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武侠]当游戏失控之后》 第1章 第一章风起 “你听说了吗?” “什么?” “最迟两个月,这个游戏就要接入最新的全息技术,也就是玩家很快就不用隔着显示屏操作啦。” “嘁,我当是什么事儿。你这都是什么时候的消息,早传得满大街都是了。” “咦?不会吧,我家主人才刚刚看到官方公告咧。” “走走走,我们管这作甚,你前阵子可还欠我一顿好酒!” 这里是成都广都镇的一隅,每天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诸如上述对话更是成千上万条,每个人都有自己在做的事,或是切磋或是闲聊,或是任务或是什么都不干纯粹消磨时间……总而言之,每个人都按照既定轨迹行动着。 偶尔有那么几个不安分闹事的,也很快被守卫镇压,有的躺在地上白字,有的回复活点野外再战,这看起来是再普通不过的场景了。 可不是嘛,作为存在于虚拟世界里的人物来说,这就是他们的日常。 可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意识到自己并非真正的人类而是被人操控的数据呢?这一点谁也说不清。 在这虚拟空间之外的操控者自然也不知道这些数据有自我意识,在他们下线之后甚至能和其他数据谈天说地、喝喝小酒。 不过,这样悠闲的时光怕是就要结束了。 一动不动站在广都镇广场上,进行着挂机任务的苏停云如是想到。 拜自家主人所赐,苏停云或多或少听到一些内幕,也知道很快,这个片空间将不复存在。 人人都在谈论接入新技术,可又有谁料到这是需要消除他们存在为前提的呢?将人类的脑电波传入游戏空间中,就算是技术纯熟,也需要负担一定风险。 更别说剑x这样的老牌游戏,历史遗留下的数据资料非常庞大,这样突然接入大量外来新数据,恐怕会导致系统不稳,玩家出现个万一可就难办了。 这个时候,有决策者提出了删除部分旧数据,重新塑造场景、模型,以保证游戏空间正常运行的提议。 这里不得不提到已经有意识的游戏人物并不能被代替,按照苏停云的猜想,若是不重塑游戏,届时可能会出现比系统不稳更加严重的情况。 就像全息技术投入初期出现的几起突发□□件,玩家脑电波被侵蚀从而成为植物人的实例,那阵子可是闹得人心惶惶。 剑x之前一直是旧时代游戏技术的领先者,这次抛弃自己长久的坚持选择接入新技术,除了行业所迫也是时代大势所趋。这是比当年重置版还要彻底的清洗,也是游戏的新起点,需要谨慎谨慎再谨慎,决不能失败。 删除以往模型数据后,就由玩家自身的形象代替现在的角色建模,既保证人物多样性也不容易起精神冲突——这种操作曾经也有相关案例,可谓是最稳妥的一种转型方法。 就这样,游戏人物的命运被敲定了。 不知道是不是即将被清除的原因,苏停云明显感觉他的事少了很多。以往不是在竞技场就是在战场、或者在野外浪一浪,而现在只有在各个地图挂机截图的份,似乎他的主人想让他在最后的时间里好好看看这个世界。 说到底,到底是谁想再看看这个世界的?苏停云可没这份闲情逸致,还不如让他多体会下“活”着的滋味,很快就没机会了,不是吗? “叮——” 熟悉的下线声响起,标志着自由活动的到来。 苏停云活动了下筋骨,刚想一个轻功飞起就被人按下了——一只有力的手搭上他的肩膀,甫一转身便看到一张面带疑惑的俊脸。 “苏苏啊,”只见来人上上下下把他打量了一遍、调笑道,“我看你最近很不对劲嘛,这已经持续站街一周了罢?你以前可没这么闲。”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苏停云的好兄弟李忘情。 两人相识于稻香村,又一起做任务慢慢成长,用现在流行的话来说也算是竹马和竹马的关系,不过个人间的际遇,倒是云泥之别。 说起这李忘情也算是赫赫有名,曾经本服有名的好战分子,现今无主人士一枚。不过他出名可不是仅仅因为好战,而是作为浩气指挥兼恶人007出名。 你没看错,浩气指挥与恶人007是同一个人——或者说是由同一个人操纵。 这就牵扯到几个赛季前的恩怨了。 剑x这游戏里有两大阵营,分别为浩气盟、恶人谷,每个服务器阵营强弱都不一样,而苏停云他们这服在当时是浩气强势。 李忘情的主人最初也是恶人,小的时候各种被劫镖挨揍,反倒是越挫越勇,结果长大了被对立阵营的仇人抢了情缘,这下才消沉了。心有不甘之下几番周转,又是转服回服,又是改名换姓,暗地里入了浩气发誓要搅它个天翻地覆,没想到还真做到了,期间经过多少算计且不去说它。 这结果嘛……不但挑起了浩气内乱,更是让浩气第一大帮会分割成3个份。而他假意恨铁不成钢,离开浩气做了恶人散人,他的一些粉丝以及不堪内乱所扰的玩家也跟着转了阵营,又有恶人这方接洽才慢慢扭转了局面,自此开启了恶人强势的苗头。 虽然后来被扒出老底遭到一些人的仇杀,但阵营局面已经不可挽回了。 功成身退,无外乎这般。 李忘情的主人达成了目标,也就网线一拔恩怨两消,自个逍遥去了。是以现今,李忘情倒是落个清闲,闲来无事骚扰下苏停云,一起野外浪一浪也是自在。 至于苏停云他自己,就没有经历过这么波澜壮阔的爱恨情仇,他没有师傅没有徒弟没有情缘,不喜交际和麻烦,虽然仇家也不少,不过对他手中的陌刀皆惧怕的很。物质上倒是什么都不缺,装备外观都是顶好的,也是服务器上排得上榜土豪人士一枚,这全得赖他大方的主人。 “我说你在想什么,这样也能发呆?”发现好友突然开始走神,本打算捉弄他的李忘情也收起心思,开始一本正经起来,“你该不会真的有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苏停云反问道。 “莫非……”李忘情眉头一皱,表示此事并不简单。 在对方少见的严肃下,苏停云犹豫了。该不该把即将发生的事说出来?可转念一想,似乎也没有隐瞒的必要,反正不用多久官方就会公布全面升级的消息了。 “莫非你偷偷恋爱了!我就觉得前阵子劫镖的时候,你看那个对面小长歌的眼神都不对了,有戏?” “……滚。” 这人到底是怎么想到自己恋爱方面去的?还有他那天真的只是在劫镖! 第2章 第二章江湖不见 酒,是好酒。 菜,是好菜。 这人,却算不得顶好的人。 被李忘情的言语噎到,苏停云干脆拉着他进了帮会领地,一来省得被好事者听到败人清誉,二来他已决定将今后会发生之事与他说道说道。其他地方都少不了与人接触,只有这方天地冷冷清清,除了特定时间一般没什么人来往。 跟着入座帮会大堂的军爷还在奇怪,这家伙葫芦里卖什么药,别是想和自己吃酒罢? 酒过三巡,苏停云又斟一杯酒递上,示意对方饮下后才不急不缓道,“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我怕你没个心理准备,所以先喝点酒压压惊。” “哦?看来确实不是小事,我越来越想知道有什么事能吓我一跳。” “你知道的,我这人一般不开玩笑。” 李忘情来了兴致,要说先前只是试探,现在就是完完全全感兴趣。他好歹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就算被几个团的红名追杀,也没说过一个怕字,这会更是催着苏停云说说有什么有意思的了。 “这两天的消息你听了没,关于接入新技术的。” “自然听了,满世界都在议论想不知道都难。” 还有谁还不知道剑x要接入全息技术呢,苏停云莫不是又有什么内部消息? 李忘情暗忖八九不离十,这人总是会流出些超前的信息,事后被证实百分百言中,他早就怀疑苏停云背后是不是有gm在,或者是权限高于游戏gm的某些人。 在这信息化的时代,只要人活着就会留下些蛛丝马迹,毕竟一个人不可能干净得如此彻底。就像李忘情自己的主人,虽然为了报仇隐藏的很好,这不还是被人扒出了一些家底么。 然而这么多年了,李忘情至今不知道苏停云背后之人姓甚名谁、是男是女、年龄几何?按理说像他这样阔气——外观出什么有什么,装备必须精六插八,武器必是橙武,操作又甚是犀利的苍云玩家,不至于主人默默无名,除非蓄意为之。 而这人还能拿到游戏相关的第一手消息,啧啧啧,可见身份不一般。 “好兄弟诶,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吧。”李忘情不想费力猜测,干脆直接问了。 苏停云看了他一眼,道:“那你且听好了,这得以清除我们的存在为前提——方能顺利进行。” “什么?!” 绕是李忘情也有一瞬间转不过弯来,表情凝固在脸上、手中酒杯滑落而不自知,待到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他这才回过神。 玩真的?这意思是准备来个大清洗喽?那他们这些开了自我思维的人物该怎么办,是走那些废弃数据的老路,等待销毁吗? 此方天地,这山这水都被视为虚拟存在,但对他们这些生活于此的人物来说都是真实的,正是依附于此才有他们不是么。 一想到要生生被人抹去存在,连一丝的痕迹都无法留下,李忘情便不由心中发寒。 “让我缓缓。”说罢,他失落的起身,对苏停云摆了摆手,“我暂时不能接受这消息。” 直到友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视线中,苏停云才将自己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低声叹息,“你以为我又能接受吗……” 即使没有选择的余地,又有谁想轻易认命? 之后数日,李忘情仿佛消失般没再出现。官方果然也发布了新版本的公告,虽然引起轩然大波,但绝大部分玩家还是表示支持的。反观游戏里,各人都失了活力似得,一片愁云惨淡,甚至爆发了几次罢工事件,但都被官方认定是bug问题,强行修正了。 随着时间流逝,那个日子终于来临了。 系统全面封锁的刹那,大家都行动了起来,有的和亲友约了一处风景秀丽之地渡过最后的时光,有的约了夙敌做最后的了断,还有的无牵无挂干脆回门派打坐。 苏停云也算是无牵无挂的那一类,要说朋友,正儿八经认识最长的也只有李忘情,可这厮这会儿还不知道在哪,一时间也找不到人。至于门派那儿,现在估计是人满为患,他就不去凑热闹了。 想了半天,他终于想到了自己的好去处,那个所有故事开始的地方——稻香村。 一个神行的时间,苏停云就跳转了过去。 村子里倒是一如既往的安宁,丝毫没有即将变天的慌乱感。也是,毕竟现在的地图拓展得是最初的数倍,新地图开了一张又一张,风景优美的比比皆是,很少还会有人专门回来这里了。 npc们依旧按照设定好的程序进行着各自的工作,它们和他是不一样的,虽然同是存在于虚拟世界中,但这些是没有自己思维的、纯粹的数据集合体。 这段时间苏停云常常想,倘若自己也是这样毫无思维的存在,此刻是不是会轻松一点? 放开心意漫随意漫步,等来到小镜湖时居然发现了熟人——红衣银甲、倚着一杆□□的年轻男人,不是李忘情是谁? “你怎么在这里?”方才还想着找不到人,这会儿就出现了,还真和以前一样神出鬼没。 “等你。我不是怕你一个人走得不明不白么,一起上路好歹有个伴。” “那我得多谢你了?” 似曾相识的场景仿佛回到了初识的那天,一个刚刚上路的新人军爷撞上了另一个新手苍爹。军爷对臭着一张脸的苍爹发问,你也刚刚玩这游戏吗?我们可以一起上路好歹有个伴。得到的却是苍爹的一个白眼。 似乎是同时想起了往事,两人一齐笑了起来。 忽的,天空中传来“咔嚓”一声脆响,吸引力两人的注意力。只见平时到不了的天际上,裂开了一道口子。裂口有越来越大的趋势,甚至周边一些场景受到影响逐渐恢复成数据原本的样子。 不仅仅是这样,苏停云发现他自己也开始渐渐数据化了,没有任何疼痛,却清楚的感受身体正在消失。这种感觉,恐惧中还带着点理所应当,大概这就是宿命吧。 这一次,是真的要说再见了。 最后的几分钟,意识快要消散之时,他好像听到了李忘情说了什么。 如果还有机会,我想与你…… 与你……什么? 第3章 第三章初始 俗话说的好,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要想过得好还得自己找资源,而这毗邻鼎鼎大名的魔教——日月神教总坛的平定州明显是深谙此道,将相关业务发展的风风火火。 什么向初来乍到之人解说魔教秘辛啦,带队瞻仰魔教啦,更有甚者敢于当街叫卖魔教秘籍和秘药,至于真假,我们且不去细说。 相较于后两者有些风险,这说书人的角色可谓是比较安全,说得好了打赏可是大大的有,说的不好也不过是得到几声嗤笑。 这不今儿,春禾楼又有新故事了。 “天下乱,必出妖,指的是天下大乱,必出妖孽。但诸位可知,这太平盛世也有妖魔现世?”台上的说书人一拍抚尺,蓦然拔高了声音,生怕看客注意力不在他身上似得。 这番装腔作势显然接下来要说些厉害的,台下当即有人应道,“你且说说,怎么个妖魔现世法?难不成指的是那黑木崖上……” 众人了然,这魔道妖人岂不就是妖孽么。 当即有人埋汰起来,“按这说法,那这世道的妖魔鬼怪还真不少。” 天下之大,魔教哪止一家。且不说这里,什么西方魔教、大漠石观音、神水宫、移花宫、星宿派等等这不都是所谓的魔教之流么?这些还只是明面上的,暗中蠢蠢欲动的又岂能数得清? 然说书人只是摇了摇头、缓缓道:“无知!我今讲得可是那真真正正的妖魔,你们说的那些再厉害也只是凡人,虽然无一不是江湖一霸,却不可与之相提并论!” 哦?台下众人面面相觑,皆来了兴趣,怎的,今儿是准备讲之说?也罢暂且听他一听。 “这话得从三年前说起——” 三年前、黑木崖 丁小六是日月神教中最普通不过的教众之一,没什么高深的武学修为,长相一般,人缘一般,拿出去也就当炮灰的命。像他这样的底层教众整个神教里数都数不过来,丁小六倒是有自知之明,每个月兢兢战战努力工作就为了混口饭吃,不像他隔壁寮里的杨莲亭,绞尽脑汁都想出人头地。 这天夜里轮到他当班,和撤下来的兄弟打了个招呼他就提起精神站岗去了。夜深人静只有一丝冷月高悬,和以往那些日日夜夜没什么不同。 丁小六站岗的地方位于黑木崖面向悬崖一侧,仅仅是为了防止有不法之徒绕后围攻罢了,但是又有谁会特意从万丈悬崖下爬上来攻打他们呢?不说崖底情况不明,单是耗费的时间精力就要不少。 这等吃力不讨好之事,想必正道人士不是傻子,自然也会掂量掂量。所以在这里站岗根本就是一件美差,没什么需要防范的,晚上偷偷睡一会也无妨。 然而今夜注定不安宁。 正当丁小六昏昏欲睡之时,一阵突如其来的心悸将他震醒了,疑惑间他猛然发现有东西从天空坠落,掀起一道金红气浪,直直坠入悬崖之下。 这可不得了,他当下想要叫人,谁想一回头却看到了一个不该在此出现的人——东方不败。 虽然平时只有远远的见过教主圣颜,没有近距离遇见,但这人他绝对不会认错,只是此时教主为何作一身大红衣裙装扮?和白日里的身影全然不同。 当然这种秘辛可不是他这样的小角色能问的,丁小六还想留着小命好好活着,当即缩起脑袋颤颤巍巍叫了声,“教…教主。” “你也看到了?”东方不败却是连看都不看他一眼,目光直指崖下,“那行吧,就你了。” 就他什么? 不等丁小六反应过来,他已经随着东方不败跃入悬崖,说准确点,是被逼跳崖。 就他这点三脚猫功夫,这下子不死也得残了吧?丁小六脑子里一片空白,连风刮得脸面生疼都感觉不到。不过好在,他家教主并不是带他寻死,丁小六还是活着到了崖底。 这鲜少有人造访的悬崖之下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丁小六原以为应该是一片乌漆嘛黑,哪能想到灌木丛生间竟有点点萤火之光,更邪乎的是,这些萤火仿佛在给他们指引前进的道路似得,向远处延伸开来。 “教主,这地方有些邪门,我们要不等天亮再来探探?” 活这么大的丁小六没见过鬼神,但不表示真的没有罢,看今天这诡异的景象,莫不是夜路走多了要撞鬼?他心里念了几句莫怪,想要说服东方不败速速离开。 谁想到艺高人胆大,他家教主根本不信这个邪。这下丁小六只得苦着脸随教主一同探险了,万幸一路无事并没有诡异事件发生。 行进约有两盏茶的时间,前方的道路便被一滩湖水阻断。丁小六看着不断闪过光芒的湖面就知道大事不妙,教主不会是想…… “你下去把那东西弄出来。” 果然,不妙的预感应验了。这天外之物落哪里不好,偏偏要落湖里!不对,为什么万丈悬崖下会有湖? 丁小六暗骂之时也只得硬着头皮下水,湖水很凉,胜在清澈,循着光芒游去不以至于在水底迷失方向,待他游近发光那物看清之后不免骇然,这哪是什么东西,分明是个人! “后来呢?”有人急急问到,“这丁小六看到的是什么人?” “人?”说书人发出一声轻笑,继续说道:“等丁小六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把那人搬上来才晓得,他捞上来的可能不是人。那家伙天生一头鲜艳红发,身着没见过的玄甲,周身还能发出暗红劲气,最为惹眼的是,随之一同落下一对神兵亦是能在黑暗中发出金红色煞气。你看普天之下又有何神兵利器能做到如此?” “这也不能说明此人就是妖魔,说不定是什么隐世高人受重伤从空中落下呢。” “就是就是,谁也没见过这妖魔本尊,我可不信这世道还能见鬼了,别是你这老头瞎编的罢?” “只有我关心神兵吗?若能得此神兵,那行走江湖岂不是美哉。” 台下众人吵吵嚷嚷起来,说书人见此不免怒道,“好了别吵了,这人呐现在就在黑木崖上养着,要是有哪位英雄好汉不怕死也可以上去瞧瞧,再来打老朽的脸面也不迟。今天,就说到这了。” 第4章 第四章惊变(上) 说书人这故事自然不是空穴来风,事实上,黑木崖上还真藏了个人,只是这人躺了三年至今未醒,连“杀人名医”平一指都束手无策。 三年前自崖底带回这人后,东方不败便将他安置在崖顶一处秘密院落中,暗中遣了平一指前来诊治。奈何这天外来客好生奇怪,不管何种方法都无法将其唤醒。 你若说他活着,怎么会对外界刺激没个半点反应,甚至不需要进食吊命;若说是死了,也没有像正常尸体那般溃败腐烂,依平一指所言,此人怕就是一活死人。 但东方不败却不相信,执意将人养了起来,日日对着这一异族活尸倒也不怕,甚至相比外面那些手下更愿意和这东西呆一块,全然有当做自己心灵寄托的样子。 也不怪他如此异常,自打练就《葵花宝典》追求武道后,有什么东西就慢慢改变了。这捡来的男人虽然一副异族模样却生的顶好,一身玄甲包裹下的躯体孔武有力,活着的时候定非泛泛之辈,实在让人看着欢喜。 当然教主沉迷这等诡异之事几乎没人知道,哦对了,除了当时负责打捞的丁小六。丁小六为此受到了提拔,从放哨的变成了看门的,负责看管藏人的院子。只是他总觉得瘆得慌,生怕哪天这躺着的男人突然活了过来。 至于其他人皆以为教主不喜见人是要闭关练武,哪能想到这番情况。若非丁小六某次下山喝酒说漏嘴被这说书人听了去,也不会被人当段子似得讲出来。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谁也没想到酒楼里就有这有心人。 二楼天字叁号包间里,正有四名客人,三男一女分别作普通游人打扮,别人怕是不认得,若是让东方不败见了自是能道出他们其中三人身份,分别是任盈盈、向问天和本该囚于西湖湖底的任我行,当然还有一人则是任盈盈的情郎令狐冲。 好不容易脱离那暗无天日的牢笼又得旧部相助,这回任我行势必要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只是没想到在这地方稍作休整竟能听得如此消息。 “教主,这几年东方不败甚少掌事,教务大都交由童百熊等心腹处理,莫非这说书人所言真有其事?” 说话者是向问天,任我行忠实拥护者,也正是有他的努力才会让任我行重见天日。此时关乎任我行能否重掌神教,故而格外小心,“虽然流言怪诞,总得有个说法,该不会是由此得到了什么神功秘籍暗自修炼罢?” “荒谬,市井流言也能当真?”怕是练了那《葵花宝典》不敢见人。 任我行暗自得意,东方不败所习秘籍《葵花宝典》乃他亲手赐下,此秘籍虽然精妙,但上书“欲练神功,引刀自宫”,想必现在东方不败已经尝到苦果了。不急,等他回了神教再将他挫骨扬灰,这方能解他心头之恨。 众人见任我行笑得莫名,不由问起是否知道些什么,任我行神秘道,“等见了东方不败便知分晓。” 一行人又在此逗留数日,期间将路线布局皆演算了一遍又一遍,等教内接应配置妥当才乔装上崖。 日月神教虽根基硕大但内部并没有如表面团结,教内分为两大派别,一派自是以东方不败马首是瞻,另一派则是任我行旧部,在东方不败上位后忍辱负重。现今东方不败心腹之一童百熊被委以外派任务,尚不能赶回,教内精英空虚正好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本是乘夜行动,一番动作下来竟已天光大亮了。 却说另一厢,东方不败倒是过得舒坦。 这天照旧起了个大早,在小花园折了新开的花卉回屋换上,并亲自打了水准备给赤君洁面。 这“赤君”便是他给男人取得名字,因不知其本名故以赤色相称方便称呼。 今日的赤君也是一派丰神俊朗,待童大哥取回九转还魂丹想必这人苏醒的机会应该更加大一点罢?这么想着,东方不败心情顿时又舒畅不少,连拿三尸脑神丹去做交换也觉得值得。 “教主,不好了!有人杀进来了!!” 院子外,还泛着睡意的丁小六看到一行人气势汹汹出现,当即吓到清醒,虽然他见识少也看得出来者不善,这不立马跑来报信了。 这可搅了东方不败的好心情。 擦拭赤君脸庞的手一顿,他将脸帕放到一边,拢了拢这人额前的碎发,表面并不发作内心却怒气暴涨。手下人是怎么办事的?偌大的日月神教竟然让人打上老家,传出去还不让人笑掉大牙! “东方不败给我滚出来!”外面有人叫道。 哦?原来还是老熟人。 “我当是谁,原来是任我行你这老不死。”东方不败一点都不避讳直接出现在众人面前,甚至还轻轻阖上房门防止赤君被打扰。 一袭红衣灼人眼,虽是女子装束却并不违和,但依然震得一干外人目瞪口呆。堂堂日月神教教主竟做女子装扮,让这些熟悉他男装的人难以置信。 “他这是疯了?”任我行惊疑不定,暗忖《葵花宝典》当真恐怖如斯,竟还有这般诡异功效?又不禁庆幸,还好当年将这部宝典交给了东方不败,如今这不男不女的模样可解气多了。 “这……”向问天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话来,最后干巴巴憋出六个字,“属下深以为然。”难怪这厮近几年甚少出面,原来是变得这副鬼样。外面的教众甚至还蒙在鼓里,也好,这样任我行重掌神教更名正言顺了。 任盈盈是一行人中最五味杂陈的,这人是看着她长大,她小时候也曾憧憬过的东方叔叔,居然……居然……她一时间找不到言语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只能脸色难看的站在一边。 “怎么,不好看?”东方不败笑到,“也罢,反正你们一个也留不得,本座又何须在意你们的看法。”擅闯此地之人他本就打算杀个干净,这地方只要有他和赤君就够了。 “狂妄,我倒要看看你如何敌得过在场这么多人!” 一场恶战即将展开。 第5章 第五章惊变(下) 身子很沉,脑子很乱,仿佛被禁锢在冰层里无法动弹。 明明已经被剔除存在为什么还保留意识,难道这是和大数据融合的表现? 苏停云不能理解又没办法摆脱此种状态,只能干等转机到来。不知过了多久,昏昏沉沉间耳边似有兵戎相交之声,惹得他愈发难捱。 好吵…… 他想大喊安静,却发觉喉咙间只能发出轻微的呵气声,敏锐如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正在夺回身体控制权,当即找准契机挣扎起来。 你可以的苏停云!他暗自给自己打气,醒过来,快醒过来。如果被抹消不是终点那必然还有前进意义,怎么能不明不白停在这儿?就算只是被人控制的角色也有存在的权利,他也想为自己活一次! 房间里的气场突然变了。 一股肃杀之气不知何时蔓延开来,惹得屋外缠斗之人纷纷停下了手。 小心,这屋子里有古怪! 不知是谁提醒道,一瞬间在场众人分成界限明显的两派,堤防对方的同时观望着屋里的情况。 莫非东方不败还藏了什么杀招?一定是了! 任我行一行人只道东方不败老奸巨猾,怪不得先前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原来是准备了后招呐。这人定然武功不凡,否则依他们的功夫怎么会没有事先察觉? 一个东方不败,一个未知变故,啧,夺回神教果然还是想得简单了。任我行等人不免严阵以待,以防功亏一篑。 殊不知东方不败同样惊讶,屋里只有赤君一人,莫非……他醒了?怎得挑这个时候,一想到赤君醒来第一眼看到的不仅仅是自己,东方不败眼里突然闪过一丝危险。 在众人或是焦虑或是担心的目光中,房门终是打开了。 出现在所有人面前的是一名中原人打扮的异族人,不,准确说来除了衣物外,来人一点都不像普通人——那如火的红发,那赤红的眼眸,那脸颊上猩红的云纹,都昭示着此人妖异的身份。 这人难道就是酒楼里听到的妖魔?可如果不是,又哪有正常人类是这副模样,连塞外的胡人也没有这副尊容。 一时间,所有人都被镇住了。 “教...教主,他果然...果然是非人吧。”最后还是丁小六先出声,却不想赤君看了过来,当即苦着一张脸差点哭出声。 东方不败倒没什么害怕的,甚至在想醒来的赤君果然好风姿,不愧是让他一眼就十分满意的男人。只是约莫刚刚苏醒,状态没有调整过来,此时男人眼里甚至没有一丝光亮,显然不在状态中。 他能看出这一点别人自然也一样。 任我行向手下打了个眼色,不管这人是何来头、是人是鬼,务必要扼杀在摇篮里,现在此人状态不妙正是下手的好时机,可不能错过机会。他当即爆喝一声,突然攻向东方不败,剩下几人见状立即心领神会,向红发男人袭去。 这个时候就是东方不败想要阻止也来不及了。 他暗道不好,却被任我行缠住无法分/身。因为没有考虑过此番情况,赤君的玄甲和武器都不在屋内,而是藏匿在密室里。一方面考虑到赤君情况未明,怕他醒来伤人,另一方面是那些东西太过惹眼,谁想这竟然成了任我行的突破口! 几人兵器皆已近了,苏停云虽然刚醒不清楚状况,眼前朦朦胧胧也只看得到几团色块,但不妨碍他察觉危险靠近。 试问一个苍云在危险之时最保险的技能是什么? 盾立! ——几乎本能的,他使出了门派绝技。 袭击者只见眼前一道金光闪过,时间似乎停了那么几息,等反应过来只剩下剧痛。方才使了多少功力,在金光过后都原封不动的还了回来。 这是什么妖法! 向问天等人被巨大的反作用力震倒在地,多多少少都受了伤,严重的甚至当场吐血。反观受他们围攻之人,耀眼的金色退去后还好端端站在原地,这人双手手中各持一刀一盾,正做防御之姿。 等等,他们动手前此人还没有武器在手,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妖.....妖孽!”作为内应的上官云颤声道,“这是妖法……是妖法。”没有人能凭空变出武器,这绝不是人类能做到的。 在日月神教任职多年,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也见过不少,他从未听说过这等怪事,更别说东方不败居然藏着这样一尊杀神。上官云突然害怕了,人对未知事物的恐惧古往今来都有,尤其是在威胁到自身生命后,倘若他安安分分不逾越,此刻说不定还是风光的神教长老。 然而世界上没有后悔药。 向问天见他已有退却之意,压下喉间翻涌的血气、强撑道,“上官兄,这个时候想走已经晚了,我们只有合力铲除这人方有活命机会,难道你想事后落在东方不败手里吗!” 上官云苦笑道,“左右都是死,逃得过初一逃不过十五,也只能拼一把争取下。” 苏停云静静的听着他们的对话,不免疑惑,东方不败?他是来到别的游戏里了?早就耳闻有一款能和剑x相抗衡的网游,其中有一npc就叫东方不败,人气颇高,所以他现在是卷入了剧情纷争中? 不,不管是不是剧情,会对他动手的肯定是敌人。听他们对话大有不死不休之意,何不先排除隐患再做分析? 这么想着,他瞬间锁定其中一人,盾猛盾击盾压切刀血怒斩绝绝,一套连招将人带走,速度之快让被选中的倒霉蛋毫无招架之力。 却不想这并非游戏,被几十斤重的盾猛然击中后对方便五脏受伤,之后几下竟是将人打得骨骼尽碎,配上那几刀饶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了。 解决完一人后四周明显安静许多,甚至之前的打斗声都消停了,显然东方不败那边也看到了这一手,不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 最憋屈的自然是任我行,到手的教主之位就这样黄了,心中几多憎恨谁也不知。他倒是明白大势已去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乘众人不注意从袖子里洒出一把毒粉,带着任盈盈飞速逃离。 苏停云视力还未恢复被呛了个正着,这不又倒了下去。 第6章 第六章定风波 苏停云不知道,在他中毒期间日月神教经历了一场大清洗。 东方不败将他安置好并喂了祛毒丸,让丁小六好生照看着,而他自己则去料理那些参与此次事件的帮凶们。 任我行只带走了任盈盈,除去被当场打死的倒霉鬼向问天,还有受伤的上官云和令狐冲,他看也没看这两人,直接出手将人击晕,并遣了将他们带来的侍者拖走。 几名侍者经此一役都安分得像是背景,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生怕自己被扣上勾结外人谋害教主的罪名。 成王败寇,无外乎于此。 东方不败理了理衣容,随着侍者走向前殿。 那前殿名为成德殿,乃他平日里接见下属所用,此时正有两波人对峙着,正是教中追随东方不败一派与那些反叛者。也是任我行等人心大,觉得万无一失想要擒贼先擒王,率先结果东方不败本人,谁想反而阴沟里翻船,败走黑木崖。 前殿众人见有人出来了,心里各自悬着一块大石。等看清侍者带着昏迷的上官云和令狐冲出现,而后面跟着的东方不败时,这才明白尘埃落定。 东方不败似笑非笑,缓步走上教主之位,“本座就说这冷冷清清的崖上今日怎变得好生热闹,原来是有客人到了。怎么没人通知一声,还是本座太仁慈让某些人不记得这黑木崖到底是谁当家!” 最后的语气显然是在质问,这下殿前纷纷跪倒一片,不管真心假意,“教主赎罪”“属下一时糊涂被奸人蒙蔽”之声此起披伏,只有几名不死心的还在做困兽犹斗。 这几人看衣着皆是上官云手下之人,倒是忠心的很,东方不败心中暗忖,可惜不能为自己所用,那便杀了吧。 他厉声道:“你们几个是什么意思?” “东方不败你倒是有脸面大放厥词,今日我等定要将你的恶行公布与众!”被他一喝其中一人选择破罐子破摔,似乎知道今日必定折损于此,也就全然放开了。“任教主当年待你不薄,你却设计囚禁他夺取神教教主之位,像你这样不忠不义之辈人人得而诛之。” 好大一顶帽子,可他也不是傻子会白受这一道,东方不败道:“十二年前任教主离奇失踪,而江湖各派则对神教虎视眈眈,内忧外患本座才担下教主一职。若是本座做得,这些年何必对圣姑如此照顾,斩草除根这道理想必各位都懂,何况是本座?” “我倒是觉得偏偏有人不知好歹,见不得我神教发展顺利,勾结外人企图颠覆我教基业。什么任教主,不过是找了不入流的小角色冒充罢了,尔等潜伏我教多年,蒙蔽圣姑前来行刺,说!是受了哪门哪派指使!” “你,你少血口喷人!” 如今江湖尚武,各地兴起门派比比皆是,可经济资源就这么多,大多掌握在大门派手中。若这日月神教出了什么事,这周边的小门小派怕是也要来分一杯羹,更何况其他黑道白道呢。 其他人不由多想了几圈,看向几人的眼神都不对了。 几名不怕死的汉子脸上青了红红了白,似乎没想到东方不败如此能言巧辩,当即恼羞成怒,“少废话,就算是死也要拉你做垫背的!” 语毕,拔剑就朝东方不败刺去。 “不自量力。” 东方不败嗤笑一声,下一秒手中一点寒光射出,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几个大活人便已暴毙了。 众人呆愣间,只听东方不败命令道,“传令下去,上官长老等人勾结外人意图不轨,压入大牢等候处置,圣姑被奸/人迷惑不知所踪,派人全力寻找。至于向左使……”他顿了顿,“先前愈对本座不利,被新任左使击毙,将他悬于崖上示众。” 一场闹剧在雷厉风行中就此落幕,该杀的杀该罚的罚,连同平日里那些不甚坚定的教众都安分了许多。大多数人甚至还带着疑惑,例如教主穿衣品味怎么变了,例如新任左使是什么来头,又例如成德殿上那几人是如何暴毙的? 迷雾重重。 归根结底,教主神功大成定是不会错了,这新左使怕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没看见向左使那副凄惨模样吗? 不管众人如何猜想,东方不败处理完这些杂事又回了他的小院,并惊喜的发现,已经有人在院子里等着了。 “你醒了,可还有哪里不舒服。”他语气带着些欢快,仿佛没有受到篡位之事一丝影响,“这平一指的祛毒丸果然好用,我还担心你若是醒不过来得再让他来一趟。” 等着他的可不是赤发男人么,本想着可能晚些时候再醒,没想到这么快。 一阵休息后苏停云已经好全了,刚才的毒粉让他暂时失去了行动力,若说感觉就像是中了负面buff,来得快去的也快。他将眼前的红衣男子打量了几秒,想来也是被这人救了,便对着东方不败拱手道,“多些侠士相救,苏停云在此谢过了。敢问这是何处,苏某有些事情都记不太清,不知是如何来到此地的?” 原来他叫苏停云,东方不败心里念到,真是好名字。 见对方疑惑的看着他,便答道,“这里是黑木崖日月神教地界,我是此间教主东方不败。三年前我在崖底一湖中发现了你,并将你救起,谁想你一躺便是三年,今日能够苏醒也该是机缘巧合。” 哦?原来还有这等事? 苏停云又问到,“那阁下可在我落水处发现其他人的踪迹,我有一兄弟应和我一同遇难了。”他实在不想相信只有自己存活,其他人先不论,当时离他那么近的李忘情呢? 东方不败心中一动,仿佛察觉了什么,摇头道,“我并没有发现其他人的痕迹。” 这倒是事实,虽然东方不败没有将当时的情况全部明说,但也没有说谎,之后他又下去查找一番,并没有其他东西落下了。 “那怕是凶多吉少……”苏停云心情有些复杂,却不知道该怪谁,只得岔开话题不让自己胡思乱想,“方才我听闻贵教似乎并不太平,若东方教主有用得到在下的地方,自当全力相助。” 东方不败就等这句话,他绽开一个微笑,“确实有用得到苏兄弟的地方,今日我教损失一名光明左使,不知苏兄弟能否担任这一职务。” 苏停云:“???” 第7章 第七章辞行 光明左使?这听起来就是高层的职位怎么回事,这位教主,你不至于让一个外人担此重任罢。苏停云摆了摆手,一连说了三个使不得。再者他也不想被捆绑住,现在情况不明,怎么能随随便便给他人承诺。 大概也是察觉到自己过于心急了,东方不败退一步道,“是我考虑不周,我见苏兄弟武艺不凡甚是心喜,不知是否在其他门派挂过职?” “并无,我只是一介江湖散人。”想来这里也不会有什么雁门关苍云堡,苏停云便如此答道。 “如此甚好,苏兄弟可在我教随意转转,若是改了心意,告知我即可。”这人他是定要留下的,有偌大的日月神教撑腰可比无门无派闯荡江湖来的方便,东方不败暂时不想逼迫太紧,不过他也不介意在适当的时候点醒他。 苏停云想的却是,这剧情也忒长了,还没到点重置吗。且不论这个,至今都没有看到其他玩家角色,难道是这个游戏的人物没有开神志他分辨不出? 至此苏停云还是将眼前的一切当做新游戏的一部分,他虽然知道自己是被人操控的角色,却并没有直面接触过真正的人类,一时半会也没有往这方面想去。 天色将晚,既然人已经醒了,再让他和自己共处一室就不合适了。东方不败遣了侍者收拾一间院落让苏停云入住,并将之前收起来的玄甲和武器一同送去。 这负责送东西的侍者像是颇为惧怕他,见他收了东西就急匆匆退下,弄得苏停云想要问些什么都找不到人。 等到只剩下自己,苏停云换上了原来的装备。之前因为情急,随意在背包里摸了把武器,万幸是上个赛季的也能凑合。这下换上适用的玄甲盾刀,他才觉得宽心了许多。他琢磨了半天还是理不清头绪,一时半会也无事可做,干脆坐在院子里发起呆来。 却不知外面因为他已炸开了锅。 “新左使如何了?” 来过苏停云院子的侍者没跑出多远就被人拦住,仔细一看居然是几位长老、堂主的心腹,估计是过来探探这新左使的风头。 “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怎得凭空出现成了左使?”其中一人焦急问道,“我等也在江湖上行走多时,却从未听闻此人事迹。” 又听一人道,“我却听说左使并非凡人,是从九天上落入凡间的尊者,可有此事?” “荒谬,照你所说,岂不又是一大国师之流!” 侍者被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弄得脑壳疼,只得出声道,“几位大人莫要听信流言,教主可是最不喜听到这些的。小人也只是从其他人口中得知,当时左使从教主房中出来,凭一人之力击退了几名叛徒,可谓武功盖世。那鬼神之说切不能瞎传,虽天高皇帝远,但被不轨之人传出去可是会引起纷争的。” 看来左使和教主交情颇深,他们这些当属下的都没资格进出教主住处——几人感慨道,细想一下又惊觉不对劲,黑木崖上何时出现了这么有存在感的人物,他们怎么能不知道。 难道说神教的警戒已经如此薄弱了吗?自然不可能。黑木崖地势极高,光是上下就要靠竹篓绞盘,这么大一活人上去能看不到?所以,左使是如何去到教主屋中的? 众人面面相觑,下一瞬又争吵起来。 趁这档口,侍者说道:“几位大人,教主还等小人回话呢,先告辞了。小人可得提醒一句,这左使气势太盛,惊扰了咱都担待不起。” 想到挂崖上示众的向问天,一行人生生打了个冷颤,纷纷借口还有要事散了。 一夜无事。 苏停云也整晚未睡,对他们来说,睡眠并不是必须的,适当休息即可。这一晚上时间他想清楚了,他不能闲在这儿,虽然李忘情没有和自己一样被东方教主救了,可也不能说明他死了或者消失了,说不定和自己三年不醒一样呢,要真如此他这当兄弟可得去解救他。 除了背后的掌控者有钱,苏停云并不是运气特别好的,就像以前游戏里,那些需要靠运气获得的奇遇他大多数都没有,倒是李忘情,宠物奇遇几打,绝世奇遇也不少。 想来他那样的运气是不可能比自己还惨吧? 还是早点去外面看看为妙,说不定能找到些线索。若是万一的万一,最后发现真的只有自己存活,那他也认命了。 这么考虑着,一大早苏停云就准备向东方不败辞行。 没想到这呆子居然一点都不领情,还想走得这么急,东方不败简直要气笑了。可他也看出来这人不是能硬来的主,要是强行留下反而坏事,他想了想何不等他陷入难关时再出手呢,这样也不怕把人吓跑还能捞个好印象。 权衡利弊,东方不败选择放人离开,还体贴的准备了干粮和马匹。临别前更是交予他一块令牌信物,许诺若是有什么解决不了的,可以拿着令牌去各地日月神教驻地寻求帮助。 苏停云且当任务物品收了,回送一盒上品止血丸,并再三谢过收留之恩后,才策马疾驰而去。 待苏停云离开约莫一个时辰,又有一队人上了黑木崖,来人正是先前派出去换药的童百熊。换药之事颇为顺利,反而是回程之时接到密报有叛徒作乱,这下童百熊才急哄哄赶回来,谁想叛乱已经平息了。 虽然东方不败穿衣品味让童百熊摸不着头脑,他还是不得不感叹,东方兄弟这几年看似不怎么管事,实际办事手段还是一等一得高。 他本将九转还魂丹上交后便欲离去,却突然想起什么又转了回来,从衣服里摸出一小瓶子呈上。 “这是什么?”东方不败疑惑,什么时候玉罗刹变大方了,买一送一? 童百熊将此物说明,乃玉罗刹额外附赠的、名为“展凤散”的药物,说是可以短时间提高内功攻击。 了解他为人的东方不败挑眉,看来虽远在西域,这玉罗刹的眼线倒是遍布中原,比自己还早知道任我行等人会来找事。 等等,合着同为魔教教主,玉罗刹还觉得自己技不如人,需要靠药物?好你个玉罗刹,此事没完! 第8章 第八章顿悟 策马疾驰数十里,苏停云终于发现这地界大的不像话,心疑道莫非是无缝地图?可想来不至于这么大手笔,他压下内心一闪而过的违和感,继续往前疾驰而去。 又复行一段时间,再停下却见前方道路已延伸至山峦间,路面不复先前平坦,两边树木也愈发茂密了——这是来到了山道上。 胯/下马匹嘶鸣,显然不愿意再走。这马匹虽是日月神教的好马,也禁不住背负数百斤重的骑手前行这么久。一个成年人的正常重量,加上玄甲、陌刀和盾,岂不是数百斤了么。 苏停云也不强求,他自有好马,先前只是为了演戏演全了才没有推辞坐骑,如今四下无人就不用再将就了。 他解下马上的东西收入背包里,将这匹马放了,待马匹跑远才不急不慢吹了个口哨,哨声之后一匹通体赤红的宝马从林间奔出,几息间来到他身旁。 人中吕布,马中赤兔,苏停云唤来的这匹马便是赤兔马,是他主人花重金购得,在金钱范围内能买到的最好的马。 “好伙计,”苏停云亲昵得拍了拍赤兔,“接下来就靠你了。” 苏停云离开时并未研究线路,左右是陌生环境,他直接选了一条道走。俗话说船到桥头自然直,他就是抱着这样的心思。 现在他所处这片连绵不断的山岳由青岩山—西风岭—天长山组成,山峦叠嶂遮蔽人眼,因为并非大路故而朝廷没有出资修缮山道,大部分路线还是颇为难走。 却又因是捷径之路,赶时间的人士依旧会选择此路,只是上路的时候不免喊上几个护卫,不错,这片山中正有一伙山匪。 这伙山匪建寨何处暂不得知,外行人只道是在山中某处,平日里见有肥羊上门必然宰上一次,若是识相的自动交出财物倒也能免去性命之忧。 也有侠义之士想要解决这些山匪,但这伙人精得跟猴儿似得,七转八绕下总能把人甩脱,故而一直逍遥到现在。 这些苏停云都不晓得,不过他艺高人大胆,向来不怕这些。 这不一进西风岭,麻烦就找上门——他被人围住了。 前有三个彪形大汉拦路,后有四个同伙虎视眈眈,还有一人在树上放哨,显然是一伙有组织的匪徒。 和自己劫镖的时候没什么不同,唯一区别在于这些人看起来段数就很低——苏停云心道。 为首的山匪早在他进山时就得到通报,此人一脸异族模样让他心生忌惮,怕踢到铁板。本想这单不干算了,可这人居然骑着一批上好的宝马,就他这样大字不识的小人物都听说过赤兔马的传说,虽然不知这红毛怪人所骑是何品种,但看起来就不像是凡品。倘若将这马献给寨主,说不定也能捞个不小的职位,权利诱惑下,他当即心痒了起来。 “敢一个人上路胆子不小嘛,这道上谁不知我西风岭的规矩。”山匪首领上前一步喝道,“小子把你身上值钱的东西和马匹留下,这道就让你过了,不然……”他亮了亮手里的大刀,“别怪兄弟几个不客气。” “你想怎么个不客气法?”苏停云反问,“我初经此地不是特别明白你的意思。” 这人莫不是傻的,还是敬酒不吃想吃罚酒? 山匪首领冷笑,“怎么个不客气?是男的自然少不了皮肉之苦,是女的那就让兄弟几个乐呵乐呵。” “哦,”原来这伙人不仅劫财,还喜欢欺男霸女,苏停云发出一声意义不明单音,顺势下了马,“那我还是——” 最后几个字消失在风中,山匪首领还暗喜道他怕是想通了,却在下一秒发现自己视线徒然变高,一干手下全是一副震惊至扭曲的表情。他刚想大骂怂什么肥羊正待宰,却看到被他当做肥羊的男人踢垃圾似得踢开了某样东西。 ——那是他的身体! 他这才惊觉自己已经脑袋搬家,马上就凉透了。 余下几个小喽啰还未反应过来,皆被沉重的盾牌击中,这盾牌仿佛有生命似得在几人间弹射,很快地上躺了一堆人。 “树上那个,”苏停云收了盾往上看去,“是你自己下来还是我请你下来?” 这下真真是踢到了铁板! 苏停云没有当场击杀放哨的山匪,而是令其带领着去了他们大本营。这匪徒怕是心存侥幸,想着山寨里人多势众,再不济还有寨主在,便毫无挣扎照做了。殊不知就这样把全寨兄弟卖了,若是他死守着不说,苏停云也不会去特意寻找,不过既然有人自动指路,那便顺手清理一把也无妨。 谁都没料到西风岭一众山匪被人默默一窝端了,以后走这段山路怕是安全不少。 然而我们做了好人好事的主人公却有点烦恼,他都在原地等了这么久,却没有一个怪刷新,下手的时候手感也和以前不一样,联想到无限扩大的地界,和这些人叫他妖孽时惊恐的模样,如果这样再欺骗自己,那他怕是白死一次。 这里——恐怕根本不是什么游戏世界,这些人也不是什么npc。他们没见过技能自带的光效,也没见过商城外观捏脸,更不知道武器装备都可以放在随身背包里,才会把他认作是妖魔鬼怪。 那么问题来了,这里到底是哪里? 若说是像主人存在的现实世界,他的随身背包为什么还能用呢,连稀奇古怪的坐骑、各种腰挂背挂都能实体化;若说不是,那这些人怎么会真的死了。 还有那东方不败,若他真的救了他,应当也晓得自己不对劲之处,却没有表现出半分好奇。是真的不好奇的吗,还是有什么企图? 想不明白,苏停云表示脑壳疼。 不过他也了解自己不能太过招摇,当即换了发型和易容,连武器也上了一层拓印,这下可算是“正常人”了。 假装成正常人的苏停云将赤兔换成里飞沙再次启程,现在想不明白不要紧,总有一天他会明白的。 第9章 第九章惊疑 接下来的路程顺畅无比,等顺着山道过了天长山,再行不久便有人烟出现,问了路人后就知道沿着小道前行不远就是天长镇了。 天长镇虽不比知名大镇,却因着是过山唯一能补给的城镇,在各路需要走捷径人士中也算薄有名气。镇子虽小五脏俱全,各种店面铺子应有尽有。至于这个最大的一间嘛,自然是镇西的云来客栈。 云来客栈少说也有近十年历史,一直混得不温不火,但在天长镇被当作捷径站点后掌柜察觉到了商机,舍出家底咬咬牙迅速翻新一通。这番作为甚有成效,谁不想在露宿野外前后吃上顿热菜再洗个热水澡呢,于是乎抢先做出改变的效果就出来了,路过的客人大都愿意在他家歇歇脚。 这天生意不错,除了零星的散客,客栈里照例来了几位走货的大主顾。这些人本来做的就是见不得人的买卖,所以不敢走大路,干一单收入可比寻常买卖多多了,因此也特别大方。 掌柜和他们打过几次照面,收了钱自然熟练得招呼。好酒好菜齐刷刷上了,几个汉子坐成两桌开始喝酒吃肉,聊些最近发生的趣事。 其中一个光头汉子干了一碗酒,突然感慨道,“想不到浪子回头金不换,当年风流成性的李寻欢李探花都有了家室,我这年纪和他差不多的还要为了生计奔波,至今孤身一人,总觉得也该收收心找个稳定行当了。” “李寻欢?莫不是江湖人称小李飞刀的李寻欢。”同桌喝酒的伙伴问道,“他不是远走关外好多年,怎么突然又有了消息?” “嗨你这话说的,还不准别人回来啊。”光头笑骂一句,“腿长别人身上,要去哪还得经过咱们同意?” 又有一黄杉大汉发话道:“这消息你咋来的,一路上怎么没听人说起。” 其他人也来了兴趣,纷纷催光头汉子快讲。 小李飞刀李寻欢也是江湖上的名人,当年他将未婚妻让与兄弟龙啸云、并将祖宅赠予两人成婚之事轰动了好久,不少人震惊之余都疑心龙啸云是不是给李寻欢下了蛊,怎么这事都做得出来。 移花宫和神水宫听闻后更是觉得李寻欢此人太过狂傲,竟将未婚妻视作物品随意赠送,若天下人人效仿何有女子立足之地?故而各自派出弟子对其追杀,后来因为李寻欢远走关外,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而光头大汉当年还是个农户,李寻欢远走时曾路过他们村子讨了口水,他虽不认得人,但之后又有一伙女子前来问信,这才恍然原来那人就是小李探花。 这次来走货前,这人途径他们村子竟然又来讨水喝,虽然时间催人老,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李寻欢,这样的气质,普天之下也不会有几人了。只是和十年前不一样的是,这次回来李寻欢身边已经有佳人相伴。 一想到马车中惊鸿一瞥的粉衣女子,光头大汉就觉得自己脑子里什么都容不下了,可惜他这身份注定和这样美丽的女子沾不上边,只能期待下辈子投个好胎。 “你们可别说,那女子可真漂亮,”光头汉子又押了口酒、惋惜道,“我没读过几年书也不太会说话,只能说真像仙女下凡呐。” 一时间客栈里有点安静,大家都在想到底是多漂亮的女人才能让李探花收心? 好半响才有人出声道,“我看你这次从家里出来就不太对劲,合着憋了这么久……原来是想女人了?” 众人一下子反应过来,哄笑着说了几个荤段子。光头大汉涨红了脸,心虚反驳才不是,不过已经没有人听他的了。 客栈里、欢声笑语达不到的角落,一名黑衣男子默默饮着酒,将众人的话都听了进去。 李寻欢? 小李飞刀? 啧,怎么又是一个耳熟的人物。他记得李寻欢和东方不败不是同一个时代罢,竟然能出现在一起,这都什么跟什么。但确实有查一查的必要,毕竟李寻欢也是颇具争议的角色呢。 几个人吃喝够了,各自有事先离席,只剩下光头大汉还在暗自伤神。 出神间,一道长影遮了光,光头大汉抬头看去,只见一丰神俊朗的年轻男子站定在他面前。 男子向着他做了一缉,说道:“这位大哥好酒量,小弟刚在一边听得大哥讲述往事,不由对这位李寻欢李探花心生好奇,不知大哥能否再和小弟讲讲他的故事。” 光头大汉不禁多打量几眼,猛然发现男子是个练家子,他身后背负的刀具和盾牌定然很沉重,此人却没事般和他说话,这个组合可不是容易练起来的啊。 当即,光头大汉也恭敬道,“小兄弟请坐,你想知道些什么?”对不知底细的江湖人,能不得罪就不得罪。 男子有些不好意思道:“说来惭愧,小弟刚入江湖不久对这些传说中的前辈颇为神往,想借着修行时结实一番。这不,就正好听得大哥在讲李探花的故事,不知能否乘此机会见其风采。” 光头大汉心想,这李寻欢都避世这么久了还有人想见其风采?怕不是去找茬的罢。他怀疑的看了看男子,不免提醒他,“江湖人都知道‘小李飞刀例不虚发’,见过他出刀的人都死了,小兄弟你初出江湖,可别想不开。” 男子笑道,“大哥放心,小弟只是想交个朋友,又怎么会在前辈面前班门弄斧。大哥可否告知下,这李探花欲去何处呢?” 见男子铁了心想知道李寻欢去处,光头大汉也就不再和他绕弯子了,“那方向约莫是去了保定城,十年前他李家就在保定城中,你若是去了那儿问上一问,大概就能知晓了。” 男子点了点头似乎对此很满意,他从腰间摸出一物放置桌上推向光头大汉,对方一看眼睛都直了,竟然是一锭金子! “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还望不要推辞。” 语毕男子起身又作了一辑,头也不回离开了。 “这人什么来头?”光头大汉喃喃自语,竟然出手就是一锭金子,身份定然不简单,那些名门少侠哪有这么阔绰。 第10章 第十章秀姑娘 苏停云没有留下姓名,得到想要的信息便离去了。他怕夜长梦多,问了路线后立刻启程,即使这样到达保定城也是三日后的事。他路上没有一丝耽搁,全是吃了不认路的亏,白走不少冤枉路,磕磕绊绊下还好没走丢。 当他进了保定城中,尚未找人询问,便听闻路人说起李寻欢回来的事情。这事居然满大街都知道,不对,仔细一听下,大多数人谈论的似乎并不是李寻欢本人,而是和他一起回来、名为顾绣辞的女子。 苏停云当即拉住一名路人,又摆出一副初来乍到不谙世事的脸孔,趁机将事情问仔细了。 原来李寻欢并非一人回来,而是带回了一女子和一孩童。女子便是那顾绣辞,长得恍若天人之姿,就是有“天下第一美人”之称的林仙儿也被比了下去。 “小兄弟你是不知道,”被拉住的路人兴致勃勃说了起来,“那位姑娘真真美若天仙,不不不,她就是天仙。当她出现的刹那,连天光都暗淡了失色了。要是没见过这顾姑娘,真不知道美人两字怎么写。” “唉,可惜……”好半响,路人话锋一转,长长的叹了口气。 “怎么,有如此美人兄台为何说可惜?”苏停云挑眉。 路人又道:“可惜最近城里不太平,你可知梅花盗?哎想你初出茅庐定是不知这些。梅花盗恶贯满盈,专门作奸/淫/女子之事,据说现在他已经到了保定城里。本来这恶贼恐怕是会对有‘天下第一美人’之称的林仙儿出手,但顾姑娘一出现,目标恐是要换人了。” “居然没有人能制住这恶徒?”苏停云面上做吃惊状,心里却想这姑娘或许是个突破口,“我且听说小李飞刀例不虚发,连李探花都不能保证顾姑娘安全吗?” “梅花盗成名已久比李探花资历高出不少,这么多年都没人抓到他,你说呢?” 苏停云心下了然,更加确定这是个机会,若是通过这一搭手和李寻欢结识,说不定更容易他日后调查。 他大义凛然道:“我也是江湖人士,虽然资历尚浅但也想出一份力,兄台可否告知李探花住处?” 路人见他一腔热血不作假,便指点了去处,昔日李园虽已变成兴云庄,却依旧是保定城内不可忽视的一处势力。 且说另一厢,被当街讨论的主角正在兴云庄做客,架不住一干“热心人士”的劝说,她只得在梅花盗未被捉住时留在庄子里暂住。 又因为和诸人都不甚相熟,前两天皆闷在客房里。今天实在是忍不了,才拉着人一起出去转转。 女子纤纤玉手仿若无骨,握着一只稍小一点的小手漫步街头,被她拉住得是她的幼弟小柳。男童生的粉雕玉琢,一脸天真烂漫,对周边事物不住得好奇,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养出来不因世事的小少爷。 两人一大一小、一举一动都是让人移不开眼的风景线。在两人身后,远远缀着一少年,仿佛小尾巴似得跟了一路。 这少年不是别人,正是阿飞。 阿飞自然是认得顾绣辞的,早在第一次遇见李寻欢之时,他就在马车里见过她,只一眼便惊为天人。 少年人心思单纯,不懂自己是怎么了,为什么看到顾姑娘就心跳加快。他暗自觉得自己太过轻浮,想远离冷静下,却在听闻有梅花盗出没后不由自主跟了过来。 顾绣辞没想过他这么烦恼,只把他当做弟弟,他又不像小柳,有着和年纪不符的成熟。 逛了一圈,待行至一卖糖葫芦的小摊前,小柳不动了,眼巴巴的看着又红又大的糖葫芦。顾绣辞会意,向小贩买了两串,一串给了小柳,一串转身给了跟着的阿飞。 阿飞大概是没料到也有自己的份,当即红着脸撇开头,支支吾吾说不用了。 顾绣辞看他一脸不知所措的模样,佯做为难道,“你不收我就不能让你跟着了,你看你贴身保护又不收取费用,让我怎么好意思呢?” 见阿飞依旧迟疑,她叹了口气,失落得转过身去,“那就此别过吧。” “等…等一下。我收下就是。” 阿飞还是接过了糖葫芦,在对方笑盈盈的眼神中咬了一口,嗯,酸酸甜甜的,是他没有感受过的滋味,当然更甜的是在心里。 街角的暗处,有人看着这一幕不由攥紧了拳头。 试问一个以容貌为傲的女人最不能忍受的是什么? 自然是有人比她还美。 因为有着一副好样貌,给了林仙儿添了不少便利,她现在能在兴云庄有一席之地也是拜这所赐。没看到往日那些男人见到她眼睛都直了吗,她就是享受这样万众瞩目的眼神,更喜欢把男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可这一切在姓顾的女人出现后就变了! 虽然她美貌不改,但明显感觉到了威胁,那些裙下之臣依旧称赞她吹捧她,却慢慢将视线落在了别人身上,男人都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她绝对不能容忍被比下去。 这个女人,是比李寻欢更该死的存在,她甚至一度想要改变自己的计划,先将女人杀死,再进行梅花盗相关事宜。不,不能这么便宜她,她要把她捉住慢慢折磨,让她知道美丽也是会招来灾厄的。 有杀气! 第一时间感觉到杀气的竟是谁都没当回事的小柳。 他神态自若得走向顾绣辞,借着宽大的袖子在她手心里写下三个字,后者握了握他的手以示了解。虽然可以解决暗处的小老鼠,但他们还不知道幕后黑手是谁,不用打草惊蛇。 顾绣辞和小柳甫一出现就是一副不会武功的普通人模样,知道他们身份另有文章的只有李寻欢,但李寻欢本不是多嘴之人,别人不说他自然不会追问,正好给了两人掩饰的机会。 这错综复杂的世界,还是小心为妙。 三人又逛了会,期间各种小吃糕点尝了个遍,阿飞也被投喂不少,深觉有种甜蜜的苦恼。等小柳实在吃不下东西后,方才有打道回府之意,却不想这一回去,正好撞见了故人。 远远就看到一人背负刀盾,在兴云庄前和守卫周璇,显然是被刁难了。会做这幅打扮的人,除了苍云弟子还会有谁?顾绣辞和小柳不免激动,但顾全大局忍住了,不然两人都想大轻功飞去确认一番。 等走进了还来不及出声,对面苍云弟子便顺着守卫的目光回过头来,看清他们后惊愕道:“秀秀还有……额?”这个正太是哪个门派,没穿校服他认不出来。 第11章 第十一章相认 “顾姑娘,这位侠士是?” 守卫一看情形不对暗道不好,这青年似乎和顾姑娘认识,虽然顾绣辞和他们兴云庄没什么关系,但现在可是庄上贵客,并且又有谁会不卖美人面子呢?他立马换了称呼,就在不久前还叫嚣着真是什么没脸没皮的都敢上门打秋风,全然把苏停云当做江湖骗子。 顾绣辞掩面一笑,解释道:“这是我世伯家的哥哥,少年时离家拜师学武去了,没想到今天居然能在这遇见。”她笑完又低头问道,“小柳,可还认得?” 乖巧的孩童一脸茫然,看了好半天还是摇头。 苏停云亲昵得摸了摸他的脑袋,接话道:“我走的时候小柳才那么丁点大,不记得也是自然,我是你苏世伯家的独子,小时候你姐姐都喜欢追在我后面喊着停云哥哥哩,以后可不能忘了。” 原来这苍云弟子叫苏停云,顾绣辞和小柳暗自记下,互相默认为相识的世家亲友。两边你来我往演了一套,唬得旁观者皆以为两人早就是旧识,殊不知双方也是第一次见面。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不过他乡遇故知的欣喜做不得假,苏停云有好多想问的,另一边亦是如此。 大抵是在门口站久了,屋里人也听到了动静,不多时一道修长的身影便从庄内走了出来,来人一副书生气意,面色略有倦容,虽然英俊的脸庞上已有岁月的痕迹,但着实是不可多见的美男子。 此人就是李寻欢罢,苏停云下意识想到,除了黑木崖上的东方不败,他奔走数天见到的江湖人都是些莽夫,这李寻欢倒是不负探花郎之名,有那么点意思。 果然,只听顾绣辞道,“李大哥,你风寒未愈怎么又跑出来了,不是说这几天尽量不要外出么。” 想要出来走走却被抓了个正着,李寻欢干笑几声:“这不有点闷了……”说起来明明是自己在雪地里救了这对姐弟,结果一路上遇到种种反而是受他们照顾比较多,李寻欢怎么能不气弱。 “即使如此李大哥也不该不听医嘱。”顾绣辞不赞同的摇了摇头,又想起还有故人在,便拉了几人介绍到,“停云哥,就是这位李寻欢李大哥救了我和小柳,还有阿飞,能顺利来到保定城也多亏阿飞一路上仗义相助。” “原来这就是大名鼎鼎的李探花,在下苏停云,久仰大名。阿飞兄弟,你很好,”苏停云抱拳一笑,满脸爽朗之意让人如沐春风,转念间他又疑惑到,“救了?那是怎么回事,我方才就想询问,为何秀秀你会和小柳来到保定城?” “此事说来话长……”顾绣辞说着便一脸低落,似是想起了什么伤心往事,整个人都失了神采。 苏停云只道这七秀弟子演技精湛,定是给自己编了一套感人身份,瞧之前所言莫不是走英雄救美路线?女人和孩子,向来是让人防备心减弱的,尤其两人还没有背负武器的情况下。 若非看到了七秀校服,他也不会这么快认出是秀坊弟子。至于小柳,倘若姓柳,恐怕十有八/九是霸刀了。不管是霸刀带奶,还是霸刀冰心,这两人可都不好惹呀。他们被李寻欢捡到是巧合吗,还是其中另有缘由呢。 苏停云本就打着结识李寻欢的主意前来,如今正好有机会摆在面前,登时就利用起来。 他提议道,“不管怎样,还是要多谢李探花和阿飞兄弟相救之恩,秀秀对我来说就是自家妹子,小柳也是我亲弟弟一般的存在,在下刚出师不久,身上没有什么贵重物品能感谢的。这样吧,择日不如撞日,听说保定城里醉仙楼特别有名,今晚在下便于楼里设下酒宴,以谢两位仗义出手。” “这……” “还请两位不要推辞。” 李寻欢默默打量着门口的男子,此人目光清明,一脸正气凛然,平日里定是侠义之辈。方才他在屋内也听到了,这人想为捉住梅花盗出一份力,即使被守卫刁难许久也没有显出不耐,显然有着良好的教养,虽然现在还没有在江湖上闯出名头,或许不久后就是人人谈论的青年才俊。 李寻欢当下生了结交之意,笑道,“那李某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阿飞虽然不语,也是点了点头以示同意。 一行人约好时间地点,苏停云便先去打点了,因着是熟人相遇,顾绣辞央着和他一同前去,私下里却是想互通信息,小柳还是个孩子,自然是跟着姐姐一起。 三人渐行渐远,背影间竟然生出旁人无法插足既视感,阿飞不由失落起来。苏停云一出现就让他感受到了危机,即使缺乏常识如他也知道,世家儿女间联姻是常有的事,此人又是顾姑娘青梅竹马,怎么能不让他多想。待此间事了,顾姑娘怕是很快就会离开保定城了罢,就不知之后何时能相见呢。 察觉到他的失落,李寻欢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李寻欢也是过来人,一眼就知道阿飞的心思。奈何情爱困扰他自己都没有跳出,又有什么资格去指点别人。 等出了兴云庄范围,没了外人,气氛更随意了。苏停云侧过身看了眼新出炉的同伴,发现两人也正瞧着他,三人你看我我看你不由都笑出了声。 “电五双梦,苏停云。” “电八绝代,顾绣辞。” “同上,柳闲。” 果然都是自己人。 苏停云松了口气,一直以来心中悬着的大石终于落下,他不免感慨万千,“我原本做好只有我一人来到此地的最坏打算,没想到真的有其他人一起来了,总算没让我一个人孤零零的。” “我和师弟何尝不是。”顾绣辞叹了口气,对此感同身受。本来以为必死无疑,可居然还有醒来的一天,但任谁换了个新环境都不免慌乱,还好有师弟和她一起。 “师弟?” “对,小柳是我师弟。若非和师弟约好一起走,这会恐怕我们都不知身在何处。” 原来这一大一小竟是师姐弟,还是一起来到这个世界的! 苏停云心中一惊,将自己的情况如实告知,“我原本也和我兄弟一道离开,可救了我的人却说并没有看到他。不知两位能不能细说下当时的情况,我断不信相同的条件只有我活了下来。” 顾绣辞和他对视一眼,了然道,“好,我们找个能说话的地方,外边人多眼杂,我怕对我们不利。” 第12章 第十二章初现倪端 三人换了个清净地方,确认无人偷听后,顾绣辞将那日情形缓缓道来。 那天昆仑的风依旧很大,雪也洋洋洒洒下个不停,还没有行走多久就将她手中的伞覆了一小层。 小道上不复平时人来人往,长乐坊也只有npc机械性得来回走动,没有人会在此跑商,也没有人会在此劫镖了。 她在风雪中行走,沿途杀了几头拦路的雪狼,终于在约定时间前来到了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地方——昆仑冰原那棵枯树下。 柳闲早就等候多时。 不知道他站了多久,身上的雪已经盖一层,显得他瘦弱的身体看起来越发单薄。可他依旧一动不动,甚至没想过抖去身上的落雪。 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枯树下有一朵白花静静绽放。能开在冰天雪地中的定然不是普通的花,这恰恰是无数人抢破了头都想要得到的峭壁冰花雪莲,而如今也只是孤零零在风中摇曳。 “你怎么来得这般早。”顾绣辞不免疑惑。 她当初只是试探性询问柳闲要不要和她一起走,并没有指望一定会成功,却不想小柳竟一口答应。 她一直知道柳闲心里挂念着某个人,却从未听说过她是谁,似乎小柳根本不敢去表明心意。本以为已经到了这样生死攸关的时刻,小柳应该有动作了吧,可这人竟然还像木头似的藏着掖着。 他心里难道不希望和对方多待一会或者将未吐露的心意表明一下? “你自己的事处理妥当了吗,这一次可能没有重来的机会了。”犹豫片刻,顾绣辞好心提醒道。她不希望小柳后悔,更别说还不知道有没有后悔的机会。 柳闲看着雪莲出神,也不知道在想谁,好半响风中才传来他的声音,“已经和朋友好好道别过了。” “我指得不是这个。” “我知道。” 柳闲知道师姐想问什么,可他不能说,也不敢说。 对于喜爱之人,柳闲颇有自知之明,与其到最后还让人徒增烦恼,倒不如由他一个人守着这份心思。事实上,他相当介意这具无法长大的身体,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争取不到。 “不说我了,”他深吸一口气,寒气沁入肺腑让头脑瞬间清醒,心中的决意也跟着越发坚定,“这个地方倒是一直都没有变过。” “是啊,和两年前一模一样。” 顾绣辞脸色慢慢沉了下来。 两年前,她和师弟也是站在这里,眼睁睁看着师傅离开,却无能为力。 那是她心底的伤、无法摆脱的噩梦,决定将此地作为诀别之处也有这层因素影响。师傅待她们极好,当年却受了无妄之灾,如果她也在这儿走的话,是不是还有机会遇见? 顾绣辞不知道,柳闲也不知道,就像没人知道他们的命运会如何一样…… “之后我和小柳在风雪中站了很久,然后看到天空碎了,周边的一切开始慢慢消失。我什么也没有感觉到就失去了意识,等醒来的时候已经在李寻欢的马车里。” “李大哥是在关外捡到我和小柳的,他说那时的雪很大,若不是我粉色衣裙在雪地里着实显眼,怕是就此错过。等他走进了才发现我还护着小柳,担心我们冻死便将我们带上了车。” 再度回想一遍还是免不了失落,这里没有师傅,她和柳闲也没有死,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 柳闲接着上面的话补充道,“等我得知那人叫李寻欢后就直觉不妙,小李飞刀李寻欢——这名字我听说过,在一本书里。我当时就觉得来到了了不得的地方,让师姐不要轻举妄动。” 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孩子,到底是什么原因才会倒在关外雪地里,难道不耐人寻味吗?李寻欢恐怕意识到他们身份不会简单,却没有嫌麻烦将人赶走,某种程度上确实是个烂好人。 “我和师姐人生地不熟,便借他搭个顺风车,原本打算到了城镇就离开,可没想到一路上遇到不少杂鱼,还听了很多有意思的消息。这个世界比我们想象得离奇太多,明明不是一个年代的势力居然混杂在同一个江湖,能保持平衡也是奇事。” “书里?我最开始还以为又到了一个游戏世界。”所以这还是在虚拟世界里,只不过是书中的世界?苏停云皱眉,“你们可知救我的是谁?” “谁?” “东方不败。” 一时间柳闲和顾绣辞面面相觑,这也是个不得了的人物呢,不想苏停云接下去的话让他们更加愕然。 “据他所言,我三年前便出现在黑木崖崖底,是他救了我,但我并没有当即苏醒而是昏睡了整整三年,是前阵子才突然清醒的。” 如果苏停云三年前就出现在此方世界,那五年、十年前呢,会不会有更早出现的同伴?又或者一年、两年后,还有人继续到来吗? 或许出现在这个世界并没有规律可言——一瞬间三人都闪过相似的想法。 “凭我们的武力在这个世界立足倒是不难,只是……你想要找人?我觉得这很困难。” 柳闲实话实说,江湖这么大,没有地图喊话没有世界喊话无法使用神行千里,种种限制下想找一个人何其困难,更何况他们是外来者,其中变数又这么多。 苏停云何尝想不到,现在又增加一条出现时间不规律,那找到李忘情的可能性更加小了。 烦恼间,沉闷的气氛里出现一声轻笑,就听顾绣辞问道,“苍爹如此紧张这人,除了兄弟莫非还有别的关系?” “哈?”苏停云挑眉,没明白她的意思。 “比如情缘什么的……” “咳咳……不好意思,情什么?” 愣了数秒,待反应过来后苏停云才忍不住掩面大笑,他倒是从没想过这一层,突然被人点破不免正视起来。仔细回想下,以前常常有人用晦涩的眼神看他和李忘情,就是那些被修理的倒霉蛋也会骂他们狗苍策,是不是也有某些意思在里面? 笑过之后,他解释道,“大概是我整日沉迷打架斗殴懒得交际的缘故,基本上没什么人愿意和我做朋友。他是我唯一的亲友,没见到人之前我断不会放弃他。”至于情缘是不可能情缘的,对着李忘情那张脸他一定会笑场。 经过这段小插曲,气氛稍微轻松起来,好歹初步了解各人性格,都不是什么难以相处的人。 “接下来你们有什么打算?”苏停云突然想到,“我本来是计划一边寻找友人,一边探究这方天地的情况。在路途中听闻李寻欢的消息才心生疑惑赶过来调查一番,如果本身就是这样一锅粥的设定,那就没必要了,我想可能要换个方向。” “什么意思?” “东方不败捡到了我,李寻欢捡到了你们,难道没意识到这两人间有什么相同点和矛盾之处吗?” “?!!” 第13章 第十三章醉酒 一个是一方枭雄,一个是江湖浪子,看上去就八竿子打不着。 事实上按他们以往的认知,这两人确实是遇不到的,只是这方天地不知怎么回事,竟然让东方不败和李寻欢同时存在。不止这样,还有其他不该出现的英雄豪杰散布各地,使得此方武林呈现一片繁荣之势。 提起相同点,他们皆非泛泛之辈,江湖上赫赫有名不说,放在各自世界里也是万里挑一;最重要的,都是引导各自世界的关键人物之一。 柳闲很快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我们的同伴很可能出现在有这些特征的人物身边?” “我有这样的猜测,所以想要去证实下。”苏停云点头,起初他也没有想到这方面,但突然脑海中灵光一闪,觉得隐隐约约抓住了什么。 “经你一提醒确实,这概率是不是有点高了。”柳闲眉峰一皱,也意识到事情不寻常之处。 否则江湖那么大,为何偏偏让他们相遇,随便出现在山野小村里不行吗。一次是偶然,两次是巧合,倘若有三次四次呢? 左右都没什么事,在这里也不需要定时日常,时间变得相当富余起来,顾绣辞和柳闲对视一眼,皆有了相同的想法。 “不如此间事了让我们和苍爹一起行动吧,”在场唯一的女子提议到,“一来好有个照应,二来我和小柳也想看看这世间风光。” “你们确定?” “反正大家都回不去了,去哪里不都一样。” “好。” 天大地大,何处是归乡?以后的路可都得靠他们自己闯出来。 敲定好今后的行程,三人便按照原计划去醉仙楼定宴席。黄昏之后,李寻欢和阿飞果然如约到来。甫一走近,两人便看见一道人影伫立在门前,那人一见他们,登时露出了笑意。 “李探花,阿飞兄弟。”苏停云上前一步,将他们迎了进去,“外面天寒地冻,快快进来。” 这时节的保定城颇为寒冷,前阵子还下了几场雪,有些贫苦人家更是为了炭火钱发愁,但对于有钱的主这些都不是事。 就像这醉仙楼里,此时便如春日般暖融融,丝毫感觉不到门外的寒气。一踏入楼中便可听闻琴乐铮铮,绕过门前屏风前行数步来到大厅里,就能看见一楼中央设有的半圆展台上,正有妙龄女子抚琴奏乐。 若是再有心点,还可发现楼中物什无一不是精挑细选,饭食佳肴色泽皆为上乘,就连侍者也比其他酒楼来得灵气多了。 “这醉仙楼果然气派,我看和京城里一些酒楼相比毫不逊色。”李寻欢略略环顾一圈道,他早年在京城做过官,自然出入过一些应酬场所,此时一眼便看出醉仙楼的不同。 “哦,李探花莫非是第一次来到醉仙楼?我还以为这应该是本地特有的老字号。”苏停云是在路上听人说起醉仙楼的大名,才把地点定在这儿,他本身对此没有任何研究。 “说起来惭愧,十年前我远走关外之前,保定城内并无这间酒楼,想来是那之后的事。”就不知道醉仙楼背后有何人撑腰,这样惹眼的产业在本地发展得风风火火,背后没点势力谁信呢。 好在谁也没去深究,来这儿不过是吃饭罢了。 或许是美酒太过香醇,又或许是和对饮之人聊得太投机,等到一顿饭吃完,几人已经相当熟络,苏停云对两人的称呼也从“李探花”变成“李大哥”,“阿飞兄弟”变成“阿飞”。 外面夜色已深,李寻欢想起曾答应与林仙儿于冷香小筑相见一事,算算时间也差不多该动身了。今日几人相谈甚欢,他好久没有如此开心过,虽然不忍心打破这美好时光,但有些事情他不得不去做。 他起身告辞间,忽觉一阵天旋地转,就见眼前人影重重,下一瞬间竟然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李寻欢和阿飞都醉倒了。 “不至于吧?” 看着两人突然倒下不省人事,顾绣辞简直疑心酒里下了药,“一路上李大哥没少饮酒,哪次有这么夸张,苍爹你不会是……”她怀疑得看向苏停云。 后者同样茫然。 什么情况,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倒下了,难道是酒的问题?他不过是嫌醉仙楼的酒不够味,把自己的收藏拿了出来,又不是丐帮的假酒,怎么会喝出问题来? 然而事实摆在眼前,这两人都被放倒了。 想了一圈还是没有头绪,苏停云喃喃自语道,“难道他们不适合喝我们的酒?这不过是帮会里最常见的美酒罢了。” “现在怎么办,把他倆扛回去?”柳闲比了比两人重量,嗯,对苍云来说不成问题。 “太麻烦,当然直接住下,”苏停云想也没想就选择拒绝,醉仙楼还有住宿业务,他之前就了解过,为什么有便利不用要赶着当苦力呢。他提议道,“你们也别走了,一起吧。” 能用钱解决的事情都不是事,恰好苏停云很有钱。 因着突然发生意外事故,他干脆又要了几间上房,全住醉仙楼得了,反正又不是付不起房钱。 这边图省事,另一边就难熬了。 今夜是许多人的不眠之夜,本应赴约的李寻欢醉倒了,冷香小筑却还是在稍晚些时候迎来了一位稀客。 这是个长相极其普通的男人,或者这可能不是他的真面目,但将其包围的众人却都不敢小瞧他,应该说他们不能小瞧他。 多数人心里都知道这是个局,为了请某个人入局而故意引导一出好戏,但现在局面被不知何处而来的第三者搅乱了,包藏祸心之人自然也跟着乱了阵脚。 反观在众人包围下的男人却不显慌乱,只是有点懊恼的神色。这下可惨咯,本来想做个好人,没想到不给这个机会呀。 “梅花盗,你终于现身了!”犹豫许久,有人出声了,“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又有人道,“还不束手就擒,田七爷、公孙大侠、赵大爷还有龙四爷等人都在此地,你就是插翅也难逃。” 底下叫了好半天,上面都没个反应,半响被众人认作梅花盗的男人才问了一句:“天下第一美人——林仙儿在哪?” 当即有人回道,“林姑娘自然不在此处,这里只是的你葬身之地!” 男人动了动嘴还想说些什么,就听一道哨声破空,在安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不用问了,看来得手了呀,真不知道他是来干嘛的,丢脸吗? 众人脸色一变,也察觉到不妙,难道这梅花盗还有同伙?!就听耳边留下一句“不怕死的话就来大漠要人吧,石林洞府恭候各位大驾”,下一瞬间,男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第14章 第十四章失约 世上竟有如此轻功! 众人大骇,转念暗道糟糕,林仙儿此刻何在?一行人慌忙转向林仙儿藏身之处,却在屋外发现两具守卫尸体,皆是被一剑击杀,而本该在屋内之人却不知去向。 “失策,林姑娘定是被截走了!” “几位爷,这可怎么办?” 这和说好的不一样! 赵正义、田七等人不免面面相觑,就是龙啸云也变了脸色。明明他只是为了牵制李寻欢,为什么老天爷要破坏!这下计划付之东流不说,还损失了重要筹码,难道要让他一生都活在李寻欢的阴影下吗?! 凭什么他李寻欢生来就是天之骄子,而自己就只能受他恩惠,连诗音也对他念念不忘。对,诗音……别人都说他龙啸云是人生赢家,有美丽的妻子,可爱的孩子,还有江湖地位,可谁知道每晚睡在自己身畔的妻子心心念念都是别人,这江湖地位也是靠李寻欢赊来的。 一想到此间种种,龙啸云心里就不可避免的扭曲。 不,绝不!如果此次不成功,那以后再要抓住李寻欢的把柄可就难了。他不能错失这个机会! 极度嫉妒之下,龙啸云竟然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 “诸位先冷静,”一众慌乱中,他沉声道,“现在城门已关,那梅花盗和他同伙定然跑不了多远,只要我们派人搜索定能把人找出来。”接下去就可以将他们和李寻欢联系到一起,定叫他身败名裂。 “龙四爷说的对,我们这么多人还怕找不到林姑娘吗!”有人附和道,“别忘了还有梅花盗!” 为了让李寻欢是梅花盗这个“事实”变得更加真实,除了在冷香小筑里做了手脚外,在场可是安排了不少“见证人”。这些人大多是江湖上名声平平之辈并不知道此次行动的真正目的,只当有幸参与捉拿梅花盗,却不知早成了别人利用的工具。 现在,不明真相、心里有些小九九的人立马来了精神,若是能顺势捉住梅花盗,那身价可就不一样了,到时候什么样的美人没有呢?说白了,什么林仙儿李仙儿对他们来说只不过是成名路上的踏脚石罢了,美人虽然难得,但江湖侠名可更加难得。 一干人又燃起了热血,抄起家伙就要出去。这时人群中突然传来一道声音,“慢着,你们都疯了?难道忘记刚才那人说了什么!” 那人说了什么? ——不怕死的话就来大漠要人吧,石林洞府恭候各位大驾。 大漠、石林洞府! 众人脸色皆变,这下可不单单是惹到梅花盗了,而是那位…… 试问天下间谁人不知西域双魔大名,仅仅是两方势力便把西域黑/道瓜分得七七八八。这其一便是盘踞西域多年,却久久不能完成一统的西方魔教,这其二嘛自然是让前者无法顺利一统西域的罪魁祸首——女魔头石观音。 要说这石观音虽是一届女流却万万不可小看,此女不但武功高强,更是野心勃勃,当年为了和玉罗刹争夺地盘不惜大打出手,最后两败俱伤、谁也没有讨得好处,倒是因此划定了各自领地。 据传此女控制属下的手段相当有一套,和日月神教教主东方不败有得一拼,因此这么多年来也没个人趁她弱势时反水。 就她这股狠绝劲儿已经让一般人绕着走了,可旁人不惹她,她倒是要惹别人。 谁不知道石观音自负美貌,自认天下第一,决不能容忍比她更漂亮的女人存在。要是有谁比她美或者被她视为美人,那可就等着遭殃吧。林仙儿定是因为风头太盛被那女魔头注意到了,这下不死也得去掉半条命。 当然仅仅如此不至于让在场各位谈之变色,众人害怕的是,这魔头不但要毁了比她漂亮的女人,连俊美的男子都不放过。江湖上有多少风华正茂的少侠被劫走,最后都消失在大漠深处,再也没人知道他们是生是死。 其中不乏大门派的弟子,但因大漠地势复杂,各正道门派想要把人讨回来也无计可施。在损失一批又一批寻找者后,大家都默认放弃失踪者。 你说劫人的若是别人还好,偏偏有这魔头示意,谁敢去触其霉头呢? 一时间众人倒是不知该进还是该退了。 和焦灼了一夜的人不同,李寻欢这一觉可谓是舒坦,似乎从远走关外后就没睡过这样安稳的觉了,连一身沉疴都没有打扰他安眠。 一直到日上三竿他才悠悠醒来,望着昂贵织料编织的帐顶愣了几秒,李寻欢突然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昨晚他和阿飞赴了酒宴,席间美酒确实是生平少见的香醇,可他同样没有贪杯,他还记得要赴林仙儿之约。但当他准备离席时,却两眼一黑栽了过去,所以这里是? 李寻欢疑惑得起了身,对着四周打量一番,一间精致的屋子,屋外还有人来回走动的声音。他仔细听了下屋外的动静,当即判断这里还是醉仙楼内,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在此留宿了一晚? 思考间房门被人敲响了,屋外陌生的声音响起:“李公子醒了吗,您的朋友已经在楼下用膳了。” 朋友?难道是苏停云等人? 李寻欢立马整理好衣衫,用了侍者送来的水洗漱完后,带着疑问下了楼。果然,一楼最显眼的一桌,便是苏停云、阿飞、顾绣辞、小柳四人。和提醒他的侍者说得一样,桌上摆满了各类精致餐点,四人正是在用膳。 “李大哥你起了,快过来,”第一时间发现李寻欢下来,正好面对楼梯的顾绣辞招呼道,“刚刚上了醉仙楼有名的汤包,趁热来尝尝。” 李寻欢扬起笑容在几人间坐下,不免发问,“昨晚是怎么回事,这醉仙楼的酒后劲这么大?” 他一提起这茬,正好在吃包子的罪魁祸首突然噎到,苏停云勉强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有些不好意思的摆了摆手,“这事都怨我,这酒是我准备的。因为嫌这儿的酒不够味,我便将自己收集的美酒拿了出来,本来是准备运回家的,没想到竟然把李大哥和阿飞都喝倒了。” 苏停云停了下又说道,“因为夜深露重,我又怕回去路上加重李大哥的风寒,便擅自做主将大家留醉仙楼过夜。实在对不住两位兄弟了啊,我也没想到还能出这事,李大哥应该没有哪里不舒服吧?” “倒是没有。”反而觉得胸口暖融融的,好像被治愈一般。苏停云一番坦荡解释让李寻欢放下心来,烦恼源头转向了林仙儿那边。不知昨天没赴约后怎么样了,林仙儿可不能小瞧,只能见招拆招了。 第15章 第十五章相思惹愁怨 这顿饭还是没有好好吃完,麻烦就自己找上了门。 “李寻欢,你竟然还有心思坐在这里!” 大伙说笑间,就听一声暴喝从门口传来,紧接其后的是一道骇人的剑光。这剑是何其快,而这桌上却还有不懂武功的普通人! 阿飞眼明手快,下意识揽起离他最近的顾绣辞闪至一边,蓦然又想起还有一幼童在桌上,这时再出手已来不及。 “——小柳!” “叮——” 惊叫声和兵器相撞的铮鸣混在在一起,仅仅数秒钟却像是过了一世纪那么久。周边食客惊魂未定,想象中的血腥场面却没有出现——带着杀气的剑被人挡下了。 众人只见一黑衣公子手持一盾一刀,将欲行凶之人拦在身前,那剑尖正好撞上了盾面,再无办法更进一步。 黑衣公子虽仅是一人,众人却在他挺拔的身影上看到了摧城拔寨之势,不可撼动分毫,在他身后是抱着小柳远离战圈的李寻欢。 “小柳没事吧,不要怕。”李寻欢摸了摸孩子的发顶安抚道。若非苏停云先行一步,他袖中的飞刀怕是要出手了。 柳闲摇了摇头,眼里却隐隐有了水汽,他默默埋头靠在男人肩上,借此掩去自己的杀意。这样的小场面他自然不会害怕,但要是那剑再快一些,他恐怕会忍不住暴起反击。 李寻欢见此却当他着实被吓坏了,心中怒气更甚。自他回来就遭遇诸多不顺,他亦知道有些人看他不爽想借机生事,但有什么招数冲他来即可,为什么总要扯上无辜的人? 李寻欢对行凶者怒道,“不知在下做了什么,要让阁下青天白日下伤害无辜!” 行凶者咬牙不语,见一击不成又变换几种招式向苏停云袭去,他的目的就是杀死李寻欢,拦路者自当同罪。 这下苏停云也不和他不客气,举盾扬刀就回敬过去。 苏兄弟的武功竟当世罕见,李寻欢瞧着心中暗惊,他自认在江湖上浪迹多年,却从未见过有人使用这样一对刀盾组合,攻守皆宜,简直不像江湖人该用的兵器。 江湖人大都讲究出行方便,外家功夫多修习剑术刀法,偶有另类的也屈指可数,像苏停云这样会带着沉重兵器出行的更是稀少,他这对刀盾倒有行军打仗的作风。 交手几瞬,胜负已分。 行凶者被击倒在地,手持宝剑亦滑落一旁,他已无力再战。 “李寻欢,你该死!”那人虽已无法持剑,却还是愤恨道,“若不是你……若不是你林姑娘也不至于被劫走!” 林姑娘?林仙儿? 李寻欢上前一看,倒在地上的还是个熟人。 “原来是游少庄主,你这是何意?” 前来行刺的竟是“藏剑山庄”的少庄主游龙生。此时他哪里还有初见时的盛气凌人,惨白的脸配上熬红的眼眸,发丝凌乱满脸倦意,一点都没有世家公子该有的风范。若非走近了,李寻欢差点没认出他来。 游龙生啐了口血沫,反问:“昨夜,你为何没有回来?” 莫非昨晚还是发生了什么? 李寻欢道:“昨夜我与苏兄弟相谈甚欢,一时不察喝多了酒无法赴约,便在此歇下了。” “什么……竟是这样?”竟是因为这样的理由,可笑他还等了许久!游龙生不由破口大骂,“混账!混账!!” 这游龙生因着得知李寻欢与林仙儿之约,便在李寻欢房门口等了一宿,想要用武力改变夜晚的见面。可他没等到李寻欢回来,却等到了林仙儿被女魔头派人劫走的消息。 若非执着于李寻欢,他早该守在林仙儿身旁,哪会给人可乘之机?这个时候,他不恨李寻欢还能恨谁? “李大哥这是何人,”苏停云收了刀盾皱眉道,“难道是仇人。” “这位是‘藏剑山庄’少庄主游龙生,恐是对我有些误会。”李寻欢解释道,“昨晚我本——” “等等,藏剑山庄?”苏停云不由出声打断,一脸见了鬼的模样,藏剑山庄是什么人都能叫的吗。他当下意识到不妥,“抱歉我只是太惊讶了。” 李寻欢继续说道,“昨晚我本该在酒宴后赴约,没想到不胜酒力。接下来的事苏兄弟你也清楚,一觉睡到大天亮不说还劳烦你破财了,就不知在我醉酒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定是遭逢巨变,否则一夜不见,好好的少年郎怎么会变成这幅模样。 那边游龙生也骂够了,他微微颤颤站起了身,似哭似笑道,“发生了什么?林姑娘被石观音的人带走了……没了,没有了……” “石观音?” “石观音又是谁?” 两道不同的声音同时响起,苏停云和李寻欢对视一眼,一人眼中皆是迷茫,另一人眼里满是惊讶。 李寻欢当然知道石观音是谁,也知道她秉性如何。只是咋一听闻还是不免诧异,眼看着他就要踏入某个阴谋中,不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还是一般人不敢硬碰硬的厉害角色,是不是太巧了? 看来恶人自有恶人磨,林仙儿风头太盛,不知各路魔教在中原武林皆有探子,这下算是被变相捧杀了罢。 他将石观音此人生平略略叙述一通,说道此女对容貌特别在意时还看了顾绣辞几眼,惹得一旁的阿飞突然紧张。 原来世间还有这样的人物吗?涉世未深的阿飞和第一次听说的苏停云不由想到,那顾姑娘/秀秀岂不是太危险了。 “此间事了苏兄弟还是带顾姑娘尽快回乡吧,”李寻欢同样想到了这点,心中庆幸还好带走的是林仙儿,“否则到时候恐会徒生事端。” “李大哥说的是,我正有此意。”苏停云点点头应了下来,心里却不知在想些什么。 至于其他细节问题,游龙生可就答不出了,颠来倒去都是林姑娘如何如何。李寻欢思量一番,还是得回兴云庄一趟。好歹他也是关键人物之一,若是不回去一趟怎么都说不过去,更何况没了林仙儿,暗中之人会轻易放他离开吗? 怕是不能。 自己明明是收到书信回来探望恩师的,为何变故这么多呢?这一耽搁,不知又要拖到什么时候了。 第16章 第十六章风波暂过 回到兴云庄的时候,庄内显然又迎来了一批新客人,五名灰袍僧人和捉拿梅花盗的“义士们”一起将原本宽阔的大厅挤得满满当当。厅中气氛有些沉重,不知先前聊了些什么,众人皆摆出一副严肃的神情。 李寻欢一踏入院子就看到了上面的情形,料想他们应该是为了林仙儿被劫的事在烦恼,只是少林寺的和尚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兄弟你可回来了,出大事了。” 被人群包围的龙啸云一下子看到了踏入院子的李寻欢,他当即越过众人,起身迎了上去,也将一干人的目光引了过去。 “大哥这是怎么了,怎得这么多人?”李寻欢问道,他还不知道这些人原本会成为陷害他的助力之一。 龙啸云面露难色,几度欲言又止,事实上他心里也在暗忖该怎么把话说圆了。冷香小筑里被动了手脚,桌子上至今还嵌着排成梅花状的五只酒杯,不管昨夜出现的是谁他都只能是梅花盗。 他本欲把此事往李寻欢身上引去,虽然出现的不是李寻欢本人,但梅花盗不还有同伙么。毕竟昨夜李寻欢没有回庄,林仙儿被劫走时也没人看到是谁干的,稍微引导下应该也成罢。 但一大早庄内就来了五个和尚,又有好事者说出石观音的存在,这些不懂变通的秃驴竟然将梅花盗和石观音联系在一起,自行猜测梅花盗投靠了石观音,这才敢横行无忌。 他怎么不知道故事还能这么编? 最气人的是一涉及石观音,这些秃驴便着了魔似得咬住不放。说什么欲将此事上报,已经不是寻常的江湖案件,而是升级到中原正道和邪魔歪道之间的战争,需要回去禀告住持再做决断,兴许可以联合各路正道人士对魔门中人展开讨伐。 龙啸云这下可着急了。 他倒是有自知之明,自知能糊弄这些没眼见的小角色,可糊弄不了那些真正的大侠。若是他现在陷害李寻欢,遭有心人查探一番,这些小动作被拆穿怎么办?届时不但奈何不了李寻欢,他现今的名声、地位可能都要一落千丈,龙啸云不敢冒这个险。 心思百转后他终于下定决心,无可奈何道,“兄弟你有所不知,昨夜梅花盗来过了,那人轻功超卓我们一干人都拿他毫无办法。” “竟然没人能拿下他?” “正是,那梅花盗轻功着实罕见,远非我等能及。哦对了,还有今早赶到的几位大师,是因为前几日负伤的秦重而来。” 秦重被梅花盗重伤之事李寻欢听说过,是他回来前几天发生的。好歹这位秦公子也是少林俗家弟子,遭此劫难少林寺定然不能坐视不理,这也是五名僧人来此的原因,然而—— 李寻欢不由惋惜得叹了口气,只可惜还是晚了一步。因为伤势太重,秦重并没有撑过去。 “还有一事,”龙啸云道,“梅花盗似乎和女魔头石观音搭上了,昨夜不但没抓到他连林姑娘都被劫走了。” “这么多人就眼看着林姑娘被带走吗?”李寻欢环视一圈,在场少说也有几十号人,难道还抓不住一个带着女人的梅花盗,这梅花盗的武功到底要有多高? 有人被他质疑的眼神刺激到,当下抢白,“话可不能这么说,若非梅花盗还有帮手,我们怎么会让林姑娘被带走?再者从昨天下午林姑娘就搬出了冷香小筑,若她还在那,即便留不住梅花盗也是能留下她的。” “这么说林姑娘不是在冷香小筑被带走的?”李寻欢又问道。 “那是自然。你是不是看不起我们,都说了若是林姑娘还在冷香小筑,不至于被带走,那里只有梅花盗,林姑娘是被他的同伙劫走的。” 好一个林仙儿! 李寻欢心道这林仙儿既然已经搬出冷香小筑,却还是和自己约在那处,倘若自己单独前去赴约,是不是也要被当成梅花盗? 这女人果然不安好心,或许石观音误打误撞做了件好事也不一定。 他心里这么想着,嘴里却无法如此说出来,只道:“那各位可有办法营救林姑娘,石观音可不是一般人能对付得了的。” “这……”一行人你看我、我看你,想了半宿还不是没有办法。 此时只听老和尚念了句“阿弥陀佛”,说道,“诸位檀越且听老衲一句,这已经不是个人能解决的事情了,即使是大门派也得仔细计划下才能行动,切勿感情用事白白送了性命。” “大师所言甚是,我等必铭记在心。” 众人接着和尚的话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说到底他们也不想去送死,只有活着才有希望不是么,即便无法通过捉拿梅花盗扬名立万,这江湖不还有其他机遇吗,没必要吊死在一棵树上。 老和尚又说,“虽然此行没有挽救得了我佛门弟子,也没有见到梅花盗本尊,但有这些消息却也足够了。老衲等人这就告辞,将此事回禀少林寺,诸位且自珍重。” 说罢这五个和尚对着众人施了一礼,就像他们来时那样,又匆匆离去了。看来和单个梅花盗相比,石观音勾结中原败类危害武林这事更加让他们紧张。 因着林仙儿已被梅花盗得手,下一个目标无人得知,这些为此而聚集在兴云庄的人也没有继续存在的意义了。不知是谁先开了口,不一会该走的也都走了七七/八八,这下大厅里又空旷起来。 热闹了几天的兴云庄突然变得冷清,龙啸云还真有点不适应,他颓然坐到在一旁的椅子上,叹了几口气。 李寻欢当他还在担心林仙儿,安慰道:“大哥别犹自烦恼了,这事我们也没办法解决,还是交给大门大派吧。” 龙啸云那是被气得心肝疼,才没想过林仙儿是死是活。他好不容易策划了这么一出,偏偏赔了夫人又折兵,什么都没干成。短时间内他都不想看到李寻欢的脸,便说道,“兄弟你且让我一个人静静,我还是过不了自己心坎里那一关。” 李寻欢表示了解,出了这种事谁都高兴不起来,只可惜大哥还是被蒙在鼓里,似乎并没有认清林仙儿的为人。不怕,反正这人已经没有威胁了,石观音并不会放过她,不是么。 第17章 第十七章离别正当时 茶香袅袅,上好的白瓷杯中荡漾着一汪琥珀色,空气中全是淡淡的茶香,将不小的雅间充盈得满满当当。倘若有识货的人在此,定能认出这是来自南方特有的好茶。 若说醉仙楼是保定城里顶好的酒楼,那最好的茶馆便是等闲居,取意自“偷得浮生半日闲”。 这家茶馆是保定城里名副其实的老字号,位置就在兴云庄不远处,当年兴云庄还是李园的时候,连老李探花都经常过来坐坐,连带着家里两个儿子都成了常客。 盖因顾绣辞突然说了一句“我有点不舒服想在外面待会”,剩下几人并没有跟着一起进庄去,而是在李寻欢的推荐下选择离兴云庄不远的等闲居落脚。 不得不说这地方真选对了,二楼雅间安静不闹,打开窗后正好能看到兴云庄外的动静,泡上一杯好茶来些茶点,等消息再适合不过。 苏停云晃了晃茶杯,倚在窗前啜饮一口,盯着昨天让他费了不少口舌的地方,目光幽深。 很快就有人走了出来,是做僧侣打扮的五人组。刚刚在门外就闻到淡淡的檀香味,应该就是这几人身上发出的。这队僧侣和他以前常见的大师不同,穿着十分朴素,一看就是苦行僧那类人物。不知发生了什么,几人行色匆匆,不多时就走远了。 和尚啊…… 苏停云不由想到曾经听过的一句话——天下武功出少林,涉及到武侠的世界几乎都会有少林寺,这点看来着实不假。 这种在其他世界也有的归属感,某种程度上让他有点羡慕。 不知道这世界的人能不能学习他们的武学,哪怕是外功架势也好,若是不留下点传承怪可惜的,他至今也没收个徒弟什么的。 思量半天,苏停云突然自嘲得笑笑。哎,他这是在想些什么有的没的,犯傻了吗?还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他想那么多作甚。 他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下,继续把目光投向兴云庄门口。 不久之后又有人出来了,这次是三三两两一起离开,约莫一炷香时间,竟是走了不下二十个人。之前说是有人被劫走了,虽然幕后boss背景很深,还是聚集在一起商议救援行动? 忖度中,他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同样走了出来。苏停云回头对其他人说道,“李大哥那边好像结束了,他往这边来了。” 那边李寻欢安慰了龙啸云一番,便出门往茶楼的方向走去,昨晚发生的事还是要和苏停云等人说明一下。梅花盗虽然带走了林仙儿,可谁又能保证他不会去而复返带走顾绣辞呢?他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没由来得不放心。 “李大哥怎么样了,一切还好吧?” “方才好多人从兴云庄出来,莫非还是想着去救人?” 李寻欢一上楼就听到有人唤自己,抬头一看,阿飞和苏停云都站在走道上等着他,两人关心的眼神在他身上转了几遍,似乎要看看他有没有被为难。 心中一暖,李寻欢摇摇头:“并没有,那些人只是觉得再待下去也没有意义,自然选择离开。这原本就不是个人能解决的事,他们没理由为此拼命。” “所以这就结束了?” “可以这么说。” 阿飞和苏停云对视一眼,两人眼里明摆着都充满疑惑,他们皆不认为事情这么简单就过去了。 阿飞是和李寻欢一起来到保定的,他向来有着敏锐的直觉,有些人对李寻欢的态度他再清楚不过,那些恶意怎么都掩盖不了,他不相信那些人会不用这事做文章。 苏停云想得却是,李寻欢的故事应该刚刚开始罢,怎么就突然结束了呢?不应当啊。 “李大哥且进来说话。” 两人将李寻欢引进屋内,苏停云倒了杯茶,递了过去,“先润润喉。” 茶,还是和当年一样的滋味,入口之后回味无穷。 可物是人非,这里没有父亲也没有兄长,他也已经不是当年的他了。 李寻欢一时间感触颇多。 他把玩着茶杯,没有立马讲述自己听到的消息,好半响才转向顾绣辞,看似随意得询问一句,“顾姑娘还好吗,我看你脸色依旧有点差。” “多些李大哥关心,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 顾绣辞微微一笑,此处空气中只有淡淡的茶香,不像刚才有檀香味萦绕心头,让她难以忍受。 一到兴云庄门前她就闻到了那股香味,那是出家人身上独有的气味,因为不想和任何佛门弟子打交道,她才借口身体不适避开了。 李寻欢点头以示了解,他并不知个中原委,只道是突发不适,女孩家总比他们这些男子娇贵些。此时得到没有大碍的答复后,他便说道:“那就好,你们明早就动身吧。” “什么!” “明天?” 在座的都没想到时间赶得这么急,只听李寻欢解释道:“梅花盗本欲为林仙儿而来,如今既已得手可以说是暂时告一段落,但我们谁也不知他是否会去而复返。他搭上了石观音这条线,今非昔比,虽有不舍,你们还是早日离开为妙。” 他将兴云庄发生的事向几人转述了一遍,说到梅花盗还有帮手时额外严肃。石观音手下有不少能人,都不是吃素的,这次甚至不知道敌人有多少人手。而他最担心的还是林仙儿,就怕她为了自保拖顾姑娘下水,保险起见远离此地才是上策。 “李大哥说得在理,一想到以后会有多少无辜女子受难,我只恨不能立刻抓住这个恶徒。”苏停云一拍桌,恨恨道。 他还是要维持下热心侠士人设的,心里却把梅花盗以及他背后的石观音看成一块大蛋糕,大抵就类似于25人副本的boss或者世界首领那般。势力庞大不是问题,他们三人现在没法能抗衡也没什么,就此离开也好,等找到了伙伴再去会她一会。 “那便依李大哥所言。秀秀你觉得呢?”他看向顾绣辞,用眼神询问对方意见,“若是明天一早就走我等下便去打点行程。” 后者当然没有意见,去哪里都是一样的:“但凭停云哥安排。” 几人中只有阿飞之后都没有发声。少年沉默着,看了看女子明媚的侧脸,心中仿佛决定了什么。 第18章 第十八章情愁 试问一个陷入爱恋中的人能做到什么地步? 大概盲目是永远排在第一位的,这也给了阿飞突然拦住顾绣辞的勇气。 在这之前阿飞根本没想过自己还有这么一天,他一直按照母亲的意愿严格要求自己,即使面对一干穷凶极恶之人也没有怕过,却在听到女子对提前离开并无意见后,没由来得心慌了。 马车上惊鸿一瞥让他仿佛在漫天白色里看到了春天的气息,整个世界都明亮起来,那一刻他甚至觉得冰雪落在身上都没有那么刺骨了。明明对方只是自己遇到的一个陌生人,为什么会让他脸颊发烫呢。 那时他还不知道,有一个词叫一见钟情。 之后路上相遇数次,都让这种陌生的情愫肆意生长。他的剑依旧是那么快,身上也有少年人的傲气,可阿飞却觉得自己慢慢变得不像自己。 当背负刀盾的男人出现,他终于生起危机意识,思来想去才明白过来——这就是喜欢,没有任何理由就喜欢上了。 可喜欢之人却要离开,倘若最后的时间里都不坦白,之后还有机会再见面吗?阿飞不做不确定的假设,所以他现在站在这里,要和顾姑娘说清楚。 顾绣辞刚从龙夫人那儿出来。 苏停云借口打点又去城里转转,她和小柳回了兴云庄也做些离开的准备,这第一站便是感谢下这家主人近几日的收留。 龙啸云那边已经打好了招呼,照例说了几句场面话,而龙夫人这边顾绣辞则是准备了一份小小的离别礼物。 龙夫人生的很美,但多年感情不如意让她眉眼间总带着一股凄然,长久下去怕是对身体不利,顾绣辞只希望她留下的小东西能让这个苦命的女人稍微开心些。 至于李寻欢、龙啸云、龙夫人三人之间的纠葛她有所耳闻,顾绣辞不予置评,只是保持该有的疏离。人类不都是如此反复又复杂的么,经历过惨痛的教训后,她再也不会因此感到惊讶了。 回去的道路被一道身影挡住,面前负剑的少年一脸严肃,正一眨不眨的凝视着她——是阿飞。 “你怎么在此,没有和李大哥一起吗?”顾绣辞问道。 阿飞会单独找她倒是稀奇,这好像是第一次罢。明明他才是涉世未深,这孩子却总是摆出一本正经的脸孔,就像曾经的小柳那样,让她忍不住想逗逗。她突然打趣道,“我晓得了,难道是舍不得我?” “我……”阿飞脸色微红,这是心事被说中的羞涩。他定了定神,肯定道,“是。我舍不得,不想你走。” 顾绣辞失笑:“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有缘总会相见的。” “我怕那时候就晚了,”江湖那么大,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呢,至少让他把心意说出来,“顾姑娘,我喜欢你。” 笑容定格在女子脸上,被人说喜欢反而开心不起来。顾绣辞没想到她能收到告白,还来自于阿飞,她从来只把他当弟弟看待。或许是这幅柔弱的外表伪装得太成功了,以至于少年都受了蛊惑。 她反问他,“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第一眼看到顾姑娘的时候我就觉得很特别,是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之后数次相遇更是如此。和你说话我会心跳加快脸颊发热,一想到你要离开我就觉得不知所措,我是喜欢你的。” 阿飞解释道,他迫切想把自己的心意传达出去,一双眼里闪动着希望被肯定的光芒。然而对面的女子听完却摇了摇头,当即否定了他。 “不,这不是喜欢,你只是没有遇到更多的人而已。”顾绣辞道,“这个世界真的很大,你的人生还很长,不要因为短暂的过客混淆自己的情感。” “不是的,不是过客,我是真的喜欢……” “你喜欢我哪里呢?” “哪里都喜欢,和你在一起就很开心。” 少年人的执着让顾绣辞不免头疼,脸色也慢慢冷了下来。人心善变,喜爱时视如珍宝,不爱时弃如敝履。短短一段时日就敢说喜欢,真是大言不惭。 她不悦道:“那你觉得你了解我吗,我的性格可没有你看到的这么好,或许你深入了解真实的我就不喜欢了呢。” 阿飞确实对顾绣辞了解不深。他知道她平日待人接物都很有礼貌,人也很温柔,一双纤纤玉手不沾一点阳春水,气质更是大户人家才能养出来的,至于身家背景只听闻她是李寻欢在关外发现的,家住江南而已。 他突然意识到关外与江南相距甚远,一弱女子如何会带着孩子出现在那里? 顾绣辞见他有一瞬间犹豫,抓住机会继续道,“你看我只是稍微质疑你一下,你就犹豫了,真正的喜欢是信任、是义无反顾。你犹豫是因为心中还有迷茫,你只是遇到的人太少了,如果多接触些异性,恐怕就不会有这样的疑惑。” “我……” 是这样吗?他是很少接触异性,应该说除了母亲外接触的人都很少,但顾绣辞给他的感觉却是母亲都不曾有的。阿飞陷入了茫然,他想说些什么,但言语匮乏让他想不出更好的解释。 “你该去外面走走,或许出去闯荡一番后会有所收获。” 阿飞沉默不语,任由女子漫步离开,本来只是想说明自己心意,这样一来他反倒是看不清了。或许正如女子所言,他该去闯荡一番再来正视自己的内心? 这段小插曲没有引起一点波浪,充其量是影响了两方当事人罢了。顾绣辞只是当时心情受影响,并没记在心上,却不想他们的纠葛不仅于此。当然那些都是后话,我们暂且不提。 本以为之后应该能安稳到明天一早,可天不如人愿,不想还是发生了意外事故。 晚饭时分柳闲不见了。 一张纸条留在客房里,上面明明白白写着“欲救令弟,今夜子时城外五里坡但求一见”,显然是指明要见顾绣辞。 到底是谁出手带走了柳闲,难道是梅花盗再次现身?若是梅花盗为什么不直接掳走顾绣辞,而是带走了不相干的孩童呢? 今夜,注定又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 第19章 第十九章变故 几个时辰前,保定城西小街—— 郭良是一个瘦瘦高高的中年人,为了养家糊口每天兢兢业业工作,来保定混了几年终于混出了点成绩,在这人来人往的街上有了一席之地。 他干别的都不行,唯独煮的馄饨很好吃,于是靠着这门手艺总算站稳了脚。他家馄饨也算在街坊里小有名气,常客都要称他一声郭叔。 这天他忙了一阵子,从中午忙到下午总算能休息会,摊子前却来了个不像是客人的客人。 暂时打烊了,郭良只顾收拾摊子,余光瞟了眼就甩出这么一句。来人没有接话,在原地站了很久,等郭良收拾好他还在站在一边。 这人是听不懂还是怎么滴? 郭良这才正眼看过去,站在摊前的是个年轻人,面容好好拾掇下应该也算俊俏,只是不知发生了什么,他的脸色相当苍白、神情恍恍惚惚,显然并不是特意来吃馄饨的。 若非看他一副受了刺激的模样,郭良都怀疑这人是不是来找茬的。可年轻人面容虽显落魄,但身穿衣物却不像是不普通人家所拥有,更别提还配着一把宝剑。 这是个江湖人,可能是个陷入麻烦里的江湖人——郭良第一时间判断到。他虽然不想多管闲事,但看着年轻人又心软了,这让他想起了年轻时的自己,来到陌生城池时孤立无援,同样仿徨无助。 “哎小伙子你过来,我给你下碗馄饨热热身。” 滥好心的结果是他把年轻人拉过来坐下,又老老实实重新支起炉子煮馄饨。 直到热腾腾的馄饨上桌,食物的香味飘来,年轻人才如梦初醒,他灰暗的眼里闪过一丝亮光,喃喃道:“我怎么会在这里……” 哦,看来他经历的伤害比想象中的要深,居然不清楚自己怎么过来的吗。一般而言江湖人大抵只会为两种事伤神,一是感情,二是武艺。不是常有某某大侠因为感情受挫一蹶不振,又或者被宿敌打败而接受不了的说法吗,这小伙子莫非也是? 郭良一直注意着年轻人的情况,暗暗在心里猜测。 不得不说他猜对了,而且两个都很准。年轻人——应该叫他游龙生,因为怒向李寻欢出手,不想败在李寻欢身边名不见经传的角色手下,当时不觉得什么,等人走后却抑制不住面上难堪。 亏他自命不凡,居然连名头都没有的人也能打败他?不可能,他不信! 失去心仪女子和武艺不精的双重打击下,他连自己怎么出来的都不记得,若非被食物香气唤醒,估计还在浑浑噩噩中。 说起来白天到现在滴米未沾,他确实饿了。 呵,好歹也是藏剑山庄的少庄主,他居然沦落到被人可怜的地步……游龙生盯着碗里的馄饨半响,自嘲一番才将面前的食物吃个精光。最后一滴汤水也被饮尽后,他才觉得好受些,脑子里也能想写别的事情了。 难道就这样算了吗? 什么都不做的话林仙儿必死无疑,不行,他做不到置之不理。可对手偏偏是那个石观音,每个世家子弟都会被教导不可招惹的势力之一,该怎么办才好? 电光火石间,一个大胆的想法在脑中生成。 石观音想要找得是美丽的女子,林仙儿是很美,但现在不正有一个比她还美的女子吗,如果把她带去的话,是不是可以换回林仙儿了? 等等,这么做他岂不是和那些邪魔外道一样!顾姑娘甚至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若是卷入这样的江湖纠纷,那后果…… 郭良只见年轻人脸色变了几变,时而皱眉时而咬牙,最后他仿佛做好了重大决定,整个人气质都为之一变。如果说刚开始还是落魄的少侠,那现在已经变成亡命徒一般的狠绝了。 他究竟做了什么决定,竟能有这样的转变? 郭良啧啧称奇。他不知道成佛成魔只在一念之间,这年轻人选择了最不好走的一条路而已。 接下来该怎么做,游龙生心中已有答案。 成败,在此一举! ###### 从一开始,柳闲就察觉到屋里有人。 若是这样的气息都感觉不到,那他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柳闲不免奇怪,为了避免纷争,他一开始就和师姐扮成了普通人,怎么还会有人盯上他?他倒是想看看是谁不长眼,居然把注意打到他身上。故而,他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也没有过多挣扎就被“得手”了。 被人抗走的滋味真是不好受,柳闲不由佩服起自己的忍耐力,明明没有被迷晕还要装得有模有样,太难了。 他悄悄打量过带走他的人,此人身材瘦削,按肌肉强度来看年龄应该在二十岁上下,此时身穿夜行衣并蒙了面,虽然天色遮掩了他的真面目,但就这手功夫绝不像是传说中轻功超绝的梅花盗。 那人带着他一路奔至一处破庙,把他随意放下了。 外面天色越发黑沉,破败的庙宇里只点了一盏蜡烛,冷风吹来,不单烛光摇曳,连人也禁不住要打个冷颤。 冬日夜晚的荒郊野外几乎少见人烟,可蒙面人还是谨慎的辨认一会,认定没有危险后才一把将蒙着的黑布取了下来。 借着微弱的烛光,柳闲趁机看清了此人真容,居然是他?虽然不想承认,此人竟是那什么藏剑山庄的少庄主。 一时间柳闲觉得心里的火气正一点点被勾起来。真是什么鸡鸣狗盗之辈都敢自称藏剑山庄,简直让他笑掉大牙。 “你居然这么快就醒了,看来迷药没下够。” 分量有那么轻吗?游龙生有一刹那怀疑,不过他还不把这么一个小鬼放在眼里,摇摇头权当自己记错了,转身在一旁翻找自己的佩剑。 因为担心被认出来,他可是做了全副武装。首先和他身份相配的宝剑就不能带了,好在他对自己的轻功还算自信,即使不带佩剑也确信不会出问题。 “你带我来这里有什么目的。”柳闲冷冷的看着他动作,“我和姐姐并没有招惹过你。”只是见过几面的关系,连说话都不曾,这人为什么会盯上他? “因为你最好下手。”游龙生回道,“而我需要一个人质。” 他最初的目标确实不是这个小鬼,但是顾绣辞太惹眼了,身边还有碍眼的人在。他担心下手时出什么意外,所以准备以她唯一的弟弟当做要挟,以防万一。 “哦,那么说来你的目标并不是我。” “你一个小鬼能干什么,我想要的只有你姐姐。”游龙生嗤笑,如果不是为了计划,他才懒得搭理这样的小家伙,烦人又没有一点作用,带着也是拖累。 他姐姐……这人想要他师姐? 顿时,柳闲的眼色更加不善了,难道此人是贪图师姐美貌?呵,好一个藏剑山庄少庄主,之前对林仙儿献殷勤,如今林仙儿被梅花盗带走了,他又想打师姐的主意,觉得自己脸大是吧。 谁知游龙生继续说道,“只要有了你姐姐,我就可以找石观音做交易,那样林姑娘就可以换回来了。”等到那时候他在林仙儿心里的地位定是谁也动摇不了,他们可以回山庄永远在一起。 “什么意思,你想用我姐姐换林仙儿?” 柳闲无语,这人是在想些什么。他好歹也应该是名门正派的公子,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难道不该召集人手前去剿灭罪魁祸首吗? 游龙生似是看出了他所想,摇了摇头,“那可不是我能招惹的,与其带人送死,倒不如牺牲一人换取和平,你觉得呢?再说这是最快的方法,林姑娘可等不了那么久。” “届时我姐姐会如何。” “可能会被毁容,也可能会死。” 说道这个游龙生不免黯然,石观音的手段无外乎如此,不管怎么样总要有人牺牲的,但他不希望那个人是林仙儿,只能委屈别人去当牺牲品。或许这么做是错的,可他已踏入爱情深渊,没办法再回头了。 见男孩沉默不语,他又补充道,“你不必担心,我会从金钱上补偿你们,保准你下辈子衣食无忧。”这是他能做的最大让步。 今天若真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在此,可能真的只能乖乖认命,但柳闲不是,也不会是。 柳闲怒极反笑,他还真是高看了这所谓的少庄主,既然如此他也没必要装下去了,就让他给他一个毕生难忘的教训,毕竟他可不什么善良之辈。 游龙生还在愧疚与决绝中徘徊,忽的一道罡风袭来,他下意识一个闪身堪堪避过。回头看去,他原来所站那处,已被割出一道深深的裂口。 这是!!!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破庙里就他和掳来的小鬼两人,突然袭击他的罪魁祸首不言而喻,难道这孩子并非自己看到的那么简单?! 他将视线转向男孩,心中猛然一惊。 此刻在他面前的哪里还是平日里安安静静的小孩,而是一脸冷漠的刽子手。烛光昏暗,照得对方脸色越发阴沉,宛如某种猛兽。 男孩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把闪着寒光的刀——不,那不是一把。视线往上看去,分明可以看到他身后背负的奇特刀具。 游龙生已经没有时间去想这是哪里来的武器,而一个孩子又怎么会有武功,他反射性抽出自己的长剑,做出应战之姿。明明以前也经历过不少突袭,却从没像现在这样从身体里感到寒意。 人类,不管有没有能力,在未知的事物面前都会心存恐惧。 而他,确确实实感受到了。 “准备好受死了吗,”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响起,让破庙里的温度又低了一个档次,“你这样的货色可不配挂着藏剑山庄之名,我绝对不容许任何人玷污这个名字。” 话音刚落,铺天盖地的罡气从四面袭来。游龙生甚至看到了破败的庙宇被刀气照亮,四周都闪现着骇人的蓝光,一时间他根本分不出该从哪里突破。他只感觉到对方的刀气落在自己身上,割开一道又一道伤口,而他的剑从没有像此刻这般无力过。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教训。 直到其中一人脱力倒地,才终于停止。 打又打不过,逃也逃不掉,游龙生绝望得倒在地上。他是惹到了什么怪物,江湖上还有这样的存在吗,为何他从没听闻过? “看来你也就这点程度。”柳闲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这点能耐也想打我姐姐的主意?哼,不自量力。” “你……你到底是……”地上的人咳出一口鲜血,胸口的剧痛让他忍不住蜷缩起来,没能把话说完。 “记住了——”男孩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我叫柳闲,会是你的噩梦。” 不再将注意力放在手下败将身上,柳闲转身看了看天色,已经很晚了,如果再不回去,大概会赶不上明早出发。来时的路他还依稀记得,不如趁没有完全忘掉赶紧走吧?说起来,是东边还是西边过来的,没有地图可真不方便啊。 思考间,被他击倒的青年强忍痛楚站了起来,眼里闪动着疯狂的神色。那人拾起掉落一边的佩剑,狠狠向柳闲刺去。 第20章 第二十章伏杀 “啊——” 惨叫声划破夜空,伴随重物落地的声响,在漆黑的夜里格外渗人。 刀气凛冽,凝聚成一道气墙,将所有危险隔绝在外,也将不轨之人最后的希望粉碎了。 对剑客而言最重要的是什么,除了他的剑当然还有握剑的手。落在地上的重物,赫然是一条人手! 断肢处溢出的鲜血已将地面染红,生生被斩去一臂的痛苦让游龙生再也支持不住,他狼狈得跪倒在地。和身体感受到的剧痛相比,失去一臂的事实更令他无法接受,一时间除了最初的惨叫他竟久久不能回神。 “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我刚才确实说了你不自量力吧。”柳闲扶额道,“虽然不杀你也别给我得意忘形啊。” 是这个人!都是因为这个人!! 游龙生红着眼在心中嘶吼,透过气墙狠狠瞪着凶手,躁动的空气扭曲了对方的神情,在他看来那张没有表情的脸显得更加可怖了。 “我的手……你居然敢斩断我的手!” 明明是他自己作死,倒怪他出手狠辣咯?若想报仇是不是得先掂量一下,就这样没脑子的柳闲还不放在眼里。 他道:“哦,你待如何?” 他能做什么?他什么都做不了。 游龙生自认根本不是这人对手,更别说被斩去一臂之后,连剑都无法拿起。没了手的剑客就好比拔了牙的老虎,他怕是再也没有办法在江湖上立足。 游龙生再一次痛恨起来,到底自己如何落到这步田地的,明明那个意气风发的自己和落魄的现在只隔了一天而已。 见他不说话,柳闲自顾自接下去道:“既然如此我也有些事情要交代你。从现在起,你不许再以藏剑山庄自居,不仅如此,最好老老实实改了这名。我想身为‘少庄主’这点小事应该能办好吧?否则——可别怪我杀上门。” 说道最后,他毫不留情释放了杀气,冻得地上之人脊背发寒。柳闲承认的藏剑山庄永远只有西湖那处,既然拥有相同之名的这位如此不争气,那就别怪他夺走了。 纵然心中恨意翻滚,游龙生却不敢不从。打脸来得太快让他清醒过来,他相信此人有这等实力。他可以将一人生死置之度外,却不能连累整个山庄。即使在这之后藏剑山庄声名会一落千丈,游龙生也不能让自己成为毁灭山庄的引子。 地上之人一副认命的模样取悦了柳闲,他不再看向这个失败者,理了理衣裳转身踏入夜色中。 同一时间,一辆马车在小道上缓缓前行—— 车轱辘吱嘎作响,在安静的小道上格外显眼。透过车前灯笼投下的烛光,远远的就能看见一道人影正驱使着马匹,若是再细心点,定能发现马车不远处缀着一名少年。 究竟是什么人会趁夜出行,不远处的少年是盯上了他们吗? 自然不是。 赶车的是苏停云,马车里坐着顾绣辞,至于车后跟着的则是阿飞。 发现纸条后顾绣辞就坐不住了,看来有不入流的人盯上了她,却因为种种原因从小柳入手,就不知是什么人这么大胆?还有小柳居然没有反抗,是有什么计划吗? 她干脆将计就计,应了幕后黑手的意思。 本来还有其他人跟着一起,但都被她劝下了。若真是梅花盗去而复返大可不必这么麻烦,既然只敢以孩童做要挟定不是什么技艺超群之辈,因此没必要所有人都出动,说不定只是有人想趁乱生事呢?人多了反而打草惊蛇。 阿飞会跟过来倒是在计划外,顾绣辞以为被自己拒绝后少年会失落一阵子,说不定暂时都不想见到她。没想到一码归一码,这孩子倒是分的很清楚,她似乎一直小看他了。 于是赴约的人精简至三人。 马车在约定时间内行至五里坡处,这块地方并不是什么有名的地点,而是因为距离保定还有五里路程才得名。官府曾在此地修缮一座小小凉亭供路人休息,因着年久失修也有些破败了。 此时凉亭里并无他人,周边也没有人在的痕迹,似乎绑匪还没有赴约。 敌暗我明——这种情况下自然只能等。 直到子时才堪堪有了动静,靠着马车小憩的男人被破空声吸引,反手打落四周飞来的暗器。他出手间忽的窜出四名黑衣人,拔剑就向他袭去。 四人出手狠辣角度刁钻,一招一式皆是搏命之姿,一看就不是正道人士会用的剑法,这是杀人的剑。 这是有人要他们的命?苏停云隔开一剑后想到,但这四人只盯着他却没有动马车的意思,所以应该只是想要他的命罢。 对方约莫也是身经百战之辈,一番配合下苏停云暂时不能轻易摆脱。战线越拉越远,却不想黑暗中又窜出两名黑衣人直奔马车而去,竟是声东击西! 眼看着就要得逞,阿飞飞身而出加入战局,与之缠斗起来,一时间谁也奈何不了谁。 “哼,青衣楼的人倒是越活越过去,就两个人也拿不下来。”嗤笑声幽幽响起,一抹黑影看着底下交手几人道。 “这两人似乎不是泛泛之辈,否则雇主不会两边都喊了人。”有人接着他的话回答。 “罢了,虽然有同行在此,不过任务是共享的,只要抓住马车里的女人就能大赚一笔——这笔买卖不亏。” “该我们上场了。” 竟是有两拨敌人在此! 为了捉住顾绣辞,游龙生可谓是下足了血本,不但绑架柳闲还联络了两方杀手集团,除了青衣楼还有中原一点红所在的刺客组织。虽然两方隶属不同,但有相同任务时也会联手合作,这次正是如此。 看着四周又多了几人,苏停云不免头疼,到底还有多少人?简直像下饺子似得一个个跑出来。 “这下应该是全部了吧?”他拉开距离道。 对面杀手不语,只是冷冷的望着他,时刻做好攻击的准备。 苏停云也不指望得到回答,他略略扫视一眼,敌人一共九名,皆做黑衣蒙面打扮,第二批下来的似乎和第一批不同,招式上更为严谨些。 九名蒙面人啊……看来他得认真起来了。 血怒—— 只见场上红光一闪,男人周身围绕起黑红色劲气,整个人戾气飙升,和方才判若两人。 此人竟达到了劲气外放的境界?!蒙面人皆大骇,原来这趟确实不是什么简单的任务,也不怪雇主要求两方一起行动了。 几名杀手相视一眼,多年行走江湖的经验让他们感觉到了危机,却没有人想要退缩。身为杀手过得皆是刀口舔血的日子,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此时想得也只有如何尽快完成任务。 “上!” 几人毫不畏惧,再度出手。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虽然是匆忙之中接到的任务,这几人却也是杀手间排得上号的人物,之间配合更不用多说。 混乱间有黑衣人趁机脱离战圈,一个箭步冲向马车,在两人无暇顾及之时夺了控制权,当下驾车而去。 “顾姑娘!” 离得最近的阿飞出声喊道,却苦于纠缠未能第一时间跟上,只能眼睁睁看着马车越行越远。 约莫行进了一炷香时间,见身后并无追兵,车速才慢了下来。黑衣人将马车停至一边,准备弃车带目标撤离。 说来也奇怪,这马车不过是普普通通的马车,方才外面兵戎相交声不断又慌忙奔驰数里,这车上之人竟没有半点反应,莫非是吓晕了?虽说疑惑,黑衣人手上却不停歇,还是一把扯开车门。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剑影从车厢中射出,不偏不倚正中黑衣人胸口,将他生生击退一丈有余。黑衣人闷哼一声,猛地承受一击只觉五脏刺痛。 车厢里的哪是任务书里所说、不懂武艺只空有美貌的普通女子,明明是和方才那男人一样,能够劲气外放的狠角色,他大意了! 只听那女子道,“到现在都不现身吗,你应该不是幕后主使吧。” 他们这些隶属组织的杀手只管接发布下来的任务,哪里会去看幕后主使是谁,就算有,也不是能轻易透露的。 见他不答话,女子又道,“被带走的那个孩子呢,在哪里。大费周章想要我出来,没有半点表示吗?” 孩子……什么孩子?任务书里只写了劫走这个女人罢了。 一时间搞不清女子的意思,黑衣人干脆沉默不语。他不着痕迹的微微后退,准备找准时机先行撤离,这单子一时半会怕是完不成了。 “怎么,你是不会说话还是不能说?” 等待半响没有回复,顾绣辞不免失望。 算了,对方看起来忠心的很,和和气气的谈话都不愿意,那么也没有留下的必要了,让她活动下筋骨罢。至于小柳,想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就不知那臭小子出去做了什么。 马车里的女子动了,身姿轻盈翩然落地,即使夜色昏沉也无遮不住她的美貌,单看相貌确实是绝世佳人,可惜一双玉手紧握双剑,剑身轻薄微微争鸣,昭示着她并非空有容貌之辈。 行走江湖时哪些人最碰不得? 女人和孩子这两个反正是都占了,眼前的女子就是最好的例子。 又是一道剑影袭来,黑衣人险险避过,不想对面接着甩出一道电光,远远地就击中了他,皮肉遭罪的同时连内力都运转不过来。 这是什么功夫! 他心中有一瞬间慌乱,再定睛一看,女子周身凝结出数道剑光,已毫不留情刺了过来…… 这一夜确实很冷。 冷到空气都有些凝滞的地步,然而有些人心里更冷。 那边几名黑衣人料理的差不多了,阿飞先一步离开,他一路循着马车的痕迹找来,便觉得空气中的气味便越发微妙,隐隐约约让他嗅到了死亡的气息。 待他找到马车,只发现里面空无一人,周边却有着淡淡的血腥味。莫非顾绣辞已经遭遇不测?他心脏忽然攥紧,迫使自己冷静后向着血腥味飘来的方向追去。 血气越发浓重了。 阿飞有些不安,直到发现那抹身影他才稍稍放心。可仔细一看面前的情形,他又不确定自己该不该过早庆幸。 “顾姑娘,这是……” 手持双剑的女子,还有不远处显然已经死去的黑衣人——一切的一切都太过陌生,这是他没有见过的顾绣辞。 顾姑娘怎么会杀/人呢?明明一路走来她都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 阿飞想要个解释。 顾绣辞早就发现他的到来,毕竟少年没有隐藏起息,反而为了找人完全将自己暴露了。她道,“就像你看到的,人是我杀的。” “我以为你应该不会武功。”阿飞不解,为什么之前要隐瞒,在这个江湖上会武功的女子大有人在,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顾绣辞轻笑,“有时候当普通人比较方便。” “那为什么不一直隐瞒下去?”如果想用普通人的身份做些什么,为何突然留下这么大破绽,她大可以在自己找过来前处理掉一切痕迹,不是吗。 “因为现在不需要了,我不可能带着面具过一辈子。”都要走了还维持什么人设,这文弱的一面本来就是虚假的,她不过是恢复成自己原本的样子。 心里有些苦涩,阿飞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这段时间他一直被蒙骗着吗,那些关怀是否也是装出来的呢? 他想问,又害怕听到回答。 气氛怪异而胶着,等苏停云赶来就见两人谁也不说话的状态。 这两人好像发生了什么,迟钝如他也察觉到了不对劲。苏停云看了眼四周,又瞄到女子背后的双剑还有阿飞低落的样子,心中顿时了然,这是挑明了? 他清了清嗓子先起了个头,尽量让自己显得轻松些,“这边有没有什么发现,我那几个口风紧得很,宁愿服毒自尽也不给些线索。” “这个也一样,我给了他好几次机会,可惜了。”顾绣辞看向已经变冷的尸/体,那人到最后已经忍受不了剑破的痛苦,却还是死扛着,宁死也不说谁是幕后主使。 “之后也没有其他黑衣人过来,我想应该就一波。” 出动这么多杀手,说明幕后主使要么有团体,要么个人实力不达标、不得不依靠别人的势力,也能断定绝不是梅花盗,梅花盗没这么大阵仗。 但这么一来线索就断了,到底是谁和他们有仇?还有柳闲去了哪里,会不会遇到了主谋又或者是其他黑衣人——真是迷雾重重。 “小柳怎么办,我们是否要再等等?”苏停云忍不住问道,虽然他心里并不怎么担心,毕竟柳闲可是个霸刀诶。 顾绣辞稍作思考,她师弟不至于那么不济,就算打不过他还能散流霞,即使是孩童的外表,可战斗力却和成年人一样的。 权衡利弊后,她道:“回去吧,今晚估计不会有后续了。”是麻烦总会上门的,虽然现在幕后主使掩藏得很好,可目的没有达成,那人总会再次找过来不是么。至于小柳,还是等他自己回来罢。 期间阿飞一直沉默着,等这边两人敲定先回去,他这才开口:“苏大哥也知道这件事吗。” 这件事指的什么不言而喻。 苏停云忍不住走向他,略带歉意的拍了拍少年人的肩膀,“我并不否认一开始就知道,不过秀秀绝对不是故意隐瞒她会武功。” “这中间……有很多不得已,我们只是不希望制造太多惊吓。”如果被普通人看到,大概真的会被认为是妖怪吧,所以动手都不免小心翼翼的。 阿飞不懂为什么会变成惊吓,会武功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吗。他没见过那些绚丽倒不真实的招式,所以无法想象他们的难处,仅是片面的说法让他接受不了。 他摇了摇头后退几步,“抱歉,我一时间还是难以接受,我想一个人待会。” 说罢,他转过身去,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直到早上阿飞都没有出现,怕是过不了心里那关,依旧暗自伤神着。 这个时候柳闲早就露面并将夜晚的经历说了一遍。他倒是自在,虽然夜里难以辨别方向,干脆找了个枝丫躺到天明,不过还是在清晨时分回到了保定城。 你问他回来找得什么借口?自然是胡诌一套。 据柳闲所说,他进屋不久就突然失去意识,等醒过来发现自己在一个又黑又冷的地方。他很害怕,但不管怎么喊都没有人回应,直到喊累了他才昏昏沉沉睡了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把他抱了起来,然后他迷迷糊糊就回到兴云庄门口。 ——编得和他真经历过似得,末了还红了眼眶。 至于到底有多少人相信并不在柳闲考虑范围,毕竟又有谁会板起脸去逼问一个孩子呢,大家只会感谢那位无名侠士,再评论一句人没事就好。 保定城已经不安全了,起码遭这一波后,旁人都觉得这对姐弟早早离开才是上策,先有梅花盗威胁,后有不知名的势力虎视眈眈,也是多灾多难。 对此当事人没有异议,本来就计划离开此地,只要人到了就能随时离开,现在总算都齐了。 一句“珍重”正式结束了保定的旅程,和李寻欢再三道别后,苏停云架起马车当即出城去。 “你一定没说真话。”离城数里,马车里终于有了人声。女子的声音传来,语气里满是肯定,“一个两个倒当真了。” 苏停云听着不免搭话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体型优势嘛。”同时他也好奇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和秀秀都没想到柳闲敢大咧咧得出现,本以为好歹要演一出营救戏码,结果剧本换了个写法,只能听柳闲在那瞎扯。 “处理一条杂鱼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当事人轻描淡写道,若非自己有意让他得手,昨夜之事断不会发生。 顾绣辞一脸不赞同,就算是杂鱼也可能招来麻烦,那些不速之客难道不是杂鱼派来的吗?她叹了口气,“至少告诉我们谁是幕后主使,我和苍爹可是遇到了好几名黑衣杀手。” 杀手?居然还派出了杀手,这游龙生可真有本事。 柳闲嗤笑,随即又释然了。是了,那家伙白日里就在苏停云手下吃了苦头,不找些帮手也说不过去。不过看师姐和苏停云毫发无伤的样子,想来对方也没捞得好果子。 他犹豫数秒便把事情原委与两人细说,其中有意忽略自己斩去他人一臂的事实,只表示给了罪魁祸首一个教训。 得知真相后两人皆唏嘘不已,不知道该悲哀还是庆幸。这个世界的藏剑山庄已经落魄到如此地步了吗,好在只是同名并非他们熟悉的那个西湖藏剑。 苏停云摇头道,“那样的家伙还能挂着藏剑山庄之名,一想到这我心情就有点复杂。” 最初交手之时已经惊讶一番,现在再度提起苏停云还是没法接受,可能第一眼落魄的形象太深入人心,他没办法把对方和素有君子如风之称的藏剑弟子联系起来,更别说是少庄主了。 “总归不是一个藏剑。等我们熟悉的藏剑山庄弟子出现,定有机会重振西湖藏剑之名。”顾绣辞同样摇头,没想到是因为自己的容貌招致祸端,是不是要考虑带层面纱呢? 柳闲没有发表看法。他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透过气窗看着不断后退的景致,心想:会的,藏剑山庄只会有一个。 “接下来去哪?”隔了好半响,有人问到。 “江南。”临时车夫指出了目的地,“我们可是‘家住江南’,不是吗。” “好。” 三人并不知道,他们的行程在几个时辰后就被送到了有心人手中。 带着黑木崖标志的信鸽一飞回鸽笼,便有侍者将信件取出上呈教主手中。小小的纸条上将苏停云的去向记得一清二楚,可以说他人虽然离开了黑木崖,和他有关的消息却从未间断过。 “教主,既然您如此在意此人,为何当时不留下他。”有心腹不解,明明当初有绝佳机会,为何教主还愿意让他离开,离开后又如此上心。 东方不败将信件展开,仔细看过后道,“他不是那么容易能留下的。” “以我神教之力也不行吗?若是教主下令,属下定当全力将此人带回。” “不用。” 若是一般人自然可以,还能保证他有来无回,可苏停云确定是人吗?那人走时还是红发赤眸呢,等再次传信回来却已经变成黑发、完全和人类无异的装扮,这期间仅仅过了几日罢了。 若非这人功夫特殊又不知道遮掩,恐怕手下光是找人就要花不少时间。再者东方不败希望苏停云能心甘情愿留下,而不是被迫留下。强扭的瓜不甜,这个道理应该都懂。 “更何况他现在身边又有了帮手……” 东方不败怎么都没想到苏停云这么快就找到了同伴,真是让人完全插不上手。 本以为苏停云会因为找人而陷入难关,那时便是自己再度伸出援手的好时机,谁想天不如人愿,竟然半路杀出一对旧识。 虽然和最初询问的对象不同,但能被他捎上的女子和孩童定然也有着相同的来历。至于李寻欢在关外救了的普通人……呵,这说法到底骗谁呢? 因着苏停云之故,连带顾绣辞和小柳的来历都被调查一番——凭空出现在关外的美人,不会武功还带着孩子,没被石观音掳走简直是奇迹;说是江南人士,那她好好的江南不待到底是怎么跑到关外去的,莫非是去欣赏塞外风光吗? 换个角度想想,这经历难道不熟悉,分明就和自己救了苏停云那般! 男人也是凭空出现的,若他有心也能装作普通人,事实上东方不败确实感受不到他的内力。要不是自己亲眼见证苏停云从天外坠落的过程,又悉心照料数年,恐怕擦肩而过也只会把他当做一般的小角色。 很可能那两人有着相同的情况。 江湖人对鬼神之说向来嗤之以鼻,但那确实是真实存在的,现今权倾朝野的大国师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只是没人敢妄加议论罢了。 没有人想和未知的对手对着干,东方不败也不,况且他本来就没有恶意。 “传令下去,继续盯着苏停云,不用做多余的事,只要汇报他的行程即可。若是被发现了,那便提头来见。” “是,谨遵教主圣谕。”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马车一路南下。 兴许是有了同伴作缓冲,虽然依旧在找人,苏停云的心情却没有先前那般焦急,甚至有找个合适的地方买下一座宅邸当驻点、慢慢寻人的想法。 你若是问另外两人路上的体验,顾绣辞会告诉你,除了偶尔会因为遇不到城镇露宿野外,其他时候真的都像在郊游似得。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哪里来的观光客,而不是行走江湖的侠士。 再看柳闲,他只想鼓个掌喊几句有钱任性,这恐怕是他结识的人中最有钱的苍云。苏停云简直像个移动金库,出手阔绰不说,身上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都有,连有市无价的黑盒子都能拿出来垫马车。 这同时说明他一定是被深爱着,只有主人愿意花心思付出,他们能用的东西才会更多。想到这里,不禁让人有些嫉妒呢。 事实上若非顾及同行中有女子,身负巨款的苏某人根本不介意自己艰苦朴素一点。他是不怎么在意身外之物的,穿漂亮衣服、带稀有挂件能变强吗?不能,还可能会被认为是花里花俏的菜逼,但是既然手边有了,那用下也无妨。 行程里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路上偶尔会遇到些烦人的家伙。大概是放跑漏网之鱼导致,一路南下途中已经遇到了两波黑衣人,从招式上看恐怕是那些杀手的同伙。 有江湖就有恩怨。打斗中虽听闻雇主已经撤销单子,但那些被杀的杀手却也实实在在的死了,不管是任务没有完成失了组织颜面,还是同伴被杀欲为之报仇,这梁子反正是结下了。 好在经过两次试探后,对方似乎认清他们不好惹,最近也安分下来,否则哪天突然在市井中大打出手吓到路人可不好交代。 马车比不得骑马快,停停走走经过数天颠簸,三人终于来到济南地界。 济南城也是个名城,除了有当今圣上都称赞的别致泉景,还有文人雅客皆喜欢的大明湖,闲暇时邀几好友共游湖畔岂不快哉。 当然城里江湖人也不少,最有名的莫过于大明湖畔的沈家庄。 “金针沈家”这名号在济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放江湖上也颇有名望。据说沈家祖传的“金针”可与李寻欢的“小李飞刀”匹敌,只是近年人丁凋零,只有沈太君一人支撑门面。 说到这不得不提起沈家千金——沈璧君,同样是难得的美人又正直待嫁年华,若是择一少年英豪作为夫婿,沈家再度崛起指日可待。 只是这夫婿之位会花落谁家,目前谁都不知道。 江湖多豪杰,如今名声显赫的少年英豪也不少,比如那无垢山庄的连城璧、江南花家的花满楼,姑苏慕容家的慕容复,无争山庄的原随云,丐帮少主南宫灵……还有其他就不一一例举了,估计沈太君自己也在犯难。 以上这些我们的三人小组自然尚未听闻,他们才刚刚到达济南城,此时还在找落脚的地方。 济南的街景和一路上遇到的其他城镇并无二致,街道上商铺林立,道路两旁零星分布着各类摊贩。只是不知为何,众人皆看起来不太有活力,来来往往的行人也都神色匆匆,不愿久做逗留,这是发生了什么? 苏停云跳下马车拉住一人问路,那人只指明了最近的客栈方向,也不等他再度询问就快步离开。这更让苏停云疑惑了,果然这里发生了什么事。他和马车里的两人知会一声,便牵着马匹向路人指出的方向走去。 既然路上不好问话,那便先落下脚再说吧。 ——醉仙楼。 前行一段路程,眼尖的苏停云远远就看到这个招牌。脚下步子一顿,他挑眉心道,这个地方也流行连锁店吗,还是碰巧同名? 他左右环顾一圈,确定了这的确是路人所指最近的客栈,并不是玩笑。鉴于保定那家给他印象不错,苏停云想了想还是决定把这里定做落脚处。 三人出现在店里时引起了不小的骚动,准确说来只有顾绣辞一人引起骚动,他和柳闲纯粹是当背景的。这一次秀秀背了双剑,虽然容貌依旧艳丽,可她背后闪着寒光的剑尖明晃晃昭示着她是个江湖儿女,不是好惹的,因此并没有不长眼的人上前讨打。 “掌柜,还有上房吗?”苏停云适时出声,将一干食客从惊艳中拉回,“我们需要两间上房。” 胖嘟嘟的中年男人看了他们几眼,堆起笑脸道,“自然是有的。”说着回头吩咐下去,“愣着干什么,天字号上房两间。” “好咧,公子请跟我来。”小二也回过神来,麻溜得招呼上,带着三人往楼上走去。 这楼里的格局和保定那家几乎一样,苏停云默默留意到——相似的构造,相似的摆位,连楼梯上的台阶数也是一个不多一个不少,果然是背后势力应该是同一个罢。 不等他细想,前面就传来了小二哥的声音,“公子就这儿了,两间是并排一起的。您看还需要些什么,等会一起送来。” 思绪被打断,他愣了数秒,遂询问起城里发生的事情。 只见那小二哥压低了嗓子、说道,“这位公子和姑娘一看就是外地来的,这几天城里可不太平。” “是出了什么事,一路过来我们瞧着路上的人都不太对劲。” “你们可知济南城里的沈家?就前几天刚被人烧了宅邸还差点掳走了沈家千金。”一想到官府都惊动了,小二哥不免后怕,“沈家江湖地位不低,同时也是我们济南的名门望族,和官府一向交好,弄这一出既打了沈家脸面又挑衅了官家威严。” 小二哥继续道,“眼下快到年底了,出了这么个事犯人还没找到,若是被有心人报上去岂不得告知府大人治理不当之罪,所以现今查得可严了。退一万步来说这犯人连沈家都敢烧,指不定遇到我们普通人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所以大家都人心惶惶的。” 原来如此,又是掳人事件。 苏停云道,“这沈家千金莫非也有一副好相貌被人垂涎上了么?我们自保定来,那儿也发生了‘天下第一美人’林仙儿被掳走的事情。” “哎这就不清楚了,不过沈家千金确实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好在这次连公子正巧在沈家做客,才没让坏人得逞,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小二说着,脸上露出了稍稍安心的表情。 “连公子又是谁?” “公子您不知道?”小二哥略显吃惊,眼前的黑衣公子也是一副江湖人士打扮居然不知道?他道,“那是姑苏无垢山庄的少庄主——连城璧。”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这个时候再问连城璧是何许人也恐怕太不识相了。 苏停云默默把话咽下,又问了些无关紧要的才让小二忙活去。 从保定到济南,事情会有那么巧吗? 见他若有所思的模样,顾绣辞道,“苍爹似乎有些在意?” 苏停云点点头,两个地方都出现相同事件未免太巧了,更何况目标都不是什么没名气的小人物。 “那不如我们去查看下,正巧我也觉得有些意思。” 一路上接触下来,顾绣辞也了解到男人性格如何,遇到这样的事他定不会袖手旁观,虽然外表冷冰冰的,实际上却是个外冷内热的好人。 联想到林仙儿一事,她亦心疑是不是同一伙人做的。 行走江湖,锄强扶弱、救助孤寡,乃是她们七秀弟子当为之事,她自然不想看着无辜女子受害。 “我正有此意。”苏停云回到。至于自己被贴上了好人的标签,他是全然想不到的,事实上他真不是多管闲事的性格,这么做自有他的道理。 这几天苏停云重新审视了己方配置,不得不说现有的人员真是匮乏,想要找人确实不亚于海底捞针,更何况他们甚至没有固定住所。 再者他们的功夫和这方天地原本的体系差异不小,七秀的心鼓弦,长歌的杯水留影、歌尽影生,五毒的凤凰蛊——起死人而肉白骨,这些难道不玄幻?还有明教的暗沉弥散,唐门的浮光掠影,纯阳的镇山河……都是超脱常理的存在,若是有人想要探究到底该如何是好? 蚁多还能咬死象,虽然功夫特殊也架不住人多势众,真出了事,根本没办法很好的照应起来,说起来他们也算是弱势群体。 况且江湖这么大,就算都存在于一片天空下也很容易错过。 现在已经出现的同伴有多少呢?决计不仅仅是他们三人罢,是隐藏于人群中,还是投靠了本地势力……这也值得深思。 思虑再三,苏停云终于下定决心,不如就让他设立一个大家都懂的据点。对,只有他们知道的名字,说不定有其他同伴能循着消息找过来。 至于这些原生江湖的恩怨情仇……谁知道未来某一天会不会和他们打上交道,还不如顺路露个脸并且了解下各地势力,也许会有些意外收获呢。你看从黑木崖下来,不就从一个人变成三个人了么,在这之前他可没想到这么快就能见到同伴。 设立据点的想法苏停云暂时未与两人说明,这仅仅在他初步构想阶段。在何处设立据点,又设立什么样的据点还有待考量,也不急于一时。 现在,便去那沈家看看罢。 沈家庄—— 经历了前几日走水事件后,此时沈家正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修复工作。虽然宅邸内人来人往,建材物资一个劲得搬运进来,人员守备却并不疏忽,反而比平时还要严了。 这也难怪,烧毁的毕竟是沈家大小姐沈璧君的住处以及连带的几间屋舍。盖因有不速之客到来,想强行带走沈璧君却起了冲突,动手间打翻了烛台所致。索性没有人员伤亡,已是最好的结果。 一众忙碌的身影间,有一道高挑人影显得和众人格格不入。这人倚着墙,看着众人来来去去,虽没有帮忙的意思,也没有人上前说他不是。 严格说来,此人并不算是沈家正儿八经拜帖的客人,却没有人小看他,反而连沈太君都对他青睐有加。 这人是连城璧吗? 自然不是,他甚至没个江湖名号,只是和连城璧结伴前来的年轻剑客。 然而和外面传言不同,实际上救了沈家千金的并非无垢山庄少庄主连城璧,而是和他一同登门拜访的年轻人,被引为上宾也在情理之中。 变故发生的那一晚,向来浅眠的年轻剑客又是辗转反侧,干脆起身透透气,却听闻庭院内有异响,他查看间才发现是沈家千金被人劫持了。 情况危急,他来不及通知其他人,当下追着匪徒而去。之后仅凭一人之力将沈璧君从对方手中夺回,在沈家人急的团团转之时,将人安全带回。 谁也没想到这名不见经传的青年还有这么大能耐,似乎大家一开始就把注意力放在了连城璧身上,下意识忽略了连城璧登门拜访时那番说辞——连某此次出行是陪叶兄寻访故地,恰巧途径济南便来拜见下沈老太君。 是了,能让连城璧甘愿陪同的又怎么会是普通人,连带着沈璧君都有些在意起来。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此刻,男人也是别人眼中一道别致的风景。 不谙世事的少女在高处打量着他,害怕被发现动作间都带着小心翼翼。 即使一脸苍白,也无碍于男子的俊美。这人不像一般的江湖剑客,身上明明有着世家公子才有的贵气,但出手间又有着身经百战的凌厉。 回想他将自己救出魔爪那些片段,少女不禁脸颊微红。 只是男子好像不喜交际,入庄至今两人几乎没有交流,连自己道谢也只得到冷淡的点头。她仅仅从旁人那得知他叫叶锦,是连公子的朋友,两人此番要前往河朔一带。也就是只会在沈家庄逗留几天而已,若非出了事故,这个时候两人早该动身了。 想到这里,少女心情忍不住有些低落。 落在身上的视线太过热切,叶锦不免抬头看去,前些日子被他顺手救了的少女正偷偷打量着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女子脸色有些阴晴不定。 明明是惹人怜惜的场景,他却提不起半点劲来,甚至连话都懒得说。似乎和自己模糊的记忆一起,正常感情都一并失去了。 他收回视线转身离去,给少女留下一个不带感情的背影。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大明湖上,水光潋滟。 岸边柳树成排,枝条随风摇曳。 远远的就能看到几艘画舫泛于湖面,船上人影绰绰,可以想象是何等嬉笑场景。即使天气渐冷也挡不住一众公子佳人游湖的兴致,冬日的大明湖也确实别有一番风情。 连城璧找到叶锦的时候,他正随意坐在一颗柳树下,手中摩挲着一块白玉腰佩,目光看向远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枚玉佩连城璧见过很多次,圆形的玉面上,翻飞的银杏叶和一枝寒梅环成一圈,一面中间是剑的形状,另一面则是一把刀的形状——并不是什么名贵好料,雕刻手法甚至可以说是粗糙,不过似乎别有深意的模样。 叶锦用剑,用得是罕见的轻重双剑,纵观武林怕是没有人能像他一样在两把轻重不一的剑间切换得如此自如,起码连城璧还没见过第二人。 他确实是个身手不凡的剑客,在初次相遇时连城璧就清楚这点。既然玉佩另一面是刀,不难猜测和这枚玉佩有着同样渊源的另一位应该是名刀客。不过叶锦已经失去以前的记忆,怕是不能和他诉说这玉佩有着什么样的故事了。 连城璧一同坐下,视线从玉佩上移到男人线条分明的侧脸。 毫无疑问,叶锦是一个相当英俊的男子,虽然不知道以前如何,初见时那身明黄亮眼的世家公子装扮就注定了他不会是阴沉的性格。 那么到底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的呢? 据叶锦所说,过去的记忆相当模糊,他只记得自己在扬州城等着什么人,可惜所等之人一直没有出现。此次北上也是突然记起那人家住河朔一带,他想前去碰一碰运气,说不定记忆也能因此寻回。 剑术高超的叶姓男子,虽有世家风范却不常在中原武林走动吗……连城璧心中隐隐约约有了个猜测。 据说在南海之上,有一岛屿曾因仙人降世被称为飞仙岛,岛上有一城池唤做白云城,现今城里的当权者便是叶氏一族。 那白云城主名为叶孤城,同样是集剑术大成者,自创一招“天外飞仙”名震江湖,而白云城又远在海外,岛上居民并不常来中原走动——几点对应起来,叶锦是否是那白云城的人? “怎么,我的脸上有花?连兄都看出神了。”虽然目视前方,身边打量的视线叶锦又怎么会察觉不到。 连城璧失笑。 他收回视线道,“那倒没有。我只是在想,到底是谁让叶兄这么执着,想来是个很重要的人。” “我不知道,也有可能是仇人。” 即使不记得以前的事也要第一时间找到的人吗?叶锦确实不记得了。声音也好,容貌也罢,都变得模糊不清,对方是敌是友同样没办法确定。 如果不是友人,那为何如此执着,醒来的刹那满脑子只有那不知名的人影;可要真说是朋友,心底喷薄而出的愤怒又从何而来? 不仅仅是对方失约那么简单,还有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存在着。他知道如果不找到这人,永远无法平息心中的疼痛。 “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最后都没想起来可怎么办?” “……” 在无垢山庄的时候,曾找过大夫诊治。 算是江南名医的老大夫说——不是生病,不是中毒,亦没有受伤,叶公子的身体好得很——也就是叶锦本身并无毛病,是平白无故失去以往的记忆。 这可以称得上怪异了,若一直都想不起来恐怕不是不可能。届时,叶锦又该如何呢? 可怕的沉默在两人间蔓延开来,许久,年轻的剑客才动了动嘴唇。 “叶某身无长物,唯有手中的剑方能一看。真到了那一地步,我只能仗剑走天涯、四海为家了。” “你就没想过找个地方安定下来?若你愿意,我无垢山庄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突如其来的盛情相邀让叶锦眉头一跳,他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该不会连城璧憋了这么久就是想邀请他加入无垢山庄罢? 他委婉回道,“届时我会考虑的。只是你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连城璧笑而不语,他才不会说看到沈璧君那仰慕的眼神有点在意。他有预感叶锦定非普通人,明明是他先发现的怎么能让给别人。只恨连家没有女儿,和这等青年结为亲家岂不是一件美事。 至于你问连城璧难道不应该吃醋吗,毕竟那可是沈璧君——这还真不会,江南水乡人杰地灵,更别说姑苏自古出美人,连城璧有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呢。更何况和沈璧君相比,他家母亲似乎更喜欢曼陀山庄的王姑娘。 一想到自己的终身大事,饶是连城璧也不免头疼起来。 两人又在湖边坐了一会,觉得有些冷意才起身回去。 回到沈家庄的时候,门口多了一辆马车,似乎又来了访客。这场景已经见怪不怪了,沈家这几天客人就没停过,不管是交好的江湖人士还是本地熟人,都轮流拜访了遍,也足以见得沈家地位几何。 连城璧一如既往向门内走去,却不想叶锦在身后站住了脚。 “怎么了?”见青年没有跟上,连城璧停下来问道。 只见叶锦看着马车出神,好半响才听到他喃喃自语,“这马车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 莫非这么巧就要遇到叶锦认识的人了吗? “这是谁的马车?” 守门小厮回到,“是一对访客的,两人皆是江湖人打扮,此刻人就在庄里。” 叶锦闻言转身便走,三步并做两步,连城璧从没见过他这般匆忙,惊讶的同时自然紧跟其后。 屋内说话声越发清楚了,是个低沉的、男人的声音。 可惜期待的心情在看到男人背影的刹那低落了下去,不对,这个体格完全没有熟悉的感觉,绝对不是他想找的人。 察觉到有人急匆匆赶来,两位来客疑惑得转过身去,看清是谁后同时露出诧异的神情。 在沈家管事介绍前,来客中的男子便道:“二少……是二少吧?” “……我们认识?” “?!”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苏停云和顾绣辞面面相觑。 虽然不清楚双方姓名,但七秀校服和苍云盾刀还认不出吗,此刻却被反问“我们认识”……难道这个背负轻重双剑的年轻男子不是藏剑弟子,只是看起来像?可他的轻重剑分明又是浩气14阶武器的模样,这还有碰巧的? 苏停云不与他拐弯抹角、老实道,“我等尚未与侠士结识。” 叶锦不解,“那你为何唤我做二少?” 苏停云回答:“这是你师门昵称,成年男子均以二少相称,女子则称为二小姐,莫非这些都不记得吗?” 原来不是某家二少爷的意思,只是为何会有这般古怪的称呼,还是师门昵称? 像是怕他不信,一旁的女子补充道,“你师门修习两种心法,一为问水诀,一为山居剑意,配合轻重二剑时常能打得对手措手不及。因此素有重剑无锋,大巧不工;轻剑游龙,翩然千里之称。” 叶锦沉默片刻。 心法是他为数不多还记得的东西,确实是问水诀和山居剑意。虽然有些招式叫不出名字,但完全像刻在骨血里似得,打斗时自然而然使了出来。 可仅仅知道他武功心法说明不了什么,只能表明这两人对自己有些了解,谁知道对方究竟是敌是友?这个节骨眼上出现未免太巧,不妨让他试探一下能不能多问出些什么。 叶锦心中有了想法,抛出话道,“我是修习这两种心法,但其他的不记得了。” “嗯?” “不记得以前的事,师从何处、是何来路、有哪些交集,我都不记得。” 他这么说得时候,目光观察着两人每一丝神情,仿佛要从他们的细节处找出些蛛丝马迹。 一石激起千层浪,苏停云和顾绣辞听闻后皆是大惊。 女子望着他端详片刻,眉头紧皱忧心忡忡,“所以你失忆了?不对……”人类才有失忆的说法,对于数据组成的他们来说则是—— “应该是数据缺失。”苏停云接下话来,深深看了对面的藏剑弟子一眼。 他就说不可能碰巧,原来是遇到这等倒霉事,怪不得对他俩没反应。数据缺失在游戏里很常见,也就是俗话说的出bug了。 大多数人应该都经历过,比如过图的时候、比如攻防的时候,遗失掉一部□□体部件或者外观招式表现消失什么的。索性游戏里到处都是数据,消失的地方很快又能补充修复回来。只是到了这方天地么,恐怕不是那么好办的。 顾绣辞同样想到了这点,还是问道,“可有补救的办法?” “暂且不知,”苏停云摇了摇头,脸上表情甚是凝重,“没缺胳膊少腿已是不幸中的万幸,短时间内他怕是没办法想起以前的事了。” 顾绣辞叹气道,“真是状况百出。” 两人说得没头没尾,听得人同样云里雾里。 明明每一个字都能听懂,为何串联在一起就不解其意了呢?听他们所言这不像是简单的失忆,可又怎么牵扯到缺胳膊少腿上? 见当事人没有反应,连城璧想了想,忍不住上前一步询问,“按两位所言叶兄到底怎么了,为何说得那般严重?” “这位公子是?” “在下连城璧,是叶兄的友人。” 原来这就是连城璧,是小二哥所说救回沈璧君之人! 苏停云回报了名号,同时打量着自称是二少友人的年轻男子,此人外表斯文有礼、风度翩翩,一身衣料做工考究剪裁得体。他既有世家子弟的冷清之气,又有文人才有的儒雅,连沈家管事看向他的眼里都带着尊敬。 既然说是友人,那必然和这名藏剑弟子相处了有些时日,而二少又是这样的状态,会不会不经意间暴露了什么? 然,男子眼里的关切之意不像是作假,或许真如传言那样品行高洁,即使有所察觉却不以为意吧。 苏停云脸色稍稍好看了些,解释道,“二少先前应当是受了一番磨难,如今事情过去便不用担心,只是他的记忆也没那么容易寻回,你可以理解为……嗯,受了严重的刺激。” 他转头又道,“若二少想知道些过往事宜,这几日可来醉仙楼相见,我等也能提供帮助。虽对你个人并不了解,但和你的师门可是经常打交道的。” 苏停云没有立马邀请同行,而是抛出橄榄枝让对方自行选择。他也想把人带走防止出现意外,然而现在的情况恐怕不会遂他心意,和第一次见面的人相比,显然正常人都会更加相信熟人罢。 叶锦回了一个好字,他不在意额外花些时间验明真假。 这段插曲终了,总算有人想起正事是什么。 沈家管事清了清嗓子,“原来两位和叶少侠还有如此渊源,真令人意想不到。先前两位所言还请稍等片刻,待我禀明老太君再做回复。” 是了,苏停云和顾绣辞本是为了沈家千金差点被掳一事而来,遇到叶锦才是意外,先前他正是在和管事提及此事。 不多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屋外传来,在一众家仆的簇拥下,沈老太君出现了。 事情的前因后果又被叙述了遍,从保定梅花盗重现再说到到林仙儿被掳、对方报出石观音大名时,现场一干人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石观音! 这是多少江湖美人的噩梦?! 沈太君脸色变了几变,良久才镇定下来。 “这么说,苏少侠觉得欲对璧君不轨的同样是石观音手下?” “回老太君,十有八九是如此。沈家在江湖上名望不低,和不少正道人士交好,这段时间又有连少庄主做客,敢在这种时候上门找事的,自然只有那些邪魔外道,不得不让人警觉。” 沈太君心思百转,“若苏少侠所言属实,那沈家就算拼尽全力也要保住小女。两位和我沈家非亲非故,却愿意前来告知此事,老身感激不尽。” “行侠仗义本是我辈应做之事,何须言谢。这段时间我等也会在济南逗留,若老太君有用得上的地方尽管吩咐。” 沈太君满意的点点头,露出欣慰的笑意。 只是这笑意不达心底。 不怪她多想,这来报信的两人着实古怪。 名叫顾绣辞的女子有着惊人的美貌,她虽然不想承认,但也不得不说此女容貌可能还在璧君至上。如此美人竟然毫不起眼,没有半点江湖之名? 她是全然不信的。 再说这位苏少侠虽一脸正气,却总给她一种违和感,说不出的奇怪。沈太君大半辈子和江湖人打交道,什么场面没见过?她相信自己的直觉不会出错。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苏停云哪知道人心复杂,做个好事还会被怀疑,他还是太年轻,不知道女子第六感的可怕之处,即使表现得再温和,也改变不了他内里属于恶人的本质。 直到离开沈家他都没觉得自己有任何异常之处,却不知疑虑已被种下,生根发芽不过是迟早的事。 “不用管二少吗?”回去路上,顾绣辞有些犹豫,“那样的状态真让人担心。” 苏停云何尝不担心,只是此地人多有些话不好明说。 “等他自己来问吧,相信不是个傻子。” “也罢。” 沈家庄内—— 大多数人还沉浸在石观音带来恐惧中。 从小看着沈璧君长大的管事见众人都不吱声,不由急道,“太夫人,这可怎么办,石观音可不是我们对付得了的。” 若是别人还好,可偏偏是石观音! 沈太君沉下脸来,喝道,“急什么,现在谁也不确定是否真是石观音的人,可别自乱阵脚让敌人有可乘之机。” 言下之意是对报信之人有些怀疑的,至于更深层次的意思嘛,那就看个人意会了。 来袭者自那次之后就没再出现,当时混乱中只有沈璧君和叶锦两人接触到了对方。据他们描述当晚出现的是几名女子,但并没有自报家门,因此无从考据是何人派来。 对方目的既然在于沈璧君,那便不可能一次就收手,现在沈家已经加强戒备,想要再次下手可不容易。不排除对方再派人一探虚实的情况,怕就怕他们沈家自乱阵脚,让人钻了漏洞。 “那太夫人的意思是?” “且按兵不动。倘若不幸言中,那便即刻将璧君送往京城。”说罢,她看向连城璧,声音也缓和了下来,“届时城璧可否护送璧君前往?” 连城璧如何能推辞,他应道,“这是自然,城璧定当保护沈姑娘周全。” 得到连城璧的保证后,沈太君这才稍稍安心,又想到沈璧君尚不知此事,她当即带着家仆寻她去了。 目送老太君离开,连城璧满是歉意的声音才响了起来,“刚才我擅自应下,实在对不住了。” 这话是对谁说的不言而喻。 说好了是陪叶锦寻访故地,来沈家拜见只是北上途中的小插曲,没想到会节外生枝在沈家待这么久,甚至要为此耽误行程,饶是关系再好连城璧都觉得有些过了。 但连沈两家交好,他身份在这儿,无法推脱不理,有的时候当真烦恼。好在叶锦并不在意,一句无妨让连城璧愧疚的心情稍稍平息些许。 他对叶锦说道:“老太君并不相信那两名来客,否则也不会静观其变。若真担心石观音,这会儿就应该送往京城。” 相反沈太君的反应更有可能是怀疑上了那两人,这句话连城璧没有说出来。他心思细密,虽然没察觉出男子的不对劲,但同样不相信那般美貌的女子竟然籍籍无名,这其中肯定有些问题,相信见多识广的沈太君也感觉到了。 旁听半天的叶锦表示不解,发出了和苏停云当初一样的疑问,“我观那名字一出,诸人脸色皆变,究竟是何来路?” 方才在场只有三人犹自镇定,除了报信的两人,就他这位好友面不改色。连城璧想他也不知道其中缘由,遂解释一番,末了不免开个小玩笑,“那石观音虽是女魔头,看不得比她美丽的女子,但她也爱好美男子,叶兄这等容貌恐怕也会成为她的目标。” 叶锦闻言挑眉,这人打趣的同时难道没想过自己吗? “连兄亦是人中龙凤,相信无垢山庄少庄主的名头应该比我这无名小辈更有吸引力。”他摇了摇头,“我还是不明白为何要送往京城?难道去了京城就不会被劫走?” 皇城治安固然比其他地方好上些许,可也不至于让江湖人不敢出手。都说侠以武犯禁,武功高强之人哪里害怕这些? 却听连城璧突然压低了声音,“绝大多数状况还是能避免的。自五年前本朝国师上位,京城就变了天,如今更有‘天子脚下,国师镇前,神煞不留’的说法。国师耳目众多,且对江湖中人颇有偏见,若在京中闹事指不定落得何等下场。” 曾经京中两大势力——金风细雨楼和六分半堂,就是最好的警示。当年何曾不是风光无限,可遇上了国师还不都败下阵来。前者足够机智选择归顺自保,后者则在拒绝国师招揽后遭到武力镇压,一夜之间被国师座下的逆斩堂屠戮半数。 据活下来的人所说,对方神出鬼没手段残忍,成员皆带鬼面,为首者善用弓弩制武器以及机关陷阱,能神不知鬼不觉取人性命。那夜六分半堂总堂里所流的血几乎把地面染满,到处都是的尸/体,如临战场。 此事曾轰动各大武林门派及世家,但这两大势力都沾染过朝堂纷争,因此没办法当做一般的江湖恩怨。即使有交好的想要讨个说法,也不敢公然和朝廷对上,或者说,他们不敢和逆斩堂对上。 虽没有亲眼看到,光凭描述连城璧就能想到是何等惨烈的场景。他叹了口气,“你想地头蛇都被处理了,还有谁敢去触其霉头?所谓的大侠、魔头到了京城里也只能放下架子,老老实实按规矩行事。” “原来如此,国师看来是个厉害人物。”叶锦在心里记下一笔,点点头以示明了。 又听连城璧说道,“不过拜他所赐如今百姓日子好过许多,当今圣上据说也对他信赖不已。”话锋一转,他继续道,“且不说这些了,今天的两位客人对你似乎也有所了解,你这边打算如何,可有想起些什么?” “并无,我打算找时间再去会会。”一提起记忆,叶锦忍不住摇头,他并没有想起任何往事。对方尽说些无关紧要的,重要信息摆明了要自己去问,他倒要看看能问出些什么花样来。 “那届时我同你一起前去,我总感觉这两人不简单。”好歹有个照应,连城璧可不想自己友人被人框了。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一连两天相安无事。 叶锦没有第一时间找过来,苏停云也不在意。他知道有些事急不得,干脆趁有时间把济南城好好逛了逛,顺道将城里的线路记了个七七八八。 这日天光正好,他又包了一条画舫约两位同伴游湖去了。虽说背包里也有更加精致的游船,但总归不适合在这个时候拿出来。 画舫荡漾在波光粼粼的大明湖上,和远处其他船只连成一道风景线,湖上有风吹过撩人衣摆,也吹散了人心间的阴云。 苏停云站在船头,遥看水天一色的光景,几个深呼吸后忍不住摸了支笛子出来吹奏一番。 船中支着小桌,上面放着提前备好的点心茶水,柳闲正一手握着糕点,一手拿着新买的江湖话本看得起劲,他对湖光山色没有半点兴趣。 顾绣辞坐在他旁边品着茶,嘴角弥漫着浅浅的笑意,不时呷上一口,慵懒得宛如一只猫儿——虽然各自做着各自的事,却全然一派岁月静好的模样。 一曲终了,有掌声响起。 寻声望去,只见一艘小船慢悠悠靠了过来。船上站着的赫然是两日未有动静的藏剑弟子以及连城璧,刚刚鼓掌的便是后者。 时间回到一个时辰前—— 叶锦约估着晾他两日也差不多了,便与连城璧一起寻到醉仙楼去。可不想被掌柜告知苏停云一行人外出了,临走前还问哪里能租船,显然是出去游湖的;同时还得知这两日他们什么也没做,只在济南城里各种游玩,完完全全没有一点危机感。 不知对方葫芦里卖得什么药,或者真的只是好心路过? 叶锦打算换个时间再来拜访,可连城璧一想到叶锦也还未欣赏过大明湖的湖上风光,竟是拉着他一同胡闹起来,还说指不定能在湖上遇见。 这不,借着笛声还真找到了人,那个一身黑衣的男子不就是他们要找的人么? 这厢苏停云微微惊讶数秒,他想过登门的场景,却没想到是在湖上相见。不过此时出现想干什么不言而喻,择日不如撞日,终于还是来了呐。 三人遥遥相望,谁都没有先动。 半响,苏停云率先发出一记轻笑,长笛在他手中转了几圈又如变戏法般消失不见,“两位不如上船一叙?” 他做了个请的手势邀人上船,就听对方回到,“如此甚好,那便打扰了。” 足尖轻点,下一瞬间两人已飞身上船。 两名客人环顾四周,发现这艘画舫的配置相当简单。不知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除了画舫本身,在船上的外人只有船夫一人,一些考究点的船上可是还配了侍女或者唱小曲的。 不过人少的好处便是在此谈话不必担心有人偷听,若是有个万一,双方人数也很平均,想来也是没什么畏惧的。 和连城璧的观察点不同,叶锦的目光略过众人后最终落在了船舱里那个埋头不问世事的人影上。 为了方便游人观湖,有些船上皆是镂空雕刻,以薄纱为辅,营造出一种迷蒙的美感。方才未登船时他便注意到了这人,这幅孩童般的身形,明明是初次相见,却让他没办法移开注意力。 身体比意识率先反应过来,当有人明白发生了什么时,叶锦已经把和自己有莫大关联的玉佩拍在了小童面前。 这一举动把其他人都吓了一跳,几人视线都看向了他,眼神里有探究有疑惑。时间仿佛停止了般,船上静得只听得见水声,以及某人翻动书页的声响。 柳闲没想到还有他的事,他不想理会这茬的。本以为自己当个背景就好,至于失忆的藏剑弟子和他有什么关系? 天下之大,同门那么多,没看到苏停云找人找得如此艰难么,这世上能称得上巧合的事太少,他并不认为还会轻易遇到自己认识的人。 可这一次偏偏料错了。 拿着话本的手在看清桌上玉佩时猛然僵住,柳闲不敢置信得瞪大了眼睛。那枚普通甚至粗糙的玉佩熟悉至极,分明是他曾经贴身佩戴之物,并且已经在终结之日被寄回制作者手中! 如果这枚玉佩出现在这里,那么这名藏剑弟子…… 柳闲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他呆滞了半响,缓缓抬起了头。 来人的眉眼他发誓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双时常带笑的眼里满是冰冷,里面隐隐有怒火喷之欲出,经常上扬的薄唇也抿得紧紧的,仿佛下一秒就要说出质问的语言。 柳闲毫不怀疑若是场地够大,对方会直接一个风车砸过来教他做人。不对,这人不应该失忆了吗?!莫非记得自己?那他简直要受宠若惊了。 气氛开始胶着,无形的尴尬在空气中蔓延。 在对方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下,柳闲摇摆不定。他最终败下阵来,扯了扯嘴角,哑着嗓子道出了他的名字,“……叶锦,没想到是你。” “你果然认识我。”叶锦笃定道,“直觉告诉我,我和你有些某些联系。” 原来这两人竟是认识的! “是有打竞技场的交情。”柳闲承认,同时叹气叶锦是连他也忘了,刚刚不过是试探。他补充道,“也仅仅是这样罢了。” 仅仅是这样? 若是看过这枚玉佩了解内情的人都不会这么认为,一面是藏剑,另一面是霸刀,怎么看也不会是简单的竞技场交情,更何况这玉佩不是系统生成,而且亲手雕刻的。 叶锦不记得竞技场是何处,却也不会被糊弄过去,他皱眉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柳闲。” 柳闲……在心里默默念着,叶锦陷入了沉思。 这堪比818直播现场的气氛不免让人遐想,像苏停云这般无感的人都忍不住八卦起来,“秀秀,所以你们服的?” “应该是,可我不认识他。”顾绣辞迟疑道。她是真的不认识,不过既然和小柳打过竞技场,那必然是同服的了,而且她似乎看到桌上的玉佩带有霸刀的印记,这真真是巧合?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莫非叶兄和这孩子是旧识,竞技场是比武场的意思吗?” 若说全场最在状况外的,非连城璧莫属。 他就不明白了,怎么到头来是个小鬼与叶锦相识。还有何谓比武场交情?在他印象里那是比武切磋的地方,也有人借此开赌局谋利。 刀剑无眼胜负输赢往往就在一念间,这么小的孩子就算从小习武也不过只有数年,任他天资聪颖又如何上得了成年人比武的地方? 连城璧还想再说些什么,突然感觉肩头一重。他回头看去,苏停云正一手搭他肩上,暗暗使劲竟然挣脱不了。 男人露出一个有些古怪的神情,对他说道:“连兄,等下的话题对你来说可能有些超前了,你确定还要听下去吗。” “你这是何意,”连城璧不悦,“叶锦身体有异在座都能看出来,我又怎么会弃他而去?” 退一万步来讲,他还没确定这几人是敌是友。虽然叶锦身份成迷不可预料,但到底是他朋友,他连城璧岂是那种把朋友独自留在不明境地之人? 苏停云笑了,“也好,我观你品行尚可,那便让你一同听听,届时我们就是有相同秘密的人了。” 江湖上最不缺的就是秘密,通常也代表着麻烦,更有甚者会危及生命,但若指望这样就能吓退他,那连城璧也就不是连城璧了。 连城璧不再说话,皱着眉头暂且看事情向何处发展。 借着那个名字,叶锦终于拼凑起几段模糊的片段。 首先忆起的是在一片骄阳似火的沙漠里,周围黄沙漫天危机四伏,他似乎受了伤,正吃力的走在风沙中。他应该立马找个地方休息下,却不知为何无法停下脚步,或许是风沙让他忌惮,又或许是周边并不安全。 待他好不容易脱离风沙的困扰,前方又迎来了敌对势力的威胁,正当他支撑不住时,眼前有刀光闪过,将敌人分隔在外、给了他片刻喘息之机。 烈日晃眼,人影闪动,有人在高声呼喊,他却只看到挡在他面前的单薄身躯。 画面一转又来到一处山道上,他背着货物欲前往某处。山道崎岖蜿蜒而去,一面是峭壁,一面是悬崖,险峻的地势让人心生不安。 似乎是验证了这个想法,从天而降一伙劫道者打破了山道的平静,混乱中他被其中一人拍下山崖,损失了部分货物。大抵是内心气不过,干脆把剩下的货物一同扔了加入混战。 劫道者显然有备而来,他根本无法全身而退。这时忽然窜出一道电光,他身上猛然一轻,回过神来已远离战圈。地面上的人越来越小渐渐消失在视线里,耳边只剩下寒风呼啸而过,身边是令人安心的气息…… 然后到了那一天,他收到了一枚玉佩。虽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玉佩的出现让他着实惶恐。他想联系玉佩的主人,奈何世界在慢慢崩溃已经无法通信了,他只能挨个地图找过去,之后在踏入某个传送点时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中。 是了,他原本生活的世界和这里截然不同。虽然是模糊的记忆,那却是这边完全无法比拟的。 一拳打在桌上,叶锦咬牙道,“为什么骗我!在沙漠里、还有山道上……你曾数次相救。” 柳闲不知道他想起了什么,只道,“你我皆归属浩气盟,浩气帮浩气有什么不对?再说一起打过竞技场也算朋友,我见你有难自然要帮一把。” “不可能每次都那么巧。”说得倒容易,一般的人会做这么多吗? “阵营就那么大,大家日常时间相同罢了。” “我再问你,这枚玉佩是不是和你有关?”联想到记忆间的关联,叶锦忍不住质问。 柳闲将玉佩拿起,仔细摩挲一番。 这本是他们上了13段后叶锦给他准备的惊喜。大少爷就是大少爷没做过这般细致的活儿,刻得歪歪扭扭不说还伤了自己的手,被他发现后甚至羞恼起来。 好说歹说才救下这块玉佩,最后还是戴在了他身上。 然而在终结之日那天被他退回,其中缘由柳闲不愿再提,能够再次见到叶锦他已经无憾,至于以后那便不要再有牵扯了。 调整好心情,柳闲回道,“如果你指上面的霸刀印记,那确实有些关联,我毕竟是个霸刀弟子。” “……好,很好,你很好。” 见他避重就轻不想说真话,叶锦已然气急。他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又忽的笑了起来。 这笑声有些渗人,苏停云想上前劝说几句,就眼尖的看到对方手指微动,他当下喊道—— “不好,快撤!” 下一秒,刀剑相交。 连城璧总算信了这比武场交情从何而来,那瘦瘦弱弱的孩子竟然当真比得上一流好手——这根本不合常理! 一干人已退出画舫,回到连城璧来时的船上,连船夫都被好心带上。 可怜的船夫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听一阵咔嚓作响,再回首他撑了多年的船只已被削走半个顶。 时间有片刻凝滞,颇有山雨欲来的意思。 忽而画舫炸裂,湖面狂风大作,湖水卷起几丈高。风中有电光闪现,盘旋而上,风、水、电三者夹杂在一起,形成一道壮丽的水龙卷! 水雾模糊了视线,无法判断当事人身处何方,只听得兵戎相交之声不绝于耳,显然还是在交手之中。 “这风车转的,”苏停云忍不住咋舌,“该不是在互转风车?” 天知道会变成这样的效果,到底两人有什么仇什么怨?再看湖上其他游船,已经引起人群恐慌了。 “你们究竟是何方神圣……” 连城璧喃喃自语,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场景。 他知道叶锦剑术过人,可没想到还会引起此等异象。他之前对叶锦的猜测都得推翻了,叶锦不会是白云城的人,普通人是做不到这些的。 思及之前听到的竞技场、浩气盟、阵营、霸刀……怎么看都不是简单的背景,他到底遇到了多么厉害的家伙? 第30章 第三十章 这场闹剧最终以柳闲险胜半招结束,在围观者越来越多前两人被火速带离事发现场。他们状况都不能算好,破破烂烂一看就是遭逢事故。不过两人眼里都清亮的很,显然是互相较上了劲。 连城璧到现在还有些懵,看看这个瞧瞧那个,欲言又止。 另外两个吃瓜人同样默不作声,却都做好了再打起来第一时间劝架的准备——盾立和烫头双重警告! 叶锦已经稍稍冷静了,心中虽任有怒气,好歹可以压制下去。他盯着柳闲的眉眼,再一次打量起来。 不会错的,就是这个人了。 柳闲给他的感觉和所有人都不一样,他对苏停云是漠视,对顾绣辞是无感,独独这个家伙,潜意识里想要亲近他、信任他。明明在记忆里关系匪浅,为什么要否认呢?是因为有了新的同伴吗? 心脏在隐隐抽痛,是被背叛的痛楚。 叶锦神色复杂的看着他,问道:“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啊,”对方的表情让他心疼,可短短交手中柳闲已经做出了决定,他移开了视线,“如果想继续的话,我随时奉陪。” “……” 叶锦无言以对,是他自作多情了。他紧了紧拳头,一甩衣袖转身离去。 “叶兄!”连城璧喊道,慌忙对着三人抱了抱拳,“几位对不住了,今日之事实在出人意料。叶兄心绪不稳,我得先去看看他,我们下次再见。”说罢,他向着叶锦离开的方向追了出去。 场面一度回归平静。 良久,顾绣辞开口道,“二少怕是气狠了,你们真的没有其他关系?” 柳闲垂眸否认,“没有。” “可玉佩上有着霸刀印记,以及他见到你的反应未免太大了。” “是他认错人,怪不得我。他认识得又不止我一个霸刀。” 事情真像柳闲说的这样吗?苏停云看着这一幕若有所思,总感觉哪里说不出的怪异。 两方不欢而散直到入夜都让人耿耿于怀。 午夜时分,闭目养神的男人突然睁开了眼睛,隔壁房间传出的动静让他有些在意。虽然声音很轻,但他还是意识到柳闲出门了。 这么晚,他要去哪里? 月明星稀,一道人影孤独的坐在房顶,光看背影就知道有多么寂寥,当事人显然依旧沉浸在白天的影响中,没办法入睡。 苏停云追到外面,转了一圈总算发现柳闲的身影,他轻功飞上屋檐,找了个舒服的地方坐下,“怎么,睡不着?” “是你啊,在想些事情罢了。”柳闲声音淡淡,平常得让人听不出波动。 苏停云能猜到他在想什么,他道:“为了二少的事吗,你白天是不是说谎了。” 这么问其实有些失礼,再怎么说那也是他们的事,有何恩怨都和他这个旁观者无关。若是柳闲不想承认,也没人会逼他。苏停云做好了对方不回答的准备,却不想柳闲轻轻回了个“嗯”字。 只听他说道,“那枚玉佩其实是叶锦送给我的,我本已经还给了他,没想到还能再遇见。我白天是不是很混账?他都失忆了我还急着撇清关系……” 岂止是混账,不知道得还以为又是什么惊天大瓜,苏停云忍不住暗自吐槽。这种举目无亲的状态下,唯一记起的人还不认自己,任谁都难以接受。况且二少的玉佩一看就是手作之物,二少也说过柳闲救过他很多次,岂不是表示他们曾经关系非常要好? “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以至于不愿承认过去的事? “我只是……怕情况失控。” 柳闲有段时间曾沉迷jjc,在那个时候他便认识了一个叫叶锦的藏剑朋友。叶锦是那种典型的二少,和死板的他不同,叶锦为人风趣擅长交际,性格又好还很多金,经常出没于各类阵营活动,有一大票迷妹迷弟。 不知道什么时候,柳闲发现自己亦深受他吸引,他不仅仅满足于日常活动,还想和他有更进一步的接触。可对方恐怕没有这样的感觉,只把他当做是一般的阵营亲友罢了。 成年人的思想被困在幼年躯壳里的绝望又有谁知道?这双手什么都做不了,无法拥抱喜欢的人,就怕给人带去困扰。和叶锦一起总让他患得患失,他拿什么和其他人相比呢? 没有什么特殊技艺,性格也很单调,也不会说什么动人的话语,甚至这副躯体都没办法让他依靠下,在他眼里自己就是个孩子吧。 “我有的时候甚至在想,如果能改变这副体型,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不过这个想法恐怕比囚禁叶锦还要困难。” “今日见他,我心里又冒出些阴暗的法子……他失忆了,只记得我,这是多好的机会。可若是动了些歪念头,我自己都会看不起自己。不如就这样形同陌路,也断了我不该有的想念。” 听完他这番话,苏停云完全忘记收起自己震惊的表情。柳闲不显山露水的背后,竟然是切开黑?不过他好歹有自己的原则,本质上并不是坏人。 “你就没想过试着告白?” “我怕到时候连朋友都没得做。情话可以说很多次,但叶锦只有一个。” 苏停云叹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劝他看开点或者鼓励下似乎都不合适。他没有经历过感情烦恼,所以没办法感同身受。只是来来去去看多了,也懂得这是伤人的玩意。 他还有部分不解,为什么选择在这个时候说给他听呢?虽然大家一同落入这个世界,但到底还没有相处很久,这样私人的事情还是找个熟人诉说一下比较好吧? 像是看出了他的想法,柳闲解释道,“我不单是说给你听,也是说给我自己,而且我相信,你不是那种会出去乱说的人。” “……你师姐也很担心你,为什么不和她倾诉下。” “正因为那是我师姐,我就更不能让师姐为我/操心,她对这些事可比我敏感多了。” 苏停云突然听出了潜台词,合着一个两个都很有故事?就他是个莫得感情的皮皮盾??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月色微凉,难以入眠的又何止柳闲一人。 安静的客房内只剩一盏烛光摇曳,将一室黑暗劈出一片小小天地。有人端坐在书案前,手中堪堪握着一册书籍,似是正在挑灯夜读。 可凑近了便能发现这人目光怔怔,思绪早就不知飞向何方。 无垢山庄少庄主毫无防备的一面没有人看到,夜风吹过窗弦,带起一阵响动,他这才回过神来。 视线循着半开的窗看去,月色下,对面客房门窗紧闭,黑漆漆的屋内看不出任何异动,另一位客人仿佛早已休息。 可连城璧却知道,那人又哪能轻易安睡呢? 自拂袖而去回到沈家庄以来,叶锦已经把自己关在房里几个时辰,期间连城璧试着和他沟通,均没有得到回应,想来还是在盛怒中。 沈家人亦曾上前询问,奈何连城璧只是粗略说了与其他江湖人起了争执,并没有说清是何人动手。众人只道他们出门遇到了什么变故,没见到叶少侠的那衣衫褴褛的模样吗,不知什么人这么厉害能逼迫叶锦至此? 济南城除了沈家自然还有别的帮会门派,三教九流之徒比比皆是。如今正值多事之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沈家人并没有过度探究,随他俩去了。 而作为为数不多直面白日混乱的人,连城璧心里堵着诸多疑问,可能解答的人并不在状态,他自己不由在胡思乱想下失眠了。 阖上书页,连城璧按了按眉心,忍不住长叹了口气。这一个个的都是什么人呐,他和叶锦结识的时候可没想过对方背景深沉得令人害怕。 白日里暴露出的信息让他到现在都消化不了,先说和叶锦对战的小鬼,那般身形竟然还略胜叶锦一筹,简直匪夷所思。 连城璧同叶锦相识数月,自然知道他能耐几何。世家弟子的表象下沉睡着猛兽,这人可不是徒有其表的花架子,他的剑凌厉异常,虽未有侠名却已经在高手之列。饶是连城璧自己都不得不承认,若他和叶锦交手,极有可能会败在他手下。 可偏偏冒出那三人。 那一男一女还好说,江湖上从来不缺天资聪颖之人,什么时候遇到高人也未知,然而打败叶锦的是孩子,一个同样能劲气外放的孩子…… 那家伙真是孩子吗?又或者只是有着孩童的外表? 他听说有些人天生患有侏儒症,身材比正常人矮小,要是这样倒也说得过去。 若非如此那定是练了奇特的功法。柳闲说过他是霸刀弟子,霸刀应该是他习得武艺的地方,有可能和师门功法相关,导致外表定格在了幼时。 况且对话中曾指出两人共同加入了名为浩气盟的组织,柳闲数次相救叶锦,可以推断他同样实战经验丰富,而实战通常是要靠时间累积的,如此推算,不管何种可能柳闲的实际年龄定是比他表现出来的要高。 连城璧稍加思索,隐隐觉得自己猜对了方向,心中更深处却闪过一丝异样,快得连他都捉摸不住。有什么重要信息被忽视了,转念间又什么都没有。 至于百年难得一遇的练武奇才等猜测,他根本没有想过,江湖是靠实力说话的地方,不是做梦的地方。 想到这连城璧突然心有疑问,叶锦所属的浩气盟究竟在何地、是何立场?拥有这样的高手实力定是不凡,竟然连名声都没有外传过,恐怕整个组织严密、背景庞大,能将行动痕迹快速处理掉——莫非叶锦会变成这样也是拜此所赐吗? 若不是遇到叶锦,再经历了白日里的事情,他这个无垢山庄少庄主还不知要天真到何时,枉他自认对江湖局势颇有了解,现在一看竟是一无所知。 思及苏停云所言“他们就是有相同秘密的人了”,话中意思显然是不怕他知道的,究竟是相信他品行,还是觉得他不足为惧?又或者有什么想要用到他的地方? 复又看向窗外,连城璧莫名轻笑一声。他已踏入这不知深浅的水中,不知前方又有什么等着他。也罢,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之不会无聊了。 再说一院之隔的叶锦,就没有他这份豁达。 男人沉浸在黑暗中,兀自烦闷不已。他手中还紧握着那枚玉佩,如今倒显得灼人了。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呢? 叶锦忍不住责备自己,明明可以问得更清楚些的,只要自己足够耐心的话。然而现实总是与期待相反,他在对方否认时忍不住动了手,连他也不知为何突然失控至此。 他自认自己定力上佳,能不喜形于色,亦能藏厌于心,可偏偏那一瞬间苦涩的心情难以言喻,在做出正确决策前选择了最蛮横的一步,才把事情闹得现在的模样。 旁人一定觉得他不可理喻,他自己又何尝不这么觉得?莫非在他遗失的记忆里,他本质上就是这般无理之人吗,所以才被厌烦,以致不想和他再扯上什么关系? 他无法回忆起更多的东西,却也能拼凑出曾经好战爱惹事的一面。果然是这样吧,叶锦因自己的猜测不自信起来,他不自觉收紧了拳头,心中又隐隐传来了疼痛的感觉。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师姐,我们几时再动手?那姓叶的白日里受了伤,正是下手的好机会。”少女特有的嗓音打破夜色,给冷夜带上一抹甜蜜,可和音色不符的却是话中饱含杀机。 漆黑的夜里看似宁静,也掩盖着重重危机。距离沈家庄不远处的一间空宅里,此刻便有几名对沈家虎视眈眈之人。 只听被唤做师姐的女子沉声道,“稍安勿躁,之前已打草惊蛇,如今万万不可冲动。” 自那晚失手以来,沈家夜间的防备可比以前强多了,贸然下手不但可能空手而归,更可能将自己人折在那儿,身为这次行动的负责人,她不由多想几分。 “可时间已经不多了,若再不赶回去,师傅那怕是不好交代。”少女语气突然急促起来,像是想到了什么,话尾甚至带上了颤音。 惧怕的不止她一人,其他人听闻皆内心惶惶,更有甚者生生打了个冷战。她们皆是石观音门下弟子,这次外出是奉师命带回济南沈家的沈璧君,迟迟不能完成任务又怎么能不惶恐? 石观音的手段不是没见过,光是想想就令人头皮发麻,有声音惴惴不安道,“师傅会不会觉得我们办事不力,又或者……会不会觉得我们是想逃跑故意不回去?” “休得胡说,师傅岂会不明事理!” 话虽如此,石观音是什么样的人众人都清楚的很。 一想到这,几人惧怕之余不免暗恨为何会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明明即将得手,竟是又被人夺了回去,偏偏那姓叶的武艺高强,和他一道的连城璧也不是吃素的,为了寻找机会潜伏了好些时日,有这时间与她们同期执行任务的另一队怕是已经在回程路上了。 索性今日得到叶锦受伤的消息,对她们来说可是天大的好事。 为首的女子沉思良久,终于下定决心放手一搏。她压低声音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便……明日……” 几人在暗中商讨完细节,屋子里这才安静下来,就不知明日又会有何变故。 这一日沈璧君醒的很早。 似是被叶锦狼狈而归的模样吓到,一晚上她睡得都不是很安稳。这不天光刚亮,她便再也睡不着了。 怔怔端坐在梳妆台前,少女无意识梳理长发。镜中映出她姣好的面庞,一双眸子里沁着盈盈春水,眼波流转惹人怜惜,谁又知道她心思早已飞出这小小天地,到别人那去了。 脑海里满满都是某个人的影子,那人即使狼狈也令人心动,就不知身体有没有大碍。男人昨日回来时似乎受了伤,脸色相当阴沉,生人勿进的气场远看着都让她担心不已。 她遣人问过一同回来的连城璧,得到的回答是和其他人起了争执,可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又怎么会是简单的争执。 沈璧君对叶锦的情况尤其在意,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怎么了。对方都不算沈家的熟客,只是路过而已,若是没有连城璧牵线甚至只能是陌生人,她深知如此,却没有办法管住自己的内心。 或许,在第一次相救的时候,心便乱了。 她突然意识到身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小姐有多么不便。沈家是武林世家不假,沈璧君却从小养在深闺、深居简出,和一般的千金小姐无异。心中即使焦急也要端着架子,维持淑女该有的礼节,不像同龄的江湖儿女敢直面爱恨。 沈璧君心道,她是否应该勇敢一些呢? “怎么一大早就心事重重的。” 和蔼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打断了沈璧君的思绪。少女回头看去,发现沈太君已站在身后多时,方才思考太过入神,竟然连屋里来人都没有发觉。 想到自己刚才的神态可能被长辈看去,沈璧君不禁面上一红。 “你这丫头,在想什么呢?”沈太君这几日看人看得紧,这孩子一脸羞涩的模样倒是第一次见着,年长者心中隐隐有了猜测,“莫非是在想谁?” “奶奶……”被猜中心事,沈璧君不由低下头去,美丽的脸庞更加红艳了。 老太太笑道,“我们璧君长大了,有自己的心事了。” 若非时机不凑巧,自家孙女确实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这段时间来看,连城璧倒是个不错的人选。她道,“你觉得连城璧怎么样?无垢山庄的少庄主,为人风度翩翩又知礼节,武功也是上乘,今后更加不可限量。” 沈璧君心中一惊,身体徒然僵硬起来,这不是她想听到的消息。 纤细的十指握紧又松开,她咬了咬唇下定决心道,“璧君觉得,叶公子也是一表人才。” “叶公子……救了你的那位?” 沈太君愕然,能得到她宝贝孙女的称赞可不容易,然而她何时又与那名剑客扯上了关系?若说交情,也就短短几天点头之交罢了,平日里那年轻人甚至不怎么和他人交流。 不可否认,连城璧的剑客友人确实是个青年才俊,只可惜那人来路不明又一脸病容,依她多年经验来看,恐怕早已卷入什么麻烦里。虽然他救过璧君,于沈家有恩,但这样的人她们实在要不起。 她劝道,“连城璧不好吗。你们自幼相识,各方面知根知底,他性格不错会照顾人,两家门当户对,也算天作之合。我记得你小时候还说过要嫁给他的事。” “那都是童言无忌,我已经长大了。”因着男女有别,沈璧君和连城璧在这之前有好多年没有见过,现在早没了当初的感觉。 “你再好好想想,那叶公子是什么人呐,我们又对他了解多少?他平日你可有关注过你?奶奶是不想你错付了衷情。” “……我晓得,可是……”可是她还是想试一试。 沈太君忍不住叹了口气,这孩子怎么突然执拗起来了,再怎么样她也不可能看着自家孙女日后受苦。也罢,就让她自个儿想想吧,很多事情多说了反而不好。 沈太君摇摇头,走了。 不想这一走竟然出了事,等到了午膳时才有人发现,一直呆在屋里的大小姐不见了。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济南城又乱了起来。 沈家庄大半人马都找大小姐去了,动静大得都忽视不了。 他们倒懂得人言可畏,知道对于沈璧君这样未出嫁的女子被劫意味着什么,一次就算了还来着两次,即使被找回怕也少不了风言风语。因此对外只说沈家丢了件重要东西,好歹要保住沈璧君的清誉。 都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没一会儿沈家少了重宝的消息就传了开来,谁又能想到实际上是丢了个人呢。 等苏停云听闻的时候,正好见到似乎是沈家的人牵着两匹猎犬,身后带着一群人疾驰而去,想来是去找丢了的东西的。 一行人来去匆匆,神情都颇为严肃,个个骑着高头大马很快就消失在视线里。也亏他眼尖,发现其中有两道熟悉的身影,可不是叶锦和连城璧么。 到底丢了什么需要这么大阵仗,连这两人都要出去找?昨天见面时还好好的,除了和柳闲起了冲突并没有其他异状发生,所以是夜晚出了事? 苏停云觉得蹊跷,总感觉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他自然是闲不住的,让人给顾柳两人留了口信,便向着对方离开的路线追了过去。 队伍走得很急,一路出了城往北而上,竟是没发现有人跟着。在途径一条岔路时前方队伍突然停了下来,带头的猎犬分别对两个方向起了反应,显然他们要追踪的对象分开了。 考虑到未知的危险与两边武力值高低,整支队伍最后分成两队,就此分道扬镳。叶锦和连城璧也分了开来,两人并没有一起行动。这个时候跟着哪队就成了问题,而苏停云只有一个人。 他左右环顾一圈,心道叶锦能和柳闲打得不相上下,应该不用担心,剩下那个嘛……连城璧再厉害也不过是个普通人,思及此跟着谁不用多说,他自然选了连城璧。 之后遇到的一系列意外证明,这番考虑相当明智。 分开后连城璧这边又疾行两个时辰,猎犬循着残留的气味一路奔走,不知不觉将一队人带离了济南地界,道路也从平坦的大道变成曲折的小路。 终于在日落时分遇上了一辆可疑的马车——或许话不该这么说,是那辆马车自己行驶在道上的,正巧撞进了连城璧等人的视线里。 落日西斜,给小道两旁的树林披上一层橘色外纱,也给突兀出现的马车带去几分诡谲。 那车保持着不急不慢的速度向一行人驶来,前路漫漫半道上人烟稀少,普通人应该抓紧时间赶路才是,怎么会如此悠闲? 尽管和寻人的路线相反,这异常情况还是引起了警觉。这边寻人的队伍不由放慢了脚步。 等马车离得近了,众人才惊觉这车确实不简单。 驾车的车夫是个年轻汉子,生得孔武有力。他裸/露在外的双臂筋肉虬结,透过宽大的衣袍可以看到胸膛上绘着的奇异纹身,男人内息尽敛乍一看全身上下毫无破绽,分明是行走江湖的练家子而不是普通小厮。 然而诡异的是,此人目光呆滞满脸麻木,像是被人控制的傀儡,只是机械性的重复着驱赶马匹的动作。 这年轻人究竟经历了什么才变成现在的模样?在场没有人知道。他们知道的是没有哪个正道人士会用这样的车夫,也不会让自己的车夫变成这样。是故,车里的人极有可能不是好相与的角色,或是某些邪魔外道也不一定。 正邪两道势自古不两立,如今正是寻找沈璧君的关键时刻,众人不想节外生枝,有心避让这车,却不想引路的猎犬突然变得躁动不安,对着马车发出阵阵低吼。 且慢、这车中莫非有他们要寻的人? 这下不管车里是谁都得见上见。 小队的人互相交换了眼神,得到为首者连城璧的同意后,有大胆的上前朗声道,“敢问前方何人,冒昧打扰,可否下车一见?” 马车被这么一拦停了下来,却没有立马传出回应。沉默弥漫在小道上,一行人都紧绷了神经。 在外人看不到的车厢内,有熏香袅袅,柔软的羊皮铺满车内,将车里布置得舒适不已。车厢中摆着一张软塌,塌上躺着一白衣美人,美人身姿曼妙仿若无骨,此时正支着玉臂小憩。 车厢里同样安静,气氛却不比外面轻松,反而压抑数倍。 有人终于忍耐不住出了声,“师傅,外面那些恐怕是追着弟子而来。” 车厢中竟然还跪着一年轻女子,只是她尽量缩减自己的存在感,美人又气势太盛,一时间竟然让人注意不到。 美人依旧闭着眼,嘴上却道,“……沈家人?” “是,怪徒儿学艺不精,把这些人惹来了。”说完女子便已满头大汗,低垂着脑袋不敢再吱声。 这女子正是实行绑架沈璧君的几人之一,和师妹们带走沈璧君后便分开行动,为的就是应对此番情况、分散追踪者的注意力。 她走的这条是陆路,而另一边再过不久就是水路,入了水再好的猎手也难以追上。师妹那边倒不是很担心,难捱的只有她自己。万万没想到会在回程遇到师傅,也太巧了,她是把所有运气都用上了吗?还是说师傅真的不放心她们,专成过来看看有没有人逃跑? 塌上的美人——即石观音可不知道小弟子瞬间想了多少,她会出现在此完全是听了些让人火大的消息。 听闻关外出现了个天仙似得女子,长得可谓倾国倾城不似人间所有,连小李飞刀李寻欢都为她倾倒。这下石观音怎么可能坐得住,她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天仙,正巧大漠里的事情都处理完了,这才放心出来。 不想一路找来竟走了这么远,那天仙在保定城和李寻欢分开后又转道南下,凑巧让她碰见了自己人。石观音身边没个人伺候,她便让这弟子留下了。 此时的石观音心情本就说不上美妙,遇上阻碍后更加恶劣。她对着外面驾车的男人命令道,“哑奴,给我杀光他们——” 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般,一脸死气沉沉的车夫动了。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墨绿的棍子配上一坛酒,胸前绘着标志性的纹身——旁人不认得那代表着什么,苏停云难道能不认得?这车夫是个丐帮弟子! 他不免为连城璧捏了把冷汗。 丐帮这个门派是多少人的噩梦,连苏停云浪野外的时候都不喜欢遇到,因为打起来实在太棘手了。不说别的,两方残血的时候,对面一个笑醉又满血了,接下来结局如何还用猜? 果然,不等苏停云回忆完糟糕的过往,那边已经倒下好几人。沈家人也会些武功,但终究不是对手,更何况时失控的丐帮没有手下留情的概念,出手就要人性命。 场面一度混乱。 作为队伍里少有的好手,连城璧自然承担了保护他人的责任。只见他掩护其他人散开,自己孤身迎上了对方的棍棒。 墨绿的棍子以排山倒海的气势打来,被他用剑挡下。气浪吹开,掀起他的发丝,在旁人看不到的角度,连城璧内息一滞、握剑的手有那么一瞬间僵硬。 连城璧皱眉,忽略心中的异样感反手刺出几剑,电光火石间锋利的剑尖贴着对方身子划过,巧妙的被短棒隔开。 两人同时拉开距离,趁这空档男人居然有心思举起酒坛畅饮一番。等他喝够了,扬起衣袖抹去残余的酒液,再度打了过来。 旁观者犹自心惊,身处战局中人更加明白对方有多难缠,一招一式多么凶险。 连城璧素以剑术见长,他的剑法如暖月春风,柔和而不失凌厉,最擅长的便是以柔克刚。他少年成名,也曾有“神童”之誉,经历过的交手不知凡几,却从未像现在这般施展不开。 交锋几次后连城璧终于看出了门道,对方出手刚猛善用拳棒,武功路数竟然和丐帮降龙十八掌以及打狗棒法极其相似。 只说相似,是因为这人武功中明显有异于丐帮武学的地方,起码他受丐帮副帮主乔峰指点时,气浪翻腾间不会让内息隐隐凝滞。 也正是如此,连城璧不免疑惑这名车夫的来历。 打狗棒法和降龙十八掌皆是丐帮不传之密,前者历来只传与丐帮帮主,后者倒可能传与其他人。 若这人并非丐帮弟子,又如何接触到历代帮主才会的武艺?虽然稍有不同,但他不认为有人能同时仿制出这两种绝学。 可若他是丐帮弟子,那身份定然不一般,又怎么会轻易受制于人? 不管如何,多年行走江湖的经验告诉连城璧,无论此人是何来路、是不是丐帮弟子,大意被他抓到可不是简单便能脱身的。他面色凝重,不由想到车中主人又是何等人物,恐怕也是个狠角色。 双方再度交手数十招,连城璧终于因为内息不稳露了破绽,对方趁势击飞他的长剑,一掌向他拍来。 掌风袭来刹那,一柄短剑从连城璧袖中弹出,狠狠刺入男人心口。因着这一变故,拍向连城璧的掌力稍有缓解,却也将他击退数丈。 袖中剑——这本是连家的保命杀手,若非情况危急他断不会使出这招,这下不过是两败俱伤罢了。 胸中有气血翻腾,五脏六腑隐隐作痛,连城璧闷声吐了口血,估量了下身体情况,这才抬头看向他的对手。 被短剑刺入心脏确实影响了对方行动,却没有完全封锁。只见一脸木然的青年踉跄了几步,稳住身形后打出一套奇妙的拳法。不消片刻,青年又恢复成没事的模样了。 连城璧心中一惊,这样的功法他可没听说过,况且他明明刺中了对方心脏!正当他思考该如何行动时,只听耳边响起几声鼓掌声,便有声音说道—— “连兄果然厉害,居然打出了笑醉,接下来不如让我处理吧。” 连城璧向着声音响起的方向看去,一身墨衣的苏停云不知在旁边待了多久。 他惊疑道,“……你怎么会在这里?”这次行动应该没有告诉外人才对。 “缘分使然。”苏停云随口回答,也不管连城璧怎么想,亮出兵器便对上了再度出手的丐帮。 方才一番观察,他疑心这名丐帮弟子和二少一样,恐是数据缺失。只是这位丐哥情况更为严重,已经到了失去自我意识的地步。 不妙啊不妙……苏停云心中叹到,手上动作却不曾停下。 和连城璧不同,他自然知道如何应对丐帮,不管是野外还是主城又或是其他场景里,他和丐帮交手的次数绝对不会比其他门派少。 只凭本能行动和清醒着行动是完全不一样的,更别提这丐哥完全不懂避开盾立,吃了两记便被他轻易制住了。 丧失战斗力的丐帮倒了下去,仿佛一具没有灵魂的木偶。苏停云检查了他的情况,和预料的一样,这具身体里少了很多东西,目前只能说是空有外表的躯壳罢了。 他不免头疼起来,遇到这样的情况该怎么办,要先绑回去吗? 思考间一直安静的马车传出了些许动静,虽然轻微还是被捕捉到了。苏停云抬眼过去,不禁收起了其他心思,眼下似乎不是处理这名丐帮的最佳时机。 他对连城璧说道:“连兄可否站起来,若可以那便带着其他人先撤。” 被他行云流水的动作惊艳到的众人纷纷回过神,也意识到刚才不过是热身,真正难缠得是车里的人。连车夫都厉害至此,那车中主人又该如何? 连城璧内息渐渐稳定,面色依旧苍白却比刚才好多了。他摇了摇头,多年的世家教育不允许他独自逃跑,他又怎么能看着别人替他承担恶果呢。 他拾起被击飞的长剑,道:“其他人可以先走,我却不能留下你一人面对危险,这本不关你的事。” 这个时候还想着自己承担吗? 苏停云动了动唇,随后露出一个淡笑来。 连城璧的双眼依旧明亮,那里没有退缩与恐惧,只有一往无前的坚定。苏停云看得出,这不是作假,他是真心不想无关人士卷入其中,不由对他的评价又增加了一分。 可惜这不是苏停云想要的结果。 他按住连城璧的手,在对方不解的眼神中低语道,“人被杀,就会死——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人被杀自然会死,这是小孩子都懂的道理,为什么要单独拿出来对他说呢? 连城璧不确定苏停云是不是在暗示些什么,他看了眼躺到在地的车夫,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在他联想到更深寓意之前,马车的车门突然打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因为这一动作集中了过去。 甫一开门,便有香风吹过,众人恍神间便见车中出来一名绝色女子——白衣如雪,青丝如瀑,在昏黄的林间显得如下凡的仙子般,美得让人喘不过气来。沈璧君已经是少有的美人了,可若是放在此地做下对比,竟是比不上她分毫。 等等,这时候沈璧君又在哪?! 越过女子看向车内,里面确实还有另一人,可车中那人无论身形还是样貌都不是沈璧君,也没有沈璧君。 连城璧意识到可能是认错了人,不免心有尴尬。虽然对方痛下杀手不是正派人士所为,但确实他们认错在先。 眼下也不知道女子实力深浅,他不敢贸然松懈,只道,“方才多有得罪,还望夫人海涵,我等确实是身有急事,才阻了夫人去路。” 女子瞟了眼场上情况,并不接话。在看到自己人被放倒后,她当即露出个似笑非笑的神情。 她看向苏连二人,将他俩好生打量一番,随后缓缓说道,“自古英雄出少年,两位公子好身手。妾身久居大漠,竟不知江湖上何时出了这等青年才俊。” 大漠、美人…… 能久居大漠还保持如此美貌的女人,还能有谁? 连城璧想起了某个名字,瞬间神经紧绷,他谨慎问道,“莫非夫人便是石观音?” 被点明身份的女子淡淡道,“你倒是聪明。”全然不否认自己的身份。 连城璧脸色不太好看,若这女子真是石观音,车夫那副模样倒也说得过去。只是为何会出现在此,莫非真如苏停云所言,沈璧君的失踪和她有关?可这来去方向是不是搞错了? 他试探道:“素闻石夫人美貌无双倾国倾城,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不知石夫人怎么突然有兴致出来游玩?” 石观音反问他:“妾身想去哪还需要理由吗?” 连城璧巧妙答道:“自然是不用的,只是如今天气转凉,外出游玩总是失了几分乐趣。” 石观音不欲同他周璇,冷哼一声转了话题:“我且问你,我这哑仆可是你打倒的?” 这是想兴师问罪? 若非男人先动手他们也不会反击,更别提他们这边才是损失惨重吧。连城璧刚想开口,便听身边有人说道,“是我。” 别人都沉浸在石观音美貌之时,苏停云已经将这女人观察了个透彻。红粉佳人皆骷髅,对他来说再好的容貌都不过皮囊罢了,并不能让他分心。 苏停云第一反应这女人不好惹,又听到连城璧点破她的名字,这才恍然,原来她就是石观音。从保定走来,一路上听人提起过好几次,闻者莫不谈之色变,今日一见确实有这个资本。 不过也没有想象中的夸张,若是付出点代价还是可以与之一战的。 “是我做的,”苏停云又重复了一遍,“大兄弟杀心太重,我只好让他先冷静一下。” 石观音闻言将视线转向他——黑衣、铁盾、陌刀,她晓得这青年是谁。 经过保定城的时候便听闻顾天仙和一位苏姓侠士走了,那侠士就是这么一番打扮。天下间用陌刀的或许不少,但扛着盾走的确实不多。既然这人在此,姓顾的女子定然跑不了多远。 “想来你就是苏停云罢,”石观音脸色稍稍好转、眼里总算有了几分真实的笑意,“妾身正要找你,没想到你自己撞上门来了。”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找我?”苏停云面露疑惑,怎么扯上他了,他应该没有和这个女人接触过才对。 连城璧担忧的看了他一眼,隐隐察觉到了原因,除了沈璧君外,还有另一个存在让石观音感兴趣才对。 果不其然,下一秒,只听石观音说道,“和你一起的女子在哪,见识浅薄如妾身也想看看是何等绝色。” 苏停云挑眉,原来是为了秀秀而来,把她当成目标了吗? 也对,顾绣辞是跌落在关外的,又有普通人难以企及的美貌,行动间难免有传言说开。石观音既然被称为女魔头,被众多武林中人惧怕,想必势力庞大在各地都有眼线,会听闻秀秀的美貌也没什么奇怪。 可就算这样,他也不会直接说“好,我带你去”。他叹了口气,正经道,“若是我说不会让你见到她呢。” “哦?很久都没有人敢这么对妾身说话了。”石观音没想到会得到这般回答,她这会是真笑了。 这算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太过愚蠢,居然敢挑战她的耐心?像这种自命清高的年轻人确实得给点教训才行。 她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看着苏停云宛如他已经是个死人。 场上气氛渐渐凝固让人脊背生寒,却谁也没有先动。 连城璧手里已经沁出了冷汗,而苏停云还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模样。他苦笑,心道俩人联手也不是石观音的对手,恐怕世间能和她一战的只有玉罗刹东方不败水母阴姬之流,又有他们小辈什么事?这一次无论如何都只能舍命陪君子了。 “连兄,你带着人先走,这里让我来解决。” 思考间听得这番话,连城璧不禁愕然。这人到底在想些什么?两个人都办不到的事他还想一个人做吗! 见他的表情太过震惊,苏停云忍不住多说了点,“人被杀,就会死——可我不会死。” “你……” “快走吧,你背负的可不止自己的性命。对了,记得和我同伴说一下,我会晚几天回去。” 连城璧还想说些什么,却在苏停云的眼神里败下阵来。他想到叶锦想到柳闲,想到他们奇妙的功法,终是咬了咬牙,说了一个好字。 连城璧带着剩下的沈家人离开了。 石观音没有阻拦,她也很想知道眼前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要怎么在自己手里活下来。 苏停云笑道,“有些秘密,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不是吗。”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我实在想不通,你这样的男人为什么要自寻死路呢?”石观音叹道,她已经想象出青年倒下的样子了,“不如和我道个歉,我好歹可以考虑放你一马。” 苏停云见她一副可惜的模样,仿佛胜负已分了似的。他一脸不赞同,反驳道:“死路还是活路不是你说了算的。” “我竟不知现在这地方还有谁更有话语权。” 苏停云道:“我。” “你?” “对。” 石观音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就算这青年从娘胎里开始练武也不会是她的对手,他哪来这么大口气?她只能说道,“你当真不知好歹。” 苏停云依旧笑着,这笑意却不达眼底。 若问他可有把握,他自然留有取胜的秘诀,只是这秘诀不便与外人细说罢了,支开连城璧也正是有此顾虑。 苏停云从来就不是个正常的存在,又有谁能想到这副外表不过是假象,内里早已和其他人不同了呢?恐怕连他最好的朋友都不知道,和自己称兄道弟之人本质上是什么东西吧。 或许曾有人察觉到了真相,然而那也不是现在要考虑的事情,眼下只要维持正常人的人设就够了。 陌刀扬起,直指石观音,苏停云道,“你且出招吧。” 见他如此不识相,石观音哪里还和他客气。她一挥长袖,几道白影就袭了过去。都说天下武功唯快不破,石观音出手是何等迅速,一息间竟是变化了七八种姿势,能做到这一点可见她武功了得。 面对这样的强敌毫不惧怕,苏停云一个箭步迎了上去。若论速度他可能不如石观音占优势,不过好歹他不怕受伤。 石观音越打越凝重。 虽然她此时犹占上风,但对方也不显疲态,明明被她击中几次,却像个没事人似得。她自然知道自己出手多重,因此更加疑惑。 普通人受她三招就该暴毙了,这男人现在还能站着——很是邪乎! 石观音不信邪,她倒要看看这人能坚持到几时。 交手近百招,苏停云突然心中一窒,有什么东西在体内翻滚起来。他暗道不好,许是压抑太久,这个时候力量竟然有失控的迹象。 他猛然拉开距离,想要平复一下躁动的内心,不料石观音看出他身体有异,紧追不放。 石观音只当他终于支撑不住,下手又狠戾几分,她已看出苏停云有些不同,若不就此击溃恐生变故,因此全然没有放过他的道理。 长袖的攻势更加密集,却不想这些只是虚招,真正的杀招随后就至。待苏停云反应过来已经晚了,一掌劈出直取他心口,此时防御已来不及。 刹那间周遭一切都像是放慢了似得,苏停云眉头紧皱,眼睁睁看着掌风袭来拍向自己胸口。他硬吃下这掌,被逼退数步,单刀撑地后,晃了晃身形跪了下去。 石观音这一掌可谓用上了全力,她相信没有人能在五脏被震碎后还可以活着,就算功力深厚一时半会死不了,那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美丽的女子拂去身上并不存在的沙尘,笑道,“你看你为什么要弄得这么狼狈呢?若是早听我的,也不至于殒命在此。” “你挡不挡路结果都不会有任何改变,我还是会找到你护着的那位小姑娘,可怜你年纪轻轻却看不到我会怎么对她了。” 语毕,石观音优雅的转过身去,她已经不会再管苏停云如何了,总归逃不出一个死字。 你说苏停云真的被掌/毙了吗? 自然没有。 他最大的敌人从来都是他自己。 一种冰冷的、紊乱的、不受控制的恶意充斥全身,一瞬间让他如坠冰窖。苏停云颤着手按住心口,艰难地喘着气,和体内异变相比胸口的痛楚根本不值一提,给予他疼痛得是怎么都抑制不了的杀意。 吞噬、掠夺、毁灭……长久压抑下的负面情绪突然爆发,将他完全侵蚀,在苏停云打起精神压制前先一步搅乱了意识。 这种感觉颇为煎熬,正如溺水之人绝望地感受生命一点点流逝,他则是看着自己慢慢失去理智。这是只有当事人才知道的痛苦,然而在旁人看来一切只占了短短几个呼吸。 很快、苏停云就解脱了。他的外在并没有发生什么改变,只是再度睁眼时一身戾气,眼里暗潮汹涌和几息前判若两人。 石观音突然停下脚步,按她的武学修为又怎么会察觉不到呢?她已经意识到身后的异状。倘若这个时候选择回头,就会发现被她认为震碎心脉的男人又站了起来,并且面色比先前更冷。 “怎么可能……”石观音垂下眼来喃喃自语,受她致命一击还能行动的这是第一例,是名不见经传的黄毛小子就能做到的吗? 她脸色一沉,姣好的面庞上阴云密布,暗忖不管是怎么做到的,此人决不能留下。 “苏停云”就这样站着,没有第一时间发难。 环顾四周排除了场上不感兴趣的事物、他终于锁定了新目标——那名丐帮弟子。阴沉的面容有一刹那欣喜,像是忘却了不久前的缠斗,他无视石观音径直走了过去。 石观音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只觉得这人更加邪乎。她心里隐隐有种感觉,如果让他碰到哑奴恐怕会发生大事。这么想着她当即出手,阻了对方去路。 突如其来的变故断了“苏停云”的动作,他总算施舍了一个眼神。 这一眼够冷,几乎冷到石观音心里。若说之前青年还像个人,这会儿完全就是个死物,不,应该说是拥有人类外表的某种东西。 饶是不信鬼神如她,也感到心里毛毛的。 她忍不住啐了自己一道,心说这世道哪里有鬼,恐怕是一些旁门左道,否则怎么会瞬间变成这般?她还没理清会是哪门哪派的功法,对面的青年便动手了。 “苏停云”没有给石观音任何机会。 若说之前他有所顾虑,那此刻都不必考虑了。摆脱枷锁的青年就像是换了个人,速度、力量、反应力远在先前之上,他甚至不需要分心防御,全部重心都放在进攻上。 石观音没料到自己也有败走的一天,说出去恐怕没人相信,她可是能够和玉罗刹分庭抗礼的石观音,怎么会被打败呢? 但她确确实实败了,败在这条小道上,败在这年轻人手下。 就在“苏停云”准备给她最后一击时,变故突生。谁也没想到那名丐帮弟子竟然醒了过来,突然暴起扣住他甩了一套连招。掌风密密麻麻落下,“苏停云”懵了,被掀翻在地翻滚了好几圈。 等他回过神来,周边哪里还有第二个人影子?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且说连城璧那厢,情况反而不容乐观。 他虽然带人离开避免了石观音的迫害,但身体在半道便支撑不住。连城璧受的伤远没看起来轻,胸口挨得一掌实实在在伤了他肺腑,能撑到回程已是极限。 一回到济南,沈家当即请了城里最好的大夫,可这又有什么用呢,伤筋动骨一百天,更何况连城璧伤了内在,呼吸间还是会隐隐作痛。即使这样他也没忘了苏停云的嘱咐,第一时间派人寻到顾柳二人说明了情况。 那两人倒是看得开,就算知道会有麻烦上门,依旧不躲不藏,反而拉了连城璧一把。谁也没想到姓顾的女子懂得医术,她对连城璧受得那掌颇有兴趣,在这危机关头竟是主动帮着稳定了他的伤势。 沈老太君总算松了口气。 沈璧君还未找回,又连累连城璧受了伤,她这做长辈的怎么都说不过去。此刻只有寄希望于叶锦,希望那名年轻人可以顺利找回璧君。 至于石观音出现在济南城附近的目的,她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如果是冲着沈家来,那便让她来罢。 然而事情的进展和所有人想象得都不一样。 三日。 一连过了三日,石观音都没有出现,叶锦或是沈璧君也没有回来,苏停云更是失了音讯。没人知道中间究竟发生了何事、他们去了何处,这下坐不住的可不止沈家了。 地势险峻的黑木崖上,有人正在大发雷霆。 “混账!连个人都看不住,三天了,居然至今没有消息?!” 那人一席红衣如血,衬得整个殿堂多了几分压抑,因为怒火中烧,俊美的容颜上平添一份艳红。 这本是平时里日少见的光景,此刻竟有种说不出的韵味。但这个时候,又有谁敢盯着他瞧呢,在黑木崖上有这般威严之人,除了东方不败还能有谁? 殿前零零散散跪了几人,各个大气都不敢出一下,明明都是数一数二的好手此时却乖顺异常,生怕不一小心成了重点关怀的对象。 东方不败恼怒道,“怎么,一个两个都哑巴了?什么叫做寻不到踪迹,倒是站出个人给我说说看。” 教主都点名询问了,又怎能不答。只是……这该怎么说才好,难道直说那人凭空消失了吗? 自打苏停云离开,东方不败便让手下盯着他的去向,一路走来都好好的,没想到突然翻车,跟着连城璧走一遭连人影都没了。 要说现场确实留下了打斗痕迹,但抛开这些便什么都找不到了。 对,就是那种线索中断的尴尬情况,连最好的追踪者都理不清头绪。 你说只要是个人,多多少少都会留下去向吧?气味也好,脚印也罢,这些都是找人的关键。可问题是属于苏停云的那些痕迹一离开现场便没有了,就好像他活动范围仅限那一小块。 既然如此他又是如何离开的,莫非这人会飞,插着翅膀跑了? 如果这么汇报的话,恐怕会见不到明天的太阳吧,身为监视者这会儿压力很大。 在室内温度越来越低前,终于有人壮着胆子开口道,“回教主,那日苏少侠追踪连城璧而去,本是暗中进行。对方人数众多,属下担心跟得太近恐有变故,便离得有些距离。” 像是担心被斥责办事不力,那人继续补充,“但我等并没有放松警惕,约估着时间差不多就追了过去,可还是晚了一步,苏少侠已经离去。” “经检查、现场之外的其他地方并没有显示去向的线索。属下曾想,即使苏少侠轻功了得,也该有借力的蛛丝马迹才对,可这些都没有,周边村落也不曾有类似的人出现,故而……” 说到这,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竟是说不下去了,但对东方不败来说信息已经足够。 他心道苏停云不似凡人,若有心想躲,恐怕真的能隐藏线索,之前不就改了外貌吗?然而他不喜欢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就算对方是苏停云也不例外,管他是神是魔,他就是要抓在手心里。 东方不败想了想,突然问道,“苏停云的同伴何在?” “还在济南城,似是苏少侠传话让他们在济南等着。” 这下终于放下心来,连同伴都没有带走,苏停云断没有自己离开的说法。可一连三天不回去,莫非是遇到了什么变故? “罢了,”他叹了口气,“那人手段不少,还是让我亲自走一趟。”还有一句他没有明说……多日不见,他甚是想念了。 手下人皆不明白东方不败准备用何种寻找方法,若说教主武功顶尖,这追踪术可能还不及他们咧。时间过去这么久,还能找得到吗? 东方不败但笑不语,他怎么会没个准备?他早就在苏停云身上留了底牌,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罢了。 多年前他曾从五毒教得到一本制蛊手记,上面便记载了一种追踪用的蛊蝶。用调制的特殊花蜜培育蝴蝶幼虫,成蛹后用蜡封住,等需要使用时再让它苏醒破茧。 蛊蝶没办法以其他东西为食,因为饥饿不得不寻找培育它的花蜜,这样不管多远,蝴蝶都会追着花蜜的味道而去,就像是刻在身体中的本能。 没错,他当初交给苏停云的玄甲和武器上,都涂了这种特殊花蜜。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他不信这样还找不到? 将教中事物一一交代并让童百熊代为处理教务后,东方不败径自下山了。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要找到苏停云并不难,他本没有刻意隐瞒行踪,不过是走了常人不会走的路而已。普通人都是遇山绕行,他倒好,怎么速度怎么来,大轻功翻山越岭很是熟练。 也不怪旁人找不到,因为他确实是用“飞”的。至于“飞”到了哪里,苏停云自己也不清楚。意识完全封闭后做了哪些事情他从来都毫无印象,只能重回现场再判断当时的情况。 那是他又不是他,即使伤害了某些人也只能在心里说声抱歉,他没办法停手也没办法阻止自己,唯有体内躁动趋于平缓,他才有机会夺回主权恢复成正常的模样。 因着出了几次事故,苏停云也有了经验。为了防止自己不经意间失控,他不得不定期释放多余的精力。别人都说他沉迷竞技不通人情,手上沾染得血腥太多,又有谁知道他亦是迫不得已,没有其他选择了呢。 如今演变成这般模样,恐怕也是因为沉睡太久、积压在体内的戾气无处发泄所致,不然他完全可以清醒着和石观音斗一斗。 脱离掌控越久越容易出事,好在苏停云从不认命,识海松动后当即抓住机会挣扎起来。 然世事难料,他又坑了自己一把。 那时正值大轻功前往某处,意识撕扯间搅乱了行动,让苏停云整个人如断了线的风筝坠落下去。这一摔差点去了半条命,万幸他皮糙肉厚又落在密林区域,身下有无数枝丫做缓冲,总算没摔出个好歹。 饶是这样苏停云也平躺了大半天,在晕头目眩中怀疑人生。 等到体力稍稍恢复他终于清醒了些许,勉强能站了起来。他扫了眼四周就明白自己又乱走了,好在周边并无危险,这才拖着沉重的步伐换个地方继续休整。 不管他来到哪里,当务之急是稳定心绪,他可不想因为自己再连累其他人。 独处的时候总是让人意识不到时间流逝,苏停云也不例外。他这一休息就过去好几天,根本想不到外面有人正在找他,毕竟已经让连城璧带了口信回去,他相信同伴都会懂的。 但那些话寻他之人又怎么会当回事呢? 意外来得很快,没等他完全调整好状态便有人找上了门。 在蛊蝶的帮助下,事情变得容易很多。仅仅两日,东方不败便接近了目的地。 循着蛊蝶指引,他越走越偏。虽然不知道苏停云想做什么,但东方不败也看出些蹊跷——男人摒弃了大路小路,专门挑高处走,就像现在东方不败已经站在一片无名山脉之中。 映入眼眸是无尽的绿色,植被密集、藤条交错,参天古树比比皆是。山道难走,四面八方皆无路可循,是什么吸引苏停云来到这里?这个疑问恐怕只有当事人自己能作答了。 蛊蝶纷飞,在林间飞舞多时后终于慢下翅膀,最终停在一簇灌木丛上。 东方不败眼力何等毒辣,登时边看到了叶片上凝结的褐色暗斑。他将那片叶子折下,拿到眼前观察一番,数秒后心里不禁咯噔一声。 这暗斑不是别的,恰恰是凝固的血液,按颜色来看也就这几天留下的。 他脸色突然沉了下来,是了怎么就忘了,那人的对手是石观音。先不论石观音去向,和她对上又有几人能全身而退?苏停云应该受了伤,来到此地怕是极不容易。 不知苏停云伤势如何?可否严重? 东方不败懊恼起来,他出来太急竟是没有想到这一茬,此刻身边尚没有携带伤药,到时候怎得是好。 他心里火急火燎的,恨不得立马见到人,脚下的步子不由加快了许多。 很快,心心念念之人便闯入他视野里。 远远地便闻到一丝血腥味,在洋溢着草木气息的山林间显得格格不入。顺着那气味前行不久,就见一人安静的靠在树下,双眼紧闭仿佛睡着了。若真熟睡那还好说,偏偏那人面色苍白还沾染血污,衣衫破败气息微弱,恐怕是累到虚脱了。 身体有一瞬间僵硬,东方不败整颗心脏都揪了起来,他快步走到苏停云身边,抱着自己都不明白的紧张心情俯下身去。 近看之下才发现实际更加严重,这儿血腥味相当浓郁,苏停云肯定不止一处受伤。想来也是,如果不是多处受损,他不至于这么狼狈。 东方不败何时看到苏停云弱势的一面,这人就算刚刚苏醒面对任我行等人也不占下风。关心则乱,堂堂日月神教教主一时间竟是手足无措。 东方不败想说些什么,一想到就算说了苏停云也听不见,只得抿了抿唇把话咽下。他心道这人真真是个傻子,打不过还不会跑吗,逞什么英雄好汉! 想到这里他又恨上了石观音,说到底苏停云会变成这样应该拜她所赐,那个女人可别落到他手里,否则定要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他心中恨意万千,手上动作却异常轻柔,忍不住伸出手去,想抚上那张睡颜、替他拭去脸上的污渍。 下一秒,手腕就被人紧紧握住了。 “你想做什么。” 诧异间便对上一双深邃眼眸。 苏停云的面容还是那么苍白,脸庞上依旧染着血污,可他眼神却明亮的很,哪有气若游丝的样子。 这个时候东方不败才明白自己居然被骗过了,他并没有因此生气,反而松了口气。 他问道,“你没事?” “是你。”苏停云松开了手,显然已经认出了他,“我自然没事,倒是你——东方教主怎么会在此地?” 不过是眯了会儿便听到有人朝着自己的方向而来,这荒郊野外也不知是敌是友,苏停云干脆继续睡着静观其变。 谁知这人胆大包天居然敢对他动手动脚,这怎么能忍?他终是装不下去了,没想到一睁眼见到的还是个熟人。 等等,荒郊野外……认识的人…… “你监视我?” 苏停云眉头一皱,瞬间意识到不对劲。 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这里又不是几管气力值能跑遍的游戏地图,哪有那么容易遇到?何况眼前之人还是一教之主,更不可能随随便便出现在荒郊野外,除非一开始就是奔着他来、一开始就知道他在哪! 一旦接受这个推论,苏停云的眼神不由变得危险起来。他一个侧翻退开数米,冷冷道,“别说不是,我向来不信什么巧合。此刻就你我二人,不解释一下?” 东方不败显然没料到短短几息间能让他想到这么多,问出这么要命的话,他叹了口气,除了感叹苏停云思维敏捷一时间竟没有其他可说的。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两人相隔数米对立而望,视线胶着一场无声的交锋就此展开。虽没有兵戎相见,空气中依然弥漫着箭弩拔张的气氛。 苏停云面色冷冷不辨喜怒,紧盯着东方不败一举一动,仿佛一只被人侵入地盘的狮子,一有异动便能激起凶性。 他在等,分出为数不多的耐心在等一个回答,这关系到他今后该表现出何种态度。 眼下他心情实在说不上好,面上倒是尚能绷住。也是,任谁知道自己被监视后心情都不会好的,更何况情况特殊不仅仅涉及到他自身安危,何止只想了几个问题?没有直接动手已经给够面子,不想一开始把退路封死罢了。 想到最初不谙世事而漏了破绽,苏停云不免头疼。 恐怕一离开黑木崖就被监视了,怪不得东方不败不强行留人,原来是有后手,也怪他无所察觉大意至此,竟然被人找上门来。 他心中有些不安,不知东方不败究竟察觉到多少,是不是一开始便怀疑自己身份,毕竟他样子古古怪怪的被怀疑也是正常。 那么问题来了,监视自己这么久是为了什么,他究竟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 在他看来东方不败——日月神教教主,论地位已经是一教之主,万人之上的存在;论武功也是顶顶好的,据说江湖上能与他匹敌的人物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论风采,超然洒脱的模样又有几人能和他相较量。 这样一呼百应、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人物,为什么偏偏和他过不去,为了监视他甚至不惜亲自上阵……苏停云想不通其中的道理。 殊不知在对方眼里,他的存在本身就稀罕的很——神秘的来历、罕见的容貌、还有犀利的身手,如此种种被惦念上根本是迟早的事。 这边,被拆穿所作所为的东方不败既不恼怒也不急躁,像他这样的人什么场面没经历过,早就处事不惊了。 他好整以暇的理了理衣袖,又揉了揉被捏痛的手腕——是的,苏停云的手劲也忒大了些——这才不急不慢的开口了。 只听寂静间突然传来一声轻笑,东方不败开始控诉道,“苏兄弟何故这般冷漠,当日黑木崖上那副热络模样尚铭记在心,数日不见态度却差了这么多,对比下来真令人心寒。” 苏停云听他一番抱怨,自然想起他指得什么。 那时只当是副本剧情,在黑木崖上他曾说过有用得到的地方自当全力相助,全然装作被救的侠义之士、愿为恩人肝脑涂地的做派,实际上当时可没深想太多,不过是逢场作戏。 眼下被提起一时尴尬,有种说谎被抓包的窘迫感。然一码归一码,既然已经证实此界真实存在,这人的确救过自己,那承诺确实是该兑现的。 苏停云直言道,“当日所言即便放到现在亦是有效,你随时可以要求我兑现,只要不碰触我底线,我不至于赖账,”话锋一转,他继续说道,“但这不是你可以监视我的理由。” 东方不败要得就是这番态度,他摇摇头顺着话说下去,“非也,我心中明明是一派关切之意,怎么到苏兄弟嘴里就像是犯了大忌。再者,若非苏兄弟不解风情,又何须演变成如今的局面?” “哦,说来倒是我的不对,我竟看不出哪里是关切、哪里又不解风情了?” 感情还赖上他了,苏停云嗤笑一声,倒想看看怎么个说法,却不想那边真真找出一通理由,说得有理有据。 东方不败说道,“当初初醒之际你懵懵懂懂、破绽百出,我如何能放心让你独自下山?若出个好歹三年细心照料岂非付诸东流,成了笑话?然而你执意要走我总不能阻拦,只得让人暗中看护以防万一。” “这一路下来我何时阻过分毫?甚至帮你暗中打点一二。若非你和石观音对上,我也不至于忧心忡忡、第一时间赶来查看情况……如此种种不是一腔好意又是什么?!” “不过是关心则乱没考虑到苏兄弟的心情,若被误解也是我自作自受。可退一步来说,若当时肯留下听我一句,眼下又是另一副光景了。” 一番话被东方不败说得情深义重,配上一副落寞的委屈相,当真让人恨不起来。能做到教主之位,他凭的可不只有武功高强,昔年拉拢人心时这能说会道的本事也帮了不少忙。 苏停云哑然。 好一个伶牙俐齿竟是让他无话可说,仿佛是他不识好歹途生误会似得。万幸苏停云也是见过大场面的,只是稍稍愣了数秒就反应过来。 说什么好心看护以防万一,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他只知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但对方嘴上功夫了得他恐怕也说不过,苏停云干脆放弃了来回试探敞开天窗说亮话。 苏停云说道,“没想到东方教主这般看得起我,倒是有心了。我也不和你搞什么弯弯道道,依你方才所言恐怕已经知道我和常人不同,不如开个价吧,你想要什么。” “你看,你又误会我了。”东方不败叹了口气,露出一副心痛的模样,“苏兄弟对我真是误会良多,在下何求回报?不过是想多了解下、同你结交一场,若能成为把酒言欢的朋友,那便心满意足了。” 就这样?大费周章只想和他交个朋友? 苏停云眼中充满怀疑,他已经做好被狮子大开口的准备,结果却来了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的要求。不求财不求物,偏偏要一段虚无缥缈的东西……他又看不透东方不败了。 一眼就看穿他的不信任,东方不败勾起嘴角解释道:“我这人向来所求不多,时至今日已经过了需要步步为营的时候,做事不过是随心所至。我知苏兄弟来历神秘、举手投足间让人神往,故而任性了一把。” 苏停云不知道该如何作答,上一个缠着他当朋友的还是李忘情。对于这种事他向来没辙,又想到东方不败身份在那,恐怕其所言确实有几分可信,只得干巴巴道,“你也是个奇怪的家伙。” “随你怎么认为。”东方不败不予反驳,“当时在黑木崖上你拒绝当我教左使,那便算了。如今这样的小事总该答应了吧,可有超出你的底线?” “……” “莫非这样的要求也过分了吗?” “……”来真的?!苏停云定定得看着东方不败,看着他眉眼像是要看出朵花来。 半响确定对方不是开玩笑后,一向稳重的苏某人终于不淡定了。他还保持着怀疑态度,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事情的发展真让人摸不着头脑。 但理性来说确实该答应,不管怎样对方不想和他闹事,那么同他虚与委蛇一阵也是不错的。或许还能借助东方不败的势力,正好寻找李忘情之事一筹莫展,日月神教耳目众多,让他们打听下未尝不可。 权衡利弊苏停云回了一个好字。 东方不败不知苏停云作何感想,他自己却是高兴的很,嘴角上扬绽出一个笑来,不同平日里自恃身份虚情假意的笑,那是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他笑道,“那么、请多指教了。” 第40章 第四十章 自此苏停云多了个小尾巴,美名近距离接触更能增进友情。既然已经答应,他便没什么好说的,随东方不败去了。 左右身体恢复得差不多,这么一闹倒是提醒苏停云是时候回程,否则他的伙伴也该等急了。 趁此机会我们教主大人算是开了眼界,有幸见到诸如瞬息换装、虚空唤物等奇妙“术法”,明明上一秒还是破破烂烂的装束,一说要回去就立马换了副衣着,一切不过眨眼功夫。 等一起出了山,苏停云又召了辆马车。说是马车却也不大,不过是两人并列而坐的制式,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由两匹骏马牵头上好木料为辅,车上软枕靠垫一个不少,被邀上车时东方不败还有些不真实感。 这偏僻旮旯里突然凭空出现一辆马车,任他阅历再丰富内心也极为震动。他心里更加确信苏停云不似凡人,这哪是人能做到的事情。 手指拂过木质车身,入手的感觉和以往接触无异,又端详了车上饰物,确实不是幻觉。东方不败心道自己不信鬼神不信人,遇到苏停云后却总有颠覆认知的事情发生,想来以前当真狭隘了。 见他突然安静下来,苏停云忍不住侧过脸问道,“怎么,现在怕了?” 他做这些事的时候毫不避讳,直接大大方方当着东方不败的面,其中不乏有警告的意思——他也不是吃素的,逼急了对双方都没什么好处。 东方不败道,“怕倒不至于,只是略感神奇……不知诸天中苏兄弟又是哪一路角色?” “你猜。” 原来是把他当做妖魔鬼怪了。也好,对于未知事物人类总是抱有几分敬畏之心,不如就将错就错,省得这人得寸进尺。 苏停云没有刻意纠正,任由对方误解下去。 他这反应被东方不败当做默认,后者认认真真想了想兀自猜测起来。 东方不败道,“想你最初那副模样应该也不是什么善良之辈,怕是个煞神吧,是否惹了仇家才会从天际坠落?” 苏停云挑眉,不说是与否,只把问题抛了回去,“你既知我是个煞神却来招惹,就不怕引火烧身?” “这有何惧,我亦不是好拿捏的。”说罢,东方不败眼中闪过一丝傲气。 他名声虽大却同样是不少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不管是那些沽名钓誉的正道人士,亦或是表面称兄道弟的魔教同盟,想找麻烦的人数不胜数,他还会怕多出一件吗,自然不会。 想找死他奉陪,看谁能笑到最后,倒是另一个方面……他笑意盈盈看着苏停云,“天下这么大偏偏让我遇到,想来我和苏兄弟果真缘分匪浅。” “……” 又来了……苏停云赶紧闭嘴。 那种说不出的奇怪感又开始蔓延,仿佛有什么黏黏糊糊的东西围了过来,让人不知所措。他尴尬而不失礼的扯了扯嘴角,这一路上再没说话。 然而行程中多了个人是不争的事实,谁都忽略不了。 于是,待苏停云风尘仆仆回到济南、出现在顾柳二人面前时,后者惊讶得发现他们的苍爹出去一趟竟然带了个伴回来——还是一个长相俊美的男子。 这一趟走得匆忙,顾绣辞和柳闲都不知道他做什么去了,只等连城璧负伤回来才得知他去逞了英雄。因着留下了口信,相信苍爹实力的两人这才按兵不动,不过连日下来他们心中亦是担心不已。 眼下苏停云好好回来了,两人心中的大石总算落下。至于一同出现的陌生男子……莫不是逞英雄的时候捡了人,所以耽搁了好几日? 是人都有好奇心,顾绣辞和柳闲也不例外,不过他们清楚现在不是探究的时候。 东方不败也是贴心,看出他们有话要说,作为外人他自觉得走开了。等他一走,顾绣辞就将这几日发生的事讲述一通。 苏停云的失踪并没有引起什么波澜,沈家虽然感谢他仗义出手但重心还是在寻找沈璧君上,最懊悔的是连城璧,生怕他遭遇了不测。 被掳五日后,沈璧君回来了,是叶锦救了她。 掳她的人走了水路,追上去的时候船都没了影子,找回希望渺茫。但叶锦没有放弃,他轻功卓然甩开大部队追了过去。 等他找到载着沈璧君的那条船已经入夜,救人的时候惊动了看守只得迎战。叶锦剑术精湛,重剑出手打得对方毫无招架之力,却也不小心把船拆了。 “……沈姑娘因此落水染了风寒,人虽回来但到现在还病着。我听说沈家本欲送她去京城,因这一变故只得延后,好在找麻烦的人没有再来了。” 一席话说完,形势皆已明了,没有过多伤亡是不幸中的万幸。 “连城璧呢?”苏停云突然问道,“他受了一掌,这时如何了。” “正在恢复中,我已经帮他调理过,但内部受损不是一天两天能养好的。”提到连城璧的伤,顾绣辞忍不住摇头,毕竟是人类和他们有本质的区别,“我检查过伤痕,打伤他的人果然是……” “是个丐帮。”苏停云点点头,说出了他们的猜想。他将自己遇到石观音以及丐哥的情况提了下,一时间听得人都很凝重。 失控的丐帮简直是个不/定/时/炸/弹,现在又变成石观音的爪牙,棘手的很……可毕竟都是同胞,又怎么能弃他不顾,是否要去找他便成了一个难题,让人左右为难。 这时柳闲提议道,“不如等我们安定下来再去找吧,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现在就算找到了也没办法好好安顿他。” “也对,那丐哥的事之后再做打算。左右石观音的老巢在大漠,大不了我们准备万全后去一趟就是了。” 事情就这样定下,现在没人料到大漠里还会遇到熟人,却是个不愿和他们站在同一战线上的,这些便都是后话了。 谈话结束后,苏停云准备去趟沈家看下连城璧,东方不败恰巧也回来了。 顾绣辞和柳闲都很好奇他的身份,东方不败却是神色淡淡,只是礼节性的点了点头。对于苏停云以外的事物,他向来没什么兴趣。 苏停云不确定这人是不是连他同伴一起调查过,只好简单介绍了下,表明了东方不败的身份并说不用顾忌,今后会同行一段时间,具体多久看情况而定。 突然混入了一个人类让几人间气氛有些异常。 面面相觑间,柳闲率先轻笑了一声。苍爹可真傻啊,他忍不住想到,这么明显的心思没看出来吗。 他没说话,拉着他师姐避嫌去了。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也只有苏停云这般迟钝之人没有发现,东方不败看他的眼神和看其他人不一样。对手下,他从来都是傲慢的;对路人,那便是漠不关心;只有看着他的时候,眼里像是沁了春水,温情都要溢出来。 方才互相打量时柳闲便敏锐得察觉到这教主心思不一般,然而另一位当事人似乎没有相关意识。也罢,就让他自己开窍吧,这事旁人管不了。 再看苏停云,他可猜不到其他人在想什么,还以为其他两人对东方不败有什么看法,殊不知问题一半出在他身上。 他转头就对东方不败道,“那两位是我同伴,恐怕你也有些了解。你毕竟和我们不同,他们可能一时半会不能适应,别起什么冲突便是了。” 东方不败点点头应了,心里却酸溜溜的。怎得专门叮嘱他,难道他在苏停云心里就是那般冲动的人吗。 他道,“你且放心,我不会做什么的,还是说怕我伤了人家娇滴滴的小姑娘?想来那般花容月貌,确实惹人怜爱。” “哈?我是怕你被电,”苏停云没好气道,“万一出了事,你手下不得找上门来,我可没有多余时间处理这些。” 被电? 东方不败不太理解这个意思,不过不妨碍他听出了些关心的意味,他又欢喜起来。 见他莫名其妙换上了笑脸,苏停云忍不住扶额,这一个个的都什么跟什么啊,翻脸真比翻书还快,他想念直来直去的老李了。 接下来去沈家的时候,东方不败并没有跟着一起,说是早年见过沈太君,他这身份着实尴尬,眼下去了不免让人误会。 苏停云想着也对,自古正邪不两立,便随他去了。不过还是交代不要给他添麻烦,若是无事可以呆在醉仙楼里,那是他们的落脚处。 东方不败又应下,却是正中下怀。 大概没人想到这家酒楼是日月神教的产业,算是济南驻点之一,他不想同行只因为要空出时间找这里的负责人聊聊。也是歪打正着,苏停云连着两次都选了同样的地方落脚,是他自己送上门的,可不能怪别人。 苏停云前脚刚走,东方不败也动身了。 他的目的地是一间暗室,就在醉仙楼最不起眼的客房里,进门后转动见到的第二个花瓶就能打开暗门。 楼里的掌柜早已战战兢兢等待多时,谁想到教主会亲自前来,还得装作不认识的模样,可折煞了他们这些手下人。 暗室里一切从简,简单布着几张桌椅,东方不败挑了一张坐下,举手投足间尽是随意。上位者的气息却不容小视,掌柜擦了擦额间并不存在的冷汗,立马奉上茶水,之后退至一边等候差遣。 也没什么大事,不过是询问三人日常的情况,重点关照下苏停云罢了。平日里飞鸽传书总没有实打实描述来得仔细,这会得空东方不败倒是有机会听听。 掌柜见状,立马将他们在济南做过的事一一说来,基本上是在哪玩了、见了什么人,恨不得把现场说得话都转述下。 都是些无足轻重的小事,那么多话里唯独一点值得在意——苏停云在找人。应该说他一路走来、不管去了哪里都是为了找人,但这一次找得有些具体了。 先前在保定的时候就接到过相关简讯,东方不败没当回事,只觉得他是在找同伴而已,实属正常,现在看来他要找的可不是简单的同伴啊。 手中动作停了下来,东方不败放下茶杯道,“具体说说。” 便听下面人汇报道,“苏少侠似是正在寻找武功高强的侠士,特别提起过是否有善使/长/枪、马术精湛的年轻男子。” 东方不败默默记了下来,心里飞快筛选合适的人选。 若说马术精湛,行走江湖之人有几个不擅长呢,倒是前者……江湖中人还是以刀剑为兵器居多,长/枪不易携带又笨重,肯静下心来修习的不多,一时半会他还真想不出练得好的。 “你可有头绪?”他问道。 “属下确实有,不过总感觉不太可能是他。” “是谁!” “那便是有神枪血剑之称的小侯爷——方应看。这小侯爷虽使剑,但枪术也极好,按年龄似乎也对的上。” “方应看……” 东方不败念着这个名字,勉强想起了些旧事,他记得这人应该是一代奇侠方歌吟的义子,早几年代父受封成了小侯爷。可方歌吟分明以剑法闻名,怎么他义子的名头里隐隐有被其他技艺压上一头的意味。 见他疑惑,手下人又解释道,“方应看年少时有一段奇遇,他昔年曾和一铁姓游侠生活过一段时间。不知教主是否有印象,这位游侠恰恰用的便是一杆长/枪。” “铁姓……铁牢律?” “正是此人,属下以为这应该是他开始接触枪术的契机。” 脑海里很快闪过一段旧闻,那是十多年前的事了。这位铁姓游侠同样是个传奇,喜好游走四方行侠仗义,某段时间里可谓风光无限。因为为人正派,遇到方歌吟后两人很快成了朋友,恐怕就是这个机会指点了方应看枪法吧。 “如此这般倒也说得过去。”东方不败点点头,又忍不住感到遗憾。 想当年他只是黑木崖上一名香主,成日里为任我行卖命,行得大多还是危险的任务。难捱的时候也曾羡慕过这位游侠,据说是个相当自由洒脱的人物,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那人英年早逝了。 有道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如今有谁还记得他呢,若非今日提起他也忘到九霄云外去了。真真可惜啊,那人若能活到现在,怕也是一方霸主。 感慨了一会,东方不败收起了思绪。 他继续问了些问题,得到充分答复后才心满意足。倒是回答的人,紧张得一身是汗。 “慢着。”离开前他又想起了什么,定住了脚步。 当即,有人凑上前听他下一步指示。 东方不败道,“你给我找些东西来,我要……” 吩咐完,这回是真的满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