在她面前划出了一道极深的雪坑,阻止了她前进。 这是不想我过去吗? 林溪停住了脚步,有些愣了,歪着脑袋疑惑着看他。 风竹略微往后偏下头,随后呼哧呼哧,低低哼了声。 他不想她过来,他想让她快点逃。 风竹自知,此时的他即使是面对在这妖界里只排第九的青虎妖,亦是无多少胜算。 现今,他的法术和灵力削减得极为厉害,在没有绝对的把握之前,他不会拿林溪冒险。 林溪听到了这蛟龙的一声哼叫,声音刻意压下,极轻,似是在安抚她,让她别过去。 她更加确定这黑色蛟龙便是她的风竹哥哥了。 “砰”的一声惊起,风竹突然间朝那青虎妖冲去,不带任何法力的,单单靠蛮力,靠他那躯体,把那青虎妖冲撞到了林里深出。 离林溪足够远的地方,远到她一眼看不到他。 风竹和青虎妖齐齐倒地,在地上撞出一个深坑。 林里树木繁多,地形狭小,对于风竹这种在水在天遨游的蛟龙来说,甚为不适。 但对于栖息在林的青虎妖来说,这里是绝佳的作战地。 青虎妖一下化成了人形,甚为得意道:“看来今日来这青峰山觅食还真是个不错的选择,不仅循着灵力,碰上了个美味无比的凡人女子,现还让我见到了遭受三界唾弃的蛟龙,传闻你法力极强,拥有毁天灭地的能力,但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站在风竹面前的妖怪唧唧歪歪许久,风竹并不想听他废话,龙吟长啸,直接开打。 另一边,林溪放心不下风竹,还是决定过去远远看下情况时,就看到这么一副场景。 那青虎妖一口尖锐獠牙,死死地咬着风竹颈下处不放,鲜血逐渐从黑色鳞片往外渗了出来。 “风竹哥哥!” 林溪的心忽然揪成一团,疼得厉害,心下甚是担心他,便慌忙朝他那跑去。 一番缠斗之后,风竹终是落了下风,在被那妖怪撕咬疼痛难忍之际,他闻声看到了朝这跑来的林溪,心猛地一紧,怕她受到伤害,不及细想便用最后的一点法力凝雪为冰,猛地插在青虎妖身上。 那妖怪显然是没想到风竹会以这接近自残的方式给他一击,没有一点防备。 虽然冰刀上的法力很浅,造成的伤口也不致命,但即使如此,也足以令这妖怪元气大伤,落荒而逃。 他们安全了。 风竹松了口气,却因伤势太重一下倒在了雪地上。 轰隆一声,似是整个大地都在震颤,蛟龙的血在这白雪上漫开一大片,这茫茫天地间极致刺目的红白色,似一把刀子直往林溪心上戳,她眼里一片晶莹,泫然欲泣。 怎么会这样…… 她只是一时贪玩出了结界,怎就弄成这番场面了。 雪还在纷纷扬扬地落,却怎么都遮盖不了那血色。 林溪咬着下唇,颤抖着走向风竹。 他似乎非常痛苦,口中的低吟越来越微弱,龙尾摆动的幅度也越来越小。 林溪走到了风竹面前,手足无措,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风竹哥哥会死吗,我要怎样才能救他啊…… 林溪急哭了,眼泪似断线的珍珠,止不住地往下落。 她伸手,欲轻轻安抚受了重伤的风竹时,风竹却非常抗拒地往后缩着龙尾,随后竟是虚弱地抬头,挣扎着想飞离这地方。 风竹不确定她是否已认出自己,但他是不太想以这般丑陋可憎,狰狞骇人的模样出现在她面前。 会吓到她的吧,他不希望自己在她心里是这般样子,他更怕,她会厌恶这样的他。 林溪见他欲飞走离开,心下一急便伸出手去拉住他。 蛟龙身上的黑鳞似盔甲般坚硬,林溪凝白细嫩的手一下便被划开一道伤口,鲜血流了出来。 但她却咬着牙仍未松手。 风竹见状心疼得不行,狠不下心离开,却也无法继续以这黑蛟真身出现在她眼前。 即便是冒着此时灵力散尽,魂魄飘散的风险,风竹仍是聚了灵力,艰难地化为人形,半跪在了林溪面前。 黑蛟变成了以往那白衣翩跹,不染凡尘的少年,肩膀处淋漓的伤口染红了大片白衣。 “风竹哥哥!” 风竹半跪在地,眼见着就要倒下时,林溪及时扶住了他。 他的下巴轻轻抵在林溪肩膀,勉强挤出一丝浅笑,气若游丝道: “溪儿,我真身这般丑陋,是不是吓到你了?” 林溪拼命摇着头,泪如泉涌,语不成句。 “没有没有,是溪儿…是溪儿不好,是溪儿不乖,溪儿不该不听风竹哥哥的话,风竹哥哥你睁开眼睛看看溪儿,骂溪儿两句好不好……” 风竹羽睫轻颤,极为温柔地拭去了林溪的眼泪,温声道:“溪儿别哭,你笑起来最好看了。” 我最喜欢你了。 * 后面,待风竹再次睁开眼时,满室生香,他稍一偏头,便看到了窗台开得甚好的娇艳花卉。 还有,趴睡在床头的林溪。 肤如凝脂,欺霜赛雪,她清丽如画的小脸侧枕着手背,丹唇微启,眼眸微微颤动,似乎睡得很不安稳。 风竹就这样直直地盯着她,眼眸未眨地看了许久,心里蓦然间生出了一种冲动。 这般美好,他这样的妖精可以拥有吗。 “风竹哥哥……” 小姑娘蹙着秀眉,喃喃呓语着。 是做噩梦了吗。 风竹肩膀处的伤已被细心地处理好,缠上了绷带。 伤口恢复得很快,风竹心想,应是她给他注入了灵力。 想至此,他看向林溪的澄净眼眸里染上了几分缱绻。 风竹随后动作极轻地下了床,他小心翼翼地靠近林溪,弯下腰轻手轻脚地抱起了她。 做贼一般,怕当场被抓。 和第一次抱她时的君子坦荡完全不同,此时明明只是单纯地想把她抱上床,让她睡得舒服点,但他的情绪却有些说不清的迷乱,极为害怕怀中之人突然醒来。 说他心怀不轨。 说他心有欲念。 因为,他的确是心怀不轨,做不到坦荡了。 “风竹哥哥……” 怀里的小姑娘哑哑叫着他的名字,风竹脚步一顿,脊背有些僵直。 “风竹哥哥……溪儿以后一定乖乖的,呜呜…你别离开溪儿…” 小姑娘轻哼一句,竟是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风竹此时的心软得一塌糊涂,也疼得不行。 他轻叹口气,躬下身去的同时轻轻拍着她的背,柔声安抚她:“别怕,我不走。” 怀里的小姑娘似是感受到了背部传来的温度,凉得她直发抖…… 于是,就在风竹以为一切进行得天衣无缝,他马上就能当作无事发生般地把怀里的小姑娘塞进被子里时,林溪醒了过来。 四目相视间,两人皆默了片刻。 随后,林溪眨了眨眼,似还在反应。 而风竹只觉自己当场被抓,窘迫不已,目光闪躲间欲扯些什么话来掩饰时,林溪忽然就尖叫一声,一把搂住他的脖颈。 “啊太好了!风竹哥哥你终于醒了!你睡了这么多天,我真的担心死了,你现在身体怎么样?还痛吗?” “那蛟龙是你真身吗?通体墨黑,好漂亮好威风,气势不凡,可为什么你化人形的时候这么喜欢白衣呢?我从未见过你穿黑色衣裳……” “还有啊,这些天我都有在好好练剑,修习法术……” 林溪一见风竹醒来乐不可支,憋在心里这么多天的话一下没忍住,自顾自地全说了出来。 林溪说的话一字一句全入了风竹耳里,风竹一下怔住,身子忽地有些颤抖,久未回神。 “那蛟龙是你真身吗?通体墨黑,好漂亮好威风,气势不凡。” 这句话不断在风竹的心里,脑子里,甚至是四肢百骸的每一处翻腾。 世人皆言他丑陋,狰狞,面目可憎。 可她却觉他漂亮,威风,气势不凡。 他们说他残暴嗜杀,说他毁天灭地,她却觉他温柔善良,是翩翩君子。 是世人错了,还是她看错了。 现在他想相信前者。 林溪见风竹久未回应她,不免心有怨气,甚是依恋的蹭着他莹白似玉的脖颈,呢喃细语道: “风竹哥哥,你理理溪儿呀……” 还在他怀里的小姑娘语调上扬,温软清甜的语气里带着要他命的娇嗔,两人呼吸相闻,肌肤相亲,风竹的耳垂须臾间红得不成样子,狭长眼眸里浸满了浓得化不开的深沉欲念,似醉非醉,一派迷离。 这还是林溪第一次见风竹紧张成这样,看上去是半分都不敢动,连呼吸都重了几分。 不过,她现在才不管“男女授受不亲这些”,她只知道,她喜欢风竹,非常喜欢。 而现在,她亦能确定,风竹也喜欢她,不要命的喜欢。 那他们,为什么不能在一起呢?妖和人,为什么不能在一起?只要相爱就行了啊。 林溪仍抱着他脖颈不放,唇若丹霞,附在他耳边带笑轻语:“风竹,我们成亲吧。” 丝丝温热气息刮过他的耳廓,风竹只觉他的整颗心都是抖的,喉咙微滚,竟鬼使神差地应了下来。 “好。” 第8章 第8章 在听到风竹应下的那一刻,林溪倏然间秋瞳轻颤,眼眶的泪水摇摇晃晃地又要落下。 她当时开心得紧,随心而言,没有任何思量,一下就说了出来。 但她没想到能从风竹这里听到这般坚定的回答。 短短的一个字,却自有万钧之力。 “风竹哥哥,你是说真的吗?”林溪不敢相信,问道。 风竹认真地点了点头,抱她的力度又紧了几分。 他的确是认真的。 “好啊好啊。”林溪高兴得厉害,胸腔处的那股气流猛然乱蹿,她忍不住想咳嗽。 但此时风竹在面前,她不想让他发现,其实她的咳嗽一直都没好,而且越来越严重了。 林溪微微皱了下眉,极力止住了咳嗽,随后又装作无事般地甜甜说道:“那我以后就不叫你‘风竹哥哥’了,溪儿直接叫名字,可以吗?” 风竹笑了笑,温温道:“怎样都可以。” “那我叫你小黑蛟吧。” …… 风竹:“该打。” 就这样,林溪对风竹的称呼,从风竹哥哥变成了风竹,她马上就要成为他的新娘了。 后面没几日,冰消云散,春寒料峭,寒冬差不多已经过去了,风竹的伤也已恢复大半,但林溪的身体却越来越糟糕,只是她硬撑着没让风竹发现而已。 先前她刚开始咳嗽时,风竹就已给她探过脉,言她脉象平稳,应该无事。 待后面咳嗽的次数越来越多,风竹依然没探到异常的脉象,他便带她去看了大夫,可大夫也没看出,说她身体无事,咳嗽只是天气干燥呼吸不畅所致。 林溪听此,便没往心里去,可后面时间一久,她的咳嗽非但没有好转,还越来越严重,甚至时常疼痛难忍全身乏力,好似有什么东西已扩散至她全身。 最要命的是,林溪发现,她离风竹离得愈近,体内的那股气流便蹿得愈剧烈,她的心口便似被千万根银针扎着,难受得厉害。 但即使如此,林溪还是想靠近他,不由自主,难以控制。 她想闻他身上清冽的味道,她想和他一起练剑,修法,聚灵,她还想抱抱他。 林溪把疼痛不适全都忍了下来,甚至她还忍着不在风竹面前咳嗽,她不想让他发现,不想他自责,更不愿他憎恨自己。 她自认为隐藏得很好,也心存侥幸,想着这病总有一天会好的,她还要和他成亲呢,他们的日子明明才刚开始。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去了,后春日明媚,天气回暖之时,风竹对林溪道: “溪儿,我要回灵妖族一趟了。” 每年寒冬时,灵妖族人皆知他会在星云湖底静眠,长老无事亦不会传唤他,因此,他受伤消失的事情应不会被发现。 只是这件事,他需要有交代。 灵妖族族规,不能与凡人来往过密,而他现在,是要与凡人成亲。 光明正大,以天为誓,以地为盟。 如果能得到长老的应允当然最好,如果不能,长老必然会令他做出取舍。 可他不想取舍,他想两全。 “你这次去什么时候回来呀?”林溪问他,语气里带着不舍。 “应该很快。”风竹倾下身,薄唇勾起,眼里一片宠溺,“溪儿乖乖等我回来,回来我们就成亲。” 他目光灼灼,满含深情,林溪只看一眼,便觉自己已跌进他深邃的眸里,怎么都出不来了。 “那,你抱抱我再走……”林溪眉眼弯弯,语调甜甜地朝他撒娇。 但藏在背后的手却直被她捏出血来。 太疼了,真的太疼了。 林溪似是预感到了什么,拼命忍着眼泪忍着疼痛,让风竹抱抱她。 她怕,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 风竹眼眸带笑,长臂一伸把她圈在了怀里,轻轻抚着她后背,柔声哄她:“溪儿乖,我去去便回。” 林溪被他温柔地抱在怀里,周身都萦绕着他好闻的气息,她紧握的手逐渐摊开,颤抖着环在了风竹背部。 虽此刻的疼痛感比之前还要强百倍千倍,但林溪却只想被他这么抱着,只想待在他怀里,直至睡着。 风竹抱了许久,都未见林溪说话,也没听到她以往零零碎碎的哼唧声,心下疑惑,便拍了拍她的背,轻声说道:“溪儿,怎么了,怎么不说话了,是身体不舒服吗?” 他依然没听到林溪的回应,心里陡然一惊,便轻扶着她肩膀松开了她。 谁知,林溪竟一下倒在了地上。 他要疯了。 他全身的血液都仿若凝固了般,身体冰冷至极,他不敢去想什么,慌忙把她抱上了床,盖上被子。 “溪儿,溪儿?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我不走了…不走了,你同我说说话……” 林溪双眸阖上,脸色苍白如纸,嘴唇亦是毫无血色,她没有回应他一句,哪怕是极细微的呢喃。 什么都没有,就连那浅浅均匀的呼吸声,风竹都探察不到。 眼前的景象发生得太过突然,风竹感觉头要炸裂一般,肝肠寸断,什么事都想不了。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呢,明明刚才我还抱着你,溪儿…溪儿,你醒醒,我们成亲,我们马上就成亲…对了,我有灵力,我给你灵力,马上就会好的……” 风竹似是疯了一般喃喃自语,他抬手并起两指,往林溪眉间续着灵力。 但许久后,竟是半分灵力都未续上。 死去之人是续不了灵力的。 他岂会不知。 风竹看着林溪静谧的容颜,好似睡着了般,他痛苦地弯着腰,整个人抖得厉害,下嘴唇也被咬出了血,眉毛抽动,眼泪悄无声息地流了下来。 风竹不敢相信,也绝不会相信,他重重地锤着自己的脑袋,强迫自己思考,强迫自己想办法。 对了,回灵妖族,长老们一定会有办法的。 风竹在情绪混乱之时只能想到这个办法,便抱起林溪,带她回了灵妖族。 * 风竹入了结界内,急切地朝守在族外的妖精问:“长老们呢!长老们在哪里?!” 那驻守的小妖正睡意朦胧,将睡未睡,被风竹这么一吼,登时吓得一激灵,慌忙回道:“回风竹大人,长老们正在云烟阁议事。” 风竹闻言,便一刻不停地赶去了云烟阁,不待敲门通报,直接推开了门进去。 灵妖族的一众长老本正在议事,看到风竹突然闯了进来,且,他们以为风竹还在那星云湖底静眠,着实被他吓了一大跳。 “风竹,你既没通报,也没敲门,怎就这么闯了进来,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端坐在房内中央的明阳长老训着话时,眼睛微眯,看到了被风竹抱在怀里的林溪,顿时站了起来,语调有些急促:“你怀里抱着的女子是不是凡人?” 风竹把林溪放到一边,一下跪在了地上,磕头道:“求求各位长老们救救她,风竹求求你们了……” 屋内议事的长老顿时一片惊讶之色,皆围了过来。 “我再问你一遍,是不是人类女子?”明阳长老走到了他面前,严肃道。 “是。”风竹回答,继续道,“风竹触犯族规,愿意接受任何惩罚,只求长老们救救她,救救她……” 风竹不住地磕着头,这是最后的希望了。 明阳长老无奈,他轻叹声,走进林溪,施以灵力探她心脉。 片刻,他的脸上闪过一丝震惊,随后便是惋惜,说道:“没救了,全身心脉皆受损,五脏六腑亦是,无力回天,药石无医了。” “而且,她断气已久。” 就似是全身上下再受了一次凌迟之刑,风竹疼痛到无感,麻木,久久伏在地上未起。 “这是不是你上次同我说的,你救下的人类女子?”明阳长老问他。 风竹缓缓直起身,恩了一声,颤颤问道:“长老,为何她的心脉和五脏六腑会如此?风竹想不明白,溪儿她……” “唉……”明阳长老长长地叹了口气,周围的长老亦是一片唉声。 明阳长老问他:“你与她相处多久了?” 风竹如实答道:“几月有余。” 明阳长老摇了摇头,道:“为何你不听劝,偏要违了这族规啊。” 风竹怔住了,心里一惊,问道:“长老,风竹不懂,族规与这有何联系?” “我们灵妖族族规是不可与人类来往过密,你知是为何?” 风竹道:“您从未和我说明,我曾问遍过全族的人,皆言不知。” 一人枉死,他身上的罪孽便又多了一层,明阳此时心里亦是悔意丛生,却也是无可奈何:“罢了,事到如今,我便将这原因说与你听。” “人类与妖精,自古便是对立的存在,我们妖精要想不伤害人类,也免遭人类屠戮,便只能在远离人类的地方生活,好比我们灵妖族世代居住在这布满结界的深山里。” “为什么?”风竹不解问道,心里莫名不安起来。 明阳长老继续说道:“是妖精就会有妖气,妖精法力越高,妖力越强,则妖气也就越重,人类只是肉\体凡胎,若离妖精太近,妖气便会侵蚀身体,侵入五脏六腑,轻则损害阳寿,重则……” 明阳长老看着林溪,长叹一声道:“就如同这位姑娘,心脉被碎,五脏六腑被损,一条性命就这么没了,作孽啊。” 他们灵妖族的妖精皆生性善良,从不做有违天道之事,残害生灵性命这种事更是被族内列为极恶之事,风竹虽未杀生,但这凡人,还有多年前那一村子的人,却皆是因他而死。 这其中的因果天命又如何说得清。 想至此,明阳长老只能慨叹天意弄人:“风竹,你是妖界第一的大妖怪,妖力妖气皆非比寻常,我知你从未杀生,也绝无此心,但你待在一个凡人身边,就是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是以这族规才万不可违。” 明阳长老话落后,屋子内久未有人开口,担忧的目光皆落在风竹身上。 风竹头低得很下,鬓间发丝凌乱散下,遮盖住了他的眼睛,叫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可他周身气息寒彻孤绝,凝进空气里四散开来,竟是令这整个云烟阁都结上了一层冰。 众长老皆是不寒而栗,向后退了几步。 风竹仍是没有抬头,声音颤抖着说道:“我不信,我一个字都不信,她不是普通的人类,她有木系灵力,她的灵力那般强大,能令万物复苏,能控制世间的草木花卉,又怎会被我这妖气所伤?” 明阳长老闻言叹息道:“那也是人类啊,就算这姑娘是九霄之上转世而来的仙人,但此时她凡人的躯体脆弱不堪,又怎么承受得起你这强大妖怪的妖气?” 眼泪漫了风竹整张脸。 经脉被碎,五脏六腑被伤,那得有多疼,他的小姑娘这般娇软,这般怕疼,却一句话疼的话都未说过,甚至,在他面前,都不曾皱过一下眉。 风竹偏了下头看向林溪,倏然间瞥见她的右手有几处血红的伤口,那样的痕迹,分明是硬生生被指甲嵌进去所造成的。 看到这,风竹的心碎得不成样子,脑袋疼得快裂开般。 他想杀了他自己,为什么死的不是他,他这样丑陋凶恶的妖怪,本就不该存在于这世上。 风竹缓缓抬起头,大声吼道:“为什么不告诉我原因?为什么要瞒着我?是你们啊,是你们让我杀了她,是我亲手杀了她……” 第9章 第9章 这是风竹第二次如此痛恨自己是个妖怪。 果然,像他这样的人,只配带着满身罪孽活在无尽的深渊里么? 他真的不想再当妖怪了。 站在一旁的萃英长老听到风竹的那番问责,欲开口时,明阳长老一把拉住了他,眼神示意他不要说,他便只好作罢,扭过头去。 明阳长老见他如此也甚是不忍,对他道:“风竹,若那姑娘真如你所说,拥有如此强大的木系灵力,那她应该就是九霄之巅上的仙人或转世。” 风竹黯淡沉寂的眼眸忽然亮了起来,问道:“意思是她还有救吗?” “不。”明阳长老摇了摇头,道,“意思是,你可以修仙飞升,上九霄之巅去找这位姑娘。” 在他们看来,现在的风竹,游走在妖魔边缘,倘若再让他受了这般刺激,便不只是入魔这般简单了。 修仙养性,再入仙道,对他来说是最好的路了。 风竹沉默了,这般说,并没有让他的负罪感痛苦感减轻多少,她因他而死,这是怎么都抹灭不掉的事实。 他这样的妖精,还有资格去靠近她吗?他还会不会还给她带来这样的危险? 风竹心想,他只愿她平安,她无邪,她康乐,其他的,他再也不敢渴求,也不会去妄想了。 他只愿能这样护着她千年,万年,以赎罪孽。 此时,在风竹沉思之际,林溪的身体突然间化至透明,随后消散,破碎成星星点点的光芒,绕着风竹的身体,随后飘去了天边。 风竹来不及反应,怔怔地看着,直到那光芒消逝后,他猛地低下头咬着嘴唇。 那光温暖得让他泪流不止。 “风竹,去修仙吧。” * 林溪在九霄之巅亲眼看到了这一切,哭得不成样子,边哭边埋怨她那老爹: “爹爹,你也太狠了,你一声不吭说扔就扔就算了,把我送到妖怪手上也算了,我和风竹好不容易相爱一场,你好歹让我和他成了亲以后再回来,就算死也不要弄这种死法,你知道这会给风竹心里留下了多大的阴影吗?媳妇本来都要娶进门,却一下救没了,后面又发现竟是自己害死了她,换谁谁都得疯啊。” 林溪哭得一抽一抽,涕泪横流的,眼睛都快肿了,她难受! 风竹太惨了。 林溪在凡间死后便回了九霄之巅,这时,她的记忆才回来。 她想起了这一切,也仍记得在凡间发生的事情。 这风竹,在人间和她相恋的风竹,她的风竹哥哥,原来就是原书里货真价实的男配,她看书时为他哭得死去活来的男配。 难道,风竹和原书里的林溪仙子竟有一段这样的羁绊吗?难道原书的林溪就是因为这段情缘才痴痴喜欢男配的吗? 可是,若是如此,那原书里的风竹又为何会那般喜欢女主,默默付出,甘愿倾其所有。 那本小说她还没看完就穿了进来,到底这是作者本就安排好了的情节,还是仅仅只是她偶然落下凡间与风竹生出的爱恋,这些林溪无从得知。 因为原书里的林溪仙子并不是主角,亦不是像风竹这种被作者虐来虐去,制造冲突点的关键人物,所以原书对她的着墨并不多,林溪知道得很有限。 凡间的那段爱恋太过刻骨铭心,林溪觉得她这个男配的亲妈粉已经变质了,不仅变成他的老婆粉了,还爱上了他,差点当了他老婆。 算了,不想了。 反正,她一开始就只想守着男配出来,拯救男配,帮他翻盘。 现在更是如此,她还要好好和他在一起,续凡间的缘分。 林溪想着想着,哭着哭着就又欲从木兮宫飞向往生崖,跳到凡间去找他。 但她再一次被她老爹拦了下来。 “女儿冷静冷静,莫冲动啊,劫难已历,这一段尘缘已了,不可执着。” 凌元仙尊施了个法术定住林溪,自己却悠闲地在桃花树下喝着茶,劝她。 林溪被定住跑不了了,只能朝她老爹吹胡子瞪眼,道: “爹爹我不管,是你让我下凡的,是你让我遇上风竹的,却给我们这般惨淡的结局,这叫我如何甘心,而且风竹受了这么大的刺激,我担心他,必须得去看看。” “女儿,这话可不能这么说。”凌元仙尊继续喝着茶,说道,“这思无崖是你自己去闯的,这法器禁\\书也是你自己去盗的,既然犯了错,那就必须得接受惩罚,三界皆如此,九霄之巅也不例外。” 这话说得极其有道理,林溪无法辩驳,她也知自己之前行事不妥理应受罚,但她是真的担心风竹。 林溪早就有感,风竹非常封闭自己,且有一段无法忘怀,对他影响极深的噩梦般的过往,她本意是想陪在他身边,慢慢地治愈他,让他接纳自己。 可是,她怎会料到,在这最后,上天又借她给了风竹这要命的打击,这不是把他往绝境上逼吗? 男配就没有人权吗?! “爹爹,我只是担心他,这样的结局我都难以接受,更何况是他呢……” “女儿,什么样的结局不是我说了算,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安排。” 凌元仙尊抬手解了法术,说道:“的确是我把你扔下了往生崖,但下凡会经历哪些事情,遇上哪些人却不是我能掌控的,这结局我自然也无法干预。” 他可以窥天命,避天命,却改不了天命。 虽被解了法术,但林溪也知在她老爹眼皮底下自己是跑不了了,丧气地低下了头,轻声自语: “我只是想看看他,安慰他而已……” 凌元仙尊见状,也只能叹息一声,道:“这凡间的事情不过黄粱一梦,恍然一瞬,只是种惩罚和修法的手段而已,你看你,历个劫回来,是不是法术灵力都精进了不少?” 林溪坐下顺手捞起一杯茶喝时,听到这句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心道:“那明明是风竹耐心教导她的原因……” 说至此,凌元仙尊放下了手中茶杯,收起了一贯怡然自得的神色,正颜厉色道:“你最好离他远点,这次也是他飞升成仙的天劫,他身世特殊,法力灵力深不可测,不是你和我,还有我们木兮宫可以接近的人。” 她老爹难得这么正经严肃地说话,林溪却只抓到了四个字: 飞升成仙。 飞升成仙? 林溪听到这句话,心头一亮,豁然开朗。 对啊,她现在这么着急做什么,左右风竹都是会上这九霄之巅的。 她听说水摇宫那位清尘仙尊已经出关,那按原书的时间线,风竹以及原书的男主女主都会出现在水摇宫的拜师大会上,那她安分地待在这九霄之巅守株待兔就行了。 想到这,林溪不免兴奋地问道:“爹爹,我听闻水摇宫的清尘仙尊已经出关了,那这拜师大会何时举行?” 见林溪完全没把他的话听进去,还这般兴奋地问起了拜师大会的事,凌元仙尊也是颇感无奈,回道:“明天。” 明天?林溪心里一惊,怎这般快,那…… “那风竹什么时候可飞升成仙?”林溪焦急问道。 凌元仙尊悠悠回道:“有道是天上一日,凡间一年,况且他资质惊人,法力高深,如若诚心修道,自然是花不了多长时间,在这九霄之巅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 林溪把她老爹说的话仔细地在脑海中过了几遍,发觉不对。 您说了这么多,还是未说何时飞升成仙啊…… 林溪无奈,又问了一遍:“爹爹,女儿问的是什么时候……” “噢,这个啊……”凌元仙尊轻摇羽扇,往水摇宫的方向指了指,“此时。” 什么?! 凌元仙尊话落的下一刻,林溪惊讶之际顺着他羽扇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只见处于九霄之巅东南方的水摇宫上方,此时被大片黑云笼罩,先是电光火石,雷声震天,然后是瓢泼大雨倾泻而下,整个水摇宫一片风雨飘摇,似乎还抖了几下,最后一道闪电般的白光直直地劈在了水摇宫里。 但不过片刻,水摇宫那边便云消雨散,霞光万丈,一切如常了。 这阵势不怎么像飞升,倒像是在历劫…… 林溪心道:“是因为风竹的真身是黑色蛟龙才是如此阵势吗?” 林溪愣愣地看了许久后,才扭过快要僵硬的脖子,问道: “这……就飞升成仙了吗?” “恩。”凌元仙尊点了点头,道,“在这九霄之巅上,飞升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这阵势算是盛大无比了,不然我们还得给他撒花庆祝,夹道欢迎吗?” 也是,这九霄之巅本来就是各路仙君聚集之地,在这里最不值钱的应该就是神仙了。 林溪了然,接着问道:“爹爹,那为何风竹落的是水摇宫,而不是我们木兮宫或是其它宫?” 凌元仙尊道:“他修的是水系法术,落的自然是水摇宫。” 说得极为有理…… 林溪又问道:“那风竹他现在就在水摇宫里吗?” 凌元仙尊:“……” 凌元仙尊听到这句话却没回答了,他有预感,他这个女儿又要给他惹祸了。 前些日子才那般莽撞地闯了思无崖,误了清尘仙尊的事,令他赔了好几坛酒过去,那可是他在树下埋了几百年的好酒…… 凌元仙尊想来便有几分心痛,告诫她道:“上次的教训又忘了不是?你莫要再打水摇宫的主意,那水摇宫可是九霄之巅五大宫之首,清尘仙尊又甚为喜静,你莫要跑那去吵闹。” …… 林溪心想,她只能保证不吵闹,不去那水摇宫她是保证不了的。 风竹就在那,她怎么会不去,而且,她还要和他一起拜师。 林溪眼珠子一转,想了想,脸上立刻堆满了笑容,说道:“女儿当然要去那水摇宫啊。” 凌元仙尊身子一抖,脸色一下就变了,他的酒…… 林溪接着道:“女儿上次闯了思无崖的法阵,冒犯了清尘仙尊犯下大错,女儿自然是要亲自上门赔礼道歉,才合礼数,要不然其他宫的人要说我们木兮宫的人坏九霄之巅的规矩了。” 被她这么一说,凌元仙尊捋了捋胡须,觉得甚为有理。 “既然是要上门赔礼道歉,那是必不能空手而去了,我听人言那水摇宫的清尘仙尊与淮水仙君都甚是爱酒,我见爹爹还藏了几坛好酒在那树下,女儿现在便提两坛去水摇宫,亲自道歉,以挽回我们木兮宫的形象啊。” 林溪话一落,便溜得没影了。 凌元仙尊脸色铁青,他的酒……还是没了! * 于是,林溪提着两坛酒便去了水摇宫,步伐轻快,心情愉悦。 她马上就能再见到风竹了,他们在尘世的结局那般悲惨,但现在是在九霄之巅,她不是凡人了,风竹也已飞升成仙,不是妖怪了,她与他再也不会分开了。 林溪想到这,唇角上扬,脚步快了起来,不一会便到了水摇宫。 她站在水摇宫宫外,只觉这九霄之巅上五大宫的宫殿房屋都是差不多的样式,皆是仙气缭绕,风雅精美的亭台楼阁,甚是好看, “这位仙子好,我是木兮宫的林溪,是为上次的事来向清尘仙尊赔礼道歉,麻烦仙子通传一声。” 林溪在门口处拦了一位仙子,颇为有礼地问道。 其实她本意是来找风竹的,但想至风竹才刚刚飞升到这,心想自己还是不要太过冒失,以免给他造成麻烦,等见过清尘仙尊后她再偷偷去寻他。 “原来是木兮宫的林溪仙子。”这位一身白衣仙袍,头发高束成马尾的仙子回她,“仙尊他现在还在与淮水仙君议事,我先带林溪仙子你去水悠亭那坐会。” “多谢,请问仙子如何称呼?”林溪问道。 “唤我清衣便好。” 不久,林溪便被领到了水摇宫的水悠亭处,清衣给她倒了一杯茶,说道:“林溪仙子你稍等,我这便去向仙尊禀报。” 清衣说完便欲走,林溪想来水摇宫这么大,她现在也不知道风竹在哪,便想先问问风竹的情况,等下她好去找他。 “清衣,我有件事想问下你。” “仙子想问什么事?”清衣停住了脚步。 林溪道:“我刚在木兮宫里看到你们水摇宫这风云变幻,电闪雷鸣,是有哪位仙人飞升了吗?” 清衣一听到这,激动非常,脸上霎时泛起了红晕:“恩是啊,是一位可俊朗的仙君呢,相貌不仅生得极美,法力也不俗,我们水摇宫的仙子们现在都在偷偷议论他。” …… 林溪缓了缓气息,继续问道:“那他现在在何处呢?” “喏,这不正在那吗。”清衣朝前方指了指,便急着离开去传话了。 林溪心尖一颤,顺着清衣指着的方向,看到了风竹。 仍旧是一袭白衣,他长身玉立,丰神俊雅,当真是好看极了。 林溪一见他,凡间的那些过往全部涌上了她心头,她鼻子一酸,便跑过去一把抱住了他。 “风竹!” “溪儿好想你啊……” 第10章 第10章 熟悉的气息,好闻的味道,林溪似以往般依恋地蹭着他胸口,但许久,她都没能等来回抱的手和那一声温柔缱绻的“溪儿”。 林溪身子一僵,正欲抬头去问时,一双触感冰凉的手硬生生地把她的手给扒拉了下来,过后推开了她。 推开了她…… 林溪惊呆了,大脑还在反应时,她看到风竹似是极为嫌弃地拍了拍她抱过的地方。 林溪内心:“我******” 风竹几乎是带着几分惊恐地往后退了几丈,这距离远得林溪都快听不见他的声音了。 然后他先开了口:“这位仙子。” 林溪:“恩?” 风竹有匪如玉,温和有礼道:“你应是……抱错人了。” 抱错人了吗? 林溪双睫如蝴蝶振翅,上下眨着。 这般姿态口吻,跟在凡间初见他时一模一样。 还有这张脸,还是那般清俊无双,只是这眼里……似乎是少了什么东西。 桃花眼不应是满含深情的吗,怎么现在里面一片茫茫,空无一物。 “你是叫风竹吗?”林溪问道。 风竹老实回答:“是。” 林溪上前了几步:“那我就没抱错,我要抱的就是风竹。” 风竹似是被这般直白的林溪有点惊到了,薄唇翕张,又往后退了一步。 “可风竹,并不认识仙子。”他回答得礼貌且生疏。 林溪一下怔住了,直直地跟他对视了许久,可风竹亦直视着他,无任何闪躲,神情自然,完全是一副在看陌生人的样子。 林溪紧抿的嘴唇轻微抽动着,正要开口质问风竹时,清衣过来了。 清衣见这情景似并不惊讶,风竹长得好看,温润又随和,今日水摇宫里已有不少小仙子找他说话了。 清衣笑了笑,走过去朝林溪道:“林溪仙子,你可以过去了,仙尊正在揽月阁等你。” 林溪听此,鼓着两颊狠狠地瞪了眼风竹,提起两壶酒,跟着清衣走了。 她被他气到了。 他怎么可以说不认识她,他们可是要成亲的人,难道凡间的种种真的只是黄粱一梦吗,他飞升成仙后全部都忘了吗? 渣男! 林溪在心里狠狠骂了一句,心想这原书的剧情走向对她来说还真是地狱级别。 好不容易撩到了男配,却死了,好不容易他飞升了,却把她给忘了。 “林溪仙子,到了。” 在林溪晃神之际,清衣已领着林溪到了揽月阁前。 “仙尊,木兮宫的林溪仙子已至门外。” 下一刻,里面传来了一声低沉且寒意深重的“恩”。 林溪不由得打了个冷颤,朝清衣点头致谢后,推门而进。 在原书里,这水摇宫是五大宫之首,不仅仙人众多,法力灵力也比其他宫要高不少,而统领水摇宫的清尘仙尊则是站在这仙界顶端的人。 高深莫测,目下无尘,睥睨万物,强大非常。 林溪不敢在其面前造次,瑟瑟缩缩地推开了门,正准备抬脚跨进时,手中的两坛酒被一阵柔风给夺了去。 两手一下便空了。 …… “这可是凌元那老头珍藏了几百年的好酒,上次才从他那诓了几坛,今他怎么舍得拿出来了?” 这声音嘹亮且欢快,不可能是清尘仙尊。 林溪循声望去,看到在房屋中央的长桌旁端坐着两位仙人。 水摇宫的仙人皆是一身白衣,眼前两人亦是,白衣长袍,玉冠束发,一人冷若冰霜,正襟危坐,冷脸瞧着她。 另一人却懒懒靠在桌上,一手抱着酒坛,一手撑着脑袋,笑得眉飞色舞。 两人看上去皆似凡间的翩翩少年郎般,俊逸不凡。 林溪心想,左边冷脸的那位应是清尘仙尊,右边那位抱着酒坛的,便是凌元仙尊的师弟淮水仙君了吧。 这一冰一火,一冷一热的,当真是师出同门么。 “林溪仙子,你怎么不说话啊,不会是被我师兄这臭脸给吓到了吧?”淮水指了指身旁的人,说道。 林溪听到,赶忙上前摆手,笑嘻嘻地答道:“怎么会呢,清尘仙尊这般和蔼可亲,亲切待人,暖如春风,林溪怎么可能会被吓到。” 反正闭眼死命夸就对了。 林溪想…… 淮水闻言,脸抽了一下,心道:“这马屁拍得甚是不走心了。” “你来所为何事?”清尘仙尊似是游离于他们之外,直言问道。 林溪颇为识相地躬身行礼,甚为恭敬道:“上次林溪太过鲁莽,冲撞了思无崖的法阵,惊扰到了清尘仙尊,林溪心里很是内疚难过,为此,我冒着被我爹爹再次打入凡间的危险,特地把他珍藏了几百年的好酒好说歹说地给要了过来,送予仙尊,聊表歉意,望清尘仙尊……” “说重点。”清尘仙尊冷冷甩出几个字。 林溪顿时伏地嚎道:“求仙尊收我为徒吧!” …… 林溪认真的,风竹现在这般,她觉得自己更得留在水摇宫了,她要救他,亦要让他爱她。 清尘仙尊见此,身躯微微一震,淡淡开口道:“林溪仙子,我们水摇宫修的是水系法术,而你们木兮宫修的是木系法术,五行生克,怕是教不了林溪仙子了。” 林溪坚持道:“没关系!我可以自修木系法术,我听闻水摇宫的剑术在这九霄之巅也是一绝。” “九霄上的五大宫都有各自要负责的凡间地界,你若入了我水摇宫,便要为我水摇宫处理凡间之事,这不合规矩,不必再说,林溪仙子请回吧,这酒……”清尘看了下被淮水紧抱在怀的两坛酒,咽了下口水,道,“你且提回……” “别别别,这事好商量啊。”淮水见此不干了,他这师兄未免太死心眼了。 淮水忙抬手安抚林溪,说道:“林溪仙子你稍等,我和我师兄商量下。” 淮水把清尘拉到了一旁,耳语道:“师兄,近来我们水摇宫里的树木枯了不少,花谢也了不少,这林溪仙子是凌元仙尊的女儿,木系灵力非凡,你可先将她收入门下,给我们免费养花种树做绿化啊。” 清尘没有马上回答,稍微皱了下眉,思觉淮水说得也有几分道理。 “师兄你可慎重,那木兮宫本就仙人稀少,出任务都找不到合适的仙人,凌元仙尊是断不可能会派仙子过来给我们弄这些花花草草,现在林溪仙子自愿来我们水摇宫,岂不正好?” 清尘想了想道:“似乎甚为有理。” 敢情就是让我来搞绿化的了吗…… 林溪很想冷脸对他们喊一句:其实我都听到了…… “咳咳。”清尘仙尊咳了两声,转过身来道,“那便如此,明日你和风竹一起来参加水摇宫的拜师仪式罢。” 林溪:怎么一点都开心不起来呢。 第11章 第11章 林溪心情复杂地出了揽月阁,她现在无甚心思去找风竹,便直接回了木兮宫。 她得问问她老爹,这是怎么一回事,风竹怎么就把她忘得一干二净了。 且,虽原书里还未提及,但林溪隐约觉得,她老爹有种幕后黑手的气质。 …… “爹爹,爹爹!”林溪着急忙慌地回了木兮宫,在凌元仙尊埋酒的树下找到了他。 此时,凌元仙尊正欲把他埋在树下的酒给挖出,再寻个隐蔽处藏起,谁知便被林溪看个正着,吓得他差点没把酒坛摔地上。 “女儿!不是跟你说了吗,不要这么一惊一乍,你现在仙阶可已是二品,要时刻注意言行礼仪才是。” 在这九霄之巅,清尘仙尊的仙阶是独一阶,除他之外,各大宫的仙尊以及常年代清尘仙尊处理水摇宫事务的淮水仙君为一阶,再往下的便是二阶,三阶,以此类推。 林溪自凡间历劫后,法力灵力皆有了较大提升,便升了二阶。 按她老爹的说法,去凡间这一遭,尝了情,便懂了何为情,至情至性,共情能力便会变强。 这对于拥有木系灵力,修木系法术的仙人来说,极为重要。 世间的草木花卉皆为生灵,共情能力越强,感知草木花卉的灵力便越强,则,控制的能力也会更强。 林溪也觉此颇为有理,她的法力灵力比她刚穿进来时,确实强了不少。 “爹爹,我刚去了水摇宫,见到了风竹,可是,风竹他居然不认识我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林溪忙把凌元仙尊拉起,坐在了一旁的石凳上。 凌元仙尊听她这么一讲,只得叹气道:“女儿啊,我不是跟你说了吗,这凡间之事只是黄粱一梦而已,你如此执着又是为何呢?” 林溪听不进这些大道理,也不认同,爱了便是爱了,何来执着。 “哎呀爹爹,您别总和我说这些了,女儿现在只想知道,为什么风竹飞升之后便忘记了我?”林溪晃了晃凌元仙尊的手,急切道。 凌元仙尊意味深长地看了林溪一眼,道:“我之前便于你说过,你与他的那一段尘缘是他飞升的劫难,他既已飞升,便是九霄之巅的仙君,不再是凡间的妖精,为断尘缘,那段记忆自然得清除的一干二净。” “那为什么我还记得?”林溪问道,她觉得这个理由甚是荒谬,并不能说服她。 “因为你拥有的是木系灵力,不能忘情,况且你既非飞升,也就没必要忘记。”凌元仙尊话落,把几坛酒隐入袖中便欲离开,道了最后一句,“女儿啊,听爹爹一句劝,他命里是毁天灭地的妖精,你最好离他远点。” 林溪怎会不知道,这便是风竹这个男配的命运,妖精,飞升,后被虐,后毁天灭地,仍被虐。 可他一直都如此善良,从未做过任何有违天道之事,他坦荡于天地,更是无愧于心,凭什么要接受这样的命运。 林溪看原书时便为他哭得死去活来,男配从来就只有读者观众来爱。 可现在不一样了,她既已知道,便要帮他逆天改命,更要告诉他,他并不是孤独一人,他还有她。 林溪想定,想着从她老爹这也问不出什么来,还是去水摇宫比较重要。 而且,她如若拜入了清尘仙尊门下,那是不是代表,她可以光明正大地住在水摇宫了。 到时候,□□也未尝不可。 不行她就好好做个攻略,三十六计全都来一遍。 完美。 “那个,爹爹。”林溪叫住了刚要离开的凌元仙尊,说道,“女儿我已拜了清尘仙尊为师,明天便要参加水摇宫的拜师仪式,以后女儿便住在水摇宫了,爹爹你莫要想念女儿,女儿会经常来看您的。” 林溪说完还攥着衣袖擦拭了两滴眼泪,恋恋不舍得很是逼真…… 凌元仙尊一听慌了,转身道:“女儿啊,现今凡间并不太平,我们木兮宫本就人手不够,后面还要出任务,你怎能现在跑去水摇宫呢?” 林溪在原书中看到过这设定,在这九霄之巅上的五大宫都有各自负责的凡间地界,所谓出任务便是去处理凡间各种恶鬼妖怪的祸事。 九霄之巅五大宫里的各路仙君仙子,稍微有点头衔的,皆享受了人间香火的供奉,收了凡人的信仰,因此,这是他们的义务,也是他们不得不做的事情。 人间的香火与凡人的信仰是他们灵力的重要来源,法力是基于灵力的存在,可后天习得,然而灵力却是天生的,只能通过聚灵和凡间的供奉来获得灵力,灵力越强,则修炼后的法力也会越强。 高阶仙尊仙君在凡间受的香火甚多,所以即使他们不常出任务,他们的灵力和法力也会越来越强,而低阶小仙想要晋升为高阶仙君仙子,享受供奉,收取灵力,便只能靠去凡间出任务来提升。 若是任务成功,便可从鬼怪身上收取打怪经验,从凡人身上可收取谢意,法力便会提升,仙阶亦会提,到一定程度,便可如高阶仙君仙子般,不用出去跑任务也可享受人间的香火供奉。 而现在,木兮宫和水摇宫是这样一种情况。 水摇宫各路仙君仙子众多,即使所管辖的凡间地界面积比其他宫要大不少,任务仍然是供不应求,甚至于到了需要通宵排队来等任务,花式抢任务的情况。 毕竟谁不想以后每天躺着什么都不干都有源源不断的灵力传送过来呢。 而木兮宫呢,由于在三界里拥有木系灵力的凡人或妖精较少,自然飞升的仙人也少,以前凡间算是太平,无甚祸事,可近来妖孽四起,祸乱不断,这便造成了木兮宫这边任务过剩的情况。 凌元仙尊慨叹,如今,连他堂堂凌元仙尊的女儿都被那水摇宫给拐了,现当真是要他亲自下凡了才行。 林溪这边已踩上佩剑到了空中,一副随时准备要走的样子:“溪儿是见您天天喝酒逍遥,甚为清闲,怕您被五大宫的其他仙尊说闲话,便借这个机会爹爹你好好收收性子,认真工作,出山下凡啊,女儿真是一片良苦用心,爹爹我走了,有事我会回来找你的,别太想念我哈。” 凌元仙尊整张老脸都在抽。 有事…有事会回来找我…… 那还是别回来了。 真是家门不幸! 第12章 第12章 翌日,便是水摇宫的拜师大会。 其实这拜师大会,无非就走个形式,走个过场而已。 但,稍微令她有点尴尬的是,由于水摇宫里的仙人已接近饱和,近来飞升之人甚少,所以今日拜师之人,除去风竹这种法力灵力人强到变态的飞升仙人外,便只有林溪这位勉勉强强混水摸鱼靠搞绿化这个后门才进来的人。 林溪扫了眼周围整衣敛容,纤尘不染,白到晃眼的人群,颇有些心虚。 而风竹此时就站在她旁边,端正笔直,目不斜视,林溪抬眸望了他许久,似是见他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还是这般事事认真,正经得不行,不累吗。 “诶,风竹。”林溪拿胳膊撞了一下他,习惯性地朝他撒娇,“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嘛?” 风竹垂下头,眼无波澜地看着眼前这姑娘,摇了摇头。 得,全忘了,又要从头来过,白死了。 林溪长长地吸了口气后吐出,备感无力。 “弟子们见过清尘仙尊,淮水仙君。” 在林溪烦忧之际,周围的人齐身行了礼,恭恭敬敬地喊道。 林溪一听,也忙躬下身行礼。 不过片刻,她耳边又传来了那一声熟悉的,令人发颤的“恩”。 果真是九霄之巅第一仙人,气势逼人。 周围之人听此,皆起了身。 林溪目光轻飘飘地扫了眼高台之上,清尘仙尊站在最前,淮水仙君靠右后方,两人衣着皆如平时,无甚特别,不过,在另一旁站着的两人却是吸引了林溪的注意。 那一男一女持剑立于后方,男子气宇轩昂,容姿英发,头微微昂起,颇有天之骄子的模样。 林溪思忖,能与清尘仙尊与淮水仙君一同站在高台上,又是这般面貌的,应就是原书里淮水仙君座下的大弟子,也即是原书男主云泽了。 这云泽在水摇宫一众仙人弟子里极为优秀,他上进稳重,勤修苦练,不仅颇得清尘仙尊与淮水仙君赏识,在水摇宫一众弟子里的声誉也是极好,很受信任。 而旁边的女子红带束发,在整个水摇宫清一色的白衣里,甚是惹眼。 她一片风华之姿,紧抿红唇,黛眉似蹙非蹙,面凝冰霜,倨傲非常,看上去还真是高贵又冷艳。 这般绝色,又一副谁都入不了她眼的样子,林溪心想,她不会就是原书的女主白芷吧…… 原书里的女主名为白芷,亦是修水系法术的水摇宫仙子,修为高深,仙阶二品,在这水摇宫里甚有地位,在书中,她妥妥地手握女主剧本,孤傲妩媚,倾城绝色,无数人为之神魂颠倒。 男主毫无疑问,爱她,男配……守着她(林溪心在滴血),还有许多叫不出名字的配角……也爱她! 她的异性缘绝好,但由于她高傲寡言,又常常冷眼瞧人,同性缘极差,在这水摇宫里也没几个说得上话的人。 对她这样的性子,林溪倒是无感,但她极为讨厌白芷为了原书男主利用男配,也就是风竹这点。 她看原书时,便心疼得不行,更何况是现在。 林溪想到这,不禁收回目光下意识地看向风竹,却明显感觉到风竹僵了一瞬,直直地看着白芷,静如深潭的眼里起了层层涟漪。 艹,狗男人! 林溪气得不行,心里暗骂,狠狠地踩了一下风竹的脚。 风竹本就神思游离,猝不及防地被林溪踩了这么一脚,一下叫出了声,引得周围的人以及高台上的几位全都看向了他俩。 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林溪自觉做得有些失分寸,但她气呼呼地鼓着脸颊低下头时,还不忘给风竹一记眼神警告。 你可是我的人。 风竹一脸懵然,神情呆滞,对这从昨天开始就行事怪异的小姑娘甚是不解。 站在高台上的清尘仙尊见此,神色微动,声音中带了些许的不悦:“风竹,林溪,你们出列。” 林溪和风竹乖乖地站了出来。 “上来。”清尘继续道。 这两个字没有一丝起伏,台上台下的人皆屏息静气,林溪亦是战战兢兢地上了高台。 “跪下。” “啊?”林溪愣了一下,被这突如其来的两个字震惊到了。 她刚的确是有些冒失了,可清尘仙尊也没必要在这么多人面前给她难堪吧…… 林溪撇着嘴,秋水无尘的杏眸里写满了委屈和求放过。 风竹见状,微微侧过头,张唇轻声道:“这是拜师,林溪。” 风竹喊出林溪这个名字时,无意识地眸光微闪,但随即他晃了晃头后便行礼跪了下去。 林溪恍然,见此也连忙跪了下来,不敢再言,安静如鸡。 “云泽,念清规。” 站在后方的云泽听此走到了林溪与风竹前,摊开一布帛,字正腔圆地念了起来。 “新入弟子须得谨遵……” 浑厚响亮的声音不住地在林溪脑袋上空盘旋,许久后,直到她跪得两腿发酸发软时,都不见停。 这水摇宫的规矩这么多的吗,无聊万分。 林溪锤了锤膝盖,低头半眯着眼眸,往风竹那偷瞄时,看到了他那绝美俊逸的侧脸。 轮廓分明,脸庞冷白如玉,他薄唇挺鼻,微颤鸦睫下的眼眸深邃,神秘,且温柔。 翩翩君子,端雅如竹,温和似玉,这是属于她的风竹。 林溪看得有些出神了,连云泽什么时候结束了都不知道,直到点点水珠洒在她身,她觉清凉无比,抬头望去时,对上了清尘鄙夷嫌弃漠然的眼神。 那眼神仿佛在跟她说:“我是让你来搞绿化的,不是让你来谈恋爱的,请端正你的位置。” …… 我错了。 林溪快速地低下了头,脊背都直了几分。 清尘收回目光,手执兰草往白瓷玉碗里蘸了些早上收集来的露水,往风竹那轻挥,洒在他身上。 这简单自然的动作,却使得高台之下的云摇宫弟子皆是一片诧异惊奇之色。 眼睛睁大,嘴巴张开,说不出的惊讶。 直到此时,清尘仙尊手执兰草,他们才知道原来今日收徒的是清尘师尊,而不是淮水仙君。 在他们眼里,清尘仙尊是踩在云端上的仙人,是这九霄上最顶端的人,他从不收徒,常年闭关,就算出关了也是深居简出,因此如若有人飞升至水摇宫,皆是拜在淮水仙君门下。 可今日怎就这般反常收起了徒弟,而且一收便收俩。 风竹嘛,灵力强大,法力高深,拜在清尘仙尊门下倒也无可厚非,可这……看上去不太聪明,法力也不是很强的林溪师妹,看上去甚是贪玩不喜欢守规矩的林溪师妹,怎么也拜在了清尘仙尊门下呢? 难道是她天赋异禀? …… 清尘洒完雨露后便转身,坐在了高台中央的椅子上。 这兰草雨露受完,接下来便是奉茶了。 风竹与林溪起身,接过了两名弟子递来的青瓷茶杯。 风竹望了眼林溪,眼神闪了闪,还是轻声朝她说了句:“林溪师妹,我是你师兄,先过去奉茶了。” 林溪朝他眨了眼,抿起嘴唇,似乎很不认同。 怎么就变成他为师兄,要压我一头了呢。 林溪不服,想要争辩时,却又想道:“按岁数来说,风竹可能已经上千年了吧,按法力灵力来说,他能一手指碾死我吧……” 这师兄让他当。 “风竹师兄您请。”林溪莞尔一笑,甜甜回道。 突然好乖,好甜。 风竹的目光在林溪脸上停了片刻,随后不动声色地移开,走至清尘仙尊面前,行礼跪下奉上了茶。 “师父,您请喝茶。” “恩。”清尘仙尊仍是淡淡地应了一声,但这语气却与之前的冰冷淡漠有些不同,里面是夹杂了些师父对徒弟的满意,甚至还能听出些关心。 显然他对这个徒弟是极为看重的,不管是出于何种原因。 清尘仙尊接下,喝了一口后,手心变出了一串坠着蓝穗的银色铃铛,很是精致。 “这是固心铃,你拿着,谨记,须贴身佩戴,不可摘下,不可转赠。” “弟子谨记,谢师父。” 风竹接下固心铃,坠于腰间,便退到了一旁。 林溪眼巴巴地看着那固心铃,她也想要。 看上去那般漂亮,说不定还是一个极厉害的法器。 风竹是他的弟子,我也是他的弟子,既然给了风竹,那也一定会给我吧。 林溪这样想着,笑嘻嘻地上前奉茶,高举到他眼前。 “师父,您请喝茶。” “恩。” 清尘没有感情地应了一声,喝了一口后放在了一旁。 恩,然后呢? 林溪久久未起,耳朵竖长一直在等着。 但她等了许久都未听到“固心铃”这三个字…… 林溪看着他,满是疑惑,清尘瞧着她,亦是不解。 然后,林溪没忍住开口了:“师父,固心铃您是不是忘记给弟子了?” “噢,那个啊?”清尘闻言起身,负手踱步。 他本意是只收风竹这一个徒弟,至于林溪……只是听他师弟所言,顺便收来养花种树的。 是以这固心铃,他实在是没有准备两个,且这是上古法器,也不是说给就能给的。 为避免水摇宫内弟子说他厚此薄彼,落人口舌,有损形象,清尘装作极为云淡风轻地回了她一句。 “没了,固心铃只此一个。” 林溪:“我****……” 养花怎么了?种树怎么了?就不配拥有一个固心铃吗?! 死偏心! 第13章 第13章 按水摇宫惯例,新入水摇宫的弟子,皆要在拜师仪式的当天去静清池沐浴洗净。 “这静清池里的水一治百病,二洗罪孽,三清污秽,入我们水摇宫的人皆要过此,以保心灵纯净,避免日后误入歧途。” 我怎么就这么不信呢。 林溪听着清衣给她的介绍,莫名觉得像那种欺骗中老年人的保健品广告,又俗又假…… “林溪师妹,静清池便在前方,这是水摇宫弟子的衣裳,你等下换上,我……” “好的,清衣师姐,天色已晚,我这就去,谢谢师姐了。” 清衣说话说得慢,前句话落,林溪以为她已说完,回了她后便接过衣服直接走了 “我跟你说,风竹还在那,你须等会,我,就不去了……”这是清衣未说完的话,可林溪早已不见人影了。 …… 林溪按清衣所指的方向,来到了静清池。 她走了进去,发现这与一般的温泉无差,空气里氤氲着迷蒙热气,如烟似雾,叫人看不真切里面是怎样一番场景,林溪没多想,便准备褪去衣裳。 泡澡。 她可太想念她家里的大浴缸了,虽然这里没有,不过换成这温泉也还行。 不是说这里的是神水吗,试试真假无妨,看看有什么奇效。 林溪想着,便褪下了浅绿长裙的外衫,露出了凝白细腻的肩背,但正当她欲解系带时,一声沙哑低沉,还带着尴尬的咳嗽声传至她耳际。 …… 男的。 林溪瞬间石化,愣了片刻后飞快地抓着刚褪下的衣裳挡在胸前,转过了身。 可当这缭绕茫茫的白气一点点在她眼前散开时,她略略睁大的眼眸弯成了初一新月,明眸善睐,笑靥生花。 “风竹!是你啊……”林溪梨涡浅浅,全然没了刚才惊恐之状,“你也在这泡澡吗?” 林溪小跑至池边,风竹却是背脊僵硬着往后倾倒,同时上身慢慢地浸入了池中,只露出了肩膀以上。 他谨记着男女有别,还有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 总而言之现在就是,于礼不合。 可林溪却馋他身子…… 从脸往下,这般清俊无暇,美而不娘,他肤白胜雪,肩膀瘦削又挺直,可为何…… 他右肩处会有个一指宽的,被直直贯穿的伤口,周边还未结痂,鲜血淋漓,似一个无法填盖的黑洞,触目惊心。 林溪久久都未说话,她根本就说不出话来,全身冰凉,整个人都麻木了。 “这……” 风竹看到了她眼里的惊愕和难以置信,他眼眸下垂,身子又往下降了一分,把那伤口浸在了水下。 没有鲜血漫开,池水也未被染红,可那伤口分明还没愈合半分,更没结痂,怎会如此。 林溪从未见过风竹裸\\着上身的样子,这般惊骇残忍的伤口,她不知道,而且,她看到一半的书里也未提及到。 林溪愣了半晌,直到看到风竹抵触般地遮盖掉了那伤口时,她才回过神来,心里骂道: “艹,我就知道这静清池是虚假广告,说什么包治百病,泡了这么久,风竹伤口还是这般样子……” 看着他那样子,林溪也是无奈又难受,她怕触碰到风竹的某些禁忌苦痛,低头咬着手指,想着要怎么安慰他,或是,要怎么开口打破这沉默。 有了! 林溪想到,她修的木系法术多为治愈术,或许她可以试着帮风竹愈合这伤口。 “风竹!”林溪尽力用轻松的语气同他说道,“我修了治愈术,说不定可以帮你复原这伤口,你等等我。” 林溪说完,也顾不上还未穿上的外衫了,放下手中的衣衫便开始施法。 风竹眸里一惊,视线若有似无地掠过她,耳廓染上了一层极细微的薄红。 而林溪朝风竹施了治愈术,注入灵力后,那伤口并无半点变化。 为何一点作用都不起? “没用的。”风竹回她,那声音清冽如泉,飘渺如风。 林溪问他:“为什么?” 风竹掀起眼皮,狭长的眼眸看了眼林溪,薄唇翕张:“因为这是被龙骨贯穿的伤口,无法止血,无法结痂,无法复原。” 风竹顿了一会,又沉声说道:“它是个诅咒。” 林溪脑子里还在反应风竹说的话,默了许久后才怔怔地问道:“什么诅咒?” 风竹这次却没有回答她,淡淡地收回了视线,不再看她。 林溪见风竹不愿回答,也不好再问,想着要说点什么,或是做点什么缓解这尴尬才好。 要不就弄点小法术逗他开心好了。 林溪这样想着,眼里一亮,弯着嘴角说道:“风竹,别想啦,我给你看个法术,保管你看了喜欢得不得了,什么烦心事都没了。” 风竹闻言,长睫轻扇,正欲看向她时,忽觉有什么东西极为轻柔地落在了他肩膀,他偏头,是一片花瓣,红色的,小小的,上面似还带着晶莹的露珠,娇妍美丽。 风竹滞了一瞬,蓦然抬头,竟是看见漫天飞舞的花瓣纷纷扬扬落下,混着这氤氲迷蒙的白气,恍若一个极不真实的梦境。 “风竹,好不好看啊?”林溪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池边,挽起裤腿,在这里面荡着池水,泡起脚来。 …… 风竹极为诚实地回道:“好看。” 是真的好看。 然后两人之间又沉默了许久,都没有说话。 半晌后,风竹打破了沉默:“林溪师妹,你……” 风竹欲言又止地,却始终没有正视她。 “恩?怎么了?”林溪纤纤玉足搅着池水,盯着飘在水面上的片片花瓣,正在想要怎么问风竹人间的事。 或者说,怎么提才能让他记起来自己。 “你要不要把衣服穿上,夜色已深,露肩裸\\背可能会脚痛。”风竹一本正经道,好似。全然不觉自己这般说有什么问题 …… 林溪在心里把他的话重复了几遍,确信自己没听错。 脚痛……她露的不是肩膀吗? 林溪一边穿上了外衫,一边奇怪地看向风竹时,却瞥见了他急于错开的目光,和那一层极淡的薄红。 是这里太热了吗? 林溪看着从池面升腾而起的热气,心道:“确实有点热。” 她想,风竹脸红也许是被熏的,但他那般闪躲的眼神,会不会是因为…… 林溪此时心里莫名地有种自信,不管风竹记得与否,不管他失忆多少次,他与她之间重来多少次,就算风竹真的把凡间的过往给忘了,就算她换了一张脸,他仍旧会同以往那般喜欢上自己。 因为,林溪此时觉得,她撩他,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脑子里突然冒出了这么个想法,林溪忍不住低头窃笑。 “林溪师妹,我刚飞升至这九霄之巅,有一件事我想问一下你。” 风竹意外地开口道,林溪笑着看他,眼神都是醉的:“恩,你问吧。” 风竹此时倒是直视着她,道:“今日我们拜师时,与师父一同站在高台上的那位女子你可知是谁?” …… 这打脸来的太快了点,林溪感觉,自己的脸此时疼得厉害。 毕竟是穿书,这作者预设好的情节,她真是怎么都改不了啊。 痴情男配,没有心。 …… 林溪后悔给他变花了。 “怎么,你喜欢她吗?”林溪问得直接,还带着一股子尖酸……她知道。 “不,师妹你误会了。”风竹解释道,“不是男女之情,只是,当我第一眼见到她,心脏便好似被什么击中下坠直至沉入深渊,心里有一种强烈的,说不清的感觉。” 林溪腹诽:“狗男人,见色起意,这怎么不是喜欢……” 风竹想了想,神色甚是认真,接着道:“那感觉仿佛是,我还欠了她债没有还。” “仿佛是,如若不还清,我永世,生生世世不得解脱。” …… 林溪哭笑不得,说道:“风竹,你不是欠她的,是欠我的。” 林溪想了想,觉得这样说也不对,风竹也不欠她的,便右手托腮,望着繁星闪烁的夜空沉思道:“风竹,你不欠任何人的。” 第14章 第14章 风竹听后,看着林溪晃了片刻的神,后笑开,唇角漾出了好看的弧度。 “林溪师妹,你我今日不过第一次见面,你如何得知?” 笑成这般,摆明了就是不信她。 林溪低下头,荡着池里的水,这些话她都懒得说出口了,因为她知道,她林溪在风竹的脑子里完全就是一片空白。 他现在只当她是林溪师妹,而不是在凡间时他温柔唤着的”溪儿“。 “如果我和你说,在你飞升之前,我们快要成亲了,你会相信吗?” “如果我和你说,你有感觉的人应该是我,而不是白芷,你会相信吗?” “如果我说,我知道你是……” 林溪差点便将他是蛟龙的事情脱口而出,但她清楚风竹很是憎恨他这身份,便没有往下说,只稍稍地叹了口气,备感无力地看着他。 而风竹却是神色温和,嘴角还挂着笑意,道:“恩,我大概是不会信的。” 真是个老实人。 林溪:“……” 我想骂作者了。 * 林溪成了堂堂清尘仙尊座下的徒弟,很快便开始了她主业绿化,副业小弟的生活。 水摇宫如其名,宫内一派水色,清幽明净是有的,云雾缭绕,仙气十足也是有的,但就是少了一点生机,花草树木尤为稀少,就算有,也被他们折腾得一片枯黄,就连池子里的荷花,都是一片凋零之态。 林溪看着这宫内的花卉树木,心道:“也不知道这水摇宫里缭绕的是仙气还是毒气,这草木怎么就枯成了这个样子,这宫里明明人数众多,看上去却甚是冷清寂寥,还没我们仙人寥寥的木兮宫来得热闹。” 难怪清尘仙尊会答应收她为徒把她诓来,现在看来,林溪有感被占便宜到…… “呼……”她认命般地叹了口气,随后挽起袖子,拿起一旁的铁锹,开始处理这些枯草凋花。 她虽是拥有木系灵力,能感知和控制草木花卉,但对于养花种树这种事,却是不能用法术灵力来代替的。 她可以变出种子花卉,但却是要亲手把它们栽种到泥土里,才能够存活下来。 林溪想,或许是这样,才能体现出对木系生灵的尊重吧。 “林溪师妹啊,你这般打扮是在做什么?怎么今天没同我们一起去上早课?” 清衣同一众弟子,还有风竹,白芷,云泽他们经过竹水亭这边,看到了正挽着袖子,戴着草帽,弯腰铲土的林溪。 这副情景,着实是惊到了他们。 在他们眼里,林溪虽不似白芷那般绝色冷艳,但也是仙姿玉色,灵动清丽,不染凡尘的仙子,现在这副模样,太过于接地气了…… 林溪却乐在其中,她随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回清衣:“我在勤勤恳恳地养花,认认真真地种树,绿化环境,人人有责嘛。” 说话间,林溪已经锄好了坑,便幻化出一株株花木,栽种到了土里,再施以灵力,花竟是即刻绽放了,缀满枝头,一瞬间烂漫非常。 一群人围了上来。 “水摇宫里常年冰封,好久没有这般繁花似锦的景象了。” “木系法术这般厉害的吗,林溪林溪,送我一株好不好?” “这花好漂亮啊,林溪师妹你能送我一株吗,我回去好生养着。” 一群人围了上来,都缠着林溪送花木,林溪刚来,也不好拒绝她们,心想借此收买下人心也不错。 “我可以送你们灵植花木,但须得悉心照料,适时浇水,如若你们与这灵植有缘,浇灌灵力的话,还有可能化为精灵,缔结契约,这些植物幻化的精灵都是很可爱的。” “真的吗?还能化为精灵吗?”众人兴奋道。 林溪点了点头,回道:“是啊,我所养的灵植马上便能化精灵了。” 众人一听,劲头更上来了,全都扑向了林溪要灵植,可那三个人却仍不动如山地站在那里。 风竹,白芷,云泽。 固然这个画面尤为刺眼,但林溪还是甚为友好地笑了笑,对他们道:“你们要养灵植吗?” 林溪的目光落在了风竹这。 风竹,云泽没说一话,白芷却开口了。 “不就是草木么?有这种花的闲工夫,还不如先把剑法练好。” 说话果然尖酸刻薄不留情面,还乜眼瞧人,很好,这很白芷,完全符合原书里的形象。 林溪成功地被气到了。 也许是因为修的木系法术,有的是木系灵力,林溪现在越来越能感知到草木花卉的悲喜和渴求。 因而,这般轻视草木生灵的话令她感到很是气愤,更何况,说这话的人还是白芷。 而且,风竹还站在她旁边。 输人不能输阵。 “啧。”林溪敛去笑容,手里化出了木霜剑,“白芷师姐,纠正你,草木都是有灵性的,且,我是仙尊的弟子,剑法可不比你弱。” 话已经放出,剑也已祭出,还拉出了她师父清尘仙尊的面子,这……断然没有后退的道理了。 周围顷刻间静了下来,清衣他们齐齐看向林溪,片刻后,又望向了白芷。 白芷作为她们的师姐,平时在教习她们剑术时十分严厉苛刻,性子甚是冷傲无情,可此时凶起来的林溪师妹看上去也很不好惹。 一排座下,吃瓜…… “那我们便来比一下剑法,顺便教教师妹你对师姐该是怎样的态度。” 白芷话落,便挥剑而来,林溪飞身避过,两人这样一来一回,几来几回,剑光凛凛间,林溪已然落于下风。 …… 林溪认命,她是真的打不过她。 在原书里的设定,白芷不仅美貌逆天,连武力值也是爆表。 她也好想要这样的女主光环啊。 眼看是赢不了她了,可林溪一想起她方才放的话,和站在那里观战的风竹,便心有不甘。 她不想输给白芷,尤其是在风竹面前。 于是,林溪心生一计,虽说不那么光明,可也不至于下作。 …… 她一手执剑,另一手负与背后,往后退时,捏了个法诀,白芷便面容异样,似是禁不住笑了起来,剑没拿稳掉在了地上。 …… 周围的人一惊,见快要被白芷师姐打落佩剑的林溪师妹似是要赢了,虽说赢得很是古怪。 林溪见此,眼里不免多了几分笑意,但当她欲执剑结束这比试时,白芷却捡起佩剑,剑风烈烈,直抵林溪喉咙。 林溪反应不及,她不是被吓坏了,而是这白芷出剑太快了,根本没给她时间反应。 林溪看着这愈来愈近的剑锋,瞳孔骤缩,正下意识地准备闭眼下蹲时,清脆的“叮”一声,寒光一闪,白芷的剑被打落,直直地插在地上,地面瞬然间开了一道裂缝。 周围的人又惊了。 在白芷刺向林溪的下一刻,风竹便下场出剑制止,并打落了白芷的剑,看这地面裂缝的深浅程度,这力度没收敛几分。 “白芷师姐,既是比试,自然是点到为止,何必剑带杀气,取人要害。” 风竹挡在了林溪身前,神色凛然,剑未回鞘。 刚才之事发生不过一瞬之间,白芷怔了片刻,待回过神后,看了眼风竹身后的林溪,依旧眼含鄙薄,似笑非笑道:“我自有分寸,况且,你师妹耍手段不该教训吗?” 白芷话落,便同一直在一旁看戏的云泽离开了,围观的人见此亦也散了,只留下风竹与林溪两人。 林溪此时的脸烧的厉害,白皙的脸颊已绯红一片。 但却是那种羞愧的红。 尤其是现在面对风竹,更让她如芒在背。 一失足成千古恨,一念成魔一念成佛,总而言之林溪现在脑子里就是几个大字:她再也不敢了。 “我错了,风竹。”林溪先开了口。 她知风竹正直端雅,肯定最为不耻此类之事。 “你错哪了?”风竹垂眸看她,循着她的话轻声问着。 “恩……”林溪顿了下,然后回道,“不该为了赢在背后使手段。” 风竹却是没有接着这个话回下下,而是眉眼柔和,似是笑着说道:“林溪师妹,灵植可以给我一盆吗?” “啊?”林溪被他这突然的话语问得有些茫然,她抬眸,呆呆地看了他好一会才回道:“风竹,你要什么花草?” “兰草。” “喏,给你。”林溪把一盆小小的兰草递给了他,还不忘嘱咐道,“要好好待它噢,它若与你有缘的话,吸食灵力后,说不定真的可以变为木精灵,精灵们都可好看了。” “恩,一定,” 风竹接过,把兰草隐到了袖子里,看着林溪原本白净的脸上沾上了一道道泥土,样子很是滑稽好玩,他不禁笑了起来,神情蓦然间有些恍惚。 他凝视了她片刻,而随后,竟是鬼使神差地抬起了手,想帮她擦拭。 但最后,手还是被紧紧攥住,垂了下来,只留下云淡风轻的一句: “林溪师妹,我们要去万妖国了。” 第15章 第15章 “万妖国?” 林溪怔怔地重复着这个名字,她在原书里似乎看到过。 万妖国…… “林溪师妹,清尘仙尊有事唤你。”林溪还在沉思中,此时清衣过来,对她道。 这个时候唤我,不会刚刚的闹剧被发现要训我吧…… 林溪惴惴不安,朝风竹挥了挥手后便去找清尘仙尊了。 “师父,您找我吗?”林溪敲门进入,毕恭毕敬道。 清尘仙尊如往常般端坐在在木椅上,似是在闭目养神,还是那般出尘冷俊,高高在上,没有淮水仙君在这,林溪还真有点不敢直视她这师父。 清尘听到她的声音,缓缓睁开了眼睛,咳了一声,道:“林溪啊,我的好徒儿,过来,为师有话跟你说。” 突然的师徒温情,让林溪不胜惶恐,脚都动不了。 “别,师父,您有话可以直说,弟子受得了。” “你来水摇宫多久了?”清尘问她。 林溪如实回答:“半月。” “恩。”清尘虽面上还无表情,但语调却是缓了几分,淡淡道,“可以去出任务了。” …… 林溪的心里缓缓打了个问号。 难道刚刚风竹说的那万妖国任务便是他们师父指派的吗? 好无情。 林溪犹记得,在原书里,这万妖国任务可是极为凶险的。 “师父,这半个月来我光顾着帮你们水摇宫锄草养花种树了,我……” 清尘纠正道:“你如今也是水摇宫的弟子了,应是‘我们水摇宫’才对。” 行…… 林溪改口,继续道:“我是半点水摇宫的剑法都没学到,要不然也不至于刚才和白……” 差点又说漏了嘴,林溪赶紧转了个话题:“师父,据我所知,这水摇宫的任务是要自行排队去蹲守领取的,我才来不久,根本就未去云雅阁抢过任务,这万妖国的任务又怎会落在我头上呢,还有风竹,我知晓风竹也未去蹲过任务,他灵力深厚,法力强大,不需要从任务中获取。” “因而,综上所述可知,这万妖国的任务是无论如何都落不到你的两个徒儿身上。” 林溪很确信,除非是…… 清尘一直听着,待林溪话落后,他起身走到了林溪身前,反常地倾身扶起了她。 林溪战战兢兢。 “这任务过于凶险,没人愿意接,只能我来指派,委屈你们了。”这话语里林溪竟然听出了一丝温柔。 打个巴掌给颗糖,全都是套路,就连她这尊贵高冷的师父都不例外…… “师父,我和风竹可都是您的徒弟,亲生的。” 在原书里,这万妖国,算是他们的一劫,确切地说,是风竹的一劫。 且是劫难的开始。 “为师作为这水摇宫的仙尊,自然是要以身作则,身体力行,既然这任务谁都不愿意去,便只能是我清尘仙尊的徒弟去了。” 逻辑上,的确是颇有道理,极为自洽。 但,身体力行不是这么用的啊师父,这是我们去,不是您啊!师父您清醒点! 林溪在心里哀嚎,面上却只能报之微笑。 “师父,这任务我们是非出不可吗?” 清尘定定地看了她半晌,后开口说道:“你适才做出那般事来我还未罚你,这次便当是将功补过,下次不可再犯。” 这话一出,林溪理亏,便没话可说了,她抬手躬身,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句:“是,师父,弟子谨记,保证和风竹保证圆满完成任务。” “这件法器,给你。” 林溪低头间,一个青铜色的圆盘出现在了她眼下,上面刻着八卦阵法,印迹深刻,古朴老旧。 “师父,这是什么?”林溪怔怔地接过端详,问道。 “这是星月盘,可以瞬移千里之外,用来保命逃跑用的。”清尘扬了扬手中拂尘,解释道,“你在凡间出任务时,若是遇到了打不过的鬼怪妖魔,便用这星月盘逃跑吧。” …… 虽然给她这法宝有点在侮辱她的意思,但林溪还是很开心的收下了。 有法器总比没有好,没有固心铃,有这个星月盘也不错,而且,任务凶险难测,她确实很需要这个……来保命。 “徒儿林溪谢谢师父。”林溪有模有样地道着谢。 “恩,万妖国任务情况,风竹知晓,他会跟你说明,且,云泽与白芷也会一同前去,你不必担心。” 林溪对此倒不惊讶,她知晓云泽与白芷会一同前去。 水摇宫里最强的四位弟子都出动了,林溪想,看来这万妖国还真是龙潭虎穴,人间地狱啊。 也是,光听这名字,就令她怵得慌。 “好的,弟子知晓了,如若没什么事,林溪便退下了。” “恩,去吧。” 林溪从揽月阁出来后,便看到了在不远处站着的风竹,白芷和云泽。 一清雅,一冷傲,一轩昂。 林溪走了过去,淡淡地瞥了眼旁边两人,站在了风竹跟前,问道:“现在便走?” 风竹回答道:“恩,任务紧急,现在便走,情况我在路上与你细说。” 林溪点头,他们四人便御剑出了水摇宫,去往万妖国。 * 一路上,他们四人并排而行,行于云层之上,白芷与云泽二人倒是默契得很,都没说话。 当然,他们也没同林溪说话,林溪倒是乐得清净,兀自问起了风竹。 “风竹,那万妖国的任务是什么情况?” 耳边的风烈烈吹过,风竹提高了几分音量,道:“那万妖国是位于西北蛮荒之地的国家,虽名为万妖,却是人类的国度,不过是因为这万妖国周边聚集了成千上万个种族的的妖怪,才唤为万妖。” “成千上万?”林溪讶异道,“这万妖国周边聚集了如此多的妖怪,难道国民不会受到妖怪的骚扰吗?还是说他们与妖怪一直在和平共处?” 虽是林溪说出了这句话,但她自己都是不信的。 妖怪和人类之间如何和平共处?大多数时候不过就是你死我亡而已。 比如凡人的她与曾是妖怪的风竹,就连靠近,触摸,拥抱都是种毁灭性的伤害,还是双向的。 伤人伤己。 “自古人与妖便是对立的存在,从来都不存在和平共处,只有伤害与被伤害。”风竹淡淡说道,一向温和的神色有了几分冰冷,“之所以那万妖国能在西北蛮荒之地存在千年之久,不过是因为在那万妖国周边有一道可以抵御妖怪入侵的天然屏障,据传,无论是法力妖力多么强大的妖怪,都近不了那屏障半分,如若触之,还会招致反噬。” 林溪听着,甚是惊讶,看着前方,接着问风竹:“既然如此,那这万妖国便受不到妖怪的威胁,那我们又为何要去这万妖国?” 林溪看过原书,但书里也只是寥寥几笔带过而已,细致的情节她已记不大清。 她记得的,只是这万妖国事件的结果,也许是因为这结局太过深刻。 林溪心道:“不知道故事的走向是否会如书里那般。” “那是因为,现在这道屏障,消失了。” “消失了?”林溪侧过头反问道,才发现刚刚竟是云泽回的她。 她差点就忘了在他们旁边还飞着两位活人…… “恩,消失了。”风竹说道,“据天丝竹简上所写,约一月前,万妖国抵御妖怪的屏障突然间便消失了,无人知道原因。” “如此说来,这件事还甚是诡异,这好端端的,存在了千年的屏障就这么凭空消失了。”林溪稳稳地御着剑,想了片刻,道,“这万妖国的屏障消失了之后呢?可发生了什么事?” 林溪想,一定是发生了什么骇人听闻的灾祸,清尘仙尊才会让他们四人都出这个任务。 “屏障消失,灾祸是一定的,不过,这万妖国还未等到周边的妖怪进攻过来,国内便发生了见极为诡异惊悚之事。” 林溪闻言,心里一寒,咽了咽口水,问道:“什么事?” 风竹似是感知到了她的害怕,弯了弯唇角,故意取笑道,“林溪师妹,我若说了你别太害怕,专心点御剑,这可是万丈高空,如若掉下去,我也不一定拉得住你。” “没事,你说吧。”林溪故作淡定地回他。 “约一月前至现在,这万妖国国内已有九十九名年轻女子遇害,死状凄惨且怪异,不仅全身血液被抽干殆尽,还被剜出了心脏,只留下一副干瘪骇人的皮囊。” “这些被害女子有一个共同特点,那便是皆为将要及笄并举行成人礼的女子,她们被害时间点便是在她们成人礼的当晚,子时时分。” 林溪心里一阵寒凉,还未及反应过来风竹的话,便听到云泽的一声。 “到了,底下便是万妖国。” 第16章 第16章 林溪闻声,从云层往下看,看到了在一片荒原中矗立着的万妖国。 见此,他们四人御剑下落,停在了万妖国城门不远处。 此时正当正午,太阳高悬,天气奇热,林溪落地不过片刻,便觉身上的衣衫已被汗湿,燥热难忍。 这里就是万妖国吗。 阳光刺目炽烈,林溪半眯起了眼眸,环了一眼这四周。 看上去无甚特别之处,不过就是这西北之地的一个国家,但这百里之内,林溪目光所及之处的土地皆已干裂,且寸草不生,在这之上,还弥漫着一层紫色瘴气。 寻常人可能看不出来,可他们的眼睛却是看了个清楚,也知,这瘴气是有毒的,虽然毒性轻微。 所幸他们四人皆为仙人之躯,不会被这瘴气所扰。 林溪想,还未进这万妖国,便是这样一番场面,若是进了,古怪离奇且凶险的事情必定不少。 要命的是,她自己这过目皆忘的金鱼记忆,把重要情节忘了个一干二净,完全融入了这书里。 恩,她就等死吧。 “风竹,你带了水壶吗?可不可以给我喝一口?” 林溪沉思之际,一道娇媚且尖细的女声传入了林溪耳际,她侧身,看到了白芷正朝向风竹说道。 而风竹,未说一声,也未拒绝,他随即解下了腰间挂着的水囊,递给了白芷。 林溪未眨一眼地看着白芷接过风竹的水囊,白颈微仰,喉间微动,喝下了水。 随后,她眼神未移,看到白芷又晃着水囊,走到了她面前。 白芷比林溪略高一些,此时站在她面前,给林溪一种居高临下的蔑视感。 林溪只觉她的眼睛都快到头顶了,傲到不行。 “林溪师妹,我见你汗流不少,衣衫也湿了,想必很是口渴,要喝一口水吗?” 艹,绝对是故意的。 林溪眸子向上一挑,抬手挥掉了那高扬在她眼前的黑色水囊,微笑道: “我从不用别人的东西,师姐你若对我有意见,再打一架也未尝不可。” “你!……” 白芷挑着眉刚欲说话,云泽走了过来,把白芷拉到了一旁,用他一贯的师兄口吻说道:“皆为同门,都不要冲动,正事要紧。” “嘁。”林溪淡淡瞥过他们,捡起地上的水囊递给了风竹,“给你。” 风竹似无事般接过,但却在林溪转身时轻声说了一句:“我好像,拒绝不了她的任何请求,林溪。” 林溪闻言怔了片刻,咬了咬嘴唇,杏眸里缀着点点秋水。 你是傻逼,我也是傻逼。 随后四人都未说话,寂静了片刻后,“咣当”声蓦然间响起,林溪循声望去,看到面前斑驳的朱红色城门缓缓打开,明明此刻烈日当空,她却觉城门口似一冰渊,从里沁出的凉意骤然消散了这酷暑。 许久都未有动静,也无人从里出来,诡异极了。 “走吧,你跟在我后面。”风竹朝她说道。 林溪没有说话,但还是跟在了风竹后面。 这种时候,还是抱个大腿保命比较重要。 况且,跟他置气,没一点用。 他不会理解。 林溪有时候会怀疑,他的七情六欲是不是飞升成仙后都没了。 现在在他眼里,林溪什么都看不到,就算是她站在他面前,里面也是一片虚无。 就算是面对他言要还债的白芷,风竹看向她的眼神也无任何缠绵温柔,平淡得很。 可尽管林溪知晓这些,风竹的那两句话还是成了她心里的疙瘩。 什么叫欠了她的债,什么叫不还清就生生世世,永世不得解脱? 什么叫,拒绝不了她的任何请求…… 林溪只想冲他大吼,让他清醒点:你是个男配啊风竹!你不是作者亲儿子!你知不知道你后面会有多惨! 他不知道。 …… 林溪轻叹一声,无力地垂下头,走在风竹身后,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 四周仍然是寂静得很,城门口、城墙上皆看不到一个人影,但这城门却是莫名其妙地开了。 林溪向前走着,喃喃道:“周围都没人,这城门怎么就自己开了?明明是个人类国家,却是怪异得很,像座鬼城。” 林溪本是小声地自言自语着,却被在前离她还有一段距离的风竹听了去。 “这万妖国崇尚道法修仙,周围又皆是妖怪,因此国内能人异士,道士教徒众多,这城门自己开了也正常。” 风竹如往常一般,自然平静地回了她,好似不管林溪抛出什么问题,他都能解答,都会解答。 林溪听此,淡淡“哦”了一声,刚才的别扭与不快很快便被她抛到了一边,她接着问道:“既然这万妖国的人崇尚修仙,精通道法,能人异士众多,那这次的事情是严重到了什么程度,要让他们求助于九霄之巅,还派出了我们几个人。” 若是一般的鬼怪任务,水摇宫随随便便一个五六七八阶的仙君仙子都可搞定,甚至于凡间的道士和修仙之人都能解决,现在如此,说明不一般。 林溪沉思间,他们几人已入了城门,但不过须臾,身后城门便“砰”的一声,猛地关上了。 …… 这般装神弄鬼的,惊出了林溪一身冷汗。 城门一关,通道的光线瞬顷刻间暗了下来,冷寂无声,冰凉黑沉,林溪不禁脚步加快,在快要碰上风竹时伸出纤细瓷白的手,犹豫片刻,还是抓住了他的一截袖摆。 不放。 感知到袖摆被身后之人轻轻地拽着,风竹顿了下,偏过头,眸子余光瞥到了她有些害怕的小脸。 眼睛微睁,黑眸通亮,朱唇却是有些抿着下压。 风竹不动声色地收回了目光,嘴角似有若无地挑起,任由她牵着,继续回答着她的问题。 “寻常鬼怪惹出的事,凡间修仙之人自是可以解决,可若仅是如此,这万妖国的任务便算不上凶险,师父也不会叫我们四人一同前往万妖国。” 这条通道长到似乎看不到尽头,但风竹的脚步却是慢了下来,离前面的云泽和白芷二人愈来愈远。 “林溪师妹,之所以这任务凶险难测,是因为死去的年轻女子过多,积压了一股浓重的怨气,且无一人往生,皆化为厉鬼。一厉鬼不可惧,可九十九厉鬼的邪气怨念足以把这万妖国搅得天翻地覆。” 风竹不疾不徐,继续道:“除此之外,还有万妖国的屏障问题,现万妖国已无屏障,若是妖怪来犯,便会引发战争,我们此次还须得解决这屏障问题,是以,这万妖国的任务才会麻烦又凶险,无人愿意来。” 林溪闻言沉吟片刻,若有所思道:“既然九十九个厉鬼的怨气如此深重,棘手,那为何先前有女子遇害时不处理,要弄到现在这副局面才叫我们下来出任务呢?” 在她看来,这是问题的关键,先前一个两个没有引起重视可以理解,可到了九十九才让他们九霄之巅的人来处理,太奇怪了。 且,九十九和一百这两个数字不免令人多想。 “这个也很好理解。”风竹眼眸轻眯,看着前方愈加强烈的光亮,道,“水摇宫所管辖的凡间国度里,每一国皆有用来传信的天丝竹简,若是被鬼怪所扰,每国的君王便可通过天丝竹简上报于九霄之巅,我猜,这万妖国的君王应是此前有女子被害时没有上报,待她女儿被鬼怪威胁,将要成为第一百个被害女子,且万妖国屏障无故消失时,才想起来还有个天丝竹简摆在那。” 风竹说这话的语气里带了几分嘲讽。 林溪觉得不该只是嘲讽。 九十九个刚要成年的少女……这君王的行为堪比中华上下五千年历史里个个名垂青史的暴君。 视百姓的命为草芥,待他女儿有生命危险时便开始紧张起来。 敢情死去的那些女子不是别人父母宝贝的女儿吗? 林溪想,这九霄之巅的制度也该改改了,把求助的信物放在君王手里,这注定底层百姓将会遭罪受难。 在气愤间,林溪忽感一束强烈的亮光照来,不由得眯起眼睛,她想,应是已经到了万妖国里面,不知道这万妖国是一副怎样凄凉悲惨的景象。 林溪松开了轻拽着风竹衣袖的手,抬眸望去时,却是身子一僵,嘴角一抽,被惊到了。 荒凉没有,悲苦没有,凄惨没有,甚至一丝丝的恐惧都觉察不到。 街道繁华喧闹,车水马龙,两旁店肆林立,摊贩的吆喝声直冲她耳际,林溪甚至还能闻到那令她垂涎三尺的香味。 好饿…… 林溪心道:“这妥妥的一副安居乐业国泰民安丰衣足食太平盛世幸福美满的画卷。” 看上去根本不需要他们来拯救…… “风竹,这……就是你说的天翻地覆?我们是不是来错地方了?”林溪微昂起头,问他。 风竹愣了愣,眉毛一抖,镇静回道:“我想应该没有错,或许是,情报有误?” 林溪被那热闹吸引,正欲走向那集市瞧瞧情况时,发觉她的手竟是被一温暖细腻的手掌握住了。 “这位倾城绝色的小姐,我能否有这个荣幸为你卜上一卦?” 第17章 第17章 那声线虽慵懒清越,带着几分轻佻,但明显是男人的声音。 林溪怔愣片刻,有感被陌生的手握住,下意识想抽回时,右臂却是被一不轻不重的力度拉着,使她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但随即一高大清瘦的身影晃到她身前,她完全被挡在了瘦削笔直的背后,手亦被分开。 是风竹。 林溪有些许讶然,此刻让她有一瞬间的恍惚和错觉。 “有事?”风竹抱剑环臂,颇为防备地朝眼前之人开口道。 听到风竹的声音,林溪回过神,偏过身子,从风竹背后看向了莫名牵她手的男人。 只见这男人一袭火红道衣,却是领口敞开,衣服歪斜,很是不羁俊美。 他被这红衣衬得似雪如玉,凤眸上扬,唇角轻挑,浅褐色的瞳孔幽深深邃,夺人心魄,里面满是狡黠和玩笑意味。 看上去似妖非妖,似人非人,身上没有妖气,更无仙气,可若说他是个人类,林溪也是不大相信的。 “我是道士,自然是来给这位姑娘算命的。” 林溪:“……”谁会信啊! 道士:“感觉有被冒犯到。” …… 风竹无言,斜睨了他一眼,顺手拉起林溪便要走。 男人:“……” “等等!”那男人收起话里的懒散,突然大声喊道,“你们是九霄之巅的仙人吧,你们难道不觉得这个国家很奇怪吗?” 林溪与风竹的脚步停了片刻,后又朝前走去。 他们觉得他在说废话…… “等等!你们等等!”那男人有些急了,跑到林溪和风竹面前展开双臂拦住了他们,“我叫蓝烟,我可以帮你们。” 蓝烟? 林溪记得这个名字。 原书里,在所有配角都被白芷的女主光环吸引时,他喜欢的却是林溪,所以,尽管他戏份不多,林溪却是印象深刻。 可后面,林溪与他的发展如何,与风竹的发展如何,她没看完,自然是无法得知。 作者到底是写的林溪与风竹he,还是与蓝烟he,又或是全be了,她一点都不知道。 想到这,林溪突然惶恐…… 被作者键盘支配的恐惧太强烈了。 “你们仔细看看这街上的人,正常吗?”蓝烟抬手,指了一圈周围看似熙攘的人群,肥大且不合身的衣服滑下几分,简直要露出了他半个肩膀。 林溪觉得,他这样子,比那白芷都要妖艳几分。 …… “诶,小美人,你有没有在听我讲话?” 在林溪晃神时,蓝烟突然凑到她眼前,睁大眼睛看她,那明若宝石的瞳孔有种异样的吸引力。 但下一刻,自然是又被风竹以剑示警,退回了三尺外。 “得得,你们这九霄之巅的仙人就是规矩多,假正经,我就是见这姑娘生得美丽,看着心里欢喜,不是有句话说,窈窕什么,君子什么。”蓝烟蹙眉,挠头苦想。 林溪顺口接过:“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对对,就是这句,姑娘可真聪慧。”蓝烟眼尾一挑,蓦然朝林溪一笑,掩尽日月之光。 林溪知道他不是反派,也不会加害他们,更清楚他突然在此的原因,便也冲他莞尔一笑,就当是新交了个朋友。 “血妖族的妖精,是么?”风竹依旧抱剑,冷不防插了一句。 林溪一愣,这气场与平时的有点不对啊。 “对,我就是妖精。”蓝烟承认得坦然,低头瞧了眼被他穿得松垮凌乱的衣服,“妖精怎么了,我还不想当人类化人形呢,这人类的衣服穿着难受死了。” 蓝烟扯了扯两下衣服后抬头,倏然间对上了风竹冷寒的目光,身子不由微向后倾。 “你这样看我也没用,我从未杀人,也没害过人,我知道九霄之巅的规矩,你们抓不了我。” 风竹并不看他,视线落在前方那一片喧嚣:“那便赶快离开这个国家,这不是妖精待的地方。” 蓝烟捋了捋袖子,露出一截冷白且结实的小臂,插着腰道:“我是来提醒你们的,顺便交个朋友呗,小美人,你叫什么名字啊?” …… 太过热情轻佻,林溪感觉自己有点招架不住,但还是顶着低气压回答了蓝烟:“我叫林溪,林间小溪的林溪。” “林间小溪,那就叫林溪吧!” 似是一道白光倏然划过黑眸,风竹的心口莫名地涌出种熟悉感和刺痛感,可他却不知从何而来。 风竹捏了捏眉心,转向林溪道:“林溪师妹,云泽师兄他们应是已经去了宫殿,我们过去吧。” 林溪见风竹忽就一身疲惫的样子,连声音都哑了几分,不似往常般温朗,便乖乖回他:“恩,那我们走吧。” “别走啊,我们是朋友了吧?刚刚我跟你们说的话你们有没有听啊?诶……这个万妖国不像你们表面上看的这么简单。” 被蓝烟这么一提,林溪便停住脚步,细细看起了这周围的人。 这条繁华喧闹的街道乍一看上去没有什么问题,与一般的街道并无两样,但当林溪把目光缩小,聚到每个人的脸上时,心陡然之间如坠冰窖。 这男女老少,顾客店家,这条街上的每一个人,皆脸色惨白,眼里满布血丝,嘴角都扬着一丝甚为恐怖的微笑,就连这笑容的深浅,都一模一样。 而且,没有一人注意到了站在他们眼前的这三个人,眼神都不曾飘一下。 他们在机械地交谈,吆喝,议价,就好似,被扯着线的人形布偶。 林溪脊背发凉,冷汗涔涔,怕扯着他们的那根线一断,便会如她所看的恐怖电影那般,齐齐转过头来,看向她。 然后…… “他们……还是人吗?或者,还是活人吗?”林溪颤着声音问,都不敢说太大声,怕惊到他们。 “想什么呢?林溪姑娘。”蓝烟走到一旁的水果摊前,无视那还在和顾客谈价的老板,顺手就拿起了一个苹果,往上一抛,然后轻巧接住,往袖子上做样子般地擦了擦。 而那老板和顾客,仿佛完全没注意到堂而皇之从他们眼前拿走苹果的蓝烟,仍在为了那几文钱讨价还价,争得面红耳赤。 如果不看他们的脸,绝对是再正常不过的人,再寻常不过的场景。 “他们铁定是人,还是大活人,林溪姑娘你不必如此惊慌。”蓝烟咬了一口苹果,倚在一旁的青石墙壁上,语调懒懒道。 “他们的确是人,还是活人,但后面是不是就不一定了。”风竹低头凝眉,沉吟片刻说道。 “什么意思?难道他们……” 风竹道:“看着样子,他们是被人控制了心神,且不知疲倦,不知恐惧,甚至不知饥饿,只听施蛊之人的命令。” “要他们生便生,要他们死便死咯。”蓝烟啃完苹果后潇洒地往后一扔,舔了舔嘴唇,似意犹未尽,又拿了一个。 随地乱扔垃圾,还明目张胆地偷苹果,真是不懂凡间的规矩啊。 林溪心道:“像你这种人,在我们二十世纪是要被打的。” “你知道什么内情?”风竹忽然转过身看向蓝烟,问了一句。 应是风竹目光森然又带着胁迫,蓝烟咬着苹果连连摆手,后说道:“这可不关我事,我承认我有私心,但这万妖国的事与我没有半毛钱关系,我只是好心提醒下你们,这个国家诡异至极,别被表面或是有心之人迷惑,掉以轻心。” 若不是林溪先看了点剧本,似蓝烟这般,有着这么一副妖孽放肆的外表,和轻佻难测的举止,林溪是怎么都不会相信他的。 第一眼看上去觉得他不是好人,第二眼看上去觉得他不是好妖,第三眼看上去……觉得他这副皮囊是真的绝美。 算了,相信他。 “除了你,还有其他妖怪进城了吗?”风竹问蓝烟。 蓝烟仍旧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懒懒回答:“你说呢?这万妖国屏障已破,小小城墙,又怎么拦得住妖精。” 蓝烟话落片刻,旋即又敛起笑容,道:“不过,这万妖国进了妖精也没事,没有妖精敢在这万妖国里轻举妄动。” 林溪见蓝烟脸色变了些许,话里有话,刚想再问时,蓝烟便直起身子,摆了摆袖子,说道:“好了,言尽于此,我也该走了。” “林溪姑娘,我会再来找你,我们需要做个交易。” 这句话蓝烟倒是说得极为认真,甚是笃定,活落的下一刻,便消失无踪了。 林溪也相信,因为后面,蓝烟的确会来找他。 “走吗?”风竹走近林溪,轻声问她。 周身气场又变了回来,温润柔和,不再是那寒冷结冰的气息了。 林溪低下了头,觉得风竹有点熟悉,但更多的还是陌生。 捉摸不定,但似乎又能感受到那点点温柔。 “恩。”林溪想了片刻,指了指在面前的街道,说道,“那这些人怎么办?” 一阵寒风诡异地吹过,裹挟着地上的残叶盘旋又落下,在这看似喧闹繁华的环境里,凄凉又诡谲。 林溪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风竹淡淡说道:“往前走,才能找到答案。” 第18章 第18章 林溪和风竹进了万妖国的宫殿,发现云泽与白芷早已在大殿里。 林溪心想,这位万妖国的国王想必也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更没有把他们当九霄之巅的仙人来敬仰。要不怎么会在他们进城门时这么装神弄鬼,在他们进城后无一人迎接,到现在,还让他们几个在这空旷大殿里大眼瞪小眼呢? “几位仙人请稍等,我们王上还有要事处理,等下便会过来,各位桌上已备好美酒佳肴,仙人们先在这昭华殿歇息,奴婢先退下了。” 一位身穿水红色衣裳的小宫女领林溪他们到了这昭华殿,招呼了几句后便走了。 林溪第一次出任务,完全没有感受到作为神仙在人间的地位有多崇高,反而令她觉得自己像个跑腿的,打杂的。 …… 他们大概是最憋屈的神仙了。 林溪与风竹走进殿中,在一侧的花梨木食案前坐下,元泽与白芷坐他们右边,风竹隔开了他们。 林溪并不看他们,也没开口说话,兀自打量起了这昭华殿。 金碧辉煌,富丽堂皇,装饰极为奢侈华丽,与一般的宫殿无差。 但当林溪目光转换,透过悬挂的轻纱看向后方时,却着实被吓了一大跳,差点没喊出来。 在林溪背后墙壁一角,立着一座高至顶部的青铜像,这像似人非人,似兽非兽,面部雕刻得扭曲狰狞,夸张又抽象,林溪甚至还觉得那眼睛在泛着骇人绿光。 下面还摆了香炉烛火,明显是在当菩萨神仙一样供奉。 …… 林溪被震惊到了,这操作太迷了,她第一次见有君王在大殿里摆这样的铜像。 像是某种邪教。 “云泽师兄,你们有什么发现吗?” 是风竹的声音,林溪侧头看了过去。 云泽端起茶杯,抿了口茶,摇头道:“我们也是一来便被安排在此,等了许久。这万妖国的人是说,他们公主现在情绪十分激动,万妖国君王正在安抚,让我们等会。” “公主?”风竹问道,“便是那位被妖怪威胁,受了惊吓的公主吗?” 云泽点了点头。 林溪在一旁听着,甚是疑惑风竹怎么什么都知道,好像任何问题他都有答案。 ”风竹,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风竹听此,白皙修长的手抬起,面不改色地指了指自己脑袋,道:“因为临行前,我把天丝竹简上的文字全部用法力传到了脑袋里。” …… 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林溪心道:“这就是打小抄吧……” 风竹注视着林溪,剑眉微扬,清俊的脸上现了一丝笑容。 而林溪的眼神开始四散。 这注视没有持续太久,片刻后,风竹似是想到了什么,转过头问云泽:“云泽师兄,你与白芷师姐穿过城门,进了这万妖国时,可曾注意到街上人群的异样?” “异样?”云泽拧了拧眉,回忆须臾后,道,“那街上行人众多,甚是繁华热闹,但我与白芷师妹急着赶路,便没有注意这么多,也未曾发现有什么异常。” 云泽话落,顿了顿,问风竹:“你们是发现了什么?” 风竹刚要开口,便听到殿外传来声音:“王上到。” 四人皆起了身,看向殿外。 一衣着华丽,威严不凡的中年男子走进了他们,这便是万妖国的君王。 “实在抱歉,让仙人们久等了,玉儿刚才情绪十分激动,我不得不去安抚她。” 这万妖国君王便站在他们眼前,满面愁容,眉目紧锁,眼神也有些混浊。 林溪想,这语气听上去确实是带着歉意,态度也尚口,似不是她想象中的暴君模样。 “无妨,王上便先带我们去看看妖怪留下血迹的那间屋子吧。”云泽道。 “几位仙人这边请。”万妖国王上略一弯腰,做了个请的手势。 “好,有劳。” 大约一刻钟后,这万妖国王上便领着林溪他们,去了这宫殿的另一间房。 “便是这里了。”这万妖国王上面露为难,不停地搓着两手,有些吞吐道,“各位仙人,里面我就不陪各位进去了,我在外面等候各位。” 听此,林溪与风竹对视了一眼,心有准备。 风竹道:“也好,我们便先进去查看下情况。” 风竹说完,林溪便走进,刚伸手欲推门而进时,却被一旁的白芷抢先上前,身子蹭偏掉林溪的手,一下推开了门。 …… 艹,连这个都要跟我争谁先谁后,真是奇葩。 林溪心里的火气一下便上来了,正欲叫白芷时,却被屋内飘出的一股恶臭味熏到不想说话。 这是腐烂的味道。 林溪赶紧捂住了口鼻,犹豫片刻,还是随着风竹身后进了屋内。 她越往里,恶臭味便愈强烈,弥漫着整个房间。 这间房很大,却门窗紧闭,致使光线有些昏暗,林溪慢慢朝前走着,眸光瞥了瞥两边,看到了山水屏风,梨木妆台,再里处还缀着一排水晶珠帘,便想来这应是那公主原本的闺房。 那水晶珠帘闪着细碎的光,很是好看,林溪被吸引,便走向那边想看下情况。 林溪走到了水晶珠帘前,还未拨开进去时,便觉脚底湿湿哒哒的,似是淌着一滩水。 可她转念一想,在这种恐怖怪异的情境下,地上流淌着的,不该是水。 而该是血。 这个念头一出来,林溪被自己吓到了,僵了许久,不断地催眠自己:林溪,你现在是神仙,而不是那看见个小强就要哭天抢地哭爹喊娘的林溪。 林溪反复地给自己做心理建设,终于是下定决心,咽了咽口水,低下头看去。 她发现,她中奖了。 确实是血,不是水,而且是一整滩的,还在往她这个方向流的血。 林溪看到自己的白裙白鞋已渐被染红,那一大片血色鲜艳且刺眼,给眼睛带来的冲击性太大,使她不禁喊起了风竹名字。 “风竹!风竹!你快来啊!” 风竹听到,便立刻赶了过来,气息不稳地问道:“林溪师妹,怎么了?” 林溪不想表现得过于软弱胆小,便强装镇定地指了指脚下,平静道:“风竹,这里有一大滩血。” “待我身后。” 风竹赶忙把她拉到身后,走向了珠帘后面,而云泽和白芷,听到声音,亦走了过来。 珠帘后面,放着一张大床,床架上的轻纱帷幔随风扬起,飘来荡去,他们目光往下,看到的是已被鲜血染红浸透的锦衾被褥,深红至黑,已看不清原本颜色。 那床上的血沿着床架往下滴着,他们目光再往下,便是一地的血水,覆盖了整个地面。 目光往右,在那右边墙上,一支支箭整齐地排列着,钉在墙上。 仔细看,那箭锋之下,钉着的便是一颗颗心脏。 腐烂味便是从此散出,甚至覆盖掉了浓重的血腥味。 风竹一眼望过去,数了数,是九十九。 九十九颗心脏,全部都被箭钉穿在墙上。 而左边墙上,用血写就着两个大字:朝玉。 血还在往外流。 风竹看到这场景的下一刻便是回头捂住了林溪眼睛,柔声道:“不要看,我们出去。” 而另一边,白芷叫了起来。 …… 从屋内出来时,白芷浑身发抖,没说一句话,连那朱唇都已发白。 林溪还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的白芷,平时看她都是高傲冷漠,淡定得不行,没想到今天看到个恐怖场景,便被吓成了这个样子,仿佛三魂六魄都要飞了,这反差太大了。 是不是每个女孩子都有小女生的一面,自傲如白芷,也不例外。 林溪心想,其实她自己光看到那一滩血便被吓到全身僵硬了。 …… 那更恐怖的场景她没看到。 当时就在她将要从风竹背后探出头去瞧瞧怎么一回事时,便被转身的风竹一下捂住了眼睛,在她耳边轻声道,让她不要看。 林溪想起,那稍显急促,有点灼热的气息染上她的耳际时,她的心跳莫名加快,耳垂微烫,肯定是没出息的红了。 而风竹,即使是他未想起与她在凡间的记忆,他好似也,离她越来越近了,并且,很是自然,很是理所当然。 可能他自己都未察觉到。 “王上,那间房我们已经查看过了,里面的情况也已知晓,那用血在墙上写就的“朝玉”二字,是公主的名字吗?”元泽问道。 他们几人从房内出来时,万妖国王上便带他们去了殿内用膳,以示感谢。 其实他们神仙感知不到饥饿,是不用吃饭的,但看见这满桌的佳肴,林溪心里还是很开心得很,便拿起筷子愉快地吃了起来。 而风竹,一边在听他们交谈,但却有点点余光,落在了旁边的林溪身上。 “仙人说得没错,那墙上的‘朝玉’二字便是我女儿的名字。”万妖国王上饮了一杯酒,摇了摇头,脸上皱纹横生,眉毛都拧在了一处,说得尤为痛心。 “那这是怎么一回事,当时的情况,能否细说与我们听。”云泽神色颇为严峻,皱眉问道,但他垂在底下的手却是紧紧地握着白芷的手,轻轻拍着,似是在安慰她。 当然,这举动没人看到,此刻也不会有人关心。 林溪顾着吃饭,而风竹,看似神情专注,实则心不在焉,这万妖国君王,更是说起这事便悲痛不已,神情低落。 “这是我女儿的噩梦,也是我万妖国的灾祸。” 第19章 第19章 他们四人细细听着,万妖国国王接着道:“唉,各位仙人想必也知道,在我们万妖国内发生的祸事,近来接连有女子被害,前天,玉儿醒来时,房内便是一派如此惊悚的场景,她被吓坏了,现在神志都有些不清。” “当时她毫无察觉吗?”云泽接着问。 “玉儿没有丝毫察觉。”万妖国王摇了摇头,唉声道,“如此悄无声息地布下如此骇人诅咒,恰此时,我们万妖国抵御妖怪的屏障又消失了,想来必是鬼怪所为。” 听到说起了屏障,风竹便顺着问了下去:“这屏障何故消失?” 万妖国国王听此神色一变,似很不愿提及:“关于这屏障的问题,我不便告知各位,望各位仙人谅解。” 林溪与风竹交换了下眼神,心道:“按正常逻辑,不是应该拜托我们来处理这屏障的事吗,怎么反倒三缄其口。” 风竹见此,便没有接着问下去,转而说道:“那可否让我们见一下公主,问清楚情况?” “这是自然,玉儿现在情绪还算稳定,等下我便带仙人们去见下玉儿。” “还有。”风竹眼神锐利地看了万妖国国王一眼,道,“那九十九位女子尸体,我们也需要仔细查看。” 万妖国国王眼神有些飘忽,语调低沉道:“那尸体早已不是尸体,是厉鬼了,近来肆虐非常,害了不少人,被我们国师的法阵困在了宫外的一处宅子里。” 一提起这个,林溪心里便免不了有些愤懑,直言问道:“既然如此,为何你们当初在有女子遇害时不解决,甚至都没上报我们九霄之巅,要任由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 林溪的语气虽然有些冲,但风竹也觉她说得甚为有理,便几人齐齐看向他,气势有些逼人。 万妖国王被这话问住了,林溪风竹几人的眼神又令他露了几分胆怯,他张了张嘴唇,意欲说话时,却又被一道话声打断。 “王上,这便是九霄之巅的各位仙人吗?” 这声音不似男子的浑厚深沉,也不像女子般尖细清越,甚是凌厉尖锐。 “景仰已久,得以窥见仙人真容,真乃我们荣幸。”客套得令人有些生理不适。 林溪抬头间隙,那人便已到他们面前。 一身玄色道袍,头挽道髻,手持拂尘搭在臂弯。 林溪眼神一晃,不动声色地看了看风竹,再瞥了眼这道士。 心道:“看上去甚是相貌堂堂,风度翩翩,但离仙风道骨却差了那么点意思……” 不过还是要比那慵懒不羁,自称是道士却衣服都穿不好的蓝烟更像道士,林溪心想,这人修仙,应该是货真价实的道士。 “这是我们国家的国师,真渊。”万妖国王介绍道,“他一心向道修仙,我们万妖国也尤为崇尚道法,仙人们可以给他指点一二。” 真渊朝万妖国王微微颔首,转而朝风竹一行人道:“我是这万妖国的国师,真渊,请问各位仙人如何称呼?” 林溪皱了皱眉,这语气有些古怪。 带着谄媚,带着敬仰,但似乎还带着一股子蔑视和诡异,她说不出这种感觉。 很怪异。 随后,风竹林溪四人依次回了他,礼貌地笑了笑。 “真渊,四位仙人要向玉儿了解下这次的情况,我还有一些国事需处理,你便带他们去吧。”万妖国王继而朝林溪他们说道,“各位仙人见谅,近来我们万妖国祸事不断,我就不陪各位了,需要我们配合什么和真渊说便是。” 风竹他们应了声,万妖国国王便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真渊看了眼这满桌风卷残云的佳肴,说道:“想必各位已经用完膳了,现在去见公主如何?” “可以。”云泽回他。 “各位这边请。”真渊将拂尘扬往一边,谦恭道。 “有劳了。”云泽道。 真渊在前面带路,云泽和白芷走在他一侧,风竹和林溪则走在他们后面,说不出是有意还是无意,林溪一直盯着他。 她能感知到他的灵力与法力,但摸不清强弱,有点不可测。 不知道风竹能不能看出来。 林溪这样想到,便伸出手抓住风竹垂下的手,还在他手心挠了挠,示意他看过来。 但许久,风竹都未看向她,反而还僵硬别过了头。 林溪奇怪,又挠了挠他手心时,发现风竹的耳廓有些变了颜色。 白得过头,那些微的红便尤为显眼。 林溪:“…………” 林溪似是明白了什么,眼睫一颤,有些尴尬地抽回了手。 …… “各位,到了,这便是公主的寝宫。” 真渊带他们停在了宫殿深处一间屋外,周围草木深深,静谧幽邃,只偶有几声鸟鸣,但很快便归于平静。 很适合疗养修心的地方,但也很清冷孤寂。 林溪心里莫名起了一股寒意,不自觉地往风竹那靠了几步。 真渊彬彬有礼,礼节上是滴水不漏:“公主近来情绪不太稳定,我进去与公主说一声,各位仙人便先在亭里稍微等候下。” 顺着真渊拂尘指的方向看过去,是一座八角凉亭,林溪几人便在亭里坐下等候。 四人两两对坐,霎时无言,而林溪与白芷的眼神一碰撞便是电光火石,雷鸣闪电。 看她之前被吓成那样,林溪也不想再当个杠精杠她,便单手撑着下巴,微仰着头朝向风竹一侧。 有道是眼不见为净。 “你……”白芷冷冷的抛出一个字。 静了几秒后,无人应她,林溪这才回过头看她,指了指自己。 “我?” 白芷点了点头。 “我什么?”林溪疑惑问她。 “你当时不怕吗?” 白芷突然说了这么一句,林溪眼瞳向上反应了会,才知道她指的是刚才那惊悚的场景。 “风竹捂我眼睛了,我没看到。”林溪诚实地回答,颇有些不以为意。 而白芷听此,却有些不快,黛眉拧起,微涨红了脸,似是侧了一下头,没说一句话。 林溪也皱了皱眉,不解地看她,心道:“你在书里不该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痴痴喜欢男主的角色定位吗,怎么如今看上去却对一副风竹心怀不轨的样子……” 林溪顿时危机感四起,心里有些烦她,甚至想按头,让云泽和白芷赶紧在一起。 在原书里,因为她,风竹背锅受罪样样都来,但好歹在原书里,她还没丧心病狂到撩天撩地把风竹当老实人利用完再扔掉的地步。 可现在看来,她反常的动作、言语,她对风竹与自己关系的在意,都令林溪愈加怀疑她对风竹的意图。 而且,风竹那讳莫如深的态度也令她很是在意,不爽。 “砰----” 在林溪沉思之际,屋内忽就传来一响声,似是什么瓷器猛摔在地的声音,他们几人听此皆站了起来,但不过片刻,真渊便笑如春风,不改面色地出来了。 “公主情绪不稳,望各位仙人等下询问公主时多些耐心,莫要见怪,还有,真渊希望各位仙人……”真渊走到他们身旁,仍旧微笑道,“不要逼迫或诱使公主回答她不愿提及的事情。” 四人默了会,随后点了点头,进了公主房间。 屋内很安静,太静了。 炽烈的阳光透过蝉翼般的窗纸透进来,填满整个房间,一室生辉,却仍旧让人感觉不到生气和温度。 “朝玉见过各位仙人。” 林溪他们一走近,斜斜倚在软榻上,盖着一床芙蓉锦被的公主便慌忙起身,朝他们行礼。 这样弱柳扶风,楚楚可怜的病弱公主给他们行礼,林溪忽然间觉得很是罪过……忙扶起了她。 “公主不必多礼啊,既然身体不舒服便快躺回去吧。” “没事的。”朝玉公主摇了摇头,莞尔一笑道,“我只是感觉有点乏力而已。” 朝玉大方有礼地站在他们面前,脸上还挂着恰到好处的、礼貌的微笑,只是那笑容里透着疲惫,还有惊恐,甚至林溪还看到了一丝决绝绝望。 看来是被吓得不轻。 林溪上下扫了眼朝玉,娇弱甜美,眉清目秀,仪态端庄,但却异常消瘦,眼神飘忽,有些瑟缩唯诺,似是受了什么压迫一样,没有半点公主的骄傲高贵模样。 “仙人们你们请坐。”朝玉招呼他们在一方桌前落座,一宫女上前给他们倒了茶,而碎掉的茶杯还在桌下,她的脚边。 但这位公主却好似没注意到,头低得很下,在轻微地颤抖,嘴唇也无血色,有些微发白。 他们几人对视了几眼,都在想面对这般看上去尤为柔弱,承受力为负数的公主该怎么开口才不会对她造成二次伤害。 林溪在心里想了无数措辞,想到秃头,还是没有说出半句话。 她有感,这对她而言太难了,白芷这傲性子臭脾气也不行,云泽那一副班长会长教育人的样子,也不太可以。 只能让风竹上了。 虽然平时冷是冷了点,不过在待人接物方面,风竹还是有分寸的,礼貌而疏离。 林溪想定,便扭头朝风竹眨眨眼睛,咧舌呲了一声,示意他赶快开口问话。 风竹闻声,抬眸看向林溪时,却是忽然间笑了起来,狭长的眼眸成了一条缝那种。 林溪:“…………”风竹,你人设崩了。 片刻后,风竹才觉不妥,若无其事地咳了一声,想好措辞准备开口时,这朝玉却是大哭了起来,啜泣哽咽。 …… “那天…那天晚上,我看到了……好…好可怕,我……” 第20章 第20章 这位公主突然就哭了起来,梨花带雨,颇令人心疼。 他们四人面面相觑,随后风竹顺着她的话问了下去:“那天晚上你看到了什么?” 朝玉低着头,以手帕拭泪,肩膀还是抖的。 “我看到了,妖怪,一个妖怪。” “什么样子妖怪?”风竹继续问道。 “我…我没看清他的样子。”朝玉擦泪的动作停了下来,她抬头四望,凝神片刻,忽然道,“这妖怪甚是可怕,他,他弄得我床上,房间里到处是血,还,还……” 朝玉说到此处,头又低了下来,林溪几乎都看不到她的脸,只见她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又是掩面哭了起来。 哭声更甚,凄楚悲凉,就差六月飞雪了。 …… 林溪一行人,男默女泪。 这样子,根本就没法好好问问题。 “无意触及公主痛处,公主情绪不稳,那我们便不打扰了,公主好好休息调养。” 风竹说完看了眼林溪,他们几人便起身准备离开。 朝玉也不挽留,低声啜泣道:“抱歉,我身子向来不大好,被那妖怪鬼祟一吓,更是糟糕。” 她掩面重重地咳了两声,继续道:“望仙人们别放在心上,朝玉向你们赔礼了。” 朝玉话落便起身要向他们躬身赔礼,林溪看着这格外羸弱,站起的下一刻便随时有可能倒地的公主,心想着风竹应该会扶一下她。 可是……风竹不动如山,手垂在两侧,没有动半分。 林溪:“…………”风竹,你人设又崩了。 “公主身体不好,不必多礼啊,有时间我来陪陪公主,今天我便先走了。” 林溪无奈扶起了朝玉,如是说道。 朝玉听此,恍然抬了头看着林溪,秋水眼眸亮起,问她:“真的吗?” 林溪被她这反应弄得有些不知所措,点一下头,怔怔回答:“当然是真的啊,等我们把这件事处理好,我们可以带公主你去这宫殿外的世界看看。” 朝玉听此却有些紧张地绞着双手,对林溪说了一句谢谢。 * “等了这么久,听她哭了快一刻钟,结果没问出几句话。” 几人出门时,白芷颇有些不耐烦,朝云泽埋怨了几句,林溪见真渊正朝他们走来,便愠了她一眼,示意她不要说话。 白芷不服地瞪了瞪眼,但还是默了下来。 “各位仙人,公主情况怎样,可有问出什么?” 云泽站在前面,摇了摇头回道:“公主身体不太舒服,我们不好多问,便出来了。” 云泽话落,林溪见风竹刚才一副不愿多说,更不愿多动的样子,以为他疲于周旋应付,便上前把风竹想说的话说了出来。 “我们听闻,那九十九位无辜死去的姑娘无一人往生,皆化为厉鬼,被国师镇压在宫外的一处屋子内,国师能否带我们前去,我们几人先帮万妖国了了此事,渡她们往生,以免那些姑娘的灵魂在这世上飘飘荡荡,不得安宁。” 风竹睫毛翕动,凝视了眼林溪。 真渊听此,倒也坦然,回道:“既然九霄之巅的仙人开口了,那是自然,你们随我来。” 半个时辰后,真渊领着林溪四人出宫,到了宫外甚是偏僻的一处地方。 太阳落得很快,仿似连夕阳都未曾染上这个国家,夜色便已降临。 “便是这里了,邪气很重,不过想必对九霄之巅的各位仙人来讲,也算不了什么。”真渊平静地对他们笑着。 夜色昏暗,林溪看了下四周,似是在荒山野岭般,四周看不到其他的屋子,只这一间破败而阴森地立在他们面前,从屋外朝里看,可以看到几束忽明忽暗的火苗。 林溪现在的感受就跟每次被朋友拉着去玩密室逃脱那般。 惊悚,但也莫名刺激。 “你很怕吧,林溪师妹。”风竹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她身边,透着迷蒙夜色注视着她,说道,“为什么刚才在宫内要说来这超渡厉鬼呢?“ 风竹的声音轻飘渺茫,似是从远处传来那般,林溪转过身,看不清他的脸庞,只见一模糊的轮廓和明亮的双眼。 但她此刻却忽然觉得,这暗色里棱角分明的轮廓,以及这嵌在夜色里的幽深眼眸,很是动人心神,陡然之间令她的心不住跳跃起来。 林溪心道:“幸亏现在天黑了,看不清我的脸,要不然……” “师妹?”风竹见她出神,许久没回应,五指在她眼前晃了晃。 “噢这个啊……”林溪被他晃过神来,回他,“我猜这是你想说的话,见你一副不愿理人不愿多言的样子,便替你说了,而且。” 林溪停了片刻,认真道:“她们应该往生。” “不愿理人?”风竹从一段话里似只听到这一点,拧了拧眉,颇为无奈道,“我何时不愿理你不愿多言?” “不是我。”林溪解释道,“下午在宫内时,你在公主跟前,她身体不适要起来行礼时你都没扶她,也没开口劝她,我以为你情绪不好,不愿搭理人来着。” ………… 风竹:“有时候我心里想的什么,你好似都知道。” 风竹顿了下,又道:“又好似都不知道。” 林溪:“???” “风竹,林溪进来了。”在此时,云泽在房屋门口叫着他俩,于是这个对话只能作罢。 “等下你待我后面,别怕。”风竹偏下头,看着林溪说道。 林溪漫不经心道:“你不用担心我,我有法力,灵力也强,再说了,难道我还能一辈子待你后面吗?” 风竹笑了,眉眼高挑:“为什么不可以?” 风竹云淡风轻地说出这颇为暧昧的话时,林溪滞了一瞬,随后停下来拽着他衣袖,茫然问他:“你记起来了吗?” “什么?”风竹反问了一句,随后才反应过来林溪指的什么,弹了弹她额头,笑道,“我没失忆,何来记起,师妹。” 说完带着笑意,朝前走了。 林溪跟在他后面,心道:“明明就有,况且,失忆的人又怎么知道自己没失忆。” 委屈…… -------- 一会后,林溪他们进了这间阴森凄冷的房屋。 借着庭院里那破烂灯笼的烛光,林溪勉强看清了这屋子的环境。 看上去已经废弃很久,院里一片荒芜,连栽种着的几棵树木也已是枯枝败叶,一阵夜风刮过,摇摇晃晃,甚是诡异。 他们几人都在这院子里,林溪看了看四周,没看到真渊。 “诶,那国师呢?”林溪问。 “说有事回去了。”云泽回她 艹…… 林溪现在觉得他们就是最底层的劳动力,还是无薪,不能反抗投诉那种。 “云泽师兄,那些受害女子的尸体在哪里?”风竹一直站在林溪身边,问道。 云泽没回话,指了指院子左侧,那一处黑暗无光的地方。 “风竹,你会捉鬼吗?”林溪望过去,咽了咽口水,问道。 “我有符。”风竹似是越来越胆大了,按着林溪光洁的额头,把她想要往前探的小脑袋往后轻轻一推,挡在了他身后。 林溪:“…………” 风竹面无表情地走过去,林溪则跟在他身后,走了几步后,前面忽地亮起了一束几丈高的金色光柱,很是刺目,林溪不由得眯起眼睛,用手挡了挡这强光。 没一会,强光消失,林溪拿下手看向前方时,半眯的眼睛一下睁开,瞳、孔、地、震! 妈呀,林溪发誓,她第一次看见这么有冲击力的骇人场景。 一群,一大群头发凌乱,面色发青,眼角往外滴血,被剜去心脏的女鬼们伸直着手臂,嘴里发出着奇怪的叫声,朝他们涌来。 林溪按下心里的恐惧,顺了顺呼吸,心想,这些应该就是那遇害的九十九个女子。 然后,接下来,我应该做什么? 林溪看着这一群姐妹,陷入了沉思。 本意是来帮她们往生,不是让她们魂飞魄散,所以…… “困着她们的法阵没了,林溪师妹,接着这符,贴在大门上和墙上,防止她们逃散。” 林溪听到风竹说话,忙看向他,只见他朝这飞了几张符,林溪赶忙接下后忙喊道: “好!!!” 这声音听起来…尤为兴奋,激动,开心… 林溪拿着风竹给的符,不及细看,便跑去贴在了门上和墙上。 而当她贴完回头时,她眼前赫然出现了一伸长着手,机械地歪着脑袋,眼珠冒血的女鬼。 一时之间,秋水明眸,四目相视,无言以对。 …… 空气凝固了几秒,后这女鬼突然张口叫了一声,林溪被吓得心脏咯噔一声,下意识想唤出青藤绑住她时,却发现这女鬼才叫了一半,声音便消失殆尽。 她被冰封了。 不用想,肯定是风竹干的。 “风竹,你下手也太重了吗,我都只是想把她捆起来,你这样冻着她们没事吧?” 林溪说话间,风竹一施水系法术,这九十九个女鬼全都被冻成了冰雕,此时她们狰狞的表情反倒显得很是滑稽。 “她们已无生命感知,自然也感受不到冷暖,这只是限制了她们的行动而已。”风竹收了法术回她,身上还往外冒着一丝丝冷白的寒气。 林溪看着他满身的寒气,不禁打了个冷颤。 冷,好冷。 “我们在里屋找到了这妖怪。” 云泽和白芷此时从里屋出来,手里不知拽了个什么东西,随手扔在了庭院里。 第21章 第21章 林溪和风竹走了过去。 只见一似七八岁小孩般高,全身青色,皮肤光溜的妖怪被收妖网牢牢捆住,他蜷缩在地,像一条搁浅的鱼,在不停地,无望地扑腾挣扎。 林溪稍稍侧过身,看到了他的正脸。 这是在人类的审美看来,一张极丑陋的脸。 大红鼻子,绿脸,小眼睛,头顶还长了树杈般的犄角,古怪又瘆人,同时也令她觉得可怜。 林溪心想,这妖怪看上去太小了,就像未成年的孩子一般。 “云泽师兄,这是怎么回事?”林溪问他 “我们进去时,发现他正在暗处施法,驱使厉鬼。” 林溪看着这瑟瑟发抖的小妖怪,皱眉问道:“你们怎么知道是他控制了这些厉鬼?” 白芷挥剑指着这小妖,居高临下道:“他躲在角落一副做贼的心虚样,在地上不知道在画着什么妖邪之术。” “就凭这,你们便认定这事是他做的?”林溪口气加重,反问她。 林溪有点生气,但她也不清楚这气从何而来,更说不出来她为什么要为这当场被抓的妖怪开脱。 或许她只是单纯地觉得这小妖怪很可怜,或许是因为这小妖怪眼睛里的惊恐哀伤瑟缩,令她想起了凡间的那条蛟龙。 自卑厌己,毫无认同感。 风竹的小时候是否也曾这样过。 林溪心疼,余光似有若无地漾过风竹。 “当然不是。”白芷斜视了眼林溪,说道,“难道你们没发现,在我们用收妖网捆了这妖怪时,外面厉鬼便没继续发狂吗?” …… 她还真没发现。 林溪:“那厉鬼没发狂难道不是因为风竹用寒冰镇住了她们吗?” 恩?林溪看向风竹,寻求回答。 “在我结冰之前,她们的确是已经安静了下来。”风竹说得很诚实,平静地看了眼那小妖,道,“但是,这也不足以证明,这些女子遇害化鬼之事,是他所为。” 云泽在一旁深思,默默地听着他们对话,随后领风竹和林溪进了里屋。 “你们去里屋看地上那痕迹,便会明白,我们所言非虚,没有平白无故地污蔑这一只妖怪。” “只”这个量词,令林溪听起来很是心理不适。 林溪垂眸看了眼地上被捆的小妖怪,见依旧蜷曲成一团,鼻间呼哧呼哧的哼着气,从开始到现在未说一句话。 也不知道他会不会说话,受了伤没有,林溪这样想到,收回目光,随他们一同进了里屋。 里屋也是一片荒废之象,快要燃尽的红烛散发着昏暗的烛光,林溪他们跟在云泽和白芷后面,走向了墙角。 “风竹,你…很担心?”林溪见风竹薄唇微抿,嘴角压下,神思恍惚的样子,问道。 听到林溪的声音,风竹蓦然间回过神来,呆呆地凝视了林溪好一会,随后笑笑,温柔地揉着她的头,道:“师妹,或许我们是前世见过。” 这前言不搭后语带着玩笑的回答,这亲昵自然的动作,常常給林溪一种错觉,甜蜜的错觉。 “风竹,林溪,你们倆身为仙门弟子,应该知道这是一种什么阵法,更应该知道这阵法意味着什么。”云泽指着地上那凌乱的血迹,朝他们说道。 林溪与风竹走了过去,半蹲在地查看。 是用血写就的阵法,但林溪觉得,更像是符咒。 她什么都看不出来。 一旁的风竹看到这个也默了,但神色无变,林溪寻不到他此时的想法如何。 “这是用来招魂并控制鬼魂的法咒法阵。”云泽的声音低沉浑厚,用不容争辩的口吻说道,“要驱动此阵,驱使鬼魂,必须用夺她们性命之人的血液写就,而那妖怪的手指处,恰有一道伤痕,还在往外滴血。” 这…… 似乎是铁证如山,无需再辩。 林溪不需去查看那小妖手指的口子,她知道,云泽和白芷只是站在一个中立的角度去处理这件事情,她们只会相信眼睛所见,只会相信摆在面前的证据,自然也不会拿这伤口去撒谎。 而风竹,甚至是她,已经预设了立场,有所偏离,客官上讲,他们的判断做不到公正。 林溪承认。 但风竹,不见得会承认。 风竹之前也是妖精。 而这样奄奄一息的小妖怪太能激起人的同情心了。 “凭这,也不足以断定,这整件事没这么简单,云泽师兄。”风竹站起身,依旧神色淡淡,面对云泽的气场却与平时大有不同。 之前是三分尊敬,七分疏离,而现在是…三万分的轻视+七万分的挑衅…… “你!”云泽急了,他急了……他急了!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云泽低沉的声音突然拔高,林溪在离他不到一米处的地方,忽觉耳朵有点疼。 “你们在帮妖怪说话?这是疯了吗?!”云泽怒吼道,口水哗哗外飙,“你知道你们代表的是什么吗?你们代表的是九霄之巅,代表的是清尘仙尊,在凡人看来,你们,我们,代表的便是整个仙界!我们下凡的职责是斩妖除魔,诛杀邪祟,而你们现在却要护着那杀戮了九十九人,甚至是驱使厉鬼为祸人间的妖怪,你们这是在挑战水摇宫的宫规!待回去九霄之巅,我定要禀明仙尊,处罚你二人!” “师兄说得对,你们两个别仗着……” 白芷插了进来,还欲说几句时,林溪本就心下烦躁,心口烧着一团火,此刻听着她的尖刻声音更是头疼,便想也不想地朝她吼了一句,声嘶力竭那种: “你tm给我闭嘴!” 顿时四下寂静,空气凝固,鸦雀无声,连烛影都停止了晃动。 林溪顿觉神清气爽,又欲朝云泽口吐芬芳时,风竹却平静丢了一句话。 “此事的后果我一人担着,与林溪师妹无关。” 林溪听到,正欲开口,风竹又极为冷漠地道:“此事暂且搁置,现在先处理好这些灵魂的往生之事。” 话落,风竹寒气四溢,走出这小屋,去了庭院。 林溪知道,其实这才是最真实的风竹。 清冷,孤寂,封闭,甚至是冷漠,不屑,睥睨超脱,在乎的事物非常之少。 一眼看上去,风竹的确是温润如玉,翩翩风雅的,但不管他往外呈现是哪一种状态,他给人的疏离感一直都存在,这距离远近只是取决于他的心情而已。 在凡间时,林溪第一次见他时也是如此的感受,尽管风竹已表现得足够得体温和,但林溪还是觉察到了。 再到后来,她陪在他身边,风竹的这一份清冷孤寂冷漠才被他慢慢藏了起来,直至消失。 但这凡间往事一散,记忆一消,风竹便回到了最原本的风竹。 那妖怪身份,那蛟龙身份,他身上那愈合不了的伤口,他所言的诅咒,还有一些林溪所不知晓的过往,是风竹困住自己的囚笼。 而今天这个小妖怪或许令他深有所感,想起了什么往事,才会这样护着他,失了判断。 一方面,他是如此地憎恨自己的妖精身份,但另一方面,他却只对这个妖精身份有认同感。 因此,他才会想护着那个小妖吧,尽管这小妖的性命在云泽和白芷看来,根本不值一提,甚至是欲除之而后快。 风竹走到院子后,他们几人也走了出来。 气氛一度十分尴尬,剑拔弩张,电光火石。 林溪把被他们扔在在地上的小妖怪扶到了一边,那小妖怪还被收妖网捆着,颤抖得厉害,但仍是未说一个字。 林溪有意盯了下他手掌,果然看到了他手掌处被划开的一道纵深伤口,鲜血淋漓,伤口处见了血肉,很是骇人。 怎么划这么深,他不疼吗? 林溪心有疑虑,但还是没要求他们解开。 林溪知道他们不可能会解开,也清楚,事情还未明了前,这个小妖怪是最大的嫌疑人,风竹无法理智,她要连着他那份理智点。 她要避免风竹走错路被教做人,她要帮助风竹避开那一次次被虐,避免黑化,她还记得她之前信誓旦旦,她这亲妈粉要护着男配这个崽…… 而现在,她已经完完全全地变质了,亲妈粉变成老婆粉,还要变老婆。 …… 第22章 第22章 风竹走到院子里,抬手一拂袖,那冰封瞬间便被解开了。 林溪以为冰封被解开后,那些女鬼会变得躁动难以控制,但没有,她们倏忽间变得安静下来,呆滞地抬头四顾,最后聚集到了风竹面前。 林溪讶异,她从来还不知道风竹还会超渡往生鬼魂。 好厉害…… 风竹扔了张符咒定于聚集的女鬼上空,符咒化出刺眼幻光,把这四周照亮得如同白昼,随后一场金色的雨,纷纷扬扬地落在了她们身上。 林溪看向风竹,见他垂首闭眼,微微皱眉,合掌,似乎在念着什么法诀,或是经文。 林溪猜想,超渡亡魂,应该念的是经文吧。 星星点点,耀眼刺目的金光洒下,那些女鬼本来狰狞恐怖的面貌慢慢变得平和,眼睫上的金光在跳跃,圆睁的眼睛似是在颤抖,伸展的双手放下,然后竟是一个个掩面哭泣了起来。 一声起,声声起,顿时这庭院里充满了这凄绝悲绝的哀嚎恸哭,响彻夜空。 厉鬼痛哭,林溪也着了魔似的,眼泪止不住的流,她们心里的不甘愤懑憎恨悲伤似乎通过哭声全都转嫁到了她身上。 糟了。 风竹从这一片嚎叫声中蓦然探听到了林溪那一声声微弱的哭声,当下便捏了个清心诀,两指并拢,朝林溪倾注灵力,为她和那小妖怪做了个结界。 林溪登时晃过神来,怔怔地摸了摸潮湿的脸颊,才发现刚刚自己毫无征兆地哭了,眼泪止不住地簌簌而落。 这是…… 林溪看过去,见那些女鬼的躯体正慢慢变至透明,在庭院上空飘飘荡荡,不愿离去。 “凡尘已了,今世已断,切勿再生邪念,安心往生。”风竹平静地朝她们道。 “我死不瞑目!我不该死……”一女鬼忽地飘至风竹眼前,那张因不甘而扭曲的脸突然在风竹面前放大。 风竹却没有往后退一步,脸上虽无神色变化,但冷淡的声音多了几分温和。 “我知道。” 风竹低声回了三个字,那女鬼似是没想到风竹会如此反应,咬牙睁大着眼睛看他,片刻后又哭了,撕心裂肺那种。 …… “我想我阿爹阿娘……”又一女鬼凑到了他跟前,像是在乞求,又像是在单纯地倾诉。 林溪想,她们大概好久没这么说话了。 “我知道。”风竹又是温和地回了这一句。 “我已经订婚,马上就要成亲了,我很爱他……” “我知道。” “我新买的衣裳还没来得及穿。” “我知道。” “我的刺绣还未绣完。” “我知道。” “我想活着,我不想当孤魂野鬼受人控制,我想活着……” 风竹无言了。 许久后。 “这世悲惨,抱歉,无法救你们。”风竹声音有些嘶哑,道,“安心往生,等待来世,去续你们未了的缘分吧。” 风竹扬手,闭眼念了个法咒,只须臾,面前的她们,便消失不见,连一缕青烟都未留下。 林溪没来由地一阵心酸,走至风竹身前,问他:“她们会下地狱吗?” “当然不会。”风竹望着这深寂漆黑的夜色,回她,“天地众生,她们微末平凡,但她们心地善良,纯粹,来世会投一个好人家。” 林溪安心不少,点了点头道:“恩,那就好。” “这件事了完,便该处理凶手,然后回九霄之巅复命了。”云泽怒视着那小妖,语气也没了遮掩,尤为不善,但却还是那么正义凛然。 假得很。 “云泽师兄,你这么着急忙慌的,事情还没弄清楚便要抓妖复命,是怕我们会抢了你的功劳,耽误你的前程吗?”林溪直言。 “你!” 林溪已经数不清这是他第几次气急败坏地指着他们怒斥一声“你”了。 林溪不喜欢这男主,看原书时便不喜欢,现在更是不喜欢。 永远都是一副正义凛然,自己是天道代表的天之骄子样。 但实际上…… “此事绝非这么简单。”风竹冷冷道,“这妖怪只是个幌子。” 云泽问道:“你如何得知?” “公主在撒谎,你们没看出来吗?”风竹依旧望着茫茫夜色,林溪则一直看着那小妖怪。 仿佛是看到了风竹的小时候,她觉得自己都有点魔怔了。 虽原书里关于万妖国的情节她已记不太清,但这结局她却是印象深刻。 风竹会因为这个小妖怪受天雷地火,然后被关入无底牢狱,不见天日,受尽煎熬。 她若想救风竹,想避免风竹今后被狂虐,她便应该阻止风竹救这小妖怪。 可现在是连她自己都同情心爆棚,不忍把他送出去,更何况是还要她去劝风竹呢。 况且,风竹没这么好糊弄……他也不一定会听自己的。 林溪头大,她现在很为难, 似乎摆在她面前的就只有两种选择,是要风竹去等死,被虐惨,还是让这小妖怪等死,被魂飞魄散。 …… 林溪做不出这选择,所以她觉得自己什么都不做,当一个长蘑菇的旁观者比较好。 林溪这样想着,突然意识到自己这些判断的前提都是基于:这个小妖怪是无辜的,杀人的事情不是他做的。“ 可她转念一想,要是,这小妖怪没这么无辜呢,要是这件事他有参与,要是他憎恨人类为了报复杀了那些人呢…… 林溪想至此,不仅寒从心起。 他还这么小,林溪希望自己的猜测是错误的。 “你如何知道公主在撒谎?”云泽问。 风竹说道:“她回答问题是很是不安,且频繁哭泣,后谈起妖怪之事是前后矛盾,含糊不清。” “且,我注意道,公主说话时,眼睛余光会无意识地瞥向窗外,表情甚是害怕,畏缩。” “窗外?”林溪喃喃,突然说道,“我知道了,有人在监视她!所以她不敢说,怕露出什么破绽。” 今晚风竹难得地笑了,薄唇轻扬,朝她道:“聪明。” 林溪见风竹笑了,心里的忧愁散了些许,自言自语道:“谁在监视她呢?……当时窗外有谁呢……国……” “国师。”他们几人同时开口。 “你怀疑他?”云泽问。 “他不该怀疑吗?”风竹反问道,“他是万妖国的国师,也是修仙之人,可却刻意隐藏起了自己的灵力和法力,他在掩饰什么?” 云泽没有说话了,白芷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也没开口。 “今天走在他后面时,我便探查不到他的灵力法力,确实很奇怪。”林溪说道。 “所以,事情的突破口,在公主。”风竹看向林溪,眼眸弯起,笑着说,“林溪师妹,公主比较信你,你去探探她口风。” “我?”林溪指了指自己。 “恩。”风竹点了点头,“公主身上有很多秘密,我猜,多半与那国师有关。” 风竹又说道:“我会在暗处看着,你不用担心。” “不用啊,公主又不是坏人,她不会伤害人的。” 林溪回风竹,对于这一点,她很确信。 那朝玉养在深宫,天真无邪的公主,那般风一吹便倒的弱柳扶风样,论武力,她是负值。 那战战兢兢,不敢直视他们的害怕样,想来,也不会做什么坏事,林溪想,她心思单纯,说不定会被那国师利用。 林溪话落,四人都未说话,想来是已默认风竹的做法。 “那他……”林溪看向那小妖怪,仍旧一副蜷缩的可怜模样,看得她很是不忍,“他要怎么安置?” “他……” “他……” 风竹与云泽两人同时开了口,又停下。 云泽看了眼神莫测地看了风竹一眼,说道:“我可以现在不处理他,但他须得被禁锢在这里,不得离开,以免祸害凡人。” 风竹的目光从沉沉夜色落在了那小妖怪身上,后移开视线,淡淡回了句:“好。” 第23章 第23章 晚上,他们四人从废宅里出来后,便分开走了。 分开更好,林溪心里想,反正他们是彼此都不待见,日后也免不了有爱恨情仇利益纠葛之类的,这关系,从一开始便友好不了。 正如,她看不惯白芷,而白芷也不待见她一样,云泽与风竹的,估计也差不多,只是风竹不会怎么在乎而已。 “风竹,我们接下来去哪里?”林溪问他。 “去宫殿。”风竹轻声道。 “噢好。”林溪很乖地点头,安静地走在他一侧,没有多问。 四下寂静无人,他们两人没有御剑,在这空旷的大街上游荡。 “你不好奇我为什么要为那妖怪说话吗?”风竹突然开口,问了这么一句。 林溪怔了一下,想着要怎么回答时,风竹继续说了下去。 “我飞升之前也是妖精,师妹你可能不知道,是被凡人所厌弃憎恶,可怕的妖精。”风竹说这话时,声音里却带着笑意。 林溪听着,心一抽一抽的,有点心疼。 “风竹,无论你是什么,凡人也好,妖精也好,仙人也好,你都不可怕,我知道的。” 林溪无比认真地对他说着这些话,只因为她知道,风竹的内里,一直是善良,强大又温柔的,虽然大部分时候,他都很沉默,隔绝自己。 风竹听着林溪说的这些话,抿唇呆了很久,后侧过头,眼角的余光全都落在了林溪身上,琉璃般的眼眸里映着她的身影。 “林溪,你知道吗,我看到那小妖怪就好似看到小时候的我,不过。”风竹停顿了下,后似笑非笑地说道,“我小时候可能比他还要惨一点。” “风竹……”林溪轻声唤他。 林溪轻柔的唤声像一轻飘飘的,挠人心窝的羽毛,心尖上的痒意令风竹忍不住停下脚步,直直地看着她。 她很乖,很可爱,很烂漫,很无邪,很,漂亮。 “怎么了?风竹?”林溪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风竹此时才回过神来。 “我这次可能会犯错。”风竹移开目光,说道,“后上了九霄之巅,在水摇宫面对师父时,你切记不要站出来为我说话,更不要为我揽责,无视便好。” 林溪:“……” 林溪心想,到底是你穿书了还是我穿书了,对自己的结局这么明了。 “好了。”风竹没给她回答的时间,说道,“天色已晚,我们御剑去公主寝宫那。” “去公主寝宫?”林溪有点惊讶,不懂风竹的意思,“去公主寝宫做什么?你不会是……” 风竹哭笑不得,敲了下林溪的小脑袋:“想什么呢,我的意思是去公主寝宫那蹲守,说不定会有意外收获。” “什么意外收获?”林溪问。 “去了便知道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风竹的情绪似乎好了很多,脸上冰霜消融,挂着浅笑,眼底也尽是笑意。 “走吧,师妹。” 风竹突然伸手向前,礼貌地朝林溪弯了一腰,好像在邀请她跳舞一般,林溪有些看呆了,还来不及,便倏然间被风竹握住手,御剑带她飞离了地面。 初见时,林溪犹记得,在月下,他似踏着月光而来,救了她。 今天和那天晚上有点不一样。 月光不一样,风的温度不一样,空气里混杂着的气息不一样, 但有一件事是一样的,风竹的气息萦绕在她周身,她的心和那时一般,跳得不行。 * “好了,林溪师妹,到了。” 没多久,风竹便御剑带着林溪到了这深宫内院,稳稳落地。 “这是我们白天来的地方吗?”四周幽静无声,又值晚上,树影斜斜映照在地,多了几分诡异。 风竹笑着看她,轻轻“恩”了一声。 “风竹,我们来这做什么呀?”林溪哑着声音问道。 “蹲点。”风竹领着她进了一树丛后面,透过树叶间隙,能清楚地看到他们白天坐过的那八角凉亭,还有公主居住的房子。 里面没亮灯。 风竹修长的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随后又抬手,朝他们两人施了个屏障,金光闪闪,能亮瞎林溪眼睛那种。 …… 风竹是傻了吗…林溪内心疯狂吐槽。 “风竹,你不觉得这金光屏障很是打眼吗,能不能整一个透明的?”林溪真诚发问。 “这个没事,设了这屏障,外人便看不到我们,自然也看不到这屏障,无论我们在里面做什么,叫多大声,外面都发现不了。” …… …… 林溪感觉自己变了颜色。 一身黄…… “风竹同学,请注意你的措辞。”林溪咳了两声,故意逗他,“你说这样的话,是要被打的。” 风竹:“???” 风竹一脸茫然地看着她,显然对林溪的话很是不解,甚至是不懂。 恩,一脸懵逼。 林溪很少在风竹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禁不住咧嘴笑了起来,眉眼弯弯,眸光流转。 风竹看着大笑的林溪,不知怎么,也跟着她笑了。 他越发觉得,他的师妹,比这月色还要动人。 “运气不错。”风竹的目光从林溪身上移开,透过树叶间隙,看向了前方的凉亭。 “什么?”林溪不解地抬头看他,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时,在凉亭内看到了朝玉公主,她似很是娇羞地倚靠在一任肩膀。 旁边那人高瘦颀长,比朝玉公主高了不少,是男子。 只是那男子的面庞刚在隐在了月光照耀不到的暗处,林溪无法看清他的脸,确定不了他的身份,而他们刚到这万妖国,也根本不认识几个人。 林溪想,这人会是谁呢,要深夜和公主在此幽会,肯定是一段不能被公开,不被赞同的恋情。 “诶,风竹。”林溪习惯性地想用手扯风竹的衣袖,问他问题时,才发现一件无比尴尬,令她无比脸红,可确又让她觉得甚是激动的事。 刚刚御剑时,风竹是握住了她的手拉她踩在剑上,林溪也没在意。 而一路上,直至御剑落地后,直至现在,林溪才发现,风竹都未曾松开她的手。 她的手仍被他握在手心,被他手掌包裹着。 风竹修的是水洗法术,驭水结冰,身上时常也是寒意深重,寒气四溢,但此刻林溪觉得他的手心尤为温暖,甚至灼热,令她觉得脸烧得厉害。 “诶,风竹。”林溪开口了。 “恩?师妹怎么了?”风竹的视线从凉亭移到了林溪脸上。 “你是不是喜欢我?”林溪笑着问他。 风竹开始愣了,然后惊了,最后呆了。 慌了。 总而言之就是,他的心口似一下被炸开,里面关着的情绪,情感,还有那朦胧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一霎那全都涌了出来。 而林溪仍是眉眼弯弯,笑得明媚又自然,好似一整个春天里盛开的最好的那一枝花。 “你说什么?”风竹瞳孔微微收缩,长睫晃了晃,怔怔问道。 “我说……”林溪也很坦率,重复了一遍,“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林溪很直白,可风竹此刻内心深处却有些感激于她这样的直白。 “要不然,你怎么一直牵着我的手不放?”林溪说完,还把两人握着的手抬高,举到了风竹水平视线处。 公开处刑,虾仁猪心。 风竹沉默了。 今天晚上有月亮,可月色并没有很亮,林溪能看清风竹那清俊无双的脸,却看不清他耳廓处,甚至是双颊处悄然染上的那一层薄红。 而此时的风竹,自然也不会承认。 他只能顶着林溪大大眼睛里的玩笑和探究,顾左右而言他。 “恩……林溪师妹,你看,今晚的月色很美,月亮……恩,似乎也有点圆,要不我们赏赏月,再对饮两杯?” …… 林溪想跳起来敲他的头:“饮你个头啊,认真工作蹲点啊……” 但她时刻谨记自己不是在二十一世纪,也时刻约束自己的脾气。 恩,心平气和一点。 林溪连连深呼吸了好几次,随后无奈地给了他一个白眼,抽出了自己的手,装模作样道:“作为九霄之巅水摇宫清尘仙尊座下的真传弟子。” 林溪指了指自己,再指了指他,说道:“拜托,工作时间请好好破案,蹲点,监视。” 风竹:“……” 他听得云里雾里,但还是觉得他这师妹说得很有道理。 “恩,不闹了。”风竹抬手指了指凉亭,示意林溪看过去。 或许是云雾散开,月色亮了不少,又或许是因为那男子走动,移了位置。 此时,在清冷月色的照耀下,林溪和风竹终于是看清了那男子的面容。 这男子冷俊凌厉,相貌堂堂,肤色在这月光下显得有些惨白。 林溪一看到此人便认出了出来,虽然他换了马甲,没有穿白天那一身玄色道袍。 朝玉公主所倚靠的男子便是白日他们所见的国师--真渊。 …… 林溪越风竹看到了,两人侧过头,交换了下眼神,均很复杂。 林溪觉得这点意外,但也算是意料之中。 她想过白天在他们问公主话时,公主瑟瑟缩缩,抽泣哽咽,不愿回答的原因是门外的真渊在监视她。 她想到过这朝玉公主是受了他的胁迫,威胁,才会在回答他们问题时,害怕地瞟向窗外。 但她有点没想到,公主竟是和这国师在这私会。 而且一眼看上去,女的,一脸娇羞幸福,眉眼里俱是笑意,脸色比白天不知道好了多少。 但姿态也显得有点卑微,林溪想,她可是这万妖国的公主。 可是旁边的男子呢,剑眉斜飞,眉眼冷俊,抿唇压下,是看不到半点笑意,这脸色并不比白天好看多少。 甚至,他连白天那有点虚假的笑脸都懒得再去伪装,颇有些不耐烦。 “风竹。”林溪问站在他旁边的风竹,“我应该没看错吧,这是不是就是白白天我们所见到的国师真渊?” “恩。”风竹眼神未移开,依旧看着前方凉亭内那一对看似是情侣的情侣,回她,“这男子的确就是白日我们所见到的国师真渊。” “这么说?朝玉公主居然是和他……”林溪左右手指并拢,做了个手势。 “看上去是这样,朝玉公主看上去很是迷恋这国师真渊。”风竹淡淡说道,里面不免有几分惋叹。 林溪听了出来,说道:“你是不是也觉得,这真渊,是在利用公主?” 风竹闻言,回过头,声音低沉:“我想,看现在这情况,或许比利用要严重不少。” 第24章 第24章 一对怨偶。 林溪心下了然,问风竹:“你猜,这会是种什么情况? “我猜……”风竹说了两个字后突然噤声,指了指耳朵,示意林溪听他们讲话。 “真渊……”朝玉公主声音娇软清甜,全然不似白日那般颓丧消沉。 林溪感慨,恋爱不仅改变人的智商,还改变人的荷尔蒙分泌。 “恩。”真渊面无表情,声音也没有丝毫起伏,叫人听不出任何情绪。 “又是一个冰山冷漠无情欺骗感情的狗渣男。”林溪怒骂道。 风竹:“…………” 师妹骂人有点厉害。 “你准备什么时候跟父王说我们的事情?” 林溪扶额,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熟悉,好像她经常在电视上看到的十点档狗血虐恋里的经典台词…… 看来,狗血都是相通的……作者撒了一盆又一盆,她当时还看得欲罢不能,觉得又虐又爽,天天在下面撒花加油营养液彩虹屁,花式催作者大大加更…… “再等等。”真渊回答。 “再等等。”林溪就着真渊开口,同时说了出来,抿嘴耸肩摊手,一副看穿一切的样子。 “林溪师妹……”风竹转过头,眼里有一丝讶异,道,“你怎知道他会说这句?难道你们木系法术还包括读心术吗?” “包括啊。” 林溪看着风竹的如画眉眼,清俊面容,眼里划过一丝戏谑,忽然便想逗逗他,“我们木系法术不仅修读心术,还修夺心术。” 风竹:“……” 风竹已然觉得有些不妙了,心尖一颤,有点招架不住。 “风竹师兄,你知道这夺心术是什么吗?”林溪忽然靠了过去,踮着脚凑近风竹的脸。 风竹:“……” 风竹没回,但片刻后,他垂眸望着与他呼吸相闻,一脸狡黠的师妹,又有些失神地摇了摇头。 “就是……” 林溪一向直白随心,想撩便撩了,她稍稍眯起眉眼,有些吃力地踮起脚、仰着纤细莹白的脖颈,附到风竹耳边绵言细语道,“就是……” 风竹:“……” 他觉得自己的耳廓有些发烫,痒意丛生,身体便不动声色地往后倾,却又没有离林溪离得太开。 “哈哈哈哈哈哈,骗你的,我们木系不修这个---”就在风竹竟有些想知道这荒谬答案的时候,林溪附在他耳边突然“哈哈哈哈嗝---起来”,简直是笑出了鹅叫声。 幸亏有这屏障,要不然风竹真怕自己会忍不住出手去捂她的嘴。 …… “好啦,不逗你了,我们工作,做正事。”看到风竹这一脸震惊,又拿她毫无办法的样子,林溪笑欢了,指着凉亭道,“听听他们接下来会说什么。” 风竹看着笑得自在肆意的林溪,他的桃花眼里似萦绕繁星,也荡漾着一层层笑意,这是自他飞升上水摇宫后,露出的少有笑容。 “恩。”风竹很快便敛起了神色,收回了停在林溪身上的目光,他淡淡地转过身,点了点头应道。 而凉亭里,朝玉和真渊的对话还在继续。 “等到什么时候呢?”那边在长久的沉默后,朝玉似乎是下定决心,终于问了这么一句,语气虽有些加重,但里面还是带着刻意讨好的小心翼翼和低到尘埃里的卑微。 在这段感情里,谁站在高处,谁掌握着主导权,控制权,谁似木偶一般被牵着走没了自我,已经一目了然。 这是林溪第二次开始心疼这朝玉公主,她想,身处这样的感情漩涡里而不自知,盲目信仰崇拜,以后自己怕是心疼她的次数会越来越多。 “狗男人!”林溪刚刚还笑得花枝乱颤,眼下便又自顾自地骂了一句。 风竹:“……” “真渊……我们在一起已多年,更是自小一起长大,而且,我们还……” “够了!”一直沉默无语的真渊突然呵斥出声,甚是粗暴地打断了朝玉的话。 他把朝玉稍稍推离怀抱,右手捏着她下巴,此时的声音比这凄清月色还要冷:“玉儿,我那时便同你说过,我这里是地狱,是烈火,是无望深渊,当初是你自愿和我一起沉沦。” 真渊用力地掰着她下巴,朝玉似是觉得有些疼了,黛眉轻皱,眼角渗出的眼泪在这月下泛着光。 “对不起,真渊,朝玉以后不会了……”朝玉颤着声音,忍着眼泪在道歉。 尽管在林溪看来,她根本就没错。 “这不过是男女之间各取所需的一场交易,你该时刻谨记这交易规则,不要去妄想什么情爱,太可笑了。” 这话说得又绝又冷,捏朝玉下巴的姿势无比强势倨傲,真渊嘴角带着一丝冷笑,仿佛在看被困他在手里无处逃脱的猎物。 “我记得。”朝玉昂着头,下巴仍被真渊玩味般地擒住,她艰难地用颤音发声,“我都听你的,你别生气好不好?真渊……” 真渊听此,忽地放下手,一瞬间换了个人般,一把把她搂在怀里,甚是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背,玩弄着她的头发,在她耳边轻言细语:“这样的玉儿才乖。” 一路听下来,林溪在心里已经暴躁地骂了他千万遍。 变态,人渣,魔鬼! 第25章 第25章 “这真的是万妖国的公主吗?”林溪有点难以置信道。 风竹闻言,颇为认真地思考了林溪这个问题,一本正经地回答了她:“应该是,不能再真了。” 林溪:“……” 一时之间林溪竟然不知道该怎么接这句话。 “公主。” 凉亭里,真渊开口,倏然间换了一副颇像人样口吻,声音柔得好似一条蛇,在人心里盘来盘去,对朝玉来说,是诱人又危险的毒药。 “公主,你信我吗?”真渊抚着朝玉两鬓的散发,问她。 “当然!”朝玉立即从他怀里直起身,并起两根白皙就要发誓,急表心意,“真渊,我当然信你,我怎么可能不信你,除了父王外,我最信任的人就是你……不,现在……” 朝玉少女怀春般,娇羞地垂下了头,声音软糯低微:“现在,我最信任,最爱的人,都是你了……” 真渊一脸无动于衷不动声色的样子,但林溪却被震惊了。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pua吗,这公主怎么被迷得这么七荤八素的。 林溪有种想上前疯狂摇这朝玉公主肩膀的冲动:“你醒醒啊公主!这是渣男禽兽玩弄人心的变态啊!” 但她面上却只能是双眼无神,无奈地叹口气,甚至还想点一根烟,放空jpg。 “这般不对等的男女之情,朝玉公主也有可能是被真渊控制了心智,就似我们先前在街上看到的万妖国国民一般,师妹你莫担心。”风竹轻声道,似是在安慰林溪。 风竹的声音似清泉落玉石,林溪情绪一下便平和了,她安静地听着,觉得风竹说得也有道理。 比起被控制,真爱上真渊要恐怖得多,林溪想,情最是伤人了。 “那公主可曾有好好听真渊的话?”真渊又道,声音低沉磁哑。 “我有。”朝玉公主忙回道,双手抓着他手臂,细细的声音有些发颤:“今日下午,那九霄之巅的仙人们问我话时,我什么都没说,只言是妖怪所为,玉儿什么都没说……” “没说便行,你慌什么?”真渊哂笑,像抚摸宠物一般地揉着朝玉公主的头,带笑道,“公主,你怕我吗?” 朝玉像是小猫小狗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窝,她极为满足地陷在真渊的怀中,轻轻哼了声:“我怎么会怕真渊你呢?我和真渊你,从小便一起长大,是真渊你一直守在我身边,保护着我,爱着我,因为你,朝玉才不是孤寂一人,因为你,朝玉才能活到现在,所以,无论真渊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只要你…别离开我身边就行。” 朝玉极为动情地说出了这一番话,情真意切,听得林溪眼眶都有些微红。 这朝玉公主和这国师真渊到底是怎样一层关系呢?明明看上去,这国师真渊的一言一行里都散发着对朝玉的毫不在意与玩弄,可为什么朝玉公主义还无反顾地爱着他,姿态是低到了尘埃里,还有,她刚刚说的“因为你,朝玉才能活到现在”是什么意思…… 难道,这是一段双箭头的恋爱? 林溪的脑子里一团乱麻,这问题太多了,而凉亭里,真渊与朝玉的对话还在继续。 “恩。”真渊微微点了点头,语调重新冷厉了起来,“在九霄之巅的人还未离开万妖国时,你我先不要见面,以免徒生事端。” 朝玉听此,自然是满心舍不得,她撇着嘴有些失落,但还是听话地点点头答应了:“恩,我都听你的。” 朝玉话落,万籁俱寂,诡异的沉默没有持续多久,真渊便淡淡开口: “玉儿,如果,我让你去死,你愿意吗?” 第26章 第26章 “真渊,我……” “夜已深,公主请回房歇息。” 在朝玉将要说出答案时,真渊却话锋一转,跳跃地说了这一句,口吻强硬,不容拒绝。 “我愿意!” 在真渊推开她转身时,一向娇弱的朝玉公主突然大声喊道。 这清越婉转且带着颤音的喊声在这死寂的夜里莫名凄凉,挠心。 林溪和风竹都愣了半晌,真渊的脚步也停了下来,留下个瘦削沉默的背影。 “我愿意啊,你听见了吗……”朝玉的情绪有些激动,眼眶的泪珠在月色下越发闪烁,“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当然也包括,死这件事。” 又是静谧无声,连这月光都仿若停止了倾泻。 时间被拉长,不知过了多久,从那背影后传来冷淡一声: “公主不宜情绪过激,请回房歇息。” 话落瞬间,真渊便消失无踪。 而朝玉呆呆站在原地,看着真渊站立的地方许久,后抽噎着回了房。 林溪和风竹从头到尾目睹这一切,亦不知该如何评论。 他们只是旁观者而已。 “风竹,你怎么看他们?”林溪有些无力地倚着身后的墙,所有所思地问着风竹。 她总觉得,这真渊和朝玉有很深的纠葛。 到底是什么纠葛羁绊,能让这朝玉公主如此迷恋深爱他,甚至可以毫不犹豫地说为他去死…… “我不知道。” 风竹垂下头,罕见地说了句“我不知道”。 那样子,就像是迷惑不懂大人世界的孩子。 林溪看着这样的他,有些觉得好笑,想着风竹兴许真被抽去了七情六欲,所以在面对别人这种情爱之事时,才会表现得如此漠然无措吧。 可是最近,她又觉得风竹对她,似乎有了某些超出师兄妹关系的举止和眼神,让她似曾相识,时时会想起凡间的那段往事。 他到底是有情还是无情。 林溪想不明白,甚至想要不就强吻他一次,帮他找回记忆算了…… 算了,还是好好工作,先把万妖国这件事摆平再说。 “那我什么时候去探公主口风?”林溪想到了风竹先前所说,让她去接近公主的话。 “现在看来,也没必要了。”风竹说道。 林溪:“?” “你觉得公主还会和我们说实话吗?”风竹道。 “是哦。”林溪想想也是,这朝玉公主这么喜欢这国师真渊,连死都愿意,自然会闭口不言,问不出什么来。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林溪问,“从哪里开始着手呢,公主这里是下不了手了,其他方面也是一片空白毫无头绪,要不……” “师妹,你可曾感知到真渊身上的魔气?”风竹问她。 林溪想了片刻,还是很诚实的回答了他,虽然这样显得自己很辣鸡,连魔气都感知不到…… “没有……” 风竹:“……” “没事,我感知到了。”风竹望着林溪,继续说道,“他修为不弱,应是具有灵力仙根的修仙凡人,但在他身上本应纯净的灵力却染上了一丝挥散不去的魔气,着实奇怪。” “这哪是奇怪啊。”林溪听到,顺理成章地推论,“按照一般的剧情走向来说,真渊这种情况,应该就是为了修仙而走捷径去修了邪术,导致走火入魔迷失心智,而那邪术说不定就是那九十九个女子死去的原因,最后,那可可怜怜的小妖怪,肯定就是被他嫁祸的,他计划好了这一切,要献祭公主,让朝玉公主成为这第一百个女子,为他去死,这样的话,那刚刚他们谈话时,真渊突然问朝玉公主‘如果他让她去死,她愿意吗’这一句话,也有了合理的解释,不是吗?” 林溪以她从上下五千年到18r禁丰富的阅读经验,做出了这一段自认为精巧无比的推理。 这短暂的得意甚至让她觉得自己可以抢过作者手中的键盘去把这书中的人物安排得明明白白。 而风竹:痴呆jpg…… 晚风扫落叶,卷起至林溪和风竹眼前,转而又落在他们脚尖,突然的寂静有些尴尬。 林溪:“?” “师妹说得甚是有理,论点充分,推敲合理,很是令人信服。”风竹晃过神后礼貌地微笑着,转而道,“不过,推理都是需要求证的。” 风竹拂袖撤了这屏障,走出这棵桂树后,凝望了眼天上悬挂的圆月。 “真渊的事暂且不表,如果我说。” 风竹说了半句,似有若无地叹了口气,长久后才继续说道:“如果我说,我想要违背仙规,救那小妖怪,师妹你会劝我吗?” 林溪适才脸上的丰富表情突然就僵了,散了,她此刻突然就明白了一件事,按风竹在原书中的人设,背景,生平经历,性情三观来说,就算她看了原书,知晓了在这万妖国的篇章里风竹的结局,但是她竟然还是无法帮他避免这结局。 因为,这决定他早已做下,不管别人向他陈述其中多少利害关系,说着如何如何不合规矩,说他冲动,说他不理智,这件事他还是会去做,哪怕在他们眼里,这是错误的。 他有时候还真是执拗古怪又固执。 “劝你有用吗?如果我说,你去救了他,你一定会有大祸,你还会去吗?”林溪道。 风竹笑了笑:“恩,没用的,我本来,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飞升成仙上这九霄之巅,我明明,就是个妖怪,我明明,还有灵妖族要守护。” 风竹话落,化作一道星光,往宫外的方向去了。 林溪:扶额jpg 第27章 第27章 风竹就这么传送走了,留下一堆似是而非的话,林溪小小的脑袋里满是问号。 就算是手握剧本,林溪感觉自己还是个辣鸡,救不动人。 打又打不过风竹,绑也绑不走他,再说了,风竹还不一定信任她。 而且,她自己也控制不住那泛滥无用的同情心,特别是听风竹那么一讲,林溪一想起那小妖怪,脑海里便会浮现小风竹无依无靠受欺负一身伤的画面……这她哪还下得去手,顿时便只想变成一个圣母普照大地,散发爱的光芒…… “公主,王上吩咐,让您尽快赴宴。” 在林溪正欲离开这深宫庭院时,她看到在那朝玉公主的房门前,白日那身着浅粉色衣裳的宫女正敲门唤道。 “我不去,你和父王说,我不去啊。”一声声歇斯底里的喊声后,是瓷器破碎一地的声音,噼里啪啦,持续了好一段时间。 后紧接着,从房内传出了一声声细碎的呜咽声。 站在门前的小宫女焦急地来回走了几步,仍旧没有离开,似是壮着胆子又怯生生地喊了一句:“公主,王上还让我跟您说,若不赴宴……明日便出征……” 此话一出,不过片刻,房门“哐当”一声猛然开了。 朝玉公主脸色苍白,眼尾泛红,在月色下,拖着一副瘦弱不堪的身躯,一言不发地跟着小宫女穿过这后花园,往前面大殿走去。 林溪站在亭后,目睹了这场景,想不明白这万妖国君王是要求她去赴什么宴,会让一个仪态端庄,说话轻声细语的公主如此歇斯底里地叫喊着拒绝。 还有,那出征是什么意思,难道在这种情况下,万妖国还要出兵讨伐其他国家吗? 林溪有感,这双眼看到的事情越多,本来看似就快水落石出的真相却越发扑朔迷离起来,雾霭沉沉,遮掩了很多事情,叫她看不真切。 “现在是去宫外鬼屋去找风竹还是留在这里探公主的口风……” 林溪喃喃自语,望着夜空这一轮满月发呆时,不由得便想起了刚才风竹也曾同她这般,看着这圆月。 清辉月下,夜色浪漫,他那时的心里会想什么呢…… 不多久后,林溪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守在这里,试探试探这朝玉公主,看事情能否有转机,看这件事情的真相是否可以阻止风竹救那小妖怪,篡改原书那狗血要命剧情…… 那朝玉公主已走了有一段时间,林溪想,现在她若追出去在宴席上把她绑过来这行为好似有点智障,这万妖国的人崇尚修仙道法,那真渊又不知道在哪晃悠,她还是乖乖地在凉亭这等着公主回屋比较好。 月光如水,林溪单手撑着脑袋等待,朦胧睡意来袭差点睡过去时,又一房门声响,使她醒了过来。 公主回来了吗? 林溪瞬时睁开眼朝朝玉公主房门看去时,只见她推开房门正欲进去,林溪便倏然间瞬移至她面前,关上了那道门,说道: “公主,谈谈?”话落,林溪忽觉自己的口气有点流氓,羞愧jpg… 朝玉:“……” 短暂的错愕后,朝玉转过头看到了林溪,顿时松口气。 “原来是九霄之巅的仙子,深夜找朝玉是有什么事吗?”朝玉礼貌道,脸上挂着疲惫端庄的微笑,周身都萦绕着酒味,很刺鼻。 林溪蹙眉,问道:“刚刚我听那宫女讲,是公主的父王喊去赴宴吗,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林溪不过是不经意间的一问,哪知朝玉公主听到后死死拽着林溪衣袖,在她面前跪了下来,而后又是如泣如诉,哭声道: “朝玉求求仙人你们……劝劝我父王,救救朝玉,救救真渊吧……朝玉求你们了……呜呜…” 第28章 第28章 林溪:地铁老爷爷看手机.jpg,她不胜惶恐且懵逼。 她前前后后从关门到闭嘴不过几十个字,怎么这朝玉公主就向她行了如此大礼,还哭得这般凄凄惨惨戚戚。 “公主,有话好说有话好说。”林溪忙弯下腰扶起了她,指尖放在唇边,轻轻嘘了一声,道,“别哭啦,等下把人引了过来我就不好帮你了。”更不好套你话了,林溪心想…… “恩。”朝玉抬手以袖抹了抹眼泪,一手握着林溪的手,一手撑着门,有些摇晃地站了起来,娇弱得就似雨里一朵易折的花。 林溪有感自己的圣母光环又要亮了起来,只能在心里疯狂后悔,为什么要看一本狗血虐文,一个个都惨得不行,救了这个没那个,她应该看看小甜饼才对,说不定就能穿成女主,然后在男主怀里谈着甜甜蜜蜜的恋爱…… “仙子,我们进房细说吧。”朝玉推开了门,正邀请林溪进去。 “叫我林溪就行。”林溪听到朝玉的话回过神来,回了她一句后便进了房内。 一进屋,林溪差点没被这满地的瓷器碎片割到脚,只能踮着脚走过去。 “不好意思。”朝玉满脸抱歉,又恢复往常那副怯弱的姿态,“刚刚真渊走后,父王又派人叫我去赴宴,一时间情绪有点失控,失礼了。” “无事无事。”林溪坐下喝了口朝玉给她倒的水,扬了扬手,表示理解,要是她是这公主,得把这座房子拆了才能泄愤。 “对了,所以,公主你刚刚是为何事……”林溪放下手中这房里仅剩的青瓷茶杯,小心翼翼地斟酌着措辞问道。 不过三秒,林溪在心里很自觉地数了个“三二一”倒数,果然,朝玉又哭了起来,泪如雨下,水漫金山的,林溪想,比二月红去求药那天的雨都要大吧… 林溪也不好打断她,只能静静地待在旁边,等她哭了好一阵,抽抽搭搭地用手帕擦好眼泪后,才又开口问她: “公主啊,你别光顾着哭呀…再哭下去天都要亮了,你说让我们帮你,救你,救真渊,还说让我们去劝劝你父王,这其中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有什么牵扯?从白日看,我见这你们万妖国的真渊国师与你们这万妖国君王这君臣关系还算融洽,你父王看上去很是信任器重他,那…”林溪凝神正色,直视着朝玉眼睛,开始了她的推理: “难道,你被真渊迷惑,帮他起兵造反被你父王发现,你父王便以此为由相逼,让你嫁与他人,否则明日便出征处死真渊?” 林溪是自以为她的推理毫无逻辑问题,自洽无比,听上去是有那么一点道理,可能也有那么一点没道理。 朝玉:“…………” 朝玉听到林溪的这一连串话,眨了眨泛着泪光的眼睫,听明白后有些愣了,一瞬间被林溪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弄得有些哭笑不得。 “不是,不是的。”朝玉坐在林溪一旁的梨花木椅上,忙笑着否认道,“林溪仙子你猜错了,真渊他没有造反,真渊他……也不屑于去造反。” 林溪:“?” 朝玉双手不安地撕扯着手帕,低着头,顿了顿后,仰起头接着说道:“不过,父王让我嫁与他人这件事却是真的。” 林溪听到这,有点惊讶,却也觉得是意外之中,当时她站在凉亭后,一听到那宫女说让她去赴宴,刚刚这公主回来后身上萦绕着刺鼻的酒味,便猜到了大概率是这些君王在酒宴上用自家子女作为筹码,在觥筹交错间推杯换盏,来交换利益。 她无奈叹了一声,觉得这昭玉公主也是蛮可怜的,她这父王吧,说不爱她倒也挺关心她的,说爱她,在这时候却也只是把她当作棋子而已。 “还有,我父王拿真渊的命逼迫我,林溪仙子你也猜对了。” 而另一边。 风竹赶到宫外的那座废弃鬼屋时,看到真渊正持一长剑,抵在那小妖怪的咽喉处,剑锋处泛着冷白刺人的剑光,不过毫厘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