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降神婿》 第1章 天选之人 昆仑山下,旌旗招展。 黄土垫道、清水洒街。 十万最精锐的虎贲之师持枪按剑,目光直视山腰上蜿蜒而下的小径。 他们在等人,可是等待的人一直没有出现。 为首的公公眉头紧锁,揣在袖子里的双手紧紧扣在一起。 公公突然想到了什么,于是一转身向旁边野地里走去。 那里,有一条捷径小道。 小道上,一个麻衣草鞋的少年斜倚在青石上,乡间老农一样拿着草帽扇凉风。 虽然少年衣着朴素,但那张脸绝对不会错,正是当今太子的孪生弟弟,萧战。 “皇子殿下,陛下希望您回去,他很想您。” 王公公在京城时权势滔天,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是现在,王公公卑微的跪着,额头、双手甚至双肩全都贴在地上。 “想我?”萧战咧嘴嗤笑一声,“皇帝老儿是想我的灵丹妙药,还是想我的长生功法?” 话语中满是鄙夷和不屑,丝毫没把皇帝老儿放在眼中。 换作其他人说这种话,早就被抄家灭族了。 当今圣上坐拥四海,称雄宇内,还会觊觎别人的东西? 但是换成萧战的话,当今圣上还真会! 因为萧战不是世俗中人,而是仙门弟子,天下间唯一获得仙缘的人。 “当年,娘生下我们哥俩,那老匹夫却说‘天无二日、国无二主,双生子是祸国之兆’,留我哥养在宫里,却将我抛弃到荒野中。”说到这里,萧战冷哼一声,”我出生那天,就已经死了。老匹夫跟我没有一分钱的关系,别在我面前提他。” 说完,萧战手指掐了个剑诀,背后长剑铿锵龙吟,化作一泓银光在身周缭绕。 抬脚踩上飞剑,萧战头也不回的说道:“告诉皇帝老儿,别再烦我,否则的话,来一个我就杀一个!” 透骨的寒气和凌厉的剑罡瞬间爆发开来,王公公本能的缩了缩身子。 不过他还是梗起脖子,大声疾呼:“皇子殿下,太子已经病亡,您是皇家唯一的血脉,为了天下万民着想,您就回去继承大统吧!” 萧战哈哈大笑的声音从罡风中传来,“滚,别耽误道爷成仙!” …… 萧战御剑飞行,在一个江边小城落下。 看着眼前的景物,萧战的思绪瞬间飞到了十八年前。 被遗弃后,一朵祥云托起自己飞入青山之中,落在仙人门前,成了仙人的弟子。 然而,跟随仙人修炼的日子并不轻松。 萧战三岁上山打妖虎,五岁攀崖猎魔鹰,八岁入山剿灭鬼盗…… 十二岁那年,萧战己拦江斩蛟,拼尽全力将其宰杀,萧战自己也力竭昏迷,沉沦江中。 是一个女孩将萧战捞了起来。 萧战永远忘不了那个浪里白条般的身影,忘不了冰凉的江水中那双温暖的小手,忘不了女孩为自己渡气时火热的嘴唇。 只可惜,萧战醒来时女孩已经不在身边。 萧战遍寻无果,又因为修行任务在身,不得不回山门。 如今学艺有成,终于可以入世历练,萧战第一时间来到了这里。 窸窣的枝叶晃动声传来,一个黑色劲装的大汉从树林中窜出,抱着双拳跪在萧战面前。 “主人,已经找到了,这是资料。” 萧战接过来扫了一眼,随即催发一团火焰将其点燃。 原来,她叫叶依若! 萧战满意的点头,吩咐道:“既然找到了,那就给我安排一个身份,与叶家接触吧!” 入夜。 宁江城,醉仙居酒楼。 叶家招婿。 雅间中,叶依若面无表情的坐着,眼泪一滴滴滚落。 旁边,叶依若的母亲叶林氏脸色涨红,胸口迅速起伏。 “叶天信,你要还是个男人就去拒绝老爷子,我含辛茹苦养大的女儿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毁了。” “叶天信,你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咱女儿被推进火坑里吗?” “叶天信,你哑巴了?说话啊!” 招贤纳婿? 都是狗屁! 叶家从一艘破渔船起家,奋斗二十多年终于积攒下如今的家业,勉强算得上小家族了,家主叶殿清算是白手起家的典范。 叶殿清有三子,分别是叶天龙、叶天虎、叶天信。 长子叶天龙接手了大部分宁江产业,二子叶天虎常年在外,三子叶天信在一场意外中双腿残废,如今只能在家中修养,受尽冷眼。 这次招婿就是叶天龙怂恿老爷子的结果,他们信誓旦旦说要给叶依若找一个优秀的夫婿。 结果…… 遴选出的几个候选人要么是鳏夫屠户,要么是泼皮无赖,甚至还有一个是疯疯癫癫的野道士。 这哪里是要给叶依若寻找夫婿,分明是要毁了她一辈子的幸福。 此时,叶天信脸色涨红、牙关紧咬,双拳紧紧地握着。 叶天信同样愤怒,比妻子更加愤怒,可是他不敢忤逆父亲的任何决定。 老爷子是说一不二的性子,容不得任何人质疑。 招婿的消息早就放出去了,整个宁江城都知道,根本不可能再收回来。 叶天信无奈的松开拳头,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 “咱爹可是依若的亲爷爷,肯定不会伤害依若的,你放心吧。” 叶林氏手指哆嗦着指向丈夫,圆睁的眼睛中怒火越发炽烈。 “我怎么嫁了你这个窝囊废啊,你是个男人吗!” 叶林氏知道丈夫是个大孝子,从小就对老爷子言听计从,现在残废之后更是软弱,根本不可能忤逆老爷子。 可叶林氏不希望女儿招婿,无论选了哪个都会毁了女儿一辈子的幸福。 叶林氏只是一个妇人,在叶家根本没有说话的份,唯一的依靠就是自家男人。 但是很显然,叶天信靠不住。 所以,叶林氏只能一边哭一边骂。 叶依若默默流泪,“娘,你别埋怨爹了。爷爷慧眼如炬,给我选的人虽然不出名,但肯定是人中雏凤、世间潜龙,将来的日子会越过越好的。” 嘴上这么说,可叶依若心里明白,这一切都是大伯的阴谋。 父亲双腿残疾之后,大伯想把父亲打理的船行生意收回去。 可是叶依若一肩挑了起来,将叶天信名下的十几条船管理的井井有条,几年来不仅没有亏损,还获利颇丰。 叶依若的表现太优秀了,比那个只会吃喝嫖赌的堂兄优秀十倍、百倍。 大伯叶天龙一来是怕叶依若打理的产业收不回,二来是怕叶依若出身的三房威信提升,将产业做大,威胁到长房的利益。 所以叶天龙怂恿老爷子,迫不及待给叶依若己找上门女婿。 如此,叶依若不但失去了争夺叶家产业的资格,手中的产业也保不住。 这个道理叶依若明白,父母也明白,只是,他们都无力抗争。 喜庆的唢呐声响了起来,门外传来了喜婆子的催促。彡彡訁凊 叶依若站起身来,顺手整理了一下衣袖。 “走吧,别让爷爷等急了,否则又该骂我们一家子了。” 看着女儿强装镇定却还是微微颤抖的身子,叶天信满脸苦涩。 他屈辱的低下头,不敢看身边的妻子。 没办法,叶天信真的没有任何办法。 留在叶家的话,虽然处处憋屈,可至少有一个遮风挡雨的家,一日三餐都不愁。 若是忤逆父亲被赶出家门,一家人流落街头当乞丐吗? 到那时候,女儿就是想招婿也无人问津吧。 两害相权取其轻,叶天信觉得,眼下的局面还不算太差,自己是为了一家人的幸福而忍辱负重。 醉仙居大堂里,灯火明亮,宾客满座。 “恭喜啊,叶家主。” “恭喜叶家招到一个优秀的孙女婿。” 在宾客们的恭维下,叶家家主叶殿清红光满面,笑得合不拢嘴。 “爹,老三一家已经到了,时间差不多了,可以宣布了吧?” 说话的是叶天龙。 他身材魁梧,气质不俗,十几年来掌控家族大部分产业,身上渐渐磨砺出独特的领袖气质。 家主叶殿清点了点头,“没错,可以宣布了。咱们选择的是最优秀的年轻人。” 最优秀的年轻人? 才怪! 叶殿清心中冷哼一声,自己的确老了,但是还不糊涂。 被选中的分明是所有人中最差的——一个疯疯癫癫的野道士,也不知道是修道时候走火入魔还是天生就有病。 管他呢。 只要叶依若成婚,就得老实本分的相夫教子,她手里那些产业就得上交给家族。 一个赔钱货,再优秀又如何? 叶家的基业,终究是要给叶家儿孙的。 就算这些儿孙再不成器,那也是带把的小子,给老叶家开枝散叶的,不是给外人传宗接代的。 “各位!” 叶殿清站了起来,一开口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目。 “现在,我正式宣布,我孙女叶依若的夫婿人选。” 第2章 我的娘子 听到这个声音,叶依若的身子哆嗦了一下,抬头看向高台上的叶殿清,泪眼中,爷爷的身影迅速模糊。 叶依若蓦然发现,那个人是如此陌生。 听娘说,自己出生的时候,爷爷提着两尾鱼兴冲冲的过来,结果听说是女孩,半路上扭头回去了。 从小到大,自己没有得到过爷爷半点关心,更别说疼爱。 现在,爷爷却要给自己选择丈夫,决定自己终生的幸福。 叶依若觉得胸口发闷,心痛如绞,她悲愤的咬着嘴唇,刚要出声反抗,却看到了坐在轮椅上的父亲。 叶天信冲着女儿摇了摇头,眸子里满是祈求的神色,活像屠夫刀下的老牛。 叶依若无奈的闭上眼睛,也闭上了嘴巴。 她认命了,也死心了。 “各位,经过叶家的筛选,从二十几个追求者中择优选贤,成为叶依若的丈夫,老朽希望,两位新人能够早生贵子,子孙满堂。” 叶殿清话音刚落,大堂里瞬间爆发出一阵哄笑。 听到周围的笑声,叶依若眼眶瞬间红了起来,可是在众人的注视下,她不得不忍住泪水,并且强颜欢笑。 “爹,就是这个人。” 叶天龙将一张纸递到叶殿清手上,上面写着被选中的人的资料。 一个无亲无故的外乡人,没有任何背景,也没有任何积蓄,连一身像样的衣服都没有,整日穿着一身破烂的道袍。 打探消息的人说,这个道士修行走火入魔,每到夜半三更就会抱着头嘶喊,或者撞墙或者撞树。 什么都没有却有病,再穷再苦的人家也不会把女儿许配给这样的人。 但是叶天龙不一样。 其包藏祸心,不仅要借招婿将产业从叶依若手里夺回来,甚至还想借刀杀人。 叶依若是弱女子,叶天信是瘸子,一旦道士发起疯来,父女俩哪能制得住? 是以,叶天龙看向叶依若一家人时就像是看死人。 “我宣布——”叶殿清眯了眯昏花的老眼,又把纸张往脸前凑了凑,“这位幸运的年轻人是——萧战!” 立刻,所有人都向大堂的后门看去。 入赘的人,自然是不能走正门的。 只见一个穿着破烂道袍的年轻人走了进来。 叶天信夫妻二人全都低下头,不敢面对众人的目光。 丢人,实在太丢人了。 叶依若却是倔强的抬起头,她想看看,自己未来的丈夫究竟长什么模样。 萧战也在人群中寻找叶依若,两人四目相对,全都无言。 其他人看到这一幕,全都哈哈大笑,笑声中满是讥诮嘲讽和幸灾乐祸。 “萧战,恭喜你脱颖而出,成为叶依若的丈夫,成为我叶家的赘婿!” 叶天龙笑着拍了拍萧战肩膀,随即醒悟过来,嫌恶的蹭了蹭手掌。 “不用感谢我们,我们只希望你好好疼爱叶依若,踏踏实实过日子。” 在叶天龙看来,萧战是一无是处的流浪汉,连坐街的乞丐都不如。叶家将他招为赘婿,给他饭吃,还给他女人睡,实在是天大的恩情。 随即,叶天龙又转向叶依若,轻轻牵起她的手,脸上满是热切的关怀。 “侄女啊,来。” 说着,他将叶依若的手正中的放到萧战掌心里。 看到这一幕,周围人们全都鼓起掌来。 看起来,还真像是对新人们的祝福。 但是叶天信一点开心的感觉都没有,因为他明白,真心祝福的人少,看热闹起哄的人多。 明天,整个宁江城的人们都会知道叶家招婿的事情,自己两口子也会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笑料。 叶依若脑子里嗡嗡作响,五感六识越来越模糊。 她听不到,也看不到,更感觉不到。 不知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宴会一结束,叶林氏便哭着离开了,叶天信一言不发,默默地转动轮椅追上去。 醉仙居门口的石阶上,冰冷的江风迎面吹来,叶依若这才清醒过来。 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身侧的萧战,叶依若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我……我不怪你。”叶依若声音沙哑,神色黯然,“毕竟你也是被他们利用的可怜人。” 萧战没有说话。 他只是认真地看着叶依若,仔细审视她身上的每一个细节,并且一一和记忆中模糊的印象相比照。 没错,就是这个女孩,在江水中救了自己的女孩,她还是那么的善良,遭逢巨大的屈辱依然为别人着想。 “呦,堂妹,恭喜恭喜啊!” 一个锦衣华服的少年嘻嘻哈哈的走了过来。 却是叶依若的堂兄——叶良辰。 “恭喜堂妹啊,有了一个优秀的丈夫!” 叶良辰故意把“优秀”两个字咬得很重,话语中的讥讽几乎要溢出来。 叶依若眉头紧蹙,袖子中的拳头紧紧捏起。 叶良辰叹了口气,“你总算有了归宿,再也不用跟一群大男人一起打鱼跑货,十天半月不回家了,三叔也能放心了。” 这话说的很是恶毒。 叶依若原本气得通红的面颊瞬间变得苍白。 她刚想为自己辩白,可是叶良辰一转身瞥向萧战。 “妹夫啊,我三叔家人丁单薄,你过去了以后得好好耕耘,让我三叔赶紧抱孙子啊。你们有了孩子,我爷爷也会开心的,哈哈哈……” 笑得直不起腰的叶良辰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继续挖苦道:“放心,无论你们生的孩子什么样,疯也好傻也罢,我们叶家都养得起。” 叶依若忍无可忍,怒声斥道:“叶良辰,你够了没有!” 叶良辰翻了个白眼,“我这是在祝福你们啊!” “刚才爷爷也说了,祝你们早生贵子,子孙满堂。我看呐,你们还是别耽搁了,春宵一刻值千金,赶紧回去办事吧。” 听到这些不堪入耳的话,叶依若立刻抬起手来。 叶良辰后退一步,瞬间收起了嬉皮笑脸的模样,眸子里流露着毒蛇般的阴冷光芒。 “怎么,你还想对我动手?” 叶依若咬着嘴唇,满腔的愤怒和委屈尽皆化作泪水冲出眼眶,被咬破的嘴唇也沁出一丝刺目的血迹。 叶依若终究还是没敢动手。 毕竟叶良辰是叶家长子长孙,金贵得很,而自己,只是一个爷爷眼里的赔钱货。 周围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看着这里,如果碰了叶良辰一下,转眼就会闹到爷爷那里,不但自己没有好果子吃,还会连累父母一起受辱。m.33yqxs?.??m 见叶依若颓然的放下手,叶良辰更加猖狂。 “你爹残废这么多年,要不是叶家养着,你们一家三口早就饿死冻死了。现在好心好意给你招了个夫婿,你不但不感激,竟然还想打我。” 他主动向前一步,将脸送到叶依若面前。 “呵,你打啊,我脸就放在这,你摸我一下试试。” 叶依若还真不敢摸叶良辰,她唯恐叶良辰借机躺下诬赖自己。 所以,叶依若后怕的退了一步。 叶良辰得势不饶人,又往前凑了一步。 “你瞪我有什么用?给你挑夫婿的是爷爷,有本事你去找爷爷说理啊。” 叶依若刚要再退,却发现脚下一空。 台阶边缘,退无可退。 叶依若重心不稳,失足向后摔倒。 叶良辰见状,非但没有搀扶的意思,反而还高举双手。 “大家看到了,是她自己退的,我没碰她一下啊,等会她要是讹我,大家得给我做证啊。” 惶恐中,叶依若感到一个有力的臂膀拦在了自己身后,随即灼热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 是他! 看着眼前白净的面孔,叶依若心中唯一的念头就是——这双眼睛明亮而清澈,就像天上的星星,地上的湖泊。 萧战将叶依若扶正、站稳,那小心翼翼的的模样就像在放置一件精致的瓷器。 萧战抬手拭去叶依若眼角的泪水,问道:“想抽他吗?” 叶依若点头。 “啪!” 叶良辰捂着脸转了一圈,然后一个不稳摔倒在地。 自己的脸被打了。 赘婿打的。 看到叶良辰被抽耳光,叶依若也愣了,自己只是想想而已,没有真的让他动手啊。 叶良辰是叶家长子长孙,自己都不敢招惹他,更何况萧战这种毫无地位的上门女婿。 一想到这巴掌带来的后果,叶依若瞬间脸色苍白。 可是这一巴掌太解气了,叶依若心中又有一丝丝的窃喜。 打都打了,叶依若索性抛下了顾虑,略显开心的问道:“你……你为什么要护着我?” 萧战看着叶依若,一脸深情的说道:“因为,你是我的娘子!” 第3章 你在找死 “小畜生,你找死!” 叶良辰晃了晃脑袋,双手一撑从地上窜起,随即挥拳攻向萧战。 身为叶家的长子长孙,叶良辰的身份无比尊贵,除了他老子,还从没被人打过。 而今天,叶良辰被一个猪狗不如的上门女婿打了,被打的还是尊贵的脸。 “给我死!” 然而,叶良辰的拳头刚挥出去就被萧战右手抓住。 萧战手一转,叶良辰从手腕到手肘的筋肉骨骼全都噼里啪啦脆响。 嗷呜一声,叶良辰叫得万分凄厉。 萧战甩手将叶良辰丢出去,居高临下看着他,冷厉的眸子没有一丝感情。 “记住了,叶依若是我娘子,再敢欺负她,我还抽你!” 叶良辰疼得身子蜷缩成一团,五官也扭曲到了一起。 看着叶依若和萧战离去的背影,他眼睛中满是仇恨的怒火。 “我要杀你!我一定要杀了你!等着,你们等着!” 叶良辰从愤怒变为怨毒,挣扎着站起来,也不处理伤口,直接一溜小跑回到醉仙居。 雅间中,叶天龙刚送走几个身份尊贵的宾客,正坐在那喝醒酒汤。 “爹!爹!” 听到这个声音,叶天龙顿时脸色一沉。 正要训斥,叶良辰却推门而入。 看到儿子高高肿起的面颊,再看扭曲得跟鸡爪子似的右手,叶天龙瞬间暴怒。 “谁干的!谁把你打成这样?究竟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打我叶天龙的儿子!” “萧战!” 叶良辰咬牙切齿的回答道。 “就是叶依若刚找的那个男人?”叶天龙拳头捏的啪啪响,“反了!” 一个连乞丐都不如的流浪汉,叶家招其为婿,不感恩戴德也就算了,竟然还敢噬主,真是岂有此理。 叶良辰立刻挤出几滴眼泪,“都是叶依若那小贱人指使的,如果不是我跑得快,说不定就被打死了。爹,你差点见不着我了啊。” 听到儿子的哭诉,叶天龙怒火更盛,双瞳逐渐变得通红,呼吸也粗重起来。 叶良辰试探着说道:“爹,要不咱把小贱人他们赶出叶家?” 赘婿殴打主家,这确实是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 只要把这件事报到家主叶殿清那里,以老爷子护犊的性子,绝对把叶依若一家扫出去。 可是叶天龙摇了摇头,“叶依若搭上了斧头帮的线,正在谈一笔合作,现在已经到了关键时刻,如果把她赶出家门,斧头帮这个线就断了。” 虽然百般瞧不上叶依若,可叶天龙不得不承认,这个侄女的能力极强,连宁江城赫赫有名的斧头帮的线都能搭上。 可也正因此,叶天龙不得不针对叶依若,将其嫁出去。 否则自己这一辈人老了以后,儿孙们就得仰女人的鼻息了。 叶良辰心有不甘,难道就这么算了? 下一秒,叶良辰脸上浮现出狂喜之色,“爹,我跟斧头帮三当家交情不错,明天我摆一场酒请他坐坐,看看能不能把这个合作截过来。” 听到这话,叶天龙顿时笑了。 儿子长大了,终于知道干正事了。 “好!如果办成这件事,定能讨得你爷爷的欢心,以后也能多给你加点担子。” 叶良辰狠狠点头,“爹,你说小贱人一家被赶出去后,三叔会不会卖妻卖女?啧啧,真不知道她们母女一起服侍人是什么感觉。” …… 此时,萧战随着叶依若到了她家。 叩了叩门,叶依若转过身去看向萧战,这还是自己第一次带陌生的男人回家,可这个陌生的男人是自己的丈夫。 原本,叶依若对萧战非常反感——至少谈不上喜欢。 但是因为那一巴掌的关系,叶依若对萧战多了一份好感。 但紧随而来的就是担忧。 以叶良辰那种嚣张跋扈的性子,怎么能忍得下这口气,这个纨绔子肯定会报复的。 就在叶依若忧愁不已的时候,门开了。 叶林氏把叶依若拉进去,然后“砰”的关上门,隔着门大声呵斥道:“你别进来!” 听到这话,萧战默默地坐在门槛上。 叶林氏偷偷打开门看了一眼,发现萧战还没走,她立刻怒了。 “滚,你滚啊,别赖在我家门口!” “都是因为你,我闺女成了整个宁江城的笑柄,这让她以后还怎么抬起头,还怎么谈婚论嫁?” “你赶紧滚啊,滚的越远越好!” 叶林氏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她对这门婚事是一万个不愿意,但是她又对这一切无能为力。 叶林氏不指望上门女婿有多么优秀,可至少像个正常人吧! 而萧战呢,四处流浪的野道士就算了,还疯疯癫癫。 这不是惹人耻笑的么。 萧战也知道对方一时间无法接受自己,于是一言不发的转过身去。 刚要离开,叶依若突然拉住了他的手。 “娘,让他进来吧。” 叶依若想来,叶良辰肯定在周围徘徊着。 萧战是为了自己才打人的,自己不能对其坐视不管。 “傻闺女,他要是进了咱家的门,外人该怎么编排咱家啊……” “娘,他,毕竟是我丈夫啊!” 叶依若的心在剧烈颤动,仿佛有一根针在上扎了一下,可是她的声音格外坚定。 叶林氏绝望的转过身去,“好好好,我不管了,你想怎么就怎么吧。” 说完,叶林氏跑回屋内,“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叶依若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这才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屋。 “进去吧。” 萧战点头,跟在叶依若身后走进屋子。 叶家在宁江城算得上三流家族,叶天信身为叶家三子,按道理说高门大院是没问题的。 可萧战看到的是泥坯草房,外墙破败,屋里弥漫着淡淡的霉味,墙角处还放了一个桶,此时正滴答滴答的接水。 危房! 说不定一场风雨袭来就分崩离析了。 叶依若看了一眼屋内,找到还算干燥的地方,铺了一张席子,又拿出一条被子认真铺开。 “你这几天就不要出门了,叶良辰有一帮狐朋狗友,他们肯定在周围晃荡,等着你落单。” 萧战点头。 “先避几天风头,我找个机会带你上船,出了宁江随便找个地方下船,叶良辰就找不到你了。” 萧战沉默许久,最终还是缓缓点头。 叶依若又嘱咐了几件事,疲惫的坐在床上。 愣愣的看着闺房中的大男人,叶依若还是没法接受自己有了丈夫的事实。 “今晚你睡地板,我睡床,井水不犯河水,可以吗?” 萧战还是木然点头,他明白,叶依若早已不记得自己,更不可能喜欢自己。 甚至,叶依若心里应该很讨厌自己。 因为自己成了她的丈夫。 只是,叶依若心地善良,担心叶良辰报复自己,才会忍着委屈将自己留在家里,安置在闺房中。 萧战犹豫着要不要表明身份。 思索再三,萧战还是没有张口。 沉默…… 一时间,两人都不知该说些什么。 叶依若刚要放下床上的帐子,却听到外面传来“哐哐哐”的砸门声。 还没等走到院子里,外面的人就操着大嗓门喊了起来。 “叶依若,你们被逐出叶家了,你明天不用去家族的船行了!听到没有,你们以后别想吃叶家一粒米,也别想拿叶家一文钱,你们就等着饿死吧!” 叶依若愣住了。 刚才还说走水路送萧战离开宁江,转眼自己就被逐出叶家,名下所有的船也都被叶家收了回去。 此时的自己泥菩萨过江,又拿什么去保护萧战。 “叶良辰这个混蛋,一定是他在背后搞鬼。” 看到叶依若快要哭出来的模样,萧战忍不住皱起眉头。 又来欺负我娘子,叶家,是在找死吗? 第4章 我的主人 “冤有头债有主,叶良辰是我打的,我去解决他。” 萧战转身向门外走去。 “不!”叶依若摇头,“别出去,大门外面肯定有叶良辰的人。” 与此同时,叶林氏冲出大门朝一个黑影追了过去。 叶天信双眼直愣愣的看着大门,喃喃自语道:“父亲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大哥他们为什么要这样?我们家以后该怎么办?以后我们的日子怎么过?” 叶依若吸了吸通红的鼻子,强颜欢笑道:“爹、娘,家族的船行不去也罢,我们有手有脚,还能饿死不成。” 听到这话,叶天信非但没有平静下来,反而更加激动。 只见叶天信狠狠捶着双腿,“我没用,都是我这双腿没用,是我拖累了你们娘俩,我没用。” 叶依若连忙抓住父亲的手,说自己不是那个意思。 这时候,叶林氏一脸气愤的回来了,刚跨过院门就开始叱骂。 “我说怎么回事,原来是你这个扫把星,你打叶良辰,把我们一家害成这样。叶良辰是叶家大少爷,比金子还金贵,你失心疯了吗去打他!” 叶林氏一手叉腰一手指向外面,“滚,你给我滚!别来祸害我们家。” 听到事情的原委,叶天信立刻停止了自怨自艾,转而怒视萧战。 “对,你滚!只要你滚了,我就可以求爹,爹肯定会给我们留一条活路的,我们家的生活还能像以前一样。” 萧战看了一眼叶依若,又看了看叶天信和叶林氏,无言的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向外。 可是这时候,一只手再次抓住了萧战的手。 只听叶依若说道:“娘,你刚才是不是见到叶良辰了?那家伙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吗?你这时候让萧战出去,是诚心想害死他。娘,你这是为虎作伥啊!” 听到女儿的话,叶林氏艾艾的说不出话来,她显然没有想到这一茬。 气归气,可叶林氏从没想过要害人。 叶天信却冷哼一声,“这傻子一个人死总好过我们一家三口死。” 叶依若看了父亲一眼,“爹、娘,就算是素不相识的人,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死掉啊,更别说,萧战现在是我丈夫。” 不等父母反驳,叶依若抬手将萧战推回屋中,头也不回的说道:“夜深了,爹、娘,你们赶紧睡吧。” 萧战一直没有说话。 不过他背在身后的手中,一只纸鹤拍打着翅膀飞到门外,转眼间没入夜色中。 …… 第二天一早,叶良辰到斧头帮寻找三当家,他跟三当家一起喝了几次花酒,还一起眠花宿柳,算得上同道中人。 叶家和斧头帮生意上的合作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三当家完全可以拍板做主,就算没叶依若也能把生意拿下。 最多,花点钱再请三当家喝一次花酒,再做一次同道中人嘛。 然而,斧头帮守门的打手把叶良辰拦了下来。 “干什么的?知道这是哪么?” “走走走,再不走等着挨揍!” 叶良辰也不恼,识趣的掏出两块碎银子塞过去。 “两位大哥行个方便,小的叶家叶良辰,来找三当家办点事,还望通传一下。” 两人把银子掂了掂,然后揣进衣襟中。 “三当家啊?被大当家执行帮规,打了一顿板子,这会儿正在地牢里面壁思过呢。” “对,你是不是要去地牢逛一逛?” 看到两人不怀好意的目光,叶良辰心中一怵。 “不了不了,我改日再来。” 跑到一半,叶良辰又想起此行的目的。 跟斧头帮的事必须得谈下来。 这不仅仅是自己立功,还关系到一大笔钱财。 而且,能抱上斧头帮大腿的话,叶家在宁江城的地位也会水涨船高。 于是,叶良辰又硬着头皮转回去。 “干什么的?知道这是哪么?” “走走走,再不走等着挨揍!” 听到这熟悉的台词,叶良辰暗骂一声,再次掏出两块银子。 “两位大哥行个方便,小的叶家叶良辰,来找二当家办点事,还望通传一下。” 叶良辰跟二当家也一起喝过花酒,只是没三当家那么熟。 “二当家啊?被大当家执行帮规,打了一顿板子,这会儿正在地牢里面壁思过呢。” “对,你是不是要去地牢逛一逛?” 叶良辰愣了一下,然后恼羞成怒,“混蛋,你们耍我?” 两个打手顿时怒了,小小叶家,竟然也敢在斧头帮大门口撒野。 叶良辰咋呼道:“我有一笔大买卖跟你们大当家谈,大买卖知道吗?耽搁了我的事,你们俩吃罪不起。” 两个打手原本想揍叶良辰的,可是听到这话,他们迟疑起来。 叶良辰见状,身子一晃从两人中间挤进去。 “懒得理你们,我自己去找大当家。” 叶良辰刚跨过大门,便觉得耳边呼呼生风,胸前一紧,然后脚下一空。 却是一个满脸横肉浑身炭黑的魁梧壮汉。 大汉提小鸡似的提着叶良辰,紧握的拳头跟叶良辰的脑袋差比起来也只大不小。 叶良辰双手合抱抓住那人手腕,两脚在空中蹬来蹬去。 “你谁啊,赶紧放我下来。信不信我……” 两个打手异口同声喊道:“见过大当家!” 叶良辰立刻谄笑,“见过大当家。” 大当家皱了皱眉,“你找俺有啥事?红事白事?” 叶良辰哪听得懂这些黑话,只能老老实实的说明自己的来意。 大当家皱眉,“俺啥时候说过要跟你们叶家做生意?” 叶良辰一愣,忍不住说:“我那堂妹叶依若,不是跟您谈好了吗?” “对,是谈好了,就剩签字画押了。不过要签也是你那堂妹签,其他谁来俺都不认。” 叶良辰心中暗道不妙,“大当家,要不这样,咱们现在签了,价钱可以降低一成。”彡彡訁凊 大当家的脸立刻黑了下来,“这他娘的是钱的事吗?” 说完,手一挥把叶良辰丢到门外。 叶良辰被摔得七晕八素,可还是一骨碌爬起来。 斧头帮的生意对叶家无比重要,若能拿下足以令家产翻上一番。 叶良辰不敢让这笔生意在自己手里丢了,否则的话,一定会被老爹吊起来打。 “大当家,价钱可以再谈啊,要不降低两成。” 大当家哼了一声:“你还没资格跟俺讲价,就算你爹、你爷爷摞在一块也没资格。滚吧!” 叶良辰还想追,可是脖子一紧,被看门的打手揪着后领子定在原地。 “当俺们哥俩不存在?” “小子想捣乱啊,给他松松骨。” “别打他的脸。” “这还用你说?” 然后就是一阵惨无人道的殴打和凄惨无助的嘶喊。 “叶依若,好你个叶依若!” 离开斧头帮后,叶良辰一路咒骂。 “小贱人手段了得,斧头帮大当家对她鬼迷心窍。该死!” 自己把价钱降了两成,大当家却面不改色。 这说明什么? 人家斧头帮根本不是为了生意,而是为了叶依若这个人。 一个一穷二白的女人,还有什么能让男人着迷的? 分明是馋她身子! 可是一想到叶依若被逐出叶家,怎么可能再代表叶家去签字画押? 没辙,叶良辰只能左手捂着肚子右手捂着屁股跑回家找老爹。 与此同时,斧头帮大当家后怕的擦了一把冷汗。 “前辈,您看,俺这样做可好?” 虎背熊腰的大当家却拼命做出点头哈腰的动作,别提有多滑稽。 可大当家心中不止是恭敬那么简单,而是敬畏甚至虔诚。 被称作“前辈”的人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小付,我对你怎么样?” 大当家扑通一声跪了下去,额头重重砸在青石板上。 “前辈,要不是您,俺六年前就饿死了。是您救了俺跟俺老娘,又教俺武功,指点俺创建斧头帮,您就是俺的大恩人,俺这条命早就是您的了。” 那人摇了摇头,“我要的不是你的命,而是你的忠诚。这一点,你做的很好。” 大当家立刻憨笑的挠了挠头。 那人又说道:“可是想跟在主人身边,光有忠诚是远远不够的。明白吗?不要什么事都征询我,要有你自己的主见。毕竟我要时刻追随主人左右,不可能一直给你评判对错。” 大当家脑子里“轰”的一声。 这几句话蕴含的信息量太大了。 前辈上面竟然还有一个主人,而这位主人眼下就在宁江。 大当家不是傻子,相反,他外粗内细。 仅凭有限的信息,他已经揣测出了主人的所在,同时也明白了叶家的命运。 那人眼睛中浮现出一抹赞赏之色,“看样子你明白了!既然如此,你以后就别叫我前辈了。” 大当家低下头,缩了缩肩膀,恭敬的问道:“那,俺该叫您什么?” “管家!所有管家里,我排第九,就叫我九管家,或者九先生。” “是,九先生!” 第5章 胆大包天 叶家。 叶殿清躺在摇椅子上轻轻晃荡,就像一艘载波载浮的小舟。 老爷子是打鱼跑船起家的,这辈子在水上的时间比地上更长,虽然很多年没下水了,但还是忍不住怀念以前的生活,行船的感觉。彡彡訁凊 “虽然咱们叶家在宁江有了点势力,但是宁江有大小船行十多家,大江两岸郡县过百,咱这点势力,不值一提啊。” 感慨一通,叶殿清又说道:“斧头帮崛起迅速,扩张猛烈,是宁江一霸,如果能跟他们搭上关系,咱们叶家就鸡犬升天了。” 旁边侍奉的叶天龙立刻点头,“是啊爹!有了斧头帮这杆大旗,谁都会给咱一些面子,干什么都方便十倍。” 叶殿清笑了一声,“老子拼了一辈子才有今天这么点基业,你们干成这一件事,就能让家族的力量翻一番,哎,爹真是老喽,不中用喽。” 叶天龙连忙谦虚的回答道:“哪里,这都是爹教导有方啊。对了,这件事都是良辰那孩子的功劳,从头到尾都是他在忙活,我一点都没参合。” 叶殿清听到这话,顿时老怀大慰。 “事情办妥了吧?” “良辰已经去斧头帮签字画押了,拿到契约就能开始干了。您孙子办事,放心。” 这时候,叶良辰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 “爹……” 看到爷爷,叶良辰立刻把后面的话吞了回去。 叶天龙招了招手,“快来,正说到你。来来来,给你说说斧头帮的合作。” 一提起斧头帮,叶良辰立刻浑身一哆嗦,刚刚消退的伤痛又疼了起来。 “这个……” 叶天龙立刻有了不好的预感,同时他看出儿子面色苍白,衣服虽然拍打干净了,可还是能看到隐约的脚印。 叶天龙立刻侧了侧身,用身体挡住老爷子的视线,同时右手按在儿子肩上。 “良辰,跟斧头帮建立合作是天大的喜事,你是这次的功臣,说,想吃点什么,为父这就让厨房准备。” 叶殿清更豪爽,“准备什么,让人去醉仙居,定个间。” 都暗示的这么明显了,叶良辰哪里还不明白什么意思。 “爷爷,爹,斧头帮大当家跟我一见如故,相谈甚欢,当场就提了两坛子酒,然后我们越喝越高兴,直接醉倒了,合作的事只能明天再谈了。” 说完,叶良辰低头弯腰,“孙儿喝酒误事,还请爷爷责罚。” 叶殿清摆了摆手,畅快的大笑起来,“斧头帮大当家,宁江城里多少人想跟他喝酒还没资格呢。孙儿你只管喝,喝他三天三夜。” 又瞎扯一通哄得老爷子心满意足,叶良辰父子一起告退。 刚回到自家,叶天龙就扯开儿子的衣服。 看到满身淤青、紫黑的颜色,叶天龙的脸瞬间黑了下来。 叶良辰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不敢欺瞒,竹筒倒豆子似的交代了今天的事。 “爹,大当家六亲不认,只认叶依若那小贱人,叫手下把我打成了这样。你看看,孩儿半条命都没了。” 看到儿子身上的伤,叶天龙牙齿咬得咯咯响。 叶家在宁江也有些脸面,斧头帮不可能无缘无故羞辱叶家。 肯定有人在这其中搬弄是非。 该死的叶依若! 叶良辰抹了一下干巴巴的眼角,“爹,大当家说了,只有那小贱人才能签字画押,否则他们就找其他船行合作。” 叶天龙一拍桌子,“这笔生意要是黄了,我不打死你,你爷爷也会打死你。” 叶良辰浑身一软,本以为是坐享其成的功劳,却没想到是烫手山芋。 “那怎么办啊,爹。” 叶天龙气得握了握拳头,“还不都是因为你,非得哭着闹着把她们一家赶出去。现在好了,生意要是黄掉,滚蛋的就是咱俩了。” 叶良辰心中嘀咕:明明是你把他们逐出家门的好吧,我哪有那么大的能耐。 叶天龙左思右想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只能咬牙切齿说道:“让她回来,签了契约再滚蛋!” “爹,她肯么?” 叶天龙转过身,看着叶良辰说道:“解铃还须系铃人,只能再委屈你一下了。” 听到老爹的话,叶良辰直觉感到不妙,可是看着老爹冷峻的面庞,他哪里敢说半个“不”字。 天黑时,一阵敲门声响起。 叶林氏刚打开门便见到了叶天龙父子。 虽然被赶出了叶家,可是再看到他们时,叶林氏还是恭敬的行了一礼。 “见过大哥。” 叶天龙一巴掌拍在儿子后脑勺上,“混账东西,还不给你婶子道歉。” 说完,叶天龙转向叶林氏,“都是我管教无方,让这个小畜生胡作非为。他竟然……竟然……” 叶良辰立刻认错,“三婶,是我不好,把你们逐出家门是我说的混账话,根本没有这回事。” 叶林氏惊呆了。 紧随而来的就是惊喜、庆幸。 “菩萨保佑,我就知道这不是真的。” 叶天龙又作势踢了儿子一脚,“杵在这给谁看呢?找你三叔认错去。” 叶天信嘴唇哆嗦,虽然强忍着,可还是泪流满面。 被逐出家族的滋味不好受。 还好,这是一个误会。 “贤侄,不必如此,快坐,快坐。” 叶良辰也不客气,大喇喇的坐在凳子上,还顺势翘起了二郎腿。 “混账东西,你以为认个错就完了吗?把衣服解开。” 叶良辰浑身哆嗦了一下,然后听话的脱掉上身衣服。 嘶…… 叶天信两口子都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 青紫、黑红,大大小小的伤痕连成一片,浑身上下就没有一个好的地方。 这些伤都是斧头帮打手揍的,可是叶天信夫妻哪里知道。 叶天龙冷哼一声,“我在家已经收拾过他了,如果三弟你还不解气,来,抽他。” 叶天信哪能分辨出真假来,感动得泪流满面。 三十多年了,大哥什么时候服过软,又什么时候认过错。 叶良辰是长子长孙,从小含着金汤匙长大,根本就没挨过打,更何况被打成这样。 浑身上下,一块好地方都找不到了。 叶天信看着都觉得心疼,就算之前有些怨气,这会儿也消散了。 大哥心里,还是有自己一家的。 “大哥,我没生气,你多虑了。” 说着,一边让叶天龙坐下,一边伸手扶叶良辰起来。 寒暄几句,话入正题。 “三弟,依若那孩子呢?” 叶天信连忙朝屋里喊了一声,叶依若这才推门出来。 叶天龙连忙说道:“侄女啊,昨天都是误会,船行那边还得主持着,你这一撂挑子,下面的人心都乱了。” 叶依若却没那么好糊弄,淡淡说道:“嘴长在叶良辰身上,随便他怎么说。可是印信拿在叶掌柜手上,要是没有您的同意,谁能免了我在叶家船行的位置?” 连大伯都不叫了,直接称呼“叶掌柜”,话语的不平之气差点把房顶掀掉。 叶天龙还没说话,叶天信先发火了,只见其一拍桌子吼道:“怎么说话呢!这是你大伯!快给你大伯赔不是。” 叶天信把“大伯”两个字咬得极重。 对叶天信而言,什么利益得失都是次要的,只要叶家还认自己就足够了。 叶依若心中气恼,却不得不低头道歉。 叶天龙笑着摆了摆手,“侄女啊,你是个好孩子,你为家族做的贡献大家都看着呢。尤其是这次跟斧头帮的合作,一定要尽快签订契约。” 叶依若立刻明白了父子两人的来意。 “大伯,签完契约以后,是不是又要把我们扫地出门啊?” 叶天龙哈哈大笑,“侄女你说的哪的话。事成以后你就是首功,过年祭祖的时候也能表表三弟的功劳,三弟教女有方啊。” 这句话正戳在叶天信的心坎上。 这辈子一事无成,又双腿残疾,光宗耀祖是不可能了,生的还是个女儿,光耀门楣也没戏,以后能不能进祠堂都两说。 所以,叶天信特别重视这个机会。 “依若啊,你明天就去办这件事,听到没有,一定要把这件事办成了,别让你大伯失望,也别让爹失望。” 叶依若心中更加气恼。 “爹,你别被他们蒙蔽了,一旦签完契约,他们还是会翻脸不认人。” 叶天龙不看叶依若,而是转头看向叶天信。 “三弟,你看这事……” “大哥,你放心吧!” 叶天信一拍桌子,转头向着叶依若吼道:“你哪来的那么多废话,是不是长大了,翅膀铁了,不把你爹放眼里了?要不你来当家做主,我一头撞死算了!” 叶依若心中委屈,微微昂起头,眼泪才没有落下来,不过她还是深吸几口气,倔强的看着叶天龙。 “要我去也可以,不过我有个条件——你们得当众道歉!否则我说什么也不会签字。” 听到这话,叶良辰瞬间炸了。 今天是趁着天黑偷偷摸摸来的,为的就是掩人耳目。 如果当众道歉,这事必然传进爷爷耳朵里,那时候就算生意谈成了,自己也没有什么功劳可言了,反而还会多出一篮子过错。 不行,说什么也不能当众道歉! “叶依若,你给脸不要脸是吧?你以为你跟大当家那点破事密不透风吗?信不信我这就去门口给你吆喝出来。”叶良辰一副胜券在握的嘴脸,指着叶依若的鼻子说道:“识相的就乖乖签字,否则咱们鱼死网破,看谁丢人!” 听到这恶毒的话,叶林氏气急了。 “你……你……你胡说什么呐!我闺女清清白白,你这是含血喷人!” 被逐出叶家没什么大不了的,自己一家都是干干净净的人,走到哪都能生活。 可是叶良辰这番含沙射影的话传出去,自己女儿还怎么做人,街坊邻居戳脊梁骨,能把一个人活活戳死。 恼怒之下,叶林氏抬手打向叶良辰。 叶良辰心有防备,抬起胳膊架住叶林氏的手,稍一用力便把叶林氏推了个趔趄。 “老女人,叶家的爷们你也敢打,谁给你的胆子!” 这时候,一道黑影闪过。 “啪!” 叶良辰捂着脸向后退去,然后一屁股蹲坐在地上。 萧战擦了擦手,冷声说道:“诋毁我娘子,还侮辱我娘!是谁给的你胆子?” 第6章 连环巴掌 看到儿子挨打,叶天龙额头上青筋暴突,双腿一绷就要站起来。 可是这时候,一股冷厉的杀气席卷全身。 叶天龙激灵灵打了个寒噤,忽的想起一件事——面前的赘婿是道士出身,因练功走火入魔变得疯疯癫癫。 道家功法中正平和,根本不会有走火入魔的可能,这个赘婿修炼的肯定是邪魔外道。 这种人,非常危险。 瓷器不跟瓦罐碰,自己性命金贵,不能跟疯道士一般见识。 于是叶天龙上前一步拎起地上的叶良辰。 叶良辰以为有了靠山,立刻挺直腰杆,“爹,上次就是他打我一巴掌,今天又打我一巴掌。” 话音刚落,叶良辰又挨了一巴掌。 叶良辰捂着脸,委屈的说道:“爹,你打错了。” 叶天龙怒喝一声,“打的就是你——小畜生,敢在我面前猖狂!” 说完又是一巴掌抽上去。 “叫你好好道歉你还不服气,说的什么混账话。滚出去。” 把儿子踹出去,叶天龙又转向叶天信。 “这小子浑得很,他说的话你们别往心里去,回去我继续收拾他。至于侄女这边,三弟你也好好劝劝。”.33yqxs?.??m 说着,叶天龙转身向外走去。 叶天龙吃准了自家三弟的性子,一定会劝说叶依若老老实实的签字画押。 叶依若知道叶天龙的如意算盘,可是父亲梗在中间,自己说什么都没用,只能眼睁睁看着父子俩人离开。 “等一下!”萧战开口了,“我让你们走了吗?” 闻言,叶天龙冷笑着转过身来,“这是叶家的事,你一个上门女婿还没资格插嘴。” 叶天信气愤的指着萧战吼道:“你……那个谁,你给我退下!” 看到这一幕,叶天龙得意的笑了,“三弟啊,这件事成了,你们还有机会回归叶家,若不成,就永远别回叶家了。你可要想清楚啊!” 叶依若被叶天龙的无耻激怒了,坚定的回答道:“叶家?我才不稀罕!” “好!好!好!”叶天龙冷眼扫了扫周围几人,最后落在叶天信身上。 “三弟,你这一家之主当得窝囊啊,上门女婿目中无人不说,女儿也能替你当家做主了。” 说完,叶天龙冷哼一声走出大门。 屋内,叶天信无助的缩在轮椅上,开始时,他气得咬牙切齿,手指了指叶依若,又指了指萧战,嘴唇蠕动想要说些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许久之后,叶天信颓然的捂住脸,呜咽着哭了起来。 “我们被赶出叶家,又惹恼了大哥,以后还怎么在宁江立足。你们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畜生,可把老家伙害苦了。” 叶林氏见状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被人家欺负上门了屁都不敢放,还伙着外人压迫自己女儿,这男人窝囊到家了。 “张嘴闭嘴就是叶家,这么多年了,咱是吃叶家一顿肉了还是穿叶家一匹绸了?叶家,不留也罢。” 叶依若连忙点头,“爹、娘,你们放心,我能养活你们,咱以后的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 叶林氏看着乖巧懂事的女儿,顿时心疼起来。 自己得照顾丈夫,这一个家的担子,就全落在女儿身上了。 “还有我!”萧战开口道:“我也会照顾你们的。” 听到这话,叶林氏看向萧战。 刚才女儿被叶良辰诋毁,自己被叶良辰辱骂,丈夫坐在那一声不吭,是这个上门女婿挺身而出抽了叶良辰。 叶林氏淳朴善良,谁对她好,她就对那个人好上十倍百倍。 上门女婿怎么了,比那个只会念叨叶家好的丈夫强一万倍。 怒其不争的看了一眼叶天信,叶林氏留下一句“我去做饭”,转身走向厨房。 叶天信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转着轮椅回到屋中。 叶依若看了看母亲的背影,又看了看父亲的背影,然后拉着萧战回到屋中。 “你……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我会跟你一起照顾咱爹咱娘。” 叶依若难以置信的“啊”了一声。 她还没接受萧战是自己丈夫,也没打算接受。 “你也看到了,我家现在一穷二白,我爹腿不好,一分钱不挣,我娘得照顾爹,也没法挣钱。我只会撑船打鱼,可是得罪了叶家,没有哪个船行会雇我的。” 末了,叶依若着重强调说:“我不想拖累你,真的。” 萧战充耳不闻,自顾自说道:“你好好准备吧,斧头帮那边还需要你去签字画押。” 听到这话,叶依若瞬间忘了刚刚要说什么。 “大伯还会回来找我?” 萧战摇头,用毋庸置疑的语气说道:“不是回来找你,是回来求你!” …… “岂有此理!简直欺人太甚!” 叶天龙暴跳如雷,叶良辰识趣的蹲在墙角。 等老爹摔完杯子,火气消得差不多了,叶良辰才抱着小腿一步步挪过去。 “爹,你刚怎么了?” 昨天被萧战抽了一耳光,今天又被抽了一耳光,叶良辰那叫一个恼火。 更可气的是,老爹也不分青红皂白给了自己两巴掌。 为什么受伤的总是自己? 叶天龙哼了一声,“咫尺之间,人尽敌国的道理你不懂吗?” 以当时的局面,一旦开打就是血溅五步的下场。 叶天龙对自己的实力很有自信,但儿子和那赘婿贴得太紧了,几乎是脸对脸。 所以,叶天龙假意抽叶良辰两巴掌,将他赶出去。 叶良辰缩了缩脖子,“是孩儿大意了。那赘婿因为修炼走火入魔变得疯疯癫癫,行为不能以正常人的角度揣度。” 别的人做事都会考虑后果,但萧战这种脑子不正常的,根本不会考虑后果,随时都有暴起杀人的可能。 难怪老爹抽自己两巴掌也要把自己轰出去。 “爹,现在怎么办?叶依若那个小贱人软硬不吃,咱总不能这样吧……” 叶良辰做了个切萝卜的手势。 叶天龙哼了一声。 买凶杀人确实简单利落,可是后患无穷。 万一找的人不靠谱,就等于授人以柄。 “不用,为父有一个结义兄弟,他正好跟斧头帮有生意上的来往,我托他说和说和,看能不能把这件事说下来。” 斧头帮大当家喜欢女人是吧,那就给他送几个极品货色。 虽然要花不少银子,但总比对老三一家低声下气的好。 听到这话,叶良辰总算放下心来。 摸了摸红肿的脸,叶良辰狞笑道:“爹,我正好认识几个扶桑国的商人,等事成之后,把小贱人一家擒了卖到扶桑国去,男的为奴,女的为娼。” 叶天龙觉得这样做也不错,于是点了点头。 …… 第二天,叶天龙备了一份厚礼,那位结义兄弟把胸膛拍的邦邦响,让叶天龙等好消息。 还不到中午,叶天龙就听到哐哐哐的敲门声。 “来了来了!好消息来了!” 刚打开门就看到结义兄弟,叶天龙顿时哈哈大笑。 “王老弟,怎么样,这件事对你来说小事一桩吧。” 却没想到对方破口大骂。 “叶天龙,入你老母,你得罪了大当家的,却让老子去触霉头。现在可好,老子被斧头帮扫地出门,以前合作的生意也全作废了。入你老母,故意坑老子是吧……” 说完,结义兄弟将一个礼盒摔在地上,然后一挥手,跟班把两个姿色不错的女人推到叶天龙怀里。 “叶天龙,你我恩断义绝!不过在此之前,你得把老子的损失赔了,三千两白银,十天之内不送来,就别怪老子不讲情面。” 叶天龙愣住了。 这事说不下来,顶多也就是礼白送了,怎么会闹到这种地步? 三千两银子,叶家一年的收入也就一万两,而且这一万两是家族的财产,不是自己的个人财产。 叶天龙知道这位兄弟的秉性,也知道他手里养的那些刀客,如果十天之内见不到钱的话,真的会干出一些杀人放火的事。 “该死的,都是叶依若那个小贱人,害我兄弟反目,还害我平白无故丢了一大笔钱财,该死啊!” 叶天龙眼睛中的怒火喷薄欲出,他仔仔细细审视着自己买的美人。 盘子亮条子顺,要胸有胸要屁股有屁股,琴棋书画、烹茶插花都有涉猎,是抢手的货色。 斧头帮大当家是熊瞎子么,放着两个水灵灵的蜜桃不吃,非得惦记叶依若那个又酸又涩的青苹果蛋子。 那个小贱人究竟施了什么迷魂术,把大当家迷得油盐不进。 第7章 你还不配 叶良辰咒骂一声,“大当家这么迷恋叶依若,说明她的床上功夫炉火纯青,一个打十个都不在话下。” 是这样! 一定是这样! 也只能这样了! 叶天龙牙齿咬得咯咯响。 大当家这边搞不定,自己就只能回去请叶依若出山。 上次差点就糊弄过去,却因为叶依若坚持当众道歉而失败,这次再去就没有糊弄的可能了。 这时候,一个老者来到门口。 “爹!” 原来,是老爷子叶殿清来了。 老爷子看了一眼儿子怀里的两个美人,又看了一眼地上散落的人参、虎鞭等物,腮帮子动了动却没说话。 叶天龙连忙把两个美人推开,“爹,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叶殿清却摆了摆手,语重心长的说道:“天龙啊,你也几十几的人了,不年轻了,有些事得节制一下了,毕竟你身上的担子很重,很重啊!” 不等儿子解释,叶殿清又说道:“孙儿,斧头帮那边又去了没?怎么样了?醉仙居的间都订好了,就等着给你开庆功宴了。” 由不得老爷子不心急。 为了做斧头帮这笔生意,叶家把其他所有生意都推了,甚至还付违约金取消了好几个契约,损失几百两银子。 叶家的货船一直在码头上漂着,就等着给斧头帮的货装船,多漂一天,就多损失一天,这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叶良辰干笑一声,“爷爷,大当家日理万机,又不是天天等着咱们,他明天忙完就能跟咱们签订契约了。放心吧,一切顺利。” “那就好!” 叶殿清点了点头,然后瞅着儿子身边的美人不说话。 叶天龙被瞅得心里发毛,于是试探着说:“爹,要不,这俩给您送去。” 叶殿清听到这话,立刻脱下鞋子抽过去。 “混账东西,我是担心你死在女人肚皮上。”抽完儿子,老爷子指了指叶良辰,“孙儿这次有大功,得奖励奖励,送他房里去。” 叶良辰一听,顿时红光满面,忙不迭的谢谢爷爷。 等老爷子背着手走了,叶天龙一巴掌抽在儿子脸上,“小畜生胆肥了,敢抢老子的女人。” 叶良辰捂着脸说:“爹,我哪敢抢你的女人啊。” 叶天龙啐了一口,“老子不是那个意思。” “爹,我也不是那个意思啊。” 这事怎么解释怎么不对,叶天龙心中烦躁,反手又抽了一巴掌。 打完之后还不解气,指着叶良辰的鼻子说:“你去,就是跪在地上求,也得让叶依若那个小贱人把契约签了。” “爹!”叶良辰双眼通红,“我要是那样做了,还有什么脸面,这是传了出去,您的威望也会受损啊。” 叶天龙抬脚就踹。 “混账东西,都是你惹出来的祸事。还讲什么脸面,办不成事被你爷爷赶出门,咱爷俩就等着讨饭去吧!” 叶良辰掂量了一下面子和肚子孰轻孰重。 正犹豫不决的时候,看了一眼旁边的美人。 心中暗道:我们父子俩被赶出门的话,这俩美人不知要便宜哪个王八蛋了。 想到这,叶良辰拍拍屁股站起来,头也不回的朝叶依若家跑去。 与此同时,叶依若一家正准备吃午饭。 叶家不讲究什么食不言寝不语。 要是以往,叶家早就东家长西家短的唠开了,可是因为萧战,叶家格外沉默。 叶天信对萧战有很深的成见,将自己被逐出叶家的原因归咎在萧战身上。 叶林氏也不喜欢萧战,毕竟当娘的谁不希望女儿嫁个好人家。 可是萧战抽叶良辰的那一巴掌改变了叶林氏的看法。 虽然一句话没说,但是给萧战盛饭的时候盛的特别满。 叶依若同样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或者根本就没有说话的心思,脑子里想的全是一家人今后的出路。 只有萧战,大快朵颐,吃得不亦乐乎。 “娘,你做的饭真好吃,我不知道多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饭了。” 舔了舔嘴角的米粒,萧战端着碗问道:“娘,我能再吃一碗吗?” 听到那一声“娘”,叶林氏的手猛地一颤,筷子都险些滑落。 “嗳,好,这就给你盛。” 看着萧战埋头大吃的模样,叶林氏心中一酸。 一碗白米饭都吃得这么香,这孩子在外面流浪的时候应该经常饿肚子吧。 之前一直因为“流浪汉”的身份看不起萧战,却没想过,家里有吃有喝的话,谁愿意流浪呢。 能做清清白白的良人,谁愿意糟践自己出家当道士啊。 一时间,叶林氏母爱泛滥。 不等萧战说话,她又给萧战添了满满一碗饭,还把荤菜盘子里仅剩的几片肉盖在饭上。 叶依若伸出筷子想把肉汤里的干菜夹走,却没想到叶林氏端起盘子连肉汤都倒进了萧战碗里。 看到这一幕,叶依若心中瞬间不平衡了。 凭什么啊,我才是亲生的。 这时候,外面大门响了。 叶依若没好气的站起来,语声不乐的问道:“谁啊!” “堂妹,是我,良辰啊。” 叶良辰说出这话的时候嘴角都在抽搐。 自己什么时候这么低声下气过,尤其还是面对三叔家。33yqxs?.??m 刚走到院子里的叶依若瞬间停下了脚步。 屋内,萧战还在往嘴里扒饭,叶天信两人全都停下了筷子,脸上表情各不相同。 叶天信眼中流露出期待之色,可是触及叶林氏冰冷的目光,连忙低下头研究碗里的米粒。 叶依若蓦地想起萧战昨天说的话——他们不是来找你,而是来求你。 于是,她回头看向萧战。 “让他进来吧。”萧战搁下筷子,擦了擦嘴角,“放心,有我在。他敢找事我还抽他。” 刚打开门,叶良辰立刻顺着门缝挤了进来。 “三叔、三婶,正吃饭呐。” 叶良辰谄媚的笑着,还滑稽的抱拳拱手,向身边的叶依若行了个礼。 “堂妹啊,昨天是我不对,我这人就是嘴欠,说话不把门,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把我当个屁,放了吧。” 叶依若一家人全都愣住了。 他们上上下下看着叶良辰,很难把这个低声下气的人跟叶家的长子长孙联系在一起。 叶良辰一揖到底。 “堂妹,船行那边不能没有你啊,你才离开两天,就已经乱的不成样子了。” “你就回去主持一下吧,毕竟那也是三叔十几年的心血啊。” 他嘴上说的好听,心中却暗暗咒骂:等这件事情过了,小爷一定把你们全家卖到扶桑,男的为奴,女的为娼。 叶依若没有说话,而是默默地回到堂屋。 叶良辰也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 “站在那就行了!没让你进来!”萧战指了指叶良辰脚下,冷声问道:“你爹呢!” 叶良辰心中怒火更盛。 你一个上门女婿,拽什么拽。 不过叶良辰谨记昨天的教训,时刻与萧战保持距离。 “妹夫啊,叶家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靠我爹主持大局,实在是来不了,不信你问三叔。” 萧战冷笑着摇头,“你倒是说说,叶家现在还有什么事比斧头帮的生意重要。” 叶良辰心中恨得直咬牙,可是想到老爹的话,他不得不忍下这口气。 只见叶良辰猛地向前走了几步,噗通跪倒在堂屋门外。 “三叔、三婶,我知道错了。我爹说了,你们要是不原谅我,我回去他也打死我,你们救救我吧,否则我也不用回去了,一头撞死在这算了。” 叶良辰这么一跪,叶天信立刻就软了,转头看着女儿说道:“你看,咱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要不……就算了吧……” 叶林氏昨天见过叶良辰身上的伤,虽然不是自家孩子,可毕竟是看着长大的,再恼火也不可能跟一个孩子置气。 于是叶林氏无奈的点了点头。 见状,叶良辰双手一撑就想爬起来。 可是萧战看了他一眼,叶良辰胳膊一哆嗦又跪了回去。 “爹、娘,依若以前是你们女儿,她受委屈了是你们管。可现在,她是我媳妇,她受委屈了就得我管着。” 萧战站起来,两步走到叶良辰面前。 居高临下的身影就像巍峨的高山,凝滞的气息仿佛绳索,紧紧束缚在叶良辰身周。 叶良辰被这股气势压迫得脸红脖子粗,咬牙切齿说道:“萧战,凡事留一线,你别太过分了,你要是再敢打我……我就……我就……” 叶良辰“我就”了半天,却是在想不出自己有什么反制的手段。 萧战嗤笑一声,不屑的说道:“让你爹来道歉,至于你——还不配!” 第8章 真的跪了 “可恶!” 叶良辰牙齿咬得咯咯响。 自己够给他们面子了,好话说尽并且跪下了,他们竟然还不依不饶。 “你们有种,等着!” 说完,叶良辰转身就跑。 他怕,怕萧战再不由分说给他两巴掌。 屋内。 叶天信和叶林氏同时叹了口气,只是二人叹气的原因大不相同。 叶依若也忧心忡忡,“萧战,叶良辰会不会狗急跳墙?” 叶良辰临走前的话恶意满满,以这家伙的为人,绝对干不出什么好事。 “不会!”萧战淡淡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我在,你不用怕任何人!” 说完,萧战开始收拾桌上的碗筷,叶林氏看到了连忙抢过去。 “我来我来,你坐着就行了。” 两天的接触下来,就算是阿猫阿狗也生出感情了,更何况一个大活人。 招婿那天萧战为了维护女儿抽叶良辰一巴掌,昨天为了维护自己又抽叶良辰一巴掌,今天叶良辰不跑的话,估计还会挨上一巴掌。 再看看自己男人,都被欺负上门了,还鬼迷心窍的帮着外人。 感受到叶林氏刀子似的目光,叶天信沉默的低下头,转着轮椅回到自己屋中,他已经明显感到,自己的家庭地位减一。 叶依若却没有萧战那么粗枝大叶,她对叶良辰十分了解,可以说了解到骨子里了。 叶良辰从小就不是什么乖乖孩子,长大以后更是顽劣,从来不曾对谁低声下气。 可是今天,叶良辰跪下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叶依若叹了口气,“大伯的脾气像极了爷爷,一辈子都不服输,不低头,尤其不可能向我们一家低头。你这次,真的把他彻底得罪了。” “你说错了!”萧战不屑的说道,“是他们把我得罪了!我现在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然而听到萧战的话,所有人都无奈摇头,只当萧战在说胡话,根本没放在心上。 …… 叶林氏回头看了看厨房外,然后凑到正在洗碗的女儿身边。 “闺女,这个萧战到底是什么人啊?我怎么觉得,他对你有些不一样?” 叶依若脸上一红。 “娘,你说什么呢?我和他根本就不认识。” 嘴上这么说,可是叶依若心中同样疑惑。 招婿那天开始,萧战就不遗余力的保护自己,保护自己的家人。 要知道,当时面对的是叶良辰和叶天龙。 即便三媒六聘的丈夫面对这种强敌时也得权衡利弊得失,而他呢,二话不说就是一巴掌,然后又一巴掌。 叶林氏扭头看了一眼外面,然后用胳膊肘捅了捅女儿。 “那个萧战昨天在你屋里睡的?没有把你怎么样吧……” 叶依若的脸一下子红到脖子根,两个耳朵尖更是红的发烫,耳朵尖旁边的几根发丝都被烫的隐约蜷曲起来。 “娘,你说什么呢!我们虽然是在一个屋里,可是我睡床上,他睡地上。” 叶林氏连忙说“你小声点”。 “我是听说,他走火入魔,脑子不太灵光,怕他发疯伤了你。你想什么呢?” 这下,叶依若脸更红了。 “娘,你怎么这样。我……我不跟你说了。” 甩了甩手上的水,叶依若逃也似的出了厨房。 刚出厨房门,叶依若就听到大门“乓乓乓”的响了起来。 来了,叶良辰又回来了。 叶依若和叶林氏对望一眼,都紧张的不知所措。 “乓乓乓!” 大门又响了起来。 叶依若迟迟不敢挪动脚步,看向大门的目光也带着畏惧。 仿佛,门外面蹲着一只吃人的怪兽。 这时候,萧战走了过来,“别怕,我在呢!” 叶依若瞬间有了主心骨,点了点头,然后果断的打开大门。 是叶天龙。 “侄女!大伯特地上门来给你道歉了。” 叶依若愣了,她想过很多可能,大伯可能会不理不睬,也可能带着一群人打上门来,还有可能把事告到爷爷那,让爷爷出面施压。 可是,叶依若唯独没想过大伯会亲自上门向自己道歉。 叶天龙伸手向后一捞,抓着叶良辰的顶瓜皮将其带到身前。 “还杵着干什么,跪下!” 后脑勺挨了一巴掌,叶良辰身子立刻矮了下去,跪在叶依若面前。 叶依若“啊”了一声,连忙向侧方挪了一步,避开叶良辰。 叶天龙一脚踢在叶良辰肩膀上,恨声道:“都是你个混账东西,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在我面前搬弄是非。” 叶良辰立刻磕了个头,“堂妹,是我错了,请你原谅我。” 叶天龙继续说道:“侄女啊,我也有错,是我没调查清楚,轻易地就信了这个混账东西。这件事是我不对,我给你道歉。” 说着,叶天龙一撩衣服下摆,作势要跪下。 叶依若哪敢让叶天龙跪下,忙不迭的上前扶住。 叶天龙的身子使劲往下沉。 “侄女,希望你能原谅大伯,船行那边不能没有你啊。” 这语气,诚恳道了极点。 “大伯你别这样,别这样……”叶依若哪经历过这种场面,脑子一迷糊便说道:“好了好了,我原谅你了。” 旁边,萧战无奈的摇了摇头。 自己这媳妇什么都好,就是太善良了,容易被人骗。 “侄女啊,你之前不是说要消除影响,恢复名誉嘛。没问题,大伯明天在船行门口接你,当着账房、管事们的面恢复你的职位,还你一个公道!” 叶依若晕乎乎的点了点头,“好的大伯,我明天就回船行。” 又说了几句话,叶天龙提溜着叶良辰离开了。 叶依若关上大门,久久不能平静。 叶林氏也连忙从厨房里跑过来。 那里离大门不远,所以,刚才的话她都听得一清二楚。 可是即便如此,叶林氏依然不敢相信。 叶天信也转着轮椅出来了。 “大哥真的来道歉了?” 虽然是一奶同胞的兄弟,可大哥从小到大都用鼻孔看人,什么时候把自己家放在眼里过。 尤其是自己残废以后,所有人都将自己当做叶家的耻辱,连叶家的门房都狗眼看人低,更别说大哥了。 叶林氏点了点头,眼泪不自觉的落了下来。 “是的,叶天龙来了,给咱们一家道歉了,要不是咱闺女拦着,他都跪下了。” 当媳妇不容易,在叶家当媳妇更不容易,不仅要看老爷子的脸色,还得看大哥的脸色,叶林氏这二十年来熬得很不容易。 叶林氏叉着腰,一边落泪一边骂:“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那王八蛋也有向咱们低头的时候啊!” 骂着骂着叶林氏就笑了起来,笑了几声又呜呜痛哭。 看着父母又哭又笑的模样,叶依若心中很不是滋味。 自己一家不受待见,得不到爷爷奶奶疼爱就算了,还受大伯一家的欺负。 但是今天,父母终于扬眉吐气一回了。 萧战擦掉叶依若脸颊上的泪水,低声安慰道:“从今以后,没有人敢欺负你,也没有人能让咱爹咱娘受委屈。” 听到这话,叶天信和叶林氏都呆呆的看过来,随即二人对视。 自家这个上门女婿有点不一样啊。 与此同时,叶天龙的脸阴沉的可怕。 跟在他身后的叶良辰也缩着脖子塌着肩,极力收敛自己的存在感,唯恐触了父亲的霉头。 这时候,叶天龙忽然站住。 “你,去通知船行的所有账房、管事们,明早上提前半个时辰在码头边迎接叶依若。” “还有,你找你那些狐朋狗友,让他们放出消息,就说叶依若跟斧头帮大当家有染,小贱人借着这层关系逼迫咱们叶家低头。明白了吗?”彡彡訁凊 叶良辰狠狠点头,“爹,你放心,这个我在行!保证让那小贱人臭不可闻,没脸在宁江待下去。” 第9章 歹毒心思 夜深了,叶依若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下午洗碗时候母亲的话又在耳边响起。 “他昨天,在你屋里睡的?没有把你怎么样吧……” “我是听说,他走火入魔,脑子不太灵光,怕他发疯伤了你。你想什么呢?” 捂着发烧的脸颊,叶依若不由自主想到:他是不是走火入魔伤了神智?会不会真的发起疯来?如果发疯的时候还能认得出自己吗? 地板上,萧战闭目安枕,呼吸悠长,是以,叶依若急促的呼吸声显得格外粗重。 “你不需要在枕头下放剪刀,安心睡吧。” 叶依若脸上更红了,咬着牙说道:“枕头下放剪刀,是为了防止做噩梦。” 似乎觉得这个理由没有说服力,叶依若又加了一句“我娘说的,特灵验”。 说话间,叶依若从枕头下摸出一把剪刀,偷偷地放进床头柜里。 一想到萧战狠抽叶良辰,还逼得叶天龙上门道歉的场景,叶依若嘴角微微勾起。 枕头底下放剪刀,充其量也就是不让自己做噩梦。 但是屋里睡个萧战,能让自己安心的做个好梦。 想到这,叶依若一点点安下心来,将被子拉起来盖住肩膀,心中默默说了一句“早点歇息吧”。 一夜无话。 第二天,叶依若早早醒来。 走出去洗脸的时候,却发现萧战早已穿戴整齐,坐在桌子边上吃饭了。 “别洗脸了,快点吃饭,娘一大早起来忙活,做了好多饭菜。” 叶依若哼了一声走出去。 厨房里,叶林氏用胳膊肘捅了捅女儿。 “昨晚,萧战在你屋里睡的……” 叶依若吃一堑长一智,立刻回答道:“他没走火入魔,也没发疯,什么也没干。” 叶林氏偷偷瞅了一眼门外,然后小声说道:“那他……是不是身子有问题?要不要找洪大夫抓点药?” 叶依若被热水烫红的脸又红了三分,几欲滴血。 “娘!他睡的地板,我睡的床。” 叶林氏撇了撇嘴,自顾自说洪大夫医术高明,让好几个个生不出孩子的家都抱上了大胖小子。 叶依若实在听不下去了,匆匆擦把脸就跑出厨房。 厨房里,叶林氏拍了拍胸口,长出一口气。 “还好还好,什么都没发生。” 虽然对萧战有了些改观,但远远达不到“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的程度。 以前只知道闺女能干,却不知道有多能干。 现在呢,才撂挑子几天啊,叶家船行乱成一团。 这下子,叶天龙都得亲自上门,跪着请闺女出山。 闺女以后肯定会风生水起,叶家老爷子对自己家也得端着、敬着。 所以呢,自己闺女跟萧战根本就不是一路人,还是找个机会分开吧,免得耽误闺女前程。 至于萧战那边,给其置个宅子,买两亩水田,再帮其寻个能生养的媳妇,也算对得起了。 …… 看到叶依若放下筷子,萧战将早就准备好的温水递过去。 “走吧,我送你去码头。” “不用了,我自己去。” 萧战不说话,拿了一把伞固执的跟了出去。 叶依若没有说话,只是向旁边挪了一点,将自己并肩的位置让出来。 萧战眺望了一眼码头的方向。 估摸着有四五里路,如果算上过桥绕弯的路程,估计有十里。 “你每天都是走着过去吗?” 叶依若奇怪的看向萧战,“不走,难道还骑马坐车?” 摸了摸面颊,叶依若心中暗道:你以为我想风吹日晒吗,可是马车很贵,养一匹马更贵,雇马夫、车夫也都是钱,我家最缺的就是钱。彡彡訁凊 萧战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记下了这件事。 轰隆隆一声雷响,淅沥沥的雨点落了下来。 叶依若刚要打开伞,萧战却已经将雨伞遮在了她头上。 “用我的就行了。” 叶依若无奈,只能向着萧战的方向挨了挨,只是,两人之间仍然有很大的间隙,以至于萧战半边身子都淋湿了。 与此同时,码头上,上百人笔直而立,任凭风吹雨打。 寒意彻骨,但他们每个人心中都烧着一团火。 他们昨天收到通知,提前半个时辰到码头,迎接叶依若的到来。 让大家杵在雨里迎接,什么居心? 要知道,在场这些账房、管事、船老大,都是和叶天信称兄道弟的,叶天信残废以后才继续跟着叶依若。 没有他们,叶依若根本不可能撑起这个摊子。 这才几天,小丫头片子就尾巴翘上天了,打叔伯们一顿杀威棒? 尤其是小道消息说,叶依若和斧头帮大当家勾搭在了一起,借此向叶家施压,船行的活说撂挑子就撂挑子,逼得叶天龙亲自上门求她出山。 过分,真是太过分了! 感受到大家冲天的怨气,叶天龙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这就是他想要的效果。 在江面上行船非常危险,船老大可以掌控船上每一个人的生死。 染风寒病死了、失足落水了、水贼截杀了…… 随便一个理由就能让叶依若死无葬身之地。 到时候,都不用自己赶人,叶依若自己就灰溜溜的滚蛋了。 …… 叶依若看到码头上一字排开的众多身影,顿时呆立当场,她顾不得瓢泼大雨,慌忙的冲了出去。 “陈二爷,你怎么站在雨里啊,您老腿不好,洪大夫说你不能沾水,您忘了吗?” “张大伯,上次水贼给你那一刀子还没好利索,怎么能淋雨,落下病根怎么办?” “六子哥……” 叶依若一个挨一个的叫,可是被叫的人全都面无表情,有的干脆闭上了眼睛,将头扭到一边去。 这时候,叶天龙清了清嗓子,大声喊道:“欢迎叶小姐回船行。” 上百人立刻异口同声喊道:“欢迎叶小姐回船行。” 叶依若惶恐无措的向后退了一步,她能真切感受到众人的愤怒和怨气,以往那些可敬的叔伯们,此时看向自己的眼神都如同寇仇。 叶依若不傻,相反,她十分聪明,立刻明白了这是叶天龙的诡计。 “侄女,哦不,叶小姐,我这样做,您可满意了?” 叶天龙半弯着腰,低声下气的说道,仿佛他今天做的这一切都是被逼无奈。 叶依若想要解释,却又不知道该从哪解释。 “还算满意吧!”萧战淡淡的说道。 说话间,他上前一步为叶依若遮风挡雨,目光冰冷的看向叶天龙。 “没想到你做事不行,做人也无药可救。” 叶天龙心中狂怒,却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向周围众人无奈的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无能为力。 看到这一幕,周围的人更加愤怒。 “小崽子,你算什么东西,敢跟叶家大爷这么说话。” “叶依若身边的狗都如此嚣张,看样子传言是真的了。” “一个上门女婿,都敢欺负到主家头上了,真是可笑啊。” 之前听到传言时,他们还不信,毕竟叶依若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品行方面他们都知根知底。 然而,百闻不如一见。 上门女婿都这么嚣张跋扈,叶依若岂不是更加霸道凌人? 如此说来,她以前的种种都是装的! 虚伪,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听到周围的闲言碎语,叶依若瞬间眼眶通红,她很委屈,可是她的委屈无从诉说。 萧战将伞压低了些,遮住叶依若的视线,仿佛将外界的纷扰和肮脏与她隔绝开来。 萧战轻声说:“别哭,坏人会笑!” 叶依若点了点头,抬手抹掉眼泪。 这时候,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 眼尖的人已经看到了马车上的标志。 “是斧头帮的马车,大当家怎么来码头了?” “这里不是斧头帮的地盘,但这里有他们斧头帮的人啊。” “我说呢,原来是给某人撑腰的!” 听到周围人们的议论,叶天龙父子对视一眼,同时流露出玩味的笑容。 那个赘婿见到大当家给自己媳妇撑腰,会是什么表情? 如果他得知自己戴了一顶绿帽子,会不会失去神智,跟大当家大打出手? 第10章 撑腰的人 唏律律! 马车缓缓止住,恰好停在众人前方。 穿着蓑衣的帮众一左一右,撑起两把雨伞,十几个帮众排成两列,左手按斧柄、右手叉腰,警惕的看着码头上所有人。 不多时,马车中挤出了一个魁梧的身影。 付振威,斧头帮大当家,宁江城除了县太爷之外最具权势的人。 值得一提的是,付振威从一无所有到如日中天只用了六年时间。 并且,付振威的财富和势力依旧在滚雪球似的膨胀。 跟斧头帮合作的人都赚得钵满盆满,吃得满面油光,而和斧头帮作对的人全都烟消云散,不知所踪。 叶家不是没想过和斧头帮合作,只不过叶家没有那个资格,要不是叶依若机缘巧合搭上了关系,叶家根本不敢生出这种非分之想。 没有人知道叶依若为此付出了多少心血和努力,这个过程中又磨破了多少双鞋底,又遭遇了多少冷眼和闭门羹。 这一切,都是叶依若用心血和汗水换取的成果。 可是在谣言面前,这些成果不堪一击。 所有人都认为叶依若是靠姿色得到这一切的。 叶天龙一溜小跑迎上去,“不知大当家驾到,叶家有失远迎,还请大当家恕罪。” 大当家用余光睨了叶天龙一眼,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然后向前走去。 “大当家,请留步……” 然而,两个帮众肩并肩拦在叶天龙身前,抬手就把斧子亮了出来。 如果叶天龙再敢向前半步,就是刀斧加身的局面。 叶天龙心中暗恨。 叶依若这小贱人真是手段了得,大当家为了给她撑场子,都不惜动刀子了。 可恶,可恶! 紧接着,叶天龙心中暗喜。 大当家兴师动众,整个码头的人都看到了、听到了。 看这对狗男女还能隐瞒到什么时候。 斧头帮再强,也不能堵住悠悠众口! 等叶依若这个小贱人名声彻底臭了,看其还有什么脸面在船行立足。 到时候,一定要开祠堂,当着族老们的面将其浸猪笼。 另一边,大当家瞪着眼睛在码头上扫了一下,很快便看到了叶依若的身影。 大当家浑身一震,劈手从帮众手里抢过雨伞,一溜小跑冲了过去。 周围的人看到这一幕,心中纷纷冷笑。 “大当家这是心疼小情人了,忙着冲过来打伞呢。” “光天化日之下卿卿我我,真是不知廉耻。” “看样子叶家招婿是为了给叶依若遮丑啊。” 然而,被众人议论的大当家根本就没看叶依若一眼,而是用三分敬畏、七分崇拜的目光看着为叶依若撑伞的人。 大当家知道,这就是恩人九先生口中说的“主人”了。 将伞举到萧战头顶,大当家膝盖一软就要跪下。 可是萧战目光一厉,大当家立刻心领神会,弯曲的膝盖硬生生停住。 叶依若却没注意到这些细节,还以为大当家是为自己撑伞。 “使不得,使不得!大当家身子金贵,别淋着您自己了。” 这一幕落在周围众人眼中,更加坐实了“秀恩爱”的事实,心中对叶依若更加鄙夷、不屑。 大当家心知恩人的主人不愿暴露身份,于是斟酌了一下用词。 “叶小姐,俺行走江湖依仗的就是一个‘信’字,说了今个跟你签订契约,那就是今个,你不来斧头帮,俺只好亲自到你们叶家了。” 叶依若尴尬,自己突然间被叶家逐出家门 今天刚刚恢复职位,本想中午再去斧头帮的,却没想到对方直接来了,而且还是冒雨前来。 对此,叶依若只能由衷赞叹道:“大当家,真是一诺千金的好汉。” 大当家哪敢大咧咧的接受,连忙一躬身,客气道:“叶小姐巾帼不让须眉,与您这样的人合作,是俺斧头帮的荣幸。” 听到这旁若无人的商业互吹,周围的叶家成员都眉头皱起,心中狂骂。 秀恩爱修个没完没了,还要不要脸了? 你们下雨有伞,我们可没大头。 叶天龙捏着鼻子凑过来,说道:“大当家,还请移步,到我们叶家的船行里歇歇脚,喝杯热茶。” 大当家看都没看叶天龙一眼。 可是这时候,叶依若也说道:“是啊大当家,这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呢,咱们进去说吧。” 大当家连忙点头,笑呵呵的做了个“请”的手势。 四人进了叶家的船行,外面淋雨的船老大、账房、管事们也迅速散去。 上百号人匆忙的擦身子、换衣服,然后端着一碗姜汤骂骂咧咧。 “看到了吧,斧头帮明摆的是要杀叶大爷的面子,给那女人撑腰。” “就是,叶大爷好声好气请他进去,他不哼不哈的,那女人一说立刻就进去了。” “那个上门女婿恐怕还蒙在鼓里,对媳妇的事一无所知吧。” “也可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呢?” 另一边,叶天龙都没来得及换衣服,忙不迭的将几人引到船行的会客厅。 “大当家,里面请。”叶天龙抹了把脸,说道:“我衣冠不整,要不,就不进去了吧。” 叶依若本来想说不着急,等换身干衣服过来也不迟。 可是大当家认真地点了点头,“既然知道,还不赶紧下去,留在这不是碍眼吗?” 叶天龙尴尬的站在门口,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等几人全都进去了,叶天龙才狠狠一跺脚,怒气冲冲的离开了。 会客厅中,大当家双手抱拳,躬身说道:“叶小姐,俺冒昧打扰,还请您不要怪罪。” 刚刚坐下的叶依若立刻又站起来,一边还礼一边说:“哪里哪里,大当家光临寒舍,蓬荜生辉,怎么会怪罪。” 看到两人客气来客气去,萧战不乐意了,“有话就说,没话就走,磨蹭什么,等着在这吃中午饭吗?” 叶依若心中暗道一声糟糕,连忙用眼神制止萧战。 “大当家的,拙夫出身微末,不懂礼数,您不要怪罪。” 大当家的哪里敢怪罪,说实话,他现在背上全是冷汗。 “不不不,俺也是个粗人,最喜欢直来直去,文绉绉的俺反而不自在。这位……大兄弟,很合俺的胃口,以后得多亲近亲近。” 叶依若见大当家没有怪罪的意思,顿时长舒一口气。 这时候,一个船行的下人端着托盘走了过来,托盘上是两杯热气腾腾的茶水。 下人将一杯茶水放在大当家身边,将另一个杯子放在叶依若身边,说了一句“请慢用”便拿起托盘转身离去。 至于萧战…… 下人从头到尾都没看一眼。 叶依若心中恼火,在客人面前制造难堪,这八成是大伯的意思。 可是大当家身份尊贵,哪能当着他的面处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是以,叶依若只能无奈的按下心中怒火,装作没看到下人的无礼。 然而,大当家不能装作没看到。 “你,给俺回来!” 送茶的下人连忙转身,恭敬而又谄媚的说道:“大当家,有什么吩咐?” 大当家问道:“没看到这里三个人吗?为什么只上两杯茶?” 下人心中暗道:大当家表面上是为赘婿打抱不平,可他跟赘婿是情敌,这话必须得反着听。33yqxs?.??m “回大当家的话,那人不过是一个废物赘婿,一个狗仗人势的东西,也配喝叶家的茶?!” 大当家冷哼一声,“是不是俺也不配喝你们叶家的茶?” 下人慌忙摆手,“不不不,叶大爷说了,无论大当家您有什么需求,我们叶家都全力满足。” 大当家一巴掌抽过去,抽的那下人原地转圈。 “既然是诚心请喝茶,怎么就不懂‘酒满敬人,茶满欺人’的道理?这杯茶都漫到杯子口了,让俺怎么喝?” 换完衣服的叶天龙恰好走到门口,听到大当家的咆哮,立刻心中狂喜。 发生矛盾了? 是不是那上门女婿看到大当家跟自己媳妇勾勾搭搭,脑子一浑开始发疯了? 那上门女婿喜欢抽人耳光,该不会是跟大当家打起来了吧? 可是听了一会儿,发现事情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样。 叶天龙哪里还站得住,一抬腿跨进了会客厅。 “大当家息怒,大当家息怒,下面的人不懂规矩,我给您赔个不是,还请多多包涵。” 大当家冷哼一声,视线从下人身上转到叶天龙身上。 “既然你这么说了,俺就给你个面子。” 大当家指了指身边满得几乎溢出来的茶水。 “你的人倒的茶,你喝了,这事就翻篇了。” 叶天龙一听,这算什么事,连忙伸手去拿茶杯。 可是这时候,诡异的事情发生了,杯子里的水竟然咕嘟咕嘟的冒泡。 叶天龙揉了揉眼睛,杯子里的水不仅在冒泡,还剧烈的翻滚起来,白色的雾气在杯子口升腾缭绕。 就像是刚刚烧开的沸水。 第11章 气吐血了 叶天龙看了一眼大当家按在茶几上的手掌,顿时明白这是大当家使用内力对茶水进行加热。 隔着两尺的距离令一杯水沸腾,大当家的修为必然达到了内力外放的程度,这是一流高手巅峰的标志。 大当家的修为,恐怖如斯。 可是,大当家这种抬手间翻云覆雨的大人物,为什么要纡尊降贵勾搭一个村姑呢。 看叶天龙在发呆,大当家脸色一沉,“怎么?不喝?” 叶天龙脸皮哆嗦了一下,不敢有半句废话,伸出双手端起茶杯。 或许是动作太大了,杯子里的水洒出了一点,淋在叶天龙手指头上。 叶天龙“嘶”了一声,两条胳膊猛地颤抖,如此一来更多的茶水撒出来,颤抖地也更剧烈,本能的想把杯子丢出去却又不敢。 几个呼吸的功夫,叶天龙双手烫的又红又肿,还起了一串水泡。 浇在手上都这样了,更何况喝下去。 可是,叶天龙没有选择的权利,如果得罪了大当家,生意没指望了不说,叶家也会遭到灭顶之灾。 是以,叶天龙只能上刑场一样,闭着眼睛将杯子凑到嘴边,可他的眼睛瞟向叶依若的方向,希望其为自己求情。 然而,叶依若抿了一口冷热适中的茶水,看都没看叶天龙一眼。 在叶依若想来,不过是喝杯茶润润口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叶天龙万念俱灰,只能闭上眼睛,一扬脖子,喝毒酒似的将热水灌下。 痛! 剧痛! 撕心裂肺,抓心挠肝的疼痛。 叶天龙的脸色瞬间通红,额头和脖子上青筋暴起,右手紧紧抓着胸前的衣服,仿佛要把肋骨一根根掰开。 大当家低头瞄了一眼,“就喝一小口,留着那么多养鱼呐?” 叶天龙颤巍巍的端起杯子,继续往嘴里灌。 叶依若看到大伯凄惨的模样,顿时明白事情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于是连忙站起身来恳求道:“大当家,大伯御下不严,稍作惩戒就是了,剩下那半杯,就算了吧。” 叶天龙喉咙剧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拼命点头,表示自己已经认识到错误了。 大当家看到叶依若起身也连忙站起,躬身说道:“叶小姐发话了,俺小付哪有不从的道理。” 说完,大当家向叶天龙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滚了。 叶天龙唯恐大当家改变心意,慌忙逃了出去,不过他心中满是疑惑。 大当家在叶依若那小贱人面前毕恭毕敬,甚至鞠躬行礼,还自称小付。 这不对,有大问题。 …… 却说大当家走后,叶依若和大当家重新坐下,开始了生意上的商谈。 “叶小姐,之前谈的匆忙,有些细节的地方谈的不太到位,您看是否再仔细谈谈?” 之前谈的时候,大当家不知道叶依若的身份,所以谈的很强势,说难听点就是霸王条款。 可是现在大当家知道了叶依若的身份,再签霸王合同不就是找死么。 然而,这句话落在叶依若耳中就有了另一层味道。 “大当家,您说的对。要不这样,运费上我们再让半成。这已经是最低价了,再降的话我们就是赔本赚吆喝了。” 一直闭目养神的萧战听到这话,立刻睁开眼,目光不善的看向大当家,看得后者如坐针毡。 “不不不,叶小姐,您领会错了。俺的意思是按照市价再加三成。怎么也不能让叶小姐吃亏。” 叶依若愣住了。 见过砍价的,可是没见过这么砍价的。 斧头帮非但没有借机压价,反而还比市价提了三成。 是不是把话说反了? 看到叶依若不说话,大当家于是连忙说:“再加五成,叶小姐,您看这个数满意不?” 满意,当然满意了,这还能不满意? “叶小姐,就这说定了,你再讨价还价就是看不起俺斧头帮,看不起俺小付了。” 叶依若疑惑的瞪大眼睛,这什么跟什么,怎么就看不起了。 大当家从怀里掏出自己的印鉴,“啪”的一声放在桌上。m.33yqxs?.??m 叶依若什么也不敢说,什么也不敢问,只能胆战心惊的重新拟定契约,把刚刚谈好的内容写进去。 “大当家,您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错漏。” 大当家看都没看,对着印鉴哈了口气,“啪”、“啪”按了两下。 尘埃落定,萧战再次闭目养神。 大当家终于没了如芒在背的感觉,于是长舒一口气。 契约终于签订,叶依若也如释重负。 “大当家,您稍坐一会儿,我去拿印信。” 之前职务被免,印也被收了,这会儿并不在身边。 大当家连忙拱手站起,“叶小姐您忙,您忙,我不急的,真不急。” 叶依若离开,会客厅中只剩两个人。 大当家扑通一声跪在萧战面前,“主人,小的刚才多有失礼,还请主人责罚。” 萧战睁开眼,指了指旁边的椅子。 “这里人多眼杂,坐下说话。” 大当家连忙坐过去,可是他侧着身,只有半边屁股坐在椅子上。 “主人,请吩咐。” 萧战说道:“宁江是你的地盘,这块你熟,以后有什么事你就勤快点,机灵点,认真办事,以后少不得你的好处。” 大当家心中暗道:九先生青睐俺,短短六年就让俺有了一身修为,创下偌大的斧头帮,成为宁江一霸。如果能得到主人的青睐,又该是什么局面? 是以,大当家激动万分的回答道:“随时听候主人差遣!” 萧战指了指叶依若刚才坐的地方,“拙荆心地善良,不知人心险恶,总有些不长眼的狗东西刁难她、欺负她、污蔑她,你查查都是谁,让他们一个个都闭嘴。” “主人,您放心,这种小人俺一定处理得干干净净。” 这时候,叶依若去而复返。 萧战立刻往后一靠,恢复成闭目养神的懒散劲。 大当家也收起了毕恭毕敬的神情,变回大马金刀的威武模样。 叶依若在契约了加了叶家的印信,待墨迹干了之后将其中一份递给大当家,另一份自己保留。 大当家慎之又慎的收起契约,随即说道:“叶小姐,俺斧头帮的货就劳您费心了,有什么用得着俺们的地方,请尽管开口。” 叶依若连忙回答“应该的”,毕竟收了斧头帮那么多货款,不用心办事怎么成。至于后面那半句话,叶依若全当时是“后会有期”之类的客套话,根本就没当真。 “那,小付告辞了,后会有期!” 向叶依若拱了拱手,大当家的目光转向萧战,只是萧战依旧躺着,连眼皮都没抬。 大当家躬着身一步步的向后退去,直到退出会客厅,才长舒一口气。 门外,叶天龙目瞪口呆的看着大当家小心翼翼的样子。他有很多疑问,可是嘴巴、舌头、喉咙都被烫伤,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大当家看了叶天龙一眼,立刻从谨小慎微变得张狂霸道。 “叶掌柜,别以为契约签订了就可以高枕无忧。俺丑话说在前头,斧头帮的生意只能由叶小姐负责,否则,合约随时作废!” 叶天龙敢说一个“不”字么,只能拼命点头。 “另外!”大当家扫了一眼刚才端茶倒水的下人,“管好自己的嘴,否则,保不准哪天就横死街头。” 那下人听到这话顿时双膝一软跪在地上,扑通扑通的磕头。 “大当家,这不关小人的事啊,都是叶大爷命令小人做的,真不关小人的事啊。” 叶天龙怒火中烧,恨不得一巴掌将下人拍死。 可是面对大当家冰冷的眼神,叶天龙瞬间汗流浃背,吭吭哧哧半天,终于挤出一句话,“我保证,不会再有下次了。” 也不知牵动了哪里的伤口,叶天龙刚说完这话就哇的一口血喷了出来,随即就像霜打的茄子,整个人都蔫了下去。 叶天龙吐血的消息不胫而走。 再结合大当家临走前那杀气腾腾的话语,更坐实了之前的传言。 只是叶天龙的例子摆在面前,再也没人敢嚼舌根了。 叶家,叶天龙一脸萎靡的躺在床上,叶良辰在旁边伺候汤药。 “爹,叶依若这小贱人跟大当家究竟是什么关系?” 叶天龙没有说话,他也在疑惑这个问题。 大当家在会客厅时,表现的毕恭毕敬。 好像是……畏惧叶依若? 不,不可能! 叶天龙狠狠摇了摇头,将这个荒诞的想法驱逐出脑海。 斧头帮是宁江城一霸,大当家更是呼风唤雨的人物,怎么可能会畏惧一个女人。 叶依若这小贱人是自己看着长大的,一顿吃几个馒头,肚里有什么能耐自己都一清二楚。 见老爹不吭声,叶良辰随口说了句:“那小贱人该不会是怀了大当家的种吧。” 听到这话,叶天龙眼睛顿时一亮,他一巴掌拍在儿子肩膀上,声音沙哑着说道:“对,对,对!肯定是这样!大当家混帮派的,仇家多如牛毛,所以到现在也没娶亲,更没有一儿半女。如果小贱人怀了他的骨肉……” 激动之下牵动伤势,又是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第12章 你买不起 会客厅里,叶依若背着双手走到萧战面前,一双大眼睛眨啊眨的审视着萧战。 “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战挑了挑眉毛,“什么?” “大当家啊!”叶依若皱了皱鼻子,“别说你不认识他。” “确实有些渊源。” 听到萧战承认,叶依若心中暗道:果然如此。 难怪斧头帮指定必须自己才能签订契约,其他人谁都不行 难怪萧战心中笃定大伯会回来低头认错,原来这都是他的安排。 可……萧战分明是一个落魄的流浪道士,怎么会认识大当家那种人物。 看着叶依若刨根问底的模样,萧战只得老实交代。 “当初我们俩一起流浪过一段时间。有一次,他不知道得了什么病,是我胡乱抓了一把草药,把他治好的。我对他有救命之恩,他是来报恩的。” 叶依若不信。 威风八面的斧头帮大当家竟然还有这么落魄的时候。 “胡乱抓一把草药就把人治好了?你会医术?” 萧战摇头,“不会!”.33yqxs?.??m 叶依若顿时惊奇,“那你还敢救大当家,万一治死了呢?” 萧战淡淡一笑,“我救他,不在于我把他治好了,而是在他生死一线的时候,给他抓了一把药。” 叶依若反复咀嚼着萧战这句话,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 确实是这个道理。 救人不在于结果,也不在于经过,而是初心。 可是紧接着,叶依若就担心起来。 “这次生意,大当家给的价格很高,高于市价五成,跟白送钱没区别。我们这跟挟恩图报没区别,不行,我得找大当家重新谈价格……” 挟恩图报? 萧战心中暗道:真要是挟恩图报,别说一点小钱,就是命,大当家也会毫不犹豫的拿出来。 “你不懂我和大当家的关系,一点浮财罢了,不用放在心上。” “不!”叶依若坚定摇头,“交情归交情,生意归生意,正因为你们关系好,才不能让大当家吃亏。否则,你会被轻视的。” 萧战愕然无语,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个女人,想的太多了,而且总是为别人着想。 原本,萧战还想着找个机会向叶依若坦白,说明自己的身份。 可是听了叶依若方才的话,萧战打消了这个念头。 一旦说了,自己对叶依若的呵护就成了报恩,而不是爱情,到时候更难接受自己。 无奈,萧战只好说道:“大男人,说出去的话哪能收回来。这次就算了,下次再补偿大当家就是了。” 叶依若想了想大当家的行事作风,觉得也是这个道理,只好无奈的点了点头。 见叶依若还是情绪低落,萧战转移话题问道:“你信不信好人有好报?” “我信!”叶依若认真地点了点头,“你不就是现成的例子吗,一把草药,换来了大当家的帮助。” 笑了笑,萧战心中暗道:你也是现成的例子啊。 萧战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天。 如果没有叶依若,自己早就葬身江底了。 之后无数次身临绝境,萧战第一个想到的都是那只将自己拉出江底的小手,那双为自己渡气的薄唇。 正是这个女孩,给了萧战希望和力量,令萧战在绝境中一次次鼓起勇气,险死还生,最终修炼有成。 可以说,叶依若不仅仅拯救了萧战,还成就了萧战。 现在,轮到萧战拯救叶依若,成就叶依若了。 萧战站起身向外走去,“雨晴了,咱们早走一会儿,出去转转吧。” “啊?早上刚来没多久,离中午还有好久呢。” 萧战却不管那么多,拉着叶依若就向外走去。 一路上遇到的叶家船工、下人全都转身躲避,实在来不及躲避的,就低头哈腰,不敢看叶依若。 叶依若清楚地感受到,这些人在害怕自己。 …… 萧战领着叶依若一路前行,往宁江最繁华的地方走去。 “喂,这里是世家大族、达官贵人们居住的区域,不要在这里乱逛。” 萧战疑惑问道:“为什么?” 叶依若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容易惹出事端,反正我爹娘是这么教的。” 这里居住的人非富即贵,路上走的人说不定就是哪家的豪奴、亲眷,跟他们擦着碰着就是一场祸事。 所以,穷苦人家根本不敢踏足这个区域。 萧战却满不在乎的说道:“我问你,怎么看一个人是否富贵?” 叶依若随口回答道:“骑马坐车的肯定都是富贵之家。” 萧战站定,“到了。” 叶依若疑惑,什么到了。 抬头一看,却是“公输车行。” 叶依若立刻明白了萧战要干什么,“你以为买一驾马车就是富贵人家了吗?” 萧战笑了笑,“不是给别人看的,而是给你遮风挡雨的。” 听到这话,叶依若愣了一下,还没回过身来便被萧战拉进了公输车行。 入眼所见,每一驾马车都制作得精美别致、巧夺天工。 萧战淡淡的扫了一眼放在大厅中央最醒目位置的马车,旁边有一个木板,上面详细介绍了这驾马车的特异之处。 主材北疆雪原上五百年树龄的寒杉木,木质坚硬如铁,经秘法处理之后可挡刀砍斧凿,寻常弓弩也射不穿车厢的木板,而且会像寒玉一样持续散发寒气,哪怕酷暑天坐在车中也不觉闷热。 车轮的轮轴是百炼精钢打造而成,这种上好的钢材若是拿去打造兵器,必然是削铁如泥的宝刀、宝剑。 马车外表涂抹的是南疆桐油调制的漆料,其中蕴含有安神定心功效的芳香,此外还有驱虫驱蛇的功效。 马车左右的车灯是公输家特制的气死风灯,其中添加的是深海鲛人油脂熬制的灯油,二两灯油可用百年。 车内收纳物品的箱子、盒子,这些部件都运用了公输家的机关术,将车内空间利用到了极致,没有一分一毫的浪费。 除此之外还有减震的功能,哪怕行走在颠簸的路上,也会像云端一样柔软、舒适…… 至于车身上镶嵌了多少珍珠、玛瑙,用了几斤黄金、白银、绫罗绸缎之类的材料,木板上根本不屑罗列。 毕竟,这驾马车的卖点是公输家独一无二的技艺,而不是那些寻常的俗物。 至于价格,十万两银子。 这绝对是一笔巨款,宁江很多大家族倾家荡产也买不起的奢侈品。 萧战又看了看其他的马车,从一千两到一万两都有,但无论用料、做工还是配饰都无法和最中央那驾马车相提并论。 萧战指了指最中央的马车,向叶依若说道:“没有更好的了,就这个凑合着用吧。” 叶依若想过拥有一辆马车,那样的话,自己闲暇时就能带着父母一起四处转转。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父亲整天颓废在家里,闭门不出,母亲也只能寸步不离的陪着。 可是,叶依若从没想过公输家的马车。 因为,这里随便一驾马车的车轱辘都是自己买不起的价格,更何况是众多马车中的车王。 车行中,几个穿着车行服饰的少年男女凑在一起嗑瓜子说闲话,对走进门的二人视若无睹。 这种只看不买的人他们见多了。 公输家卖的是马车,不是牛车驴车,出入这里的都是达官贵人,世家大族弟子。 而刚进来的这两个人穿着寒酸,一看就是穷人。 这两个人肯定买不起。 不但买不起,还会影响公输车行的生意,降低车行的品味、格调。 得把这两个人赶出去,免得臭气脏了马车的熏香。 很快,一个少女步履轻盈的来到叶依若身边。 “请问,你们喜欢上了哪驾车?” 听到这话,叶依若下意识看向最中央的马车。 这驾马车太漂亮了,漂亮到叶依若不敢生出拥有的念头。 毕竟它太贵了。 “没有喜欢的……”说完,叶依若慌忙摆手,“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都很喜欢。” 车行少女面带笑容,可是微微勾起的嘴角溢出一丝鄙夷和不屑。 “都喜欢?小姐是要把这里的马车全都买下吗?” 听到这话,叶依若尴尬的低下头。 她一秒钟都不想呆在这里,仿佛入眼所见的每一样事物都刻着“你买不起”四个字。 “不好意思,我们走错地方了,给你们添麻烦了,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说完,她拉了拉萧战的手。 可是萧战钉子似的楔在原地,叶依若非但没有拉动,还被萧战拉了回来。 萧战淡淡的看了一眼四周陈列的十几驾马车。 “算一下,总共多少钱?” 叶依若愣住了,车行的少女也愣住了。 萧战眉头微皱,“没听清楚吗?这里的马车,我娘子都很喜欢!算一下总共多少钱!” 第13章 你惹不起 叶依若有些晕乎乎的。 全……全买下来? 是嘲讽? 是鄙夷? 还是故意制造难堪? 萧战究竟是发什么疯? 叶依若突然想起萧战因修炼走火入魔,神智有点不正常。 该不会现在发作了吧? 这时候,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呦,我说谁呢,原来是叶家的上门女婿啊。” 叶良辰背着手从车行的雅间走出来,只是他不敢靠近萧战,刻意的绕了过去。 “全买下来,你有钱吗?” 车行的人一听说是叶家的上门女婿,眼睛里立刻流露出鄙夷之色。 要是有钱人家,谁会去当上门女婿,当上门女婿的,都是一些没脊梁骨的窝囊废。 还全买下来,能买一个车轱辘就不错了。 不,一个车轱辘他们也买不起。 “两位,你们确认是要买车吗?” 车行女子的面色沉了下来,背在身后的双手做了几个小动作,周围那些护卫不着痕迹的汇聚过来。 这时候,叶良辰用大拇指指了指身后。 “买马车的话,小爷我刚刚寄售了一驾,七成新,价格只有新车的三成,三百两银子,你们砸锅卖铁,再借点印子钱的话,说不定能拿下来。” 砸锅卖铁? 借印子钱? 车行的人听到这话,脸上的表情更加不善。 这分明就是没钱的意思! 叶依若低头不语,拿出钱袋掏出几张大大小小的银票。 数了数,然后哆嗦着递了过去。 “就买……就买……那驾二手车。” 虽然哪一驾都买不起,可那驾二手车绝对是最便宜的。 “这是十五两……定金,剩下的钱得回家拿。” 这是叶依若所有的积蓄。 即便如此,也只够付定金,剩下的钱还得各处筹借。 萧战隐约感觉得出,叶依若根本就没想过收回定金,这些积蓄纯粹是打水漂了,她这么做,纯粹是顾忌自己的脸面,为自己说出的“狂言”买单。 萧战心中叹息,这个女人,实在善良得令人心痛。 这时候,叶良辰哈哈大笑。 “堂妹你别想挪用家族的钱款,否则的话……” 叶依若气得脸色涨红,“叶良辰,家族的钱款每一枚铜钱都有账目,你尽管查就是,少在这里诬赖我。” 叶良辰也不反驳,只是挤眉弄眼向萧战说:“用我的二手货,是你的福气啊。” 这句话的意思,是个人都懂。 叶依若一个女孩子家,怎么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争辩这种事,即便不顾颜面争辩,叶良辰一句“我说的车,你说的什么”。 是以,叶依若被气得眼眶通红,差点就要落泪。 萧战不喜欢这些口舌之争,于是他正反两巴掌抽了出去。 叶良辰晕乎了好一会儿,随即暴跳如雷。 “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你知道在这里打我的后果吗?” 萧战飞起一脚,叶良辰立刻变成了滚地葫芦。 看到这一幕,车行的人脸上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殴打客人,简直不把公输车行放在眼里。 几个膀大腰圆的护卫冲了过来,目光不善的看向萧战。 可是这时候,萧战探手入怀掏出一个令牌。 接过令牌的一瞬间,车行女子九十度鞠躬,脸上的笑容比求神拜佛还恭敬。 叶良辰视线被挡着,并没有看到这一幕,他大声嚷嚷着:“打人了啊,你们都看到了,快点把他赶出去,别耽误了你们做生意。” 车行女子立刻回答道:“是的,快点把他赶出去,不能让他影响了尊贵的客人。” 叶良辰得意地笑了。 “小兔崽子,你以为这里还是贫民街吗?敢在这闹事,你就等着吃牢饭吧!” 可是下一秒,叶良辰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因为,车行的护卫一左一右抓住他的肩膀。 刚硬的五指就像是勾猪肉的铁钩子,几乎要嵌入骨头里。 “啊,疼死我了!” “你们抓我干什么,我是你们的顾客,我刚寄售了一驾马车。” 护卫居高临下俯视着他,“那位公子,是你无法想象的尊贵客人!而你,是影响尊贵客人购物的苍蝇、老鼠。” 叶依若晕乎乎的,“萧战,那个令牌是什么?你哪来的?” “捡的!” “能当钱用?” “应该可以!” “能当钱用也不能乱买。” 叶依若叫住车行的人,急切说道:“一驾,只买一驾,我们只买一驾马车!” 车行女子目光转向萧战,目光中满是征询。 萧战点了点头。 想要让叶依若接受一驾价值万金的马车,费尽口舌也无济于事。 可是使用点手段,叶依若反而主动要求买一驾。 这个女人很好哄。 很快,最中央那驾马车出现在叶依若面前。 车内饰品、用具一应俱全,还有各种匠心独运的机关道具,不大的空间中,一根头发丝的空隙都被利用到了极致。 单凭这设计和做工,就令人叹为观止,论舒适程度,远不是乘船能够比拟的。 叶依若上去体验了一下,舒服的差点睡着。 这时候,一声马嘶传来。 叶依若从车窗里探出头,发现车行的人牵着一匹毛色纯白的马儿往车上套。 萧战笑着问道:“喜欢吗?” 叶依若点了点头,随即又担忧起来。 马儿很能吃的,还得喂鸡蛋、黄豆,这又是一大笔开销。 “我们家怕是养不起这种大牲口。” 萧战淡淡说道:“我养!” “我不会驾车啊,还得雇一个车夫。” 萧战再次说道:“我会!” 萧战把玩着手中镶嵌着玳瑁的马鞭,轻轻一甩,鞭梢立刻在空中清脆炸响。 “坐好,咱们回家。” 马车走后,一个人纵马狂奔飞驰而来,马儿还没停稳他就跳了下来,然后冲入公输车行。 “见过大掌柜!” 几个车行女子和车行护卫全都躬身跪倒在地。 被护卫提着的叶良辰变成了站着。 大掌柜看了一眼叶良辰,“你的马车不能在我们店里寄售了。” 叶良辰怒了,“凭什么?我的马车是你们公输车行卖的,货真价实,没有损毁,凭什么不能寄售。” 可笑,公输车行一个掌柜的罢了,说白了还是打工的,架子还挺大的。 大掌柜哼了一声。“因为,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叶良辰更怒了,“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难道我不给你跪下就是得罪你了?你算哪根葱?信不信我找公输家的人告你一状!” 大掌柜嗤笑,“鄙人公输祥桐,宁江县乃至东海郡的产业都归我管。” 听到这个姓氏,叶良辰瞬间萎了。 原来不是打工的,而是东家。 公输祥桐嫌恶的摆了摆手,“把你的车拉走,否则我们拆掉当柴火烧了。” 叶良辰心中不甘。 父亲拜托结义兄弟找斧头帮谈事,却没想到小贱人跟大当家是那种关系,不仅没说成,还毁掉了结义兄弟的生意。 连带的,父亲要赔偿结义兄弟三千两银子。 这不是一笔小数。 要知道,在醉仙居点一桌上好的酒菜,也就几两银子。 父亲东拼西凑,结果还差了几百两,没办法,只能忍痛将家中的马车出售。 却没想到遇着了萧战这个扫把星。 寄售的马车又被退了回来。 该死啊! 叶良辰一咬牙跪倒下去,“大掌柜,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你就高抬贵手,放了小子吧。” 不就是没给你下跪么,现在补上不得了。 公输祥桐厌恶的摆了摆手,“你们还愣着干嘛?轰出去!”33yqxs?.??m 打发走了叶良辰,公输祥桐又冷眼看向几个做接待的女子。 “胆敢怠慢公输家最尊贵的客人,你们几个是活腻了。” “来人,杖责二十,然后找个人牙子,全都发买了。” 几个女子全都惊恐的求饶。 然而,公输祥桐面色冷峻,任凭几个女子如何哀求都不发一言。 如果饶了这几个贱婢,到时候消息传到家族中,被人牙子发卖的就是他公输祥桐了。 处理之后,公输祥桐扫视一圈噤若寒蝉的车行成员。 “今天的事,都给我烂在肚子里,谁敢泄露出去半点消息,他们几个就是下场!” 挥手屏退众人,公输祥桐掏出令牌,就像捧着一块炙热的火炭。 公输令,又名鲁班令。 公输家老祖宗公输班留下的令牌。 任何人持着这块令牌,都可以令公输家做一件事。 第一次,持有令牌的人提出要求修长城。 第二次,持有令牌的人提出要求开运河。 而今天,令牌的拥有者用它换了一驾马车送给女人。 第14章 帮我想想 萧战左手缰绳、右手马鞭,驭使着白马一路小跑。 车中,叶依若将流苏的窗帘拉开一条缝隙,看到外面的行人,她又赶紧将帘子放下,双手捂着扑通扑通狂跳的胸膛。 从来都是叶依若站在地上,羡慕的仰望着马车中的大家闺秀们。却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能坐在车中,被其他人羡慕的仰望。 “萧战,你不是普通人,对不对?” 萧战正在琢磨怎么回答的时候,叶依若又发问了。 “你能认识大当家,又能买得起公输车行的马车,说明你不缺权势,也不缺金钱。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报名叶家选婿?做一个谁都看不起的上门女婿呢?” 萧战甩了一下鞭子,让马儿跑得快一些。 “你也知道,我修炼的时候出岔子,伤了神智,脑子不好使,偶尔干点傻事也在情理之中。” 叶依若非但不觉得萧战这话可笑,反而觉得萧战很可怜。 面前这人应该是发疯的时候,脑子不好使才被大伯的人忽悠着参加选婿,恢复清醒后肯定后悔了吧。 也对,萧战这种不缺钱又不缺权势的人,怎么可能当上门女婿,还是叶家这种小家小户的上门女婿。 得得的蹄声中,马车跑得很快很快。 可是在沉默的气氛里,时间又过的很慢很慢。 与此同时,叶林氏把丈夫推到门口吹风透气,然后坐在门槛上择菜,准备一家人的午饭。 或许还因为叶天龙的事生闷气,两人一句话都不说,甚至看都不看对方一眼。 “叶老三,听说你家闺女嫁人了?女婿现在就住在你们家?” 一个胖大妈挎着菜篮子路过门前,笑眯眯的说道。 可是,胖大妈语气中流露着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 当上门女婿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招个上门女婿也不怎么好看,尤其这女婿还是个身无分文,脑子有病的流浪汉。 叶林氏一声不吭的收起择了一半的菜,拍拍围裙上的菜叶子就往院子里走。 “哎,叶家妹子,别走啊,这还不到做饭的时间呐。” 胖大妈一屁股坐在叶家的门槛上。 “你说,这大喜事的,怎么也得跟老邻居们说说是不是?我家里还有一挂过年时候剩下的鞭炮,等会儿给你们拿过来,应该还能响。” 叶天信推着轮椅想回去,可是胖大妈坐在门槛上,不挪开门槛,叶天信怎么可能进得去。 可是出去吧,又能去哪? 胖大妈不知从哪掏出一把瓜子,一边磕一边说:“叶老三,你家女婿长什么样?排场不排场啊?哪里人士?干什么行当的?” 叶林氏拿着扫帚在院子里使劲扫,灰尘弥漫,转眼间就吹到了大门口的位置。 胖大妈“呸呸呸”吐了几口唾沫,叉着腰吼道:“你这是干什么?看不见有人吗?” 叶林氏哼了一声,“我扫自己家院子,关你什么事?嫌荡,你回自己家去啊!” “怎么着?说到痛处,不舒服了?”“要我说,你们也是自作自受啊。”胖大妈哼了一声,“当初我把侄子介绍给你们,你们还看不上。现在呢,我家侄子现在是衙门里的人了,当差的,吃皇粮的。十年河东,十年河西,你们想不到吧!” 别看这位大妈的腰粗如水桶,但是心眼细如针尖,几年前的旧事一直耿耿于怀,现在终于逮着机会,跑到叶家门口一顿挖苦。 叶林氏恨不得把扫帚往那老娘们的臭嘴里扫。 可她也知道这老娘们的厉害,一旦吵起架来,能从日出骂到日落,家里老少爷们到十八代祖宗先人没有一个能跑掉的。 胖女人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嘿嘿笑着说:“要我说啊,你们把那个上门女婿打发走,我再帮你们介绍一个。我还有个外甥,浓眉大眼的,就是摔断了一条胳膊。但是胳膊废了,脑子没事啊,总比你们家那个强。” 听到这话,叶天信也被气得浑身直哆嗦。 老娘们不仅是骂自家女婿,连自己也一起骂了。 “哎,不说了不说,还得回家做饭呐。儿子媳妇还有几个孙子,一大家人的饭呐。”彡彡訁凊 胖大妈拎起菜篮子就要走,可是这时候,得得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浑身雪白一根杂色毛发都没有的高头大马,就像是仙境中跑出来的灵兽,流金溢彩的马车,好像是公输车行的,那标志,不会错。 就像是凤凰飞进鸡窝里,看得胖大妈两眼瞪圆。 随即胖大妈意识到自己站在路当中,挡住了马车的去路,于是大叫一声,兔子似的窜到路边。 “哎呦我滴个天啊,这是哪位神仙高人到咱这破地方了。这要是谁家亲戚,我就是烧高香也得攀上关系,沾点贵气啊。” 可是这时候,叶依若从窗子里探出头,脆生生的喊了一声“爹、娘”。 胖大妈或许认不出驾车的萧战,但她怎么也不可能不认得叶依若。 “这……这……这是你们的马车?” 胖大妈满脸的不相信。 想当初,族长家打发闺女套了一驾牛车,排场得不得了,十几年过去了,族里的老少爷们还津津乐道。 叶家,竟然有一驾马车。 叶依若扭捏的看向萧战,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毕竟这是萧战买的,不是自己买的。 萧战把雕刻着精美花纹的车凳放在地上,扶着叶依若下车,然后淡淡说道:“我买的,买给娘子的。” 胖大妈脸色发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她是泼辣,可也得看撒泼的对象。能在公输车行买得起马车的人,绝对是胖大妈这种市井小民得罪不起的存在。 “你们家……你们家不是跑船的么,买什么马车啊。” 叶依若笑着回答说:“夫君说省得我每天去船行的时候风吹日晒。” 就这? 就这也值得买一驾马车? 胖大妈心中嫉妒。 一驾马车少说得千把两银子,要是买地,能买两百多亩上好的水田呦,就算自己不种,租出去收租子也能让一家人天天吃肉呦。 败家,败家啊! 这时候,叶林氏也从震撼中回过神来,大公鸡似的跨过门槛,叉着腰看向胖大妈。 “呦,刚才也不知道是谁,说的啥来着?对对对,这要是谁家亲戚,她就是烧高香也得攀上关系,沾点贵气啊。大姐,你帮我回想回想,这话究竟是谁说的。” 萧战听到这话,立刻品出味道来。 于是笑着看说道:“大娘,你跟我娘聊什么呢?” 胖大妈连忙摆手,“没说啥,没说啥。哎呦,我还得回家做饭呐。” 说完,胖大妈灰溜溜的跑了。 叶林氏也难以置信的看着门口的马车。 这是自己家的? 叶林氏不懂车,于是捅了捅叶天信。 “老头子,这车,得多少银子?一百两能买到吗?” 叶天信吹胡子瞪眼。 没见识的东西,这辈子见过的最大的就是一百两的银票了吧。 “一百两?你也真敢想,连拉车的马都买不起!” 叶天信见过县太爷骑的马,可是那马比起自家门口的马得小一两圈,根本就是头驴子,而且还是头杂毛驴子。 没得比,没得比啊! 叶林氏深吸一口气。 拉车的马都一百两,车岂不是更贵。 萧战笑了,“娘,没有爹说的那么夸张。这马是买车送的。” 叶依若点了点头,“确实是送的,马没要钱。” 叶林氏立刻哼了一声,“死老头子,听到没有,白送的东西!还一百两银子买不起。你蒙谁呢,天天就会胡咧咧!” 叶天信没有反驳,他饶有深意的看向萧战,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送的? 公输车行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 叶林氏心中舒畅,一想起那胖娘们落荒而逃的模样,忍不住呵呵的笑出声来。 “今天高兴,多炒俩菜。” 说完,拉着女儿一起去做饭。 萧战把门槛移开,将马车驾到院子里。 这时候,叶天信转着轮椅凑过来,低声问道:“这车,真的是你买的?” “一驾马车而已,不用大惊小怪。”萧战把马身上的束缚解掉,牵着它在院子里转圈,“爹,等你的腿好了,也给你买一驾,到时候你也能带着娘出去转转。” 叶天信怔住了,他颓废的叹了口气,“我这腿,怕是没指望了。” 萧战毫不在意的回答道:“我流浪的时候认识一个神医,赶明儿让他过来看看,保证爹的腿恢复如初。” “真的么?”叶天信心中激动。 之前确实看不起萧战,觉得他就是一个流浪道士,身无分文还脑子有病,让自己家丢人现眼。 可是,马车和白马令叶天信改变了看法。 “好,我等着那个神医。” 叶天信相信萧战绝对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萧战说能请来神医,就一定能。 刚说完,叶天信脸色一暗。 治病是要花钱的,更何况自己这腿,就算治好了,那花费也不是自己家能够承受得起的。 再加上那个原因…… 突然地,叶天信又不希望神医的到来了。 第15章 天打雷劈 “萧战,你来厨房帮我搬个东西。” 萧战刚走进厨房就看到手持菜刀的叶林氏。 不过萧战脸色平静,非但没有一丝畏惧,反而还关上了门。 厨房里的光线瞬间暗了下来。 可是不知怎么,叶林氏反而心慌起来,即便手中的菜刀也没能带来一分安全感。 “娘,你找我有事?” 叶林氏鼓起勇气,问道:“老实说,你究竟是什么人,接近我闺女究竟有什么目的?” 叶林氏虽然没有什么见识,可不代表她傻。 萧战的种种表现,根本不是一无是处的流浪汉,也根本不是没骨气的窝囊赘婿。 尤其今天的马车。 叶林氏确实欢喜了很久,觉得这东西让自己面子大涨。 可是经过丈夫和女儿的提醒,叶林氏终于明白了这驾马车的价格,以及“公输车行”代表什么。 一而再再而三抽叶良辰。 能让斧头帮大当家报恩。 还可以一掷千金买马车。 跟老头子说他认识神医。 这种人怎么可能是一文不值的流浪汉。 萧战心中暗道,还好回来的时候叶依若问了一次,于是又把搪塞叶依若的回答重复一遍。 “娘,你也知道,我修炼走火入魔,偶尔会脑子不灵光,所以会干出一些傻事。不过姻缘天定,是老天的安排,我就是再有能耐,也拗不过老天啊。我跟依若成了夫妻,这是命数使然。” 叶林氏狐疑的看着萧战,不知不觉的就放下了手中的菜刀。 萧战到叶家做上门女婿确实不合常理,但是有了“脑子不灵光”的说法,似乎也解释得通。 只能说天意弄人。 不过,叶林氏跟叶天信夫妻多年,自然不会轻易相信男人的话。 “我不信!你看我闺女的眼神不对,说,你究竟有什么企图?” 萧战沉默了一会儿,“是的,依若她救过我的命。” 叶林氏手中的菜刀“当啷”一声掉了下去,原本只是习惯性的诈一诈萧战,却没想到真的诈出了东西。 萧战立刻醒悟,自己上当了。 “娘,我可以对天起誓,我对依若,对你们二老,没有任何恶意。我来这里,只是为了保护依若,我会尽自己最大的力量,让她快乐、幸福!” 萧战思绪飘飞,又回到了江中斩蛟龙那一天。 似乎又感受到了那只冰凉的小手,以及那双火热的嘴唇。 事关女儿家名节,萧战相信,如果自己把这些细节说出来,丈母娘肯定会把菜刀劈到自己脑袋上。 所以,还是不说为妙。 “好,我相信你。不过你要发誓,不准碰我闺女,否则,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萧战点头,然后竖起手掌念叨一番。 发完誓,萧战心中暗自琢磨:修仙嘛,天打雷劈是迟早要经历的,难道老天爷在暗示我…… 出了厨房,萧战一言不发的干活。 平整院子里的地面,刨木头。 把以前的猪圈改造一下,弄成马厩,还得搭个棚子放马车。 大门也有点窄了,马车出入的时候容易蹭着,得扩一扩。 院墙角落里堆的杂物得清理出去,菜地也该松松土了。 剩下的木料可以重新钉个鸡笼子。 看着萧战卖力干活的样子,叶林氏隐约觉得,这个上门女婿没有欺骗自己。 无论如何,他确实肯为这个家出力气。 而且,自己家确实需要一个挑担子的男人,上门女婿虽然不好听,可好歹中用。 如果他肯对自己闺女好,也不是什么坏事。 与此同时,叶天龙的书房中。 叶良辰将一张纸双手奉上。 这可是花了五十两银子才查到的消息。 不过,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笔钱花的值,很值! “爹,查清楚了!那萧战对大当家算是旧识,不过他们之间是仇是怨还不好说呢。” 叶天龙仔细阅读纸上的内容,嘴角一点点勾起。 “大当家病重的时候,萧战胡乱揪了一把草,把大当家治好了?胡扯!分明是大当家命不该绝。” 叶良辰立刻点头附和,“对啊爹,萧战那把野草,差点把大当家给害死也说不定啊!” 叶天龙恨恨的把纸揉成团,然后用力一搓搓成粉末,仿佛将萧战挫骨扬灰。 “混账东西,也不看看你怎么选的人!” 选谁不好,偏偏选了个大当家的旧识,如果选了其他人,怎么会有这么多事。 自己一直以为大当家偏袒叶依若是那小贱人出卖身体,却没想到是那小贱人的男人。 叶良辰低头挨训,等到老爹端起杯子喝水的时候才敢说话。 “爹,大当家那人冷血无情,对他忠心耿耿的二当家、三当家都因为一点小事被他毒打一顿关入地牢,萧战这种旧识又算得了什么。” 叶天龙点了点头。 “合约上的价钱比行情高了一半,显然,大当家是想用钱买断过去的交情,这表示他以后就不欠萧战什么了。” 这种事叶天龙熟悉的很,千金买骨,也就是拿钱买名声嘛。 混江湖,最讲究的就是个好名声。 叶天龙心中一动,如此一来,叶依若的事情结束以后,大当家还清人情,以后就不会再帮他们了。 “现在把那两个美人送回去,大当家应该会收下的。我们搭上大当家这条线,以后还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哼,没了大当家撑腰,他萧战就是个一文不值的废物,之前的羞辱,都要十倍百倍的讨回来!” 可是叶良辰面带难色,他吞吞吐吐说道:“爹,那俩女人,孩儿已经……已经睡过了……” 叶天龙一脚把儿子踹倒在地。.33yqxs?.??m “五百两银子啊,就这么没了!混账东西!老子打死你!” 叶良辰连忙说:“爹,孩儿这不是为了咱家开枝散叶么。爹别打了,我给你说个重要消息。” 叶天龙停下手,“说,要是鸡毛蒜皮的破事,我今天吊着你打。” 叶良辰连忙说了一件事。 叶天龙顿时哈哈大笑,“交给你一个任务!” 叶天龙嘱咐了一番,叶良辰连连点头,随即露出阴森森的冷笑。 “爹,您真是太厉害了!这回咱要让那小贱人吃不了兜着走。” 与此同时,斧头帮。 “九先生,事情都办妥了,不知先生还有什么吩咐。” 九先生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三军未动,粮草先行,这句话你知道吗?” 大当家没读过书,但是在茶馆听书的时候,经常能听到这句话。 于是,他点了点头。 九先生轻笑着说道:“六年前,我就在为主人筹备粮草了。明白吗?” 大当家心中一颤。 原来这才是九先生选中自己的原因。 不是因为自己天赋异禀,而是因为主人需要一枚棋子。 更重要的是,像自己这样的棋子,不知还有多少个。 大当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能为主人办事,是俺祖坟冒青烟了。” 九先生点头,“你是聪明人,不需要我多费口舌。好好表现,主人不会亏待你的。” 大当家顿时觉得口干舌燥。 九先生的提携都令自己鱼跃龙门,主人的恩赐又该如何? “是!九先生!” 大当家刚离开九先生的院子,一个属下便双手抱拳迎了上来。 “大当家,消息已经放出去了,叶家那蠢娃还给了属下五十两银子。” 说着,他双手捧起一张银票递给大当家。 大当家点了点头,“知道了!钱你自己留着吧,赏你的。” 那人顿时喜出望外,“多谢大当家赏!” 叶良辰买到的消息就是大当家放出去的。 深吸一口气,大当家沉声说道:“叶家那边盯紧点,尤其是叶天龙父子,我要知道他们的一切动向。” 第16章 一出好戏 第二天,萧战早早地套好了马车,带着叶依若驰向码头。 斧头帮已经签订了契约,货物可以装箱上船了。 这是船行的头等大事,必须亲自盯着。 叶家船行的管事带着伙计忙碌装货,可是这时候,一群拎着扁担、耙子、铁锨的人冲了过来。 “你们是谁?干什么的?” 人群中,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揪着管事的衣领,对着他的脸啐了一口。 “老子张铁牛!你们不按码头帮的规矩办事,就别怪老子不给你们面子。” 说完,张铁牛一脚踹在管事的肚子上,后者瞬间脸色煞白,捂着肚子跪了下去。 “给老子打!给老子砸!给老子……” 可是这时候,张铁牛哎呀一声捂着脸,整个人横着飞了出去,随即众人才听到鞭子的破空声。 萧战手中一震,鞭子末梢浸染的血珠瞬间炸开。 再看张铁牛,半边脸都被抽烂了,估计以后喝稀饭都会漏水。 萧战这一手瞬间镇住了场面,再加上神骏的白马、精美的马车带来的冲击,码头上一片寂静,针落可闻。 叶依若下了马车,生气的看向人群,“你们码头帮想干什么?” 张铁牛躺在地上生死不知,于是另一人站了出来。 “码头上的货,只有我们码头帮的人才能装,也只有我们码头帮的人才能卸,这是千百年来的规矩,你们不是不知道吧!” 这规矩叶依若自然是知道的,她也一直是按着规矩办事的。 毕竟码头帮的人肯卖力气干活,价钱也便宜得堪称低廉,所以宁江所有船行卸货、装货都找码头帮。 叶家用自己的人没什么,码头帮顶多少挣几两银子,可问题是坏了码头的规矩,而混江湖最重要的就是规矩。 再看码头帮的人们,群情激奋、义愤填膺,显然是要豁出性命捍卫规矩的。 叶依若走到被踹的船行管事身前,焦急的问道:“为什么不找码头帮装货?” 管事强忍着腹痛拱了拱手,回答道:“小姐,不是您说,说咱们有斧头帮罩着,不用在意码头帮的么?” 码头帮众人听到管事的话,瞬间炸锅了。 “有斧头帮撑腰就敢看不起咱们,大家伙,跟叶家的狗贼拼了。” “拼了顶多被打死,不拼绝对会饿死,是爷们的就跟我上。” “弄死他们!” “杀啊!” 几十号人立刻冲了上去,手里的扁担、耙子朝着叶家伙计们身上招呼,离得远的人就朝码头上的货物下手。 叶依若看到这一幕瞬间脸色苍白,嘴唇都失去了血色。 “别打,都别打,这是误会!” 可是,叶依若的声音太弱了,转瞬就被江上的大风吹散。 码头帮几个人对视一眼,同时向着叶依若冲来。 毕竟女人比男人好欺负,而且这个女人还地位不低。 叶依若哪里见过这种场面,立刻害怕的举起胳膊护住脸。 看到这一幕,萧战瞬间怒了。 只见他脚下一跺,身子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手中马鞭挥舞了几下。 当萧战站定时,冲向叶依若的人同时惨叫,捂着手腕脚踝瘫在地上。 虽然没见血,但是手脚痛入骨髓,一动都动不得。 萧战又动了,没有人看清他的动作,当他再次出现在叶依若身旁的时候,码头帮的人集体瘫倒在地,惨叫不止。 “别怕,没事了。” 在萧战的劝慰下,叶依若悄悄睁开眼,看了一眼周围,发现码头帮的人都被放倒了,她终于长舒一口气。 随即,叶依若焦虑起来。 “不行,码头帮虽然弱,可每个码头都有码头帮的势力,今天的事要是传出去,天下所有的码头帮都会仇视我们,我们的船就没人帮着装货、卸货了。” 在宁江,叶家可以用自己的伙计,可是到了外面呢? 总不能每到一个地方就要打一架吧。 最重要的,一船货物又多又沉,船行的伙计搬不了多少就会累得瘫倒在地,这事只有码头帮的人能干。 叶依若急得快要哭出来了,“都怪我,没有安排清楚,都是我的错。” “无风不起浪,肯定是有人在这中间作梗。”萧战拍了拍叶依若的肩膀,“这事我来解决,你去安抚下面的人吧,找郎中过来给他们看看。” 事已至此,无计可施的叶依若只能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萧战身上。 走了两步,叶依若又回过头来,“有话好好跟他们说,别打架。” 萧战笑着点了点头,可是转过身时,萧战面色严峻,目光冰冷。 不远处,酒馆的二楼。 大当家将窗户打开一条缝,望着码头上的人群,身后则是上百个杀气腾腾的斧头帮帮众。 码头帮喊人打架的时候斧头帮就收到消息了,只是大当家想出动的时候被九先生制止了。m.33yqxs?.??m 九先生什么也没说,只是让大当家等。 大当家在等。 萧战也在等。 一群小鱼小虾而已,根本不用放在眼里。 但是这群小鱼小虾自寻死路,敢对叶依若动手,哪怕只是生出这样的想法,都罪该万死。 萧战现在很生气,只是这股子怒气没必要洒在一群无名小卒身上,要撒,也得找一个脑袋大脖子硬的人。 萧战从车上取了一个凳子,大马金刀的坐在码头上。 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周围的商人、船夫、百姓全都驻足围观,搬运货物的人们也都聚集过来,用愤怒的目光看着萧战。 他们都是码头帮的成员,萧战打了他们的人,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可是萧战实力太强了,码头帮的人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不敢靠前一步。 “这人是谁?” “叶家的人,谁知道是哪个。” “听说是叶家的上门女婿,叶依若的男人。” “胡扯,一眨眼放倒几十个人,这种身手去哪都是人上人,怎么可能是低三下四的上门女婿。” “英雄难过美人关,谁知道呢。” “还别说,叶家那女娃娃是挺水灵的。” 大家也都在等,等更大的热闹。 很快,一个人从外面挤了进来。 “来了来了,叶家老大来了。” “码头帮可不好欺负,叶家老大的面子估计也不行。” “总比一个上门女婿强吧?” 叶天龙看到码头上的惨状,顿时惊怒交加。 “叶依若,你干什么吃的,谁给你的熊心豹子胆,敢破坏码头上的规矩。你这是要毁了我们叶家啊!就为了省几个小钱,你至于吗你!” 叶依若连忙解释,“这不是我的意思,我没有让他们这么做。” 叶天龙气愤的指着马车说道:“看看这驾马车,价值千两,再看看这匹马,加起来得两千两了!你哪来的那么多钱?说,你是不是平日里中饱私囊,克扣银子得来的?” 听到叶天龙的话,所有人都用鄙夷、厌恶的眼神看向叶依若。 尤其是叶家船行的伙计们。 叶依若中饱私囊、克扣银子,扣的就是他们的钱,损害的是他们的利益。 船行伙计们都是大老粗,说不出什么道理,可是这些人明白一个道理,凭什么我们天天肉都吃不起,你却骑马坐车,你的钱哪来的? 叶天龙又指着地上躺的码头帮众人。 “他们都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一家老小全靠着他们卖力气买米下锅,你倒好,连他们活命的钱都要抢!” 叶依若刚要解释,却被叶天龙蛮横打断。 “你别说了!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我们叶家虽然不富裕,可也不会连这种钱都省。更何况,你省的钱都进了自己腰包,坏的却是我们叶家的名声!” 围观的码头帮人员纷纷喝彩。 “叶家大爷仁义!” “叶家大爷好样的!” 随即,矛头转向叶依若。 “最毒妇人心!” “长得这么好看,心肠却那么歹毒。” “难怪嫁不出去,要招上门女婿呐!” 这时候,萧战哼了一声。 轻微的声音却像一道炸雷,炸得人们耳朵嗡嗡作响。 一瞬间,所有人紧紧地闭上了嘴巴。 萧战冰冷如刀的目光直直看向叶天龙。 “你的戏,演完了吗?” 第17章 你凭什么 “我演戏?”叶天龙怒极反笑,“你真是死到临头还嘴硬。” 在叶天龙看来,萧战就是一个逞勇斗狠的厮杀汉,不值一提。 码头帮虽然不如斧头帮,但他们背后是掌控漕运的漕帮,势力遍及半个天下,一旦漕帮追究起来,萧战身手再好也必死无疑。 而自己,不费一兵一卒就剪除了萧战,还让叶依若身败名裂。 说完,叶天龙转向码头帮众人说道:“这小子只是我叶家的上门女婿,冤有头债有主,还请各位英雄好汉别牵连我叶家。在这里,我叶天龙愿赔偿一百两银子,作为各位的汤药费。” 一百两银子,平均到每个人头上也差不多四两了,相当于四千枚铜钱。 码头帮的人扛一大包货物还挣不了一文钱,四两银子差不多就是一个月的工钱。 是以,他们纷纷称赞叶天龙仁义,也接受了这笔赔偿。 可是这时候,一个声音从人群外传来。 “什么时候,小小叶家也敢做我漕帮的主了?” 听到这个声音,围观的人们潮水般散出一条路。 一个身穿绣金纹暗红色绸缎衫,手持白纸扇的中年男子现了出来。 “是潘五爷。” “五爷是漕帮在咱们宁江的香主。” “码头帮帮主以前是五爷家的护院。” “五爷这是要给码头帮的弟兄们站台了。” 码头帮的人齐刷刷抱拳,“见过五爷,还请五爷替弟兄们做主。” 潘五爷拱手向码头帮的人们还礼,然后径自来到萧战面前,再次抱拳行礼。 “好汉,为什么打我码头帮的兄弟?” 萧战没有回礼,依旧坐在那里,淡淡说道:“他们坏了规矩。” 旁边的叶天龙立刻吼道:“明明是你们两口子坏了码头的规矩在先,打伤码头帮的人在后,竟然还反咬一口,真当我们是瞎子聋子吗?”m.33yqxs?.??m “大家评评理,大家评评理啊!” 听到叶天龙的话,周围人们全都指责萧战歪曲事实。 潘五爷再次抱拳行礼,“好汉,不知我码头帮的兄弟坏了什么规矩?” 萧战回答道:“叶家没有雇佣码头帮的人,坏了码头帮的生意,确实理亏。” 听到这里,叶天龙立刻说道:“是你们两口子理亏,别牵扯我们叶家!” 可是,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萧战和潘五爷身上,根本没人在意叶天龙。 这时候,萧战又说道:“叶家理亏,可是按规矩,码头帮应该向叶家下帖子,找宁江的头面人物作陪,约叶家家主谈话。” 潘五爷点了点头,“确实是这个道理。” 萧战用马鞭指了指周围躺着的众人,“如果叶家赔礼道歉,摆酒认错,这事就算过去了。可是码头帮的人不分青红皂白,冲过来就打人、砸货,这是什么道理?” 潘五爷哼了一声,向着周围问道:“这一片谁是头?” 众人一起指向一个人。 正是被萧战一鞭子抽在脸上,半张脸都被抽烂的张铁牛。 只见他挣扎了几下,然后含糊不清的说道:“五爷,小的手脚不听使唤,起不来,没法给您磕头了。” 潘五爷问道:“调动帮里的兄弟,需要帮主、副帮主的同意,谁批准你过来打人的,说说。” 张铁牛愣了一下,“五爷,咱的生意被抢了,还顾虑那么多干嘛。” 潘五爷声音转厉,“问什么你答什么,哪来那么多废话。” 张铁牛立刻怂了,“五爷,是一个兄弟在帮里喊了一嗓子,说咱们弟兄在码头上被欺负了,俺们也没多想,就带着人过来了。” 潘五爷冷声说道:“没有帮主允许私自调动人马,无缘无故给帮派树敌,究竟是什么居心。” “五爷,俺们都是冤枉的。” 都说的这么明白了,张铁牛哪还不知道自己被利用了。 “五爷,一人做事一人当,要杀要剐俺都没怨言,其他兄弟是冤枉的,还请五爷放他们一马。” 张铁牛闭上眼睛,两行眼泪挤了出来,“还请五爷照顾俺老母亲,别跟她老人家说俺死了,就说俺跟船出远门了。” 这时候,一个捆着手脚,嘴里塞了布团的人被丢进来。 潘五爷问道:“铁牛,你看看,喊人的是不是这个小子。” 张铁牛睁开眼瞅了一下,顿时目眦欲裂。 “五爷,就是这个王八羔子。” 萧战似笑非笑的看着叶天龙,“这出戏,还要继续往下演吗?” 叶天龙额头上瞬间沁出细密的冷汗。 他知道,自己完了,彻底的完了。 千算万算,怎么也没算到萧战的实力这么强,一下子放倒了几十个人。 如果不是这样,现在应该打得头破血流才对,如果再出几条人命,就算潘五爷来了也压不住,到那时候谁还在意是非曲直。 百密一疏,百密一疏啊。 潘五爷走过去,揪掉那人口中塞的布团。 “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敢有半个字假话,让你知道三刀六洞的滋味!” 听到“三刀六洞”几个字,那人瞬间吓破了胆。 “五爷,是一个人给小的十两银子,让小的传一句话。” 潘五爷冷声问道:“那个人是谁?” “小的没看到,那人蒙着脸。” 听到这话,叶天龙如蒙大赦,恨不得狂笑三声。 儿子还是有点长进的,没有暴露身份,只要死不承认,看他们能怎么样。 潘五爷心中恼火,“混账东西,为了十两银子,就出卖帮里的弟兄们!” “五爷,小的觉得叶家先坏了码头的规矩,心里有气,再加上孩子病了,正要用钱抓药,就猪油蒙了心,小的绝不是出卖弟兄们啊。” “银子呢?” 那人立刻用下巴示意了一下,“银票,还在小的怀里,没敢花。” 潘五爷拿出银票,双手交到萧战手上,然后再次向萧战拱了拱手。 “今日多有得罪,一切损失都算我漕帮的。等潘某回去处置了这些人,再登门赔罪。” 萧战点了点头。 潘五爷如释重负,在“告辞”声中鞠了一躬,退着走了几步才转身离开。 随后,潘五爷的随从们上前清理战场,将躺了一地的码头帮人员抬走,还体贴的将地上的血迹也擦干净。 萧战笑着看向叶天龙,“这出戏,你可满意?” 叶天龙冷笑,“外面的事过去了,咱们说说自家的事。这驾马车价值两千两白银,你们究竟贪了叶家多少钱?” 叶家船行的伙计们纷纷点头。 没错,这驾马车就是贪污的铁证,任凭你尖嘴滑舌,也不能把这个马车变没了。 “我那侄女每个月工钱三两银子,她才干了六年,满打满算也就二百一十六两银子,怎么可能买得起这么豪华的马车?” 周围众人立刻说道:“是啊,怎么可能!” 萧战站起身来,补充道:“她六年总共攒了二百一十六两,每日还要买米买菜买柴,她爹腿不好,每个月还得买药,而且药钱很贵。她家就吃不喝,也买不起这驾马车。” 叶天龙愣住了。 不对啊,你是不是拿错剧本了? 周围众人也愣住了,这话咋听着怪怪的呢? 叶依若更是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萧战为什么帮着大伯说话。 糟糕,是不是又犯病了,脑袋不清醒说胡话了。 萧战转了一圈,指着叶依若说道:“六年来,她家顿顿吃素,素菜还都是自家院子里种的。为了给她爹治病,家里的猪卖了,鸡卖了,她娘的嫁妆也卖的差不多了。她家别说买马车,我手里这根马鞭都买不起!” 叶依若脑子嗡的一声,耻辱的眼泪扑簌簌的落了下来。 自己家是穷没错,可是家丑不可外扬,这么大庭广众说出来,自己以后还怎么见人。 叶天龙听到这话,高兴的恨不得鼓掌。 昨天还说儿子瞎选人,今天才发现,儿子选的这个人真是太对了。 萧战走到叶依若身旁,拉起她的手,可是叶依若猛地挣开了,扭过头去不理萧战。 萧战笑了笑,又说道:“没错,她家里很穷!穷得过年都舍不得撕一匹布!穷得我跟依若成婚的时候,家里只割了一斤肉,剔了骨头就还剩六两。” 这时候,萧战一指叶天龙,“可是你呢?绫罗绸缎!穿金戴银!大鱼大肉!高门阔院!我就想问了,你一个月只有八两银子的工钱,凭什么这么奢侈?” 叶天龙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 本能的将手收进袖子里,遮住手指上那枚镶嵌着血玛瑙的黄金扳指。 如果可以的话,叶天龙恨不得再把身上的丝绸衣服也扒下来。 也正是这一刻,叶天龙终于明白,对面的上门女婿不但没有疯,反而比谁都清醒,说的话也比任何人都锋锐、致命。 第18章 我打死你 叶依若难以置信的看着萧战的背影。 还以为这个男人是在众人面前揭自己的短,让自己出丑,却没想到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萧战分明是在维护自己。 叶依若羞愧的低下头,为自己刚才的行为内疚。 这时候,叶天龙咆哮道:“我是叶家长房,花叶家的钱天经地义,她一个三房的赔钱货有什么资格跟我相提并论?” 这个理由无懈可击。 叶家的钱迟早是他叶天龙的,叶天龙花自己家的钱有什么不可以? 不仅叶天龙这么想,在场的所有人也都是这么认为的。 萧战却嗤笑一声,“你在个人的吃喝玩乐享受上花钱无可厚非,可是你对外人也慷慨无比,一百两银子的汤药费说给就给,可是你一母同胞的弟弟残废这么多年了,你去探望过几次?又给过几文汤药钱?叶家老大究竟是真仁义,还是假慈悲?” 谁都能听出萧战话语中的嘲讽和鄙夷。 不过仔细一想也是这么道理。 叶家老三残废多年,叶家老大竟然一次都没探望,一分钱的药钱都没给过,这哪里是亲兄弟该有的表现。 这种人也配当一家之主? 对自己亲兄弟都这样,对其他人怎么可能真心? 刚才给码头帮汤药费的举动怎么看怎么虚伪。 叶天龙感觉事情不妙,立刻吼道:“咱们今天说的是马车,是你们两口子贪污叶家钱财的事,你别想转移话题。” 萧战扬了扬手中的马鞭,“马车是我买的,没花叶家一分钱。” 听到这话,在场众人哄堂大笑。 “一个上门女婿,也买得起这么奢华的马车?” “能买得起这么奢华的马车,还用得着当上门女婿?” 这时候,外面传来唢呐声、锣鼓声。 “恩人,原来您在这里,可算找到您了。” “在下公输车行在宁江的大掌柜,公输祥桐,您昨天捡到的那个东西是祖上的遗物,对在下十分重要。一驾马车根本不足以表达谢意,再送您一套宅子在下才能安心呐。” 说着,公输祥桐将一个锦盒打开,双手托着送到萧战面前。 盒子里只有一张薄纸,显然那就是房契了。 看到这一幕,周围众人羡慕嫉妒恨。 “究竟捡到了什么?” “为什么不是我捡到了呢?” “一驾马车,还有一套宅子,老子一辈子也挣不到啊。” 随即,众人回过神来。 原来那上门女婿只是走狗屎运,并不是真的有钱。 如此一来,“贪污”的说法就不攻自破了。 叶天龙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难受的直想吐血。 他很想骂公输祥桐,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间来。 萧战接过锦盒,然后转手塞给叶依若。 “娘子,你收着吧,咱以后也有车有房了。” 叶依若还在愣神中,反应过来的时候不仅收了锦盒,还紧紧地抱在胸前,看到自己的动作,叶依若顿时羞得无地自容。 这时候,公输祥桐看了叶天龙一眼。 “呦,这不是叶家大爷么,正好您在这,在下就免得跑路了。” 听到这声“大爷”,叶天龙心中一紧,连忙摆手说“不敢当”。 公输祥桐问道:“令公子昨天在蔽店寄售了一驾马车,可有此事?” 叶天龙点忙点头,心中暗道:你们不是退回来了么? “事情是这样的,公输车行寄售马车,评定寄售价格之后,都会先付给寄售者银子。蔽店的这个规矩,您知道的吧?” 叶天龙当然知道,公输车行的马车品质和口碑都无可挑剔,对二手马车的价值评估也很中肯,如果有人低价寄售,基本都会售出,这也是公输车行提前付钱的底气。 毕竟不是急于用钱的话,谁会出售爱车。 也正因此,公输车行的口碑远超同行。 公输祥桐向叶天龙伸出手,说道:“令公子把车拉走了,可是我当时疏忽了,没有把付给的银子要回来。” 叶天龙差点吐血,这混账小子,昨天竟然没有老实交代,公输家的钱都敢拿,也不怕烫手。 可问题是,叶天龙身上也没钱,有钱还会卖马车吗。 “荒谬,只听过父债子偿,还没见过子债父偿。你们要钱,就找那个小畜生要去。” 这时候,两个公输车行的护卫提着叶良辰走过来。 “大掌柜,找到这小子了。寄售的票据在他身上,但是三百两银票只找到二百九十两,还少了一张。” 叶天龙心中恼火,啪啪两巴掌抽上去。 “混账东西,公输家的钱你都敢昧,是不是活腻了。” 叶良辰哭诉,“爹,孩儿这不是养了两房小妾,花销太大,想着周转周转,过几天再还嘛,又不是不还了。” 旁边的萧战啧啧赞叹,“有钱人就是不一样,每个月八两工钱,竟然能给儿子买两房小妾。” 然后,萧战把刚才从潘五爷那得来的银票晃了晃,“请公输大掌柜过过目,少的十两银票是不是这张?” 公输祥桐双手接过,仔细分辨。 “银票上确实有钱庄印鉴和公输车行的印鉴,是从店里出去的没错,再看编号,和其他二十九张都是连着的,是一起给出去的。多谢恩人,又一次帮在下寻回了失物。如果没有别的事,在下就告退了。” 看到萧战点头,公输祥桐长出一口气,后退了几步,这才转身离去。 萧战似笑非笑的看着叶天龙,“这出戏,还要继续往下演吗?” 叶良辰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立刻回道:“我操你大爷,拽的二五八万的,跟谁说话呢?” 听到这话,周围的人全都笑了。 叶依若喊叶天龙大伯,也就是大爷,萧战娶了叶依若,叶良辰这一句,不是把他自个老子给骂了么。 叶天龙惨笑一声,狠狠一巴掌抽在叶良辰脸上。 “老子打死你个混账东西!” 叶良辰顿时醒悟过来,“爹,我没有骂你,我骂的萧战那个上门女婿啊。” 叶天龙也不说话,只管拳打脚踢,不一会儿叶良辰就被打的吐血倒地。 “混账东西,叫你贪小便宜,坑爹的玩意,当初就该把你射在墙上!” 叶天龙心中暗恨:百密一疏,百密一疏啊。 谁想到,自己儿子一时贪财,弄得满盘皆输。 不长脑子的蠢货,银票是携带方便、隐蔽,可上面的标记太多了,别人循着记号可以找出太多的线索和证据。 如果给的是碎银子,或者铜钱,又怎么会露出破绽。 现在真是铁证如山,百口莫辩。 “我打死你个混账东西,背着老子干那么多缺德事,老子家门不幸,怎么生出了你这样的小畜生……” “还恶意诋毁你堂妹,她能力比你强又不是她的错,老子叫你心胸狭隘,嫉贤妒能。” “你不是三岁小孩了,怎么还这么不开窍,老子今儿个非得打死你!” 听到拳拳到肉的闷响,围观的人都心惊肉跳。 这不是做样子的假打,而是真打,往死里打,要命的那种啊。 “哎,叶家老大也是家门不幸,出了这种忤逆子,可惜了一世英名啊。” “不过还好,叶家老大大义灭亲,称得上汉子。” “我觉得,叶家老大是清白的,只是被他儿子蒙蔽了。” 叶天龙气喘吁吁的停下来,发现叶良辰出的气多进的气少,嘴里吐得全是血沫子。 “儿啊,你不能死啊!” “我就你这一个儿子,你死了,我怎么给你死去的娘交代啊。” “儿啊,你撑住啊,爹这就去找大夫,这就去找大夫……” “儿啊……” 叶天龙又嗷的一声抱着儿子,撒腿就跑。 围观的人自觉让路,几个心肠软的还忍不住抹了一把同情的眼泪。 不远处酒馆二楼,大当家合上窗户。 “先生,咱们……还用等吗?” 自饮自酌的九先生悠悠说道:“你还不明白我让你等的用意吗?” 放下酒杯,九先生落寞的说道:“你与漕帮潘老五相比,如何?” 大当家擦了把冷汗,“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九先生喃喃自语:“是啊,一个天上,一个地下。”33yqxs?.??m “你得知叶家父子的动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叫人,过来砍杀。而潘老五得知消息后,查案、抓人,解决所有的麻烦不说,还让叶天龙身败名裂。更是借公输大掌柜的手,把主人的宅子送到了主人手上。” 大当家额头上的汗水更多了,“九先生,再给俺一个机会吧。” 九先生走到窗户旁,从缝隙向外看去,向着萧战所在的位置抱拳行礼。 “机会是自己争取的。我还是那句话,主人需要的不是厮杀汉,而是潘老五这种。明白吗?” 大当家背上瞬间沁出一层冷汗,忙不迭回答:“明白,明白。” 第19章 吃顿好的 萧战淡定自若的把凳子放回马车,然后牵着马拴在桩子上。 叶依若走了过来,低声问道:“叶良辰被打成那样,不会有事吧?” 萧战挑了挑眉头,“怎么?他天天欺负你,动不动就惹得你哭,现在他倒霉了,你不笑一笑就算了,反而还担心起来了?” 叶依若叹了口气,“是啊,平日里烧香拜佛的时候都求着他倒霉,可是真看到他被打成那副模样,又觉得挺可怜的。” “别想那么多了!”萧战抬手把叶依若紧蹙的眉头揉开,“叶天龙精明着呢,下手很有分寸,那伤势看着吓人,实际上养几天就没事了。” 叶依若惊呼一声,随即用手捂着嘴,大眼睛里满是难以置信。 “什么?你说,大伯是在演戏?” 萧战点头。叶天龙那点小伎俩,骗骗普通人也就算了,想骗自己,下辈子也没戏。 “叶天龙把所有的黑锅都甩到了叶良辰身上,虽然还是没法把他自己洗白,可至少毁誉参半,还没真正的身败名裂。” 叶依若低着头不说话,她从没觉得大伯是个好人,但顶多也就是刻薄一些、势利一点,却没想到大伯的城府这么深,心肠这么狠。 都说虎毒不食子,大伯却连亲儿子都下得了手。 大伯他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低头思考着走进叶家船行,刚要进门,扫地的伙计就双手抱拳,说了一声“见过叶小姐”。 正在指挥搬运货物的管事也连忙鞠躬,“叶小姐好。” 正在搬东西的伙计连忙把东西放下,忙不迭的作揖、问好。 叶依若局促的一一回礼。 却没想到,这一举动弄得对方惶恐无措,当场就跪下。 “叶小姐,是不是小的有哪做得不对,叶小姐大人有大量,就饶了小的吧。” 萧战摆了摆手,那人如蒙大赦,慌里慌张的逃掉了。 “你现在是上位者了,对他们太客气的话,他们反而会不适应。” 听到这话,叶依若顿时明白了。 苦笑一声,叶依若摇着头说道:“这就是权力的滋味吗?大伯也是为了这个东西,才把叶良辰打成那样的吧?” 萧战点了点头。 叶依若突然哆嗦了一下,不自觉的双手抱肩。 “萧战,你说,我会不会也变成那样?为了权力六亲不认?” 萧战停下脚步,双手按着叶依若的肩膀,认认真真打量了很久、很久。 直到一抹红晕从叶依若面颊上升起,萧战才回答道:“不会!” “为什么?” “因为,你是一个好人!好人有好报,你所需要的一切,老天都会给你,根本不用你处心积虑的谋算、抢夺。” 叶依若仔细想了想,好像还真是这样。 跟萧战在一起这几天,的确事事如意。 尤其是,遇到事情有人可以依靠,而这个依靠的人总能拿出解决问题的办法。彡彡訁凊 萧战总是那样成熟、稳重,总是能干出一些出人意料的事,总是能解决自己遇到的所有难题,好像,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可以难得住他。 在一起之后,每天考虑的不再是明天还有没有米下锅,而是今天该吃点什么。 恩,对,就是这种感觉。 那么问题来了,今天该吃点什么呢? …… 叶天信难以置信的看着锦盒,双手颤抖的打开。 叶林氏用脚踢了踢他的轮椅,“看你那没出息的样子,这纸上写的什么,把你稀罕成这样。” 叶天信没好气的瞪了一眼,不过看在叶林氏不识字的份上,就没跟她计较了。 “房契!” 叶林氏撇了撇嘴,“不就是个房子么,咱家又不是没有,看把你稀罕得。” 叶天信激动地说道:“这是宁江城中心的房契,老王府在的那条街,知道不?不说里面的房子,光地都整整十亩!走一圈能累死你。” 叶林氏身子一哆嗦,凳子腿一歪坐在了地上。 吓到了,真的吓到了。 叶林氏激动地手足无措,将房契拿到手里看了又看,直到叶依若提醒她“拿反了”才不好意思的塞回锦盒里。 “哪来的?” 叶天信和叶林氏同时问道。 “别人送的。”萧战连忙说:“我捡到一个东西,是公输车行大掌柜祖上的信物,他感激之下,送了我一驾马车还不够,又送了一个宅子。” 这宅子原本就是萧战的,但萧战流浪汉的身份拥有一套大宅子说不过去,只好借公输祥桐的手过了一圈,把这套大宅子给洗白了。 可即便如此,叶林氏还是不敢接受。 她把锦盒塞回萧战手上,慌张地说:“这东西咱不能要,赶紧还回去吧。” 叶天信心有不甘的看了一眼锦盒,嘴唇蠕动了一下,没有说话。 萧战把锦盒塞到叶天信手上,说道:“送都送了,再还回去人家脸上不好看,还是算了吧。” 叶天信连忙说:“是啊,还回去不是打人家的脸么,咱们还是听女婿的。” 叶依若愣愣的看着父亲,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听他说出“女婿”这两个字,而且说得这么顺溜,这么开心。 叶林氏瞪了自己男人一眼,伸手去抢。 可是叶天信手一翻把锦盒塞在了屁股下,叶林氏哼了一声只能作罢。 “要住你们去住,我在这住一辈子了,换个地方不习惯。” 萧战看到这一幕,果断岔开话题。 “今天是个大喜的日子,咱们高兴,去酒楼吃点好的,我也跟爹喝两杯。” 叶天信抚摸着锦盒凸凹的花纹,还没喝呢,就已经醉了三分,于是喜滋滋的点了点头。 叶林氏却心疼的直咧嘴,“不行,太贵了,出去吃一顿得好几两银子。” 萧战不容分说推着叶天信向外走去。 “娘,不用担心,我出钱!” …… 叶林氏从马车的窗户缝向外看了一眼。 “哎呀,这是哪啊,咱们吃饭去张大胖子那就行了,他卤的猪头肉跟猪下水特别香,天天都卖完。” 萧战笑着说道:“娘,你想吃猪头肉明天再买,今天咱们吃顿好的。” “这里是宁江最好的酒楼,玉山房,谐音御膳房。据说有京城里的御厨坐镇,咱们也尝尝皇帝老儿每天吃什么饭。” 叶天信吓得一哆嗦,“慎言,慎言!这话可不能乱说。” 萧战笑着将轮椅搬下来,然后搀扶着叶天信坐好。 “小二,把车停好,马牵过去喂一下。” 说着,萧战抛过去一块碎银子。 小二顿时眉开眼笑,点头哈腰的说:“爷,您放心吧,小的把它当祖宗伺候。” 叶林氏直勾勾看着小二手里,嘴里嘀咕着:“足足二两半,足足二两半啊,能买几十斤猪头肉的。” 叶天信哼了一声,“没见识的,这叫赏,你给了赏钱,他们才会好好办事,知道么。” 说完,叶天信也心疼的直咧嘴,二两半银子啊,能打几十斤酒的。 只有叶依若喃喃自语:“小二喊萧战‘爷’,又说把马当‘祖宗’伺候,怎么感觉怪怪的?” 萧战本来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可是听了叶依若的话,立刻整个人都不好了。 走进玉山房大堂,这种不好的感觉更重了。 “这位客官,真不好意思,雅间里都满了,要不,您改天再来?” 满了? 萧战皱眉,现在还不是饭点,怎么就满了? 看了一眼红荡荡的大堂,萧战说道:“我们不坐雅间,大堂里随便找个桌子坐就行了。 “没了就是没了,大堂里也没了。”掌柜的冷淡的摇了摇头,“各位,你们下次再来吧,下次一定给你们留个间。” 可是这时候,小二从门口迎来几个客人,“徐爷,您好久没来了,楼上请,楼上请!上面的雅间都空着呢,您随便坐。” 萧战看了一眼小二,随即转向掌柜的。 “楼上的雅间不是都空着的么?” 掌柜也不尴尬,只是笑着说道:“各位行行好,你们真要吃饭,去斜对面那家,我们店里真没你们的位置。” 叶林氏心中一喜,斜对面那家一看就不怎么上档次,肯定比这里便宜。 “走吧走吧,去哪吃都一样,咱去对面。” 叶天信是见过世面的,立刻就明白那掌柜的狗眼看人低,嫌弃自己一家人的衣着,不想做自己的生意。 不过叶天信早就习惯了遭人白眼,于是转了转轮椅说道:“贤婿啊,我这腿脚不方便,就别往楼上折腾了,咱随便找个地方吃点就是。” 萧战却摇了摇头。 “爹、娘,今天是咱们全家第一次出来吃饭,咱们哪都不去,就要在这吃。” 说完,萧战转向掌柜的说道:“叫你们东家过来,别跟我说他不在。” 掌柜的手里拨着算盘,呵呵笑着摇了摇头。 找关系的人他见多了,但是哪一个不得客气着,陪着笑脸,这种逞凶耍泼的还是第一次见到。 “我们玉山房的大东家就在宁江,斧头帮帮主,听过么?” 掌柜的摇了摇头继续打算盘,连理会的心思都没有了。 叶依若拉了拉萧战的衣服,“大当家帮过咱们,就别给他添麻烦了。” 萧战拍了拍叶依若的手。 “不用担心,咱们等一会儿就好了。” 第20章 欠抽的货 进进出出的人都用好奇的目光打量萧战几人,还有看热闹的站在大堂里指指点点。 “呦,这是怎么了?玉山房开门做生意,怎么不让客人进去呢?” “嗨,玉山房,玉石堆成山啊。掌柜的有顾虑也是理所当然的。” “这里地上铺的都是玉石,墙上镶的都是黄金,那筷子都是象牙雕的,勺子啊、碟子啊都老值钱了。” “哦,原来如此,他们捡最便宜的菜,吃一顿饭花几十两银子,随便揣个东西能卖几百两,比吃霸王餐还狠啊。” 叶林氏听到这些花,难堪的低下头,眼睛不断往外看去。 叶天信双拳紧握,愤怒的看着那些嚼舌根的人,他很想让那些人知道,我们家现在也是有钱人了,在宁江城中心有一套占地十亩的大宅子。 只可惜豪宅这种东西没法随便带在身边,想显摆都显摆不了。 叶依若低声说道:“要不咱们走吧。” 萧战没有理会叶依若,而是搬了个凳子过来让叶林氏坐下。 “爹、娘,不着急,咱们等着就是。别说宁江的玉山房,就是京城的御膳房,我想去也没人敢拦着。” 萧战说的是实话,可是没人信。 周围的人哄堂大笑。 “京城御膳房,不是当今圣上吃饭的地么?” “大逆不道的话都敢说,就不怕诛九族么?” “这种穷酸真是倒胃口,影响大家的食欲。” 看到几个穷酸还不走,而且令玉山房的贵客们议论纷纷,掌柜的心中恼火。 “我劝你们还是赶紧走吧,否则,等会儿想走都走不了了。” 萧战没理他。 狗眼看人低的货色多了去,如果每一个都要计较,每天什么都不用干了。 掌柜的脸色阴沉,向小二吩咐了一声。 随即,掌柜的转过身来,“再不走,就把你们一个个都打断腿,让你们想走也走不了。” 说完,他视线落在叶天信腿上,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笑。 感受到掌柜的视线,叶天信难堪的低下头。 萧战则上前一步,挡在叶天信身前,目光冰冷的看着掌柜。 小二立刻跑到后面。 “疤爷,大堂里有人捣乱,掌柜的让您去看看。” 听到这话,一个穿着黑色劲装的中年人站了起来。 “有人捣乱?娘的,老子在这闲坐了两年,可算有活干了!” 兴奋的笑一声,提起桌上的酒坛子,咕嘟咕嘟灌了下去,然后打了一个长长的酒嗝。 “有活干好啊,不然天天白吃白喝,浑身都不自在啊,哈哈哈哈!” 疤爷从桌上拿起一把短棍塞到后腰,咚咚有声的走了出去。 “疤爷来了!” “上次疤爷出手还是两年前,四个江洋大盗逃窜到玉山房,被疤爷全部击毙。” “是啊,从那以后,再没有不开眼的家伙到玉山房捣乱。” 感觉到杀意的波动,萧战扭头看了过去。 入眼所见的是一个狗熊般粗壮的壮汉,其脸上有一道深深地疤痕,从右边额头下拉到左边嘴角,正好将整张脸分成两半,说话时,这条疤痕也缓缓蠕动着,就像是一条大蚯蚓在脸上爬来爬去,非常瘆人。 此时,疤脸汉子看到了萧战脚下躺着的掌柜,以及掌柜脸上高高肿起的巴掌印。 疤脸汉子顿时气得“哇呀呀”怪叫,丑陋的脸庞更加狰狞。 “小子,知道玉山房是谁的地盘吗,在这打人,你活腻歪了!” 萧战点了点头,“小付罩着这里吧?” 小付? 疤爷愣了一下,随即醒悟,大当家确实姓付,只是平日里没人敢直呼其名,也就下意识的忘记了。 面前这人不仅直呼大当家的姓,还“小付”。 “敢对大当家不敬,你找死!” 可是这时候,一声大呼传来,“疤脸,住手!” 已经提聚起气势的疤爷瞬间停住了。 大当家上一个眨眼还在门口,下一个眨眼就来到了萧战身边。 抬手给了疤脸一耳光,大当家怒声道:“敢对俺的恩公不敬,你才找死!” 疤脸迷茫的眨着眼,他自己抬手狠狠一巴掌抽在另一边脸上。 疼,很疼! 不是在做梦。 这时候,大当家扑通一声跪在萧战面前。 “恩公,俺办事不力,又给你添麻烦了。俺罪该万死,还请恩公责罚。” 看到大当家跪下,刚刚挣扎着爬起来的掌柜身子一软,直挺挺的跪了下去,肉眼可见的颤抖顺着小腿肚子一直传到牙关。 宁江城里,斧头帮是最大的帮派,玉山房有斧头帮罩着,基本没人敢在这里惹是生非,所以也养成了掌柜的鼻孔看人的脾气。 却没想到…… 这几个浑身补丁的穷酸,连斧头帮大当家都得下跪喊恩公。 “小的瞎眼,怠慢了贵客,还请贵客大人有大量,高抬贵手饶恕小的,小的做牛做马报答贵客。” 掌柜的一巴掌接一巴掌抽自己,本就高高肿起的双颊瞬间血肉模糊。 看上去挺可怜的,只可惜,没人理会他。 萧战笑着看向大当家,“六年了,看来小九还是没有把你教好。” 大当家顿时如坠冰窖,“恩公,是俺脑子笨,不怪九先生。还请恩公再给俺一次机会,下次再有半点差错,俺自己把脑袋摘了。” 萧战点了点头,“那就看你接下来的表现了。” 大当家立刻站起来,一巴掌抽在掌柜的脸上,将他抽得飞了起来。 落下来时,十几颗牙喷了一地。 “来人!把这个坏规矩的混账押回去!” 说完,大当家又转向疤脸。 这是一路追随过来的兄弟,大当家实在硬不起心肠。 好在萧战摆了摆手,“这个疤脸也是忠于职守,不用追究了。” 大当家心中大喜,踹了一脚疤脸的小腿弯。 “还杵着干什么,跪下磕头谢恩。” 疤脸虽然想不明白怎么回事,可是对大当家忠心耿耿,别说只是让他磕个头,就是要他的项上人头,他也二话不说割了脑袋送到大当家手上。 “恩公,疤脸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 大当家怒声吼道:“你还没资格叫恩公。” 小样,啥意思,踩着俺往上爬是不是?恩公那是你能叫的么? 叶天信迟疑的问道:“贤婿,你们这是……” 大当家立刻背书似的回答道:“俺以前流浪的时候,害了一场重病,是恩公抓了一把草药把俺救回来的。俺这条命就是恩公给的,所以呐,您千万别跟俺客气,要是您老不嫌弃,俺就叫您一声伯父吧。” 叶天信难以置信的张大嘴巴。 这是宁江城最有势力的帮派? 咋感觉大当家在巴结自己呢? 自从残废以后,叶天信看尽了冷眼,听够了嘲讽,所以对其他人的目光和语言特别敏感。 感受到大当家的真情实感,叶天信开怀大笑。 “不客气,不客气。我们就是过来吃个饭,你看把你们店里弄得。没耽误你们做生意吧。” 听到这话,大当家手一挥,“去,清场!今天的帐都免了!” 说完,大当家弯着腰,向叶天信说道:“伯父来俺这里吃饭,是给俺脸,不能让那些不相干的人打搅了伯父的雅兴。” 叶林氏连忙说:“别别别,大家都是出来吃饭的,赶出去多不好看。” 其实,叶林氏更多的是因为那个“帐免了”心疼,虽然不是自己家的钱,但是能不糟践就坚决不糟践。 萧战咳了一声,“听到我娘说什么了吗?” “听到了,听到了。” 大当家扫了一眼四周,拱手说道:“各位朋友也都看见了,俺恩公行事低调,不喜欢张扬。今天的事要是传出去一个字,俺会挨个上门找你们说道说道,明白吗?” 几个看热闹的人瞬间领会,忙不迭的点头。 能来这里吃饭的,没有一个是蠢货,自然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疤脸,还愣着干嘛,跟俺一起,把伯父请上楼。” 到了雅间门口,叶林氏踟蹰着不敢进去。 玉石铺就的地板太亮了,就像镜子一样,落点灰尘都能看到那种。 “你看这地,怪干净的,这一脚踩上去,脏了咋办。还是青砖好,踩着踏实啊。” 大当家连忙说:“伯母,俺这就把这些玉石砸了,给您换成青砖。” 叶林氏连忙摆手,“这不是糟践钱么。” “伯母,花钱就是享受的,这地花了大价钱,却让您心里不舒服,那才叫糟践。” 叶林氏生怕大当家真的砸了,于是连忙走进去。 “舒服,怎么不舒服,可千万别砸。” 几人落座之后,大当家吩咐厨房,把玉山房的招牌菜全都上一份,然后又把两坛镇店之宝送了过来。 “伯父、伯母,吃好、喝好,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叫俺,俺就在门口候着。” 第21章 你有钱吗 “爹、娘,你们都看着我干什么?”说着,萧战给两人倒上酒,“来来来,先尝尝这酒。” 叶天信有很多话想说,可是闻到酒香,立刻咽了口唾沫。 然而,他刚伸手就被叶林氏敲了一下。 叶林氏放下筷子,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着萧战。 “女婿啊,你是不是很有钱?” 萧战认真思考了了一下,“我就二两银子,刚才赏给小厮了,现在身无分文。” 如果是昨天听到这话,叶林氏只会以为萧战是穷的响叮当,可是今天,叶林氏听出了这句话的另一个意思。 钱对萧战根本没意义。 马车有人送、宅子有人送、吃饭有人请,要钱干什么? 叶天信揉了揉鼻子,却又不敢端酒杯,于是也问了一句。 “贤婿啊,你以前住哪?家宅多大?” 萧战回忆了一下多年来的生活,回答道:“我四海为家。” 叶天信瞬间对“四海为家”有了新的认识,这是走到哪都有住的地方,根本不愁房子。 叶依若看了一眼门口,说道:“我看大当家特别怕你,他是不是打不过你?” 萧战点了点头。 叶依若又问道:“我听说大当家是江湖上一流高手,你应该也是一流高手吧?” 萧战摆了摆手,“我不混江湖。” 修仙之人,混江湖实在太跌份了。 叶林氏连忙点头,“不混江湖好,不混江湖好。整天打打杀杀的,不是让家里人操心么。” 萧战笑了笑,端起酒杯说:“爹、娘,咱们别光顾着说,喝酒喝酒。我干了,你们随意。” 叶天信和叶林氏连忙端起杯子。 一口酒下肚,叶林氏的脸瞬间红了,不由自主的咳嗽着。 叶天信却满脸笑意的说,“吃菜,吃菜,再不吃就凉了。” 听到这话,其他几人也都动了起来。 不愧是宁江城最好的酒店,御厨坐镇做出来的菜就是不同凡响,叶依若三人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菜,差点把舌头吃下去。 只有萧战,每样菜吃了一口就不再多吃,然后便静静地看着叶依若吃。 埋头吃菜的叶依若终于察觉萧战的目光,想到自己的吃相,瞬间羞红了脸,拿起桌上的丝巾擦了擦嘴角,然后示意父母注意吃相。 叶天信和叶林氏立刻变得拘禁起来。 萧战站起来,又给二老添了杯酒。 “爹、娘,这里又没有外人,该吃吃、该喝喝。” 叶天信心中暗道:你不就是最大的外人么。 可是仔细一想,这是自家女婿,哪能算外人呢。 于是他端起酒杯,问道:“贤婿啊,这么长时间了,还不知你家中有几人。” 萧战想都没想,直接回答道:“我是孤儿。” 听到这话,叶林氏心生怜悯,没娘的孩子最可怜,萧战长这么大肯定不容易。 “我是孤儿,自小被师父收养,师父是我唯一的亲人。不过现在,我又有了娘子,有了爹和娘。” 说完,萧战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爹、娘,感谢你们把依若培养的这么好,如果没有依若,我就没有今天。” 叶天信三人不知道萧战的言外之意,不过感受到萧战话语中的拳拳情意,两人都忍不住眼睛通红。 叶林氏抓着萧战的右手放在自己膝上,手掌在萧战手背上轻轻拍了两下。 “好孩子,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我们就是你的亲人。” 叶天信一杯酒下肚,然后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好酒! 这辈子喝的最好的酒! 残废以后,叶天信经常借酒麻痹自己,可那些都是苦酒,越喝越难受。 今天不同,这酒是香的、甜的,总之不是苦的。 一杯下肚,整个世界都充满了光辉。 叶天信觉得,自己这辈子值得了。 虽然没能生一个儿子,可是招了一个好女婿,后半辈子也算有指望了,不愁没人养老送终。 唯一遗憾的就是这双腿。 他不禁想到萧战之前说的话。 “贤婿,之前你说认识一个神医,是真的吗?” 萧战点头,“当然是真的,我这就修书一封,立马让他滚过来。” 叶天信连忙摆手,“别别,千万别。人家是神医,咱得敬着。” 之前对萧战的话还半信半疑,现在,叶天信是彻底放心。 萧战这种有钱有势的大人物,有必要哄骗自己几个平头小老百姓吗? 萧战说能,那肯定能。 叶林氏却忧心忡忡的问道:“请神医,得花不少钱吧。” 萧战摆了摆手,“娘,我不是跟你说了么,我从来用不着钱这东西。” 叶林氏立刻说:“不给钱就得欠人家人情,咱家可还不起啊。” 说着,叶林氏就落泪了。 眼瞅着神医就在眼前,家里却拿不出酬劳,丈夫还得继续坐轮椅。 萧战不得不耐心解释道:“我让那神医给爹治腿,那是看得起他。娘你就不用操心了,一切都包在我身上。” 叶林氏听到这话,也就不再坚持。 她只知道,萧战人好有能力,还特别顾着自己家,做女婿能做到这个份上,自己还有什么好说的。 叶林氏之前还觉得萧战条件差,配不上自己家,甚至琢磨着找个机会让闺女跟他和离。 现在看来,分明是自己家配不上萧战,而且是远远地配不上。 羞愧、自责。 叶林氏心中五味陈杂,随即又想起了在厨房里拿着菜刀逼问萧战的场景,看来,萧战是真心喜欢自己家闺女。 “好孩子,我们两个不求别的什么,就是希望你们两个好好过日子。只要你们俩能好好地,我们就是现在死了也满足了。” 叶依若立刻说:“娘,今天这么高兴的日子,你说什么什么呢。快呸掉,呸掉。” 叶林氏连忙“呸呸呸”,然后笑着端了一杯酒,结果又被呛得咳嗽连连。 萧战连忙站起来拍着叶林氏的后背,给她顺气。 或许是酒的原因,几人的话都多了起来,桌上的气氛也活络开来。 离开玉山房的时候,叶天信已经不胜酒力,呼呼大睡了,叶林氏没喝过酒,此时也晕乎乎的趴下了。 叶依若以茶代酒,所以还保持着清醒,她靠在车厢上,与萧战只有一帘之隔。 “萧战……” “嗯?” “谢谢你!” “怎么了?” “没有什么。” 叶依若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感谢萧战,只是,她有太多要感谢萧战的地方。 如果没有萧战,自己现在估计还在被叶良辰欺负得整天抹眼泪吧。 萧战帮自己、帮自己家里太多了。 “萧战,以后别再为我家里花钱了好么。” 萧战干脆利落的答应了,“好啊,反正我也没钱!” “你知道我说的意思。”叶依若气得捶了萧战一下,“也不许再因为我家欠人家的人情了。” 萧战装模作样的揉了揉胳膊,笑着说道:“我从不欠人家人情,都是他们欠我的,真的。能让我欠人情的,还真没有。”33yqxs?.??m 叶依若低着头,心中暗道:这个人一直说他脑子不好使,他究竟是真傻还是假傻? “萧战,你实力高强,有有钱有势,什么大家闺秀娶不到,为什么非要做我家的上门女婿?” 萧战哈哈笑了笑,回头认真地看着叶依若。 从眼角看到眉梢,从鼻尖看到嘴唇,专注的神情就像是在创作一幅工笔画。 “普天之下的大家闺秀成千上万,而娘子你却是万里挑一啊!” 叶依若被看得双颊通红,赧然的推了萧战一把,“你在驾车,看前面啊,别看我。” 萧战直接把马鞭一甩,“它已经是一只成熟的马儿了,应该学会自己驾车。” 叶依若没好气的说:“你就不怕它迷路,把咱们带到荒郊野岭里?” “有你的地方就是桃源仙境。怕什么?”萧战双手枕在脑后,二郎腿一翘一翘,“我倒是希望它把咱们带到一个杳无人烟的地方,那样咱们就能一辈子长相厮守了。” 听到萧战这么直白的话,叶依若脸上的红晕瞬间弥漫开来,脖子根都变得通红通红。 “萧战,你对我这么好,让我怎么报答你呢?” 萧战向后靠着车厢,尽力使自己贴近叶依若。 “你不用报答什么,因为你早就报答过了。” 叶依若疑惑,“什么时候,我怎么不记得?” “上辈子!上上辈子!还有上上上辈子!” 与此同时,叶家,老人愤怒的拍着桌子。 “我上辈子究竟造了什么孽啊!” 第22章 叫他回来 “我上辈子究竟造了什么孽啊,竟生出这么个畜生。” 看着被打得半死不活的叶良辰,老爷子那叫一个心疼,又听大夫说半个月里下不了床,老爷子心更疼了。 孙子辈里面,叶良辰是老大,长得也俊俏,从小就机灵好动,嘴皮子活,最重要的,这叶良辰是老爷子唯一带着长大的孙子。 那时候老伴还在世,老爷子和几个儿子每天出去打渔,每次天黑回到家的时候,叶良辰都搬个小板凳,坐在门口等着。 老爷子不回家,叶良辰就一直等着。 吃完晚饭,老伴收拾碗筷的时候,叶良辰总是问“爷爷,你去洗碗吗”,老爷子说“不去”,然后叶良辰就会说“爷爷,我想坐你腿上”,往老爷子怀里一趴,很快就睡着了。 也正因此,虽然叶殿清后来又有了几个孙子,可是加在一起也比不上叶良辰在心中的地位。 而现在,心尖肉一样的大孙子被打得半死不活,老爷子别提有多心疼了。 更令老爷子愤怒的,把孙子打成这样的是自己亲儿子。 “你给我跪下!” 叶天龙低着头跪在地上。 “爹,你听我解释。” 老爷子恨不得一鞋底子抽过去。 “解释什么?解释就能让我孙儿醒过来吗?这可是你亲儿子,你怎么就下得了手?” 叶天龙面颊抽搐了一下,咬着牙回答道:“爹,这一切都是叶依若那小贱人的诡计啊!” 听到这话,老爷子总算冷静了一点点。 “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叶天龙立刻回答道:“叶依若那小贱人里应外合,坑害我们,这是要谋夺整个叶家啊,爹,您不能被外人给蒙蔽了。” 老爷子心中一咯噔,一说到篡夺叶家,他瞬间绷紧了神经,眼睛中的光芒都冷了下去。 “你仔细讲!” 叶天龙立刻将码头上的事掐头去尾讲述了一遍,这些事情老爷子也都能打听到,基本相差不多。 “爹,斧头帮、码头帮还有漕帮,他们干的都是杀人越货的买卖,良辰一个小孩子家,哪能斗得过他们?他们抓了辰儿,随便塞上一张银票,这就直接定罪了。辰儿年纪小,不知道人心险恶啊。” 最后,叶天龙演技狂飙,声声泣血的说道:“爹,漕帮的人这么做局,会那么轻易的放过辰儿吗?辰儿如果落入他们手中,肯定会没命的!我这是在救辰儿啊。” 叶殿清心里一琢磨,还真是这个道理。 叶家小胳膊小腿,根本不够那些帮派拿捏的。 什么事实?什么证据? 还不是任由他们随便说。 形式比人强,谁还跟你讲道理。 “畜生,畜生啊!我怎么生出这么个吃里扒外的畜生啊!” 听到叶殿清痛骂,叶天龙知道自己这番话说到老爷子心里了。 “爹,你忘了吗,叶依若那小贱人跟斧头帮大当家有勾搭,所以才谈成了那笔生意。没想到,这是一个带钩的鱼饵,他们竟然想把咱叶家一口吞掉。” 叶殿清虽然生气,却还没被冲昏头脑。 他狐疑的说道:“斧头帮跟他们狼狈为奸,那漕帮呢?公输车行呢?” 叶天龙心中想了想,“爹,咱们叶家现在有十几条大船,三十几条小船,漕帮也是吃水上饭的,他们能不动心吗?就算他们不动心,码头帮那群苦哈哈不眼热?” “至于公输车行……爹,你觉得那上门女婿究竟捡到了什么东西,能让人家又送马车又送宅子的?” 老爷子仔细想了想,实在想不出有什么东西这么值钱。 叶天龙阴沉沉的说道:“爹,如果那上门女婿跟公输家有交情,或者干脆是公输家的人呢?” 老爷子豁然开朗。 是啊,这样一来就解释的通了。 那上门女婿能请得动公输车行的大掌柜作伪证,肯定不是表面上这么简单。 他那样的人,什么国色天香的女子娶不到,为什么偏偏来叶家做赘婿? 说不通啊! 有阴谋! 绝对有阴谋! 虽然不知道有什么阴谋,但绝对有就是了。 这时候,叶良辰悠悠醒来。 “爷爷……我渴……” 听到这话,老爷子连忙站起来,端起一碗凉茶凑到叶良辰嘴边。 “乖孙,慢点喝,别呛着了。” 一碗凉茶喝了大半,老爷子又问道:“乖孙,爷爷问你个事。” “当初招上门女婿的时候,是你把的关,你老实说,为什么会选中萧战这个人的。” 叶良辰心中一咯噔。 确实是自己把的关,可自己把关的出发点是选择一个最烂的上门女婿,这话怎么能当着爷爷的面说出来呢。 “爷爷,当初选人的时候,其他人都是咱本地的,一打听就知道,萧战他是外地的,我托了人才打听到他的消息。”.33yqxs?.??m 叶殿清眼睛精光一闪,连忙问道:“托的谁?” 叶良辰不敢隐瞒,如是说道:“斧头帮二当家,他消息灵通,而且价格公道,十两银子就打听得清清楚楚。” 老爷子顿时怒哼一声,“果然是他们搞的鬼,从头到尾,都是他们联合起来设的圈套!” 可恶! 真以为叶家是软柿子吗? 既然这样,就没有什么好顾忌的了。 “写信,给老二写信!叫他回来!” 听到爷爷的话,叶良辰顿时浑身一哆嗦。 虽然跟二叔见得不多,但叶良辰对其印象深刻。 那简直是自己童年的阴影。 …… 码头上,烟波浩渺,天水一色。 风鼓起了船上的白帆,也吹乱了叶依若的满头乌发。 拢了拢发丝,叶依若转身向萧战说道:“这趟生意非常重要,我得跟船走一趟。不然的话不放心。” 萧战沉默了几秒钟,“你不放心船,我不放心你。” 听到这仿佛绕口令的话,叶依若微微一笑,“有什么不放心的,我又不是第一次跟船。” 家里是撑船打鱼的,叶依若从小就在船上长大的,在水上的时间比在地上还多,运一批货而已,对其而言根本没什么难度。 可萧战担心的不是这些。 “叶天龙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你要小心点。” 叶依若迟疑了一瞬,“斧头帮的生意对家族至关重要,如果这批货不能按时送达,运费没了不说,还得高价赔偿,叶家砸锅卖铁也赔不起。他们应该分得清利害吧!” 萧战无奈的摇了摇头。 就知道叶依若会这么说,她太善良了,不知人心险恶,更不知道人可以坏到什么程度。 叶天龙出手狠辣,连亲儿子都敢往死里揍,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码头上的事不是什么秘密,叶家老爷子肯定已经得到消息了,但是他到现在都没发作。 既没有处罚叶天龙父子,也没有找叶天信训斥。 这不正常。 萧战知道叶依若一时半会儿不会看透这些是,也就没再坚持。 “你放心去吧,爹、娘这边我会好好照顾的。” 扬帆、起航。 萧战挥手送别叶依若。 叶依若也一直向码头眺望着,看着宁江城变成一个小点。 一滴眼泪滑落,还没经过脸颊便被江上的大风吹飞、吹散。 这不是叶依若第一次离开宁江城了,但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牵挂和不舍。 不是叶依若心中有宁江城,而是宁江城有他。 宁江城不是叶依若的故乡,但他是。 “小姐,外面风大,又起雾了,咱们回里面吧。” 叶依若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再看四周江面,果然笼罩着浓浓的雾气,叶家的船也纷纷挂起了灯笼。 叶依若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妇人,“张妈,我没事。你去忙着吧。” 妇人看了一眼宁江城的方向,然后笑着比了根大拇指。 “小姐,不是婆子我多嘴啊,你挑这个姑爷,真的没的说啊。” 叶依若略显羞涩的低下了头。 “咱这姑爷,个子高,长得俊,认识的排场人也多,身手也好,几十个人都不是他的对手。最重要的啊,他心里有小姐你。哪像我家那个,回到家就是喝酒,喝完就打我,打孩子。” 叶依若不知道这话该怎么回,只能笑一笑。 “小姐,你说姑爷是不是菩萨派来的,你这么多年来一直做善事,姑爷就是专门来报答你的。” 叶依若立刻双手合十念了一声菩萨勿怪。 “张妈,这话可不能乱说。我做好事是为了心安,不是为了什么报答。” 妇人连忙点头,也跟着说菩萨勿怪。 “也就小姐您菩萨心肠,收留咱们这些女人,让咱们有个吃饭的地方。小姐您不知道啊,没了男人的家,过的那叫一个苦啊。家里亲戚帮衬一下的,还能把孩子拉扯长大,家里叔伯黑心肠一点的,不但不帮衬,还趁火打劫,把人逼上绝路啊。” 叶依若自然知道张妈说的是什么。 自己父亲还在呢,叶良辰父子就已经步步紧逼,给自己招上门女婿,想要毁掉自己,如果父亲不在,他们岂不是会更加过分。 还好,叶良辰父子选中了萧战。 难道真如张妈所说,萧战是菩萨派过来的,是自己无数善行的善果,所以才让他们选中了萧战。 这时候,江面上的雾气变得稀薄起来,视野也隐约可见。 张妈突然咦了一声,“小姐,咱们的船怎么掉队了,一艘货船都不见了……” 过了一会儿,张妈突然惊声喊道:“不好了,小姐你看前面那艘船。” 第23章 江上遇袭 雾气中,一艘快船斜着刺了过来。 气势汹汹,不怀好意。 船舷上的人全都蒙着黑布,提着刀剑,最重要的,那艘船上挂着锦帆。 “锦帆贼!” 叶依若的心不断下沉。 叶家货船虽然大,但是载货多,船慢而笨拙,而锦帆贼的船小而轻快,想要避开他们的追赶,难如登天。 叶家船队里也有几艘护卫的小船,可是因为刚才那场大雾,叶依若乘坐的船和护卫船失散了。 张妈愤怒的瞪着水贼的三艘船,眼睛里满是仇恨的光芒,“小姐,咱们刚刚跟船队失散,这些水贼就来了,怎么那么巧呢。” 叶依若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但她宁可相信这是一个巧合。 叶家的船只是货船,而且因为叶依若的关系,船上妇人居多,也就掌舵、掌帆之类的技术活是男人干,能打的几乎没有。 面对水贼,根本没有反抗之力。 叶依若双手紧紧抓着披风,喃喃自语道:“希望他们是求财。” 张妈喃喃着菩萨保佑,“小姐啊,如果姑爷在这里就好了,那些水贼,根本不是姑爷的对手。” 叶依若也明白这个道理,如果萧战在身边,自己什么都不用担心,什么都不用发愁。 只可惜,萧战不在,还是自己把他劝走的。 叶依若心中暗暗说道:如果这次能平安的回去,以后就时时刻刻在一起,再也不分开。 咚! 水贼的船撞在了叶家货船的侧面,尖锐的撞角深深扎进货船中。 叶家的人全都脚下一颤,有些人还身子摇晃着摔倒在地。 有人喊了一声“水贼上船了”。 接舷之后,水贼们攀爬、跳跃,很快就掌控了叶家的货船。 船舱里的船工也都被赶了出来,几个水贼看到叶依若,眼睛一亮,提着刀子冲了过来。 面对明晃晃的刀子,叶依若脸色煞白,可她还是强忍着恐惧,令自己镇定下来。 “你们头领呢,带我见他。” 两个水贼对视一眼,“呦,还是个漂亮的小娘子?小娘子多大啦,婚配了没,可愿意找个咱这样的郎君?” “去去去,要找也找俺这样的。你家里已经有一个了,这个该轮到俺了。” 听到这话,叶依若的心不断下沉,对方不光劫财,还劫色。 这时候,远处传来一声喝骂,“你们两个饭桶,干什么吃的,快点把人押过来点数。” 两个水贼立刻缩了缩脖子,“都过去都过去,听到没有,赶紧的。” 叶依若和张妈立刻走了过去。 “头,都在这了,三十七个人,一个也没跑。” 一个蒙着脸的独眼龙点了点头,“很好!” 叶依若心中更加冰冷,水贼不仅是冲着叶家来的,而且还有内应,船上有多少人都一清二楚。 深吸一口气,叶依若故作镇定的说道:“各位英雄好汉,我们叶家向来和气生财,与各位往日无怨、近日无仇,这或许是一个误会。” 独眼头目摆了摆手,“行了别废话了,老子抓的就是你!” 独眼龙似乎想起什么,磕巴了一下,“老子抓的就是你这样的漂亮小娘子!”.33yqxs?.??m 叶依若也不害怕,“既然这样,你们抓我就行了,把其他人都放了吧。” 独眼龙冷哼一声,“全都放了?凭什么?就凭你?呦呦呦,你脸还挺大的嘛?就是不知道其他地方大不大?” 说完,独眼龙一步三晃的朝叶依若走去,眼睛里满是不怀好意的目光。 “老子的水寨里正好缺个压寨夫人,你要是答应的话,老子或许考虑考虑放了他们。” 随着独眼龙靠近,叶依若一步步向后退去,很快就退到了船舷处。 这时候,张妈冲过来拦在叶依若身前,昂起脖子啐了独眼龙一脸。 “老婆子守寡十几年了,正好想找个男人,你就把老婆子绑了吧。” 独眼龙抹了抹脸,气愤的踹开张妈,然后继续嘿嘿笑着走向叶依若。 张妈在地上挣扎了一下,喊道:“小姐,你水性好,赶紧逃吧,别管我们。” 独眼龙把刀往船舷上一砍,冷哼一声,仅剩的眼睛在甲板上扫了一圈。 “逃,逃啊,随便逃。你要是敢逃,老子就让这一船的人全喂鱼。” 听到这话,叶依若万念俱灰,她不愿意一船人无辜惨死,索性闭上眼睛,嘴唇蠕动着喃喃自语。 “小娘子,死到临头了还在念叨什么呢?” 独眼龙装模作样的将耳朵凑过去。 “呦,临死了还在念叨你男人呢?告诉你,今儿个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你。” 可是这时候,旁边传来“啪嗒”声响。 一只手扒在了船舷上,正好按在独眼龙的刀背上。 独眼龙下意识想要把刀子抽回来,可是刀子和船舷死死地焊在一起,任凭他如何使劲都纹丝不动。 独眼龙还在使劲的时候,衣袂翻飞声响起,一个人影以按在刀背上的手为轴心,从船舷下方翻了上来。 看到这突如其来的身影,独眼龙脑海中一片空白,随即一只鞋子充斥视野,整个世界都变得漆黑起来。 噗通! 独眼龙脸上挨了一脚,横飞十几步重重撞在桅杆上,静止了两三个呼吸的时间,然后一点点滑落下去。 看到来人,叶依若惊呼一声。 “夫君?你怎么过来了?” “心有灵犀,有人念叨我,就过来了。” 叶依若脸上一红,“那你怎么过来的?” “自然是飞过来的。” 叶依若没好气的跺了跺脚,人家问的正经事,他却一句正经话都没有,不想理他了。 心里这么想,可脚下还是踩着小碎步,紧紧跟在萧战身后,仿佛这里才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似乎只有这样做才能汲取到一丝丝安全感。 周围的水贼立刻明白了眼前之人的身份。 “他就是叶家那个上门女婿?” “一起杀掉,省得再专门寻他。” “弟兄们,上!” “杀了他!” 萧战叹了口气,“我本以为骗过叶家的眼线,能把他们老大引出来,却没想到只钓了几个小喽啰。” 面对冲向自己的水贼们,萧战夷然无惧,饭后散步一样迎面走了过去。 双方将要接触时,萧战脚下猛地发力,甲板仿佛都被踩得凹陷了下去。 下一瞬,凹陷的甲板恢复原状,弹弓似的将萧战弹了出去。 唰! 萧战与一个水贼擦肩而过,水贼瞬间僵住了。 然而是第二个、第三个…… 萧战与第七个水贼擦肩而过,然后转身重新回到叶依若身边。 “闭上眼睛,别看。” 叶依若愣了一下,没有来得及反应。 这时候,一道血柱飙射出来,水贼的刀连同握刀的手一起掉落在甲板上。 七个水贼无一例外,全都被砍断了手腕,七股血柱瞬间喷溅开来,染红了好大一片。 叶依若“啊”的尖叫一声,不仅闭上了眼睛,还用双手紧紧捂住。 叶依若有些后悔,后悔没有听萧战的话。 耳边又是几声惨叫,叶依若偷偷睁开眼,从指缝中向外看去。 却发现,水贼们全都躺在地上哀嚎着。 几个胆大的船工捡了地上的刀剑站起来,然后用绳索将被制服的水贼们捆起来。 萧战重新回到叶依若身边,轻声说道:“好了,全解决了。” 叶依若如释重负,身子瞬间软了下去,好在萧战伸手扶了一下,否则就直接坐在甲板上了。 张妈惊喜的声音从旁边传了过来:“小姐,咱们得救啦,姑爷把水贼都抓住了。菩萨保佑,菩萨保佑,一定是菩萨保佑咱们,才把姑爷派过来了……” 叶依若不禁问道:“你是菩萨派过来保护我的吗?” 萧战笑了,“是不是菩萨派来的我不知道,不过,我会一直守护在你身边。” 有了萧战的支持,叶依若鼓起勇气,镇定自若的指挥众人清洗血迹,救治伤者,还派了几个人去把水贼的船接管。 对叶依若的命令,所有船员都言听计从,不敢有丝毫违抗,更不敢有半点折扣。 同时,船员们都用敬畏的眼神看向叶依若身边的男人。 是这个上门女婿救了大家,以一己之力击败所有水贼,如果不是他,这艘船上的人全都有死无生。 越来越多的人对萧战的身份好奇起来,这种无敌的身手,干什么不好,非要去当赘婿呢…… 而此时,船舱中。 叶依若低声问道:“抓来的水贼怎么处理?” 萧战嘴角浮现出胜券在握的笑容。 “这件事,就交给我吧!正好能借他们狠狠反击叶天龙。” 第24章 叶家二郎 “爹,二弟杀了那个小贱人,斧头帮损失的货咱们双倍赔偿就是,顶多损失点钱财,到时候上门女婿就没有理由赖在咱们叶家,也就没法侵吞咱们叶家了。” 叶殿清点了点头,“整件事最关键的就是那个赔钱货,把她杀了,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说这话的时候,叶殿清眼睛里流露出一抹凶光,仿佛那不是他的亲生孙女,而是一只卑贱的蝼蚁。 叶家从一艘破渔船发展到今天,全都是叶殿清一片瓦一片瓦攒起来的,谁敢打叶家的主意就是要他的老命。 这时候,外面传来管家的声音。 “老爷,二爷来了。” 叶殿清和叶天龙两人对视一眼,心中顿时有了答案。 门开,一个魁梧得几乎撑满门框的身影现了出来。 阳光从身后洒进来,在他身边描绘出一圈金色的轮廓,却没能照亮他的五官长相。 一股森寒的气息弥漫开来,叶天龙的手背感到一阵针刺的严寒,下意识的将手缩紧袖子里。 随即感觉不妥,又连忙伸出来,指了指旁边的椅子。 “老二,快坐。” 那人坐进椅子里,就像是一头吊睛白额大虎趴卧在石头上,对四周充满了压迫。 房门再次关闭,最后一抹亮光终于顽强的掠过那人脸上,却只照亮了他的眼睛。 一双鲜红得几乎滴血的眸子。 “爹,我那边失手了。” 叶殿清呼吸瞬间急促起来,手掌也剧烈的颤抖。 叶天龙不禁骂出声来:“船上没有护卫,几个内应还帮着把船开到埋伏地点。就这,几十个大老爷们还杀不了一个弱女子,老二你是干什么吃的。” 听到这话,叶天虎血红的双眼一瞪,屋内瞬间寒意迸发。 叶天龙激灵灵打了个寒噤,瞬间想起二弟的实力,可是碍于老大的架子,又不想这么低头服输,于是哼了一声,别过脸去。 叶殿清一拍桌子,脖子上青筋暴突。 “吵什么吵,都什么时候了,还窝里斗。” 说完,老爷子转向叶天虎,“怎么回事?你详细说。” 叶天虎缓缓阖上冰冷的眸子,低声说道:“我派了五十个人,都是水寨里的好手,领头的一只眼还是江湖上的二流高手。结果全栽了。” “人和船都没回来,我也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只是漕帮的人给水寨里送来了这个。” 叶天虎从怀里掏出来一封信。 封口处完好无损,并未拆开。 叶殿清打开信扫了一眼,眼睛里怒色涌现。 “原来是漕帮的船恰好路过,见到我们叶家掉队的货船,仗义出手。” 随即,老爷子如释重负的舒了口气。 “还好,还好,谢天谢地……” 叶天龙翻了个白眼,“爹,你是不是糊涂了,那小贱人被救了你还说好。” 老爷子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蠢货!我庆幸的是漕帮不知道水贼和咱们叶家的关系。他们没有报官,而是……算了,你自己看去吧!” 叶天龙接过信看了一眼,顿时火冒三丈。 “爹,漕帮欺人太甚,竟然找水贼要赎金,一个人五百两银子,头目一千两,加起来都快三万两了。” 漕帮对叶天虎狮子大开口,但是叶天虎有钱么? 这钱最后不还是明面上的叶家出?还不是得他叶天龙拿。 平白无故拿出这么大一笔银子,搁谁不心疼的? 叶天龙气愤的说道:“咱们叶家打渔、运货,再加上房子、铺子收租,乡下的田产,林林总总加起来,一年也不过三万两银子。就这,每年拿出三成供你们水寨,二成打点上下关系,维护左右情谊。剩下的还得刨掉几十口子的吃喝家用,应付各种开支,几百个船工、伙计、仆役、账房们的工钱,一年到头也剩不了一万两。今年的收成还没见着,又为了斧头帮的生意新买了两艘货船,上哪给你弄那么多银子。马上就月底了,开不出工钱,叫下面的人都砍我的脸吗?” 叶天虎冷冷的看着大哥,目光如刀,锋锐犀利。 “哼,我的人都是贱命一条,确实不值那么多银子。可是见死不救,剩下的那些弟兄怎么看,这事传出去,我以后还怎么在江湖上立足?” 叶殿清拍了一下桌子,“好了好了,漕帮没报官已经是万幸,老二的人多年来一直为咱们出生入死,也都不容易。” 顿了顿,老爷子一锤定音,“只当是破财免灾了。就这么定了!” 通贼是重罪,这要是捅到官府,叶家就完了,抄家灭族可不是闹着玩的,到了那时候,再多的银子也无济于事。 叶天龙却在心中暗暗说道:上次为了填窟窿,连马车都卖掉了,刚把账做平,又来了三万两。 自己就是摇钱树也没法凭空变出银子来啊。 “爹,家里一时间也拿不出这么多银子,你看等一个月行不行?斧头帮那边的货送到地方,结了银钱,立刻给老二送过去。” 叶天虎冷哼一声,“大哥,我的弟兄落在漕帮手里,不挨打受刑就不错了。还再等一个月,你以为他们在那边是好吃好喝享受呐?你就不怕有哪个家伙嘴不严,说出点不该说的?” 最后一句话刺到了叶殿清的软肋,他冷冷的看向叶天龙。 “怎么,老头子我说的话不管用了?轮到你当家做主了?信不信现在就把你逐出家族!” 叶天龙知道自己触动老爹的逆鳞了,于是连忙跪了下去。 “爹,孩儿不是那个意思,孩儿马上就去筹银子。” 叶天虎抬手说了一声“慢”。 如果大哥心甘情愿,叶天虎也没什么好说的,可是看到大哥抠抠搜搜的样子,叶天虎心中来气。 “爹,我的人赎回来以后疗养、抚恤又是一笔银子,露过脸的人还得给他们一笔盘缠跑路,左右还得五千两。” 叶殿清明白,不能让下面的人寒了心,于是点了点头。 “老大,听到没有,再多准备五千两银子。” 叶天龙心中疼的滴血,却还是无奈的说了一声“是”,不过他记恨上叶天虎了。 自己整天忙的天昏地暗,一年到头歇不了几天,老二整天躲在水窝子里大鱼大肉,一年到头不干几次活。 终于出来干了一票还失败了,只会找自己要钱擦屁股。 就算以后自己继承家业,成了一家之主,可还是逃不了钱袋子的命。 叶天虎只要张嘴要钱,自己就得如数奉上,否则叶天虎随时都可以“报官”,让自己吃不了兜着走。 老爹还在,叶天虎就敢大张海口,老爹要是不在了,叶天虎岂不是更变本加厉? 不行,不能这样下去了! 屋内,叶天虎沉默许久,然后问道:“爹,为什么突然对侄女下手?难道老三……” 叶殿清竖起手掌,制止叶天虎往下说。 “宁可杀错,不可放过。咱叶家走到这一步不容易,不能有半点差错。不但那个赔钱货不能留,找机会把老三也送走吧。” 叶天虎痛苦的捂住脸。 看到二儿子的模样,叶殿清叹了口气,说道:“这一切,都是为了家族的传承。” 叶天虎重新抬起头时,冷硬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睛里的血色也更加浓郁,他声音低沉的说道:“没错!这一切,都是为了家族的传承!” …… 叶天龙刚到家就翻箱倒柜,从屋里搜罗出一件件物品。 躺在床上静养的叶良辰听到动静,立刻醒了过来。 “爹,你收拾东西干嘛,是要跑路吗?” 看到儿子惊弓之鸟的模样,叶天龙顿时心中一痛。 之前被老爹培养成家族继承人,自己还觉得风头无两,风光无限,认为自己压了叶天虎一头。m.33yqxs?.??m 可是今天才知道,老二才是这个家真正的主人,自己,充其量就是个管账的。 要人没人,要钱没钱。 干什么都束手束脚。 一个卑贱的赘婿都能逼得自己低头认错。 连自己亲生儿子的周全都护不住。 这家主,干着有什么意思。 而且,听到儿子的话,叶天龙心中一动。 不过他还是摇了摇头,“咱家好着呢,你别想太多,赶紧躺下静养。” 叶良辰“哦”了一声,听话的闭上了眼睛,可是被子里的手紧张的攥了起来。 不一会儿,叶天龙提着一个小包袱离开了。 听到大门的响动,叶良辰立刻睁开眼,随即强忍着身上的痛苦直起身子。 第25章 败家玩意 漕帮在宁江城外一处中转的水泊中,潘老五毕恭毕敬的跪在萧战面前。 “主人,之前在下不便亮明身份,多有得罪,还请主人责罚。” 萧战摆了摆手,“免了!说正事吧。” 潘老五没敢起来,而是跪着回答道:“水贼全都在地牢里,叶家的船工们也都关了起来,没有放走一个,也没走漏一点风声。” 萧战点了点头,“小九说过你,夸你你缜密、谨慎,你办事我还是很放心的。” “谢主人!”潘老五磕了个头,接着说道:“水贼那边已经给他们去信了,索要三万两赎金,这是江湖上的价钱,不算高。” 萧战无聊的敲着桌子,眼睛中浮现出一丝不耐。 水贼的赎金无所谓,叶家的货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萧战烦闷的是这段时间憋在漕帮的水寨里无聊。 “如果就这些,你可以退下了。” 跪在地上的潘老五身子一颤,缩着肩膀回答道:“还有,还有!叶天龙近些年中饱私囊,叶家的钱库、粮仓基本都是空的,账面做的天衣无缝,实际上都是拆借的银子。叶家,其实已经没钱了。” 萧战叹了口气,“出去吧!” 潘老五心中一凛,不敢再多说什么,退着出去了,他明白,自己做的还不够,还不够好,而且没有做在点子上。 咬了咬牙,潘老五疾步走向马厩,翻身跨上一匹马,鞭子一甩冲了出去。 与此同时,宁江城中。 叶天龙带着一堆字画、玉器来到一家名为“古珍雅集”的店铺。 “张大掌柜,手串上这只金貔貅,当初你卖给我的时候可是八十两银子,旁边这俩翡翠珠子,一颗十两,下来差不多一百两了,现在我原封不动还给你,怎么才出五两。” 对面,留着八字胡的老者翘着二郎腿,悠闲地品了口茶。 “叶大爷,如果真是本店的货,一百两出去的,我至少八十两收回来。可问题,它不是啊。” 叶天龙眉头一抖,“这金貔貅买了以后一直在家里放着,绝对是原封原物,张大掌柜莫不是要欺我?” 张大掌柜摇了摇头,“也罢也罢,我就给你指点一下。” “貔貅有口无肛,吞万物而不泻,所以能纳福聚财。你再看看你这个……为了方便,绳子自口中进,至肛间出,这叫貔貅吗?带这东西是聚财还是破财?” 叶天龙仔细一看,还真如张大掌柜所说。 “叶大爷,这是蔽店的金貔貅,您再仔细瞅瞅,是不是有什么不同。” 叶天龙将两只貔貅放在一起仔细对比,发现二者外观八九分相似,只是自己的这只相对粗糙,眉眼和鳞甲的细节也不太到位。 再看细线,自己这只貔貅穿法简单粗暴,而古珍雅集这只貔貅是从颈间鳞甲的缝隙串入,顺着脊背一路延伸,在尾巴尖处穿出。 叶天龙虽然不太懂收藏,也对这处细节赞叹不已。 一只拇指大的小挂件还藏着这么多玄机。 “叶大爷,你也看清楚了。我这只才卖八十两,你那只给五两,已经是高价了。” 听到这话,叶天龙羞愧的无地自容。 最重要的,自己的貔貅分量也轻了三分,材质分明不是纯金。 “张大掌柜,是在下孟浪了。”说着,叶天龙又拿出几个小物件,“还请张大掌柜帮忙掌眼。” 老者大略扫了一眼,从其中挑出两样,剩下的全都推了回去。 “叶大爷,这两个都是原物,收回没问题。至于其他的,叶大爷可以去别的店问问。” 叶天龙又不是傻子,立刻明白怎么回事了。 都是假货。 自己买回去以后一直暗中藏着,鲜少示人,不可能有人知道。 就算被贼人光顾,直接偷走不得了,又何必要弄个仿品放回来。 “该死,小畜生!” 叶天龙哪里还不明白怎么回事,除了自己儿子,没别人会这么干。 叶天龙怒气冲冲的回到家。 “小畜生,滚出来!” “老子今儿个非得打死你!” 冲进屋里一看,哪里有儿子的身影。 伸手在被窝里摸了一下,凉凉的,显然离开很久了。 问过管家和几个下人,都一无所知。 一个大活人竟然凭空消失了。 叶天龙捂着心口子,一屁股坐在台阶上,强烈的眩晕潮水般席卷过来。 …… 时刻关注叶家父子动向的斧头帮大当家欣喜若狂。 唤来几个心腹,一番吩咐之后,心腹们匆匆赶了出去。 很快,宁江城中小道消息满天飞。 叶天龙丧心病狂,失手打死儿子,如今收拾细软准备跑路。 叶天龙债台高筑,为了还钱,拿一批假货当珍品出售,被店家识破。 叶家招惹了神秘势力,如今正在卖房卖地…… 这些消息立刻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 有人在珍品店、当铺里见到了叶天龙,这进一步证实了传言。 还有人将前几日码头发生的事联系起来,叶良辰去公输车行卖马车。 如果不是缺钱,为什么要卖马车。 如此一来,叶天龙兜售物品的时候被各种压价。 比如古珍雅集的大掌柜,之前还把几件真品单独挑出来,单独作价,后来干脆就不出面了,小伙计直接全当假货低价收购。 叶天龙还想去别的店问问,却在大街上被自己的管家拉住。 “大老爷,少爷回来了。老老爷也来了,还拎着棍子,说要打死老爷您。大老爷,您赶紧找个地儿躲躲老老爷吧。” 叶天龙拍了拍脑袋理清楚这绕口令似的一番话,顿时心中来气,“小畜生,竟然还敢恶人先告状,老子非得打死他不可!” 结果刚进门就听到老爷子一声吼。 “你这个小畜生,滚过来,跪下!” 叶天龙不敢怠慢,跪过去之后怒视着旁边的叶良辰。 “你这小畜生,还不滚过来,跪下!” 话还没说完,肩膀上就挨了一棍子。 叶殿清破口大骂:“老子先抽死你个小畜生!” 叶天龙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大骂道:“爹,你知不知道这个小畜生,背着我把家里的东西都卖光了,还拿了一些高仿的假货蒙骗我。” 叶殿清一棍子抽过去,也同样破口大骂道:“你偷你老子的东西还少吗?你当你老子什么都不知道吗?” 叶天龙瞬间呆滞,磕巴了半天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原来老爷子什么都知道,只是一直不说而已。 叶殿清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你就不能动动脑子!筹钱就筹钱,怎么弄得所有人都知道了,有心人用屁股想都能明白咱们叶家跟水寨有关系!” 叶天龙心中一惊。 自己只顾着生气了,竟然忘了这茬。 “爹,是孩儿糊涂,孩儿考虑不周。” 老爷子又恨恨的抽了一棍子,“你就不会找其他各家借点吗,大不了把田产、店铺抵押给他们,别人就算知道了,也可以说是资金周转啊!蠢货!” 叶天龙如梦初醒,借钱还息,花的是家族的钱,典当物品补窟窿,花的是自己的钱,自己怎么就那么蠢呢。 看着老爹离开,叶良辰这才缩着脖子从屏风后摸出来。 “爷爷,我爹走了?” “乖孙,过来。” 叶良辰连忙凑过去,蹲着身子,将脸贴在老爷子腿上。 “乖孙,没钱了来爷爷这拿,爷爷有钱,爷爷的钱都是你的。” 叶良辰声音哽咽,“爷爷,你为什么总把钱藏在床底下的罐子里,怎么就不知道换个地方。” 老爷子宠溺的摸着孙子的后脑勺,说道:“爷爷怕换了地方,乖孙找不到了啊。” 不知怎么的,叶良辰听了这话瞬间泪崩,一头扎进老爷子怀里呜呜的哭了起来。 …… 另一边,叶天龙的遭遇就没有那么温馨了。 往日里称兄道弟的人们此时全都出远门了、急病了、回老家了。 偶尔堵住几个人,也都称周转不开,手头太紧。 拿着田产、房契、店铺去抵押,也没有一个人愿意借。 磨破一双鞋子,蹭烂两层脸皮,到最后竟然一两银子都没借到,反而被醉仙居的掌柜、怡红院的老鸨们追着销账,花掉了几十两银子。 这不对劲! 非常不对! 叶天龙找到曾经的结义兄弟。 “王兄,咱们是斩鸡头拜把子的兄弟,我今儿个也不问你借钱,就要你一个准信,是不是有人放了话要针对我叶家?” 那位结义兄弟“唉”了一声。 上次叶家得罪大当家,自己傻不拉几的跑去说和,结果事没说下来,自家跟斧头帮的生意也黄了。 “叶老弟,咱俩这交情,哪有什么隔夜仇。可是那位爷,到现在气还没消呢。” 叶天龙瞬间明白了。 “该死,斧头帮欺人太甚!” 结义兄弟立刻“嘘”了一声。 “叶老弟,我冒死提点你,你怎么还想害我不成?” 结义兄弟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叶天龙的肩膀。 “叶老弟,哥哥我问一句,载着斧头帮货物的那艘船,是不是你们叶家截的。” 第26章 大鱼上钩 叶天龙心中狂跳,却故作平静,“王大哥,我叶家清清白白,世代良民,怎么会干这种事?再说了,我叶家劫自己的货船干什么,这不是吃饱了撑的么!” 结义兄弟冷笑,“叶老弟,哥哥我冒死救你,看样子你是冥顽不灵。那好,你走吧,出了这个门,再也别说认识我。” 叶天龙头皮一紧。 难道是这个秘密暴露了,所以那些人对叶家避之不及,弄得一两银子都借不来。 “王大哥,愚弟不该有所隐瞒。还请王大哥帮我叶家说和一下。” “叶老弟,为兄人微言轻,上次帮你说和都说不下来,更别说现在。” 叶天龙万念俱灰,“难道我叶家要亡?” “叶老弟,叶家积重难返,但叶家是叶家,你是你,明白为兄的意思吗?” 叶天龙不傻,立刻明白了结义兄弟的意思。 “你才不惑之年,还年轻着的,父子俩找个地方,换个身份,重新开始就是。你身体康健,肯定能看到孙子娶妻抱子的那天,何必要陪着叶家这艘破船一起沉底?” 如果是以前,有人敢这么劝叶天龙,肯定会被暴打一顿。 可是今天,叶天龙出奇的沉默了。 想到爹对自己冷淡刻薄,对老二的百依百顺。 叶天龙心中恨意难平。 想到儿子的不成器,以及老爹对儿子的偏袒。 叶天龙心中嫉妒难说。 想到老爹对三弟一家的冷漠,对侄女的冷血。 叶天龙心中不禁生出一种兔死狐悲的凄凉。 这一刻,叶天龙犹豫了。 而且叶天龙明白,斧头帮根本不是叶家能够撼动的。 斧头帮是江湖帮派,打打杀杀是家常便饭,跟他们作对,随时都有可能被灭门。 只要做的干净彻底,官府也拿他们没办法。 甚至打点到位的话,官府还会为他们消灭证据,随便找个江洋大盗,弄点证据线索,做成铁案。 叶家是注定沉没的破船,但自己没必要跟叶家一起淹死。 “叶老弟,话说到这了,至于怎么选,就看你自己了。” 叶天龙抱拳重重拜下,“多谢王兄指点迷津。” 结义兄弟笑了笑,“叶老弟,既然话说到这份上了,我就再指点你一句。” “王兄请讲。” “叶老弟既然要下船,可别忘了带上盘缠。生活不易,多点银钱傍身,总是好的。” 送走了叶天龙,这位结义兄弟立刻走到内室。 内室中,一人背负双手,看着墙上的猛虎下山图。 那是一幅名家之作,因为太传神,曾经还吓死过人。 可是,画下的人气势比猛虎下山更盛,无形的气息压得周围的花草都低下了头。 这个人就是斧头帮大当家。 上次自己的人在玉山房捅了天大的篓子,主人宽宏,没当回事,可自己不能不当回事。 所以,大当家头悬梁、锥刺股,仔细思考自己该干什么,怎么做。 叶家让主人不舒服,那就把叶家弄死。 当然,不能简单粗暴的杀人放火。 得高雅一点,文艺一点。 否则怎么显得出自己的存在价值。 毕竟,九先生一直说,主人需要的不是没脑筋的杀才。 “回禀大当家,叶天信上钩了。” 大当家点了点头,“很好!干完这件事,不仅恢复你的生意,还能再让你的生意更上一层楼。” “小人多谢大当家开恩,谢大当家赏饭吃!能为大当家做事是小人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 看着招牌上“汇通钱庄”四个大字,叶天龙心中满是凄凉。 以往,自己还没走进门,小厮就已经爷长爷短,搬凳子、端茶、扇扇子。 可是今天,自己站在小厮面前,对方却连眼皮都不抬一下。 叶家,真的不是以前的那个叶家了。 “我要见掌柜的!” “呦,这不是叶大爷么,叶大爷怎么有空来咱这。” 叶天龙也不废话,将一沓房契地契拍在桌子上。 “老子要借钱!” 小厮呆了一下,然后眨眼间弯下腰,换上阿谀谄媚的笑。 “叶大爷,您坐!叶大爷,您喝茶!叶大爷,小的给你扇扇扇子……掌柜的马上就来,马上就来……” 叶天龙心中恼火,恨不得一脚踹死小厮,可是不得不忍着。 因为,这里是唯一能借钱给他的地方了。 敢放印子钱的,哪个不是背景深厚,斧头帮再横,也就是宁江城的土王八,放在郡城、州城那些世家大族、达官贵人眼里算什么。 不过,放印子钱的人都是敲骨吸髓的货色。 叶家缺钱,而且急用钱,这不是伸着脖子往人家刀口上蹭么。 叶天龙心中安慰自己:没关系,抵押的是叶家的家当,借来的是我下半辈子的傍身钱。 “叶大爷,您这些田产、店铺、房屋,加在一块,只能给你作价八万。您要是觉得公道,咱就成交。”彡彡訁凊 叶天龙心中暗骂:叶家二十几年的积蓄,就算贱卖也得十几万两,现在才八万,这根本就是落井下石。 但叶天龙没有心疼,更没有愤怒,有的只是迫不及待。 “没异议,快点给钱吧!” “那好,叶大爷应该知道九出十三归的规矩吧,八万两,到您手里只有七万二千两,但是一个月后,就得还十万四千两。如果可以,那就签字画押吧。” 叶天龙咽了一口唾沫,颤巍巍的提起笔写上自己名字,并且摁了手印。 “叶大爷,是要银票,还是现银?” “银票!” “不要点现银吗?” “不要!” “行,叶大爷稍等……” “等等,给我换一百两现银,再换十两金叶子。” “好嘞,叶大爷您候着。” 半盏茶之后。 “叶大爷,请清点一下,这是银票,咱们宁江周围四个州的汇通钱庄都可以直接兑付。这是现银,这是金叶子。” 叶天龙点了点头,甚至都没来得及确认银票无误,就二话不说离开了。 …… 萧战和叶依若正在江边小亭子里垂钓的时候,潘老五和斧头帮大当家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主人,大鱼上钩了!” 萧战竖起一根手指,“小声点,我娘子马上要钓到大鱼了。” 话音刚落,叶依若立刻感觉手中一沉,一股大力在水中左右摇晃。 潘老五和大当家立刻屏息静气,唯恐影响到叶依若的发挥。 叶依若从小就跟着父亲打渔,垂钓经验丰富,娴熟的遛着水里的大鱼。 同时起身走向江边,把亭子里的空间留给萧战。 “这条鱼得遛很久,你们先说正事吧。” 萧战点了点头,潘老五和大当家立刻在亭子外跪下。 大当家激动地说道:“主人,大鱼上钩了。” 萧战神色平淡,目光依旧紧盯着叶依若前方那条不断游来游去的大鱼,仿佛那才是世间第一等要事。 看到萧战的表情,大当家识趣的闭上了嘴巴,跟着萧战一起看向水面。 许久之后,水里的鱼终于筋疲力尽,被叶依若一点点拖到岸边。 萧战倏然冲了出去,拿起网兜在水中一抄,将其捞了出来。 “果然是条大鱼!” 叶依若喜欢的眼睛都眯成了缝。 萧战掂了掂,“二十多斤,晚上有口福了。” 叶依若却笑着摇了摇头,从鱼嘴里取下鱼钩,然后抱起大鱼往水里一抛。 “长这么大十分不容易,还是放生吧。如果你想开荤,晚上买点猪头肉就好了。” 萧战笑着点了点头,“都听你的。” 回到亭子里坐下,萧战看向大当家。 “你刚才说……大鱼上钩了?” 大当家连忙回答:“主人,小的设了个局,放出风声叶家得罪了一个大人物,覆灭在即。叶家为了赎人,四处筹钱,结果一分钱都没借到,无奈之下借了印子钱。” 萧战摇了摇头,“就算借印子钱,顶多也不过是损失些银钱,还不至于伤筋动骨,这也叫大鱼?” 大当家低下头,毕恭毕敬回答道:“主人,小的有在里面加了些料……” 听到大当家的叙述,萧战眉头一挑。 “如果真是这样,确实能称得上大鱼。” 潘老五终于有了开口的机会,连忙说道:“主人,船已经准备好了,如果咱们走的快一点,还能赶上这场好戏。” 第27章 只活一个 叶天龙拿到银票之后并没有立刻回叶家老宅,而是悄悄进了一处小巷子。 这里有一间小院,是他暗中买来蓄养外室的。 此时,院中搭着几根竹竿,上面晒的是一片片尿布。 听到屋内传来的婴儿哭声,叶天龙心中一暖,浑身的疲惫顷刻间消失不见。 左右看了看,发现没人,他才叩了叩门上的铁环。 “谁啊?” “我。” 门缝里黑了一下,里面的人从缝中看了一眼,然后立刻打开大门。 “你怎么来了?” 叶天龙转身关上大门,拉着女人往屋里走。 “别问了,赶紧收拾一下,跟我走。” 女人疑惑的眨着大眼睛,妖娆的身段左右晃动,刚走了几步就咻咻的喘息,诱人的姿态就像烛光,对飞蛾充满了致命的诱惑。 叶天龙瞬间忘记了要干的事,然后开始干正事。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女人推开身上的叶天龙,动作优雅的穿衣服。 “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叶天龙一拍脑袋,连忙说道:“赶紧收拾几件衣物,跟我走。” “走,去哪?”女人心中一惊,“咱们的事被你家里发现了?” 叶天龙心中焦躁,没好气的说:“别磨蹭了,赶紧的,路上再给你解释。” 女人一听,顿时不乐意了。 “天天哄我说找个机会娶我进门,让我当正房夫人,叶家主母。现在却想哄我离开。我告诉你,门都没有。” 叶天龙心中恼火,一巴掌抽了过去。 “叫你收拾东西就收拾东西,哪来那么多废话。” 女人捂着脸,眼泪瞬间滚落下来。 “我隐姓埋名住在这小院,一个人把孩子生下来,一把屎一把尿带到一岁,两年了,你来看我的日子加起来也不到十次。好不容易来一次,还骂我、打我。你这没良心的……” 叶天龙头疼欲裂,甩手把包袱摔倒床上,没好气的说道:“自己看吧!” 女人一边哭一边打开包袱,看到里面成沓成沓的银票,瞬间张大嘴巴,瞪大眼睛。 也不哭了,也不闹了。 眼泪还在脸上打滚,却已经笑容满面。 “走,这就走,赶紧走。宁江,我一天也待不下去了。” 叶天龙心疼的抱上孩子,女人也匆忙收拾一个包袱,装了几件换洗的衣服、金银首饰,还有路上使用的碎银子。 至于其他的,全都丢掉,不要了。 叶天龙已经安排好了出走的路线,几个心腹已经备好了,在城外接应。 只要出了宁江,就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有了七万两银子,就算吃老本也能三代无忧。 如果买点田产、店铺,做个小生意,再建一个叶家也不是什么难事。 带着对美好未来的憧憬,叶天龙打开大门。 下一瞬间,他失声惊呼,一屁股坐在地上。 门外,有两个人。 一个黑瘦矮小,一个高壮魁梧。 正是叶天龙最不想见到的人。 “爹,你们怎么来了。” 叶殿清皮笑肉不笑的跨过门槛,低头看着地上的儿子。 “当然是来送你们一程啊。” 听到这话,叶天龙肝胆俱寒。 “送一程”有两个意思,但叶天龙知道父亲的秉性,虎毒不食子这话根本不适用于他。 这时候,怀里的小孩哇哇大哭。 叶天龙灵机一动,连忙把孩子的尿布揭开,露出一个小雀雀。 “爹,是个男孩,带把的。我是想把他们母子接回家给你看,求您开恩,让他们母子进门。” 然而,叶殿清冷漠的摇了摇头。 老爷子一步步走到儿子身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眼睛中满是嘲弄之色。 “儿啊,你跟在爹身边的时间最长,怎么就不明白爹呢。爹确实喜欢带把的小子,那是因为咱家穷啊,多一个男娃子,就多一个人打渔,多一个人撑船,多一个人割猪草……” 叶殿清的眼睛越来越冷,语声也越来越厉,“可是现在,咱家有钱了,多一个男娃子,就多一张嘴吃饭,多一个人惦记家产,多一个人算计你爹我啊!” 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 这句话仿佛耗尽了老爷子所有的力气,也榨干了他所有的情感。 叶殿清一脚踹在叶天龙脸上,踹得其满脸鲜血。 叶天龙身子一歪倒在地上,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被叶天虎一脚踩在胸口上。 受到惊吓的孩子哇哇大哭,女人惊慌的抱着头,也跟着哇哇大哭起来。 “爹,孩儿一时糊涂,再给孩儿一次机会吧……” 叶殿清扫了一眼地上的三个人,眸子里没有一丝感情。 枯树枝一样的手摸到叶天虎腰间,佩刀被一点点拖出刀鞘,刃口摩擦的声音听得叶天龙浑身颤抖。 叶天龙挣扎着想要起来,可是胸口的大脚纹丝不动,而且还在一点点下压,将他胸膛里的空气一点点排挤出去。 叶天虎铁面寒霜,一双眸子赤红如碳,毫不掩饰对叶天龙的憎恶,只要老爷子一声令下,他会毫不犹豫的踩下去,将亲哥哥碾成肉泥。 叶天龙面颊涨红,眼睛外凸,气息越来越弱,可他还是奋声吼道:“爹,当年老三……你都给了他一次机会,只是要他两条腿,为什么就不能给我一次机会?” …… 不远处阁楼中,叶依若失声惊呼,她连忙捂住嘴巴,这才没有发出声音。 阁楼的窗子正好能看到叶天龙所在的院落,更是将他们的对话一字不落的听在耳中。 叶依若怎么也没想到,父亲双腿残废不是因为意外,而是…… 萧战心中也是一惊。 斧头帮虽然打听到不少叶家的消息,但并不包括这一条。 早知道是这样,就不带叶依若过来看戏了。 “别难过,我找的神医已经在路上了,咱爹马上就能站起来!” 叶依若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 她捂着嘴,呜咽着说:“原来,我们都错怪他了……” 萧战继续拍着叶依若的肩膀,不断安慰她的情绪。 心中却是想着,叶家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让叶殿清打断了亲儿子的双腿,更是让叶天信对这件事缄默不言,连妻女都不说。 小院中。 叶殿清拔出刀子,在空中挥了挥。 虽然一把年纪,走路都不利索,可老爷子挥刀的时候破风声凌厉。 感觉到死亡的阴影,叶天龙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他拼命挣扎,可胸口的大脚越来越沉、越来越紧,他挣扎的力道也越来越微弱。 铿! 刀子落了下来。 却并没有砍在叶天龙身上。 听到嗡嗡的颤鸣,叶天龙这才发现,刀子贴着自己耳朵插在地上。 叶殿清冰冷的声音传来:“给你一炷香的时间,这个院子里,只有一个人才能活着出去。” 说完,老爷子背着手走了出去。 叶天虎哼了一声,缓缓抬起脚,然后低头捡起装着银票的包袱。 叶天龙就像是溺水的人回到水面,贪婪的喘息着新鲜空气。 可是,父亲的话就像是催命符。 感觉到力气一点点恢复,他挣扎着支起身子。 这时候,女人跪着爬到叶天龙身边。 她没有搀扶叶天龙,而是双手捉着刀柄将其拔出来。 老爷子的话她也听到了。 “你别过来,别过来,你敢过来,我就砍你,砍你,砍死你……” 虽然手中拿着刀,可是女人没有一丁点安全感。 她双腿软软的,站都站不起来,左手夹着孩子,单手提刀,却被刀子坠得手腕生疼。 叶天龙心中惶恐,满脸焦急。 “我怎么可能杀你,先把刀子放下。”33yqxs?.??m “我对你的感情,你不知道吗?” “我心里要是没你们,早就自己走了。” “我……” 叶天龙难以置信的看着胸口,那里,一滩嫣红正在迅速沁开。 女人低着头,眼泪鼻涕不断往下流,可她还是不断地使劲,将刀子捅的更深一点。 “你若是真的爱我,可愿与我同生共死?” “你若是真的爱我,就应该生同衾、死同冢。” “你放心,我不会一个人苟活的,我马上就下去陪你。” 女人松开刀子,双手环住叶天龙的脖子,不让他倒下。 “只有一个人可以活着离开,那就让咱们儿子活着吧,如果是你,你也会这么选的,对吗?” 叶天龙嘴巴张合了几下,却是鲜血咕嘟嘟直冒。 “龙哥,这么长时间了,你一直说忙,咱儿子都一岁了,你都还没给他取名字。” “龙哥,再看一眼咱儿子吧。” “只可惜,咱儿还不会喊爹。” 第28章 划下道了 大伯他…… 他竟然死了! 一直强势而又强横的大伯,就这么死了 叶依若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捂在嘴上的手更紧了。 死在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手里。 更难以置信的是,大伯死的时候,爷爷和二伯就在旁边看着。 这时候,女人一点点将刀子抽出来,立刻,一股血泉从伤口处喷出。 女人疯了一样,呵呵的笑了起来。 笑过之后就是哭。 女人将嗷嗷大哭的儿子揽在怀中,像平常一样哼着歌哄他睡觉。 孩子的哭声缓缓平息,然后渐渐入眠。 女人将孩子轻轻放下,随即缓缓将刀子架在颈上。 因为,这个院子里只能活一个。 看到这一幕,叶依若缓缓低下头,情绪低落的说道:“孤儿寡母,太可怜了。” 萧战低声问:“你想救他们?” 叶依若点了点头,可是又摇了摇头,“二伯是练家子,实力很强的,大伯在他面前都没有还手之力,我们还是别强出头了。” “娘子,你记住——”萧战笑着抬起右手,五指缓缓合拢,紧紧握住,“你只用说想不想,不用考虑能不能。这天下,没有为夫做不到的事。” 院落中,女人刚要拖刀抹脖子,却感到手上一沉,刀子直接垂到地上。 仿佛,有一只手将刀子按了下去。 与此同时,喊杀声起。 “什么人在那?” “不好,快去救龙爷。” 叶天虎看了一眼巷子尽头冲过来的人,眸子里血光大盛。 可是叶殿清摇了摇头,“咱们的身份不能曝光,走!” 叶天虎二话不说冲向女人,想要取回自己的佩刀,顺便了结了女人和孩子。 可是这时候,女人蓦地一刀上撩。 动作中轻微无声,却蕴含凶烈的杀意。 叶天虎原本也没在意,伸手抓向女人的脖子。 然而下一瞬,叶天虎像被毒蜂蛰了一样,唰的向后撤去。 嗤! 刀锋从指尖掠过,虽然没有砍在手上,可劲风抚在手背上,瞬间裂开一道伤口。 “你……” 叶天虎心中惊骇。 这女人,竟然在扮猪吃老虎。 好强的实力,好深的心机。 如果不是自己退得快,刚才那一刀足以砍掉自己的手。 这时候,刀势一转,向叶天虎脖子攻过去,叶天虎惊骇欲绝,连忙将手上的包袱丢出去。 嗤! 包袱被刀刃划开,里面的银票雪片般撒了出来。.33yqxs?.??m 叶天虎来不及心疼银票,而是果断的冲到老爷子身边。 “爹,此地不宜久留!” 说完,他抓着老爷子的肩膀,纵身一跃翻过墙,眨眼间没了踪影。 与此同时,萧战收回手,女人立刻像断了线的木偶,瘫在地上,连刀都拿捏不住。 刚才,是萧战使用御剑术,以剑御人救了女人一命,顺便操纵她随意挥了两刀。 只是两刀,便吓退了叶天虎。 叶天龙的几个心腹手下冲进院子时,看到是凉透的叶天虎。 以及满地的银票。 “大嫂,请节哀。” “大嫂,龙哥的骨血还在。” “请大嫂换一身衣服,跟我们离开宁江。” 女人哪敢说不,抱着孩子回到屋中。 随即,院子里响起了喝骂与斥责,然后就是喊杀声,刀剑碰撞声,愤怒的叫骂声以及濒死的惨叫声…… 女人在屋里抱头痛哭,随即捂着嘴,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 看到院子里的厮杀,叶依若无奈的叹了口气。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大伯把身家性命交到这群人手里,真是……” 萧战点了点头,随即向大当家说道:“该你们清场洗地了。” 大当家恭声应是,随即兴奋的带着人手冲了出去。 搏杀之后,正是强弩之末的人们哪里是斧头帮精锐的对手,一个照面就被砍翻在地。 看着满地的银票,大当家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说实话,他非常心动。 七万两银票,七万两银子,这是寻常人八辈子都挣不到的钱财。 可是大当家明智的打消了心中的贪念。因为他知道,哪怕贪墨哪怕一两银子,以后都没法在主人身边混了。 手中的斧子狠狠砸在地上,大当家瞪着眼睛扫视一圈。 “七万二千两银票,少一两,就从你们身上剁一斤肉!俺说到做到!” 斧头帮的精锐们齐齐一凛,立刻收起了心中的小九九,认认真真捡钱。 …… 叶家老宅,叶殿清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钱丢了! 虽然知道儿子当时是迫不得已,可老爷子还是心疼的要命。 那可是叶家所有的家当,自己二十多年的积蓄。 “该死的畜生,背着老子卖田卖地,真该把他千刀万剐。” 叶天虎脸色阴沉的包扎右手,深可见骨的伤口令他心中惴惴。 那女人,究竟是什么来路,隐藏实力竟然如此可怖。 还好自己铜筋铁骨,否则的话,肯定会被削掉半只手。 叶殿清骂了一会儿,随即唉声叹气。 “如今,咱家的田产、房屋、店铺、船行全都掌握在汇通钱庄手里了,一个月后如果拿不出十万两银子,就再也收不回来了。” 说完,老爷子又骂了起来。 叶天虎忍不住后悔。 早知道这么个情况,当时就是死了,也不能把包袱丢出去。 可是再一想,自己死了的话,老爹肯定不是那女人的对手,钱还是拿不回来。 想来想去,眼下还是最好的结果了。 虽然钱没了,可至少,命保住了。 但是转念一想,虽然命保住了,可是钱没了,叶家以后还怎么活。 叶家现在真的是身无分文了。 时间一到,钱庄肯定会拿着契约文书收房子、收铺子。 而且,漕帮那边还等着赎金。 叶天虎咬了咬牙,说道:“爹,水寨那边还有点积蓄,咱们先把人赎出来,其他的从长计议。” 叶殿清沉吟许久,终于做出一个决定。 “水寨那边,彻底断了吧!叶家,需要一个掌舵人。” 叶天虎浑身一震。 “爹,你让我掌家,良辰怎么办?您也知道,我当年吸收了那东西以后,就没法生育了。” 老爷子摇了摇头,脸上浮现出一抹无奈。 “辰儿心胸狭窄,眼界浅薄,比不上你。你当家,叶家还能容得下他。他当家,叶家必然容不下你。这个家,你替他先掌着吧,等他有了子嗣过继到你膝下再说。” 叶天虎心中琢磨了一下,确实是这个道理。 一想到自己马上就有子嗣了,心中顿时涌出热切的期待。 至于水寨那边…… 让他们自生自灭吧。 不,水寨那边还能发挥一下余热。 反正要放手了,就榨取一下最后的价值吧。 …… “主人,这是叶家在钱庄借出去的七万二千两银子。这是叶家抵押用的房产地契。一个月后,叶家将一无所有。” 如果叶天龙还活着,一定会被眼前这一幕气死。 原来,所有的一切都是套路,从头到尾都是萧战的人设套等他钻。 萧战却看都没看那些银票和房产地契。 “干得不错!银票就赏给你了,房产地契先留着别动,我有用。” 大当家心中激动,拿着银票的双手轻轻颤抖。 “谢主人赏赐!” 大当家离去没多久,潘老五求见。 “主人,叶家没钱赎人,也不打算赎人了,不过有两个势力找我们点名要人。” 萧战眉头一挑,“谁?” 潘老五立刻回答道:“海沙派和千岛帮。” 这两家都是水贼,不过他们比叶家水贼实力更强,势力更大,纵横几十年不倒。 他们知道了漕帮俘获一船水贼的消息,于是向漕帮点名要人。 叶家豢养的水贼算的上不小的力量了,更重要的,谁从漕帮救下这批人,江湖地位和名声都会水涨船高。 萧战笑了笑,“划下道了?” 潘老五点头,“是的,主人!两家派好手与漕帮较量一场,他们赢就把人带走。” “要是他们输了呢?” 听到萧战的话,潘老五讪笑。 “主人,漕帮势力虽大,可大都是苦力,高手不多,也不强。我这种二流修为都能当香主了。而海沙派他们,都有一流高手坐镇。他们压根就没想过会输。” “一流也算高手了?”萧战哂笑,“那就让他们放马过来吧!” 第29章 一拳双杀 江心有岛,岛上筑有一个三层高的亭子。 因为可以俯览大江的烟波浩渺,所以很受文人墨客的青睐,经常租船到这里。 可是随着水贼的壮大,江心岛一带逐渐成了危险区域。 文人墨客不敢来,这里就成了水贼们的乐园。 海沙派、千岛帮和漕帮的比试便在这里进行。 此刻,江心岛周围停泊了十几艘船,小岛上簇拥了数百个海沙派、千岛帮的帮众。 但是小岛正中的亭子里,只有寥寥数人。 左侧一个身材矮壮的中年胖子,光头小眼,但是目光眨动间总有一抹精光隐现。 这是就是海沙派的堂主,宁江向东,直到海面,八百里范围内所有水贼都以海沙派为尊。 右侧是一个穿着蓑衣的老者,身材干瘦如枯竹,却精神矍铄,口中咬着旱烟,吧嗒吧嗒的抽着。 老者就是千岛帮的长老,宁江以西,大大小小数百个岛屿、水泊,都是千岛帮的活动范围。 宁江一带是两家的缓冲地带,叶家的水寨便是在夹缝中发展起来的。 老者将烟斗在靴底上咳了咳,低声说道:“三胖,宁江水寨的二当家以前是我们千岛帮的的人,他们落难也先找的我们,赎人的事我们千岛帮义不容辞啊。” 矮壮的胖子嘿嘿一笑,弯腰从水桶里捏起一条巴掌大的小鱼。 鱼儿拼命挣扎,却怎么都挣不脱矮胖子的手。 矮胖子“吧唧”一口咬下去,鱼儿脊背上瞬间出现一个巨大的豁口。 “老竹竿,宁江水寨也给我们海沙派去信求救,江湖道义,我们怎么能视而不见呢!再说了,宁江这的白条鱼肉质细腻,又没有土腥味,我喜欢的紧啊!” 老者哼了一声,双手一拍,身后江面上立刻暴起一道水柱,随即,一个身影破浪而出,踏着水面疾冲到亭子里。 百米距离,也就十来个呼吸的时间,这速度、这轻功,令人叹为观止。 “清江白龙,我们千岛帮的好后生,年纪轻轻就已经跻身一流,十年之内说不定能问鼎大师。” 矮胖子哈哈笑着丢掉半截小鱼。 他身后草丛窸窣晃动,随即,一团雾气凭空凝现,从虚幻变得朦胧,然后一点点变得真实。 “扶桑那边的忍者,死在他刀下的好手不知凡几,而且,他这样的人,我们去扶桑随随便便就能拉来一船。” 千岛帮的老者目光一凝。 虽然大家都是吹牛,可话语中都有炫耀实力的意味。 千岛帮能培养出一流高手,确实很了不起,但海沙派与海外有联系,可以招募到扶桑的强者,也不是什么软柿子。 尤其那个忍者出现的方式太诡异了,近在咫尺竟然没有泄露一丝一毫的气息,想想都觉得头皮发麻。 可是,宁江一带的地盘不能就这么让了。 这不仅是利益,还是名声、威望。 亭子里的气氛瞬间凝滞起来,江面的风都识趣的压低了声音,放缓了速度,更是避开小亭子。 “漕帮的船来了!” 听到这话,两边的帮众全都转过头去。 潘老五在船首大声喊道:“怎么着,我们的人还没到呢,两位就要开打?太不给我漕帮面子了吧?” 矮胖子笑着回答道:“如果是京城那边的漕帮总坛,我们自然会给足面子,可宁江的漕帮,不提也罢……” 老者也点了点头,“都是吃水上饭的,大家井水不犯河水,漕帮却扣了我们千岛帮的人,不找你们问罪就不错了。” 矮胖子立刻骂道:“老东西胡扯什么,分明是扣了我海沙派的人。” 潘老五左看看,又看看。 “究竟扣了谁家的人?要不,你们两家先打一架?谁赢了再跟我们漕帮比划。” 两人全都笑了。 漕帮,一个像样的高手都没有,根本不值一提,也敢说“比划”。 这时候,萧战来到前方,目光在亭子里众人身上扫了一遍。 “高手在哪?” 听到这话,海沙派和千岛帮的人全都怒了。 小小漕帮,竟然敢挑衅我们,而且一次挑衅两个? 萧战摇了摇头,失望之色溢于言表,“看来,一流高手的水分太大了,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招摇撞骗。” 千岛帮的“清江白龙”怒哼一声,牙缝中挤出“狂妄”两个字。 海沙派的忍者虽然没有说话,可是眼睛中已经泛起幽幽的绿光。 清江白龙抬手指着萧战,“先收拾了你,再收拾这个蛮夷也不迟。” 有道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清江白龙在千岛帮年青一代里是顶尖的好手,即便对上成名已久的老江湖也丝毫无惧。 看到与自己年纪相仿的萧战,他根本不放在眼里。 “年纪不大,口气倒是不小。”千岛帮的老者却摇了摇头,“潘老五,你是明知必输,就随便找个毛头小子过来当冤死鬼吗?” 旁边,海沙派的矮胖子也点了点头,“小子,你要是现在跪下磕头道歉,等会儿就留你一命,否则,砍了你的脑袋当球踢。” 萧战笑着向前走了一步,头也不回的说道:“让手下的人别泊船了,咱们马上就走。” 海沙派和千岛帮的人闻言全都笑了。 漕帮这是知难而退了! 可是下一秒,萧战抬起右手,朝着亭子里的人勾了勾。 “我赶时间,一起上吧!” 清江白龙脾气火爆,脚下一踏,仿佛有潮声响起,他的人也踏浪而行,合身扑向萧战。 身后,扶桑忍者脚下一搓,身子左右晃动着隐藏在清江白龙身后,从萧战的视角,完全看不到忍者,下一秒,忍者身形一阵模糊,诡异的融入空气。 “小子,到了阎王爷那,记得报上爷爷的名……” 然而,清江白龙的话还没说话便闷哼一声,俊俏的脸庞瞬间憋得通红。 一拳! 萧战原地未动,抬手打出一拳,拳头距离清江白龙还有三步之遥,可是爆出的劲气如若实质,狠狠捶在清江白龙胸口。 简简单单的一拳,却犹如江河之水,绵绵无尽,又像怒海狂涛,吞噬万物。 清江白龙只觉得浑身骨骼以胸膛为中心,节节粉碎,血液也在强大的压力挤迫下向口腔、鼻子、眼睛、耳朵等脆弱之处涌去,然后破体而出。 “噗……” 一口老血喷出三尺,清江白龙的身子就像抛石机打出的石弹,嗖的飞了出去,然后狠狠撞在亭子的立柱上。 一阵噼里啪啦的骨裂声中,立柱上血水喷溅,碎肉流淌。 千岛帮的老者和海沙派的矮胖子全都瞪大眼睛,哪怕被血水溅了一脸也没敢去擦拭。 亭子外的帮众们也都难以置信的张大嘴巴。 还有一些人迷茫的询问刚才发生了什么,怎么自己一眨眼,战斗就结束了。 亭子中,萧战收拳,双手抱在胸前。 “看样子,是我赢了!” 海沙派的矮胖子立刻冷笑,心中暗道:我的人还没死呢! 忍者神出鬼没,总会在敌人松懈的瞬间发出必杀一击,这小子太轻敌了,轻敌者死! 可是这时候,贴在柱子上的清江白龙一点点滑落下去。 海沙派的矮胖子立刻像见了鬼似的,双眼圆睁,眼角都差点撑裂。 忍者…… 准确说,忍者的尸体。 完完整整的嵌在柱子里,如果不仔细看,还会以为是柱子上的图案。 “还有谁要挑战?” 听到萧战的话,矮胖子和瘦老头全都浑身激灵。 之前没把漕帮放在眼里,压根就没想过会输,所以也没说过输了会如何。 可是现在,两家的人一起上,还经不起对方一拳。 这种实力,只需一人便足以屠灭海沙派或者千岛帮。 “千岛帮自愧不如。” “海沙派愿赌服输。” 说完,海沙派的矮胖子想起了自己刚才说的狂话,于是噼里啪啦抽了自己几耳光。 “小的嘴不把门,前辈不要跟小的一般见识,小的继续抽,前辈您千万别拦着。” 萧战点了点头,随即转身走向漕帮的船。 潘老五则留在亭子里。 “以宁江为界,上游八百里,下游八百里,都归我们漕帮管辖了。挂着我漕帮旗子的船,免交过路费,可有异议?” 海沙派和千岛帮哪敢说半个不字。 “另外,你们两家各准备十条货船作为赔偿,十日之内,送到宁江来。” 说完,潘老五向两家的人拱了拱手。 “告辞!” 许久…… 许久…… 直到漕帮的船变成小黑点消失不见,亭子里依旧死一般的沉寂,只有矮胖子抽耳光的声音劈啪作响。 “一拳击杀两个一流高手,这还是人吗?” “后生可畏,宁江这片要变天了。” 然后,两人同时懊悔得拍大腿——刚才忘了问,那个年轻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啊。 第30章 叶家秘辛 望着波澜壮阔的江面,萧战意兴阑珊。 “本来以为宁江会有几条大鱼,没想到全是废物。” 身后,潘老五俯首帖耳,自己也是宁江本地的,萧战说的废物自然也包括自己。 但是潘老五没有任何气愤的情绪,有的只是深深的认同。 宁江,确实一个能打的都没有了。 叶家的水寨被拔掉了,千岛帮和海沙派肯定也会老老实实撤到八百里之外,未来宁江水面上肯定风平浪静。 地面上又有斧头帮,这种情形下,谁敢炸刺? “给你半个月的时间,把宁江水面上所有的势力篦一遍,今后,我不想听到任何水贼劫船杀人的消息。” 潘老五一怔,随即躬身应是。 “主人,抓到的水贼怎么处置?” “罪大恶极的,都送官。被裹挟的无知百姓,原地遣散。没有去处的,给他们找个活,让他们有口饭吃。” 随着萧战的命令,漕帮立刻热闹起来。 又在水寨呆了几天,萧战带着叶依若静静地回到了宁江城。 “爹,大伯死了。” 叶依若一脸平静的说出了这个不平静的消息。 正在品茶的叶天信手一抖,茶杯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随即,眼泪吧嗒吧嗒的落了下来。 “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一点都没听说?还有,大哥,他怎么死的?” 叶依若没有回答,而是问道:“爹,大伯说你的腿不是意外?”.33yqxs?.??m 叶天信深深地低下头,久久不语。 叶林氏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男人,见他不说话,于是一巴掌拍在他背上。 “说话啊,快点说!当初你说摔的,可我就纳闷了,怎么摔才能摔这么狠?” 叶天信不说话,只是指了指大门。 萧战会意,立刻出去转了一圈。 “爹,外面没人。” 叶天信这才长出一口气。 “你们一直以为,咱叶家是从家徒四壁白手起家的吧?” 叶依若点了点头,她清楚记得,小时候家里穷的厉害,只有几间破草屋,一亩地都没有,全靠打渔过日子。 然而,叶天信摇了摇头。 “不,我小时候生活在青州城的林家。四岁那年跟着爹娘大哥他们一起,流落到了宁江,到现在都三十多年了。” 州城? 叶依若瞪大了眼睛。 宁江只是县城,县城上面是郡城,郡城上面才是州城。 叶天信悄悄瞄了一眼萧战,见萧战神色淡然,没有惊讶或羡慕的表情,顿时心中一咯噔。 深深地看了萧战一眼,叶天信接着说道:“当时我还小,不知道为什么离开州城林家,还一直想着回去。再然后渐渐长大,娶妻生子,也就没那种心思了。” “不过后来,发生了一件事……” 叶天信目光迷茫,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的那次雨夜。 父子四人打渔返回,却没想到风雨突至,小小的渔船在江面上颠簸起伏,四周一片黑暗。 伸手不见五指,使劲力气大吼也穿不透怒风的呼号。 而就在父子四人绝望等死的时候,风停雨歇,江面也平静得像镜子一样。 月亮从云层中现了出来,照在大江上。 几人看到一艘倾斜的大船,隐约还能听到呼救声。 父子四人也没多想,划着渔船赶了过去。 那艘船的状况十分糟糕,被风吹断了桅杆,又撞在了暗礁上,沉没不可避免。 可就在叶家父子准备救人时,却发现,这是州城林家的船,船上还都是熟面孔。 叶天信叹了口气,脸上浮现出复杂的表情。 “我们救了他们,可是船太小,装不下那么多人。州城林家的人赶我们下船,说我们是一群下贱胚子,不配跟他们同船。他们越说越难听,二哥心中不忿,拿起鱼叉捅死了骂的最凶的那个。然后,爹一看事情不能善了,也动手了。” 说到这里,叶天信无奈的摇了摇头。 “我当时完全是懵的,也不知道被谁打了一下,直接晕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在家里了,腿也受伤了。” 听到这里,叶依若气得满脸通红,可是一想到那是十几条人命,叶依若又小脸煞白。 不过她还是嘴唇哆嗦着问道:“爹,后来呢?你的腿也是那时候伤的吗?” 叶天信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因为腿上的伤,我在床上躺了整整一年,这一年时间里,叶家变得有钱了,买了几艘新的渔船,还盖了新房子。再往后几年又买了货船,还在县城里买了宅子。” “我觉得,那些钱应该是州城林家船上捡来的,也就没多想。可后来才知道,爹他们从那次之后品尝到了横财滋味,偷偷干起了杀人越货的买卖。” “我劝他们收手,一次又一次,爹不但不听,还指示二哥聚拢一批亡命之徒,把这笔买卖做的越来越大,弄出了一个水寨……” 再然后就是老爷子让叶天信跟着劫掠,叶天信抵死不从,父子反目,老爷子拎起棍子打断了叶天信的腿。 这次是真的断了,连治都不用治的那种。 萧战觉得,这个故事有点虎头蛇尾。 不过,平常百姓家那些事,又不是帝王家的传记,哪有那么多轰轰烈烈的场面。 叶林氏瞪了叶天信一眼,“我就说,咱家怎么一直不受待见,处处不把咱家当人看,原来根子在这。” 说着,叶林氏抹了抹眼泪,“这样也好,咱平平安安过咱们的日子,不跟他们参合。” 叶天信弯下腰,轻轻摸了摸自己毫无知觉的双腿。 “这双腿,就当是给叶家赎罪了,只可惜叶家罪孽深重,远不是我这一双腿能够弥补的。闺女接我在船行的活,收拢一些妇人,给她们一个活干,免得她们沦落到窑子里做买卖,也算是积德行善。只可惜,叶家的报应还是来了……” 叶依若忍不住蹲下身子,将脸放在父亲腿上。 “爹,是我们错怪你了。” “这么多年了,我跟娘都看不起你,觉得你软骨头、窝囊,爷爷让你怎么样他就怎么样,没有一点男人的样子。原来,你是在保护我们。” 叶林氏也愧疚的低下头。 到现在才知道,自己公公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 如果自己在叶家三天两头的吵闹,说不定哪天就被心黑的老爷子装进麻袋里沉江了。 叶天龙就是一个例子。 亲儿子也说杀就杀,更何况儿媳妇和孙女。 所以,为了家人的性命着想,叶天信只能忍耐、退让、沉默。 萧战却对叶家老爷子不屑一顾。 “爹,有我在,你不用再顾虑什么。” 叶天信知道,女婿不是在说大话,他真的有能力保护一家人的安全。 而且,自己刚才说叶家来自州城,女婿脸上没有任何波动,显然,他的来头更大,还在州城叶家之上。 “贤婿,我们就这一个闺女,她跟了你,以后就是你的人。我们老两口也不图什么,你们好好过日子,我们就放心了。你说说,咱们家下一步怎么打算?” 叶林氏看了一眼叶天信,却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萧战的家庭地位。 萧战看了一眼叶依若,见她向自己点头,于是深吸一口气。 “我觉得,咱们应该和叶家分开,自立门户。咱家不吃他们、不靠他们,没必要跟他们搅在一起。以后咱们发达了,也不能让他们沾咱的光。” 听到这话,叶天信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他早就想和叶家分开了,免得哪天叶家东窗事发,自己被牵连进去。 只是为了家人着想,叶天信不敢这么做。 “我知道叶家的秘密,如果表现得毕恭毕敬还能苟活,可要是有半点不顺从,恐怕会被灭口。这事,还是缓一缓吧。” 萧战心中暗道:叶家,如今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不出一个月,叶家必亡。 萧战刚要说出叶家如今的处境,外面却传来“砰砰砰”的拍门声,伴随的还有叶良辰嚣张的大喊。 “开门开门,快点开门!” 叶林氏听出那是叶良辰的声音,于是气呼呼的走过去打开门。 “拍什么拍?会不会好好敲门?把门拍散了你给我赔啊!” 叶良辰泥鳅似的从门缝里挤进来,然后蹬蹬蹬走向堂屋。 “三婶,三叔在家吗?” 看到叶天信,叶良辰开门见山说道:“三叔,你手头上宽裕不宽裕啊?” 听到这话,叶天信哪能不知道叶良辰的来意,于是双手一摊,“你看我这浑身上下补丁摞补丁的,像是有钱的样子吗?” 叶良辰笑了笑,“三叔,你不是有一套宅子吗?城中心,老王府边上,十几亩地呢。” 叶天信沉默不语。 叶良辰眼珠子咕噜噜转了转,继续游说道:“爷爷的意思,那个宅子你们也不住,不如拿来给家族抵押了借点银子周转周转,等挣了钱再赎回来。绝对不是白要你们的宅子。” 听到这话,叶天信一言不发。 叶林氏唯恐自己男人软骨病发作答应下来,于是张口拒绝。 “那宅子是我家女婿的,你想要,没门!” 叶良辰还想反驳,可是这时候萧战从里屋走了出来。 “借房子,找我说啊!” 看到萧战,叶良辰连忙后退几步。 叶林氏唯恐叶良辰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提起扫帚晃了晃。 “走,你赶紧走,再不走我夯你!” 叶良辰一边后退,一边恶声恶气的吼道:“你们等着,我还会回来的!” 第31章 卖房撵人 看着叶良辰的背影,叶天信眉头紧蹙,“叶家,真的缺钱了?这不可能吧!” 虽然多年不出家门,可叶家的产业他都心中有数,就算再怎么流年不利,也不会缺钱,就算缺钱,也不会向自己借,毕竟自己没钱。 这时候,萧战点了点头,“爹,叶家确实缺钱,而且是一大笔钱!” 说着,萧战将叶天龙借高利贷,把叶家财产全部抵押的事情说了一遍。 叶天信久久无语。 “大哥他……确实该死……可是良辰这孩子,死了爹怎么跟没事的人一样?” 叶林氏才不管那些乱七八糟的,她只在意自家的宅子。 “姓叶的,我可把丑话说在前头。你要是敢把那套宅子拿给叶家填窟窿,我说什么也饶不了你,信不信我拿刀劈你。” 叶天信不说话,而是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虽然被叶家逐出,可毕竟血浓于水,打断骨头连着筋。 以前被叶家人苛待的时候,心中巴不得叶家人倒霉,可是叶家危难关头,他反而高兴不起来了。 看到这一幕,叶林氏恨不得把扫帚甩到叶天信脸上。 “平常大鱼大肉的时候,也没见给咱喝一口汤,现在落难了,反而想卖咱家宅子。告诉你,没门!” …… 下午的时候,外面又传来了“哐哐哐”的拍门声。 叶林氏没好气的看着叶良辰,“你又来干什么?想挨打吗?告诉你,借我家宅子,没门!” 叶良辰笑一声,“三婶啊,不借就不借。我来是告诉你们,这处宅子被家族卖掉了,你们麻利点,赶紧搬出去!” 说着,叶良辰指了指身旁一个老汉。 那老汉衣衫破旧,还挑着一根扁担,扁担一头的筐子里放满了衣物,另一头的筐子里是两个拖着鼻涕泡的小孩。 “看见没有,人家今晚上就要住进来。” 听到这话,叶林氏气得脸都红了。 借自己新宅子不成,就要卖自己老宅子,叶家还能再无耻一点么! “你凭什么把我们家宅子卖出去,你信不信我报官告你!” 叶良辰叉着腰大笑,“你去报啊!这是我叶家的产业,想卖就卖,想卖给谁就卖给谁,你管得着吗?” 这套宅子是叶天信的没错,可也是叶家的财产,叶家收回也说得过去。 叶良辰得意的走到院子里。 “三叔,三婶,既然你们不讲情面,也就怪不得我喽。反正你们还有一套宅子,不会露宿街头。” 叶天信气得眼睛通红。 这宅子是叶家的没错,可自己成婚之后就一直在这里生活,都快二十年了,叶家早不卖晚不卖,偏偏借宅子被拒绝之后卖,这不是存心的制难堪吗! 叶依若气愤的跑了过来,拿出钱袋子,口朝下将里面所有的碎银子和铜板都倒出来。 “叶良辰,你卖了多少银子,我加钱。” 叶良辰哼了一声,“加钱也不卖给你,赶紧收拾东西,走人!” 叶依若瞬间红了眼圈,“叶良辰你混蛋!” 萧战拍了拍叶依若的肩膀,“别生气,不就是一套宅子吗,咱不稀罕。” 看到萧战,叶良辰害怕的退了两步。 不过,他还是色厉内荏的说道:“你们赶紧的搬家,别耽误人家住。” 叶天信转着轮椅来到门口,目光在叶良辰身上停了一下,随即转向挑着扁担的老汉。 “老大爷,稍等片刻,我们收拾一下东西。绝不耽误你们用晚饭。” “不耽误,不耽误。”老汉笼着手,眼睛里流露出一抹狡黠,“要不要给你们搭把手啊。” 这套宅子买的很便宜,便宜得就像白捡,所以老汉心里不踏实,迫不及待的想住进去,把宅子占了。 叶天信转着轮椅往回走,头也不回的说道:“不用了,多谢老大爷。” 叶良辰两边看了看,然后轻哼一声,带着跟班们离开了。 屋内。 叶天信双拳紧握,眉头拧成一团。 之前虽然被逐出叶家,可毕竟还留了一点颜面,一家人还有个住处。 现在,住了二十年的宅子被卖掉,叶天信对叶家的最后一丝幻想也烟消云散。 “贤婿,你说得对!我们是该和叶家一刀两断!” 萧战点了点头,说道:“爹、娘,不用担心,咱还有一套宅子,不怕没地方住。” 叶林氏气呼呼的骂了几句,然后招呼女儿一起收拾东西。 可是看着屋里的锅碗瓢盆,叶林氏一时间不知从哪里入手。 窗台上放着几个豁口的碗,白色的釉质都已经变成了黄色,几道裂纹处已经侵蚀成了黑色,筷笼子里面的筷子也长短不齐,粗细不一。 可即便如此,他们还是日复一日的使用,从来没想过要丢弃或者买新的。 叶天信向萧战说道:“贤婿,你去外面雇个车,再雇几个人搭把手,把这些家具都带走吧。” 萧战本想说,新家的东西一应俱全,拎着衣服就能住进去,这些东西不要了就是。 这时候,叶依若看出了萧战的想法,轻轻摇了摇头,然后凑到萧战耳边。 “堂屋里的桌子、凳子都是我外公亲手做的,跟床、柜子一起,都是娘当初陪嫁的嫁妆。” 听到这话,萧战立刻点了点头。 可是还没走出院门,就看到一群人簇拥在大门口。 全都是生面孔,不过其中有个人萧战认识,就是刚买回马车那天,在门口遇到的胖大妈。 叶依若连忙走出来,还没到门口就喊道:“张伯、李婶、翠花姐,你们怎么来了,吃过了没有?快点进来坐。” 听到招呼,一群人还局促着不进来,可是胖大妈一巴掌一个,把他们全都推了进去。 胖大妈性子风风火火,心里藏不住事,刚跨过门槛就闻到:“叶妮子啊,你们家是不是要搬走了?你爹娘呢?” 叶天信立刻在屋里招呼道:“她婶子来了,都来了啊,来来来,快屋里坐。” 一群街坊邻居坐的坐,站的站,有的干脆就蹲在地上,听叶天信讲完了搬家的事。 小胡同就这么大,叶良辰那一嗓子吼得十几家都听得清清楚楚,也没有遮掩的必要。 胖大妈一拍大腿,“叶良辰那小兔崽子,老婆子我下次见了他,非得啐他一脸。”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流露出气愤的表情。 毕竟是二十年的老邻居,虽然偶尔会拌嘴吵架,但感情还是有的,尤其遇到外人欺负,会生出同仇敌忾的心。 见状,萧战向叶依若说道:“你在家招呼着,我出去一下。” 胖大妈立刻问了一句:“叶家姑爷,干嘛呢,快回来唠唠,让俺们也都认识认识。” 萧战笑了笑,“大娘,我出去雇个车子,您稍等。” 胖大妈一拍大腿。 “搬东西?嗨,你不早说,俺儿子就是给粮行拉货的,甭找了。” 说着,胖大妈对院子里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孩吼了一嗓子。 “石头,去把你爹、你大伯、二叔他们都叫回来。路上别拐弯,敢贪玩仔细你的皮。对了,叫他们拉着车过来。” 其他邻居一听也纷纷站了起来。 “叶家老弟,你说,都搬啥。俺刘老根别的没有,就是有一把子力气。” 看到众人纷纷请缨的模样,叶天信眼角湿润,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叶林氏干脆利落,招呼众人一起干活。 不一会儿,一家人的衣服就被打包装进了箱子里,床、柜子等笨重物件也在几个大老爷们的齐心协力下,小心的挪到了院子里。 至于其他锅碗瓢盆之类的细碎东西,叶林氏干脆就不收拾了,让几个街坊邻居抱回家用着。 半个时辰之后,胖大妈的三个儿子拉着架子车回来了,一听要搬家,二话不说就开始干活。 这时候,萧战大声喊道:“歇一歇,歇一歇,都停下。” 胖大妈立刻说:“歇什么歇,就这一点东西,一趟就拉完了,不耽误回来做饭。” 萧战笑了,对着外面招了招手,“进来吧。” 立刻,几个青衫小帽,肩膀上搭着白毛巾的伙计进到院子里,他们手上都提着食盒,虽然还没打开,可是诱人的香气已经弥漫开来。 “我爹说了,在这住了那么多年,也没跟街坊邻居们好好坐坐,今天搬家,趁着大家都在,一起吃一顿,喝一顿,感谢大家这么多年的照顾。” 叶天信心中暗道:我说过这话吗?好像没有说过吧。 依着他的想法,大家今天过来帮忙了,用菜刀、案板、擀面杖子之类的东西回赠一下也就行了。 可是看到萧战的做法,叶天信心中羞愧不已。 这女婿会说话,单凭这混事的能耐,以后绝对有大出息。 是以,他笑着点了点头,招呼街坊邻居们一起坐。 桌子不够、凳子不够,街坊邻居们立刻回家,把自己家的搬过来,转眼间就张罗起了四桌子饭菜。 叶天信端起一杯酒,招呼大家吃好喝好,院子里立刻一阵叫好,然后人们全都开动起来。 胖大妈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嘴里吧唧了一下,觉得怪好吃的,自己从来没吃过这个味道。 想着自己儿子见多识广,于是用胳膊肘捅了捅他。 “这是哪家店的菜啊,你娘我还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 他儿子低着头只顾吃菜,一句话也不说。 胖大妈顿时恼了,一巴掌拍过去,差点把儿子的头摁进汤盆里。 “噗噗……娘,你别问了,问完我怕你吃不下去饭。” “嘁,观音土你娘都吃过,也没见咋滴,说吧。” 周围的几个街坊也纷纷支棱起耳朵。 胖大妈的儿子伸手把几个盘子往自己身前挪了挪,左手抓了一个肘子,右手拽了一根羊腿。 “玉山房!” 桌上的人全都疑惑的摇了摇头,还以为是什么大酒楼呢,原来是个没名气的小店。 胖大妈的儿子立刻补充了一句:“那地方,俺们粮行的东家也去不起,像咱这桌菜,没有一百两银子下不来。” 噗通! 胖大妈坐在了地上。 嘎吱! 刘老根的凳子腿断了。 胖大妈的儿子滋溜喝了一口酒,美滋滋的说道:“这坛子酒,比桌上的菜还值钱。”33yqxs?.??m 众人难以置信的看着桌上的饭菜,这都是金子银子做的吗,咋嫩值钱。 然后,一桌人同时看向叶天信。 虽然早就知道叶家发达了,可是没想到叶家发达到了这种地步。 这时候,“哐哐哐”拍门声响起。 第32章 一饭之恩 “开门开门!磨蹭什么呐,叫你们赶紧搬,别耽误人家晚上住进去,耳朵聋了是不是?” 正在喝酒吃饭的人全都抬起头。 胖大妈似乎想起了什么,问道:“叶老弟,这就是叶良辰那个小兔崽子吧?” 叶天信还没说话,叶依若就回答道:“除了他还有谁。” 起身向大门走去,叶依若说道:“大家别慌,我去打发了他。” 胖大妈却蹭的站了起来,迈着步子咚咚咚冲向大门。 “你坐下,老婆子我去会会他。” 大门哐的打开了,叶良辰刚要喝骂,就发现面前不是叶依若,也不是叶林氏。 “呃……你谁啊,一边去!” 胖大妈鼓起胸膛,酝酿了一口唾沫吐在叶良辰脸上,然后大手一揪,拎小鸡似的把叶良辰拽进院子。 “小兔崽子,看不见俺们吃饭呐,瞎嚎嚎啥!” 噼里啪啦两巴掌抽过去,胖大妈胳膊一晃,叶良辰就滚地葫芦一样滚到了胖大妈大儿子脚下。 胖大妈的大儿子打架经验丰富,一个木盆扣在叶良辰头上,然后用脚踩在木盆上,让叶良辰无法挣脱,二儿子和三儿子抬脚就踹,踹不着的就把吃剩的鸡骨头、鱼骨头、猪骨头往叶良辰身上砸。 可怜的叶良辰,都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就被打得死狗一样躺在地上。 最后,胖大妈的孙子裤子拉到腿弯,顶着胯滋出一条水线落在叶良辰身上。 看到街坊邻居们群情汹涌的模样,叶天信心中感动,可他还是大声喊道:“快住手,别打了,再打就出人命了。”m.33yqxs?.??m 叶良辰前段时间刚被揍了一顿,这才下床没几天,估计又得躺回去了。 胖大妈的大儿子大咧咧的说道:“叶家叔,就凭这顿酒菜,小侄去蹲大牢也心甘情愿。这狗东西搅了大家的兴致,要他两条腿不过分吧。” 说完,他拎着一条凳子腿来到叶良辰身边,比划着朝哪下手。 再看旁边的胖大妈,非但没有阻止,反而得意的挺起胸脯,仿佛在炫耀。 一饭之恩就是这么恐怖,尤其是对市井底层的穷人而言,不仅能让他们掏心窝子,还能让他们卖命。 再说了,胖大妈以前没少跟叶林氏拌嘴吵架,唯恐叶家计较,所以极力的放低姿态,讨好叶家。 她嘴笨,也说不出什么漂亮话,所以只能用行动表明心态。 如果能为了叶家打人,并且为了帮叶家打人进大牢,以后自己也能四处吹嘘了,这条街上谁敢不给自己家面子。 看到这一幕,萧战连忙上前抓住凳子腿。 “大哥坐下,坐下,叶良辰这种狗东西,杀他都嫌脏了手,不用跟他一般见识。” 看到大儿子被拦住,胖大妈失望的叹了口气。 离坐牢就差一点点,都怪大郎磨磨唧唧,下手利索点会这样? 回去好好骂他! 这时候,萧战对院子里候着的几个玉山房小二说道:“劳驾你们几个,把他丢出去。另外,再送四桌菜,八坛酒。要快!” 几个店小二立刻动了起来。 “好嘞,各位大爷,您稍等,小的去去就来。” …… 叶家老宅,叶良辰又嗷嗷的惨叫了起来。 没办法,上药太疼了,比挨打的时候还疼。 “爷爷,二叔,小贱人一家去他们新宅子了。看来公输大掌柜不是做戏,是真的送了他们一套宅子。” 叶殿清重重的哼了一声,“那套宅子我找人打听过了。挨着老王府,光地皮就价值一万两,上面的园子都是苏州大师手笔,铺地的石砖都是从千里之外泰山运过来的。” “园子建成后一直没住人,也不知是给谁准备的。有个富商出十万两银子要买,却被门房奚落成没见识的乡巴佬。却没想到,落入了老三手里。” 自己三儿子有什么能耐,老爷子心知肚明,能得到这处宅子,唯一的原因就是那个不知来头的上门女婿。 叶天虎血色的眼睛中冷光闪烁,仿佛一只择人而噬的巨兽。 “爹,管他是什么来头,我今晚上把他们都宰了就是。” 叶良辰听到这话,顿时疯狂的点头。 “二叔,那赘婿就是个愣头青,仗着有两招庄稼把式欺负人,一定要灭了他为我报仇啊。二叔你看,他们临走又打了我一顿。” 被打了就已经很恼火了,更恼火的是,不知道谁打的。 但是找叶依若一家报仇准没错。 老爷子看到孙子浑身的伤,顿时气得须发乱颤。 “老三懦弱无能,叫他打狗不敢撵鸡,怎么敢对辰儿动手!肯定是那上门女婿撺掇,他才敢忤逆家族。除掉那个上门女婿以后,再去要宅子,他不敢不答应。” 叶良辰心中欢喜,不断地点头。 这时候,他突然想起一件事。 “爷爷,二叔。刚才我看到小贱人了,她明明跟船走了,怎么会在家里?” 听到这话,老爷子和叶天虎全都变了脸色。 “乖孙,你没看错?” 叶良辰狠狠地点头,“爷爷,那小贱人就是化成灰我也认得,怎么可能看错!” 老爷子狠狠一拍桌子,痛吼道:“糟糕,我们上当了!” 他不傻,相反,人越老越精,很多阴谋诡计无师自通,一瞬间就想通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叶家水寨的人去杀叶依若不成,反而被漕帮俘获,勒索赎金。 叶家四处借钱没借来一两银子,不得不抵押财产,借印子钱。 原本少借一点也没什么,可问题叶天龙被人蛊惑,几乎压上了叶家所有的产业,把叶家推到了悬崖边上。 听到萧战是罪魁祸首,叶天虎肺都气炸了。 “我这就去宰了那个小兔崽子!” 老爷子脸色一变,大喊道“回来”。 他指着叶天虎的鼻子骂道:“蠢货!现在跑过去不是自投罗网么!斧头帮就是他养的狗,说不定已经设好陷阱,就等着你跳。” 叶天虎牙齿咬得咯咯响,“爹,你说,该怎么办?” 老爷子双眼紧闭,捏着额角沉思许久。 当他睁开眼睛时,一抹狠戾的光芒从眼底泛起。 “看样子,只能请州城林家援手了。” 叶良辰满脸疑惑,“爷爷,什么是州城林家?” 叶殿清五味陈杂,摸着叶良辰的头缓缓讲述。 “林家,虽然比不上京城里那些名门望族、皇亲国戚,但也是青州有名的大家族。林家大宅里面,从东头到西头,跑马都得一盏茶。逢年过节,过来送礼的马车都把门前大街堵住。” 听着爷爷描述的景象,叶良辰心里痒痒。 自己虽然是大家族少爷,可是因为泥腿子出身,一直都是别人眼里的土包子,跟郡城的人都没法比,更别说州城。 却没想到,自己的家族大有来头,跟青州城的林家大有渊源。 “爷爷,为什么咱们在宁江,而且逢年过节的时候,从来没州城林家的人跟咱们来往啊。” 亲戚再亲,也得经常走动,十几年二十几年不走动,就生分了。 叶良辰琢磨着,好不容易有个州城的亲戚,必须得维系好才行。 老爷子却摇了摇头。 沉默了一会儿,他才说道:“乖孙啊,你也长大了,有些事是该让你知道了。” “当年,先皇病重,眼看就要驾鹤西去,却迟迟未立太子,各家都闻风而动,争相站队。” 叶良辰倒吸一口凉气。 虽然这辈子都没出过宁江城,但是经常在茶馆听书,自然知道参与皇储争夺的下场。 押对了宝,飞黄腾达,鸡犬升天。 跟错了人,满门抄斩,鸡犬不留。 “爷爷,难道州城林家站错了队?” 老爷子摇了摇头,“州城林家押的正是当今圣上。不过,大家族从不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在参与这件事之前,就寻个由头,将几个嫡系子孙逐出家门。” 叶天虎拍了拍叶良辰的肩膀。 “侄儿,当初爹娘带着我们兄弟三个,隐姓埋名到了宁江,谁也不知道我们从哪来的。就连你娘,你婶婶也都不知道。” 叶良辰心中焦躁,抓耳挠腮,急得直跳脚。 “爷爷,二叔,咱们现在回州城林家认亲,还来得及不?” 叶天虎摇了摇头。 “如果州城林家发达了,咱们沾不到半点光,但是州城林家覆灭了,也牵扯不到咱们半点。明白吗?咱们姓都改了,早就和林家一刀两断了。” 叶良辰失望的点了点头。 原本自己还能混一个阔少爷当当,却没想到跟着一起到了这穷乡僻壤。 叶天虎又转向老爷子,“爹,别说咱们跟州城林家已经一刀两断了,就算还是一家,他们也未必帮咱吧。毕竟,十万两银子不是小数。” 叶殿清点了点头,“确实不会,可如果将那个东西送给州城林家,你觉得如何?” 叶天虎瞬间双眼圆睁。 “爹,你是说……” 老爷子脸上流露出不舍的神情,可还是重重的点了点头。 不知就里的叶良辰左看看、右看看,一脸迷茫。 他突然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懂自己的家,更看不懂自己的家人。 第33章 谁是大爷 新宅里,四人踏春似的散步。 “这个宅子也太大了,我刚才在桥上看到你们,觉得没多远,结果绕了一圈又一圈,才走到你这。” 萧战笑了笑,“咱们刚来,还不熟悉,以后多走走就熟悉了。” 叶林氏擦了把头上的汗,“哎,以前出去买菜都没觉得累,现在在院子里走几圈就出了一身汗。这老东西太沉了,推着累人。” 叶天信笑着说道:“等我站起来了,让你坐下,我推你。” “去,我腿脚好着呢,才不坐下。” 说了一会儿,叶林氏指着周围光秃秃的草地说:“你看这一块块地,好好地全都撂荒,草都长到波棱盖了,怪可惜的。” “净瞎说!”叶天信连忙解释道:“这院子里就专门空着长草的,你懂什么,这草都是名种,金贵着呢。” 叶依若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萧战,娘这一路上一直说要在空地上种菜,后院那个小池塘里面可以养鱼、养鸭子,再抱一群鸡崽子。” 叶林氏理直气壮的说:“你们不当讲不知道柴米贵,自己种菜能省不少钱,多养几只老母鸡,每天都能捡鸡蛋,吃不完还可以腌起来。池塘里放点鱼苗,老头子还能钓鱼,反正他也闲着没事。” 萧战笑着点头,“是啊,娘说的对。听到鸡叫声,就知道是鸡笼,看到蔬菜,就知道是菜园子。可比现在这些听雪轩、葳蕤轩、观澜亭的名字好记多了。” 叶天信听到这话,觉得脸疼,腮帮子一抽一抽的。 叶林氏却洋洋得意,骄傲的抬起下巴。 叶依若刚想说些什么。萧战却抓了抓她的手,示意她不要说话。 “咱娘说的很有道理,宅子太大了,空荡荡的,多种点菜,多养点鸡鸭,热热闹闹的也能聚集一些生气。” 叶天信捂着脸,“你看看,谁家大宅子里种菜养鸡,丢人不丢人。” 叶林氏却推了男人一把,“丢什么人?顿顿有鱼有肉,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才有面子。整天肉都吃不上,饭都吃不饱才叫丢人。” “你听听,你听听,这是什么道理!”叶天信没好气的哼了哼,“能住得起大宅子的,还差那两顿饭的钱吗!” “不差那两顿饭钱,你倒是让我天天有猪头肉吃啊,过年都吃不上,还好意思说丢人。” “你……” 萧战和叶依若悄悄地走开了,留下老两口在那辩理。 “萧战,谢谢你啊。” 萧战把脸一板,故作生气的说:“我都称呼你娘子了,还叫我名字呢?” 叶依若顿时脸一红,左右看了看,发现没人,这才跺了跺脚,蚊子哼哼似的说道:“夫君,谢谢你。” 萧战乐了,“谢我干什么?” 叶依若低着头说道:“如果不是夫君相救,我肯定凶多吉少了。如果不是夫君这个宅子,我跟爹娘肯定要露宿街头了。如果不是……” 萧战摇了摇头。 “咱们都是一家人,说什么谢。以后不许你说这个字。不过,‘夫君’俩字不能忘,以后都得这么叫。” “跟你说正经的呢!”叶依若跺了跺脚,半是生气,半是赧然,“你也看到了,我爹以前经常走南闯北,见过很多世面,他还好点。可我娘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乡下妇人,没什么见识。你要是不劝着点,她肯定会在家里养鸡养鱼种菜的。” 萧战立刻明白叶依若想说什么了。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好啊,你说。” “从前有个皇帝老儿,为了弄清楚一亩地能收多少粮食,就专门在皇宫里开了一块田种麦子,每天认真的浇水、捉虫、施肥。等到麦子熟了,还亲自收割、称重,然后赏赐给大臣和将军们作为礼物。” 叶依若顿时明白了,“夫君是想说,皇帝还在皇宫里种地,我们在家里种菜没什么大不了的是吧?” 虽然明知道萧战是在哄自己,可叶依若还是心中甜蜜。 哪知道,萧战摇了摇头,“我是想告诉你,那皇帝老儿是个吝啬鬼,本来赏赐大臣和将军们是要用金银财宝,绫罗绸缎的,结果呢,他用几根麦子就糊弄过去了。你说他抠门不抠门?” 叶依若绷着脸,告诉自己不要笑,可最终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怎么可以编排皇帝呢,被官府的人听到了,可是要杀头的。” 萧战撇了撇嘴,“那你说,他那几根破麦子有什么好稀罕的?人家一两银子能买一大筐。” 叶依若一本正经说道:“那可是皇帝亲手种出来的麦子,肯定不一样,怎么能跟普通的麦子相提并论呢!” “你说得对!娘亲手种出来的菜、养出来的鸡,肯定也跟外面的不一样,皇帝老儿用他的麦子跟我换,我都不跟他不换。” 叶依若瞬间红了脸,“讨厌,就知道欺负我。” 萧战哈哈大笑,“我说真的,咱娘在我心里的地位,不比皇帝老儿差,咱娘种的菜凭什么不比皇帝老儿种的麦子好吃?” “说得好像你吃过皇帝种的麦子似的。” “我真吃过,一点都不好吃,全都喂鸡了,骗你是小狗!” “瞎说……” 萧战哈哈大笑,“好了好了,你跟你说了。咱们四处转转,给咱娘选个种菜的地方,再看看哪里合适,搭一个养鸡的棚子。” 叶依若似乎被说服了,抬手搭着凉棚,望了一眼遥远的院墙。 “夫君,你说养一头小毛驴怎么样,小毛驴身上绑两个竹筐,娘摘菜的时候直接放筐里,省得提着篮子。” “好好好,养两头小毛驴,给你也养一头小毛驴。最好再养一只大黄狗。” …… 忙碌几天,终于把新宅子收拾利索了,该置办的被褥、锅碗瓢盆也都置办齐全,院子里的花圃、草坪也都铲掉,撒上了菜种。 后院的水池里放入了几桶鱼苗,还丢了些草龟,院子里一只小黄狗和一只小黑狗追着两头小毛驴撒欢,七八只小鸡仔在刚钉好的鸡笼子里叽叽乱叫。m.33yqxs?.??m 萧战满意的看着这一幕,心中无比的温馨。 鸡犬相闻,这才是家的感觉。 有家、有家人的感觉真好。 “爹、娘,咱们累了好几天了总算安顿好了,今天还是出去吃吧,好好庆祝庆祝!” 叶林氏立刻摇头,“有吃饭的钱还不如抱两只猪崽子,养肥了过年还能吃肉。” 叶依若对自己的抠门母亲实在无奈了。 “娘,柴房里没柴火了,做不成饭,还是出去吃吧。” 叶天信也连忙劝说,叶林氏这才不乐意的洗手洗脸,换衣服。 依旧是玉山房。 一家人刚下马车,就看到几个熟面孔。 “呦,我说谁呢,这不是三叔吗?” 叶良辰连忙上前行礼,可是脸上没有半点恭敬的意思。 更何况,他脸上的伤还没痊愈,依旧能看到淤青,会有好心情才怪。 “三叔,是不是家里没米了,过来讨点剩饭剩菜回去热了吃?实在有困难可以给家族说嘛,家族供养了你二十几年,还差这一段饭?” 叶依若捏着小拳头,没好气的说道:“我们是过来吃饭的,要讨饭的是你们才对。” 十万两白银的高额债务,叶家肯定是还不起的,到时候就只能露宿街头了。 可是叶良辰哈哈大笑,丝毫没放在心上。 家族已经联系上青州林家了,林家派了嫡子来到宁江,鹿死谁手还说不定呢,小丫头,你高兴的太早了。 这时候,萧战扶着叶天信从马车上下来,看到萧战的身影,叶良辰立刻闭上了嘴巴。 毕竟萧战喜欢抽人,如果在这里被抽两耳光,就丢人丢大了。 萧战看了看叶良辰,向叶依若问道:“娘子,这家伙又欺负你了?” 听到萧战的话,叶良辰连忙向后退了两步。 恰好这时候,叶依若冷声说:“好狗不挡道,甭理他。” 萧战点了点头,“这条狗挺识趣的,还知道自己退开,就不理他了。” 说完,几人向玉山房大门走去。 原地,叶良辰气得咬牙切齿。 他身后,一个衣着华美、气度不凡的公子哥说道:“这就是你说的上门女婿?” 叶良辰点了点头,“林三哥,就是他!仗着脑残胡作非为。” 这少年是青州林家的嫡子,叶良辰明明比他大好几岁,却一口一个“三哥”。 林家三少爷点了点头,可是明显有点心不在焉,目光始终绕着叶依若打转。 叶良辰眼珠子咕噜一转,嘿嘿笑着说:“林三哥,看到没,那个就是我那堂妹,叶依若。” 林家三少爷立刻来了精神,眯着眼说道:“不错,是我喜欢的类型。没想到小小宁江也有这种好货色。” 叶良辰连忙点头哈腰的说:“林三哥能看上她,是她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只可惜,她家上月招了个上门女婿,哎。” 林家三少爷却不以为意。 “这才更有滋味嘛!”唰的打开纸扇,林家三少爷摇了几下幽幽说道:“人妻,吾所好也!” 叶良辰附和着笑了几声,然后伸手一引:“林三哥,里面请!咱们吃点喝点,等会儿再去花满楼好好快活快活。” 萧战推着叶天信刚到门口,玉山房掌门就连忙迎了出来。 上一任掌柜因为怠慢了叶老爷子一家,被斧头帮大当家带走,再也没有回来。 所以新掌柜上任第一件事就是把叶天信的画像挂在柜台里面,每天擦亮眼睛等着这位大爷。 天天等日日盼,可算把这位大爷盼来了,掌柜的自然使出浑身解数招待,不敢有半点怠慢。 “叶老爷这边请,这边请!最好的间一直给您留着,随时等候您的大驾光临。” 听到掌柜的话,叶天信顿时满面红光,像喝了酒一样。 太久了,太久没有被人这样尊重了。 叶天信转身看了看萧战,他知道,这一切都是萧战带来的改变。 原本想说些感谢的话,可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了,只能感慨的说道:“贤婿啊,一会儿咱们多喝几个。” 这时候,叶良辰哈哈大笑着走进门。 “林三哥,小弟没有骗你吧!在宁江这一亩三分地上,我们叶家还是有些面子的,玉山房掌柜都得叫我一声叶大爷。” 第34章 恶人告状 听到这话,林家三少爷笑着点了点头。 刚才确实听到掌柜的喊“叶大爷”了,而门口姓叶的就只有叶良辰。 至于叶天信一家,林家三少爷根本就放在眼里。 一个是被逐出家门的残废,一个是上门女婿,这种人不被当成叫花子轰出去就不错了,还“大爷”。 于是,林家三少爷合上扇子,向楼梯的方向指了指。 “前面带路吧!” 然而,小厮和掌柜的全都一动不动。 叶良辰看着愕然的小厮和掌柜,立刻明白怎么回事了,于是掏出一块银子丢到小厮身上。 “赏你的,不用磕头了!” 然而,小厮还是一动不动。 叶良辰有点恼火,刚才那一锭银子差不多五两了,在醉仙居可以点一桌好酒好菜了,小厮竟然还杵着不动,胃口也太大了点。 又丢了一锭银子,见小厮还不走,叶良辰怒道:“我说你们,差不多就行了!” 然而,小厮将两锭银子双手奉还,继续站在掌柜的身边。 掌柜的则伸手指了指外面。 “两位,很抱歉,玉山房今天客满了,你们明日再来吧。” 林家三少爷和叶良辰全都气炸了。 “狗东西,还嫌少是不是?刚才还说给我们留了一个最好的间,这会儿就没了?” 掌柜的双手抱拳,弓着腰向叶天信行了一礼,然后一字一顿说道:“叶!大!爷!请!您!上!座!” 与此同时,小厮也热情地弯着腰,向楼梯的方向引路。 “叶大爷,最好的间一直给您留着呢,无论您来不来,那个间都是您的!” 叶良辰终于明白了,原来人家掌柜的说的“叶大爷”是叶天信,而不是自己。 他的脸立刻由红变黑。 恼羞成怒之下,叶良辰几步走到叶天信前面。 “三叔,见着没,这位是青州城林家的三少爷,来咱们宁江散散心,爷爷让我好好招待。你这是成心制难堪,让我们叶家在林家面前丢人现眼吗?” 听到这话,叶依若立刻气呼呼的说:“叶良辰,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明明是你拎不清自己几斤几两,怎么还怪我们了?我们从头到尾都没说过一句话,怎么给你制难堪了?” 旁边林家三少爷笑了笑,“叶老弟,其实为兄去哪吃都行,吃什么都没区别。心意到了就行,别的都不重要。区区外人,不会影响林家和叶家的情谊。” 这话分明就是火上浇油。 叶良辰感觉自己十分丢人,叶家也丢尽了面子,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小贱人一家。 “我敬你,才叫你一声三叔,你要是执意和叶家过不去,我就回去一五一十的禀告爷爷,看他老人家怎么追究你的不孝之举。” 叶天信眉毛颤抖,嘴唇蠕动,几次想要说话,却都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双手紧紧抓着裤子,手背上的青筋都高高暴起,瘦弱的身子像秋风中的树叶,轻轻摇晃着、摇晃着…… 沉默了许久,叶天信终于开口了。 只是,这一开口令所有人都愣住了。 “良辰,我问你一句话,你如实回答,我就把房间让给你。” 叶良辰顿时喜滋滋的点头,心中暗道:还是爷爷的名头管用,只要搬出爷爷,三叔就像是被打了七寸,任凭拿捏。 “好啊,你问吧,我保证如实回答!” 叶天信深吸一口气,缓缓抬高视线,目光炯炯的直视着叶良辰。 “你爹不在了,你就没有一点难过吗?” 声音不大,却如同灵魂的拷问,令叶良辰脸上的气愤一点点衰退,通红的面庞转瞬变得煞白。 与此同时,周围的人全都愣住了。 萧战本以为叶天信会说让出房间,或者坚决不让,却没想到叶天信心中根本没计较过这些得失。 叶依若也愣住了。 虽然对大伯恨得牙痒痒,可是亲眼目睹大伯的死,叶依若还是十分难受。 叶林氏更是抹了抹眼角的泪水,然后不屑的看向叶良辰。 按道理,至亲去世要守孝三年,叶良辰不尽孝也就算了,还出去花天酒地鬼混。 叶天信摇了摇头,“良辰,你心中连你爹都没有,又哪来的家族?又有什么脸面拿‘孝’字压我?我当不起你的三叔啊。” 叶良辰失魂落魄的退了一步。 他的手紧紧抓着胸口,瞳孔涣散没有聚焦。 “混蛋,你再说一遍试试,小爷打死你个胡说八道的狗东西!” 看着疯狗一样冲过来的叶良辰,萧战抬手一巴掌甩出,叶良辰应声飞了出去。 可是,叶良辰刚落地就爬了起来,继续冲向叶天信。 然而这个时候,一只大手扣住了叶良辰的顶瓜皮,拔葱一样将其提了起来。 “混蛋小字,敢在玉山房找事,是不是没听过你疤爷的名头!” 来人正是玉山房看场子的刀疤脸。 萧战一行人来的时候他就在旁边候着了,只是因为长得太丑,不敢上前行礼。 看到叶良辰找事,刀疤脸哪还站得住,立刻跑过来救场。 被提在空中的叶良辰口中不断咒骂,刀疤脸立刻加大了手中力道,疼得叶良辰惨叫连连,再也骂不出声来。 刀疤脸请示道:“叶大爷,您看怎么发落?” 叶天信虽然心中恼火,可身份摆在那,值不当跟小孩子计较。 而且他明白,刀疤脸是斧头帮大当家的人,根本不是在请示自己,而是请示自己女婿,于是摇了摇头没说话。 萧战看都没看叶良辰一眼,淡淡说道:“丢出去吧。” 刀疤脸立刻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林家三少爷愣住了。 这什么情况,就是出来吃个饭,怎么还打起来了。 最关键的,自己是出来玩散心的,一个跟班的也没带。 “你你你,别碰我,告诉你,我是青州林家的人,你敢动我一下信不信……哎呦,你轻点……” 一手一个把叶良辰和林家三少爷丢出十几步开外,刀疤脸狠狠地啐了一口。 “招子放亮一点,再敢惹是生非,老子卸了你们双手双脚。” 也不知道刀疤脸使了什么手段,林家三少爷被摔得七晕八素,浑身松垮垮的,提不起一点劲,小手指都动不了,可是嘴巴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他恶毒的咒骂叶天信,咒骂萧战,然后就是一番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 “等小爷回青州,一定点齐人马杀过来,叫你们一家人……” 可是这时候,一个路人说道:“呦,这人是青州来的,不是咱们这的。” “我就说嘛,吃霸王餐的怎么可能是咱本地的。” “吃霸王餐要洗盘子的,偷杯子偷筷子才会被打一顿丢出来。” “看他俩穿的人模狗样的,没想到干这种事。” “这不是叶家大少爷么,竟然偷东西,看样子叶家借印子钱的事是真的了。” 林家三少爷顿时不敢再说话了。 好在人生地不熟,没人知道自己是谁,丢人也丢不到家里去。 可是这时候,一只小黄狗跑了过来,对着林家三少爷嗅了嗅。 林家三少爷恶心的皱起眉头,嘴皮子蠕动着喊道“滚滚滚”。 小黄狗害怕的退了一步,可是看到那个人站不起来,又壮着胆子跑回来,然后后腿一抬,滋了一泡尿。 林家三少爷五官扭曲着皱成一团,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紧紧闭上嘴巴、屏住呼吸,生怕有一滴水进到嘴里、鼻子里。33yqxs?.??m 这时候,玉山房门口的刀疤脸哈哈笑着说道:“他是青州城林家的三少爷。” 听到这话,林家三少爷瞬间憋不住了,嘴巴一张开,黄色的尿立刻顺着喉咙呛到了肺里。 林家三少爷不知哪来的力气,一骨碌翻过身,稀里哗啦的吐了一地。 小黄狗则是夹着尾巴逃窜,转眼间没了踪影。 与此同时,叶良辰依旧一动不动的躺着,失神的双眼直勾勾盯着夜空。 “混蛋……东西……胡说什么……我爹……才没死……他是带着狐狸精跑了……” “谁说我爹死了……谁再敢说……小爷打死他……” “骗我……你们骗我……” …… 叶家,老宅。 叶殿清、叶天虎和一个鼻方口阔、气度不凡的年轻人相对而坐。 “大少爷,老朽再敬你一杯,多谢林家不弃,对我们叶家援手。 我干了,您随意。” 说完,叶殿清一仰头,随即将酒杯朝下,果然一滴酒水都没滴下来。 林家大少爷却没动酒杯,只是抬手向下压了压,“叶家主不必客气,坐着,坐着就行了。” 这时候,管家匆匆汇报了一句,三人全都嚯得起身,匆匆向外走去。 浴池中,林家三少爷鬼哭狼嚎,那叫一个死去活来。 他不断地洗脸洗脖子,还大口大口的吞咽洗澡水,在喉咙里呼噜呼噜一会儿再吐出来。 “姓叶的,小爷要杀了你全家!” “狗日的上门女婿,小爷要砍死你全家十八代。” “小娘皮,小爷不把你……” 林家大少爷冲上去,左右开弓抽了林家三少爷两巴掌。 “混账东西,不让你出来非得跟来,这才刚到宁江就惹是生非,说,你都干了什么好事!” 叶殿清和叶天虎脸上也都不好看,毕竟林三少爷刚才说要杀了姓叶的全家。 看到自己大哥,林家三少爷顿时一哆嗦,可是紧接着就哭的更凶了。 “哥,你要给我报仇啊!” 说着,林家三少爷又哭了起来。 林家大少爷抬起手,“叶家主,叫下人们都退下吧。” 叶殿清立刻呵斥一声,几个伺候洗浴的少女立刻逃了出去。 老爷子迟疑了一下,“大少爷,我们也……” “不用,你们又不是外人。”说完,林家大少拍了拍自己弟弟,“说吧,一五一十的,都说清楚。别想隐瞒什么,也别想颠倒黑白,明白吗?” 林家三少爷哆嗦着缩了缩脖子。 他知道大哥的厉害,立刻收起了搬弄是非的心思。 不过,这件事的确不是他的错,就算原原本本的讲出来也没什么好怕的。 “我们去玉山房吃饭,恰好碰到了那个上门女婿一家。玉山房老板对他们毕恭毕敬,给他们留了最好的间。叶老弟赏了小厮十两银子,却还把我们撵出去,不让我们在那吃饭。” “叶老弟气不过,就跟他们理论了几句,一个刀疤脸不问青红皂白就把叶老弟打了一顿,我跟叶老弟一起去的,也被他们打了。” “他们还……还放狗,往我们身上撒尿!” 听到这里,林家大少面色依旧,没有任何喜怒,不过他眼睛中的光芒变得冰冷而又锐利。 被大哥的目光扫到,林家三少爷顿时觉得身上凉嗖嗖的,连忙身子一蹲,全都浸在温热的洗澡水中才感觉好了一点。 “你自己洗吧,洗干净了早点睡,明天一早就回青州去。” 说完,林家大少转身向外走去。 依旧是刚才的酒桌,只是几人全都没了喝酒的心思。 “看来,你们的消息有点失实!斧头帮和那上门女婿的关系,绝不是简简单单的利益往来,而是主从,甚至主仆。” 叶殿清抹了把头上的冷汗。 “大少爷,老朽确实不知道,绝非故意隐瞒。” 林家大少爷点了点头,“这我自然知道。 不过,如此一来,动用江湖关系,劝说斧头帮置身事外的计划就行不通了。” 叶殿清和叶天虎都感到头疼。 本以为自己已经高估那上门女婿了,却没想到还是低估了对方。 这该怎么办? 叶天虎牙齿咬得咯咯响,恨不得这就拎着刀子杀到玉山房,把老三一家全都砍死。 可是,想到玉山房坐镇的疤爷,叶天虎顿时泄气了。 自己跟疤爷也就半斤八两,能在对方手下保持不败就不错了,想在对方眼皮底下杀人,那是千难万难,斧头帮其他好手赶赴过来,自己也插翅难飞。 叶天虎心中暗道一声可恶,如果不是因为那个东西,六年来自己的修为毫无长进,又怎么会如此被动。 这时候,林家大少爷呵呵笑了。 “那上门女婿之所以蛮横,依仗的无非是斧头帮的势力,只要把斧头帮拿掉,他就是没了牙齿的老虎,到时候再让二郎出马,我也派家中的好手一起,杀他们易如反掌!” 叶殿清心中一哆嗦。 “大少爷,斧头帮是宁江城的帮派,不是山野里的贼人,在城里火拼厮杀,官府那边肯定会严查到底的。” 林家大少爷冷笑,“攻城为下,攻心为上。我会让斧头帮知难而退的。你们就瞧着吧!” 第35章 清官审案 萧战掰着手指头算算日子,一个月的期限快到了,马上就能拿着房契去叶家收房子了。 想到当初叶良辰嚣张的模样,萧战也想恶趣味一下,让他们体验体验自家房子被卖掉的感觉。 可是这时候,斧头帮大当家慌里慌张的拜访。 “主人,俺还有一个事。” “说!” “包大人南巡,稽查盐铁。路过青州,过两天就到宁江了。” 萧战惊讶了一下。 虽然不关心朝政,可“包大人”的名声还是知道的。 此人为官清廉,刚正不阿,嫉恶如仇,眼睛里揉不得半点沙子,为官上任之后断案无数,也翻案无数,皇亲国戚在他治下犯法也被他用铡刀铡了脑袋。 贫民老百姓对其敬若神仙,但凡受到冤屈,只要找包大人告状,准能沉冤昭雪。 但在贪官污吏眼里,包大人无异于阎罗王的勾魂使者,谁碰上谁死。 大当家咽了口口水,魁梧粗壮的身子竟然在微微颤抖。 “主人,包大人稽查的路上,但凡有徇私舞弊、贪赃枉法,上到县令郡守,下到刀笔小吏,全都是先斩后奏,走到哪杀到哪,听说是人头滚滚。那些欺压良善的地主劣绅,鱼肉百姓的乡间恶霸也都被包大人一网打尽,然后关的关杀的杀,没有一个幸免的。很多帮派都跑路避风头了,俺有点害怕……” 大当家是帮派出身,身上难免的有些不干净,干的也都是非法的勾当,如果犯到包大人手上,准定是脑袋落地的下场。 萧战点了点头,“包大人法眼如炬,你如果继续留在宁江,铁定会犯在他手上。也罢,带着你的人,出去避避风头吧。” 大当家砰砰砰磕了几个头,痛哭流涕的说:“主人,俺不是贪生怕死,只是想留着有用之身,继续为您做牛做马……” 摆摆手打发走了千恩万谢的大当家,萧战陷入沉思。 朝廷经常会巡视天下,盐铁、黄河大堤、茶叶、生丝等等,有太多需要巡查的地方。 包大人嫉恶如仇,刚正不阿,正是巡查的好人选,盐铁又是朝廷的主要财源,让包大人稽查也说的过去。 可问题,包大人怎么会来宁江一带? 而且,来就来吧,还弄得人尽皆知,大当家这种货色都收到消息提前跑路了,其他的贪官污吏只会跑得更快。 修仙之人的灵觉告诉萧战,这不对劲。 …… 巡视的队伍刚到宁江城,无数百姓跪在道路中央喊冤。 包大人将他们的案情一一记录,然后二话不说,直接升堂审案。 宁江城的官吏们对这一幕没有丝毫意外。 这才是包大人的行事风格。 一个又一个地主老财被官差们提到公堂上,该打的打,该关的关,该罚的罚,短短一上午的时间就处理了两百多件案子。 几个罪大恶极的官差也被按到铡刀上,在围观众人欢呼叫好声中,人头咕噜噜滚落在地。 一连审了这么多案子,即便包大人也累得口干舌燥。 喝口茶水润润冒烟的喉咙,包大人又喊道:“堂下何人,有甚冤屈?” “草民叶殿清,状告我那大儿子,与外人串通,谋我家产。他们里应外合,狼狈为奸,不仅将家产变卖一空,还欠下十万两的印子钱。草民一家现在走投无路,只求包大人做主。”彡彡訁凊 父亲告儿子? 包大人立刻来了兴趣。 接过状纸看了一遍,立刻对事情的始末有了大致的了解。 “被告何在?” 叶殿清立刻伏在地上痛哭。 “草民的大儿子,被他们黑吃黑杀死了,已经一个月了。” 包大人一拍惊堂木,“人命关天,为什么都一个月了才报官?” 叶殿清抹了抹眼泪,抱拳回答道:“对方势大,草民心中惧怕被他们灭口,所以不敢声张,连丧事都不敢办,对家里人说的也是,大儿子出去做生意了。如果不是遇到包大人,草民这辈子也不敢状告他们啊。” 包大人气得眉毛扭动。 诈骗也就算了,还杀人,真是无法无天! “来人啊,把汇通钱庄的一干人等带上来!” 没多久,钱庄掌柜和小厮就跪在了县衙大堂下。 “大人,小人冤枉,冤枉啊!” 包大人一拍惊堂木,“本官问你,叶家住宅47处、店铺28处、庄园7处、水田3000亩,船行一座,包含40艘渔船,10艘货船……这些财产,本官问了一下牙行,这些财产能折算20万两,怎么在你这才折算8万两?” 再次一拍惊堂木,“本官问你,是不是和叶家大郎里应外合,贱卖财产,而后又雇凶杀人,抢夺银票。” 钱庄掌柜哪敢背这个锅,立刻大呼冤枉。 “大人,钱庄抵押原本就不是买卖,价钱肯定要更低一些,再说,叶家当初的情形,四处兜售门店都没人收,小的压低价格也是必然。” 包大人立刻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 “你仔细说,为什么叶家兜售财产,却无人问津。” 钱庄掌柜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斧头帮放话这种事,大家心知肚明就行了,哪能公然的说出来,更何况是包大人面前。 “大人,具体小的也不清楚。小的只知道,如果叶家大郎能把产业高价卖出去,也不会来我们钱庄低价抵押了。” 包大人冷哼一声,“来人啊,先打二十大板,看他招还是不招。” 掌柜的还算硬气,硬生生受下了这二十大板,再问还是不知道,于是包大人命令再打四十大板。 随即,包大人看向钱庄的小厮,“你呢,招还是不招?” 小厮毕竟年轻,害怕挨板子,又被公堂上那一排血淋淋的铡刀吓破了胆,当下竹筒倒豆子似的交代了。 “是斧头帮放了话,在宁江城封杀叶家。” “斧头帮?”包大人捏起一根令签,“来人,把斧头帮的头头带过来。” 没多久,官差们去而复返,“报告大人,斧头帮大当家带领帮众们跑路了,帮派里一个人都没有。” 包大人哼了一声,“看样子,斧头帮是畏罪潜逃了。也罢,本官这就发海捕文书,待他们落网,再审此案!” 然后,包大人看了一眼地上的钱庄掌柜。 “依照本朝律法,凡私放钱债及典当财物每月取利并不得过三分,年月虽多,不过一本一利;违者笞四十,以余利计赃,重者坐赃论罪,止杖一百。来人,给我打一百大板!” 钱庄掌柜干这一行,自然知道放印子钱是违法的,落在官府手里不死也得掉层皮,更何况是落在包大人手里。 这回,后台也帮不上自己了。 刚才二十大板就没了半条命,再一百大板下去,绝对有死无生。 既然小厮已经招了,也就怪不到自己头上了。 “大人,小的突然想起一件事。” “说!” “大人,小的听说叶家跟斧头帮合作,生意往来数额不下万两。究竟是黑吃黑,还是贼喊捉贼,还不好说呢。” 包大人眉头紧蹙,向叶殿清问道:“叶家与斧头帮合伙做买卖,可是事实?” 叶殿清心中乐开了花,脸上却装出沉痛的表情。 “回禀大人,草民还要状告我那三儿子,他与斧头帮里应外合,意欲谋夺我叶家家产。这里有他们和斧头帮签下的契约,请大人过目。” 包大人拿过契约仔细阅读,然后又找师爷以及牙行询问了几个问题,顿时心中了然。 “斧头帮与其他人做买卖,都是仗势欺人,压价极低。怎么与叶家船行做买卖,给的价钱极高,而且高出行情一半。” 这不是明摆的有问题么。 这时候,叶殿清又抛出致命一击。 “大人,我那三儿子残废多年,一直靠草民接济才过得住一家人吃喝。按理说应该家无余钱,可是谁想到,他们买下了老王府隔壁占地十亩的大宅子。” 听到这话,再联想之前叶家大儿子变卖家产,侵吞银钱,又被黑吃黑,最大的嫌疑犯斧头帮全体跑路,叶家三儿子和斧头帮关系密切…… 一系列线索串起来,包大人隐约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于是,他又丢出一根令签。 “来人啊,将叶天信及其女叶依若带过来!” 第36章 神机妙算 新宅子里,萧战正拎着锄头锄地,叶依若拿着一个小抓钩将翻开的土块敲碎。 两人合作,一顿饭的时间就把池塘边半亩草地翻了一遍。 之后,叶林氏在地里撒上菜种子,然后从池塘里提水,挨个浇上一遍。 这时候,门房匆匆的跑了过来。 “启禀老爷,外面有几个官差,说是要带您和小姐去公堂走一趟。” 听到这话,叶天信浑身一哆嗦。 他再怎么见过世面,可终究是守法的普通百姓,平日里几乎不跟人争吵,更别说上公堂了。 叶林氏手里的水瓢啪嗒摔在地上。 她只是一个普通的乡村妇人,对官府有着天然的畏惧,听说自己男人和女儿上公堂,就跟听到上刑场一样。 “天呐,你们俩究竟干什么了?” 叶林氏已经知道了叶家发家致富的真相,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叶家杀人越货的事发了,牵连到了自家身上。 萧战转身问门房:“究竟怎么回事?” “官差说,是因为叶家状告老爷和小姐合谋斧头帮,变卖叶家财产,侵吞叶家财物。对了,听说这次审案的是包大人。” 听到是这事,叶林氏瞬间不怕了。 “走,跟他对质去,看他个老不要脸的有什么说的。还侵吞他的钱,他有几个臭钱都给他大儿子了,可没给过咱一枚铜板。包大人是青天大老爷,肯定会给咱做主的。” 叶依若六神无主,下意识的转向萧战。 “咱们该怎么办?” 萧战抓住她的手,轻轻地握了握。 “别怕,有为夫在。” 很快,叶依若便推着叶天信出现在公堂上。 “草民叶天信见过包大人,草民腿脚不便,没法给包大人磕头了。” 叶依若刚要跪下,包大人摆了摆手。 “你父亲腿脚不便,你侍奉他是孝顺之举,就免跪了。” 说完,包大人亮起叶依若和斧头帮签订的契约。 “都说商人图利,可是斧头帮以高于市价五成的价钱跟你们做生意,这不合常理。老实交代,你们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叶依若心中叫苦。 之前跟斧头帮大当家签订契约的时候,还觉得自己占了多大的便宜,却没想到留下了这种隐患。 这事真要说起来,也就是占了斧头帮的便宜。 可问题斧头帮是什么性质的存在? 宁江一霸! 你小小叶家凭什么占他们便宜。 如果说斧头帮大当家和萧战是故交,看在萧战的面子上才给出这个高的价钱,不是把萧战出卖了吗。 包大人看到叶依若吞吞吐吐,立刻一拍惊堂木。 “还不从实招来!” 叶依若被突如其来的响声吓坏了,双手捂着耳朵,眼圈也红了起来。 看到这一幕,人群中的萧战忍不住了。 你不就是一个小小的京官么,也敢欺负我家娘子。 他越众而出,来到叶依若身边。 “娘子,别怕,我来对付这黑炭!” 叶依若更慌了,伸手拽着萧战的袖子,小声说:“跪下,快跪下,这是包大人,别乱说话。” 萧战轻轻甩了甩手,然后昂头看向包大人。 “斧头帮帮主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才给出这个价钱……” 包大人打断了萧战,“也就是说,你和斧头帮关系匪浅。” 萧战点了点头。 包大人又问:“现在住的宅子,从何而来。” 萧战回答:“公输车行大掌柜送的。” 包大人一拍惊堂木,“胡说八道!本官查了宁江县田舍处,也问了牙行,并没有关于这处宅子的交易。最近一次交割还是六年前。” 萧战心中无奈。 那宅子是九先生六年前置办的,自己如今是流浪汉的身份,贸然拿出一套大宅子,恐怕会吓着叶依若一家,所以就通过公输祥桐转了一手,以“送”的名义,把自己的房子交到了自己手上。 却没想到,留下了这个隐患。 包大人又问道:“叶家大郎叶天龙身死,是否你所为?购买宅子的钱是不是从叶家大郎那里劫来的?” 叶依若连忙帮萧战辩白说:“是叶天龙的养的外室杀的,跟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萧战无奈了。 这蠢丫头,人家还没问就全都交代了。 包大人一拍惊堂木,“好啊,命案发生时你们在场,还说跟这件事没关系。来人,将叶家上门女婿拿下,打入大牢!” 叶依若愣了一下,随即醒悟自己干下了什么蠢事,顿时气得直跺脚,懊恼的拍打自己的脑袋。 可是这种时候,说什么都晚了。 …… 叶家老宅。 叶殿清哈哈大笑,端起大海碗咕嘟咕嘟的灌了一碗酒。 “啊,痛快啊!” 对面,林家大少爷轻笑着摇了摇头,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叶殿清放下海碗,双手抱拳,恭维道:“大少爷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对付一个上门女婿,还不是手到擒来。” “先是借印子钱引出斧头帮,又用斧头帮引出那小贱人,再通过小贱人引出上门女婿。有斧头帮和船行的契约和宅子这两个铁证,由不得包大人不信。” 说完,叶殿清脸上流露出敬仰之色。 “没想到林大少爷手眼通天,连包大人这种大人物都能请得动,林家一定会在大少爷手中更上一层楼,成为名门望族也指日可待。”.33yqxs?.??m 林家大少爷谦逊的笑了。 他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淡淡说道:“凑巧罢了。” “包大人确实嫉恶如仇,可他也刚愎自用,对自己听到的、看到的、查到的线索坚信不疑。我们只需要给他一点点引导,他就会自己脑补出所有的犯罪环节。” 老爷子站起来给林家大少爷倒酒,然后又给自己添满。 “大少爷,都说包大人法眼如炬,我们能蒙的了他一时,蒙不了他一世啊。” 林家大少爷冷笑,“就算被他察觉又怎么样?我们既没有搬弄是非,也没有颠倒黑白,我们说的都是实情,叶家也确实是受害者,他既然要为民做主,就得给叶家撑腰,不然他这一世清名就全毁了。” 叶殿清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不过心中还是不踏实。 “敢问大少爷,下一步该怎么办?” 林家大少爷气质一变,淡然的神色瞬间杀气腾腾。 “干掉他!只要他死了,就一了百了。” 叶殿清急了,“他可是在县衙大牢里,包大人眼皮底下。这万一……” 说白了,叶殿清还是小门小户的思想,在包大人这种京官面前有天然的畏惧,恨不得将对方当神佛供起来,做不到林家大少爷那般淡定自若。 “没有万一!”林家大少爷冷哼,“就这么点胆量也想干大事,连一个上门女婿都收拾不了,真是丢我林家的人。” 被一个后生毫不留情的训斥,叶殿清老脸通红。 可对方是州城林家来的,无论身份还是势力都不是叶家能比的,如果不是叶家送了林家一样东西,林家大少爷才不会千里迢迢跑来宁江训斥他。 “之前你们不出手,是怕斧头帮的人暗中设伏。现在我调虎离山,把斧头帮调走了,上门女婿身边一个人都没有。而且,他还在大牢里,肯定是被锁着、绑着,杀他就像杀鸡。这还有什么好顾虑的?” 林家大少爷哼了一声,“再说了,把他杀掉,能误导包大人,这是斧头帮杀人灭口,谁会想到你们身上?海捕公文一下,斧头帮再也没有出头之日,这口锅注定要背一辈子。” 叶殿清一琢磨,确实是这个道理。 “多谢大少爷指点迷津,我这就去安排。” 很快,叶殿清就找到二儿子那里,将林少爷的话给他转述了一遍。 叶天虎眨动着血红色的眸子,牙齿也咯咯的摩擦着,满脸迫不及待的神情。 “爹,我这就去准备!” 叶殿清再三琢磨,确定没有什么遗漏了,于是重重点头。 “去吧!事成之后把老三家也都杀了吧,免得他们找包大人告状!” 第37章 地牢刺杀 宁江县衙大牢中。 “包大人,人在里面。” “好了,你们都去外面守着吧,我问犯人几句话。” 牢头哪敢说半句废话,带着自己的手下们出去了。 等所有人都出去了,包大人连忙一路小跑着来到萧战所在的地方。 “臣包正拜见二皇子殿下!” 包大人是皇帝面前的红人,曾经做过太子太傅,专门陪太子读书,对太子的长相无比熟悉。 所以,包大人第一眼就明白了萧战的身份。 毕竟萧战和太子是孪生兄弟,两人的长相一模一样。 “二殿下,臣不知您在宁江,并非有意打扰……” 萧战冷哼一声,“别叫我二殿下。” 字里行间隐含的杀气令包大人激灵灵打了个寒战。 “二殿下,哦不……道长,您怎么会在宁江,又怎么会和叶家闹出官司?” 叶家告状说的话,包大人一个字都不信。 毕竟二殿下是仙门弟子,呼气成风,呵气为雨。 想要财货,直接点石成金就是了。 想要杀人,放出飞剑就能千里之外取人首级。 何必要大费周章? 萧战淡淡的回答道:“叶依若,是我娘子。” 单凭这一点,足够了! 如果不是因为叶依若的关系,萧战还在名山大川之中修仙呢,哪会进入凡尘俗世。 如果不是叶依若牵扯进了这件案子,萧战也不会出现在公堂上,更不会呆在大牢中。 “今日公堂上,叶家有人证物证,还有契约手印,诸般线索都对道长的家眷不利,道长想怎么做?” 萧战毫不在乎的说:“你也要欺负我娘子家无权无势吗?” 包大人干笑一声,不过他也听出了萧战的言外之意——叶家是仗势欺人。 萧战懒得再说话,摆摆手示意包大人可以走了。 可是包大人没有立刻离开,“臣下自然是信得过道长的,可如果道长也被蒙蔽了呢?” 萧战冷哼一声,微微眯起的眼睛中杀机隐现。 包大人顿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汗流浃背。 这时候,萧战屈指弹射,一道凌厉的劲风袭向包大人。 包大人小腿肚子一软,差点就要坐下去,可他还是强作镇定,笔直的站着。 劲风从包大人耳边掠过,斜对面监牢的铁锁咔嚓裂开。 “你,去那个监牢里躲一下。” 包大人这才回过神来,二殿下不是羞恼成怒要杀自己。 点了点头,然后一溜小跑钻进那个监牢,还抓起一堆稻草把自己盖起来。 他原本就脸色黑如锅底,往角落里一蹲,基本就是一团漆黑,不仔细看根本看不见。 这时候,一个浑身上下比包大人更黑的蒙面人出现在监牢中。 此人穿着紧身的夜行衣,身形被紧紧绷着,完美隐匿在阴影中。 黑衣人的脚高抬轻落,落地时没有任何声音,甚至连地面的尘土都没惊动。 看上去就像是夜色中狩猎的野猫,可他身上散发的气息比猛虎更加可怕,尤其是身在阴影中时,一双滴血的眸子更加狰狞、可怖。 这么明显的标志,除了叶天虎还能是谁。 叶天虎鬼魅般出现在萧战的监牢前,杀气弥漫的双眼直勾勾盯着萧战,就像是阴曹地府中爬出来的恶鬼。m.33yqxs?.??m 恰在此时萧战抬起头,嘴角勾起,微微笑了笑。 “你来了?” 叶天虎不说话。 “你不该来的!” 叶天虎还是不说话。 “既然来了,就别走了。” 叶天虎心中一凛,因为他感受到了强烈的危机。 狂涛骇浪般的威压从四面八方席卷过来,叶天虎浑身一震,不敢迟疑,抬手挥出一道雪亮的刀光。 阴森黑暗的监牢瞬间绽放出璀璨的光华,就像是暗无天日的夜空中突然爆出一颗太阳。 只是,这光芒来得快去的也快,像流星一样稍纵即逝,却又比流星陨落的更加快速。 萧战眼睛微眯,柔顺的眉毛瞬间变得像剃刀一样锋锐,眼睛里迸射的光芒甚至压过了黑衣人手中的刀锋。 长刀飞速临近,可萧战身周烈风鼓荡,空气变得粘稠甚至沉重,叶天虎的刀就像是陷入琥珀中的虫子,虽然剧烈挣扎,却越发无力,就连他的人也变得迟钝、缓慢。 周遭的一切仿佛静止,萧战却没有受到半点影响,好整以暇的抬手,用两根手指夹住长刀的刀头,然后轻轻一折。 咔嚓! 声音不大,却宛如惊雷,令世界重新变得鲜活。 凝滞的叶天虎终于恢复了自由,然而萧战甩手一掌印在他胸口上。 噗! 叶天虎仰头吐出一口血,身子飞速向后退去。 后退的过程中,眼角余光瞥了一下残损的武器,心中惊惧更甚,来时熊熊狂烈的战意瞬间消失殆尽。 因为,这是自己无法战胜的对手,双方的实力根本不是一个档次。 撤! 快撤! 然而萧战抬手一招,叶天虎立刻牵线木偶似的飞了回来,被扼住喉咙举在墙上。 萧战冷笑,“雕虫小技,也敢在我面前班门弄斧?” 说完,手上缓缓用力,叶天虎浑身真气瞬间被瓦解,颈骨也在这股力量中咔嚓咔嚓的裂开着。 叶天虎想要反抗,可是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握刀的手缓缓松开,断刀当啷一声掉落在地上。 可是这时候,叶天虎突然睁大眼睛,眼睛中的绝望瞬间变为狂喜,身上爆发出一股前所未有的磅礴气势,眼眶中的血色也迸发出来,弥漫在眼睛表面。 呼呼呼! 烈风骤然卷起,监牢中的稻草立刻以二人为中心旋转飞舞,形成一个金色的漩涡。 漩涡中心,叶天虎的气势越发强盛,萧战的手也被一点点迫开。 “吼!” 叶天虎狂啸一声,随即脚掌在蹬在墙上,身子急速窜了出去,双手成爪疯狂抓向萧战的头部。 手指还没触及萧战的肌肤,凌冽的劲风已经抚乱了萧战的头发。 然而萧战处变不惊,只是慢慢的抬起手,轻轻挥一挥衣袖。 袖子带起的劲气似钢鞭,又像重锤,狠狠的抽打在叶天虎胸口,打得他面色涨红,一口血喷了出来。 不过叶天虎也借着萧战挥袖的力道向后飘去,双手双脚抠在监牢的大门上,仿佛上树的野猫,又像绕柱的蟒蛇。 血红的眼睛瞪视着萧战,随即脚下发力,瞬间弹跳到黑暗之中消失不见。 没多久,包大人抖掉身上的稻草,蹑手蹑脚的来到战斗现场。 “道长,以你的修为,完全可以留下他!” 萧战哼了一声,“包大人是在责怪我放走犯人吗?” 包大人心中一凛,连忙低头说不敢,表示自己不是这个意思。 灭了叶天虎很简单,动动手指的事。 哪怕现在,萧战心念一动放出飞剑,依旧能取下对方的项上人头。 但是萧战没有那么做。 而是任由叶天虎离开。 因为萧战发现了叶天虎身上的秘密,而这个秘密与自己有关。 捻了捻刚才扼在叶天虎脖子上的右手指,萧战心中仔细梳理了一下诸多线索,立刻做出了决断。 “叶家的事,限你一天内结案,否则我会自己动手解决。” 听到这话包大人头大如斗。 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搜集、查证、批捕,这些事哪是一天就能办完的? 不过包大人略一琢磨,觉得这事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眼珠子一转立刻有了主意。 “道长,您认识那个行凶者?” 萧战没有说话,因为这种事情没必要和包大人说。 但包大人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道长,其实叶家的案子无足轻重,臣此次南巡另有目的。道长要不要听听?” 萧战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太子殿下身陨,您的存在又是绝密,天下人都认为陛下无子,宗室里的藩王已经开始活动了,朝里的大臣们也都跟藩王私下来往。当今天下,暗潮汹涌……” 萧战打了个哈欠,“天下兴亡关我屁事!” 包大人砸了咂嘴,继续说道:“道长,臣下这次表面上是以巡查盐铁的名义南下,实则暗查密探藩王的动静。” 萧战懒得再听下去,直接说道:“宁江没有藩王,你来这里没用。” 包大人笑了笑,“臣下根本没想过来宁江,但是有人一路指引着臣下到了这里。” 萧战眉头一挑,“包大人竟然也有被牵着鼻子走的时候?” 包大人点了点头,“臣下每到一地就会为民伸冤,可是很多案子涉及到两地甚至三地。臣下就是这样,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顺藤摸瓜似的一路上来到了宁江,遇着了叶家告状。” “二殿下猜猜,是谁有这么大的能耐?” 萧战没有猜,因为他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包大人却不知道这些,只见他得意的晃着脑袋:“道长,臣下心中有一计,可以完美解决所有问题……” 第38章 旧因旧果 叶家老宅。 叶殿清焦虑的踱步,干枯的嘴唇皲裂出一条条血口子都没察觉。 叶良辰稳如泰山的坐着,但是双眼无神,明显已经神游天外。 这时候,呼呼的风声响起,叶天虎从房顶上落下来,双腿弯曲,手掌按在地上停住身形。 动作干脆利落,姿势潇洒帅气。 但是下一瞬,叶天虎一口老血喷出来,将所有的气质和风度都破坏殆尽。 叶老爷子连忙跨过门槛,双手扶起儿子儿。 “老二,你这是怎么回事?” 叶天虎嘴唇紧抿一言不发,他摇了摇头,然后深吸一口气,原地盘膝而坐,运功调息。 不多时,丝丝白气开始在头顶升腾、缭绕。 叶殿清顿时明白,二儿子正处在一个关键的时刻,于是不再发问,还小心的看了一眼四周,唯恐有什么风吹草动。 渐渐地,叶天虎身上酝酿起凝重的气息,仿佛一团炽烈燃烧的炭火,灼热的力量迫得叶殿清一退再退,直到五步之外还觉得面皮生疼,如同针扎。 与此同时,叶天虎脸部、脖子、双手的皮肤下全都泛滥起血色的光芒,光芒中还夹杂着星星点点的蓝紫色。 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过去,不知多久,叶天虎突然睁开双眼,然后一掌拍在自己胸膛上。 这一掌凶狠无比,隐隐中听到了骨骼碎裂的声音,胸膛都隐隐的凹陷了下去。 闷哼一声,叶天虎哇的吐出一大口血。 暗红色的血液中有星星点点的杂色,蓝汪汪的,看着就头皮发麻。 滋滋滋…… 地上的青砖变得坑坑洼洼,一股刺鼻的气味弥漫开来。 叶殿清看了看地面,又看了看叶天虎。 “老二,你的病,是不是好了?” 叶天虎咳嗽了几声,随即点了点头,脸上流露出难以自抑的狂喜。 “爹,孩儿因祸得福,不仅沉疴尽去,还功力暴涨,这么多年始终未能跨越的那个坎,终于迈过去了。就算他斧头帮大当家当面,也在孩儿手下走不过三招!” 叶殿清上上下下打量二儿子,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 叶天虎垂头丧气的说道:“爹,孩儿失手了。” 叶殿清心中已经有所预料,但是事到临头,也不由得紧张起来。 毕竟这是杀头的事情。 叶天虎抬头望向四周的墙头和屋檐。 “爹,一人做事一人当,我这就离开。” 叶殿清连忙抬手,“慢着!”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你能浪迹天涯,叶家却要因你而下狱。” 叶天虎恨声说道:“那我就去投案自首。” 叶殿清摇了摇头,“你全须全尾的出来了,又不是被当场擒获,有什么好怕的,反而你跑了,不是不打自招么!” 叶天虎摇了摇头,两根手指指着自己的眼睛说道:“我跟那人照了面,他能认出我。” 叶天虎双眼通红,这是一个十分显著的特点。 但是叶殿清笑了,“你再去照照镜子。” 叶天虎隐约意识到了什么,于是冲进屋中。 “这……” 叶天虎看着镜中的自己,双眼黑白分明,哪有半点血色。 “恢复了?” “应该是功力暴涨,彻底祛除了体内的余毒,眼睛的特征也消退了。” 想到这,叶天虎就像吃了定心丸,麻利的脱掉夜行衣,随即丢入火盆中。 那夜行衣的材料是特制的,见到火之后迅速燃烧,没有冒出浓烟,也没有散发出刺鼻的气味,转眼功夫就彻底消失不见。 “老二啊,到底是怎么回事?这病十多年都没好,今天怎么除根了?” 叶天虎迷茫的摇了摇头。 “孩儿也不清楚怎么回事,当时在监牢中与那上门女婿战斗,体内的余毒就像老鼠见了猫,全都蛰伏了起来。孩儿挨了那上门女婿一掌,真气被打散,但是体内的毒也被瓦解,所以我才能一鼓作气将它们吸收炼化。” 叶殿清惊喜的点头,拳头紧紧握住,眼眶里隐约能看到泪光。 二儿子身体康复,了结了一个心头大病。 叶家从此有了一个强者,一个超级强者! 但是紧接着,叶殿清就懊恼的直跺脚。 “早知如此,何必把那个东西送给林家,换取他们援手啊!” 叶天虎也是一脸懊恼。 自己为什么不能早几天突破呢。 这时候,叶良辰幽幽问道:“爷爷,二叔,你们说的,究竟是什么?” 叶殿清看了一眼儿子,又看了一眼孙子。 权衡许久,他终于道出了那个尘封许久的秘密。 只是三人都没有发现,有一只黑纸折成的纸鹤静悄悄落在了房梁上。 …… 监牢中。 萧战手掌托着黑纸鹤,自言自语道:“原来如此!” 结合之前在监牢中交手的那一幕,萧战终于明白了叶天虎身上的秘密。 自己当年拦江斩蛟,虽然将其杀死,自己也精疲力竭,没有及时处理蛟龙的尸体。 那蛟龙的尸体,漂浮在江面上,引来大群的鱼鳖吮吸血液,啄食筋肉。 恰好叶天虎劫掠归来,见到大堆的鱼儿,随手撒了一网。 这一网,改变了叶家的未来。 也改变了叶天虎的命运。 船上的人还以为是什么大鱼,可是把渔网拉上船后才发现,那是蛟龙。 捞上来这么个玩意,所有人都吓破了胆。 毕竟谁也不知道这蛟龙是死是活,如果还活着,随便摆一下尾巴就能让船翻人亡。 胆小的水贼直接吓得昏死过去,即便胆大的也都跪了下去,还以为遇到了龙王爷,磕头如捣蒜的忏悔罪过。 叶天虎却艺高人胆大,拿着鱼叉便戳了上去。 一连戳了几十次,确信蛟龙死的不能再死了,叶天虎才放下心来。 紧接着叶天虎突然发难,将船上的水贼们杀个精光。 毕竟,蛟龙太过惊世骇俗,叶家得到蛟龙这件事必须保密。 可是这时候,叶天虎发现自己浑身都是血,有人血、也有蛟龙血。 人血顺着衣角滴滴答答落了下去,蛟龙血却浸透衣服向体内渗去。 蛟龙虽死,可精华仍在。 这些精华转移到了叶天虎体内,融入他的血液、筋肉、骨骼。 蛟龙血的精华令叶天虎筋肉骨骼更加强健,体魄雄壮程度远超常人,足以媲美许多横练武者。 然而,在获得馈赠的同时也饱受蛟龙血的侵蚀、折磨。 叶天虎自小修行的童子功至刚至阳,而蛟龙血阴寒,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在他体内倾轧碾压,六年来修为始终不得寸进,还不断衰退。 叶天虎尝试各种办法,想要将体内蛟龙血驱逐出去。彡彡訁凊 然而,全都以失败告终。 不仅如此,叶天虎还被蛟龙血反噬,留下了双眼血红的异相。 多次尝试无果之后,叶天虎彻底放弃了。 可是在监牢中时,萧战一掌拍碎了叶天虎的胸骨,更是拍散了他的真气,连带的还有他体内的蛟龙血。 一向张狂霸道的蛟龙血在萧战面前时就像小猫见了老虎,要多温顺有多温顺,半点反抗都没有便被叶天虎炼化精华、驱逐杂质。 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后,萧战叹息一声,当年自己寻找蛟龙的尸骸,却始终没能找着。 没想到,是叶家获得并藏匿。 叶家人以为那是宝贝,却不知道,那是巨大的祸害。 萧战忍不住喃喃自语:“师父让我下山时说过,我有一段因果必须了结,否则修为将无法寸进,难道指的就是这件事?” 第39章 再度刺杀 “叶家主,那个上门女婿已经下狱,斧头帮也落荒而逃,你们只需要依照我的计划去做,不但能解决印子钱的问题,还能大赚一笔。既然如此,承诺的那件东西,是不是该交给我了?” 听到这话,叶殿清心中一阵抽搐。 “大少爷,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我们叶家的危机还没有彻底解除。那上门女婿随时可能出狱,斧头帮也随时有可能卷土重来,到那时候,我们叶家就大祸临门了。” 林家大少爷心中不悦。 “我们林家做事一向缜密,不会有任何后患。对了,二郎不是去刺杀那上门女婿了么,难道……” 老爷子叹气,满面愁云的说道:“大少爷,你跟我来看看就知道了。” 刚推开门,一股子浓郁的药味扑面而来,夹杂的还有血腥味。 床上,叶天虎盖着厚厚的被子,蜡黄的脸上隐隐透着死灰色,气息也时有时无,仿佛随时都会消失。 林家大少爷大吃一惊,几步走上前去,刚掀开被子就看到叶天虎脖子上青紫色的指印,以及胸口上淤青的掌印。 这些伤都是真的,而且伤得很重,尤其胸口那一下。 林家大少心中暗暗琢磨,如果这一掌打在自己胸口,十有八九是命丧黄泉的下场。 叶殿清抹了一把眼泪,“大少爷,你也看见了,我二儿子身受重伤、性命垂危,我的三个儿子死的死残的残。那上门女婿一日不死,我叶家就一日不安啊。” 林家大少爷没有说话,心中却在盘算自己派人出手的利弊得失。 林家也有高手,但那些人轻易不出手,出手一次就得不菲的代价。 不过,叶家那件东西堪称稀世珍宝,意义非凡,就算付出再大的代价也要弄到手。 “叶家主放心,那上门女婿犯了人命官司,落在包大人手里必死无疑。” 这时候,管家急匆匆的跑过来,人还没进门就大喊道:“老爷不好了,包大人突然说明天回京城,那上门女婿也要被押往京城。” 听到这话,林家大少爷心中一紧。 该死的,这种恶贯满盈的家伙不直接铡了,还带到京城干什么? 还有,包大人不继续南下,为什么突然回京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 难道包大人在哪上门女婿身上发现了什么? 林家大少爷不敢再往下想。 “叶家主放心,我这就派人去做掉他。” 说完,他着急忙慌的转身离开了。 过了一会儿,病床上“奄奄一息”的叶天虎翻身坐起。 只见他深吸一口气,塌陷的胸膛一点点鼓起,隐约能听到骨茬轻微摩擦的声音。 闷哼一声,随即,叶天虎蜡黄的脸色一点点变得红润起来,萎靡的目光也变得凝聚、明亮而锋锐。 叶天虎确实受伤了,但是因为蛟龙血的原因,他体质特殊,筋骨强度远超普通人,这点程度的伤根本就是毛毛雨。 “爹,我现在实力暴涨,控制筋肉骨骼易如反掌,林家大少肯定看不出半点破绽。” 叶殿清点了点头,随即疑惑的说道:“包大人这是怎么了,好好地突然就回京城了?” 想不明白的事情就不去琢磨,老爷子摇了摇头,随即看向自己儿子。 “照你的说法,那上门女婿实力非同寻常,如果再遇到,能不能杀了他?” 叶殿清不是修炼之人,不知道修炼之人的强大,对叶天虎的实力了解也仅仅是“很强”,至于有多强,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叶天虎手掌抚了抚胸口,眼睛中浮现出冷厉的寒芒。 “爹,你知道的,我从小修炼童子功。童子功修炼的真气至刚至阳,但是那蛟龙血的精华至阴至寒,与我的真气相克。” 叶殿清点了点头。 二儿子的修炼天赋极高,甚至可以说惊才绝艳,而且打小修炼童子功,不仅基础牢固,进境也十分神速,未来成就更是不可限量。 可是这一切都因为蛟龙血戛然而止。 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互相倾轧、抵消,六年来,二儿子的修为毫无寸进,还一点点衰退。 如果不是这个原因,叶家就能凭借叶天虎飞速崛起,成为宁江城一霸,又怎么会被小小的斧头帮欺负得抬不起头来。 “那上门女婿的真气有些怪,恰好能针对蛟龙血的力量,他一掌打在我胸口,不仅拍散了我的真气,也瓦解了蛟龙血的抵抗。” 晃了晃胳膊,感受着其中汹涌澎湃的力量,叶天虎咧嘴一笑。 “蛟龙血的精华被孩儿去芜存菁,彻底炼化,并且阴阳相融之下促使童子功大圆满,我现在已经是一流巅峰的修为,再加上蛟龙血带来的铜筋铁骨,我的实力远超寻常一流高手,可以跻身大师之列。” 大师? 叶殿清心中一震。 修行不易,晋升之路更是难上加难。 三流高手也就是看家护院的命,二流高手能够走南闯北,依仗武力挣钱或者赚取名声,比如之前的叶天虎。 至于一流,要么被大势力笼络供养,成为其鹰犬走狗,要么自己开创势力,在地方上称王称霸,比如斧头帮帮主。 至于一流之上的大师,全都是超凡脱俗的大人物,走到哪都是万人敬仰的存在。 青州林家就是因为有一个大师级强者,才能脱颖而出,跻身世家大族。 叶殿清没想到,叶家也有了一个大师级强者,这岂不是说叶家也能跻身世家大族。 “这是上天眷顾我们叶家啊!老二你这六年的苦没有白受!” 感慨一声之后,叶殿清凑到儿子耳边一番叮嘱,叶天虎连连点头。彡彡訁凊 …… 两个黑衣蒙面人壁虎一样在墙上攀爬游动,借着黑暗和阴影悄无声息的进入到了宁江城地牢中。 黄豆大小的灯光在夜风中微微晃动,值守的狱卒不断摇头晃脑打瞌睡。 两个黑衣蒙面人对视一眼,眼睛中全都流露出欣喜之色。 其中一人抬起右手屈指一弹,一枚菩提子嗖嗖射了出去,打瞌睡的狱卒立刻软软的趴在桌上呼呼大睡起来。 另一人将铁针插进监牢大门的锁眼中捅了捅,随即推门而入。 一路悄无声息的推进,沿途所有狱卒都被两人无声无息的制服。 这就是习武之人的强大,普通人在武者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然而,习武之人在修仙之人面前同样弱小、无力。 萧战笑着看向对面的两个黑衣人。 “来了?” 左边的黑衣人冷笑。 “是的,来送你上路。” 萧战摇了摇头,“你们不该来的。” 右边的黑衣人摸出一枚梭镖,“不该来的,也来了!” 说着,他扬手向萧战打过去。 看到疾射而来的寒星,萧战屈指一弹,随即便见旁边的石壁上溅起一溜火星。 “既然来了,就别想再走了。” 没有什么炫目的打斗,也没什么激烈的碰撞,战斗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两个一流高手难以置信的躺在地上,浑身僵硬如同岩石,一动不能动。 这是怎么回事? 对方使用的是什么招式? 还有,情报说目标只是一个毛头小子,修为充其量也就是二流。 这他娘的也是二流? 弄情报的人是干什么吃的? 最令两人无语的,有那么强大的实力,为什么不越狱啊。 只可惜,没人回答他们。 没多久,包大人出现在地牢中。 他衣冠不整,胳膊上还裹着白布,一抹血色在白布上晕开,仿佛雪中的寒梅。 看到地上的两个黑衣人,包大人长舒一口气,总算抓住两个猎物。 “道长,贼子丧心病狂,不仅派人刺杀您,还胆敢刺杀我。该死,该死!若不是展护卫拼死相救,老夫休矣!” 包大人是又惊又怒。 不过这也坐实了他的猜想,对方心中有鬼,一听到自己折返回京的消息,立刻狗急跳墙。 萧战看了一眼包大人的伤势,皮肉伤,死不了。 就算死了也无所谓,萧战才不关心包大人的死活。 他只关心叶依若、关心叶家、关心自己身上的因果。 包大人动了真火,“来人啊,大刑伺候,一刻钟内,我要知道他们的所有消息!” 第40章 那就死吧 与此同时,林家大少竭嘶底里的咆哮着。 “谁?是谁!到底是哪个蠢货去刺杀包大人的!” 包大人是皇帝面前的红人,是老百姓眼中的青天大老爷,更是奉旨南巡盐铁的钦差大臣,走到哪里都是万众瞩目的存在。 朝野上下无数双眼睛盯着、看着。 不出一天,包大人遇刺的消息就会传回京城,不出半个月就会传遍天下。 杀官等同造反。 林家虽然有些势力,但是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去刺杀朝廷命官,而且是包大人这种官。 一旦包大人身死,后果不堪设想。 “不是我派的,又会是谁?包大人身边的展护卫是一流高手,能在其保护下伤害到包大人还能全身而退,估计是大师级的强者。宁江穷乡僻壤,不可能有这等人物。” 林家大少心中烦躁,可是蓦然间,他心中一阵惊恐。 “三只手他们回来了吗?” 三只手是林家笼络的客卿,擅长使用飞镖暗器,被林家大少派去刺杀萧战。 “回禀大少爷,他们还没回来。” 林家大少心中暗道一声糟糕。 三只手擅长偷袭暗算,一击不中远遁千里。 无论成功与否,都该回来复命了,现在杳无音信,多半是失手被擒了。 如此说来,包大人被刺杀绝不是意外。 林大少爷不是蠢人,相反,他智计高明,立刻明白有人算计自己,而且还算计成功了。 最重要的,自己百口莫辩。 “该死!真是该死!” 林家大少知道,此地不宜久留。 不管刺杀包大人是不是自己干的,自己莫名其妙出现在宁江,就是惹人深思的事情。 走! 赶紧走! 必须赶紧离开宁江。 可是这时候,外面传来跺跺跺的脚步声。 林大少爷一听就知道,那是大批人马同时行进的声音,走路都这么整齐划一,除了宁江的城防军也没谁了。 四周的墙壁、屋顶上也出现了丛丛人影,劲弩嘎支支上弦的声音不绝于耳。 林家大少立刻举起手来,然后缓缓蹲下,最终双手按地趴下去。 他怕! 怕自己稍有异动迎来万箭穿心的下场。 一队大头兵冲进院子,踩着林家大少的肩膀将其捆了起来。 不多时,林家大少就看到了包大人阴沉得如同锅底的脸色。 无奈的低下头,林家大少知道,这事解释不清了。 不仅解释不清,还会连累青州林家。 …… 叶家老宅,叶殿清、叶天虎弹冠相庆。 “爹,您真是算无遗策,不费吹灰之力就把林家大少送了进去。” 叶殿清长长的“嗯”了一声,“青州林家得蛰伏很长一段时间了,自然没有心思顾及我们。如此一来,那件东西就不用给他们了。” “爹,包大人虽然离开了,但斧头帮随时会卷土重来,我们得加快速度整合宁江城的势力。” 叶殿清点头,抬手拍了拍叶天虎的肩膀。 “老二,叶家的崛起全靠你的武功,今后你就是叶家的主心骨。去吧,放手去做!” 叶天虎狞笑着点了点头,眼睛中闪烁的寒光比刀锋更加锐利。 十多年来他一直负责杀人越货的买卖,心肠和手段都非常人所能比拟,如今功力大增,实力暴涨,行事更加方便,也更加肆无忌惮。 “山中没老虎猴子称霸王?”叶天虎冷笑一声,“就让我来当这只老虎吧!” 这一夜,叶天虎四处拜访。 首先是宁江城仅次于斧头帮的四个帮会。彡彡訁凊 之前,四大帮会被斧头帮压得喘不过气,现在斧头帮撤离宁江,四大帮会立刻心思活络起来,开始为了地盘和势力范围争吵不休,打成一团。 可是这时候,叶天虎出现了,并且高声宣布:“以后,宁江城姓叶了!” 四大帮派的人全都狞笑起来。 叶家? 什么玩意! 一个打渔跑船的小家族,是不是跑错地方了? 四大帮派的人同时围了过去,不怀好意的目光盯着叶天虎浑身要害。 看到这一幕,叶天虎冷笑着摇了摇头。 “也好!” 上次和展护卫战斗束手束脚,没有使出全力,现在正好检测一下真正的实力。 一分钟后,叶天虎无聊的甩着手上的血水。 “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再看四大帮派的打手,全都断了手在地上抽搐,而四大帮会的头头,全都被拧掉了头,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下一个,去四大商会,然后四大家族……” …… 叶家发达了。 之前叶家就像瘟神一样,所有人都避之不及,可是今天不知怎么,叶家门前停满了马车,一个又一个有头有脸的人在叶家门前排队投拜贴求见。 眼尖的人看到了宁江城首富朱百万,可是紧接着他们就看到,朱百万在叶家门前排到十几名开外了。 乖乖隆个咚! 宁江竟然这么多有钱有势的大人物,首富朱百万连前十都不算。 更难以置信的是,这些有头有脸的人都扎堆聚集在了叶家门前。 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不是说叶家欠了印子钱,马上就要完蛋了么? 立刻有人出来辟谣说,叶家胜了官司,县太爷还把一部分斧头帮的产业判给叶家作为补偿。 如此一来,叶家还完债务之后还大赚一笔,家族财富急剧膨胀。 最重要的,这些判决都得到了包大人的点头。 市井间传言说,叶家得到了包大人的提携,成为名门望族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 不管传言是真是假,叶家得到巨大的实惠不会错了。 叶家得势之后,立刻大摆流水宴席,还请了十多个戏班子连台唱戏,为包大人歌功颂德。 甚至花钱雇了几个说书人,专门向路人们讲述包大人为叶家伸冤的故事。 还捐钱修路造桥,这些路和桥也都以“感恩”、“铭恩”之类的字眼命名,时刻提醒人们叶家和包大人的关系。 叶家还专门成立一个善堂,专门解困济难,扶贫扶弱。 一番操作之下,叶家的名望蹭蹭上涨,甚至有了“青天小老爷”的说法,至于“青天大老爷”,自然是包大人了。 叶家的地位水涨船高,老爷子觉得自家居住的宅子也该换一换了。 原因嘛,叶家以前太穷酸,老宅子周围住的都不是什么富人,门前的小巷子也窄得不行,送礼的马车进都进不来。 不行,叶家现在是宁江城首屈一指的大家族,必须得有大家族的景象气派。 而最能体现一个家族景象气派的,无疑就是住宅。 叶殿清在宁江城中找了好几遍,都没找到一处满意的地方。 每当看中一处宅子,他都会将其与三儿子家的宅子作比较,而比较的结果就是货比货得扔。 就这样,老爷子茶不思、饭不想,辗转反侧,心心念念都是宅子。 叶天虎看在眼里,急在心中,于是他出动了,带着一群新收服的手下到了叶依若家里。 叶天信看着面前耀武扬威的人群,嘴唇蠕动了几下,却终究没有“二哥”这两个字。 叶天虎左顾右盼,仿佛巡视自己领地的老虎。 他对眼前的宅子满意至极,正好可以拿来作为叶家主宅。 “老三,咱爹昨个做了个梦,老祖宗跟他说,叶家要兴旺起来了,可是家里的宅子太窄小,装不下那么多的福气,让咱爹换个大点的宅子,而宁江城里面就数你这个宅子最大了。” 叶天信不傻,相反,他是叶殿清三个儿子中最有头脑的,哪能听不出叶天虎的意思。 “怎么,你们是要巧取豪夺吗?” 见叶天信这么不上道,叶天虎冷哼一声。 “咱爹想住大房子,你作为儿子就该把自己的房子腾出来,让给咱爹。明白吗?否则就是不孝!” 叶天信深吸一口气,久久不见吐出,他的脸越来越红,眼睛中的怒火也越来越炽烈。 不过叶天信看了一眼身边的叶林氏和叶依若,强忍着心中的怒火没有发作。 这一刻,叶天信无比想念自家的上门女婿,有他在,什么困难都能快速解决。 只可惜,贤婿被包大人抓走了。 女婿不在,家里就只有自己这个连站都站不起来废物男人,面对羞辱只能一忍再忍,一退再退。 最终,叶天信颓然的吐了口气,“我已经被逐出叶家了,叶家的福分跟我没有关系。” 叶天虎笑了。 “老三,你虽然被逐出叶家,但是并没有断绝父子关系,你依旧是爹的儿子。你把宅子给爹住,爹一高兴,说不定就允许你回家了。” 见叶天信不说话,叶天虎冷哼一声。 “老三,今天的叶家可不同以往,搭上了包大人的关系,飞黄腾达指日可待。至于那个上门女婿,犯了命案,铁定是要秋后问斩的。” “你胡说!”叶依若生气的反驳道:“我夫君是清白的,大伯的死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他是被你们污蔑的。” 叶林氏也坚定地说道:“对!包大人是青天大老爷,你们糊弄不住包大人,我们家女婿肯定会平平安安的回来。” 叶天虎冷眼看向两个女人。 “叶家的男人说话,你们两个娘们也敢打岔?跪下,自己掌嘴二十,否则家法伺候!” 叶天信将妻子和女儿推到自己身后,然后抬起头来,毫不退缩的看向叶天虎。 “二哥,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叶天信咬了咬牙,仿佛下定了某个坚定的决心,“这是我的家,我就是死也不会让给你们的!” 叶天虎嗤笑一声,“那你就死吧!” 之前老爹说过,找机会把三弟一家送走,免得他们告状,或者泄露家族的秘密。 今天,正是一个好机会。 第41章 王者归来 “那边的菜园子,给老子平了!村妇就是粗鄙,竟然在院子里种菜!” “还有那个鸡窝,拆了,猪圈也拆了!” “哪个不开眼的敢拦,直接打,打死算老子的!” 跟随叶天虎而来的人立刻动了起来,不一会儿院子里就鸡飞狗跳。 叶林氏看到自己的心血被糟蹋破坏,气得脸都红了。 叶依若一句话也不敢说,唯一能做的就是死死拉住母亲,因为她知道,来者不善,一旦母亲冲出去和他们推搡,吃亏的肯定是母亲。 可是,看着自己亲手开垦出来的菜地被糟蹋的不像样子,叶依若心中又苦又气。 为什么。 自己一家人积德行善,与世无争,却不能过上一天的好日子。 为什么总会有这样那样的麻烦事找到自己家。 就因为自己家穷弱? 这一刻,叶依若想起了萧战,顿时心中懊悔,是自己在公堂上说错了话,让夫君受到包大人的猜疑,这才进了监牢。 都是自己的错。 再想到包大人,叶依若就像落水的人摸着一根稻草。 “二伯,你现在走还来得及,否则我就去找包大人告你的状!” 叶天虎冷笑,“你以为你还能走出这个门吗?” 说完,叶天虎挥手叫过来两个跟班。 “看到他俩没有?都是被官府通缉的江洋大盗。他俩闯进你们家里杀人放火,然后我赶过探望三弟,正好遇着这事,当场击杀江洋大盗。啧啧,如此一来这宅子成了无主之物,我们叶家将其收回去也合情合理……” 听到这话,叶依若心中一哆嗦,她终于明白了叶天虎和叶良辰的区别。 叶良辰充其量也就是仗势欺人,说一些难听的话,干一些恶心人的事。 即便嘴上说“弄死你”之类的,也仅仅是说说。 让叶良辰杀人,他是万万不敢的。 叶天虎却不一样,他是真的会杀人,而且他手上有不少人命。 看着叶依若脸上骇然的表情,叶天虎冷笑一声转过身去。 “你们的父母家人都安顿好了,你们的孩子也都有我叶家抚养长大,成人之后娶妻生子都不用愁。所以,放心的干活吧!” 两人全都噗通跪倒下去,感激涕零的磕头。 “谢虎爷大恩大德!” “小的来生做牛做马报答虎爷!” 叶天虎点了点头,一言不发的向前走去。 这时,地上的两人缓缓起身,用袖子擦掉脸上的眼泪和鼻涕,然后抽出刀子向叶天信一家三口逼近。 虽然给叶天虎做事会丢了性命,但他俩贱命一条,被官府捉了就是菜市口砍头的下场,与其这样还不如卖一个好价钱,让父母妻儿一辈子一世无忧。 叶天虎开出的价码很高,所以这条命卖的值。 “虎爷,我们兄弟太久没碰过女人了,这俩女人马上就要死了,不如给我们……” “是啊虎爷,做戏就做全套,江洋大盗光杀人放火还还不够,再加点东西才像回事啊。” 叶天虎点了点头,没有反对。 可是这时候听到扑哧扑哧的声音。 叶天虎对这个声音并不陌生,刀剑撕裂肉体,就是那么的悦耳。 每次听到这个声音,浑身的毛发都会轻微颤抖,一股发自灵魂深处的悸动顺着脊梁骨向上,直冲天灵盖。.33yqxs?.??m 干脆! 利落! 刀锋和肉体一触即分,没有任何拖泥带水。 这用刀的手法,真是精妙啊! 同时,叶天虎感觉到一滴滴滚烫而又粘稠的事物溅在了自己后颈上。 “你们两个蠢货,别在这杀人,脏了我们叶家的宅子……” 喝骂声戛然而止,叶天虎闭紧嘴巴,却又张大眼睛,他难以置信的左右张望,同时提聚起所有真气,浑身筋肉收缩紧绷,仿佛一张拉成满月的长弓。 扑通扑通…… 两个江洋大盗全都瘫倒在地上,断颈处鲜血喷溅,两颗头颅在地上骨碌碌滚了几圈,然后停住。 两人脸上的狞笑还没消失,猥琐的表情令人作呕。 这说明,他们直到死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谁!” “出来!” “别装神弄鬼!” 然而,没有人回答叶天虎,也没有人出现。 周围正在搞破坏的人纷纷停了下来,也跟着叶天虎一起寻找。 这时候,“啊”的一声惨叫响起。 一个跟班双手双腿同时爆出血雾,随即倒在地上惨叫着抽搐起来。 然后又一个跟班倒下。 这两个跟班一个在南墙根,一个在北墙根,中间相距上百步,短短一眨眼的时间,根本不可能跨越这么长的距离。 可是没等叶天虎想明白怎么回事,又有两个跟班倒在地上,同样是双手双脚受创,汩汩流血。 剩余几个跟班见状,全都浑身战栗,牙关战战。 鬼! 一定是鬼! 哪怕头顶就是大太阳,众人依旧觉得寒气森森。 跟班们扑通通的跪倒在地上,不断求神拜佛,认错道歉。 然后又是一连串的惨叫,剩余的跟班同时受到重创,胳膊全都皮开肉绽,可是他们双腿没事。 仿佛,那不知名的存在对他们网开一面。 看到这一幕,叶天虎眼皮狂跳,头皮也一阵紧绷。 “不出来是吧!我看你能藏到什么时候!” 说完,叶天虎疾步前冲,右手高高抬起,五指弯曲如同铁钩,毫不留情的劈向了叶天信的脑门。 叶天信手掌微微颤抖,如果不是双腿没有知觉,恐怕早就软倒在地上了。 虽然本能的恐惧,可叶天信还是双目圆睁,直勾勾的盯着叶天虎,仿佛要把这张脸烙印在灵魂深处,然后在九泉之下诅咒。 然而,叶天虎毫不介意。 用这种眼神看自己的人多了去,自己不还是活的好好地,而且越来越好。 可是这时候,一个身影倏然现了出来。 那身影抬起右手,与叶天虎的爪子轰在一起。 然后就见叶天虎向后飞出去,还没落地便吐了一大口血。 “你……你怎么可能在这里……” 叶天虎心中惊惧,因为出现在他面前的是萧战。 萧战看都没看叶天虎,而是转身走到叶依若身边,轻声安抚起来。 “娘子,我来晚了。” 叶依若心中欣喜,萧战从天而降,救了自己一家人,可是紧接着她又担心起来。 “你不是被包大人带走了么,难道你越狱了?哎呀,这可如何是好?” 萧战摇了摇头,“爹、娘,你们不用担心!至于怎么回事,还是请包大人来说吧。” 包大人? 在场的人全都惊讶起来。 包大人不是早就离开宁江了么,怎么…… 然而这时候,外面的大门打开,一身官服的包大人撩着衣摆跨过大门。 虽然有十万个为什么想问,可是看到包大人漆黑如锅底的脸色,叶天虎喉咙动了动,一个字也没能说出来。 根本不用多问,看到包大人那一刻叶天虎就知道,自己栽了。 不过叶天虎还是抱着侥幸的心态,问道:“包大人,您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提前知会草民一声,让草民好好味包大人接风洗尘啊!” 包大人哼了一声,“本官从来没离开宁江一步,一直在这里盯着你的一举一动。” “不可能!”叶天虎不信,“我的人分明看到了你离开,一路北上进入青州地界,现在应该出了青州,进入京畿了。” 包大人摇了摇头,脸上浮现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本官脸色黑如锅底,你们随便看到一个黑脸汉子就认为是本官,那本官找一个体型相似的人,把脸抹黑,穿上官服让你们看。” 听到包大人的回答,叶天虎差点吐血。 没错,给手下交代任务的时候,说的就是“盯紧那个黑脸汉子,随时汇报他的行程”。 手下也的确是这么干的,一路上紧盯着那个“黑脸的汉子”,却忘记了,黑脸汉子并不一定就是包大人。 “大胆狂徒,为非作歹不说,还敢欺骗朝廷命官。这一个月来,你威逼宁江帮派、商会,欺凌城内百姓,索要钱财铺面,更是残害二十八条人命。论罪,当斩!” 包大人身上官威厚重,几如实质,大喝之下震慑得叶天虎心灵失守,精神一阵恍惚。 不过叶天虎迅速的回过神来,随即狂啸一声纵身扑向包大人。 “拿了你,看谁敢斩我!” 第42章 赶紧跑路 五步之内,人尽敌国。 叶天虎与包大人的距离还不到五步,以叶天虎超越一流巅峰的实力,包大人根本没有幸存的可能。 即便展护卫在此,也挡不住叶天虎,更何况包大人孤身一人。 然而,包大人毫无畏惧。 哪怕叶天虎的手掌距离他的脸只有三寸之遥,他依然一动不动,就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反倒是叶天虎,胜券在握的笑容转瞬凝聚,并且尽数化为惊骇。 凝滞! 仿佛又回到了地牢中。 叶天虎感觉自己身周的空气就像石头一样,压迫的自己的手脚不得动弹。 手指尖距离包大人只有三寸之遥,可这一点距离却成了无法逾越的天堑。 叶天虎感到一只手抓住了自己的脚踝,随即大力涌来,身子被打横着抛了出去。 刚落地,叶天虎就一个鲤鱼打挺弹了起来,随即纵身跃上墙头,头也不回的跑掉了。 看到这一幕,包大人眉头暗皱,不过他不敢多问。 萧战却主动说道:“他还不配死在我家院子里!” 包大人看着地上那两个身首异处的江洋大盗,默默不语。 萧战转身向叶依若说道:“你们安心待在家,我去处理点事情就回来。” 叶依若乖巧的点头。 叶天信和叶林氏敬畏的看着包大人,也都不敢多说什么,只能叮嘱一声“快去快回”。 萧战点点头,随即一撩衣摆冲出大门,身子在大道上几个腾挪便失去了踪影。 之前抓住叶天虎扔出去的那一下,萧战随手将法术施加在了叶天虎身上,在法术效果消失之前,叶天虎就是跑到天涯海角也脱不出萧战的掌控。 叶天虎直奔叶家老宅。 “爹,收拾东西,快走!” 叶殿清刚刚陪宁江城几个有头有脸的大户喝完酒,此时满脸红晕,醉眼朦胧。 听到儿子的话,老爷子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走什么走,老子哪都不去,去去去,倒酒去……” 叶天虎哪有时间解释,抓起桌上的茶壶,心中默念一声“得罪了”,随即淋头浇下。 老爷子瞬间清醒过来,抬手就是一巴掌抽过去。 “小畜生,你想干什么!” 叶天虎被打也不敢躲闪,左手抄起叶殿清的胳膊,右手揽住他的腰,脚下一点就往外冲去。 “爹,我们中计了!包大人一直在宁江没有离开,咱们的事败露了。” 老爷子浑身一哆嗦,剩余的几分醉意全都随着冷汗排除体外。 “这可是抄家灭门的死罪啊,落在包大人手里,咱们的旧账多半也藏不住。”叶殿清不敢有半点犹豫,“跑!赶紧跑!等等,我去拿那个东西,你叫上辰儿!” 就这么一个宝贝孙子了,老爷子不敢有半点疏忽。 叶天虎虽然焦急,可还是不得不依着老爷子,向着叶良辰的住处跑去。 可是家中找了一遍,没人。 抓着仆人询问,却说少爷刚才还在家,这会儿不知道去哪了。 叶天虎一阵烦闷,索性不找了。 叶天虎回到老爷子住处,焦急地说:“爹,咱先走,我回头再接他。” 老爷子无奈的叹了口气,也只能这样了。 叶天虎看到老爹双手空空如也,不禁问道:“爹,那个东西呢?” 老爷子脸色阴沉似水,“找不到了。” 叶天虎的心更疼了。 那东西可是稀世珍宝,连青州林家都对其垂涎三尺,好端端的,竟然丢了。 不过都这个时候了,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叶天虎抱起老爷子,翻身跃上院墙,随即一路飞檐走壁向江边逃窜。 两人走后不久,叶良辰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走了过来。 “爷爷,醒酒汤好了。” “爷爷,你快点喝吧。” “爷爷……” 找了一圈也没看到爷爷的身影,手里的碗歪了一下,汤水烫的叶良辰一阵呲牙咧嘴。 他连忙把大碗放在桌上。 可也正是这一瞬间,叶良辰瞳孔蓦地放大,浑身巨颤,直接把大碗打翻。 滚烫的醒酒汤淋在手上,可是叶良辰心中寒气直冒。 因为桌子上摆了一枚干枣,一颗桃子。 枣!桃! 早!逃! 早点逃跑! 这是爷爷早就和他约定好的暗号,一旦看到这两个事物,就什么也别问,独自一人跑路。 叶良辰不敢怠慢,转身就向外冲去。 可是刚跨过门槛,他又想起一件事,没有银钱傍身,自己在外面怎么过。 于是他又转回爷爷的屋子,爬到床下一阵鼓捣。 翘起床脚下的地砖,然后伸手往下掏。 摸到了…… 但不是银子的感觉。 但是手掌触碰的一瞬间,叶良辰感觉自己浑身激灵灵颤抖了一下,随即血脉贲张,心脏也砰砰搏动起来。 叶良辰心中急躁,来不及多想,胳膊一拽,眼前瞬间一亮。 这…… 看到手中圆溜溜的珠子,叶良辰瞬间怔住了。 眼泪一滴滴滚落下来,叶良辰全都明白了。 爷爷最爱的,终究还是自己。 因为爷爷把叶家最宝贵的东西留给了自己。 抹了一把眼泪,叶良辰将珠子揣进怀里,又抓了一把金豆子、银豆子,随即勒紧裤腰带,偷偷摸摸的走后门跑了出去。 与此同时,叶天虎带着老爷子来到江边,看到靠着树荫休息的船夫,叶天虎随手丢过去一锭银子。 “你的船,我买了!” 也不管船夫同意不同意,抱着老爹就跳上了船。 船夫随手掂了掂分量,随即用牙咬了咬,确定是真银子,于是将骂人的话咽回肚子里。 “这位爷,船上还有几块炊饼,上午刚做的,新鲜的,那半壶酒是昨天打的,还能喝,都一块给您啦……” 叶天虎头也不回的摆了摆手,解开绳子,长篙在岸上一点,小船推开波澜,离弦之箭似的滑了出去。 船夫看得目瞪口呆,这撑船的功夫,比自己强多了。 不久之后,一个年轻人缓缓走来。 船夫连忙把扇风的草帽盖在胸前,唯恐被别人看出胸口藏了银子。 不过他仔细看了看年轻人的穿着和气度,应该不会抢自己的银子。 于是好心提醒道:“公子,你要乘船的话,就往东走五里地,那有个渡口。这里是我们打渔人歇脚的地方,不载客。” 萧战向他点了点头,然后头也不回的向水面走去。 看到这,船夫蹭的蹦了起来,疾步向前追过去。33yqxs?.??m “公子,你别寻短见啊,公子,公……” 船夫紧紧地闭上了嘴巴,更是缩了缩脖子。 因为那个年轻人健步如飞的走在水面上,似乎,比撑船还要快上几分。 江风吹来,船夫打了个哆嗦。 “我什么也没看见,幻觉,一定是幻觉。” “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妈呀,鬼啊……” 把草帽盖在头上,船夫兔子似的狂奔起来。 奔跑的时候,还专门挑太阳下,不敢跨进树荫半步。 第43章 祸根来由 落日余晖染红了半江水面,一叶孤舟载着叶家父子满心愁苦。 叶天虎长长吐了口气。 撑了这么久的船,即便以他的实力,依旧感觉到了轻微的疲惫。 大致算一下路程,此处距离宁江有五十多里了吧。 “老二,老二,你看那,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老爷子眼神不好,再加上日光的照耀,视线里的事物就更加模糊了。 叶天虎顺着老爹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江面上出现一个豆大的黑影。 起初叶天虎也没在意,只以为是水面上的野鸟,或者其他什么,可是随着距离的接近,黑影越来越真切、明显,叶天虎的眼睛也瞪得越来越大。 那是一个人! 虽然光芒照射下显得扭曲波动,但的确是人形没错。 水面上怎么会有人,难道是鬼? “爹,咱们遇到脏东西了。” 听到这话,叶殿清浑身一哆嗦。 太阳还没下山呢,脏东西就出来了,等没了太阳,这脏东西岂不是更加猖狂。 “老二,咱赶紧找个地方上岸,趁着天还没黑去庙里拜拜吧。” 虽然心中怕得要死,可叶天虎还是梗着脖子说道:“爹,孩儿连龙都杀过一条,还会怕这些玩意!” 这句话让叶殿清安心了不少,于是老老实实的钻进了船篷里面,免得妨碍等会儿的战斗。 叶天虎矗立船首,双眼微微合起,借助呼吸吐纳聚敛浑身精气神。 无论是人是鬼,无论是否冲着自己来的,都得拼尽全力。 一时间,叶天虎就像是一只点燃的蜡烛,并且一步步变成熊熊燃烧的火炬。 下一瞬,叶天虎瞳孔收缩,宛如针尖,因为他看清楚了——来人是那个上门女婿。 看到萧战如履平地的步伐,叶天虎终于明白为什么两次交手自己全都以失败告终了。 原来,对方的实力远远超越自己,更是超越自己的想象。 “你……究竟是什么人……”叶天虎声音干涩而又粗粝,不等萧战回答,他又问了一句,“你究竟是人是鬼?” 萧战笑了,脚下一踏,水面涌起一股喷泉似的浪花,萧战在浪花的冲击下踏上船舷,居高临下的看着叶天虎,最终目光落在船篷里的叶殿清身上。 “我是谁,你们招我当上门女婿的时候,不是调查的清清楚楚了么?” 叶老爷子呼吸粗重,双眼瞪得圆溜溜的,一根根血丝在眼球上密布。 他气愤的吼道:“小畜生,你究竟什么时候盯上我叶家的,我叶家跟你什么仇、什么怨,为什么一直跟我们过不去?” 萧战笑了,“我说无冤无仇,你信吗?不但无冤无仇,反而还要报答你们叶家。” 叶殿清笑了,笑得很冷,也很惨。 “报答?把我们叶家弄得七零八落,这也叫报答?” 萧战点了点头,“我报答的是叶依若,至于你们的下场,都是咎由自取。” 说完,萧战转头看向叶天虎,幽幽说道:“你还记得这个地方吗?” 叶天虎茫然的向四周看去,全是水,鬼知道这里是哪。 萧战继续提示道:“六年前那个夜晚,想起来了吗?” 这句话如同穿心一剑,戳的叶天虎面色煞白。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六年前的夜晚,叶天虎在江中打捞起一只蛟龙。 但这件事是叶家的机密,所有知情者都被灭口,为了防止有漏网之鱼,叶天虎给每个人都补了刀,然后缠上渔网、铁链等物沉入江底。 鬼? 难道这上门女婿真的是鬼? 叶天虎忍不住向船舷边缘看去,仿佛那里有一只只被水泡的发白的手掌正向上攀爬。 同时,一个又一个几近遗忘的名字浮现在脑海中,连带的还有他们的面孔,只是每一张面孔都被血水浸染得狰狞可怖。 一定是那些亡魂来复仇了,否则怎么会知道蛟龙的事。 萧战冷哼一声,“那蛟龙是我杀的!” 轰! 叶天虎如遭重捶。 他怎么与没想到是这么回事。 “你说谎,人怎么可能杀得了蛟龙!” 六年来,叶天虎一直以“屠龙”的壮举沾沾自喜。 虽然这事见不得光,不能向外人炫耀,但是可以自己关起门来偷着乐啊。 而萧战的话彻底粉碎了叶天虎的妄想。 比起萧战,他叶天虎只是一个可耻的小偷。 可是一想到蛟龙血的霸道,六年来将自己折磨的痛不欲生,叶天虎就怒声吼道:“黄口小儿,你有什么能耐屠龙!” 不信? 萧战眼睛眯起,左手背在身后,右手掌心向上一招。 “剑来!” 等了一息、两息、三息…… 什么都没发生。 叶天虎提着的心一点点放了下来,他刚要出言嘲讽,可是眼角处迸发出一团灿烂的银光。 银光瞬间变大,并且倏然间射到近前。 感受到扑面而来的锋锐之气,叶天虎下意识抬起手掌护在身前。 可是,那锋锐之气并没有触及身体,而是在萧战掌上悬停。 眯起眼睛,透过那绚丽的银光,叶天虎终于看到了一条灵动的游鱼。 不,不是游鱼,而是鱼儿一样的细长的小剑。 这是…… 一个名字浮现在脑海。 “飞剑?” 萧战没有回答,只是冷哼一声说道:“方才在宅子里,就是它杀了那两个江洋大盗,伤了你十几个跟班,现在,轮到你了!” 说话间,飞剑见风即长,充气似的膨胀起来,转眼间就成了三尺青锋。 看着抵在身前的利刃,叶天虎兴不起半点反抗的念头。 以前是不知道双方的实力差距,哪怕一次又一次被萧战击败,叶天虎始终都以为双方差距不大,下次再遇到一定能反杀。 可是现在叶天虎才明白,别说自己一流巅峰,就是晋升大师乃至宗师,在萧战面前依旧微不足道,不堪一击。 因为,这不是强弱的区别,而是仙凡的天堑。 在仙人面前,凡夫俗子所有的技艺都不值一提。 仅仅是被剑尖指着,叶天虎就感觉自己浑身真气被压制得动弹不得,手脚也像绑了万钧重物。 唯一能做的就是等死,别说奋起反抗,就连反抗的念头都生不出。 “你体内融入了蛟龙血,所以才有了铜筋铁骨的强横体魄,但你可知道,蛟龙终究不是龙,它不是象征吉祥的瑞兽,而是象征凶邪的恶兽。或许能给你们带来短暂的财富、荣耀,但这些都需要你们千百倍的偿还,你们都会因此死无葬身之地。” 叶殿清和叶天虎听到这话,脑海中不仅回想起六年来发生的大小事件。 叶家确实因此水涨船高,步步高升,创办船行、购买田地、屋舍、铺面,攒下万贯家财,五代子孙都不愁吃喝。 尤其是近段时间,二儿子突破痼疾,有了大师的实力,叶家更是获得了包大人的青睐,隐隐间成了宁江第一家族。 然而现在才明白,这一切都是梦幻泡影,水中捞月。 叶殿清怔怔失神的看着萧战,看着萧战手中的仙剑,更是看着萧战背后隐约绽放的万千霞光。 “老夫一直以为叶家最大的气运就是捡了一条蛟龙,却没想到是仙缘啊。如果当初不苛待老三一家,叶家岂不是也能鸡犬升天。” 青州林家,不过是有一个大师级武者坐镇,就能兴盛起来。 而叶家,却是一个仙人坐镇。 就算萧战不为叶家站台,单是“孙女婿”这个身份,也足以令叶家平地崛起,昌盛百年,再强大的势力想对叶家不利都得掂量掂量。 然而,叶家自毁长城,硬生生斩断了自家的仙缘。彡彡訁凊 叶殿清想通其中的关窍,顿时双目呆滞,瞳孔无光。 “呵呵呵……辛辛苦苦一辈子,到头来一场空,一场空啊……还不如安心当个打鱼人,静静等待机缘上门……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老爷子笔挺的脊梁一瞬间垮了下去,浑身精气神尽数消散,整个人都好像瘦了一圈。 他嘴里不停地絮叨着,刚开始还能听清楚,后面渐渐就成了语无伦次的呓语。 似乎疯了! 可即便疯了,也难逃因果报应。 萧战俯视着叶天虎,手腕轻轻一震。 刚要一剑封喉,心中却蓦的浮现出一丝明悟。 萧战缓缓收剑,长剑一点点缩小,重新变回鱼儿大小,在萧战身周游荡一圈隐没在空中消失不见。 “本想在此地杀了你,了结六年前的因果。可是我改变主意了。” 第44章 反咬一口 宁江县衙,包大人端坐主位。 惊堂木一拍,周围几百号人同时噤声,一时间针落可闻。 “上个月,叶家家主状告其三子叶天信及其孙女叶依若,因案情复杂,本官以退为进,经过这些日子的明察暗访,已经掌握确切的证据,本案的真相也水落石出。” 说完,包大人朝身边的师爷点了点头。 师爷立刻向前走了一步,然后向围观众人朗声念诵起来。 “叶氏原属青州林家,于二十一年前举家迁徙至此,使四两银子贿赂里长,以叔侄相叙,落籍宁江县北河湾白岩乡叶家村。家有一妻三子,因无田地,全家以打渔为生,因持家有方,一年时间便置下瓦房一间,草屋三间。” “叶家渐富,引乡邻嫉妒,里长家中困顿,多次以落籍之事勒索钱财,初始时一鸡二鱼即可,后铜钱百文犹觉不足,叶氏因此心生歹意,屡布酒肉宴请里长,使其酩酊而归,之后里长醉酒跌入井中溺亡,邻人虽惋惜,却不疑叶氏。” “后叶家二子拜高人习武,于村中一掌开裂磨盘,一拳打死水牛,邻人敬其武力,畏叶家势力,大小事务均不敢与其相争,叶家因此聚拢乡民,垄断渔场,坐市论价,左右得利。” “之后叶家二子以远游为名离乡,实则聚拢一批水贼穿行宁江上下,杀人越货,打家劫舍。与叶家有衅者多遭其毒手,叶家因此无往不利,迅速霸占宁江鱼市、船行。” …… “上月至今,叶家二子与宁江四大帮派争夺地盘大打出手,于白鹤庄杀二十八人,伤四十七人,威逼宁江四大商会,勒索钱财累计八千七百两,欺凌城内百姓……” 一条条罪状从师爷口中讲出,四周不断传来倒吸凉气的声音。 谁也没想到,叶家会犯下这么多罪状。 横行乡里、欺行霸市、杀人越货…… 简直无恶不作。 最重要的,叶家干了这么多丧尽天良的事,竟无人知晓。 如果不是包大人明察秋毫,叶家不知得隐藏到什么时候。 这时候,一些被叶天虎威胁过的帮派、商会、家族纷纷越众而出,一边磕头一边指证叶家。 犯在包大人手中,叶家铁定完蛋了,就算出来指证也不怕有人报复。 所以,指证的人越来越多,一个又一个猛料爆了出来。 有青楼的老鸨过来状告叶家的叶良辰,欠了几十两的嫖资,恳请包大人将其抓捕归案。 也有酒楼老板过来告状,说叶家挂的帐还没结清,希望官府抄家的时候能把这个帐结了。 再然后还有几个小摊小贩,状告叶良辰在他们那里拿了仨瓜俩枣没给钱的…… 总之一句话,叶家墙倒众人推。 公堂上,叶殿清披头散发的带着枷锁,再也没有了往日富贵雍容的气度。 叶天虎虽然身材雄壮,气势凌厉,可一身修为都被萧战废掉,又被大刑伺候,此时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谁能想到,昨天还如日中天的叶家,一转眼就从云端跌入泥坑。 谁能想到,昨天还威风八面的虎爷,会变得跟死狗一样。 就连叶天虎自己都想不到。 自己有一身武功,就算东窗事发,自己也能凭着本事杀出一条血路。 可谁知,自己一拳一脚都没施展出来,就被擒了。 自己绝对是大师级高手中,败得最惨、最耻辱的那个吧。 这时候,包大人一拍惊堂木。 众人立刻噤声。 然后,一双双眼睛期待的看着包大人。 所有人都知道,重头戏来了。 很快,包大人就判了二人死刑,一口狗头铡刀也被推了上来。 看到这口铡刀,萧战目光一亮。 这是包大人手中三口铡刀之一,专斩土豪劣绅、恶霸无赖,跟随包大人以来不知铡了多少颗脑袋。 虽然上面的血迹被清洗的干干净净,但浓烈的杀气如同一层薄薄的白霜,凝聚在刀刃上。 萧战心中暗道:这铡刀杀掉的全都是恶人,又受到百姓们的膜拜,经年累月之下,已经不是凡俗之物,虽然杀伐之力不如自己的飞剑,但有诛杀奸邪,斩断因果的功效。 如此一来,应该能斩断自己身上的因果吧。 听到包大人的判决,叶天虎开口了。 “家父有罪,罪民恨不能以身相代,只求包大人开恩,先铡我,让我父亲多活一时半刻。” 听到这话,包大人觉得没有什么问题。 原本就是先铡叶天虎。 “你这孽障,倒还有一份孝心,既然如此,又为何不安分守己,留得有用之身侍奉父亲。你一生杀人无数,可曾想过,那些人也都有父母需要奉养,妻儿需要照顾?” 捻了捻胡须,包大人叹了一声,“也罢,念你一片孝心,就从了你吧!” 围观众人也纷纷点头。 虽然明知道叶天虎恶贯满盈,可还是被其孝心触动。 毕竟在这生死关头,不是谁都能坦然相对的。 只是,谁也没看到叶天虎眼角一闪而逝的狡诈之色。 叶天虎没有反抗,被官差按在了铡刀下,包大人按照流程验明犯人正身,询问确实没有冤情后,丢出了一道令签。 官差得令,铡刀落下,刀刃深深嵌入叶天虎的后颈,可是想象中鲜血迸溅的场景没有出现。 铡刀抬起,官差仔细分辨,却发现叶天虎脖子上只有一道红印,半点油皮都没伤到。 叶天虎哼哼冷笑。 自己有蛟龙血淬炼身体,早就变得铜筋铁骨,堪比横练功夫大圆满的武者。 如今彻底炼化蛟龙血,功力大进,修为更进一步,身体更加强悍,说是刀枪不入也不为过。 区区铡刀,根本伤不到自己。 包大人一拍惊堂木,“再铡!” 官差哆哆嗦嗦的抬起铡刀,而且唯恐一个人不够,两个人同时发力。 然而,依旧是刀刃嵌入皮肉,一丝油皮都没伤到。 包大人凑到跟前,亲自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人在铡刀上动手脚,不禁头疼起来。 这可怎么办。 人群中有个酸书生摇头晃脑的说道:“想当年,蚩尤铜筋铁骨,刀剑无伤,黄帝对其五马分尸,却未能伤其一根毫毛,最后还是祭出神物轩辕剑……” 听到这话,包大人不禁看向萧战。 这里虽然没有轩辕剑,但是有仙家宝剑啊。 然而,萧战对包大人的目光视若无睹。 自己之所以不在江上杀掉叶天虎,就是为了斩断与蛟龙的这段因果。 如果把剑借给包大人,自己又何必绕那么大一圈子。 最重要的,一旦那样做了,自己的身份就藏不住了,以后该怎么和叶依若相处。 看到这一幕,叶天虎心中冷笑,随即高声喊道:“包大人,草民冤枉啊!上个月您还判我叶家无罪,怎么一转眼就罗织了这么多罪名?包大人,人在做,天在看啊,这铡刀不铡我,是老天显灵啊。包大人,冤枉啊!” 听到叶天虎这铿锵有力的话语,县衙里顿时像菜市场一样炸开了。m.33yqxs?.??m “铡刀有灵,不肯要他性命,绝对是有冤情!” “包大人也不是神,总会有犯错的时候。” “包大人离开这么长时间,又突然杀回来,怎么看都有点不对。” “叶家,该不会是屈打成招吧?” 听到人群中的议论声,师爷顿时急了,气冲冲的吼道:“瞎胡咧咧什么呢,我看谁再敢胡说八道!” 立刻没人吭声了。 可是没人吭声不代表没人这么想。 叶天虎适时地大喊道:“我爹年过花甲了,也被他们一顿毒打,硬生生被打糊涂了,爹,孩儿不孝,没能护住您老人家,还让您背了一堆骂名。” 这时候人们终于醒悟过来,叶家老爷子自打上公堂就一直没有说话,不仅如此,还嘴歪眼斜,口水滴答答流。 原来,是痴呆了。 年过七十古来稀,六十岁的也不多见,这群当官的,竟然对一个老汉用刑,还把人打糊涂了,真是狠毒啊。 看着下面一双双充满怀疑的眼睛,包大人如坐针毡。 杀叶天虎容易,水淹火烧土埋,总有弄死他的方法。 可是这样一来,如何堵住悠悠众口。 是以,包大人只能再次将目光投向萧战。 那模样仿佛在说:你要是不管,那我也不管了。 萧战无奈,只能站起身来。 第45章 命运造化 叶天虎哈哈狂笑,可是笑声中充满了英雄末路的悲怆凄凉。 “这上门女婿,也不知是哪来的龙子龙孙,也不知惦记上了我叶家的什么,之前伙同斧头帮打压我叶家,令我叶家走投无路,我大哥被逼无奈借了印子钱然后走上绝路。他们竟然还要对我们父子赶尽杀绝,不仅要我们的命,还要毁了我们的名声。不过苍天有眼,容不得你们猖狂,哈哈哈哈……” 缓缓踱到叶天虎身旁,萧战蹲下身子,目光怜悯的看着叶天虎。 “你这样百般抵赖又能如何?还能让黑的变成白的,死的变成活的吗?有我在,你那些丢人现眼的小把戏根本行不通!” 萧战看了看叶天虎,又看了看旁边表情痴呆的叶老爷子。 “你自以为聪明,实际上比你爹更糊涂。真是愚不可及!” 说完,萧战不理会叶天虎,站起身来说道:“包大人,刚才确实是老天显灵!” 听到这话,包大人顿时脸色一黑,你说老天显灵,那就是我冤枉他们了,你究竟是哪边的? 好在他本来就黑,也看不出来脸色的变化。 反倒旁观的民众,吃惊、怀疑、欣喜、愤怒…… 脸上什么表情都有。 “老天显灵,原来包大人也判错了。” “还好老天显灵,不然这头掉了还能长回去吗?” “不可能!叶家敲诈我家白银七百两,鼓楼街店铺四间,城外五里铺水田八十亩,怎么可能无罪!” “就是,我等不服!” 萧战抬起手,制止人们的议论。 “停停停,我还没说完。” 萧战转向包大人,“老天爷不是不让你铡他,而是不让你用狗头铡铡他。” 包大人若有所思的捋了捋胡子,“此言何意?” 萧战看了一眼叶天虎,淡淡说道:“换龙头铡试试吧。” 包大人有三口铡刀,分别是龙头铡、虎头铡和狗头铡,分别对应凤子龙孙、奸臣贪官、豪强劣绅。 叶天虎只是一个平民百姓,根本没资格用龙头铡。 但包大人相信萧战不会无的放矢,于是他点了点头,令人抬上龙头铡。 相较狗头铡,龙头铡铡过的人少之又少,但死在龙头铡之下的,无一不是皇亲国戚。 所以,龙头铡上的灵性更强,气势也更足。 这种灵性和气势寻常人或许察觉不到,但萧战这种修仙之人感受得清晰无比。 叶天虎比萧战感受的更加真切,他的身体受到蛟龙血淬炼,所以才有了铜筋铁骨,可龙头铡专铡凤子龙孙,连真龙子孙都被铡了,他一个蛟龙算什么。 是以,叶天虎心惊胆战,腿脚不由自主的颤抖,身子就像筛糠一样。 那是一种源自血脉的恐惧,哪怕叶天虎不断告诉自己没什么好怕的,可还是抑制不住身体的本能。 就像某些特殊的时候,男人下半身不听使唤一样,叶天虎现在是全身都不受控制的颤抖。 看到这一幕,包大人顿时来了信心。 抬手丢出去一根令签,沉声说道:“铡!” “不,我没有罪过,我是冤枉的!上门女婿,你以权谋私!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萧战对这种牙疼咒不屑一顾。 你做人的时候我都不怕,做鬼有什么好怕的? 龙头铡高高抬起,重重落下。 这回,叶天虎的脖子就像面团一样,嗤啦一声就从中间断开,断口处整整齐齐,颈骨的切面上没有半点的毛茬。 看着咕噜噜滚动的头颅,萧战眯了眯眼,超越常人的视觉令他看到一股精气神从叶天虎断颈处喷出,隐隐间化作蛟龙形状。 只可惜龙头铡上的龙头散发出熠熠金光,蛟龙还没飞起来就被金光笼罩,随即哀鸣一声,泡沫般炸裂开来,叶天虎体内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事物全都被龙头铡吸引、吞噬。 与此同时,萧战感觉到一股无法用语言形容的轻松感。 这就是师父所说的因果吗? 只是,在轻松的同时,萧战越发感觉沉重。 蛟龙的因果并没有因叶天虎的死而结束,反而还有越演越烈的趋势。.33yqxs?.??m 萧战回到家中时,叶天信披麻戴孝,跪在蒲团上闭目沉思。 叶林氏则在布置香案、火烛。 一身缟素的叶依若看上去更加动人,只是她眼睛红彤彤的,也不知是哭得还是烟熏的,又或者二者兼有。 萧战在叶天信身旁跪下,拿起一沓黄纸,点燃后抖了抖,随即丢进陶盆里。 “爹,二伯恶贯满盈,已经伏法了。” 听到这个消息,叶天信无动于衷,一言不发。 毕竟叶天虎昨天的所作所为伤透了叶天信的心,两人之间最后的亲情也已经荡然无存。 叶天信在意的是老爷子的消息。 哪怕老爷子对他冷漠、苛刻,他依旧没有任何怨言。 萧战接着说道:“爷爷他……” 叶天信的身子颤了颤,双手也紧紧攥起,眼角也开始有泪珠垂下。 “包大人说,爷爷年过花甲,又变得痴呆,询问他是否有冤情也无法回答,按照律法,不能对其定罪,更不能定刑,所以就由宁江县衙收监了。等他神智恢复了再审。” 听到这话,叶天信终于失声痛哭,弯下腰,头脸埋在膝盖上,肩膀和后背不断起伏。 叶林氏听的不耐烦,解掉身上的麻绳,吼了一句:“你爹又没死,还办什么丧事,起来!哭什么哭,也不嫌丢人。” 叶天信红着脸吼道:“你懂什么,一边去。” 萧战使了个眼色,叶依若立刻拉着母亲向外走去。 屋里只剩翁婿两人,叶天信抹了抹眼泪,在萧战的搀扶下坐回轮椅。 “贤婿,多谢你了,如果不是你……” 萧战摇了摇头,“爹,这是包大人秉公断案,我可没有那么大的能耐让包大人改判。” 叶天信沉默了,深深地看了萧战一眼,他总觉得,事情不像萧战说的这么简单。 不过叶天信没刨根问底,叹了口气说道:“我爹有罪,我明知他们有罪,却不报官,也是有罪,一想到他们害死那么多人,我这良心就过不去。” 萧战抬手按在叶天信手腕上,一道仙家灵气输送过去,安抚叶天信混乱的心智。 “爹,圣人有云,子不言父之过。圣人尚且如此,您又何必苛责自己。更何况,亲亲相隐是常态,您要是去官府揭发爷爷和大伯、二伯他们,乡亲们非但不会高看你,反而会觉得你大不孝。所以,你没有做错什么。你只是做了绝大多数人都会做的选择。” 在萧战的宽慰下,叶天信终于恢复了平静。 “贤婿,依你看,我今后该怎么做?我们家今后又该怎么做?” 萧战帮叶天信解掉身上的麻绳和白布。 “爹,爷爷他被关在县衙大牢,估计一辈子都出不来了。狱卒那边我已经打点过了,饮食起居都不会有人为难爷爷。您要是心中不安,就多去探望爷爷,在他跟前尽尽孝吧。” 叶天信点了点头。 之前老爷子强势霸道,又看不起自己一家人,就算想尽孝也没机会。 叶天信本以为自己这辈子都没尽孝的机会了,却没想到转眼就来了。 有时候,人生就是这么讽刺。 “至于咱们叶家……” 萧战推着叶天信向外走去。 从阴森的灵堂来到明媚的阳光下,在灵堂呆久了的叶天信顿时觉得眼睛刺痛、酸涩,难受的眼泪横流。 不等叶天信适应外面的阳光,便听到一大群人扑通通跪倒在地,异口同声喊道:“拜见家主!” …… “拜见王爷!” 衣衫褴褛如同乞丐的叶良辰毕恭毕敬的跪在地上,朝着前方纱幔后的人影磕头。 逃难的日子不好过,尤其是黑白两道同时通缉的日子。 叶良辰凄惶如丧家之犬,不敢坐车,不敢坐船,更不敢住店,甚至都不敢往人多的地方凑。 他就这样,一直在乡间游荡,吃野果,抓鸟兽,野人一样流窜了几十天,终于找到了要找的人。 纱幔后的人影动了动,仿佛直起身子观察叶良辰。 从叶良辰这边看过去,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更何况叶良辰也不敢抬头。 “李管事说,你有一样东西要献给本王?” 王爷对此并不在意,毕竟每天献宝的人多了去。 王爷之所以对叶良辰有兴趣,是因为李管事说,这野小子为了献宝,花费两百颗金豆子。 舍得这么大的本钱,就算献上来的是一根草,也值得他见一见。 “王爷,这是一件仙家宝贝,凡夫俗子没资格目睹,还请您屏退左右!” 王爷还没说话,侍卫便怒喝一声“大胆”。 叶良辰心中很怕,怕得要死,可他还是强作镇定,手掌按在胸口,一点点抬起头来,目光坚定的与纱幔后的人对视。 王爷沉默了一会儿,随即挥手斥退身边的侍女,只留一个侍卫。 “这是本王的贴身侍卫,也是本王最信任的人!” 叶良辰不再坚持,取出一个锦盒放在地上,将其向前推了推,随即跪着向后退了几步。 侍卫走过来,深吸一口气,随即小心翼翼的打开锦盒。 那一瞬间,璀璨的光华绽放出来,就连正午的太阳都无法将其掩盖。 这不是普通的光华,而是类似火焰一样,层层叠叠,一层又一层,每一层都缓缓流动、剧烈绽放,无时无刻都在冲击人类的眼睛和心灵。 纱幔后的人蹬蹬蹬冲了过来。 “王爷小心!” 王爷一把将其推开,然后颤巍巍的抓起锦盒中的事物。 “果然是仙家宝贝!宝贝!”王爷大笑之后,低头问道:“宝贝叫什么名字?” 叶良辰将头贴在地上,低声说道:“王爷,此物名为龙珠,是蕴含有真龙之气的社稷重器!” 第46章 新的叶家 “这是叶家老宅的钥匙、各处田产、铺面的文契,还有叶家奴仆们的身契。” 萧战将一个大大的木盒放在叶天信腿上。 叶天信激动地浑身颤抖,原本毫无知觉的双腿似乎也感受到了木盒的沉重。 身为叶家人,叶天信深刻了解这个木盒子的分量。 之前叶天龙在叶家威风八面,但是老爷子一句话就能把他赶出家门,靠的,就是这个木盒子里的各种钥匙、文书和契约。 这才是一家之主的权力来源,说一不二的底气所在。 而现在,这些全都放在了叶天信膝上。 叶天信低头看了一眼,随即抬头看向面前众多叶家人员。 这里面有不少的熟面孔,都是自己没有残疾时就在叶家讨生活的,但更多的是生面孔,想来是自己残疾这些年新进的。 而无论哪一种,从今以后都要靠自己吃饭,为自己卖命。 “好!好!好!”叶天信点了点头,“从今以后,叶家的繁荣兴盛,就拜托诸位了!” 听到叶天信的话,众人全都舒了口气。 随着叶天虎的死,叶家的陈年旧账全都被翻了出来,种种罪行,就是抄家灭族也不为过。 官差追究起来,叶家的佃农、伙计、账房、仆役什么的,一个也跑不了,一个通贼的罪名,足够他们家破人亡。 所以,这些人迫不及待想要找一个靠山。 不求发财,只求保命。 而叶天信就是最好的选择。 首先,他是叶家嫡子,叶天龙、叶天虎身死之后,他是叶家唯一的继承人。 其次,包大人处决了叶天虎,却没有追究叶天信,跟着叶天信走准定没错。 最后,叶天信的女婿大有来头,是他把叶天虎捉拿归案的,实力可想而知。 这时候,外面又来了一群人,他们都是宁江城中的富商、大户。 之前这些人都被叶天虎一顿收拾,忍气吞声屈从了叶家,送上金银财物。 现在,他们心甘情愿与叶家合作,备上了各种厚礼,还唯恐叶天信不收。 包大人对萧战的欣赏连瞎子都看得出来,以后随便提携一下,弄个一官半职,有包大人照着,仕途还不是平步青云。 烧冷灶的道理谁都懂,只是以前没有地方烧的,现在终于逮着一个,众人的热情那叫一个炽烈。 叶天信不禁想起自己小时候在青州林家的时光。 逢年过节,门外停满了马车,院内堆满了礼品,家族库房里的各色礼物从地面堆到房梁。 而现在,自家门前也停满了各种车马、驴子、轿子。 还好新宅子宽敞,门前也空旷,如果是叶家老宅子,早就堵得严严实实了。 叶天信激动得嘴唇哆嗦,他心中呐喊着:我!叶天信!也算光耀门楣、兴家旺族了! 看着叶天信满脸红光的享受模样,萧战也开心的笑了。 自己这岳父大人憋屈了太久,也压抑了太久,如今终于拨云见日了。 可是这时候,萧战看到叶依若在不远处向自己招手,于是转身去。 萧战刚跨过一扇月亮门,就被一只胳膊拽了过去。 叶林氏偷偷看了一眼外面,随即忧心忡忡的问道:“你快给老头子说说,别叫他接人家送的礼,收礼就得办事,就他那样子,能给人家办什么事。” 萧战笑了,“娘,不一样的。那些人送礼不是为了求咱办事。放心收着就是。” “那也不行!”叶林氏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大礼接,大礼还,人家以后有个什么事咱也得去回礼,麻烦。” 见萧战不动,叶林氏用胳膊肘捅了捅女儿,“你去,把你爹叫过来。” 萧战连忙制止叶依若。 “娘,这么说吧,叶天虎之前把宁江几个帮派全灭了,又把大大小小的商会、家族都给敲诈了一遍。我呢,将叶天虎捉拿归案,包大人把那些人损失的财物一一归还,他们买点果子糕点感谢咱们是应该的,你不要,拿就是嫌他们送的太少。” 叶林氏眨了眨眼,“真的?” 萧战认真点头,“当然是真的,不信你去问包大人!” “那也不行!”叶林氏拉着叶依若走了出去,“闺女你识字,去把人家送的礼记录清楚,以后人家家里有什么事咱也好还礼。” 萧战摇了摇头,不再劝阻,任由她们去忙活。 过了一会儿,萧战到了会客的小院中,一个魁梧的身影立刻跪倒在地。 “主人,俺回来给您磕头了!” 此人正是斧头帮大当家,因为包大人南巡的缘故,外出跑路避风头,现在包大人离去,他又悄悄摸摸的跑了回来。 “小付啊,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大当家顿时大惊失色,期期艾艾的说道:“主人,您这是要赶俺走吗?” 萧战摆了摆手,“包大人放了叶老爷子一条生路,又对我那岳丈网开一面,不过他有一个要求。” 听到这话,大当家浑身一紧,额头紧紧贴在地上,两只耳朵却高高竖起。 “包大人说,他前脚刚走,斧头帮后脚就冒了出来,这不好。更何况,你们的海捕公文还没撤。” 大当家的头更低了,“主人,俺这就去投案自首,下辈子再报答主人和九先生的栽培了。” 说完,他砰砰砰磕了几个响头,震得桌子都轻轻颤抖。 萧战无奈,只好一口气把话说完。 “包大人只是说斧头帮不能再出现,又没说你不能再出现。如果你还是这点耐心和悟性,就哪来的回哪去吧。” 大当家顿时喜出望外。 “主人,俺这不是……这不是太心急了么……” 萧战没跟这个浑人计较,“包大人的意思,宁江地界不能再像以往那样乱成一团,必须得让宁江的百姓们安居乐业。他会专门盯着这里,谁乱来,他就铡谁。” 大当家顿时挠头。 “主人,您的意思是?” 萧战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之前,叶天虎想要整合宁江的势力,把城内大小帮派一网打尽,宁江现在没有任何帮派了。既然现在没有,以后就更不能有了,明白吗?” 都说的这么明白了,大当家要是不明白,就可以滚蛋了。 “主人您放心,宁江地界上不会再有任何帮派势力。”33yqxs?.??m 萧战补充道:“不仅宁江地界上,宁江水面上也不能有,这一点我会交代潘老五。以后,宁江的治安就交给你们两个了。” 大当家重重点头,随即迟疑的问道:“主人,我们应该以什么身份出现才好?外面的人过来抢地盘的话,我们总是要出面的。” 萧战早已经思考过这个问题,于是脱口说道:“创建一个镖局吧,你的名字叫付振威对吧?那就叫振威镖局。把你手下那些人都装进去,眼下虽然是避风头,可修炼不能荒废了。” 说完,萧战将一本线装书递过去。 “这是一些粗浅的修炼功法,有内有外,有拳脚有刀剑,你回去研究研究吧。” 听到这话,大当家激动地差点跳起来。 想当初,九先生给了自己一本修炼功法,短短六年就令自己跻身一流水平。现在主人也给了自己一本,照着修炼的话,是不是还能更进一步,达到大师的境界。 “好了,下去吧!” 萧战揉揉额角,烦闷的叹了口气。 之前包大人请他回京的时候,萧战还能理直气壮喊出“天下兴亡与我何干”的话。 可是为了叶殿清老爷子不被处斩,为了叶天信不因通贼下狱,为了叶依若的家庭有个好名声…… 萧战不得不做出让步,捏着鼻子答应了包大人的条件。 包大人没有要挟萧战回京城,只是恳请萧战庇护宁江城的百姓,免受帮派的侵扰和贼匪的残害。 作为交换,叶老爷子因此捡了一条命,叶天信也免除了牢狱之灾,叶依若这一家也成了出淤泥而不染的良善之家,与之前的叶家彻底分割。 第47章 宏图壮志 天色擦黑的时候,叶天信终于接待完了拜访的客人。 虽然满身疲惫,可叶天信一脸红光,手臂挥舞的讲述刚才发生的趣事。 叶林氏没好气的拍了拍桌子,“行了行了,臭显摆什么。看你那三岁小孩的样,没见过世面吗?” 叶天信撇了撇嘴,“还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大场面。” 可不是么,之前那么多年,叶天信都是别闷在屋子里不出去,偶尔在门口晒晒太阳也会招来街坊邻居们异样的目光。 再看看今天,宁江所有有头有脸的人物全都作揖打拱,满脸笑容,连捧带吹,令叶天信前所未有的满足。 要是以前,叶林氏只要一拍桌子,叶天信准定得缩脖子闭嘴,可是今天,叶天信不但梗着脖子,还敢顶嘴了。 眼看要吵起来,萧战连忙岔开话题。 “爹,你对叶家今后有什么打算?” 一个家族想要长远发展,必须得有一个稳定的营生,耕读渔牧樵之类的,总得选一样,否则的话早晚坐吃山空,更上一层楼也就无从谈起。33yqxs?.??m 听到这话,叶天信瞪了叶林氏一眼,“你这妇人,就觉得我是小人得志,得了点颜色就像开染坊,是吧?跟你说,我心里明白着呢!” 说完,叶天信转向萧战。 “叶家光靠收租跑船也就是挣点辛苦钱,如果不是爹他们捞偏门攒了些不义之财,也发展不到现在的规模,可是那些偏门生意咱不能再沾了。” 说着,叶天信左手抓着萧战,右手抓着叶依若,将他俩的手放到自己腿上。 “你们以后有了孩子,一定要教导他们,不饮盗泉之水、不取不义之财,不仅如此,还要积德行善,为叶家过去造下的一笔笔血债赎罪。” 这话对叶林氏的胃口,是以,她频频点头,看向丈夫的目光也温和了许多。 叶林氏很怕,怕丈夫长贫乍富,心态骤然转变,变得不正常。 现在看来,是自己多虑了。 “今天跟里里外外几百号人交谈,我也差不多摸清了叶家的虚实,也知道了宁江这些大家族的底细,知道了他们的生意范围。” 说着,叶天信又看了一眼叶林氏,仿佛在说:你以为我都是在吹牛打屁么,我是在干正事。 “我是这么打算的……” 萧战点了点头,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 “首先呢,咱们叶家名下的田产,租子都降低一些,现在是六成租子,降到五成吧。以后再慢慢降。” 叶天信想着,叶家购置田产用的很可能是沾血的银子,所以想着干脆都送给佃农算了。 可是那些佃农死活都不愿意。 收了这些田地,就等于跟叶家撇清了关系,没了叶家的庇护,这些田他们也守不住,转眼就会被其他豪强劣绅夺走。 再说了,叶家崛起是板上钉钉的事,佃农们恨不得卖身为奴挤进叶家,哪能在这种时候跟叶家掰开。 所以,叶天信只好降低佃租,借此弥补叶家之前的罪过。 降也不好一次降得太多,否则其他大家族的利益就要受损了。 说完这些,叶天信转头看了一圈,发现没人反对,于是心中有了底气,说出了自己的第二个想法。 “咱们叶家在城中有不少铺面,其中一些是租出去了,另一部分是咱们自己的营生,雇了账房伙计打理,咱们每个月去盘账。我大致看了一下,有的店卖针线布匹,有的店卖笔墨纸砚,还有的店卖糕点糖果,五花八门。” 听到这话,叶林氏面露喜色,心中琢磨着,自家有这么多店,那以后买东西都不用去别家了,每日的米面油盐能省不少钱。 叶依若却蹙起了眉头。 父亲腿脚不好,母亲不识字,这盘点账目的事肯定就落在自己身上了。 有多少店,就意味着有多少账目需要盘点,每个月都不会太轻松。 日常的经营自己没工夫打理,账目却不能放松,否则的话很容易被下面的人糊弄。 一旦出了事,叶家损失钱财是小,丢人现眼是大。 账目被糊弄,就是御下无方,当家的走到哪都会被人耻笑。 叶依若不敢说别的,但叶家船行的账目肯定有问题,大伯每天花钱如流水,这些钱都是从船行弄来的,可是账目四平八稳,一点纰漏都没有。 想到这,叶依若情不自禁的抓紧了萧战的手掌。 以后自己查账什么的受到刁难,唯一能依靠的就只有夫君了。 叶天信继续说道:“我呢,是觉得咱们的铺子太多、太杂,也太零散,不如把这些生意都聚到一起,比如米面油盐的铺子,都放在一起,这样一来,别人一次就能把东西买完,不用东跑西跑瞎折腾。” 对此,叶天信是深有感触。 自家夫人做饭的时候缺了点东西,来不及出门就会使唤自己,城东头买盐、城南头打醋,自己腿脚不好,买东西累得满头大汗,回到家却还是一顿数落,不是这家的东西不好,就是那家的东西太贵,男人就是不会买东西吧啦吧啦。 所以,叶天信一直在想,为什么就不能把这些店铺放在一起,让人能一次买完呢。 以前只是想想,现在,终于有机会将这个想法变成现实了。 叶林氏听到这话,细细的想了一下,觉得确实是这个道理,如果能把卖菜的、卖肉的也都放在一起就更好了。 叶依若也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虽然这其中的困难很大,可一旦成功的话,以后管理和盘查账目都会简单不少,属于一劳永逸的事情。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所有的难题都在我们手中解决,子孙后代们就能高枕无忧的数钱了。 想到这,叶依若心中涌现出前所未有的斗志。 萧战也想象了一下岳父大人描绘的场景,又看了看叶依若憧憬的神色,心中暗道:娘子喜欢,这件事就是难如登天也要做! “爹,你只管说怎么做,有什么难题,都交给我。” 叶天信点了点头,说起宁江城中几个铺面的名字和位置。 “之前,叶天虎巧取豪夺,得到了不少铺面。包大人把那些铺面判了回去,可是刚才,那些人又送了回来。” 说着,叶天信从盒子里拿出一张张契约文书。 “我是坚持不收的,可他们把文书往桌上一放扭头就走了。” 叶林氏立刻捅了捅女儿,“不是叫你记了礼单子么,念念,都是谁家的。” 萧战摆了摆手,“别一个个念了,这些人的名字记住就行了,以后咱们家起来了,在生意上或者其他地方照顾他们一下就可以了。” 叶林氏不乐意了,“老头子就是胡思乱想,能不能做成还两说呢。” “一定能做成!”萧战无比坚定的说道。 说完,萧战看了一眼叶天信,没想到自己这岳父大人挺有做生意的天赋,简直是吕不韦重生,陶朱公在世。 叶林氏坚持反对,“你逗他开心,哄他两句就行了,别跟着他瞎折腾。咱们安安稳稳过日子多好。现在的日子比以前好十倍百倍,应该满足了。” 萧战笑了笑,耐心解释道:“娘,咱现在的日子确实比以前好,可是咱们肩上的担子也比以前重了。那么多人仰仗咱吃饭,咱不能光讲自己啊。” 叶林氏顿时想到了叶家那几百号佃农、账房、伙计、渔夫、船夫,觉得确实是这个理。 萧战又解释道:“咱们宁江虽然是小县城,可周围河流密布,四通八达,往来的船只和车马很多,货物的种类也多种多样,咱们家的铺子卖的货物种类更多,价钱也更便宜,怎么会做不成呢?不仅能做成,还能把铺子做大做强,做出名气来。” 叶林氏张了张嘴,想反驳也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算了,说不过你们。我就是个妇道人家,只会做饭。对了,咱还没吃晚饭,我做饭去了。” 叶天信仿佛打了胜仗的将军,摇头晃脑好不得意。 过了会儿,他压低声音问萧战,“贤婿,咱们要是能从南来北往的商人手中拿货,不妨把生意做得大了一些,如此一来,叶家村的乡亲们也能跟着有口饭吃。” 当初老爷子落籍叶家村,自然而然的多了一群乡里乡亲,这些年来叶家村一直有人来城里投奔叶家。 现在叶家发展得更上一层楼,投奔的人只会更多。 “贤婿啊,你在宁江孤身一人,身边也没个可靠的人,要是外人卷了钱跑路,咱去哪找他。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萧战点了点头,确实是这个道理。 叶天龙,叶家的嫡长子,未来的家主人选,这都能卷了叶家的钱款跑路,更何况外人。 “一切都有爹做主,爹说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这时候,叶林氏去而复返。 “你们老叶家是外来的,又不是土生土长的,就不怕他们一条心,抱团欺负你这个外人。” 叶天信顿时大怒,“他们要是敢,我去叶家祖宗祠堂骂他们!” 叶林氏撇了撇嘴,向叶依若和萧战说道:“我们老林家才是土生土长的,往上数十几代人都是当地的,要是用人啊,还是我们老林家的更可靠。” 不等自家男人反驳,叶林氏笑着说道:“以前咱家过得紧巴巴的,也没脸回娘家,现在咱们日子越过越好,可算有底气回家看看了。” 一说起叶林氏的娘家人,叶天信脸上顿时浮现出一丝不自然的神色。 第48章 回乡探亲 叶天信目光低垂,看向自己的双腿。 因为残疾的事,这些年不少受人白眼。 不过看到腿上的木盒子,以及木盒子里面满当当的契约文书,叶天信顿时又挺起了胸膛。 “上次回娘家还是十年前,当时岳母他老人家五十大寿,这次该六十大寿了吧。” 叶林氏白了叶天信一眼,“算你有点良心,没忘了她。” 叶天信故作委屈,“哪能啊!当初你全家人都不同意,就你娘相中了我,拍板把你许配给我。我说什么也不能忘了岳母她老人家。” 叶林氏呵呵一笑,“十年又十年,也没见你怎么孝敬她老人家。” 叶天信理亏,不敢争辩,于是转向女儿、女婿。 “老人家六十大寿,你们俩跑一趟,正好认认门,也认认人!” 萧战疑惑的眨了眨眼,咱不是正在说叶家以后的事情么,怎么成了六十大寿。 不过一想到对方是叶依若的姥姥,萧战心中顿时期待起来。 又多了一家亲戚,这是金山银山都换不来的好事! 叶依若微微侧头,仔细的回想了一下。 好多年都没去外婆家了,最近的一次还是爹断了腿那一年,外公外婆来宁江城探望。 外婆心疼得泪流不停,可外公冷着脸看了一眼,然后一句话都没说就走了。 叶依若当时还觉得外公冷血,可是一个月后,外公托人送来了一架轮椅。 外公的木匠活做得极好,轮椅到现在都没出过毛病。 一想起这事情时,叶依若顿时羞愧的面颊通红。 这时候,叶林氏又说道:“闺女啊,你成婚了不假,可你外公、外婆还没不知道呢。” 说完这话,叶林氏满意的看着萧战。 当初招上门女婿的时候,自己是一百个不愿意,还想着把这个女婿赶出门去,自然也就没有通知娘家人。 可现在呢,心里一万个愿意,恨不得现在就给娘家的人们介绍自家女婿。 尤其是自己那些兄弟姐妹,让他们都看看自己家现在有多好。 感受到叶林氏的目光,萧战笑着说:“爹、娘,你们说的没错,我这做女婿的是得上门认亲。” 叶依若点了点头,“好啊,咱们一起去。” 第二天,萧战驾着马车驶出宁江城,朝着大山的方向行去。 车上,叶依若闷闷不乐。 “爹也真是的,说好了一起回去,结果又说刚接手家族,诸多事物还没理顺,迟两天再回去。” 叶天信回不去,叶林氏自然也得留下照顾他,于是让萧战去祝寿,他俩过段时间再回去。 萧战笑了笑,解释道:“叶家遭逢大变,爹留在宁江主持大局,叶家才会人心安定。再说了,爹腿脚不好,去外婆家几百里地,你忍心让他颠簸吗?” 叶依若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她也就是随便说说罢了,没往心里去。 在萧战的劝说下,叶依若鼻子轻轻哼了一声,“那好吧,我就不跟他计较了。不过,回去的时候捎了什么好吃的,也不给他吃。” 说完,叶依若拨开帘子,两根手指捏着一块蜜饯递到萧战嘴边。 “尝尝,这是桂富记做的,小时候外婆就给我买过。” 萧战张嘴刚要吃,嘴边的蜜饯却拐了个弯回去了。 叶依若笑了一声,又把蜜饯送到萧战嘴边。 萧战目不斜视的问道:“外婆家中有几口人,都是谁?” 叶依若回想了一下,“外婆家中有……哎呀……” 却是萧战趁叶依若分神思考问题的时候搞偷袭,一口吞掉了蜜饯。 叶依若脸色羞红,右手背在身后,在手绢上擦啊擦。 因为,萧战吃蜜饯的时候,还把她的也含了进去。 好羞人啊。 萧战腮帮子鼓动,眯着眼回味着唇齿间的甜蜜。 “快说啊,外婆家中都有谁?” 叶依若气鼓鼓的看着萧战,却只能看到对方的后脑勺,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 “外公、外婆,大姨、二舅、三姨,娘排老四。” 萧战向身后伸手讨蜜饯,却被叶依若拍了一巴掌。 “大姨她们,也跟咱娘一样,挺好相处的吧?” 听到这话,叶依若出奇的沉默了。 她捏了两个蜜饯放在萧战手上,许久之后才说道:“夫君,如果他们跟你问东问西,你随便敷衍一下就行了。他们说什么,你也都别往心里去。” 萧战好奇的扭过头来,“怎么?” 叶依若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她们……都是乡野之人,没什么见识,也不太会说话。” 嘴上这么说,可是叶依若心中明镜似的。 虽然不怎么打交道,可是平常听母亲唠叨几句,也了解的差不多了。 再说,当初父亲残疾的时候,大伯叶天龙也假惺惺的过来看望了一下,虽然一文钱都没给,但是不要钱的好听话说了一箩筐。 而大姨他们呢,连一句好听的话都没有,反倒是那些不中听的,一句接一句。 她们在暗中嘲笑,说自己父亲一辈子都是废人,还说自己母亲瞎了眼,本以为能嫁个有钱的,结果摊上一个残废。 这些,叶依若不想说,免得坏了萧战对外公外婆的好印象。 毕竟,大姨她们再不好,外公外婆对自己一家还是挺好的。 萧战不知道叶依若心中的想法,只是笑着点了点头,然后专心驾车。 乡下路不好,尤其是快到外婆家的时候,山路崎岖,马车根本无法通行。 萧战无奈,只得将马车寄存在镇子上,然后雇两个人挑着礼物继续赶路。 两个年轻的挑夫都是本地人,听到萧战报出的地址,顿时热情起来。 “公子,你是找林木匠的吧。” 萧战点了点头,叶依若的外公确实姓林,而且做的是木匠活。 叶林氏出嫁时的床、柜子、桌椅都是老人家亲手做的,用了二十年都没坏。 “哎,对!就是找他老人家的。” 挑夫听萧战说话客气,脸上的笑容更加热情了。 “公子,那是俺们村,正好顺路,不收你钱了。” 叶依若听到这话,连忙说不行。 说着,她掏出两个小布袋子递给萧战。 来的时候叶林氏就交代了家乡的一些习俗,萧战顿时领会,接过两个小布袋子,动作麻利的绑在了挑夫的扁担上。 两个挑夫连连拒绝,说使不得,可是一身力气都在扁担上,根本拒绝不了。 他们走路的时候颠了颠肩膀,听着布袋子里清脆的碰撞声,顿时眉开眼笑。 平常时候,别人最多用麻线穿三五枚铜钱挂在扁担上,今天遇到大户了,能用布袋子装的,少说也得几十文。 “公子,你们找林木匠是想打造家具吧。”说话间,他瞅了一眼叶依若,“应该是成亲用的吧。公子,你媳妇真俊。” 萧战看了一眼叶依若,见她一脸羞红,顿时乐了,于是点了点头。 “是啊,成亲的时候家里穷,什么都没有,现在有了点钱,正好打造一些家什用具。” 挑夫放慢了步子,与萧战并肩而行,“嗨,你算是找对人了!林木匠的手艺,搁着百十里都是有名气的。” “不过,公子你要是想找林木匠打造家什,那就得慢慢排队了,找他的人太多了。不过我爹跟林木匠关系不错,要是找他替你说说,就不用等了。” 萧战笑着说,“多谢大哥好意了,不过,我家跟林木匠也有些亲戚……” 挑夫失望的叹了口气,不过他看向萧战的目光更加亲善了。 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走了几十里山路后,终于来到外公所在的村子,两个挑夫把礼物放在门前。客气的拱了拱手。 “公子,打完家什需要帮忙的话,记得还找我们。看到那边那个大枣树没,底下就是我们家。” 萧战立刻拱手,“好的好的,下次一定还找你们。” 这时候,院子里走出来中年妇人,站在门口对着两个挑夫吼道:“去去去,两个二流子,又在我家门口嘀咕啥。” 挑夫嘻嘻哈哈回答道:“林家大娘子,这位公子是来是老爷子贺寿的。人家可是驾着马车来的,那车、那拉车的马,都可气派了,你家可得好好招待。” 萧战给的赏钱多,挑夫自然帮着说几句好话,抬高萧战在林家人心中的地位。 林家大娘子双手叉腰,大声吼道:“不用你们说,少在这嚼舌头。” 两个挑夫也不反驳,从扁担上解下小布袋得意的颠了颠。 “走,吃酒去!” 看到鼓囊囊的布袋子,再听着叮当的碰撞声,林家大娘子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m.33yqxs?.??m 这么多钱,白白便宜了两个二流子。 “你们两个仔细着点,别被我家里那个逮着了,到时候叫你俩连皮带骨头吐出来。” 林大娘子吼完二人,又看向门前堆放的礼物,顿时眉开眼笑。 带了这么多礼物,真是贵客啊,必须好好伺候。 “两位客人是给俺爹贺寿的?来来来,里面请。” 随即,他又朝着院子里喊道:“老三家的,快来搬东西。老二媳妇,赶紧泡茶,有贵客上门了。” 院子里立刻出来几个男男女女,看到地上的礼物,脸上全都洋溢出热情的笑容。 “贵客来了啊,东西搁这儿吧,快快快上屋里坐。” 叶依若看着笑容满面的亲戚们,心中长长的舒了口气,还好,自己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 于是她向前一步,“大姨、二舅妈、三姨,你们不认识我了吗?我是依若啊。” 林家大娘子愣住了。 她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眼中的疑惑一点点变成了然,脸上热情的笑容也迅速退去。 只见她翻了个白眼,阴阳怪气的说道:“呦,我说谁呢,原来是老四家的。稀客啊……还杵着干什么,赶紧把东西提进来啊,真等我们动手啊!” 第49章 看不起谁 听到大姨的话,气氛瞬间冷了下来。 一个中年男人弯腰抓向地上的东西,“三妹夫,过来搭把手,这东西怪沉的。” 另一个男人刚要动,却听大姨说道:“他一个小辈的,还使唤上你们了。去去去,忙你们的。灯笼挂好了么,位置没挂错吧,再去看看灶火,有人敢偷嘴直接抽。” 听到大姐发话,二舅搓着手,尴尬的朝萧战和叶依若点了点头,然后拉着三妹夫进院子了。 看到这一幕,萧战二话不说,左手一摞、右手一摞,提着礼物跨进院子里。 瞧着萧战这么轻松,大姨撇了撇嘴,“俩手一提就起来了,能有几斤!老二就是个偷奸耍滑的懒骨头,还怪沉呢,分明是干活不舍得掏劲。几根麦秸重的东西还请俩人挑着,装佯!” 看到萧战提着东西进屋,大姨立刻追上去,“放哪啊,放哪啊!什么东西都放桌上,没看桌上全是寿礼么!弄脏了怎么办!” 萧战看了一眼堂屋正中的桌子,上面已经放了一件件东西,有成对的大鲤鱼、有成捆的腊肉、还有做成寿桃状的发面馒头。 东西都不贵,可是上面贴着红纸、系着红线,看着就喜庆。 萧战转身问道:“大姨,你看,这东西放哪?” 大姨撇了撇嘴,指了指地上说道:“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就地上就行了。” 萧战也不反驳,轻轻地将礼物放在地上,然后一言不发的回到叶依若身边。 看到叶依若难堪的表情,萧战轻轻捏了捏她的手,笑着摇了摇头。 “不说话,不生气,乖!” 叶依若立刻想到来时,自己在马车上叮嘱萧战的话,现在反过来变成他安慰自己了。 “夫君,我不生气,我只是怕你生气。” 听说外孙女、外孙女婿来了,林家老爷子、老太太几个人慌忙的赶了过来。 大姨立刻收起嫌弃的嘴脸,说道:“爹、娘,你们看,小妹家的孩子给你们带了这么多礼物,也不知道里面装的啥,轻飘飘的。” 老两口看了一眼桌子上和地上的礼物,也不知道哪个是小女儿家送的。 小女儿这些年过的不好,他们是知道的,嫁的男人在家里没地位,腿又残疾了,一家人过的紧巴巴的,能买什么好礼物。 不过他们也没计较这些,而是对着叶依若二人招招手,说道:“人来了就好,人来了就好,坐,先坐下歇会,让我们好好看看你。” 大姨却不依不饶,从桌上拿起一个小包袱,打开之后拿出一件衣服抖了抖。 “娘,你看看,这是我给你买的,这布可结实了,再穿十年也穿不坏。你知道不,这是郡城苏记衣帽卖的,上百年的老字号了。我一下子给你买了两身呢,有个换洗的。” 叶依若看了一眼,大姨手中的衣服颜色很晦暗,料子也显得厚实,也不知是不是在包袱里团的时间长了,此时看上去皱巴巴的,大姨用手抹了又抹也抹不平。 这种衣服,根本就是个大号的围裙,哪能穿出门呢。 不过比起桌上那些鲤鱼、腊肉、馒头、羊腿、炒花生之类的礼物,也算的上高档了。 显摆完自己送的两套衣服,大姨撇着眼角看向地上的礼物。 “这么多年了,爹娘过寿的时候小妹是一次都没来过,整天就知道忙着挣钱,也不知道整了个金山还是挣了个银山,给咱们老家的人瞧瞧,就算沾不上他家的光,也能长长见识,是不是。” 没人附和自己,大姨就追着问。 “二弟,你说是不是?” 被大姐点到名字,林家二郎只好尴尬的点了点头,硬着头皮说“是”。 “三妹,三妹夫,你们说是不是?” “是,是……” 大姨得意的看着叶依若,“你们有雇二流子帮你们说话的钱,还不如多买点吃的喝的,让咱家的人得点实惠,别每次都那什么,千里送鹅毛是吧,咱乡下不兴什么礼轻情意重的。” 叶依若原本不想出风头的,可是听到大姨这么说自己家,立刻走了上去。 萧战无奈的摇了摇头,喃喃自语:咱说好的不生气,不说话。 桌子边,叶依若弯腰拆开摞成一摞的礼盒,端起最上面那个,笑眯眯的递到外公外婆面前。 “你们尝尝,这是宁江城桂富记做的糕点,这一盒是四季糕点,你看这代表春天的藤萝饼,是最高级的翻毛藤萝饼,层层起酥,皮色如雪,薄如蝉翼,稍一翻动,则层层白皮,就像片片鹅毛,故称翻毛。还有代表夏天的荷塘月光酥……” 介绍完了四季糕点,叶依若又开始介绍十种口味的鲜花饼,然后是各种果子做的蜜饯。 叶依若知道,外婆没什么别的爱好,就是喜欢吃零食。 当初外公就是靠这些果子糕饼哄外婆,也就是为了挣几文钱给外婆买零食吃,外公七八岁的时候就跟着村里的老木匠干活,结果这木匠活就是一辈子。 果然,看到这些吃的东西,外婆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 “好好好,小叶子有心了。” 叶依若甜甜的点头,又拿出一盒盒胭脂、水粉,一一报出它们的名字和来历。 林老太太连忙推辞,“我都一大把年纪了,哪还用得上这些,快拿回去,拿回去。” 虽然不知道那些七巧斋、玲珑坊、百香居之类的店铺是什么,但是林老太太知道,这些店里的东西绝对不会便宜了,至少,比大丫头买的那两套衣服贵。 叶依若把礼盒放在老太太腿上,笑着说道:“外婆,你就是不用,也可以留着啊。过年的时候赏赐给我那些表姐、表妹,她们肯定喜欢。” 老太太听到这话,顿时笑着说了一句“中”。 虽然自己用不到了,可是自己儿媳妇用得上,没看眼珠子都瞪圆了。 这个没出息的,孩子的东西也惦记。 “那我就替她们收着了。你们几个小丫头,还不快谢谢你们表姐,谢谢你们小姑。” 叶家的几个小丫头立刻叽叽喳喳的说谢谢,不过她们的注意力明显没有放在胭脂水粉上,而是伸着小手抓礼盒里的糕饼、蜜饯,看得老太太又是生气,又是高兴。 接着,叶依若又拿出一个礼盒,“外公,这是一些茶叶,也不知道你喜欢哪一种,就每样都买了点。你看哪个好喝,下次多给你买点。” 林老爷子笑呵呵的接过礼盒,“什么茶喝我嘴里都是一个味,下次别花钱了。”33yqxs?.??m 亏得老爷子对茶没研究,要是换个人,闻也能闻出来,这些都是一等一的好茶,一两茶叶一两黄金也不夸张。 然后叶依若又拿了一个礼盒,“舅舅,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这是几块上好的徽墨,还有几支笔,你别嫌弃。” 舅舅从小就读书考功名,虽然一直没有考上,可并不影响他对文具的喜爱,尤其这名家制作的徽墨,可以说是墨中至宝,寻常人有钱都弄不到。 就这黑不溜秋的一坨,不知道的人看都不会看一眼,知道的人恨不得天天盯着看。 低调奢华有内涵,说的就是这东西。 就算自己不用,拿去送给一些有名望的文坛前辈,请他们指点一二,来年赶考也增加了几分机会。 是以,舅舅激动地站起来,双手接过礼盒,“小妹有心了,替我谢谢她。” 然后叶依若又拿出一个礼盒送给舅妈,“这是上好的蜀锦,舅妈你手巧,想做点什么都行。” 本以为没自己份的舅妈立刻欢喜起来,虽然不知道什么是蜀锦,可是看那光泽、柔顺、花纹,无论哪一样都把大姑子那两件破衣服比的找不到影子。 分完礼盒,外婆假装训斥,说道:“小叶子啊,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以后不许这么糟蹋钱了,知道不。” 说完,又吩咐儿子,“等会儿把家里的蜜枣、柿饼装一筐,让小叶子带回去。哎,家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就这么点我自己做的点心。” 叶依若连忙说,“外婆,我娘最喜欢吃的就是你做的点心,这回我们家里有口福了。” 一旁,大姨只觉得满脸火星子,火辣辣的疼。 小妹家的情况不是什么秘密,虽然嫁的不错,可男人在家里没地位,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后来男人断了腿,没了收入不说还每天吃药,本就不富裕的生活雪上加霜。 他们家饭都快吃不起了,哪来的这么多钱买礼物。 大姨看了一眼叶依若姣好的面容,高挑的身姿,心中瞬间冒出一个念头,看向叶依若的目光也充满了鄙夷和不屑。 哼了一声,大姨指着萧战说道:“呦,刚才没来得及认,小妹家的孩子成婚。这成婚也不通知咱们一声,是不把咱娘家人放在眼里啊!” 听到这话,屋子里的人全都看向叶依若和萧战。 外孙女都成婚了,自己家竟然一无所知,确实有些说不过去。 至于看起看不起的,谁也没往那上面想,可是大姨这么一说,众人不自主的就想到了那里。 确实有点看不起娘家人啊。 第50章 那我走吗 叶依若连忙解释道:“外公、外婆,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可是自己家发生了那么多事,一时间从何说起呢。 外公没有理会众人,而是直直的看着萧战,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之后,又眯着眼,侧着头瞄了起来。 就像是……干木匠活时候,打量木板平不平,棱角直不直似的。 外婆一巴掌拍过去,“你是老毛病又犯了。” 外公这才坐正身子,点着头说道:“不错,是个方方正正的好后生。” 听到这话,外婆诧异了一下。 相处几十年了,她知道自家老头子什么性格,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话都很少说,更别说夸奖别人。 今天怎么了,石头长嘴了还是铁树开花了,太阳打西边出来。 相较母亲的惊讶,大姨就像脑袋瓜里放了个炮仗,震得头晕目眩。 想当初,叶天信刚上门的时候,爹是看了又看,末了来了句“麻麻裂裂、干干巴巴,不圆润”,就是不答应这门婚事,最后还是娘拍的板。 不光小妹夫,自己男人还有三妹的男人,爹都是看不上,最后全靠娘拍板。 今天,爹不但点头了,还夸了一句“方方正正”。 想到这,大姨仔细看向萧战。 细皮嫩肉的,一看就是油头粉面的货色,怪不得跟林石头家那俩二流子臭味相投。 这时候,林老爷子发话了,他指了指右手边的椅子,“坐!” 一屋子人更惊讶了。 尤其是大姨,心中暗道:我家男人来的时候,就搬了个小凳子让他坐在门口,现在倒好,直接坐右手边了。 虽说左贵右贱,可也得看哪里的左右。 林老爷子左手边坐的是叶依若的外婆,右手边位置的分量可想而知。 萧战拱手向林老爷子行了一礼,然后规规矩矩的走了过去,然后轻轻撩着衣摆坐了下去。 叶依若也亦步亦趋,走到萧战身侧站着。33yqxs?.??m 林老爷子指了指桌上,向自己大女儿说:“倒茶!” 大姨立刻给老爷子倒了一杯茶,可是该给萧战倒茶的时候,她是一百个不愿意。 身为家中长女,大姨性格强势得很,即便出嫁了,回娘家的时候还是呼来喝去,把自己亲弟弟训得跟二孙子似的,萧战一个晚辈,也配喝她倒的茶? 叶依若哪能不知道大姨的心思,于是连忙接过茶壶,“大姨,我来吧。” 大姨立刻顺水推舟,“哎呀,还是小妹家的孩子懂事,不枉大姨从小疼你。” 说着,大姨将茶壶塞到叶依若手里,可是她嘴角勾起一丝弧度,塞的动作故意有点大,茶水从壶口处溅了出来,洒向叶依若手背。 眼看就要撒到叶依若手上,萧战连忙站起,伸手盖在叶依若手上,手掌带起的风将茶水反吹回去,尽数淋在大姨手上。 “嗷……” 大姨惨叫一声,跳着脚向后退去。 “你这孩子,怎么毛毛躁躁的,哎呦,烫死我了,烫死我了,烫死我了……” 说着,大姨把袖子揙起来,向众人展示自己烫得通红,肿的跟馒头似的手背和手腕。 外婆看不下去了,“今天是个大喜的日子,别说那个字。” 大姨连忙“呸呸呸”,还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颊。 叶依若不知道大姨的用心险恶,连忙道歉。 “大姨,是我不好。哦对了,我家马车上有上好的伤药,金创、烫伤、冻伤、蚊虫叮咬的伤药都有,你先忍忍,我们这就去镇上拿。” 大姨没好气的吼道:“去镇上一来一回,我这手早就烂了。” 说完,她终于注意到叶依若刚才说的话,“什么你们家马车里,该不会是去镇上药铺里买点药,说是自家马车里拿的吧?” 大姨又想起门口遇见的那两个挑夫。 “对了,林石头家那俩二流子也说他们是坐马车来的,还跟我说马车多好看,拉车的马也多气派。哈,林石头家那俩二流子的话能信么。” 听到这话,二舅等人纷纷摇头。 林石头年轻的时候就是有名的二流子,快三十了也娶不到媳妇,最后还是一个逃荒的寡妇进了他家门,给他生了俩儿子。 结果这俩儿子也是从小偷鸡摸狗不学好,长大了整天游手好闲不务正业,打去年开始好了点,不祸害村里了,整天挑着扁担往城里跑。 不过这俩二流子张嘴闭嘴学着城里人说话,连老家的话都不屑说了,所以村里人更看不起他们了。 大姨翻着白眼,不屑的哼了一声,“那俩忘本忘根的二流子,给他们俩大钱,让他们喊万岁他都敢,老实说,你是花了几个钱雇他们演戏的?” 叶依若气鼓鼓的,忍不住想要反驳,可是这时候,老爷子把茶杯往桌上一顿,怒声道:“好了!” 外婆连忙站起来,拉着大女儿往外拽,人老了不假,可是眼没花脑子也没糊涂,方才那一幕外婆看得清清楚楚。 不过毕竟是出门子闺女,也不好直接训斥。 于是外婆说道:“人家新客上门,也不怕笑话。三丫头,去给你姐擦点米酒,多擦几回,肯定不会落疤。等会儿走的时候把那根人参带着,好好补补身子。” 听到前面的话,大姨还一脸不忿,可是听到最后的话,立刻笑开了花。 家里那根人参是老爷子给镇子上的黄大夫打造家什,人家给的打赏,能值不少钱。这些年过去,虽说用了不少,可剩下的也能值个三四两银子吧。 值了,这回烫的值! 尤其是看到二弟和二弟媳一脸肉疼的模样,她差点笑出声来。 打发走了两个女人,屋子里就剩外公外婆、二舅、二舅妈。 外婆这才认真地打量萧战,然后笑着说:“不错,小伙子挺精神的。” 然后外婆又问道:“小伙子贵姓啊,家住哪,家里几口人?” 萧战连忙躬了躬身,刚要回答,可是这时候一个身材肥硕的中年男子蹬蹬蹬的走了进来。 只见其面色红润,颔下短须油光发亮,头上裹着方巾,身上裹着青边皂衣,脚下一双软底快靴,腰间系着一根巴掌宽的束腰。 此时站在大门口,双手大拇指扣在束腰上,仿佛展翅的老鹰,恶狠狠地扫视着屋内众人。 萧战觉得这人有点眼熟。 仔细想了想,这张脸确实没见过。 可是这人眼睛盯着萧战,嘴里“呦呵”一声,“本官就出去转了一圈,才多大功夫,娘子就伤成了那样” 这时候,萧战总算知道熟悉在哪了。 这人穿的衣服是衙门里小吏的穿戴。 之前在县衙的时候,萧战见到过很多次,只是当时光顾着和包大人说话,没太在意周围的小吏,所以一时间没想起来。 听这人说话,应该是大姨家里的男人,也就是叶依若的大姨夫,只不过进到家里还本官长本官短的,萧战心中顿时厌恶起来。 一个皂衣小吏,在衙门里就是跑腿打杂的,但是放在村子里,也是大名鼎鼎的官老爷了。是以,大姨夫进来之后,屋子里的人全都表现得不自然起来。 大姨几步走到萧战身边,目光落在萧战身旁的椅子上,随即转头看向林老爷子,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 “是不是有谁看我们不顺眼,故意使坏烫伤我娘子啊?” 林老爷子不看他,也不说话。 一旁,外婆站起来来,拉着大姨夫的袖子。 “来来来,你坐这儿,坐这儿。” 看到这一幕,二舅和二舅妈他们脸上都不好看,不过都不敢说些什么。 林老爷子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却也没有反对。 可是叶依若看不下去了。 小时候姥姥对自己极好,母亲也常说,三个女儿里,她是最得宠的,只是成婚了以后家里拮据,没法报答她老人家。 一想到母亲委屈得抹眼泪的样子,再看姥姥拉着大姨夫的袖子赔笑的模样,叶依若气鼓鼓的走上前去。 “姥姥,你年纪大了,别站起来了,赶紧坐下。” 大姨夫见状,袖子一挥挣脱姥姥的手。 “呦呵,看样子林家没有我坐的地方啊!那行,我走就是!” 大姨夫冷哼一声,转身向外走去。 第51章 给你脸了 徐宏知道,林家的人肯定会起来阻拦的,而且全都得站起来,少一个都不行。 之所以要给林家制难堪,一个是自家娘子手被烫伤了,一个是自己第一次来林家的时候,老爷子瞧不上自己,让人给自己搬了个小板凳,坐在门口。 是,没错! 当初自己家里穷,就只有两间茅草屋,林家因为老爷子会做木匠活,早早地盖起了砖瓦房。 要不是自己年轻时候长得浓眉大眼,讨到了林大娘子喜欢,估计也进不了林家家门。 可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 一个衙门里当差的远房大伯膝下无子,老爹花钱把自己过继过去,给大伯养老送终后顺理成章接班,从泥巴里刨食儿摇身一变成了吃皇粮的。 可是“飞黄腾达”以后,徐宏每每想起当初在林家的遭遇就来气。 一个乡下土包子,不就有俩臭钱么,摆什么谱。 所以呢,逢年过节走亲戚都寻个理由不去,要么说有应酬,要么说有差事,眼不见心不烦。 这次是丈母娘六十大寿,再推有点说不过去了,只能硬着头皮跟来了。 来了也懒得在林家坐,一直在外面溜达。 眼看着快吃饭了,这才往回走。 刚进大门就听到自家娘子惨叫,问明怎么回事,气势汹汹来讨个说法,谁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坐在老爷子右手边的萧战。 这下,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头,如果不是还有一分理智,徐宏打人的心思都有了。 “嗳嗳嗳!你这是怎么了,该吃饭了你还往哪野去,坐着!” 却是大姨从外面回来了。 她精明得很,看到丈夫往堂屋去就知道要糟,于是连忙追了过来。 虽然对小妹家的孩子不满,可大姨对亲生爹娘还是很孝顺的,哪能让徐宏在家里耍起来。 徐宏立刻不吭声了。 只能在心中狠狠地说:先不跟你们计较,等会让你们好看。 外婆看到这一幕,连忙岔开话题,“灶火里饭菜都准备好了吧,走走走,都去饭堂里吃饭。那几个小子跑哪疯去了,把他们也叫回来。” 林老爷子心中不悦,但也不会跟自家女婿一般见识。 再说了,民不与官斗,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能上桌吃饭的都是男人,女人和小孩都只能在灶火里面吃,或者等男人吃完了再吃。 可今天不一样,林老太太六十大寿,寿星公总不能不上桌。 只见大姨拽着老太太的手往主位上推,“娘,你就坐着里,这位置除了你,没人能坐。” 说完,她又拉着老爷子坐在旁边,“爹,你今天想喝点什么酒,我从郡城里给你打了好几壶酒,可贵着呢。” 听到有酒,林老爷子立刻咽了咽口水。 他这辈子就这点爱好,有酒喝,林老爷子也懒得计较刚才的事了。 大姨指了指老太太左手边的座位,“娘,我家相公为了给你祝寿,可是推了好几场应酬,都是衙门里的小头头,这回去不知道得吃多少挂落。” 老太太还能说什么,女婿给自己过寿,反而跟自己承了多大的情似的。 她只能点点头,说道:“好好好,你家相公有心了。” 大姨喜滋滋的点头,立刻把自家男人叫道老太太左手边坐下。 看到这一幕,老爷子眉毛抖了抖,把脸扭到一边。 他朝着萧战点了点下巴,问道:“会喝酒吗!” 萧战爽朗一笑,“能陪外公尽兴!” 老爷子笑了,指着自己身边的座位说:“坐!” 萧战拱手说道:“恭敬不如从命。” 一撩衣摆坐下,萧战和大姨夫徐宏正是面对面,针尖对麦芒。 大姨虽然在家里呼来喝去,但也不敢当着众人的面忤逆自己亲爹,所以只能在徐宏肩膀上用力按了两下。 两人夫妻多年,徐宏立刻明白什么意思,闷哼一声不说话。 安排完座位,大姨就跟其他几个女眷一起出去了,顺便还带走了在屋里乱窜的小孩子们。 大家都说了一些吉祥的祝福话恭祝老太太,席间的气氛逐渐热闹起来,没多久老太太以不胜酒力为由离席,气氛更加热闹了。 徐宏酒杯一端,向着下面几个小字辈说道:“大家都认识认识,这是宁江城,你们小姨家的女婿。叫什么来着,你看我这记性,一天不如一天喽,平日里一些芝麻绿豆大的小事都记不住了。” 这话仿佛说萧战是芝麻绿豆一样的小人物,不配被他记住。 但萧战仿若未觉。 “我叫萧战!”端着酒碗起身,萧战朝林家的表兄表弟们敬了敬,“初来乍到,跟在座的亲戚还不熟悉,所有的心情都在这酒里面了。” 说着,萧战一饮而尽,随后又被自己倒了一碗,再次喝光,然后第三碗。 面不改色的将碗口朝下展示一圈,一滴酒都没剩下。 旁边,林老爷子点了点头,看向萧战的目光越发满意,甚至有点欣赏,同桌的其他人也纷纷喝彩。 “好!” “老弟好酒量!” 这些人也都听说了刚才礼物的事,萧战出手阔绰大方,他们也乐意恭维,以后有什么事也能找萧战帮个忙。 “大姨夫也喝一个。” 不知道谁起的哄,又有几个喊着让徐宏喝一个。 徐宏端着酒碗说道:“我这上了年纪,不比你们年轻人。再说了,回去之后还有公务,就少喝点。见谅啊。” 说着,徐宏端起碗,象征性的抿了一口,然后就把碗放下了去。 林老爷子端起酒碗向自己的儿子、女婿、孙子、外孙们示意了一下,众人全都唰唰起身,陪着老爷子喝酒。 “咱乡下人不讲那么多,饭吃不饱,酒也得喝好!” 虽然林家三代单传,就一根独苗苗,但外孙不少,而且对老爷子的感情都很深。 刚刚干了三碗的萧战也不退缩,倒满酒又陪了一个。 这下子,徐宏也不敢装了,尴尬的站起来,端着酒碗一饮而尽。 也不知是酒劲还是心气,徐宏坐下之后呼吸有点粗重,眼珠子上也出现了一根根血丝。 只见徐宏瞪着血红的双眼,直勾勾剜着萧战说道:“刚才你还没说,成亲的时候为啥就不捎个信呢,咱这边也好过去人帮忙啊,大家说是不是。” 其他老表们不知就里,只是顺着说道:“是啊,成婚的时候不捎个信,不地道啊,你得喝一个。” “喝喝喝,赶紧喝。” “一个不中,得喝仨!” “来表哥,我给你倒上。” 萧战哈哈一笑,“实在是当时情况特殊,没来得及通知。总之,是我的不对,我认罚。” 说完,萧战又是连干三碗。 酒碗朝下展示的那一刻,桌上的人们纷纷叫好。 看到萧战出风头的模样,徐宏心里越发不舒服。 在酒桌上,从来都是别人巴结自己,尤其是郡城里那些做小买卖的,一口一个徐爷,请自己吃喝不说,走的时候还得切五斤牛肉,烫两壶酒给自己打包带走。 哪像现在,说了那么多话都没人接一句。 一群眼力劲的东西,活该在乡底下一辈子走不出去。 暗骂一声之后,徐宏也懒得伪装什么了,直截了当的说道:“上个月,我一同僚回宁江探亲,回来的时候说了这么一个事。叶家招了个上门女婿,好像跟你同名同姓。” 如果是寻常人,听到这种笑话也不会记心里,但徐宏听到的时候就多打听了一句,因为他有个姓叶的妹夫在宁江城。 却没想到,还真是同一个人。 萧战笑容依旧,“大姨夫果然消息灵通,没错,那人就是我。” 听到这话,林老爷子眉头挑了挑,看向萧战的目光稍显古怪。 其他老表们看向萧战目光就复杂多了。 惋惜、鄙夷,或者二者混杂。 城里人还看不起上门女婿,更何况乡下。 做了人家上门女婿,生的孩子都不跟自己姓,老祖宗的香火传承就断了。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谁家要是没儿子,在村子里都抬不起头,干什么都被人瞧不起。 在他们看来,上门女婿和卖祖求荣没什么区别。 有个老表甚至当场起身,仿佛不屑于和上门女婿坐一张桌子吃饭。 徐宏看到这一幕,得意的翘起二郎腿,转头看向林老爷子说道:“你看看你这门头,一个上门女婿都被你稀罕的不得了,还上座。要是在我们徐家,他连门都进不了!” 林老爷子的孙子林长生初生牛犊不怕虎,蹭的站了起来,瞪着眼吼道:“大姨夫,你说这话啥意思?我家门头咋了是?” 他跟这个姨夫基本没见过几面,彼此之间也不熟悉,所以不怎么说话。 刚才徐宏说话带刺,不是针对自己林长生也没在意,可是这姓徐的有点蹬鼻子上脸了,说姓林的门头咋滴咋滴,一大家子亲戚都瞧着呢,这要是再不站出来,就显得林家没有男人了。 “没什么意思!”徐宏撇了撇嘴,阴阳怪气的说道:“不就那点意思么,还能有什么意思。” 林老爷子抬起手,制止了孙子,他转向徐宏,说道:“过继出去的人都能上座,入赘的为什么不能?” 徐宏当初就是因为过继出去了,才能接班当上一个皂衣小吏,不然现在也是土里刨食。 在衙门里,其他人也会拿这个调笑他。 但那些人都是典吏、主簿之类当官的,林老爷子一个乡下老头,算什么东西。 这时候,其他女婿、外甥们也纷纷醒悟过来,这姓徐的是要找事啊。 “林家怎么办事,还得先问问你们姓徐的不成?” “今个不把话说清楚,甭想出这个门!” “二娃子,去把大门杠上!” 听到这话,徐宏蹭的站了起来,右手高高抬起又猛然落下,酒碗“啪嗒”一声摔得粉碎。 “哪个孙子,站出来说话!” 林长生瞬间脸色涨红,抬手朝着徐宏推了过去。 “姓徐的,你踏马上脸了是吧!” 徐宏在衙门里这么些年,多少练过一些拳脚,虽然不是什么高手,却也不弱。 只见他伸手一挡,然后顺势一推,林长生这种半大孩子哪里是防得住,脚下一趔趄就摔成了翻盖王八。 不过这下子就像捅了马蜂窝,屋子里的老老少少全都站了起来,隐隐将徐宏包围。 徐宏毫无惧色,眼睛里反而有种跃跃欲试的兴奋。 第52章 你们等着 徐宏冷笑一声,“上官给我派了个新差事,过不了多长时间,青山镇征粮、征兵都归我管了。明白吗?” 林长生往地上呸了一口,“管你谁派来的,今儿个就是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 可是,林老爷子一脸惊慌,“长生,退下!” 林长生涨红着脸,“爷爷,咱人多,不用怕他!” 林老爷子指着外面,怒吼道:“小畜生,滚出去!” 随后,林老爷子难以置信的看着徐宏,“你说的都是真的?” 徐宏只是笑笑,冷冷的瞥了萧战一眼,然后推开身前的几个人向外走去。 刚才还群情激奋的众人此时都像小绵羊一样,温顺的退到两边,没有一个人敢阻拦。 徐宏心中那叫一个舒畅。 这就是权力的滋味。 自己在郡城衙门里当差,比自己大的一群又一群,见谁都得点头哈腰,可是下到镇上,管着某一样具体事务,自己就是一把手,土皇帝,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想弄死谁就能轻而易举弄死谁。 林家村属于青山镇,正好归徐宏管着,作为林家村的大户,林老爷子必须尽心竭力的讨好徐宏,把徐宏当大爷伺候。 否则,征粮的时候随便使点手段就能让林家脱层皮。 至于征兵,哼哼…… 三代单传,就林长生这一根独苗苗的林家,哪一年不得花大钱上下打点,左右疏通。 林老爷子声音干涩的说道:“等一下!” 听到这话,刚刚走到门口的徐宏笑着转过身来,伸腿从旁边勾过来一个小凳子,然后就坐在门口处。 一如二十多年前年,第一次上林家门的时候。 凳子,似乎也是二十年前的哪一个,这都二十年过去了还没坏。 “怎么着?老爷子还有什么话想说?”屁股扭了扭,身下的小凳子立刻传来不堪重负的吱扭声,“当官以后,整天吃啊喝啊,发富得快,我这这屁股都大了好几圈,小凳子承受不住啊。”33yqxs?.??m 听到这话,林老爷子深吸几口气,脸色一点点涨红。 林老爷子知道徐宏想要什么,也知道徐宏想要什么,可老爷子也是要脸的人,众目睽睽之下给徐宏低头,为了二十多年的事服软道歉,跟杀了他没区别。 徐宏漫不经心的说道:“马上入秋,又该征兵了,不知林家有丁男几口,又不知林家逃了多少次兵役。” 林老爷子双目圆睁,“你敢!长生他是家中独子,独子不用服兵役。” 徐宏目光从林长生身上移开,看向林长生的老爹,“那,我这小舅子总没问题了吧?” 随即,徐宏目光从在场一个又一个男人脸上扫过,被他看到的人全都目光躲闪,不自然的扭过头去。 征兵不是小事,而是事关生死的大事。 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 不是穷得叮当响,谁愿意让自己孩子去当兵。 如果可以选的话,就是当上门女婿也不当兵。 毕竟当兵基本九死一生,就算老天爷保佑活着回来也一大把年纪了,当上门女婿的话好死不如赖活着。 徐宏翘着二郎腿,漫不经心的说道:“二娃子,你刚才把门杠上了,是吧?” 被点到名的人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大姨夫,你看错了,俺一直就在这没动过,真不是俺杠的。” 徐宏冷冷的嘿了一声,“杨老三,你刚才嚷嚷的啥,再说一遍。” 杨老三双手往袖子里一揣,乌龟一样塌肩缩脖子,随即憨笑一声,“大姐夫,你肯定听错了,俺啥也没说。” 徐宏目光再转,不等他说话,那人端起碗咕嘟咕嘟灌了下去,然后又连喝两碗。 喝酒喝的太快,换气出了岔子,结果酒灌进气管里,呛得鼻涕眼泪一大把,两手撑着地不断干呕。 看到这一幕,徐宏满意的哼了一声,然后,他目光落在萧战身上。 徐宏屁股一用力站了起来,从地上拎了一个酒坛子,然后把桌上的菜汤、残羹倒了进去。 一碗碗、一碟碟,最后晃了晃,竟然还发出了晃荡声。 “小子,你不是能喝么,那行,把这坛子里的喝光,徐爷我今年就放你们一马。” 萧战从头到尾都笑呵呵的不说话。 因为,来的路上叶依若就交代过,无论遇到什么事都不生气。 别人觉得徐宏威风八面,生杀予夺,可是在萧战看来,根本就是癞蛤蟆在脚上蹦跶,不咬人但是恶心人。 看到萧战这么不上道,徐宏哼了一声,喉咙里“咔”了一声,一口浓痰吐进坛子里。 然后,他一步三摇的来到林老爷子面前,把酒坛子重重的放在老爷子面前。 “我说话不管用啊,那就请老爷子开金口了。” 林老爷子看了一眼萧战,随后又看了一眼自己孙子、儿子,以及一大群女婿、外甥。 萧战稳如泰山的坐在椅子上,嘴角亲着淡淡的笑意,好像是在看戏。 反观自己这一大家子,长相各不相同,却清一色的惊惶无措,戏台上的戏子都演不这么生动。 徐宏把酒坛子往前推了推,催促道:“是一个上门女婿重要,还是你这一大家子男丁重要,老爷子自己选吧。” 门口处,林长生梗着脖子吼道:“当兵就当兵,小爷才不怕!” 可是话音刚落就被他老爹抽了一巴掌,而且是左右开弓连环巴掌。 “老子打死你个小兔崽子,干什么不好,去当兵,看老子不抽死你!” 听着院子里的惨叫声,老爷子浑身一颤。 随即,他右手抬起,一点点伸向酒坛子。 看到这一幕,徐宏嘴角勾起,流露出胜券在握的笑容,那些外甥、女婿们则都如释重负。 老爷子双眼紧闭,两滴泪水从眼角挤出。 “别说了,我喝!是我犯的错,不必让儿孙们替我承担。你徐宏要是个爷们就别跟晚辈们计较。” 听到这话,徐宏哼了一声,却没有阻拦。 有人喝就行了,上门女婿喝还是老爷子喝都一样。 其他那些女婿和外孙们则面露愧色,不敢看老爷子,但是也没有出来阻拦。 老爷子手臂发力抬起酒坛子,可是刚提到胸口就抬不上去了。 一只手抓在了他腕子上。 老爷子虽然年纪大了,但是干了一辈子木工活,大腿粗的木桩子都能毫不费力的扛起来,说到力气那是绝对不会缺的。 可是腕子上的手就像铜浇铁铸,林老爷子挣了几下竟然纹丝不动。 腕子上的手猛然一紧,老爷子手掌不由自主的张开了。 萧战顺势接过酒坛,笑着说道:“我来吧!” 老爷子摇头,“不行!这事跟你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萧战把老爷子扶回座位上,“你是我娘子的外公,那就是我的外公。别人侮辱你,我娘子会生气的,惹我娘子不开心的人,我绝不会心慈手软!” “软”字刚落,萧战右手猛然挥出,徐宏脸上的笑容还没褪去,便感觉眼前一黑,随即嗡的一声天旋地转。 却是萧战一抬手,把酒坛子扣了出去。 萧战动作太快了,快到了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也就一晃眼,酒坛子已经离开桌面,卡在徐宏头上了。 徐宏惊慌之下吼了起来,可是刚一张嘴,甜的咸的酸的辣的,各种滋味灌进嘴里。 明白嘴里是什么,徐宏顿时连连干呕,又把那些东西吐了出去。 然而,酒坛子就那么大,张张嘴的余地都没有,各种汤汁立刻随着吸气灌进了鼻孔里,钻进了气管中。 徐宏呛得咳嗽连连,随着他鼻子和嘴的动作,汤汁流过来灌过去,酸甜苦辣咸各种滋味在七窍中流过来窜过去。 最重要的,徐宏感到了强烈的窒息。 坛子也不知怎么卡的,紧紧嵌在脖子上,拔都拔不出来。 徐宏双手握拳狠狠的锤,坛子却像铁铸的一样,只发出了清脆的嘣嘣声,就是不破不碎,反而徐宏自己,被震得头晕脑胀。 踏马的,这是谁家的酒坛子,质量也太好了吧! 不行! 再这样下去会死的! “救我!” “帮我!” “来人啊……” 徐宏鼓足力气喊道,可是声音刚滚出嘴边就变成吞咽的咕嘟声。 周围人们看到徐宏狼狈的模样,都流露出解恨的神色,如果可以的话,他们恨不得一人一脚把徐宏踹死。 至于帮忙,不存在的。 生死关头,徐宏脑袋瓜子总算灵光了一回。 于是,众人看到了诡异的一幕。 徐宏跪在林老爷子跟前,磕头如捣蒜,但是头上的坛子就像铁铸的一样,结结实实,砸了二十多下也没破开。 最后还是林老爷子看不下去了,抄起凳子狠狠砸在徐宏头上。 咔嚓一声,坛子碎了。 有时候,事情就是这么荒诞。 跪在地上拼命向你磕头的,未必是真的对你恭敬。 而抄起棍子砸在你头上的,未必是真的对你怨恨。 重见光明的徐宏瞬间哭了出来,真的是嚎啕大哭。 耳鼻喉眼睛里面全都火辣辣的疼,胸膛里更是火烧一样,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更让徐宏难受的是,自己此时跪倒的位置,正是林老爷子的脚下。 刚才砸坛子那几十下,不就成了给老爷子磕头么。 憋了二十多年,恨了二十多年,到头来,还是没能出了这口气啊。 想到这,徐宏嚎叫一声,抓着桌子站起来。 “你等着!你也等着!你们都等着!” 他跌跌撞撞的向外走去,一边走,一边骂咧道:“死!我要你们死!全都给我死!” 第53章 还往哪跑 徐宏刚冲出门外,就听到大姨那高嗓门叫骂,“怎么了?是谁?哪个天杀的把你打成这样?” 大姨刚想进饭厅叫骂,老爷子抬手丢了一个碟子过去,骂道:“滚!” 大姨瞬间没了嚣张的气焰,缩着脖子退了回去。 屋内。 一群人目光复杂的看着萧战。 感激,毕竟萧战为他们出头了,保全了林老爷子的脸面,又狠狠地惩治了徐宏。 可是感激的同时又有一点点埋怨,甚至怨恨。 把徐宏得罪成这样,今年征粮和征兵肯定要被拿捏。 这已经不是得罪,而是彻底的撕破脸——徐宏的脸被酒坛子碎片划得没有一块好肉,不毁容也破相了。 虽然徐宏这个当官的亲戚没让大家沾到什么光,找他办事也没办成过什么事,可至少他没有坑害大家。 但是从今往后就不一样了。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一个上门女婿。 “逞英雄,我们需要你出头么?” “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你把老家伙们害惨了。” “小老弟,要不你给徐爷磕个头,认个错,让他抬抬手吧。” “我们家就俩儿子,大的十二小的八岁,还指望他们传宗接代,可不能去当个大头兵啊。” 看到这一幕,林老爷子气得直咬牙,抓起桌上的筷子、碟子就砸了出去。 “滚!一个俩的都滚!以后别进我林家的门!” 一群人也不敢犟嘴,灰溜溜的跑出去了。 不过他们并没有走开,在外面凑成一圈,合计着怎么让徐宏原谅。 然而他们找了一圈,也没看到徐宏的影子。 与此同时,林老爷子颓然的坐在椅子上,不知是不是错觉,萧战觉得那一瞬间老爷子苍老了许多。 林老太太在几个女眷的扶持下从外面走过来。 叶依若也在老太太身后,她担心的看着萧战,萧战摇了摇头,叶依若顿时松了口气。 看到饭堂里狼藉的模样,老太太长长的叹了口气,她用手指戳了戳老板的头,说道:“你这老顽固,一直说你,别那么倔,说话做事圆滑点,就是不听。” 老爷子哼了一声,抱着腿转到另一边,“做人就像做木匠活,直的就是直的,方的就是方的,不能有毫厘的差错,错了,这个东西就毁了。” 老太太转向自己的女儿和儿媳们,“你们看看,你们看看,说他多少次了,就是不听。” 说着,老太太把孙子林长生拉到跟前,心疼的吸了口凉气,然后用手绢一点点擦他嘴角的血迹。 林家的媳妇哭哭啼啼的说道:“公公。婆婆,长生这孩子还没娶亲,还没抱孩子啊,他不能去当兵啊。” 林老爷子哼了一声,把自己儿子叫到跟前。 “跪下!” 看到这一幕,林家的媳妇又哭着说道:“公公,我相公他寒窗苦读考功名,手不能提肩不能扛,这要是上了战场,不是送命吗!” 林老爷子听得烦躁,一拍桌子吼道:“这个也不行,那个也不行,难不成老头子我去?” 这回,媳妇出奇的没吭声。 林老爷子瞪了媳妇一眼,“你,也给我出去!” 看着自己儿子,林老爷子叹了口气,“你不喜欢耕地,我依你,不喜欢做木匠活,我也依你。你喜欢读书,至少读出点成果啊。你倒好,十年寒窗又十年寒窗,三个十年过去了,你连童生都没考上。” 林家二郎羞愧难当,只能将额头贴在地上。 林老爷子落寞的叹了口气,“儿啊,你要是有个功名在身,咱林家也不会让人欺凌到今天这份上啊。” 说这话的时候,林老爷子心中暗暗感慨:要是自己生十个八个儿子,他姓徐的还敢这么猖狂吗。 朝着孙子林长生招了招手,林老爷子语重心长的说道:“孙儿啊,记住今天这事,一辈子都不能忘。” 林长生眼泪咕噜噜滚了出来,“爷爷,孙儿记住了,孙儿一辈子也不会忘。” 老爷子摆了摆手,“你们一家子,收拾收拾东西,赶紧走吧。趁着徐宏那畜生还没回来,能走多远走多远。” 林长生一家三口顿时抱头痛哭,随即跪成整齐的一排,给老爷子、老太太磕了几个头,然后哭着回去收拾东西。 看着渐渐远去的儿子和孙子,老爷子始终挺直的腰一点点佝偻了下去。 他转身看向旁边的萧战,说道:“第一次来林家,就让你们看到了这种笑话,哎……” 叶依若趁着这会儿走到萧战身边,紧紧抓着萧战的手。 听到外公的话,她连忙摇头,“外公、外婆,是我们给林家添麻烦了。” 林老爷子摆了摆手,“早一日晚一日罢了,迟早的事,跟你们没关系。” 见萧战和叶依若不解,老爷子又叹了口气,说起了一件陈年旧事。 “当初,徐宏他爹给他跑差事,不光把徐宏过继给了一个早就出五服的亲戚,还花了一大笔钱。他家没钱,就来找我借。我看不起他们父子那德行,就把他们轰走了。” 说到这里,老爷子白了老伴一眼,“都是你这老婆子,有钱烧的,偷偷塞了二十两银子给大丫头,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啊。看看吧,一文钱也没收回来不说,还养了头白眼狼。” 林老太太不敢犟嘴,只是唉声叹气的说,“大丫头趁你去郡城干活来了,她抱着孩子跪在我屋里,还从怀里面掏了一把剪刀出来,你说,我要是不给她银子,这事能善了吗?” 林老爷子哼了一声,“让她死了算了,早死了哪有现在这狗屁倒灶的事。” 看到老两口你一句我一句的拌嘴,叶依若觉得好笑。 她捏了捏萧战的手,小声说道:“你帮帮长生表弟吧,他小时候可黏我了,一天到晚追在我后面要糖吃。” 萧战点了点头。 刚才那么多人,全都对徐宏低头哈腰,就林长生梗着脖子跟他对骂,甚至还要打徐宏。 一屋子人,就这孩子有血性,萧战看他也顺眼。 “外公、外婆,其实事情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糟糕。” 老爷子摇了摇头,“孩子,你还年轻,不知道人心的险恶,更不知道这些当官的有多可恶。” 叶依若连忙说:“外公,不如你们搬到宁江吧,去我们那住。徐宏他再厉害,还管不到宁江地界。” 走? 老爷子看了一眼饭堂里的桌椅板凳,看了一眼门外的小院。 “林家老宅,是咱老祖宗留下的,是我一辈子的心血,要是把这里丢了,九泉之下怎么见祖宗啊。” 老爷子还有一句话没说出来。 宁江叶家虽然是富户,可自己那女婿并不受宠,女儿女婿两口子的日子都不好过,自己带着一大家子人过去不是惹人笑话么。 老爷子朝叶依若招了招手。 “小叶子,你虽然不是我跟前长大的,可你在我心里跟长生没区别。听姥爷一句劝,跟你男人好好过日子,上门女婿也没什么,重要的是肯跟你一条心。姥爷一辈子没出息,可看人还是很准的。这小伙子有棱有角有锐气,眼神清正,目光无邪,说话做事都没得挑的,你早晚要享他的福。” 叶依若哭笑不得,“外公,我说真的,我们家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收拾三个院子给你们住。” 林老爷子根本不信,笑了笑便转向萧战,“小伙子,当上门女婿也没啥,你要是不嫌弃,老头子把这身手艺传给你,你也有个吃饭的营生。只要踏实肯干,不出十年就能攒下一套砖瓦房。” 萧战笑了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毕竟自己现在就已经有了一套占地十亩的大宅子了。.33yqxs?.??m 正好这时候林长生一家三口收拾妥当过来了。 “爹,孩儿不孝,一辈子没出息,还连累您老人家受辱……” 林家二郎说着说着就痛哭起来,下面的话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老爷子摆了摆手,“好了,赶紧走吧。” 林长生用袖子抹了抹眼泪,也不说话,只是跪倒下去给老爷子、老太太磕了个头,然后转身向外走去。 可是还没走出大门,就看到一群人黑压压的冲了进来。 领头的,正是去而复返的徐宏。 此时的他已经换了身衣服,脸上也擦洗过了,虽然依旧邋遢不堪,至少不像刚才那么狼狈了。 看到林长生三人的模样,徐宏狞笑一声,“想跑?老子看你们往哪跑!都给我听着,林家逃避兵役按逃兵论处,依令可斩!来人啊,给我拿下!” 第54章 再抽巴掌 徐宏身后的人手里都拿着铁锨、锄头、犁耙之类的东西,身上穿的也都破破烂烂,一看就不是官府的人。 再说了,林家村离镇上几十里山路,就是调集人手也没这么快。 然而看到这些人,林老爷子出奇的沉默了。 许久之后,林老爷子痛心地说道:“各位乡亲们,我林三这一辈子站得直、行得正,从不跟大伙争水争地,每次修缮祠堂也都是我捐钱、捐木料、出力,你们谁家成亲盖房子、修屋子我再忙也不推辞。怎么,今天一个个过来,要抄我的家么?” 听到林老爷子的话,一群人全都羞愧的低下了头,手中的农具也垂了下去。 可是,一个穿着绸布衣服的人上前一步,说道:“林三,咱老少爷们也不是欺负你家。自古以来,征兵纳粮都是少不了的,凭什么你家三代人一个当兵的都没有。我身为林家村的村长、林氏家族的族长,要给所有姓林的人负责,而不是给你一家人负责。” 林老爷子哼了一声,“四十年前,我爹给了林老根他爹四两银子。二十年前,我给了林大柱十两银子。上个月……” 说到这,老爷子打住了。 私底下花钱买人代服兵役是潜规则,不能拿到台面上说。 更何况,征兵这事到了徐宏手上,以前上下打点花的钱算是打水漂了。 村长也连忙制止道:“林三,现在徐爷新官上任,以前那一套不兴了,你家长生老老实实服兵役,咱林家村只用抽十个人。可长生这一走,咱林家村就得抽二十个人。多出来十条人命啊!” 每次征兵,只要完成规定的数量就行了,至于哪个村多少人,全是征兵的人随意分配。 这就是徐宏手上的权利。 不征兵是不可能的,但林家村的村民听话,少征几个还是没问题的,如果不听话,翻一倍翻两倍也不是不可能。 就算把林家村搞得家破人亡,上面也不会怪罪徐宏,反而会当做征兵卖力的典范。 对林家村的人而言,谁也不敢保证多出来这十个名额会不会落在自己家。 总之,徐宏让自己干什么就跟着干什么。 跟着干了,不一定落在自己家,可要是不跟,铁定会落在自己头上。 大家是乡里乡亲不假,都是姓林的也没错,可谁家没儿子啊。 你儿子跑了,就得我儿子顶上。 再大公无私的人到了这份上也做不到舍己为人。 再说了,林家三代单传,林长生要是死在战场上,差不多就绝后了,等林老爷子父子去了,村里人就可以吃绝户,瓜分林家的家产了。 于公于私,林家村的人都站在了林老爷子的对立面。 徐宏满意的看着林家村村长,“不错!等到秋天里征兵,我也好在上官面前给你美言几句。” 林家村村长一听,顿时笑得满脸开花,不断的点头哈腰感谢徐宏。 随后,村长大手一挥,“林大头,林狗娃,去把长生捆起来!” 两个膀大腰圆的村民立刻上前,老鹰抓小鸡似的抓向林长生。 看到这一幕,林老爷子气得浑身发抖,林老太太哭着抹眼泪,林家媳妇更是腿一软跪在地上,双手抱着儿子的腿向对面的乡亲们祈求。 然而,没人理会。 看着两个平日里和蔼可亲的叔伯满面狰狞的冲过来,林长生害怕极了,可是双腿被母亲紧紧地抱着,动都没法动。 再说了,这么多人堵着门,自己就算能动又怎样。 身后就是自己父母、爷爷、奶奶,如果自己跑了,还不知道村里人怎么折磨他们。 这一瞬间,林长生突然长大了,明白了很多以前不明白的道理,他颓然的松开了拳头,放弃了抵抗。 可也正是这时候,一只手落在林长生肩膀上。 萧战出现在他身侧,“小家伙,退后,让我来。” 林长生的母亲就像溺水时摸到了一根稻草,哪怕明知道无济于事,可还是会紧紧地抓住。 林长生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被母亲拖着拽着向后退去。 与此同时,萧战傲然站立,独自一人面对林家村的老老少少。 “外乡人,这是林家村的事,识相的就走开,不然打死也不犯法。” 之前面对林长生,林家村的人还有些顾忌,最多是捆起来带走,根本不会用武器。 可是萧战这种外乡人就不同了,锄头、铁锨随便招呼,没有半点心理负担。 萧战勾了勾手,“来吧,一起上,我等着揍徐宏,没空跟你们磨蹭。” 听到这话,林家村的顿时怒了。 最前面的林大头和林狗娃大喝一声,同时操起手中的武器打向萧战。 可是萧战平淡的向前走了一步,双手抬都没抬一下,只是左右晃了晃肩膀,林大头和林狗娃就像被飞奔的马车撞到一样,双脚离地飞了出去,撞翻了身后一大群乡里乡亲。 “哎呦……我的头淌血了……” “我的脚断了……” “我的手,别压着我的手……” 没有刀光剑影,更没有鲜血飞溅,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分出了胜负。 来时候黑压压的一群人,可是现在,除了徐宏和村长,一个能站起来的都没有。 豆大的汗水从村长额头上沁出,他惊恐的瞪大眼睛,手指颤抖的指着萧战,就像是看到了妖怪。 “这是妖法,妖法……” 徐宏却见多识广,喃喃着说道:“沾衣十八跌,你是江湖中人。” 随即,徐宏色厉内荏的吼道:“杀官是犯法的,你敢动我一下,林家跑不了,你们宁江叶家吃不了兜着走!” 萧战嗤笑一声,“官?你这种花钱走后门的皂衣小吏,充其量也就是个帮闲,也好意思说自己是官。你有点太抬举自己了吧?” 至于杀人? 那是要沾因果的,会妨碍自己的修行,萧战懒得脏了自己的手。 不过,打一顿还是没事的。 正是徐宏这种豺狼货色太多了,才会闹的天下间民怨沸腾,百姓水深火热。 于是,萧战抬脚一踹,徐宏立刻弓成虾仁状,一点点跪了下去。 萧战也不嫌脏,一巴掌抽在徐宏被酒坛子割得全是伤口的脸上。 “这一巴掌,教训你卖祖求荣!” “这一巴掌,教训你不忠不孝!” “这一巴掌,教训你以权谋私!” “这一巴掌,教训你欺压百姓!” “这一巴掌,教训你……” 一巴掌一个罪名,每一个都是实打实的,无可辩驳的,人尽皆知的。 然而,所有人都低着头不敢看。 不敢看徐宏挨打的凄惨模样,更不敢让徐宏看到自己偷笑的样子。 萧战终于停了下来,拿着抹布擦手上的血水和秽物。 徐宏晃了晃昏沉沉的脑袋,随即吐了一口血水和几枚牙齿。 他用漏风的声音说道:“小子,有种,你,弄死老子。只要,老子不死,一定把你,弄死。” 旁边的村长为难了,自己该怎么办? 帮徐宏,明显是要挨打的,十几个大老爷们一起上,连人家衣角都没摸到就被摔成了翻盖王八,人家要是想杀人,估计早就人头滚滚了。 可是不帮的话,就被徐宏记恨上了。 这个人再厉害,终究是要走的,他徐宏再拉稀,那也是林家村的土皇帝、阎王爷,想拿捏林家村太简单了。彡彡訁凊 早知道不趟这趟浑水了,现在一个个全得罪了,半点好处都没落下。 同时,村长深恐萧战一不做二不休把徐宏干掉了,他一个江湖人,拍拍屁股跑路了,林家村上百户人家可就遭殃了。 杀官,等同造反。 对于造反的人,官府可不会管有什么是非曲直,也不会问什么冤枉不冤枉,都是先剿灭了再说。 这就是官和民的区别。 如果不是身上那件官家的衣服,徐宏这种嚣张货色早就被乡民们打死埋掉了。 萧战懒得理会徐宏这种蠢货,搬过来一个凳子,大马金刀的坐在林家院子里,不让村民们越过半步。 村民们脸上神色复杂,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全都不约而同的看向村长。 村长一会儿咬牙一会儿握拳,最终一跺脚,下定了决心。 “徐爷,为了我们林家村四百多口男女老少,只能对不住你了。” 说完,他从身边的人手里拿过一柄铁锨。 村长把铁锨举在徐宏头上,随即转身向四周的人们说道:“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们是爷们的就绷紧嘴,谁要是对外面的人说了不该说的话,就叫他天打雷劈,断子绝孙。” 周围的村民全都点头、发誓、赌咒。 看到这一幕,徐宏彻底慌了神,不敢再说威胁的话,转而涕泪齐下的哀求。 可是,在这种抄家灭族的事情上,村长哪敢信任他一个外人。 “徐爷,你心狠起来六亲不认,连自己老丈人家都往死里逼,我可不敢冒着这种风险把几百口人的性命寄托在你的良心上。要恨,你就恨小老儿我一个人吧!” 徐宏立刻转过身去求林老爷子、林老太太,“爹、娘,小婿一时糊涂,一时糊涂啊,你们就饶了我这次吧。我也上有老下有小啊。” 林老太太于心不忍,可是正如村长说的那样,不能把林家村几百口人的性命寄托在徐宏的良心上。 再说了,爷们们的事,还轮不到自己一个女人插嘴。 所以,老太太摇了摇头,然后闭上眼睛。 林老爷子看了一眼外面的老少爷们,他知道,这事不是自己能说了算的。 再说了,徐宏针对林长生,那种往死里逼的架势触动了老爷子的怒火,说什么也不肯原谅徐宏。 于是他叹了口气,转过身去。 看到这一幕,村长往手心里啐了两口唾沫,嘿了一声,抡起铁锨朝着徐宏脑袋上砸去。 第55章 这是贵客 看到高高举起又重重落下的铁锨,徐宏万念俱灰,他脑子里快速闪过这一辈子经历的大事小事,最终定格成一张苍老的面孔。 徐宏疑惑了一下。 这是谁啊? 随即徐宏醒悟过来,这是自己爹,自己亲爹。 一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稼汉,老牛一样踏实肯干,可还是穷了一辈子、苦了一辈子,不但苦了他自己,还苦了一家人。 自己从小就埋怨他,为什么自己家里那么穷,为什么自己家里天天吃不饱,为什么…… 为什么自己提亲的时候人家看不上,都是因为自己爹没本事。 直到有一天,老爹说,有一个大伯,膝下无子,想把自己过继过去。 那大伯是城里人,在郡城衙门当差,家里有几间瓦房,等养老送终之后,那一切都是自己了的。 自己当时半点犹豫都没有,甚至迫不及待的答应了。 现在才注意到,当自己点头的那一瞬间,老爹眼睛里的光黯淡了,劳累几十年都没弯下去的腰也佝偻了。 然后,不到一年的时间,亲爹就去了,再过了一年,新爹也去了,自己终于成了城里人,成了吃皇粮的人,终于过上了自己梦寐以求的日子,活成了以前不敢想的模样。 可是,这又能怎么样。 终究还是要死了。 不过,值了,至少老子这辈子该享受的都享受过了。 徐宏缓缓闭上眼睛,可是不知为什么,一滴泪水从眼角滚了出来。 这时候,“哐”的一声巨响! 村长感觉铁锨巨震,虎口撕裂的疼痛,两条胳膊差点骨折。 这一下分明是砸在石头上的感觉,哪里是砸在人头上。 定睛一看,铁锨的刃口深深嵌在一个小板凳上。 小板凳四四方方,恰好罩在徐宏头上,挡住了这致命的一击。 徐宏难以置信的睁开眼睛。 这个板凳…… 似乎是二十年前,自己第一次来林家时老爷子让自己坐的那个。 二十年前,这个凳子让自己受尽了屈辱,二十年后,它却让自己保住了性命。 徐宏不怎么信神信佛,可是今天他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莫非这就是自己的报应? 心中又想到了之前被酒坛子扣住头,跪在地上给林老爷子磕头的景象,似乎,真的有这种可能。 也不知是惊吓过度还是怎么,徐宏俩眼一翻,直接昏了过去。 村长回头看向萧战,“年轻人,我帮你除掉他,你为什么要救他。” 村长看得清楚,这凳子就是从萧战的方向飞过来的。 萧战笑了,“他有罪,但罪不至死。而且,他就算该死,也应该让官府审他、判他。” 村长呸了一口,“天下乌鸦一般黑,把他交到官府手里,指不定怎么反咬一口。” 周围的村民们也纷纷出声。 “对,不能放了他。” “这人是蛇蝎心肠,不能留他。” “打蛇不死,反被蛇咬啊。” 村里人虽然没什么见识,但也知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的道理。 要是没得罪徐宏也就罢了,既然得罪死了,那就得把他弄死,说什么也不能让徐宏跑了。 萧战笑着指了指外面。 “让他审吧,他审,你们就放心了。” 村长头也不回的说道:“不行,除非包大人审这个案子,否则……” 村长话还没说完,就听身后一群人激动地喊“包大人”、“草民见过包大人”、“包大人给俺们做主啊”。 村长手一哆嗦,铁锨铛啷啷掉在了地上。 他颤颤巍巍的转过头去,立刻看到一张黑如锅底的脸。 天下脸黑的人多了,可是脸黑如锅底、穿着紫色官服、带着五个侍卫的,天底下只有一个,那就是包大人。 “草民见过包大人,草民有罪,草民有罪啊。” 包大人越过人群,看了一眼院子里的萧战,没有上前打招呼,而是让随行的人去询问事情原由。 村长一心认罪,没有丝毫隐瞒,竹筒倒豆子的讲述了事情经过,把徐宏借征粮、征兵要挟林家村的事情讲述一遍,其他村民从旁补充、佐证。 他们都知道一个道理。 今天这事一旦被官府知道,全村人都得掉脑袋的。 可如果是包大人判这件案子,大家说不定还有活命的希望。 包大人知道萧战的脾气,不敢在众人面前叙旧,于是板起脸,让人从林家借了一张桌子,在门外大树底下开设公堂。 由于徐宏的案子涉及到郡城衙门,于是包大人写了一道手令,又盖上自己的印鉴,让侍卫快马加鞭,去请郡守过来。 听到这话,众村民们骇然。 竟然让郡守大人来村里,这,这…… 闻讯赶来的其他村民听说包大人到了,也纷纷围了过来,然后各种告状。 刚开始还是因为一棵树或者两分地的纠纷,再后来还有一斗麦子两把柴火的之类的口角。 看到村民们越来越不像话,气得村长拿起一根棍子把那些欠揍的家伙抱头鼠窜。 包大人只想着赶紧把这里的事情解决了,然后私下里跟萧战说正事,于是对村长的举动视若无睹。 与此同时,林家。 包括叶依若在内的所有人都难以置信的看着萧战。 “夫君,包大人,是你叫来的?” 萧战苦笑,“凑巧而已。这才多大功夫,就算是我叫他过来的,也不可能来的这么快啊。” 众人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 听说包大人喜欢走访民间,说不定是凑巧路过这里。 再说了,包大人那是神仙一样的人物,怎么可能随叫随到。 林老爷子忧心忡忡的说道:“小伙子,你武艺高强,肯定见多识广,你说说,包大人会不会追究我们家逃兵役的事?” 萧战心中觉得好笑,武艺高强跟见多识广有什么关系吗? 这是林老爷子对江湖人盲目崇拜,觉得江湖人无所不能。 不过他还真问对人了。 萧战点头说道:“我朝律例:父子俱在军中,父归;兄弟俱在军中,兄归;独子无兄弟,归养。林家这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关键看当事的官员是否追究。” 林老爷子叹了口气,“如果有罪,抓我这个老头子就行了,不追究我儿我孙就好。” 萧战心中暗道,就算追究又能如何,林家都是出钱买人替自己家当兵,不算是逃兵役,可这种事毕竟上不得台面,真要找碴的话就是个把柄。 于是,萧战决定等会儿跟包大人说一声,这种无伤大雅的小事就不用计较了。 日渐西沉。 看到没人继续告状了,包大人立刻起身,宣布退堂。 周围的村民们立刻跪了一片,高喊青天大老爷。 这时候,林老爷子凑了过去,局促的说道:“家中已经备好了酒菜,收拾好了住处,希望包大人能赏光。” 其他人听到这话,纷纷后悔的拍大腿,自己怎么没想到呢。 如果包大人去自己家吃饭,以后也有在人前吹嘘的资本了。 于是,几个大户人家纷纷开口,邀请包大人到自己家吃饭。 包大人笑着向林老爷子说道:“既然老人家邀请,包某就打扰了。” 说完,包大人又向萧战说道:“道长,包某今天路过镇上,住店的时候看到了你寄存的马车,打听了一下,知道你来林家村,所以特地追来一叙。” 萧战不知道包大人为什么这么说,于是回答道:“客栈里寄存的马车多了,你怎么就确定是我的。” “道长那驾公输家的马车造价不菲,包某一辈子的俸禄也买不起,想来周围几个郡县没有第二驾了,不是你的还能是谁的。”33yqxs?.??m 一下午的时间,包大人早已经对叶家村发生的事情了解得清清楚楚,哪能不知道这些村民们心中在想什么,是以主动开口为萧战正名。 周围的人听到这话,全都倒吸一口凉气。 林家的事情闹的沸沸扬扬,说什么的都有,尤其是林家那个外孙女婿,村里人对他的上门女婿身份鄙视、贬低甚至唾弃。 毕竟,是这个人得罪徐宏,连累了林家村的老老少少。 如果不是包大人恰好路过这里,林家村就要遭受灭顶之灾了。 可是包大人一句话,众人全都惊讶了。 什么,包大人不是恰好路过,而是专程找这个上门女婿的。 等等,包大人说,这个上门女婿在镇上的客栈里寄存了一驾马车。 马车啊,还是公输家的马车。 包大人攒一辈子俸禄都买不起的买车。 周围几个郡县都独一无二的马车。 这句话蕴含的消息实在太多了,多到所有人都脑袋晕晕的。 他们再看向萧战的时候,不由自主就带上了敬畏的神色。 买得起马车,说明他有钱;能认识包大人,说明他有人脉;而且还武功高强。 这究竟是哪家的青年才俊,怎么会做上门女婿呢。 聪明人已经明白过来,眼前的林家攀上了高枝,以后要腾飞了。 然后就仔细回想,自己家跟他们有没有矛盾,有没有过节,有没有吵过架什么的。 左边的邻居立刻叫上叔伯兄弟,把自家院墙拆了之后往后面挪了三分,然后觉得不够又挪了三分。 右边的邻居连忙把两家中间的一棵树伐了,然后又把地面平整平整,让人看不出一丝痕迹。 林家堆在屋子后面的木柴堆原本都用得差不多了,可是随着时间推移,木柴堆越来越高,不一会儿就超过了屋顶。 刚才跟着村长一起冲进林家的那些人,全都后悔的直跺脚,然后被自家女人和老子轮番上阵抽耳光。 林家那几个女婿、外孙之类的,一想到自己之前帮徐宏说话,得罪萧战的蠢事,恨不得找个歪脖子树吊死。 这时候,给萧战挑担子领路的两兄弟幸灾乐祸。 “早就跟你们说了,这是贵客,驾着马车来的,你们不信,现在怪谁。” “就是,叫你们以后敢不信俺兄弟的话。” 第56章 强拉关系 饭厅已经被收拾干净,重新上了一桌酒菜。 侍卫和随从们在另一桌吃饭,包大人则换了便衣,陪着林家几位主要人物。 林老爷子手掌对着主位,说道:“包大人,您坐这,坐这里。” 包大人连忙推辞,“包某不能喧宾夺主,老先生,还是您坐吧。” 林老爷子推辞,“包大人是我林家的恩人,是我林家村的恩人,这个位置就该您坐。” 包大人无奈,如果不是萧战在这,他是万万不会去普通百姓家里用饭的,太客气了,恨不得把自己抬到供桌上吃饭。 于是,包大人推辞道:“老先生,我们也别推辞了,不如就让一个有德之人坐吧。” 林老爷子疑惑了,除了您包大人,谁能称得上有德之人? 只见包大人向萧战一伸手,“道长,您请上座。” 萧战两眼一瞪。 好你个包大人,在外面当着众人的面吹捧我,给我长脸,我可以理解。现在都进了屋关了门了,你还吹捧我干什么,以后让我怎么低调,怎么跟娘子一起过小日子。 林老爷子显然没料到包大人会这么说,于是惊讶的看向萧战。 就连叶依若也上上下下打量着萧战,眼睛中流露出淡淡的狐疑之色。 包大人笑了笑,说道:“怪包某没把话说清楚。事情是这样的,几年前,包某微服私访的时候,遇到几个贼人截杀。他们人多势众,我的护卫们寡不敌众。眼看就要没命了,这时候道长从天而降,一人一剑杀得贼人片甲不留。” 说完,包大人感慨道:“世人敬我,我敬道长,若没有道长,包某命都没了,又如何为百姓们主持公道。” 萧战无奈,包大人这算是强攀关系吗? 不过面对林家众人,还有叶依若,萧战只能捏着鼻子点了点头。 “是的,有这么回事。” 林老爷子心中暗道,这外孙女婿还是包大人的救命恩人,如果他帮忙说句话,自己家逃兵役的事应该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 不过林老爷子又想到了包大人铁面无私的传闻,顿时又忧心忡忡。 这时候,萧战走过去,抓着林老太太的手说道:“外婆,今天是您的六十大寿,谁再大也大不过寿星公,这个位置只有您能坐。” 说完,也不管老太太怎么推辞,硬着手把她按在座位上。 老太太无奈,只好招呼大家落座,然后让自己儿子、媳妇给大家倒酒。 包大人拱了拱手说道:“不知道今天是老人家的大寿,也没带什么礼物,不如这样,等会儿包某写一幅字,给老人家当做欠条,下次再来的时候一定把寿礼补上。” 听到这话,老太太高兴地合不拢嘴,一直不停的说“好好好”。 老太太也想过找人给自己家写个字什么的,可是一来自己家是低贱的工匠,二来也没什么值得大书特书的内容,真要写个字挂在家里还会惹人耻笑。 可是包大人的墨宝就不一样了,就算供起来,早晚三炷香也不为过,看谁敢嚼舌根子。 老太太忍不住想到:如果有包大人的墨宝供着,林家一定会子孙兴旺吧,将来肯定能多出几个读书人。 林老爷子也高兴地呵呵直笑。 但是跟老伴想的不同,老爷子总觉得,包大人有点热情地过度了,似乎有点巴结自己家。 心中冒出这个念头的时候,老爷子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 想什么呢,人家包大人是青天大老爷,会巴结自己这个乡下老头子么。 于是,老爷子下意识的看向萧战。 这个外孙女婿究竟是什么来头,竟然能让包大人纡尊降贵,来自己家吃饭不说,还主动写字。 想到刚才还要传人家木匠手艺的话,林老爷子老脸通红,恨不得找一个地缝钻进去。 但是老爷子也明白,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为了儿孙福,自己就是豁出去这张老脸又能如何。 …… 包大人刚吃完饭,郡守带着一群大大小小的官员来到了林家村。 此时,林家村的村长腿肚子哆嗦,一半是吓得,另一半是不停地跪地磕头,累得。 没办法,他就是个小小的村长,郡城里面来的官,随便哪个都比他大,见了就得行礼。 不过包大人从林家出来那一瞬,郡城来的大官小官们齐刷刷的跪了一地。 “东海郡郡守赵成,携东海郡大小官员一十四人,向包大人请安。” “下官见过包大人!” 来的时候,赵成心中很是狐疑。 虽然听说了包大人南巡盐铁的消息,可是没想到包大人从自己地头上经过。 这都快下值了,一个侍卫持着包大人的手书,让自己去青山镇林家村一趟。 赵郡守原本是不信的。 可是验明了手书上的印鉴,以及送信侍卫的腰牌之后,赵郡守不得不信,这确实是包大人的意志。 都说包大人一路南巡杀得人头滚滚,赵郡守不怕是不可能的。 可是赵郡守仔细想了想自己为官多年的行为,似乎没什么不良之举,哪有什么好怕的。 同时,赵郡守意识到,这是一个一步登天的机会,如果能在包大人面前表现一二,展现出自己的能力,能让包大人推荐一下,不,哪怕只是跟别人说话的时候提上自己一嘴,也足够自己平步青云了。 所以,赵郡守打定主意抓住这个机会。 虽然不知道包大人召唤自己有什么事,可是赵郡守想来不外乎是吏治上。 于是,赵郡守挨个点名,把东海郡各个重要职位上的官员都叫过来,随同自己一起去林家村,免得其中某个人得到风声提前跑路。 为了掌控局面,赵郡守又签发手令,从郡城守军中调集了三十人,这是他职权范围内能调动的最多的守军了,再多就得向州城发文申请。 不过,赵郡守灵机一动,正规军不行,那我多带几个家丁总行吧。 自己家不够,可以找人借啊。 于是,包大人看到的就是十几个官员,三十名正规军,以及三百多个手持棍棒的家丁。 这么多人,别说只是随行护送,就是攻打土匪山寨也足够了。 包大人看到这一幕,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本官叫你来,是想问一句,徐宏是谁的手下。” 徐宏? 赵郡守满头雾水,这是谁啊,东海郡有这么一号人物吗? 转身问自己副手,副手同样疑惑,然后继续往下问。 一级级询问下去,终于,最后面一个小官颤巍巍的拱手说道:“启禀包大人,小人手下有一个叫徐宏的,不知您询问的是不是他。” 这个小官说话的时候浑身筛糠似的颤抖,心中更是把徐宏十八辈祖宗骂了个遍,这狗东西究竟干了什么,竟然犯在包大人手里了,该死,不会把自己牵连出来吧? 包大人点了点头,“你说的徐宏可是家住青山镇徐家村,今年刚满四十?” “回包大人,正是。” 包大人挥了挥手,身边的师爷立刻向前跨出一步,向众人讲述起林家村的事情。 赵郡守心中先是一愣,敢情叫我们跑了上两百多里路,为的就是这么点破事。 不过听到徐宏的所作所为,赵郡守心中骇然。 林家村村长竟然要杀徐宏。 这是什么,典型的杀官造反啊。 可是包大人坐在这呢,这件事就成了典型的官逼民反。 都把老百姓逼得杀官造反了,自己这个郡守竟然一无所知。 林家村还只是其中一例,整个青山镇又有多少,其他村镇又有多少? 赵郡守不敢再往下想了,他偷偷擦了把冷汗,突然觉得自己屁股底下就是一个浇了火油的柴火堆,只差一点星星之火就能把自己烧的粉身碎骨。 还好,还好包大人料事如神,把这件事按了下来。 如果闹出民变,就算最后镇压下来了,自己的履历上也会多出一笔抹不掉的污点,如果没能镇压下去,自己的仕途算是到头了,身家性命估计也保不住。 还好,还好,包大人及时出现。.33yqxs?.??m 其他大大小小的官员也都长长的松了口气,包大人的刀子不是冲着自己来的。 包大人冷哼一声,“徐宏此人,目不识丁,德行败坏,因何成了衙门里的小吏?听说,他马上又要去青山镇上任,主管本镇范围的征粮、征兵事务?” 包大人这话一出,在场所有官员都两股战战。 来了,来了,这刀子终究还是砍下来了,不知今晚上又有几个人要落马。 第57章 猛料不断 院子外,包大人连夜开设公堂,审理徐宏一案。 林家村的乡亲们全都簇拥在周围,之前被徐宏要挟过的村民们也纷纷现身说法,指证徐宏的罪行。 村民们对徐宏是恨之入骨。 如果不是徐宏,大家跟林家还是一个祖宗的亲戚,以后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找林家帮忙,就算没什么忙,至少也可以向旁人吹嘘,自己有了很厉害的亲戚,让人高看一眼。 可是因为徐宏,这些关系全都没了。 一群人冲进林家,把林家得罪的非常彻底,几乎是无药可救那种,他们他们全都担忧,林家会不会回头找自己的晦气? 所以,在指证徐宏的时候那叫一个不遗余力,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解气,让林家解气。 与此同时,林家屋内。 林家大娘子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着,恳求老爷子、老太太救救徐宏。 “爹、娘,徐宏他再不是东西,也是你们的女婿啊,是我那两个孩子的爹啊。他要是没了,我们这一家以后怎么活啊。” 老爷子烦不胜烦。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他得到什么下场都是他平日里造下的孽,跟我们林家没有半点关系。还有,是包大人要办他,这事你爹我也说不动。” 说完,林老爷子一甩袖子,站起身离开了。 林大娘子又转向萧战和叶依若。 “小叶子,大姨从小就疼你,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林大娘子又抬手狠狠的抽了自己两巴掌,腿一软跪在萧战面前。 “你是大人物,别跟我们这种小人物一般见识,你就抬抬手放我们一马吧。” 叶依若心中为难。 自己跟大姨家无冤无仇,她却从进门就刁难自己非议自己。 如果不是萧战,自己早就被大姨家欺负的掉眼泪了吧。 可是一想到大姨父之前干的事,叶依若就不想张这个口。 萧战看到叶依若脸色冷淡,自然更不会滥做好人。 林家大娘子看到这一幕,脸上虚伪的笑容也一点点收起。 “行,你们都是大人物,看都懒得看我们一眼,我也不求你们,求你们干什么……” 说着,她伸手从衣服里出一柄剪刀抵在自己脖子上。 “我男人要是死了,我也不活了,我就死在这了。娘,你就忍心看着你闺女死吗?” 林老太太看到这一幕,不禁想起了二十年前,大闺女为了找自己要钱的时候,也是摆出的这副架势。 老太太心里生气,可是气完了又忍不住心疼。 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老太太的心肠没有老爷子那么狠。 “大丫头啊,娘可以帮你说说,不过娘也不敢保证说了有用。” 听到这话,林家大娘子破涕为笑,“娘,只要你肯说就行,那包大人专门来给您祝寿,您说话肯定有用,肯定有用。” 看到老太太起身,林家大娘子恨恨的看了一眼萧战和叶依若。 “你们不帮忙又怎么了,我还稀罕你们呐?离了你们还活不下去了吗?” 林老太太顿了顿拐杖,“你还走不走了?再不住嘴,我就不去了。” 说完,歉意的看了一眼边上的萧战和叶依若,一边向外走,一边摇头叹息。 明明知道包大人嫉恶如仇的性子,自己却还是要当一回坏人,想让包大人徇私枉法。 与此同时,包大人哼了一声,“带徐宏上来。” 下午的时候,村长那一铁锨虽然没砍在徐宏头上,但是也把徐宏吓得不轻,当场就昏死过去,直到晚上才悠悠转醒。 醒过来之后,徐宏就被关进了一间柴房里,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此时看到几个穿着官服的人,而且还是郡城来的熟面孔,徐宏心中立刻活络起来。 “这位大哥,我看你脸熟,咱以前肯定一起坐过吧,南城根上那个老王家羊肉汤,是不是在那吃过饭。” “大哥,这次是哪位大人来了,你跟老弟说说,老弟回去以后一定要摆一场,专门感谢感谢你们。” “大哥,你喜欢吃哪一家啊?说个名,我请。” 徐宏嘴上絮叨着,心里却想着,去敲哪一家饭点才好,借什么由头才好呢。 请客肯定是要请的,但付账是不可能的,不仅不给钱,还得找他们的毛病,让他们孝敬一笔。 然而,那官差一言不发,只是让徐宏跟他走。 徐宏不知道外边发生了什么,这些官差却是一清二楚,这个要命的档口,谁敢跟徐宏扯上关系。 徐宏刚出柴房们,就看到一群林家村的村民,然后土坷垃、臭鸡蛋、烂菜叶子甚至驴粪团子劈头盖脸的砸了过来。 官差连忙闪到一边,没有被波及到,徐宏就没那么好运了,不一会儿就浑身上下臭的熏人。 “该死的,老子一定要弄死你们。有一个算一个,谁也跑不了。今年的收粮食的时候你们等着,不把你们一个个弄得家破人亡,老子不姓徐。” 手里的东西扔完了,再加上官差不断呵斥,林家村的村民们这才退去。 而此时,徐宏已经被砸得满头包,眼眶也被土坷垃打中,此时正高高肿起,本来就不大的眼睛直接被挤没了。 虽然看不清东西了,可徐宏嘴上依旧不饶人。 “老子在郡城是跟着张典吏混的,就是人称净街虎的张大胖子。老子跟着张典吏在郡城里吃饭就没花过钱,草,老子走到哪都是大爷,敢不给老子面子,老子弄死他。” “知不知道白河镇的马老黑,在镇子上连捅七个人屁事没有的马老黑知道吗,那是我拜把子兄弟,只要我一个信,我兄弟带着人把你们全都灭了。” “草,一个跑江湖的了不起了,敢跟我对着干。我那拜把子兄弟跟李总兵是过命的交情,踏马的,信不信明天就点齐兵马把你们林家村灭了。” “灭了也能给你们治一个通匪的罪名,拿着你们的人头去领赏钱,一个人头一两银子,哈哈哈……” 周围鼓噪喝骂的声音越来越小,徐宏还以为林家村的村民被自己吓住了,得意的笑了起来。 然而,被他说到名字的张典吏、李总兵等人全都气得眼睛冒火,心中直冒寒气。 有心怒吼一声,让徐宏闭嘴,可是包大人火炬一样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们,无形的威慑压制得官员们不敢有丝毫异动。 刚刚跟老太太走出门来的林家大娘子看到这一幕,顿时两眼一翻软倒在地。 她知道,自家男人没救了。 就算包大人高抬贵手,官场上那些人也会弄死他。 真如自己爹说的那样,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周边几个村子听说包大人来了,也赶集似得向林家村汇集,这其中就有徐宏的老家徐家村。 要说谁最知根知底,还是乡里乡亲们。 徐家村的人把徐宏的底子全都爆了出来,包括小时候偷人家的枣,偷人家家的瓜,这种鸡毛蒜皮皮的小事也都抖了出来。 不是徐家村的人污蔑徐宏,而是这家伙太不会做人了。 你发达了,不想着帮扶一下乡里乡亲也就算了,还瞧不起老家的穷亲戚,跟老家的人一刀两断。 “小老儿是徐家村村长,也是徐氏家族族长。十三年前,大雨泡烂了徐家祠堂一面墙,村里人捐钱修葺祠堂,找到徐宏的时候,他说他早就过继出去了,不是我们族中的人了。这个猪狗不如的畜生!” “小人跟徐宏是一个爷的亲戚,按辈分他也该叫我一声族叔,我进城买东西,累了坐他门口歇歇脚,也没进他家院里,他朝我泼一盆水,撵我走,你说说,这是人干的事么?” “我进城买东西,结果被人抢了,官老爷当场逮着了那个贼人,追回了我的货,让徐宏这个狗东西送还给我们,结果三十斤肉还剩十斤,两大罐子雪花盐变成了掺渣子的青盐,两块新茶砖变成了带霉味的陈年茶砖……”彡彡訁凊 一个又一个徐家村的村民跳出来告状,虽然都是小事,但无一例外都说明徐宏这个人品行低劣,道德败坏。 而这些,都像鞭子一样狠狠抽在赵郡守等官员的身上。 反而徐宏,虽然看不见,但是听得一清二楚,甚至从声音就听出是谁在告自己。 老家这群穷酸竟然在告自己的状,真是活腻歪了。 徐宏指名道姓的跟那些人对骂,威胁恐吓的话语不绝于耳,被他拖下水的官员也越来越多,爆的料也一个比一个猛。 看到这一幕,越来越多的村民大着胆子站出来告状。 这回告的不是徐宏,而是其他的官吏。 从征粮到征兵,从修河堤到进城税,方方面面的不公之事、不平之事都被告了出来。 而且,这些事情中涉及的不仅仅是徐宏,还有其他小官小吏。 每次报出来一个人名,就有一个甚至几个官员浑身一哆嗦。 官场上的关系盘根错节,拔出萝卜带出泥,只要一个人出事,顺藤摸瓜之下能牵扯出一大串子。 不一会儿,赵郡守身后的官员全部沦陷,全都被牵连了进去。 就算他们本人没有为非作歹,一个御下不严的失察之罪也是少不了的。 赵郡守洁身自好,诸多麻烦沾不到他身上,但是除了他,东海郡官场几乎整体沦陷。 而这一切的源头,就是徐宏。 就是因为徐宏在丈母娘六十大寿的寿宴上闹事。 至于徐宏闹事的原因,赵郡守也打听清楚了,都是因为座位闹的。 就因为一个座位,掀翻了整个东海的官场。 第58章 拨云见日 林家村的案子告一段落,但是东海郡的官场风暴刚刚开始。 只不过,这一切都和萧战没有关系了。 夜深人静的时候,萧战起身来到院子里,双手背在身后,抬头望天。 一个脸比夜色更黑的人影也从房间里溜达出来,一言不发的站在萧战身侧。 许久之后,包大人第一个忍不住了。 “道长,你就不想知道老臣为什么来找你吗?” 萧战头也不回的说道:“不想!” 包大人看了看左右,压低声音说道:“刺杀臣下那个青州林家长子,道长还记得吧?” 萧战点了点头。 正是这个人,布局将包大人引到宁江,然后借包大人的威名吓走了斧头帮,然后又令自己入狱。 如果不是自己有点本事,说不定就栽在其手中了。 “那人招了,说是齐王指使他的。不过他也说自己是个人行为,跟青州林家没关系。” 萧战没说话,他对这些事情毫无兴趣。 “咳咳,道长,齐王狂妄自大,经常对左右的人说,他是陛下的兄长,无论立长还是立贤都该是他继承皇位。只是陛下宽宏,不计较他的狂悖之语。” 萧战继续看天,“然后呢?” 包大人接着说道:“齐王确实是一个值得怀疑的目标,不过他一没有造反的能力,二没有造反的条件。唯一的作用就是给真正的乱臣贼子挡枪。” 萧战哼了一声,“我是问你林家的结果,谁问你齐王了。他造反不造反关我什么事。” 包大人连忙收起自己的小心思,认真回答道:“林家长子因刺杀朝廷命官,被判斩立决。林家那边没有被株连,不过罚没了一半家产,这事情算过去了。” 萧战哂笑,“杀官等同造反,这种抄家灭族的事情,只死了一个人就了结了?” 包大人解释道:“林家有立功的表现,他们说了一个秘密,同时献上一样事物,道长猜猜是什么?” 萧战转身就走。 自己真是脑子抽了,大半夜的不睡觉,反而陪着包大人在这吹凉风。 “道长别急。”包大人伸手抓住萧战的袖子,“林家说了一个龙珠的秘密,据说此物与龙脉一样,都是社稷之器,得之必成九五,登至尊。他们还献上了一对龙角,这才免了灭门之灾。” 龙珠?龙角? 萧战心中暗笑。 糊弄愚夫愚妇的把戏,上到皇帝下到重臣全都被忽悠进去了。 就这还社稷之器,成九五登至尊,一只蛟龙身上的零碎,还被当成宝了。 不过这也说明,蛟龙为祸深重,活着的时候兴风作浪,死后依然荼毒人心。 某种程度而言,它死后造成的灾祸比生前更剧烈。 龙珠的象征意义远远超越了它的实际价值,如果落入某些野心家手中,必然会成为天命所归的象征,裹挟一批别有异心的人扯旗造反,刀兵一起,赤地千里。 想到这,萧战豁然省悟,师父让自己下山了结因果,本以为解决叶家就结束了,没想到,叶家仅仅是一个开始。 “如果是告诉我这个消息,一封信即可。包大人何必跑这么远的路,又折腾一整天?” 包大人笑着捋了捋胡须,眼睛中闪过一丝精明之色。 “道长,林家能够在宁江布局,引臣下入瓮,足以说明他们在宁江县乃至东海郡拥有庞大的势力。道长是神仙人物,不受凡俗约束,但道长身边的亲人、朋友不同。” 萧战点了点头。 自己能守护的,充其量也就是身边的人,不在身边的人,自己也鞭长莫及。 就拿这次徐宏的事来说,差点弄得外公一家家破人亡。 如果真被徐宏得逞,叶林氏肯定会伤心,叶依若也不好受。 而徐宏,只是一个连芝麻官都称不上的皂衣小吏,宁江县、东海郡乃至整个青州,比徐宏职位高权力大的官员不知凡几。 想到这,萧战就有一种危机四伏的感觉,却又拔剑四顾心茫然,不知敌人究竟是谁,隐藏在什么地方。 包大人适时说道:“臣下也不知道哪些是乱臣贼子,哪些包藏祸心,所以,臣下只能用一个笨办法,借着今天的事情,把整个东海郡的官场犁地一样,大清洗一番,然后安插一些身家清白,秉性忠良的人。只有这样,才能保证道长的亲人和朋友安全无忧。” 萧战嗤笑一声,“如此一来,我反倒要谢谢包大人你了?” 包大人仿佛没听出萧战话语中的嘲讽,摆摆手,谦逊的说道:“这都是臣下应该做的。” 萧战很无奈。 包大人做什么事都能拐弯抹角,贴到自己身上,一副为自己分忧,为自己绸缪的姿态。 之前处置叶家老爷子是这样,今天处置林家又是这样,莫名其妙就欠了包大人的人情。 可是偏偏,萧战还得捏着鼻子认了。 毕竟,包大人在判案时的量刑余地很大,叶家老爷子可以判斩立决,也可以以神志不清为由监禁。林家逃兵役的事可以抓着不放,也可以民不举官不究当做不知道。 包大人明察秋毫,不可能不知道林家逃兵役,他不提,只能说明他不愿深究。 “包大人,你就明说吧,有什么要我做的。” 包大人终于舒了口气,心中暗道:这位二殿下就是属驴子的,牵着不走,打着倒退,想让他办事,必须得顺着来,拐着弯来。能得到他这句话,不枉自己一番劳苦啊。 “道长,一个小小的宁江对您来说实在微不足道,不如,整个东海郡都交到您手上吧。本郡数十万百姓的福祉,全都托付给您了。” 萧战很想甩袖子走人。 先是给我一个宁江县,这才几天,又给我一个东海郡,是不是下个月青州都托付给我了,明年干脆把传国玉玺往我手上一放。 看到包大人奸笑的样子,萧战很想把他踹翻在地。 可是一想到叶家蓄养贼匪,为祸十多年,徐宏一个皂衣小吏就欺压乡民,鱼肉百姓,萧战又忍住了。 叶依若家也是贫苦百姓,受到各种欺凌,只不过她遇到了自己,所以才能改变命运,一步步过上幸福的生活。 这天下和叶依若一样的贫苦人家多不胜数,又有几个能像叶依若一样,遇到守护他们的人呢。 看到萧战沉默不语,包大人向后退了一步,一撩衣襟跪了下去。 “道长,臣下虽被成为青天,但臣下常年于京中为官,所能庇护也就京畿之地的百姓。而全天下有数万万百姓,臣下就是粉身碎骨也不能一一庇护。所以,臣下恳请道长,为东海郡百姓的福祉,受一份累。” 萧战终于从天上收回视线,低头看着包大人。 心中想拒绝,可是又找不出拒绝的理由。 最终,萧战无奈的叹息道:“你为什么就赖上我了呢?” 包大人拱了拱手,回答道:“臣下曾为太子太傅,教导太子读书,尽心培养十多年。臣家中有三子一女,十多年来未曾教导其半日。却不料太子因病早逝,臣……臣心有不甘啊!所以,看到殿下那一刻,臣死去的心又活了过来。” 萧战没有计较包大人称呼自己“殿下”,因为他被包大人话语中的真情实意触动了。 一个呕心沥血的老臣,把所有的心血都倾注在了太子身上,连自己的亲儿子都没精力教导。成千上万的百姓称他为再生父母,可是他连自己的亲生子女都没有管教过。 对此,萧战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 “也罢,我就答应你了,闲暇的时候看顾一下东海郡的百姓们。” 包大人喜极而泣。 连忙用袖子擦了擦眼角,随即拍打着衣襟站起来。 看到萧战还在仰头望天,包大人终于忍不住了,“道长,天上乌云密布,今晚看不到月亮。” 萧战不为所动,“会看到的。” 如果是刚才,包大人可以一夜不睡,站在这里跟萧战打机锋。 可是该说的话都说完了,包大人困意上涌,半点说话的兴致都没有。 而就在这时候,天上乌云分开,一道银光倾洒下来,照亮了包大人所在的位置,弯弯的月儿映在他额头上,煞是好看。 那一瞬间,包大人浑身一震。 他领悟了。 闭上眼睛沉思许久,随即甩了甩袖子,双手交叠,朝着萧战深深一拜。 用眼睛,只能看到月亮照亮黑暗的结果,用心才能看到照亮黑暗的过程。 自己为官也一样,重要的是坚持矢志不移的坚守初心,不必为了一时的挫折和困苦而绝望甚至放弃。 直起身子,包大人潇洒的转身离去。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他甚至还想大笑三声。 原地的萧战一头雾水。 我不过是施展法术,把乌云拨开,你怎么还顿悟了呢? 第2卷 第59章 认俩孙子 第二天一早,萧战和叶依若辞别外公外婆等人,踏上回家的路。 不过,回去的路上又多了个人。 叶依若的表弟,林长生。 来的时候叶林氏就说过,叶家人不够的话可以考虑林家的人。 外公家三代单传,就这么一个独苗孙子,除了他还能找谁。 外公一家人见识到了萧战的实力,又看到了萧战的势力,自然是紧紧抱住这根大腿。 林长生在家待着的话,就只有两条路,要么跟着老爷子学木匠活,将来凭手艺挣钱养家,要么就是寒窗苦读考功名。 而林长生属于屁股上扎签子的类型,一盏茶的时间都坐不住,更别说十年了,和他爹一样根本就不是读书的料。 所以,干脆就让他跟着萧战的车走了。 孩子长大了,该去外面闯荡闯荡,见见世面了。 萧战对此毫无意见。 毕竟这是外公唯一的孙子,是叶依若的表弟,叶林氏的外甥,亲得不能再亲的亲戚。 而且,这小子有血性,是萧战喜欢的类型。 对萧战而言,培养谁不是培养,斧头帮大当家就是九先生在难民堆里随便扒拉出来的。 既然能选择自家人,为什么要选外人。 话说回来,叶家已经是宁江县无可争议的霸主,而且远超往日的斧头帮。 今后无论是生意上、官面上、江湖上,都需要撑场面的人。 斧头帮大当家不错,可是因为叶家的案子,大当家不能曝光,注定要台前转幕后。 所以,萧战打定主意培养林长生。 林长生也会混事,知道自己的依靠是谁,一口一个表姐,一口一个表姐夫,嘴甜的跟抹了蜜糖一样。 出门的时候,爷爷奶奶就已经交代过了。 跟着表姐夫做事不图钱不图什么,给一口饭吃就行,只要踏踏实实做事,将来肯定不会吃亏。 不过,林长生心中还是有点小算盘的。 他见识了萧战肩膀一晃放倒十几个人的场景,心中唯一的想法就是帅气,如果自己也能学到这一手就好了。 刚出门就把扁担挑在了肩上,一头一个大箩筐,大步流星的走在前面,根本不让萧战碰。 箩筐里面装的都是咸鱼、腊肉、柿饼、枣干、果脯之类的东西。 山货虽然不值钱,但都是外婆亲手做的,对叶林氏而言是再多钱都买不来的礼物。33yqxs?.??m 就这样,三人走过几十里山路来到镇上。 刚到寄存马车的客栈门口,林长生就死狗一样瘫了下去,坐在地上呼哧呼哧的喘气。 不是林长生不行,而是两个箩筐太重了。 这时候,两个人影冲了过来,热情地接过林长生肩上的担子。 “来来来,长生爷你歇着,我们来。” “就是,长生爷,挑担子这活你喊我们啊。” 林长生一脸的迷茫,“林大蛋,林小蛋,你们俩怎么在这?” 萧战看到这俩人,顿时乐了。 正是去林家村时雇的那俩挑夫,也就是被大姨称作“二流子”的两兄弟。 只是没想到,他俩比林长生低了两辈,虽然比林长生还大了几岁,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喊爷爷。 当然,硬着头皮是说的以前,现在,他们恨不得把林长生当亲爷爷供起来。 凭着这层关系,也能沾点贵气了。 林长生双手抓着扁担,紧紧地护着。 “你们俩又在琢磨什么鬼点子,我告诉你们,别想欺负我,看见我表姐夫了么,他一个能打你们十个。” 林大蛋和林小蛋心中暗道:何止是十个啊,打我们一百个都没问题。 萧战笑着走了过去,“你们两个一宿没睡,专门在这蹲我的吧?” 听到这话,林长生才发现,两兄弟身上浸着厚重的露水,虽然天不冷,可两兄弟都懂得嘴唇青紫,说话的时候都不断地哆嗦。 本以为是巧遇,却没想到他俩在这蹲了一整夜。 两人一看瞒不住,索性招了。 “长生是我们小爷,他跟你一辈的,我们也该喊你一声爷的。” “爷,你要是不嫌弃,就让我们俩跟你混吧。” “就是就是,我们好养活,吃得少干得多。” 看到俩人一脸自豪的样子,叶依若顿时笑了。 看到叶依若的笑容,萧战也开心起来。 不说别的,单凭逗叶依若一笑,也足以赐这俩小子一份机缘。 “好!你们跟着吧!” 听到这话,两兄弟顿时喜极而泣,噗通跪了下去,朝萧战磕头,嘴里高喊爷爷,然后又转向叶依若磕了几个头,喊奶奶。 看到这一幕,萧战伸手摸出一把金叶子。 这是来的时候准备的,遇到亲戚家小孩当见面礼用,可是寿宴上发生了那种事情,金叶子自然没有送出去。 “拿着吧,这是给你们的见面礼。等进城了买几身衣服。” 两兄弟不敢伸手,一边摇头一边说道:“干活的穿什么我们穿什么。” 萧战把金叶子塞到他们手里,“叫你们拿着就拿着!还有,那边有个羊汤店,去喝两碗汤暖暖身子,填饱肚子再说。” 两人对视一眼,随即颤巍巍的接过金叶子,珍之又珍的揣进怀里,然后又磕了一个头,飞快的跑到路边羊汤店里。 俩人一边喝着滚烫的羊汤,一边紧紧盯着萧战三人,唯恐他们驾着车走了把自己撂下。 旁边,羊汤店的小老头一脸纳闷。 “娃子,汤味淡你们就说啊,干嘛落眼泪,那能当盐么?” 说完,老头挖了一勺子粗盐倒进俩人碗里。 虽然肉疼这一勺子盐,但也不能让这俩人坏了自己招牌。 这下子,俩人眼泪流的更多了。 宁江,叶家。 叶林氏看到马车上下来的林长生,先是一愣,随即瞪大眼睛仔细打量一番,最后尝试着问道:“长生?” 林长生立刻一骨碌跪倒在地,“小姑,长生给你磕头了。” 叶林氏连忙上前搀扶,“你这孩子,来就来了,怎么还客气的。” 说着说着,叶林氏就忍不住掉眼泪。 太多年了,尤其是自家男人断了腿以后,自己也没脸回娘家了,却没想到还有机会见着娘家人。 “好好好,长生来了就多住几天,最好是不走了。” 林长生憨憨一笑,“小姑,我就是打算住着不走了。” 叶林氏愣了一下,这孩子,怎么不按套路说话啊。 叶依若看到这一幕,顿时笑了。 “娘,舅舅、舅妈说了,让长生来咱家帮忙,可不就是住着不走了么。” 听到这话,叶林氏更加高兴了。 “好好好,走,小姑带你进去看看。” 萧战把马交给叶家新来的门房,然后吩咐道:“等会儿有两个林家村来的年轻人,放他们进来。” 门房立刻躬身应是。 进到院子里,叶依若立刻东张西望,“娘,我爹呢?” 叶林氏立刻没好气的说道:“除了喝酒,还能干什么。大清早就开始喝,现在还在喝。” 叶依若皱了皱眉头,立刻转身看向萧战,“你可不能学他,听到没有。” 虽然没见过萧战喝酒的样子,但外公一直夸萧战海量,这足以说明萧战也是个大酒坛子。 萧战无奈,“也就寿宴上喝了一点,我平常都不喝酒的。” 叶依若点了点头,随即跟着叶林氏一起安顿林长生去了。 萧战转到酒窖拎了一坛子酒,然后向下人吩咐道:“叫小付去我书房。” 第60章 保境安民 “主人,您找俺。” 萧战点了点头,随即指了指桌上的酒碗。 大当家没有半点犹豫,双手端起面前的一碗举到眉毛梢的高度,随即一口饮尽。 “好酒!谢主人赏赐!” 萧战没有喝酒,他只是单纯的想看人喝酒,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减轻心中的烦闷。 林家村发生的事情深深刺痛了萧战。 外公一家宁可花大价钱贿赂官吏,也不愿让自己孩子当兵。 林家村的村民可以跟着徐宏打上林家,为的就是能减少几个征兵名额。 萧战不明白,当兵吃粮,当兵拿饷,给钱又管饭的事,为什么就没人去呢。 古人说,匈奴未灭,何以为家。 古人又说,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 可是为什么现在的人一说起当兵就就像上刑场一样? 偌大的林氏家族乃至林家村,就林长生一个半大孩子有点血性,其他的,全都朽木烂泥一样。 萧战不在乎王朝兴衰,但他在乎天下人的生死。 如果人人都畏惧从军,并且竭尽所能的逃避兵役,天下人又有谁来守护。 一旦异族入侵,岂不是立刻血染山河。 一想到这,萧战就烦闷不已,愁绪万千。 于是,他声音低沉的问道:“小付,你当初都快饿死了,怎么不想着去当兵呢?” 大当家心中迅速的思考了一下,然后打好了腹稿。 “主人,俺当初要是去当兵,俺老娘就没人奉养了,她孤零零的一个人,肯定活不长久。就算俺命大,活到了退伍那天,俺老娘也是活不到的。去当兵,那就是不孝!” 萧战想了想,确实是这个道理。 看着大当家理直气壮的模样,萧战觉得,如果强征他入伍,就是罪大恶极之举。 可是,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形? 大当家尝试着说道:“主人,俺这几年跟着九先生学了不少东西,也对天下局势有了粗浅的认识。” 萧战点了点头,“有什么说什么,不用藏着掖着。” “主人,我朝立国四百余年,看似江山稳固,实则危机四伏。漠北有胡人,南疆有蛮人,西域有戎狄,东边虽然是大海,但扶桑浪人经常骚扰海疆。四百年来,我朝不是正在打仗,就是准备打仗。” 打仗就会死人,打仗频繁,就会死伤惨重。 史书上记载的斩首十万、二十万不仅仅是冰冷的数字,更是一条条鲜活的人名,像林长生一样懵懂的半大孩子。 “主人,倒不是怯了外族,不敢厮杀,而是……”大当家叹了口气,“这其中的原因,真是一言难尽啊。” 说着,大当家列举了几个原因。 刚立国的时候,一人从军,家人得十亩免税田,所以人人争相从军。 不过随着时间推移,朝廷掌握的土地越来越少,这个政策无以为继,名存实亡。 再者就是徐宏这种小吏,借着征兵勒索富人家的钱财,然后将名额摊派到穷人家,谁敢不从就是逃兵,直接抓起来丢到大牢里,连喊冤的地方都没有。 吃空饷喝兵血都是共识了,边军将领甚至把新兵拉到大山里,带上镣铐挖矿、种地,完全当奴隶使唤。 “主人,俺手下有几个弟兄,就是从边军那逃回来的,不敢回家,也不敢暴露身份,江湖上很多落草的盗匪也都是在军队里活不下去的逃兵。” 萧战握了握拳头,恨声道:“就没人管吗?” 大当家沉默不语。 这种事谁敢管,谁又能管,管了又有什么用。 “他们的名字早就被勾了,边军每次遇着打仗就有人趁机逃跑,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一战即溃的习惯,将官们为了防止士兵逃跑,临战前都给士兵带着镣铐,如此一来,怎么可能打胜仗?” 立国四百年,军队中许多山头势力已经发展成了家族,尤其边军,山高皇帝远,养匪自重已经成了传统,当权者心知肚明,却只能忍着、管着,以防这群骄兵悍将投靠异族。 既然不是国之锐士,自然也就不用好吃好喝的供着。 所以,朝廷对军队,尤其边军的士兵,各种物资钱款的拨付都是能拖就拖,实在拖不了就以次充好。 这是当权者们默许的行为,可是这种行为严重挫伤了底层士兵的忠诚,与朝廷离心离德,反而死心塌地为将领卖命。 这是一个恶性循环的过程,是长久积累的不断,不是一人一地,也不是一朝一夕。 见到萧战脸色阴沉似水,大当家小心翼翼的说,“主人,最大的原因还是朝廷的军队战斗力低下,十战九败,很多士兵都接着战场上溃败脱离军队,然后变成见不得光的贼匪,时间长了,也就给老百姓们造成了当兵死路一条的错觉。” 也正是这诸多原因,使得民间有了“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的说法。 大当家落魄的时候,宁可逃荒当难民,也不去兵营里当兵。 萧战叹了口气。 “小付,再给你加一个任务。” 大当家连忙回道:“主人,请吩咐!” “我之前让你创建镖局,习练武艺,保护一方安宁。可是光这样远远不够。你们还得苦练行军列阵,等着将来上战场。” “还有!”萧战又说道:“给你三个月的时间,东海郡地界上所有的帮派、山贼、水贼,要么归顺,要么消失!”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等等,东海郡? 斧头帮的势力只是掌控了宁江县,还没有能力插足郡城,可是听主人话语中的意思,东海郡也归斧头帮管了? 于是,大当家兴奋的说道:“主人放心,俺回去就做。” 萧战挥挥手,“去外面候着吧!” 大当家拱了拱手,然后退到门外,并且顺手关上门。 萧战又叹了一口气,然后端起桌上的酒碗一饮而尽。 没多久,门房过来汇报,那两个挑着扁担的年轻人来了。 林大蛋和林小蛋两兄弟进入叶家宅院的时候,从脚底板到头发稍都是紧绷着的。 他们都是山村里的孩子,虽然经常去镇上晃荡,可见识到的也就是几个土财主的砖墙瓦房,哪里见过这种一步一景的园林。 脚下不是土路,而是一块块打磨好的青石,石头表面上还有精美的纹路。 看着那一道道纹路,俩人都踮着脚尖,不敢用力踩下去。 走到萧战面前的时候,兄弟俩的腿肚子突突抽筋,还没开口就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不用这么客气,起来吧,坐。” 二人尴尬的揉了揉小腿肚子,然后把腿一盘,直接坐在了地上。 萧战看了一眼旁边的凳子,又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的两人。 是不是自己表达的不清楚? “相识一场也算缘分,既然你们愿意跟我,并且称我一声爷爷,我也送你们一份造化。” 听到这话,兄弟二人激动的跪了下去,不断地向萧战磕头。 “多谢爷爷多谢爷爷,等孙子以后出人头地,一定会报答爷爷的。” 萧战点了点头,“如果让你俩从军入伍,如何?” 听到这话,兄弟人的动作瞬间僵住了。 当兵? 如果是当兵,自己兄弟俩还千方百计从林家村跑出来干嘛,直接等秋收之后报名不得了。 老爹要是知道自己跑出来当兵,绝对拎着扁担把自己的腿打断。 不过,林大蛋更稳重一些,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问了一句。 “爷爷,请问一下,我们是去哪,给谁当兵?” 萧战也不掩饰,直接回答道:“就在宁江,给我当兵!” 听到这,林大蛋立刻砰砰砰磕了三个头。 “爷爷,我愿意。” 林小蛋也毫不犹豫的跟着磕头。 “爷爷,我也愿意。” 这俩孩子出生在山村,村子里其他同龄人好歹都能继承几亩地,耕田养活老婆孩子,而他俩的老爹是个有名的二流子,手里没有一分钱还欠了一屁股债。 说句不好听的,就这家境条件,哥俩以后的生活都成问题,不出意外就是一个人去当兵,换点钱给另一个人盖房子娶媳妇,或者哥俩一起当兵,换钱给老爹还债。 所以,他俩无比渴望走出大山,到城里生活。 他们没有像徐宏那样出卖祖宗认人做爹,而是踏踏实实的挑担子卖力气。 所以,萧战愿意给他们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33yqxs?.??m 这种机会对林家兄弟很珍贵,但对萧战而言只是一句话的事。 “门外有个姓付的人,你们先跟着他学点基础,学成了再给你们安排其他。” 摆了摆手,示意兄弟俩可以离开了,之后萧战认真思考这几天乃至这两个月发生的诸多事情。 包大人将宁江和东海郡托付给自己,自己就得为这两地的百姓负责。 眼下,国泰民安,自己需要考虑的只是帮派和贼匪,可如果将来刀兵四起、流民遍地,东海郡又该如何自守。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东海郡安稳无忧,外面那些水深火热的百姓逃难过来又该如何? 等等,天下兴亡与我何干? 萧战突然发现,自己被包大人算计了。 从答应他照料宁江开始,就已经落入了圈套之中。 摇了摇头,萧战声音坚定的说道:“今后一定要小心这个黑子,不能再给他顺杆子爬的机会。” 第61章 来者不善 林长生的到来令叶林氏格外开心,晚上的饭也特别丰盛,萧战也沾了林长生的光,尝到了几个新菜。 吃完饭,叶林氏拉着林长生唠家常,打听老家这些年发生的事,一边唏嘘,一边抹眼泪。 林长生知无不言,但都是报喜不报忧,毕竟过来的时候家里人就已经叮嘱过了,尤其大姨夫的事情,含含糊糊就略了过去。 叶林氏也知道大姐和大姐夫什么德行,见林长生不多讲还以为大姐他们又说什么难听的话,也就没细问,并不知道林家村发生的事情。 另一边,叶天信离开的时候向萧战招了招手,萧战立刻跟了过去。 叶天信在小池塘边停下,看着水面上粼粼的波光,长长叹了口气。 “贤婿啊,你把长生带了过来,准备让他接手哪一块的活?” 虽然自己是叶家的家主,但叶天信知道自己的家主是怎么来的,所以在大小事物上都得征询萧战的意思。 萧战没有多想,随口回答道:“什么都教,什么都学,我想把他培养成独当一面的将帅之才,他在叶家做家臣也好,回林家做家主也罢,都有能力胜任。” 听到这话,叶天信心中暗道:贤婿对长生的期望还挺高啊。 “贤婿,你说到这了,我也有一句话不吐不快。” “爹,你说,咱们之间不用藏着掖着。” 叶天信点了点头,“我呢,小时候在青州林家启蒙,认识了字,然后自己在里看书学习,也没学出个名堂。我知道自己的斤两,叫我吃吃喝喝还行,可要是真让我管理一个大家族,迟早得败光了。” “爹,家族这些产业就是给你找点事情做,打发时间就行,亏欠也无所谓,您像以前那样随便管管就行了。” 萧战这番话说的是真的。 叶家这些产业他根本没看在眼中,就算叶天信随手捐出去,萧战也不会在意。 反正他不缺钱,衣食住行也都用不到钱。 但叶天信不敢这样想,更不敢这么做。 “贤婿,以前叶家家小业小,我在船行管事的时候,拢共也就二十多条小渔船,租船给人家打鱼,然后按月收钱。后面有钱了,才接了人家几条货船,雇人水路。” 可是现在呢…… 田产、庄园、店铺、屋舍的文契都装了一大箱子,这只是看得见摸得着的,还有人脉、声望等看不见摸不着的。 叶家早已不是以前的叶家。 “贤婿,叶家现在已经是宁江城最显赫的家族,而这才刚开始,未来的叶家更是不可限量,我这断腿,哪里追的上叶家发展的速度啊。” 萧战看了一眼叶天信的腿。 “爹,我之前说的神医,这个月就会到,您再等几天就能站起来了。” 叶天信心中焦急。 这女婿平常精能精能的,怎么就听不出自己的意思呢。 叶家能够有今天都是女婿的功劳,自己有什么脸霸着家主的位置。 就拿宁江县的县太爷来说,以往看都不会看自己一眼,现在竟然端着酒杯敬自己酒,还一直喊自己叶老哥。 叶天信心中那叫一个惶恐。 这个家,自己不能再当了,大权必须交还给女儿女婿。 “贤婿啊,你也说了,神医马上就要到了,我寻思着这整天吃啊喝啊的也不是个事,不如静养一段时间,好好调理身体,方便神医治病。是不是?” 萧战点了点头。 整天酒场不断对身体确实不好。 “爹,你不想喝就不喝,我让人给他们交代一下,谁敢灌你,我找他们麻烦。” 萧战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平淡,好像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叶天信摇头连连,“别,别这样。算了,明天就让依若打理家族的事物吧,我安心静养,等着神医。” 看到叶天信鬓角处那一根根白头发,萧战突然意识到,自己岳丈大人已经老了。 虽然才三十多还不到四十岁,可是常年节衣缩食,再加上心中郁积,他比寻常人老的更快。 萧战拍了一下额头,心中暗道:我真是大意了,爹娘他们都是普通人,怎么不会老呢。再让他们操劳这些俗事,只会老的更快。 “爹,您就安心修养吧。对了,我之前修道的时候学了几个养生的呼吸吐纳之术,您没事可以学学。” 叶天信连忙摆手,“学功夫,那是小孩娃子的事,我都一把年纪了,再学也没用。” “放心吧爹,我这是道家的养生术,跟那个不一样,就算七老八十也能学。没事的时候练练,活到一百也不是事。” 叶天信心中痒痒,半推半就的答应了下来。 毕竟将来还得哄外孙呢,身体不好哪行,如果能多活几年,将来还能哄重外孙。 不过,叶天信还是记住了自己谈话的目的。 “好好好,我这就安心静养,家族的事务就交给你和依若了。” 总算把心中要说的话说出来了,叶天信长长的舒了口气,随手抹了抹鬓角,竟然沁出了几滴汗水。 萧战没有想那么多。 他只看到叶天信说几句话的功夫就喘气流汗,心中更加担心叶天信的身体状况。 看样子光有养生术还不够。 顺便弄点丹药什么的吧。 院子里挺空旷的,正好种点灵草什么的给爹娘调理一下,顺便也给媳妇补补。 第二天一早,刚吃完饭,叶天信就开始叮嘱叶依若。 “上次不是说了开一家卖天南地北所有杂货的杂货店么。宁江本地的几个大掌柜我都谈好了,城中心的店面也选好了,几十间商铺打通一下就行了,装修很简单,咱们的货源也没问题……” 叶依若一头雾水,“爹,你怎么给我说这些啊,这些事你操办不是挺好的么?”.33yqxs?.??m 旁边,叶林氏立刻哼了一声,“他操心个啥,天天就是吃啊喝啊的,这几天喝的酒比他这辈子喝的都多。” “净瞎说!”叶天信嘟囔了一句,然后继续交代,“不过你要注意一点,咱们的货船不够。尤其是吃水深载重大的货船,继续多采购一些。” 说着,叶天信推荐了苏州的许家。 “听人说许家正好有一批新下水的货船,买主付了定金结果走商的时候遇风浪身亡,咱们正好把这批船吃下来,省了许多等待的时间。” 叶依若点了点头,“我这就去许家,跟他们谈。” 叶天信摆了摆手,“不用不用,他们的人已经到宁江了。” 苏州许家是叶殿清当家时候约的,一来二去差不多一个月了,人到的时候叶家都已经换人了。 听到这话,叶依若立刻急了:“爹,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不早说呢?” 叶天信很无奈,“我也是刚听下面的人说。” 叶依若招呼萧战,“快套上马车,咱们去船行。” 萧战一边把大白马牵出来,一边把脚凳放下,扶叶依若上车。 “娘子,不用急,几艘船的小生意,不用那么上心。” 然而,叶依若焦急的咬了咬嘴唇,干燥的唇上隐隐作痛,竟然已经裂开了几条血口子。 “不,夫君,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买船不像买马车,去车行转一圈,看中哪个要哪个。船都是先预定,然后才开始修造,从下单开始,往往要等数年才能拿到。” 萧战愣了一下,“数年,这也太慢了吧?” 叶依若点了点头,“树木砍伐之后得在水中浸泡数年,以防止树木砍伐后生机不灭继续生长,同时也是防止木材干燥过程中的变形和开裂。之后还有阴干等数道工序,都是论年算的。” 听到叶依若的话,萧战不自觉的振了一下缰绳,催促马儿快跑。 “坐稳了,马上就到!” 叶依若抓着车内的扶手,继续说道:“许家这批船对我们很重要,如果能买下的话,可以节省我们五年甚至十年的时间,爹构想的南北杂货铺也能发展的更快。” 萧战宽慰道:“娘子放心,你看上了这批船,他许家就只能卖给你,我看哪个不长眼的敢截胡。” 听到这话,叶依若顿时笑了,“夫君,瞧你说的,好像咱们是土匪一样。” 萧战撇了撇嘴,“土匪算什么,哪能跟为夫相提并论……” 车轮滚滚,很快就到了叶家船行。 刚进到会客厅就看到一行五人,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坐着,一个老者垂手侍立在二人身旁,还有两个腰间佩刀,一看就是保镖的孔武大汉。 叶依若目光一扫,立刻知道了自己谈话的对象。 “几位苏州来的贵客,让你们久等了,真是抱歉。” 那一男一女也抬起头看向叶依若。 男子眼中掠过一抹惊艳之色,可是还没开口,与他同行的女子抢着说道:“怎么,宁江叶家没人了,让你一个小丫头出面?” 第62章 站住别跑 “小妹,不得无礼!”训斥之后,许家的男子拱手向叶依若行了一礼,“舍妹年幼,言语无状,还请多多包涵。” 女子气哼哼的说道:“之前说是叶家家主与我们商谈,现在却换了一个小丫头片子,这不是明摆的瞧不起我们么。” “小妹,再说话就让福伯送你回去!” 说完,男子转身向叶依若致歉,“在下许如云,不知小姐如何称呼?” 叶依若连忙回答,“叫我依若就好了。两位,请坐。” 许家的女子立刻接了一句,“你就是叶依若吗?我听人说,你招了个上门女婿……还是个疯疯癫癫的野道士……啧啧,你这口味可真独特啊。” 听到这话,叶依若顿时气的俏脸发白,眼角一点点泛起潮红之色。 萧战伸手将其拉到自己身后,然后似笑非笑的看着许家的两兄妹。 “你应该庆幸你是女人,否则,你的脸已经被抽肿了!” 听到萧战的话,那女子气的直咬牙。 许家的两个保镖立刻上前一步,护卫在主人两侧,手按刀柄蓄势待发。 许如云仿佛没看到保镖的动作,只是轻轻的“哦”了一声,然后上上下下打量萧战。 “不知这位兄台是?” 萧战深色平淡的说道:“我就是你们刚才说的上门女婿。” 听到这话,许如云脸色瞬间冷了下去。 原本以为是叶家的嫡子嫡孙,却没想到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废物。 女子“哈”了一声,啧啧称奇道:“哥,看到没有,叶家不仅派了一个小丫头片子,还派了一个赘婿来,这是诚心看不起我们呢。” 许如云没有制止自家妹妹,“我许家虽然不是什么名门望族,可也是要脸面的。我们诚心诚意来宁江,却没想到叶家这般折辱,这笔生意不做也罢!” 说完,许如云一甩袖子,转身向外走去。 那女子高兴的从椅子上蹦起来,疾步跟了上去。 始终侍立在旁边的老者摇了摇头,无奈叹息一声,然后也一言不发的跟了上去。 叶依若抬手,想要挽留几人,可是萧战抓住了她的手。 “让他们走吧!” 叶依若委屈的低下了头,“我们人微言轻,今天这场事我们不该来的。” 萧战捏了捏叶依若的手,轻声安慰道:“许家那俩人跟你年纪差不多,他们能代表许家谈生意,你为什么就不行。” “不一样的!”叶依若慌忙摇头,“许家是传承百年的大家族,我们哪能跟他们比。” 萧战右手按在叶依若肩上,用坚定得仿佛天宪的声音说道:“今天他们对你爱理不理,明天就让他们高攀不起。” 叶依若摇了摇头,自责的说道:“都是我的错,错过了这一批船,我们就得多等好多年。” “放心吧,不会的!”萧战声音坚定的说道。 说完,萧战眼底浮现出冷然的光芒。 苏州许家,不知死活的东西! …… 与此同时,许家五人乘坐马车回到下榻的酒楼。 刚走上台阶,许如云语声严厉的呵斥道:“如花,你真是太放肆了,下次为兄出去谈事的时候,你就在房间里呆着吧。” 许如花立刻挤出笑脸,讨好的说道:“哥,人家也不是故意的嘛。不过,人家一看到叶家那样子就来气。” 许如云点了点头,“你虽然有些过了,但错有错着。咱们这次也算是杀鸡儆猴,让东海郡所有买家都知道咱们许家的态度。” 盯上这批船的不止叶家一个,只是所有买主都觉得许家急于出手,所以想要借此压价。 叶家给的价钱算是有诚意的,但许家想要更多,所以只能借叶家来立威了。 许如云冷哼一声,“叶家最近风头很盛,杀一杀他们的威风,其他买主自然就看清形势,知道怎么开价了。同时也是为家族下一步的大船行计划造势。” 许如花笑着点头,“风头确实很盛,听说刚才那个叶依若,跟斧头帮大当家有染,为了遮丑招了一个上门女婿,好名声坏名声加一块,还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呐。” 这时候,站在门口迎接客人的店小二愣住了。 “几位客人,刚才说的可是叶家?” 许如花回答道:“没错,就是那个找了上门女婿的叶家。”33yqxs?.??m 说完,许如花趾高气扬的指着马车说道:“没眼力劲的东西,还不快去把我们的马车停好,把马喂一下!” 然而,想象中小二点头哈腰的画面没有出现,反而看到小二一点点的抬起头,用冰冷的目光看着许如花等人。 “几位,本店不欢迎你们入住,还请另投别处吧!” 许如云顿时大怒,自己是苏州许家的嫡子,在宁江县这个穷乡僻壤,竟然被一个店小二驱逐出去,这要是传到苏州,让那些平日里来往的贵公子们知道了,还不笑掉大牙。 他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狗东西,拿好了,滚开,不然我找你们掌柜的。” 小二看了一眼砸在自己胸口的银子,却并没有伸手接住,而是任由它落在地上。 不仅如此,小二还抬脚轻轻一踢,将银子踢到了许如云脚下。 “几位,小的已经说的很明白了,本店不欢迎你们,请另投别处。就算你找掌柜的也一样。” 许如云身后,两个保镖同时向前跨一步,呲牙瞪眼的看着店小二,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拔刀砍人。 然而,小二朝里面喊了一声,几个五大三粗的打手拎着棍子冲了出来。 “吃霸王餐吃到福满楼了?是不是不把我陈老四放在眼里。” 小二把事情讲了一下,陈老四顿时二话不说,往手心里吐了两口唾沫,拎着棍子就朝许如云夯了过去。 其他几个汉子看到老大动手了,也纷纷冲了出去。 许如云没想到对方一言不合就动手。 猝不及防之下,被一棍子敲在脑门上,只觉得轰的一声巨响,眼前瞬间黑了下去,然后就是天旋地转的感觉。 许如花被吓得抱头尖叫,还好随行的老者机灵,伸手拽着她的衣服向后拉,险之又险的躲过了劈头盖脸的棍子。 两个保镖反应也算迅速,可是刚要拔刀,就被棍子敲在了手背上,脆弱的指骨哪经得起这种大力,两个保镖全都面容扭曲的捂着手,一点点跪了下去。 酒楼的打手遇到的最多的就是找茬的江湖人士,仗着腰里有一把刀剑就想吃霸王餐,所以他们都有一套对付江湖人士的看家本领,想吃霸王餐的人连拔刀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放倒,然后乖乖的洗盘子。 陈老四一脚踹在许如云肩膀上,踹得他躺倒在台阶上,一级一级的滚了下去。 “奶奶的,就凭你们几个小兔崽子,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这时候,酒楼的掌柜从里面跑了出来,满脸疑惑的问道:“怎么回事?” 许如云立刻指着掌柜的说道:“你们小二赶我们出去,这家伙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人,黑店也没你们这么霸道的。” 陈老四把棍子扛在肩上,骂骂咧咧说道:“他们几个小崽子,在咱大门口编排叶家,不信你问柱子。” 店小二立刻挤了过来,把许如云兄妹刚才说的话重复一遍,随即指天画地的发誓道:“如果有半句虚言,叫小柱子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掌柜的朝陈老四伸手,“把棍子给我。” 陈老四立刻挠了挠头,“掌柜的,你这是……” 掌柜的伸手抢过棍子,然后拎着衣服的前摆走了几步,一棍子敲在许如云头上。 敲完之后,掌柜的还向路边围观的人们喊道:“这几个家伙胆敢在福满楼编排叶家,看我不打算他们的狗腿。” 说完,又是一棍子敲了下去。 看热闹的人听说有人编排叶家,顿时围聚过来。 “哪来的蠢货,敢对叶家不敬,吃我王大胆一脚。” “编排叶家,我徐记布店第一个跟他们没完,吃我一拳。” “我黄记糕点才是第一个跟他们没完,看打!” “别挤别挤,让我张记药房踹一脚。” 看热闹的人爆发出了惊人的战斗力,反而福满楼的掌柜和陈老四等人被挤了出去。 不过,掌柜的搬了一个凳子站上去,叉着腰喊道:“我福满楼才是第一个动手的,等会儿官差来了你们都别抢,人是我们福满楼打的,谁也别抢。” 喊了几遍,掌柜的觉得自己嗓门不够,于是指了指陈老四。 “你上去喊,你们几个轮流喊,今晚上给你们整八个菜两坛酒。” 陈老四听到这话,顿时激动的跳上凳子,操着大嗓门喊了起来。 不远处,许如花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看着自己兄长和两个保镖被众人围着拳打脚踢。 那些人都是疯子吗? 为什么随随便便打人? 还有酒楼那些人,不跑路就算了,还大声嚷嚷自己打人的,唯恐别人不知道。 随即,许如花打了个冷噤。 如果不是福伯眼疾手快把自己拉走了,恐怕也被众人围着打了吧。 这时候,酒楼的店小二目光扫了过来。 “在那,那个穿红衣服的娘们,还有那个穿灰衣服的老头,他俩也是一起的。” 挤不进战团的人立刻顺着店小二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然后像豺狼一样冲了过去。 “小娘们,别跑!” “小娘子给俺踹一脚,俺保证只踹一脚。” 第63章 外面的人 斧头帮大当家匆匆忙忙过来见萧战。 “主人,许家的人被揍了。” 萧战略有些惊讶,“你揍的?死人了没?” 虽然很不爽许家的人,但是就这么暴打一顿也太跌份了,堂堂叶家哪能用这种小混混手段。 大当家迟疑了一下,“是被福满楼的掌柜、伙计还有周围的人一起揍的,现在都在医馆里躺着,应该死不了。最先动手的店小二是我们斧头帮的人,也算是我们揍的吧。” 萧战平淡的点了点头,“那就不管他们。” 大当家犹豫了一下,说道:“主人,福满楼的掌柜为了讨好您,揍人的时候还大张旗鼓宣扬,还有其他几个人,为了抢‘主犯’的名头差点打起来。” 萧战笑了笑,心中暗道:这要是别的事情,人们避之不及,唯恐惹祸上身,今天却反过来了,一群人抢着认罪,恨不得把所有罪名揽到自己身上。” 萧战也知道他们的心思,不外乎是借此与自己搭上关系。 就像之前搬家时候,邻居胖大娘的儿子迫不及待想要敲断叶良辰的腿,不惜为此进班房。 福满楼掌柜也是这种心思。 今天因为叶家的事情进了班房,出来以后就有了吹嘘的资本,其他人对他们都得客气三分,这是花钱都买不到的好处。 “小付,查查福满楼是谁家的生意,照顾他们一下。” 大当家摇了摇头,“主人,福满楼是刘家的产业,不过刘家已经把福满楼的掌柜、伙计们全都辞了,店也关了,还宣称这是掌柜的个人行为,不代表刘家。” 萧战轻轻“噢”了一声,周围的空气都随之凝滞起来。 大当家硬着头皮回答道:“他们打人的时候并不知道许家人的身份,进到县衙才明白,然后纷纷改口了。不过有几个人为了争‘首犯’名头,都写了状纸递上去,想赖都赖不掉。” 萧战摆了摆手,“这事你不用管,随他们闹腾去吧。” 大当家应了声“是”。 与此同时,福满楼掌柜打人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街头巷尾的闲人们都凑在一起谈论这件事。 “叶家这回踢到铁板了,惹上了苏州城许家,有他们好受的。” “叶家只是在宁江县城厉害,放到郡城算得了什么,人家许家可是州城的大家族。” “不止呐,许家世代造船,听说跟兵部有些关系,水师的战舰都找他们制造。” “叶家在咱们宁江是土皇帝,可人家许家在苏州是真正的世家大族啊。” “殴打许家的嫡子嫡女,叶家完喽。只可惜了那些凑热闹的,本以为占了天大的便宜,没想到都是用脖子撞刀口啊。” “我看不一定啊,人家叶家可是傍上了包大人的。” “嘁!包大人嫉恶如仇,最恨以权谋私之辈,不可能帮叶家的,你瞅着吧!” 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消息被挖掘出来。 叶家门前也再次汇聚起密密麻麻的访客,马车。 上一次,这些访客们都是毕恭毕敬,作揖打拱,双手奉上各种礼物请求叶家笑纳。 这一次,客人们全都昂首挺胸,冷面寒霜,恨不得把鼻孔安在脑门上。 “叶老弟,我们张记粮行最近周转不太灵,所以把金玉街那几间铺子典当出去换钱了,你这个南北杂货的生意我们是掺合不成了。” “叶家主,上次不是放你这三千两银子么,你看能不能还给为兄。买卖不成情谊在,以后需要吃酒尽管去我们醉仙居。” 没错,这一个又一个根本就是来催债的。 之前叶家傍上包大人的时候,他们一个个赶趟子似的送钱送地,如果不是叶天信年纪太大,他们恨不得把自己女儿、孙女塞过来填房。 不为什么,就是想和叶家扯上关系,借着这层关系发大财。 然而,叶家跟许家对上了,这种关系就要不得了,一个个都过来划清界限、撇清关系,唯恐引火烧身。 在叶天信这里入了股,投了钱的也纷纷撤钱撤资,唯恐自己的利益受损。 客气一点的还老哥老弟,不客气的干脆就直接拍桌子骂娘。 本来准备修身养性的叶天信被气得吹胡子瞪眼。 “给他们,都给他们,一个个的都滚蛋!” 还好,这些人送礼的时候叶依若专门记了帐,人来的时候直接照着单子退还礼品,有几个虚报数目的,在白纸黑字的账单面前也哑口无言。 又是从早上忙到晚上,所有过来讨账要账的全都打发干净,叶天信疲惫的躺在椅子上,仿佛浑身都被掏空。 叶林氏却没有什么不适应,她一边纳鞋底,一边笑着说道:“无债一身轻,你还愁起来了。人家把钱放你这图什么,不就是想钱生钱利滚利么。都拿回去也好,以后咱们挣一分钱是一分钱,都是咱们自己的,谁也不给他们分。” 叶天信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跟这种头发长见识短的女人没什么好说的。 虽然那些钱原本就不是自己的,可是一股脑从自己手上流出去,叶天信心中一百个不自在。 更难受的是,自己南北杂货的计划落空了,以后再想拾起来千难万难。 是以,叶天信气的咬牙切齿,嘴唇蠕动,不断诅咒杀千刀的许家。 叶依若难过的说道:“都是我的错,怠慢了许家的人,如果当时没惹他们生气就好了。” 萧战摇头说道:“这不怪你,别往自己身上揽。许家的人不安好心,你怎么招待他们都会找茬的。” 叶天信呷了一口茶,转头看向萧战。 “贤婿啊,如今咱们成了过街老鼠,整个宁江城的大家族、商户都对咱们落井下石,等着看咱们的笑话,这可如何是好。” 放下茶杯,叶天信又叹息道:“不止啊,咱们得罪许家的消息一传出去,估计郡城和州城的人也都闻风而动,墙倒众人推啊。” 这时候,管家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老爷,老爷,不好了!许家的人来了!” 管家双手撑着膝盖,呼哧呼哧喘了几口气,语无伦次的说道:“这次来的是许家在东海郡的管事,那管事的放出话了,以后咱们叶家船行的船不得在许记船坞停靠、整修。”彡彡訁凊 听到这话,叶天信两眼一闭,“完了!” 船要经常维护保养,一般的小毛小病自己就能解决了,可是有些东西必须得专业的人来。 比如许记船坞。 可以说是宁江乃至东海郡唯一的船舶修理处。 人家放了话不给叶家修船,那么,叶家的船出了点问题就只能泡在水里、烂在水里。 一艘船太长时间不修缮保养,肯定隐患众多,除非不要命了,否则谁还敢雇叶家的船运货? 这是要把叶家船行往死里逼啊。 “贤婿啊,你明天……不,你现在就去!趁着消息还没传开,赶紧把咱们船行的船都卖了,一艘也不留。贱卖,给钱就卖。” 说完这话,叶天信无助的看着房梁。 昨天,自己还信心百倍,想要一口气吃掉许家的十几艘新船,令叶家船行更上一层楼,打造起南北杂货的运输体系。 今天,老天爷就给了自己一记闷棍,雄心壮志烟消云散不说,家里的老本也没能保住。 苍天啊,这是为什么啊。 此时此刻,叶天信也有些记恨福满楼的掌柜和小二,都是他们多事,殴打许家的嫡子、嫡女,他们找死还牵连叶家。 然而,萧战一动不动。 看到这一幕,叶天信心中焦急,嘴上都快起泡了。 “快去啊!动作快点!如果消息传开,就卖不掉了。” 萧战摇了摇头,“爹,咱们不急!” 叶天信不说话,转着轮椅就要往外走。 “爹,你先等等,听我说!” 萧战连忙上前按住轮椅,“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娘说的没错,那些人撤资退股,咱们无债一身轻,以后挣一分钱是一分钱,都是咱们自己的,谁也分不走。” “贤婿,现在的问题是,偌大的宁江,已经没人敢跟咱们做买卖了啊。” “爹,宁江没有,不代表东海没有,东海没有,不代青州没有,放眼周围,还有徐州、扬州、兖州、豫州,他们许家也就在苏州有点能耐,放眼天下又算得了老几。” 叶天信无语了,人家许家在全天下排不上号,难道我们叶家就排得上号了么? 不过叶天信也明白,许家要碾死叶家,肯定还会有接连不断的杀招,自己小胳膊小腿的,再怎么挣扎也没用。 索性,放弃了。 “我是看开了,富贵都是过眼云烟,有吃有喝,踏踏实实过日子才是真。船行没了就没了吧,咱们靠着叶家的田产铺面,也足够吃喝用度了。” 这回,叶天信出奇的不反对叶林氏在院子里种菜养猪了。 “叫你娘多开几块菜地,多养点鸡鸭鱼,咱们以后就关着大门过日子,不跟外面的人来往了。” 萧战摇了摇头,“爹,咱们关上大门过日子没错,可是外面的人,该来往还是要来往的。” 萧战说的“外面的人”和叶天信说的“外面的人”听着一模一样,其中的含义却相差万里。 第64章 老娘们儿 又是一天过去了,上门讨要钱款、解除合作的人家越来越多,原本观望的人也纷纷作出决定,与叶家划清界限,免得叶家死的时候溅自己一身血。 这些人走了之后,叶家迅速冷清下来,比以往更加冷清。 门房揣着袖子看了一眼门外,然后锁着脖子退了回来,把大门关上之后又晃着肩膀抖了抖。 只听他嘟哝着:“还没冬天呢,就这么冷了,等下雪了可咋过啊。” 熬冬天是得烧炭火的,也不知道新主家发不发炭火,如果不发,就得自己掏钱了。 如果是昨天,门房绝对不会生出这种想法,如日中天的叶家还会少了这一盆炭火不成? 可是今天,门房就不敢保证了。 一下子来了那么多要钱要货的,叶家估计连下锅的米都没有了吧。 这时候,外面传来敲门声。 门房心中猛地一咯噔,暗道:又是那群不要脸的家伙,送出去的礼还好意思要回去。 打开侧门一看,却不是心中预料的那样。 只见一个挑着扁担的中年男人,还有一个头上裹着帕子的妇女,身后还带着几个孩子,大的十来岁地上走,俩小的还在扁担的筐子里。 门房心中暗道:这不是要账的吧,应该是乞讨的才对。 刚要赶人,却听那妇女说:“大哥,打听个事儿,俺姐、俺姐夫搁家里吗?” 门房揣着袖子说道:“不懂规矩,找人就走后门,前门是迎客的。看见那条巷子没,往里走到头,右拐就是后门。” 叶家宅子里除了主人家,还有仆人,门房还以为是找仆人的,所以吹胡子瞪眼。 不是狗眼看人低,而是大宅子有大宅子的规矩,来什么客人开什么门,门房就是专业看门的,这点活都干不好就对不起自己的工钱了。 那妇女瑟瑟缩缩的退了一步,然后又壮着胆子说道:“叶依若,是俺外甥女,俺是来找俺姐、俺姐夫的。” 门房愣了一下,随即醒悟过来。 不过他没有立刻开门,而是又问了几句。 “你们等一下,我去通报一声。” 不一会儿,门房带着叶林氏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后面跟着叶依若和萧战。 “三姐来了怎么不提前说一声,你看这弄的。” 门房听到这话,顿时缩了缩脖子,然后不等主家发话,把大门打开。 “三姨、三姨夫,你们什么时候到的。怎么不提前说一声,也能趁着车过来啊。” 三姨见到叶依若,顿时像找到主心骨。 她之前看门房时连眼皮都不敢抬,可是现在,她像个下蛋的老母鸡,还专门瞅着门房,仿佛在说“我就是要走正门,咋滴”。 门房识趣的佝偻着腰,不敢说话,更不敢抬头。 后面的三姨夫把扁担放下,一手一个把筐子里的小孩提溜出来。 “快点,喊小姨,喊表姐、表姐夫。” 几个小孩全都围了过去,一口一个的喊,听得叶林氏笑容满面。 “三姐、三姐夫,你们还没吃饭吧,走走走,赶紧上屋里。依若啊,赶紧叫厨房做饭。” 几人洗漱干净,餐桌上已经摆好了丰盛的饭菜,都还没吃,只是那香气就勾的几个小娃娃肚子乱响。 “快吃,快吃吧。” 三姨一家刚开始还拘谨,很快就自然起来,一顿风卷残云,吃得点滴不剩。 三姨舒服的靠在椅子上,看到桌上的盘子碗筷,又连忙站起来收拾。 “三姐,你坐着吧,有人收拾。” 叶家的仆人们立刻上前,将餐桌收拾干净,还端来了热水和毛巾,更是奉上几杯热茶。 三姨一家全都呆愣愣的看着。 许久之后,三姨咽了口唾沫,“小妹,你们家是真的发达了啊。” 听到这话,叶天信满脸红光。 以前去岳丈家的时候,大姐徐林氏冷嘲热讽的最厉害,这个三姐王林氏的嘴皮子也不饶人。 现在好了,看着她吃惊的样子,心里别提有多舒服。 叶林氏看了一眼萧战,“哪里哪里,这都是享的闺女和女婿的福。” 王林氏顿时转向萧战,不过萧战正在品茶,只是礼貌的笑了笑,点点头便没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叶林氏问道:“三姐、三姐夫,你们怎么突然进城了,是不是家里面遇着什么事了?” 王林氏就等这句话了,于是连忙一拍大腿。 “小妹啊,你们不知道老家的苦啊,俺家这口子就是个憨货,整天种地比谁都勤快,可是收的粮食还填不饱一家人的肚子。俺们家的地在河坡边上,涨水全淹了,今年是什么收成也没有了。这不,逃荒的。” 叶林氏听到这话,顿时心疼的抹眼泪。 “三姐,你放心,就在这边住下吧,有我们一口吃的,就不会少了你们。” 三姨夫王大柱听到这话顿时急的脸红耳赤,他用胳膊肘撞了撞三姨,见三姨不说话,于是蹭的站了起来。m.33yqxs?.??m “妹子啊,俺们不是那意思。俺们……俺们就是想进城里找个活,做点小买卖什么的,你看看能不能给俺出个点子。” 叶林氏看了一眼自己三姐,见她没说话,然后又看看向三姐夫。 “姐夫,最近这段时间可能有点困难,活不好找。要不这样,缓一个两个月?” 叶林氏知道自己家什么情况,得罪苏州许家之后,在宁江县寸步难行,所有人都争着抢着跟自己家撇清关系。 如果让人家知道三姐、三姐夫和自家的关系,别说干活做买卖了,不挨打就不错了。 王大柱一听,脸上更红了。 “妹子,俺能吃苦,城里不是有扛大包的活么,俺能干。孩子他娘会做饭,会洗衣裳,也不闲着。” 叶林氏也看出来了,三姐夫不想寄人篱下吃闲饭,可是眼下这个事真的帮不上忙。 没办法,她只能把目光转向萧战,希望萧战想想办法。 萧战放下茶杯抬起头,笑着说道:“我们叶家在宁江县怎么说也是有头有脸的,哪能让三姨跟三姨夫去扛大包洗衣裳呢。” 听到这话,王林氏顿时喜笑颜开。 他们一家来城里图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过上更好的生活么,如果比种地还苦,还不如呆在老家不出来。 于是,王林氏一拍大腿,“小姑爷,你说,你尽管说,无论什么活俺们都愿意。” 萧战点了点头,“我记得外婆过寿的时候,就是三姨夫做的饭吧。别说,三姨夫手艺还不错。” 听到夸奖,王大柱挠了挠头,“俺以前在镇子上的酒楼打下手,学过一点。” “三姨夫有基础更好了。这样吧,我找一家酒楼,三姨夫去学做菜,以后学会了无论是在酒楼干活还是自己开个小店都不用发愁。” 虽然宁江县的人都争着抢着和叶家撇清关系,但玉山房不同。 那里是斧头帮罩着的产业,往里面安排个学徒根本不是事。 以玉山房的水平,三姨夫就算只学一点毛皮,开个小店还是没问题的。 听到这话,王大柱憨厚的点头,满脸笑容的搓着手。 王林氏虽然不怎么情愿,可还是点了点头,认同了这个建议。 晚上的时候,王林氏一家在客房中住下。 王大柱呼呼大睡,王林氏则辗转反侧。 她没好气的踹了身边的男人一脚,“睡睡睡,你个死猪脑子,就你话多,明明可以在这吃在这住,你偏偏逞能。” 王大柱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翻了个身,迷迷糊糊的回答道:“那是你妹子,不是我妹子,我可没那个厚脸皮长吃长住。” 王林氏来气了,“俺妹子家这院子你知道多大么,十亩地。有多少房子你数了么,有八个院子,三十多间房子。咱住一间咋了,空着也是空着,咱住里面还给他天天扫扫地擦擦桌子呐。” 听到鼾声又响起来,王林氏再次踹了一脚。 “你说说,咱小姑爷那么有本事的人,给咱找个什么体面活不行,非得让你当厨子,是不是看不起咱们。” 王大柱没好气的说道:“当厨子咋了,没听人说么,再饿也饿不着厨子。你尽是瞎琢磨,睡吧。” 王林氏哼了一声,“小妹他家不是有个船行么,不是俺说,给咱一个船,打鱼也行,运货也行,吃住都能在船上,连租房子都省了。” 王大柱烦不胜烦,抬手抽了一巴掌,王林氏顿时消停了。 “老娘们一天不揍就是皮痒痒。” 第65章 长舌妇人 第二天一早,王大柱一家早早的起来了,拿着扫帚在客房的小院里清扫落叶。 几个小孩也蹲在墙角和路边拔草,那模样,比耕田还认真。 还真把院子当成自己家了。 过来喊他们用早饭的仆人忍不住面颊抽搐。 那些草,可都是专门种的名贵种,比花卉还值钱…… 不过,这是主人家的亲戚,自己也管不着。 王林氏看到仆人过来,立刻把扫帚往墙上一靠,拍了拍手上的灰。 “大妹子,咋这个时辰才吃饭呐,你看把俺孩子饿的。” 仆人连忙回答:“家主今天有事,不能陪几位用饭了,不过主母已经吩咐厨房,把饭菜送过来了。” 说着,仆人侧身站在路边,后面立刻进来几个端着托盘的人,托盘上放着粥和小菜。 仆人离开以后,王大柱和几个小孩狼吞虎咽的吃饭。 王林氏咽了口口水,没好气的说道:“几个白面馍馍就看你们眼里了,人家指不定在屋里大鱼大肉呐。吃,还吃,也不喝口水,咋不噎死你。” 王大柱没好气的哼了一声,“这萝卜干又甜又脆,这榨菜又香又辣,一看就是值钱的东西,指不定比肉还贵,你个没见识的,赶紧吃吧。” 王林氏扭过头去,说道:“天天净是吃萝卜咸菜,你不烦俺也烦了,不吃。” 王大柱又拿了一块白面馒头,嘟囔着:“有吃的就不错了,你还嫌这嫌那,真是打的轻了。” 王林氏生怕挨打,连忙吃了一口白面馒头,确实比窝窝头好吃,可是想到小妹一家在旁边大鱼大肉,白面馒头瞬间不香了。 “不行,俺得去看看他们吃的啥。” 说着,她把馒头往桌上一搁,转身跑出去了。 王林氏家几个孩子看了一眼空空的馒头筐子,然后同时看向桌上咬了一口的馒头,眼睛中满是饥饿的光芒。 最后,还是大丫头伸出手,把馒头一掰两半,分给二丫头和小毛,她自己则是舔了舔手指头上的馒头渣子。 不一会儿,王林氏脚步匆匆的跑了回来,进了院子后还伸头往外看一眼,这才轻手轻脚的关上门,搭上门闩。 “当家的,你过来,过来。” 王大柱没好气的走过来,“说!” 王林氏压低声音,凑到自己男人耳朵边上说道:“你猜,俺看着啥了……” 王大柱不耐烦的说道:“人家吃几个菜关你什么事,我看你就是闲的。” 王林氏没好气的推了男人一把,“你懂个锤子,俺跟你说,你绝对想不到。” “说,你说,看你能说出个啥。” 王林氏心虚的看了一眼大门的方向,然后用手捂着嘴,嘀咕道:“俺瞧见一群人在前院,跟妹夫他们吵吵嚷嚷。离得太远,也没听清,不过我看到他们走的时候搬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有几个没搬东西的,也都拿着银票走的。” 听到这话,王大柱顿时愣住了。 “你是说,讨债的上门了?” “没错,俺肯定,就是讨债的!”王林氏笑了笑,重重点头说道:“你想想啊,咱来的时候,小妹家大白天就关着门。你再想想,咱叫他找个活,她说得等一俩月。还有今儿个吃饭,为啥不一起吃,分明是应付那些讨债的。” 说着,王林氏看了一眼桌上的碗碟。 “住这么大的院子,还穷的吃咸菜喝粥,肯定是没有余粮了。” 王大柱本来是不信的,可是听自己婆娘的话,心中也动摇了。 “那咋办,咱要是收拾铺盖回老家,指不定乡里乡亲怎么说咱呢。” 王林氏想了想,“对了,长生不是在这么,咱问问他就是。” 王林氏麻利的收拾了一下桌上的碗碟,然后端着托盘向外走去。 运气好,刚出门就遇着了要出门的林长生。 “三姑,昨天听说你们来了,我当时没在家,也没来得及拜访你们。” 王林氏连忙凑上前,上上下下打量林长生。 林长生干净整洁的衣服,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发髻。 这怎么看都像是城里人,那还有之前拿乡下小子的模样。 尤其说话的时候,都是“我”,也不用“俺”了,变得跟城里人一样了。 “长生,你这一收拾就是不一样了,看着就俊,将来娶个城里的媳妇,叫咱老家的老少爷们都看看。” 听到这话,林长生顿时面红耳赤。 “三姑,我这还得去上工,晚上回来再说啊,先走了。” 王林氏点了点头,随即又喊住林长生。 “你这是在哪上工,干什么活,一个月挣多少银子?” 林长生涉世未深,也没多想,竹筒倒豆子的说了出来。 “昨天在船行做学徒,今天要去商行。姐夫说让我各行各业都看看,不说学,至少得了解,过了年让我去当个掌柜的,以后南北杂货搭起架子就让我管着。” 王林氏笑着摆摆手,“长生你赶紧忙去吧,路上慢点哈。” 转过身,王林氏脸上笑容一点点消失,变得阴郁起来。 送完餐具,王林氏回到院子里就们哼一声坐下了。 正在哄孩子的王大柱看了一眼,没有说话。 王林氏搬着凳子坐到王大柱旁边,然后又哼了一声。 王大柱弯腰脱掉鞋子,王林氏连忙站起来退了两步。 把孩子撵到一边,王林氏说道:“刚才俺见着长生了,你猜长生在干啥。” 王大柱没好气的穿上鞋子,“有屁就放,再没事嚼舌根子,信不信这鞋底子往你脸上抽。” 王林氏连忙说:“昨儿个去船行长见识,今儿个去商行长见识,过了年咱小妹家开一个杂货铺,要叫长生去当掌柜的。听听,掌柜的。你呢,当个伙夫就屁颠屁颠的。” 王大柱扭过脸去,不高兴的说道:“长生还小,机灵着,俺就会种地,叫俺去当掌柜的俺也得行啊。好了好了,滚回去洗衣裳去,再瞎叨叨扇你。” 王大柱倒是看得开。 人家长生是林家的孙子,自己只是林家的女婿。 而且,老太太六十大寿的时候,徐宏为难叶依若两口子,自己没敢站出来说话。 现在上门没被人家赶出来就不错了,哪能处处跟长生比较。 再说了,当厨子有什么不好的。 人家吃剩的饭菜拿回家热一热,能省不少饭钱,运气好还能收到一点没喝完的酒,酒钱也省了。 王林氏洗衣服的时候,越琢磨心里越不舒服。 自己家也有三个孩子呢,长生能当掌柜,自己家三个孩子怎么就不能。 长生是林家的孙子,自己孩子也是林家的外甥啊。 对了,城里的孩子都从小读书,将来考科举,自家小毛怎么就不能呢。 想到这,衣服也懒得洗了,王林氏洗了洗手就往外跑。 “小妹啊,你看,俺家小毛今年也五岁了,这要是搁恁城里都该上私塾了。俺们也不认识人,小妹你看能不能帮俺找个先生。” 叶林氏顿时为难了。 自己大字不识一个,自己女儿认识的那几个字还是闺女他爹从小教的,哪里上过私塾。 再说了,叶家现在这境地,就算有先生,人家也不收啊。 “三姐啊,小毛这孩子我看了,眼睛里透着机灵劲,肯定是一块读书的料子。” 王林氏顿时乐了,“俺就说啊,小毛读书肯定行,等他将来有出息了,叫他好好孝敬你们。” 叶林氏跟着笑了笑,然后说:“三姐啊,上私塾这事一时半会儿的也不急,要不这样吧,依若这孩子最近闲着没事,让她先教教小毛,等孩子多认几个字,进了私塾也能跟得上,你说是不。” 王林氏连忙感谢,可是出了叶林氏的住处,她就收起了笑。 “肯定是怕俺们小毛将来有出息吧,还叫依若先教着,她一个女娃子家的能教出什么名堂。” 联想到早上看见的场景,再对比小妹一家的推三阻四,王林氏心中更加疑惑。 刚要回客房的院子,可是王林氏一跺脚,转身向后门走去。 她想出去转转看看,打听打听。 对了,玉山房。 当时叶家上门女婿说的就是这个名字。 想到这,王林氏拢了拢耳朵边的头发,认真的扎了扎头上的帕子。彡彡訁凊 走了几条街,王林氏拦住一个挑担子的年轻货郎,问道:“小哥,跟你打听个事,玉山房你知道往哪走不?” 货郎经常走街串巷,对宁江城了如指掌,于是细心的指路。 随后他推销道:“大姐,买个糖人吧,今天刚做的,不甜不要钱。” 王林氏讪讪的说道:“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说完,头也不回的向货郎指的方向走去。 王林氏也不识字,虽然走到地方了,可是满大街的招牌一个也不认识,她只能一个个打听。 功夫不负有心人,还真被她打听到了。 “这位大姐,几位啊,坐大厅还是坐雅间?” 店小二笑着迎宾。 自从上次掌柜怠慢了叶天信一家,玉山房从掌柜到伙计都被耳提面命,再也不敢狗眼看人低。 王林氏拘谨的往路边靠靠,小声问道:“小老弟,恁这是玉山房吗?” 小二笑着点头,“正是正是,宁江城仅此一家。” 王林氏咽了口唾沫,问道:“恁这还招厨子不?” 小二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大姐,我们店里的厨子都是皇宫里干过的御厨,再差那也是御厨教出来的徒弟,我们从不招外面的厨子。” 听到这话,王林氏心中一咯噔,自己上当了啊。 “小老弟,不招厨子,那恁招不招配菜的啊?” 店小二好心说道:“你要是想问活,看见没,斜对面那家挂着两排红灯笼的,福满楼,他们的大厨刚辞,正招人呢。” 第66章 招摇撞骗 王林氏一听,立刻转身离开。 玉山房只招御厨,自己男人也就年轻时候在镇子上的小店里切过墩,跟御厨还有十万八千里呐。33yqxs?.??m 还是换个差不多的地方问吧。 却说福满楼,就是之前暴打许家一行人,因为这件事把许家得罪惨了,店里的厨子都怕惹祸上身,一个个寻了理由辞职,这家店虽然没关门但也相差不远。 王林氏看了一眼周围的酒楼,全都坐的满当当的,就这家福满楼,里面冷清的苍蝇都不飞。 “这样也好,俺男人来了不用干活就能领钱。” 想到这,王林氏心中更加热切。 门口连个迎客的店小二都没,王林氏直接来到掌柜的面前。 “掌柜大哥,恁这还招人不?俺男人以前干过,切墩配菜掂勺都会。” 掌柜的摆了摆手,“大妹子,你瞅瞅我这店里,干活的比吃饭的还多,招那么多人干嘛?不收了不收了。” 王林氏心中暗道:找的就是你们这种没生意的,要是天天忙得跟嘚漏一样,俺还不干呐。 然而好说歹说,掌柜的就是不答应。 无奈,王林氏只好凑近了,压低声音说道:“掌柜大哥,不怕恁笑话,俺是叶家的亲戚,叶家主母是俺亲姐。” 说着,王林氏流露出一副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的表情,在她想来,自己姐姐家那么厉害,连包大人的关系都能搭上,一个酒楼掌柜还不争着巴结。 掌柜一听,顿时瞪大眼睛,两撇胡须一颤一颤。 他抬起手,颤颤巍巍的指着王林氏,“你说……说什么?你是叶家的亲戚?” 王林氏一看掌柜吃惊的模样,心中大定,暗道:叶家的名号还真是好使。 “可不是!俺姐家说让俺男人去玉山房俺都没去,就想着在恁这干。” 掌柜的顿时红了眼。 福满楼为什么这么惨,不就是因为巴结叶家,反而得罪了许家么。 东家这几天不知托了多少关系,都给许家的人跪下了,人家还是揪着不放,非要让东家家破人亡不可,东家都已经变卖家产准备离开宁江了。 上一任掌柜的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被逼的差点悬梁自尽。 狗日的叶家人,坑了东家一次,还想坑第二次。 只见他嘴唇哆嗦着问道:“叶家的?你确定?不是骗我的?” 王林氏没有发现掌柜的异常,还在洋洋得意的说:“俺还骗恁不成?要不是俺男人闲不住,才不让他出来干活呐。” 掌柜的“嗷”一声从柜台里跳出来,抬手就把镶着铜边的玉珠子算盘砸在王林氏脑袋上。 算盘框子瞬间迸裂,一个个玉珠子哗啦啦落在地上,清脆叮咚。 “臭娘们,你叶家把我们害成这样还不够,又来害人,他娘的,来人,给我打。” 福满楼的打手们正闲着没事,而且一个个都因为叶家的事心里憋屈,此时送上门的沙包,哪有放过的道理。 王林氏头上挨了一下,这会儿正晕乎乎的呢,看着一群如狼似虎的大汉围过来,顿时感觉不妙。 “恁……恁干啥……” 说完,又看了一眼外面路上的行人,她扯着喉咙大声喊道:“非礼啊!” 王林氏嘴上喊着非礼的时候,还不忘拽掉头上的手帕,扯开胸前的衣服,乡下老娘们撒泼耍赖的招式娴熟至极。 打手头子上去抽了一巴掌。 “啐!老娘们,也不撒泡尿看看你那德行,还非礼,你就是扒光了老子也懒得看一眼。” 说完,打手头子拽着王林氏的头发往外走。 “大家都看看啊,这老娘们说她是叶家的亲戚,叶家主母就是她亲姐,招摇撞骗骗到我们福满楼头上了。” 王林氏被拽着头发,脚下一个不稳蹲坐下去,可是不等屁股着地头上就一阵剧痛,又连忙撑着地站起来,还没等站稳又被拽着向外,然后再次一个不稳蹲坐下去。 打手头子的力气哪里是她能反抗的,更何况是被抓着头发。 就这样,被一步步拖下台阶,拖到路上。 “俺没有骗人,俺真的是叶家的亲戚,叶家主母是俺姐,俺亲姐。” 打手头子得意的笑了,向四周的人说道:“听见没,都听见了吧,她说她是叶家的亲戚!” 听到“叶家”这两个字,周围几家店全都眼红了。 上次大家为了巴结叶家,对着那几个人一顿暴打,却没想到那是许家的人,许家的实力是叶家百倍。 现在正好,来了个叶家的,正好可以借她讨好许家。 于是,熟悉的场面又上演了。 一个个看热闹的人冲了过去,对着王林氏拳打脚踢,一边打还一边喊出自家的名号。 有几个机灵的已经派人去喊官差了。 而且一再交代,报官的时候一定要让官差知道是自己家先动手的。 王林氏看到自己的招数不好使,顿时慌了。 “别打俺,别打俺,俺是叶家的亲戚,叶家家主该喊俺一声三姐,别打,哎呦……” 不说还好,这一说更加火上浇油。 “打她!打的就是叶家的狗!” “她自己都承认了,准没错,使劲揍!” “许少爷,您看到了么,我们张家给您出气了!” 王林氏惨叫连天,可是身上的疼痛反而刺激了她昏昏沉沉的脑瓜子,她终于醒悟过来,叶家非但不是自己的护身符,反而是自己的催命符。 于是改口道:“俺不是叶家的亲戚,各位饶了俺吧,俺就是想骗口饭吃,俺都三天没吃饭啦。” 前一秒还双眼通红亢奋不已的人们听了这话顿时索然无味。 原来是个骗子。 就是,瞧瞧这穿着,这模样,根本就是个叫花子。 哎,没劲。 福满楼的掌柜心中暗道:管她是不是叫花子,反正打她一顿,足够向许家表态了。 于是掌柜的让小二从后厨拿了几个伙计们早饭吃剩下的馒头。 “吃吧,吃完赶紧滚!再敢说你是叶家的人,见一次打一次。” 鼻青脸肿的王林氏连忙磕头,抓着馒头就啃。 不是馒头有多好吃,而是她怕自己不吃的话又挨揍。 早上在叶家吃白面馒头的时候她还挑三拣四,这会儿几个杂面馒头,还是人家吃剩的,却吃的津津有味。 这人呐,就是贱。 福满楼掌柜的看到这一幕,心中也觉得可怜。 一个讨饭的,就是想骗几口吃的,却被自己打成那样,哎,造孽啊。 于是他又让小二拿了一筐新馒头。 “吃吧,吃完了再走。下次没饭吃就来这,别去外面骗人了。” “还有,千万别说你是叶家的亲戚,不然被打死了也是活该,记住没?” 王林氏把最后一口馒头咽下去,正准备跑路却看到一筐新馒头端了过来,顿时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掌柜的一看人都饿晕了,于是连忙喝了一口凉水喷在王林氏脸上。 悠悠转醒的王林氏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掌柜那张笑脸。 “妹子,你这是几天没吃饭啦,都饿晕了。来,赶紧吃,趁热,都吃完了再走。” …… 天擦黑的时候,王林氏偷偷摸摸的来到叶家后门。 她现在鼻青脸肿,原本想着悄悄回到院里,再装病几天,等伤好了再说。 可是后门的门房死活不让她进,还派人去通知家主。 叶天信和叶林氏听说这事,连忙赶了过来。 王大柱听说媳妇被人打了,弯腰在院子里找了一圈,却一个趁手的东西都没有,于是捡了一块石头用衣服包住,也一溜小跑往后门去。 “三姐,你这是咋弄的,谁把你打成这样啊?”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顿时戳在了王林氏的伤口上。 “还谁把俺打成这样,还不是恁一家子害的,俺真是瞎了眼,投靠恁这种亲戚。” 这一吼,王林氏顿时感觉肚子里翻江倒海。 刚才总共吃了十几个大馒头,没噎死也快撑死了。 于是,王林氏跪下去,一手撑着地、一手扼着喉咙干呕。 王大柱过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自己婆娘衣冠不整的狼狈相,再看她捂着嘴吐啊吐的样子,这个朴实的庄稼汉子眼睛都红了。 自己婆娘,这是被糟蹋了啊。 正好王林氏指着叶天信骂道:“恁这一家子没安好心,恁在外面得罪了人,让俺给恁背锅,让俺给人家撒气,俺现在这样都是恁害的。” 听到媳妇说是被叶家害得,王大柱也不问青红皂白,嗷一嗓子,手中的石头对着叶天信就砸了过去。 叶天信腿脚不便,再加上猝不及防,哪能避的开这一下子。 眼看就要脑浆迸裂,只听“嗖”的一声,然后就是“哎呀”惨叫。 却是萧战带着叶依若来了,并且在千钧一发之间放倒了王大柱。 虽然没挨打,可叶天信还是吓了一身冷汗,随即气得头疼欲裂,“岂有此理!我叶家对你们尽心招待,并无不周之处,不图你们感激,却没想到平白招来怨恨,真是岂有此理!” 萧战走到叶天信身旁,居高临下的看着王大柱和王林氏,“我爹娘一整天都在家里,叶家所有人也都闭门不出,怎么害你了?说吧,在这说不清楚,那咱们就到公堂上去说。” 王林氏偷偷跑出去的,本来就说不出个理由来,现在一看自己男人也挨打了,顿时也懒得分辨了,一屁股坐在地上,蹬着腿开始号丧叫骂。 “姓叶哩啊恁没良心啊俺是恁亲姐啊恁没良心啊叫俺害成这样啊俺还有啥脸活着啊叫俺一头撞死在这吧啊” 第67章 恩将仇报 叶天信冷冷的哼了一声,转身离去。 这种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场面,他看了心烦。 叶林氏看了一眼坐在地上蹬着腿又哭又闹的三姐,又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站不起来的三姐夫,也是一个头两个大。 “三姐你先别哭了,究竟怎么回事,你先说清楚啊。三姐夫,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你怎么就直接动手啊。” 本来还顾着姐妹之情,对三姐一家子好吃好喝招待,无论找活还是上学都尽心尽力的帮他们问。 可是刚才三姐夫拿着石头砸自己男人,要不是女婿来的快,这一下砸到头上还得了。 所以,叶林氏对二人的心思也淡了。 之前初见,心里浮现的全都是小时候姐妹之间好一些的回忆,可是现在,叶林氏心中泛起的全都是小时候被三姐欺负、和刁难。 再看两人撒泼耍无赖的样子,叶林氏心中最后一抹亲情也怦然破灭,无奈的叹了口气,向门房吩咐道:“报官吧。” 听到这话,王大柱立刻把手里的石头揣进怀中,想了想觉得不妥,连忙扔进旁边的花圃。 王林氏也不敢号丧了,抹了抹干巴巴的眼泪,一拍屁股站起来。 “还敢报官,恁干了什么亏心事自己心里不明白吗?对恁一个娘的亲姐都这样儿,也不怕天打雷劈啊。俺回老家一定要给恁出出名,叫家里的老少爷们都知道知道恁的嘴脸。” 吼完,王林氏看了一眼四周,见到有人驻足观看,顿时来劲了。 “大家快来评评理,帮俺评评理啊,叶家欺负人啊。” 听到这话,叶林氏心中气愤,也不顾忌什么了,踏踏两步跨过后门的门槛,指着鼻子骂道: “三姐,我说你好歹要点脸啊。你们一家五口人从老家过来,我亏待你们什么了吗?昨天吃的饭,四个荤菜四个素菜,一盆甜汤一盆咸汤,还有一壶酒。晚上又给三个孩子端了一大盘果子。再说今早上,别看四个咸菜盘子,可那都是宁江城里一等一的好东西,徐记酒楼的腌黄瓜、张记菜行的酸豆角、荆湘记的臭干子,还有黄记的翡翠萝卜,还给孩子上了几样点心。我们自家人忙到中午还没吃,先供你们吃,还想怎么着啊?你男人找活,我女婿介绍他去玉山房学艺,还打算以后给他张罗个饭店,地方都选好了,也算仁至义尽了吧。你家娃娃读书,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先生,我闺女先教着,你叫你男人说,几个娃娃现在正在干啥。” 听到这话,王林氏立刻转向王大柱。 王大柱嘴唇哆嗦了一下,差点把头埋到裤腰带里,用蚊子哼哼的声音说:“念书。” 王林氏顿时脸色臊红,好在她鼻青脸肿,也看不出来。 周围的人也纷纷指指点点。彡彡訁凊 “四荤四素两汤,谁要这么待我,我能给他卖命。” “就是,荆湘记的臭干子好吃啊,都快跟猪肉一个价了,我一个月也舍不得买一次。” “人家还教她家孩子念书呐,真是好心没好报啊。” 王林氏对着周围吼了一声:“恁懂个啥,恁啥也不知道。” 吼完之后,王林氏指着萧战骂道:“恁还说叫俺男人去玉山房,俺今儿个去问了,人家玉山房的厨子都是皇宫里退下来的御厨,再差那也是御厨的徒弟,根本就不招外面的人。恁欺磨俺乡下人不知道是不是?” 听到王林氏的话,周围的人全都摇头,用看傻子的目光看向王林氏。 玉山房是只收御厨没错,可那是对普通人而言。 谁都知道斧头帮是叶家的人,玉山房又是斧头帮罩着的生意,往里面塞个学徒还真就是一句话的事。 见到周围的人摇头,王林氏还以为自己占理了,得意的昂起头。 可是这时候,有人说道:“大妹子,你知不知道,叶家也算玉山房的小半个东家?” 王林氏顿时僵住,她确实跑到玉山房打听了,但很多消息是打听不出来的。 叶林氏叹了口气,懒得跟自己三姐一般见识,她转身跨过门槛,吩咐门房关门。 可是这时候才发现,王大柱还在院子里,再想想,他们的三个孩子也都在客房中。 没脸见人的王大柱脑袋正加在双腿中,似乎感受到叶林氏的目光,他蹭的站了起来,隔着们对外面骂了起来。 “你这老娘们整天嚼舌根,无事生非,老子受够你了,休妻,这就休妻。” 说完,王大柱跪在叶林氏面前,噼噼啪啪抽了自己几个耳光,把自己抽的嘴角沁血。 “俺现在跟那老娘们没关系了,也没资格喊妹子了,只求看在林家的份上,照顾一下那三个可怜的孩子。” 然后又砰砰砰磕了几个响头,“俺这就出去挣钱,每个月都会寄银子过来。” 说完,不等叶林氏拒绝,他转身打开门走了出去。 萧战看得清楚,他走过的地方有几滴泪水落了下来、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 门外,王林氏正怒火中烧。 自己好心跑出去打听玉山房,挨了一顿打不说,回来又被骂了一顿,男人还自己休了。 休妻啊。 怎么所有人都跟自己做对啊。 见到王大柱出来,王林氏顿时像踩了尾巴的野猫,冲上去对着王大柱的脸就挠。 “没良心的驴熊,还敢休妻,老娘非挠死你。” 可是王大柱瞪着通红的双眼,抬手一巴掌抽了过去,抽的王林氏原地转了一圈半,然后一屁股坐了下去。 刚要蹬着腿号丧,可是王大柱一脚踹过去,踹得王林氏嗷一嗓子爬了起来。 王大柱揪着她的头发又是一耳光。 “你个老娘们,天天就是吃饱了撑的,丢人现眼的东西,咋不死外边。” 男人教训自己娘们天经地义,看热闹的人也不劝阻。 再说了,明眼人都看出了谁是谁非,也没人可怜王林氏。 最后还是叶林氏看不下去了,站在门口说道:“三姐夫,别打了,再打就出人命了。” 王大柱这才停了手。 而此时,王林氏已经被打的满脸血。 不怪王大柱心狠,而是他恨极了王林氏。 人家小妹一家尽心招待自己,尽力给自己家找活找先生,眼看着就能奔上城里人的生活,孩子也都能识字念书。 可是这个老娘们没事找事,跑出去瞎打听,回来还闹事。 自己也是昏了头,不知中了什么邪,听信了老娘们的话,竟然对着妹夫他们出手。 看着王林氏的样子,王大柱还不解气。 “小妹,不用可怜她。俺真是后悔,后悔没有把她收拾改,要是一天打一顿,她哪敢这么多事。” 王大柱是真的后悔。 这娘们平日里就喜欢嚼舌根,整天吊短毛长的没完没了。 自己刚开始还训斥几句,可是训斥没有用,就懒得理她。 却没想到给她惯出了这种毛病,还惯出了这种胆子。 如果她每次嚼舌根就揍一顿,哪会像现在这样? 老人们说的没错,女人当家,房倒屋塌。 叶林氏对王林氏也是恨的痒痒,可是再恨又能如何,毕竟是自己三姐。她能对自己不仁不义,自己却不能跟她一般见识。 转身从叶依若那拿了几张银票。 “三姐夫,这个你拿着,给三姐请个大夫看看吧。今儿个出了这事,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三个孩子就让依若看着,你们放心吧。” 这时候,叶依若冲了过来,把银票夺了回去,然后掏出两块碎银子。 “娘,天已经黑了,这街上又人多眼杂,你让三姨夫揣着那么多钱多不安全。” 叶林氏一拍额头,“你看,我这都气糊涂了。” 随后叶林氏把碎银子放在王大柱手里,然后拍拍他的手背。 “先去看大夫吧,钱不够了再回来拿。” 王大柱感动得两眼通红。 “小妹,恁放心,这银子,俺会还的。” 说完,他弯腰抱起王林氏,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只是,走到街尽头的时候,他停住了脚步。 肩膀耸动着想要转回头看了一眼。 可最终他还是甩了甩头,加快脚步向前奔去。 叶家大厅中,叶天信闷坐着喝茶,萧战和叶依若一言不发的坐在旁边,叶林氏则愧疚的无地自容。 “我这三姐从小就泼的很,嘴也刻薄,但是坏也坏不到哪去,怎么也没想到……” 叶依若走过去搀住叶林氏的胳膊,轻轻晃了几下,说道:“娘,别想那么多了,大不了以后不来往就是。” 大人那边可以不来往,可是三个孩子还在叶家呢,难不成也都赶出去。 叶天信无奈的点了点头,“你们家的事,你们自己拿主意吧。” 里里外外都是林家的人,自己一个姓叶的,怎么说都不合适,只能把决定权交给叶林氏。 叶依若跟三个孩子打过交道,还教他们读书写字,也算是有了感情,想帮着说句话却又不知从何开口。 叶林氏和叶依若同时将目光转向萧战。 萧战看了看叶天信,又看了看叶林氏,突然觉得自己怎么选择都不合适。 赶走吧,肯定不合适。 往小了说,这是林家的孩子,贸然赶走,叶林氏心中肯定不舒服。 往大了说,祸不及家人,父母犯下的错不能让孩子承担。 再说了,孩子这么小,赶出门去不是往死里逼么。 萧战又想起王大柱临走时自己抽自己耳光,又跪地磕头的模样,心中一阵酸涩。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就在萧战迟疑的时候,仆人高喊着跑了过来。 “不好了,老爷、夫人,不好了,大事不好……” 叶天信眉头一皱,“出什么事了?你慢慢说?” 仆人双手按在大腿上,呼哧呼哧的说道:“王大柱他们……他们……” 一听这话,叶林氏顿时急了,“他们到底怎么了?” “他们死了!” 第68章 出人命了 “他们死了!” 听到这个消息,叶林氏两眼一翻向后躺倒,还好萧战眼疾手快,托住了她。 又是掐人中,又是喷凉水,叶林氏终于悠悠醒转。 可是刚醒来她就大哭,“三姐啊,我的三姐啊,你怎么走的那么快啊。”33yqxs?.??m 萧战转身问那个仆人,“到底怎么回事,一五一十讲清楚。” 仆人不敢隐瞒,“是医馆的伙计过来汇报的,人还在门口呢。” 叶天信一拍桌子,“还愣着干什么,喊人家进来啊!” 不一会儿,医馆的伙计来到几人面前。 “叶家主,还有各位,这么晚了还打搅你们,实在失礼。” 萧战连忙摆手,“小哥无需客气,直接告诉我们怎么回事吧。” “那好,我就直说了。” 原来,王大柱抱着王林氏到医馆去就医,王林氏醒了之后依然唾骂叶家,王大柱正是气头上,随手又是一巴掌扇过去。 王林氏也不顾及什么的,两个人在医馆中吵了起来。 恰好,医馆中还有两个病号,正是许家的保镖,这俩人跟着主子一起挨打,胳膊腿都被打的骨折,虽然骨头接了回来,可是想恢复到以前的水平是痴心妄想。 对靠身手吃饭的二人而言这不啻于灭顶之灾,对叶家自然是一肚子怨恨。 听到王大柱和王林氏吵闹时说起叶家,两个保镖顿时明白了二人的身份,立刻不干不净的骂了起来。 王林氏听到有人给自己帮腔,气焰更加嚣张,王大柱想捂她的嘴,反而被她挠花了脸。 这时候,得知消息的许如云和许如花也来到医馆看热闹。 那俩保镖见到主子来了,骂的更加起劲了。 他们原本就不是文明人,嘴里能有什么好话,再加上王林氏这个泼妇,三个人一台戏把叶家骂得狗血喷头。 王大柱刚开始还反驳几句,可是随着许如云兄妹的到来,他沉默了,一言不发的蹲在墙角。 最后,许如云和许如花兄妹听的累了,腻了,换完了药之后打折哈欠走了,口干舌燥的保镖才停了下来。 王林氏看了一眼蹲在墙根的王大柱,又看了看两个孔武有力的保镖,觉得还是这俩人知心体己,于是主动勾搭那俩男人。 王大柱哼了一声,王林氏立刻凶巴巴的吼道:“休妻了,休妻了,凭啥子管老娘。” 王大柱越发沉默。 只可惜,王林氏长得实在倒胃口,更何况现在鼻青脸肿没个人形,简直就是青面獠牙的夜叉。 见那俩保镖不理自己,王林氏闷哼哼的躺了下去。 这一天挨了三顿打,王林氏也累的不行,再加上骂了那么长时间,口干舌燥。 于是王林氏使唤王大柱去倒水。 医馆经常煎药,所以有好几个火炉,不煎药的时候上面坐着茶壶。 水开之后,王大柱提着茶壶给王林氏倒一碗。 王林氏又使唤王大柱去给那俩保镖倒水。 那俩保镖也嘻嘻哈哈,让王大柱给自己服务,还不忘调戏王林氏几句。 王大柱一言不发,提着茶壶挪了过去。 可是当他走到二人身边的时候,手一抬,满壶壶滚烫的开水淋到其中一个保镖头上、脸上。 另一个保镖惊怒之下立刻站了起来,想要殴打王大柱,可他忘记腿上的骨头刚上还没长好,立刻惨叫着躺了回去。 王大柱把烧的滚烫的茶壶扣在了另一个保镖头上,然后拎起一个凳子,朝着二人劈头盖脸的砸。 讲到这里,医馆的伙计忍不住浑身哆嗦。 “那场景,就像是屠夫在剁肉,每一凳子下去都能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血飚的整个屋子都是。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我们的人都来不及阻拦,也没人敢阻拦。等他停手的时候,那俩保镖已经不成人形了。” 萧战心中震撼了一把。 王大柱这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子,竟然也会被逼的杀人,而且杀人的时候这么凶残暴戾。 不过,萧战还是问道:“小哥,王大柱呢?他现在怎么样?” 旁边,叶林氏也终于回过神来,没好气的瞪了自家仆人一眼。 人家医馆说死人了,又没说死的是谁,这仆人俩嘴皮一碰就说王大柱两口子死了。 于是叶林氏迫不及待的问道:“小哥,王大柱他两口子没事吧?” 医馆伙计一脸沉痛的说道:“他打死那两个保镖之后,许家公子的人过来了,把他们……他们……哎,太惨了,你们还是亲自去看看吧。” 叶林氏心中刚刚生出的一丝希望怦然破灭,两眼一翻又晕倒过去。 看到这一幕,伙计顿时手足无措。 萧战连忙摆摆手,“小哥不用自责,这不关你事。” 小伙计拱了拱手,“不打扰各位了,医馆那边还需要善后,告辞。” 看了一眼昏迷中的叶林氏,萧战走过去,装作号脉的样子,却偷偷度了一道灵气进去,梳理叶林氏紊乱的气息。 随后,萧战说道:“娘没事,就是情绪波动太大,休息一晚上就好了。” 叶依若连忙唤来一个使女,跟自己一起把昏迷的叶林氏送回屋内。 叶天信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 虽然对不知好歹的王林氏厌恶至极,对差点给自己开瓢的王大柱也谈不上喜欢。 可这毕竟是两条活生生的人命。 叶天信不禁想起昨天在门口迎接王大柱一家人的场景。 “贤婿,你说,这好好的人,怎么说走就走了呢。” 萧战叹了口气,“爹,别想那么多,你先在家照顾娘,我去外面办点事。” 叶天信知道萧战要干什么。 “去吧。好歹是咱们叶家的亲戚,不能让他们生前富贵,好歹让他们死后体面的下葬。” 萧战点了点头,然后向外走去。 此时,守仁堂医馆中灯火通明,大门外围满了看热闹的观众。 见到萧战到来,人群立刻喧哗起来。 “看,叶家的人来了。” “是报仇的吗?” “也有可能是服软的。” “嘘,小声点,看热闹就成了。” 萧战摇了摇头,然后从人群分开的通道中走了进去。 还没进门就看到一个手脚打着夹板的年轻人。 虽然脸上缠满了绷带,看不见表情,但是从他那眼睛中可以看到透骨的恨意。 不用想,正是许家嫡子许如云。 许如云对叶家恨之入骨。 因为他的手被打断了,腿也被打断了,肋骨都被打断十几根,如果不是大夫医术高明,估计都到阎王爷面前报道了。 然而,大夫一句话令他透心凉,他的腿不是普通的骨折,即便接好骨头也无法再站起来了。 换句话说,许如云从今以后只能坐轮椅了。 虽然不是许家嫡长子,但许如云的母亲十分得宠,他自己也备受老爹的偏爱,几个兄长都平庸无奇,将来继承家主之位几乎是板上钉钉。 而现在腿断了,一辈子都要坐在轮椅上。 半边牙齿都被打落了,说话都漏风。 不用想都知道,家主之位没了。 许家就是选个外表光鲜的草包,也不会选他这个残缺之人。 所以,许如云对叶家痛恨之至。 如果不是医馆中有十几个官差,许如云都想让手下砍死萧战。 看到萧战进来,一个官差凑过来,拱手说道:“公子,命案中的两个死者与你们叶家有关,不过死者杀了许家两个人,许家以此为由扣住二人的尸首。” 萧战心中感叹,最不能欺负的就是这种老实人。 可是再想到王大柱临走时给叶林氏磕头,恳求叶家照顾三个孩子的场景,萧战心中又是一酸,这分明是托孤啊。 此时,王大柱静静的躺在许如云脚边上,身子扭曲的蜷缩着,足见其死前承受的痛苦。 “一……二……三……四……”萧战一个一个的计数,也不知道在数什么。 许如云冷哼一声,用漏风的怪异腔调说道:“想带走他们的尸首,可以。你们叶家所有人,在我保镖的灵堂上磕三百个头就行了。” 萧战看了一眼许如云手指指向的地方。 那里有几个长条凳子,凳子上面放着门板,门板上盖着白布,从白布凸起的轮廓来看,应该是两个成年男子,想来就是被王大柱杀死的许家保镖了。 不过萧战没有理会许如云,依旧自顾自的计数,很快就数到了二十几、三十几。 许如云怒了,“狗东西,给脸不要脸!行,你们叶家不但要磕三百个头,还得守灵三日。” 随后就听他阴森一笑,“我听说,你这亲戚家里还有两个女儿,一个儿子。这要是判个抄家之罪,三个小孩就得发卖出去,啧啧,那我就买回来,好好調教她们。” 听到许如云的话,围观者纷纷点头。 “谋害性命,而且是许公子这种贵人的性命,罪加一等啊。许家随便打点一下,别说抄家,株连三族也不是不可能。” “嘁,许家要想办谁,还需要证据?” “就是,一个平头小老百姓,都不用许家出手,下面的人就办的漂漂亮亮。” “叶家在许家面前都怂了,更别说一个乡下人了。” 萧战对周围的议论声充耳不闻,只是默默地数数,并且很快就数到一百多。 许如云觉得自己被无视了,更加愤怒。 “听到老子说话了吗!嘟嘟囔囔数什么呐!” 萧战抬起头,用不带任何情绪波动的声音说道:“你们在他身上了七十六刀,我会一刀不少的还给你!” 没错,萧战在数刀口。 许家的人,把王大柱凌迟了。 第69章 凌迟之刑 凌迟之刑! 没错,许家的人用了凌迟,王大柱身上已经没有什么好肉了,尤其胳膊、大腿、胸口,全都割的血肉模糊。 萧战心中愤怒,眼睛里迅速泛起血色。 凌迟是非常残忍的,官府为了彰显自己的仁厚,通常不会动用这种极刑。 哪怕谋反,也只是判主犯斩首示众,其余被牵连的人都是流放三千里。 而许家,大庭广众之下对人凌迟,这是何等的猖狂。 萧战攥紧拳头,冷声问道:“动用私刑,谁给你们的胆子?” 许如云哈哈大笑,可是刚笑了两声就戛然而止,然后剧烈的咳嗽。 他的肋骨断了,一下子被打断十几根,现在还没有恢复过来。 许如云痛恨的看着萧战,都是因为叶家,自己才变成这副模样。 于是他恨声道:“动用私行?你哪只眼看到了?这分明是他们搏斗时候造成的伤势。” 说着,许如云点了一个医馆的伙计。 “你说,本少爷动用私刑了吗?” 伙计吓得浑身一哆嗦,“没有,没有,小的什么都没看到,什么也不知道。” 许如云骂道:“说清楚,本少爷动用私刑了吗?” 伙计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没有没有,许少爷没有动用私刑!” 许如云满意的点头,然后又问了另一个人。 就这样,问了一圈,所有人都说没有。 对此,官差们也很无奈,他们来的时候四个当事人已经死光了,周围的目击者也都问不出什么,就算明知道许家草菅人命,但也没有证据。 许如云呵呵一笑,“看到了么,听到了没?这不关我的事。就算包大人在这里也不能冤枉我啊。”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许如云干的,但是没有人敢站出来指证。 谁都知道明哲保身的道理。 许家这种州城中首屈一指的大家族和叶家这种县城里的小家族,谁知道该站在哪边。 萧战没有理会许如云的狂吠,淡淡说道:“许家,会为你的无知付出代价。” 许如云怒极反笑,“怎么,你还想来硬的不成?” 话音刚落,许如云身边拿十几个提刀按剑的保镖纷纷刀剑出鞘,不怀好意的看着萧战。 上次吃了大亏之后,许如云立刻调用家族的力量,从周边几个郡县调来家族的人保护自己,随着时间的推移,还会有越来越多的人赶来。 许如云眼中浮现出一丝期待。 他期待萧战动手,那样的话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将萧战击杀,再把叶家连根拔起。 医馆中的官差们也纷纷拔刀,如临大敌的看着许家保镖。 “许少爷,小的职责在身,别让小的为难啊。” 许如云冷哼一声,“谁让你们动手的,收回去!我们许家是守法良民,从不干那些打打杀杀的事。” 保镖们一言不发的收回武器,动作间行云流水,就连刀剑回鞘的声音也,整齐划一,即便纪律森严的军队也不过如此。 看到这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细节,官差们全都表情凝重,心中暗暗思量,如果真的动起手来,自己这边有几分胜算。 然后,他们脸上的表情更加难看。 打不过! 就算一起上也不是对手。 还好刚才没有贸然动手,不然自己这群人肯定讨不了好。 看到官差脸上微妙的表情变化,许如云哈哈大笑。 他身后的保镖们也都不屑的看着官差,几个人嘴唇蠕动,虽然没有出声,但谁都能看出他说的是“废物”。 官差们全都恨的牙痒痒。 如果是寻常老百姓,早就镣铐一带,带回去狠狠收拾了。.33yqxs?.??m 可面前不是无权无势的小老百姓,而是许家的保镖,官差们心中再不忿也只能忍着。 许如云更加得意,看着萧战,一字一顿的说道:“废!物!” “想把杀人犯的尸体带回去,就跪下磕头。不想磕头,那就过来抢吧!” 说完,许如云又转向官差,“有人想抢走杀人犯的尸首,你们不会看着不管吧?” 官差头领虽然巴不得许家倒霉,可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回答:“我们一定奉公执法。” 萧战依旧一言不发,只是眼睛中的寒意越发浓烈。 可是这时候,轰隆一声巨响传来。 医馆中的人齐齐缩了缩脖子,然后目瞪口呆的看向医馆墙壁。 说是墙壁,其实就是几块活动的可拆卸门板。 而此时,这些门板全都被暴力攻破,变得支离破碎。 一个面色黝黑的大汉从门板的缝中钻进来,扬手将一把和面盆大小的斧头扛在肩上。 只见他张开大口“哈”了一声,医馆中就像是炸了一个雷霆,人们都被震得头晕目眩。 “斧头帮办事,不相干的滚远点!” 听到斧头帮的名头,看热闹的人瞬间跑的干干净净。 许如云一行人看到这情形,顿时吓住了。 反而在场的官差们全都松了一口气。 斧头帮大当家,老相识了。 相较之下,官差更喜欢和江湖人物打交道,因为江湖汉子知道分寸,懂得进退,最重要的,江湖人士讲面子,肯定不会让官府难堪。 至少,不会像许家那样过分。 官差头子立刻冲了上去,拔出刀子指着斧头帮大当家。 “大胆贼人,还不乖乖放下武器,束手就擒。” 可是这时候,一个又一个彪形大汉从墙上的豁口中鱼贯而入,眨眼间占据了医馆各个角落。 光看人数,比许家的保镖和官差加起来还多,而且全都提着大刀大斧,有的还穿着色泽黝黑的皮质铠甲。 斧头帮大当家嘿嘿笑了,看着指向自己胸口的刀子,说道:“斧头帮有两个兄弟战死了,俺是带他们的尸首回家的。烦请官爷行个方便。” 官差头子半步不退,义正言辞的说道:“我是官,你是贼,见了我不逃也就罢了,还敢让我跟你们同流合污,真是放肆。” 说罢,官差头子喊道:“张三,你快马加鞭,去城外水寨,叫耿总兵带人马过来。李四,你去城卫军,叫马巡查带人过来相助。王二,你赶紧回衙门里,叫老吴老孟都带着兄弟过来。哎呀,怎么忘了这事,疤瘌头,你们几个赶紧追上去,叮嘱一声,叫他们都带着弓弩。” 许如云听到官差头子的指挥,心中大定。 城内的卫兵和城外的守军战斗力不容小觑,这些贼人肯定不是对手。 可是很快许如云就察觉不对了。 医馆里面总共才几个官差,这么一个个的派了出去,转眼就剩下官差头子一个光杆,这尼玛明显的是把手下支开,一心划水啊。 可是贼人势大,官差们四处搬救兵也没错啊,这官司就算打到京城也不输理。 再说了,官差头子不是还在这里没跑么。 只见他哇呀呀乱叫一通,双手握着刀跳来跳去,然后高高跳起,一刀劈向斧头帮大当家。 然而,大当家看都没看一眼,低声说一句“得罪了”,抬腿踹在官差头子胸口,将其踹飞到五步之外。 官差头子在地上咕噜噜滚了几圈,然后头一歪昏了过去。 别管真晕还是假晕,就算在耳朵边敲锣打鼓也叫不醒了。 看到这一幕,许如云立刻吼道:“上!快上,砍死他们!” 想到之前传言说叶依若跟斧头帮大当家有染,许如云立刻明白这是圈套。 斧头帮哪里是贼人,分明就是叶家派来的。 这些胆大包天的官差,竟然跟贼人狼狈为奸。 不过这时候说什么也没用了。 许家的保镖也知道这是生死关头,齐刷刷拔出刀剑护卫在许如云左右。 “少爷,你先走,这里有我们挡着。” 许如云破口大骂,“小爷我怎么走!” 斧头帮的人看到这一幕,纷纷狞笑起来。 敢反抗? 不错,这样打起来才有意思。 想到这里,大当家深吸一口气,抖肩震胯浑身骨骼一阵劈啪乱响,本就魁梧的身形瞬间又拔高三指,露在外的双臂筋肉蠕动,皮肤下仿佛有一条条泥鳅游动。 虽然没有如何动作,可是一股力拔山兮气盖世的感觉油然而生。 直冲过来的许家保镖心神为之一颤,手下也慢了半拍。 而这时候,一道银光划破视野,然后充斥整个世界。 保镖突然发现,整个世界都在飞速的旋转。 等等,下面怎么有个无头尸体,他身上穿的衣服很眼熟,那双手也…… 等等,那不是我的身子么…… 啪嗒一声,人头落地。 许家保镖连惨叫都没有发出就被一斧子砍掉了脑袋。 这一斧子太快了,快到了极致,感觉他们使用的不是笨重的大斧子,而是轻如稻草的细剑。 噗噗噗噗! 一斧子就是一个人头,就是一条人命。 比切菜砍瓜还快,转眼间许家保镖全部惨死。 有的被斩首,有的被劈成两半,还有的被腰斩,一时半会儿又死不了,半截身子在地上蠕动着爬来爬去,肠子、肚子拖了一地。 斧头帮的人也都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战果,随即目光狂热的看着萧战。 他们都知道,萧战是自己大当家的主人。 他们也知道,自己这群人修行的功法就是萧战传授的。 神功,这绝对是神功!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他们都想跪在地上磕头谢恩了。 许如云牙关打颤,这种颤抖很快就从牙床蔓延到全身。 “你……你……你……你想干什么……告诉你……我……我……我……我是许家的……” 大当家抬手一巴掌甩过去。 “忒娘的,老子过来接兄弟的尸首回家,你拦什么拦。奶奶个熊。要不是看你残废,早就把你大卸八块了。” 第70章 杀鸡儆猴 许如云被打得脑瓜子里嗡嗡震荡,仅剩的半边牙齿也全都脱离压床,在口腔里翻来滚去。 可是,许如云紧紧的绷着嘴巴,一个字都不敢说,眼中的仇恨也尽数转化为惊恐以及乞求。 萧战依旧面无表情,淡淡说道:“七十六刀,现在有多少刀了。” 斧头帮的人立刻拨弄着地上的尸体,认认真真数了起来。 “主人,现在才十二刀。” 萧战点了点头,然后转向许如云,“这十二刀就当作利息,七十六刀一刀都不会少,记好了!” 看着血肉狼藉的地面,许如云心中的恐惧瞬间攀升到巅峰。 原来,他不是恐吓。 原来,他说的都是真的! 现在,岂不是要杀自己了? 还好这时候援军到了。 只可惜,援军抵达之前,斧头帮的人已经撤的干干净净。 几个跑得快的官差连忙冲进来,扶起地上的头领。 “头儿,你怎么样,你没事吧?” 官差头领悠悠醒来,一脸痛苦的捂着胸口,还使劲的咳咳咳。 底下的人立刻高喊:“哎呀,头儿受伤了,快扶头儿下去。” 然后,衙门里的官差、宁江县的守军,以及城外江岸水寨里的水军也都陆续赶来,县令等大大小小的官员也都收到消息赶过来,宁江县排得上号的人物都汇聚在这个小小的医馆周围。 “怎么回事?怎么死了这么多人?” 一个官差立刻将医馆中的事情讲述了一遍。 县令顿时大怒,“斧头帮真是无法无天,上了海捕公文还敢回来闹事。查,一定要把他们绳之以法。” 感受到周围密集的烛光火把,许如云涣散的瞳孔一点点聚焦起来。 斧头帮虽然没有杀他,却把他吓破了胆,眼睛一闭就看到一把把滴着血的斧刃,满地的血水和碎尸。 最可怖的还是那个被拦腰斩成两段的下属,明显活不成了可一时间又死不了,两只手按着地面爬过来。 一边爬,一边喊“救我”。 许如云看着自己裤腿上的血手印,还有抓在自己脚踝上的手,再次浑身哆嗦,腮帮子鼓弄着喊道:“救命,救命啊……” 县令嫌恶的看着满地碎尸,想找个下脚的地方的都没有,抬起脚又放了下去。 还是水寨的官兵见惯了这种屠宰场情景,踩着黏靴底的血水走了进去。 “贼人已经走了,别喊了。县令大人问你话呢!” 如果是前几日,许如云根本不会正眼瞧县令一眼,可是今天,县令在他眼里就像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 “县令大人,救我啊。这个叶家的上门女婿勾结贼人,杀我属下,还要杀我。” 县令看了一眼医馆中的萧战,心中踟蹰不已。 自己这县令只是七品芝麻官,苏州许家交好的都是郡守乃至州牧,随便拎出来一个关系都能碾死自己。 可问题,叶家也不好得罪啊。 人家跟包大人有关系,而且关系不浅。 叶家老爷子罪大恶极,可并没有被斩首示众,至今还在县衙大牢里关着呢。 包大人说叶家老爷子变得痴呆,不能验明正身,也不能确认其是否有冤情,容后再审。 这可以说包大人谨慎,但县令比谁都清楚,没有这么简单。 尤其前段时间,包大人一口气查办了上百号郡城的大小官员,起因似乎也是叶家。 县令不敢问,只能装作不知道,然后寻找机会,在恰当的时候找机会拜码头。 今天,可真是个大好机会啊。 仔细斟酌了几个称呼,县令觉得全都不妥,于是直截了当的问道:“请问,事情是否真的如许公子所说?” 萧战点了点头,“确实,斧头帮的漏网之鱼冲了进来,杀掉了许公子的保镖,然后抢走了他们同伙的尸体。” 许如云愣了一下。 这个上门女婿竟然承认了,不对劲啊。 按道理,他不应该是拼死抵赖么? 于是,许如云用含混不清的声音说道:“县令大人,此人通匪,还不快把他抓起来,把他们叶家全部抓起来。” 县令哼了一声,“怎么做,还轮不到你教本官。” 说完,县令大手一挥,“来人啊,把这位许公子绑起来,还有他们许家的所有人,也都抓起来。反抗者,就地格杀。” 周围一群官差和士兵纷纷应是,整齐的声音震得房顶上灰尘扑簌簌落下。 许如云大惊失色,“县令大人,你怎么不分黑白啊,我是良民,他才是通匪。” 看到如狼似虎扑过来的官差,许如云身子哆嗦了一下,他色厉内荏的吼道:“狗官,你跟叶家狼狈为奸,你记住,我们许家也不是好惹的,你迟早……呜呜呜……” 话还没说完,嘴里就被塞了一团布,也不知道是医馆的抹桌子布还是谁的裹脚布,总之,那种酸臭味道熏的许如云两眼翻白,喉咙里不断涌动,瞬间到了呕吐的临界点。 可是这时候,县令的话仿佛一盆冰水淋头而下,令他从天灵盖凉到脚底板。 “许公子,你刚才说斧头帮的人过来劫走了他们同伙的尸体,对吧?” 许如云嘴巴被塞着,只能不断点头。 “许公子,请你睁大眼睛看看,斧头帮劫走的同伙是什么人?” 许如云心中暗骂,这还用看嘛…… 可是下一秒,许如云瞪大了眼睛。彡彡訁凊 王大柱夫妇的尸体依旧躺在地上,反而自己手下的尸体不翼而飞,不仅尸体没了,连盖在尸体上的白布和垫在尸体下的门板也不翼而飞。 所有人都以为萧战调动斧头帮的人是过来抢夺王大柱二人的尸体,却没想到正好相反。 县令冷哼一声,捻着细长的鼠须说道:“如果本官没有记错的话,许公子刚才说那两个死者是你们许家的人,这么说来,你们许家在通匪了。” 旁边的官差们顿时闻弦知音,立刻接话道:“斧头帮是包大人下了海捕公文通缉的,你们许家真是胆大包天,敢和斧头帮来往,这事我们宁江县衙一定要奏报到包大人那里,让包大人定夺。” 许如云双眼瞪得跟鸡蛋一样,呜呜丫丫的想要反驳,可是嘴里塞着布团子,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县令也懒得听他辩白,一挥手,“带走!” 很快,官兵们有序的退了回去,转眼间,医馆中只剩下县令和萧战。 县令只是向萧战拱了拱手,“王家夫妇与斧头帮歹徒殊死搏斗,英勇格杀两人,虽死犹荣,本官明天就写折子向郡城奏报,一定为二人的遗孤争取到应有的抚恤。” 萧战点了点头,“那就多谢县令大人了。” 县令连忙摆手,“本官身为父母官,却不能庇护治下子民周全,心中甚是惭愧,也只能尽力善后,弥补过错。” 说完,县令退着离开了医馆。 不过他心中对萧战更加赞赏。 相较许家的嚣张跋扈,仗势欺人,萧战老练狠辣,一击致命。 不仅杀了许家十几号人,还把许如云丢进大牢,给许家扣了一个通匪的帽子。 斧头帮的海捕公文是包大人下的,只要把这件事报到包大人那里,许家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所以,眼下许家最明智的选择就是息事宁人。 最重要的,一番操作,把王大柱的杀人罪洗白了,还格杀匪徒有功。 人才,人才啊! 这种人才,将来不然前途无量,提前押宝他肯定稳赚不赔。 县令等人走后不久,负责殡葬的伙计过来,将王大柱夫妇抬上担架,然后用白布盖着抬了出去。 医馆这边的善后和补偿事宜自然有斧头帮私下里做,不用萧战操心。 看着被抬走的二人,萧战紧紧的握住拳头。 他很愤怒! 不是因为王大柱的死愤怒,而是因为许如云的猖狂和无知。 过了一会儿,他又松开了拳头。 “身在红尘不由己啊。” 自己不去主动招惹因果,因果却主动招惹自己。 就像这次许如云被打断手脚,起因就是因为他们背后说了叶家的坏话,被酒楼的小二听到了。 那些人殴打许如云一行,不外乎是为了讨好叶家,讨好自己。 他们讨好叶家的原因,就是因为包大人对叶家的青睐。 包大人的青睐都令人疯狂到这种地步,如果让他们知道萧战的真实身份,知道萧战的真正实力,后果更是难以想象。 虽然萧战一直在保持低调,可某些东西就像放在布袋里的锥子,藏不了遮不住。 一旦自己的实力和身份暴露,指不定有多少人挖空心思攀附。 可是继续低调的话,还会有许如云这种自以为是的蠢货过来惹是生非,烦不胜烦。 这一次是王大柱,下一次呢? 如果叶天信、叶林氏甚至叶依若受到伤害甚至遭遇意外呢。 萧战冷哼一声。 一定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是时候展现一部分实力了,让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货睁大眼睛,收起心思。 想到许如云兄妹拿叶家杀鸡儆猴,萧战心中立刻有了决定。 叶家也需要杀鸡儆猴,正好拿许家当这只鸡。 第71章 一个恩情 江上,一艘快船乘风破浪,一艘艘鼓着风帆的船舶被其轻松超越,甩在身后。 被超越的船虽然不服气,却也无可奈何。 毕竟大家都是靠风航行,同样的风力,同样的风帆,这还跑不过人家,那只能是技术问题了。 老船工看到舵手愤愤不平的模样,吧嗒抽了个烟,笑呵呵的说道:“小家伙,别不服气,看到船身上那个印记没有。” “看到了,那又能怎么样,这样的花我一顿饭能雕刻出来十个。” 老船工摇了摇头,“那是苏州许家的标志,而且不是什么船都能打上那个标志的。咱跑不过那艘船很正常,跑得过才叫怪事。” 听了老船工的解释,舵手终于明白,那是苏州许家核心成员才能乘坐的船,是苏州许家制造的精品船舶,无论用料还是造船技术都远不是外面那些船能够比拟的。 其他的船,有钱就能买到。 但是许家那种船,有钱都买不到。 老船工再次吧嗒一口旱烟,幽幽说道:“许家的造船技术已经炉火纯青,人们都说,路上跑的马车公输家最好,水里跑的船许家最快。” 舵手看了一眼已经渐渐变成黑点的船,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如果公输家造船呢,会不会更好?” 老船工把抽完的烟斗在船舷上磕了磕,看着烟灰在江风中飘散飞落。 “谁知道哦。公输家从不造船,也不知道为啥。管他呢,好好操船吧。” 许家的船上,一名须发皆白的青衫老者站在船首眺望,他眉头紧锁,背在身后的双手紧紧扣在一起,后脚跟微微抬起,仿佛这样能让船更快一点。 “到哪了?还有多远?” 老者身后,一个穿着华丽丝绸长袍的富态男子笑了笑。 “徐老先生,今天风不错,依照我们这艘船的速度,今天可以在宁江吃午饭。不知徐老先生喜欢吃什么,小的让人下船以后提前准备。” 老者摇了摇头,回过身来笑着说道:“多亏你们许家的海船,老夫才能从东海之外回到中原,也多亏了许家主的船,才能这么快抵达宁江。说起来,应该老夫感谢你们才是啊。”彡彡訁凊 许家家主连忙摆手,“徐老先生,能够载您回中原,那是我们许家的荣幸。” 客气了几圈,许家家主试探着问道:“徐老先生,不知您这么急着赶到宁江是……” 老者也没有隐瞒,“为了偿还一个恩情。” 说到恩情,老者走到许家家主身前,拱手行了一礼。 “许家主,你也知道老夫的性子,向来不愿欠旁人人情,这次受你所助,老夫欠下你一个人情,只要不违背老夫意愿,不伤天害理,老夫可以为你做一件事。” 听到这话,许家家主就像是单恋一枝花二十年终于有了成果,差点有仰天大笑的冲动。 不为别的,实在是徐老先生的身份太尊贵了。 医术独步天下,生死人肉白骨,别说尚有一线生机,就是刚咽气的人,也救活过好几个。 医术比天高,脾气也比地大。 见到顺眼的好苗子时,老先生都会倾囊相授,哪怕一个毫无天赋的屠夫都能教成小有名气的医者。 可是老先生看着不顺眼的人,就是死在面前也不会抬一下眼皮。 这两年,圣上多次邀请徐老先生去皇宫给太子看病,老先生懒得去,干脆泛舟东海,去蓬莱采药去了。 苏州许家在平常人眼中或许高不可攀,可是在徐老先生面前,根本就是草芥,不值一提。 如果不是徐老先生急需用船,根本不会对许家的人表明身份。 如今,许家得到了徐老先生一个承诺,其中的价值,堪比金山银山,就算不是留着自己用,将其出售出去,也能换得无数资源和好处。 最重要的,这个承诺是许家家主个人得到的,而不是许家。 这一点很重要。 捏着这个承诺,自己个人在家族中的地位也会水涨船高,尤其那些黄土埋脖子的长老们,谁还敢再倚老卖老。 许家家主心中暗道:如此一来,推云儿上位的阻力就更小了。 …… 船舶靠岸,徐老先生拱手和许家家主作别。 可是还没等他下船,一个人便从岸上冲了过来。 许家家主心中恼火,呵斥道:“混账东西,没一点眼力劲,滚下去。” 随即,许家家主向徐老先生赔罪。 “御下无方,让老先生见笑了。” 可是冲上来的人扑通一声跪下,悲声痛呼道:“家主,小少爷遭人毒手,手脚都被打断了,满口牙也被打掉了。不仅如此,还被陷害通贼,关进大牢了。家主,您救救小少爷吧。” 听说小儿子出了意外,许家家主顾不上追究下人失礼。 “混账!那些保镖呢,一个个都是酒囊饭袋吗,干什么吃的?” 下人砰砰砰磕头,“家主,十六个保镖,全死了。不仅如此,福管事也被打断了手脚,眼看就要不行了。如花小姐也被打断了鼻梁。” 听到这话,许家家主只觉得眼前一黑,随即天旋地转,重重的砸在了甲板上。 而徐老先生仿佛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听到,屈指弹了弹衣袖,挎上自己的小药箱,然后顺着梯子一步步下到了岸上。 没多久,许家家主悠悠醒来,然后就看到了同样躺在病床上的福管事。 看到主子,福管事满脸浊泪。 “家主,小的无能,没能看好少爷小姐,让他们受苦了。” 许家家主心中狂怒,一翻身坐起来,高声吼道:“阿福,你说,谁干的,究竟是谁,这么胆大包天!” 福管事咬牙切齿,用恨之入骨的声音说道:“宁江,叶家!” 随即,福管事呼哧呼哧喘了几口气,“具体的经过,还是让小姐说吧,老奴快不行了。能再见到老爷一眼,老奴死也无憾了。” 很快,脸上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许如云过来了,她开始讲述起自己的遭遇。 不过在许如云的讲述中,是叶家怠慢自己一行人,想要仗势欺人,低价购买许家的船,被自己拒绝,然后回下榻的酒楼时被人袭击。 再然后,自己兄长在医馆换药时又被叶家的人袭击,杀死了两个许家保镖,兄长带着十几个保镖去讨说法,却都被他们杀死,兄长也被诬陷进了大牢。 最后,许如云哭诉道:“爹,女儿鼻梁都被他们打断了,门牙也都打掉了,脸也……也……呜呜呜……女儿以后再也没脸见人了,如果不是想再见爹一面,女儿早就一根绳子吊死了。呜呜呜呜呜……” 许家家主牙齿咬得咯咯响。 “混账!小小叶家,竟然如此欺我!该死,该死!” 不过眼下当务之急是牢狱中的小儿子许如云。 云儿打小就鼎铛玉石,一点罪都没遭过,哪里受得了牢狱之苦。 也不知道云儿在里面住的怎么样,有没有被狱卒们严刑拷打,该死的,等会儿就派人去探望探望,上上下下打点一番。 托关系先把人捞出来,至于通贼的罪名——诬陷! 这纯粹就是叶家人布的局,该死。 然后,许家主又想到小儿子出来以后怎么办。 双手双腿打断,满嘴牙打掉,肋骨也差不多断完了。 这种伤势放在其他时候,铁定是没治了,可是放在徐老先生手里,那叫事么。 寻常时候请徐老先生出手千难万难,可是自己不同,刚刚得到徐老先生的承诺,可以出手做一件事。 这自然可以救人啊。 把一次珍贵的机会用在小儿子身上究竟值不值? 这时候,许如花抹了抹眼泪,低声说道:“爹,女儿听说徐神医跟你交情不浅,能不能请徐神医出手,帮女儿治一治脸上的伤。” 许家家主听到这话,顿时怒了,“你一个女儿家,迟早是要嫁出去的,治了有什么用,这种机会当然得留给云儿。他才是许家的顶梁柱。” 许如花噗通一声跪了下去,“爹,兄长他将来大权在握,想娶什么样的媳妇娶不到,身体有些残疾也无妨。可女儿被毁容,以后还怎么嫁人,怎么生活啊。爹,女儿别无所求,只求爹帮女儿这一次。” 许家家主怒哼一声,胳膊一甩把女儿摔倒在地。 “滚出去!” 许如花砰砰砰磕头,恳求父亲改变主意,可她这番举动反而坚定了许家家主的意志。 自己都年过半百了,也不知还有多少年可活,这么多年来,因为废长立幼的事,几乎把家里的亲人得罪完了。这么做为的不就是让云儿继承家主之位么。 如果云儿废了,自己这么多年的努力又有什么意义。 这时候外面有人喊道“福管事咽气了”。 许家家主心中很不以为然,可还是立刻光着脚冲了出去,做出一副悲痛欲绝的表情。 “阿福,你怎么走了,阿福,你怎么就不能再撑一撑,撑到我给你报仇那一天啊。阿福,你再睁开眼看看啊。” 哭了一会儿,许家家主声音哽咽的说道:“阿福是我的书童,从小就跟着我一起长大,他对我而言不仅仅是奴仆,还是朋友、亲人!” “拿出一百两银子,找宁江最好的寿堂,给阿福风光大葬!” “再拿出二百两银子,交给阿福的家属,告诉她们,阿福没有白死,也不会白死。他的功,我们许家记得,他的仇,我们许家也不会忘记!” 听到这番话,周围的许家下人无不动容,看向家主的眼神也更加尊重、敬畏。 第72章 赶紧叫人 叶家。 昏睡一天的叶林氏悠悠醒来。 这一次,她没有哭,只是靠在床头,静静地听着萧战的讲述。 听完之后,叶林氏抹了抹眼泪,叹息一声。 “三姐他们说走就走了,撇下三个孩子可该怎么办。两个丫头倒是长大了,可小毛才三四岁,这以后孤苦无依的。” 恰好这时候,叶依若看向萧战。 似乎知道叶依若想要说什么,萧战点了点头。 受到鼓励,叶依若尝试着说道:“娘,咱们家宅子大,房子也多,匀出来一间让他们住就是了。大丫头年纪也不小了,可以让她学学女工、记账,以后无论是咱们自己家用,还是出嫁,都不会让人瞧不起。” 叶林氏既不点头也不摇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叶依若又说道:“二丫和小毛机灵又聪明,而且年纪还小,昨天教他们识字,一天就学会了二十几个,以后肯定是能写会算的人才。” 看到媳妇一直往自己身上瞅,叶天信哼了一声,“好了好了,就这么定了。我是那种小心眼的人么,还跟我来这套。” 叶林氏连忙说:“我就替三姐他们谢谢相公了。” 叶天信又哼哼两声,然后转向萧战。 “贤婿啊,这三个孩子也吃不了多少东西,养着也不废米粮。而且,可以让他们干活啊。也不用给他们发钱,比雇人划算。” 萧战顿时明白过来,父母二人这是唯恐自己不答应,唱着双簧给自己听呢。 于是萧战连忙摆手,“不不,我没有意见,真的。” 唯恐他们不信,萧战又说道:“爹、娘,你们还记得我说过吧,我从小就是孤儿,被师父抚养长大。我知道孤儿的苦,能帮他们自然会帮。” 如果不是想帮三个孩子,萧战早就派人把许如云砍死了,哪会玩那么多花样。 叶天信他们想的只是三个孩子的生活问题,萧战想的却是三个孩子长大成人以后的问题。.33yqxs?.??m 如果王大柱背着“杀人犯”的罪名,三个孩子长大以后肯定备受歧视,无论求学还是婚嫁都会受到影响。 所以萧战才让斧头帮演了一出戏,洗刷王大柱的罪名,为的就是给三个孩子一个干净清白的出身。 赤贫无所谓,就怕污了名声。 这是一个人无信不立的世道,就算绿林好汉、江湖贼匪也知道名声的重要性,轻易不敢坏了声誉,因为这是行走江湖的金字招牌。 “娘,咱们叶家的生意越做越大,产业也越来越多,光靠咱们几个是不行的,必须得多点人手过来帮忙。他们三个来得正好,好好培养一番,过几年就去长生手下听用吧。” 听到萧战的话,叶林氏忍不住嘀咕道:“光靠外人哪行,终究还是自家人,你们俩也闲着没事,赶紧多生几个娃娃。” 听到这话,叶依若先是一愣,随即羞的无地自容,一团红云瞬间从脸上蔓延到耳根。 “娘,你说什么呢。我……我不跟你们说了。” 说着,叶依若风一样跑了出去。 叶天信咳了咳,示意老伴适可而止。 “贤婿啊,咱们叶家都这步田地了,哪有什么生意可做,估计明年咱们的田地也没人敢租了,哎。” 萧战摇了摇头,“爹,你放心吧,小小许家,根本不足为虑。” 叶天信没有把萧战的话当真,不过这种时候也不好再说什么丧气话,于是说起了王大柱的丧事。 王大柱家里也没什么亲戚,而且宁江县和王大柱家相距几百里地,回老家料理丧事不现实,索性就在宁江办了。 王大柱不是叶家的人,丧事自然不能在叶家办,而是找的专门料理丧事的寿堂。 叶家没有吝啬钱,找的是宁江县最好的寿堂。 不过在办丧事的时候,遇到了许家的人。 宁江县只是一个小县城,殡葬业务不多,而且本地人停灵的时候都是选择在自己家,很少选择停在寿堂,找寿堂办丧事顶多就是雇一些吹吹打打的乐师。 问题,许家不是本地人,他们停灵的时候只能选择寿堂。 王大柱两口子的棺椁也停在寿堂。 宁江就这么一家还算过得去的寿堂,两家人几乎没得选。 许家家主为了收买人心,带着一群下属给福管事料理丧事,无可避免的碰上了萧战。 “那里的,是叶家?” 头包的像粽子一样的许如花立刻回答道:“爹,就是他们,你看到那个穿黑衣服的了么,他就是叶家的上门女婿。” 许家家主眼睛微眯,一抹血色迅速在眼底泛起。 福管事是叶家的人害死的,如果跟罪魁祸首摆在一起,那就不得安息了啊。 福管事虽然是叶家的下人,可自小就跟在自己身边,直到自己当上家主,一直忠心不二。 想到收买人心的目的,许家家主顿时有了主意,招呼一个随从附耳过来,低声叮嘱几句。 很快,一个许家的下人闹了起来。 “掌柜的,什么意思?我们许家不是把灵堂租下来了么,怎么还让外人进来?说,你是不是欺负我们外地人?” 寿堂掌柜的连忙摆手解释,“这位爷,您误会了,我们这里有五个灵堂,你们租的只是其中一个。” 许家的下人才不管那么多。 “别扯那么多废话,租的时候你们怎么不说明白,现在说这些。” 许家下人朝左右招了招手,几个孔武有力的许家下人汇聚过来。 看到这一幕,寿堂掌柜脸上的表情顿时僵住。 “掌柜的,我们也不叫你为难,把他们的人清理出去这事就算了了,否则的话我们自己动手撵人。” 掌柜的脸色一变再变,最终还是无奈的低下了头。 “几位爷,你们等会儿,小的去去就来。” 寿堂掌柜的不敢得罪许家,尤其是为了叶家而得罪许家,是以,他来到萧战面前一通诉苦。 “叶家姑爷,您就行行好吧,过了这几天,小老二免费给你们操办一场丧事。” 听到这话,萧战只想一巴掌抽过去。 说什么话呢,什么叫免费操办一场丧事? 寿堂掌柜的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于是不轻不重的抽了自己两巴掌。 “叶家姑爷,您看,小老儿也是没法了啊。” 萧战才不管那些,向叶家的下人说:“把灵柩安置好,灯烛贡品都放上,听好了,谁敢阻拦捣乱,直接打!” 叶家的下人们齐声应诺,同时不怀好意的看着寿堂掌柜。 许家的下人看到这一幕,立刻拦住萧战。 “小子,听不懂是不是?你们叶家的人算老几,也风光大葬?直接一张破草席卷吧卷吧,丢乱葬岗不得了。” “狗肉不上席,一个狗东西还学人样子下葬了。” “说吧,埋哪,爷们几个到时候给他们把坟挖了,骨头一根根都喂狗。” 萧战哼了一声,抬脚向前走。 眼看就要碰着几人,萧战一晃肩膀,一群人全都惨叫着跌倒在地。 萧战如入无人之境,转眼间便到了许家家主面前。 “许家主,你家里究竟死了多少人,竟然一个寿堂都装不下?” 听到这话,许家家主冷笑一声,刚要说话,追着萧战过来的奴仆骂道:“一个上门女婿而已,放在我们许家就是狗一样的东西,也配跟家主说话?他娘的,你瞪什么瞪,信不信把你眼珠子抠出来当泡踩。反正这就是灵堂,老子送你一口棺材。” 萧战看了那奴仆一眼,冷哼一声:“不知死活的东西。” 抬手一巴掌抽出去。 奴仆立刻原地螺旋升天,凌空转了三四圈,落地时将一张方桌砸得稀烂,咕噜噜转了几圈,停下的时候脑袋以怪异的角度耷拉着,眼看是活不了了。 自己的仆人被人当面打死,这根本就是打脸啊,许家家主哪里忍得住,一拍椅子扶手站起来,捏着拳头就向萧战打了过去。 可是萧战一句话令他硬生生止住拳头。 “你们许家包下那么大的灵堂,一个死人哪够,我帮你们再添一个,要是还不够,我就再给你们添几个。” 许家家主终于醒悟到,自己的小儿子还在大牢里关着,虽然自己托了郡城和州城里的熟人,可托关系是要时间的,一时半会儿还出不来。 而宁江是叶家的地盘,尤其这里的地头蛇斧头帮,根本就是叶家养的狗,如果撕破脸,自己小儿子肯定要遭罪,甚至有性命危险。 于是,许家主硬生生将握拳打人变成抱拳行礼,“年轻人,这是误会。我许某人怎么会做那种不堪的事情。都是下面的人不懂事,仗着我的名头胡作非为,就算你不收拾他,我也打死他。” 萧战似笑非笑的看着许家家主。 能屈能伸,这种情形下还能忍住怒火,是个老狐狸。 “既然许家主这么说,我也懒得追究了。告辞。” 说完,萧战转身离开。 原地,许家家主双拳紧握,牙齿咬得咯咯响。 可是把柄捏在人家手里,他只能一忍再忍。 看了一眼死掉的下人,许家家主心中暗骂:没用的蠢货,这点事都办不好。 转念想到叶家人嚣张的模样,许家家主心中怒气升腾。 叫人! 一定要叫人! 叫的人越多越好! 一个县城里的小家族,仗着有个帮派势力,就敢无法无天,真以为许家是好欺负的么。 第73章 许家大计 寿堂定下,许家开始办丧事。 除了许家的亲朋好友,很多想巴结许家却找不到门路的人也纷纷凑热闹。 比如宁江本地那些有头有脸的人物,全都来许家的灵堂拜祭。 甭管认不认识福管事都过去上一炷香,鞠三个躬,甚至还有人跪倒在地上磕头,哭得嗷嗷的。 不认识的,说不定还以为他们是福管事的儿孙呢。 反观十几步之外王大柱的灵堂,门可罗雀。 除了叶家派来的几个仆人,就只有寿堂的几个伙计在张罗。 许家家主看到这一幕,心中得意。 小小叶家,也敢跟我们许家作对,真是不知道死怎么写的。 到晚上的时候,许家的灵堂里挂上了十几个灯笼,里面也点了几十根牛油大蜡,里里外外灯火通明,照得如同白昼。 反观王大柱的灵堂,除了供桌上的香烛,就再没有任何光亮了,跟许家这边比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第二天,两边的对比更加显著。 许家灵堂这里下脚的地方都没有,隔壁叶家灵堂那里,连个鬼影子都没有,许多挤不下的人干脆就站在叶家灵堂外面了。 几个人揣着袖子蹲在墙根闲唠。 “你说叶家选哪不好,非得选在许家隔壁,有些人就是想去叶家那边上柱香也不敢啊。” “就是,连当墙头草的机会都不给。” “嘘,别说话,又有人来了。” 灵堂门口唱喏的人高声喊道:“清河县武氏兄弟到,请主家迎客,还礼。” “谷梁县米庄主到,请主家迎客,还礼。” “红水河红水帮帮主一刀红、副帮主一点红到,请主家迎客,还礼。” “黑白双剑夫妇到,请主家迎客……” “砺剑门大弟子到,请主家迎客……” 除了宁江本地的,许多外地人也赶了过来。 这些都是之前许家家主邀请过来助拳的,有帮派的大佬,有江湖上的游侠,还有名门大派的成员,三教九流一应俱全。 看到这一幕,宁将本地的人全都战栗起来。 叶家背后依靠的不就是一个斧头帮吗? 斧头帮确实是宁江县的霸主,可出了宁江县算什么,给人家提鞋都不配。 许家不愧是来自州城的大家族,传承百年的底蕴远不是叶家这种暴发户能后比拟的。 看人家,一出手就是这么大的排场,什么江湖大佬、名门弟子,应有尽有。 善战者无赫赫之功,不战而屈人之兵。 这才是大家族的手笔啊。 长见识了。 看到自己这边人头涌动,许家家主志得意满。 这时候,有人说道:“叶家家主来了。” 听到这话,人们心里共同的想法就是:叶家的人还敢来? 听说叶家的人到了,许家家主顿时血灌瞳仁。 昨天自己这边人少,让那个上门女婿逞凶,今天许家来了这么多助阵的人,还怕他不成。 县衙那边,托的关系也打过招呼了,小儿子虽然还没出来,但已经被层层保护起来,叶家休想害他一根汗毛。 于是,许家家主几步走到叶家众人面前。 “姓叶的,不要以为你们认识几个人,有几个钱就为所欲为,敢跟我斗,你们都会死得很难看。不要觉得我在说大话,我说的都是事实,我们又这个实力!” 叶天信皱了皱眉头,盯着许家家主上上下下仔细打量。 “那个……我们认识吗?你是谁?” 气势汹汹的许家家主顿时噎住了。 昨天打死我们许家的人,这么大的事竟然说不知道? 不,他一定是故意的! “姓叶的,你以为装傻就可以了么,我告诉你,你们叶家完了!得罪了我们许家,你们没几天可活了!” “三天!最多三天!我要让你们叶家家破人亡,男为奴女作娼,生生世世不得翻身。” 叶天信终于明白了对方的身份,随即脸色阴沉下来。 苏州许家,确实是自己无法战胜的敌人,对方只是放了句话,叶家就已经寸步难行,如果真的动起手来,叶家这么几个人连塞牙缝的都不够。 这一刻,叶天信忍不住想转身回头。 可是他转了转轮椅,纹丝未动。 轮椅被萧战紧紧按在原地。 “爹,来都来了,给他们上一炷香再走吧。” 说完,萧战饶有深意的看着许家家主,淡淡说道:“能多看一眼就多看一眼吧,过几天就再也看不到了。” 叶天信一琢磨,确实是这个理,来都来了,不看一眼有点说不过去。 是以,叶天信低着头,忍气吞声的转动轮椅向王大柱的灵堂走去。 叶林氏也是老实人,亦步亦趋的跟了上去,视线始终盯着地面不敢抬起。 唯有萧战留在原地。 “许家主,看来你是记吃不记打啊。”看了看周围的人群,萧战赞叹道:“我承认,许家的人脉却是广,短短几天就叫来这么多人。” 许家家主愣了一下,还以为这个愣头青会说出莫欺少年穷之类的狠话,却没想到他说出来的是软到不能再软的软话。 怕了! 一定是怕了! 不过,现在服软也没用了。 不过萧战低声说道:“有这么多人见证,杀鸡儆猴的效果肯定不错。能成为叶家扬名的第一块垫脚石,你应该感到荣幸。” 听到这话,许家家主气得肺都炸了。 可是不等他说话,萧战已经走到十步开外了。 然后,众人看到叶天信一行四人拿着瓜果、面点走到灵堂,然后点上三柱香,烧了几刀纸。 没有跪拜,没有哭泣,叶家的人从始至终都表现的淡然。 不过这在外人眼里就成了冷漠,甚至冷血。 眼下这年月,丧礼上不哭号两嗓子都没脸说自己是亲戚,如果不当场哭晕几个人,都不敢说家里有孝子。 看到这一幕,人们心中更加不忿了。 “你们说说,叶家那亲戚也真惨,要是叶家的人不去祭拜,还真没人了。” “祭拜?他们那也叫祭拜?装装样子罢了。” “哎,可怜啊。就算是个叫花子,死的时候还有几个人去哭一哭呐,摊上叶家这门亲戚,死了都没人哭一声,可怜呐。” “叶家那亲戚纯粹是被连累的,奉劝大家都和叶家划清界限,免得到时候叶家遭罪波及到各位。” 这句话引来的大家的一致赞同,人们纷纷点头。 这时候,外面唱喏的人猛然尖叫一声,“贵客临门,贵客临门,贵客临门,请主家迎接,请主家迎接……”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伸长脖子向外看去。 他们想知道,究竟是什么客人,能把许家激动成这个样子,连靴子跑掉了都不知道。 “千岛帮竹长老到,请主家迎客,还礼。” “海沙派三堂主到,请主家迎客,还礼。” “漕帮香主,潘五爷到,请主家迎客,还礼……” 听到这三人的名头,全场哗然。 漕帮就不用说了,整条京杭大运河都是他们的地盘,其他大大小小的码头上多如牛毛的码头帮也都是他们的分支势力。 单以大而言,丐帮自认天下第一,漕帮就是天下第二。 千岛帮和海沙派虽然不如漕帮那么势力满天下,但在周围几个州郡,那叫一个赫赫有名。 就像拦路抢劫的绿林好汉,千岛帮和海沙派也是做无本买卖的,而且是周围几个州郡里规模最大的。 只是,人们心中疑惑,许家把这几尊大神请过来干嘛? 难道是要搞什么违法乱禁的事? 想到这,某些人腿肚子抽筋,脚底打滑,眼睛四周乱瞄,寻找可以开溜的地方。 这时候,许家家主发话了。 简单的说了几句有关丧葬的事情,随即话锋一转。 “正好宁江周边几个郡县的朋友都在,吃水上饭的同行也都到了,我就趁机会宣布一件大事。” 众人没有任何吃惊。 许家邀请自己过来原本就是谈事的,参加葬礼只是顺带。 “我们许家准备联合青州、徐州、苏州、扬州水面上的所有船行,创建一个新的船行,划定各个地区的航路、渔区,以此来保障各个家族的利益,避免不必要的内耗。” “加入我们的江湖船行,可以在船舶的订制、维修和保养上享受便利,同时,我们船行还培训有大量技艺娴熟的船工、舵手、向导,并且,我们在海外摸索有几十条安全的航线,建造了近百个补给点,这些都可以共享给大船行的成员。” 听到许家家主的话,许多做水上生意的家族、商会纷纷心动起来。 划定航线、渔区倒没什么,多挣点少挣点而已,总比现在时不时的亏钱好。 尤其千岛帮和海沙派,这两尊阎王加入许家的生意,你不加入,那不是摆明了让人家抢么。 更别说势力遍及各个码头的漕帮,如果得罪了他们,上货找不到人,卸货找不到人,难道全都自己手提肩扛? 很显然,许家根本没有给大家选择的余地,而是逼着大家,要么加入,要么退场。 但是有许家船行罩着,就可以免受水贼的劫掠,花钱买平安也不是不能接受。 想通此节,人们立刻意识到许家船行的好处。 培训船工、舵手、向导。 要知道赶车需要车夫,撑船需要船夫,可撑竹筏子的船夫跟操作风帆大船的船夫是两码事,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 很多想入行的人有钱买船却找不到合适的船夫,尤其是出海,往返一趟的收益都是十倍起步,想亏欠都不可能。 但出海的风险太大了,十有八九是遇到风暴、触礁、迷失航线甚至瘟疫,一去不回。 如果能得到许家的支持,简直是坐着捡钱啊。 这还用考虑? 有人忍不住看向不远处叶家的灵堂,心中明白,这是许家拿新船行的事情逼迫大家站队,进一步孤立叶家。 第74章 走错门了 然而,知道归知道,谁会跟钱过不去呢? 叶家虽然不错,有斧头帮做后台,可是在许家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啊。 “许家主,你就说个章程吧,怎么加入大船行?” “对啊许家主,有什么门槛,最好设置高点,免得什么臭鱼烂虾都进来。” “对,叶家那种小门小户的坚决不能放进来。” 许家家主看了一眼喊的最起劲的几人,心中暗道:不错,很机灵,以后可以多培养培养他们。 许家家主抬起双手,做了个安静的手势。 “诸位!这个构想是我们许家十几年前提出的,这么多年来付出了无数心血和努力,才能疏通各个环节,聚集到五湖四海的力量。不过我们的初衷是许家搭台,大家唱戏,有钱咱们一起赚。具体的章程随后会发放给大家,希望大家回去之后认真思考,同时也帮我们许家宣传宣传。” 说完这话,许家家主双手抱拳,“多谢各位了。” 从头到尾都没有提起叶家,可是许家抛出了这个杀手锏,谁还会不开眼的帮叶家说话? 接下来,许家甚至都不用直接出手,那些想要巴结许家的人会主动冲锋陷阵,像猎狗一样,衔着追来的兔子向主人邀功。 许家家主得意的笑了。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就像是武林盟主。 号令天下,莫敢不从。 其他人抢武林盟主,都是用拳头,靠杀人。 而许家,靠的是整合诸方势力,你好我好大家好。 各个武林门派、武学世家就是保镖、打手,维护行船的安全,遇到贼匪也能充作最锋利的尖刀。 各个商会、小船行则是自己的金主,负责筹集船舶、货物,以及出海的一应人手、物资。 而许家则负责所有船舶的制造、维护、修缮,同时也是借助船行的资金、资源发展壮大。 对地方而言,大船行整顿了江河上的秩序,维护了地方上的治安,贫民老百姓出行多了一份保障,再也不怕有去无回。 对朝廷而言,大船行吸纳收编了许多江湖匪类,把他们约束在船上,无法滋扰地方,甚至还能把他们输送到海外,等同流放。 某种程度而言,许家就是剿匪有功。 而且,许家探索海外的时候发现了很多土地肥沃的海岛,可以往上面迁徙流民,这又是一桩大功。 许家多年筹谋,两三代人不懈努力,早已经疏通了诸多关节,只要拿出一丁点成绩,官场上就有人帮他们吹嘘,文坛上也有无数酸儒秀才替他们扬名,到时候朝廷想不重视都难。 一想到这,许家家主顿时神游天外。 朝廷该如何赏赐许家呢? 是现在就把叶家碾死,还是等到封了官之后呢? 这时候,一个人影出现在寿堂大门口。 那是一个很普通的老者,长得没什么特殊之处,穿的衣服也很普通,再看裤脚上还有明显的泥印。 说得不好听点,这就是个乡下老头,泥腿子。 在门口迎宾唱喏的人根本不认识他。 再说了,许家这里宾客盈门,很像“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说的那样,一个泥腿子老头怎么看也不是许家的客人。 反而像隔壁叶家的。 于是,下人冷哼一声,“喂,老头,干什么的?” 门外的老头翻眼皮看了那下人一眼,然后一言不发的跨过门槛。 看到这一幕,下人更加确信老头是叶家那边的,于是抬手抓向老头的衣领。 做出这一动作时,下人还回头瞅了瞅家主的位置。 心中更是想着,等会儿要不要喊几嗓子,让家主知道自己殴打了给叶家吊丧的人。 恰好,许家家主看了过来,并且面色不善,甚至有些面目狰狞。 下人心中一哆嗦,还以为自己办事不利,惹恼了家主,于是手上的力气又增大三分。 “住手!” 许家家主大吼一声,声音如雷,震得房顶上的灰尘扑簌簌落下,地上火盆里飘起的纸灰也凭空爆开,化作一团粉尘弥漫开来。 邻近的人们全都被这一声震得气血翻滚,实力差的甚至头晕目眩,直接蹲坐在地上。 下人自然也听到了,然而还没想明白怎么回事,手就噌的缩了回来。 “哎呦,疼死我了!” 下人感觉手掌就像被毒蜂蜇了似的,彻骨的疼痛,而且不是蛰了一下,是十下百下。彡彡訁凊 摊开手掌一看,掌心和手指肚上全是密密麻麻的黑点,初始时只有针尖大小,可是很快就变成芝麻大小、绿豆大小,最终连成一片,整个手掌乃至手腕都变得漆黑一片。 随即,下人就感觉胸口闷得慌,脑子也昏沉沉的,身体里一种莫名的事物正在飞速流逝。 不等他想明白怎么回事,就感觉眼皮一塌,整个世界陷入无尽的黑暗。 “毒!” “是毒!” 看到下人迅速变得乌黑的脸庞,人们惊悚着向后退去。 不过也有几个头铁的娃娃,仗着身后人多,跳出来刷存在感。 “哪里来的江湖败类,敢当着我们名门正派的面害人。” “诸位,可敢与在下一同出手,杀了这个邪魔外道。” 然而,那些铁头娃娃还没说完,就被自家师长拎着耳朵拖回去,然后左右开弓,大耳刮子啪啪乱响。 “小畜生,能耐了你,知道那是谁吗?” “那是徐神医,天下第一的神医。” “徐老先生医术超凡,用毒也出神入化,你还敢冒犯他。” “老子先打死你,免得你连累老子。” 知道的人自然心中骇然,不知道的人也生出一种由衷的敬畏,一些只闻徐神医之名未见其真面目的人全都激动地瞪大眼睛,向前涌去,想要近距离一睹风采。 许家家主心中懊恼,这些没有眼力劲的家伙,该死,竟然敢冒犯徐神医,自己一路巴结讨好才把他老人家伺候舒服,这个蠢货一句话就给毁了。 该死,死得好! 希望徐神医不会因此迁怒许家。 随即,许家家主想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徐神医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其他江湖人士、商会之类的人来可以理解,毕竟大家有共同的利益,说不好听点就是有求于许家。 可是徐神医不同啊。 这一路上许家家主安排行船、食宿,把徐神医从东海接到中原,又一路陪着把他送到宁江,孙子一样伺候着,不就是为了巴结讨好徐神医么。 以徐神医的江湖地位,只有别人巴结他的份,他怎么可能会主动讨好别人。 不过许家家主转念一想,徐神医性情古怪,行事不能以常理揣度,说不定是看许家顺眼,过来撑场子站台了。 无论哪种情况,都得问清楚,伺候周到。 于是许家家主热情地冲了过去,双手抱拳行了一礼。 “徐老先生,您要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啊,小的也好去门口接您啊。” 徐神医看了他一眼,声音平淡的说道:“怎么?老夫做什么事,还得先跟你汇报一声?” 许家家主连忙摆手,“哪里哪里,老先生言重了,小人怎敢。” 虽然徐神医嘴上不客气,但许家家主还是长长松了口气,看样子老先生并没有因为下人的事迁怒许家。 “徐老先生,您来这里是?” 徐神医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灵堂,说道:“祭拜一个朋友。” 听到这话,许家家主顿时心花怒放。 他怎么也没想到,阿福会和徐神医有交情,而且看这个样子,俩人还交情不浅。 真是,天助我许家啊! 这个混账阿福,活着的时候怎么就不说一下呢。 许家家主做出悲痛的表情,“徐神医,人死不能复生,还请您节哀。哎……” 说完,许家家主引着徐神医向灵堂走去。 其他人看到这一幕,心中都五味杂陈。 有羡慕的,有嫉妒的,还有畏惧的,更有敬畏交加的。 不过他们都明白一件事,许家和徐神医有交情,江湖地位暴涨,大船行的事情十拿九稳了。 之前看不起许家,对大船行有抵触的人们也都按下了心中的不忿,换上热情的笑脸。 “徐神医,久仰大名,今日得见,真是三生有幸啊。” “徐神医,二十年前一别,我们九江白家对您是日思夜想啊,神医有空一定要去寒舍盘桓几日。” “徐神医,您看我这孙儿,眼明手快、敏而好学,是不是有学医的潜质?” 面对众人的巴结,徐神医充耳不闻,只是迈步向灵堂走去,仿佛迫不及待想要吊唁友人。 看到这一幕,人们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对徐神医的真性情赞叹有加。 许家家主心中更加激动。 自己为了笼络人心给阿福办丧事,这步棋真是走对了。 可是这时候,徐神医“咦”了一声。 灵堂中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疑惑、惊喜或者意外的看了过来。 有些人忍不住想到江湖上经常流传的段子。 该不会徐神医发现什么异常,判断福管事还有一丝生机,然后妙手回春把人救活了吧。 如果是这样,那又是江湖一大奇闻啊。 就连许家家主也是这么想的。 阿福能活过来自然高兴,更好的是许家随着徐神医一起名扬四海,传遍天下啊。 这其中的好处,根本不是金钱能够衡量的。 阿福真是鞠躬尽瘁啊,生前踏实肯干,死后也不忘给家族做贡献。 回去以后一定要好好安抚他的家人。 这时候,徐神医睁大眼睛看了看香案供桌上写的字,然后围着棺椁绕了一圈,然后一言不发的向外走去。 众人心中琢磨着,徐神医是不是去找药材了? 许家家主连忙说道:“徐老先生,您需要什么只管说个名字,我让人去搜集,您老在这里坐着就好。” 徐神医继续向外走去,头也不回的说道:“不好意思,走错门了。” 第75章 陡然生变 听到这话,许家家主只想吐血。 敢情弄了半天,你不是来我们许家吊唁的。 不过也对,阿福那种人一辈子都在许家,基本没怎么外出过,哪有机会结识到徐神医这种人物。 可是下一瞬,许家家主脸色一变。 徐神医不是来自己这边吊唁的,还能是去哪边吊唁? 许多脑子快的人已经想到了这个可能,腿快的人更是已经追着徐神医跑到隔壁叶家的灵堂去了。 却说叶家灵堂这边,徐神医在门口停住,双手一振甩开袖子,然后抬手抚了抚自己鬓角的发丝。 尾随而来的人目瞪口呆。 徐神医在整理衣着和仪表,这是何等的郑重。 叶家究竟何德何能,可以让徐神医这么慎重的对待。 这时候,叶天信出现在门口,抱拳说道:“老先生,在下腿脚不便,不能给您回礼了,请见谅。” 徐神医连忙摆手,“无妨、无妨,您先忙着吧,老夫去跟老朋友说会话。” 说完,徐神医跨过门槛,伸手拿起三炷香在蜡烛上点燃,随后又烧了一刀纸。 尾随过来的人终于确信,跟徐神医有交情的是叶家,而非许家。 看徐神医这庄重的模样,跟死者的关系绝非寻常。 “那人好像叫王大柱,是叶家的亲戚,据说是被许家小少爷杀的,而且是一刀一刀剐的。” “嘶……这下好了,原本以为是一个乡下人,随便欺负,这下好了,踢到铁板了。” “杀了徐神医的朋友,那就是得罪了徐神医,许家以后吃饭喝水都得提心吊胆了。” “也未必吧,徐神医性情古怪,不能以常理揣度,未必会帮着朋友报仇。” “性情古怪,什么都不好说啊,还是悠着点吧。” 跟在人群后面的许家家主只觉得眼前一黑,心脏骤疼,心中哀嚎着:徐神医啊,不求你帮我们许家壮声势,只求你别跟我们许家拆台啊。 眼下正是大船行组建的当口,我们许家两三代人努力的结果啊。 您这一祭拜不当紧,我们几十年的血汗打水漂了啊。 正如许家家主担心的那样,自己这边的宾客全都目光游移,神色慌张,并且趁人不注意向叶家那边挪动。 许家家主连忙跑过去抓住一人。 “张大哥,大船行的事情与你我都有利,如果……” 张姓老者连忙摆手,“不不不,许家主,你刚才不是叫我张老弟的么,这个大哥我可担当不起啊。至于船行的事,我还得回去跟家老们商议商议,告辞,不用送了。”.33yqxs?.??m 许家家主还想拦住其他几个人,可那些人全都像游鱼一样,灵活的钻进人群里,转眼间就跑到了叶家灵堂那边。 再看自己家的灵堂里,除了许家的下人,寿堂的伙计,就只剩下寥寥几个身影。 千岛帮竹长老、海沙派三堂主、漕帮香主潘五爷。 许家家主连忙凑过去。 “三位,我们许家大船行是这样计划的……” 吧啦吧啦讲了一通,许家家主口干舌燥的说道:“三位,如果现在加入我们船行,原有的好处再多添三成,如何。” 竹长老点了点头。 许家家主心中顿时一喜,可是随即发现,竹长老压根就没听自己的长篇大论。 只见竹长老点了点头,对海沙派三堂主说道:“老夫确定,就是那天咱们遇到的人。没错,准定是他!” 海沙派三堂主咕咚咽了口口水。 当初叶家水寨被漕帮一窝端,自己过去找漕帮要人,双方用拳头说话,本以为漕帮不堪一击,哪知道,自己的人和千岛帮的人摞在一起也不够人家捶的。 海沙派堂主揉了揉自己的胖脸,努力的挤出两抹笑意。 “潘五爷,能不能透露点消息,那个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啊?” 许家家主愣了一下,好嘛,敢情我刚才说了半天你们是一个字都没听啊。 潘五爷摇了摇头,做出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随即笑着看向许家家主。 “你刚才说什么来着,我没听清,要不,你再说一遍?” 另一边,徐神医吊唁过王大柱之后端坐在一旁,和叶天信热络的攀谈起来。 “这位老先生,不知您和我那姐夫是什么关系?” 不仅叶天信疑惑,叶林氏也疑惑,周围所有人也都很想知道,所以全都支棱着耳朵,唯恐漏掉哪怕一个字。 徐神医摇了摇头,说道:“大概是十几年前吧,老夫进山采药迷了路,又累又饿,眼看就要死在山中,恰好遇着了王老弟。如果没有王老弟,老夫坟头的草都换了一茬又一茬了。” 听到这话,众人顿时羡慕起来。 随随便便捡个神医回家,要是自己有这运气该多好。 徐神医又说道:“前段时间,老夫正在海外寻药,晚上登高观星的时候,发现王老弟命星暗淡,有熄灭之兆,于是连忙赶了回来。却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没能看到王兄弟最后一面啊。” 众人听到这话,心中对徐神医更加敬畏。 观星知天命的传说由来已久,只是谁也没见过,所以都抱着怀疑的态度。 现在徐神医都这么说,肯定是存在的。 叶天信连忙说道:“老先生,您节哀,保重身体要紧啊。” 徐神医看了一眼叶天信的腿,说道:“王老弟对老夫有恩,你们家帮他料理后事,这份恩情就还给你们好了。老夫可以为你们叶家做一件事。” 叶天信连忙推辞,“老先生说的哪里话,王大柱是我姐夫,他的事就是我们的事,绝对没有其他的念头。” 徐神医拱手拜了拜,“老夫最欣赏的就是叶家主这种高风亮节的人。” 说完,徐神医拱了拱手,用不容拒绝的语气说道:“老夫向来说一不二,就这么定了!” 听到这话,周围的人全都嫉妒得疯狂。 两件事,这何止是天上掉馅饼,根本就是天上掉金山啊。 尤其是许家家主,那叫一个羡慕嫉妒恨。 自己从海外把徐神医接回来,一路上兴师动众,耗费多少钱财人力,更是亲自作陪将近一个月,这才得了一个承诺。 而叶家呢,什么也没干,就是料理了一个丧事,竟然也得到了一个承诺。 该死! 该死啊! 叶家真是该死! 如果说徐神医的事情只是让许家家主嫉妒,那么大船行的事情就是不死不休了。 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 叶家三代人的筹谋,十多年二十多年的努力,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打水漂了。 而始作俑者正是叶家。 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许家家主只想拎刀砍人。 不行! 必须弄死叶家,否则我许家永无出头之日。 另一边,叶天信终于察觉到面前这个老人的不同之处。 于是,他尝试着问道:“老人家,不知您怎么称呼?” 徐神医捋了捋胡须,谦虚的说道:“蔽姓徐,单名一个田字。” 叶天信“哦”了一声。 念了念这个名字,没有丝毫的印象,心中暗道,莫非刚才是错觉。 周围的人们全都把这个名字牢牢记在心中。 世人只知道他叫徐神医,却还不知道他的名讳,今天终于长见识了。 叶天信又问道:“徐老先生,不知您家住何方,从事哪一行啊?” 徐神拱手说道:“鄙人祖籍青州,算是个郎中吧。” 众人再次激动起来,祖籍青州,记下来,一定要记下来。 叶天信只是客气的问一下,也没当回事。 “老先生,眼看就要晌午了,不如去我们家一起用饭吧。” 徐神医等的就是这个机会,自然点头应是。 看到叶家的人离开,寿堂中顿时喧哗起来。 之前还以为许家胜券在握了,却没想到徐神医横中杀出。 虽然徐神医不是冲着叶家来的,但徐神医答应了叶家一件事,鬼知道叶家会怎么用这个要求。 如果叶家请徐神医杀人,以徐神医的秉性肯定不会拒绝。 一想到徐神医进门时无声无息之间毒死许家下人的场景,众人只觉得头皮发麻。 不讨徐神医喜欢不要紧,至少还能活着。 可要是惹恼了徐神医,真是阎王爷也护不住啊。 至于许家和叶家的争端,那是神仙打架,自己这种小胳膊小腿的就不要参合了。 不行,得找机会去叶家拜会拜会,送点礼物,免得被他们惦记上了。 许家家主看到这一幕,急得直跳脚。 如果让这些人走掉,再出去乱说一通,许家的大船行计划就彻底泡汤了,于是蹬蹬蹬几步冲到大门口,张开双臂拦住众人的去路。 然而,在场众人哪一个是好脾气,尤其那些独来独往的江湖游侠。 你们许家给的车马费不薄,所以才过来捧个场,现在你们许家摊上事了,就那点钱也想让我们蹚浑水。 铿锵声中,人们刀剑出鞘。 “怎么,许家这是要用强吗?” “许家能耐了啊,想要以一己之力抗衡我们上百人。” “废话什么,一起剁了他!” 许家家主连忙吼道:“等一下!” 这一声镇住了在场的人们。 不卖面子归不卖面子,起哄归起哄,可是谁也不想当出头鸟。 第76章 药到病除 许家家主气急败坏的扫了一圈,怒声说道:“我许某人今天就把话搁在这,跨出这门,就是我们许家的敌人,加入大船行的事想都不要想。同时,你们以后再想买船、修船,别来找我们许家。” 听到这话,那些打鱼的、跑船的,吃水上饭的人立刻犹豫了。 这要是被许家封杀,自己的生意就彻底黄了。 别人一个个都加入了许家的船行,自己家却被拒之门外,就算硬着头皮撑下去,那也是一天天等死。 就像叶家一样,偌大的船行,因为许家一句话,说倒就倒。 想到这,那些大大小小的商人、商会纷纷坐了回去。 许家关系广,人脉多,就算不做宁江县、东海郡的生意,还能做其他州郡的生意,而自己小打小闹,一天不开张家里就得断炊啊。 看到这些商人不敢轻举妄动,独来独往的江湖游侠们也犹豫了一下,然后一个个转了回去。 毕竟,走江湖是要花钱的,别看他们大口喝酒大块吃牛肉潇洒,实际上一个比一个穷。 如果能傍上许家船行,被雇佣过去当打手,也算有个稳定的收入,能吃饱喝足,谁愿意四处漂泊。 尤其是那些背了官府通缉的江洋大盗,钱不钱的无所谓,他们就是想乘船出海,免得哪天天黑路滑失了手被朝廷鹰犬捉住送上法场。 一个个的都坐了回去,剩余的那些人自然不敢当出头鸟。 转眼间,许家重新控制了局面。 …… 与此同时,叶天信一行人刚回到家。 关上大门,萧战立刻说道:“爹、娘,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徐郎中就是我之前给你们说过的神医。” 叶林氏愣了一下,不知道萧战在说什么。 叶天信却浑身一震,下意识的抓了抓大腿。 神医? 难道自己这腿有救了? 叶林氏挠了挠头,一脸迷糊,“等等,神医怎么会跟王大柱认识?” 徐神医无奈的摇了摇头,“老夫没有说谎,只不过,救了老夫的是这位小友,并非王大柱。那许家仗势欺人,老夫故意这么说,帮着教训教训他们。” 听到这话,叶天信十分感动,然后拱手拜了一拜。 “多谢徐神医相助!” 萧战笑了笑,没有过多解释,而是将大家的注意力转移到叶天信腿上。 “爹,让神医检查一下你的腿吧。” 比起其他的,这才是头等大事,叶林氏和叶依若都顾不上中午饭了,连忙推着轮椅把叶天信推进屋里,放到床上。 徐神医手掌在叶天信腿上切了切,又在几个节点摁了摁,然后询问叶天信的感觉。 一盏茶时间之后,叶天信紧张得满头大汗,徐神医脸上也沁了一层汗珠。 看到叶林氏和叶依若欲言又止的模样,徐神医摇了摇头。 “老夫马上就要开始了,你们两位先出去吧,小友在这里协助就行了。” 叶依若心中担忧,想要留在这帮忙,可是叶林氏拽着她的袖子拽了出去。 徐神医动作从容的打开药箱,将一包银针摊开,随即点了一盏油灯,抽出一根根银针在黄豆大小的灯蕊上炙烤。 叶天信紧张的攥着拳头,床单都被抓得脱线了也没察觉。 徐神医捻着一根银针说道:“把他的衣服解开,裤子脱了。” 萧战愣了一下,然后连忙照做。 这种时候自然是治病要紧,也顾不上别的什么了。 可是脱掉裤子之后,萧战倒吸一口凉气。 太可怕了!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狰狞的事物,黑紫而又臃肿,并且呈现出不自然的歪曲,还有那一条条虬结的青筋…… 这根本不是小腿该有的模样。 如果非要举个例子,正常人的腿是完好的瓷器,那叶天信的腿就是摔成碎片又随手堆在一起,大致捏成花瓶的轮廓。 透过皮肤,萧战甚至可以看到一块块碎骨边缘的锐角。 可以想象,这么一块骨头时时刻刻摩擦着筋肉皮肤,是何等的疼痛、折磨。 还好叶天信双腿没有知觉,否则的话,估计早就被这种非人的疼痛折磨死了。 叶天信刚要说话,可是这时候徐神医唰唰唰几根银针刺了下来,分布在胸口、下巴、人中、眉心等处。 然后叶天信就感到头脑发晕,眼皮儿也像灌铅了似的,一眨眼功夫便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徐神医切了切叶天信的脉搏,确定他已经睡熟了,这才拱手向萧战行了一礼。 “恩人,刚才说话不方便,老朽多有得罪,还请您见谅。” 萧战摆了摆手,“无需多虑,是我让你这么做的。” 徐神医擦了擦脸上的汗水说道:“恩人,叶家主的伤情比较严重,而且这么多年过去了,旧伤未愈又添新伤,调理也不到位,可以说是一团糟。” 萧战蹙了蹙眉,冷声问道:“不要说那么多有的没的,我就要你一句话能不能治?” 徐神医哆嗦了一下,先是摇头,然后点了点头。 “这伤治是能治,不过单凭我一个人力有不逮,如果恩人出手的话就万无一失了。” 萧战哼了一声,“那还等什么?赶紧动手!” 徐神医点了点头,然后从自己的医药箱里拿出一把柳叶小刀。 他左手并指成剑,在叶天信腿上戳了几下,右手两根手指捏的小刀,利索的划了下去。 叶天信腿上萎缩的皮肤立刻裂了开来,然而诡异的是一滴血都没有。 萧战知道,这是徐神医之前点穴止血的作用。 然后就见徐神医双手如飞,一眨眼功夫就将叶天信腿上的皮肤完整地揭了下来。 是的,完完整整的一张皮肤,除了柳叶小刀划开的地方没有一丝破洞。 而这仅仅是开始。 徐神医甩了甩小刀,然后抽丝拨茧般将叶天信腿上的筋肉切开,一根根的挑了出来。 似乎怕萧战不明白,徐神医主动解释道:“他的腿至少受过两次伤,第一次伤的不算太重,但是庸医接骨的手法不对,骨骼和筋络愈合的过程中产生了错位,留下了深重的隐患。第二次伤的很重,一条小腿骨差不多碎成一百八十四块,而且没有受到及时的治疗,全凭自然愈合,骨头筋络长得乱七八糟,这条腿算是彻底废了。” 徐神医说话的同时,用工具将一块块碎骨从叶天信腿里取出。 有的骨骼碎片直接就能捏出来,有的却要剔除上面的筋络,哪怕是昏迷之中,叶天信依旧皱起了眉头,脸上流露出痛苦的神色。 半个时辰之后。 徐神医长长地舒了口气,再看叶天信,膝盖下方只有一条条丝线般的肌肉垂着,里面的骨骼全都被掏了出来。 桌上的银质托盘中放着一块块骨骼碎片,大的像鸡蛋一样,小的却如同米粒。 徐神医将一块块骨骼碎片拼凑在一起,同时柳叶刀在骨骼上刮来刮去,清理其中的淤血和坏死的组织,修剪打磨愈合过程中生长出来的骨质。 差不多的时候,徐神医将一块块骨骼拼凑在一起,很快便组成了一个完整的腿骨。 然后,徐神医小心翼翼地将腿骨放回原位,再用柳叶小刀将增生的结缔组织和血管脉络切除,又将剩余的部分一一理顺。 最后一步,徐神医将之前剥下来的皮套了回去,用柳叶刀裁掉一部分之后,缝衣服似的将剩余的皮肤缝了起来。 做完这一切,徐神医拱手向萧战说道:“恩人,我只能重塑他的形体,至于内在的生机,非药石之力能及,这一步只能靠您了。” 徐神医知道自己的能耐。 寻常医术方面自己已经登峰造极,但是更进一步的术法,自己连皮毛都算不上。 而面前的年轻人虽然不懂医术,但他恰恰懂得术法。 萧战点了点头,随即拈指成诀,双目紧闭念念有声。 不多时,一道翠绿的光芒在萧战掌心泛起,最终凝聚于指尖。 萧战猛然睁开眼睛,指着叶天信的腿大喝一声“疾”。 随即就见绿光射了出去,如同万千枝叶,将叶天信的腿部层层包裹,勃勃的生机爆发出来,受其感染,床头花瓶中插着的花束绚烂绽放。 透过光芒可以看到叶天信腿部的筋肉在快速的蠕动着,每一根肌肉纤维都像是有生命的蚯蚓,自主的寻找着自己该有的位置。 短短十几个呼吸的时间,原本显得臃肿的小腿瘦了两圈,变成了正常的模样,小腿上的皮肤和肌肉也变得紧致起来。 与此同时,叶天信紧蹙的眉头缓缓舒展,苍白的面孔也恢复了一丝红润。 徐神医伸出手指按了按叶天信的小腿,然后缓缓点了点头。 “恩人,术法之道果真神奇,只可惜老朽这辈子也体验不到了。” 萧战哼了一声,“我之前传过你这手法术,你自己学不会怪谁?” 徐神医尴尬的笑了笑,然后照葫芦画瓢医治另一条腿。 又过了半个时辰,叶天信两条腿全部治疗完毕。 看着术法滋养后光洁如玉的皮肤,徐神医忍不住嫉妒起来。 这么神奇的力量,为什么自己就学不会呢? 叹息一声,徐神医将各种工具收纳起来,又将叶天信腿上切除下来的皮肤、筋络、肌肉,坏死的组织等赘物集中在一个器皿中,向里面倒了一瓶化尸水。 “好了,治疗完成!” 可是,萧战看了一会儿之后,脸色凝重的摇了摇头。 徐神医还以为自己治疗的过程中出了什么岔子,于是又蹲了下去,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 然而叶天信,两条腿早已恢复如初,经过术法的滋养,他这两条腿甚至比二十出头的棒小伙还要矫健有力。.33yqxs?.??m 然而萧战还是摇了摇头。 “我不是说你治疗的不好,而是说你治疗的太好了。” 听到这话,徐神医顿时一拍脑袋。 是啊,自己太过精益求精,都忘记了这是凡俗之力做不到的事情。 “恩人您说的对,是老朽糊涂了。” 可是看着叶天信完好的双腿,徐神医忍不住踟蹰。 难道要把这两条腿再打断一次? 第77章 又添新愁 萧战没好气的瞪了徐神医一眼,这老头在想什么? “能不能给我爹扎几针,限制一下他这两条腿的感知,或者吃点软筋散之类的药,让他恢复的慢一点。” 这倒不难。 “恩人,您放心吧。” 徐神医不仅用针灸封闭了叶天信的部分感知,还通过药膏改变了他那光洁细腻的皮肤,令其变成了男人该有的样子。 做完这一切,徐神医扎了几针,唤醒叶天信。 “我睡着了?我睡了多久?治疗开始了吗?” 萧战笑了笑,说道:“爹治疗已经结束了。” 叶天信,难以置信的睁大眼睛。 然后坐起身子看向自己的双腿。 果然像萧战说的那样,治疗已经结束了。 虽然涂了药膏之后,双腿变得干枯枯皱巴巴,但依旧比以前萎缩的皮肤好上一百倍。 以前的双腿就像是风干的老腊肉,现在却变得充实而饱满,紧绷绷的全是肉。 他难以置信的用手指点了点小腿,指尖儿清晰传来了紧致的触感和弹性。 同时叶天信感觉到了按压和疼痛。 虽然很轻微,但是无比真实。 “我的腿好了,我的腿真的好了!” 看到叶天信惊喜若狂的样子,萧战连忙过去扶住他。 “爹,您的腿有恢复的希望,不过这得一段时间,您还得慢慢调养才行。” 叶天信点了点头,眼眶中噙满了泪水,没有人知道这些年他是怎么过的,也没有人知道这双腿给他带来了多少不便以及屈辱,更没有人知道他多么想站起来。 像正常人一样站起来。 做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原本叶天信都死心了,可是今天他又看到了希望。 “我真的能好起来吗?得多久?”说完这句话,叶天信哈哈大笑。“无论多久我都能等,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也不差那么几天。” 徐神医看了一眼萧战,然后拈着胡须说道:“以老夫的医术,原本今天就能让你站起来,只可惜这些年来你心思郁结,又调养无方,元气亏损太重。哎……” 听到徐神医的话,叶天信又羞又愧。 正如神医所说,这些年来他心事重重,烦闷不乐,每天借酒浇愁。 身子没垮都是异数,亏损元气也是情理之中。 萧战暗暗比了一根大拇指,然后又故作焦急地问道:“神医那该怎么办?” 徐神医这才说道:“老夫为你开几方调理身体的药,每天按时服用,再过三五天就能痊愈了。切记不要太过劳累,也不要思虑过重,否则前功尽弃。” 叶天信哆哆嗦嗦的点了点头,连番保证遵从医嘱。 徐神医写方子的时候,萧战打开门让叶林氏和叶依若进来。 两人看到叶天信的腿,全都喜出望外,然后就是连番的感谢。 叶林氏左思右想,也不知道怎么回报徐神医,焦急之下腿一弯跪了下去。 这下可把徐神医吓坏了,老头儿哪敢接受叶林氏的跪拜,如果真的受了,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于是他连忙丢下笔,扑通一声抢在叶林氏前面跪了下去。 可是这么跪了下去又如何解释? 还好老头儿急智,故作生气的说道:“老夫一言九鼎,说了为你们做一件事儿就是做一件事儿,你这样跪老夫,岂不是让老夫食言践诺。” 叶林氏期期艾艾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时候,萧战抓着徐神医的肩膀将其扶起。 “神医您多虑了,我娘她绝对不是这个意思。” 徐神医故作不满的哼了一声,然后也不说话,坐回桌子边儿提着毛笔刷刷刷写了一个方子。 “你们按方抓药,定时服用即可,切记切记不要劳累过多,不要思虑过重。此间事了,老夫告辞!” 说完,徐神医扭头就走,一刻钟都不愿多呆。 他怕! 怕这一家人再动不动就跪下。 自己要是受了这家人的跪拜,恩人绝对不会放过自己的,那就真的折寿的。 叶林氏看到徐神医要走,连忙跟着送了送。 可是徐神医看到她过来,走得更快了,一转眼就看不到踪影。 回到屋中时叶林氏嘟囔着:“徐神医人真好,这么大的病竟然分文不取,要是换成旁的郎中,还不漫天要价。” 正在检查小腿的叶天信听到这话,立刻抬起头来,向萧战叮嘱道:“贤婿啊,你再见到徐老先生,一定要好好谢谢他。” 萧战满不在乎的说:“好好好,下次见到他我请他吃饭就是。” 听到萧战的话,叶依若惊呼一声糟糕,“咱们是请徐神医回来吃饭的,结果人家一口水都没喝就走了。” 失礼,真是太失礼了! 与此同时,寿堂中的许家家主面目狰狞,神色可怖,他想逼迫众人签下合约,组建大船行,然而没有人敢当这个出头鸟。 徐神医就像阎王一样,谁也不敢第一个跳出来吸引仇恨。 “许家主,你让老夫签这个合约可以。可如果叶家因此记恨上老夫,让徐神医出手,岂不是害了老夫一家人?老夫全族一百多口,要是因老夫有什么闪失,九泉之下怎么面见先祖啊?” 其他人也都点头应是,出声附和。 “是啊许家主,我们不是不愿意加入许家的大船行,而是有钱挣也得有命花,你说是这个道理吧?” “许家主,只要徐神医不参与这件事儿,我们白家第一个签。” “对对对,只要徐神医置身事外,我们赵家也第一个签。” 许家家主冷冷的看着众人,然后挥手唤来一个下人。 “你,把刚才打听到的事情告诉他们!”.33yqxs?.??m 那下人拱了拱手,然后向众人说道。“徐神医进入叶家之后没多久便离开了,他连下榻的客栈都没去,直接出城离开宁江往东而去。之后叶家家主在家人的搀扶下尝试走路。” 众人都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我的天啊,徐神医真是神人啊,如此短的时间就把叶家家主的腿医好了。” “只可惜,徐神医又走了,下次再见不知何时,又不知何地啊。” “叶家竟然拿这个宝贵的机会治疗腿,真是暴殄天物啊。” “要是换了我,肯定会请求神医把我儿子收为徒弟。” “叶家没儿子,就一个上门女婿,可以理解。” 许家家主抬起手,示意众人安静。 “大家都知道徐神医的脾气,他答应叶家一件事儿已经做到了,今后与叶家再无瓜葛,可以放心了吧。” 众人听到这话,顿时放下心来。 这么大的事情,许家应该不会隐瞒或者撒谎。 再说了,叶家家主的腿是不是好了,去看看就知道了。 这时候,一个人出声说道:“许家主,叶家也有一个船行,里面几十艘船呐,咱们成立大船行就算不让他加入,至少也得知会他一声,是不是?” 许家家主哈哈大笑。 他正想好好羞辱叶家,眼下正是一个机会。 “好,就这么办。明天客来居酒楼签字画押,请各位不要缺席。” 许家家主志得意满的时候,叶天信唉声叹气,愁眉不展。 叶林氏和叶依若一左一右搀扶着他,小心翼翼的将他架到轮椅上。 短短片刻,累得叶林氏额头见汗。 她没好气的说道:“你个老东西,以前站不起来的时候天天愁,现在眼看着都站起来了,怎么还哭丧着脸。” 叶天信再次叹息一声,然后摆了摆手,“说你也不懂,不跟你说。” 叶林氏不忿的哼了哼,“你想说我还懒得听了。做饭去,闺女过来给我帮忙。” 母女二人离开,屋中只剩下萧战和叶天信。 萧战小心的问道:“爹,还在想南北杂货的事情吗?” 叶天信点了点头。 “贤婿啊,你知道吗。我们三兄弟里,大哥从小就糊涂莽撞,二哥痴迷习武,唯有我,能写会算,精于生意。我从小就有兴家旺族的想法,只可惜我这腿……” 握拳锤了锤膝盖。 十几年来,这个动作叶天信不知做了多少回。 双腿不仅是他身体上的伤痛,更是他心灵中的缺憾。 “叶家遭逢变故,可是不破不立,这也是叶家浴火重生的机会,我有心打造一个南北杂货,借助宁江水陆交通的便利,把生意做大,给儿孙攒下一个聚宝盆,可谁想到许家。哎。” 萧战想说,什么聚宝盆不聚宝盆的,咱们家现在金山银山也不稀罕。 不过他也明白,叶天信人生中最鼎盛的十几年全都荒废在轮椅上,眼看就要老了,还碌碌无为一事无成,做出一番功绩的心思也就更加强烈和迫切。 于是萧战宽慰道:“爹,你放心吧,许家不成气候的。” 叶天信摇了摇头,“昨天有几个老伙计偷偷摸摸过来拜访,给我说了许家大船行的消息。许家这是要彻底封杀咱们的船行,让咱们的船出不了门。不但如此,还放出话,不让人收购咱们的船,不允许任何人跟咱们有生意往来。” 叶家二十几艘货船,几十艘渔船,却因为许家一句话而没了生意,想贱卖都卖不掉。 不仅如此,许家还不允许任何人和叶家有生意往来,别说南北杂货了,以后叶家的人出门打个酱油也没人肯卖。 再次锤了锤腿,叶天信痛苦的闭上眼睛。 “以前我站不起来,所以当不了这个家的顶梁柱。可是现在站起来了,依旧什么事都派不上用场。我是不是生来注定一事无成呢。贤婿啊,咱家还有一点银子,你们两口子找个机会去其他地方生活吧,我跟你娘留在这,关上大门养鸡种菜,也饿不死。” 萧战正琢磨该怎么劝的时候,几个提刀拎棍的人从外面闯了进来。 第78章 没法放水 叶家的门房跪在地上磕头,“老爷,他们不但闯门,还打人,小的实在拦不住。你看他们把小人打得。” 说着,门房昂起头,让萧战看到脸上肿得跟馒头似的巴掌印。 正在前院的叶家下人们看到这一幕,全都弯腰低头,不敢说,也不敢看。 只是他们心中全都掀起了惊涛骇浪。 刚开始的时候,叶天龙身死,叶天虎被处斩,大家还以为叶天信这一房有了包大人的青睐,兴旺指日可待,所以全都投奔过来,提前占坑。 可是哪想到,好日子没过几天,叶天信惹上事了。 家里的亲戚被人家打死了不说,办丧事还被人家抢灵堂,现在干脆直接打上门了。 哎,这叶家就是个千疮百孔的船,走着沉着,指不定走到哪就咕咚一声没了。 要不是卖身契约束着,早就投靠别家了,谁会跟这艘沉船陪葬啊。 心中琢磨着各自的念头,可是下人们眼珠子都在偷偷的瞄向院子里这群人,他们都想知道,主家会怎么应对。 究竟是磕头认错加赔钱,还是一言不合就开打? 等会儿开打的话,自己千万不能冲,犯不着为了叶家送命。 萧战摆了摆手,“你站边上,看着就好。” 门房如蒙大赦,麻利的跑到远处。 萧战看着闯进来的一行人,冷声说道:“你们可知道,按照律法,强闯民宅打死无怨?” 闯进来的一行人顿时哈哈大笑,“黄口小儿,吓唬谁呢?告诉你,老子是黑风山黑风寨的张大黑,这些都是黑风寨的弟兄。破家灭门这事俺们干的多了,死在老子手上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不差你们一个。” 萧战笑了,“本来只是想教训教训你们,可既然是为非作歹的匪徒,那就不用顾忌什么了。” 说完,萧战上上下下打量着张大黑,就像是在看死人。 “说吧,你们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张大黑怒哼一声,“小子,老子是替许家主通知你们,去客来居参加大船行签字仪式,你们要是敢不去,就别怪老子不客气了。” 萧战点了点头,“交代完了?” 看到萧战嚣张的模样,张大黑更怒。 本来这趟过来没准备杀人的,顶多是把人绑回去,可是面前这小子实在可恶,张大黑怒哼一声摸向腰间的刀。 可是这时候,萧战淡淡说道:“既然说完了,那就可以上路了!” 听到这话,张大黑按在刀柄上的手又收了回来。 “小子,算你识相……” 可是这时候,萧战脚下一点,身子就像离弦之箭猛地射了出去,张大黑感觉胸前一颤,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然后,一股沛然不可御的大力在胸前爆发开来,张大黑只觉得自己整条脊椎都被打得破体而出,身子更是以胸口挨打的地方为中心向内凹陷,仿佛要断成两截。 眼前的景物飞速倒退,在倒退的瞬间,张大黑隐约捕捉到了一连串模糊的残影。 那残影挥拳出脚,每一次动作都有一个兄弟飞了出去,并且在飞行的过程中和自己一样,拦腰折成两节。 看这折叠的模样,就算不死也肯定残废一辈子了。 张大黑猛然想起那黄口小儿之前说的话 你们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可以上路了…… 原来,他问的是“有什么遗言要交代的”。 原来,他说的是“可以上黄泉路了”。 萧战吹了吹拳头上的灰,向门房说道:“你跑一趟把官差叫来,就说咱家活捉了八个黑风寨的贼人。” 门房被这些贼人抽了一巴掌,心中原本就有气,现在看到那些贼人倒了霉,恨不得上去踹两脚解恨。 听说要报官,立刻说了声是,然后一溜烟跑出去。 地上的贼人听说官差要来,顿时全都慌了。 他们一个个都是背着案底的,如果不是许家庇护,他们根本不敢在城里乱窜,这要是落在官差手里,立刻就能验明身份拖到菜市口斩首示众了。 张大黑强忍着胸口和腰椎处钻心的疼痛,咬牙切齿骂道:“小子,你等着,许家会给俺黑风寨出头的,等着瞧吧,许家不会放过你们的。” 萧战冷哼,“许如云通贼,现在正在大牢里蹲着呢,他老子也快了,让他在牢狱里给你们出头吧。你说说,你们一个个被打得生活不能自理,许家父子会不会每天伺候你们吃喝拉撒?” 张大黑听到这话,顿时不吭声了。 没错,自己这伤势 威胁了几次,见萧战软硬不吃,顿时涕泪齐下。 “好汉,求求你,给俺一个痛快吧,别让俺落到那些朝廷鹰犬手里。“33yqxs?.??m 几个黑风寨的贼人全都蠕动起来,有的喝骂,有的求饶,有的干脆痛哭流涕。 叶家的下人们全都难以置信的看这一幕。 全都愣住了。 一言不合就开打,而且往死里打。 怎么感觉黑风寨的人不是入户抢劫,而是小绵羊送进虎口狼窝呢? 再看挨了一巴掌,却扬眉吐气的门房,所有人都不自觉的抬起头,挺起腰。 在哪当奴才不是当奴才,当叶家的奴才,挨打的时候,主家会帮着出气,帮着讨回公道,不像许家,下人被打死了,却屁都不敢放一个。 想到这,几个下人自发的拿来井绳、抹布,把黑风寨的匪徒们捆起来、绑结实,甚至还推来了几个搬运粮食的独轮车,帮着把贼人送到衙门。 屋里,叶天信已经穿戴整齐,头发也梳理得一丝不苟。 和以往的颓废、消瘦不同,今天的叶天信格外自信,一股如若实质的自信由内而外勃发。 许家不是要开大船行签字仪式么 怎么能少得了我叶家! 就算失败,我叶家也要亲眼见证那一天,而不是让别人上门通知。 看了一眼垂手侍立在前院的下人们,叶天信鼓起胸膛深吸一口气。 最终,千言万语化作一句——“走吧,去看看!” 萧战点头,搀扶叶天信上马车,然后把轮椅也放了进去。 一行人出现在客来居酒楼前的时候,瞬间吸引来了上千道目光。 “叶家有胆,还真敢来。” “黑风寨那几个憨货,怎么没把叶家全干掉,这点意思都领会不了。” “听说叶家那上门女婿身手不错,虽然战绩不多,但是以老夫的推断,勉强能达到二流高手水平吧。” “嘁,看看今天这客来居里,最不缺的就是高手。二流的实力,在咱们这提鞋都不配。” “就是。还得照顾一个瘸子,两个女人,他就是三头六臂也不够用的。” “嘘,许家主站起来了,都别说话。” 客来居中瞬间安静下去,所有人都屏息凝视,直勾勾看着许家家主,以及叶家家主。 谁都知道,许家搞出这么大的阵仗,为的就是打压叶家,甚至碾死叶家。 就算许家家主等会儿掷杯为号,屏风后面杀出几十个刀斧手把叶家众人剁成肉泥,大家也不会意外。 就算许家家主把肉泥铲起来,给大家一人分一碗,大家也会毫不犹豫的吃了,以此表示与许家共进退。 叶家,就是大船行的祭品。 许家家主居高临下的看着叶天信,看着叶天信身旁的萧战。 然后左右看了看,继续寻找。 萧战笑了笑,“许家主,是不是在找黑风寨那几个人?” 许家家主心中一咯噔,难道这几个蠢货失手了? 不过没关系,几个贼匪而已,无足轻重。 萧战却主动说道:“黑风寨那几个人去我叶家行凶,被我当场擒下,现在已经送往官府了。为了防止有漏网之鱼,官差等会儿就过来搜查。” 听到这话,许家家主食指中指指着萧战,“你你你”了几次,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客来居的人一下子就炸了。 江湖事江湖了,谁兴报官啊,年轻人咋就不讲武德呢。 那些正经商人、门派弟子还好,依旧坐的牢稳,可是江洋大盗之类的就屁股底下扎签字似的,听说官差要来,蹭的跳了起来。 “许家主,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 “多谢许家主款待,他日有用得着俺王二牛的地方,尽管招呼。俺这里先走一步。” “告辞,告辞……” 之前许家面子大,官府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那些应邀而来甚至闻讯而来凑热闹的贼人们不闻不问,只要他们不闹事,全当不知道。 可是黑风寨的贼人都在城里行凶了,县衙那边再装聋作哑就说不过去了。 更何况,黑风寨是在叶家行凶,而传言中,叶家受到了包大人的青睐。 甭管怎么着,带着人转一圈总没错。 官差们吊儿郎当来到客来居所在的街道时,恰好看到几个背了通缉令的江洋大盗,瞬间进入工作状态。 “别跑!” “站住!” 与其说是震慑贼人,倒不如说是让贼人快点跑,免得落网了让大家都难办。 贼人听到这招牌式的吆喝,顿时像听到弓弦的兔子,一个比一个逃窜得快。 眼看就要没入人群消失不见了。 可是这时候,只听嗖嗖的破风声响,正在飞檐走壁的贼人扑通扑通下饺子似的落在地上。 这…… 官差们全都看呆了。 怎么回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随即,官差头子醒悟过来。 机会啊。 你追我赶追不着不说,万一贼人来个回马枪,说不定还会有伤亡。 可是贼人失去行动能力,躺在地上干嚎,根本就是白捡的功劳啊。 众目睽睽之下,就是想放水也放不了啊。 各位江湖同道,你们都看着呢,不是我陈二狗跟各位好汉过不去,是老天爷不让他们走啊。 第79章 耍我们呢 萧战悄悄缩回手指,仿佛刚才几枚铜钱不是他弹出去的。 萧战淡笑着看向客来居中的来宾们,”这些人畏罪潜逃,不用审也知道,都是有案底的。诸位都是清白之人,跟他们应该没有什么来往吧?” 客来居中的人们巴不得跟贼匪们撇清关系,怎么可能承认。 “没有来往,老夫绝对不认识他们。” “对对对,我来这里是跟许家主谈生意的。” “什么,他们是江洋大盗?兄弟别拦我,我今天一定要杀贼立功。” 听到这些回答,萧战笑着摇了摇头,然后看向人群中心的那人。 “许家主,今天不是大船行签约仪式吗?怎么来了这么多江洋大盗?难道你们许家通贼?还是说想要跟贼匪一起举事?” 听到这话,许家家主瞬间坐不住了。 “黄口小儿,休要血口喷人。” 许家家主想要撇清关系,说不认识那些人,可是转念一想,那些人都是自己邀请过来的,在自己面前落网,自己不忙着营救也就算了,还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以后怎么在江湖上立足。 但问题是,众目睽睽之下,自己怎么可能承认跟那些人有关系? 承认,那就是打官府的脸。 不承认,许家以后在江湖上没有立足的余地了。 想到这里,许家家主冷笑着看向萧战,既不说认识,也不说不认识,“小子,我许家的能量不是你能想象的,你这些小伎俩在我们许家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说完,许家家主转身向客来居的众人说道:“大家稍安勿躁,我许家一定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 这话看似说给客来居中众人,实则是说给就楼外那些落网的贼匪。 听了这话,贼匪们果然安定下来,不再挣扎反抗,也不再惊慌失措。 他们知道,许家一定不会坐视不管的,许家一定会救他们。 官差们在客来居酒楼中象征性的走了一圈,确定没有漏网的贼人了,这才抱拳离开。 可是这时候,就楼外不知谁喊了一句:“快走快走,菜市口要砍脑袋了,听说是黑风寨的贼人落网了。” “什么,杀千刀的黑风寨被官兵灭了?真是大快人心啊,快走快走。” “斩立决?县太爷可真是果断啊。” “那当然,这事包大人走的时候特许过的。” “你们先走,我去买几个馒头。” 看热闹的人群瞬间走了大半,因为菜市口有了更大的热闹。 听到这番话,刚刚安静下来的贼匪们瞬间爆炸了。 黑风寨的人刚才还跟他们一起吹牛打屁,昨天还一起喝酒聊天,这才多久啊,就菜市口问斩了。 许家怎么没有救他们啊? 于是有人大声喊道:“许家主,救我。” 其他人纷纷醒悟过来,“许家主,你不能见死不救啊,俺狼牙山跟许家是一条心的啊。“ “对啊许家主,俺们卧虎岭是冲着许家主的名头才来的,根本不是为了一百两银子的车马钱。” “什么?你们卧虎岭才几个喘气的,许家给了你们一百两。许家主,你看不起俺野猪林是不是?” “草他娘的,许家才给了俺们八十两。” 听到这话,许家家主脑袋都炸了,这种事怎么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呢,蠢货,都是蠢货。 “血口喷人!我许家跟你们从无来往,断然不会结交,又怎么可能给你们银子。各位差大哥,赶紧把人带走吧。” 听到这话,贼人们全都明白,许家这是翻脸不认人了,自己这一去八成是出不来了。 于是一个个开始叫骂起来。 许家的祖宗先人瞬间受到了无数猛男的问候。气得许家的人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就在两边叫骂的时候,萧战推着叶天信入座。 叶天信本来是怀着悲壮的心情赴宴,很有种风潇兮兮易水寒的感觉。 可是到了这才发现,事情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糟糕,甚至还有那么一丝丝的转机。 别的不说,看到许家倒霉,叶天信那叫一个畅快。 更让叶天信畅快的是,落座之后,左右两边的人都偷偷地拱手和自己打招呼,脸上流露出的分明是讨好的表情。 只是,当许家家主看过来那一刻,几人全都转过头去,变成一本正经品茶的模样。 叶天信主动问道:“许家主,你邀请我们叶家过来究竟是什么事,现在可以说说了吧?” 许家家主心中暗骂:老子请你来是看你们叶家笑话的,不是让你看老子笑话的。 然而,刚才发生的事情着实令许家出了一把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闹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可是这有什么办法? 眼下唯一能做的就是推出大船行的计划,用利益捆绑所有人,极力压低刚才那些事情造成的影响。 如此一来,谁还在意那些细枝末节。 所以,许家家主不理会叶天信,而是挥手让仆人端上了一张案子。 案子上平铺着一张草席大小的宣纸,纸上写满了文字,许家的仆人将其朗声念诵出来。 商家加入大船行之后可以享受的种种优惠,每年缴纳的费用。 门派、帮会成员被大船行雇佣后的薪资待遇,日常工作事项。 沿途水贼势力需要尽到的义务,以及每年领取到的银钱物资。 条目繁多,但清晰明细。 最重要的,每一则条款都无比诱人。 念完契约,许家家主几步走了过去,签字、画押,然后印下自己的印章。 “诸位,想要加入我们许家大船行的,请吧。” 有见识的人都明白,许家船行这个模式就像燎原之火,要不了多久就会一发不可收拾的泛滥开来。 然而,即便其他人眼红也没法抄袭。 因为许家是造船起家的,南方各州郡的造船几乎被许家垄断,南船北马的大环境下,北方根本没有像样的竞争对手,在造船领域,许家是无敌的。 而且,造船是一个技术活,不是砸钱就能砸出来的,即便其他势力想要追赶,也得十几年甚至几十年之后了。 到那时,许家大船行已经形成了垄断之势,无惧任何对手的挑战。 就在众人蠢蠢欲动的时候,萧战动了。 他走了过去,提起毛笔,却没有立刻签字,而是摇头叹气。 看到这一幕,众人心中不由一咯噔。难道许家拟定的条款里有什么陷阱?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许家不敢耍什么花样吧?” “难说啊,你看看刚才被抓走那些人,可都是许家花钱雇来的。” “刚才只顾着听大船行的好处了,没仔细扣里面的条文,等会儿得仔细研究研究。” 这时候,萧战哈哈大笑,“我还以为什么武林盛事呢,说是惊天骗局还差不多。” 许家家主立刻跳出来,指着萧战呵斥道:“你不过是个上门女婿,看过几本书,识得几个字,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品评我许家。” 萧战拱了拱手,“在下确实不如许家这般厚颜无耻,许家主说的句句在理,我无言以对啊。” 许家家主气得直咬牙,“小子,有种把话说清楚,别在那含沙射影,否则教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萧战没理会许家家主,而是绕着契约走了一圈,缓缓说道:“从前呢,有个骗子,为了证明自己的骗术,他决定给乞丐的儿子娶个公主。” 听到萧战的话,众人一头雾水。 这什么跟什么,咱说的是大船行,你怎么扯到乞丐公主身上了。 不过听到乞丐的儿子娶公主,众人忍不住心中痒痒,想知道下面的事情。 萧战也不卖关子,说道:“骗子直接去找皇帝提亲肯定是不行的,所以呢,他先给乞丐的儿子洗个澡,换身衣服,然后带他去见一个大船行的东家。“ “我这有个年轻人,让他在你们船行工作吧。” 听到“船行”俩字,众人全都看向许家家主,有几个人甚至捂着嘴笑了起来,不用想,下面肯定不会是什么好话,说不定屎尿屁之类的东西就来了。 萧战继续围着桌子转圈,“船行东家询问了一下,发现那年轻人不识字也不识数,于是当场拒绝了骗子的请求。” “骗子立刻说道:你别看不起这个孩子,他可是皇帝的女婿。大船行的东家听到这话,顿时意动了——只要他是驸马,我就让他出任大船行的掌柜。” “接着,骗子又带着年轻人去拜见当世大儒,对大儒说,我这有个年轻人,目不识丁,希望先生教他读书。” “大儒一听生气了,我忙着教化天下呢,哪有时间教他一个白丁。” “可是骗子说:你别看不起这个年轻人,他是驸马,还是大船行的掌柜,教导他一人不就等于教化了半个天下?” “大儒听了,觉得确实是这个道理,于是将年轻人收为自己的关门弟子。” “最后,骗子带着年轻人去向皇帝提亲,皇帝当然不乐意了,可是骗子说:你别看不起这个年轻人,他是大船行的掌柜,能力非常出众,又是大儒的关门弟子,才学非常渊博,像他这样的年少有为又大有前途的年轻人,天底下就这么一个。” “皇帝一听,觉得这样的年轻人当自己女婿,还是自己赚了,于是乐呵呵的答应了这门婚事。” “骗子得了皇帝的允诺,立刻回去找大船行的东家,东家高兴的将其聘为大船行掌柜,然后大儒宴请朋友见证自己收徒,再然后大儒还亲自出面,去皇宫提亲。” 说完这话,萧战随手丢下毛笔,几步回到叶天信身边。 反观客来居中的众人,要么眉头紧皱苦思,要么垂涎三尺艳羡,要么咬牙切齿痛骂。 最终,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许家家主身上。 草,之前就一直觉得不对,原来是这么回事,许家把我们当傻子耍呢。 第80章 给我跪下 “许家真是聪明绝顶啊,拿我们商家的钱笼络大门大派,又用大门大派给贼匪们施压,转一圈又借贼匪要挟商家,让我们不得不加入大船行买平安!” “对,许家的做法跟那个骗子一样,就是两头哄,三头骗,把大家当傻子,给他自己挣钱。” “什么跟那骗子一样?自信一点,分明就是!” 看到这一幕,许家家主气疯了。 大船行的构想就是一招鲜,一旦用出来,没多久就会被人们揣摸透,那时候就没有出奇制胜的效果了。 所以,用出来就得收到效果,而且是极好的效果。 现在却因为叶家受到了反效果。 这不仅是妨碍许家的计划了,还是挖断许家的财路。 “小子,我许家跟你势不两立!” 萧战嗤笑,“难不成许家还想和我们化干戈为玉帛?抱歉,就算你求我,我也不答应。” 许家家主被气乐了。 叶家的人都是傻的么,竟然看不清眼下的局面。 “小子,你以为说几句话,挑拨众人的情绪,就能对我们许家的大船行计划造成阻碍么?告诉你,妄想!之所以在宁江宣布此事,只是凑巧罢了。即便宁江施展不开,我还可以去扬州、杭州。你们今天对我爱理不理,明天我让你们高攀不起!” 听到这话,人们瞬间动摇了。 是啊,这世道永远是傻子太多,骗子不够用。 自己不上当,不代表别人不上当。 许家大船行计划带来的好处太多了,而且都是实实在在的真金白银,相信没有几个人能把持得住。 可以想象,诸多商会、门派抢破头加入的画面,而到了那时候,没加入的人就成了排挤对象,像现在的叶家一样,被彻底碾死、碾灭。 于是,有人叹息道:“被骗就被骗吧,能赚钱就好。” “是的,这世道本来就是聪明人靠脑子吃饭,咱们笨蛋一个,活该掏笨劲。” “咱能掏笨劲还不错,你看看叶家,想掏笨劲都不行,以后没饭吃喽。” 听到这话,许家家主哈哈大笑。 “我们许家有船坞,南方所有的造船生意都是我们掌控,大船行这种局也只有我们能做,其他人就算知道也做不来。明白吗?” 众人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人为刀殂我为鱼肉,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可是这时候,一个声音响起。 “谁说的只有许家可以造船?” 人们顺着声音向门口看去,只见一个穿着身穿淡青色长衫,手执白纸扇的男青年顺着台阶走了进来。 “切,说大话,这天底下除了许家,还有谁能造船?” “确实有人能造船,不过都是小渔船、小舢板。” “能出海的大船只有许家能造,天底下没有第二家。” “除非……” 众人的议论声戛然而止,因为青衫男子出现在众人面前,唰一声打开纸扇,众人立刻看到扇面上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公输! “竟然是公输家的人,公输家不是从不涉足造船吗?” “就算公输家开个船坞,光筹备物料、聚集人手也得三五年,等船下水,少说也得七八年,那时候,许家大船行都已经成气候了。” “公输家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他们听说了大船行的构思,也准备插一脚?” 无需解释,光是“公输”这个姓氏就说明了一切。 酒楼中的气氛瞬间微妙起来。 来人在酒楼中扫了一圈,最终目光落在许家家主身上。 “我道是谁那么大的口气,原来是苏州许家啊。一个连苏州都跳不出的小家族,也敢图谋天下?” 许家很大,很强,可那是对寻常人而言。 许家再牛,人们提起他们时依旧会带上“苏州许家”的前置。 而公输家呢? 天底下只此一家,也仅此一家,根本不用加上地域来强调。 许家家主也看到了公输家的人,微微惊讶之后,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笑意。 “你是公输祥桐吧?我认得你,好像是……小妾生的。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啧啧,你跟叶家这个上门女婿真是一路货色啊。” 没错,来人正是公输祥桐,卖给萧战马车,送给萧战宅子的人。 如果是以前,被人当众说“小妾生的”,公输祥桐肯定会当场暴怒,也正是因为这个,他才会被家族惩罚,发配到宁江这种小地方看店。 可是现在,公输祥桐宠辱不惊。 他轻摇纸扇,轻蔑的看着许家家主,就像是在看一只蝼蚁。 “许家主,你们许家大船行的构想很不错,不过你刚才说天底下除了你们许家没人能造大船,这个我们公输家就不服了。” 许家家主面颊抽搐了一下,“公输贤侄,如果是你爹在这里,还有资格跟我说这番话,可是你嘛,给我提鞋都不配。信不信,我收拾你一顿,你爹还得说一声揍得好?” 公输祥桐只是笑,“许家主,别光说大话,你要是不服,咱们两家就比划比划造船的技术嘛。你敢吗?”彡彡訁凊 许家家主目光闪烁了一下,然后嗤笑着问道:“我能代表许家,你能代表公输家吗?年轻人,别人不清自己几斤几两。” 公输祥桐一点点合上纸扇,然后沉声说道:“我能代表公输家!” 许家家主古怪的笑了,笑得非常畅快,却又非常自信。 “公输贤侄,还真凑巧了,今天你老子恰好在这。” 这时候,客来居二楼的楼梯上出现一个人影。 “逆子,谁让你这么做的,滚回去!” 看到这个人影,公输祥桐瞬间呆滞了。 那人怒气冲冲的走过来,甩手就是一巴掌打在公输祥桐脸上。 公输祥桐趔趄着向后退了几步,一屁股坐了下去。 看到这一幕,很多人忍不住窃笑。 刚才还意气风发、舍我其谁,转眼就被抽的面颊高肿、嘴角带血,真是丢人现眼啊。 打人的是什么来头,连公输家的人都敢抽,这胆子够肥啊! 看到这一幕,许家家主哈哈大笑,然后向二楼下来的人拱手说道:“公输兄,今日多谢你仗义出手了。” 公输老头同样拱手致敬,随即怒哼一声,“幸好我今天来了,否则还不被这个小畜生坏了大计。” 听到这话,众人终于明白了,楼上的不是别人,正是公输祥桐的亲爹。 公输祥桐显然没料到老爹会在这里,依旧满脸惊愕。 “能耐了你,还敢代表公输家!就你这贱种也配?老子今个非得打死你不可!” 说着,公输老头拎起一个凳子砸向公输祥桐的脑袋,出手果断而狠辣,丝毫不顾念父子之情。 凳子携着呼呼的破风声,眼看就要砸在公输祥桐脑袋上,一只手从旁边伸了过来。 凳子悄落入那只手中后便纹丝不动,任凭公输老头如何发力都不能砸下。 萧战手指一弹,公输老头顿时蹬蹬蹬退了几步,当他站定的时候,脸上浮现出一抹潮红之色,嗓子眼里更是痒酥难耐,忍了又忍却终究没能忍住,哇的一口血喷了出来。 将公输祥桐扶起,萧战冷声说道:“这一凳子下去,他就天灵碎裂,回天乏术。你是成心要杀人吗!” 公输老头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老子想打就打,想杀就杀,你有什么资格管!” 说完,公输老头把凳子砸在地上,怒吼道:“畜生,过来,给我跪下!” 许家家主冷笑着走过来,“公输侄儿,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大船行不是我们许家一家的生意,你逞能不要紧,可是砸了自己家的锅就不好看了。所以呢,你今天还是跪着思过吧。” 听到这话,众人顿时心中一颤。 原来大船行不是许家的生意,许家只是他们推出来的代理人。 许家已经是大家高不可攀的存在了,那些人竟然比许家还高深莫测没究竟会是谁…… 众人不禁看向客来居二楼。 那里肯定有人,而且不止一个,而且每一个都是公输家这种庞然大物。 这真是抱大腿的良机啊。 还用犹豫吗。 可是这时候,公输祥桐惨笑着站了起来。 他用手背擦掉嘴角的血迹,目光冰冷的看着对面二人。 “老东西,教训我,你还不够资格。” 许家家主听到这话,无奈的耸了耸肩,然后看好戏似的看着公输老头。 仿佛在说:我不够资格,但是这里有人够资格。 公输老头火冒三丈,一步一跳的冲到公输祥桐身前,抬手又是一巴掌抽了过去。 “小畜生会顶嘴了,跟你那贱皮子娘真是一个模子倒出来的。” 这次,公输祥桐依旧没有躲闪,但他也没有站在原地挨打。 抬手捉住公输老头的手腕,公输祥桐低垂着的头一点点抬了起来。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娘!我娘怎么了,你就那么看不起她!” 公输老头咬牙发力胳膊却纹丝不动,顿时难堪到了极致,左手一挥抽了过去,然后抬脚狠狠的踹在公输祥桐脸上。 然而,公输祥桐半步不退。 公输老头拳打脚踢,却始终逃不脱公输祥桐的禁锢,顿时恼羞成怒。 “老子说那贱皮子怎么了。不但说她,还抽她,老子回去抽死她!小畜生,你等着瞧吧!” 听到这话,公输祥桐反手一巴掌抽在公输老头脸上。 公输老头难以置信的捂着脸,手指哆嗦的指着公输祥桐。 “你……你……你这大逆不道的小畜生……” 可是这时候,公输祥桐怒吼道:“给我跪下!”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愣住了,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向公输祥桐。 刚才没听错吧,当儿子的,让亲爹跪下? 第81章 先生救我 客来居的人们全都直呼过瘾。 公输祥桐竟然让他亲爹跪下,这事,真是千古奇闻啊。 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儿子顶撞老子那就是大不孝,公输祥桐这人人品不行啊。 叶家还真是病急乱投医了,以为找公输祥桐出头就行么,也不看看公输祥桐在公输家是什么地位。 小妾生的,还不受待见,被发配到宁江这种穷乡僻壤。 如果别人不知道,估计还真能借着公输家的身份招摇撞骗,可谁知,儿子遇到老子,真是笑死人了。 这儿子还不知发什么疯,竟然让他老子跪下。 公输老头气得浑身哆嗦,两只眼珠子瞬间变成血色。 他指着公输祥桐,怒声吼道:“你这贱种,你说什么?有种的你再说一遍!” 公输祥桐目光冰冷,看向自己老爹的眼神就像是再看陌生人。 他一字一顿的说道:“你—给—我—跪—下!” 看热闹的人哄堂大笑,公输老头气得怪叫一声,哇呀呀的冲了上去。 可是这时候,公输祥桐抬手亮出一样事物。 公输老头愣了一下,心中暗道:你今天就是拿着玉皇大帝的令牌,老子也活剥了你。 可是当他看清那样事物时,身子猛然一震,瞬间停下脚步。 他难以置信的张大嘴巴,然后双手握拳狠狠地揉了揉眼睛。 这…… 这是…… 然后,在众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中,公输老头双腿一弯,结结实实的跪了下去。 “见……见过……见过……” 不等公输老头说完,公输祥桐手一握将那个事物收起,然后说道:“你,带着家族的人手,立刻滚回去。” 公输老头二话不说,立刻从地上爬起来,然后蹬蹬蹬跑上二楼,转眼间又带着几个人下来。 许家家主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一幕,他有心拦住公输老头询问为什么,可是公输老头看都不看他一眼,经过他身边时都故意多绕了两步。 这明显是要划清界限啊。 眨眼间,公输家族的人消失不见,可他们留下的影响经久不散。 人们全都好奇起来,公输祥桐究竟怎么做到的,竟然能让亲爹下跪。 公输祥桐没有解释,而是笑着看向许家家主。 “现在,我可以代表公输家族了吗?” 许家家主眼皮跳了跳。 这不是明摆的事么。 可是这种话怎么能从他口中说出。 是以,他凑到公输祥桐身前,咬着牙低声说道:“贤侄,听叔一句劝,大船行这件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它涉及到很多家族、很庞大的利益,你就算不加入进来,也别站在我们对面。明白吗?” 公输祥桐哼了一声,“我才不管你有什么背景和后台,造船这么大的利益,凭什么我公输家不能分一杯羹。这船坞我建定了,而且就选在东海郡,宁江县。” 说完,公输祥桐拱手向四周说道:“既然大船行有利可图,我公输家肯定要参一手。虽然造船还得些时日,但修理、保养、维护什么的马上就可以。只是不知,有哪些朋友愿意加入我公输家的大船行?” 萧战第一个举手。 “我们叶家,第一个加入。” 之后,酒楼中陷入了久久的沉寂。 叶家走投无路,唯有公输家的船行可以选择。但其他人不同,他们更看好许家的大船行。 毕竟,许家大船行有后台,有背景。 虽然不知道是谁,但肯定比公输家更胜一筹。 为了抱更粗的大腿,人们还是宁愿选择许家的大船行。 可是这时候,有人发话了。 “漕帮,愿意加入公输家的大船行。当然,潘某人只能代表漕帮在东海郡的分坛,其他地方还需要公输家一个个去谈。” 公输祥桐拱了拱手,“多谢潘五爷仗义!” 看到这一幕,又有两个人站了起来,而且站起来的同时还使劲摁着对方的肩膀,不让对方站起来。 “我千岛帮,愿意第二个加入。” “我海沙派,愿意第二个加入。” “滚蛋,老子才是第二个。” “去你大爷的,站起来还没桌子高,谁看见你站起来了。”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而且开口之后抢着说是自己先站起来的。 听到这话,许家家主心中咯噔一跳。 大船行建立起来的前提就是保障行船的安全,如果隔三差五就被劫,谁还花钱加入大船行,谁还交份子钱。 可问题周围这些郡县都是千岛帮和海沙派的地盘,只要是跑船打鱼的,就免不了要跟他们打交道。 “二位,二位,这种大事,你们就不回去跟贵帮帮主商量一下吗?” 千岛帮长老嗤笑一声,“许家主,加入你们大船行这事,也没跟我家帮主商量过啊。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老头子我这次来就是想把话说清楚,我们千岛帮不差这几个钱。” 海沙派护法也探手入怀,掏出一叠银票放在桌上,“许家主,你点点,看看这三千两银票少了没有。说实话,你这也忒小家子气了,才三千两就想收买我们海沙派。” 许家家主快要吐血了。 什么叫收买,我给你送银子的时候,就只有我们一家大船行,公输家还没冒出来呢好吧。 三千两不算少了好吧,而且这只是见面礼,以后大船行建起来,你们每年都能坐地分钱啊。 其他人看到这一幕,全都气的牙痒痒。 “许家也忒狗眼看人低,才给了我们五十两。” “什么,你们还有五十两,我们才二十两。” “二十两不错了,我们一分钱都没拿到。” “草他娘,姓许的还收了老子的礼,老子还倒贴他十两。“彡彡訁凊 看到千岛帮、海沙派、漕帮全都站在公输家一方,再加上许家区别对待,众人全都怒了。 不过想想也对。 许家邀请的宾客中,有的是千岛帮、海沙派这种需要许家拉拢的,自然得厚礼备上。 其他那些小家族、小帮派,给你们百十两银子意思意思就行了,带你们发财,还那么多事。 至于那些商会之类的,以后都是要靠许家吃饭的,肯定得送礼了。 可是谁想到半路里杀出个公输祥桐。 虽然人家一分钱也不给,可是人家对所有人都一样,管你大家族小家族、大帮派小帮派,都是分文不取,也分文不送。 想到这里,那些摇摆不定的人们瞬间下定决心。 宁为鸡首不为牛后是大家的普遍心理,许家瞧不起人,去其他地方就是。 再说了,公输家弄的这个大船行是以宁江县和东海郡为中心向四周辐射的,许家船行就算搞起来了,也强龙不压地头蛇,宁江县周围的家族、商会、门派,选谁不选谁不是明摆着的么? 于是,越来越多的人选择加入公输船行一方。 看到这一幕,许家家主气得直咬牙。 自己搭台子,公输祥桐唱戏,真是欺人太甚。 如果没有公输祥桐,大船行的利益就由许家独享,虽然要分润不少好处给背后的势力,但许家是垄断地位啊。 可是公输祥桐横插一脚,硬生生分走了一半的利润。 可恶,可恶,可恶啊! 许家家主用择人而噬的目光看着公输祥桐以及萧战。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你们得意不了几天,走着瞧吧!” 萧战打了个哈欠,“不用等几天,今天就能把咱们的恩怨解决了。” 许家家主哼了一声,“今天?你信不信,你们今天出不了客来居的门!” 萧战懒得跟许家家主争辩,摇了摇头,推着叶天信向外走去。 看到萧战的举动,许家家主气得脸色涨红。 小子,你这是不把我们许家放在眼里啊。 于是他怒声吼道:“来人,把叶家的人给我拿下!” 可是这时候,客来居门口也传来一声大喝,“来人,把许家的人给我拿下!” 许家家主愣住了! 客来居中所有的宾客都愣住了! 只见客来居大门外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官差、士兵,而且全副武装,刀出鞘、弓上弦。 两队士兵潮水般涌了进来,然后迅速占领一楼大厅四角位置,后面的人立刻跟进来,将许家家主团团围住。 看到抵在胸口的红缨枪,以及瞄准自己周身要害的弓弩,许家家主猛地一激灵,随即高举双手。 “误会,这是误会,在下是本分生意人,从没有作奸犯科。” 宁江县县令大人跨过门槛,冷哼一声说道:“黑风寨的贼人已经招了,刚才抓获的那些贼人也都招了。” 许家家主镇定自若的说道:“贼匪心性歹毒,为了活命攀咬旁人实属常见,光凭这些定不了我的罪。” 县令大人捋了捋胡须,笑着说道:“单凭他们自然是不行,可如果加上你的女儿呢?她不但招了你收买贼匪的事,还招了很多其他有意思的事情,许家主要不要回去听一听?” 许家主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贼匪顶多攀咬他,不疼不痒,可他女儿许如云经手了许多机密之事,想要人证物证的话,一搜一箩筐。 可问题是,女儿好端端的怎么会叛变呢。 不,不可能! 一定是使诈,这是在诈唬我。 许家家主一步步退到二楼的楼梯口。 上面还有几个贵客,那些贵客都是手眼通天的人,一句话就能帮自己摆平所有麻烦。 这时候,一个人从二楼走了下来。 许家家主立刻像久旱逢甘霖,激动地抓着那人的手,“先生,救我!” 第82章 美人如花 二楼下来的人穿着一身朴素的藏青色长衫,头上戴着一个瓜皮小帽,后背微驼,双手时刻垂在身体两侧,仿佛无时无刻都在等候主人的命令。 看模样就知道,这是一个下人、奴仆。 可问题狗凭主贵,宰相门前三品官,那奴仆是从二楼下来的,谁也不敢轻视了他的身份。 许家家主朝那奴仆伸出手,略显慌张的说道:“救我,求各位大人救我。” 然而,奴仆纹丝不动,拦路虎似的杵在楼梯正中间。 “许家主,我家主人说了,他在和其他几位大人品酒赋诗,不想被外人打扰。” 许家家主急道:“明白明白,绝不会让外人打扰各位大人。” 然而,奴仆依旧纹丝不动,用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着许家家主。 看到这一幕,许家家主终于醒悟过来。 那“外人”指的不正是自己么。 明白了,原来大人们已经把自己抛弃了。 这群该死的白眼狼,徐神医坐许家的船时一个个腆着脸凑过来,徐神医刚走就换一副嘴脸,真是无耻! 不过许家家主也明白,那些大人物确实是要搞大船行,可是公输家族建立大船行之后,他们又有了新的选择,对许家的依赖和倚靠都大幅度降低。 偏偏自己麻烦缠身,惹上了官司,舍弃自己也是情理之中。 许家家主黯然的低下头,“我们许家,真的没有机会了吗?” 奴仆耷拉着眼皮,一言不发。 这时候,官差走了上来,摁着肩膀将许家家主的双手反剪在后背,然后紧紧捆了起来。 这时候,奴仆抬起头,向县令说道:“大人,二楼就不用去了吧。” 县令琢磨了一下。 二楼肯定是大人物,自己得罪不起的大人物。 可是勾结匪类的事情是许家做的,那些大人物跟这件事没有一毛钱的关系,自己就算冲上去也不能动他们分毫。 与其这样,还是不上去的好。 是以,县令看了一眼萧战,然后朝那奴仆拱了拱手,然后转身离开。 很快,官兵和官差走得一个不剩。 看到这一幕,剩余的人全都反应过来。 许家已经倒台了,连他们身后的大腿都弃车保帅了,许家大船行也泡汤了,公输家大船行就是唯一了,此时不加入更待何时。 公输祥桐成了众人眼中的香饽饽,被围得水泄不通。 而此时,萧战深藏功与名,推着叶天信离开客来居。 大船行的事情告一段落,但是许家的祸事刚刚开始。 由于众多贼匪的口供,一个又一个给贼匪疏送财物的人员被逮捕,许家内部也有许多成员因此落网。 最凌厉的一刀当数许家小姐许如花的“大义灭亲”,通贼的人员名单就是她提供的,除此之外还有许家与贼匪合作销赃的勾当,以及与人贩子合作拐卖妇女儿童青壮劳力的勾当等…… 这不是空口无凭,而是一本又一本账簿作证,哪一天在哪里交割了多少人、多少财物,经手的负责人是谁,全都历历在目。 而且交割的时候都按得有手印,这东西绝对是铁证,改都改不了,赖也赖不掉。 被抓的人挨个对比手印,果然分毫不差,而这些人为了减轻自己的罪行,疯狂揭发身边其他人的罪行,拔出萝卜带出泥,一挖就是一大串。 这件事情太大了,大到宁江县县令管不了也不敢管的地步。 宁江县县令把这件事向上报,东海郡刚刚被包大人清洗一番,草台班子还没搭起来呢,哪有能力管这事,于是继续上报。 包大人此时正负责整顿东海郡吏治,这件事自然而然就报到了他手中。 人们知道包大人审理许家这件案子的时候,顿时明白,许家完了。 彻底的完了! 以包大人的性子,许家肯定要人头滚滚了。 然而出奇的是,包大人这次出奇的没有大开杀戒,只是铡了七十六个罪孽深重的人,其他罪行较轻的都判了流放。 至于为什么是七十六人,也许只有许如云知道,只可惜,他早早地就被铡了脑袋。 至于许家名下的船坞等产业,全都被罚没充公,然后拆分拍卖。 公输家当仁不让买下了一部分,原本短板的造船这块瞬间补上了,其他一些看中了航运,打算入行的大家族、大商会也斥资拍下一部分产业。 偌大的许家顷刻间土崩瓦解。 至于许家倾覆的原因,有人说是他们搞的大船行得罪了太多人,所以被整了。 也有人说是许家作恶多端,包大人早就盯上了他们。 然而,只有许如花知道,许家覆没的原因是在叶家船行的那一次口角。 想到这里,许如花万分后悔,如果当初诚心做买卖,不羞辱叶依若,哪会有后来这么多事。 兄长被打得彻底残废,自己也被打得毁容。 只是,这世上没有后悔药,该发生的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后悔也没用,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为自己捞到足够的好处。 许如花端坐在镜子前,看着脸上包裹得跟镜子似的纱布,心中满是忐忑。 “徐神医,已经七天了,纱布可以解开了吗?” 旁边,正在看书的徐神医点了点头,“可以了,只是不要被自己的样子吓到。” 许如花还以为徐神医夸自己,连忙娇羞的低下头,然后颤抖的抬起手。 随着她的动作,纱布越来越薄,越来越少,渐渐地露出了额头的皮肤。 额头光洁雪白,就像是新剥的鸡蛋。 许如花又一种错觉,额头的皮肤比以前更好了,手指轻轻触摸了一下,感受到的是婴儿肌肤的娇嫩感。 自己这次真是因祸得福了。 纱布继续往下,秀气的鼻梁也现了出来,比之前高挺了一些,更显立体感,鼻子上难看的黑色斑点也不见了。 徐神医真是医术无双,妙手回春啊。 就凭这额头、这眉毛、这眼睛、这鼻子,说是倾城倾国也不为过啊。 纱布继续往下解,露出了上嘴唇,这时候,一根顽皮的卷曲的黑色毛发现了出来。 这是什么…… 应该是纱布上的线头,被药膏染黑了吧。 许如花用手揪了揪,结果嘴唇上猛地一疼,顿时眼泪花子都流出来了。 许如花心中暗道:应该是线头粘在皮肤上了吧,没事,等会儿用温水泡泡就好了。 可是纱布继续往下,更多的黑色毛发现了出来。 那哪里是线头,分明是胡须,又黑又硬的胡须。 许如花摸着上嘴唇和下巴上蜷曲的毛发,眼泪扑簌簌的落了下来。 一声尖叫之后,许如花抱头痛哭。 这时候,徐神医走了过来,歪头看了看许如花的脸。 “不错,恢复得挺好的,既然这样老夫就放心了。” 许如花终于醒悟过来。 她慌忙跪在地上,“徐神医,您答应过我的,只要我揭发许家,您就帮我治好脸上的伤,修复我的容貌,您答应过我的啊。我已经做到了,您不能出尔反尔啊。” 徐神医抬脚挣开许如花的手,然后扳着她的头凑到镜子前。 “你看看,老夫有没有治好你的伤?有没有修复好你断掉的鼻梁?就连你被打落的牙齿,老夫也用生骨神药,让它们重新长出来了。你说,老夫怎么就出尔反尔了。” 许如花仔细端详镜子中的自己。 容貌确实恢复了,五官比以往更加精致、美丽,可问题是,胡须啊。 自己一个女儿家,怎么能长胡子呢,而且是又黑又粗还蜷曲着的大胡子,看上去就像是……就像是…… “徐神医,这胡子怎么办啊,能不能去掉啊?” 徐神医摇了摇头,“你的脸毁成什么样你自己清楚,老夫使用了很多刺激生机的药物才将你的脸恢复原样,胡须旺盛说明生机旺盛,如果你嫌它们难看,老夫再为你开一副药,把生机阻断就行了。” 许如花心中一喜,可随即脸色一僵。 因为徐神医悠悠说道:“阻断了生机,你的脸估计又要变成以前的以前的模样了。” 许如花连忙摇头。 不行不行。 与其变成那副模样,还不如让它长胡子。 只是,自己以后该怎么出门,又怎么见人,成婚以后怎么办。33yqxs?.??m 徐神医摇了摇头,“这有什么难的,戴着面纱不就行了。” 许如花将纱布搭在嘴唇上试了试,然后又稍稍上移,搭在鼻梁上,恰好将黑黝黝的胡子遮住,于是一张国色天香的脸庞现了出来。 好美,美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可是放下纱布之后,许如花瞬间生出强烈的呕吐感,尤其是上面半张脸和下面半张脸的对比反差,更令许如花不适。 不行,不能这样,这样子自己都受不了,跟别说男人了。 她再次跪倒,哀声恳求道:“徐神医,您医术出神入化,一定可以解决这个问题的,徐神医,求求你,帮帮我吧。” 徐神医淡淡的哼了一声,“老夫从不欠人恩情,但也从不无缘无故助人。你帮老夫做一件事,老夫答应你一个请求,现在咱们两清了。” 看到许如花心哀若死的样子,徐神医心中冷哼:你这女人,招惹谁不好,偏偏要招惹恩人,能捡一条命已经不错了,还奢求什么。 不过,徐神医心中生出一个恶趣味的想法。 “老夫在海外求药的时候,途经一个蛮夷之国,那里的人都以毛多为美。你本就绝色,现在又生出了浓密的胡须,正符合那里的审美。如果你到了那里,必定成为倾国倾城的绝世美人。” 第83章 来都来了 许家烟消云散,不过他们呕心沥血琢磨出来的大船行计划留了下来,并且被公输祥桐发扬光大。 “主人,这是加入大船行计划的成员名单。他们虽然留下了姓名,可是用谁不用谁还需主人定夺。” 萧战点了点头,然后接过公输祥桐递来的名单。 随手翻阅一下,都是周围这些郡县的商会、家族、帮派,影响范围还十分有限。 不过想想也对。 大船行有很强的先天局限性——它的影响范围只围绕水运,也就是河流湖泊海洋范围内。 再说明白一点就是江南地区、沿海地区。 至于关东、塞北、西域,这些范围船到不了,而且当地都已经形成了固有的交易市场,其中涉及盐铁、茶马的交易还都是朝廷主导,民间势力根本插不进去。 跟朝廷主导的生意相比,大船行计划根本就是小儿科。 不过萧战还是满意的满了点头。 毕竟叶家只是县城中的小家族,说不好听点就是暴发户,与京城那些名门望族乃至从龙之臣的后人有天壤之别。 大船行对于叶家而言,就像是一块馒头放在蚂蚁面前,既超出了胃口,又超出了想象,经营好这个产业,叶家必然跻身世家大族之列。 萧战然后示意公输祥桐坐下,“这次做的很不错,我很满意。说吧,你有什么需求,只要我能做到,一定会满足你。” 听到这话,公输祥桐连忙站起来,然后噗通一声跪倒下去。 “能为主人办事是在下三生修来的福分,在下唯一的愿望就是能够继续为主人办事。除此之外,别无所求。” 萧战没有回话,而是手指敲打桌面,发出哒哒的声音。 “公输祥桐,你是聪明人,应该看得出,我并不在乎这些虚名。你为我办事并无不可,但我还是那句话,有功必赏,有过必罚。你立了功,如果不赏赐一二,其他人难免会懈怠。明白吗!” 公输祥桐擦了擦头上的冷汗,然后闭上眼睛仔细思考起来。 萧战耐心的等着,没有催促,也没有打断。 许久,公输祥桐睁开眼睛,沉声说道:“主人,在下只有一个心愿,那就是当上公输家族的家主!” 萧战百无聊赖的点了点头,“你手里那块令牌亮出来,整个公输家族都会以你为尊,奉你号令,这件事根本无需我帮助。换一个吧。”m.33yqxs?.??m 公输祥桐摇了摇头,“主人,您说的那种是名义上的家主。就拿我那父亲来说,虽然表面上恭顺了,但是回去之后肯定会找出种种借口,逼迫我交出令牌,甚至联合众多家老质疑令牌的真实性。” “我父亲在家族中地位不高,我又是侍妾所出,想当家主,肯定困难重重,阻力万千。” 磕了一个头,公输祥桐声音坚定的说道:“我想要在公输家族一言九鼎,说一不二。只有得到主人的支持,我才能做到。我真正掌握公输家族,也能为主人提供更多的助力。” 萧战继续敲打桌面,没有回话。 这个时候,公输祥桐再次磕头,“主人,公输家族拥有数以万计的能工巧匠,无论造车、造船还是修筑城池、制造攻城器械,公输家族都能派的上用场。” 萧战点了点头,“先把大船行的事情做好,找个日子,我陪你去一趟公输家。” 听到这话,公输祥桐欣喜若狂,激动地磕了几个头,眼泪止不住的落了下来。 只听他哽咽的说:“多谢,多谢主人!” 萧战摆了摆手,“好了,你先去做事吧。” 没多久,漕帮潘老五出现在萧战面前。 “主人,属下有一事汇报。” 萧战点了点头。 “主人,千岛帮和海沙派仰慕主人威名,请求为主人效力。” 萧战“哦”了一声,“他们倒是看得分明,比其他人强多了。” 这两个帮派和萧战打过一次交道,因为叶家水寨在江心岛比武,萧战一拳打死两个一流高手,震破了两个帮派的胆子,以至于这次再见,两个帮派毫不犹豫的倒向了叶家。 千岛帮和海沙派跟其他那些家族、商会不同,他们是贼匪,而且是水贼,来去自由,横行无忌。 其他家族、商会或许得仰仗官府、大家族的势力,但是这两个帮派不同,他们长久以来就是被官府通缉的目标,向来不怎么鸟官面上的势力。 他们畏惧的是江湖上的同道。 萧战是宁江本地人,这里恰好是两个帮派的老巢,上午得罪萧战,保不准下午就被杀上门来,把两个帮派夷为平地。 千岛帮和海沙派并不怀疑萧战的实力。 一拳打死两个一流高手,少说也是大师级别的强者。实力强倒在其次,更令人震惊的是萧战的年龄。 年仅二十都如此了得,再过十年二十年,还不是天下无敌? 更令人深思的是萧战背后的师父甚至师门,绝对是无可揣度的强大存在。 窥到这一丝一毫的线索,千岛帮和海沙派毫不犹豫的投靠了。 抱大腿要趁早,趁着对方没有发迹的时候就投诚,毕竟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嘛。 如果等对方名震天下了再去抱大腿,哪还轮得到千岛帮和海沙派这种小杂鱼。 所以,两人才会在客来居的时候踩许家的面子,一面倒的支持叶家。 刚出了客来居就频点屁颠的跟在潘老五身后,请潘老五通融,帮忙引荐一下。 萧战想了想,点了点头。 “来都来了,就见一见吧,顺便把小付也叫过来,给你们安排一个任务。” 很快,斧头帮、漕帮、千岛帮、海沙派的头头就出现在萧战面前。 在外面他们是名镇一方的大佬,叱咤风云的豪侠,可是在萧战这里,他们全都拘谨的站着,两只手局促的放在大腿两侧,宛如第一天进学堂的小娃娃。 “坐!” 萧战指了指两边的凳子,四人立刻恭顺的坐了下去。 只是,斧头帮大当家和潘老五正襟危坐,千岛帮竹长老和海沙派三护法则如坐针毡。 他俩虽然存了投靠叶家的想法,但充其量也就是试试水,存了两头下注的念头。 可是看到斧头帮大当家和漕帮潘五爷在萧战面前的表现之后,两人顿时明白,叶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之前顶多也就认为叶家是斧头帮扶植的小家族,或者依靠武力获得漕帮赏识,双方互相利用。 哪知道,斧头帮和漕帮根本就是叶家养的狗。 震惊! 实在太难以置信了。 两人不断告诉自己,这很可能只是冰山一角。 同时,二人明白,自己押宝叶家这一步赌对了,绝对稳赚不赔。 至于能赚多少,就看自己接下来在叶家压多少赌注了。 萧战敲了敲桌面,说道:“千岛帮和海沙派也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既然你们愿意投靠叶家,我也给你们一个机会,不过我这人眼里揉不得沙子,容不下鼠首两端之辈。明白吗?” 说完,萧战的视线从桌子上抬起,直视竹长老和三护法,两人顿时感到眼睛一疼,仿佛有一柄利剑贴在自己眼珠子上,身上皮肤猛然绷紧,一根根汗毛也都倒竖起来。 恐怖,实在太恐怖了! 竹长老和三护法知道,这是主人在向自己展现威势,于是连忙屁股一弹站起来,然后扑通跪倒在地。 “小老儿回去之后就劝说帮主来宁江效忠,他要是敢不听,小老儿就撤了他换个听话的。” “在下回去之后也会劝说帮主来宁江效忠,他要是敢不听,在下只能自己当帮主了。” 萧战很满意这两人的态度,于是点点头,示意他们坐回去。 “许家搞这个大船行你们也都知道,确实很有搞头,而且我准备把这个大船行继续搞下去。不过我的计划又有所不同。” 说着,萧战将叶天信的南北杂货计划说了出来。 “咱们宁江是南船北马的交汇点,周边水网密集,道路顺畅,江边又有停泊大船的码头,以后完全可以搞成南北商货、东西财物的汇聚点。宁江发展起来之后,就能带动周边几个州郡富庶起来,让这一方水土的百姓们安居乐业。” 听到南北杂货的计划,竹长老和三护法心中砰砰狂跳,这么多肥羊在宁江出没,劫一票就够吃一年的,多干几票就能金盆洗手了。 可是很快,他们就感到头皮一紧,刚抬头就看到萧战利剑般的目光。 两人哆嗦了一下,连忙打消心中的念头,露出一副乖巧的表情。 萧战哼了一声,“我叫你们两个过来,是给你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其实我本来是打算亲自出手,把宁江乃至东海郡所有贼窝、匪窝扫荡一遍的。” 两人顿时大汗淋漓。 之前还觉得叶家接纳自己是因为看中了自己的人手或者势力,可是听到萧战的话她们才明白,人家根本就没把自己这点人手看在眼里,接纳自己,纯粹是不想滥开杀戒。 “主人,您放心,小老儿知道该怎么做了,回去以后就整顿帮派。” “俺也一样。” 萧战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宁江县是叶家的立家之本,这里对我有特殊的意义,所以这里注定是一个特殊的城市。在安全这一块,必须谨小慎微。” 说着,萧战看向斧头帮大当家。 “王大柱是叶家无关紧要的亲戚没错,而且我也不喜欢他们的所作所为,可这并不代表我想让他们死。” 第84章 叶大善人 斧头帮大当家立刻跪倒在地上。 “主人,事发突然,手下的人接到消息的时候已经出人命了。” 萧战点了点头,“这次也算是给你提个醒,不要再出现类似的事。从今以后别说叶家的人,就是叶家的狗跑到外面也不准出现任何意外。” 斧头帮大当家沉声说道:“是!” 萧战敲打着桌子酝酿了一会儿,许久之后终于说道:“眼下是保障叶家的安全,下一步是保障宁江所有百姓的安全。夜不闭户、路不拾遗,没有人顺手牵羊,没有人偷鸡摸狗,这才是我想看到的宁江,也是你们今后努力的方向。” 听到这话,不仅大当家感觉责任重大,其他三人也呼吸沉重起来。 放在其他地方,这绝对是天方夜谭,毕竟这涉及到千千万万人的心性和素质,需要庞大的人力物力去保障。 最重要的,哪怕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谨小慎微的守护,很可能一个突发事件就令所有的努力毁于一旦。 干这事,功劳基本看不到,过错绝对少不了。 不过大当家还是斩钉截铁的说道:“主人放心,以后宁江就是丢一根针,俺也给他找回来。” 萧战满意地笑了。 “那就好好干!有了一个好的环境,商人才敢放心的来做生意,要不然人家挣的钱还不够抢劫的,谁还来做生意。等到南来北往的商人多起来,码头帮那里的收入也多了,潘老五手下的人也都有好日子了。” 听到主人说起自己,潘老五愣了一下,随即仔细思考一下,还真是这么回事。 现在宁江人少船少,码头上那些穷兄弟收入都很有限,顶多也就是买米下锅,饿肚子是常态,过年也不敢奢望吃肉,遇到点急事就等同天塌了。 如果宁江的商人和商船多起来,码头帮的兄弟收入也会多起来,一个个都能过上好日子了。 是以,潘老五下决心,回去之后就开坛,给下面的人都讲一讲,让他们都明白宁江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好处。 竹长老和三护法浑身不自在。 自己就是贼匪起家的,大搞宁江县乃至东海郡的治安,这不就是要自己的命么。 不过想到萧战的实力,以及斧头帮、漕帮对他言听计从的模样,二人心中悲凉。 拳头没人家硬,实力没人家强,小弟也没人家多,惹不起斗不过啊。 其他贼匪老巢离得远,还不至于大祸临头,可是自己两家就在宁江边上,简直就是跟阎王爷做邻居啊。 这时候,萧战看向他们二人。 “千岛帮和海沙派都是水上讨生活的,刀头舔血的日子过惯了,让他们安分守己不现实。我也不难为你们,两条路可选。” 萧战竖起一根手指。 “你们帮派里肯定有不少逃兵、通缉犯之类的人,见不得光,只能一条路走到黑的。我这里给你们承诺,愿意放下屠刀,安安分分过日子的,可以在宁江县、东海郡落户,户籍方面我来解决,让他们重新获得清白的身份,体面做人。” 听到这条路,竹长老和三护法全都惊呆了。 叶家究竟什么能耐,可以操纵官府,更改户籍,甚至撤销通缉令。 难道传闻是真的,叶家跟包大人有关系? 看这模样,不像是一般的关系啊。 千岛帮和海沙派这种贼匪虽然一辈子跟官府对着干,可他们骨子里还是想做一个良民的。 他们也不想自己的子女一辈子窝在山寨、水寨里,当一个没有身份的黑户。 他们也想让自己的子孙后代堂堂做人,经商买卖,甚至考取功名。 而萧战给他们开出的第一条路,基本等于招安了,放下武器,就是良民,过去犯得事既往不咎。 这时候,萧战又竖起一根手指。 “东海之外有不计其数的岛屿,小的如同村寨,大的堪比州郡,甚至还有巨型岛屿。这些地方都是化外之地,人迹罕至,猛兽丛生。今后我们大船行会着重开拓海外之地,允许你们在这些荒岛上圈地建城,做一名岛主。” 听到这话,竹长老、三护法乃至潘老五和大当家全都呼吸粗重,双眼血红。 圈地建城,做一名岛主? 这话再修饰一下,那就是裂土封王,安邦定国了。 虽然海外那些岛屿荒凉了点、凄苦了点,但是逍遥自在啊,没有官府管辖,不用交税,不用纳粮,用心经营一番就是世外桃源。 千岛帮和海沙派原本就是水贼,帮派里的三岁小孩都能在大江大河里捉鱼戏水,就算到了海外也不会出现水土不服,搬迁毫无压力。 更何况,帮派里有船,不仅可以耕种,还能打鱼,缺少什么还能回来买。 对了,主人之前说南北杂货,哪怕西域、漠北的特产也能在这里买到。 这还犹豫什么。 这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竹长老和三护法结结实实的跪在地上,向萧战磕几个头之后,快马加鞭的冲向码头,然后连夜往回赶。 类似的情景还在许多地方上演。 大船行建立、南北杂货建立,这两个消息刺激了许多人的心脏,也擦亮了许多聪明人的眼睛,让他们看到了商机、财富。 一时间,诸多大大小小的家族、商会全都扎堆的汇聚过来,小小的县城变得风起云涌。 与外界不同,叶家小院却古井不波。 日子慢慢的过着,仿佛一天天重复,却又每一天都不同。 今天,既是公输家大船行挂牌成立的日子,也是叶家南北杂货开张的日子。 尤其后者,这是叶天信最大的愿望。 站在南北杂货门口,看着里三层外上层的路人,叶天信紧张得浑身颤抖。 他一会儿把手放在小腹处,一会儿又背在身后,然后又紧张得揣进袖子里,好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 萧战在旁边说道:“爹,马上就要开张了,你要不要给父老乡亲们说点什么?” 叶天信连忙摆手,“不说了不说了,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还有这开张放挂鞭炮不就行了,弄什么剪彩啊。” 萧战笑了笑,没有理会叶天信的话,而是说道:“爹,你想想,这么多年了,你始终没有出现在公众面前,大家都没见过你,你现在正好借着开张剪彩的机会,向大家说说你的雄心和抱负,是不是。” 叶天信想了想,确实是这个道理。 自从残废以后,再也没人关心过自己,也没有人关注过自己,他们根本不了解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只是单纯的冲着叶家的名头来的。 南北杂货是自己的构想,也是自己留给子孙后代安身立命的本钱,这绝不是寻常的买卖或者生意。 必须得让人们知道这一点,也让子孙后人知道这一点。 叶天信心中瞬间涌现出无穷的斗志,股荡起澎湃的倾诉欲望,他拍了拍萧战的手背,示意不用再扶自己。 萧战点了点头,然后松开手向后退去。33yqxs?.??m 叶天信看着前方密密麻麻的人群,深吸一口气,朗声说道:“十里八乡的亲戚们,南来北往的客官们,感谢大家来参加我们南北杂货剪彩仪式。” 下面瞬间响起热烈的掌声。 趁着这个间隙,有人踮起脚,扯着嗓子喊道:“叶东家,俺听说南北杂货里面什么都有,什么都便宜,是不是真的?” 叶天信立刻笑着点了点头,“没错!我们南北杂货跟南来北往的坐贾行商都有合作,进货都是最低价,卖货也都是成本价。下一步,北边幽燕之地的女真人、靺鞨人,南边苗疆的苗人、彝人,西域的回鹘人、突厥人,乃至海外的夷人,都会取得联系,无论什么货,只要是天底下有的,我们南北杂货都有可能卖。” 下面顿时响起一片喝彩声。 然后又有人问到:“叶东家,南北杂货的米面一年一个价,不会因为灾情涨价,这是真的吗?” 叶天信点了点头,“我们南北杂货会从各地收购粮食,丰年屯粮,灾年放粮,平抑物价,尽最大努力维持粮食价格。眼下我们只能从周围几个州郡收粮,下一步,我们还会从南疆、北疆、西域甚至海外调集粮食,一定让所有人都吃得上饭,吃得饱饭。” 听到这话,周围的人全都欢呼起来。 他们都是最普通小老百姓,国家大事什么的那是读书人的事,小老百姓能关心的也就是今天的米价。 如果平日里,十几文钱就能买一斤米,可如果是灾年,一斤米能卖到上百文,甚至上千文。 一到水灾、旱灾、蝗灾的时候,穷苦百姓全都倾家荡产,甚至易子相食,反而那些屯粮的黑心大户,一个个都赚得脑满肠肥。 如果南北杂货的米面一整年都不涨价,那绝对是万家生佛的大善人,济世救民的活菩萨。 听到叶天信肯定的回答,许多上了年纪的老人当场跪下去,给叶天信磕头作揖,嘴里嘟囔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只是说着说着,一个个都哭了起来。 叶天信看到这一幕,连忙走下去,双手扶起那个皮肤糙黄,眼睛浑浊的老人。 “老人家快起来,快起来,你们真是折煞我了啊。” 老人干枯得像树枝的手紧紧抓着叶天信的手腕,仅剩两颗牙齿的嘴巴一张一合。 只听他含混不清的说道:“叶大善人,老汉俺有四个哥,一个姐两个妹子,景泰七年发大水,俺家逃进了县城里,本以为老天开眼让俺们捡了条命,可是哪知道买不起粮食,先是俺爹饿死了,然后俺娘饿死了。大姐他们卖身葬父,换了钱买米,让俺跟两个妹子活了下来。五口人啊,就换了三天的米,粮商那心肠大大的黑啊。叶大善人,你咋不早生三十年啊。” 老汉年老体衰,可是他抓在叶天信腕上的手格外有力,生疼生疼。 可是比起这个,叶天信心中更疼。 第85章 天下纷争 叶天信惭愧的低下头。 建立南北杂货的初衷只是为了为自己正名,为子孙后代留一个安身立命的饭碗,并不是匡仁济世,造福一方。 可是在老百姓眼里,自己就成了大善人,很多人甚至跪倒下去,用拜佛拜菩萨的姿势跪拜自己。 这边刚扶起一个老汉,那边又跪了下一群,叶天信一转身,刚刚扶起的老汉又跪了下去。 “叶大善人,您就受小老儿一拜吧。小老儿没几年可活了,也享不到南北杂货的福了,可是小老儿儿孙的日子还长着呐,他们可是天天享叶家的福啊。”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然后,越来越多的人跪了下去,朝着叶天信磕头跪拜。 看到这一幕,叶天信的眼睛不自觉的湿润了,转身向身后的萧战说道:“贤婿啊,你说说,我什么也没做,大家这么对我,我这不亏心的慌么。” 萧战看了一圈四周,随即看着叶天信,“爹,你确实什么也没做,可是你也没伤害过他们。” 叶天信不明白,只是疑惑的看着萧战。 萧战解释道:“爹,无论官府还是地主,又或者那些商人,跟老百姓打交道的时候,都是挖空心思想要搜刮他们,盘剥他们,千百年来始终如此,老百姓们已经习惯了。爹你不一样,你没想过这些,所以他们才敬你,爱你。说白了,全靠其他人衬托。” 听到萧战的话,叶天信愣住了。 自己确实没想过那些。 不过,自己不想那些的原因是之前父亲和兄长伤天害理,罪孽深重,自己琢磨着少挣一点,甚至不挣钱,权当给父亲和兄长赎罪了。 却没想到产生了这种结果。 不过这样也好,好名声是金钱换不来的,相比金银财宝,好名声更能保障子孙后代的平安。 于是,叶天信一挥手,南北杂货的伙计立刻蹲在地上,伸长手臂点燃炮仗,然后火烧屁股似的捂着耳朵向回跑。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叶天信拿着金剪刀在红绸上咔嚓一剪刀,通往杂货店的道路立刻打开,围观的人们立刻一窝蜂涌了进去。 还有很多看门道的同行,取经的外地人,也都随着人群挤了进去。 看到南北杂货店里一眼望不到边的货柜,涌进来的人们全都齐齐缩了缩脖子。 乖乖,这一眼看过去,少说也有两三里路啊,叶家这是打通了多少铺面啊。 再看这一个个货柜,顶头上插着一个个醒目的小旗子,上面写着米面糖茶、油盐酱醋之类的文字,文字旁边还配的有形象的图案,方便不识字的人辨认。 还有鸡鸭鱼肉、瓜果蔬菜、衣帽鞋袜、桌椅板凳、菜刀剪子、针线布匹,还有笔墨纸砚、琴棋书画、胭脂水粉、小孩玩具等。 总之宁江城里一切你想要买的东西,这里都能找到,就算没有,也能给杂货店的管事说,让他们寻找。 偌大的店里,摆上货物的只有三分之二的区域,剩下三分之一还都空着,上面挂着装修或者招租的字样。 “装修中”,指的是之前与叶家合作,将自己的店面投入到南北杂货中的人们,叶家投桃报李,在建成的南北杂货中给他们留了相应的铺面。 至于招租,那就是真金白银、明码标价了。 很快,一个梳着发髻,踩着木屐的倭人询问,能不能在这里租一个柜台,出售倭国的特产。 只是还没等叶天信回答,一群人便冲了过来,挥舞着银票要租柜台。 总之,不管卖什么,先把地方租下来。 尤其是之前忙着抱许家大腿,没来得及抱叶家大腿的,都不愿放弃这最后的机会,开价那叫一个高。 被推到一旁的倭国商人听到一个柜台涨到一百多两时,忍不住捏了捏袖子里的几块碎银子。 天朝上国真是太富裕了,随便一个路人都能拿出大笔的财富,到这里做生意真是明智的选择,柜台,一定得租下来,花再多的钱也值得。 就在叶天信跟一群客人谈柜台租赁的时候,一个青衣小帽的年轻人来到萧战身边。 “这位爷,我家主人请您到状元桥南边小亭子里一叙。” 萧战“哦”了一声,“你家主人是?” 那年轻人说,“爷,您看小的这张脸。” 萧战看了又看,发现年轻人长得很普通,没什么特殊之处,而且还有点黑。 等等,有点黑? 萧战瞬间明白了。 于是他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南北杂货店中负责安保的斧头帮成员,然后向外走去。 小亭子里没人,不过萧战看到了河边一个裹着披风戴着斗笠的垂钓人。 那人看到萧战的到来,于是点了点头,然后指着身边的钓竿。 萧战坐了过去,熟练的往鱼钩上挂饵料。 “包大人,您可是日理万机的大忙人,怎么总是有事没事往宁江跑呢。这小县城一穷二白,入不得您见惯了京城繁华的眼界吧。” 包大人笑着摇了摇头,“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顿了顿,包大人说道:“应道长所请,已经帮你把许家收拾了,道长你该怎么感谢臣下呢?” 萧战把挂上饵料的鱼钩丢进水中,说道:“许家罪大恶极,就算包大人不去审他,也有其他人审。这个案子落到其他人手中,被许家牵连的人就得上百,再按照酷吏抄家灭门的习惯,牵连的人只怕成千上万。说起来,我这是做了一件好事。” 包大人无奈的摇了摇头,“好吧,说不过你。指使臣下办事,办完事却不认账。下次臣下就不上当了。” 萧战没有说话,只是专注的盯着鱼漂。 包大人压了压斗笠边缘,身子挪动凑到萧战旁边。 “道长,许家再怎么说也是传承百年的大家族,跟许多名门望族都有姻亲。照理说,许家落难,这些家族应该出来拉一把的,可出奇的是,墙倒众人推,那些家族纷纷和许家撇清关系。道长知道为什么吗?” 萧战摇了摇头,“包大人,我观察过了,这条河里没鱼,亏你能坐得住。” “道长,你这人,真没意思。”包大人无奈说道:“还记得臣下上次说的藩王谋反吗?许家就是为那位藩王奔走的。” “组建大船行的目的,一是可以借此生财,筹集军费、置办兵甲。二是可以笼络亡命之徒,扩充武力。三是借大船行聚集人心,掌控东南半壁江山。” 萧战想了想,包大人所言非虚,大船行确实有这么多的功用。 别的不说,大船行建立起来之后,可以左右东南十多个州郡的商业往来、货物运输,而且货船可以顺着水网抵达任意一个郡县。如果换成军舰,同样可以攻城略地,一旦起事,反手间就能拿下东南半壁江山。 包大人从袖子里掏出一张地图,上面有两条用红线标注的河流。 “道长请看,这条大江将天下两分,之前历朝历代都出现过隔江而治的局面。前朝为了防止这种事情发生,调集数百万民夫,花费十多年时间开挖运河,打通南北,消弭了南方的割据,同时也能借水运将南方的米粮财货运往京城。” 说着,包大人的手指沿着运河由下向上划了一下。 “道长请看——这条路可以运钱粮,自然也可以运兵马。”33yqxs?.??m 萧战眼睛一眯,仔细观看地图上的河流水网。 正如包大人说的那样,东南半壁江山都被一条条河流贯通起来,如果真有人起兵作乱,各州郡的兵马集结起来,真可以通过运河一路北上杀进京城。 不过萧战上过包大人的当,知道这老东西已经挖好了坑准备埋自己,是以,萧战只是淡淡的“哦”了一声。 见萧战不接茬,包大人也不尴尬,悠然自得的卷起地图。 “道长,听说公输祥桐已经投在你门下?” 萧战点了点头。 “那么道长可知,为何公输家拥有高超精湛的技艺,却只用在桌椅板凳上,雕梁画栋里,最多也就是造个马车,却不接触舰船?” 萧战想了想,还真不知道。 这时候,包大人笑着摇了摇头,“道长,您这次真是走了一步烂棋啊。” “公输家的祖先公输班是木匠的鼻祖,不过公输班最擅长的不是盖房子做家具,而是制造各种攻城器械。后来天下安定,公输班为了子孙的安全着想,立誓后人不得制作任何战争用具。并且亲手焚毁了十几箱子的草图画稿。” 听到这话,萧战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却依然不说话。 包大人无奈,“道长,许家行差踏错,没人敢出面帮他们说话,倒了也就倒了。可公输家不同。他们是老实本分的工匠世家,大到陛下修园子,小到达官贵人起宅子,都喜欢找公输家。想动公输家,肯定会有一群人跳出来。” 萧战叹了口气,他实在受不了包大人的唠叨和啰嗦了,更受不了他这种顾左右而言他的虚伪。 “包大人,我们组建大船行,是真正为了造福一方百姓,而不是为了打打杀杀。谁要想组建另一个大船行,我并不反对,可如果他们使一些见不得光的手段,我也不是泥捏的!” 看到萧战甩袖而走的背影,包大人笑着摇了摇头,然后重新打开地图。 他的目光停留在那一纵一横的交界处,怔怔入神的看了许久。 “宁江处在这江河交汇之处,定然是兵家必争之地。想不打打杀杀都难啊。其实,我们更希望看到的是,殿下您卷入这天下纷争啊!” 第86章 拼命努力 萧战不傻,他自然听出了包大人的言外之意,也看出了地图上宁江的关键,只是他不想接话茬,免得包大人再给自己加担子。 之前就是这样,糊里糊涂的把宁江县百姓们的平安幸福扛了过来,然后又是东海郡,这还没完,又想给自己加地盘。 想得美! 小爷修的是天道自然,求的是逍遥自在,才不管你们那些蝇营狗苟。 守着家门口一亩三分地过日子就好了,家人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每天高高兴兴多好。 至于天下,爱谁谁,想咋咋。 小爷不在乎! 想到这,行走在大街上的萧战大笑三声,引来路人一片侧目。 不过看到萧战的模样,人们全都拱手抱拳,恭敬地叫了一声“叶家姑爷”。 之前人们对萧战的称呼都是“叶家的上门女婿”,言语中满是鄙薄和不屑,而现在,一切都变了。 萧战也抱拳回礼,朝着众人点头示意,然后步履轻快的回到叶宅。 刚进门就看到翘首以盼的叶林氏。 “怎么样,怎么样,老头子那边怎么样,没有说什么不沾闲的话吧?” 萧战笑了笑,“娘,爹现在风光着呢,哪有您说的那么不堪啊。不信你出去走走,随便找个人问问就知道了。” 听到这话,叶林氏顿时长舒一口气。 不过她又板起脸来,哼了一声说道:“他还能耐了,那是他的功劳么,分明是宁江县的老少爷们捧场。算了,不跟你说了,做饭去。” 看着叶林氏一边走一边哼着戏曲的样子,萧战开心的笑了。 “娘,依若呢?” “还能在哪,教那三个孩子念书呢。” 说到这,叶林氏转过身来,“对了,咱家也没事了,请个私塾先生过来吧。那三个孩子正是用功的时候,不能耽误了他们。” 之前许家放话要封杀叶家,搞得所有人都和叶家划清界限,就是想找先生也找不到。 现在许家倒了,叶家进一步壮大,叶林氏相信,都不用自己找,只消放出一句话就有一群读书人过来应聘。 到那时候别说没功名的的老先生,就是有功名在身的童生、秀才也能随便挑、随便选。 萧战一拍额头,“好啊,娘你有没有认识的人,直接请过来就行了。” 叶林氏高兴地“哎”了一声,“那行,我下去就去问问。” 萧战点点头离开了,转了一圈找到叶依若,正看到她用树枝在一个沙盘上写字,旁边自然是她那三个学生。 见萧战过来,叶依若拢了拢鬓角的发丝。 “你们三个先去喝口水吧,等会儿再学。” 三个孩子立刻高兴地拍手,然后怯怯的看了萧战一眼,这才溜着墙根跑出去。 孩子离开之后,叶依若长长的舒了口气,“你回来了啊,爹那边怎么样,一切顺利吧。” 萧战没有回答,而是牵起叶依若的手。 叶依若不好意思的抽了抽手,却发现被萧战紧紧地抓着,根本抽不回来。 “别闹,大白天的。” 萧战呵呵一笑,“那就是说晚上可以闹了?” 叶依若顿时羞红了脸,“你,你就会欺负人。” 萧战笑着松开手,说道:“那边一切顺利,顺利地超乎想象,爹十年不明一鸣惊人,十年不飞一飞冲天啊,终于舒展胸中的抱负了。” 听到萧战讲述南北杂货开张的场景,叶依若嘴角不自禁的翘了起来。 父亲站起来了。 不仅是身体上站起来了,精神面貌上也站了起来。 想到这,叶依若从袖子里抽出手绢,擦了擦手上的灰尘,然后失落的叹了口气。 “爹出事以后,我顶了他的职位,去船行干活,领一份银子养家。现在爹好起来了,我就不用抛头露面了。” 萧战纳闷,“那你干什么呢?” 叶依若瞬间羞红了脸,咬着嘴唇说道:“还能……还能干什么。我们女人能做的,不就是相夫教子么。” 萧战没听出叶依若的意思,说道:“不用了,刚才娘说了,请个先生回来,那三个小家伙叫先生去教,你就不用管了。” 叶依若以为萧战说的是“其他的事都不用管,专心相夫教子”就是,顿时脸上更红了。 捂着碰碰狂跳的心房,叶依若连忙岔开话题,“对了,大船行那边怎么样了?谁来主持?” 萧战奇怪的问道:“除了娘子你,还能有谁?” 叶依若愣了一下,自己不是要呆在家中的么。 萧战解释道:“大船行这边刚刚草创,什么章程都没有。咱们家就你有管理船行的经验,除了你还能让谁去。” 看到叶依若欲言又止的样子,萧战笑着说道:“放宽心,不拥有任何压力,大船行赚钱不赚钱都无所谓,哪怕赔个精光也没什么。” 听到这话,叶依若没好气的看了萧战一眼,“你对我就那么没信心吗?放心吧,我一定会把大船行管理好的。” 看着叶依若瞪着大眼睛,脸颊气鼓鼓的样子,萧战觉得好笑,忍不住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 看着叶依若呆滞失神的表情,萧战连忙站起来,“对了,我想起还有一件事没办,先走一步。” 叶依若回过神的时候,萧战已经跑出院子了,顿时气得直跺脚。 “萧战,你等着!” 过了一会儿,叶依若握紧拳头,自言自语道:“不就是一个大船行么,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一定打理得井井有条。” 送走一个客人,叶天信吩咐下人暂停一会儿,然后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 “徐神医真是妙手回春,不仅医好了这双腿,还把身体调养了一番,整个人年轻了差不多二十岁,要不然招待这么多人,还不累散架。“ 端起茶杯润了润喉咙,叶天信舒服的靠在椅背上,并且情不自禁的翘起二郎腿。 这个动作很不雅观,而现在,叶天信非常迷恋跷二郎腿的感觉,毕竟过去的十多年里,跷二郎腿一直是叶天信求而不得的奢望。 想到最近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想到叶家发生的转变,再想到自己身上的变化,叶天信顿时有种做梦的感觉。 虽然不了解萧战的来历,也不知道萧战的背景,可叶天信明白,那绝对是叶家可望不可即的高度。 之前还觉得招上门女婿是耻辱,可现在看来,分明是叶家高攀了。 叶家距离萧战太远了,遥不可及。 叶天信不禁感慨,如果叶家也是名门望族,自己就能给女儿置办一笔丰厚的嫁妆,让她到了夫家也不用低三下四。 想到这,叶天信身体中瞬间涌现出一股热流,整个人精神焕发。 不能停! 不能歇! 要把过去荒废的十几年补回来。 不仅要弥补对妻女的亏欠,还要给她补上一份嫁妆。 于是,叶天信向外面喊道:“让下一个人进来吧。” 南北杂货的柜台租赁、各地商人的供货,叶家向周边郡县派出人手,选择新的开店地址。 同时叶家的船队也被重新组织起来,前往其他郡县运送商品,如此一来南北杂货可以保证价格最低,最实惠。 不过这样还不够远远不够。 叶天信想到了萧战的背景和能力,想到了他的人脉和关系,虽然都是自己的联想和猜测,但即便如此也都高深莫测,高山仰止,是自己一辈子都达不到的高度。 想要攀上他的高度,光有钱是不够的,还得有一些金钱以外的东西。 决定成功的是细节,而决定失败的是格局。 叶天信知道,自己的格局终究太浅了,比起其他人来说或许已经称得上见多识广,但是在萧战面前,总有一种下里巴人的感觉。 尤其是之前刚住进大宅子的时候,自己家婆娘竟然说要在院子里种菜,养鸡养猪。 一想到这里,叶天信就羞愧地想要找一条地缝钻进去。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 叶天信死寂的心开始躁动起来,他突然想出去走走看看,见一见外面的世界。 不能土包子一样困守在宁江这个小地方,否则迟早会被对方甩的影子都看不到。 叶天信是男人,自然对男人的心态了如指掌,有钱就变坏,这是防都防不住的。 更何况,叶天信实在不知道自己女儿有什么特殊之处,能够让萧战死心塌地的。 所以叶天信心中没有任何安全感,迫不及待的想要提升自己,提升叶家。 无知者无畏,叶天信觉得这句话放在自己身上十分恰当。 以前不知道萧战的强大,所以觉得也就那么回事儿。彡彡訁凊 而后叶家水涨船高,接触到更高的层次,更广阔的世界,才明白的高不可攀。 如果说以前还是想着给叶家的子孙后代攒一份安身立命的基业,那么现在就变成了努力攒嫁妆,不让女儿过的太委屈。 这一刻,叶天性心中憧憬起来。 如果叶家是名门望族,该多好,就像自己小时候所在的青州林家一样。 如果叶家能成为那样的大家族,女儿应该能配得上萧战了吧? 那就努力吧! 不,不是努力,而是拼命! 拼了这条命的干活,攒下一份基业。 “女儿,你放心,爹一定会让你成为这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第87章 教书先生 叶林氏带着两个下人,提着腊肉、礼盒等物来到城南一个小院前。 扣了扣门环,院子里立刻传来狗叫声,然后是一个男人呵斥狗的声音。 哒哒的脚步声临近,一个须发花白的老头打开大门,看了一眼门外的人,然后把拐棍夹在腋下,手指沾唾沫翻了一页书。 “几位,请问有何贵干啊?” 叶林氏连忙笑着说:“请问,是李万年李先生吗?” 老头摇头晃脑的看书,如痴如醉,该翻页的时候才抬起头回答道:“正是李某,不过先生不敢当。” 见找对人了,叶林氏连忙给随行的下人使眼色。 下人们立刻把腊肉亮出来,并且把礼盒打开。 “李先生,我这嘴笨,不太会说话,就直说啦。家里有几个小娃娃,正是启蒙的年龄,希望你过去暂住些时日,帮着教教。” 李万年继续摇头晃脑的看书,该翻页的时候才抬起头,“等等,你方才说什么,请李某住家教书?” 叶林氏点点头,“正是,正是。包食宿,还有银子。”m.33yqxs?.??m 来之前叶林氏已经打听过了,请先生贵得很,包食宿还得另外拿钱,没参加过科举的都得好几百文,参加过科举的少说也得一两银子,如果考出了功名,就得更多。 像李万年这种差点中举的,只高不低啊。 来之前叶林氏还觉得请先生太贵了,可是看到李万年读书用功的模样,立刻觉得对方是有大学问的人,五两说不定还少了呢。 却说那李万年,听到待遇之后,连忙把书合上,然后麻利的别在后腰上。 “嗯……啊……那个,教书啊,可是李某正在发奋读书,准备来年的科举呢,这要是到时候高中了,过不了几年就是一县的父母官了,如此大任等着李某,哪能为了点小钱耽搁。” 叶林氏知道读书人金贵,可也没想到金贵成这个地步。 之前只以为读书能当个官差什么的,却没想到连县令都可以。 再看这李万年,身上的衣服补丁摞补丁,饿得皮包骨头了,却还是不为金钱所动,心中更加钦佩。 “李先生,要不这样,每个月五两银子,另外伙食上,每天一斤米,五天半斤肉,十天一条鱼,月底一只鸡。” 李万年咕咚咽了口口水,可他还是闭上眼睛,喃喃念叨一番圣人训诫。 李万年很想拒绝的,可是贫寒的家境不允许啊。 “老夫是要干大事的人,可是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老夫勉为其难答应了吧,可是这价钱……” 叶林氏点忙点头,“好好好,每个月五两银子,每天两一斤米,五天一斤肉,十天两条鱼,月底两只鸡。先生您这是答应了?” 李万年心中暗道,你这伙食翻倍,银子咋不翻倍? 可是一想到顿顿吃饱,隔三差五有鱼有肉的生活,李万年哪里还有拒绝的心思。 这条件实在太优渥了,赶紧答应下来吧,免得把人吓走了。 于是李万年点了点头,“咱把丑话说在前头,如果你家娃娃性格顽劣,不服管教,那就怪不得李某训诫他们了。” 叶林氏连忙点头,“李先生您尽管揍,使劲揍,鞭子还是棍子都给您准备着。” 李万年连忙一伸手,“那行,先付钱。先说好,要付就付一年的,你们要是反悔,这个钱是不退的。” 话刚说完就感觉手上一沉,定睛一看,却是两锭雪亮的银元宝。 有点重,压得腕子疼。 拿人钱财就要为人办事,这点道理李万年还是明白的。 如果不好好办事,自己这名声坏了,以后就没人找自己教书了,而且中举以后,这点小事就会成为自己名声上的瑕疵,会毁了自己的前程。 于是李万年说了一声稍等,也不细了慢悠的走了,夹着拐棍几步回到屋里,转眼就提着一个小包袱出来了。 看到主人出门,那只饿得皮包骨头,头比身子还大的小黄狗赶紧追了过来,晃着尾巴在主人身边打转,满脸乖巧讨好的模样。 李万年嘿嘿笑着说:“你这小畜生,知道李某的好日子来了是吧。” 门外,等候多时的马夫立刻小跑过来,弯腰接过李万年的包袱,然后把凳子搬下来,请李万年上车。 看到这奢华的马车,李万年有些踟蹰。 他在地上用力的蹭了蹭鞋底,然后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看着上窜下跳想上车的小黄狗,李万年连忙扑过去将其抱在怀中。 看了一眼叶林氏,李万年突然意识到,请自己的人家不同寻常。 于是问道:“敢问贵府是?” 叶林氏没有说话,一旁的下人躬了躬身,答道:“我家老爷姓叶。” 李万年听到这个姓氏,再看身前的马车,顿时想到了什么,于是浑身一哆嗦。 “你们家小姐好像刚成婚,这小少爷读书恐怕还得几年吧。” 叶林氏笑着说道:“不是我家孩子,是亲戚家的孩子,总之,就劳烦先生了。” 李万年心中是一百个不愿意,可是银子已经接了,哪能反悔呢。 苦笑一声,李万年上刑场似的登上马车,坐下的同时还不忘用衣襟把小狗包起来,唯恐其在车上拉了尿了。 叶林氏也上了马车后,马夫立刻一挥鞭子。 叶家。 叶依若听说马车回来了,连忙到大门处迎接。 她很想知道母亲请的先生是谁。 看到颤颤巍巍下来的老先生,叶依若立刻向跟在马车后的两个下人招了招手。 “母亲请的这是?” 下人立刻回答:“李万年,李老先生。” 听到这个名字,叶依若思考了一下,“等等,这个李万年,是不是年年名落孙山那个?” 下人点头,“正是那位。” 叶依若顿时一翻白眼。 “娘怎么请的是他,花了多少钱?” 下人如实回答道:“每个月五两银子,每天两一斤米,五天一斤肉,十天两条鱼,月底两只鸡。” 叶依若心中暗道:这也太贵了吧。 要知道,当初叶依若顶替叶天信在船行的位置,一个月也就六两银子,还不管饭。 码头扛大包的苦力,一个月从头干到尾,也挣不了二两银子。 叶依若略有些生气。 这李万年本事不大,胃口倒不小啊。 可是母亲都已经把人请进门了,再把人赶出去有点不像话。 下人又说道:“小姐,李先生说了,得先付一年的钱,而且不退钱的,主母已经给过了。” 叶依若生气的哼了一声。 母亲到底是怎么了,平时挺精明的一个人,怎么今天就犯糊涂了,而且这大手大脚的样子,反常的厉害啊。 看到叶依若欲言又止的样子,萧战低下头,悄悄问道:“怎么?这个李万年不妥?不想要他的话,我把他弄走。” 叶依若急得直跺脚,“哎,一句话两句话也说不清楚,还是先等等吧,先问问母亲怎么想的再说。” 下人们安顿李万年的时候,叶依若连忙拉着叶林氏。 “娘,怎么回事,你怎么找的李万年啊。” 叶林氏奇怪的反问:“李万年怎么了?他也是读书人啊,教几个孩子怎么不行。” 说完,叶林氏拍着女儿的手说道:“你不知道啊,这李老先生可有学问了,我们去的时候还在看书呢,这是那什么,手什么卷来着?” 叶林氏抬着手心,却想不起那个词,急的直跺脚。 叶依若连忙说:“手不释卷!” “对对对,就是这个!”叶林氏笑着说道:“人家李先生时时刻刻都在读书,一看就是有学问的,雇他啊,肯定不亏。” 叶依若说道:“娘,你雇他可以啊,可是你开的价钱也太高了,五两银子,雇两个先生都用不完啊。” 叶林氏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闺女啊,能叫你娘吃亏的人还没出生呐!” 叶依若知道自己说不过母亲,只能无奈的放弃。 这时候,车夫跑了过来,双手将一本书奉了上来。 “夫人,李先生的书落在车上了。” 叶林氏随手接过书,虽然一个字也不认识,但还是学着李先生的样子翻了翻书。 “瞧见没,刚才人家就是这样,说话的时候都在看书呐。你瞧瞧这书,翻的都卷吧了,少说也得看了一百遍了吧。” 叶依若看了一眼扉页上的书名,顿时红着脸跑开了。 叶林氏笑着把书合上,然后又问萧战:“女婿啊,你帮娘看看,这书叫什么名字,李先生天天看这本书,肯定很有名气吧。” 萧战看了一眼,顿时尴尬的移开视线。 抬手把书接过来,然后卷成纸筒握在手中。 “咳咳……娘,这本书确实挺有名的。先不说了,我去把书还给李先生。” 转身的时候,萧战心中补充一句:这书有名是有名,可未必是什么好名声。 第88章 母亲心思 萧战几步追上叶依若。 “那个李万年是什么来路?要是不放心的话,把他赶走就是了。” 叶依若看到萧战手中的书,顿时尴尬的移开视线,然后讲述起自己知道的事情。 “我也不知道李万年以前干过什么,只是很多人都说他这个人不靠谱。”顿了顿,叶依若问道:“你知道《百家姓》吗?” 萧战点了点头,《百家姓》跟《三字经》一样,都是孩童的启蒙读物,差不多所有孩子读书时学的第一本书都是这个,自己自然知道。 “那你知道《百家姓》的第一句吗?” 萧战张口就来:“赵钱孙李、周吴郑王啊。” 叶依若“噗嗤”笑了,然后笑着说道:“从前有个地主,请李万年过去教他的儿子读书,地主家儿子蠢笨,怎么也学不会。李万年就想了个办法。” 说到这,叶依若又笑了起来,而且笑得前仰后合。 “他说,赵是红灯罩的罩、钱是俩大钱的钱、孙是我孙子的孙、李就是他李万年的李。” 萧战琢磨了一下,“李万年教的不错啊,《百家姓》原本就是一堆姓氏合在一起的,根本没有什么脉络可言,小孩子记不住很正常,李万年这么一说反而形象了。” 叶依若笑的肚子疼,一点点的蹲了下去。 “李万年问地主的儿子背会了没有,对方说背会了,然后就背了起来……可他背的是……是……哈哈哈哈……” 萧战疑惑的蹲了下去,一只手覆在叶依若背上不断抚摸,唯恐她笑岔气。 “地主儿子背的什么?然后呢,发生了什么?” 叶依若咳了几声,回答道:“红灯罩、俩大钱,我孙子、李万年。哈哈哈,你说,好笑不好笑。” 萧战也跟着笑了起来。 李万年真是太逗了,自己玩了个坑把自己埋了进去。 笑了一会儿,他问道:“照理说,李万年教的不错啊,傻子都能教会。” “那是你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叶依若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又哈哈笑了起来,“李万年怒不可遏,戒尺狠狠地砸在地主儿子头上。地主的儿子当场就躺了。” 萧战心中一紧,“然后呢?不会出人命了吧?还是把人打傻了?” 叶依若叉着腰站起来,缓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地主那儿子本来就是傻的,脑袋不太灵光,七八岁了还尿裤子,说话都不利索。结果呢,李万年那一戒尺下去,小孩开窍了似的,变正常了。” 萧战无语了半晌,最终只能说道:“这算什么,傻人有傻福?” 叶依若摇了摇头,“我也是听说,不知道是不是以讹传讹。不过,李万年的名声确实不怎么好,有钱人就不敢请他做先生了,敢请他的人也都目的不纯,开价低的离谱,李万年也懒得答应。” 萧战总算明白叶依若的担忧了。 她是害怕李万年暴脾气,一戒尺下去把三个小孩打成傻子。 “对了,在门口的时候,你说李万年‘年年名落孙山’是什么意思?” 叶依若又笑了。“还不是李万年每次去赶考都不中,回来之后家人问他考得如何,他都说比孙山差了一点。大家还以为孙山是什么了不起的人呢,谁知他说的是‘名落孙山’。这么说吧,我还没出生的时候他就在考科举,现在还在考科举,估计明年还名落孙山。” 这时候,叶林氏从不远处经过,看到二人,立刻走了过来。 “女婿啊,书给李先生送去了吗?” 萧战连忙把手中的书卷了卷,然后背在身后,“还没呢,娘,我这就去。” 叶林氏指了指前方,“走吧,咱们一起去。” 这时候,叶依若终于忍不住了,问道:“娘,五两银子,还有那么好的待遇,什么先生请不来,非要请李万年呢。” 叶林氏白了女儿一眼,说道:“你以为娘没去问其他先生?一个个都清高的很,看不起咱们家泥腿子出身,说什么渴不饮盗泉之水之类的话,有那么几个愿意的,嘴也张得跟小屋似的,一个月十两、二十两,哪敢要他们啊。还是李先生便宜些,而且,李先生是真的有才学啊,手里一直抱着书。” 萧战咳了几声,然后把那本书卷得更紧了。 叶依若低声说:“问题是李万年根本不值五两,而且还吃那么好,伙食费也得二三银子了。” 这时候,叶林氏看了看左右,然后小声说道:“傻闺女,要是教一个娃娃,五两银子亏,可如果不止一个呢?” “娘,一个两个还是三个,并没有什么区别,先生不会计较这些的。” 叶林氏眼睛中闪过一丝精明之色,“娘觉得吧,一只羊也是养,一群羊也是放,干脆把咱家下人的孩子也送过去读书吧,教谁不是教。” 请先生教的是王大柱家的三个孩子,也不是叶家的嫡系子孙,他们都能读书,其他下人的子女自然也可以。 再说了,这年月主仆关系基本都是维系一生的,王大柱家的三个孩子以后可能会搬出叶家单独过,可这些仆役下人一辈子都是叶家的人,真论起来反而比王大柱家那三个孩子更近一些。 想要维系下人们的忠心,光靠每个月发的月钱是远远不够的,如果有人想对叶家不利,花几两银子说不定就能收买他们。 所以,学堂是一个好机会。 叶林氏心里已经想到了几个人,都是最近一段时间表现好,肯卖力干活,处处维护叶家的。 这年头不是什么人都能读书的,普通老百姓家砸锅卖铁都不一定能供出一个读书人,更别说这些卖身为奴的仆役下人。 听到这话,叶依若恍然大悟。 “娘,原来你是打的这个主意。你分明是不想让先生闲着,让他多干活。你以为请先生回来是干苦力的么。” 萧战听到这话也明白过来,脸上浮现出一丝尴尬。 自己这丈母娘,真是…… 不过转念一想,萧战立刻明白了叶林氏的苦心。 家仆里面有干活勤快、人品可靠,跟叶家一条心的,可以把他们的孩子安排进去读书,算是叶家对他们的嘉奖。 这种嘉奖或许没有一斤肉、一匹布、一斗米那么实在,却可以让他们的孩子受用一生,甚至是改变他们的命运。 男娃子识字,以后去当伙计当学徒都占便宜点,不识字也就是干苦力活,可如果识字的话,基本上起步就是管事的。彡彡訁凊 女娃子认识几个字,说媒相亲都占便宜,会写字、会算账,这是当家主母必备的能力,是持家的象征。 如果这些孩子有读书的天赋,参加科举中了功名,简直就是祖坟冒青烟了。 这年代,想要改变出身不容易,甚至可以说绝无可能。 女人还好,可以嫁到大户人家做小妾,运气好剩下儿子,母凭子贵有机会扶正,而男人的话,真是应了那句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出生时候什么身份,这辈子都是什么身份,要说变化也有,农民变成失地的破产农民,家徒四壁的穷人变成无立锥之地的穷人。 所以,对那些下人的儿女而言,读书的机会堪称逆天改命。 为了这个机会,叶家的下人肯定会玩命的干活,好好表现自己,争取让自己的孩子拥有读书的机会。 而外面的人听说了叶家下人的待遇,肯定会削尖脑袋挤进叶家当下人,如此一来,不仅干活做事的效率翻番上升,忠诚度也会蹭蹭上涨。 而这些,叶林氏仅仅付出了五两银子,外加一些鸡鱼。 于是,在叶依若还没想明白怎么回事的时候,萧战已经敬佩的看着叶林氏。 “就照娘说的办。我等会儿叫人把南院的房间打扫一下,多搬几张桌子进去。对了,还准备点什么?” 叶林氏笑着摇了摇头,“笔墨纸砚什么的就不用咱们自个操心了,老头子那杂货里面什么都有,给他揽生意了。” 叶林氏走后,萧战将自己的猜想告诉了叶依若,然后感慨道:“娘说的没错,能让她吃亏的人还没出生呢。” 叶依若又羞又气,“娘这么占人家便宜合适么,要是传出去,肯定会有人说三道四的。” 萧战哈哈大笑,“就怕他们不说。说的人越多,咱家的名声也就越好,说不定还会传入某些大学问家耳朵里。” “那岂不是更丢人。” 看到叶依若疑惑,萧战给她讲述起来,“圣人说有教无类,读书做学问不是有钱人的专利,谁说穷人就不能读书了,相反,应该让更多的穷人有书读。咱们这是在做善事,而且是大善。” 叶依若将信将疑,她还是觉得,这事怎么看都像是母亲占人家便宜,市侩得很,说是教几个孩子,请进门却发现是教十几个甚至几十个孩子,这都称得上蒙骗了。 难怪问不来人,最后请了李万年。 “李万年当场拒绝倒还好,就怕他嘴上不说,心里却愤愤不平,找借口打孩子。” 一想到李万年把地主家傻儿子打开窍的事情,叶依若哆嗦了一下。 萧战却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你说的那是李万年年轻的时候,你再看他现在,瘦的皮包骨头了,一阵疯都能吹倒,他能打得动谁啊。” 说完,萧战扬了扬手中的书。 “再说了,我有他的把柄,不怕他不就犯。” 看到那本书,叶依若瞬间脸红到脖子根,说了一句“无耻”,然后慌忙跑开了。 第89章 鼓舌如簧 萧战把那本纸张泛黄的旧书放在桌上,然后用饶有深意的目光看向李万年。 “没想到先生如此高雅,连这种书都读。看这书破旧的程度,恐怕读了不下百遍吧。” 李万年脸皮子抽搐了一下,然后惊慌的伸出双手,想要把那本书盖住。 然而萧战捏着书角往后一抽,李万年顿时扑了个空。 萧战笑着拿起书,“二八佳人体似酥,腰间仗剑斩愚夫。虽然不见人头落,暗里教君骨髓枯。李先生,您老可要保重身体啊。” 李万年慌里慌张的抢过书,熟练至极的揣进袖子里。 做完这些之后,李万年的脸色终于平静下来。 “咳咳,这位小兄弟,敢问如何称呼啊?” 因为之前没见过萧战,所以李万年不知道萧战的身份,不过萧战能够在叶家随意走动,想来应该是有些身份地位的。 很可能就是管家之类的,所以他也不敢得罪。 萧战拱了拱手,说道:“在下就是叶家的上门女婿,你应该听说过的。” 李万年显然是听说过的,但听到的都是不怎么好的传言。 想想也是。 李万年不过是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落魄老书生,整天宅在家里,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的大事。 就算知道了,也都是皮毛。 所以,李万年虽然知道叶家崛起了,却不知道叶家因何崛起。 和大部分人一样,李万年听到萧战上门女婿的身份时,立刻流露出嫌恶的表情。 之前看到小黄书时的羞愧眨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原本略显佝偻的腰也直了起来。 双眼炯炯有神的看着萧战,沉声问道:“不知叶家姑爷来找老夫何事啊!” 看到这一幕,萧战也不介意,摇了摇头说道:“还真有个事跟你商量。” 于是萧战把叶林氏的打算说了一遍,当然,他没说这事叶林氏的主意,而是将这件事揽到了自己身上。 这事情确实是个好事,可终究有点下作,有点坑蒙拐骗的味道。 叶林氏的打算极好,开出行情两倍的价钱,再加上鸡鸭鱼肉的待遇,李万年这种穷得叮当响的老书生就算知道被蒙蔽了也会捏着鼻子认了。 毕竟当时也没说教一个还是教十个,也没说教的是叶家的人还是叶家的下人。 就算一年以后李万年离开叶家,跟其他人讲起这里的事情,说叶林氏的不好,叶林氏也不在乎。 哪个妇人家不是人家背后议论的对象,街坊邻里之间,从来就没有人人夸赞称道的。 叶林氏习惯了,也不在乎。 可是萧战在乎。 因为萧战明白,这并非不痛不痒的流言蜚语,而是关乎到叶家的声誉、清白。 哪怕这件事再怎么微不足道,萧战也要处理得干净利亮,不让人在背后非议叶林氏。 李万年听到自己要教叶家的下人,顿时气的老脸通红,比刚才看小黄书被人抓住还红。 “岂有此理!简直岂有此理!” “你们是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啊!” “不干!老夫就是饿死,被你们乱棍打死,也不会干这种跌份的事情。” “叫叶家当家的人过来,你一个上门女婿不配跟老夫说话。” 萧战咳了咳,“老先生,说话做事之前,也得想清楚啊,免得以后再后悔。” 李万年虽然行将就木,可毕竟是读书人,骨气还是有的,至少表面上有。 他冷冷的看着萧战,“你是在威胁老夫吗?” 萧战摇了摇头,“老先生,我只是想说,你要错过一个扬名立万甚至留名青史的机会了。” 李万年显然不吃这一套。 “小家伙,老夫看的书比你识的字都多,这种哄小孩的把戏也在老夫面前卖弄。” 萧战呵呵一笑,“老先生,世上竟有如此多的黄书,不如,您说几个书名,晚辈回去之后好好研读一番。” 李万年顿时咳嗽起来,一屁股坐回椅子里,半点没能直起腰。 最后,他双手按在桌子沿上,瞪着眼睛说道:“也罢,老夫就好好听听,看你这小家伙怎么糊弄老夫。” 萧战悠悠说道:“先生,您都名落孙山十多次了吧,从少年郎熬成了白首翁,却还没有半点功名,难道老先生再熬十年就能熬出头?” 这是李万年心中永远的痛,谁提起这事李万年就跟谁急,更何况萧战这种上门女婿。 “黄口小儿,竟然羞辱老夫!” 萧战连忙摆手,“老先生,我说的是事实!您想想,就算您再考下去又如何,您现在都年过半百了,就算考中了,熬几年资历出去补个缺,那时候你都年过花甲了吧,您到了任上还能再干几年?” 李万年愣住了,他满脑子都是读书、考试,想着高中,可是高中以后怎么样,从来没有想过。 如果真的像萧战所说,自己当上官都已经年过花甲了,如果不顺利的话,甚至都年过古稀了。 这要是运气再背一点,半路上挂了,岂不是一辈子都竹篮打水一场空。 萧战指了指李万年手中的书,“老先生,您还有很多事没有做,还有很多梦想没有完成吧,如果一辈子就这么过去了,您就是到了九泉之下也心有不甘吧。” 李万年下意识地缩了缩手,想要把那本书藏起来。 可是听了萧战的话,李万年出奇的将书亮了出来,然后瞪大眼睛看着这本已经翻阅了不下百遍的旧书。 是啊。 自己还有很多事要做,自己还没娶妻生子,以后谁给自己养老送终啊。 以前总是自己骗自己,等到考中了,什么娇滴滴的花媳妇都随便选,随便挑,娶了妻还能再纳几个妾,所以不愿将就,拖着没有成亲,现在穷困潦倒,就是想娶亲也没有姑娘愿意嫁了。 除非自己能考取功名,否则这辈子都别想了。 然而岁数放在这呢,不饶人啊。 看到李万年的表情,萧战知道,自己的话起作用了。 “李先生,叶家如今发达了,您能在叶家教书,那是您的幸运,再过几年,其他那些书呆子肯定会对您羡慕嫉妒恨的。” 李万年摇了摇头,迷乱的目光一点点清醒下来。 “小子,少给老夫灌迷魂汤。老夫承认,你刚才说的是事实,老夫的确老了,就算考中了也没几年好享受的了。可这并不是说老夫就只能在叶家教那些奴仆读书,老夫都不愿意,其他人更不可能。” 萧战没有反驳,“确实,我娘在请先生之前还找了好几家,可他们有的嫌弃叶家泥腿子出身,有的嫌弃叶家暴发户,还有的嫌弃叶家家产来路不正,不屑于为伍……” “不过,那都是他们没眼光!”萧战冷哼一说,直勾勾看向李万年,“李先生猜猜,我叶家有多少下人?老先生明日要教的学生又有几个?” 李万年捻着颔下的长须,脑海中仔细回忆进入叶家之后看到的一幕幕。 “听说叶宅占地十亩,打理这么大的宅子,人手肯定是不能少的。我见到了车夫,不过一个车夫肯定不够,少说得两个,还得有个马夫。一前一后两个门,就得四个门房,厨子两个、园丁两个,粗使婆子、丫鬟少说也得十个,我还看到了几个护院。这么算下来,怎么也得三十个人吧。每家两个孩子,就算只来一半也得三十个学生。” 末了,李万年冷哼一声,“叶家真是打的好算盘。”彡彡訁凊 萧战摇了摇头,“李先生,你还少算了叶家的船行、南北杂货,还有宁江城叶家名下的庄园、田地等,真要论起来,靠着叶家吃饭的人没有三千也有两千五!” 呃…… 李万年差点一口气呛死。 叶家的下人竟然这么多? 两千人,那么自己要教的学生就算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这这这,累死个人啊。 可是,听到这庞大的数字,李万年非但没有退缩,反而燃起了熊熊的斗志。 他双目放光的看着萧战,就像是老色狼看到美少女,老酒鬼看到陈年佳酿。 “小子……啊不……小兄弟,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老夫……哦不,小老儿愿意分文不取,每天只需一粥一菜即可。” 说话的时候,李万年双手紧紧抓住萧战,唯恐萧战跑了。 萧战呵呵笑了,“老先生,您刚才不是说,就是饿死、乱棍打死,也不愿意吗?” 李万年同样呵呵一笑,“小兄弟,你肯定听错了,根本没有这回事。” 萧战趁机抽回自己的手,然后示意李万年坐下说话。 “李先生可听说过一句话——杀一人为罪,屠万人为雄?” 李万年哪能不知道萧战的意思,“小兄弟,如果叶家让小老儿教七八个下人子女,确实是羞辱老夫。可如果叶家让小老儿教七八百个下人子女,这就是一番大功德。” 说着,李万年站起身来,一甩袖子之后躬身拜下,向萧战行了一个大礼。 “小兄弟说的没错,这的确是一个扬名立万甚至名留青史的机会,小兄弟若能做到,小老儿一定倾囊相授。” 第90章 奇怪心思 这边游说完了李万年,萧战又找到叶林氏。 “娘,李先生同意多教几个孩子,还说就是再多的学生也没问题,甚至说如果有几百个孩子,他愿意分文不取,每天一粥一菜就行。” “真的?” 叶林氏语气中有掩饰不住的欣喜、激动。 不要钱? 一天只喝一碗粥,一盘菜? 这可赚大了啊。 不过,几百个学生去哪弄。 叶林氏纠结了。 钱肯定是要省的,叶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出来的,哪能铺张浪费呢。 不过,这几百个小孩去哪弄啊,叶家又不是人贩子。 萧战立刻说道:“娘,你看,咱叶家有一个船行是吧,里面几十条大货船,还有一堆小鱼船,船上的船工少说也有几百人,还有庄子里的佃农,长工,今天开业的南北杂货,里面也雇的有人,这加起来,少说也有几千号啊。” 叶林氏之前却是没想到,可是听萧战这么一说,还真是那么回事。 “可是,船行那边、杂货店那边、庄园那边都是外人啊,又不是咱家里头的,念书这种好事哪能叫他们占便宜了。” 说着,叶林氏向萧战劝说道:“女婿啊,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请先生一个月五两银子呐,要不是看在我那死去的三姐三姐夫的份上,我才不会给那三个孩子请先生呢。可是先生请回来不能白养着是不是,往里面多塞几个贴心人家的孩子,咱也不算吃亏,他们平常干活多买点力气,少浪费一点东西就把钱赚回来了。可是你也不能不分个亲疏远近啊。” 萧战无奈的摇了摇头,丈母娘这思想也真是够奇怪的。 你说他抠门吧,她对三姐一家子真是阔绰大方,人活着的时候就不说了,就是人死了以后还尽心尽力的照顾他们家孩子,花五两银子请先生都舍得。 可你要说她大方吧,给三个孩子请先生她觉得亏了,因为自家人没有从中受益。 于是乎,叶林氏请先生就跟请了一头牛似的,只想着让人家多干活,耕地、拉车、驮货什么的全都干了,恨不得再拉几圈磨。 要是这也就罢了。 人家先生愿意分文不取,每天一碗稀粥就行,只是要求多教几个孩子,叶林氏又不愿意了,生怕外人占了叶家的便宜。 她拉着萧战的手,悄声说道:“女婿啊,你是干大事的人,见的场面多了,仨瓜俩枣的小钱你也看不到眼里,可是你得明白积少成多的道理啊。还有啊,这读书的机会要是只给三五个人,那是嘉奖,可要是给三五百人,那就烂大街,不值钱了。赏罚有度才能笼络人心,你这样赏罚无度,只会失人心,人家占了你的便宜也不念你的好。” 萧战摇了摇头,“娘,没你说的那么严重吧。” 叶林氏一甩手,声音也提高了几分。 “女婿啊,要是只有三五个人念书,他们一个个都得宝贝着这个机会,都不用什么头悬梁锥刺股,一个个拼了命的学。可如果三五百人念书,你信不信,一个个过来念书都跟蹲班房似的,小孩怨恨咱们开学堂让他们没了自由,大人怨恨咱们让他家孩子读书,家里少了一个干活的劳力。” 萧战略一琢磨,好像还真是这个道理。 刚才还以为自己把李万年忽悠了,没想到是挖了个坑埋自己。.33yqxs?.??m 一切都太想当然了,却忽略了人心。 太容易得到的东西,没有人会珍惜,反而会觉得理所当然,升米恩斗米仇说的也就是这个道理。 叶林氏的目的很简单,就是为了把读书的机会当成一种赏罚手段,鞭策叶家的下人们,而不是萧战和叶依若想的那种给穷哭人家改变命运的机会。 毕竟叶林氏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妇人,她只需要为自己的家操劳,为自己的儿女着想,顶多照顾一下自家亲戚,至于其他人,不亏他们不欠他们就行了。 咱不害人,但是也不会无缘无故当滥好人,而且还是做了好事没人领情的滥好人。 想通此节,萧战顿时明白,自己摊上事了。 几百个学生好找,可问题是怎么让丈母娘转变思想,如果她想不明白,整天觉得亏了亏了,就只能愁眉不展了。 “娘,咱先一件一件的捋,李先生分文不取,咱每个月能省五两银子,对吧?” 叶林氏点头,这不明摆的嘛,一个月省五两,一年就能省六十两,这是好大一笔银子呢。 “娘,李先生一天只喝一碗稀饭,那咱又省了很多鸡鱼和肉,对吧?” 叶林氏已经开始数着手指头算自己一年能省下来多少只鸡、多少条鱼、多少斤肉了。 “对对对,女婿你说的对,可是咱也不能真的弄几百个孩子过来啊。这些孩子来了总得有桌椅吧?总得有笔墨纸砚吧?这不要钱呐?最关键的,他们不念着咱们好,好像咱们求着他家孩子念书似的。” 最终,叶林氏一摆手,“不行,就是不行。” 说完转身就走,不给萧战分说的余地。 萧战呵呵笑了,“娘,如果李先生能帮咱能挣钱呢?咱们一分钱不花,还能挣他几百两。” 叶林氏立刻转过身来,喜笑颜开。 不过她略有些迟疑的问道:“怎么挣钱,会不会伤天害理,被人家戳脊梁骨啊?” 萧战指了指旁边的凉亭,带着叶林氏走了过去。 两人坐下之后,萧战缓缓说道:“娘,你看,咱们在县城里还有几处房产,位置不好一直没人租对吧,天阴下雨的还得去修缮修缮,费钱又费工。如果把这几处房产拿来改造成学堂,也没花钱,平常还有人替咱们收拾了,是不是?” 叶林氏点了点头。 反正空着也是空着,拿来做学堂正好,叫那些学生打扫收拾,还不用给钱。 “娘,你再看,学堂得有桌子、凳子,咱这边也没有,得买是不是?咱量好尺寸,画个样子,外公他闲着没事干,正好把这个这笔生意给外公做,他老人家也能挣点小钱是不是?” 叶林氏立刻点头,给夫家办事了,还能帮娘家人挣钱,自己也老家也算长脸了,这事好啊。 不过叶林氏迟疑的说道:“照你说的,那不得百十套桌椅?我爹他年纪大了,累着了怎么办?” 萧战“嗨”了一声,“娘,你是太多年没回家,不知道啊。上次回去给外婆祝寿的时候,十几个半大孩子磕头奉茶,求着外公教他们木匠手艺呢,外公现在可威风了,哪还用自己干活。” 听到这话,叶林氏立刻一拍大腿,“成啊!这事好!女婿啊,按我说,这学堂越大越好,桌子椅子越多越好。” 说了一通,叶林氏渐渐回过味来,“不对啊女婿,这桌子凳子得花钱的啊,这又是房子又是桌子、凳子,花销可大了。不行不行,坚决不行。” “娘,我这不是还没说完呢吗?” 萧战唯恐叶林氏走了,连忙拉住她的袖子,“娘,等咱们把学堂建起来了,就可以向外面招生。送孩子来读书得交钱,李先生分文不取,那收的钱就都是咱们自己的,这不是赚钱吗?” “而且,念书的孩子多了,爹的南北杂货店也能多卖点笔墨纸砚,书本什么的,你说是不是?这些孩子稍微机灵一点,以后科举出点成绩,咱们叶家也沾光啊,你说是不是?” 叶林氏顿时高兴起来,“我怎么没想到呢,这收的孩子越多,咱们挣得钱也就越多啊,而且桌子、凳子能一直用下去,这孩子每年都能收,年年都挣钱啊,咱叶家又有了一笔进项,老头子的生意也好了,咱们叶家的名声也好了,一举三得啊!” 说完这番话,叶林氏心里琢磨着:一个孩子收多少钱呢?按年收还是按月收呢? 萧战笑了笑,“娘,咱按年收费,每年三两银子,要是父母在咱们船行、南北杂货店做工的,可以半价,要是父母在咱们叶家做工的,可以免费。亲疏远近一下子不就出来了么。” 叶林氏听到这话,立刻转过身去,掰着手指头仔细核算。 只见她一会儿咬牙一会儿瞪眼,一会儿又连连发笑。 “女婿你这法子不错啊,既有了收入,又能让给咱叶家做工的人考虑进去,还把等级划分开来,家里面做工的人也有了面子,不错,不错。” 萧战呵呵笑了笑。 总算把叶林氏这边搞定了。 “娘,你觉得可行,那我跟李先生商量商量,把桌椅的样式定下来,然后就能叫外公那边开工了。” 说完,萧战又说道:“对了娘,学堂这块以后可以越做越大,越来越多,外公那里桌子凳子的订单也会越来越多,等外公挣到钱了,叫他在县城买块地,给长生起一个宅子,以后住的近了你也好照顾他们。” 听到这话,叶林氏顿时忘记了利益得失的事情,高兴的合不拢嘴。 “女婿啊,还是你想得周到。我怎么就想不到这些呢。行行行,都依你,就照着你说的做,赶紧的,赶紧的啊!” 萧战连连点头,“那行,娘你瞅瞅,哪里的房子不好租,拨出来专门建学堂。” 叶林氏这回也不抠抠搜搜了,“女婿啊,要不这样,咱们找个好点的地段,多弄几间房子,建个大一点的学堂吧。” 第91章 叶家办学 萧战把建学堂的事情给李万年说了一下,这老头顿时激动得双眼冒光,嘴皮子直哆嗦。 “小兄弟,你知不知道,这事情要是成了,小老儿就是宁江的名人了,这名气一下子就涨上去了,不说直达天听,通到郡城、州城还是没问题的,来年科举也更有把握了。” 萧战呵呵一笑,心中暗道:直达天听是板上钉钉的事情,都不用以后,说不定明天你李万年的名字就出现在皇帝老儿案头上了。 “李先生,这才哪跟哪,我娘拨了六间大房子,就是城南柳河弯那里,下一步我准备把柳河弯的房子全买下来,直接把河湾圈下来,到时候咱们学堂保守估计也有二十亩地,而你就是山长了!” 山长? 也就是一所学校的校长。 听到这个高大而神圣的称谓,李万年瞬间挺直了腰板,还用手抹了抹鬓间杂乱的头发。 这真是自己的造化啊。 “小兄弟,不知这学堂有多少学生,都由何而来?” 萧战也不隐瞒,“学堂对外招生,普通人家每年三两银子的学费,如果父母在叶家船行或者南北杂货做工,那就只需要半价,如果是叶家做工的,不收钱。” 听到这话,李万年心中暗道:高明啊,如此一来人们找活的时候还不是优先选叶家,如果能在叶家干活,肯定兢兢业业,如履薄冰,唯恐哪天出了差错被开除。 三两银子不多,但是对于穷苦人家而言,三两银子很可能是他们小半年的收入。 可即便如此,叶家学堂的收费依旧称得上便宜了,还不到其他学堂一半。 可是对于穷苦人家来说,哪怕不收钱的学堂也是贵的。 如果可以选择,穷人们宁可让自家孩子去打猪草、放羊、拾柴火,再大一点还可以去做学徒,就算不挣钱,好歹干活的地方管饭吃,家里就可以省一口粮食。 孩子读书就没法给家里干活了,读书还得花钱,更是想都不用想。 但是现在呢,只要在叶家做工,就可以免费读书。 就算进不了叶家,在叶家其他产业做工也能学费减半,一年能占一两半银子的便宜。 别人花钱才能享受到的东西,自己却可以白嫖,想想都快乐啊。 如果放着这个机会不用,那就是一年亏一两半的银子,想想都心疼啊。 如此一来,就算原本没想着让孩子读书的人家,也会想着送一个孩子过去读书。 “小兄弟,你透个底,今年这学堂能收多少人?” 说着,李万年捶了捶腰,“不是小老儿装赖,而是小老儿这身子骨,你也看到了,孩子多了怕顾不过来啊。” 萧战知道李万年说的是事实,不过他也看出来了,李万年主要是常年却吃少喝营养不良导致的身子虚弱,并不是有什么疾病,只要吃饭的跟上,调养一段时间就行了。 当然,前提是少看点书。 “李先生,想必你也知道,我爹的腿瘸了十几年了……” 李万年连忙点头,“听说了听说了,哎呀,徐神医出手,令尊那腿立刻就恢复了,现在不但能走,还能跑。” 萧战点了点头,“我爹卧病十多年,身子也虚弱得厉害,还是徐神医开了一个调理身子的药方,这才药到病除,康健起来。” 听到这话,李万年顿时双眼放光。 “小兄弟,那个方子现在何处?能否借小老儿一观?” 神医写下的调理身体的方子啊,这可是千金难求的宝贝,叶家别的不干,就是守着这个方子卖药也能赚下一座金山银山来。 萧战呵呵一笑。 “方子自然是我娘收着的,我一个外人,哪能接触到这东西。不过我娘说了,如果李先生好好教书,可以照单抓药,给李先生也补补身子。” 虽然没能见着药方有点失望,可是听到萧战的话,李万年还是涌现出强烈的斗志。 “有小兄弟你这句话,小老儿豁了这条命,说什么也要给叶家教出几个秀才来。” 这时候,萧战说明来意。 “李先生,我娘说,叶家学堂初建,一应事物都用新的,这桌子、凳子全都找人做,你看看这些东西应该什么尺寸?” 李万年对这个熟悉,他在其他学堂见多了,张口说了几个数据,唯恐萧战记不住,李万年又拿出纸笔写下来,还画了草图。 “小兄弟,光有桌子、凳子还不成,多做几张床铺吧。有离家远的孩子,也好在学堂借宿。” 这都是小事,萧战满口答应下来。 然后又说了一些事情,萧战这才告辞。 把单子拿给叶林氏,“娘,你看看,这是学堂的规模,以及桌子、凳子的数目,李先生说最好准备一些床铺,还有笔墨纸砚,学生的书本……” 看到这一大串事物,叶林氏顿时心疼起来。 “能不能少点,这些个东西用不到啊,要那么多干嘛,不是浪费么,不行不行,最多一百两,不能再多了……” 萧战苦笑,一百两,连一半都不够。 要说起来,一百两银子萧战眼睛都不会眨一下,随便给大当家或者潘老五谁的说一声,什么都办的妥妥当当。 可是那样做就没意思了,也肯定瞒不过叶林氏。 无奈之下,萧战只能劝说,“娘,你想想,爹张罗的南北杂货红红火火,每天不说日进斗金,那也赚的钵满盆满啊,爹赚了这么多钱,以后说话肯定硬气,是不是?娘你要是不做出点成绩,以后在爹面前说话也没底气,是不是?”.33yqxs?.??m 叶林氏一听,顿时双眉倒竖,一巴掌拍在大腿上,“他敢!我狠狠收拾他!” 嘴上这么说,可是叶林氏心里明白,自己老头子还真敢,这几天跟自己说话明显不是以前那样子了,吃饭的时候都敢挑剔这个咸了那个淡了,真是反了天了。 可是真说到收拾,叶林氏根本做不到。 一来她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二来男人挣钱说话硬气是天大的道理,搁谁家都是这样,除非女人挣得比男人更多。 可是自己这大字不识,除了做饭洗衣裳什么都不会干,有什么本事比老头子挣得多。 一想到这,叶林氏顿时脸色黯然。 老头子挣大钱,女儿也在忙船行的事情,听说还在搞大船行,女婿更不用说了,人家根本就不在乎钱,一家人数来数去,就自己一文钱不挣了。 “女婿啊,你别怪娘抠门,你们几个都在挣钱,就娘一文钱不挣,所以娘花钱的时候就得小心着点,少花一文钱不就等于多挣一文钱么,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萧战做成生气的模样,“娘,谁敢说你一分钱不挣,我第一个不愿他的意。” 叶林氏哪肯信,“好了好了,别哄娘开心了,娘听到你这话就已经很高兴了。” 萧战一脸委屈,“娘,我说的是真的啊。这个学堂不就是你给家挣钱的地方么。” 叶林氏连忙摆手,“这哪行,点子都是你出的,娘可不敢居功。” 萧战才不在乎这些,“娘,李先生是你请的,对吧?桌子凳子也是外公做的,对吧?建学堂的房子也是你选的,对吧?这怎么不是你的功劳了?” 叶林氏急的站起来,“你这话说的,我啥也没敢,怎么就是我了。” “娘,你先别忙着拒绝。这学堂办的好,以后人们为了送孩子念书,肯定会优先选择到叶家船行、南北杂货店里干活,你也间接帮了爹和依若那边,是不是?” 萧战把叶林氏按回椅子上,接着说道:“还有,这学堂里多出几个秀才,那就是咱们叶家的功劳,到时候官府还得奖励咱们叶家呢,要是出个举人,就更了不起了。” 听说学堂出秀才,叶林氏激动地脸都红了,至于举人,叶林氏万万不敢想的,叶家就是泥腿子的命,出秀才已经是祖宗保佑了,奢望出举人,那是要挨雷劈的。 “娘你也说了,请李先生之前也问过其他先生,他们都嫌弃咱叶家是泥腿子出身、爆发户嘴脸,看不起咱。如果咱们叶家学堂办的好,那咱们就成书香门第了,是不是,谁还敢瞧不起咱们?” 前面那些倒没什么,可是最后这句话说进叶林氏心坎里了。 一想到那些读书人嘲讽叶家的话,鄙夷叶家的嘴脸,叶林氏心里就来气。 可人家说的没错,叶家就是泥腿子出身,就是暴发户的底蕴,没有几代人的积攒,就别想洗掉这种名声。 萧战的话点醒了叶林氏。 除了几代人积攒,还有一条路,而且是最快捷的路——办学。 学堂办的好,随便出几个秀才、举人,叶家的名声就起来了,以后谁敢说叶家的不是,叶家学堂的学生一人一口唾沫也把那些人淹了。 叶林氏不知道文坛论战什么模样,可她知道吵架是什么样子。 吵架吵不过对方不要紧,只要给自己帮腔的人多,自己就是一句话不说也吵赢了。 对,就是这样。 叶家学堂多一个学生,就是多一个给叶家帮腔的人,如果整个宁江县全是给叶家帮腔的,谁还敢说叶家一个不字? “行!女婿,就找你说的做。一百两哪够,二百两也不够,娘给你五百两。” 说着,叶林氏回到房间,回来的时候,将一沓银票塞到萧战手里。 “女婿啊,这事你悄悄的办,别给老头子说。他要是知道你外公做桌子、凳子的事,该说我给娘家送钱了。” 萧战笑了,“娘,你放心,这桌子、凳子的事我找其他人去办,保证按市场价,咱不占外公家的便宜,也不让外公家吃亏。” 叶林氏连忙点头,“好,你办事我放心,去吧。” 把银票揣进袖子里,萧战笑着说道:“娘,这五百两银子就当是你在学堂里的投资了,以后肯定千百倍的赚回来,看谁敢说您一分钱不挣。” 说完,萧战哼着小调走了出去。 “跟丈母娘打交道就是得哄着、骗着,钱也拿到了,老人家也开心了,要是直来直去的,学堂这事绝对黄了。” 就在萧战自鸣得意的时候,林长生慌里慌张的跑了过来。 “姐夫,听小姑说你要回老家一趟,能不能带上我啊?” 萧战听后哈哈大笑,“怎么,这才出门多长时间,就想家了?也好,我正要去林家村一趟,你就跟我一起吧!” 第92章 拜祖师爷 车马轻快,萧战和林长生都是皮糙肉厚的主,也不怕颠簸,当天下午就到了林家村。 老远的就看到林家门外围了一群人,有村子里的乡亲,还有一些生面孔,也不知道是从哪来的。 二人走上前去,正听到院子里敲锣打鼓,好不热闹。 林长生连忙拉住一个人问道:“石头哥,这是怎么回事?” “长生回来了啊,正好,赶上好事了。你看院子里那几个人,他们说是收你爷爷当徒弟的。” 旁边立刻有人说道:“是招你爷爷当匠户的,听说当了匠户吃皇粮,有官身。早知道俺也跟着你爷爷学学木匠活了。” 又有人讲道:“没听人家当官的说么,今儿个是木匠祖师爷的一千年诞辰,所以广开门多收徒,否则再轮八百圈也轮不到你。” 石头哥立刻点了点头,“对对对,长生啊,你爷爷这回撞大运了,拜了祖师爷以后就是官身了,吃皇粮的。” 林长生纳闷了,啥玩意,让我爷爷认祖归宗,我爷爷都六十多了好么,这不是闹呢。还吃皇粮,我家又不缺那一口吃的。 萧战看了一眼院子里的情形,身子一晃挤了进去,林长生也连忙跟上。 林家院子里。 一个身穿黑色长袍,带着四方小帽,唇上留有两撇鼠须的中年男子双手背在身后,一副抬头望天的模样,身后还跟着两个孔武有力的壮汉,每一个都手提类似水火棍的武器,腿上打着绑腿,腕上缠着护具,看着就很精干。 只听鼠须中年人说道:“小林啊,拜入公输家以后就是正儿八经的木匠了,是祖师爷的嫡系传人,干得好还可以上黄册,入匠籍,吃皇粮的。要不是祖师爷千年诞辰,广收门徒,这种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好事哪会轮到你。” 林老爷子局促的站着,自己都是六十多的老家伙了,却被一个年轻人叫“小林”,可是林老爷子不敢发火,还得硬着头皮迎合奉承。 “黄大人,道理是这个道理没错,可是老朽已经黄土埋脖子了,没几年好活了,也不想那些东西了。” 鼠须中年人笑得更加热情了,“没事没事,你养老没关系,可这些棒小伙们还年轻着呐,你可不能耽误他们的前途啊!你不会反对他们认祖归宗吧?” 林老爷子顿时明白,对方的目标压根就不是自己,而是自己那些徒弟。 而且看对方的模样,是要把自己的十几个徒弟一锅端啊。 这些徒弟都是心灵手巧之辈,有几个是带了十多年,能够独当一面的,其他的也是百里挑一的好苗子。 如果这些人全都被挖走了,林家的木匠作坊就垮了。 看到林老爷子不情愿,鼠须中年人的两个跟班全都站起身来,握着棍子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林老爷子只是一个乡下老汉,哪见过这种大场面,顿时慌恐的拱手求饶。 “大人,您说怎么办,俺们就怎么办,只求大人饶恕则个。” 鼠须中年人满意的眯着眼,“那行,你跟你那些徒子徒孙一起过来拜祖师爷吧,拜了祖师爷就是公输家的人了,可以去天工城学到最正宗的木匠手艺,以后还能当匠户,光宗耀祖啊。这要不是祖师爷千年诞辰,你们想拜都还没机会呐。” 林老爷子心中暗道:拜一拜祖师爷倒没什么,匠户就算了。 自己年纪大了,最大的愿望就是看到孙子成家,最好再生几个重孙,对别的什么的都不看重了。 鼠须中年人看到林老爷子迟疑的表情,立刻劝说道:“小林啊,你也不想想,要是没有祖师爷赏饭吃,你能学上这门手艺吗?没有这门手艺,你能有今天吗?都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你受了祖师爷的大恩,却从来不想着孝敬,这不是忘恩负义么?要是传出去,你们家的子子孙孙还怎么抬头啊?” 听到最后那句话,林老爷子心中一震。 是啊,这要是落个忘恩负义的坏名声,长生他一辈子就完了。 不行,不能这样。 只见他一撩衣摆,弓着身子就要跪下,可是这时候,萧战到了。 “外公,等一下。” 林老爷子听到这个声音,立刻回头望了过来。 “叶家姑爷,你怎么来了,还有长生,你怎么也回来了。哎呀,是不是长生在城里不学好,送回来了啊?叶家姑爷,你可得帮着长生说几句好话啊。” 林老爷子抓着萧战的手,不断地恳求,看到这一幕,鼠须中年人不耐烦的嚷嚷起来。 “要叙旧等会儿好好叙,现在先把正事办了,本大人忙着呢,可没功夫一直候着你。” 林老爷子顿时醒悟过来,再次撩起衣襟准备跪下。 可是这时候,萧战过去抓住了林老爷子的胳膊。 “外公,你先坐下,这里的事情交给我。” 林老爷子反而睁开萧战的手,“不不不,你们先坐着,我拜完祖师爷再说。” 鼠须中年人看到萧战阻拦自己的好事,顿时呵斥道:“小子一边去,祖师爷面前岂容你放肆!” 听到这话,萧战乐了。 “你应该庆幸公输班死了,如果他活着,还得给我行三拜九叩大礼,叫一声师叔!” 虽然萧战说的是事实,可是听在众人耳中,分明就是大逆不道之语。 “小畜生,敢侮辱我家祖师爷,来人,揍他!” 鼠须中年身后的跟班立刻动了起来,两个人前后左右将萧战围的结结实实,密不透风,类似水火棍的武器在掌心中砸得啪啪作响。 如果是寻常人遭到这种围攻,唯一能做的就是抱头蹲下,可萧战不同,他抬手一巴掌抽在左边那个跟班脸上,跟班脚底下就像装了陀螺,滴溜溜转了四五圈,然后头晕眼花的软倒在地上。 右边的跟班还没反应过来,也被一巴掌抽在脸上,只是这一巴掌抽的更重,跟班的身子腾空而起,同样滴溜溜转了几圈,然后重重的摔在地上。 收拾完两个跟班,萧战晃了晃手掌,似笑非笑的看着鼠须中年人,“说吧,你究竟是什么人,来林家村究竟有什么用意?” 鼠须中年人压住心中的恐惧,扶了扶头上的四方帽,仿佛官员这层皮能给他带来什么心理上的慰藉。 “本大人是公输家的人,专门登记东海郡所有匠户的籍贯名册,以备朝廷调用匠户所用。” 萧战也不废话,抬手就是一巴掌。 “我再问你一遍,究竟是什么人,来林家村干什么?” 鼠须中年人捂着脸,继续说道:“本大人……” 萧战二话不说,又是一巴掌,然后淡淡说道:“你这两边脸没有下手的地方了,下一巴掌就把你的头打肚子里,信不信?” 第93章 芝麻小官 听到这话,鼠须中年人顿时咕咚一声咽了口口水,没想到碰着二愣子了,于是他连忙拱手求饶。 “本大人……哦不,鄙人,鄙人姓黄,名世仁,东海郡人士,鄙人真的来自青州天工城,负责东海郡所有匠户的统计。” 说完,黄世仁从怀里掏出一本带有鱼鳞花纹的黄册,册子中登记有诸多工匠的姓名、籍贯、擅长的活计等信息,还盖有东海郡的官印,显然不是寻常人能够伪造的。 萧战扫了一眼那鱼鳞花纹的黄册,问道:“你来林家村做什么?” 黄世仁回答道:“听闻此处开了一家木器作坊,鄙人也是职责所在,过来登记,如果有能工巧匠,鄙人就收入门下授其技艺,等学艺有成,就是朝廷的匠户了,有官身,吃皇粮的。” 说完,黄世仁指着林老爷子和林老爷子身后的徒弟们。 “鄙人是要送他们一场大造化、大富贵的,成了匠户以后就是朝廷养着的人了,光宗耀祖的。” 听到黄世仁的话,林老爷子那些徒弟全都心动了。 包大人来过林家村之后,林老爷子一家声名鹊起,十里八乡的人都冲着林家的名声拜师学艺,想着傍上林家。 可林老爷子是一个乡下老头,手艺能有多了不起,就算跟着学一辈子也就那样。 但黄世仁的不同啊,这可是木匠祖师爷的嫡系子孙,手艺肯定了得,跟着他们学上一鳞半爪就终生受用啊。 这还是木匠祖师爷千年寿辰,广招弟子们人,否则寻常事后此等好事哪轮得到自己。 是以,那些刚拜入林老爷子家不久的年轻人都念叨着:一定得抓住机会!一定得拜在祖师爷门下! 看到自己的身份震慑住了众人,黄世仁终于有了底气,只见他掸了掸胸口的衣服,又正了正头上的帽子,然后趾高气昂的看着林老爷子以及林老爷子的徒弟们。 “你们,还不快点拜祖师爷!拜了祖师爷,以后就可以学到真正的手艺,而且还能登记黄册,以后就是官府的人了。” 听到这话,几个徒弟腿肚子晃动,想要向前走,可是看到身边的人都没动作,又迟疑起来,一个个用胳膊肘互相碰撞,示意大家一起去。 看到这一幕,林老爷子也无奈了,“外孙女婿啊,你看这事……” 萧战摇了摇头,“外公,这些人再怎么说也是给您磕过头的徒弟,现在改投其他人门下,与欺师灭祖无异。无论学什么手艺,人品都是最重要的,这种墙头草两边倒的货色,留在家里也没什么用,让他们去吧。” 听到萧战的话,几个年轻人脸上挂不住,反过来讥讽道:“林家有什么好的,我们当初拜师只是想沾一点包大人的光,谁知道他跟包大人半点关系都没有。” 另一个年轻人也帮腔说道:“就算要学木匠手艺,那也得学最正宗的,林家的手艺算什么!我们拜的是祖师爷,怎么欺师灭祖了?” 第三个年轻人站了出来,“林长生都不学自家手艺,可见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我们为什么要学。” 听到这话,旁边的林长生怒了,他下意识的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确实,自己没有学自己家手艺,而是跟着姐夫去城里了,怎么说都站不住脚。 看到林长生哑口无言,越来越多的徒弟动摇了,然后走到公输班的画像前跪下,行三拜九叩大礼。 站着没动的只有四个,这四个人都是林家的亲戚,沾亲带故的抹不开面子,至于其他人全都跪在了公输班的画像前。 林长生则脾气火爆的冲了上去,“你们都被我外公除名了,收拾收拾东西走吧,林家,不是你们能来的地方!” 听到林长生的话,有的人羞愧的低下头,有的人则羞恼成怒,如果不是萧战在旁边镇着,他们估计还会对林长生动手动脚。 “哼,俺才不稀罕!” “走就走,吃香的喝辣的去了。” “以后咱就是城里人了,谁稀罕这破地方。” “登记上了黄册,以后俺也是吃皇粮的人了,俺也光宗耀祖了。” 改换门庭的弟子站到黄世仁身后,满脸阿谀奉承的笑。 黄世仁拿出一张纸,向众人说道:“你们既然已经拜了祖师爷,那就是我黄世仁的徒弟了,以后教你们祖师爷的看家本领,一辈子都受用不尽。来来来,在这里摁个手印。” 这些人也不怀疑,一个接一个的按了手印。 林长生眼尖,踮着脚看了一眼契约上的内容,刚要说话,却被萧战按住了肩膀。 “嘘!” 萧战手指在嘴唇前方晃了晃。 林长生低声道:“姐夫,那黄世仁不是人啊,契约上写的,拜他为师,得给他干十年白工才能开始学艺,如果想解除契约,得赔偿他二十两银子。” 那契约简直太黑心长了,是个人都不会按手印。 只可惜,这些年轻人都被利益冲昏了头脑,根本就仔细看,再说了,他们也都不识字,就算仔细看也看不出个什么。 萧战呵呵一笑,“世上哪有免费的午餐,按个手印就能飞黄腾达,哪些人也不想想,他们才几斤几两,值几个钱,这种好事,黄世仁给他家的子侄不行么,还会便宜外人?” 收起卖身契,黄世仁看了一眼自己身边的十几个壮小伙,再看萧战孤零零一个人,瞬间挺直腰杆,一步三晃的走到林老爷子面前。 只见其指着自己高高中起的脸颊说道:“你看看这伤势,怎么也得二十两,啊不,三十两的汤药费吧。” 林老爷子迟疑了。 给吧,自己没那么多钱,可是不给吧又说不过去,毕竟对方代表的是祖师爷,还是官,于公于私都能把自己拿捏的死死的。 瞅着林老爷子迟疑,黄世仁顿时哼了一声,“小林啊,你信不信,只要本大人一句话,你以后就别想做一件家什了,就算做了也甭想卖出去!” 林老爷子心中一慌。 自己年纪大了,大不了以后不干木匠活了,可是自己还有几个徒弟,他们刚入行,以后还指望靠这个吃饭呐。彡彡訁凊 而且,自己购入十几车木料,配置了十几套凿子、刨子、锯子等工具,又在后山包了一片地,盖上十几间草房给徒弟们住,前前后后投入了三十多两银子,这要是开不了工干不了活,投的钱就全都打水漂了。 第94章 宁江叶家 站在林老爷子身后的四个徒弟全都咬牙切齿的看着黄世仁。 林家的作坊要是倒了,自己还上哪学艺,还怎么挣钱。 然而这四个学徒只是升斗小民,哪里斗得过黄世仁,只能无奈的低下头去。 这时候,萧战说道:“外公,我跟长生这次回来是有事找你。宁江县准备开办一个学堂,需要做一批桌子、椅子还有床铺,样子图在这,你看看能不能做。” 林老爷子连忙接过草图,认认真真的看了起来,时不时的还掐着手指头计算尺寸。 “行,都能做!料子备的都有,工具也齐全,今儿就能开工。你们要几张桌子,几把椅子?” 萧战呵呵笑了,“外公,这椅子暂时就五百把,桌子两百张,床就来五十张吧。” 听到这话,林老爷子手一哆嗦。 还以为每样三五把,顶多十来件东西,却没想到都是几百几百的。 “这么多?这这这……这要是以前,割麦前就能做完,现在作坊就剩五个人,估计过年也拿不出来。” 说这话的时候,林老爷子看了一眼黄世仁身后人,遗憾的摇了摇头。 如果那些人没走就好了,都已经学了几个月了,能做一些简单的活,而且桌子、椅子都不复杂,正好拿来练手,做完这批货,他们的手艺也都该有长进,一个个都能独当一面了。 听到这话,萧战说道:“外公,那您得赶紧招人了,以后每年都有这么多桌椅订单。” 黄世仁踮着脚看了一眼林老爷子手中的草图,顿时明白过来,这是货真价实的草图,上面的桌椅都是学堂用的样式,床铺也是上下双层床。 五百把椅子,两百张桌子,五十张床,这可是一笔大活,林老头少说也能赚二十两银子,如果是自己来做,利润还能翻一倍。 而且每年都有这么多,这是源源不断的摇钱树啊。 于是黄世仁谄媚的凑过去,“这位小兄弟,鄙人的黄记作坊有三十多个学徒,八个大师傅,这批货,鄙人一个月就能拿出来,保证用料扎实。而且还能上漆,用的都是上好的桐油漆。” 萧战呵呵笑着问道:“原来黄大人您也是开木器作坊的,难怪您这般针对我外公,是怕他老人家抢了你的生意吧?” 黄世仁也不尴尬,搓着手回答道:“职务之便,职务之便嘛。鄙人的作坊价格便宜,绝对是最便宜的,这一点您可以放心!” 萧战看了一眼黄世仁身后那二十个刚收的弟子,笑着说道:“黄大人徒弟众多,速度方面我是放心的。而且,黄大人不用给徒弟发工钱,用工成本几乎没有,价格方面我也是放心的。” 听到萧战的口风,黄世仁高兴的连连搓手,“这笔生意如果交给鄙人,刚才那两巴掌就可以一笔勾消了,如果您觉得不够,可以再打两巴掌。” 萧战笑了笑,不说话,这黄世仁真是能屈能伸,为了揽生意可以把脸送出去。 黄世仁身后那些新收的弟子们终于回过味来。 什么叫徒弟众多,还不用给工钱?难道是说的我们? “黄大人,俺们什么时候开工?每天干几个时辰?” 黄世仁捻着老鼠须说道:“干活啊,明天就可以开始了,鸡叫开工,日落下工。” 说这话的时候,黄世仁心中暗道:晚上干活得点灯,点灯是要花钱的,要不然晚上也得干活。 “黄大人,工钱呢?” 黄世仁回答道:“工钱?你们学艺出师之后才有钱。别说本大人克扣你们,教你们手艺的大师傅都是天工城来的,本事大着呢,寻常人花钱拜师都没门。” 学徒们愣住了,怎么跟自己想的不一样呢? 一分钱不挣,还得天天干活,这也太缺德了吧! 黄世仁又捻着老鼠须说道:“放心,作坊里管吃管住,早上一顿干饭,晚上一顿稀饭,绝对饿不着你们。唉,现在这年月,管吃管住的活可不好找了。” 什么? 听到这话,一群人瞬间炸锅了。 天天干活,没工钱不说,还一天两顿饭,一顿干饭一顿稀饭,吃都吃不饱,黄世仁你也太无耻了吧。 林家这边每天可是三顿饭,馒头管够,面条任吃,一个月还能吃两顿肥肉膘子,而且月底给一百文钱,学手艺学得快还有十文钱奖励。 不行不行! 鬼才去干! 可是黄世仁哼了一声,“你们都已经按过指印了,现在已经是官府的人了,敢跑路就等同逃兵,等着官差上门吧!” 说完,黄世仁亮了亮那本鱼鳞黄册,声色俱厉的说道:“你们干的好了,本大人可以把你们的名字添在上面,成了匠户就是有官身的人了,可以吃皇粮的,而且可以子承父业,子孙后代再也不用土里刨食了。明白吗?本大人是官,上面的关系通着公输家呐,知不知道!” 吼完之后,黄世仁语气放缓,循循善诱的说道:“别人寒窗苦读十年也不见得考上功名,你们学艺十年还能弄个官身,是亏是赚,用屁股想都知道!” 没见过世面的年轻人哪里经得起黄世仁这么连哄带吓的。 更何况,黄世仁手中掌握匠户名单,可以把平头老百姓转为匠户,这对年轻人而言充满了诱惑。 不说别的,当初徐宏为了一个小吏的差事,花了一大笔银子,又认别人做爹。 而黄世仁这里呢,一分钱都不用花,也不用认人当爹,只用打几年白工而已。 这么一比较,好像自己还赚了。 黄世仁哼了一声,将鱼鳞黄册收起来,这种伎俩他用过几十回了,屡试不爽。 随后,黄世仁搓着手向萧战说道:“这批货就让鄙人来做吧,一个月,保证一个月完成,而且免费送到贵府。” 萧战看了看黄世仁。 黄世仁被看得不自在,身子左右扭了扭,可是他实在不愿意放弃这么大一笔生意,于是硬着头皮赔笑。 萧战点了点头答应下来,“那行,既然黄大人有诚意,我也不推辞了。记着我的地址吧。” 黄世仁乐呵呵的掏出一张纸和炭笔。 萧战念道:“宁江城、老王府街、叶宅、叶天信收。” 黄世仁刷刷书写,脑子里不断憧憬着这笔生意能给自己带来多少收益。 可是看着自己写下来的地址,黄世仁浑身一哆嗦,手中的炭笔也咔擦断成两截。 “你你你……你是宁江叶家的人?刚刚整垮了许家的宁江叶家?” 第95章 悔不当初 萧战看了一眼黄世仁,“哎呦,没想到黄大人的消息这么灵通,宁江那穷乡僻壤的事情都一清二楚。” 黄世仁差点腿软。 许家的事情闹得这么大,干工匠一行的,多少都听到消息了,不知道才怪。 可黄世仁做梦也没想到,自己随便来山里掏个野作坊就能惹上叶家。 萧战又说道:“那么黄大人知不知道,之前有个叫徐宏的人?” 徐宏? 黄世仁用小手指掏了掏耳朵,仔细琢磨,还真不认得这号人物。 谁啊? 很出名吗? 为什么没有半点印象? 萧战指了指林长生,“你来给他讲讲吧!” 说完,萧战搀扶着林老爷子的胳膊,“外公,咱进屋里说。”彡彡訁凊 萧战和林老爷子正喝茶的时候,门外就响起了黄世仁的号啕大哭。 “哎呦,小人真是瞎了眼,猪油蒙了心,吃了熊心豹子胆,哎呦呦,小人错了,小人罪该万死……” 林老爷子搁下茶杯,眼睛瞅着门外。 萧战笑着摆了摆手,“外公,你不用理那姓黄的,咱继续说。” 林老爷子叹了口气,“哎,外公心里除了长生,也没什么别的挂念。现在长生跟着你,以后肯定有出息,外公就是死也放心了,才不信他黄世仁那一套。” 萧战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外面,说道:“黄世仁挖墙脚挖到咱们家了,可不能轻饶!外公准备怎么处置他?” 林老爷子顿时说不出话来。 就这么放了吧,心里有气,太便宜黄世仁了。 可是狠狠揍黄世仁一顿吧,林老爷子又不是那种心黑之人。 似乎看出了外公的顾虑,萧战笑了笑,向外面喊道:“长生,叫姓黄的进来吧。” 黄世仁连滚带爬的进了屋里,刚迈过门槛就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林大爷,萧大爷,求求你们,饶了小的吧,小的也是一时糊涂啊。” 黄世仁心中暗骂,光顾着掏野作坊了,都没仔细打听一下他们的背景。 单说徐宏这个人,黄世仁根本不认识,可是徐宏干的事黄世仁隐约有些耳闻,凭一己之力将东海郡官场整个的拖下水。 黄世仁一直以为这是以讹传讹的夸张传闻,却没想到这是事实,而且就发生在自己脚下这个小院子里。 黄世仁心中不禁骂道:有这层关系你们早说啊,藏着掖着干什么,捉弄我们老实人是不是? 萧战手指敲着桌面,问道:“你总共蒙骗了多少人?” 黄世仁尴尬一笑,“萧爷,看您说的,你情我愿的事情,怎么叫蒙骗呢?” 林老爷子哼了一声,“你这不叫骗,什么是骗?” 黄世仁从怀里拿出卖身契,说道:“林爷,不信的话可以把这张契约给他们,撕了契约就是自由身,归还民籍。你看他们撕还是不撕。” 林老爷子怒哼了一声,抓过契约就向外走去。 不一会儿,林老爷子去而复返,脸色很不好看。 黄世仁得意的捻了捻老鼠须,“林爷,您看是吧,你情我愿的事情,他们巴不得在小人那里做工,哪舍得离开。” 林老爷子把契约丢给黄世仁,冷声问道:“你能保证他们都成为匠户吗?” 黄世仁慢悠悠的捡起契约,折叠好收起来,然后回答道:“林爷,他们在小人那干上十年,手艺学的差不多了,可以去天工城公输家深造。等他们从公输家回来,自然就是匠户了,手艺不好的,就继续学嘛。” 萧战嗤笑一声,“成为匠户有什么好的?每逢官府修城筑堤、兴建宫殿陵墓、开挖运河什么的,第一个抽调的就是匠户。没当匠户的时候给你打白工,当了匠户给官府打白工,有什么区别?” 黄世仁干笑,没有说话。 萧战说了几句也懒得说了,这都是朝廷的规章,黄世仁也是把持规章揩油水,跟徐宏借兵役欺凌林家没什么区别。 然而,这事情就是告到衙门里也没用,因为黄世仁是奉命行事。 至于黄世仁让这些人给自己打白工,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民不举官不究。 萧战摆了摆手,“你要是没来过林家,我也懒得管你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情,可是你欺负到我外公头上,我要是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今后什么阿猫阿狗的都敢在我地头上撒野了。” 黄世仁顿时哭丧个脸,“萧爷,要不小的自己掌嘴,您什么时候满意了什么时候停。” 不等萧战说话,黄世仁啪啪打脸,而且打得十分卖力,绝不是轻飘飘的装样子,不一会儿双颊就渗出嫣红的血迹。 没办法,黄世仁是真的怕。 许家是造船世家,工匠世家,江南地界上的大家族,够牛了吧? 可是惹到宁江叶家,直接被碾死了。 自己这种连芝麻官都称不上的蝼蚁,跟许家比起来简直是九牛一毛,惹到叶家死得不能再死。 现在,黄世仁唯一的念头就是把眼前这两位爷伺候舒服了,饶自己一条狗命。 感觉差不多了,萧战摆了摆手。 “带着你的人滚吧。” 黄世仁立刻砰砰磕头,“谢谢萧爷不杀之恩,谢谢萧爷,小的回去就给萧爷立一个长生排位,每天三柱香供着。” “等一下!”萧战叫住黄世仁,“我外公的徒弟都被你挖走了,生意都耽搁了,你说这事怎么办吧?” 黄世仁连忙磕头,“萧爷放心,明天我就送过来四十个手艺好的学徒,保证干的多吃得少,一分工钱都不要。” 听到这话,萧战满意的点了点头,“门外那些家伙就别带走了,让他们在这干活吧!” 黄世仁忙不迭的点头,“都听萧爷的,小人三天之内就带来四十个有手艺的学徒供林爷差遣。” 萧战满意的点头,然后摆摆手,“没事了,滚蛋吧!” 外面那十几个欺师灭祖的学徒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兜兜转转又留在了林家,早知如此,何必要拜那祖师爷呢。 一群人头对头嘀咕几句,随即排成一排跪在林老爷子的房门前,一个个哭天抢地。 “师父,是徒儿猪油蒙了心,千错万错都是徒儿的错,您老人家要打要罚就冲着徒儿,只求您别把徒儿逐出门墙啊。” “师父,您要是有气就打徒儿一顿吧,可千万不能气坏了身子啊。” “长生哥,你也帮着劝劝师父吧。” “长生叔,以前咱俩玩得最好了,你就帮帮小侄吧。“ “长生爷,你帮孙子给师父说两句好话吧。” …… 萧战和林长生回到家中后,叶林氏拉着长生问东问西,打听老家的事情,一会儿哭一会儿笑。 萧战连忙说:“娘,你要想家的话,过两天抽个空咱们一起回去,反正有马车,今天去明天回,方便的很。把外婆接过来住两天也可以。” 叶林氏连忙点头。 萧战看了一眼左右,问道:“娘,依若呢?” 叶林氏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回答道:“她呀,去视察那什么船坞的工地了,说是中午不回来吃饭了。” 萧战“哦”了一声,下意识的看向江岸边码头的方向,那里正是船坞的建造地址。 可是这时候,萧战微微眯起眼睛。 天上阳光明媚,晴空万里,可是萧战眼睛里分明看到了直冲云霄的杀气。 那里,将有一场争斗,而且是大场面。 第96章 水火无情 宁江城外的码头上,一艘艘货船连成一片,码头帮的成员忙碌的搬运着货物。 托南北杂货的福,宁江城最近多了许多南来北往的商人,货物的吞吐量也增加了数倍。 恰逢此时,大船行的新船坞开建,虽然一时半会儿还不能造船,但船舶的修理、保养已经开展,使得途径宁江的船舶进一步增加。 大船行的事情由叶依若负责,船坞的建设进度也就成了叶依若的必修课,每天都得过问,隔一天就得过来视察一番。 一处高地上,公输祥桐指着下方向叶依若说道:“工匠们刚刚筑起的大坝,下一步就是将这里的水排空,清理淤泥,加固四壁,做完这一切就可以开始造船了。” 叶依若点了点头,“最快得多久……咦,你看那几个工匠,他们在干什么?” 公输祥桐看了过去,眼睛中满是疑惑。 “他们好像在挖大坝,等等,他们竟然在挖大坝,该死,拦住他们!” 公输祥桐心中怒不可遏。 为了排空洼地里的水,几百号人不眠不休忙活半个月,可是那两个天杀的工匠,抬手就把大坝掘开了,小小的缺口越来越大,几个呼吸的功夫就彻底垮塌,滔滔江水又灌了回来,猛虎出闸般扑向工地。 公输祥桐居高临下看向四周,立刻发现许多行为怪异的工匠,他们鬼鬼祟祟的接近脚手架、锯子、锤子、斧子等工具存放点,泼上一桶油脂后纵火点燃。 现在,他们又冲到了船坞存放木材的地方,一桶桶油脂泼到木料堆上。 叶依若也看到了这一幕,顿时又气又急。 因为被泼上油脂的不是普普通通的木材,而是砍伐了之后在水中浸泡三五年甚至十多年,灭杀了生机的木材,可以直接用来造船的。 木材什么的,再买就是,大不了自己砍,可是买回来以后呢,再浸泡十年吗? 人生又有多少十年? 公输祥桐咬牙切齿,“主母,水火无情,咱们还是赶紧离开吧,免得有些不长眼的人冲撞了您。” 之前几次被公输祥桐称呼“主母”,叶依若总会脸红的转过身去,可是这次,她面罩寒霜,目光冰冷。 “不能让他们烧了那些木材,那可是许家的多年储藏,制造三十艘大货船都绰绰有余。要是被他们烧了,我们损失的不仅仅是三十艘大货船,还有数十年的发展时间。” 公输祥桐听到这话,顿时咬牙切齿的看着那些搞破坏的工匠。 “主母,都是我识人不明,用人不当,让工地混进来这么多心怀不轨之辈。您放心,我会解决的!” 与此同时,萧战安排在叶依若身边的保镖们已经汇聚过来,刀剑在手,将叶依若四周围住。 看到这一幕,公输祥桐向叶依若躬了躬身,随即向后退去。 就在这时候,一艘大船靠在岸边,船上下来的不是商人、旅客,而是凶神恶煞的打手。 这些身着黑色劲装的大汉从船上下来后,立刻朝着船坞冲去,见到东西就砸,见到人就打,与制造騒乱的工匠们里应外合,迅速攻占了整个工地。 在工匠们的带领下,打手从各个方位汇聚到工地中央的木料堆旁,看着数万根上好的木料,大手们眼睛中流露出深深地惋惜。 这些木料放在自己手中,能打造多少桌椅、马车,又能修建多少宫殿、庙宇。 而现在,却要付之一炬。 打手们摇了摇头,声音冷硬的说道:“点火!” 一把火下去,能把工地烧掉半边,就算工地上的人没事,建筑的材料和工具都被付之一炬,再想开工怎么也得几个月之后了。 叶家蒸蒸日上的势头无人能挡,那就给他们加一把火,添一把柴,烈焰灼天,看谁能保住叶家。 可是这时候,一道身影出现了。 只见那人穿着一身白色的衣衫,站在木堆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众人。 一阵风吹过来,吹乱了他的衣衫和头发,蓬头跣足的模样,增添了一分癫狂之色。 打手头子目光一凝,“是公输祥桐!” 自己只是清场子搞破坏,最多见点血,人命却是不敢的,更何况是把人活活烧死! 另一边,没参与破坏的工匠们纷纷欢呼起来,然后激动的跪了下去。 “东家来了!” “东家,你要给俺们做主啊!” “东家,这群狗日的玩意跟外人一起搞事,不能饶了他们。” 看到公输祥桐的身影,越来越多的工匠们汇聚在木料堆周围。 公输祥桐平双手背在身后,转了一圈后站定,冷冷看着周围面目狰狞的黑衣打手,以及那些或面有愧色或麻木不仁的内奸。 “来吧,放火吧,将我也一并烧死!” 说完这话,公输祥桐从腰间取下一个小葫芦,对着自己的头浇下。 粘稠的液体淋在他额头上,顺着额头一点点流淌下去,不一会儿就沾满全身,这些液体在阳光的照射下,公输祥桐身上竟然瑰丽的七彩光芒。 是油脂! 有见识的工匠们不用分辨都知道,那是遇到火星子就会瞬间爆燃的事物。 东家这是豁出命了! 看到公输祥桐这番夷然无惧的姿态,工匠们全都士气大振,原本的退缩和畏惧也都消失不见,一个个用仇恨的目光看着打手,以及那些叛变的工匠们。 手持火炬的打手头子感觉自己手上有千斤重。 只要自己一甩手,就能将木材堆点燃,泼了油脂的木头转瞬间就会付之一炬,火堆上的公输祥桐也会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可是打手头子的胳膊就像是石化了一样,动也不敢动。 “一群无胆鼠辈,有种的冲我来!来吧!来啊!”公输祥桐哈哈大笑,“点火啊!你们这么处心积虑的搞我,连收买内奸的手段都使出来了,那就弄死我啊!” “来来来,不敢点火你们就是我孙子!”公输祥桐冷哼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是谁,等着吧,有一个算一个,你们全都跑不了!” 被公输祥桐这般挑衅,打手头子气的咬牙切齿,“不知死活的东西,真以为老子不敢烧死你?”彡彡訁凊 公输祥桐哈哈大笑,“别光说不练,有本事你就放火吧,看看你背后的主子敢不敢让我死!” 听到这话,打手头子顿时噎住了。 因为主子交代的是活捉公输祥桐,不可以伤害其一根汗毛。 就在打手头子进退两难,紧张的气氛一触即发的时候,一个身穿暗红色长袍的年轻人从船上走了下来。 看到这个人,打手们齐刷刷的跪了下去。 第97章 怕不怕死 “见过大少爷!” 打手们的声音整齐划一,铿锵有力,看向大少爷的目光隐隐中带着一丝狂热。 公输祥桐也看向大少爷,只是,他的目光中满是冰冷的嘲弄。 “大少爷,真没想到是你!” 大少爷手握成拳,掩在嘴边咳嗽了几下,随即双手张开,示意自己的下属们起身。 动作过程中没有一句话,却仿佛在说“免礼、平身”。 “公输祥桐,你的种种所为已经犯下滔天大罪,还不下来束手就擒,回家族接受惩罚。” 公输祥桐哂然一笑,“大少爷,这里是宁江!” 大少爷冷哼一声,“宁江这穷乡僻壤又如何,真以为你干的事情没人知道吗?” 公输祥桐叹了口气,他发现大少爷的理解能力堪忧,于是干脆把话说明白。 “这里是宁江,就算我犯下什么罪责,也应该由宁江县衙来抓捕、定罪,什么时候劳动到您的大驾了?” “放肆!”大少爷一甩袖子,身后立刻有人将椅子搬了过来,放在大少爷屁股下面。 “公输祥桐,你一个小妾生的庶子,见到本少爷不跪下行大礼也就罢了,还敢牙尖嘴利狡辩,你眼里还有没有规矩!信不信本少爷一句话,把你绑了押送回去!” 公输祥桐哈哈大笑,“讲道理讲不过就准备动粗了吗?” 大少爷冷笑,信心满满的指着远处说道:“公输祥桐,你先看看那里再说话!” 公输祥桐依言看了过去,顿时瞳孔一缩,双拳紧握。 “混蛋,你敢伤害她一根汗毛,公输家就等着灭族吧!” 听到公输祥桐的狂言,大少爷气的不轻,可是看到公输祥桐恼羞成怒的模样,大少爷又得意的笑了。 不远处,叶依若被几个保镖团团围住,保护得密不透风。 可是保镖四周,一群端着手弩的打手虎视眈眈的逼迫着叶依若等人往前走。 保镖空有满身武艺却半点都使不出来,毕竟他们要保护叶依若,不能让叶依若受到半点伤害。 很快,叶依若和保镖们就被逼迫着来到大少爷面前。 叶依若早就发现了大少爷的存在,也从衣着穿戴以及众多打手的站位上看出了大少爷是被重重保护的人。 于是叶依若问道:“你究竟是谁,为什么在这里搞破坏?” 大少爷哼了一声,傲慢的抬起下巴,一副不屑回答的表情。 公输祥桐提醒道:“他是我的堂兄公输祥云,公输家的长房长孙,出身不凡,血脉尊贵,从小就被当作继承人培养。” 大少爷看着叶依若,随即转向公输祥桐,“公输祥桐,你知道我想要什么,识相的就交出来,否则的话……”.33yqxs?.??m 公输祥桐冷哼着反问:“否则怎么样?” 大少爷使了个眼色,一个打手将手中的弩下压,随即嗡的一声颤响,弩箭激射而出,精准命中一名保镖的小腿肚子。 那保镖倒也硬气,小腿几乎被射个对穿,可他只是轻轻晃了晃,依旧咬牙站着,死死护住身后的叶依若。 看到这一幕,大少爷心中不悦。 另一个打手立刻压低弩箭,对着保镖的另一条腿射了过去。 然而,保镖依旧一声不吭,双腿老树扎根一样笔直的站着,任凭流血浸湿了裤腿,却还是一声不吭。 打手们心中恼怒,迅速的装填,然后又是两支弩箭射了出去。 然而,保镖依旧稳如泰山的站着,疼痛令他的眼角不断抽搐,大滴大滴的汗水顺着眼角流进眼睛里,可是他的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相反,保镖脸上流露出一抹轻蔑而又不屑的笑意,无声的嘲弄大少爷和那些打手们。 其他打手也纷纷压低手中的弩,一个又一个保镖被射穿小腿,血流如注,可他们全都笔挺的站着,用身体紧紧护住身后的叶依若。 看到这一幕大少爷怒火中烧,立威的目的没达到,反而还被对方嘲讽了,该死,真是该死! 看到大少爷的表情,打手心领神会,装填完毕后一点点瞄准了保镖的头部。 被弩箭指着头部的保镖双瞳紧缩,本能的恐惧涌现出来,可他还是咬紧牙关,寸步不移。 保镖们身后的叶依若的脑海中早就一片空白。 “住手!” 一声暴喝从上方传来。 只见公输祥桐探手入怀,拿出了一个手指粗细的小竹筒。 那不是一般的竹筒,而是引火之物。 竹筒口上有磷粉,见风即燃,竹筒中是浸过油脂的棉絮,遇到自燃的磷粉,瞬间冒出炽烈燃烧的火苗。 按理说,这种手指粗细的火苗没有任何威慑力,比起弩箭差了千倍万倍。 但是不要忘记了,公输祥桐脚下是堆砌了几丈高的木材堆,这些木材上还被打手们浇满了油脂。 公输祥桐怒声道:“大少爷,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我明明白白的告诉你,那东西只有我知道在哪,我要是死了,你们这辈子都别想找到!” 可恶,竟然威胁本少爷! 大少爷指着公输祥桐吼道:“公输祥桐,你不为自己着想,就不为爹娘想想吗?就算不想你爹,也想想你娘!” 听到这句话,公输祥桐瞬间暴怒,“混蛋,敢动我娘一根汗毛,你这辈子都别想安生!” 大少爷不屑的笑了笑,“就这?这也算威胁?公输祥桐,你真是废物啊,威胁人都这么软弱无力!” 听到这话,公输祥桐袖子中的手微微颤抖,他很想将手中的令牌拿出来,可是想了又想,最终没有这么做。 拿出令牌非但不能解围,反而会令大少爷一方抛却顾虑,变得更加疯狂,进而不顾一切的攻击。 一时间,双方就这么僵持下来。 大少爷一方虽然占尽优势,可是投鼠忌器,不敢动手。 然而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个事,于是大少爷招来打手头子,低声问道:“如果火烧起来,你有没有把握把他救出来?” 打手头子呆滞了一下。 他看了一眼眼前那一根根五六丈长,堆起来两三丈高的木堆,又想了一下自己手下在上面泼洒的油脂,顿时咽了口唾沫。 以码头上的风力,一旦起火,几个眨眼的功夫就会完全燃烧起来,人在其中,不出十几个呼吸的时间就会须发全无,紧接着就会炙烤身亡,然后被烧成焦炭。 打手头子觉得自己的身手还算不错,但是火堆里救人跟身手没有一文钱的关系,更何况公输祥桐不愿意被救,一旦被其拉扯住,自己也有可能葬身火海。 见到打手头子迟疑,大少爷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你不是经常说愿意为本少爷上刀山,下火海吗?怎么,都是随口说说?” 打手头子脸上挂不住,顿时梗着脖子吼道:“大少爷对在下恩重如山,在下必然以死相报!” 大少爷终于笑了,满意的点了点头。 “好!点火!本少爷要看这小子是真不怕死,还是假不怕死!” 第98章 一拳打死 火起! 在江风的助长下烈烈燃烧,油脂发出噼啪爆响,将火苗推向木材堆的每一个角落。 公输祥桐的身影转瞬间就被烈焰吞噬。 看到这一幕,大少爷再也撑不住脸上的淡定。 “糟糕,忘了他身上淋的有油脂。” 原本只是想点火吓一吓公输祥桐,看他是不是真的那么硬气,却忘记了公输祥桐之前干的事情。 打手头子瞬间动了起来,都不用大少爷命令,身子一晃冲向火堆。 嘴上说的为大少爷上刀山、下火海,死不旋踵。 然而,并非每个人都有面对烈火的勇气。 都还没进去,扑面而来的热浪就已经顺着鼻孔灌入肺中,呛得打手头子咳嗽连连。 炙热的火力更是穿透衣物,令浑身汗毛传来焦臭的气味。 打手头子胸中的万丈豪情瞬间被焚烧殆尽,几次抬脚又几次放下,踟蹰在原地不敢动弹。 看到这一幕,大少爷跳着脚骂道:“混账东西,你上去啊,你快点上去啊!” 然后,大少爷又对公输祥桐喊道:“公输祥桐,你下来啊,你快点下来啊!” 大少爷倒不是担心公输祥桐,而是担心公输祥桐身上的公输令。 公输令已经百年不曾出世了,公输祥桐是唯一的线索,公输祥桐一死,就彻底石沉大海了。 现在,大少爷唯一的希望就是公输祥桐没有把令牌带在身上,否则,就算找到也是一坨废铁了。 然而,火借风势,又有油脂的助燃,眨眼间火焰就窜起两丈高,打手头子几次想要冲进去却都被火焰逼退。彡彡訁凊 大少爷嘶声呐喊,让众人救火。 可是工匠和打手们之前把所有的工具都破坏了,这会儿连个提水的桶都找不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大火烧起来。 就在这时候,天色诡异的黑了下来,一阵凉风卷起,随即轰咔一声,倾盆大雨哗啦啦降下。 原本炽烈燃烧的火势遭到当头一棒,非但没能继续扩大,反而一点点降了下去。 雨水仿佛一层幕布,严严实实的盖在火焰上,几个眨眼的功夫,大火便被扑灭,只剩下袅袅的青烟还在上升。 看到这一幕,被淋成落汤鸡的大少爷哈哈大笑。 “真是上天眷顾,天助我也啊!还愣着干什么,上去,抓人!” 打手们纷纷醒悟,随即不顾木材的滚烫,手脚并用向上爬去。 看到四周的打手们,公输祥桐无奈的叹了口气。 “贼老天,你为何要救我啊!” 可是话音刚落就被打手头子扭住胳膊控制起来。 这时候,望风的人说道:“大少爷,叶家的人来了。” 大少爷抬头望了过去,果然看到一驾马车由远及近。 看到这一幕,大少爷冷笑道:“咱家车行里价格最贵的一批车,寻常人花十万两银子买不到的车王,竟然被公输祥桐这小子慷慨送人了,真是能耐了。” 马车停下的时候,倾盆大雨也停了下来。 乌云裂开一道缝隙,璀璨的阳光倾泻着撒了下来,恰好照在车门处。 马车中的人踩着阳光走下马车,浑身金光笼罩的模样宛如天神下凡,单凭气势就将淋成落汤鸡的大少爷碾压得体无完肤。 萧战下车后径直走向叶依若,持弩的打手被萧战气势所慑,竟然不敢生出阻挡的念头,任由萧战到了叶依若身边。 见到叶依若安然无恙,萧战顿时放下心来,随即目光落在公输祥桐身上。 此时的公输祥桐狼狈不堪,一身白衣被烧成灰烬,满头长发也只剩手指长短,脸上身上全是烟灰,还有几处皮肉烧伤,高高的肿起或者皮肉蜷缩成一团。 看到这一幕,萧战心中怒不可遏。 还好自己及时施展降雨术灭掉了大火,否则再拖延一会儿,公输祥桐的骨头都烧成灰了。 可是还没等萧战说话,大少爷指着马车说道:“来人啊,把马车也一起带回去!” 萧战冷哼一声,“动了我的人,还想动我的车,真是好胆色!” 大少爷不屑的哼了一声,“这驾马车是我公输车行的车王,非豪绅巨富之家不卖,小小宁江,有一个算一个,不是穷鬼就是贱货,一个买得起的也没有。你们叶家虽然春风得意,但也不过是一个泥腿子、暴发户,再过八辈子也别想奢求这驾马车,懂吗!” 哼了一声,大少爷揪了揪肩上的披风,转身向船上走去。 随从立刻向打手们命令道:“来人,把这个偷取马车的贼人也一并拿了,押回家族发落!” 一个打手冲过来,想要从马夫手中抢驾车的缰绳,可是还没走到跟前就被萧战一脚踢飞。 那个打手其惨叫一声,身子掠过十几步距离,一头撞在原木的棱角上,直接溅起一片血浆和脑浆。 看到萧战动脚,打手们就像炸了窝的马蜂,黑压压的围了过来,手中刀子一晃削向萧战的颈部。 萧战不慌不忙,双手负在身后,抬脚又是一踹,动刀子的打手也惨叫一声,随即横飞十几步,也撞在了木头堆上。 然后萧战左脚抬起、落下,右脚抬起、落下,每一次都会有一个人飞出去,然后撞在木头堆上,而且无一例外都是脑袋开花,血浆迸溅,眼见是活不成了。 萧战下手极重,每一脚都是一条人命。 因为他怒了! 真的怒了! 如果不是萧战回来的及时,公输祥桐铁定被烧成灰,叶依若也有可能遭遇不测。 一想到这,萧战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杀念。 付出十几条人命后,打手们终于怕了,手中的片子刀非但没有带给他们任何勇气,反而令他们更加恐惧。 这时候,打手头子站了出来。 “小子,身手不错!放在宁江这种小旮旯里也算好手了!不过放在外面你这种垃圾货色什么都不是,老子一拳就能打死你十次!” 听到打手头子的话,萧战“哦”了一声,嘴角微微勾起。 这时候,打手头子双足发力,身子一个箭射冲向萧战。 或许是为了弥补方才不敢冲进火场救人的过错,打手头子这次使出了十二分力气,实力超水平发挥。 近了! 更近了! 打手头子的刀已经挥了出去,萧战却像呆了一样,依旧站在原地,两条腿毫无反应。 看到这一幕,大少爷嘴角勾起。 可是这时候,萧战动了。 也不见他如何动作,只是轻轻抬手、挥拳。 拳头狠狠印在打手头子胸口,然后一点一点的凹陷,深深嵌入其胸腔,又从背后透出。 萧战抽回拳头,拿出手绢擦拭上面的血迹,定格在原地的打手头子失去支撑,瞬间跪了下去。 只听萧战轻飘飘的说道:“可惜,你只有一条命,我没法打死你十次。” 第99章 杀光你们 打手头子难以置信的低下头,看着胸口处滋滋冒血的伤口,以及隐约出现的骨茬和肺叶,然后一点点闭上眼睛。 死了! 死的干净彻底。 周围的打手们全都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 头领就这么死了? 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一流高手,公输家大把银子养着的客卿,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去了,死在一个穷乡僻壤的无名小卒手中。 那小子也没用出什么神兵利器或者盖世神功啊,就那么一拳,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一拳。 不可能! 一定是老大失误了,肯定是。 萧战丢掉擦血的手绢,“还有谁要来送死的?” 剩余的打手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全都低下头去,任凭大少爷如何催促,就是不敢冲上去。 萧战哼了一声,然后目光转向公输祥桐。 按着公输祥桐胳膊的打手们如遭雷击,连忙松开手,然后忙不迭的退到一旁。 公输祥桐扭了扭疼痛的胳膊和肩膀,然后默默地走到萧战身后。 “主人,给您丢脸了。” 萧战摇了摇头,“你确实给我丢人了!一堆破木头,值几个钱,犯得着用你的命去换么?” 公输祥桐身子一震,随即沉默的低下头,两行眼泪流了出来。 这世上,除了娘,还是第一次有人关心自己。 这时候,叶依若如梦初醒,哭着扑到萧战怀中,呜呜的哭了起来。 叶依若太害怕了! 不死害怕自己死,而是害怕那么多人因为自己而死,如果可以的话,叶依若宁愿死的是自己,而不是这些保镖。 “夫君快救救他们,他们腿上有伤,再不治疗一下就会落下残疾。” 叶依若知道双腿残疾的痛苦,所以看到保镖们为了保护自己双腿负伤,心中除了痛苦还有愧疚。 这些保镖都是有家有小的男人,是家中的顶梁柱,如果变成残疾,以后该怎么挣钱养家,他们的妻儿老小又如何糊口度日。 萧战看了一眼叶依若的保镖们。 这些人都是斧头帮中的好手,专门安排到叶家负责安保的。 保镖们看到萧战出现,一个个都像打了鸡血似的,双眼炯炯有神的看着萧战,不自觉的昂首挺胸,就像是受检阅的士兵。 萧战点了点头,“你们的任务结束了,接下来的事情我来处理!” 听到这话,保镖们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一瞬间全都瘫倒在地。 看到萧战旁若无人的训话,大少爷脸上挂不住了。 “小子,这是公输家的家事,劝你不要多管,免得招来杀身之祸。” 萧战哈哈大笑,可是他眼中没有半分笑意,有的只是凛冽的寒意和压抑的怒火。 只听萧战冷哼道:“怎么,刚才还要抢我马车,把我也抓起来,现在又说不关我的事了?” 大少爷阴沉沉的看着萧战,“小子,你信不信,只要本少爷挥挥手,你就尸骨无存!” 大少爷话音刚落,手持弓弩的打手立刻调转向萧战,大有一声令下将萧战射成刺猬的架势。 如果换做其他人,估计就怕了。 然而萧战不同。 这世上没有人可以威胁到萧战,就算老天也不行! 萧战低头拍了拍叶依若的肩膀,轻声安慰道:“娘子别回头,一会儿就好了。” 叶依若似乎想到了萧战要干什么,本能的抓住了萧战的衣服。 可是下一秒,她又松开双手,乖巧的点了点头。 大少爷志得意满的看着萧战,脸上挂着胜券在握的笑容。 “小子,你身手不错,如果愿意归顺本少爷,做本少爷门下走狗,本少爷可以饶你不死,还可以保你一辈子富贵无忧,怎么样?” “不怎么样!”萧战冷笑着说道:“就算阎王爷也不敢威胁我,你以为你是谁?” 听到这话,大少爷恼羞成怒,准备给萧战一点颜色看看。 两个打手立刻压低手弩,向着萧战双腿射了过去。 近距离之下,几乎是箭无虚发,射过之后几人熟练的装填弩箭。 可是这时候,萧战动了,他抬脚虚踢两下,然后就见射出弩箭的打手双脚离开地面,向后飞掠三步之后重重摔倒。 打手们倒地之后再也没有站起来。因为他们脑门上都有一个手指粗的血洞。 联想到萧战刚才的动作,众人顿时醒悟。 这两个打手射出去的弩箭被萧战踢了回来,穿透头颅而死。 太快了,快到了超越视觉极限,哪怕就发生在眼皮底下,还是没人看清怎么回事。 太匪夷所思了,简直超出想象的极限,即便已经弄清楚了两人的死法,可大家依然难以置信。 世上怎么可能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世上怎么可能有这么强大的人? 不,一定是障眼法! 大少爷强压住心中的恐惧,用略显尖锐的声音吼道:“杀!杀了他!” 一个又一个打手端起手弩,向着萧战扣动扳机。 然而下一秒,他们无一例外的向后飞去,摔倒在地时,额头上无一例外都出现了手指粗的血洞。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几十个打手全部毙命,只剩下一个反应慢的打手惊恐的瞪着眼睛。 这名打手的手指已经贴在扳机上,并且即将扣下去。 然而,打手恐惧了,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了他的心脏,令他们的身体在颤抖,灵魂在战栗,机括触发的声音不再那么美妙动听,而是自己的催命音符。 这个打手已经知道,扳机扣下去的瞬间,就是自己丧命的时刻,所以,他的手指僵住了、胳膊僵住了、整个身体都僵住了。 当萧战的视线从打手身上扫过时,打手立刻将手弩放下,然后低垂视线和脑袋,不敢看向萧战。 大少爷恼羞成怒,“杀啊,杀了他啊,还愣着干什么,杀了他啊!” 然而听到大少爷的话,那名打手胳膊一抖将手弩丢了出去,仿佛甩掉一块烧的通红的烙铁,然后恼怒而又羞愧的低下头。 萧战冷笑着看向大少爷,“你还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吧!” 大少爷气愤的喷着粗气,随即掏出一面小红旗高高举起。 看到旗子亮出,江岸边的大船上隐约传来嘎吱嘎吱的声音。 公输祥桐顿时颤声说道:“主人,公输家的船上有床弩。” 公输祥桐知道床弩的厉害,千步之内可以射穿城墙,人的血肉之躯在其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更何况这些是公输家制作的床弩,杀伤力绝对不是寻常床弩能够相提并论的,床弩一波齐射,在场的人十有八九要死于非命。 看到公输祥桐忌惮的模样,大少爷感觉扳回了一点面子,顿时哈哈大笑。 “公输祥桐,把东西交出来,咱们都相安无事。你要是不识抬举,那就只好杀光你们了。” 第100章 看谁人多 公输祥桐再次看了一眼江岸,船上的床弩正在缓缓调整,一点点矫正角度和方位,从各个方向锁定自己所在的位置。 强压住心中的恐惧,公输祥桐故作平静的说道:“我若死了,你就永远都别想得到公输令。” 大少爷冷笑,“你活着我就能得到了吗?同样是得不到,不如杀了你,免得别人得到!” 萧战上上下下看了一眼大少爷,然后仔细感知大少爷的气息。 凶烈的杀气在其身上升腾、弥漫,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强烈、越来越凝重。 显然,大少爷不是危言耸听,而是确实有玉石俱焚的勇气。 萧战看了一眼江上的战船,随即又看向大少爷的胸口。 “如果你死了,还能挥动旗子吗?” 说完,萧战晃了晃粘满血迹的右手。 床弩的破坏力堪称恐怖,然而,咫尺之间人尽敌国,但是弩箭再快也快不过拳头。 然而大少爷也不是什么善茬子,他阴沉沉的问道:“你可以杀了本少爷,甚至可以杀了本少爷手下所有人,但是,你有能力护住所有人的周全吗?” 说完这话,大少爷手中旗帜指向叶依若,船上的床弩也如影随形,全都指向叶依若所在的位置。 很显然,大少爷一挥令旗就是万箭齐发的场景,那时候,叶依若的下场不言而喻。 萧战的目光一点点冷了下来,“很好,你成功的激怒了我!” 大少爷哈哈大笑,“小子,你的实力确实很强,可是你有弱点,而且是致命的弱点!这个女人就是你的死穴!” 大少爷轻轻晃了晃手上的令旗,“如果不想你的女人死无全尸,就跪下来,求本少爷!” 萧战冷笑,轻蔑的看着公输家大少爷,就像是在看一只蚂蚁。 大少爷也同样轻蔑的看着萧战,“不知天高地厚的乡巴佬,死到临头还装!本少爷数十个数,再不跪下等会儿你想跪下也晚了。” 说完,大少爷自信笃笃的倒计时,“十……九……八……” 然而不等大少爷数完,远处响起了隆隆的脚步声,伴随的还有飞扬的尘烟。 萧战声音平淡的数数:“一百、两百、三百、四百、五百……” 很快,将近八百人跪倒在萧战面前。 大当家高声喊道:“属下保护不力,救护来迟,请主人责罚。” 其余帮众也跟着喊道:“请主人责罚!” 与此同时,江岸上出现了绰绰的黑影,一艘又一艘大大小小的船舶出现在水面上。 萧战又开始数数了,“一十、二十、三十、四十、五十……” 将近一百艘船将公输家那艘船众星拱月的围了起来,而且船上站满了手持武器的人。 看到这么多船气势汹汹的杀向自己,公输家船上的人们全都乱了起来,许多人叫着让船靠岸,赶紧跑路逃生,有些急性子都等不及靠岸,直接跳进水中,奋力的游向岸边。.33yqxs?.??m 至于床弩,这种时候谁还顾得上。 大少爷彻底愣住了,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萧战走到大少爷身旁,用两根手指捏住那根令旗夺了过来。 随后,萧战挥舞了一下小旗子,而且左右挥舞、上下挥舞。 挥舞几圈,萧战又把旗子插回大少爷手中。 “这东西好像不怎么管用啊,大少爷,要不你再检查检查,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对?” 大少爷没敢接令旗,而是两腿发软一屁股坐在地上。 随即,大少爷抓着剧烈颤抖的大腿根,强令自己站起来。 “算你狠,本少爷栽了!江湖规矩,想怎么着你就划下道来吧!” 萧战看了一眼大少爷,冷冷地笑了,“我说过,你成功的激怒了我,惹怒我的人,唯一的下场就是死!” 大少爷顿时急了,“你这人,怎么不讲武德,不守江湖规矩!” 萧战哈哈大笑,“我不混江湖,江湖规矩自然管不住我!” 听到这话,大少爷毫不犹豫的拔足狂奔。 可是还没跑多远就被大当家追上去一脚踹倒,脸朝下向前扑去摔了个狗啃屎。 随即,大少爷的双手和双脚捆在一起,虽然奋力挣扎却无济于事,就连嘴也被塞住了,除了发出一些呜呜的声音,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萧战点了点头,然后牵着叶依若的手,将其带到马车中。 “娘子,这里太乱了,容为夫收拾收拾再送你回家。” 坐到马车中,叶依若终于平静下来,心中的惊慌和恐惧也一点点褪去。 她隔着帘子抓住萧战的衣服。 萧战疑惑的回头,“娘子害怕的话,为夫就哪也不去,在这守着你。” 叶依若低声问道:“夫君,妾身有一事相询——那些参与破坏的工匠,你准备怎么处置?” 萧战顿时明白了叶依若担忧。 “只诛首恶,余者不究。娘子放心,为夫不会为难他们的。” 叶依若没有松手,反而抓的更紧了。 “夫君,妾身知道那些工匠有错,可他们都是穷人,公输家威胁他们的话,他们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夫君,能不能饶了他们这一回。” 萧战转过身来,双手拨开帘子,轻轻托住叶依若的脸颊。 “娘子,你太善良了。” 叶依若松开了萧战的衣服,然后上身向后仰,避开萧战的手。 萧战笑着合上帘子,转过身去的时候,大当家已经一言不发的跪在萧战面前。 “小付,刚才的话你都听清楚了?” 大当家立刻点头,“主人,俺都听清楚了。” 萧战点了点头,“公输家的船工都送官吧,交由官府处理。那些作乱的工匠,都放了吧。看着点你的手下,不要在背后为难那些可怜人。” 听到这话,马车中的叶依若长舒一口气。 “夫君,谢谢你。” 萧战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叶依若内疚的低下头,低声问道:“夫君,生气了吗?妾身知道错了,下次再也不会了。” 萧战连忙摇头,“娘子说的什么话,为夫怎么会生气。娘子心地善良,悲悯世人,为夫高兴都来不及。” 叶依若讷讷许久,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就在这时候,不远处传来噪杂的喊声,工匠们也汇成一股向着马车包围过来。 第101章 不知好歹 大当家将萧战的命令传达下去。 “俺家主母是菩萨下凡,慈悲心肠,专门交待放了你们,不让俺们为难你等。否则的话,俺这大斧子早就劈到你们这群杀才的脑壳上了!” “你们都记得俺家主母的恩德字,知道是谁给你们说好话的。” “滚吧都滚吧,一个个的别在这碍眼。” 听到大当家的话,作乱的工匠们则先是难以置信,然后欣喜若狂。 本以为小命不保,却没想到连一句不疼不痒的训诫都没有。 还有那叶家主母,一句话就能放了自己几百号人,究竟是什么通天人物啊。 一群工匠谢天谢地的离开了,可是没走多远他们就停了下来,几个上了年纪的老工匠就把大家拦了下来。 “大家伙说说,这个叶家是怎么回事,咋就放了咱们了,是不是有诈啊?” “对对对,刚才那个黑脸汉子就是斧头帮大当家,杀人不眨眼,该不会是半路上杀咱们吧。” 就在几人猜疑重重的时候,一个白胡子老头站了出来,“大家听老朽一言!” 看到众人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白胡子老头缓缓说道:“大家伙都是匠籍,就算叶家饶了咱们,公输家也不会放过咱们,到时候照着名册秋后算账,看谁能跑得了!” 一句话说的众人沉默了。 刚才逃出生天的欣喜瞬间消失殆尽。 没错,参与作乱的人都是匠籍,公输家的人照着黄册挨个找到他们,指示他们作乱的。 叶家是大家的雇主没错,可公输家管理匠籍,是工匠的天王老子,大家伙别无选择,只能任由公输家驱策,哪怕杀人放火也在所不惜。 也正因此,一旦被公输家秋后算账,所有人都会被革除匠籍,没了吃皇粮的身份不说,子孙后代也不能接班,随便安插一个罪名就足够吃一辈子牢饭,甚至家破人亡了。 如果再黑心一点,把大家派去修皇陵什么的,就算没被累死也会被灭口,怎么都是死路一条。 所以,公输家得罪不得! 有人小声问道:“咱们按照公输家的吩咐行事,没有任何差错,事情不成也怪不到咱们头上吧,公输家为什么要找咱们秋后算账?” 白胡子老头哼了一声,说道:“大少爷是公输家的嫡长子,叶家说了要杀大少爷,如果大少爷死了,咱们全须全尾的回去了,你们说,公输家会怎么想?” 听到老头的话,众人顿时激灵灵打了个寒噤。 是啊,尊贵无比的大少爷死了,自己这群泥腿子却没事,公输家不怀疑才怪。甚至会觉得是自己这群人跟叶家联手坑了大少爷。 “该死的叶家蛇蝎心肠,想坑害我等。” “是啊,难怪叶家放了咱们,分明是想让公输家以为咱们是墙头草。” “这是借刀杀人,杀人不见血啊。” “叶家那女人不得好死!” “咱们该怎么办?” 白胡子老头感觉火候差不多了,于是点了点头,说道:“大家伙相信老朽,老朽就豁出这条命,帮大家伙趟出一条生路。” 随即,白胡子老头向大家说了一下自己的打算,众人听得连连点头,一个个血脉贲张的跟在白胡子老头身后向回走去。 看到工匠们去而复返,大当家没好气的吼道:“还不赶紧滚!回来干什么?等着吃饭吗?” 白胡子老头走出来,朝着大当家抱了抱拳,“大当家,俺们受了叶家主母的大恩,所以想当面给主母磕几个头。” 大当家没好气的抱着胳膊,“别没事找事,赶紧的滚蛋,不然俺叫你想走都走不了。” 老头被大当家吓得缩了缩脖子,然后壮着胆说道:“老朽真的就是想磕个头,没有别的想法。” 大当家侧了侧身,指着不远处的马车说道:“磕头就磕吧!主母就在马车里!” 老头朝着马车跪下,磕了一个头之后高声喊道:“叶家主母仁义,恳请叶家主母好人做到底,放了大少爷吧。” 其他人也都跪了下去,高声喊道:“大少爷是祖师爷的嫡系子孙,圣人之后,神仙一样的人物,不能打杀了啊,求叶家主母开恩。” “求叶家主母开恩,放了圣人的子孙吧。” 刚开始这些人的声音还乱七八糟,可是很快就汇成一股,变得铿锵有力。 大当家愣了一下,随即眼睛里杀气直冒。 工匠们口口声声的“求”,可是字里行间无不是逼迫。 于是,大当家掏出斧子,布满老茧的手掌在斧刃上抹了抹,眼睛中缓缓泛起猩红的血色。 “老头,你以为俺不敢杀人吗?” 看到大当家杀气腾腾的模样,许多工匠都寒噤的缩了缩脖子,害怕的低下头,不敢看向大当家。 然而,为首的老头非但没有害怕,反而解开衣裳露出干瘦的胸膛,一点点迎着大当家的斧子走了过去。 “如果大当家有气,就朝着小老儿撒吧,求大当家杀了小老儿的头,放了圣人子孙。” 听到这话,其他人脸上纷纷露出狂热之色,纷纷喊道:“小的愿意用这条命换圣人子孙。” 看到这一幕,大当家连忙收起斧子,唯恐那老头真的碰死在自己手上。 一个又一个工匠站起身来,解开衣裳,袒露着胸口迎向斧子、刀刃。 大当家的手下全都愣住了。 逞勇斗狠,大当家是不怕的,喋血厮杀,大当家也是不怕的。 可是面对这些手无寸铁,甚至没有丝毫威胁的工匠,大当家迟疑了、 毕竟之前主母刻意叮嘱过,放了这些穷人家。 主人也专门交代,不能让手下在背后刁难工匠们。 有这层交代在前,更何况叶依若的马车就在不远处,大当家实在不敢在这个时候大开杀戒。 大当家没有动手,其他手下们也都束手束脚,工匠们前进一步,他们就得后退一步。 距离马车三十多步的时候,白胡子老头带领众人跪了下去。 “叶家主母仁义,恳请您放了圣人子孙,您的大恩大德小老儿没齿难忘,来生做牛做马报答您。” 其他人也纷纷跟着磕头,跟着叫嚷。 白胡子老头又说道:“叶家主母,您要是不答应,小老儿今天就一直跪下去。” 其他人也纷纷叫嚷,“我们就一直跪在这,跪死在这儿!” 第102章 妾身错了 马车中,叶依若双手合十,喃喃的念叨着“菩萨保佑”。 既是感谢菩萨保佑自己,又是祈求菩萨保佑那些穷苦的工匠们,让他们都能平平安安的回到家中。 可是还没祈求完就听到外面传来嘈杂的喊声。 叶依若侧着耳朵凑到车窗处,隐约听到是工匠们去而复返,口口声声要给自己磕头,感谢自己的大恩大德。 叶依若羞怯的低下头。 心中暗道:我也没有做什么,哪用得着这般大礼。 随即一想:工匠们过来了,自己缩在马车中不出面,是不是有点不合适?.33yqxs?.??m 于是,叶依若伸手拨开帘子,想要出去跟工匠们打个招呼。 可是这时候,外面又喊道:“求叶家主母开恩,放了圣人子孙,我等感激不尽。” 叶依若愣了一下。 圣人子孙? 说的不正式公输家的大少爷么? 叶依若瞬间明白了,外面的工匠不是过来感恩的,而是看自己好说话,得寸进尺,向自己提出更过分的要求。 想到这,叶依若脸色一阵煞白,心口也传来刀割的痛。 为这些工匠求情的时候,叶依若根本没想过让他们报答,可是叶依若怎么也没想到,工匠们是以这种方式回报自己。 一滴泪水无声的滑落。 眼看着就要落在叶依若首悲伤,一只手掌从窗外伸进来,恰如其分的接住了那滴泪水。 叶依若被这只手吓得浑身一哆嗦,随即发现是萧战,叶依若顿时松下肩膀,无助的垂下头去。 “夫君,妾身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情?” 萧战摇了摇头,“娘子你没错!而且永远不会错!” 叶依若摇了摇头,指向外面说道:“妾身错了,不该为那些人求情的。” 萧战没有说话,而是托起叶依若的下巴,双眼直直的看着叶依若的眼睛,用毋庸置疑的语气说道:“要错也是这个世界错了,这世间的人错了!娘子永远是对的!” 叶依若看了一眼外面的工匠们,随即一言不发的合上车窗。 萧战看到这一幕,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傻丫头,终于开始长大了。 另一边,工匠们还在卖力地喊着,求叶家主母放了圣人子孙。 看到马车的帘子晃动,工匠们心中还雀跃了一下。 紧接着马车的车窗紧紧关闭,工匠们的心顿时亮了半截。 “咱们这样做行吗?万一惹恼了叶家,被斧头帮的人打一顿就坏了。” “肯定行!你们刚才没看么,那女人身份高贵,斧头帮的人都是豁出命保护她。” “是啊!那女人一句话就让斧头帮把咱们放了,肯定是有分量的,求她准没错!” “早就听人说,那女人是菩萨心肠,性格软的很,只要咱们硬起来,她一定听凭摆布。” “别废话,继续喊,大声点!如果能救出大少爷,你我都是功臣,好处绝对大大的!” “没错!公输家掌握匠籍评定,动动手就能让我等得到一辈子享受不尽的好处。” 这时候,萧战离开马车,一步步来到工匠们面前。 “你们犯下大错,叶家宽宏大量,不跟你们计较,你们不思悔改也就罢了,竟然还反过来逼迫叶家,究竟是什么居心,又是谁给的你们胆子和勇气?” 萧战很是生气,继续问道:“挟恩图报的行为让人不齿,而你们,比挟恩图报更让人不齿!你们刚刚受到叶家的恩惠,不回报叶家也就罢了,反而还提出非分的要求。” 被萧战这般训斥,工匠们全都缩着脖子低下头。 可是很快他们就按下了羞耻之心。 因为他们是匠籍,公输家是他们得罪不起的存在。 如过得罪公输家,所有人都会生不如死,如果救出大少爷并借此讨好公输家,所有人都会受到奖励。 趋利避害的本能之下,怎么选择也就不言而喻。 所以,工匠们依旧黑压压的跪在地上,没有一个愿意起身的,即便有那么一两个想走的,看到其他人都不走,也不敢站起来了。 看到这一幕,萧战心中最后一丝耐心也被消磨殆尽。 “你们以为自己是谁?凭什么对叶家提条件?你们配吗?” 听到萧战的话,那个白胡子老头站了起来,瞪着通红的眼睛吼道:“你一个叶家的上门女婿,在这瞎嚎丧啥子,我们大家伙跟叶家的主母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吗?” 其他工匠立刻鼓噪起来。 “就是,一个上门女婿,狗一样的东西,瞎汪汪什么?” “叶家叫你管事是给你脸,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 “再风光也就是个上门女婿,死不入祖坟的东西!” “不就是拳脚好一点么,有什么了不起的。” 听到工匠们的话,大当家愣住了,大当家身后那些手下们也都愣住了。 这群泥腿子工匠,脑壳里灌的是沙子么,竟然敢辱骂主人,真是该死! 不过大当家转念一想,这些工匠身份低微,而且大都是外地来的,根本不了解宁将本地的事情,对主人的了解十分有限。 大当家紧了紧手中的斧子,作势冲进人群将那几个叫嚣得最厉害的家伙砍成八段。 那么这么做会让主人和主母生气,大当家也在所不惜。 大当家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他只知道一个道理,谁敢侮辱自己主人,自己就得砍了那人的脑袋。 这时候,马车中的叶依若说话了。 “住手!” 大当家立刻失望的叹了口气,他知道,一旦主母发话,自己就没有机会动手了。 另一边,听到马车中的人说话,工匠们全都欢呼起来。 “成功了!” “当家作主的人说话了。” “求叶家主母发大慈悲,放了圣人子孙吧。” 一时间,所有人都望向马车,望向车窗帘子后面隐隐约约的身影。 萧战也转过身来,若有所思的看着马车,期待叶依若接下来将要说的话。 在众人的瞩目中,叶依若始终沉默着。 工匠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面面相觑。 这时候,白胡子老头又站了出来。 “叶家主母,您行行好,放了公输家大少爷吧。大少爷是圣人子孙,名门之后,结下这个善缘对你,对叶家都有莫大的好处啊。” 白胡子老头又鄙夷的看着萧战,满脸不屑的说道:“叶家如果想更上一层楼,可以休掉这个上门女婿,到时候大少爷一定为您引荐一个高门大户的贵公子。攀上公输家的关系,这可是千载难逢的良机啊!” 白胡子老头还在鼓舌如簧贬低萧战的时候,马车中的叶依若缓缓闭上眼睛,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夫君,妾身错了!” 第103章 给个面子 “夫君,妾身错了!” “妾身不该罔顾家族的利益,为一群无关紧要的人说情!” “夫君,妾身错了!” “护卫们拼死保护妾身,妾身却宽恕了伤害他们的人。” “夫君,妾身错了!” “接下来的事情全都听凭夫君处置,妾身毫无异议!” 听到叶依若这番话,大当家等人全都扬眉吐气,反观另一边,工匠们一个个都跟天塌了似的。 “虚伪!假慈悲!立牌坊的表子!” “救人为什么不救到底,真是伪善!” “救不出大少爷就是死路一条,既然活不成,咱们跟叶家拼了。” 一个又一个工匠撕下恭顺的伪装,露出了丑恶的嘴脸,然后撒开脚丫子冲向马车。 “抓住那个女人,用她换大少爷!” “冲啊!” 看到迎面而来的工匠们,萧战笑了,笑得很轻蔑! “不知死活!” 这些工匠的脑子都不灵光吗? 刚才公输家那么多精锐打手都折在自己手中了,这些手无寸铁的工匠为什么会迷之自信,认为他们能威胁到叶依若? 摇了摇头,萧战并指如剑,指尖剑气吞吐,在地上画了一条三丈长的线。 随即萧战向大当家命令道:“越线者死!” 大当家兴奋的晃了晃斧子,沉声应是。 如果是江湖高手看到萧战这一手真气外放,一定会惊骇得合不拢嘴,然后夹着尾巴跑路。 然而,这些工匠都是不通武艺的普通人,他们根本不知道萧战这一手意味着什么。 工匠们看到的是萧战的仁慈、软弱! “叶家的上门女婿不敢动咱们,怕个蛋子,上!” “光冲着地使劲,有本事冲着老子打啊,往老子头上打。” “咱们人多,离马车也近,叶家的人怎么不着咱们,冲啊!” 冲的最快的人已经来到了线边,那人看都没看脚下的线,眼睛直勾勾看着马车。 只要冲到马车旁,挟持了里面的女人,叶家都得听凭自己摆布,让他们放了大少爷他们就得无条件照办,到时候自己就是拯救大少爷的功臣,公输家一定会…… 一定会…… 为什么前面这么晃,还一直在转圈啊…… 为什么…… 线的另一边,大当家笔直站立,鲜血在斧刃上缓缓汇聚,然后滴答落下。 噗通!m.33yqxs?.??m 无头尸体扑倒在地上,短颈处恰好压在萧战划出的线上。 然后,大当家又动了! 第二具无头尸体扑倒在地,然后是第三具、第四具、第五具…… 眨眼间,大当家身上被鲜血浸透,从头到脚全是粘稠的血浆。 盲目往前冲的工匠们终于停了下来。 眼前的浴血杀神以及地上的尸体让他们明白了一个事实,叶家不是不敢杀人,叶家的上门女婿也不是纸糊的摆设。 这时候,又有人在人群中鼓噪、煽动。 几乎同一时间,大当家的手下们冲入人群,然后拎小鸡一样将那些人揪了出来。 大当家冷笑一声,“砍了!” 噗嗤噗嗤几声,地上又多了几具尸体,被杀的人连求救都没来得及。 喷在脸上的血水令工匠们彻底冷静下来,有些聪明人已经明白过来,自己一直在被人哄骗着当枪使。 越来越多的工匠将目光转向那个白胡子老头,之前就是这个老头在怂恿众人。 白胡子老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同伴们,又看了一眼面前的大当家,喉头耸动咽了一口唾沫。 然而大当家伸出蒲扇般的大手,紧紧扣住老头的脖子,然后拎死狗一样拎到萧战面前。 “主人,就是他煽动工匠闹事的。” 听到大当家的称呼,白胡子老头激灵灵打了个寒噤。 这一刻,老头终于明白自己错在了什么地方。 “原来,你不是叶家的上门女婿,你是叶家的主子。” 萧战没有回答老头的问题,而是问道:“说吧,谁让你这么做的?你们有什么计划?” 白胡子老头紧闭嘴巴,不时地向远处看去,也不知道在寻找什么。 萧战懒得理会老头,只是轻轻的哼了一声,“怎么,还有援兵?可惜,你注定等不到了!” 大当家立刻会意,将老头拎回众多工匠面前,然后手起斧落。 看着白胡子老头的无头尸体,剩余的工匠全都颤抖起来。 大当家冷笑了几声,然后抬眼看向远处。 很快,有手下汇报,“当家的,有一艘水军的战舰来了!” 大当家立刻将这件事汇报给萧战,“主人,这艘船来意不明,但是这个当口出现,肯定来意不善。” 萧战摇了摇头,“管他什么来意,带过来见我就是!” 很快,一艘水军战舰停靠在岸边,随即一名顶盔掼甲的将领带着几十个士兵走下船来。 将领及其身后的士兵如同一柄钢刀,掠过人群直插萧战所在的位置,然后在萧战面前三步的位置站定。 几十名士兵习惯而自然的散开,在将领和萧战周围列成一个铁桶阵。 看到自己手底下的兵掌控了局面,将领得意一笑,斜睨萧战一眼说道:“小子,知道某家是谁吧?” 萧战摇了摇头,“我需要知道吗?” 将领脸上浮现出一抹怒色,其身后一名小兵立刻向前跨出一步,手按在刀柄上,气沉丹田大声喝道:“我家张将军,乃是东海郡水军守备,辖下战舰十艘,水军八百,负责水路巡查事宜。尔等撮尔小民见了我家将军还不速速跪下!” 萧战看了一眼呐小兵,懒得说话。 跟这种大头兵交谈丢了自己的身份。 大当家立刻跨出一步,面对面脸贴脸的对着那名将军。 “张将军?”大当家咧嘴露出一口白牙,“张将军在水上称王也就罢了,来到地面上,最好还是得拜一拜俺的码头。” 张将军自然认得大当家,也知道大当家说的什么意思。 空气凝滞了几秒钟,张将军掂量了一下彼此的实力,又看了一眼周围的场景,于是抬手一巴掌抽在小兵脸上。 “混账东西,怎么说话的!大当家乃是顶天立地的好汉,怎么能让人家下跪,下次再乱说话老子一刀剁了你。” 挨了巴掌的小兵俯首帖耳,张将军摆了摆手,小兵立刻缩回队伍中。 张将军哈哈一笑,随即目光转向萧战。 “有人托张某保一个人,还请叶家姑爷给张某一个面子,如何?” 第104章 蚍蜉撼柱 听到这话,萧战笑着回答:“张将军稍等,等我处置完一个袭击船坞的贼匪。” 张将军听到这话,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只见他双手抱拳向北方拱了拱,说道:“有个你们叶家得罪不起的大人物,点了名要保公输家的大少爷。叶家姑爷,你要是识相的话就把人给张某,以后咱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伙计,你们叶家的生意张某罩了。” 萧战反问道:“如果我不给呢?” 张将军手掌缓缓按在刀柄上,牙缝中渗出的声音仿佛带着森寒的冰碴子。 “叶家姑爷,你们大船行开张,靠的也就是千岛帮、海沙派。哼,只要张某一声令下,这俩帮派都得缩着,你是信也不信?” 大当家听到这话,向着萧战轻轻点头、 张将军是水军守备,管着东海郡的河流湖泊,水上吃饭的帮派都得看他的脸色,隔三差五还得孝敬打点。 千岛帮和海沙派的实力倒不至于怕了这些水军,可问题是民不与官斗,多一事不如省一事。 叶家的南北杂货和大船行都是靠水吃饭的,如果得罪了张将军,以后每一艘叶家的船都扣着检查一番,不出半个月叶家就得歇菜。 看到大当家和萧战之间的眼神交流,张将军得意的哼了一声。 “叶家姑爷,多个朋友多条道。等你们叶家走出宁江县,走出东海郡,那位大人物也能继续罩着你们的生意。明白?” 萧战转身对大当家说:“取一千两银子给张将军,就算是我请各位水军弟兄吃酒的。张将军,我这边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就不奉陪了!改日一定摆下酒席,宴请张将军。” 听到一千两银子这个数,张将军心中扑通狂跳。 自己一个月的饷银也就十两银子,一千两对自己而言绝对是一笔巨款。 如果其他时候,张将军绝对换上一张笑脸,带着自己手下打道回府了。 可是今天不行。 因为托自己办事的是一位通天人物。 张将军“锵”的一声拔出佩刀,“呸!你一个上门女婿,老子给你脸还问问你,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给脸不要脸的东西!” 说完,张将军向身边的士兵们一挥手,“儿郎们,抢人!谁敢阻拦,直接当匪杀了,砍下脑袋回去领赏!” 随行而来的士兵们立刻动了起来。 杀良冒功,这是他们平常最喜欢干的事情。 反正贼匪和老百姓长得都差不多,脑袋砍下来又不会说话,谁知道他们是民还是贼。 眼前好几百号人,就是几百号首级,一笔大大的功劳啊。 大当家看到这一幕,一丝犹豫都没有,直接呐喊一声,“干他娘的!” 张将军带来的水军士兵都是精锐,而且全副武装,手中握着长枪,腰里挂着刀剑,身上还穿着甲。 正常情况下,一个穿着铠甲的士兵可以轻松对抗三五个不穿甲的对手,毕竟,刀剑砍在人身上,一下一个血口子,而砍在铠甲上,铠甲没事,反而对手的刀剑不是崩口就是卷刃。 四五十个全副武装的士兵,依靠装备优势和队列可以轻松对抗一两百帮会成员,这也是张将军根本没把萧战放在眼里的原因。 然而,大当家手下帮众们全都修炼了萧战赐予的功法,一个个内外兼修,双手全都有千斤膂力,可以生撕虎豹,而且他们用的武器都是最适合破甲的大斧子。 水军的铠甲在大斧子面前就像纸糊的一样,一斧子下去,连人带甲砍成两段。 反观水军士兵,长枪戳在帮众们身上都被厚实的皮肉挡住,别说捅个对穿了,连一滴血都看不到。 士兵们难以置信的说道:“金钟罩,铁布衫?这是横练高手?” 这种刀枪不入的高手,放眼天下也屈指可数,却没想到今天一枪扎下去就碰到一个。 战斗进行到现在也不过十个呼吸的时间,水军士兵全军覆没,而大当家一方,毫发无伤。 一滴血都没流。 看到这一幕,张将军愣住了。 他信心满满以为自己的兵能把在场所有人屠一遍,却没想到眨眼间就被杀的一干二净。 不可能! 这不是真的! 一股凉意从张将军背后升起,顺着脊梁骨一路冲到天灵盖。 张将军浑身激灵了一下,随机“哇呀”一声,挥舞着手中的刀子冲向萧战。 张将军知道,擒贼先擒王。 只是一眨眼的时间,刀子就贴到了萧战颈上。 这一连串的动作快得不可思议,张将军自己都暗自得意,刀子都架到脖子上了,叶家的上门女婿竟然还没反应过来。 “小子,转过身去,把手举起来!” 萧战耷拉眼皮看了一眼脖子上的刀,淡淡说道:“你不敢杀我,也杀不了我!” 张将军把刀子压了压,刀刃贴在了萧战颈上。 “叫你的人都散开,再把公输家大少爷放了,快点!”张将军冷哼一声,“敢动歪脑筋,爷爷给你脖子上再开个嘴。” 大当家和手下们非但没有散开,反而全都围聚过来,上百号人里三层外三层,把张将军围得密不透风。彡彡訁凊 张将军恼怒,“谁他娘的再敢动一下试试,老子给他放两碗血!” 说完这话,张将军看向萧战,想从萧战脸上看到惶恐的神色。 然而,张将军失望了。 萧战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有的只是嘲弄和不屑。 面对脖子上的刀刃,萧战呵呵冷笑,“你威胁不到我的!” 张将军大怒,“老子掌管水军,大权在握,想叫你们叶家活就活,想叫你们叶家死就死。明白吗?老子就是你们叶家脖子上的刀!” 萧战再次冷笑着说:“那你试试看?” 张将军立刻压了压刀锋,想要割破萧战脖子上的油皮,给萧战见见血。 然而,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萧战脖子上一根汗毛都没断,刀刃压上去,萧战毫发无伤不说,皮肉连凹陷都没有,仿佛有一层无形的隔膜,阻隔在脖子和刀刃之间。 张铁山这才发现,自己的刀刃距离叶家上门女婿的脖子还有一点距离,一张纸的距离。 萧战笑了笑,“蚍蜉撼柱!” 随即伸出两根手指捏住刀尖,随即轻轻一扭。 “咔嚓!” 张将军定睛一看,顿时难以置信的张大嘴巴——自己花一百两银子买的百炼精钢宝刀,竟然被两根手指掰断了。 第105章 灭你满门 萧战抬手捏住断掉的半截刀身,悠悠说道:“看样子,你这把刀不够硬,卡不住叶家的脖子!” 张将军嘴唇哆嗦了一下,“你……你想干什么?” 萧战呵呵一笑,“干什么?自然是杀人!敢威胁我的人,都死了。” 张将军晃了晃半截刀子,色厉内荏的吼道:“告诉你,杀官就是造反,你们叶家敢反?” 萧战哈哈大笑,“公输家伙同贼匪袭击叶家的船坞,张将军巡视到此,力战贼匪,保全了叶家船坞,只可惜张将军及其麾下士兵壮烈牺牲。感念张将军救援,叶家愿出一千两银子,操办张将军等人的后事。” 听到萧战的话,张将军脸色一阵煞白,他知道,叶家的的确确生出了杀心,连杀人之后如何善后都想清楚了,把自己这几十号人的后事都安排的明明白白。 叶家可恶,可恶啊! 张将军想要逃跑,可是转身看了一圈,全都是拎着大斧子的斧头帮帮众。 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啊。 萧战把半截刀身架在张将军脖子上,淡淡问道:“别不知足了,至少我保全了你的名声,否则,就凭你私自调动军队,还杀良冒功,十颗脑袋也不够砍的,还会祸及家人!” 张将军颓然的晃着半截刀子,嘴唇哆嗦着说道:“袁提督不会放过你的!” 萧战哼了一声,“我更不会放过他!” 说完,半截刀身从张将军脖子上掠过。 丢掉半截刀子,萧战向大当家吩咐道:“把他们的尸骨都收敛起来,送回水军大营。至于那些工匠,死了的丢到乱葬岗,没死的都交给官府,治他们一个通贼的罪名。” 大当家点头应是,随即问道:“公输家那位大少爷呢?” 萧战淡淡说道:“把他的脑袋给公输家送去。” 大当家立刻明白了公输家大少爷的命运。 做完这一切,萧战回到马车旁,“娘子,为夫送你回家吧。” 叶依若点了点头,“夫君要去公输家吗?” 萧战愣了一下,“娘子怎么知道?” 叶依若回答道:“公输家吃了这种大亏,怎么可能忍气吞声。以夫君未雨绸缪的性子,肯定会提前布置,防患于未然的。” “娘子真是越来越了解为夫了。” 萧战笑着说道:“公输家不会善罢甘休,这次是娘子你,下次可能是爹、娘,或者外公、外婆他们。除了明火执仗的杀人,他们还能在咱们的房子上做手脚,一片瓦一块砖都有可能成为他们杀人的工具。为夫没时间跟他们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能把他们灭了,顺便也杀鸡儆猴,让全天下都知道,敢打咱们主意是什么下场。” 叶依若沉默了许久,最终说道:“家中有妾,夫君勿虑,可远行矣!” 萧战听到这话,心中的柔情瞬间高涨,直至满溢。 于是,萧战情不自禁的低下头,隔着车窗的帘子与叶依若的额头贴在一起。 …… 几日之后。 青州、天工城、公输家。 气氛压抑,所有人都喘不过气来,就像是肺里被灌满了沙子。 一大早的,公输家大门口就被放了一个木匣,木匣中,公输家大少爷的人头死不瞑目。 整个公输家瞬间疯狂起来。 公输家家主公输承宗脸色铁青,双眼赤红,手中捧着木匣子,浑身都在颤抖。 “大郎啊,我儿啊!” 公输承宗悲怆的大哭起来。 旁边,几个公输家的核心成员全都义愤填膺。 “猖狂!真是太猖狂了!” “杀我公输家嫡子,还敢把人头送上门来,这是挑衅!” “查!发动一切力量!查清楚到底是谁干的,老子要灭了他们满门!” 公输承宗呆呆的看着儿子的头颅,然后伸手将儿子死不瞑目的眼睛合上。33yqxs?.??m “老祖宗千年诞辰在即,有些暗地里的敌人忍不住搞小动作了,只是没想到,他们会对我儿下手!该死,真是该死!” 其他几个公输家的核心成员全都附和道:“大哥,你说是哪一家干的,小弟这就去灭了他们。” 公输承宗呆呆的看着木匣,脑海中又想起几天前儿子向自己告别时的画面。 “爹,孩儿外出寻找一样物品,等老祖宗诞辰的时候献上,一定惊艳四方!” 公输承宗顿时明白,儿子的死和这件事脱不开关系。 很快,公输承宗就想到一件事,儿子出去前跟公输承业有过往来,否则以自己儿子养尊处优的性子,怎么可能突然间远行千里。 公输承宗立刻将目光转向旁边一人,“公输承业,你是自己招,还是我叫人掰着你的嘴问!” 被叫到名字的公输承业立刻跪倒在地。 “大哥,小弟不是故意的,你听小弟细细说来啊。” 公输承宗怒极,“说!你仔细说来,敢有半个字的假话,你也别想活了!” 公输承业立刻竹筒倒豆子的说道:“大哥还可记得前几个月许家出海接徐神医的事?” 公输承宗自然记得,“混账东西还有脸说,没攀到徐神医的关系也就罢了,还把家族的脸面丢得一干二净。” 公输承业没敢辩驳,毕竟老子跪儿子这种事放在哪里都是让人笑掉大牙的。 “大哥,你们都觉得我胆小怕事给那忤逆子下跪,可如果那忤逆子手中拿的是老祖宗的令牌呢?” 听到这话,在场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你是说……” 面对众人难以置信的目光,公输承业缓缓点头,“没错!那小畜生手中拿的是公输令,见令如见老祖宗,那小畜生让我跪下,我哪敢不跪。” 众人顿时释然了。 如果是公输令,不跪也得跪,否则就是对老祖宗不敬,公输家的人有一个算一个,谁遇到都得栽。 公输承业接着说道:“这种事丢人现眼,所以谁问起来我都没说。大郎与我一向亲昵,对他自然不会隐瞒。大郎得知后,就想着将公输令拿到手,在祖宗的诞辰上一鸣惊人。可是谁想到……” 听到公输承业的说辞,公输承宗顿时无言了。 怪得了谁呢。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大郎自己为了令牌冒险,身死命亡,还真怪不了别人。 别说大郎,就是在场几人也都心动了。 公输令对公输家意义非凡,如果是外人持有这块令牌,可以名正言顺号令公输家,如果是公输家的成员持有这块令牌,就算家主都得低一头。 公输承宗看了一眼四周,将众兄弟的表情都铭记在心中,然后又转向公输承业。 只听公输承宗咬牙切齿说道:“你的意思,害死大郎的是宁江叶家?” 公输承业狠狠地点头,“没错!我家那忤逆子不知怎么的投在叶家门下,还为叶家出头建船坞搞大船行,大郎遇害一定跟叶家脱不了关系!” 公输承宗眼睛中泛起一片血色,最终化作两行血泪顺着眼角流淌下来。 “叶家,我必定灭你满门,为大郎报仇雪恨!” 第106章 特等席位 就在公输家往宁江调派人手的时候,萧战一行人来到了公输家的大本营,青州天工城。 看着天工城高耸的城墙,公输祥桐心中满是激动。 终于,又回来了! 这一次,自己不再一无所有,也不再一文不值。 感慨一番之后,公输祥桐躬身向萧战讲述道:“主人,这里就是老祖的诞生之地,老祖成名之后这里成了公输家的封地,千百年来公输家不断经营发展,最终有了如今的规模。” 萧战点了点头,“这座城不错,比宁江城繁华百倍,你想不想要?” 公输祥桐目光迷恋的看着天工城,“天工城长十五里,宽十三里,作坊八千,居民十万,每天创造的收益都相当于一座金山!小人不是什么圣人,自然是心动的,只可惜,小人做梦也不敢这么想。” “现在,你可以想了!”说完,萧战大手一挥,“走吧,进城找公输家!” 天工城中路面平坦宽敞,主路上有两道车辙印,车轮严实无缝的卡在车辙印中,在车辙的指引下南来北往。 看到萧战望着地面深思,公输祥桐解释道:“城中垫道的泥土都是蒸熟之后掺入糯米汁和其他材料,然后反复捶打夯实,最终露面坚硬如铁,可挡刀砍斧凿。这样的路面造价极高,也就公输家用得着,也用的起,换成其他城市,无异于劳民伤财。” 萧战点了点头。 天工城确实用的到,因为城中的车辆穿梭不停,载货的牛车,载人的马车,甚至拖着菜篮子的驴车随处可见。 车多了,对路面的要求也就高了,路修好一点,天工城人们的出行、做工也都方便许多,效率倍增。 对此,萧战由衷感慨:“要致富,先修路啊。” 天工城是公输家的封地,城中生活的也大都是工匠的眷属,这些人对利用工具有着异乎寻常的执着。 在其他城市,马车是达官贵人们炫耀身份的事物,是地位和权势的象征,可是在这里,马车只是寻常的代步工具。 在其他地方,街道上人多车少,可是天工城恰好反了过来,车多人少。 只可惜,萧战来的时候是乘船,没有驾车,现在只能步行去公输家。 快到公输家大门前的时候,一群人拦住了萧战和公输祥桐。 只见四个手持齐眉长棍的下人一字排开,领头的是一个浓眉大眼的年轻人。 此人一身华服,身上穿金戴银,气度不凡,再看胸口绣着的“公输”二字,显然是公输家的成员。 只听年轻人说道:“来人报上姓名,道出来意?” 公输祥桐立刻将自己的身份铭牌双手奉上,“回家族参加老祖诞辰。” 那人接过铭牌掂了掂,念叨了一下公输祥桐这个名字,“祥子辈的,是哪家的侄子,我怎么没印象啊?” 公输祥桐低下头,平静的回答道:“承风叔,家父是五房的公输承业!” 公输承风顿时醒悟,指着公输祥桐说道:“哦哦,我想起来了,你就是五哥家那个小妾生的啊,哎呀,你不是早就被贬到穷乡僻壤了,怎么还敢回来?” 公输祥桐早就料到会有这种局面,也不惊讶和愤懑,一句话也不反驳,只是平淡的接受。 公输承风兀自唠叨:“家传承千年,子孙过万,山沟沟里那些牛鬼蛇神的穷亲戚多了去,这几天过来打秋风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怎么,乖侄儿你在外面混不下去,回来混饭吃?” 萧战看不下去了,向前一步挡在公输祥桐面前,沉声道:“叫你们家主出来!你一个看门狗,还不配与我交谈!” 公输承风哈哈大笑,“我不配?哈哈哈,真是可笑啊,你们来公输家却连马车都没有,还装什么大瓣蒜!” 说完,公输承风又转向公输祥桐说道:“乖侄儿,这是你在哪收的跟班,人模狗样还挺会装的啊!” 公输祥桐朝萧战拱了拱手,“此乃我家主人!” 公输承风撇了撇嘴,“装,接着装吧!没有车,装的再像你们也进不去!” 公输祥桐问道:“什么意思?没有马车还不让进?” 公输承风随手指了身后一个下人,“来,你给他们讲讲!奶奶的,每天都得给一群叫花子重复几十遍,烦死!” 被点到的下人立刻向前一步,满脸鄙夷的看着公输祥桐和萧战,阴阳怪气的说道:“公输圣人千年诞辰,八方宾客云集,鱼龙混杂,为了区分客人们的身份,家主下令按照客人座驾的档次划分接待等级。” “座驾一千两以下的,坐下等席;座驾一万两以下的,坐中等席;座驾十万两以内的,坐上等席;此外还有特等系,要求……” 下人正摇头晃脑滔滔不绝的时候,公输承风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废话什么,看他们俩这熊样,还给他们介绍什么特等席,浪费唾沫星子!” 萧战笑了,看了看自己和公输祥桐身上的穿着,问道:“那你觉得,我们该坐什么席位?” 公输承风嘿嘿一笑,指着不远处墙根,“看到没有,那些叫花子也是光着脚来的,跟你们一样都是打秋风的。等客人们吃完饭,有什么残羹剩饭,给你们一桶就是。至于现在嘛,别在这碍事,有多远滚多远!” 萧战看了看公输承风的脸,琢磨着应该从哪下手的时候,一个浮夸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哎呦,这不是萧爷么,萧爷您怎么在这啊。” 萧战看了一眼,是个熟人,之前在林家村忽悠外公,被自己狠狠收拾一顿的黄世仁。 萧战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于是点了点头。 黄世仁眼珠子咕噜噜一转,立刻明白这里发生了什么。 “萧爷,不是小的说你,车坏了咱们修好就是,能耽误多少时间啊,你怎么就急性子走了呢,可叫小的一顿好找啊。来来来,萧爷,快点上车。” 说完,黄世仁又向着公输承风点头哈腰,“这位爷,俺们是一起的,都是东海郡来的,你看,这是小人的凭证。” 说着,黄世仁把黄册拿出来。 这东西除了登记匠户的信息,还登记有黄世仁的信息。 “呦,原来是管匠户的,不是叫花子啊。” 撇了撇嘴,公输承风把黄册还给黄世仁,“行了,进去吧,别走前门,知不知道!还有你们那破车,该停哪停哪,停错了给你们拆了烧锅,听见没!” 黄世仁连忙点头哈腰,“知道,知道!爷放心,小的不是第一次来了,都懂,都懂!”.33yqxs?.??m 说完,黄世仁就向萧战挤眼睛,“萧爷,愣着干嘛呐,上车啊,小的送您进去。” 萧战呵呵一笑,谢绝了黄世仁的好意,而是转向公输承风。 “特等席是什么要求?” 第107章 用人试刀 公输承风啐了口唾沫,“他娘的,该走不走在这耗着干什么,老子没功夫叼你!” 萧战抬手一巴掌甩过去,清脆的耳光声中,公输承风左半边脸颊高高肿起,原本乌溜发亮的大眼睛被挤得只剩下一条缝。 看到这一幕,黄世仁心中那叫一个后悔,本来想着帮萧爷解围,好好巴结一下萧爷,却没想到还摊上事了。 早知道萧爷要打人,自己肯定有多远躲多远,怎么会急巴巴的往上凑,唉,这回惨了。 萧战又说道:“问你话呢,特等席是什么要求?” 公输承风捂着半边脸,怒吼道:“小子,你他娘子的还敢动手,老子弄死你!还有你,你,一个也跑不了!来人啊,揍他们!” 听到公输承风的命令,几个下人全都跳了过来,手中齐眉棍不由分说挥向萧战。 萧战屈指弹了几下,几个下人手中的棍子全都凭空炸开,鸡蛋粗的木棍炸裂成成百上千根细长的木签子。 下人们全都看着手中的碎木屑发呆,随即惊恐的向后退了一步、又一步。 萧战也不说话,抬手又是一巴掌,公输承风另外半边脸也高高肿起。 萧战弹了弹手指,悠悠说道:“你脸上没有下手的地方了,下一巴掌只能把你的头拍肚子里了。” 公输承风终于明白自己遇到狠人了,于是连忙回答。 “特等席的客人都是潢天贵胄,名门望族的代表,只有袁提督等寥寥数人才有资格……” 袁提督? 萧战想起了之前在船坞工地上的事情。 那位救场的张将军出身水师,袁提督则是青州水师的最高统帅,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张将军就是袁提督派过去的,换句话说,公输家大少爷去宁江,背后八成有袁提督的支持。 萧战喃喃自语道:“正想去找这个袁提督,他自己就送上门了,真好!” 随即,萧战说道:“就去特等席!” 公输承风嘴巴动了动,立刻牵动了脸部的伤势,于是明智的退到一边没有说话。 黄世仁尴尬的搓着手。 他想巴结萧战没错,但那只是顺水推舟的情况下,如果因为巴结萧战而得罪公输家,那就得不偿失了。自己要是敢把马车驾到特等席的区域,保准被公输家乱棍打死。 于是,黄世仁委婉的说道:“萧爷能坐小人的马车是小人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可小人的马车是便宜货,做工粗糙用料低贱,也没什么装饰,开到特等席那里会让人家笑掉大牙的。” “没有装饰?不够档次?”萧战转头向公输祥桐说道:“你去,把那个东西挂上去!” 公输祥桐愣了一下,随即会意,于是快步来到马屁股边上,伸手揪了一根马尾,用这根马尾当绳子,把一块身份铭牌刮到了车棚子上。 萧战说道:“现在,我们的马车应该是全场最尊贵的了!” 被抽成肿猪头的公输承风双手撑着眼缝看了一下,他本以为是普通的身份铭牌,可是看到铭牌上的字,顿时双膝一软跪了下去。 身后几个公输家下人看不出铭牌的来历,但是他们主子都跪下了,他们自然也跟着跪了下去。 黄世仁瞪大眼睛瞧了一下,随即惊恐的张大嘴巴,不等喊出声来,双手一起捂住嘴巴。 顿了一下,黄世仁风一样冲到马车边,往地上一趴,用自己的身子当车凳。 “萧爷您上车!” 黄世仁知道,自己飞黄腾达的时候来了,而自己逆天改命的关键就是萧爷。 跟着萧爷干了这一波,死了去球,如果不死,自己绝对会变成人上人,非富即贵那种。 萧战看了一眼黄世仁,“很好!你以后就跟着我混吧!” 听到这话,黄世仁激动的浑身颤抖。 等萧战上车之后,黄世仁身手敏捷的跳到车辕上,鞭子一甩,马儿慢吞吞地向公输家正门走去。 正如萧战所说,黄世仁的驾马车成了全场最拉风的存在。 如果按正常市价,这驾马车连十两银子都不值,开出去纯粹就是丢人现眼。 可是这驾马车上挂了一个铭牌,那就截然不同了。 正所谓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黄世仁这小破车上挂着公输班的牌子,瞬间就变得高大上起来,尤其是在公输家这种场合,甚至有了一丝丝神圣的意味。 毕竟,公输班是公输家的老祖宗,被尊为木匠鼻祖,公输家现在忙碌的就是公输班的千年诞辰。 大门口的护卫看到一驾小破车驶过来,气的鼻子都歪了。 正门是给最尊贵的客人走的,这个小破车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的。 可是一群人拎着棍子冲到小破车面前,顿时看清了公输班的铭牌,于是齐刷刷的跪了下去。 看上去,这些护卫不是过来找事的,而是行参拜大礼,欢迎小破车进门的。 “怎么回事?” “那是谁家的破车?还往正门口开,不知死活!” “公输家的护卫怎么给小破车磕头?车上坐的是什么人?” “嘘,仔细看车上挂的那个铭牌,上面写的可是一个不得了的名字!” 越来越多的人凑到前门看热闹,公输家的家主、长老等人很快便得到消息,纷纷往前门赶去。 公输家族的家主公输承宗一边健步如飞的快走,一边向周围的人发号施令。 “老二,你叫工坊的护卫们去锻造工坊,把那批装备穿上,立刻赶赴前门。”33yqxs?.??m 公输家老二立刻说道:“大哥,那是边军定制的武器装备,属于军械,咱们擅自使用不好吧?” 公输承宗哼了一声,“怕什么!咱们这是测试武器装备的性能,是秉公办事!工坊的护卫原本就是官兵,也不算僭越。” 随即,公输承宗咬着牙说道:“咱家平常测试都是砍生猪肉,哪有砍人直观。宁江叶家那小子有点实力,正好拿他的脖子试刀!” 几个兄弟听到大哥的话,顿时明白,大哥这是铁了心来硬的了。 公输承业缩了缩脖子,小声说道:“大哥,我在宁江城的时候,亲眼见过,确实是真的公输令,咱们这样做是不是有点……” 公输承宗一把抓住公输承业的领子,用压抑的声音咆哮道:“我不在乎令牌的真假,我只在乎持有令牌那人的死活!明白吗?” 说完,公输承宗瞪着通红直欲滴血的双眼,一字一顿的问道:“你说,那枚公输令,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公输承业激灵灵打了个寒噤,忙不迭回答道:“假的!假的!绝对是假的!” 第108章 伪造令牌 公输承宗等人来到前门的时候,这里已经聚集了上百号人。 能在公输家大门口逗留的,无一不是身份尊贵之辈,然而,即便这些见多识广的达官贵人们,也从没见过“公输令”这个神秘的事物。 “要说这个公输令啊,那是公输家的老祖宗,也就是木匠的祖师爷亲手打造的令牌,据说持此令牌的人可以无条件差遣公输家的后人。” “公输令一共出现过两次,第一次的时候,是让公输家修长城。第二次的时候,是让公输家开运河,每一次都是移山填海的壮举啊。今天是第三次出现,不知会提出什么要求。” “嘘,小声点,公输家主已经来了,见证历史的时刻到了!” 公输承宗站在大门口处,居高临下看着门口的小破车,微微抽搐的面颊上满是铁青。 “小子,早上那木匣,是你送来的?” 萧战笑了笑,“看样子送东西的人没有偷懒。不知公输家主对匣中之物满意吗?” 公输承宗背在身后的双全紧紧握起,“小子,我也会把你装进匣子里,送给叶家!不,我会把叶家所有人都装进匣子里,叫你亲眼看到!来人啊,给我拿下这个小畜生!” 全副武装的护卫们立刻越众而出,从前后左右包围住萧战所在的小破车,还有一些护卫维持秩序,指导宾客们后退到安全距离。.33yqxs?.??m 黄世仁大惊失色,他看了一眼前方明晃晃的刀枪,又看了一眼身边轻轻晃荡的公输令。 怎么回事? 公输家的人不应该跪倒在地,纳头便拜吗? 怎么会这样? “萧爷,萧爷,小的对您是一片赤诚,等会跑路,您一定要带上小的啊。” 萧战呵呵一笑,“跑路?我为什么要跑路?” 黄世仁如遭重击,脑袋一晃瘫在车辕上,“萧爷您活够了,可是小的还啥都没享受过呐,小的不想死啊!” 萧战哈哈大笑,“放心!跟我混,能享受到的东西你一样都不会少!” 与此同时,公输祥桐抬手抓住公输令,然后高高举起让人们看到。 “老祖宗的身份铭牌在此,公输家的人还不跪下行礼!” 看到令牌,公输家族的成员顿时哗然,随即目光齐刷刷转向家主公输承宗。 来之前公输承宗就已经旁敲侧击过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家主这次是要来硬的,甚至不惜血溅五步。 只是可惜了公输祥桐,年纪轻轻就要惨死。 可惜,可怜,可叹啊! 一个上了年纪的老者于心不忍,于是委婉劝道:“祥桐孙儿,赶紧跪下向家主认错,念在你少不更事,家主肯定不会计较你伪造令牌一事的。” 又有人附和道:“是啊,马上就是老祖宗的千年诞辰,这是大喜事,见血了不吉利啊。老朽厚着脸求个情,禁闭十年算了。” 公输承宗听到这话,顿时明白,家族中有人对自己不满。平日里自己或许能独断专行,但是涉及到老祖宗的身份铭牌,有些老顽固们想要给自己唱反调了。 权衡了一下利弊,公输承宗瞬间做出决定。 “祥桐侄儿,听到家老们的话了吗?赶紧跪下认错,交出你伪造的身份铭牌,大伯可以对你网开一面,从轻发落。” 公输祥桐看向身侧的萧战,随即长叹一声,“多谢四爷爷、七爷爷求情,等会儿主人出手的时候,一定会对你们留情的。” 听到这话,刚才帮公输祥桐说话的两个老人都脸色铁青。 这小子真是浑,顺坡下驴,服个软认个错不就得了,交上令牌也是大功一件,功过相抵说不定就不罚了,怎么还非得撞死在南墙上。 一些吃瓜看戏的人也都气乐了。 “公输祥桐,你一个小字辈,年纪不大口气不小,还对我们留情,你还真看的起自己了。” “你主人?怎么,在外面认了个阿猫阿狗就觉得天下无敌了,可以为所欲为了?” “你是太高看自己了,还是太低看我们公输家了?” “公输家的实力和底蕴可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公输承宗看到两个老家伙不再出声,又看到这么多人附和自己,顿时得意的哈哈大笑。 只见其高高抬起右手,随即猛地向下一挥,“上!拿下他们!” 全副武装的公输家护卫立刻动了起来,结成战阵向着萧战所在的位置挪动,步履行进间散发出碾压一切的威势。 黄世仁看到这一幕,顿时两眼一翻,钻到马车底下装死,即便难逃一死,索性就最后一个死吧! 公输祥桐也不解释,只是朝着萧战躬了躬身,“主人,小的办事不力,又让您失望了。” 萧战双手背在身后,缓缓摇了摇头,“牵好马,别叫它受惊吓跑了。” 说完这话,萧战抬脚向前走去,迎面撞向公输家的护卫。 看到萧战如此不自量力的行为,所有人都摇了摇头。 “公输家是工匠世家,对冶炼、锻造也很精擅,经常帮助官府制作新型兵器、新型铠甲。听说前段时间帮北疆边军设计的新式武器装备已经成型了,该不会就是护卫们用的这些吧?” “护卫们用的斩马刀可不同于寻常江湖侠客使用的刀剑,那可是边军使用的大杀器,一刀下去人马俱碎,排成军阵砍杀推进,所过之处就是屠宰场!” “护卫们用的铠甲是结合了明光铠和铁浮屠优点的最强防具,前胸后背都有百炼精钢打造的甲片,刀剑难伤,强弩难破,脸上也有金银丝编制的面罩,防御力强的离谱还不影响视线,简直无懈可击啊。” 一群人摇头晃脑的吹嘘,差点把公输家捧上了天。 “公输家也是赶巧了,斩马刀和明光铠刚刚制作完毕,还正在测试中,正好拿来借实战测试性能。” “是啊,如果效果不错,惹得龙颜大悦,公输家就能收获数之不尽的订单,未来十年八年不愁了。” “你看,李公公都已经拿出纸笔准备记录了。李公公可是宫里派在天工城的督造,上达天听的人啊。” “啧啧,公输家这次能在圣上面前露脸了,真是羡煞旁人。” “公输家确实运气了,有一个傻子用脑袋给他们当垫脚石啊。” 第109章 初试锋芒 公输家大门处,萧战负手而立,气宇轩昂。 对面,十个全副武装的壮汉浑身上下都被冰冷的金属覆盖,手指尖、脚后跟、乃至鼻孔和眼睛都被遮蔽起来。 十人全都小幅度的活动手脚,不过他们的目光至始至终都锁定在萧战身上,眼睛中迸发出常人难以想象的渴望和热切。 这十人是天工城的官差,主要负责天工城的治安,千百年下来早就成了公输家的狗,公输家让他们往东他们就不敢往西。 这次,公输承宗许诺他们,只要杀掉萧战,就能得到一百两银子。 不是总计一百两,而是每人一百两。 这绝对是一笔巨款! 可以盖一间砖瓦房,娶个年轻漂亮的媳妇,再买二十亩上等田,两头老黄牛,下半辈子可以高枕无忧。 类似的事情他们没少干,但以前干的顶多也就是吃几顿酒肉,找几个姑娘,哪像现在,只需要杀一个人,就能换来下半辈子的幸福。 这么诱人的好处,就算手无寸铁的情况下,他们也会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更何况现在全副武装。 “杀!” “杀!” 护卫们都魔怔了似的低声嘶喊,到最后变成迫不及待的怒吼——“杀了他!” 感受到手下们炽烈的求战欲望,公输承宗心潮澎湃。 马上,就是见证历史的时刻了! “列阵!” 十人队伍的队长一声令下,十人瞬间动了起来。 厚重的铠甲在列阵过程中显得格外轻盈,丝毫不显得臃肿和笨重,这令在场许多客人都眼前一亮。 好甲!好东西啊! “举刀!” 这时候,队长双手一握,八尺长的斩马刀挟着凌厉的破风声高高竖起,其他九人也都将斩马刀举起,刀头高悬在右肩上方。 “前进!” 十人同时向前跨步,密集如林的斩马刀仿佛一面墙壁,快速撞向萧战。 将要接触的时候,队长一声暴吼,“斩!” 十柄斩马刀发出呼啸的破风声,自右上方向左下方斜着划出一道匹练般的银光。 而萧战,就在这十道银光笼罩的范围中。 萧战轻松的避开了刀光,护卫们一刀落空,不过他们并没有气馁,而是灵巧的转身,借助旋转的力道,再度将斩马刀抬起、斩落。 萧战再次避开。 在避开的同时,萧战明显感觉到,第二刀无论速度还是力道,都远远超过第一刀。 护卫们的进攻动作干脆利落,也简单粗暴,就只有一招毫无花哨的劈砍,可是在劈砍的动作中增加了圆周的旋转,使得劈砍生生不息,源源不绝。 面对密集如林的斩马刀,寻常人根本无法硬抗,唯一的选择就是后退。 然而,护卫们的队列就像滚滚而下的巨石,在他们前方的人只能徒劳的奔跑,一旦停下就会被巨石追上,碾碎。 萧战再退。 身后是一处砖墙,墙上有栓马的桩子,还有五匹马正在悠闲的打着响鼻。 可是这时候,护卫们推进过来。 萧战脚下一点,轻飘飘的跳上了墙头。 只顾着追杀萧战的他们已经红了眼,根本不管前面是什么,只是机械的执行“前进”、“劈砍”的指令。 斩马刀高高举起,重重落下。 这回终于不再是空空荡荡的触感,而是斩在了实物上的反馈。 是刀锋切开筋肉,斩断骨骼的滞涩感,是鲜血淋漓,全涌奔流的爆发感。 这种感觉,真是美妙! 看热闹的人全都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张大嘴巴,喉咙中发出嘶嘶的杂音。 因为,马厩中刚才还摇着尾巴吃草的马儿转瞬间四分五裂,变成一地碎尸。 青石材质的食槽,也在斩马刀的劈砍下变成了数段,断口处光滑平整,而非四分五裂。 甚至就连萧战脚下的墙壁,也在斩马刀的轰击下瞬间崩裂。 可想而知,护卫们刚才那一记劈斩的威力有多么强大,如果真的是在战场上,那铁定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即便面对骑兵也不落下风。 墙头上,萧战脚尖在砖块上点了一下,轻盈的飘落下去。 “这等实力,对付寻常人足够了,可是对付我?公输家是太看不起我,还是太看得起你们自己?” 说完,萧战不退反进,脚掌凌空点了一下,随即就像离弦之箭冲向护卫队的头领。 刚才几次交锋中,萧战之所以后退,并不是害怕或者忌惮,而是纯粹的好奇,好奇公输家究竟整出了什么玩意。 看过之后,萧战大失所望。 “你们的武器和铠甲华而不实,根本没有什么实用性可言,如果放到战场上,纯粹就是谋害将士们的性命。” 听到萧战的话,旁观的公输承宗立刻怒吼道:“黄口小儿,死到临头还大言不惭,等会一定要把你大卸八块,以泻老夫心头之恨!” 说完,公输承宗向左右的宾客们解释道:“那小子死到临头了还要抹黑我公输家,真是不知所谓。任凭他牙尖嘴利,又怎么奈何我坚甲利兵!” 这时候,人在空中的萧战倏然向下降落,仿佛老鹰般扑向护卫头领。 与此同时,萧战平淡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斩马刀重心偏向刀头,这种设计可以增加斩落的速度和力道,增加杀伤力,还设计出一套转身回旋的刀法回收力量。然而,力量积攒的越多,副作用也就越大,一旦击中目标,就会将所有的力量和惯性耗尽,旧力用尽新力未生之时,就是你的毙命之刻!”彡彡訁凊 护卫头领刚才一刀劈在马匹身上,力量耗尽,还没缓过劲来,眼睁睁看着敌人扑向自己,却连抬起斩马刀都做不到。 平日里刻苦锻炼,几十斤重的斩马刀挥舞成麦秸一样轻盈,然而今天,斩马刀却像千斤重的石头,使出吃奶的劲还是没有提起分毫。 萧战一脚踹在护卫头领胸口,令其蹬蹬蹬向后退了几步。 与此同时,萧战捉住斩马刀的刀柄在地上一拖划至身后,然后用力一抡,斩马刀从背后翻过头顶,随即以泰山压顶之势斩落在护卫头领头盔上。 唰! 一刀两断。 连人带甲,剖成整整齐齐的两片。 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萧战丢掉斩马刀,声音平淡的说道:“而这,只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缺陷。” 第110章 错漏百出 点评完第一个缺点后,萧战脚尖一转,身子倏然间来到一个护卫身侧,那护卫曲起手肘想要捶打萧战,却没想到萧战身子一晃做了个假动作,而护卫则因为用力过猛,身子失去了平衡。 与此同时,萧战抬脚轻轻一踹,失去平衡的护卫瞬间跌倒在地,虽然手脚并用,却始终爬不起来。 萧战哈哈大笑,“这铠甲的第二个缺陷,就是重心不稳。战斗中的局势瞬息万变,穿上这套铠甲就意味着舍弃了所有的辗转腾挪,站在那里任由敌人攻击。” 听到萧战大言不惭的抹黑自家铠甲,公输承宗顿时恼羞成怒,“黄口小儿你闭嘴,你毛都没长齐,懂得什么,也敢臧否大师的作品。” 萧战摇了摇头,没有理会公输承宗,而是抬脚踩一踩,在令人牙酸的咯吱声中,护卫开始惨烈的哀嚎起来。 萧战又说道:“公输家这套铠甲的第三个缺陷,那就是面罩部分偷工减料,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坚固,一旦受到攻击很容易变形,然后持续的伤害使用者脆弱的面部。” 众人立刻看向地上的护卫,只见他头盔的面罩部分深深的凹陷下去,人们感同身受的捂住鼻子,仿佛自己的鼻子也被踩进了嘴巴里。 这时候,一个护卫瞅准机会想要偷袭,却没想到萧战身后仿佛长了眼睛,轻松侧移避过了劈向头顶的斩马刀,随即在擦肩而过的瞬间抱着护卫的头盔用力一拧。 只听嘎吱脆响,护卫的头盔向右拧了九十度。 护卫顿时痛吼起来,双手抱着头盔想要掰回去,可是头盔依旧在右肩膀上纹丝不动,护卫的力气越来越小,吼叫的声音也越来越低微,转眼间就没了声息。 萧战继续说道:“公输家这铠甲的第四个致命缺陷,头盔和铠甲铸成一体,一旦头盔被打歪,就意味着头也被打歪,就算脖子没断也失去了视野,离死也就不远了。” 说完,萧战又看向一个护卫。 那护卫顿时浑身一颤,即便手握斩马刀,身穿精钢甲依旧感受到浓郁的死亡气息。 护卫双手将斩马刀举在身前,颤巍巍的说道:“你……你别过来……” 萧战仿若未闻,抬脚向那名护卫走去。 萧战前进一步,那个护卫就后退一步。 只是,萧战步履轻盈,那护卫步伐笨重,才走了三步,就脚下一个不稳,仰躺着摔成了翻盖乌龟。 萧战立刻转向公输承宗的方向,说道:“看见了吧,这铠甲只考虑了前进,却没考虑后退,关节连接处肯定有缺陷,否则人怎么会摔倒。而且,一旦摔倒就无法起身,在战场上基本是死了!” 公输承宗立刻吼道:“胡说八道!士兵上了沙场,只有前进,哪有后退,你这是强词夺理!我公输家在设计铠甲的时候根本就没考虑过后退!” 萧战懒得理会公输承宗,而是走向下一个护卫。 那护卫知道自己打也不打过,逃也逃不掉,顿时双膝一软跪了下去,双手按地向萧战讨饶。 看到这一幕,萧战立刻笑着看向公输承宗,“公输家族,真是佩服,佩服啊!你们公输家设计铠甲的时候没考虑过后退,却专门考虑了下跪啊,真是体贴的很啊!” 看到这一幕,公输承宗顿时老脸通红,嘴巴几度张合,却想不出哪怕一个圆的过去的说辞。 萧战转回身看向剩余的几个护卫,那几个护卫齐刷刷的跪了下去。 “公输家主,不是我等不卖命,而是这活太要命了。人我们是杀不了,但你许诺的银子分毫都不能少,每个兄弟一百两银子,赶紧结了吧。死掉的兄弟那一份也不能少。” 护卫们的想法很简单,一百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万一公输家这些臭不要脸的赖账怎么办。 至于这么做会不会得罪公输家? 怕个鸟! 这些护卫是官差,又不是公输家的下人,公输承宗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把他们怎么着。 看到这一幕,萧战呵呵一笑,“公输家主也特小气了点,我才价值一千两吗?” 公输承宗恼羞成怒,买凶杀人这事实在太跌份了,更跌份的是,买凶杀人不成,还被抖了出来。 心中琢磨着怎么把这件事赖掉,公输承宗突然感觉如芒在背。m.33yqxs?.??m 他回头一看,顿时对上了李公公的视线。 李公公是宫里派在天工城的督造太监,日常奏报天工城的动静,有上达天听的能力。 这批兵器铠甲都是为边军设计的,是国之利器,本想在李公公面前出一下风头,让其在奏报中多添几句好话。 哪想到事与愿违,公输家丢了一个大脸。 于是,公输承宗连忙说道:“李公公,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李公公鼻子里哼了哼,右手拂尘一甩搭在臂弯上,扯着沙哑的嗓子说道:“不是本公公看到的那样?难道本公公是睁眼瞎吗?” 感受到李公公话语中的火气,公输承宗额头上瞬间沁出一层冷汗。 “李公公误会了,在下绝不是那个意思,绝对不是。” 李公公冷然一笑,随即将拂尘插在衣领中,双手抱拳向北方举了举,大声说道:“奴婢确实是瞎的、聋的、哑的,因为奴婢早就把这眼珠子、这耳朵、这舌头给了圣上,奴婢就是圣上的眼睛,圣上的耳朵。公输家主,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公输承宗还能说什么,自然是拼命地点头应是了。 李公公拽出拂尘,绕着公输承宗转了一圈,刀子似的眼神看得公输承宗浑身不自在。 公输承宗心中暗道,李公公今天怎么不对劲呢,难道是想要借题发挥,敲诈一笔? 罢了罢了,就当是破财免灾了。 于是公输承宗躬下身,低声说道:“李公公,您,有什么指教?” 说话的同时,公输承宗做了个隐蔽的手势,这种手势,李公公最熟悉不过。 然而,李公公视若无睹,义正言辞的说道:“指教不敢当!奴婢只是想问一句,公输家主今天敢收买官差杀人,明天是不是就敢收买边军乃至禁军?” 此话一出,仿佛平地一声惊雷,炸得公输承宗一屁股蹲在地上,脸色煞白,汗流不止。 第111章 发型乱了 “李公公言重了,草民怎敢,怎敢啊……” 惊慌之下,公输承宗都不敢自称“在下”了,直接自称“草民”。 然而,李公公并没有善罢甘休,而是冷哼一声,“手指头都伸到衙门里了,你还知道自己是民啊。” 萧战看了一眼李公公,发现是一个生面孔,没有任何印象。 可是这时候,李公公转头与萧战对视一眼,然后巡视的压低视线,还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 萧战顿时更加疑惑,只不过众目睽睽之下也不方便询问,只能当做没看到。 不过这时候,萧战也明白过来,李公公不是平白无故向公输家族发难,而是因为自己的原因。 公输承宗此时就像热锅上的蚂蚁,绞尽脑汁想办法,根本没发现李公公和萧战的眼神交流。 但是公输承宗知道,自己栽了。 平常贿赂官员倒没什么大不了的,可问题这些官员正在测试边军的装备,李公公随便歪歪嘴,就能告自己一个染指军队。m.33yqxs?.??m 这个罪名要是坐实了,抄家灭族不在话下。 就在公输承宗急得五脏冒火头顶升烟的时候,嘚嘚的马蹄声传了过来,随即就听到一个洪钟般的声音。 “哈哈哈,看来老夫迟到了,错过一场好戏!” 众人顺着声音看过去,却见一名身穿玄青色长衫的老者。 老者身材魁梧,目光有神,哪怕一身便装,依旧显得锋芒毕露,一个人的气势将身后十几名全副武装的士兵全都压了下去。 公输承宗看到老者,就像看到救星,立刻向前几步冲下台阶,双手抱拳一揖到底。 “草民见过袁提督,袁提督到来,公输家真是蓬荜生辉啊!” 老者翻身下马,将马鞭和缰绳丢给身后的士兵,随即伸手揽住公输承宗的胳膊。 “承宗老弟,咱们是穿着开裆裤长大的,几十年的老交情了,怎么还来这一套。你要是再这样,老夫扭头就走。” 公输承宗立刻顺势站起来,与袁提督亲密的抱在一起,有说有笑。 看到这一幕,旁观的宾客们顿时醒悟过来,公输承宗和袁提督交往亲密,可以说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两人还沾亲带故。 袁提督不仅是青州水师最高统帅,其本人的修为也十分精湛,还不到三十岁就已经是一流巅峰,如今二十年过去,人们都猜测其已经是大师级修为。 袁提督目光在周围扫了一圈,最终落在李公公身上。 “老夫来的有点晚,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好戏,李公公帮忙讲述一下?” 看到袁提督出现,李公公咄咄逼人的态度也软了下来。 毕竟袁提督是军方大佬,个人实力强还手握重兵,而自己只是一个阉人,除了圣上的信任一无所有。 李公公心思电转,嘴上却不慢,对答如流的说道:“回禀袁提督,刚才公输家主想要测试一批边军的武器、铠甲,引得宾客们围观,奴婢也是职责所在,记录测试结果呈给圣上。” 袁提督“哦”了一声,“承宗老弟,是这样吗?” 见李公公不再纠缠买凶杀人一事,公输承宗求之不得,于是连忙点头。 “没错,没错,袁大哥,就是这样。”说完,公输承宗摇着头,一脸遗憾的看着萧战,“只可惜,这位小兄弟实力高强,将新式装备贬斥得一无是处。” 袁提督顿时转向萧战。 “小兄弟,听说你是宁江叶家的上门女婿?江湖上怎么没听过有你这号人物。” 萧战笑了笑,“袁提督何必明知故问呢?宁江水军五十号人还等着袁提督为他们报仇呢!” 听到这话,袁提督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与此同时,公输承宗也面容扭曲,脸颊抽搐。 公输家大少爷去宁江搞事,背后绝对有袁提督撑腰,还命令宁江水军出手给公输家大少爷撑腰。然而,萧战半点面子都不给,将公输家大少爷和宁江水军一起杀掉。 “小子,你真是不知死活!待老夫抓到你,宁江的帐老夫会一笔一笔跟你算!” 说完,袁提督目光凝聚,紧紧盯着萧战,随即,身上的气势一点点攀升。 就像是大海涨潮,从脚踝到膝盖,再到头顶,一点点将人淹没、吞噬。 怒海狂涛,浊浪排空。 衣袂翻飞,青石炸裂。 袁提督对自己的实力毫无掩饰。 旁观的人们不由自主向后退去,因为他们的实力根本不足以站在前排,如果再不退去,袁提督外泄的气势就能令他们受伤甚至殒命。 而此刻,也成了无数宾客们检验实力的契机。 实力不济,连三流修为都没有的人已经退到五十步开外,脸色煞白。 实力二流的人则退到了二十步到三十步之间。 十步之内的只有寥寥数个修为达到一流的宾客,即便他们,也都面色涨红的艰难支撑。 几个呼吸之后,这寥寥数人也都颓败的向后退去,用惊恐的目光看着袁提督的背影。 “好强!袁提督的实力绝对是大师级别,甚至有可能触摸到了宗师的门槛。” “某十年前修为臻至一流,本以为大师触手可得,却没想到在真正的大师面前,连外放的气势都承受不住。” “袁提督手握重兵,又有如此可怖的实力,公输家有这么一个靠山,几十年内都无忧无患了。” 可是紧接着,所有人都瞪大眼睛看向袁提督对面。 “那个年轻人竟然还面色自若,谈笑生风,他竟然可以无视袁提督的气势!” “难道袁提督对他网开一面,并没有用气势压迫他?” “那小子就是瓮中之鳖,袁提督杀他就是三根指头捏田螺,十拿九稳,还需要用气势压迫他吗?” 只是,这些人都背对着袁提督,能看到的只有袁提督的背影,无法看到袁提督的表情。 此时的袁提督眉头紧蹙,面颊抽搐,鼻子中的悠长的气息也变得短促而粗重。 袁提督不是没有用气势压迫萧战,反而将气势提升到了极致。 在这种强大如若实质的威势之下,地面上的鹅卵石都像被刀削斧凿一样,变得破裂甚至粉碎,然而,萧战安然无恙。 萧战笑着拢了拢耳际的发丝,略有些抱怨的说道:“老头,闲着没事干也别兴风作浪啊,看,把我的发型都吹乱了。” 第112章 比武斗法 萧战这句话杀伤力几乎没有,但是侮辱性极强。 在别人眼中可以呼风唤雨的强大力量,对萧战而言仅仅是吹乱了发型。 这并不是萧战狂言,而是事实。 袁提督本想用气势碾压萧战,令萧战心灵失守,神智崩溃,变成白痴。 却没想到气势对萧战毫无作用,别说伤害了,连一丁点压力都没有。 没有探出萧战的来历和深浅,袁提督心中谨慎不敢随意出手,而是抬手指向身侧的鱼池。 大家族房屋密集,而且多为木质建筑,所以最怕火灾,门前院后都修筑有蓄水的池子,或者水缸,有雅趣的人还会将其装点一番,养些鱼虾。 袁提督手指之处是一个圆形的鱼池,里面有几条蚕蛹大小的鱼儿游来游去,偶尔还将嘴巴翘出水面,换气或者啄食水面的飞虫,悠闲的姿态好不惬意。 可是在袁提督指向水面的那一瞬间,所有的鱼儿都剧烈的挣扎起来,仿佛遭到灭顶之灾,一个个都竭力弹跳,想要脱离水面。 池水分开,变成了九宫格一样的九份,每一份中都困着一条小鱼,鱼儿在狭小的水体中撞来撞去,却仿佛有一层无形的隔膜,将它们紧紧困在方寸之间。 看到这一幕,袁提督哈哈大笑,“小子,年少轻狂是好事,可是没本事还张狂的,就是祸事了。明白吗?” 周围的宾客们看到水池中的异象,顿时欢呼起来。 “神乎其技,袁提督对真气的控制越发自如了,散发到五步之外还能控水困鱼,真是恐怖如斯啊!“ “听说袁提督在海上时,不用网兜不用鱼竿,单凭真气就能把百斤大鱼从海中钓出,这简直是仙人手段啊!” “厉害,真是太厉害了!” 听到众人的吹捧,袁提督心中自得,武者虽然能用真气伤人,但是对真气的掌控和运用简单粗暴,都是发出去就不管了,哪像自己,真气外放到五步之外还能控制自如,分水困鱼不在话下。 可是这时候,袁提督脸色一变,因为他作用在鱼池上的真气失联了,而且再释放真气时,却无论如何都没法掌控鱼池。 分成九份的水重新合二为一,九条鱼儿也重新在水中游来游去,悠闲自得的模样与方才的挣扎蹦跃形成鲜明对比。 可是下一瞬,袁提督骇然的瞪大眼睛,因为他发现鱼池中的水重新分成九份,不是像自己一样分成九宫格,而是分成上下九层。 也就是说,眼下鱼池中的水从上到下共有九层,每一层都有一条鱼儿在游动,看鱼儿悠然自得的模样,显然没有发现自己生活的地方发生了巨变,与自己方才分水困鱼时的挣扎蹦跃形成鲜明对比。 这时候,萧战轻轻一笑,“就算天塌了,我也能给他顶回去,在我眼里,还没什么人什么事能算得上‘祸患’,哼!” 最后那个哼声虽然轻微,可是其中蕴含真气,旁人没有感觉,可袁提督只觉得一声惊雷在耳边炸响,炸得自己浑身真气瓦解,一口鲜血唰的涌上喉头。 袁提督嘴唇紧绷,强行将那口血咽了下去,可是心中的惊骇和震恐怎么也压不住。 双手抱拳,袁提督声音沙哑的问道:“小兄弟师从何人?” 萧战看了一眼袁提督,并没有抱拳回礼,而是双手背在身后,轻蔑一笑。 “家师的名讳,你还不配知道!” 如果是别的时候,袁提督听到这话一定会暴跳如雷,可是这会儿,袁提督出奇的恭顺,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更加谦逊的弓下身子。 “小兄弟说的极是。袁某一介俗人,不敢污了令师尊耳。” 萧战眼睛在地上扫了一圈,“袁提督,你不是要跟我一笔一笔的算宁江的帐吗?那就开始吧!” 袁提督脸色一沉。 很多年了! 很多年没有人敢在自己面前这么放肆了。 但是今天,袁提督硬生生的忍了下来。 因为面前这位是惹不起的人,至少自己惹不起。 这时候,公输承宗立刻从后面跑了过来。 “袁大哥,小弟已经召集了弓弩手,只要您一声令下就是万箭齐发的场面,定要叫这个小子万箭穿心而死!” 袁提督面皮一颤,“公输老弟,不得乱来!” 公输承宗没有领悟,反而解释道:“袁大哥放心,小弟家中护卫们使用的都是一矢十发的机关连弩,射速快、准头高,弩箭也使用了特殊的材料,专破内家真气,万箭齐发之下定要叫这小子有来无回。” 袁提督心中暗骂蠢货,口中却连忙说:“公输老弟,这件事还得从长计议!” 公输承宗还以为袁提督不信任自己,于是信心满满的回答:“袁大哥放心,您只用看着这小子,别让他跑了就行,无需出手,剩下的都交给小弟。” 袁提督差点气昏头。 我倒是不想出手,可问题,就算出手也未必能按下对方。 可是碍于脸面,袁提督又不能直接说自己打不过对方,而且还在方才的交锋中吃了暗亏。 见袁提督不断推卸不爽利,公输承宗也火了,“袁大哥要是不愿意帮忙就到院内就坐吧,此间事小弟一力处置。” 袁提督哪能不知道公输承宗的意思,于是愤愤的一甩袖子,直接转身向院子里走去。 看到这一幕,公输承宗愣住了。 这怎么跟想象中的不一样啊,袁大哥你怎么说走就走呢,不讲武德啊! 这时候,对面的萧战无聊的打了个哈欠。 “喂,我说你们公输家,还打不打?要是不打了就赶紧跪下来迎接老祖宗,要是打,你们就赶紧出招啊。” 公输承宗顿时暴跳如雷,“弓弩手,准备放箭!” 听到这话,刚走没几步的袁提督彻底忍不住了,转过身来暴吼一声:“住口!你还不滚下去!” 公输承宗顿时大喜,心中暗道:我就说嘛,袁大哥还是顾念两家之间的交情的,公输家真的有事不会坐视不管。 于是,公输承宗笑着说道:“小子,你现在就算住口滚下去也晚了!” 却没想到,袁提督蹬蹬蹬几步走回来,掠过公输承宗直接来到萧战面前。 “小兄弟,请进吧!待会咱们同席而坐,好好喝上一杯。” 袁提督自己都没发现,说出这话的时候,自己竟然有些阿谀奉承的意味。 公输承宗难以置信的张大嘴巴,“袁大哥,你这……” 袁提督哼了一声,目光中冷光闪烁,“怎么?公输老弟,你不愿意?” 这一次,袁提督是真的怒了,满心杀气毫无掩饰的勃发出来,公输承宗首当其冲,激灵灵打了个寒噤。 公输承宗终于意识到不妙,于是小鸡啄米似的回答道:“哪会!袁大哥哪里话!贵客临门,小弟欢迎还来不及呢。” 于是,刚刚赶到大门位置的弓弩手们立刻哪来的回哪去。 地上躺着的护卫们也都被拽着胳膊拖着腿拉了下去。 看热闹的宾客们也都被公输家的人“客气”的劝了进去。 转眼间,大门口处就只剩下姓李的公公。 萧战失望的摇了摇头,本来能打一架,好好杀一杀公输家的威风,却被袁提督搅和了。 既然武的不行,那就只能来文的了。 萧战路过李公公身边的时候,将一片从铠甲上拆下来的甲片放在李公公手上。 这是铠甲胸口的护心镜,理应是最坚硬的甲片,然而此时,甲片却像筛子一样满是大大小小的沙眼。 “公输家的装备存在严重的质量问题,李公公可要如实禀报。” 李公公点了点头,随即看向袁提督和公输承宗。 公输承宗心中恼火,“我公输家的装备都是精心打造,用材上乘,工艺绝伦,你休要含血喷人。” 说完,公输承宗转头看向袁提督,想让这位大哥为自己撑腰。 可是,袁提督点了点头,“公输家的装备确实存在不少隐患,李公公切不能一时心软,否则就害苦了千千万万的前线将士们。” 李公公立刻将甲片收到袖子中,然后干笑着点了点头。 看到这一幕,公输承宗面色煞白。 这时候,萧战向公输祥桐招了招手。 公输祥桐是早就料到了这一幕,并不吃惊和意外,看到主人召唤,立刻大踏步的走了过来。 反而黄世仁,虽然知道萧战很强,但顶多也就是放在一县之地很强,在天工城这种大地方根本就是蝼蚁一样的角色,不值一提。 却没想到,萧战先是暴打公输家的护卫,然后又和袁提督对峙,转眼间就从人人喊打变成了公输家的座上宾。.33yqxs?.??m 随即,黄世仁懊悔的抓心挠肝。 刚才不该装死啊,应该跟着萧爷一起刚到底的,一个鲤鱼跳龙门的机会,就这么错过了。 苍天啊,大地啊,我黄世仁究竟造了什么孽,这般的有眼无珠啊。 可是这时候,萧战又向黄世仁招了招手,“还不快把车赶过来!” 黄世仁愣了一下,随即高兴地一蹦三尺。 自己发达了,多谢萧爷大人不记小人过。 第113章 圣人之后 黄世仁驾着自己的小破车从公输家大门走过。 虽然车子很破,马儿也很丑,但黄世仁觉得自己像是驾驭着天下间最豪华、最拉风的马车,不仅昂首挺胸,还鼻孔朝天,将小人得志的神情展现的淋漓尽致。 马车来到公输承宗身前的时候,萧战喊了一声“停车”,然后居高临下看着公输承宗。 公输承宗不解其意,可是这时候萧战说道:“还请公输家主跪下迎接。” 听到这话,公输承宗顿时面红耳赤,牙齿也咬得咯咯响。 可是这时候,公输祥桐将老祖宗的令牌亮了出来。 “家主大人是不是要亲自过手,检查一下这面令牌的真实性?” 公输承宗顿时低下头。 不用过手,也不用检查,只是看一眼就知道,令牌是真的。 之前打的主意是用强将公输祥桐几人拿下,到时候是非黑白就全都由自己说了算。 可是公输家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武力,唯一上得了台面的护卫被对方杀得落花流水,袁提督赶来救场却莫名其妙改变了立场。 这种情形下,公输承宗真的是无计可施,无可奈何之下只能一点点跪倒下去,额头贴着地面,双手置于耳侧。 “公输家第二十九代家主,公输承宗,跪迎老祖宗回家。” 有了公输承宗的表率,其他公输家族的成员也纷纷跪倒在地,报上自己的身份、名字,迎接老祖宗回家。 公输家的下人、仆役们自然不敢杵着,纷纷跟随主人们跪了下去。 路上的宾客们虽然没有跪下,可也都拱手行礼,向公输家的老祖宗表达敬意。 很快,一行人便抵达了特等席位。 袁提督已经先一步抵达,并且在席位旁边矗立,迎接萧战的到来。 “小兄弟,来来来,你坐这里,咱们近一些。” 萧战没有拒绝,点了点头便在袁提督旁边的席位坐下,公输祥桐和黄世仁都侍立在旁边,宛如雕塑。 袁提督端着酒杯示意了一下,“之前多有得罪,这杯酒就当是老夫向小兄弟赔罪,今后有什么用得到老夫的地方,带句话即可。” 萧战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袁提督服软的话。 毕竟萧战此行只为了杀鸡儆猴,袁提督犯的事不算大,而且是军中将领,镇守海面打击倭寇的忠臣良将,杀之不妥,而且袁提督服软道歉,萧战懒得再穷追不舍。 但是另一边的公输家族,必须得斩草除根。 想到这里,萧战端起酒杯轻轻晃了晃,看着酒液在杯子的内壁上留下一圈又一圈的纹路。 “袁提督,我还真有一件事。” 袁提督立刻放下杯子,双手抱拳说道:“何事?小兄弟尽管说。” 萧战摇了摇头,“我此行只想把公输家连根拔起,不知袁提督是否愿意出手相助?” 听到这话,袁提督心中一颤。 虽然早就料到萧战的目的,但亲耳听到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感慨。 公输家真是走到头了。 这又怪得了谁。 公输家大公子先跑去宁江地界惹是生非,被人家找上门也是情理之中。 不过,袁提督还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问道:“小兄弟,老夫愿意从中说和,让承宗老弟摆酒赔礼道歉,邀请江湖名宿们作陪,见证!怎么样?” 萧战哈哈一笑,只是眼睛中没有半点笑意。.33yqxs?.??m “袁提督,你这人还算不错,麾下青州水师战斗力极强,军纪也十分严格,在你的镇守下,青州地界上海清河晏,海盗们在青州地界上都绕着过,根本不敢惹事生非。正是因此,我才会对你网开一面。” 网开一面? 听到这话,袁提督第一反应是愤怒,极度的愤怒,冲冠的怒火就像是沸腾的茶壶,几乎要将天灵盖顶开。 多少年了,打自己成名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敢在袁家地头上撒野了,更何况是当着自己的面。 然而,紧随其后的就是冰凉,彻骨沁心的冰凉。 因为袁提督明白,萧战并非大放厥词,而是真的有这个能力。 尤其是刚才的隐蔽交锋,自己竟然还吃了个暗亏,如果一对一的情况下,自己还真不一定赢。 最重要的,刚才的交锋中对方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实力,自己却不知道对方的实力。 想到这,袁提督瞬间吓出一身冷汗。 “小兄弟……难道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吗?” 萧战哼了一声,“此事与你无关,还是莫要强出头的好。” 袁提督心中一颤,他已经明白,对方是铁了心要扳倒公输家了。 一想到相交几十年的好友落得身死族灭的下场,袁提督悲从中来,再想到自己除了眼睁睁看着,一身武艺毫无用处,甚至都不能站出来说一句公道话,袁提督心中屈辱更甚。 闭上眼睛,袁提督深深地叹了口气,最终无奈的摇了了摇头。 这时候,外面鼓乐齐鸣,一个穿着儒衫的老者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走了过来,一路行过,两边的宾客们纷纷起立,有些人甚至当场跪了下去,激动得朝着老者跪拜。 萧战轻轻瞟了一眼那名儒衫老者,随即低下头,动作轻慢的剥橘子。 一直关注着萧战的袁提督立刻说道:“小兄弟不是读书人吧?” 萧战将橘子皮放在桌上,然后仔细清理橘子上的白色细丝,口中反问道:“何以见得?” 袁提督斜睨了一眼刚进来的老者,说道:“文圣后裔,青州孔家的家主,当代大儒,读书人都对那位顶礼膜拜。” 萧战笑了笑,瞬间明白了袁提督的用意。 青州孔家是文圣后裔,天下读书人顶礼膜拜,公输家也是工圣后裔,天下工匠们祭拜的对象。 就拿今天这场合来说,谁敢对孔家圣人说一句狂话,必然要被全天下的读书人口诛笔伐。 工匠地位低贱,远远不如读书人,但他们的数量比读书人更多,动手能力也更强。 在宁江时,作乱工匠就喊出“不能伤害圣人子孙”,威胁叶家放过公输家大少爷,由此可见公输家在工匠们心中的地位。 如果有人相对公输家不利,肯定会受到万千工匠的围攻,憎恨。 然而,萧战将剥得光溜溜的橘子放在桌上,意味深长的说道:“我虽不是读书人,却也知道焚书坑儒的典故!” 公输家是圣人子孙又如何,惹到叶家,一样死无葬身之地。 因为叶家有活着的圣人! 第114章 品尝恐惧 听到焚书坑儒这四个字,袁提督彻底沉默了。 与此同时,孔家家主一步步来到萧战和袁提督旁边。 周围的人看到这一幕,都以为孔家主是和袁提督寒暄,却没想到,孔家主在萧战身侧站定,拱手问道:“小友应该是宁江来的吧?” 见孔家主客气,萧战也不好冷着脸,于是起身回了一礼,“见过孔家主,在下萧战,确实来自宁江。” 孔家主挥手指了下身边的座椅,“小友无需客气,坐,坐。” 看到这一幕,袁提督有点愣住了,忍不住问道:“你们认识?” 萧战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大儒也摇了摇头,捋着胡子笑道:“小友忘记了,你在宁江时当众讲述的那个故事。” 故事? 萧战愣了一下,随即醒悟过来,大儒指的是自己在许家搞大船行时讲述的那个,乞丐娶公主的故事。 于是萧战拱手道:“是在下冒昧了。” 萧战心中暗道:当初只是随口讲了一个故事,故事中人物的身份也都是胡诌的,可是谁知道会真的遇上。 大儒呵呵笑了笑,随即在萧战另一侧座下,然后压了压手掌,示意萧战的也坐下。 “小友,老夫并非兴师问罪,而是觉得你那个故事有趣,所以想跟你多聊几句。” 萧战也笑了笑,随即转过身面向大儒的座位,如此一来,另一侧的袁提督坐蜡了。 心中想着帮公输家化干戈为玉帛,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萧战的背影,听着萧战和大儒谈笑生风。 好在这时候,一个亲兵凑到袁提督身边耳语几句,袁提督顿时目光一凝,随即不动声色的起身离开。.33yqxs?.??m 等到袁提督走远,大儒低声说道:“小友,青州乃是非之地,天工城更是死生之处,若无它事,小友还是赶紧离开吧。” 萧战笑了笑,“既然是是非之地、死生之处,大儒为何还要置身其中?” 大儒没有因为萧战的质疑而生气,而是认真地解释道:“老夫乃圣人子孙,又有大儒之名,宵小之辈还不敢伤我。小友却不同。” 萧战没有听劝,而是反问道:“我与大儒非亲非故,又素未谋面,大儒何故青睐于我?” 大儒叹了一声,说道:“老夫听闻小友在家乡办学,广招穷苦人家的孩子,还推出种种措施劝人读书,如若天下各州郡均如小友这般,何愁文事不兴?” 萧战点了点头,心中暗道:原来如此。 没想到孔家大儒会关注着千里之外一个小县城中发生的事情,这究竟是有意为之,还是巧合使然? 萧战没有继续想,而是一拱手谢绝大儒的好意,可是这时候,外面传来爽朗的笑声,随即一个身穿紫色蟒袍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之前孔家大儒进来的时候,读书人全都起身行礼,但是一些德高望重的老者只是坐在席座位上拱拱手或者点点头。 而这个蟒袍中年人进来的时候,包括大儒在内的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有的人拱手行礼,有的人干脆跪了下去。 “见过齐王!” “见过齐王千岁!” “齐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萧战的视线在齐王身上一扫而过,而是紧紧盯着齐王身后一个黑色的身影。 此人身上裹得严严实实,脸上也带着面罩,头上还有一个兜帽紧紧遮掩,就连一双眼珠子都隐藏在阴影中。 最重要的,此人就像齐王的影子,始终隐藏在齐王身后。 不仅仅是视觉上的隐藏,还是感觉上的隐藏,萧战闭上眼睛,只能感受到齐王那火炬般炽烈的气息,黑衣人的气息则若有若无,近乎不存在。 萧战再次看了一眼那黑衣人,嘴角勾起一丝微笑。 “有意思,大儒说的没错,这里还真是是非之地、死生之处!” 与此同时,齐王也朝着在场的人们颔首示意,说了一声“免礼平身”。 紧接着齐王的脸色就黑了下去,因为有一个人根本没有向他行礼,也没有向他下跪,这一句“免礼平身”根本就是多余的。 于是,齐王目光紧盯着萧战。 根本不用齐王发话,身边的心腹已经向左右询问:“哪家的后生,如此不懂礼数?” 公输承宗负责迎客,此时正跟随在齐王身后,听到问话,顿时眼睛一亮,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 可是想到之前袁提督的异常表现,公输承宗心中又有些惴惴,四周扫了一圈,却没发现袁提督的身影。 于是,公输承宗放下了心中的顾忌,向前走两步来到齐王身边,躬身回答道:“齐王大人恕罪,这小子是宁江叶家的赘婿。” 听到这话,齐王冷哼一声,“宁江叶家?没听说过!还是一个赘婿,也敢与本王同席而坐?” 齐王是王爷,走到哪里都是高人一等的存在,一个赘婿见到王爷不下跪就是死罪,当场砍死也无罪。 更何况,齐王看到萧战的一瞬间,心中就生出一种难以用语言描述的反感。 “这个赘婿的模样,实在令本王生厌!” 听到这话,公输承宗心里顿时乐开了花,忙不迭回答道:“是是是,王爷说得对。这小子仗着拳脚凶恶一路打进我公输家,端的是可恶,不过王爷放心,小人这就把他赶出去!” 说完,公输承宗再度招来弓弩手。 看到这一幕,周围的宾客全都向后退去,免得被殃及池鱼,只有一人例外,那就是孔家大儒。 公输承宗高声喊道:“孔家主,还请来这边避一避,免得等会儿更衣麻烦。” 大儒非但不动,反而往萧战身边凑了凑,“小友,老夫虽欲救你,奈何手无缚鸡之力,恐怕是劝不动齐王了。不过这样,你拜老夫为师,老夫豁出这条命也要护你,如何?” 萧战仔细看了看大儒,“多谢大儒,只是在下已经有了一位师父,不便再改换门庭。” 见状,大儒只得无奈的叹了口气,然后对公输承宗说:“老朽这会儿腰酸背疼,走不动了,公输家主就让老朽在这多歇一会儿吧。” 公输承宗脸色不好看,大儒在那坐着不动,弓弩手们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放箭,否则就等着被全天下的读书人口诛笔伐吧。 齐王的脸色也很不好看,他转过身看向身边那个全身都笼罩得严严实实的黑衣人。 刚想开口,却又顿住,然后转身看向另一个穿白色长衫,手中抱着一柄象牙色长剑的老者。 被齐王注视,原本半睡半醒的老者一点点睁开眼睛,短短几个呼吸就从没精打采变得锋芒毕露。 “残剑,你已经十多年没有出手了,世人都已经忘记你的威名了,今天正好杀鸡儆猴,叫世人温习一下恐惧的滋味了!” 第115章 争相投效 齐王话毕,残剑眼睛中浮现出一抹兴奋之色。 多少年了! 十年还是二十年没有拔剑了! 江湖上的人已经忘记自己“残剑”的威名了,今天,是时候一鸣惊人了。 “王爷,您韬光养晦多年,世人都已经忘记您的威名,忤逆您的意志了,是时候让他们品尝恐惧,回忆起您的威德了。” 齐王也哈哈大笑。 残剑说的没错,自己沉寂多年,世人已经忘却了自己的名字,忘记了自己的威严,就连那些一文不名的泥腿子也敢在自己面前装腔作势了。 宁江叶家?赘婿? 不知所谓的东西,也敢对本王不敬。 正好拿他的人头祭旗! 与此同时,残剑抱着剑向前走去。 他走的很慢,但是每一步都带着无与伦比的压力,就像巨石从山顶上隆隆而下,每一次翻滚后,增加的势能都成倍增加。 在周围的人看来,残剑就像是一座拔地而起的山峰,从小山包迅速隆起成高耸巍峨的山岳。 残剑的修为已经达到了返璞归真、浑圆无形的程度,除了其针对的目标,其他人根本感受不到气势的存在。 可是在无形的压力之下,以萧战立足之地为中心,周围的木质地板和青石地板全都在一股无形的力量碾压下出现细密的裂纹。 无数裂纹纵横交错,最终变得密密麻麻,一块块完好的木板和石板全都诡异的变成齑粉、碎末。 它们全都保持着木板和石板的形状,实质上却已经和流沙浮尘无异。 围在四周的人不识庐山真面目,因为残剑的气势放开那一瞬间就已经笼罩了方圆百步的范围,众人置身其中仿若未觉。 但是远处一栋高楼上,袁提督眯着眼睛观战,将对峙双方的每一处细节都收在眼底。 之前听亲兵说齐王驾到的时候,袁提督就瞬间开溜。 一则是身为驻守一方的武将不便与藩王交往过密,哪怕是碰个面传到京中都会惹出不少麻烦。 另一则是袁提督收到了一些捕风捉影的消息,知道齐王此行的目的,也知道齐王必然会和萧战产生冲突。 所以,袁提督早早脱身,作壁上观。 而此时,袁提督心中唯一的想法就是,大开眼界。 残剑,三十年前就纵横天下的剑客,残剑如日中天的时候,袁提督才初出茅庐,当袁提督声名鹊起的时候,残剑突然退隐江湖。 未能与久负盛名的强者对战,甚至都未能见一面,袁提督甚为遗憾。 之后残剑做了齐王府的客卿,随齐王一起修身养性,再也不过问江湖是非。 今天,残剑重出江湖! 袁提督的目光从残剑身上转移向萧战,心中暗暗叹息一声。 “这小子虽然实力强大,可毕竟火候不足,经验浅薄,绝对不是残剑的对手。估计连残剑一招都接不下来。可惜了……” 下一瞬,残剑气势勃发,在上方观战的袁提督也随之睁大眼睛。 在袁提督的视野中,残剑就像是一轮圆月,一方湖泊,一片大海,淹没了范围内的一切。 唯一例外的就是萧战立足的方寸之地。 这里就像是大海中的礁石,任凭雨打浪击却岿然不动。 在残剑滔天的气势中,萧战就像是巨浪里的一叶扁舟,随时都有倾覆的危险。 看到这一幕,袁提督深深地明白了自己和残剑的差距。 自己与叶家赘婿对峙的时候,势均力敌,还一时疏忽被对方偷袭,吃了一点小亏。 反观残剑前辈,其气势就像天河落地,绵绵密密,滔滔不绝,无懈可击,根本不给对手任何可趁之机。 甫一出手就将叶家赘婿压制得只剩立足之地,胜负根本没有半点悬念。 最重要的,残剑还没有拔剑。 残剑当初是天下第一的剑客,其毕生修为都在一口剑中,也就是其怀中抱着的那把剑。 几十年从不离身,更不离手。 眼下残剑还没拔剑都已经将叶家赘婿压制得死死地,一旦拔剑,岂不是石破天惊的雷霆一击? 袁提督遥遥拱手,向残剑的背影抱拳致敬。 至于萧战,袁提督叹息的同时又庆幸不已。33yqxs?.??m 萧战死了,公输家的危机也就解除了,自己也就不用为公输老弟的事情头疼心烦了。 随即,袁提督果断转身,蹬蹬蹬下楼。 场上的胜负已经毫无悬念,自己也得尽快跟齐王打招呼了。 抱着这种想法的人不止袁提督一个,此时齐王身边已经簇拥了一大群人。 之前,这些人虽然都和齐王客气的打招呼,但都和袁提督一样,因为这样那样的顾虑刻意保持距离,对齐王敬而远之。 可是现在残剑出手,并且一鸣惊人的情况下,所有人都想起了残剑天下无双的实力,想起了齐王的身份、地位。 某些消息灵通的人已经开始思考自己的站队了,头脑敏锐的人已经抢先一步向齐王表忠心了。 当袁提督来到时,齐王身边已经围得里三层外三层,还有许多人因为身份不够,没资格凑到齐王身边,只能远远地赔笑。 看到袁提督出现,齐王终于松了口气。 毕竟今天来这里的目的只有两个,一是公输家的效忠,二是袁提督的支持。 公输家掌握天下工匠,影响力无与伦比。书生百无一用,但工匠在战争中起到的作用非同寻常,甚至可以影响一场战争的胜负。 袁提督更不用说,朝廷的水军一共有三支舰队,分别是北海水师,南海水师,东海水师,而袁提督就是东海水师的最高统帅。 齐王清楚,如果自己有了这两人的支持,进可图谋金銮大宝,退可割据青州自守,待圣上驾崩群雄逐鹿,自己就可以伺机而动,乘风而起。 是以,齐王对袁提督不像对待其他世家大族那般高冷,反而挤出热切的笑容,一副礼贤下士的模样,双手抓着袁提督嘘寒问暖,弄得袁提督一身鸡皮疙瘩,却又不敢挣脱。 袁提督对齐王的态度也很暧昧。 虽然身为镇守一方的武将,不能与藩王关系过于密切,可眼下圣上年事已高,太子薨了后继无人的情况下,唯一的选择就是从宗室中选择继承人,而分量最重、呼声最高的,无疑就是齐王。 想当初,先帝在世时,最中意的就是齐王,只是不知怎的却将皇位传给了当今圣上。 眼下,支持齐王的那一批人还没彻底老去,相反,他们一个个都身居高位,大权在握,如果齐王登高一呼,还真有可能天下景从。 再加上残剑这个定海神针般的超级强者,齐王几乎是板上钉钉了。 想到这,袁提督回头看了一眼残剑。 残剑,拔剑了! 第116章 杀人诛心 残剑原本是不想拔剑的! 毕竟他是曾经的天下第一剑客,即便放到现在也是顶尖的存在,对付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毛头小子本已经是失身份的事情,如果还拔剑,即便赢了也会被人耻笑。 然而,真正站在萧战面前的时候,残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这种压力令残剑收起了所有的矜持和傲慢,转而将萧战当做同级别的对手。 可是紧接着,残剑发现自己错了,而且大错特错。 对面的萧战根本不是自己同级别的对手,而是远超自己的强者,而且超出自己不是一点半点。 残剑本以为自己释放出气势就能将萧战压垮击溃,可是残剑将气势提升到最大,依然没能奈何萧战。 残剑的气势如同天河瀑落,但是萧战就像是一个无底洞,任凭你多少水灌进来都是点滴无存。 残剑的气势如同水银泻地,充塞周围每一个角落,每一寸空间,与之相对的,萧战只有脚下方寸的立足之地。 可就是这方寸之地,残剑始终不能侵占,哪怕将气势提升到最大依然没能越过一丝一毫。 这一刻,残剑终于明白,对方的实力远远超出自己的想象。 如果不拔剑的话,根本没有取胜的机会。 就在残剑手掌握在剑柄上的一瞬间,萧战缓缓抬起头,向着残剑看了一眼。 在外人看来,这是一个平平淡淡的眼神,但是落在残剑眼中,就像是流星坠地,星辰爆裂。 两道无可用语言描述的强横力量从萧战双瞳迸射而出,势如破竹的刺入残剑的心灵世界。 一时间,残剑只觉得天空震颤,大地翻滚。 世间万物都被萧战眼睛中迸发的力量笼罩、浸透,进而失去了缤纷的光彩,只剩下空洞的黑白二色。 就连深沉厚重的黑也一点点褪色、消泯,五感六识中的一切都成了茫茫白。 最终,白色凝缩成一双没有任何感情的眸子。 残剑感觉自己就像是站在断崖边,看着山岳般的巨兽头颅从脚下深谷一点点升起、浮出,最终迫散浮云,撑裂苍穹。 轰隆! 一道沛然不可御的大力向八荒六合荡去,瞬息万里。 脚下坚硬的地面瞬间波澜起伏,就像热锅中的油脂,迅速变软、融化,黏着身体一点点下陷、吞没,自己就像是琥珀中的昆虫,嘶吼和呐喊尽被封回口中,发不出半点声息,做不出任何动作。 世界虽大,却没有自己的立锥之地。 残剑感觉自己脚下就是无底深渊,自己的身体以及灵魂都在失重状态下急速飞落。 近在咫尺的剑柄也飞速的拉远、拉远,最终遥不可及。 在外人眼中,残剑做出了拔剑的动作,并且手掌都已经按在了剑柄上。 所有人都屏息凝视,甚至用手指撑着眼皮,唯恐自己一眨眼的功夫错过了残剑出剑的瞬间。 然而,残剑始终保持拔剑的动作。 人们都以为,残剑是在积蓄气势,每个人都努力的睁大眼睛,等待残剑发出石破天惊的一击。 残剑不动,观众也不动,时间定格了似的。 可是这时候,萧战动了。 只见其抬脚向前,闲庭信步的走到残剑面前,然后手指抵在残剑的额头上。 人们都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 残剑前辈,竟然任由一个无名之辈触碰自己,这简直就是匪夷所思。 就在人们惊恐的眼神里,萧战手指轻轻发力,残剑的脚尖一点点离开地面,然后是脚掌,最终只剩脚后跟站在地上。 再然后,噗通一声躺倒在地上。 萧战仿佛做了什么微不足道的事情,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笑着说道:“木雕泥塑一样的东西,纸老虎罢了。” 说完,萧战抬头看向齐王,“听说,你这门客已经三十年没出过手了?” 齐王难以接受残剑战败身死的结果,脑子里正一团乱麻,听到萧战的话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萧战哈哈大笑,“看样子这家伙三十年前就功力尽失,武功尽废了。要不是今天碰巧被我拆穿,齐王怕是要被蒙蔽到死啊。” 听到这话,齐王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恨不得把残剑的尸体剁成肉泥喂狗。 该死的,竟然骗本王,而且一骗就是三十年。 这会儿,就连齐王也忍不住怀疑,残剑究竟是不是天下第一的剑客? 如果是,为什么被无名小卒用一根手指推倒。 “可恶!残剑这个匹夫!” 观众们也纷纷回过味来,残剑退隐江湖三十年,这三十年里没有任何出手的记录,也没有任何战绩,世人都以为他的实力比以前更强了,却没想到,残剑功力尽失,早就和普通人无异。彡彡訁凊 这时候,萧战笑着看向齐王,意有所指的问道:“残剑功力尽失的事情,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呢?” 人们全都将目光聚焦在齐王身上。 是啊,残剑功力尽失,齐王究竟知不知道? 不知道说不过去,毕竟朝夕相处三十年,总会露出一些破绽的。 如果知道,那就说明齐王揣着明白装糊涂,继续打着残剑的名头招摇撞骗。 齐王也是聪明人,哪里不知道萧战的意思,立刻怒吼道:“黄口小儿需休要血口喷人,本王若知道,又怎会派残剑出手!” 听到这话,萧战哈哈大笑,“看样子齐王有眼无珠,被人耍猴一样戏弄了三十年!” 听到这话,齐王顿时气得咬牙切齿,却偏偏无以反驳。 就在萧战和齐王斗嘴的时候,袁提督不着痕迹的退向一旁。 也许包括齐王在内的所有人都会怀疑残剑,但袁提督不会,因为刚才袁提督居高临下,将战斗的每一个细节都看在眼中。 袁提督知道,残剑是货真价实的高手,比退隐前更加强大,也更加圆润。 在残剑身上,袁提督看到了自己孜孜不倦追求的更高层次,更高境界,只是观战一下就获益匪浅,胜过十年苦修。 可就是这么强大的残剑,在叶家赘婿面前连拔剑的能力都没有,便被诡异杀死。 如果只是杀人也就算了,叶家赘婿还诛心。 轻描淡写几句话便抹杀了残剑的一世英名。 想到这,袁提督瞬间明白了很多东西,很多不敢想更不敢信的东西。 叶家赘婿比残剑更强,而且强了十万八千里,强大到足以将残剑玩弄于股掌之间。 第117章 就你也配 齐王双眼紧眯,眼缝中的光芒仿佛刀锋,死死地盯着萧战,仿佛要从萧战身上剜下来几斤肉。 “小子,你不怕死吗!” 萧战哈哈大笑,“阎王爷都不敢收我,你也配?” 齐王转身向旁边那个浑身上下都罩在黑衣中,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的人拱了拱手。 看到这一幕,许多人心中都微微一紧。 因为刚才齐王使唤残剑的时候就是随口的一句话,别说拱手,连点头示意都没有,那随意的模样就像是在使唤自家的狗。 可是对这个黑衣人,齐王格外敬重,虽然听不清齐王说了什么,但所有人都能看到,齐王说话的时候微微躬身。 黑衣人点了点头,随即向前走了一步站在齐王面前,双眼直勾勾看向萧战。 随即,黑衣人笑了,“叶家赘婿,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挡在王爷面前。谁阻碍了王爷的大事,都只有死路一条!” 黑衣人的声音低沉而又含混,可是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黑衣人话语中的仇恨。 萧战好奇的看着黑衣人,随即笑着摇了摇头,“没想到是你!” 黑衣人冷哼一声,不等萧战说下去,立刻动了起来。 只见其振臂一挥,双袖向身体两侧甩开,黑色长袖的末端仿佛鞭子,在空中爆出清脆的炸响。 衣袖翻飞中,一双白皙的手展现出来,柔弱无骨,绕指成柔。 然而,令人惊奇的不是这双手,而是双手十指之间缭绕的雾气。 浓密的水雾从指缝中氤氲而出,萦身盈袖,映得黑衣人仿佛腾云驾雾。 最神奇的是,黑衣人的身体一点点的漂浮起来。 初始时是离地三寸,然后是一尺,再然后盘着双腿坐在空中,身下全靠云雾支撑。 看到这一幕,在场所有人都惊呼出声。 “仙人!” “神仙啊!” 当今之世道法昌盛,佛道流派遍布天下,许多高僧、仙长甚至还被邀请到宫中为圣上说法讲道。 民间也常有仙人传说,虽然传的有鼻子有眼,但谁都没见过,最终归结为世外高人不入凡尘。m.33yqxs?.??m 而今天,大家终于眼见为实。 黑衣人双手缓缓挥舞,身边缭绕的云雾也跟着翻涌,凝聚成龙凤呈祥的模样,别管实用不实用,好看就完了。 许多善男信女激动地跪倒在地,朝着黑衣人磕头作揖,口中念念有词,有几个人甚至激动地老泪纵横。 黑衣人满意的看着自己身周的云雾,然后双手抱胸,居高临下的看着萧战。 “渺小的凡人,你知道什么是力量吗?” 黑衣人哈哈大笑几声,随即双手一挥,汹涌的雾气从袖中喷薄出去,化作两条水缸粗的恶龙冲了出来,首尾相连形成环绕之势,将萧战紧紧包裹起来。 虽是雾气形成,可恶龙纤毫毕现,鳞甲俱全,身体也充满厚重的实质感,与真龙无异。 众人看到那两条张牙舞爪的云雾之龙,眼睛中除了震撼还是震撼,许多人口中都喃喃自语“仙人”、“仙人”,而且声音越来越高亢,越来越狂热。 这世上从不缺少仙人的传说,缺少的是亲眼目睹仙人施法的场景。 无论什么法术,只要是仙人施展出来的,都足以碾压凡俗。 毕竟凡人顶多也就是开碑裂石,生撕虎豹,而仙人可以移山填海,呼风唤雨。 这根本就不是同一层次的力量。 是以,人们心中早已经判定了胜负。 从黑衣人施展出仙术的那一瞬间,就已经是这场战斗的胜利者。 仙人之力,哪怕是最低级的仙法,都不是凡人可以匹敌的。 然而,萧战抿嘴嗤笑一声,“班门弄斧。” 说话间萧战伸手一招,残剑至死都抱在怀中未能拔出的佩剑铿锵一声跃出剑鞘,伴随着一声龙吟般的剑鸣落入萧战掌中。 围观的人们听到这一声剑鸣,却都以为是黑衣人的仙术带来的,看向那两条云雾之龙的目光也更加狂热、崇拜。 袁提督腿肚子抽筋,刚刚迈开的步子又收了回去,不着痕迹的回到齐王身边。 残剑死的那一瞬间,袁提督就打定主意和齐王拉开距离,免得惹一身腥臊。 可是黑衣人施展出仙人手段,袁提督瞬间打消了之前的念头。 叶家赘婿强则强已,但那是以人类的范畴而言,在修道之人面前根本不堪一击,仙人要杀凡人,比碾死一只蚂蚁还简单。 连修道之人都选择了齐王,这说明齐王是真命天子,未来必定能登大宝,此时不向齐王表忠心更待何时。 “末将见过齐王千岁!” 齐王虽然一直在观战,可视线一直停留在袁提督身上。 “哈哈哈,袁提督无需客气。本王虽在青州就藩,可是这么多年来始终深居简出,从未与袁提督走动过,今后可要好好亲近亲近啊。” 齐王心中乐开了花,有了袁提督,自己麾下就多出数万精锐水军,当真是如虎添翼啊。 袁提督心中也在盘算着,齐王得到了修仙之人的支持,加上自己麾下的水军,以及公输家的力量,逐鹿天下也不是没有希望,如此一来自己就是从龙之臣了,袁家也能在自己手上更进一步。 想到这,袁提督单膝跪下,毫不掩饰的向齐王效忠。 原本就有意投靠齐王的人纷纷站了出来,在袁提督身后依次排开,跪地效忠。 一些摇摆的墙头草和中间派们看到这一幕,也纷纷定下决心,作出决定,一个个的加入到了效忠的队伍中。 齐王满意的看着这一幕,阴冷的目光扫来扫去,看着那些依旧站立的人们。 那些人被齐王看得不自在,想了想,最终还是硬着头皮跪了下去。 齐王哈哈大笑,“起来吧!都起来吧!” 笑过之后,齐王清了清嗓子,想要喊几句热血沸腾的口号,让大家知道自己问鼎天下的宏图大志。 可是这时候,萧战动了。 手中长剑倏然划出,就像电光火石的迸发,又像惊雷闪电的爆裂,剑尖与空气急速摩擦,变得鲜红明亮,宛如一颗赤红的火珠。 第118章 不怎么样 黑衣人双臂一转,云雾瞬间膨胀,周围十几步的范围都被云雾缭绕,两条恶龙的体型也急速膨胀,几乎盘踞了整间院落。 人们激动地张开手掌,触摸身边的云雾,感受龙鳞在指肚上轻轻划过时的冰凉和柔滑,随即激动地涕泪交加。 真龙! 这些龙就像是真的一样,有形体,有血肉更有温度。 与庞大的龙身相比,萧战根本就是蝼蚁,就像是皓月之光下的腐草莹辉,不值一提,更不堪一击。 面对萧战急速刺来的剑尖,黑衣人双手挥动,操控云雾之龙攻击。 两条云雾之龙昂首长啸,随即猛然扑下,长剑带来的红光瞬间被龙头吞噬。 对此,人们毫不意外。 毕竟人力再怎么强大,面对仙人之威时还是脆弱不堪。 人定胜天没错,但那是仙人,并非凡人。 两条恶龙盘起身子,居高临下的看着院落中的人们,眼睛中散发出冰冷而不含任何感情的冷光,浓郁的压迫感从天而降,作用在每个人身上,压迫得他们只能矮身跪下,恭敬拜服。33yqxs?.??m 黑衣人缓缓飘落到齐王身前,右手扶胸,躬身说道:“王爷,贼人已经伏诛!” 齐王哈哈大笑,目光转向剩余的公输祥桐和黄世仁。 “这两个贼人的同伙,谁代本王去清理了?” 听到这话,大家顿时明白,这是齐王让大家纳投名状。 不过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两个草菅一样的贱皮子,杀了就杀了。 举手之劳就能讨好齐王,这种买卖根本就是一本万利啊。 于是,众人纷纷起身,抢着要为齐王出力。 然而,齐王只是看着袁提督,并不说话。 袁提督顿时明白什么意思,于是点点头,手按刀柄向二人走去。 公输祥桐看到这一幕,遗憾的叹了口气,主人的实力的确很强,可是遇到仙人,也是没办法的事,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就身死了。 可惜啊,又让公输家那群恶心的家伙小人得志了。 果然,人群中的公输承宗跳了出来,“齐王千岁,这个公输祥桐是我公输家的忤逆子,还请齐王千岁给小人一个清理门户的机会。” 说着,公输承宗从腰间拿出一柄匕首。 齐王看了一眼公输承宗,随即点了点头。 公输承宗顿时大喜,抽出匕首来到公输祥桐面前。 另一边,袁提督也拔出佩刀,看死人一样看着黄世仁。 黄世仁心中后悔死了,萧爷的运气咋这么背呢,刚出来就遇着了仙人,哎,早知道就不趟这趟浑水了,一丁点好处都没捞到还误了卿卿性命。 黄世仁颓废的蹲在地上,没有哭泣也没有求饶。 因为他知道,对面的齐王是为了杀鸡儆猴,是为了立威,根本不会在意自己的哀求,自己就是再怎么求也难逃一死,索性还是不做那些丢人的事情了。 公输承宗哈哈大笑,“乖侄儿,你就放心的去吧,那枚令牌,家族会好好保管的!” 公输祥桐嗤笑一声,闭上眼睛一句话也不说。 公输承宗冷哼,“本来想给你个痛快,可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另一边,袁提督缓缓抬起长刀,刀刃隐隐对准了黄世仁的脖颈。 “放心,老夫的刀很快,下刀的位置也很准,你不会有半点疼痛的感觉。” 而就在这个时候,空中绽放起一道红光。 众人惊诧的抬起头,立刻看到吞噬了萧战的那只云雾之龙脖颈处破开一个大洞,云雾喷薄而出,恶龙则在云雾喷薄的同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缩小,再缩小。 凌厉的剑啸在空中炸响,随即就看到萧战的身影凌空跃出。 黑衣人浑身一颤,随即迅速做法,控制剩余的那只云雾之龙攻击。 这只恶龙身子一转盘缩在地上,随即弹簧似的倏然窜向空中,张开大口吞向萧战。 萧战哈哈大笑,右手横剑于胸,左手掌在剑身抹了一下,随即便看到长剑光芒大作,仿佛凌日当空,照得众人眼睛刺痛。 所有人都出在了半失明的状态中,眼前白花花一片,只是隐约能看到一个人形轮廓的黑影。 当视野恢复,再次看到五颜六色的景物时,众人骇然发现,第二条云雾之龙被整整齐齐的剖成两半,一边向下塌陷,一边快速的消散。 众人下意识的将目光转向齐王身边的黑衣人。 却发现,黑衣人双手耷拉在身体两侧,十指缝隙中正在滴滴答答的流血。 萧战右手平伸,剑尖抵在黑衣人脖颈上,然后一点点上移,将黑衣人脸上的面巾一点点划破。 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惊诧不已。 仙人,竟然输了,而且看上去还有性命不保的可能。 与齐王等人的骇然和恐惧不同,公输祥桐和黄世仁死里逃生,心神松懈之下全都像烂泥一样瘫在地上,直勾勾看向萧战,看向萧战的剑。 剑尖从下巴划到鼻梁,面巾被从中划开,露出了黑衣人的庐山真面目。 看到这张脸,公输祥桐惊咦一声,随即低下头,没有说话。 黄世仁看了一眼公输祥桐,低声问道:“哥们,你认识那位仙人?” 公输祥桐摇了摇头,“认识倒是认识,但未必就是仙人。” 黄世仁点了点头,“实力这般不济,连个凡人都打不过,的确不可能是仙人。” 公输祥桐没有说话,而是在心中暗暗说道:黑衣人或许不是仙人,但自家主人绝对不是凡人。 只是这些话没必要和黄世仁说。 另一边,黑衣人摇了摇头,发出一声病态的冷笑声,随即用仇恨的目光看着萧战。 “怎么,害死我爹我爷爷,夺走我叶家产业还不够,还要继续追杀,赶尽杀绝吗?” 萧战摇了摇头,“果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叶良辰,没想到你掌握了术法之道,只是你这实力不怎么样啊!” 没错,这个浑身上下都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人正是叶家长房长孙,叶依若的堂兄叶良辰。 当初叶家覆灭,叶良辰只身逃往,却没想到投在了齐王麾下。 听到萧战的嘲讽,叶良辰顿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红着眼睛吼道:“输给你不是我的实力不强,而是我修炼时日尚短!” 萧战不以为然的收起长剑,“你走吧,等你感觉自己足够强了再来找我。” 叶良辰愣了一下。 本以为今天必死无疑,却没想到萧战会放自己一马。 略一思考,叶良辰嘲讽道:“萧战,你是想假意放我走,再尾随身后,夺取我的仙法吧?告诉你,痴心妄想,我不会上你的恶当!” 萧战呵呵一笑,“不走?那就埋在这好了。” 说完,萧战屈指弹在剑脊上,长剑嗡鸣,震得叶良辰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叶良辰想了又想,最终还是蹬蹬蹬的向外跑去。 看着叶良辰跑路,齐王愣住了,袁提督也愣住了,其他所有人也都愣住了。 这是哪门子仙人啊。 第119章 谋反未遂 萧战看了一眼齐王,嘴角微微勾起,似笑非笑。 “王爷真是好眼力,左膀右臂一个是空有虚名的纸老虎,一个是招摇撞骗的江湖骗子,靠着这种人去打江山坐天下,王爷您真是勇气可嘉啊!” 齐王一口老血喷了出来,本就不再年轻的面庞一瞬间苍老十岁,一道道皱纹也蚯蚓般的爬上了额头。 “不!不是这样!绝对不可能!一定是你这小畜生使坏,一定是你施了什么障眼法!就是你!本王杀了你!” 说完,齐王抢过身边随从的佩剑,指着萧战大吼道:“来人啊,杀,杀了他!谁杀了他,本王赏黄金万两,三品官一个!” 齐王身边的人们听到这话,全都双眼通红,血脉奔张。 黄金万两自然不用说,有了这笔巨款,一辈子都吃喝不愁了。至于三品官,绝对是大多数世家子弟奋斗一辈子都触及不到的位置。 齐王的随从和护卫们全都像打了鸡血一样,拔出刀剑冲了上去。 方才效忠了齐王的人们权衡了一下,跟着齐王干升官发财,不跟着齐王干抄家灭族,哪怕齐王放过自己,朝廷也不会放过自己,横竖是死,还不如一条路走到黑。 想到这,宾客们也都抄家伙,跟着冲了上去。 萧战击败残剑的时候,人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以为残剑是徒有其表的纸老虎。 萧战击败叶良辰的时候,人们还以为叶良辰是江湖骗子,障眼法被戳穿,并不是神仙。 所以,人们对萧战谈不上畏惧,反而觉得自己一方人多势众,一人吐一口唾沫也能把萧战淹死。 看到黑压压冲过来的人,萧战哼了一声,“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说完,萧战抖了一个剑花,舞剑的同时向前踏出一步。 冲在最前的几个齐王护卫瞬间停止了脚步,随即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他们抬起手摸向自己的脖子,瞳孔也迅速的涣散开来。 萧战再次向前踏出一步,又与几个人擦肩而过,那些人也瞬间僵住,随即一点点跪倒下去。.33yqxs?.??m 一步杀十人,只是几个眨眼的时间,萧战就穿过人群,出现在了齐王面前。 当着齐王的面,萧战用手指弹了弹秋水般的长剑,剑身上残留的几滴血珠立刻飞落下来,光滑如镜的剑面纤尘不染,就连一丝细微的划痕都看不见。 于是,萧战由衷赞叹道:“好剑,真是好剑!” 齐王颤颤巍巍的抬起长剑,一点点指向萧战,刚要开口,却听到“扑通扑通”的声音。 是萧战身后那几十个僵直的身影,此时全都扑倒在地。 最远的人才跑出二十步,最近的人就在齐王身前五步范围。 这其中有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也有生撕虎豹的猛士,其中好几个还是齐王重金收买的江湖高手,而那些高手连通报姓名的机会都没有,就以无名小卒的方式憋屈的死了。 “当啷……” 齐王手中的剑落在了地上,他自己也两眼一翻倒在地上,双眼翻白,手脚还不断地抽搐。 萧战看了一眼剩余的人们,这些人要么没有附和齐王谋反,要么没有在齐王的蛊惑下为其冲锋陷阵,萧战也懒得理他们。 转身走向公输祥桐和黄世仁,萧战低声道:“还剩你们两个了。” 公输祥桐身前的公输承宗和黄世仁身前的袁提督全都打了个哆嗦。 公输承宗是单纯的害怕,对面的赘婿很强,自己打不过,怕就完了。 袁提督却深刻的明白了萧战的恐怖,更是明白了萧战对局势的掌控。 不是齐王不行,也不是齐王的手下脓包,而是这个赘婿太变态了。 如果没有碰到这个赘婿,齐王凭借残剑和黑衣道长两人,绝对能压服在场所有人,将青州众多世家大族捆绑在自己的战车上。 只可惜,齐王选错了对手。 那个赘婿一根手指就击杀了曾经的天下第一剑客残剑,又两剑破了黑衣道人的法术,令黑衣道人落荒而逃,最后更是凭借一步杀十人的凌厉剑法吓破了齐王的胆。 如此,谋反胎死腹中,齐王也成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然而,齐王真疯了也好,装傻也罢,身为王族,谋反未遂顶多也就是圈禁,不会有生命危险。 而公输家族这种族人上万的大家族就凄惨了,绝对要被杀得人头滚滚。 还有袁提督,身为镇守一方的武将,却和藩王串通谋反,铁定要被抄家灭族。 这两人根本没有退路,因为后退就是死。 公输承宗无知者无畏,吼道:“袁大哥,事到如今,咱们只能背水一战了,杀了这个小畜生,否则咱们两家都得死!” 说完,公输承宗一挥手指向院落中幸存的那些宾客们。 “放箭,放箭,杀了他们!” 几个幸存的宾客瞬间醒悟,纷纷破口大骂。 “公输承宗,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竟然想要杀人灭口。” 是的,杀人灭口。 这些人知道了齐王谋反,也看到了公输承宗向齐王效忠,更看到了公输承宗向齐王纳投名状杀人。 如果放任这些人出去,公输家族就会迎来灭顶之灾。唯一的选择就是将他们统统杀掉,如此一来,今天发生的事情就神不知鬼不觉了。 那些幸存的人慌不择路,左右奔逃,然而箭如雨下,院落中没有遮蔽之物,转瞬间就被射成刺猬。 但还是有离大门近的人仗着功夫逃了出去,在逃出去的一瞬间就鼓起真气大声吼道:“齐王谋反,公输家族附逆!齐王谋反,公输家族附逆!” 蕴含真气的声音如同惊雷,瞬间在公输家族炸响。 上等席位庭院、中等席位庭院乃至下等席位庭院的宾客们听到这声音先是一愣。 “公输家杀人灭口,特等席位的人都已经死光了,大家快逃!公输家杀人灭口,大家快逃啊!” 听到这话,宾客们纷纷惊立起身随即纷纷惊骇的站起来。 这时候,人们看到了几个浑身鲜血淋漓,还插着弩箭的身影从特等席位的院落冲出,并且看到一群公输家的护卫手持刀剑弓弩在后面追赶。 人们还认出了被追杀之人的身份,每一个都是名门望族,大家族成员,这种身份高贵的人绝对不可能演戏,唯一的解释就是,公输家真的跟着齐王反了。 人们瞬间炸开了锅。 “公输家要杀人灭口,大家不要坐以待毙,操家伙干他们!” 第120章 螳螂捕蝉 特等席院落中发生的事情过于突然,只有少数几个核心成员知道,负责维持秩序、传菜上酒的公输家族中下层人员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是,现在正懵逼着。 不过遭到宾客们的攻击,公输家族的成员也纷纷反击,如此一来更加坐实了公输家包藏祸心,想要杀人灭口的言论。 一时间,几个院落中的宾客和公输家族的成员战成一团,公输家族的成员人数上劣势,没有宾客人多势众,可宾客们一盘散沙,各自为战,双方打得你来我往,势均力敌。 随着公输家族的弓弩手加入战斗,战局很快就一面倒,宾客们在机关连弩面前毫无抵抗之力,割麦子一样倒伏下去。 还好,公输家族的机关连弩数量有限,而且大部分都调往特等席的院落对付萧战,宾客们虽然伤亡惨重,却不是一瞬间全灭。 有些练过武艺的宾客翻过高墙向外突围,准备将公输家丧尽天良的恶性昭告天下。 公输家的人大声吼道:“杀!一个不留!绝不能让他们跑了!” 事情都已经到这种地步了,也不用掩饰了,公输家干的是杀头的买卖,绝对不能走漏了风声,即便将在场所有人都屠戮殆尽也在所不惜。 就在外面战斗如火如荼的时候,特等席院落中也一触即发。 “袁大哥,动手啊!咱们一起杀了这个小畜生!” 然而,袁提督脸上表情变幻,身体却一动不动。 萧战似笑非笑的看着公输承宗,“齐王生死未卜,造反也胎死腹中,你这么拼命是给谁看呢?” 目光转向袁提督,萧战饶有深意的说道:“莫非背后主使另有其人,连袁提督也被蒙在鼓里?” 袁提督猛然惊醒,随即愤怒的看向公输承宗,“公输老弟,原来你一直将为兄当枪使!” 公输承宗顿时急了,“袁大哥,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先拿下这个小畜生,小弟再为你细细分说。” 袁提督惨笑一声,摇了摇头没说话。 公输承宗只得解释道:“袁大哥,我们公输家效忠齐王只是幌子。没错,齐王志大才疏却又刚愎自用,难成大事。不过齐王第一个跳反,其他人就能名正言顺勤王平叛。” 袁提督笑了,“为兄一直以为公输老弟见识短浅,眼界狭隘,却没想到,小丑是为兄自己啊。” 公输承宗没听出袁提督话语中的嘲讽,而是自鸣得意的说道:“袁大哥,我公输家的工匠肯定会负责筑城修墙,对各个城池的防御设置了如指掌,只要小弟愿意,齐王势力再大也会旦夕覆灭,成为主人名下的赫赫武功。” 说完,公输承宗恨恨的看向萧战,“只可惜,这个小畜生打乱了公输家的全盘计划,齐王还没举事就失败了。主人少了一个惊天大功。” 袁提督叹了口气,“公输老弟,听为兄一句劝,收手吧,现在回头还为时未晚。” 公输承宗摇了摇头,“袁大哥,当今圣上年老体衰,命不久矣,又膝下无子,铁定要传位于宗室的其他人,我们追随主人也是顺天而行,又不是起兵造反,何惧之有。” 袁提督没说话。 身为镇守青州的军方大员,袁提督无论眼界还是见识都远超公输承宗,尤其武学方面的造诣,一百个公输承宗捆一块也不够看。 袁提督承认,之前看到残剑和黑衣道人的时候,确实有过那么一瞬间的动摇,甚至向齐王下跪效忠。 可是看到萧战一指灭杀残剑,一剑击破黑衣道人的法术,袁提督立刻清醒了过来。 再联想到萧战和包大人的关联,要说萧战跟朝廷没关系,打死袁提督都不信。 所以,袁提督毫不犹豫的跪了下去,“罪臣袁伏波会向圣上自呈罪状,请圣上降罪。罪臣不求脱罪,只求拨乱平叛,立最后一功。” 萧战看了一眼袁提督,“人家墙头草最多也就两边倒,你倒好,反复横跳。这都第几次了?” 袁提督额头触地,大声说道:“罪臣以性命起誓,这绝对是最后一次。” 萧战点了点头,“你知道的,我来天工城只有一个目的,该怎么做不用我再教你了吧?” 袁提督还没说话公输承宗便插嘴道:“袁大哥,他说的是什么?如果小弟也能做到,就不用向他低三下四的!” 袁提督只能无奈的说:“将公输家连根拔起。” 公输承宗愣了,“袁大哥,你什么意思?” “公输老弟,不要怪为兄。” 看到袁提督掉转刀口指向自己,公输承宗心中一颤,“袁大哥,你的实力天下无敌,又有十万精锐之师,何必怕他一个小小的上门女婿?” 袁提督目光一凝,“因为,为兄打不过他,就算加上十万精锐也一样打不过!而为兄要杀你易如反掌,就算有十万精锐护着你,为兄取你首级一样如探囊取物!” 公输承宗看了一眼萧战,又看了一眼袁提督,脚下一步步向后退去。 袁提督刚想追上去,却见公输承宗抬手指向一旁的大儒。 “孔家主,得罪了!” 孔家家主是当世大儒,在儒林中属于泰山北斗的人物,这种人与自己一方一条心还好,如果站在自己对立面,动动笔杆子就能把公输家骂得几千年不得翻身。 既然得罪了,那就索性得罪到底吧。 大儒看到一架架机关连弩指向自己,顿时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即淡定的掸了掸袖子上的灰尘,抚了抚衣襟上的褶皱,顺势盘腿坐下。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但身为大儒,孔家主早已看透了生死,心中有大光明,早就做好了舍生取义、以身殉道的觉悟。 公输承宗挥手,“放箭!” 箭如雨下,箭杆在空中投下的阴影几乎遮蔽孔家大儒的身形。 可是这时候,萧战甩手将长剑掷出。彡彡訁凊 剑如流星飞射到大儒身前,铿锵一声钉入地面的青石板,磅礴的剑气激发出来,以大儒为中心掀起一场小型风暴,飞射而来的弩箭全都被这场风暴吹偏甚至吹飞,扑簌簌的射在大儒周围,风暴中心的大儒反而毫发无伤。 而且,长剑释放的剑气经久弥漫,机关连弩后续的攻击也都被吹偏、吹飞,转眼之间一匣弩箭射空,公输家的护卫们都面面相觑,眼底生出一抹绝望的惊恐。 机关连弩是公输家最大的依仗,攻无不克的利器,可是今天,这把利器失效了。 袁提督难以置信的看着大儒身前的剑,看着无形剑气喷薄缭绕时在地上留下的纹路和痕迹,袁提督骇然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萧战。 这种剑法,已经超脱凡俗,与仙法无异了。 可就是这么一晃神的功夫,公输承宗竟然诡异的消失了。 第121章 火光冲天 萧战走到大儒身旁,朝长剑一挥手,剑立刻吟啸一声落入手掌。 孔家家主看到这一幕,立刻起身,朝着萧战一揖到底。 “多谢小友援手。” 萧战拱了拱手说道:“大儒为我仗义执言,应该是我谢过老先生才对。” 孔家家主惭愧的低下头,“老朽也仅仅是仗义执言,却不像小友,可以匡扶正义,惩恶扬善。之前老朽还口出狂言收小友为徒,现在想来,真是无地自容。” 萧战笑了笑,“大儒如果想学这匡扶正义的力量,我可以教你。” 原本萧战只是开个玩笑,却没想到大儒听后一撩衣襟跪在地上,“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萧战愣了愣,随即点点头,“好了,今日条件有限,一切从简,起来吧!” 看到这一幕,袁提督心中羡慕嫉妒恨啊,瞪着通红的双眼看向孔家家主,恨不得以身代之。 这老头竟然这么轻易的就拜师了,真是老奸巨猾。 袁提督虽然不知道萧战是什么修为,但绝对比残剑更高就是了,而且高了不止一个层次,否则也不会一根指头就碾死残剑。 如果残剑流露出收徒的意思,袁提督绝对二话不说,立刻跪下磕头,更何况萧战。 然而袁提督明白,就算自己跪下磕头,萧战也懒得收自己,这就是。 左右看了一眼,袁提督提醒道:“前辈,公输承宗跑了。” 萧战点了点头,“我知道他跑了。” 袁提督差点被萧战的话噎死——知道跑了你们还在这长说短说,抓人去啊。 萧战继续说道:“公输家的事情都交给你了。否则,你以为他能从我眼皮底下溜走?” 袁提督听到这话,立刻一跺脚,嗖的消失在庭院中。 如果不能将公输家连根拔起,袁家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待袁提督走后,公输祥桐和黄世仁终于从惊吓中回过神来。 两人看了一眼庭院,遍地尸体,满眼血污,密密麻麻的弩箭扎在地上,就像是狂野生长的野草。 再看那些插了一身弩箭,好似刺猬的宾客们,二人心中全都庆幸。 如果不是跟了一个好主子,自己此时也跟那些人一样享受万箭穿心了吧。 大儒也将庭院中的惨状收入眼底,只是他的心情和公输祥桐二人截然不同。 萧战双手负于身后,仰天问道:“你们是否觉得,我杀戮过重,有伤天和什么的?” “小友……哦不,师父,此话谬以。”大儒连忙说道:“齐王素有野心,暗蓄实力,若非师父行雷霆手段将其挫灭,青州势必战火连天,哀鸿遍野。杀一人而救万人,师父乃大仁也!” 公输祥桐和黄世仁连连点头,咱没文化,也不会说话,大儒说什么就是什么。 萧战好笑的看着大儒,真觉得这个白胡子老头是少年人拌的,一把年纪牙都快掉光了,却还油嘴滑舌。 “行了,别奉承了。为师来青州的目的就是灭了公输家,至于齐王,纯粹是顺手而为。” 说完,萧战指着周围冲天的黑烟向公输祥桐说道:“公输家烧我们工地上的木料,如今公输家也火光冲天,公输家伤我们护卫,我也格杀他们十多个护卫,不过,这还不够。” 公输祥桐点了点头,确实不够,主人带自己来是为了将公输家彻底扳倒,而不是为了杀几个人出一口气。 公输家就得一棍子打死,否则迟早反受其害。 大儒看了一眼萧战的背影,又看了看公输祥桐的表情,捻着胡须琢磨了一下。 “师父,徒儿有一句话,不值当不当讲。” 萧战点了点头,“但说无妨!” “师父,公输家虽有罪,且罪该万死,但普通工匠无罪,反而有利于国,有益于民,师父可以惩罚公输家,却不要迁怒于工匠。” 萧战明白大儒的意思,天下四民士农工商,工匠就是其中之一,又有一句话,无农不稳、无工不强,都可以看出工匠的地位之重。 于日常生活,工匠可以制作桌椅板凳、菜刀农具,以及各种小物件等,又可以修路架桥、筑城建屋、农田水利,于国家大事,工匠可以铸造兵器铠甲,攻城器械,战车战船等。 如果将工匠一棍子打死,这个天下也就乱套了。 萧战没有多做解释,而是直接说道:“公输家管理匠籍,就等同捏住了万千工匠的命门,扳倒公输家只是治标,剥除匠籍管理权才是治本。徒儿你身为大儒,肯定对科举之事了如指掌,依你看,工匠能否也依照科举取士,择优选贤?” 听到萧战的话,在场三人全都浑身一震。 科举? 主人(师父)竟然打的这种主意? 大儒心中有些不自在,本以为师父收自己为徒是因为自己天赋异禀根骨俱佳,原来是想让自己干这个活。 不过大儒心中没有任何抵触和不满,弟子服其劳嘛,如果收徒弟不是为了干活那就毫无意义。 但是科举的水太深了,即便自己也不敢乱碰。 大儒斟酌了一下,说道:“师父,科举考试是要读书认字的,但工匠大都目不识丁,学艺全靠口传心授,如果不能识文断字,也就没有统一的考核标准,优劣全靠考官一张嘴,如此就存在很大的舞弊空间。” 说完,大儒感慨道:“历年科举都会爆出一些舞弊案,少则十数人,多则一州一省,许多官员和学子冒着杀头的风险也要舞弊。工匠的话,舞弊估计更甚。” 这时候,黄世仁点头哈腰的凑上来,“主人,孔先生,小人也有一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萧战点头,“讲!” 黄世仁嘿嘿一笑,拈着两撇鼠须说道:“文章这东西,可以临时抱佛脚,只要知道了考题,多背几篇文章,差不多就十拿九稳了。可工匠不一样,有些活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客人们需要做什么物件,都是直接拿着图纸过来,可那些大师傅看了图纸,十个里面八九个都是直摇头。”.33yqxs?.??m 然后,黄世仁惭愧的弯下腰,“小人管理匠籍黄册二十多年,见过的能工巧匠没有一千也有八百,看过的草图和实物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可是小人到现在也做不出一个棱正的板凳,更别说其他物件。工匠这一行,还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舞弊的。” 听到这话,大儒恍然大悟,向黄世仁拱手说道:“三人行必有我师,老朽受教了。” 第122章 做噩梦了 萧战等人你一言我一语商议的时候,浑身浴血的袁提督回来了。 “前辈,公输承宗以及公输家族其他嫡系成员全都抓到了,如何处置,还请前辈发落。” 萧战淡淡说道:“我若亲自出手,公输家这些人可不够杀的。” 袁提督瞬间吓出一身冷汗,立刻跑出去。 公输家附逆齐王,参与叛乱,人人得而诛之,将公输家主要成员斩杀一空,也算是大功一件。 想到这,袁提督瞬间浑身轻松,杀起人来也就毫无负担了。 之前杀人的时候还觉得熟人,不好下手,更是生怕背后有人说自己卖友求荣。 可是现在,袁提督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自己大义灭亲的举动。 唯恐力度不够,袁提督又抓了一批公输家族的核心成员,杀得人头滚滚。 没多久,临近郡县的官兵开到了天工城,袁提督也调派了一支水军队伍过来收拾残局,抓捕齐王余孽。 这件事情闹得很大,当天就被八百里加急传到了京城,隔天,包大人就快马加鞭的到了天工城善后。 “臣包正,见过道长。” 包大人苦笑,“道长,您在天工城搞出这么大的阵仗,公输家族伤亡过千,青州其他大家族也伤亡惨重,有些家族直接惨遭灭门,这富贵之家沾亲带故的,跟京城里的大员们也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啊。” 萧战哼了一声,“关我何事?那些宾客都是公输承宗下令杀的,就算冤魂索命也找不到头上。” 包大人气得哼了一声,“如果不是道长,公输家岂会这般?虽然知情者都死了,没人知道是道长您干的,可臣下心里明镜似的。也幸亏有齐王谋反这个事情盖着,没有人敢跳出来触霉头,否则朝堂上早就闹起来了。” 如果死的是寻常老百姓,就算死的再多,朝堂上那些官员也不会在乎,可问题这次死的不是贫民百姓,而是世家大族的头面人物。 公输家是圣人之后,老祖宗千年寿辰,有点名气和底蕴的家族都收到了邀请,即便那些不够格的也都削尖了脑袋往里面挤。 结果呢,一网打尽。 青州最顶流的圈子十不存一,其中甚至包括了两个最顶级的家族——王家、高家。 “道长这次做的事情也并非全无可取之处,青州中上层的世家大族大洗牌,朝廷也能借此机会增强在青州的影响,以及对青州世家大族的掌控。这么说来,道长还是心怀家国天下的。” 萧战没有说话,他对包大人这种有事没事都把自己往国家大义上推的行为已经习惯了。 没等包大人分配任务,萧战主动说道:“公输家可以连根拔起,但工匠不能因此而折损甚至消亡,我打算让公输祥桐重掌公输家,同时公输家掌握匠籍黄册的权利,也需要变一变,具体的就让公输祥桐来做吧。他是我的人,你配合他就行了。”彡彡訁凊 听到这话,包大人双眼放光。 不怕萧战抓权揽事,就怕萧战一推二五六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 于是,包大人兴奋的搓着手,“道长说什么就是什么,道长想怎么样干就怎么干,今后这天下迟早是……” 萧战哼了一声,“风大,小心闪了舌头。” 说完,萧战乘风而起,转眼间消失在夜色之中。 看着萧战杳杳而去的身姿,包大人遗憾的叹了口气,可惜啊,还没把青州这个烂摊子交出去呢。 没辙,只能先帮二殿下看着了。 …… 宁江叶家宅院,萧战悄无声息的落地,无人察觉,就连院子里的大黄狗也在呼呼的睡着,浑然不知身前多了一个人。 萧战看向叶依若的住处,发现还在亮着灯,于是敲了敲门。 “娘子,我回来了。” 正提着笔核对账目的叶依若手腕一颤,在纸上留下一道长长的黑印。 愣了一会儿,叶依若忽然站了起来,带着一阵风跑到房门处。 打开门扉,看着门缝中逐渐显出的面庞,大颗大颗的眼泪从叶依若脸上滑落下来。 相视许久,叶依若突然张开手拥向萧战,侧着脸贴在萧战胸膛上。 感受到胸前逐渐扩大的湿润,萧战轻轻拍打几下叶依若的后背,然后变成轻轻地抚摸。 “夫君,事情都办完了吗?” 萧战点了点头,“办完了!我恨不得肋生双翼,回家来看娘子,然后就真的飞回来了。” 叶依若噗嗤笑了,“瞎说,人怎么能飞啊,你是偷偷翻墙进来的吧。” 萧战也不解释,只是笑了笑,然后与叶依若一起走进屋中。 扫了一眼桌案上的账簿,萧战佯作生气的问道:“我要是不在家,你是不是整天看账本看到天明?” 叶依若失神一瞬间,幽幽说道:“夫君不在家中,妾身睡得不踏实,夜里总是做噩梦,一次又一次惊醒。索性拿账本看,看着看着就睡着了,还能踏实些。” 听到这话,萧战呆了一下。 他随手捡起一个账簿,翻看一下,并不是上面每一页都做有标记,都是核销过的。 也就是说,叶依若并不是在查账,而是单纯的睡不着,随便拿了几个东西翻看,就算一张白纸也能看一晚上。 明白这点之后,萧战心中莫名一痛。 走到叶依若身边坐下,萧战轻轻将面前的账本一一合上,然后摞起来,然后侧身揽住叶依若的肩膀。 “娘子,为夫回来了,你可以踏实睡觉了。” 叶依若皱了皱鼻子,小声说道:“如果做噩梦呢?” 萧战一本正经回答道:“那么,为夫就进入梦里,把那些欺负娘子的坏东西全都砍了。” 叶依若用肩膀顶了萧战一下,嗔道:“跟你说正经的呢。” 萧战按住叶依若的肩膀,回答说:“为夫说的也是正经的。” 萧战还想说点什么,却感觉肩膀上一沉,低头看去发现,叶依若已经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看到叶依若疲惫的模样,萧战心中生出一抹怜惜,同时又有几分怒火。 很显然,叶依若被上次的事情吓到了。 萧战低头凑到叶依若耳边,轻声喃呢道:“娘子,为夫已经把你的噩梦斩草除根了,安心睡吧,以后,再也没有什么东西能威胁到你。” 第123章 还没用力 第二天一早,叶依若惺忪的睁开睡眼,迷糊了一会儿,忽然感觉身边有人。 “夫君,是你吗?” “娘子,是我。” 叶依若愣了一下,然后伸手抓住萧战的胳膊,感觉着手指尖的真实触感,叶依若顿时又闭上眼睛。 “夫君,这不是梦吧?” 萧战没有说话,而是伸手在叶依若脸上轻轻捏了一下。 “疼不疼?” 叶依若立刻一巴掌打掉萧战的手。 “刚回来就欺负人,真是讨厌,再也不想看到你了。” 萧战笑了笑,“那我还是走吧。” 刚说完,萧战就感觉胳膊上一紧,却是被叶依若双手紧紧抱住。 两人便这样相顾无言。 许久之后,叶依若的胳膊松懈下来,她侧着身,将脸颊枕在萧战胳膊上,然后蠕动身子让自己靠的舒服一些。 “夫君……” 萧战轻轻“嗯”了一声。 “公输家那边怎么样了?” 萧战拍了拍叶依若的后背,“说出来你可别吓着了啊。” 叶依若不服气,“你也太小看人了,说吧,就不信还能吓到我。” 萧战淡淡说道:“公输家,已经没了。” 叶依若吓住了,身子激灵灵打了个寒战,“夫君,你没说笑吧?” 公输家好歹也是圣人之后,传承千年的大家族,门人子弟万千,与朝廷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绝对不是什么阿猫阿狗之辈。 这才没几天,偌大一个家族就覆灭了,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 随即,叶依若呆呆的看着萧战,声音发颤的问道:“夫君……都是……你做的吗……” 看到叶依若瞪得圆溜溜的大眼睛,萧战笑着说道:“这个公输家啊,真是自作孽不可活,跟着藩王谋反,结果东窗事发,公输家杀人灭口,对宾客们大开杀戒,把青州中上层的世家大族都杀了一遍。” 叶依若眼睛瞪得更大。 这事情也太匪夷所思了吧,就是茶楼里的说书先生也不敢这么说啊。 这时候,萧战又说道:“这还没完,青州水师袁提督听闻叛乱,亲自出手评判,格杀公输家族核心成员一十八人,击毙乱党无数,也不知杀了多少人,反正浑身浴血,杀气冲天。” 叶依若听得一愣一愣的,然后讷讷问道:“夫君,妾身听明白了,你什么也没干,刚走到地方,公输家自己没了,是这个意思吗?” 萧战仔细琢磨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没错,就是这个意思。为夫还没用力,公输家就倒下了。” 叶依若震惊了许久,总算接受了这个结果。 “夫君,然后呢?” 然后? 萧战将返程之前的安排回想了一下。 “公输家主要成员要么被杀,要么因为参与谋反被抓,整个青州大大小小的家族都和他们有了化解不开的仇恨,幸存的家族成员纷纷改名换姓,现在,已经没有人敢用‘公输’这个姓氏了。唯一使用公输这个姓氏的就是公输祥桐了,他现在是家主,忙着收拾残局。” 叶依若愣了一下,公输祥桐倒是熟人。 不过这事情怎么看怎么奇怪。 “公输祥桐怎么当上家主的,他就不怕青州那些世家大族的报复吗?” 萧战解释道:“袁提督为公输祥桐撑腰,包大人也为公输祥桐站台,公输祥桐接管公输家没有任何阻碍。” 说到这,萧战将工匠开科举的事情说了一下。 虽然自己只是随随便便提了一嘴,但萧战知道,这件事一定会办下来。 “之前公输家掌管匠籍黄册,工匠的评定和晋升全都由公输家说了算,所以他们才能煽动工匠们作乱。而现在工匠的评定和晋升都要考试,公输家没法再参合了。” 听到这话,叶依若长舒一口气。 叶家现在有大船行,有南北杂货,还有学堂,每一项工程都需要大量的工匠,如果这些工匠存心使坏,叶家也是防不胜防。 明着的破坏也就罢了,如果是那些邪异的阴手段,就算不害人也瘆人。 民间传说中有很多地主老财怠慢了工匠,结果被工匠整蛊报复的故事,比如砌墙时候在墙体里封一只死猫,架梁时候在屋梁上缠一条死蛇,或者打造床铺的时候在油漆里掺杂五毒血之类的。 屋子主人无一例外都倒了大霉,轻者伤筋动骨,重者横死当场,断子绝孙。 这种类型的故事街坊邻居中多有流传,而且说的有鼻子有眼的,所以很多人盖房子、做家具的时候,对工匠都是客气有加,礼遇备至,为的就是免遭这些阴损手段。 公输家没了,工匠也脱离了公输家的钳制和掌控,叶家以后就可以放心大胆的用人了。 不过,叶依若敏锐的察觉了一个问题。 “夫君,工匠们大都是穷苦人家,不识字,如果让他们做学问考试,势必得先读书启蒙吧?人家读书都是为了考科举做官,谁会去舍本逐末做工匠?” 萧战没有回答,而是乐呵呵的说道:“咱们不是在建学堂嘛,让咱们的学堂先教着就是!” 叶依若本能的感觉不妥。 萧战没有给叶依若插话的机会,而是继续说道:“科举取士都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很多人读一辈子书也没做上官,久而久之就会感觉读书无用,也就不愿读书了。” 听到这话,叶依若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不说别人了,在叶家学堂教书的李万年李先生不就是嘛,读了几十年书也没考到功名,如果不是叶家请他教书,给他一碗饭吃,估计现在都饿死了。 萧战又说道:“如若识文断字之后钻研木匠书籍,学习木匠手艺,即便考不上功名,也能做学徒,为人打家具,盖房子,至不济能养家糊口,如此一来愿意入学的人也多了,爹那里也能多卖一些笔墨纸砚,外公那里也能多做一些床铺桌椅。最重要的,咱们学堂培养的工匠咱们自己用着也放心。” 叶依若看了一眼萧战,又看了一眼桌上的账簿,隐约想到了什么,大眼睛一点点变得明亮起来。彡彡訁凊 萧战看着叶依若的眼神变化,不禁问道:“娘子,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好主意?说出来听听。” 叶依若点了点头,“夫君,妾身刚才想到一件事,既然可以把木匠的经验技巧编撰成书,那账房的是不是也可以。学会了账房的本事,可以来咱家大船行、南北杂货做工。多几个账房,我和爹每天查账也轻松许多。” 萧战哈哈大笑,“还以为你有什么金点子,原来是想方设法偷懒啊。” 叶依若在萧战的胳膊上拧了一下,疼得萧战呲牙咧嘴。 萧战连忙讨饶,“好好好,娘子我错了,你这个想法真是前无古人,开天辟地头一遭,古有孔夫子,今有叶夫子,哎呀别拧了,轻点轻点。” 第124章 伤风败俗 得知萧战回家,叶天信和叶林氏全都喜出望外。 二老虽然不知道女婿外出干什么去了,但是能够平安归来比什么都好。 心情大好的叶林氏亲自下厨,不一会儿就端上来四菜一汤,还给丈夫和女婿烫了一壶酒。 一家人闲谈几句之后,萧战将话题转到学堂上。 “娘,刚才我和依若商量了一下,觉得有个事情可以做。” 叶林氏搁下筷子,略显局促的说道:“大事你们男人做主,娘一个妇道人家插什么嘴,不管你们干什么,娘都支持。” 萧战无奈的看了叶依若一眼,叶依若翻了个白眼,然后继续埋头吃菜。 叶天信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然后问道:“贤婿有什么好主意,尽管说出来,咱们一人计短二人计长。” 萧战没有提公输家的覆灭,只是说官府将会对匠籍进行改革,对工匠进行启蒙,增加识文断字的能力,并且开设学堂,教授工匠方面的知识经验,并且以科举的形式选拔人才,评定等级。 具体的内容萧战也说不太清楚,毕竟条条框框的东西还在制订中,至于颁布更不知猴年马月了。 然而,无论官府是不是打算做,能不能做成,萧战都打算在宁江开始做这件事了。 “爹、娘,依若刚才说,如果能仿照工匠学堂一样,开设账房学堂,多培养出一批专业的账房,咱家船行和杂货店不是也能多一些可用之人吗?” 叶天信原本只是抱着随便听听的心态,可是听了之后,心中猛地一动。 工匠也能开学堂,开科举? 如果这件事情真的办成了,那绝对是开天辟地头一遭,工匠的地位也大大提升。 同时,叶天信也看到了账房学堂的好处。 现在的账房都是依靠算学,几乎每个大家族都有算学,很多传承久远的大家族还会将算学当做家学,是不传之秘。 就算传了,那也是师徒相继,父子相承,一般人根本学不到,也学不精深,没人敢雇佣。 毕竟干其他活,干错了顶多重新干,损失也损失不了几文钱,可是核对账目算错了,损失的就没谱了。 账房先生难找,本事好的账房先生更难找,本事好还忠心可靠的更是凤毛麟角。 叶家虽然崛起迅速,可毕竟根基浅薄,底蕴不足,在账房先生这块捉襟见肘,外面雇佣的账房先生顶多也就是写写算算,真正核对账目什么的,尤其是一些机密生意,都是叶天信和叶依若亲自动手。 以往还不觉得有什么,可是随着叶家的生意滚雪球一样飞速扩大,二人越发吃力,叶天信都打算重金聘请其他郡县的账房先生了。 听到账房学堂,叶天信是双手赞成。 不说教多好,就算只是粗通算术的小学徒,也能站柜台记账,做些基本的活计了。 “贤婿啊,这件事刻不容缓啊,必须赶紧弄起来。要屋舍有屋舍,要银子有银子,你就说还缺什么吧。” 萧战仔细想了想,然后认真说道:“缺先生。” 这时候,叶依若说道:“爹,不如让女儿来教吧。” 叶依若会算学,虽然不太精深,可是应付日常管理需求足够了。 叶天信眉头微皱,“依若啊,你每天照看着船行那边,哪有精力去教学,可别累着了。” 萧战也点了点头,“娘子,咱们花钱请个先生就是,哪用得着亲力亲为。” 叶依若坚定地摇了摇头,“爹,夫君,账房先生的人选必须慎之又慎,女儿亲手教出来的用着才放心。” 见老爹又想说话,叶依若连忙说道:“爹,咱们家以后需要的账房会越来越多,总不能全都从外面聘请,大事小事都得请外面的账房先生帮忙,时间长了会让人笑话的,还是早些日子培养出咱们叶家的账房才是正理。“ 听到“叶家的账房”,叶天信顿时精神一震。 没错,必须得早日培养出叶家的账房,只有这样才能摆脱“泥腿子”、“暴发户”的名头,成为真正的大家族。 叶依若见父亲不反对,于是转向叶林氏,“娘,你说句话嘛。” 叶林氏还能说什么,自然是答应了。 不过叶林氏还是叮嘱道:“你可别太招摇,低调点,免得人家对咱们说三道四。” 叶依若立刻回道:“好了好了,知道了娘,我蒙着脸好吧?” 吃完饭,叶依若漱了漱口,立刻小跑出门,萧战摇了摇头,也连忙跟了上去。 很快,宁江城大街小巷上都张贴了账房学堂的招生文书。 “咦,新开了一个学堂?竟然是教账房算术的?什么玩意。” “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整天琢磨这些商贾之道,真是丧志啊!” “叫圣贤子弟去做账房,真是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啊!” “学堂的先生还是一个女子,真是伤风败俗啊,谁家的女人这么不要面皮!” “走,找她去!砸了她的学堂,揪着她打一顿!” 很快,一些酸书生、穷秀才们汇聚起来,向着叶依若的账房学堂赶去。 这些人都是读书人,容不得别人亵渎读书这个神圣的事情,更容不得一个女子做先生,教导一群男子。 正在学堂中放置桌椅板凳的叶依若听到跟班的大丫汇报。 “表姐,外面有十几个人堵着门叫骂,说要打咱们,怎么办啊?” 叶依若心中一慌,不过很快就镇定下来,“大丫别怕,那些书生娇贵得很,比瓷娃娃还脆,他们也就嘴上喊喊,真动手是不敢的。” 说完,叶依若突然问道:“你姐夫呢?” 大丫立刻回答,“学堂不是没有笔墨纸砚么,姐夫去杂货店里带货了,估摸着也该回来了。” 叶依若本来想等萧战回来再说,可是听到学堂门口的喧哗声越来越大,学堂门口的护卫也开始厉声喝止,叶依若不敢再等下去。 学堂门口站着的都是保护自己的护卫,一个个都厉害着呢,真要打起来,那些书生非死即残。 “大丫,走,咱出去看看。” 学堂门口围聚了十几个人,大都是书生装束,也有几个带着文士巾的中年人,再周围就是看热闹的路人和妇女。 看到带头闹事的人不是太多,叶依若舒了口气,“诸位稍安勿躁,请听小女子一言。” 不等叶依若说完,人群中一人吼道:“有什么好说的,妇道人家不好好在家做饭奶孩子,抛头露面不知廉耻就算了,还教书,真是离经叛道,伤风败俗!” “对,一看就不是正经人家的女人,妖妇!” “打她!打死她!”33yqxs?.??m 说着,闹事的人们纷纷掏出臭鸡蛋、烂菜叶甚至石块向着叶依若砸了过去。 第125章 账房学堂 猝然遇袭,叶依若面纱后的脸庞瞬间煞白,大丫更是吓得尖叫起来。叶依若连忙挡在大丫身前,双手护住大丫的头。 不过,在叶依若侧身的时候,护卫们已经先一步跨出,高大的身形铜墙铁壁般挡在叶依若身前。 烂鸡蛋、烂菜叶和土块、石块狠狠砸在护卫们脸上和身上,护卫却一动不动,只是用毫无感情的冰冷眼神看着书生们。 “住手,不要打人!” 叶依若一声轻喝,声音虽然娇脆,却隐约的蕴含一丝丝威严。 自从大船行工地上的事情之后,叶依若身上发生了悄然的变化,只是这种变化太细微,还没人注意到。 对面的书生们像打了胜仗,一个个志得意满,浑然不知自己刚才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放心,我们都是读书人,动口不动手,绝不会打你们的。” “我们都是圣人子弟,怎会和那些粗鄙的厮杀汉一样动手动脚,真是看低我等。” 叶依若也懒得解释,只是低头检查了大丫,还好,两个护卫挡住了所有的臭鸡蛋和烂菜叶,自己和大丫身上连一丁点脏东西都没沾到。 看到叶依若对自己不理不睬,书生们全都恼火了。 “兀那小娘子,就是你要开什么账房学堂是吧?还做学堂的先生,就凭你,也配?” “读书学圣人之道为了博取功名,学商贾之道就是败坏世风,你们这是在劝民言利,荼毒人心。” “别说了,打!砸!一把火烧了!” 书生们嘴上喊得震天响,可是全都杵在原地不动,等着其他人先上。 护卫们手掌摸到腰间,铿锵一声把刀子拔了出来,书生们瞬间萎了下去。 叶依若向挡在自己身前的护卫们说道:“多谢二位,你们先进去擦洗一下,这里不用担心。” 两个护卫对视一眼,向周围暗地里保护叶依若的同伴们使了个眼色,随即狠狠盯着面前的书生们,又拍了拍腰间的刀子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最后才进入学堂中清理身上的污秽。.33yqxs?.??m 被护卫这么明目张胆的威胁,书生们全都打着寒噤缩了缩脖子,语言和动作中再没了刚才的猖狂。 叶依若深吸一口气,用平和的声音说道:“首先,我们账房学堂只收六岁以上、十岁以下的女童,而且我们账房学堂不用交学费,每天还管一顿饭,如果是周边乡村的孩子,可以寄宿。你们家还是有适龄的女童,现在就可以报名。” 听到账房学堂这么优渥的待遇,几个上了年纪的老书生都目光闪烁,神色躲闪,然后趁左右不注意时悄悄地掩住脸向后退去。 这几人都是家中有女童的,要么是孙女要么是侄女,听了账房学堂的待遇后,都动了让自家女童上学的心思。 毕竟女娃子都是赔钱货,迟早要嫁人。 可问题嫁人也分个三六九等,嫁的越好收的彩礼也越多是不是。 会管钱算账的女子说媒也吃香一点,就算不能做大户人家的正室,也能当个小妾,如果是嫁到普通人家,必定是掌家的。 如果把自己家的女娃子送到账房学堂,每天就能省下一顿口粮,学个几年,会算数核账,谈婚论嫁也能多要点彩礼,这等于是瓦罐变瓷器啊。 要得,要得! 看着几个脚步匆忙的老书生,叶依若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在我们账房学堂学艺,成绩上等品行忠良的话,学堂可以代为推荐到宁江的各大船行、商行,如果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我们学堂也会帮着牵线搭桥。” 听到这话,还没走远的老书生们直接拎起衣服的前襟,蹬蹬蹬跑了起来。 这可是好事啊,天大的好事。 能够在船行、商行里当账房,每个月少说也能给家里挣三五两银子,总比天天在家里吃闲饭强,干个两三年,就能给家里挣上百两银子,这简直是摇钱树啊。 得赶紧报名,提前占个位。 剩余几个年轻的书生还在嚷嚷着。 “女子不在家做饭生孩子,教什么书,学什么账房,真是有辱斯文。” “歪理邪说,还张口闭口言利,真是满身铜臭!” “有损名节,有伤风化,有碍视听,这账房学堂就是个祸害!” 听到这话,叶依若无奈的叹了口气,随即冷声问道:“你们几个都是饱学之士,读书的时间都在十年以上吧?” 几个年轻书生全都骄傲的昂起头挺起胸。 “区区不才,也就十年寒窗,称不上饱读诗书。” “小生也就读了十四年书,只是略有所获罢了。” 听着几个书生的自吹自擂,叶依若哂然一笑,“敢问,你们还要再苦读几个十年?十年后二十年后,你们是已经功成名就,还是继续如今日这般一无所成?” 几个年轻书生瞬间变得面红耳赤,有的人惭愧的低下头,有的人却愤怒的握紧了拳头。 “贱人,就凭你也敢对我等圣人子弟说三道四,看我不抽烂你这张嘴!” 一个年轻书生蹬蹬蹬踏上台阶,抬手就要往叶依若脸上打。 叶依若惊了,匆忙之间只来得及抬起胳膊挡住头脸。 可是这时候,一个身影出现在叶依若身前,劈手抓住了年轻书生的手腕。 “啊!” 年轻书生只感觉一股大力袭来,整个人被提得离开地面,手腕处咔嚓脆响,更是疼得凄厉嚎叫。 “哪个不长眼的混账东西,知不知道小爷是谁,东海郡学政大人是小爷的舅舅。撒手,再不撒手小爷叫人废了你!” 年轻书生本以为对方听到自己的后台会心生忌惮,却没想到对方淡淡的说了句“就这?” 这时候,叶依若说道:“好好说话,不要打人。” 年轻书生顿时听到一声失望的叹息,随即便感觉腾云驾雾向后飞去,屁股着地之后又滚地葫芦似的翻滚几圈才停了下来。 萧战看着面前几个惹事的书生,冷声道:“就凭你们,也敢欺负我娘子?难不成书中自有狗熊心,书中自有豹子胆?” 看到萧战登场,几个书生心中全都暗道一声糟糕,是叶家的上门女婿。 糟糕,这个账房学堂是叶家开的,而且这个学堂教书的女先生正是叶家小姐。 第126章 吊起来打 听了萧战的话,几个书生终于意识到不妙。 眼下,叶家是宁江风头最盛的家族,而叶家话题量最多的,无疑就是面前的上门女婿。 但是被萧战扭断胳膊的书生不仅没有畏惧,反而更加恼怒。 “叶家?小小叶家也敢动小爷,知不知道小爷是什么人?” 旁边立刻有人跳出来,“叶家的真是胆大包天,连东海郡学政的外甥也敢打,真实反了,反了。信不信我家一封书信,把你们叶家的功名全都革除了!” 学政是一个特殊的官职,专门管理与读书科举相关的所有事物,就像公输家掌握了工匠的评定晋升,进而掌控所有工匠的命运,学政则是掌握了所有读书人的命运。 断了胳膊的书生呲牙咧嘴忍着疼痛,用另一只手指着叶依若说道:“开学堂、收弟子、教圣贤文章?就凭你一个小娘皮也配?问过学政了吗?得到批准了吗?信不信小爷封了你们学堂,把你们一个个都抓进大牢里。” 萧战笑着摇了摇头,随即一耳光抽出去,打得那书生半边脸高高肿起。 “我们叶家没有读书人,你就算想革除我们的功名,也得先给我们一个再说。还有,我们教的是算账的算学,不是圣贤文章,学政大人想管也管不到。” 说完,萧战反手又是一耳光抽过去,打得那书生两边腮帮子一样高。 “我不管你是什么居心,敢对我娘子出言不逊,又动手动脚,那就饶不得你。来人啊!” 擦洗完毕的两个护卫立刻吼了一声“在”。 萧战指着地上的书生,淡淡说道:“吊起来,抽一百鞭子,就在这里抽。那几个从犯,每人五十鞭子。” 听到萧战的话,断了胳膊的书生呆若木鸡,其他几个书生也都回过神来,随即撒腿就跑。 可是他们哪里跑得过护卫,更何况人群中还隐藏了十几个护卫,随便伸腿绊一下,就把他们摔成滚地葫芦,结果是一个也没能跑掉。 很快,账房学堂门前就立起一排木架子,几个书生挨个吊起来挨鞭子,咦噢哎呀的惨叫声此起彼伏连成一片,谁要是昏厥过去了就一盆冷水泼上去,醒了继续抽。 看热闹的人非但没有减少,反而越聚越多,偏僻的账房学堂周围挤得水泄不通,许多人干脆站在院墙上,爬到树上看热闹,更有卖果子、卖炊饼的小贩在周围吆喝,跟赶集似得。 萧战抱着手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书生们。 “大家也都看看这些书生,说好听了是寒窗苦读十年二十年,说难听了就是当了十年二十年的米虫。一分钱不挣不说,还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纯粹就是家里的负担,如果家境殷实也就罢了,可要是穷苦人家,本来就吃不饱穿不暖,再摊上一个读书人岂不是更加雪上加霜!” 听到萧战的话,几个书生全都愤怒起来。 因为萧战这番话揭了他们的短,用最无情的方式刮了他们的面皮,把他们的遮羞布扯下来,让众人都看到了他们真实的嘴脸。 “一派胡言,我等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何错之有?” “就是,等我们金榜题名,衣锦还乡,定要叫你睁大眼睛好好瞧瞧。”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竟然这般羞辱天下的的读书人,叶家该死!” 萧战没有理会这些书生的牙疼咒,而是转向周围看热闹的人们。 “人们都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可问题全天下的读书人千千万万,真正金榜题名的又有几个?与其做着不切实际的美梦,还不如学一门实实在在的本事。” 看热闹的人们听到这话纷纷点头。 人们都知道读书的好处,也知道读书确实能改变命运,可是大家更看多了读书人一事无成,潦倒困顿到死的惨状。 许多读书人在参加了一次又一次科举之后也明白,自己不是读书的料,可是他们身上承载了全家人的希望,也承载了全家人的脸面,别无选择之下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读下去,考下去。 十年不行就二十年,二十年不行就三十年。 可是,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呢? 一个书生突然哭了起来,之前挨了那么多鞭子还强撑着不服软,可是现在听了萧战几句话,哭得如丧考妣。 “我家一贫如洗,全靠母亲浣洗衣物供我读书,母亲每日从清晨浣洗到三更天,白天还要起来为我烧饭,十多年了,我却从未挣过一文钱报答过母亲。金榜题名离我太远,我不能再执迷不悟了。” 听到这个书生的话,周围的人全都议论纷纷。 “这是叶家找的托吧?” “胡扯,你看刚才那鞭子,哪一下不是实打实的,小郎君都昏过去三次了,哪个托这么卖命的?” “那书生我认识,是浣衣巷高老四的独子。他爹年轻时候也是寒窗苦读,可是到死也没考到任何功名,最终郁郁而终。” “是啊,他娘也真是可怜,辛辛苦苦一辈子,供完男人供儿子,也不知道能不能看到儿子高中那一天啊。” 听到人们的议论,萧战向手下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人上去把那姓高的书生放了下来。 姓高的书生刚一落地就手脚并用爬到萧战面前,然后结结实实的跪了下去。 “叶家姑爷,学生高进,苦读十年一事无成,欲弃文从工、从商,不求大富大贵,只求每月挣点银钱孝敬家中老母,还请叶家姑爷指条明路,提携一二。” 说完,高进砰砰砰的磕头,额头上很快就出现了鲜红的血迹。 萧战低头看着高进,“继续读书,你有可能金榜题名,一旦考上一官半职就有可能平步青云,而放弃读书,最多也就是做一个管事的,甚至是小学徒、小伙计,你可考虑清楚了。” 高进毫不犹豫的回答道:“学生什么也不怕,唯一担心的就是子欲养亲不在。家中老母操劳数十年,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学生只想好好挣钱,好好尽孝。” 听到高级这番话,周围的人纷纷动容,几个上了年纪的妇人更是用袖子抹眼泪。 终于,有人小声说道:“叶家姑爷行行好,收下他吧。” 然后越来越多的人替高进求情,声音也越来越大,嗓门也越来越高。 萧战回头看了一眼叶依若,见其轻轻点了点头。 于是,萧战转过头来向高进说道:“账房学堂现在都是女童,你一个大男人不方便在里面。” 听到这话,周围立刻传来一片失望的叹息,高进本人更是脸色灰白,失魂落魄的趴在地上。 可是这时候,萧战又说道:“我叶家不仅要办账房学堂,还要办木匠学堂、船舶学堂、纺织学堂、厨师学堂,传授人们各种本事和技巧,让大家都有凭本事吃饭的能力。你可以考虑一下其他的学堂。” 第127章 讨个说法 一个人弃武从文会饱受赞扬,而一个人弃文从…… 无论他从什么,都会被批判无不务正业。 发生在账房学堂门前的事情眨眼间传遍宁江,更是顺着宁江向四面八方传递,无数文人都参与其中,酒楼茶馆甚至青楼都能听到文人墨客对此事争论评判,更因此事催生了无数文章。 刚开始还有人同情高进,认为其孝心可嘉,可是很快,读书人就众口一词的批判起了高进意志薄弱,心志不坚,隔三差五就有人跑到高进门前张贴骂人的文章,甚至破口大骂。 不过,高进并没有动摇,而是坚定地放弃了读书科举的路,每天都抱着一堆木匠、账房、航海、纺织等杂七杂八的书籍品读、研习。 叶家的杂学学堂还没开办,高进只能自学,不过萧战已经给他找了一份差事,那就是誊写书籍。 萧战从天工城回来的时候,带了很多公输家珍藏的书籍,后面还有几百箱子书籍正在路上走着。 萧战从其中挑选了几本木匠方面入门的基本功,让高进先抄写几本,用作木匠学堂的课本。 抄书一来可以让高进赚取生活费,奉养老母亲,二来也可以加深对木匠知识的印象,夯实基础。 因为吊打书生的事情,叶家开办的账房学堂一炮走红,连带的其他学堂也都火了起来,短短三天就有几百号人报名。 穷苦人家没那么多心思,不求金榜题名什么的,能学一门吃饭的手艺,挣钱养家,老婆孩子热炕头就行了。 叶家开办的账房学堂、木匠学堂、船舶学堂、纺织学堂、厨师学堂之类的,正中穷苦人家的下怀。 以往想要拜师学艺根本没门路,就算找着一个肯教本事的,也得三年敬茶,十年白工,把师父伺候好了教几句,伺候不好还得挨巴掌挨棍子。 心眼好的师父咽气前还会把压箱手艺传给弟子,心眼坏的师父宁可把绝活带进棺材里也不愿意传给弟子,其结果就是徒弟荒废一辈子,什么真本事也没学到。 一句话说白了,这年月学手艺太难了,甚至比读书考科举还难。 叶家这一连串学堂的出现正是时候,毕竟是免费的,就算学不到真本事也能随时走人不是。 最重要的,叶家名下有大船行、南北杂货这两处产业,只要学好了,不愁没地方干活。 与叶家学院人头攒动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宁江县的县学。 弃文从艺的不止高进一人,消息传开之后,又有十几个学生也辞别县学,放弃科举之路,改为从工、从商,而且这只是一个开始,还有很多学生在学习时出现精神恍惚的状况。 县学里教书的老夫子气得胡子都歪了,这股歪风邪气继续下去,县学里还有人么,就算有,这些人还会好好读书么?到了那时候,岂不是自己这个夫子教书不行,育人无能? 不行,这锅老夫不背。 于是,老夫子修书一封,直接告到了东海郡学政那里。 东海郡学政现在正烦着呢。 首先,齐王叛乱,前往公输家参加庆典的世家大族子弟死伤惨重,青州水师提督带兵平叛,在天工城中杀得人头滚滚,学政的几个亲戚也都在叛乱中受到波及,这几天家家都在办丧事。 第二,上面的同僚传来消息,圣上准备对科举进行改革,目前已经在紧锣密鼓的筹备中了,虽然不知道改革的目的和方向,但是肯定会折腾几年。 第三,外甥被人揍了,而且是当街吊打,抽了一百鞭子,自己这外甥从小娇生惯养,细皮嫩肉的,一百鞭子差点要了小命。这不,自己那妹子一哭二闹三上吊的,非要自己帮忙出头。m.33yqxs?.??m 如果是别的事情,就算想管也管不到,毕竟学政这官职能说话的就只有读书科考方面的事情,可是今天这事情还真撞到自己手上了。 想了想最近几天搜集到的资料,学政捻着胡须喃喃自语道:“宁江叶家不过是一个泥腿子暴发户,祖上三代别说中举了,连一个读书人都没有,就这还开办学堂?” 地方上的大户人家确实喜欢开学堂,毕竟一来可以积攒声望,二来可以让自家的子弟有个读书的地方,还能方便乡里乡亲,跟修路修桥一样,属于积德行善的好事。 可哪些大户人家开办的学堂都是供奉的孔圣人,教的都是圣人文章、先贤学说,哪像叶家这般,什么杀猪的织布的都成了学问,也敢堂而皇之的在学堂中讲授。 真是有辱斯文,有辱圣听。 取缔! 必须取缔了! 于是东海郡学政摊开纸张,哗哗哗的写了一封书信,唤来仆人将书信送出后,便坐上马车,向着宁江赶去。 与此同时,宁江县学中,几个胡子花白的老夫子坐成一桌,凑着脑袋商量事。 “不行,不能再这么下去了,今天又有三个学生请辞,说要去叶家学堂,他们都是秀才,如果再苦读十年,肯定能高中进士,混个一官半职的。” “咱们宁江原本就商贾之气浓重,人们非但不觉言利羞耻,还以之为荣,如果再任由叶家这股歪风邪气吹起来,不出三年,宁江再无圣人子弟,再无圣人学说。” “哎,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国事家事天下事,事事关心,以后再也听不到读书声喽,估计耳朵眼里全都是拨打算盘的声音啊。” “别扯那么远的,就说眼前的吧,咱们县学几个学生被叶家的人吊起来抽鞭子,如今都在医馆里躺着,其中一个还是东海郡学政的外甥。而且老夫听说,学政大人已经往宁江来了。” 听到这话,其中一个老夫子噌的站了起来。 “县学的学生被殴打,咱们岂能坐视不管,走,找叶家说理去!” “对,找叶家说理去,要不然学政那边没法交代了。” “你们等等,光咱几个老头子过去有什么用,多带点人,把县学里剩下的学生都叫上。” “是极是极,不光叫上这些学生,还得叫上宁江县所有的圣人子弟,一起去找叶家要个说法。” 第128章 学政大人 账房学堂开班,第一期招收了五十多名女童,其中三十多名是宁江城内的,剩余十几名是周边村镇的。 学堂上,叶依若身着一袭白色长衫,一头秀发也用文士巾包起来,白净的脸上不施粉黛,与平日里淡雅的模样形成鲜明的对比。 往日里在萧战面前,叶依若总是柔弱依人的模样,可是站在五十个学生面前,叶依若不得不板着脸,做出一副严厉的模样。 别说旁人,就是萧战看到叶依若现在的样子都瞅了好几眼才认出来。 学生们看到先生严厉的模样,一个个都绷紧小脸,瞪大眼睛,唯恐自己做的不好被先生打板子。 一堂课下来,学生紧张,叶依若也紧张,待到下课的时候,叶依若匆匆的离开了,刚进到休息的小屋中,叶依若就紧张的关上门,然后呼哧呼哧的大口喘气。 萧战连忙递过去一杯茶,“补凉不热,温的,正好可以喝。里面放了你最喜欢的梅子,生津止渴,尝尝。” 叶依若接过茶杯一口饮尽,然后终于意识到自己方才喝水的动作不是太雅观,羞涩的将杯子放到桌上。 萧战却没有在意那些细节,而是心疼的拍打叶依若的后背,“小心点,慢着喝,别呛住了!” 好一会儿,叶依若终于平静下来,端端正正的坐在椅子上。 “第一堂课,也不知道讲的好不好,那些孩子们能不能听懂呢?” 萧战哈哈一笑,“那些孩子入学的时候都测试过,都是上过蒙学,识得几个字的,应该能听得懂。” 叶依若长长的舒了口气,“那就好,不然的话我就误人子弟了。” 叶依若没上过学,认字都是叶天信在家里教的,根本不知道怎么教书。 之前也就在家中教大丫、二丫和小毛三个学生,一来三人是亲戚,二来不算正式教书,心中没有太大压力。 可是现在不同,底下坐着五十个学生,五十双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叶依若从头到尾都不敢抬头。 看到叶依若窘迫的模样,萧战笑着安慰道:“娘子教的这么好,谁敢说误人子弟!” 可是萧战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一声高喊:“误人子弟!毁人前途!败坏风气!寡廉鲜耻!” 然后更多的声音喊道:“误人子弟……” 听到这声音,叶依若更加慌张,“是不是那些学生的家长找上门了?该怎么办?” 萧战却拍了拍叶依若的手背,说道:“不是,你别多想!坐在这里别动,为夫出去看看!” 说完,萧战推开门向外走去。 账房学堂门口,五六个身穿文士服的白胡子老头一字排开,在他们身后是二十多个身穿长衫的年轻书生,而且这些书生手中都挑着横幅,横幅上写着“误人子弟”、“败坏风气”之类的字眼。 几个护卫双手抱在胸口,门神似的挡在学堂门口,可是那些白胡子老头根本不当回事,挥舞着拐棍、手杖就朝护卫们吆喝。 “让开!老夫要进去抽那个妖女,你们敢拦着,老夫连你们也一块抽!” “老夫是宁江县县学的山长,你们这是在妨碍老夫执行公务,要蹲大牢的!” “别以为有叶家给你们撑腰就无法无天,这是读书科举的事,他叶家还没本事插一脚。” “殴打县学学生,你们眼里还有没有王法!”.33yqxs?.??m 好在这时候,萧战到了。 护卫们左右让开,然后低头向萧战叙述了一下刚才发生的事情。 萧战点了点头,随即目光不善的看着面前这些老老少少。 “你是县学山长?” “没错,正是老夫!”一个白胡子老头蹬蹬蹬上前几步,鼻子对鼻子脸贴脸的站在萧战面前,“年轻人,怎么的,难不成你还想把老夫也吊起来打?” 萧战后退一步,捂着鼻子说道:“老人家,您肝火旺盛,肠胃不净,还是消消气,免得伤了身子。” 县学的山长愣了一下,暗道:咱们是说事的,谁让你关心老夫身体了。 这时候,他身后一个老头说道:“山长,那小畜生是说你口臭!” 山长顿时恼羞成怒,挥起拐杖就要打萧战,可是胳膊还没抬起来就听到咔吧一声脆响,老头连忙捂着腰,一脸的痛苦。 萧战连忙向护卫说:“你们两个快点,把山长送到医馆去。老人家年纪大了,骨头又软又脆,手上轻一点。” 山长听到萧战说自己骨头软、骨头脆,顿时火冒三丈,可是刚要说话,却感觉腰间又是一股剧痛,顿时疼得面颊抽搐,满头冷汗,于是任由两个护卫把自己抬走,一句话也没能说出。 其他几个白胡子老头呆呆的看着这一幕,心中暗道:什么情况?剧本不是这样写的啊。 可是萧战根本不给他们深思的机会,直接问道:“之前惩罚了几个闹事的学生,却没想到是你们县学的生员,正好!” 一个老头梗着脖子问道:“怎么的?想道歉?告诉你,没门!” 萧战摇了摇头,“我只是想说,上次打得轻了,没能让他们深刻反省,竟然还敢鼓动别人闹事。” 说完,萧战拍了拍手,人群中迅速冲出十几个彪形大汉,一人一个抓着那些闹事的书生,拎小鸡似的擒了下来。 随即,熟悉的一幕再次上演,账房学堂门口又搭起了架子,一个又一个书生被捆着胳膊吊起来抽鞭子。 看到这一幕,几个老夫子都被气得白胡子乱颤,可是看着一圈孔武有力的彪形大汉,老夫子们全都蜷缩起来,说话声音都低了许多。 一个老头手指头颤抖的指着萧战说道:“你……你这年轻人……不讲武德……” 萧战笑着看向老头,“老先生,你们读的是圣贤书,学的是大道理,可是你们县学的生员口无遮掩,污言秽语欺负一个弱女子,还用臭鸡蛋、烂菜叶甚至瓦片石头伤人,这就是讲武德吗?” 老头“呸”了一声,骂道:“败坏世风的妖妇,人人得而诛之!” 萧战目光转冷,脸上的笑容也一点点收了起来。 感受到萧战身上若有若无的杀气,老夫子们全都激灵灵的打了个寒战。 这时候,萧战向手下的护卫们说道:“鞭子有点脏,用盐水洗一洗!” 听到这话,被吊起来的书生们全都哀嚎起来,挨鞭子本来就够凄惨了,如果鞭子再蘸上盐水,这是要命啊。 好在这时候一个书生从远处跑了过来,人还没到就高声喊着:“学政大人到了,学政大人到了!” 几个老夫子对视一眼,如同看到天降救星,一个个喜笑颜开。 第129章 乱臣贼子 听到学政大人来了,县学的师生们欢欣鼓舞,就连周边看热闹的老百姓们也都用幸灾乐祸的眼神看向萧战等人。 叶家虽然厉害,可终究是民,自古以来民不与官斗,别管大官小官,想弄死一个拼命老百姓,都跟玩着玩似的。 叶依若担忧的来到萧战身边,低声说道:“郡城里的学政,比咱们宁江县的县令大人还要高上一级,别说咱们跟县令不熟,就是熟,这种情况下县令也不敢替咱们出头说话,这可如何是好?” 之前萧战教训那些找事的书生时,叶依若只觉得心里畅快,并没多想,可是知道被教训的书生中有一个是学政大人的外甥时,叶依若就担忧起来,而今天,担忧终于变成了现实。 “夫君,要不咱们把学堂关了吧,等学政大人走了再偷偷开起来就是。”彡彡訁凊 萧战轻轻拍了拍叶依若的手背,柔声安慰道:“娘子莫急,为夫自会处理这些琐事!” 说完,萧战扭头看向北方,那里正有一队车马快速的驶来。 马车停下,几个身穿官服的人从马车后面一路小跑,为马车开门,然后放下脚凳,搀扶着马车上的人下来。 能让宁江县县令这般鞍前马后伺候的,估计就是学政大人了。 学政大人刚从马车上下来就夸赞道:“宁江县真是文风浓厚、学堂遍地,不起眼的胡同巷子都有这么多文人学子,这都是县令大人治理有方啊。” 听到这话,宁江县令满头大汗,他已经明白,学政大人不是下来视察的,而是纯心找茬,要不然怎么会驿馆都不去,直接一头扎到这个小胡同巷子。 联想到前几日发生的事情,县令心中叹息一声。 叶家自己惹不起,学政大人更惹不起,这是神仙斗法,自己一个小小七品芝麻官还是别往里面参合了。 是以,甭管学政大人是褒是贬,县令都只能点头哈腰,不断称是。 学政又将目光转向学堂门前的一排木架子,“县令大人,宁江的学堂都如此严苛吗,竟然将读书人吊起来打,他们究竟是犯了什么错?” 说完,不等县令大人回答,学政就喋喋不休的讲述起了自己求学时的经历。 “那时夫子也十分严苛,动不动就打板子,我这手啊从来就没好过,大冬天里都被打得皮开肉绽,吃饭写字都用左手。但也仅仅是打板子,却不像宁江这边,用鞭子打,这要是把人打坏了怎么办?” 县令噎住了,不知道怎么回答。 可是这时候,吊在木架子上的书生们齐声呐喊起来。 “学政大人救我,我等均是县学生员,随山长一同前来讨还公道,却不料贼人穷凶极恶,反将我等吊起来殴打侮辱。” 学政自然知道怎么回事,不过该演的戏还是要演。 于是学政“大吃一惊”,“什么?你们都是县学生员?那岂不正是本官治下。混账,究竟是什么人,敢残害国之栋梁。” 几个老夫子也连忙冲到学政大人身边,你一言我一语的告状,不时地指着萧战的方向咒骂。 萧战笑了笑,“你们一个个都愣着干什么,继续抽,继续打!” 手下的护卫们顿时回过神来,管他县令还是学政,天大地大主人最大,主人叫自己干什么就干什么。 鞭子蘸了盐水之后狠狠抽在那些书生身上,皮开肉绽又被盐水侵蚀,书生们顿时鬼哭狼嚎的惨叫起来。 学政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自己都已经在这里了,叶家的人非但不跪地求饶,忏悔过错,反而还当着自己的面殴打县学生员,这与抽自己的脸有什么区别。 该死! 叶家真是该死! 学政身边随从的官兵立刻冲了上来,可是萧战手下的护卫也毫不示弱,双方就在长街上对峙起来。 学政呵呵笑了笑,随即目光冰冷的看着县令,“这就是你治下的宁江?匪徒都如此猖狂了,竟敢在光天化日治下和官兵当街对峙,本官要是没带护卫的话,岂不是还要被这些匪徒截杀了?” 宁江县令顿时头大如斗,看了看学政大人,又看了看萧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好在萧战几步走下学堂的台阶,拍着手说道:“学政大人说得好,若非学政大人提醒,我还没想到这一茬呢。要不然等学政大人回去的时候,我们试一试?” “你……”学政气得老脸通红,可是看到萧战手下凶神恶煞的模样,心中顿时打了个突突,再不敢逞强嘴硬,一甩袖子转过身去。 “县令大人可知最近发生了一件大事?” 县令弓着腰,拱手问道:“下官消息闭塞,还未曾听说,请学政大人明示。” 学政看了一眼萧战的方向,随即说道:“齐王谋反,公输家附逆,在天工城大开杀戒,青州富户死伤惨重。幸好袁提督带兵平叛,剿灭逆贼,活捉齐王,否则你我此时焉能在此闲谈。” 县令顿时打了个哆嗦。 宁江就在青州地界,如果青州乱起来,宁江也太平不了。 还好,这场谋反失败了,别说雷声大雨点小,就连一点动静都没传出来。 学政又说道:“公输家虽然被诛除了首恶,但余者无数,都在藏匿潜逃,不知宁江有没有公输家余孽?” “没有!绝对没有!”这个锅县令大人可不敢背,“请学政大人放心,下官即刻着人严查,全城摸排,定要叫贼人无处遁形!” 学政再次看了一眼萧战,似笑非笑的说道:“县令大人不必排查了,本官已经为你找着了。” 说完,学政拍了拍手,几个随行的官兵立刻走上前来,将一个带着镣铐的人丢在地上。 “禀告大人,嫌犯已经带来了,此为物证,均自嫌犯家中搜出。” 看到地上的人,萧战目光一冷,因为那不是别人,正是前几日投靠叶家的穷书生高进。 于是,萧战说道:“学政大人只是主管教书科举之事,什么时候连作奸犯科的事情也兼着了?” 学政哼了一声,义正言辞的说道:“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本官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绝不会对你等大逆不道的行为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萧战抱着胳膊,冷声说道:“那么,敢问学政大人,我们有什么大逆不道的行为了?” 第130章 赶紧放人 学政大人冷哼一声,从手下那里接过几本书籍,随手翻了翻说道:“《木工基础》、《木工概要》、《雕刻十则》、《榫卯八十一式》……” 带着镣铐的高进有些不忿,“学政大人,这些书都是公输家收藏的著作,并非禁书,学生抄读有什么不妥吗?” 学政将书丢到高进面前,怒斥道:“你一个圣人子弟,放着好好地圣贤书不学,学这些歪门邪道的东西,身为学政,本官真是替你感到羞耻!公输家作乱犯事,你们肯定也脱不了干系!” 萧战顿时明白学政的打算了,不由冷笑起来,“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学政大人仅凭几本书就想给我们定罪,是不是太草率了!” 学政又挥了挥手,几个仆役模样的人抬着担架走了过来,担架上是一个个浑身包的跟粽子一样的书生。 “学政大人给我们做主啊,学生听闻有妖妇私设学堂,教授奇技银巧,所以仗义执言,却不料叶家的人凶狠霸道,纵容下属殴打我等。” “是啊学政大人,医馆的大夫说了,学生这伤没有三年五载好不了了,估计明年进京赶考都得耽搁,这是毁人前程啊。” “天啊,叶家的人不思悔改,又在殴打我等同门。” 被吊在木架子上的生员们见状,也纷纷鼓噪起来,痛斥叶家的罪状。 然而,萧战哼了一声,手下们又甩起鞭子一顿乱抽,蘸了盐水的鞭稍在身上炸开,单薄的衣衫瞬间爆裂,血肉飞溅中,生员们疼得喊都喊不出来,只剩下嘶嘶的抽气声。 看到这一幕,学政怒吼道:“混账东西,住手!” 随即学政转向县令,“贼子猖狂,擅设公堂、动用私行,你这做县令的还不将其抓起来?信不信本官在郡守大人那参你一本!” 县令心中也恼火了,你的学生惹事你自己去平,平不了你就怂着,找我撒气算什么。 再说了,学政所代表的县学、府学自成一系,和县衙、府衙是两码事,双方井水不犯河水,学政根本管不到县令,就算告状也没什么威胁。 之前县令敬着学政,没想到学政还真喘起来了,县令这会儿也脾气上来了。 “学政大人贵足履贱地,宁江官民不胜荣幸,三日后本官在县衙设宴,邀请本县士绅名流为学政大人接风洗尘。另外,本官还有要事要处理,就先行告退了。” 说完,县令一甩手,带着自己的属下转身离去,半点停留的意思都没有。 看到这一幕,学政愣住了。 什么情况? 公输家参与谋反,跟公输家有牵连的人都是嫌犯,要是其他地方的官吏,早就想闻到肉味的鬣狗一样冲上去了。 学政以为自己抛出一点诱饵,县令就会揙起袖子往前冲,把叶家丢进大牢炮制一番,然后榨取好处。 不都说破家知府,灭门县令么,宁江这位怎么跟吃斋念佛似的,完全不接招。 学政顿时明白,这县令已经被叶家买通了,养熟了,找县令办叶家根本不可能了。 萧战向县令的背影点了点头,随即转向学政,“大人,我们叶家正好是本县士绅名流,说不得三天后咱们还得同席而坐,一起喝几杯了!” 学政冷哼一声,“陪本官喝酒?你们叶家也配?” 萧战也不说话,只是朝着手下们使了个眼色,顿时,噼里啪啦的鞭子又抽了起来。 这次,木架子上吊的生员们都像死猪一样,连哼唧的力气都没有了。 几个老夫子看到学生们的惨状,全都面皮抽搐,生怕再抽下去把学生打出个好歹,甚至一口气上不来嗝屁了。 “学政大人,救救这些生员吧,他们还都是孩子啊。” “学政大人,你可得给我们县学做主啊。” “县令和叶家沆瀣一气,学政大人要是不管,我等就没有活路了。” 学政看了一眼萧战,又看了一眼身后带来的随从官兵,仔细盘算了一下双方的人数。 自己人多对方人少,但对方随时可以叫帮手,而自己在本地一个帮手也叫不来,就算叫的来也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打架根本派不上用场。 被一个泥腿子家族当众挤兑就已经很没面子了,如果打起来还打输了,估计更丢人现眼。 学政大人只能强忍着心中的怒气,说道:“有什么事情三天后再好好比划,别为难这些不相干的人。”33yqxs?.??m 萧战指了指地上的高进,“学政大人做得,我便做不得吗?” 学政立刻向手下说道:“放人!” 官兵打开高进身上的镣铐,随即在其后背上用力推了一把,高进踉踉跄跄的向前扑去,如果不是萧战扶了一把,估计得摔趴下。 高进挣开萧战的手,双膝一软跪在地上,大声说道:“主人,他们二话不说冲到小人家中翻箱倒柜,那些书都是他们强抢的,小人什么也没交代。” 萧战拍了拍高进的肩膀,然后将其搀扶起来。 “高进啊,下次再遇到这种事,他们问什么你就答什么,他们想让你说什么,你就承认什么,不要跟他们对着干。你看看,他们把你打得。” 高进还是少年脾性,棱是棱角是角,听到萧战这话顿时急得脸庞通红,双眼也沁出了泪花。 “主人,小人真的什么也没说。” 萧战点了点头,“高进,下次再遇到这种事,该说就说,知道吗。要不然,他们心狠手黑把你打死了怎么办?” 高进愣了一下,瞬间明白了萧战的意思,一股暖流在心中升起,转眼升腾到眼眶中。 萧战又向周围的属下们说道:“你们也都一样,知道吗?我不怕那些小人污蔑陷害,再大的罪状扣在我头上也不疼不痒,但是你们不同!跟你们的性命比起来,我的名声不值一提,明白吗?” 周围的人齐齐回答:“明白!” 听到这番含沙射影的话,学政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不过他还是咬着牙说道:“本官已经放人了,你也该放人了吧!” 萧战挥了挥手,手下们立刻松开了木架子上的绳索,生员们啪嗒啪嗒的摔在地上,屁股差点摔成八瓣。 萧战向学政拱了拱手,“三天后,接风宴上见!” 学政也咬着牙,一字一顿的说道:“三天后,本官定要让你们叶家好看!” 第131章 清流世家 回到驿馆后,学政大人越来越气,一个泥腿子家族跟自己叫板就算了,宁江县的县令也敢跟自己暗中做对,明目张胆包庇叶家。 非但没能把叶家抄家灭门给外甥出气,还折了面子,真是岂有此理! 不过学政大人也知道,自己是外地人,还是外地的官,在宁江这穷乡僻壤说话没人听,说话也不顶事,必须得多叫点人帮忙才行。 这时候,学政大人的心腹跟班过来汇报。 “老爷,驿馆说伙夫的老娘病故了,伙夫解下围裙就回家了。” 学政愣了一下,下意识问道:“然后呢?” 心腹跟班嘴唇哆嗦着回答道:“然后,做饭的人没了,咱们晚饭只能出去吃了。” 学政一拍桌子,“什么?岂有此理!” 驿馆是县衙招待,吃什么都不用花钱,出去吃是要自己掏腰包的。 随行的几十口子,人吃马嚼的,一天下来少说也得十几两,自己来宁江这一趟什么好处也没捞到,反而还得赔上一大笔银子。 心腹跟班缩了缩脖子,小声说道:“别说吃饭,就是热水都没,壶里的茶水都是凉的。” 学政气得咬牙切齿,眼冒金星。 自己无论走到哪个县,县里的大小官员和士绅名流都对自己众星拱月,各种拜帖摞一块点着了能烧一大池子洗澡水。 哪知道到了这小小的宁江,县令对自己爱答不理,一个小小的叶家还当街跟自己叫板。 这驿馆的伙夫早不走晚不走,自己前脚刚到他后脚就解围裙跑路了。 不过学政大人也没敢派人把伙夫抓回来。 这伙夫跑了也是个好事,如果在饭菜里放点泻药或者别的什么,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一刻,学政大人忍不住想要扭头回郡城,回到自己的地头上,看谁敢这么放肆。 可是自己大张旗鼓的跑来宁江,一事无成还吃了瘪,外人岂不是笑掉大牙。 不行,坚决不行! 可是,三天啊,自己还得在这待三天。 就在这时候,一个随从的官兵汇报道:“大人,外面有一人求见,自称苏泽。” 苏泽? 学政大人连忙说道:“是我那妹夫,叫他进来吧。” 跟班心腹看到这一幕,立刻说道:“老爷,小的下去烧水。” 很快,一个手拿折扇,穿着长衫,头扎文士巾的中年人走了进来。 “草民苏泽,见过学政大人。” 学政摆了摆手,“自家人,客气什么,坐。” 苏泽一撩衣摆坐下,“舅兄,听说那叶家猖狂至极,还当街行凶。” 学政脸色一沉,没说话。 苏泽察言观色,立刻打开折扇摇了摇,“舅兄,你来宁江是为犬子讨公道,我自然忧舅兄之忧,愁舅兄之愁。” 学政这才脸上好看了一点,“不瞒你说,这次是本官失策了,没想到叶家在宁江这般势大,连县令都跟他们沆瀣一气。” 苏泽点了点头,“舅兄有所不知,传言中,那叶家和包大人有一点关系,又认识一些三道九流的朋友,所以宁江无论黑白两道都会给他们一些面子。” 说着,苏泽罗列了叶家和斧头帮、漕帮的关系,还有大船行、南北杂货点中摊钱占股的各大家族。 学政顿时一惊,“这岂不是说,宁江城被叶家经营得铁板一块,风雨不透?” 苏泽点了点头,随即站起身来,拱手说道:“舅兄,宁江官场、商界、民间都是叶家的天下,也就县学是最后一块净土了。不过上个月叶家聘请一个教书匠,开了家学堂,求学者有五百人之多。” 什么? 学政大人悚然一惊。 一家五百人的学堂,这种大事,放在什么地方都是大吹特吹的文治之功,自己竟然不知道。33yqxs?.??m 苏泽连忙解释道:“那叶家学堂专收贫家子弟,在叶家做工的奴仆子女,学费全免,在叶家船行和杂货店做工的雇工子女,学费减半。” 学政冷哼一声,脸上满是不屑的表情。 读书是一件光荣而神圣的事情,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学校,为万世开太平。 这种事情,自然要由真正的读书人来做,哪能让一些奴仆的子女来做,最重要的,这学堂还是一个满身铜臭的商人开办的。 苏泽又说道:“舅兄,咱宁江的良家子弟自然是不屑于去叶家学堂跟满身酸臭的泥腿子为伍,可那些赤贫的破落户挤破头也要把子女送进去。听说叶家又在买地皮,准备兴建新的学堂了。” 学政大骂一声,“他叶家胃口还不小!这是要让宁江所有的泥腿子都变成读书人吗?” 苏泽说道:“舅兄,我们宁江虽小,却也有许多清流世家,耕读立世、诗书传家,绝不与叶家同流合污。可是叶家财大气粗,学堂盖了一间又一间,除了圣贤书,还教各种歪门邪道。我们清流世家也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啊,这不,犬子跟一群同窗过去理论,结果全都挨打了。” 学政的手开始哆嗦起来。 倒不是气得,而是怕得。 叶家已经将手伸进学界,待得十年二十年,叶家也就名正言顺的跻身清流,成了书香门第,甚至插手科举之事。 听到这里,学政双眼猛地一眯。 科举之事,这可是清流世家的禁脔,谁敢碰谁就是自己不共戴天的敌人。 要说这世上干什么生意最赚,很多人都会说贩卖私盐,东南各州的私盐贩子都是身价百万富甲一方,烟花巷里豪掷万金面不改色。 然而,世上还有一样生意,比私盐更赚钱,那就是科举。 贩卖私盐顶多是挣点银子,可操纵科举挣来的是官身,是荣誉,更是地位。 一方豪富又如何,只需要一个小吏就能将其抄家灭门,所谓富商,只不过是当官的养的肥猪。 可如果一个家族累世公卿,四世三公,就连皇帝想动这种家族也得三思而后行。 而累世公卿、四世三公这样的家族,固然能靠十年寒窗拼搏出来,可是难上加难,难于上青天,几乎不可能。 如果能够操纵科举,简直轻而易举,唾手可得。 家族培养的秀才、举人、进士就像田里的庄稼,一茬又一茬,而家族里当官的越多,话语权也就越大,甚至可以和帝王家共治天下。 而操纵科举,蠢一点的就是科场舞弊,这种行为毫无技术含量,而且一旦走漏风声必然龙颜大怒,派钦差严查特办,抓到就是抄家灭族。 学政做的则是最为稳妥,也毫无风险的。 他们不能在科场中舞弊,但是他们可以在科场外舞弊,他们无法决定谁中举谁不中举,却可以决定谁能进这个科场,谁不能进这个科场。 把持教化,就等于把持了科举。 贫穷人家的孩子连字都识不全,考场的大门都进不了,还怎么去跟世家大族的子弟争? 而无论谁中举,都是世家大族的子弟,长此以往,朝堂之上全都是世家大族的成员,帝王家与士大夫共治天下也就不是说说而已了。 苏泽合上折扇,拱手施了一礼,脸上浮现出胜券在握的笑容,“舅兄才智胜我百倍,下面的事应该不用我说了吧。” 学政满意点头,双眼一点点眯起,“叶家得罪的可不是我们一家,而是江南半壁的清流世家啊。如此,他们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之前还嫌三天时间太漫长了,现在看来,幸好有这三天时间,可以遍邀好友,为自己助拳助阵了。 这时候,学政的肚子咕噜噜叫了一声。 苏泽用折扇在手心拍了一下,“哎呀,舅兄还没用饭吧,内人在家中张罗了一桌酒菜,还请舅兄赏光。内人也有许久没见过舅兄了。” 学政也顺水推舟,“是啊,我也好久没见过那外甥了,也不知他的功课如何了,明年科举有几分把握。” “家中还有几个宾客,都是清流世家的成员,都对舅兄翘首以盼呐。” 第132章 生死存亡 苏家在宁江也是大家族,真正的大家族,底蕴深厚那种,祖祖辈辈不是在朝为官就是一方大员那种。 虽然这几十年有些没落,可是凭着清流世家这块招牌,家道中兴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而且就在苏家长子苏文兴身上。 毕竟苏文兴天资聪慧,少有才名,从小到大都顶着神童的光环。 甭管这个神童是真是假,反正宁江以及周围几个郡县清流世家的名士都为其吹嘘,就算不是也是了。 以后参加科举,随便混个功名,家族为其运作一番就能捞个官当当。 而且,就算苏文兴科举不顺,凭借苏家清流的名头,以及苏文兴玉树临风的长相,随便与哪个清流世家联姻,苏家也能沾光享福,尽心培养下一代便是。 只是现在,苏文兴的模样有点凄惨。 因为带头闹事,又对叶依若出言不逊,被萧战吊着打了一百鞭子,现在两瓣屁股没有一丁点好肉,大夫上药的时候也露出了不忍直视的目光。 来苏家探视的清流世家全都义愤填膺。 “叶家把文兴侄儿的屁股打成这样,就是打我们清流世家的脸,就是不把我们清流世家放在眼里!” 只是,这位仁兄的话怎么听都有些怪怪的,其他人要么干咳,要么转身,就是没人接话。 与此同时,大家都在心中嘀咕:这种脑子有坑的人,是怎么混入清流世家的,随便读过几本书也不会说出这么没水平的话。 这时候,学政大人到了。 满屋子人齐刷刷起身,异口同声向学政大人作揖行礼。 学政点了点头,随即到床边看了一眼外甥的伤势。 肚子正在咕噜噜造反,学政大人也没跟苏文兴仔细探讨文章,随便安慰了一下,便转到客厅,这里才是重头戏。 所有来客都盯着学政大人,学政刚放下筷子,宾客们也都同时抬起头,等着学政说话。 学政看了一眼周围,淡淡说道:“本官来宁江倒不是为了文兴外甥一人,而是为了宁江所有的清流世家,为了圣贤的千年道统。” 众宾客们全都拱手向学政大人表达敬意。 学政端起酒杯跟众人走一个,随即晃了晃脑袋。 “咱们清流诗书传家、耕读立世,学的是圣贤之道,修的是治国之术,为此,咱们清流世家祖祖辈辈研习经义,世世代代忠君报国。咱们清流世家能有今天的地位是一代代积攒的底蕴,可不是咬文嚼字做几篇花团锦簇的文章!” 学政这番话顿时引得满堂彩。 这番话说到了所有宾客的心坎里,没错,正是这样。 在座所有人,往祖上十八代数一数,哪个不是开国功臣之后,甚至还有前朝的名门望族,甚至皇亲国戚,就算不是嫡传子孙,那也是八竿子打得着的亲戚。 也正因此,清流世家自视甚高。 在清流世家眼中,没他们有钱的就是泥腿子,比他们有钱的就是暴发户,都是肮脏的,浑浊的。 叶家正是如此。 如果叶家只是寻常的富户也就罢了,毕竟这世上不缺富可敌国的豪门巨绅。 他富任他富,一旦犯了什么事,那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的羔羊,宁江县所有世家大族的饕餮盛宴。 可是,叶家将手伸到了学堂,伸到了教化之中,这就动了清流世家的心头肉,是可忍孰不可忍。 清流世家虽然有意把持教化,进而垄断科举,可是吃相不算太难看,总会留一些名额给寒门子弟以及贫苦人家。 科场里多三五个竞争者没什么大不了的,同时也让底层人们有些盼头。 可是叶家干的事不一样。 学政大人重重的放下酒杯,怒声说道:“叶家开办学堂,一个毫无功名的教书匠,竟然同时教导五百学生,简直误人子弟、害人前程、歪曲圣贤本意。此乃其第一罪!” “第二罪,叶家招收学生不问才智,不看天赋,只图钱财,这种满身铜臭的泥腿子,简直是侮辱圣贤,侮辱教化,此等败类不除,我等有何颜面以清流自居!” 宾客们顿时齐声叫好,大家等的就是这句话。 叶家动了宁江所有清流的利益,不仅是眼前的短期利益,还有长远的未来利益。 如果叶家的学堂做大做强,不仅叶家清流,所有清流世家都会受到波及甚至危害。 只可惜叶家实力强大,而且手段强硬,动不动就抽鞭子,根本不管是不是读书人,宁江这些清流家族根本不敢和叶家斗,只能请学政大人出头。 学政大人抬手压了压,“第三罪,本官听说叶家不仅开办学堂,传授圣人之道,还开办账房学堂、木工学堂、厨师学堂、纺织学堂等,将这些贱业与圣人平齐,简直是侮辱圣人!” 众人全都义愤填膺。 倒不是为圣人打抱不平,而是处于对其他各行各业的恐惧。 都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但是从千年前就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也正因此确立了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特殊地位。 读书、做官、培养更多读书人、做更大的官…… 这是清流世家赖以生存的根本。 一旦各行各业都可以“出状元”,读书人的地位就大大降低,清流世家也不能像以前那样在科举中占有绝对优势,一旦大量的寒门子弟乃至赤贫子弟涌入朝堂,对清流世家带来的冲击绝对是毁灭性的。 甚至有可能导致清流世家万劫不复! 如果不是这个原因,宁江城的清流子弟才不会吃饱了撑的跑去账房学堂闹事。 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更何况是断清流世家的官路。 学政大人上身前倾,压低声音说道:“诸位可知,京城中的同僚透露说,圣上有意对科举进行改革。” 细微的语声却如同平地惊雷,震得满屋子宾客头晕目眩。 圣上竟然真的要改革科举。 经过上千年的发展,江南清流世家同气连枝,共荣共损,历朝历代都是如此,绝非一朝一夕能够改变的,任何想要挑战现状的人都会遭到清流世家的集体反扑。 学政大人端起酒杯给自己添满,然后冷笑着说道:“所以,诸位也不要想着袖手旁观,这是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把你们能发动的关系都发动起来吧!” 第133章 公然索贿 听到学政的话,在座的宾客们纷纷变了脸色,随即匆匆起身告辞。 没错,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科举是清流世家的命根子,祖坟都可以被刨,但这个命根子谁也不能动。 前朝时候,宰相提出改革科举,皇帝也被宰相说服,决意支持变法。 结果呢,全天下的清流世家联手反对,尤其是江南的清流世家,反抗的最为强硬也最为激烈,导致鱼米之乡的江南富地只上缴皇粮十担,税银五钱。 前朝皇帝被逼无奈,只能停止了变法,变法派上到宰相下到地方官吏全都贬官、流放,永不录用。 如果说上一次清流世家们对变法还心存迷茫、恐惧的话,这一次,大家经过了初始的惊慌后都变得坦然,甚至期待。 这可是与朝中大佬扳手腕的时刻,是证明清流世家底蕴和影响的舞台,如果能在这个时候露露脸,自己的家族绝对会取得无与伦比的声望,家族在清流的地位也会水涨船高。 是以,各个家主到家之后就开始写信。 不仅自己写,还发动自己的妻妾子女等一起写信,收信人也都是七大姑八大姨之流。 能成为清流世家的,都是诗书传家,耕读立世的,读书做官就是他们唯一的追求。 所以,每一家都有大量的亲朋好友在官场,而且儿女婚嫁时也都是以清流世家为首选,如此世代联姻,基本上大半个江南的清流世家都沾亲带故了。 一群家丁、护院身上系着包袱,牵着两匹甚至三匹快马连夜出城。 随着一封封书信送到周边郡县,又有无数家丁、护院骑着快马向周边扩散,更有飞鸽传书等等。 只是短短一天时间,消息就传遍青州、扬州、苏州、庐州,第二天就已经传遍大江南北,第三天时,巴蜀、塞外、南越等地也都知道了宁江叶家。 从宁江各大家族传书开始,就有外地清流世家向宁江汇聚。 初始时学政大人还稳坐钓鱼台,等着那些宾客过来拜见,渐渐地,学政大人都得出门迎接,再然后学政大人还得点头哈腰。 宁江县县令此时就是热锅上的蚂蚁。 本来就不想掺和这件事,哪知道学政大人反应过度,直接搬来了这么多助拳的,有这么多大佬你早说嘛,说了我就不帮叶家了。 县令明白,学政那边肯定不会有好果子吃了,摆出这么大的阵仗,要是不把自己往死里整,学政他们脸往哪搁啊。 不过,县令还是不想坐以待毙,既然学政那边不会放过自己,就去叶家碰碰运气吧,就算救不了自己,至少能动用手上的资源安置一下家属。 进到叶家,县令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在池塘边喂鱼的萧战。 “叶家姑爷,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有心思干这些?” 看到县令,萧战连忙收起小桶,还用盖子盖上。 这都是自己特制的鱼食,使用仙灵之气催生蔬果,果肉菜叶给家里人实用,剩余的果皮果核菜根堆肥养蚯蚓,再把滋养得肥肥壮壮的蚯蚓喂鱼。 如果让县令看到这些手指头粗细,跟泥鳅黄鳝一样的蚯蚓,肯定会吓出个好歹来的。 县令却没心思观察这些,而是心急火燎的说道:“叶家姑爷,您可知道学政大人这两天搬了多少救兵吗?” 萧战伸了伸懒腰,“他就是把天王老子搬过来又如何?” 县令伸出一根手指,“叶家姑爷,您可听过七宗的名头?” 萧战随口说道:“不但听过,还见过,比牛皮糖还烦。” 县令听到这话也没多想,毕竟七宗枝繁叶茂,天下各州郡都有他们的分支和族人,见过也没什么好稀奇的。 县令一拍大腿,“七宗陇西李氏、颍川荀氏、博陵崔氏、兰陵高氏、范阳卢氏、荥阳郑氏、琅琊王氏,现在王氏和高氏的人离得近,已经到咱们宁江了,其他几个估计也都在路上了。七宗聚首,上一次还是三百年前啊!” 三百年前,前朝变法,七宗聚首,令皇帝中止变法,然而七宗并没有就此罢手。 既然皇帝不听话,那就换一个听话的。 所以,在县令看来,七宗聚首几乎就是改朝换代的象征。 更何况当今圣上年老体衰,太子又因病早逝,皇储没了着落,那些自认为有实力的宗室如今都摩拳擦掌,前几天不是刚刚传出齐王谋反的消息。 齐王失败,那是实力不济,可如果齐王得到七宗的支持,几乎可以立地登基了。 萧战找个了凳子座下,神色平淡的问道:“琅琊王氏、兰陵高氏的消息,你确认了吗?来的可是他们家主?”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两家都属于青州的顶尖家族,两家家主都在公输家赴宴的时候被射成刺猬,能来才有鬼。 县令大人摸了摸额上的汗水,随口回答道:“家主没来,来了两个后辈,据说这两个后辈是王家和高家最杰出的天才,都是从小就当继承人培养的。” 萧战笑了,“那就更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彡彡訁凊 县令懵了,“叶家姑爷,不知您是胆大还是心大,不过我得罪了学政,就只能站您这边了,不求别的什么,只希望您能借我五百两银子,让我夫人有点改嫁的嫁妆,如此,她到了新夫家也能继续照顾我那老母亲。至于这笔钱,只能下辈子再还您了。” 萧战听到这话,顿时笑着摇了摇头,然后一言不发的提着小篮子向屋中走去。 县令愣了一下,许久之后叹息一声,失望的站了起来。 可是这时候,萧战又推门出来,将一沓银票放在县令手中。 “五千两,你买一套宅子,把夫人和老母都接来宁江吧。这个,就当是你向我索贿了!” 县令看着手中的银票,自嘲的笑了,自己为官清廉,从不受贿索贿,没想到临了破了一回戒。 破就破吧,反正活不过几天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于是,县令把银票揣进袖子里,头也不回的向外走去。 “叶家姑爷,以后有什么事尽管开口,只要本县令不死,衙门就是你们叶家开的。” 萧战哈哈一笑,向着县令的背影说道:“那咱们一言为定!” 第134章 七宗来了 苏家家主苏泽站在宁江城内城门十里之外的亭子外,其身后,几十个清流世家的代表按照顺序排成两队,夹道欢迎。 这几十人都是各家的代表人物,要么是家主,要么是族长,这些人无论放在哪都是名声斐然的名流,可是今天,一个个都像盼着父母回家的孩童般,伸着头踮着脚,眼巴巴望着北方。 有的人嘴唇不断蠕动,显然是在斟酌和贵客打招呼时的言辞,有的人紧张的捏着袖中的手稿,心中琢磨着等会儿该以什么方式将书稿递到贵客面前。 这些人的紧张情绪感染了学政大人,虽然昂首挺胸的站着,可是学政大人的眼睛始终瞟向北方。 不一会儿,学政大人脖子就酸了,捏脖子的时候,学政大人看向周围那一张张半生不熟的面孔。 虽然同样是清流世家,可学政大人跟宁江这些清流家族谈不上密切,如果不是妹妹嫁入苏家,宁江这种穷乡僻壤都没资格被学政大人记挂。 可就是这些自己看都看不上眼的土老帽,竟然能和七宗扯上关系。 学政大人心惊的同时,更是暗暗庆幸,还好这两天没有怠慢哪一家,否则的话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就在这时候,苏家的下人一路狂奔过来,离得老远就嘶声喊道:“来了,来了,看到高家的马车了……” 学政在内的所有人瞬间精神抖擞起来,忙不迭的整理衣冠,躬身向北方行礼。 野风吹过,亭角悬挂的铃铛叮当作响,道路两侧的荒草在风中波荡起伏,唯一不动的是亭子周围迎接的人们。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车队在远方出现。 高大骏美的马儿,做工精致的马车,就连赶车的人也姿容昳丽,气质非凡。 更可贵的是,车夫一手持鞭,一手握书,马车行进的同时摇头晃脑,琅琅的读书声随风飘荡,进入众人耳中。 听到这抑扬顿挫的声音,雕塑般的人们终于动了一下,同时抬起头、直起身,然后重新拜下,向着北方拱手行礼。 这时候,一个人小声问道:“那便是七宗的子弟吗?竟然如此好学,就连驾车赶路的同时也手不释卷、经不离口。” 却没想到,此人刚一开口,收获的全是鄙夷。 前后左右的人都不着痕迹的向旁边挪了挪,不愿与说话之人比邻而站。.33yqxs?.??m “怎么?难道我说错了?” 这时候,有与其交好的人低声提醒道:“那是高家的车夫,诵经与焚香一样,都是凝神静气的修行之法。” 然后,亭子周围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 再也没人敢鲁莽开口。 这时候,高家的马车走到了近前,车窗的帘子晃动了一下,却没有拉开,只是透过窗帘能看到模糊的人形轮廓。 众人齐刷刷的跪了下去。 “东海学政赵文翰,见过高家嫡子!” “宁江苏家苏泽,见过高家嫡子!” 一群人纷纷自报家门,向高家马车上的人问候。 众人已经知晓高家家主在天工城遇害的事情,眼前虽然是高家嫡子,还没有正是继承家主之位,可是在众人眼中已经与高家家主无异。 退一万步讲,哪怕眼前之人不是高家家主,那也是众人爬杆子巴结都巴结不到的存在,七宗之人,随便攀上哪一个都可以带来无穷的好处。 马车没有停下,甚至都没有缓上一缓,车轮滚滚中继续向前走去,车夫诵经的声音都没有为此停顿一下。 后续的车辆和仆役们也都目不斜视,迈着矩画尺量的步子向前行进,至始至终都没向两旁看一眼。 迎接的人们并没有因此而生气,更没有觉得高家目中无人什么的。 毕竟高家是七宗之一。 七宗传承了千年,而千年间改朝换代四次。 皇帝掌握天下万民的生死,而七宗掌握帝王家的生死,面对七宗这样的存在,再怎么恭敬都不为过。 直到诵经声小了,车队的影子远了,众人才长舒一口气,接二连三的直起身来。 有几个年老体衰的已经扛不住,身子摇摇欲坠。 可是这时候,又从北边奔过来一个仆人,离亭子还有半里地就大声喊道:“来了来了,王家的车队也来了!” 于是,众人连忙整理衣冠,收拾表情,继续摆出恭敬的姿态,几个老头也连忙在口中含上一枚参片,强行打起精神。 看到中人的表情,学政大人不得不提醒道:“王家后面还有五家呐。” …… 高家的马车来到宁江城外的时候,两个衣着光鲜的奴仆已经在路边等候。 看到这几人,车夫终于放下书卷,停下马车,转身向身后的车厢说道:“少爷,是管家。” 伴随着车夫的话,整个车队瞬间进入停滞状态,车停住人停住,就连拉车的马儿也宛如雕塑,没有出现抖耳朵、打响鼻的小动作。 这时候,车厢中传来一个少年的清亮声音:“近前回话!” 这个声音就像是一个讯号,停滞的事物瞬间又鲜活起来,仿佛在那一瞬间,连草丛里的虫子也叫的更加欢快。 奴仆来到马车侧方三步之处跪下,随即恭声回答道:“少爷,老奴先行一步到宁江寻找住处,只是宁江穷乡僻壤,符合少爷要求的宅院一个也没有。” 马车中的人又说道:“然后呢。” 管家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少爷恕罪,老奴找到了城中最豪华的宅院,只可惜无论老奴开什么价他们都不愿出售。” 听到这话,马车中的少年冷哼一声,“这点事都办不好,要你何用!” 听到这话,车队的气氛瞬间绷紧,所有人都看向管家。 管家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一幕,惨笑一声从怀中取出一把匕首,然后重重插在心口上。 过了三五个呼吸的时间,另一个奴仆走过去试探了一下管家颈间的脉搏。 之后,他也照着管家的姿势跪了下去,汇报道:“管家生前已经重金购买建材,聘请工匠,日落之前就能起一套宅院。此宅院完全符合少爷您的要求,只是宅院中潮气未退,漆味也未散,少爷明日方能入住。” 马车中再次传出一声冷哼。 地上跪着的奴仆缩了缩脖子,手掌一点点摸向胸口。 好在这时候,马车中的少年说道:“今晚估计要通宵应酬,那便明日再入住吧!” 车夫立刻一挥鞭子,车队再次启动。 待车队全都从面前路过,地上的奴仆胳膊一软趴在了地上。 他就像离开水的鱼儿,张大嘴巴呼哧呼哧喘气,脸上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第135章 土豪斗气 叶林氏很烦,无比的烦。 昨天有一个人登门拜访,张嘴就是购买叶家的大宅子。 叶林氏以为对方是拿自己寻开心的,于是想都不想拒绝了,没想到对方张嘴就开出十万两银子的价钱。 叶林氏这辈子没见过什么大钱,十万两银子对她而言和一百两银子没区别,反正都是她没见过的。 访客见状,立刻又翻了一倍,变成二十万两。 这个价钱很高,至少放在宁江城已经是天价,初叶天龙还活着的时候,卖田卖地也卖不到这个高家。 二十万两如果买铺子,可以买下几条街的铺子,如果买普通宅子,能把大半个城西买下来。 不过,叶林氏依旧是理都不理。 毕竟这宅子不是自己家的,是女婿的,现在一家老小都住在这,如果卖掉了住哪去。 再说了,自家男人白天在杂货店看着,女儿女婿在船行和学堂两头跑,自己一个妇道人家就在家里看门,如果看门把家看没了,自己还有什么脸面活在世上。 于是叶林氏不耐烦的说道:“实话告诉你,今儿个你就是搬个金山银山过来,也还是不卖!送客!” 访客面对哐当关闭的大门,高声喊道:“三十万两,银山,货真价实的银山!” 叶林氏隔着大门吼道:“滚!” 叶林氏本以为事情就这么完了,却没想到这才刚开始。 那访客跑到自己隔壁家,也不知开了什么价,隔壁家直接收拾包袱细软登上马车就走了。 叶林氏很是吃惊,隔壁家可是贩卖私盐起家的,家里老有钱了,怎么会为了银子把宅子卖掉,而且还是这么着急忙慌的,连个招呼都不打。 更让叶林氏没想到的是,那人买下隔壁宅子后,直接连夜开工,挖池塘、堆假山、起宅子,上千号人几乎把宅子里的土铲了一遍,又从各处移来种种名贵的花木。 这些花木有的是买的,有的是直接从别人家刨的,叶林氏见到很多平日里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把自己家的花木挖了送到这里。 看到这一幕,叶林氏知道,自己摊上事了,连忙让下人去叫女儿女婿和自家男人回来。 叶天信虽然见过世面,可充其量也就是宁江这片的世面,站在小楼上看着隔壁大兴土木的模样,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一座小楼拔地而起,像搭积木似的不断向上延伸,刚才还只是两层,转眼就到了四层,而且还在不断向上加,高高的楼层居高临下俯视叶家宅子,充满了压迫感。 这哪里是整宅子,分明是斗气啊,针对自家来的。 叶依若则心中害怕,“娘,是不是你说了什么,那人恼怒之下想报复咱们。” 叶林氏揪着手绢,仔细的回想了一下之前发生的事情,然后嚎了一嗓子,蹲在地上哭起来。 “都怪我啊,我当时瞧着他说话难听,就让他滚,谁知道会这样。” 萧战抓着叶依若的手捏了捏,示意叶依若不用惊慌,随即说道:“爹,娘,不用担心,没事的。” 说完,萧战示意叶依若搀扶叶林氏下楼。 几人进到屋中坐下,萧战开始讲述起来。 “爹、娘,咱们可能遇着真正的豪门巨富了,超出你们想象那种。”m.33yqxs?.??m 叶天信吧砸一下嘴,心中暗道:我们叶家也算真正的富户了,光是凭借南北杂货店就日进斗金,那些真正的豪门巨富该怎么个有钱法? 叶林氏也撇了撇嘴,“再有钱又怎么,还不是一天吃三顿饭。” 萧战笑了笑,讲述道:“从前有个姓王的富户,每天用蜜糖水刷锅,一个新来的姓高的富户听了不服气,于是让自家厨房把蜡烛当柴火烧,人们听说以后,都觉得姓高的富户更有钱。” 听到这话,叶林氏顿时目瞪口呆,“蜜糖水刷锅,这不是越刷越脏么,怎么可能刷的干净。” 叶依若连连点头,“吹牛也不打草稿的。爹,你说是不是啊。” 萧战哈哈大笑,“人家用蜜糖水刷锅根本就不是为了刷锅,而是为了炫富,明白吗?更精彩的还在后面呢。” “姓王的富户不服气,于是在家门前的大路两旁用紫丝编成屏障,一下子四十里。客人去他家都要经过这四十里紫丝屏障。姓高的见状,立刻他用比紫丝贵重的彩缎,铺设了五十里屏障,比姓王的更长,更豪华。” 嘶…… 叶林氏彻底惊呆了。 平常撕布做衣裳,都是几尺几尺的买,从来都没有论过丈,要是街坊邻居谁说撕了一丈布,绝对会收获整条街的羡慕。 而那些富人呢,紫丝彩缎的,直接论里。 叶林氏用手拍了拍心口,嘴里喃喃:“我里的乖乖,这些有钱人真是不把钱当钱啊。五十里的彩缎,这能做多少身衣服啊。” 萧战咳了咳,补充一句:“娘,一条路有两边,合起来那就是一百里。” 听到这句话,叶林氏彻底无语了。 见到一家人吃惊的样子,萧战觉得,后面的事情还是不要讲了。 这时候,叶天信看了一眼隔壁方向,然后缩着脖子问道:“那家人是不是觉得咱家折了他面子,所以买下咱们隔壁,准备起高楼?” 萧战点了点头,估计是这样。 而就在几人说话的当口,另一边也传来了哄哄咚咚的动工声。 下人立刻过来汇报:“老爷、夫人,咱们另一边的宅子也被外人买下了,也是重装重建。” 话还没说完呢,又有一个下人又来汇报:“老爷,咱屋后头的宅子也被外人买下了,正拆呢。” “老爷,夫人,咱对面的宅子也都被买下了,正拆呢。” 叶林氏听到这话,顿时感觉眼前一黑,要不是叶天信手快,非得摔倒在地上。 叶依若急的直跺脚。 “这可怎么办啊?就因为买咱们宅子没卖给他,把咱前后左右全都买下来拆着玩?置气也不用这么置的吧!” 萧战点了点头。 买下隔壁起高楼可以理解,可是把前后左右全都买了一起起高楼,这就有点过分了。 这时候,只听轰隆一声,随即萧战和叶依若都感觉脚下一震,头上屋顶也有灰尘扑簌簌的落下。 叶林氏慌忙向外跑去,随即就听到她大声喊道:“你们这群天杀的,凭什么拆我家院墙!” 第136章 为所欲为 听到声音之后,萧战唯恐叶林氏吃亏,连忙起身向外走去,叶天信和叶依若也慌忙跟上。 几人到外面的时候,叶家的下人也都聚集过来。 弥漫的尘烟缓缓消散,前方的事物也映入众人眼前。 叶家的院墙被暴力推倒,无力的躺在地上。 墙根处几颗樱桃树也被压断,青翠的枝叶在砖瓦之中隐约显露,卑微的苟延残喘,却还是无可奈何,最终被飘落的尘烟遮掩起来。 高墙消失,隔壁院的景象一览无遗。 一群奴仆、工匠,他们手上拎着铁锤、铁锨等事物,呆呆的看着院墙,有些不知所措。 这时候,一个身穿华服的奴仆蹬蹬蹬冲了过来,看一眼端墙,随即跳着脚骂起来。 “一个个干什么吃的,拆咱们自己的房子就行了,砸人家的墙干什么?蠢货,饭桶,没长眼啊!” 看到隔壁的工匠挨训,叶林氏心中也有些不忍,于是说道:“行了行了,你也别骂了,消消气。” 说完这话叶林氏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分明应该自己消消气,怎么成了让人家消消气。 对面的豪奴不咸不淡的点了点头,随即说道:“行吧,看在贵邻的面子上,就饶了他们这次。” 说完,豪奴向叶林氏拱了拱手,“手下办事不利,毁伤贵邻院墙,实在是歉疚得很。不如这样,贵邻请开个价,您的宅院价值几何,我双倍买下。” 叶林氏顿时来气了,怎么又是这一套,“怎么这么多要买宅子的!说了不卖就是不卖,一百倍也不卖。还有,这院墙你们砸坏的,我也不讹你们,你们给我修好就行。” 叶林氏提的条件也不过分,却没想到对面豪奴笑了笑。 “贵邻,我劝您还是把宅子出手了吧,否则等会儿工匠们再忙中出错,毁伤了什么……” 豪奴话音刚落,不远处立刻传来惊呼声。 众人转头看过去,是一群工匠用绳子拖拽一根四五丈长的原木,虽然合力之下将木头立了起来,可是用力过猛,原木没立稳倒了下去。 四五丈长的原木划着呼啸的破风声,狠狠砸在叶家的院墙上,砖砌的院墙就像纸糊的一样,瞬间七零八落,砸下来的原木更是以力劈华山之势,将靠近院墙的几间屋子砸了个稀烂。 看到这一幕,豪奴冷冷一笑,“怎么样?这宅子还是趁早出手的好。” 对方都做到这份上了,叶林氏就是再傻也知道怎么回事了。 “你……你们无耻!” 豪奴揣着袖子冷笑,却一句话也不说,不过看他自信的模样,显然吃定了叶家。 叶家的奴仆们都义愤填膺,愤怒的瞪着豪奴,大有冲上去将其暴打一番的架势,可是豪奴背后的工匠们纷纷拎着锤子、斧子,熟练的摆开架势。 萧战看了一眼豪奴身后的队伍,笑着说道:“竟然还会军阵,不是寻常工匠啊。” 豪奴点了点头,“知道就好!劝你们还是识时务的好,免得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萧战看了一眼豪奴,又看了一眼豪奴身后的工匠,淡淡说道:“你们已经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 豪奴嗤笑一声,满脸的不屑。 别说小小的宁江,放眼全天下能与自家平起平坐的也就那么几个。 是以,豪奴向身后使了个眼色,立刻又有一根柱子倒了下去,不仅砸塌了叶家的院墙,还砸破了叶家的猪圈,几头小黑猪嗷嗷叫的冲了出来,叶家的仆人连忙过去抓猪。 其中一头小黑猪越过端墙跑到了隔壁院子,立刻被一个工匠踩着脊背踏在地上,小黑猪吃痛嗷嗷乱叫,却怎么都挣不脱。 叶家的下人也想跨过院墙,可是对面的工匠立刻抬起斧子、锤子,做出凶恶的姿态。 豪奴看到看了一眼小黑猪,随即冷笑道:“我已经打听过了,你们叶家也就是今年才发迹的暴发户,虽然住进了大宅子,可是还改不了泥腿子那一套,在宅子里种菜养猪。哎,为了省这几两银子,至于吗?你们住大宅子,真是糟蹋了!你们猪圈里的臭气飘到我们院子里,冲到我们主子,你们就是一百个脑袋也担待不起,明白吗!” 说完,豪奴从怀中拿出一沓银票,“三十万两,买你们的宅子!你们拿着这笔钱,可以再建一个更大、更豪华的宅子,何必死拧着不低头呢!” 三十万两? 听到这个数字,叶天信心神摇曳,腿肚子有些颤抖。 虽然自己家的宅子很大,很豪华,可它终究是有价的,撑死了也就十几万两,对方开三十万,几乎是翻倍的赚。 拿了这笔钱,自己可以买更大的地,建更豪华的宅子,左右不过是浪费一两年时间。 叶依若看了一眼父亲的表情,发现父亲明显已经动心了,再看母亲,却发现母亲脸上愤怒和惶恐掺杂,心中有怒气,却畏惧对方背景,生恐给家里招祸,敢怒不敢言。 叶依若拽了拽萧战的袖子,低声道:“这豪奴一看就是不差钱也不差人的,咱家小胳膊小腿,还是别跟他们置气了。” 萧战点了点头,于是一步步走到豪奴面前。 豪奴看了看萧战,又看了看叶林氏和叶天信等人的表情,心中顿时明白,这家人服软了。 “哈哈哈,早知道这样,又何必当初。” 将手中的银票震得哗啦响,豪奴自顾自的说道:“你们几个,带着工具去对面,把他们那菜地铲了,换上百花谷的花卉,把猪圈和鸡笼都拆了,所有的污秽打扫干净,再把地皮也铲了,换上城外运来的新土,还有……” 可是这时候,萧战扬手一巴掌,狠狠抽在豪奴脸上。 拎着斧子、锤子、铲子的工匠和下人们愣住了,呆呆的看着自己管家的身子原地螺旋转了五圈,在空中喷出十几颗牙齿之后重重的砸落在地,更是呆呆的看着一沓银票随风飘洒,雪花般,转眼间落满地面。 最后,所有人的目光都定格在萧战身上。 而萧战,伸出两根手指夹住一张银票,用其擦了擦手指上沾染的血水,然后嫌恶的将沾满血迹的银票丢在地上。.33yqxs?.??m “有钱,就能为所欲为吗?” 第137章 暴力拆家 豪奴从地上站起来,眼角余光看着满地的银票,随即腮帮子蠕动,嘬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吐出来。 “小子,你很行啊!叶家上门女婿,认识几个上不得台面的贼人,就以为自己能上天入地了么?还是说仗着和包大人有点关系,就觉得自己可以横着走?” 萧战摇了摇头,“看样子你们对我的实力一无所知。” 豪奴嗤笑一声,不屑的说道:“就算包大人当面,对我家主人也得客气着,更别说你。识相的,拿着钱走人,叫你们多活两天,否则的话,今天就让你们叶家除名!” 萧战这次没有说话,而是翻手有一巴掌,豪奴再次原地腾空,旋转几圈之后又在地上咕噜噜滚了几圈。 双手撑着地坐起身子,刚要说话,又是一口血哇的吐了出来,剩余的半边牙齿也悉数喷了出来。 “好好好!现在,你们想走也走不了了!”豪奴嘬了嘬嘴吐出一口血,用漏风的声音吼道:“杀!杀了他!杀他全家!” 工匠、护卫、仆役们全都提起工具,从断墙处冲了过来,可是这时候,叶家的护卫们也拎着棍子冲了上去,双方人手在院墙的豁口处展开了激烈的厮杀。 萧战没有参与战斗,而是背着手穿过断墙来到对面。 “喂,抬脚,你踩着我家的猪了!” 靴子踩着小黑猪的工匠愣了一下,随即右手一挥,斧子朝着萧战头上砍去。 然而,工匠的斧子刚刚举起还没落下,就感觉肚子遭到巨力打击,剧痛中只觉得五脏六腑全部位移,心肝肠胃仿佛都要从口中喷出。 噗嗤一声落在地上,工匠的身子又滑行四五步才堪堪停下,而此时,工匠位移能做的就是蜷着身子,紧紧抱住肚子,除此之外,连哼哼的力气都没有。 萧战蹲下身子,拎着小黑猪的后颈皮,随即转身回到叶家的地界。 叶家和邻居的激斗还吸引了周边的其他几个新邻居。 几个衣着华丽,气质非凡的老老少少站在楼上俯览战场。 “王家真是越来越不要面皮了,一个管家都敢明目张胆的强买强卖,手段如此下作,真是丢了我们七宗的脸面。”彡彡訁凊 “非也非也,那叶家左边的宅子是高家买下的,王家跟高家斗富一直没分出高下,走到哪都得互相攀比一番。” “没错,王家看似为难叶家,实则是冲着高家去的。如果拿下叶家的宅子,王家的宅子就能建的比高家更大、更气派。” “眼下七宗汇聚,少不得要因为话语权明争暗斗一番,难怪王家这般咄咄逼人。” 几个大人物谈笑生风,言语中有人看好高家,有人看好王家,却没有一个人看好叶家,仿佛叶家就是砧板上的鱼肉,无论哪家胜出,都改变不了叶家被吞吃的下场。 哪怕,王家的人被悉数放倒,全都被打断胳膊打断腿躺在地上哀嚎,但最后的胜利一定属于七宗。 萧战把小黑猪交给叶林氏,随即转身看着地上的豪奴,说道:“你不是拆家吗?你不是喜欢房倒屋塌吗?行,我帮你!” 于是萧战从地上拎起一柄斧子,走到隔壁院子里。 七彩鹅卵石铺就的小径两旁,一颗颗叫不出名字但十分养眼的树木在微风中摇晃着枝叶,婆娑的声音煞是好听。 萧战手腕一转,一棵棵树从中折断,哗啦啦的砸在地上。 高楼上观战的人们顿时喝彩,“五百两银子一颗的南无菩提木,就这么砍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很舒服啊。” 然而,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萧战再次一挥手,树荫下一个丈许直径的荷叶状鱼缸化作一地随时,鱼缸中的睡莲以及鱼儿哗啦啦落在地上,眼见是不活了。 高楼上的人再次啧啧说道:“这么一大块青玉雕琢而成的鱼缸,少说也得上千两银子吧,里面那几尾锦鲤也不是凡物。” “虽然暴殄天物,但是看着就是舒服啊,我都手痒想去砸几个东西了。” 看到萧战的作为,豪奴气得目眦欲裂,可是随着萧战一次又一次的挥手,豪奴心中只有无尽的惊恐。 “住手!” “小畜生,你住手!” “爷,求求你,别砸了!” 然而,萧战听而不闻,依旧在院子里走来走去,看到什么东西,无论顺眼还是不顺眼,全都一斧子过去。 树木也好,鱼缸也好,假山也罢,一斧子过去全都碎得不能再碎,毁到无法修复。 萧战又站在一栋新建的四层小楼下,目光在周围扫来扫去,寻找下手的地方。 高楼上的旁观者立刻说道:“这楼虽是新建,可工序有增无减,没有任何偷工减料,比寻常建筑更为坚固,仅凭一把斧子根本不可能拆掉,叶家那赘婿要出糗……” 这人的话戛然而止,一个字也说不下去了,因为不远处的萧战挥了挥手,一斧子砸在承重的木梁上,整栋建筑在一阵诡异的摇晃中轰然倒塌。 萧战将斧子扛在肩上,然后继续走向下一栋建筑。 “反正留着也是祸害,谁知道等会儿会不会又倒塌呢?万一再砸倒我们的院墙怎么办?就算砸不到院墙,砸坏花花草草也不好啊。索性,还是帮你们拆了吧!” 地上的豪奴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可是叶家的护卫拎着棍子打在他腿弯上,豪奴瞬间扑倒在地,挣扎了几次也没能站起来。 很快,萧战拎着斧子回来了。 “看来你们的宅子建得不怎么样啊,无论房子还是亭子,都是一碰就塌,一推就倒,就这质量,你们也敢放心的居住?” 将斧子楔在豪奴脑门前,萧战淡淡说道:“房子呢,属于危房,我已经帮你们拆了,不用谢。你们再建的时候注意点,如果再发生事故,我就再过来拆一遍。” 豪奴梗着脖子看向萧战,圆睁的眼睛中满是浓郁的血色。 “小畜生,你死定了,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萧战摇了摇头,“不不不,我不会杀你的,我还等着你重建一回呢。” 豪奴惨笑一声,随即探手入怀摸出一把匕首,呆呆的看着锋刃上的寒光,豪奴猛一发力将其送入心口。 噗嗤! 鲜血喷溅,却被萧战挥手带起的劲风吹开。 豪奴到死也没能对萧战造成一丝半点的伤害,就连溅萧战一身血也没能做到。 只是,叶林氏高声尖叫着“死人了”,随即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第138章 愿赌服输 与此同时,宁江城中最上档次的酒楼玉山房中,王家嫡子和高家嫡子相对而坐。 “高兄,如今七宗差不多都到了,另外五家来的都是老家伙,也就咱们俩年纪相仿,都聊到一块。来来来,先喝一杯。” “王兄,你说的没错,那些老家伙一个个都烦得很,看着就不爽,走路有走路的规矩,说话有说话的规矩,你也知道,我这人最烦规矩,一路上听那诵经声头都快炸了。” 两人放下酒杯,王家嫡子又问道:“高兄,不知你有没有找到合适的落脚之地,如果没有的话,不如去小弟那暂住几日?” “王兄啊,我这人别的什么都好,可就是有个毛病,无论衣食住行的享受,都得是最好的。宁食鲜桃一枚,不啃烂桃一筐。” 王家嫡子哈哈一笑,“高兄,咱们打个赌如何?宁江城最大、最豪华的宅子一定是我王家的,你信不信?如果高兄这个毛病还不改,明天可能要睡大街了。” 这时候,一个王家的下人跪在屏风外说道:“主人,属下有要事禀报。” 王家嫡子心中不爽,可是他也知道,如果不是天塌下来的事,下属肯定不会这么不长眼色。 于是王家嫡子向对面的人告了一声罪,然后穿上鞋子走到屏风外。 属下凑到耳边说了几句,王家嫡子顿时怒吼一声:“混账,岂有此理!点齐人马,随我杀过去!” 屏风后,高家嫡子自己给自己添了一杯,随后说道:“王兄,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有需要小弟帮忙的?” 王家嫡子沉默了一下,然后咬牙切齿的说道:“小事一桩,高兄少坐片刻,等小弟回来。” …… 王家嫡子带着一群护卫气势汹汹的赶回新宅子,然而入眼所见的是满地狼藉,除了大门上牌匾和门前两只石狮子完好无损,占地十亩的辛寨子里竟然找不到一个完好的物品。 就连一个完好无损的人都找不到。 王家的工匠、仆役等全都被五花大绑排成一排,嘴里也塞了布团,除了呜呜嗯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王家嫡子看着萧战,怒声吼道:“毁我宅子的,是你?” 萧战上上下下打量着对面的少年,嘴角勾起一丝笑意,一别多年,这小子长高了不少,也俊俏了许多,只是这急躁性子还是跟往昔一样,没有任何变化。 不过今天并非叙旧的时候,萧战也就收起了笑意,转而冷声问道:“除了我,还有旁的人吗?” 王家嫡子听到这话,立刻一撩衣摆,顺手抽出腰间软剑,手腕一震,真气勃发,绵软的剑身瞬间绷得笔直,精准无误的刺向萧战眉心。 萧战眼睛一亮,心中暗道:这小子也就十五六的年纪,竟然已经可以真气外放,这可是一流高手的标志,而且看他自如控制软剑的模样,肯定已经进入一流一段时间了。 这天赋,放眼天下也是凤毛麟角的级别,只可惜…… 萧战一动不动,待到软剑到了面前一尺距离时才抬起胳膊,并起实质和中指,轻轻一夹,软剑瞬间定格。 王家嫡子继续催动真气,同时保持前刺。 然而,软剑遇到阻力无法前进分毫,在主人力道的作用下剑身开始弯曲。 王家嫡子见状,再度催动真气,想要令剑身保持笔直。 可是这时候,萧战手指轻轻一颤,一股震荡之力顺着剑阵席卷出去。 噗! 王家嫡子感觉两指宽的剑身中仿佛有一道几十丈高的巨浪拍过来,打令自己生出粉身碎骨的感觉。 虽然自己及时撒手,没有受到太多伤害,然而仅仅余波也令自己五脏位移,一口逆血喷了出来。 王家嫡子顿时明白,自己遇到高手了,而且不是一般的高手。 最重要的,这个高手也太年轻了,看上去也就比自己大两三岁。 想到这,王家嫡子忽然打了个激灵,难以置信的看着萧战,随即颤巍巍的抱拳行了一礼。 可是王家嫡子刚要开口,萧战便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王家嫡子立刻低下头,随即向周围看了看,还好没人发现自己的动作。 萧战指着周围的残垣断壁问道:“你家下人砸我院墙,我拆你房子,你可服气?” 王家嫡子低下头,诚恳回答道:“错在我王家,无论如何,我王家都心服口服!” 萧战点了点头,然后说道:“可是我心中还有气,你说怎么办?” 王家嫡子立刻拱手说道:“您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萧战看了一眼四周,说道:“这样,你把房子重新盖起来,我再拆一次,咱们就扯平了。” 听到这话,王家的工匠和下人全都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萧战。 主人不跟你一个泥腿子计较,那是大家风范,可是你还得寸进尺,蹬鼻子上脸了,真以为自己是个东西了。 然而,王家嫡子重重点头,随即向周围的人吩咐道:“按照之前的设计,重新建一次,不允许有任何偷工减料,明白了吗!” 工匠和下人们全都愣住了。 “怎么,一个个都聋了?” 听到主子发怒,工匠和下人们如梦初醒,随即齐刷刷回应“明白”。 王家嫡子转向萧战,刚想说话,却没想到萧战随手将软剑抛过去,并且摆了摆手。 “你走吧,有什么事下次再说。” 王家嫡子没有半点脾气,躬了躬身,随即头也不回的走了。 不远处高楼上,几个老老少少略有些意外的看着这一幕。 “王家那小子竟然愿赌服输了?” “不可能吧,王家的小子可是年轻一辈子里凤毛麟角的存在,前几年就跻身一流了,估计行冠礼之时可以达到大师级,被誉为最年轻的大师级强者,绝对不可能在比斗中输给同龄人。” “也难说啊,软剑可是最难掌控的武器,王家那小子一路舟车劳顿,分心之下失手被夺武器也不是不可能。” “王家这小子光明磊落,输了就是输了,这一点倒没有折辱了王家门风。” “只是,叶家那上门女婿有点过分了吧?杀人不过头点地,他竟然让王家重新建起宅子,再给他拆一遍。” “也就王家宽宏大量,不跟他们计较,换成我,直接把叶家抹去了。” 彡彡訁凊 第139章 没有杀气 玉山房。 王家嫡子端起酒杯一口饮下,却没想到牵动了内腑的伤势,剧烈的咳嗽起来。 虽然及时用雪蚕丝帕子遮住了口,可嫣红的血迹还是在帕子上沁开,仿佛雪中盛开的腊梅。 对面的高家嫡子注意到了这一细节,再结合方才手下汇报的消息,稍一印证便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王兄,这是在叶家手上吃了个亏?” 王家嫡子将比黄金还贵的雪蚕丝帕子丢到地上,随即冷哼一声,“怎么,高兄也想借机嘲讽我?” 高家嫡子哈哈一笑,“哪里哪里,小弟只是想帮王兄报这一箭之仇,如果王兄不愿,自当小弟没提过。” 高家嫡子想得很简单,两家在各种场合竞争比斗,始终是互有输赢,谁也无法压死对方。 而今天,王家在一个乡下泥腿子那里吃了闷亏,而且还是打了左边脸再送上右边脸那种。 如果高家能把这个泥腿子摆平,岂不是说明高家比王家更胜一筹? 王家嫡子哼了一声,“高兄,别怪小弟没提醒你,那家人可不怎么好惹。” 高家嫡子哈哈大笑,只当是对方好面子,死鸭子嘴硬。 也对,既然输了肯定要极力的夸大对方的实力,否则多没面子。 王家嫡子极力遮掩,高家嫡子反而更想去一探究竟。 “王兄稍作休息,小弟去去就来!” 看到高家嫡子走远,王家嫡子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自己一个人倒霉可不行,怎么也得拉着高家一起。 于是没多久,萧战就看到了气势汹汹而来的高家嫡子。 “喂,小子,是你揍了王兄弟,还拆了他的新家?” 萧战摇了摇头。 高家嫡子嗤笑一声,“小子,敢做不敢当?你刚才不是挺狂的吗?” 萧战竖起两根手指,“你说错了,不是拆一次,是拆两次。” 高家嫡子愣了一下,随即觉得对面的人在耍自己。 不过高家嫡子也不是过来讲道理的,对方拽得二五八万的正合自己心意。 于是,高家嫡子手一挥,身后的随从立刻将一柄长枪送到其手中,顺手还摘掉了枪尖上的枪套。 高家嫡子手腕一颤,长枪立刻在空中化作幻影,唰唰唰的转了两圈,下一瞬高家嫡子手臂平伸,长枪也平举向前,枪尖处遥遥锁定萧战,握枪的手却是稳如磐石,一动不动。 在萧战眼中,高家嫡子就像是一只上了弦的机弩,虽然一动未动,可身体中充满了涌荡的力量,随时都能发出石破天惊的雷霆一击。 萧战看到这一幕,不禁赞叹,“小小年纪,竟然能达到动如脱兔静若处子,极动极静之间转换自如,你在长兵器上的造诣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程度。” 高家嫡子心中暗暗自得,终于有一个识货的了,发现了本少爷的英明神武,天纵不凡。 可是下一瞬高家嫡子醒悟过来,自己是过来找场子的,怎么能接受敌人的夸奖呢。 于是高家嫡子脸一寒,“你一个凡夫俗子,有什么资格评鉴本少爷,看枪!” 高家嫡子向前踏出两步,随即右臂后收再猛然前刺,长枪携着呼啸的破风声攻向萧战面门。 萧战呆坐着一动不动,哪怕长枪刺到面前三尺还是无动于衷。 两尺! 萧战的头发都被枪尖带起的风抚乱了,却依然没有动作。 一尺! 萧战微微眯了眯眼,却依旧没有动作。 眼看着枪尖就要贴着眼皮了,萧战却还是没有动,没有紧张更没有恐惧。 这时候,高家嫡子身子一扭,手臂转动间将长枪收了回来,右手以枪拄地,左手捂着心口呼哧呼哧喘息。 “为什么不躲?” 萧战笑着说道:“因为你的枪没有杀气。” 听到这话,高家嫡子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再然后脸庞涌现出浓郁的血色,仿佛感到莫大的羞辱。 高家嫡子怒吼一声,舍弃长枪赤手空拳的冲了上去,可是这时候萧战倏然出腿,还没近身的高家嫡子瞬间变成平沙落雁飞了出去。 不等落地,高家嫡子便一个鲤鱼打挺弹了起来,随即再次冲上去,却又再度被踢飞出来。 连续两次无功而返,高家嫡子俊俏的脸庞变得狰狞起来,一抹血色也缓缓浸润眼角,逐渐染红瞳仁。 吼! 一声狂暴的咆哮之后,高家嫡子身形一个纵跃掠过三丈距离,身形擦过插在地上的长枪,随即便人枪合一,化作流星冲向萧战。 这时候,萧战终于认真起来。 因为,杀气出现了,而且是很浓烈的杀气。 只是萧战依旧安安稳稳的坐在原地,待长枪刺到身前三尺的时候倏然抬手抓住枪身。 那情形,就像是坠落荒野的星辰,被人用手抓住,耀世的光彩转瞬间握于掌间。 不是高家嫡子的枪不强,而是他面前的对手更强,而且强了不是一半点半,双方的差距已经不是蚍蜉撼柱,而是蚍蜉撼山。 萧战屈指在枪杆上弹了一下,高家嫡子顿时感觉一股震荡之力,自己全身上下筋络骨骼乃至五脏六腑全都在这股震荡之力下饱受摧残。 脑海中空白了一刹那,再清醒时已经躺在地上,面前三寸之处正是自己的长枪。 杀气! 浓烈得几如实质的杀气。 高家嫡子感觉仿佛有万千牛毛钢针刺在自己眼睛上、鼻梁上、面皮上,无言的疼痛遍布头部、颈部每一寸皮肤,每一个毛孔,更是深入骨髓,透击心灵。 汗水一滴滴沁出,却又在杀气的笼罩之下瞬间蒸腾。 高家嫡子喉咙蠕动,想要吞咽口水,可是口腔中干涸一片,一滴唾液都没有,嘴巴张了张,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好在这时候,萧战唰的将长江插在地上,高家嫡子瞬间感到充塞天地的杀气一扫而空,温暖和煦的阳光重新洒在身上,几欲将骨髓冻结的寒气正在抽丝剥茧的驱离身体。 高家嫡子声音艰涩的问道:“你……究竟是谁?” 萧战转身向叶家的地界走去,跨过断墙的时候,头也不回的说道:“比你强,也比你优秀的人!” 高家嫡子的瞳孔瞬间缩了缩,心脏也不争气的狂跳起来。 一个名字浮现在脑海中。 同时,高家嫡子终于明白在酒楼时,王家嫡子说的那句“叶家的人不好惹”是什么意思了。 有此人在,确实不好惹。.33yqxs?.??m 高家嫡子颓然的低下头,“我输了,你想要什么,尽管说吧。” 萧战扭头看了一眼隔壁高家的宅子,说道:“你比姓王的蠢货懂事一点,就不罚你了,滚吧!” 第140章 共同进退 高家嫡子捏着拳头向着酒楼走去,心中唯一的念头就是把姓王的狠狠揍一顿,揍完之后顺便再感谢一下那姓王的。 想当初,高家和王家的先祖毕生侍奉仙人,换取到了仙人一个承诺,如果两家后人资质符合,可以将其收为座下弟子。 为此,两家从所有后裔中遴选出天赋异禀、资质卓绝的天才儿童。 王家嫡子和高家嫡子便是这两个天才儿童。 他二人是高家和王家倾尽所有资源,尽心竭力培养而出,长大之后执掌家族大权,握未来五十年风云变幻的幼麟雏凤,是一等一的人杰。 然而,仙人看过二人之后,只是遗憾的叹息一声。 高家和王家这才明白,自己最优秀的人选依然达不到仙人的要求,同时他们也知道,仙人已经找到了合适的人选。 无论王家嫡子还是高家嫡子,都是含着金汤匙出生,鼎铛玉石长大,出生即是巅峰,根本不知挫败为何物。 然而那一次,二人第一次遇到挫折,也是生平第一次品尝失败的滋味,甚至都没有参与竞争的资格便已经被宣布淘汰出局。 高家嫡子和王家嫡子都知道,自己并不是天下间最优秀的人,有一个人比自己更优秀,比自己二人加起来还要优秀数倍。 那不是量的差距,而是质的差距。 虽然不知道那个人为什么要在叶家当上门女婿,但聪明如王家嫡子、高家嫡子,都明智的保持缄默。 高家嫡子回到玉山房,看着王家嫡子坏笑的模样,高家嫡子姿势端正的跪坐下去,向着前方躬身致谢。 “这次,多谢王兄了!” 如果不是王家嫡子鼓动自己去找场子,自己也不会遇到叶家上门女婿,如果不是和叶家上门女婿发生冲突,也就不会发现对方的真实身份。 可以说,是王家嫡子为自己促成了这次机缘,至于能在这次机缘中取得什么好处,那就只能看自己的造化了。彡彡訁凊 王家嫡子点了点头,随即向屏风外说道:“看着点,三十步之内不许有第三个人。” 贴身的护卫们恭声应诺,随即退到三十步外认真地巡视。 高家嫡子也收起嬉笑的表情,变得一脸严肃。 “王兄,咱们这次来宁江召开七宗之汇,主要目的就是应对朝廷的科举改革。叶家在此时推出杂学学堂,正是七宗拿来开刀祭旗的人选。” 王家嫡子点了点头,出门之前家族就叮嘱过了,此行的目的就是跟随其他五家一起对抗朝廷的改革,逼迫朝廷让步,如果朝廷不思悔改,那就与五家一同推宗室的其他藩王上位。 基本方略就是这样,来宁江不过是走个过场,向天下人宣示一下七宗的态度和意志。 然而,叶家的赘婿…… 一想到要七宗此次要面对的是那个人,王家嫡子和高家嫡子全都头大如斗。 “王兄,别说我们两家,就是七宗绑在一起,也挡不住那人一根小手指。更何况,那人身后还有一个师父。” 高家嫡子激灵灵的打了个寒噤。 别说打不过叶家赘婿,就算七宗用阴谋诡计杀掉叶家赘婿,人家那位神仙师父又该如何应对? 七宗能够传承千年,并且始终在这世间独占鳌头,就是因为他们明白什么事情可以做,什么事情不可以做。 如果触动了七宗的根本利益,就算是皇帝,七宗也敢将其拉下马。 同样的,七宗明白,如果触碰了仙人的利益,自己再也没有存在的必要。 “王兄,问题是,其他五宗不知道叶家赘婿的真实身份,他们估计还在盘着咱们两家先和叶家掐起来呢。” “高兄所言极是。叶家拆了我王家的新宅子,还扬言要再拆一次,其他五宗肯定会认为我咽不下这口气,撺掇我第一个上,把我们王家当枪使。” 高家嫡子笑而不语,王家嫡子嘴角也勾起一丝神秘的笑意。 这两人都是当世人杰,最优秀的天赋,最优渥的成长环境和最优越的教育,虽然年纪轻轻,但每一个都有老狐狸的潜质。 “王兄,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七宗汇聚这事,你准备怎么着吧?” 王家嫡子看了一眼窗外,低声道:“现在究竟是七宗汇聚,还是五宗汇聚,就看高兄的决定了。” 高家嫡子眼睛微微眯起。 七宗虽然同气连枝,但那只是报团取暖,七宗之间也不是铁板一块。 就拿今天来说,与叶家发生冲突时,其他几家在边上看热闹,根本没有出手帮忙的意思。 而且,一张饼七个人分和一张饼五个人分是两种不同的概念。 许久之后,高家嫡子低声说道:“科举是七宗赖以生存的根本,把持科举便是七宗长盛不衰的法门。可如果我们两家找到了比科举更好的路子,又何必与那五家搅在一起?” 王家嫡子击节赞叹,“高兄所言甚合我意,如果仙人肯收我们为徒……不,哪怕不收我俩,只是让我俩追随左右服侍,也足够了。如果我俩,或者我俩的后辈子孙能获得仙缘,跨入仙家大门,便是舍弃一切也再所不惜。” 虽然早就猜到王家嫡子会怎么选择,但听到这话,高家嫡子还是长舒一口气。 “王兄先别高兴的太早,咱们这只是一厢情愿,关键还得看那人愿不愿意搭理咱们。” 想到这,两人齐齐叹了口气。 当初家族将自己二人送到仙人面前,却又被退了回来。 从那一刻起二人便知道,自己再怎么优秀放在仙人眼中仍然不值一提。 在仙人眼中,蝼蚁便是蝼蚁,哪怕再强壮依旧是蝼蚁。 只希望仙人的徒弟眼界没那么高。 “王兄,明日县衙为学政接风洗尘,七宗也一同前往。席上肯定会有人发难,我们两家到时候见风使舵便是。” “高兄,眼下也只能这样了!不过有句话我先说清楚,如果那人愿意接纳我,我便为其鞍前马后效力,即便不愿接纳我等,我也不能与其起了冲突,招来恶感。” “王兄无须担心,这个道理小弟还是明白的。即便你我二人资质不足,我等子孙却未必,可如果惹怒了仙人,你我两家再也不会有仙缘了。这件事上,我与兄长共进退!” 第141章 谁先谁后 宁江县衙中。 县令大人板着一张脸,丝毫不掩饰对清流世家的反感,连带着对学政大人也没有任何好脸色。 毕竟真要论起来,学政是主抓教化的,县令是主抓政务的,双方没有任何交集,甚至没有任何上下级关系。 再者,县令也知道自己的官当到头了,甚至命也走到头了,索性放飞自我,任性一把。 苏泽为首的宁江清流世家则正好相反,在县衙中高谈阔论,互相寒暄,不知道的还会以为他们才是这里的主人,而非客人。m.33yqxs?.??m 宁江城的士绅、地主、富商也都被邀请过来参加接风宴,只是这些人到了县衙之后,无一例外都受到了清流世家的鄙夷和轻视。 士绅和富商们也知道自己跟清流世家尿不到一个壶里,索性自己凑成一个小圈子,对清流世家爱理不理。 这时候,叶家到了。 为首的是叶天信,叶天信身后跟着的是萧战和叶依若二人。 学政站在入口处,上上下下瞅着叶天信,头也不回的问道:“县令大人,今天是本官的接风宴,你要找陪客也找点有身份有地位的是不是,就算没身份没地位,至少找几个有文化的是不是?要不然等会儿行酒令,这些人只会端着杯子傻笑,岂不是煞风景?” 听到学政的话,清流世家的人全都哈哈大笑,对着叶天信等人指指点点。 “就是,这些大字不是一个的,别等会一句也答不上来了,光顾着喝酒了。” “没身份没地位也没文化,就剩两个臭钱了。” “哎,还有个赘婿,与这种人同席,真是污了我等清名。” 叶天信虽然知道今天筵无好筵会无好会,可是还没进门就被这么羞辱,脸上自然不好看。 但身为宁江崛起最快的家族,叶天信又必须通过这种场合为叶家积累人脉和名望,以求快速摆脱“泥腿子”的标签,所以,无论别人怎么羞辱,他都只能低头忍下。 毕竟在这些大人物面前,叶家真的就是泥腿子、暴发户。 “贤婿,别跟他一般见识,咱们走!” 叶天信想要从学政身边挤过去,却没想到学政身子一晃,又堵在叶天信身前。 学政还想继续羞辱叶家,可是这时候外面一声高喊,清流世家集体沸腾,学政也顾不上叶家了,提着下摆以生平最快的速度冲到门外。 只见学政躬身拱手,用最标准的京腔说道:“在下东海学政赵文翰,见过高家嫡子,见过王家嫡子,见过……” 学政也算做足功课了,至少这几位的面孔都记住了,礼节也标准的让人无可挑剔,那一口字正腔圆的京话也让周围的宁江清流世家汗颜不已,自叹弗如。 这时候,王家嫡子停下脚步,在学政面前站定。 看到这一幕,所有清流世家都在心中感叹,学政大人算是露脸了,如果能在七宗掌门人心中留下印象,随便提携一下,今后必然官运亨通,去州城甚至京城做官也不是不可能。 学政看着对面的王家嫡子,心中也是一阵狂喜——难道,王家对我另眼相看,准备向我抛橄榄枝? 可是谁知道,王家嫡子抬手就是一巴掌狠狠抽在学政脸上。 学政心中惶恐,立刻跪倒在地砰砰磕头,“在下粗鄙无礼,不知何处得罪了王家嫡子,还请高抬贵手,高抬贵手。” 王家嫡子冷哼一声,指着身后几个人说道:“你也说了,我只是王家嫡子,而这几位是真正的家主,他们年长于我、位尊于我,你却将我排在他们前面,岂不是陷我不知礼数,不识尊卑?” 学政心中暗道:就这?就这也只得大发雷霆? 不过七宗就是清流世家的天王老子,心里再不服气也得忍着,学政除了点头称是还能怎么着。 王家嫡子再次哼了一声,说道:“给你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重新说吧。” 学政连忙躬身拱手,再次向几人问好,这次,他先说的几个年长的家主,最后才说王家和高家,很是注重长幼和尊卑。 可是这时候,高家嫡子来在学政身前站定。 这下子,学政心中惶恐了,究竟是福还是祸啊? 下一瞬,高家嫡子也是一巴掌抽在学政脸上。 学政立刻跪倒在地砰砰磕头,“在下粗鄙无礼,不知何处得罪了高家嫡子,还请高抬贵手,高抬贵手。” 高家嫡子甩了甩手,冷哼道:“我问你,为何将王家放在我高家前面,难不成在你眼里我高家就矮他王家一头?” 学政连忙回答,“不不不,不是,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话还没说完,脸上又挨了一巴掌,只见王家嫡子双眉倒竖,“不是?那就是说在你眼里,我王家矮他高家一头了?就凭他姓高?” 学政看了看王家嫡子,又看了看高家嫡子,心中暗道:这究竟怎么回事啊? 其他几个家主也都停下脚,好奇的看着两个年轻人。 今天的事情有点反常,毕竟无论王家嫡子还是高家嫡子,都是知书达理的温敦君子,以他二人的修养和家教,绝不会做出今天这般有失身份的事情。 于是,几个老家伙对视一眼,低声说道:“估计是昨天在叶家那碰了钉子,心里一肚子火没处发,这学政真是触了霉头。” 学政常年察言观色,早就练成了耳听六路的能力,几个老头话音虽低,可学政还是听得清清楚楚,心中不由暗骂,自己真是出门不看黄历,早知道这么倒霉,就把迎宾的事交给其他人了。 可是看着面前棱鼻子竖眼的王家嫡子和高家嫡子,学政一个头两个大。 把王家排在前面,高家嫡子肯定抽自己,把高家嫡子排前面,王家嫡子肯定抽自己,可是把两人并列…… 怎么个并列法? 学政只能缩着脖子说道:“在下东海学政赵文翰,见过二位嫡子。” 结果,二人一起出掌,不分先后的抽在学政脸上。 “到底谁在前谁在后,今天你非得说清楚了。” 学政都快哭出来了,王家和高家斗富的事情人尽皆知,为了证明自己更富,两家人几乎是挖空心思、绞尽脑汁,手笔一个比一个大。 从几十年前斗到现在也没分出个胜负来,可两家还是乐此不疲,只要凑到一起就必定要架起台子较量一番。 学政却没想到,自己今天也成了两家较劲的焦点,因为今天这场事,自己铁定要名扬天下了。 可是,这个扬名的方式有点怪,而且名声不会怎么好了。 这时候,王家嫡子一巴掌抽过去,冷声道:“问你话呢,快说!” 随即,高家嫡子也一巴掌抽过去,“先回答我的话!” 王家嫡子再次一巴掌抽过去,“先回答我的!” 学政看了看左边,又看了看右边,实在不知道该先回答谁好。 这时候,王家嫡子又一巴掌抽了过去,“看哪呢,看这!” 高家嫡子也毫不相让,一巴掌抽过去,“不看着我这看哪呢?” 第142章 没有规矩 学政两边脸被抽的一样肿,索性不抬头了,可是两位嫡子又不乐意了。 “抬头,看着我!” “看着我这,把头抬起来!” 学政欲哭无泪,干脆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是不是小人哪里做得不对,得罪了两位爷,小的改,改,一定改,现在就改!”.33yqxs?.??m 说完,学政砰砰砰的磕头。 王家嫡子哼了一声,“滚!” 学政如蒙大赦,连忙提着衣摆开溜,可是这时候高家嫡子不乐意了,“我叫你滚了吗?” 学政也不敢抬头,又弓着腰迈着小碎步回来。 高家嫡子哼了一声,这才说道:“滚!” 清流世家们看到这一幕,全都心中凛然,都说七宗是过来给清流世家站台的,可是眼前这两位小爷怎么看怎么不像啊。 不过,这种事情他们也不敢说,也不敢问,只能低头哈腰,迎接七宗掌门人的入场。 有了学政的教训,在场的清流世家们连最基本的问候不都敢,唯恐行差语错惹了两个煞星。 等众人全都走了,叶天信这才长长的舒了口气。 “贤婿啊,刚才那个看着可真解气啊,那俩小娃娃别看年纪不大,可是身份压死人,学政刚才在咱面前多嚣张,可是在那俩娃娃面前呢,屁都不敢放一个。解气,真是解气啊!” 萧战笑了笑,“爹,解气就好,您要是不解气,等会儿我再叫他们揍一顿学政。” 叶天信听了这话,哈哈笑了笑,也没当真。 “贤婿啊,人家都说三代才能出贵族,爹这辈子也就到这了,没法把你们俩培养成贵族,爹现在唯一的心愿就是豁出性命,给你们的孩子拼出一个贵族的地位。以后无论他们走到哪,都不会再有人说他们泥腿子。” 听到这话,叶依若大囧,连忙扭头看向一旁。 虽然已经认可了萧战,但是生儿育女之类的,还太早了吧。 萧战目光从叶依若身上扫过,将其羞涩的表情收入眼底,顿时会心一笑。 “爹,你放心吧,用不了多久你就会看到那些人跪在你面前的。” 叶天信摇头叹息,握拳锤了锤后背,随即说道:“走吧,赶紧进去,免得那些人不给咱安排位置。” 虽然名义上是学政的接风宴,可七宗到了之后,学政就成了马前卒,根本没有上座的资格,学政的接风宴自然而然也就成了七宗的接风宴。 两边脸被抽成中猪头,学政自然没有颜面入席,躲在后面涂抹消肿止痛的药膏。 旁边,学政的心腹压低声音说道:“学政大人,依小人之见,并非您惹怒了王家嫡子和高家嫡子,而是叶家把他们两家得罪了,大人您只是被殃及池鱼。“ 学政愣了一下,“叶家得罪他们,他们可以去找叶家晦气,干嘛把气洒在本大人头上。” 心腹凑到学政耳边低语几句,学政脸上的愤怒缓缓消散,最终变成了然。 “原来如此,那两位嫡子不是怪我失礼,而是怪我没把叶家的人赶出去!” 是了,肯定是这样! “大人,王家嫡子和高家嫡子跟叶家发生冲突,还吃了点小亏,可是他们两家大人有大量,不方便跟叶家这种烂泥膏子计较,可不代表他们乐意见到叶家啊。大人您当初应该把叶家乱棍打出去的,任由叶家在眼前面晃荡,不是给高家和王家添堵吗!” 学政瞬间咬牙切齿,可是这个动作牵动了脸上的伤势,顿时疼得龇牙咧嘴。 “那现在怎么办?本大人伤成这般模样,如何见人?还有,那叶家已经入席,此时此刻不好再把他们赶出去吧?” 心腹笑了笑,一副胜券在握的表情,“大人,您若信得过在下,就让在下来吧!” 学政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行,本官不方便出面,一切都交给你了!” 学政被抽成猪头之后,最开心的无疑就是县令大人,现在,县令心中唯一的遗憾就是,怎么没把学政抽死呢,就算没抽死,抽成白痴也行啊。 指挥下人们布置好酒菜,可是所有宾客都正襟危坐,无人动筷。 七宗那一桌的人懒得吃,毕竟他们每日都是山珍海味,玉露琼浆,宁江这小地方的酒菜根本入不得他们的法眼。 再说了,到了七宗这种层次,早已经无需通过吃饭喝酒谈事,也不用在酒桌上给别人面子。 七宗不动筷子,清流世家那几桌更不敢动。 宁江士绅和富商那几桌倒是想吃两口,县令大人组这个局不容易,这么多生意人坐在一起,随便划划拳的功夫就能谈大半年的买卖。 可是别人都不动筷子,士绅和富商们也不敢动,唯恐失了礼数,被人嘲笑土包子、暴发户。 就在这时候,萧战站起身来,大声说道:“爹,你忙了一早上还没吃饭呐,来来来,尝尝这个菜,先垫一点。” 说完,萧战又夹起一块肉,“娘子,你也不喝酒,光吃菜就行了,别管其他人。”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萧战身上。 士绅和富商们是心惊胆战,虽然不知道这种场合的规矩,但叶家这种言辞举措肯定不合适。 清流世家则心中窃喜,叶家开学堂的事情已经触动了清流世家的利益,巴不得叶家倒霉。 七宗的人则看了看萧战,又看了看高家嫡子和王家嫡子。 毕竟这两家和叶家比邻而居,而且已经摩擦过了,眼下叶家哗众取宠,这两家应该按耐不住了吧。 然而诡异的是,高家嫡子和王家嫡子对萧战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反而拿起筷子品尝起来,还对桌上的菜肴点评。 王家嫡子搁下筷子,朝着说上其他人说道:“大家尝尝,这一盘干煸小银鱼可是宁江一绝,还有这个八味鱼。” 高家嫡子很给面子,立刻拿起筷子夹菜,还不住点头说:“王兄,咱们昨天在玉山房吃的可不如今天这味道,难不成咱们面子没有县太爷大,那些厨子糊弄咱们。” 这时候,学政的心腹突然从外面冲进来,对着萧战大声吼道:“大人还没发话,你一个小屁孩有什么资格张嘴,一点规矩都没有!” 瞬间,全场寂静,所有人都呆呆的看着学政的心腹。 第143章 不知死活 叶家所在的士绅、富商圈子都被安排在了门口处,七宗被安排在了最里面的主桌,所以学政的心腹只听到了萧战说的那番话,却没听到七宗桌上说的话。 心腹没有发现清流世家们给自己打眼色,反而对自己一出来就镇住全场沾沾自喜,继续说道:“没规矩的东西,你是自己滚出去,还是我叫人把你们架出去?” 这时候,清流世家们坐不住了,他们唯恐祸事粘到自己身上,一个个拍着桌子站起来。 “谁家的,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滚出去!” “狗肉端不上桌,你个狗腿子仗的谁的势?” “来人啊,把这个目无尊卑的家伙打出去!” 清流世家们确实害怕,因为学政是他们的人,学政的心腹自然也是他们的人,而学政的心腹方才那番话不仅把叶家骂了,连带七宗里的王家和高家也一杆子打下去了。 学政的心腹一看“自己人”的反应,顿时昂起头、挺起胸,满脸骄傲自豪的表情。 可不是嘛,赘婿就是奴仆,甚至还不如奴仆呢,说叶家那赘婿是狗腿子都算抬举他了。彡彡訁凊 于是,学政的心腹大声说道:“狗东西,听到没有?还不快滚!” 可是这时候,心腹感到脑后传来呼呼的风声。 下意识回头望去,却听得哐咚一响,心腹眼前瞬间一黑,就像有成千上万的蚊子在嗡嗡飞舞。 没弄清怎么回事呢,拳头和鞋底子就噼里啪啦的盖了下来,伴随的还有那些清流世家的呵斥。 “你这狗奴才,有你说话的份吗。” “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王家和高家是你能议论的吗?” “嘘,兄弟你怎能把王家放高家前头,这话别让高家听见了,不然有你好受的。” “对对对,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七宗的大人物是你能议论的吗?” 最后,一人大力踹出,学政的心腹立刻化作滚地葫芦,哎呦呦的飞到院子里,门外的护卫立刻摁着肩膀将心腹拖了下去。 士绅和富商们那几桌全都面面相觑,什么情况?到底怎么回事? 清流世家们却如芒在背,向着七宗那一桌点头哈腰,却都不敢说话,唯恐哪个词说错了也被抽成肿猪头。 王家嫡子却对方才的插曲恍如未觉,依旧在那品尝美事和美酒,时不时和身边的高家嫡子交谈一句。 这时候,七宗里年纪最长的陇西李家家主咳了咳,其余几个家主也纷纷放下筷子,正襟危坐。 “长恭世侄、右军世侄,世伯倚老卖老,说几句可好?” 高家嫡子和王家嫡子全都放下筷子,向着李家家主拱了拱手。 “李世伯但说无妨。” “侄儿怎会有异议。” 李家家主向其他几人示意了一下,随即起身朝着清流世家们摆了摆手。 清流世家如蒙大赦,连忙回到各自的座位上。 这时候,李家家主说道:“文治大兴是国之幸事,是天下人之幸事,这意味着有更多的贫苦之人可以通过寒窗苦读登朝入庙,更多寒门子弟参与到治国平天下中,更多的人可以在书中寻得黄金屋、颜如玉,一遂平生志!” 李家家主不愧是七宗之一的掌门人,简简单单几句话便说得在做众人心潮澎湃,恨不得立刻头悬梁,锥刺股。 可是这时候,李家家主话锋一转,“然而,某些宵小之辈妄图科举舞弊,通过种种令人不齿的手段破坏科举,破坏贫寒子弟唯一的晋升之路。“ 说完,李家家主目光落在门口那一桌,紧紧盯在叶天信身上。 叶天信嘴唇蠕动了一下,本能的想要反驳,可是一想到李家家主的身份,想到七宗的地位,顿时紧紧扳住身下的凳子。 同时,叶天信还伸出手按住萧战,低声说道:“随他说,不要反驳他。” 叶依若没好气的看了一眼七宗的方位,低声嘟囔道:“爹,我们叶家明明是办好事,让那些贫苦人家识文断字,习得一技之长,怎么在他们眼里就成了十恶不赦!” 叶天信叹了口气,“谁叫咱们人微言轻,说话没人听呢。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别跟他们唱反调。” 萧战却跟没事的人一样,伸手夹了一块菜,放进嘴里细嚼慢咽,咀嚼的同时用细微的声音说道:“爹,娘子,你们放心,很快咱们叶家就会成为天下一等一的家族,咱们说的话,那些世家大族都得跪着听,支棱着耳朵听。” 虽然知道萧战是在胡吹,可是听到高这话,叶天信心中瞬间舒服了许多。 “贤婿说什么我都信,我等着那一天。” 与此同时,李家家主还在长篇大论。 “自古以来读书就是王公贵族的专利,孔圣先贤有教无类,广纳门徒三千,育得七十二贤,方此文教大兴,贫寒子弟才有了读书的机会,有了科举的途径。” “然而今天,有人歪曲先贤本意,不读先贤文章,反倒教授奇技银巧,误人子弟不说,还败坏风气,更是妄图为奇技银巧立名目,纳入科举之中,真是可恶至极!” 听到这话,清流世家们齐刷刷的站起来。 “李家主说得对,不能让那些歪门邪道的东西登入大雅之堂!” “李家主说得好,是时候惩治一下那些歪理邪说了。” 李家主平伸双手示意大家坐下,随即说道:“近段时日,叶家开设了一个学堂,收徒时却不问资质天赋,不重师徒之礼,而是以金钱为准绳,以亲疏为标准。不仅如此,叶家还开设账房学堂,而且学堂中收的全是女童。” 李家主话音刚落,厅中便议论起来,不仅清流世家那一桌,便是和叶家同桌的士绅、富商们也都交头接耳。 “叶家学堂里全是仆役的子侄,长工佃农的儿孙,粗鄙而又野蛮,这种人读圣贤书,简直就是对古圣人的侮辱。” “账房学堂只收女童,难不成把这些女童培养长大,送入豪门做妾?也对,能写会算正适合管家,又年轻貌美,正是做妾的料。” “如此说来,叶家那账房学堂还会教一些取悦男人的技巧?” 周围的议论不堪入耳,许多人还专门朝着叶依若这边挤眉弄眼,脸上满是揶揄和猥琐的表情。 更有人挑衅似得说道:“这岂不是和女支馆一般无二?叶家的小姐岂不正是老鸨子?” 只是那人刚说完就感觉眼前一晃,身前的桌子哗的掀了起来,随即脖子上一紧,被萧战拎小鸡似的提了起来。 第144章 妖言惑众 那人被拎在空中,双手抓着萧战的胳膊,双脚蹬弹了几下,垫着脚尖终于挨到了地面。 “小子你瞪什么瞪!是不是想说——有种你再说一遍?” 萧战笑着摇了摇头,“我不会问那种低级的问题,你就算想再说一遍也没机会了。” “你什么意……” 只是,那人话没说完,便听到咔嚓一声脆响,随即眼前一黑。 看到这一幕,现场所有人都惊骇的站了起来。 尤其是那那人一张桌子的清流世家们,全都胆战心惊的向后退去,退了十几步之后心中隐约有了些安全感,随即横眉冷斥,指责萧战行凶。 七宗的人也都站起身来,尤其是之前发表讲话的李家家主,气得须发乱颤,胸口急促起伏。 “竖子无礼!真以为我七宗无人?” 七宗掌门人身份尊崇,性命金贵,随行队伍都有大量的高手,七家带来的高手加到一起,足以攻城略地,纵横州县,灭掉叶家这种小家族易如反掌。 萧战冷笑,“有人就叫出来嘛,咱们打一架,谁赢了谁说的算,何必在那浪费口舌?” 李家家主看了一眼身边的人,颍川荀氏、博陵崔氏、范阳卢氏、荥阳郑氏的家主全都点了点头。 只是兰陵高氏和琅琊王氏的少年人没有点头。 “李世伯,以李家的实力,剿灭叶家这种小家族不费吹灰之力,根本无需我等相助。可问题咱们大张旗鼓对付一个泥腿子家族,就算胜了也不光彩,如果传到外面,说不定会被当做笑料嘲讽千年。” “是啊李世伯,我和高兄都与那叶家赘婿交手过,没能讨到便宜,如果叫帮手,就是输不起了。所以这事你们随意,我俩就不掺和了。” 李家家主蹙了蹙眉,心中隐约觉得有些不对。 其他几个家主看到这一幕,也纷纷劝道:“动手的话确实有凌弱之嫌,还是算了吧。” 李家家主哼了一声,随即转向旁边的县令。 “县令大人,叶家赘婿众目睽睽之下行凶杀人,你可都看在眼中,还不派人将其缉拿?” 萧战走到大厅中央,抱着胳膊四处看了看,无论士绅、富商还是清流世家,都不敢面对萧战的目光,刚一交触便忙不迭的扭向一旁。 最终,萧战目光转向李家家主,“那人分明是喝醉酒跌了一跤,把脖子摔断了,与我何干?县令大人,你说是不是?” 县令心中暗道:你这不是睁着眼说瞎话嘛。 可是一想到前几日去叶家要钱安置家人时做下的承诺,县令顿时有了决定,反正自己的官也当到头了,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本官看得清楚,那人喝醉酒滑了一跤,与叶家姑爷毫无干系。” 所有人都呆住了。 颠倒黑白混淆是非至少还仗着伶牙俐齿,当众指鹿为马就是侮辱众人的智商了。 李家家主见过形形色色的人,油嘴滑舌也好,口蜜腹剑也罢,睁着眼说瞎话的老狐狸也不少,可是萧战这样的还是第一次看到。 “你,你这厚颜无耻之徒,真以为自己能颠倒黑白吗?” 萧战哈哈大笑,“我这就是无耻了,你们七宗和清流世家污蔑我叶家的时候,怎么就那么理直气壮,大义凛然呢?” 说完,萧战大声说道:“我叶家开学堂,广收贫寒子弟,还为其减免学费,为的就是让穷苦人家的孩子都有读书的机会,未来他们进科场考取功名也好,进入三教九流营生也罢,都有一个吃饭的门路。”.33yqxs?.??m 听到萧战的话,士绅和富商们纷纷点头。 士绅都是乡下的地主老财,富商都是家中做买卖的生意人,都有能力供家中子侄读书,期望一朝中举,可以鸡犬得道。 萧战指着清流世家和七宗说道:“可是他们呢?污蔑我叶家,说我叶家误人子弟,败坏风气,甚至还有人污言秽语。为什么?” 哼了一声,萧战说道:“很简单,因为我叶家学堂每年都会培养出几百个读书人,读书人一多就没以前那么金贵了,如果人人都是读书人,清流世家也就没有资格用鼻孔看人了,也就没有资格说别人是寒门了!” 寒门? 这个词就像是一柄钢刀,狠狠戳在在场众人的心中。 家徒四壁,吃了上顿儿没下顿儿,那是贫苦人家。 家中富足,顿顿大鱼大肉,可以称得上富裕之家,可是在清流世家面前,这些富裕之家通通都是寒门。 贫、寒,这就是清流世家对其他人的逼视和轻蔑。 之所以如此,就是因为清流世家是读书人,是专业考科举的书香门第,读书和科举就是他们优越的凭仗。 在此之前,这种优越的凭仗被清流世家牢牢地垄断着,而现在,叶家学堂打破了这一垄断——至少撼动了这一垄断。 看到清流世家和七宗惊恐的模样,萧战冷哼一声,继续说道:“每年科举考试,一百个考生中,九十个甚至九十九个都是清流世家的子侄、门人、弟子,这种局面下,贫寒子弟怎么可能赢得了清流世家?” “这还只是进入科场的资格!等到阅卷录取的时候,清流世家打着择优录取的旗号,结果所录之人全都是清流世家的子侄、门人、子弟,从学堂到科场再到阅卷和录取,全都被清流世家的人把持,无论怎么考,贫寒子弟都不可能考得过他们。” “即便偶尔有一个两个贫寒子弟考中了,那也是装装样子给上面的人,给下面的人看,让世人都认为科举公平公正。” 听到萧战这番话,在场的士绅、富商们集体哗然。 以往他们从没想过这些事情,可是听了萧战的话,他们再一仔细琢磨,还真是这么回事。 清流世家把持了学堂、科场、阅卷录取等所有环节,考场中全都是清流世家的弟子,考官也都是清流世家的代表,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是清流世家的人。 如果不是这样,为什么清流世家每一代都有子侄中功名? 如果不是这样,某些大家族子弟怎么可能世世代代都中功名? 如果不是这样,七宗之类的大家族凭什么四世三公,弟子门人满天下? 就在众人细思极恐的时候,李家家主一拍桌子,“混账东西,你这是妖言惑众!” 第145章 开馆收徒 萧战哈哈大笑,“妖言惑众?叶家办学堂才不过一个月,学堂中的学生连《三字经》、《百家姓》都认不全,你们怎么就说叶家是误人子弟、败坏风气?叶家学堂又没有戳着你们肺管子,怎么一个个千里迢迢的跑来宁江,还搞出什么七宗汇聚?” 众人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叶家学堂也就开办了一个月,里面的学生连启蒙都没完成,更别说进科场了,那些清流世家怎么就狗撵兔子一样,抓着叶家不放呢? 更离谱的是七宗家族,那李家远在陇西,距离宁江千里之遥,怎么也抓着叶家学堂不放,恨不得将叶家抄家灭族似得。 众人越想越觉得萧战说的有理,看向清流世家的目光也充满了怀疑。 这时候,萧战接着说道:“以往朝堂上全都是清流世家的人,就算偶尔出一个为贫寒子弟发声的清官,也会被他们各种打击陷害,比如说前朝的科举改革。可是有了叶家学堂之后,一百个考生中至少一半是贫寒人家的子弟,而且会越来越多,为贫寒子弟发声的官员也会越来越多。清流世家操纵科举的难度也越来越大。” 众人连连点头。 没错! 现在的考官和阅卷官员全都是清流世家的人,想要舞弊实在太简单了,偶尔爆出科举舞弊案,估计也都是清流世家铲除异己的手段。 比如,皇帝对清流世家产生戒备,点了一个贫寒出身的官员当主考官,结果立刻爆出舞弊案,哪怕明知道这个主考官被陷害了,皇帝不得不忍痛杀了这个贫寒出身的官员以平息民愤和舆论。 第一个这样,第二个还是这样,久而久之,皇帝自己也会怀疑,是不是贫寒出身的官员真的就劣根难移、恶习不改,最后也就对清流世家听之任之了。 可是以后,越来越多的贫寒子弟进入官场,清流世家再想操纵科举,就没有以前那么简单,甚至一个引火烧身。 这才是清流世家恐惧的,这才是七宗害怕的,否则,就算叶家把天捅烂了,七宗也不会抬一下眼皮。 李家家主哈哈大笑,“年轻人,你既不是读书人,有没有参加过科举,一切都是你的臆想罢了。年轻人嘛,愤世嫉俗是常情,不过你这话在家里说说也就罢了,传到外面只会让人耻笑。” 萧战哈哈大笑,“传出去究竟是让人耻笑还是震耳发聩,还得试一试才知道!” 李家家主目光一点点变冷,“年轻人,你觉得谁会帮你传话?又有谁会为你发声?又有谁会听你信你?” 萧战看了一眼七宗,又看了一眼清流世家,“没错,读书人都是你们的人,都为你们发声,贫寒子弟就算愤声悲鸣也不会有人听见,你们这已经不是颠倒黑白了,因为黑白都是你们定的,根本无需颠倒。” 李家家主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笑着向那些士绅、富商们问道:“你们谁会把自家子侄送到叶家学堂去?又有谁会相信叶家赘婿的那番歪理邪说?” 听到这话,士绅、富商们全都惶恐的低下头。 他们家中都还算有些银钱,可以请得起先生教导自家子侄,根本无需送到叶家学堂。 可是听了萧战的一番话之后,他们也都明白了叶家学堂的意义,明白了清流世家的险恶用心,所以都打算资助家中仆人、佃农、长工的孩子去叶家学堂读书,为的就是增加贫寒子弟读书人的数量。 可是听到七宗这样直白的发问,士绅、富商们一个个都怂了下去,不敢当这个出头鸟。 李家家主得意一笑,威棱四射的眼睛所到之处,众人尽皆低头俯首,不敢仰视。 随即,李家家主向叶依若说道:“小女娃,还有你那账房学堂,信不信老夫一句话,明天你那一个学生都没有?” 听到这话,叶依若顿时气得捏紧了拳头。 自己开办账房学堂,为的就是给叶家培养一些能写会算的账房,帮着自己和父亲理账,而且,自己早早的就料到会有人说“男女混杂,伤风败俗”之类的话,只收女童,不收男童,却没想到还是被人百般中伤、欺侮。33yqxs?.??m 叶依若的眼睛瞬间红了,她哽咽的说道:“夫君,妾身只是想尽自己的能力帮一帮身边的人,帮那些贫苦人家的女孩子学习一技之长,帮她们找一个吃饭的工作,为什么就这么难呢?难道贫苦出身的女孩子就只能早早地嫁人,然后每日洗衣做饭带孩子?” 萧战将叶依若揽到自己身边,轻轻拍打她的后背,低声说道:“如果贫苦人家的孩子都了一技之长,都能凭本事吃饭,谁还会卖身做妾?谁还会卖身为奴?那些大户人家还怎么前呼后拥,怎么作威作福?” 萧战说的都是事实,可是没有人敢赞同,更没有人敢和叶家站得太近。 李家家主看到这一幕,顿时得意的笑了,其他清流世家的人也都露出嚣张的表情。 叶依若抓着萧战的衣服,害怕的说道:“夫君,咱们别争了,回去吧。咱们的学堂不办了,别跟他们争了。” 叶天信也摇了摇头,“贤婿啊,别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了,咱们有吃有喝就行了,何必为了这些不搭边的人摊上身家乃至性命。” 听到叶天信父女的话,周围的士绅、富商们全都羞愧的低下头。 他们不是不想说话,不是不想发声,可是他们的力量太小了,胳膊拧不过大腿,在没有丝毫胜算的情况下,他们只能竭尽所能的保全自己。 萧战笑了,随即坚定地摇头。 “爹!娘子!我早就说过,你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只要你们快乐就好。谁敢欺负你们,让你们不高兴,那我就狠狠地揍他们!谁叫你们一时不开心,我就叫那些人一世不开心!” 李家家主姿态优雅的坐了下去,声音平淡的说道:“年轻人,我们随随便便一句话就能叫你们寸步难行,而你就算粉身碎骨,又能奈我何?” 萧战没有理会李家家主,而是淡淡的说道:“我要开一间学堂,传授你们求之不得的技艺,想不想学?” 李家家主哈哈大笑,“老夫就睁大眼睛瞧着,看谁敢去你那学艺!” 结果,李家家主话音刚落,身边的王家嫡子和高家嫡子噌的站了起来,高高举起右手,异口同声回答道:“我学!” 第146章 徒儿无惧 “我学!” “我学!”33yqxs?.??m 高家嫡子和王家嫡子不顾身边人们诧异的表情,直接离开座位,以生平最快的速度冲出去,还没到萧战身边就膝盖一弯跪了下去,整个人在地上滑行一截距离,哧溜溜的滑到了萧战面前。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高家嫡子和王家嫡子说出这句话,心中那叫一个兴奋。 还以为这辈子都没机会拜入仙门了,没想到这么轻松就拜进去了,而且还是仙人主动收徒。 其他人或许不知道萧战方才那番话的含义,但高家嫡子和王家嫡子心中明镜似的,那番话根本就是说给自己二人听的,如果没有把握住这次的机会,一辈子都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只要拜入仙人门下,随便学习一招半式,就够自己受用终生,甚至子孙后代也受用不尽。 最重要的是,自己拜入仙人门下之后,就有了真正的师徒之情,凭着这层关系,自己家的子孙后代都有机会拜入仙门。 再不济,自己生儿子抱孙子的时候,可以找师父看一看,取个名字什么的。 为了这个,就算倾尽所有也在所不惜。 身后,李家家主眼睛瞪得跟鸡蛋似的,差点脱出眼眶。 只见其剧烈的咳嗽了几声,然后伸出手指颤巍巍的指着王家嫡子和高家嫡子。 “你……你……你们……” 旁边的人生怕老头子一口气喘不上来就这么嗝屁了,于是连忙扶着他,拍后背顺气。 同时,另外几家也都难以置信的看着王家嫡子和高家嫡子。 上千年了,七宗始终都是共进退的,毕竟七宗都是靠垄断文教科举获益的,其他的事情上可以比一比,斗一斗,可是在科举这件事上,不容有半点差池。 任何人想要动科举,就是七宗共同的敌人,全天下的清流世家都会对其群起围攻,哪怕是皇帝也不行。 可是现在,我们中出了一个叛徒! 哦不,出了两个叛徒! “高长恭!王右军!你们两个究竟是什么意思?” “其他事情你们二人胡闹也就罢了,可是这件事半点都胡闹不得!” “你们二人还不快回来,否则事情传到你们家族中,你们二人地位不保!” 七宗的人还想着将二人劝回来,可是二人充耳不闻,两双眼睛可怜巴巴的看着萧战,祈求萧战点头。 这时候,萧战抬了抬手,说道:“起来吧!今天先这样,回去之后再叫你们拜见祖师爷,补全礼仪。” 二人顿时大喜过望,然后唯恐萧战后悔似的,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 随即二人转到叶依若面前,照例三个响头,然后齐声说:“师母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叶依若满脸疑惑,这是怎么回事? 这俩少年郎不是七宗的人么?他们俩的身份挺高的吧,怎么给自己磕头了? 不过听到师母这两个字,叶依若还是脸上一红,羞涩的扭过头,不敢直视二人。 “赶紧起来吧,起来吧。” 二人没有立刻站起来,而是又跑到叶天信面前磕了三个头,随即一骨碌爬起来,分别站在萧战左右,低眉顺眼的表情别提有多恭顺。 瞧见这一幕,七宗剩余的五家全都气得说不出话。 “高长恭,王右军,你们二人等着,一定要叫高家和王家把你二人逐出家门。” “对,你们二人就等着吧!” 高长恭和王右军却嗤笑一声,看傻子一样看着那五人。 “高家?我还不稀罕呢!” “就是,王家今日把我赶出家门,明日就得跪在地上求我回家。不信试试。” 其他五家的人看到二人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姿态,一个个都气得牙疼,可是又没有什么办法。 开打是不可能的,一旦打起来,七宗自己就乱了阵脚。 可是不打,光凭嘴皮子也没法让对方屈服。 李家家主还想尽最后的努力争取一下,“高世侄、王世侄,你们去公输家参加庆典,结果不幸遇难,这个叶家赘婿却要开办木匠学堂,向世人传授公输家的技艺,你们拜他为师,不是认贼作父吗?” 对于这种污蔑,萧战笑而不语,既不解释也不反驳。 高长恭朝着李家家主拱了拱手,“李世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高家的家事就不劳您操心了。” 王右军也拱了拱手,“各位世伯,小侄在这里劝你们一句,赶紧随我二人拜师学艺,错过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李家家主气得吐血。 两个混小子不听劝也就罢了,还反过来劝自己。 自己一把年纪了,去拜一个还不到二十岁的毛头小子,传出去还不让世人耻笑! “混账之极!混账之极!” 几个老头子头对头商量了一下,随即同时转过身来,用冰冷的目光看着萧战,以及萧战身边的高长恭和王右军。 “既然咱们谁也说服不了谁,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明日,咱们摆下擂台,生死斗!” 萧战哈哈大笑,“无耻至极!讲道理讲不过人就动拳脚!说的过你们的打不过你们,打得过你们的说不过你们,怎么着都是你们赢,还能更无耻一点吗!” 李家家主等人听到这话全都面色阴沉下去,“明日擂台上一分高下便是,无需在此逞口舌之利!” 萧战点了点头,“行!明天就叫我这两个不成器的徒弟跟你们玩一玩。” 李家家主听到这话,顿时眼睛一亮,“此言当真?” 高长恭和王右军二人虽然天赋异禀,资质过人,小小年纪就已经达到了一流高手的境界,未来的成就不可限量。 可是,二人毕竟修行时日尚短,如果遇到大师级别的高手,根本就不够看。 很不巧的是,七宗每一家都有那么一两个大师级高手。 萧战认真地点了点头,“怎么?怕了?” 高长恭认真地点了点头,“师父,徒儿不是怕,徒儿只是想告诉你,七宗的实力和底蕴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 王右军也点了点头,“师父,要不咱们改个十年,三年之约什么的?” 萧战哪能听不出王右军的言外之意,不过他根本不在乎。 “外人修行,千锤百炼,师门修行,点石成金!” 听到萧战的话,高长恭和王右军激动地浑身颤抖。 “徒儿无惧!” 第147章 光耀门楣 看到萧战在那自吹自擂,李家家主甩手而去,其他几个老家伙也纷纷哼了一声,随即转身从后门离场。 清流世家的人们看到这一幕,也都跟着离场,不过他们路过叶家几人的时候,或是抛个白眼,或是冷哼一声,用来表达自己的不屑和敌视。 最后走的是士绅和富商们。 这些人全都眼神复杂的看着萧战等人。 虽然有心帮忙,可是一个个都人微言轻力薄,只能无可奈何的叹息一声。 萧战也不在乎这些,只是向叶依若说道:“走,咱们回家!” 叶天信张了张嘴,随即摇了摇头。 这时候还有什么好说的,说什么都晚了。 不过一想到高长恭和王右军的身份,明天就算输了也不会输得太难看吧,到时候再找他们家的人说说情,自己代表叶家低个头服个软,说不定还能蒙混过去。 如果对方不依不饶,大不了叶家的基业都不要了,全都送给他们,只要自己一家人平安无恙就行,大不了找个深山老林隐居度日。 这时候,县令揣着手来到萧战身边,先是看了一眼高长恭和王右军,随即目光落在萧战身上。 “叶家姑爷,没想到啊,真是没想到。” 萧战向县令拱了拱手,“有什么没想到的?你铁了心站在我这边,怎么对我也半点希望都不抱?” 县令尴尬的搓了搓手。 什么叫铁了心站在叶家这边,那分明是走投无路,破罐子破摔好吧。 可是在看到王家嫡子和高家嫡子投入叶家一方的时候,县令差点把自己舌头咬下来。 不可思议! 真是不可思议! 七宗内部竟然分裂了。 虽然只有高家和王家,可是比之前七宗抱团的时候好了太多太多。 县令唯一想知道的就是,叶家姑爷究竟怎么做到的。 人格魅力? 王家嫡子和高家嫡子来宁江也就一天,听说还跟叶家打了一架,双方就算没结下梁子也谈不上什么好感,又怎么会被叶家姑爷的人格魅力折服? 再说了,高家嫡子和王家嫡子都是精心培养出来的家族继承人,眼皮没那么浅,格局也不至于那么小,就算再怎么佩服叶家姑爷,也不可能为其损害家族利益。 就算脑子抽筋发疯,也不可能两个人一起。 所以,叶家姑爷一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手段和秘密,这个人绝对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 之前叶家姑爷跟包大人来往密切,自己还觉得叶家攀了高枝,走了狗屎运,祖坟冒青烟,却没想到自己还是低估了叶家姑爷。 想到这,县令转向高长恭和王右军,尝试着问道:“冒昧问一句,究竟是什么原因,令你们拜叶家姑爷为师呢?” 高长恭眼皮都没抬一下,根本就不搭理县令。 旁边的王右军则拱了拱手,神神叨叨的说道:“天机,不可泄露!” 萧战转身向外走去,头也不回的说道:“今天多谢县令大人款待了,菜肴都是玉山房的,您真是破费了。” 县令撇了撇嘴,“本官两袖清风,哪来的银子请你们吃喝,都挂在你叶家账上了。” 听到这话,萧战暗骂一声无耻。 不过他也没和县令计较,摇了摇头走了。 …… 叶家。 “娘,夫君他也想开学堂,这两人就是他新收的徒弟,事情就是这样。” 叶林氏看了一眼高长恭和王右军,然后退了一步,揉揉眼睛再仔细看过去,随即惊讶的说道:“这不是咱们左右两边的邻居吗?” 昨天跟邻居因为院墙的事情闹起来的时候,就是这俩少年带着人过来,不过还好,都被自己女婿打发了。 叶林氏心中暗道:邻里之间因为盖房子发生口角的实在太多了,只要闹起来,基本都是老死不相往来,甚至三代人四代人都互不搭理。自己家和邻居闹起来,非但没有结下梁子,还成了师徒,这事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这时候,王右军眼珠子咕噜噜一转,随即小跑着冲到叶林氏面前扑通跪下。 “徒孙高长恭,见过师祖母。” 王右军也不甘示弱,并排跪下后高声喊道:“徒孙王右军,见过师祖母,祝师祖母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叶林氏吓了一跳,随即连忙弯下腰扶起二人。 “使不得,使不得,赶紧起来,起来。”说完,叶林氏又拉着二人的手问道:“你们俩吃饭了没?我再给你们做点吧?” 这时候,萧战咳了咳,王右军和高长恭立刻站得笔直。 “师祖母,我们吃过了,我们不饿!” 萧战向叶天信点了点头,说道:“爹,您先照看着,我带他俩进去了。” 叶天信这会儿坐在家中还觉得脑袋晕乎乎的,听到萧战的话,只顾着点头。 等萧战走后,叶林氏抓着叶天信问道:“怎么回事?你讲讲,到底怎么了是?” 叶天信喝了口茶,然后仔细捋一捋进入县衙之后发生的事情,缓缓讲述起来。 “咱女婿当时说,要让那些世家大族跪在我面前,我还以为他是随口说说,可是谁知道这是真的。你别看那俩少年郎年纪小,来头可大着哩!七宗,你知道吧?” 叶林氏摇了摇头,“七宗是什么?” 叶天信顿时卡克了,“七宗……反正就是你想象不到的大家族,有钱有势,家里全是当官的那种,还都是当大官的,你就知道他们是天底下数一数二的大家族。” 说到这里,叶天信突然想起,女婿在县衙的时候也说过,要让叶家成为天下一等一的家族,叶家说的话那些世家大族都得跪着听,支棱着耳朵听。.33yqxs?.??m 当时没把这话当回事,觉得女婿是在瞎胡扯,可是现在仔细想来,女婿说的每一句话都不是无的放矢。 而且,那俩少年郎的的确确跪在了自己面前,还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这就说明女婿不是胡诌和瞎蒙,而是信心十足。 明白了这一点之后,叶天信激动地不能自己,“天可怜见,我叶天信也能光耀门楣,光宗耀祖了!” 第148章 仙路之始 屋中,萧战一撩衣摆坐在长条凳上,王右军和高长恭二人笔直挺立,双手紧贴大腿两侧,待萧战坐下,二人同时向前一步,恭敬地跪了下去。 萧战没有让二人起身,而是说道:“十年前,你们祖父带你二人往昆仑山学艺,却因资质不足被师父拒之门外。如今你二人虽拜我为师,但能否获得师父首肯,还得看你们二人的努力,以及造化。明白吗?” 王右军和高长恭立刻激动地抬起头来,“弟子一定刻苦修炼,不堕师门威名!” 萧战点了点头,满意的看着二人。 十年前,这两人在昆仑山上受到了人生中最大的打击,那时候两人也就五六岁,心智还不成熟,可是二人并没有因为那件事消沉,反而日夜苦修,短短十年便修炼到一流之境。 一流高手是什么概念? 再怎么天资聪慧也得二十岁之后才能达到这个境界,而有了一流高手的修为,就能纵横一方,称雄一隅。 比如斧头帮大当家,之所以能创建偌大的势力,靠的就是自身一流高手的实力。 高长恭二人现在已经是一流之境,过不了多久就会突破到大师级别。 青州水师袁提督便是大师级别,不过袁提督已经年近半百,与两个还不到二十岁的大师级强者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想到这里,萧战长叹一声,仙道难,难于上青天,修仙对资质的要求实在太高太高。 “你们两个的资质在世俗间是数一数二的存在,可是修仙的话,还差上那么一些。你们若是研习文武艺,将来必定出将入相,权倾一世,名垂青史,如果修炼,便是荒废毕生,学到的也只是一些粗浅的皮毛。我师父也是不愿误了你们前程,才没有收下你们。” 高长恭和王右军顿时心中一凛。 之前只以为是自己资质不够,仙人看不上自己,却没想到是这个缘故。 这时候,萧战说道:“徐神医,你们都知道的吧。” 两人连忙点头,徐神医的大名人尽皆知,哪怕七宗这等谁都不放在眼里的大家族,在徐神医面前也得客客气气的端着、揣着、盘着。 “我与他相识,看他资质不错,传了他一个疗伤的小法术,结果六年过去了,他还是施展不出那个法术。” 高长恭和王右军心中一凛。 徐神医可是学究天人,而且精通医理药理,这样的旷世奇才竟然也练不成。 两人顿时有些心灰意冷,忍不住思考,耗费毕生心血和光阴去寻求仙道究竟值不值得。 就在二人怔怔入神的时候,萧战忍不住想到另一个人。 叶良辰! 之前叶家覆亡的时候,叶良辰并没有落网,而是逃亡在外。 齐王叛乱的两大依仗,一个是残剑的武功,另一个就是叶良辰的术法。 只是没想到,几个月的时间叶良辰便无师自通掌握了法术,这份天资悟性实在令人赞叹。 如果是其他人,萧战不介意引导一二,将其领上修仙的道路上,然而叶良辰对萧战恨之入骨,萧战也懒得以德报怨。 不知过了多久,王右军突然抬起头来。 “师父说的没错,弟子很可能毕生修炼也跨不过仙道的门槛,但弟子依然甘愿为止付出一切。” 高长恭也抬起头来。 “师父,人间繁华于弟子而言不过是镜花水月,学习文武艺也不为卖与帝王家,余生尽皆筹谋算计,勾心斗角,既然如此,还不如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 说完,两人同时向萧战拜下。 “弟子索求并非结果,而是修仙的过程,还望师父成全。” 萧战笑着点了点头,“很好,能有这份悟性,为师看好你们。” 随即,萧战开始讲述起修炼的奥秘,一篇玄奥晦涩的经文从口中诵出。 一时间,天花乱坠,地涌金莲,朦胧的光晕凭空出现,模糊中扭曲出钟鼎斧剑等事物的形象,更有龙凤呈祥,龟蛇隐雾,一时间,小小的陋室显得仙气弥漫,瑰丽堂皇。 高长恭和王右军听到这经文,如闻洪钟大吕,整个人的五感六识都被无限的拉长,与此同时万籁俱寂,耳朵能听到的唯有自己的心跳声。 而且,自己的心跳声仿佛隔着一层无形的隔膜,显得模糊而又遥远,隐隐中有些失真,令二人怀疑这究竟是不是自己的心跳,是不是自己的身体,甚至,是不是自我。 萧战满意的看着二人,感受着二人身上的气息变化。 过往十多年岁月在二人身上留下的气息正在飞速的支离破碎,崩灭瓦解。 就像是木雕泥塑,在磨盘的碾磨之下化作最细微的粉尘。 当最后一道气息也被碾磨殆尽之后,一道细微的光芒亮了起来,然后一闪一闪,无数细微的光芒闪烁幻灭,勾勒出一条条纹路,呈现出一个人形的轮廓。 与此同时,高长恭和王右军同时睁开眼睛。 两人立刻感受到了身上的变化,同时也发现了自己身上的异状。 看着自己闪闪发亮的身体,二人全都觉得新奇无比,下意识的摸向自己脸庞,却没想到手掌和脸庞没有任何接触,直接穿了过去。 两人心中大骇,光芒勾勒的身体也开始出现模糊和紊乱的迹象。 这时候,一道声音从上方传下来,滚涌如雷,浩荡如瀑。 两人同时抬起头,入眼所见是一颗光芒夺目的太阳,可是下一瞬两人才发现,这轮太阳中有一个人形的轮廓。 许久之后,两人终于看清了,正是自己刚刚拜下的师父。 这时候,两人耳边传来一道清脆的铃音,听到这个声音,高长恭和王右军立刻感到一阵天旋地转,随即眼前的光芒、太阳、人形等全都在一阵扭曲中消失不见。 迷惑的睁开眼睛,两人发现自己依旧跪在地上,师父依旧坐在面前的长条凳子上,自己所处的依旧是那个陋室。 看到二人醒过来,萧战问道:“你们两个,心里是不是有很多疑惑?” 王右军立刻回答道:“师父,弟子方才所见所闻,皆是虚幻吗?” 高长恭也问道:“师父,刚才我们看到的,是您吗?” 萧战没有回答二人的问题,而是说道:“你们刚才只是神游物外,连这间小屋都没出。努力修炼吧,等你们能出了这间小屋,就是真正入门了。如果连这一步都做不到,我也只能退而求其次,指点你们一些武学上的东西,免得荒废你们的人生。” 高长恭兴奋的握紧拳头,忍不住问道:“师父,弟子保证,一年之内一定做到。” 王右军立刻加码,“师父,弟子保证,半年之内就能做到。” 萧战呵呵一笑,随即说道:“你们只有一晚上的时间,如果不能突破,明天上了擂台就等着被对手打死吧!” 第149章 你要习惯 什么? 只有一晚上的时间? 高长恭和王右军全都骇然,这也太离谱了吧。 还有明天的比武,怎么听着就跟生死斗一样? 这时候,萧战将一张帖子丢给二人,“之前你们神游物外的时候,七宗的人送来了这个。” 高长恭接过来,立刻看到醒目的“战书”二字。 再看其中内容,大致就是赌上性命和荣誉,只求胜败,生死无怨。 王右军眉头一拧,“师父,这是他们的攻心之策,为的就是恫吓我俩,如若我们心志不坚,看到这封战书就会打退堂鼓,七宗也就不战而胜了。“ 高长恭冷哼一声,“怕他们做什么,我就不信他敢对我下杀手。” 萧战看了一眼战书,淡淡说道:“七宗这是在敲山震虎,既是在试探你们二人的决心,也是在试探我的实力。” 王右军二人都是聪明人,立刻明白了萧战的意思。 七宗已经摆下生死斗,如果二人还要继续与七宗为敌,那就生死无怨。 如果高长恭二人败了,或许还能捡条小命,可如果二人胜了,必然招来七宗的围攻。 萧战站起身来,声音平淡的说道:“你们二人不但要胜,而且要胜得干脆利落。只有这样才能让七宗摸不着你们的底细,进而不敢轻举妄动。” 目送萧战离去的背影,高长恭二人全都拳头紧握,满脸信心。 可是紧接着,二人就愁眉不展。 自己只有一流的实力,而七宗派出来的最低也是大师,根本没有可比性。 除非,自己能在这一夜之间超凡入圣,踏上仙路,否则就只能引颈就戮。 看了一眼缓缓爬上枝头的月亮,二人顿时打起精神,盘膝坐在地上,口中缓缓念诵萧战方才教授的经文。 这一夜,注定无眠。 和其他人截然相反的是,萧战根本没把七宗的比试放在心上,该吃吃该睡睡,第二天早早醒来。 与此同时,高长恭和王右军满脸疲惫的走出房间,彻夜打坐念经,二人耗尽心神精力,也只是刚刚触及到神游物外的皮毛,至于修为还是原地踏步。m.33yqxs?.??m 两人同时看向萧战,“师父,您不是说,咱门派修炼是点石成金吗?这都一夜过去了,我们怎么没有实力暴涨,神功大成啊?” 萧战笑了笑,淡淡说道:“石头已经点成金了,只是,还差一块试金石,剖开你们身上的蒙尘。” …… 宁江城虽小,却也是有擂台的。 以前斧头帮还没有称霸的时候,宁江城山头林立,各种帮派行会以及过境的盗匪多如牛毛,这些人经常厮杀殴斗,对宁江城造成巨大的破坏。 所以,县令在帮派林立的西城贫民区搭建了一个擂台,供江湖人士解决私人恩怨,只是后来斧头帮一家独大,擂台也就失去了用处,逐渐成了戏台子。 听说有人在擂台打架,宁江城的人们老早赶往西城区抢位置,萧战等人到的时候,擂台周边已经人头攒动。 “今天比武的是什么人?什么来头?” “听说是外边的人挑战叶家,也不知道为啥子。” “估计是眼红叶家的财产吧,想跟叶家比划比划,捞点油水。” “挑战一方全都是老家伙,一个比一个老,叶家上台的是两个年轻后生,估计乱拳打死老师傅。” “呵,你这就是没见识了,只要修炼出内力,年纪越大内力也就越浑厚,年轻人估计要吃亏的。” 听到下面嗡嗡嗡的议论声,李家家主眉头紧蹙,旁边四个家主的脸色也都不好看。 七宗地位尊崇,甚至比帝王家还源远流长,七宗的家主也都地位超然,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那种,什么时候站在擂台上被一群贱民指指点点品头论足过。 有心派人把下面的贱民们轰走,可是一来这里不是七宗的地盘,二来这样做会引起公愤,七宗的人也只好强忍着不发作,只希望比武赶紧开始,也赶紧结束。 这时候,萧战带着两个新徒弟来到擂台上,笑呵呵的看着对面五家。 这时候,李家家主说道:“我们出战的五个人已经来了,你们的人呢?” 萧战看了一眼对面五个气度不凡的老者,嗤笑一声说道:“我们总共就三个人,我和两个新收的徒弟,你们要是拉的下脸五打三,那就来吧。” 李家家主哼了一声,没说话。 这时候,李家家主身后的老者说道:“家主,老夫一人上场足以。” 听到这话,高长恭一甩手中长枪,遥遥指向对面,“老头,你这口气可真大,不知道你的本事是不是跟你口气一样大。” 老者也不生气,只是笑眯眯的说道:“高家小子,老夫去年还指点过你练枪,对你的根底了如指掌,你确定要跟老夫对阵吗?” 高长恭嘴上硬气,心中却还是有些没底。 老头说的没错,自己去年还跟着他学枪,在老头面前自己根本没有底牌可言。 都说月棍年刀一辈子枪,枪这种兵器必须得岁月的熬炼,时间越长,枪法也就越老辣。 对面那老头一辈子精力和心血都投注在了枪中,自己学枪,就算从娘胎里算也不过四五年,根本没法比的。 于是,高长恭向王右军说道:“王兄,点子扎手,还是你上吧。” 王右军刚想点头,可是萧战说话了,“高长恭,你上!” 高长恭头皮一麻,“师父,我……” 萧战哼了一声,“我派修行一往无前,战天斗地降妖除魔,连这种小角色都不敢面对,还怎么逆天向上?” 高长恭身子一震,心中再震,眼睛也明亮了起来。 没错,自己已经是修仙之人了,腾云驾雾、驱雷策电的仙人,凡人在自己面前都是蝼蚁,李家这个老头也就是个头大一点的蝼蚁,如果连这种凡人都奈何不得,自己还有什么脸面以仙人自居。 想到这,高长恭深吸一口气,然后长长吐出,紧了紧手中长枪,一步步向前走去。 李家的老者没想到高长恭真的出战了,于是兴奋的取出自己的长枪,解开枪套露出枪尖,手腕一震在空中晃出一朵璀璨的银花。 老者看着对面的高长恭,冷声说道:“高家小子,你是知道的,老夫一枪既出,必然夺命而回,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否则高家又要多办一场丧事。” 高长恭只是淡淡的哼了一声,并不理会。 而这时候,萧战喊道:“停!” 李家家主哈哈大笑,“怎么?还没开始就喊停,你们叶家这是要认输了吗?” 萧战摇了摇头,“输赢先放在一边,咱们现在是不是该把赌注的事情说一下?” 李家家主愣了一下。 之前确实没有商量赌注的事情。 “我们七宗出手,向来只有赢,没有输,商量也是浪费时间。” 萧战再次摇头,“那可未必,凡事都有第一遭啊,你们七宗也会输的,而且你们七宗会慢慢习惯输的感觉。” 第150章 擂台之战 李家家主哼了一声,随即和身后几人耳语一番,然后转过身来。 “叶家上门女婿,你还没资格和我们谈条件,叫你爹出来。” 听到这话,擂台下的人全都笑了起来,尤其是那些清流世家的人们,全都带头起哄。 “一个上门女婿,狗肉不上席的货色,还在台子上蹦跶。” “就是,叶家什么玩意,叫这么一个货色出来装门面。” “叶家没人了吗?叫女人当家也行,可别叫上门女婿当家啊。” 听到那些不堪入耳的话,高长恭和王右军肺都气炸了。 在场这么多人,唯有他们二人知道师父的真正身份,也只有他们二人知道师父是何等的高贵和高傲。 七宗很了不起吗? 不好意思,七家绑在一起也比不上师父一根手指。 想当初,自己家老祖可是侍奉仙人一甲子的时间,才求得一个收徒的机会,只可惜自己二人不争气,没能入仙人法眼,而现在自己终于侥幸的拜到师父门下,自然得拼死捍卫师父的名声和荣誉。 可是这时候,萧战摇了摇头,向二人说道:“你们就这么点养气功夫吗?别人随便说些什么便发怒,今后若是遇到心魔,岂不是死无葬身之地?” 两人立刻俯首帖耳,虽然余怒未消,可是已经不再将周围人们的闲言碎语放在心上。 萧战这才放下心来。 如果任由这两个臭小子分辩,自己的身份就暴露了,还怎么待在叶家。 随即,萧战看向对面,“李家主,要不这样吧,我这两个弟子输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你们要是输了,我也不要你们的性命,你们就给宁江建一间书馆、架十座桥、挖一百条渠、修一千里路、捐一万册书,如何?” 听到萧战的话,台下围观的百姓们全都震惊了。 书馆?桥梁?水渠?道路?书籍? 这可都是关系到宁江城百姓们福祉的好事啊。 如果叶家只是向对方索要钱财,人们根本不会有什么特殊的感觉,谁输谁赢都一样,关老子屁事。 可是叶家向对方索要这些东西,人们心中无一例外的渴望叶家获胜,就连那些清流世家都动摇了。 如果修路架桥挖渠,宁江本地的民生肯定会改善许多,所有人都会从中受益。 如果建了书馆,开了学堂,宁江本地的文风也会昌盛许多,尤其是那一万册书籍,人人都有借阅的机会。 清流世家虽然比贫寒子弟更擅长读书写字做文章,但是清流世家内部也分三六九等,有的清流世家学富五车,汗牛充栋,有的清流世家就只有一箱子书,甚至只有三五本藏书。 有钱能买书没错,可是能买到的都是大众货色,那些稀有的古籍都被世家大族私藏起来了,外人根本没机会看到,甚至都不知道这些书籍的存在。 还有许多人们以为失传的孤本书籍,说不定就在哪个大家族中藏着,供其家族子弟内部阅读学习。 除了这些古籍,还有文学大家对先贤经义的批注解读,这些都是各家的不传之秘,外人根本没机会看到。 而要论藏书最多,七宗说自己第二,谁敢认第一? 听到萧战的要求,李家家主与身边几人头对头商量了一会儿。 修路挖渠什么的根本不是事,七宗别的没有,就是钱多人多,问题是一万册藏书。 七宗出手,肯定不会拿那些《金瓶梅》、《肉蒲团》之类的东西,不说本本都是精品,至少也得拿得出手,镇得住人。 这种书要是十册八册倒没什么,可问题是一万册,这个数字,七宗也得好好思量一番。 看到七宗踟蹰,萧战哈哈大笑,“怎么?你们几家加起来连一万册书都拿不出来?就这还有什么脸面说自己读书破万卷?” 宁江的百姓们也纷纷鼓噪起来,毕竟叶家现在代表的是宁江所有人的福祉,就连那些清流世家们也都打心底希望叶家获胜,拿到这一万册藏书。 被众人质疑,七宗脸上都不好看,于是迅速的做出决断。 “好,我们答应你的赌注,就看你们有没有本事拿走了!开始吧!” 话音刚落,早已对峙多时的高长恭和老者同时动了起来。 一老一少全都将长枪倒持在身后,踮着脚尖快速绕圈。 两人没有仓促的进攻,而是在不断地寻找对方的破绽,寻找着发出雷霆一击的机会。 两人都是使枪的,还曾经是师徒关系,熟知彼此的所有招数和套路,而且常言道刺死砍伤,与刀剑相比,枪这种纯靠刺的武器都是一击必杀,根本不会有什么大战三百回合。 出手那一刻既是开始,也是结束,更是生死。 只是,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 人群中的习武之人、绿林好汉以及帮会成员们全都瞪大眼睛,仔仔细细的看,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就是汗水从眼角流进眼睛里也不敢擦,唯恐错过了一刹那。 可是那些读书人、小老百姓们就看不下去了,刚开始还是小声嘟囔,后来直接变成了大声叫骂。 “搞什么啊,一直转圈圈,打啊,上啊,揍他啊!” “就是,绕什么圈子,直来直去的啊。” “插他,插他啊!” 然而,擂台上的二人不为所动,全身心的投注在战斗中,投注在枪尖上,投注在生死一线间。 两人的长枪都背在身后,彼此都看不到对方的枪尖,垫着脚不断移动为的就是寻找对方枪尖所在,攻敌不备,同时也是隐藏自己的枪尖,以达到出其不意。 高长恭体力充沛,而老者气息悠长,双方对峙了一盏茶的时间还都脸不红心不跳,照这个势头,就是转上一上午也很有可能。 老者心中暗道:高家小子什么时候这么好的耐性了,到现在还能沉得住气不出手? 这时候,擂台下嘘声四起。 “那老头要不要脸啊,打一个毛头小子还畏手畏脚,一把年纪都活在狗身上了么?” “老家伙,你准备耗到猴年马月啊,人家比你年轻,再耗个十年二十年也耗得起,你行吗?” “老头,你是不是没有把握,所以想这样僵持下去,打个平手啊?” 听到周围的嘘声,老者不禁脸上一热。 确实,自己都年过半百了,什么阵仗没见过,欺负一个年轻人已经脸上挂不住了,对阵的时候还这般一心求稳,就算赢了也不好看。 于是,老者放下所有的戒备和顾虑,气势尽数释放开来,将高长恭笼罩起来后磨盘似的转动起来,碾压着气场中心的高长恭。 高长深吸一口气,内力鼓荡涌遍全身,护持着身体每一个角落,以免在敌人的压迫中不支崩溃。 此时的场面,老者就是一个磨盘,高长恭就是磨盘中的铜豌豆,要么铜豌豆被碾成粉末,要么铜豌豆把磨盘硌出一道印子来。 这时候,老者向前踏了一步。 高长恭身上的压迫骤然增加一倍,重压之下,高长恭噗的吐了一口血,鼻孔和眼角也都沁出一丝丝血迹。 只是,高长恭依旧笔直的挺立,眼神不移,步伐不乱。 这时候,老者又向前踏了一步。 高长恭再次吐出一口血,胸腔中也传出骨骼咔嚓断裂的脆响。 可是高长恭却依旧笔直的挺立,眼神不移,步伐不乱,握枪的右手紧紧绷直,仿佛蓄势待发的弩箭。33yqxs?.??m 这时候,老者再次抬起脚。 第151章 首战失利 面对步步紧逼的对手,高长恭身上的压力一次又一次倍增,粉身碎骨的痛楚从全身上下每一个角落反馈回来。 可是高长恭没有任何惊慌和恐惧,因为他早已进入物我两忘的境界这时候,一股奇特的感觉涌遍全身,高长恭只觉得身体一轻,随即像鸿毛一样漂浮起来。 这是…… 高长恭心中一喜,是昨天师父教的神游物外。 灵魂仿佛脱离身体,在身边自由晃荡,可是身体依旧在踮着脚尖快速挪动,没有因神游物外而停止或者出错。 昨天苦思冥想一夜,也只是触摸到了神游物外的皮毛,意念脱离身体都做不到,可是今天在生死危机之下,在对手的压迫之中,高长恭神奇的踏出一大步。 境界突破之后,高长恭的修为也瞬间暴涨,一流巅峰的瓶颈瞬间消失,如同开闸泄洪般,高长恭的内力翻倍暴涨,并且在涌荡的过程中发生质变。 感受到高长恭身上的变化,老者心中一咯噔,高家小子竟然临阵突破了?非但没有在自己的其实碾压下崩溃反而变得更强了。 最令老者惊恐的是,高家小子的气息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升,短短几个眨眼的时间就已经可以和自己分庭抗礼,再过一会儿估计就会反超了。 不行! 不能再等了! 就在这时候,高长恭只听得咔吧一声脆响,随即就看到老者脚脖子出现怪异的扭曲。.33yqxs?.??m 老者崴着脚了。 高长恭瞬间动了起来。 可是这时候,老者阴险的笑了,“小子,你还是太嫩了!” 高长恭动的一瞬间,老者也倏然动了,几乎同时想对方攻去。 下一瞬,两人同时站定。 老头的枪刺向高长恭身体的一瞬间便被高长恭闪避开来,从腋下穿过,与此同时,高长恭的长枪精准刺入老者胸口。 一瞬间,便分出了生死,胜负不言而喻。 老者张了张嘴,可是大口大口的血从口中流出,吐了几口血之后他才含含糊糊的说出话来。 “高家小子,你怎么做到的?” 高长恭低声说道:“你背在身后的手掰响了手指,与此同时脚踝一崴卖破绽,吸引我攻击。对吧?” 老者没有说话,只是眼睛中的疑惑更加浓郁,甚至有些惊恐。 自己做这个小动作的时候手分明背在身后,对方根本不可能看到,而且在那种蓄势待发的状态下,根本不可能有心思去琢磨多余的事情,高家小子怎么可能识破,并且还故作上当,诱使自己出手? 随即,老者注意到一个细节,对方长枪刺入自己身体的一瞬间,磅礴的真气便全面爆开,转瞬间侵袭自己四肢百骸每一个角落,这种真气十分精纯,甚至超越自己。 “你昨天还是一流之境,今天就已经突破到了大师,看样子你拜了一个好师父啊,家主这次看走眼了。” 高长恭口中喃喃着:“抱歉了,老先生。” 随即用力扭了一下长枪,真气再次勃发,老者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同时血箭迸发,体内一滴血都没有余下。 确定老者生机已断,高长恭这才拔出自己的武器,然后一步步回到萧战身边。 “师父,幸不辱命!” 萧战点了点头,示意王右军上场,随即转向高长恭,问道:“感觉如何?” 高长恭双眼紧闭,还沉浸在方才生死一瞬的对决中。 不过听到萧战的问话,高长恭立刻回答道:“弟子已经能够神游物外了,虽然距离只限于五步之内,但已经如虎添翼,实力平添数倍。” 说这话的时候,高长恭心中满是庆幸。 神游物外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可以更加直观的领悟天地大道,也可以更加入微的洞察蛛丝马迹。 比如对手在背后使用的小伎俩,如果单凭肉眼,肯定会被欺骗,进而中计送了性命,可是神游物外的状态下,以自己为中心,前后左右五步之内都悉数浮现在心头,没有任何遗漏。 萧战看了一眼被拖下擂台的老者,淡淡说道:“你刚刚进入大师境界,没有任何积累,而对方在大师境界多年,战斗经验相当丰富,真要硬碰硬你即便有神游物外也只能自保,想杀他还有些困难。可惜他自作聪明,耐不住性子。” 高长恭默然,许久之后才说道:“师父,弟子明白了,修行之道确实要锐意向前,有进无退,面对困难时不能有任何投机取巧的心思。” 萧战点了点头,“明白就好。” 大师级强者凤毛麟角,而且都被朝廷收拢或者被天下间各大势力豢养,想要跟他们对阵可不容易,更何况是与他们对阵的过程中寻求突破。 而且,这种突破不同于点到即止的切磋,必须抱有生死之心,一人突破便意味着另一人的身死。 七宗正是瞌睡送枕头。 如果不是七宗豢养的大师级强者,即便萧战亲自指导,高长恭二人想要突破也得两三个月的时间,而且即便突破了不如现在这般根基扎实,体悟深刻。 另一边,李家家主手抓着胸口的衣服,一屁股倒在椅子上。 一名大师级强者啊,坐镇一方的超级战力啊。 当今之世,大师级强者两只手数的过来,即便七宗也是花费了巨大的代价才将这位强者招揽到自己麾下。 要知道,青州水师提督就是大师级强者,这等级别的高手投效朝廷的话,铁定的平步青云。 再者齐王麾下的残剑,也是一名大师级高手,正是有了残剑的鼎力支持,齐王才敢生出叛乱的心思。 为了笼络到这些强者,无论朝廷还是齐王又或者七宗都花费了无计其数的代价。 而现在,李家的大师级强者折损了。 如果让李家家主选择的话,他宁可死的是自己,而非李家的大师级门客。 毕竟李家早就培养好了下一任家主,而且不止一个,但是李家还没有培养出下一个大师级强者,而且再过十年二十年也培养不出。 这一波,李家血亏啊! 与此同时,其他几家的眼神全都微渺起来。 李家首战不利,失去了一名大师级强者,接下来这一战,该谁上呢? 第152章 牛毛钢针 之前大家都以为必胜,谁上都一样,五家派出三个人,刚才五家都争着抢着要上台,可是谁想到,李家败了,大师级的门客也死在擂台上。 对手分明就是一个毛头小子,这一把年纪真是活到狗身上了。 可是在唾骂的同时,他们也面临一个棘手的问题——谁第二个上。 如果能获胜还好,可如果败了呢? 败了就是死。 这种级别的战斗,根本不可能点到即止,更何况双方谁也没有点到即止的意思。 李家家主靠在椅子上,有气无力的说道:“我李家已经尽力了,接下来就看你们了。” 颍川荀氏、博陵崔氏、范阳卢氏、荥阳郑氏,四家的家主大眼瞪小眼,都想着让其他人先上,自己最后上。 这时候,对面萧战大声喊道:“下一个谁上来送死啊,你们选好了没有?” 下面的观众们也都鼓噪起来。 “怕了就滚回家。” “缩头乌龟。” “输不起就别上台。” 听到这些话,四家家主全都羞愧的无地自容,这时候,李家家主说道:“别在那推来让去了,抓阄。” 四家的家主谁也说服不了别人只能选择了抓阄这个相对公平的办法。 最终,郑家家主黑着脸让自己家的门客上台。 郑家的门客是一个老妇,虽然年过半百甚至年过花甲,但老妇驻容有术又保养得体,看上去风韵犹存,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女性成熟的魅力。 王右军看到这个妇人,心中猛然一紧。 这个妇人的实力并不强,甚至都没有大师级,但是其在江湖上名声极大,大师级强者对其也是忌惮不已。 因为这个妇人擅长使用暗器,而且是淬毒的暗器,一手暗器使得神乎其技,无形无影间就能要人命,很少有人愿意得罪她。 妇人悠闲自得的打开一把檀香木小扇子,在胸前扇了两下,娇声说道:“王家小哥,你知道老身的名头,所以这一战还要不要打呢?” 王右军当然是想脚底抹油。 可是一想到这么做会失去仙人子弟的身份,甚至令王家失去仙人的青睐,便又硬着头皮站在原地、.33yqxs?.??m “前辈见谅,晚辈有不得不战的理由。” 妇人点了点头,随即合上折扇,“既然如此,老身就只用暗器,不用毒,免得别人说老身以大欺小。” 王右军心中顿时一松,如果这个老女人只用暗器不用毒,威胁性就大大降低。 可是紧接着王右军心中猛然一紧,这个老女人根本没有任何名声可言,她说的话哪里能信。 然而,一股眩晕涌上头来。 王右军连忙向后退了一步,“你,你使诈。” 这个时候,王右军再蠢也知道自己中毒了。 妇人笑了笑,随即用手指抚了抚掌心中的檀香木折扇。 “王家小哥想的没错,毒出自这把折扇,也不是什么要命的毒,只是短时间里抑制你的内力运转,无法自如的调动内力。无需解药,过段时间就消散了。” 听到这话,王右军脸色更黑了。 抑制内力运转,这要命的关头却运转不上内力,不是要自己的命吗? 可是几次意念催动都感应不到丹田的内力,也就是说,王右军现在与普通人无异,充其量也就是筋强骨壮,体力充沛。 王右军再次向后退了一步,同时抽出腰间软剑。 妇人看到王右军手中的软剑,顿时呵呵一笑,随即右手五指张开,指缝中各自有一根牛毛细的钢针。 “王家小哥,小心你的左腿。” 说完,妇人手一挥,四根牛毛钢针瞬间消失不见,与此同时,王右军感到右脚一麻,瞬间失去了知觉,也不知道是毒药还是被点了穴位。 看到王右军脸上的怒色,妇人掩着嘴呵呵一笑,“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王家小哥,你真是可爱的紧呐。” 说话间,妇人手中又出现四根牛毛钢针。 “这回小心你的左脚了。” 但是王右军下意识防守左脚,毕竟右脚已经失去知觉,如果左脚也中招,那就寸步难行任人宰割了。 但是这时候,王右军只觉得持剑的右手猛然一麻,小臂到手腕的部位瞬间失去知觉。 妇人继续说道:“这回是左脚了。” 然而,中招的是王右军的左手。 妇人歉意的笑了笑,“真不好意思,手抖失了准头,这次一定是左脚。” 这一次果真是攻向左脚,然而王右军竭力的闪避了一下,也只是闪避掉三根钢针,还是被最后一根命中。 左脚麻了一下,也变得木木的,不怎么听使唤了。 妇人将檀香木折扇插在胸前的衣襟中,随即左右开弓以疾风骤雨般的速度将一根根牛毛钢针插在王右军身上。 两人相距二十步,这种距离若是丢石子或者木棍什么的,称不上困难,可是丢牛毛钢针这种风一吹都能飞好远的东西,就难比登天了。 更令人惊叹的是,每一根牛毛钢针都精准的插在王右军周身大穴了,正是这一个个穴位,令王右军浑身僵硬、麻木,不听使唤,无法控制。 妇人绕着王右军转了一圈,当其站定不动的时候,王右军身上已经插满了明晃晃的牛毛钢针,随着王右军的呼吸,这些牛毛钢针还会细微的颤动。 王右军此时就像是被使了定身术,虽然铆足了力气想要动弹手脚,可是全身上下除了眼睛,没有一个地方听指挥的。 这时候,妇人将一根钢针在王右军眼前晃了晃,随即一点点抵在其眉心处。 “王家小哥,你现在浑身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被老身定住了,唯有这脑袋瓜还在活动着,不过你放心,这一针下去,你的脑袋瓜也会不听使唤。” 说着,妇人将牛毛钢针一点点向前推。 王右军惊恐的瞪大眼睛,眼珠子斗鸡眼似的盯着扎向眉心的牛毛钢针,模样十分滑稽。 看到王右军的表情,七宗的人全都像吃了定心丸。 胜了! 虽然这老妇人磨磨唧唧不利索,可是谁都不敢嚼舌根自,毕竟得罪了这位,冷不丁甩一根牛毛钢针过来,就算没有淬毒,不要命也疼啊。 话说回来,老妇人这才是真正的稳扎稳打,将敌人周身每一个穴道都封住,变成砧板上的鱼肉了再随意宰割,任凭他有上天入地的本事也难逃一死。 可是这时候,擂台上骤然生变。 妇人惨叫一声蹬蹬蹬向后退去,随即惊声尖叫道:“不可能,这不可能,这怎么会可能?” 第153章 谁还送死 原来,在老妇人扎下最后一根针,以为胜券在握的时候,牛毛钢针仿佛遇到莫大的阻力,非但无法刺破王右军额头的皮肤,反而还在推进的力道下弯曲起来。 老妇人手上再次用力,钢针继续向前,然而在阻力的作用下完成了圆弧状,最后竟然崩的一声折断了。 “不可能!这钢针是老身精心打造,柔韧异常,专破内家真气,即便横练功夫大圆满的高手也挡不住。” 然而,更令老妇人震惊的事情还在后面。 王右军身上的牛毛钢针集体颤动起来。 不是风吹动,也不是王右军的呼吸和脉搏颤动,而是在一种由内向外的力量推动、排挤下一点点向外蠕动,被迫出王右军的身体。 几乎是同一瞬间,钢针悉数拔出,王右军也动作怪异的扭动手腕,晃动脖子,仿佛在适应僵硬的身体。 老妇人惊恐的向后退了一步。 因为,那一根根牛毛钢针在脱离了王右军的身体后并没有落在地上,而是诡异的悬浮在空中,悬浮在王右军体表。 老妇人手指弹动,几根牛毛钢针化作流光射向王右军双眼,然而,王右军面前的几根钢针动了动,正好挡在那几根钢针的必经之路上,更是通过细微的碰撞令那几根钢针失去动能停止下来。 老妇人不信邪,双手继续弹动,两排牛毛钢针仿佛金丝银线,在王右军身上徘徊缭绕。 然而,这些牛毛钢针无一例外都在碰撞中停止下来,随即静静地悬浮在王右军体表。 十几个呼吸之后,老妇人动作一滞。 王右军嘴角勾动,笑着说道:“怎么?针没了?你檀香扇子里面不是还有四根吗?发簪的芯材里也有一根,左手的戒指中也有一根软针。” 王右军如数家珍的报出了老妇人身上的藏针之处,每说出一出,老妇人便色变一次,几次之后,老妇人脸上的怒色已经变成惊恐,甚至骇然。 当王右军双眼看向老妇人的要害之处时,老妇人双腿紧并,双手也捂住胸部。 王右军笑了,“老阿姨,你的年纪比我奶奶还大。” 老妇人脸上恐慌,甚至泫然欲泣,可是她的眼睛始终噙着一抹冷色,手指隐蔽处暗暗扣着一枚名叫孔雀翎的歹毒暗器。 这枚暗器是老妇人的杀手锏,一旦使出就是孔雀开屏,五彩缤纷万紫千红,当对手被绚丽的光彩迷惑的那一瞬间,便已经见血封喉,魂归黄泉。 老妇人曾经遇到过几次实力远超自己的强者,可是每一个都在孔雀翎之下饮恨。 这一次,应该也不例外吧。 可是看到王右军有恃无恐的模样,老妇人心中迟疑了。 刚才发生的事情超出了她的想象。 浑身上下六百多根钢针,就算自己拔也得费上一番功夫,而对方呢,只是一眨眼的时间,六百多根钢针同时拔除,几乎没有先后之分。 这说明什么? 对方同时掌控六百多根钢针,而且是上下左右前后同时掌控。 这就意味着对方有六百多只手。 一想到六百多只手,老妇人心中第一个浮现出的就是佛陀、菩萨。 一定有六百多只看不见的手在王右军身周,帮他捏着那一根根牛毛钢针。 不,不是六百多只手。 老妇人刚才又射出去几百只牛毛钢针,前后加起来的话,估计有一千多只了。 即便不是神佛,单凭真气托起牛毛钢针,已经说明对方跻身大师之境,同时托起一千多根牛毛钢针,而且还能控制钢针做许多精妙的操作,这份实力,别说见过,就是听都没听过。 想到这,老妇人手指一松,色彩艳丽的孔雀翎啪嗒跌落在地上。 随即,老妇人将折扇、头簪等物尽数丢在地上,向着王右军躬身说道:“老身输了。” 说完,便盘膝坐在地上,闭上眼睛听凭发落。 这时候,老妇人听到身后传来清脆的叮当声,虽然细微,可还是没能逃过她的耳朵。 是一根牛毛钢针。 老妇人瞬间吓出一身冷汗,额头上更是有大滴大滴的汗珠落下。 对方竟然在无声无息中将一支牛毛钢针送到了自己脑后,而且这只是其一,还不知道有多少钢针在暗处。 可以想象,如果不是自己见机得快,提早认输,下一秒便是浑身穴道扎满牛毛钢针的下场。 如果到了那时,自己可没有控制着钢针将其迫出体外的本事。 看到这一幕,郑家家主恼羞成怒。 李家的门客好歹还战死了,自家的门客却当众认输。 脸呢,面子呢,强者的尊严呢? 似乎感受到郑家家主的怒气,老妇人回头瞥了一眼,眼睛中满是冷厉的狠色。 郑家家主瞬间哆嗦一下,随即后怕的低下头。 怒火之下竟然忘记了这个老妇人的狠毒和危险,该死,该死,刚才真不该用那种表情。 只可惜,晚了。 王右军抬起手,身边萦绕的一千多根牛毛钢针倦鸟投林般,落在了他的掌心。 而且针头是针头,针尾是针尾,码放得整整齐齐。 随即,王右军解下软剑上的丝带,将一摞牛毛钢针扎起来,送到老妇人面前。 “多谢前辈成全,也多谢前辈手下留情。如果前辈无处可去,可以来我王家,或者……叶家!” 老妇人愣了一下,随即饶有深意的看了一眼萧战的方向。 “多谢王家小哥了,老身告辞。” 说完,老妇人用袖子卷起脚下的零碎事物,至于那一摞码得整整齐齐的牛毛钢针…… “王家小哥在暗器一道远胜老身,这些钢针就留着练手吧。后会有期。” 说完,老妇人脚下一踏跃出擂台,在周围的木桩和屋檐上点了几下便杳无踪迹。 郑家家主却冷汗淋漓,因为他明白,自己方才的眼神落入妇人眼中,被其记恨上了,郑家失去了一个足以媲美大师级强者的高手不说,还与其结下了仇怨,真是血亏啊。 看到郑家家主如丧考妣的模样,李家家主反而好受了一些。 看吧,自己还不是最倒霉的。 只是,剩余的颍川荀氏、博陵崔氏、范阳卢氏集体坐蜡了。 还有最后一局,不知哪一家倒霉抽到这个签。 前两轮与高长恭、王右军对阵,连败两场,虽然输的不明不白,不清不楚,可输了就是输了,没什么好说的。 现在要面对两人的师父,胜算更是渺茫,谁也不愿意拿自家门客冒险。 李家家主问道:“三位,继续抓阄吗?” 剩余三个家主对视一眼,荀家家主一拱手说道:“三局两胜,我们已经负了两局,最后一局胜负都一样,不打也罢。” 李家家主冷哼一声,“那荀家主的意思,咱们认输了?” 输确实输了,可认输这种事七宗还从来没做过呢,千年以来,七宗从来是赢得一方,从来没有输过。 可是谁想到,在宁江这种穷乡僻壤,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家族给吊打一顿,更是被打出阴影,连认输这种话都说出来了。彡彡訁凊 可是,不认输又如何,第三局谁上? 荀家主一拍大腿,“哎呦,我等中了那叶家赘婿的诡计!” 其余几人也纷纷回过神来,拍着大腿懊悔不迭却又于事无补。 第154章 仓皇而逃 几个家主都是聪明人,之前都骄傲自满,根本没把叶家放在眼里,现在一败涂地,一个个都开始反思整件事的全过程,种种线索串联起来,立刻就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叶家赘婿从头到尾都吃定我们了,这擂台是他选的,周围的观众也都是他的人,该死,这一切都是圈套!” 李家家主瞬间醒悟过来。 自家门客要是稳扎稳打的话,不说胜利,至少也能全身而退,保持一个不胜不败的平局。 可是在下面观众们的叫骂和起哄中,自家门客耐不住性子率先出手,结果反而送了性命。 叶家本就在宁江颇具实力,再加上叶家提出的赌约很是“为民谋福祉”,宁江的百姓们都愿意支持叶家,跟着叶家的托们起哄嚷嚷几句自然不在话下。 也正是这些人带了节奏,才导致李家门客的落败,甚至身亡。 然而盘外招这种东西明白是一回事,拿出来又是一回事了。 如果拿这个说事,人们肯定会说七宗输不起,七宗真是打落牙齿往肚里咽。 荀家家主接着说道:“我等五家,他们只派出三个人,这也是离间之计,我们五家差点因此离心离德。” 确实,李家落败之后,其他四家都生出保存实力的想法,闹到最后要考抓阄决定上场之人。 然而明白归明白,李家和郑家都折损了一个大师级门客,要说不心疼是不可能的,不恼火也不是不现实的,哪怕明知道中计了,可是这嫌隙还是埋下了。 五家家主齐齐看向萧战,不约而同生出“长江后浪推前浪”的感慨。 后生可畏啊。 可是很快,五人就疑惑起来,叶家赘婿究竟何德何能,竟然令高家和王家的嫡子纳头便拜,又是什么通天手段,令这二人在一夜间从一流水平成长为大师级水平。 高长恭出战的时候大家没看明白也就算了,王右军最后那一手以气御针的手法惊爆了一筐眼珠,五家家主到现在还觉得不可能,是障眼法。 不过,萧战没有耐心给几人解释,随便他们怎么想,无所谓。 高长恭几步冲上前扶住王右军,问道:“王兄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还有,你是怎么突破的?那些针?” 王右军嘴巴紧绷,脸色潮红,浑身还在轻微的颤动,显然正在竭力的压抑,无论高长恭怎么问都不回答。 这时候,萧战一巴掌拍在王右军肩膀上,灵气吞吐,在其体内游走一圈,王右军立刻停止了颤抖,随即一口黑血吐了出来。 虽然脸色煞白,一副元气大伤的模样,但神采奕奕,仿佛拂去尘埃的明珠,终于绽放出了本来的光彩。 王右军压低声音说道:“刚才那老妇用牛毛钢针定住了我周身大穴,我浑身上下里外都无法动弹,手脚躯干全都失去了感应,空荡荡的,就像是一团飘荡的孤魂野鬼。” 高长恭瞬间领悟,“这种绝境反倒成就了你,令你感悟到了神游物外的诀窍。” 王右军点头,“没错!那老妇定住的只是我的躯壳,却定不住我的精神意念,她的牛毛钢针反而将我的躯壳和意念分离开来,助我领悟绝学。” 随即,王右军向萧战拱了拱手,压低声音问道:“师父,我方才使出的是不是以气驭剑?”m.33yqxs?.??m 萧战点了点头,“与驭剑术相去不远,不过牛毛钢针轻若无物,与三尺青锋不可同日而语,你想掌握驭剑术还得几年修行。” 王右军听到这话,非但没有气馁,反而更加振奋。 本以为一辈子都掌握不了的东西,现在只用修行几年,这意味着自己已经踏上仙道,并且可以修炼到一定境界,而不是穷尽毕生之力只得皮毛。 就在师徒三人窃窃私语的时候,五个家主仿佛约定好了似的,一起拂袖离场。 可是萧战叫住了他们,“几位家主,胜负已分,赌注什么时候兑现?” “赌注的事自然会有人与你们交涉。” 萧战拱了拱手,笑着说道:“几位家主都是知名人物,一诺千金,定然不会毁约赖账的。” 几个家主听到这话,非但不停下反而加快了脚步。 可是宁江本地的百姓们不愿放了他们,毕竟叶家提出的赌注是修路架桥挖水渠,是捐献书册,这些都是宁江百姓们的切身利益,必须赶紧兑现才行。 于是,一群人拦在路上,不让五家的人过。 李家家主等人看到这一幕,心中恼火至极。 七宗世家,走到哪都是清水洒街、黄土垫道,地方官出城十里相迎,十里相送,什么时候被一群刁民阻拦。 可是宁江的百姓们才不管他什么来头,一个个都像债主似的,理直气壮的厉害。 “喂,你们修路记得先来县城东的李家村,我们李家村到宁江县三十六里,离得最近,先修我们李家村的。” “俺们张王庄正好缺一条水渠,地方都选好了,就是没钱开工,要不你们把钱出了,活俺们自己干,少给点也成。” “石头河上面的桥该修了,每次走在上面都晃荡,耽误不得,你们直接去石头河看看吧。” 几个家主骨子里瞧不起赤贫的老百姓们,擂台上输了本就觉得没面子,又被人拦路要债,心中更是恼火。 七宗向来都是搅动世间风云的,什么时候也不会虎落平阳,更不可能被一群癞皮狗欺侮。 “滚开!都滚开!” “谁再敢拦着,直接打!” “打死了算我李家的,死一个人赏一百两!” 听到这话,随从和护卫们全都兴奋起来。 他们以前都嚣张跋扈惯了,面对寻常官吏的时候都是一副呼来喝去的模样,更何况这些草菅一样的贫民。 家主都发话了,还客气什么。 于是,一个个都拳打脚踢,将拦路的人们推开踹倒。 老百姓们哪里见过这么跋扈的,胆小的人直接就抱着头跑了胆大的也只是在周围看热闹,再也不敢到正中间挡路。 几个被推倒在地的老年人摔得头晕眼花,坐在地上正晕乎着,没有及时走开。 看到这一幕,李家家主等人心中不悦。 护卫们察言观色,立刻拔刀上前,挥手就砍。 第155章 揍死他们 看到七宗的护卫当街杀人,萧战冷哼一声。 旁边的王右军察言观色,立刻明白了师父的意志,于是甩手弹出一根牛毛钢针。 王右军原本就是一流巅峰的修为,刚才又临阵突破,进入到大师之境,一身内力尽数转化为真气,真气外放之下开碑裂石不在话下,催动一根牛毛钢针还不是易如反掌。 再加上神游物外,就等同魂魄离体捏着针飞到三十步外,精准的插在七宗护卫身上。 而且,是同时好几根针。 动手的护卫们全都在一瞬间僵住,脸上的表情依旧狰狞凶恶,但是眼睛中满是惊惧之色。 郑家家主看到这一幕,也缩着头躲到护卫身后,随即疑神疑鬼的看向周围,生怕是刚才那老妇人回来复仇。 然而,并不是。 王右军手捏牛毛钢针朗声说道:“几位世伯,还请约束手下,否则侄儿的钢针就不客气了。” 几人同时看向王右军,随即眯着眼看向那几个一动不动的护卫,果然,在他们胳膊个肩颈等处都有一根细微得几乎看不见的钢针。 “王世侄,你什么时候学会了这一手?” 众人都知道王家嫡子天资聪颖、天赋异禀,无论文采武功都是年轻一辈的翘楚,尤其书法一道即便比起几位泰山北斗也不遑多让,隐隐有书圣之名。 然而,王右军的诸多本事里可没有暗器这一项,尤其是弹射牛毛钢针的时候,距离护卫有三十多步,如此遥远的距离,即便之前那老妇人也不敢打包票吧,王右军是怎么做到的? 面对众人的猜疑和困惑,王右军淡淡回答道:“一看便知,一学便会,有什么难的?” 如果老妇人还在这里的话,一定会气得吐血,自己辛辛苦苦修炼了大半辈子,才能精准控制牛毛钢针二十步内精准刺穴,而王家嫡子看一眼就会了,人与人的差距,简直了。 然而,王右军明白,并不是自己在暗器上有什么天赋和造诣,而是学会了神游物外之后,自然而然就掌握了暗器之道,比吃饭喝水还简单,比呼吸眨眼还自然。 郑家家主眼神躲闪的看着王右军,低声向身边几人说道:“此子暗器造诣如此了得,弹指间即可取人性命,还是不要与其硬碰的好。” 其他几个家主也都无比忌惮。 如果是高长恭那种单枪匹马的,自己有一百种方法应对,可是王右军这种神不知鬼不觉的,自己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于是,几个家主叮嘱手下收起武器,然后搬起被定身的护卫,灰溜溜的跑掉了。 擂台周围的百姓们立刻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几个获救的老者都跪在地上向萧战和王右军磕头,萧战连忙上前将他们扶起,然后帮着拍掉衣服上沾染的尘土。 “老人家,没受伤吧?” 几个老人连忙说没有,并且说道,自己身子骨硬朗,这点磕磕碰碰算什么。 萧战检查了一下,几人身上确实没有大碍,于是放下心来。 随即,萧战抬起双手,擂台周围成千上万的人们瞬间安静下来,等待萧战的讲话。 还没走远的几个家主们看到这一幕,集体震惊了一把,叶家赘婿在宁江城的声望也太高了,高的有些离谱,老百姓们对其可以说是言听计从。 “此子断不可留!” “对,不除之,必成心腹大患!” 此时,擂台上的萧战朗声说道:“修路、架桥、挖渠,这些事情早一天开工,乡亲们就能早一天受益,所以呢,我们叶家愿意先垫付工匠、资金和材料,如此一来,今日便可开工。” 听到这话,周围再度响起了排山倒海的掌声,比上一次更加响亮,也更加激烈,哪怕萧战多次抬起双手做下压状,也没能压住人们的狂热之情。 看到这一幕,几个家主心中更加骇然。 “宁江这等浅水都令其成了气候,若是进入江海,岂不翻云覆雨。” “金鳞岂是池中物,此子就如锥在囊中,迟早锋芒毕现。” “更何况,他得到了王家和高家的相助,有了与我等一较长短的资格。” 这时候,人们的掌声和欢呼渐渐平息,萧战继续他的讲话。 “接下来,请各村镇的乡老们向县令大人申请,由县里统一规划水渠、道路和桥梁的施工地点,好了,大家都散了吧!” 听到这话,许多人已经拔腿就跑。 乡老、里正、保长之类的,直接往县衙去,寻找县令为自己村里修路架桥。 不是乡老、里长的,纷纷跑出城门往老家的方向飞奔而去,将这个重大消息带回老家,让乡老们赶紧动身来县里。 一千里路、一百条水渠、十座桥梁,听起来很多,可是平均到宁江县各个村镇,其实也没多少。 所以,腿快有,腿慢无,必须得赶紧到县衙占个座。 县令大人在得罪学政之后,已经明白自己的仕途走到了尽头,免官丢命是铁定的,也就早一天玩一天的区别罢了。 县衙里的小吏们都是见风使舵的货色,知道县令大人失势,往日里溜须拍马的人全都昂首挺胸起来,哪怕见到县令也是鼻孔朝天,眼角看人。 不说这些小吏了,就连县衙的厨子都懒散起来,往日里给县令大人做的饭还顿顿有肉,现在直接成了稀汤寡水,馒头还是隔夜的,后来干脆就成了霉的、馊的。 还有县衙里的马夫,县令大人这几天想坐车出门,结果马夫都用马拉稀为由顶了回去。 至于其他的糟心事,更不用说了。 今天擂台比武,得到消息的人全都过去观战了,县衙里的小吏和帮闲们也都溜号跑了出去,可是两个看大门的没法走,依然没精打采的站在左右两边。 这时候,几个衣着破旧的老头从远处一路跑向县衙门口,还没到地方就高声喊道:“我要见县令大人,我要见县令大人。” 人走茶凉,看门的本来就对县令不怎么待见,此时更是把嫌弃和鄙夷挂在了脸上。 “找县令?不在!哪来的回哪去!” “听到没有,还不快滚!” 几个老头心中畏惧,顿时缩了缩脖子,可是就这么扭头走了吧,心中着实不甘,修路架桥这种好事怎么也不能从自己村里溜走了。.33yqxs?.??m 这时候,拐角处又出现了几个老头的身影。 看到竞争者来了,先到的几个老头心中更加焦急,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挥起拐杖,狠狠敲在看门人的头上。 两个看门人猝不及防,被实打实的敲在脑门上,一个屁都没放,直挺挺的躺下了下。 几个老头连忙跨过县衙的台阶,然后热心的关上县衙大门,并且顺手加上了门栓。 后面来的几个老头看到这一幕,全都大骂无耻,然后站在门外就扯着嗓子喊道:“县令大人,请您为草民做主啊!” “草民小王庄里正,求见县令大人。” “草民大李庄保长,求见县令大人。” 后面的人越来越多,一个个也都跟着叫喊起来,无一例外都是求见县令大人,并且恳请县令大人我为自己做主的。 两个看门的悠悠醒转过来,眼前还重影乱晃,花花绿绿一片,听到那些泥腿子的嚷嚷,顿时来气了。 “县令就是个秋后蚂蚱,蹦跶不几天了,你们一个个号丧啥?还有,刚才谁打老子的,站出来看看!” 衙门口跪着的老老少少们全都愣住了,一个个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守门人。 看门的终于清醒过来,瞅着面前黑压压的人,小腿肚子猛地一哆嗦,差点瘫在地上。 啥情况,怎么这么多人啊? 这时候,其中一个乡老眼珠子咕噜噜一转,蹭的站了起来。 只见这位乡老拱手朝着衙门的方向一拜,然后义愤填膺的吼道:“这两个狗眼看人低的畜生,敢对县令大人不敬,我们河西乡替县令大人教训教训他,河西乡的老少爷们都动手!” 听到这话,河西乡二十几个村寨唰唰的站了起来。 “老少爷们们,上!” “揍他两个!” 第156章 开始修路 县令大人打开县衙大门的时候,两个看门人已经被打得只剩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县令大人问道:“谁干的?哪个敢在县衙门口打人,打得还是县衙的人?” 问起这话的时候,县令心中那叫一个恼怒。 以前自己风光的时候,走到哪都有面子,乡绅们谁不好酒好菜款带着。 可是现在一朝失势,厨子、马夫都敢刁难自己,这些乡绅地主们都敢打到县衙了,真是无法无天。 于是县令又吼了一句:“谁,站出来!” 如果是以往,面对这种询问,肯定没人吱声,可是今天,一群人踊跃的举起手来。 “县令大人,是我们河西乡打的。” “不对,县令大人,我们白河村打得最狠。” “县令大人,我们吴寨村才是第一个动手的。” 这时候,一个年轻人几步助跑,飞起一脚踹在看门人肚子上,然后得意洋洋的说道:“县令大人,我们大沟乡绝对除恶务尽!”33yqxs?.??m 县令大人懵了,怎么回事? 跟自己预想中的有些不一样啊。 看到县令大人疑惑,一个跟县令熟识的乡老立刻凑了过去,在县令耳边低语几句。 “原来如此!” 原本想给守门人打抱不平的县令瞬间啐了一口唾沫,然后拱手朝着面前的老老少少们作了个四方揖。 “感谢诸位父老乡亲的支持和厚爱,本官真是惭愧啊,惭愧。诸位的心意本官已经知晓,只是这修路架桥的事情,还得细细细说,诸位,里面请吧。” 说完,县令侧身让了让,伸手引大家进入县衙。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保长、里正、乡老之类的纷纷进入县衙,其他的跟班都自发的散开,找个阴凉地蹲着。 看着众人从自己面前经过,县令大人心中感慨。 叶家这是送了一份天大的政绩给自己啊,不仅是政绩,还是人心、民心。 只要自己把这件事办好了,宁江县的百姓们一定会为自己歌功颂德、立长生牌,再有万民书、万民伞之类的东西,自己无论官声还是人望都瞬间达到了顶峰。 县令大人越想越激动。 如此一来,自己的乌纱帽非但丢不了,反而还更加稳固和牢靠。 想到这里,县令大人挥手招来自己的师爷。 师爷是县令的心腹,负责打理诸多事物,既是智囊又是跑腿,对县令绝对忠诚。 “你,立刻换上便装,偷偷去叶家,找叶家姑爷问计。” 师爷转头看了看县衙中乌泱泱的脑袋,问道:“东翁,是修路架桥方面的吗?” 县令点了点头,不是这方面的还能哪方面的。 师爷眼珠子转了转,说道:“东翁莫急,且听在下分说一二。” 县令大人向里面瞟了一眼,低声道:“长话短说。” 师爷立刻回答道:“东翁,这次修路架桥是叶家与七宗对赌赢来的赌注,不过叶家慷慨,让利给咱宁江百姓,也送了东翁一架青云梯,可是这个过程中,叶家什么好处也没得到。” 师爷拱了拱手,总结道:“东翁不应纠结各乡镇村寨分配的道路桥梁问题,而是如何回报叶家。” 县令大人顿时一拍脑门,“糊涂了,糊涂了!” 官场上投桃报李是潜规则,互相撑场站台才能走得更远,叶家给自己送来这么一份大礼,自己怎么也得回馈一下叶家。 于是很快,县令大人就来到众人面前,“大家的来意,本官已经了然,大家的所求,本官也都会应允,哪怕是路途遥远还没到场的,本官也不会忘记他们。” 听到这话,在场众人全都舒了口气,尤其是那些边远乡村的人们,一个个都像吃了定心丸似的,连没到场的人都不会落下,自己害怕什么。 “不过呢……” 听到县令大人这话,所有人心中都咯噔了一下。 “不过呢,一来咱宁江所辖村镇较多,辖内地形也复杂多变,修路架桥事宜还得从长计议,凡事都得分个轻重缓急不是,现在最当紧的是什么?” 听到县令的问话,所有人都茫然的摇了摇头。 现在最当紧的是什么? 到底是什么? 县令一拍桌子,虽然手中没有惊堂木,可还是吓得众人齐刷刷的缩了缩脖子。 “现在最当紧的,肯定是叶家,与叶家有关的一切。”说到这,县令指了一个乡老,“你们范家村就在叶家大船行工地旁边,村中青壮都在大船行上工,村里人也经常带着蔬果牛羊去工地兜售,对吧?” 那乡老没想到自己会被县令点名,于是忐忑的站了起来,然后茫然的点头,之后满脸惶恐,也不知道接下来是福是祸。 县令大人说道:“你们范家村和大船行的工地之间连一个像样的路都没有,平常还好,如果雨天路滑,村民们摔倒了怎么办?车子陷进泥地里怎么办?你们村民跌打损伤事小,耽误了叶家大船行的工期事大,明白吗!” 那乡老被县令指着鼻子斥责,顿时浑身哆嗦的跪了下去。 “县令大人放心,小老儿回去以后加派人手,就是用鞭抽用棍打也得叫他们按时到工地,绝不耽误叶家大船行的工期。” 县令揉了揉额角,心中暗骂:这老糊涂,怎么就这么不上道呢。 县令一拍桌子,老头顿时双手也趴在了地上。 “好!很好!要的就是这份心!既然如此,本官也不吝啬,就帮你们范家村到大船行修一条路,以后村民上工、送货、送料都方便了!” 范家村的乡老一脸茫然,还以为县令大人要治罪,哪知道是帮范家村修路啊。 虽然不是通往县城的路,有点可惜,可是通往大船行也不错啊,毕竟村里人进城的不多,反而去大船行工地走得多。 这时候,县令大人又指向另一个乡老。 “你们五竹寨周围几百个山头都种的竹子,编的竹筐、竹篮、竹席、竹床什么的,都是送到南北杂货铺出售的,对吧?“ 那乡老立刻跪在地上,“回禀县令大人,是是是这样没错。俺们五竹寨山多地少,没法种粮食,就只能编些竹子换取银钱买粮食,以前编出来东西还得挑着担子出去卖,现在好了,直接都挑给叶家的南北杂货,他们全收,好人啊,叶家真是大好人啊。” 县令大人一拍桌子,“对,没错,这个南北杂货帮你们解决了营生问题,恩同再造啊。你们村子山路崎岖,交通不便,既耽误了南北杂货的生意,也耽误了寨子里百姓们营生,可惜,可叹啊!” 那乡老糊涂了一辈子,可是这会儿就偏偏机灵起来了,他扑通一声趴在县令大人脚前面,大声喊道:“县令大人,要是帮俺们五竹寨修一条路就好了。” 县令“嗯”了一声,“这次修路架桥都是叶家帮咱们宁江百姓争取来的,咱们肯定得优先照顾叶家,那就帮你们五竹寨修一条运货的路。” 其他人再傻也品出来味道了。 “县令大人,俺们村跟叶家也有生意往来啊。” “县令大人,俺们村马上就跟叶家有生意往来了。” 还有一群人后悔得直拍大腿,以前干什么去了,怎么就没想着跟叶家搭上关系,做点生意呢。 第157章 筹谋大事 却说七宗那边,比武输了已经够窝火了,兑现赌注更是丢人。 以七宗的风光,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窝囊气。 李家家主折损了一个大师级的高手,心中疼得滴血,可是这个时候,他也隐约回过味来。 “为什么高长恭和王右军会鬼迷心窍,拜那个叶家上门女婿为师?又为什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实力突飞猛进?” 其他人听到这话,全都愣住了。 随即看向身边的门客。 其中一个门客说道:“武学修炼必须一步一个脚印,没有任何捷径可言,走旁门左道的下场无一例外都凄惨无比。” 另一个门客也回答道:“高家嫡子和王家嫡子皆天纵奇才,然而修为必须历经岁月沉淀,非一朝一夕之功,他二人必然修行了某种牺牲潜力换取实力的邪派功法。” 根本不需要商量,也用不着默契,几个门客众口一词,掷地有声,言辞凿凿。 毕竟,人家两个小毛孩才十四五岁就已经到了大师级修为,自己都四五十岁才勉勉强强摸到大师级的门槛,如果承认对方是真本事,不是说自己一把年纪都活到狗身上了么。 在坐定了这个说法之后,几个门客又开始罗织谎言,丰富自己的猜想。 “家主,属下有一个想法,不知可不可说。” “可!” 那个门客立刻拱了拱手,说道:“前些日子青州大变,齐王谋反,公输家从逆,致使青州大族死伤过半,王家和高家的家主便因此遇害。作为两家的继承人,高长恭和王右军失去了父祖的庇护,地位岌岌可危,所以他二人迫不及待想要提升实力,巩固自己的地位,为此不惜走上旁门左道。” 听了这个说法,其他几人全都深以为然的点头。 没错! 这两人虽然是家族的继承人,但是王家和高家都是大家族,门生故吏遍天下那种,内部的争斗也十分激烈,如果没有父祖的庇护,王右军和高长恭必然会被其他继承人取而代之。 他二人虽然是一流高手,放在寻常时间是了不得的存在,但是在这种情形下,一流高手就有些不够看了。 可如果二人成为大师级强者,就等于一步登天,王家和高家想要剥夺二人的继承权时势必得三思而后行。 又一个门客补充道:“虽然使用旁门左道的功法会牺牲潜力,很可能终生停留在大师级,但是对二人而言,大师级的修为已经足够了,即便终生无法进步也值得了。” 听到这话,几个家主纷纷点头。 对于他们这些当家人而言,最重要的是手中的人脉、权利,至于个人实力反而是次要的。 就拿李家家主等人而言,有的是粗通拳脚,有的干脆不通武艺,但是这丝毫不影响他们当家做主。 可也正是不通武艺,这几个家主被门客们哄得一愣一愣的,毫不怀疑的信了。 毕竟这几个门客都是大师级修为,在江湖上都是权威的存在。 李家家主以手扶额,冷声问道:“关于接下来的事情,诸位有什么想法?” 几个家主面面相觑。 还能怎么办,说不过又打不过,当然是履行赌约了。 可是这时候,一个门客说道:“家主,在下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 门客没有爽快开口,而是迟疑了一下,“在下的话可能会对几位家主有些冒犯。” 几个家主都是拎得清的人,当然不会因言治罪。 “但说无妨!” “那就得罪了!”门客拱了拱手说道:“家主,我等几人并非不能一战,然而宁江是叶家的地盘,强龙不压地头蛇。再者,我等还要分心保护诸位家主,不能放手一搏,所以才会如此被动。” 其他几个门客听了这话,顿时眼睛一亮。 对啊,就是这样没错。 并非我等办事不利,而是我们顾忌多,得分心照顾你们几个大爷,否则的话早就把那几个小子收拾干净了。 几个家主虽然心中不舒服,但也明白这是事实。 于是,李家家主说道:“那么,依先生之言,该如何是好?” 门客立刻回答道:“几位家主暂避锋芒,我等带人杀回宁江,诛除叶家。” 几个家主想了想,心中同时生出一个念头。 既然要杀人,何不多杀一点,把宁江杀得人头滚滚,如果把这里的人都杀光了,杀绝了,谁还记得七宗比武输掉的事情,如果债主没有了,谁还记得赌注的事情。 “如果我们要在宁江添一把火呢?” “一把火太小了,多添些柴,烧的旺一点。” “该用什么当由头呢?” 门客们也充分领会了主子的意思,于是低头琢磨起来。 这时候,一个门客说道:“高家嫡子和王家嫡子不是修炼了邪门功法么,那个叶家肯定是邪魔外道,不如以此为由召集天下豪侠攻伐,同时调集周围州郡的军队围剿。” 几个家主思量了一下。 召集江湖好汉们倒没什么,江湖人本来就整天打打杀杀的,偶尔劫掠州县也是常态。 可是调集军队就有点敏感了。 但是七宗不在乎。 天下,原本就是七宗的权力场,皇帝也不过是七宗扶植起来的幌子。 再说了,当今圣上行将就木,太子又因病早逝,不知还有几天好活,这种敏感时节,宗室藩王们都蠢蠢欲动,七宗只要放出风声,那些实权的地方将领肯定会争先恐后的赶赴过来。 于是,李家家主第一个表态,“并州刺史丁方是我李家旧部,并州乃历朝历代的西大门,属军事重镇,老夫只需修书一封,就能从丁方那里调来一支三千人的精锐并州铁骑。” 其他几个家主对视一眼,顿时明白,李家要玩一把大的了。 并州铁骑本就是朝廷的精锐,连大漠的胡人见了并州铁骑的旗号都撒腿狂奔,三千并州铁骑足以纵横大漠了,屠灭叶家根本就是杀鸡用牛刀。 这已经不是宁江叶家的事情了,而是逐鹿天下的大事。 眼下就是出人出钱凑份子的时候,也是排定坐序的时候,以后得了好处分果果,谁拿大头也得看今天谁出力最多。 颍川荀氏说道:“豫州牧刘玄乃我荀家门生,老夫一封书信,可以令其筹措十万担粮草,同时你并州军途径豫州时,可以一路放行,同时再组织五万民夫,为大军逢山开山,遇河架桥。” 范阳卢氏也说道:“老夫有一得意门生,因罪贬斥岭南,但是老夫为其打点一番,得了个丹阳郡守的差事,十多年来一直屯垦边疆,收拢山民,麾下丹阳兵骁勇异常,虽只有八千之数,却人人以一当十。老夫这便修书一封,令其从南向北,捣宁江腹地。” 郑氏和崔氏也纷纷出钱出力出人或者出关系。 几人虽是纸上谈兵,然而转眼之间便“募集”十万大军,二十万民夫,百万担粮草和相应的军饷。 而这,还仅仅是一个开始。 七宗的底蕴,当真恐怖如斯。 与此同时,被七宗谋算的萧战对即将到来的危机还一无所知。 第158章 教授法术 叶家,后院。 萧战天还没亮便将高长恭和王右军叫过来。 二人虽然还没睡饱,可是一听师父召唤,瞬间睡意全无。 “师父,一大早叫我们过来,是有什么要事吗?” “师父,是不是要教我们新东西了?” 萧战点了点头,“你们二人悟性很不错,已经掌握了神游物外的窍门,可以学习一些简单的法术了。” 听到这话,二人瞬间兴奋的瞪大眼睛。 法术啊! 仙人的法术! 而不是江湖上那些烂大街的刀法剑诀,是真正控火御水腾云驾雾呼风唤雨的无上神通。 萧战没有理会二人的遐想,而是指着身前池塘,眼下太阳还没升起,雾气正浓郁着,池塘表面飘着一层缥缈的雾气。 “你们二人,施展神游物外,去水面上。” 两人立刻全神贯注,凝聚全身精气神汇于一点,随即身体微微一颤,神魂便已经脱离身体束缚,向前方飘去。 神魂无形无质,可是雾气更加虚无缥缈,神魂进入雾气范围的时候,雾气仿佛被风吹动,立刻向周围排开。 发现这一幕,高长恭二人顿时好奇起来,仿佛找到了什么好玩的玩具,控制着神魂在雾气中翻来滚去。 过了一会儿,萧战说道:“你们二人尝试操纵一团雾气。” 二人的神魂立刻做出抓取的姿势,想要将雾气握于掌中。 然而就像猴子捞月,无论怎么努力,最终都是一场空。 看到这一幕,萧战不禁想起齐王谋反时遇到的叶良辰,凭空生出雾气,操纵雾气拟化成龙。 再看高长恭二人猴子捞月的模样,萧战顿时叹息一声,修仙这个事,真的是看天分的。 过了一会儿,萧战说道:“太阳要出来了,阳光撒下那一瞬间阴阳交汇,你们二人仔细感悟那一瞬间的变化。” 听到这话,高长恭二人全都收起了玩闹的心思,静静的看着东院墙上方隐隐浮现的光晕,等待着第一缕晨光的出现。 终于,来了! 看着万千金红色光线穿进雾气中,感受着雾气在阳光照射下快速减少、消散,高长恭二人瞬间愣住了。 这既是阴和阳的交汇,也是有和无的变化。 还有一丝丝、一缕缕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悟,仔细想的时候却又一无所获。 最终,阳光普照大地,池塘上的雾气也彻底消失不见。 高长恭二人的神魂在池塘上飘来荡去,除了令水面泛起一道道涟漪便再无所获。 萧战打了个响指,两人的神魂瞬间被拉回躯壳,随即二人猛地睁开眼睛,呼哧呼哧的喘息。 “怎么样,有什么收获?” 听到萧战的问题,二人立刻抓耳挠腮。 “师父,这个收获不知从何谈起啊,好像掌握了什么,却又说不出究竟掌握了什么。” “师父,能不能先问一个问题,今天学的究竟是什么法术?” 萧战双手背在身后,面朝池塘说道:“今天教你们的是阴阳五行变化之术,感悟外界的自然之力,进而操纵地水火风,施展阴阳变化。如果你们连一团雾气都控制不了,还奢望什么御风飞行,搬山倒海?” 听到这话,两人瞬间脸色通红,随即二话不说,再次神魂出窍。 萧战淡淡说道:“雾气已经散了,明日再练吧。” 二人却不听,依旧操纵着神魂在水面游荡,甚至潜入水中,仔细追寻着方才日出时那一刹那的感觉。 萧战看到这一幕,笑着离开了,因为在早饭好了。 叶林氏给一家人盛好饭,忍不住向萧战问道:“那俩小哥呢?怎么没过来一起吃饭?” 萧战笑着说道:“正练功呢,不练好不给饭吃,不用管他俩。” 听到这话,叶林氏忍不住心疼。 两个十四五岁的少年郎,跟自家长生一般大的年纪,竟然练功练不好吃不上饭,真是可怜啊。 于是,叶林氏忍不住说道:“人家俩一看就是富贵家的公子哥,难能饥一顿饱一顿的,有个差不多就行了,别饿坏人家了。” 这时候,一边的叶天信说道:“吃你的饭,别管那么多事。男孩子家学本事就得吃苦,就得流汗。这才哪跟哪!” 说完,叶天信又转向萧战说道:“贤婿啊,你要是真准备开门收徒可得好好教,这俩人是你的开山大弟子,是招牌门面,一定得用心点。” 萧战心中暗道:我又不是开武馆,要什么招牌门面,再说了,修仙也不是谁都行的,资质至关重要,想广招门徒也不现实。 叶林氏瞪了叶天信一眼,可是叶天信毫不示弱的瞪了回去,最终还是叶林氏败下阵来。 不过,叶林氏伸手在桌子上一推,叶天信最爱吃的那盘菜立刻滑到了桌子对面萧战面前。 叶天信腮帮子鼓了鼓,最终还是没敢说一句话,几口吃掉手中的馒头,然后喝光碗里的粥,随即搁下筷子不吃了。 叶依若心疼老爹,连忙把盘子推回去,说道:“爹,你再吃点,别饿着。” 叶天信已经起身披上外衫,说道:“饱了,不吃了。这几天杂货店里忙得很,全是上门谈合作的,一个个给的价钱低,供的货又好,我可得赶紧去店里盯着。走了。” 叶林氏心中不满,立刻嘟囔道:“做个小生意够一家人吃饭穿衣就行了,还想做多大,真是贪心不足。” 萧战不禁说道:“娘,爹的店名叫南北杂货,那可是天南地北的意思,爹的志向大着呢。” 叶林氏不屑的向外努嘴,“就他?” 萧战笑了笑没说话。 叶依若看了萧战一眼,手悄悄地从桌子下伸过去,抓着萧战的手,紧紧握住。 “听说范家村和大船行的工地之间修了一条路,现在正在夯地基,地面硬生生夯下去四尺。据说后面还要在路基上铺砌石板,别看只有二三十里,造价可贵着了。” 随即,叶依若若有所指的喃喃道:“县令大人专门给咱修了一条路,花费还那么高昂,是不是有点太假公济私了?” 萧战呵呵一笑,“用咱们自己的钱修咱们自己的路,谁能说出个什么来?” 感觉掌心中的小手想要逃脱,萧战立刻将其紧紧攥住。 “娘子,工地通往范家村的路修好之后,可以和通往县城的主干道连通,到时候你就能在家门口坐马车,一直坐到大船行门口下车。” 说到这里,萧战忍不住将叶依若的手凑到嘴边,轻轻吻下,低声道:“从今以后,娘子不会再受到风吹雨打,也不会再遇着坎坷崎岖。”彡彡訁凊 听到这话,叶依若顿时心中一颤,微微失神,手背被偷袭的时候更是浑身一颤,眼神都乱了。 萧战暗暗窃喜的时候,旁边传来了重重的咳嗽声。 萧战和叶依若同时大囧。 忘了,娘还在边上。 于是,萧战连忙起身,“你们吃,我去看看那两个小子有没有偷懒。” 第159章 水中修行 萧战来到池塘边的时候,顿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只见王右军双目紧闭,右手前伸,手指虚捏,仿佛握笔。 他身前五步的水面上,一道波纹凭空浮现,荡漾了一下消失不见,转瞬之后又重新浮现,一道道稍纵即逝的波纹交织在一起,就像小孩子的涂鸦之作。 虽然隐隐间猜出了王右军在干什么,可萧战还是像高长恭询问了一下。 高长恭如实回答到:“王兄别出心裁,想要在水面上练习书法。” 听到这话,萧战立刻转向水面,专注的看了起来。 横竖撇捺点,一笔一划都很工整,一看就是出自大家之手,隐隐中还透出筋骨之相,很显然王右军在书法上的造诣极高。 然而,笔画落在纸上可以永存,落在水面上稍纵即逝,也就导致王右军写完最后一笔的时候,前面的笔画早已经消失殆尽,根本成不了文字。 不过,王右军锲而不舍,依然专注的在水面上写字。 一次、两次,十次、一百次…… 萧战转头问高长恭,“他写了多久?” 高长恭回答道:“从师父走后就一直在写。” 萧战点了点头,“他在水上练字,你呢?” “我在看他练字。”高长恭顿时脸色一垮,连忙解释道:“师父,我发现看王兄练字能够平心静气宁神,是一种很好的修行方式。” 萧战冷笑,“那你说说,他写的是什么字?” 高长恭顿时一愣,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萧战立刻飞起一脚将高长恭踹进水池里,“今天你不用上来了,在水池里思过吧。” 高长恭惨叫。 可是这时候,萧战又补充一句,“饭也没了!” 高长恭顿时连惨叫的力气都没有了。 看了一眼不为外物所扰,依然沉浸在练字中的王右军,萧战暗暗点头。彡彡訁凊 这小子已经找到了修行方式,而且是完美契合他自己的修行方式。 在晨雾中修炼神游之术可以体悟阴阳变化、虚实变幻,是锤炼神魂的基本方式。 只不过这个方式过于短暂,就日出那一瞬间,稍纵即逝,错过之后就得等明天。 这个方法费时还费力,虽然适应性强,但并不是最优的修行方法。 王右军找到的方法即便不是最优,却也比在晨雾中修行高效迅速,最主要的,这个方法可以随时随地练习,简单方便快捷。 相较之下,高长恭就逊色了。 晨雾散了之后他就两眼一抹黑了,同时,他更喜欢舞枪弄棒,闲不下来更坐不住。 王右军在水面上写字就够无聊了,高长恭还在边上看了一顿饭的时间,比坐牢还难受。 不过,高长恭被萧战踹进池塘之后,激起了大片的淤泥,看着水池中缓慢晕开的泥水,高长恭猛然想到一个主意。 将一枚石子丢到王右军脑门上,高长恭哈哈笑着说:“王兄,可愿陪小弟玩一个游戏?” 王右军从专注中清醒过来,略显生气的说道:“你自己不好好练,还不让我练,怎么,怕我超过你太多?” 高长恭双手抱着后脑勺,惬意的躺在水面上,随即幽幽说道:“王兄,一个人练哪有两个人一起练有意思?你是怕我超过你吧?” 王右军哼了一声,撩起衣摆,盘腿坐在水池边,“你就说吧,怎么玩,我都奉陪!” 这时候,高长恭缓缓闭上眼睛,进入神游物外的状态,神魂在水中游荡,控制一团淤泥上浮,然后将其约束在拇指盖大小的范围内。 王右军看着漂浮在水面上的泥点,瞬间明白了高长恭想要做的事情。 “下棋?就你那臭棋篓子,也敢挑战我!” 王右军心中冷哼,自己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虽然棋力不如书法那般炉火纯青,但也绝不是高长恭这种半吊子能够比拟的。 想到这,王右军也神游物外,使用神魂控制一团清水,约束成棋子大小,然后将其送到高长恭的棋子旁边。 虽然没有棋盘,但棋盘早就烙印在了二人心中,你一个子我一个子,很快就下了十多手。 这时候,王右军终于明白高长恭这个臭棋篓子向自己挑战的底气是哪来的了。 原来控制这种“棋子”对神魂要求很高,每落一枚棋子,就要多消耗一分神魂,之后凝聚棋子的时候就会倍感吃力,棋子的数量越多,压力也就越大,到最后棋局还没结束,王右军先神魂不支,清水汇聚成的棋子集体崩溃。 高长恭哈哈大笑,“王兄,玩不过就掀桌吗?我的棋子可都在棋盘上呐,你的棋子呢?” 王右军咬牙切齿,明知道对方耍了诡计,可偏偏无话可说。 “高兄莫要得意,方才我吃了你八个子,还不到中盘就丢了这么多子,你的水平真是烂的可以。” 高长恭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那是策略,策略懂吗?反正最后赢家是我,没错吧?要不咱们数数,来来来,数数?” 王右军冷哼一声不说话,自顾自的控制一团泥水凝成棋子。 高长恭嘿嘿笑着问道:“王兄,你确定要执黑吗?” 王右军直接落子,反问道:“方才你执黑,现在轮到我执黑,有什么不对吗?” 高长恭也不回答,果断的凝聚了一团清水,约束成棋子状放在水面上。 这一次,高长恭的棋力进步了许多,不再像刚才那样,还没中盘就被切菜砍瓜似的吃掉八个子。 可是随着不断落子,王右军又发现自己被阴了。 因为自己执黑,棋子中夹杂有淤泥,而淤泥必须从池塘底部捞取,比起执白的高长恭,无疑自己要耗费更多神魂。 过了几十手,王右军一边要维持棋子,一边要从池塘底部捞取淤泥,结果神魂又荡漾了一下,所有的黑子瞬间崩溃。 高敞开再次嘲讽起来,“王兄,怎么的,又一次弃子认输了?哈哈哈,没想到你的棋力越来越烂了,连我这个臭棋篓子都下不过,哎,以后你可别在小弟面前吹嘘自己会下棋。” 王右军气得牙痒痒,“高长恭,有种的你别使这些盘外招。” 高长恭洋洋得意的说道:“你管我盘外招还是盘内招,赢了就是赢了,我一没作弊、二没犯规,完全是凭实力打败你的好么?” 王右军气得牙痒痒,“再来!” 高长恭得意一笑,“王兄,你是执黑啊,还是执白啊?” 王右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轮到你执黑了。” 不久之后,王右军再度咬牙切齿。 “高长恭,你还可以更不要脸一点吗?” “当然可以啊!你以为你练字那会儿我在发呆吗?” 这回,他直接双脚一蹬跳进池塘里,抓着高长恭就是一顿暴打,高长恭也不甘示弱,反手还击。 一时间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几十条小鱼和七八只乌龟。 第160章 魔教现身 几天之后,萧战再次来到池塘边时被眼前的俩人惊呆了。 只见高长恭和王右军二人盘膝坐在池塘边,而二人面前的水面上,不断有清水和混杂了淤泥的水凝聚成棋子,两种棋子交替出现,形成了一盘棋局。 萧战不怎么玩围棋,但是在山中时候,经常陪师父手谈,所以对基本规则还是了解的,自然也就看出高长恭所执的白棋处于下风。 然而,眼看着白棋就要输掉了,黑棋竟然无以为继,一枚棋子凝聚了好几次都没能成型,最终所有的棋子同时裂开,将棋盘区域染成一片浑浊。 看到这一幕,萧战点了点头,“高长恭基础扎实,真气浑厚,这是他的优势。王右军你相对薄弱一些,不过你对于真气的控制精妙入微,应该侧重以巧泼拙,而不是被对方牵着鼻子走,一起比拼消耗。” 高长恭脸上得意的表情瞬间僵硬,自己那点小心思被毫不留情的戳破了。 另一边,王右军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不过明白是一回事,做到又是一回事。 王家和高家向来喜欢较劲,从爷爷辈的时候就开始了,自己二人只要凑到一起也会针尖对麦芒一样,方方面面都想争个长短。 下棋是自己的强项,在这个强项上输给高长恭那浑人,王右军怎么想怎么来气。 昨天下了一整天,一局都没赢。 不是输在棋力上,而是输在棋盘外。 今天再来,又是一场血淋淋的屠杀,王右军心中别提有多郁闷了。 郁闷归郁闷,实力不如人就是实力不如人,以己之短攻人之长,再怎么挣扎也没办法。 王右军深思熟虑之后,终于洒脱的笑了。 “高兄,小弟输了,棋之一道,小弟却是不如你。” 高长恭愣了一下,虽然赢了,心中却没有任何欢喜。毕竟他要的不是赢这个结果,而是一次又一次将王右军摁在地上摩擦的过程。 现在王右军不下棋了,高长恭也觉得索然无味。 这时候,萧战问道:“近几日,你们家族可有书信传来?” 高长恭和王右军二人全都摇头。 “师父,家族中没有书信,反倒我身边的那些仆役和下人,全都不辞而别。” “我的下人也都跑了,还带走了我的行礼和盘缠。很显然,他们已经收到家族中的消息了。” “师父,我们二人早已经料到今日这个结果,不过,等我们神功大成,回到家族之后,叫那些老不死的全都跪在门口迎接。” 萧战没有意外。 毕竟七宗这种传承千年的大家族,族内成员成千上万,家主只是他们推举出来的利益代表,如果家主一意孤行,与家族的利益相悖,那么他们会毫不犹豫的推举出一个新家主。 更何况,高长恭和王右军二人的家主位置并没有坐稳当,家族中改天换地也是理所当然。 萧战淡淡说道:“七宗已经有所动作了,而且绝对是大动作。” 高长恭不屑的说道:“师父,您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千里之外取敌人首级易如反掌,小小七宗有何惧哉?” 王右军虽然没说话,但也疯狂点头,显然很赞同高长恭的说法。 萧战笑了笑,指着三人所处的小院,指尖从凉亭、假山、花园等处一一指过。 “为师见过九天之上的缥缈,看过碧波之下的浩瀚,然而踏遍三山五岳,此处才是我的归乡。凡人的生活是为师可望不可即的奢求,现在为师好不容易享受到了,便不希望有人破坏它。” 高长恭立刻回答道:“师父,徒儿知道了,今后绝不在人前显露自己的能力,也不会暴露师父的身份。” 王右军却想到了更深一层,“师父是说,有人打算破坏眼下来之不易的平凡和安宁吗?” 萧战点了点头。 “为师手下的人汇报说,近几日有江湖传言,魔教现身宁江,蛊惑百姓,密谋大事。大批的名门正派都闻风而动,纷纷动身。” 听到这话,高长恭和王右军全都愣住了。 魔教现身? 这可是大事件,魔教杀人如麻、恶贯满盈,每一次现身都会搞得天下腥风血雨。 所过之处哀鸿遍野、十室九空,富庶百年的鱼米之乡转瞬化作焦土,百万人口的大城顷刻间残垣断壁。 最重要的,魔教极其擅长蛊惑人心,总是秘密发展下线,然后登高一呼,天下云集响应,再然后就是各路反王杀入京城,改朝换代的戏码。 纵贯千年,每一次魔教起事都伴随着改朝换代,但每一次坐江山的,都不是魔教,可以说是超级打工仔。 每一个新建立的王朝都感谢魔教起事推翻前朝,但新朝初立所做的第一件事,往往都是清缴魔教余孽,并且对魔教严防死打,不给其死灰复燃的机会。 现在江湖传闻宁江出现了魔教的身影,并且传得有鼻子有眼,各大门派都信以为真,接下来的宁江绝对风起云涌。 高长恭兴奋的握着拳头,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师父,魔教在哪,徒儿单枪匹马杀入他们老巢,摘了魔教教主的脑袋回来当球踢。” 王右军却冷笑一声,“恐怕过不了几日,江湖传闻就会说师父是魔教教主,或者魔教圣子了。很明显,这是有心人设计的圈套,用意就是借刀杀人。” 高长恭并不傻,只是一提起魔教就头脑发热想着战斗,没想到这一茬。 被提醒之后,高长恭立刻明白,撒布谣言的必然是七宗,除了七宗,谁也没有这么大的能耐。 两人全都担忧的看着萧战。 毕竟魔教的破坏力太强了,而且前科累累,一旦叶家成了魔教成员,铁定是人人喊打,哪怕宁江本地的百姓们也会对叶家仇视无比。 萧战却不以为意。 “在为师看来,魔教为患只是一时,如同潮起潮落,终究会来,也终究会走。可是七宗为祸千年,始终如吸血的蜱虫,趴在天下万民身上吸血,即便打倒一批还会有新的一批。相比魔教,为师更想将七宗连根拔起。” 听到萧战的话,高长恭和王右军同时跪在地上。 “徒儿愿追随师父,将七宗连根拔起,大义灭亲再在所不惜。” 萧战满意的点头,随即说道:“既然如此,就交给你们几个任务,权当练手了!” 33yqxs?.??m 第161章 救世的神 宁江码头,一群卖苦力的人蹲在草棚子里,烦闷的叹着气。 风大雨急,一整天都没有船停泊靠岸,自然也没有人雇佣他们扛活,从早上到现在都窝在草棚子里,一文钱都没赚到,回去后看到的估计又是妻儿们失望的脸。 “第三天了,这贼老天,都下了三天雨了,究竟什么时候停啊!” “雨大,米行的粮价都涨了,一斤米涨了两文钱了,估计明天还涨。” “那赶紧买点米存着吧,要不然明天又贵了。” “城外卖柴火的也不来了,买到米有什么用,没柴也做不了饭。” 一群苦力唉声叹气,随即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有的人抱怨自家婆娘,有的人抱怨天气,也有人抱怨这世道。 如果是以往,一旦有人说出抱怨世道的话,周围肯定会变得针落可闻。 毕竟这种话传到官府耳中就谋反的嫌疑,很容易被丢进大牢里。 但是这一次,短暂的寂静之后,有几个人开始附和起来。 “咱们每天累死累活挣几个血汗钱还不够买米买柴的,那些官老爷什么也不用干,每天喝喝小酒就有人往他们袖子里送银票。” “前年个俺家还有四亩地,两间房,可是老娘害了一场病,吃药吃光了田,又吃光了屋,最后还欠了一屁股债,婆娘想不开,带着娃娃一起投河了,哎。” “你还好,地主老财看上俺家的宅子了,俺家不卖,就栽赃俺家通匪,结果俺爹受不住拷打咬舌自尽了,俺娘活活气死了,俺兄弟俩蹲了十年牢,出来的时候,俺家宅子已经是地主老财十八房姨太太的小院了。” 人的心理就是这么奇怪,平常没人敢说的话题,一旦开了个头就完全停不下来。 平时说话还唯恐别人告密,可是当大多数人都参与进来之后,人们便生出一种“法不责众”的心态,开始畅所欲言。 而愤怒、仇恨等情绪就像是毒草的种子,在种种负面情绪的滋养下开始疯了似的蔓延、狂野生长。 不知何时,草棚子又安静下来,变得针落可闻,雨水流下形成的水帘仿佛将草棚子和外面隔绝成两个天地。 刚才兴奋之下说得上头的人们全都后怕的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的瞅着周围,仿佛随时都会有带着枷锁的官差过来抓自己。彡彡訁凊 而这时候,一个人打破了安静。 “你们……听说过救世的神吗?” 与此同时,类似的一幕出现在宁江城各个角落。 无数贫苦之人被有心人煽动,信仰起了一个救世的神,哪怕不信,至少也知道了这个救世神的存在。 也有人悄悄去衙门里告发,可是衙门都当做无稽之谈,将告发者哄走。 好在人们都知道了官府的低效和无能,没了官府的管制,救世神的传说开始疯狂蔓延,短短几天工夫就在宁江的穷苦人们中遍地开花,再然后连乡下的老婆婆都念叨起了大慈大悲救世神。 这一幕在许多人的意料之中。 毕竟之前就有传言说魔教在宁江出现,并且准备蛊惑信徒生事。 这所谓的救世神八成就是魔教的把戏,反正魔教每次出来都会换一个名号,比如无生老母、白莲圣女、阿鼻魔王之类的。 可是,有两种人感到了意外,甚至震惊。 其一就是传谣的七宗。 整个谣言就是他们炮制出来的,传谣的目的就是为了将叶家抹黑成魔教成员,吸引武林人士将其诛杀。 另一个就是魔教成员了。 天下间冒充魔教名头的人多了去,很多恶贯满盈的事情都是找不到凶手,干脆栽赃到魔教头上,然后发现魔教照单全收,无论多少锅都牢牢稳稳的接住,从不辟谣,也从不否认,于是人们也就放心大胆的往魔教身上扣锅。 可是这次,魔教表示,真不是我们干的。 虽然是造反专业户,可魔教也成了官府和江湖门派重点盯防的对象,江南富庶之地基本没有魔教的立足之地,没办法,魔教只能将业务中心转到了西南和西北等苦寒之地。 由于是边疆地区,官府对这里的掌控相对较低,再者这里大都是穷人,无论煽动还是洗脑都更加方便、容易。 而且这里连接西域、天竺等地,可以从境外招募人手,如果战事不顺还可以逃遁到异域,免得像以前那样被官府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时刻关注朝廷局势的魔教早已看出风云动荡的迹象,尤其是齐王在青州叛乱却转眼被平息的闹剧,更是拨动了无数野心家的心弦。 这种时候,谁跳出来就是众矢之的,还会被别人砍了脑袋邀功,进而占据大义的名分。 魔教当了那么多年的打工仔,给一个又一个皇朝做嫁衣,坚决不会再吃这钟亏了,所以他们出奇的冷静、耐心。 然而,西边不亮东边亮,有人在宁江这旮旯地方打出了魔教的旗号,还祭出了“救世神”这面大旗,魔教能坐得住才怪。 头可断、血可流,但魔教的名声坚决不能毁。 魔教还没起事呢,如果有人先打着魔教的旗号起事了,以后魔教不就成了冒牌货了么。 不行,不能忍! 一定得灭了那个什么救世神! 不仅要灭了他,还得狠狠地整治一番,叫世人知道魔教的厉害。 于是,一个个魔教信使行动起来,西南、西北以及西域诸国的魔教成员纷纷动了起来。 他们纷纷以商队、驼队、杂耍班子、手艺人甚至歌姬舞姬的身份进入中原,而他们最终的目的地都出奇的一致——宁江。 要说起来,他们能如此轻易进入中原,一来是魔教经营数百年,关系多、人脉广,二来是叶家经营南北杂货初始时就派人前往天南地北,寻找域外的商品货物,那些人只需要跟叶家的掌柜搭上线,就能在叶家的安排下一路直达宁江。 无需摸索路线,无需准备伙食饮水,也无需打探客栈酒家,只用跟着叶家的人走,沿途所有的关卡叶家都打点好了,根本没有任何阻拦,一路畅通无阻。 顺利的程度,魔教都惊呆了。 这,跟想象中有点不一样啊。 第162章 皮杯渡酒 天终于放晴了,叶天信的心情也好了许多。 吃饭的时候,叶天信滔滔不绝的向家人们讲述自己生意上的事情。 “你们知道吗?杂货店的生意越来越顺利了,咱们已经沟通到了巴蜀的蛮族人,那里生产桐油、生漆,还有各种草药矿石、铜铁金汞,价格方面也十分低,那里的货物要是运到中原,少说也有三十倍利。” “对了,还有啊,巴蜀再往西南听说是身毒国,也就是天竺,据说是佛祖的家乡,那里的香料不错,还有象牙、犀角,各种宝石,如果运到中原,差不多是百倍获利。” “西域的商人也搭上关系了,西域特产也有很多,乳香、没药、还有果干、果酒,味道真是不错。对了,你们还没见过骆驼吧?等会儿跟爹一起去,叫你们见见。” 昨天一个西域来的色目人,送了叶天信一对白骆驼。 骆驼本就是色目人的财富象征,白色骆驼更是神圣的事物,能将其当做礼物送人,无论送礼的人还是接受礼物的人,都非同小可。m.33yqxs?.??m 所以,叶天信高兴地语无伦次,不能自己。 这么一激动之下,叶天信就倒霉了。 “哎,你们没见过色目人吧?他们那眼珠子不是黑的,花花绿绿的什么颜色都有,还有一个蓝的一个绿的,好看极了。色目人那些歌姬唱歌好听,跳舞也好看,那腰肢一扭,肚皮一晃,别提了。对了,她们还有一个皮杯渡酒……“ 萧战虽然没见过“皮杯渡酒”,可是看叶天信那眉飞色舞的样子就是少儿不宜的节目,于是低声咳了咳。 这时候,叶天信听到“咔嚓”一声脆响,回过头去,立刻看到自家娘子那倒竖的眉毛,以及手中断成两截的筷子。 “哎呦,娘子你轻点,孩子们还在呢,注意影响啊。” 叶林氏大吼道:“你还知道孩子们也在啊?你还知道注意影响啊?你这老不修的,前面几十年下半身不能动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会玩,怎么,腿好了站起来了,下半身又不安分了是吗?” 听到叶林氏说的话,再想到自己断腿这一二十年的苦日子,叶天信心中暗骂,自己真不是个东西。可是一想到在西域胡商那看到种种场面,叶天信又走神了。 萧战连忙放下筷子,然后扯了扯叶依若的袖子。 “娘,我们吃好了,先去工地上看着呢。” 在叶天信渴望的眼神中,萧战二人毅然决然的转身离去。 坐在马车上,二人不禁哈哈大笑。 笑过之后,叶依若摸着自己微微发烫的脸颊,低声问道:“爹那边的生意实在太好了,好得有些过分了。前段时间因为修路、架桥,咱们宁江本地人跟杂货店合作供货也就算了,可是西南、西北的异族,甚至西域的色目人也都争着抢着跟爹做生意,这有点太奇怪了。” 萧战对这件事的原因心知肚明,嘴上却说道:“娘子,咱们宁江是水陆交通的要冲,虽然不如苏州、扬州那般有名,也差不了太多,而且咱们南北杂货的模式天底下独一份,那些蛮族、胡商、色目人受到吸引,也是情理之中。” 叶依若将信将疑的点了点头,可是心中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夫君,那些蛮族、胡商们要是做生意,将货物卖给咱叶家的掌柜就是,何必千里迢迢赶到宁江呢?” 萧战琢磨了一下,回答道:“娘子你想啊,他们来的时候人扛马驮车拉,对吧?回去的时候总不能拉空车啊。拉点东西回去,赚多赚少都是赚嘛。” 叶依若摇了摇头,“妾身虽然没有和那些人打过交道,但也听说,他们最喜欢丝绸、茶叶、瓷器,这些东西在边关都能买到,根本不必入关。” 萧战哈哈一笑,“娘子,你说的很对,实在太对了!可是你想过没有,每个胡商回去都带着丝绸、茶叶、瓷器,到了他们那边,市场上全是这些东西,根本卖不上价,可如果他们买一些其他地域的特产,物以稀为贵,运回去之后大赚一笔。” 叶依若想了一会儿,觉得确实是这个道理。 南北杂货不仅连接南北,还贯通东西,东海中的鱼获、玳瑁、珍珠、珊瑚,东南的香料、翡翠,东北的东珠、海东青、人参、鹿茸等。 这些都是西南蛮族和西域胡商们见识不到的,如果运回他们那里,绝对能卖出异乎寻常的高价。 同时,叶依若还举一反三道:“那些蛮族、胡商、色目人来到宁江之后,如果越过咱们,跟其他地方的商人直接交易怎么办?不行,这样的话咱们不是白白做嫁衣了?” 萧战顿时无语,第一次发现,自己娘子还有财迷的一面。 叶依若喃喃自语道:“咱们应该这样,在渤海、东海、南海、爪哇、暹罗、巴州蜀州、西域、西北、大漠等地设立商栈,专门搜集当地物产,然后统一运送到宁江,再由咱们南北杂货向外发卖。” 听到叶依若的叙述,萧战不得不承认,自己娘子很有经商的天赋和头脑。 而此时,叶依若开始冷静下来,继续缜密的设计南北杂货的发展路线。 “设立商栈,一来可以掌握稳定的货源,建立起长期的供需,二来可以控制收取货物的价格,节约成本,同时掌握定价权,三来可以将生意做成规模,吸引更多的商人,不断丰富我们南北杂货的商品。” 萧战点了点头,这个法子不错。 以后叶家的生意越做越大,必然得有一套完善可循的规章制度,而不能像现在这样眉毛胡子一把抓。 于是,萧战赞扬道:“如此一来,娘子你的大船行就得加快速度了,否则货物运输跟不上,运一趟货三年五载,效率低不说,运费还居高不下,南北杂货在价格上就没有吸引力了。” 叶依若皱着鼻子哼了一声,“大船行建设得按部就班一个个来吧,码头、船坞、仓库,还有其他杂七杂八的。大船行可不是小作坊,船坞不仅大,还全,能制造各种尺寸的船只,而且能同时下水十艘船。这可不是小活,十年之内能把几个主要建筑完成就不错了。” 萧战“哦”了一声,“太慢了!十年太久了,五年也太久,咱可等不了那么长时间。” 叶依若叹了口气,“没办法啊,工匠紧缺。工地上干活的多,但是大都没什么技术,只能卖力气干一些笨活,真正的能工巧匠没几个。而且上次那事之后,能工巧匠就更少了。活干得慢到还没什么,就怕干错了出岔子,一个不好就得返工。” 听到这话,萧战顿时松了口气,“还以为什么事呢,工匠啊,小事一桩。为夫给你找点过来。” 叶依若撇了撇嘴,“周围各郡县的工匠妾身都叫人寻访了,这么长时间才招了四十几个工匠,差得远呢。” 萧战淡淡说道:“一万个!” “一万个?什么一万个?”叶依若眼睛疑惑,心中却隐隐想到萧战的意思,“一万个,夫君别吹牛了。就算你招来一万个工匠,这得多少工钱啊,咱家可供不起这个开销。” 萧战呵呵一笑,十分笃信的说道:“一万个,一文钱都不要。” 叶依若不信。 萧战转过身,将马车的帘子拨开一条缝,低声说道:“如果为夫做到了,你奖励点什么?” 叶依若根本就不信萧战能做到,于是说道:“你想要什么都行!” 萧战哈哈大笑,“那就……皮杯渡酒吧,说好了啊!” 结果,车窗帘子晃动,一个手枕从里面飞了出来,啪一声盖在萧战坏笑的脸上。 第163章 一万工匠 “娘子,到了!” 叶依若刚下车便看到大船行工地旁密密麻麻的人群,顺着人群向江边看去,几艘大船停靠在码头边,不断向下输送人群。 这些人身上的衣衫称不上褴褛,但也算不上干净,而且这些人全都拖家带口,手提肩扛的全都是行礼,叶依若一时间也拿不准他们的身份。 “夫君,这是?” 萧战哈哈笑着说道:“刚才不是打赌了么,一万个娴熟的工匠,这不,到了。” 实质上就是公输祥桐在铲除异己、安插亲信过程中清洗出来的,这些工匠都是前代家主培养出来的,公输祥桐用着不放心,干脆都打发出去。 可是一万工匠,全杀了太可惜了,全放了也容易生出事端,全关起来也浪费资源,正好萧战这边需要人手,就一起打包发送过来了。 以罪囚的身份发送过来的。 听到萧战的话,叶依若难以置信的张大嘴巴。 工匠! 而且全都是娴熟工匠! 要知道,工匠培养不易,娴熟工匠更是艰难,没有二三十年别想成才。 可是苦学了二三十年本事的工匠,放在哪个作坊里都是的大师傅,有钱都雇用不到,更何况是一次性雇一万个。 更令叶依若难以置信的是,这些人全都带着行李细软,妻儿老小,与举家搬迁无异,连雇佣都不算。 想到这,叶依若心中狠狠地跳了两下。 不可思议! 但是又兴奋至极。 如果叶家有了这一万个娴熟工匠,大船行的计划可以加快十几倍,原本十多年都无法完成的工程,现在说不定只要两三年就能竣工,原本限于人力和资源,想都不敢想的设计,现在可以直接上马了。 而且,大船行建立起来之后,还会源源不断接订单,这些工匠又能直接投入到“造船中,每一个都是下蛋的母鸡,而且是下金蛋的母鸡。 想到这,叶依若陶醉的深吸一口气,用略带颤抖的声音问道:“夫君,你是怎么做到的?这些工匠,都是哪来的?” 萧战眉毛一挑,反问道:“娘子,咱们方才打的那个赌?” 叶依若没好气的白了萧战一眼,“皮杯渡酒?什么是皮杯渡酒?妾身不知道耶,要不夫君讲一讲?” 萧战顿时哑然。 讲吧,这小妮子揣着明白装糊涂啊。 可是真要讲解一番,她肯定会反问“夫君,你怎么知道的”,然后就落得跟老丈人一样的下场了。 可是说不知道吧,这个赌注肯定就糊弄过去了。 萧战咬了咬牙,只能将所有的委屈咽进肚里,谁叫自己失策了呢。 “娘子,你还记不记得公输祥桐,还记不记得上个月为夫跟他一起去天工城?” 叶依若点了点头。 这事情自然是记得的,而且记忆深刻。 当时公输家来工地上捣乱,还指使工地上的工匠搞破坏,最后更是拿性命要挟自己。 “当然记得!当时要不是夫君从天而降,妾身当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萧战点了点头,“为夫与公输祥桐在公输家杀了几个人,然后扶公输祥桐登上家主,所有跟随公输家作乱的工匠都丢进大牢,轻则判十年二十年,重则一辈子都出不来了。公输祥桐花重金打点一番,正好处理这件案子的是包大人,包大人怜悯这些工匠,就想了个‘戴罪立工’的法子,在咱们家做工抵免牢狱之灾。” 听到这话,叶依若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公输祥桐重金打点? 包大人怜悯工匠? 事情真是这样吗? 可无论是真是假,现在工匠都到眼前了,放心大胆的用就是。 这时候,萧战朝着远处招了招手,立刻,一个鼠须中年人提着衣摆一路小跑冲过来。 萧战向叶依若介绍道:“这个是黄世仁,专门帮你管理工匠的,有什么事你找他就是。他要是敢三心二意不好好干活,跟夫君说,夫君收拾他!” 叶依若心中顿时生出一股敬仰之感。 经过上次的事情,叶依若也明白了一件事,高级工匠都是有匠籍的,在黄册上有名字的,官府的官吏专门管理。 寻常官吏顶多也就管着十几个几十个匠籍的工匠,同时管理一万人,黄大人的官肯定大的没边了。 于是,叶依若立刻微微蹲身行了一礼,“黄大人,小女子这厢有礼了。以后船行工地这边就拜托您了。” 看到叶依若这客气劲,黄世仁瞬间汗流浃背,双腿一软跪在地上,“主母,您只管使唤小的,小的就是叶家的一条狗,主母叫小的打狗,小的绝不撵鸡。” 叶依若愣住了,“黄大人,您这是?” 萧战这会儿都气炸了,心中暗道:我这一路上各种低调,为的就是不想出名,不想让媳妇知道我的身份和地位,你黄世仁倒好,上来就给我起底了。狗东西,饶不了你。” 感觉到萧战身上如若实质的杀气,黄世仁激灵灵打了个寒战。 “回禀主母,小的也受到公输家谋反案的牵连,如今也是戴罪立工,小的一定好好表现,努力干活,争取减刑。” 叶依若转头看向萧战,萧战立刻点了点头,若有所指的说道:“对!表现得好可以减刑!这个黄世仁判的时间有点长,要是不多减点刑期,估计得干到老死了。” 叶依若顿时用怜悯的目光看着黄世仁。m.33yqxs?.??m 这时候,萧战说道:“小黄啊,问你个事,知道什么是皮杯渡酒吗?” 黄世仁是社会底层的小人物,接触的三教九流比较多,很多花里胡哨的东西也都了解一二。 听到“皮杯渡酒”这个词,黄世仁顿时流露出心领神会的表情。 “主人,这个啊,您可问对人了。皮杯嘛,就是皮肉之杯啦,女人的小嘴,香着呐,什么酒往里面一倒都变得醇绵香甜起来,啧啧啧,就是清水也醉人啊。” 黄世仁还在那滔滔不绝的讲述细节,叶依若却羞得面红耳赤。 “滚!” 黄世仁愣了一下。 叶依若指着远处,低声吼道:“还不快滚过去干活!” 黄世仁顿时缩了缩脖子,随即麻溜的跑开了。 不过,黄世仁心中很是疑惑,刚才主母还和蔼可亲,平易近人,怎么突然间就变了个人似的。 哎,女人啊,就是善变。 看到黄世仁走远,萧战嘿嘿笑着走到叶依若身边。 “娘子,现在皮杯渡酒你也知道了,咱们刚才的赌注应该兑现一下了吧?” 叶依若双手背在身后,眼睛飘忽的瞟向左右。 就在萧战心中痒痒,神不守舍的时候,叶依若飞起一脚踢在萧战小腿上。 “叫你不学好,整天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今晚上别回家睡觉了。” 萧战连忙讨饶,“别啊娘子,为夫错了,为夫再也不敢了。” 第164章 票据生意 一下子多了一万个工匠,再加上他们的家属,宁江凭空增加四五万人口。 这可把县令大人高兴坏了。.33yqxs?.??m 宁江总共也就四万户,二十几万人口,现在凭空多了一万户,四五万人口,这笔政绩已经绝对耀眼夺目,是能臣干吏的象征,也是自己今后升迁调动的本钱所在。 如果是其他地方凭空多出来一万户,当政者肯定要愁得挠头。 毕竟这么多人的衣食住行、吃喝拉撒都是问题,还得协调他们与原住民的关系,一个不好就会生出矛盾,爆发冲突,再严重一点就是流民闹事了。 可是,这一万户没有任何后顾之忧。 一者,这些人都是匠籍,懂得规矩,而且比一般人更加遵纪守法,敢寻衅滋事的话,不仅要丢掉匠籍身份,还会受到严惩,得不偿失。 二者,这些人都是戴罪之身,渴望通过做工来抵免牢狱之灾,一万工匠刚到工地就嗷嗷叫的准备开工,一天时间都不愿耽误。 三者,这些人都是做工的,不是种地的,不需要给他们分配土地,也就不会与周围的原住民产生矛盾。 要说有哪点不好,那就是来到宁江还没有住的地方,所有人都是搭着草棚子、帐篷过,好在是炎炎夏日,天气炎热,要是换成秋冬季节,保准冻死一大片。 叶依若终究是菩萨心肠,虽然萧战说这些工匠都是罪囚,干活是为了抵免牢狱之灾,一分钱都不用给,可叶依若还是打算按照行情给他们报酬。 一个娴熟工匠每月少说三五两银子,那些上了年纪,收益超高的大师傅,都是七八两,单单工钱这一项,每个月就得多开六万两。 身为工匠的管理者,黄世仁听到这个消息,瞬间就炸锅了,把事情报告给萧战,然后两人一起找叶依若。 “主母,这兵户、匠户都是贱籍,根本不用把他们当回事,每个月仨瓜俩枣打发一下就行了。在公输家的时候,做错事扣钱,做错活扣钱。真要领工钱,扣得干干净净不说还倒欠一笔,所以大家都明白了,吃饱喝足就行了,领工钱是不可能的。” 然后,黄世仁强调说:“主母,他们现在不是过来干活的,是劳动改造的,不给他们抽鞭子就不错了,还想领工钱,真以为是过来享受的么。” 叶依若看了看萧战,又看了看黄世仁,“这里我说了算,对吧?” 萧战点头,黄世仁哪敢摇头。 “既然我说了算,那我发工钱有什么不可以的嘛?” 萧战顿时无语,“可以可以,娘子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不过,萧战还是暗暗授意黄世仁:“既然他们领了工钱,就得好好干活,对得起这份工钱才行。” 等黄世仁离去,叶依若这才说到:“夫君,虽说他们是罪囚,不发工钱也没事,可是人老精、马老猾,那些人干了一辈子工匠,肯定知道出工不出力的道理。咱们的工期千万耽误不得了。” 萧战点头,“对对对,娘子说得对,是为夫思虑不周。” 叶依若又说道:“那些工匠都有家人,他们家人需要吃饭穿衣的,可他们又不能自耕自种,时间长了迫于生计,不是要做出一些难以启齿的事情?” 萧战瞬间明白了叶依若的苦衷,“娘子可真是慈悲心肠,那些人能在娘子手下做工,是他们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叶依若脸上一红,低声说道:“妾身也没做什么,他们做工,妾身发钱,怎么到了你们嘴上就成了了不得的事情。” 萧战呵呵一笑,心中暗道:因为世上有太多想让马儿跑又不想给马儿吃草的铁公鸡啊。 这时候,叶依若又说道:“那些工匠都是天工城来的,一个个手上都有钱,而且舍得花钱,他们一万户人家柴米油盐酱醋茶的需求,可以给咱们南北杂货店带来大笔收益。” 说着,叶依若拿出纸笔,“比如一个工匠,一家四口,需要多少米面或者肉食,可以进行核算,然后发给他们一定数额的粮票、肉票。这些票据直接从工钱里面扣除,一个月银五两的工匠,可能发到手里只有三两甚至二两,如此一来我们就可以节省一半的现银。” 萧战愣了一下,仔细一琢磨,还真是这么回事。 如果是杂货店里面的雇工,他们都是周围的农家人,家中有地,农忙了种地,农闲了出来做工挣钱。 雇工挣钱纯粹就是攒着、存着,反正叶家管吃管住,穿衣服也有工装,一年到头不用花一文钱。 可是这些罪囚工匠不同,没有地,衣食住行都得靠买,银子到了他们手上还是得买成各种各样的货物。 与其这样,还不如直接发给他们票据,直接在叶家的南北杂货店买东西,省心省事。 不过,萧战还是狐疑的问道:“他们不会抵触?” 叶依若脸上洋溢着自信的表情,“肯定不会!用票据可以享受一定的折扣,能省下一分利、两分利,这都是真金白银的好处,他们巴不得少领点银子,多领点票据。” 萧战点了点头,这个法子肯定能成。 至于叶家的南北杂货,一下子多了一万户稳定客源,店里的商品更加不愁销路,这都是花钱都买不到的好处。 而且,票据上只有两分利、三分利的优惠,相当于九九折、九八折,比起卖货挣的钱,根本不值一提。 再说了,粮票、肉票发到工匠手里,他们也不是立刻就去买东西,往往要等家中米面吃完才去购物,至于吃肉,往往是把肉票攒下来,逢年过节一次性购物。 这就等于叶家用欠条把工匠的工钱借走,还不给利息。 想通这个道理,萧战顿时用怪异的目光看着叶依若,“娘子,你真是太聪慧了,这个办法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叶依若主动牵起萧战的手,说道:“粮票、肉票之类的票据是爹想出来的,只是怕咱么宁江的百姓们接受不了,所以一直没有施行。而这一万罪囚工匠正是试验的好对象,由他们带动,所有人接受了票据的理念,咱们叶家就能发行粮票、肉票,像钱庄一样吸纳银钱,积累财富,咱们杂货店的生意又能上一层楼。这多亏了夫君啊。” 萧战哈哈一笑,没想到误打误撞,又成了一件好事。 “娘子的构想完全可以实现,只要踏出第一步,后面的全都水到渠成。” 新来的一万工匠都是罪囚身份,干活就是抵罪的,不给他们工钱也没什么,现在给他们粮票、肉票当工钱,他们一个个肯定感天鞋谢地的接受,半点抵触都不会有。 一旦粮票、肉票之类的票据推广开来,老百姓肯定会抢着购买。 毕竟粮价大部分时间都是涨,很少会跌,可能今天一斤米三十文钱,明天就三十五文了,如果遇到天灾,粮价更是翻番的上涨。 而面值一斤米的粮票,无论何时都能兑换一斤米,绝不会因为粮价上涨而额外加钱。 这对担心粮价上涨的普通人而言,就是吃了一记定心丸,很多人会刻意把银子换成粮票存着,因为银子有时候买不来粮食,而粮票可以。只要叶家能保障供应,稳住信誉,粮票的信用肯定会高过银子。 如此一来,叶家就可以通过粮票吸纳人们手中闲散的银钱,按照宁江县的人口规模计算,保守估计也有三五十万两。 叶家可以拿这笔钱投入生产,投入建设,却不用付出一分钱的利息,比向钱庄借钱舒服多了。 而且,粮票、肉票还有一个隐形的好处——一旦粮价跌了,叶家就能凭空获取巨大的好处。 想到这,萧战搓着手说道:“娘子,能不能给为夫开个票?” 叶依若捏起毛笔,蘸了蘸墨,转头看向萧战:“说吧,开什么票。” 萧战呃唔的半天,“那啥,皮杯渡酒的票……哎呦,不开就不开,干嘛打人啊。” 第165章 发家秘密 虽然叶依若想出了票据办法,可以大大减缓现银的压力,但叶家摊子铺得太大,方方面面都需要用钱,仅靠南北杂货的收益不仅是捉襟见肘,连屁股都快露出来了。 再说的直白点,那就是叶家的流动资金枯竭了。 萧战倒是不缺钱,随便拿出一笔钱就能解决叶家的财务问题,但问题是怎么解释这一笔钱的来路。 就算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叶家也不会接受这笔钱。 就在萧战因为银子抓耳挠腮的时候,叶天信则双目发直的看着面前那一盒金叶子。 “叶家主,这是小人的一点心意,还希望您收下。用你们中原的说法,就是能够与您相识,是小人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说话的人肤色雪白,发色金黄,鹰鼻深目,还留着浓密的胡须,正是从西域来的色目人。 叶天信目眩神迷的看着锦盒,瞬间估算出了其中金叶子的数量,这么大一盒,上下两层,每层四列,怎么也有七八百片,相当于万两银子。 奢侈! 大手笔! 叶天信伸手按在锦盒上,随即将盖子盖住推回对面。 拿起一杯酒晃了晃,叶天信说道:“阿卜杜拉兄弟,你要是送我美酒美食,我可以收着,可是金钱、美人这东西……” 叶天信摸了摸腰间软肉,那里还火辣辣的疼,疼得做都坐不直,只能斜卧在软榻上。 “金钱、美人这东西,为兄虽然喜欢,却不敢收啊。烫手,太烫手了。” 阿卜杜拉自然不知道叶天信身上发生的事情,不过他也不是叶天信想的那样,于是直截了当的问道:“叶家主,小人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问一下,叶家主发家致富的秘密,当然,如果不方便说,就当小人唐突了。” 说完,阿卜杜拉将锦盒推到叶天信面前,“无论叶家主说还是不说,这都是小人的心意,还请叶家主收下。” 叶天信心中顿时一阵失望,原来只送钱不送美人啊。 看在阿卜杜拉之前送了自己两头白骆驼,今天又送了自己一盒金叶子的份上,叶天信知无不言。 “叶家发家致富也不是什么秘密,宁江城所有人都知道,是因为为兄招了一个好女婿。” 这倒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也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秘密,说了也没什么。 而且,因为赘婿的身份,外面的人一直对萧战抱有很深的成见和很大的敌意,叶天信也希望通过这种方式给自家女婿正名、扬名。 “这一切,多亏了为兄那女婿啊,是他察觉了我那兄长的阴谋,拯救我一家人,要不然这家主的位置也轮不到为兄来坐。不仅如此,许家扬言封杀我叶家的时候,又是为兄那女婿出手挫败了许家。后来为兄那女婿还结识了公输家,又得到了包大人的青睐,从那之后我叶家才快速的兴旺起来。” 虽然有刻意鼓吹的成分,但叶天信说的这些都是真的,没有半点夸大。 将杯中的酒一口饮尽,叶天信握拳锤了锤自己的双腿。 “阿卜杜拉兄弟,不瞒你说,前面一二十年,为兄这双腿都是废的,全靠着一架轮椅过活,整整一二十年,都是内人和女儿挣钱养家,顺便养为兄这个废人。为兄那贤婿还找来徐神医治好了这双腿,为兄这才能站起来,做个正常人。” 阿卜杜拉听到这话,顿时惊讶的来到叶天信身边。 叶天信也不避讳,直接撩起自己的裤腿,让阿卜杜拉看到自己腿上的皮肤。 皮肤细腻、光滑,触手紧致又有弹性,这哪里是四十多岁的人该有的样子,少女的肌肤也不过如此吧。 阿卜杜拉摸了摸自己的脸,粗糙、干涩、油腻,而且手指肚清晰感觉到褶皱感,再看看叶天信的腿,阿卜杜拉无地自容。 那边,叶天信还在卖力的吹嘘自家女婿,一边说一边喝,不多时就把自己灌醉了。 看到这一幕,阿卜杜拉拍了拍手掌,叫下人们好生伺候。 下人问道,要不要叫几个姑娘,阿卜杜拉本能的想说好,可是想到叶天信之前说的话,顿时又摆了摆手。 安排好这边,阿卜杜拉立刻转到另一个房间。 房门口两个身穿黑衣,面罩黑纱的护卫,护卫浑身上下都包裹得严严实实,就连手上也带着黑手套,腰间的弯刀也是漆黑色泽。 护卫刀子一样的眼神上上下下扫了扫阿卜杜拉,随即打开房门,做了个“请”的姿势。 屋内,一个浑身古铜色泽的壮汉坐在篝火边,一动不动的模样仿佛石雕铜像。 在壮汉身后,一个颀长的身影正拿着书卷来回踱步,即便阿卜杜拉进来也没有从书上移开视线。 好在阿卜杜拉已经习惯了这一幕,于是双手交叠覆在胸前,躬身说道:“教主大人,属下已经得到了叶家主的信任,并且从他口中套出了叶氏家族兴盛的秘密。” “哦?” 颀长的身影终于站定,合上书,却又睁开眼,定定的看着阿卜杜拉。 “说!” 阿卜杜拉不敢抬头,更不敢直视教主大人,甚至都不愿在这间屋子里多待一刻。 “教主大人,据叶家主所说,叶氏家族的一切荣耀和财富都是其女婿带来的,在这个过程中,叶氏家族没有起到一丁点决定性的力量,甚至没有付出任何努力。依属下所见,哪怕是一头猪坐在叶氏家族的位置上,也会飞黄腾达。” 教主思索了一下,又问道:“确定没有其他势力帮助叶氏家族?叶氏家族有没有暗中组建什么势力?” 阿卜杜拉回答道:“属下这段时间刻意交往叶家主,从其口中获得不少有价值的情报,属下的判断是,没有任何庞大的势力帮助叶氏家族,叶氏家族也没有想过组建什么势力。” 想了想,阿卜杜拉又补充道:“教主,叶氏家族崛起以来,总是在和各种大家族对抗,有许家,有公输家,最近又招惹上了七宗,如果有什么势力扶植叶氏家族的话,当他们对上七宗那一刻,应该已经被放弃了。” 教主点了点头,七宗的大名他是知道的,也知道中原神州其实是七宗的地盘,得罪了七宗的势力,基本上已经被判死刑了。 “如此说来,叶氏家族应该没有什么后台,纯粹是靠那个上门女婿。” 想到这,教主向阿卜杜拉说道:“你,去查查叶氏家族的小姐什么来路,又有什么魅力。那上门女婿喜欢女人,我们就给他送女人,各式各样的女人。只要他愿意加入我教,就是把全天下的女人都给他又如何!” 第166章 送钱的人 大船行工地上忙碌得热火朝天。 一万工匠来到之后,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搭帐篷,暂时解决住的问题之后,开始了建房子。m.33yqxs?.??m 毕竟他们未来二三十年甚至一辈子都要在宁江生活了,说是在这里扎根落户也不为过,帐篷可以解决一时的问题,却不能一辈子都住帐篷。 县令大人很慷慨,直接在大船行旁边的旷野上比划了一下,将一大片土地都划给叶家,作为安置工匠们的宅基地。 有多慷慨? 十几座土山头,再加上两个河湾,几乎赶得上宁江县城的四分之一了。 县令大人说道:“按道理,这些迁徙的民众应该由官府来安置,但是你们也知道,官府顶多只能保障他们有口饭吃,至于吃饱吃不饱,就不是官府操心的事了。” 这种事情在官场上很常见,尤其是天灾之后,朝廷赈灾的银子到地方上的时候都得层层扒皮,地方不倒欠朝廷就是良心,能有十分之一就是菩萨转世。 县令大人很坦白的说道:“所以呐,本官就算给你们拨银子也拨不了几个,干脆就不拨了。不过地皮本官还是能做主的,除了刚才那块,再加上沿河而下直至宁江县界,沿河两岸五里之内无主之地,你们都可以用。” 叶依若大略估算了一下,从此处沿河而下,到隔壁县应该还有一百三十里,河两岸五里之内,加起来就是十里,这片地就算再荒芜,可是架不住它大啊。 似乎猜到了叶依若要说什么,县令大人一抬胳膊,“本官两袖清风,也懒得挖地三尺搞钱,索性就把地皮给你们,你们自己挖。好了,本官告辞!” 萧战撇撇嘴,“娘子,这老倌是真的穷,把他丢到磨盘了也榨不出一滴油水。” 叶依若摇了摇头,“夫君,县令大人许诺的地皮可比银钱更贵重,只是可惜,咱们现在没有多余的银子,否则的话沿着河两岸建庄园,这就是咱们叶家的地了。” 萧战心中不以为然,地皮而已,想要多少就有多少,根本不是事。而且县令大人已经承诺了,沿河而下直到县界,都是叶家的。 叶依若却说道:“夫君,你没垦过田,可能不知道这里面的细节。朝廷有规定,无主之地可以随意开垦,只要连续耕作五年就是私田,成为私田之后再免税五年。所以人们对开垦荒野这件事一直都很积极。” 这一下确实问在了萧战的知识盲区上,“所以呢,娘子?” 叶依若笑了笑,“原来夫君你也有不知道的事情,妾身还以为夫君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萧战无奈的摇了摇头。 “夫君,县令大人虽然把这一大片无主之地许给了我们,可毕竟不能直接把地契给咱们,咱们总得走个过场。如果在那片区域上盖房垦田,耕作五年就是咱们的了。” 萧战挠了挠头,“所以呢?娘子你直接说怎么办就好了。” 叶依若两只手紧紧的扣在一起,皱着眉头说道:“县令大人虽然答应了咱们,可毕竟没有落到白纸黑字的地契上,而且指不定哪天县令大人升迁,新来的县令未必承认这事。哎。” 萧战顿时眼睛一亮,“咱在河两岸建设一些居住点,找县令大人要来地契,这就是叶家的产业了。一万工匠都安置在居住点里,以后再有新的工匠,也可以往里面安置。” 有了安置住房这一项,叶家可以吸引更多的工匠投奔,有了足够的工匠,叶家的大船行必然蒸蒸日上。 可是这时候,叶依若皱着眉头说道:“这法子好是好,可是消耗的银钱也数以万计,叶家现在真的是没有余钱了。” 萧战直接说道:“那就先把好地段占下来,其他的地方以后再说。为夫先去看风水,” 叶依若拉住萧战的袖子,“夫君,你怎么还不明白呢,咱们叶家一分钱都拿不出来了,新来这一万工匠们的工钱已经是极限了,县令大人画的饼再大,咱们也吃不消啊。” 萧战哼了一声,“之前七宗跟咱们打赌,承诺的修路架桥,银钱都是咱们叶家垫的,正好去找他们讨账。” 七宗输是输了,可赌注不是一时半会能够兑现的,叶家手上正好有大批的工匠,于是派遣出去修路架桥,所有款项都是叶家垫付的。 现在距离打赌将近一个月了,叶家路都修了几十条,桥也架了十几座,可七宗那边连一文钱都没给。 想到这里,萧战都有些后悔,“娘子,是为夫嘴快,吹了个牛皮,修路架桥的款项都是咱们垫付的,否则也不会叫你这般为难。” 叶依若摇了摇头,“夫君,咱们修路架桥不仅仅方便了宁江县的百姓们,也方便了咱们自己啊,这是积德行善的好事,便是散尽家财也值得啊!” 话虽如此,可萧战还是不太舒服,对七宗也越来越恼火,心中琢磨着,今晚就去找他们谈谈心。 这时候,外面的下人说道:“姑爷、小姐,外面有一个色目人,自称阿卜杜拉,说是老爷的朋友,想要和咱家谈一笔生意。” 谈生意? 叶依若低声说道:“谈生意直接找爹就是,怎么找到这来了。” 萧战在边上提醒道:“那个阿卜杜拉就是送爹白骆驼的西域富豪,也是叫咱爹见识皮杯……嗯么,他来这里会不会是爹的意思?” 叶依若懒得跟萧战置气,而是向外面说道:“把客厅布置一下,我们稍后就到。” 没多久,阿卜杜拉便被下人引到客厅。 叶依若这段时间也见过好几个色目人,可是面对面的还是第一回,于是好奇的打量着阿卜杜拉。 阿卜杜拉也在悄悄大量叶依若,心中暗道:这个女性普普通通,也没有什么特殊之处,怎么就把叶家赘婿那么优秀的人牢牢控制住? 看到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旁边的萧战不乐意了,咋地,我还在这呢! “咳咳,阿卜杜拉是吧?你有什么事情要谈直接说吧,如果没事,喝完茶就走吧。” 阿卜杜拉也知道自己刚才的举动有些失礼了,于是连忙赔罪。 “小人阿卜杜拉,今天确实有一笔生意与叶氏家族的小姐商谈,准确说,小人有一大笔钱,想要投入叶小姐的生意中,不知叶小姐是否愿意接纳?” 投资? 叶依若顿时高兴地站了起来。 现在叶家什么都不缺,就是缺钱,阿卜杜拉来的太是时候了! 第167章 船行价值 阿卜杜拉介绍过自己之后,开门见山的说道:“我对叶家的生意十分感兴趣,不知道有没有荣幸在其中占一股。” 叶依若对阿卜杜拉的提议很感兴趣,毕竟钱是挣不完的,做生意需要本钱,如果本钱充足就能挣更多的钱。 叶依若问道:“远来的贵客,不知您想投资什么生意,投资多少,又想获取多少报酬呢?” 阿卜杜拉看了一眼远处热火朝天的船行工地,又看了一眼工地上密密麻麻的工匠、民夫等,由衷的赞叹一声。 “这段时间与令尊交谈,得知叶氏家族正在筹备建造船坞,今后有打算进行远航,探索海外的财富。我呢,也对此抱有很浓厚的兴趣,想要与叶家在这方面合作。” 萧战咳了一声,蛮横的插话,“别说那么多废话,我娘子问你,投多少钱,要多少报酬,干脆点说个数,听到没。” 阿卜杜拉转头看向萧战,心中暗道:这就是叶氏家族的赘婿了吧,也就是叶氏家族崛起的根源。只是,这人说话也太没水平了吧,根本就是一个地痞无赖。 萧战没好气的看着阿卜杜拉。 叶家干的都是赚钱的行当,挣钱的买卖,虽然资金不足,可并不意味叶家弄不到钱,萧战随便一句话,手下的势力就会调来巨额财富。 真要投资的话,哪里轮得到阿卜杜拉,萧战自然对其没有好脸色,甚至一副跃跃欲试想要打人的模样。 阿卜杜拉伸手从跟班那里接过一个账簿,上面详细记载着叶家大船行的占地面积、主要建筑,以及叶家在这些工程中投入的人力成本、物力成本等,更是对大船行的未来进行估算,得出每年盈利四十万两这个结果。 “叶小姐,叶氏家族在大船行中投入的人力和物力成本大致在二十七万两,未来还要继续投入三十五到四十五万两才能竣工,总价值应该在八十万两。不过前几天叶家接收了一万名娴熟的高级工匠,叶氏家族也调整了大船行的规划,可以将评估提升到一百五十万两,叶小姐觉得如何?” 叶依若心中大吃一惊。 虽然知道大船行是一个聚宝盆,可也没想到这么值钱。 每年获利四十万两就不说了,这一百万十万的投入是什么意思?叶家没有投入这么多钱啊。 不过很快,叶依若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之前的工匠、造船的材料、技术等,全都是许家被抄灭之后,分给叶家的,叶家直接拿来用了,根本不知道这些资源的真正价值。 再加上这次一万罪囚工匠,是公输家谋反案中受牵连的倒霉蛋,一万户人口,放到哪里都是负担,更别说收益了。 也就叶家这边有在建工程,用得着工匠,能够发挥这些工匠真正的价值,也能依靠这些工匠创造出更多的财富。 看着叶依若眼中久久没有退去的惊讶和震撼,阿卜杜拉心中浮现出一丝轻蔑。 才一百五十万两,就震惊到了,而且震惊了这么久还没恢复,叶家小姐的眼界和见识也不过如此。 可是,阿卜杜拉眼中这一闪即逝的轻蔑被萧战感知到了。 萧战原本就不喜欢阿卜杜拉,毕竟大船行的资源都是萧战为叶家东拼西凑弄起来的,其价值远远不是一百五十万银子能够衡量的,阿卜杜拉想占分子,根本就是痴心妄想。 这就算了,阿卜杜拉还敢轻视萧战,真是不可忍。 “没见识!才一百五十万两,这是乞丐做的评估吗?” 听到这话,阿卜杜拉身后的随从立刻说道:“我家主人的评估团队是专业的、一流的,而且我们对叶氏家族船行的评估只高不低。毕竟叶氏家族的船行没有专业人士管理,很难发挥出其真正的价值。” 说完这话,随从一脸倨傲的抬起下巴,差不多是鼻孔看人了。 萧战笑着看向阿卜杜拉,“叶家没有专业人士,管理不好船行?阿卜杜拉先生,看样子你胃口不小啊。” 阿卜杜拉呵斥了一声随从,随即笑着向萧战说道:“叶氏家族的姑爷,正如你所说,我在我的家乡也有一支船队,十二艘大船以及配套的辅助船只,里面有很多专业的航海家和水手,都是常年跑远洋路线的,从极西之国到天竺、从天竺到占城、从占城到你们天朝泉州。” 阿卜杜拉讲述起了船队的概况,每一艘船的名字、尺寸,船上的人员配置,船长的名字,全都如数家珍。彡彡訁凊 很显然,阿卜杜拉不是庸才,单是这个识人用人的能力,就可见一斑。 最后,阿卜杜拉总结道:“我可以将这些人带过来,作为船行的资产,同时,我再额外注资七十万两白银,不知叶氏家族能否给我六成股份?” 七十万两白银、一支十二艘大船和相应人员的船队,换取叶家大船行六成股。 听到这个报价,叶依若心动了。 七十万两,这可是叶依若从来没见过的财富,甚至做梦都不敢想。 一支精擅远洋航行的船队,十二艘大船和满配船员,这种规模和实力放在全天下都是首屈一指的。 中原各州现在充其量也就是在内河内海航运、在沿海一代捕鱼,再远一点就是盲区了,根本没有远洋航行的概念。 综合而言,很赚! 虽然要分出去六成股份,可叶家还有四成,以后还是有钱赚。 叶依若几乎没有什么犹豫,当场就要答应下来,可是萧战眼疾手快,扯了扯叶依若的袖子。 “咳咳,阿卜杜拉是吧?我告诉你,叶家的大船行没有你想的那么廉价。“ 叶依若又扯了扯萧战,抢着说道:“贵客先生,您稍等一下,那个谁,快点上茶!” 说完,叶依若拉着萧战向里间走。 萧战回头看了一眼阿卜杜拉,恰好看到其嘴角微微勾起,轻蔑而又不屑的笑着。 萧战顿时明白,这家伙心中肯定将叶依若当成了见识浅薄,见钱眼开的普通人。 “可恶!” 然而,叶依若拉着萧战的胳膊往里间走,根本容不得萧战反抗。 第168章 竞争开价 “娘子,你别拉,为夫告诉你,要是钱的事,为夫帮你解决,别说一百万两,就是一千万两,为夫也能弄来。” 说着,萧战竖起三根手指,“三天,最多三天,我把银子放在你面前。无论你要多少,只管说个数!” 到了这一步,萧战也懒得隐藏和低调了,直接发动自己的手下筹措资金,搬一座银山来宁江。 叶依若生气的扭过头去,“夫君,难道在你眼里,妾身就是钻进钱眼里出不来的人吗?” 萧战心中暗道:不就是吗,为了几十万两银子就把大船行卖了,为夫为了大船行从外面划拉那么多工匠,难道就是卖钱的嘛。 见萧战不说话,叶依若落寞的叹了口气。 “夫君,大船行却是是聚宝盆,可以为咱家带来可观的收入,可是这个收益至少得三年甚至五年之后才能见着。而这三五年之中,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每一件事都得花钱,花大钱。” 萧战将竖起的三根手指收了两根,“娘子,一天时间,我为你筹来一百万两银子。” 叶依若摇了摇头,“夫君,县令大人给咱们那块地皮很好,除了可以建居民点,还可以建一些简陋的草棚子,给居无定所的乞丐、流民们住,他们在门前屋后种点果子蔬菜,以后也能勉强糊口度日了。” 萧战心中颤了一下,他没想到叶依若是抱着这样的打算。 叶依若继续说道:“建一个草棚子,再扎一个篱笆小院,估计二两银子都用不完,但是有了这个草棚子,就能找县令大人办地契,那些无家可归的人就有一个根了。” 萧战心中满是羞愧,手按在叶依若肩上,一用力,顺势将其揽入怀中。 “娘子,为夫误会你了。” 叶依若没有挣扎,而是接着说道:“夫君,每当暴雨季节,河水猛涨,河两岸的庄稼就会被淹死,屋子也会被冲毁。而且,水贼的船沿河劫掠,河两岸很少有人居住耕作,即便那些无家可归的人也不敢在这里居住。”.33yqxs?.??m “可如果咱们盖上简易的房子,再安排一些工匠家属住进去,肯定会有人跟着住进去,一旦有了主心骨,河两岸会多出几十个上百个居住地,可以容纳成千上万的百姓。” 这时候,叶依若终于察觉萧战的小动作,连忙挣脱开来。 萧战咳了咳,夸赞道:“圣人说,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不过圣人光说不做,娘子竟然真的要动手做了。” 听到萧战的夸赞,叶依若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别说笑了,妾身一介小女子,哪能和先贤相提并论!只是小时候听家里人说得多了,所以知道一些事情。” 叶家没有富起来之前就是在一个小渔村生活,叶依若小时候也是在渔村长大,所以知道渔村的苦处,然而世上很多人连个遮风挡雨的屋檐都没有,比渔村的人还不如。 现在,叶依若有能力了,自然想着帮助这些人。 “夫君,眼下宁江贼寇已经销声匿迹,河边不会再遇到水贼的侵扰,咱们又疏通河道、挖渠修坝,就算暴雨天也不担心河水泛滥,河岸两边完全可以建立起几十个上百个渔村。我们的银钱越多,能帮助的人也就越多。” 萧战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想要用自己绵薄的力量去做连圣贤都做不到的事情,用那稚嫩的肩膀扛起堪比江山社稷的重担。 单纯得可爱,却又善良得可敬。 最后,叶依若说道:“夫君,妾身知道你很有钱,但妾身不能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而挥霍你的钱。” 说完这话,叶依若深吸一口气,随即坚定地向外走去。 阿卜杜拉正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悠闲自得的品茶。 看到萧战二人出来,阿卜杜拉顿时笑了,笑得十分得意。 “怎么样,二位商量好了吗?是否接受我的提议呢?” 叶依若连忙说道:“我接受!” 没有任何犹豫,甚至还有一丝迫不及待,毕竟早一天拿到银子就能早一天动工,就能早一天拯救那些饥寒交迫无家可归的人。 看到这一幕,阿卜杜拉笑了,高傲而又轻蔑。 这一次,他没有任何掩饰,甚至还发出了哈哈大笑。 得意的看着萧战,阿卜杜拉说道:“叶氏家族的姑爷,看到了吗?这就是你喜欢的女子。” 阿卜杜拉的本意是在萧战面前戳穿叶依若的“真面目”,让萧战看到叶依若贪财的一面,为以后挖墙脚打基础。 可是萧战不知道这一切,看到阿卜杜拉轻视叶依若,萧战心中怒火高涨。 “叶家的大船行可以接受注资,但并没有说只接受阿卜杜拉你的注资。” 阿卜杜拉爽朗一笑,“好的,我同意!如果还有其他竞争者,那就让他们过来吧!叶氏家族的女婿,我会让你知道我的财力!” 萧战笑了,笑得轻蔑无比,“叫外面那两个人进来吧!” 话音刚落,两道身影瞬间进入屋中,正是高长恭和王右军。 萧战说道:“我娘子手下的大船行准备融资,这位阿卜杜拉先生出一支船队,再加上七十万两白银,要求占大船行六成股份。你们俩呢?” 高长恭听到这话,顿时喊道:“叶家的大船行可不是普普通通的船行,而是天朝独一份的,这生意真要做起来,就是占尽南北商贸,东西财货,其中的利益无可估量。” 王右军也回答道:“大船行的意义不光在商业上,好友政治上、军事上,关乎天下兴亡,万民福祉,谁将其拿到手,就能搅动天下风云,主掌沉浮变幻,决不能落入异族人手中!” 听到这话,叶依若顿时吃了一惊。 本以为船行只是寻常普通的生意,哪知道关系着这么多事情,但是叶依若知道高长恭和王右军的来历,这俩都是大家族的子弟,见过大世面的,跟自己不一样,肯定不会欺瞒自己。 这时候,阿卜杜拉说道:“中原有句古话,在商言商,你们要是买得起就出价,买不起就离开,别在这说那些有的没的!” 出价? 高长恭和王右军互相对视,随即嘿嘿一笑。 第169章 见过师父 阿卜杜拉点了点头,“对!出价!只要出的比我更高,我就放弃!不过你们是没有机会赢我的!” 在身家这一点上,阿卜杜拉还是有自信的,无论对方两人出什么高价,自己都能超过他们。 可是这时候,高长恭两手一摊,“我没钱!” 王右军也点了点头,“身无分文。” 阿卜杜拉哈哈大笑,“你们是在搞笑吗?可是这一点也不好笑!一文钱都没有还想学别人做生意,用中原的话就是痴人说梦!” 高长恭嗤笑一声,“蛮夷,不是小爷跟你吹,小爷做生意就算一分钱的本都没有,也能日进斗金,做生意还要靠本钱,那才是小爷的耻辱!” 王右军也不废话,直接摊开纸写了起来,“船从宁江出发,顺河而下,下一个县是静塘县对吧,静塘县县令是我王家门生,其祖得称呼家父一声座师,见到我也得称呼一声小师弟。船行的船拿着我的折子,在静塘县保证不会有任何事。” 听到这话,阿卜杜拉顿时明白了,这两个想要跟自己竞争的小孩是官二代,想要靠家里的关系跟自己抢生意。 不过,阿卜杜拉不知二人身份,只能静静观望,同时心中决定,回去之后就把这两个小孩的底细查的一清二楚。 这时候,王右军捏着笔沉吟了一下,“过了静塘县是望海县,望海县倒没有我家的门生故吏……” 阿卜杜拉瞬间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你们手眼通天呢,原来也就认识一个县令而已,怎么着,出了周围几个县关系就行不通了?” 王右军哈哈一笑。“无知的蛮夷!那望海县虽然是县,但实际上就是一个小镇子,才几百户人口,宁江县大一点的村子都比他们强。望海县地理位置偏僻,向来都是官场上失意人士养老的地方。” 阿卜杜拉顿时没脾气了,心中暗道:不说话,不说话,坚决不说话。 就这样,王右军将一个又一个郡县的名字写出来,然后将自家的关系附在后面,而这些关系每一个都是县令、郡守之类的一把手,其他杂七杂八的小官都没上榜的资格。 随即,高长恭又在纸上补充了一下高家的关系。 看着这张表,叶依若一阵头晕目眩。 想当初许家筹建大船行的时候,为了疏通周边关系,付出了不知多少人力物力财力,各种请客送礼吃饭,结果还是四处碰壁。 而现在呢,叶家都没想着找关系,这些关系长了腿似的,自己跑上门来。 叶依若看了一眼萧战,悄声问道:“是你指使他俩的吗?” 萧战没有回答,而是说道:“他俩恰好回来向我汇报事情,正好赶上了。” 阿卜杜拉目瞪口呆的看着二人,虽然不知道那些密密麻麻的官名都是谁,但是这无数个当官的会聚到一起,再厉害的船行也得被摁得服服帖帖,更何况自己这种番邦异族。 “两位,你们的关系就算再硬,可也少不了银子,少不了老船长和经验丰富的水手吧?” 高长恭二人哼了一声,“不是小爷吹,凭我家的关系,还真是想要什么就能弄到什么!” 阿卜杜拉脸上浮现出一抹玩味的笑,“你说的没错,如果是在内江内河里面航行,确实是你的关系厉害,可是一旦进入大海,你那些关系就没有任何用处了!而我的人,都是征服海洋的勇士!” 说完这话,阿卜杜拉骄傲的昂起头。 没错,在大自然的面前,人类是那么的渺茫和微弱,当十几丈的巨浪迎头打来时,人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神明的宽恕,而不是四处托关系。 所以,阿卜杜拉自信,叶氏家族不会拒绝自己的条件。 然而,高长恭嗤笑一声,“人?是人就有需要,有渴望,无论他要什么,我家都能给他!” 王右军直接摊开一张白纸,问道:“你那些人都姓甚名谁,家住何处,我这就修书一封,请他们来宁江共商大事。” 阿卜杜拉愣了愣,随即明白了对方的意思,顿时气得直咬牙。 “我那些勇士,都是忠诚的人,根本不会为你们开出的条件动心。” 高长恭二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就连萧战也跟着笑了。 阿卜杜拉被笑得摸不着头脑,“怎么?有什么好笑的吗?实话告诉你,在我的故乡,我是最富有的人,没有人可以开出比我更高的价码!” 高长恭啧啧两声,问道:“你在你的家乡或许是最富有的人,但是在中原,你什么也不是!” 被轻视的阿卜杜拉顿时咬牙切齿。 财富,这可是自己最引以为傲的地方,眼前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孩子,竟然敢瞧不起自己。 于是,阿卜杜拉双手抱胸,傲慢地说道:“不是我吹嘘,即便在中原,我的身家也可以排进前三!” 王右军嘲讽道:“什么前三,分明是第三吧!” 阿卜杜拉认真地点了点头,“没错,应该算是第三!中原有一个高氏家族和一个王氏家族,除了他们两个,中原不会有比我更富有的了。” 听到这话,叶依若噗嗤一声笑了,然后萧战也笑了,最后高长恭和王右军也跟着笑了。 阿卜杜拉有些疑惑,“怎么了?有什么可笑的吗?高氏家族和王氏家族经常斗富,那种手段即便我也甘拜下风,输给他们两家不算可耻。”.33yqxs?.??m 然而,众人还在笑。 阿卜杜拉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你们的行为举止,有损待客之道。” 萧战摆了摆手,解释道:“你都没弄清楚你的对手是谁,就在那大放厥词,哎,算了,不跟你说了,你自己走吧。” 阿卜杜拉不是傻子,听到这话,立刻难以置信的回过头去,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高长恭和王右军。 只见其恭敬地行了个礼,“请问二位,你们与高氏家族和王氏家族是什么关系?” 高长恭撇了撇嘴,“小爷高长恭,兰陵高家嫡长子!” 王右军也拱了拱手,“在下王右军,琅琊王氏嫡长子!” 阿卜杜拉身子一颤,双腿一软,随即扑通一声跌坐在地上。 “中原有句古话,关公面前耍大刀,孔夫子门前卖论语,哎,跟你们二位的家族相比,我真的是穷光蛋,不值一提了。” 随即,阿卜杜拉目光在萧战和高长恭二人之间转了转,“请问,他是你们的?” 高长恭二人立刻上前一步跪在萧战面前,“徒儿见过师父!” 第170章 我来投资 阿卜杜拉心中是崩溃的。 之前探查到叶氏家族崛起全是这个女婿的功劳时还有些怀疑,可是现在看到高氏家族的嫡长子和王氏家族的嫡长子跪在叶氏家族的女婿面前,阿卜杜拉的小腿肚子也有些颤抖。 真的很想跟着那俩人一起跪下去,也喊一声徒儿见过师父啊。 叶氏家族的女婿真的太厉害了,竟然可以收服中原最富有的两个家族为其效力,有这等底蕴,想干点什么还不是手到擒来。 随即,阿卜杜拉看向叶依若,他很想知道,叶氏家族的小姐究竟有什么魅力,可以迷倒这个不可思议的年轻人。 长相,非常漂亮,但是距离倾国倾城还有些距离。 见识,几十万两银子就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跟一掷万金斗富的巨富比起来差了太多太多。 至于其他的优点,阿卜杜拉实在说不出来。 结论就是,叶氏家族的小姐很普通,没有任何异常之处。 哦对了,阿卜杜拉敏锐察觉,叶氏家族的小姐还是处子之身。 刚开始时,阿卜杜拉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可是再三观察之后,阿卜杜拉无比确信,自己没有看错,叶氏家族的小姐确确实实是处子。 那一刻,阿卜杜拉彻底迷茫了,也不馋人家身子,叶氏家族的女婿究竟是图什么呢? 萧战乐呵呵的看着阿卜杜拉,“不好意思,你好像出局了!” 阿卜杜拉摇了摇头,“不,价钱还可以商量。你们有人脉,我有人才,咱们如果联手,可以纵横七海,成为海洋上的霸主。” 萧战不以为意,“阿卜杜拉先生,我对称霸七海没有兴趣,你的筹码也无法打动我,如果没事的话,请你离开吧。” 这时候,阿卜杜拉的随从上前耳语几句,阿卜杜拉脸上惊讶了一下,随即迅速的镇定下来。 “高家嫡长子?王家嫡长子?不过我的人打听到你们已经被革除家族,取消了嫡长子身份,现在你们的家族已经推选出了新任家主。这消息人尽皆知,叶氏家族不应该没听到吧!” 想到二人在自己面前装逼,阿卜杜拉心中一阵恼火,自己还真的就信了,可恶,可恶啊。 这时候,高长恭不屑的说道:“是我革除了高家,那种地方,求着我我都不待。” 王右军也扬了扬手中写满名字的纸,“这里的人脉是家父个人积攒的,而不是王家积攒的,即便我不是王家嫡子,依然有效。” 高长恭点头附和道:“没错,这些都是私人关系,如果是高家和王家的关系,再搬一摞纸也写不完!” 平平淡淡的话语,却彰显着毋庸置疑的自信和霸气,或许这就是传承千年的底蕴和傲气。 萧战拍了拍手,“很好,这些人脉和关系都是无价之宝,有了这些,咱们叶家的大船行就能纵横无阻,通达八方。哦对了,你们拿出这么多的资源,想要几成股份?” 高长恭和王右军连忙摆手,“什么股份不股份的,我们不在乎,我们就是喜欢为师母分忧。如果师母非要给的话,那就过年的时候多包点压岁钱吧!” 萧战立刻拍板,“一文钱,现在就给你们!对了那个谁,叶家大船行已经不需要融资了,你哪来的哪回吧,送客!” “等等等等!”阿卜杜拉连忙拱手讨饶,朝着叶依若说道:“叶氏家族的小姐,在下带着金钱和诚意而来,又不是恶客上门,为什么要这般对待在下。” 叶依若也觉得萧战的态度有些过了,于是指了指椅子,说道:“阿卜杜拉先生,坐下说话吧。” 见到这一幕,萧战不满的哼了哼,却没有再坚持送客。 将这一幕收入眼底,阿卜杜拉心中惊讶连连,叶氏家族的小姐究竟有什么魅力?难道是自己老眼昏花,分辨不出来? 阿卜杜拉颓然的叹了口气,然后向自己的随从说道:“你们先下去吧。” 叶依若顿时会意,也朝着客厅中的下人们说道:“你们也下去吧!” 很快,屋中就只剩下萧战、叶依若、高长恭、王右军和阿卜杜拉。 阿卜杜拉说道:“不瞒几位,在下是西方绿洲之国的王子,我的国家曾经无比辉煌、强大、富饶,拥有广阔无际的土地,纵横大漠的骑兵,征服大海的勇士,我也是绿洲之国最具权势和财富的人。只可惜,我的叔叔篡权,杀害了我的父亲。” 悲痛的流下几滴眼泪,阿卜杜拉接着说道:“父亲临终前,将我送到船上,还将王国的财富装在了船上。只可惜,追兵赶到,舰队为了掩护我突围,纷纷留下断后,在被包围之后全都凿船自沉。我也因此损失了三分之二的财富。” 听到这话,萧战和叶依若全都惊讶起来。 这几天没少听叶天信吹嘘阿卜杜拉的事迹,尤其是他那奢靡的做派,挥金如土的风格,萧战和叶依若都快听出茧子了。 却没想到,这家伙眼下拥有的财富只是冰山一角,还有很多没带出来的,以及沉在海中的。33yqxs?.??m 就连高长恭二人也忍不住对视一眼,心中琢磨着,如果三家人一起斗富,究竟谁能笑到最后? 阿卜杜拉抹了抹眼泪,说道:“在下确实满怀诚意与叶氏家族合作,在下的舰队是王国中最精锐的海军,充当船行的护卫绰绰有余。而且在下真的很有钱,只是在下更像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而不是坐吃山空。” 听到这里,萧战摆了摆手,“阿卜杜拉,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手中捏着一笔巨款,却被人追杀,又担心被身边的人谋害,所以想把钱投出去免遭惦记,同时也能获得一份长期收益,保障今后的生活,是吧?” 阿卜杜拉也不掩饰,直接回答道:“没错!叶氏家族的大船行很有前途!而且探索海洋,掌握航路,也能时刻掌握故乡的情报,又可以给跟随我的海军、随从、护卫们找一个栖身之地,一举数得。这种事情哪怕赔钱在下也会做,在下别的没有,就只剩下钱了!” 听到这话,萧战心中一动。 “阿卜杜拉,实话告诉你,大船行必须由叶家来掌控,你想占六成是不可能的。” 阿卜杜拉听到这话,心中微微失望,不过还是满怀期待的问道:“那么,在下能够占几成呢?” 萧战竖起一根手指。 阿卜杜拉立刻问道:“一成?虽然少了点,但总比没有好。我投了!” 可是这时候,萧战竖起的手指左右晃了晃,“一分都别想!大船行的事情你就不用想了。不过,叶家有另外一个项目,你可以投。” 说着,萧战叫人拿出宁江县的地图。 “看到这条河了吗?宁江向下一百三十里,河岸两侧各五里范围修建居民点,只要在这里耕种劳作,就可以向官府申请地契,你们也就不再是居无定所的异乡人,而是宁江县的居民。” 看到阿卜杜拉流露出了意动的表情,但也仅仅是有些兴趣,属于可有可无的程度。 毕竟阿卜杜拉有钱,直接买现成的房子就是,何必自己建。 这时候,萧战凑到其耳边,压低声音说道:“我会点风水秘术,可以帮你找个风水好的地方建宅子,长期居住的话,保证叫你子嗣绵延,家业兴旺,保住现在的富贵不成问题,甚至还有可能恢复以前的荣耀!” 听到最后那句话,阿卜杜拉瞬间双目放光。 风水,这可是东方国度最神奇的力量了,就连东方的皇帝也对风水笃信不疑。 一想到这段时间听到的关于风水的种种传闻,阿卜杜拉双手一拍,“投了!这个项目我阿卜杜拉投了!” 第171章 土豪大户 钱到位,工匠是现成的,河两岸的居住点当天就动工了。 阿卜杜拉虽然土豪,可毕竟是异乡人,在中原连个落脚点都没有,巨额财富非但没能给他带来幸福和安定,反而只有无穷的担忧和恐惧。 唯恐哪天手下经不起财富的诱惑,叛变自己。 这不是阿卜杜拉猜疑,而是确有其事,也正因此,阿卜杜拉才会加入魔教,献上一大笔钱财寻求庇护。 而今天,将一大笔钱财投给叶家,看着叶家的女婿使用风水秘术帮自己挑选新宅的位置,阿卜杜拉心中涌现出久违的踏实和平静。 同时,阿卜杜拉发现,自己投出去的财富并不是打水漂了,而是变成了房屋、宅邸、庄园。 财富并没有离自己而去,而是换一种方式陪在自己身边。 想到这,阿卜杜拉拿出一堆图纸。 “这是我在绿洲之国时住的宫殿,你们能不能帮我照着这个样子建造出来?钱不是问题,放心!” 见识了叶家工匠超高的水平,阿卜杜拉瞬间有了新想法。 虽然复国不太现实,但是在宁江建造一个一模一样的宫殿还是没问题的,既缓解了思乡之情,又能叮嘱自己不忘耻辱,时刻为复国努力奋斗。 萧战看了一眼图纸,表示没问题。 “阿卜杜拉,我现在的打算是这样的,沿河两岸一百三十多里,几个最好的位置都留给你建宫殿,你看这七个点,连起来就是七星之势,而你的行宫就在这里,正是北极星的位置。” 阿卜杜拉迷茫的眨了眨眼睛,“那个,风水这东西我不太懂,您看着弄就行,需要多少钱告诉我就行了。” 萧战直截了当的说道:“这北斗七星的方位,建设七个居住点,用来安置你的随从、护卫和水手们,北极星的方位就是你的寝宫,此地有七星拱护,上应天星,下应人和,长久居住必然能积蓄气运,改变命数。” 阿卜杜拉别的都不懂,但是这个“气运”、“命数”的深信不疑。 毕竟,他自己就是逆天改命的典型,从原本的帝王命变成了落难王子。 其他人还能白手起家,凭借努力打拼走向成功,但是阿卜杜拉不信这个,他知道,自己一出生便拥有的东西是别人几十辈子上百辈子都不可能拥有的,也根本不是勤奋劳动就能获得的。 既然努力没了意义,为什么不及时行乐,当一条咸鱼呢。 不过在萧战这里,阿卜杜拉又见到了希望。彡彡訁凊 逆天改命啊! 这可是东方人的神秘力量,如果世上有一种方法能让自己夺回失去的一切,那一定是风水改变命运。 这时候,萧战又说道:“身为君王,自然应该有臣子,但光有这些是不够的,还得有民众。你应该听过‘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句话吧?” 阿卜杜拉连忙点头,“听过听过,这是中原一位很伟大的皇帝陛下说的,这句话很有道理!” 萧战点了点头,指着地图上的间隙说道:“这些地方可以建设一些廉价的民居,找一些平民百姓居住,用平民百姓的气息滋养你们君臣的气运,壮大你的国运。” 阿卜杜拉惊喜的点头,可是紧接着他就纠结起来,“我身边只有随从和护卫们,一个平民都没有,要不我从绿洲之国买一些奴隶过来?” 萧战哈哈一笑,“阿卜杜拉,绿洲之国的百姓已经归顺你的叔叔了,他们的气息对你非但无益反而有害。最好的是选中原百姓,用中原百姓的气息滋养你们的气运。” 阿卜杜拉自然是点头答应,不过他也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既然是我的百姓,就不能住茅草屋,最少也得是砖瓦房,对,必须是砖瓦房,把所有的草棚子都改成砖瓦房,多出来的成本都算我的!” 大钱都出了,小钱自然不会在乎。 阿卜杜拉完全进入状态,对着随从说道:“记录下来!在这里居住的人,每家每户都能领取一份安家费,以后每年都有一份补贴。如果家中生了孩子,还可以找我领取奖励!” 看着萧战惊讶的表情,阿卜杜拉叹息一声说道:“我绿洲之国的财富是属于全体国民的,只可惜,我再也没有了爱民如子的机会。中原百姓为我服务,我自然要仁爱他们、体恤他们。” 萧战沉吟许久,是不是忽悠的有点太用力了,把阿卜杜拉忽悠瘸了。 这时候,阿卜杜拉紧紧地握着萧战的手。 “先生有经天纬地之才,匡仁济世之能,不如来我这里吧,国师、丞相,都可以。” 萧战摇了摇头,“不不不,我就是想做一个普通人,每天哄媳妇开心就行,别的什么都无所谓。” 阿卜杜拉仔细看萧战的表情,发现萧战说这话的时候目光特别温和,语气也格外真挚。 没错,这应该是真情流露。 阿卜杜拉不禁疑惑,叶氏家族的小姐究竟有什么魅力呢? 见萧战拒绝自己的招揽,阿卜杜拉立刻换一个方法。 “先生,听说叶氏家族在宁江开办了很多学堂,因为教授的不是四书五经之类的圣人学问,所以受到很多大家族的攻击?” 萧战点了点头,“没错,打嘴仗打不过就动拳脚,拳脚也打输了就全都开溜了,好长时间没动静了,不知道在哪憋着坏。他们还欠了我一笔钱没给,等会儿就去找他们要账。” 阿卜杜拉抿了抿自己的翘胡子,略带兴奋的说道:“既然先生已经教授了那么多新知识、新学问,那么再多教一点绿洲之国的东西如何?” 说着,阿卜杜拉叫随从搬来一箱子书籍。 “先生请看,这些都是我们绿洲之国的学识,有文学、数学、科学、医学、农业、天文、地理、航海……我打算再修建一座绿洲学院,中原百姓中的聪慧者都可以来此学习,不收取学费,而且包吃包住,考试成绩优异者可以领取奖学金。” 听到这话,萧战说道:“你可想清楚,这不是一笔小数目,而且会有很多流民乞丐过来混日子,混吃混喝。” 阿卜杜拉却哈哈一笑,“没事,我有钱!” 听到这话,萧战转过身去,给高长恭和王右军一人一巴掌,“瞧见没,这才是真正的土豪,这才是真正的炫富,你们两家那做派顶多也就是暴发户!” 第172章 风水宝地 在阿卜杜拉这位大土豪挥金如土的手笔之下,沿河两岸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工地。 无数建材被船舶运送到码头,又被苦力们扛上架子车,运送到指定地点,各个工地都贴出了招工的告示。 除了有一技之长的工匠,连活泥巴的泥瓦匠、砌墙的砖瓦匠也都有多少要多少,就算什么也不会,只要有把子力气都可以干活拿钱。.33yqxs?.??m 临近郡县的人们听到消息也都赶了过来,趁着农闲干几个月工地,挣点钱养家糊口。 除此之外还有阿卜杜拉金碧辉煌的宫殿群,这座建筑打地基的时候就吸引了无数人的瞩目,诸多富贵人家都派遣管家过来查探,观摩。 甚至苏州的园林大师也都过来,想要和西域来的建筑师们切磋交流,阿卜杜拉财大气粗,直接把这些远道而来的大师们包圆了,让他们给自己出谋划策,修建这座中原最富丽堂皇的西域建筑。 萧战乐呵呵的看着这一切。 有了阿卜杜拉这个大金主,叶家的各项生意都盘活了,叶依若“安得广厦千万间”的愿望也实现了。 宁江一下子涌入这么多人,总得吃喝拉撒吧,柴米油盐酱醋茶什么的总是少不了的,干工地的人挣了点钱,也会想着买点糖,撕点布带回家给老婆孩子。 南北杂货想要什么就有什么,让这些外来的务工人员大开眼界,回家之后一顿吹嘘,把南北杂货吹得天上少有,地上绝无,乡亲们自然是不信的,但是过来一看,全都服了。 就这样,周围各个郡县,乃至隔壁州的人全都知道了南北杂货的名头,谁家结婚生孩子,老人们过大寿,升学中举的操办大事,都会想着来宁江,到南北杂货看一看。 那情形就像赶集、进城一样。 同时,许多手艺人也都跟着人群来到宁江,汇聚在各个工地周围。 比如剃头的、修脚的、磨刀镪剪子补锅的,再然后来了杂耍的、戏班子、说书的,工地周围聚集起了几个草集,十里八乡的老百姓们也都赶过来看热闹、买东西。 这些人大都是江湖流浪,四海为家,走到哪算哪,直到这里的人看腻了、听腻了,没有生意的,就收拾东西去下一个地方。 可是宁江这地方邪了门了,剃头的一整天就没停过,后面排的队伍一点都不见少,反而还越来越多。 按道理说,几个剃头的都有自己的经营范围,一般不会碰面,就算碰上了也会自觉地避开。 可是宁江这,几个剃头师傅扎堆摆摊还是伺候不完排队的人们,后来干脆排号,提前几天就得预约,同行是冤家这句话彻底失灵了。 再然后,剃头师傅从周围收了几个聪明伶俐的小家伙,叫他们打下手,同时也开始传他们剃头的手艺。 直到一天淅沥沥的下雨了,几个剃头师傅一看做不成生意了,就想收拾东西,可是排队的工匠们不干了。 人群中有个小工头,直接叫剃头师傅们等着,然后带了一群人钻进雨中消失不见。 剃头师傅想走又不敢走,就这么撑着伞等待,不多时,一群工匠从雨中回来了,一个个都扛着建筑材料,提着干活的家伙。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是要干架,可是这群工匠到了之后,二话不说就开始干活,用竹竿、茅草搭了一间草棚子。 虽然四处漏风,可是顶上总算不再淌水了,几个剃头师傅也有了遮阳的地方。 就这样,生意继续做,除了睡觉几乎都是在剃头,排队等待的工匠们闲着没事,也都用工地上剩下的边角料加固草棚子,给顶棚做防水处理。 一个无名剃头店出现了,没有人刻意的起名字,也不需要名字,一说剃头店,工地上的人都知道是哪里。 草棚子里的剃头师傅带出了一波徒弟,然后把摊子交给徒弟,自己则收拾东西走了。 没人知道最开始的几个剃头师傅去哪了,有人说他们累伤了,干不动了,也有人说他们挣够了养老的钱,可以回老家了。 没有人记得他们,也不需要记得,他们都是普普通通的剃头匠,手艺人或许是他们这辈子最大的荣誉。 戏班子班头挣了钱之后,请人搭了一个草棚子,草棚子刚搭好就已经选好地方,买齐砖瓦,叫人搭戏院了,很明显是挣到钱了。 不过戏院建好后,班头没有将原班人马迁过去,而是从外面又招了一帮子人。 草棚子那边还是唱以前的那些戏,各种荤腔、黄段子滚滚而来的,别管什么三俗不三俗的,反正就是有人看,喜欢看,同一场戏看他十遍八遍都不腻。 砖瓦戏院这边则高雅一点,简单的装修了一下,票价也相应的高一些,但是戏班子都是从外面请的名角,经常在郡城混,还在州城露过脸的那种。 还别说,这个戏院也是天天爆满,就连偎在戏院门口卖瓜子花生糖葫芦的小贩们都赚得盆满钵满。 人们都很好奇,为什么工地周围的生意那么好做,几乎是做什么生意成什么生意,只要不懒都能挣到钱。 其他地方挣钱就像是石头地里刨红薯,可是在这边跟弯腰捡钱没区别。 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人们只能将其归咎为“风水好”。 就这还是那些西域的色目人说的,据称,色目人之所以在河边建宫殿,就是得到了高人指点,说这里是一块宝地,把这里占了就能福泽子孙,绵延万世。 老百姓们愚昧,但老百姓也有他们独特的精明。 别管你说得天花乱坠,老百姓就是不信,可是在这做生意的人一个个都发了财,干啥啥行,傻子也知道这里是宝地了。 这也更加坐实了色目人占据风水宝地修筑宫殿的说法。 老百姓们不敢跟财大气粗的色目人抢地盘,但是他们都聪明的在色目人宫殿周围搭棚子,准备在这里长期居住了。 他们的想法也很简单,就是住在色目人宫殿周围,沾点福气贵气,至少能去去自己身上的霉运是不是。 时刻关注着工地进展的阿卜杜拉看到这一幕,顿时喜出望外。 自己的王宫还没建好呢,就已经出现了“万民归附”的情景,高人说的果然是真的。 于是,阿卜杜拉找萧战,表示自己还要再投一笔钱。 只是阿卜杜拉找了一圈又一圈也没见到萧战,问过叶家的下人,下人只说无可奉告。 第173章 一个不少 宁江,七宗的人聚集在一个小院里秘密商谈,除了之前的五个家主,还有两个新面孔,正是高家和王家的新任家主。 李家家主用平淡却又慷慨的声音说道:“诸位,千年以来,咱们七宗都是攻守相助,同气连枝,咱们各家都发达过,也没落过,但是只要咱们一条心,都能走过低谷,最终重新崛起。” 其他几个家主纷纷点头,心中也澎湃起来。 没错,七宗是一体的,彼此之间互相联姻,血脉基本上是共通的,说是一家亲也不为过。 正因此,在遇到困难的时候,七宗都是互相扶携。 比如荀家,曾经遭到灭门之祸,只有一个嫡系血脉幸免于难,可就是这个幼子,在其他各家的扶持下保住了荀家的传承,一步步壮大起来,五十年时间便重新回归七宗之列,而这个人也被称为荀氏孤儿。 也正是这种顽强的生命力,使得当政者对七宗忌惮不已。 荀氏只剩下一个人都能再度崛起,七宗每一家的子孙都成千上万,甚至十万,散落的分布在大江南北,而且有了荀家的教训之后,七宗还将势力触角发展到漠北、西域、苗疆。 这种情况下,动七宗必然会遭到拼死的反扑,哪怕皇帝也得三思三思再三思。33yqxs?.??m 李家家主看到众人勠力同心的模样,顿时舒了口气,“高家和王家已经选出了新的家主,之前那两个嫡子也都被革除家族,站在了我们的对立面,今后再遇到就是敌人,生死无论!” 高家和王家的新任家主同时起身,向着周围几人拱了拱手。 “各位通道尽管放心,此二子已经被革除族谱,生不入家谱,死不入祖坟,各位见到他们尽情取其性命!” 听到这话,众人长舒一口气,有了这个保证,大家也就可以放心出手了。 而且,高长恭和王右军二人不死,这两个新家主的位置也不稳定,所以他俩说的应该是真心话。 李家家主抬手压了压,示意大家坐下。 “各位,眼下我们共同的敌人是宁江叶家,之前我们都疏忽了,没想到小小叶家这般棘手,还好叶家愚蠢,给了咱们调兵遣将的时间。” 其他人纷纷点头。 这次七宗汇聚,根本没把叶家放在眼里。 不过就是一个穷乡僻壤的小家族,最多也就地主老财的级别,能有什么大不了的,派几个官差就能把他们捉拿归案,随便定个罪名就解决了,根本不需要七宗出面。 可是谁想到,叶家竟然这么嚣张,直接买通了县令,县衙根本就是叶家开的。 这还罢了,叶家竟然还武力过人,直接挫败了高长恭和王右军,不但在屋里比拼中将二人击败,还将二人策反,成为了叶家的鹰犬走狗。 这简直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以往,七宗面对的都是外面的敌人,内部至始至终都是和谐而团结的,哪怕面对帝王,七宗也都是不卑不亢,帝王家想要与七宗联姻,却被一次又一次的拒绝。 无论何时,七宗内部都是铁板一块的,这种团结也是七宗的生存之道。 可是面对叶家,这一切都改变了。 两个嫡长子,从小就被当成家主培养的接班人,竟然说反就反了。 还好这俩人现在未成气候,高家和王家还没有完全掌控,如果是十年二十年,两人完全接管了高家和王家,那时候的场景简直无法想象。 所以,始终自信无畏的七宗怕了,千百年来他们第一次品尝到恐惧的滋味。 而这一切都是叶家带来的,只有将叶家彻底抹去,才能彻底安下心来。 “叶家擅开学堂,传授各种歪理邪说,伤风败俗,腐蚀民心,不除之必成大患。” “叶家勾结官府,横行乡里,还借修路架桥之事摊派百姓,搜刮民脂民膏,真是苛于猛虎。” “叶家还垄断行业,强制各乡村与其交易,借垄断地位压低价格,损害百姓们的利益,可恨!” “叶家又与异族合资开学堂,教授番邦异域的邪说,简直是背典忘祖,不杀之不足以正视听!” 一群人转瞬便罗列出数十条罪名,每一条都是被他们形容成了十恶不赦的大罪,如果不知就里的人听到这些话,肯定会嗷嗷叫的喊着打死叶家,至于事情的真相,谁知道呢,又有谁关心呢。 掌握舆论,把持喉舌,是非黑白根本就是七宗说了算。 哪怕皇帝触动了七宗的利益,也会被批判成无道昏君,更何况一个小小的叶家。 李家家主在纸上誊写了一下,随即勾勾画画,将众人罗织的罪名一条条勾掉,只剩下最震耳发聩的十条,凑成十宗罪。 “与民争利、鱼肉百姓之类的罪名太常见了,根本不足以引起人们的猎奇心,可是擅开学堂,与番邦人合资建学,传授异域邪说,这些罪名都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一旦传出去,所有人都会关注,都会唾弃,叶家不死也难。” 众人听了这话纷纷点头。 他们要消灭叶家的肉体存在,还要消灭叶家留存的所有影响,连带的还得灭除叶家及其影响死灰复燃的可能。 只有这样,七宗才能安安稳稳的盘踞在世间万物的巅峰,以无上的姿态俯览众生。 可是这时候,屋子大门砰然飞起,笔直的撞在墙上,碎成满天木屑。 一个人影出现在门口处,右脚高高翘起,保持着踹门的姿态,正是高长恭。 高家的新家主立刻站了起来,指着高长恭骂道:“你这背典忘祖的小畜生,跟着邪魔外道厮混,真是丢我高家的脸!” 说完,高家新家主对身边几人说道:“这小畜生不躲着藏着也就罢了,竟然还敢送上门来,叫咱们的人一起出手,擒下他!敢反抗,直接打死!” 高长恭哈哈大笑,“本来我还看在你是高家人的份上,给你留一点体面,既然你这么说了,我也不用客气什么。死吧!” 说完,高长恭振臂一挥,掌间长枪破空激射,精准贯入高家新家主胸口。 噗嗤! 高家新家主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颤颤巍巍的垂下视线看向胸前。 感受着急速流逝的生命,此人心中唯一的念头就是:可怜,我才当了七天家主啊。 高长恭走上前,抓着枪尾一拖将长枪收回,随即转身向门外。 “师父,人都在这里,六个活的一个死的,一个也不少……” 第174章 上门讨债 萧战撩着衣角跨过门槛,用标准得只露出八颗牙齿的笑容看向众人,随即目光落在高长恭身边那把椅子。 椅子是高家新家主的,只可惜,高家的新家主再也没机会坐这把椅子了。 “诸位,你们都坐着,我站着是不是不合适?” 听到萧战这话,六个家主互相对视,然后同时沉默。 跟着走进门的王右军立刻小跑上前,把椅子挪到萧战身后,这一番阿谀谄媚的作态引得王家新家主冷哼一声。 虽然很想呵斥一番,展现自己的风骨,可是看到高家新家主的尸体,此人顿时明智的闭上嘴巴。 萧战看了一眼李家家主面前的纸笔,高长恭立刻走过去。 李家家主心中暗道一声糟糕,刚想用手压住,可是高长恭已经将长枪钉在了桌上。 看着高长恭眼睛中外溢的杀气,李家家主毫不怀疑,如果自己再动,被长枪钉穿的就是自己的手掌,而不是白纸了。 萧战接过纸念了起来,上面记录的正是七个家主给叶家罗织的罪名。 “啧啧啧,多亏了你们啊,否则我还不知道自己干了这么多大事,而且我干的这些事吧,最多也就是扬名一城一地,如果有你们的推波助澜,说不定能扬名天下。啧啧。” “一朝成名天下知,无论是好名声坏名声,与我而言,都值得了,真是谢谢你们呐!” 听到萧战这话,几个家主全都心惊肉跳。 一群人正在密谋着怎么弄死叶家,结果一转眼叶家的人就找上门了,这情形比捉奸在床还刺激,几个家主都觉得呼吸急促,胸口发闷,后脖颈也凉飕飕的不舒服。彡彡訁凊 高长恭当场杀人,叶家的女婿又这般咄咄逼人,七宗的人顿时明白,自己安排在外面的护卫都凶多吉少了。 七家的护卫,连同几个大师级的高手坐镇,竟然被人悄无声息的弄死了,甚至都没来得及示警,叶家的武力也太恐怖了吧。 李家家主见掩藏不住,于是干脆的说道:“叶家的,要杀要剐随便你,我七宗之人没有一个怕死的,只是你要想清楚,小小叶家能不能承担起我们七宗的报复!” 郑家家主也附和道:“我七宗传承千年,每一家都有数万甚至数十万族裔,你能把他们全杀光吗?” 荀家家主合上双眼,淡淡说道:“楚虽三户,亡秦必楚,我荀家已经经历过一次灭门之祸,不怕再来一次。” 看着几个家主死鸭子嘴硬的模样,萧战笑了。 将手中的纸团了团,萧战不屑的说道:“杀你们?没兴趣!我来只是想问一下,你们欠我的帐什么时候还?” 欠账? 几个家主愣了一下,随即想到了之前打赌的赌注。 之前觉得这个赌注就是奇耻大辱,所以都拖着没兑现,甚至有拖到猴年马月不了了之的念头。 可是现在,这笔账成了几人的救命符。 叶家是来要账的,不是来杀人的,自己可以活下去了。 于是,李家家主第一个说道:“修路架桥开水渠,这都得核算,得筹备人手物资,哪里是一时半会儿能办完的。” 萧战直接说道:“这些事情我们叶家已经在做了,人工、物资的费用都给你们统计好了,小王,把清单给他们。” 王右军立刻将一个大包袱放在桌上,包袱打开,里面是一本本厚厚的账簿。 李家家主翻开一本账簿,上面写着某年某月至某年某月,修筑叶家船行至范家村道路,共四十七里,计木十七方,石三百七十方,粮……盐……油……银…… 再翻一页,有几十个人名以及红手印,全都是涉及款项支出的,最终统计是修这条路一共用了三百七十四两五钱银子。 再翻一页是第二条路、第三条路…… 每一条路都清清楚楚的记录了修建时间、起止点、长度,以及用工用料,最终折算银钱。 李家家主没修过路,也不知道修路的花费,但是他看到账本上修一条四十多里的路才花了三百多两银子,心中第一个想法就是,真便宜。 这段时间宁江城修路架桥,七宗对此一清二楚,甚至派人暗中打探,想要找到叶家偷工减料、中饱私囊的证据,然后狠狠地打叶家的脸。 然而,派出去的人跑了一圈又一圈,秉着鸡蛋里挑骨头的精神,也没能挑出一点毛病。 几个家主不信邪,甚至趁着天黑跑到一处新修的路上,用小刀狠狠地戳路面,结果发现路面硬化得比石头还硬,小刀戳断了也没能戳出一道印子。 几个家主心中唯一的念头就是,叶家不计成本修路,为的就是找七宗买单,让七宗当这个冤大头,所以才想着赖了这笔账,一拖再拖不找叶家兑现银子。 可是哪想到,修路的成本这么低,本以为修一路地的路得百十两,结果才折合七八两。 这真是廉价啊。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李家家主甚至想问一句,来陇西修路吧,关陇之地的路全都交给你们叶家。 最终,修路架桥开挖水渠的账目合计在一起,七宗一共需要支付三十五万两,平均到每家头上也就五万两,根本就是毛毛雨。 对此,几家人都爽快的付了银票,没带银票的就借,借不来就写个条子叫叶家的人去就近的钱庄支取。 总之,修路架桥这笔账是清了。 把银票、白条收起来,萧战连忙说道:“小高,把枪收起来,咱们都是文明人,舞刀弄枪的干什么。” 看着染血的长枪从自己面前挪走,李家家主擦了把汗,然后问道:“既然账清了,你们是不是可以走了?” 萧战呵呵一笑,“怎么,李家主不欢迎我吗?堂堂七宗,就是这么待客的吗?” 几人连忙说不敢。 可是要说留萧战等人吃饭,他们也张不开这个口。 萧战也不强求,摆了摆手说道:“也罢,你们把帐结清,我自然会走的。” 李家家主立刻说道:“这不是结的清清楚楚了么,你们难不成想反悔。” 萧战摇了摇头,“几位,你们是不是忘了,还要给宁江建一座藏书馆,里面的藏书也要由你们一并提供。咱就说个数吧。” 几位家主还能怎么说,人为刀殂我为鱼肉,牙缝里敢蹦出个不字,就等着躺尸吧。 对面可是杀人不眨眼的,高家新家主的尸体这会儿都凉透了。 萧战扫了一眼在座六人,嘴角勾起一丝笑意,“咱们玩个游戏吧!” 说完,萧战将一张张白纸分发给六人。 “你们身上都带的有印章吧,那行,印章按一下就代表认捐一千本书,最低一千本,最高不限。你们可以随便捐!” 几人顿时松了口气,那就全都捐一千本好了,谁会傻的真去捐多。 可是这时候萧战说道:“之后呢,我会统计数量,捐的最少的人,死。如果同时有好几个人捐的最少,那就一起死。好了,开始吧!我想知道,你们是不是真的爱书如命,宁可丢命也不捐书。” 第175章 攻心之计 说完游戏的玩法,萧战便笑眯眯的看着众人。 六位家主心中刚刚冒出的一丝窃喜转瞬间烟消云散,甚至生出一丝恐惧。 谁捐的最少,谁死! 书不值钱,只要有银子,想要多少有多少,哪怕最珍稀的圣人手稿七宗也有收藏,历代大儒先贤亲笔批注的释义七宗也都堆满了书房。 那些贫寒人家想要读一本书都难比登天,有三五卷书就能当做传家宝留给子孙,而七宗,却诞生了“学富五车”、“汗牛充栋”之类的词汇。 在七宗眼里,书真的不值钱,不可能比性命值钱,尤其还是家主的性命。 用书换命,真是划算的不能再划算。 可是,究竟该多少本呢? 三千本?五千本?一万本? 几个家主左顾右盼,想要从其他人眼中看出点什么,只可惜,看到的全都是征询的目光。 所有人都怀有同样的好奇和疑惑,究竟该多少本? 这时候,萧战提醒道:“各位家主,你们是不是没听清一件事?认捐最少的人,死!” 话音刚落,房间中瞬间一片寂静。 东张西望的人也都紧张的低下头,唯恐别人从自己眼中看到数字。 而且,众人很快便意识到一件事,就算彼此商量又能如何,别人嘴上说捐两千,结果随手捐三千,自己傻不拉几的捐两千本,岂不是要死。 不行,绝对不能最少,至少要比别人的多。 于是,其中一个家主拿起自己的印章,啪啪啪在纸上按了三下。 其他人一听,心中顿时明白,有人捐三千本,于是一群人也都动了起来。 啪啪啪啪!四千本! 虽然看不到别人按了几下,可是听声音也能分辨出来。 有人意识到这个细节,于是按印章的时候悄无声息,一点声音都没有,而且还故弄玄虚,故意抬起又按下,其实印章压根就没有接触纸面,还有人把纸稍稍抬起,遮住其他人的视线。 六个人虽然相距不远,可是谁也看不到其他人盖了几下章,也就不知道别人到底捐了多少本。 很快,所有人都盖完了章。 萧战笑着问道:“怎么,不交流一下谁最多,谁最少吗?” 几个家主全都阴沉着脸,虽然明知道这是萧战挑拨离间的诡计,可是出奇的没人拆穿,甚至都不该抬头。 萧战指了指王右军和高长恭,“去,把纸收回来。” 两人立刻走过去,将六个家主的纸收了过来。 萧战看了一眼,“啧啧,李家主真是大气,抬手就是五千本,看样子李家文风昌盛,底蕴深厚啊!” 几个捐了六千本以上的人瞬间松了口气,最少的不是自己了,但是捐的比五千少的人脸上就很难看了。.33yqxs?.??m 萧战又拿出一张纸,“哎呦,荀家才捐了四千本,就这还荀圣人后裔,读书人的楷模呢,一点奉献精神都没有。哎。” 听到这话,李家家主松了口气,自己不是垫背的了,荀家家主却脸色黑成锅底。自己捐的最少,还被奚落了一番。 “哎呦,还有三千的,看样子荀家不是最吝啬的了。呵呵,郑家真是爱书如命,不不,是胜过了性命。” “还有一个三千的,王家没有书吗?” 听到萧战的话,王右军立刻说道:“师父,王家藏书有十万册以上,而且全都是不重样的,如果算上誊录的重复书籍,少说有百万册,光是打理几个藏书阁的人就有三百多号。” 听到这话,王家的新任家主顿时气急败坏的指着王右军,“你,你这吃里扒外的小畜生。” 可是王右军冷冷一笑,“你还是担心自己吧!” 萧战点了点头,随即将所有的纸摊开放在桌上。 “王家的藏书有十万册,你们几家也只多不少吧,百万册书籍,却只捐了这么点,打发要饭的呢?” 萧战一拍桌子,大声说道:“再给你们一次机会!重新捐!” 听到这话,李家、崔家不乐意了,因为他两家捐的最多,逃过了一劫,现在重新捐,岂不是又有性命之忧。 而王家松了一口气,庆幸自己捡回了一条命。 刚才大家都是第一次,没有经验,也不知道各家的底气,现在重来一次,多多少少都有了参照的标准,于是全都计算起来。 王家的新家主心中暗暗琢磨:刚才崔家七千,李家五千,如果出八千的话应该稳了,可如果其他人也捐八千呢? 想到这,王家的新家主在纸上又印了几下,看着密密麻麻的铃印,心中觉得这次应该十拿九稳了。 其他人也都多多少少印了几下,可是这时候,萧战幽幽说道:“我给你们额外设置一个奖励,如果你们刘家捐献的数量都一样,那就不用死人。如果你们彼此信得过,可以试着都捐一千本。” 众人心中暗骂:这话你早点说啊,现在都开始盖章了你才说。 萧战哈哈一笑,“旁边不是还有白纸嘛,你们重新开始也来得及啊。” 众人互相对视一眼,然后同时拿向白纸。 然后,众人同时拿着铃印按了一下,似乎是约定全都捐一千本。 可是这时候众人才发现,自己手上现在有了两张纸,一张是只印了一下的,一张是刚才印了好几下的。 到底交哪一张? 如果自己交一个铃印的,必然是最低的,如果所有人都是一千自己还有机会活命,可如果有任意一人不是,自己铁定要死。 其他人也都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究竟是把自己的命运交给别人,还是留着自己掌控? 这时突然传出一连串的啪啪声,几个眨眼的功夫就响了二十多下。 众人全都看着荀家家主,这是什么意思,一下子捐了两万本? 荀家家主向众人抱了抱拳,“不好意思各位,印泥没了,铃印有点淡,印了这么多下也没出印记。” 说着,荀家家主把自己的纸亮出来给众人看,果然只有一个模糊不清的铃印。 紧接着,荀家家主又开始啪啪啪的印了起来。 众人心中都打了个突突,荀家到底是真的没有印泥了,还是别的什么?万一荀家真的出血本捐上两万三万呢? 想到这,众人也纷纷拿起印章,啪啪啪的盖了起来。 看到其他人征询的目光,纷纷说没有印泥了,图案不明显,多盖了几下。 一个这样,两个还这样,再傻的人也知道有猫腻了。 刚才还信心满满的王家新家主心中顿时又没底了,于是重新摊开纸张,又在上面按了起来,看到其他人的目光,王家这位新家主也歉意一笑,说自己没印泥了。 很快,众人都停了下来。 萧战见状,让王右军和高长恭去收回每人的纸。 “啧啧,荀家主不愧是荀圣人之后,对贫寒的读书人还是很关照的嘛,这两万五千本书就是证明啊!” 听到这话,众人全都对着荀家家主怒目而视,这糟老头子,不是说没印泥了吗,分明是掩人耳目啊。 这时候,萧战又念道:“不错,李家比荀家更有仁爱之心啊,捐了两万八千本书,都快三万了,为什么不凑个整呢?李家主,要不要添两下凑个整?” 萧战摇了摇头,随即念出崔家三万四千本,郑家两万六千本。 “哎呀,这么一看,荀家依然是最少的啊,不过没关系,还有两个。 念一个,荀家家主脸上的皮肉就颤抖一下,心脏也抽搐一下。 这时候,萧战又念道:“卢家,四万本,啧啧,卢家才是真正的书香门第啊,难怪出了卢植这样的圣贤。” 听到这个数字,在场众人全都惊讶的看着卢家家主,这几乎是把卢家一半的藏书都拿出来了。 唯独荀家家主,看都没看卢家家主,而是双眼一眨不眨的看着王家新家主。 眼下最低的是卢家,只有王家的数字还没公开。 王家的新家主激灵灵打了个寒噤,随即看到了荀家家主凶狠而冰冷的目光,那模样,简直就是择人而噬的野兽。 看到王家新家主平静而淡定的模样,荀家家主心中凉透。 完了,王家捐的书绝对不少,至少不比荀家少。 可是这时候,萧战蹙了蹙眉,将王家的纸丢给王右军。 “你瞅瞅,你们王家的人才捐了这么点,真是要书不要命啊。” 王家新家主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不可能,我捐了三万六千本。” 然而,萧战将纸转过来给大家看,上面只有孤零零的一个铃印,也就是只有一千本。 王右军冷哼一声,“你这种败类,真是丢了王家的脸!师父,让弟子来杀了他吧!” 萧战点了点头,王右军立刻抽出自己腰间的软剑。 王家的新任家主脸色一变,站起身来向后退去,一边退一边吼道:“不可能,绝不可能……一定是哪里出错了。” 王右军冷冷一笑,“出错了?是你的错还是我们的错?” 萧战也点头说道:“如果有人觉得错了可以重来,我们秉持公平公正公开的原则,绝不会留下任何疑问,让你们输也输得心服口服。” 王家新家主转身看着其他几个家主,“你们说啊,说句话啊,咱们重新来。” 然而,没人说话。 所有人都低垂着眼睑,眼观鼻、鼻观心,宛如泥塑木雕。 王家的新家主惨然一笑,“诡计,这是你们的诡计,杀人诛心啊!” 这时候,王右军一剑划过,淡淡说道:“你知道得太多了。” 第176章 死不瞑目 剩余五人全都沉默着,至始至终一言不发,尤其是荀家家主,此时心中不断庆幸着,幸好有了王家这个垫背的替死鬼,否则死的就是自己了。 虽然这件事透着蹊跷,可是所有人都刻意忽略,不愿提及,甚至王家家主恳求大家重新来过也充耳不闻。 毕竟,有了前两次的教训,捐书的数量绝对不会少了,再来一次就有可能会是自己,哪怕只有十分之一甚至百分之一的概率,众人也不想去博。 书籍而已,身外之物,让家里人多抄录誊写一份就是,损失的也就是一些纸张笔墨,有什么大不了的。 不过这时候,王右军提醒道:“师父,七宗藏书无数,哪怕有专人看管,可还是会出现鼠咬、虫蛀、霉烂的现象。” 萧战顿时明白过来,于是说道:“别想着以次充好,必须是可以正常阅读的书籍,否则的话,我还会去你们家里收账。你们那些护卫,在我眼中根本就是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说完,萧战三人拿着一沓纸大摇大摆的离开了。 屋中,五个家主面面相觑,可是很快就转移开了视线,谁也不看谁。 经历过方才的事情,他们几个心中都产生了嫌隙。 生死关头下,每个人想的都是自己的死活,浑然不顾旁人的安危。 尤其是第二次认捐的时候,没有人相信其他人会认捐一千,一个个都在拼命地往多了捐,甚至出现三万、四万的数量。 这时候,李家家主说道:“咱们都中计了,叶家压根就不是过来要账的,而是攻心啊!” 其他人也纷纷醒悟过来,终于明白王家新任家主临死前说的那句“杀人诛心”是什么意思了。 可是已经晚了。 七宗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和睦无间,更不可能像以前一样同心戮力。 荀家家主闭上眼睛,脑海中回响的全都是刚才的一幕幕场景,尤其是自己的认捐数量全场最低,心中求神拜佛渴望王家比自己更低的时候。 荀氏家主心中满满的都是愧疚。 “想当初,荀氏遭逢大难,阖家万余人只余一个孤儿,得其他几家照拂方能长大成人,学业有成,使我荀氏存留至今。老夫非但未能继承先祖之才,也未能继承先祖之德,九泉之下还有何面目见先祖!” 说完,荀氏家主长长叹息一口,然后取出腰间的香囊,解开绳子,将里面的花椒等香料送入口中。 “老夫这名声已经臭不可闻,惟愿这皮囊多一点香气。” 说完,荀氏家主吃了一大口香料,然后又是一大口,几个呼吸的功夫,一个香囊中的香料尽数吞下。 “不好,他要自尽!” 其他人终于发现了荀氏家主的异状。 香囊中装的大都是花椒等香辛之料,少吃无益,多食有害,尤其是大口大口吞咽花椒等物,会造成咽喉肿疼,无法呼吸,最终窒息而亡。 果然,荀氏家族已经面色涨红,双目外凸,两只手卡着脖子,一副呼吸困难的模样。 “救人,救人啊!” “快来人啊!” 其他四人忍不住喊了起来。 听到几人的呼救声,几个护卫瞬间冲了进来,紧随的是七宗豢养的江湖高手,门客等。 等等…… 几位家主愣了一下,“你们不是都被……” “刚才你们在干什么?有没有看到可疑的人?” 冲进来的护卫和高手们全都愣了一下,“各位家主,我们始终在外面守卫,没有见到任何可疑的人?” 见鬼了? 几个家主都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刚才叶家的赘婿还有王右军、高长恭都是怎么进来的?外面的护卫竟然都没见到他们。33yqxs?.??m 一个人没看到可以说是玩忽职守,难不成这么多人一起撒谎? 可是这时候,一个护卫撕心裂肺的喊道:“家主,你怎么了?家主!” “老爷,你怎么了?” “谁害了我家老爷,是谁?你们谁?” 屋里就这么几个人,外面有七家的人守着,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除非是闹鬼了,否则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被屋中的人杀的。 其中一个家主想也不想的回答道:“是叶家的人,叶家赘婿带着人过来了,是他们杀的!” “放屁!”护卫破口大骂,“你们干了什么缺德的事就往叶家头上按,这段时间一直在造谣诽谤叶家就算了,杀我们家主也要栽到叶家头上,你以为老子会信吗?” 其他几个家主心中暗骂:信不信是你的事,反正事实就是这样。 这时候,荀家的门客晃着荀家家主,“老爷,谁害了你,你说一下。我等做鬼也要为您报仇!” 荀家家主是自尽的,根本没有人害他,然而刚才吞了太多的香料,喉咙里又肿又疼,呼吸都困难,又怎能说得出。 发现这一点,门客又说道:“老爷,你你指一下,谁害了你,你指一下!” 荀家家主没有抬手,而是摇了摇头。 可是门客以为自己家主没力气抬手,于是拿起荀家家主的手向一个个家主指过去。 “老爷,谁害了你你就眨眨眼。” 这下子,荀家家主连眨眼都敢了,两只眼睛瞪得溜圆溜圆。 这么一折腾,荀家家主一口气上不来,直接蹬腿了,可是就算死了依然两眼瞪得老大。 几个家主长舒一口气,“你们看,荀家主不是我们害的。” 然而,门客破口大骂道:“放屁,我家老爷死不瞑目啊,肯定有冤情!你们等着,你们等着!” 说完,门客和护卫纷纷刀出鞘,大有一言不合开砍的架势。 其他几家的护卫和门客也都如临大敌,保护自己的家主。 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知道,解释不清了。 王家和高家的护卫们也都收拾好自家家主的尸体,一点点向外退去,荀家的护卫也抬着自己家主的尸体向外走。 剩下四个家主看到这一幕,情急之下不知揪断了多少根胡子。 然而,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三家人向外退去。 李家家主颓废的坐在椅子上,双目空洞的看着大门口。 “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们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难道,他们真的会邪门歪道的鬼把戏?” 第177章 捐献书籍 “师父,这就是定身术吗?真是太神奇了!” 萧战嗯了一声,“为师用出来才是障眼法,混淆那些人的视听嗅触。只可惜,你们俩道行太浅,连学习这门法术的资格都没有。” 高长恭和王右军听到这话,顿时急得抓耳挠腮。 亲眼见识过障眼法的神异,两人全都震惊,甚至是惊骇。 实在太匪夷所思了。 尤其是用在特定的场合和地点,比如今天,会有匪夷所思的功效。 用脚后跟想都知道,七宗的人肯定陷入了猜忌之中,哪怕他们说的都是事实,也不会有人相信。 萧战笑了笑,说道:“多亏你们俩这段时间盯梢,才能找到这个天赐良机。” 没错,之前萧战给二人布置的任务就是盯梢七宗,寻找他们聚首的机会。 两人掌握了神游物外的能力,盯梢再方便不过,七宗的护卫瞪眼大眼睛也察觉不了二人的存在。 察觉到七宗即将碰面,两人赶紧回去汇报,结果遇到阿卜杜拉投资,才有了后面的事情。 不过还好,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正好赶上了。 这时候高长恭说道:“师父,我手下的人汇报说,一支并州骑兵开拔入关了,一路上走山间小道,朝着咱们这来了。如果徒儿没猜错的话,肯定是李家调动的。” 王右军也说了自己的消息,岭南那边有一支军队也朝着宁江来了。 这些都是绝密消息,估计连京城中的圣上,以及朝廷大员都不知道,可是对七宗而言,没有任何秘密。 两人本以为萧战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会流露出惊讶、意外的表情,可是谁想到,萧战脸上半点波澜都没有。 “为师早就知道了,只可惜,他们来的太慢了,为师都等不及了。” 听到这话,二人立刻低下头。 一切都在师父的预料之中,当徒弟的既不敢问,也不敢说,乖乖做好分内的事情就好了。 几人回到叶家,阿卜杜拉立刻迎了上来。 “高人,在下听说宁江要修建一个藏书之地,这楼阁虽然建好了,可是里面的书籍还一本都没有,不如这样,在下捐献一部分书籍,充实藏书如何?” 萧战摸了摸袖子中一沓纸,心中暗道:这阿卜杜拉是不是知道什么了,还是说这家伙能掐会算? 不行,以后干事情得隐蔽点了。 于是萧战笑着说道:“行啊,没问题,不知阿卜杜拉要捐什么书,多少册?藏书之地开放的时候,会在门口立一块碑,上面刻着捐赠书籍的善人姓名。” 萧战知道阿卜杜拉捐赠书籍的用意,一是为了他个人的名声,二是为了传播绿洲之国的文化,既然如此,那就投其所好,立碑才几个钱,能让这个狗大户多捐点书才是正理。m.33yqxs?.??m 果然,听到这话,阿卜杜拉双眼放光,馋猫似的咽了咽口水。 绿洲之国虽然没有天朝这般庞大,可也是一个古老的文明,几千年沉淀下来也有许多文化底蕴。 阿卜杜拉随行的队伍中就有许多学者,甚至有渊博的大学者,用中原的说法就是大儒。 这些学者来中原既是为了避难,也是为了见识一下中原的天地,融入自己的文化中,如果可行的话,甚至还想在中原传播绿洲之国的学说,说不定也能像佛教一样,在中原遍地开花。 而对阿卜杜拉来说,书籍之类的东西笨重又占地,又不值钱,远不如金银和珠宝有价值。 如果不是看在随行学者们的面子上,阿卜杜拉早就把那些书籍丢进海里减轻负重了。 没办法,以后有机会回到绿洲之国的话,还需要这些学者帮自己鼓吹呢,必须得好好敬着他们。 眼下就是一个好机会。 把书籍之类的著作全都捐给藏书馆,既能为自己扬名,还能为自己减负,也避免了随行的人说自己贪图享乐,忘记了复国重任。 真是一举多得啊。 这时候,萧战问道:“阿卜杜拉,你能捐献多少书籍?” 阿卜杜拉兴奋的比了两根手指,“你猜这是多少?” 萧战问道:“两万?“ 阿卜杜拉吃了一惊,“高人,你是在开玩笑嘛?就算把全天下的书籍加起来也没有两万本吧?在下说的是两千本!” 萧战咳了咳,看了一眼身边的高长恭和王右军,没有说话。 不是七宗那个层次的,根本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大。 阿卜杜拉看到萧战脸上的表情,立刻拍着胸脯说道:“高人,您放心,这两千本书绝对都是精品中的精品,精华中的精华,每一本都是智慧的凝结,文明的精粹!” 萧战摆了摆手,“好好好,我信,我信!你看什么时候开始捐呢?” 阿卜杜拉说道:“已经开始了,不信您到藏书阁,一看便知道了。” 萧战跟着阿卜杜拉来到藏书阁,果然,捐书已经开始了。 只见一个头上戴着白帽的老者盘着腿坐在蒲团上,他周围围了一圈中原衣着的书生。 老者嘀嘀咕咕的念叨,那些书生们全都奋笔疾书。 老者说了一段便转向下一人,嘀嘀咕咕说了一段话,随即又转向下一人。 萧战看了一会儿便明白过来,那老者在口述,书生们在抄录。 而且,这不是一对一的抄录,而是一对十,老者同时向十个书生口述十本不同的书。 再看周围,一个又一个色目人在奋笔疾书,将自己记忆中的所学抄录下来,有几个用不惯毛笔的则口述着由中原书生代笔。 再看旁边,一本本新鲜出炉的书籍正在装订整理。 几个书生将誊写好的纸张放在太阳下晒干,或许是晒得太慢了,又或者是誊写的太快了,现场还生气了火炉,借助炉火烘干墨迹。 藏书阁周围聚满了读书人,这些读书人都垫着脚、伸着脖子看抄录的内容,还有人大声朗读,将书上的内容念给众人。 众多读书人听得如痴如醉。 他们还是第一次接触到中原之外的世界,也是第一次接触到中原之外的文化,也正是这一刻他们才明白,中原之外的世界是那么广阔,又是那么精彩。 “睁眼看世界”说的就是众多读书人现在的心情。 看到这一幕,萧战点了点头,“阿卜杜拉,干得不错!如果能有三千本书,这个藏书阁就由你来命名。如何?” 听到这话,阿卜杜拉还没回答,正在向众多书生口述的老者突然转过身来,“此言当真?” 第178章 天下四分 萧战转身看向老者,目光落在老者脸上,与老者阅尽沧桑的眼睛对视。 老者也认真地看着萧战,仿佛要通过视线看透萧战。 许久之后,萧战笑了,“自然是真的!老先生尽管捐赠,无论是先贤遗作还是今圣绝学,藏书阁都会精心保存,并且寻找机会刊印,将其传播天下。” 听到这话,老者的面颊微微抖了抖,耷拉的眼皮虽然竭力掩藏,可还是没能盖住眼底涌现出的狂喜。 老者身后的学者们没有压抑心中的激动,一个个都振臂欢呼,叽里呱啦的不知在说些什么,还有几个情绪过于热烈的,直接跳起了舞。 老者双手交叠放在胸前,随即深深地向萧战鞠了一躬。 “神会保佑你!” 其他学者们也纷纷行礼,向萧战送上最诚挚的祝福。 阿卜杜拉连忙介绍道:“这是我们绿洲之国的大贤者,在我们绿洲之国的地位,相当于中原的百家诸子。”.33yqxs?.??m 虽然没有详细说明这个老头的生平事迹,但是一句“百家诸子”已经点名了他的地位,几乎可以和文圣、亚圣等圣贤平齐的存在,孔家的大儒在老头面前都得矮一个肩膀。 老者摆了摆手,“都是浮名罢了,不值一提。” 随即,老者向萧战说道:“我们曾经是绿洲之国最具学识的文人、学者,在先王的召集下进入王宫编撰绿洲之国的史书,只可惜,事情进展到一半遭遇大难。” 萧战哦了一声,心中暗道:原来如此,难怪这些人出口成章,一个个口述就能成书,原来之前就是编书的。 老者再次鞠躬,说道:“年轻人,如果我们能捐献三千册书籍,这个藏书阁便由我等命名吗?” 萧战点了点头,“以老先生个诸位学者渊博的学识,这应该不难吧?怎么,老先生想挑战一些更高难度的?” 老者点了点头,“如果老朽能捐献五千本书,能否允许我等在宁江修建一座寺庙?” 寺庙? 萧战愣了一下。 绿洲之国信仰的是什么宗教,拜的是什么神?怎么没听阿卜杜拉说过? 阿卜杜拉咳了咳,刚想说话,却被老者竖起手掌制止。 “年轻人,老朽旅居玉门关这些年一直在研习中原文化,也在史书上知晓了天竺僧人在中原创建白马寺的传说,一匹马驼的经书都能建造一座寺院,我等捐献五千本,能否也建造一座寺院,如此一来也能名留青史,传为美谈啊。” 萧战捻着下巴想了想,没有贸然答应下来,而是说道:“老先生,中原虽大,可中原的神佛也多,儒释道之外恐怕容不下后来者了。” 老者坚持说道:“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呢?我等不求弘扬天下,只求一席栖身之地。” 萧战转向阿卜杜拉说道:“你腰缠万贯,想建造一座寺庙应该不难吧?” 阿卜杜拉搓了搓手,索性坦白道:“高人有所不知啊,建造寺庙容易,无非是买一块地,盖一所房子,可番邦僧人在中原多有不便,不仅官府查禁,其他僧道也会上门切磋,一个不好还会被批为邪门外道。高人在官府有门路,能否帮忙活动活动?所费银钱物资,在下一力承担!” 听到这话,萧战顿时醒悟过来。 中原教派不外乎儒释道三家,道教就不用说了,源远流长,各个名山大川都有道家的修行者,儒家更是当今天下门人子弟最多的,上到朝堂下到乡野都有读书人。 佛教虽是外来者,但是获得了前朝皇帝的许可,为其修建白马寺,翻译经文等,也算名正言顺,佛门也一向是名门正派。 儒释道之外也有其他宗教,比如魔教。 魔教并不叫魔教,可是得不到官府许可,在人们心中的形象总会偏向负面,久而久之口碑差了,就正不回来了。 这位老者在玉门关一带的时候肯定吃过苦头,所以明白了官府许可的重要性。 但是官府许可这种东西,哪里是说弄就能弄的。 阿卜杜拉也试过给地方官塞钱打点,成箱成箱的金银珠宝送出去连个响都没听到,反而引来一堆僧道尼切磋武艺,研讨经文。 这一刻,阿卜杜拉很想把大贤者拉回去,告诉这位大爷:人家只是叶家的赘婿,虽然在宁江有点势力,但也仅仅是这一小片地方,出了宁江也是鞭长莫及,根本帮不到这种大忙,贸贸然的求人家办这种事,有点太不知轻重了。 然而,大贤者很坚持,阿卜杜拉也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心中琢磨着等会儿找叶家送点礼物,修复修复关系。 萧战深深地看了大贤者一眼,心中明白,这老头肯定是看出了自己身上的异处,否则不会提出这种莫名其妙的要求。 对此,萧战不得不感慨,自己这种优秀的人,想低调一下都不行。 “老先生,你提出的事情有点难办,区区五千本书就想换取这个承诺,是不是欺我年少,见识不足?” 大贤者也明白,自己的要求有些过分了,宗教许可的价值远远不是五千本书能够比拟的。 于是大贤者说道:“那么,老朽承诺,一月之内捐献一万本书,如何?至少一万本,只多不少。这么多书,应该足以填满藏书阁了吧?” 萧战打了个哈哈,才一万本就敢说多,真是夜郎自大啊。 “老先生,要不这样吧,咱们打个赌,以一个月为期限,如果老先生捐献的书籍能达到藏书阁捐献总数的四分之一,我就考虑考虑你说的事情。” 听到这话,大贤者以为萧战被自己说动了,顿时哈哈大笑。 中原已经有了儒释道三家,再来一家就是四家。 “年轻人,四分之一太少了,老朽捐献的书籍至少能达到藏书阁的一半。” 萧战流露出一抹奇怪的笑,“一半?老先生你确定吗?” 大贤者信心十足的揣着手,挺着胸脯说道:“最少一半!” “那行吧,咱们一言为定!” “神会为我们见证!” 第179章 死亡气息 又是那个隐秘的房间,经过了黑衣护卫的审视之后,阿卜杜拉终于进入到屋中。 房间正中的篝火熊熊燃烧,一个身材雄壮,坐着都比正常人还高的壮汉瞪着阿卜杜拉,嘴角的肌肉荡漾起轻微的波澜,喉咙中更是发出野兽般的呜呜低吼。 看到这一幕,阿卜杜拉小腿肚子抽筋,克制不住心中的恐惧想要转身逃跑。 可是阿卜杜拉没有那么做。 因为阿卜杜拉知道,一旦转过身去,必然会被壮汉撕成碎肉。 “安静!” 听到这声轻喝,壮汉狰狞的表情瞬间收敛起来,五官也变得糅合起来,高高弓起的脊梁也一点点塌下去,整个人也从作势欲扑的猛虎变成慵懒的大猫。 壮汉身后,魔教教主盘膝坐在床上,目不转睛的盯着一本书看,即便阿卜杜拉进来也没有抬头。 “阿卜杜拉,又有什么事情汇报吗?” 阿卜杜拉照例将自己这段时间做的事情汇报了一下,无非是河两岸宅邸群的施工进度,流民的招募数量,还有就是新学堂中的事情。 魔教教主冷哼一声,“这种俗事也找我汇报,阿卜杜拉,你真是越来越退步了。” 阿卜杜拉浑身一激灵,连忙说道:“教主,属下还有一事,只是属下也拿不准,不敢贸然开口。” 教主“嗯”了一声,“说!” 于是,阿卜杜拉将大贤者与萧战的赌约说了出来。 “大贤者将会捐赠一批书,如果能达到藏书阁总藏书的一半,叶家赘婿就答应大贤者,为其修建寺庙。” 听到这话,魔教教主哈哈大笑。 阿卜杜拉不知道魔教教主为什么发笑,但是也不自禁的跟着笑了两声。 可是这时候,魔教教主问道:“阿卜杜拉,你觉得大贤者是输是赢?” 阿卜杜拉琢磨了一下,“教主,属下出身绿洲之国,自然希望智慧神教能在中原传播开来,也希望大贤者能赢。” 魔教教主没有表达自己的态度,而是问道:“你看好大贤者的原因是什么呢?” “回禀教主,大贤者随从数十人,全都是学识渊博的学士,而且都通过了智慧的修行,有过目不忘的能力,能够将看过的书尽数口述下来,三十天的时间,抄录一万本书应该不是问题。再加上原本的两千多本藏书,而且大贤者已经传讯给玉门关的弟子们,叫他们搜罗西域各国的书籍,应该还能搜罗上万本书。达到一半应该没有任何问题。”彡彡訁凊 听到这话,魔教教主终于抬起头来,并且将手中的书合上。 “抬起头来!” 听到这话,阿卜杜拉颤颤巍巍的抬起头,也正是这一刻,阿卜杜拉第一次看到魔教教主的真容,更是第一次看到魔教教主的眼睛。 那是一双比大海更深邃,比星空更浩瀚的眼睛。只是看一眼就能迷失的奇妙感觉。 下一秒,阿卜杜拉感觉教主眼睛中绽放出一道强光,仿佛有无数细针扎在自己眼睛上,无尽的痛苦在脑袋中翻滚荡漾,疼得阿卜杜拉差点昏死过去。 魔教教主叹息一声,“人总觉得自己是至高无上的存在,与天地同寿,与日月齐辉。然而呢,人连天有多高地有多大都不知道,连直视太阳的勇气都没有。” 阿卜杜拉不知道教主为什么说这番话,但是阿卜杜拉明白,自己刚才一定说错了什么,引得教主不高兴了。 “无知,狂妄!你们对中原的了解真是太少了!” 魔教教主摇了摇头,继续说道:“你的任务是与叶家交往,取得他们的信任,摸清他们的底细。智慧神教的事情,与你无关,明白了吗?” 阿卜杜拉浑身一抖,筛糠似的,磕磕巴巴回答道:“属下明白,明白。” 说完,阿卜杜拉也不敢转身,而是弓着腰,轻手轻脚的向后退去。 很快,大门关上。 教主看着面前的壮汉,“你刚才在紧张,你究竟感觉到了什么?” 壮汉没有回头,而是背对着教主说道:“血!死亡!很危险!” 壮汉的声音很奇怪,低沉而又厚重,简短的三个词,却产生了许久的回音,就连面前的篝火都被震得飘起了一串火星子。 魔教教主沉吟了一下,“阿卜杜拉一向是和气生财,位列魔教财使者,身上财气浓厚,怎么会沾染到血气和死亡?” 屋中的壮汉是魔教气使者,天赋异禀,对气息的感知十分敏锐,甚至能超越五感六识,感知到未知的存在。 气使者说的“血”和“死亡”绝对不是寻常的血腥味,而是更深层次的东西。 于是,魔教教主问道:“阿卜杜拉要死了吗?” 壮汉左右摇晃了一下脑袋,仿佛钟摆,左右摇晃的距离和角度完全一致,没有分毫误差。 魔教教主再次沉吟,既然不是阿卜杜拉沾染的,那肯定是阿卜杜拉身边的人和事。 联想到阿卜杜拉刚刚说的大贤者的事情,魔教教主猛然抬起头来,一双眸子里闪烁着夺目的光彩。 大贤者? 魔教教主瞬间意识到问题的所在。 大贤者不是蠢人,相反,大贤者十分聪明,否则也不会被受到那么多人的尊敬。 这种人即便落魄了眼界依然很高,不是什么人都能混到他眼中,所以,大贤者看中的人必然有其特殊之处、过人之处。 比如叶家的赘婿。 大贤者竟然与其打赌,无论这个赌的结果如何,都说明一件事——在大贤者眼中,萧战不是普通人。 不仅不普通,反而还能帮助大贤者获得光明正大的身份,令智慧神教在中原遍地开花。 想到这,魔教教主浑身一激灵。 魔教之所以孜孜不倦的造反,不就是为了获得光明正大的身份吗? 皇帝老儿不认可,那就弄死皇帝老儿,换一个认可的坐江山。 只可惜,这些皇帝老儿上台之后干的第一件事都是清缴魔教。 大贤者也在做着和魔教类似的事情,只是大贤者选择了另一个方法。 想当初,儒教之所以能成为正统,就是因为一个叫董仲舒的人,向皇帝献策,罢黜百家,独尊儒术,而且还做成了。 魔教就是缺少一个像董仲舒这样的人。 “难道,叶家的赘婿就是大贤者眼中的董仲舒?或者……汉武帝……” 眼珠子转了转,魔教教主发现,自己对叶家赘婿越来越有兴趣了。 第180章 可敬的人 宁江,藏书阁处。 大贤者及其手下的学者们不眠不休的口述,由旁人代笔,抄录书籍。 饿了就啃一个馒头,渴了就喝一壶茶水,困了就拿锥子扎一下大腿,最终失血过多被抬下去医治。 三天了! 这种情形已经三天了。 其他人多多少少还都休息了一下,而大贤者从赌注开始那一刻,就一刻钟也没停过,不停地向身边的书生们口述,由他们代笔。 一圈书生奋笔疾书的同时,又热泪盈眶。 “先生,您休息一下吧。” “先生,已经三天了,歇一会儿吧。” 代笔的书生都是中原人,是阿卜杜拉花钱雇来的,原本都是拿人钱财替人办事,就像为别人代写书信、讼纸一样。 可是这十天里每天为大贤者代笔,书生们全都被折服了,一者是大贤者渊博的学识,二者是大贤者强大的记忆力,三者是大贤者对知识的崇敬和热爱。 “先生,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您再这么下去,身体就垮了。” 出奇的,大贤者停了下来,旁边的人立刻送上掺了蜂蜜的温水。m.33yqxs?.??m 大贤者喝了一口,随即淡淡说道:“生前何须久睡,死后自会长眠。老朽这幅残躯活在世上有何益,被史家铭刻在青史上才是归宿。你们不要耽误老朽证道!” 说完,大贤者将手中的蜜水一口饮尽,再次用平淡的声音念诵起来。 身边的书生们立刻提起笔,快速的记录起来。 几个书生坚持不住,一头栽倒在书案上,随即响起了呼呼的鼾声。 没有人嘲笑,也没有人鄙夷,有的只是尊敬,毕竟这些书生都好几天没合眼了,全靠意志力坚持着,只是他们的意志力并不如大贤者那般强大。 睡着的书生被拖下去,立刻又有人接替他们的位置,继续执笔代写。 与此同时,藏书阁周围人头涌动,全都是看热闹的人们,只不过,所有人都屏住呼吸,闭紧嘴巴,吵闹的小孩也被大人捂住嘴巴,不让他们发出任何声音。 几个穿着文士服的年轻人甚至自发的来到藏书阁周围的额街道上,请求小商小贩们不要吆喝,还有人手拉手站在街道上,劝说路过的车马不要经过藏书阁。 还有人站在墙头上、树梢上,驱赶鸟雀,不让其靠近藏书阁。 一切,都只为安静。 让藏书阁有一个安静的氛围,使得大贤者和诸多学者们不要分心,也让那些代笔的书生们可以准确分辨大贤者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避免大贤者重复。 最重要的,这一切都是自发的。 没有人要求书生们这么做,也没有人给钱让那些小商小贩们这么做,所有人都是由衷的。 第四天,大贤者依然没有休息,仍然保持着之前的语速,平静而缓和的叙述,由身边的书生们代笔记录。 看热闹的人更多了。 而且,看热闹的人不再是以市井平民为主,而是读书人。 之前代笔的都是生活窘迫的贫寒子弟,为了银子甘愿执笔代写,而现在,许多家境优渥的书生也来到了藏书阁,一分钱不要的代笔。 他们来的时候恭恭敬敬,坐下的时候安安静静。 一言不发。 分文不取。 他们不像是来完成一本书,更像是来体验一次修行。 再然后,宁江的清流世家也出现在了藏书阁,这些之前与叶家势同水火的人们也都怀着朝圣的心情来到藏书阁,帮大贤者等人代笔,亲手完成一本著作。 虽然这些著作中记录的都是番邦异域的风俗人文,晦涩难懂的故事,但是落在纸上那一瞬间,它们便已经是中原的文化。 至少是用中原文字书写的文化。 这些文化已经被记录,被阅读,至于被传颂,那就是以后的事情了。 与此同时,一本本、一摞摞装订完毕的书籍被摆放在藏书阁中,并且由专门的人统计、整理。 已经等不及的书生们已经脱掉靴子,换成木屐,净手之后在藏书阁中翻阅起来,更是三五成群的凑在一起讨论。 贩夫走卒们自觉卑贱,不敢踏足藏书阁,仿佛有一条无形的线,将他们拦在入口外。 每当一个书生出来的时候,立刻有一群人簇拥过去,这个端上一碗茶,那个抓上一把枣,还有人递来一捧瓜子,更有人摇着扇子,举着伞。 他们的目的出奇的一致,都是向书生们打听藏书阁中的事情。 一群人走出上百步之后,压低声音问道: “这位小哥,西出玉门关三千五百里真的有火焰山吗?女儿国到底在哪?” “小哥,西域是不是真的有貔貅、麒麟?有没有狐狸精啊?” 书生连忙摆手,众人太热情了,根本无法消受,随即同样压低声音,嘶嘶的说道: “各位乡亲父老,玉门关以西有三百六十小国,七十二中国,八个大国,连年征战,厮杀不休,最后由一个受到智慧神眷顾的王者南征北战,完成大一统。” “西域确实有麒麟、貔貅,还有各种异兽,地上有、水中有,天上也有,还经常化成人形,四处喝血吃肉。” “不好意思各位,小生只是出来打酱油的,再不回家就得挨娘子的棍子了。” 围观的人全都捂着嘴,想笑又不敢笑。 只是短短几天的时间,宁江城的风气就变了。 说书人没了生意,喜欢听书的人全都跑去藏书阁看西域记了,不识字的人一个劲的催着说书人,会不会西域记,讲点稀罕事。 说书人纳了闷了,西域记什么东西,有什么好讲的。 可是眼看着老主顾都跑光了,说书人也急了,把折扇往领子里一插,蹬蹬蹬走下茶楼,向着藏书阁而去。 戏班子见风使舵,找几个书生编了西域记中的戏文,随即咿咿呀呀的唱开了,还别说,第一场就爆满,博得满堂彩,鼓掌的、喝彩的差点把房顶掀掉。 达官贵人的夫人小姐们也都聊起了西域的景观,刺绣的时候也都琢磨起了西域的花草鸟兽,以及书籍中描述的人和事。 就连叶家,也吹进了西域的风。 吃饭的时候,叶天信不停地炫耀,“我那对白骆驼,你们还记得不?那个色目人阿卜杜拉送我的,最近可是个稀罕物,多少老爷小姐的都来看,还有人专程从苏州、扬州跑过来。我寻思着,咱是不是可以卖票,看一眼一两银子。” 叶林氏立刻啐了一口,“看一眼一两银子,你真是掉钱眼里了。” 叶天信立刻缩了缩脖子,“不弄就不弄,谁稀罕那一两银子似的。“ 叶林氏一叉腰,“谁说不弄了?看一眼至少也得一百文,白骆驼也不能白看!” 听到爹娘拌嘴,叶依若偷偷发笑。 可是旁边,萧战一脸的凝重,吃饭都心不在焉,一直啃馒头却不见夹菜。 吃完饭,两人在院子里散步消食的时候,叶依若忍不住问道:“夫君,你怎么了?是不是有心事?” 萧战点了点头,略显苦涩的说道:“为夫终日打雁,却不想被啄了眼,这回失策,被一个老头子给算计了。” 叶依若闻言哼了一声,气呼呼的问道:“是谁?哪个糟老头子那么坏?” 萧战欲言又止,许久之后才说道:“那糟老头,也不算太坏,相反,他是一个可敬的人。” 第181章 礼尚往来 转眼间,半个月过去了。 大贤者依旧在废寝忘食的讲述,十多天的时间,不曾有半刻休息。 最初时,大贤者还吃饭喝水,有过几次出恭,可是几天之后,大贤者不再吃饭,每天只喝蜜水,如此一来出恭的次数也少了,最近几日再也没有出恭过。 宁江出现一个圣人的说法已经传扬开来。 读书人敬重的是大贤者渊博的知识,强大的记忆,尊其为智慧的化身,活着的书仙。 寻常老百姓则把大贤者当成餐风饮露的仙人,将其辟谷之道传得神乎其神,许多人专门赶过来看大贤者是不是真的不吃不喝。 藏书阁中关于西域的种种记录也传扬开来。 读书人看重的是西域的人文风俗,历史传说,诗歌著作,寻常人看重的则是猎奇,是隐藏在纸堆里的炼金术等发财窍门。 然而无一例外,人们在提起西域记,提起大贤者的时候,都是竖起大拇指。 越来越多的人们怀着各种各样的目的来到宁江,来到藏书阁,然后或是敬佩,或是惊叹。 读书人排队,等着为大贤者代笔,不读书的人则是在功德箱中丢下几枚铜钱,或者一块碎银子,表达自己的敬佩。 一些山村愚夫则在藏书阁周围点上香烛,砰砰砰的磕头朝拜,也不知道拜的是哪个神,烧的是哪柱香。 之前七宗散布谣言,说宁江出现魔教势力的时候,许多正道门派都动身来到宁江,此时也纷纷到了藏书阁。 其中某些人还是大贤者的旧识,因为之前大贤者在玉门关一带立杆子传教的时候,周边许多僧道尼都过去切磋过。 如果是以往,这些正道人士早就捉着大贤者开始唇枪舌战的辩论,然后一言不合大打出手了。 可是今天,高人们看到大贤者的模样之后,全都惋惜的摇了摇头。 道士们做了个道揖,宣一声无上天尊,和尚们则是双手合十,喊一句阿弥陀佛。 这一刻,他们已经没有了争斗的心思,也没有了争斗的必要。 因为,面前已经是一个死人,一具尸体。 虽然一时半会儿还没死,但浑身上下已经没有半点生机。 无论什么教派,对于以身殉道者都是尊敬的,更何况是大贤者这种级别的人物。 以身殉道,还是在最后关头传下本门道统、著作,这种人即便是敌人,也是可敬的敌人。 几个正派高人甚至挑选了手下的得力弟子,负责藏书阁周边的治安,同时想借助这个机会,看看弟子们能否领悟到什么。 萧战也在关注着藏书阁,关注着大贤者。 打赌的时候,萧战还自以为占了便宜,心中想着大贤者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赢过自己,到时候只有乖乖认输一条路。 可是过了几天萧战才明白,自己输了。 输的干净彻底,没有任何翻盘的余地。 大贤者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赢。 或者说,从打赌那一刻,大贤者就已经赢了。 这时候,王右军回来了。 “师父,弟子借代笔的机会近距离查探过了,大贤者已然寿终,全靠神魂支撑身躯,弟子神游物外的时候,大贤者还朝弟子颔首了。” 萧战点了点头,“乖徒儿,那你在大贤者身上发现了什么?” 王右军低头思考了一下,“弟子发现,大贤者就是一介凡人,没有任何修为,筋骨也没有锻炼的痕迹,不仅不强壮,还羸弱的很,说是弱不禁风也不为过。可是不知为什么,大贤者的神魂十分强大,胜过弟子百倍。” 萧战解释道:“神魂修炼之法有很多,生活中处处是修行,大智慧者、大毅力者耕地劈柴也是修行,不必拘泥于某种形式。” 王右军点了点头。 就如自己,写字也是在修行,下棋也是在修行,虽然许久没有练习武艺,但是自己的修为与日俱增,水涨船高。 这时候,萧战又说道:“你是读书人,看过论语吧?自然也该知道论语写的是什么。” 王右军点了点头,“写的是孔圣人的政治主张、伦理思想、道德观念及教育原则等。” “错!”萧战摇了摇头,“没有你想的那么高大上,写的就是孔圣人说的话罢了。” 什么? 王右军愣了一下,随即想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 “师父,您是说……” 萧战点了点头,“没错,孔圣人坐化前层当着七十二名弟子口述至理,大贤者在效仿孔圣人。他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毕生所学融会贯通,灵感迸发,奇思泉涌,正是著书立说的好机会。借着与我打赌,他成功吸引到了宁江人们的注意,进而吸引到周边郡县的注意,无论他的学说优劣高下,至少广为人知了。比起孔圣人,大贤者占尽了便宜啊。” 王右军心中不禁回想起孔圣人生平,儒家学说并不被统治者接受,所以孔圣人和弟子们颠沛流离,缺吃少穿,潦倒困顿。 哪怕孔圣人坐化时,儒家依旧没能发扬光大,还是几百年后因董仲舒才成为官方认可的正统、唯一。 大贤者如果早生千年,估计能够跟孔圣人一较长短,只可惜,大贤者晚生了几百年啊。 看了一眼魂不守舍的王右军,萧战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去吧,每日里到藏书阁代笔,这段经历将会是你终生受用的宝贵经验。” 王右军恭敬地躬下身,向着萧战行了一礼,随即转身出门。 这时候,高长恭进来了。 “师父,弟子刚才听人说大贤者已经睁不开眼了。以前都是睁着眼的,现在眼睛已经闭上了。对了,几个赌坊开出盘口,赌大贤者还能活几天,下注者不少。” 萧战冷笑一声,“乖徒儿,给你一个任务。” 高长恭听到这话,立刻明白了任务内容,顿时兴奋的说道:“师父放心,弟子已经把他们杀得片甲不留。” 萧战摇了摇头,“不,你去搜集这些赌场的资料,看看他们后台都是谁,顺便把他们的盘口信息都记录下来。” 高长恭瞬间泄气,“师父,您要下注不成?” 萧战点了点头,“咱家缺钱,得玩一把大的。那老头死了都要坑我一把,我也得礼尚往来啊!” 第182章 舍生向死 时间一天天过去,大贤者闭上的眼睛却再也没有睁开。 如果不是大贤者依旧在不疾不徐的口述,每隔一段时间喝一碗蜜水,人们都会认为其已经坐化。 不过,人们都已经预料到大贤者命不久矣,死亡是必然的,早一天晚一天罢了。 赌场中关于大贤者死期的盘口也开得五花八门,临近三天的,临近五天的,临近七天的,临近半个月的,还有赌上午的、中午的、晚上的。 有一些人看不惯赌场的作风,在赌场闹事,可是很快就被赌场的打手平息下去,城外乱葬岗上盘旋的乌鸦也明显多了起来。 转眼间,一个月过去了。 大贤者依旧保持盘坐的姿势,双手放在小腹处,身体微微向前弓,头颅低垂,双眼紧闭。 这段时间大贤者一动不动,除了说话喝水,几乎就是泥塑木雕。 之前大贤者喝蜜水的时候还会自己动手,现在,大贤者连手都动不了了,都是弟子们将蜜水端到嘴边。 刚开始大贤者还能将蜜水尽数饮下,渐渐地,大贤者的嘴就像豁了口子的碗,喝一半漏一半。 弟子们不得不找来小竹管,用漏斗将蜜水灌入大贤者口中。 虽然大贤者还活着,可谁都看得出他日暮的到来。 晚上的时候,大贤者口述完一本书,弟子们立刻拿来竹管和蜜水,喂大贤者饮水。 负责抄录的王右军说话了。 “大贤者,家师说,如果您改变心意的话,还有机会为您重续生机,妙手回春。” 大贤者的弟子们听到这句话顿时一惊,正在灌蜜水的手都情不自禁的抖了一下,随即,几个弟子跪成一地,恳求大贤者活下来。 “老师,我们还需要您的教导和指引,没有您我们该如何追寻真理。” 大贤者依旧保持闭目沉思状,许久之后长长的叹息一声。 “为师要成就圣人之位,一旦事成,为师不仅是你们前进的方向,还会是千千万万我教子弟的指路明灯。就像孔圣之于读书人。明白吗?” 几个弟子还在哭泣,大贤者顿时冷哼一声。 “你们都是通过神明考验的大智慧者,怎么还看不清这么简单的道理?为师身虽殒,名却垂于竹帛,我教也能在中原获得一席之地。” 几个弟子哽咽着说道:“老师,成就圣人就一定要陨落吗?活着就不能吗?” 大贤者沉默了许久,没有说话,然而这也是最好的答案。 旁边,王右军回答道:“自古英雄如美人,不许人间见白头。以前没有活着的圣人,以后也不会有。” 大贤者嗯了一声,“年轻人,你既然知道这个道理,又何必再问一回呢?有这个时间,不如多听老朽说几句,说不定能为世间多留一些笔墨。” 王右军搁下笔,朝着大贤者举手行礼。 几个弟子也灌完了蜜水,收拾东西退了下去,大贤者又开始了不疾不徐的口述。 大贤者和王右军的对话不胫而走。 这一夜,许多人都无法入睡,更无心睡眠。 冲击圣人之位! 虽然早就预料到,可是真正从大贤者口中听到这句话时,人们还是震惊了一下。 圣人之位,与修行无关,毕竟世上高手众多,每隔几十年都有镇压一个时代的强者,但是各领风騒数十年之后便泯然不见,消失在历史中。 圣人之位,与德行无关,毕竟世上善人众多,伪善者更多,修路造桥者被人称颂,布粥施药者受人敬仰,但是百年之后,谁又还记得呢。 圣人之位,也和官府的册封无关,官府最多也就是册封一下圣人后裔,却不能凭着册封造出一个圣人。 成就圣人需要大智慧、大毅力,更需要因缘际会,甚至是气运。彡彡訁凊 宁江原本就是风云际会之地,叶家从一个泥腿子小家族一步步壮大,更是一步步上升,直至开办学堂触动了七宗的利益。 叶家与清流世家的斗争,本质上是儒教捍卫科举的斗争,七宗针对的也并非叶家,而是一切敢动科举这块蛋糕的人。 七宗拿叶家杀鸡儆猴,然而此举却令叶家一朝成名天下知,就连隐遁世外的魔教都关注到了叶家,关注到了萧战。 这种情形下,大贤者与萧战打赌,一举吸引到了全天下的注意,令所有人都知道了他们的存在。 再然后,大贤者炫技一样,展现自己过目不忘的记忆力,以及同时向十人口述著书的渊博学识,更是在其后不眠不休,餐风饮露,展现自己的超凡脱俗。 在普通人眼中,大贤者就是活神仙。 在读书人眼中,大贤者就是文曲星。 可是在七宗这等世家大族眼中,大贤者就是强有力的竞争者、挑战者,即便不是儒教的掘墓人,至少也撬动了儒教的墙角。 从大贤者名动天下那一刻,读书识字已经不再是儒教的专利,即便不学四书五经一样能够通晓天地奥秘,领悟世间哲理。 而在魔教教主眼中,大贤者就是晨钟暮鼓,是洪钟大吕。 此时此刻,魔教教主无心睡眠,拿起书卷,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以前没有活着的圣人,以后也不会有。果真如此啊!” 道家的圣人已经不可考,但是魔教教主心中想起了儒家圣人,佛家圣人。 孔圣人生前没能封圣,是后世儒教弟子追封的万世师表,佛家的圣人释迦摩尼也是如此,于菩提树下圆寂之后才成为圣人。 佛家能在中原成为三教之一,也是玄奘、达摩等佛门高僧不懈努力的结果,绝非一朝一夕之功。 但是,魔教教主更明白一件事。 大贤者这番话是特意说给自己听的。 魔教历代教主都是大智慧者,魔教传承千年不灭,被朝廷以及正道视为眼中钉,足见其过人之处。 魔教还有诸多修行功法,经义,论底蕴完全不输于儒释道三家,每个时代都有无数英豪投身魔教翻云覆雨。 然而,魔教教主始终未能封圣。 总是差了一点什么。 或许是一点火候,又或许是一点运气。 而现在,魔教教主终于明白了。 是舍生向死的勇气,是堪破生死的智慧,更是舍弃现世一切换取缥缈声名的觉悟。 魔教教主用手指敲了敲脑门。 死,并不可怕,当上魔教教主那一天他就已经有了奉献一切的觉悟。 但是怎么死,怎么死得有价值,怎么通过死来封圣,魔教教主一无所知。 许久之后,魔教教主喃喃自语道:“或许,本教主也该和叶家赘婿打个赌。” 第183章 科学大道 第二十天的时候,七宗承诺的书籍运送到了宁江。 不愧是诗书传家的清流,七宗在书籍这件事情上无比的谨慎、尊重,且充满了仪式感。 二十驾做工考究的牛车,每一驾牛车上都装了十口樟木打造的书箱,每一口箱子里都整整齐齐的码满了书籍。 这些书籍尺寸完全相同,纸张也都相同,就连书脊装订的打孔位置也都一模一样。 甭管这些书籍的内容如何,单是这卖相就令人生出一种对知识的敬畏和崇拜。 一个身穿儒衫的老者向萧战说道:“在下陇西李氏管事,听闻叶家在宁江建造藏书阁,特来赠书相贺,此乃本次赠书清单,还请尊上过目。” 李家的管事说话不疾不徐,不卑不亢,只是在奉上书籍清单的时候手腕微微晃了晃,明显有些力不从心。 没办法,清单太厚了,叠在一起有两尺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书生能仅凭手腕的力量将其托起已经是极限,更别说举高。 萧战随手接过清单,翻开几页扫了扫,随即交给身后的下人清点。 这些书籍都已经分门别类的整理完毕,直接就可以上架,很快,藏书阁中就摆满了各种儒家经典,淡淡的书香味也弥漫开来,令人闻之清心宁神,醒脑明目。 看到这一幕,大贤者的学生们全都呆若木鸡。 中原人捐书都这么大手笔吗? 而且,捐书不是捐钱,钱要多少有多少,书可是每一本都不一样的,十本八本还好说,可是上万本之后就千难万难了。 毕竟这不是胡编乱造,而是放在那里供天下人借阅研读的,如果错漏百出会成为笑柄的。 著书立说,是一件无比神圣的事,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得反复咀嚼、推敲。 一个国家或民族能留下上百本书,就说明他们曾经存在过。 一个国家或民族能留下上千本书,就说明他们曾经辉煌过。 如果能够留下上万本书,那只能说明,这个国家或民族是是文明的中心,是霸主。 绿洲之国的人本以为自己现场作书,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整理出上万本书已经很了不起了,可是看到李家运载书籍的马车,他们的三观都被颠覆了。 自己举国的底蕴,竟然抵不过中原一个家族。 看着一个个装的满当当的樟木书箱被搬进去,又空空如也的抬出来,绿洲之国的人们全都面如土色。 正在著书的大贤者也停了下来,在一群书生震惊的眼神中按着膝盖站了起来。 这…… 所有人都以为大贤者命不久矣,甚至危在旦夕,指不定哪天眼睛一闭就再也睁不开了。 然而,大贤者站起来了,还精神抖擞的走了几圈,最后翻阅起了李家捐献的书籍。 一个弟子来到大贤者身边,低声说道:“老师,中原的李家,送来了两万八千本书。” 大贤者点了点头,“我们故乡的各式书籍累加在一起也不到两万本,即便再加上西域各国的藏书,也就三万多的数量,与中原相比,差得实在远了。” 大贤者遗憾的摇了摇头。 文明的底蕴是要靠无数英才去积累,靠漫长的岁月去沉淀的,根本不是一个人两个人能够逆转的,即便强如大贤者,也不行。 不过,大贤者随即笑了起来,笑得很欣慰。 “老师,您?” 大贤者抬起苍老而又干瘪的右手,那名弟子连忙躬身,让老师的手抚在自己头上。 不知是不是错觉,这名弟子感觉到头顶一凉,丝丝缕缕的凉意从老师掌心中传来。 这时候,大贤者说道:“你是为师最看重的学生,你未来的成就绝不在为师之下。只可惜,绿洲之国地域狭小,土地贫瘠,长不出参天大树。” 那名弟子立刻跪了下去。 大贤者摆了摆手,示意弟子不要打断自己。 “智慧的种子在哪里都能萌芽,但是智慧树必须有人打理护持才能长大,中原是一片沃土,叶家的赘婿也是一个合格的园丁。” 弟子愣了一下,问道:“老师,中原确实地大物博,物华天宝,也有海纳百川的气象。但叶家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家族,他家的赘婿……” 大贤者指了指周围摞得满满的书架,“你以为,这些书都是哪来的?我们在玉门关居住的时候,也跟李家打过交道。或许有人能敲诈到李家的金银,但是从没有人能勒索到李家的书籍。” 弟子听到这话,沉默了许久,随即点了点头。 确实是这个道理。 大贤者再次抚了抚弟子的头顶,“为师与叶家打赌,并非为了胜负,而是为了我教能够找到一个由头在中原扎根。” 弟子疑惑。 “为师根本就没想过要赢,也从没奢求过能赢。输是我们最好的选择,也是我们融入中原的必由之路。” 大贤者低头,看着弟子迷茫的眼睛说道:“儒家在中原已经遍地开花,还把持了世俗的权利,就连道家和佛家也没法染指科举。我教想要扎根中原必然受到儒教的针对,根本不可能。” “既然打不过,那就融入。叶家开办新学堂,传授三教九流知识的举动触动了儒家的利益,我教只要融入叶家的新学堂,必然能在中原占有一席之地。” 那学生似乎明白了老师的良苦用心,于是问道:“老师,您还有什么叮嘱学生的吗?” 大贤者想了想,“我教今后舍弃一切鬼神之说、虚妄之谈,专注于经世致用。还有就是避开士族,深度融入农工商各阶层。” 弟子大惊失色,“老师,这是在渎神!” 大贤者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学生,湛蓝的眼睛就像是剔透无暇的蓝水晶,看不到一丝半点的杂质。 看着老师的眼睛,学生羞愧的低下了头,自己竟然怀疑老师对神明不敬。 大贤者低声说道:“故乡那里已经容不下我们了,如果再失去中原这块栖身之地,我们就真的无家可归了。不能在中原扎根,我们迟早会消散、灭亡。明白吗?” 弟子双手平放,额头轻轻地贴在大贤者脚尖处,“老师,那我教还继续使用智慧神教这个名字吗?” 大贤者转过身去,叹息一声:“不!今后,我教也像儒教一样,抛弃宗教,转为学问,从儒教变为儒家,变为儒学。前路坎坷,坎坷,坎坷啊……咱们今后就使用坎学这个名字吧,哦不,坷学更好听点,嗯,就‘科学’吧。” 第184章 圣人坐化 如果说李家捐书给大贤者等人来的是冲击的话,后面陆续赶来的几家带来的就是震惊甚至震撼了。 每一家都有十几驾牛车,每一驾牛车上都放满了书箱,一箱箱的书籍被送入藏书阁,使得其中的书香之气更加浓郁、厚重。 不说藏书阁内,就是周边的商贩们闻到这书香也都目眩神迷。 也许,这是他们有生以来第一次闻到书香,也是第一次感受到墨香,感受到读书人的气息。 另一边,李家家主等人又是恼怒又是郁闷。 他们挠破头也想不明白,当初七家碰头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叶家赘婿究竟是怎么如入无人之境杀进去的,外面层层守卫又怎么一无所知。 这究竟是巧合,还是什么神鬼莫测的手段? 如果是后者,岂不是说叶家赘婿随时随地都可以出现在自己面前,像杀高、王两家的新家主那样,杀死自己? 如果再来个栽赃嫁祸,后果更不堪设想。 最重要的,之前王家和高家的新家主身死,荀家家主吞椒自杀,其他四家就是黄泥巴掉进裤档里,说不清楚究竟是什么了。 千年来始终勠力同心的七宗第一次出现了裂痕,就像摔成八瓣的镜子,强行拼凑在一起也无法消弭其中的裂痕。 屋漏偏逢连夜雨,西域人在宁江著书立说,圣人出世的说法越传越离谱,许多诚心朝见圣人的儒生或者不知就里纯粹看热闹的普通人全都动身向宁江赶去。 只可惜,大贤者忙于阅读中原书籍,顺便为这些书籍批注,来访的人们朝着大贤者遥遥一拜便去借阅大贤者的著作了。 这时候,大贤者放下了手中的书。 正在提笔记录的王右军愣了一下,“先生,您要饮水吗?” 大贤者点了点头,“叫人准备些茶水吧,有客人来了。” 听到这话,在场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这段时间拜访大贤者的人如过江之鲫,然而大贤者全都不理不睬,仿佛要把有限的生命尽数投注在无限的求知中。 很显然,这次来的人身份不一般。 究竟是谁呢? 很快,众人便惊呼出声。 “大儒!” “是孔家大儒!” “圣人之后与圣人的会晤。” 来人正是青州孔家的当家人,也是名满天下的大儒,无数读书人心中至高无上的存在。 只可惜,茶水送上来的时候,所有人都被清了下去,藏书阁中只剩下大儒和大贤者二人。 大贤者双手平贴在胸前,做了一个绿洲之国的礼仪,大儒也双手交叠,行了一个古礼。 两人对视许久,最终还是大儒说道:“再不坐茶就凉了。” 大贤者缓缓坐下,然后刷洗茶杯泡茶,大儒也静静地看着,一言不发。 最终,大贤者将一杯茶奉到大儒面前,大儒双手接过,缓缓合上双眼轻嗅一口,然后一饮而尽。 大贤者却没有喝茶,而是直接将几片茶叶含在口中咀嚼,然后是几粒胡椒,以及其他香草。 这一幕像极了荀家家主吞椒自尽的场景,然而大儒只是静静地看着,没有阻止,也没有意外。 大贤者说道:“我教的未来,就仰仗你了。” 大儒点了点头,“放心吧,你的教派一定会发扬光大的。” 大贤者点了点头,没有丝毫怀疑。 宗教之争向来凶险,胜利者不仅会抹除失败者的肉体,还会抹除其在世间的一切痕迹,这也是世上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失落的古文明。 然而事情到了这一步,就算怀疑也毫无用处。 大贤者又吞了几片茶叶,缓缓说道:“我一直很好奇,你身为孔圣人后裔,儒家的精神领袖,为什么要扶持我教呢?” 自己的教派强大起来,是必要冲击儒教的地位,冲击孔圣人后裔的地位,这怎么看都是自掘坟墓的行为。 大贤者甚至觉得,大儒邀请自己来中原是在挖坑等着自己跳。 可是思来想去,自己身上实在没有什么值得大儒惦记的,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大儒点了点头,“没错,任何一个教派兴起都会冲击儒家现有的地位,然而儒家有句话,君子和而不同。多几个你们这样的教派,于儒家有百利而无一害。” 大贤者没说话,仿佛在思考。 大儒接着说道:“先祖留下的创作全都失散遗失,所谓经典也都是门人子弟整理记录先祖临终前的话语,其中有诸多矛盾和疏漏之处,早已面目全非,千百年来无数人为经典做批注,更是将先祖的学说粉饰的面目全非。” 大贤者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因为某个语句的解读不同产生歧义,进而产生分裂的教派实在太多了。 大儒又说道:“先祖开创儒教的初衷是宣传仁政爱民,反对苛政暴政,然而,千百年后的今天,读书人为了做官不惜削尖脑袋,做官之后就是搜刮民脂民膏,读书人中的七宗世家更是把持科举,操纵朝政,与先祖的初心背道而驰。” 大贤者呵呵一笑。“老友,你对儒家的现状不满,我可以理解,但是我也没法改变这一切。” 大儒摇了摇头。“不需要你改变什么,我也只是尽人事,听天命。“ 大贤者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咀嚼茶叶,“老友,你对叶家很有信心,能否说一下,叶家究竟什么来历?难道是什么不世出的隐世家族?” 大儒高深莫测的笑了,“老友,你的事情我即便竭尽全力,也只有十之一二的把握。但是有叶家帮助,基本是板上钉钉了!” 大贤者吃了一惊。 本以为大儒已经是自己认识的最有能力的中原人了,却没想到叶家比大儒厉害几十倍。 难道真的是什么隐世家族,之前表现出的种种只是为了掩人耳目? 大贤者忍不住想道近段时间帮自己代笔的王右军,这个优秀的年轻人听说也是叶家的弟子。 如此说来,叶家果然是藏龙卧虎之地,今后“科学”一脉能否繁荣兴盛,就全靠叶家的照拂和帮助了。 不过大贤者遗憾的摇了摇头。“大儒,我听说宁江聚集了诸多江湖人士,都是冲着叶家来的,我的出现令他们心有顾虑,按兵不动了一个月,可一旦我坐化,他们的攻势必然会来的更快、更猛!” 大儒淡淡一笑,“更快,更猛?那是你以为的!在叶家面前,全都不值一提。” 听到这话,大贤者长舒一口气,“既然如此,我可以放心的去了!” 说完,大贤者从怀中取出一枚瓷瓶,端详了一下才拔开塞子。 顿时,一股异香从瓶中传出,大儒好奇的耸动了一下鼻头,还没来得及细品,便见大贤者一仰头将瓷瓶中的事物倒入口中。 随即,大贤者合上眼睛。 大儒将手指凑到对方鼻下,却始终没感到呼吸。 “大贤者,去了!” 彡彡訁凊 第185章 真死假死 大贤者坐化了! 守在门外的弟子们立刻涌了进来,在试探过大贤者的鼻息之后,全都跪倒在地,说着叽里咕噜的话语。 再然后是藏书阁中抄书的书生们,他们已经被大贤者折服,此时看到大贤者坐化,全都忍不住泪流满面,跪在屋外为大贤者送行。 再然后是藏书阁周围盯梢的人们,听到大贤者坐化的消息立刻拔足狂奔。 他们得把大贤者坐化的消息传给主子们,而他们的主子都是开赌坊的。 自从大贤者身体每况愈下,赌场悄悄地开出盘口,赌大贤者哪一天坐化。 刚开始只是一两家,可是押注的人极多,其他赌坊也都有样学样,开出各种不同的盘口。 正因此,赌坊每天都派人盯着藏书阁,盯着大贤者。 现在大贤者坐化了,也就意味着几家欢喜几家愁了。 买大贤者今天坐化的人们全都乐疯了,中了,竟然买中了。 一赔一百,简直一夜暴富。 很快,一群人从赌场兑换了银票,乐滋滋的离开了。 至于那些买明天、后天、大后天的,全都气得直骂娘,然后恨恨的撕掉了手中的凭据。 赌坊的掌柜们立刻让账房算账,收拢的资金减去兑出去的,剩下的全都是自己的,得知结果,一个个都乐得眉开眼笑。 虽然一赔一百,但是押这一天的人少啊,总共也就没几个,如此一来这一波的利润抵得上过去三年。 几个赌场掌柜甚至琢磨着,是不是让人做一个大贤者的雕像摆在赌坊中,每天三炷香敬上。 看在大贤者帮自己赚了大钱的份上,赌坊掌柜们全都买了花圈,亲自送到藏书阁外。 与此同时,大贤者坐化的消息传开,众多拜访大贤者的文人,慕名而来的名士们全都放声大哭,随即不顾一切的奔往藏书阁,想要见大贤者最后一面。 早早来到宁江,想要对叶家发难的江湖人士们也都动了起来。 之前大贤者著书立说,这是极为神圣庄严的事情,名门正派们顾忌名声,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大打出手。 现在大贤者去了,是时候跟叶家算总账了。 对了,大贤者是因为和叶家打赌才废寝忘食著书的,也就是说,大贤者的死叶家至少得占一大半责任,用这个由头攻伐叶家,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于是,怀着各种目的的人从四面八方来到藏书阁,这里已经搭设好了灵堂供来人吊唁。 而这个时候,一声尖叫传来。 听到这声音,江湖人士们瞬间激动起来,难道有人在大贤者的灵堂上搞破坏。 然而这时候,大贤者的弟子向众人喊道:“老师……老师他还活着……” 什么? 大贤者没死? 有人欢喜有人愁,尤其是那些赌坊的掌柜,一个个都天打五雷轰。 大贤者你怎么能不死呢,你必须死啊,你不是我们就得死了啊! 最重要的,之前已经赔付过了,现在大贤者没死,难不成再把钱要回来? 对,必须要回来! 好在押注的人不多,而且都是熟面孔,基本都能记起来是谁是谁。 于是很快,赌坊的打手们成群结队的出动,走街串巷找那些人。 与此同时,赌坊的掌柜们还在围在藏书阁外,等待事情的进一步结果。 大贤者究竟是死是活? 对别人而言这个结果不疼不痒,但是对自己而言,这关系到生死。 只可惜,这些赌坊掌柜身份低微,根本没资格进入大贤者的灵堂,一个个只能心急火燎的在外面等待。 屋内。 一名弟子将手轻轻贴在大贤者胸前。 “老师虽然没了呼吸,但还有心跳和脉搏,不信你们摸摸。” 立刻有几个人凑过去,抓起大贤者的手腕号脉,果然,大贤者的脉搏还在,并不是真的死了。 很快,消息传到外面。 大贤者没有坐化,只是进入了一种特殊的假死状态。 大贤者的弟子也向人们解释假死状态的特征和表象,并且洋洋洒洒的科普起绿洲之国对人体的研究等。 这时候,一个赌坊掌柜吼道:“老子不关心什么假死不假死的,老子就想问,什么时候真死!” 此言一出,现场瞬间冷了下来,大贤者的学生也眼神冰冷的看着那个赌坊掌柜。 “你敢对老师不敬!” 周围的人们也都围住那个赌坊掌柜。 大贤者已经有了很高的人望,读书人敬重他的才学,普通人敬重他的神异,得知大贤者没死,所有人都喜出望外,认为是上天垂怜。 却没想到有人盼着大贤者死。 真是其心可诛啊! “我认识他,是八方财赌坊的掌柜,他们是第一个开盘口赌大贤者哪天死的。”m.33yqxs?.??m “该死,这种人渣就该打死!“ “揍他!” 其他几个赌坊掌柜看到这一幕,全都后怕的缩了缩脖子。 可是当他们准备开溜时,也都被人们认了出来。 “抓住他,别叫他跑了!” “这家伙肯定是个黑心肠的,他们都盼着大贤者死!” “不能饶了他们!” 路人中也有许多押注的,输得少的到还不至于伤筋动骨,输得多得肯定都红了眼,此时看到赌坊掌柜,就跟见到杀父仇人似的。 “混账东西,杀千刀的,打死你也不多!” “揍他,狠狠地揍他!” 一阵拳打脚踢之后,有人醒悟过来。 大贤者没死,那岂不是说自己还没输,钱还有机会赚回来? 人们开始琢磨一个问题:大贤者现在这种没有呼吸但是有心跳脉搏的,究竟是死还是活? 想不明白,不想了,先去赌坊闹事去。 宁江城的几个赌坊全都被人们围住了,一个个高声喊着打倒赌坊,还我血汗钱。 赌场谁没进过,而只要进过,差不多都输过钱。 看到那么多人在赌坊门前闹事,路过的行人们也纷纷加入进去。 赌坊的人全都头大如斗。 这究竟是什么事啊,早知道就不开这个盘口了。 “大家不要慌,不要急。关于大贤者的盘口,本赌坊一定认真核对,只要有了消息,准定第一时间赔付!所以请大家一定要保存好押注的凭证。” 这时候,下面有人喊道:“凭证个鬼,老子早就撕了!” 当时听到大贤者的死讯,知道自己没有压中之后,许多人都当场撕掉了押注凭证。 这也是他们多年来养成的习惯,一个没有压中的凭据,留着有什么用。 然而谁知道发生了这种事。 这时候,有人问道:“掌柜的,活死人这事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形成的对不?那就有可能大贤者早就坐化了,之前看到的都是一个躯壳而已。你们拿一个已死之人开盘口,稳赚不赔啊!” 听到这话,其他人纷纷鼓噪起来。 “赌坊是骗子!” “退钱!退钱!” 看到这一幕,赌坊掌柜悄悄的向后退去。 经验告诉他,眼前这些赌徒们肯定会干出一些惊天动地的大事。 对此,赌坊掌柜撞天屈,分明是叶家赘婿先和大贤者打赌的,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啊! 第186章 乱象开始 “大贤者分明还有心跳,凭什么说他死了,我们没输,给钱给钱!” “要你妹的凭据,早就撕了,老子压了一百两,不,五百两,退钱。” “要不是你们说大贤者死了我会把凭据撕了,这都是你们的错!” “大贤者说不定早就没呼吸了,早就死了,我们买他早就死了也没错啊,凭什么说我们输了,退钱!” “这赌坊是不打算认账了,行,弟兄们,砸!” “他们不给银子,咱们自己搬,看上什么就搬什么!” 相似甚至相同的一幕在各个赌坊上演,输了钱的赌徒们全都冲进赌场,看到什么都抢,看到什么都搬。 有些是真的押了注,赌大贤者哪天死的,有的是压根就没有押注,纯粹凑热闹的,可是这种时候谁还在乎呢,跟着冲进去就行了。 赌坊里别的没有,就是有钱,进去干一票够吃好几年甚至一辈子了,平常进赌坊要钱,腰包鼓鼓进去,空空如也出来,这次两手空空进去,连提带扛出来。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赌坊那些看场子的打手以往都威风凛凛,对找茬的赌客们连打带踹,可是这次,想要逞威风的打手头子被人用匕首捅了一下又一下,当场断气,其他打手连上前的勇气都没有,任凭赌客们洪水似的冲进来。 很快,就有人提着袋子跑了出来,路过人群的时候那人脚下一绊趴倒在地,随即哗啦啦的碎银子洒了出来。33yqxs?.??m “我的银子,都是我的银子,谁也不许抢!” 说完,那人拿出一把带血的匕首对着眼红的人们挥舞,众人也终于认出这家伙就是之前捅死打手头子的亡命之徒,所以全都明智的移开视线。 赌坊这么大,里面的金银财宝肯定还有很多,犯不着和一个亡命之徒争夺。 很快,又有一群人从里面冲了出来,一个个手中拿着腋下夹着,赌坊的打手们眼中不忿,却都不敢有所动作。 谁也不知道人群中藏了多少亡命之徒,自己也是拿赌坊的钱办赌坊的事,犯不着为了几两银子的月钱搭上自己性命。 见赌坊的恶犬们无动于衷,人群的贪欲越来越汹涌,最终被几个亡命之徒抢出来的金银点燃,一窝蜂的冲了进去。 老赌客们都知道赌坊兑换筹码的地方,扎堆的涌了进去。 从没进过赌场的人则跟着人群乱跑,走到哪算哪,见到什么拿什么。 虽然没拿到金银,但是赌坊的各种赌具,桌子凳子也都价值不菲,总比自己家里的破桌子破凳子强。 还有人闯进了打手们休息的房间以及赌坊掌柜的房间,见到什么就顺什么,连赌坊掌柜床底下那个镶金的夜壶都没放过。 手快有,手慢无,后面来的人转了一圈什么也没捞到,不甘心之下,直接将赌坊的墙砸了。 很快就有人高声喊道:墙里面有夹层,地板下也有暗格。 于是,人们纷纷开始砸墙拆屋,掘地三尺。 赌坊的打手全都面面相觑,心中暗道:我们在这呆了十几年了,还从没听说墙和地下有东西。 管事的脑子转得快,于是连忙喊道:“没有,墙里面绝对没有,地板下面也没有,这都是造谣,这是要把我们赌坊拆了啊。 然而,人群中立刻喊道:“此地无银三百两嘛,大家伙赶紧找,这家赌坊日进斗金,肯定都藏起来了。” 有几个人干找找不着,于是捉住赌场的管事逼供。 “说,钱都藏在哪了?” 管事的自然是一问三不知,赌坊里的钱财都是每天运走的,押送到后门的马车运走,至于运到哪就不是他一个小管事能知道的了。 “不说,打!” 管事的很快就被打死了,人们掘地三尺也没能找到想象中的金银珠宝,于是恶向胆边生。 自己找不到,也不能让别人找到。 于是纷纷点起火把,将赌坊付之一炬。 这时候,有人喊道:“我知道东家把钱藏在哪了,大家跟我来。” 很快,宁江城中一家家赌坊都冒起了黑烟,然后大队的人马被带着来到一个僻静的院落前。 “就在里面!咱宁江的赌场幕后东家把钱都存在这个庄子里,每隔一段时间再转送到其他地方,明天就是他们转运钱财的时候了,里面存的钱肯定不少!” 听到这话,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的人哪还按耐得住,全都嗷嗷叫的行动起来。 高墙大院?铁门铜锁? 经常混迹赌场的,谁还没几个偷鸡摸狗的绝活。 别人还在砸门找梯子的时候,许多人已经溜着墙翻了进去,随即便听到恶狗的狂吠和人的惨叫。 听到这些声音,外面的人非但没有畏惧,反而更加兴奋。 里面有这么森严的守备,肯定不是寻常宅院,刚才那人说的没错,一定是赌坊藏钱的地方。 咦,刚才那个人呢? 金山银山当前,人们很快就把心中的疑惑抛诸脑后,一些聪明人已经意识到自己被人当枪使了,可是一想到院子里的钱,就算当枪也乐意啊。 与此同时,得到消息的清流世家们全都急的跳脚。 没错,宁江的赌场都是他们幕后操办的。 渔樵耕读的日子虽然充满了诗情画意,可柴米油盐贵啊,不想办法弄钱怎么享受得上红袖添香夜伴读的生活呢。 清流世家有庞大的关系网和人脉,用来打点官府,罩着赌坊之类的营生再方便不过,反正不是自己直接出面,就算出了事也能推得干干净净。 赌坊被抢了、被砸了、被烧了? 无所谓,再花点钱新建一个就是,反正以前的赌坊又破又旧,正该换新的了。 可是存钱的地方被洗劫,这就不是伤筋动骨了,而是要命。 这里面不仅是自己家的钱,还有给郡城清流世家,州城清流世家的分红。 钱被洗劫了,但是缴给上面的分红一点也不能少,亏空的都得自己垫上,到时候说不定就得砸锅卖铁甚至卖儿卖女了。 一想到这种后果,宁江的清流世家坐不住了,纷纷向自己的后台传信。 靠山们,救命啊! 七宗的人押送书籍,人还留在当地没离开。 得知赌场被烧,钱库被抢,几个当家的非但不急,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抢得好,抢得好啊!” 第187章 平叛大军 “去,你们回去后找一些可靠的信得过的人,跟着那些暴民四处抢掠,杀人放火什么都行,明白吗。” 赶来报信的清流家族一个比一个震惊。 什么? 我们被抢了,上边非但不帮一把竟然还要帮那些乱民。 见到宁江清流家族的模样,七宗的人顿时冷哼一声。 “蠢货!你们损失的不过是一些小钱钱,有什么肉疼的,如果这次事情做的好,我会在家主面前为你们请功,免了你们上缴的银子不说,还能令你们的家族更进一步。” 虽然不明白怎么回事,但是得到这个承诺,宁江的清流家族全都打了鸡血一样兴奋。 免除这笔钱,就没了心头之患,如果再得到一些钱买不着的好处就赚大发了。 干! 这就干! 于是,几个清流家主回去之后招来自己的子侄,以及心腹的家丁护院,给他们嘱咐一番,一群人立刻悄悄地从后门出去,不多时便混入人群中。 同时,这几个清流家主看了一眼自己的宅子,挑了几个看上去稍显破败的老院子,亲手泼上油,然后一把火点着。 看着火苗一点点窜起,这几位家主非但不急,反而还哈哈大笑。 等到家中的下人们过来了,清流家主才装模作样的喊道:“走水了,快救火啊。” 可是这时候,火势已经熊熊燃起,想救也救不成了。 同一时刻,宁江四处火起,黑烟冲天。 富户人家还好,都是砖瓦房子,贫苦人家就不同了。大都是茅草屋,随便一个火星子飞上去就能烧起来,而且一烧就是一大片,挡都挡不住。 大火烧起来,人们更加慌乱,地痞流氓们也开始趁火打劫。 原本只是盯着赌坊等地,可是火烧起来之后,大大小小的商铺和民居也都成了抢劫的目标。 叶家。 萧战登高看着四处火起的宁江城,无奈的叹息一声。 “小高,这都是你做的?” 高长恭摇了摇头,“徒儿只是找人煽动赌徒冲击赌坊,又把他们引到了赌坊贮藏钱财的地方,并没有让他们烧杀抢掠。” 萧战立刻明白,这是有人推波助澜。 自己本来只是想借这件事惩治一下开赌坊的清流世家,却没想到对方更狠。 于是,萧战说道:“你退后吧。” 高长恭悻悻的“哦”了一声,随即向后退了两步。 与此同时,萧战右手竖在身前,实质和中指之间不知何时出现一张黄纸符,符上有一道色泽如血,明亮如火的纹路。 看到这一幕,高长恭眼睛瞬间瞪圆。 师父要作法了! 想到这,高长恭立刻缩了缩脖子,兔子一样向后蹦了一截。 萧战双眼微阖,嘴唇翕动,一连串晦涩繁杂的咒文从口中念出,原地也渐渐卷起烈风。 高长恭骇然发现,这风不是从东西南北吹过来的,而是从师父身上吹向四面八方。 与此同时,宁江上空乌云密布,天色也迅速的黑了下来,轰咔声中,一道道蜿蜒的雷霆闪现又幻灭。 起风了! 下雨了! 宁江城中冲天的火势瞬间被瓢泼大雨盖住,转眼间便熄灭殆尽,正焦急着救火的百姓们看到这一幕,全都喜极而泣,跪在地上砰砰磕头,不断地感谢老天爷。 只有高长恭知道,这一切都是师父做的。 师父手中的灵符燃烧那一刻,开始刮风下雨,灵符燃尽那一瞬,云开雨散,阳光重新普照大地。 只是,在人们忙着清理废墟、救治伤员的时候,地面传来隆隆的震动。m.33yqxs?.??m 劫后余生的人们立刻惶恐起来,难道又要地震了吗? 可是很快人们就发现,不是地震,而是大队的骑兵。 而且不是本地的兵,一个个都骑着马,穿着铠甲,看他们风尘仆仆的模样,百姓们全都惊恐的缩回家中,关上门闭着窗。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百姓们宁可被贼寇们嚯嚯,也不愿被这些丘八荼毒。 贼过如梳,兵过如篦,当兵的比贼寇们更狠,也更绝。 毕竟贼都是本地的,多少沾亲带故,做事虽然不齿却又下线,也有顾及。 可是大头兵不同。 他们刀头舔血惯了,视人命如草芥,杀人是他们的职业,也是他们谋生的手段,他们杀人就像屠夫杀猪一样。 而且,这些大头兵一看就不是本地的,杀人的时候更加不会有什么顾忌和负担。 最重要的一点,做贼心虚,就算抢掠也是偷偷摸摸,像老鼠一样得蒙着脸避着光,而当兵的天不怕地不怕,没有什么是他们不敢干的。 一阵马蹄声中,领头的官兵高声吼道:“宁江城发生暴乱,我等奉命平叛,所有人呆在家中,街上走动者一律视为乱贼,格杀勿论!” 身后众多骑兵齐齐应诺,随即刀出鞘,箭上弦。 转过街角的时候,一群抢劫赌坊满载而归的赌徒和小队骑兵撞了个正着。 赌徒们愣了一下,今天是怎么了,宁江的丘八不都是两条腿走路的么,什么时候骑上马了,还都是高头大马。 可是骑兵们没有任何犹豫,先是一阵乱箭射过去,随即收起弓,拔出刀剑、挺起长枪,一阵冲锋。 赌徒们还没回过神来便已经头颅冲天而起。 错身而过的一瞬间,官兵们顺手捞起赌徒身上大大小小的包裹,娴熟的挂在自己马鞍上,很显然,这种事他们不是第一次做了。 城外,官兵们源源不断进城,一边向各个城区冲击,一边占领县衙、府库等重要建筑。 县令大人气得高声咒骂。 “你们是哪的兵,你们上峰是谁,叫他过来见本官!” “本官治下太平康宁,何时有过民变,你们奉谁的令平什么叛?” 这时候,一个将军模样的人跨进县衙,其按着剑柄左右环视了一下,淡淡说道:“太干净了,不像是遭过暴民攻击的样子。” 周围的士兵们顿时会意,拎起大锤大斧疯狂打砸,县衙院墙和大门在一连串震颤中终于倾倒在地。 随即,这些士兵又冲进县衙,见人就杀,见东西就砸,一阵鸡飞狗跳之后,县衙里迅速的平静下来。 死一样的平静。 将军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笑眯眯看着县令。 “本将军是借你官印一用呢,还是借你人头一用呢?” 第188章 赶紧跑吧 这一刻,县令大人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 抓着印把子的遇到抓着刀把子的,除了引颈就戮还能干什么。 气节? 县令大人没那么迂腐。 即便自己抵死不从,对这些兵油子也没任何影响,只要把自己砍了,该盖章盖章,该按手印按手印。 兵油子们有良心了给自己安一个抵死不从,奋力抗贼,殉身就义的美名,如果没良心了给自己插一个挂印逃跑,不知所踪的骂名。 想到这,县令大人立刻掏出官印双手奉上。 “本官侦知有魔教成员密谋起事,于是秘密派人向将军求援,将军星夜驰援,正好赶上魔教起事,救民于水火,救宁江于倒悬啊!” 听到这话,将军顿时将剑柄上的手松开。 “算你识时务!人头就暂寄脖子上吧!” 说完,将军用书信拍了拍县令大人的脸,随即哈哈大笑着转过身去。 “还愣着干什么,去发安民告示。” 县令连忙接住书信,然后点头哈腰道:“明白,小人明白。” 宁江变天了。 从各路兵马进入宁江那一刻,宁江就成了无法之地,当兵的就是天,刀剑就是王法。 城中各条要道都被把守起来,全城戒严,任何人都不许走出家门一步,违令者当街格杀。 城外的码头、船行工地,还有一路路骑兵沿着河流两岸将正在新建的居民点也围了起来。 随后就是排查“魔教余孽”。 当兵的挨家挨户砸门,打开门就进去搜查一番,看到什么顺眼的东西就以“带回去调查”为名直接拿走,如果遇到模样俊俏的女人,也不管是大姑娘还是小媳妇,也都“带回去调查”。 至于怎么调查,那就只有这些大头兵知道。 如果识相的,到还没什么,可要是遇着不识相的,就直接拳打脚踢一通,甚至一刀杀了。 “大爷是奉将军的命令前来搜查,你们几个刁民阻挠本大爷,是不是与魔教有勾结?一个个都带走!” 小门小户尚且如此,富户的遭遇更惨,被灭门的也更多。 反正暴民刚刚冲击过去,谁知道是暴民杀的还是谁杀的。 与此同时,叶家也大门紧闭,一家人都瑟瑟发抖的缩在家中,下人们也都惶恐不安的看着外面,随便有个风吹草动就一惊一乍的。 叶天信这么大的年纪,还是第一次见到兵灾,一时间也不知道干什么好。 叶林氏偷偷拉着叶依若说:“闺女,等会儿要是有人进来,你就藏起来,藏柴房里,脸上抹点锅底灰,别叫人家看出来了,对了,穿一身破衣裳,越脏越好,最好在泔水里泡泡。” 叶依若脸色变得不自然起来。 抹锅底灰也就算了,等会儿还能擦掉,可是换一身泔水里泡过的破衣裳是什么道理,这要是穿一次不得恶心一辈子。 想到这,叶依若下意识的看向萧战。 自己夫君最有本事,无论什么难事都难不倒他,这次肯定有办法的。 叶天信看了一眼自己女婿,绝望的叹了口气。 虽然知道女婿有本事,有关系,但也得看时候,现在是兵灾,那些当兵的可不管你是哪个大户人家,一刀杀了天知道是谁干的。 现在宁江城都被当兵的占领了,别说传信出去,就是出门都难,只要上街就会被当成乱民,要么乱箭射死要么乱刀砍死。 还是家中安全。 只是不知道这种安全还能持续几天。 萧战看到一家人这幅模样,连忙劝慰道:“爹、娘,你们放心吧,官兵很快就回来的,这些乱臣贼子嚣张不了几天。” 叶天信摇了摇头,“贤婿啊,外面这不就是官兵吗?骑马射箭,顶盔掼甲的,怎么可能是乱贼。还官兵来了呢,万一两拨官兵合成一股,咱们不是要更受罪。” 萧战没有反驳。 自己知道事情的真相是一回事,可是想让别人相信自己又是一回事,哪怕至亲,在这种情形下也不会盲目相信别人。 毕竟这是人命关天的时刻,判断错了就是死,而且是阖家灭门的死。 叶林氏不知想到了什么,忍不住掉着眼泪说:“女婿啊,你徒弟不是会武功么,能飞檐走壁吗?要不叫他带着你们两口子走吧,呆在这城里迟早要出事。你们俩要是走了,我们花钱打点一下,大不了把钱都给他们。” 萧战拍了拍叶依若的手,转身对叶林氏说道:“娘,外面那些官兵就是冲着咱们来的,我在这他们还有顾忌,我俩要是走了他们更不会放过你们。” “你这孩子,尽瞎说,咱们不偷不抢,又不作奸犯科,他怎么还冲着咱们来?连包大人都说咱家是清白人家,他怎么能冲着咱们来呢。” 萧战苦笑,没有解释。 这也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能够解释的清楚的。 七宗谋求的远不是劫财劫色那么简单,这其中既涉及到清流世家对科举的把持,也涉及到道义之争。 叶家创办的账房学堂、木匠学堂、厨师学堂打破了清流世家对教育的垄断,也冲击了他们对科举的统治地位。 更何况大贤者为代表的“科学”在宁江城崭露头角。 虽然只是一个苗头,但清流世家以及七宗不得不慎重对待,甚至拿出狮子搏兔的架势。 毕竟这不是一家一族的利益,而是全体清流世家,全体读书人的切身利益。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可如果各行各业都能进学堂读书,甚至走进科场考试做官,儒家子弟还有什么优越可言。 在这种事情上,七宗不会有任何心慈手软,宁可错杀三千,也不可露过一个。 哪怕为此犯下滔天大罪也在所不惜。 别说只是纵兵劫掠,就是把宁江城屠光又能如何。 七宗有一百种办法帮带兵的将领脱罪,至于下面的大头兵,谁爱追究谁追究,无所谓。 只要捍卫住清流世家的利益,捍卫住儒家至高无上的地位,七宗就能铤而走险践踏一切法律、道德、良知。 所以,萧战说官兵是冲叶家来的,城外的一切都只是为叶家的灭亡做铺垫,做陪葬罢了。 第189章 扬名天下 藏书阁,大贤者的灵堂也被团团围住。 此时大贤者刚刚坐化,灵堂周围满是远道而来的宾客以及前来吊唁的书生们。 见到官兵来势汹汹,书生们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用血肉之躯挡在藏书阁入口处。 “此乃圣贤之地,尔等杀材不得亵渎!” “莫要将你们的脏脚踏上这片净土。” 官兵们张狂大笑,这些读书人都是嘴硬骨头软,只要一抽刀子,保准他们一个个跪在地上磕头求饶。 铿锵一声把刀子架在书生颈上,刀身上还没擦拭的血腥味顿时冲着鼻孔熏了过来。 “小子,跪下叫一声爷爷,不杀你!” 那书生梗着脖子,毫不示弱的看着士兵,“某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宁江县范家村范进,原本籍籍无名,却要因你这一刀名扬天下了。来吧!” 书生嗓门不高,可气势不弱,话语铿锵有力,掷地有声,震慑得士兵神色一慌。 只见其用力压了压刀刃,刃口几乎陷进书生的皮肉中,一道细细的血线也顺着刀身流了下来。 “小子,你真不怕死吗?” 书生冷声一声,“怕!你这一刀只能杀我一次,可我若跪了,天下人唇枪舌剑笔锋可以杀我无数次,相比而言,还是被你杀了利落点。” 士兵的眼睛直勾勾盯着看着书生双眼,然而书生的眼睛中仿佛有一簇火苗,灼得士兵惶恐的移开视线。 再看旁边其他书生,一个个也都毫不示弱的昂着头、挺着胸。 “某乃宁江县白石村白尚儒,来吧,为我扬名天下!” “某乃宁江县城人士张劭,十年寒窗又十年,早已绝了读书扬名的念头,还望你们成全。” 一个又一个书生报上姓名,然后目光狂热的向前走去,用胸膛顶着士兵们的刀尖,如果不是士兵们连连后退,恐怕都要当场贯穿胸膛。 士兵们这才明白,眼前的书生不是装的,而是真的一心求死,视死如归。 现在,包围藏书阁的士兵们骑虎难下,大话已经吹出去了,刀子也拔出来了,可就是砍不下去。 看着一群书生咄咄逼近,领队的士兵心一横,脸上浮现出狰狞之色。 还好这时候,藏书阁中传来一个声音:“住手!” 这句话原本是对书生们喊的,可是听到这话,所有的士兵全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收回武器。 “大儒,您来的正好,我家将军请您到帐中一叙。” 大儒瞅都没瞅那些士兵一眼,而是关切的看着受伤的书生,还拿出金疮药倒在他脖子上,嘱咐其不要动。 看到这一幕,其他书生全都羡慕嫉妒恨,被大儒嘘寒问暖还亲手上药,这真是无上的荣耀啊,单凭这一点,那位范进兄足以扬名天下了。 为什么刚才受伤的不是自己呢。 被冷落的士兵们虽然不忿,可也不敢表现出来,一个个都乖巧得跟二孙子似的,就差摇尾巴了。 这时候,大儒转过身来,向着士兵们说道:“叙事?可以,叫他来这里。” 大儒话音刚落,远处便传来一阵哈哈的笑声。 “大儒名扬天下,某虽一介武夫,可也敬仰的很,只是心知身份低微,唯恐贱名污了尊耳,今日终于得到大儒许可,特地前来膜拜。” 这,是不是有点太巧了? 大儒顿时明白,这个武夫是在设套。 “哼!这位将军处心积虑想要见老夫,究竟有什么目的?” 将军心中暗道:这位大儒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偏偏自己还不能把他怎么样。 于是,将军说道:“宁江有魔教余孽煽动暴乱,暴民冲击衙门,杀害了大小官吏七十四人,死伤百姓多达三千,然而魔教余孽藏匿甚深,还没有抓捕归案,所以末将想请大儒拿个主意,下一步该怎么办。” 大儒哪里不知道这个将军打的主意。 一旦自己开口出主意,城内的官兵就会拿着鸡毛当令箭,无论干什么都说是自己交代的,打着自己的旗号干坏事,到最后所有的脏水骂名都冲着自己来。 大儒冷哼一声,拍着身边的范进说道:“一介无名书生尚能舍生取义,更何况老夫。” 至于更难听的话,大儒不敢说。 倒不是怕了这些当兵的,只是害怕自己触怒了他们,给身后的书生们带来杀身之祸,自己有大儒的名头保护,其他人可没有。 见到大儒不接话茬,将军也不生气。 “大儒说的哪里话,末将继续找就是,哪怕掘地三尺也要把这些耗子挖出来,还宁江百姓一个公道。” 大儒只能淡淡的回答道:“但愿如此吧。” 将军走了,但是士兵留了下来,虽然没有冲进藏书阁搜查的意思,但他们搬来了一堆杂物堵在藏书阁进出口处,显然不打算放任何人出入。 看到这一幕,大儒眉头紧蹙。 藏书阁中有十万藏书,却没有一粒米,上百号人吃饭都成了问题。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可是书它不能当饭吃啊。 大儒顿时明白,那些丘八是想用饥饿逼自己就范。 人或许可以大无畏的面对刀刃,毕竟眼一闭就过去了,只要鼓起勇气,哪怕只是一时的勇气也足够了。 可是面对饥饿,漫长的饥饿,感受着身体中的元气一点一滴的流逝,即便铁打的汉子也会变成软面条。 如果这时候有一盆食物出现在面前…… 大儒看了一眼身边的众人,有年轻的书生,有远道而来的名士,还有绿洲之国的色目人…… 这其中或许有大毅力者、品行高洁者,但仅仅是一部分,不可能是全部。 大儒甚至已经预料到,逼自己就范的未必是外面的丘八,而是眼前的这些书生和名士们。 想到这,大儒不禁看了一眼棺椁中的大贤者。 真想像他一样,眼一闭就什么也不用管了。 可是大儒攥了攥拳头,暗自对自己说:不,我不能自暴自弃,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还有使命没有完成。 坚持住! 一定要坚持住! 事情还会有转机,毕竟,那个人还没出手呢。 第190章 上门勒索 萧战足不出户,却一直在关注着宁江城发生的事情。 事情还都在掌控之中,没有出现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 宁江城虽然有上万军队,而且还在持续增加,可萧战要灭他们易如反掌。 杀人不难,难的是怎么堵住悠悠众口。 尤其是杀了这些官兵之后,还怎么呆在这个家中。 萧战烦恼的叹了口气。 如果自己仅仅是一个聪明人、有钱人,或者有点武功和人脉的江湖人,叶家都可以欣然接纳自己。 叶依若会把自己当成相公,叶天信和叶林氏会把自己当成女婿,其他人也都客气的称自己一声姑爷。 可如果自己以仙人的姿态现身,叶依若等人该如何自处? 一想到众人举着三炷香对自己行大礼参拜的模样,萧战心中更加烦闷。 该死的,当一个普通人怎么就这么难呢,总有一群家伙赶趟似的过来添乱。 听到萧战叹气的声音,叶依若立刻停下脚步,在萧战身边坐下。 “夫君,在愁什么?” 萧战哪敢如实回答,连忙说道:“当然是在担心工地上的工人们,还有咱家这十几口子。官兵不让人们出门,一天两天还好,久了就不行了,家中米面吃完就得饿着了。” 叶依若皱了皱眉,“夫君你说的没错,城外的百姓还好,家中都有存粮,可是城中百姓都是买米度日,很多家里都要断炊了。这可如何是好。” 萧战心中暗道:没那么简单。 这时候,叶依若抬起手,笑着说道:“你看咱家院子,娘种的菜吃完一茬还有一茬,池子里你养的鱼也都又肥又大,鸡每天都下蛋,还有几口肥猪,再加上家里的存粮,十几口人吃上个把月没问题吧。” 萧战陪着笑了笑,没有将心中最担心的事情说出来。 这时候,外面传来砰砰砰的敲门声。 叶家众人顿时浑身一哆嗦。 谁都知道是那些官兵找上门了,只要开门肯定没好事,可如果不开门只会死得更快。 一群下人全都眼巴巴的看着叶林氏,等待家主拿主意。 叶林氏无奈,最终还是整了整衣冠,嘱咐叶林氏母女和家中的丫鬟们都藏起来,随即带着萧战和几个护院向大门走去。 “打开!” 门房连忙抽掉门栓,颤颤巍巍的推开门。 这时候,一队仪容整洁,队伍整齐的官兵出现在门口,带队的官兵拱了拱手,说道:“各位官人,如果需要米面粮油蔬菜肉蛋,可以向我们兄弟说一声,什么东西保准都能弄来。” 叶天信皱了皱眉。 官兵没有砸门,也没有冲进来打人,还这么客气,真是奇了怪了。 再听到官兵的话,叶天信瞬间明白过来,官兵这是要卖米卖面了。 于是,叶天信拱手问道:“敢问军爷,这米面都什么价啊?” 官兵笑呵呵回答道:“一袋换一袋,公平合理,童叟无欺。” 听到这话,叶天信差点爆粗口。 一袋换一袋,岂不是说一斤米换一斤银子。 不对,一袋米充其量也就一百斤,可是一麻袋银子保不准上千斤,这价钱比平时飙升了上万倍啊。33yqxs?.??m 就这,还公平交易,童叟无欺。 可是叶天信脸上不敢有半点不快。 官兵明摆的是强抢,只是抢的比较文雅,有技术含量。 看了一眼官兵们提刀按剑的样子,叶天信只能将怒火憋回心中。 萧战立刻说:“太贵了,我们吃不起。” 带队的官兵“呦呵”一声,“不买粮?那就是家中有存粮啊。将军大人说了,现在是紧急时刻,每家每户的存粮都得上缴。” 叶天信连忙讨饶,“军爷,我这女婿练功走火入魔伤了脑袋,说昏话,您别跟他一般见识。” 官兵上上下下看了萧战一眼,“叶家女婿,倒是听说叶家招了个上门女婿啊,就是这个愣头青吗?” 叶天信给萧战使了个眼色,示意其不要说话,随即转向官兵。 “军爷,我们叶家人少,才这么七八口,一袋米就够了,哦不,两袋,两袋。” 官兵“嗯”了一声,朝着手下点了点下巴,手下立刻将两个麻袋丢到叶天信脚下。 叶天信愣了一下。“军爷,这是?” 官兵回答道:“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啊,没听说过吗?先把钱装进去,米立刻送来。对了,装银票,别装碎银子。” 什么? 叶天信本来以为是一麻袋银子,心中想着只当是花钱买平安了,被抢就被抢吧。 可是谁想到官兵的胃口这么大,要的是银票。 两麻袋银票,这得多少? 就算一两一张的银票,那也得十几万张吧。 而且谁家没事会存那么多一两的银票,最少也是十两一百两的,这要是都装十两一百两的,什么本事能装满两麻袋。 看到叶天信迟疑,官兵的脸色立刻阴沉下来。 “怎么?看不起我们兄弟?” 叶天信连忙摆手,最后一咬牙一狠心,“军爷,这样行不行,家中没有那么多银票,用其他的东西行不行?” 官兵善解人意的笑了。“可以,当然可以,房契、地契,只要是纸的东西都行。” 听到这话,叶天信顿时明白了,这些官兵根本就不是做买卖的,也不是打家劫舍的,而是成心要把人往死里逼。 开出一个根本做不到的条件,然后再翻脸杀人,典型的当了表子还要立贞洁牌坊。 叶天信粗重的喘息了几下,脏话就像卡在喉咙中的鱼刺,不吐不快,刺得嗓子眼难受。 “你们,你们……” “我们怎么了?”官兵拔出腰刀,“弟兄们,这家人一毛不拔,阻挠咱们给将军筹饷,大家说,该怎么办?” “杀!” “杀!” “杀!” 听到铿锵的喊杀声,叶天信瞬间脸色煞白,蹬蹬蹬向后退了几步,叶家的下人们也都面如土色,筛糠似的浑身发抖。 这时候,萧战向前一步,挡在叶天信身前,也将叶家众人护在自己身后。 看着张牙舞爪的官兵,萧战冷笑一声:“我刚才说了,你们的米太贵,叶家吃不起。” 官兵哼了一声,直接挥刀砍过来。 “一个上门女婿而已,也敢在老子面前装蒜。” 可是这时候,萧战一脚踹出,那官兵瞬间飞了出去,炮弹似的撞在对面人家的大门上。 噗嗤! 血浆碎肉以官兵撞击的位置为中心向四面八方爆射开来,皮肉骨骼则深深嵌入大门中,许久都没能滑落下来。 在一众官兵震撼的眼神中,萧战缓缓放下脚。 “找茬?叫你们将军亲自过来,一个大头兵还不配!” 第191章 举报有赏 剩余官兵全都畏惧的看着萧战,虽然手中的刀子不断摇晃,仿佛下一秒就会砍出去,可是脚下全队不着痕迹的向后退去。 萧战看到这一幕,冷冷的说了个“滚”,随即转身嘱咐门房把门关上。 一群官兵愣在原地,等到叶家大门关闭了才操着大嗓门吼道:“叶家是吧,我们记住了,等着,你们等着!” 说完,官兵们连忙跑到对面,把自己上官从大门上一点点的揭下来。 只可惜,这一脚的力道大的不可思议,那名官兵就像烂西瓜一样,连一块好肉都没有,手一碰就变成了稀糊糊的碎肉。 这时候,麻袋派上了用场。一群官兵用手捧,用布擦,总算把上官的尸体一点点搜集起来,然后装进麻袋里。 提着麻袋的官兵心中骇然。 上官怎么说也是七尺大汉,一百多斤的汉子,可是现在提溜在手里,顶多也就三四十斤,剩下那一百多斤都去哪了? 想到这里,一群官兵全都寒噤着缩了缩脖子,然后快步向大营跑去。 与此同时,叶家对面的人全都骇然得说不出话来。 自家大门砰的一声巨响,然后就见到一个血色渲染的人形轮廓现了出来。 那家的家主小声问门房:“刚才怎么回事?” 门房凑到自家老爷耳边,将自己刚才从门缝里看到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那家的家主立刻松了口气,随即咬牙切齿的说道:“这群杀千刀的丘八,分明就是想谋财害命,还好叶家把他们打死了,否则下一个不就是咱们家了。” 门房小声说道:“老爷,那群官兵不是挨家挨户卖粮的,而是直接就找上了叶家,好像是专程冲着他们去的。” 听到这话,家主眼睛流露出思索的神色,随即叮嘱门房,赶紧把门上的血迹擦掉。 门房点了点头,然后嘀咕着:“奇了怪了,这大门有一尺厚,究竟什么力道才能打出这种模样来。” 与此同时,一群官兵拎着麻袋回到营地。 “将军大人,事情就是这样,叶家非但不配合咱们筹饷筹粮,还攻击我等,残害了什长大人。” 将军看了一眼渗着血的麻袋,神色平静的说道:“打开。” 士兵立刻张开袋子。 在众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中,将军伸手在袋子里捞了一把,随即将血淋淋的手放在面前仔细观察。 血基本已经不见了。 筋肉彻底粉碎,比打丸子的肉馅粉碎得还要彻底。 骨头,全都成了齑粉,用手指捻起来比珍珠粉还光滑,感觉不到丝毫硌手的粗糙感。 将军挥了挥手斥退手下,很快,一个戴着斗笠的黑衣人出现在帐中。 将军指着麻袋说:“家主请看,叶家赘婿一脚就将此人踢成这般模样,此等功力,即便属下也远远不如。” 来人正是李家家主,这位将军本就是李家的人,在李家的安排下进了行伍,并且依靠李家的资源和人脉一路爬到现在的位置,是李家的铁杆班底,别说是杀人,就是李家叫他扯旗造反也不会有半点犹豫。 李家家主虽然不懂武功,可是听了那位将军的讲解,心中顿时一阵骇然。 “家主,如若属下没猜错的话,叶家赘婿最低也是大师级修为,此等功力千军之中取人首级如探囊取物,即便有千军万马防御,也未必能躲得过他的刺杀。” 将军明白叶家杀人的用意。 这是在告诉他们,叶家有自保的能力,更有刺杀任何将领的能力,别想着叶家是砧板上的鱼肉。 李家家主深吸一口气,却被帐中的血腥气熏了个跟头,于是连忙嫌恶的捏着鼻子说道:“丢出去,这种恶心人的东西还留着干什么。” 将军点了点头,随即将麻袋提出去,交给外面的心腹。 李家家主用手扇着风说道:“这次试探也不算白费,总算明白了叶家赘婿的深浅。大师级又能如何,来宁江的正道高手比比皆是,若不是被那大贤者拖延了时间,早就将叶家夷为平地了。” 想到上次被萧战三人如入无人之境杀到面前,还杀死二人,李家家主就不寒而栗。 现在,终于长舒一口气。 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就算从娘胎里开始修炼又能强到什么地步。大师级而已,再强也是普通人的范畴,只要不是鬼神妖怪,就有一百种方法将其弄死。 将军点头称是,“此次名门正派齐聚宁江,多方打探魔教行踪,属下这段时间也确实抓到了几个魔教余孽,拿他们的亲人做要挟,让他们攀咬叶家,名门正派抱着宁可杀错不可放过的心态,肯定会对叶家出手。” 李家家主“嗯”了一声。 “老夫不便出面,一切就交由你了!” 将军躬身应诺,眼中浮现出一抹喜色,家主如此放权给自己,说明对自己是极度信任,自己一定要对得起家主的栽培。 与此同时,官兵们的搜刮还在继续,一手无偿征粮,把老百姓家中的粮食鸡鸭猪狗抢掠一空,一转手十倍百倍甚至千倍的卖给百姓们。 宁江城中的百姓们叫苦不迭,家中仅有的一点积蓄瞬间被掠夺一空,没有积蓄的更是凄惨。 平常时间还能出去乞讨,不至于饿死,而现在全城戒严,只要出门就会被抓起来甚至当街杀死。 再说了,就算出门也没用,外面的粮店米店都被封了,就算有钱也买不到吃的。 很显然,官兵是要把老百姓们往死里逼。 院子里的花草、树上的叶子、树皮很快就被吃得一干二净,许多人开始挖老鼠洞、蛇窝,还有人在家中张网捕鸟,墙头上、瓦片上积攒的鸟粪也被人搜集起来,当成食物吃下去。 即便如此,饥饿还是遏制不住的滋生蔓延,尤其是困在藏书阁中的几百号人,此时都饿得两眼昏花、有气无力。 藏书阁中装饰用的花卉被人们拔掉吃光,花瓶中的水也被喝得一干二净,即便如此依然止不住饥饿。 第三天的时候,有人发现灵堂供桌上的贡品少了,第四天的时候贡品直接倍偷光了。 藏书阁中就这么多人,偷贡品也必定是这些人干的,总不能是大贤者自己坐起来吃的吧。 第五天的时候,终于有人劝说大儒。 “先生,不如咱们与那些官兵虚与委蛇,先度过眼前这个难关再说。” 有人起了头,众人立刻附和起来。 “是啊先生,咱们还要留着有用之身把此间事记录下来,传播出去,让天下人都知道那些乱兵的嘴脸。”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啊先生。” 大儒看着周围的人们,一百张面孔模样各不相同,却都一色的渴望、期盼。 之前还有人站出来驳斥说:“饿死事小,失节事大”,这才短短五天,就全都丢掉了气节。 大儒寻找了一下,看着五天前在门口与官兵对峙的年轻书生们,可是那些书生全都羞愧的低下头。 最终,范进说道:“大儒,学生家中上有老下有小,官兵送来了学生妻子的发簪,学生也……也……” 说到这,范进泣不成声,最终抱着头蹲在墙角嚎啕大哭。 一边是心中坚持的信念,一边是妻儿老小的性命,还有腹中越来越强的饥饿感,最终压垮了他的身心。 大儒无奈的叹息,目光忍不住看向大贤者的棺椁,随即又看到旁边空空如也的供桌。 “老夫年老体衰,肯定比你们先饿死,祭奠老夫的时候,老夫会让那些乱兵备上双份的祭品,他们肯定不会拒绝的。你们就把祭品吃了填饱肚子吧。” 说完,大儒闭上眼睛,再也不理会众人。 众人也都明白了大儒的心志,随即散开,或者躺在地上,或者靠在墙角,不睁眼不说话,节省体力。 这时候,外面看守的官兵打开门,大声说道:“将军有令,凡举报魔教余孽者,赏米面一斤,如属实,赏米面百斤!” 第192章 书生骨气 藏书阁中都是读书人,读书人的心思多,脑子也转得快,尤其是咬文嚼字的能力远超普通人。 这些读书人第一时间就领会了官兵们的用意。 检举、揭发,甚至是诬陷。 只要是与魔教有关的线索,随便说,随便造,反正就算最后查无实据也没什么不良后果。 官兵们拎着一口米袋子,用手一抓,白花花的炒米散发出诱人的香气,这种香气更是压过浓郁的书香、墨香,勾起了所有人的馋虫。 官兵冷笑着说道:“魔教荼毒百姓,危害天下,打击魔教所有心怀正义之士的天职,你们谁知道魔教的线索,尽管向我们举报,举报的奖励当场兑现,即刻兑现!” 咕噜! 咕噜! 藏书阁中的人们全都疯狂的吞咽口水。 太饿了,实在太饿了。 五天时间,几乎粒米未进,说句话都眼冒金星,连呼吸都觉得吃力,连贡品的盘子都被舔得干干净净,更别说新鲜出锅的炒米了。 只是,大家还顾忌脸皮,没有人敢第一个出头。 看到这一幕,官兵冷哼一声,将袋子口扎紧,转身向外走去。 “军爷,小人知道,小人知道。” 官兵转过身来,看着说话之人。 那人想要站起来,却体虚无力,身子一晃趴在地上,随即手足并用爬到了官兵身前。 “军爷,军爷,小人知道,小人隔壁一张老汉,一到初一十五就关上门窗,在屋子里念经拜神,肯定是拜的魔头,” 官兵吩咐身边的手下问明了籍贯住址,记录完毕之后,冷笑着说道:“掀起衣裳,兜住。” 年轻书生脸上一阵赤红,羞得抬不起头来。 不过饥饿感之下,他还是顺从的跪在地上,掀起衣摆接食物。 官兵将手中口袋倾斜,哗啦啦的炒米落了下来,差不多的时候立刻又把袋子提起。 年轻人哪还顾得着够不够一斤,饿狗一样抓着炒米就往嘴里塞,一边塞一边连声的感谢军爷。 其它人看到这一幕,全都直咽口水。 可是一个个都口干舌燥,连口水都分泌不出来了,藏书阁中磨墨的水缸都被喝光了,真是一滴水都没了。 正在吞咽炒米的书生用手抓着脖子,两眼一阵翻白,身子也不断的抽搐着。 本就渴的直冒烟,又吃了那么多炒米,噎着了。 官兵看到这一幕,朝着手下点了点下巴,手下立刻拿出水袋往书生嘴里灌下去。 书生立刻大口大口的吞咽,虽然被呛得咳嗽连连,可还是不断吞咽。 官兵手一抬,将水袋收起。 书生立刻趴在地上,伸出舌头舔洒落在地上的水,他饿,但是他更渴。 刚才被噎得死去活来的时候,书生彻底放弃了最后一丝矜持。 与生命相比,其他的一切都是次要的。 其他人看到这一幕,也纷纷站了出来,向官兵检举“魔教余孽”的线索。33yqxs?.??m 官兵也不查证真伪,直接记录之后便发放炒米,那些人也都有样学样,跪着掀起衣摆,仿佛乞食的叫花子。 很快,一袋炒米发放完了。 官兵啧啧的摇了摇头,“今天就到这吧!” 说完,一群人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藏书阁中的人们面面相觑,那些还等着排队的人们全都破口大骂,只是骂了两声就有气无力的躺了回去。 也有人开始攀交情、套近乎,向那些拿到了食物的人讨要炒米,可是自己吃都不够,谁有心思分享。 有的人则趴在地上捡遗漏的炒米,不过他们捡的时候十分“不小心”的撞到了旁边的人,兜在衣服里的炒米顿时撒了一地,周围的人立刻一哄而上抢夺,现场乱成一片。 次日,官兵再次提着大袋炒米出现的时候,藏书阁中的人就像见到了主人的流浪狗,一窝蜂的冲了上去。 前一瞬间还都饿得有气无力,现在却都精神抖擞,一边向前挤,一边把前面的人往后拉,那情形活像是阴曹地府的小鬼们。 官兵满意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什么读书人,什么世家子弟,都是孬种,软骨头,狗一样跪在自己面前。 照例,又是一番对魔教余孽的检举,得到炒米的人全都当场狼吞虎咽,吃不完的也都兜起来藏到怀里,腋下,压在屁股下面,同时凶狠的看着周围的人。 不多时,炒米又发完了,没轮上的人们全都失望的趴在地上,看着官兵们离去。 然后,藏书阁中又是一番大乱斗,咒骂声、拳脚声,惨叫声。 一个藏有十万本书的圣洁之地,却发生了这种有辱斯文的事情,可怜,可叹,更可悲。 就这样过了三天,藏书阁中的人们都被训得服服帖帖。 别说只是检举魔教余孽,官兵们给他们一把刀让他们杀人也不会有人迟疑或者犹豫。 而这一天,官兵没有带米和水来。 “这几天搜集了很多关于魔教余孽的线索,将军大人也派得力人马去缉拿追捕,人犯现在都集中起来公审,你们都随我一起前去指认。”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失望的躺了回去。 饿得站都站不起来,谁还有心思去跑来跑去。 “对了,去的人管饭!” 一瞬间,藏书阁中嗖嗖风起,一个又一个人影冲向外面。 “管饭不管饭不重要,重要的是在下有一颗正义的心。” “对,待会儿看到魔教余孽,某定当唾其面。” “老了,不中用了,活动活动筋骨。” 转眼间,藏书阁中只剩下大儒,以及大贤者的弟子们。 大儒看了一眼左右,心中戚戚然。 “没想到,陪老夫坚守底线的并非中原读书人,而是异乡客人。” 听到这话,一个弟子回答道:“我们追随老师从家乡一路漂泊,早已历尽生死磨难,尝遍冷暖辛酸,饥饿这种小事根本不足挂齿。” 另一个弟子说道:“老师曾经说过,夷狄入华夏则华夏,华夏入夷狄则夷狄,我们早已融入中原,先生不要再将我们当做异族了。” 大儒哈哈一笑,“乱兵们酝酿了这么久,终于发起杀招,想来这场闹剧也该结束了。放心吧诸位,今晚咱们就能吃好喝好。” 大贤者的弟子们全都跟着笑了起来,他们都以为大儒是在给大伙打气鼓劲,却并不知道,大儒说的都是实情。 第193章 攀咬叶家 宁江菜市口。 这里是宁江县城最喧闹的所在,也是人气最旺,人流量最多的地方,自然而然也就成了处斩犯人的场所。 乱兵们杀人不眨眼,根本不把人命当回事,可还是会黄鼠狼给鸡拜年,装模作样一番。 尤其是在审判魔教余孽这件事上。 这段时间,乱兵大索全城,确实抓到不少货真价实的魔教余孽,再加上后来全城检举缉拿到的,加起来有上千人。 这上千人全都被反绑双手,一排排跪在菜市口中心,一队队全副武装的乱兵守在两侧。 几个膀大腰圆的刽子手拖着刀,目不斜视的盯着日冕,只等“午时”的到来。 与此同时,县令大人念叨了一番废话,大致是魔教的危害,历史上魔教曾经干过的坏事、恶事,再说了一下自己为官多年对打击魔教的力度、措施和成果等。 然后,县令大人就说了自己提前侦知魔教余孽起事作乱,提前调兵遣将,将魔教成员一网打尽。 最后,县令大人就请出了将军。 将军大人站到台上扫视一圈,杀气沸腾的双眼骇得围观的百姓们全都瑟缩的低下头。 “千百年来,魔教始终如附骨之疽,难以根除,稍有松懈又会死灰复燃。本将军不会劝人向善,只会以暴制暴。杀,见一个杀一个,杀他满门,夷其三族,叫他们明白跟着魔教混究竟是什么下场。” 说完,将军一挥手,下方的士兵立刻押着一排犯人走到台子下方。 随即,将军大人开始念诵这些人的罪状。 “宁江县大宋庄宋宝贵,平素乐善好施,积攒名望,背地里却与魔教勾结,为魔教徒提供藏身之地,并协助销赃,所得不义之财复用来收买土地,事到如今,大宋庄数万亩良田俱在其名下,十几户魔教徒的家人也都以佃农之名托庇在宋家。” 听到将军的话,人们全都倒吸一口凉气。 刚才就觉得台下跪着的人眼熟,可是一来蓬头垢面,二来饱受摧残,一时间没认出来。 现在听到名字,终于醒悟过来,这就是平常人们交口称赞的贤德之家,宋宝贵宋大官人啊。 一直以为宋大官人是祖祖辈辈做善事,祖宗保佑才攒下了这么大的产业,现在才知道,他们是跟魔教有牵连,借着给魔教做事才获得了暴利。 该死! 真是该死! 这些为富不仁的家伙,都该死! 于是,下面的人们全都喊着“杀了他”、“杀了他”、“杀他全家”。 将军很满意的看着下方民众,随即转身说道:“好,县令大人,民心可用,民意不可违啊。” 县令大人不得不丢出一根令签,“将宋宝贵一应人犯验明正身,处斩。” 做这件事的时候,县令大人是没有什么心理负担的,虽然被乱兵逼迫,可是宋宝贵一家勾结魔教属实,确实该死。 宋宝贵一家被按在地上,刽子手们喝了一碗酒喷在刀刃上。 这时候,将军说道:“宋宝贵,如果你检举魔教立功,本将军可以网开一面,饶你幼子一命,改为发配。” 听到这话,县令大人脸色顿时黑了下去。 什么意思,本县令刚刚丢了令签处斩,你立刻就网开一面,本大人不要脸啊? 可是看了周围虎视眈眈的乱兵,县令大人只能一言不发的低下头,心中不断盼望着叶家那小子赶紧出手。 另一边,宋家的女眷听了将军的话,全都哭着喊着,求自家老爷张张嘴,孩子无辜,不能让孩子小小年纪就死了。 可是宋宝贵闭着眼睛一言不发。 宋氏一头撞在自家男人身上,然后一口咬下去。 宋宝贵木讷的低下头,说道:“娘子,咱宋家祖上家徒四壁,是圣教的大人给了祖宗一碗饭,给了祖宗一门营生,如果不是圣教,祖宗早就饿死了,哪会有这么多后人子孙。活了这么多年都是赚的,福也都是白享的,没什么大不了的。” 其实,宋宝贵心中明白,魔教势大,而且组织严密,说不定这会儿就在哪盯着自己。 要是自己供出魔教的事情,幼子就算逃掉了当头一刀也逃不过魔教的残酷报复,如果自己咬紧牙关不说,几个私生子说不定还能得到魔教的照拂,至不济也能像普通人一样活下去。 而且,自己也实在不知道什么消息,魔教与自己都是单线联系,除了联络人自己对魔教一无所知,就是联络人也没见过真面目。 将军冷哼一声,下面的刽子手立刻冲了上去,一脚将宋家的人踹在木墩上,随即手起刀落,脑袋咕噜噜的向前滚去,断颈中的血液滋滋的向外飙射。 两三个呼吸之后,无头尸体重重摔倒。 菜市口寂静了一瞬间,随即响起轰然叫好声。 有些人是为魔教徒伏诛拍手相庆,有些人纯粹是看到为富不仁的宋家满门处斩感到快意。 然后,将军又叫人送上来第二批。 依旧是宣读了他们的罪状,临刑前给他们一个机会,这家人依旧是一言不发的赴死。 下方的百姓们拍手称快,之前对乱兵恨之入骨的人也都有了改观,觉得这些官兵是真正为名除害的。 第三批,还是如此。 拍手称快的百姓们忍不住生出一抹凉意,魔教虽然可憎,可是魔教徒对抹角的忠诚也令人感到恐惧,哪怕满门抄斩依旧没有任何悔改之心。 将军也恼怒起来,原本是宣威慑敌的,现在弄巧成拙,涨了敌人气势,灭了自己威风。 于是将军向下属使了个眼色,下属立刻会意,带上了一组精心准备的犯人。 将军照例宣读了这些人的罪状。 “本将军是一个宽宏大量的人,如果你能检举魔教,本将军可以免了你幼子的死罪。”33yqxs?.??m 那人一听,顿时喜出望外。 “多谢将军大人,小人确实有重大线索要告发。” 将军点了点头,“说!如果真是重大线索,本将军不仅免了你幼子的死罪,还能给你们全家二人改为充军流放。” 听到这话,犯人深信不疑,砰砰磕了几个头之后,大声说道:“将军,小人要检举叶家,他们是魔教徒!” 第194章 一派胡言 叶家? 菜市口一片哗然。 叶家竟然是魔教的人,怎么可能? 人们第一反应就是不信。 毕竟这段时间叶家为宁江的百姓们办了不少好事。 前段时间的修路架桥挖水渠,这是实实在在的好事,穷凶极恶的魔教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 再说了,叶家的南北杂货铺招募工人,给许多人提供了养家糊口的工作,杂货店里平价供应的米面等货物也给宁江城的百姓们节省了不少的开支。 叶家还开了学堂,专门收贫寒家的孩子,不但教他们读书写字,还教他们各种营生,学个几年就能直接进杂货铺和船行做工。 听说叶家开学堂还得罪了上面的人,招来不少麻烦,可叶家还是坚持到底,没有服输。 这种好人,怎么会是魔教呢? 许多人甚至想着:如果这种人家是魔教,跟着魔教似乎也没什么不好的。 听到那犯人的话,将军大吃一惊,怒声说道:“胡说八道!本将军虽不是宁江人,但也听说过叶家的善名,你该不会是为了脱罪胡乱攀咬吧!” 下面的百姓们顿时附和道:“是啊,叶家怎么可能是魔教?” “把话说清楚,不然叫你尝尝大爷的拳头。” “叶家不可能是魔教。” 台下的犯人没想到百姓们反应如此之大,顿时缩了缩脖子,可是想到官兵的叮嘱,还是咬着牙抬起头来。 “将军大人明鉴!小人说叶家是魔教有理有据,绝非胡乱攀咬,如有半句假话。甘受凌迟之刑!” 将军大人听到犯人说的这么铿锵有力,立刻流露出“迟疑”的神色。 “那好,本将军信你一次,说吧!” 犯人立刻感激的磕了几个头,“将军大人,叶家前任家主叶殿清是靠杀人越货起家,手上不知沾了多少人命,此等行径正是魔教所为。” 众人一听,顿时醒悟过来。 对啊,当初叶家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叶家老爷子确实是靠着杀人越货起家的。 人群中立刻传来反驳之声,“你胡说,那是叶家老爷子干的,又不是叶家三郎干的,今天的叶家跟以前的叶家早就分开了。” 犯人看向人群,大声说道:“狡兔三窟,如果这是叶家壮士断臂的计策呢?叶家三郎能有今天,还不是靠着他爹积攒下来的本钱?” 听到这话,人们全都动摇了。 之前处决的魔教余孽,哪一个不是积德行善之辈,在人前伪装得面和心善,在人后却干着杀人越货的买卖,难怪人家说,杀人放火金腰带。 叶家虽然善名更大,但也有可能是魔教成员,靠着魔教的资源和人脉迅速壮大起来的,更何况,叶家的根不正,这是铁一样的事实。 犯人见众人动摇,顿时心中一喜,自己的性命可以保住了,于是更加卖力的说了起来。 “叶家的女婿大家都知道吧?当初叶家招婿的时候是怎么说的,大家还都记得吧?” 听到这话,众人忍不住想起当初的事。 叶家放着那么多年轻才俊不要,偏偏招了一个流浪道士,听说还是练功走火入魔伤了脑子。 犯人见百姓们回想起来,立刻说道:“叶家女婿修为不低,可是江湖上没有他的名号,宁江来的有很多武林高手,大家可以打听打听,谁听过叶家赘婿的名声?谁知道他的过去?” 人群中的武林人士顿时疑惑了。 本以为是自己孤陋寡闻,没听过高人的名号,却没想到其他人也不知道。 几个名门正派的掌门人也都疑惑的对望。 “张老道,我还以为是你偷偷教出来的徒弟,准备与我一争长短,没想到不是你。” “要是贫道就好了,听说此子年岁还不到二十,却已经是大师级修为,悉心栽培一番,必然能问鼎宗师之境啊。” “难道真的是魔教子弟,可惜了,可惜了啊。” “此子年纪轻轻便已经搅动天下风云,如果再成长十年二十年,我等老骨头都驾鹤西去,天下间还有何人能将其镇压?” “那还不如趁我等能动弹的时候将其剿灭,以绝后患。”.33yqxs?.??m 与这些武林高手们不同,百姓们根本不接触江湖,连正道门派有几个都不知道,更别说其他了。 “胡说,你就是骗我们没混过江湖。” “就是,这么大一个活人总不至于是石头里蹦出来的。” “你说说他得修为是哪来的?” 犯人哼了一声,“他是魔教培养出来的,专门潜伏到各地执行秘密任务的,像他这样的人魔教还有很多,甚至名门正派中也潜伏有许多魔教弟子。” 听到这话,人们顿时炸锅了,名门正派的掌门也都炸锅了。 魔教培养出叶家赘婿这样的人才,而且还不止一个,各个门派都有他们的卧底。 一时间,几个掌门人都狐疑的看着自家弟子,总觉得有几个浓眉大眼的家伙不那么靠谱。 另一边,犯人还在继续检举。 “我还有最后一个证据,如果你们依然不信,我也没有其他说法了。” 听到这话,将军立刻说:“讲出来,本将军信你!” 几个名门正派的掌门也支起耳朵,想要知道这个压箱底的铁证是什么。 犯人见自己吊足了胃口,这才说道:“众所周知,魔教有财气酒色四大使者。这财使者都是富甲一方的土豪,帮助魔教筹措资金,并且借助生财之道笼络各地士绅。所以才会有那么多士绅加入魔教,靠着魔教积攒下偌大的家业。” 听到这话,人群中看戏的阿卜杜拉心脏一紧,心虚的看了看左右,然后不动声色的向后退去。 犯人大声说道:“那叶家赘婿就是财使者,而且还是魔教教主的亲传弟子,将来的魔教教主预备人选。” 菜市口一片哗然。 财使者? 众人立刻想起叶家赘婿的生财之道,叶家在其手中蒸蒸日上,还不到半年就已经声名鹊起,尤其是南北杂货创建之后,叶家的名声传遍大江南北不说,还吸引到了海外、塞外的异族前来宁江做买卖。 更别说叶家还有个在建的大船行,一旦这个船行投入使用,聚敛钱财的速度肯定远超南北杂货。 这等生财之道不是财使者,谁会是财使者? 而且,想要跟叶家做生意的人海了去,如果叶家借助自身影响力将这些人都拉拢为魔教成员,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这一刻,所有人都心惊胆战。 不是他们确信了叶家是魔教的说法,而是叶家真是魔教成员,所造成的后果没有人敢想象,也没有人能承担。 所以,稳妥起见,还是将叶家扼杀在摇篮中,免得其壮大起来。 将军忍住了哈哈大笑的冲动,心中琢磨着,等会儿派遣五百人马去捉拿叶家,这些江湖人士肯定也会跟随过去,到那时叶家就算三头六臂也休想逃脱。 不过还欠缺了点火候,人们只是开始相信,却依然半信半疑。 这时候,一群人越众而出,来到最前方。 “叶家私建学堂,传授异端邪说,将邪魔外道当做神佛供奉敬拜,这不是魔教行径是什么。” “对!叶家殴打读书人,对圣贤子弟没有半分尊敬,这是藐视圣人,此等心态绝非常人。” “以往魔教都是蛊惑人心,现在叶家直接把魔教那一套搬上学堂,光明正大传授,长此以往,天下间全都是魔教徒,国将不国啊。” “叶家开账房学堂,传授的就是记账之学,经营之道,正是财使者所为啊。最主要的,这账房学堂只收女娃子,恐怕培养出的都是些狐媚子,专门魅惑世家大族的吧。” 这些人一出场,瞬间镇住了场面。 “是白鹿书院的韩山长,还有泰山书院的张山长,还有巨鹿郡名儒卢老前辈,还有……” “我的天,怎么这么多名家扎堆的出现?咱们小小的宁江究竟是什么风水宝地,吸引来了这么多大人物。” “这些大人物怎么都在指责叶家,难不成叶家真的是魔教徒?” 说话的人都是读书人,而且是非常有名的读书人,有的是名震一县,有的是名震一郡,有的是名震一州,甚至还有名满天下的。 这些人都是读书人中的翘楚,文坛的泰山北斗,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是权威。 他们的话就是金科玉律,尤其是对于读书人而言,比圣旨还管用。 他们说叶家错了,那就是错了。 读书人向来掌握着道德的制高点,是非黑白都由他们说了算,老百姓们也都养成了听之信之的习惯,读书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更何况是这么多有大学问、大名声的读书人说的话。 叶家,肯定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越来越多的读书人现身,说的话也一个比一个夸张。 刚开始那些人还有所保留,只是针对叶家办学堂、教授女童来说事,虽然有夸张成分,但好歹言之有物,后面的人干脆捕风捉影甚至凭空捏造,有的没的反正都往叶家身上套。 没办法,大家都是要恰饭的嘛。 被关在藏书阁中七八天,饱受饥饿之苦的读书人早就忘记了廉耻,抛却了道德,他们心中唯一的念头就是吃饱饭、活下去。 将军大人想听什么,大家就说什么。 感觉火候差不多了,将军大人扬手制止所有的声音。 “你们说的,可都是真的?” 一群读书人沉默了几个呼吸的时间,随即异口同声说道:“在下所言句句属实,绝无虚假。” 将军大人“嗯”了一声,拔出佩剑,刚准备调兵遣将去缉拿叶家,可是这时候,一个声音在菜市口炸响。 “胡说八道!简直一派胡言!” 第195章 圣教教主 人们齐刷刷转头看向说话之人。 官兵们指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大声喝道:“何人喧哗!” 一个裹着黑色披风的人缓缓走了出来,并且毫无畏惧的走向高台。 不知为什么,看到这个身影的一瞬间,最先攀咬叶家的犯人浑身打了个哆嗦,牙齿也磕巴作响。 黑衣人看着犯人,一字一顿的说道:“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我……我说的都是事实……” 黑衣人冷笑,“撒谎的人,灵魂会堕入烈火地狱,永生永世受到魔焰灼烧的。” 听到这话,犯人双眼瞬间瞪大,“你……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随即,犯人意识到了什么,转身向将军说道:“这人是魔教徒,这人绝对是魔教徒,他知道魔教的事情。” 将军大人哈哈一笑,“还有不长眼的魔教徒自投罗网!” 然而,黑衣人冷漠的摇了摇头,“不!我不是圣教徒!” 犯人立刻吼道:“不可能!你连烈火地狱都知道,怎么不是魔教徒!” 黑衣人哈哈大笑,揪着披风向外一甩,露出一身色泽如血、明亮如火的长袍,尤其是在阳光的照耀下,一道道烈焰纹路仿佛岩浆般缓缓流动。 抚摸着长袍上流动的火焰纹路,来人淡淡说道:“因为,本尊便是圣教教主!谁也冒充不得!” 说完这话,魔教教主身上的气势陡然爆发,长袍上的火焰也熊熊燃烧起来,整个人就像是在烈火中沐浴。 这神奇的一幕震撼了所有人,也令所有人都相信了其“魔教教主”的身份。 毕竟,天底下谁能制造出这种神奇的场景,又有谁会吃力不讨好当着众多官兵的面承认自己是魔教教主。 当魔教教主承认身份那一刻,菜市口瞬间哗然。 官兵们全都刀出鞘,箭上弦,江湖人士也都拔出兵器,推开老百姓向中心冲去,老百姓们看到周围的刀光剑影,立刻知道大战在即,全都哭爹喊娘的向外冲去,唯恐跑的晚了被殃及。 就这样,现场一片混乱。 尤其是魔教教主哈哈狂笑,向地上丢了几个黑不溜秋的事物,随着剧烈的火光、爆炸,原地烟雾弥漫,火光冲天。 在炽烈的火光中,魔教教主衣袂翻飞,双脚离开地面缓缓上升,宛如乘风归去的仙人。 “早晚有一天,烈火燎原,席卷天下,将你们这些腐朽的世家大族全都烧成灰烬。” 看到这一幕,无数百姓惶恐的跪了下去,朝着魔教教主顶礼膜拜,口中不断喃喃着仙人、佛主的字眼。 将军大人愤怒的指着天空,“弓箭手,把这个装神弄鬼的妖道射下来” 弓箭手纷纷仰头射击,可是魔教教主双臂一挥,两道三丈长的火焰凭空炸开,宛如一双羽翼将魔教教主护了起来。 被点燃的箭矢扑簌簌弹飞回来,官兵们死伤惨重,这一幕更坚定了,老百姓们顶礼膜拜的决心,跪下的人们也越来越多。 只可惜魔教教主并未停留,而是越飞越高,转眼消失在云朵中。 将军气得脸色铁青,自己将近半个月的布置,动用了全城百姓造势,眼看着就要收网了,却被一个硬壳王八咬破了渔网。 可恶,可恶啊! 叶家身上的嫌疑根本不可能洗白了,可是千算万算算漏了魔教教主。 魔教教主竟然现身,而且还为叶家开脱。 等等! 将军眼睛一眯。 刚才,魔教教主只是说了他自己的身份,别的什么都没说。 魔教教主并没有说叶家不是魔教成员,而且,就算魔教教主说了又怎么样,他的话能信吗? 连魔教教主都亲自出来给叶家开脱,叶家和魔教怎么可能没联系? 想到这,将军怒吼一声镇住场面,随即宣布道:“众将士听令,坚守岗位,列阵待敌。县令大人,还请你带领县衙的差役疏散民众,继续执行戒严。” 安排完诸多事项,将军一挥手,带着自己的亲兵队伍向叶家的方向进发。 搞出这么大的阵仗就是为了将叶家彻底摁死、碾灭,现在虽然与预料中差了一些,但也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魔教教主出现在宁江,还公然包庇叶家,这足以说明叶家心怀不轨。众将士随我前去,将叶家捉拿归案。” 看到官兵有所行动,江湖人士也纷纷跟了上去。 魔教教主现身,宁江必然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大秘密。 既然找不到魔教教主,那就只好从叶家身上做突破口了。 …… 与此同时,叶家众人愁眉苦脸、唉声叹气。 戒严虽然没有解除,可是官兵破例允许每家每户派出几个人前往菜市口观刑,叶家也清楚地知道了自己的处境。 叶天信一脸沉郁。 那些人说的没错,叶家祖上就是杀人越货的,根子不干净,再怎么洗白还是抹不掉斑斑的劣迹。 这些劣迹在平常或许不是什么大事,可是在眼下这节骨眼上,就有些致命了。 身子不正,影子自然就斜了,叶家干什么都是错的,说什么都是假的。 “贤婿啊,叶家这烂摊子是没得转圜了,如果官兵过来抓人,我就把所有的罪责都揽下来,你和依若带上细软离开宁江吧。叶家有原罪,你们以后也不要以叶家人的身份立于世了。”彡彡訁凊 叶林氏也点了点头,向萧战说道:“孩子,以后你就是一家之主了,可得好好照顾依若。” 叶依若哭着摇头,“爹,娘,女儿不走,女儿舍不得你们。” 叶天信哼了一声,“舍不得也得走,再不走就一家人全交代在这了。” 上次老爷子和叶家二郎因为通匪,被判处斩首示众、现在叶家摊上的罪名比通匪严重十倍、百倍——勾连魔教。 虽然这是子虚乌有的事,但是朝廷在对待魔教的事情上总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与朝廷安稳和天下太平相比,牺牲一个小小的叶家根本算不了什么。 听到家人哭哭啼啼,萧战心中烦闷。 这些官兵总算出手了,而且搬来上百号有名气的读书人批判叶家,检举叶家,令叶家陷入千夫所指的境地。 叶家不反抗,那就是束手成擒,沦为阶下囚,官兵随便按个罪名就能把叶家办了,不知就里的民众们还会拍手称快。 可如果叶家反抗,那更好,直接坐实了勾连魔教的罪名。 这种阳谋根本无解,除了坐以待毙根本没有第二条路。 萧战倒是有强行破局的力量,可问题是,一旦自己暴露了实力和身份,又该以什么身份呆在叶家,又该怎么和叶依若他们相处? 看着四周制高点架起的弓弩,萧战长长的叹了口气。 事到如今,也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了。 然而这时候,外面传来凄厉的惨叫声,以及惊骇的尖叫声。 第196章 除魔卫道 魔教来了。 之前消失不见的魔教教主重新出现,一袭烈焰燃烧的衣袍在人群中是那么醒目。 在其周围,密密麻麻的魔教徒胳膊上系着红绸子,手中拿着粪叉、钉耙、西瓜刀之类的工具冲向官兵。 魔教的势力遍及天下,只是因为官府打击严厉,所以不得不藏匿起来。 人埋在地下只会腐烂,但种子埋在地下只会更为顽强的积攒力量,以待拱破土壤那一刻。 魔教徒便是如此。 他们平日里蛰伏在市井中,没有人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连他们的父母、妻儿都不知道,甚至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魔教徒。 他们只知道自己膜拜的是一个在烈焰中永生的神明,当这个神明出现在世间的时候,就是人间大劫到来的时刻。 唯有跟随神明,才能得到救赎,才能在大劫之中存活下来。 魔教教主在菜市口当着所有人的面现身并不是为叶家开脱,而是向所有魔教徒发出讯号。 你们的神明,回来了! 短短片刻,所有魔教徒都受到了鼓舞和号召,开始行动起来。 官兵们说叶家和教主有关系,那好,全都去叶家。 魔教徒来到叶家的时候,恰好和官兵们撞上。 官兵自然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自己装备精良,对付一群百姓还不是手到擒来。 可是魔教徒看了一眼自己这边的人数,数倍于官兵,还有什么好怕的。 再说了,神明在看着自己呢,是时候表现出自己的忠诚和勇气了。 而且魔教的高手和精锐全都来到了宁江,此时也都混在人群中,瞅准机会动手。 听到门外的厮杀和惨叫,萧战疑惑的推开大门。 映入眼帘是是一个身高丈二的巨汉,只见其肤色古铜,光头明亮,胳膊和手腕处各带着一个个粗大的金属圆环。 虽然只有一个人,可是壮汉展现出千军万马吾往矣的气概,直扑大队官兵。 面对明晃晃的刀锋剑刃,巨汉抬起胳膊格挡,官兵的武器砍到巨汉胳膊上的金属圆环,瞬间迸射出明亮的火星。 那圆环也不知是什么材质制成,官兵的刀剑全都豁口卷刃,次一点的直接崩断。 巨汉身上的圆环完好无损,并且重锤般的砸在官兵身上。 擦着就是残,碰着就是碎。 巨汉所到之处,官兵全都像是被被飞奔的野马撞到,一个个高高飞起,远远跌出,落地时基本都已经断成两截,甚至碎成八瓣。 队列整齐的官兵在巨人面前就像是排队挨宰的羔羊,甚至比羔羊还不堪,根本就是镰刀下的麦穗,一排一排的收割。 魔教徒们看到巨汉所向披靡的模样全都士气大振,一个个满脸通红的呐喊着,成群结队冲向被冲散、杀溃的官兵,用手中简陋的武器戳死官兵,然后捡取官兵的武器、装备。 周围的官兵看到这一幕全都气得咬牙切齿,可是他们想要上去救援时,巨汉立刻挡在了他们面前,随即又是一阵冲杀。 打,打不过。 逃也逃不过。 巨汉一步等同他们三步,追他们简直就是大人追小孩。 将军看到这一幕,心中满是惊骇,不过身经百战的素养令他迅速镇定下来,并且命令身边的神射手攻击。 神射手是百步穿杨的精锐,在陇西作战时,多次射杀草原上的胡人将领,甚至在正面对决中射杀了胡人的射雕手。 得到将军大人的命令,神射手慢吞吞的动了一下。 他的弓弦没有拉开,箭矢也低垂着指向地面,整个人松垮垮的,就连眼睛也惺忪的眯着。 但是将军大人知道,这是神射手凝聚精气神,寻找致命一击的表现。 果然,神射手动了。 动作如霹雳闪电,却又充满了行云流水的美感。 张弓、搭箭、瞄准,一气呵成,却又仿佛同时完成。彡彡訁凊 当人们看到这个动作的时候,箭矢早已飞出,耳中听到弓弦嗡嗡的震颤时,远处的巨汉已经身子颤动。 射中了! 毫无悬念! 以神射手的实力,别说巨汉这种巨大无硕的目标,就是百步之外的一个虱子也能射到正中。 箭矢插在巨汉后颈上,微微颤动。 将军舒了一口气,射到这个位置,必死无疑。 可是下一瞬,神射手脸色巨变,“将军小心!” 与此同时,壮汉蒲扇般的大手在后颈处一抹,抓着箭矢甩了回来。 神射手迅速动了起来,右手夹起三根箭矢,嗖嗖嗖连射,第一根箭矢将巨汉掷来的箭矢射偏,后面两根则直接射向巨汉双眼。 “将军,此人是横练高手,一身铜筋铁骨,我的箭矢竟然无法伤其分毫。” 将军也大吃一惊。 自己神射手射出的箭矢威力极大,三层铁甲叠在一起也能一箭洞穿,对面的巨汉究竟是什么来头,挨了一箭竟然皮都没破。 似乎为了验证神射手的猜想,巨汉不闪不避,只是闭上眼睛,用眼皮硬接下神射手的两支箭。 想象中的一箭洞穿头颅没有发生,两支箭矢全都被眼皮弹开,而眼皮仅仅是微微凹陷了一下,所受到的冲击微乎其微。 与此同时,壮汉大手张开抓向官兵,拔草似的抓住几杆长枪。 官兵们立刻撒手松开武器,撒手慢的瞬间惨叫起来,手掌心被枪杆快速摩擦,瞬间皮开肉绽,更是传出了烤肉的焦糊味。 另一边,神射手脸色再变。 “保护将军大人!” 左右的亲卫立刻挺起盾牌护在将军前方,而此时,壮汉手握长枪,胳膊极力后仰,短暂的蓄力之后猛力一掷。 只见长枪化作一道模糊的黑影,挟着尖利的破空声袭向神射手的位置。 前排的刀盾兵几乎没有任何作为,直接被长枪洞穿,随后是第二个、第三个…… 长枪一直洞穿了四个刀盾兵的盾牌、铠甲以及身体,这才堪堪止住。 这时候,巨汉又掷出了第二根长枪。 “保护将军大人!” 只可惜,这次没人再听了。 刚才大家不知道巨汉的厉害,都以为是在将军面前表现自己的机会,所以争着上,可是看到一杆长枪穿死四个人的场景,所有刀盾兵都知道,自己上去就是死,而且死了也是白死。 将军这会儿也顾不得面子了,推开身边的人躲闪开去。 可是很快,第三根、第四根长枪也如影随形。 将军渐渐察觉不对,巨汉投掷的目标并不是自己,而是始终跟在自己身边的神射手。 虽然每一次都能躲过去,可自己一个三军统帅,被人追得上蹿下跳多没面子。 于是,将军耍了个心眼,原本准备向前躲闪的,他偏偏旋踵转身向后方撤去。 果然,巨汉没有盯着将军,而是锁定了依旧在向前闪避的神射手。 神射手察觉到将军的动作,心中顿时一片冰凉,也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只觉得浑身一颤。 难以置信的低下头,胸口处出现了一个碗口大的孔洞。 所有的血肉都消失不见,豁口边缘处也仿佛烧焦,一滴血都看不到。 神射手感觉浑身力道消散一空,软软的跪了下去。 临死前,他最后一个念头就是:原来,这才是最终极的射术。 神射手死亡后,巨汉果然没再攻击将军大人,而是继续冲击一队队严阵以待的官兵。 看到这一幕,将军向路边大声吼道:“除魔卫道的时候到了,还望各位义士伸出援手,助本将军击杀贼寇。” 第197章 邀请入教 外面战得如火如荼的时候,魔教教主朝着萧战拱了拱手。 “这位小兄弟,本教主帮你解围脱困,就不请本教主进去歇歇脚吗?” 看到魔教教主身上火焰缭绕的长袍,叶天信等人全都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之前跟西域的色目人喝酒吹牛,听他们说会冒火的衣服,会淌水的酒壶,会飞的毯子之类的,都以为是胡说八道,今天看到实物才明白,这一切都是真的。 于是,叶天信看向对方的目光充满了崇敬。 “这位高人,请进请进,寒舍简陋,还请不要介意。” 萧战却抬起手挡在二人中间。 “爹,你知不知道他是谁?” 叶天信一副“这不废话”的表情,“大名鼎鼎的魔教教主,咱们高攀不起的大人物啊。” 萧战无语,“爹,你知不知道,他一旦进了这个门,咱们就算有一万张嘴也说不清了。” 叶天信指了指外面兵荒马乱的场景,反问道:“贤婿啊,你平常也挺聪明的,这会儿怎么犯糊涂了呢,官兵摆出这阵仗,根本就没给咱解释的机会好嘛?咱现在只能投靠魔教,一条路走到黑了。” 对于这一点,叶天信倒是看得明白。 眼下自保是不可能的,叶家就这么几个老弱妇孺,女婿虽然会点武艺,可那是江湖小打小闹,如果遇到正规军根本不够看的。 官府这架势分明是要把叶家往死里弄,眼下唯一能救叶家的就是魔教了。 而且,人家魔教教主都亲自出手,亲自登门,对自己是礼遇备至,比三顾茅庐还真诚热切,自己还有什么资格端着。 当然是上魔教的船了。 然而,萧战摇了摇头,“娘子,你带爹娘先回屋吧,我跟这位客人谈谈。” 叶天信还想说什么,可是叶依若拉着他向里面走去。 不多时,门口处只剩下萧战和魔教教主相对而立。 魔教教主向旁边让了让,指着外面血肉纷飞的场面哈哈大笑。 “小兄弟,你知不知道,本教主一旦离去,血流成河的就是你们叶家大宅了。” 萧战不以为然的笑了笑,“那么,不妨试一试?别说外面的人,就是外面的苍蝇,能飞过这个门槛算我输!” 听到萧战将自己比作苍蝇,魔教教主顿时冷哼一声。 随即,他双目灼灼的看着萧战,眼底仿佛有一蓬熊熊的烈焰在燃烧。 如果是常人看到这一幕,肯定会惊奇甚至惊骇,然而,萧战脸上没有任何讶异的表情。 魔教教主仔细分辨了好几次。 是的,对面这年轻人分明看到了自己眸子里的火光,但是他没有任何诧异。 这不是强装镇定,也不是故作平淡。 是真的习以为常。 甚至,还有那么一丝丝的不屑。 魔教教主当然不承认最后一点,他只觉得是自己看错了。 随即,魔教教主低头看了一眼脚下的门槛,心中思考着究竟是先迈左脚,还是先迈右脚。 然而最终,魔教教主还是伫立在原地。 “年轻人,本教主知道你很优秀,放在凡人中确实是龙凤之姿,无论放在什么环境中都会打拼出一片天下,区别也就是早一点晚一点而已。” 然而,萧战还是不为所动,只是静静地看着对方。 魔教教主继续说道:“人命有数,你一个人单打独斗,或许五十年才能做成某件事,可是加入圣教,你可能只需要三十年,甚至二十年。本教主虽然不能为你延年益寿,却能让你少消磨时间。” 萧战摇了摇头,断然拒绝道:“如果不做一些无意义的事情,又怎么消磨这漫长的人生呢?教主的好意心领了,可是在下只想做一个胸无大志的普通人。” 听到这话,魔教教主上上下下打量着萧战。 听听,这是人说的话吗,凭一己之力把宁江城搅得天翻地覆,七宗都齐聚宁江,对付一个不入流的小家族。 而身为始作俑者,这家伙竟然说自己只想做一个胸无大志的普通人。 魔教教主冷笑一声,“年轻人,睁开眼看看外面,你觉得,你还能继续普通下去吗?” 萧战摇了摇头,“你觉得把我的后路断掉,我就只能上你的船了吗?” 魔教教主自信的笑了,“不然呢?” 他笃定,萧战不会拒绝自己,因为魔教就是叶家唯一的出路,也是叶家脱离绝境的唯一希望。 “年轻人,世间俊杰无数,但是能够让七宗高看一眼的凤毛麟角,而能被七宗视作对手,并且迫不及待要扼杀的,数百年来你是唯一。” “本教主很欣赏你,虽然不知道你究竟是什么来路,但是能被七宗如此看重,你绝对有过人之处。如果你加入我圣教,将会成为仅次于本教主的存在,再过些年,本教主便会将大权交到你手上,如何?” 萧战没有说话。 平心而论,魔教教主开出的条件十分诱人,如果换成其他人,这会儿早就纳头拜下了。 魔教虽然被朝廷严厉打击,但也侧面说明了魔教的树大根深,如果能执掌这么一个庞大的势力,跟当皇帝也没多少区别了。 见萧战沉默,魔教教主还以为自己说动了对方,于是抬起脚跨过门槛。 可是下一瞬,衣袂翻飞的声音响起,萧战抬脚狠狠踹在魔教教主胸前。 魔教教主心中惊骇,连忙交叉双臂护在胸前,可是萧战这一脚的力道出奇的大,魔教教主竟然站不住脚,蹬蹬蹬的向后退去。 一步一个脚印,每一个脚印都足以没到膝盖。 当魔教教主站定的时候,已经退了十几步,退到了大陆中央。 萧战缓缓放下脚,奇怪的看了一眼魔教教主胸口。 “我说了,今天就算一只苍蝇也别想过这个门槛。” 魔教教主心中震撼,对方那一脚留情了,最后时刻收回了力道,并没有痛下杀手,否则的话,自己必然会粉身碎骨。 可是感受到这一脚的威力,魔教教主非但没有退缩,反而更加坚定了将萧战收入魔教的念头。 没想到还是低估了这个年轻人,其比想象中更加优秀,外界传言其只是大师级修为,根本就是胡说八道。 宗师,必定是宗师之境。 这可是习武之人做梦都不敢想象的境界,千年以来,宗师之境的武者一只手都数的过来,而上一个宗师还是三百年前的事情。彡彡訁凊 眼前这小子才多大? 充其量也就是二十,出没出头都两说,竟然已经有了这般修为。 恐怖如斯,恐怖如斯啊! 这等人才不加入圣教,就是自己的失职。 看到魔教教主狂热的表情,萧战摇摇头叹了口气。 “请问教主大人,你究竟看上我哪一点了?我改还不行?” 第198章 九天玄女 究竟看上了叶家什么? 魔教教主愣了一下,随即无比确定的说道:“本教主什么也不图,就图你这个人。” 恰好,把父母劝回屋中的叶依若蹑手蹑脚的走回来,躲在影壁后面偷听,恰好听到魔教教主这句话。 叶依若心中那叫一个气啊。 什么意思,你一个大男人,对着我家夫君说“就图你这个人”,这是要横刀夺爱吗? 于是,叶依若从影壁后冲出来。 “你休想!” 萧战听到这话,顿时点了点头,“听到没,娘子说了不可以,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这话原本是拒绝魔教教主的招揽,可是听在叶依若耳中莫名的变了意思。 魔教教主听到这话,顿时诧异了一下。 这小子真要想做一番事业,只需亮出宗师的实力,必然有大批的豪杰草莽蜂拥而至。 可是,这种神龙一样的人物怎么会被一个女人吃的死死地? 魔教教主顿时想起阿卜杜拉向自己的汇报——叶家根本没有什么后台和靠山,纯粹是靠上门女婿才能崛起的。 再结合这小子对叶家小姐言听计从的模样,阿卜杜拉的消息应该不假。 想到这,魔教教主顿时冷哼一声:“难道你人生的志向就只有女人?只要加入我圣教,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我圣教有财气酒色四大使者,色使者不但天生媚骨,更是国色天香,还精擅床第之术,手下的女人也都是红颜祸水级。不过你放心,色使者至今还是完璧之身。” 听到这话,萧战一个头两个大。 大哥,你这是坑我啊,早知道你说这话,我还不如加入你那劳什子魔教好了。 果然,叶依若的脸色一点点涨红,眼睛中的怒火也越来越炽热。 “萧战!你把我和爹娘支开,就为了说这些不堪入耳的话吗?无耻!我再也不想理你了!” 这么久了,叶依若还是第一次直呼萧战的名字。 萧战没好气的瞪了魔教教主一眼,随即转身向叶依若追去。 “娘子,你误会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滚开,别跟着我!” 看到这一幕,魔教教主也一头雾水。 好男儿志在四方,大丈夫何患无妻呢? 以宗师级的实力,无论投靠一方权贵还是自己开创势力,都能过上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的生活,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呢。 咦,不对。 魔教教主吸了一口气,然后再次深深地吸一口气。 没错,是的,女人香! 魔教教主百分百确认,这是处女身上特有的气味。 再仔细回忆叶家小姐的眉眼,以及走路时的姿势,一个惊人的念头浮现在魔教教主心中。 叶家小姐和那赘婿成亲大半年了,却依旧是女儿身,这说明什么? 要么,男人真不行。 要么,男人装不行。 而无论哪一种,都细思极恐。 一个实力强大到离谱的年轻人,为什么甘愿放弃一切,与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子厮守? 真爱? 扯淡! 魔教教主首先排除了这个可能。 出身魔教的他见惯了尔虞我诈,感情什么的早就彻底摒弃了。 思来想去,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个女人比较特殊,守着她能够得到更多的利益,更大的好处。 猛然间,魔教教主想起自己在古籍中看到的一段记载。 九天玄女! 这是一个人,也是一种特殊体质,一种无比罕见却又无比强大的体质。 上古时期轩辕黄帝实力不济屡败于蚩尤之手,后来与九天玄女习练双修之法,实力暴涨,突破武学极境,白日飞升。 后人虽也研究双修之法,可始终没有轩辕黄帝那般神奇,或许能保持容颜常驻,再加上一点延年益寿的功效,但是功力暴涨白日飞升什么的根本不可能。 久而久之,也就没人再相信双修之法,这也成了采花贼等江湖败类的象征。 然而,魔教收藏的典籍中记载,双修之法确实存在,轩辕黄帝也的确是借此突破武学极境白日飞升。 后人之所以无法成功,不是双修之法有问题,而是后人双修的对象有问题。 只有九天玄女体质的初次才能帮助修行者突破桎梏,达到极境。 然而,九天玄女体质稀有罕见,还没有任何特征,就和长生不老药一样,只闻其名,未见其人。 历代帝王都孜孜不倦追求长生不老药,也在锲而不舍的寻找九天玄女。 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并不仅仅是为了女色,还是想要通过这个最简单也最粗糙的办法寻找九天玄女体质。 江湖上钻研双修的武者没有帝王的权利和势力,无法广开后宫,所以就仗着飞檐走壁的能力四处采花。 千百年后,帝王们依旧在广开后宫,采花贼也成了人人喊打的江湖败类。只是所有人都忘记了这么做的初衷。.33yqxs?.??m 人们或许还记着长生不老药,却早已忘记九天玄女。 联想到萧战强横得离谱的实力,再联想到其古怪的行径,魔教教主心中一震再震三震。 九天玄女! 一定是九天玄女!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的通,也只有九天玄女这种特殊的体质才能令男人真正的爱美人不爱江山。 成婚这么久了还没圆房,那一定是因为九天玄女体质有什么特殊的要求。 就像某些珍奇的天材地宝,必须等一定年份才能采摘,而且采摘的时候还得选择良辰吉日,使用特殊的工具等等。 是了! 一定是这样! 魔教教主激动地语无伦次。 有那么一瞬间,魔教教主心中生出强烈的占有欲。 九天玄女和长生不老药一样,都是无价之宝,其价值根本不能用钱财来衡量。 可是很快,魔教教主就像泄气的皮球一样,长长的叹息一声。 九天玄女,对自己没有任何用处,因为,自己也是女人。 还有一点,长生不老药只用吃下去就能生效,但九天玄女有太多秘密,魔教珍藏的典籍中都没有相关记载。 叶家的赘婿知道九天玄女的隐秘,这足以说明其背后有一个古老的传承。 圣教的处境本就艰难,如果再招惹一个古老的传承,估计以后的日子更加艰难。 而如果将这个人吸纳到圣教中,那就等于圣教又得到一个古老传承的助臂,实力平添一倍。 想到这,魔教教主目光炙热的看着叶家院内,双拳紧握喃喃自语道:“萧战是吧?本教主一定要得到你!” 刚要转身离开,可是魔教教主想到一件事。 于是试探着抬起脚,然后一点点悬到门槛上方。 没事? 于是魔教教主又大着胆子向里面挪了挪,脚底板一点点踩在了地上。 “嗯?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本教主偏偏就进去了!哼!” 第199章 大军退去 魔教徒与官兵的战斗更加激烈,近段时间饱受官兵欺压凌辱的百姓们也悄悄的加入战斗。 虽然不能拎着武器冲,但是隔着墙丢一块砖头还是可以的。 官兵们顿时陷入了人人喊打的境地。 正在战斗呢,冷不丁从远处飞来一块石头,这还算好的,缺德一点的直接拿烂菜叶卷着一坨东西丢过来,本能的用刀剑劈了一下,顿时臭气熏天,令人作呕。 那边巨汉还没解决呢,魔教教主又出现在战场上,紧随而来的还有魔教各路高手。 正道的武林人士虽然加入了战场,可是身边不断有同伴叛变,原来这些人早已加入了魔教,现在受到魔教教主召唤,全都转暗为明。 恐惧蔓延,猜疑滋生。 背靠背作战成了一句笑话,谁也不敢把后背交给别人,人们相信的只有自己。 原本就一盘散沙的武林人士更加稀烂,几乎都在各自为战。 与此同时,魔教徒们捡取战利品,拿上了官兵使用的武器、铠甲,甚至弓弩。 而且还像模像样的组织起了刀盾手、长枪兵、弓箭手,与官兵打得有来有往。 乱了! 刚刚平静没几天的宁江城又乱成一锅粥。 只是和上次不同,这回没人趁火打劫,也没人打砸抢烧,所有混水摸鱼的人都被打死了。 因为这次领头起事的是魔教。 虽然朝廷一直在宣传上丑化魔教,但魔教的确纪律严明,有各种戒律和禁令。 相较之下,官兵才是土匪。 在这种局面下,武林人士迅速的脚底抹油,哪来的回哪里去。 魔教祸乱天下? 大不了我们封山封寺嘛。 再说了,武林人士又不傻,七宗借魔教之名绞杀叶家根本不是什么秘密,只是七宗势大,大家都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 如果只是几个魔教的小喽啰,大家也不介意扬一扬本派名声,刷一刷本派声望,顺便给这次带来的弟子们增长一些阅历。 可是魔教精锐尽出,教主都亲自出动了,这哪里是自己能够抵挡的,更何况自己的队伍中还有魔教的卧底。 对不起,告辞。 再不走自己也得搁在这了。 很快,城内的官兵就撑不住了,而压垮他们的最后一根稻草是,将军不见了。 死跑了,还是死了? 无论哪一种,都令官兵的士气跌倒了谷底,所以,一队又一队官兵开始丢盔弃甲,朝着城门的方向溃散。m.33yqxs?.??m 与此同时,李家家主等人也换上衣装,套上马车,混在出城的人群中惊慌逃窜。 他们是七宗,清流世家的代表,是朝廷的基石,一旦落入魔教手中,后果不堪设想。 将军此时一身小厮的打扮,衣着光鲜,脸色却格外阴翳,黑如锅底。 私自调动军队是谋反重罪,原本以为能够把事情办妥,然后舍弃官身,在家族的安排下一辈子吃喝不愁。 可是哪想到撞上了魔教教主,自己本部几千人马再加上越州赶来的五千人马,加起来还不到万人,被魔教徒杀得片甲不留。 这官铁定没法当了,问题是任务没完成,家族那边肯定不会给自己安排什么优渥的生活。 看了一眼身上的小厮打扮,将军无奈的叹息一声:也许,我本就是小厮的命,能活着就不错了,还想那么多干嘛。 可是这时候,一队魔教徒斜刺里杀出来,看到小厮打扮的将军,顿时激动地喊起来。 “是官兵的头头,就是他,他这张脸化成灰俺都记得。” “快发信号,给使者大人发信号。” “追上去,别叫他跑了!” “那家伙把衣服脱了,真狡猾,大家注意,留长胡子的是官兵首领。” “哎呀,他又把胡子也割了。” “光屁股那个是官兵首领,大家快追!” …… 叶家院内。 萧战好说歹说,总算安抚好了叶依若。 不过,叶依若余怒未消,始终背对着萧战。 “你说,那个魔教教主跟你到底是什么关系?” 萧战看了一眼外面滚滚而起的烽烟,苦笑着问道:“小姑奶奶,这个时候最该关心的不是怎么自保吗?” 叶依若哼了一声,“你别想转移话题!我告诉你,别说这些兵乱,就是天塌下来,我也得把你的事情弄清楚。” 萧战指天发誓,“娘子放心,我跟那魔教教主没有任何关系,今天也是第一次见面。” 叶依若再次哼了一声,“以前没关系不代表以后没关系。” 萧战再次发誓,“娘子放心,我保证跟魔教不会有任何牵连,下次再来找我,直接踹出去。” 叶依若又哼了一声,最终实在没什么好问的了,可是又拉不下面子。 “算你走运,今天不想跟你计较!” 顿了一下,叶依若又担忧的看着外面,“夫君,外面什么情况了,怎么感觉着墙外面到处都在厮杀,乱兵会不会冲进咱家啊。” 萧战连忙安抚道:“娘子不用担心,依为夫的经验,乱兵应该打不过魔教徒,已经开溜了。” “可是,魔教得势了该怎么办?”叶依若急的直咬嘴唇,“妾身可是听说,魔教喜欢喝人血、吃人肉,最喜欢用婴儿泡酒,如果他们掌握了宁江城,咱们岂不是更苦。” 萧战心中暗道:魔教也是正常人好不,怎么可能会吃人肉、喝人血,拿婴儿泡酒。 看样子朝廷的宣传很到位,把魔教妖魔化成了这幅模样。 “娘子不用担心,那魔教肯定不会如官兵般长期盘踞,估计席卷一些钱粮就会转移。” 叶依若狐疑的看着萧战,“你对魔教挺了解的嘛,还说跟魔教没关系。” 萧战噎了一下,“娘子,为夫说正经事呢。” “妾身也再说正经事!老实交代,你为什么对魔教那么了解?” 萧战摊了摊手,“多看书,史书,历次魔教作乱的记载。” 叶依若脸上一红,不好意思的说道:“原来……原来书上都有啊……” 叶依若只是在父亲的教导下完成了启蒙,认字识数没问题,可是博览群书就不可能了。 萧战点了点头,“娘子,咱宁江建了一个藏书阁,里面有十万本藏书,你没事的时候可以借点书看看。” 叶依若连忙点头,随即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夫君,史书上还写了什么?魔教徒起事作乱之后,老百姓们会如何?” 萧战回忆了一下,“一般情况下都会发生天灾人祸,随后饿殍遍野,活不下去的老百姓们揭竿而起,加入魔教队伍。” 嘶…… 叶依若倒吸一口凉气,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表情。 第200章 加入魔教 萧战的话并非危言耸听,而是很快就变成了现实。 乱兵在城中挨家挨户征粮,使得家家户户都没有余粮,树叶子乃至树皮都被吃光了,连墙头上、瓦片上的鸟屎都能刮下来烤烤吃掉。 藏书阁中那些书生为了一口吃的,甚至毫无尊严气节的投降乱兵,帮着造谣。 尤其是乱兵被魔教徒击败,慌忙撤退的时候,为了防止粮食落入魔教徒手中,竟然将囤积粮食的仓库一把火烧了。 是以,整个宁江城都弥漫着可口诱人的焦糊味。 许多家中没有存粮的穷人冒着火势,冲进火堆中搬出一袋袋米和麦子,虽然大部分都烧得焦黑,跟碳没区别,可是挑挑拣拣还能筛出不少能吃的。 只不过,经常是进去的人多,出来的人少。 到最后火势冲天,人们都被逼退扫几十丈外,抢粮食的人这才死了心。 魔教教主看着前方冲天而起的大火,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 “没有粮草,我们的教众无法长时间据守宁江,必须立刻转移了。” 看了一眼周围的教众,魔教教主满意的点了点头,眼底却浮现出一丝忧色。 半个月前就向四方的教徒传令,召集他们在宁江起事,本以为圣教消沉多年,早已被教众们忘记,却没想到还是来了上万人。 这些教众都已经明了身份,再想回到过去的生活根本不可能了,指不定回乡之后就被皂衣小吏锁走了。 宁江留不得,此地乃水陆交通的枢纽,朝廷的大军可以从水上、陆上同时进攻,必须向南转移,借助百越之地绵延起伏的大山与朝廷军队周旋。彡彡訁凊 可是就这么走了又不甘心。 圣教沉寂百年后第一次起事,必然要一鸣惊人天下知。 除了名声,还得有好处,实实在在的好处。 现在粮食都被烧了,钱财也都被官兵趁乱带走了,圣教等于一无所获,只得了上万张吃饭的嘴。 圣教虽然家大业大,可也不能这么折腾是不是。 如果是寻常乱民,这会儿已经开始琢磨杀富济贫了,既可以笼络贫苦百姓的心,又能得到真金白银的好处。 可圣教是有理想、有抱负的组织,还想着推翻朝廷,改天换地的,绝不会干这种杀鸡取卵、竭泽而渔的事情。 不过就这么走了太虎头蛇尾,容易伤了教徒们的心,而且魔教确实需要一笔横财填补亏空。 于是,魔教教主将那些检举魔教的出头鸟们抓了起来,再次开了个审判大会。 同样的地方,同一批人,只是这些人的位置颠倒了一下。 原本被捆着的魔教徒都坐在台子上,检举魔教徒的那些书生、士绅们则被捆着跪在台子下。 官兵掌握宁江城的时候,让老百姓们检举魔教徒,许多老百姓为了一口粮食纷纷举报,官兵也都一条条的记录下来,发放奖励。 现在官兵逃跑,粮食烧了、钱财带走了,记录的检举材料却留在了县衙里,被魔教教主按图索骥,一个个的抓了回来。 菜市口又杀得人头滚滚,血气冲天。 藏书阁中那一百多名儒生、名士也没有逃过一劫,全都死在了魔教的刀下。 菜市口大开杀戒的时候,魔教教主再一次来到了叶家。 门房从门缝中看清来人之后,顿时吓得浑身哆嗦,两条腿软的就像面条,连滚带爬的来到正厅,随即嘶声喊道:“老爷、夫人,魔教杀上门了。” 听到这话,叶天信浑身一哆嗦。 魔教开审判大会,在菜市口杀得人头滚滚,这个节骨眼上来到了叶家门前,叶天信最先想到的就是——完了。 随即,叶天信懊悔的跺着脚,“上次就说,官府容不下咱们,咱们跟着魔教走就是了,你们偏不听。看看,这下好了吧,魔教得了天下,来找咱们清算啦!” 萧战摇了摇头,“这才哪到哪,魔教得天下还早。” 叶天信没好气的说:“就算没得到天下,至少得了宁江,把咱们的命根子捏在手里了。现在可好,官兵跑了,魔教杀上门了。” 叶林氏也急得六神无主,“当家的,别说魔教,要说圣教,等会儿可别恼了那些大人。” 萧战站起来说道:“爹、娘,你们在这坐着,我出去把他们打发了。”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反而坏事了。 叶天信没好气的看了萧战一眼,“贤婿啊,你昨天把我们支开,然后跟魔教谈什么,国色天香的绝色女子?听说那魔教……哦不,圣教的色使者还是个祸国殃民的大美人。” 在女婿背着自己女儿找女人这件事上,全天下的老父亲都是一个心态,叶天信自然也不例外。 萧战无语,这都哪跟哪,没影的事都传得有鼻子有眼,还有叶依若,不是说好了这事不外传吗? 然而,叶依若哼了一声转过头去,根本不看萧战。 叶天信一甩袖子向外走去。 虽然害怕得两腿发软,可是一家之主的威严不能丢,绝对不能丢。 萧战无奈的跟在后面。 可是叶天信转头说道:“你呆在这,不要跟着。” 说完,叶天信头也不回的走了。 站在门口处仔仔细细的整理了一下衣冠,叶天信向门房说道:“开门,迎客!” 叶家的下人也都垂着头,侍立在叶天信身后。 魔教已经掌控了全城,城中百姓现在都是瓮中之鳖,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与其硬着脖子挨刀,还不如低下头求一条生路。 大门刚打开,叶天信便蹬蹬蹬冲到门口,对着面前的人点头哈腰。 “教主大人,你放心,我们叶家已经考虑明白了,誓死追随大人,为圣教效力,百死无悔。” 说完,叶天信一撩衣摆就要跪下去,恨不得再磕几个头表示忠心。 可是教主连忙挥袖打出一道真气,叶天信只觉得双腿仿佛有东西垫着,跪不下去,就只能怪异的僵在半途。 教主咳了咳,心中暗道:叶家那赘婿实力深不可测,远在自己之上,背后更是有古老的传承,叶天信是那赘婿的岳父,如果自己受了这一拜,岂不是莫名的得罪了那赘婿。 于是,教主说道:“入教的事情就免了吧。” 听到这话,叶天信心中一咯噔。 啥意思,魔教不收我们?这是要赶尽杀绝的意思吗? 第201章 打好关系 叶天信又压了压膝盖,“教主大人明鉴,我叶家心向圣教多年,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圣教盼来了,怎么能错过呢。” 教主大人自然是不信的,不过叶天信身份特殊,教主大人也得斟酌一下自己的用词,还得装出一副“我信,我都信”的表情。 这时候,教主大人心中一想:如果把叶家收入圣教麾下,叶家的赘婿不就也是圣教的人了么?刚才怎么没想到呢。 来的时候还在头疼,用什么办法劝说叶家赘婿,没想到,瞌睡的时候有人送枕头。 哈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 然而另一边,叶天信看到魔教教主脸上表情变幻,一会儿微笑,一会儿皱眉,到最后还发出一连串嘿嘿嘿,心中顿时七上八下。 于是连忙求饶道:“教主大人开恩,教主大人开恩啊。” 魔教教主这才回过神来,咳了咳掩饰自己的失态,随即说道:“你们叶家的赘婿……” 教主的话还没说完,叶天信便抢答道:“教主大人,叶家的大小事务都由在下决断,他还不能当家做主,无论他昨天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是不作数的。如果教主大人对他不满,在下就……就把他赶出家门!” 说这话的时候,叶天信心中喃喃自语道:贤婿啊贤婿,你究竟干了什么事,魔教教主都记住你了。虽然你被逐出家门,可至少命保住了,风头过了以后再回来就是。 听到这话,魔教教主忍不住说道:“什么?你要把他逐出家门?” 这得多愚蠢才能干得出? 人家能看上你叶家是你八辈子……哦不,八十辈子修来的福气,你不知珍惜也就算了,还想把人家逐出家门。 什么叫暴殄天物? 这就是! 然而,这话落在叶天信耳中,还以为光是逐出家门还不够,于是眼一闭心一横。 “还请教主大人饶他一命,他毕竟是小女的丈夫,一夜夫妻百夜恩,而且,小女还怀了他的骨肉,这不能让孩子刚出生就没了爹啊。” 魔教教主心中好笑,你女儿分明是女儿身好吧,忽悠谁呢? 不过魔教教主还是眯着眼问道:“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叶天信心中碰碰狂跳,脸上却强作镇定,“真的,千真万确,对天起誓!如有半句虚言……” “如有半句虚言怎么的?” 叶天信顿时僵住了,到底是不得好死还是生儿子没那啥?这万一应了怎么办? 可是看着魔教教主似笑非笑的表情,叶天信心中猛一个哆嗦,“如有半句虚言,就叫我叶家天打五雷轰!” 魔教教主心中暗道:这叶家家主也是个人才,说谎话都不带眨眼的,赌咒也张口就来,就不怕应了么? 不过,魔教教主还是叹了口气,说道:“对不住,你们叶家还是不能加入圣教。” 叶天信快哭出来了。 都到这个份上了,怎么还不接纳,这是要把叶家赶尽杀绝吗? 魔教教主抬头望向叶天信身后,用奇怪的语气说道:“叶家有那个男人在,已经足够和我教平齐,加入之类的话,就不要再提了。” 叶天信愣了一下。 啥意思? 什么那个男人? 什么和圣教平齐? 不过最后一句话叶天信听明白了,那就是圣教不要他们。 魔教教主见萧战始终没出来,还以为其不愿与自己碰面,不禁失望的叹了口气。 于是转向叶天信说道:“我圣教绝非朝廷口中那般不堪,相反,我教历代教主始终致力于均田免粮,让天下人耕者有其田,劳者得其食,幼有所依老有所养的太平盛世。” 叶天信连忙点头,“没错没错,我叶家也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我叶家与圣教真是有缘啊。” 魔教教主想凑近叶天信说话,随即想到什么,刚跨到门槛上方的脚又放了回去,然后向着叶天信招了招手。 叶天信连忙向前两步,随即魔教教主凑到叶天信耳边低声说道:“只要是朝着这个目标前进,叶家无需屈尊加入圣教,反而本教主可以俯首辅佐叶家。” 嘶…… 叶天信呆住了。 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魔教教主竟然纡尊降贵的辅佐叶家,这怎么可能? 听错了,一定是听错了。 直到魔教徒退潮般的离开,叶天信这才意识到,不是做梦,叶家真的保住了。 没有死人,也没有破财,魔教的人就这么离开了。 可是这时候,一个又一个脑袋出现在门外,随即这些人满脸堆笑的跨过门槛,朝着叶天信抱拳作揖。 “叶大哥,我是张记布行的张老三啊,咱们一起喝过酒的。” “叶叔,我是你远房侄子叶永新啊,八月十五的时候我还拜会过您。” “叶爷,我是您孙子啊。” 叶天信被这群人弄懵了。 虽然有很多是熟面孔,但大都属于脸熟,却叫不上名字那种。 这种人在大街上遇到也就是点点头,打个哈哈就过去了,深交根本没有。 可是谁想到,这些人一个比一个热情,一个比一个阿谀。 才短短十几个呼吸的时间,认亲就已经认到爷爷辈了,估计再过一会儿都能认到老太爷那一辈了。 “停停停!各位乡亲,各位街坊,怎么回事,究竟怎么了?” 一群人全都嘿嘿嘿的笑着不说话。 叶天信一头雾水,“谁给个明白话,有好事我第一个照顾他!” 听到这话,一个年轻人立刻说道:“叶家主,是这样的,圣教不是在城中搜索对抗圣教的人嘛,到处都在抓人,咱们心里多少有点不踏实,所以想找您跟圣教的大人物说说话。” 之前官兵满城征粮筹饷的时候什么德行大家都一清二楚,魔教徒估计也不会好到哪去,肯定会借着这个机会各种敲竹杠。 所以,这些富户们合计了一下,与其等着魔教找上门死的不明不白,还不如大家主动点,捐献一笔诚意银子买平安。33yqxs?.??m 对于这事,大家都双手赞成。 可问题来了,谁跟魔教那边接触呢?谁又有那么大的脸让魔教给面子,而不是羊入虎口呢? 恰好这时候,一群魔教徒找上了叶家,然后连门都没进,又直接走了。 大家眼睛一亮,这叶家不就是最好的人选吗! 第202章 惜财如命 反正谁也不认识魔教的人,更别说魔教的高层。 叶家能够跟魔教说上话,而且魔教对叶家很是客气,找叶家准没错。 明白了众人的来意,叶天信顿时挺直了腰杆。 虽然不知道魔教教主说的“那个男人”是谁,但魔教放了叶家一马,叶家也得投桃报李是不是? 正好给魔教献上一大笔银钱,让魔教得了实惠,叶家也就彻底平安无事了。 “好说好说,这都是小事。来来来,拿笔墨来,每家每户认捐多少都写个数吧。” 一群人听到这话,脸上都露出为难的神色。 捐钱可以,但是留名嘛…… 等到魔教徒转移了,朝廷大军杀过来,岂不是又要按着名单抓人,给大家定一个勾结魔教的罪名。 可是转念一想,要是不捐钱,或者捐了钱不写名字,被魔教杀了岂不是冤枉? 伸头一刀,缩头还是一刀,多活几天是几天吧。 于是,人们纷纷写上自己的名字,以及认捐的金额,然后就回家拿钱。 没多久,叶天信这里便筹集了将近二十万两银子。 看着密密麻麻的名单,叶天信心中感慨,还是无本买卖好啊,来钱多还来钱快。 二十万两,哪怕现在的叶家,也得辛苦劳作一年才能在攒下来吧,手这么一哆嗦又捐出去一万两。 难怪贼寇们都喜欢攻城略地,因为攻下一个城池就等于打开一座宝库,随便抢掠一番就能过个肥年。 将银子打包装车,叶天信正准备出门却被萧战拦下了。 “爹,你这是干嘛去?” 叶天信没好气的说道:“还能干什么,花钱买平安。” 不怪叶天信生气,昨天自己想要加入魔教,却被女婿拦下了,还把自己三人支开,结果女婿跟魔教教主谈女人的事。 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还想着外面的,真是岂有此理。 今天又要阻拦自己向魔教投诚,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 萧战没听出叶天信心中的不忿,而是疑惑的问道:“魔教教主不是已经走了吗?” 叶天信心中不悦,想想人家魔教教主说的“那个男人”,再看看自家女婿,人跟人的差距怎么那么大呢。 以前还觉得自己这女婿身手好,关系多,路子野,是个能人,可是现在魔教来袭,直接将女婿打回原形。 见识短浅,目光狭隘,不识大局,不知进退。 放在小县城里或许还行,操持家业也是一把好手,可是放放眼天下,尤其是在魔教这种大势力面前,就是妥妥的累赘了。 “贤婿啊,事情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魔教为什么放了咱啊?是因为‘那个男人’,可那个男人是谁啊?” 萧战也疑惑:什么“那个男人”,难道是说的我? 可是这话又没法说出来。 叶天信一甩袖子,“别管是谁不是谁,总之人家魔教是看在一个人的面子上放咱们一马,可问题人情用一次少一次,尤其是这种不知来路的人情。人家敬咱一尺,咱得还人家一丈。这份人情非但不能用,还得继续培养,明白吗?” 萧战摇了摇头,“爹,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咱一分钱都不用花,保准没事。” 叶天信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萧战,“贤婿啊,能花钱解决的事那都不是事,明白吗?你瞅瞅刚才那些人,一个比一个有钱,可是光有钱顶事么?想给魔教送银子都找不到门路!关系才是最重要的,‘那个男人’就是咱叶家的关系,明白吗?” 说完,叶天信一副“竖子不与为谋”的表情,带着几个下人和马车气冲冲的离开了。 萧战无语半晌,最后无奈的叹了口气。 “你们高兴就好,虽然不用花钱买平安,至少可以花钱买个心安。” 却说那边,魔教教主一脸疑惑的表情。 叶家什么意思? 怎么送了这么多银子过来? 叶天信呵呵笑说道:“教主大人,这是叶家,以及其他各家的一点心意,还望教主大人笑纳。” 说完,叶天信从袖子里掏出名单,双手奉上。 魔教教主接过名单瞅了一眼,“叶家主,你那女婿知道银子的事吗?” 毕竟不是小钱,叶家敢给魔教却不敢收,当然,如果是“那个男人”就欣然笑纳。 叶天信心中一咯噔,坏事了,魔教的耳目也太多了吧,竟然连自家女婿不乐意捐钱的事都知道了。 说实话是不可能的,于是叶天信连忙说道:“知道,当然知道!这还是我那女婿出的主意呐。” 魔教教主将信将疑的点了点头,难道叶家女婿看魔教困难,所以援助一把? 长者赐不敢辞,那就只能收下了。 “多谢叶家的好意,银子本教主收下了,你们的心意本教主也明白了。放心,本教弟子明日便启程,离开宁江。” 在魔教教主看来,叶家给自己送银子,摆明是打发自己离开的。 宁江毕竟是“那个男人”的地盘,圣教在这里盘踞触动了叶家的利益,惹得那个男人不高兴了。 正好圣教也不准备在这多待,正好借此机会转移。 旁边的叶天信愣了一下,什么,魔教要走了? 哎呀,这是好事啊。 送上一笔银子买平安再怎么好,可魔教徒毕竟是一把刀子悬在头上,万一哪天不高兴杀人下酒怎么办。 如果魔教离开宁江,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不过,叶天信脸上还是装出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样。彡彡訁凊 “教主大人,是你们从官兵手中解放了宁江,救宁江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你们是宁江的大恩人,你们不能走啊,你们走了宁江百姓该怎么办啊?” 魔教教主淡淡说道:“宁江有你们叶家就足够了。好了,若无它事叶家主就请回吧,本教主也要安排逐项事宜了。” 又深情的抹了把眼泪,叶天信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开魔教大营。 回到叶家,刚进门叶天信就哈哈大笑起来。 魔教要走了,宁江太平了,叶家也安全了。 这是天大的好事啊。 正在叶家等消息的宁江大户也跟着笑了起来,原本眉头紧锁、心事重重的众人都一身轻松。 唯有萧战,看着满院子人,无奈的摇了摇头。 要是叫这些人知道魔教原本就打算离开,这笔银子根本就是白送的,一个个会不会气死? 无知还真是福啊。 与此同时,叶天信也看到了萧战摇头叹气的模样,心中还以为自家女婿在心疼钱,对萧战的感官又下降了一分。 自家女婿惜财如命,真是无知啊! 这个家还不能交到他们手上啊! 第203章 粮食危机 魔教大军走了,但是宁江的苦难才刚刚开始。 粮食。 宁江城中一粒粮食都没有了,至少粮行里没有了,老早的就挂出“售罄”的牌子。 很多亲戚朋友、街坊邻居,甚至父母兄弟都开始走家串门,询问家中是否有余粮。 而得到的回答无一例外都是没有。 聪明人都已经明白,饥荒来了,这个时候粮食比金子还贵,谁都不嫌多,又怎么可能借给外人。 一个读书人家,夫妻二人带着两个孩子啃剩馒头,小孩啃不动就捏碎了放在水里泡一泡,泡软了再吃。 小孩忍不住问:“娘,咱怎么不做饭啊?” 孩子的母亲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不能生火,一生火烟囱里就冒烟了,人家就知道咱在烧锅做饭了。” 两个孩子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爹、娘,你们怎么不吃啊?” “我们吃过了。” 小孩吃完饭,孩子母亲又拿把糟糠在孩子嘴边抹了抹,小孩虽然不愿,却还是噘着嘴,任由母亲摆弄。 “娃啊,人家要是问你吃的啥,怎么说啊?” “吃的馒头。” 一巴掌拍在孩子后脑勺上,母亲又问一遍,“该怎么说啊。” 小儿子看到哥哥挨打,眼珠子咕噜一转,“娘,我们都是吃的糠。” 母亲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相同的场景在家家户户上演,不是铁石心肠,而是饥荒一来谁也不知道持续多久,家中有一口粮食就能多一分活命的希望。 做父母的都不希望易子相食,既然如此,就只能尽可能节省每一口粮食,每一粒粮食。 这一刻,人们终于明白粮仓着火的时候,为什么有那么多人不顾性命的冲进去抢粮食了。 冲进去有可能被烧死,但也有可能抢到粮食回来,而不冲进去,必然会因为缺少食物饿死。 与此同时,有人悄悄摸摸的兜售粮食,只不过价钱都高的离谱。 平常一斤带壳的稻米才几文钱,现在竟然要五百文。 上午的时候人们都咒骂黑心,可是下午的时候就已经涨到了七百文,而且只卖了一炷香的时间就挂出“售罄”。 第二天,又有人兜售粮食,张嘴就是一千文,差不多一两银子了,结果一群人哄抢。 照例是一炷香的时间,又挂出“售罄”的牌子。 如此一来,宁江城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慌。 带壳的稻谷都涨成这样了,那些脱壳的大米和磨好的面粉又该是什么价? 趁着现在还有人卖,赶紧买一点,再等等有钱都买不到了。 于是,每天都有一群人挤在售卖粮食的地方,伙计刚把门板抽开就疯了似的往里面冲,结果没多久,又挂出了售罄的木板。 没买到粮食的人全都破口大骂,也有人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恳求掌柜,卖给自己一点,给八十岁老母和八个月的孩子做点吃的。 然而,掌柜的冷着脸不说话,只是朝伙计点了点下巴。 伙计的立刻高声喊道:“存粮卖光了,一个子也没有了,大家明天不用来了。” 什么? 人群瞬间炸了。 这么快就没了?才两天啊!以后可该怎么过啊? 人们的情绪立刻变得激动起来。伙计害怕的向后退了几步,再回头看掌柜的,发现掌柜正躲在铁栅栏门后面。 伙计顿时明白,这老东西在坑自己,买不到粮食的人一旦暴躁起来,第一个挨打的肯定是自己,自己就是有十条命也不够一人一拳的。 还好,这时候外面有人喊道:“走走走,修鞋巷的牛记梁行也在卖粮食,才一千八百文。去晚了就没了。” 人群寂静了一下,随即一窝蜂的向外涌去,转眼间,伙计面前就走得一干二净。 伙计的擦了把冷汗,刚要找掌柜算账,却被掌柜呵斥一声。 “小子,你以为外面那一嗓子是谁喊的?” 伙计瞬间醒悟,难怪那么巧,原来都是掌柜安排的。 于是伙计心悦诚服的说道:“掌柜的神机妙算,简直就是那诸葛孔明啊。” 掌柜摆了摆手,“哪里哪里,都是东家的主意,咱们只管吃饭干活就是,旁的别管那么多。” 以往,伙计对“吃饭干活”还充满了抵触,总觉得掌柜的应该再给自己开几文钱的工钱。 现在饥荒到来,伙计终于明白过来,吃饭干活是多么可贵。 再想想外面喊的那一嗓子,“才一千八百文”。 一千八百文都涨了三四百倍了,就这还“才”一千八百文。 这一刻,伙计明白了:铜钱不值钱,粮食才是命。 东家真是菩萨心肠,一天还管着一顿饭。 与此同时,卖粮的人们一窝蜂冲到牛记粮行,结果刚到地方就看见另外一群人,意识到大家都是买粮的,所有人都加快了脚步,在牛记粮行门前激烈碰撞。 牛记粮行的掌柜看到门槛这几百号大打出手的人们,顿时明智的收起了“售罄”木牌,而是将一个每斤两千五百文的牌子挂了出去。 “什么?不是说好了一千八百文吗?这才一盏茶的功夫就涨到两千五百文了?你们心肠也忒黑了吧?” 后面立刻有人嘲讽道:“买不起可以走啊,没人逼你买。” “就是,不买别挡道,这里大群的人要买。”.33yqxs?.??m 与此同时,掌柜的也来了底气,大声说道:“限购限购,每个人最多买一斤,你想买我还不卖呐!” 过了一会儿,牛记的掌柜感觉差不多了,立刻挂出“售罄”的木牌,随即告诉大家,牛记的存粮也卖完了,大家明天不用过来了。 剩余的人群更加焦躁。 有几个蛮横的想要冲进牛记粮行库房“看一看”,可是瞅了一眼身后,稀稀拉拉没几个人,还尽是老弱病残,再看牛记粮行,几个膀大腰圆的花胳膊打手都用看好戏的眼神瞅着自己,怕是就等着自己出手。 “散了散了,都散了!” 没人带头,后面的老弱病残们全都失望的叹了口气,随即拎着空空的米袋子向家走去。 断粮的恐慌如同瘟疫,一夜间传遍全城。 第204章 左右为难 一大早起来,叶天信愁眉紧锁的坐在餐桌旁。 叶林氏把早饭放在桌上,没好气的数落道:“看你那蔫头巴脑的样,外面的人吃不上饭还能饿着你了不成?一桌子吃的,也不见你吃!” 说完,叶林氏又指着院子里,自豪的说道:“也不只是谁,当初我弄个菜地,他说丢人现眼,我抓几只老母鸡,他说有失身份,我养几口猪,他又说肮脏污浊。现在可好,吃的菜、吃的蛋、吃的肉,哪一样不是自家长出来的?” 叶天信哼了一声,“行了行了,你种的菜再多能够几个人吃的?全宁江十几万二十几万人,你供的过来吗?” 眼看着二人要呛起来,叶依若连忙打圆场。 “吃饭吃饭吧,我都饿了。爹,你尝尝这个菜,娘一大早专门去菜园子里摘的,选的可是最嫩的菜苗子,半亩菜园子才摘了半篮子,炒出来还没一盘。” 听到这话,叶林氏没好气的哼了一声,“早知道还不如倒了喂猪。” 叶天信没有说话,而是任由女儿给自己夹菜,然后尝了一口,唔唔的点着头说好吃。 一顿饭吃完,叶林氏和叶依若忙着收拾碗筷,叶天信则跟萧战闲聊起来。 之前,叶天信一直以为萧战非常优秀,根本不需要自己的提点和栽培,可是前几天与魔教的接触令叶天信发现,自己这女婿还稚嫩得很,于是就生出敲打的心思。 玉不琢不成器,哎。 “贤婿啊。这几日城中粮价飞涨,而且还有价无市,你怎么看?” 萧战立刻回答道:“有粮食的捂盘惜售,等着粮价涨得更高,没粮食的不惜举债买粮,为了活命不惜抵押自己的田地屋舍。如此一来,有粮食的人更加捂盘惜售,进一步推高粮价,最终逼得穷人倾家荡产,走上绝路。” 叶天信眯着眼琢磨了一会儿,最后说了句:“书生之见。” 萧战摸了摸鼻子,心中暗道:有什么书生之见? 同时,萧战也察觉老丈人这段时间很不对,尤其是对自己的态度,跟以前截然相反。 以前是怎么看怎么好,现在是怎么看怎么不好。无论干什么都有种鸡蛋里挑骨头的意思。 叶天信转悠一圈,又回到萧战身边坐下。 “贤婿啊,你说说,咱叶家现在该怎么做?” 萧战琢磨了一下叶天信的意思,反问道:“爹是想问咱自家的吃喝问题,还是想问咱叶家的生意。” “当然是咱家的生意了!” 萧战点了点头,又问道:“那,爹是想赚钱还是怎么?” 叶天信两眼一瞪,有这么说话的么?不为了赚钱难道做慈善? 这混小子前几天都钻进钱眼里了,今天怎么如此不上道? “贤婿啊,外面的粮价都已经涨疯了,今天一斤带壳的稻米都卖到三千文了,三两银子啊!” 往日里,码头帮一个苦力辛辛苦苦干一个也挣不下三两银子,而现在三两银子只购买一斤稻谷,臼了壳之后估计连半斤都没有。 就这还是良心卖家,黑心一点的直接拿霉变的陈粮出来卖,还爱要不要。 看到这一幕,叶天信不动心是不可能的。 叶家不是没粮食,相反,叶家有很多粮食,如果都能换成银子,叶家的家产能暴涨十倍百倍。 然而叶天信也知道这样做亏良心,要被人戳着脊梁骨骂。 所以,叶天信需要别人帮自己一把,帮自己突破道德的底线。 在叶天信看来,自己的女婿视财如命,整个人都钻进钱眼里了,肯定会说出自己想听的话,到时候自己就能顺水推舟答应下来。 这都是女婿的主意,不是自己的本心,善哉善哉,阿弥陀佛。 可是,萧战丝毫不上道。 “爹,现在大家手里不是没粮,而是全都藏着掖着不肯卖,不但不卖,他们还把市面上最后一点粮食都收刮光了,为的就是定价权。” 所有的粮食都在那些粮商手中,他们说一千文就是一千文,他们说一万文,大家也得捏着鼻子买。 因为除了他们几家,别的地方一粒粮食都没有。 “爹,几个粮行联起手来做高粮价的时候并没有跟咱通气,明摆的没打算带咱们叶家玩,如果咱们售粮得利,肯定得罪了这几个粮商,以后咱们想买卖粮食,必定困难重重。” 叶天信知道萧战说的没错。 宁江城的粮行都是小喽啰,他们背后的四大粮商才是真正的巨头。 都说湖广熟,天下足,而湖广产出的粮食六成以上都被四大粮商掌控,也就是说,全天下的粮价都由这四家说了算。 宁江遭了难,粮价飙升,按照道理,周边郡县的粮商看到有利可图,肯定会往宁江运粮才对。 然而,没有! 一辆车都没有。 不但没有,乡间还出现很多收粮食的小贩。 在粮价还没飙升之前,许多小贩深入各个村子收粮,给的价格是往常三倍五倍,许多农户经不起诱惑,全都把地窖里的粮食起出来卖掉了。m.33yqxs?.??m 结果,没几天,这些小贩全都消失不见,他们收来的粮食也不知被运往何处。 反正没运到宁江城就对了。 再然后就是粮价飙升,宁江城一粒米都找不到。 不仅宁江,周边的郡县也纷纷出现粮荒,所有粮行都挂出涨价、限售、告罄的牌子,进一步助长了人们心中的焦虑和恐慌。 魔教来了,魔教袭击运粮车之类的流言传得满天飞,基于对魔教的恐慌,所有人都开始了屯粮买粮。 手中有粮,心里不慌。 而这,正中四大粮商下怀,毕竟这是一次有组织、有预谋的行为,为的就是借助宁江的灾难洗劫财富。 四大粮行就像是水面下的鳄鱼,垂涎欲滴的看着落水的羔羊,准备等羔羊不再挣扎了,将其一口吞下。 叶家这个时候冲出来售粮,不是砸四大粮行的盘子,从鳄鱼嘴里抢食么。 不说别的,四大粮行一句话,以后叶家再也别想买到哪怕一粒粮食。 湖广、蜀中、关陇等几个主要产粮区都被四大粮商经营百年,可以说是四大粮商的后花园,全天下的粮店都得仰仗他们吃饭,得罪了四大粮商,叶家今后别想碰粮食生意。 萧战不禁感慨:这种关键时刻,叶天信还想着趁机会捞一把,发一笔横财,真是鼠目寸光,视财如命啊。 叶天信左思右想,最终还是不甘心,“咱也不卖高,就卖五百文,也算做好事了。真的就五百文,卖完为止,应该不会得罪四大粮商吧。” 萧战笑着摇了摇头,“爹,咱手上还真有一把王牌,不过赚取的不是银子,而是比银子更重要千百倍的东西。不知您有没有兴趣?” 叶天信一听,顿时两眼放光,“有啊,当然有!贤婿快快说来!” 第205章 粮票计划 “爹,您还记得粮票吗?” 粮票?彡彡訁凊 叶天信当然记得! 粮票这东西还是他和女儿一起想出来的。只是可惜,粮票一直推行不开,人们根本不相信。 即便那些工地上的罪囚工匠,对粮票也是充满了不信任,往往是上午领了工钱,中午就到南北杂货,把粮票都换成粮食,绝不留在手中过夜。 预期中的好处没有体现出来,还平白多了一道环节,浪费人力物力。 萧战笑着说道:“爹,囤积居奇获利只是一时,但是对咱叶家名誉和信义的损伤是世世代代的,只要咱们干了这一票,以后叶家的子子孙孙都会被人戳着脊梁骨说是发国难财的奸商。” 听到这话,叶天信心中顿时一阵刺痛。 老爷子杀人越货的黑历史成了叶家洗不掉的污点,是个人都能拿出来对着叶家贬斥一番,偏偏这是铁一样的事实,叶家想反驳都反驳不了。 叶天信脸色一暗,心中发财的念头瞬间熄灭。 如果叶家这次卖粮食捞钱,就会又多了一条罪名,宁江的父老乡亲们肯定对叶家恨入骨髓。 老爷子杀人越货杀的是过路人,大都是行商游人,几乎没有宁江本地人,所以乡里乡亲并不会因此而痛恨叶家。 可如果叶家高价售粮,坑害的全都是宁将本地的老百姓,叶家在宁江的名声必然一臭到底。 四大粮商不是宁江本地人,就算把宁江人全都坑死他们也不怕,但叶家不同,宁江是叶家的根。 兔子不吃窝边草的道理叶天信还是明白的,于是兴趣缺缺。 同时,叶天信疑惑起来,不对啊,这女婿不是视财如命,钻钱眼里了么,怎么现在见钱眼开的反而成了自己? “贤婿啊,看来还是你沉稳啊。有什么好的想法你就说吧,咱们一家人,不用藏着掖着。” 听到话语中的拳拳之心,萧战有些疑惑了,怎么跟刚才又不一样了,爹这人还真是善变。 不过萧战也没多想,直接回答道:“爹,咱们的粮票是一件大杀器,如果能做起来,将来肯定会像银票一样,流通天下,甚至比银票更坚挺!” 叶天信连忙用手向下压了压,“贤婿你等等,慢慢说。粮票它不就是一个借条吗,有你说的这么厉害吗?” 萧战笑着摇了摇头,“爹,虽然你们是粮票的创造者,但你们还是小觑了粮票的意义。” “怎么小觑了?” “爹,你听我说。首先呢,粮票和银票一样,都是一个借据,或者说存根。凭票取钱,或者凭票取粮,对吧?” 叶天信点头,确实是这个道理,设计粮票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 “爹,钱庄借鸡生蛋,拿着别人的银子放贷做生意,用银子生银子,可是放贷有风险,做生意也有赚有赔,总体而言,他们要担着一定风险的。可是粮票不同!” “有什么不同?” 萧战笑了笑,“爹,你想想,今年粮价五文钱一斤,咱们的粮票也按照这个比例售出,可实际上咱们的粮食成本才三文钱,甚至一文钱,这差价就是咱们的利润。只要咱们能用极低的价格得到粮食,就可以通过粮票获利。最重要的,咱们获利的同时不但没有损伤普通人的利益,反而还保障了他们的利益。” 叶天信沉吟了一下。 粮票获利这一点他是明白的,但是怎么保障普通人家的利益了? 萧战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爹,只要咱们承诺粮票不与粮价挂钩,一斤面值的粮票无论何时都能兑换一斤粮食,这就保障了普通人家的利益,甚至生命,是功德无量的大好事。” 听到这话,叶天信蹭的蹦起来了。 “什么?不跟粮价挂钩?这岂不是说咱们得自己掏腰包填窟窿?外面的粮价都涨到三千文了,估计等会儿就四千文了,咱们不跟着赚一笔也就罢了,怎么还能做赔本生意呢!” 而且,这是一个无底洞。 市场上无论出多少粮食都会被抢光,叶家虽然有点存货,但也撑不了多久。 看到叶天信的反应,萧战只是保持缄默,不再言语。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能明白的人自然就明白,不明白的人说再多也无用。 叶天信刚开始时态度坚决的反对,可是很快,他“咦”了一声,脸色突然一变,再然后“噌”的站起来,背着双手走来走去。 叶天信的步子越来越快,他的呼吸也越来越急促。 可是这时候,叶天信突然站定,几乎是吼着说道:“干了!” 填窟窿是在所难免的,赔钱也是肯定的,但是粮票的信誉树立起来后,这就是一个滔滔不绝的财源。 叶天信不是蠢人,相反,他十分聪明,否则也不会想出南北杂货的点子,更不会创造出粮票这个东西。 萧战抬头看着叶天信的眼神。 坚定! 果决! 没有任何犹豫! 显然,无论成败叶天信都不会后悔。 于是,萧战说道:“爹,咱们损失的不过是叶家的存粮,可咱们收获的是粮票。天下间钱庄无数,是个人都能开钱庄,可粮票只能有一家,那就是咱们叶家。” 叶天信“哦”了一声,“贤婿,我倒是没想着这一茬,你且说来听听。” 萧战分析道:“钱庄承兑的是银子,银子这东西谁手里都有,随便装个坛子,或者挖个地窖埋起来,放上几百年上千年都不成问题,那些传承千年的世家大族,底蕴深厚到可怕,跟他们比银子,咱只有被碾压的份。” 叶天信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叶家虽然红红火火,可终究是暴发户,资历浅,根底薄,想在钱庄这个行业占据一席之地根本不可能。 萧战接着说道:“但粮食不同!放一年就是陈粮,放两年估计就受潮发霉,变得一文不值。所以,底蕴再厚的家族存粮也都有限。而且,每一年都有新粮收割,流入市场,咱们只要控制了这些新粮,咱就能和那些大势力平起平坐,甚至跟他们掰腕子。” 叶天信眉头一皱,“贤婿啊,我朝最大的产粮地湖广、关陇、巴蜀,这些都是四大粮商的地盘。被他们完全垄断了。咱南北杂货里面卖的粮食,也是从他们手上拿货,一旦跟他们发生冲突,咱的货就断供了。” 萧战呵呵一笑,“爹,天下大着呢!” 第206章 我是兔孙 天下大着呢,好男儿志在四方,就应该踏千里碧波,游万丈银河,而不是盯着穷苦人家的饭碗蝇营狗苟。 无论是对工匠敲骨吸髓的公输家,还是垄断科举的清流世家,亦或者恶意炒作饥荒劫掠贫民的四大粮商,萧战都是不屑甚至不齿的。 蛀虫已经不足以形容这些人的恶劣。 因为蛀虫个头渺小,力量低微,只能靠偷吃来生存繁衍。 而公输家、清流世家和四大粮商他们一个个体量庞大、底蕴深厚,就像是世间猛虎,却依然过着蛀虫的生活。 “爹,粮食的事情先不用着急,咱们先把粮票的信誉建立起来。咱这里出售粮食,那些粮行也会收敛一些,不会把粮价炒作得太离谱。” 听到这话,叶天信并没有显得轻松,依然忧心忡忡的说:“贤婿,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稳定粮价需要咱们砸下大批的粮食,一旦咱们断了粮,前功尽弃不说,还更加助长了那些粮商的气焰。” 萧战摇了摇头,“爹,咱的粮食只认粮票,不认银钱,想来一天也卖不出去多少,能支撑很久。” 叶天信掐着手指头算了算,“咱家仓库里还存有粗粮一万石,精粮五千石,大致相当于十五万斤,明天又是发工钱的日子了,一万工匠,就算每人十斤粮,也发出去十万斤了,再加上杂货店的雇工,还有工地上日常的粮食消耗,咱的存粮根本撑不到第二轮。” 萧战手指敲着桌子,“爹,能撑住第一轮就足够了,一个月的时间,粮价必定能降下去。” 叶天信心中暗道:粮食都是地里长出来的,还能凭空变出来不成?再说了,秋收已经过去了,马上是冬天,新粮得到明年夏天了,上哪筹粮去?” 可是叶天信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选择相信萧战。 与此同时,叶家大船行的工地上,无数工匠愁眉苦脸的看着今天的伙食。 一碗白米粥,两块杂面馒头。 粥清得像水,筷子插进去都立不住。 馒头上面全是麸皮,嚼着硌牙,咽下去剌嗓子眼。 可是工匠们全都感恩戴德,高声称赞东家仁慈。 饥荒的消息早就传遍全城了,这些工匠也不例外,一个个家中都断了粮。 眼下工地没有停工,干一天活管一天饭,虽然吃得没以前好,可毕竟没缺了大家的。 白米粥喝下去一肚子水,走路的时候胃里都能听到哐当哐当的水声,可馒头是货真价实的,都有锤头子大,吃下去绝对止饿。 可是工匠们都把馒头揣怀里了,没人舍得吃,全都是带回家给老婆孩子了。.33yqxs?.??m 现在吃的东西都老值钱了,早上还听人说,哪个光棍汉子用一块馒头换了个媳妇。 可是,没有人知道这种日子能持续多久。 粮价飞涨,一天比一天高,谁也不知道东家能撑多久,说不定今晚上就工地停工了。 这时候,工地上响起了“叮铃铃”的声音,小铜铃欢快的晃荡着,所有工匠都搁下手中的活,拔腿向工地的广场汇聚。 出事了! 而且是大事,否则不会摇铃铛,更不会摇的那么快,那么急。 所有工人都知道,明天起自己就没活干了。 黄世仁摇了一会儿铃铛便觉得胳膊酸疼,于是叫跟班代劳,自己则坐在一张椅子上,等着工人们汇聚。 很快,大船行工地上的工匠聚集完毕,并且排列整齐,一个个工头也向黄世仁汇报了人员数目。 黄世仁这才站起来,仿佛巡视领地的狮子,左右走了几十步,将队伍的情况收入眼底。 “一个个的都哭丧着脸,是老婆跑了还是怎么?干叶家的活,吃叶家的饭。东家对你们仁义,本大人也不曾苛待你们,一个个都跟奔丧似的,做给谁看呐?” 工匠们听到这话,情绪更加低落了。 原本只是猜想,现在听了黄大人的话,基本八九不离十了,有的人已经琢磨没工做了以后干些什么。 这时候,黄世仁一声暴吼,“特娘的,听不到是吧,老子叫你们抬起头,挺起胸,叶家还没倒呐,工地照常开工,谁他娘的敢偷懒耍滑,本大人认得他,本大人的鞭子不认得他!” 这话就像一管子鸡血,所有工匠都亢奋起来。 工地不停工,明天还继续干! 只要有活干,就不会饿肚子! 一个工头跪在地上,喜极而泣的说道:“王老三感谢东家,别说挨鞭子,明个就是下刀子,我王老三也会出工,我王老三手下也没有一个是孬种。” 王老三身后的工匠们齐刷刷的跪了下去。 其他工头们也都醒悟过来,纷纷跪下去表忠心。 黄世仁心中感慨万千。 以前用鞭子抽人的时候,那些工匠都是敢怒不敢言,但黄世仁能感受到他们身上散发的仇恨。 可是现在,工人们恨不得天天挨鞭子,因为挨鞭子就说明有活干,有活干就不会饿死。 鞭笞不再是一种刑罚,反而成了奖励。 黄世仁咳了咳,拿出一张纸念道:“今个是月底,又该发工钱了,规矩大家都知道,开始吧。王老三!” 王老三立刻带着身后的工匠们爬起来,排着队站在黄世仁身边。 工钱没多大变化,身为工头的王老三能拿三两半银子,可是如今这粮价,三两半银子连一斤粗粮都买不到。 可就在这时候,王老三看到一样事物。 粮票。 今天发工钱还有粮票? 上次发工钱的时候,东家将一部分银子折成粮票发给大家。 当时工匠们都抵触,认为这是东家变着花样克扣大家的银钱,却敢怒不敢言,拿到粮票之后都是当天就换成粮食,有些嫌远的或者家里不开火的干脆把粮票低价卖了出去。 王老三是工头,所以做事的时候考虑更多,不仅考虑手下工匠们的切身利益,也会思考东家的种种举措。 比如粮票,王老三虽然看得不太透彻,可还是看出了这个东西的好处,对工匠和东家双方都有好处。 “五斤粗粮票,五斤精粮票,再发你三两四钱八百文,拿好。” 王老三“诶诶”两声,然后问道:“黄大人,小的能不能不要钱,光要粮票啊?” 黄世仁冷哼一声,“上次发钱的时候,一个个不都闹腾得很,只要钱不要粮票吗?” 王老三憨厚的笑了一下,“都是那群混小子瞎胡闹,不懂东家的用心,黄大人莫气莫气。” 黄世仁翘着二郎腿躺进椅子里,冷冷说道:“现在粮食什么价,一个个光想赚便宜不吃亏,美得你们!下次吧。拿了钱滚一边去。” 王老三不敢顶嘴,连忙站到一边去。 只见其将碎银子和穿成一串的铜钱放进小布包里,却将两张粮票慎之又慎的揣进怀里,贴着胸口放好,还用手按着,唯恐弄丢。 后面的工匠看到粮票时还没迷瞪过来,嘴里嘟囔了一句,怎么又是这坑人的东西。 可是话音刚落就被王老三一巴掌拍在后脑勺上,然后就见王老三飞起一脚把那人踹翻在地。 “你这兔孙,东家体恤咱们,给咱发了十斤粮食,你不知感恩还瞎嚼舌头,老子打死你个兔孙东西。” 挨了几脚踹,那人顿时醒悟过来。 粮票代表的是粮食,十斤粮食虽然不多,可是放在现在这个时候,就意味着活命的机会,自己真是猪油蒙了心,竟然说出那种猪狗不如的话。 “我不是人,我是兔孙,我误会东家了。我要粮票,我要粮票!” 第207章 叶家卖粮 经过兔孙的小插曲,后面的人全都知道了粮票的价值。 这两张小票票,竟然可以换来十斤粮食。 虽然听起来不多,可是在这个草根树皮都被剥得干干净净,耗子洞里连一只老鼠都没有的时候,十斤粮食真的是一家人的命。 “这东西真能换到粮食吗?不花钱吗?在哪换啊?” 工匠们心中有很多小问号,可是黄世仁一脸高冷,对谁也不理。 等到所有工匠都领完工钱,黄世仁才站起来。 “宁江现在在闹饥荒,周边郡县也好不到哪去,咱们都是没地的人,卖力干活不就是为了给老婆孩子买米下锅?可是你们自己看看,一个月的工钱能买得起一斤米吗?” 所有人都低下头。 这里面工头的银子也就三两多,少数几个手艺超高,名声在外的老工匠也就七八两,真要出去买米,也就一斤二斤的样子,质量还没保证。 “现在,东家体恤大家,发了十斤粮食,而且保证这十斤粮食都会到你们手上,不用额外加一文钱!” 这是大家最关心的。众人守在这里不走,就是想听到这句话。 一时间,广场上欢呼雷震,工匠们都高兴地跳了起来。 黄世仁抬手压了压。 “安静!本大人还没说完呐!你们一群蠢货,现在粮食金贵得很,拎着十斤粮食在大街上晃荡,就不怕被人敲闷棍吗?” 听到这话,工匠们全都吓得一哆嗦。 被人敲闷棍还好,顶多损失点财物,可如果遇到那些饿疯了,拿着刀子捅人的,命也得搭上。 黄世仁哼了一声。“所以呐,本大人特意叮嘱杂货店那边晚一点打烊,你们现在都回去准备东西,一个粮袋子,一件趁手的家伙!都明白本大人说的什么意思吧?” 工匠们齐声回答:“明白!” 很快,大船行工地上的工匠们出发了。 近万人排成整齐的队伍向着宁江城进发,与此同时,在河堤上修建居民房的工匠也都朝着宁江进发。 零星的路人看到这些队伍,全都头也不回的向周围野地里逃窜。 还有人惊慌的冲回宁江城,刚进城门就高声喊着:“魔教回来了,魔教杀回来了!” 只是,城墙上的守军瞭望了一下,无聊的打起了哈欠。 是叶家的工匠队伍,老早就跟县衙打过招呼了。 不过,“魔教杀回来”的消息还是在宁江城中掀起一阵恐慌,尤其是那些正在高价售粮的粮行,一个个都噤若寒蝉。 魔教徒都是些穷苦老百姓,对自己这种为富不仁的粮商最是痛恨,如果魔教再次掌控宁江,自己这些人都是要被抓到菜市口砍脑袋的。 很快粮行就得到消息,那些人是去叶家的南北杂货领粮食的。 几个粮行突然醒悟,宁江城还有一个存粮大户,那就是叶家。 南北杂货就不说了,经营粮食买卖,肯定存有不少。 再者,叶家养着一万多工匠,几个工地上每天的吃喝就不是小数,肯定得存着一些粮食。 想通此节,几个粮行的东家脸上都不好看。 “叶家有存粮,而且准备借机卖粮,咱好不容易把粮价炒上去,他们却捡现成便宜。” “可恶!叶家这一次肯定要卖出去不少粮食,他们多卖一斤,咱们就得少卖一斤啊。” “这样下去可不行,咱们找叶家去,叫他们把粮食低价转给咱们。” 其他几个粮行的东家听到这话全都露出贪婪之色,可是很快就齐刷刷摇头。 “叶家工地上的工人成千上万,分成好几队进城,那场面还让人以为是魔教徒又回来了。听说那些工人都是带着斧子、锤子的,你知道什么意思吗?” 一万多人,还都带着斧子、锤子。 嘶…… 想当初,魔教徒起事的时候也没这么好的装备,还都是杀了官兵抢的官兵的装备。 如果把叶家逼急了,他们登高一呼,不说别人,单是这些工匠就能把几个粮行砸光、抢光。 怎么办? 还是汇报给主人吧。 “先派人去查探一下叶家的存粮数,再打听打听他们的粮价,咱们统一向上汇报。” 很快,出去打听的伙计们回来了。 “东家,他们的粮食不卖,而是用一个什么粮票的去换。” “那粮票上面写的有斤数,一斤、五斤、十斤,听说还有二十斤、五十斤、一百斤,只是没见过。” “南北杂货嫌换粮食的人太多,为了不麻烦,直接把人带到了码头的仓库,在仓库门口兑换。” “小的偷偷瞧了一眼,三十丈长,十五丈宽的仓库里堆的全是粮食,粮袋码了三丈高,就是粮食的气,错不了。” “每人十斤,兑换了一下午,仓库里的粮袋也没见少多少。而且,下午的时候一艘船靠岸了,码头帮的人卸货时小人溜上船,找到了这个。” 说完,伙计从兜里掏出十几颗谷物。 其中一个粮行东家捏在手上捻了捻,疑惑的问道:“这不是稻米么,可是这个头也太大了吧?” 可不是么,这几个谷粒饱满圆润,几乎都赶上小黄豆了,粮行东家发誓,自己跟米粮打了一辈子交道,还从没见过个头这么大的谷粒。33yqxs?.??m 另一个粮行的东家回答道:“这应该是传说中的占城稻,一粒抵得上咱们中原稻谷两粒到三粒,产量极丰不说还一年三熟。没想到叶家手中有占城稻,这个消息必须得报给上面。” 说完,粮行东家向送来稻谷的伙计点了点头,“干得不错,去找账房,支十两银子。” 伙计听到这话,脸上顿时流露出失望的神色。 东家一拍额头,“你看我这记性。去,找账房,支十斤米。” 伙计瞬间喜出望外,跪在地上砰砰砰磕头,感谢东家的大恩大德。 几个东家将占城稻的谷粒分了一下,每家都拿到三五粒,随即修书一封将宁江发生的事情记录下来,顺便在信中告了叶家一状。 “叶家此举,必然侵害我等粮行利益,妨碍家主大计,尤其占城稻的出现,必会冲击到宁江乃至中原的粮价……” 很快,几个信使骑快马出城,转瞬间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第208章 仙家手段 与此同时,叶家在码头的仓库前聚满了人。 大都是城中的百姓,群情汹涌的吆喝着要买粮食。 对此,叶家的管事高声喊道:“这批粮食只兑不卖!明白吗?凭票兑换,粮票,用粮票兑换!” 人们立刻问道:“什么是粮票?” “粮票就是提取粮食的凭据,就像你们把银子存进钱庄,钱庄给你们开一个银票,随时可以凭票提取你们的银子。明白了吗?这些粮食都是有主的,叶家只是代替他们保管!” 听到这话,人们全都失望的叹气。 如果叶家高价售卖粮食,大家还有底气哄抢一番,可是叶家没有借此牟利,而是按照凭据向人们兑换粮食。 单是这份信义,便令人折服,想要闹事的人也熄了心思。 再说了,在叶家的地头上闹事,纯粹是找死。 码头上这成千上万拎着斧子、锤子的工匠了,谁抢他们的粮食,就等着被劈成碎肉,砸成骨粉吧。 而且,宁江人都知道,斧头帮是叶家的心腹走狗,得罪了叶家,铁定要被人套麻袋。 看看仓库周围巡视的彪形大汉,再看他们身上标志性的短斧,这就是斧头帮的标配啊。 于是,人们问道:“粮票怎么弄啊?” 叶家管事的回答道:“粮票是叶家南北杂货售卖的一种凭据,大家放心,粮票的价格绝对低廉。而且,粮票售价稳定,不会随着行情涨落,今年五文钱一斤,那就一直五文钱,绝不会变成四文钱,也绝不会变成六文钱。” 人们听得直跺脚,“你这老倌废什么话,快说去哪买。” 管事的不急不躁,依旧慢吞吞的说:“粮票嘛,新事物,唯恐大家接受不了,所以眼下还是试验期,先在叶家的雇工中推行,用一部分工钱抵扣,至于什么时候推向大众,还得看试验的效果如何。” 说了一圈,原来是不卖啊。 不过管事的说:“这个月我们要搜集反馈,然后针对不足和弊端进行改进,最快也得下个月才能发售。” 一个月啊? 那我们到时候都饿死了。 不过管事的又说了一句话,“明日,叶家将会组织一批船去大江中捕捞,到时所有鱼获都平价售卖。” 鱼? 听到这话,人们全都平静下来。 虽然不是粮食,可好歹能果腹,比啃草根吃树皮强多了,只要价钱不是太贵,吃鱼也能活下去。 叶家管事招呼下人收拾东西,全都抬进仓库里,然后关上大门,外面的人也渐渐地散了。 但也有人裹着被子在码头边等待,等着明天第一时间买鱼。 叶家的仓库里,叶天信和萧战全都长舒了一口气。 还好,圆满结束,没有出现什么纰漏。 叶天信踢了踢身后的粮袋,软软的,还发出噗噗的声音。 “贤婿,这麻袋里都是草料、皮毛还有其他杂七杂八的东西,远远的看还行,可这终究不是粮食啊,下个月会穿帮的。” 管事的说下个月粮票将会发售,也就意味着,叶家将会以五文钱一斤粮食的价格兜底,到时候要是一粒粮食都拿不出来,外人可要笑掉大牙的。 萧战扫了一眼看上去满当当,实际上全是各种杂货,唯独没有粮食的仓库,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爹,咱们下个月卖粮食,可没说一定要卖咱们的粮食啊。” 叶天信听的迷糊了,“不卖咱的卖谁的?贤婿,难道你要敢无本买卖,抢那些粮行?” 想了想,很有可能啊。 自己这女婿江湖上朋友多,斧头帮大当家都是他的朋友,如果找个月黑风高的时候,把那些粮商的仓库洗劫了…… 萧战摇了摇头,“爹,打劫太没有技术含量了,让他们自己双手奉上才是本事。” “怎么个双手奉上?” “爹,您尽管等着看戏就是了。” 回到家中,大当家已经等候多时。 “主人,您安排的事情都已经办妥了。俺的人故意留了个破绽,叫粮行伙计混上船,那伙计没来得及进船舱,只是从甲板上捡了一些谷粒回去交差。” 萧战点了点头,“他把谷粒带回去就行。带着你的人继续查探,把他们藏粮食的地方都盯好,明白吗!不要抢他们,也不要让那些灾民抢他们。” 大当家点头,“明白!” 萧战没再说话,而是将几粒稻谷的种子丢入花盆,然后口中念念有词,一道道蓬勃的绿光在萧战指尖绽放。 绿光化作雾气,凝成雨露落入花盆中,土壤立刻轻微的颤动起来,随即,几颗带着点鹅黄色的嫩苗破土而出,并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狂野生长。 大当家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这,这是仙家法术吧? 作物生长,这是老天爷才能管的事啊。 “主人,您是老天爷吗?” 萧战摇了摇头,“不用大惊小怪,今后,你也能学到这种力量,明白吗!只要你有修习仙法的资质,我是不会吝啬的。” 大当家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多谢主人,多谢主人。” “起来吧!”萧战淡淡说道:“即便你学不成,你的子女后代只要符合条件,我也会传授。” 大当家激动地站了起来,可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稻穗已经长得快要挨着屋顶了。 大当家倒吸一口凉气,仔细比了比自己的稻穗和自己的身高,骇然发现,被稻穗压得低头弯腰的稻杆依旧跟自己个头平齐。 这哪里是稻子啊,分明是一棵树啊。 大当家感叹道:“主人,这是仙家良种吗?要是人们都种这个种子,岂不是人人吃饱,天下太平?” 萧战摇了摇头,“这只是普通的稻子,被我用仙家法术催生了一下,没什么大不了的。至于你说人人吃饱,天下太平……人的肚子能吃饱,但人心永远填不满,哪怕仙家稻种也不行。” 说话的功夫,青翠的稻杆开始变黄,稻穗也转瞬成熟。 萧战将稻穗揪下来,用手一搓,一粒粒黄豆大小的稻粒落在掌心。 大当家很有眼力劲,“主人,您歇着,俺来干。” 说完,大当家将一根根稻穗折下来,蒲扇般的大手搓了搓,一口气吹掉皮壳,剩下的全都是黄豆大小的谷粒。 看着这黄橙橙的粮食,大当家笑得直咧嘴。 多好的粮食啊,老百姓要是能中上这些种子,睡觉都能笑醒。 很快,一盆稻子收割完毕,大当家将谷粒装进麻袋,拎在手中感觉了一下,大致有五十多斤。 这只是十几株稻子的产粮啊,平均下来一株稻子能净产两三斤谷粒。 这哪里是粮食,分明是摇钱树啊。 萧战说道:“你去做一件事。” 大当家听了萧战的安排,眼睛瞬间一亮,随即喜滋滋的点了点头。 第209章 出售鱼汤 第二天一早,宁江码头果然有十几艘渔船靠岸,船舱中放了一筐筐,一篓篓的鱼获。 码头帮的苦力们立刻冲上前去帮着卸货,并且表示,一文钱都不要,只求船主赏一些不好卖或者卖不掉的鱼虾。 在江中大鱼,一网撒下去捞上来的鱼有很多种,有抢手的好鱼,也有无人问津的赖鱼。 像银鱼之类的,肉质鲜嫩,味道独特,能卖出极高的价钱,银鱼这个名字并不是说它外表银色,而是说这种鱼能换来白花花的银子。 这类鱼根本不用叫卖,每天码头上都有一群大户人家的仆役,酒楼的小厮在守着买,彼此之间为了竞争大打出手也很寻常。 可是江中也有许多皮厚肉柴甚至骨头多几乎没肉,还带着熏人的土腥味的鱼类。 这些鱼任凭你怎么蒸煮油炸,依旧是难以下咽,就连乞丐都敬而远之。 还有一些长得狰狞丑陋的鱼类,老人们都说这是淹死的冤魂变的,杀之不详,抓了得赶紧放回去。 还有一些说是龙王爷的小儿子,海夜叉的外甥女变成鱼出来玩的,抓到之后不但得放生,还得往水里丢一些瓜果供品,求龙王爷饶恕。 这么一来,打鱼别说挣钱了,运气背了连供品都赚不回来。 现在虽然是饥荒,可人们还是不愿意吃那些难以下咽的赖鱼,哪怕白送都嫌浪费柴火。 但是苦力们没有选择的余地,不吃就要饿死,吃了还能多活一天两天。 尤其是干苦力的,不吃饱了没力气,没力气就挣不到钱。只要能填饱肚子滋生气力,别说是鱼,就算石头也能啃出一个豁来。 “多谢掌柜的,多谢掌柜的。” 一个个苦力都满意的拎着两尾鱼离开了。 掌柜的也很满意,这些赖鱼都是卖不上价甚至不值钱的,能抵了工钱也不错。 很快,一篓篓,一筐筐的鱼全都卖掉了。 一些平日里不好卖的鱼也都卖掉了,最后只剩下那些腥臭难闻,煮熟以后更难闻,能把人隔夜饭熏出来的赖鱼了。 这些东西要么就是丢掉,要么就是做成饵料,下次捕鱼的时候用,还有人买了沤肥。 总之,不是为了吃。 也有胆大的人试着吃,结果无一例外都中毒生病,最终不治而亡。 可是这时候,岸上有人问:“船家,这些赖鱼卖不卖?” 船家点了点头,“随便给个价,全都拉走吧。对了,筐留下。” 来人笑了笑,“一个筐几个钱,我买了,你去换新的吧!” 说完,那人抛来一块碎银子。 船家娴熟的接住,捏了捏又掂了掂,随即笑着说道:“这位爷,豪气,都是您的了!要不您说个地方,下次有鱼还联系您。” 那人指了指旁边叶家仓库,“下次有货就联系他们,也不占你便宜,甭管什么好鱼赖鱼,只要是新鲜的,全收。” 很快,又有几条渔船靠岸,船上的鱼立刻被百姓们哄抢一空,至于那些没人要的,也都被叶家的人包圆。 对此,人们都很疑惑。 叶家的人买那些赖鱼赖虾是干什么用的?熏死人的东西,难以下咽也就算了,还能把昨天的饭都吐出来,一个不好还能吃死人。 很快,他们就知道了。 叶家找来十几个厨子、厨娘,就在码头边上架起大铁锅,烧火煮水。 随即,一条条鱼被去鳞抠腮,剁碎了丢进锅中。 所有的鱼鳔、鱼肠、鱼籽也都被分门别类的放好,也不知是干什么。 铁锅中的水开始翻滚,随即,浓郁的土腥味、鱼腥味,以及莫名其妙的气味向周围弥漫开来。 那威力,别说周围的路人了,就是做饭的厨子都被熏得直翻白眼。 各种气味混杂在一起,被江风吹着刮到了宁江城中,沿途的百姓们全都捂着鼻子,还有一些直接扶着墙干呕。 太难闻了。 这东西闻着都死去活来,更别说吃下去。 可是这时候,厨子们将一个个纱布包裹的料包丢进铁锅中。 丢了一个还不够,又丢了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铁锅中的鱼腥味。土腥味以及各种杂七杂八的腥臭味瞬间冲淡了许多,再过了一会儿,所有的异味都消失不见。 不仅如此,一股从未闻过的香气飘了出来。 香! 真是太香了! 比过年时候的杀猪菜还香! 就像一口带油的肥肉在嘴巴里一咬滋啦化开,整个人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冒着香气,哪怕放的屁都是香的。 沁人心脾。 那香味就像是水波流过身体,将身上所有的异味都洗涤干净,只剩下清爽。 尤其是跟刚才那腥得熏人的气味做对比,此时的香气更加浓烈、馥郁。 码头周围看热闹的人全都情不自禁的向前走去,张开胸怀使劲的吸气。 这一吸可好,肚子咕噜噜的叫了起来。.33yqxs?.??m 饿了! 原本就没吃饱,现在闻到食物的香味,顿时肠胃翻滚,恨不得把自己的手指头啃下来吃进肚里。 无良的厨子还嫌这不够,又拿着勺子在锅里搅了搅,翻了翻。 顿时,香气更加猛烈。 一个路人吞着口水问道:“师傅,这是摆摊卖饭吗?来一碗,快给俺来一碗!” 太香了! 从来没闻过这么香的食物,能吃上一回,这辈子绝对值了。 厨子立刻叫人挂上招牌,摆上桌椅,布置好碗筷。 五文钱一碗! 第二碗半价! 连店名都没有,就是这么简单粗暴的五文钱一碗。 可是询问之人毫不犹豫的冲了过去,将五文钱拍在桌上,大声喊道“来一碗”。 大厨也不慢,翻手捞了一勺汤放进大海碗里,碗底已经放好了葱花、紫菜,鱼汤一冲,草本的鲜味瞬间冒了出来,这时候又是一勺大块鱼肉盛了进去,满满的一大碗被端上桌。 顾客看着眼前的鱼汤,陶醉的深吸一口气。 香! 真香! 可是刚要动筷子吃肉,突然想起锅中煮的都是没人吃的赖鱼,平常都是当垃圾丢掉的,要么就是被人买走沤肥的。 说句不好听的,酒楼里倒出来的泔水都比这东西有食欲。 这时候,旁边的人催促道:“快吃啊!快尝尝!告诉我们好吃不好吃!” 食客心中想着,钱都花了,要是不吃钱就白费了。 算了,看在这么香的份上,就尝一口汤吧。 低下头,喝毒药似的抿了一小口,一股前所未有的味道在舌尖炸开,满口味蕾瞬间被激活,身子都情不自禁的抖了一抖。 好吃! 真是太好吃了! 食客立刻开动,将鱼肉夹起来品尝。 嫩!香!滑! 没有半点异味,反而还带有一股复合的香味。 真是太香了! “师傅,第二碗半价是吧?再来一碗!”说完,食客有些纠结了,“师傅,你这个半价是两文钱,还是三文钱?” 厨子立刻说道:“两文!” 别说食客,周围的人听到这话也都高兴起来。 第二碗两文,那就是喝两碗赚半文钱啊,还等什么,赚钱去。 饿了这么长时间,终于吃饱一回了,还是吃的肉,而且味道如此美妙,吃的最少的都是四碗,还有几个大肚汉吃了八碗,差点撑死。 而且,桌子边上站满了人,全都是等着前面的人吃完抢座位的。 一溜排开十几口大铁锅,煮鱼汤的速度竟然赶不上人们吃的速度,而且卖的还都是人们平常嫌恶的赖鱼。 这真是咄咄怪事。 而就在这时候,又有一艘船靠岸了。 看着那艘船的造型,以及船上人迥异的长相,人们顿时明白,这是一艘番邦来的船。 “这是哪来的船?” “他们船上带的是什么货?” “码头帮的人已经在帮着卸货了,看那一袋袋的,怎么感觉是粮食。” 就在这时候,扛着粮袋的苦力脚下一滑,人扑倒在地,肩上的粮袋也飞了一节。 粮袋长了眼睛似的,啪叽一声摔在铁锅前,袋子口炸开,里面装的东西咕噜噜滚了一地。 排队喝鱼汤的人们看了一眼,原来是稻谷啊。 可是下一瞬,人们全都瞪大眼睛,这是什么稻谷,个头都快赶上黄豆了。 这时候,船上下来一个番邦人,对着失误的苦力一阵叽里呱啦的训斥,苦力知道自己理亏,只能不断地赔礼道歉,到最后还跪了下去。 番邦人训斥了一会儿,这才想起地上的粮食。 可是再回头的时候,地上只剩下一个空空的袋子,哪里还有一粒稻谷的影子。 第210章 占城稻谷 番邦人在那里叽里咕噜的吼了一通,再一转眼,地上的麻袋也找不到了,最后只能自认倒霉。 接下来,码头帮的小头目亲自带队,所有的苦力都打起十二分精神,再也没有出现什么差池,一船货全都卸了下来,等待买主提货。 这时候,码头帮的小头目跟番邦人赔礼道歉,损失的那一袋粮食算码头帮的。 可是,番邦人又跳着脚说了一大串叽里咕噜的话。 番邦人的翻译解释道:“东家说这一批稻谷是最上品的占城稻,是占城国国王才能享用的贡品,平日里外面的人根本吃不到的。这是无价之宝,一袋粮食抵得上千两黄金!” 码头帮的小头目瞬间吓跪了。 还以为就一袋粮食,谁知道价值千两黄金。 番邦人为了增加自己的说服力,随便指了一袋粮食,翻译解开袋子口从里面抓一把交到码头帮头目手上。 码头帮的小头目瞬间瞪圆了眼睛。 “大人,请容小的回去禀报帮主,由帮主来解决这件事,可好?” 番邦人听了翻译的转述,立刻点点头。 旁边喝鱼汤看热闹的人们也都傻了眼。 乖乖咙个咚,这一袋粮食价值千两黄金,自己刚才捡的谷粒岂不是金豆豆? 哎呀,早知道刚才多抢一点了。 这时候,萧战带着一群叶家的下人来到码头,看见番邦人,萧战立刻热情的迎了上去,同样叽里咕噜的说了一通。 随即,叶家的下人开始搬货装车,往叶家的仓库里运。 旁边的码头帮小头目看到萧战,顿时喜出望外。 “叶家姑爷,能不能向您讨个面子。” 萧战点了点头,“漕帮潘老五跟我都是自家人,无需客气,有什么事情尽管说吧。” 小头目立刻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然后又恨恨的踹了惹事的家伙两脚。 萧战听了这话,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小事一桩,不足挂齿,算在我们叶家账上就是了!” 码头帮的小头目喜出望外,忙不迭的感谢,随即招呼一下帮里的兄弟脚底抹油开溜。彡彡訁凊 看热闹的人们全都心酸起来,码头帮的苦力辛辛苦苦干了那么长时间,一文钱没挣到不说,还倒欠一大笔钱,幸好叶家姑爷把事扛了,不然这些苦力卖身也赔不起啊。 想到这,人们都觉得自己兜里和袖子里的稻谷有些烫手,同时又感慨叶家姑爷慷慨仁义,颇有孟尝之风。 这时候,萧战又喊道,“先别走。” “爷,您说。”小头目只能硬着头皮转回身,心中求神拜佛,希望萧战不要收回方才的承诺。 萧战指了指闯祸那人,“你这兄弟一看就是没吃饱,饿得头晕眼花没力气。照这么下去,他还会闯祸。” 小头目狠狠地瞪了那人一眼,“没用的废物,还杵在这干什么,碍眼么!” 那人缩着脖子钻进人堆里,不敢露面。 可是这时候,萧战摆了摆手,“既然是自家兄弟,就不说这些见外的话,正好边上这小摊是我叶家的,开业大吉,就请各位喝碗鱼汤。放开了喝,不吃饱不让走。” 说完,萧战又转身给掌锅的大厨吩咐道:“多盛肉,多放盐,不吃盐没力气,干不动活!” 大厨连忙说“好嘞”,随即把一碗盐全都倒进锅里了。 码头帮的人全都感激涕零,称赞萧战仁义,叶家仁义之后,全都排着队去喝鱼汤。 他们也不占桌子,就端着碗,蹲在地上吸溜吸溜的喝。 盐放多了,显得有些涩,可是这种味道吃在他们嘴里无比享受。 码头上的事情迅速的传遍宁江城。 美味的鱼汤,黄豆大的谷粒,还有叶家赘婿的仁义之举。 听到这些消息,几个粮行的东家坐不住了,尤其是十几颗码头边捡到的谷粒摆在他们面前的时候,几个东家全都眼睛瞪得溜圆。 上次得到那些谷粒的时候,只是猜测“占城稻”,现在好了,证实了自己的猜想,确确实实是南边番邦的物产。 而且这次的谷粒比上次更大、更圆、更饱满,口味也更好。 “等等,那番邦人说,这是占城稻中的上品,是专供他们国王的,平常人都吃不到?” 打听消息的伙计立刻点点头,“东家,没错,小人当时就在码头,亲耳听到的,一字不差。” 几个粮行的东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之前还在奇怪,这占城稻如此优秀,自己怎么会没听过。 现在明白了,原来是贡品,寻常百姓根本碰不到,自己没听过也是情有可原。 可是下一瞬,几个东家的脸色全都煞白煞白。 上品占城稻是占城国的贡品,寻常人弄不到,叶家怎么弄到了? 很显然,叶家跟占城国有关系,而且很有可能就是占城国的王室。 双方关系有多好才能把贡品弄到手? 几个东家心中想了想,在中原,就算皇亲国戚也不敢染指圣上的贡品吧。 圣上心情好,可以赏赐下去,但是圣上没有发话,别说伸爪子摸一摸,就是看一眼都得掉脑袋。 皇帝的东西,谁敢惦记? 于是,几个粮行东家坐不住了,纷纷写信将这件事汇报给自己上级的四大粮商,同时还不忘把这次弄到的稻谷夹在信中。 叶家与占城国有联系,而且这两天一直有占城国的货船在宁江靠岸,将一袋袋粮食运进叶家的仓库。 占城国可是出了名的粮仓,除了品质优秀的占城稻,还有得天独厚的自然环境,全年无冬,水热同期,非常适合水稻生长,可以达到一年三熟甚至一年四熟。 最关键的,占城国人口稀少,对粮食的需求不大,可以大量出售粮食,不但量大还价格低廉。 四大粮商不是没打过占城国的主意,可是占城国与中原相隔万里,中间尽是深山老林,毒瘴丛生,还有众多的山越野人,基本不可能有商队往来。 四大粮商屡屡探索,却每次都以全军覆没告终,之后便放弃了探索。 毕竟粮食太多了也不好,谷贱伤农嘛。 可是四大粮商没想到,这不起眼的叶家跟占城国搭上了关系,而且还是占城国的王室。 这可如何是好! 第211章 粮价之争 四大粮商昨天还在碰头,自信满满的说,全天下的粮食一粒都不会流入宁江乃至东海郡,不但不流入,还要把东海郡的存粮全都转移出去,让这里变成人吃人的地狱。 以四大粮商的能力,这等小事轻而易举。 可是今天,看着桌子上一粒粒饱满浑圆的“占城稻”,再想着关于占城国的种种传说,四大粮商全都头疼了。 如果卖粮食的是中原家族,四大粮商平接受中的权利和人脉,都能让对方乖乖就范,敢不听话,四大粮商有一百种办法弄死他们。 可问题,占城国山高水远,中间隔着岭南百越十万大山,各种野人毒虫瘴气,四大粮商鞭长莫及,还鞭软不济。 其中一人忍不住怀疑起来,“这真的是占城稻吗?世间竟有如此奇物,为何我等以往毫不知情?” 说着,那人捏起一粒黄豆大的谷粒,眼睛中满是惊叹之色。 “这该不会是‘祥瑞’吧?” 说起祥瑞,在座四人都笑了起来。 每年各州郡上报的祥瑞都成百上千,但大多是子虚乌有的玩意。 什么地里长出来一颗特别大的白菜,县令给白菜挂上红绸子,敲锣打鼓的送往京城给圣上,结果这一路上白菜都蔫了坏了,但圣上还是下旨嘉勉了县令,顺便赏赐了那农民。 还有某处山林现一只白虎,或者两只白鹿的,就敢说是圣上治世有方,灵物出世。 还有某处落下一颗陨石,上面写着一个“寿”字之类的。 总之,五花八门的,什么东西都能给你扯上祥瑞,而且还都能缠上红绸子盖上红布往京城里送。 当今圣上还就好这口,大臣们虽然屡屡劝诫,却都被圣上以“民心系孤”挡回去了。 毕竟嘛,祥瑞频出说明皇帝英明贤德,要是自己在位期间一个祥瑞都没有,岂不是说明昏聩无德? 所以,于公于私都得承认祥瑞,下面的人不报,那就自己弄出来一点祥瑞。 前朝有个皇帝,身边专门养着一群闲人,每天啥也不干,就是挖空心思搞祥瑞,后世那些搞祥瑞的套路都是这一时期流传下来的。 不过也有真祥瑞,比如前面说的那种膝盖高的大白菜,还有高过房顶的蜀黍杆,浑身羽毛鲜艳缤纷的大公鸡等。 “这么大颗的稻谷,要是没剥下来就好了,一整根的拿进京城,圣上肯定龙颜大悦啊。”彡彡訁凊 “祥瑞都是特例,出现一个都不容易,更何况是一大片。宁江那边传来的消息,这等谷子都是成麻袋的。” “会不会是骗人的?” “骗人,那也得有道具吧?这些谷粒是货真价实的,我刚尝了,是新粮,刚收割的。” 几个人看着盘子里密密麻麻的谷粒,一个个都脸色晦暗,眼神飘忽。 “叶家真是该死,坏了我等大计。” “就是!魔教作乱,这等大事百年不遇,正是我等屯粮涨价的好理由,却没想到杀出一个叶家。” “宁江粮价高起来,其他州郡才能水涨船高,宁江的粮价要是炒不起来,其他地方更别提了。” “粮价不仅关系到银钱,还关系到一件大事,谁妨碍了这件大事,就弄死谁!” “那好,咱们孤注一掷,跟叶家斗到底!” …… 与此同时,宁江城一片熙熙攘攘的景象。 虽然粮行依旧挂着“售罄”的牌子,可是人们再也没有惊慌和焦虑,看到每斤三千文的粮价时,无一例外都流露出不屑的冷笑。 这种粮价,谁买谁傻子。 又不是没吃的,相反,现在能吃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比如码头边的赖鱼汤。 以前无人问津、不能下咽的鱼虾,除了剁碎捣烂沤肥没有任何用处,可是叶家几个大厨钻研出了特殊的烹饪方法,顿时化腐朽为神奇,将这些赖鱼做成了令人垂涎三尺的鱼汤。 虽然心中对“赖鱼”充满鄙夷和不屑,可是真的到码头闻一闻,所有的偏见和鄙视都消失不见,如果再尝一尝,行了,明天还来。 最重要的,鱼汤它才五文钱一碗,第二碗还半价,只要两文钱,如果连喝两碗,还能赚半文钱,这等好事哪里找啊。 一边是七文钱两碗的美味鱼汤,一边是三千文一斤的陈粮,傻子都知道吃哪个。 在吃米和吃肉之间,人们毫无疑问的选择吃肉。 毕竟这年月,不是谁都能吃得起肉的,尤其是这么好吃的肉。 富人吃羊肉,穷人吃猪肉,所以猪肉又被称为贱肉,或者贱食。 然而很多穷人连贱肉都吃不上,只能把别人不要的猪下水拿回家煮了吃,后来吃的人越来越多,渐渐也就摸索出了一套做法。 赖鱼汤也是这个道理。 不是赖鱼不能吃,而是没找到相应的做法。 人们摸索出猪下水的做法以后,猪下水立刻从一文不值的丢弃物变得值钱起来。 赖鱼也是这个道理。 渔民出去打鱼,收获的大部分是价值不高甚至无人问津的赖鱼,以往忙活一天全都是赖鱼,一分钱挣不到只能饿肚子。 可是现在,赖鱼也能卖上价了,虽然卖的不多,可是架不住量大,不至于一整天白忙活。 再不济,把赖鱼卖给做鱼汤的厨子,换一顿吃的还是够的。 现在这饥荒年月,挣银子有什么用,吃饱饭才是正理。 一时间,码头上的渔夫和苦力成了赖鱼汤的常客,几乎每天雷打不动的喝鱼汤。 因为他们发现,一碗鱼汤下肚,浑身暖洋洋的,还特别有力气,劳累一整天还不太疲累。 以往时不时还有个头疼发热的,现在身体倍棒,什么小毛病都没有了,最夸张的是腰肌劳损,老寒腿什么的,也都减轻甚至消失了。 渔夫和苦力们说不出什么大道理,可是思来想去,肯定是赖鱼汤的功效。 经他们的嘴,赖鱼汤的名声彻底传扬开来,渐渐地还有了包治百病、延年益寿、美容养颜、包生儿子的功效。 原本对赖鱼汤有抵触的人也壮着胆子尝试起来。 毕竟一来是架不住疗效的诱惑,二来是粮食贵鱼汤便宜,实在没得选择了。 这一尝,全都记住了赖鱼汤的味道,每天到码头喝鱼汤、买鱼汤的人也就越来越多。 看到这一幕,宁江城的粮行东家全都急的头上火嘴冒泡。 叶家再这么玩下去,还有谁买粮啊! 第212章 揍巡察使 这天,叶天信正在家中翻看账本,外面突然传来砰砰砰的敲门声。 叶天信顿时皱了皱眉。 旁边的叶依若和萧战也都向大门处看去。 叶家现在住的是占地十亩的大宅子,可不是以前那种三间房子的小院。 大门口的敲门声想传到正厅几乎是不可能的,有人上门拜访都是门房通报主家才知道。 所以,这声音绝对不是敲门,应该说“踹门”更合适。 果然,随着“轰隆”一声响,萧战等人都感觉到脚下轻微一震,不出意外的话,叶家大门没了。 叶天信怒哼一声。 叶家在宁江这么久,也不是第一次被人打上门了,可大门被毁还是第一次。 “贤婿,咱们去看看!” 萧战抢先一步跨出正厅,回头说道:“爹,你们坐着吧,我去处理。” 叶天信点了点头,随即坐回去,继续翻看账本。 一来,叶家现在有太多的事要决断处理,吃饭睡觉的时间都没有,根本没心思跟那些小鱼小虾计较。 二来,萧战在饥荒这件事中展现出了非同寻常的品德,叶天信恢复了对其的信任和倚重,这等小事交给萧战处理便是。 叶依若担忧的看着萧战,这时候,萧战转过身来,“娘子,烦请沏一壶茶,为夫马上就回来喝。” 说完,萧战大踏步的走向前门。 “叶家的人听好了,我等乃青州巡察使麾下,奉命捉拿叶家一干人等。识相的自己跪下,束手就擒,否则就要挨刀子了。” 叶家的门房原本火冒三丈,可是看到外面一排排身穿官服的差人,门房双腿发软,噗通跪了下去。 闻声而来的几个护院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便被冲进来的差人放倒,随即五花大绑。 萧战到的时候,看到的是一群被绑成串的下人,以及提刀按剑的官差。 “呦,青州巡察使?什么官,怎么没听过?该不会是假冒的吧。” 领头的官差冷哼道:“我家大人乃陛下金口御赐,上达天听,专司青州境内所有谋逆、造反案件。宁江被乱兵攻占,又被魔教攻占,此等事件恰好归我家大人管辖。叶家嫌疑深重,罪责难逃,还是乖乖束手就擒吧!” 萧战冷哼一声,“如果我记得没错,官府应该是先传唤,如果我叶家抗令不遵,才会采取强制手段吧?你们一句话都不说,上来就把我家大门砸了,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官差哈哈大笑,“叶家做困兽之斗,我等不得已,只好付诸武力!” 听到这话,所有的官差都拔出刀剑,并且在刹那之间辗转腾挪,将萧战前后左右团团围住。 萧战眼睛一亮,“阵法?合击之术?原来一个个都是武林高手,巡察使不是普通的衙门吧,难怪这么有底气。” 领头的官差自得一笑,“我等巡察使,在京师时做天子仪为王前驱,在地方时持天子剑以斩不臣。我们办叶家的案子,是你们叶家的荣幸!” 萧战冷笑,“照你们这么说,巡察使只有皇帝老儿能驱使了?但你们显然不是奉了圣旨吧?” 官差大喝一声,“放肆,敢对圣上不敬,杀!” 巡察使抓人什么时候需要证据了,就算没证据,只要把人丢进大牢,不出当晚就能拿到认罪书。 更何况萧战这种“藐视圣上”的大不敬罪名,真是抓一个办一个,有理有据,有恃无恐。 至于叶家人武艺高强,实力强悍? 巡察使的人全都笑了。 这天底下桀骜不驯的武林人士多了去,可是无论他们谁,听到巡察使的名头都得抖一抖,颤三颤。 别说那些江湖游侠,就是有门有派的正派弟子,见了巡察使的人也得躬身低头,持弟子礼。 说句不好听的,巡察使还兼着江湖衙门的活,专门管理这些武林人士,而被巡察使盯上的武林人士,要么被悬首示众,要么就是退隐江湖。 总之,巡察使就是江湖人士的爹。 然而萧战不是江湖人士。 对于挑衅叶家的人,萧战的做法始终如一。 一巴掌! 官差头领左半边脸上笑容挤出的皱纹还没消退,右半边脸的骨头就传出噼里啪啦的碎裂声。 官差头领清晰的感受到了自己右边后槽牙和左边后槽牙碰撞,还听到了那清脆的响声。 只可惜,他没机会将这种感觉说出来了。 而在其他官差眼中,叶家的人很随意的向前走了一步,很随意的抬起手抽向自己老大的脸。 本以为老大会使出拔刀斩,一击将叶家人的胳膊砍下来,然而,老大就像傻了一样,站在那一动不动,任由对方一巴掌抽在脸上,半边脸都塌陷进去了,本就长得寒碜的脸现在更加崩塌。 然而,叶家的人又随意的抬脚走了一步,又随意的抬手抽向另一个人,这个人也和头目一样,半边脸被抽的塌了下去。彡彡訁凊 其他人全都愣了。 如果第一次是大意,是巧合,那么第二次绝对不可能了。 然而,同样的一幕再度发生。 第三个人、第四个人、第五个人! 每一个都是恰好发呆,每一个都是一巴掌打飞,每一个都是半边脸被打得塌陷。 然后,轮到了自己…… 当萧战站定,甩着手上的血迹时,所有的官差齐刷刷向左边飞去,整整齐齐的贴在了墙上。 在墙上停滞了那么一瞬间,随即缓缓滑落。 而在叶家的门房和下人们眼中,自家姑爷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在官差中游走穿梭,当姑爷站定时,官差们同时飞了出去。 太快了! 根本就看不清姑爷是怎么做到的。 不过没关系,大家只用知道姑爷很强就行了。 萧战给门房解开绳子,门房立刻给其他人松绑,下人们脱困之后,全都站在萧战身后,义愤填膺的看着墙根处那一排官兵。 “姑爷,就是这群狗东西,把咱家大门砸了。” “姑爷,你看看,门框也劈了,修都修不了。” 萧战看了一眼地上的门板,又看了一眼破碎的门框。 “没想到,你们脚劲还不小。谁踹的?打断一条腿这事就算了了。” 结果,没人回答。 萧战哼哼一笑,“想在我面前表现骨气是吧?行,所有人,两条腿全打断。” 门房不知从哪拎过来一根木棒子,然后第一个冲向官差头领,手起棒落,官差的膝盖传出清脆的喀嚓声。 一声咔嚓一声嚎叫。 几十声嚎叫之后,叶家彻底平静下来。 第213章 魔教余孽 县衙中,县令正在和一个面容颇具威严的中年人推杯换盏。 “县令大人,你可真是治民有方啊,前有乱兵劫掠,后有魔教攻城,可是本官看来,宁江依旧繁华熙攘,不输往日,若要论功,县令大人当仁不让的头功啊!” 县令大人背后流汗直流,脸上却还是堆满了笑容。 巡察使,这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而是天子亲兵,监察百官的耳目,更是圣上直接操刀打击江湖势力的急先锋。 别看对面只是巡察使中最低级的小校,可是拥有先斩后奏之权,别说县令,就是当朝宰相坐在现在的位置也汗流浃背。 更何况,县令大人有案底。 之前乱兵进城的时候,县令大人卑躬屈膝,向乱兵服软,帮着乱兵下发了好几道告示,并且组织官差帮着安民、宵禁等。 如果光这个也就罢了,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嘛。 可是后面魔教进城的时候,县令大人不但没被砍头示众,反而还好好地坐在原位。 这就耐人深思了。 就算一个普通人,也会忍不住问:“你为什么没死?你没死肯定是跟魔教有勾结,是不是已经效忠魔教了?”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更何况县令大人这种洗不白的。 是以,听到巡察使说“请功”,县令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大人,下官冤枉啊,下官冤枉啊!” 县令只说自己冤枉,却不说冤枉的内容。 毕竟是官场老油条了,不可能被人一诈就竹筒倒豆子全交代的。 巡察使也只是心中有怀疑,却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所以没有继续深究。 “本官这次来主要是为了追查乱贼,县令大人守土有功,治民有方,本官肯定会奏报天子为你请上一功。” 县令大人立刻流露出感激涕零的表情,“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巡察使搁下酒杯,开门见山的说道:“宁江治下丁口众多,每日损耗粮食不菲,可是本官听说宁江近段时间粮价飞涨,竟然达到了骇人的三千文。县令大人可听过此事?” 县令立刻回答:“下官知晓,而且派人查禁了那几家粮行,对于此等刁民,下官也只能小惩大诫,无法施以重刑。”33yqxs?.??m 巡察使“嗯”了一声,“商人逐利嘛,低买高卖无可厚非,今年各地粮价皆涨,粮商进货费用高昂,总不能折本售出,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若有奸商,重罚便是,可若是守法良商,县令大人也不能矫枉过正啊。” 县令大人心中一咯噔,瞬间明白了巡察使的来意,这是粮商们的靠山后台啊。 于是,县令大人一拱手,“下官的格局也就这一亩三分地,大人见多识广,还请大人指点一二,帮下官破局。” 巡察使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说道:“农事关乎社稷,圣上为了查验农事,在宫中开辟一方田,躬身耕作,你知道的吧?” 这种事情人尽皆知,县令又怎么可能没听过,他要是敢摇头,也不用往下说了,直接以大不敬之罪砍了就是。 巡察使继续说道:“本官听闻有人以次充好,将不值钱的赖鱼熬成鱼汤当街售卖,还夸大功效,称有强身健体、延年益寿之效。可有此事?” 县令擦了把汗,“大人,宁江闹饥荒,百姓们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赖鱼难吃,那是因为没找到烹饪方法,现在经过大厨妙手,赖鱼也能做成美味啊,下官还尝过……” “荒唐!”巡察使一拍桌子,“将赖鱼做成美味的鱼汤,这跟点石成金有什么区别,分明是外道邪术,你堂堂一县之父母,竟然罔顾子民被荼毒,还替妖道说话。” 县令缩了缩脖子,心中暗道:那赖鱼汤是真的好喝,就像猪下水一样,虽然都是肮脏之物,可是处理妥当不失为人间美味啊。 可是当着巡察使的面,县令智能唯唯诺诺的附和。 “是是是,下官这就派人去调查。” “调查什么?直接取缔!把那些人全都抓起来,严刑拷打,问出他们使得什么妖术,跟魔教到底什么关系。” 得,审都不用审了,巡察使直接给这件事定性了——魔教余孽。 县令大人心中纠结。 这赖鱼汤确实是大利于民的好东西。 打鱼的人不怕忙碌一天空手而回,贫民老百姓花几文钱就能吃饱一整天,有点闲钱的也能打打牙祭,现在码头已经和茶馆酒楼戏院一样,整天蹲满了闲人,摆摊的小商小贩也在周围徘徊,码头一带越发的繁荣起来。 人人获利,唯一损害的就是粮商了。 能吃饱谁还去买粮食? 粮商们还等着囤积居奇,大赚一笔呢,结果生意还不如以前。 县令心知肚明怎么回事,可是巡察使的权力太大了,自己要是敢说个不字,恐怕下一刻就脑袋搬家。 没办法,只能听令办事,先把赖鱼汤的摊子查封了,把人扣起来。 不过在抓人之前得给叶家通个消息。 这时候,巡察使嘿然一笑,“县令大人,你该不会是想派人去叶家吧?” 县令大人连忙否认,“不,不是,怎么可能!” 巡察使得意的晃了晃脑袋,“是也好,不是也罢,等会儿你见到叶家的人就知道该怎么选择了。” 见到叶家的人? 县令心中一惊。 这巡察使竟然不声不响的派人去叶家了? 想到这,原本焦躁不安的县令瞬间平静下来。 叶家可是龙潭虎穴,就连七宗都不敢擅闯,又是传谣造势,又是调兵遣将,结果还是没能踏进叶家大门一步。 这巡察使是不是嚣张跋扈惯了? 真以为叶家是其他家族,随便派几个手下亮出牌子就能把人吓得乖乖就范? 于是,县令大人拱手说道:“下官恭敬不如从命。” 这时候,外面传来一声高喊:“过来几个人搭把手,把这些家伙都抬进去。” 巡察使得意一笑,“看,叶家的人到了。” 县令大人伸头向外看了一眼,也笑着说道:“大人说的没错,叶家到了。” 巡察使得意的转着酒杯,“县令大人,接下来到底是升官,还是升棺,就看你说什么,做什么了。” 县令大人嘴上不断地“明白”、“明白”,可是佝偻的腰杆一点点挺立起来,整个人的精气神也变得不一样起来。 第214章 鱼汤肉糜 叶家的人来是来了,只不过来的方式和巡察使想象的不一样,然而,自信满满的巡察使还在品着小酒,鼻子里还哼着小调。 县令大人忍住笑,拱手说道:“大人,叶家的人已经到了,您看是不是叫他们过来?” 巡察使不悦的搁下酒杯,“一群阶下囚,丢进大牢就是,带来这里碍眼吗?” 可是这时候,外面传来一声惨叫。 “大人,救我啊。” 然后更多的惨叫声响起,全都是喊着“大人救命”。 巡察使瞬间变了颜色。 因为巡察使听出来了,这是自己的手下,全都是自己的手下。 淡定从容的模样瞬间消失不见,巡察使没有出门,而是破窗而逃。 然而刚刚跳到窗外就醒悟过来,这里是宁江县衙,除了一个县令就是一个叶家赘婿,自己武艺高强,什么世面没见过,还能被这俩人吓跑? 笑话! 县令大人只当没看见巡察使的狼狈相,而是走到门外迎客。 “叶家姑爷,什么风把您吹来了?原来是几个入室抢劫的小毛贼啊,哎呦,还把叶家的大门踹坏了,真是无法无天。” 县令向着衙门里的官差们吼道:“来人啊,把这些大胆毛贼丢进大牢,现在就审,给你们一个时辰的时间,本官要看到口供。” “叶家姑爷,里面请,本官正好有几个问题要请教请教。” 萧战跟着县令大人走到屋中,立刻看见了巡察使。 只不过,巡察使穿着便装,没有通报姓名之前萧战也不知道这老哥是什么来路。 “呦,县令大人这里有客人?看样子咱只能改日再谈了。” 县令大人摆了摆手,“不是外人,不是外人,都是看到宁江百姓深陷水火之中,急的吃不下饭睡不好觉的。” 巡察使听到这话,顿时觉得胸口发闷。 这小小县令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竟然敢把叶家的人拉进屋。 可是一想到自己的属下都在叶家人手上,巡察使只能耐着性子坐下,看叶家有什么说法。 县令也不做介绍,而是开门见山的说道:“咱们宁江多灾多难,适逢乱兵劫掠,又遭魔教作乱,百姓们的存粮都被洗劫一空,现在粮价飞涨,一日更比一日高,本官的俸银竟是连十斤粮食都买不起,更遑论百姓家啊。“彡彡訁凊 说完,县令大人拱手朝二人鞠了一躬。 “某虽添为宁江父母,却才疏学浅,面对时局束手无策,恳请二位贤能赐予锦囊妙计,以解眼前之忧。” 巡察使心中暗骂,却一个字也不说,只是看着萧战,等待萧战说话。 萧战也不推辞,直接说道:“宁江的局面说白了就是饥荒,不过依我看这饥荒并非天灾,而是人祸。乱兵和魔教都是次要的,主要还是粮商们联手抬价,囤积居奇。” “荒唐!”巡察使一拍桌子,“物价涨跌就像潮起潮落,每年的粮价都会起伏波动,老天爷不给饭吃,地里就长不出庄稼,收不上来粮食,可不就该涨价吗?” 萧战呵呵一笑,“粮商要涨价,可以啊,别说一百倍,就是涨一万倍也没问题,我叶家也有粮食买卖,双手双脚赞成粮价上涨。” 巡察使心中暗笑:算你小子识时务。 可是这时候,萧战又接着说道:“粮价想涨尽管涨,大不了我不吃粮了。” “什么?人是铁饭是钢,你不让老百姓吃饭,是要让他们活活饿死吗?” 听到这话,萧战嗤笑,“这位大人,看你气度不凡,应该是身居高位者吧?” 巡察使高傲的嗯了一声,却没有介绍自己的身份,一副“你不配知道”的模样。 萧战也不介意,只是笑着说道:“前朝有个白痴皇帝,臣子告诉他,老百姓穷得连米粥都喝不上了,白痴皇帝回答说,那就吃肉粥啊!” 这是“何不食肉糜”的典故,别说读书人,就是寻常百姓都耳熟能详。 可是这个典故放在今天,放在宁江,又有了另外一层意思。 “我就奇了怪了,连白痴都知道的道理,为什么一群当官的不知道呢?那些粮商也真是的,还以为全天下的老百姓都要吃米粥,人家就不会喝肉粥吗?” 县令大人一副“惊为天人”的模样,“是啊,何不食肉糜?原来说的是这个意思!可怜一代明君,却因此事被污蔑为白痴,真是人言可畏啊。” 萧战敲了敲桌子,“一斤带壳的稻谷,三千文,脱了壳也就半斤,煮成米粥也就两碗。可是两碗鱼汤,只需要七文钱。里面不光汤,还有大块大块的鱼肉,喝一碗,饱一天。” 巡察使脸色黑了下去,“赖鱼腥臭肮脏,谁知道有没有毒素?千百年来都无人食用,肯定是有道理的。这毒素三五天不显,三五年后却未必,到时候出了什么事,你赔得起吗?” 萧战两手一摊,“那也比吃观音土强吧?大人您养尊处优,吃喝不愁,可能不知道观音土为何物,要不要我为你讲解一二?” 观音土? 这种土巡察使自然是知道的。 饥荒时期普遍被饥民当成食物充饥,吃下暂时解除饥饿感。但不能被人体消化吸收,吃了以后腹胀,难以大便,最后活活憋死。 既然同样是死,吃观音土憋死,而且只能活三五天,吃赖鱼汤能品尝一下美味不说,而且就算有毒也是三五年之后才被毒死,为什么不选赖鱼汤呢? 何不食肉糜? 何不食鱼汤? 巡察使无话可说,只能闷哼一声,目光阴冷的看着萧战。 “小子,我那些手下都是你们叶家打的吧?你说说,这件事该怎么解决吧!” 讲道理讲不过,那就动手吧。 萧战瞬间醒悟了对方的身份,“等等!外面那些小毛贼是你的手下?” 巡察使冷哼一声,“本官乃圣上金口御赐的青州巡察使!” 结果话音刚落就感到耳边呼呼风起,随即一阵剧痛在脸上爆开,巡察使都没明白怎么回事便被萧战一巴掌抽了出去。 在地上滚了几圈,巡察使正好落在一圈手下中间,此时的巡察使半边脸塌陷,嘴歪眼斜还不停地喷着血沫。 被抽得神志不清的巡察使看到众多手下,立刻下意识的喊道:“救我……救我……” 一圈手下全都面面相觑。 大人,你怎么也挨打了,还等着您把大家伙捞出来呢。 第215章 全部砍了 屋里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县令大人朝着萧战拱了拱手,一脸焦虑的说道:“巡察使是圣上的亲兵,监察天下的耳目,端的不好惹,叶家姑爷,您这次莽撞了。” 随即,县令大人讲述了巡察使的彪炳战绩。 上一任宰相大人因为顶撞了圣上,圣上派巡察使去敲打敲打,结果宰相还以为自己大难临头了,直接悬梁自尽,巡察使进门时看到的就是一具凉透的尸体。 能把当朝宰相逼得自尽,足见巡察使有多可怕。 哦不,也不能说把宰相逼得自尽,毕竟当时巡察使还没到呢。 县令大人叹了口气,“叶家姑爷,我知道您靠山硬,连包大人都为您网开一面,可巡察使不同,真出了事包大人也说不上话。” 萧战笑着问道:“那么,县令大人您说该怎么办?” 县令舒了口气,心中暗道:叶家姑爷说这话就证明已经有了服软的心思,服软就好,怕就怕年轻人好面子,强撑着不低头。 “不如这样,把巡察使的诸位大人好生救治,调养一番,好吃好喝招待,再给他们封点银子,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把他们礼送出境就是了。” 萧战说道:“县令大人,你这是开玩笑呢?知不知道,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不问青红皂白就把我叶家的大门给踹了。” 县令大人还想着当和事老,可是萧战直接一摆手。 “通通杀了吧!管他什么身份,无缘无故破我叶家大门,与强盗有什么区别。就当成入室抢劫的盗贼,送菜市口斩了吧!” 说完,萧战直接转身离去,根本不给县令大人拒绝的机会。 县令苦笑一声。 叶家这位爷拍拍屁股走了,下命令的就是自己了。 不过砍头这种事,也只有自己能下令。 一想到下令斩巡察使,县令就激动地不能自已。 一直都是巡察使罗织罪名戕害百官,还从没有谁拿巡察使怎么着的。 说白了就是,巡察使自从建立以来,还从没吃过亏,现在一下子砍了十几颗脑袋,绝对是破天荒的头一遭,自己算是在朝野间出名了。 然而出名的代价就是成为巡察使的眼中钉、肉中刺,整天都有一群巡察使的人想除自己而后快。 想到这种结果,县令大人非但没有半点畏惧,反而生出强烈的期待。 读书人嘛,总是想着青史留名,傲王侯慢公卿是他们最喜欢的事。 杀几个巡察使就能被天下人记住,被史书记载,与之相比自己这条贱命何足道哉。 干了! 反正巡察使都是睚眦必报的货色,就算今天放了他们,他们也不会善罢甘休,与其被他们秋后算账,还不如直接埋了。 于是,县令大人亲自带着人把五花大绑的巡察使们带到菜市口。 没有审问也没有判刑,直接就咔咔咔杀了。 杀完之后,县令这才想起还没贴告示。 于是让师爷草草拟了一份,大致意思就是一群贼寇,光天化日之下强闯叶家,却被叶家擒拿,押送到官府云云。 与此同时,萧战已经回到叶家,刚坐下叶依若就乖巧的端上来一杯热茶。 正在看账本的叶天信也停下手中的活,端起茶杯小抿一口。 “贤婿,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萧战点了点头,“已经送菜市口处决了。” 叶天信心中惊讶了一把,本以为几个小毛贼,打一顿就是了,没想到女婿更狠,直接送菜市口了。 问题,菜市口杀人可不是想杀就能杀的,必须是穷凶极恶、恶贯满盈的贼寇。 除此之外还得将死刑案的资料交到京城,由皇帝批准才可执行。 女婿出门才多久? 一盏茶的功夫而已,明显没有得到皇帝陛下的批准。 可正因此,叶天信才心惊不已,自己女婿究竟什么来头,竟然能让县令做这种违法之事。33yqxs?.??m 萧战看了一眼叶天信的表情,立刻明白老丈人在琢磨什么了。 如果叫老丈人知道那些家伙巡察使的身份,估计会直接吓死吧。 笑了笑,萧战说道:“刚才去县令大人那,我突然学了个词。” 叶依若给萧战续上茶水,问道:“什么词,说来听听?” “何不食肉糜。” 叶依若重复了一遍,立刻想起了这个典故的内容,可是想了又想也没想明白萧战突然说这个词的用意。 倒是旁边的叶天信目光一亮,“贤婿,听说码头边卖的那个赖鱼汤不错,可以强筋壮骨,延年益寿,听说经常喝还能包生儿子。”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叶天信眨了眨眼。 萧战立刻咳了咳,叶依若也闹了个大红脸。 两人成婚都半年多了,叶依若的肚子却一直没动静,这要是搁在别家早就急的初一十五拜送子观音了。 叶天信嘴上不说,心里也急,于是鼓动二人多去喝点赖鱼汤。 萧战连忙解释道:“爹,赖鱼汤可没有外面传的那么神奇,都是谣传,谣传。” 叶天信暗道:肯定是谣传,这些谣言还是我安排人放出去的,专门忽悠宁江城老百姓去吃的。 “贤婿啊,话可不能这么说。那些码头帮的人喝完鱼汤之后都觉得精力充沛,腰好背好腿脚好,一个人这么说也就罢了,可问题几百号人都这么说。” 萧战两手一摊,“爹,实话跟你们说了吧,赖鱼汤不仅仅是食物那么简单,还是一味汤药。” 汤药? 叶依若惊呼一声,“那岂不是要很多药材?卖五文钱一碗,能裹住本钱吗?” 萧战摆了摆手,“裹住什么本钱啊,卖一碗赔一碗,卖两碗赔三碗。” 听到这话,叶天信有些心疼。 本来以为赖鱼汤的鱼不要钱,可以薄利多销呢,结果竟然是这。 萧战立刻向叶天信说道:“爹,您转念想想,大灾之年豪富之家都会施粥施药,咱们这也算是粥和药一起布施,行善积德吧。” 听到这个说法,叶天信心中顿时通透了。 是啊,叶家身为宁江城新晋的豪富之家,隐隐中有首富之名,灾年要是铁公鸡一毛不拔就有点说不过去了,赖鱼汤也算是施粥施药吧。 而且不是米粥,是肉粥。 码头帮的苦力长年累月忍饥挨饿,一年到头见不着荤腥,现在天天吃鱼,肚子里油水多了,自然长力气,再加上药材的作用,身体素质肯定会有所提升。 可是包生儿子这种功效,萧战万万不敢打包票的。 无稽之谈嘛! 为了杜绝这种谣言,萧战决定,赖鱼汤统一改名为“肉糜”。 粮行不是哄抬粮价么,行啊,我们卖肉糜,而且还要借这件事让“肉糜”之名传遍天下。 不但如此,还得找名人试吃,给肉糜扬扬名。 对了,大儒还在宁江城调养身体,就让他来试吃吧。 第216章 鱼汤正名 之前大贤者著书立说的时候,大儒慕名而来,却没想到恰逢乱兵进城,将大儒困在了藏书阁中。 之后就是魔教徒起事,虽然没有伤害到大儒,但也没有给其提供食物饮水。 再然后魔教徒也撤离了,大儒终于获救,只是此时的大儒饿得眼冒金星,奄奄一息,差点就蹬腿。 这种状态舟车劳顿是不可能了,于是便躺在医馆中调养。 这天,久未下地的大儒终于坐在轮椅上,被萧战推出医馆。 此时还未入冬,街上的行人还穿着单薄的衣衫,但是大贤者身上穿着厚厚的棉衣,蓬松的棉衣都快把人淹没了,就这还不够,又在腿上盖了一张棉被。 是个人都看得出,大儒的状态很不好,就像是风中摇曳的残烛,随时都有熄灭的可能。 大贤者有气无力的说道:“年轻人,老夫还能看到科举改革,万般皆上品的那一天吗?” 萧战说道:“老先生,你多活几年,说不定就能看到了。” 大儒咳了咳,“老夫的身体,老夫心里有数。如果没来宁江,说不定还能再活十年八年,可是受了这一番折腾,老夫要少活十年啊。” 萧战淡淡说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老先生应该明白这个道理的吧?” 大儒没有说话,心中暗道:老夫都变成这个样子了,还有什么后福,后事还差不多。 不过一想到大贤者,大儒顿时觉得自己白活了,也白死了。 大贤者好歹也算殉道,绿洲之国的学识和文化在中原传播开来,而自己呢,籍籍无名啊。 在宁江修养这段时间,探望者都寥寥无几。 萧战又说道:“老先生,当今之世正逢百年未有之变局,就像一池水,表面看风平浪静,可是表层之下暗流汹涌,小一点的鱼虾都无力抗拒,甚至连随波逐流的资格都没有,只能被大鱼吞噬。” 大儒沉默了。 事实确实如此。 青州的门阀世家已经被屠戮一遍了,就连琅琊王氏和兰陵高氏这等七宗世家都没能幸免。 孔家身为孔圣人直系后裔,看似荣耀,实际上也暗藏杀机。 无论哪方势力想要登基称帝,都会第一个想到孔家,因为只有得到孔家的认可,才算得到读书人的认可,变得名正言顺起来。 所以,只要天下有异动,孔家必定首当其冲。 “你说的没错,老夫在宁江养病,也算是逃脱了诸多麻烦。” 孔家是一个传承千年的世家大族,背后的关系和人脉错综复杂,不可能非黑即白的站队,又不可能一直骑在墙上。 索性还是呆在宁江不回去的好。 “那可说定了,老夫在宁江的一切吃喝花费都有你们叶家负责。老夫可不想百年之后被人耻笑为第一个饿死的大儒。”33yqxs?.??m 听到这话,萧战哈哈大笑,这老头对藏书阁的经历饿出阴影了。 “老先生放心,我叶家一定好吃好喝供着。不如这样,老先生住在我叶家,照顾起来也方便!” 大儒哈哈一笑,“那就多叨扰了。” 说话间,两人来到了码头,赖鱼汤的摊子前排满了慕名而来的人,以及饿着肚子的贫民老百姓们。 与此同时,几个年轻人操着大嗓门在边上喊道: “赖鱼汤是用脏鱼、臭鱼做的,闻着香,其实臭不可闻。” “赖鱼里面全是脏东西,吃多了得病,有损寿元。” “人吃五谷杂粮才是正理,千万不可贪图口舌之快。” “赖鱼汤里面放的都是巫药,会毁人血肉,荼毒心神,最终变成活死人。” 赖鱼汤的厨子们听到这话,全都捏着拳头想打人。 其中一个脖子比头更粗的厨子恨声骂道:“去你大爷的,老子这汤锅里加的料把你卖了都买不起,再瞎胡咧咧,老子把你头打进肚子里。” 那些造谣的人也不怕,反而嘻嘻哈哈的凑了过去。 “老肥,你倒是说说,这汤锅里加了什么料,能比老子还值钱?” “就是!这一锅赖鱼汤才值几个钱,你舍得放名贵的作料吗?咋不赔死你啊!” “有本事你把料包打开,咱们一看便知!” 厨子顿时僵住了。 料包肯定不能打开的,这可是叶家的绝密配方,每次都是在家中装好直接丢锅里,收摊的时候再一个个捞出来,确定没有遗漏才回去。 可是这一幕落在有心人眼中,立刻就变了味道。 叶家肯定是用了什么见得不光的料,所以才藏藏掖掖,不敢让人们知道。 即便有些人心知肚明,叶家是在保密配方,但是财帛动人心,把一文不值的赖鱼变成美味的鱼汤,这种方子谁都想知道,谁都想分一杯羹。 是以,起哄的人越来越多。 原本将信将疑的人们也变得猜疑起来,纷纷附和着要求厨子们打开料包让大家检查。 这时候,人们推选出几个代表。 “在下乃江湖酒楼的大厨,宁将本地的老主顾都该认得在下,在下保证,只要叶家的同行打开料包,在下绝对会仗义执言,绝不混淆黑白。” “在下十四岁进仁心医馆做学徒,如今已经三十七个春秋,药材药性药性绝对烂熟于胸,叶家的大厨尽管展示料包,在下绝对不容许任何人污蔑你们。” 越来越多的厨师、郎中站出来,嘴上说的为叶家仗义执言,心中打着什么小九九就只有天知道。 看到这么多“名人”站出来,老百姓们全都动摇起来,纷纷喊着打开料包,让大家一辩真伪。 在心理作用下,刚吃过鱼汤的人越来越觉得不是味,总觉得刚才吃的是污秽之物,肚子里翻江倒海,随即冲到路边呕吐起来。 叶家的厨子一个比一个头疼。 公开吧,这是叶家的秘方,自己根本做不了主,当不了家。 不公开吧,众怒难犯,有心人一再挑拨,人们一旦失去理智冲上来乱砸一通,料包的秘密铁定是保不住了。 看到厨子们胆怯,一个人振臂高兴:“冲上去,把汤锅里的料包捞出来一看便知!” “对啊,长时间喝这些有毒的鱼汤,咱们一个个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同样是死,要死也死个明白,不能做了糊涂鬼。” 越来越多的人站起来,围到汤锅前,用虎视眈眈的目光看着叶家的厨子们,大有一言不合就开打的架势。 厨子们急得直跺脚,可是对面人多势众,他们不得不一步步的向后退去。 就在这时候,一个声音从不远处传了过来,“把料包都捞出来,给他们看看!” 是萧战。 看到自家姑爷到了,叶家的厨子们立刻长舒一口气。 “好,听姑爷的!” 第217章 检查料包 看到叶家姑爷出场,在场的人们全都寒噤了一下。 菜市口又杀人了。 虽然县衙贴出的告示说那些人是贼寇,可据小道消息说,这些人是得罪了叶家,被叶家姑爷绑着送进了县衙,然后判也没判,直接拉菜市口了。 有人不信,可是很快就传出消息,叶家的大门被砸了,就是这群贼寇干的。 也有人说被杀的“贼寇”身上穿着官服,但立刻有人反驳,那是贼寇伪装的。 如果是伪装的还好,顶多也就是县太爷成了叶家的狗,给叶家办事,叶家叫咬谁咬谁。 可如果这些人并非伪装,而是货真价实的官员,其中的意味就大了。 可无论哪种,人们都明白了一件事:叶家不好惹,叶家姑爷更是杀人不眨眼的狠主。 之前叫嚣造谣的人还没觉得有什么,可是听到人群中的议论,尤其是听到菜市口杀人,叶家姑爷杀官之类的说法,叫嚣的人全都两股战战。 本以为就是刁难刁难几个厨子,谁知道把叶家姑爷招惹过来了。 尤其是站出来的几个厨师、郎中,现在都后悔的不行,当什么出头鸟啊。 与找事的人不同,做鱼汤的厨子们一个个都吐气扬眉,早就受够了这群杀材的胡咧咧,现在用事实说话,谁再敢说三道四,把他们全都切吧切吧丢锅里炖吧炖吧。 厨子们端着大托盘,将大铁锅里面的料包一个个捞出来。 一个、两个、三个,一连捞出来五个。 料包都有两三个拳头那么大,别说里面是什么,光这分量就看着吓人。 尤其是人群中那几个厨师,心中暗骂:这是哪个蠢材配的料包啊,里面的料不要钱么? 也有一部分人心中暗喜,叶家这料包肯定都是不值钱的东西,要不然怎么会包这么多?不管他是什么,只管骂就是。 十几个托盘送到萧战面前,浓郁的香味弥漫开来。 之前料包泡在汤锅里还不明显,现在拿了出来,热腾腾的雾气就像钓人馋虫的鱼钩,周围的人全都咕嘟嘟的咽口水。 萧战点了点头,“打开,给他们检查检查!” 听到这话,一个厨子不顾烫手,拿着料包将绳子解开,然后将里面的配料倒进一个碗里。 “来来来,谁要看,尽管看吧,瞪大你们的招子,仔细的看。” 当出头鸟的人们立刻围了上去,尤其是那些医馆的郎中,酒楼的掌勺,全都仔仔细细的分辨,将里面的配料一一记下,然后估摸其中的分量。 说白了,就是在偷叶家的配方。 可是下一瞬,这些人全都面色煞白、大汗淋漓。 有的人难以置信,不顾一切的冲了上去,将碗里的配料抓在手中分辨,甚至凑到鼻子前,送到口中。 可是越品越心惊,越尝越震撼。 里面的料,他们都认识,即便没见过也听过,可问题是,这些料全都价值千金,甚至有钱都弄不到。 肉桂、胡椒、花椒、白芷、砂仁这些寻常香料中原都有,就是价格贵,官宦之家吃一次也心疼肉疼。彡彡訁凊 可问题,料包里这些都不是中原产的,而是西域进口的,质地更纯,价格也更贵。 毕竟胡椒、花椒这些东西原本就是从西域传来的,上好的香料都是和等重黄金价值相同,这一个个料包里装的不是草根树皮,分明都是黄金。 江湖酒楼的主厨钻研厨艺几十年,早就练出了一门绝技,不管什么配料,哪怕是磨成粉,和成泥甚至熬成汤,只要拿到面前,仅凭望闻品切四个步骤就能分辨的八九不离十。 所以,这位主厨当场就跪下了。 正因为看清楚了,看明白了,所以才知道了叶家的用心。 “叶家仁义!” 江湖酒楼的主厨五体投地的跪在萧战面前。 旁边仁心医馆抓药的郎中也跪下去了,因为香料也是药材,也有君臣佐使、阴阳配伍。 郎中仔细琢磨了这些药材的药性,隐约觉得这是一个汤剂,虽然具体药效看不太清楚,但绝对是补益气血,强筋壮骨,调理脾胃的。 叶家不是在卖鱼汤,而是在向全城百姓施药。 只花七文钱就能喝到两碗汤药,赖鱼汤虽然不是长生不老药,药效也十分非凡了。 七文钱两碗,何止是白菜价啊,跟白送没区别。 于是,这位郎中也跪了下去,“叶家仁义,叶家高德,赖鱼汤是灵丹妙药,小人愿意喝一辈子赖鱼汤。” 叶家做鱼汤的厨子呸了一声,“你想喝,老子还不卖呐!” 这时候,其他人也都抖开料包,将配料倒进一个个大海碗里,排成一溜展示给宁江城的百姓们。 越来越多的识货人低下了头,一些不识货的,看到周围的人都闭嘴了,一个个也都收起了声。 只有那些纯心找事的人还在蹦跶。 “不就是一堆破草根么,一文钱不值。” “谁知道是不是毒草毒药啊,这东西黑不溜秋的,能吃么?” 煽动情绪,这些人是在行的,可是任凭他们说得口干舌燥,在场的老百姓们还是沉默着,一言不发。 “喂喂喂,我们可是为大家好,替大家说话……” 这时候,一个拐杖砸在说话的人头上。 “老汉今年七十八,见过的妖魔鬼怪比你见过的人还多,你肚子里那两泡狗屎什么颜色老汉都知道,装什么装。” 有人带头,其他人也纷纷动起手来,几个闹事起哄的人很快就没了声息。 轮椅上的大儒将这一幕从头看到尾,最终默默地叹息了一声。 “小友,推我过去。” 萧战点了点头,推着大儒来到一溜排开的大海碗前。 大儒伸出手,拈了一根细长的草药,放在鼻子前闻了闻。 “虽然有其他气味遮掩,但老朽没看错的话,这应该是西域的红花吧?活血化瘀、凉血解毒、解郁安神、保肝利胆。寻常香料都是价值等重的黄金,但是红花的价值十倍于等重黄金。” 萧战哈哈大笑,“大儒果真目光如炬,洞若观火啊,小子就加了一点点红花,都被你瞧出来了。” 大儒珍之又珍的将红花丢回碗中,叹息道:“据传,红花只生育天地交汇的山巅,阴阳相冲的临界,此物本就稀有,全株可食之处仅有三根花蕊的三分之一,上千株还采集不到一钱可用的红花。珍品,实在是有价无市的珍品啊!” 听到大儒这话,江湖酒楼的主厨和仁心医馆的抓药郎中全都羞愧的无地自容。 自己真是见识短浅,连红花之名都没听过,放在眼前都认不出来。 如果这番话从旁人口中说出来,或许还有帮叶家吹嘘的成分,可是从大儒口中说出来,没有人敢怀疑。 因为大儒就是道德的楷模,读书人的典范,乱兵劫掠、魔教进城的时候大儒都宁折不屈,差点饿死,根本不可能去为了某些原因讨好谁。 大儒惋惜的看着大海碗中的香料,而后又看了一眼还在冒着热气的汤锅。 “这赖鱼汤,老夫还没尝过呐,以后没有这口福喽。” 萧战拱手说道:“老先生,你这话说的,我给你现做还不行吗?” 大儒点了点头,略显狡黠的说:“那就有劳小友亲自下厨了。” 第218章 舔舔碗底 萧战笑着摇了摇头,随即写了一张单子,叶家的厨子立刻拿出备用的调料,萧战现场配置料包。 萧战每放置一种香料或药材,叶家的厨子都会高声念出这种药材或香料的名字以及功效,并且顺带念出其价值。 而价值通常是有价无市! 刚开始还有人觉得叶家在故意夸大,这些香料和草药的名字根本闻所未闻,该不会是叶家胡诌的吧,而且胡诌的全都是有价无市,怎么可能。 难道我们就这么孤陋寡闻吗,什么都没听过,什么都没见过。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想法的人越来越少。 因为那些懂行的郎中和厨子全都在倒吸冷气,叶家的厨子每报出一种香料,他们就得捂着胸口惨叫一声。 疼! 心疼! 太疼了! 叶家这根本就是暴殄天物啊,那么多价值连城的香料和药材配在一起,煮点什么珍馐美味不行,非得煮赖鱼,真是暴殄天物啊。 包括叶家的厨子都是这么想的。 主家真是太奢侈了,太土豪了,最关键的,花了这么大的本钱还不让人知道,真是太憋屈了。 所以,厨子的嗓门越来越高,越来越大,尤其是在说出“有价无市”的时候,那叫一个吐气扬眉,酣畅淋漓。 萧战却不在意这些,只是专心致志的调配香料比例,然后用纱布包裹,丢进汤锅中。 “老先生,这可是大江中流江心岛周围的江水,那里水质清澈,趴在船上能看到十多丈的江底,最挑水质的银鱼成群成群聚集在那里。” 大儒点了点头,文人雅趣,用山泉水烹茶调酒润墨,萧战这种做法正切中他的心坎。 大火熬汤,萧战从旁边的水桶中捞出一条赖鱼。 这鱼很常见,但就算老渔民也叫不出它的名字。 倒不是不认得,而是这鱼原本就没有名字,渔民懒得给它取名字。 这鱼浑身干瘪,鳞片之下能清晰看到脊椎骨和肋骨,甚至还能感觉到一根根深埋在皮肤下的尖锐骨刺。 这种鱼一看就很狰狞丑陋,渔民们都说是溺死江中的冤魂所化,十分不详,所以渔民抓到之后都会立刻放回去。 但是萧战不同。 手掌在赖鱼身上摸了摸,按了按,随即操起旁边的刀子,一道银光乍然暴起,人们都没看清楚怎么回事,赖鱼面颊两侧便被挑开皮肉,剜出其中最鲜嫩肥美的两块软肉,顺手割下了鱼的嘴唇。 至于其他的肉,萧战看都没看,直接丢到盆里,任由叶家的厨子处理。 一条,一条,又一条。 萧战一连抓了上百条赖鱼,每条鱼或是面颊的软肉,或是嘴唇,又或者是脊条等部位,总之都是赖鱼身上最鲜嫩肥美的部位。 说起来,江中的鱼儿成千上万,但真正有名字的寥寥无几,大多数不好吃或者不能吃的与全都统称为“赖鱼”。 根本不会有人吃它们,更不会有人研究它们哪里好吃。 但是萧战知道。 只要用手一摸,仙灵之气瞬间涌入鱼体内,那块肉对仙灵之气最亲和,就必然是最鲜嫩肥美的部位。 没有任何技术含量,但是看在外人眼中,这就成了神乎其神的炫技。 不一会儿,案板上就堆满了萧战从一条条赖鱼身上剜下来的好肉,随即一股脑丢入锅中,闷上锅盖咕嘟咕嘟的炖了起来。 大儒看到这一幕,顿时闭上眼睛深嗅一口。 “鲜!香!食材和香料的味道完美交融,没有一丁点浪费!妙,妙啊!” 很快,萧战便掀开锅盖,从旁边拿起小葱在汤水中搅了搅。 大儒又深嗅一口,“其他厨子都是将葱段剁碎丢入汤中,小友你只是在其中蜻蜓点水沾了一沾,却将葱段的味道彻底融入汤中,这份技艺,非人力所能及!” 萧战哈哈一笑。 刚才那一下确实是用仙灵之气将葱段中的精华逼出,完全融入到汤水中,寻常厨子根本不可能做到。 这时候,萧战将被榨干的葱段丢掉,又换成一根茱萸在汤水中划了一下。 一连换了几种食材,萧战这才灭掉火,用一柄特制的木勺搅了搅汤。 “老先生,可以喝了。” 大儒耸动了一下鼻子,脸上流露出深深地陶醉之色。 “老朽临终前能品尝到这般无上美味,这辈子也算值了。” 说完,大儒又补充了一句,“至少比那大贤者值了!” 大贤者虽然临终前搞出大阵仗,又是著书又是立作,赚足了名气,可是临终前那一个月受尽了人间苦楚,无论身体上还是精神上都饱受折磨。 大儒还深深记得和大贤者的最后一次会面,大贤者不断吞食各种香料…… 等等! 大儒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仔细回忆大贤者临终前吞食的香料,再看了一眼面前赖鱼汤的料包。 这似乎…… 不,自信一点,把似乎去掉。m.33yqxs?.??m 这分明就是大贤者临终前吞食的香料,当时看着也没在意,现在忽然记起,两者一印证,基本不差分毫。 看了一眼端到面前的鱼汤,大儒抬头望向萧战,眼睛中满是深思。 “小友,喝了这一碗,会怎么样?” 萧战不以为意的笑道:“喝了这一碗,还有三碗。” “再喝三碗,又能如何?” 萧战仔细思考了一下,“喝了四碗,鹤发童颜,喝了八碗,寿比南山,喝了十八碗,遁地飞天。” 说完,萧战看了一眼铁锅,“不过很可惜,这锅里只有三碗半。” 大儒想了想,最终还是端起碗品尝起来。 “圣人有言,朝闻道夕死可矣,今天,老朽却要说,夕闻香,立死可矣。” 只是一碗鱼汤喝光之后,大儒依然健在。 这时候,萧战又送上第二碗。 大儒来者不拒,又将其也一饮而尽,又夹着里面的鱼肉仔细品味。 “味道不错,真是不错,龙肝凤髓也不过如此了吧。” 这次,不等萧战盛汤,大儒自己动起手来。 三碗喝下,大儒还不尽兴,端起锅将剩余的鱼汤连同肉渣一起倒进碗中,结果只有半满。 大儒不禁想起萧战方才说的,喝下四碗,鹤发童颜。 如果只喝了一碗两碗也就罢了,可现在都喝下三碗半了,距离四碗只差那么一丢丢了,心里真的很不甘啊。 喝下鱼汤之前,大儒还对延年益寿、寿比南山的说法嗤之以鼻,觉得萧战是在自吹自擂。 可是一连喝了三碗半,大儒已经从动摇到坚信,觉得萧战并没有自夸。 “小友,你看,就差这么一点点,要不你再做点?” 萧战嘿嘿一笑,“老先生,最后一点嘛,不算多,你把碗底和锅底舔舔也就差不多了。” 听到这话,大儒顿时气得两眼一翻。 心中的怒气忍了又忍,大儒最终还是牙一咬眼一闭,伸出舌头在碗底上转了一圈。 第219章 返老还童 看到大儒不顾形象的舔碗底,所有人都觉得偶像崩塌,三观碎裂。 大儒意犹未尽的放下碗,一本正经说道:“食色,性也!世间万物,唯美食不可负!” 萧战笑了笑,随即手掌在大儒背上拍了拍,仿佛在帮大儒顺气,实际上一道仙灵之气渡入大儒体内,帮助其消化鱼汤,吸收鱼汤中的精华。 大儒立刻瞪大眼了眼睛,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表情。 原本浑身上下冰凉彻骨,里里外外提不起半点力气,活着唯一能做的就是等死。 可是现在,一股灼热的力量在小腹中燃起,仿佛一支火把丢进油桶里,四肢百骸每一个角落都爆发起汹涌澎湃的力量。 仿佛有一股热流在小腹流淌,激流回荡。 膨胀! 大儒感觉到自己全身上下都在膨胀,一股久违的阳刚之力在体内剧烈燃烧,原本松弛的肌肤一点点变得紧绷,干瘪的肌肉也像吹气似的缓缓鼓起。 更神奇的是,大儒光秃秃的头顶传来一阵阵痒,大儒脱了帽子用手去挠,却摸到了一丛密密麻麻的头发。 什么? 我长出头发了? 大儒顿时有种喜极而泣的冲动。 人到中年才明白,头顶的那一撮头发有多么重要,只可惜,逝者如斯,不可挽留。 却没想到今天头发重新长了出来,而且这么密集,这么茂盛。 下一瞬,大儒感觉嘴巴里一阵痒,哎呦一声痛呼之后,大儒最蠢一蠕动,吐出了几颗老牙。 看到这一幕,周围的人顿时惊呼起来。 “大儒的牙怎么全掉了?” “大儒,您没事吧?” 大儒将硕果仅存的几颗牙放在桌上,仔细的看了又看,眼睛中满是不舍。 这可是陪伴自己一辈子的老伙计了,现在也离自己而去了。 但是大儒没有半点不快,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随即,大儒咧着嘴,用手指敲击自己的牙齿。 是的,大儒又长出了心得牙齿,整齐如编贝,洁白如冰雪,用手一敲还哒哒的响。 大儒十分满意,呵呵的笑了起来。 “鹤发童颜,原来真有如此神效。” 萧战笑了笑,没有解释,而是说道:“这都是老先生德高望重的结果。” 大儒摆了摆手,随即双手一按轮椅扶手,竟然干脆利落的站了起来。 随即,大儒前后左右走了几步,脚步迅捷,身姿轻盈,哪里看得出之前病恹恹的模样。 大儒哈哈大笑,“感觉很好,真是太好了,老朽觉得还能再活五十年。”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吓住了。 大儒刚才什么模样,现在又是什么模样,这前后对比,明显得不能再明显了。 就算不是返老还童,至少也年轻了几十岁,而对于半截黄土埋脖子的老年人而言,能多活一天都是渴望,更别说大儒这种。 “小友再造之恩,老朽无以为报,今后但凡有什么用得着老朽的地方,尽管开口便是。” 萧战指了指旁边的桌子,“老先生,您还别说,正好有一件小事劳烦你。” “但讲无妨!” 于是,萧战说道:“这赖鱼汤的名字实在太难听了,容易让人想起各种不好的东西,所以我准备改个名,还请老先生帮着题两个字。” 看着早已准备好的笔墨纸砚,大儒也不客气,拈着袖子提起笔,蘸好墨汁之后悬停于纸上。 萧战缓缓说道:“何不食肉糜!希望老先生帮忙题上肉糜二字。” 大儒立刻明白了萧战的用意,于是哈哈一笑,闭上眼睛酝酿了一下,随即一气呵成。 肉糜! 萧战连忙向叶家的下人说道:“快,装裱起来,把招牌做出来。” 大儒满意的捋着胡子,刚要搁下笔,却听萧战说道:“老先生别急别急,还有一件事请你帮忙。” “说!不过先说好,题字这种鸡毛蒜皮的事情别找老朽!” 萧战摇了摇头,“老先生,这可是扬名天下的大好事。” 大儒明显不信,“知不知道,老朽帮你写了肉糜这两个字,要被儒林骂翻了。” 萧战在大儒耳边嘀咕了一句,大儒瞬间两眼放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起笔。彡彡訁凊 “来来来,快说快说!” 萧战笑了笑,随即说出一种香料的名字,然后道出这种香料的重量。 然后又是一种。 大儒提笔书写飞快,将萧战的话全都记录下来。 很快,一则秘方记录完毕。 没错,正是赖鱼汤的做法。 萧战不仅详细交代了配料,还交代了制作过程中的注意事项,稍微有点基础的人基本都能照着单子做出来。 当然,前提条件是他们用得起这些名贵香料。 方子誊写完毕,萧战让人抄写了一份贴在鱼汤摊子的招牌上。 哗啦啦…… 人群瞬间围了过来,伸着脖子垫着脚看向秘方。 不识字的人在外面瞎蹦跶,“哪位读书人念一念啊,说一说啊,方子上都写得什么啊。” 然而,所有人都在忙着记忆背诵,谁有心思理旁人。 很快,这一则“万金方”的秘方流遍全城,识字的人基本上都抄录了一份,不识字的人也通过种种手段拿到了一份。 看着秘方上的香料和药材,人们这才明白,原来赖鱼汤的成本如此昂贵,“万金方”这个名字显然没有夸大。 不过人们很疑惑,为什么如此昂贵的事物要卖的那么便宜?叶家的人究竟会不会做生意? 可是,聪明人都明白,叶家这是施粥施药。 一来防止有人饥饿,二来增强城中居民身体素质,免受瘟疫侵扰。 与此同时,萧战和大儒并肩走在河堤上。 大儒在一处桥边停住,低声问道:“小友,老朽那朋友大贤者,临死前吞食了大量的茶叶和香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萧战摇了摇头,“吞椒,吞香料,这是西域传来的特产,吞椒而亡也是西域流传过来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大儒略显生气的说:“那么未来呢,大贤者以后会怎么样?” 萧战笑了笑,没有回答,只是婉转说道:“老先生您刚才也吞服了很多香料,您现在感觉如何呢?” 大儒听到这话,立刻双手交叠,向着萧战一揖到底。 第220章 气得吐血 大儒没想到萧战会这么说,虽然没有回答,可是答案已经十分明显。 话已经说到了这份上,也就无需再追问,大儒相信,萧战不会害自己,更不会害大贤者。 再退一万步,大贤者本就一心求死,用自己的死来换取封圣的机会,谋杀害命这种事对大贤者没有任何不利影响,反而会增加大贤者在世间的威望。 “累了,给老朽安排住的地方吧。” 萧战呵呵笑着说:“老先生请坐,我推您回去。” 大儒迈步向前走去,双手背在身后,头也不回的说道:“躺了太久,走两步。” 两人走后不久,寂静无声的码头上瞬间鼎沸起来。 刚才发生的事情太震撼了,也太冲击了。 首先是病入膏肓的大儒竟然枯木逢春,返老还童。 其次是叶家的赖鱼汤不是腌臜货,反而是灵丹妙药,用的肉不值钱,但是其中的香料价值万金。 最后是大儒亲手书写的肉糜和《万金方》。 肉糜这个招牌倒没什么,读书人一看就明白什么意思,小老百姓们看了又看也不解其意。 可是《万金方》不一样。 赖鱼汤中使用的所有香料和分量全都罗列清楚,烹饪时的注意事项也一一写明,就算没有烹饪功底的人也能照葫芦画瓢,更别说那些酒楼的主厨。 其中许多香料有价无市,但是《万金方》还有小康版和贫民版,功效减弱许多,但是成本也降低千百倍。 尤其是贫民版,使用的都是价格低廉的食材,寻常葱姜蒜再加点廉价的药材就能熬一锅汤,虽然不能返老还童,但是长期服用的话,强身健体、延年益寿还是没问题的。.33yqxs?.??m 人们争着抢着抄录三个版本的《万金方》,不会写字的就照着描,描都描不出来的就出钱买。 许多代写书信的穷书生成了抢手的香饽饽,整天啥也不用干了,抄录方子就能赚钱,大批的人挥舞着钱袋子求他们抄写。 一时间,宁江纸贵,邮差那里也堆满了发往各地的书信,不用看,十有八九是给外地亲戚们抄录的《万金方》。 得了这个方子,有钱人可以求长生,没钱人也能强身健体,再不济也能提升一下烹饪水平,把腥臭难吃的食材做成可口的美味。 与此同时,宁江几个粮行的东家也纷纷修书发送给背后的四大粮商。 书信中除了附带着三个版本的《万金方》,还有他们对宁江局势的分析和判断。 几家粮行都悲观的认为,这次粮价要崩溃了。 叶家公开了赖鱼汤的配方,也就意味着老百姓们都可以购买香料和药材,自己在家做赖鱼汤。 宁江粮食匮乏没错,但是宁江挨着大江大河,周边河流湖泊众多,只要有渔船,随便撒一网子就能满载而归。 以往大家嫌赖鱼腥臭、腌臜,不愿吃、不敢吃或者压根就不能吃,可是现在,赖鱼也有了巨大的市场需求,也能卖上价了。 打鱼基本不会亏,每天都有几百艘大大小小的渔船出去打鱼,江岸边也坐满了人支着钓竿垂钓,每天流入宁江城的鱼类上万斤。 大粮商们看着书信,心中越来越沉重,脸色也越来越黑。 “该死,叶家这是要断我们财路啊!” 之前叶家破坏粮商们的大计,粮商虽然不高兴,但也没有放在心上,充其量就是腠理之疾,可是叶家公开了《万金方》,这就是心腹之患了。 不,心腹之患都无法形容四大粮商对叶家的仇恨。 因为用不了多久,这个方子就会传遍天下,人尽皆知,即便杀了叶家也无法挽回损失。 以往,四大粮商掌控了湖广、关陇、巴蜀几个产粮地,就能左右天下粮价,一旦遇到天灾人祸就使劲炒高粮价,囤积居奇 有四大粮商带头,其他富家大户们也都收缩粮食,要么跟着抬高粮价,要么趁火打劫放高利贷。 总之,每次四大粮商出手,都会出现八方景从的场面,偶尔有几个不开眼的仁义之家,也会转眼间被消耗得干干净净,然后销声匿迹。 而叶家呢,不但刚正面出击,还釜底抽薪断掉了四大粮商的命根子。 在别人眼中,万金方就是一篇药方、一篇厨艺秘方,可是在四大粮商眼中,这根本就是催命符。 四大粮商之所以能操纵粮价,就是因为人们只能吃粮食,尤其是吃不起肉的穷苦人家。 粮食是穷人活命的唯一依靠,而这个命根子恰恰握在四大粮商手中。 平常粮价都不便宜,穷人们劳累一整天所得也就买点糙米填饱肚子,食不果腹是常有的事。 一旦灾年荒年,粮价闻风而涨,穷人们吃了上顿没下顿,啃完草根吃树皮,再然后就只能抵押田地、房子,向地主借粮。 而现在,穷人们又有了新的选择。 江里河里的各种鱼儿,坑里沟里的各种蛤蟆、螃蟹、小虾,现在全都可以做成吃的。 以往人们不敢吃沟里坑里的螃蟹小虾,一个是因为吃了会得病,对穷人而言,一旦病了基本就等于死了,另一个是真的很难吃,吃下去填补饱肚子还得把隔夜饭吐出来。 但是《万金方》可以祛掉食材的异味、怪味,还能除掉食材的毒性,许多原本微微带有毒性的事物也能正常食用了,人们的粮袋子、菜篮子一下子膨胀了十倍百倍,再也不用紧盯着粮食。 四大粮商虽然能垄断湖广、巴蜀、关陇这些产粮地的粮食,但是垄断不了山沟沟里的蛤蟆、螃蟹、麻虾,也垄断不了林子里的鸟兽,更垄断不了江河里的鱼鳖。 今天垄断不了,以后就都垄断不了。 四大粮商无法控制食物的源头,今后再想炒高粮价就成了奢望,因为各州郡的地主富户不会再跟随他们的脚步。 这也意味着,四大粮商躺着挣钱的时代一去不复返了。 突然,一个粮商脸色煞白。 “快,叫人骑上最快的马,去把少爷追回来。” 之前粮商们闻风而动,觉得这次能借着魔教作乱把粮价炒高,狠狠地赚上一笔。 所以就趁着消息没传出去的时候,派遣管事们到各州郡高价收粮。 宁江周边的郡县都知道粮食要涨的消息,全都在屯粮,舍不得卖掉换钱,但是远一些的州郡消息滞后,还没收到风声。 一旦有人以两三倍甚至三五倍的价格收粮,肯定一股脑都卖掉了。 为了收粮,四大粮商派出去上百支队伍,每支队伍都揣着少者三五千,多者上万的银子。 林林总总加起来有一百多万两白银,虽然不是四大粮商的家底,可也差不多了。 而现在,这些钱全都要血本无归了。 然而,传信的人刚出去就回来了。 大粮商吼道:“你他娘的还愣着干什么?去啊,备马,把那逆子叫回来啊!” 结果外面传来一声哈哈大笑,“爹你真是顺风耳啊,孩儿刚走到门口您就知道了。”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大粮商只觉得头晕目眩。 “爹,孩儿幸不辱命,这段时间走遍豫州各郡县,收得粮食二十八万石,合计三千三百六十万斤,其他几家的人都没孩儿的收得多。孩儿这次可是立了大功了!” 大粮商哆哆嗦嗦的抬起手,想要说话却眼前一黑,猛地昏了过去。 傻孩子还以为自己老爹激动地晕过去了,于是连忙自谦道:“爹,孩儿为了赶时间,所以价钱上给的稍微高了点,也就是寻常时候的十倍。可是等到粮价暴起来,咱们绝对赚的盆满钵满啊。” “噗!” 大粮商一口血喷了出来。 第221章 香料野望 “小友,你们叶家为何不惜花费重金购买香料,制作这赖鱼汤呢?有这些钱,如果用来采买粮食、布匹,能接济数十万灾民吧?” 一想起在码头上看到的那些香料,大儒便心疼得胸口绞痛。 暴殄天物啊! 然而,萧战摆了摆手。 “老先生,小子问你一句,如果出现饥荒,应该如何应对?” 大儒不假思索的回答道:“自然是开仓放粮!给饥民一口吃的他们就不会闹事,待灾情过去便各还其乡。” 萧战哈哈一笑,“老先生,如果朝廷无粮,该如何?“ 大儒哼了一声,“朝廷每次都会拨下来赈灾的银子,就地采买粮食、药物。” 萧战点了点头,“平日里粮价五文钱一斤粗粮,眼下三千文,不知朝廷采买赈灾的粮食是按照哪个价格?” 这…… 大儒傻眼了。 一旦遇到灾年,圣上只要开仓放粮,赈济灾民,就会得到一个明君的称呼,如果圣上再用自己的内库赈济灾区,几乎就是圣明了,如果皇后再带领妃子们织布熬药,节省内宫开支,史官都得大书特书。 然而,文章写得再花团锦簇,最终还是回到一个问题上——粮食从哪里来? 以往大儒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是现在,他隐约明白了萧战的用意。 “老先生,全天下的粮食都掌握在四大粮商手中,而四大粮商又和七宗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就拿关陇的粮商来说,基本上就是李家的产业。” 大儒点了点头,“没错!清流世家都是读书人,高中之后有功名田,种地不用交租,农人都会将自己的田地投献到有功名的人名下,如此一来,天下间的粮田土地都落入了清流世家名下。” 说到这个程度,大儒再不明白就是傻瓜了。 七宗为代表的清流世家掌握了全天下的粮田,又掌握了舆论喉舌,一旦遇到灾年,所有的读书人都告诉皇帝,要拨钱卖粮食给灾民赈灾,只有这样才是明君,是圣君。 皇帝一听这话,准了。 银子到了清流世家手上,买完粮食送到灾区,一路上层层盘剥,一袋粮食发到灾民手上能有一粒就不错了。 灾民们没办法,只能卖掉田地去换取一点活命的粮食,流离失所变成灾民。 然而,读书人对皇帝歌功颂德,皇帝也听不到灾民的怨声载道,还以为灾情消弭,天下太平。 即便有人把事情捅到御前,派出钦差大臣彻查,也能以粮价飞涨为由搪塞,再不济拿几个为富不仁的地主老财开刀,泄一泄民愤。 皇帝又成了读书人眼中明察秋毫的治世明君,名流世家只需要花少量钱财就能把地主老财收刮的田地弄到自己名下。 如此一来,皇帝得了好名声,名流世家得到了土地,灾民们出了一口恶气,似乎都得到了实惠,皆大欢喜。 下次在发生天灾人祸,同样的剧本又会上演,通过一次又一次灾情,清流世家掌控的土地越来越广,为他们种地的佃农也越来越多,清流世家就能自如的操纵粮价,甚至人为的制造灾情。 就如这次宁江。 “苛政猛于虎!世家贪胜狼!该杀,真是该杀!” 看到大儒脸上越来越浓的怒色,萧战得意一笑,“老先生,我在宁江推广赖鱼汤一共有三个,您之前说的只是其一。”33yqxs?.??m 大儒惊讶的抖了抖眉毛,自己想了半天才想明白,没想到这还只是其中之一。 “小友,莫要欺老朽读书少。” 萧战叹了口气,“宁江百姓经历了乱兵,又经历了魔教徒,身心饱受摧残,家中的粮食被搜刮干净,为了活命只能吃草根树皮甚至鸟屎,一个个身体中都有隐疾,一时半会儿看不出来,时间长了肯定会生病。” 大儒回想了一下赖鱼汤的配方,以及其中几味药材的功效,顿时眼睛一亮。 “小友真是菩萨心肠,用赖鱼汤做药,为百姓们调理脾胃,宣泄邪毒,免得他们虚不受补。这算是一个理由,那第三个呢?” 萧战看了一眼西方,淡淡的问道:“老先生一定听过徐福吧?” 大儒点头,“徐神医的先祖吗?曾经为一统六合的秦始皇寻长生不老药。” 说到这,大儒浑身一震。 秦始皇为了长生不老,倾尽国力造大船赴东海。 长生不老药在海外仙山上,寻常人根本没有能力去寻找,即便皇帝也得倾尽全力打造巨船,积攒物资,用金山银山去博取那渺茫的希望。 但是香料不同。 西域盛产香料,尤其是各种高品质的香料,这些香料的价值等同黄金,换句话说就是,西域遍地黄金。 不需要造大船,不需要寻方士,也不需要三千童男童女,只要一人一马带足干粮,如果没马,光凭两条腿也能闯荡西域。 零成本,高收益,只要找到香料带回中原,必定一夜暴富。 抛开那些高端的顶级香料不说,中低档次的普通香料也有庞大的市场。 毕竟赖鱼汤的配方已经公开,老百姓们无论烹饪做饭还是熬汤制药,都需要用到大量的香料。 越来越多的老百姓闯荡西域,必然会给西域带来繁荣,朝廷也有必要在玉门关等地建城设卡,收取商税,为过往的商旅提供保护。 想到种种好处,大儒的心砰砰直跳,眼睛也越来越亮。 只见其深吸一口气,平复心中的激荡,随即颤着音说道:“年轻人,你天生就该出将入相!历朝历代能臣良将加一起也比不过你这一个计谋啊。” 大儒这话是真心的,没有半点奉承。 中原国家一向是开拓进取的,只不过开拓的时候总是想着种地,适宜耕种的地方都成了中原的领土,而不适宜耕种的地方,中原国家兴趣缺缺,既无意开拓也无意占领。 如此一来的结果就是,中原国家的领土北至漠北、西至西域、南至岭南、东至大海。 听上去似乎很辽阔,然而中原的领土也到此为止了,无力再拓展一寸。 因为再向外全都是不适宜耕种的荒野隔壁。 说白了就是,没好处。 而香料就是萧战为中原国家寻找的“好处”,开拓西域的好处。 种地打粮食才挣几个钱?一斤粮食卖给粮商也就两三文钱,而一斤香料可以换回等重的黄金。 那就种香料啊! 种一株香料就是一颗摇钱树,以后每年有了收成就可以躺在地上捡钱。 财帛动人心,试问天下,谁能挡得住这种诱惑? 以往朝廷开发西域,都是移民垦边,移民不够就用囚犯凑,流放八百里、三千里之类的惩罚。 而《万金方》一出,西域将是遍地黄金的宝地,人们非但不会畏惧西域的苦寒,反而还会想尽一切办法往西域去。 而中原人们为了保护自己在西域的利益,自然而然的会拿起刀剑,修筑坞堡,抵御一切敌人。 大儒由衷的说道:“西域,将成为中原故土了,这一切都是小友的功劳。” 萧战掸了掸袖子,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毕竟《万金方》不是自己发明的,而是师门记载的一个微不足道的丹方,自己不过是拿来改良了一下。 相比西域,萧战更在意中原的四大粮商,更在意叶家的粮票。 第222章 贱价抛售 如今的宁江早已没了饥荒的影子,人们每天都都在码头边翘首以待,等着捕鱼的船回来。 有钱人家买上几尾鲜嫩肥美的好鱼,回家煲汤做菜,没前的人就挑拣一些丑陋又腥臭的赖鱼,照着《万金方》处理一下,熬制赖鱼汤。 不过,人们现在更乐意称呼赖鱼汤为肉糜。 实在没钱的,就在码头边叶家的摊子上花五文钱买一碗鱼汤,如果没吃饱还能再添两文钱喝第二碗。 小日子虽然不滋润,却也勉强过得去,原本面黄肌肉的人们都一点点胖了,瘦弱的身子骨也一天天硬朗起来。 小老百姓的生活也有了盼头。 与之相反的是宁江城各家粮行的掌柜们。 以前人们最关心的话题就是粮价,逢人见面问的第一句话就是“吃了吗”。 粮行虽然关着门,可是门前每天都簇拥着一大群人,弄得粮行的伙计们都不敢走大门。 而现在呢,粮行门前连麻雀都没有了。 人们最关心的话题也不再是“吃了没”,而是“吃的啥”。 大部分人都是在码头喝赖鱼汤,但也有一些人买了鱼回家做。 不仅做,还翻着花样,弄些鱼鳖鼋鼍的下锅,而且总结这些东西什么部位什么味道,搭配什么更好吃。 仿佛一夜间,人人都变成了美食家,变成了饕餮,无论山上跑的水里游的天上飞的,全都想抓起来丢锅里炖吧炖吧,弄成肉糜。 如此一来就导致宁江香料奇缺。 西域的色目人带来了大批的香料,本以为要卖上三五年七八年的,却没想到短短几天功夫就被买光了。 中原人实在太恐怖了,也太有钱了,色目人连忙向西域老家送信,香料,大批量的,有多少要多少,都送过来。 看到这一幕,宁江那些粮行的掌柜们都心哀若死。 人们有了香料,就能继续吃各种赖鱼贱肉,有了吃的谁还买粮食啊。 不说别人,粮行上到东家下到伙计,现在也都在买赖鱼下锅,天天吃鱼,顿顿吃肉,如今嘴巴都吃刁了,对米面都提不起兴趣了。 以后还会有香料源源不断涌入宁江,到那时候别说天价的粮食,就是平价的粮食都不好卖了。 宁江的消息传到四大粮商耳中,粮商们全都惊住了,随即便是新一轮的碰面。 “本以为宁江遭逢两场大灾,又添了一万户不事耕作的工匠,肯定会粮食短缺,只要紧缩供给就能叫宁江闹饥荒,谁知道会是这个场面。” “本以为一万户工匠会压垮宁江,可是按着眼下这个情形看,宁江再收容一万户也绰绰有余。当初也不知道谁出的这个点子。” “行了,别抱怨了,现在的局面就是,宁江肯定不会爆发饥荒了,这次粮价必然炒不起来,已经没必要屯粮了。” “屯粮要占着粮仓,还得有人日夜巡视,还得防着耗子麻雀,每天的开销也不少,还是赶紧出了吧。底下那些穷酸们已经在偷偷卖粮食了。” 粮商口中的“穷酸”就是各州郡的地主老财们,四大粮商炒高粮价的时候这些人跟风挣钱,每次都能赚得脑满肠肥。 可是这次,四大粮商确实把粮价炒起来了,但没人接盘,粮食卖不出去,穷酸们立刻见风使舵,开始出粮食,粮价一泻千里,挡都挡不住。 而四大粮商为了和叶家打擂台,高价收购了一大批粮食,前脚刚收完送进粮仓,后脚粮价就跌了,而且是暴跌,这谁受得了啊。 “我说各位,咱们就认栽了吧,眼下这情形,粮价下跌是止不住了。叶家那《万金方》杀伤力太大了,再难吃的食材,用方子一处理就能变成美味,哪怕是带有毒性的食材也可以放心食用。” 可不是嘛,宁江这边顶多也就是吃赖鱼,再南边一点的百越象郡,山野上到处是蘑菇菌株,其中一部分无毒,一部分有毒,吃错一个就能要人命,所以人们都不敢乱吃。 可是有了《万金方》,人们就能放心大胆的吃了,本来不适宜耕作,穷得叮当响的百越之地摇身一变成了大粮仓。彡彡訁凊 “各位,百越之地不适宜耕作,一直都是纯买粮的,可是今后嘛,咱们甭想在百越卖出一粒粮食了。” 这时候,一个大粮商眼中流露出阴狠之色,冷声说道:“《万金方》的核心是香料,咱们把香料给他断了不就行了?” 此话一出,其他三人都无语了。 香料和盐一样,用量极少,却价值高昂,寻常人随身带着一小布袋香料就能获利丰厚,不像粮食一样,还得手提肩扛牛拉马驮的。 而且,《万金方》里面涉及的香料和药材太多了,如果一个个的都去卡,那就等于和全天下为敌了。 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 想想盐贩子又多凶,为了贩卖私盐,杀人都是常事,即便遇到官兵围堵也敢拎刀子反杀,而香料贩子,很可能会成为下一个盐贩子。 又有一人说道:“不如这样,咱们改行做香料生意吧?地里种粮食,一斤才几文钱,可如果种香料,一斤香料一斤黄金,那就是摇钱树啊!” 其他几人纷纷一拍脑门。 对啊,怎么没想到呢。 种粮才多大的利润,种香料才是正理,自己手中掌握着大片的粮田,还有无数的佃农,种什么不行呢。 “叶家把香料的市场做起来了,却没想到最后受益的人会是咱们,哈哈哈。” “那么问题来了,咱手上的粮食怎么处理?” 听到这话,在场几人都肉疼得浑身抽搐。 粮仓里的粮食都是高价收来的,为的就是制造饥荒,囤积居奇,然后狠狠赚上一笔,为此,他们不惜出平常三五倍的价钱收购。 可谁也没想到,转眼间粮价就崩了,好不容易炒上去的价格断崖似的下跌。 “照我说,还是赶紧抛了吧,早卖早轻松,不能叫那些穷酸捡了便宜。” “是啊,那些穷酸们都在偷偷卖粮食,咱们炒高粮价的好处都被他们吞吃了。” “大家举手吧,我瑞丰号同意出粮,就定在五百文吧,少赚一点就少赚一点。” “我丰登号也同意出粮。五百文是不是有点低了,六百文怎么样?” 可是这时候,一个人在外面吼道:“老爷,不好了,连夜暴雨引发山洪,咱们的粮仓被水冲了。” 其中一人面色煞白的站了起来,“粮食呢?粮食怎么样了?” “回禀老爷,粮仓地势高,暂时还没有被淹,可是这暴雨还在一直下,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小人觉得,有些危险啊,万一出个什么纰漏,咱家百万石粮食就要全泡水了。” 那位老爷失魂落魄的坐了回去,“我同庆号出粮,一百文就行!” 这时候,又一个人举着信跑进来,“爹,宁江又来了十几艘船,往叶家的仓库搬粮食,咱们的人打探过了,全是占城国来的,运的都是占城稻。” 一屋子人全都死了似的。 占城稻的个头大家是亲眼所见,味道也都尝过,甘甜可口,世间少有,当得起贡品这个名头。 叶家果然掌握了占城国的渠道,可以从海外调集大批量优质而廉价的粮食。 于是,一个大粮商颓然的说道:“五文钱,全都出了,不陪你们玩了,老子清仓。明年种香料去了。” “我也五文,先说好了,谁敢卖三文四文,老子第一个要他狗命。” 现在把粮食出手还能赚回一点钱,再过段时间叶家的占城稻抢了市场,自己想卖都卖不出去了,只能堆积在粮仓里发霉。 第223章 道长留步 宁江的粮行重新开张了,不仅开张,还敲锣打鼓,舞龙玩狮子,恨不得宁江城全体老百姓们都过来瞅瞅看看。 “新粮五文钱一斤”的木牌做的特别大,特别醒目,还有一个人站在木牌旁边扯着喉咙吆喝。 然而,围观的百姓们指指点点,品头论足,仿佛在看猴戏。 “五文钱一斤粗粮,真是黑心啊,赖鱼一斤才一文钱。” “就是,粗粮去了壳能有一半就不错了,咱买两条赖鱼再买一包香料,煮肉糜不好么。” “奸商,早点关门吧。” 几家粮行吆喝了一上午,结果购买者寥寥。 也就几家吃鱼吃腻了,想换换口味的人买了点粮,其他人对粮行看都没看一眼。 得知粮行的状况,大粮商们全都坐不住了。 五文钱一斤都卖不动了,这生意还怎么做啊,粮仓里面还有几百万石粮食,卖到猴年马月去了。 再等几个月,新粮下来,粮价就更低了。 不行,必须得赶紧卖掉,亏本也得卖,死道友不死贫道。 四大粮商都知道彼此手中屯着大量的粮食,以前哄抬粮价的时候,大家是共进退的同袍,因为谁都知道人们离不开粮食,自己手中掌握的粮食可以换成金山银山。 可是现在出现了《万金方》,人们对粮食的需求大大降低,市场上又出现了质地更高的“占城稻”,寻常粮食更是无人问津。 如此一来,四大粮商之间就成了竞争对手,其他家多卖一斤粮食自己就得少卖一斤,等新粮下来,自己的粮食都得砸手里。 于是,市面上很快便出现了四文钱的粮食。 要知道,饥荒爆发之前粮价才五文钱,现在卖到四文钱,说明四大粮商已经慌了,急着出货。 许多酿酒的作坊倒是买了一批粮食备用,其他的对粮食都没显出太大的需求欲望。 买涨不买跌是大家共同的心理,今天四文钱,说不定明天三文钱呐,是不是?今天买的越多,明天就亏得越多。 即便有人买,也是三五斤,十来斤,少量的买,与四大粮商那动辄几百万石,上千万石的库存相比,根本就是九牛一毛。 与此同时,叶家。 萧战慢悠悠的品茶,时不时抬头望一下天上的云彩。 旁边,高长恭和王右军垂手侍立。 “你们两个对行云布雨掌握的如何了?” 两人全都摇头。 萧战说道:“行云布雨的本质还是操纵水汽、云雾,与你们在池塘边修行的内容一模一样,只是操纵的范围扩大了千百倍。” 两人听到这话同时汗颜。 在水池上操纵水雾倒没什么难的,然而云雾在万丈高空之上,神游物外达到这个高度太难太难,对修炼基础的要求太高太高。 萧战说道,“为师再演练一次,你们且随为师看好了。” 说完,萧战闭上眼睛,身上倏地涌现出一道风,抚乱了发梢衣角。 这风来的突兀,去的也迅速,转瞬间消失不见。 高长恭和王右军二人却知道,这是师父神游物外带来的异象。 两人不敢多想,也都闭上眼睛,身子一震,神游物外,紧随在萧战身后飞向云中。 神魂没有肉身的限制,转瞬千里,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三人的神魂便来到了云层之上,俯览着脚下的万里河山。 高长恭和王右军全都心神激荡。 这次有师父带路,自己可以神游天外,如果是自己的话,就像蹒跚学步的婴孩,别说飞上九霄,刚出门遇到一阵风就会被吹得找不着北了。 萧战指着一处说道:“那里是丹阳郡,看到山中那一排排建筑了吗,便是粮商藏粮的地方。为师要行云布雨,在此处连下七天七夜暴雨。看好了!” 说完,也不见萧战的神魂如何施法,方圆万里的云起全都涌荡起来。 云彩的范围越来越小,但是云彩越来越厚,其中的水汽也越来越浓。 就像叠被子,从一万里折叠成五千里,然后两千五百里、一千两百五十里…… 雷霆翻滚中,云彩中的水汽超越了临界,水滴开始形成,并且越来越多。 轰咔! 伴随着一道闪电,倾盆大雨瞬间降下,将丹阳城方圆百里范围笼罩进去,而粮仓的位置被重点照顾,暴雨倾泻的水量是旁边的十倍、二十倍。 本来还算坚固的粮仓在风雨中剧烈的摇摆,大风之下,粮仓的顶盖转瞬掀翻,巨量的雨水淋头而下,将粮仓中储存的粮食淋了个通透。 看守粮仓的人看到这一幕,立刻呼唤起来。 可是他的声音转眼间淹没在风中。 接下来,萧战又带领二人转了其他几个地方,每到一处便行云布雨,重点照顾四大粮商的粮仓。 这些粮仓的位置对寻常人而言是秘密,可是用心打探的话,根本无所遁形。 毕竟粮食是大宗货物,显眼的很,根本不可能完全藏匿。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里,四大粮商的粮仓都遭受暴雨袭击,仓体多多少少有些损伤,大批量的粮食受潮、泡水。 可是暴雨一直不停,四大粮商想抢救粮食也没辙,只能任由粮仓八方漏风,四处泡水,坐视上万石的粮食发霉、发芽。 暴雨哗啦啦的下。 四大粮商的眼泪比暴雨更加汹涌、猛烈。 粮仓在建造的时候就已经考虑过遇到暴雨、大雪之类的恶劣天气,可是没想到暴雨来的这么凶猛,粮仓直接被击穿砸漏。 水来的太猛了,地上的排水渠都来不及排水,粮仓周围雨水积存,一点点漫过了粮仓的台阶,灌入粮仓中。.33yqxs?.??m 有些修建在山中的粮仓还因为山洪暴发,粮仓直接被冲垮,大批粮食受损。 这要是天放晴了,还能通通风、排排水、散散水汽,可是雨一直下,连个间歇都没有。 就算派人去把粮仓里的粮食抢救出来,也没地方晾晒。 粮仓里浸泡的哪是粮食,分明是银子啊。 于是,四大粮商全都请来僧道高人,在粮仓附近开坛做法,想要跟龙王爷说说,求龙王爷收了神通。 没什么真本事的僧道自然是满嘴胡话乱扯一通,骗钱了事。 而有真本事的道士在开坛做法之后,惶恐的跪下去,向着天上磕头认错,喃喃的念诵了半个时辰的经文这才起来。 起来之后,道士向粮商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位施主,你没有得罪龙王爷,而是得罪了什么了不得的存在啊。” “道长,请留步。” 听到这句话,道士非但没有停下,反而走得更快了。 第224章 高人恕罪 撂下这话,高人摇了摇头,随即钱也不要了,大踏步的离开了。 粮商连忙在后面追,可是他越追高人离得越远,哪怕自己使出吃奶的力气,腿都快跑断了,高人不紧不慢的走着,可是转眼间就没了影子。 这一幕令粮商心惊不已。 不是江湖骗子,而是真正有修行的高人啊。 再想到高人的话,粮商顿时浑身一哆嗦。 得罪了高人? 身为粮商,干得缺德带冒烟的事情多了,祖祖辈辈都是借着天灾人祸炒高粮价牟利赚钱,家中的每一分钱都是沾着血,缠着冤魂的。 难不成是哪个饿死鬼回来报仇雪恨了? 一想到这,粮商浑身哆嗦。 之前是不信鬼神之说的,可是现在不信也得信了。 要不然整个丹阳城一间茅草屋都没冲毁,自己的粮仓偏偏就毁了。 邪门啊! 旁边的心腹似乎看出了自家老爷的想法,于是低声说道:“老爷,眼下应该是高人给咱们的警示,这说明高人没有动杀心。” 粮商听到这话心中更惊。 眼下没有动杀心,不代表以后没有。 于是,粮商大声吼道:“快,派人去城里,告诉所有人,每家每户派一个男人过来领粮食,一家一袋,粮仓里的粮食送完为止。” 跟小明比起来,几仓库的粮食算什么,更何况这些浸了水的粮食,再放下去也不值钱。 说也奇怪,粮商话音刚落,天上轰隆隆一声震响,随即暴雨骤停,乌云散开,璀璨的阳光洒落人间,正好照在粮商所在的位置。 噗通! 粮商跪了下去,溅起大片的水花。 周围的其他人也扑通扑通的跪了下去,朝着天上砰砰磕头。 四大粮商关系密切,丹阳发生的事情不到一天就传到其他粮商耳中。 粮仓进水,粮食白送,得罪高人…… 要说暴雨骤停是赶巧了,可那位道长的事情有几百号人同时目睹,而且一个个赌咒发誓说自己没撒谎,不像是骗人。 难道世上真的有什么鬼神之说?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其他粮商也开仓放粮,分文不取,每家每户送一袋粮食。 说来也奇怪,这话刚一落地,下了几天几夜都没有停歇的暴雨瞬间止住了。 一个,可以说巧合,可是四家全都这样,就不是巧合能够解释得了。 道长说的没错,就是得罪了什么不得了的存在。 想到自己祖祖辈辈干的缺德事,粮商们全都生出了金盆洗手的念头。 以前不相信举头三尺有神明,胡作非为也就算了,现在知道了,而且这位神明还无时无刻的盯着自己,这就很难受了。 正好之前有人说种植香料,原本还觉得种粮食是老本行,人多地多,渠道和仓库也都是现成的,种香料的话一切都得从头开始,虽然前景可观,风险也不小,最重要的前几年肯定没收益。 可是现在,还有什么犹豫不犹豫的,再干老本行别说挣钱了,小命都得搭进去。 不干了不干了! 赶紧把生意兑出去,谁爱接谁接。 然而,四大粮商非比常人,背后的关系盘根错节,就连四大粮商自己都未必能理得清。 这种生意虽然赚钱,可也烫手,没人敢接,更没人能接。 四大粮商想来想去,唯一有胆量接,而且有能力接的,就只有宁江叶家了。 有那么一瞬间,四大粮商忍不住想着:道长说的了不得的存在,该不会是叶家吧? 毕竟这件事前前后后,获利最大的就是叶家。 紧接着他们就把这个念头赶出脑海。 开什么玩笑,叶家要是有呼风唤雨的能力,还会只在宁江那种小县城窝着? 与此同时,叶天信也在唉声叹气。 “贤婿啊,一个月的时间快到了,咱们的粮票发行在即,可是仓库里一粒粮食都没有了,拿什么保证咱家粮票的信誉啊?” 萧战不以为意的说道:“放心吧爹,过不了几天,就会有一宗大生意找上门来。”33yqxs?.??m 叶天信没有听明白,或许压根就没听,而是继续唉声叹气。 “贤婿啊,远水解不了近渴,你说的生意再大也没用。咱家的粮票都已经制作完成了,照你说的,用的特殊的纸张,特殊的油墨,不怕人家仿冒。可问题咱们的粮票兑换不了粮食啊。” 粮票最关键的就是信誉,这还没把信誉建立起来呢,人们原本就对粮票不怎么认可和信任,现在好了,第一天就兑换不了,信誉还不是一崩到底。 旁边的叶依若也忧心忡忡,不过她没有像父亲一样愁眉苦脸,而是认真的看着萧战。 “夫君,你是不是还有什么锦囊妙计啊?” 萧战得意的哼了一声,继续卖关子,“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至于眼下的困局呢,可以找那些粮行,收购他们一部分存粮。还是那句话,粮票卖出去了,但粮食还在咱们手上,只要不是恶性的挤兑,咱就不怕。” 听到这话,叶天信稍稍松了口气,不过他心中依旧沉甸甸的。 “贤婿,这不是长久之计啊。粮行都是四大粮商的爪牙,咱家跟四大粮商不对付,他们一粒粮食都不会卖给咱的,就算卖了也是高价,咱总不能高价买粮,低价卖出吧?” 萧战摇了摇头,“爹,要不这样吧,你去跟四大粮商的人面谈,就告诉他们,一文钱一斤,他们的存粮咱全收。” 叶天信听到这话,顿时蹦了起来。 “贤婿,你是不是发烧了,怎么满嘴胡话啊?一文钱一斤,这个价也太离谱了吧。” 萧战点了点头,“爹说的没错,一文钱一斤是有点高了,要不这样吧,一文钱两斤。” 叶天信瞬间瞪大眼睛,自己这女婿是怎么了,听不出自己话里的意思么? 一文钱一斤,四大粮商就是收也收不来,怎么可能会卖,更别说一文钱两斤了。 “一文钱两斤也……” 然而,没等叶天信说完,萧战又说道:“那就一文钱三斤吧,爹你尽管去和他们谈,他们肯定卖!” 第225章 全部白送 叶天信还以为自家女婿疯了,尽想些异想天开的事情。 找四大粮商买粮这种事根本不可能,还是叫叶家的下人乔装打扮,去粮行那里零散的购买,积少成多吧。 五文钱一斤买入,再五文钱一斤卖出,虽然不赚钱,好歹先把粮票的信誉建立起来。 可是就在这时候,门房通报说,四大粮商的人投来拜帖,有要事相商。 叶天信愣了一下,“你说的四大粮商是哪一家?” 门房奇怪的抬起头,“老爷,不是哪一家,是四家。” “四家一起来的?”叶天信惊讶的喊出声来。 门房更加奇怪了,“老爷,确实是四家一起来的,来的还都是他们当家的。” “快请,快请!哎呀,我亲自去迎接。” 一番客套之后,宾主落座。 四大粮商开门见山,直接道明了自己的来意。 “不怕叶老弟笑话,我们四个都年纪大了,想着颐养天年了,儿孙们又不愿意接手这一摊子,所以想问问,叶家是否愿意盘下我们的生意?” 听到这话,叶天信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 四大粮商做的可不是什么寻常生意,随便接下其中一家都是躺着挣钱,如果四家一起接下来,绝对的富可敌国。 可是,叶家有什么能耐盘下四家的生意,虽然叶家有钱,可问题四大粮商的生意不是光有钱就能接手的。 叶天信刚要拒绝,脑海中却突然想起萧战说的话。 一宗大生意找上门来。 难道就是这个? 也只有这种生意才能称得上“大宗”了吧。 于是,叶天信尝试着说道:“这宗生意太大,我叶家恐怕吃不完。” 四大粮商互相对视一眼,惊喜溢于言表。 不怕叶家出价低,就怕叶家不接盘。 “叶老弟啊,我们四家的生意看着大,其实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说白了,四大粮商手下持有的只是分布在各个重镇的仓库,外加一些田地和铺面,其他的大都是一些渠道与合作。 比如与各地清流世家合作,与地主老财们合作,包揽他们收获的粮食,再与各地的粮行合作,向他们供应粮食。m.33yqxs?.??m 四大粮商充其量也就是二道贩子,既不直接种地,也不直接卖粮。 但是因为背后有众多的权贵关系,两边都得卖四大粮商面子,听他们指挥。 “所以呢,我们能够拿出来的也就是在各大重镇的仓库。叶老弟放心,这些仓库都在一些关键的节点,向周围辐射,大致能覆盖全天下,我们平日里存储调集粮食也都是依靠的这些仓库。” “叶家若是有意涉足粮食生意,这些仓储是少不了的,如果叶家按部就班,选址、筹集物资、调派人手,恐怕要上百年的时间。” 听到这话,叶天信直觉是不信的,但是又说不出反驳的话。 四大粮商是传承了几百年的,家大业大不说,底蕴也深厚。 就拿建在天下各地的粮仓来说,这种规模的大兴土木,要打点的上下关系实在太多了,没有点后台根本玩不转。 就算关系过硬,地批下来了,粮仓建造需要人工和材料,怎么也得十年八年的。 一个仓库尚且如此,全天下分布的粮仓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一个个建造下去,不知得猴年马月了。 至少叶天信是看不到那天了。 但是叶家又非常需要这些粮仓,粮票这东西肯定是要面向全天下的,而不是在宁江本地打转。 流通天下之后势必要面临粮食的兑现,以及粮食的流通。 每年新粮的收购和储存,流通和运输,这都离不开粮仓。 其中一些粮仓稍加改造就能成为存放货物的仓库,如此一来叶家的南北杂货也能依托粮仓和仓库,布局其他州郡,甚至全天下了。 想到这里,叶天信心潮澎湃。 这些粮商说的没错,粮仓资源可以节省叶家至少百年的基建。 “几位,不知这些粮仓如何买卖?” 四大粮商立刻送上一本清单。 上面罗列着各州郡的仓库名称、地址,仓库看守的姓名,籍贯等信息。 叶天信翻看了一下,随即咋舌。 四大粮商每一家都有四五十个粮仓,加起来将近两百个,就算每个作价五万两,那也是千万级别的生意,叶家现在就是拆了骨头论斤卖,也卖不出一百万两。 颤抖的手,跳动的心。 叶天信依依不舍的合上清单,这些仓库的价格,自己不配拥有。 一直在观察叶天信脸色的四大粮商立刻问道:“叶老弟,怎么样,可还满意?” 叶天信还能说什么,当然是满意的不能再满意。 可问题,自己再满意也得掏钱啊。 “是这样的,我突然想起,你们仓库里应该还有许多存粮吧?不知这些粮食你们卖不卖?” 四大粮商脸色怪异起来。 叶天信咳了咳,“呃,贵点没关系,只要不太高,我们叶家都能接受。” 粮票的发行迫在眉睫,叶家手中一粒粮食都没有,只能从四大粮商这里买了。 只希望他们要的别太高。 “叶老弟,叶家缺粮的话,送你一批就是,何必买呢?” 叶天信连忙说道:“别别别,要买,要买。” 叶天信心中却是想着:送的才多少,够什么用的,还是买的好。 粮商叹了口气,“既然叶老弟坚持,那就卖吧,不知叶老弟出什么价。” 叶天信刚想开价,突然想到自家女婿说的“胡话”。 大宗生意都被女婿说对了,粮食的价格也应该差不多吧。 于是叶天信尝试着说道:“一文钱,三斤,你们看如何?” 四大粮商再次互相对视,脸上全是难以置信的表情。 叶天信连忙摆手,“不不不,价钱还可以再高点,要不你们开个价。” 粮商说道:“叶老弟,实不相瞒,只要你买粮仓,里面的粮食都是送的。” 反正这些粮食都受潮了,再放下去一文不值,还得费尽力气清理、掩埋,不如做个人情送给叶家。 叶天信瞬间瞪大眼睛。 买粮仓,送粮食,这种好事怎么像是天上掉馅饼呢? 虽然不知道四大粮商手上有多少存粮,但绝对是自己买不起的数目。 “咳咳,各位,好意心领了,可是叶家财力有限,实在吃不下这批粮仓。” 四大粮商见叶天信拒绝,连忙说道:“粮仓也白送。” 叶天信直接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买粮仓送粮食,现在粮仓也白送,敢情你们是送财童子啊。 不对,这是不对! 萧战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审视着粮商们。 “诸位来我叶家,所为何事?” 粮商们将仓库的清单放在叶天信手边的桌子上。 “叶老弟,我等此行只为一件事。叶家对香料钻研极深,能琢磨出《万金方》这种秘方,是否对香料的种植、采摘也了熟于胸?” “我等不求叶家一针一线,只希望叶家能教我等如何种植香料。” “叶老弟,您看,如何?” 叶天信顿时明白怎么回事了,原来四大粮商要改行种香料去了,难怪要把手上的粮仓处理掉。 可是,我叶家对香料的种植加工也两眼一偶抹黑啊。 咦,不对! 叶天信立刻想到了自家女婿——他或许知道一些东西。 第226章 粮仓到手 “爹,这就是大贤者他们整理的《西域记》中关于植物的记录,大致相当于我们中原的《本草纲目》。” 叶天信对《本草纲目》的大名如雷贯耳,原本不以为意的态度顿时慎重起来。 “贤婿,这可是一本旷世奇书啊,用来换一些粮仓,真是太亏了。你还是收着吧,咱想要仓库自己建造就是,这东西说什么也不能流入外人手中。” 萧战把大厚本的《西域记》在植物篇放到叶天信面前,笑着说道:“爹,人家大贤者整理西域书籍就是为了将其传播开来,发扬光大,人家原作者都有这般胸襟,咱怎能拿大贤者的著作敝帚自珍。” 叶天信倒是明白这个道理。 写书的人都没有私藏,自己怎么能藏私。 可是一想到这么珍贵的东西拿出去交换,叶天信就觉得亏得慌。 萧战说道:“爹,这本书中记载的知识确实有用,可是再有用也得有人用是不是?四大粮商人品确实低劣了一点,可他们种地是一把好手,这本书正适合他们。再说了,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西域的草本植物移植中原,前所未有之事,正好叫粮商们趟趟路。” 叶天信叹了口气,“贤婿啊,咱们拿大贤者的东西换取好处,合适吗?” “爹,你要是觉得不合适,那就拿出一笔银子捐给大贤者的弟子们,资助他们生活学习就是。比如,每个月给他们发一笔粮票。” 叶天信哈哈大笑,“可以可以,就给他们发粮票。” 于是,叶天信拿着一摞书回到客厅,将其交给等待已久的四大粮商。 粮商们看到这一摞书,心中喜出望外,再看书中详实的内容,更是激动得心潮澎湃。 书中将每一种香料植物都画图描影,还配有详细的讲解,以及这些植物喜好生长的环境、温度、光照和水分等条件,更是记录了这些香料种植、采摘和加工中遇到的种种问题。 可以说,有了这本书,种植香料过程中遇到的事情都能聊熟于胸,只要用点心,都能把这件事做成。 喜出望外的四大粮商纷纷拱手,“叶老弟,哦不,叶家主,从今日起,我们名下的粮仓和店铺就全都是叶家的产业了,叶家主只管派人上门接收就是。另外,为了表示诚意,我等在东海郡还有十万亩上等的水田,一并交给叶家了。” 听到这话,叶天信脑袋懵懵的。 从今天开始,叶家也是粮商了,比四大粮商更牛,天下独一号的大粮商。 “诸位,时候不早了,不如留下用一顿晚饭?” 四大粮商对视一眼,暗暗点头。.33yqxs?.??m “也好,我等对占城稻慕名已久,今日正好尝尝其中的滋味。” …… 夜晚,喝得醉醺醺的叶天信一手端着醒酒汤,一手还按着四大粮商给的粮仓清单。 叶依若伸手将清单从父亲手中拽过来,然后好奇的翻看起来,结果越翻越心惊。 四大粮商的底蕴真是太厚了,不说看不见的人脉关系,光是这看得见的粮仓就令叶家绝望。 “这么多处粮仓,每一处少说也有十几个储粮的大仓库,每处仓库就按照十万石计算,那也是两亿石的存粮,咱叶家这点储粮跟人家比就是九牛一毛。” 旁边的叶林氏说道:“还一毛,咱家早就没粮食了,都是下人们乔装打扮,去其他粮店里偷偷买的粮食,回来装袋的。” 叶依若惊奇的看着萧战,“夫君,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见识到了四大粮商的底蕴,叶依若深刻明白,叶家想要搞粮票,插手粮食生意根本就是螳臂当车。 然而,叶家胜了。 四大粮商不仅低头认输,还彻底的退出了这门生意,拱手让给叶家。 这时候,叶依若想到一个问题,“爹,这些产业,咱家花多少钱买的?” 叶天信虽然喝高了,可精神还清醒着,尤其是叶依若这句话,正好问在了他心坎上的痒肉上。 于是,叶天信意气风发的说道:“花什么钱,一分钱都没花,这是人家送的,白送的!” 叶林氏最看不得自家老头子那得瑟的样子,于是抬脚踹了一下。 叶依若知道自己父亲这段时间应酬多,收礼也收到手软,西域色目人送的那一对白骆驼还当成了宝贝,每天都有人来叶家参观。 可是几百处粮仓,这等大手笔,绝对是惊天地泣鬼神。 几百处粮仓听起来或许比如百万两黄金千万两白银直观,可是想要兴建几百处粮仓的话,不光花费千万两银子,还得耗费上百年的时间。 看到叶依若惊诧的模样,萧战摆摆手说道:“娘子,没有你想的那么多。粮仓建好之后还得维护、修缮,那些建筑老一点的都是几百年前修建的,最新的也是几十年前,大都老旧不堪,折旧之后也没多么值钱。” 叶依若却不这么认为,“夫君,咱家现在最不缺的就是工匠,公输家的工匠尽归咱家,以后木匠学堂开起来,每年能培养成千上万的木匠学徒,到时候正好让他们去修缮粮仓练手。” 旁边的叶天信听到这话,立刻插了一句,“对对对,修缮粮仓的时候别忘了,再修建一些仓库,咱家杂货店要走出宁江了。” 萧战点了点头,“娘子,修葺粮仓的事可以缓一缓,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把粮票的事情做好。四大粮商的粮仓被大雨冲坏了一部分,但还有许多完好无损的,里面的粮食都是咱们的了,得尽管派人接收,搬出来晾晒。” 接收粮仓可是大事,毕竟每一处粮仓都储存着十几万石的粮食,而且每天都有受潮、发霉、鼠咬、虫蛀的正常损耗,很容易中饱私囊,不是心腹之人根本不能管粮仓。 叶依若发愁了。 叶家实在人丁单薄,第三代还没出生,就算出生,成长起来也是十几年后二十年后了。 “夫君,长生这段时间磨练得也差不多了,可以给他加加担子了,就叫他去接管徐州的粮仓吧?徐州离咱们青州不远,来回也方便。” 长生,林长生,是叶依若外公外婆的亲孙子,算是叶依若的表弟,叶林氏唯一的侄子。 当初去林家村给外婆祝寿,把林长生带进城里发展,如今也过去半年多了,林长生聪明机灵,又踏实肯干,是个难得的好苗子。 萧战点了点头,“丹阳的粮仓受损严重,不过那里存粮多,是得找个放心的人去。” 说到这,萧战想起一件事,“林大蛋和林小蛋一直在习武,也小有所成了,把他俩派过去当林长生的跟班,也叫他俩知道以后的荣华富贵都在林长生身上了。” 叶依若突然狐疑的看着萧战。 “夫君,你怎么知道丹阳粮仓受损严重的?还知道那里存粮多?” 萧战心中一跳,暗道糟糕,总不能说自己在天上看到的,那些年久失修的老旧粮仓还都是自己故意弄坏的。 “咳咳咳,那个啥,清单上不是都写着的么。” 叶依若好笑的翻开清单,贴到萧战眼前,“夫君,你来帮妾身找找?” 第227章 我都买了 叶家不但将林长生派到徐州接管镰仓,还将大丫和二丫派到扬州、徐州接管粮仓。 这两个小丫头也是叶家的亲戚,父母死后一直住在叶家,叶依若这段时间教她们识文断字,计数算账。 本事粗浅的很,但至少入门了,派几个老成持重的人跟着辅佐,接管一个粮仓还是没问题的。 这一去山高路远,萧战让大当家派了几十个好手随行照看,还把高长恭和王右军塞到大丫、二丫的队伍中暗地里保护。 至于林长生这边,萧战神游物外,亲自盯着,一旦出事,哪怕千里之外也能瞬息即至。 至于其他州郡的粮仓,只能派遣家中的老仆们去接收,再从四大粮商留下的人员中提拔一些协助管理,先将眼前这一关度过再说。 与此同时,叶家的粮票终于登场。 经过这次突如其来的饥荒,人们已经意识到粮票的重要性。 平常时间,铜钱和银子或许能买到很多东西,其中也包括粮食。 但是饥荒到来物价飞涨的时候,原本能买一百斤粮食的银子或许只能买半斤,就这还有价无市。 但粮票不同,一斤粮食就是一斤粮食,无论此时的粮价飞涨到什么高度,粮票还是能足额兑换粮食。 尤其是叶家船行工地上的工匠们,深深地体会到了粮票的好处,现在是粮票最铁杆的支持者,每月发薪时要是不给一部分粮票还不乐意了。 又是新的一个月,南北杂货铺开始出售粮票。 同时,叶家在反复权衡之后,给粮票做出了最终定价:米七文钱,面八文钱。 脱壳的大米,磨好的白面,质量上乘,没有任何霉变,也不掺杂任何麸皮糠粉。 饥荒之前,带壳的稻米五文钱一斤,现在叶家脱壳的稻米才七文钱,脱壳会减掉一小半的重量,稻壳不值钱,所以说七文钱绝对是廉价。 最重要的,粮票的价值不是七文钱,也不是八文钱,而是粮食,只要拿到南北杂货,随时都能兑换足斤的粮食。 哪怕外面正在闹饥荒,粮价飞涨几十倍上百倍,一斤粮票还是能换回一斤粮食。 七文钱,并不多。 码头扛大包的苦力扛一件货就能挣到一文钱,干一天活就能挣几十文钱。 但是粮行的粮价飘忽不定,可能今天一斤带壳的稻米还是五文钱,明天就六文钱,后天就十文钱。 而苦力每天挣到的钱有限,也就导致他们今天能吃一顿饱饭,明天可能就得饿肚子,后天害一场大病说不定就没饭吃了。 农村地区有地窖还好,城镇居民家中就一个米缸,一次不可能买太多米面,否则就会有鼠吃虫蛀受潮的风险。 操纵粮价,这便是粮商们收割贫民老百姓的手段,特别是遇到天灾人祸的时候,粮商们总是借着各种由头提升粮价,收割穷人。 而粮票不同。 叶家议定的粮食价格稳定不变,今年是七文钱一斤米,明年还是,三五年后即便涨落也非常轻微。 尤其是经历了上次乱兵搜刮粮食,魔教徒搜刮粮食之后,宁江城的百姓们都知道了一个道理。 粮食太扎眼了,无论存在哪都会被官差和贼人们搜出来,自己活命的最后一粒口粮也会被无情地夺走。 但是粮票的话,一张小纸片,无论存在墙缝里还是床脚下,又或者衣服夹层里,都隐蔽不易发现。 一百斤粮食根本无处可藏,但是一百斤粮票的话,有太多地方可以藏。 一百斤粮食放几个月就会生虫、霉变,但是一百斤粮票放个十年八年都没事。 出门在外需要携带盘缠干粮,尤其是干粮,带少了不够吃,带多了累人,一时半会儿吃不完还会坏掉。 可是带粮票的话,轻松方便,只要有叶家的南北杂货,就能随时兑换成粮食。 富贵人家对于粮票还持着半信半疑的态度,但贫苦人家几乎是毫无理由的相信粮票,相信叶家的信誉。 毕竟前段时间饥荒的时候,所有粮行都抬高粮价,带壳的稻谷一度从五文钱涨到三千文。 但是叶家推出了赖鱼汤,用昂贵的香料熬成肉糜,以五文钱一碗卖给宁江城的百姓们,让那些买不起粮食的人都能吃上一顿饱饭,度过最艰难的一个月。 后来他们都知道了赖鱼汤中香料的价值,也知道了赖鱼汤真正的作用不是填饱肚子,而是调理身体,强身益气。 对于穷苦人家而言,粮食是他们生活中唯一的必需品,他们挣钱不是为了吃肉,也不是为了穿绸,挣的所有的钱都是为了买粮食。 然而铜钱和银子都是靠不住的,毕竟粮价会涨,粮价涨了就等于自己手中的钱不值钱了。 粮票却不同,因为它的价钱不会变,而且能兑换到足斤的粮食。 所以,南北杂货中挤满了贫苦人家,一个个都揣着袖子,攥着小布包,将自己所有的家底都拿出来,换成粮票。 买粮票的人实在太多了,叶家不得不临时增加几个柜台出售粮票。 换到粮票的人试着去兑换粮食,全都是随时兑换,没有任何缺斤少两。 有人开始琢磨了,这粮票要是不换粮食,拿在手上不是跟银票差不多么? 粮票最少的是一斤,然后是五斤,十斤,二十斤,五十斤和一百斤。 按照一斤米七文钱,是不是可以直接买七文钱的东西? 有人尝试着拿粮票喝赖鱼汤。 赖鱼汤是叶家的生意,粮票也是叶家的生意,流通起来应该没问题吧。 结果,卖鱼汤的厨子看了一眼粮票,直接端上来两碗鱼汤。 第一碗五文钱,第二碗半价,只收两文钱,加起来不正是七文钱嘛。 管用! 于是又有人拿着粮票去买馒头、买糖、买布、买肉,甚至去喝花酒。 结果无一例外,全都认可,粮票在这里就跟铜钱、银子一样,是硬通货。 宁江城的人们渐渐习惯了粮票,也接受了粮票,并且将粮票将银票结合起来使用。 银票最小的面值是一两,而一两银子可以换一千文。 打赏碎银子的话,有点小心疼,可是不打赏碎银子,谁会没事在身上装一堆铜钱。 打赏粮票倒是正好,惠而不费。 最喜欢粮票的还是走村窜巷的小商小贩们。 比如卖针卖布的货郎,穷苦人家买东西没有现钱,通常都是用鸡蛋或者粮食抵账。 货挑子挑出去的时候一百斤,挑回来的时候可能就是两百斤。 即便是收铜钱,一盒子也沉得压垮人。 可如果收粮票,方便又轻便,回来的时候还能买点东西放在挑子里带回家。 而对于农人来说,收完粮食还要晾晒、储存,家中的粮圈经常会生虫,或者进老鼠。 如果照顾不好,里面的老鼠能生了一窝又一窝,这损失的都是钱。 而且,买杀虫药和老鼠药拌到粮食里费事费钱不说,还容易被小孩误食,害了孩子性命。 于是,精明的农人都盘算着,如果把多余的粮食卖给叶家,然后拿钱换粮票,既省了储存粮食的麻烦,又省了被鼠吃虫蛀的风险。 最最最重要的,如果家里储存了大量的粮食,容易被小偷惦记,每次出门走亲戚都担心家中遭贼。 遇到山贼的话,家中的粮食很容易被搜刮一空,还是换成粮票,随便缝在衣服里,封在墙里头安稳。 于是,叶家南北杂货的粮票大获成功,第一天卖出去的粮票面值就多达九千万斤。 躲在后面的叶天信听到手下汇报说还差三百万斤到一亿,于是大手一挥。 “我买了!” 第228章 新的项目 一亿斤,一斤七文钱,七亿文钱,相当于七十万两银子。 这还是第一天的量。 一天赚的钱抵得上老爷子三辈子赚的。 叶天信忍不住咋舌,这也太赚钱了吧! 叶家卖粮票收入七十万两,但是这些粮票卖出去后并没有立刻兑换粮食,而是作为一种票据被人们持有,真正兑出去的粮食还不到一万两银子。 如果将粮票看做借条,那就等于叶家用价值一万两银子的粮食,从宁江的百姓们手中借到了七十万两银子。 而这还只是第一天。 明天还会有更多的人过来将铜钱和银子换成粮票。 叶天信忍不住给了自己一巴掌,“一万两的本钱,赚了七十万,我的乖乖,这还只是宁江一地,如果把生意做到郡城乃至州城,咱叶家也是豪门巨富了。” 叶依若忍不住给父亲泼了盆冷水,“爹,咱叶家在宁江算是有点小名气,可是放在东海郡算什么啊,人家肯认咱的粮票才怪。” 旁边叶林氏也忍不住说道:“老头子啊,咱们卖力气赚点小钱就行了,可别玩太大。你这用小纸片换人家的钱,怎么觉着都不踏实。那小纸片要是被伪造怎么办啊?” 听到家人们反对的话,叶天信忍不住哼了一声。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咱又不偷又不抢,他们拿着粮票随时都能换成粮食,怕啥。粮食放咱这咱还替他们保存了,鼠吃虫蛀的损耗都是咱们承担的,赚点辛苦费有什么。” 看到叶天信吹胡子瞪眼的模样,萧战忍不住说道:“娘,咱的粮票跟银票一样,都是票据,银票都没人模仿,咱的粮票更不会有人模仿了。而且,咱的粮票无论材质还是水墨都有特殊的防伪技巧,一般人想模仿也模仿不出来。” 说到这里,萧战心中生出一抹自得。 小粮票中使用了仙家手段处理的材料,寻常人根本模仿不出,如果有修仙者闲着无聊去仿冒粮票,花费老鼻子劲只为骗取一斤粮食十斤粮食,脑子绝对进水了。 得到萧战的支持,叶天信立刻又挺起胸,“听到没,听到没,听见咱女婿怎么说的了么?” 萧战连忙说道:“爹,这七十万两银子可不能躺在仓库里睡觉啊,该怎么花怎么用,咱可得想个办法。” 叶天信一拍脑门,是这个道理。 七十万两银子就是拿出去放贷,每天也能进账上千两,可不能放在仓库里睡大觉。 “咱得赶紧把生意做到郡城去,在郡城选址开一家南北杂货点,州城也得一起选址,先把摊子铺开。拿出十万两银子干这个事吧。” “爹,咱家有钱了?” 叶依若愣了一下,随即醒悟过来,这七十万两银子是可以随意支配的。 毕竟四大粮商给了叶家足够的粮食,保证粮票兑付是不成问题的,这笔钱自然可以随意支配。 于是叶依若立刻说道:“船行工地那边正好需要一笔钱购买原料,爹,你看批个十万两怎么样?” 听到女儿张嘴就要十万两,叶林氏心肝都在颤抖。 十万两啊,堆起来都装满三间房子啊。 “胡闹,要那么多钱干什么。你那工地天天就花钱,也没见挣一文钱,不批!” 叶天信撇了撇嘴,朝着女儿说道:“你看你娘,就是头发长,见识短。别理她,这钱爹做主,批了!把账目走好。” 叶依若顿时喜滋滋的点头。 萧战连忙解释道:“娘,大船行这边现在确实是只见投入,可是很快就能给咱家挣钱了。“ 叶林氏是不信的,有这个钱捏手里不好么,天天数钱的日子多好,非得往水里砸干什么,打水漂么? 萧战接着说道:“娘你想想,以后咱叶家的船下饺子一样下水,在大江大河里航行,船上装的都是咱叶家的货,货卖出去都是钱,一船一船的银子往家里拉。” 一船一船的银子? 叶林氏瞬间眼直了,她连一马车的银子都没见过,更别说一艘船的银子了。 “你们爷俩一唱一和的,就可劲蒙我吧!” 萧战摇了摇头,也不解释,与其多费口舌,不如用事实说话。 等到一艘艘运银子的船在宁江停泊,所有的怀疑都会烟消云散。 于是,萧战话题一转,说起了学堂的事。 “娘,你的学堂也可以扩大规模了,咱有钱了。爹能花,你也能花啊,咱可不能省着。” 叶林氏摇了摇头,“早知道会闹出这么多事,说什么也不办这个学堂啊。哎。” 就是因为叶家办学堂,还要办工匠学堂、账房学堂,才会引来宁江县学以及清流世家的责难,几次冲突之后引出了学政以及七宗。 再然后就是七宗会首,乱兵进城、魔教起事,以及后面的饥荒。 叶林氏总觉得自己就是那罪魁祸首,宁江这些乱子都是自己办学堂引起来的。 叶依若手掌心贴在叶林氏背上轻轻拂动,只听其柔声说道:“娘,这不是学堂的错,也不是咱家的错。是那些读书人心眼太坏了。” 萧战也开解道:“娘,正因为你办学堂是一件善事、好事,是给穷苦人家改变命运的大事,所以那些清流世家对您百般阻挠。他们越是这样,您越不能放弃,一旦您放弃,以后就再也不会有谁为穷人发声,为穷人做事,为穷人逆命了。” 听到女儿女婿的鼓励,叶林氏将信将疑,却还是一脸的不情愿。 “你们说的拿什么,读书改变命运的太远了,读书也有可能把人读傻了。可是因为学堂这事,闹得多少人死于非命啊,还是不做了吧。” 听到这话,萧战顿时明白,叶林氏产生心结了,把宁江这几次动荡中死亡的人都归咎到自己身上,认为是自己办学堂才导致的。 这个心结要是不解开,或许是成为魔障。 叶依若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于是求助的望向萧战,希望萧战能想个办法。 萧战想了想,随即说道:“娘,你确实是罪孽深重。” 听到这话,叶依若大惊失色,旁边的叶天信也豁然站起,叶林氏更是浑身一激灵,随即闭上眼睛念叨着“菩萨保佑”。 萧战叹息一声,说道:“娘,求神拜佛有什么用?那些百姓在动荡中死于非命,留下孤儿寡母无人供养,他们的父兄在九泉之下会瞑目吗?会原谅你嘛?”彡彡訁凊 叶林氏的情绪终于崩溃,忍不住哭了起来。 叶依若揪着萧战的袖子往后拽,叫萧战不要再说了,叶天信更是怒斥一声“够了”。 然而,萧战没有闭嘴,而是走到叶林氏面前缓缓蹲下。 “娘,你想让那些人死去的人安心,唯一的办法就是照顾好他们的子女,给他们的子女一个出人头地的机会,这样的话,他们来生会结草衔环报答您的恩情。” 听到这话,叶林氏瞬间止住了眼泪。 “女婿啊,你就尽管说吧,该怎么做,娘都听你的。” 萧战缓缓说出自己的计划,“娘,咱们可以贴一个告示,凡是在之前的动乱中失去亲人成为孤儿的孩子,都可以免费进入叶家的学堂,我们叶家不但供应他们一日三餐,还会给他们找一份勤工俭学的工作,一直将他们抚养到成年,或者学到一技之长。” 听到这话,旁边的叶依若连忙点头,“是啊娘,这可比直接给那些孩子送钱送衣服送食物强,因为这样送给他们的是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啊。” 这时候,萧战看向叶天信,“爹,你准备给娘这个计划批多少银子呢?” 第229章 学堂之争 叶家的助学计划顺利通过,主要面对宁江范围所有无人照拂的孤儿。 有的孤儿是之前乱兵和魔教徒造成的,也有的是原本就存在的,叶家全都一视同仁,对其进行照拂。 不仅供其衣食所需,还为其进行启蒙,教他们读书写字,识数算账,再根据其特长和兴趣推荐到叶家各个学堂中深造。 即便没有读书的天赋和欲望,叶家也会为其安排一份自食其力的工作。 得知叶家的善举,宁江的百姓们全都赞叹有加,临近州郡的人们也都对叶家拱手称颂。 与此同时,宁江多了许多来路不明的孩童,一个个都不疯不傻,可是问起父母是谁,家住何方的时候全都装傻充愣。 木讷一点的就“阿巴阿巴”说个没完,伶俐点的就自称是被人贩子拐卖,又被丢在这的。 很明显,这些都是有父母家人的孩童,并不是真正的孤儿,只是因为家中孩子多,实在养不起,于是就想送到叶家这边吃饭。 叶家对此心知肚明,但并未计较。 一则是叶林氏钻了牛角尖,心中有愧疚,想着做善事来弥补宁江的百姓们。 二则是叶家的学堂需要数量众多的孩童,这些“来路不明”的孩子正好可以送到学堂当学生。彡彡訁凊 这些孩子从学堂出来后,又可以成为叶家的账房、工匠、厨师、船员、裁缝等,算是叶家为自己培养的人才储备。 由于叶家的来者不拒,宁江城涌现出越来越多的孤儿,短短一个月的时间,登记在册的孤儿就已经达到了一万人。 别说宁江县了,估计整个东海郡的孤儿都没这么多,其中九成九是隐瞒了父母和家人存在的小机灵鬼。 有人建议说彻底甄别一番,把那些想混饭吃的孩子剔除出去,绝不能让外人占了叶家的便宜。 可是心慈的叶林氏拒绝了这个提议。 用叶林氏的话说就是,天下父母哪有不爱子女的,若非穷困,谁愿意让自己的孩子背井离乡,若是叶家不收留,这些孩子很可能就会被父母卖掉。 卖给其他人家当孩子是幸运的,不幸的就是卖给别人家做牛做马,尤其是女孩子,命运更加悲惨。 最后,叶林氏决定,无论来多少孩子,叶家都敞开了收,并且都会当做自己家的孩子照顾、抚养。 新招了上万孩童,叶家的各个学堂全都爆满,原本狭小的教室根本装不下这么多学生,叶家连忙在宁江城郊选了一块地修建新学堂。 同时,叶家对名下的各个学堂进行整合统一,更名为宁江叶氏学堂。 这一刻,宁江叶家成为了宁江叶氏,从寻常普通的泥腿子爆发户晋升为世家大族。 但是,没有人对此表示不满或者质疑,相反,全都是赞美和艳羡。 论起财富,叶家已经富甲一方,名下的大船行前景可观,粮票生意日进金山。 论起底蕴,孔家大儒担任宁江叶氏学堂山长,大贤者的诸多弟子也都在学堂中任教,大儒还广发名帖,邀请自己的弟子门生过来授课。 “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都已经是名流世家吹嘘的资本,叶家直接将一众鸿儒纳入门下做教书先生。 哪怕看叶家百般不顺眼的清流世家和七宗,对于叶家的崛起也不得不表示认可。 然而,认可并不代表接受,对于叶家这种异类,七宗还是做梦都想弄死。 以往双方不是一个量级,七宗根本不把叶家当回事,斗争起来也肆无忌惮,不择手段。 而现在,叶家有了和七宗平起平坐的资格,也算是名正言顺的世家大族了,双方都是体面人,以后就不能用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了。 而一提起叶家,七宗便恨得牙痒痒。 “该死的叶家,就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四大粮商也是一群废物,一样镴枪头,没能伤到叶家分毫,还把祖宗家业卖给叶家了。该死,真是该死!” “不中用的废物,竟然把粮食生意拱手让给叶家了,想当初咱们捧这四个废物花了多少心血和资源,现在好了,全都便宜叶家。” “咱们以后的日子要难过喽。” 四大粮商平日里和七宗是利益均沾的共同体。 清流世家只专注一件事,那就是考取功名。 有了功名便可以获得免税的功名田,种地不交租,一个个都成了大地主,而四大粮商承包了清流世家地里的收成,甚至直接帮清流世家打理田地。 现在四大粮商撂挑子不干了,清流世家们的土地瞬间抛荒,有佃农的还好,平常把土地租给四大粮商,连佃农都没有的清流世家就只能坐视上好的粮田长草。 就算种出来庄稼,打出来粮食,最后还是得卖给粮商换成银子。 清流世家种地是为了挣银子,而不是为了吃粮,拿到银子才能打点官场,才能买官鬻爵。 可以说,土地是清流世家的命根子,也是清流世家的钱袋子。 现在叶家成了最大的粮商,也就意味着叶家一手捏住了清流世家的银根,清流世家想要挣钱就得看叶家的脸色。 七宗是清流世家的领头羊,自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如果不能破局,七宗的衰落在所难免,也许百年之后,人们只知道叶家,却不会再记得七宗。 不行,这种事情决不能发生。 在这种生死攸关时刻,七宗放下过节,再度联合起来。 “我等七家虽然偶有摩擦,但大体是共荣共损的,叶家兴建学堂,冲击科举,阻碍我等清流世家仕途,又染指粮食生意,断我等财路,我等与叶家必然要分出个高下,决出个生死。” 其他人纷纷点头。 没错,七宗走的是相同的路子,彼此之间世代联姻,全都沾亲带故,说是一家人也不为过。 七宗彼此的矛盾顶多是利益分配不均,也就是你多盛了一勺,我少盛了一勺的事情。 多了少了都无所谓,反正大家都能吃饱,这一顿我少吃点下一顿多吃点就是。 而叶家呢,上来就砸锅。 这种事情七宗如何能忍? 可是破局的办法在哪? 总不能再调集大军去宁江搞事情吧? 上次关陇骑兵出现在宁江已经震动朝野,钦差彻查之下,关陇军阀十几个涉事军官被抄家灭族。 李家虽然上下打点保住了李家的人,不但没有折损,反而填补了不少空缺,实力大增,但钱财损失是难免的,少说百万两银子没了,也算有得有失。 可要是故技重施,就算老皇帝再昏聩也知道关陇骑兵有鬼,到时候就不是钦差彻查那么简单了。 这时候,一个声音说道:“叶家办学,咱们也办学。科举上咱不能落入下风,否则时间长了咱们在官场上的话语权就丢了。” 有人问:“学生从何而来?” “我等七宗的旁支,乃至仆役的子侄,但凡适龄男童都送入学堂,各家承担其学费、食宿。” 有人惊呼,“连贱仆子侄都能入学堂,如此一来,我等与那叶家有甚区别?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啊!” 然而,这番话没有人附和。 所有人都明白,眼下读书人的数量至关重要。 七宗一年才培养出多少读书人,几百个而已,而叶家呢,听说今年招了上万个孤儿,而且还在继续招收。 就算一百个孤儿里出来一个读书的苗子,那也不少了,虽然无法超越七宗的读书人,但已经有了追赶之势,到那时候,就会有人在朝堂上为叶家发声、站台。 这一百个孤儿就是叶家楔入官场的钉子,探路先锋,后续还会有更多的孤儿书生源源不断涌入官场。 这时候,一个声音缓缓说道:“大家肯定都知道田氏代齐吧?” 第230章 圣上康复 田氏代齐? 众人全都陷入深思。 田氏代齐是古时候发生的一件大事,其中过程很复杂也很漫长,但是大家看到说话之人脸上猥琐的表情,全都瞬间领悟。彡彡訁凊 当初田氏只是一个小家族,人丁稀少,即便使劲的生孩子,也比不上宗室王族。 对此,天纵奇才的田氏家主想了一个绝妙主意。 其先是选秀纳妾,充实自己的后宫,这些妾室全都身材高挑、肤白貌美,算得上美人之姿。 随后,田氏家主敞开自己的后宫,让自己的宾客、友人们随意进出,用妾室们枕席招待。 就这样,妾室们一个个的有了身孕,多年下来给田氏生下来几百个孩子。 田氏对这些孩子一视同仁,视如己出,当做田家的孩子抚养,并且为他们的前程铺路,让他们经商出仕。 经过多年的积攒,田氏发动政变,篡夺了齐国的政权,窃取了齐国。 田氏代齐过程中有很多权谋和算计,但人们最津津乐道的还是田氏生孩子。 这些孩子都是名义上的田氏子,实际上并没有田氏的血统,但这并不影响他们为田氏效力。 而且,这些孩子都是田氏姬妾和宾客友人们生下的,宾客和友人们谁也不知道具体哪个孩子是自己的,但田氏的孩子总归有自己一份。 所以,田氏有什么事情找宾客友人们帮忙的时候,这些人全都真心出力,根本不把田家当外人。 而对于田家来说,所付出的不过是一些姿色靓丽的女子,以及抚养百十个孩子的衣食花费。 而这些银钱跟迎来送往打点关系的花费比起来,少之又少,而且很多关系不是光花钱就能打通的。 所以说,田氏这一招非常高明,又非常静明。 “你们的意思,叶家在效仿古之田氏?” 仔细想,还真有这个可能。 叶家的人丁稀少众所周知,除了当家的叶天信夫妇,就只有女儿女婿,算上家里的狗也就五口。 而身为一个大家族,人丁兴旺是最基本的,有了人才有希望,有了人才有势力。 要不然,就算十个八个官职放在眼前,叶家没人去当官,只能眼睁睁看着机会溜走。 叶天信这个年纪了,再生倒是能生,毕竟之前经过徐神医妙手回春,身体机能重新焕发。 其中一个家主阴险着说道:“叶天信再生了儿子,叶家的关系就会变得很微妙,叶家上门女婿的位置就会变得尴尬,我等岂不是有机会将其招入门下?”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接触和了解,七宗的人已经明白,叶家没什么特殊的,就是一个乡下旮旯的小家族。 叶家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们那上门女婿带来的,如果没有这个上门女婿,叶天信现在还残废着,一家人吃饭都成问题,更别说发家致富了。 可是这时候,有人插了一句,“就算叶天信生了,而且生的是儿子,又把上门女婿挤走了,问题是,咱们七家谁去招婿?” 萧战是个难得的人才,叶家在其手中都能鲤鱼跃龙门,从草根寒门变成叶氏,如果是七宗这等大家族,岂不是一飞冲天? 可问题,萧战只有一个,七宗却有七家。 “要不这样,咱们七家各出一个,七女共侍一夫?” 听到这话,在场所有人都气得直翻白眼。 七女共侍一夫?这话也说得出来。 想当初,皇帝想要求娶七宗的嫡女都被七宗拒绝了,连皇家都看不上的七宗竟然要把女儿嫁给一个毫无出身的毛头小子,而且是七个嫁一个。 这要是传出去,被选中的七个女儿当天晚上就会悬梁自尽。 可是七个家主嘴上说着不可,心中却都琢磨着,要是那小子愿意来自己家,别说一个女儿,就是七个女儿也行啊。 “对了,咱刚才说的什么,怎么跑到嫁女儿上了。” “哦对,田氏代齐,叶家是不是在搞田氏代齐的把戏。” “如若叶家真的是要玩这个把戏,咱们该怎么应对?” 叶家开办学堂,收留孤儿,将这些孤儿抚养长大,为其安排谋生的门路,这些人蒙受叶家恩情,自然将叶家视作父母,会尽一切所能报答叶家。 田氏代齐走的是官场路线,将家中的儿子们都安排到官场上,从朝堂到地方,全都被田家的儿子们把控。 叶家走的是民间路线,将学堂中的孤儿们安排到贩夫走卒车船店脚各行各业。 两者路线截然相反,但目标必然一致,都是所图甚大。 “我等之前掌握舆论喉舌,可以对叶家口诛笔伐,然而叶家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笼络到孔家家主。” 孔家家主是大儒,纯正的圣人之后,是所有读书人的信仰,有这位老爷子在叶家坐镇,哪个读书人敢说叶家半句不好的话,指定被其他读书人喷死。 文斗斗不过,武斗也斗不过,还被叶家抓住了粮食这个致命软肋,无计可施的七宗突然发现,每家出一个女儿也不是不能接受。 最终,所有家主都转向李家,等着李家家主拍板做决定。 李家家主咳了咳,“叶家与我等信念相悖,利益相冲,根本不可能和平相处,叶家不死,七宗必亡。” 其他几个家主同时点头,确实是这个道理。 李家家主伸出两根手指,“第一,我等要效仿叶家,多建学堂,将家族中庶出和旁支的子弟全都送入学堂,培养成才,稳住官场上的优势。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其余人纷纷点头,统一了这一决定。 毕竟家族中多出一个人才,力量也就壮大一分,横竖都是赚的。 李家家主又补充道:“同时,还需要资助一些有天赋的贫寒子弟,供他们求学,还可以将家族中一些旁支和庶出的女娃许配给他们。” 如果是以往,七宗肯定会反对的,毕竟七宗的女儿是外人争相祈求的婚配人选,每年七宗光是收彩礼都能收到手软。 这要是招一堆穷小子进家门,彩礼没了不说,还得倒贴一堆嫁妆,两头亏啊,如果这穷小子再混的没出息,岂不是全赔。 可是叶家的例子就在眼前,人家就是招了一个流浪汉当上门女婿,据说当初还是个疯疯癫癫的道士,所有人都不看好,结果呢,愣是把叶家一手推到世家大族的行列。 不羡慕是不可能的。 所以,七宗都打定主意,广撒网,多捞鱼,万一捞到第二个萧战呢? “这一点绝无问题,大家都是聪明人,谁也不会落于人后的。直接说第二点吧!” 李家主点头,刚要说下去,心腹递过来一封密信。 看了这封密信,李家家主脸色一变再变。 其他人不禁好奇,“李兄,发生了什么事?” 李家家主叹息一声,“圣上康复了。” “什么?卧床快半年的圣上又康复了?” “没错,不仅康复了,还上朝会见群臣了。” “这……我等的计划该如何是好?” 第231章 你落泪了 热闹沸腾的宁江平静了下来,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朝廷似乎注意到了宁江的乱子,拨下来一笔赈灾的银子,用于抚恤百姓,灾后重建。.33yqxs?.??m 为了防止赈灾银被侵吞挪用,朝廷派遣包大人亲自押送。 对于这位老熟人,萧战是一点都不欢迎,脸上写满了嫌弃,就差把大门垒死了。 不过,叶家其他人对包大人还是欢迎之至,听说包大人要来叶家,一大清早就把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大红灯笼高高挂起,叶天信和叶林氏穿上崭新的衣服,站在大门外等候。 包大人例行公事,代表官府表彰了一下叶家在宁江修路架桥对民生的贡献,又表彰叶家建藏书阁搜集海内外书籍对文治的贡献,最后又表彰叶家售卖肉糜、公开《万金方》以及稳定粮价的贡献,还有叶家开学堂,收拢孤儿之类的贡献。 总之,一大通话把叶家夸成了花,听着这些话,叶天信和叶林氏全都笑得合不拢嘴,睁不开眼。 周围的人也都不断地吸冷气。 哎呀,叶家这么厉害。 哎呀,叶家做了这么多人。 哎呀,原来这个事也是叶家做的,包大人不说都不知道呐。 功劳终于说完了,该说奖励了。 这一下,所有人都支棱起了耳朵。 吊了半天胃口,包大人终于从袖子里掏出一份黄绸子,文绉绉的说了一大通废话,最后的来了一句“敕建牌坊”。 很多人听到“敕建牌坊”的时候都激动地面红耳赤,尤其是叶天信两口子,激动地就要跪下了。 因为这是牌坊,是表彰功勋、科第、德政以及忠孝节义所立的建筑,昭示家族先人的高尚美德和丰功伟绩,兼有祭祖的功能。 而且牌坊这东西通常都是地标建筑,是道路命名的参照,比如某某街、某某路、某某胡同中的某某,通常就是牌坊的名称。 路人们从牌坊下走过的时候,都会自然而然的看到牌坊上的文字,知道这家人的功勋事迹。 可以说,谁家有个牌坊,能光耀乡里几百年。 能够得县令的批准建牌坊就已经是极大的殊荣,而叶家是获得圣上的批准,还是包大人亲口宣读的。 光是这一点,别说宁江县,就是东海郡都没有,足够后人敬仰、吹嘘了。 可是这时候,旁边传来一声冷哼。 “才敕建,谁稀罕!” 话音虽小,但是在这种针落可闻的环境下,所有人都清清楚楚的听到了。 胆小的人连忙低下头,胆大的人则眼珠乱转四处乱瞟,想要瞅瞅是谁这么大胆,可是看到说话之人后,胆大的人也连忙低下头。 包大人尴尬的咳了咳,状做没听见。 叶天信听声音就知道是自家女婿说的,于是拉了拉萧战的袖子。 只听叶天信压低声音说道:“贤婿啊,不得对圣上无礼,会掉脑袋的,赶紧跪下磕几个头,说一声领旨谢恩。” 叶林氏也连忙向包大人解释道:“我家这女婿脑袋不太灵光,经常干些傻事,说些胡话。乡亲们都是知道的,大家都知道的吧。” 周围的人大都受过叶家的恩惠,如果没有叶家的赖鱼汤,很多人都会活活饿死,所以,大家也都乐意帮叶家打掩护。 “是啊,叶家这女婿以前是流浪汉,听说是淋雨发烧,脑子烧坏了。” “以前是个道士,练功走火入魔神智伤了,经常说脑袋疼呢。” “傻人有傻福啊,要不然怎么能娶上叶家小姐这样的仙女啊。” 包大人连忙说道:“哎,圣上待民如子,官民一家,接个旨而已,就跟听圣上说几句话一样,哪里用得着下跪的。” 说完,包大人连忙上前两步,把圣旨塞到叶天信手中。 叶天信则紧紧地攥住,还用胳膊抱在怀里,生怕别人抢去了似的。 看到包大人这般做派,紧随其后的官员们也都选择性的失明。 刚才什么也没听到,对的,一定是这样。 等叶家的人迎着包大人进入院内,门外瞬间炸开了锅。 “看到没有,包大人对叶家热情着呐,叶家肯定是傍上大树了。” “包大人对叶家真是青睐有加啊,这种事都能帮着遮掩。” “哎,叶家要发达了啊。” “您这话说得,好像叶家现在不够发达似的。” 去正厅的时候,叶天信陪着包大人入座,叶林氏则故意落后一步来到萧战身边。 “女婿啊,你知不知道,你刚才要闯大祸了啊。” 叶依若平日里虽然袒护萧战,可今天出奇的与父母站在一起。 “夫君,咱们家虽然有了些钱财,可也不能目中无人,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圣上的不是。” 如果是别的事情,萧战就算心中不满也不会表达出来,可唯独这件事,萧战一点委屈都受不得。 因为,这是萧战心中的逆鳞。 一幕幕往事浮现在心头,心脏就像是被一柄尖刀戳中,还在其中来回翻滚,将伤口割裂得更大。 萧战的眼睛迅速涨红,面颊上的肌肉也不断地抽动起来,嘴角也神经质的勾起,并且发出一连串嘿然的冷笑。 “哼,哼哼哼……当着宁江城百姓的面怎么了,就是当着他皇帝老儿的面我也敢说,他敢把我怎么的,又能把我怎么的?” 叶林氏吓得面色煞白,缩着脖子看向正厅的方向,唯恐这番话被包大人听见。 叶依若也连忙捂住萧战的嘴,一脸焦急的哀求道:“夫君,别说了,快别说了。” 萧战本能的就要挣开,可是这时候,手背上传来一阵冰凉。 下意识的看过去,却发现叶依若脸上已经流满了泪水。 “夫君,你是不是犯病了,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你要是心里难受想发泄,那就打我吧,打死我也不怨你。可千万别喊了,求求你了,千万别喊了。” 或许是一直以来萧战都表现的很正常,所有人都忘记了萧战“疯癫”的事实。 只是没想到,萧战会在今天这个要命的节骨眼上发疯,还当着包大人的面说出那种话。 “夫君,你哪里还疼吗?” 萧战摇了摇头,眼睛中的血色一点点退去,狰狞的表情也逐渐变得柔和起来。 “娘子,为夫心疼。” 叶依若连忙摸着萧战的胸口,“妾身给你揉揉。” 萧战捉住叶依若的略显粗糙的手掌,温柔的说道:“娘子,为夫心疼的是……你落泪了。” 第232章 传授兵法 “娘子,为夫心疼的是……你落泪了。” 仿佛有一根手指,轻轻地戳在了叶依若的心尖上,一股悸动从叶依若的胸口传遍全身,脑海中也一片空白。 抬头仰望着萧战那认真地表情,看着其清澈的眸子,叶依若顿时疑惑了。 夫君究竟是清醒着,还是糊涂着? 可是刚才那句话说的真是好听啊。 难道夫君疯疯癫癫的时候才会说好听话? 真想让夫君一直这么疯疯癫癫下去啊…… 看到这一幕,叶林氏无声的退下了,不过她还是趴在庭院拐角处,偷偷地观察了一会儿。 发现萧战没有继续发疯,这才吩咐下人说:“看好姑爷,哪都不能让他去。” 没多久,包大人酒足饭饱,不胜酒力,被叶家安排到了客房休息。 只是刚躺到床上,醉醺醺的包大人便坐了起来,因为床对面的椅子上有人。.33yqxs?.??m 萧战笑呵呵的说道:“包大人好酒量啊,你们俩分了一坛子酒却跟个没事的人一样。” 包大人也跟着笑了笑,用手揉揉脸,瞬间没了醉醺醺的样子。 “道长您也知道,臣下在朝为官,应酬多,酒量想不大都不行啊。” 萧战哼了一声,“好了,说正事,你来宁江究竟想干什么?” 来宁江表彰叶家,这种小事随便拍个闲散官员就行,根本不可能让包大人亲自跑一趟。 唯一的解释就是,这老头有别的事情,表彰只不过是一个幌子。 包大人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道长还在为牌坊的事生气?” 萧战哼了一声,朝廷表彰臣民的方法有很多,赏赐钱财物品是最下乘的,赏赐牌坊的话惠而不费,还有劝民向善的教化功效。 而牌坊也分为三六九等,分别是:御制、恩荣、圣旨、敕建。 叶家得到的就是敕建,属于所有牌坊中最低级的,萧战根本看不上。 包大人从袖子里拿出一个黄绸子卷轴,“道长,这里还有个御制的圣旨,最高等级的赏赐,不需要叶家出一分钱,宫里会承包所有花费,所需钱财、物料、人工全都由宫里提供。这个更荣耀,也更恩宠,但是道长您需要吗?” 萧战哼了一声,没有伸手去接圣旨,“一块破石头,谁稀罕!” 包大人又把圣旨揣了回去,笑嘻嘻的说道:“道长,叶家毕竟是刚刚起步,一个无官无爵的平民之家,有个敕建的牌坊已经很不错了,如果赏赐的太多了,树大招风啊。” 萧战眉头皱起。 相比起被皇帝老儿无视,赏赐一个敕建的牌坊,萧战更不愿意被皇帝老儿关注。 包大人拿出这个御制牌坊的圣旨,说明皇帝老儿正在注视着叶家,注视着自己。 这令萧战很不舒服。 “说吧,你这次来宁江又要干什么?如果没事,明天就哪来的回哪去吧。” 包大人笑了笑,“臣下此次来宁江自然是有要事的。” “说!” “道长,叶家开学堂之后,将会有更多的寒门子弟甚至贫家子弟成为读书人,走进科场,步入官场,这会极大冲击门阀世家的势力,于国于民都是大好事。门阀世家在历朝历代都是心腹之患,没想到道长巧施妙手,将其化解于无形。” 萧战冷哼一声,“我才没那么好心,叶家开学堂只是为了家中仆役们的子女入学,才不是为了国家大事。” 包大人也不分辩,只是笑着点头,“还有一事,四大粮商垄断粮食多年,严重妨碍国计民生,然而四大粮商与门阀世家同气连枝,历朝历代都束手无策,却没想到道长将其连根拔起,这又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大好事。” 萧战再次冷哼,“我只是为了宁江的百姓不挨饿,顺便赚点钱养我家娘子,才不是为了天下人,你们想多了。” 包大人听到这话,嘴角一勾一勾,想要笑却又忍住了。 “道长,您那个《万金方》真是济世良方,救命神药,圣上安放抓药服用之后身体明显好转。” 什么? 听到这话,萧战瞬间攥紧了拳头。 该死的,竟然把这个老东西忘了。 《万金方》确实有去除百病,调养身体机能,令人重新焕发生机的功效,只不过其中的香料价值连城,寻常人有钱也未必能弄到。 然而皇帝是寻常人吗? 这天下有什么香料是皇帝弄不到的? 皇帝老儿原本都卧床不起,眼看着就要去阎王爷那报到了,可是一个《万金方》成了吊命的良药,把他给救了回来。 萧战知道这方子的功效,也知道帝王对长生的渴望,皇帝老儿一定会把《万金方》当成饭吃,当成水喝。 如此一来,疾病痊愈不在话下,身体调养之后长命百岁根本不是事。 对此,萧战只能咬着牙说道:“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包大人低下头,心中暗道:原来道长不是故意公开《万金方》的,而是无意中惠及了陛下。 不过包大人决定将这个秘密埋藏在心中。 “道长,因《万金方》之故,香料价格水涨船高,所涉及的各种草药也价格攀升,天下间已经形成一股西进的风潮,朝廷打算因势利导,将西部大开发定为国策。” 西部大开发? 萧战认真咀嚼这个词,脸上古井无波,心中却微微的如释重负。 叶家的南北杂货想要走出去,西域是不可绕过的一环,阿卜杜拉想要回绿洲之国复国,大贤者的教派想要光复旧土,也都得回到西域。 这些事情由叶家一己之力来推动的话势必千难万难,即便一切都顺风顺水,也得几十年后甚至上百年后才能见到成效。 可是成为国策,由朝廷去推动的话,这个过程会缩短十倍百倍,当下就能见到成果。 不过萧战还是冷笑着说道:“皇帝老儿不过是为了一己之私,想要长生不老,才不是为了黎民百姓。” 包大人没有反驳,因为这是事实。 从前有个亡国之君,为了南下游玩开挖大运河,确实劳民伤财,动摇国本,可是大运河挖通之后连接南北漕运,富庶了沿岸十几个城市,更养活了上百万依靠漕运为生的百姓。 圣上制定西部大开发这项国策确实与秦始皇东海求药类似,但这个过程中必然会为西部边陲带去数量众多的百姓、商人、军队,提升西部边陲的繁荣,增强朝廷对西域的掌控。 君王得到了珍稀的香料,又得到开拓之君的美名,百姓一夜暴富,人生逆袭,朝廷也开疆拓土,扬威异域。 官民同乐,各取所需一切,不存在剥削和压迫,一切都那么的美好。 可是萧战直勾勾的看着包大人,“你每次来都会给我找一堆麻烦事,这次应该也不例外吧?” 包大人咳了咳,“什么叫麻烦事?你要觉得麻烦,臣下还把那一万户工匠带走,可好?” 萧战哼了一声。 这一万户工匠搁在别的地方绝对是累赘,哪个大家族也养活不起。 可是叶家偏偏就接下来了,还安置得妥妥当当,工匠们也在为叶家源源不断创造收益。 谁敢打这些工匠的主意,萧战绝对打断那人的腿。 包大人笑了一会儿,终于图穷匕见。 “那啥,叶家学堂铁匠木工裁缝账房之类的,什么都教,可是有一样叶家似乎忘记了。” 萧战挑了挑眉毛,“什么?你说说?” 包大人一脸认真的说道:“兵法!” 第233章 含血喷人 听到这个,萧战两眼紧紧眯起,“这是你的主意,还是皇帝老儿的主意?” 包大人连忙躬身拜下,“臣下不过是一文官,哪敢置喙武备之事。” 言外之意,这是皇帝老儿的意思了。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不可不察,就算给包大人十个胆子也不敢擅自做主。 “皇帝老儿是什么意思?” 包大人再次躬身,“臣下不敢妄自揣测圣意。” 萧战心中暗自琢磨,皇帝老儿难不成是想让叶家学堂教授兵法,然后以谋反的罪名抄灭叶家? 毕竟民间不得私藏铠甲,更不得私授兵法,违者一律以谋反论处。 没有这个必要吧? 皇帝老儿又不是不知道自己的实力,绝对敢玩这种阴损手段。 如果是破例允许叶家学堂教授兵法,皇帝老儿打得又是什么主意? 天下原本就不太平,再教出来一大批饱读兵法的人,岂不是提前开启大争之世。 萧战摇了摇头,心中暗道:天下大乱不大乱跟我有什么关系,把宁江这一隅之地建成世外桃源就行了。 如果能培养出一批饱读诗书的书生,再培养出一批饱读兵书的书生,宁江也称得上物华天宝,地灵人杰了。 于是,萧战点了点头,“我会在叶家的学堂中增设兵法的课程,再聘请一些军中将校来学堂传授经验。” 这些东西萧战原本就在做,只不过都是放在暗处,没有摆在台上。 斧头帮成员依然活跃在宁江地界,在暗中默默维护宁江的治安,保护叶家的产业和重要人员。 时至今日,斧头帮已经成了叶家的专业安保力量,其成员分成两班,轮换执勤。 休息的时候,斧头帮成员就在驻地修行武艺,切磋对练,同时也会演练一些战阵的配合。 而现在,又要给他们增加一门兵法的课程了。 看到萧战点头,包大人脸上一喜,可是刚要说话便被萧战打断。 “大贤者毕竟是番邦异域的学者,仰慕中原文化,想要在中原开宗立派,传播域外的学识。他以身殉道著书万册,官府就没有一点表示?” 包大人笑了笑,再次将袖子里的黄绸子圣旨拿出来。 “道长,这不是吗,御制牌坊。道长用不着,正好可以给那大贤者了。” 萧战心中暗骂这老倌奸诈,更是生出一巴掌将其拍死的冲动。 “如果没别的事了,你可以走了。”说完,萧战又补充一句,“就算有别的事,你也可以走了!” 包大人心中暗道:就知道是这个结果。 不过,此行的目的达到了,也就没必要赖在叶家了。 …… 包大人离开宁江,但是跟随包大人来的皇家工匠留了下来。 因为大贤者得到的是御制牌坊,从用料到做工都是皇家御赐,不用地方上和大贤者本人花一分银子,全都安排得妥妥当当。 几天功夫,藏书阁正门外便立起一座高耸巍峨的牌坊,其上雕刻着对大贤者生平、功绩,以及圣上对大贤者的赏赐。 有了这个牌坊,藏书阁瞬间变得庄严肃穆起来,寻常人从牌坊下走过的时候都会忍不住的正衣冠,目不斜视,缄默息声。 另一个就是叶家的牌坊了。 虽然是敕建,需要自己出钱出力,可叶家还是高兴得请来了戏班子,在门前大街上搭台唱戏,表达心中的喜庆。 连着好几天,叶家门外都熙熙攘攘,水泄不通。 有人是过来看戏的,有人是过来看牌坊的。 藏书阁门前那个牌坊是御制的,施工的全都是皇家御用工匠,周围也有官兵把守,老百姓们根本不可能靠近。 而叶家这个牌坊不一样,用的都是自家工匠,也没有人把守,老百姓们可以凑到近前仔细观看。 这对于没见过牌坊的老百姓们来说,比戏台上的戏文还要吸引人,一个个都看得津津有味。 看着叶家的牌坊一点点立起来,叶天信和叶林氏全都兴奋的浑身直哆嗦。 尤其是最后竣工的时候,叶天信非常阔气的包了上百个红包,干活的工匠给了大红包,帮忙的小工给了小红包,就连工匠们端茶递水的伙计也都给个一个红封子。 跑腿伙计打开红包一看,里面是厚厚一沓粮票,每一张上面都写着一百斤字样,加起来就是一千斤粮食,这可是一年的口粮啊。 小伙计也会来事,举着红包跪在地上,大声喊道:“多谢叶家主,多谢叶家主赐小人千斤精粮,小人全家一年的口粮都有了,谢谢叶家主。” 听到这话,周围的人全都大吃一惊。 本来还以为红包里随便包几文钱,意思意思就罢了,却没想到包的是粮票,而且是面值最大的。 干活的工匠们也纷纷打开自己的红包,然后全都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如果主家封了几百文钱,或者几两银子,他们或许不会有什么感觉,可是几千斤上万斤的粮票,拿在手中就感觉沉甸甸的。 正如之前那小伙计说的一样,一千斤粮食就是全家人一年的口粮了,粮票不是钱,而是命。 于是,拿到红包的人纷纷跪下,感谢叶家主的慷慨。 叶天信连忙搀扶起众人。 可是这时候,人群中突然传来一个不和谐的声音。 “叶家当了表子还要立贞节牌坊,现在又花这么多钱,怕不是给工匠们的封口费吧。” 现场瞬间寂静。 在这种大气都不敢喘的氛围下,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都显得压抑起来。 叶天信愤怒的抬起头,向着人群中看去,然而他看到的是一个个低垂的脑袋。33yqxs?.??m 没有人敢抬头,更没有人敢说话。 “谁,到底是谁说的?有本事站出来对质一下!” “我叶家站得直、行得正,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凭什么污蔑我叶家!” 叶天信一连问了三遍,却没人回答。 可就在叶天信以为那人消失了的时候,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又传了出来。 “叶家与四大粮商合谋操纵粮价,谋取暴利不说,还赚得好名声,甚至蒙蔽了圣上,真是其心可诛!其罪当诛!不杀之不足以平民愤!不杀之不足以谢天下!” 轰! 人群瞬间爆炸。 “什么?叶家与四大粮商合谋?” “饥荒竟然是叶家一手操作的?” “难道我们都被骗了?” 叶天信听到这话顿时慌了,“大家不要听信谣言,我叶天信在此发誓,绝无此事!” 人群中那个声音桀桀冷笑几声,“如果不是与四大粮商合谋,叶家凭什么接手四大粮商的粮仓以及粮仓里的粮食?如果没有那些粮食,叶家拿什么保障粮票的信誉?就凭你们仓库里那些装满干草的麻袋吗?” 叶天信心中一震,微微色变,“胡说八道!” 然而,那人立刻回道:“死不承认?那好,大家去码头,打开叶家的仓库一看便知!” 第234章 山精野怪 叶家的仓库中根本没有粮食,一粒粮食也没有。 之前与四大粮商博弈的时候,叶家干草、棉花、皮货等装进粮袋中,趁着夜色从暗道搬上船,白天再大摇大摆的搬进仓库,做出一种叶家有粮,而且还有粮食源源不断流入的假象。 这个假象是为了忽悠四大粮商,使得四大粮商不敢和叶家死磕。 正是因为中了叶家的计,四大粮商才会举棋不定,再加上所有粮仓都被暴雨袭击、冲毁等怪力乱神的事情发生,四大粮商才会退出粮食生意,把一切都打包卖给叶家。 当然,这都是计谋,不能摆在台面上。 还有一些是萧战使的仙家手段,四大粮商到现在都以为那是天谴的征兆。 宁江城的百姓们不知道这一切,他们只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耳朵听到的,一大群人冲向码头,群情汹涌的喊着打开粮仓,让大家一睹究竟。 看到这一幕,叶天信急得直跳脚。 “谁,究竟是谁在背地里搞我们叶家?” 这事情来的蹊跷,而且方才说话的人声音飘忽不定,循着声音根本找不到人,显然是有备而来。 叶家的人已经收到消息,连忙把仓库大门锁上,斧头帮的成员也闻讯赶来维持秩序。 “都给老子站好了,谁敢跨过这条线一步,老子卸他一条腿,敢跨过两步,老子拧了他脑袋!” 说话的是一个斧头帮小头目,身材魁梧,筋骨粗壮,说话的时候周围都带起嗡嗡的震荡,旁边一棵小树都扑簌簌的落叶子。 在如此威势之下,围聚过来的百姓们全都畏惧的向后退去,远远离开小头目脚下的线。 可是这时候,人群中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君子坦荡荡,小人藏戚戚,叶家肯定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才这般藏着掖着。”33yqxs?.??m 听到这话,斧头帮小头目顿时大怒,“谁?谁他娘的瞎胡咧咧,有本事站出来!” 那声音回答道:“为什么要站出来,被你们打击报复吗?我才没那么傻。” 周围的人听了这话,也都狐疑的看向仓库。 “人家说的没错,叶家打开仓库看看不就醒了。” “是啊,叶家要是有粮食,打开仓库看一眼就是。” “叶家发行的粮票卖了上百万两银子,仓库里的粮食肯定不少吧?” “对对对,我们买了粮票,肯定要看一眼我们的粮食才踏实。” 面对步步紧逼的人群,斧头帮小头目满头大汗,在帮派厮杀中身中十七刀都死战不退的他一步步向后退去。 因为面前不是穷凶极恶的江湖人,而是寻常普通的小老百姓。 “我们只想看一眼粮食。” “求求大老爷发发慈悲,给我们看一眼吧。” 仓库后门,叶天信咬牙切齿的说道:“贤婿啊,咱们粮票生意太挣钱了,有人眼红想使坏啊,只是没想到他们会拿咱家仓库做文章,失策,失策啊!” 萧战点了点头,施展天视地听之法在人群中搜索,追寻煽风点火的人。 然而萧战找了一遍又一遍,还是一无所获。 这个结果令萧战大为惊奇,看样子对方并非普通人,而是有点道行的修行者。 这时候,叶天信又说道:“贤婿,你赶紧找点人,咱们顺着暗道往仓库里送点粮食。” 萧战摇了摇头,“爹,咱们这时候往仓库里送粮食,要是被人家抓个现行,浑身是嘴都说不清了。” 更何况,仓库里存粮都是百万担级别,靠着几十个人偷偷的搬运,根本是杯水车薪。 叶天信急得直跺脚。“该死的,到底是谁污蔑咱们。” 这时候,仓库外面的人又说道:“叶家和四大粮商同流合污,一起演戏,钱赚到了不说,还赚了口碑,真是表子也当了,牌坊也立了,所有人都以为叶家是大善人。” “对啊,叶家何德何能,接盘四大粮商的产业,分明是四大粮商推选出来的傀儡,为的就是演戏。” “局中有局,计中有计啊,叶家简直不要太无耻!” “开仓,开仓,开仓!” 闻讯而至的人越来越多。仓库门前被围得水泄不通。 刚开始人们还信任叶家,觉得叶家救了叶家的百姓,不可能是奸诈无德的粮商。 可是听了那些煽风点火的话,人们逐渐摇摆,对叶家也渐渐地怀疑起来。 “是不是,打开仓库看一眼不就知道了。” “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打开看看不就清楚了!” “都这么长时间了,叶家的主事人怎么还不出来,是不是心虚了?” 听到这话,人们纷纷喊出“叶天信”的名字。 刚开始还只是稀稀拉拉的几声,可是渐渐地,人们的声音汇成一股,变得整齐划一。 听到成千上万的人喊自己,叶天信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脸色也变得煞白。 看到叶天信的模样,萧战叹了口气,随即转身向仓库正门走去。 咔嚓! 仓库的大门动了。 正在呐喊的人们瞬间噤声。 “开了,开门了,仓库打开了。” “等会儿咱一起冲进去,一定要看个究竟。” “如果叶家和四大粮商是一伙的,老子一定得捶死他们。” 可是很快,窃窃私语的人们也都闭上了嘴巴。 因为仓库大门打开后,出现的是萧战的身影。 “是叶家的上门女婿。” “这人脑袋不正常,不好惹。” “等会儿得避着点他。” 然而,萧战不闪不避,径自走向人群。 人群下意识的向后退了退,可是这时候,人群中有人喊道“别怕他,咱们是查询真相的,不要怕他”。 听到这话,人们瞬间站稳脚跟,更是隐隐中将萧战包围起来。 萧战无视面前的人们,目光在人群中扫了扫,随即盯住其中一人。 被萧战视线锁定的一瞬间,那人只觉得自己心脏骤停,随即在本能驱使下逃跑。 然而前后左右全是人,人挤人人挨人,根本跑不掉。 情急之下,那人倏然跳起,然后在无数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中跳上墙头,跃上树梢。 人群哗然,纷纷称赞此人好轻功。 只有萧战冷哼一声,满脸不屑,因为他已经看出了那人的真身。 “一只山精野怪,模拟人声,蛊惑人心。这么多人被它耍的团团转,真是可笑。” 听到萧战的话,树梢上的人反唇相讥道:“你们叶家人面兽心,吃人肉喝人血。叶家要是问心无愧,为什么不打开仓库看看啊!” 第235章 你开个价 萧战没有理会对方的话,而是抬手指向前方的江面。 “看到了吗,叶家的粮食,都在那里!” 众人全都转过身向江上看去,然而,江上只有浩渺的烟波和飘荡的水雾,除了几艘打鱼的小船,就只有连成一线的天水。 而就在人们疑惑的时候,远处江面上出现了一排黑影,眼力好的人立刻看出,那些是船的桅杆。 “嘶,那不是江河里的船,而是海船!” 海船与江河中的船是有区别的,一个是造型上,一个是大小上。 宁江靠水吃水,人们对船舶都十分了解,一眼就看出了这些船的来历。 “没错,这些都是海船,是叶家远赴海外探索的船队,如今他们顺利返航了,带回了丰厚的战利品。” 树梢上的人立刻说道:“叶家不要顾左右而言他,我们在说仓库的事。” 人们立刻醒悟过来,自己是来探索真相的,如果叶家和四大粮商同流合污,坑害百姓,就算他们探索海外有功也不能低过。 萧战哼了一声,“大家耐心等待片刻。” 或许是对叶家依旧抱有一丝丝信任,众人听从了萧战的话,没有再继续鼓噪,而是齐刷刷的望向江面,有些急性子的人还向前跑去。 海船越来越近,最终在码头靠岸,一群皮肤晒得黝黑的船员下到岸上,二话不说便跪了下去,热泪盈眶的亲吻着脚下的地面。 对于这一幕,出过海的人都深有体会,即便没出过海的人也都从其他人那里听说过。 一旦出海,就是一只脚踏进鬼门关,随便遇到点大风大浪,或者触礁什么的就会船翻人亡,葬身鱼腹。 能活着回来都是祖宗保佑,而且很多活着回来的人说什么都不会再出海了。 看到这些人的模样和动作人们便知道,叶家没有说谎,面前这些的确是探索海外归来的船队。 “诸位辛苦了,现在可以汇报你们的战果了!” 为首的人立刻将一个清单双手奉上。 “回禀东家,我等驾船出海,依照海图航行,历时四十五天终至安南,修整半月之后又南下二十余日,抵达占城。恰逢蛮族攻伐,我等助占城国王击败蛮族,救下王室。占城王听闻我中原繁华,携王室成员数十,前来中原朝圣。” 听到这话,周围的人全都惊呼出声。 本来还以为叶家的船队充其量也就是搜刮一些海外的土特产,香料、木材、草药什么的,却没想到人家把一个国家的王室打包带回来了。 虽然叶家的人说得风轻云淡,但是这番话字里行间处处透露着刀光剑影。 占城国国王是真心仰慕中原顺道而来也好,被叶家人强掳裹挟而来也罢,对中原人而言,这都是灭国开疆的赫赫武功。 于是,人们自发的欢呼起来。 “叶家威武!” “叶家威武!” 这时候,船队后面几艘造型独特的小船靠在了码头上,随即,一个身材矮胖面容黝黑的男子,带着一群黑皮肤的女眷下船。 看到这些人独特的长相和穿着,人们立刻明白,这就是占城国国王和王室成员了。 于是,欢呼声更加响亮,也更加热烈。 树梢上的人不乐意了。 “叶家是吃人不吐骨肉的豺狼,叶家和四大粮商合伙,荼毒百姓,坑害天下人啊。” 然而,没人在意这种细节。 哪怕叶家真的干了这种事情,单凭灭国开疆的武功,也足以抵消了。 萧战竖起右手。 “除了占城国国王,你们还带回了什么?” “回禀东家,我们带回来了一船沉香木,此物在安南等地漫山遍野,与薪柴无异。此外还有诸多香料、锡、铜等矿产。其他空船全都装满了占城稻。” 萧战点了点头,“占城稻带了多少?” “船上压舱的石头都换成粮袋了,全都是新收的稻谷,可以留种的。算起来,大致有五万石吧。” 听到这个数字,人们十分惊讶,叶家也不是没有粮食,那些传言不可信。 可是树梢上的人喊道:“五万石粮又不多,叶家十天半个月就售光了吧。” 有精于计算的人仔细算了算,五万石也就是六百万斤,这些粮食的确不多,估计卖不了几天,叶家就得断粮。 看到众人的疑惑,萧战转向占城王。 “远道而来的客人,不知您是否懂得中原话?” 占城王立刻点头,“小王仰慕中原文化,从小便跟随宫中的学者学习中原文化,最近几个月在船上时也在锻炼口语,简单的交谈应该不成问题。” 于是萧战问道:“那么,我想问一下,占城国有良田几何,亩产多少?” 听到这话,占城王立刻骄傲的挺起胸膛。 “我占城国地理得天独厚,千里疆域均为良田沃土,且水网密布,无需灌溉,稻谷也都是野生,根本无需播种插秧,只需要等稻谷成熟时收割即可。至于亩产嘛,大概有六七百斤。” 嘶…… 人们全都惊呆了。 占城国全都是良田沃土,而且水网密布,这种土地放在宁江就是上好的水田啊,这些田都被地主们囤积了,根本不会流转买卖,属于有价无市的类型。 宁江种稻子,插秧累死个人,还得灌溉,还得除草,最后还得看老天爷赏不赏饭吃,而人家占城国呢,稻子就是野草,自生自灭,人们只需要去收割就行了。 最重要的是产量。 宁江一亩上好的水田,精心打理,再加上堆肥,老天爷又赏饭吃的话,收成也就三百多斤。 如果能收四百斤,县太爷都得过来查验,如果属实还得当做祥瑞上报到京城。 而占城国的田,不管理都能收六七百斤,如果精心打理,岂不是八九百斤,甚至上千斤? 想到这个可能,宁江的百姓们全都激动地不能自持。 “国王陛下,占城国还缺人吗?” “国王陛下,一家人能分几亩地?” “俺就是有力气,一个人能耕三十亩地。” “俺四十亩。” 许多在宁江没田没地的人纷纷打起了迁徙的主意。 同时,人们明白了一件事,占城国的粮食漫山遍野,而且不要钱一样堆在地里,只要动动手就能丰衣足食。 守着这么大一块宝地,叶家还会缺粮? 四大粮商估计就是知道了这个消息,才会退出粮食生意,将其让给叶家了吧。 看到叶家轻而易举化解了危机,树梢上的人气得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最终只能在屋顶上腾跃几次,消失在远方。 萧战本想追去,可是占城国国王在身边,只能放弃了这个念头,专心陪客。 占城国国王一脸的吃惊的说道:“中原乃天朝上国,我占城国弹丸小国,缘何天朝上民要纡尊降贵来蔽国种田?” 萧战没有解释。 天朝上国确实繁荣富裕,但并不是每个人都能过上温饱的生活,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大有人在。 宁江百姓还好一些,其他地方就难说了。 于是萧战问道:“国王陛下,如果占城国需要劳力,可以告知叶家,我叶家会挑选勤恳忠直的良家子送往占城国。国王陛下只需要划一块地给他们,他们自己就会垦辟荒野,修建村落。”.33yqxs?.??m 还有这等好事?占城国国王大吃一惊。 自己国家的那些国民一个个都是懒骨头,能躺着绝不坐着的。 房子被风吹倒了,一个个宁可睡树洞也绝不重新修建房屋,种地什么的就更别说了。 稻子成熟之后都是吃多少收多少,其他的宁可烂在地里也绝不费力气收回来。 如果全都换成勤劳的中原人,自己就能少操心了,而且还能像中原的皇帝一样向百姓征税。 占城国国王在心中估摸了一下自己的国土,再想了想四周山林中的蛮族,顿时生出一个绝妙的主意。 “这位小兄弟,咱能不能打个商量?我打算长居中原,占城国那边就交给叶家打理,叶家只需每年付给我一笔租金即可。” 萧战想了一下,重重点头,“叶家愿为国王陛下效劳!” 周围的人听到这话,全都惊讶得下巴脱臼。 见过租地的,没见过这么租地的,直接把一个国家的地都租出去了。 而且,这俩人一个胆大敢租,一个胃口大敢赁,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那占城王就不怕被国人戳着脊梁骨骂卖国贼嘛,国民不乐意搞暴动怎么办? 还有叶家,去千里之外的番邦异国租地种粮,就不怕出个什么岔子,血本无归吗? 这时候,萧战问道:“不知国王陛下心中期望每年收益多少?” 占城王想了想,然后伸出两个巴掌,然后似乎觉得太少了,给自己的王后使了个眼色,王后也连忙伸出一个巴掌。 “小兄弟,小王也不贪多,每年一百五十两就行了。” 听到这个数,周围的人全都被雷得外焦里嫩,一百五十两,是不是少说了一个万字? 占城王看到周围人们的脸色,连忙解释道:“小王在船上时跟船员们交流过,他们都说,十两银子就足够四口之家吃香的喝辣的了,他们很多人最大的梦想就是攒够十两银子,回老家买一块地,盖个房子娶媳妇。小王家眷有点多,所以一百五十两才行。” 周围的人脸色更怪异了。 出海那些船员,一个个都是破落户,甚至流浪汉、乞丐,能有什么眼界,十两银子就是人生最大的梦想了。 感觉到周围人们的神色变化,占城王连忙握起一个拳头,底气不足的说道:“要不,一百两也行……” 萧战咳了咳,“这个先不急,国王陛下你先在中原生活一段时间,对中原有了深刻的理解之后再谈。” 占城王以为自己开的价钱还是太高,于是连忙说道:“五十两,五十两,要不三十两也行。” 第236章 上仙饶命 “国王陛下,先到我叶家安顿下来,接风洗尘之后再详谈?如果到时候国王陛下还坚持这个价,那就这个价吧。” 占城王大喜过望,“好好好,就这么定了!” 说完,占城王喜滋滋的向着叶家的仓库走去。 “国王陛下,不是那。” 占城王指着仓库上的大字说道:“这不是写的叶家吗?这俩字小王还是认得的。” 萧战无奈的说道:“那是叶家的仓库。” 占城王顿时咋舌,中原人真是奢侈啊,修建得这么高大气派的建筑,竟然只是仓库,用来存放东西的,哪像占城国,随便找个空地就能堆放东西。 码头周围的建筑都比较简陋破旧,即便如此还是比占城国的高端大气,向城中走,占城王一行人惊叹连连,尤其是到了叶家大宅门前的时候,占城王的下巴都快脱臼了。 “小兄弟,这里真的只是一处民宅,不是皇宫?” 萧战略带不屑的说道:“民宅又如何,皇宫又如何,不都是人住的地方吗?” 可是这话听在占城王耳中就成了“皇宫也比不上我家”。 于是,占城王一行人揣着三分敬畏,三分恭谨,轻手轻脚的跨进叶家,在下人的引领下向客房走去。 交代下人安排饮食住宿,萧战转身向外走去,一眨眼的功夫便消失在茫茫人群中。 与此同时,宁江城外河堤上的小树林中,一只色彩斑斓的小鹦鹉双爪抓着树枝,与身下一只毛色雪白的狐狸对话。 “我们的计策差一点就要成功了,宁江的百姓全都围聚到叶家的仓库门前了,只要打开门就会真相大白,叶家会被全天下唾弃,可是因为那支船队,功亏一篑啊。” 树下的白毛狐狸点了点头,也同样口吐人言说道:“叶家接管粮仓,对粮仓里里外外进行清扫,我那些狐子狐孙都没了住处和口粮,叶家一日不倒,我们便一日不宁。” 鹦鹉妖听到这话,立刻愤愤的说道:“是啊,该死的叶家!之前四大粮商管理粮仓的时候,对咱们都瓜果供奉,香火不断,咱们的子孙也能啄食米粮饱腹。这叶家一来什么规矩都改了,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白毛狐狸一双血色的眼珠子转了转,“其他粮仓肯定也有妖物盘踞,如今也都受到叶家的驱逐,咱们应该与其联络一番,团结一致再斗叶家。” 这时候,旁边传来一阵哈哈大笑。 “我说是谁在背后算计我叶家,原来是你们两个不知所谓的小妖。鹦鹉妖虽然能言善语,可是脑袋不灵光,这些主意都是你出的吧?”33yqxs?.??m 说话之间,萧战来到树旁,居高临下的看着白毛狐狸。 白毛狐狸受到惊吓,脊梁骨瞬间弯了起来,脊背上的白毛也从尾巴尖向上一路竖起,两只血红色的眼睛也极度收缩,变成针孔状。 鹦鹉妖也浑身炸毛,扑棱着翅膀向上飞去。 然而,不等鹦鹉妖的爪子离开树枝,萧战便倏然抬手,袖口瞬间暴涨一丈,挥动着从鹦鹉妖身前掠过,当萧战收回胳膊时,树枝上哪里还有鹦鹉妖的影子。 萧战手掌一翻,手心中浮现出一只色彩鲜艳的小鸟,虽然体型小了许多,但是眉眼花纹和刚才的鹦鹉妖一模一样。 鹦鹉妖虽然极力的扑棱翅膀,可是始终无法脱离掌心的方寸之间,不仅如此,还无法发出任何声音,仿佛掌心之中与外界完全隔绝。 看到这一幕,白毛狐狸立刻散去了浑身的力量,正在蓄力的后腿也一点点的软了下去。 “小妖不知上仙驾到,多有怠慢,还请上仙恕罪。” 白毛狐狸活了千年岁月,无论眼力还是见识都不是只有百年道行的鹦鹉妖所能比拟的。 眼前这个人类无声无息间欺进自己身侧,更是施展出疑似袖里乾坤的法术将鹦鹉妖捉住,用类似掌中天地的法术将其困住,修为端的深不可测。 白毛狐狸自忖即便施展出浑身解数也无法逃脱,既然如此,索性不逃了,免得激怒了上仙,而且上仙没有施展杀招,显然没有杀心,放弃抵抗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萧战冷哼一声,“你们两个在这里商量什么害人的鬼蜮伎俩?” 白毛狐狸立刻竹筒倒豆子的讲述了一遍,随即泣声控诉起来。 “上仙,我等并非害人的妖怪,而是得天地灵气修成正果的灵物,享受人间香火,受到百姓膜拜的山间野神,千百年来始终庇护一方百姓,未曾做过半点坏事。” 说完,白毛狐狸一双前爪作揖,像人一样做出磕头状,“上仙,我等冤枉啊!那叶家甚是可恶,坏我等庙宇,毁我等法身,断我等香火祭祀,我等这才与叶家斗法,所图也不过是一口果腹食粮,一寸栖身之地,并无害人心思,还请上仙明鉴,为我等做主啊!” 听到这话,萧战脸上流露出好笑的表情。 “你,不认识我?” 白毛狐狸立刻恭敬地磕头,“小妖道行浅薄,见识有限,未曾听闻上仙大名,还请上仙恕罪。小妖回去之后一定为上仙供奉长生牌位每日敬奉香火。” 萧战无奈的叹了口气,“我是叶家的上门女婿。” 白毛狐狸猛然抬头,或许是动作太大,脖子里传来嘎吱的声音。 看到狐狸难以置信的表情,萧战点了点头,“对,没错,就是你们要对付的那个叶家。” 说完,萧战放开对鹦鹉妖的束缚。 鹦鹉妖晕头转向的晃了晃脑袋,随即落到狐狸身上,“狐兄,此子便是叶家的上门女婿,就是他坏了我等大事,咱们联手一起斗他!” 白毛狐狸抬起爪子把鹦鹉抓住,然后不顾其挣扎死死地按在地上。 “上仙,误会,误会!我等小妖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上仙法驾,我等愿禁闭洞穴,思过五百年,还请上仙准许。” 萧战笑了笑,这小狐狸话中有话啊,“我若是不给你们面壁思过的机会呢?” 白毛狐狸心中一咯噔,看来这位上仙是起了杀心啊。 虽然有心做困兽之斗,可白毛狐狸知道双方实力的差距,自己和鹦鹉妖绑在一起也斗不过对方一根小手指,反抗只是自取其辱罢了。 权衡之后,白毛狐狸颓然的匐匍在地。 “上仙要小妖死,小妖不得不死。只是恳请上仙勿要株连我等族眷。我等虽为妖物,千年来却始终以草木谷粒粮为食,不曾害人性命,还多次襄助百姓。恳求上仙慈悲。” 鹦鹉妖脑袋不如狐狸那么灵光,但也不傻,很快便明白了眼前的局势,瑟瑟发抖的趴在地上,小嘴张合了几次,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萧战看了一眼两只小妖没有说话,不过眼睛中满是思索的神色。 第237章 出租国家 萧战回到家中的时候,占城王等人已经安顿好了,并且沐浴更衣之后用过了饭,正被叶天信领着在院子里闲逛。 看到萧战,叶天信顿时好奇,”贤婿,你这是出去打猎了?” 萧战点了点头,“刚才闲着没事,出去转了一圈,正好逮着两个小东西。” 说完,萧战提了提手中的鸟笼和绳子,里面是一只五彩斑斓的鹦鹉,而绳子另一头拴着一只浑身毛色雪白的小兽。33yqxs?.??m 占城王目不转睛的看着鹦鹉,拍手夸赞道:“占城国也有许多鹦鹉,不过它们的毛色都很单调,不像小兄弟手中这只,五彩斑斓,而且每一种颜色都鲜艳非常。” 说到这里,占城王突然发现了什么,凑近仔细观察,随即惊讶的叫出声来。 “这小鹦鹉身有五色,鸡头、燕颔、蛇颈、龟背、鱼尾,这可是凤凰之相啊,该不会是上古神兽的血脉后裔吧。” 听到占城王的话,萧战诧异的看了一眼笼中鹦鹉,本来以为这小东西长得歪瓜裂枣,没想到它这每一种丑还都有讲究。 占城王搓了搓手,本能的想要询问这只鹦鹉是否出售,毕竟有可能是上古神兽的血脉,养在身边的话绝对能改变气运,带来福报。 可是再一想,自己身无分文,拿什么买。 萧战也没当回事,随口说道:“爹,占城王饱读诗书,对上古异闻了如指掌,应该不会说错。这小东西有来头,那就给依若养着玩吧。” 叶天信听到这话自然是喜不自胜,女婿有什么好东西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自己女儿,当爹的自然高兴。 “好好好,我这就给依若送过去。” 叶天信走后,萧战转向占城王,笑着问道:“国王陛下还坚持每年五十两银子吗?” 听到这话,占城王脸色一红,再想到自己之前当着成千上万的人喊出这个价钱,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丢人,实在太丢人了。 “小兄弟莫要取笑小王了,蔽国穷弱,见识有限,哪能比得上中原人,还好小兄弟敦厚善良,没有应下小王的价格。” 萧战点了点头,“我现在倒是有些后悔,直接应下五十两的租地价格该多好。” 说完,萧战笑了笑,“好了,不与国王陛下说笑了。我为你介绍一下叶家的产业吧。” 说着,萧战指了指脚下的地面,“咱们现在所处的叶家大宅,县城正中心,占地十亩,房屋建筑都是苏州园林大师的手笔,售价我忘记了,不过隐约记得是十几万两银子,如果加上内部的装饰和家具等,估计还得翻一倍。” 萧战又指了指前院停着的马车,“公输家精心打造的马车,可以说是当今天下最精美的马车了,售价百万两银子。当然,这个价格是虚的,能从公输家拿到这驾马车的人一分钱都不用花。” 萧战又指了指路过的一个叶家丫鬟,“看到她了吗,身上的衣服是苏记布行的明光绸,你看看是不是一闪一闪的,这面料,一尺二两银子,做个衣服得三四尺。” 听到这话,丫鬟不乐意了,停下脚步说道:“姑爷,您看错了,这是今年刚出的西湖水绸,一尺五两呐。也就小姐心善,给大家置办这么好的料子,要是别家,几尺粗布就打发了。” 萧战点了点头,“哦,是这样啊,新出的料子,难怪我认不出来。” 一回头,萧战发现占城王没了踪影。 再低头一看,占城王正蹲在地上捶膝盖。 “小兄弟,等会儿,等会儿,容小王缓一缓。” 占城王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中原的大户人家也太奢侈了,一尺布都要几两银子。这还是丫鬟,要是小姐夫人的衣服该什么价钱? 更别说衣食住行,人吃马嚼了。 听着就腿软,揉了半天都没揉硬起来。 而这时候,萧战又掰着手指头说道:“国王陛下啊,你们占城国一年四季炎热,一身夏装就打发了,我们中原却四季分明,春装、夏装、秋装、冬装都少不了。而且女人还得胭脂水粉、戒指簪子镯子坠子,杂七杂八的,这都是银子。” 占城王刚刚硬起来的膝盖瞬间又软了下去。 “小兄弟,我们占城国周围全是蛮族,那些蛮族穷凶极恶,时不时的就来攻城略地,杀人越货,小王的父祖就是被那些蛮族害死的。” 占城王讲起了自己苦难的发家史,爷爷和老爹都是被蛮族干掉的,他自己当了十几年的占城王,也三次被蛮族攻破王城,最危险的一次蛮族都杀进了寝宫。 “除了蛮族,还有一个龙象寺,里面的和尚打着佛祖的名义敛财敛色,搜刮无度。小王是真的不打算再回那荒郊野岭了,你们叶家随便给个数,就租给你们了,卖也没问题。” 钱不钱的无所谓,实在是不想过那种提心吊胆的日子了。 当初带着家眷一起来中原,说好听了就是朝见上国皇帝,说难听了就是撂挑子跑路了,一路上见识了中原的繁华,占城王再也不想回去了。 萧战着实考虑了一下。 占城国虽然是海外番邦小国,可毕竟是一个国家,花钱租还说得过去,如果是买,在道义上就站不住脚,有损叶家的名声。 “国王陛下,不如这样,我们合作开一个农场,你拿占城国所有国土入股,我叶家提供人员、农具、技术,以及一切后续所需的资源,至于占比方面。” 占城王眨巴了一下眼睛,很上道的说:“三七开?我三你七?” 萧战点了点头,“一九开吧!保底每年十万两银子的收益。同时,我们叶家会帮占城国扫除内忧外患,顺势扩大占城国的土地、人口,以及收益。” 占城王对一九开已经很满意了,毕竟之前可是哭着喊着一年五百两银子的。 而且保底每年十万两,旱涝保收,稳赚不赔,以后占城国疆域扩大,这笔收益还会继续提升。 原本占城王还有那么一点点担心,怕被人戳脊梁骨说贱卖祖宗基业。 可是听到叶家帮忙清缴野人和龙象寺的话,占城王瞬间放下了所有顾虑。 对于一个君王来说,只要开疆拓地有功,即便德行上有点缺失也无妨,毕竟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萧战也打算把这种合作做成一门生意,让海外的其他小国纷纷效仿。 如此一来,叶家钱也挣了,名声也赚了,势力也壮大了。 一举数得! 第238章 白毛狐狸 与占城王定下口头约定之后,萧战便将白毛狐狸养在家中。 白毛狐狸已经知道了萧战的真实身份,知道逃跑是没用的,于是十分乖巧,见到每个人都摇尾巴吐舌头,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姑爷养了只小白狗。 再然后,外出接管粮仓的林长生等人陆续归来,向萧战汇报了一路上的见闻经历,萧战询问几句,立刻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萧战把白毛狐狸牵到自己屋中,刚刚关上门,白毛狐狸便紧张的蜷缩成一团,用大尾巴将自己团团围住,小眼睛也泛着楚楚可怜的光芒。彡彡訁凊 人类最喜欢听的就是穷书生和狐狸精那些不可说却又不得不说的事情,上仙该不会也…… 然而萧战冷哼一声,说道:“你们这些小妖说好听了是野神,说难听了就是银祀,你们存在了千百年不假,却不意味着你们存在得正当合理、名正言顺。” 萧战已经明白了这些小妖跟叶家仇怨的由来。 之前派遣林长生等人去接管各地粮仓,结果这些粮仓都供奉有一些黄大仙、狐狸精之类的精怪野神。 每天三炷香,隔三差五还要瓜果猪羊的贡品,而这些花销全都要从粮仓的储备中扣除。 林长生得知之后,敏锐的察觉到这其中有贪腐,于是下令捣毁精怪的牌位祭祀,并且将主持祭祀的人全都押送到官府,治其侵占财物之罪。 白毛狐狸为自己叫屈,“我等虽然享用香火贡品,可也庇护粮仓平安,驱赶鸟兽虫鼠,不使其毁坏粮食,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萧战嗤笑一声,“看守粮仓的人每月以低价偷卖一批粮食,获得白银三十两,其中用于祭祀的不过三两,剩余的都被他们瓜分了。” 四大粮商也隐约知道粮仓里祭祀山精野怪的事情,对此,他们是宁信其有莫信其无,并未追究过,所以,仓库的看守们便打着祭祀的名义行贪墨之举。 白毛狐狸顿时哑然,“小妖千年来日夜驱赶硕鼠,未有一日懈怠,却没想到最大的硕鼠就是供奉小妖的人。” 萧战看了白毛狐狸一眼,见其神色不似说谎,于是点了点头。 “你们这些小妖孤陋寡闻,连身边的人都不知根底,又怎么知道接管粮仓的是我叶家?” 白毛狐狸眼珠子转了转。“上仙这么一说,小妖倒是记起一个人,是他告诉我们叶家与四大粮商的恩怨争斗,也是他怂恿我们来宁江找叶家报复的。” 说到这,白毛狐狸身子立起,做了拱手作揖状,“上仙恕罪,我等接受四大粮商供奉多年,也是存着报恩的心思,又被人从中调拨,并非故意与叶家作对。” “那人是什么来路,长得什么模样?” 白毛狐狸回答道:“这些小妖却是不知,不过那人身上有妖的气息,又有人的味道,想来应该是个半人半妖的存在。” “人妖吗?”萧战喃喃自语。 民间有很多穷书生娶了狐狸精的传闻,这些人与妖结合也都能孕育出子女,就是所谓的半妖。 乡间也经常有某些新生儿因为长相奇怪,或者带着尾巴、毛发而被当做怪胎遗弃或杀死。 侥幸长大的人妖,要么精擅藏匿,隐于人海不为所知,要么就是因种种怪异之举被相邻所不容,最终爆发冲突,被闻讯赶来降妖除魔的修行者诛杀。 刚踏上修仙之路时,萧战四处降妖除魔,其中很多便是人与妖物诞下的人妖。 白毛狐狸眼睛转了转,“上仙,如果再遇到那个家伙,小妖一定能分辨出来。” 萧战点了点头,不置可否的说道:“人妖暂且不提,先说说你们的事吧。” 白毛狐狸瞬间支棱起耳朵。 这几天被关在叶家,它心里是十五个桶打水,七上八下,不知道叶家会怎么发落自己。 刚开始还有些贪生怕死,毕竟活了上千年,着实不易,蝼蚁尚且贪生,能活着谁也不愿意去死。 可是煎熬了几天,狐狸也看开了,死到不可怕,可怕的是生不如死。 如果被上仙祭炼成法宝、傀儡之类的东西,那就更是活生生的无间地狱了。 白毛狐狸甚至想过自尽,却又怕惹恼了上仙,给自己的子孙们带来祸患。 现在,上仙终于要发落自己了。 萧战说道:“粮仓的看守门祭祀山精野怪应该不是个例,几乎每个粮仓都有这种现象吧?” 白毛狐狸点了点头,“粮仓大都修建在城郊荒野中,人烟稀少,野物众多,寻常蛇虫鼠蚁嗅到粮食的气味都会盘桓下来,在粮仓周围安家。因为吃喝不愁,没有天敌的猎杀,都能活几十年上百年,久而久之就开启灵智,成了妖物。” 萧战仔细的看着白毛狐狸,说道:“你身上的妖气很纯正,没有沾染半分怨气,这说明你从未杀人害命,你是一只好妖。” 虽然有暴戾凶恶的妖怪,但也有本性善良的,即便被人类触怒了,顶多也就是丢石子捉弄一下,或者托梦惊吓一番。 白毛狐狸虽然可恶,针对叶家暗中搞破坏,但也仅仅是散播谣言打击叶家,却不是潜伏在暗处杀叶家的人。 “念在你本性不坏,而且没有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我就给你们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听到可以不死,狐狸瞬间感激涕零,“多谢上仙,多谢上仙。小妖一定赴汤蹈火,死不旋踵!” 萧战心中暗道,四大粮商留下的摊子太大了,才接管三个粮仓就出了这么大的幺蛾子,如果接管全天下的粮仓,岂不是要闹翻天。 而且,林长生他们算是幸运的,白毛狐狸和五彩鹦鹉本性不坏,如果是嗜血成性的妖怪,说不定就半路截杀他们了。 叶家人少,这是一个致命的弊端,而眼下正是一个好机会。 “你们所求的,不过是香火和供奉,既然如此,不如拜在我座下,成为叶家的守护。” 听到这话,白毛狐狸激动地浑身颤抖,二话不说砰砰砰磕了一串响头。 “多谢上仙成全,多谢上仙成全!” 第239章 册封神位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狐狸是妖,自然明白抱大腿的重要性。 自己抱上四大粮商的大腿,窝在粮仓中捕捉被粮食吸引来的老鼠和鸟雀,滋滋润润的活了百年。 随后年老体衰,一身毛发也渐渐褪色变成雪白,却没想到被看守粮仓的人当成异兽膜拜。彡彡訁凊 借由人类的香火祭祀,狐狸开启了灵智,成为妖物,随即便以粮仓为家,每日抓老鼠,老鼠没了就吃谷子、麦子,偶尔还是用妖力帮粮仓的看守们治病疗伤。 久而久之成了当地的信仰,还有了自己的白大爷庙,每逢特定的日子,十里八乡的人都会赶过来烧香祭拜。 可以说,狐狸能有今天全是抱上了大腿,抱对了大腿,否则早就寿元耗尽,成为冢中枯骨了。 现在,又有一根大腿出现在面前,而且是仙人的大腿,狐狸肯定不会错过。 萧战没有给狐狸安排任务,而是掐动法诀,将一道灵光打入狐狸体内,狐狸的骨骼瞬间传出噼里啪啦的脆响,浑身筋肉也快速的蠕动着,不一会儿,体表便沁出丝丝缕缕的黑色物质,原本的白毛狐狸变成了黑毛狐狸。 随即,萧战又掐动法诀,指尖射出一道水柱,水柱所到之处,狐狸身上的黑色尽皆消退,重新变得雪白。 这时候,狐狸抖了抖毛发,双足按在地上,使劲的拉伸了一下腰肢。 舒服,前所未有的舒服。 这时候,狐狸体表光芒幻动,并且不断膨胀、拉长,蠕动成人形,当光芒淡下去时,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出现在萧战面前。 狐狸惊喜的抚摸着自己的胳膊、腰肢,又拢了拢耳边的白发长发,一举一动间充满了致命的女性诱惑。 萧战咳了咳,狐狸这才醒悟自己身处何地,于是捂着身子蹲了下去,再度光芒闪烁,重新化为原型。 “多谢上仙,多谢上仙!” 狐狸虽然活了千年,可自身没有跟脚,只是普通的野兽,所以修行困难,始终不能化形,而五彩鹦鹉血脉特殊,仅仅百余年就能化形了。 萧战说道:“专心为我做事,好处多的是,化形算得了什么,给你修建庙宇,塑造金身也不是难事。” 听到这,狐狸再次磕头。 修建庙宇、塑造金身,就不再是乡野之中的yin祀了,而是得到官方认可的,有正当身份的,两者不可同日而语。 “上仙有何要事,尽管吩咐小妖。” 萧战点了点头,“你头脑聪明,就留在我叶家吧,至于你所在的粮仓,就找一个子孙后辈接替你的位置。” 狐狸惊讶的抬起头。 上仙不但不追究自己,还让自己的子孙继续看守粮仓。 不过狐狸没有拒绝,毕竟粮仓食物充足,还没有天敌的猎杀,是一个美美的肥差。 “小妖遵命!” 萧战咂了咂嘴,“别小妖小妖的了,你就叫小白吧。” 白狐狸只能含着泪接受了这个赐名。 “小白,从今天你就是叶家的守护了,至于神位,你管理粮仓出身,稻谷丰收负荷满仓,就叫稻荷神。” 小白这才稍稍得了点安慰,虽然小白这个名字不咋地,但是稻荷神这个神名还不错。 “谢上仙!” “小白,你的任务就是以人类的身份接收各地的粮仓,同时以妖的身份与当地的精怪沟通,将其收编,如果遇到桀骜不驯,或者作恶多端的,可以直接诛杀。” 说完,萧战再次弹指,一道仙光射在小白额上,随即小白身子剧烈颤抖,眼睛也紧紧地闭上。 不久之后,小白惊喜的睁开眼睛,“多谢上仙赏赐修炼功法!” 妖都是天生地养,在偶然中开启灵智,走上修炼的道路。 所以,妖都是凭本能采天地灵气,吸日月精华,或者单纯的吃吃吃,根本没有修炼之法。 而有了萧战赐予的功法,小白千年岁月积攒下来的底蕴也一点点转化为修为,实力一涨再涨。 萧战满意的点了点头,“各地的粮仓就交给你打理了,看守仓库的人你可以随意任命,人老实本分,没那么多花花肠子就行。精怪可以暗中监视,发现贪墨便送官处置。” 又交代了一些事情,萧战将各地粮仓的清单给小白,又给她配了几个得力的助手,便让她出发了。 在萧战看来,小白活了千年岁月,对粮仓管理那叫一个门清,什么弯弯绕绕的东西都瞒不过小白的眼睛。 再者,小白是妖,对金银财物没有任何欲望,基本不会被寻常人收买,唯一能打动小白的,就只有修行,也只有臣服萧战,小白才能在修行上更进一步。 把粮仓的事情交给萧战,萧战基本上高枕无忧了。 至于鹦鹉妖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它此时已经成了叶依若最喜欢的宠物。 每天就蹲在笼子里,吃小米,喝清水,偶尔改善伙食吃几个水果。 叶依若呢,要么就是卷着舌头教鹦鹉说话,要么就是拿着一根狗尾巴草似的逗鸟棒,不断撩拨鹦鹉,逗其做出各种动作。 “夫君,这鹦鹉该不会是个哑巴吧,这么多天了没见它说一句话。” 萧战听到这话顿时“哦”了一声,然后目光冰冷的看向笼子。 这扁毛畜生还不服? “娘子,既然这小东西是哑巴,那就拔了毛炖汤吧。为夫再给你抓个会说话的。” 听到这话,笼子里的鹦鹉顿时炸了毛,呱呱呱了几声之后立刻说道:“会说话,会说话,会说话。” 听到这声音,叶依若顿时笑了,“你看,这小家伙不是哑巴,在学夫君说话呢。” 萧战从叶依若手中接过逗鸟棒,毛茸茸的顶端在鹦鹉颈下挠来挠去。 小鹦鹉立刻发出呱呱的叫声,并且做出享受的模样。 萧战说道:“娘子,这只小鸟已经被驯服了,你可以打开笼子试试。” 叶依若顿时一愣,虽然很想把小鹦鹉放出来飞,可又怕它飞走了。 “娘子不用怕,它就是飞到天涯海角,为夫也把它抓回来。” 叶依若并不当真,毕竟鸟会飞,人又不会。 可是鹦鹉妖明白,上仙说的是实话,原本还存着逃跑的念头,现在彻底熄灭,不敢多想了。 叶依若试着打开笼门,小鹦鹉一蹦一跳钻了出来,扑棱着翅膀在空中转悠一圈,随即乖巧的落在叶依若手背上,随即用黄玉般的弯喙磨蹭叶依若手背上的肌肤。 “哇,夫君,这小鸟也太通人性了吧,你看。” 萧战点了点头,“娘子还喜欢什么,为夫都给你抓回来。” 叶依若哈哈笑着说,“山上的老虎,水里的蛟龙也能抓回来吗?” 萧战坚定地点了点头,“只要娘子想要,就算天上的月亮也能摘下来!” “就会骗人。小鹦鹉,你说是不是?” 小鹦鹉本能的学舌道:“骗人,骗人,骗人。” 萧战冷哼一声,小鹦鹉立刻闭紧嘴巴瑟瑟发抖。 第240章 童男童女 关于占城国的种种见闻在宁江传扬开来,还有书生将其收录成册送入宁江的藏书阁中。 亩产千斤,稻穗高如树,稻田里乘凉之类的说法成为人们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谈资。 不过也有精明的人嗅到商机,尤其是占城国国王与叶家合作的消息传出后,商人、地主等全都乘船骑马向着宁江赶来。 一时间,叶家门庭若市。 随时关注叶家的七宗顿时坐不住了。 “这叶家真是该死,之前建学堂,与我等清流世家争抢科场名额,后来又插手粮食生意意图控制我等银钱来源,现在更绝,还想种地!” 要知道,清流世家的经济来源就是耕读,耕地保障经济收入,读书保障考功名当官。 有了功名之后朝廷会赐予种种特权,读书人种地不交粮纳税,然后通过种种手段将大片土地挂在读书人名下逃避赋税。 叶家开学堂,大量招收贫寒子弟读书做学问,这已经威胁到清流世家的根本利益,也正因此引得七宗聚首。 李家家主叹息道:“之前历次七宗聚首,无不是天下侧目,风云骤起。哪像我等,聚首了那么多回,却一次比一次灰头土脸。” 其他几个家主脸上也都不好看,尤其是王家和高家的家主。 还不到一年时间,死了两任家主,还有一任嫡长子投靠敌人,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果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好了,大家别说以前了,说说眼下的局面吧。叶家在海外开辟农场,消息传出去以后,宁江本地的地价跌了又跌,原本一亩上好的水田价值十多两,还有价无市,现在一转眼就多出来数千亩水田,挂牌急售。”m.33yqxs?.??m “哼,占城国的消息一出来,江南的世家大族们全都坐不住了,急着变卖手上土地,换成银钱去占城国买地,还有那些泥腿子,以前都是租咱们的地种,现在不知中了什么邪,一个个都不租地也不种粮了,我家都有十几万亩地撂荒了。” 其他几人虽然不说话,可是心里全都像刀割一样。 以前把土地租出去,地租最低四六分,地主六成,佃农四成,最高的还有二八分。 而现在,宁江周边郡县的地租都降到了三七分,佃农七,地主三,就这还没人租。 搁在以前,谁家的地租要是五五分,跟菩萨转世没区别,而现在三七分,竟然还被骂成周扒皮、李扒皮。 世道变了,变得对七宗充满了恶意。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宁江叶家。 如果没有叶家,七宗还躺在祖宗基业上安逸享受呢,财源滚滚,权势倾天,哪像现在。 最终,李家家主一拍桌子,恨声说道:“叶家这是在挖我们七宗的根,决不能让他们如愿!不惜一切代价,不择一切手段,定要将叶家斩草除根!” 其他几家也都咬牙切齿,叶家实在太过分了。 搅和科举也就算了,七宗反击了几次没有结果,只能无可奈何的忍着。 垄断粮食生意也没什么,最多以后粮价低了,收入的银钱少了,日子苦点还过得去。 可叶家不但垄断粮食交易,还在海外开辟农庄,这是釜底抽薪,给清流世家致命一击。 不仅粮食不值钱了,现在连土地也不值钱了,没人种地,再好的田也只能撂荒长草。 清流世家都是大地主,而七宗又是最大的地主,其他小地主们手上田地少,想变卖也方便,而七宗手里的田地动辄几百万亩,就算真要变卖,也得有人肯接盘。 这种节骨眼上,有钱的人都挥舞着银票找叶家购买占城国的地了,谁还傻的买中原的地? “把叶家除掉,那些泥腿子就会重新找咱们租地,咱们的粮食也能卖上价了,咱们又能像以前一样了。” 说这话的人越来越没有底气,因为谁都知道,叶家太难对付了,七宗与叶家多次过招全都以惨败收场。 “文斗不行,武斗不行,难不成找个法师,施法将其咒死?”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法师,说到这我还真想起来一件事,记起一个人。” 不知是不是错觉,屋中悄然升起一股凉风,屋中灯火也左右摇曳起来。 “说起来,那还是我小时候,我家老太爷去山中访友,路上撞见一个奇怪的东西,当时是夜里,那怪东西又背对着老太爷,看得不真切,只能听见一连串嘎巴嘎巴的声音,老太爷和随从们谨慎之下不敢上前,可谁想,那怪东西转过身来,你们猜怎么着?” 一群人全都搓着身上的鸡皮疙瘩。 虽然子不语怪力乱神,但是民间一直有鬼魅精怪的传说,无论什么人,从小到大总会听到许多鬼怪故事,这些故事全都发生在身边,似有似无,却又总有那么一丝阴影徘徊在心头,尤其是一个人走夜路的时候,总觉得看哪都不对劲,听什么声音都寒战。 “崔兄别卖关子了,快说吧。”此人说完话,不自在的站起身来,将旁边的窗户打开,一缕阳光倾洒进来,总算给屋中带来一丝丝暖意。 “哈哈,看你吓得。好了,不逗你了。我家老太爷看到的是一只狼头人身的怪物,那怪物手里抱着一具人身啃食,还把人的十根手指拽下来,一直在口中嚼来嚼去。” 嘶…… 虽然心中已经有所猜想,可是真正听到答案时,一个个还是忍不住倒吸凉气。 “狼妖?这世上真的有妖怪?” 降妖除魔的僧道之人很多,可其中大多是跑江湖卖艺的骗子,糊弄点钱财吃喝,几乎每个大户人家都遇到过这种骗子。 “崔兄,你说句实话,这世上真有妖怪吗?” 崔家家主不高兴的哼了一声,“也就咱这关系,若非现在这节骨眼上,我才不会将这种事情讲出来。” “崔兄勿怪,是在下唐突了。” 其他人也连忙打圆场,同时支棱起耳朵询问下文。 崔家家主说道:“那狼妖虽然以人为食,却恩怨分明,我崔家祖上于其有恩,所以并未吃我家老太爷。老太爷回来之后却害了一场大病,卧床半月才康复。” 就这? 其他几人全都一脸郁闷,还以为有什么精彩下文,却没想到老汉撒尿,淅淅沥沥那么几滴,没了。 崔家家主笑了笑,“你们以为这就完了?哼,老太爷虽然平安归来,却受到惊吓,魂不附体,遗落在外,所以才卧床不起。还是那狼妖将老太爷的魂魄送回家的。老太爷也因此与那狼妖有了联系。” 其余人瞬间眼睛一亮。 崔家老太爷几十年前就去世了,他那一辈的故交好友们也基本都不在了,可狼妖不同,它是妖怪,活上三五百年不成问题。 “崔兄,你现在还能联系上那狼妖吗?” 崔家家主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不确定,只能尽量试一试。” 顿了顿,崔家家主又说道:“这狼妖最喜欢血食,而且是鲜嫩可口的那种。如果多带点礼物的话,这件事就更稳了。” “好,崔兄放心,我出五百头牛,一千只羊!” 崔家家主不屑的撇了撇嘴,“血食不是牛羊,而是其他的,明白了吗?” 其他的? 一群人都愣住了。 “什么?崔兄说的是——童男童女?” 第241章 入山请妖 一处深山中,几驾马车在山脚下停住,一群衣着华贵气质不凡的老者走下马车,仰头四处张望,看着周围的风景。 车夫们将马儿解下来遛弯散汗,还有人拿出掺了盐巴的水喂给马儿,更有人平整土地,移除地上的石块和杂物,开始安营扎寨。 车夫们不知道这些富家老爷怎么想的,非要在这种深山老林里露营,可是看在银子的份上,大家都不说什么了。 “这些大老爷的钱可真多啊,就半个月的时间,咱一个人能拿十两银子。” “咱们几个都能拿十两,你说咱们头能拿多少?” “等拿到钱,俺要回老家买十亩地,盖个房子把二花娶进门。俺娘托人给俺带话,村里李老财在卖地,可便宜了。” 几个人凑在一起叽叽咕咕的聊着,这时,望风的人咳了咳,低声说道:“主家喊咱们了,噤声,赶紧过去。” 一群车夫和随从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聚集在雇主周围。 雇主也没说话,只是从怀中掏出一个玉白色的事物凑到嘴边。 马夫和随从们全都好奇的看过去,心中不断嘀咕着:那是什么东西?怎么看上去像是人的手指头?把手指头插进嘴里,好恶心…… 雇主心中也是恶心翻滚,因为嘴里这东西不是玉石也不是木头,而是真真正正的手指头,不知道从什么人身上折下来的手指头,盘了几十年,都包浆玉化了。 无论这手指头是男是女,是美是丑,放了几十年,哪怕保存完好,依旧带着浓郁的腐臭味,离得远了还不觉得,还在嘴里的一瞬间就感觉一股臭气直冲脑门,差点把天灵盖冲破。 虽然强行克制,可雇主还是忍不住跪了下去,双手撑着地干呕起来。 马夫和随从们全都好奇的看着这一幕,这些富家老爷究竟在干什么? 然而,雇主还是用手绢擦掉嘴上的污渍,捡起玉化的手指头,塞进口中,随即嘬起嘴唇,吹起了口哨。 玉化手指是中空的,气流流动立刻发出尖锐的呼啸,阴涔涔,凉飕飕,仿佛鬼哭狼嚎,听得人脊背发凉。 雇主鼓足气吹奏,声音时长时短、时快时慢,仿佛耳边的低语,听得人昏昏欲睡。 没有人发现,周围的雾越来越浓,越来越重,影影重重中,两盏灯笼大小的红光晃动着靠了过来,更有一股浓郁的腥风在原地卷起。 正在吹奏的雇主突然感到肩膀一沉,瞬间浑身一激灵,一点点转过头去,想要看向身后,可是这时候,顶瓜皮一疼,几根尖锐的爪子深深扎入头皮中。 “嗬嗬嗬,小家伙,你祖宗没告诉你吗,敢回头就是死。我真想掀开你这脑壳,看看里面都是什么。” 雇主瞬间醒悟,自己怎么把老太爷的话忘记了。 人身上都有三盏灯,分别在双肩和头顶,只要这三盏灯不灭,鬼物就不敢随意进犯。 可是当人肩膀被拍的时候,都会下意识扭头转身,这时候肩膀上的灯就灭了,瞬间被鬼物所趁。 这时候,一只毛茸茸的大手从脸侧探过来,轻轻捏住那根玉白色的手指。 “嗯,不错,是我的信物。这是一个小娘子的手,小娘子年轻的时候可水灵着呢,只可惜,她一直不出村子,我守了六十年才吃到她,那个时候都只剩骨头没有肉了。可惜,可惜啊。” 听到这话,雇主再次跪在地上呕吐。 再小的姑娘,过了六十年那也是七老八十的妇人了,手指头掰下来又过了四十年,想想都恶心。 不过还好,老太爷说的是真的,没有糊弄子孙,这妖怪记着崔家的情分。 “前辈,在下来自清河崔氏,冒昧打扰前辈清修,还请前辈原谅。” 身后的事物一点点转到身前,映入眼帘的不是狰狞可怖的狼妖,而是一张略显粗豪的面孔,鼻直口方,面黑眼白,长得也不算丑陋。 然而,与一双毛茸茸的爪子放在一起看的话,就显得格外狰狞。 妖怪将尖锐的爪子凑到嘴边,舌头一卷将指尖上的血滴舔干净,随即闭上眼睛仔细品味。 “是清河崔氏的血脉,不过你的血很难喝。” 崔氏家主连忙一指旁边那些车夫随从们,“前辈,这些都是送给你的礼物。” 妖怪出现的那一瞬间,车夫和随从们都吓呆了,身体和心灵全都被震慑住,脚下像生了根,一动都不能动。 可是听到雇主的话,车夫和随从们全都明白了,雇主哪里是雇自己干活的,分明是雇自己送死的,之所以给了那么高的价钱,纯粹是买命的。 “跑啊!快跑啊!” “大家分头跑,一定要把消息带回去。” “报官,叫官府给大家伙报仇啊!” 妖怪看了一眼撒腿逃跑的众人,鼻孔中发出不屑的哼声。 也不见其追赶,而是竖起右手,毛茸茸的手上,指尖部分迅速增长,转瞬间便达到了一尺长。 五根爪子互相磕碰了一下,不仅发出铿锵的金铁声,还迸发出一溜火星。 妖怪振臂向前一挥,爪子竟然脱离手掌,利箭般飞了出去,远处草丛中瞬间发出一连串濒死的惨叫声。 看到这一幕,崔氏家主眼睛都直了,喃喃自语着:“这是千里之外取人首级的飞剑吗?” 妖怪略显自豪的说道:“千里之外不可能,但是百步之内指哪打哪,就是神仙也挡不住!” 说完,妖怪不紧不慢的走入草丛中,不多时便听到嘎吱嘎吱的咀嚼声。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妖怪抹着嘴巴回来了。 脸依旧是黑如锅底,只是那嘴巴红润得几欲滴血。 妖怪左手提着一大一小两个包袱,包袱底子上还在不断滴血,不用想也知道是人身上的某个部位。 “礼物不错,这二十个壮小伙都身体倍棒,吃起来有滋味还有嚼劲,说吧,你有什么事。” 崔氏家主连忙拱手说道:“晚辈想杀一个人。” 杀人? 妖怪并不介意,相反,他最喜欢的就是杀人,吃人。 妖怪探手在包袱中摸了摸,随即拿出一根血淋淋的手指叼在口中,然后腮帮子蠕动,嘎吱嘎吱的嚼了起来。 听到骨头茬子在牙齿间翻滚摩擦的声音,崔氏家主只觉得双腿绵软,胸口滞闷。 不过崔氏家主还是强忍着牙关打战的本能,将自己的仇人说了出来。33yqxs?.??m “青州、东海郡、宁江县叶家的上门女婿。” 妖怪没有立刻答应,而是反问道:“你们崔氏都搞不定的人,肯定很棘手吧?” 崔氏家主知道这妖怪多疑,于是说道:“一百个血食。” 妖怪眼睛亮了亮,咀嚼手指头的速度也快了起来,不过还是摇了摇头。 “宁江离这里太远了,人生地不熟,不好办啊。” 崔氏家主咬了咬牙,说道:“每年!每年一百个!” 妖怪顿时哈哈大笑,“好,一个月后来这里取他的人头。” 说完,妖怪又在包袱里摸了摸,掏出一个血淋淋的人头丢给崔氏家主。 崔氏家主本能的接过来,待看清人头上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差点昏死过去。 “前辈,您这是……” 妖怪桀桀笑着说道:“你们崔氏子孙以后再有事,就拿着这个信物来找我。” 崔氏家主一想到老太爷留下的手指头,顿时明白了妖怪的意思,这是要自己盘玩人头啊,到时候再有事,就是对着这颗人头吹气了。 可是转念一想,人头盘得玉化不知得多少年了,到时候就算吹也是子孙们吹,关自己何事? 崔氏家主顿时开心的笑了,可是这时候其心中一动,暗道:老太爷当初也是这么想的吧? 第242章 准备后事 宁江,人流如织。 还在建造的叶家船行工地周围停满了马车,无数商人、地主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想要加入叶家的大船行。 叶家的大船行去年就组建了,该加入的人全都加入了,不想加入的人说什么也不会加入。 毕竟叶家的影响力仅仅局限在宁江一地,还不足以辐射整个青州,更别说其他州郡。 然而这次不同,江南各州的富商地主全都来了。 “叶家主在哪,我们要见叶家主。” “叶家主不在的话,见一见叶小姐也行。” “实在不行,跟叶家姑爷聊两句也可以啊。” 与此同时,叶家的大宅前也围满了访客,无论是有人推荐的还是没人牵线的全都来了,门房收到的名刺和拜帖能装两大箩筐,烧锅的话,能把两只老母鸡炖烂。 对此,叶天信是既快乐又头疼。 “贤婿啊,没想到有朝一日,咱们叶家也这般的炙手可热。” 萧战连忙说道:“爹,这都是你持家有度,经营有方,咱们叶家才能蒸蒸日上。外面这些人都是冲着您的名望来的。” 叶天信摇了摇头,“别哄我了,他们都是冲着大船行去的。这是你和依若的功劳啊。” 萧战谦虚的笑了笑,没有说话。 叶天信继续感慨道:“当初还以为大船行得很久很久才能看着收益,没想到这么快,还没建起来就已经赚回金山银山了。” 在叶天信看来,金山银山已经是夸张的说法,可是在萧战看来,金山银山未免有些少了。 “爹,如果咱家大船行完全竣工,每一艘船都能给咱家拉回来金山银山。” 叶天信呵呵笑着点了点头,心中暗道:这不是废话么,我刚才就说过了…… 等等! 叶天信浑身一震,再震,最后猛然瞪大眼睛,嘴角歪斜着嘶嘶吸气。 “贤婿……你刚才……刚才说什么……” 萧战又把之前的话重复了一遍。 “贤婿,咱家大船行可不止一艘船啊。” 萧战很认真的点头,“爹,就是你想的那样,每一艘船都能给咱家拉回来金山银山。咱们船越多,拉回来的财富也就越多。” 叶天信连忙捂着胸口,张开嘴呼哧呼哧的喘了几口气。 “贤婿啊,来来来,坐下说……你跟我说个明白话,咱叶家现在有多少船了?” 不是叶天信不关心叶家的事,而是叶家发展的太快了,可以说一天一个样,天天不重样。 叶天信以前最喜欢的就是翻账本,每天打着算盘看叶家的铺子挣了多少,还有多少货,享受着数钱数到手抽筋的滋味。 可是现在,叶天信倦了,累了,或者说怕了。 南北杂货的账本还没翻完,粮票生意的账本送来了,还没来得及看呢,四大家族的粮仓清单送来了,刚派几个人去周边郡县接管粮仓,又有无数的富商地主挥舞着银票要上叶家的船。 是的,上叶家的船。 “爹,大船行组建前,叶家船行有新旧货船八艘。此外还有中型渔船六艘,一人划的小渔船三十多艘。之后许家被灭,我们分到了二十多艘船,以及许家的船坞、船工等,这段时间依若又买进各类船只三十多艘,还有其他船行挂靠在我们这里的。” 叶天信紧紧按着胸口,如果再不按着,心脏就会从胸腔里蹦出来。 太多了,实在太多了。 然而这时候,萧战又来了一句,“这还是我能记住的,爹你也知道,我脑子不好,很多东西记得不太清。” 正好这时候叶依若过来了,“爹,你们在聊什么?哎呀,爹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是不是不舒服啊,赶紧进屋,那个谁,快点去叫郎中!” 郎中走的时候,摇着头说道:“叶家主惊吓过度,气血紊乱,心神受损,服几剂安神定心的药即可。这段时间切勿让叶家主忧心劳神,切忌大喜大悲,否则病情只会加重。” 听到这话,叶依若立刻瞪向萧战。 “你刚才跟爹说了什么?为什么他会吓成那样?” 萧战无辜的回答道:“爹问我咱家有多少船,我就谎报了一下。” 叶依若顿时扶额,“你把咱家船行夸大成什么样子,竟然把爹吓成那样?” 萧战摇头回答道:“没有,我只说了一半。还没说船坞即将下水的几艘大海船呢。” 这回变成叶依若无语了,“爹的承受能力也太差了吧?” 说完,叶依若向萧战征询道:“夫君,宁江来了这么多富商地主,都求着与咱们船行做生意,咱这样一味的推也不是办法,不如与他们一起谈谈。” 萧战点了点头,随即让人给玉山房传话,张罗腕上的宴会,同时派人去宁江县城四个城门的告示栏上张贴的布告。 这时候,叶天信从屋中走了出来。 “贴布告?我去吧,正好准备出门转转。” 叶依若连忙说道:“爹,郎中刚才说了,你的身子不能受到惊吓,也不能大喜大悲。” 叶天信脸上有些挂不住,尴尬的咳了咳。 自诩见过大风大浪,却没想到被几艘船给吓住了,还叫了郎中。 幸好外人不知道自己受惊吓的原因,否则还不笑掉大牙。 不过这也激起了叶天信的好胜心,一定要扳回这个面子。.33yqxs?.??m “告示拿来,我这就去贴!这天底下就没什么东西能吓到我!” 说完,叶天信冷哼一声,背着手向外走去,萧战和叶依若则相视而笑。 “娘子,你看爹这脾气,怎么跟个小孩似的。” 叶依若则笑着说道:“可能是在你面前出丑,有些下不来台吧。” 两人又说了几句对宴会的安排,可是这时候,一个下人惊慌失措的冲进来。 “不好了,不好了,老爷出事了。” 听到这话,叶依若脸色煞白,身子一晃就要栽倒,还好萧战手快将其扶住。 “快说,究竟怎么回事?” 惊慌失措的下人看到萧战和叶依若,顿时有了主心骨,于是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姑爷、小姐,老爷带着小的去贴告示,可是到了西城门的时候,老爷不知怎么的突然昏了过去,旁边的人又是喷凉水,又是掐人中,全都没用。” 萧战连忙问道:“老爷呢?” “老爷在城西最近的医馆,不过医馆的郎中说……说……” 叶依若心中顿时生出不妙的感觉,不过她还是坚强的站直身子,用虚弱却坚定的声音问道:“郎中说什么?” 下人狠狠地抽了自己两巴掌,将自己抽得嘴角噙血,然后哭着回答说:“小的不敢冒犯老爷,可郎中确实说,让咱家准备后事。” 听到这话,叶依若两眼一翻,晕倒过去。 第243章 走丢了魂 萧战连忙灌输仙灵之气将叶依若唤醒,叶依若大哭失声,无奈之下,萧战只能承担起主心骨,调度叶家众人。 先是安排护院们严守门墙,稳住叶家内部,随即将高长恭和王右军这两个弟子唤过来,坐镇叶家,保护叶家的人。 这时候,叶依若镇定下来,沙哑着说:“夫君,你去看看爹那边怎么样了,家中交给妾身即可。” 看到叶依若梨花带雨却兀自坚强的模样,萧战终于舒了口气,轻轻点头之后一撩衣摆,迅速赶往城西的医馆。 此时,医馆门外围满了看热闹的人,一个个垫着脚向医馆中眺望。 有人高喊一声“叶家姑爷来了”,人群立刻分开一条道。33yqxs?.??m “叶家姑爷节哀。” “节哀啊。” 听到这话,萧战心中一咯噔,原本以为是郎中医术不高,诊断错了,却没想到周围的人也都这么说,看样子真的出大事了。 萧战脚下更急,可是在跨过医馆门槛的瞬间,一股特殊的气息传来。 “咦?”萧战的脚悬在门槛上,鼻子轻轻吸了一口气,“有妖气!” 随即,萧战顺着妖气来到病床前,见到萧战出现,守候在这里的叶家下人立刻哭着跪了下去。 “姑爷,小的该死,没能看好老爷,小的该死。” 说完,下人砰砰砰的磕头,眨眼功夫就头破血流。 萧战摆了摆手,“这不是你们的错,起来吧!你把事情的经过给我说一下。” 下人没有起身,而是跪着说道:“小的跟着老爷一起出去贴告示,快到西门口的时候,老爷捂着头说头晕,小的还没来得及说话,老爷就这样了。” 说完,下人指着医馆的郎中,怒声说道:“可是这庸医,竟然说老爷亡故了,让咱们准备后事。” 郎中听到这话顿时气得指着下人吼道:“老夫行医四十余载,即便没学到祖师爷的精髓,至少也知道点皮毛,这死人活人还是分得出来的,你家老爷呼吸心跳脉搏全都没了,不是死了是什么!” 一甩袖子,郎中又转向萧战说道:“叶家姑爷,叶家主抬进来的时候就已经这样了,绝不是小老儿的干系,还请姑爷宽宏大量,莫要牵连小老儿。小老儿一家七八口人,就全靠这小馆子糊口啊。” 都说药医不死病,开医馆的也不是什么人都收的,那种治不好的绝症,以及眼看就要死的,医馆说什么都不会收。 一来是病人死在自家医馆容易起纠纷,二来是医馆中死人坏名声。 的亏叶天信是叶家家主,医馆不敢怠慢,直接就抬了进来,要是换成其他人,就是跪在地上求,医馆也不会让其进半步。 萧战摆了摆手,“老人家这话言重了,家岳近段时间操劳过度,心神疲惫,又染了风寒,这才昏厥过去。” 郎中也是人精,立刻听出了萧战的弦外之音,于是连忙点头附和。 “没错没错,叶家主只是身体虚弱,脉象不显,想来回去多静养几日就好了。” 既然家属说人没事,那就是没事,大家都听到了,以后就算有事也赖不到医馆头上。 萧战将一张粮票递到郎中手上,随即拱了拱手,“既然如此,在下就先告退了。” 郎中也拱手回礼,问道:“老夫派人送送你们吧。” 见萧战没有拒绝,郎中连忙叫了两个学徒抬担架。 那两个学徒一听是帮叶家送人,于是都卖力的干活,脚下走得虎虎生风,叶家的下人一路小跑竟然都没跟上。 “你们慢点,慢点,看清脚下,哎呦左拐,往左拐……” 到了叶家,萧战给两个学徒一人一张粮票,两人全都喜笑颜开,口中感谢连连的离开了。 叶依若看到父亲被抬回来,立刻跌跌撞撞的扑了过去,趴在担架旁大哭。 萧战拍了拍叶依若的后背,“娘子,爹只是受到了惊吓,昏厥过去了,休息一下,睡到明天就好了。” 听到这话,叶依若立刻收住声,瞪着大眼睛看向萧战,虽然没说话,可眼睛中明显的流露出“你说的是真的吗”。 萧战点了点头,“放心吧,爹睡一觉就好了。” 叶依若立刻放下心来,“夫君,爹这边你照顾吧,我去看看娘。” 这正合萧战的心意,于是连忙叫人把叶天信抬进屋中,然后令护院们四周守卫,任何人不得靠近。 屋内,只剩下萧战和叶天信。 这时候,萧战脸上浮现出凝重之色,只见其掐诀施法,在眼睛上一抹,两只眼睛瞬间绽放出淡淡的金光。 寻常郎中望闻听切,再辅以多年沉淀的经验才能判断出病人的身体情况,而萧战不需要,一个法术便将叶天信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看个通透。 没有外伤! 没有内伤! 脏腑完好! 只是心跳缓慢的几乎没有,脉搏也近乎停滞,呼吸也若有若无,身子也在一点点的变凉,估计再过一顿饭的功夫,就会凉透。 萧战目光上移,看向叶天信头部,却发现其精神一片浑噩。 正常人的精神都是很活跃的,在七情六欲的熏染之下总会有千奇百怪的念头,哪怕睡梦中依然会迸出各种各样的梦。 然而叶天信的精神一片浑噩,宛如一潭死水,没有任何光彩,更没有任何波动。 萧战顿时明白过来,“原来是丢了魂!” 人有三魂七魄,魂魄必须有肉身的保护才能安然无恙,否则的话,随便一阵风都能吹散。 小孩子因为刚出生不久,魂魄不牢固,随便受点惊吓就会丢魂,然后哭闹不止,高烧不退,只要把丢掉的魂找回来,立刻就会康复。 正因此,民间有许多“收魂”、“抓魂”的人。 而叶天信的情况不同,他不是丢了魂,而是魂魄被摄走了,此时估计正困在哪里回不来。 于是,萧战找了个蒲团放在叶天信床前,一撩衣摆盘腿坐下,闭上眼睛施展法术神游物外。 第244章 山神土地 神游物外,本质上也是灵魂脱离躯壳,与叶天信现在的状态仿佛。 区别是,叶天信的灵魂迷失在外界,而萧战的灵魂可以自我控制。 神游物外状态下,萧战一念间便跨越了千里范围,奔出宁江界限,甚至出了青州界限。 下一个转念间,萧战又回到了宁江,放低步伐向外行去。 叶天信丢了魂,这个魂肯定还在宁江城没走远,而且,丢魂状态下,叶天信的自我认知被削弱,并不知道他自己身处何地,又在干什么,只会遵循本能和执念去行事。 就像丢了魂的小孩,通常就在自己家的房前屋后,大人只要拿着小孩的饭碗或者锅盖,围着房子敲一敲,喊几句“宝宝回家了”、“毛毛来家了”,都能把魂叫回来。 可是萧战围着叶家大宅绕了一圈,一无所获,叶天信的魂并不在这里。 想到这,萧战又去之前的老宅子看了一眼。 老宅子里,一个老头正在喂鸡,喂完鸡在老母鸡窝里摸了摸,掏出来一个还带着温热的鸡蛋,皱纹斑驳的流露出欣慰的笑。 萧战又在老宅子周围转了一圈,看看是不是在哪家邻居那逗留,结果还是一无所获。 又在南北杂货中转了一圈,结果还是没有,反倒发现了几个藏在杂货店角落的城狐社鼠。 萧战现在没工夫理会这些精怪,心念一动回归本体。 叶天信屋中,萧战猛然睁开眼睛,毫无聚焦的瞳孔瞬间凝聚,眼底也泛起一抹灵动的光芒。 萧战起身向外走去,找到叶依若后立刻问道:“爹平常最爱去哪,有什么执着的事情和爱好?” 叶依若被问得一头雾水,可是看到萧战焦急的模样,还是按下心头疑惑,快速回答道:“爹以前双腿有疾,不能行走,每天都是坐在轮椅上,哪也去不了,也没什么执着的事情和爱好。” 说完,叶依若顿了顿,有些不确定的说道:“爹有点爱财。” 萧战听完之后二话不说回到房中,再次施展神游物外之法,这次他去的是宁江的几个钱庄。 钱庄里都供奉的有武财神,察觉有阴魂靠近,关公的塑像立刻显圣,紧闭着眼睛的关二爷猛然睁开杀气腾腾的眼睛。 可是看到萧战的模样,感受到萧战身上散发的气息,关二爷瞬间又闭上眼睛,捻了捻胸前美髯,又变回塑像状态。 好在萧战不是偷窃的小贼,只是在钱庄里逛了一圈便匆匆离去。 没找到,宁江几个钱庄都逛遍了,还是没能找到叶天信的所在。 这魂魄到底丢在哪了? 萧战急的直挠头。 要知道,人的魂魄离不开肉身的温养和保护,叶天信的魂魄离开身体太长时间,必然会衰弱枯萎,甚至就此消散。 由不得萧战不心急。 要是人死了,进入阴曹地府,萧战还能求师父施展手段把人拉回来,可要是魂飞魄散,不存于天地间,就算师父也无能为力。 “难道不在宁江?” 萧战想起叶家的来历,听说是州城林家的分支,叶天信幼年时还在林家生活过,并且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想着能回林家。 难道魂魄去了青州城? 宁江离青州城千里之遥,叶天信人生地不熟,又是丢了魂的状态下,基本等同梦游,这要是半路里走了岔道,迷了方向怎么办? 想到这,萧战心中更急,神念瞬息来到青州城林家,然后在林家快速的逛了一圈。 林家柴房、水井、花园和池塘里的冤魂不少,可没有一个是叶天信。 萧战又沿着宁江和青州的路向周围寻觅,可是分叉口太多,目标太广,一时半会儿根本搜索不完。 这时候,萧战的神魂掐诀念咒,竖指成剑对着前方一劈,大声喝道:“敕!山神土地,速来朝见!急急如律令!” 萧战话音刚落,周围瞬间荡起一圈涟漪。 活人没有任何感觉,但是周边的山精野怪,土地城隍们全都感觉浩荡的天威弥漫开来,一道威严而不可抗拒的声音在耳边回荡。 速来朝见! 速来朝见! 速来朝见! 甚至都不容抗拒,一股强大的力量将周围所有山精野怪城隍土地抓起来带了过去。 一眨眼间,萧战面前就出现了密密麻麻的身影,其中有鸟兽草木得道的妖精,有人类衣着的神职。 而无论是什么来路,看到萧战的一瞬间,全都跪倒下去。 萧战神魂上仙气缭绕,神光逼人,就像太阳般耀眼,根本无法直视。 这种实力,弹指间就能将在座众妖灵碾灭,所以众妖灵都战战兢兢的行礼。 萧战没有废话,而是取了一束叶天信的头发,随手一抛丢到众多妖精和城隍土地面前。 “半个时辰内,谁找到这个人,我必有重赏!” 虽然没有说奖赏的内容,但在场的众多妖精和城隍土地全都激动地不能自持。 哪怕什么都不给,让上仙记住自己的名字,也是莫大的恩赐啊。 “谨遵上仙法旨!” 说完,妖灵们全都化作黑烟、白烟、黄烟向远处遁去,随即便在各自的地头上掘地三尺,寻找叶天信的气息。 半个时辰后,所有的妖灵都回到原地,面面相觑的看了一圈,随即全都战战兢兢的看向萧战。 没找到,谁都没找到,上仙要是大发雷霆,挥手间灭了在场所有妖灵,该如何是好。 幸好,萧战没有迁怒这些山精野怪和土地城隍,而是叹了口气,心中暗道:这老爷子究竟去哪了,难道出了青州地界? 天下数十个州,这要是一个个找过去,费时费力倒在其次,关键叶天信的魂魄撑不了那么久。 这时候,一个土地低声说道:“上仙,并非小的们懈怠,而是青州地界都找遍了,实在是没有啊。” 一个小妖憨头憨脑的说道:“好像还剩宁江的土地没来。” 萧战随口说道:“宁江我找过了,没有。” 小妖又瓮声瓮气的说道:“上仙是不是每个角落都找了?” 听到小妖的话,其他山精野怪、土地城隍们恨不得将其掐死。 就你话多。 惹怒了上仙,整个青州的妖灵都得陪葬。 然而,萧战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宁江确实找过了,但自己找的只是老爷子平常爱去的地方,却并不代表老爷子不会去其他地方。 谁都有点小秘密,哪怕浓眉大眼的叶天龙,不也瞒着所有人养了个外室吗。 萧战也忍不住想着,老爷子是不是瞒着家里人有什么隐秘的爱好? 嘉许的看了一眼那个憨头憨脑的妖精,萧战随手丢过去一瓶丹药,随即瞬息间回到宁江。 “敕!山神土地,速来朝见!急急如律令!” 念完咒语,萧战并指成剑向前劈下,一道强大的力量在宁江荡开,范围内所有的牛鬼蛇神都被敕令抓摄,转眼间到了萧战面前。 萧战照例是丢出一把头发,让这些精怪们寻找。 这时候,一个老鼠精悄悄说道:“上仙,小的知道叶家主去哪了。” 第245章 人之将死 萧战看了一眼那老鼠精,觉得有些眼熟,仔细一想,不正是之前在南北杂货时看到的精怪么。 “你,我有些印象,在南北杂货店里窝着吧?” 老鼠精立刻点头,用感激的语气说道:“叶家的南北杂货有粮食,小的也不敢偷粮袋里的粮食,只是捡一些洒在砖缝墙角的粮食,每天能吃个肚圆,还养活了一大家子,这都是叶家的恩德啊。” 萧战点了点头,暗道:原来如此,难怪杂货店里一直没发现有老鼠窝,原来是这些老鼠不敢动粮袋,要不是老鼠精主动站出来,都未必知道它们的存在。 萧战将一瓶丹药丢给老鼠精,“别废话了,带我去!” 老鼠精将丹药塞到嘴巴里,然后囔囔的说道:“上仙,请随小的来。” 其他城狐社鼠们看到这一幕,全都失望的离开了,也有些好奇心泛滥的,想要跟上去看看,可是想到萧战身上散发的威势,一个个都心惊胆寒,明智的打消了这个念头。 与此同时,老鼠精一路带着萧战的神魂来到宁江县的县衙。 萧战愣了一下,老爷子难道是官迷,梦想着当官,所以丢了的魂才会在县衙? 老鼠精说道:“小的承蒙叶家主大恩大德,一直想报答一二,平素里格外关注叶家主。今天恰好看到叶家主的魂魄。” 听到这话,萧战心中暗道:这些城狐社鼠确实有些用处,以后可以将他们收拢起来。 老鼠精继续说道:“县衙乃威严之地,有皇朝气运庇护,小的不敢靠近,喏,就是那个门往里走。” 县衙的那点气运庇护根本拦不住萧战,只是一眨眼,萧战便进入了老鼠精说的地方。 萧战急速的搜索四周,可是下一瞬,萧战浑身巨震。 因为萧战看到了叶家的前家主,也就是叶依若的爷爷,叶殿清。 当初叶家通贼,叶殿清和叶天虎被捕入狱,之后叶天虎被包大人斩掉了脑袋,叶殿清则突然发疯,逃过了死罪,却被判以监禁。 而后叶天信使了银子,走了关系,使得叶殿清换进了一个独门小院,虽然小院破旧、狭小,可是比起阴暗潮湿的地牢,这里好了十倍百倍。 而此时,叶天信丢了的魂就正在叶殿清面前。 “爹,孩儿又来看您了。” 叶殿清早已痴呆,每天要么不言不语,要么疯言疯语,无法与其他人正常沟通交流,哪怕叶天信雇来照顾其起居的人也不例外。 可是这会儿,叶殿清清醒了。 只见其缓缓抬起头,盯着叶天信灵魂所在的方向看了一会儿,浑浊的眼睛一点点变得清澈起来。 “儿啊,你瘦了啊。” 听到这话,叶天信瞬间泪流满面。 这么长时间了,每次来探望时父亲都是泥塑木雕一样,没有任何反应,今天不但回应了,还说话了。 叶天信猛地跪了下去,膝盖挪动着来到叶殿清身前。 “爹,孩儿不孝,让您受苦了。” 叶殿清也老泪纵横,“儿啊,你怎么这么瘦了啊。” 说完,老人家伸出手摸向儿子的脸。 萧战本以为双方不会有接触,却没想到老人家的手在儿子脸上停住,然后顺着向下摩挲。 这一幕令萧战惊呆了,一个灵魂,一个活人,究竟是怎么交流和接触的? 再仔细一看,萧战顿时明白了,叶殿清老爷子时日无多,甚至可以经是弥留前的回光返照了。 也正因此,叶殿清老爷子的魂魄已经出现脱离身体的迹象,没了肉身的累赘,自然也就恢复清醒,能看到灵魂状态的叶天信了。 叶天信抓着父亲的手说道:“爹,儿子现在整天忙,是累瘦了。” “儿啊,你都在忙什么啊?” “爹,孩儿开了一家杂货店,什么东西都卖,什么东西都有,还特别便宜,现在生意已经做出宁江,做到郡城和州城了。” 或许是被忽视了太多年,一说起自己的成绩,叶天信变得滔滔不绝。 “爹,不光儿子有出息,你那孙女也巾帼不让须眉,把咱家船行打理得有声有色,还创建了大船行,把生意做到五湖四海不说,还做到了番邦异域。” 叶殿清没有说话,只是不断地点头。 “爹,你知道粮票吗?我小时候还跟你说过,咱可以仿照银票做一门粮票的生意,你还骂我说异想天开。” 老爷子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爹,孩儿现在把粮票的生意做起来了,咱叶家现在在各州都有粮仓,每一座粮仓都能储存百万石粮食,西安、洛阳、江陵几个地方的粮仓能存千万石粮。四大粮商退出粮食生意,现在是咱叶家独揽了。”.33yqxs?.??m 老爷子没有说话,依旧是笑着点头,用宠溺的目光看着叶天信。 叶天信还在滔滔不绝的说,讲述自己这一年来的功绩,而每一桩功绩背后都是父亲的冷漠、忽视、否定。 最后,叶天信终于说无可说了,老爷子这才用手掌抚摸着儿子的头顶,慈祥的说道:“儿啊,你是哄爹开心的吧。咱叶家什么底子爹还不知道么,你吹嘘也有个度。” 听到这话,叶天信顿时急了,“爹,孩儿说的都是真的啊,不信你跟孩儿出去看看就知道了。” 老爷子躲开叶天信的手,说道:“儿啊,爹时间不多了,没法陪你胡闹了。爹有几句话交代你,你听仔细了。” 叶天信不敢造次,老老实实的跪在地上俯首恭听。 “咱家最有出息的当数良辰,这孩子从小就没娘,现在又没了爹,孤苦伶仃的,再没了我,以后可该怎么活啊。你以后得护着他点。依若终究是个闺女,不是咱老叶家的人。你以后养老送终还得靠咱老叶家的人。” 听到这话,叶天信心中很不是滋味,可是他又不敢说什么,只能无奈的听着。 “儿啊,你招的那女婿不是什么简单人物,事出反常必有妖,你可得当心点。依若虽然有些姿色,可是跟天上的仙女比起来差了十万八千里,凭什么能拴住那种人中龙凤?” 叶天信张了张嘴,却不知该怎么回答。 “儿啊,你也读过书,自然知道田氏代齐的典故,外人终究是外人,跟咱不一心。你以后能依仗的终究还是咱姓叶的。” 叶天信想要辩解一下,说自己女婿不是那种人,可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了。 叶殿清看着儿子的模样,老气横秋的哼了一声,“儿啊,你还年轻,不知道人心险恶。爹不放心啊,就托梦给老家的人,叫他们过来帮衬帮衬你,你也别发达了就不认老家的亲戚,否则爹待会儿到了九泉之下没脸见祖宗啊。” 叶天信惊声问:“爹,你说什么?你要去哪?” 叶殿清回头张了张嘴,却没有任何声音传出,然后便没入墙壁消失不见。 叶天信浑身一激灵,似乎明白了什么,随即身影一阵模糊,原地消失不见。 萧战愣住了。 叶殿清的魂是进轮回了,可叶天信的魂儿在自己眼皮底下消失了,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萧战眼睛一眯,神魂也瞬间消失在原地。 第246章 我好恨啊 与此同时,荒郊野岭中,凄厉的狼嚎划破夜空,天上的云层都因之排开,露出莹莹的圆月。 一个雄壮魁梧的身形蹲坐在月下的山头上,银色的月光仿佛流水在其体表划过,将体表镀上一层银色。 这正是之前崔氏家族打交道的妖怪,虽然依旧丑陋,却不再漆黑,令其看起来多了一份阴冷的肃杀。 妖怪爪子互相碰撞,随即从身旁的麻袋里夹出一根手指填入口中,嘎吱嘎吱的嚼了起来。 与此同时,妖怪身边扭曲了一下,随即一道模糊的影子现了出来,正是叶天信走丢了的魂。33yqxs?.??m 妖怪问道:“你爹天天想着你,盼着你,到死了还挂念着你。我见其可怜,大发慈悲了了他临死前的心愿。你呢,有什么愿望?” 叶天信无声流泪,“是我对不起爹,这么长时间都没去看望他老人家,我是个畜生,还不如死了算了。” 妖怪裂开血盆大口,哈哈的笑了起来,“你可不能随随便便死掉!你的命金贵着呢。” 叶天信难以置信的抬起头,“你不吃我?” 妖怪又夹起一根手指头,“你们叶家祖上于我有恩,我虽是妖怪,却也知恩图报!我非但不会害你,反而还会竭力帮助你,偿还你祖上的恩情。” 叶天信听到这个突如其来的好消息,脑子里嗡嗡乱响。 祖上有恩? 怎么没听祖宗说过? 不过没关系,妖怪是报恩的,肯定不会对叶家不利,让他报就是了。 妖怪的声音充满了蛊惑,就像一条小虫子钻进叶天信的五感六识,无数触角在其心底生根发芽,滋生壮大。 妖怪问道:“你平生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叶天信喃喃自语道:“我要证明自己,把叶家打造成世家大族,高贵的名门!” 叶天信只想让爹正眼看自己一次,一次就好。 只可惜叶殿清入狱之后就痴呆了,临死前清醒了一阵,却压根不信叶天信说的话。 空有一箩筐的功绩,还没来得及显摆,就没有显摆的意义了。 遗憾,后悔,或者别的什么。 这一切都是叶天信心中最深重的执念,妖怪只是将这个执念发掘出来并且无限放大。 “好好好,你是一个志向远大的人!”妖怪赞叹的说道:“你缺少的不过是一丝丝运气。” 叶天信摇头说道:“我叶家天降鸿运,得到了一个好女婿,最不缺的就是运气。” “哈哈哈!”妖怪咀嚼着手指头说道:“那么后人评价时会将这些功劳安在你身上,还是他身上?” 叶天信脸色一僵。 妖怪又说道:“别忘了,女婿终究是外人,他这般优秀的英杰,又岂会久居人下?他的羽翼越发壮大,你就不怕他鸠占鹊巢吗?” 叶天信的脸色越发难看,因为妖怪这番话戳中了他心中最强烈的不安。 叶家当下拥有的一切都是建立在女婿的功劳上,如果没有女婿,叶家依然是贫穷的泥腿子,连暴发户都称不上。 妖怪凑到叶天信耳边,“如果他们有了孩子,这个孩子究竟是姓叶,还是不姓叶?等他的孩子长大了,会不会自己给自己改名换姓?” 看到叶天信愁云密布的表情,妖怪得意一笑,“你好好想想。” 妖怪随即抬手吹起一道阴风,叶天信的魂魄被阴风卷着飞向宁江城的方向。 “叶家也跟清河崔氏一样,马上就要成为我手中的傀儡了!” 妖怪哈哈大笑,随即又从麻袋里夹起一根手指头。 “至于叶家那女婿,找个机会杀掉就是。杀一个人就能换一百个血食,清河崔氏真是大方。也不知叶家会不会更大方?” 然而这时候天地间猛然一阵强光,一道流星从天而降,贴着鼻子砸在妖怪身前。 待看清了面前事物,妖怪吓得浑身一哆嗦,随即呼哧呼哧喘气,面前的事物上立刻蒙起一层水雾。 那是一把剑! 一把锐气无匹、光可鉴人的剑,一把比妖怪更高大的剑! 剑身嗡嗡一震,随即勃发出磅礴的剑气,方圆十步之内瞬间被呼啸纵横的剑气笼罩,变得寸草不生。 妖怪身上的麻袋、衣物乃至体毛也都被剑气绞杀殆尽。 妖怪还没来得及庆幸,便看到身前的巨剑倏然缩小,变成只有柳叶大小。 妖怪惊恐的瞪大眼睛,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惊惧无比的词——飞剑! 嗤! 柳叶大小的飞剑从妖怪身上掠过,沿着眉心到肚脐划了一道,锐利的剑气在其皮肤下穿行,疼得妖怪发出撕心裂肺的狼嚎。 哗! 剑气鼓荡! 妖怪的表皮被整个的揭了下来,仿佛穿了件兽皮大衣,松垮垮的挂在身上。 妖怪刚想挣扎,却感觉四肢百骸同时一痛。 柳叶大小的飞剑爆发出成百上千道剑气,无数剑气在其体内穿行,将浑身上下每一根大筋都切断、绞碎。 妖怪痛苦的哀嚎着,却无济于事,甚至都动弹不得,浑身上下除了眼耳口鼻还能控制,其余部分全都没了感知。 这时候,萧战现出身来,伸手一招将飞剑收回,随即用比剑锋更凌厉的目光看着妖怪。 “说,你是什么来路。” 妖怪躺在地上,自下而上仰视着上方的萧战,心中的恐惧无以复加。 “上仙饶命,上仙饶命啊。” 萧战双手背在身后,余光扫了一眼地上洒落的手指头,冷声问道:“孽畜!你这是残杀了多少人?还敢求饶!” 妖怪立刻改变口风,“上仙饶命,小妖愿洗心革面,放下屠刀,还请上仙怜悯。” 萧战呵呵冷笑,“你刚才还要杀我,现在却要我怜悯你,真是可笑。” 听到这话,妖怪瞬间瞪大眼睛,口中发出一连串“嘶嘶”的抽气声。 “上仙是……叶家的……赘婿?” 萧战点了点头,“人生本就苦短,你还走了捷径,送到我面前受死。” 其实刚才妖怪蛊惑叶天信的时候萧战就能出手,可是叶天信的灵魂太过虚弱,剑气随便波及一下就会受伤甚至魂飞魄散。 而且,萧战不想在叶天信面前暴露身份和实力,只能在旁边等待机会。 现在叶天信离开,正是斩妖除魔的好机会。 妖怪突然哆嗦了一下,因为其感受到了浓烈得几如实质的肃杀之气。 一股无形的煞气在萧战身上升腾弥漫,宛如沸水般剧烈翻滚。 而在妖怪看来,萧战身上所有的色彩都逐渐退去,只剩下杀气凝聚所形成的茫茫白色。 “上仙饶命,小的要是死了,叶家主所中的法术就无人可解了。还有其他人,他们都会性情大变,为祸人间的!小的还有点用处,求上仙饶小的一命。” 萧战嗤笑一声,“威胁我?你还不配!” 嗤! 一剑枭首! 硕大的头颅在地上滚了几圈,最终化作一颗奇怪的狼头,说奇怪,是因为其上一半毛茸茸,一半却像人类的脸一样光溜溜 萧战对此见怪不怪,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随即弹指射出一道三昧真火,转瞬间,妖怪的尸骸便被焚烧殆尽。 狼妖魂飞魄散的瞬间,一声不甘的怒吼在原地响起:“我中山居士潜修千年,筹谋六朝,掌控的傀儡遍布天下,宏图大业近在咫尺,却没想到折于无名小卒手中,我恨,我恨啊!” 萧战摆了摆手,将漫天飞扬的骨灰排开,而此时,夜空中依旧回荡着凄厉的嚎叫。 “我恨啊!” 第247章 鬼迷心窍 叶家,叶天信手脚抽搐了一下,然后眼皮翻动了一下,又一下,第三次时才算真正睁开。 毫无聚焦的瞳孔一点点凝聚,然后发出了虚弱的嘶嘶声。 萧战立刻凑上前问道:“爹,你醒了?” 叶天信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可是一个字也没能说出,只能微微眨眼示意。 萧战对着门外喊了一声,守在外面的护院立刻将老爷苏醒的消息传了出去,很快,叶依若就搀扶着叶林氏过来。 “你这老头子怎么回事啊,你身子不是好好地么,前段时间人家徐神医还刚给你看过,你怎么会病倒了呐。” 叶天信张了张嘴没有说话,萧战连忙端来水,叶依若接过来。 “爹,喝口水润润吧。” 叶天信喝了点水,总算恢复了一些体力。 这时候,萧战问道:“爹,下人说你在西城门的时候晕倒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叶天信回想了一下,“我到西城门的时候,感觉着有一阵风吹在身上,我也不知道怎么着,就觉得浑身一冷,汗毛都支棱起来了。我觉着今天出门没看黄历,就想回来,谁知道刚转身就有一只黑色的恶狼朝我扑过来,然后就不记得了。” 萧战点了点头,心中已经理清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那只狼妖施下咒法攻击叶天信,叶天信只是一介普通人,哪能抵抗得住,立刻中了狼妖的法术,被吓得丢了魂。 这种勾魂摄魄的法术最是阴险,杀人不过头点地,而这种法术可以将人当成奴隶役使,令其为自己做任何事。 还好萧战及时发现了,并且以雷霆手段击杀了狼妖。 萧战抬头看了一眼叶天信,恰逢这时候叶天信转头看向萧战,对上萧战的眼神,叶天信立刻不自然的移向旁边。 “我累了,想睡一会儿,你们下去吧。”33yqxs?.??m 萧战心中顿时一咯噔。 狼妖虽死,可叶天信还是受到了法术的影响,变得有些不同寻常了。 叶林氏立刻搀扶着叶天信躺下,盖好被子后朝着萧战努努嘴,示意众人出去。 到了外面,叶林氏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担忧的问:“老头子这是怎么了?我怎么觉得他醒来以后跟以前不一样了啊?” 叶依若也点了点头,“我也觉得怪怪的,可就是上不上来究竟哪里不对。” 萧战心中暗道:女人的直觉实在是太可怕了。 不过,嘴上还是解释道:“你们是关心则乱,爹就是受了惊吓,有些失态,睡一觉明天就好了。” 母女二人也觉得是自己太敏感了,于是点了点头,不再多想。 与此同时,屋中的叶天信瞪着双眼看向房梁,脑海中浮现出一幕幕光怪陆离的画面。 刚才那是梦吗? 为什么那般真实? 还有爹说的话…… “不,这肯定是梦,最近实在是操劳过度,都产生幻觉了。” 可是一想到父亲,叶天信心中就像针扎的疼。 叶天信心中确实怨恨父亲,恨其冷血刻薄,十多年来对自己不闻不问。 可这种冷落反而更加刺激了叶天信的表现欲望,更想在叶殿清面前表现自己,证明自己。 “好久没去探望父亲了,明天就去监牢看看吧。” 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叶天信觉得困意袭来,合上眼睛想要睡下。 可是这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伴随的还有凄厉的哭喊。 再然后,房门被粗暴的推开,一个人站在门口大声喊着:“三哥,你爹没了。” 听到这话,叶天信瞬间睡意全无,猛地从床上弹起来,连鞋子都没趿,几步冲到门口。 “什么?你说什么?你他娘的再说一遍试试!” 不可能! 叶天信猛地摇着头,口中喃喃自语! 不可能! 这绝不可能! “我爹不会死的!他怎么会死!我刚才还梦到他,他刚才还在跟我说话!怎么会死?” 来人是叶家的旁支,叶天信的堂兄弟。 “三哥,真的,老村长去探望你爹,却被衙门里告知你爹没了。大家都想告诉你一声,可是我那嫂子拦着门,说什么也不让大家进,小弟没办法,只能硬冲进来了。” 后面哗啦啦涌进来一堆老家的亲戚,这些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看到叶天信,全都流露出悲切的表情,有的更是嚎啕大哭起来。 “叶大哥啊,你怎么就走了啊,你走了我们可怎么办啊?” “大伯啊,小侄想你啊,恨不得跟着你一起去啊,大伯啊,你怎么就撇下我一个人去了啊。” “大爷爷啊,俺还没在您面前尽孝呐,您怎么就这么狠心,不等等孙子啊。” 这时候,叶林氏从后面跟了过来,神色恼怒的说道:“公公的身后事我叶家自会料理,我家男人现在正需要静养,你们在这瞎嚷嚷什么。” 说完,叶林氏来到叶天信身边解释道,“当家的,郎中说你不能大喜大悲,否则对病情恢复不利。” 不等话说完,叶天信一把甩开叶林氏的手,脸上也浮现出浓重的不满。 只见其粗着脖子咆哮道:“我爹死了!这事你都敢瞒我,你还有什么不敢瞒我的!” 这一声就像狂狮怒吼,震慑得院子里所有人都呆滞了片刻。 叶林氏愣愣的看着自己男人,眼睛里满是陌生,心中全是疑惑。 结发二十年,还是第一次看到男人发这么大的火。 “当家,不是你想的那样。” 叶天信的怒火更甚,“还怎样?我还没死呐,你们就想一手遮天了吗?怎么,还想母鸡打鸣啊?” 叶林氏心中也很气愤,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一句话也不想说,只能转过身去,仰头看着天,不一会儿,大滴大滴的眼泪就滚落下来。 叶依若疑惑的看了看父亲,又冷眼看了一圈院子里的亲戚们,随即走到母亲身边,扶着母亲的胳膊低声安慰。 萧战看到这一幕,没有说话。在场众人中,他是唯一知道事情前因后果的。 叶天信开始受到法术影响,变得鬼迷心窍了,或者说走火入魔了。 至于院子里这些叶家的亲戚们…… 萧战在人群中扫了一眼,顿时发现中了狼妖法术的并不是叶天信一人,而是叶家所有人。 第248章 鸠占鹊巢 这时候,几个叶家的人搀扶着一个老者走上前来。 老者拄着拐棍,走一步喘一下,而且喘气的声音就像是拉动破风箱一样,嘶嘶漏风。 叶天信见到这个老者,不敢拖大,几步走上前去,双手扶着老者的胳膊。 “老村长,您来城里怎么也不说一声啊。” 老村长摆了摆手,“不说还好,带着咱老叶家的人直接就闯进来了,说了指不定还进不来呐。” 说完,老村长斜睨叶林氏一眼,“你娶了个好媳妇,生了个好闺女,又找了个好女婿啊,三个人把你家管得是风不进雨不进啊。” 听到这话,叶天信脸上浮现出一抹怒色,老家来了亲戚,却被挡在门外头,这要是传出去绝对被戳着脊梁骨骂。 叶依若想要解释,可是叶天信冷声呵斥,“出去!这里没有女人说话的份!” 叶依若气鼓鼓的瞪着眼,却被叶林氏拉着离开,临走时还给萧战使了个眼色。 萧战正在琢磨狼妖的事情,反映慢了半拍,还楞在原地。 见状,村长便阴阳怪气的说道:“殿清家老三,人家都说女婿是半个儿子,你这女婿是当儿子养的吧?他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呐?” 叶天信脸上顿时挂不住了,可是想到女婿的势力,又不敢说什么难听的话。 老村长看到叶天信的表情,立刻说道:“殿清家老三,你身为一家之主,还管不住一个上门女婿?” 叶天信受不住激,立刻瞪着萧战,想要狠狠训斥一番,可是话到嘴边,气势瞬间散了七分。 “你在这干什么!还不去看看她俩!” 萧战“哦”了一声,转身在人群中扫了一圈,眼底浮现出一抹金色的光芒。 几人走后,叶天信连忙从屋里搬出凳子,然后扶着村长坐在凳子上。 老村长谦让了一下,“殿清家老三这里是你的家,你坐你坐。我一个糟老头,站惯了,不累。” 叶天信连忙说道:“您既是村长又是族长,咱老叶家就你辈分最高,威望最大,您要是站着,我们大家全都得跪着,大家说是不是这个理。” 一群叶家人立刻附和起来。 于是,在众人的劝说中,老村长“半推半就”的坐了下去。 “殿清家老三啊,你爹这事,咱村里的老少爷们都知道了,你怎么看起来一点都不知道呐?” 叶天信心中恼怒,家里的人把消息悟得太严了,自己半点消息都不知道。 “老村长,我刚才做梦梦到我爹了,没想到真的是他老人家。” 丢魂状态下就像梦游,跟做梦一样,可是听到父亲的死讯,顿时明白那不是梦。 村长点了点头,说道:“你爹临走前也去我那了,他说不放心你,也不放心叶家的家业,叫咱老叶家的人过来帮衬帮衬你。” 说这话的时候,村长豁然抬起头,眼球表面浮现出一抹幽幽的绿光。 光芒倒映在叶天信眼睛中,将其眼球也渲染成幽幽的绿色。 于是,叶天信重重点头,“那就多谢老村长了!” 与此同时,房间中的叶依若气得直跺脚。 “爹是糊涂了吗?咱们拦着那些人,分明是为了爹着想,他刚醒过来,要是知道了爷爷的死讯,大喜大悲之下病情又会加重。” 叶林氏摇了摇头,“怪我,怪我了,都是我不好。公公的事情不是小事,拦着不让老家的人进门,确实有点说不过去。” 萧战没有说话,而是问道:“老家那些人究竟什么来路?不是说,咱家是青州林家的分支么?” 叶林氏点了点头,“我也是上次二哥那官司出来才知道这些,老头子说了,咱家当初隐姓埋名到了宁江,在叶家村落脚。公公为了入籍落户,就认了一个义父,改姓叶,给义父养老送终后继承香火入了叶家的宗族。” 萧战顿时明白了,虽然叶天信一家与叶家村的叶家没有血缘上的关系,但毕竟是同宗同姓,按照宗族观念,是一家人没错。 叶殿清去世后,按道理应该通知宗族的人共同操办丧事,现在叶家非但没有告知宗族,反而被宗族上门通知,也难怪叶天信脸上挂不住。 叶依若气呼呼的说道:“爹是不是这次害病没好透,还是头摔坏了,脑子不好使?老家那些人什么德行他不知道吗?当初在村子里的时候,咱家经常被欺负,二伯没少因为这事跟乡里乡亲们打架。” 虽然叶天虎做了很多错事,但有一点,当初叶家还没发达的时候经常因为田间地头的琐碎事,或者房前屋后的柴火跟村里人闹矛盾,每次有事都是叶天虎为家里人出头,打了不少人,也挨了不少打。 单冲着这一点,叶依若仍然愿意称呼叶天虎一声二伯。 眼下这些跑到叶家奔丧的,一半都挨过叶天虎的打,他们对叶家能有什么好心。 可是叶天信相信宗族的人,甚至为此与家里的亲人们恶言相向。 叶林氏只是无奈的摇头,“你爹他呀,八成是老糊涂了,可是有什么办法呐。他是叶家的当家人,是一家之主啊,咱们不听他的听谁的?” “不行,不能让爹这么乱来。”叶依若狠狠摇头,“那些老家的人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绝对没安好心。” 叶林氏也知道那些人没安好心,“他们啊,顶多也就是来咱家打打秋风,借点粮食赊点钱。” 这年月,谁家没几个穷亲戚,穷亲戚上门打秋风是普遍现象,大都要的不多,半袋粮食几十文钱,跟打发要饭的差不多。 如果有穷亲戚上门打秋风,不但不能拒之门外,还得好吃好喝的招待着,否则就会显得刻薄无情,老家的人都会戳着脊梁骨骂。 然而,一直没有说话的萧战摇了摇头。 “娘,这次可能不一样。他们不是来打秋风的,而是想要鸠占鹊巢。” “他敢!” 叶林氏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原本愁眉苦脸的样子转瞬间变成横眉冷目。 “他们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谋夺我叶家的产业,走,咱这就去找他们!挠花他们的脸,再唾他们!” 萧战连忙拉着叶林氏的胳膊,“娘,您先坐下,坐下,我还没说完呐。” 叶林氏这才气咻咻的坐下去,“你说,说吧!” 萧战沉默了一下,低声说道:“娘,那些外人想要谋夺咱家产业或许很难,可如果他们控制了爹的心志呢?娘有没有听过一个词——挟天子以令诸侯!” 彡彡訁凊 第249章 陈年旧事 “村长以后就住在这,咱老叶家的人都同吃同住,吃喝都不成问题,以后咱老叶家的人都吃香的喝辣的!” 叶天信说这话的时候心中疼得直抽搐。 老叶家这么多人,大大小小百十口子,每天的吃喝拉撒得多少啊,怕是十两银子都裹不住啊。 随即叶天信便想到了叶家现在的产业,想到了叶家现在的挣钱能力和挣钱速度。 一艘船就能拉回一座金山银山,老家这些人就是使劲造也糟蹋不了多少钱。 而且,父亲临走前一再叮嘱自己,要照顾叶家的人,照顾老家的族人,自己现在发达了,吃香的喝辣的,要是不提携一下乡里乡亲,以后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老村长听到这话,顿时开心的笑了。 虽然大家都不缺一口吃的,可是吃人家的就是比吃自己的香,而且叶家是大户人家,宁江首富,待客方面总不能太寒酸了。 早上喝稀的没什么,中午总得管一顿干饭吧,晚上怎么的也得弄两个盘子一壶小酒是不是? 想到这,老村长口角生津,肚子也微微的蠕动起来。 “殿清家老三啊,你家现在产业那么大,生意那么多,肯定得用不少人吧?” 叶天信点头,“自从大哥二哥出世,大侄子不知所踪之后,家中便没有添过丁口,前阵子倒是在拙荆家中寻来一个外甥,培养半年已经能独当一面。” 老村长立刻顿了顿手中的拐杖,“殿清家老三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咱老叶家又不是没人,怎么能找些外人担当大任呢?” 周围的人立刻附和起来。 “三大伯,小侄没别的,就是有一把子力气,以后有个啥事尽管交代小侄。” “三哥,你知道的小弟以前读过书,认得几个字,管账这种事小弟也可以出把子力气啊。” 一群人纷纷自荐。 叶天信看着大家,心中莫名的涌出一种“叶家人才济济”的错觉,觉得有了这些亲戚,天下指日可待。 “好,我家现在最缺的就是可信的人,大家来的正是时候。” 随即,叶天信就像得了天下的皇帝,对叶家众人进行任命,将一个又一个职位派给众人。 老村长又说道:“殿清家老三啊,听说那个大船行很挣钱,每一艘船都是一个摇钱树,外人要是开着咱的船一去不回怎么办?” 众人立刻起哄,“是啊是啊,就像那寻找长生不老药的徐福,一去不回啊。” “可不能叫外人占了咱老叶家的便宜,这船必须交到知根知底的人手上。” “我看咱村的张三狗就不错,打小就水性好,一个猛子能扎三十几丈。” 叶天信原本是抗拒的,毕竟大船行太重要了,也太挣钱了,只有自家人管着才放心。 可谁才是自己人呢? 女儿跟自己亲,还是族人们跟自己亲? 那小子要是找着机会上了船,一去不返该如何?就像徐福欺骗秦始皇,那小子要是欺骗女儿的感情怎么办? 心思百转的叶天信最终重重点头,“好,就叫三狗去船行管事。” 屋中气氛一片热烈的时候,猛然传来一个不和谐的声音。 叶林氏拿着一个瓷碗摔在脚下,随即指着院子里的人们破口大骂。 “叶三狗,你还有脸来我家,想当初我月子里背着闺女在河里洗尿布,你说我脏了你家门前的河,骂骂咧咧也就罢了,还追到我家里闹,就这你还有脸进我叶家的门!” 被点到名字的人立刻羞愧的低下头,这种事年轻一辈的未必知道,但老一辈的都清楚。 毕竟小村子就那么大,站在村东头吵架,村子西头都听得清清楚楚。 反倒叶依若,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事,顿时面色不善的看着叶三狗。 叶林氏又指着另一个人开骂。“叶东亮,就你那写的字还不如鸡挠,念的书不如狗叫,也敢说自己是读书人。当初我闺女刚出生,天天哭闹,你就说耽误你用功,影响你来年赶考,叫你爹娘天天在我家门口吵闹,我月子没坐完就抱着闺女走了两百里路回娘家,待到你落榜才敢回来。”.33yqxs?.??m 被指着鼻子的人顿时尴尬得无地自容。 叶林氏却不饶他,继续骂道:“十几年过去了,你逢人便说考不上功名是因为我闺女吵到你了,耽误你了,你也不撒泡狗尿照照自己,还读书人,我呸!” 骂了那个假书生,叶林氏又转向下一个,可是这时候叶天信站了出来。 “你瞎说什么胡话!出去!” 叶林氏指着那一圈老老少少说道:“当初他们怎么对咱家的,你不知道吗?以前你没钱没势,不敢替我们娘俩出头说话,还是二伯替我们讨公道,现在好了,你有钱了有势了,反而伙着外人一起欺负我们。叶天信,你真是个孬种!” 叶天信脸上由白转红,又一点点变黑,最终一巴掌抽在叶林氏脸上。 “滚出去!” 这一巴掌震惊了所有人,也包括叶天信自己。 看着妻子脸上的手印,叶天信连忙把手掌背在身后,脑海中一股脑浮现出自己残废这些年来妻子对自己无怨无悔的付出,不离不弃的照顾。 叶天信低下头,随即又猛然抬起,咬着牙说道:“你们妇人的心就是比针尖还小,那些鸡毛蒜皮的屁事也能记到现在,我真为你感到羞耻!” 叶林氏泪流满面,手指颤巍巍的指着叶天信,缓缓摇了摇头,然后一言不发的向外走去。 叶依若连忙跟了上去,萧战见状也没有再留下。 看到三人的背影,叶天信感觉心中空落落的,就像骨子里的骨髓被抽丝剥茧的揪了出来。 可是这时候,村长喊了一声“殿清家老三”,叶天信立刻浑身一颤,面色冷硬的转过身去。 “殿清家老三啊,妇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整天唠唠叨叨,打一顿就好了。你家那个就是打得少。” 叶天信点了点头。 村长拍了拍叶天信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咱老叶家的人,都是打断骨头连着筋呐,以前吵吵嘴什么的,有啥大不了的,现在你这有了事,真正肯帮你的,除了自家人还能有谁?是不是?” 叶天信又点了点头,“是。” “好了,殿清家老三,咱都是大老爷们,也别婆婆妈妈,明天就开始给你家帮忙。” 叶天信心中略有些迟疑,可是村长根本没给他思考的机会。 “殿清家老三啊,你爹走了,你可得守灵守孝啊,你先吃点东西,晚上就开始吧,这是大事,耽误不得。” 一说到父亲,叶天信顿时心中愧疚起来。 无论爹以前对自己怎么苛刻,可临终前最挂念的终究还是自己。 于是叶天信点了点头,“我去为父亲守灵,家中诸多事物,就全都拜托各位叔伯兄弟了。” 第250章 阿猫阿狗 当天,叶氏宗族的人在叶家布置灵堂,折纸钱、糊孝棍、撕白布,所有人都在不眠不休的忙碌着。 看着这一幕,叶天信心中暖暖的,隐约相信了父亲的话:关键时刻,还是老叶家的人靠得住,毕竟都是一个祖宗的。 老村长看到叶天信,立刻凑过来,“殿清家老三,快点换上孝服去灵堂跪着吧,你爹走的时候你也没赶上,这几天就多尽尽孝吧。” 叶天信听到这话,顿时心中愧疚,将白布孝帽戴在头上,又将麻绳系在腰间,一步步的走进灵堂。 外面,老村长阴涔涔的笑了笑,没有说话。 叶依若原本也该去的,可是一提起爷爷,叶依若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从小没对自己亲过,长大了还要毁了自己的婚姻,对自己一家人除了冷漠就是刻薄,最后更是叫二伯来杀自己全家。 一想到这叶依若就气得手脚冰凉,脑袋发晕。 “爹他是糊涂了么!” 叶林氏摇了摇头,“人死为大,就算有再多的怨恨,也人死债消了,别管他了。想来过了这场子事就会好了。” 叶依若却指着喧闹的屋外说道:“娘,老家这些人都没安好心,过了这场子事,他们要是赖着不走怎么办?” 有道是请神容易送神难,老家这些人怎么可能是过来帮帮忙就走的,他们肯定有更大的图谋,更何况叶天信还漫天许诺,给每个人都安排了差事。 叶氏宗族这些人基本上都是大字不识的文盲,见识不多,都是靠打鱼种地卖力气生活,属于赤贫中的赤贫。 可是叶天信大手一挥,给了他们一份工作,有了这个工作他们就能举家搬入城中生活,告别乡下的泥土,摇身一变为城里人。 叶林氏过过苦日子,自然知道老家的人对城市生活有多么向往,那情形,绝不比阴曹地府的小鬼对人间的向往差。 想到这,叶林氏咬着牙说道:“老家那些人是不会走的,不过咱也不能把什么都给他们,否则的话,咱叶家好不容易攒下来的家底不几年就得败坏干净。” 叶依若没有说话,而是看向萧战,她相信,夫君一定会拿出好办法的。 萧战摇了摇头,“老家那些亲戚好对付,我让大当家带人去威胁恐吓一下,保准他们老老实实的滚回家。” 大当家是混帮派出身的,这些事情都是他们的老本行,甚至都不用说什么狠话,只要派个小喽啰告诉那些人“斧头帮大当家请你们喝茶”,这些人保准屁滚尿流。 叶林氏摇了摇头,“这事情的根子不在老家那些人身上,而是在那死老头子身上。他要是不开这个口,老家那些人还能赖在咱家不成?” 萧战沉默了。 这事情的根子确实在叶天信身上,而且这个问题比想象中更加严重。 这时候,外面传来嘈杂的声音。 萧战皱了皱眉,立刻出去查看。33yqxs?.??m 刚来到前院就看到一大提包拎箱的客人,这些人全都是宁江城以及周边过来的客商、富户们,因为占城国的事情来和叶家做生意,却没想到叶家油盐不进,谁也不见。 就在众人绝望的时候,冷不丁传来消息,叶家正在办丧事,死掉的还是叶家上一任家主。 宁江城中等待的商人和富户们全都高兴地欢呼起来,然后买了一些礼物,急冲冲的来到叶家吊唁。 之前叶家的门房摆着个臭脸,对谁都爱答不理,甭管谁来拜访,都是一概拒之门外。 可是这次,所有人打着吊唁老家主的旗号,请求进叶家。 门房也不好阻拦,只能向家主请示,结果家主在灵堂守灵,根本请示不到。 老村长看到这一幕立刻不高兴了,“叶家的大小事务均由老夫代管,你不问老夫,还想问谁?” 门房也硬气,冷声说道:“家主不管事还有主母,主母不管事还有小姐,小姐不管事还有姑爷,什么时候轮到你们一群外人插手置喙了!” 听到这话,老村长气得直哆嗦,“这是殿清家老三亲口说的!” 门房一甩袖子,“老爷亲口说的话多了,以前老爷还交代小的,看好叶家大门,不要让什么阿猫阿狗的都进来!” 老村长恼羞成怒,用拐杖指着门房,大吼道:“抓住他!” 叶氏宗族的人立刻扑了上去,然而门房也不是好相与的,直接就动起手来。 看大门的虽然会点拳脚功夫,可毕竟双拳难敌四手,不一会儿就被按在了地上。 也正是此时,萧战出来了。 门房用力的挣扎着,可是一个叶氏宗族的人抬手抽了他两巴掌。 “小兔崽子,你还敢跑,你跑啊,你再跑老子打断你的腿。啐!” 萧战一把推开那个叶氏宗族的人,随即将门房拉起来挡在自己身后。 “臭小子你干什么!” “你们在干什么?”萧战指着对面的人,“就你打的是不是?哪个手打的?” 被萧战推了一把的人心中不服,梗着脖子说:“老子两只手都打了,你能怎么的老子?” 萧战冷笑一声,“俩手都打了是吧?行!” 说完,萧战抬手一晃,众人都没看清楚他的动作,便听到咔嚓咔嚓两声,随即便是凄厉的惨叫声。 刚才还梗着脖子跟萧战顶牛的人此时毫无形象的躺在地上,两条腿不断地蹬弹挣扎,两条胳膊却软绵绵的耷拉在身边。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两条胳膊被卸掉了,即便找正骨的郎中接上,也未必有以前那般灵活自如,稍稍干点重活就会再次脱落。 简而言之,这人废了。 老村长气得浑身哆嗦,“反了,反了!一个外人敢在主家面前造次,真是反了!” 萧战身后的门房“呸”了一口唾沫,“你们一个个脸长得跟马吊似的,脸可真长,可真大,插到牛比里就以为自己是牛吊了,一点都不把自己当外人啊。” 听到门房这骂人的话,叶氏宗族的人们全都目瞪口呆,哑口无言。 这到底是夸自己大夸自己长,还是别的什么?究竟该怎么骂回去呢? 城里人真会说话,骂人都这么清新脱俗。 老村长冷哼一声,“这里是叶家,老头子是叶氏宗族的族长,也是叶家村的村长,叶殿清活着的时候还得喊我一声大爷,你们不过是叶家养的狗,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这时候,一大堆人冲了进来。 这些人都是前来吊唁的富商、地主,他们站在大门口就能看到前院发生的事,虽然不知道其中的纠葛,可他们都认得萧战,于是全都冲了进来。 “叶家姑爷,小的是松江县李氏布行,听闻叶家老老爷不幸,前来吊唁。” “叶家姑爷,小的是东海郡张记酒坊,听闻叶家老老爷不幸,前来吊唁。” 一群人纷纷向着萧战打招呼,套近乎,想要在萧战面前混个脸熟。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一群人都打算凑钱包下一座酒楼,好好款待萧战了。 萧战自然明白这些人吊唁是假,做生意是真。 于是萧战朝着众人拱了拱手,“内子本打算昨天宴请大家,好好商谈大船行的生意,却不料家中陡生变故,待家中料理完事情,再通知大家。” 众人听到这话,顿时放下心来。 迟几天也无所谓,叶家有做生意的打算就行,毕竟摊上白事了,延期也合情合理。 可是听到这话,老村长第一个不乐意了。 只见其用大拇指指着自己的下巴,摇头晃脑说道:“慢着!老头子我才是叶家的当家人,船行的事早就交给叶三狗了,要谈也该跟我们谈。” 第251章 真会办事 老村长自信满满,心中觉得这些人都是巴结叶家,想要蹭叶家的船做生意得好处的,所以都得跟自己客客气气的,谁敢有半点刺挠,就叫他滚蛋,不做他的生意。 “你们没有听见村长说什么吗?想跟叶家做生意的都乖乖排好队,一个个过来。” “对,想跟叶家做生意的都站这边,想跟着这俩人做生意的,都站那边。” 众人一看,这是逼着大家选边站队了? 叶家什么时候这么嚣张了? 等等,不对啊,好像是针对叶家姑爷的。 这时候,萧战咳了咳,低声说道:“村长,你们弄错了一件事。” 村长看萧战放低了嗓门,还以为萧战想要服软,于是得意问道:“怎么?你知道错了?” 萧战立刻点头,“知道错了,知道错了。” “错在哪了?说说?” 萧战立刻转向众人,说道:“这些来宾都是来吊唁叶家前家主的,村长你们却口口声声说他们是做生意的,这不是错了吗?” 听到这话,来宾们全都附和。 “是啊,我们是来吊唁叶家老家主的,可不是来做生意的。” “我等仰慕叶家老家主,白手起家创下偌大家业,所以前来瞻仰。” “阿公你这是在羞辱我们啊,我们才没有那么世俗。” 听到这话,老村长顿时愣住了。 “什么意思?你们不就是想和我们做生意吗?现在叶家我说了算。” 然而,所有人都像看傻子一样看着老村长。 大家是和叶家做生意没错,可最基本的脸面还是要的,哪能在灵堂上谈这些事情,传出去岂不是让人嗤笑。 老村长是乡下人,性子直,也没见过那么多弯弯道道,根本不知道自己错在哪,还以为众人怀疑自己的身份。 “哼!老头子今天就把话搁在这,大船行我说了算,想跟叶家大船行做生意的,都站在我左手边,不想的,就站在右边。” 然而,众人一动不动。 老村长再次逼大家站队,一个年轻人忍不住站了出来。 “阿公啊,驾船出海可不是下地除草,不是你想干就能干的,也不是你能干就能成的,阿公是不是不知道驾船出海的风险?” “对啊老人家,你知道一艘船出海时载人几何,载货几何,物资中干粮多少,饮水多少,药品多少吗?” “老人家知道为什么出海吗?知道出海以后干什么吗?看看,你什么都不知道,也逼我们站队啊?” 老村长被问得哑口无言,其他人也全都两眼迷瞪,最后只能无奈的推出了叶三狗,也就是叶天信刚指派的大船行掌柜。 叶三狗佝偻着腰,都不敢抬头,他只是村里水性最好的人,下河摸个鱼还行,可是撑船出海什么的就算了。 可是村里人都看着呢,叶三狗怎么也得说几句是不是? “开船嘛,雇几个会开的不就得了,有什么难的嘛,哈哈哈……” 听到这话,来客们全都失望的摇头,陆陆续续的站到了萧战一边。 老村长看着空空如也的左边,气得脸都黑了。 “好好好!你们等着!叶家船行,不做你们的生意!你们都等着吧!出去,都出去!” 萧战笑着说道:“进门是客,人家提着祭品来叶家吊唁,总不能让人家再提着回去吧?” 客人们立刻起哄。 “就是啊,不让人进灵堂是什么道理?” “人不进去也行,带来的东西你们给老家主捎过去?“ 听到这话,老村长顿时翻白眼。 什么叫捎过去?谁捎过去?怎么捎? 看到老村长不说话,萧战立刻用手一引,“各位,这边走,灵堂就在前面。” 宾客们立刻跟着萧战向里面走,叶氏宗族的人虽然不忿,可也不敢拦着。 灵堂中,叶天信孤单的跪着。 叶殿清原本有三个儿子,可是老大叶天龙身死,老二叶天虎恶贯满盈被包大人铡了脑袋,现在只剩下叶天信一人,唯一的孙子叶良辰还生死未知,下落不明。 灵堂中香烛弥漫,灯火通明,可是不知为什么,叶天信生出一种人在旷野的孤零感。 叶殿清生前充其量也就富裕,还谈不上富贵,在宁江城中没什么根基和人脉,再加上杀人越货的事曝光,老爷子名声彻底臭了,仅有的几个朋友也与其划清界限。 一整天了,竟然连一个人都没有。 叶天信心中失落,面上也不好看。 可是这时候,外面的迎宾高声喊道有宾客前来,请主家还礼。 叶天信立刻机械的低下头,向着来人致意。 下一瞬,叶天信愣住了,因为外面来的不是一个两个,而是一队,仿佛一字长蛇阵,看得到头看不到尾。 这究竟多少人? 怎么突然来了这么多人? 老村长从后面跟过来,进入灵堂凑到叶天信耳边说道:“殿清家老三啊,这些人都是你那女婿叫来的,他们可不是诚心吊唁的,都是想跟咱家做生意,占咱家便宜的。” 老村长本以为自己这么说,叶天信必定会对客人们冷眼相向。 却没想到,叶天信置若罔闻,反而对宾客们更加客气。 老村长愣了一下,喊道:“殿清家老三……” 叶天信没有回应,而是将线香递给宾客,然后端着蜡烛为其引燃。 客人上过香、烧过纸之后说了一句“叶家主节哀”,随即默默地离开了。 一个又一个,一直持续了半个时辰,客人们总算吊唁完了。 而此时,灵柩前的香炉已经插满了香,炙热的火力烤的叶天信面皮生疼。 叶天信心里总算好受了些,有这么多人过来吊唁,父亲脸上也算有光了,到了下面也不算丢人了。 这时候,叶天信终于看到旁边的老村长等人。 “对了,村长,您老刚才说什么来着?” 老村长此时也回过味来,于是连忙打了个哈哈。 “殿清家老三,没说啥啊,没说啥。就是过来问问,晚上还管不管客人们饭?几个菜,几个汤?” 叶天信想都没想,人家大老远的跑来上香,别管认识不认识,管一顿饭是必须的。 “肯定得管饭,丰盛一点,免得我爹脸上没光。” 可是这时候,外面的迎宾说道:“家主,刚才姑爷说都这个点了,再叫厨房准备饭菜已经来不及了,就带着客人们去外面吃了。” 叶天信连忙问道:“去哪吃的?” “回禀家主,咱宁江最好的酒楼,玉山房。” 叶天信满意的点了点头,“他可真会办事啊!” 第252章 都滚出去 “真会办事?” 老村长愣愣的重复着这句话。 什么意思?去外面定酒楼吃饭,这种大手大脚的,也叫会办事?而且请的还都是外人。 这时候,叶三狗走过来,“村长,咱们的人还没吃饭呐,晚上饭弄两个菜行不?不用吃荤的,倆素菜就行,多放点盐,就着馒头吃也顶事。” 老村长一巴掌拍在叶三狗后脑勺上,叶三狗差点趴在地上。 老村长怒声骂道:“没见识的东西,我叫你这么省钱了么,花的是叶家的钱,又不是咱家的,谁叫你省了?” 叶三狗挠着头说道:“村长,咱们不就是叶家么?” 老村长被这个憨货气得没脾气,心中更是忍不住怀疑,把叶三狗推出去当大船行掌柜是不是错了。 一想到那赘婿在酒楼吃香的喝辣的,自己堂堂叶氏宗族的族长却在这吃萝卜白菜,老村长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走,出去吃!” 叶三狗连忙说“好嘞”,随即麻溜的跑了出去,再然后就端着盘子碗,拿着几个馒头过来了。 老村长骂道:“三狗子,你干啥?” 叶三狗迷茫的眨着眼,“村长,不是你说出去吃嘛?我看了,大门口的台阶挺干净的,坐在那吃正舒服,还能看着街上的大姑娘、小媳妇。吸溜……” 三狗子没注意到老村长脸色的怒色,而是献宝一样从胳膊窝里拿出来一个小纸包。 “村长,我偷偷拿了一包盐,上好的雪花盐,一点杂质都没有。对了,光吃馒头没味,我还拿了这个。” 说完,叶三狗往领子里一抹,掏出来一辫子大蒜。 老村长气得抬起脚,狠狠踹在叶三狗肚子上。 “蠢货!没见识!” 说完,老村长头也不回的向外走去。 叶三狗迷瞪了一下,“村长,等等俺,咱一起出去吃啊。” 玉山房中,喜庆的大红灯笼全都取了下去,转而挂上白色灯笼,门口的石狮子也戴上了白绢布扎成的脖圈,酒楼内部也都点着白蜡烛,挂着白幡布。 也就萧战才有这样的排场,可以让玉山房如此布置,换成其他人,铁定被扫地出门。 萧战和叶依若招待着八方宾客,感谢大家不远千里来到宁江吊唁叶家老家主,说完两人端起酒杯向众人敬酒。 众宾客们也纷纷起身,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可是这时候,老村长带着一群人闯到现场。 “招待客人这种事,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上门女婿了?我叶家的爷们大有人在,轮一百圈也轮不到你,一边去!” “就是,一个上门女婿过来招待客人,真以为我们叶家没爷们了么!” “滚出去,这里没你呆的地方。” 听到这些话,叶依若本能的就要发作,可是萧战拉住其手腕,微微摇了摇头。 “娘子,让他们使劲作,等会儿为夫好好收拾他们。” 叶依若这才忍了下来。 与此同时,老村长走到叶依若身边,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上一杯,随即觉得不够劲,又把小酒杯换成大海碗。 “我们叶家人没别的,就是实心眼,不像外人那么多花花肠子,人敬我叶家一尺,我叶家换人一丈。啥都不说了,都在这酒里头!” 说完,老村长咕咚咕咚喝了一大碗,然后是第二碗、第三碗。 将自己的大碗底朝下展示一圈,老村长脸上满是自豪的表情。 然而除了叶氏宗族的人在拼命鼓掌叫好,其他宾客都冷着脸毫无反应,甚至还有一分厌恶。 老村长还以为自己的海量震慑了全场,心中暗暗得意:这些城里人就会小杯子舔啊舔,一个个都娘们得很,看看,才三碗就把他们吓得。 摸了摸嘴角的酒渍,老村长让人给自己倒了一碗,然后端着酒碗给人敬酒。 老村长看了一眼身边的桌子,随手把酒碗递给桌上一人。 那人看了看自己的酒杯,又看了看老村长手里的酒碗,满脸的不乐意。 毕竟,酒碗洁白如雪光洁如玉的边沿上有着几个黑黑的嘴印,老村长手指头上也黑溜溜的,端碗的时候手指头还插在了酒水中。 看着都反胃,更别说喝了。 于是那人推辞道:“在下酒量浅,小杯就行了,小杯小杯。” 说完,那人自己给自己倒上一杯仰头饮下,随即冷笑一声坐了下去,随手将酒杯口朝下扣在桌上。 老村长却虎着脸说道:“怎么?看不起老子?老子就你酒还不喝,不给面子是不是?” 看到这一幕,旁边的人连忙劝了起来,叶氏宗族的人也连忙把老村长拉走,这才没有闹起来。 老村长心中有恨,又端了一碗酒去旁边桌敬酒。 然而这一桌的人全都说自己不会喝酒,从不喝酒,无论老村长怎么劝都是不理会。 老村长气得把酒碗一摔,“咋地,跟这个上门女婿一伙,给老头子治难堪是不是?告诉你们,叶家是叶家人说了算的,你们想跟叶家做生意,就得把招子放亮点,知道是谁在当家!” 然而,没人理会。 这时候,叶依若说道:“你们闹够了没有!我们今天只是感谢宾客们不远千里来吊唁,不是做生意的应酬。叶家的脸面被你们丢尽了!” 宾客们立刻响应起来。 “是啊,我等都是来吊唁的,并无他意,老人家何出此言?” “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还以为天下人都跟他们一样呐!” “在人家灵堂上谈生意,真不怕遭报应?” “反正这几个人肯定会遭报应的。” 这时候,叶三狗等人也觉得事情不妙,甭管别人是不是真的在谈生意,光看眼前这场面,一旦闹僵了,自己肯定得挨一顿打。 于是,叶三狗对村长说:“咱人少,回去叫点人再来吧。” 老村长也醒悟过来。 好汉不吃眼前亏,老村长哼了一声,“好好好,你们等着,等着!” 老村长背着手向外走去,背后几个叶氏宗族的人用手指头点着萧战、叶依若以及宾客们,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捣乱的人终于走了,唢呐一响,梆子一敲,宾客们继续吃喝,仿佛刚才的事没发生过。 玉山房不愧是宁江县最上档次的酒楼,酒楼中的大厨也是京城里退下来的御厨,做出来的菜绝对好吃的没话说。 至少前来吊唁的宾客们全都吃得油光满面,如果不是顾及颜面,许多人都端起盘子喝菜汤了。 而另一个房间,吃饭的人不仅不顾及颜面,还为了和菜汤的事情打了起来。 老村长恼火的拍着桌子,“要脸不,要脸不?为了一口菜汤子,连同族之情都不顾了?一口菜汤子,就那么好喝么?” 听到训斥,在座所有人都寒噤的缩着脖子,唯独叶三狗抬起头来。 “村长,真的很好喝,不信你尝尝?” “你给我滚出去!” 第253章 我也整个 在叶依若那边吃了个瘪,老村长咽不下这口气,于是也带着人在玉山房坐了下来。 在老村长看来,一个上门女婿都能在酒楼吃香的喝辣的,在宾客们面前人五人六的,凭什么自己不行。 想到这,老村长一拍桌子,“小二,再照着桌子上的菜,重新上一份。” 刚才还在抢菜汤的人立刻坐了回去,然后满怀期待的看着门外。 叶三狗忍不住说道:“村长,这酒楼一看就很上档次,一定非常贵吧?咱可没那么多钱。” 村长摆了摆手,“你懂个锤子!殿清家老三夸他女婿会办事,不就是在夸他女婿会糟蹋钱么。以后咱们吃饭也都来这,把村里人都叫上,吃他的,喝他的!反正花的是叶家的钱!” 叶氏宗族的人一听,顿时乐开了花。 “村长说的太对了,咱们都是来给叶天信帮忙的,干活肯定得吃饭啊,他家女婿能在这吃,凭什么咱就不行。” 老村长本就心情不爽,再加上喝了点酒,这会儿舌头都大了。 “上酒!” 小二立刻问道:“客官,请问你想喝点什么?” “那你们这最好的酒搬一坛过来,不,两坛!” 小二连忙说了声“好嘞”,不一会儿,几个酒保抬着大酒坛子走进门来。 然后,菜也上来了。 一屋子人又开始了你争我抢,老村长刚拿起筷子,还没来得及夹一下,满桌子菜就被消灭的干干净净,两个人为了抢夺一盆菜汤,还把汤盆掰成了两半。 “够了,一群没出息的家伙!简直丢人现眼!” 被训斥的人们也不反驳,全都耷拉着头,哧溜哧溜的舔盘子。 老村长闷闷的干了一碗酒,顿时觉得浑身通泰。 这时候,外面传来啪啪啪的掌声,老村长贴着门口听了一会儿,立刻黑着脸哼了一声。 “上门女婿那边还没结束,他们到底上了几桌子菜啊!” 转念一想,上门女婿那边还在吃,自己这边也得继续,要不然就吃亏了。 人嘛,什么都能吃,就是不能吃亏。 于是老村长又一拍桌子,“再上一桌!” 没多久,第三桌也被收拾得干干净净。 这次倒是没人舔盘子抢菜汤了,不是说他们把毛病改掉了,而是一个个都留着肚子,等老村长发话要第四桌饭菜。 结果老村长端着碗一口接一口的抿,始终不提上菜的事,一群人立刻又开始了抢夺。 终于,隔壁散场了。 老村长终于心中平衡了,“走,咱们也回去!” 叶氏宗族的人全都艰难的站起身来,一个个将裤腰带松了又松,既不能勒着肚子,又不能让裤子掉了。 大厅中,萧战和叶依若来到柜台处。 老村长带着一帮子人也来到柜台处,而且还挑衅的看着萧战。 萧战看都没看老村长,而是对叶依若说道:“娘还没吃饭的吧,给他带点回去怎么样?” 叶依若点了点头,于是萧战向掌柜的说:“来一份蟹黄小笼包,一份粉蒸糯米藕、一份八仙鱼。一份杏酥羊肉,再来一份芝麻叶豆羹汤。用炭盒温着,别凉了。” 掌柜的唱了一声“好嘞,客官您稍等”,随即笔走龙蛇写了一份单子,由小二送到后厨。 老村长仿佛发现了新天地。 哎呦,原来不光可以吃,还能带啊。 于是老村长也对掌柜的说:“我也打包,照着那个给我来一份!不,两份!” 身后的叶三狗也跟了一句:“村长,给俺也来一份。” 其他人看到这一幕,也纷纷索要。 “村长,俺也一样。” “村长,给俺也整一个。” 老村长大手一挥,“整,一人一份,都有!” 萧战只是默默地看着这一幕不说话,很快,后厨就把一个食盒提了过来。 里面除了萧战点的饭菜,还在夹层中添了一层炭火,炭火不断散发热量,保持饭菜温热,不至于失去口感。 老村长看到食盒精巧的构造,也说道:“这个,也给我整上!” 其他人纷纷接话:“都整上,都整上!” 叶依若刚要去拿食盒,结果老村长抢先一步拎到手中。 叶依若顿时生气了,“这是我们先点的。” 老村长哼了一声,“小丫头,老头子我都一把年纪了,论辈分你还得唤一声太爷,这食盒就当是你孝敬太爷的。” 叶依若刚要说话,却被萧战按住肩膀,“娘子,咱不急,多等一会儿看好戏就是。” 叶依若哼了一声,没有发作,而是随着萧战坐了回去。 这时候,小儿又提着一个食盒过来了,叶依若刚要起身,却又被叶三狗截了胡。 “小丫头啊,这一份就给你三狗叔吧,反正后面还有。” 一份又一份,全都无一例外的被截胡,叶依若到最后干脆都不站起来了。 终于,最后一份来了。 叶依若接过食盒,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了看老村长等人,随即拉着萧战离开了。 老村长也哼了一声,随即大手一挥,“咱们走。” 然而,掌柜的拦在了门口。 “各位客官,你们还没结账呐。” 老村长顿时迷糊了,“结什么帐,我们是叶家的人,叶家你知道不知道?我是叶天信他二爷!敢跟我要钱,活腻了你是!” 掌柜的见多了吃霸王餐的,对这种事情熟得很,直接给小二使了个颜色,很快,玉山房看场子的疤脸就拎着棍子出来了。 “奶奶个熊,都什么年月了,还有人敢来玉山房吃霸王餐,分明是看不起老子啊!” 疤脸一挥手,十几个彪形大汉冲了上去,对着老村长等人拳打脚踢,一眨眼的时间就全部制服。 双臂被反剪,腿弯也被人踩着,吃痛的老村长浑身一哆嗦,醉意也去了一半。 “误会,误会啊,各位英雄,咱有话好好说。” 掌柜的哼了一声,“既然好好说,刚才耍什么愣呢?” 说完,掌柜的拿出几张单子,拨动着算珠噼里啪啦一合计。 “这位客官,您本次在店内的饭菜、酒水以及打包的食物,总计消费四千七百八十五两,另外……”彡彡訁凊 掌柜的给疤脸使了个眼色,疤脸骂咧一声,伸手将叶三狗的衣服撕烂。 哗啦啦,叮当当…… 三狗身上立刻掉出一大堆筷子、勺子、碟子。 护卫们纷纷动手,将其他人身上的衣服也都剥掉,无一例外都私藏了玉山房中的餐具。 掌柜的立刻又把算珠拨了拨,“客官们在本店窃取的物品价值三千六百七十两,按照偷一罚十的规矩,总计三万六千七百两,加上酒菜钱,抹个零,四万两。” 听到这个数,老村长直接两眼翻白晕了过去。 可是疤脸一个大耳瓜子抽过去,村长瞬间醒了过来。 “没钱,记账吧,记在叶家账上。” 掌柜的冷哼一声,“本店不赊欠,不挂账,都是现吃现结。” 村长不服气了,梗着脖子指向门口处的萧战说道:“他就没付钱,他能挂账我凭什么不能?” 疤脸又是一个大耳瓜子抽过去,啐了一口唾沫说道:“那位爷是我们东家的东家,他来这吃饭不要钱,懂吗!” 什么? 老村长如遭霹雳。 本以为叶家的上门女婿是拿着叶家的钱白吃白喝,没想到人家吃饭根本不要钱。 难怪叶天信说“算他会办事”,感情是不花叶家一分钱就把客人招待了。 再想到自己一群人吃喝的花费,老村长顿时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任凭疤脸怎么抽都不带醒的。 没辙,疤脸只能转向一行人中的二号人物。 “你是现付,还是我们跟着你去取钱?” 叶三狗缩了缩脖子,挤出一丝乖巧的笑容随即低声问道:“这些没吃的东西,能退吗?” “退你大爷!” 疤脸一巴掌抽在叶三狗脸上。 “奶奶的,吃霸王餐吃到我斧头帮店里了,有种!来人啊,把他们都捆起来,先打一顿,再丢到厨房刷盘子去,不把工钱刷完别想出去!” 第254章 躺着到死 叶家,叶林氏一边吃着女儿带回来的饭菜,一边听女儿讲述玉山房中发生的事。 “四万两银子?这得刷到猴年马月啊?你们可真狠啊。” 虽然话语中显得嗔怪,可叶林氏眼睛中明显流露着幸灾乐祸的光芒。 萧战叹了口气说道:“本来只是想教训教训他们,可是谁知道他们那么不争气。” 老村长要了三桌子菜,还要了十几坛子五十年陈酿,最后走的还打包。这也就罢了,关键他们还偷东西。 玉山房的勺子筷子都是金银玉器和象牙制成的,金贵得很,一直都有偷一罚十的规矩,这么多年了,明目张胆偷窃的,也就老村长这一份。 叶林氏撇了撇嘴,“老家那群人什么德行我还不知道?偷鸡摸狗惯了,你要是发现了,他还反过来咬你一口。不就是揪了你家一把菜吗,不就是抱了你家一捆柴么,不就是拿了你家一块砖头么。有什么大不了的。抠门。” 萧战哈哈大笑,“那群家伙就是屡教不改,这次啊,给他们全都去去根。” 叶依若不禁问道:“夫君,你打算怎么整他们?” 萧战说道:“大当家那边按规矩办事就是,不过也关不了几天,爹会找我要人的。” 叶林氏顿时遗憾的叹了口气,“真是便宜那群家伙了,吃了玉山房几千两银子的酒菜,就这么算了。” 虽然玉山房是斧头帮的,不是叶家的,可叶林氏还是为大当家感到心疼。 萧战毫不在意的说道:“修理他们一顿给娘和娘子出出气,别说一顿饭菜,就是把玉山房烧了也划算。” 与此同时,叶氏宗族的人跑到灵堂找叶天信一顿哭诉加告状。 “天信叔,你得为村长他们做主啊。” 正在守灵的叶天信心中一咯噔,这是怎么了,难道是老村长人生地不熟,跟谁起冲突了? “老村长怎么了,你慢慢说。” 来人连忙把事情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 “就是这样,老村长去酒楼给客人们敬酒,结果被酒楼扣下了,全都打了一顿关起来了。” 叶天信一听玉山房,顿时没脾气了。 毕竟那里是斧头帮的地盘,别说挨打了,就是死几个人也没谁敢管。 可是老村长他们又不能不管,要是任由他们落在斧头帮手里,父亲的亡魂也不会安息吧。 叶天信双手合十向父亲告了声罪,然后揉了揉酸麻的膝盖,双手撑着地站起来。 不多时,叶天信就找到萧战。 “贤婿,老村长德高望重,在老家很有威望,父亲在的时候对其也是敬重有加,我们千万不能慢待了。” 萧战连忙回答:“爹放心,我一定叮嘱玉山房那边,好吃好喝的供着,绝不亏待了他们。” 叶天信听到这话顿时觉得腮帮子疼,干脆把话说的更明白点。 “贤婿啊,赶紧把人放了,否则面上不好看,老家的人闹腾起来,咱家跟着一起丢人。” 萧战不以为意的摇了摇头,“爹,放人没什么,一句话的事,现在就能把人送过来。可是他们欠的钱谁还呢?” “什么钱?” 叶天信一头雾水,显然告状的人没跟他提钱的事。 萧战笑了笑,把一张清单递给叶天信,上面是老村长等人的消费清单。 “爹,老村长他们吃霸王餐,还偷东西,加起来欠了玉山房四万两银子,这可不是小数。” 叶天信看到清单上的菜品、酒水,以及失窃物品的统计,顿时觉得心疼肝疼。 这种档次的菜肴,自己吃一桌都心疼,他们竟然叫了三桌,还有这五十年陈酿,竟然喝了十几坛子,吃饱喝足还不够,竟然又打包二十多份吃的。 这还罢了,也就几千两银子,最可恨的是偷东西,这要是传出去,叶家的脸还往哪搁。 于是,叶天信恶狠狠地说道:“就叫他们在里面反省两天!” 说完,叶天信头也不回的走了。 萧战顿时明白了叶天信的潜台词——在里面反省两天,意思是第三天就把人放出来。 显然,叶天信已经让步了。 萧战笑了笑,也没有在意。 两天之后,玉山房果然把人放出来了,可是老村长等人全都遍体鳞伤,浑身上下没一处好地方。 尤其是老村长,原本就年老体衰,又受到这样的摧残,一口气只剩下半口,还都吊在门牙上。 叶天信见状连忙轻了郎中过来。 郎中看了一眼老村长的伤情,顿时啧啧称奇,就像见到了什么有意思的玩具,满脸的求知探索欲。 叶天信心中有些毛骨悚然,忍不住问道:“大夫,请问伤势如何,该如何救治?” 郎中背着手,围绕老村长转了一圈,啧啧称奇道:“叶家主别急,你先告诉我,老人家这伤是怎么来的?”彡彡訁凊 叶天信不知道郎中什么意思,可还是诚实的回答道:“被人打的。” 郎中顿时更加佩服了,“叶家主啊,能把人打成这样,也是一门手艺啊。” 叶天信更加纳闷了,“大夫此言何意?” 郎中摆摆手,示意叶天信到门外说话,随即解释道:“老人家年近古稀了,平常磕着碰着都有可能一命呜呼,要是挨上一顿毒打,保准没了。这位老人家挨了那么多毒打,却还脉象有力,气息平稳,这说明用刑的人是个行家啊。” 啊? 叶天信愣住了,还有这说法? 不过叶天信更关心的是,老村长的伤能不能治。 “大夫,甭管什么行家不行家的,求您妙手回春啊。” 郎中却遗憾的摇了摇头,“叶家主,实不相瞒,老人家这伤是行家打出来的,一环扣一环,一层叠一层,彼此间形成微妙的平衡,所以才没有出人命。可如果贸然用药,破坏了其中的平衡,老人家的身体就会全面崩溃,后果不堪设想啊。” 叶天信虽然不懂医理,可是他听明白了郎中的话。 那就是,老村长这伤不能用药,只能静养,任其自然恢复。 同时,大夫一再叮嘱,“叶家主,老人家的伤势现在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万万不可使用金石药物,也不能推拿按摩,否则的话就会气血崩溃,阴阳紊乱,七窍流血而亡,到那时神仙难救。” 叶天信无可奈何的点了点头,最后还是忍不住问道:“大夫,请问一句,老人家这伤势,静养的话得多久能恢复?” 郎中捋了捋胡须,掐着手指说道:“快则三五年,慢则七八年,就好得差不多了。” 听到这话,叶天信顿时翻了个白眼。 这是要躺到死的节奏啊。 第255章 香不香啊 老村长虚弱的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的叶天信,顿时有种哭出来的冲动。 “殿清家老三啊,我这老头子没用啊,没能帮上你的忙,还给你丢人了。” 叶天信连忙摆手,“村长,您别这样说。” “殿清家老三啊,我这老骨头动不了了,可是三狗子他们都好着呐,你以后可得多用用他们啊。” 老村长心里也担忧,自己这么一躺不起,到时候叶天信把自己忘了怎么办。 可是叶天信摇了摇头,“村长,三狗子他们也都差不多,挨了打,得在床上养个百十天。” 听到这话,老村长顿时松了口气,“还好还好,捡了一条命回来。” 正感慨着呢,老村长突然看到叶天信的脸色,于是连忙说道:“都怪我这老头子,贪杯误事,又被那上门女婿误导,还以为吃饭喝酒不要钱,那小子是故意坑我啊。” 老村长百般狡辩,然而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叶天信早就把事情的原因经过打听的一清二楚,尤其是老村长等人在宴席上劝酒的事情,叶天信听得那叫一个恼火。 现在听到老村长的辩解,叶天信心中更来气了。 什么叫吃饭喝酒不要钱,我叶家的钱不是钱吗? 平心而论,要是老村长他们花个十两八两,也能吃饱喝足,叶天信也不会在意这点饭钱。 可是十几个人花了四千多两,而女婿那边宴请两百多宾客也没花这么多。 信任归信任,可钱归钱,信任老村长他们不就是巴望着他们能给叶家帮忙,替叶家挣钱么,现在他们钱没挣到一分,还花样百出的糟蹋钱,叶天信再傻也有意见了。 “村长啊,三狗子那边伤得也不轻,还是叫他好好养着吧。至于大船行那边先不急,等三狗子康复了再去帮忙。” 老村长还要说些什么,可是叶天信一撩衣摆站起身来。 “村长,你好好养身子,想吃点什么叫厨房做。” 老村长心中焦急,却又无可奈何,自己都起不来身了,还能咋地。m.33yqxs?.??m 既然如此,就趁着这段时间吃点好的,饱一饱口福。 可是这时候叶天信又想起什么,扶着门框回头说道:“村长啊,郎中说了你这身子虚,只能喝点白粥,这段时间你就先委屈一下,多喝点粥吧。” 老村长听到这话顿时傻眼了。 以后就只能喝粥了? 可是叶天信搁下话就离开了,根本不听老村长说什么。 不多时,吃霸王餐的其他人也都被人抬到了老村长这。 一群人望着彼此的惨状,一时间心有戚戚,同时又暗自庆幸,原来挨打的不是自己一个人,谁都没落下,公平。 老村长看一眼那些人的表情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顿时气得直骂咧。 “都什么时候了,一个个还幸灾乐祸,当初怎么没把你们几个撑死。” 骂了一通,老村长说道:“殿清家老三开始对咱们不满了,一个个不争气的,就不能干点漂亮事出来?” 其他人纷纷低着头,不敢说话。 在得知族人们的遭遇后,这些人也都明白,叶家上门女婿背后有江湖人士撑腰,这要是得罪了叶家上门女婿,哪天被装进麻袋沉江都不知道啊。 于是,有人忍不住说道:“村长啊,咱们打点秋风,回去种地得了。城里人套路多,咱玩不过他们。” 抱着小富即安心态的人还有很多,都是劝说老村长蹭点好处回家。 老村长沉着脸,眼底浮现出一抹幽幽的绿光。 “叶三狗,玉山房的菜香么?” “香!” “玉山房的酒香么?” “香!” “玉山房的女人香么?” “香!” 周围的人哄堂大笑,叶三狗窘得满脸通红。 “笑什么笑,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就是端个酒,小手都没摸过。” 老村长冷哼一声,“那你想摸吗?” 叶三狗立刻摇头,“不想,不想!” “到底是不想,还是不敢?”老村长怒吼道:“想不想把那女人娶回家,给你暖被窝,生娃娃?” 叶三狗听到这话,顿时激动地浑身颤抖,通红的眼睛中满是熊熊燃烧的火焰。 “想!想!把她娶进门,天天叫她生娃娃,一天生一个,一年生一窝。” 说完这话,叶三狗鼻孔呲呲冒血。 叶氏宗族的人再次哄堂大笑。 老村长满意的看着叶三狗,然后转向其他人,“你们难道就愿意一辈子土垃地里刨食?你们就不想在城里安家,娶城里的媳妇?” 周围的人全都沉默了。 平心而论,谁不想呢,可是光想有什么用,还不如回家蒙头睡一觉,梦里啥都有。 但是回想着老村长方才说的话,所有人心中都像猫爪子在挠。 谁不想在城里安家? 谁不想睡城里的女人? 凭什么别人可以,自己就不行? 老村长说道:“记住了,咱们是老叶家的人,跟殿清家老三是同宗同族的,他身边没有信得过的人,只能靠咱们,明白吗?” 叶三狗说了句,“村长,咱们的人啥也不会啊,能帮上什么忙?” 如果能站起来的话,老村长绝对一巴掌抽死叶三狗这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殿清家老三叫你干啥你干啥,你不需要会,只要听话就行。明白吗?做人不会,做狗还不会吗?” 叶三狗顿时喜滋滋的点了点头,“村长,你听咱这名字就知道,咱一个人可是抵得上三条狗的。” 老村长没有搭理这个浑人,而是接着说道:“没事就请示殿清家老三,他让你们往东你们就不往西,他让你们打狗,你们就不撵鸡,明白吗?” 这个行,大家都会。 “可是村长,那些活谁干啊?” “笨蛋,找会干的人干!咱们就光盯着那些人会干活的人干活就行了!” 这么一说大家就明白了,这不是当监工嘛。 “村长早说啊,俺还以为有多难咧,以后俺睡觉都睁一只眼看着那些人干活。” 看到大家又鼓起士气,老村长满意的点了点头。 “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叶殿清的后事,你们一定得把这个事办好了,办风光了,在外人面前出出头、露露脸,知不知道!” “知道了!” 第256章 过命交情 叶家这边,马上就该是出殡的日子了,该来的宾客都来过了,不该来的也都来过了。 叶氏宗族的人早就选好了墓穴的位置,刻碑的石匠也找好了,葬礼过程中一应事物叶氏宗族都把持得很严,基本不给外人任何插手的机会。 可是有时候,光靠叶氏宗族这些人也不行。比如给叶殿清写的祭文。 祭文一般都是追念死者生前主要经历,颂扬他的品德业绩,寄托哀思,激励生者。 可是叶殿清的事宁江城的人都知道。 杀人越货,养匪劫道,事情败露后还刺杀朝廷命官。 这种人,不被满门抄斩已经是大幸,还有谁敢不怕死的和叶殿清扯上关系。 最近几天,有好几个叶殿清生前的好友过来找叶天信,一个个都备上厚礼,而他们事后都向叶天信请求一件事。 别在祭文中出现自己的名字。 比如,叶殿清起家时遇到哪位贵人,得到了谁的帮助,这些都是祭文中大书特书的,无论对生者还是对死者都是极大的赞誉。 然而,那几个人偏偏就不乐意,送上厚礼请叶家别把自己写进去。 为啥,怕坏了名声呗。 谁愿意跟一个杀人越货的江洋大盗扯上关系,就不怕以后有人按着祭文追查自己家么。 听到这些人的请求,叶天信一一应允,然后就就沉默。 父亲的祭文,还真是不好写啊,可如果不写,就这么草草的下葬了,岂不是让宁江的百姓们耻笑。 连一篇祭文都没有,父亲也会蒙羞,整个叶家都会因此抬不起头。 想到这里,叶天信斩钉截铁的说道:“祭文必须有!找人写,给钱,双倍!” 叶氏宗族的人听到这话,立刻马不停蹄的四处寻访。 然而,宁江所有的读书人都摇头不干。 给一个杀人越货的重犯写祭文,还得将其吹得跟花一样,自己还要不要脸了,还想不想吃这碗饭了? 这哪里是钱的事,这根本就是原则,是操守,要是写了这篇祭文,自己就算不被唾沫星子淹死,也会被人套麻袋乱棍打死。 所以,无论是为了小命还是为了声誉,都没人接这个活。 叶氏宗族的人也算无奈了,花钱都花不出去,难道叶家老家主的名字就这么臭? 刚开始还双份的钱,后面慢慢变成三倍,甚至五倍,依然没人接。 这时候,叶三狗忍不住说道:“族长,你看我现在学写字还来得及么,我要是学会写字,这钱就不用给外人了。” 老村长恨不得一巴掌拍死叶三狗,“你这个蠢犊子,等你学会写字都猴年马月了,后天就出殡呐!” “可是村长,实在找不来愿意写祭文的,那些愿意写的也都是没名气的,写出来也没用啊。” 老村长也是发愁了,连这点事都做不好,以后还怎么在叶家混。 现在叶天信对自己的信任纯粹是处于同宗同族,可如果自己的人干啥啥不行,叶天信肯定还会心生嫌恶,进而疏远。 尤其是那个上门女婿在旁边,上次招待客人已经压过自己这边一头,写祭文的事不能再输了。 “你们几个过来,如此这般……” 几人听了老村长的话,全都喜笑颜开,高高兴兴的跑了出去。 与此同时,叶林氏也跟萧战说了写祭文的事。 “女婿啊,你认识的学问人多,看看能不能找一个有点名气的,来给咱家写祭文。娘知道这事难,不过你也试着问问吧,咱可以多出点钱。” “娘,这事好办,你放心吧,我这就去寻摸。” 这时候,叶依若插话道:“娘,咱家开的学堂师生成千上万,找几个会写文章的还不是轻而易举吗?” 叶林氏瞪了女儿一眼,说道:“人家读书人最重视名声,要是给咱家写了祭文,那名声就臭了,以后都没法混了。知道吗?” 叶依若撇了撇嘴,不服气的说道:“谁叫爷爷那么坏,本来就不是一个好人,还想着让人为他洗白,这不是难为人么。” 叶林氏叹息一声,“谁说不是啊。” 这时候,门前闪过一道人影,正是叶天信。 听到母女二人的对话,叶天信气得直咬牙,心中有怒气想要发作,可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只能重重的哼了一声。 “管好你们自己就行了!别以为没了你们我就办不成事!” 说完,叶天信一甩袖子向外走去,背在身后的拳头紧紧握着,隐隐中能听到关节的嘎吱嘎吱声。 叶林氏和叶依若面面相觑,心中有些后悔,可是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晚了。 萧战摸了摸鼻子,“娘,我刚才在寻摸找谁写祭文,有点入神了,没听到爹的脚步。” 叶林氏摇头,“不怪你,没事的,别想那么多。” 出殡前一天,老村长的人终于把事办成了,写祭文的人寻来了。 于是,老村长叫来叶天信,当面吹嘘道:“殿清家老三啊,这可是老头子我一个世交好友,这位好友学识渊博,却淡泊名利,最向往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生,活是一个真隐士。” 说话间,叶氏宗族的人带着一个须发全白的老人走了进来。 虽然苍老,却身子骨硬朗,精神矍铄,身上只穿着一件简单的粗布衣,却显得俊秀清雅,格外高洁。 叶天信心生敬佩,拱手向老人行了一礼,“晚辈叶天信,在此谢过老先生。” 老者摆了摆手,装作不高兴的样子,“老朽前来,纯粹是看在好友的面子上,与你无关,何须谢我!” 叶天信愣了一下,没想到老者说话如此的直,可是一想到老村长说的“隐士”身份,心中又释然了。 隐士嘛,肯定都是特立独行的,跟寻常人不一样。 叶天信又问道:“敢问先生尊姓大名,潜修何处。晚辈守孝期满后,必定拜谢先生。” 老者哼了一声,“些许浮名,何足挂齿,你若再这般不识趣,老朽转身便走。” 说完,老者用小拇指掏了掏耳朵,“还是山中幽静,没有你这般聒噪,听你说话真是污了老朽这双耳朵,回去之后一定得用山泉好好冲洗。” 叶天信尴尬的笑了笑,对这个隐士的脾气有了更深刻的了解,于是搓着双手,不敢再乱说话了。 老村长仿佛没看到叶天信的局促,而是与老者攀谈起来。 “哎呀,想当年咱俩还一起在山中摸鱼,逮野鸡,晚上在山岗上看星星,这一转眼都四五十年了,你这身子依旧硬朗,我这身子眼看着就要不行了。” 隐士连忙走到床前,抓着老村长的手腕把了把,随即怒气冲冲的说道:“叶兄弟,你这一身伤势是谁打得?你说出他的名字,老朽为你讨回一个公道!” 老村长连忙摆手,“不碍事不碍事,不提也罢。” 隐士却不依不饶,“叶兄弟,你这是看不起老朽吗?老朽虽然隐居多年,可是门生故吏众多,不管对方什么老头,老朽都能为你出头。大不了,老朽带你去告御状。” 听到隐士这话,叶天信心中碰碰狂跳,叶家竟然有这么铁的靠山,以前怎么没听说过呢。 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这老村长还是顶事啊,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 只是不知道这隐士和老村长关系好到什么程度。 老村长连忙劝阻隐士,“兄弟,你看看你这火爆性子,都隐居那么多年了,怎么就不知道收敛收敛呢、” 隐士一拍大腿,“要是旁人,死在老朽面前也懒得看一眼,但是叶兄弟你不一样,谁敢动你一下,老朽跟他玩命!” 听到这话,叶天信心中顿时明白,隐士也老村长是过命的交情,是可以绝对信任也能够绝对托付的那种。33yqxs?.??m 这一刻,叶天信心中忍不住有些期待,隐士和自己女婿碰撞起来会是什么结果。 第257章 上天有灵 隐士果真是愤世嫉俗,行事说话都不拘一格,尤其是吃饭喝酒时,全部在乎繁缛的礼节,浑身上下都流露着狂放不羁的气息。 大口吃肉,大碗喝酒,一只脚还踩在凳子上,妥妥的山野鄙夫形象。 可是老村长等人一直夸赞其隐士风度,说这是寄情山水的表现,叶天信听多了也就信了。 毕竟真名士的想法和行为都不能以常理揣度,比如宁江之前那位大贤者,为了著书立说,竟然连命都不顾了。 随即,叶天信心中期待起来,如果有一位名士为父亲写祭文,父亲的葬礼一定会办的风风光光,到了九泉之下也有面子了。 唯一美中不足的,这位名士是一个隐士,天下人不知道其名号,可惜,可惜啊。 可是转念一想,叶天信也就满足了,父亲的名声不好,能有人过来写祭文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什么,隐士就隐士吧,总比没有强。 好吃好喝的供着,隐士很快就喝高了,开始在院子里瞧着碗放声高歌。 如果是寻常人这么做,无疑失礼之至,可是隐士这么做,所有人都理解,还会对其进行吹捧。 看,这就是隐士,狂放不羁,风流豁达。33yqxs?.??m 老村长等人也都跟着应和,一时间院子里敲敲打打,嚎叫不断。 不远处的院子里,叶依若摇着扇子,眉头紧蹙。 “夫君,娘这几天一直都在守灵,一整宿一整宿的不能睡,白天还要答谢客人,操持家中事务,这会儿好不容易得了点空睡一会儿,他们还唱戏似的敲敲打打。” 萧战转头看向叶林氏,略显皱纹的眉心处紧紧蹙着,嘴角也轻微的颤动着,脸上满是不安的表情。 可是,外面如此吵闹,叶林氏依旧沉沉的睡着,没有请来的迹象。 叶依若手上的扇子摇的更快了,仿佛要用风把外面的杂音吹回去。 然而,一切都是徒劳,看着母亲憔悴的表情,叶依若的眼圈都红了。 看到这一幕,萧战哪能坐的住,推开门就向外走去。 老村长院子里,一群人或坐或躺,院子里摊着一个个凉席,还有蒲团、矮凳,水果、干果和酒水堆得满地,一群人袒胸露乳,畅饮高歌。 旁边还有人吹喇叭、敲铜锣,又或者干脆拿着筷子敲碗,喝到兴头上,有人站起来擂着胸狂叫。 还有人喝高了脱掉衣服,冲到池塘边一跃而下,院子里的人全都拍掌,吹口哨叫好。 推开门看到这一幕,萧战厌恶的皱着眉头。 叶家大宅是自己家,每一个角落都打扫得干干净净,每一片草地都修剪得整整齐齐,就连家中养的小狗也都训练它们在固定地点拉尿。 而眼前这群人呢,简直猪狗不如,把好好的院子搞得像垃圾堆。 吃剩的菜汤倒得满地都是,瓜皮果核洒得都没有下脚的空,最可气的是几个人蹲在墙角方便,看墙根处的污秽,显然不是一天两天了。 还有人站在池塘边解开裤子放水,再看水池中,也漂满了竹筷、瓜皮、果核,还有酱料散开形成的五颜六色的污渍,简直就是污水池。 如果只是喧哗吵闹,萧战最多也就是过来说几句,可是看到这群人把好好地院子糟蹋成猪圈,萧战气不打一处来。 挥手一引,小院子里狂风骤起,飞沙走石,平静的水池也瞬间变得波涛汹涌,一道道波浪鼓荡起来向岸上卷过去,正在撒尿的人瞬间被水花冲了一脸。 噗噗噗…… 那人都顾不上提裤子,两手抹了抹脸上的水迹,心中却念叨着:这水咋那么骚,呕…… 还有一道水柱冲向墙角的人,那人蹲了半天腿都麻了,正在左右摇晃着减轻小腿的压力,突然被浇了一脸水,这人小腿一哆嗦,瞬间坐了下去。 然后,他就双眼圆睁,僵在了原地。 头上水是凉的,屁股下面地是热的。 狂风过处,碗碟乱飞,桌案翻倒,正在狂欢的人们也都大惊失色,撅着屁股寻找躲藏的地方。 就连那隐士也抱头鼠窜,比寻常人更不堪。 萧战冷哼一声,没有说话,直接转身离去。 不过在离去之前,萧战施展法术将池塘中的水尽数抽出,随即将院子里的垃圾和污秽冲洗一遍,冲洗后的水也没有浪费,全都对着叶氏宗族的人淋头浇下。 叶氏宗族的人全都懵了,一个个下意识的吧嗒着嘴,品尝着刚才冲进嘴里的东西。 有些反应过来的人已经趴在地上干呕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萧战回到房中的时候,叶依若笑着迎接。 “夫君,你是怎么跟他们说的,这么快就消停了?” 萧战看了一眼趴在桌上睡着的叶林氏,眉头已经舒展开来,脸上也没有了焦躁的表情,嘴角微微勾起,看样子睡得很舒服。 叶依若重新坐回去摇扇子,笑着说道:“那边消停了,娘终于能睡一会儿了,今晚上还得守灵一夜不合眼,明天出殡,又得忙活一整天。也不知道那群人会消停多久。” 萧战笑着说道:“估计他们以后都不敢放肆了。” 叶依若疑惑的眨了眨眼,然而萧战只是微笑,并不解答为什么。 与此同时,叶氏宗族的人索要大量的热水,叶家后厨开始忙碌着烧水,然后一桶一桶的送过去。 而且,热水只让送到门口,还不让下人们进去,好在叶家的下人懒得伺候叶氏宗族这些人,不进去正好落得清闲。 可是一两桶热水够什么用,院子里几十号人需要清洗,就算热水送来了也是先供应那些辈分高的,其他小字辈轮到明天也轮不上。 于是,凉水也无所谓了,只要是水就行,一桶一桶的太慢了,叶家下人干脆把防火灾用的水车装满水推了过来。 叶氏宗族的人一边清洗,一边议论着刚才那阵风是怎么回事。 太诡异了,旁的地方都不起风,偏偏就这个小院,而且风还那么大,整个池塘的水都被吹了起来。 众说纷纭,讨论半天也没讨论出个统一的结果。 这时候,一个人清洗干净了身上的污秽,又含了口水不断的漱洗。 呸呸呸几声吐掉口中的水,那人仰起脸骂道:“贼老天,玩你爷爷,奶奶个熊,有本事你再刮风啊。” 话音刚落,院子里又想起了呜呜的风号,森寒的凉意弥漫开来,仿佛有万千冰碴子刺破肌肤,融入骨髓。 正在院子里清洗身子的人们齐刷刷的打了个哆嗦。 这一刻,他们终于明白,举头三尺有神明,老天爷在盯着自己呐。 呼呼的风声又响了起来,和上次不同,这一回的风格外森寒,所到之处,墙上地上都凝结起了霜花、冰屑,院子里转瞬间覆盖上一层厚厚的冰壳。 “阿嚏!” 身上光溜溜的人们终于醒悟到自己身在何处,一个个都抱着肩膀夹着胯,牙齿咯吱吱打颤。 又是一阵寒风吹过,池塘的位置上开始凝聚起白茫茫反而霜雪,一个模糊的影子在霜雪中缓缓凝聚。 就像是,某种极其危险的事物正在孕育诞生。 恐惧的气息弥漫开来,一股比冰霜更加冷冽的寒意在骨子里浸润。 “鬼啊!” “快跑!” 叶氏宗族的人争先恐后向外冲去,脚下的冰滑溜无比,人们跑得太快收不住脚,哧溜溜的滑了出去。 一口气跑出几百步,叶氏宗族的人僵硬的停住了脚步。 因为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跑到了灵堂所在的院子。 这里全是忙着操持丧事的人,还有外面来得亲戚、宾客。 而此时,一大群叶氏宗族的人乌压压的冲了进来,惊呆了所有人。 其中一个叶氏宗族的人惊慌的捂住下身,其他人也纷纷醒悟过来,连忙转过身去,背对着灵堂。 然后就看到了一溜或黑或白的屁股。 第258章 一手好字 灵堂中,叶天信闭目养神,昏昏欲睡。 听到外面嘈杂的声音,叶天信瞬间打起精神,因为只有某些重要的大人物到来时才会引得人们发声。 这次的声音特别嘈杂,也说明来人的身份高,地位尊,名气大。 可是当叶天信转过头时,看到的是一幕无法描述的画面。 叶天信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还以为自己太长时间没有好好休息,一直出出现了幻觉。 可是揉了揉眼睛,再次向外看去,依旧是那个画面。 叶天信顿时怒了! 无法用语言描述的怒火在胸中爆开,更是顺着喉咙眼向上直冲脑门,顶得脑门突突直跳,灼热的怒火令叶天信感觉自己瞳仁发红,眼前的一切都蒙上了浓郁的红色。 在这股怒火的冲击下,叶天信瞬间从地上起来,更是在这股怒火的冲击下噔噔蹬蹬的冲到灵堂外。 “混账东西!你们在干什么!谁叫你们这么做的!” 一众叶氏宗族的人全都大惊失色。 裸奔这种事本来就很丢人,更丢人的是大庭广众之下被抓了个现行。.33yqxs?.??m 一群人左看右看,却发现村长等人都不在这里,于是全都下意识的将目光聚集在隐士身上。 毕竟在场众人中隐士的身份是最高的,也只有隐士可以和老村长说得上话。 隐士原本也很惶恐,可是事已至此,根本没有挽回的余地,只能昂首挺胸,底气十足的与叶天信对视。 看着隐士镇定自若的目光,叶天信反而有些退缩了,不自觉的将目光移向旁边。 可是脑门里的怒气就像攻城锤,根本压不下去,再压制的话恐怕会撞破天灵盖爆发出来。 是以,叶天信又转过头来,直勾勾的看着隐士,等着他给自己一个交代。 恰好这时候,闻讯的老村长被人抬着过来了。 “殿清家老三!殿清家老三啊!有话慢慢说啊殿清家老三!”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听到老村长喊自己,叶天信脑袋中的怒火瞬间收敛许多,虽然依旧喘息粗重,但视野中看到的事物斗清晰了许多,不再像刚才那样仿佛都弥漫着通红的血色。 老村长转向隐士,问道:“兄弟,这是怎么回事啊?谁把你弄成了这样子?” 说着,老村长叫人把长衫交给隐士,其他叶氏宗族的人也连忙穿上宽大的衣物遮羞。 老村长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跟预先交代好的不一样啊,没让隐士搞裸奔这一出啊。 隐士动作潇洒的披上衣服,不慌不忙的说道:“方才老朽研墨写祭文,正入神间隐约听到一声呼唤,指引我来这里,说有事情要交代于我。” 听到这话,老村长顿时惊呼,“什么?那个声音把你指引到这里的?难道是……” 说这话的时候,老村长瞪大双眼瞟向灵堂内,脸上满是惊讶、惊喜甚至惊恐的表情。 叶天信初始时还有些疑惑,可是很快就明白了老村长的意思。 隐士朝着灵堂拱手行了一礼,说道:“没错,正是老家主。” 叶天信心中半信半疑,不过怒气下去了许多,毕竟父亲确实托梦找过自己,老村长他们也是父亲托梦找来的。 父亲还没下葬,亡魂很可能正在人间徘徊,自己守灵的目的不就是等着父亲归来嘛。 虽然信了隐士的说法,可叶天信还是有些生气的问道:“就算父亲叫你来,也不至于叫你光着身子来吧?” 隐士昂起头,说道:“人光溜溜的来到世上,又光溜溜的离开人间,有什么不对吗?老家主约老朽过来详谈祭文之事,老朽坦荡相见,落入尔等眼中竟成了荒银之事,着实可笑。” 听到这话,叶天信顿时瞠目结舌。 什么意思,你不穿衣服来灵堂还有理了?就算你是被老爷子的魂叫来的,其他人呢? 隐士冷哼着震了震袖子,指着身边的人说道:“他们也都是得到老家主的召唤,随老朽一同前来的。否则,叶家主以为是什么原因使我等这般?” 对啊,如果不是有点什么特殊原因,谁会光着屁股满院子跑。 叶天信心中有火气,可也不得不压下去,毕竟对方口口声声说这是得了自己父亲的召唤,如果父亲还活着可以当面对质,问题现在父亲死了,难不成去下面问问他? 老村长看到这一幕,立刻说道:“殿清家老三啊,别说那些有的没的了,隐士现在灵感迸发,又得到殿清的邀请,说不定就能现场把祭文写出来呐。” 隐士也连忙一甩袖子,大声说道:“取笔墨来!” 看着隐士那一身长衫在风中猎猎翻动,淡薄的衣料下凸显出身体的轮廓,再加上湿漉漉的头发和胡须,还真有些风流倜傥的不羁之气。 叶天信知道隐士那不羁世俗的习性,即便心中再不满也只能忍下去,否则就会被人说成气量狭小,五容人之量。 更何况,说一千道一万,人家隐士是过来给叶家帮忙的,为老家主写祭文的,与隐士翻脸,怎么说都是叶家不占理。 不过叶天信心中也打定主意,一旦祭文写完,葬礼结束,就把这个隐士礼送出门,今后再也不往来。 很快,下人们送来一张桌案,桌案上笔墨纸砚一应俱全。 隐士捏起笔,花哨的在手上转了一圈,墨水四溅,显得十分狼狈,却也有种狂放不羁的洒脱。 随即便见隐士探着身子挥毫疾书,笔走龙蛇,转眼间写成一篇文章。 这种行云流水的动作令人叹为观止,叶氏宗族的人全都鼓掌叫好,其他人也都跟着赞叹起来。 这时候,老村长让人抬着自己凑到案子旁边,看了一眼之后便挑起大拇指。 “好,好,好啊!殿清家老三,你来看看,好不好!” 叶天信也连忙凑了过来,可是看了一眼纸上的字迹便紧紧蹙起眉头。 老村长还在那夸奖,“你看看,这就是人家读书人经常说的啥,银钩铁画,有筋有骨,字正腔圆吧。” 叶天信不禁咳了咳,说道:“村长,字正腔圆是指说话,不是指写字。” 老村长浑不在意的摆摆手,“都一样都一样,读书人就是能说会道。” “村长,您好像没读过书,不识字吧?” 老村长俩眼一瞪,“咋地,还瞧不上老头子?” 这时候,隐士搁下笔,一脸傲气地说:“区区不才,穷尽毕生之力钻研草书,寻常人欣赏不来实属寻常,也就叶兄弟与老朽高山流水,知音识己啊!” 老村长立刻点头,“对,对,对!殿清家老三,你再看看,你再仔细看看!看出来没有?这字好着呐!” 叶天信看了又看,连蒙带猜也没猜出来什么意思,于是硬着头皮问道:“这字是草书,我看出来了,可这字它是什么意思?恕在下眼拙,请前辈指点。” 第259章 你给我滚 隐士叹息一声,“既然叶家主不懂欣赏,老朽便用俗人的字体再写一遍。” 叶天信连忙道歉,“前辈误会,晚辈绝非此意。” 隐士只是摇头,不再理睬叶天信,而是拿起笔一笔一划的写了起来。 虽然谈不上银钩铁画、颜筋柳骨什么的,但也工工整整,方方正正。 论书法,这些字毫无水平可言,顶多也就是写的工整,可是有旁边那篇“草书”做对比,人们并不会怀疑隐士的真实水平,只会感慨自己见识少,欣赏不来草书,继而对隐士敬佩有加。 叶天信看了一眼自己看不懂的草书,再看一眼自己瞧不上的楷书,心中顿时迷茫了。 这隐士,究竟是真大师,还是江湖骗子? 心中满是疑惑,可又空口无凭,不知该怎么说,贸贸然开口,肯定又被反咬。 这时候,老村长哈哈大笑,“殿清家老三,看到了吧,老头子这朋友是货真价实的隐士,看人家写的文章,多好啊。” 叶天信仔细品味着祭文中的内容,里面着实将父亲的过往写照下来,看着那一行行文字,叶天信又像是重温过往,把几十年人生重新来过。 一旁的老村长以及叶氏宗族的人们也都感动得热泪盈眶。 叶天信拱手朝着隐士拜下,“多谢前辈。” 这篇祭文的辞藻并不华丽,用词也不怎么考究,也没什么引经据典,可是它有一点,那就是直白、朴实。 用简单得近乎白话的文字,叙述出真挚的感情。 唯一不好的就是,隐士对死者犯下的过错过分美化,掩饰,洗白,简直就是厚颜无耻的讨好。 杀人越货,可以说成抗击江洋大盗,对无辜者的惨死,也说成是偶有疏漏,如此种种,听得叶天信面红耳赤,却又不好说什么,毕竟死者是叶天信的父亲。 至于其他人,虽然觉得肉麻、恶心,或者心生愤怒,可是又不好说出口,毕竟叶家家主都没吭声,谁知道是不是默许的。 反正丢人丢的也是叶家的人,丢的是隐士的人,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不要得罪叶家了。 于是,所有人都在装聋作哑,任由这篇祭文通过。 老村长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这件事办的漂漂亮亮,叶氏宗族的人在叶家也算站稳脚跟了,以后谁还敢说叶氏宗族半个不字,老头子非得让他们好看。 “不行!” 清朗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就像是一柄尖刀,狠狠剖开院子里压抑的氛围。 对隐士敢怒不敢言的人们全都松了口气。 哎呀,终于有人把心里话说出来了,真是大快人心啊,究竟是谁这么有魄力,这么仗义执言啊。 回头一看,却是叶家的上门女婿。 萧战看了一眼衣衫不整的隐士等人,又看了一眼面色不快的老村长,随即来到叶天信面前。 “爹,此事不妥!” 叶天信心中很是恼火,脑海里瞬间浮现出昨天在门口听到的对话。 “祭文的事情不需要你们几个操心,你们不打算帮忙,就别在这添乱!” 老村长立刻说道:“殿清家老三啊,灵堂这种重要的地方,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就别叫他们进了,这些腌臜货身上的晦气惊扰了殿清老弟,叫他九泉之下也不安生啊。” 虽然没有提名带姓,但在场的人们都知道老村长说的是哪个,于是全都将目光集中在萧战身上,同时还偷眼看向叶天信,想知道叶家主会怎么说,怎么做。 究竟是仗义执言,训斥隐士阿谀奉承,还是昧着良心斥骂女婿,不让其多管闲事? 叶天信心中狂怒! 如果萧战没出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顺水推舟把祭文这事了结了就是,就算以后有人批判,也有隐士在前面顶着,叶家可以少挨很多骂。 可是萧战这路见不平一声吼,叶天信想装聋作哑都不成了,祭文究竟用不用,怎么用,都得明明白白的表示出来。 隐士看到这一幕,顿时双手负于身后,傲然的翘起下巴,冷声说道:“叶家主若用,便用,老朽告辞!若不用,便不用,老朽亦回山中去。” 说完,隐士毫不留恋的转过身去,一副披发弄扁舟的狂人做派。 叶天信抬手想要挽留,可是话到嘴边又迟疑了。 留,还是不留? 留下隐士,岂不是说祭文中所有的颠倒是非都获得了叶家许可的。 可要是不留,明天就出殡了,这个节骨眼上还到哪去找人写祭文? 叶天信拳头握得咯咯响,人却气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恨不得当场昏厥过去。 隐士看到这一幕,下巴昂得更高,脚下也走的更快。 老村长指着叶天信“你……你……你”了几次,最后唉声叹气,一副怒其不争的表情。 “殿清家老三啊,老头子我豁出去这张老脸,才请来老朋友,人家也不图咱什么,不惜损害自己的名声为咱写祭文,你倒好啊,看把人家气得!“ 叶天信连忙解释,“村长,不是这样,我没有这个意思。” 村长冷哼一声,“不是你气的,那你倒说句话啊,人家都走了。” 叶天信顿时一咬牙一跺脚,指着萧战吼道:“你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看你干的好事!出去,你给我出去!” 萧战摇了摇头。 叶天信更加愤怒,咬着牙齿冷声说道:“怎么?我的话不中用了是吧?这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萧战不敢再摇头,也不敢点头,只能直截了当的朝着隐士喊道:“你站住!” 隐士站住脚转过身,背着双手看向萧战,“小子,有什么指教吗?” 萧战指着隐士向叶天信说道:“爹,此人并不是什么隐士,甚至都不是读书人,他分明是个江湖骗子。” 听到这话,叶天信更加愤怒,“一派胡言!江湖骗子能写出这种祭文吗?” 萧战冷笑,“江湖骗子写的祭文都比这个强,人家江湖骗子至少还临摹过字帖,写出来的字能以假乱真。” 老村长连忙解释道:“这是狂草!狂草你知道不知道?你看不懂就是你学问不够,就是你读书少,别在这瞎胡咧咧。” 隐士面不改色心不跳,背负双手昂头向天,淡淡的说道:“吾满腹才华,叶家主竟不从之!也罢,也罢,今后吾便绝了尘世的念想,永不出山!” 说完,隐士干脆利落的转过身去。 院子里,老村长急得朝着叶天信挤眼睛,“你看看,你看看!人家赔上一辈子的清誉给咱写祭文,就落得这么个结果,殿清家老三啊,你要是不把这事解决了,以后谁还对咱家掏心窝子,谁还敢为咱家出力卖命啊?” 叶天信的眼睛泛起一丝血色。 老村长还在喋喋不休,“殿清家老三啊,你就这样了啊,哎,老头子我还是回家去吧,叶家啊,咱没脸待下去喽。” 听到这话,叶天信眼睛已经泛红。 老村长朝着身边叶氏宗族的人招了招手,“走走走,都走都走,咱回老家去。这城里啊,就不是咱该待得地!” 叶氏宗族的人全都听得一愣,心中暗道:不是说好了以后就在叶家吃,在叶家住么,怎么又走了?这要是走了,以后就没好日子了。 可是这时候,众人全都看到老村长疯狂眨动的眼睛,一个个全都心领神会。 “对,咱回老家去!殿清家老三这不待也罢!” “殿清家老三把咱用完了就扔,走走走。” “殿清家老三啊,你爹要是活着,肯定用鞋底子抽你了。” “殿清家老三啊,你今儿个真是叫祖宗蒙羞啊。” 叶氏宗族的人一口一个殿清家老三,就像钻脑魔音,刺激得叶天信癫狂,脑子里就像被人塞了一挂鞭炮,噼里啪啦的差点炸成八瓣。 “啊!” 叶天信抱着头狂叫一声,嘴角一点点向上勾起,双颊上的皮肉轻微却急促的颤动。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叶天信身上,而此时,叶天信瞪着血红的双眼,一点点抬起右手,指向萧战彡彡訁凊 “滚!” 第260章 叫你滚啊 被叶天信大吼的萧战直接转过头去,看向大门口处的隐士,“滚!听到没有,叫你滚!” 听到萧战这话,老村长差点一口气上不来。 见过不要脸的人,可是这般不要脸的,还真是第一次见。 叶天信也被气得脑袋一晕,“说你呐,滚出去,听到没有!” 萧战依旧做一个忠实的传声筒,朝着隐士吼道:“说你呐,滚出去,听到没有?” 这下子,叶天信被气得眼前一黑。 自己这女婿脑子不太好,偶尔还会发疯,现在估计是病犯了。 老村长却不知道这一茬,指着萧战的鼻子骂道:“混账东西,你在这装什么疯,卖什么傻,叫你滚出去,听到没有!” 有人在老村长耳边好心提醒道:“那小子不是装的,他是真傻!” 老村长也愣住了,手指着萧战半天说不出话来。 遇到一个傻子,这能咋办。 老村长只能一摆手,对着宗族的人吼道:“还愣着干什么,把他轰出去啊!” 然而,叶氏宗族的人全都如避蛇蝎,畏惧不前,眼睛瞅着萧战,就是不敢上前半步。 没人是傻子,玉山房发生的事情已经在叶氏宗族中传扬开来,谁都知道叶家上门女系在江湖上认识的有人。 而且关系很铁,在那些江湖人士的酒楼里吃饭都不要钱,老村长他们吃饭不给钱反而被打得一个个下不了地。 这种情况下,谁还敢对萧战出手,那不是自找死路么。 所以,任凭老村长怎么喊,叶氏宗族的人非但不往前走,反而还一个劲的后退。 萧战乐呵呵的看了一眼周围,然后对着隐士喊道:“滚啊,听到没有!滚出去!听到村长的话了么,再不滚就把你轰出去!” 老村长俩眼一瞪,本能的想要反驳,可是又怕招惹到这个疯子,于是郁闷的闭上了嘴巴。 问题,老村长他们知道叶家女婿脑子有问题,偶尔还会发疯,隐士不知道啊。 看到老村长不帮自己说话,已经走到门口的隐士顿时心一横,又折了回来。 老村长看到这一幕,顿时急了,“你走啊,赶紧走啊!还回来干什么!” 隐士“啐”的一口吐在了地上,“回来干什么,当然是找你问明白啊!怎么的?想翻脸不认账?” 老村长急得直眨眼,“老头子哪里是叫你滚,分明是叫那个上门女婿滚!” 隐士愣了一下,刚想说些什么,可是萧战冲了过来,一巴掌抽在隐士脸上。 “你是不是傻?村长叫你滚还不赶紧滚,外面有好几个兄弟在蹲着你呢,等会儿就把你套上麻袋沉江里。” 听到这话,隐士脸上瞬间血色全无,刚刚被萧战一巴掌抽红的地方也变得煞白煞白。 只见其难以置信的指着老村长,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话来,最终,隐士向前跨了一步,抬手抽在老村长脸上。 “草!就知道你们没安好心,亏老子这么信你!” 老村长捂着脸解释道:“不是!我没有!都是这小子胡编乱造的!” 萧战哼了一声,“村长,你放心,我找的人都是江湖上的好手,杀人如麻那种,保准隐士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咱们对外就说隐士在山中隐居了,死无对证,哈哈哈哈!村长,您的主意实在太妙了!” 听到萧战这话,隐士浑身直哆嗦。 这不仅是要杀自己,连自己埋哪都考虑好了。 不等隐士发作,老村长便解释道:“这小子是胡说八道,老兄弟,你别信他的话啊,咱们才是一伙的!” 隐士脸上浮现出一丝狐疑,眼睛看了看老村长又看了看萧战,不知道该相信谁。 这时候,萧战说道:“村长,咱不是说好了么,把隐士干掉,不用付钱了,还可以把这个秘密守口如瓶。” 老村长连忙反驳,“混账东西,谁跟你商量好了,谁跟你一伙!你把老头子打成这样,还一伙?你怎么不把老头子打死啊!” 这时候,叶天信终于回过味来,摆着手挤进几人中间。 “等会儿等会儿,怎么回事?都说说怎么回事?什么杀人灭口,什么一伙不一伙?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老村长立刻矢口否认,“殿清家老三,你信不信大爷我啊?你信不信咱叶家的老少爷们啊?外人胡说八道你都信,你这是不让老头子我活了啊!”.33yqxs?.??m 叶天信心中确实相信老村长,毕竟有父亲临死前的交代,又有狼妖法术的缘故,叶天信对老村长并无怀疑。 可是再怎么信任也架不住老村长这么作啊,一次又一次在信任与怀疑的边缘游走。 隐士心中仔细琢磨,觉得还是老村长可信一点,于是闭上嘴巴默不作声。 然而叶天信不是那么好糊弄的,方才那短短几句话便已经察觉出,事情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 可是究竟哪里有猫腻,叶天信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看到叶天信满脸疑窦,老村长知道自己之前的说辞站不住脚了,于是示意叶天信附耳过来。 叶天信凑过去,老村长说道:“人家可是真隐士,家中有钱有势,还能图咱什么不成?人家是冲着老头子这张脸才来的,你要是把人家得罪了,以后叶家的路就窄了啊!” 叶天信立刻回想起之前老村长说的,隐士大有来头,家中子弟多为高官。 现在看来,虽然有吹嘘的成分,可也八九不离十,叶家没必要去招惹一个不明来历的敌人。 于是,叶天信向隐士拱了拱手,“老前辈见谅,叶某御下不严,冲撞到您了。” 隐士哼了一声,昂着下巴用鼻孔看人,冷声说道:“若不是看在老兄弟的面子上,叶家有什么资格请老朽题字?” 叶天信连忙点头,一脸的谦卑和歉意。 可是这时候,萧战向着隐士招了招手,“你,过来!” 隐士梗着脖子,一脸的藐视和不屑,“竖子,老朽不屑与你交谈。” 萧战点了点头,随即从怀里取出一个小木匣子丢过去。 隐士原本想横移一步躲开,可是不知为什么,看到木匣子的一瞬间,隐士觉得有些眼熟,于是连忙伸手将其捞住。 下一瞬,隐士脸色凝重,甚至慌乱。 颤颤巍巍的打开匣子,隐士冷酷的表情瞬间崩塌。 第261章 名扬天下 看着隐士失魂落魄的模样,萧战冷声说道:“你的家人都在路上等你呐,至于是哪条路,就看你怎么选了。” 叶天信愣了一下,没明白萧战这句话什么意思。 可是隐士明白了,世上没有人比他更明白。 隐士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 叶天信连忙制止,“前辈,你这是……” 隐士噼里啪啦给了自己几耳光,随即说道:“叶家主莫要再说前辈二字,小人不敢当,是小人错了,还请叶家主大人大量,饶了小的一家。” 叶天信惊讶的瞪大眼睛,随即转向老村长,又转向萧战。 虽然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可是叶天信已经隐隐约约感受到,事情不是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 隐士说道:“小人不是什么隐士,也没什么大家族背景,小人只是会写几个字,帮人写写书信、讼纸,小人只是一个升斗小民啊。” 嗡! 叶家院子里瞬间炸开了锅。 所有人都难以置信的看着隐士,谁能想到,之前表现得恃才傲物,不屑世俗的高人竟然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普通人。 可就是这么一个小人物,把所有人都骗得团团转,连叶家家主都信了。 叶天信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是真正听到事情的真相,还是觉得天旋地转。 假的! 竟然是假的! 老村长听到这话,指着隐士骂道:“你胡说八道什么,你起来,你站起来啊!” “隐士”却不理会老村长,而是竹筒倒豆子的说道:“叶家主,小人的老父亲生了一场大病,正需要银子,正好有人寻上门来,请小人演一出戏,小人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小人只是不忍心看到老父亲缠绵病榻,每日饱受煎熬,所以才铤而走险,绝非故意欺瞒叶家主。” 叶天信牙齿咬得咯咯响。 既是恼怒老村长对自己的欺骗,又是恼怒老村长设下的骗局如此拙劣,一个替人写信写状纸的破落户就把自己骗了。 “你们,就那么自信,能骗到我叶某?我叶某人就这么好骗吗?” “隐士”砰砰砰磕了几个头,大声说道:“叶家主,此事与小人无关啊!小人只是听令行事,纯粹是听人使唤啊!” 叶天信看了一眼老村长,随即转向隐士,用冰冷得几乎掉冰碴子的声音说道:“他是怎么使唤你的,说!” 隐士一边磕头一边说:“他叫小人以隐士的身份出现,因为隐士无名无姓,无门无派,不容易被拆穿。之后在叶家以狂放傲慢的姿态行事,令人信服。叶家主您……您果真信了。” 叶天信怒吼一声,“那祭文是怎么回事!” “叶家主,小人这辈子干的就是替人写信、写状纸、编修族谱,这东西不难啊。” 写祭文确实不难,就算不会写也会抄。 写祭文最难的是书写者的身份,必须得是有身份、有地位、有名气的人才行。 “小人书法水平不高,唯恐漏了底细,所以假称草书,如此一来便无人能分辨得出小人的底细,只会将小人当做隐士。今后就算事发也不能通过笔迹寻到小人身上。” 说到这里,隐士指着老村长,“这一切都是他们的主意,与小人无关啊,小人真的只是拿人钱财,替人办事啊。” 叶天信心灰意冷的叹了口气,低声问道:“他给你多少?” 隐士颤颤巍巍的伸出五根手指,“五十两,付了一半,事成之后再给一半。” 叶天信在身上找了找,拿出一沓用棉线捆着的粮票丢给隐士。 “去吧,给你父亲治病吧,我也不追究你了,在你父亲床前多尽孝就行了。” 听到这话,隐士激动地泪流满面,“谢叶家主,谢叶家主,小人一定尽孝,一定尽孝。” 随即,隐士转头瞧了瞧萧战。 萧战说道:“你的家人安然无恙,这首饰盒也是我叫人偷偷拿出来的,他们什么都不知道,放心的回去吧,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说到这,萧战也从身上掏出一叠粮票扔过去。 “尊夫人的首饰典当完了吧?匣子里一个像样的饰品都没有,这些钱就拿去添置几件穿戴吧。” 隐士感动得涕泪满面,拿起粮票嚎啕大哭。 “叶家主大善人,叶家姑爷也是大善人啊,小人回去之后一定给二位立长生牌位,每天三炷香,小人死了,小人的额子孙也继续供奉。” 说完,隐士以袖掩面,脚下飞快的跑了出去。 随即,叶天信转身看向老村长。 事情到了这一步,再怎么狡辩抵赖都是毫无意义的。 老村长笑了笑,说道:“殿清家老三,老头子喔也有苦衷啊。” 叶天信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 老村长挤了挤眼睛,竟然还真挤出来两滴子眼泪。 “殿清家老三,你想给你爹找个人写祭文,老头子就不想吗?你爹是老头子的亲弟兄们啊,老头子能不为他着想吗?” “可是老头子人生地不熟的,也没念过书,哪能跟读书人搭上话啊,你说是不是?别说宁江城,周边几个县也都寻摸过了。” 老村长捏着鼻子哼了哼鼻涕,又用袖子摸了摸眼泪。 “殿清家老三,老头子这不是没办法了么,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亲弟兄第窝窝囊囊的下葬,是不是?老头子要是找不来人,也就挨一顿挂落,又不会掉块肉,何必要出这种点子呐。这不都是为了亲弟兄们好么。” 听到这话,叶天信稍稍意动。 是啊,老村长这么做究竟图什么,不还是为了父亲的丧事么。 虽然手段有点恶劣,可本心是好的。 都是老叶家的人,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想着想着,叶天信心中就动摇了,甚至还对萧战恨上了。 你看看,老村长为了丧事操碎了心,绞尽了脑汁,最后才想了这么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别管这个办法好不好,终究起效果了不是么,旁的人都信了,祭文的内容也不错,如果没人说什么,就能拿来用了。 可是偏偏有人捣乱,揭穿这件事,好好地祭文不能用了,明天出殡该怎么办? 见到叶天信动摇,老村长立刻趁热打铁,“殿清家老三啊,老头子处处地地为你着想啊,不像有些人,聪明不用在正地,力气不花在正事,专门盯着老头子,给老头子使绊子、拖后腿。” 叶天信出奇的点了点头。 确实是这个道理。 好心办坏事和坏心办好事比起来,似乎更加可恶、可恨! 于是,叶天信看向萧战,冷声问道:“贤婿,这个结果,你满意了吗?把葬礼搅和了,你开心了吗?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萧战一本正经的摇了摇头,“当然不是!” 老村长听到这话,立刻责问道:“怎么,你把叶家害成这样还不满意,还想把这事弄得天下皆知吗?” 萧战点了点头,“自然是要让叶家名扬天下!” 第262章 无地自容 听到萧战的话,老村长心中暗笑,叶天信则是气得眉毛都立起来了。 这小子,果然是没安好心,想要让叶家在葬礼上出丑,而且是臭名远扬。 老村长揉了揉脸,这才没有笑出声来,随即做出义愤填膺的表情,大声吼道:“叶家给你吃、给你穿、给你住,有哪点对不起你了,为什么这般忘恩负义,吃里扒外!你拍拍胸口,看看还有没有良心!” 也气得胸口急促起伏,却一句话也没说。 老村长不知就里,还能理直气壮地责问萧战,但叶天信知道,自己今天的吃穿住用基本都是靠女婿才得来的,这些话,自己说不出口,问不出声啊。 老村长又吼道:“都是你这个小兔崽子,装什么英雄好汉,要不是你,祭文早就写好了,叶家也不会出丑了。你就是嫉妒老头子,成心使坏!” 萧战笑了笑,向着老村长说道:“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你今日所做之事,很可能会令叶家子子孙孙蒙羞。我制止你并不是出于其他目的,而是不能放任你将叶家引入歧途!” 老村长哈哈大笑,“说的比唱的好听,有本事你请人写祭文啊,你请啊!” 现在别说有名气的读书人了,只要不是傻子,谁肯来。 萧战不以为然的说道:“这有什么难的,我早就把人请到了,只是父亲大人不许。” 叶天信顿时想起之前在门口听到几人谈话的事情,脸色变得不自然起来。 萧战却没有在意这些,而是转身看向门口处。 “老先生,还请给晚辈一点薄面!” 一时间,所有人都将目光转向大门口。 是谁? 叶家的上门女婿请来了谁? 这种情形下,还有谁会不顾名声,为叶家写祭文? 最重要的,就算祭文写出来,叶家也是人们眼中的笑柄了,根本无法挽回什么。 就连叶天信也是这么想的,无论自家女婿请的是谁,叶家都注定要被人耻笑了。 可是下一瞬,叶天信瞪大了眼睛,长大了嘴巴,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的表情。 老村长疑惑的眨了眨眼,询问身边的人,“那是谁?” 身边叶氏宗族的人全都摇头。 不知道啊! 这老头是谁? 怎么看着比隐士还有气度。 老村长见自家人都不认识,心中顿时生出底气,指着来人吼道:“你该不会也是个假冒的吧,甭说,还挺像回事哈,那小畜生到底是从哪个狗洞里把你找出来的?” 叶氏宗族的人也纷纷帮腔。 “是啊,从哪找了一个老不死的。” “找人你也找个像点的,光白胡子就行了么?” “老头,那上门女婿给了你几个钱,我们给双份。” 听到这话,院子里瞬间寂静了。 诡异的寂静使得院子里的气氛格外压抑,就连风都为之凝滞。 所有人都转过头来,用复杂而又怪异的目光看向老村长等人。 老村长终于察觉事情不对,抬手制止身边的人们,随即转头看着叶天信。 “殿清家老三啊,你可不能平白无故的信外人啊,不能他们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咱得自己有主见啊,可不能叫外人哄骗了。” 然而这一回,老村长的话不顶事了,叶天信一脸狂热的向前冲去。 “晚辈后学,见过大儒。” 说完,叶天信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然后砰砰砰就是几个响头。彡彡訁凊 看到这一幕,老村长惊呆了。 啥啥啥? 什么晚辈后学?什么大儒? 都什么玩意。 “殿清家老三啊,可不能叫人家哄骗了啊,不管他是谁,咱都得多打听打听啊。” 然而,院子里其他宾客们也都挤到叶天信身边,一撩衣摆跪了下去。 众人齐声说道:“晚辈后学,见过大儒!” 没错,萧战请来的人是圣人的嫡系子孙孔家家主,也是所有读书人的偶像、榜样。 来叶家的宾客有许多是读书人,即便不是读书人,至少也读过书,知道“孔家家主”和“大儒”这两个称号的分量。 以读书人自居的,全都跪了下去。 即便那些没读过书的人,这会儿也不好意思站着了,否则不就是告诉别人自己是文盲嘛。 转眼间,院子里跪满了人。 除了萧战,以及叶氏宗族的人。 萧战对孔家家主率性而教,并不拘于这些繁文缛节,叶氏宗族的人则是根本不认识大儒。 哪怕所有人都跪了,叶氏宗族的人还是不信。 他们不能信! 信了,就输了,输了就一无所有了。 大儒拱手向院子里的人们行了一礼,“诸位,都起身吧。” 听到这话,人们纷纷站起,一边拍打着身上的灰土,一边激动地看着大儒,同时脚下不自觉的向前靠去。 一时间,人群中传来“别挤、别挤”的斥责声。 只是,所有的斥责都谦和有礼,温润动听,说话之人仿佛要将自己所有的温柔都在此刻展现。 至少,不能在大儒面前失礼。 这时候,大儒拉掉萧战面前,拱起双手郑重行了一礼。 “不知小友唤老夫前来所为何事?” 萧战指了指旁边的叶天信,“问他去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大儒不以为忤,笑呵呵的侧过身,目送萧战离开,随即转身看向叶天信。 “不知叶家主有何贵干?” 叶天信这会儿又是局促又是激动,还有尴尬和羞愧,他怎么也没想到,女婿并不是无作为,而是把能做的事情做到了最好,做到了极致。 请大儒写祭文,单凭这一点,就足以光宗耀祖了,整个叶家,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倍有面子,今后三五代人都可以将此事当做吹嘘的资本。 叶天信甚至在心中将朝廷敕建的牌坊拿来作比较,却发现,就算十个牌坊加起来也比不上大儒一篇祭文。 想到这里,叶天信再次跪了下去,额头和手肘紧贴着地面,脊背耸动着哭泣起来。 “晚辈斗胆,请大儒为先父叙生平、论功过。” 进到这个院子的时候,大儒就已经猜到萧战请自己过来干什么了。 于是,大儒爽快的点了点头,“老夫生受叶家恩惠,能为叶家主尽一份绵薄之力,这心中也踏实一些。只是,老夫对令尊的过往一无所知,还请叶家主仔细分说。” 呃? 叶天信羞愧地无地自容。 父亲生前干的事,实在是说不出口啊。 第263章 村长没了 听到叶天信的讲述,大儒捻着胡须沉思良久,然后回到桌案旁磨墨。 大儒手上的动作很轻微,可是不知为什么,大儒的神情就像推动磨盘,无形的厚重感油然而生。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不由自主的落在大儒手上,落在手中的砚台上,落在砚台中那雾蒙蒙的墨汁中。 轻微的摩擦声中,所有人都感觉身心得到洗涤,生活中的烦恼全都抽丝剥茧的排出体外,四肢百骸中一阵轻松、空灵。 见微知著,众人终于明白大儒为什么是大儒,为什么能被尊为儒林泰斗。 构思完毕,大儒提笔落纸,一道墨痕烙了下去,随即便见一条黑龙在雪白的纸上蜿蜒盘旋,翱翔穿梭。彡彡訁凊 众人的心神全都随着墨龙一起遨游,转瞬之间便从纸张的一头游到另一头,墨龙停止,众人意犹未尽的回过神来。 这时候,众人惊讶的发现,纸上已经写满了文字,每一个字都和自己平日里书写的不同,却又大致能看得懂,而且连贯起来的时候,非但没有阅读障碍,反而酣畅淋漓,一气呵成。 众人豁然发现,大儒这篇文章无论是写的时候还是读的时候,都给人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纸上的文字就像活了过来,深深烙印在心里,脑海中。 这一刻,在场的读书人们全都喜极而泣。 圣贤之道! 这才是真正的圣贤之道! 千百年来读书人孜孜不倦追求的至高境界。 只是看大儒写字都有这么多的感悟,如果能拜在大儒门下,日日聆听教诲,又该是何等的幸事? 就在人们怔怔出神的时候,萧战走到桌案旁,啧啧称赞着说:“不错,存字之梗概,损隶之规矩,纵任奔逸,这才是真正的草书。” 大儒听后笑着放下笔,谦虚一句,“献丑了!不知叶家主意下如何?”。 祭文中没有为叶殿清辩白,而是用客观的笔触将其种种恶行记述下来。 不过大儒又笔锋一转,赞扬起了叶天信出淤泥而不染,通过正当经营积攒家业,之后又开办南北杂货,开办学堂,开办船行,出售赖鱼汤,开创粮票等等…… 一系列举措,为宁江百姓带来切实的好处、利益,尤其是对宁江的下层贫苦百姓,叶家仿佛救苦救难的菩萨。 以大儒的功底,这篇祭文无论术法造诣还是文学内涵都无可挑剔。 叶天信激动得泪流满面,当场叫人把祭文装裱起来,另外再把毛笔、砚台、镇纸等物全都收藏起来。 这些都是大儒用过的东西,可以当做传家宝留给子孙后人的。 以后家里的子孙开蒙时拿出来拜一拜,肯定能沾点文气,以后读书用功如有神助。 当叶天信安排完之后才发现,大儒已经离开了,宾客们也都追随着大儒的脚步离去,灵堂前只剩下叶氏宗族的人们。 老村长咽了一口唾沫,搓着手看向叶天信,“殿清家老三……” 叶天信一甩手,袖子在空中发出猎猎的震响,这声音就像是一计鞭子,狠狠抽在老村长脸上。 “村长,你要是愿意帮持叶家,我会为你们提供一个活计谋生,如果有人愿意做点小买卖,我也可以给你们本钱,有谁家孩子想要读书,我也能把他们安排到学堂中。” 说这些话的时候,叶天信脸色严肃,语声冰冷,一本正经的模样与之前的和善有天壤之别。 老村长立刻喊道:“殿清家老三,你说的什么胡话啊?老少爷们来城里给你帮忙,是图你吃还是图你穿还是图你钱啊?你这是门缝里看人,把叶家的爷们都看扁了!” 如果是之前,老村长一说这些,叶天信瞬间就软了,可是今天不同,叶天信始终沉着脸,微微眯着眼。 可是在叶氏宗族的人看来,叶天信的目光就像刀子,狠狠剜在自己脸上、心上。 老村长气鼓鼓的瞪着眼,向身边的人们说道:“大家说说,都说说,看他是不是把咱们看扁了!” 以往这个时候,叶氏宗族的人肯定都会无脑的站在老村长这边。 可是这次,罕见的冷场了。 所有人都嘴巴紧闭,被老村长狠狠逼视的时候还低下头,无论怎么问,始终一言不发。 老村长怒了! 愤怒的同时心中还有一丝丝惶恐。 自己的权威不在了,底下这些人不听自己的话了。 “混账东西,老头子带你们进城,带你们开眼界,见世面,一个个瞧见了花花世界就把老头子忘了?把祖宗忘了?混账,气死老头子了!” 这时候,叶天信哼了一声。 “村长!想过上好日子并不可耻,老家的人想要留在城里,我叶天信肯定全力支持,出钱出力为他们找一个安身立命的活计。可如果谁想打歪主意,动歪脑筋,我叶天信也不是吃素的!” 说这话的时候,叶天信一脸的正气,老好人的皮相中隐隐间透露出一丝肃杀。 回想起前段时间发生的大事小事,叶天信感觉就像是做了噩梦,整个人也都浑浑噩噩。 可是在近距离观摩大儒写字,叶天信的身心都受到洗涤。 大儒写下的每一笔每一划叶天信都记得清清楚楚,祭文中的每一个字都深深烙印在脑海里,更是不自觉的跟着背诵、朗读。 每念诵一次,便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心灵中涌现,仿佛一股清泉,洗涤耳目,清洁身心。 污秽渣滓的东西全都被迫出体外,叶天信整个人的神情气质也都在缓慢的改变。 没了障目的树叶,叶天信稍一琢磨也就明白是谁在搞鬼,谁在给自己帮忙,心中那叫一个百感交集。 老村长见好说歹说都没用,于是狠狠说道:“殿清家老三,你爹临走时把叶家托付给老头子的,你敢忤逆你老子不成!” 听到这话,叶天信出奇的沉默了,只是他的眼睛变得越来越冰冷。 叶天信脑海中,两个声音在不断地碰撞着。 其中一个是“殿清家老三”,这个称谓有着一股奇特的魔力,叶天信听到后脑海中立刻浮现出父亲的音容笑貌,浮现出父亲临走前的托付等等。 而另一个声音是大儒写下的祭文,无声的文字仿佛琅琅天音,又像晨钟暮鼓,对叶天信当头棒喝。 前者是魔音灌脑,后者却是仙音洗耳,而碰撞的结果,毫无疑问是后者碾压前者。 被叶天信冷眼瞧着,老村长觉得浑身不适,仿佛有一股寒意从地面灌入脚底板,更是顺着两腿直冲天灵盖。 老村长嘴唇哆嗦,心中发虚,牙齿磕巴着说道:“殿清家老三,你,你,你想怎么着……” 叶天信哼了一声,“我爹已经去了!尘归尘土归土,他身上的恩怨情仇都已经结了!” 这一瞬间,叶天信脑海中回荡着大儒书写的祭文,笔走龙蛇,挣脱桎梏,令叶天信堪破了情感,也放下了执念。 “还有,以后别再叫我‘殿清家老三’。我叶天信,是叶家家主。叶家与你们叶氏宗族桥归桥,路归路,以后不要再有任何纠缠。” 听到这话,老村长眼睛一暗,一手捂着胸口,鼻子里喷出痛苦的哼声,眼睛中再度浮现出幽幽的绿光,只是这绿光像泡沫般,转瞬间便砰然炸裂。 “噗!” 老村长一口逆血吐出来,随即神色委顿,面色蜡黄,一屁股蹲坐在地上。 有人察觉事情不妙伸手放在老村长鼻子下,随即哭丧了喊道:“村长没了。” 一群叶氏宗族的人哭得天昏地暗,叶天信却轻哼一声,利落的转身离去。 第264章 矮了一辈 大儒的房间中,萧战拱手道谢,“多谢老先生,儒家浩然正气果然是诸般阴邪鬼怪的克星,若没有老先生相助,我怕是要多费很多手脚。” 大儒捋了捋胡须,哈哈笑着说:“子不语怪力乱神,我辈读书只是为了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却不是为了抓鬼驱邪。” 萧战笑着摇了摇头,“老先生胸中有浩然之气,自然是说什么都对。” 没错,请大儒出手并非只是为了写祭文,而是为了借助大儒身上的浩然之气来根除叶天信心中残留的妖术。 萧战虽然斩杀了狼妖,可是狼妖施下的法术已经深植叶天信心中,全面激发叶天信心中的贪念物欲,令其鬼迷心窍。 萧战倒是有诸般法术,可那些都是降妖除魔的手段,非打即杀,对付寻常妖孽也就罢了,如果对付叶天信,就有点过了。 心病只能心药医,贸然使用其他手段只能适得其反,还会引起叶天信的强烈抗拒。 而大儒笔下的文章不同,其中蕴含浩然正气,又有儒家圣贤之音,最重要的,叶天信对这些力量充满了敬仰和膜拜,会毫无保留的接受。 也正是通过这种力量,才祛除了叶天信心灵中残留的法术,将其从鬼迷心窍中拯救回来。 想到这次事情的始末,萧战心中还是有些后怕。 一只小小的狼妖,竟然把叶家搞得鸡飞狗跳,这还是自己先知先觉的情况下,如果自己后知后觉,叶家岂不是要被搞废。 叶家的实力,还是太弱了啊! 叶家已经是宁江县首屈一指的大富之家,又因为涉足粮食生意,未来富甲天下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然而,财富并不意味着实力。 尤其是面对妖魔鬼怪的时候,世俗中的力量根本不堪一击。 这次遇到的狼妖所图甚大,并不仅仅是为了杀人吃肉,而是想要将叶家变成傀儡、奴隶。 也正因此,叶天信才能在狼妖手中捡回一条命。 下次要是遇见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妖怪,一言不合就暴起杀人该怎么办? 狼妖不知存活了多少年,又谋害了多少人,除了叶氏宗族还有哪些人成了狼子野心之辈? 以往妖魔鬼怪都是蛰伏在深山老林里,与凡人互不来往,可是近年来不怎的,妖魔鬼怪越来越多,而且大都暴戾凶残。 想到这里,萧战心中生出一个念头。33yqxs?.??m “老先生,你若有暇,可在叶家开堂讲学,传授圣贤之道。不是寻章摘句做文章那种,而是今天的浩然之心,浩然之气,帮更多文人学者强大内心,镇压邪魔。” 大儒听到这话,顿时“哦”了一声,不过他也没有多想,随口回答道:“老朽这条命都是小友救的,但有所请,不敢推辞。” 萧战哈哈一笑,“老先生,我并非挟恩图报,而是此举关系到天下危亡,众生平安。” 听到萧战说的这么郑重,大儒也收起玩笑的心态,变得正襟危坐。 “小友,传授圣贤之道是老朽毕生所愿,自然不会敝帚自珍。不过,小友所说的浩然之气,老朽也是在小友的讲解之下才寻摸到一些蛛丝马迹,不知其然,亦不知其所以然,如何能传授外人。” 萧战点了点头,确实是这个道理。 浩然之气不是修炼法术,可以一板一眼的修炼,这东西是一种心境,纯粹靠个人领悟。 也可能领悟了一辈子毫无所得,也可能下一瞬就豁然贯通,平地飞升。 儒家的先贤有句话,叫做“朝闻道,夕死可矣”,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老先生遍地播种即可,若遇沃土自会生根发芽,良材美玉虽然难得,但只要基数庞大,总能遇着那么一两个。” 大儒点了点头,“那好吧,老朽便舍了这张老脸,在宁江开坛授业。” 得到大儒的许可,萧战心中一松,随即问道:“子曰,有教无类,不知老先生是否愿意向一些异类传授大道?” 大儒听到这话,顿时咳了咳,因为“有教无类”这句话就是大儒的老祖宗说的,意思是不分贵贱贤愚,对各类人都可以进行教育。 可是萧战特意说出这句话,绝不是贵贱贤愚那么简单。 不过大儒还是点了点头,“若能劝其向善,也是一桩大功德。只要不伤人害命,尽管来听讲吧。” 萧战心中暗道:如此一来,宁江就会开启修炼的时代,无数修行之人雨后春笋的冒出来,无论什么妖魔鬼怪,今后提起宁江都会抖上三抖,叶家在宁江的安全也就有保障了。 想到这一点,萧战笑着拱了拱手,随后告辞离开。 回到自己的住处,却发现叶天信站在门口,与叶依若隔着门槛对视。 叶天信尴尬的咳了咳,毕竟自己这几天对待家人的态度实在不怎么友好。 看到女儿脸上复杂的表情,叶天信心中重重的叹息一声,路上想好的说词也都忘得一干二净。 叶依若也差不多,虽然很想像以前那样打招呼,但是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就像一层隔膜,横在父女之间,叶依若纵然有千言万语,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就在叶天信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屋里传来一串虚弱的咳嗽,随即便听到了叶林氏的声音。 “闺女,你爹来了吗,快叫他进来啊。” 叶依若怔怔的“啊”了两声,连忙说道:“爹,快进来坐。爹,你想喝点什么。” 一切似乎都恢复到了以前的样子。 不过萧战知道,一家人今后的关系会远超从前,经历过这次的锤炼,叶天信会更加珍惜这个家,更加珍惜这个家中的人。 萧战进门的时候,叶天信出奇的站了起来,满脸热情地招呼道:“贤婿,过来,这边,坐我边上。” 以往叶天信对萧战还算亲热,可是亲热中总有一种说不出的客气,毕竟女婿是外人。 可是现在,叶天信对萧战十分热切,那种不清不明的疏离感也消失不见,毫不夸张的说,萧战现在能听到叶天信的心脏的跳动,感觉到叶天信心脏的温度。 这才是一家人的感觉。 萧战揉了揉鼻子,心中暗道:这是因祸得福了,多亏了那只狼妖啊。 于是,萧战走到叶天信身边,也没行礼,就那么随意的坐了下去。 “爹,大儒准备在咱宁江开坛授业,我看你对大儒也仰慕得紧,不如也去听一听吧?” 听到这话,叶天信顿时高兴地眉开眼笑。 听大儒讲课,对于读书人而言,这可是天大的幸事。 更何况,叶天信小时候聪慧好学,只是后来家中发生变故,不得不跟随父亲打鱼谋生,辍了学业。 之后再想自学,一来误了年龄,二来没有师父指点,很多书都看得云里雾里。 读书,这是叶天信心中最大的憾事。 而今天,这个遗憾终于得到了弥补。 叶天信嘴唇哆嗦着,许久许久之后,他用微弱如蚊蚋的声音说道:“贤婿,多谢你了。” 也不知道谢的究竟是哪一件事,又或者两件事放在一起了。 萧战笑了笑,没有回,也没有应。 可是下一瞬,叶依若的话让萧战笑容僵硬起来。 “大儒称呼夫君小友,那就是平辈而交了,现在父亲拜在大儒门下听课,便是执弟子礼,夫君岂不是一下子矮了两辈?” 第265章 十万亩地 叶殿清入土为安,叶家的过去尘归尘,土归土,所有的一切都宣告终结。 而随着叶天信恢复正常,叶家的逐项事物也迅速回到正轨,多日来紊乱无序的生意,惶惶不宁的人心也都安定下来。 最先解决的就是宁江城中大量的富商和地主们。 这些人都是冲着叶家与占城国的合约而来,也是冲着叶家的大船行而来。 他们目的明确,就是要搭叶家的船去占城国种地挣钱。 所以,之前叶氏宗族的人对着萧战发难时,这些富商和地主们全都旗帜鲜明的站在萧战一边。 并不是他们对萧战有什么交情,而是只有萧战才能带着他们挣银子。 又是玉山房。 萧战端起酒杯向满座宾客敬了一杯,随即朗声说道:“诸位的来意我已知晓,叶家能提供的条件和待遇,相信诸位也都打听得八九不离十了,所以呢,咱也不废话了,直接开门见山,不过在此之前,在下先敬诸位一杯。” 众人齐声叫好,随即举杯。 萧战放下酒杯,手向旁边一引,“下面,有请大船行的叶掌柜讲话。” 在一片掌声与喝彩中,叶依若款步走上前来。 微微蹲身行了一礼之后,叶依若用清脆的声音向大家说道:“叶家大船行现在虽未竣工,却已经开始运营,当下又新增了海运业务,分别是宁江至夷洲、宁江至瀛洲,以及大家最关心的宁江至占城国。” 听到最后一句,众人全都兴奋起来。 中原人对海外虽不熟悉,但也不是一无所知,千年前便有瀛洲人蹈波泛海前来中原,之后更是以官方的形式派来遣唐使,学习中原文明。 中原与东瀛人的交往十分密切,贸易往来也非常频繁,所以大家对宁江至瀛洲的航线并不是太热切。 至于夷洲,听名字就知道,是蛮夷之地,就说瘴疠横行,十死九生,就算命再硬也不会去那里闯荡。 而占城国就不同了。 此地沃野千里,庄稼不用伺弄就可以茁壮成长,而且一年三熟甚至一年四熟。 最重要的,这里气候宜人,适合居住,还没有瘴疠之气,环境和条件比中原好了十倍百倍。 唯一能称得上威胁的就是周边的蛮族,这一点对中原人而言根本不是事。 “叶掌柜的,我等想去占城国种地,究竟需要做什么,还请叶掌柜明示啊。” 叶依若笑了笑,没有回答,而是继续介绍道:“大船行发往占城国的航班为三个月一次,一年共计四次,第一次的航班即将起航,有需求的可以到叶家大船行联系购买船票。” 至于船票的价格…… 叶依若让人竖起一个类似屏风的纸张,上面用浓墨写着几个大字。 缴纳一万两银子,可获得十万亩地,并且免费运送一千人,除此之外,再想送人去占城国就只能自费,每张船票都得十两银子。 听到这个价格,在场许多人都吸了一口凉气。 倒不时有多贵,对于这些富商地主而言,十两银子一餐饭一顿酒的价钱,贵不到哪里去。 可问题这是把人送到占城国的船票价钱,还不包括雇佣佃农的费用,以及吃喝拉撒的花销。 很显然,叶家有意控制农庄的人口数量,一千人以内叶家帮着运送,一千人以外就得自费了。 “叶掌柜,这价钱,是不是有点太高了?” “是啊是啊,能不能少点?” 叶依若笑着回答道:“诸位稍安勿躁,请听小女子把话说完。” 看着叶依若在台上侃侃而谈的模样,萧战发自内心的笑了。 这个小丫头终于长大了,可以独当一面,甚至能够决定其他人的前途和富贵。 很好,这很好! 与此同时,叶依若向众人讲述道:“目前阶段,只需要缴纳一万两银子,就能在占城国获得十万亩土地,十万亩一个单位,这是最少的了。” 啥? 听到这话,在场的富商和地主们全都炸锅了。 尤其是那些想着买个几百亩地试试水的小生意人,全都懵了,这是没自己的份啊。 不过仔细想想,一万两银子买十万亩地,算下来一两银子十亩地,地比中原上好的水田还肥沃,地价却比中原下等的旱田还便宜。 这种好事,上哪找啊。 可是,十万亩起售,这有点坑人啊。 于是有人左顾右盼,询问周边有人搭伙不。 这时候,有个商人举手问道:“叶掌柜的,请问一句,土地是连片的吗?”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支棱起耳朵。 无论是对小农而言还是对大地主而言,连片的土地是最好的,因为耕种起来方便,如果村东头一块地,村西头一块地,每天跑趟趟的时间比干活还多。 所以,无论好地坏地,能连成一片是最好的。 叶依若点了点头,说道:“十万亩土地是连片的,一个整体,我们已经勘测过了,都非常适合耕作与定居。” “叶掌柜的,最多只能十万亩吗?” 萧战笑着回答道:“没错,当前最多只能买十万亩。今后如果有增加,到时候会优先考虑诸位。” 听到这话,在场众人全都长舒一口气。 最多只能领取十万亩,那就意味着只能一千人的农庄,如果算上佃农的家属,也就是两三百户人的规模。33yqxs?.??m 这对一些实力雄厚的大富商而言有些难受,可是对于那些实力薄弱的小地主而言,无疑是天大的好消息。 叶家这个规矩实在太好了,如此一来就能限制大富商圈地,咱们这些小鱼小虾们也能分到一杯羹了。 如此一来,上船的佃农就得精挑细选了,首先得精于农事,不能是半生不熟的家伙,其次得是勤劳踏实能干的,不能是偷奸耍滑。 毕竟一张船票价值十两,不能随随便便运个废物过去。 占城国本地也有土著,可就是太懒了,以至于占城王守着粮仓过乞丐的生活,也正是因为国民太懒了,占城王才会与叶家立下约定,将占城国委托叶家打理。 所以,带到占城国的人一定得是手勤脚快的,只有这样才能对得起船票。 精明的商人已经明白了叶家这么做的用意。 想通此节,许多人暗地里比了根大拇指,由衷感叹道:叶家,真是大善之家,叶家这位小姐,一定是菩萨座前的女童子,长了一副慈悲心肠啊。 第266章 列土分疆 叶家这么做的用意很明显,就是让中原的商人们体恤民力,爱惜人命。 闲散农民势单力孤,别说耕地种粮了,能不能在占城国生存下去都是问题,毕竟当地有原住民,还有野人。 所以,想要去占城国开荒,大商人大地主才是首选,因为他们本钱雄厚,人脉宽广,可以给农庄提供精干的人手,精良的工具,以及各种物资。 只有这样才能在占城国站稳脚跟,然后修建坞堡,开辟农庄,抵御住野人的骚扰、攻击,然后一步步向周边扩张。 所以,佃农不仅仅需要会种地,还得能拿起武器包围农庄,驱赶外敌。 许多人之前还琢磨着,招募一些流民带到占城国,给流民一顿饱饭让他们没明没夜的干活,累死了病死了就再招募一批,反正流民的命不值钱。 但是很显然,这个法子行不通了,因为往占城国运送一个人就需要花费十两银子,损失一条人命就意味着十两银子没了。 没有人跟钱过不去,毕竟这些人去占城国种地也是为了挣钱,而不是拿着大把的银子打水漂。 这时候,一个地主模样的人站起身来,“叶掌柜,我们投入一万两银子,又雇佣上千号人,提供大批的工具、物资,这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收回投资呐?如果再修这修那,岂不是入不敷出,去占城种地就是打白工了?”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起来,“是啊叶掌柜,这要是三五十年还收不回投资,就无利可图了。万一遇到个天灾人祸就血本无归啊。” 无论商人抑或地主,都是无利不起早的性子,让他们贴钱去做慈善,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叶依若也没有解释,只是让手下挂起另一张白纸,看到这张纸,与会众人全都炸开了锅。 这张纸上,叶家对占城国种地的成本进行了核算,即便不是完全准确,也八九不离十。 按照十万亩地计算,也就是一次性投入一万两银子。 这些人的衣服、被褥、农具以及武器都得雇主准备,还有前期的伙食,如果路上生病,或者水土不服,又得问医抓药。 按照五百两银子计算。 这些人抵达之后得修建房屋,就算木料可以就地取材,斧子锯子之类的工具总得自己准备吧。 如此,又是几百两银子没了。 修建房屋还不够,又得加固和改造,增强其防御能力,以对抗野人的骚扰,这不是什么简单的活,不仅需要投入钱财、物资,还得时间。 有人忍不住感慨道:“去占城国哪里是种地啊,分明是替叶家修路筑城啊!” 众人仔细琢磨,还真是这么回事。 一个容纳千人的坞堡,已经可以称之为城了,就算不用石头垒砌,光用土坯砌墙,也是一笔不菲的花费。 在场的大地主小商人们还以为去占城种地就是挖个坑埋点土,数个一二三四五,谁知道这么麻烦。 是以,许多人开始打退堂鼓,甚至有人悄悄地从后排溜走。 叶依若眼尖,看到了那些跑路的人,但是叶依若对此视而不见,既不说话也不挽留。 叶家给大家发财的机会,但并不意味着不劳而获,想挣钱,先期付出是必须的。 那些摇摆不定的墙头草走的差不多了,叶依若点点头。 得到命令的叶家下人立刻挂上一张纸,上面大略统计了占城稻的收益情况。 按照一亩地五百斤计算,十万亩地就是五千万斤,一年三季就是一亿五千万斤,而叶家的粮食收购价是带壳粗粮十斤一文钱。 这个价钱比中原的粮价低了许多,可是考虑到占城国稻米的产粮,以及占城国和中原的距离,也不算低了。 年产一亿五千万斤。 十斤一文钱。 一千文铜钱换一两银子。 这就意味着一年光卖粮食就能挣得一万五千两白银,一年收回成本,以后每年都是赚的。 这稳赚不赔啊! 而且,占城稻亩产五百斤是无人打理的情况下,如果佃农们精心耕作、悉心照料,收成肯定会更多。 再者,占城稻一年三季是低估了,通常情况下是一年收获四次。 也就是说,叶家给出的一年一万五千两白银的收益是最低标准,运气好的话,估计半年就收回得差不多了,以后全都是赚钱。 有人心里不踏实,举手问道:“叶掌柜的,叶家收粮食的价钱一直都是这个数么?明年会不会压低粮价?”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瞪大了眼睛。 毕竟,粮食收购价至关重要,关系到每个人的切身利益。 谷贱伤农的事情太多了,丰产不丰收的例子比比皆是。 如果叶家压低粮食收购价,自己种出来的粮食买不上价钱,那就等于一年白忙。 面对大家的疑问,叶依若用坚定的声音说道:“叶家的粮食收购价三十年内不变!” 这就像一颗定心丸,又像是一管鸡血,刺激得更多人心潮澎湃,恨不得现在就启程赶往占城国。 如果未来三十年都不变,那绝对赚的盆满钵满,至于三十年后粮食收购价变成多少,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反正自己已经连本带利的赚回来了,三十年后行情不好就把农庄卖掉,反正不亏。 种地嘛,就是为了挣钱,挣够了钱回中原养老就是。 看到众人脸上的表情,叶依若哪里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不过这种捞一票就走的心态显然不符合叶家的利益,也不符合叶家的长远规划,至少不符合萧战的想法。 于是,叶依若又说道:“诸位,请听小女子一言!占城国种地并不仅仅能赚钱,还可以获得名誉、地位,甚至权利!” 什么?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惊讶起来,眼睛中或是难以置信,或是惊喜若狂,总之无法保持淡定。.33yqxs?.??m “叶掌柜说的是真的吗?” “叶掌柜,这要是真的,小人誓死追随叶掌柜。” “以后我东海李家愿为叶家鞍前马后效劳。” 众人突然迸发出的热情令叶依若有些手足无措,虽然强装镇定,可是微微颤动的手出卖了她的内心,没办法,叶依若只能求救的看着萧战。 萧战连忙咳了咳,轻微的声音却仿佛一声惊雷在每个人耳边炸响,将众人从狂热中拉回现实。 随即便看到萧战抬起双手压了压,“诸位!自古以来官府都是重农抑商,我等商贾挣再多的钱也是贱籍,子女与那些清流世家结亲也会被轻视鄙薄,是也不是?” 听到萧战这话,众人全都流露出气愤却又无奈的表情。 在座的都是富户,谁家没几个子女的。 如果是彼此之间谈婚论嫁也就罢了,可要是跟那些清流世家结亲,肩膀立刻矮半截,腰杆也软半截。 那些一穷二白的清流世家,面对腰缠万贯的商贾之家时,依旧是高高在上的嘴脸,仿佛娶了商贾的女儿就是天大的恩赐。 这还是谈婚论嫁的时候,如果成家之后麻烦事更多,三天两头受气还不敢吱声,别提有多窝囊。 “叶家姑爷说的没错,我一个亲戚家跟清流世家结亲,本以为是大好事,谁知那清流世家根本就是把我那亲戚当钱袋子,算计儿媳妇的嫁妆,还跟亲家要钱要东西,等到把亲家压榨一空就一纸休书。” “是啊,叶家姑爷说的太对了,清流世家官场上有人,咱们打官司也找不到门路,忍气吞声还好,要是气不过,不出当夜就得家破人亡。” “说白了,咱种地做小买卖都是清流世家养的猪,养肥了就杀。” “这要是手里有权,他们还敢吗?” 感觉话题带的差不多了,萧战立刻说道:“没错!如果大家有权有势,何必仰人鼻息呢?这占城国天高皇帝远,大家裂土分疆,关起门来自己当城主,何必看别人脸色呢?” 城主? 众人瞬间意识到了叶家的用意,激动地瞳孔放大,鼻息急促。 第267章 万斤之力 如果在中原,别说一城之主,就是一村的村长,都有大批的人挤破头想当。 村长不是官,连芝麻官都算不上,但村长跟官一样,可以管民,这就是区别。 寻常人想当官也不是为了欺压别人,而是不想被别人欺压。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官大一级压死人,无论爬到什么阶层,永远都没有安全可言,只要得罪了人,随随便便就能被人家整的灭门。 甚至都不用得罪人,只是被别人惦记上了,也一样是抄家灭门。 地主商人们有了钱之后最大的期望就是让子侄们读书考科举,倒不是有多么好学,而是希望自己的家族也能跻身官宦阶层。 这就是那么多贫寒家族砸锅卖铁也要供出来一个读书人的原因。 如果能巴结上当官的,就把对方当祖宗供起来,逢年过月孝敬,要钱给钱,要物给物,求的就是自己遇到困难时官大人拉一把。 如果巴结不上当官的,那就把自己的儿子侄子培养成当官的。 叶依若的外公家就是个例子,叶依若的舅舅读了一辈子书没能混出个功名,就让林长生继续读书,哪怕林长生根本不是那块料也得硬着头皮读书。 可是,子侄当官哪有自己当官来得舒服? 在座的都是地主老财,发家的时候基本上年过半百了,再想读书用功也不可能了,想中举当官基本不可能,而占城国让他们看到了希望。 修筑村寨,建立城防,讨伐周围的野蛮人,然后聚引流民充实人口。 用心经营的话,这不就是一座城,甚至一个国么? 读过书的地主老财已经想到了周天子分封列候的历史,那一统天下的秦始皇,他祖上因为养马有功被周天子封了一块地,然后一步步兼并扩张,最终吞并天下。 想当初,秦国也就是一群牧民,百十号人不错了,被分封在苦寒之地,要钱没钱要粮没粮,要人似乎也没人。 就这样恶劣的开局,人家老秦人还是一统天下了。 哪像自己现在,有中原做后盾,有叶家做支撑,只要撒钱就能招募人手,购买物资。 秦始皇他祖上能干的事,自己也能干,而且干得更好,谁知道几百年后自己家会不会也出一个秦王政呢? 就算不能入主中原,在占城国那种穷乡僻壤当个山大王也行啊,而且是合法的山大王。 奶奶的干了! 反正不差这一万两银子,与其把银子留给不争气的子孙糟蹋,扔到酒楼青楼里,还不如换一份土地,搏一搏六世子孙出个带种的。.33yqxs?.??m “叶掌柜的,我们扬州李家报名!” “叶掌柜的,我们苏州张记布行也要参一份!” 一时间,群情汹涌,差不多就是挥舞着银票,跪着求叶家收下了。 萧战和叶依若对视一眼,全都笑了起来。 事情进展的很顺利,大家的情绪都被调动起来了,有这股干劲,占城国的开发和建设完全不成问题。 反正占城王那边每年分一笔利润就行了,只要给钱,其他的一切都任由叶家处置。 到时候下几道任免令书,册封几个城主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于是,萧战笑着点了点头,“娘子,接下来就是收钱登记名单了,这事没难度吧。” 叶依若轻轻地哼了一声,翻着白眼看向萧战,“夫君忒小瞧人了,这事都办不好还怎么管理船行。” 萧战哈哈一笑,“那好,我去大儒那边看看讲坛怎么样了。” 藏书阁不远处,叶家盘下了一个戏院,也没有大刀阔斧的改造装修,只是进行了简单的清洁整理,把戏院的招牌摘下来,换成了“百家讲坛”。 没有放鞭炮,也没有剪彩,甚至都没有对外宣传,但是百家讲坛开坛这一天,门外车马云集,人潮汹涌。 来的大都是读书人,有寒窗苦读的学子,有年过半百的老学究,还有名声在外的风流雅士,更多的是像叶天信这样,有了些钱财,却没有与之相匹配的才学,急着提升自我的生意人。 戏院够大,每个戏台都可以容下四五百人,拆除一些隔断,将几个戏台合二为一之后,可以容纳两千多人,而现在到场的人足足翻了一倍。 这还是叶家出于安全考虑,没有继续放人,否则里面的人还能再翻一倍。 一身长衫的大儒迈着庄重的步子走上讲坛,举手抬足之间散发着一股肃穆的气息,仿佛天与地都加持在大儒身上,随着他的抬脚呼吸,随着他的踏足震颤。 与会的人们也都随着这股震颤屏住呼吸,跟着大儒的步伐一同吐气,不多时便形成了同呼吸共命运的群体。 一言未发,却已经成功的攫取了所有人的心灵,这便是大儒的魅力,也是把学问做到极致油然而生的奇特力量。 大儒双手交叠,行了一个古朴的礼节,并且缓缓转动身子,向四面八方所有的观众行礼。 观众们也纷纷学着大儒的动作回礼,双手交叠于胸前,然后向前平伸着躬身拜下。 十息之后,大儒直起身来,然后一撩衣摆在讲坛正中的蒲团上坐下。 与此同时,大儒察觉到讲坛周围的屋檐梁柱上落着一只只鸟雀,地面的砖缝里还有一双双明亮的眼睛。 墙角处一条花蛇盘起身子,仿佛人类正襟危坐,一双眼睛直勾勾看向大儒的位置。 一只大黄狗不知从哪钻了进来,也端端正正的蹲坐着,当大儒看过来的时候,大黄狗还举起前爪做了个揖。 大儒也连忙回了一礼,心中惊讶的同时想起萧战说过的话——会有一些异类前来讲坛听讲。 难道说的就是这些蛇虫鼠蚁? 果真够异类的。 不过大儒并没有让人驱赶,也同样朝着那些小生灵点了点头,随即开始了自己的演讲。 “人们都说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可是我看在座诸位没有一个是羸弱之人,相反,在座每一个都有千斤之力、万斤之力,只是你们没有意识到罢了。” 听到这话,周围瞬间爆发出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只是很快,惊呼和议论消失不见,周围又恢复了针落可闻的寂静。 大儒笑着捋了捋胡须,说道:“我们的身躯,里面装着心肝肠胃,装着血肉骨皮,少则几十斤,多则几百斤,还有我们的心灵,里面装着父母家人,装着柴米油盐,装着功名利禄,少则千斤,多则万斤。” “所以说呐,每一个生灵都是大力士,因为活着便意味着负重前行,没有被生活压垮,已经足以证明我们身躯的坚韧,能够在重压之下还想着上进,足以说明我们心灵的不屈。”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随着大儒的念诵,所有人都开始摇头晃脑,跟着大儒念诵,即便那些没读过书的,不知道这篇文章的,也跟着哼唧起来。 在这朗朗的读书声中,浩然之气以大儒为中心辐射开来,润物细无声的拂过每一个人的身体、心灵。 有的人对这股力量毫无回应,而有的人在接触到这股力量时身心出现了轻微的波澜。 大儒朝着那人看了一眼,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 是一个读书的好苗子。 第268章 刀山火海 夜色降临。 叶依若带着一箱子契约回到家中,刚坐下就端起茶杯咕嘟咕嘟的灌了下去。 看到女儿慌里慌张的模样,叶林氏嗔怪道:“还顾不顾形象了?你现在是大家闺秀了,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你爹可是去跟大儒学规矩了,叫他看到你现在这样,非得打你板子不可。” 叶依若把杯子放下,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角。 “娘,这又没人,在乎那么多干什么?再说了,爹要是回来,夸我还来不及呐。” 说完,叶依若把箱子打开,推到母亲面前。 叶林氏瞟了一眼,却没有细看,“这是啥?娘又不识字,看了也白看。” 叶依若嘿嘿一笑,在箱子里抓了抓,随即拿出一大捆用棉线扎好的纸。 “娘,你就算不识字,也该认识这个东西吧?” 叶林氏依旧没有在意,只是轻飘飘的看了一眼,可是这一看不当紧,直接凳子腿以嘎吱,差点晃倒在地上。 “哎呦,我滴个亲闺女啊,你哪来的这么多银票,该不会是抢了钱庄吧?” 箱子里拿出来的是几大捆银票,按照面值码得整整齐齐,再用棉线捆扎,一捆有半尺高,一共四捆。 叶林氏不是没见过钱,这两年叶家日进斗金,成箩筐成麻袋的钱都见过。 可那些都是叶家收租、南北杂货拢账的时候,是家里的大头收入,心里有预期。 可是女儿莫名其妙拿出来几摞银票,这些钱是哪来的? 叶家还有什么挣钱的营生? 不是正当得来的,那肯定是捞偏门的。 叶依若本来只是想给母亲一个惊喜,却没想到带来的是惊吓,于是连忙说道:“娘,这是船行那边挣来的钱。总共是七十二万两,估计后面几天还有,挣个一百万两没问题。” 船行挣的钱? 叶林氏纳闷的眨了眨眼,“闺女,你不是说船行现在是个吞金兽,只进不出么,就算挣钱也得七八年以后了,这话娘可都记着呐!” 叶家几样生意都是挣钱的,就这个船行是吞钱的,工地上每天花钱如流水,尤其是一到月底发工钱的时候,都是用马车押送着成箱成箱的铜钱、银子去工地,每次都得十几驾马车。 每次月底叶林氏都得心疼一整天,更别说买木料什么的了,哪一次不是几万几万的银子往外出。 本以为这种日子还得七八年折磨,却没想到今天就见着收益了。 叶依若继续解释道:“娘,这不是占城国卖地嘛,那些人想去占城国种地就得坐船是不是?坐船也只能坐咱叶家的船,一张票十两银子,这不就来钱了。” 十两银子? 叶林氏惊讶的张着嘴。 花钱去种地,还这么多人挤破头抢着去,什么世道啊。 叶依若撇了撇嘴,心中暗道:跟娘实在没什么好谈的,完全没有共同语言。 为了防止越问越多,叶依若把银票留下,提着一箱子契约开溜了。 另一边,萧战在百家讲坛转悠一圈,看到上千号人沉浸在大儒的浩然正气氛围中,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从后门离开讲坛。 走了没多远,萧战突然轻咦一声,随即不慌不忙的向前走。m.33yqxs?.??m 不远处,一群衣着褴褛的人揣着胳膊缩着脖子,拙劣的跟在萧战身后。 “大哥,那家伙是不是发现咱们了,这不是回叶宅的路啊。” “大哥,前面是一个死胡同,俺上次还在那撒过尿,肯定不会错。” “大哥,那家伙不会是想把咱们骗到胡同里打一顿吧?” 领头的人瞪大眼睛看着自己身边的兄弟,低声骂道:“怕个啥,怕个啥,看你们一个个那孬种样,咱七八个人,还害怕他一个?走,跟上去!” 几个人扑棱扑棱的钻进胡同里,结果发现里面一个人也没有。 “大哥,不可能啊,前面是死路,那小子插翅膀了么?” “找找,看看是不是藏起来了。” 可是这时候,一个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 “呦,这是在找我吗?” 几个人像是被猫爪子踩到尾巴的老鼠,后脖颈的汗毛都炸了起来,一个个原地跳起,并且在空中完成转身,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萧战抱着肩膀斜靠在墙上,眼中是止不住的好奇和疑问。 这几个家伙的身手挺不错的,尤其是空中转身那一下,没练过的人根本做不出来。 “你们几个身手不错,难怪敢跟着我。” 几个人呼哧呼哧的喘着气,互相看了一眼,然后齐齐点头,同时向萧战走去。 萧战站直身子,等着几人进攻,可是没想到,那些人刚走到面前就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怎么?想使诈,趁我松懈的时候捅刀子?” 萧战不屑的笑了,别说自己不会给他们机会,就算给了他们机会,以自己金刚不坏之躯,寻常刀剑休想伤到半根汗毛。 为首之人砰砰砰磕了几个头,“姑爷,小人不敢冒犯姑爷,只是想恳求姑爷给小人一个机会。” 萧战这会儿正无聊,于是跟那人聊了起来,“好啊,说说,你们是什么人,都会干什么,又想要什么机会?” 几人互相对视一眼,眼睛中全都是惊讶、疑惑,然后是委屈,最终变得释然。 萧战也纳闷,这些任的表情也太丰富了吧,而且不像是装的。 为首之人摸了摸脸,把蓬乱的头发拢到两边,“姑爷,您是不是不记得小人了?” 萧战仔细看一眼,摇了摇头,确实不认识。 为首之人顿时有种泪流满面的冲动,“姑爷,小人是叶家村的叶青牛,按辈分该喊叶家主一声爷爷,之前跟着老村长一起进城,在叶家住了几天,也跟姑爷碰过几次面。” 叶青牛搓了搓手,惭愧的说道:“小人就是个芝麻绿豆大的小人物,进不得姑爷法眼,姑爷不认得小人也是正常。” 萧战仔细看了看,又回想了一下,好像还真有那么一点点印象。 没办法,叶氏宗族一下子来了几十上百号人,萧战也就记住了为首的几个,这些小喽啰自然是不认得的。 “好好好,知道你们是谁了,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叶青牛咳了咳,“姑爷,小人虽然是叶氏宗族的,可因为是旁支,所以一直不怎么受待见,老村长把小人叫来也是壮声势,干杂活的。” 其他几人纷纷点头,“姑爷,小的们这几天一直在扫地做饭跑腿,村长他们去酒楼吃饭都没叫着小的们,在他们院里喝酒也没叫着小的们,小的们除了姓叶,跟村长他们没有半点关系。” “是啊姑爷,坏事都是村长他们干的,小的们都是清白的,是真心实意愿意为叶家出力的。” “姑爷赏小的一口饭吃,小的以后一定给姑爷上那个什么山,下那个什么海,咦,什么来着?” “笨蛋,那叫上刀山,下火海,就这一句话,背一下午了也没记住。” 萧战顿时明白怎么回事了。 跟着老村长他们捞不到好处,现在老村长死了,叶氏宗族的人都被赶了回去,这几个边缘人物不想回去,又没法留在叶家,所以求到自己面前了。 萧战仔细看了看几人,“眼下倒是有一个好机会,如果你们肯吃苦的话,老婆孩子热炕头不是难事,将来家缠万贯也不是不可能。” 听到萧战的话,叶青牛等人全都哈喇子直流,尤其是那几个家里穷去不起媳妇的光棍,眼睛急速充血,变得红彤彤的。 “姑爷,小的们愿为您上刀山,下火海,那个什么刀子砍在身上也不眨眨眼的,这话咋说来着?” 第269章 别来无恙 萧战到家的时候,叶依若抱着小匣子刚进屋不久,正提着笔誊写名单。 “娘子,去占城国开农庄的名单上添一个,叶青牛。” 听到这个名字叶依若愣了一下,“怎么听着有点耳熟?青字辈,该不会是老家的人吧?” 于是,萧战把今天遇到的事情说了出来。 叶依若对老家的人确实不太喜欢,但仅仅局限于小部分人,其他的人倒也没什么恶感。 叶青牛等人便是如此,无论萧战还是叶依若,都对这些人毫无印象,自然也说不上讨厌。 “好的,就给他也添上,现在报名去占城国的有七十三家了,如果每家一千人,那就是七万三千人,开发占城国应该不成问题吧。” 萧战看着纸上的名单,微微点头。 “开发占城国问题不大,毕竟名单上这些人,除了叶青牛之外每一个都是地主富商,手里不缺钱,而且背后都有宗族的力量,招募人手也方便,可靠性也高,能确保他们在那边站稳脚跟。” 宗族的力量不容小觑,哪怕是穷得响叮当的宗族,只要抬出祖宗这个虎皮,管你是封疆大吏还是当朝一品,该跪还是得跪,该磕头还是得磕头。 不说别人,看叶天信就知道了,都混成宁江城首富了,可是老村长一来,叶氏宗族的人一来,叶天信瞬间变得低三下四。 叶依若对老村长恨得牙痒痒,可也不得不承认,宗族对人的控制力比律法更强。 如果招募一千流民去占城国开荒种地,估计过不了几年就死的死跑的跑。 可如果招募一千个同宗同族的人去,三五年后非但不会减少,反而还会添丁加口。 “夫君,咱们叶家人少,根本没有能力开发占城国,这一招借鸡生蛋不错,让别人去开发,咱们坐地收粮即可,既保障了占城国的繁荣,又保障了咱们粮食的供应。真是妙计啊!” 紧接着,叶依若指着名单上的字号标志问道:“夫君,你让那些人取一个字号,是不是处心积虑想坏主意啊?” 萧战笑着说道:“什么处心积虑,那叫深思熟虑!比如这李家,用‘李’当自己的旗号,以后他的领地上就悬挂‘李’这面旗帜,其他人也同样,都是用一个单字作为自己的旗号。” 叶依若继续誊写名单,头也不抬的说道:“可是夫君你忘记了,这天底下姓张王李赵的人多了去,光是为了抢这个‘李’字,几个人差点打起来。” 萧战哈哈大笑,“然后呢?怎么决定归属的?” 叶依若跟着笑了,“当然是给他们定了个规矩,谁家卖给咱们的粮食多,谁有优先选择权,三年一评,或者五年一比,到时候几家人为了一个不值钱的字号,铆足了劲的种粮食,咱们能多收几千万斤。” 萧战摇了摇头,“娘子,这个字号并非一文不值。你想想看,等他们建立起村庄,甚至建立起城池,这个字号意味着什么?” 正在誊写名单的叶依若瞬间僵住了,随即“呀”的惊叫一声,手中的笔也滑落下去。 萧战伸手捉住毛笔,这才没有将名单弄污,随即笑着看向叶依若,“娘子想到了?” 叶依若点了点头,“夫君,你这是效仿周天子分封诸侯吗?赵钱孙李、周吴郑王,现在看上去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字号,可是以后保不准就是赵国、吴国、郑国了。” 一想起春秋五霸、战国七雄那些响当当的名号,叶依若哪里还不知道眼前人的打算。 萧战点了点头,“那些人也都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才拼了命的去占城国种地。” 商人在中原属于贱籍,前朝的时候,还曾颁布法律,禁止商人及其子孙读书参加科举,今朝虽然没有那么严苛,但是对商人的轻视并没有改变。 商人出身的,想要做官已经极难,封爵赏地更是痴人说梦,至少在中原是没希望了。 可是占城国让他们看到了机会,虽然现在只是一块地,可是几十年后几百年后会发生什么,谁说的准呢? 是留在中原世世代代当个贱籍,还是去占城国搏一搏,闯一闯,弄个城主玩? 想到这里,叶依若不禁比了跟大拇指,“夫君高明!不花一分钱,就让这些人砸锅卖铁给咱们种地,而且是心甘情愿的种地,下半年的粮食有着落了。” 萧战笑着摆了摆手,“娘子谬赞了!为夫这些小心思可不是为了让他们给咱种地,还有更深层次的考量。想不想听?” 叶依若拿过毛笔,蘸了蘸墨继续誊写,头也不抬的说道:“想听啊,反正闲着没事,就当故事听嘛。” 萧战拉过一个凳子坐在叶依若身边,看着烛火的微光笼在叶依若脸侧、耳际、发梢,心中顿时一晃。 灯下看美人,果然是极大的享受。 等了半天没听到声音,叶依若顿时疑惑的转过头。 萧战瞬间回过神来,咳了咳,连忙说道:“那啥……说到哪了,咳咳。占城国周边全是深山老林,里面藏匿者着无数野蛮人,那些地方虽然瘴疠瘟疫横行,毒虫猛兽遍地,但也意味着丰富的物产,广袤的土地,众多的人口……” 叶依若的心思循着萧战的话飘飞到万里之外,小脑袋不住的点动。 “夫君说的对,听说那块地方矿产丰富,铜铁金锡水银硫磺质地也好,只是开采困难,运输困难。除此之外,还有各种香料、草药、木材。对对对,木材,咱家大船厂今后需求量最大的就是木材,那地方到处是深山老林,最不缺的就是参天大树。” 萧战点了点头,“娘子说的没错,种地的人站稳脚跟之后,势必会向周边探索,驱赶那些骚扰村庄的野人,然后就是砍伐树木,修建房屋,咱们的人也就可以去购买木材了。” 叶依若想了一下,“夫君,从占城国到宁江,路途数千里,木材又运输不便,与其从占城国运送过来,还不如在当地建一座船坞。” 萧战没有说话,只是摊开一张地图,上面标注了一处港湾。 “已经勘测过了,就建在这里吧,此处水深,又有避风港,无论是造船还是泊船都非常方便,而且位置上佳,正处在航线上,将来肯定会发展为一座大城。” 之后,萧战又点了几个位置。 “这几处地方也都勘探过了,有矿藏分布,可以在此地建设矿场,冶铁炼钢,为占城国这些农庄提供农具、工具、武器等。” 听着萧战对占城国的规划,叶依若的眼睛越来越亮,甚至盖过了烛火的光芒。 “夫君,你这般谋划,占城国对你而言绝非农庄那么简单吧?” 说着,叶依若站起身来,来到萧战身后,胳膊轻轻拥着萧战的脖子,红唇凑到耳边。 “夫君,你有什么规划,尽管说与妾身,妾身可以为你查漏补缺,再不济也能知你所想,不至于拖了后腿。” 感受着发梢扎在脖子上轻微的刺痛,再体验着耳边哈气时的温热和痒麻,萧战不自在的晃了晃身子。 然而,叶依若双手突然用力,紧紧地抱住了萧战,不让其挣脱。 “夫君,妾身想做一个知心体己的贤内助,而不是外人眼中风光无限的叶掌柜。” 说话间,叶依若轻轻扭了扭头,让自己陷得更深一些。 “夫君,妾身想要知你、懂你,知你前路何方,懂你所图何事。如此,妾身才能在恰当的时候,出现在夫君前路的拐角,与夫君说一声,别来无恙。” 萧战的身子瞬间僵住,心脏更是不争气的狂跳着。 不是什么海誓山盟,却更加温柔,更加刻骨,更令萧战心旷神怡。 动情之下,萧战忍不住回头转身,可是嘴唇将要触及脸庞的那一瞬间,叶依若突然松开手,脚下曼妙的转了半圈,避到三步之外。 强忍着心中的羞怯,叶依若跺了跺脚,背对着萧战说道:“说好了,前路的拐角,前路的拐角啊。” 第270章 招募人手 萧战刚想问“前路拐角”是哪里,却被叶依若推出了房门。 隔着房门,萧战无奈的耸了耸肩,然后背着手在院中踱步,仔细寻找着院子里的“拐角处”。 这一夜,萧战注定无眠。 同样是这一夜,还有成千上万的人彻夜无眠,或者被人从梦里叫醒,然后彻夜无眠。 在叶家交了钱的人全都快马加鞭的回老家,然后就通知自己老家的人,发动所有亲戚汇聚一堂。 自己宗族人不够就找亲戚,亲戚人不够就找朋友,总之,人越多越好。 毕竟去占城国种地是以千人为单位,除了种地的,还得有各种匠人,修鞋的、补锅的、阉猪的、打井的…… 艺多不压身。 这些本事在中原可能用不上,但是到了占城国那边就是香饽饽了。 听说占城国那边有野蛮人,得多招募点年轻力壮的棒小伙子,不求他们下力气种地,只要敢打敢杀就行。 这不,扬州富户李三怪回到老家后,闷着头一句话也不说,只是敲锣打鼓,把整个李家村的老少爷们都叫了起来。 一群人顶着鸡窝脑袋走出门,来到村头打谷场,一边披衣服一边打哈欠,还有几个胆大的对着李三怪全家问候。 别看李三怪在外面挣钱了,平日里牛气的不行,可是回到老家还得夹着尾巴,老一辈的坐着他李三怪就得站着,老一辈的吃着他李三怪就得看着。 几个叔公太爷的对着李三怪破口大骂。 “说这小子不学好,大半夜的聒噪个啥。” “等老汉咽气了,你再搞出这一场,老汉我念你的好啊。” 族长脱了鞋子在地上拍几下,制止了大家的议论后,族长一边穿鞋子一边说道:“小三子,干啥子咧,有话就说话,咱老李家加起来也没你一根手指头粗,可咱老李家没一个孬种,遇到事绝不缩着。” 李三怪嘿嘿笑了,“族长,是有个大事找大家伙商量。” 听到李三怪说“大事”,李氏宗族的人全都吓住了。 乖乖,他李三怪什么世面没见过,他嘴里的大事那绝对不会小了。 有的人开始小腿肚子抽筋,寻思着是不是趁人不注意溜回去。 可是这时候,李三怪叫人把马车上盖着的布掀开,立刻,几十个酒坛子现了出来。 看到酒坛子,李氏宗族的老少爷们全都走不动了。 别的事可以开溜,喝酒这事就是天塌了也不能跑。 管他李三怪有什么事,先把酒喝了再说,天大的事不还有高个子顶着么,老李家就不缺高个子。 唯独族长看到这一幕,吧咋着嘴的同时面露忧色,心中暗道:断头酒么,看样子这次的事不小啊。 但是老李家的人出事了,就是杀头也得罩着护着,否则自己到了九泉之下有什么脸面见祖宗。 李三怪又一挥手,手下立刻搬来了一大捆劈好的木材,每一根都有胳膊粗,雪白的木茬纹理就像一排排头发丝,即便夜晚也能清清楚楚看到。 然后是一个个烤架,一桶桶飘香的油脂,还有一桶桶散发着扑鼻香味的调料,还有几十个红漆木托盘,盘子上放着一块块切割好的肉条。 虽然看不出是什么肉,但是光看这些生肉就令人口齿生津,眼睛中冒出饥饿的光芒。 老李家的日子过得苦啊,整日在土里刨食,一年到头也攒不下来几个钱,年景要是不好,还得欠一屁股债。 李家村唯一好的就是出了李三怪这个争气的,家大业大,对乡亲们也慷慨,谁家有事上门借钱都不托词,所以李家村的人再穷也就是欠点钱,还不至于卖房卖地卖儿卖女。 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吧,有钱就省着,先把李三怪的钱还了,虽然人家不催,可是大家伙也不能一直赖着是不是。 村里哪个老人咽气的时候,交代儿子的大都是还欠李三怪几个钱,欠了多少年,叮嘱儿子一定要还上,不然自己到了下面都没脸见人。 所以,李家村的人日子挺苦的,一年到头闻不到荤腥,哪怕过年也跟平常没啥区别。 但也不是没有好日子,比如李三怪家办事。 办红事,乡亲们吃个肚圆,满嘴流油,办白事,乡亲们又吃个打嗝,满面红光。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李三怪家该死的都死完了,该生的也都差不多了,李三怪这种小字辈的,也没资格在老家摆宴过寿,想再吃一顿好的不知得猴年马月了。 今天是咋了,有酒有肉的? 老族长端了一个红漆木盘,盯着上面的肉看了看,又闻了闻,最后拿手指头点了一下放在嘴里品。 “小三子,这是啥肉,老汉怎么尝不出来?” 老族长活了六七十岁,虽然不是什么老饕,可这鸡鸭鱼肉该吃的都吃过,该见的也都见过。 李三怪立刻回答道:“族长,这肉你可经常见,哪能说不知道呢?” 老族长愣了一下,随即想到了什么,吓得腿一哆嗦坐在了地上。 面色惊恐地望着李三怪,“小三子,你杀人也就罢了,怎么还,还把……” 其他人一听这话,也都面色煞白。 虽然“吃人”这种话经常能听到,可是谁也没见到过,更别提亲自尝试。 看着一盘子一盘子的肉,李家村的人全都干呕起来,再配着这三更半夜的气氛,几个胆小的都开始惊叫了。 李三怪看到这一幕,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 “族长,这是牛肉!牛肉啊!你想哪去了?” 牛肉? 老族长愣了一下,仔细思考,自己还真没吃过牛肉。 毕竟官府有规定,不能屠宰耕牛,否则判刑。 村子里有几头大黄牛,还是李三怪给村里买的,全村人都当祖宗一样供着,谁敢打吃牛肉的主意。 其他人听到不是人肉,一个个也都恢复过来,然后开始琢磨着,这牛肉该怎么吃,吃下去是什么味。 老族长却面色凝重的看着李三怪,沉声道:“小三子,你老实交代,是不是犯事了?不管你犯了什么事,村里都给你担着。抵命咱有人,谁欺负咱咱这几百号姓李的都敢拿刀捅他!” 李三怪拍了拍老族长的胳膊,“族长,咱坐下说,坐下说。” “你先说,你不说出来,老汉就不坐。坐下去也硌屁股!” 李三怪只得苦笑着讲了占城国的事情。 李家村的人全都听得一愣一愣的。 “啥?小三子,你忽悠俺的吧?稻子能长到一人高?” “就是,还靠着稻杆子乘凉,大半夜的说梦话呐?” “不信,一株稻子做一锅饭,俺第一个不信。” 李三怪也不生气,直接一拍大腿,“不说那些花里胡哨的,俺小三子就一句话,带着大家伙出去发财,一天三顿干饭,三天一壶酒,五天一顿肉。” 看到大家哈喇子都流下来了,却还畏畏缩缩不敢冒头。 李三怪一跺脚,喊道:“去的人,欠的钱一笔勾销,再给五两银子的安家费!” 这话一出,打谷场上蹭蹭蹭窜起来一大群人。 “俺去!” “俺第一个去!” 第271章 买命的钱 李三怪满意的看着这场面,心中想不得意都不行。 不过,李三怪还是朝大家摆了摆手,“坐坐坐,都坐下说,咱先吃,先喝!” 或许是给李三怪办事的缘故,众人吃喝的时候没了心理负担,一个个都甩膀子张大嘴,李三怪带来十辆架子车上的酒肉很快就没了一半。 酒过三巡,众人也都不自觉的围在一起,将李三怪包在最中间,仿佛李三怪就是那熊熊燃烧的篝火,照亮了黑夜,更照亮了所有人。 “各位父老乡亲们,承蒙大家看得起,这么多年一直帮着小三子照看老宅子,照看家里那二亩地,小三子感激不尽,敬各位父老乡亲一碗。” 说完,李三怪仰起脖子一饮而尽,其他人也轰然叫好,纷纷喝酒。 这时候,李三怪又说道:“马上呐,小三子就要去占城国打拼了,这一去不知道得多久,不过小三子保证,以后还会经常回咱这,给族长磕头,给祖宗上香。” 其他人听到这话,心中难免的都有些伤感,尤其是那些打算跟李三怪一起去占城国的人,这一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不过李三怪又说道:“等咱们在占城国站稳脚跟,最多三五年,想回来的可以回来,想留在那的,就把老婆孩子接过去。” 这时候,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说道:“三哥,我这还没讨老婆呐怎么办啊?” 李三怪哈哈笑着说:“那边的土人女的多的多,除了有点黑没啥不好的,到时候给你小子讨上十个八个。” 大人们听到这话全都哈哈大笑,半大小子们一个个都瞪着通红的眼睛,恨不得今天晚上就去占城国入洞房。 一些成了家的男人心中也荡漾起来,去到那边三五年不回来,找个洗衣做饭的,应该不碍事吧? 抱着种种目的,一群人对李三怪轰然响应。 李三怪是老李家的人,肯定不会坑自己人,去到外面有饭有肉还有酒,还发工钱,干上三五年回来可以把老房子修一下,说不定还能给儿子盖上一间新房子,讨个花媳妇。 尤其是那些半大小子,一个比一个叫得欢。 “你们几个小八子孩,个子还没锄头高,能干啥?” “你能扛一袋子米吗?到时候背媳妇可别压趴下了。” 一群大人都对小孩调笑。 半大小子都羞得满脸通红,却又说不出话来。 这时候,李三怪问道:“你们,敢杀人吗?” 大人们听到这话全都吓得缩脖子。 杀人嘛,有那个力气也没那个胆子,尤其是祖祖辈辈生活在中原,“欠债还钱、杀人抵命”的思想根深蒂固,如果不是被欺负到忍无可忍,基本都是忍气吞声,得过且过。 可是那些半大小子一个个都嗷嗷的站了起来。 “三哥,砍谁?” “三哥一句话,小爷把他全家都杀了。” “奶奶个熊,再把他家房子也点了。” 半大小子们这些话随即招来一顿耳光和鞋底子,自家老子还在旁边呢,啥时候轮到他们说话了。 “小三子,别听这群小八子孩瞎胡咧咧。” “对对对,咱老李家都是良人,哪能干那些事。” 然而,李三怪哈哈大笑,“诸位叔伯兄弟,实话实说,占城国乃法外之地,内有土著,外有蛮人,咱要是太好说话,容易被人欺负。所以呐,咱得杀人。” 听到李三怪杀气凛凛的话语,李家村的人全都目瞪口呆。 这还是那个和气生财,行善积德的小三子吗? 不过酒劲上头的时候,越是胆怯的人越会做出平日里不敢做甚至不敢想的事情。 比如杀人。 在中原杀人会治罪,可是在蛮荒之地杀野蛮人,非但无过反而有功。 老百姓在面对官吏时会像绵羊一样温顺驯服,卑躬屈膝,可是在面对中原以外的人,比如北方草原的胡人,西域的色目人,以及南疆的野蛮人时,会不由自主的高人一等,优越感满满。 所以,李家村的人在听说野蛮人会威胁自己种地时,第一个反应就是杀了。 杀这些野蛮人,就像杀鸡屠狗一样,毫无心理负担。 一个光着膀子,两扇肋骨暴得老高的半大孩子站起来,略带醉意的说道:“三哥,我要杀十个!十个!” 立刻有人起哄道:“瘦猴都能杀十个,俺不杀二十个就没脸见人了。” “三十个,哇哈哈!” 李三怪看到这一幕,默默地抿了口酒,心中唯一的念头就是——人心可用。 “哈哈哈,各位叔伯兄弟不用慌,不用急。这磨刀还不误砍柴工呐,咱想杀人也得先把杀人的本事练好,是不是?” 说着,李三怪指了指周围的烤肉架子。 “来,吃肉!吃肉!新鲜肥嫩的牛肉,吃这种肉最长力气,咱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把膘养起来,把力气练起来。” 烤肉的香气四下弥漫,再加上香料被火炙烤后散发出的复合香气,一群三年不知肉味的人全都化作饿狼投胎,吃着手里的看着架子上的,一个个被热油脂烫得嗷嗷叫依旧饥不择食。 李三怪一手烤肉,一手酒碗,不断招呼大家吃好喝好。 等到所有烤肉都吃得干干净净,李三怪这才站起身来,哈哈笑着说:“后面一个月,每天一口猪,五天一头牛,大家伙尽管吃。同时,我从城里聘请了一个教头,专门教导大家杀人技,一个个都用心学,用心练。丑话说在前头,谁要是不好好练,趁早回家哄孩子,占城那边不要他!”33yqxs?.??m 众人一边咽着口水,一边跟着大笑起来,同时眼睛里流露出浓浓的憧憬之色。 一天一口猪,少说也有两三百斤吧,猪头肉、猪下水都是好东西,吃完的骨头再煮汤也能出点油水,一头牛的分量只多不少。 这要是连着吃一个月,那还不是放屁油裤当? 只要给吃的,干活算什么,更何况还是吃肉,这要是不好好干活,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在村子里混。 干了! 半大小子们听说有个城里的教头教武艺,一个个都兴奋地嗷嗷叫,随即喊着“猴子偷桃”攻向身边同伴。 李氏宗族的老族长默默看着这一幕幕,始终沉默不语。 等到狂欢结束,打谷场里人散的差不多,李三怪指使下人们收拾东西的时候,老族长凑到李三怪身边。 “小三子啊,你打小长得怪,说话声音也怪,走路的姿势也怪,所以大家叫你三怪。不过村里人也没欺负过你家,也没干过什么对不起你们家的事,是吧?” 李三怪点头,“老族长说的哪里话,村里待我家不薄,若没有父老乡亲们的照顾,小三子哪能活到今天。” 老族长砸吧一下嘴,眼睛直勾勾盯着李三怪,“小三子,老汉就要你一句明白话,你又是酒又是肉,还请教头,是不是要拿钱买咱这老少爷们的命?” 第272章 带血的肉 说出这话的时候,老族长抹了抹眼角,本想擦去眼泪,却像扒开了河堤,转瞬满面泪光。 “小三子,不瞒你说,老汉小时候吃过一次猪肉,可要是能选的话,老汉宁可永远没吃过那碗猪肉。” 李三怪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听着。 老族长又用袖子抹了抹脸,“那碗肉,淌着血啊,淌着俺爹的血。” 百年来,李家村和隔壁村因为争水源的事情每年都要厮杀一番,不弄出几条人命决不罢休。 而每次厮杀时,总有几个人冲的最猛,杀得最凶,有进无退,流尽最后一滴血。 这些人都是死士,从走到河边那一刻就已经把命交给了阎王爷。 而买他们性命的,仅仅是一大碗肥猪肉。 老族长红着眼说道:“那时候,老汉还穿着开裆裤,当时的族长领着几个族人,用红绸布系着一块肥猪肉到家里,看到那猪肉,俺爹一句话没说,只是烧水洗澡。俺娘也没说话,只是烧锅炖肉。” “俺爹吃肉的时候,俺就在边上看着,俺爹问想不想吃,俺说想,俺爹就把碗给俺了,俺把那小半碗猪肉全吃了。当时只觉得,真香啊。” 李三怪看了一眼下人们清扫的垃圾,本以为会有很多啃得光溜溜的牛骨头,然而,一块都没有,所有的骨头都被人们藏着掖着带回去了。 李家村的人都穷怕了,现在还这德行,更别说几十年前。 老族长在袖子里摸索了一下,然后拿出一块烤的焦黄的牛肉。 没有送入口中,只是就这么缓缓转动着,细细的打量着。 “老汉现在除了记得那碗肉的香味,就是俺爹当时对族长说的话。小三子,你知道俺爹说了啥不?” 李三怪立刻顺着老族长的话问道:“老太爷说了什么?” 老村长咽了口口水,又把那块牛肉放回袖子里。 “俺爹当时说,族长啊,俺要是把河对面那群鳖孙全砍死,俺娃是不是就不用再吃猪肉了。” 听到这话,李三怪心中一颤,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老族长,你是说……” 老族长点了点头,“没错,老汉从那以后再没吃过猪肉,咱李家村的人也都没再吃过猪肉。因为俺爹一人一刀,把河对面的男人全砍死了。” 说出“死”这个字的时候,垂垂老矣的族长身上猛然迸发出一股强烈的气息。 就像一把深埋在河沙中的朴刀,被流水冲洗干净,刃口的寒光融入流水,在波光中荡漾。 李三怪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满头大汗的说道:“族长,小三子绝无害人之心,小三子确实有私心,可这也是有利于咱们李氏宗族的大好事啊。” 老族长没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李三怪,可是李三怪明显感觉到眼前的气息越来越强烈,越来越凝滞,就像一口古刀缓缓拔出刀鞘,随时迸发凌厉的必杀一击。 李三怪连忙解释道:“族长,是这样的,占城国不仅可以种地,还能建城,咱到了那边就能当城主,当土皇帝啊。” 老族长冷哼一声,“你说过占城国是叶家的地盘,会让咱们在里头称王?” “老族长,千真万确。叶家让种地的人都选择一个字号,赵钱孙李、周吴郑王,取什么的都有,这分明是为今后册封做准备的。而且,就算不是,咱单纯种地也不亏,是不是?”33yqxs?.??m 老族长仔细琢磨了一下,随即眼睛中露出憧憬之色。 如果李氏宗族能独占一座城,就少了很多纷争,再不用因为引水而斗殴了。 李家村这三十年风光,可是三十年后呢,其他村再崛起了呢? 于是,老族长急切的问道:“小三子,你选了什么字号?李?” 李三怪摇了摇头,“老族长,李这个字号太抢手了,五六个人争着用,我没跟他们争。” 老村长一拍大腿,骂咧道:“不争气的,祖宗的脸都被你丢了,咱老李家的姓都不争,你还争个球!滚!” 李三怪嘿嘿一笑,避过老族长踹来的鞋底子,眉飞色舞的说道:“族长,我选的是‘唐’!” 唐? 老族长愣了一下,随即转怒为喜。 “哈哈,不错,小三子就是有出息,咱老李家的脸上也有光啊!” “唐”这个字号有一种奇特的魔力,老族长瞬间激动起来,嘴唇都在轻微的哆嗦着、颤抖着。 “小三子,咱村里姓李的祖上都是从关陇一带迁过来的,跟大唐皇族还沾亲带故呐,要是在占城国有一块立足之地,咱一定能干出一番事业!” 李三怪点了点头,“族长,就是这个道理啊。到时候咱这些老少爷们都有房有地,有钱有权,城主就是咱老李家的人,肯定给咱老李家办事,城里的官员小吏也都是咱老李家的人,谁还敢跟咱作对不成?” 老族长哈哈的笑了起来,“要是真能看到这一天,老汉就是死了也心甘情愿啊,早点死了,早点给祖宗们报信。” 说完,老族长站起身来,佝偻的身躯一点点挺直,瘦削的身子隐隐间流溢出一道锋锐之气。 “小三子啊,老汉也没什么大本事,也就会耍一下刀,你看占城国那边有没有养老的差事?” 李三怪听到这话顿时喜出望外,“老族长肯来,小三子自然求之不得,占城国的一切事物,都交由老族长决断,小三子打打下手就是。” 老族长连忙摆手,“占城国的产业都是你的,老汉只是帮衬你,不是要鸠占鹊巢哦。” 李三怪又是拱手拜下,“小三子辈分低,名望薄,不足以服众,还是老族长带领大家吧。” 老族长想了想,最终还是摆摆手,“老汉不去了,你自己个玩吧。” 李三怪这才改口,“老族长莫要生气,城里的教头只教咱一个月,可这习武强身是一辈子的事,还希望老族长到了占城国之后继续督促大家训练。” 老族长这才站住脚,满意的点头。 “行!老汉本以为这身技艺要带进棺材里,却没想到,又有了用处啊。” 第273章 实力检验 宁江周边的郡县全都忙碌起来,而且不是寻常的忙碌,忙碌的不同寻常。 往常收完庄稼,种完下一季的作物,农村里都会变得闲起来,闲的无所事事。 有点手艺的人就会编点筐子、篮子拿到集上卖,或者进山里砍点柴,摘点果子、草药。 没门路没手艺的就只能天天闲着,早晨起来蹲在门口吃饭,中午蹲在门口晒太阳,晚上蹲在门口看太阳下山。 总之,该忙的人闲不住,该闲的人忙不起来。 而李家村的人不一样,无论男女老少全都动了起来,围在村头打谷场周围忙碌。 先是把周围的石磙、碾子搬走,把不知谁家堆的柴火移开,又把坑坑洼洼的地方填平、夯实,最后又用筛子筛了一层细土在上面。 随后一群妇女在旁边埋锅造饭,邻近的人家都把自己的桌子、椅子搬过来,看着族长用墨笔在桌子椅子上写下记号,然后搬到一起。 上了年纪的老人则搬着小马扎,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看着小字辈们忙碌。 反正闲着没啥事,找点乐子也不错。 而李家村的青壮和小屁孩们全都穿着崭新的练功服,腰里紧紧扎着布腰带,精神抖擞的挤成一团。 是的,挤成一团。 城里来的教头冷着脸呵斥,“你们这群蠢货,站好站好,站成排,排成队,听见没有。再挤一块,老子大耳瓜子抽你们!” 说完,教头一甩胳膊,手里的软鞭在发出啪的炸响,就像原地打了个霹雳,离得近的人都被震得耳朵眼生疼。 一群人这才慌忙地排队。 可是在排队过程中,关系近的人又拉拉扯扯,推推攘攘,都想跟自己亲戚朋友站在一起,半天时间过去了,别说像样的队伍了,还不如刚才挤成一团的时候。 看到这一幕,李家村的老人都觉得丢人。 想当年,李家村跟河对面吴寨抢水打架的时候,都不用喊号子,一排人冲出去那就是雁翎阵,撤回来就是长蛇阵,看看现在,一代不如一代了。 也是,当初一战灭了吴寨,几十年都没人敢跟李家村叫板了,荒废了啊。 这时候,又是一声鞭响,教头冲进人群中拳打脚踢,把几个高个子拔了出来,站在第一列,然后一脚一个,把人挨个的踹了过去,废了一盏茶的功夫,总算把队伍理得是那么回事了。 “妈个巴子,就你们这样的,别说去占城国跟野人砍架了,就是放到宁江县帮派里打架,也是活不过一个冲锋的,奶奶的,都站好喽!谁再扭扭歪歪,老子这鞭子照脸抽!” 随即,教头绕着方阵走了一圈,时不时的冲进去,用鞭杆照几个人屁股上捅,被捅的人全都浑身挺直,腮帮子肌肉不断蠕动,眼睛也疯狂眨动,可就是不敢出声。 看到这一幕,老族长向李三怪招了招手。 “这教头是什么来路?看上去有两下子啊。多少钱请来的?” 李三怪立刻回答道:“族长,这些都是斧头帮退下来的人,也就是咱们帮着叶家种地,才能一分钱不花聘请到他们,旁的嘛给多少钱人家都不瞧的。” 老族长“哦”了一声。 在这片地方上生活的,就算没和斧头帮打过交道,也听过对方的名声,尤其是斧头帮大当家,无论实力还是信誉都能撑起一片天,实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好汉。 斧头帮出来的人,肯定不会差了。 于是,老族长笑呵呵的看着教头用鞭子抽人,非但没有阻止的意思,反而还让族人们都坐着,谁也不许说情。 再然后,但凡有人挨打,老族长都第一个发出嘘声,领着身边的人嘲笑。 受训的人们听到嘲笑声,一个个都面红耳赤,再也没有玩闹的心态,一个个发疯似的绷紧腿脚,挺直身子,跟随教头的指令做动作。 短短三天时间,李家村的人们就掌握了队列之法,能够做到击鼓进军,鸣金后撤,并且无论进退都井然有序,不慌不乱。 第四天,教头便给人们发下一根根白蜡杆的长棍,教导人们长兵器的使用。 其实也没什么难的,就是平端武器,凝聚力量向前刺出,然后再收回来,顶多再把这个动作往复循环,形成连招。 又是三天过去,许多人都练得麻木了。 教头大声吼道:“烦了是吧?腻了是吧?都觉着不学点飞檐走壁的东西就是浪费时间?” 人们没有回答,却都在不自觉的点头。 教头哼了一声,“实话告诉你们,你们别的什么都不用学,把这一招刺击学好了,可以用一辈子,这一辈子你们都不用学其他东西,也用不到其他东西。” 说完这话,教头让人抬来两个大箱子,里面是一个个明晃晃的枪头,还有一条红缨。 教头让人们把枪头、红缨撞在白蜡杆上,很快,一杆杆红缨枪现了出来。 拿到红缨枪,人们的热情明显提升了许多,比之前拿着白蜡杆木棍时有了天壤之别。 不过,这股热情来得快去的也快,不出几天又懈怠了起来。 这时候,教头让人扎了草人,然后让人们一排排的对着草人练习刺击。 好在村子里稻草足够,扎草人也简单,闲着没事的老人妇女甚至孩子都能帮上忙。 就这样练了几天,人们又开始觉得无聊,免不了的懈怠起来。 李家村的老人们在边上看了一天又一天,刚开始还像看戏一样,图个乐子,可是这枯燥的动作看了一天又一天,没啥意思啊。 再说了,打谷场它热啊,能把人晒掉一层皮。 村里这些精壮们,不是活受罪么。 一群人在老族长面前说了又说,老族长也觉得是这个理。 于是跟李三怪讲道:“小三子啊,这教头也没啥可教的了,咱们把本事也学得差不多了,天天这么磨时间也没意义,还不如老汉教他们刀法,你封个红封子,把教头送走吧。” 李三怪一想也是,学啥不是学,教头那边明显没什么可以教的了,也用不着再练了,学点刀法也能增强战斗力是不是? 说白了,这教头就是个帮派的打手,能有什么了不起的,请他过来,纯粹是看在叶家的面子上,现在教头耽误老李家的人练武,就没法再卖叶家面子了。 于是,李三怪依言照做。 教头看着托盘上的红封子,没有立刻接过来,而是推辞道:“学是学了,还不知道学的咋样,明天考核一下吧。” 这个要求合情合理,李家村的人全都高兴地点头答应下来。 然后,教头让人在打谷场上楔木桩子,扎了一圈栅栏。 众人全都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的时候,教头挥手叫来第一列二十人,叫他们进栅栏圈子里。 二十人立刻雄赳赳气昂昂的走了进去,一个个就像凯旋归来的勇士,对着周围的家人和朋友们挥手致意。 可是这时候,教头让人拉来一辆架子车,车上装满了笼子,笼子里是一只只黑猪,头大屁股瘦,肥肚子都快挨着地了。 这些猪也不惊慌,刚出了笼子就在地上拱拱刨刨,然后对着栅栏上残留的嫩枝啃了起来。 这时候,战鼓擂起,激昂的鼓点就像一拳拳狠狠擂在胸口,令人不由自主的亢奋起来。 正在吃东西的大黑猪也都惊慌起来,不安的闪动着耳朵,瞪着眼睛左右扫视。 然后,黑猪看到了一群拿着武器的人。 栅栏里的人听到鼓声后也都本能的绷紧身子,抬起长枪,站成一排面向黑猪。 就这样大眼瞪小眼瞅了一会儿,这时候,教头一甩手中鞭子,仿佛一声惊雷炸响,黑猪按耐不住,刨着蹄子冲向人群。 其他黑猪也纷纷低下头,蹬蹬蹬的冲了起来。 排成一排的人们看到这一幕,立刻慌乱起来,有的喊着不要慌,冲上去,有的喊着不好,大家撤。 原本就不怎么牢靠的队列瞬间崩溃。 再然后就是十只大黑猪追着二十个大男人的画面。 看到这,李家村老一辈的人全都面色黑如锅底。 二十个大活人,被十头猪撵得找不着北。 祖宗的人都被丢完了。 第274章 跟班出手 教头哈哈大笑,不屑的说道:“就这水平,别说去占城国了,连宁江城的三流帮派都砍不过,别做什么发财梦了,安心种地吧!” 说完,教头也不拿红封子,跨上马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李三怪追了一路,教头也没理会。 还是老族长精明,追不上教头就把跟着教头一起来的小跟班拦下来。 “这小哥,俺们村的人不懂事,你大人有大量,别往心里去。教头那里也得劳烦您说项说项。” 说着,老族长把红封子塞进小跟班袖子里。 小跟班哪见过这场面,连忙推辞,可是老族长指了指栅栏里面横冲直撞的黑猪。 “小哥,这些猪都是教头准备的吧,这都是花钱买的吧,这钱不能让教头出啊,拿着,这是卖猪钱。” 小跟班听到这话,立刻半推半就的收下了。 老族长这才问道:“小哥,你跟着教头学艺,应该知道怎么训练的吧,后面还有什么,劳烦小哥指点一二。” 小跟班连忙摆手,“没了,练到这差不多就是考核,就结束了。” 李家村的人哪里肯信,都觉得是自己得罪了教头,小跟班不敢说实话。 于是又一个红封子送过去。 小跟班还是那句话,没了,真的没了,一连三个红封子下去都没改口。 老族长不禁纳闷,“也不对啊,之前来的时候说是训练一个月的,这才半个月,怎么会没了?” 小跟班顿时苦笑,“教头说了,你们李家村的人底子好,练得快,旁人一个月你们半个月就够了。教头原本就打算这两天考核,然后针对不足之处进行训练,哪知道你们……” 听到这话,老村长恨不得一巴掌抽在自己脸上。 自己这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啊。 李家村祖上就是村寨械斗的行家,虽然这几十年没怎么打过了,可是底子先天比别的村好,训练进度也比别人快。 唯一不足的就是,李家村的人沉不住气,一百步走完九十九步了,却在最后一步崴了脚。 可是事已至此,后悔也没地方吃药了。 一肚子火的老族长把怒气全都撒在族人身上,又派了二十个人进栅栏里和黑猪对阵。 有了上次的经历,黑猪们立刻知道该干什么了,不等人们站稳脚就低着头一阵猛冲。 或许是有了前面那二十人的例子,这一批的二十人没有出现拔腿就跑的现象,一个个都挺着长枪,将黑猪当成训练时候的草人,狠狠一枪刺了出去。 黑猪皮糙肉厚,皮表又有一层硬如钢针的黑毛,长枪稍微歪一点就直接滑出去了,几乎刹那间,黑猪就撞在了人身上,一个人当场倒飞出去,人还没落地就一口血喷了出来。 然后,又是溃败。 跑得快的直接跳过栅栏翻了出去,跑得慢的都被猪撞了几下,甚至踩了几下。 还好是猪,没有尖牙利爪,这要是十条狗或者十条狼,栅栏里面的二十个人没有一个囫囵的。 老族长的脸色黑如锅底,甚至比大黑猪的皮色更黑。 小跟班不忍心看到这一幕,于是摇着头走进栅栏,随手捡起一把丢在地上的白蜡杆长枪,手腕一晃就抖出一个漂亮的枪花,随即轻轻颤抖,枪尖瞬间刺出八次,又倏然合一。 对面一只脸上溅着血的黑猪仿佛受到挑衅,立刻咚咚咚的冲了过来,随着冲击的力道,浑身肥肉膘子上下左右晃荡,令黑猪的体型大了一圈,气势更加雄浑。 然而,小跟班毫无畏惧,反而变得更加镇定,面对野猪冲撞,他的脚尖在地上轻轻滑动,脊背也微微隆起,浑身力量缓缓积蓄,仿佛一张慢慢拉开的大弓。.33yqxs?.??m 其他人只是看到了小跟班的动作,老族长却观察到小跟班的呼吸都变得悠长起来。 吸气时胸口高高隆起,呼气时却微微嘬起嘴唇,气流在唇间的小孔处急速流动,竟然发出刺耳的气流摩擦声。 那情形,就像是蛇吐着信子发出的嘶嘶声音。 老族长心中顿时一凛,暗道:这小跟班看上去也就十四五岁,毛都没长齐,竟然已经通晓呼吸吐纳之术,调动筋骨皮的同时还能内腑发力,内外合一,混元一体,瞬间爆发的力量不下千斤,开碑裂石不在话下。 这种修为,放在江湖上怎么说也是个二流好手,若是肯在李家村落脚的话,绝对被当成祖宗供着,可是在斧头帮中只是籍籍无名的小跟班。 就在这时候,黑猪呼啸而至,身后扬起一溜尘烟,声势骇人,与此同时,小跟班动了。 没有什么绚丽的场面,也没有什么酷炫的动作,就是简简单单的向前倾身,随即双臂发力,将长枪送出。 黑猪低着头前冲,准备由下向上掀翻小跟班,然后一阵踩踏。 这一招屡试不爽,掀翻了好几个人。 然而,黑猪并不知道,自己在攻击的同时,也将致命的破绽露了出来。 小跟班的枪头精准刺在黑猪后颈上,随即手腕摆动,白蜡杆急速震颤,枪头在黑猪后颈上嗤的划出一道伤口。 伤口不大,也就手指长。 伤口不宽,只是一道缝隙而已,枪头过后,伤口还在皮肉的弹性制下挤压回原状,若非那一条细微的血线,压根就看不出来。 看到这一幕,人们纷纷不屑的哼出声来。 就那蚊子叮咬一样的伤口,能有什么用?大黑猪皮糙肉厚,枪扎在猪身上非但没用,反而还将其凶性激发出来。 这小跟班不能打死黑猪,要有难了。 然而,令人惊掉下巴的事情发生了。 大黑猪的动作瞬间停了下来,身子也诡异的僵在原地。 小跟班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抖了抖枪尖上的血迹,随即自信转身,仿佛身后呲牙咧嘴的大黑猪不存在。 然而,就在小跟班跨出第三步的时候,大黑猪轰隆一声摔倒在地,并且再也没能起来。 路过老族长的时候,小跟班双手托起长枪,将其交给对方。 “杀猪直刺心脏更好,容易瞄准,还可以借助猪的冲力。只是这样做会挫伤手腕,折断枪杆,所以我换了一种方法。这个方法对技巧要求很高,初学者还是不要贸然使用的好。” 拱了拱手,小跟班说道:“此间事了,在下告辞。” 老族长送了送,随即焦急的转过身去,走到大黑猪身边。 眼睛直勾勾盯着那一条微不可见的血缝,随即伸出一根手指插了进去。 很紧! 还有些湿滑! 并且显得十分温热! 只是,老族长的心越来越惊,越来越凉。 因为这一条创口比想象中的更深,不仅划开了大黑猪后颈上的皮肉,还一划到底,切断了大黑猪的颈骨。 这一击,看似平平无奇,实际上与斩首无异,也难怪大黑猪瞬间停止,一动不动。 拔出手指,老族长深深地叹了口气。 “斧头帮藏龙卧虎啊,一个小小的跟班都如此了得,那教头肯定不弱,有这种实力却在斧头帮当一个无名小卒,斧头帮的底蕴也太强大了吧?叶家又是用了什么神仙手段才能驾驭斧头帮?” 想到这,老族长语气凝重的说道:“小三子啊,你记住,以后无论么时候,都要对叶家报以忠诚,不能有丝毫二心。” 李三怪连忙点头。 可是老族长一巴掌拍在李三怪头上,“你跪下,发誓!” 李三怪连忙跪了下去,认认真真的赌咒发誓,老族长这才松了口气。 “小三子,帮村里准备点礼物,老汉今个豁出去这张脸,也要去斧头帮拜一拜。” 第275章 天下牛耳 叶家派出去的教头们接二连三的回来了,同时也带回来了每一家的详细资料。 前往李家村训练的教头叙述完自己的经历之后,也将自己的满腹疑问说了出来。 “大当家,这李家村也就是一个地方豪强,虽然谈不上劣迹斑斑,可也算不上什么好鸟,咱为什么要帮他们练兵,还帮他们去占城国发财?” 大当家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随即反问道:“还有什么想说的吗?都是自己兄弟,有什么就说,别藏在心里,不利索。” 教头脸色一红,说道:“大当家,那李家村去占城国不就是抢地盘的么?这种事咱们自己弟兄也能干,而且干的更好,打下来的地盘都是咱斧头帮的,何必便宜了那群有眼无珠的蠢货。” “完了?” “回大当家,说完了。” 大当家深吸一口气,怒其不争的指着教头说道:“俺看啊,你才是有眼无珠的蠢货!” 教头的脸瞬间红到脖子根,可是慑于大当家的威势,又不敢顶嘴。 大当家摇着头说道:“你以前跟着俺,天天不是砍人就是被人家追着砍,睡觉都得睁着一只眼,咱斧头帮看着风光,实际上呢,不知多少人恨着咱们,想把咱们扳倒。” 教头沉默了,确实是这样。 不过混江湖的,脑袋都是别在裤腰带上的,刀口舔血的日子,生死早就看淡,被人杀了也无怨。 大当家又说道:“可是跟随主人之后呢?咱金盆洗手,退出江湖,连斧头帮这个招牌也摘了。江湖上没人恨咱们了,相反咱打击宁江地界上的江洋大盗,剪径蟊贼,百姓们对咱交口称赞。” 教头继续沉默,的确如此。 虽然没有以前那么威风八面,招摇过市,可是斧头帮的名声不降反升,上到八十岁老太太,下到三岁小奶娃都知道斧头帮是大侠。 不过,教头还是不明白,“大当家,难不成咱要把李家村这种人收编了?向周边扩张?” 大当家俩眼一瞪,“你咋这么蠢捏!真想把你脑袋壳掰开,看看里面是不是茅草。” 一拍桌子,大当家吼道:“他李家村是地方豪强,对吧?可人家也不杀人越货,就守着一亩三分地过苦日子,咱还能把他们平了不成?不平了他们,他们祖祖辈辈都楔在那,难保哪天人心不古,为非作歹是不是?” 教头连忙点头,“对啊,咱就该先下手为强啊,为什么还要帮他们练兵?” 大当家觉得脑阔疼,“他们在占城国站稳脚跟,还会守着家里这个穷地方吗?肯定把人都带到占城国去啊,到时候李家村就空虚了,还得靠咱们帮着照应,是不是?他们到时候不是求着咱们在李家村设堂口吗?不费吹灰之力就把李家村拿下了!” 教头一听,好像真是这么回事,于是挠了挠头,憨厚的笑了起来。 大当家继续说道:“这次咱们训练的有七十多家,每一家都是地方上有钱有势的,也就是说,不出三年,咱们能在周边各郡县开七十多个堂口,以后还会越来越多。最重要的,这些堂口不是咱们打下来的,而是别人求着咱们开的。” 教头也不知道该说啥了,只能笨拙的比了跟大拇指。 “高!实在是高啊!大当家不愧是大当家!” 大当家笑了笑,朝着远处拱了拱手说道:“这都是主人叮嘱的,咱都是依计行事罢了。” 说起主人,大当家满脸的敬仰,甚至是膜拜。 以前自己夏练三伏冬练三九,吃尽苦头也就才修炼到一流高手的水平,再之后就百尺竿头难进一步。 可是跟着主人之后,天天打坐练气,修为却马儿撒欢似的奔跑,每天都在增长,仿佛没有尽头。 大当家现在都猜不准自己究竟是什么修为,因为从来没有何人对阵过,也不敢和人战斗。 下面的人也差不多,一个个都修为暴涨,面前这个教头,以前也就是拿着杀猪刀,凭一身蛮力加悍勇闯出的名头,在真正的高手面前就是个渣渣。33yqxs?.??m 而现在,这憨货也是个货真价实的一流高手了,比起之前的自己也差不到哪里去。 大当家问道:“咱以前为了抢地盘,跟各个帮派厮杀火并,损伤了不少兄弟,你知道吧?打了五年咱们才堪堪打下宁江,要是想打到东海郡,甚至打到青州,你说得死多少人,得话多少年?你说会不会引来朝廷大军的围剿?” 教头顿时愣住了。 是啊,树大招风,万一朝廷出动大军,斧头帮死路一条啊。 大当家又说道:“咱们听从主人的吩咐,宁江周边众多郡县的豪强宗族都会选择站在咱们这一边,求着咱们保护,咱就能顺水推舟,在他们地界上开堂口,这不比第一个地方一个地方砍过去省事?” 教头终于聪明了一回,“他们主动求保护的,比咱们拿刀子架头上更好。” 大当家满意的点头,这憨货终于开窍了。 不过再想想自己坐在家里啥也不干,平白捡了七十多个堂口,差不多将周围十几个郡县收入囊中,隐隐中坐上了青州绿林头把交椅,大当家乐呵的哼起了小曲。 这时候,外面的帮众抱拳说道:“禀告当家的,外面有人自称扬州安和县李家村人士,前来拜见当家的。” 安和县虽然是扬州的,但跟青州的宁江县相隔不远,所以来的很快。 教头从凳子上蹦了起来,“这群有眼无珠的混账,还有脸过来,当家的,小的这就去把他们轰走。” 刚刚觉得手下开窍了的大当家顿时摇了摇头,一拍桌子吼道:“滚!” 教头立刻朝帮众说道:“听见没,叫他们滚!” 大当家拿起杯子砸向教头,“他娘的,老子叫你滚!叫你!滚!一边凉快去!” 教头一脸的震惊,然后满脸哀怨,最后不情不愿的冲了出去。 不多时,李氏宗族的老族长带着两个挑担子的年轻后生进来了。 扁担上盖着红布,还缠着红绸子,一看就是李家村送来的礼物。 大当家心中早就有了准备,并没有太多惊讶,淡淡的点了点头,说道:“你们李家的表现,俺已经知道了,很不错,短短半个月就完成了基础训练,很好!” 老族长顿时惭愧的躬下身,“大当家,是俺们眼皮子浅,没见过世面,惹恼了教头大人,老汉这次来,是专门道歉的,还请大当家大人大量,不要跟俺们一般见识。” 说完,老族长一撩衣摆跪了下去,砰砰砰磕了几个头。 大当家也不拦着,受了老族长的跪拜。 “起来吧,有什么事就直说,俺是直脾气人,最不喜欢弯弯绕绕。” 老族长也不尴尬,也不拍裤子上的灰尘,直接转身揪住扁担上的红布,随即一拉。 只见一颗大牛头现了出来。 大当家看了一眼牛头,随即疑惑的皱起眉头。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老族长连忙解释道:“大当家可曾听过一个词?” “什么词?” “执天下之牛耳!” 第276章 是男是女 叶家,叶依若站在窗户边,嘬着嘴唇吹口哨。 笼中,五彩的小鹦鹉蹦蹦跳跳,弯弯的嘴巴探出笼子,啄食叶依若手上的瓜子仁。 叶依若看到小鹦鹉喜欢,笑着又嗑了几个。 看到这一幕萧战有些吃味了,娘子嗑完的瓜子,喂鸟,这算什么? 要是寻常的鹦鹉也就罢了,可问题这是一只精怪,智商跟人差不多的。 感受到萧战外放的杀气,鹦鹉妖立刻僵了一下,随即醒悟过来,说什么也不吃叶依若喂的瓜子仁。 叶依若顿时疑惑起来,“咦?怎么不吃了,刚才不是还好好地吗?难道是生病了?” 萧战阴沉的说道:“既然病了,那就烧一锅水炖了吧。” “你这人可真讨厌!” 叶依若不满的嗔了一声,随即打开笼子,探手进去抚摸小鹦鹉,轻声的安慰着。 萧战撇了撇嘴说道:“娘子,别再喂它瓜子了,小东西没牙,囫囵个的吞,就算不卡着喉咙也会扎着肚子。” 叶依若一想也是,于是连忙收起瓜子仁,又不满的看了萧战一眼,随即放下笼布,提着鸟笼出去了。 萧战坐回椅子上,摇了摇头,感叹道:“玩物丧志啊。” 这段时间,闲着没事的叶依若一直都在玩鸟,走到哪都把鸟笼子带着,都有些不务正业了。 “这样也好,女人不就该养猫喂鸟侍弄花草么。” 生意场上的事情男人担着就是了,哪能全放在女人肩膀上? 想到这里,萧战起身走了出去,随后一路转悠到后院。 之前隔壁王家起高楼,结果高楼倒塌砸坏了叶家的院墙,震到了后院一间院子,虽然房子没塌,却也出现了轻微的歪斜,显然不能住人了。 可是就这么拆了有点浪费,而且一时半会儿找不来建院子的那位大师,就算拆了也没法恢复原样。33yqxs?.??m 无奈之下,就只能闲置在原地。 因为危房的原因,久而久之,来这里的人也就少了,甚至还传出一些捕风捉影的事情。 比如有狐狸出没之类的。 萧战跨入这间院子的时候,发现里面的草都已经有脚踝高了,一脚下去就是一个草坑,还能看到扑棱棱的飞虫跳起、落下。 萧战拍了拍袖子上的草茎,低声说道:“这边只是闲置了,不是荒废了,该打扫的还是要打扫,收拾得干净点。” 黑暗中,一个声音传来:“遵命,主人!” 话音未落,一只白毛狐狸从阴影中走出,步履轻盈而优雅的来到萧战身前乖巧坐下。 萧战看了一眼白毛狐狸,赞许的点了点头,“不错,你在修炼上很有天赋。” 白毛狐狸立刻谦逊的低下头,“全赖主人栽培。”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白毛狐狸立刻回答道:“回禀主人,叶家在各州郡的粮仓已经悉数接管,每个粮仓盘踞的妖类都已经收服,或剿灭。” 说起这话的时候,狐狸的语气十分平静,没有任何感情波澜。 却不知道,这短短一句话后面是多少场战斗,又是多少妖精的性命。 萧战并指如剑,念了一句咒语,随即指向狐狸。 一道仙灵之力激射出来,打入狐狸体内,狐狸的身子仿佛一个水球,蠕动着荡漾了几下,一切恢复正常时,狐狸突然哇的吐了一口黑血。 血液溅在草地上,立刻发出滋滋的响声,黑血所过之处,草木尽皆腐烂、销蚀。 萧战看了一眼被腐蚀的坑坑洼洼的地面,语气不悦的说道:“受了这么多伤,还中了剧毒,为什么瞒着不说。” 白毛狐狸低下头,“属下办事不力,有损主人威名,不敢说。” 萧战没有再说什么,而是询问起了粮仓的事情。 随后,萧战感慨道:“各地粮仓皆有妖物盘踞,虽然本质上都是贼,可毕竟祖祖辈辈都生活在其中,将他们一概驱逐也不合适,但也不能任凭他们糟蹋粮食。” 白毛狐狸低下头,不敢说话。 叶家在各州的粮仓有两百余处,每一处都有妖物滋生,而且祖祖辈辈生养,这就意味着有两百多个大大小小的妖物族群。 而面前的主人就是决定这些妖物生死的所在,二百多个妖物族群,上千条性命,全都悬于主人一念间。 萧战思考了一下,说道:“粮仓继续交给他们镇守,既是给他们留一个吃饭的门路,也是防止粮仓空虚,滋生新的妖物。不过他们吃叶家的米粮,也要为叶家出力。” 白毛狐狸立刻支棱起耳朵。 只听萧战说道:“每一处粮仓留一部分妖族镇守即可,其他的妖族都派往占城国去。” 叶家开辟占城国的事情不是秘密,中原其他势力必然会眼红其中利益,给叶家使绊子。 占城国那边也有诸多土著势力,肯定不会坐视叶家发财无动于衷。 去占城国种地的地主和商人们对抗普通人的手段还行,如果涉及到妖物、巫术,就是待宰的羔羊了。 正好把这些糟蹋粮食的妖物派过去,坐镇占城国那边。 白毛狐狸听到这话,心中顿时一阵轻松。 这些妖族总算能生存下来了,而且看主人的意思,是打算重用他们,真是天大的福分啊。 萧战看了一眼地上的白毛狐狸,“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做了,那些妖物也都归你统辖。” “遵命,主人!” 说完这话,白毛狐狸情不自禁的舔了舔嘴唇。 听说,占城国的稻米更饱满,更香甜,比中原的稻米更加美味。 这群妖族去到占城国,不就等于小老鼠掉进粮仓么。 中原这点粮仓算什么,一处粮仓能存多少粮食? 占城国遍地粮田,稻米飘香,这该是多少粮食? 于是,白毛狐狸重重点头。 这时候,萧战突然问道:“那只鹦鹉妖,究竟是雄是雌?” 白毛狐狸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话题转换这么快,一时间有些跟不上。 不过白毛狐狸还是立刻回答道:“雌。” 萧战蹙了蹙眉,雌性? “怎么看着不像,听声音也不像。” 白毛狐狸一看到萧战的表情就心中直咯噔,“主人,鸟禽类妖族羽毛鲜艳,但面容多少都有些古怪,再加上她刚化形不久,还没熟练,所以显得丑陋。至于声音,模仿人说话,这是鹦鹉妖的天赋。” 萧战愣了一下,“你确定她是母的?” 白毛狐狸虽然疑惑,可还是忙不迭的点头,“确定,确定!” “好了,你把此地打扫一番吧。”萧战哈哈一笑,大踏步的离开了。 只留下白毛狐狸疑惑的转着眼珠子,心中暗道:主人是不是对女妖精有什么特殊的喜好? 嗯,这个要记下来。 第277章 谁在那里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到了一个月之后。 这天,宁江城的码头上车马相连,人山人海,比灯会庙会的人加起来还要多。 这些都是看热闹的人,今天有一个大热闹。 去占城国种地的人们要出发了。 出海是大事,等同生离死别的大事。 毕竟在这个航海不发达的年代,出海基本上等于半只脚踏进鬼门关,能不能回来都是未知数。 许多人在出海之前家里都已经办好了丧事,自己给自己上香,自己给自己烧纸都不是什么稀奇事。 今天宁江码头一下子来了五十多艘大船,几千号人排着队伍等待上船,送别的亲友们喊着哭着,不时有人昏厥倒地,场面更加混乱。 李家村李三怪烦躁的走动着,本以为李家村第一批出海,能搞得威风八面,大涨李家村士气。 谁知道,被一群老娘们弄得凄凄惨惨,惨惨戚戚,跟死了全村男人似的。 正想问题走神呢,一个老太婆冲过来揪着李三怪的衣襟,朝着脸上啐了一口唾沫。 李三怪本能的想挣脱,却发现衣襟上的手格外有力,又沉又重,就像吊着一个大铁陀,抬不起头不说,还被拽得一直往下勾头。 用袖子擦了擦脸,李三怪陪着笑,“三祖奶奶,孙儿做错什么了吗,惹您老人家生气?要不,您抽孙儿一顿消消气,可千万别气坏身子了。” 老太婆蠕动了一下干瘪的嘴唇,想要再啐一口唾沫,可是嘴巴干,没能吐出来。 “小三子,你娃听好喽,俺家六孙子,你六叔这次出海,你得好好看着他,把他全须全尾的带回来,少掉一根汗毛,老婆子跟你没完。” 李三怪连忙点头哈腰的保证,老太婆又嘟嘟囔囔一大通,这才松开手。 李三怪直起身子,左右晃了晃酸疼的脖子,立刻看到一群老太婆老娘们朝自己围过来。 “船来了,船来了,大家赶紧上船啊。” 说完,李三怪脚底抹油,一呲溜冲到岸边一艘大船上。 船上的水手愣了一下,“这位客官,您是不是上错船了?” 李三怪连忙摆手,挥着袖子往脸上扇了扇风,“甭管了甭管了,哪艘船都行,我就坐这一艘吧,不都是往占城国去的吗!” 主要是岸上那群老娘们太可怕了,乡下的女人本来就泼,一边敞着胸口奶孩子,一边跟男人对骂都是常事,要是被这群女人围住,光是唾沫星子都能给自己洗澡的。 水手脸色为难的说:“客官,这艘船的确是去占城国的,可是环境脏,条件也差,坐起来不如其他船舒服啊。” 李三怪二话不说拿了一块碎银子,不容拒绝的塞进水手掌心。 “我就想坐这艘船,小哥,行个方便?” 这的确很方便,水手眯着眼睛连连点头,反正都是这批船上的客人,要是用下等舱的座位换上等舱的座位不行,可是用上等舱的座位换下等舱没理由拒绝啊。 于是,李三怪跟着水手来到甲板下层,还没走进去就闻到一股恶臭,差点把人熏得翻跟头。 水手尴尬的搓着手,“客官,这里环境简陋,条件艰苦,您多忍耐忍耐啊,开船了就可以去甲板吹吹风。” 李三怪用袖子捂着鼻子,却发现袖子上的口水更臭。 想了想岸上那群老太婆,李三怪义无反顾的钻进船舱。 “没事,谁找我都说我不在,到了占城国再叫我。” 李三怪屏着呼吸,在昏暗的船舱中矮着身子行走。 没办法,船舱太低了,直着身子会撞到头,而且很疼。 一疼就倒吸凉气,吸凉气就臭。 小时候生活苦,吃百家饭长大的,冬天下雪的时候冻得钻进猪窝里抱着老母猪睡才没冻死。.33yqxs?.??m 后来李三怪有贵人提携发达了,生活条件迅速的好起来,睡猪窝这种事只能发生在忆苦思甜中。 今天,有点重温旧梦。 逐渐适应船舱中的臭气之后,李三怪倦意袭来,睡梦中,紧缩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嘴角也勾起一丝甜甜的笑意。 很多年了,再也没有睡得这么舒服了。 …… 岸上,叶依若和萧战一起主持着出海的大小事项。 淡水、干粮、蔬菜、水果等补给物资分门别类的装舱。 这次启程的有五家庄园,每家一千人,合计起来就是五千人,再加上操船的人,少说也有六千人。 六千人在海上一两个月,吃喝拉撒不是小数目,就算沿途可以补充几次,但出海的时候还是得大包小包的带着。 除了物资,还有各式农具。 占城国连个像样的铁匠铺子都没,农具肯定要从中原带,人手一把,还得多准备一些备用的。 除此之外,还有刀枪弓矢之类的武器,有门路的甚至还弄到了铠甲。 这些在中原都是违禁品,一旦被官府查到就是造反论处,可是带到占城国没事。 叶家也不查,随便什么都能带上船。 于是,一大群体格雄壮的耕牛被牵上了船。 一头耕牛能抵得上十个青壮劳力,能带几头牛过去,干农活也方便许多。 这些牛都是精心挑选,花重金搜购而来,每一头都膘肥身健,体格雄壮。 据说其中最贵的是李三怪养的一头名叫麒麟的公牛,其浑身深青,双角金黄,眼圈绛紫,屁股上还有一圈圈鱼鳞状的纹路。 据说有人出一千两银子买这头牛,被李家村的人骂走了,之后有几个牛贩子偷牛,被李家村的人活活打死了。 这些耕牛不仅承担着耕地的重任,还要将中原的牛种在占城国播撒开来。 有个马家村,村子里都是贩马为生,这次去占城国种地还专门弄了几十匹马,毕竟传统手艺不能丢。 马耕地不如牛,但比人强,此外马还能拉车、驮货、代步,如果遇到土著野人进犯,还能上战场。 牛马这种大牲口不是谁都能弄起的,但是猪哪个村里都有。 过年总得杀猪吧,没有猪头怎么好意思祭祀祖宗。 而且,猪粪是种地肥田必不可少的材料,想要地里长更多粮食,光靠人造粪是不够的,必须得养猪才行。 于是,一头头头大腰粗肚子肥的大黑猪被赶上了船,装进甲板下的船舱中。 水手看着最后一只猪也上了船,随手闩上了船舱的门。 可是这时候,水手挠了挠后脑勺。 不对啊,怎么总觉得忘了啥。 不等水手想明白,两个身影登上船。 水手愣了一下,随即脸上浮现出激动地神色。 “小姐,姑爷,你们怎么也上船了?还上的这艘船?” 叶家船队分为上中下三等。 上等船乘坐的都是有些身份和身家的贵客,环境舒适,一人一个单间,饭菜也更精致,票价也更贵。 中等船乘坐的都是招募来的民夫,七八个人一间房,睡得也是大通铺,吃饭都是馒头咸菜,管饱就不错了,别想吃得好,船上要是缺人手,还得帮着干活。 下等船一般不坐人,全都是运送行礼,以及牲畜。 水手不禁疑惑,以小姐和姑爷的身份,别说上等船,就是旗舰的指挥室,想住也是随便住吧,怎么会来到这艘下等船。 然而,叶依若将手指竖在嘴唇前,轻轻地“嘘”了一声。 水手立刻闭上嘴巴,眼珠子咕噜噜看向左右。 萧战立刻摆了摆手,“你去忙吧,就当我们不存在。” 水手连忙点头,然后逃也似的跑了。 叶依若来到船舷边上,双手捏着拳头,欢快的跳了几下,似乎还想呐喊一声,却又忍住了。 萧战不禁抱怨道:“娘子,你也太任性了,宁江这边还需要你主持大局,哪能说走就走?” 叶依若咯咯的笑了笑,却被一口风灌进口中,顿时捂着脖子咳嗽起来。 萧战连忙拍着叶依若的后背,为其顺气。 叶依若又咳了几声,随即揉着眼角的泪水说道:“夫君,你没发现吗,咱们在家中时,爹干什么都束手束脚的,一身力气施展不开,咱们还不如走远点。” 萧战哼了一声,“你觉得我会信?分明是你想出去玩,想去抓个鹦鹉配对吧!” 叶依若这段时间玩鸟玩的入迷了,每天提笼架鸟也就罢了,竟然还想着给鹦鹉找个伴,让它们生蛋孵小鸟。 鹦鹉大都生活在南方,越往南鹦鹉越多,占城国鹦鹉种类众多,而且品相优秀,叶依若早就非常向往了。 看到自己的想法被戳破,叶依若不禁讨饶,拉着萧战的手左摇右晃。 “夫君,人家只是想跟你一起出去散散心嘛。”叶依若眼帘低垂,声音低落,“夫君,这么久了,咱们还没独处过呐。” 听到这话,萧战心中一软。 是啊,这么长时间了,两人虽然形影不离,然而大都是忙忙碌碌,根本没有半刻空闲,更没有半分闲情逸致去欣赏美景。 今天,还真是第一次独处。 抛开家庭,抛开生意,什么也不想,单纯的为了在一起,纯粹的为了玩乐。 想到这里,萧战顿时点点头。 “来都来了,那就好好玩一趟!” 感受着萧战眼中炙热的情感,叶依若顿时面色羞红。 不过她还是克制住扭头转身的冲动,闭着眼睛昂起头,向萧战发出无声的呼唤。 看到这一幕,萧战心中一热,心脏更是扑通扑通的颤抖。 向前走了一步,萧战居高临下的看着叶依若,看着其轻轻颤动的眼睫毛,看着其嘴唇上细不可察的汗毛,在粗重鼻息下的缓缓晃动。 然后,萧战也情不自禁的闭上眼睛,鼻孔中灼热的气流喷洒在叶依若鼻尖上,脸颊上。 近了,更近了。 可就在这时候,轰隆一声响从身后传来。 叶依若立刻像受惊的小兔子,唰一下跑开了。 萧战咬着牙转身回头,用杀人的目光看向罪魁祸首。 是谁! 究竟是谁! 第278章 送子观音 李三怪觉得自己做了个梦,睡梦中有一个温暖的身子,李三怪立刻抱了上去。 虽然这个身子臭烘烘的,但是李三怪就喜欢这种味道,就是这个味道,让小时候的自己从寒冬中活了下来。 想到这,李三怪抱得更紧了。 然后,一个温软湿热的东西凑在了脸上,并且在自己脸上来回的摩擦,拂动,还伸出舌头在自己身上舔来舔去。33yqxs?.??m 咦,跟以前的梦有点不一样啊。 李三怪也不是什么新手,立刻回应起来,双手不断地游走。 可是很快,李三怪就感觉到了不对。 这梦有点奇怪啊,跟以前一样,可又有点不一样,说不上来的感觉。 李三怪一激灵睁开眼睛,吓得浑身一哆嗦。 哪里有什么绮梦,跟记忆中一样,自己睡的还是猪圈,只是这个猪圈太大了,而且偎在自己身边的猪也不止一头。 “去去去!上一边去!” 李三怪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口水,心中满是嫌恶。 刚才一群猪在自己身上舔来舔去,现在浑身上下都滑滑的,腻腻的。 再看周围,少说也有几百头猪,扎堆的挤在一起,这哪里是客舱,分明是猪圈。 李三怪心中暗骂,脚下快步冲到船舱出口处,却发现舱门从外面闩着,李三怪想也没想,直接一脚踹了上去。 门开,呼呼的海风灌进来。 看着周围的风景,李三怪终于意识到,自己离开了中原,而且已经到了大海上,正在一路南下,向占城国而去。 可是很快,李三怪就感觉脖子凉飕飕的,浓重的寒意从脚底升起,嗖嗖窜到天灵盖。 僵硬的转过身去,正看到萧战那恼火的目光。 “哎呀,这不是叶家姑爷嘛,幸会幸会,小人扬州安和县李家村李三怪,对姑爷敬仰已久,却始终未能登门拜访,却不想在船上遇到了,这一定是缘分啊。” 萧战也明白过来,这李三怪不是故意的,只是说恰逢其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虽然恼火,可萧战还是按住心中的情绪,平静无波的点了点头。 李三怪再一转头,立刻看到了叶依若,于是连忙拱手,“叶掌柜的也在,真是幸会幸会啊。” 叶依若之前负责占城国种地的事情,对李三怪也有些印象,只是眼前的李三怪也忒狼狈了些。 于是,叶依若忍着笑,咳了一声说道:“李掌柜的,你这是怎么了?” 李三怪拈着袖子闻了闻,立刻嫌弃的向后仰头。 “叶掌柜见笑了,小人这真是,一言难尽啊……” 为了躲几个老娘们,竟然钻进猪圈里,谁有自己惨啊。 没发迹之前睡猪圈,那是励志,是光荣,发迹以后还睡猪圈,那就是丢人现眼了。 “叶掌柜,叶家姑爷,能否为小人保密此事啊。” 叶依若眼珠子转了转,“保密,当然没事啊,不过我们也是偷偷上船的,你也不能泄露我们的行踪。” 听到这话,李三怪心中一动,原来这二位是偷偷出来的,好机会啊。 “叶掌柜,既然你们是微服私访,那不如去小人的庄园里落脚,小人也能帮着打掩护。” 叶依若看了一眼萧战,萧战点了点头。 去哪都一样,有个地方落脚更好。 就这样,船队顺风顺水的一路南下,原本需要两个月的行程,现在一个月就走完了,船上的老船员们都啧啧称奇,都说这是妈祖保佑,回去以后一定好好烧香感谢。 叶依若是信菩萨的,对妈祖只是听说,从来没有祭拜过。 “夫君,你听听他们说的,这真有妈祖保佑啊。” 萧战无奈的点了点头,自己这一路上搬运云雨,将航路上遇到的所有雷雨大风都驱散开来,要感谢也该感谢自己啊。 不过萧战还是笑着回答道:“娘子说的没错,回去烧香不知道什么时候了,要不在占城国靠岸之后直接建一个妈祖庙吧。” 于是,船队在占城国靠岸之后,所有人都忙碌的平整土地,拔除野草,挑拣石块。 短短一天时间,港口上就多出了一个小庙。 小庙刚建成,立刻烟雾弥漫,云雾缭绕,所有从船上下来的中原人,不管信不信妈祖,全都跪下去磕头上香,诚心祈祷。 久而久之,这个小庙开始灵验起来,引得更多的人过来烧香还愿,逐渐成为占城国最大的寺庙。 却说萧战和叶依若,混在李三怪的队伍里,向着划给李家村的地方赶去。 好在距离港口不远,一天工夫就到了。 入眼所见是一片河湾,地势平缓,河面开阔,杂草和稻子掺杂在一起,都长得茂盛、茁壮。 一群鸟雀在田地里扑棱棱飞起,又扑棱棱落下,惬意的啄食着田里的稻谷。 草丛晃动,一只肥硕的野兔蹦了出来,见到一群人,跑得更快了,结果慌不择路,一头撞在树干上。 一个李氏宗族的人冲了上去,拎着兔子耳朵跑了回来,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笑容。 “三哥,你看这兔子多肥,少说有八九斤,皮毛油光亮柔滑跟浸过油似的,哪像咱老家的野兔子,一个个三四斤还都皮包骨头,毛摸着都扎手。” “是啊,这地方兔子都长得肥头大耳,肯定是吃的饱,吃得好,在这种地肯定有收成。” “种个屁的地,你看看这边,稻子比野草长得还高,这还用种吗?光收粮食就行了。” 李氏宗族的人齐齐感慨,占城国真是一个宝地啊。 看到这一幕,李三怪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毕竟之前没来过占城国,所知的一切都是道听途说,投这一万两银子纯粹是冲着叶家的招牌去的,跟赌博差不多。 赢了自然是盆满钵满,就算输了也不至于伤筋动骨,就当是和叶家拉关系了。 可是看着占城国的土地,看着这片土地上丰富的,李三怪明白,自己赌对了。 有了这十万亩土地,李氏宗族前途无量,就算没有雄心壮志走出去,关起门来种地也能衣食无忧。 看着叶依若和萧战的背影,李三怪有种跪地膜拜的冲动。 可是想起二人微服私访,立刻忍住了心中的冲动,而是转向一旁空地,朝着北方跪下。 “叶掌柜的,小人李三怪,代表李氏宗族四百九十二户,给您跪下了。” 其他李氏宗族的人看到这一幕,也纷纷面向北边跪了下去。 “叶掌柜就是叶家的大小姐吧?听说是仙女的容貌,菩萨的心肠啊。” “感谢叶掌柜的,给我们这一片土地。” “对对对,感谢叶家大小姐。” 叶依若被这突如其来的跪拜吓到了,本能的想要冲过去搀扶,却被萧战拉住。 “你过去自曝身份,还想让人家三拜九叩不成?” 叶依若“哦”了一声,感觉差不多了才走上前去,说道:“李掌柜的,占城国的地是咱们买的,又不是叶家送的,何必又跪又拜的。” 叶依若话音刚落,一个中年汉子立刻呵斥道:“哪来的小女娃,瞎胡说什么,再对叶家小姐说三道四,看我这大耳瓜子。” 李三怪连忙咳了一声,挡在叶依若面前说道:“姑娘,你是没有挨过饿,不知道土地对我们穷苦人家的意义啊。有了这十万亩地,我们李氏宗族勤恳耕种,子子孙孙世世代代不愁饥馑,三五代人下来,老李家可以多活几百号人啊。” 其他人听了这话,也纷纷点头。 “是啊,前几年俺家里穷,生了个娃娃养不起,给人家了。这要是家里有粮食,俺哪舍得啊。” “哎,俺有两个哥哥,八岁那年闹饥荒,俺两个哥哥都饿死了,要是能活到现在,也都儿孙满堂了吧。” “要是能吃饱,俺年年生孩子,一年生一个,生他十个八个。” “咱老李家现在才千把号人,十年翻一番,大家有信心没有啊。” “有!” “这都得谢谢叶掌柜啊。” “叶掌柜比送子观音还管用,以后咱们拜叶掌柜好了。” “是极是极,就是这个理!” 叶依若瞬间羞得面红耳赤,一跺脚转身跑开了。 萧战连忙在后面追,“娘子,这荒郊野地的,你上哪去啊!” 李三怪挠了挠头,怎么把叶掌柜的吓跑了? 不过看着齐腰深的野草地,李三怪顿时流露出了然的神色。 他俩是去拜送子观音的吧。 第279章 选择权利 萧战快步追到叶依若身后,向其喊道:“行了,别跑了!” 叶依若停下来吁吁喘气,俏脸也不知是羞得还是累得,红彤彤的,头上还冒着丝丝热气。 萧战笑了笑,“他们都是些普通百姓,天天想的就是老婆孩子热炕头,能说出什么有水平的话。你别跟他们计较。” 叶依若低头想了想,随即认真地看着萧战。 “夫君,那你呢?” 萧战一愣,“我怎么了?” “夫君你每天想的是什么呢?” 萧战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长久的沉默。 自己每天想的是什么呢? 看到萧战不说话,叶依若脸上闪过一抹失落。 “夫君,咱们成婚这么久了,你有没有想过要孩子呢?” 感觉到叶依若的情绪变化,萧战连忙走过去,双手按在其肩上,目光灼灼的看过去。 叶依若有些手足无措,挣扎了几下却没有挣脱,只能作罢。 萧战温柔的说道:“娘子,为夫刚才不是不回答,而是在想未来的事情。” 叶依若不满的撅起嘴,“骗谁呢,分明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吧,你心里根本就没有想过以后。” 萧战无奈。 在酒楼谈生意的时候,叶依若面对几百号人都对答自如,颇具女中豪杰的英气。 可是在自己面前,她卸下伪装,变成了患得患失的小女孩。 萧战把叶依若的身子掰转过去,令其背靠着自己,随后抬起右手在前面划了半圈。 “看到没,这就是我为你打下的江山!” 不知道为什么,叶依若浑身一颤,简单的话语下蕴藏的睥睨霸气令叶依若砰然狂跳。 “别胡说,这是占城国,咱们只是过来种地的。” 萧战“嗯”了一声,“没错,咱们是来种地的,可是十年以后,二十年以后呢?” 叶依若没有多想,也想不到那么长远。 叶家无论发展速度还是发展高度都远超其想象,再得到占城国这块新地,叶家究竟能发展到什么程度,即便陶朱公转世,吕不韦重生也说不准吧。 萧战却说道:“中原历朝历代重农抑商,对商人的鄙薄从来没有改变过,叶家发展到现在已经触动了官宦世家的利益,那些人一定会借用手中的职权向咱们发难的。” 听到这话,叶依若顿时忧心忡忡。 叶家与七宗交锋了不止一次,七宗甚至调集小股军队,以平叛的名义杀入宁江城。 虽然最后的结果是叶家胜了,可七宗并不会善罢甘休。 “夫君,那咱们该怎么办呢?” 怎么办? 萧战哼了一声,“眼下的叶家就像功高震主的大将军,封无可封,赏无可赏,如果不想死,就只能取而代之。” 取而代之? 叶依若脸上浮现出惊恐的表情。 “夫君,你是说……是说……” 哪怕是这种化外之地,叶依若依旧不敢说出那两个字。 “没错!就是造反!”说完这话,萧战不屑的哼了一声,“不过,为夫才不稀罕中原的江山,皇帝老儿就是跪下来求为夫,为夫也不去坐。” 叶依若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夫君,说正经的呢。” 萧战哈哈笑了笑,没有过多解释,只是指着周围的原野。 “娘子,看到了吗!眼下这些地方都是荒无人烟的旷野,可是不出十年,这里就会成为炊烟四起的村镇,不出三十年,就会成为道路纵横链接的城池。这里,将会是咱们叶家最有力的支撑和后盾!” 叶依若抬头看了一眼,随即目光落在身前的野花上。 萧战口中的所有宏图伟业,都不如眼前这只色彩斑斓的蝴蝶好看。 萧战继续说道:“娘子,咱们叶家最大的难处就是人少,叶氏宗族靠不住,所有的事情都得咱们自己做,就算要找外人,也得找靠得住的人。” 前段时间叶氏宗族把叶家搞得乌烟瘴气,这群人帮倒忙还行,干正事是根本不可能的。彡彡訁凊 比如开发占城国,萧战宁愿找毫不相干的外人,也不愿意找叶氏宗族。 再说了,占城国虽然是弹丸小国,可也有千里国土,十个叶氏宗族捆在一起也不够用。 这话落在叶依若耳中,顿时满心的愧疚。 叶家人少,人丁不旺,不就是自己的责任吗! 再加上刚才李氏宗族说的那些话,叶依若更是无地自容。 叶家是该有个继承人了。 再大的家业,也得有人继承才行。 财富无根,流水一样飘来荡去,人却是有根有脚的,风吹不走,雨冲不走,人才是真正的财富。 而这个时候,萧战依旧在滔滔不绝的讲述。 “娘子,占城国开拓成功之后,咱们叶家就在海外有了一个据点,进可攻,退可守,那些官宦世家面对咱们时就得掂量着,谨慎着。” 因为叶家的根不在中原,即便把中原叶家连锅端,也只是伤其表皮,动不着筋骨,反而会招来海外叶家的报复。 “夫君,叶家现在最大的敌人是谁?七宗吗?” 萧战不屑的摇了摇头,“七宗?还不够格!想灭他们,为夫一人一剑,足矣!” “那咱们叶家的敌人是谁?” 萧战叹息一声,“是阶层,是世俗,是偏见,是一切阻挡普通人过上幸福生活的人和事,是所有挥剑都不能斩断的羁绊。” 叶依若认真地品味着,思考着,随即似懂非懂的点头。 “那么,夫君,咱们能把这个敌人击败吗?” “谈何容易?”萧战摇了摇头,随即拥着叶依若的肩膀。“地主阶层、士族阶层、工匠阶层,这一个个都是千百年来发展形成的顽固势力,再怎么改朝换代也不会消失。” 叶依若深以为然的点头,再怎么改朝换代,老百姓依旧是最底层的存在,做牛做马,交粮交租,能吃饱饭就感激涕零,赞颂盛世。 然而,盛世永远短暂。 “为夫不能把他们连根拔起,赶尽杀绝,唯一能做的就是找一块干净的新地盘,重新来过。” 叶依若这才明白占城国对叶家的意义。 这里并不是叶家的粮仓那么简单,还是叶家未来的根基,还是改变中原的起源。 “夫君,你的意思,错误的思想流传的时间长了就成了正确,错误的规则遵守的时间久了就成了规矩。许多传承千年的思想、文化其实根本错漏百出。” 萧战眼睛一亮,重重点头,鼓励叶依若继续说下去。 叶依若深吸一口气,接着说道:“人们因循守旧,张口闭口圣人云、祖宗规矩。他们不知道这些是错的,是因为没有人知道什么是正确,而夫君要做的,就是给人们树立一个新榜样,给中原老百姓们一个新的选择。” “还是娘子懂我!”萧战笑了,笑得很开心。 “为夫给天下万民的选择未必是正确的,但为夫做的最正确的事情就是,给了天下万民选择的权利!” 第280章 一脚踹出 萧战和叶依若回到李氏宗族营地的时候,原地已经搭建起了上百个营帐。 有了住的地方,李氏宗族的人马不停蹄的收割起了稻谷,还有一部分人开始平整土地,夯实地面,制作打谷场。 几个人在前面用箩筐筛着细土,几个人在后面拉着石磙碾平,无数次之后,地面开始变得坚硬、结实,就像石头一样,小刀都插不进去。 这种地面就是草籽落在上面也不能生根发芽,未来二三十年内都是寸草不生的类型。 而现在,这里成了李氏宗族的中心,也成了李氏宗族的希望。 一捆又一捆稻谷码放在场地上,晾晒脱粒之后便收藏起来,储备自用,或者售卖给叶家。 从白天干到黑夜,李氏宗族的人仿佛不知疲倦,除了喝水的功夫,连歇都不带歇的。 叶依若生怕这些人累坏了,尝试劝阻,可是萧战摆了摆手。 “娘子,他们不累,反而还乐在其中呢,你信不信,他们能这么干上三天三夜。” 叶依若自然是不信的,干活乐在其中也就罢了,再怎么欢乐也不可能三天三夜不眠不休吧。 萧战笑着解释道:“收自己家的粮食可能会觉得累,可是收别人家的粮食,越收越精神啊。” 收别人家的粮食? 一语点醒梦中人,叶依若这才醒悟过来,占城国遍地粮田,稻谷像野草一样自行生长,拿着一把镰刀进到野地直接收割就是。 说好听了是收庄稼,说难听了就是偷庄稼嘛。 在中原时候,地里的庄稼都是自己辛辛苦苦种出来的,每一株都满含心血。 可占城国这边不一样,全都是野生的,割稻子像割草一样,割了就是自己的,越割越起劲。 没办法,中原人都穷怕了,饿怕了。 饥寒交迫几乎是每个人记忆中挥之不去的噩梦,唯一能让他们心安的,就只有粮食。 可就在这时候,远处突然响起锣鼓声。 正在劳作的人们愣了一下,随即醒悟过来,连忙朝着锣鼓声跑去。 来占城国之前就已经训练过,听到锣鼓声就意味着有紧急大事,所有人都要第一时间赶过来。 萧战和叶依若也起身走了过去,还没走到地方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远处草丛中,一群衣着简单的人现了出来。 探头探脑的观察了一下,随即大着胆子走了出来。 草丛中依旧影影疏疏,也不知道有多少人。 是以,李氏宗族的人都如临大敌,谨慎的看着这些靠近的人们。 李三怪没遇到过这种场面,左右看了看,立刻拔足狂奔来到萧战身边。 “叶掌柜,叶家姑爷,你们看这怎么办?”说完,李三怪又问道:“这就是占城国的野蛮人吗?” 萧战摇了摇头,指着来人说道:“你看他们身上,穿着衣服,衣服都是用树皮、树叶的纤维纺织而成,还有染色和图案。野蛮人都是光屁股的。” 这些不是野人,而是占城国的土著居民,也就是占城王说的那群懒惰到骨子里的国民。 听到这话,李三怪放心了许多。 不过转念一想,就算野人来了又如何,打就是,李氏宗族的人都是训练了很久,刀枪娴熟的可战之士。 于是,李三怪深吸一口气,在众人敬佩的目光下向前一步。 占城国土著谨慎的站住,然后叽里呱啦说了一通话。 萧战立刻翻译道:“他说他是红木族长,这片土地是他们世世代代的栖息之地,让你们离开。” 听到这话,李三怪顿时尴尬了,吭吭哧哧半天不知道怎么回答。 毕竟中原人是要脸的,虽然没怎么读过书,可还是知廉耻的,干不出明火执仗的事。 不得已,李三怪只能目光幽怨的看着萧战。 占城国种地是叶家牵头的,这事总得叶家来解决吧。 叶依若也看向萧战,语气埋怨的说道:“夫君,这里不是无主之地吗?你连我都骗?” 萧战连忙摆手,随即转向土著。 “我是中原叶家的人,你们国王拔陀罗拔摩将占城国治权托付于我,国内诸项事物均由我打理!明白吗?” 说完,萧战挥手指了指周围的山川河流。 “这些全都是占城王的土地,包括这片土地上的一切,全都归我管了!” 土著族长不是傻子,自然明白萧战说的什么意思。 土著族长不知道自己国王长什么样,可是“拔陀罗拔摩”这个名字还是听过的,再看萧战等人非凡的气势,心中早已经信了七八分。 可是族长看了一眼中原人带来的大包小包的行礼,堆积如山的物资,以及人群中的猪牛鸡鸭等禽畜,顿时垂涎三尺。 最重要的,土著族长看到了叶依若。 中原女子肤白貌美,比占城国这些又黑又瘦的女人漂亮一万倍,再加上衣着和气质,简直就是仙女下凡,神女转世,土著们一见到就挪不开眼了。 土著族长朝身后挥了挥手,草丛中立刻窸窸窣窣的晃动起来。 随即,一排又一排的土著从草丛中走了出来。 土著们虽然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可手上都拿着自制的弓箭、弹弓、标枪等武器。 而且,土著们人数有五六百,虽然只有李氏宗族一半,可草丛中不知还有多少。 更何况李氏宗族的人累死累活干了一天,之前亢奋着还不觉得有什么,现在猛一停下来,全都感觉喉干舌燥,头晕脚软。 打,明显是打不起了,先不说能不能赢,就算赢了也是惨胜,李氏宗族不知得死多少人。 李三怪焦急的直挠头,对面,土著族长又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大堆话。 萧战翻译道:“他说咱们踏入了禁地,毁坏了他们的东西,要咱们赔偿。” 李三怪紧张的问道:“赔多少,我赔。” 只当是破财消灾了,只要人没事就好。 萧战把这话转达过去,土著们全都兴奋的欢呼起来。 于是,土著们对着李氏宗族的营地指指点点,猪也要,牛也要,帐篷也要,就连地上的石碾子、石磙也不放过。 性急的土著冲进营地里,旁若无人的逮鸡,抓猪,还有几个土著畏惧的看着营地中的牛,叽叽咕咕商量着谁去牵。 李三怪等人看到这一幕,心中既是肉疼又是恼火,然而形式比人强,谁也不敢说什么。 再然后,一群土著去抱大石磙,这玩意一个有两三百斤,放在船上都是压舱底的石头,用牛车才拉到营地。 即便李氏宗族,也得四五个壮汉才能拖得动,土著们围成一圈想要把石磙搬起来,却没想到其中一人腿软撒了手,结果大石磙嘭的一声砸了下去,正好砸在其脚背上。 如果是寻常烂泥地还好,脚直接砸进泥地里了,疼一下也就算了,骨头还能保全。 可这里是打谷场,李氏家族的人夯实了一遍又一遍,早就硬的如同岩石。 石磙砸下去,直接噼啪骨骼粉碎,噗嗤血肉横飞,土著一屁股坐在地上,抱着血肉模糊的脚嗷嗷叫。 几个李氏宗族的人看到这一幕,顿时偷着笑了起来,正怒火中烧的土著们脸上挂不住,手里的棍子劈头盖脸砸了过去,把嘲笑他的人打得满脸是血。 这时候,土著酋长又叽里咕噜说了一句话。33yqxs?.??m 萧战原本还笑着看戏,可是听完这话,脸色瞬间阴沉下来,随即几步上前,一脚踹在土著族长的胸口。 砰! 土族酋长双足离地倒飞出去,空中洒下一蓬说不出是血还是碎肉的事物。 第281章 死无全尸 看到萧战动手,所有人都愣住了。 土著的脑袋瓜子有点转不过来,这群外来人不是很软弱吗,一吓唬就要什么给什么,怎么还反抗起来了? 李氏宗族的人则害怕的颤抖起来。 “这位大爷,现在能保住小命就不错了,谁让你充英雄的,你逞能却要害得大家小命不保啊!” “你要打架自己打去,别扯我们。” “离远点,免得溅了老子一身血。” 与其他人不同,李三怪看到萧战出手那一刻,心中的大石瞬间落了下去。 妥了! 这次安全了! 李氏宗族中,李三怪对叶家最了解,知道叶家的实力有多么可怕。 尤其是叶家这位姑爷,虽然声名不显,实力却强的离谱,七宗派出数名强者都没能奈何叶家。 李三怪最怕的就是叶家姑爷为了保密身份袖手旁观,而现在,叶家姑爷出手了,李氏宗族的人安全了。 几个不知就里的族人还在责怪萧战出手,李三怪直接脱掉鞋子砸过去。 “闭上你那尿罐子嘴,再哔哔一句,老子把你的头拧下来当尿壶!” 被骂的人不服气,梗着脖子说:“小三子,我跟你二叔是拜把子兄弟,按辈分……” 李三怪冷哼一声,“在这里老子说了算,不听可以,明天就收拾铺盖回家去!” 被骂的人瞬间恼了,想要站起来叫骂,可是旁边的人摁着他的头将其摁在地上。 “嘘,闭嘴,看那边!” 被骂的人立刻看了过去,这一看,瞬间瞪大眼睛,张大嘴巴。 却说萧战,一脚踹飞土著族长之后,护卫族长的土著战士们全都哇哇怪叫着冲向萧战。 然而,萧战站在原地不动,双手也自信的抱在胸前,只是轻轻抬腿,一个又一个土著护卫哇呀呀怪叫着飞了出去。 一连踹飞十几个人之后,土著们全都害怕了,围在萧战周围却不敢近前。 随即,弓箭、弹弓和标枪下雨似的泼向萧战所处的位置。 如果是寻常人,在这种密集的攻击下即便不死也得丢掉半条命。 然而,萧战毫无惧色。 只见其双袖一振,身周掀起无形的风,脚下的灰尘和稻草随着风飘动起来,围在萧战身边盘旋飞舞。 说也奇怪,萧战身周五步之内风声烈烈,烟尘弥漫,可是五步之外,平静如常,地上的灰尘都动不动一下。 于是乎,萧战身周就像升起一道烟幕,所有的箭矢、弹丸甚至标枪接触到这层烟幕,全都被诡异的吞没,消失不见。 十几息过后,尘烟散去。 标枪、箭矢等全都密密匝匝的摞在一起,就像是一捆捆好的干柴。 而萧战则毫发无伤的站在旁边,还有闲情逸致整理一尘不染的衣角和一道褶皱都没有的袖口。彡彡訁凊 这时候,两个土著搀扶着族长走了过来。 被萧战踹了一脚的族长脸色苍白,气息委顿,不过在萧战面前他半点也不露怯,依然挺着胸膛,昂起下巴,叽里咕噜呱啦啦说了一通。 “外来人,你们还敢反抗,信不信我们召集周围所有部族的勇士,把你们统统杀掉!” 萧战冷哼一声,“你如果只是索要一些粮食、衣物,我也没有意见。可是你千不该,万不该惦记我娘子!” 说完,萧战几步冲了上去,再度飞起一脚。 搀扶族长的两个土著愣了一下,四只手凭空抓了抓,同时疑惑道:族长呢?那么大一个活人,刚才还在呐! 萧战转身走向营地。 抓着两只大公鸡的土著立刻怪叫一声扔掉鸡子,狼狈的窜了出去。 正在抓大黑猪的土著也连滚带爬的冲了出去,获得自由的大黑猪立刻追了上去,把那几个土著拱翻在地。 牵牛的土著们更不用说,直接怪叫着逃之夭夭。 最后,萧战来到石磙边。 几个土著连忙后退,与萧战保持距离,唯独那个砸到脚的土著,站不起来又跑不掉,只能趴在地上爬行。 萧战抱着胳膊,用土著的话问道:“这个石磙,你们得几个人才能抬起来?又得几个人才能运走?” 土著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地上的伤员大胆回答道:“没有十个人,抬不走。” 萧战哈哈大笑,随即跨步走到石磙旁边,也不见如何作势,双手张开保住两侧,随即吐气开声。 石磙应声而起,在一众土著们难以置信的目光中,被轻易举到胸前。 萧战问道:“怎么样?” 听到这中气十足的话,土著们全都哆嗦了一下,这说明对方还有余力。 果然,萧战从双手合抱变成单手托起,并且一点点托到头顶。 土著们看了看萧战头顶的石磙,一个个都在风中凌乱。 如果不是刚才亲手举过,知道石磙的分量,绝对要将其当成稻草扎成的团子。 伤了脚的土著更是惊讶的咧嘴,自己力气不济,砸断了脚掌,眼前这人要是力气不济,不得砸烂脑袋? 然而,萧战再次发力,猛然将石磙抛了出去,巨大的石磙嗖嗖转动,向上升起三丈高。 周围的土著全都哇呀怪叫着跑开了,一边跑还一边偷偷回头看向石磙,唯恐这东西朝着自己砸过来。 然而,石磙上升到最高之后原路落下,被那只手重新托住、抛起。 每一次看到石磙抛起,人们的心都仿佛从嗓子眼跳出来,再看到石磙落下,人们的心又重重的砸回肚子里,仿佛要砸穿肚皮,撞在脚背上。 虽然石磙一直在萧战掌心中翻滚跳跃,不曾脱离,可是土著们全都看得心惊肉跳,双腿发软。 这时候,两个土著又搀扶着族长回来了。 族长被踹飞两次,恨不得直挺挺躺下装死,却没想到这两个手下是榆木疙瘩脑袋,每一次都把自己抬回来。 “你们两个蠢货,等会儿那个外来人再打我,你们就干他,干死他,明白吗?” “族长,不行,我们要保护你。” “保护个锤子!本族长的生死不重要,重要的是咱们部族的面子,不能丢,明白吗?” “明白了,族长!” 于是,族长再次被搀扶到萧战面前。 萧战托着大石磙,居高临下的看向族长。 “呦呵,你还挺硬气的啊,又回来了。” 族长看到萧战手中抛起又落下的大石磙,听着头顶砰砰炸响的风声,浑身的汗毛瞬间倒竖起来。 危险! 远离此地! 于是,族长干笑一声,“那个啥……赶紧踹吧,我等着飞。” 萧战呵呵一笑,托着大石磙蹲下来。 土著族长连忙躺下。 萧战手掌往下放了放,土著族长恨不得把地面压个坑躺进去。 “英雄,英雄,有话好好说,好好说啊。” 萧战掂了掂手上的大石磙,嗤笑一声,“刚才跟你好好说话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态度啊。” 土著族长心中暗道:那时候你没有展现出刀枪不入的本事,手上也没有石磙啊。 “英雄饶命,小的错了,知错了。” 萧战“哦”了一声,把手又往下放了放,然后动作轻柔的压在了土著酋长身上。 土著酋长瞬间嗷呜一声,脸色肿胀,两只眼睛也瞪得跟鸡蛋似的。 “嗷嗷嗷……太大了……受不了了……身子要坏了……起来啊……快起来啊……” 萧战掏了掏耳朵眼,“知不知道你错在哪了?” “不吃鸡了,小的再也不吃鸡了。” “看来你认识的不到位啊?” “还有猪,以后也不吃了。” “呵呵,你再想想?” “牛也不吃了……英雄,饶了小的吧。小的知道错了。” 萧战按着石磙边缘纵身一跃跳了上去,晃着腿居高临下看向地上的土著酋长。 “看来,你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呢?” 粉身碎骨边缘的土著族长终于猛地一激灵。 “英雄,小人知道错了,小人不该冒犯那位仙女。” 说完这话,土著酋长就开始大口大口的呕血,两眼中的光芒也迅速的黯淡下去。 萧战遗憾的叹息一声,“知道就好,只可惜,你没有改正的机会了。” 土著族长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死期将至,于是一改卑微姿态,表情恶狠狠地说道:“你……等着……大师会为我报仇的……你们所有人,都得死……死无全尸……” 第282章 挡了去路 没有理会说土著族长,萧战跳了下石磙,脚尖轻轻一踢,石磙立刻由下向上转了一圈,重新回到掌心中。 就这样,萧战托着石磙在土著中走了一圈,所到之处,土著成员全都惶恐的跪在地上,放下武器磕头膜拜。 那些想要跑路的土著们也都乖乖地跪了下来。 毕竟这大石头会飞,而且飞的很快,谁知道会不会飞到自己头上。 萧战问道:“就你们这么点人?没有了吗?” 土著们连忙回答:“没有了,我们部族就这么点人,全都来了。” 萧战仔细一看,还真是,土著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只是这些人都浑身上下黑成一团,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33yqxs?.??m 这时候,李三怪走了过来,“叶家姑爷,这些人怎么处理?” 萧战嗤笑一声,“怎么?想关起来当牛做马?不是没告诉过你啊,这些土著一个个都懒到骨子里了,他们国王都管不住,撒手不干了,你来接着?” 李三怪看了一眼那些土著,果然一个个都是懒散模样。 跪在地上的间隙,还都换成舒服的姿势,时不时还动动胳膊伸伸腿。 如果不是大石磙悬在头顶,估计一个个躺下睡大觉了。 李三怪问道:“叶家姑爷,依您之见,这些人该怎么处理呢?占城国的事情您肯定成竹在胸了吧?” 萧战心中早有主意,只是现在不方便说,便笑了笑,“先叫他们滚蛋吧。” 李三怪点了点头,随即呵斥,挥舞双手向外赶。 土著们立刻领悟了这个手势的意思,互相搀扶着跑路了,唯有那个伤了脚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叫族人们,族人们反而跑得更快了。 最后还是李三怪看这个家伙可怜,叫宗族的赤脚郎中给他处理处理伤势。 结果,赤脚郎中看了一眼,抓把烧锅的草木灰按了上去,然后就不管了。 那些药都是从中原带过来的,用一点少一点,哪能浪费在土著身上。 李氏宗族的营地继续忙碌起来。 或许是近距离接触了土著们的侵袭,李氏宗族改变思想。 之前大家最先干的是打谷场、粮仓。 而现在,所有人都放下活,拿起铁锨、锄头,担起挑子,在营地周围挖沟壑,垒土墙,一群人还到远处砍伐竹子,削尖埋在沟壑里做陷阱。 打粮食的事情可以缓一缓,而保命这种大事刻不容缓,否则打的粮食再多也是替他人做嫁衣。 之前还有人仗着辈分在李三怪面前摆谱,可是见识到土著们的袭击,这些人全都敛气收声。 有真本事的人到哪都受人尊敬,尤其是萧战这样单手托着大石磙还能一掂一掂,抛起三丈还能四平八稳接回来的,简直就是霸王转世,天生神力。 李氏宗族的人不知道萧战和叶依若的身份,只以为他俩是李三怪请来的,连带的对李三怪也更加敬畏,李三怪在营地里发号施令无人不从,政令比之前通畅了百倍。 同时,李三怪也吸取上次的教训,将营地的人们分成三组,轮班干活,轮流休息,避免所有人都累得筋疲力竭,毫无还手之力。 第二天夜幕降临的时候,营地周围已经挖出了一条一丈深两丈宽的沟壑,沟壑底下布满了削尖的竹刺,边缘还用挖出的土方垒出一道土墙。 这种防御称得上简陋,可是对付之前的土著绰绰有余了。 更何况有萧战这种天生神力的存在,土著们早就吓破了胆,哪里还敢再回来。 萧战和叶依若闲来无事,每天在周围溜达。 山坳上,树林里,河湾边…… 到处都有他们的身影,到处都留下了他们的足迹。 叶依若在寻找占城国野生的鹦鹉,尤其是跟自己那只鹦鹉同种的。 只可惜,找了两天连根鸟毛都找不掉。 萧战很想告诉叶依若,你把鸟笼子打开,让那鹦鹉妖自己领回来一个就是。 想了想,还是无奈的放弃了这个念头。 叶依若要知道那鹦鹉是妖怪,只怕吓得睡不着觉,又哪里会像现在这般黏糊。 又寻找了一天,还是一无所获,两人只得返回营地。 快到的时候,叶依若踮起脚尖看了一眼,赞叹道:“咱们出门的时候,还只是光秃秃的土墙,这才一天工夫,上面就扎了一道竹子篱笆,这也太快了。” 萧战摇了摇头,“中看不中用,在真正的敌人面前形同虚设。” 叶依若不禁疑惑,“真正的敌人?是谁啊?难道是你说的野人?” 萧战没有解释,而是故作神秘道:“真正的敌人,可能马上就来了。” 两人回到营地,正好看到一个身穿袈裟的僧人站在沟壑外。 营地内如临大敌,简陋的木门紧紧关闭着,插满竹刺的土墙也站满了人。 李三怪也在墙上,看到萧战二人,李三怪立刻喊道:“那和尚有些古怪,我们不敢开门。你从另外一个门进吧。” 萧战点了点头,随即仔细打量起身边的僧人。 此人看上去有五六十岁,光溜溜的脑袋上隐约能看到细细的白色发根,络腮的胡须白了大半,脸上全都是沟沟壑壑的皱纹。 僧人左手托着一个钵,右手持着一根禅杖,是最典型的云游僧人打扮。 中原盛行佛教,李氏宗族有许多人信佛,而占城国这边佛教的影响更大,几乎可以称得上一家独大,信徒数量也更多。 闭目养神的僧人缓缓睁开眼睛,看了一眼萧战,又看了一眼叶依若。 “阿弥陀佛,贫僧化缘路过此地,不成想被挡住了去路,还请施主行个方便。” 萧战看了一眼和尚,淡淡说道:“挡住你去路的不是这座土围子,而是一些别的什么东西吧?” 僧人点了点头,“贫僧几十年来都在这周围化缘,与此地诸多部落都有联系,听闻红木族长死讯,贫僧来此做法事,为其超度亡魂。” 萧战听到这话,立刻明白,这和尚是来讨说法的。 不过萧战毫无畏惧。 和尚了不起? 会做法事就能上天? 第283章 出来领死 萧战向着沟壑对面的李三怪招了招手。 “开门吧,让他进去!”m.33yqxs?.??m 听到萧战的话,李三怪立刻放下心来,随即招呼宗族的人把门打开,放下简陋的吊桥。 萧战也不谦让,直接带着叶依若走了上去。 和尚愣了一下,没有立刻跟上。 毕竟僧人在这里地位是很高的,无论走到哪个部族都是最尊贵的客人,族长更是跪在村寨门口迎接。 每一个僧人都是佛在人间行走的化身,迎接僧人就是迎接佛祖,是善男信女们无上的荣耀。 令僧人恼火的是,眼前这个村子明显没有把自己当回事,轻视自己就是怠慢佛祖,等会儿一定要让他们好看。 想到这,僧人怒哼一声,随即走上竹木编制的吊桥。 一只脚刚踏上去,吊桥便响起了不堪重负的嘎吱声,左右摇晃中,两边的支撑点上更是土块崩溃。 僧人连忙收回脚,可是这时候,吊桥已经嘎吱吱作响,凭空崩裂着坠入沟壑。 “阿弥陀佛,贫僧这臭皮囊虽然只有百斤,可贫僧心中装着佛祖万丈金身,这吊桥恐怕撑不起。” 刚刚走过吊桥的萧战哼了一声。 吊桥本就是粗制滥造,两边的支撑点也没有夯实加固,随便有点力气就能把吊桥踩下去。 不过,这和尚也不是无能之辈,至少一身修为是货真价实的,随随便便一脚踩下去都有千斤重。 李三怪也知道这和尚是在故意捣乱,可是又说不出什么,毕竟僧人原本就是崇佛信佛的,说心中有佛也没什么不对,谁敢质疑? 其他李氏宗族的人听到和尚这话,一个个都不明觉厉。 “哎呀,这大和尚有神通啊。” “何止是神通,没听他说嘛,佛祖都在他心里。” “咱是不是该跪下去磕几个头,要不然就是亵渎佛祖了啊。” “嘘,别说话,看小三子的。” 见所有人都瞅着自己,李三怪立刻说道:“大师,这个吊桥已经坏了,要不您从另一边进来?” 和尚哈哈一笑,笑声传扬开来,却像金铁摩擦,门口处的人们全都感觉胸口发闷,脑袋眩晕,仿佛有一只手掀开天灵盖,把自己的魂往外拽,整个人飘飘欲仙。 笑声中,和尚右脚迈出一步,脚掌悬停在沟壑之上,然后左脚也离开地面,踩在空气中,右脚再迈步,随即来到沟壑对面。 脚下无桥,和尚偏生如履平地的跨过了沟壑。 这本事,比达摩的一苇渡江高明了十倍百倍。 心灵猛受冲击的人们再听到和尚的笑声,立刻心神失守,眼前幻象纷呈。 萧战哼了一声,和尚的笑声瞬间被打断,人们这才猛然惊醒。 一部分人看向和尚的目光充满了戒备,脑子里浮现出“妖僧”之类的念头,另一部分人则被和尚撼动心神,跪倒在地顶礼膜拜。 和尚对地上的人们视若无睹,表情淡然的走入营地,还没走两步便看到一个与众不同的人。 中原人与占城国土著有鲜明的区别。 中原人身材高大,占城国土著身材矮小,中原人肤色较白,占城国土著黝黑,中原人都穿着布衣,占城国土著都穿着树皮树叶纤维纺织的简陋衣物。 和尚蹲下身子,问道:“你是红木部族的人?” 那土著立刻叽里咕噜的回答,脸上满是激动地神色,本来还想跪下磕头的,可是刚一动弹脚上就传来钻心刺骨的疼痛。 “别动!”和尚按住那土著,“你的脚还没好。” 说完,和尚将禅杖平放在地上,左手托钵,右手竖在胸前,口中念念有词。 李氏宗族的人也都围在周围观看,有些人还嘴唇蠕动着喃喃自语,似乎是跟着和尚念经。 这时候,有人察觉到了异常之处。 和尚周围升腾起层层雾气,雾气越来越浓郁,凭空凝成水珠,一滴滴水珠在无形之力的招引下漂浮游荡,最终落入钵中。 很快,钵里就积满了水,甚至满溢出来。 下一瞬,和尚手掌在钵上一盖,钵立刻剧烈颤动起来,更有一道道灿烂的金光在手掌边缘绽放出来。 说时迟那也快,和尚手掌猛一翻转,将钵口朝下,正悬在土著脚掌上方,随即,一道道流水般的金光倾泻下来,浇灌在土著脚上。 土著恐惧的颤抖了一下,随即发现,这些金光罩在脚上并不疼痛,反而还有种温暖和煦的感觉。 渐渐地,脚上传来一股酥痒,就像无数只蚂蚁在上面爬行、撕咬,更是顺着骨头缝隙一路向小腿肚子钻。 刚开始土著还能忍住,咬紧牙关,可是不一会儿就大汗淋漓,最终忍不住,终于叫出声来。 可是这时候,和尚将钵收回,袖子一挥金光也消失不见,土著身上所有的酸麻肿胀也都不翼而飞。 这时候,土著惊呼一声,随即难以置信的抱着自己的脚。 好了! 之前被大石磙砸的血肉模糊的脚恢复了,五根脚指头左右晃动,前后晃动,全都和以前一样,没有任何僵硬和不便。 太好了! 真是太好了! 土著哈哈大笑,狂喜之下甚至搬着脚塞进嘴里啃了啃。 李氏宗族的人看到这一幕,全都一愣一愣的。 这算什么? 佛法? 是佛祖显灵了吗? 再联想和尚进门时说的话,所有人都敬畏的看着和尚,下意识的走到两边,对和尚夹道欢迎。 不远处,叶依若踮着脚看完了整个经过,然后惊叹的说道:“夫君,这世上真的有神仙吗?” 萧战嗯了一声,“当然有啊,可能就在你身前,只是你认不出来。” 叶依若立刻转头看向和尚,心中暗道:夫君都这么说了,这和尚一定是神仙人物吧。 看到叶依若的反应,萧战脸颊一阵抽搐,心中狂吼道:看我啊,看我啊,看我啊啊啊啊! 另一边,和尚治好了土著的脚之后,立刻抓着禅杖站起身来,几步走向大石磙。 看着大石磙上残留的暗褐色,和尚竖起手掌选了一声佛号。 被治好的土著跟在和尚身后,不过在看到大石磙时,土著下意识的瞟了萧战一眼。 昨天萧战大发神威,托着大石磙压服数百族人的画面依稀就在眼前。 于是,土著缩了缩脖子,又悄无声息的退到人群中消失不见。 和尚察觉到土著的举动,气得爆吼一声。 平地一声惊雷,李氏宗族的人都被震得眼前发黑,其中一大半都后退几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和尚缓缓收声,随即冷声说道:“红木族长毕生敬奉佛祖,是一个虔诚的信徒,却被人依仗蛮力杀害。贫僧既为佛祖在人间行走的化身,自然要为红木族长讨还公道!” 说着,和尚缓缓转过身来。 这一刻,和尚已经不是方才慈眉善目的和气模样,而是双目圆睁,脸颊肌肉抽搐,活脱脱的怒目金刚。 最重要的,这个怒目金刚还双目泛红。 “是谁杀了红木族长,出来领死!” 第284章 刚极易折 萧战向前一步,“那人是我杀的,怎么,你要与我斗一场!” 和尚看了一眼萧战,眼睛中精光绽放,仿佛要把萧战的底细看穿。 然而,令其失望的是,萧战就像巍峨的高山,浩瀚的大海,一望无际更一眼看不到底。 和尚心中顿时明白,对方不是泛泛之辈,甚至有可能与自己一样,也是有修行的人。 想到这,和尚放弃了大开杀戒的念头,转而说道:“我佛慈悲,只要施主放下屠刀,贫僧愿将你引入佛门,每日在佛前诵经,消弭身上的罪业。” 萧战还没反驳,叶依若却抢着说道:“不行!想都别想!” 说完这话,叶依若紧紧抱住萧战的胳膊,“夫君别听他胡说,当和尚有什么好的。” 感觉到叶依若的紧张,萧战哈哈一笑,“娘子,有句话叫做,只羡鸳鸯不羡仙,有娘子这般如花美眷,为夫怎么可能会当和尚呢。” 听到这对男女旁若无人的对话,尤其是话语中对佛门的轻慢,和尚火冒三丈。 “执迷不悟!” 如果是李三怪这中普通人,和尚说不定已经喊打喊杀了。 可是面对萧战这种深不可测的强者,和尚只能小心谨慎。 “听闻施主有千斤之力,可以将这块大石轻松举起?” 萧战笑了笑,“和尚,给你长长见识,这不是石头,而是石碾子,在中原,这东西是给稻谷脱壳的工具,也可以用来压平地面。” 和尚哼了一声,“别说那些没用的,贫僧就问你一句,敢不敢和贫僧打个赌。” 萧战拍了拍胳膊上的小手,示意叶依若退后,随即转向和尚,说道:“打赌?可以!赌什么?”彡彡訁凊 和尚拍了拍石磙又拍了拍自己的头,“咱就赌这块石头!看谁的脑袋更硬!” 用脑袋碰石头? 萧战认真地看了和尚一眼。 对方虽然黝黑瘦小,可是筋骨粗壮,皮肉厚实,说话间胸腔中还有轻微的回音,显然脏腑的机能也很强大,是专修体魄的横练功夫。 难怪有这般自信。 不过,萧战对此丝毫不怂,点头说道:“谁先呢?” 叶依若本想阻止萧战的,可是看到萧战自信满满的表情,到嘴边的话又收了回去。 “夫君,当然是让这个和尚先了,毕竟这打赌的方式是他提出来的。” 在叶依若想来,如果和尚实力不济,脑袋碰烂了,那自家夫君就不用以身涉险了。 虽然这样想有些腹黑,可是事关自己夫君的安全,叶依若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和尚也不推辞,将禅杖向下一杵,坚硬如石头的地面瞬间被杵出一个大洞。 随即,和尚向前踏步,脚下一跺,三百多斤的大石磙瞬间从地面弹起来一截。 和尚戳足如铲,精准插入大石磙下方,脚尖用力一挑,大石磙便飞过头顶。 唰唰唰! 只见和尚跨步转身,双手托住大石磙底部,随即将大石磙横抱着转动起来。 刚开始转的还很慢,可是渐渐地,和尚转动就快了起来,一个眨眼就转了一圈,令人目不暇接。 许多观看的人都后怕的缩着脖子,下意识的向后退去。 毕竟和尚横抱着大石磙转圈,这要是手一滑,大石磙甩出来,其威力丝毫不亚于抛石机。 还有聪明人蹲了下去,心中想着就算和尚手滑了,大石磙也是从头顶飞过去,应该伤不到自己。 就是这个时候,和尚吐气开声,全身发力之下,双臂一振将大石磙丢入空中。 石磙在空中停滞了一瞬后飞速坠落,而其着落的地点,恰好是和尚现在所处的位置。 和尚没有抬头,而是原地扎了个马步,双手合十岿然不动。 呼呼带风的大石磙从天上落下,和尚夷然无惧,只是吐纳调息,一口气吸下去,浑身筋肉都蠕动着隆起,尤其是脖子上的筋肉,比之前粗大了一圈。 轰! 劲风扑面,烟尘四起。 许多胆小的人都捂住了眼睛。 打谷场上先是寂静了片刻,随即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胆小的人也尝试着睁开眼。 想象中血肉飞溅的场景并没有出现,烟尘散去时,人们眼前出现的是和尚用头顶着大石磙的画面。 和尚的头没有被砸烂,甚至都没被砸破皮,只是身子微微下沉,把坚硬的打谷场踩出两个深坑,深坑边缘散发出一圈蛛网状的裂纹。 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和尚脖子一顶将大石磙顶起,随即手一挥将其放回地上。 神奇! 没见过世面的李氏宗族人们全都震撼不已,跪下的人也越来越多。 “这大和尚八成是金刚不坏之身啊,厉害得紧!” “说不定真的得到了佛祖的庇护,刀枪不入啊。” “反正拜一拜准没错!” 和尚挥了挥袖子,满意的看着这一幕,心中暗道:再展现一些神通,这群中原人就该笃信不疑,成为佛门的忠实信徒了。 不过在此之前,还得清理掉这个中原人。 想到这,和尚朝着萧战施了一礼,“施主!该你了!” 萧战点了点头,可是这时候,叶依若再次拉住萧战的衣服。 “夫君,别比了。” 叶依若知道萧战是习武之人,也知道萧战的武艺很高,可是武功再高也怕菜刀。 拿一个三四百斤的大石磙往头上砸,这是武林高手该干的事嘛。 自己夫君原本就脑子有点不正常,时好时坏的,再砸一下砸坏了怎么办。 萧战却不以为然,“娘子放心。” 说完,萧战轻轻一挥手,袖子就像流水般从叶依若指间流出,几步之间就来到了大石磙旁。 看着表情凶恶的和尚,萧战呵呵一笑,“佛门金刚的修炼之法确实有其独到之处,比武者的横练功夫高明百倍。但是,佛门金刚修炼之法有一个致命的弱点。” 和尚听到这话,嗤笑一声,“口舌之利不算利,筋骨之强才算强。施主,别光说不练。” 萧战一手按着大石磙,双眼看着和尚缓缓说道:“这个弱点就是,刚极易折。” 第285章 祸及子孙 萧战手掌覆在石磙上,也不用抓,也不用握,就这么平贴在上面。 当萧战的手掌抬起时,石磙也跟着离开地面,然后被萧战一点点抬起。 这一幕惊呆了所有人,其中也包括和尚。 要知道,和尚刚才将大石磙抛起的过程中,借助旋转的力道才将其抛飞。 相较之下,萧战表现的更举重若轻,几百斤的大石磙在其手中轻如鸿毛。 外人不懂其中的关窍,和尚却是明白的,同样是举起大石磙,而对方举起的方式比自己高明百倍,千倍。 这时候,萧战屈指一弹,大石磙嗡嗡的震了一下,表面上沾着的灰尘和秸秆扑簌簌落下,一层石皮也像鳞片般裂开,剥离。.33yqxs?.??m 随即,一阵风吹过,大石磙就像流沙般扑簌簌的洒落下去,化作漫天尘烟。 许久之后,萧战掸了掸袖子上的石粉,说道:“大师,在下取巧了。” 和尚脸上狰狞的表情一点点收敛,眼睛中的血色也一点点褪去,刚才的怒目金刚之相悉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如沐春风的和煦笑容。 “施主修为精湛,贫僧佩服,佩服!” 和尚心中骇然,那大石磙是货真价实的,没有半点问题,不可能无缘无故粉碎。 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个年轻人在触摸的过程中施展力量将大石磙破坏,而且是最彻底的破坏。 无论对方是什么时候做到的,这都表明对方在力道的掌握上远超自己。 自己确实修炼了佛门怒目金刚的秘法,浑身刀枪不入,可是被对方拍上一掌的话,自己也不好受。 自己不是他的对手! 和尚心中一惊萌生退意,可是一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再想到来之前夸下的海口,和尚只能硬着头皮留下。 “施主修为精湛,想必不是无名之辈,施主若皈依佛门,必然有更大的造化。” 听到这话,叶依若不干了,和尚真是无耻,一直劝自己夫君出家。 萧战摇了摇头,示意叶依若不要生气,随即转向和尚,“和尚,不用说这些假惺惺的话,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想靠花言巧语取胜是不可能的。” 和尚的胸口急遽起伏了几下,显然被萧战这番嚣张的话语气得不轻。 “贫僧道行浅,不是施主的对手,但贫僧修行的寺中师兄弟师叔伯,佛法比贫僧精深者不知凡几,施主未必是他们的对手吧?” 萧战似笑非笑的摇了摇头,“是不是对手,打过一架才知道!” 和尚呼哧呼哧的喘息几声,随即禅杖在地上重重一顿,怒声说道:“好胆色!你等着吧!” 萧战嘿嘿一笑,“你这样毫发无损的回去可不好交代啊,来来来,我帮你留点记号!” 说完,萧战一巴掌拍向和尚脑袋上。 和尚看到萧战抬手的时候就已经躲闪,然而萧战的手似缓实疾,而且无论和尚怎么躲闪,始终如附骨之疽,最终只能眼睁睁看着其落在头顶上。 那一瞬,和尚运转全身力气,筋肉骨骼全都紧绷如铁,硬抗萧战这一掌。 然而,这一掌轻柔至极。 和尚敢打赌,这一掌刚接触到自己头顶的毛发就收回去了,根本没有接触到自己的头皮。 可是,当和尚用手摸了摸脑袋之后,惊叫一声,连禅杖都不要了,抱着脑袋撒腿就跑。 …… 虽然和尚狼狈的跑了,但是和尚表现出的种种奇特给李氏宗族带来了极大的冲击。 以往村里人茶余饭后谈论的,顶多也就是谁家男人能多扛袋粮食,谁家的女人比男人还壮实。 有些路子广的,还能听到一些外面的消息,哪个帮派的大哥,一把刀子砍几个人都能吹上天。 江湖上的事情对李氏宗族而言已经是天边的云彩,飞檐走壁之类的身手就已经是神仙人物。 可是与和尚比起来,之前听说的那些都是小儿科。 一脚踩断吊桥,蹑空而行进入营地,三四百斤的大石磙丢十丈高,还能用头接着。 相较之下,萧战的表现就乏善可陈了。 外行人根本看不懂,也看不明白,更懒得思索其中的关窍。 其结果就是,李氏宗族的人们心灵受到极大冲击,有些笃信佛教的人已经偷偷的念叨着阿弥陀佛,佛主保佑之类的。 李三怪之类心思活络的人才明白,萧战比那和尚更强,甚至都没有使出多少手段,就逼得和尚知难而退。 只不过,和尚背后是佛门,有佛祖保佑的,萧战再怎么强也是个普通人。 李氏宗族的人嘀咕来嘀咕去,最终还是觉得,信和尚更靠谱一点。 叶家的确能给李氏宗族带来富足的生活,让大家吃喝不愁,可这都是人世间的事情。 叶家再强也强不到阴曹地府吧? 人死了以后在地府受灾受难,叶家帮不上忙吧? 信佛的人都知道,人死后要进入阴曹地府由阎王爷审判,善人重新轮回,恶人遭受酷刑,甚至坠入十八层地狱。 就算不信佛的人也知道轮回转世的说法,要不然年年祭祀祖先干什么。 之前是没见过有道行的和尚,今天见到一个厉害的大和尚,对佛家的崇敬瞬间就升起来了。 就算不信佛,至少也不能跟佛家起冲突啊,要不然以后到了阴曹地府,肯定得遭受十八般酷刑,坠入十八层地狱啊。 有几个人偷偷找了李三怪,说起这件事。 “小三子,不是你大爷我倚老卖老,而是咱不能跟着叶家一条路走到黑啊。” “是啊是啊小三子,咱们跟着叶家出来种地是为了挣钱,可是咱不能为了钱把命搭上啊。” “把命搭上不说,还要殃及子孙啊,要是得罪了佛祖,咱老李家别说子孙昌盛了,不断子绝孙就不错了。” “子子孙孙都要在十八层地狱受苦哦。” 听到叔伯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劝说,李三怪也有些摇摆了。 是啊,跟着叶家是出来种地的,是为了给子孙后人打下一份基业,可不是为了祸害子孙的。 叶家虽然强,可也不过是一方豪强,放眼天下比叶家强大的家族多了去,哪怕皇帝面对佛家也得纡尊降贵,叶家跟佛祖作对不是找死么。 叶家找死,可不能带着李家啊。 然而,这话该怎么说出口呢? 李三怪有心下了叶家的船,可是下了叶家的船,李氏宗族这千把号人在占城国自生自灭吗? 昨天要不是有叶家姑爷的保护,李氏宗族估计就被土著们一网打尽了。 对此,李三怪只能痛苦的抱着头。 “各位叔伯兄弟,请给我一天的时间,明天,我一定会给大家一个答复。” 大家也知道这事情急不来,于是都点了点头。 “行,那就给你一天时间,明天一定得给咱老少爷们一个答复。” 第286章 青牛白鹤 李三怪满怀心事,在萧战和叶依若的帐篷外踟蹰再三,最终还是不敢将心中的话说出口。 可就在李三怪准备离开的时候,帐篷中传出萧战的声音。 “进来吧!” 李三怪愣了一下,随即缩着脖子挑开帐篷,蹑手蹑脚的走进去。 “小人李三怪,见过叶掌柜,见过叶家姑爷。” 叶依若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帮萧战倒水,就连坐姿也是侧着身坐在萧战身边,全无女主人的样子。 李三怪顿时明白,与自己谈话的不是叶掌柜,而是叶家姑爷。 萧战哼了一声,“怎么,喝茶不会自己端,还得我娘子给你送过去?” 李三怪“啊”了一声,随即醒悟,连滚带爬的来到萧战面前,双手端起一杯茶,然后退着走回自己的座位。 不过在端茶的时候,李三怪注意到一个细节:叶掌柜倒了四杯水,而帐篷中算上叶掌柜也就三个人,难道还有其他客人? 想着想着,李三怪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占城国的水略显苦涩,而且水质有些硬,没有半点甘冽,更别说香甜。 不过,这里的土地太肥沃了,水难喝点不算啥。 萧战开门见山的说道:“占城国寺庙满地,僧人众多,这些我都是知道的!” 听到这话,李三怪顿时放下心来。 叶家不是故意欺瞒自己,也不是没有准备,这就好。 萧战接着说道:“占城国国王管不住国民,更管不住那些僧侣,所以才把这个地方托付给我。我既然接了,自然会扫清所有障碍,让你们能够安心种地。” 原本,萧战安排白狐狸带着诸多妖族,与占城国这些和尚寺院斗法,将他们驱逐出去。 毕竟只是撮尔小国,一群不成气候的佛门修士,根本不值得萧战亲自出手。 可是叶依若临时起意上了船,萧战也只能跟着上来,还到了李氏宗族的营地。 也正因为萧战在这里,预先安排的妖族不敢擅自出手,才导致李氏宗族遭遇一系列危机。 萧战拍了拍手,一男一女出现在帐篷中。 叶依若是早就知道这一男一女的存在,没有任何意外,表情自然的示意二人取茶水。 反而李三怪,之前根本看不到这两人,是萧战拍手之后这两人突然出现的。 不是走进来的,而是诡异的凭空出现,就像他们原本就坐在那,只是施展了什么障眼法,隐去身形,想出现的时候又撤去障眼法,显出身形。 饶是李三怪心理素质过硬,此时依旧有种寒气冲顶的感觉,恨不得掀开帐篷的门帘向外冲去,一边冲一边大喊救命。 不过,李三怪没有这么做,反而双手紧紧按住腿,唯恐腿不受控制。 萧战指着二人说道:“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青牛居士,这位是白鹤居士,都是我以前行走江湖时的故交,这次大家来占城国种地,肯定会遇到不少阻力,我就把他们请来,给大家坐镇!” 听到这话,叶依若微微愣了一下。 以前从未听夫君提起过江湖中的事情,更别说什么故交好友了。 于是,叶依若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那两个人,却没想到,那青牛居士和白鹤居士同时看了过来,并且笑了笑。 不知是不是错觉,叶依若总觉得他们两个笑得很拘谨,甚至有种讨好,与想象中仙风道骨的高人不同。 李三怪也下意识的看向二人,青牛居士与白鹤居士全都正襟危坐,一手端茶一手掐着法诀,仿佛已经沉浸在修炼之中。 李三怪心中暗道:不愧是得道高人啊,行走坐卧之间都在修炼,哎,高人。 仔细琢磨萧战的话,这两位高人是要住在李氏宗族,给庄园坐镇啊。 好事,真是大好事! 于是,李三怪一撩衣摆跪在地上,“感谢叶家姑爷对我李氏宗族的照拂,也感谢二位仙长,今后我李氏宗族的安危,就劳烦二位了。” 萧战点了点头,青牛居士和白鹤居士立刻起身,向着李三怪拱手行礼。 “今后我二人就劳烦李氏宗族供养了!” 青牛居士与白鹤居士说的是“供养”,而且说出这个词的时候,表情无比端庄,神情无比肃穆。 就像是…… 在对天起誓。 与此同时,占城国王城东南一百多里,一处背山望海的密林中。 早起的晨雾蔼蔼缥缈,金色的曙光透过云雾洒落下来,仿佛万千金色飘带缠绕在峰峦上。 水面上波光粼粼,一个个磐石般的身影盘坐在岸边,望着大海上升起的红日参悟修行。 密林中,身穿黄色僧衣的年轻僧人引着一只只大象去进食,唧唧咋咋的鸟儿和抓着藤条荡秋千的猴子们将这里衬托的仿佛仙境。 海面上,几艘小船驶了过来。 修行的僧人们不以为意,因为每天都有信徒从四面八方过来敬献,靠水的乘船,不靠水的就手提肩扛。 可是很快,僧人们就意识到不对。 因为小船上只是下来了几个人,并没有卸下任何物资。 而且,下来的那几个人还抬着担架,再看担架上的人,身上穿着僧衣,竟是自己的同门。 一时间,修行的僧人们全都站了起来,踏着水面一路奔行来到小船周围。 “是谁!” 这一声仿佛是大山在震颤,又像是大海在怒吼,宁谧的极乐景象瞬间变得汹涌鼓荡。 一个身披红色袈裟的僧人不知何时出现在岸边,手掌按着担架上的尸体,怒声吼道:“是谁,敢攻击我龙象寺的弟子!” 怒冲云霄,声传百里。 划船而来的人们全都惶恐的跪在地上。彡彡訁凊 以前只是听说龙象寺的住持身高丈二,等同两个正常人,真正见到才发现,其本尊比传言更加恐怖。 旁边树林里的大象都没有这位住持高大,一头成年公象在这位住持面前就像矮脚马一样,显得迷你而滑稽。 至于寻常人,更是蝼蚁一样,龙象寺的住持呼哧呼哧喘气就像是大风一样,吹得众人抬不起头。 看到信徒们不说话,龙象寺住持深吸一口气。 周围的空气瞬间被抽空,窒息的信徒全都双手抓着脖子,浑身扭动挣扎。 脸色涨红的信徒们嘴巴张合着想要说些什么,可是他们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不多时,这些信徒全都表情狰狞的躺倒在地,眼耳口鼻中沁出一丝丝嫣红的血迹。 随即,龙象寺住持才长长吐气,在原地掀起一股小型风暴。 第287章 杀了他们 龙象寺,占城国最大的寺院。 寺院传承千年,其中蓄养僧人成千上万,再加上剃度修行的俗家弟子,巅峰时期人数多达十万。 用占城王的话来说就是,占城国真正的核心并不是王都,而是龙象寺。 这里的僧人不交税,不纳粮,也不服役,占城王反而还要每年敬献一笔香油钱给龙象寺。 收税收到占城王头上了。 可是这香油钱不给还不行,不给就是对佛祖不敬,都不用野人来了,狂热的佛教徒都能把国王乱刀砍死。 为了证明自己对佛祖的虔诚,占城王每年缴纳的香油钱越来越多。 上一任占城王临死前,给龙象寺敬献了八十一匹马驼的香油钱,新王登基时,国库中能饿死老鼠,东拼西凑弄了十匹马驼的香油钱,结果招来龙象寺的不满,王城中的百姓也怨声载道。 就这样过了几年,新任占城王省吃俭用,竭尽全力凑香油钱,依旧杯水车薪,到最后实在交不起香油钱了。 感觉到龙象寺越来越强烈的不满,占城王干脆坐上叶家的船跑路了。 所以,占城国表面上的统治者是占城王,而实际上的主人是龙象寺住持。 龙象寺的僧人走到哪都是人上人,所有国民都要跪地迎接,顶礼膜拜,几百年了,还从没有僧人遭遇袭击,甚至身死。 这是头一遭! 龙象寺从住持到最低级的小沙弥,全都怒发冲冠,血灌瞳仁。 “谁!” “究竟是谁!” 呆在船上没有下来,因而侥幸存活的土著们趴伏在地上,筛糠似的回答道:“是外来人,他们坐大船从海上来的。” “大师就是被那些人杀死的。” “我们部族也死了一百多人,求住持为我们做主啊。” 这时候,陆地上也来了一批人。 同样带着僧人的尸体,然后哭着求住持做主。 还好,有一个僧人活着回来了。 这个僧人面色紫黑,嘴角全是干涸的血沫,身上散发着浓烈的恶臭。 再看其腰腹处,用芭蕉叶裹着,有用袈裟缠绕,不过芭蕉叶破损的地方,粘稠的液体正在丝丝渗出,偶尔还能看到一个个蛆虫在其间钻行。 住持伸手揭掉袈裟,又掀开芭蕉叶,周围的僧人全都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这个僧人从胸口到腰侧被划开一道恐怖的创口,如果不是芭蕉叶裹着,五脏六腑都会尽数流出。 僧人虽然没死,可占城国炎热无比,一天时间,伤口处的皮肉全都腐烂,甚至生出了蛆虫。 僧人手掌、脖颈等处甚至都出现了尸斑,伤口处流出的液体也不再是红褐色的血液,而是尸水。 毫不客气地说,这个僧人已经是一具死尸,全凭意志才撑到了龙象寺。 住持没有来得及悲伤,只是宣了一声佛号,将灿烂的金色佛光罩在受伤的僧人身上。 “是谁?” 受伤的僧人也知道自己的情况,毫不拖泥带水的回答道:“青岩部落那里出现了一伙中原人,我应青岩部落所请去驱逐他们,却没想到中原人里有两个妖族,它们实力很强,我不是对手,还请住持为我报仇!” 说完,受伤的僧人长舒一口气,体内紧绷着的弦悄然断裂,整个人的精气神也在一瞬间崩塌。 青岩部落? 住持整天在龙象寺修行,根本没有外出过,哪里知道青岩部落在哪。 不过这时候,一个剃度修行的小沙弥冲了过来。 “住持,我是青岩部落的人,我知道青岩部落在哪。” 占城国这些土著都以剃度出家当和尚为荣,如果没有侍奉过佛祖,会被人瞧不起,不仅自己受人歧视,家中父母也会被人鄙夷,找媳妇都找不到。 所以,每个部族都会将成年男子送到龙象寺剃度修行,过几年再还俗回家,然后派下一批。 僧人们听到有青岩部落的人,立刻嗷嗷叫的冲过来。 “你,带路!” “我们一起杀过去,把中原人杀个片甲不留!” 可是这时候,又一个穿着袈裟的身影回到龙象寺。 住持看到那人,立刻蹙起眉头。 “你不是在外面化缘吗?怎么提前回来了?” 那僧人说道:“住持,我遇到了中原人,还和他打了一架。我输了!” 听到这话,住持十分错愕。 既然输了,为什么还能活着回来? 不过,这话终究没有说出口。 住持深吸一口气问道:“你在哪遭遇中原人的,对方什么实力,什么来头,是人是妖?” 僧人回答道:“在红木部落。对方的实力深不可测。来历不清楚,但他应该是人类无疑。” 说完,那僧人低下头说道:“住持,您看这里。” 住持低头看去,刚开始没看出异常,紧接着惊咦一声,然后蹲下身子,凑近了看向那僧人的头顶百汇,甚至还伸出手指头摩挲了一下。 一个掌印! 透过粗短的发根能够看到,僧人头顶受戒的香疤处有一个深深凹陷的掌印,其大小正是一个巴掌,轮廓完整,纹理清晰,用手指感觉了一下,凹凸感十分明显,少说有一寸深。 头顶的骨骼被按出一寸深的手印,这种伤势换到谁身上都必死无疑。 然而,这个僧人依旧活蹦乱跳,没有任何不适。 住持想了想,没有说话,只是用袖子遮住僧人的头顶。 那僧人也明白过来,立刻缩着脖子,想要将自己掩藏起来。 周围的僧人们还在好奇发生了什么,可是这时候,住持站到一处石头上,威棱四射的目光在人群中扫来扫去。 所有龙象寺僧人都沉默了,一股压抑的悲愤在人群中弥漫、上涨。 无需多言,更无须赘述,所有僧人都感受到了住持的心灵,感受到了其心灵中磅礴的怒气。 最终,住持缓缓抬手,向远方一指。 “找到他们!杀了他们!” 僧人齐齐响应。 随即,龙象寺上下集体出动。 年轻的僧人,以及剃度修行的小沙弥们全都收拾起包袱,拿起长棍,带上几天的干粮集合。 然后,他们在一些穿着袈裟的年长僧人带领下向,向着青岩部族、红木部族的方向前行。 这些队伍行进的过程中,沿途的土著部族全都赢粮景从,加入到队伍当中。 对于土著们来说,这不是什么有生命危险的战斗,而是为佛祖而战的光辉时刻。 如果逃避,将会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死后到了阴间也会被审判。 而若是参战,哪怕死了,那也是光荣的死去,可以被接引到西方极乐世界。 所以,从一开始,这些土著就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根本没指望活着回去。彡彡訁凊 虽然每个部族的人都不多,少则几十人,多则两三百人,可是不断的汇聚起来之后,就像滚雪球一样累计到了万人。 第288章 悬赏买命 “你为什么不走呢?” 萧战好奇的看着面前的占城土著。 这人被石磙砸断了脚,后来得到僧人的救治,脚上的伤瞬间痊愈,按道理应该对僧人更加虔诚才对。 谁都没想到,这个土著并没有跟着和尚离去,而是继续留在李氏宗族的营地里。 土著动作滑稽的拱了拱手,用土话说道:“高人,小的名叫播求,以前见过中原来的大船,所以很向往中原的世界,高人能不能带小的去中原,小的愿做牛做马感谢高人。” 萧战沉默了一下,没有回答播求的话,而是反问道:“你在占城国生活的很不如意吗?” 播求点了点头,毫不避讳的说道:“我们这里所有人都是佛祖的信徒,不信佛也得信,否则就会被杀死。而信佛的人,必须到佛寺里干活。” 萧战“哦”了一声,“去佛寺里不是修行吗?每天念经,资质好的还能跟着他们修行,不是很好嘛?”彡彡訁凊 播求哼了一声,“那是有资质的,没资质的人就只能干一些粗活笨活,干不完就要挨打,也不让还俗。小人的两个哥哥一个是活活累死的,一个是活活打死的。按年龄,小人今年也要去佛寺剃度修行了,如果不离开这里,小人活不到明年。” 萧战看了一眼播求,“其实,你的资质很好,肯定不用干粗活的。” 播求坚定地摇摇头,“那群和尚没有一个好东西,小的宁死也不会去寺庙里修行。” 萧战见其目光坚毅,不似假装,于是点了点头。 刚要说什么,萧战突然起身向远处看去,随即笑着说道:“那群和尚来了。” 李氏宗族的人们也发现了远处的异常,于是敲锣打鼓,所有人都动了起来。 这几天,李氏宗族的人将营地周围的稻谷收割一圈,一是打粮食囤积起来,二是清理周边的遮蔽物,不给敌人藏身之所。 所以,土著们距离营地四五里的时候,就已经躲无可躲,索性放弃偷袭,改为强攻。 但是走到营地外围沟壑边上的时候,土著们不得不停了下来。 不过他们很快就绕了一圈,把营地团团围住。 看着外面黑压压的土著,李氏宗族的人全都面如土色。 太多了,实在太多了,这起码上万人吧,李氏宗族满打满算也就一千人,十倍啊。 这怎么打? 许多人动摇起来。 不如投了吧,好歹还能保住性命,看在佛祖的份上,应该不会杀人吧。 有几个人悄悄找到李三怪。 “小三子啊,你看看,这土人漫山遍野,咱们满打满算才几个人啊。而且,这还是第一波,就算咱们战胜了,后面还不知道有多少波,这场仗没个头啊。” “咱们老李家就这么点人啊,死一个少一个,这要是死完了,老家里那些婆娘孩子可咋办?” “对面是信佛祖的,跟他们作对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 “要打你们打,我是不打了。阿弥陀佛,佛祖勿怪,佛祖勿怪。” 土著们也不喊话,直接挖土填坑,准备将营地外的沟壑填平。 李氏宗族营地里的人骚动了一下。 几个人高喊着“放下吊桥”、“放佛祖的人进来”,然后冲向吊桥的控制处。 掌握吊桥的人愣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办,随即被冲来的人掀翻在地。 吊桥的绳索被解开,外面的土著们也愣了一下,随即高声欢呼。 一群土著冲上吊桥,可是吊桥就只有门板宽,两个人并排都嫌挤,更何况是几十个人争抢。 于是,几个土著脚下一滑掉了下去,随即就是凄厉的惨叫。 沟壑下插满了削尖的竹子,土著们掉下去之后,幸运点的直接被扎穿脑袋,当场丧命,不幸的就是被扎穿肚子、捅穿大腿,眼看是不活了可一时半会儿又死不了,只能凄惨的嚎叫着。 土著们冲锋的步伐瞬间停止下来,寂静了一瞬间又重新迸发。 为佛祖战死就能进入西方极乐世界,这可是万载难逢的好机会。 于是,李氏宗族的人们看到了难以置信的一幕。 土著们明知道冲上吊桥会被挤下去,可还是前赴后继的冲上桥,然后推推攘攘。 被挤下去的时候,土著们非但没有惊慌失措,反而一脸的狂热,甚至还张开双臂拥抱天空。 没有被挤下去,反而被挤过吊桥踏上李氏宗族营地的土著们反而一脸的失望,仿佛在问,为什么死的不是我? 正在挖土填坑的土著们的也愣住了,因为沟壑中已经落满了人,竹刺长度不足,最后落下的人都毫发无伤,营地唯一的防御已经被攻破。 看到这一幕,李氏宗族的人更加绝望。 等会儿土著们冲进来,自己肯定没有好下场。 “小三子啊,都是你糊涂啊,你把大家害了。” “你连自己亲叔伯都不信,信一个外人,你这胳膊肘怎么长的。” “别说了,赶紧拜佛祖吧,说不定看在佛祖的面上,会饶咱们一命。” 这时候,有人看到了萧战,于是全都愤怒起来。 “都是这个人,把咱们害苦了,冤有头债有主,咱不能替他背锅。” “把他交给佛祖,佛祖肯定不会怪罪咱们的。” “这女的是叶家船行的掌柜,这男人是叶家的上门女婿,他俩是罪魁祸首。” 听到爆出萧战二人的身份,李氏宗族的人们全都惊呆了。 李三怪第一个向萧战澄清:“叶家姑爷,绝对不是小人。” 爆料的人哼了一声,“俺正好去过宁江城,见过这俩人,来占城国种地就是他俩鼓动的,咱们都是被当枪使了。” 李三怪立刻大声喝道:“你觉得不好可以不来,还跟过来干什么,我又没有逼着你来。” 那人脖子一梗,“你说是来发财的,可没说是来送命的。” 李三怪懒得跟这种混蛋东西计较,而是转头问身边两个膀大腰圆的壮汉。 “你们俩都是江湖上一等一的好手,曾经一人一剑挑翻一个山寨,活捉上百贼寇的,眼前这种局面应该不成问题吧?” 这两人是李三怪重金聘请的护卫,多年来一直保护自己的安全,这次来占城国也一起带上了。 两个壮汉全都面露难色。 李三怪见状,立刻说道:“一个人头十两银子。” 一个人头十两,一万人就是十万两,这是八辈子都挣不到的巨款啊。 然而,两人为难的拱了拱手,“李掌柜的,要是等闲三五个人,我俩就是豁出命也要上。可这是一万人,我俩就是一刀一个,胳膊累断也杀不完啊。“ “李掌柜的,不是我俩拉稀,实在是人太多了。不过李掌柜放心,土著想伤您一根汗毛,必须得踏着我俩的尸体过。” 李三怪诧异了一下,没想到这两人如此忠诚,必死的危局依旧守护着自己。 随即李三怪失望的叹了口气,他也看出来了,这不是加钱不加钱的事,而是压根就没希望。 萧战抬了抬手,就在大家以为萧战要说话时,萧战却向身边的人点了点头。 身边二人同时拱手应是,随即一左一右冲向营地的大门。 李三怪看到这一幕立刻心中一紧。 青牛居士、白鹤居士是叶家派来帮助自己的,可是这两人再怎么厉害,也挡不住上万土著啊。 更何况,土著中还有许多和尚打扮的,一个个筋肉虬结,目露凶光,一看就是狠茬子。 青牛居士跟白鹤居士这是羊入虎口啊。 不过,青牛居士与白鹤居士即将跨出营地时,回头看了一眼李三怪。 “东家,你刚才说的,一个人头十两银子还算数不?” 第289章 佛门金刚 李三怪连忙点头,“算,自然是算的!” 都这个时候了,要钱还有什么用。 青牛居士哈哈大笑,随即脚下一点,身体轻就像抛石机发出的弹丸,携带着万钧之力轰入敌阵。 与此同时,白鹤居士也平伸双臂,仿佛鹰隼般掠入空中,和青牛居士一上一下,如影随形。 土著们看到有人冲出来,立刻兴奋的哇哇大叫,抓着竹刺、标枪、木棍就往二人身上打去。 然而,青牛居士双臂交叉护在面前,浑身筋肉贲起,体型也无形中膨大一圈。 任凭百般武器戳刺在身上,青牛居士却磐石般立在原地。 土著咿咿呀呀的吼着,手中竹竿用力过度弯成满月,然而依旧没能撼动青牛居士一步。 直到土著与青牛居士脸贴脸,眼对眼,实在进无可进的时候,竹竿咔哒一声折断。 而这时,青牛居士暴吼一声猛然挥动双臂,周围瞬间爆发出强烈的气势,所有的竹竿、标枪都茅草般飞了出去,连带的还有围在周围的土著们。 噗噗通通! 一连串坠地声响起,连带的还有土著们凄惨的嚎叫,每一个飞出去的土著都撞上三五个甚至七八个,所到之处血浆遍地,断肢纷飞。 再看青牛居士身前,直接被清扫出十丈长的空地。 青牛居士晃了晃肩膀,又扭了扭脖子,身子里传出爆豆般的响声。 “偶尔活动活动筋骨也不错,还有银子拿!” 与此同时,白鹤居士翩然落地,伸出一根细长的手指说道:“东家,刚才这一击七十六死,您可记好了。” 李三怪心中震惊,尤其是听到七十六死这个数字的时候。 虽然没有一个个数,可是刚才那一下确实死了不少人,青牛居士实在太强了。 不过很快,李三怪的视线就落在几个还在蹬着腿惨叫的土著身上。 “他们几个……” 然而不等李三怪说完,白鹤居士手指一抹,闪亮的毫光在指尖跳动,随即便见其手一挥,惨叫声戛然而止,惨叫声也消失不见。 万籁俱寂,唯有人们惊恐的喘息。 白鹤居士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自顾自说道:“东家,现在是七十六人没错了吧。” 李三怪牙关打颤,身边的两个保镖也差不多。 两个保镖以前都是跑江湖的,见多识广,然而即便以他们的眼界,也没见过青牛居士和白鹤居士这样强大的人。 不只是武艺高强,还有强大的心理素质。 谈笑间杀人,弹指间杀人。 而这个时候,青牛居士又动了。 迈着步子在土著中冲了一段距离,双手拔草一样抓住土著的大腿或脖子,随即将土著的身体当成武器挥舞。 挡者披靡,触者破碎,又是一阵腥风血雨。 当青牛居士站定的时候,只见其浑身浴血,从头顶到脚下全都流淌着粘稠的血浆,就连牙齿都变成了血色。 这哪里还是青牛居士,干脆叫红牛居士好了。 白鹤居士背着双手,闲庭信步般跟在青牛居士身后,双手十指不断地弹动,地上一个又一个土著随之停止挣扎。 二人就像是杀人和死神,所到之处唯有死亡。 “东家,现在是四百四十七人了。” “东家,现在是七百八十六人了。” “东家……” 别说李三怪,就连萧战都惊住了。 毕竟萧战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些妖怪出手,没想到他们杀起人来这么干脆利落。 几十个呼吸的时间,已经杀了上千人,差不多是李氏宗族的人数了。 呆若木鸡的土著们惊恐的嚎叫着,随即四周逃散,青牛居士虽然追一个死一个,但是屠杀的效率大大下降,再也没有之前那种挥手间击杀数十人的畅快。 而且这个时候,身穿袈裟的和尚们挺身而出,对着青牛居士大声呵斥。 “依仗力量滥杀无辜,戕害普通人,一定是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诛之!” “杀了他们,除魔卫道!” “杀杀杀!” 几个和尚挥舞着禅杖、方便铲和降魔杵之类的武器向青牛居士攻来。 面对这些和尚,青牛居士不敢掉以轻心,而是右腿画了个弯月后撤一步,随即深吸一口气,浑身筋肉蠕动着贲起。 吸气达到极限时,青牛居士鼻子重重一哼,两道白气从鼻孔直冲出来,云雾般缭绕在身周。 这时候,一个和尚的禅杖敲在了青牛居士头上。 青牛居士不闪不避,用额头硬接。 并没有出现头破血流脑浆迸飞的画面,而是禅杖寸寸折断,和尚双手虎口撕裂,惨叫着倒飞出去。 与此同时,白鹤居士弹指射出一道毫光,和尚随即绷紧嘴唇,捂着胸口蜷缩起来,然后颓然的伸开腿脚,气息全无。 其他和尚看到这一幕,纷纷收住攻势,随即一撩袈裟带起大片尘土遮住青牛居士的视线。 下一瞬,和尚们纷纷竖起手掌念动经文。 随着经文声,和尚们的气息水涨船高,身体也像充气了似的膨胀起来,原本瘦弱的身体竟然也变得五大三粗。 最神奇的是,和尚们黝黑的皮肤下全都流动着淡淡的金光,那金光细如鱼鳞,水波般在皮肤下荡漾着,使得和尚们的身躯铜浇铁铸般,充满了强悍的意味。 同时,金光沐浴中的和尚们又显得威严肃穆,如若神仙人物。 尘埃散去,土著们全都惊讶的瞪大眼睛,随即欢呼雀跃。 “金刚!” “是佛门金刚!”m.33yqxs?.??m “我们赢了!” 要知道,金刚是龙象寺中的中流砥柱,是修行佛法有成的弟子门人,不仅仅是荣誉的象征,还是实力的表现。 一旦修成金刚,便浑身刀枪不入,又有万斤大力,能够和大象角力。 在占城国这片土地上,金刚就象征无敌,没有任何人任何手段能够伤害到他们。 金刚一出,土著瞬间跪了一地。 对面营地中,李氏宗族的成员也都震惊的瞪大眼睛。 “佛祖显灵了?” “这真是佛门金刚吗?” “那身子比黄金还耀眼啊。” “阿弥陀佛!佛祖保佑,佛祖保佑。” 第290章 生擒活捉 青牛居士看到和尚们身上的异状,没有轻举妄动,白鹤居士立刻弹动手指,将几道毫光射了出去。 和尚们立刻发觉了白鹤居士的动作,于是齐齐大喝一声,身上金光暴涨,笼罩住体表一指的空间。 白鹤居士射出的毫光遭遇到金光立刻缓慢下来,随即僵持一瞬后后继无力,飘摇着向下坠去。 这时候人们才发现,那银色毫光实际上是三寸长的银色毛发。 这毛发极其细微,金光照射一下便生出袅袅青烟,不等跌落到地面便化作烟灰消失不见。 看到这一幕,土著们士气暴涨。 反而李氏宗族,越来越多的人下跪,念叨着佛祖保佑,祈求待会儿能够活命。 李三怪心中忐忑,身边两个江湖高手不能带来丝毫的安全感。 只见其转身偷偷看了一眼萧战,却发现萧战脸色淡然,表情镇定,微微勾起的嘴角似乎胜券在握。 看到这一系列细节,李三怪立刻握紧了拳头,自信满满的昂起胸膛。 这时候,青牛居士转身喊道:“东家,这几个大和尚有点能耐,十两银子一个有点亏啊。” 白鹤居士言简意赅的说道:“得加钱!” 李三怪心中舒畅,哈哈大笑道:“加!一个人一百两!” 青牛居士也笑了起来,随即脚下一跺,身子猛地冲了出去。 跺地那一瞬间,地面以青牛居士脚掌为中心凹陷下去一个丈长的大坑,地表的烟尘灰土仿佛水波般荡漾开去。 不等烟尘落下,青牛居士已经贴近一名金刚。 那金刚只觉得眼前一黑,便看到醋钵大的拳头迎面砸了过来。 不过金刚丝毫不惧。 口中喃喃念诵着经文,身上的金光迅速荡漾,仿佛万千丝线,织布般堆叠了一层又一层。 金刚身上的佛光仿佛金钟罩般厚不可摧,然而这一拳头砸在脸上的时候,金光就像蛋壳一样,咔嚓碎裂。 一同碎裂的还有和尚的头骨。 这一拳砸在鼻梁位置,和尚的脑袋以鼻梁为中心,上方的头盖骨整个掀掉,击飞,下方的嘴巴牙齿则完好无损。 透过血肉模糊的剖面,似乎还能看到和尚的舌头在快速的震颤着,仿佛还在念经。 只可惜,这经没能保住他的命。 青牛居士甩了甩拳头,随即又冲向第二个金刚。 那金刚心中一慌,撒腿就跑,刚一转身身上的金光就暗了下去,转瞬间消失不见。 白鹤居士屈指一弹,两道银色毫光打在金刚腿上,只见其惨叫一声跪倒,随即被青牛居士摁在地上锤了起来。 刚开始还能听到惨叫声,再然后就无声无息了。 剩余几个金刚看到这一幕,全都慌了。 自己最大的依仗,在对方面前竟然纸糊的一样。 打又打不过,跑又跑不掉,这可怎么办? 剩下的四个金刚一合计,立刻背靠背坐在一起,随即双手合十,闭上眼念经。 看上去就像是放弃抵抗,束手待毙。 然而,青牛居士与白鹤居士见到这一幕全都神色凝重起来,并且回头望向萧战。 萧战看了一眼战场上,随着经文声,四个金刚身上的金色佛光越来越强,越来越烈,并且不断地脱离体表,在身周缭绕。 四个人身上的金色佛光同宗同源,自然而然的聚在一起,形成更强烈的金光。 在这金光中,一道人形轮廓隐隐浮现,并且越发清晰、真实。 见到这人形,土著们全都磕头膜拜。 营地里的李氏宗族也跪了一地,双手合十不断地磕头。 “佛祖,佛祖显灵了!” “是佛祖的真身。” “那些大和尚真的有神通啊,能把佛祖请过来。” “跟着佛祖走,不能再执迷不悟了。” 没错,那几个金刚使用秘法招出了佛祖的金身。 虽然只是一种术法,并非佛祖亲临,但是普通人哪里知道这其中区别。 就连泥塑木雕的佛像都能引得信徒们三拜九叩,更别说这种术法召唤的金身。 就连青牛居士与白鹤居士都被镇住了,畏手畏脚不敢向前。 萧战说道:“你们二人一直吃斋,不曾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即便佛祖亲临也不用惧怕,一个虚幻的光影,反倒把你们唬住了。” 青牛居士与白鹤居士顿时心中一定,随即大踏步的冲了上去。 轰! 青牛居士一圈砸出去,拳头距离金刚三指的地方时受到莫大阻力,青牛居士用尽全力令拳头前进了一指的距离。 拳头距离金刚鼻尖只有一根手指的距离时无以为继,不过这时候,青牛居士猛然收拳又迅速打出。 依旧是刚才那个位置。 这下,金光砰然破裂,那金刚连哼都没哼就被打爆了脑袋。 失去了一个金刚,佛光瞬间黯淡下去,佛祖的金身法相也残缺不全,随即消散。 剩余三个金刚就像是没了硬壳保护的乌龟,瑟瑟发抖的蹲坐着,就连站起的力气都没了。 看到这一幕,土著们全都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张大嘴巴。 佛祖,竟然没了。 李氏宗族的人也都愣住了,这大块头究竟是哪来的,如此生猛。 这时候,青牛居士回头问道:“东家,活捉的算不算钱?加不加价?” 李三怪心中畅快,“算!加钱!” 青牛居士立刻点了点头。 白鹤居士手中银光爆闪,一根根发丝粗细的事物扎进金刚们身上,将他们浑身上下的穴道封死。 金刚门全都痛苦地瞪大眼睛,想要动弹却发现浑身僵硬麻木,连动动小拇指都做不到。 青牛居士伸手抓住三个和尚的袈裟,然后胳膊一抡,丢沙包一样丢进营地里。 三个和尚轰的砸在地上,然后咕噜噜滚动几圈停在萧战和李三怪身前不远处。彡彡訁凊 李三怪还担心飞这么远会不会把和尚们摔出个好歹来,然而检查一番发现,这些和尚气息如常,浑身上下一点伤都没有,绝对死不了。 明白这一点,李三怪对青牛居士与白鹤居士更加佩服,甚至是敬仰。 活捉可比打死难多了,而且是在和尚们手段尽出,实力最强的情况下。 可即便如此,和尚们依旧不堪一击,甚至毫无还手之力。 这青牛居士、白鹤居士也太强了吧? 叶家能驱使这二人,又该是何等的强大? 第291章 浸着人血 最强的几个金刚被人切菜砍瓜一样锤爆了,甚至召唤出佛祖金身也无济于事。 土著们的信仰就像泡沫一样,膨胀得迅速却也炸裂得飞快,来时无影去时无踪。 “跑啊!” “大家快逃!” “这是恶魔,是恶魔来了!” 李氏宗族的人们全都愣住了,这些土人怎么跑了,而且跑得那么麻利。 他们还有八九千人呐。 尤其是营地中那些跪下拜佛祖的人,看着逃跑的土著们,一股上当受骗的感觉涌上心头。 “他们不是有佛祖庇护吗?怎么跑了?” “佛主保佑他们死后升入极乐世界,他们为什么怕死?” “骗子,都是骗子!” 这时候,李三怪大喊一声,“追!追!追上去杀他们!” 李氏宗族的人立刻哇呀呀的冲出营地,拿着长枪和砍刀衔尾追击。 土著们虽然溃败,可是跑路时不紧不慢,显然没料到敌人会追出来,所以不多时就被李氏宗族的人追上了。 教头教的枪法没有白费,十几天的稻草人也没有白扎,李氏宗族的人学以致用,对着土著的后心扎了过去。 枪尖刺进身体,又刺破胸口,不等血液喷溅出来,李氏宗族的人已经旋转枪尖,顺势一拔,然后继续追击下一个。 营地中,李三怪恼怒的看着面前一群人。 “土著们都跑了,痛打落水狗都不会,你们到底是怎么想的?佛祖保佑,保佑个屁,佛祖显灵了也没有保住那些土著的命!金刚又怎么了,还不是被生擒活捉了。” 李三怪面前,一群李氏宗族的人油盐不进,不管李三怪怎么说都是摇头。 “小三子啊,佛祖慈悲为怀,割下自己的肉喂老虎,喂老鹰。佛祖要是跟你一般见识,早就一巴掌把咱们拍死了。” “是啊小三子,佛祖没有降罪咱们不是不能降罪咱们,你可别拎不清啊。” “眼下咱们没事不代表以后都没事啊。死了以后进到阴曹地府,谁知道有啥安排等着咱们。一个人是畅快了,可是子孙后人呐?” “反正俺是准备吃斋念佛了,有啥事俺都不参合。” 李三怪气得直咬牙,这群混账东西,被和尚们吓破了胆,迷了心窍,变得冥顽不灵了。 早知道这群货色如此不堪,就不该把他们带到占城国来。 “小三子啊,听二大爷一句劝,赶紧把人都叫回来,别再滥杀无辜了,这一笔笔一桩桩的事情,可都在阎王爷的小本本上记着呐。” “小三子啊,土人怎么说也有八九千,咱们的人才七八百,这要是追出去,可是羊入虎口,能回来几个都是未知数啊。” “这要是折损几十几百号人,小三子你就是李氏宗族的罪人,看你怎么跟列祖列宗交代。” “赶紧给佛祖磕头认罪吧,否则就来不及了。” 这时候,有人大声喊道:“回来了!回来了!” 正在劝说李三怪的人们立刻兴奋起来。 “看吧,土著们杀回来了,小三子啊,佛祖的惩罚来了。” “小三子,你把父老乡亲们害苦了,七八百号人,就这么一眨眼没了。” “哎,造孽啊!” 然而,这群人很快就说不出话来了,因为远处出现了一排人影,仔细看才发现,这群人是李氏宗族的人。 几个人扛着长枪和砍刀,有说有笑,甚至还互相调侃打闹。 这哪里是逃命的场景,分明是郊游散心啊。 但是,这群人后面大批大批的土著不是假的啊,成群结队,黑压压的一大片,那都是活人啊。 几千头猪跟在屁股后面都得时不时地瞅两眼,可是几千号土著人跟在后面,李氏宗族的人看都不看。 快到营地的时候,李氏宗族的人终于转过身去,对着土著们大声喝骂。 “都蹲下!” “老实点!” “老子看谁他娘的敢乱动!” 土著们听不懂中原话,但是他们能看懂中原人的表情,再加上手指上下划动,聪明的土著们立刻蹲了下去,然后还向周围的人喊话,叫他们蹲下。 很快,几千号土著全都老老实实的蹲成一排,无数双眼睛巴巴的看着营地内。 李三怪呆住了! 劝说李三怪的那群同族也呆住了! 就连萧战都流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这不是能不能抓到俘虏的事,而是抓俘虏也太轻松简单了吧? 最重要的,十几个人就抓回来了上千号俘虏。 别说上千号人,就是上千头猪,十几个人使出浑身解数也控不住吧。 “怎么回事?一下子抓回来这么多俘虏?” 抓俘虏回来的李氏族人说道:“这群家伙,一个个都是废物,跑了没多远就跑不动了,一个个跟软脚虾一样,趴在地上,枪尖戳着屁股都不带动一下的。” 这么点人还是第一批俘虏,因为押送俘虏的人太少了,后面还会有更多的俘虏。 李氏宗族的人拍着胸口喊道:“这群人你们绑起来吧,俺们回去继续抓俘虏,跑得快还能抓到百八十个。” 说完这话,十几个人转身就跑,唯恐跑得慢了俘虏被抓光。 李氏宗族的人全都呆若木鸡。 不过李三怪迅速的抖了起来,挺直腰杆,大声斥骂道:“看到没有!看到没有!这就是你们说的佛祖保佑!这就是你们说的报应!哈哈,真是可笑!” 那些劝说李三怪的族人们都哑口无言。 他们想反驳,可是眼前的事实令他们辩无可辩。 如果土著们真的得到了佛祖的庇护,为什么会被轻易俘虏? 如果真的有报应,不应该是李氏宗族的人被天打雷劈立毙当场吗? 难道佛祖是假的? 有些人转变思想,开始走出营地,清点俘虏,顺便将俘虏绑成串。 有的人则冷笑着摇头,用充满敌意的眼神看着李三怪。 “小三子,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你迟早会遭报应的。” “小三子,你天打雷劈哟,还有那宁江叶家,比你还可恨哦。” 旁边的叶依若听到这话顿时脸色发白,叶家殚精竭虑为民着想,却换来这么个结果,真是何苦来哉。 萧战捏了捏叶依若的手,随即向前一步,大声说道:“叶家开发此地,种粮运粮,可以保障中原百姓有一口粮食吃,哪怕灾年荒年,百姓们也不用易子而食。此乃大功德,便是真有佛祖,也该保佑叶家世代平安,子孙满堂,又凭什么降罪?” 听到萧战为自己说话,叶依若心中踏实了许多,哪怕所有人都非议自己,只要夫君支持自己就好。 可是听到萧战说叶家世代平安,子孙满堂,叶依若脸上顿时飘红。 而这时候,一个李氏族人大声说道:“叶家在占城国弄到的粮食,都是浸着人血的!” “没错!叶家在这里巧取豪夺,欺压良善,果真杀人放火金腰带!” 萧战冷哼一声,“是吗?那好,我就让你们看看,你们说的良善究竟是什么模样!” 第292章 奇葩土著 良善? 萧战心中感到可笑。 “那就让你们看看,占城国的人究竟是什么模样!” 说完,萧战向李三怪说道:“营地建设不是缺少劳力吗?叫这些俘虏来干!” 李三怪心中一喜。 早就想找点人干活了。 庄园的建设千头万绪,一切都是空白,需要干的活数都数不清,光靠李氏宗族这一千人,不知得猴年马月了。 可是下一瞬间,李三怪的脸色黑下了去。 只见其挪着脚来到萧战身边,低声说道:“叶家姑爷,这土著大几千人,比李氏宗族多了十倍,放任他们在营地里出入走动,这要万一……” 萧战知道李三怪在担心什么,不过萧战一挥手说道:“没有什么万一不万一的!有青牛和白鹤俩人,你就放心大胆的睡吧!” 听到这话,李三怪的心顿时像秤砣一样掉进肚子里。 方才那一场战斗,大家对青牛居士的实力已经有了清晰的认识,白鹤居士肯定也不差,有这两尊大神坐镇,那些土著肯定掀不起什么风浪。 萧战又对李三怪耳语一番,李三怪连连点头,脸上的惊喜之色越来越浓。 这时候,其他的李氏族人陆续赶回来,连带的还有大批的俘虏。 白天进犯李氏营地的上万土著,除了死掉的,几乎一个不差的抓了回来。 李三怪把这些土著甄别一番,毫发无伤的以及轻伤的都收留下来,重伤不能治愈的就给他们一点药,然后任凭他们自生自灭。 而李三怪给土著们发布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打扫战场,收殓尸体,然后运到十几里外的地方挖坑掩埋。 至于沟通的问题,营地里不是有个叫播求的投诚土著吗,就叫他当工头。 土著们倒也听话,工头播求叫干什么就干什么。 不过离开李氏营地没多远,土著们就变了个模样,一个个都懒散的蹲着坐着,没走几步就得歇一歇。 就这样子,难怪七八千人被七八百人俘虏。 没有李氏族人的监督,土著们全都一副滚刀肉的姿态,鞭子举起来的时候动一动,鞭子放下去立刻躺了一地。 十几里的路,愣是磨蹭了两个时辰。 挖坑的时候倒还没什么,土著们一个比一个干得起劲,而且是抢着干。 倒不是他们勤快了,而是中原人给的铁锨太好用了,土著们没见过这种神兵利器,一个个都争着抢着用,几个五大三粗的大块头凭拳头抢到了铁锨的使用权,然后就霸着不丢,其他人只能眼馋的看着。 然后是埋尸体。 这回土著们开始推三阻四,如果是埋自己同族,还勉强情愿,如果是埋其他族的人,或者认不清面目的人,一个个都不愿碰。 最后还是工头播求用鞭子强令土著们把尸体丢进坑里,然后挖土填坑。 等到尸体掩埋完了,工头播求说“回去”,土著们一个个都像下山虎似的,冲的一个比一个快,一个比一个猛。 播求不得不感慨,这份劲头要是用在打架上,不能百战百胜,也不至于百战百败吧…… 即便不是用在打架上,哪怕是用在跑路上,也不至于被全军俘虏。 李氏营地。 人们心不在焉的干着活。 “小三子也太鲁莽了吧,就这么叫土著们出去干活,连个监督的人都没有,土著们跑出去还会回来吗?” “不是有监督的吗?那个野人,叫什么来着?好像叫播求。” “切,土著监督土著,一个人监督七八千人,这不是搞笑么。” “哎,几千个俘虏啊,白抓了。” “也不算白抓,至少咱们过了一把瘾,没想到打仗这么刺激。” 可就在这时候,营地里传来一片喧哗声。 “来了!” “来了,他们来了!” “那群俘虏一个不少的回来了!” 一群鸽子放出去还有几个迷路找不回家的,可是几千个俘虏放出去,一个不少的回来了。 而且听播求密报,这群俘虏非但没少,还多了几十个。 都是战场上装死或者走散,然后偷偷摸摸混进来的。 听到这话,李三怪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 只见过俘虏想方设法逃跑的,没见过逃跑的人偷偷摸摸混进俘虏的。 不过有了萧战预先的叮嘱,李三怪心理承受能力大增,再怎么奇怪的事情也不惊讶了。 “好了,收工,吃饭!” 听到这话,李氏宗族的人齐齐欢呼。 又是忙碌的一天,也是充实的一天。 稻谷脱壳变成米,清洗干净放进地锅里蒸,很快就飘出诱人的的米香。 闻到这香味,李氏宗族的人全都口角生津。 虽然不是第一次吃了,但是每次吃到占城稻做成的大米饭,都能把舌头吞下去。 跟中原的大米差别太大了,无论个头还是味道,都天差地别。 说句不好听的,中原的大米饭就是锯末、沙子,而占城稻就是珠玉、膏腴。 不需要任何配菜就能干掉一大盆米饭。 实在太下饭了。 可是很快,李氏宗族的人就不自在了。 因为栅栏外面有一大群土著,隔着沟壑,踮着脚望向营地,而且一个个垂涎三尺,口水狂吞。 简直就像是一群饿死鬼。 李氏宗族的人们顿时奇怪了,这些土著是占城国土生土长的人,他们生在这长在这,周围全是稻谷,他们应该天天吃才对,怎么一个个都像饿死鬼一样? 这时候,李三怪向大家说道:“因为土著们都是连着壳一起吃的,味道当然不好,所以土著们都不吃稻米,而是吃野果。” 说着,李三怪比划着一个拤稻草的动作,“土著们把稻子当柴烧,然后把野果烤了吃,然后烧完的稻谷一搓就能把壳搓掉,稻米可以吃,就是味道不怎么好。所以土著们都不怎么在意稻米,都是直接烧成灰。” 听到这话,李氏宗族的人全都呆住了。 什么? 把稻子当柴火? 这简直就是暴殄天物啊! 而且是香甜可口的占城稻,这得多么败家子才能干得出? 有人不信,问道:“他们就不会脱壳吗?” 李三怪反问道:“你们给稻子脱壳的时候累不累?一个人舂了一天才舂出来几十斤?有一百斤了吗?” 李氏宗族的人顿时不说话了。 李三怪哼了一声,“这些土著不是不知道舂米,而是不愿意干,他们宁愿吃难吃的野果,也不吃米!” 说完,李三怪伸手把工头播求招过来。 播求立刻点头哈腰的向李三怪行礼。 李三怪指了指旁边装满米饭的托盘,比划着说道:“你的,拿过去吃,都拿过去。吃不完的,可以赏赐给你看着顺眼的人,明白吗?” 播求自然是听不明白的,于是拼命地点头,然后一口一口的往嘴里塞。 刚开始时,播求幸福的泪流满面,太好吃了。 吃到后面,播求是撑的直流泪。 可是一想到主人的命令,播求又连忙往嘴里塞。 旁边的李三怪看到这一幕,顿时啧啧称奇。 这土著究竟是多少年没吃过饱饭了,竟然一口气连干一大托盘米饭,这可是十个人的量啊。 不等李三怪感慨完,便听有人喊道:“不好,他噎着了,快,给他拍出来,别噎死了!” 第293章 来世福报 好不容易找了个忠心的土著当工头,哪能让他噎死了,这要传出去,还不被人笑掉大牙。 不过这也让李三怪意识到沟通的重要性。 短时间里让土著们学会中原话不现实,但是让他们学会几个简单的字词,慢慢掌握日常交流还是可以试试的。 至少,工头播求应该掌握,否则以后怎么上情下达。 于是,李三怪交代下面的人多蒸点米饭发给外面的土著。 很快,一锅锅大米饭蒸了出来。 也不用碗筷,李氏宗族也没那么多碗筷,直接找了一些植物的叶子,也不洗,把米饭裹在其中就当饭团了。 饭团只有拳头大小,根本不够吃的。 李氏宗族的人一顿饭至少要干掉两大碗,相当于七八个饭团。 然而奇怪的是,土著们吃到一个饭团就心满意足了,吃过之后,直接就原地躺平开始睡觉,几千人整整齐齐的躺着,很快就传来此起彼伏的呼噜声。 看到这一幕,李氏宗族的人更加惊奇。 土著人竟然不渴也不饿,他们对吃饭喝水的欲望低到了极致。 李三怪向众人说道:“土著们都是崇信佛教的,认为今生今世受苦受难,来世就能享福享乐,而干渴饥饿都是对肉体的折磨,是佛祖的考验。他们不但不畏惧,反而还很享受。” 听到这话,李氏宗族的人全都哈哈大笑。 这群土著的脑子绝对有问题。 人生在世,不就是为了吃饱喝足嘛,再进一步就是老婆孩子热炕头。 辛辛苦苦一整天,不就是为了果腹的食物么,如果吃都吃不饱,还干什么活呢。 可是转念一想,这些土著们好像并不干活啊,整天就是优哉游哉的躺着,渴了饿了也不急着找水和食物,不是快渴死快饿死绝对不会动弹一下。 这么说来,土著苦了苦了点,但也算幸福了,至少没有苛捐杂税,没有徭役摊派,没有贪官污吏,也没有地主老财。 哎呦不能再想了,再想下去都要哭了。 中原人苦啊,连土著都不如,还是土著们大彻大悟,除了饿一点也没什么大苦大难了。 为了对抗饥饿,土著们都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 倒不全是因为懒,还有饿。 打仗的时候土著们四处逃窜,可是没多久就跑不动了,不是不想跑,而是真的没劲了。 然而,李氏宗族的人们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土著们宁愿当俘虏都不逃跑呢。 难道是觉得在这里可以受到更多的磨难,更多的苦楚?所以下辈子能享更多的福报? 真是奇怪的想法。 第二天一早,大公鸡勾勾勾的叫起来,李氏宗族的人们立刻忙碌起来。 占城国气候炎热,哪怕夜间也不冷,土著们在外面幕天席地的睡了一夜也没事。 只是,李氏宗族的人都收拾停当开始干活的时候,土著们依旧在撅着屁股呼呼大睡。 就连做饭飘出的香味也没能把土著们勾起来。 时间一点点推移,晨雾被太阳蒸干,热辣的阳光洒在大地上,土著们这才焦躁的拍打着翻着身,然后不情不愿的醒来。 倒不是他们不睡了,而是要换个地方睡,否则这毒辣的阳光会把他们晒干。 于是,李氏宗族的人们就看到奇特的一幕。 土著们跑到林荫下、土堆后面、房屋的阴影下面,有些人实在找不到地方了,竟然跳进营地圆圈的沟壑中。 沟壑中虽然有削尖的竹刺,可是小心避让的话根本伤不到,然后就看到一群人躺在竹刺中酣睡,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被竹刺扎死了呢。 沟壑接地气,而且阳光无法直射,底上的土壤还带着冰凉的湿意,躺在上面别提有多舒服。 于是,越来越多的土著进入到沟壑中,然后避开竹刺躺下。 看到这一幕,李三怪对工头播求说道:“叫他们把坑里的竹刺拔掉,干完活,中午赏饭团。” 工头播求明白了主人的意思后,立刻向沟壑中的土著们大喊,然后沿着沟壑一边走一边喊。 干活懒散不卖力的土著们听到这个命令,瞬间来了精神,一个个都像是有了九牛二虎之力,抓着坑底的竹刺向外薅。 还好,这些竹刺埋得不深,土著们嘿呦嘿呦几声就拔出来了。 一根又一根竹刺被丢上去,然后,土著们终于摊开了手脚,用更加舒坦的姿势酣睡。 李氏宗族的人看着这一幕,心中满是怪异感。 这些土著们整天像死人一样躺着,而且还喜欢躺在坑里,这模样跟死人有什么区别呢。33yqxs?.??m 连坑都是现成的。 一天的接触之后,李氏宗族的人对土著的懒散有了深刻的认知和了解。 难怪占城国的国王为这群人伤透脑筋,远走中原不愿回来了。 不过转念一想佛教的各种教义,好像还真是这样。 断绝一切欲,把人世间的苦楚与磨难当做人生中的修行,好像真的是。 周围的小河湾里鱼虾成群,随便打一网都够三天吃的,但是土著们从来不吃,难道也是因为不杀生? 如果真是这样,占城国确实被龙象寺那群和尚毒害得不浅。 如果李氏宗族也变成这幅模样? 想到这个可能,人们顿时浑身一哆嗦。 如果真有那一天,怕是祖宗祭祀的时候都找不到人了吧。 中午的时候,李三怪又敲起小铜锣,李氏宗族的人们立刻放下手中活计,走进营地里那些遮阳的草棚,然后掀掉衣服,拿着草帽扇风。 负责做饭的人们已经将一桶桶绿豆汤提进草棚,然后放下一摞碗筷。 喝着消暑的绿豆汤,人们全都发出畅快的笑声。 美味,真是美味啊。 然后就是香喷喷的大米饭,而且还端上来一大盆鱼汤。 没错,全都是稻田里以及周围小河湾里捞上来的小鱼小虾。 择干净之后,在锅里一炖,真是人间美味了,尤其是刚干完活之后,一碗小鱼汤喝下去,那叫一个舒服。 而且李三怪大声说道:“这鱼汤可不是普通的鱼汤,而是使用叶家秘传《万金方》烹饪而成,不仅味道鲜美,还有养生的功效,经常食用,能够强筋壮骨,滋养本源,延年益寿,听说,还能壮阳!” 前面到还没什么,就当是江湖骗子卖大力丸的说辞了。 可是最后一句话,许多人猝不及防之下笑得喷饭。 李三怪严肃的说:“笑啥,一个个笑啥,说的是真的!就是能壮阳!” 立刻有人说道:“三哥,咱们就是壮成驴有啥用,没女的啊,难道找老母猪?” 李三怪一听,也是啊。 这些土著里面都是男的,女的好像并不多啊。 第294章 干不干吧 “你们有没有发现,那些土著大都是男的,女的不多,而且就算有也是又丑又老的,年轻漂亮的根本没有。” 经人这么一提,大家立刻醒悟过来。 是啊,女的太少了,几乎没有。 难道说土著只会生儿子,都生不出女娃子? 如果在中原,生一窝全是儿子是人人羡慕的事情,很多生不出儿子的人都去庙里求神拜佛生儿子。 可如果一个村、一个县乃至一个国家生的全都是儿子,这就没什么好羡慕的了,甚至令人惊恐。 因为这意味着所有男人都要打光棍,没有老婆就没有下一代,过不了多久这个国家就没人了。 “那些土著都是哪来的,难道是石头里蹦出来的?” “应该是女的都没来吧。” “对嘛,打打杀杀的事情,女人应该不会参与。” “那么,咱们要不要去周围看看,把他们那些女的都抓回来?” “那不跟强抢民女的强盗一样了么。” 听到大家的讨论,李三怪立刻想起了萧战给自己讲述的秘闻,于是说道:“土著是有女人的,而且很多,只是一般人见不到罢了。” 啥? 一说起女人,男人们瞬间来了精神,一个个活也不干了,饭也不吃了,全都围在李三怪身边。 “三哥,讲讲呗。” “小三子,你咋知道那么多呦,是不是那啥……“ “三哥,土著的女人跟咱中原的女人有啥不一样的不?” 李三怪一拍大腿,“就知道你们这群家伙想的是什么,滚滚滚,别瞎想。” 但是经不住大家央求,李三怪这才说道:“土著人也有女娃子,不过长到十二三岁就得去寺院里侍奉佛祖,然后佛祖会令他们受孕,受孕后就回到家里养胎生娃,然后再回到寺庙里侍奉。” 哦,原来不是没有,而是侍奉佛祖去了。 这没什么,很正常。 等等,佛祖让他们受孕? 这不是瞎胡扯么,佛门可是清净之地,佛祖怎么会干出这种事?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一定是撒谎污蔑造谣! 李氏宗族的人全都不信,哪怕平日里不信佛的人,对这种说法也是嗤之以鼻。 可是渐渐地,大家都沉默了。 女信徒侍奉佛祖,然后怀上佛祖的孩子,这种事情在中原匪夷所思,可是在其他地方未必。 比如占城国,这种荒诞的事情或许真有可能。 李三怪笑着说道:“道士有银道士,和尚有花和尚,佛陀还有欢禧佛,只是这些邪门歪道的东西在咱们中原不成气候,还没发展起来就被名门正派打杀了,但是在这些荒蛮之地不一样,邪门歪道不但站稳了脚跟,还发展壮大,甚至掌控了整个国家。” 听到李三怪这话,众人瞬间醒悟,原来是这么回事。 以前在中原的时候也听到过有些地方时常走丢妇女,往往去寺庙上香的途中消失不见。 一次两次到还没什么,时间长了,傻子也起疑心了,再过不久就传来某个寺庙被查封,里面的假和尚被斩首示众的消息。 这种事情说来也简单,有的是庙里的和尚不守清规,有的则是江洋大盗杀了和尚,鸠占鹊巢,伪装藏匿,然后借着寺庙作奸犯科。 可无论哪种,都逃不过官府的稽查,或者江湖正道人士的追杀。 而占城国不一样。 这里的官府太弱了,连周围的野人都打不过,又没有什么名门正派的力量,一群银和尚在这里竟然发展成了气候。 占城王都得向这些和尚俯首,占城国的老百姓也都对和尚们敬仰膜拜,甘愿奉献一切。 李三怪摇头叹息道:“你们说说,占城国是多么好的风水宝地的啊,稍微勤快点,都能一世无忧啊,可是你再看看,这些和尚把占城国搞成了什么模样?这叫什么世道啊?” 李氏宗族的人听到这话,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中原虽然也经常民不聊生,可至少老百姓们可以逃荒,一个地方活不下去可以逃到另一个地方,如果全天下都没有活命的地方,那就揭竿而起。 但是占城国就这么大一点,跑都没地方跑。 最重要的,和尚们对占城国人的荼毒不仅仅是身体上,还包括精神上。 占城国的人已经麻木了,根本不想着逃跑,也不想着反抗,而是将一切苦难都当做佛祖对自己的磨砺,今世苦都是为了换取来世幸福。 “你们睁大眼睛好好看看,拍拍胸口好好想想,占城国是不是这种模样?那群和尚真的是什么好人吗?信他们能给占城国的人带来所谓的幸福吗?” 李氏宗族的人全都摇头。 “你们信佛,我李三怪并不反对,但是你们不能见着一个佛就信吧,佛也分好坏的,是不是?” 这回,李氏族人中的信徒们全都点头了。 他们是信徒不假,可正因为他们是信徒,所以知道龙象寺的和尚是打着佛祖旗号干坏事的佛门败类后,他们更加愤怒。 “小三子,你不用说了,这群和尚俺见着一个打死一个。” “对!俺虽然不会功夫,可也不能任由这些银和尚败坏佛祖的名声,就是死俺也得啃他一块肉。” 李三怪满意的点了点头,“好了好了,大家都不用说了!一笔写不出两个李字,咱们都是老李家的人,肯定是劲往一处使,心往一处想。以前有什么就不讲了,可是以后再有人拎不清,我李三怪第一个饶不了他!” 说出这番话的时候,青牛居士与白鹤居士一左一右立在李三怪身后,就像是哼哈二将。 一想到青牛居士的威势,李氏宗族的人全都低头弯腰,甚至都不敢直视李三怪的眼睛。 李三怪体验了一把狐假虎威的乐趣,笑得格外开心。 “好了,你们现在都明白了吧,叶家开发占城国不是过来欺男霸女的,而是应占城国国王陛下所请,来拯救占城国子民的,救民于水火,这可是大功德,大造化。” 可是有人忍不住问道:“叶家仁义,可是为什么要叫咱们来做啊?有什么好处么?” 李三怪看了一眼说话之人,嚯,辈分不高,是自己同辈。 好,就你了! 弯腰脱下鞋子,李三怪几步冲上去,一鞋底子抽在那人身上。 “混账玩意,叶家叫咱们来占城国,那是看得起咱们,是老李家祖坟上冒青烟了,否则哪轮得到你这种夯货!” 又抽了几鞋子底,李三怪骂骂咧咧说道:“这种挽社稷倒悬,中兴家国天下的大功,别人抢都抢不着,咱们老李家赶上了,你个瘪犊子还打退堂鼓了是不是?” 一脚将那人踹翻,李三怪就踩在其背上穿鞋子,然后抬头向身边的族人们说道:“替天行道,还有大富大贵等着,就问你们一句话,干不干吧!” “干!” “干!” “干!” “我干!” 第295章 懒到家了 叶依若看着呼声震天的李氏族人,微微侧身靠在萧战的肩膀上。 “夫君,那些和尚真的很坏吗?” 萧战点了点头,“是啊,要不然你以为占城国国王为什么会跑到咱家船上来中原?穷国的国王再穷那也是国王,也比富国的百姓强,你说是不是?” 叶依若点了点头,“既然这样,夫君你为什么不早说呢?你瞒着外人就算了,竟然连我也瞒着。” 萧战哈哈一笑,“如果咱们向外说,去占城国讨伐邪魔外道,帮占城国国王匡扶江山,你猜来的会是些什么人?” 叶依若想了一想,然后想了又想,最终还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个问题,她想不出答案。 萧战说道:“肯定是那些底蕴雄厚的门阀世家,或者野心勃勃的投机者。他们或许能帮着赶走邪魔外道,但是他们今后对占城国百姓们的盘剥压榨会更加凶狠。如果这些人在占城国站稳了脚跟,咱们叶家铁定会被踢出局。”彡彡訁凊 说到这里,叶依若立刻醒悟过来。 “所以,夫君打着占城国种地的名义,招募一些贫民百姓过来,借助他们的力量拯救占城国吗?” 萧战摇了摇头,竖起两根手指,“第一呢,那些人不是贫民百姓,而是手上有点小钱,迫切抬升自己地位的地主和商人。第二呢,也不是靠他们去击败占城国的和尚,只是借他们的手,给占城国的土著们树一个榜样,将土著们从宗教的禁锢中解脱出来。” 说到这里,萧战叹了口气,如果龙象寺只是寻常的强盗恶贼,自己一夜间就能将其灭门。 但龙象寺在占城国盘踞数百年,已经成了气候,上可钳制王权,下可禁锢民心,贸然除掉他们只会适得其反。 这些宗教就像是毒疮,不仅腐蚀了皮肉,还浸入骨髓,如果从疮疤这里慢慢引流排毒,还有根治的希望,可如果草率的把疮疤剜了,毒疮就彻底封在体内了。 叶依若想了想,“夫君,你真的就只是为了除魔卫道吗?” “当然不是!”萧战摸了摸叶依若的头顶,“这不是要给娘子打下一片江山嘛!占城王确实是把占城国交给咱们打理了,他只保留王室这个象征,实际上的治理全都由咱叶家掌控,这就是不王而王,不国而国。” 叶依若的心思立刻飞到萧战描述的场景中,随后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夫君,咱们叶家在中原的发展是不是已经到顶了,有点封无可封的意味,再发展的话就会招来皇帝的猜忌?” 萧战哼了一声,“猜忌又怎么样,还怕他不成!皇帝老儿敢对咱叶家歪歪嘴,为夫把他的脖子拧歪了!” 听到萧战霸气的话,叶依若顿时乐了,“夫君,这话可不能乱说,叫人知道了去官府告状,咱们都大祸临头。” 萧战没有解释,只是越发扬起的嘴角表明了对京城的不屑。 而就在两人窃窃私语的时候,李氏宗族忙碌起来。 营地内的茅草屋已经搭建的差不多了,打谷场也平整完毕,地面都被夯得硬如岩石。 粮仓也搭建起来,不仅硬化了地面,还在四周用岩石加固一圈,防止蛇虫鼠蚁的进入。 当然,这些建筑都是竹子为框架,辅以稻草和泥土制作的。 如果是用一段时间到还没什么,可是长久下来,肯定是不顶事的。 于是,李三怪跟族人们商量了一下,准备烧砖建房。 烧砖取土的位置也选好了,正是小河湾周围,这里挖坑取土之后将会成为一个小湖泊,再垒上大坝,技能蓄水又能养鱼,以后生活取水也方便许多。 说干就干。 李氏宗族的人们拿上铁锨、箩筐等工具,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工头播求也对着沟壑中的土著们催促起来,叫他们跟上去。 土著们都睡了一整天了,现在正该出来活动活动,找点野果吃,顺便喝点水什么的。 再说,这不马上到晚饭时间了么,饭团的滋味真是好啊,于是土著们也都跟了上去。 挖土这事不难,土著们也能做,而且土著们对铁锨十分好奇,都争着抢着拿铁锨。 拿到铁锨的人卖力干活,一群人在旁边盯着,只要敢偷懒,立刻就把铁锨抢走。 拿到铁锨的人都玩命的体验,直到筋疲力竭才恋恋不舍的交给别人。 与此同时,李氏宗族的人开始挖窑,聚集柴火,平整地面,准备工具。 有了窑,既能烧砖还能烧瓶瓶罐罐之类的东西,比如米缸、水盆。 李氏宗族有几个人干过窑上的活,现在全都成了大师傅,指挥着众人干这干那。 几天之后,窑洞挖好了,柴火也准备齐了,二十几万块砖坯也晾晒完毕。 于是,第一炉砖头开始烧制。 这一烧就是几天几夜。 而这几天时间里,李氏宗族的人又在挖窑洞,攒柴火,制作砖坯。 土著们也喜欢上了中原人的工具,比如铁锨,再比如制作砖坯的模具。 这一切都透着新奇,而且有工具玩还有饭团吃,香甜的饭团,里面还夹了几根咸菜,那滋味,吃得土著们泪流满面。 李氏宗族也喜欢上了这些土著。 虽然懒了点,整天都没个精气神,可那是被宗教荼毒的结果。 土著们每天都是一觉睡到下午,不了多少活,可他们干活的时候十分认真。 比如挖土,每个人都能挖到筋疲力竭挖不动为止,这份劲头,李氏宗族的人都比不上。 再比如制作砖坯,土著们能拿着磨具从下午干到晚上,枯燥无味的工作干得津津有味,丝毫不觉得疲倦。 最重要的,土著吃得少。 一天一个饭团就足够了,折算米饭,顶多也就二三两。 而大米在占城国满地都是,出去转一圈就能收割一马车。 这么一琢磨,土著根本就是优秀得不能再优秀的劳动力。 占城国这些邪门歪道也并非没有可取之处啊,至少麻痹老百姓还是很有一手的。 想叫马儿跑又不想叫马儿吃草,占城国的邪门歪道差不多做到了。 这时候,族人告诉李三怪,“三哥,咱们的米快吃完了。” 李三怪立刻说:“调派一点土人去舂米。” 结果,下面的人说:“三哥,甭指望了,那些土著一摸到米舂子就打瞌睡,一下午了,一粒米都没舂出来,所以咱的米没了。” 看了看砖窑上干得热火朝天的土著,又看了看舂米那边站着都能睡着的土著,李三怪沉默许久。 这群家伙究竟是真懒还是假懒? 第296章 创个新教 李三怪找到萧战面前,“叶家姑爷,小的有一事不明。要说这些土著懒散吧,他们干活能干到筋疲力尽,不眠不休,可是要说他们勤快吧,往那一站就打瞌睡。这究竟怎么回事?” 萧战立刻明白了李三怪的困惑,于是说道:“在你们看来,挖土是劳作,打砖坯是劳作,可是在土著们眼里,这些都是玩。就像小孩玩泥巴一样,都是快乐的事情。” 李三怪愣了一下。 挖土和打砖坯,这能是小孩玩泥巴吗? 萧战说道:“没干过的事情,第一次尝试时总是好奇而新鲜的,第二次第三次就变得乏味甚至枯燥了。明白吗?” 李三怪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这些土著肯定知道怎么舂米,只是他们觉得枯燥,所以不愿去做。相反,这些土著没使用过铁锨、模具之类的东西,所以觉得很新鲜,玩起来不知疲倦。” 萧战点了点头。 “这种快乐肯定是不长久的,土著们对工具失去了新鲜感,就会重新变回以前的样子。” 李三怪顿时陷入思考。 倒不是李三怪领悟不透,相反,能白手起家挣到富甲一方,李三怪无论见识还是眼光都远超常人。 抉择许久,李三怪还是没能下决定,而是抬头望向萧战。 “叶家姑爷,小人这里有两个办法,一是愚弄土著,让他们把劳作当成佛祖对他们的考验和磨砺,告诉他们一辈子劳作,就能进入西天极乐世界。” 这个办法没什么新意,龙象寺就是这么干的,把占城国的老百姓都忽悠瘸了,忽悠傻了,好好地一个人,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萧战又问道:“另一个呢?” 李三怪回答道:“让他们辛勤劳动,明确告诉他们死后不一定能进入西天极乐世界,但是,可以在活着的时候进入中原。” 萧战“哦”了一声,惊讶的看着李三怪。 “怎么,你想委托叶家船行把占城国的土著运送到中原?” 李三怪点了点头,“叶家姑爷,小人已经看出来了,占城国的土著并非真的懒惰,而是他们的生活没有任何希望和寄托,辛勤劳作也没有什么意义,反而会让人觉得贪婪无度,成为异类。所以他们都不再劳作,恶性循环之下就成了今天的模样。” 萧战点了点头,“确实如此,不过你有把握他们会被中原的世界吸引,进而辛勤劳作吗?” 李三怪点头,“叶家姑爷,那些土著从没见过西天极乐世界,却虔诚的信仰佛祖。我们中原的花花世界是看得见摸得着的,他们为什么不信呢?” 萧战没有说话,而是思索这个问题。 这时候,李三怪又说道:“能战胜宗教的,只有宗教,小人觉得咱们可以创造一门宗教。” 萧战笑了,笑得很神秘。 只见其点了点头,“这种事不用和我说,去找青牛居士他们吧。” 李三怪心领神会,立刻磕头拜谢,随即离开了。 没多久,李三怪来到粮仓边上。 青牛居士与白鹤居士每天就守在粮仓边上,说是为了大家的口粮安全,对此,李三怪是深信不疑。 粮食不仅仅关乎到李氏宗族的安全,也关系到李氏宗族长远的利益,确实是重中之重,有青牛居士他俩守在这里,就万无一失了。 不过,李三怪这次有更重要的事情。 “小人李三怪,见过青牛居士,见过白鹤居士。” 正坐在长凳子上打盹的两位居士连忙起身,朝着李三怪拱手说道:“东家,有什么使唤招呼我俩一声便是,不用这般客气。” 说这话的时候,青牛居士十分的客气,毕竟之前在中原的时候,他只是一只成精的大青牛,盘踞在叶家的粮仓中修行,后来被巡查粮仓的白狐狸发现,这才成了叶家的仆从。 现在被调派到这里坐镇,今后的香火供奉什么都得依靠李氏宗族,面对李三怪,他们不得不客气。 感受到青牛居士的热情,李三怪顿时拘禁起来。 “咳咳,两位居士啊,小人有一个想法,您先听听,看看能否施行?” 青牛居士与白鹤居士坐回凳子上,示意李三怪说。 “是这样的,小人觉得吧,土人们被那群和尚毒害得不浅,想要把他们解救出来,光靠说教是没用的,最简单省事的就是让他们信仰一门新的宗教。” 听到这话,青牛居士与白鹤居士大眼瞪小眼。 “东家,你想让他们信啥就信啥呗?” 李三怪连忙摆手,“二位居士,咱就是给土人讲阴阳五行,三清道尊,他们也不明白,也不认识是不是?既然这样,咱们创造一门新宗教得了。” 嗯? 咦? 青牛居士与白鹤居士也不是傻子,听到这话顿时明白了李三怪的来意。 “东家,你是说,让我俩?” 李三怪重重点头,“二位居士天生异相,又能大能力,那些土人又亲眼见识过二位的能力,心中肯定敬仰信服,既然如此,咱们顺其自然创造一门宗教便是。” 这话说到青牛居士与白鹤居士心坎里了。 他俩来李氏宗族坐镇,庇护李氏的族人们,为的不就是今后香火祭祀么。 要说宗教,他们门清啊,以前在中原盘踞粮仓里修行的时候,就是这么做的。 偶尔在老百姓面前露露脸,让人们知道周围有一个身长丈五,肩高丈二,两只牛角像大水缸的青牛。 之后再当着老百姓的面,从河里驼出来几个溺水的孩子,在山林中救护几个被野狼追赶的樵夫猎户,再衔着草药去几个德高望重的老人家门前转悠一圈。 之后就等着一传十,十传百,那些受过恩的人肯定会提议建一个小庙,给大青牛捏个塑像,然后祭拜。m.33yqxs?.??m 其他人就算不信所谓的“青牛仙”也会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去烧个香磕个头。 这么一来,香火祭祀就有了,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会越来越旺。 白鹤居士看了一眼青牛居士,随即轻轻点头。 以前在中原的时候,想干什么都得藏着掖着,不敢太招摇,免得引来除魔卫道的正派人士,或者招来官府的围剿。 可是在占城国,就没有这层担忧了。 龙象寺一群野和尚都能堂而皇之的建立佛寺,传播教义,压榨老百姓了。 自己搞一个小庙有什么不可以。 青牛居士向李三怪说道:“东家,你看咱们的庙叫什么名字?我俩的字号又该怎么取?” 第297章 中原世界 开窑了。 烧制了七八天之后,李氏宗族烧的第一批砖头出炉了,刨除烧坏的砖头,好的砖头依然有十几万块。 原本这些砖头是要拿来盖房子的,可是李三怪大手一挥,盖庙。 几天功夫,一个青牛庙就出现在李氏宗族营地周围,连带的还有一个白鹤观。 两座建筑一左一右,守在李氏宗族营地入口两侧,奇怪的是,青牛庙与白鹤观里都空荡荡的,该放着雕像的地方只有一个莲花座,莲花座上空无一物。 然而青牛居士与白鹤居士坐上去之后,整个庙都不一样了,就像画龙点睛一样,所有的砖石草木都充满了灵动的神韵,令人忍不住想要下跪、膜拜。 尤其是青牛居士与白鹤居士的神像。 两人原本只是正常体型,青牛居士稍显魁梧,白鹤居士略微瘦削,可是当二人坐上莲花台以后,体型快速膨胀,头顶几乎触到了小庙的房梁,二人不得不坐下来 李氏宗族的人还好一点,与青牛居士、白鹤居士接触的比较多,只是拱手拜一拜,插一炷香。 土著们就不一样了。 毕竟亲眼见到了青牛居士大发神威的画面,手下少说也有上千条人命,妥妥的魔头、杀神。 此时进了青牛居士、白鹤居士的庙里,原本就心生敬畏,再一看二人的坐像,立刻腿一软跪了下去。 失禁者不计其数,有些胆小鬼甚至怪叫着吓昏过去。 土著们是诚惶诚恐的磕头膜拜。 毕竟怠慢了佛祖也没什么,佛祖不会降下罪罚,可是眼前这尊神会杀人的,一不小心就会粉身碎骨了。 死后进入西天极乐世界是好,可是能活着的话,谁愿意老早的去西天呢,蝼蚁尚且贪生,更何况人。 再说了,土著们心中对西天的说法也是疑虑的,毕竟那些和尚们一个比一个活得长,一个比一个活得久,也没见他们谁急着慌着去见佛祖。 怀着种种心情,土著们一个挨一个的跪拜了一遍。 青牛居士与白鹤居士也不是干坐着,他们也在一个个打量土著。 一个身形高大的土著刚给青牛居士磕完头,不知怎么着,想抬头看一眼,这一看不当紧,土著发现神像也在看着自己。33yqxs?.??m 是的,看着自己。 这土著也见过佛像,石头雕的佛像眼睛是空洞的,就算那些彩塑的佛像,眼神也是呆滞的。 但是眼前这个神像不同,它的眼睛充满了灵动的光芒,甚至,还会眨眼。 察觉土著抬头,青牛居士眨了眨眼睛,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可是,这一抹笑意深深地烙印在了土著脑海中,令其辗转反侧。 夜里,饿了一天,又累了一天的土著们全都进入了省电模式,躺成一片呼呼入睡。 可是,那个大个子土著久久无眠,一闭眼就看到青牛居士的神像,就看到神像对着自己笑。 大个子胡思乱想中困意上涌,可是很快又惊叫一声坐了起来。 噩梦! 他刚才做了噩梦。 梦中,他又见到了小时候的经历。 一群小沙弥冲进自己部族,抓着头发将一个女人拖走。 那个女人又哭又叫,手指头扣着地上的石头不愿走,最终在地上留下一道道带血的指印。 大个子当时还小,不知道为什么,后来长大了才明白,那女人是自己的母亲。 母亲从佛寺回来,给自己生下了一个弟弟,在部族中抚养弟弟的时候,母亲又怀上了一个孩子。 和尚们说母亲犯了银戒,亵渎了佛祖,要把她烧死。 后来,部族里点了一堆火,母亲在火堆里叫喊,然后又有一个男人冲进了火堆。 再后来下了一场雨,火被浇灭了,只留下两个紧紧抱在一起的焦尸,后来也被小沙弥们用石头砸碎,重新烧成灰了。 大个子土著抹了抹眼角,冰凉又湿润。 是泪水。 沉默了一会儿,大个子土著翻身站起,随即一步步的走向李氏宗族营地。 入口处没有人把守,唯有一左一右的两座小庙,大个子土著抬腿走进青牛居士所在的小庙,刚进门就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你来了!” 大个子土著浑身一哆嗦,没想到这个神像不但会眨眼,还会说话。 大个子嘴唇颤抖着,努力的想要说话,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青牛居士俯下身子,缓缓说道:“年轻人,你心中有恐惧,究竟是什么,让你如此不安?说出来吧,我将会庇护你。” 大个子听到这话瞬间痛哭流涕。 “神啊,这世上真的有极乐世界吗?” 青牛居士没有回答,而是问道:“你这么渴望前往极乐世界,是因为生命令你厌倦了吗?” 大个子摇头,猛烈的摇头。 显然,他不是活腻了,更不是急切的想要死去。 青牛居士淡淡说道:“那么,我明白了!你不是想死,而是想换一种活法。” 大个子点头,“神啊,在这块土地上我看不到任何希望,每天都浑浑噩噩的,或许只有做噩梦的时候我才能真切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说着,大个子额头触地,“神啊,请给我指一条道路吧。” 青牛居士说道:“我从中原世界来,见识过中原世界的繁华和富饶,你要是想去西方极乐世界,我帮不到你什么,但是你想去中原花花世界的话,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大个子听到这话喜出望外。 “神啊,请问我该怎么办?” 青牛居士回答道:“你在这里认真工作,体验各种生活,表现优异的话,一年之后你将会获得一张前往中原的船票。” 听到青牛神的话,大个子一扫之前颓废的面貌,瞬间充满了干劲。 第二天,太阳刚升起大个子土著就从沟壑里跳出来,开始忙碌的挖土、挑土,制作砖坯。 其他土著看到这一幕,纷纷咒骂大个子贪图口腹之欲,为了一个饭团忙碌奔波。 不过也有一些土著对大个子持支持态度。 因为他们也都得到了青牛神或者白鹤神的“神谕”,一心想着努力工作,得到前往中原的船票。 第298章 神的武器 早上天一亮,萧战又带着叶依若外出抓鹦鹉。 “夫君,这都抓了半个月了,别说鹦鹉,长得好看一点的鸟都没见着一个,这里是不是没有鹦鹉啊?” 萧战笑了笑,“娘子放心,就算咱们不去抓,那大鹦鹉也会自己送上门的。” “切,就会骗人。鹦鹉见到人不跑就不错了,还送上门来。” 听到这话,萧战指了指叶依若肩膀上的鹦鹉,“你看,它不就粘着你不飞嘛。” 叶依若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肩膀,小鹦鹉两只正在微微晃动身子,偶尔还扑棱一下翅膀,避免被走路时的起伏颠到地上。 “夫君,这只鹦鹉是喂熟了,通人性了。你看看,它都舍不得抓坏我的衣服。” 说着,叶依若从兜里摸出一颗瓜子,磕开之后将瓜子仁凑到小鹦鹉嘴边。 “乖,吃吧,这是奖励你的。” 小鹦鹉偷偷看了一眼萧战,发现萧战没有意见,这才一昂脖子把瓜子叼住。 一边说着一边赶路,很快,二人就来到营地十几里外一个山岗上。 居高望远,山下是连片的稻田,金黄色的稻穗与野草一起在风中起伏,仿佛万顷金色的波涛。 再远处就是李氏宗族的营地,之前还不起眼的营地现在已经初具规模。 一连排的草棚子就是李氏宗族的居住区,宽敞的空地是打谷场,最高大的建筑是粮仓,其次是青牛居士与白鹤居士的小庙。 营地外面那一排冒着黑烟的是轮窑,周围密密麻麻的身影全是劳作的土著们。 这时候,叶依若踮着脚尖,又用手搭起凉棚。 “夫君,你看那边?” 萧战一愣,“怎么,有鸟?” “不,是有人,你快看!” 萧战看过去,果然见着了一溜人影。 这群人弓着腰隐藏在草丛中缓缓行进,看他们的目的地正是李氏宗族的营地。 “夫君,该不会是土著们又来捣乱吧?” 萧战摇了摇头,“土著们不成气候,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的底细。没有和尚在后面撑腰,他们才根本不足为虑。” 又瞅了一眼,萧战立刻明白,这些土著是过来依附李氏宗族的。 土著们对中原人的营地充满了好奇,一栋栋高大美观的建筑,无数制作精良的工具,再加上轮窑这种见所未见的奇特事物,中原人在土著眼中几乎就是神明了。 尤其是青牛居士大发神威,一拳一个小和尚的事情传扬开来之后,土著们对青牛居士崇拜有加。 是以,每次土著们出去挖土,回来的时候总会多上一些人。 出去一百个,回来一百零五个,甚至回来一百二十个。 反正土著们都长的差不多,一个个黑瘦矮小,李氏宗族的人也分辨不出有什么区别。 于是,叶依若看到了奇特的一幕。 等到一群土著抬着箩筐回到轮窑时,草丛中的土著们连忙冲上去,帮着抬箩头,扛木杆,甚至还有人抱着几块土坷垃跟在队伍后面。 李氏宗族的人压根不甄别,挥挥手就让他们进去了。m.33yqxs?.??m 于是,依附在李氏宗族的土著人口又增加了。 叶依若不禁问道:“李氏宗族的人就这么大意吗?外面混进来那么多人,竟然一无所知。” 萧战不禁哈哈笑着回答道:“你怎么知道人家不知道呢?说不定人家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娘子你想想,要是咱家猪圈漏了个洞,隔三差五跑进来几只猪,你是会把猪圈的漏洞堵上,还是装作不知道,等着明天再跑进来几只猪?” 叶依若哑口无言了。 扪心自问,肯定是装作不知道,巴望着明天再跑进来几只猪了。 虽然土著不是猪,但是李氏宗族的眼中都象征着财富,巴不得越多越好。 两人又在外面逛了一圈,开始向更远处走去。 不知走了多远,路过一个丛林时,萧战将手指竖在嘴唇前“嘘”了一声,两人连忙矮下身子隐蔽。 叶依若正不明所以的时候,萧战伸手拨开前面的枝叶,指了指对面。 那里正是一个土著人的居住点,几十个土著正百无聊赖的躺在地上,挂在树上,只有几个小娃娃在咯咯笑着追蝴蝶,摘野果。 这时候,一个土著回到居住点,正在睡觉的土著们立刻围了过来。 萧战侧耳听了听,随即向叶依若翻译道:“那些土著问,你怎么回来了,跟你一起出去的人呢。” 这时候,刚回来的土著手舞足蹈,兴奋的比划着。 萧战继续翻译道:“我们遇到了神明,现在正给神明干活,神明许诺我们,好好干活可以进入中原花花世界。” 随即,刚回来的土著向身边的人说起中原人的种种了不起,更是说了青牛神的厉害之处,把一群土著吓得直缩脖子。 这时候,刚回来的土著伸手从怀里掏出来一样事物。 看到这个事物,叶依若噗嗤乐了。 “夫君你看,他们竟然把营地里的砖头偷出来了,还跟宝贝似的揣在怀里。” 萧战也笑了,“可不是么,那土著在跟他的族人们说,中原人有特殊能力,能将泥巴做成各种用具,还能做成武器。” 武器? 叶依若想不明白,李氏宗族顶多也就是烧点砖瓦,制作一些水缸水盆,还不能做武器吧,至少铁匠铺还没开呢。 土著们自然也是不信的,一群人摇着头质疑。 这时候,刚回去的土著把砖头拍在一个质疑者头上。 那个质疑者立刻缩着脖子,再也不敢说话了。 刚回去的土著继续拍,一砖头一个,所有的质疑者都乖乖闭上了嘴巴。 看到这一幕,叶依若连忙捂着嘴蹲下,即便如此,咯咯的笑声还是从指缝中漏出。 “夫君,原来土著说的武器,是这个……哈哈,笑死我了……” 萧战也觉得滑稽。 可是转念一想,板砖不就是武器么,而且是物美价廉,随处可得的武器。 另一边,土著们全都用崇拜的目光看着那块高高举起的板砖。 从外面回来的土著得意的举着板砖,问道:“现在谁赞成,谁反对?” 周围的土著全都摇头。 “那好,都跟我走,一起去皈依青牛神!” 第299章 往脸上呼 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萧战和叶依若回到营地。 看到李三怪,萧战招了招手,“来来来,问你个事。” 李三怪弓着腰,一溜小跑赶过来,“叶家姑爷,您问,小的支棱着耳朵听呐。”彡彡訁凊 萧战指了指轮窑方向,“咱们这一次能出来多少块砖头,砖头都摞在哪,有人看着没?” 李三怪一听这话,顿时明白出事了,否则萧战不会专门过问。 “叶家姑爷,轮窑那出什么状况了么?” 叶依若连忙把今天的所见所闻讲出来。 听到是这事,李三怪顿时松了口气,“叶掌柜的,你说的是这啊,这个事小人是知道的,而且还是小人刻意而为。” 随即,李三怪细细讲述起来。 “这不是许诺土著们好好干活可以送他们去中原的船票嘛,可是怎么好好干活,这总得有个计量是不是。” 萧战点头,这倒是,总得给土著们一点看得见摸得着的好处,否则的话不就跟那些空头许诺的和尚一样了么。 “小人也尝试了几个办法,比如给他们发大米,但是土著们对大米不感兴趣,他们只要能有一口吃的就行了,至于明天是饱是饿,他们完全不在乎。” 萧战点头,土著们的确是这个德行。 今朝有酒今朝醉,才不管明天太阳出不出来。 勤快的还去叶家干点活换个饭团,懒到骨子里的直接就找野果吃,甚至吃土,不饿个两三天不去干活。 李三怪接着说道:“后面我们又琢磨给他们发铜钱,攒够一定的钱给他们换一张船票。” 叶依若对这个方法很满意,“这不就是记工发钱了么,很公平合理。对了,你们一天给他们发多少钱?” 李三怪难为情的搓了搓手,“我们打算的是一天一文钱。” 叶依若顿时用鄙视的目光看着李三怪,这家伙也太黑了,土著们干一天活才给一文钱。 要知道,在宁江码头,一个苦力扛一个一百多斤重的麻袋,一来一回走一百步以上就算一个铜钱了。 李三怪一拍大腿,“嗐,不是小的抠门,实在是咱们没那么多钱啊,来的时候带的都是些银子,银票,谁想着带一大堆铜钱了。” 这倒是。 不过叶依若说道:“夫君,咱们得在占城国开个钱庄了,专门汇兑钱款,下次来的船得让他们多带点铜钱。” 李三怪连连称好,“叶掌柜的仁义啊,有了这钱庄,我们李氏宗族的人往家里寄钱也方便了。” 又夸了几句,李三怪这才说道:“其实啊,土著们对铜钱也不是很看重,虽然稀奇,但也只是稀罕一下,最多就是拿个绳子绑在身上当装饰。” 在土著们眼里,铜钱跟大米一样,都是够用就行,根本不会想着多存点大米,或者多存点钱。 最后,无计可施的李三怪想了一个怪招。 他发现土著们对轮窑的青砖很好奇,尤其是土著们发现青牛神的庙就是用青砖修筑的,这些板砖在他们眼中就多了一份神圣的味道。 之后,李三怪和青牛居士、白鹤居士一合计,就商量出一个办法。 干活积极,表现好的土著,可以领到一块碎砖,十个碎砖可以兑换一个完好的青砖,攒够一百块完好的青砖就能换到一张通往中原的船票。 听了这个法子,叶依若连忙抬起手,“等等,我算算。” 想要一张通往中原的船票,就得一千块碎砖,也就是说,一个土著即便每天都表现良好,也得差不多三年才能攒够一张船票。 李三怪不好意思的搓着手,“叶掌柜,你看,去中原的船票怎么说也得十两银子是不是?土著三年的工钱十两银子,也不算少了吧?” 叶依若对此不做评价,只是问道:“那些碎砖头哪来的,你该不会专门弄一些碎钻头给他们计数吧?” “哪能呢!”李三怪撞天屈:“轮窑里面烧砖头也不是每次都成功,就算成功,里面也有残次品,这些残次品有的勉强还能用,有的一点用都没有,但是那些土著不嫌弃。” 土著怎么会嫌弃呢,毕竟他们平常用的武器就是竹竿、木棍。 板砖质地坚硬,大小也合乎手掌,用起来方便,可以近战可以投掷,简直是神器。 于是,为了这一块次品板砖,土著们都是玩了命的干活。 有些土著自己不干活,还说别人贪图食物,六根不净之类的。 可是当那些干活勤快的土著们拿到板砖,并且是一块又一块板砖的时候,逼逼叨叨的土著们都明智的闭上了嘴巴。 再叽叽歪歪,板砖就往脸上呼了。 板砖的出现,使得土著们分成了两派。 一派是固执守旧,依然坚信苦修换取来世福报的,认为饥饿、疾病等折磨都是佛祖对自己的考验,一个个都半死不活的撑着,活的不精彩死得也不利索。 另一派是改投青牛神、白鹤神门下,每日辛勤劳动换取板砖,渴望攒够板砖换取去中原世界的船票。 两派人互相瞧不起,虽然没有爆发什么冲突,但两者之间注定是无法调和的。 尤其是后者有了板砖之后,时不时地出现板砖丢失、被盗。 一块两块的时候,土著们还能将其揣在怀里,别在腰间,可是板砖越来越多,存放不下,只能找一个地方。 守旧一派的土著便会借此机会偷走板砖,将其丢弃或者掩埋。 怨气积累到极致,终于化为怒火爆发出来。 起初是两个土著之间的口角,然后变成推搡,之后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就变成了群架。 如果是以往,就算打得再怎么激烈,也不过是拳打脚踢,顶多吐几口血,掉几颗牙。 可是,一部分土著手中有板砖。 虽然是残次品大青砖,但是拍在脑袋上的威力丝毫不减。 顽固守旧的土著们都被拍懵了,甚至直接拍死了,剩下的那些也都夹着尾巴逃窜,跑得慢一点的也都被板砖投掷砸在后脑勺上一命呜呼。 这一战令土著们深刻认识到板砖的力量,对青牛神、白鹤神的信仰也越发坚定,对中原的花花世界也更加向往。 于是,第二天一早,去挖土挑筐做砖坯的土著更多了,而且工作态度更加认真,与之前不可同日而语。 察觉到这一变化,李三怪高兴地大笑三声。 “今天给他们加餐!嗯,每人两个饭团!” 第300章 驱虎吞狼 李氏宗族的庄园就像是一个大工地,每天天还没亮人们就开始了辛勤的劳作。 这其中有李氏族人,也有土著,后者甚至更加勤奋。 毕竟李氏族人干活只是为了果腹,如果可以的话再挣点小钱寄回家里。 可是土著们不同,他们干活是为了梦想,是为了解脱,是为了脱离苦海进入中原的花花世界。 而无论出于何种目的,其结果就是,李氏宗族的庄园初具规模,营地中出现了一连排的砖瓦房。 这些砖瓦房是集体的大工棚,里面是一连排的大通铺,一间房子能住上百人,十间砖瓦房李氏宗族的人就安置得差不多了。 至于之前的草棚子,李三怪做主,全都赏赐给了土著中比较积极上进的人。 虽然住的简陋,但至少比土著们之前那种幕天席地的日子强多了。 最重要的,草棚子在营地内,是青牛神、白鹤神庇护的地方,跟野外不可同日而语。 这种奖励刺激了更多的土著,于是,第二天去搬砖的土著更多了,依附在李氏宗族庄园的土著也更多了。 不止李氏宗族的庄园如火如荼的建设着,其他四家也都紧锣密鼓的发展着。 而且,每一家都选择了以宗教为支撑点,引得土著们依附,并且投入到庄园的建设中。 另一边,后知后觉的龙象寺终于收到全军覆没的消息。 之前派出去的金刚们一个也没回来,龙象寺并未多想。 毕竟金刚一向是占城国中无敌的力量,没有任何人敢挑衅金刚,更没有任何挑衅者能够在金刚的铁拳下幸存。 龙象寺以为,派出去那么多金刚级别的弟子,几乎胜券在握,等着他们将敌人押送回来就是。 然而,半个月过去了,金刚们没回来,反而是一群土著跑过来了。 这些土著们全都鼻青脸肿,一看就是挨了毒打的。 龙象寺问过这些土著之后才知道,自己派出去的队伍根本不堪一击,当场就被全歼了,随行的土著们一个都没跑掉,全都成了俘虏。 而且,中原人向土著们传教,蛊惑土著们背叛佛祖,很多人都经不起诱惑,利欲熏心,追逐肉体上的欲望。 这一部分虔诚膜拜佛祖的则成了异类,被那些叛教者殴打,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跑来龙象寺告状伸冤。 得知这个消息,龙象寺出奇的沉默了,至少没有像上次那样,一听到消息就像炮仗一样直接炸了。 几个小沙弥将告状的土著领下去安顿,随即,龙象寺住持等人凑在一起商议。 一同参与商议的还有之前那个头顶被萧战按出一枚手印的和尚。 龙象寺住持深吸一口气,引得佛殿中的烛火摇曳晃动,当他吐息时,烛火经不起风的蹂躏,纷纷熄灭,负责看管灯烛的小沙弥们立刻忙碌起来。 住持挥手斥退小沙弥,随即说道:“这次的敌人不简单,几十个金刚级的弟子,在敌人面前一个照面都撑不住,被当场打死也就算了,甚至还有被生擒的,简直是奇耻大辱!” 其他和尚们缄默不言。 很明显,两者不是一个级别的。 在敌人面前,金刚级别的修为别说战斗,连自杀的能力都没有。 住持又说道:“那个手印你们也都看过了,说说吧,有什么发现。” 听到这话,一群人立刻想起半个月前回来报信的和尚。 头顶上被按出一个手印,头部的骨头整个的被按下去一寸深,按道理说,这种伤势完全足以立毙当场了,可是那个和尚到现在还活得好好的,不影响吃不影响喝,修为甚至还精进了许多,已经进入了金刚的境界。 于是,佛殿中的和尚们挠头不已。 这个掌印究竟是什么?杀人吧,不像,可要不是杀人,究竟是图什么呢? “难道是专门给咱一个下马威?” 这只是随口说说,可是此话一出,整个佛殿都安静下来。 这个巴掌印不是为了生死,那只能是其他用意了,可能正是给龙象寺一个下马威。 这时候,又一个和尚说道:“住持,弟子修行一甲子,佛法上也有诸多心得,一身龙象大力足以将活人拍成齑粉。但是想要在一个活人头上留下掌印,并且还不影响其生活,弟子做不到。” “住持,杀人容易,反而是活人难。敌人很可能是借这个手段告诉我们,他在力量的掌控上已经登峰造极,并且借此嘲讽我们。”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却没注意到住持的脸色越来越阴沉,目光也越来越寒冷。 “好了!够了!都别说了!”住持瞪着眼睛在周围巡视一圈,“让你们说的是对策!对策!对策!谁让你们说这些废话了!” 住持气呼呼的哼了一声,佛殿中瞬间阴风阵阵,悬挂的经幡东摇西晃,砸落一地。.33yqxs?.??m “这些中原人来咱们地头上立杆子,咱们可不能坐视不管。必须得把他们灭了!一刻都不能留!” 其他和尚们纷纷垂头塌肩。 灭了很简单,可问题是谁去灭。 中原人是过江猛龙,虽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可问题是在干倒强龙的过程中总得死掉几条地头蛇是不是。 谁也不愿意当这个死掉的地头蛇。 看到这一幕,住持胸中更加恼火,不过也不好强行点将。 这时候,一个和尚说道:“住持!咱们可以引野蛮人去攻打他们,来一个驱虎吞狼。无论他们谁胜谁负,最后都是咱们坐收渔利啊。” 其他和尚们听到这话也纷纷附议。 “是啊住持,野蛮人不服管教,不敬佛祖,若不是仗着山林阻隔,瘴气庇护,早就被咱们一网打进了。” “野蛮人倒也有些手段,与咱们龙象寺明争暗斗多年,虽然一败涂地,却始终没被剿灭。” “想个办法叫他们斗起来,既可以借此削弱野蛮人的力量,也能摸一摸中原人的底细,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大家全都同意驱虎吞狼的计策。 可问题,这个虎怎么驱? 就在众多和尚们一筹莫展的时候,一个声音说道:“住持,弟子有一计!” 第301章 象群冲击 占城国,幽暗的密林中,一群大象正在优哉游哉的进食,几只顽皮的小象在树下的泥坑中打滚,把身上弄得脏兮兮的。 这时候,远处传来窸窣的声音,大象们扇动了一下耳朵,立刻警惕的抬起头来。 几只大象也下意识的挪动身体,将小象们围在中间。 然而,树木后面出现的不是大象们想象中的掠食野兽,而是一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人影。 那是一个牧象人,专门饲养大象的人,虽然饲养的都是驯服的大象,但是因为经常进出野外的丛林,与野象群不算陌生,象群的头领对其点了点头,然后就继续低头啃食树叶了。 其他大象也都放松了警惕,该干嘛干嘛。 泥坑中的小象们不认识牧象人,于是好奇的走过来,用大脑袋撞牧象人的屁股,还用小鼻子拍打牧象人。 牧象人伸手抚摸了一下小象的额头,小象立刻舒服的卷起鼻子,随即乖乖的蹲了下去。 那只手似乎有一种奇特的力量,几只小象被其抚摸之后全都温顺的蹲了下去,随即躺在地上睡着了。 牧象人就这样一路来到头象面前。 正在啃食树叶的头象察觉到异常,立刻向后退了一步,警惕的看着牧象人。 虽然是人类中专门与大象打交道的,但是身为野象群的头领,头象对所有人类都充满了戒备,尤其是被人类靠近的时候。 看着头象不断地昂起前半身,用粗壮的前肢轰击地面,牧象人竖起双手,又在头象面前转了一圈,展示自己的后背。 似乎这个动作起了作用,头象缓缓平静下来,然后试探着伸出长鼻子,与牧象人碰了碰。 牧象人嘴唇蠕动,发出一连串奇特的声音。 那似乎是他们与大象交流沟通的方式,随着这个声音,头象开始表现出明显的情绪。.33yqxs?.??m 这时候,牧象人从袖子里掏出一张薄薄的黄纸贴在头象的鼻子上。 说也奇怪,那只是一张普普通通的黄纸,却如同狗皮膏药,粘上去就揭不掉了。 这一动作刺激到了头象,头象立刻愤怒的撞了过去。 然而,牧象人竖起手掌念叨了一句咒语,头象瞬间停止了动作。 随即,牧象人手掌翻动,头象缓缓曲下前肢,在牧象人面前跪了下去。 不仅如此,头象还昂头叫了一声,其他大象也纷纷曲起前肢跪倒,向牧象人表示服从。 牧象人趴在头象耳边说了几句话,不多时,象群便迈着轰隆隆的步子向丛林外走去。 唯有几头小象,依旧在酣睡中,对外界的事情一无所知。 相似的一幕在许多地方上演。 牧象人对野象群的栖息地和活动范围了如指掌,猝然出手,一个又一个野象群被掌控,随即在牧象人的指挥下协同行动。 刚开始还不知道这些野象群的目标,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众多野象群在野外碰头。 如果是正常情况下,野象群都会有各自的生活范围,互不侵犯,即便碰头了也会默契的分道扬镳。 可是今天,诡异的一幕出现了,所有的野象群都合而为一,由小变大,成了一个巨大的象群。 刚开始每个象群都只有十几头,二十几头,可是走到半路的时候,象群已经发展到了上百头,又走了一路,象群已经发展为五百头。 当象群出现在李氏宗族的营地外时,已经有七八百头,将近千头。 李氏宗族的人早就发现了遮天蔽日的烟尘,随即拼命地敲着铜锣。 以前,一个铜锣就足够传遍营地,让每个李氏宗族的人都能听见。 可是今天,李氏宗族还收服了一万多的土著,而且这些土著分散在营地外的野地中,以及轮窑场中,单凭一面铜锣根本不够用了。 于是,李氏宗族的营地又开始打鼓,甚至鼓起腮帮子吹响牛角号,到最后实在不行,直接点起一堆柴火,当起了烽火台。 周围劳作的人们看到营地起火,全都放下手中的活计向着营地奔去。 而这时候,一些人已经看到了野象群的身影。 土著们知道野象群的厉害,于是全都怪叫一声,玩命的跑了起来。 中原人没见过大象,但是一看到这玩意恐怖的体型,恐惧感油然而生,也都拔腿狂奔。 营地,是他们唯一能想象得到的庇护所。 就这样,李氏宗族营地内乱成一团,所有人都惊恐的看着外面,看着越来越近的烟尘,看着烟尘中若隐若现的庞然大物。 “天呐,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这是大象,传说是佛祖的坐骑。” “佛祖的坐骑,难道这是佛祖降下的惩罚吗?” “对,一定是佛祖降下的惩罚,否则不会有这么多的大象同时跑过来。” “该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咱们的营地能挡住这些大家伙吗?” “青牛神应该可以吧。” 此时,营地门口闪过一道青光和一道白光,青牛居士与白鹤居士同时出现。 李三怪看到这二位,顿时有了主心骨,连忙跑了过去。 “哎呀,两位居士,你们终于出现了。对了,叶家姑爷这会儿也不知道去哪了,小人只能找两位居士商量对策了。” 青牛居士看着眼前的烟尘,暗道:都到门口了,还商量个锤子,而且,商量能商量出个什么对策。 是以,青牛居士不说话,大踏步的走过吊桥,以一夫当关的气势守在营地最前方。 野象群们接近营地的时候已经放缓了步子,再看到有人出现,野象群更是直接停了下来。 野象群中的头象们汇聚一堂,扇动着大耳朵商议对策。 虽然是野兽,但大象的智慧并不低,甚至比起未开化的野蛮人而言,大象反而更聪明一些。 眼前这个人类的营地非同寻常,一看就是不好惹的,更何况营地中有那么多的人类。 野象群一直以来都是避免与人类起冲突,即便偶尔有人象冲突,野象群也都是在偏僻的小山村中捣乱一番。 至于人口众多的村镇,野象群一向是避而远之。 头像们商议之后,一致决定避让,不和人类起冲突。 感受到头像们的态度变化,青牛居士长长的松了口气。 野象群自己离开再好不过,否则的话,自己要费一番手脚。 可是这时候,头像们鼻子上贴的黄纸闪耀起诡异的火光,一张张黄纸竟然无火自燃。 受到火焰炙烤的头象们全都发出凄厉的惨叫,随即它们愤怒的践踏着地面,在一阵隆隆的震响中向前冲去。 第302章 现出原形 青牛居士刚刚放下去的心瞬间悬了起来,差一点点就要从嗓子眼里跳出去。 这可是七八百头,上千头野象的冲击,他青牛居士就算有三头六臂,又能挡得住几头。 更何况,青牛居士没有三头六臂。 “散开!散开!赶紧散开!” 留在营地中的白鹤居士瞬间领悟青牛居士的意思,于是匆忙对身边的李三怪说:“疏散人群,快!” 李三怪连忙向几个亲信发号施令,领命李氏宗族的人散开,同时不忘问一句:“白鹤居士,请问叶家姑爷呐?” 李三怪知道,这种要命的时候,唯一能靠得住的就只有萧战了。 可是偏偏萧战在这种要命的节骨眼上消失了。 按照前面那么多天的经验,不到日落叶家姑爷和叶掌柜的是不会回来的。 白鹤居士心中微微有些不悦,自己和青牛在这坐镇,东家竟然不放心。 可是白鹤居士也明白,今天这场面有点大,自己跟青牛有点拖不住。 于是,白鹤居士回答道:“已经告知主人了,至于何时回来,就看主人的心情了。” 与此同时,正在野外游山玩水的萧战骤然停住脚步,一只指甲盖大小的纸鹤落在萧战肩上,纸鹤原本就小,颜色也和枯草类似,不仔细看还以为是飞舞的草叶。 至少,近在咫尺的叶依若就没有发现。 萧战不着痕迹的掸了掸肩膀,立刻知晓了白鹤居士发来的信息。 七八百头近千头大象,萧战心中也是一咯噔,这些大家伙一个集体冲锋,李氏宗族的营地连渣都不剩了。 可是这时候,叶依若疑惑的停下脚步,回头向萧战招了招手,“夫君,怎么不走了?” 萧战连忙三步并作两步跟上去,“来了来了。” 还要跟着娘子一起去找鹦鹉呢,至于李氏宗族那边,他们就自求多福吧。 不过在此之前,萧战从袖子中摸出五把牙签大小的飞剑,手指在剑身上一抹,随即弹指射了出去。 几乎下一瞬间,身在李氏宗族营地的白鹤居士看到面前悬停着一枚细小的飞剑。 见到飞剑,白鹤居士大喜过望,这说明主人知道了李氏宗族的状况,说不定就在赶回来的路上了。 可是抬手捏住飞剑,一道意念传入意识中,白鹤居士的脸瞬间垮了下来。 萧战没有立刻赶回来,而是告诉白鹤居士,他日落的时候才回来。 日落? 白鹤居士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的太阳,现在好像是正午。 太阳下山再回来,都可以给李氏宗族收尸了。 不过,飞剑中还有一道信息:援兵已经在路上了。 援兵? 白鹤居士心中最先想到的就是中原的那些妖族,可是从中原到占城国有数千里之遥,以那些妖族的速度,即便腾云驾雾也得三天三夜吧,更何况其中有些妖族还没掌握腾云驾雾,只能四条腿赶路。 得,还不如等到太阳下山呢。 看到前方密密麻麻的象群,白鹤居士双足在地上一点,身子倏然腾起向前掠去。 飞临青牛居士上方时,白鹤居士双袖一振,向身体两侧甩开,随即身上白光笼罩,白鹤居士的身体一点点膨胀、拉伸,在一声清脆的鹤唳中显出本体。 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惊呆了。 李氏宗族的人虽然知道青牛居士与白鹤居士身手不凡,但也仅仅是将其当做江湖高人。 至于建青牛庙、白鹤观,也只以为是震慑土著人的手段,却没想到白鹤居士并非凡人。 一时间,李氏宗族的人全都跪倒在地,瑟瑟发抖。 一半是吓得,一半是惊的。 土著们的心思就简单多了,原本就是把青牛居士、白鹤居士当成神膜拜,现在看到他们展现真身,原本不怎么坚定的信仰瞬间狂热起来。33yqxs?.??m 一并受到惊吓的还有青牛居士,他小声说道:“白鹤,不是说了隐藏身份吗,你怎么光天化日之下就露原型了?” 白鹤居士立刻回答道:“主人要太阳下山才能回来,主母不在这,咱们不用顾忌什么。” 听到这话,青牛居士猛地一愣,随即心中狂喜。 “哈哈哈,主母不在,真是太好了,俺老牛这段时间都憋坏了。” 说话间,青牛居士双手双脚挨地,脊背高高弓起,随即身上升腾起浓郁的青色光芒和烟雾。 影影绰绰中,青牛居士的体型充气似的膨胀起来,从一人高膨胀到房顶高,之后又膨胀了两圈才堪堪停住。 光芒暗淡,烟雾散去,人们这才发现,青牛居士的本体是一只比三间房子还大的大青牛。 面对这种体型,对面的象群全都震撼了一下,毕竟大青牛的体型比它们还要大上一圈。 可是下一瞬,象群头像们鼻子上的黄纸同时闪耀起淡淡的光芒,受此刺激,头像们集体吼叫着向前冲去,其他野象也纷纷发起冲锋。 与此同时,远处的草丛中,一群肤色黝黑,浑身上下不着寸缕的身影鬼鬼祟祟的探出头来。 这些人和占城国的土著不同,占城国的土著们虽然懒散到骨子里,可至少还知道穿衣服,别管是草编的还是树皮纤维编的,都是遮羞之物,这说明他们懂得廉耻。 而营地外出现的这群人不同,他们光溜溜的身上毛发旺盛,就像毛猴子一样。 而且,这些人走动的时候一直警惕的看着四周,稍微有些风吹草动便呲牙咧嘴,发出尖利的怪叫。 虽然是人的模样,但他们看上去更像是野兽。 占城国的土著们都知道这群人的身份——占城国周边的野人,还保持着茹毛饮血习性的危险生物。 野人们看到大象,尤其是这么多的大象,全都激动得嗷嗷叫。 毕竟大象是野人们的图腾,是野人们的信仰,野人们自诩是大象的后裔,将大象们当成先祖供奉、保护。 正是发现了野象群的异动,野人们才一路跟踪过来,却没想到看见了眼前的一幕。 乌压压的野人从草丛中钻出来,朝着象群的方向摇头晃脑,挥手跺脚,嘴里发出唔哩咕噜的声音,似乎要吸引大象们的注意。 野象群转头看了一眼,随即骚动了一下,似乎想要向野人靠拢过去。 可是这时候,头象们怒吼了一声,象群立刻停止骚动,闷头朝着李氏宗族的营地冲去。 首当其冲的青牛居士硬碰硬与野象们碰撞,两只庞然大物雷霆巨石般的轰在一起。 青牛稳如泰山,丝毫不退,反而大象蹬蹬蹬后退,又和后面的大象撞在一起,滚作一团。 大青牛知晓了双方力量上的差距,心中信心更足,气势更强,低头冲了出去,随即猛一抬头,两只大象被牛角掀起,随即腾空飞出。 天空中的白鹤居士也没闲着,他化身的大白鹤双翼忽闪,掀起剧烈的狂风,地面立刻飞沙走石。 大青牛背对着狂风,倒还没什么,可是象群顶着狂风,虽然体型庞大不惧这点风力,但是弥漫的风沙吹入眼睛,大象们不能视物,立刻失去目标乱跑乱撞起来。 大青牛则如入无人之境,一番疾跑冲撞,将一只只大象撂翻在地。 野人们看到象群被欺负,顿时气得哇哇怪叫,随即嗷嗷的挥舞着手中的竹刺、标枪等武器,乌拉乌拉的冲了上去。 第303章 援军来了 看到野蛮人出现,土著们脸上全都显出惊骇之色,比之前看到大象时更加震恐。 大象虽然可怕,但是离他远点就行了,但是野蛮人不同,这群野兽一样的家伙像毒蛇一样潜伏在草丛中、树林里,然后发出致命一击。 最重要的,野蛮人喜欢使用淬毒的无敌,他们手中的标枪、飞镖、弓箭等全都是带有各种动植物毒液的,其中不乏见血封喉的猛毒。 所以,面对野蛮人时,土著们都是能避就避,能让就让,从来不和他们一般见识,还不忘用佛祖来安慰自己。 “快跑,那些野蛮人有毒。” “野蛮人会吃人,还是一天切一块慢慢吃,被他们抓到生不如死。” “快跑,快跑!” 一些土著逃跑时还不忘向李氏宗族的人示警。 只可惜,营地前后左右都出现了野蛮人的身影,而且,野蛮人队伍出现的地方毒蛇满地,毒蜂飞舞,还有五颜六色的烟雾缭绕。 看到这一幕,李氏宗族的人终于紧张起来。 就连白鹤居士、青牛居士也头大如斗。 象群还好说,掰腕子而已,而且象群有头领,只要制服了这些头象,其他野象都会乖乖顺从。 可是野蛮人不一样,尤其是野蛮人操纵的毒蛇、毒虫等,沾着就死,挨着就亡。 野蛮人对着被包围的李氏宗族营地叽叽咕咕的吼叫,大意是不允许伤害大象。 白鹤居士与青牛居士心中暗道:谁愿意理这些家伙。 可是这时候,头象鼻子上贴的黄纸又亮了起来,头象们瞬间暴躁的吼了起来。 看到这一幕,白鹤居士心中暗道一声糟糕,自己被算计了。 青牛居士也连忙动了起来,继续对着野象群横冲直撞,将一头又一头大象撂翻在地。 他必须这么做,否则的话野象群冲入营地,后果不堪设想。 这一幕看在野蛮人眼中,就是莫大的挑衅,当着野蛮人的面还在攻击野象群,不可饶恕。 于是,众多野蛮人吼叫着发起了攻击,身边的毒虫潮水般冲了出去,黑压压的毒虫也呼啸着卷向李氏宗族营地。 还有野蛮人在地上升起火堆,然后往火堆中倒入各种粉末、液体,令火堆散发出刺鼻的烟气,五颜六色的烟雾随着风吹向李氏宗族营地。 白鹤居士围绕着营地盘旋飞舞,双翼不断扇动,吹起烈烈的狂风阻碍敌人进攻的步伐。 然而营地四面八方都在受敌,白鹤居士分身乏术,按住葫芦浮起瓢。 营地四周的沟壑形同虚设,毒蛇呼啦啦的涌入沟中,然后盘起身子,昂着头向上攀爬。 虽然体长不足,很快就跌落下来,但是有些土著看到密密麻麻的毒蛇吐着信子的场景,惊慌之下失足跌入沟壑,下场惨不忍睹。.33yqxs?.??m 沟壑延缓了毒蛇,却挡不住毒虫,黑压压的虫群带着嗡嗡的振翅声冲入营地,扑向人群。 土著们徒劳的躲闪,惨叫着在地上滚来滚去,一不小心又滚入了沟壑中,成为毒蛇的每餐。 李氏宗族的人看到这一幕,早早的躲入房间里,关上门窗,同时把衣服、床单堵在门缝、窗缝上。 还有人点燃火把,对着周围的虫群挥舞,结果一不小心引着了营地中的草木建筑。 占城国天干物燥,火势一起便遏制不住,再加上白鹤居士掀起的狂风,火势转瞬间蔓延开来。 李三怪看着肆虐的火龙,心中那叫一个滴血。 这都是李氏宗族的产业啊,是李氏宗族这半个月来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财富啊,一把火,全都没了。 可是这种时候再怎么心疼也没用,李三怪迅速收拾好心情,开始战场指挥。 “你们几个把这几间草棚子推倒,挡住南边的毒虫,你们几个,拿上竹竿,对,把外围的草棚子推到沟里去。” 众人一听,瞬间明白了李三怪的用意。 毒虫怕火,只要把火控制在一定范围,反而能成为遏制飞虫的屏障。 同时,毒蛇怕火,只要把烧着的草房子推进沟壑中,里面的毒蛇就会倒大霉。 于是,人们连忙拿起竹竿干了起来,在营地中筑起一条条火墙,人便在这些火墙中间行走,虽然烤得慌,但是总算没了生命危险。 营地四周的沟壑中也被塞满了成捆成捆的稻草,还有成筐成筐的稻壳。 这些东西都是收割稻子,给稻子脱壳时留下的副产品,营地中堆积如山,现在全都派上了用场。 沟壑中的毒虫们还不知道死亡的降临,全都依附在稻草上,想要借此向上爬去。 然而,一束火把从上面丢下来,稻草瞬间被点燃,沟壑里的毒蛇们全都惶恐的向四周退避。 无数得火焰从上面推下来,还有一捆捆引火之物被抛下来,沟壑中的毒蛇跑到哪都是死路一条。 野蛮人朝着营地射箭、吹毒镖、投标枪,伤到了不少营地中的人,可是沟壑中的毒蛇已经被激起狂性,根本不听指挥,几个贸然下到沟壑中的野蛮人惨叫着没了声息。 一时间,战场上成了一个僵局。 野蛮人除了远程骚扰一下,根本不敢越过沟壑半步,至少沟壑中的火势熄灭之前,或者毒蛇被烧死之前是不敢的。 另一边,青牛居士、白鹤居士全力对抗象群,借助飞沙走石延缓象群的脚步,甚至引导象群往野蛮人所在的区域冲去。 野蛮人凭借特殊手段与野象沟通,勉强保障自己不被象群踩死,却没有什么办法去制止青牛居士。 无奈之下,野蛮人们搜集柴火,堆积出一个巨大的篝火堆,随即在篝火堆中撒入种种粉末,篝火点燃,一道五颜六色的烟柱冲天而起。 有经验的土著们立刻认出,野蛮人在搬救兵,他们在通过烽烟向四面八方的野蛮人部族求援。 随后,第二个烟柱、第三个烟柱接连燃起,几乎就等同十万火急。 这时候,远处尘烟飞扬,一队人马在烟尘中现了出来。 营地中的人不禁哀嚎,这什么速度? 野蛮人刚刚求援,援兵就来了? 然而不多久,人们便看到队伍中打着旗帜,旗面上绣着一个大大的“张”字,李三怪立刻分辨出来人的身份。 是跟自己一起来占城国的其张氏宗族,张氏宗族与李氏宗族离得近,支援的也最快。 再看另一边,又有一个打着“马”字旗号的队伍赶了过来。 是援军没错,但那是李氏宗族的援军。 第304章 骑兵登场 这一批来占城国的家族有五个,李氏宗族只是其中一个,五个家族刚登陆占城国就分开了,各去各的领地,却没想到还没一个月,五个家族又碰头了。 马氏宗族来的时候带着一百多匹马,其他家族还在训练步兵方阵的时候,马氏宗族已经骑在马背上来去如风了。 最先抵达战场的也是马氏宗族的骑兵,百余骑呼啸着切过野蛮人的阵列,在即将碰撞时拨转马头从边缘擦了过去。 但是在擦过去的一瞬间,马氏宗族的骑手全都弯弓射箭,将一阵箭雨泼向野蛮人。 有些骑术精湛,弓法娴熟的骑手甚至还射出了两箭,甚至三箭。 野蛮人哪里见过骑兵,一个个都震惊得无以复加,面对箭雨连多都不知道躲,转瞬间被射翻几十人。 而此时,马氏宗族的骑手冲出一段距离后再次调转马头,发起新一轮的冲锋。 这次野蛮人们学乖了,一个个都逃命似的向后钻,跑得慢的转瞬间便被射成刺猬。 过了半刻钟,马氏家族的队伍停住脚步,向着姗姗来迟的其他家族说道:“你们再磨蹭一会儿,都被我们杀完了。” 其他几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看着马氏家族身后的烟尘垂涎三尺。 有马真是太好了,平时驮货、拉犁,还能拉磨,赶路的时候还能带人,打起仗来更是犀利。 以后有钱了,也得弄一群马。 没办法,骑兵的作用实在太大了,尤其是掌握了骑射之后,对付土著以及野蛮人简直无往不利。 可是这时候,象群那边发生了变化。 两头巨大的野象出现在地平线上,野象背上还坐着两个身影。 在这两头野象背后是一群全副武装的野蛮人。 说全副武装,只是相较于之前那些光着屁股的野蛮人。 这些新出现的野蛮人手中都握着黝黑的长矛,长矛上还缠绕着一圈圈一匝匝色彩鲜艳的丝线,有经验的人都知道,那些丝线是用植物纤维浸泡在剧毒中染出的,长矛一旦刺到敌人,丝线上的剧毒便会随着血液进入人体。 除了长矛,野蛮人身上还穿着藤条编织的甲胄。 这些藤甲看似廉价,实则效果非凡,相较金属甲胄更为轻盈便捷,但是防御力格外坚固,箭射不穿,刀砍不动,而且穿着藤甲可以轻松的浮在水面,涉水渡河时有奇效。 看到密密麻麻的藤甲兵,土著们忍不住哀嚎道:“是野蛮人的王来了。是蛮王来了!” “藤甲兵,这是蛮王的亲兵,是野蛮人里最精锐的军队。” “他们是打不死的怪物,根本不可能战胜他们。” “快跑啊!” “蛮王”这个词似乎有奇特的魔力,土著们纷纷恐慌的向后退去。 新来的其他四个宗族的援军,随行的也有土著。 中原人已经吸引了众多土著的依附和投靠,尤其是这些宗族有了坐镇的守护神以后,对土著们吸引力更强。 但是看到蛮王及藤甲兵之后,土著们瞬间望风而逃,以来时数倍的速度消失在草丛中。 由此可见,蛮王以及藤甲兵对土著们的威慑有多么强大。 蛮王的队伍在李氏宗族营地千步之外停住,此时人们才真正看到蛮王的模样。 正常人骑乘大象,只能在大象背上安一个背篓,人坐在背篓中。.33yqxs?.??m 蛮王骑乘大象是直接跨坐在上面的。 没错,就像正常人骑马那样,两腿一分坐上去。 考虑到大象的体型和马的体型差距,便知道蛮王的两条腿有多长,更何况蛮王身下的大象块头格外巨大,比之前野象群中的任何一头都要大。 蛮王身边的藤甲兵就是最好的参照物。 这些威风凛凛的藤甲兵在蛮王面前竟然都像豆丁一样渺小,乐观估计,藤甲兵的身高也就到蛮王膝盖处。 这时候,蛮王身下的巨象昂起头长啸一声。 这一声长啸穿云裂帛,天空中的云层都为之破开。 啸声绵长不断,滔滔不绝,宛如江河之水滚滚入海。 这一声长啸中仿佛有着奇特的魔力,野蛮人听到之后纷纷挺起腰杆、昂起头颅,浑身上下肌肉高高贲起,举手投足间充斥着澎湃的力量。 啸声仿佛无形的呼唤,野蛮人们纷纷向着蛮王的位置汇聚过去。 虽然是杂乱无章的奔跑,但是跑了一段之后,所有野蛮人的步子都循着大象的啸声踏到了同一个点上。 整齐划一。 大象的啸声就像是战鼓,影响到了每一个野蛮人,无论他们来自哪个部落,是不是互相熟识,又或者彼此间有仇怨,但是在啸声中,他们都成了同呼吸共进退的整体。 与野蛮人截然相反的是中原来的几个家族。 他们全都张大嘴巴,瞪大眼睛,一股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惊骇和震撼在心底蔓延开来。 要知道,这几个宗族在来占城国之前,是专门请了叶家的教头,训练队列之术。 一个简简单单的队列,就训练了十多天,而且只是掌握了个皮毛,还谈不上横竖一条线,侧看一个面的程度,步子根本踏不到一个鼓点上。 可是这些土著呢,前后也就几个呼吸的时间,就从一盘散沙变成一块铁板。 当他们汇聚到蛮王身边的时候,自发的排成了一列列纵队,野蛮人身在其中倒没什么感觉,但是从李氏宗族这边看去,简直就像是照着尺子画出来的一条条黑线。 漫山遍野的野蛮人并不可怕,但是漫山遍野却又队列整齐的野蛮人就充满了危险,更充满了压迫。 蛮王身下的大象还在长啸,很难想象它的肺活量有多么庞大。 可是在这种啸声中,野象群开始调转身形向着蛮王靠拢过来,并且在行进的过程中自发排成队伍。 所有野象都跟随在各自的头象身后,年幼的小象在中间,年长的大象在两头。左右两侧还有几只成年象游走护卫。 与此同时,蛮王身后走出一队队藤甲兵,这些藤甲兵迎面走向象群,当两者汇聚的时候,藤甲兵们纵身一跃跳到野象身上。 野象没有反抗,反而站稳身子,配合藤甲兵们坐稳、扶好。 只是一眨眼的时间,原地就出现了数百个象骑兵。 刚才仗着马匹来去如风的马氏家族也傻了,自己骑的是马,而这些野蛮人骑的是象。 第305章 蛮族之王 “打起来了,打起来了!” 龙象寺的小沙弥拎着僧衣,一溜小跑来到住持面前,满脸惊喜的跪了下去。 “住持,野象群迁徙果然引来了野蛮人的关注,几万野蛮人把中原人的营地包围起来了,蛮王也带着藤甲兵军团出动了。” 龙象寺住持低下头,看着地上的小沙弥,抬高声调问道:“倾巢而出?” 小沙弥点头,重重的回答:“倾巢而出!” 龙象寺住持顿时哈哈大笑,“好啊,中原人跟蛮王火并,无论谁胜谁负,对咱们都有好处。” 光坐山观虎斗还不行,住持一声令下,“来人啊,集结僧兵,劈山开道,直捣三十六峰,踏平七十二洞!” 三十六峰是占城国旁边一片连绵千里的大山,传闻这片群山中有七十二处涵山河之险,集日月精华的洞府,是野蛮人的聚居之地。 龙象寺住持不是没想过剿灭这些野蛮人,然而三十六峰山上毒虫遍地,瘴气缭绕,根本不适合大批人马行动。m.33yqxs?.??m 再者,山上到处是陡峭的山壁,脚下一滑就是万丈深渊,即便修炼得浑身刀枪不入的金刚也有进无出,更别提那些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要地势。 正面强攻是不现实的,偷也没有机会,反而是野蛮人经常下山侵扰占城国,抢夺粮食和女人。 而且野蛮人滑溜得很,从来都是打一波就走,丝毫不恋战,龙象寺气得咬牙切齿却无计可施。 现在野蛮人离开老巢来到占城国,就像是蛟龙上岸,猛虎下海,正是将其全歼的好时机。 龙象寺瞬间运转起来。 一部分精英僧人带上武器,背上干粮,径自向西,直取野蛮人老巢。 其他僧人,包括龙象寺的小沙弥,都在住持的带领下向着李氏宗族营地而去。 蚌鹬相争,渔翁得利,住持兴奋的喊道:“取我的坐骑,取我的武器,出征!” 很快,一只浑身雪白如玉,眼睛淡黄如铜的大象被牵了过来。 住持抬腿跨坐上去,如同骑马一样夹了夹大象的腹部,大象立刻昂起头长啸一声,随即迈着沉重的步伐向前冲去。 啸声不止,龙象寺豢养的大象们全都抬起头,随即集体动了起来。 龙象寺的象兵们也纷纷跨上大象,跟随在主持身后出征。 与此同时,蛮王身下的大象抬起头,向着西边看了一眼。 蛮王也跟着看了过去,嘴角勾起一抹满含深意的笑容。 拍了拍坐骑的耳朵,蛮王的目光又转向面前的营地。 虽然营地损毁严重,依旧能看出改造的痕迹,比如平整光滑的晒谷场、岩石垒砌的粮仓、砖瓦修筑的青牛庙、白鹤庙。 这些建筑放在中原的话,平平无奇,甚至称得上简陋,可是放在占城国,就是精致美观的杰作。 尤其对穴居的野蛮人而言。 蛮王怔怔出神的看着营地,心中忍不住想到,中原人实在太了不起了,这才一个月而已,就建造出这么多华美的建筑,如果给他们一年、十年,甚至一百年,他们又会建造出什么? 就这样,蛮王陷入了沉思,时而紧缩眉头,时而面露微笑,最终化作憧憬。 蛮族全都愣愣的看着自己大王,干看着干啥,上啊。 可是蛮王没有说话,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到最后,连蛮王身下的大象都耐不住性子了打了个响鼻。 蛮王这才回过神来,看了一眼 想到这里,蛮王缓缓抬起右臂。 身后的野蛮人士兵全都屏住呼吸,绷紧身子,连眼睛都微微眯起。 然而,蛮王右手画了一个圈,大声命令道:“后撤!” 蓄势待发的蛮族差点闪了腰,这不该是全军压上吗,怎么后撤了。 可是没有人敢质疑蛮王,所有蛮族都顺从的转身,后队变前队,有序的撤离。 看到这一幕,李氏宗族绷紧的神经瞬间松懈下来,横七竖八的瘫了一地。 赶来支援的其他几个宗族也都长长的舒了口气。 好了,蛮族退了,危机解除。 刚刚退走的占城国土著们看到这一幕,立刻退潮般的涌了回来,重新回到李氏宗族营地周围,兴奋的蹦跳着,呐喊着。 对此,李氏宗族的人无奈摇头。 刚才逃跑的土著实在太多了,谁也记不清哪个跑了哪个没跑,现在混在一起,更不可能分清楚了。 以后得想个办法,加强管理。 可是下一瞬,所有人都紧张起来。 因为蛮族并没有完全离去,而是在李氏宗族三十里外的地方停下。 看蛮族埋锅造饭、搭建帐篷、布置栅栏的样子,好像不是短暂停留,而是打算长期驻守了。 见到这种情形,刚刚退回来的土著们又瞬间开溜。 这一次,李三怪记住了,“来人,记住那些没跑的土著,叫他们按手印。奶奶的,看老子怎么治那些墙头草。” 发泄完心中的怒气,李三怪又忧心忡忡的望着外面。 蛮族据守在这里不退,李氏宗族首当其冲,这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随即,李三怪转向白鹤居士。 “叶家姑爷他老人家什么时候回来啊?” 白鹤居士看了一眼西方,太阳已经落在山头上了,随时都有可能沉下去。 “应该……可能……快了吧。” 往常时候,主人都是这个点回到营地,今天知道营地里出事了,应该不会多耽搁。 不过白鹤居士还是叮嘱道:“你嘱咐下面的人埋锅造饭,只要开始做饭了,主人会回来的快一点。” 李三怪顿时有种哭得冲动。 还埋什么锅,做什么饭,营地里的东西被烧得一干二净。 不过,李三怪还是听话的向下面嘱咐道:“去,把火升起来,把锅架上去!” 下面的人连忙问道:“三哥,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李三怪顿时怒道:“没米你还不会烧水了?” 下面的人连忙缩着脖子开溜了。 是啊,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但是烧水总该不难吧。 还好营地里的水井上盖着井盖,清扫掉上面的灰烬,立刻看到一泓清亮的井水。 不多时,营地里大大小小的锅中都注满了井水,当锅中的水咕嘟咕嘟冒泡时,萧战和叶依若的身影终于出现了。 看到这二人,李三怪顿时有种哭得冲动。 祖宗啊,你们终于回来了。 不过在心中,李三怪庆幸的想到:还好回来了,这回就是天塌下来也不怕了。 第306章 有何资格 虽然心中早有预料,可萧战还是装作吃惊的样子。 “这是怎么了?谁干的?” 李三怪连忙冲上来倒苦水,“叶家姑爷,叶掌柜的,你们终于回来了。哎呦,可别说了,我们李氏宗族被你们害苦喽。” 萧战心中不以为然,叶依若却记得直跺脚。 “哎哎哎,你这好好说话啊,到底怎么回事,叶家怎么害你了?” 李三怪指着外面说道:“叶掌柜的,你看看,那是野蛮人吗?那分明是妖魔鬼怪啊,我们李氏宗族就是一群凡夫俗子,哪能跟他们斗法啊,这地,我们李氏宗族是没法种了。” 叶依若看了一眼外面,立刻明白了事情的症结所在。 不过叶依若也可没办法。 她之前也没来过占城国,不知道这里的情况。 真要说起来,叶家确实有些虚假宣传,进而误导了其他人。 想到这,叶依若连忙低下头。 可就在叶依若准备道歉的时候,萧战哼了一声。 李三怪立刻小腿肚子一哆嗦,噗通跪倒在地,抢着向叶依若说道:“叶掌柜的,小人跟您开玩笑呐,开玩笑呐。” 萧战说道:“对面的蛮族按兵不动,不是不敢打你,也不是要跟你拼消耗,而是等着你派遣使者过去谈判呐。” 李三怪一拍脑袋,是啊,好像是这个理,之前一直抓耳挠腮的,把这个细节给忘了。 可是下一瞬李三怪就发愁了,派遣使者好说,可是派遣谁去呢? 随即,李三怪的眼珠子左右摇摆,想要在李氏宗族里挑出一个合适的人选。 萧战已经有了定计,直接说道:“人家蛮王好歹是一方枭雄,总不能纡尊降贵派使者来你这。你呢,求和就要有求人的姿态,最好是亲自跑一趟。“ 李三怪现在不只是小腿肚子打颤了,连脚底板都是波浪形的,跟搓衣板差不多了。33yqxs?.??m “叶家姑爷,这事,您看,能不能换个人啊?” 萧战不解,“为什么要换人?而且就算换人,你觉得换谁合适呢?这个营地你身份最重,威望最高,不选你选谁呢?” 李三怪心中明白,叶家姑爷这是在故意整治自己,谁叫自己刚才嘴贱,说了叶家的坏话呢。 可是这种事情心里清楚明白就行了,根本不用说出来,就算说出来也没用。 李三怪只能擦了把眼泪,昂首挺胸做出一副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气势。 “叶家姑爷,野蛮人应该懂得两国交兵不斩来使的规矩吧。” 萧战呵呵一笑,“我又没和他们打过交道,哪里知道他们会不会斩。不过你去了之后我就知道了。” 李三怪觉得,自己还是不去了吧。 好在萧战又说道:“行了行了,我跟你走一趟。” 有了这句话,李三怪瞬间雄赳赳,气昂昂。 可是,叶依若担心起来。 “夫君,你不是说,那些蛮族茹毛饮血,生吃活人嘛,那么危险,你就别去了吧。” 萧战拍了拍叶依若的手背,轻声安慰道:“娘子放心,为夫心中有数。” 听到这话,叶依若反而更紧张了。 “夫君,那些蛮人有大象,大象那块头可大了,你可千万别掉以轻心啊。” 萧战听到这话,顿时心中一动。 “娘子,你想不想要个坐骑?” 叶依若没明白什么意思,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早就想养个小马驹了,实在不行养个小毛驴也可以,马车虽好,可是对路面要求太高了,想去城外踏青游玩,或者山林中漫步都不行。 萧战哈哈一笑,“娘子,你就在营地中等着为夫吧。” 叶依若呆了呆,随即醒悟了萧战的意思,顿时焦急的说道:“夫君,你可千万别偷大象啊。” 只可惜,萧战已经走远。 对面蛮族大营中。 野蛮人以部落为单位,围成一圈烤火,再把一些瓜果蔬菜、生肉之类的穿在树枝上,挑在火堆里烧烤。 每个野蛮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一边烤食物一边回头看着李氏宗族的营地,脸上满是憧憬、向往,以及仇视。 一身藤甲的蛮王亲兵在四周巡视着,目光戒备的看着所有部落,防止他们不听指挥,私自出战。 还好,蛮王在野蛮人中威望颇高,他的命令没人敢违背。 不过这种服从是短暂的。 蛮族心中的情绪压抑着、酝酿着,当达到一定界限时,必然会爆开。 蛮王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他也在焦急的等待着。 低下头看了一眼对面的人,蛮王瓮声瓮气的说道:“你刚才为什么让我撤退?如果说不出个理由,本王今天杀了你,把你的尸体绑在石头上,让大象从上面踩一万遍!” 对面的人不以为意,哈哈大笑着说道:“蛮王,我的老朋友,如果你真的出战了就离死不远了,不只是你,你所有的子民,都会与你陪葬。” 听到这话,蛮王只冷冷的哼了一声,“听说你们圣教在中原进展得不是很顺利,差点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蛮王对面的人是圣教教主,也就是中原人常说的魔教教主。 没想到魔教在中原销声匿迹之后出现在了占城国,还和蛮族搅合在一起。 “我们圣教原本就没打算起事,当时不过是恰逢其会,搞了一下事情。” 蛮王不信,只以为圣教教主是在为自己脸上贴金,于是转头问向圣教教主身后的护卫。 这个护卫身高丈二,坐着比别人站着都高,一身筋肉就像铁疙瘩,不仅刀枪不入还力大无穷。 当初魔教在宁江起事的时候,就是这个大块头一双铁拳开路,把宁江的官兵捶的稀巴烂,而宁江官兵使尽手段也没能伤其一根汗毛。 听到蛮王的询问,护卫转头看向魔教教主,目光中流露出征询的神色。 魔教教主点了点头,“你爹问你的,好好回答就是。” 那护卫这才缓缓说道:“教主大人确实没打算起事。” 蛮王收起质疑的表情,因为儿子不会欺骗他,也没理由欺骗他。 魔教教主说道:“当时虽然是临时起事,可如果进展顺利的话,揭竿而起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我们遇到了一个人。” “谁?”蛮王疑惑的问道。 魔教教主指了指对面李氏宗族,“那边的人。哦,他来了!” 果然,一队身影出现在蛮族营地前方,蛮王刚想起身,随即想到了什么,又重新坐下。 魔教教主则蹭的起身,并且用警告的口吻向蛮王说道:“我劝你们最好站起来。” 蛮王不以为然,哈哈大笑着说道:“几个小小的中原人而已,哪里有资格让本王起身相迎。看着吧,本王等会儿还要让他们跪下!” 魔教教主也不说话,只是默默地站起身来,并且不着痕迹的向后退了几步,与蛮王划清界限。 第307章 耐心无限 很快,萧战与李三怪联袂而至。 蛮王看了一眼二人,没有起身,甚至连虚伪的客套都没有,直接兴师问罪。 “中原人,你们不好好呆在中原,跑到我的地盘上撒野,是看我族中无人,还是欺我兵刃不利?” 话音刚落,周围的蛮族们群斗高举武器,嗷嗷狂叫。 李三怪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没想到蛮王会如此粗暴野蛮,不讲理数,想来传说中茹毛饮血,生吃活人的传说不是假的了。 既然如此,两国交兵不斩来使的规矩在蛮族这边行不通吧? 于是乎,李三怪两腿战战,后悔自己鬼迷心窍跟着萧战来到蛮族的地盘。 谈什么谈,有什么好谈的,留着小命当个富家翁不好么。 蛮王话音刚落,周围的藤甲兵们齐声大喝,手中的长矛也同时砸在地上。 整齐划一的响声和震动使得地面都波荡起来,李三怪双腿一卷,稳稳地跪了下去。 看到这一幕,蛮王顿时哈哈大笑。 “中原人不愧是礼仪之邦,很知道礼数嘛。” 萧战看到这一幕,轻轻哼了一声,目光在蛮王身上扫了扫,随即落在一旁的魔教教主身上,最终看向李三怪。 “起来吧!” 说话间,萧战向李三怪伸出一只手。 可是李三怪没有起身,反而跪在地上摇了摇头。 “叶家姑爷,小的跪也跪了,就多跪一会儿吧,如果小的跪了能保住咱们的平安,也算值了。” 萧战收回手,冷声说道:“蛮王不打算好好谈,这里就没你什么事情了,回去吧!” 李三怪心中暗道:这里是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嘛? 是以,李三怪非但没起来,反而跪得更稳了。 魔教教主看不下去了,出声说道:“大王,来者是客,你不是有事要谈吗,千万不要为了一时意气耽搁大事?” 蛮王哼了一声,“本王要是不以大局为重,早就全军压上把中原人包圆了!” 萧战呵呵一笑,脸上满是不以为然。 听到这话,李三怪的心脏都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只听他小声说道:“叶家姑爷,形式比人强啊,蛮兵比咱多,比咱强,这蛮王一看也是不好惹的,咱就低个头、服个软,应付过去就是了,没人看见也不丢人。” 萧战没有理会,而是径自向前,走到蛮王对面。 “听说你要跟我谈判?” 蛮王坐在大象背上,居高临下的抱着胳膊,用傲慢的语气说道:“中原人,本王说,你听,然后回去做,明白吗?” 萧战没有说话,反倒是李三怪连忙点头,“明白,明白,小人明白!” 蛮王嗤笑一声,指着磕头如捣蒜的李三怪向魔教教主说道:“这就是你说的中原强者?本王看来,也不过如此!” 魔教教主心中暗笑,可是脸上不动声色,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蛮王转向李三怪说道:“本王饶你们不死,但是你们今后就是本王的私产了,明白吗?” 李三怪立刻举一反三道:“明白,明白,小的以后就是大王的奴隶了,为大王鞍前马后效力。” 蛮王哈哈大笑,“放心,好好为本王做事,少不了你的好处。” 说着,蛮王伸手指了指前方广阔的平原。 “你们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为本王修筑一座神殿,神殿中供奉的是我族先祖,白象神。” 李三怪连忙点头,“不知大王对神殿有何要求?长宽高几何?神像尺寸几何?” 蛮王哪有什么要求,摆了摆手说道:“你看着做就行,做好了少不得你的好处,做不好,你就别想好过。” 李三怪连忙磕头,“大王,小人这就去准备,今天就开工,还请大王放小人回去。” 蛮王摆了摆手,“去吧!不过本王警告你,别耍什么花样。” 李三怪浑身一哆嗦,“不敢,不敢,小人不敢!” 站起身来,李三怪又看了萧战一眼,原本想替萧战求求情,可是看到萧战负手望天的嚣张模样,李三怪心中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彡彡訁凊 年轻人啊,就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你们叶家在宁江城是有关系、有人脉,可这里不是宁江,野蛮人根本不跟你讲什么礼仪道德。 惹恼了这些野蛮人,被砍死都没地方埋的。 萧战却说道:“你回去之后,叫他们杀猪宰羊,埋锅做饭,给大家吃一顿好的。” 李三怪一愣,吃一顿好的,啥意思? 这是要吃席? 不过一想到自己走后萧战可能面对的局面,李三怪顿时明白,这是在交代后事。 于是,李三怪抹了把眼泪,“叶家姑爷,还有什么话要带回去的吗?小人一定带到。” 萧战也没多想,淡淡说道:“告诉我娘子,多准备点新鲜的青草。” 李三怪再次一愣,多准备点青草?这是啥意思? 青草?绿油油?难道…… 想到这,李三怪看向萧战的目光充满了男人都懂的同情。 没敢多说什么,朝着萧战拱了拱手,李三怪一溜小跑离开了。 看到李三怪离开,萧战这才缓步走向蛮王,“刚才有外人在,很多事不方便说。” 蛮王弯下腰,居高临下的看着萧战,哈哈大笑道:“你们中原人就是虚伪,明明想跪地求饶,却还碍着面子,那个人就比你爽快的多。” 萧战冷笑一声,“谁说我要跪地求饶了?” 蛮王混不在意的摆摆手,“弱者向强者投降没什么好屈辱的,强者为尊是我们蛮族的传统。你要是觉得面子上过不去,本王就网开一面,允许你单膝跪地。” 听到这话,萧战哈哈大笑。 这个蛮王没有看清形势啊。 蛮王看到萧战发笑,也跟着笑了起来,“年轻人,你能想通就好,臣服本王,你在这片地上就有本王罩着,以后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谁敢动你一根汗毛试试。” 萧战看着西边问道:“龙象寺的和尚想动我呢?” 听到这话,蛮王脸上浮现出一丝阴翳,烦躁的挥了挥手,说道:“要跪就跪!本王的耐心是有限的,别以为本王不敢杀你!” 萧战呵呵一笑,“幸好我的耐心是无限的,否则你早就死了!” 第308章 我说你听 蛮王愣了一下,随即勃然大怒,右手一抓,从身后拿出自己的武器铁蒺藜,当头扫向萧战。 然而,萧战抬手挡住了铁蒺藜。 蛮王体格巨大,身高几乎有两丈,他的武器也格外巨大,铁蒺藜的顶端几乎有门板大小,从上往下看去,只能看到铁蒺藜,根本看不到萧战。 这情形就像大锤砸钉子,一砸一个准。 然而事与愿违,蛮王感觉浑身一震,手腕震得生疼,虎口更是传来撕裂的痛苦。 再看自己的铁蒺藜被挡下,蛮王顿时气红了眼睛,身子使劲下压。 可是铁蒺藜岿然不动,反而传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与此同时,周围的藤甲兵们齐齐吸气。 “大王,他只用了一根手指。” 蛮王听到这话,顿时气得哇哇大叫。 这个中原人与自己决斗的时候用一只手也就罢了,竟然还只用一根手指,真是气煞我也! 蛮王原本只用了一只右手,可是看到不能取得优势,立刻将左手也加了上去。 可即便如此,萧战还是面不改色,举起的手臂连一丝弯曲都没有。 蛮王哇呀呀狂叫,面颊上的皮肉也狰狞的扭曲着。 随即,蛮王屁股离开大象的背,两腿站起,将全身的力量都压在铁蒺藜上。 萧战哈哈大笑,“你已经使尽全身力气了吧?怎么着,要不要把你的坐骑也加上?” 蛮王怒吼一声,“中原人,休得猖狂!” 可是这时候,萧战抓着铁蒺藜的头部,脚下一个横移跨步,随即右臂向左抡去,蛮王双脚瞬间离开脚镫,被萧战高举在头顶。 随即,萧战狠狠一甩,蛮王被掼在地上半天没能起身。 魔教教主身边的小巨人想要起身,可是看了一眼安坐如山的魔教教主,又缓缓地坐了回去。 周围的藤甲兵们倒是第一时间围了上去,手中长矛对着萧战,随时都会戳下去。 可是萧战双手负在身后,冷笑着看了一圈周围。 与萧战目光相触的藤甲兵们全都像是被火焰烫到的蛇虫,浑身战栗着向后退去。 直到萧战一步步走向蛮王时,藤甲兵们才不顾心中的恐惧,在两人之间层层列队,死守不退。 这时候,蛮王终于从眩晕中清醒过来。 只见其呆呆坐起,拳头锤了锤嗡嗡作响的脑袋,随即低下头看向萧战。 虽然萧战站起来也不到蛮王膝盖高,两者相比就像是大象旁边的山羊。 但是蛮王已经领教了这只山羊的厉害,知道地方是自己惹不起的存在。 这时候,魔教教主说道:“早就告诉你了,这个人你惹不起,非要自讨苦头,哎。” 蛮王立刻顺坡下驴,哈哈笑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只是想掂量掂量这位小兄弟的实力。果然厉害!” 魔教教主连忙打圆场,“不打不相识,既然大家都已经认识了,不如坐下来谈谈?” 蛮王原本就在地上坐着,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可是萧战摇了摇头。 “刚才还能坐下谈,可是现在晚了!他已经没有资格跟我谈了。” 听到这话,蛮王怒不可遏,“中原人,口气不小,你真以为一个人就能挑战我族十万精英?” 萧战并指如剑,在身侧一划,一道光芒绽放,随即便听到铿锵的剑鸣。 伸手握住自己的佩剑,萧战冷声问道:“才十万?还不够我一剑杀的!” 看到飞剑的出现,蛮王的身子立刻抖了三抖。 周围的藤甲兵们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可是近距离感受到飞剑那无匹的锋锐之气,藤甲兵全都向后退了退,在萧战身前留下十几丈的空地。 萧战手指抚了抚剑面,仿佛一泓秋水在指尖荡漾,萧战身侧三尺之内都闪烁着粼粼波光。 蛮王距离萧战有十几丈远,可是即便如此,蛮王依旧感觉剑锋像是贴在自己脸上、胸上,割得自己皮肤生疼。 这一刻,魔教教主也浑身战栗。 大家都是修行之人,可即便修行界也有三六九等,而萧战所代表的,无疑就是其中最高的那一级,最强的那一等! 甚至强大到超越排行榜。 “仙人?” 魔教教主坐都坐不稳了,屁股下的垫子就像是针毡。 虽然上次在宁江的时候已经高估了叶家的底蕴,可是直到这一刻魔教教主才明白,自己还是低估了叶家,低估了叶家的上门女婿。 叶家强盛依靠的根本不是人脉关系,也不是打点送礼,而是叶家上门女婿这个人。 这一个人就相当于一个世家,相当于一个豪门,甚至相当于半边天! 萧战轻轻挥剑,随即将长剑横架身前,仔细的抚摸着剑身的锋面。 “我这人一向低调,从不在人前展现修为,你们还是第一个知道我身份的人啊。” 听到萧战这话,魔教教主浑身一颤,随即毫不犹豫的跪了下去。 “圣教愿归顺前辈,恳请前辈收留!” 魔教教主是个明白人,已经听出了萧战话语中的杀机。 一直在保守秘密,从不在人前显露,而今天显露了,那唯一的解释就是,仙人发怒要把所有目击者杀死,毕竟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蛮王虽然脑子不灵光,但是蛮族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崇拜强者。 蛮王也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藤甲兵们看到自己的王跪了,也都纷纷跪了下去,跟着大王效忠。 其他蛮族看到这一幕,哪里还会犹豫,也纷纷跪了下去。 萧战意兴阑珊的晃了晃飞剑,“得了,又没你的事了。” 飞剑不满的嗡鸣了一声,随即鱼儿一样绕着萧战游了一圈,下一瞬光芒爆闪杳无踪迹。 但是魔教教主和蛮王全都感觉脖子后面凉飕飕的,仿佛飞剑就在自己后颈上悬着。 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萧战双手负于身后,一步步的走向蛮王的坐骑。 大象看到萧战,立刻恭顺的低下头,俯下身子,并且将自己的鼻子放在萧战面前。 萧战抬脚踩了上去,大象立刻托着萧战将其送到自己头顶,然后恭恭敬敬的趴在地上。 看到这一幕,蛮王彻底臣服了。 大象可是先祖的化身,自己的坐骑又是象群中最具灵性的。 连这只大象都选择了中原人,只能说明这是先祖的意志。 萧战盘腿坐在大象的头上,俯览四周一圈问道:“现在,我说,你们听!” 第309章 谁碰杀谁 魔教教主恭敬地伏在地上,蛮王伏得更低,恨不得将地面压出一个坑来。 其他蛮族虽然听不懂中原话,但这并不影响他们做出恭敬地姿态。 萧战缓缓说道:“占城国,我要了!谁敢觊觎,杀!谁敢染指,灭族!” 听到这话,蛮王第一个表态,表示今后蛮族绝不踏足占城国范围一步。 魔教教主则心中叹息,本来想着左右逢源,在占城国捞点好处,却没想到叶家的后台如此强悍。 没办法,只能选择其他地方了。 不过,魔教教主还是心有不甘的问了一句,“晚辈无意忤逆前辈,只是晚辈有一事相求。” 萧战点了点头,“说!” “叶家大船行四处募集人手钱款,引领中原人建设农庄,开发占城国。不知晚辈能否也购买一座庄园。” 不等萧战回答,魔教教主拱起双手向下一拜,“我圣教中有诸多妇孺孩童,这些人在中原无栖身之地,一旦落入官府手中便生不如死,晚辈只是想给他们寻一块遮风挡雨的住所。” 萧战点了点头,“这件事,你可以去找我娘子。” 说完,萧战又叮嘱一句,“若是再有其他人知晓我的身份,你们圣教就不必存于世间了。” 魔教教主浑身一激灵,随即毕恭毕敬的躬身应是。 随后,萧战看向蛮王,“你与龙象寺的纠葛,我已然明白,你纵使手下劫掠占城国,就是为了打击龙象寺吧。” 蛮王心中一颤,不过还是如实回答道:“没错!龙象寺住持及其亲信,均与我同宗同族,所以身高长相异于常人。占城国百姓为龙象寺送女人、送钱粮,自然要劫掠他们!” 萧战说道:“我一直在等待机会将其铲除,正好借你之手,与他一搏!” 龙象寺的确有些势力,但萧战也不是吃素的。 虽然不能对凡夫俗子动用神仙法术,不能滥杀无辜。 但龙象寺作恶多端,不在此列,萧战就是放出飞剑将其尽数斩杀也不为过。 萧战这段时间和叶依若形影不离,根本没有出手的时机。 现在好了,蛮族就是一个天然的挡箭,正好可以打着他们的幌子。 蛮王脸上一喜。 如果能得到仙人的帮助,铲除龙象寺就在旦夕之间。 可是下一瞬,蛮王眉头紧锁。 “前辈,龙象寺之前的确是佛门圣地,拥有完整的佛门传承,那住持虽是窃据佛寺,可一身技艺都是实打实的,再加上佛寺的防御,我族便是倾巢而动也未必能攻下。” 萧战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还有吗?” 蛮王继续说道:“有!龙象寺住持麾下有四个得力助手,号称四大菩萨,另有十八罗汉,一百单八金刚,还有数万僧人。实力不容小觑。” 萧战看了一眼蛮王,“你手中也有底牌吧?否则这么多年,早就被龙象寺攻克了。” 蛮王没有隐瞒,坦诚的交代道:“我族居于三十六峰,七十二洞中,地势险峻,毒瘴密布,龙象寺不敢贸然攻上去。另外我族有一秘法,可以呼唤象群,结成万象大阵,龙象寺也不敢与我族硬战。” 萧战明白了,眼下的局面是,龙象寺不敢去强攻蛮族,蛮族也不敢去龙象寺造次,双方谁也奈何不得谁,只能互相呲牙。彡彡訁凊 这也是蛮族经常骚扰占城国普通人的原因,打不过主子还不能砸他家狗么。 可是这一次,局势变了,因为魔教教主出现了。 蛮王的儿子机缘巧合下加入了魔教,并且凭借天赋异禀一路晋升,成为魔教教主的亲信。 即便蛮族的小王子极力撮合,魔教教主也不曾将目光投到占城国,毕竟此地孤悬海外,与中原相隔十万大山,对志在中原的魔教而言就是鸡肋。 可是听说叶家有意开发占城国之后,魔教教主立刻动了起来,主动联络蛮族,想要从中分一杯羹。 魔教教主主动说道:“我教从宁江退走之后,一直在关注叶家的一举一动,当得知叶家打算开发占城国之后,我教立刻调兵遣将,来到占城国,并且与蛮族取得联络。” 萧战点了点头。 “龙象寺肯定要诛灭,不过灭掉龙象寺之后,占城国依旧是叶家说了算。你们没有和叶家讨价还价的资格,明白吗?” 听到这话,无论魔教教主还是蛮族蛮王全都小鸡啄米的点头。 如果叶家只是寻常的武林高手,或者是有那么一点点道行的修行人士,面对蛮族和魔教,只能选择联手。 既然联手,肯定要付出很多的代价,想一口吃下占城国就是痴心妄想。 可是现在萧战亮剑了! 虽然只是亮了个相,一滴血都没见着,可还是吓破了蛮族和魔教的胆子。 萧战朝着魔教说道:“正好,我也没时间管理占城国,就把占城国的王城托付于魔教,务必使得占城国国泰民安,风调雨顺。” 听到这话,魔教教主心中一喜。 原本与蛮族联手,所图的也不过是在占城国圈一块地,建设圣教的根据地。 哪像现在,直接把占城国的王城拿到手了,这可是占城国最大的世俗城市,里面有数万长居人口的,好好经营一番,必然有利可图。 可是听到“国泰民安”、“风调雨顺”的要求,魔教教主瞬间塌了下来。 国泰民安还好说,谁违法乱纪揍谁,把所有刺头打服了就是。 可风调雨顺明显是难为人啊,这是人能做的事么? 可是一想到占城国王城带来的诸多便利,魔教教主只能硬着头皮接下任务。 最多就是疏浚河道、加固河堤、修建大坝,把占城国改造成不惧风雨的宝地。 这件事听起来很难,但魔教中有诸多奇人异事,不仅有中原的,还有塞外的、西域的、天竺的,搞这些事情非常在行。 “前辈放心,倾我圣教之力,必将占城国建设为南疆天府。” 萧战点了点头,随即看向蛮王。 “中原百姓来占城国垦荒,人手不足,耕牛也不足,急缺一些大型牲口。你刚说,有秘法可以招引象群,结成万象大阵是吧?” 听到这话,魔教教主愣住了。 怎么的,中原人莫非要把大象驯化成耕牛,去地里干农活? 第310章 跪了不少 李氏宗族营地,李三怪刚一进门就摔倒在地上,众人连忙扶起来,又是掐人中又是泼凉水的。 李三怪悠悠醒来,刚睁开眼就泪水决堤。 人们连忙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谈判的怎么样了?” 虽然心中知道局势不乐观,可是看到李三怪这模样,众人心中还是猛地咯噔了一下。.33yqxs?.??m 什么情况,咋哭成这样? 还有,叶家姑爷呢? 过去的时候俩人,回来的时候怎么就一个人了? 李三怪哭了一会儿,这才说道:“去吧,准备准备,把猪都杀了,做饭。” 一听这话,众人全都愣住了。 杀一两口猪可以理解,可是把所有猪都杀了是什么情况? 以后种地上肥,全靠猪呐。 李三怪说道:“别问了,去做饭吧,晚上开席。” 听到“开席”,人们心中疑惑了,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随后,李三怪找到叶依若。 “叶掌柜的,小人无能,没能把姑爷带回来,都是小人的错,还请叶掌柜责罚。” 正在喂鹦鹉的叶依若听到这话,手一颤,手中的米勺子摔落在地上,啪嗒碎成两截。 小鹦鹉看到自己的饭碗没了,顿时气鼓鼓的瞪大眼睛。 叶依若一手捂着额头,轻轻按了几下,随即声音颤抖的问道:“夫君……夫君他怎么了?” 李三怪说道:“回不来了,有死无生。” 叶依若还没说话,小鹦鹉便扑棱着翅膀飞到李三怪头上,一边啄一边用尖锐的声音说道:“撒谎,撒谎,撒谎。” 李三怪的发髻被小鹦鹉啄散,头发也凌乱的散开,李三怪抬起手,却又不敢驱逐小鹦鹉,只能尴尬的悬在半空。 叶依若深吸一口气,坐在旁边的椅子上,随后问道:“你们都遇到了什么事?你把事情经过,一五一十的告诉我。” 李三怪不敢隐瞒,连忙回答道:“蛮族势大,想逼迫我们低头,可是姑爷他倔得很,不肯向满人低头,小人当时都跪下了,求姑爷说句软话,可姑爷摆了摆手,叫小人回去。幸好那蛮王发了慈悲,叫小人回来,否则,连个报信的人都没啊。” 叶依若心中暗道:夫君高傲之极,就是提起当今圣上也不屑之至,区区蛮王又怎么能让夫君低头。 可是叶依若又想到“好汉不吃眼前亏”这句话,夫君虽然英雄盖世,可蛮族数万兵丁,夫君只有一双手,哪里能斗得过他们。 想到这,叶依若眼前一黑。 不过,叶依若还是坚持着问道:“夫君他……有什么话交代的吗?他最后说了什么?” 李三怪连忙说道:“姑爷他,让您多寻点新鲜的青草。” 说着,李三怪摸了摸眼泪,“叶掌柜您放心,披麻戴孝这事不用您操心,我李氏宗族几百口子人都会帮忙料理丧事,一定把姑爷的丧事办的风风光光。” 和李三怪不同,听到“新鲜的青草”,叶依若心中反而松了口气,所有的担心全都烟消云散。 “李掌柜无需费心,也不用披麻戴孝,夫君他不会有事,一定会安然归来的。” 李三怪心中自然不信,可是嘴上顺从的应对着,“是是是,叶掌柜您说得对,小人这就去办。” 叶依若看到李三怪的表情就知道对方不相信自己说的话。 可是这种话说出去也没人会相信,叶依若想了想,只能作罢。 这时候,小鹦鹉飞了过来,停在叶依若肩上。 叶依若手指头摩挲着小鹦鹉头上的羽毛,喃喃自语道:“夫君他不会有事的,临走时候还说要给我带只小象回来玩。小象喜欢吃青草是吧,到底喜欢吃哪种青草呢?” 叶依若在营地中转了转。 一路上遇到无数行色匆匆的人,这些人看到叶依若时,全都表情复杂。 要么面露同情之色,要么面露愤恨之色。 同情自然是以为萧战回不来了,叶依若年纪轻轻就守了寡,该多可怜。 愤恨的则是觉得叶家将自己害成这样,死有余辜。 还有一些其他的表情和神色,不一而是。 叶依若没有理会众人的表情,眼睛在周围瞄来瞄去,寻找绿色的植物。 可是营地先被李氏宗族的人平整了一遍,又在刚才的战斗中损坏一遍,再一场大火烧过去。 别说没植物,就是有也都被烧成灰了。 无可奈何之下,叶依若只好向营地外走去。 一直注意着叶依若动静的青牛居士与白鹤居士立刻跟了上去。 看到叶依若等人离开,几个李氏宗族的人立刻找到李三怪。 “小三子,现在叶家姑爷人都没了,咱还在这跟谁表忠心呐。” “就是啊,对面几万蛮族呐,还有那些长鼻子怪物,比几头牛摞在一块还大,咱可不是对手啊。” “小三子,之前你跟着叶家,是为了叫咱大家伙过上好日子,可是现在叶家自身难保,咱得识时务是不?” “投靠蛮族得了,那蛮王重视咱们,叫咱们帮着修神殿什么的,这可是好事啊。” “对啊,在中原是给当官的做牛做马,在这边,咱可是给蛮王干活,身份地位都不一样啊。” 听到族人们的话,李三怪立刻知道他们想干什么,顿时恼怒的一拍桌子。 “叶家姑爷尸骨未寒,咱们就一撅屁股给蛮族磕头表忠心了么?这事情你们干得出来,我干不出来。” 这时候,一个人指着李三怪膝盖的灰土说道:“小三子,你这可没少跪啊,反正跪都跪了,再跪一次也没什么不可以。” 李三怪看着自己裤腿上的土印子,顿时气得满脸通红,有心解释却又不知道如何解释,只能一甩袖子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剩下几个李氏宗族的头面人物看到这一幕,脸色全都不好看。 大家虽然没有李三怪有钱,但辈分在那摆着,一出生就定下了,几人随便一个都是李三怪的爷爷辈,这小子给大爷们甩脸色,真是目无尊长。 不行,不能再任由这个小字辈乱来了,这小子一意孤行,定会把李氏宗族带进万劫不复的深渊。 第311章 黄袍加身 于是,一群李氏宗族的头面人物合计了一下,招来一群亲信的族人,拿着麻绳麻袋将李三怪套了起来。 李三怪一边挣扎一边惊恐的吼道:“干什么,你们干什么,这是要造反吗?” 立刻有人捏着嗓子说道:“小三子啊,别怪咱们,大家都是要活命,要吃饭的,不能成了你向叶家表忠心的投名状。” 李三怪大怒,“混账东西,你们一个个都是猪脑子吗?离了叶家,你们一个个在占城国寸步难行,你们在中原的家人也休想讨好。” 众人听到这话,全都脸色不好看。 叶家的力量虽然不如蛮族,但自己的家人都在中原,在叶家的手边上,占城国这边的消息传到中原,李氏宗族必然遭到灭顶之灾。 怎么办? 有人提议道:“那叶家小姐不是守寡了么,要是看上咱李家的人,不就两家成一家了,这可是大喜事啊。” 一句话点醒梦中人,李氏宗族的人全都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十分得意。 “是啊是啊,只是不知道这叶家小姐会看上咱哪个后生。” 听到这话,李三怪怒极反笑,“真是癞蛤蟆吃天鹅肉,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什么样。” 听到这话,在场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好看。 其中一人更是抬脚踹了李三怪一下,其他人看到这一幕,也纷纷抬脚踹过去。 之前对李三怪所有的尊敬全都在这一脚脚中化作泡影。 “呸!不就是有俩臭钱么,整天价吆五喝六的,什么东西。” “就是,真以为自己了不起,什么玩意。” “老子忍你很久了,呸!” 还有人解开裤子,朝着麻袋浇了过去,而且还挺着胯,专门用水线滋李三怪的脸,一边滋,一边哈哈狂笑。 “看好这家伙,等以后咱们做了蛮人的大官,再好好料理他。” “叶家小姐出去了,还没回来,等她回来了,也一起绑了,今晚上就安排人跟她洞房。” 有人说起青牛居士与白鹤居士。 “这两个是叶家姑爷的好友没错,可现在叶家姑爷死了,咱们李氏宗族又供着他们,他们理所当然该听咱李家的。” “是啊是啊,咱们把叶家小姐娶进门,又不是抢进门,他俩不但不会反对,还会过来讨杯喜酒,是不是?” “行了,别废话了,找点礼物,咱们去跟蛮王投诚去。” 于是,一群李氏宗族的人在营地里收罗起来。 锄头、锤子、锯子、刨子等,各种工具堆满了十几个箩筐。 还有棉布、麻布、丝绸、锦缎,全都是从中原过来时带的布料。.33yqxs?.??m 更有药品、香料、种子等事物。 李三怪选派上百号人,手提肩扛,再赶着猪羊,浩浩荡荡的朝着蛮族营地走去。 “听清楚了么,到时候见了蛮王,全都跪下去,三呼万岁,懂不懂?” “还有你们几个,过去把这个黄布盖到蛮王身上,这叫黄袍加身,懂不懂?” “到时候咱们就是从龙有功,咱李氏宗族就是开国功臣,是人上人。” “对对对,以后咱们都跟着三叔,听三叔的话,一起跟着三叔享受荣华富贵。” “嗯,放心吧,三叔不会亏待你们的!” 一群人抱着美好的幻象,在营地里收拾了一堆礼物,然后手提肩扛,向着十几里外的蛮族大营走去。 面对蛮族人的长枪和弓箭,李氏宗族的人慌忙举起双手。 “自己人,自己人!” “对对对,我们是过来拜见大王的。” “烦请这位兄台带我们见大王。” 然而,蛮族人一脸迷糊,随即叽里呱啦一大堆鸟语。 李氏宗族的人顿时面色难看,语言不通,对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好在蛮族中也有人通晓中原话,将这里的事情上报给蛮王,立刻放行了。 被称为三叔的人咳了咳,随即挺起腰杆,整理衣帽,吩咐身边众人刚才商量好的事情。 “进去之后什么也别看,什么也别说,什么也别管,直接磕头,明白吗?” 几个小字辈全都兴奋的回答“明白”。 前面领路的蛮族人停下脚步,说一声“到了”。 李氏宗族的人立刻朝着大象的方向冲了过去,人还没站稳就一个滑跪,扑哧哧的趴了一地。 “李氏宗族恭喜大王,贺喜大王。” “李氏宗族有十八般礼物献上,恭贺大王一统江山,威震华夏。” “李氏宗族携千名族人归附,祝大王仙福永享,寿与天齐。” 说完这话,一群李氏宗族的人全都磕头如捣蒜。 然而,现场诡异的寂静下来。 李氏宗族的人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可是又不敢抬头,只能战战兢兢的趴着。 这时候,大象上的人说道:“你们恭喜的是哪位大王,贺喜的又是哪位大王?” 听到这话,李氏宗族的人终于长舒一口气,蛮族应了就好,就怕他们听不懂,把自己全都轰出去。 于是,李氏宗族的三叔说道:“我等恭贺的,自然是三十六峰之主,七十二洞之王,九黎族后裔,万象的后裔。” 还别说,李氏宗族这些人功课做的不错,把蛮王的头衔摸得一清二楚,显然不是临时起意。 这些头衔的拥有着,蛮族之王如坐针毡,刚要站起来解释,萧战却抬手向下压了压,示意其坐下。 随即,萧战瓮声瓮气的说道:“你们称我为王,难道是要背典忘祖?” 李氏宗族的人们迟疑了一下,毕竟“背典忘祖”这个帽子太大了,谁也不敢接。 可是那位三叔来之前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于是一头磕下去,说道:“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仕。我李氏宗族虽然不才,却愿意为大王披肝沥胆,呕心沥血。” 萧战哈哈大笑,似乎很满意,随即话锋一转。 “我记得,你们的头领是李三怪吧?” 李氏宗族的人心中奇怪,这蛮王的耳目也太灵通了,竟然连李三怪都知道。 不过李氏宗族的人也没多想。 萧战又说道:“李三怪是跟着叶家小姐做事的吧,你们投靠本王,把他们置于何地呢?” 那位三叔立刻回答道:“叶家小姐一介女流,能做得了什么主,还不是任由我等摆布。” 萧战心中愤怒,周围的风都开始猎猎作响。 不过萧战还是问道:“你们打算怎么摆布呢?” 那位三叔立刻得意洋洋的说道:“不知大王对中原女子有兴趣吗?如果大王喜欢,我等今晚就将叶家小姐绑了,送入大王房中。” 萧战心中冷笑,牙齿咬得咯咯响,可还是笑着说道:“如果我不喜欢呢?” 那位三叔立刻答道:“大王看不上叶家小姐蒲柳之姿,那是她没福气,只好择一李氏宗族后生嫁了,给我李氏宗族传宗接代,也算是她的福分。” 萧战这会儿已经不生气了,毕竟没必要跟死人一般见识。 不过萧战还是问道:“如果李三怪知道了这件事,不愿你们的意怎么办?” 那位三叔愣了一下,这蛮王的中原话也太好了吧,连“不愿你们的意”都知道。 不过那位三叔心中暗喜,就怕蛮王对中原啥也不懂,不看重李氏宗族。 现在嘛,就能和蛮王深入的交流,攫取最大的好处了。 “回禀大王,那李三怪敢不愿我们的意,就把他剥光了,抽上十鞭子,再泡进盐水里,问他从不从。如果不从就再抽十鞭子,再泡进盐水里。一天来上十回八回,不出三日就得屈从。” 萧战哈哈大笑,“好,就依你!” 那位三叔听到这话顿时大喜,连忙吩咐身边亲信,“快,还等什么,上黄袍啊。” 然而,那位亲信浑身哆嗦,两腿筛糠似的打摆子。 “三……三叔……你看……那是谁……” 第312章 谁害了你 那位三叔抬头的时候,看到的是一张熟悉的脸,一张最不愿看到的脸。 萧战! 这位叶家的上门女婿,也是叶家小姐的丈夫,青牛居士、白鹤居士的“好友”。 “你不是死了吗?” 萧战愣了一下,随即醒悟过来。 估计是李三怪想岔了,传递了错误的信息,使得这些李氏宗族的人兴风作浪。 不过,也幸好如此,否则都看不出这些人的险恶。 萧战呵呵笑了笑,“你们就这么盼着我死吗?也好,那我就依你们。” 李氏宗族的人全都愣住了。 什么意思? 依我们? 萧战向蛮王说道:“把他们全都绑起来!另外,你去派人到李氏宗族的营地,告诉他们,你已经接纳了李氏宗族的投靠,愿意为你效力的人,全都过来这边参加宴会。” 蛮王不敢怠慢,立刻挥了挥手,一群藤甲兵如狼似虎的冲上去,把李氏宗族的人五花大绑。 随即,几个精通中原语言的蛮族向着李氏宗族营地赶去,把这一消息传递过去。 此时,李氏宗族营地中的人都忐忑不安。 叶家姑爷死了,叶家小姐也不知所踪,李三怪也也被软禁了。 现在究竟该怎么办? 是跟着三叔他们投靠蛮族,还是跟着李三怪一起遭人冷眼?m.33yqxs?.??m 这是一个非左即右,非我即敌的选择。 越来越多的人都选择了跟随三叔。 毕竟李三怪这边已经是死胡同,看不到任何希望,而三叔这里是康庄大道,荣华富贵唾手可得。 虽然大家在中原时都是普普通通的老百姓,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到了占城国,见识到这些土著们的落后和愚昧,李氏宗族的人全都生出了高高在上的优越感,觉得自己是神农转世,鲁班重生。 蛮族一定会重用自己,自己一定能在蛮族那里身居高位。 恰好这时候,蛮族的传令兵来了。 听到蛮族传令兵的消息,李氏宗族的人更加激动,哗啦啦一大片人站了起来,跟着传令兵就往蛮族的营地走去。 也有一批人留在了营地中。 这些人要么是看不上蛮族,不愿为蛮族做事的,要么是李三怪的亲近之人,要留下来陪着李三怪,还有一些单纯就是膜拜青牛居士、白鹤居士,觉得这两位大能会回来拯救自己。 蛮族传令兵又喊了几遍,确定没有人跟自己,于是大手一挥,向回走去。 一路上,李氏宗族的人有说有笑,还有人刻意的和蛮族传令兵套近乎,更有人开始打听蛮王的喜好、生辰等。 传令兵一改之前的热情,变得生人勿进,只是单纯的在前面带路,对众人的问题概不理睬。 李氏宗族的人们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可是刚想回头就被蛮族士兵披头盖脸一顿猛抽。 越来越多的人意识到不对,可是刚转过身就看到蛮族的长枪、弓箭。 没办法,一群人只能忐忑的前进。 近了! 更近了! 终于来到蛮族的营地了。 当先看到的是一溜高高挂起的木架子,每一个木架子上都吊着一个剥成光鸡的人。 旁边有蛮族士兵拿着鞭子狠狠鞭笞,每一鞭子下去,木架上的人都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那凄惨劲,新来的人都感觉浑身不自在,这一鞭子一鞭子就像是抽在自己身上。 可是下一瞬,蛮族松开了绳子,高高吊起的人立刻掉了下去,正跌落在下方的水盆中。 随即,一连串更加凄惨,也更加撕心裂肺的嚎叫响起。 新来的人们看到这一幕,全都双腿一软跪在地上。 “大王饶命,大王饶命啊!” 这时候,蛮王迈着震天撼地的步伐走了出来,把铁蒺藜往肩上一扛,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众人。 “知不知道你们能有今日,是拜谁所赐?” 众人全愣住了,什么叫拜谁所赐?什么意思? 不过,有那么几个脑子转的快的小机灵鬼,立刻回答道:“是叶家,都是叶家害了我们!” 其他人听到这话立刻意识过来,跟着喊道:“对对对,就是叶家!如果不是叶家叫我们来占城国种地,根本不会有这么多事。” “是啊是啊,叶家真是害人精!” 蛮王嘴角勾起一丝笑意,又问道:“还有人这么觉得吗?” 又有几个人跟着叫嚷起来。 随即,蛮王一挥手,“把他们都吊起来!” 傻眼了! 所有李氏宗族的人都傻眼了! 什么意思? 难道不是叶家把我们害成这样的吗? 可是看着族人们被吊起来鞭笞,然后又浸泡盐水,剩下的人全都清醒过来。 蛮王分明就是叶家一伙的,是帮着叶家说话办事的,谁敢说叶家半句不好,就是吊起来鞭子伺候。 这时候,蛮王又问剩下的人,“是谁,把你们害成这样的?说!” 立刻有人跪下去,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道:“是三叔,三叔他不是人啊,吃里扒外,背典忘祖,把我们害成这样!” 立刻有人跟着说是三叔。 蛮王笑了笑,“还有人这么觉得吗?快点站出来,晚了就不算了。” 听到这话,立刻有几十个人站出来。 可就在他们以为自己答对了的时候,蛮王又是一挥手将他们吊起来。 接下来,蛮王又问剩下的人,“说,你们觉得是谁。” 剩下的人全都战战兢兢。 究竟是谁? 究竟是谁害了自己? 不是叶家,也不是三叔,那究竟是谁? 难道是蛮族? 可是看到蛮王黑如锅底的脸膛,谁也不敢说出这句话。 最终,一人哭着说道:“是我自己,是我自己的贪心。” 说着,那人跪在地上朝蛮王磕头,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道:“小人家贫人丑,娶不到媳妇,想着来占城国种地赚点银钱讨媳妇,可是三叔找上我,说可以当官,可以荣华富贵,可以娶官家小姐,小人一时糊涂,就答应了。是小人自己害了自己。” 听到这回答,蛮王点了点头,随即问道:“还有谁这么觉得吗?站出来。否则的话就没机会了。” 这下子,又有几个人站了出来。但更多的人还留在原地观望。 毕竟之前蛮王以及诈了大家一次,现在谁也不会轻易上当了。 然而这时候,蛮王一挥手,对着站出来的人说:“行了,你们可以回去了。” 站出来的人们全都愣住了。 什么?我们可以回去了? 没站出来的人也愣住了,我们怎么办? 蛮王冷冷一笑,指着剩下的人说道:“把他们,全都吊起来!” 第313章 神仙难救 傻了! 李氏宗族过来的人全都傻了。 尤其是当他们看到坐在大象头上的萧战,以及站在地上牵象的蛮王时,一个个都脑袋混乱,瞳孔涣散。 这是什么鬼? 叶家姑爷不是死了吗? 李三怪亲口说的,叶家女婿被蛮族人扣下来,凶多吉少。 现在看,这人不但活着,还获得很滋润啊。 坐在蛮王的坐骑上,还让蛮王牵着坐骑,这算什么,鞍前马后的伺候么? 明白了当下的形式,李氏宗族的人全都一口气喘不上来,差点气死。 叶家女婿哪里是倒霉了,分明是青云直上啊,自己竟然在这个当口跟叶家作对,这不是活腻歪了么。 尤其是刚才喊着要强娶叶家小姐的人,现在全都面色煞白,两腿战战。 萧战居高临下的看着李氏宗族众人,不屑的笑了笑,没有说话,却令李氏宗族的人更加心惊胆战。 “叶家姑爷,小人错了,小人猪油蒙了心,犯了您的威风,小人知罪了,还请叶家姑爷饶恕则个。” 其他人也纷纷求饶,那些被打得半死不活的人也振作起精神哭诉起来。 萧战依旧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看到这一幕,蛮王冷哼一声,“竟然还有力气叫喊,还是打的太轻了。” 听到蛮王这话,满族士兵顿时心中一凛,随即又挥舞起鞭子抽打起来。 李氏宗族营地中的人们都忐忑起来。 究竟何去何从? 是留在这里跟着李三怪陪葬,还是跟着三叔他们去投靠野蛮人。 虽然投靠野蛮人有卖祖求荣的嫌疑,可是人死万事空,到时候连给祖宗烧纸送钱的机会都没有,还谈什么。 于是,又有人挣扎了许久之后,离开营地,向野蛮人那边奔去。 又走了一些人,剩下的基本都是与李三怪一条心的,于是很快便有人将李三怪放了出来,并且告诉他营地中发生的事情。 听到族人们的汇报,李三怪心中一惊、再惊。 和其他族人不一样,李三怪对萧战的身份稍微有些了解,也知道萧战的实力以及在中原的势力。 “糟了!闯大祸了!” 哪怕叶家姑爷不幸遇难了,叶家在中原的势力依旧不容小觑,根本不是李氏宗族能够抗衡的。 远的不说,光是青牛居士跟白鹤居士就能把李氏宗族这千把号人屠光,更何况其他宗族也都有守护者。 而这些守护者都是冲着叶家姑爷的面子来的。 “不行!他们是他们,咱们是咱们!必须和他们划清界限,他们惹的祸不能沾着咱们。” …… 蛮族营地中,萧战盘腿坐在象头上,居高临下看着受罚的李氏宗族,嘴角冷笑连连。 不识好歹的东西,真是自寻死路。 这时候,魔教教主问道:“前辈,这些人鼠目寸光且狼心狗肺,您又何必为他们殚精竭虑打算。” 萧战自然知道魔教教主想说什么,但魔教教主问的话正是萧战不吐不快的内容。 “当今中原积弊重重,最大的顽疾就是世族门阀。” 魔教教主立刻说道:“前辈您不是与七宗斗了几场,狠狠挫了七宗的锐气吗?更听说王家和高家已经依附于您。” 萧战摆了摆手,“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七宗根深蒂固,远不是一场两场战斗能解决的。” 蛮王听到这些顿时觉得脑子眼疼,“前辈,看谁不顺眼,直接把他们拍死不就得了,哪有那么多烦心事。” 萧战心中何尝不想如此,看谁不顺杀了,把全天下的人通通杀一遍,杀无可杀的时候,不就天下太平了。 可是萧战知道一件事,别说自己这么干,就是自己想一想,估计师父他老人家就知道了。 于是,萧战指着那些被吊起来的人说道:“说好听点他们都是黎民百姓,说难听了他们都是会说话的牲口,在那些世家大族眼中,他们就是韭菜,割了一茬又一茬,就是肥猪,养大了就杀。谁把他们当成人呢……” 听到这话,魔教教主一脸的义愤填膺。 “对!前辈您说的太对了!没想到前辈也与我们志同道合。既然如此,咱们合并一路,杀进京城,这皇帝就由前辈来当,晚辈当个富家翁就行了。” 萧战没好气的瞪了魔教教主一眼。 自己想当皇帝还用造反?皇帝老儿巴不得退位让贤。 旁边的蛮王说道:“中原的官虚伪的很,嘴上爱民如子,手上却敲骨吸髓,根本不把老百姓当人看。很多在中原活不下去的百姓都翻山越岭投靠我们部落,只可惜他们大都水土不服,死了。” 说到这,蛮王好奇的看着萧战。 这李氏宗族上千号人,怎么一个水土不服的都没有呢,来占城国个把月了,还都活蹦乱跳的。 萧战叹了口气,说道:“我将这些赤贫的百姓从中原带到占城国,就是想让他们先富裕起来,然后带动其他赤贫的百姓富裕起来,最终达到共同富裕、天下大同。” 说完,萧战摇了摇头,“可惜啊,药医不死病,这些一心求死的,神仙难救。” 萧战有心拯救李氏宗族脱离苦海,过上富足的生活,可是李氏宗族的某些人一次又一次作死,萧战再好的脾气也被磨光了。 恰好这时候,蛮王问道:“前辈,依您之见,这些人如何处置呢?” 萧战冷哼一声,“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说完,萧战一拍身下大象的脑袋,“太大了,小一点。” 那大象也是成了精的生灵,拥有形体变化的能力,只见其浑身一震,庞大的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很快就缩小到骏马高。 萧战跳下去,用手比划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不行,还是大了。” 大象听到这话,顿时为难了。 形体变化也是有个极限的,最高可以高到三丈,最低可以低到五尺,不能超过这个极限。 萧战看到大象的表情,顿时明白怎么回事,于是一巴掌拍在大象背上,精纯的仙灵之气在其体内游荡一圈,为其洗筋伐髓,梳理筋络骨骼。 大象浑身一震,眼睛中精光暴涨,随即便见其身上的皮肤快速龟裂,爬蚱蜕皮似的剥落下来。 所有死皮都剥落下来后,大象的体型又小了一圈,而且原本黑灰色的皮肤变成了白色。 雪白如脂,晶莹如玉。 看到这一幕,大象昂起头,发出一声兴奋而又愉悦的吼叫。 周围的大象听到这个声音,全都弯着腿跪了下去,长鼻子一甩一甩仿佛在磕头。 包括蛮王在内的所有蛮族也都跪了下去,因为大象身上出现的这种变化印证了部落中的上古传说。 而这种羊脂白玉肤色的大象,也正是部落供奉千年的神圣之物。 神迹,神迹啊! 萧战没想到自己随手之举引来蛮族的狂热崇拜,于是对蛮王说道:“我不想出名,知道吗?谁敢把今天的事情传出去,我唯你是问!” 蛮王顿时满头大汗,“明白,明白,晚辈的族人们肯定守口如瓶。” 随即,蛮王看向营地中吊着的那些中原人。 这些家伙,不能留了。 第314章 其疾如风 “叶家姑爷回来了。” 所有人都难以置信的看着想。 竟然全须全尾的从蛮族大营中回来了,三叔他们不是说叶家姑爷被蛮族砍了吗?彡彡訁凊 眼前这个,该不会是鬼吧? 想到这,李氏宗族的人全都畏惧的向后退去,看向萧战的目光也充满了惊惧。 可是一个身影迈着轻快的步子冲出营地大门,乳鸟投怀似的撞在萧战身上。 “夫君,你总算回来了。” 萧战哈哈笑了笑,然后说道:“大家都看着呢,这样不好吧。” 叶依若顿时娇羞的低下头,随即跺了跺脚,“不理你了,再也不理你了。” 萧战连忙转移话题,“好了好了,娘子你看这是什么。对了,为夫让你准备的青草,都准备好了吗?” 叶依若看到萧战身后的事物,顿时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再也挪不开了。 “夫君,这是……” 萧战说道:“蛮王跟我熟识,刚才和我坐了一会儿,喝了点酒,走的时候没什么好东西送我,就牵了一头小象,说是带给你玩玩。” 叶依若也没多想,立刻怯生生的走到小象身边,伸出手想要抚摸,却又生怕吓着了它。 “夫君,我摸一下不会有事吧,它会不会生气啊?” 萧战看了一眼小象,后者立刻屁颠屁颠的跑到叶依若身边献殷勤,还抬起长鼻子凑到叶依若手中挠了挠去。 叶依若立刻被小象吸引了注意力,这时候,萧战进入营地,目光在人群中扫了一圈。 李三怪一瘸一拐的走上前来,“叶家姑爷,您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萧战点了点头,“蛮族的事情都解决了,不用担心,你们好好救治伤员,早日恢复生产吧。” 李三怪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问道:“叶家姑爷,三叔他们?” 萧战淡淡问道:“怎么,你要去找他们?” 李三怪瞬间吓出一身冷汗,“不不不,小人不敢,不敢。” 听了这句话,李三怪已经明白,那些人已经不在人间了。 第二天。 李氏宗族的人早早醒来,与土著们一起清理战场上的垃圾,重新搭建营地中的诸多建筑,顺便去外面收割一批稻子回来脱壳、晾晒。 这时候,有信使汇报说,马氏庄园遭到龙象寺僧兵的攻打,庄园中的守护者奋力死战,将僧兵阻挡在外,马氏族人趁机逃跑了。 这一批来的几个宗族里,马氏宗族携带的马匹最多,也是致力于发展骑手的。 也幸好如此,马氏宗族在遭遇危险时跨上马就跑了,族人全都活了下来。 只是马氏宗族留在营地里的物资被洗劫一空,依附了马氏宗族的土著们也都遭到了僧兵的屠杀。 听到信使的话,李氏宗族众人全都倒吸一口凉气。 本以为自己够惨的了,却没想到马氏宗族更惨。 萧战听后,向李三怪问道:“你这里可以多安置一些人员吗?” 李三怪立刻明白了萧战的意思,于是连忙点头,“可以可以,马氏宗族全都过来也没问题。” 萧战心中暗道:也不知其他几个宗族怎么样了,龙象寺既然出手了,肯定不会放过哪个。 “原本想等安顿下来之后再去找龙象寺,没想到他们这么急不可耐。也好,今天趁势拔了他们,以绝后患。” 萧战一怒,天色都阴沉下来。 几十里外的蛮族大营,蛮王和魔教教主全都惊讶的望着天空。 “上仙在发怒。” “帝王一怒,伏尸百万,仙人一怒,地覆天翻。” 二人正在惊讶时,一道身影凭空出现在身侧。 萧战向蛮王问道:“龙象寺住持是你们蛮族的叛徒是吧?” 蛮王听到这话,再联想起刚才的仙人之怒,顿时心中一动,难道…… “上仙说的没错,那孽畜的确是我部落中的叛逆,无恶不作,伤天害理,小王做梦都想食其肉、寝其皮。” 萧战哼了一声,“那好,点齐兵马,随我攻打龙象寺!” 蛮族不是没攻打过龙象寺,但龙象寺的防御太厉害了,里面的僧兵和俗家弟子也多达万人,固守之下蛮族只能无功而返。 但是这一次不同了。 蛮王看着萧战的身影,心中明白,自己这次根本不用打头阵,只用跟在上仙身后冲锋即可,根本不用担心胜负,唯一需要思考的就是怎么把龙象寺的贼人悉数歼灭,一个不留。 这时候,萧战又看向旁边的魔教教主。 “你想在占城国拥有一席之地,自然也不能置身事外,带上你的人马,跟我一起攻打龙象寺。” 魔教教主听到这话顿时一喜。 不怕帮上仙办事,就怕被上仙晾在一边不闻不问。 萧战出发之前就已经把叶依若安排好了,又有小白象在旁边守护,以及白鹤、青牛等众多妖族护持,安全无虞,自己也能腾出手来好好处理龙象寺。 蛮王立刻下令,所有蛮兵只携带一日的口粮,抛弃一切辎重物资,轻装疾行。 魔教教主没带大队人马,只是叫上了所有精锐强者,虽然只有寥寥十几人,可一旦动起手来能把一座城市搅得天翻地覆。 蛮兵行军速度很快,无论是密林还是乱石,又或者荆棘、泥沼什么的,全都如履平地,而且来去如风,快逾奔马。 可萧战还是觉得太慢了。 反正四下无人,萧战直接捏起咒法。 风 起 一阵猎猎狂风以萧战为中心席卷环绕,所有的蛮兵都被包裹进去。 随即,蛮兵们都感觉身子被风裹着上升,双脚也一点点离开地面,不是完全离开,而是那种若即若离的感觉。 蛮兵们都感觉足下生风,身轻如燕,行走之间更加迅速。 蛮王失去了坐骑,只能双脚赶路,巨大的体型走得十分吃力,也就是靠着巨大的步幅才没有被甩在后面。 可是萧战施法之后,蛮王感觉自己的身子轻快了许多,身高腿长反而成了自己的优势,每一次跨步都能向前行进十多丈。 “哈哈哈,上仙,这就是兵法中说的其疾如风吗?” 第315章 仙人之怒 蛮族人就生活在十万大山之中,翻山越岭追逐猛兽是家常便饭,中原人眼中崎岖难行的荒山老林对他们而言就是后院,来去如风,行走自如。 再加上萧战术法的帮助,蛮族人日行千里,天还没黑下来就已经看到了龙象寺的影子。 萧战立刻挥手示意全体休息,饱餐一顿,修整兵甲。 蛮王体内的血液在沸腾,灼灼的战意化作火光从眼睛中喷薄出来。 龙象寺住持,蛮族的叛徒、耻辱。 今天终于有机会取这个叛逆的首级,明正典刑了。 于是,蛮王命令手下们抓紧时间恢复状态,检查自己的武器装备,然后让族中的萨满祭司们主导仪式,为族中的战士们赐福。 另一边,龙象寺也发现了蛮兵的靠近。 之前龙象寺得知蛮兵下山,立刻派遣精锐进入大山中抄蛮兵老家,只可惜这支人马有去无回,不仅没有带回一丁点战利品,连一个消息没有反馈回来。 住持立刻知道,这支人马凶多吉少了,当即命令僧兵们在周围侦查消息,结果僧兵们刚出去就发现了大群的蛮族。 龙象寺住持怒极反笑,“这个蠢货,是谁给了他熊心豹子胆,敢来龙象寺撒野,前面几次给他的教训还不够吗?”33yqxs?.??m 蛮族已经不是第一次攻打龙象寺了,龙象寺也不是第一次打退蛮族了,在这方面大家都很有经验。 所以,龙象寺住持觉得蛮族这次依旧是过来转悠一圈,抛下几具尸体就灰溜溜滚回去。 “他们多少人,多少大象?” 蛮族能够御使大象,这些皮糙肉厚的家伙在战场上横冲直撞十分烦人。 可是手下汇报到:“人上万,大象一个也没有。” “你确定一个也没有?没有看错?”住持着重重复了一句。 “是的是的!一个也没有!小的觉没看错,大象那块头也没地方藏啊。” 这话说得很有道理。 大象又不是阿猫阿狗往草堆里一钻就看不见了,一个庞然大物,再怎么藏也能看到。 龙象寺住持心中担忧的只有一个东西,那就是蛮王的坐骑。 这只坐骑是拥有王族血统的头象,对其他象群都有至高无上的统治力,包括龙象寺中的象群,也会受其影响,甚至叛变。 所以,之前历次战斗龙象寺都没有派出自己的象群,不但没有,反而还把象群调得远远地,就是怕自己的象群跟着对方跑了。 可是今天,蛮族没有带象群来,就连头象也没带,这可是个好机会。 于是,龙象寺住持一拍大腿。 管它怎么回事,这种天赐良机绝对不能错过。 于是住持一声令下,僧兵、沙弥们全都倾巢而出,走上寺院墙头等待蛮兵的到来。 萧战看了一眼龙象寺那边的动静,冷哼一声,“死到临头还负隅顽抗。” 龙象寺住持庞大的身影格外醒目,此时的他站在城墙上,向着蛮兵的方向嗷嗷大吼。 “此乃佛门清净之地,你们这群毛没褪完的牲口,也敢来此地撒野。” 骂了一会儿,龙象寺住持又看到了蛮族中的中原人装束。 “呦呵,我当是谁给了这群牲口胆量,原来是不堪一击的中原人。就你们还想在占城国圈地种粮,劝你们还是死了这条心吧,占城国是佛祖的地盘。” 其他僧兵和小沙弥们也都跟着骂了起来,各种污言秽语滚滚如潮,看不到一丝半点出家人应有的素质。 蛮王听到这话气得哇哇叫,“该死的,早知道一鼓作气杀上去,直接砍了他的脑袋,看他还怎么嚣张。” 萧战笑着说道:“一鼓作气杀进去容易,可是把他们从耗子洞里挖出来难。现在好,全都聚集在城墙上了,等会儿让他们跑都没地方跑。” 说完,萧战对着身边的魔教教主说道:“你不是会飞吗,那就多飞一会儿。” 魔教教主知道自己要打头阵了。 不过她没有任何迟疑,双袖一振,烈烈的火光在身下升腾,衣袖鼓荡着向上飞起。 不依靠任何外力和工具,单凭自身就能升上云霄,这就是魔教身法的绝学,飞天。 “射!把它射下来!” 龙象寺住持大声喊道,声音中隐约能感受到一丝丝惊恐。 僧兵和沙弥们立刻拿出弓弩、弹弓、吹筒等武器向空中攻击。 可是魔教教主衣袖翻飞,炽烈的火光在身周缭绕一圈,射过来的箭矢无一例外被击飞、弹开,甚至直接焚毁。 魔教教主冷笑一声,“现在,轮到我了!” 说完,只见其双袖一振,一颗火球从天而降,精准打在城墙上。 太快了,僧兵们连反应都来不及,而且火球爆炸后原地溅射开来,方圆十几步都被火焰吞噬,而且这火像有粘性似的,粘在身上就拍不灭,即便泼上水还能继续燃烧。 救火的人也沾上了火焰,然后嗷嗷惨叫着在地上打滚,火焰烧完外衣烧皮肉,最终直接烧到骨骼上,而这个时候人竟然还清醒着没能死去。 可怕! 太可怕了! 虽然被烧死的只有十几个人,但是这些人的惨状就像一记大锤砸在上万僧兵头上、心上。 而这时候,魔教教主再次甩手,又一颗火球砸了下去。 这回龙象寺住持立刻跳了起来,手中方便铲一挥,强横的内劲爆发开来,火球直接被打飞出去。 魔教教主双手连挥,十多颗火球同时飞下去,而且每一颗火球的方向、位置都不相同,任凭龙象寺住持三头六臂也不可能同时拦下。 然而,龙象寺住持大吼一声,“十八罗汉何在!” 人群中瞬间跳起十八道身影,他们各施手段,或是刀枪剑戟,或是蒲扇布袋,每人负责一颗火球,转眼间将危机化解。 看到这一幕,龙象寺住持哈哈大笑,“无知小儿,佛爷有十八罗汉,还有八百金刚,能耐的你就上来,佛爷好好会会你。” “小儿,别跑啊,有种的你回来啊!” 魔教教主双袖一振,顺着风飞回蛮族上空,然后缓缓降下。 “上仙,晚辈已经竭尽所能,却对龙象寺无可奈何,还请上仙降罪。” 萧战双手抱在胸前,说道:“你这飞天之术只是皮毛,杵在空中动弹不得,跟靶子没区别,丢出的火球覆盖范围也十分有限,对面随便一针对就束手无策了。” 魔教教主惭愧的低下头去。 “上仙,这飞天之术原本就是在凡夫俗子面前施展,用来蛊惑人心的,并不擅长战斗。” 萧战抬手在魔教教主额头上一点,沉声说道:“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这才是真正的飞天!” 魔教教主目光一凝,脑海中走马灯一样闪过眼花缭乱的画面。 没错,这才是真正的飞天,而不是自己那种残缺不全的戏法。 风起,魔教教主身形缓缓飘起。 没有火焰,没有光芒,可是魔教教主飞得更快,更飘摇。 天女散花一样抛洒火球,龙象寺城墙上瞬间化作火海。 “混账东西,你们倒是把火球打出去啊,你们的修为呢,你们的内劲呢,都是干什么吃的!” 面对住持的大骂,一个罗汉说道:“我们才十八罗汉,想把这天女散花一样的火球拦下来,得八百罗汉。” 就在住持绝望着想要撤退的时候,魔教教主突然停了下来,然后一转身折返回去。 “哈哈哈,那火球不是无限的,丢完火球滚回去了。” 于是,龙象寺住持觉得自己又行了。 “中原人,你们还有什么能耐,尽管使出来,佛爷皱皱眉头就算输。” 另一边,魔教教主落在萧战身边,立刻单膝跪地说道:“上仙,晚辈的烈火丹用完了,没能拿下城墙,晚辈该死。” 萧战叹了一声,“依靠外物就是这般下场,如果你能掌握雷火之法,又岂会这般境地。” 魔教教主也是聪颖绝顶之人,立刻听出了萧战的言外之意。 “还请上仙授我雷火之法。” 萧战摇了摇头,“这个法术苛刻困难,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学会的,此间事了,我再教你就是。” 城墙上,龙象寺住持指天画地,骂骂咧咧。 蛮王气得哇呀呀大叫,如果不是萧战在这里,蛮王都想大手一挥,直接冲上去了,哪怕用脑袋撞也要把城墙撞开。 “上仙,这叛逆就是依托城墙防御,我族勇士攻打城墙损失惨重,每次都无功而返。这城墙原本就高大厚实,高八丈,厚三丈,大象都能在城墙上遛弯!可恶!” 萧战问道:“如果没了这堵城墙呢!” 蛮王不假思索的回答道:“如果没了这堵墙,我族勇士丁要将龙象寺杀个片甲不留!” 萧战哈哈一笑,“那好,记住你说的话!” 随即,萧战右手一伸,龙吟声中,一道光芒落在其掌心中。 萧战左手并指成剑在剑脊上拂过,磅礴的剑气在仙剑中澎湃涌动。 手指缓缓推向剑尖,仙剑上爆发的气势也越来越凌厉、沉重。 当手指推到剑尖的一瞬,萧战向前一跃而出,瞬间纵到半空之中,随即双手握剑,做了一个劈斩的动作。 渺小的身影在这一刻变得无比庞大,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其吸引,然后被凌厉的剑光淹没。 文人有诗曰:一剑光寒十九洲。 萧战这一剑没有十九洲那么夸张,却令龙象寺胆寒。 剑气跨越十多里,重重斩在城墙上,固若金汤的城墙就像豆腐一样,被劈出一道三丈宽的豁口。 而这时,萧战又将剑横托在胸前,手指一点点从剑锷处抹向剑尖。 第316章 十八罗汉 一横一竖,两剑。 龙象寺引以为傲的城墙轰然倒塌,而且倒塌得彻底,无法再缝缝补补那种。 城墙土崩瓦解,城墙上的僧兵和小沙弥们全都慌了神,一个个都惨叫着逃窜,跑得慢的脚下一个不稳跌倒,然后再也没能站起,被巨量的土石裹挟着埋了下去。 蛮王看到这一幕,顿时仰天长啸。 多少年了,每次夜里做梦都梦想着龙象寺的城墙破掉,而今天终于梦想成真了。 “杀!” “儿郎们,随我杀!” “只要是脑袋上没毛的,全都砍了!” 魔教教主也立刻高喊一声,指挥自己的教众发动攻击。 龙象寺那边,住持完全惊呆了。 刚才那两道光究竟是什么? 剑气? 不可能! 什么人能发出这么恐怖的剑气。 绝对不可能! 难道是天谴? 想到这,住持心中颤了一颤,亏心事做多了就是这样。 可是很快,住持就脸色一狞。 自己连佛寺都敢霸占,佛祖都敢亵渎,还会怕天谴? 要是真有老天爷,早几百年就惩罚自己了,还用等到今天。 于是,住持把手中方便铲一顿,磅礴的内劲灌入脚下地面,随即轰隆隆爆开,周边百步方圆一片乱石穿空,土浪拍岸的景象。 惊慌的僧兵和信徒们全都被这一幕惊呆了,一时间都忘记了逃跑和呼喊。 住持眼神冰冷地看着手下众人,怒声吼道:“怕什么!有什么好怕的!蛮族哪次攻城不是死伤惨重,我们龙象寺有佛祖保佑,有十八罗汉坐镇,还有八百金刚力士,有什么好怕的!” 说完,住持向身后喊道:“放战象!” 一声声昂扬的象吼传出,伴随的还有轰隆轰隆的脚步声。 人们终于醒悟过来,是己方的战象。 住持看到这群庞然大物,心中瞬间安定下来,大声吼道:“进攻!进攻!进攻!我们要出城迎战,有没有城墙都无所谓。快点,跟随战象的脚步,进攻!” 说完,住持抬腿跨上自己的战象坐骑,手中方便铲一挥,直指对面的蛮族大军。 蛮王虽然没了战象坐骑,可气势上丝毫不弱。 毕竟有魔教并肩作战,魔教精锐尽出,每一个精英教众都有出神入化的手段,攻城灭国不在话下,一个小小的龙象寺根本不值一提。 最重要的,自己身后有上仙当靠山,上仙不会看着自己一方输的。 这一战,必胜! 不是自己给自己打气,而是想输都不可能! 看到密密麻麻的象群从城墙豁口冲出来,萧战没有动作。 再看龙象寺的僧兵和沙弥们全都跟随出来,萧战依旧没有动作。 等城墙豁口中没了人,萧战终于动了。 只见其挺起胸膛长吸一口气。 或许是吸气的动作过于猛烈,杨牧云身周挂起强烈的风,风笼罩的范围也越来越大,甚至达到了飞沙走石的程度。 下一瞬,杨牧云停止吸气,屏住呼吸。 周围的风瞬间停止下来,空中弥漫的尘土和草茎失去了风的支撑,也都飘摇着跌落下去。 可是这时候,杨牧云发出一声吼。 如怒海狂涛,又像电闪雷鸣,如山崩地裂,又像星沉旷野。 这是龙怒! 萧战十年前拦江斩蛟的时候就使用过这一招,这不是简简单单的吼,而是一种名为音杀的法术,通过声音震慑敌人的心智,瓦解敌人的战意。 萧战距离双方接触的战场有十多里,但是萧战的声音就像滚滚浪涛,覆盖战场每一个角落,充斥敌我双方每一寸空间。 这其中既包括人,也包括大象。 大象的耳朵比人类更大,听觉也比人类更灵敏,所以,这一记音杀对大象造成的打击格外沉重。 一头大象最先受不了龙怒的压迫,甩着鼻子狂吼一声,然后调转身形慌不择路的逃窜了。 大象背上的象兵用鞭子抽,用长枪刺也都无济于事,非但没能令大象平静下来,反而令其更加狂暴,身后密密麻麻的僧兵和沙弥们全都慌忙逃窜,可是也有来不及跑路的,直接被大象撞死、踩死。 失控的大象接二连三,任凭住持身下的头象如何咆哮、镇压都无济于事。 毕竟,野兽就是野兽,没有智慧,畏死向生是它们的天性,这种情形下头象的威严根本无济于事。 战象接二连三的逃窜,僧兵们全都惶恐起来。 之前跟在大象身后冲锋,那叫一个气势如虹,根本不担心有什么危险。 然而现在,最大的危险恰恰来自自己倚为依靠的大象,这些大家伙随时都有可能狂吼一声调头冲向自己,那时候被撞飞被踩死的就是自己了。 于是,僧兵和沙弥们全都本能的放缓脚步,并且避开大象向左右两侧移动,一旦大象发疯自己也能第一时间避开。m.33yqxs?.??m 然而这样做的后果就是,冲锋的队形乱成一团,人挤人,人挨人,密集的人群更容易踩踏。 当蛮王冲到敌人跟前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推推攘攘乱成一团的僧兵和沙弥,手中铁蒺藜一挥,十几个僧兵瞬间化作肉泥。 其他蛮兵也立刻冲上去一阵砍杀。 龙象寺住持哇呀呀怪叫一声,“畜生,还敢在佛爷这里撒野,纳命来!” 说完,双腿一夹大象,手腕转动,方便铲在空中旋转一圈,随即狠狠劈向蛮王。 蛮王也不退缩,双手举起铁蒺藜,硬吃了一记攻击。 龙象寺住持修行有佛门功法,金刚不坏,蛮王却天赋异禀,铜筋铁骨,双方在力量上的对品平分秋色。 哪怕龙象寺住持有坐骑的加成,依旧没能压制蛮王。 而住持与蛮王对战的这一瞬间,坐骑没有继续弹压象群,失控发疯的大象瞬间暴涨,刚刚抵达战场的蛮兵立刻跟着大象的脚步冲锋,所过之处瞬间腥风血雨,残肢断臂。 这时候,一个身形高大的和尚撕掉僧衣,粗壮的臂膀捞住大象鼻子一拽,正在奔走的大象立刻身形一个不稳摔倒在地。 然后就见这个和尚双手拽着象鼻原地旋转,将大象当做流星锤耍了起来,方圆十几步内,无论僧兵还是蛮兵全都挡者披靡。 越来越多的龙象寺强者站了出来,使用各种手段制止象群,或者干脆将其击杀。 魔教教主看到这一幕,顿时冷哼一声:“龙象寺十八罗汉吗?有我魔教四大使者,八大天王厉害吗!” 第317章 断罪之斩 魔教四大使者,财气酒色。 财使者就是杨牧云曾经见过的阿卜杜拉,这位使者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战斗力,暂且不提。 而其他三位使者都是实力高强的武者。 气使者就是魔教教主的贴身护卫,肤色古铜的铁塔汉子,此人还是蛮王的子嗣,天赋异禀刀枪不入,再加上一身大圆满的横练功夫,无论身体还是内力都达到了普通人所能达到的极限。 此人一出,立刻在战场上驰骋奔腾,两只蒲扇般的大手左右挥舞,一个个僧兵就像从土里拔出来的萝卜,被随意扔到天上,再落地时全都粉身碎骨气绝身亡。 僧兵们的刀枪剑戟砍在气使者身上,却只有丁丁当当的脆响,半点实质性的伤害都没有。 反而气使者一声怒吼,内劲外发,身周的敌人全都如遭重捶,横着飞了出去,不等落地就化作漫天碎尸。 几个罗汉看到气使者猖狂,立刻围攻过来,气使者也不惧怕,瓮声瓮气的大笑着迎了上去。 酒使者身上背着一个比人还大的红葫芦,然而庞大的葫芦没有对其造成任何负荷,几个纵跃来到人群密集处,然后一拍葫芦口。 酒水化作雾气喷涌出来,随即轰的燃烧,雾气笼罩之处瞬间化作火海,所有的僧兵也都嚎叫着翻滚、拍打,不多时就没了声息。 色使者是个女性,身材曼妙,衣着透明,步履款款的行走在战场上,瞬间攫取众多僧兵的目光。 就连被酒火烧着的僧兵也忘记了伤痛,眼睛直勾勾看向色使者。 色使者伸出白皙的手指挑着那名僧兵的下巴,问道:“我美吗?” 僧兵点头。 色使者笑了笑,“你都死了,却还沉溺美色,该怎么说你呢。”.33yqxs?.??m 那名僧兵闻言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体,却见胸口以下都焚烧殆尽,惊恐的嚎叫一声,随即没了声息。 几个罗汉围向色使者,色使者撩着纱衣问道:“你们忍心欺负一个弱女子吗?” 罗汉宣一声佛号,怒吼道:“妖孽,休得在佛门清净之地放肆!” 色使者立刻反问:“人家还从没尝试过在佛门清净之地放肆,你能不能陪人家一起试试呢?” 义正辞严的罗汉不自觉的回了声“好”,随即醒悟过来,顿时恼羞成怒,挥着戒刀杀向色使者。 可是色使者动作更快,身形缭乱的移动了几次,再停下时却是那名罗汉后背。 “你说过了好的,不能反悔哦。” 说完,色使者收紧手中的纱带,罗汉两眼一翻,下一瞬,颈部血液喷溅。 本想抓着头发把脑袋提起来,可是罗汉脑袋上一根毛都没有只能揪着耳朵提起来。 “哎,你这活着的时候没被女人揪过耳朵,死了却享受到了,你说你是亏了还是赚了?” 看到色使者的模样,罗汉们脑子里同时冒出一个名字——罗刹! 没错,这就是佛经中讲述的罗刹。 “不要过来!” “你不要过来啊!” 魔教精锐尽出,主动寻找龙象寺的罗汉、金刚等强者,把普通的僧兵、沙弥留给蛮族。 战局几乎是一面倒,龙象寺一方根本没有任何还手之力,被打得一溃千里。 可是当溃兵想要逃回寺里时,却发现城墙的豁口处被一只受伤的大象堵着,周围的蛮兵都无法靠近。 有几个慌不择路的想要踩着大象过去,结果全都被大象鼻子卷着啪啪摔死。 十八罗汉都被魔教精英拖着,八百金刚也有蛮王的藤甲兵应对,僧兵和沙弥跟普通蛮兵对抗,战场上顿时分割出一个个交战区域。 萧战散步一样向前走去,走到一半路程时,蛮兵和僧兵的战斗宣告结束。 僧兵一方被象群踩踏,本就乱成一团,死伤惨重、士气低落,再加上后路被断,全都没了战意,一个个丢盔弃甲向两边逃跑。 之前还有督战队,可是现在督战队率先逃跑,底下的僧兵又怎么可能拼命。 八百金刚看到兵败如山倒也生出逃跑的念头,可是藤甲兵已经将他们团团围住。 藤甲防御强大,僧兵们蕴含内劲的借刀、禅杖砸在藤甲上,连一道印子都看不见,藤甲兵的长枪捅在僧兵身上却一下一个血窟窿,就算横练高手也没用,蛮人的兵器上都淬有致命的毒素,随便一道伤口就顷刻毙命。 八百金刚越战越少,残余的金刚门结成阵法,口中宣唱佛号,动用秘法,藤甲兵也纷纷丢出五毒虫,以及各种粉末,八百金刚顷刻覆灭。 没办法,蛮族和龙象寺的恩怨由来已久,双方每隔十来年就得过一招,蛮兵虽然从没取胜,但他们对龙象寺的战斗手法一清二楚,也都想好了对应之策。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龙象寺就算有压箱底的绝招也毫无意义。 当萧战走到战场边缘的时候,魔教精英和十八罗汉的战斗也宣告结束,十八罗汉全部伏诛,一个都没跑掉。 当萧战走到战场中间时,蛮王和龙象寺住持的战斗也分出胜负。 不过很可惜,胜出的是龙象寺住持。 蛮王虽勇,可毕竟是凡人,以一人之力硬抗龙象寺住持再加上一头大象还能占优势,可是眼看着要赢了,龙象寺住持施展术法。 只见其高宣一声佛号,随即身上金光升腾,金色佛光交织成一袭袈裟裹在身上,一道佛陀虚影在其背后凝现,怒目圆睁看着蛮王。 蛮王心中一颤,可还是举起铁蒺藜反击。 然而铁蒺藜砸在佛光形成的袈裟上就像砸在水中、空气里,毫不受力,不仅如此还反馈回一股强大的弹力,蛮王只觉得双手腕骨剧痛,肩膀脱臼,胸口也像被掰开了似的,一口气也喘不上来。 而这时,龙象寺住持身后的佛陀虚影动了,抬起手掌做了一个下压的动作,就像是用五指山镇压石猴一样拍向蛮王。 佛陀手掌很慢,但是蛮王就像被使了定身法一样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那只大手印向自己盖下来。 “哈哈哈,佛爷有神明护佑,你这不知死活的畜生,也敢在佛爷面前撒野!佛爷把你们一个个全都拍死!” 刚刚走到旁边的萧战说道:“如果佛陀真身在此,要杀也是先杀你。” 龙象寺住持不屑的笑了,“放心,你们一个个都有份,等佛爷杀了他,就轮到你们一个个的了。” 萧战摇了摇头,叹了一声说道:“为了长久的和平,偶尔的战争和杀戮是必不可少的。今后的占城国将会是叶家的庄园,也是中原的粮仓,龙象寺阻挡在叶家兴盛的道路上,那就只能亲手埋葬你们了。” 说完,萧战一个跨步来到蛮王身边,左手抬起撑住佛陀按下的掌印。 随即,萧战右手平伸,一道流光落入掌心。 “有罪之人,斩!” 第318章 百废待兴 一剑! 战场上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光也变得扭曲起来,世界都开始旋转。 龙象寺住持脑海中开始闪烁起过去的一幕幕。 有一个蛮人,他不愿过茹毛饮血的苦日子,也不愿意忍受族长的压迫,于是逃离大山,结果迷失方向遇到一群北方逃难的流民。 蛮人觉得很新奇,于是跟着流民一起逃难,那些流民看自己膀大腰圆,也都愿意与自己结伴,并且拿出各种吃的用的给自己,还给自己讲述中原的花花世界。 这些流民不愿回到中原的花花世界,而是一心南下,去占城国种地。 可是蛮人怎么也没想到,这群人并不是什么良民,而是杀人如麻的江洋大盗,他们去占城国也不是为了种地,而是为了落草为寇,把持整个国家,当土皇帝。 占城国有龙象寺保护,江洋大盗们不敢强攻,而是假意出家进入龙象寺,一边修炼武艺,一边寻找机会。 寺中高僧一个个圆寂,当年的江洋大盗也都混上中高层,不费吹灰之力就掌握了寺院的最高权力。 可是江洋大盗们忽略了一个人,那就是他们半路上收的蛮人,也就是如今的龙象寺住持。 蛮人性格耿直,看穿了江洋大盗的阴谋后,当场揭发,与江洋大盗战成一团,寺中其他僧人也都看不惯江洋大盗的行为,双方一场血战。 最后的结果就是,龙象寺高手全军覆没,唯独蛮人凭借铜筋铁骨的天赋存活到最后。 蛮人当上住持之后,对寺院进行整改,所有的佛经教义也都用他自己的理解去重新解释,劝导人们忍让、慈悲。 有人不服整改,那就杀了。 大权在握的蛮人渐渐忘记了自己逃出大山的初衷,忘记了自己自由的渴望,忘记了对压迫的反抗。 蛮人开始向占城国索要贡品,征调人手给自己干活、劳动,还将各族年轻女性汇集到龙象寺,供寺中僧人享用。 就这样,占城国被搅得乌烟瘴气,但是龙象寺的僧人都捞足了好处,一个个吃得脑满肠肥,还每天换着女人享用,对住持自然是大加拥护,万分忠诚。 至于占城国土著的反对…… 龙象寺根本不在乎。 不服你来打我啊! 占城国原本就是龙象寺在保护,现在牧羊犬成了吃羊的饿狼,占城国这种小羊羔除了瑟瑟发抖还能怎样。 咚! 世界震荡了一下。 龙象寺住持再次看到了蛮王的脸,看到了藤甲兵的身影,看到了蛮兵们的竹枪。 只不过,这一切都是倒悬的。 蛮王蹲下去,双手抱起住持的脑袋,问道:“当年,你为什么要背叛部族?” 住持牵动嘴角,回答道:“我听说外面的人能从地里种出粮食,能用虫子织出衣服,能从书里学到本领。我想让咱们族人也过上那种好日子。” “那你叛逃就叛逃,为什么还杀我阿父?” “因为……他说……这不是我该做的事……他说……我不配……” 蛮王低下头,“阿父说的没错……你不配!看看你把龙象寺糟蹋成什么样子,再看看你把占城国折腾成什么样子。你这种人,能力越大,破坏性也就越大。” 住持惨笑一声,“如果不是你们处心积虑的……想要杀我……我自然会教导他们……种地放羊……可你们要杀我……我也只能自保为先……错不在我……在你们……” 说完这话,龙象寺住持终于闭上双眼,但是直到死去他的嘴角依旧翘着,仿佛在嘲讽面前的蛮王。 萧战向侧边走了两步,避开龙象寺住持轰然倒塌的无头尸体,然后向蛮王说道:“有时间在这伤感,不如去追杀那些僧兵、沙弥。” 蛮王浑身一震,瞬间醒悟过来,上仙带自己来不是伤风悲秋的,而是干活的。 把仇人的头颅往地上一丢,蛮王拿起自己的铁蒺藜,大声吼道:“杀!追上去!一个不留!给我追上去,脑袋上没毛的全都砍了,一个不留!” 龙象寺作恶多端,欺压王室,鱼肉百姓,甚至将国内少女掳掠一空,让这些女性为龙象寺的僧人传宗接代,好好一个鱼米之乡的占城国被弄得乌烟瘴气。 在宁江时,萧战听了占城王的控诉并未全信,可是结合这段时间自己的走访调查,已经确定占城王说的都是真的,龙象寺确实是贼窝、匪巢、魔窟。 萧战没有天下为己任的崇高觉悟,但也决不允许看到无辜百姓受苦受难。 既然执剑,就要平天下不平之事。 占城国群魔乱舞,那萧战就斩妖诛邪,还朗朗乾坤。 蛮兵和魔教精英全都追杀穷寇去了,萧战则看着面前的龙象寺久久无语。 “这寺院里肯定聚敛了如山的财富,把这些财富清点出来,我拿一半,你们平分一半。” 魔教教主和蛮王连忙推辞。 “此战若无上仙出手相助,我等怎能轻易取胜,所获战利品自然应全归上仙,我等不敢有非分之想。” 萧战摆了摆手,“别说那些客套话。这笔钱也不是让你们吃喝享受的,而是投入到占城国的恢复和建设。” 听到这话,魔教教主和蛮王瞬间松了口气。 还好,上仙不是试探自己的。 萧战也明白这两个家伙心里的小九九,于是冷哼一声,“占城国虽然是天赐宝地,但也需要疏浚河流,兴修水利,铺路架桥,改善民生。于旷野之上筑城引民,于海岸之滨筑港招商,于山林之间筑厂兴工,唯有如此才能令占城国真正的富裕起来。”33yqxs?.??m 听到萧战的话,蛮王心中巨颤。 之前部落里也抓获过中原来的读书人,蛮王也向这些读书人请教过兴邦之策,想要改善蛮族人贫困的生活。 而这些读书人呢,全都摇头晃脑的跟自己说圣人教化,礼义廉耻。 蛮王刚开始还信了,叫这些读书人帮着治理部落,可是这些读书人一上来就指指点点,说部落里的女人衣不蔽体,有伤风化,男女野合,不顾人伦,等等等等。 没几个月蛮王就把这些读书人全都砍了,从那以后再也没有听信过读书人的话,也不再相信兴邦治国的鬼话。 可是今天见到上仙,听了上仙简简单单几句话,蛮王心中豁然开朗。 兴邦治国是对的,但是自己没有找到对的人。 萧战嫌弃的看了一眼狼藉的战场,说道:“打扫战场的事情就交给你俩了,手脚麻利点。” 说完,萧战飞身而起,驾起一道剑光消失不见。 看着上仙转瞬即逝的身影,再想想自己笨拙的飞天,魔教教主长长叹息一声,然后跪倒在地,向萧战离去的方向叩首。 第319章 全都补偿 李氏宗族营地,萧战踏着晚霞的余晖出现在叶依若面前。 叶依若呵呵的笑着,然后拍了拍小象的头顶,一人一象欢快的跑了出去。 萧战抱起叶依若的腰转了一圈,然后将其侧着放在小象背上。 叶依若连忙晃着脚要下来,“小象太小了,会把它压坏的,赶紧放我下来。” 萧战哈哈笑着说:“娘子体态轻盈,就跟那掌上飞燕一样,怎么可能压坏小象。你可别小看它,以后拎包扛货都叫它干,得好好锻炼锻炼它。” 小象听到这话立刻晃着脑袋点头,然后嘚嘚嘚一溜小跑,证明自己真的很有力气。 叶依若看到这一幕才彻底相信。 萧战几步追到小象身边,说道:“蛮王已经带兵攻伐龙象寺去了,以后咱们就能安心种地,再也不用担心有贼匪劫掠了。” 叶依若听后长长的舒了口气,“不打架最好,大家都能全身心地种地放羊,每天吃饱喝足,多好呀。一旦打起来,都没心思种地了,结果越来越穷,越穷越抢,最后全都吃不饱饭。” 萧战一听还真是这个道理。 龙象寺住持死前也是这么说的,如果不是蛮族天天讨伐他,他也能安心治理民生,带领占城国富裕起来,可是蛮族欲除之后快,住持为了自保,也只能使用一些非常规的手段。 说白了,都是被逼的。 世道逼得大家不能做好人,只有当坏人才能生存下去,其结果就是越来越坏,越来越烂。 于是萧战点了点头,“娘子所言极是,勤劳致富的前提是又一个和平稳定的环境,今后就让咱们叶家来维护占城国的秩序吧。” 叶依若愣了一下,“夫君,我们只是来这里种地收粮啊,维护秩序这种事咱们可做不来啊。” 萧战摆了摆手,“娘子,这里有很多土著,他们从来没有上过学,也没有看过书,更不知道礼仪教化为何物。龙象寺用歪理邪说给他们洗脑,把他们变成了现在的模样,我们能忍心看着这一幕无动于衷吗?” 不等叶依若回话,萧战又说道:“除了土著,这里还有很多蛮族,他们茹毛饮血,风餐露宿,可是他们向往中原的先进文明,想要学习我们的生活方式,我们能拒绝这样的学生吗?” 叶依若被萧战说得一愣一愣的,可她还是不明白这些事情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夫君,你有话直说吧,我不明白。” “好吧,我就敞开了说。如果咱们的庄园大丰收,每天大鱼大肉的吃,外面的土著们饥肠辘辘,你觉得他们会怎么想?” 叶依若愣了一下。 萧战回答道:“饱暖思银欲,饥寒起盗心,人要是饿极了,为了一口吃的可以搏命,他们或许不是成年人的对手,可如果他们盯着小孩子抢劫呢?” 叶依若顿时担忧起来。 如果真是那样,小孩子肯定凶多吉少,为了一口吃的葬送一个孩子的生命,这真是…… “所以呢……”萧战指着营地周围的土著们说道:“要教育他们、引导他们,让他们也通过勤恳的劳动富裕起来,能够吃饱穿暖,最终达到大天下大同。山林里的蛮族也是这个道理,如果他们穷,就会盯着咱们的人抢劫,如果他们也富裕起来,大家就能平平和和的坐下来商谈了。” 叶依若终于明白过来,“是啊,如果他们有钱了,才能购买咱们南北杂货的东西,如果他们没钱,就只能靠抢劫度日了。” 随后,叶依若更是举一反三,“我们叶氏学堂已经走上正轨,学堂里有不少优秀的学生,可以把他们带过来在占城国开分堂,一边自学提升,一边教授占城国的百姓读书知礼。另外,还有厨子、裁缝、皮匠之类的学堂,也都调派过来一批人,不求多好,能传授些粗浅的皮毛知识就足够了。” 萧战哈哈大笑,“娘子真是聪慧,把为夫心中所想的事情全都想到了,为夫没想到的事情也都想到了。等为夫回去之后,一定要禀告占城王,给娘子封一个丞相职位。” 叶依若也笑了起来,“夫君敢请,妾身就敢接。” 就这样,两人说说笑笑的回到李氏宗族。 浑身包裹着纱布的李三怪立刻迎上来,周围还有很多其他李氏族人,以及马氏族人等。 大家都眼巴巴的望着萧战,想要萧战给个准信。 萧战深吸一口气,说道:“大家放心吧,龙象寺没了!” 听到这话,众人顿时欢呼起来。 妨碍大家种地的人终于没了,以后大家就可以安心种地打粮食了。 谁不想过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生活呢,只可惜,只要城里出现一个窃贼,全城的人都要装上锁。 如果旁边始终有个虎视眈眈的恶邻,恐怕睡觉都得握着刀把子,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马氏宗族的人听到这话,全都哭了起来。彡彡訁凊 自己一个月的心血,就这么没了,辛辛苦苦劳动了一个月啊,还有很多东西都是从中原带过来的,这一下全没了。 全村人都指望着出海种田挣钱呢,结果钱没挣到,全村人凑起来的本还丢了,这可怎么回去面见江东父老啊。 可是这时候,萧战大声说道:“无论李氏宗族还是马氏宗族,又或者其他宗族,凡事损失的物件都可以登记一下,列个清单,我叶家会一一补偿。” 听到这话,李氏宗族和马氏宗族全都定下心来。 虽然补偿不能挽回全部的损失,而且不能补足这耽搁的时间,但有总比没有强,不至于逼得大家走投无路了。 叶依若也跟着说道:“马上就有船回中原了,大家有什么需要的东西可以写个条子,托船队运回来。我叶家船行保证,不收大家一文钱的运费。” 听到叶依若这话,人们全都拍手叫好。 这才是大家最关心的。 受灾赔钱有什么用,占城国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拿了钱也用不掉,更买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而中原的船队就不一样了,可以购买自己急缺的物资、农具、牲畜,叶家船行免了运费,有钱就使劲买啊,这简直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第320章 各行各业 第二天,大群的蛮族回来了。 看到蛮族去而复返,李氏宗族紧张得瑟瑟发抖,尤其是知道了三叔等人的下场后,李氏宗族看到蛮族就像看到刽子手,打心里害怕。 “叶家姑爷,蛮族又回来了,小人看到他们一个个身上都带着伤,铠甲上还都沾着血,肯定是刚刚接掠过,咱们可得小心着点。” “是啊叶家姑爷,我看到蛮人队伍里带着大包小包的,里面漏出来的都是金银翡翠,还有象牙丝绸,也不知道把哪个赋予的城池洗劫了。” “叶家姑爷,你可得保护我们大家的安全啊。” “我们都是跟着叶掌柜的出来种地的,不能死在异乡啊。” 叶依若也慌张起来。 虽然之前蛮族没有进攻李氏宗族,可是这种事谁说的准呢。 再加上蛮族出去溜达一圈就满身血的回来了,还大包小包的战利品,谁看着不心里寒颤啊。 至少李氏宗族就挺怕的。 而萧战是营地中唯一进过蛮族营地,还囫囵着出来的人,整个李氏宗族都将其当做了主心骨。 萧战一脸淡然的说道:“蛮族这是来送钱的。” 送钱? 李氏宗族的人第一个不信。 蛮人不过来抢钱就不错了,怎可能好心的送钱。 李三怪第一个反应过来,“叶家姑爷,这个钱咱不能收啊,万一是蛮族的计谋该怎么办啊?”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计谋,但总归不收就是了。彡彡訁凊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蛮人怎么可能有这般好心,咱们得提防着点。” 叶依若有话想说,可是看到这么多人众口一词的反对,也就不好张嘴了。她自己也很疑惑,蛮族的行为实在太反常了,而且夫君怎么好像未卜先知似的。 不对,这不对。 萧战有点哭笑不得,什么事啊这是。 刚才怕蛮族打劫怕得要死,现在蛮族送钱了,一个个又怕得要死,你们究竟想怎么滴。 “大家放心,蛮族给我送钱的,这个钱是我叶家收着的。” 立刻有人说道:“叶家姑爷,你该不会是把我们卖了吧?” 萧战没有回头,跟这种人讲也讲不清,最好的应对方法就是不理他。 这时候,满足队伍到了。 身高臂长的蛮王亲自挑着扁担,将两大筐金银珠宝放在营地门前,其他蛮人也纷纷将财物堆在旁边。 做完这一切,蛮王率领众多蛮人跪倒下去。 “山野之民仰慕中原文化,听闻叶氏家族开办学堂,传授百工技巧,山野之民以金银为聘,恳请叶氏家族大小姐派遣先生夫子,为我等开化启蒙。” 听到这话,营地中的人全都愣住了。 什么? 我没听错吧? 蛮族人是过来请先生的? 要知道,中原的老夫子们最喜欢的就是宣扬天朝上国那一套,但凡异域之民愿意学习中原文化就会大夸特夸。如果那些老夫子们知道蛮人的请求,一定会乐颠颠的跑过来,别说收钱了,倒贴都愿意。 李氏宗族的人没什么别的概念,他们只知道蛮人不是来打家劫舍的。 其实吧,就算蛮族人是来打劫的也无妨,只要不伤人命就行,反正在中原的时候大家都习惯了。 有山大王过来征粮就是有靠山,以后遇到什么事就有人为自己出头。 蛮族人数众多,武艺高强,他们首领又长得威武,还有大象,怎么看都是一个可靠的山大王。 “叶家姑爷,这蛮人请先生,可是咱们没有啊,这营地里千把号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没上过学,没读过书啊。” 一群人又开始附和起来。 “是啊叶家姑爷,咱们一个读书人都没有,怎么教人家啊,该不会是蛮人找借口想为难咱吧。” 萧战抬起手示意大家安静,“谁说蛮人是要教书先生的。” “这不是姑爷你刚刚说的嘛。” “是啊,我们都听到了。” 萧战只得再次说道:“蛮人需要的是三百六十行,行行业业的先生,锵刀磨剪子,修鞋打犁头,骟猪钉马掌,什么活计都学,只要大家肯教,就有钱!” 说着,萧战示意蛮王过来。 后者立刻挑着扁担一路小跑来到萧战身边,小心的放下箩筐,然后大手一抓,无数金饼、金元宝从指缝中流下来。 “一个先生,带出来一个徒弟,一个金饼子。带的越多,拿的越多。” 听到这话,李氏宗族和马氏宗族的人全都瞪红了眼睛。 还有这等好事? 带一个徒弟一个金饼子,看那金饼子,就像油馍一样大,怕是小半斤吧,这学费也太高了点。 要知道带徒弟可以带一个,也可以带十个,这岂不是说有一门手艺,一转眼就是十块金饼子? 萧战适时说道:“无论你会的是什么手艺,只要是蛮人没有的,都可以教,教会一个就是一块金饼子。快点收徒弟啊,晚了就没有了。”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更何况这么一大箩筐金银在眼前面晃荡。 马氏宗族立刻跑出来一个人,“叶家姑爷,小的会养马,小的养的马又肥又壮,是出了名的好。” 萧战立刻转向蛮王,“养马,有人学吗?” 蛮王朝着人群中喊了几声,立刻跑出来几个壮小伙。 蛮人生长于大山之中,不养马也不骑马,但他们知道马的重要性。 别看蛮族翻山越岭健步如飞,可是到了一望无际的原野上,人腿终究跑不过马腿,人要休息,马不用。 只是蛮人想养马也得有条件,否则就是弄来一批种马养死一群种马,钱没少花,成果一点都没有。 现在有人愿意教,那些钻研过养马的蛮人立刻跑出来了。 蛮王点了一下人数,然后从箩筐里拿出一大把金饼子。 马氏宗族的人立刻惶恐起来,“多了多了,大王给的太多了,才八个徒弟,要不了这么多。” 蛮王一把将金饼子推过去,“你是第一个站出来的,本王有赏!拿着,都拿着!” 马氏宗族的人这才挠着头收下来,脸上满是抑制不住的喜悦。 然后就见这家伙跑到萧战身边,大声问道:“叶家姑爷,小的这钱能不能送回中原啊?” 萧战指了指叶依若,“问我娘子。” 叶依若连忙说:“可以,当然可以,叶家的船队可以为你们传递书信,捎送物品。这一次为了补偿大家的损失,一概不收取费用。请问你要寄钱吗?” “是!啊不是!小人的意思是,能不能把这批钱买成牲口运回来,猪啊牛啊,羊啊,都可以。这占城国土地肥沃,地上除了粮食就是草,喂羊养牛肯定赚钱。” 叶依若看了一眼那人怀里的金饼子,说道:“你这些钱恐怕能买几百头猪牛羊,你一个人照顾的过来吗?” 那人立刻自豪的回答道:“别人不行,我行。喂养牲口,我太有经验了。” 其他人听到这话,顿时懊悔得拍大腿。 之前听说叶家可以免费托运东西的时候,大家都身无分文,啥也买不了,也就没有多想。 现在豁然醒悟,赚钱的机会就在眼前。 “叶家姑爷,小的会砌墙,小的泥瓦活干的可漂亮了,不信你问我的族人们。” “叶家姑爷,小的会磨豆腐,这个算不啊?” “叶家姑爷,小的会酿酒,还会酿醋。” “叶家姑爷……” 第321章 听你说不 萧战身边就像是熙熙攘攘的集市,一群人围着介绍自己的特长,希望能被萧战认可,被蛮王认可。 蛮王这边是来者不拒,只要你会,我就学,至于学会以后有没有用,反正总比闲着好。 不仅要让这些男人们学,还要让部落里的女人们和孩子们学。 这不,蛮王已经派人去大山里向族人们送信了。 明天后来还会有更多的人来。 他们是打定主意把中原人的技艺全都学了去,不求学精,至少懂得有这门手艺,权当开拓视野了。 反正花的钱不是自己的,而是叶家的。 龙象寺缴获的钱财蛮族一分都没动,全都交给叶家支配。 萧战也没有直接独吞,而是象征性的拨出一部分给蛮族用。 蛮族很憋屈,有钱也没用,自己部落没有什么东西可买的,有了金银也是和中原人交易。 可是从十万大山跑到中原,且不说中间有千里之隔,就是到了中原,这些金银又能买到多少东西,路上会不会遇到官兵盘问,会不会遇到山贼劫道。 索性还是和近在咫尺的李氏宗族、马氏宗族打交道吧。 学习,什么都学,只要你肯教,来者不拒。 萧战笑而不语。 这些钱在蛮人手中转了一圈又回到了叶家手上,而叶家拿着这笔钱可以帮忙采购各种货物、资源,借用叶家的船队从中原运送到占城国。 一来一回全都在赚钱,一份钱被赚了好几次。 而李氏宗族和马氏宗族呢,出售自己的手艺学识,赚到了启动资金,换取鸡鸭鹅牛马羊之类的家禽家畜,然后用心侍弄,勤劳致富。 蛮族也跟着学习,逐渐接受和学习中原文化,从蛮人向文明人转变,如此相处,自然也就没了争端、摩擦。彡彡訁凊 长期相处下去,几十年后,两边还不是亲如一家,中原人也彻底在这扎下了根。 “叶家姑爷,小的要教他们铁匠手艺,可是没家伙式不行啊,还请叶家帮忙到中原订购一套打铁炉子,最好是找个铁匠铺,把里面的东西直接来一套。” “叶家姑爷,小的这剃头挑子好弄,不过剃头刀子这边做不出来,还请姑爷帮忙订购一批。” “叶家姑爷……” 叶依若这边干脆撑起一张桌子,然后铺开纸给大家记录起来。 姓名、职业、收了多少钱、订购多少东西,有什么细节要求。然后按手印。 很快,桌子上就铺了一大摞纸,这些全都订单,大笔订单。 有些像烧窑、砌墙之类的手艺现在就能开始,师父直接带着徒弟制陶、打砖坯。 有些像铁匠的一时半会儿开展不了,于是师父就领着几个徒弟去山沟沟里转悠,沿着河流寻找矿脉。 萧战向蛮王和魔教教主安排了一下接下来的事情。 大致就是选了几个风水宝地,让蛮族在这里建造定居点,供下山的族人们居住,同时在定居点和农庄之间修路。 虽然没有专业的工匠,但魔教成员都是见过大世面的,知道路该怎么修、。 不求蛮人们把路修的多好,至少把路线上的坑填平,石头搬开,剩下的就交给即将到来的天工城工匠们。 蛮族和魔教都是急需一个落脚之处,需要一个长期发展的家园,所以他们会付出120分努力经营占城国,甚至比叶家更上心。 交代完各项事宜,萧战就和叶依若一起踏上回中原的货船。 “娘子,为夫记得你来占城国是为了寻找一只公鹦鹉配对的,现在连鸟毛都没找到一根,怎么就回去了?” 叶依若哼了一声,“占城国根本就没有鹦鹉,找了这么久都没找到,懒得再找了。” 萧战哈哈大笑。 叶依若鼓了鼓腮帮子,说道:“夫君,我这是心忧宁江那边,咱们撂挑子走人,什么事都压在了父亲肩上,也不知道他累不累,苦不苦。” 萧战摇了摇头,“傻丫头。上次叶氏宗族的人做的太过分,爹又不分青红皂白,差点把叶家折腾散。他那种性子又是轻易不服软的,就算知道错了也不会道歉。咱们分开一段时间也好,给他一个台阶。” 叶依若点了点头。 身为叶天信的亲女儿,叶依若都感觉父亲做的太过分,更何况是自己夫君。 夫君虽然嘴上不说什么,可心里难免会落下芥蒂,也正是考虑到这一点,叶依若才借找鹦鹉的名头跟着萧战一起出来散心。 此时听到萧战的话,叶依若顿时明白,自己想到的事情夫君全都想到了,也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反而一直在照顾自己的感受。 “夫君,妾身能遇到你,真不知是几世修来的福分。” 萧战一根手指堵住叶依若的嘴唇,“不,这话应该我来说。娘子,为夫能遇到你,真不知上辈子做了多少功德。” 叶依若脸颊发烧的转过身去,充满水汽的海风吹在脸上才稍稍缓解了心中的灼热。 “夫君,真想就这样荡舟大海,一辈子无拘无束。” 萧战走到叶依若身侧,双手也撑在船舷上,可是刚要说话就被叶依若一根手指压在嘴唇上。 “夫君,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不会拒绝我,永远都会支持我,无论我想做什么你都会帮我做。可是这次我不想听你说好。你要说不行,听你说我们还有很多要做,要马不停蹄、舟不下帆的回宁江。” 随即,叶依若移开手指,两眼渴望的看着萧战。 “夫君,快说不。这么长时间了,我还没听你说过一句不。” 萧战没有说话,因为他根本说不出口,无论叶依若说什么他都会点头,无论叶依若想要什么他都会实现。 “娘子,我只能向你的命运说不,只能向你的敌人说不,只能向那些想伤害你,惹你不高兴的人说不。却永远不能向你说不。” 叶依若跺了跺脚,“可我就是想听啊,你是我的夫君,你要有大男人的样子,快点说啊。” 萧战深吸一口气,酝酿了好久,终于大声说了一句:“不!” 叶依若高兴地笑了,因为她还是第一次听到萧战拒绝自己。 可是这时候,萧战又说道:“不!我不说!” 第322章 宁江变化 宁江码头。 比起叶依若出发的时候,这里更宽敞了,岸边的泊位更多了,江面上的大船小船也密密麻麻,往来的渔船密集了许多,岸上还有许多穿着文士长衫,扎着书生巾,手中摇着折扇的读书人。 只是比起这群人,宁江码头上还有很多穿着怪异服饰的年轻人。 说怪异,是因为这些年轻人身上穿的衣服有点古怪,跟大家习以为常的华夏衣衫不同。 既没有长袖大褂,也没有上衣下裳,甚至都抛弃了束发。 他们上身穿的是贴身的短褂,下身是两条腿的裤子,就像是人们就寝时穿的内衣。彡彡訁凊 就连头发也都剔成了紧贴头皮的短发,跟出家的和尚似的。 对于这种衣衫服饰,人们褒贬不一。 贬斥的人大都是传统读书人,他们信奉的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毁伤。 赞成的人则认为这是效仿赵武灵王胡服骑射,是锐意革新的象征,而且穿传统的服饰干活非常不方便,反对新服饰的肯定都是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富家少爷。 随着时间推移,双方逐渐成了长衫派、短衣派。 双方各执一词,隔三差五就要辩一辩。 在街头辩论,在茶馆辩论,在戏院辩论。 唯一和谐的就是青楼技院,因为进这里的都是有钱有闲的大少爷,那些需要做工干活的穷苦子弟根本进不来这里。 渐渐地,长衫派就将青楼当做集会地点,经常在这里吟诗赋词,谈论家国大事,或者为歌姬舞女们画像、谱曲,同时不忘贬低一下短衣派。 短衣派则在码头、仓库、工坊、船行等地聚集,每当休工之后聚在一起,打着煤油灯夜读,给不识字的工友们开课启蒙,教授他们简单的文字。 上完课,还有人将一些古籍中的故事传说编成通俗易懂的市井故事,给大家讲出来,图一乐子。 很多有家有口的工匠下工之后都是着急忙慌的回到家中,吃过饭后洗把脸就赶紧回到工地、工坊,掏出巴掌大的小本本,用炭笔在上面写写画画。 也有些潜心做学问的短衣派学生在藏书阁聚集,坐在一起高谈阔论,待到月明星稀之时才离开藏书阁,在街边小摊上吃一碗馄炖,喝一碗赖鱼汤。 身为叶家家主,叶天信对这一切都心知肚明,一清二楚,可是叶天信也没有办法。 女儿女婿都不在家,大事小事都只能自己拿主意,而自己偏偏又不是个拿主意的料。 读书人的事,自己不懂,根本插不上话。 无奈之下,叶天信只能找大儒问策,大儒却只是捋着胡须不说话。 “大儒,这长衫派和短衣派的嫌隙越来越深,我怕这么下去他们会打起来啊。” 大儒笑了笑,“打起来好啊,论嘴皮子谁也不服谁,抡拳头就是了。” 叶天信瞠目结舌,这叫什么话啊,唯恐天下不乱嘛,这还是当世大儒吗? 大儒看了一眼叶天信,问道:“你看看东部沿海的倭寇,他们兴风作浪的时候,书生在哪?真正去平定倭寇的,都是一些大字不识的山民。你再看看北边的胡人,边军大营里有几个吟诗的书生,不都是大字不识的杀材么。” 搁下书本,大儒叹了口气,“读书人都是读书读傻了,以为靠嘴皮子就能让人信服,让人低头,让人折腰。却不知道,人家手里有刀把子。打吧,打一架他们就明白了。” 听到这话,叶天信是一个头两个大。 什么跟什么啊。 出了大儒的门叶天信就去找叶林氏。 毕竟叶氏学堂是叶林氏办的,这些学生的衣食住行也都是叶天信管着,不说别的,这个短衫就是叶林氏发明的。 “夫人,你能不能把那个什么短衫换回去哦,这些学生一个个都奇装异服的,像什么事啊。还有那头发,怎么能说剃光就剃光,什么样子啊。” 叶天信跳着脚继续说道:“哎呦,你不知道啊,我现在看着叶氏学堂的学生就浑身不自在啊,我这脸上没光啊。这要是传到外面去,我们叶家的脸可丢尽了。” 叶林氏心里也有些不安。 毕竟制作短衫的初衷是为了让学生们在学堂里穿,比起长衫,短衫用料少,缝纫方便,穿着轻便洗着方便。 在叶氏学堂读书的人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稍微好一点的还能穿个补丁衣裳,即便补丁摞补丁,小了拆开再改大,可也比那些光着屁股,衣衫褴褛的孩子强。 有的孩子就一件衣服,白天穿晚上洗,结果第二天下雨,衣裳没干,就这么穿着湿哒哒的衣服上学堂,然后就进医馆。 还有学生经常收错衣服,有的是粗心,有的就是故意了,隔三差五就有几个偷衣服被失主逮住,然后当众扒光衣服。 有一次闹得凶了,把偷衣服的学生剃了个光头,为此还闹得那几个生上吊,还好被室友救回来了。 说白了都是衣服闹得,叶林氏心中一想,干脆给学生们统一制作衣服好了。 正好杂货店里有一批帆布卖不动,全都拿来做衣服。 城里的裁缝不够,就找一些闲着没事的老妈子、小媳妇,给她们按件计钱,也算是给女人们一个营生。 最后就是衣服的样式。 帆布又硬又厚,肯定不能像绸布锦缎一样做得太精致,而且叶氏学堂共计一万多学生,衣服做得太复杂不仅费工还废料。 最后的结果就是简单简单再简单,袖子到手腕就行,不用把手也遮起来,袖子能多细就多细,也不想着在袖子里装钱,取而代之的是胸口和腰部做几个口袋,上衣到腰间即可,不用搞一个长长的下摆。 裤子更省事,不要前襟也不要后摆,而是完全贴着腿,就像贴身的内衣一样。 这样算下来,原本做一套衣服的布料可以做三套甚至四套,原本每人一套衣服的,现在每人可以做两套。 至于好不好看,这不是现在该考虑的问题。 反正大家关起门来在学堂里穿,谁也不会笑话谁,这衣服再丑,它也比光屁股强。 可是谁想到学生们得了新衣服就舍不得脱下来,上学穿着,放学也穿着,出门逛街买东西也穿着,上工地上、饭馆里、码头上打零工也穿着。 再然后扛包的苦力、切墩的厨子、卖菜的小贩们都觉得这衣服新颖,干活穿着也利索,帆布耐水耐磨,于是都自己花钱撕布,叫家里的婆娘给自己做一套。 叶家的读书人都这么穿,那肯定是有道理的,咱小老百姓不懂没什么,跟着做就是。 结果,这奇装异服就在宁江城流传开了,甚至还在向着周围的乡村扩散。 叶林氏期期艾艾的说:“我也没想着会这样啊,谁知道他们都喜欢穿,还穿了到处跑啊。现在说什么也没用啊。” 叶天信一拍桌子一跺脚,“这衣服的事就算了,剃头又是哪门子道理?现在外面都在说咱们叶家目无尊长,不敬贤法祖。咱叶家现在正是摆脱暴发户身份的关键时刻,这一弄可好,咱们连泥腿子都不如了。” 抱怨了一通,叶天信最后无奈叹息,这事自己管不住,也管不了,根本没人听自己的。 “如果贤婿在宁江就好了,这种小事肯定难不住他。” 叶天信话音刚落,门房在外面高声喊道:“老爷!夫人!姑爷和小姐回来了,他们的船正在码头靠岸,马上就到家了。” 听到这话,叶林氏惊喜的站了起来,叶天信则长舒一口气,软软的瘫倒在椅子里。 然而下一瞬,又一个人高喊道:“老爷大事不好,大事不好,小姐和姑爷被城里的人围攻,困在码头出不来了。” 第323章 我们来了 叶家小姐和叶家姑爷回来的消息火速传开。 青楼中,一群长衫派书生全都丢下酒杯,大声嚷嚷着去找他们算账。 至于算什么帐,宁江城的人都知道,青楼中的乐师、歌姬、舞姬们也都一清二楚。 看到这群纨绔子弟出了门,青楼女子全都看在眼中急在心里。 侧着身端坐在圆凳上当人样子的头牌姑娘连忙叫来自己的贴身侍女,向其耳语一番,侍女立刻从传菜的楼梯蹬蹬蹬下楼,对着一个切墩的少年说了几句话。 少年听完,立刻解下围裙,露出里面的短衫,随即捉着刀冲出去,却被侍女喊了回来。 一把夺过菜刀,侍女用手指头戳着少年的脑袋骂道:“你这样子过去干什么啊,小姐是叫你去杀人的吗,你那榆木脑袋怎么就不多想想。叫人啊,去叫人啊,还愣着干什么,去啊!” 短衫少年冲入一个茶楼,二话不说揪着说书先生往外走。 说出先生正摇头晃脑讲西域记,冷不丁被人扯住衣服,身子一趔趄差点撞在桌子角上。 “你……你干什么……正忙着呢……喂,你站住啊。” 少年用沾着鱼鳞的手揪掉说书先生唇上的假胡子,说道:“叶家姑爷和叶家小姐回来了,那群长衫准备去码头堵小姐和姑爷。你跟我走,叫人去。” 听到这话,说书人立刻火了,一把扯掉说书先生的大褂,露出一身短衫,然后回到桌边一拍惊堂木。 “话说这叶家姑爷和叶家小姐为了中原百姓不再饿肚子,为了粮票能随时兑换到粮食,驾长舟乘风破浪,下安南披荆斩棘,与毒虫猛兽都,与瘟疫瘴气都,如今凯旋而归,却被那长衫人拦在码头不得归,真是气煞我也。哇呀呀呀呀,来人啊,唤我兄弟,呼我左右,叫他们知道我短衫人的厉害!”彡彡訁凊 正在听书的客人们听到这话也都炸了锅。 这茶楼里坐的都是些不识字的贩夫走卒,白天进城打工,中午随便找个地方歇歇脚,对付着吃口饭。 茶楼里便宜,一文钱叫叠茴香豆,再一文钱叫碗茶就能坐半个时辰,没茶了还能续。 就着热茶吃家里带的冷馒头,再听说书先生讲故事,两文钱就能快活一中午。 所以,这茶楼里的顾客都是短衫人,很多还都是依附叶家产业讨生活的,此时听到叶家姑爷和小姐被长衫人围堵,于公于私都不能坐视不管。 这要是当了缩头乌龟,以后还怎么在工地上混,还怎么在茶楼里混。 “忒娘的,叶家仁义,老子一家老小就是吃赖鱼汤才活下来的,这吃饭的家伙是叶家给老子的,老子还给叶家!” 说着,一个膀大腰圆的屠夫一咕嘟干了碗里的茶水,下意识的想要把碗摔了,可是想了想,又轻轻地放回桌上。 人家老板也不容易,一个客人才挣了半文钱,这碗一摔就是三文钱没了。 可是茶楼老板摆了摆手,“摔了吧,正好换新的,小老儿这腿走不动路,就用这碗给大家壮行了。” 说完,小老头把扇炉子的蒲扇插在后颈上,向着屠夫抱了抱拳。 屠夫哈哈一笑,拿起满是豁口的碗摔在地上,“老子只要活着回来,给你带一颗大猪头。” 小老头一笑露出仅剩的两颗牙,“那敢情好,今晚上小老儿给大家卤猪头肉。” 茶楼里立刻传出噼里啪啦的摔碗声,一群人掏出扁担、斧子等各式家伙冲到大街上,没有东西的就跑到灶台边抽一根劈柴。 周围的店铺看到这一幕,纷纷打听怎么回事,随即一个个都气得哇哇狂叫。 “长衫人在码头围堵叶家姑爷和叶家小姐,是个爷们的都跟老子操家伙。” 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很快,街上的商铺都关了门,从掌柜的到小伙计全都操着擀面杖、凳子腿向码头冲去。 与此同时,萧战和叶依若踩着栈桥向岸上走去。 可是还没到岸上就听到码头方向一声大喊:“叶家背典忘祖,改我华夏衣衫,废我祖宗法度,此等妖人祸国殃民,还有何脸面回中原故土。” “就是!叶家喜欢番邦风俗,干脆举家迁徙海外,别回来了。” “逼我等剃发易服,简直欺人太甚!” “头可断、血可流,这头发一根都不能少!” “滚出去!滚出去!滚出去!” 码头上维持秩序的船行人员连忙手拉手组成一道人墙。 可是冲击码头的人太多了,人墙根本没防住,一触即溃,乌泱泱的人直接冲到栈桥旁边,合力将搭在岸边的栈桥推翻,令萧战和叶依若无法上岸。 叶依若惊叫一声向后退去,萧战生怕叶依若失足落水,也连忙后退一步将其扶助。 随即,只听噗通一声,栈桥一头栽到水里,溅起大片的水花。 船舷和岸边只有十几步远,可是这十几步却像天堑一样无法逾越。 叶依若眼眶中有泪花在转动,她转过身去,低声说道:“夫君,没想到乡亲们这般讨厌我们,不如回占城国吧,实在不行咱们路上遇到的荒岛也挺好。” 萧战伸手抹去叶依若脸上的泪珠,随即紧紧攥住拳头。 “娘子,我说过,任何想要伤害你的人,我都会对他们说不。” 叶依若摇了摇头,“不,夫君。这座城里仇视我们的人太多了,无论我们说什么做什么他们都不喜欢。这里,不适合我们居住。” 萧战哼了一声,“这群不知好歹的家伙,我要把他们通通送到荒岛上去。有一个,我就送一个,有一百个,我就送一百个。如果这座城里的人都不喜欢我们,那就把他们通通送过去。” 说这话的时候,萧战眯着眼看向岸上,将那些欢呼雀跃的人全都记下来,然后找他们一一算账。 可是这时候,远处又冲来一群人。 为首的是一个膀大腰圆,胸口全是黑毛的屠夫,手中高举一个杀猪刀,大声喊道:“保护小姐,保护姑爷!” 身后的人全都振臂高呼,“侮辱小姐和姑爷的家伙,全都打断腿丢江里!” “叶家学堂,来了!” “叶家船行,来了!” “叶家南北杂货,来了!” “小姐不要怕,我们都来了!” 第324章 自断生路 靠近江边的那群长衫文士全都愣住了。 后面来的那群家伙手里都提着刀枪棍棒啊,而且看他们那架势,绝对是敢捅人的亡命之徒,自己这群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小胳膊小腿,谁能受得了这一家伙啊。 以前长衫和短衫虽然也会辩驳,但双方都是君子动口不动手啊,谁动手谁就输了,这关系到脸面的事情,谁也不敢瞎胡来。 可是今天不一样,这群短衫人是要玩命啊。 不行! 跑路啊! 然而前面是江,后面是人,左边右边都是水,简直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一群文士全都哭爹喊娘起来,还有人向着萧战和叶依若求救。 “叶家小姐,您菩萨心肠,把船靠过来,让我们上去避避风头吧。” “是啊叶家姑爷,您就可怜可怜小的吧。” 萧战顿时感到好笑,“这栈桥是你们推下去的吧?为的就是不让我们上岸,你们自己把路断了,现在却又要我们铺路,是何道理?” 江边数百号文士全都傻眼。 是啊,栈桥是自己推下水的啊。 可是后面的人越来越近,后排的文士胆战心惊之下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直接冲上最前方一捏鼻子跳进江水中。 其他文士看到这一幕,也纷纷跳了下去。 剩下的文士傻眼了。 萧战问他们,“跳啊,跳下去啊,站在岸上干什么?” “我不会水啊!” 萧战指了指下面,“你们推下去的栈桥是木头的,抱着栈桥,你们死不了。” 话是这么说,可是谁也不敢往下跳。 后面的短衫人冲了过来,眼看着大刀大斧子就要往脑门上砸,这群文士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眼睛一闭跳了下去,嘴里哇呀呀的一顿乱嚎。 短衫人站在江岸上向下看去,有的人还啐唾沫,或者拿着石头、烂菜叶的往江里丢,痛打落水狗。 几百个长衫文士都哎呦呦抱头鼠窜,只剩下水性不好的人在原地扑腾。 他们的水性也就是勉强漂在水面,还做不到来去自如,只能硬着头皮挨打。 然而即便如此,江岸上的人还是不愿放了他们。 “下去,把这群畜生捞上来打一顿,再装麻袋里沉江。” 说着,几个打鱼跑船的汉子纷纷解开衣服想要往下跳。 可是这时候,叶依若发话了。 “都住手!你们干什么,好好地干什么打打杀杀。” 仔细看了一眼,叶依若从人群中瞅见几个熟人,立刻俏脸一沉训斥起来。 “张五六,你不是在船行么,现在还不到下工的时间,你在这干什么?” “还有你,许友年,你不在学堂里教书,带着一群学生干什么?” “还有你!” 为首的屠夫把尖耳刀插回腰里,大声说道:“叶家娘子勿恼,这都是那群短衫人要为难小姐你,大家伙得了消息过来撑场子的嘛。就跟那个啥,勤王啥的。” 人群中有人补了一句“勤王护驾”。 屠夫也不知道这个词啥意思,立刻顺着说,“对对对,大家伙是来勤王护驾的。” 萧战心中一乐,你们是啥话都敢往外说啊,这话也就我敢应着,换个其他的谁,脑袋怕是要挪挪地方。 不过萧战还是拱手向大家表示感谢,“各位好汉的拳拳盛意,我们心领了,他日有机会一定报答。” 说完,萧战又问道:“对了,大家刚才说的长衫、短衫究竟是什么?” 叶依若也疑惑的看着大家,这才发现岸上的人都穿着古怪的衣服,难道这就是短衫? 屠夫立刻拎着自己的衣服说:“这就是短衫,还是叶家夫人发明的。还别说,穿了这个衣服,膀子甩的开了,步子也迈的大了,干活比以前爽利多了。” 其他人也纷纷称赞,“是啊,这帆布做的衣服就是结实,以前小的扛包最心疼的就是衣服磨破,肩膀上总得多补几层厚布,现在帆布好多了,一个月了还没磨烂。” “帆布好啊,不娇贵,随便搓洗都没事。” “叶家夫人仁义啊,给学堂里每个孩子都发了两套帆布衣裳,真是菩萨再世啊。” 听到大家的话,萧战终于理清了头绪。 这时候,船行的人已经搬来了新的栈桥,接着萧战和叶依若上岸。 几个随行的仆人也搬着大件小件的行礼跟在后面。 这时候,叶天信领着一群叶家的护院冲过来,人还没到就大声喊着:“谁!谁敢动我女儿女婿!究竟是谁!” 叶依若连忙说道:“爹,我在这呢,我们没事。” 萧战也连忙一拱手,“小婿见过岳父大人。” 叶天信目光复杂的看着萧战,从刚才的话语中,他感受到了强烈的生疏感,仿佛拒人千里之外。 叶天信一阵不舒服,不过他也明白这事情的根由。 走上前双手握住萧战作揖的手,叶天信双手紧了又紧,随即重重说道:“回来就好!你们回来就好!这个家还得你们照看呢,叶家离不了你们啊。” 经过前前后后这么多事,叶天信也算彻底明白了,自己无论能力还是精力都驾驭不住叶家这个大船。 自己能做的只是算账盘货这种最基本最简单的活,至于处理内外关系,跟世家大族打交道,自己不行,一百个自己绑在一起也不行。 就拿今天这长衫人士和短衫人士的冲突,自己就束手无策。 再一看码头上密密麻麻的短衫人,以及被赶下江里洗澡的长衫人,叶天信心中庆幸,还好自己没有急慌慌的表态站明立场。 这长衫人士也太不经打了。 亏得大儒还说双方得干一架才行,这架势拉起来了,结果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哎! 长衫人士不值一提啊。 萧战看到叶天信的眼神和表情,顿时明白了自己这位岳父大人心中的念头,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即招呼叶依若一起回家。 再次向码头上过来助拳的人们拱了拱手,萧战大声说道:“今天南北杂货米面九折,仅限穿短衫的朋友们,每个人仅限十斤,仅限今天。好了,大家都赶紧散了吧。” 听到这话,在场的人全都欢呼起来。 “叶家姑爷场面!” “叶家姑爷仁义!” “叶家姑爷好样的!” “大家伙赶紧去抢米啊,九折啊,买十斤送一斤啊。” “快跑快跑,跑得慢了就没有了,赶紧的啊!” “谁还有短衫,借我一个。” “你这老倌,平常就给你说短衫穿着舒服,跑得快还不容易摔着,你就是不听,今天后悔了吧。” “别废话了,赶紧把衣服脱了借我用用。” 叶依若笑着看向萧战,然后又看向身后的江里,“夫君,派几个人把他们捞上来吧,可千万别出事了。” 萧战点了点头,“你们几个,伸个竹竿下去,叫他们顺着杆子爬上来。” 几个船行的伙计顿时嘻嘻哈哈的应了下来。 第325章 剃发易服 码头边,一群长衫人士浑身湿哒哒的爬上岸,江风吹过,一个个都冻得浑身哆嗦,不得不脱掉湿透的衣服。 这时候一人说道:“长衫的确不便,落水之后沉重还耍不开势,如果穿的短衫,手脚灵活,活下来的机会更大。” 此言一出,顿时引得其他人愤怒。 “胡说八道!长衫是老祖宗留下来的,短衫是叶家妖人搞出来的,你是穿老祖宗的衣服,还是穿叶家妖妇的衣服。 “我这是就事论事,人命关天,怎能夹杂意气之争。” “休得废话!我看你就是胆小如鼠,别拿人命关天当说辞。” “嗬,你能耐,你胆大包天,刚才怎么不见你跟那些人对打啊,怎么不见你一夫当关啊,你跟我们一起跳水里干什么?” 这话就像两记耳光抽在众多长衫文士脸上。 “你再说一句,信不信我揍你?” 最先说短衫好的文士摇了摇头,随即将自己的长衫丢到地上,然后解下湿哒哒的裤子,身上只穿着一件贴身的内衣。 这一刻,他感觉无比轻松。 如果不是怕有伤风化,他都想一丝不挂了。 “人不都是赤条条的来,赤条条的走么,长衫短衫都是为了遮羞保暖,却被你们当成划分敌我,拉帮结派的工具。真是可耻!我不屑于你们为伍!今后我就是短衫人了。” 说完,此人冷哼一声,大摇大摆的离去,走出十几步后还不忘仰天长啸三声。 岸边一群长衫人士全都脸色扭曲。 “可恶!这群背典忘祖的东西!老祖宗的衣冠都丢了,这种人还会在乎气节,在乎名誉吗!一看就是卖祖求荣的鼠辈!我呸!” “剃发易服!叶家野心不小啊!” “对!这就是剃发易服!叶家跟西域那帮子人搅和在一起,准备祸我华夏,我等炎黄子孙,切不能叫他们得逞。” “可是我们能怎么办?” 一句话问得所有人都哑口无言。 是啊,能怎么办呢? 叶家现在在宁江几乎是一手遮天,衙门就是叶家养的狗,遍地都是叶家的商铺、产业,从宁江街头随便拉一个人都有可能是叶家的雇工,或者雇工的家属。 就说宁江县的读书人。 县学里顶多也就四五十个童生,而叶氏学堂人数过万。 怎么比? 拿头去比? 最重要的,叶氏学堂的山长是孔家家主,当世大儒。33yqxs?.??m 从官场到学场,从衙门到市井,叶家几乎经营得密不透风,更何况还有传说中的斧头帮。 那可都是杀人如麻的江湖人。 几个长衫文士都忍不住哆嗦起来。 回去的路上该不会跳出几个彪形大汉,然后一个麻袋罩下来对着自己几个拳打脚踢,然后麻袋装上石头,再袋子口一扎沉入江底吧。 不行,得离开宁江。 “宁江不可久留,我等不如去东海郡,府学里读书人多,叶家的势力也到不了那边,咱们可以振臂一呼,召集更多志同道合之人。” 其他人纷纷点头,“是啊,叶家就是宁江县的地头蛇,可是到了东海郡他们什么都不是。” “公道自在人心,我就不信全天下的人都背典忘祖,剃发易服。” “郡城不行就去州城,州城不行就去京城,我还不信治不了叶家。” “哈哈哈,到时候我等就能扬名天下了!” …… 与此同时,萧战和叶依若回到叶家大院。 叶林氏看到二人顿时冲过去,一手牵着一个,这边看看那边看看,双手抓得紧紧地,仿佛一松手二人就会跑丢一样。 “你们俩一声不吭的跑到占城国去了,真是长本事了。说,究竟是谁的主意。” 萧战连忙背锅,“娘,都是我的主意。这不是成婚之后一直在忙嘛,娘子也没出去散过心,这就带着她出去玩几天。” 叶依若想说什么,却被萧战用胳膊肘撞了撞,顿时不说话了。 叶林氏也没有责怪二人的意思,毕竟都已经成婚了,放在其他百姓家都是要分出去住了,想管也管不了了。 叶林氏叹了口气,“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你们不在家这段时间啊,宁江要闹翻天了,哎,娘一个妇道人家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叶天信听到这话顿时来气了,叽里咕噜讲了一通,然后吹着胡子说道:“你这老婆子,要不是你偷工减料,节省那二尺布,能做出那个短衫么,咱叶家又不是没钱。现在好了,全天下都知道咱们心疼那二尺布的事了。” 叶林氏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后拍着大腿懊悔不跌。 “都怪我,是我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没成想会发展到这种地步。现在可该怎么办啊。” 萧战连忙说道:“娘,这个长衫、短衫的事情我知道了,可剃发是怎么回事?现在外面都在传咱们搞剃发易服的事情。” 叶林氏拍着大腿说道:“这还是学堂里的事。几个娃娃家里穷,没衣裳穿,偷了人家晒在外面的衣裳,结果遇到几个赖茬子,被那几个人堵着拳打脚踢,当着众人的面剥了衣服,还剃掉了他们的头发。” 说到这,叶林氏心疼得直抹眼泪。 “几个穷娃娃是不对,可也不能这样糟践人家是吧,这不,那几个娃娃当晚就要上吊,还好被其他人发现救了下来。” 萧战顿时疑惑了,“然后呢?我刚才看到几百号人都剃了头发,难道他们都是偷东西的?” 叶天信哼了一声说道:“那几个偷衣服的被剃了头,走到哪都是偷,受人歧视。于是呢,学堂里一群人都主动把头发剃了,帮着那几个小贼打掩护。然后越来越多的人把头剃了,还说这是君子头。一群小王八蛋,就不懂什么叫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是不孝,大不孝啊!” 叶林氏想反驳,可是又说不出什么大道理来。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话由来已久,深入人心。 然而,叶林氏又觉得学堂里的孩子们做得对。 叶天信又哼哼着说道:“学堂里剃头的人越来越多,不剃头的反而成了异类,结果没多久所有学生都剃头了。咱们叶家可是清白的,从来没要求过剃发易服,可是外面的人不信,硬把这屎盆子往咱们头上扣。哎!” 萧战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顿时笑了起来。 “爹,娘,小事一桩,就交给我来解决吧。” 第326章 徐氏宗族 长衫人士和短衫人士的争斗也就刚刚出现,可大家都是嘴上说两句,还从没发展到拳脚相向的地步。 然而叶家姑爷和叶家小姐是双方最敏感的神经。 宁江城诸多变化都是叶家带来的,叶家也是有了这个二傻子姑爷之后才飞黄腾达。 所以,长衫人士都将这一切罪过归咎在萧战身上。 有人说,叶家当初招婿时,萧战就是一副短衫打扮,头发是削短了的,叶家学堂现在剃发易服完全就是模仿萧战当初的叫花子模样。 这当然是无稽之谈。 可架不住有人相信,而且相信的人越来越多。 你看看大街上那些乞丐,衣不蔽体的模样,随便用一块布在身上一蒙就完事了,跟短衫人士穿的差不多。 再看乞丐的头发,因为没工夫打理,都乱糟糟的,为了防止虱子叮咬,乞丐们都拿着碎碗片子把头发割短了,跟叶氏学堂学生们的发型一模一样。 可是短衫人士并不这么认为。 大家都知道,学堂里发新衣服的时候,叶氏主母当着所有学生的面,把收集起来的破旧衣服一把火烧了。 因为叶氏主母说了,这些脏衣服上有病气,天天穿在身上容易得病,还交代大家每天洗衣沐浴,收拾得干净一点。 为了让大家有换洗的衣服,发的都是两套,两套内衣,两套外衣,以后秋冬还有新衣。 最后,叶氏主母还告诉大家,以后缺衣少穿直接到叶家领,没有食物果腹也可以到叶家领,叶家办学的目的不是桃李满天下,也不是教出几个状元什么的,而是希望穷孩子能吃饱、穿暖,学一门手艺,让家人也都吃饱、穿暖。 所以,叶氏学堂的学生们并不认为穿短衫就低人一等。 相反,自己身上的短衫是慈母手中线一下下缝纫出来的,凭什么就比长衫矮一头。 宁江城的贩夫走卒也是这个道理。 读书人穿短衫,我们跟着穿短衫,有什么不可以。 短衫便宜,耐磨,还干活方便,为什么不能穿了。 叶家主母是菩萨转世,大慈大悲才叫穷人们有饭吃,有活干,这群吃饱了没事干的长衫人就会瞎逼逼。 原本两边都很克制,虽然彼此看不顺眼,但都是隔空互喷,推搡都没有过。 可是萧战和叶依若回来的那一瞬间,这种平衡打破了。 虽然萧战和叶依若及时制止,可还是出事了。 几个体弱多病的长衫学士从水里爬上来后感染风寒,然后一病不起,再被庸医用错药,直接一命呜呼。 死者家属抬着灵柩在叶氏学堂前哭闹不止,还在叶家的南北杂货、船行工地闹事。 这几个死者背后的宗族出面,派出好几百号人,带着锄头、叉子、铁铲,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叶氏学堂的人过去交涉,被死者家属一顿暴打,官差过去交涉没有挨打,但也无济于事,死者家属就是要找叶家讨个公道。 一时间,学堂门口、南北杂货门口、船行工地门口都聚集起看热闹的人群。 “这家娃子不知死活,去码头上拦截叶家小姐和叶家姑爷,哼,老子当时要是在,一定给他两个大耳瓜子。”33yqxs?.??m “淹死了清净,这种狼心狗肺的读书人活着就是当负心汉的。” “嘘,小声点,那是徐家的人。” “对对对,东海郡第一宗族,徐家。可小心点说话,别被他们记住了。” “是啊,徐家可不好惹。” “听说了吗,徐家在宫里有人。” 知道了徐家的身份,那些摩拳擦掌的人们全都迟疑了,甚至退缩了。 毕竟,自己替叶家出头叶家的人不一定知道,但徐家的人肯定记住自己了,以后在这片地界上就难混了。 官府的衙役也是这个心思。 能在衙门里当差的都是本地人,得罪了东海郡第一宗族的徐家,不但自己倒霉,连带的自己的宗族也受到连累。 差事办不好最多吃顿挂落,大不了挨上几板子,可要是被徐家报复,自己的宗族就要死伤惨重,自己就是族里的罪人了。 这个利害关系大家还是分得清的。 没办法,只能找叶家出面,看叶家怎么办。 得到消息的叶依若惊讶了半晌,眼睛红着,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怎么死人了呢?不是都捞上来了吗?怎么还会死人呢?” 虽然对那些憎恨自己的读书人不喜欢,但叶依若也不想让他们死,尤其是因为自己的事情而死。 报信的下人跺着脚说道:“小姐,这事分明跟您没关系,可是那些嚼舌头的人非要往您身上安,说是您下令把那些人推下水的,还令人拿着竹竿捅人,不让读书人上岸,最后还买通医馆的人给他们下药,害死他们。真是可恶!” 叶依若噗通坐在椅子上,脑子里嗡嗡的响了起来。 “不!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叶依若快速的摇着头,“我让人拿竹竿救他们上岸的,哪里是捅他们的,这是胡说八道。” 然后叶依若噌的站起来,“哪个医馆出事的,郎中是谁?把他们叫出来当面对质。” 可是送信的下人双膝一软跪倒下去,“小姐,出事之后那个郎中就悬梁自尽了,被发现的时候都凉了。” 叶依若眼前一黑,她知道自己这下有嘴也说不清了,甚至会被说成是杀人灭口。 看到叶依若站起来,下人连忙跪着挪到门口。 “小姐,徐氏宗族是东海郡第一大宗族,也是第一大姓啊,东海郡最多的地名就是徐家村、徐家寨、徐庄、徐屯,咱们可跟他斗不起。” 看叶依若还要向外走,下人哭着喊着:“小姐,不要出去,那些人可是不讲道理的,这要是打起来小姐您要吃亏的,还是等姑爷回来吧。” 叶依若没有反驳,顺从的坐了回去。 不知何时,叶依若已经养成了依赖萧战的习惯,而且叶依若很喜欢这种感觉。 虽然萧战从来不会对自己说不,但只要自己提出的要求,萧战都能漂漂亮亮的完成,自己遇到的困难,萧战都能轻轻松松的解决。 这次的事情很棘手,甚至可以说是天塌下来了,但是叶依若相信,这事对萧战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而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外面传来,“娘子,我回来了。” 那一瞬间,叶依若全身都松懈下来。 第327章 划下道来 叶依若还没说话,下人就一骨碌翻过门槛,抱着萧战的大腿说道:“姑爷啊,你可回来了,你要是再不回来咱叶家的天就塌了。” 萧战疑惑,“怎么了?我带着爹和娘出去转一圈,这才多大会儿,就天塌了?” 说完,萧战一撩衣角避开下人,迅速走进屋中。 看到叶依若好端端的,萧战这才松了口气,“娘子,你没事吧。” 叶依若点了点头,随即意识到不对,又摇了摇头,最后感觉也不对,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心情。彡彡訁凊 “夫君,我没事。可是咱们叶家遇到事了。” 说完,叶依若将徐氏宗族的事情说了一遍。 萧战眼睛一冷,问道:“他们在哪聚集的人最多?” 下人立刻回答道:“杂货店。” 萧战二话不说,拉着叶依若向外走去。 院子里叶天信和叶林氏刚从马车上下来,站在车边舒展腿脚。 “唉,这走一趟亲戚差点把我这老骨头震散。” “老婆子你就该多动动,咱这马车也是一等一的好东西,宁江的路也都是新修的好路,这还嫌颠得慌,那你就那也别去了。” 叶林氏白了一眼,“宁江是好路,可出了咱宁江县,进入其他县都是赖路啊,车还差点翻沟里你咋不说了。” 说话间,叶林氏看到萧战和叶依若二人,于是连忙问道:“哎哎,你俩上哪去啊,这马上就吃饭了。” 萧战抬手解下大白马,然后抱着叶依若翻身坐了上去,头也不回的说道:“爹、娘,你们先吃,我们马上就回来。” 叶天信意识到事情有点不对,于是一转身看向神色慌张的下人。 “你,过来,到底什么事,全盘说来。” 与此同时,叶家南北杂货点门口的人越来越多,不断有人扛着锄头、镰刀、粪叉从城外汇聚过来,然后排成一排堵在南北杂货点门前。 这些人头上裹着白布,脸上如罩寒霜,对路人的指指点点不以为意。 为首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腰佝偻着,双手拄着拐棍也晃晃悠悠地站不稳当。 可是一群中年人围在这个老者身边,手虚架着,唯恐老者倒下。 “老太爷,咱们的人都到了,下一步该怎么办?” “是啊老太爷,咱们这么多人杵着也不是事,马上就天黑了,去哪吃饭都是个事。” 老太爷哼了一声,杵了杵手里的龙头拐,冷声说道:“叶家比你们还急,比你们还慌,你们怕什么?吃饭,叶家这杂货店里有米有菜有肉,还有酒,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听到老太爷这话,身后徐氏宗族的人全都骚动起来。 今天有口福了。 老太爷喊了一个人,说道:“点一炷香,香烧完了还没个主事的人出来,就冲进去,给我打,给我砸。叶家害了咱老徐家的人,咱老徐家就要了他们的命!” 被叫中的人立刻小跑着冲过去点香,可是他刚把香插到地上砖头缝里还没等点火就倒了下去,连忙把香扶起来,可是刚松手又倒了下去。 而且,这香还在轻微的震颤着,震颤的越来越厉害,最后“卟”的跳出了砖缝。 “老太爷,你看这,立不稳啊。” 老太爷没有说话,甚至都没有低头看一眼,而是双眼直勾勾望着街道尽头。 “有人来了,都打起精神。” 很快,嘚嘚的马蹄声响起,萧战骑着大白马出现在杂货店门口。 大白马人立而起,两个前蹄在空中来回蹬弹,一声长嘶震耳反馈。 看到这一幕,围观的人们全都鼓掌叫好。 叶家姑爷就是帅气,人长得俊本事也强,娶得媳妇也贤惠,叶家也是行善积德的大善之家。 虽然人们惧怕徐氏宗族不敢跳出来说话,可大家还是打心底支持叶家。 萧战没有下马,而是居高临下的看着徐氏宗族众人。 这种倨傲的姿态使得徐氏宗族的人怒火翻滚。 “小子,下来!” “上去个人,把他拽下来。” “年轻人别太嚣张,不然有你好受的。” 老太爷瞪着眼说道:“你是叶家的人?” 萧战看了一眼人群中的棺材,说道:“老头,如果你是讲道理的,宁江城有讲道理的地方,如果你是来找事的,宁江城也有解决恩怨的地方。你可别扎着打人的架势说自己是来讲道理的,也别摆着讲道理的架子,最后出手打人。大家说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围观人群瞬间响应。 “是啊,是啊,究竟文的武的,划下道来,咱们宁江人不是吓大的。” “就是,要打就打,不打就滚,别耽误老子买米。” “真要打架,你们这几千号人算什么,叶家姑爷喊一嗓子就能招来上万人。” 老太爷哼了一声,说道:“年轻人,我徐家不是什么大家族,可也不是任人踩任人欺的。你们叶家嚣张跋扈,去年害死我徐家几个当差吃皇粮的,今年又害死我徐家几个读书人,成心要把我们老徐家赶尽杀绝是吧?” 萧战愣了一下。 去年? 有这回事吗? 还是身后的叶依若反应机敏,立刻说道:“徐宏。” 萧战瞬间醒悟过来,不就是大姨家的男人,那个皂衣小吏嘛,外婆过寿的时候在林家村大闹,最后引来东海郡官场地震,很多与徐宏牵连的人员都被杀的杀,关的关。 没想到双方的仇怨可以追溯到那时候。 老太爷脸上冷得能滴出水来,“你们叶家能耐,杀我徐家儿郎,我们没本事只能忍气吞声。可是没想到你们变本加厉,又害我徐家读书人,我们徐家这几个好苗子被你们一锅端,如果打落牙齿往肚里咽,我死后该怎么面见徐家的列祖列宗。” 这时候,叶依若下到地上,向老太爷说道:“我们夫妇二人出海月余,刚从海外回到宁江,脚还没踏上岸就被一群读书人堵着叫骂,还把我们的栈桥推到水中,幸得宁江父老乡亲们出手相助才得以解围。” 说着,叶依若向周围人群施了一礼表示感谢。 人们也纷纷拍手称快,“叶小姐说的没错,那群读书人着实可恶。” “他们自己往水里跳的,叶家从头到尾没挨着他们一下。” “就是就是,几百个读书人都爬上来了,你们徐家的几个人没上来,你们找那些同伴去啊,怎么不找医馆的郎中去啊,找叶家干什么。” “我看啊,他们就是仇富,居心不良。” “分明就是冲着叶家来的。” 叶依若满腔无奈,虽然自己没有做错什么,甚至忍气吞声,可对方死了人,而且死的还是读书人。 死者为大,叶家有理也变成了没理。 叶依若说道:“老先生,对于你们徐家读书人的遭遇我也深表同情,可逝者已矣,再说什么都是多余了。我叶家愿意补偿一笔钱财,希望能改善死者家属的生活,另外,我叶家愿意为死者操办丧事,一定办得风风光光。” 叶依若这话顿时博得满堂彩。 不是叶家的过错,叶家小姐却愿意主动承担,不仅给钱还帮着操持丧事,这就是大家风范教养,这就是大户人底气格局。 然而,对面的老太爷哼了一声,狠狠啐了一口唾沫。 “赔钱?谁稀罕你那两个臭钱!我徐家的读书人是当世卧龙凤雏,我徐氏宗族这百年兴旺都寄托在他们身上了。还操办丧事,我徐氏宗族大族十二,中族三十有六,小族多不胜数,还差了几个办事的老少爷们?” 叶依若低下头,问道:“那么,依老先生的意思,这事该怎么解决?总不能千把号人就耗在宁江城吧?下个月就要收粮食了,地里的庄稼就不管了吗?” 围观人群也纷纷劝说。 “是啊,收粮食要紧,忙了半年几个月,总不能全都撂在地里叫老鼠吃了,叫麻雀叨了。” “人家叶小姐很有诚意了,老头见好就收吧。” “叶家这一退,以后有事没事的都来找叶家碰瓷了,叶家以后的生意更难做喽。” 然而,徐老太爷冷笑连连,指着身后的棺材说:“我徐家的读书人是天上文曲星下凡,将来要高中状元,辅佐明君的。可惜被你这妖女所害,年纪轻轻就殒了命,连个子嗣都没留下。” 叶依若眉头一皱,感觉这老头说话不对劲,简直神经病。 什么文曲星下凡,什么高中状元,什么辅佐明君,这都是听谁说的。 隔壁巷子里杀猪的刘大傻,小时候还有算命先生说他将来当大将军呢,还说他能开疆拓土,封异姓王。 还有那刘老根,算命先生说他命里有三个儿子,结果生一个是闺女,生一个又是闺女,天天烧香拜佛吃药也没用。 这徐老太爷也是糊涂,一个敢说,一个敢信。 这时候,徐老太爷瞪着眼睛说道:“我徐家这读书人将来是要中状元,尚公主的。可怜,因为你们叶家到死也没能成家。你要是想赎罪,那好,你给我这孙儿当媳妇,陪他下葬。” 听到这话,叶依若终于怒了。 萧战也哼了一声,一拽缰绳,马儿蹬蹬的走到老太爷身前。 “老东西,你诚心找事是吧!” 老太爷翻起眼皮看了一眼萧战,拐棍一杵,大声喊道:“这点小事都不愿意,你们根本就没有赔罪的心思。老徐家的儿郎们,给我打,给我杀!” 第328章 杀气如林 徐氏宗族的人立刻动了起来,仿佛经历了无数次排练,一群人拿着锄头、铁锨冲入南北杂货。 正如老太爷说的那样,徐氏宗族来了一两千人,人吃马嚼都是粮食,都是钱。 这个钱自己出是不可能的,让宗族出也是不可能的,那只能是吃别人的,吃叶家的。 谁叫叶家家大业大呢,也就吃了叶家才能喂饱徐家。 徐氏宗族的人冲进杂货店,顿时惊讶的瞪大眼睛。 一望无际的柜台,琳琅满目的商品,还有很多穿着漂亮衣服的年轻姑娘。m.33yqxs?.??m 看到这些饿狼一样冲进来的人,坚守岗位的女人纷纷尖叫着逃跑,可是尖叫声非但没有吓住徐氏宗族的人,反而刺激了他们的兽性。 反正老许家人多势众,连官府的差役都不敢管,就是真把这几个女人霍霍了又能咋的。 追上去! 一个都不能让她们跑了! 这些东西都是徐家的,这些女人也都是徐家的。 一追一逃的时候,一群膀大腰圆的短衫壮汉从杂货店里面冲了出来,手中提着软棍软鞭,对着徐氏宗族的人劈头盖脸就打。 这些都是振威镖局培养的保镖、护院,由斧头帮大当家创建,其人员大都是斧头帮帮众,还有宁江城闲散的帮会成员,以及路过的江湖人士。 只要愿意改过从良的,叶家都给他们一个饭碗,叫他们能踏踏实实做事,安安心心做人。 可一旦有事,这些人也都是敢打敢杀的。 镖局的镖师们一边打,一边高声喊道:“光天化日之下当街抢劫,你们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入室抢劫,打死无怨,你们一个个不要自误!” “想吃饭是吧,宁江衙门的牢饭管个够。” 别看徐氏宗族人多势众,可大都是普通的庄稼汉子,会的也就是三脚猫功夫,寻常打斗还行,可是遇到了斧头帮培养的精锐,全都成了霜打的茄子,烫水的白菜。 一棍子放倒一个人,一鞭子抽翻一大片。 徐氏宗族的人是呼啦啦嚎叫着冲进南北杂货,又是哎呦呦惨叫着被赶了出来,跑得慢的则是被拎着腿扔出来的。 振威镖局的镖师和趟子手一鼓作气冲入人群,拳打脚踢之下上千号人全都被打倒在地,抱着胳膊捂着肚子惨叫。 唯一还站着的就是拄拐棍的徐老太爷了。 萧战一拨马头,冷笑着来到徐老太爷面前,“老东西,看在你一把年纪的份上,我就不打你了,否则的话,我一定让你横着出宁江。” 徐老太爷腮帮子鼓动了几下,然后喉咙一咔,撮着嘴吐出一口浓痰。 然而萧战座下大白马猛地转身,马尾巴一甩将浓痰扫了回去,尾鬃末梢还狠狠刮在徐老太爷脸上,浓痰糊了一脸,还被马尾巴甩得脸颊高高肿起。 徐老太爷受不住这一甩,身子晃了晃,噗通一声跌坐下去。 不过,这老头也算硬气,双眼瞪着萧战,仿佛要杀人似的。 萧战没有理会那老头,而是向自己手下说道:“马上就关城门了,赶在日落之前把他们都拖到城外去。对了,搜搜他们身上有什么值钱的东西。砸坏我们的门窗和柜台,叫他们照价赔偿。” 保镖和护院们立刻嘻嘻哈哈的笑了起来,然后在徐氏宗族的人身上摸了起来。 被搜身的人立卡咒骂起来,还奋力反抗。 然而他们哪里是保镖护院们的对手,一招就被制服,反剪着胳膊摁在地上咿呀咿呀的喊疼。 萧战说道:“反抗,打断双手双腿!” 保镖护院们立刻狞笑起来,随即就是一连串惨叫声。 徐老太爷还想动,可是萧战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身下白马也不安的躁动着,碗口大的蹄子仿佛要往需要老太爷身上踩。 老头半边脸都没了知觉,眼皮也高高肿起,只剩下一条缝,心中知道白马的厉害,如果自己再动弹挨了一蹶子,那就真没地方说理了。 看到老头没有反应,萧战心中很是失望,于是控着马来到叶依若身边,伸手接她上马,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除了南北杂货,还有城外的船行工地。 工地上有数万工匠,而且手上都是有斧子锤子的,徐氏宗族的人来到这就像小绵羊一样,也不敢喊,也不敢闹,就是哭哭啼啼的烧了一堆纸钱,然后在工匠们莫名其妙的目光中离开了。 萧战唯一担心的就是学堂。 毕竟是上万学生,不好管理,而且学生都是毛躁的年纪,随便以撩拨就要炸。 叶家待他们如子女,他们视叶家为父母,徐氏宗族敢到学堂闹事,保不准某些冲动的学生会做出过激的事情,一旦有更多人效仿,这场面就控制不住了。 虽然萧战来的飞快,可还是晚了一步。 到叶氏学堂的时候这里已经打起来了。 看到这一幕,萧战反而不慌了,而是勒住马,远远地观看。 叶依若心中焦急,可是萧战安抚道:“放心吧,咱们叶氏学堂不光教学生书本上的知识,还教导他们队列的操练,兵器的使用,教授武艺的都是帮派里的好手,还有从军营里退下来的老兵。这一次,正好检验检验学生们的武课。” 听到这话,叶依若不再焦虑了。 毕竟孩子们今后有可能会上沙场的,相较两军对垒,眼下这根本就是小孩子过家家。 再说了,孩子们一方都穿着简单的竹甲,手持两丈长的竹竿,队伍中还有教官压阵。 而对面呢,徐氏宗族全都是干农活的工具,连鱼叉、猎叉都没看到几个,装备水平也就比手无寸铁强一点,跟学生们比简直天差地别。 学生一方擂鼓进军,所有孩子都紧绷着小脸,瞪着眼睛,努力装出杀气腾腾的模样。 教官们手持指挥刀,操着大嗓门喊道:“听鼓点!听鼓点!步子踩在鼓点上!跟前面的人对齐,跟左右的人对齐!注意你们的步幅!武器抬起来,抬起来,指着敌人!” 在教官们的训导下,队伍中的学生迅速进入状态,简简单单的击鼓进军竟然走出一种其徐如林的感觉。 对面的徐氏宗族就是这种感觉,看着密集如林的人,密集如林的竹枪。 最重要的是那股气势! 一个人叫杀气如麻,一堆麻扎堆聚在一起,那就是杀气如林! 第329章 一击毙敌 徐氏宗族的人强作镇定。 “大家不要慌,不要乱,对面都是没长毛的小娃子,怕什么。咱们冲上去一顿乱打,他们就散了。” “老三,带着你们的人冲左边,老四,带着你们的人冲右边,老五老六两翼包抄,老二,你们的人丢石头掩护。” 徐氏宗族的人也算有点章法,但就是农村宗族械斗的水平,比起叶氏学堂的水平差远了。 叶氏学堂的学生们都是磨刀霍霍,想要用实战检验自己的训练成果,同时也是用战功来报答叶氏对自己的恩情。 所以,学生们都是一腔热血冲上脑门,如果不是鼓点制约着他们的步伐,一个个的早就冲上去厮杀一番了。 徐氏宗族是想柿子挑软的捏,打杀一下叶家的威风,顺便再抓一些学堂里的学生当俘虏,增加自己和叶家谈判的筹码。 双方都不能退,也不愿退。 然而双方猛烈的碰撞到一起,高下立判。 学生们身上都穿着竹甲,前排的学生还带着皮盔,皮手套,对面的土坷垃雨点一样砸下来,可是学生们全都岿然不动,哪怕正好被砸中脸面,丢中鼻子也只是晃一晃,没有丝毫退缩。 但是徐氏宗族就不一样了。 面对如林的竹枪,一个个都傻了眼,虽然手里的粪叉、铁锨拨开,可是刚刚抬起手,两边肋骨立刻遭到重创,挡住下面,立刻被竹枪扫在脖子上,甚至扎在脸上。 竹枪都是削尖了头的,还带有细碎的毛茬边,就像毛笔一样,往身上一抹就是一道血印子,零碎的竹签扎在皮肉中,那叫一个疼痛。 现在天热,大家穿的都很薄,胳膊手的全都露在外面,几乎是零防护,被竹枪扫一下就像被毒蛇嘘一口,被蜈蚣咬一下。 而且,一旦被竹枪刺到就是狂风骤雨的刺击,十几个学生全都不断地戳刺,又准又狠。 平日里学生们都是对着稻草扎的小人练习,一丈长的竹竿,刺出去必定中脸面、喉咙、心口三个位置。 都不说竹枪上的尖和刺了,就是这强横的力道捅上一下,正常人都是眼前一黑,半天缓不过起来。 于是,双方的对品就成了鸡蛋碰石头,大浪拍礁石。 叶氏学堂的学生稳如泰山,依旧踩着鼓点前进,徐氏宗族则一触即溃,见机得快的转身就跑,见机得慢的就被扫倒在地上,被一双双大脚丫子踩着过。 即便偶尔有几个悍勇的,也被学生阵列中的教官们盯上,一对一定点清除。 结果就是,徐氏宗族一个俘虏没抓住,却丢了一半人手。 被竹枪刺得遍体鳞伤的伤员就不说了,剩余那些溃兵也被学生们衔尾追杀。 鼓声停止,队列指挥交给行伍之中的伍长,一个个小队在战场上穿插移动,不断分割徐氏宗族的人,被缠上的徐氏宗族成员要么跪地投降,要么被打得站不起来。 一刻钟之后,几十个徐氏宗族成员被学生们逼到河边。 河流湍急,暗礁众多,就是最熟练的老船夫也不敢走这边过。 徐氏宗族的人望着河面上密密麻麻的漩涡,再看身后整齐推进的学生们,一个个都脸色惨然。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一个留着长须的中年人,站位时也都不自觉的围成一圈,将此人保护在中心。 长须中年人再次看了一眼远方的宁江城,然后二话不说走到河岸边,然后纵身一跃跳了进去。 河流湍急,瞬间将此人冲出三丈远,可是这人努力的稳定身形,然后使出吃奶的力气划水,一点点向对岸游去。 剩余的徐氏宗族见到这一幕全都抛下武器,脱掉累赘的衣服,然后噗通噗通跳进河中。 这些人无一例外被冲出三四丈远,更有人下去之后就上来过。 稳定身形后,所有人都奋力划水,可还是有水性不佳或体力不支的,扛不住水流激荡,然后身子转着圈沉没下去,还有人运气不好撞在了暗礁上,然后转眼间没了影子。 真正能游到对岸的也就寥寥十多人,剩余三十多个全都消失在河中,生死不知。 长须中年人悲嚎一声跪在地上,指着天空发誓道:“我徐丰年此生必诛叶氏满门,若违此誓,不为人子!” 刚刚赶至的萧战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听到徐丰年立下毒誓,萧战冷哼一声,然后从一个学生手中接过竹枪,也不助跑也不作势,就这么随手一扔。 竹枪跨越十几丈然后向下坠去,看方位正是徐丰年。 徐丰年此时正是筋疲力尽,浑身软绵,发现竹枪朝自己坠下时想躲已经来不及了,几次用力都双腿绵软站不起来。 然后就听“噗嗤”一声,竹枪穿胸而过,从粪门出。 徐丰年双眼圆睁,并且高高凸出眼眶,然后脑袋无力的耷拉下去,死不瞑目。 而河对面,叶氏学堂的学生们欢呼雷震。 “姑爷神力!” “姑爷神力!” “姑爷神力!” 不用助跑不用作势,单凭一条臂膀的力量将丈长竹枪丢过十几丈的河面,还精准扎死一个人,这份力量和准头恐怖如斯。 萧战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朝着学生们摆了摆手。 “好了,穷寇莫追,打扫战场,救治伤员吧。” 领队的学生立刻双脚一并,朝着萧战行了一礼,随即喊口号,指挥自己的队员列队,行军。 萧战回到叶依若身边,主动解释道:“那人已经癫狂了,留着他就像是一条毒蛇,冷不丁的冲出来咬我们一口。为了防止我们家的人受到伤害,只能将他铲除掉了。” 这次,叶依若出奇的没有责怪萧战,因为她也明白,这个徐丰年留不得。 有的人是孬种,即便侥幸捡回一条命,也会在阴影中挣扎一辈子,再也不愿面对曾经经历过的噩梦。 但有的人是枭雄,杀不死他们只会让他们更强大,学着越王勾践一样卧薪尝胆,等待机会发出致命的袭击。 “夫君,之前只是死了几个读书人,徐氏宗族就摆出这么大的阵仗,这下子死了上百人,咱们跟徐氏宗族的梁子彻底解不开了。” 萧战无奈的点了点头,心中暗道:可惜了,这里是中原,不是龙象寺那穷山僻壤。众目睽睽之下,自己也不好干出灭人满门的事情,只能放任剩余的徐氏宗族人马离开。 如果是占城国那种蛮荒之地,一个法术就把他们全都留下了。 第330章 妇人当家 徐氏宗族撤退了,丢盔弃甲,扛着众多伤员和死者狼狈而逃。 更多的是被官府抓走丢进大牢,或者永远留在了宁江。 徐氏宗族的老太爷木墩墩的躺在担架上,他身上没有任何伤势,就是脸上被马尾巴抽了一下,显得浮肿。 但是老太爷的精神垮了。 不仅族人损失惨重,老太爷最看好的大儿子徐丰年也没了,那可是徐氏宗族当做接班人培养的英才啊。 “死了……都死了……” “叶家该死……诛叶家九族……” 随行的徐氏宗族成员全都灰头土脸,垂头丧气。 本以为跟着老太爷过来吃香的喝辣的,能霸在叶家个把月好好快活一番,谁知道一口饭没吃上还挨了一顿打。 去船行工地的还好,啥也没干主动溜了,去南北杂货的基本都被打了一顿,最惨的还是去叶氏学堂的。 本以为抓一群娃娃是最轻松的活,哪知道死伤惨重,去了七八百人,回来的连十八个都没有,也不知道是被抓了俘虏,还是死了。 可是徐氏宗族的人没有抱怨老太爷。 徐氏能成为东海郡第一大宗族,老太爷功不可没,这么四五十年老太爷掌舵徐氏宗族,大到祭祖修祠,小到婚丧嫁娶,甚至吵架分家,老太爷都打理得利利亮亮,族中没有任何怨言。 涉及到与外人的纠纷,老太爷也是不卑不亢,从没有叫姓徐的人吃过亏,反观那些与徐氏宗族作对的,一个个不是垮了就是没了,东海郡徐氏一家独大。 今天,还是老太爷第一次吃到败绩,也是顺风顺水几十年的徐氏第一次吃亏。 这口气,谁能咽的下去。 “叫小凤回来,给小凤捎信,叫小凤派人回来……” 听到老太爷这话,抬担架的人瞬间停了下来。 老太爷的二儿子立刻凑到担架边,“爹,您说什么?” “拿着!”老太爷将自己抱在怀里的龙头拐杖递到二儿子手里,“拿着它,去京城,东巷石狮子,找一个疤瘌脸。” 二儿子慌里慌张的接过拐杖,“爹,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老太爷剧烈的咳了咳,然后嘴角和鼻孔沁出乌黑的血水,双腿蹬弹了几下,转眼间没了声息。 恰好这时候,天上轰咔一声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然而徐氏宗族的人全都沉默的站着,向着老太爷的方向聚集过来。 之前揣在怀里的白布又掏了出来,重新戴在头上。 人群再次哭丧起来,只是这次更加真切,也更加悲凉。 本来是演戏,却没想到这下假戏真做了。 …… 宁江,叶家。 叶天信愁得揪胡子。 “学堂里这些娃娃们真是的,把人打跑了不就完了,还抓什么俘虏,这下好了,官府捏着鼻子收了,可是这每天吃饭都得咱们叶家管着,一下子多喂四百张嘴,这不是白白糟蹋粮食嘛。” 说完,叶天信白了叶林氏一眼,都是自家夫人弄得这个学堂,从建立起到现在就没有一天消停的,不是在惹事就是在惹事的路上,而且一次比一次闹得大。 “咱们叶家就是个寻常小老百姓,认得几个字就行了,你们倒好,还演练上军阵了,怎么的,下一步是不是要揭竿造反啊。” 说这话的时候叶天信的手都在哆嗦着。 太吓人了。 要不是今天这场子事,自己都不知道叶氏学堂在习武练兵。 人家习武就是打熬筋骨,学堂里练兵全都是动真格的,穿上铠甲拿上武器就能上战场的。 叶林氏期期艾艾的说不出话来,毕竟叶氏学堂她只负责出钱出粮,发衣服什么的,具体的教习事宜叶林氏一概不知。 “老头子,你别说了,我也是今天才知道这些啊。” 叶天信立刻将矛头转向萧战和叶依若,“说,你们俩谁的主意。” 萧战连忙举手,“爹,我和依若这俩月都在占城国呐,对学堂里的事一概不知啊,想来应该是大儒自作主张吧。” 别管什么锅,往大儒身上扣就是了,难不成叶天信还去找大儒对质。 果然,叶天信哼了一声,没再说话了。 叶林氏左看看,右看看,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于是说道:“要不,咱们把这个习武去掉,叫孩子们专心读书。” 叶天信更果断,“依我看,还是把学堂关了算了,免得搅风搅雨。” 叶林氏心疼那些无家可归的孩子们,这要是没了学堂的庇护,岂不是又要回到以前的生活。想到那些裤子露屁股的可怜娃,叶林氏顿时流下眼泪,却又不敢反驳。 叶依若推了推萧战,萧战立刻说道:“爹!娘!你们也不想想,今天要是没有学生们自保,会是什么结果?” 船行工地上有一万多工匠,而且都是操家伙的,徐氏宗族过去瞄了一眼没敢闹。 南北杂货闹起来了,可是萧战及时赶到,保镖、护院们一阵乱打把徐氏宗族击败。 可学堂那边上万师生,如果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徐氏宗族这一下就能控制整个学院,挟持所有师生和叶家谈判,到那时候叶家不得不低头服软,被对方宰割,如果再闹出几条人命,叶家这脸面算是丢尽了。 可是现在呢,学堂的学生直接排兵布阵,依靠自己的力量把千把号徐氏宗族的人打得落花流水,打死四百多,俘虏四百多,失踪一部分,淹死一部分,最终逃脱出去的寥寥十多人。 “爹,娘,学堂的学生们能文能武是好事。今后咱们叶家的摊子越来越大,光有账房伙计是不行的,还得有更多的保镖护院,用来保护咱们的生意。否则咱们再有钱也是人家眼中的肥猪肥羊,谁都想上来剜一刀,切块肉。” 叶林氏觉得这话在理,于是重重点头,“老头子,种地还得防着田鼠、麻雀,种瓜还得防着猹和野猪,养鱼还得防着水老虎,咱们现在不比以往,咱要防着的也不是禽兽那么简单了。” 禽兽只是为了一口吃的,但禽兽不如的人是为了吃人。 叶林氏经历了这么多事,也明白了一个道理,一味的退缩是不行的,关键时候必须强硬起来。 所以,叶林氏正色说道:“给学堂再拨一笔银子,改善学生们的伙食,叫他们吃饱喝足长点力气,这样才能卖力练武。” 叶天信指着叶林氏,气得胡子哆嗦,“胡闹!你一个妇人家懂什么!这是造反啊,人家随便告咱家一下,就是满门抄斩。” 叶林氏却反问道:“难道现在他们就不告了吗?手上有点兵,有点船,官兵来了还能掩护咱们向海外撤退。女儿女婿都去占城国趟过路了,后半辈子去那边养老也没什么。可要是把手上的兵解散了,几个衙役就能把咱全家绑了去。” 叶天信一拍桌子,“妇人当家,房倒屋塌,你就等着看吧!” 叶林氏也来气了,“再拨十万两,给每个学生配一杆铁枪,一件皮甲。” 叶天信又想拍桌子,可是手抬起来又悄悄的收了回去。 第331章 拦路抢劫 时间一天天过去,徐氏宗族雷声大雨点小的被宁江人调笑了几天也就渐渐淡忘。 毕竟宁江每天都有新鲜事,人们每天都要为填饱肚子奔波劳碌,哪有时间一直盯着徐氏宗族。 可徐氏宗族心心念念的一直盯着叶家,报仇心切。 而今天,徐氏的反击终于来了。 南北杂货和其他商铺一样,每日一拢账,月底大盘点。 可是随着南北杂货的规模扩大,盘点的时间也越来越短,变成半月一盘点,甚至七天一盘点。 而今天正是盘点日。 几个账房霹雳啪啦打算盘,可是看到结果,一个个都瞪大眼睛,然后重新把账目捋了一遍,确定没错,连忙屁股着火似的找东家汇报。 叶天信这边,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将账目丢到叶林氏面前。 “看看吧!咱们家杂货店的生意直线下降,赚的银子还没上个月一半。就这,你们还在撒银子养那些学生。” 叶依若接过账本看了一眼,然后平静的说道:“爹,做生意都有淡季和旺季,上个月正好逢集,人多生意好是肯定的,这个月不逢集,人少一点……” 叶依若说不下去了。 人少一点可以理解,但也不至于一下子少一半吧。 萧战也说道:“爹,你别急,我叫底下的人去打听打听,究竟怎么回事。”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事绝不是表面那么简单。 很快,下面的人就传回消息。 “爹,事情已经弄明白了,是有人针对咱们使坏。” 原来,东海郡范围内许多村庄都派人拦路设卡,无论来往行人还是车辆都要抽货交钱,不给的不让过,甚至还会挨打。 这些设卡的人都是当地居民,往路上放一块石头,横一个木桩子,然后一群人拿着锄头铁锨在旁边等人路过。 不敢惹事的就花钱买平安了,一个人交一文钱,一头驴子两文钱,一辆车五文钱。 听起来不多,可是过一个村交一次钱,日过走上几百里要路过十几个村子,这谁受得了。 更可气的是拉货的车遇到这些卡,村民直接从车上拿一件货,敢不给就抢,或者直接打人。 一架货车走上几百里,一文钱没赚到,车上的货直接少了一半。 如果是货主直击拉车也就罢了,可如果是受雇拉车,不但不赚钱还要赔偿雇主的货。 还有就是,如果遇到从宁江出来的人,只要身上带着宁江买的东西,不问青红皂白,全都抢的一干二净。 听到这话,叶天信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可恶!究竟是谁这么缺德。” 很明显,这是有人在针对叶家,针对南北杂货。 这种情形下谁还敢来宁江买东西,没了外地的人,只剩下宁将本地的顾客,交易额还有一半已经很不错了。 萧战又说道:“爹,那些人都是徐氏宗族的,他们在徐氏祠堂上开过会了,当着他们老祖宗的面起誓,所有徐氏子孙都拦路设卡。其他人看到有利可图也都跟风,现在整个东海郡是村村有哨,路路有卡。” 叶依若连忙问道:“水路呢?” 萧战摇了摇头,“水路在咱们手上,海沙派和千岛帮都是我们的人,徐氏宗族的手还捞不到水面上。” 叶林氏听到这话气得脸皮哆嗦,“路都是咱们叶家修的,他们凭什么拦路设卡啊。树是咱们栽的,路是咱们开的,凭什么他们收买路钱啊。这比强盗还强盗。” 萧战咳了咳,“娘,宁江的路是咱们修的,除了宁江就不是了。” “那也不能叫他们拦路抢劫啊。” 萧战琢磨了一下,这事还真不好说的。 毕竟皇权不下乡,乡间治理都是靠这些乡绅族老。 他们的权利有多大,可以私设刑堂,对族人们刑讯打罚,官府都插不上手。 拦路设卡他们也打着“缉贼拿盗”的名义,官府都挑不出什么毛病。 萧战明白,绝对有人打过招呼,否则官府随便派个皂衣小吏就能把这些哨卡撤了,官府不出力,那肯定是有人罩着。 让高长恭和王右军发动关系打听打听,结果没有打听出对方的来头,只知道身份很高,能量很大。 同时,高长恭带回来一个消息,东海郡郡城也开了一个杂货店,叫东西杂货店。 听到这消息,叶天信直接气得吐血。 叶家的店叫南北杂货,东海郡这个叫东西杂货,仿冒也就算了,还仿冒得这么明目张胆。 萧战分析道:“爹,这才几天的功夫,东西杂货就开起来了,他就是再手段通天也没这么快。” 叶天信冷静下来,心中暗道:是啊,筹备一个杂货店,店面选址要操心,上货要操心,库房储备要操心,掌柜的到小厮需要招募,需要培养,方方面面的事情加起来,没有三个月五个月搞不定。 也就是说,这个东西杂货店从几个月前就在蓄谋了。 “贤婿啊,你觉得,这个徐氏宗族来闹事,是不是跟东西杂货店有关?还有这个设卡收费,怎么也是在针对咱们。” 萧战心中暗道:这老丈人还不算糊涂到家。 “爹,徐氏宗族过来攻击咱们的杂货店,哄抢之后说不定还会放一把火将咱们的店烧了。到那时候,东海郡再新店开张,再加上名字高度相似,很多不知就里的人说不定就抛下咱们这边,去东海郡买东西了。” 只可惜,徐氏宗族的计划没有成功,反而被打得满头包。 这才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搞出了拦路设卡的笨方法。 也亏得徐氏宗族人多势众,在乡间影响力强,几乎是一呼百应,东海地界上所有的徐氏村庄都听令行事,其他非徐氏的人一看有利可图,也都跟风效仿。 没办法,来钱太快了。 叫几个闲汉往村口路口一坐,一天下来能收几百文钱,如果遇到拉货的车,随便拎下来一包货,少说也是几百文,如果是贵重物品,就是好几两银子。 如此暴利之下,大大小小的村庄都瞪红了眼珠子,一个个挑着灯连夜把守,跟路人们斗智斗勇,甚至还灭了灯,藏在两边沟里,等有人和车马偷偷经过再猛地钻出来。 总之一句话: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要想从这过,留下买路财。 第332章 东西杂货 消息传开,南北杂货的生意又少了一半。 去宁江南北杂货买东西要交买路钱,出了宁江地界就会被哨卡搜身,所有的东西都被抢被夺。 而去郡城东西杂货买东西,不但不抢东西,连过路费都免了。 老百姓是逐利的,为了节省一文钱可以走几十里地路,就是图便宜,现在东西杂货更便宜,也省去了麻烦,老百姓们自然一窝蜂的跑去了。 现在,除了宁江本地人还在南北杂货买东西,周围其他县的老百姓都选择了东西杂货。 目前水路还畅通,很多大宗买卖没有受到影响,但是杂货店最重要的还是针头线脑的小生意,是赶集大兜小兜往家里带的村民。 这还不是叶天信最揪心的。 供货商们跟南北杂货都是有长约的,按期送货,按期拿钱。 以前叶天信看到自家生意好,所以签的都是长约,一下子签了十年八年。 可是现在南北杂货生意一落千丈,送来的东西都卖不出去,仓库里都快塞满了。 桌子板凳,竹筐扫把,布匹绸缎之类的东西还好说,能存能放,这个月卖不掉下个月卖。 可是生鲜蔬菜,鸡鸭活禽怎么办,猪肉牛肉怎么办? 卖不掉就不新鲜了,只能降价,否则就只能扔掉了。33yqxs?.??m 刚开始作为福利卖给自家雇工,供给工地上的工匠,或者做成腊肉熏起来。 可还是消化不掉。 每天往宁江送菜、送肉的车船络绎不绝。 很显然,徐氏宗族在背后使坏,对这些送货的人一路放行,鼓励他们送更多的货。 叶天信倒是想让那些供货商少送点,甚至生出不送了的念头。 可是这样一来自己的信誉就没了。 无奈,叶天信只能咬牙撑着,送多少接多少,大不了降价处理。 于是,南北杂货花着10文钱进货,一转手9文钱甚至8文钱卖出去,卖一单亏一单。 宁江的老百姓们都有福了,便宜得价格就能买到新鲜的肉蛋。 可是叶家苦了。 人家做生意日进斗金,叶家现在是日出斗金。 叶天信又急又气,没两天就病倒了。 “贤婿啊,你要想想办法啊,南北杂货是为父的心血啊,不能就这么倒了啊,不能倒了啊……” 萧战给叶天信输了一道仙灵之气稳住身子,随即目光冰冷起来。 经过几天的查探,萧战已经明白了东西杂货店背后撑腰的力量。 徐妃! 徐老太爷的小女儿,徐丰年的小妹子,徐氏宗族走出去的秀女,一步步混上贵妃之位。 平素里徐妃低调,也很少和宗族来往,虽是贵妃之位,却没有依靠自己的势力给宗族行过任何便利,甚至都没人知道她和徐氏宗族的关系。 可是现在,族中读书人死伤惨重,大哥被杀,老爹被气死,徐妃也愤怒了,不惜一切代价要灭掉叶家为宗族报仇。 至于东西杂货,这是徐氏宗族和郡城一群官老爷、官太太、富家大户鼓捣出来的。 说白了,就是想挣点钱花花,而现在最挣钱的生意就是叶家的大船行。 这些官老爷、官太太没有造船的底蕴,只能退而求其次,搞杂货店买卖。 他们手上都有点权利,也有点人脉,别说东海郡,就是整个青州都能说上点话。 叶家能联系上的供货商,他们也都能联系上,叶家能开出的价格,他们也都能开出来。 东海郡郡城的位置比宁江更便利,人流客流也更多,同样的生意,绝对能碾压宁江叶家。 这个店徐氏宗族占大头,毕竟徐氏宗族的东海郡第一宗族,人多势众,徐妃也是东海郡官场上争相拉拢的存在。 也正因此,徐氏宗族才会那么卖力,借着几个读书人的死到南北杂货闹事。 明白这一点,萧战的思路瞬间打开了。 京城的贵妃牵头,东海郡的官场策划,徐氏宗族打前阵,真是要权有权,要人有人,要势有势。 就差钱了。 叶依若看着南北杂货门口送货的小车,脸上满是焦虑。 “夫君,这几天咱们降价处理也没人买了,一个个都在等着咱们继续降价。真心想帮咱们渡过难关的百姓们家里也消化不了那么多肉蛋蔬菜。你看,要不咱们再降一点吧。” 萧战摇了摇头,“不降!把价钱给我上涨一文钱!” “什么?”叶依若满脸诧异,“夫君,降价处理还没人买,你怎么能涨价呢,这不是更没人买了?” 萧战摇了摇头,“你不知道人们的心理,买涨不买跌。我们降价,他们会想着,说不定等会儿还降,我再看一会。可如果咱们涨价,他们就会知道,再不买就买不到了,就会哄抢。” 叶依若听后将信将疑,试着让下面的人涨了一文钱,结果牌子刚挂出去,立刻涌进去一群人抢购蔬菜和肉蛋,然后更多的人涌进去,不一会儿就把这些货物抢的干干净净。 看到这一幕,叶依若对萧战惊为天人,“夫君,明天是保持这个价,还是继续涨?” 萧战无奈说道:“爹当时就不该降价,咱们玩涨价第一次老百姓们可能会上当,可第二次就不一定了。” “那怎么办?难不成咱们还把价钱降回去?” 听了叶依若的话,萧战摇了摇头,“不!涨!而且涨到原价!” 叶依若觉得萧战疯了,降价还卖不出,你竟然要恢复原价,叶家现在什么情况外面的人都清楚着呐,如果抱团不买,等着叶家崩盘,那些放臭了的蔬菜肉蛋只能丢掉了。 萧战故作高深的笑了笑,“娘子放心,咱们家不但不会赔钱,反而还会大赚特赚。” “我不信!你给我说个理由。” 萧战说道:“爹给那些供货商开的价钱都很高,所以供货商都会有东西优先供应咱们这边,给咱的货物品质也都是最好的。东西杂货店想要从那些供货商手上拿东西,肯定得出同样的价钱。而他们开业低价销售,肯定是不赚钱,甚至贴钱。” 叶依若点了点头,根据东西杂货的物品价格,确实是这样,很多老百姓需求大的商品都是不赚钱销售,属于赔本赚吆喝,图个人气。 “娘子,东西杂货是在赌,赌把咱们熬死,熬垮,然后他们就能给供货商压价,再给店里的东西涨价,把前面贴出去的钱连本带利赚回来。” “他们的心思好歹毒!”叶依若气愤的跺了跺脚,“可是咱们怎么办啊?如果再这么下去,咱真的会被熬垮啊。” “娘子放心,山人自有妙计!” 第333章 我不管了 徐氏宗族发力,整个东海郡姓徐的乡村都团结起来,一致对抗叶家。 之前就与叶家有过节的世家大族、清流文士也都闻风而动。 毕竟这次事情不是自己牵头,也不是自己出力,更不需要自己摇旗呐喊,只用不买叶家的货就行了。 油盐酱醋茶什么的,一天也离不了,可是卖油盐酱醋茶的店家不止南北杂货啊,东西杂货也一样,而且还更便宜。 去叶家南北杂货买东西还容易被拦路设卡,要么交过路费,要么被拿东西,弄不好还要挨打。 去东西杂货买东西却一路畅通无阻,这还有什么理由去叶家南北杂货呢? 尤其是那些清流世家,对叶家十分厌恶,全都向自己的门人子弟,亲朋好友宣传郡城里新开的东西杂货。 除此之外,清流世家又扛起大义的旗帜,声讨叶家剃发易服,不忠不孝,无君无父。 还别说,读书人就爱干这种事。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找点事情做就容易迷失人生方向。 再者,读书人不就该批判这个批判那个吗,口吐芬芳,激扬天下。 如果这种歪风邪气都不敢说一句,枉为圣人子弟,枉读圣贤文章。 乡村是徐氏宗族发力,拦路设卡。 城镇是东西杂货发力,抢占客源。 朝堂是清流世家发力,批判叶家。 三股势力不谋而合,更是一拍即合,明确分工,默契团结,为的就是扳倒叶家。 在这种情况下,宁江城的老百姓们也都拿不准了。 叶家再强,那也是普通大富之家,可如果为富不仁跟老百姓们作对,那是没有好下场的。 现在叶家几乎把东海郡宁江县之外的各个阶层都得罪遍了,举目皆敌啊。 都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叶家这回是大难难逃了。 还好现在叶家南北杂货东西卖的便宜,大家多买点,以后就买不到了。 于是,宁江城的百姓们都琢磨着捡点便宜货,每一次降价都会有大批的人去抢购,可更多的人还是观望着,等待更进一步的降价。 可是没想到,南北杂货非但没有降价,反而恢复了原价。 宁江城百姓们顿时失望起来。 好一点的什么话也不说,赖一点的直接破口大骂。 “叶家真是不知死活,这种火烧眉毛的关头了还不降价薄利多销,反而还涨回去了。真不知道干什么吃的。”.33yqxs?.??m “就是,现在也咱们宁江的老少爷们捧他场子,出了这宁江城,谁认他们啊。” “等着吧!大家都不买他们的东西,叫他们的肉菜都放烂。” “叫他们只进不出,全都烂在手里。” 南北杂货中,叶天信气得直跺脚,“我说你们俩,干什么呢,干什么呢这是?不赶紧出货也就罢了,还涨价,现在好了,得罪了父老乡亲们,再降回去也挽不回了。” 旁边的南北杂货大掌柜也是附和,“小姐,姑爷,今时不同往日啊,咱们可没有什么底气跟客人们耗了,这一天天的,损失的都是银子啊。从开张到现在,这都一整天了,没卖出去一粒米,没收进来一文钱。” 叶依若想替萧战开脱,可是想来想去也想不到什么好的说词。 恰好这时候,杂货店的小伙计过来小声问道:“掌柜的,该掌灯了,咱还点不点灯啊?” 南北杂货生意好的时候,晚上也有人过来买东西,所以天一黑就会点起油灯增加照明。 可是今天这情况不一样,本来就一分钱不挣,再点灯不是白白烧油么。 叶天信当场就烦躁的摆摆手,“关门关门,那些菜和肉,咱们自己人想要的都低价处理,没人要的带回家,我们自己吃。” 今天供货商又送来十头猪,三十只羊,五百只鸡,蔬菜五千多斤。 叶天信一再说少送点,可供货商不管这套,当初都是跟叶家签了长约的,货不送可以,钱还是一分不能少。 也有供货商知道叶家的难处,选择少送,可多出来的猪、羊卖给谁呢,难不成都自己吃?菜不送到叶家,莫非老在地里,烂在地里。 大家都不容易。 这不,外面又来了一架驴车,车上是鸡笼子,不用看都知道,送活鸡的来了。 仓库里都攒了上千只活鸡了,卖不掉就得养着,还好能喂一些菜叶什么的,每天能少损失一些。 可是养鸡户这么一天天的送过来也不是办法。 叶天信终于拉下面子,跟送鸡的人说:“要不,明天就少送点吧。” 那人立刻双手抱拳,“叶家主,您是不知道啊,小人家里的里正、族长都盯着小人呐,这鸡的数目一个都不能少,还得按时按点的送。小人也是没办法啊。” 叶天信顿时明白过来,难怪这些送货的人风吹不动,雷打不动,每天都积极勤快的送货。 原来是有人在背后使劲。 该死的,这是要落井下石啊。 不过叶天信也恼火了,“他们的话你们听,我们叶家的话你们就不听了?就一点脸面都不给我?” 几人全都不说话了。 “叶家主,生意就是生意,一码归一码,白纸黑字写的契约,又不是我们摁着叶家的头签的,这也是按规矩办事。叶家主想要坏规矩,成啊,咱们衙门见。” “就是!叶家主不要货也行,该给的银子一分都不能少,只要叶家主点个头,我们也乐得少跑几趟。” “叶家家财万贯,这才几天就吃不消了?” 叶天信气得伸手指着几人,“好,好,好!你们行。” “叶家主,不瞒您说,那东西杂货店放出狠话,要让你们南北杂货店关门大吉,以小人之见,叶家主不如关门几个月,或者干脆把店兑出去,还能少损失点。” 叶天信顿时气得脸红脖子粗。 南北杂货店是自己的心血,哪能说关就关。 而且,叶家把杂货店关了,那些人就会停手吗? 不! 肯定不会! 相反,他们肯定得寸进尺,步步紧逼,让叶家退无可退。 而就在叶天信不知道怎么回答的时候,萧战说话了。 “明天鸡照常送,有多少送来多少,最好把东西杂货店那一份也送过来。另外再多送些鸡蛋过来,就要一万枚吧!” 听到这话,送鸡的人没有回答,而是用征询的目光看向叶天信。 叶天信用手指着萧战,胡子乱颤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可是看到萧战坚定的眼神,叶天信叹了口气,一甩袖子离开了。 反正叶家的南北杂货店活不长久了,与其这样坐以待毙,不如让女婿放手一搏。 而且,就算倒闭也是倒在女婿手上,不是自己手上,这脸面也算保全下来了。 “行行行!你们爱怎么弄怎么弄,我管不了,也不管了。” 第334章 匪夷所思 叶依若急得直跺脚。 “夫君,这么多鸡咱们卖出去啊,养着还要浪费粮食,还有那鸡蛋,虽然能放,可是放久了一样会臭的。” 萧战只是笑了笑,一副稳操胜券的模样,看得叶依若更急了。 这时候,杂货店的小伙计弱弱问道:“姑爷,小姐,你们看这灯还掌不掌啊?” 萧战说道:“掌!把灯都搬出来,就在店门口这路上掌灯,给我照得亮堂堂的!” 随即,萧战一道道指令派出去,叶家上上下下的仆人雇工全都动员起来。 大家都知道叶家现在是危急关头,如果叶家倒了,自己这群下人也就没有依靠了。 所以,这些人对叶家是最在乎的,也最忠诚的。 危急关头,但凡有个人出主意,下人们都会赴汤蹈火,为叶家两肋插刀。 而萧战布置的任务很简单:烧水、杀鸡。 南北杂货门口垒起一排十几个土灶,成车成车的木柴堆在旁边,下人们用水车抽来水,咕嘟咕嘟的倒进大铁锅中。 叶家的仆妇们就蹲在路边杀鸡、褪毛、掏内脏。 鸡毛都被收集起来,鸡血都放在大盆里,撒上盐,很快就凝固成一整块。 宁江城的百姓们听说这事全都赶来围观,大家都想知道,叶家究竟是在干什么,难不成鸡卖不掉就全杀了? 那可是上千只鸡啊,就算叶家天天吃鸡又能吃多少,这还不算每天新送到的。 现在人们都听到消息,叶天信跟供货商签了长约,每天都在咬着牙收货,一旦哪天拒不收货,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叶家没钱了,撑不住了。 “叶家究竟是卖什么关子?” “难不成要把这些鸡切了卖?” “有人喜欢吃翅膀,有人喜欢吃大腿,有人喜欢吃胸脯,这几个单独卖,剩下的内脏和鸡架便宜点卖,这也不是不行。” “不不不,我看应该是做风干鸡,把鸡风干了能长时间储存,过了这段时间拿出来卖就是。” 然而,事情并不是大家想的那样。 只见叶家厨子将鸡肉剁吧剁吧切成小块,然后用清水反复淘洗,等到不再有血水渗出,洗肉水变得清澈起来,就直接在锅中添油,加入香料煸出香味,然后把鸡肉倒进去翻炒。 香! 实在太香了! 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感觉。 一整条街都飘散着香料煸炒的气味,再加上鸡油滋滋滋的响声,简直色香味俱全。 宁江城的人们生活还算富足了,基本都能吃上饱饭,而且靠着大江大河,可以时不时的买条鱼解解馋。 可鱼肉清淡,哪里比得上鸡肉醇香。 更何况这是十几口大锅飘出的香味,在街边站着都感觉香风扑面,浓郁得能渗出油水的香味能把触及到的一切都腌入味、酱上色、勾出香。 绝了! 很多人原本不想吃鸡的,可是闻到这味立刻就垂涎三尺,想着买一点尝尝,解解馋。 可是走过去询问,人家叶家的人说不卖。 尝也不让尝,再问,闻也不让你闻。 不过也有人不信,觉得叶家这是在吊人们胃口。 十多个大锅熬汤炖鸡块,总不能全都吃掉吧,吃不掉那就是扔了,浪费了。 然而这时候,几驾牛车停在南北杂货门口,随即,一群壮实汉小心翼翼的拿起稻草铺在地上,又垫了一张帆布,然后才小心翼翼的卸货。彡彡訁凊 牛车上卸下来的是人们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物品,一个个晶莹剔透,就像水晶一样明亮,冰晶一样通透。 这是什么罐子? 叶家要卖这种罐子吗? 可是谁会买呢? 反正不卖给我鸡肉我是不会买的。 然而叶家的人根本没有吆喝的打算,而是将罐子泡在水中洗净,然后在热水里浸泡,沥干之后立刻送到厨子面前,厨子就用大勺将鸡块连同汤汁一起盛入罐子里。 盛满之后立刻有人将罐子搬走,然后盖上特制的软木塞,再用热水淋一遍,冲掉瓶身上的汤汁,擦掉表面的水迹后放在一旁晾干、晾凉。 最后一步是检查罐子是否封好了,确认无误后在盖子和瓶口边缘浇一层蜡,进行最后的密封。 宁江城的百姓们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 干什么的? 叶家这是要干什么? 这些罐子是什么? 把鸡块装进罐子里又是干什么? 这时候,有人忍不住说道:“那罐子好像是西域记里面提到过的一种叫玻璃的材料,听说是沙子烧出来的,很便宜。” “古书《齐民要术》有载,以新瓷瓶未经水者盛之,封泥头勿令风入,经五六十日不异新者。难道叶家是想用这种方法延长鸡肉的保存。” “简直胡说八道,鸡肉放五六十天怎么可能跟新的一样,隔夜就臭了。” “你们爱信就信,反正我是不信的,叶家这个鸡肉打死我也不买。” 越来越多的人对叶家发出嘘声,说叶家是昧着良心赚钱。 叶依若听到这些话又急又气,萧战叹了口气,走到人们面前。 “实话告诉你们,这叫罐头,是仙人传我的独门绝技,使用这些手段储存食物,可以一两年都不坏。别说你们不买,这些罐头我们叶家也不打算在中原卖,毕竟大家想吃直接买新鲜的就是。” 人们顿时点头。 是啊,想吃就买新鲜的,就算不想自己做,去路边酒楼买一只,或者点一盘鸡肉做的菜。 可问题来了,叶家这些肉罐头好不容做出来却又不卖,那不是白糟蹋钱吗? 萧战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说道:“这些罐头是给海上航行的船员吃的,给他们改善伙食的。如果吃不完就当做补给物资卖给海外开荒的人们。” 占城国开荒的人们也带了许多活鸡活鸭,活猪活羊,可那些都是留着饲养育种的,谁也舍不得吃。 开荒的人们每天都是大米饭,偶尔在河沟里抓点小鱼小虾解解馋,如果能吃到正宗的中原土鸡、土猪,恐怕会感动得哭出来。 而且,这一个罐头就有二十多斤,里面连肉带汤能装两只鸡,足够七八个人开荤,也算是一道上桌的硬菜了。 众人听到这话,顿时恍然大悟。 原来是给海外的人吃的,可是海外才几个人,能吃多少。 再说了,他们有几个钱。 叶家怕不是赔本赚吆喝吧。 哼,叶家就是死鸭子嘴硬,看着吧,早晚被徐氏宗族击垮。 第335章 跪地求饶 萧战不理会外人的质疑,继续通宵达旦的干活。 厨子累了就换一批,反正叶家的厨子学堂有很多学手艺的学生,随便叫过来一批,也不用发工钱,给他们一个鸡肉罐头就行了,学生们乐得合不拢嘴,连连拜谢叶家慷慨。 第一天,叶家杀鸡,做鸡肉罐头,还把鸡心、鸡肝、鸡肠子、鸡腰子、鸡胗子单独分出来。 宁江城很多老饕出高价收购,叶家却一个也不卖,全都给了玉山房,想吃,去玉山房吧。 第二天,叶家杀猪,做猪肉罐头。 猪头肉罐头、排骨罐头、肥肠罐头、五花肉罐头,剩下的猪蹄和猪尾巴也不浪费,全都卤成卤味给干活的人们分吃。 第三天,叶家宰羊,做羊肉罐头。 第四天,叶家没有东西可宰了,开始制作酸菜。 酸黄瓜、酸白菜、酸豆角。 第五天,叶家腌咸鸡蛋、咸鸭蛋。 第六天,送的货直接现杀现宰,都没进南北杂货库房就被杀得干干净净,然后装进了罐子里密封。 人们依旧好奇的围观着,想要看看叶家究竟是不是打肿脸充胖子强撑。 东西杂货那边也接到消息,知道叶家在用一种“罐头”的手艺储存食物。 东西杂货的大掌柜立刻打探消息,想要得到这个秘方。 叶家做罐头也没避着谁,就在大庭广众之下,罐头的制作流程看一遍就能学会,没什么难的。 问题主要就是这个罐子。 现在做肯定来不及了,而且做的话还得有配方和手艺,这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弄到手的。 大掌柜一砸拳头,“该死,派人去找叶家的窑厂,一定要把这个手艺弄过来。” 可是这时候,手下献策道:“小人听闻,古书有载:以新瓷瓶未经水者盛之,封泥头勿令风入,经五六十日不异新者。咱们虽然没有什么玻璃罐子,但是陶罐也能凑合啊。放个五六十日也不碍事。” 另一个手下觉得不妥,“掌柜的,咱们没有海外市场,所面对的全都是中原百姓,每天卖活鸡活鸭便是,何必弄那个什么罐头。咱们不能着了叶家的道啊。” 掌柜的竖起手掌,“你说的我都明白!可咱们研究罐头不是为了和叶家抢生意,而是打击叶家的嚣张气焰,让人们明白叶家必死无疑。” 手下立刻比了一根大拇指,“攻城为下,攻心为上!高!掌柜的实在是高!” 东西杂货立刻订购了一大批陶罐,然后模仿叶家制作罐头,各种鸡鸭鱼肉、鸡蛋鸭蛋、蔬菜水果的都往罐子里倒腾。33yqxs?.??m 如此一来,市面上的肉类、蔬菜就短缺了。 农村还好一点,房前屋后都有菜园子,可是城镇居民就为难了。 以往随处可见的菜贩子都把萝卜、白菜、黄瓜、豆角之类的蔬菜送到东西杂货、南北杂货,剩下的菜价立刻涨了起来。 别说你不买,反正有人买。 今天不买,明天就不是这个价了。 之前宁江城的老百姓们还觉得叶家卖的菜和肉贵,可是外面的肉价菜价一直在涨,叶家的价钱始终不动,老百姓们立刻对叶家交口夸赞。 然后,给叶家送菜、送肉的供货商们急了。 之前肉价、菜价不高,叶家签的是长约,给的价钱高,所以往叶家送货有赚头,这些供货商也不管叶家能不能吃得下,反正就是送货拿钱。 可是现在,市场上的肉价菜价层层上涨,供货价也在水涨船高,已经远远超过叶家的合约价,变成了送一批赔一批。 这些供货商们坐不住了,一个个的找到叶家,想要改改。 萧战笑而不语,直接说:“合约不是我签的,谁签的你们找谁去。” 于是,这些供货商全都找到了叶天信。 叶天信顿时神气了,当初我想让你们少送点,你们一个个拿徐氏宗族说事,还说什么照合约办事。 行啊,你们现在还给我照合约办事啊,反正是十年长约,还剩九年,你们就给我送吧。 最后,一群供货商实在扛不住了,纷纷跪下去给叶天信磕头。 叶天信要面子,宁可亏钱也不撕毁合约。 可这些供货商都是平头老百姓,走村窜寨收鸡收羊收猪,再往外卖,赚几个辛苦钱养活一家老小,他们才不要什么面子。 “叶家主,只要您高抬贵手,小人做牛做马报答您。” “是啊是啊叶家主,让小的干什么都愿意。” “叶家主,小的家里有七八个孩子要养活,还有一大群老的得赡养,手底下十几个弟兄也都是指望着小的吃饭,还请叶家主饶了小的这几十口子吧。” 说完,几个人砰砰砰的磕头,震得叶天信脚底板子疼。 叶天信哼了一声,那些供货商立刻伏下身子,也不废话,砰砰砰磕头的频率提高了一倍。 “要我饶了你们,也容易。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底下的人一听,立刻惊喜的抬起头,“叶家主,别说一个条件,就是十个我们也愿意。” 只要不亏钱,干什么都行。 叶天信说道:“很简单,你们跟东西杂货店签一份长约,也不用太长,一年半载就行,到时候你们拿合约过来换合约。明白吗?” 底下的人一听,瞬间明白叶家要反击了。 不过神仙打架,自己这种小鬼掺和什么。 “明白!明白!叶家主,小的明白了!” 叶天信再次哼了一声,“我丑话说在前头,谁要是走漏风声,我也不打你们杀你们,不过你们就等着官府抄家灭族,拿你们妻儿老小抵债吧,是选我叶家,还是选他们徐家,就看你们了!” 说完,叶天信一拍桌子,“送客!” 十几个膀大腰圆的护院冲进来,双手抱在胸前,虎视眈眈的看着供货商们。 看到这一幕,供货商齐齐打了个寒战。 他们这才醒悟过来,徐氏宗族虽然势大,但叶家也不是好欺负的。 尤其是叶家豢养的这些江湖好汉,每一个都是实打实的武林高手。 徐氏宗族拦路收费很霸道是吧? 如果叶家撕破脸,把手下这些江湖高手撒出去,脸上一蒙,扮做江洋大盗打家劫舍,徐氏宗族那些土鸡瓦狗能撑几天? 叶家仁义,没有把事情做绝。 徐氏宗族蹦跶不了多久了,自己得赶紧跟徐氏宗族撇清关系,赶紧上了叶家的船。 第336章 炫富时刻 “痛快!痛快啊!这心里实在是太痛快了!” 叶天信哈哈大笑,一想起刚才供货商们跪在地上磕头求饶的模样,顿时把心里这口恶气发泄出来。 现在谁还敢说叶家的南北杂货倒了。 东海郡的人不买,宁江城的百姓买,宁江城的百姓不买,还有海外的开荒人买,还能卖给海外的土著。 不仅仅是鸡鸭牛羊,野菜水果也都能制作成罐头卖出去,给那些不产水果的地区尝尝鲜,或者储藏起来,等水果蔬菜匮乏的时候拿出来卖。 叶天信对自家这个女婿是越来越顺眼了,天塌了的危机,翻手之间就解决了,还给南北杂货增加了一项新的财源。 人才! 不,天才! 萧战说道:“爹,光这样还不够,那些供货商肯定会犹豫几天,就算拿到长约也不敢放心的交到我们手上。” 叶天信点了点头,“没办法,徐氏宗族的人太多了,还有官场上的人给他们撑腰,咱们叶家势单力孤,哎。” 萧战笑了笑,“熙熙攘攘皆为利往。那些人跟着徐氏宗族闹事,是因为有好处,可如果无利可图甚至损害自己的利益,您瞧着吧,他们会是另一张嘴脸。” 叶天信点了点头,没有说话,显然不是很自信。 这时候,萧战说道:“爹,那些供货商还没走,正好给他们玩个大的,叫他们看看咱叶家的底气。” 下午的时候,码头传来消息,叶家的货船回来了。 萧战和叶依若从占城国回来的时候,船队是同批出发的,只是小船轻盈,速度又快,货船笨重,速度又慢,所以萧战和叶依若先行一步抵达宁江,而货船还在后面慢悠悠的晃荡着,直到今天才抵达。 听说叶家的货船靠岸,宁江的百姓们全都涌了过去,想要近距离观看叶家货船上带回了什么奇珍异宝。m.33yqxs?.??m 结果,船上搬下来的全都是粮食。 一麻袋一麻袋的稻谷,颗颗饱满,又大又圆的占城稻,还有一些是脱了壳的,米粒珠圆玉润,看着就喜人。 宁江城的百姓们看到这些粮食是由衷的喜欢,毕竟有粮食就不会饿肚子,就有活下去的希望。 而叶家有这么多的粮食,就说明粮票的信誉不会坏,只要手持粮票的生意,叶家就不可能倒下。 一船一船的粮食卸下来,后面就成了一箱一箱的土特产。 有矿石,有木料,还有象牙、犀牛角、海珍珠、海珊瑚,以及许多奇奇怪怪说不上名字的东西。 码头帮的人看到这些奇珍玩意,那是说什么也不敢抬。 不是怕掏力气,而是怕人有失手,万一摔坏一个卖了自己也赔不起。 见到这一幕,萧战当场拿起一块赤红如碳的海珊瑚摔在地上,大声说道:“这东西在占城国就跟石头一样,弯腰就能捡到,一分钱不值。你们尽管放心的搬,摔坏了都是我叶家的,绝不找你们赔钱。” 听到这话,码头帮的人终于放下心来。 于是,一箱又一箱的珍宝、木料、矿石敞着盖从人们面前搬过,然后进入叶家仓库。 再往后就是成箱成箱的金银器。 银盘子、金水壶,各种穿成串的玛瑙翡翠。 这些都是龙象寺中抄家抄出来的,现在全都成了叶家的财产。 等到船上的货物卸完,萧战拿着一大沓清单在码头上大声念诵起来: “李氏宗族,购买仔猪1000,公50,母950,;羊1000,公50,母850,鸡3000,公100,母2900……” “马氏宗族,购买犁铧500套,铁铲2000副,锄头3000副……” “王氏宗族,购买……” 这些都是从占城国离开时各家各族列出的清单,全都是托叶家船队帮忙捎带的东西。 宁江城的百姓们听到这大宗商品的数目,一个个都惊得说不出话来。 别说宁江,就是把整个东海郡搬空也凑不出这么多物资吧。 可是这时候,一个船队从上游开过来,码头帮的人立刻凑过去谈价钱,然后帮着卸货。 那些货在码头上清点一番,然后就赶到了叶家的牲畜圈。 货船检修一番,补给淡水、食物、药品等,立刻又要出发。 而之前说叶家南北杂货卖不出去货的人们全都瞪大了眼睛,看着叶家雇工把仓库里积压的落灰的丝麻布匹、桌椅板凳、油盐酱醋等东西搬上船。 别管什么,只要是货物,一概往穿上运。 最后是叶家昼夜不停赶制出来的罐头,也都抬到了船上。 这一刻,宁江的百姓们终于相信,叶家说的海外贸易不是在说大话,也不是在吹牛皮,而是真的有那么大的市场。 之前人们还觉得土著人穷,拿不出钱,可是看到叶家从船上搬下来的金银珠宝,一个个都没了声息。 如果这也叫穷,那就没有富人了。 第337章 大灾突至 看到叶家回程的货船,几个供货商终于明白,自己这体量跟叶家比起来根本就是癞蛤蟆和大水牛的区别。 叶家有钱,一整船的金银、香料、木材、珊瑚珍珠,这些珍宝流入到中原,随随便便就能换来一座金山银山。 自己只是做鸡鸭生意,猪羊生意的,竟然也自大的以为能扼住叶家的喉咙管子,拿捏叶家的生死。 更可笑的是徐氏宗族。 以为凭着东海郡一郡之地就能令叶家乖乖求饶? 真是肤浅! 只要江河不断流,大海不干涸,叶家的船队就能自由来去,纵横无阻。 不是东海郡封锁了叶家,而是叶家封锁了东海郡。 几个供货商立刻头对头凑在一起。 “大家伙给个实话,究竟站哪边。” “这还用问吗,当然是站在叶家这边。叶家付钱爽快,从来不挑肥拣瘦,反而那东西杂货,整天吃拿卡要,老子一个月挣他那点钱还得抽出来三成请客送礼。” “徐氏宗族也就仗着徐妃的能耐,可是后宫得势也不长久啊,说不得明天就倒了呢。” “噤声,宫里的事哪是你我能置喙的。就说今天眼皮底下这事。哥几个合计一下,怎么让徐氏宗族的人把这契约签下来。” 几个供货商还没想出什么好主意,东西杂货铺反而先提出订立契约了。 “我们的要求很简单,就是你们今后货物只能供给东西杂货,不能卖给其他人,作为补偿,我们可以将价格提升一成。” 几个供货商对视一眼,眼睛里满是古怪的神色。 咋地,叶家能耐通天,直接打入徐氏宗族跟咱们里应外合? 看到几个人不说话,东西杂货铺的大掌柜哼了一声,“你们别想着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实话告诉你们,这东海郡现在都是我们徐氏宗族管着,没有我们点头,一只鸡也别想从一个村到另一个村。明白吗?” “明白!明白!” “小人明白!” “可是大掌柜的,小的们和叶家签的有契约啊,这贸然毁约不好吧。” 大掌柜傲然一笑,“郡城衙门里全都是我们的人,是黑是白全都是我们说了算,怕什么。” 几个供货商心中一凉。 徐氏宗族这也太猖狂了,白纸黑字的契约都不认,还是叶家那边好点,至少不敢撕毁契约。 想明白这一点,几人更加不敢和东西杂货铺合作,万一哪天翻脸不认人,自己告状的地方都没有。 “掌柜的,这契约咱们签多久呐?” 东西杂货铺的大掌柜想了想,解决叶家之后肯定要把价钱压下去,签太长了不好,可是签短了不能让这几个家伙死心塌地办事,于是便折中了一下。 “一年!明年此时再议价。” 其中一个供货商留了心眼,问道:“大掌柜的,不知这契约上是盖您的宝印,还是别的谁啊?” 另外几人立刻醒悟,“是啊是啊,大掌柜来年高升,这新来的不认账可怎么办啊?” 大掌柜顿时哈哈大笑起来,“放心吧,该有的都会有。我徐氏宗族的印鉴,杂货铺几个大东家的印鉴,都会盖上的。” “那我等祝大掌柜福星高照,官运亨通。” …… 宁江,叶家。 几个供货商趁着夜色摸到叶家门前,然后在门房和护院的带领下来到叶天信面前。 “叶家主,办妥了!” “都妥了!” 说着,几人将各自的契约交到叶天信手上。 拿到几张契约,叶天信也将自己和几人签订的契约拿出来。 “货款我叶家概不拖欠,也没有什么陈年旧账了吧?” 几人连忙点头,“叶家主仁义,不像其他人,动辄拖欠三个月五个月。” “叶家主,契约没问题,借个火用用。” 说完,几人当着叶天信的面将契约放到蜡烛上引燃。 “叶家主,东西杂货铺跟小人签订契约的时候说过,郡城衙门都是他家开的,是非黑白都是他们说了算,单凭这一纸契约恐怕奈何不得他们。” 叶天信哈哈一笑,“你们不用管此事,接下来你们什么也不用做,多囤积点吃的喝的在家哄孩子吧。” 听到叶天信这话,几个供货商全都一头雾水,可还是不懂装懂,感恩戴德的离开了。 几人走后,萧战出现在屋中,拱手说道:“爹,这下子定要叫那徐氏宗族翻不了身。” 叶天信也笑着说道:“贤婿啊,还是你的计策高明,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如此一来,非但我叶家困局得解,郡城那边的东西杂货也成了我叶家的囊中之物。” 萧战点头,“现在就只差一个契机了。” 第二天一早,有人放出消息说叶家没了肉菜的供应,再也买不到一枚鸡蛋,一根菜叶。 有人不信,去杂货铺看了一圈,果然干干净净。 “听说是叶家得罪了徐氏宗族,把他们的供货给断了。” “切,叶家有海外的生意,那才是大头,少点蔬菜肉蛋又能如何。” “没了蔬菜肉蛋,叶家顶多少挣点,但是我们还干嘛要去叶家的南北杂货,难不成天天买笔墨纸砚,桌椅板凳?” “话说的也对啊,如果不是为了买菜,干嘛去南北杂货铺呢。” 城中的菜贩、肉贩顿时高兴起来,没了叶家这个竞争对手,自己的生意又可以开张了。 然而小摊小贩都是自家摘的菜,自家养的猪,今天有明天没的,根本不长久,如果家里红白喜事,或者酒楼饭庄的用材,宁可跑百十里地到东海郡郡城。 既然到了东海郡城,肯定顺带的再买点其他的是不是,这一来二去就把生意带活了,东西杂货生意好,南北杂货的生意自然就差,人气也是一天不如一天。 可就在这时候,一场暴雨突然到来。 海面上大风大浪,陆地上也阴云密布,连着七八天,大雨接小雨,小雨连大雨,路边的坑坑洼洼都灌满了水,本就泥泞的道路更是泡成泥潭。 道路上车马难行,拦路设卡收过路费的村民也都冻得直哆嗦。 这要是一天下来收到钱了还好,可要是收不到,不就白蹲了么,要是风寒发烧,还得倒贴汤药费。 于是,路上的卡子都松了下来。 可问题路都泡坏了,两条腿走路还行,可是马车牛车寸步难行,送货的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叶家的南北杂货还好,靠着江,能走水运就水运,不能水运的就走路上。 之前和七宗打赌得了一笔银子,叶家把宁江县范围内大大小小的路全都修了一遍,暴雨虽大却也只是冲掉了路面上的浮尘泥灰,坚硬的路面根本不受任何影响。 倒是一些青石板铺筑的路面,因为雨天行走的车马少了,掉落在石板缝隙中的谷物种子、菜种子、草种子纷纷发芽,石板缝隙中变得绿油油的。33yqxs?.??m 如此一来,出游踏青的人也多了。 人们这才发现,原来宁江的道路修建得如此漂亮,只需沿着石板路前行,既不会弄脏衣服,也不会一脚踩进泥泞里。 而且,修路的时候宁江范围内的河道都疏浚过,堤坝也都加固了一番,还多修了上百个灌溉的水渠。 这次连天的暴雨宁并没有什么感觉,可是东海郡其他各县就不一样了。 道路泡坏了,堤坝也没能挡住汹涌上涨的河水,低洼地带的乡村直接变成了泽国。 好在雨是一天天下下来的,不是一夜间下下来的,人们还有机会收拾家中的粮食和细软逃难。 靠近各县城的就去各个县城,靠近郡城的就去郡城,反而没有人往近在咫尺的宁江县逃。 究其原因,宁江是叶家的地盘。 东海郡第一宗族是徐氏宗族,人多势众,可一旦大灾来了,人们最先想到的也是借助宗族的力量渡过难关,于是那些没被水淹的地方全都挤满了逃难的宗族成员。 刚开始还好,毕竟逃难的时候都带着家里的粮食和金银细软,只要有了落脚的地,吃饭什么还能解决。 可是时间一天天过去,大雨还是连绵的下,下一阵晴一阵,可是地上的水还没渗下去,立刻又是一阵雨。 沟沟渠渠的水非但不落,反而一直在涨,很多村庄都在抓紧时间垫高堤坝,防洪防汛。 再然后,逃难的人携带的粮食吃完了,雨不停水不退,一时半会儿也没法回家,而且就算回家也无米下炊。 无奈之下只能向亲戚伸手。 可是有句俗话,宁添一斗莫添一口。 一顿两顿还行,可是天天这样,亲戚也招架不住啊,毕竟谁家也没余粮,万一这大灾一起,粮食就是救命的东西,谁也不觉得多。 亲戚靠不住,只能靠宗族。 徐氏宗族刚开始也硬气,只要是老许家的子孙,都能领取粮食。 老徐家别的没有,就是有钱,有粮! 可是领粮食的人太多了,宗族也吃不消,于是改领为借,灾情过后是要还的。 这也没什么,毕竟是救命的粮食。 可是渐渐地徐氏宗族又撑不住了。 之前搞杂货店,宗族里囤积了一批粮食,又从外面搜购了一批,又通过徐妃的关系弄了一批官粮,这才供得上杂货店的日常运转。 可是大雨一下,路上的交通断绝,没有一粒米能从路上进入东海郡,又多了几万张逃难的嘴,这些全都是徐氏子孙,宗族不能不管。 然而再这么管下去,宗族也要断粮了。 想想上次魔教过境,兵匪劫掠,宁江饥荒,东海断粮。 人祸尚且如此猛烈,更何况是天灾。 为了保全自身,徐氏宗族也不借粮食了,给利息都不借。 很多中小宗族的成员都到大宗去闹,结果非但一粒粮食没借来,还被大宗羞辱一番,甚至暴打一顿。 毕竟灾荒中粮食是最重要的,谁家粮食多,谁就能在灾年中活下来,只要活下来,就能以宗族的名义接收死人的良田屋宅。 这种时候,谁还会真心帮别人渡过难关,一个个都巴不得别人死光死绝。 第338章 南下逃难 没遭灾的人们开始驱逐灾民,哪怕那些人都是同宗同族。 任凭这些兄弟姐妹怎么哭怎么嚎,还是将他们的衣服被褥丢到门外,然后关上大门。 有那些心软的妇人想要说话,可迎来的是男人的大嘴巴子甚至鞋底子。 “等到饥荒来了,是你饿死还是我饿死?多想想咱自己的孩子吧,还有心情同情人家。” “这东海郡已经不太平了,饿疯了的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咱们村已经在清理逃难的人了,一个隐患都不留。” 被驱赶的人像野狗一样,跪在地上收拾自己仅剩的行李,然后指天骂地。 “还一个老祖宗的,还东海最大的宗族。对付叶家的时候叫着大家伙,出人给你们去宁江闹事,结果屁也没闹出来一个。” “接着就是拦路收钱,不让人去宁江做买卖,杀千刀的,你们得了好处,我们挨骂,现在想去宁江逃难都不成。” “还弄个东西杂货铺,叫大家都去那边买东西,我啐!以后谁敢去东西杂货铺,老子打断他的腿。” 外面的人骂骂咧咧,可是一场雨下来,所有人都着急忙慌的跑了,到周围的亭子里、破庙里避雨烤火。 看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帘子,难民们全都愁了。 连宗族都这样子了,饥荒肯定是板上钉钉了,现在沟沟壑壑里还能抓点鱼虾吃,可一旦灾荒来了,河里泡的全都是死人,就没法再吃鱼虾了。 那些吃过人肉的鱼虾都有毒,吃了就会死。 可是这么坐以待毙也不是办法。 终于,有人说道:“去宁江吧,那边肯定能讨到吃的。” “是啊,去宁江吧,叶家有赖鱼汤喝,上次饥荒的时候宁江县的人就是靠赖鱼汤活下来的。” “叶家有船,能从外面运粮食,肯定有吃的。” “可是,叶家凭什么救咱们?” 一句话就像当头棒喝,所有人都沉默下来。 是啊,叶家凭什么救徐氏宗族? 连徐氏宗族都放弃了他们,凭什么让仇敌的叶家救。 可是饿极了的孩子蹬着腿哭了起来,孩子娘连忙掖了掖小被子,然后掀起衣襟喂孩子,但孩子用力吸了又吸还是一滴奶水都没吸出来,于是哭得更响亮了。 小孩子哭,大孩子也跟着哭,即便没哭的也都泪水在眼眶子里打转。 男人们全都默不作声的转过身去,一个个蔫头巴脑的不说话。 最后还是几个泼辣的妇人站了起来,对着男人数落。 “你们姓徐的不是厉害么,怎么一个个都吃败仗了似的,人家要饭的断手断脚还能乞讨吃的养活一家老小,你们一个个好胳膊好腿的,怎么就不行?” “就因为你们要脸?就因为你们拉不下面子?就因为你们姓徐的爷们不能低下头?” “行!你们不去宁江,老娘去!有人可怜我给我一顿剩饭吃,没人可怜我我就去那什么窑子里,反正我怎么着也不能叫孩子饿死。” 说着,妇人胳膊里抱一个小的,手里再拽一个大的,外面的天刚刚放晴,妇人二话不说就冲了出去。 或许是走得太快,又或者地上太滑,妇人一不小心摔了一咕噜,可她还是努力的仰着身子,唯恐摔着胳膊里的孩子。 看到这一幕,她家男人连忙站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跟了上去。 然后,破庙里的人一个接一个的冲了出去。 南下! 去宁江! 消息传开,遭了灾又被宗族赶出家门的人全都汇聚到人群中向宁江城赶去。 终于,泥泞的烂路变成了坚硬的石板路。 这脚踏实地的感觉顿时令逃难的人们松懈下来。 “到宁江了,终于到宁江了……可算到宁江了啊……” 虽然只是走了几百里地,但人们都像跋涉千里一样疲惫,可是眼前绿油油的道路让他们又生出活的希望。 饿极了的人们手脚并用的冲过去,也不管是什么植物,拔出来就往嘴里塞,即便再苦涩也梗着脖子往肚里咽。 这时候,前方出现一群衣着鲜艳的人。 灾民看到这些人时忍不住想道:这里是阴曹地府吗?怎么看到了那么多神仙啊?你看他们一个个都吃得红光满面,这肯定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吧。 “哎呦喂,你们是从哪坡过来滴啊?咋都这模样?” 听到这熟悉的方言,灾民们终于回过神来,自己没有死,这也不是阴曹地府,而是宁江。 “宁江没遭灾吗?” “遭啥灾啊,宁江好着咧,俺这是吃饱了撑的,出来转转圈。” 灾民们全都愣住了。 吃饱了……撑的…… 出来转转圈。 宁江还有这么多粮食? 宁江还在和么富裕? 不过这句话也燃起了众人对生的希望。 “这位官人,敢问,宁江现在粮价几何啊?” 问起这话的时候,灾民摸了摸怀里的铜钱,以及缝在衣服夹缝中的碎银子,也不知道这些钱能买多少粮食。33yqxs?.??m 宁江人惊讶的问道:“老乡,你不知道叶家的粮票吗?” 粮票? 好像有些耳闻,可是这段时间跟着宗族,耳朵里听到的都是叶家坑蒙拐骗的话,早就忘了粮票这档子事了。 宁江人解释道:“粮票就是叶家南北杂货发行的一种票据啊,可以兑换粮食的,无论外面粮价多少,粮票都能足额兑换粮食。本地人现在都是把钱换了粮票,然后每隔一段时间去换粮食。” 这时候,其他宁江人也附和说道:“是啊,我家以前都是把粮食存在家中,这次下大雨把房顶冲漏了,结果好几袋粮食都泡水了,早知如此还不如都换成粮票啊。” 说了好一会儿,宁江人终于回过神来。 “嗳老乡,你们都是从哪过来的,灾情严重不?” 灾民本想说自己是东海郡某某县的,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连忙说:“俺们是兖州来的,逃了几千里地,准备去宁江投靠亲戚。不说咧不说咧,俺走啦。” 一群人行色匆匆的向宁江县城走去。 几个宁江本地人奇怪的摇着头,“兖州的口音咋跟咱这差不多啊,真是没想到啊。” “兖州不是皇城根上吗,怎么遭了这么大的难啊。” “哎,皇城根的人一逃难就往咱宁江来,看样子咱们过的比皇城里的人还强啊。” “可不是嘛,这都是叶家的功劳啊。” 第339章 损失惨重 “徐氏宗族的人又来了!” “这次来的人更多。” “快通知叶家!” 宁江城门口,无数灾民拖家带口,站在雨中排成长队。 富裕点的撑着伞,次一点的身上裹着蓑衣,戴着斗笠,赤贫的就抱着胳膊,蜷缩在地上。 雨水不冷,但这些灾民又饥又饿,心气和火力全都在这冰雨中熄得透彻。 汇聚过来的灾民越来越多,阴雨之中一眼望不到边际,怕是有上万人,甚至几万人。 宁江城的守城将士全都慌了、惊了,不断地吹着号角。 县令大人也急了起来。 什么情况,徐氏宗族敢聚众造反,攻城略地? 可是看到灾民们拖家带口的样子,又不像造反。 最终,几个年长者走到城门前,大声说道:“我等良民,世居东海郡,从未有作奸犯科之举。今家中遭遇水患,财物尽失,饥寒难耐,恳请宁江叶家不计前嫌,施舍我等一口粥饭,我等可做牛做马,为叶家驱使,结草衔环,以报大恩。” 很快,叶家的人被叫上城头。 叶天信看了一眼外面的百姓,随即转头看向萧战。 萧战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叶天信顿时吸了口气,大声问道:“你们遇难,徐氏宗族不曾援手吗?” 底下的人全都沉默了。 许久之后,城门前的人跪了下去,“今日起,我等皆与徐氏宗族断绝往来,不再称亲叙旧。” 叶天信点了点头,向县令说道:“大人,水火无情人有情,我叶家不能眼睁睁看着东海郡百姓遭此劫难,骨肉分离。还请大人开城门,放百姓们入城,所有衣食药品所需,我叶家一力承担!” 如果是其他大户人家,遇到这种情形肯定是捐献一大笔银子和物资给官府,由官府出面赈济灾情、安抚百姓,否则好事都让你一个人做了,官府的面子往哪搁,是不是收买民心,意图不轨啊。 但叶家不同,根本无需这样遮掩,县令大人也不在意这些细节。 一声令下,开城门。 城外的灾民立刻涌入进来,然后就蹲坐在城门洞下不往城内一步。 对他们而言,有个躲雨的地方就很不错了,哪敢奢求更多。 但是叶天信和萧战走过去,向灾民中几个威望较高的人说道:“还请各位安抚乡亲们不要焦虑,叶家这就在准备粥饭、热水和干衣,请各位乡老族长组织一下众人,妇人和孩子先沐浴更衣,另外有伤病的统计一下先行救治。” 听到这话,灾民们全都跪了下去。 “叶家主,您的大恩大德,我们徐家村只有来世再报了。” “我们徐家寨愿为叶家当牛做马,结草衔环。” “叶家主,我们大徐庄今后唯您马首是瞻。” 一群姓徐的人心中是百感交集。 大灾之下,宗族对自己翻脸不认人,将自己这些人扫出门去,为了防止争端,还对自己这些同宗同族拳脚相向,棍棒殴打。 再想想自己之前跟着宗族一起拦路设卡,为难叶家,一群姓徐的人都无地自容。 这时候,一个个手推车推了过来,车上装的全都是洗澡桶大的粥桶,还有成筐的馒头,以及碗筷等餐具。 城门口两边的民房也被叶家有偿征用,往里面送入热水,让灾民们沐浴更衣,几个卖粥饭小吃的摊子也被叶家包场,只管做饭,今天所有的花销都由叶家包了,周围的居民也纷纷生火烧水,熬制姜汤等为灾民驱寒祛湿。 感受到宁江百姓的拳拳盛意,所有灾民都在心中暗暗发誓:以后谁再敢说叶家半句坏话,一定往死里揍他,谁再敢说徐氏宗族的好,也往死里揍他。 天晴了雨晴了,乡间田野里的积水也逐渐退下去,河道两侧搁浅了许多牛羊甚至人的尸体,还有桌椅凳子等家具。 有些人开始在河弯等处打捞遗物,对于那些无法辨认的尸体也全都挖坑埋掉,也算是做了一笔善事。 灾民们开始派出人手回家乡打探情况,看看自己老家的水退了没有。 虽然水退了,可家里都被冲毁了,现在回去也没法正常生活,又误了农事庄稼没收成,回去也无用。 于是灾民们都在宁江找活干,为积攒一些财物,重建家园。 再说了,现在灾情没了,总不能还赖在宁江白吃白喝。 身上有钱的纷纷拿出钱财给收留自己的人,就算是租房,每日三餐所需也都买粮。 宁江粮价便宜,再加上粮票的原因,吃饭还是没问题的,灾民们凭着身上的钱财完全可以吃喝不愁,即使没钱的灾民,也能找叶家借一些粮票渡过难关,然后去船行、码头等用人之处找一份工还债。 道路刚刚回复,城中的蔬菜肉蛋一时间还没恢复供应,仅有的蔬菜、肉蛋也都价格暴涨,如果不是粮价稳着,恐怕能卖到天价。 这时候,叶家出手了。 之前制作的蔬菜罐头、肉罐头、水果罐头、咸鸡蛋、咸鸭蛋纷纷拿了出来,价格贵是贵了点,但也就是比灾前的正常物价高一些,比起现在的物价那叫一个便宜。.33yqxs?.??m 而且,人们都没吃过罐头什么味,对这个新鲜事物很是好奇,纷纷出钱购买。 还有人发现,罐头瓶子可以退回去换回一笔钱,如果这样算的话,减去瓶子真正花掉的钱也不算多。 而且,那个罐头瓶子能装二十多斤东西,盖上盖子密不透气,可以存放米粮、油盐,摆在家里也是个物件,透明的还好看。 专程买这样的罐子一个得五两银子,而买罐头的话,连吃的带罐子总共也就二两银子。 这种差距令人怀疑叶家南北杂货是不是搞错了定价,于是人们纷纷购买罐头,就为了那一个罐子。 如此一来,宁江城的物价瞬间砸下去了。 以为奇货可居的菜贩、肉贩忙碌一圈啥好处都没捞到,肉菜又不能多存放,只能降价处理,否则时间一天天过去,道路通畅之后更多的蔬菜和肉蛋进入宁江县城,到时候低价都卖不动了。 跟宁江形成鲜明对比的东海郡其他各县,尤其是郡城。 徐氏宗族断尾求生,驱赶了那些投奔过来的同宗同族。 可留下的这些人也要吃饭的,一个个家里遭了灾,田地都淹得干干净净,地窖里全都灌满了水,粮仓也因雨水潮气开始长出菌丝,外面又大雨连天一直见不到太阳,只能眼睁睁看着粮食发芽霉变,因灾损失的粮食反比人吃的更多。 粮食紧缺,肉蛋蔬菜更是断了个干净,街上一只鸡都卖到三两银子五两银子了,要知道平常一只鸡才七八十文。 别嫌贵,嫌贵你不买,有的是人买。 这时候,东西杂货记起自己制作了一批罐头,里面有鸡肉的,有猪肉的,还有蔬菜水果的。 本来是想着卖到外地,赚个新鲜钱的,现在道路受阻短时间里是卖不出去了。 再加上城中米粮蔬菜肉蛋都价格飞涨,于是东西杂货打算把罐头拿出来售卖。 结果没多久下面的人就跑过来,惊恐的喊道:“东家,不好了,掌柜的,不好了。咱们的酸菜罐头、咸菜罐头还好着,但肉罐头全都臭了!” “什么?那可是几千坛肉罐头啊,一坛肉罐头用肉十几斤二十几斤,光本钱就五六百文,再加上盐糖香料坛子,都将近一两银子的成本了。几千个肉罐头,这下子得损失三千多两。” 算出这个结果,掌柜的面色如土,东家则捂着胸口直挺挺躺了下去。 第340章 号称十万 上千两银子,这可不是什么小钱,就算东西杂货的东家们也承受不起这种损失。 于是,东家和掌柜的一合计,立刻叫人生火,把肉罐头中的菌丝霉团撇干净,然后丢到锅里重新煮熟。 重新加盐和香料,大火烧开乱炖,盖住肉罐头里的异味。 虽然又多费了一笔柴火和料钱,可总比直接扔了强。 东家和掌柜壮着胆子尝了一口,然后连忙呸呸呸的吐出来,可是他们脸上都浮现出灿烂的笑。 成了! 怪味勉强压住了! “拉到乡下去卖,卖给那些泥腿子,反正他们不常吃肉,也不知道肉什么味,吃不出来。” “没错,肯定吃不出来。乡下那些泥腿子吃盐都抠抠搜搜的,更别说吃荤腥了。” 于是,东西杂货连夜开火,将肉罐头重新加工了一遍,然后派人送到周边乡村售卖。 正如他们所想的那样,价钱不贵,又舍得下料,一年吃不到一回肉的人都忍不住想尝尝鲜。 “一坛子肉才卖二两银子,你我都是同宗啦,便宜你100文,买不买嘛。这坛子里不光有肉啊,还有盐和香料啊,汤水能舀出来做菜的嘛,香料也能晒干了以后熬汤用,这个坛子也很漂亮的啦,买一个嘛。” “现在肉也贵菜也贵,咱们罐头便宜啦,都是同宗,我还能坑你吗?快点快点,买一个回去过年吧。我还要赶时间去下个村,你再考虑就没有了。” “剩下的罐头不多了,要不是看在同宗的份上,我才不会卖给你。对了,肉罐头和菜罐头一起买,便宜。” 正如东西杂货掌柜的说的那样,乡下的人一年也吃不了一回肉,家里养的鸡养的猪也都舍不得吃,都是拿出去卖钱。 现在灾情肉菜飞涨,罐头却卖得如此便宜,一个个都动了心。 最主要的还是肉罐头里面的咸汤和香料,这些东西也都是钱,尤其那香料,捞出来晒干还能重复用,这可老值钱了。 于是,一个又一个肉罐头卖了出去,反而菜罐头无人问津。 看到仓库里的罐头迅速减少,回笼的银子越来越多,东西杂货的掌柜哈哈大笑。 然而很快,出事了。 有人呕吐腹泻,高烧不止,而且不是一个人两个人,各地的医馆中全是类似的病人。 郎中们都说,这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 原本也不算什么稀罕事,大人小孩拉稀跑肚很正常,可问题这次来的人也太多了。 一来就是一家,甚至好几家。 有个土财主家里过寿,一下子放倒了几十号人。 郎中发下不寻常,这要是一村一地也就算了,可是各个村镇都有,这不太对劲,难道是瘟疫要发? 大灾之后必有大疫,郎中们纷纷紧张起来,也就没有多想。 可是时间一天天过去,病号越来越多,郎中们渐渐发现了不对劲。 要说这疫情没有传染性吧,它发病都是一家一户,甚至同村同族,可要说有传染性吧,左邻右舍一点事都没有。 难道疫情还认门的?只害这一家,避开左邻右舍? 蛊术、诅咒还差不多。 一谈到蛊术,郎中们开始重视起来,仔细询问病人这段时间吃过什么,去过哪里,有没有得罪什么人。 吃东西倒也没什么可说的,都是五谷杂粮,也没出过远门。 倒是得罪过什么人,病人全都支支吾吾。 这事也不是什么秘密,稍一打听就知道了,前段时间灾情的事情徐氏宗族对同宗冷血无情,将投奔过来的亲戚们都赶了出去。 于是小道消息传出,是那些被驱赶的人怀恨在心,对同宗同族下了蛊术,至于蛊术从何来,自然是叶家。 叶家与占城国有来往,占城国又挨着十万大山,里面毒瘴遍地,虫蟊横行,又有野人出没,叶家接触到巫蛊之术也很正常。 得知自己是被叶家害了,病人们全都义愤填膺,尤其是那些家中死了人的,全都将这笔账算到了叶家头上。 一群徐氏宗族的成员举着火把、缠着白布、抬着棺材来到宗族,泣血含泪的请求宗族为大家出头。33yqxs?.??m 病因到底是什么,徐氏宗族的高层比谁都清楚。 肉罐头不敢再卖了,但是卖出去的那些也不敢收回来。 正头疼怎么掩盖这场事,现在大家都将事情算到了叶家头上,徐氏宗族自然顺水推舟,于是四处联络人手,准备再去宁江大闹一场,给宗族的成员讨一个说法。 为了避免和上次一样吃大亏,徐氏宗族这下发动了更多的人手,也联络了更多助拳的人。 上次宗族只是死了几个读书人,很多人事不关己,才发动了两千多号人,这次各家各户都有伤病死者,宗族还没号召就有数万人响应。 徐氏宗族人走马跑,到处传信联络,而且给各村各寨下达死命令,五口之家要抽出一个男丁,十口之家抽出三个男丁,以此类推,否则就革除宗族,不入祖祠。 而且,徐氏宗族跟叶家是结下死仇了,今天能用巫蛊之术害十人百人,明天就能用巫蛊之术害千人万人,甚至绝了徐氏宗族。 这一下就狠了,切身利益受损,人身安全没有保障,徐氏宗族瞬间发动起来。 上到八十老翁,下到七八岁孩童,全都跟着村里的队伍向县城汇聚,然后集合之后向宁江进发。 不仅如此,徐氏宗族还发动自己的人脉力量,背后的达官贵人也都将家丁、护院脱了衣服装扮成贫民,为了巴结徐妃娘娘,地方官还从官差、衙役甚至巡防中抽出人手,加入到徐氏宗族大军里。 牢狱里的死囚、重囚也都被放了出来,有官员与他们密谋,只要加入徐氏宗族大军斩首立功,就能善待其家人,如果能击杀叶家重要人员,还能赦免其罪行。 短短几天时间,东海郡汇聚出将近十万人。 酸书生们又开始了散谣造势,说这是大势所趋,民心所向,东海郡百姓为了打压宁江叶家剃发易服,为了铲除宁江叶家巫蛊之祸,为了替死难者讨回公道。 剃发易服、巫蛊之祸,这些罪行刺痛了人们的心,但凡善良之辈听说这些全都气得咬牙切齿,对宁江叶家口诛笔伐,还有游侠儿背上行囊跨上宝马,一路直奔宁江,想要杀两个叶家的人泄愤。 宁江这边自然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 人们都劝说叶家,这次徐氏宗族号称十万,还有百万后援,来势汹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叶家虽强,可毕竟是一家一户,绝非十万徐氏宗族的对手。 不如暂避锋芒,乘船去外面躲一躲,避一避,等官府调来援军驱散徐氏宗族再说。 第341章 点齐兵马 徐氏宗族可不是之前的魔教徒、乱军,几千号人就把宁江城嚯嚯得够呛。 徐氏宗族号称十万! 面对魔教徒和乱军,城中老百姓还能众志成城,帮着抵抗一番,可徐氏宗族是贫名百姓,还打着大义的旗号,为亲族报仇雪恨,为祖宗保全衣冠,铲除巫蛊邪术。 听听,多正气凛然。 宁江城的百姓都忍不住疑惑了,叶家该不会真的用巫蛊之术把徐氏宗族给害了吧? 对于这种乱力怪神的东西,大家都是敬而远之。 平常对叶家交口称赞,就连剃发易服这事大家也能宽容对待,可这并不代表大家能容忍叶家搞巫蛊之术。 扎小人、打小人这种东西太邪门了,任凭你牛犊子一样的汉子,突然间就病了、倒了,甚至死了,搁谁都心里发凉,掌心发汗。 “叶家完喽!” “这次叶家在劫难逃。”彡彡訁凊 这种时候,叶家向大家说明东海郡“瘟疫”的真相,揭发东西杂货售卖霉变肉罐头的事。 可是没人信。 不但不信还反咬一口,东西杂货的肉罐头是跟着你们南北杂货学的,你们的肉罐头该不会也有问题吧? 这下子,叶家百口莫辩了。 肉罐头制作过程大家都是亲眼看着的,当着所有乡亲们的面生火熬肉,怎么就不信呢。 南北杂货的雇工们全都为东家打抱不平。 “肉罐头好吃得很,东家家里也是天天吃。” “东西杂货那边是学艺不精,制作的罐头有问题,我们才不是。” “徐氏宗族就是眼红叶家挣钱,搞出一个东西杂货,还不停地给叶家使绊子。” 可是徐氏宗族势大,有官场罩着,还有徐妃娘娘撑腰。 这可是宫里人! 能给皇上吹枕边风的人。 小小叶家拿什么跟人家斗法啊。 叶天信也忧心忡忡。 “要不咱们还是走吧,乘船出去避一避,等风头过了再回来。” 可是叶依若第一个反对。 “爹!咱们走不得。咱们人走了,咱们的杂货铺、船行、仓库、码头、学院肯定会被徐氏宗族破坏一空,或者直接抢了占了,咱家再回来又要从头开始。” 不说别的,单是一个船队想要重建起来,就得是十几年功夫,甚至耽误一代人的青春和热血。 可是不走就要面对来势汹汹的徐氏宗族。 这可不是普通的贼匪,而是土生土长的宗族势力。 贼匪来了,宁江城的乡亲们还能帮一把,可是宗族势力来了,谁敢为叶家出头啊,保不准一顿乱棍直接打死。 最主要的死了也白死。 乡下宗族势力横行,官府都没办法,每年为了争地争水宗族械斗,死伤成百上千,却没有一个人报官,官府知道也只当没看见。 法不责众。 地方官非但不会上报,还会努力下压。 民愤极大,这事就是闹到圣上面前也是徐氏宗族的理。 可是叶天信执意要走,而且直接开始收拾东西。 “你们几个小孩子,哪里知道宗族的狠啊,咱们要是被徐氏宗族围上,新仇旧恨一起算,别想有一个好的。” 叶依若说什么也不愿意,“爹,船行可是我们叶家的心血,马上就要建好了,船坞里还有好几艘大海船,再过一两个月就竣工了。这时候怎么能一走了之呢。” 叶林氏也跟着劝道:“是啊,这说走容易,可是再回来就难了啊,咱们难不成一辈子漂在海外?” 叶天信哼了一声,“不走,指望谁啊?谁来保护咱们啊?外面可是十万人呐,整个东海郡都是他们的人,其他郡也都在声援徐氏宗族。趁现在还没被围上,赶紧乘船走了,再等等船都没了。” 叶林氏和叶依若劝不住,只能将目光看向萧战。 萧战咳了咳,“爹,走肯定是要走的啊,坐困愁城不是办法。再说了,存人失地,人地两存,存地失人,人地两失啊。” 叶天信拍了拍萧战的肩膀,说道:“看见没,这才是明白人,你们两个妇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 叶依若瞪了萧战一眼,冷哼着转过身去。 萧战哈哈一笑,只当没见,然后说道:“爹,咱们这一走不知道啥时候回来,说不定就回不来了,你说是不是?” 叶天信点了点头,至少二三十年是回不来了,至少自己这辈子是回不来了。 萧战接着说道:“既然不回来了,这家肯定不能白白便宜了外人啊,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叶天信再次点头。 “爹,既然这样,咱们何不把这家里的东西都砸了,就是都砸掉也不能便宜徐氏宗族,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啊。” 听到这话,叶天信隐约回过味来,不对啊,这家可不能砸啊,这都是我们叶家的财物啊。 可是不砸又能怎么样,难不成留在这白白便宜了外人? 砸! 必须砸! 萧战搬出几个白瓷花瓶放在地上,“爹,这个东西不好带啊,放在船上一咣当就磕烂了,还是直接砸掉吧。来,这是锤头,爹你拿好。” 叶天信刚要说话,萧战却脚底抹油钻进屋里,然后又带出几个齐腰高的火树珊瑚。 “爹,这东西都是海里捞的,在海外一点也不值钱,到时候想要多少给你捞多少,这个累赘玩意也砸了吧。” “爹,还有这个,徽墨是吧?海外土著不读书也不学习,又不考科举,要这些东西也没用,一起砸了吧。” “这些书画也都没用,占城国炎热潮湿,书画也不容易保存,都烧掉吧,免得带在船上占地方。” “还有那一对爹最喜欢的白骆驼,那玩意是沙漠里长大的,去了占城国肯定不适应,既然养不活就干脆宰了吧,咱也尝尝白骆驼的味道。” “爹,你书房里的东西太多了,我看了一眼没什么能用得上的,不如全都泼上火油点了吧。爹你放心,这火油是西域特产,胶似的只要碰着就甩不掉,泼水都泼不灭,肯定能烧得一干二净。” “爹,你要不反对我就开始泼油了啊!” 结果,叶天信一声大吼,“等一下!不能烧!不能烧啊!” 这下子,叶依若和叶林氏都醒悟过来,纷纷拍桌子跺脚。 “烧!都烧了!我们娘俩就是头发长见识短,可我们也明白,这一砖一瓦都是叶家的心血,宁可自己烧了也不能白白便宜外人。” 叶天信吼道:“他姓徐的反了天了!我叶家岂能怕他!上次来就被我们打死几百个,这次一定要埋上万个!非得弄死他们这些龟孙玩意!” “贤婿!走,咱们点齐兵马,杀他个片甲不留!” 第342章 剃了个头 叶天信也终于意识到,自己跑路的话,能带走的顶多就是随身一两件东西。 叶家的产业太多了,体量也太大了,根本不是一船两船能装下的。 再说了,装船不要时间吗? 徐氏宗族都打过来了,会给叶家这个时间吗? 宁江县的百姓一看叶家收拾东西跑路了,会坐视不管吗? 肯定要给徐氏宗族报信,帮徐氏宗族拿人,将来抱大腿啊,哪个是贵妃娘娘的大腿。 不行! 叶家不能走! 就算要走也得做做样子抵抗一下。 于是,叶天信带着萧战,将能够发动的力量全都发动了一遍。 最先是振威镖局。 这地方建立一年多了,叶天信压根就没来过。 因为叶天信甚少和江湖人打交道,这里是斧头帮大本营,里面住的都是打打杀杀的江湖汉子,叶天信来这里心里不踏实。 可是今天,叶家最大的依靠就是振威镖局了。 斧头帮大当家就算不上阵杀敌,也能保护叶家家人的安全,掩护他们撤离宁江这个是非之地。 看到萧战到来,大当家立刻抱拳跪下。 “小人付振威,携振威镖局八百镖师,誓与叶家共存亡。” 叶天信连忙冲上去将大当家扶起来,“壮士!各位壮士!叶家有你们相助,真是……真是……” 说了半天,叶天信实在找不出一个能表达自己心情的词。 萧战没有半点客气的意思,直截了当说道:“小付,带着你的人巡防宁江城,防止对面派人进来纵火投毒。” 大当家立刻磕头拜下,然后朝着叶天信拱了拱手,带着自己的人手离开了。 叶天信愣了愣,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多余。 接下来是叶家船行工地。 工地上有一万发配流放的工匠,还有零星招募的本地人,加起来有一万多男丁,而且都是身板强壮有力气的,平常不是抡锤子就是耍斧子。 这是一支很强的力量,叶家不得不重视。 “各位大师傅,过去这几个月里为叶家付出良多,叶家始终无以回报,今日叶家有难,又要请各位慷慨拔刀。不过大家放心,我叶家知恩图报,来人啊,抬上来!” 萧战立刻一挥手,叫人搬上来几个红漆铜钉的大箱子。 箱子口打开,一摞摞票据露了出来。 萧战大声说道:“各位从青州天工城千里迢迢来到宁江,一路舟车劳顿,今日我叶家蒙受大难,能否渡过难关尚且不知。若能,今日就当是犒赏诸位,若不能,今日就当是遣散诸位。些许财物,诸位分了吧!” 说着,萧战喊道:“黄世仁,集合队伍。” 负责管理工匠的黄世仁立刻一声大吼,下面的人群踏踏踏的动了起来,很快就以各自工头为基准列成队伍。 第一队来到叶天信身前,叶天信拿起一沓票据递过去。 全都是十张一捆的粮票,每张100斤,这是最大的面值了,合计起来就相当于1000斤粮食,四口之家平常掺点野菜、糠麸吃上一年不成问题。 这是叶家对工匠们最后的慷慨了。彡彡訁凊 拿到粮票的工头顿时跪了下去,“叶家主,离了您这样的好东家,小人还去哪找活啊。” 后面的工匠也纷纷跪了下去,“叶家主,我们是天工城罪囚,是戴罪流放宁江的,叶家不苛刻我等,还给我我等宅地,给我等工钱,我等也并非木雕泥塑,不就是徐氏宗族么,老子跟他们干了!” “叶家主,我们要的不是一顿吃饱,是想一辈子吃饱,让子子孙孙也都吃饱。1000斤粮食我们不看在眼里,是不是啊,弟兄们!” “是啊叶家主,我们胃口太大,1000斤填不饱!” “离开叶家,我们就是一群牛马,干不完的活,吃不饱的饭,早晚是要累死饿死,也就在叶家我们才能像个人活着。” “叶家不能毁了,叶家毁了我们还找谁兑换粮票去。徐氏宗族那群狗东西连他们亲族都容不下,还会容得下我们?” “咦,你这一说我才发现,工地上那些新来的姓徐的人呢?” 众人全都左右寻找,却一无所获。 徐氏宗族所有人都消失不见,一个不剩。 听闻此事,人们全都咒骂起来。 “一群猪狗不如的东西,当初遭了灾来宁江,是叶家收留了他们,给他们吃的喝的,给他们穿的住的,还给他们一份工作。结果旧主子一喊又巴巴的回去了,呸!” “他们是一家亲的,跟咱们不一样,那些家伙养不熟。” 工地上的人全都拒绝了叶天信的遣散费用,并且自发的拿起手上工具,使用手边材料对船行工地进行加固。 挖沟建壕,垒土成堆,还用木板和竹钉制造陷阱路障。 最后,叶天信和萧战又来到叶氏学堂。 学堂是叶天信最不愿意到的地方,因为叶天信从小读书,学的是圣贤文章,虽然没出什么成绩,可一向以读书人自居。 所以呢,叶天信实在看不上剃发易服那一套,不仅看不上,还非常反感,这一点叶天信跟徐氏宗族是一样一样的。 可是快到叶氏学堂的时候,叶天信突然停下来。 “贤婿啊,这周围你熟,哪里有剃头摊子没?” 萧战愣了一下,“爹,你怎么这个时候想找剃头摊子了。” 叶天信没解释,就说:“有没有吧,没有我自己找。” 萧战连忙说有,然后带着叶天信来到一个小巷子里。 靠着墙根眯觉的老大爷一看来活了,立刻搬来一个小凳子。 “客官您稍等,水凉了,小老儿这就去把水烧开。” 叶天信拉着老汉,“别烧水了,直接剃。要那个什么,就是学生最喜欢的君子头。” 老头立刻笑了,“客官,没想到您也这么开明啊,跟学生们想到一块去了。好好好,小老儿这就来。” 解开叶天信头上的发髻,小老头揪着一辔头发,轻轻一刀下去,叶天信浑身都颤抖了一下。 以前不是没修剪过头发,可那都是简单的打理,长发还是长发,哪像这次,直接齐根削断。 看到叶天信抖得厉害,小老头顿时不敢下手了。 “客官,您坐稳,这么一抖一抖的小老儿寒颤。” 萧战笑了笑,“大爷,我爹身子不好,要不这样吧,我来。” 说着,萧战将一张10斤的粮票递到老头手里,顺便接过剃头刀。 老头一看粮票,立刻喜滋滋的揣了起来。 萧战则按着叶天信的肩膀,说道:“爹,我来了。” 说着,萧战手起刀落,叶天信满头长发扑簌簌落下,那炫目的刀法看得旁边剃头匠双眼圆睁。 刀子在手掌中转了几圈,刀刃与头发边缘轻轻接触,将短发修建得棱角分明,造型严整。 厉害! 真是太厉害了! 剃头匠知道今天遇到高手了,这是祖师爷的亲传弟子吧,这头型剃得比自己好看多了,人才啊。 今天学到了。 萧战手一拂,叶天信身上的头发立刻像流水落地一样滑了下去,一根都没有留在身上。 并且,萧战还贴心的拿过来一套短衫。 叶天信看到这东西,立刻明白自己的心思被看穿了,不过还是接过短衫换上。 “走,去学堂!” 可是看到萧战梳着发髻,穿着长衫,叶天信顿时不乐意了。 “你这样子成何体统,头发剃了,衣服换了,否则你就别跟着我丢人现眼了。” 萧战顿时苦笑,不是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嘛?这老头怎么说变就变啊。 于是又给剃头匠一张粮票,“大爷,麻烦您动作快点。” 老大爷直接跪下去了,“大师,小老儿这点手艺只是混饭糊口的,可不敢在您面前放肆啊。” 第343章 所谓的孝 叶天信站在学堂的高台上,看着下方越聚越多的学生,心中不由自主生出一股豪气。 这就是叶氏学堂培养出的学生! 这就是叶家现在最宝贵的财富! 这些孩子能文能武,虽然文不能提笔安天下,武不能挥剑定乾坤,但这些学生都是有一技之长的,能够靠本事吃饭的。 不像某些土里刨食的耗子,眼巴巴瞅着别人的饭碗,总想着把别人的变成自己的。彡彡訁凊 想到这,叶天信深吸一口气,然后看着萧战。 萧战没有说话,只是抬了抬手,“爹,有什么说什么吧,学生们课业很重,能不耽误就别耽误。” 叶天信听到这话顿时岔了气,什么跟什么啊,我是来鼓舞士气的,不是来逗闷的好吧。 萧战小声说道:“爹,您现在这个穿衣打扮,往这里一站,比说一千道一万都强。” 叶天信也发现了这一点。 是的,学堂的学生们看向自己时全都目光尊崇,眼含泪光,还没开讲,情绪就已经酝酿到了顶峰。 叶天信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一想到自己不管不顾慌忙跑路,叶天信顿时羞得无地自容。 “孩子们,我是叶家的家主叶天信。在这里先和大家说一句对不住,这么长时间了,我还是第一次来学堂。” 说着,叶天信双手交叠,朝着众学生行了个古礼,学生们也纷纷回礼。 起身之后,叶天信说道:“因为剃发易服的事情,外面都吵开了,一个个都污蔑我们叶氏学堂不尊圣人,不崇古法,可是我在大家身上看到的还是谦谦有礼,温润有度的君子风范,哪像外人说的那样。” “不过呢,有些人就是见不得别人好,不能容忍别人比自己强,千方百计想要把别人拖下水,变得和自己一样烂,这样的话,大家都一样穷,一样弱,就天下大同了。是吗?” 众人听到叶天信这话,顿时醒悟过来。 天下大同,这可是儒家最渴望的,可天下大同究竟是什么样? 是每个人都一样,谁也不能超出半步,谁也不能高出一头? 就因为叶家勤劳致富,所以一群人看叶家不顺眼,千方百计刁难、诋毁? 就因为叶家创新革旧,所以一群受到损害的人污蔑叶家,诽谤叶家? 仔细想想,还真是这样。 叶天信深吸一口气,开始匠心中的愤懑之情发泄出来,声音越来越高亢,情绪也越来越激昂,学生们心中的共鸣也越来越强烈。 从叶氏学堂创建之初,就引来一群文士的不满,一群老学究上门辱骂,还引出学政大人,甚至一步步发展到七宗会首。 然而事情的起因就是叶家为了给自己培养几个女账房,方便管理账务。 叶家开一个培养木匠的学堂碍着谁了? 叶家开一个培养裁缝的学堂惹着谁了? 好像最终都是这群读书人在上窜下跳的闹事。 究其根本,读书人被惯得太久了,享受了几千年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超格待遇。 所以,读书人不愿意看到其他人读书,更不愿看到那些贫贱之人读书。 “这就是天下大同吗?一群虚伪的读书人借着天下大同的名义剥夺其他人读书学艺的机会。” “这就是天下大同吗?一群乡村宗族借着天下大同的名义欺压他人,打压竞争,保护自己的利益。” “这就是天下大同吗?一群不思进取的囊虫硕鼠借着天下大同的名义拖时代的后腿,拖全天下的后腿。” 叶天信伸手抹了抹自己的头发,“剃发易服怎么了?我觉得这短发很好啊,容易打理,还安全。” “以往洗头动辄半个时辰,几盆热水,有钱人家还要给头发打上乳膏、香粉,为了防止吹风,还要在室内擦干、烘干。” “他们富人家里有钱,有人,可以享受四五个丫鬟的伺候,想留多长留多长。可穷人呢?起早摸黑干活的穷人呢?洗澡都没条件,还怎么打理这一头头发?” 说到这里,叶天信笑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毁伤。这是谁说的话?是那些有钱有闲的读书人。而那些扛大包的苦力呢?种地的农人呢?街上的叫花子呢?也都信了!一个个宁可蓬头垢面,头发成了虱子窝也不敢剃头。可笑吗?” 确实挺可笑的。 叶氏学堂的学生们感触最深。 很多新来的学生头发全都是油,臭气熏人,头发里还都是虱子,在头发丝里钻出来钻进去,看着都寒战。 可大家都是这样,都没时间收拾,也没条件收拾,久而久之也就没人在意了。 可这种形象就像一堵无形的墙,将穷人和富人隔绝开来,只要看一眼头顶就能知道一个人的身份、地位。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本质并不是“孝”,而是彰显财力、地位的标志。 以前叶氏学堂很多学生最喜欢干的事就是坐在太阳地里晒暖,头发里的虱子受不了钻出来,然后学生捏着就往嘴里填,这是他们唯一能吃到的荤腥了。 可是后来,叶家主母、叶家小姐和叶家姑爷在学堂视察几次,严令学生们必须注意清洁,保持卫生,头发至少五天清洗一次,然后变成三天,最后变成每天。 人一旦干净过,就再也忍受不了肮脏了。 谁也不想让自己臭气熏天,不想让自己蓬头垢面。 可是以前没条件。 现在有条件了,可问题是没时间。 大家要读书,要用功,不能每天花费半个时辰甚至更久的时间去打理头发。 于是所有人都觉得头发累赘,留着无用,还不如学和尚剃光了舒服。 至于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句话,不要忘了,叶氏学堂里最多的就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就是想孝也不知道该孝顺谁。 只不过,世俗的影响太大了,学生们虽然有剃发的心思,却没有剃发的胆量。 直到有一个学生因为偷人衣服,被抓起来剃了光头,成为学堂中的异类,还不堪受辱上吊自杀,学堂里所有学生都默默地将自己头发剃掉。 在学生们看来,这不是无君无父的不孝之举,而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善心善行,是一种开明进步的象征。 叶天信这番话说到他们心坎里了,于是,学生们全都欢呼起来。 “叶家主高见!” “叶家主睿智!” “叶家主开明!” 第344章 集合出发 叶天信听到学生们的喊话,心中更加澎湃。 之前带着有色眼光,看这些学生怎么都觉得不顺眼,可是当摘掉心中的成见认真思考时,叶天信终于咂摸出其中的意味。 中原向来不缺聪明人,为什么前人就没有想明白这个道理呢? 因为穷人永远都在饿肚子,永远都在想怎么多挣一文钱,根本没时间坐下来仔细思考。 想清楚这个问题的都是有钱有闲的地主官宦,他们根本不可能去挑破这层窗户纸。 即便有那么一两个人说出来了,也会被批判成无君无父的不孝之人,一个孝字压下来,什么词都穷了,什么理都谬了,什么人都废了。 江河上跑船的船工,在恶劣的暴风雨中被吹散发髻,头发绞进缆绳里丧命的事情时有发生,叶天信甚至亲身遭遇过一次,还是叶天虎危急关头挥刀砍断了缆绳才得救。 在那种生死关头,砍头发明显比砍缆绳更加简单,但无论叶天虎还是叶天信,都没想过毁伤自己的头发,而是先去砍断缆绳。 时至今日,船工还是留着长发,梳着发髻。 为什么。 孝! 哪怕这个人整天跪在地上服侍父母吃饭,端屎端尿,乡里乡亲也不会说他是大孝子,可如果这个人哪一天把头发剃了,乡里乡亲立刻跳出来对这个人口诛笔伐,而其中骂的最凶的必定是其父母。 叶天信说道:“剃发之后,每天能节省半个时辰的时间,这半个时辰就可用来读书、写字、练文章。剃发之后,能让大家的头皮不再长虱子,不再发痒发疼,大家就能静下心来做功课,想问题。这不是很好的事情吗?为什么还有人说我们不对?” “他们难道就不觉得自己头上脏臭吗?就不觉得头皮痒疼吗?” 叶天信摇了摇头,“不!他们也会脏也会臭!也会疼也会痒!但他们不说,因为不敢成为别人口中的不孝之人。而且他们还会疯狗一样撕咬那些剃发的人,批判剃发的人是无君无父,只有这样才能显得他们孝。” 说着,叶天信又抚了抚身上的短衫。 “这也是同样的道理!短衫缝制省钱,穿脱容易,浣洗简单,省时省力,为什么有人要骂呢?又是什么人在骂呢?” “是那些从来不撕布买衣服的人,是那些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人,是那些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他们不知道一件长衫的料子可以做两件短衫,更不知道穿一套长衫的功夫,短衫的人都洗完脸吃饭了,他们不知道长衫还在涤水揉搓的时候,短衫已经拧干晾在架子上了。” 这话引得学生们欢呼起来。 “没错!就是这样!” “短衫有什么不好的!他们没穿过凭什么说不好!” “赵武灵王胡服骑射的时候也有一群反对,但是都被砍了脑袋,再也反对不成了。” 叶天信竖起手掌,说道:“其实,无论叶家开学堂,还是学堂倡导剃发易服,本质都是动了某些人的利益,动了某些阶层的特权,影响了某个阶层躺着食利的基础。所以他们才不惜一切代价要反对我们,扼杀我们。” “但我们是那么轻易就会被打败的吗?” 下方的学生们立刻吼道:“不!” “徐氏宗族,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我叶氏学堂不是好惹的!” 叶天信废了好大的劲才让狂热中的学生们冷静下来。 “没错!我们不怕!我们要面对的是所有的旧规陋习,我们要挑战的是所有的囊虫硕鼠,我们要迎接的是全天下的非议责难。小小徐氏宗族,只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绊脚石,我们可以踢着它走,踩着它过。” 下方顿时吼道:“踢他!踩它!”.33yqxs?.??m 叶天信握拳高高举起,用全身的力量吼道:“叶氏不倒,宁江无虞!” 这时候,外面有人汇报说,发现徐氏宗族的行踪了,学生们听到这话立刻炸了。 “一班集合!” “二班集合!” “各班首座,随我领武器防具。” 这乱哄哄的时候,萧战连忙带着叶天信离开了,否则这老头会跟着热血上头的学生们一起披坚执锐冲出城去。 叶天信一边走着,一边不断地摇头晃脑,仿佛在品味自己方才的一番演讲。 “贤婿啊,你觉得我刚才说的那番话对不对?” “对啊!太对了!爹您说的太好了,真知灼见,字字珠玑,洪钟大吕,震耳发聩啊!” 叶天信叹息一声,“这些问题其实我很早就在思考了,只是一直没胆量也没机会说出来。” 这一刻,叶天信又想到了已故的父亲。 什么是孝? 留着一头长发就是孝吗? 可是自己孝了一辈子,到头来又得到了了什么? 叶氏宗族那群人受到父亲嘱托过来给自己帮忙,结果又干了什么? 有太多人打着孝的名义欺压后辈,有太多人打着祖宗的名义苛刻宗族,种种旗帜和口号,实质上都是盘剥欺压的工具。 没人反驳,没人反抗,种种歪理邪说就成了一种规则,一种自然,成了祖宗规矩。 一个人少年时不反驳,等长大成人,做了父亲,成了祖宗,他就更不会说了,甚至要捂着儿孙的口,不让他们反驳。 每个人心里都清楚,都明白,可是当他们随着岁月的成长,走到某个位置上的时候,他们的立场就变了。 叶天信突然站住,问道:“贤婿,你觉得咱们叶家能扛过去吗?” 萧战反问道:“爹说的是扛过什么?” “当然是徐氏宗族啊。” 萧战笑了笑,“如果爹说的是全天下的非议和责难,我还不敢打包票,可如果爹说的是徐氏宗族,那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诉爹,胜券在握!” 叶天信愣了一下,没想到自己女婿志在天下,根本没把宁江这一城一地看在眼里。 叹了口气,叶天信不由自主的弯下腰,低下头。 “老了!终究还是老了啊!刚才还热血上头,这一转眼间的时间就遍体生寒,开始瞻前顾后了。老了啊。” 走了两步,叶天信又说道:“贤婿啊,叶家所有的力量都归你调遣了,这家,就彻底交给你们俩了。” 看到萧战想要推辞,叶天信摆了摆手,一副我不听的模样,然后头也不回的向前走去。 剃发易服的模样丢在人堆里根本分辨不出,即使熟人迎面走过也只是疑惑的看着叶天信,不敢搭话。 叶天信就像是逛庙会的小孩,感觉这周围的什么都新奇,一转眼就跑得没影了。 第345章 拦路之人 徐氏宗族的人到了,被叶家的队伍拦在了距离船行工地二十多里的地方,双方隔着一条石板路对峙。 叶家这边排兵布阵。 船行工地上的工匠们在各自工头们的带领下排成一列列,手中也都统一的拿着大斧子、大锤子,或者削尖的长竹竿。 另一部分是叶氏学堂的学生,都在各班首座的带领下排成方阵,结成联营,身上穿着牛皮甲,手中持着短刀、长枪,其徐如林的向前推进。 还有振威镖局的强者在战场周围游荡,寻找徐氏宗族摸过来的游兵散勇,双方在石板路上碰撞、厮杀,丢下一具具尸体。 不过其中绝大部分是徐氏宗族一方的尸体,振威镖局伤者倒是有几个,死者一个没有。 当叶家一方整顿完队伍的时候,徐氏宗族一方还乱糟糟的。 不仅是阵容上乱,指挥也乱。 绝大部分人都扯着喉咙大声呼喊,招呼自己的亲朋好友,有点身份的宗族指挥者说的话转眼就被淹没了,根本使唤不动下面的人。 这一幕气得指挥者甩掉手中的小旗子,直接撂挑子不干了。 最后还是那些军营出身的人接管了指挥权,一顿拳打脚踢,又杀了几个人立威,这才将队伍勉强收拾起来。 而这个过程耗费了大约半个时辰。 这期间叶家一直在看着,没有进攻的迹象,否则一鼓作气,徐氏宗族绝对被打得溃不成军。 而叶家之所以没有动,是因为远处还有第三股力量。 这支力量同样溃不成军,甚至像样的武器都没多少,反而不少人都拄着拐棍,沿石板路走了过来。 船行工地上的人看到这些人,顿时气得咬牙切齿。 因为这些人都是前些日子来宁江逃难的,叶家好心收留他们,给他们热水、食物,还给他们衣服和药品,更是将他们安排到船行工地上做工。 但是徐氏宗族一来,这些灾民立刻消失不见了。 本以为他们是逃跑了,却没想到又出现在了战场上。 另一边徐氏宗族看到这些人,全都欢呼起来。 这些都是徐氏宗族的人,是老徐家的成员,既然来了肯定是跟自己一势的,是援军。 于是,刚刚整顿好的顿悟瞬间又乱了起来,一个个都蹦着跳着向石板路上的人打招呼,让他们到自己这边列队。 然而,石板路上的人没有反应,依旧闷着头走路,一点点来到双方队列中间。 这些人看了一眼宁江叶家的队伍,随即转向对面徐氏宗族的队伍。 “宗主在吗,请宗主出来叙话。” 徐氏宗族一方顿时鼓噪起来。 “呔!你什么身份,也敢对宗主不敬!” “宗主身份高贵,是你想见就见的嘛,你什么东西!” “哪一支的,赶紧领下去,别在这丢人现眼。” 徐氏宗族的队伍动了动,随即一个中年人走到前方。 “在下徐氏宗族宗主,徐丰盛,不知有何见教。” 说这话的时候,徐丰盛心中略显沉重,因为他已经从底下人口中得知,对面的宗族成员都是在灾情时被宗族驱赶出去的。 本以为这些人走投无路,会在外面冻死饿死,一群注定回不来的人,根本不用放在心上。 可是谁知道,叶家收留了这些人,还给他们吃穿住用,安排工作,让这些本来必死的人活了下去。 这些人对宗族心怀怨恨,要说为宗族出力,徐丰盛是第一个不信,可是这些人也不像打架的样子,就算反水也威胁不到宗族。 想到这,徐丰盛的底气壮了些,大声斥责道:“我徐氏宗族与宁江叶家血海深仇,不共戴天,此次我等召集同宗同族,是为了给族人们讨还公道,尔等不与宗族共进退,反而拦在宗族前方,是什么居心,又是什么道理。” 石板路上的人全都跪了下去,排成一排。 看到这一动作,所有人都愣住了。 这是玩哪出啊? 石板路上的人跪下之后,朝着徐氏宗族的方向磕了几个头,大声说道:“徐氏列祖列宗,请恕孩儿不孝,今后不能再回祠堂拜祭你们了。” 石板路上的男女老少们全都跟着喊了起来,“列祖列宗在上,不孝孩儿以后不能再拜祭你们了。” “今天,不孝孩儿就多磕几个头,希望列祖列宗原谅。” 随即,这群人全都趴在地上磕了起来。 身下是石板路,是青石板,可是这些人脑袋磕上去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砰砰砰! 砰砰砰! 听到那声音,徐氏宗族一方的成员全都心中打颤。 怎么回事? 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群家伙怎么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 如果是一个人两个人说不拜祭祖宗,徐氏宗族的人肯定一拥而上,拳打脚踢,然后将此人五花大绑。 别说打他,就是打死了也只有人拍手叫好,谁敢说个不字。 天大地大,祖宗最大。 祖宗是神圣不可侵犯的,谁敢对祖宗不敬,就弄死谁。 可是几千人上万人同时这么做,徐氏宗族全都愣在当场,不敢动弹。 就连徐丰盛也呆呆的张大嘴巴,不敢说话。 上次徐氏宗族大闹宁江城时,带队的还是徐丰盛的爹,只是那场战斗老头子气急攻心死了,老头的长子徐丰年也在河边被萧战击杀,宗主的重任就落在了徐丰盛肩上。 这徐丰盛从来没想过自己能当上宗主,所以也没历练过,平常待人接物都有点欠缺,更何况今天这种大场面。彡彡訁凊 徐丰盛呆呆的不做声,其他人自然不敢说些什么,于是徐氏宗族一方全都诡异的沉默着。 就这样,石板路上的人磕完头,又哭嚎了一通,然后拿出准备好的香烛、纸钱在路边点上。 这时候,东海郡守军的高级将领来到徐丰盛身边,一脚跺在徐丰盛脚背上。 “还愣着干什么,冲过去啊,再这么下去士气都丢完了。” 徐丰盛肩膀头一缩,点头哈腰道:“将军,这样不好吧,路中间那些是我们徐氏宗族的成员啊,男女老少都有,多达万人。这要是杀过去,他们首当其冲,恐怕都不能幸免。” 那将领哼了一声,“心慈手软的废物,你能成什么大事。徐妃娘娘的大事准定毁在你手中!” 听到徐妃娘娘这几个字,徐丰盛浑身一哆嗦。 这个姐姐被选做秀女的时候徐丰盛还在吃奶,根本没有记忆,一入宫门深似海,徐家的人也不知道这个女儿过的好不好,甚至都不知道是不是还活着。 直到有一天,宫中有太监过来传旨,说是徐家有女封为贵妃,徐家主母母凭女贵封了诰命,还得了许多其他恩赏,大家这才知道徐家飞黄腾达了。 徐丰盛知道,父兄全都没了,自己现在唯一的依靠就是宫中长姐,万不能让这个长姐看扁了。 于是,徐丰盛大吼一声:“打!给我打!谁敢拦着,连他一起打!” 将领得了命令,立刻拔出腰间的刀子,向宁江方向一个虚劈。 乔装成老百姓的传令兵们立刻挥动号令旗,进攻命令一级级传达下去,徐氏宗族大军立刻动了起来。 第346章 擂鼓进军 之前徐氏宗族站队时乱糟糟的毫无章法,一群兵老爷又是打又是骂还杀了几个人才整顿好。 这会儿喊了出击,徐氏宗族瞬间炸成一团,刚才整顿好的队伍又变得鸡飞狗跳。 有的人跑得快,有的人跑得慢,还有的人压根就不跑反而还往后退,磕磕绊绊的摩擦起来反而在原地打斗起来,周围其他人看到这一幕也不冲了,全都停下来看热闹。 东海郡巡防军将领看到这一幕鼻子都气歪了。 奶奶的,这要是自己手底下的兵,早就一刀一个全砍死了。 冲过去将看热闹的人一脚踹翻,将领二话不说,挥刀就砍,将人群中间扭打在一起的两拨人砍翻在地。 将领身边的亲兵也都冲出去,手起刀落一连杀了十几个人,剩下的人见状立刻爬起来逃跑,却被将领的亲兵揪着衣服抓回来摁在地上。 徐丰盛看到这一幕连忙冲过来,“将军,将军大人,刀下留人啊。”彡彡訁凊 将领看了徐丰盛一眼,没有回答,而是冷声道:“砍了!” 随即,亲兵们一刀一个脑袋,转瞬间原地多了二十多具尸体。 徐丰盛脸上不好看。 一半是怒的,一半是吓得。 虽然感觉将军不给自己面子,可徐丰年长这么大连杀猪都没见过,更别说杀人了,一下子砍了二三十个人,徐丰盛没有脚软跪在地上已经是莫大的勇气了。 东海郡巡防军将领趁机接管指挥权,“徐宗主身体有恙,在此歇息就好了,指挥的事情交给在下即可。” 徐丰盛哪敢说半个不字。 毕竟将军手里的刀还在滴滴答答的淌着血,如果有半点意见,保不准被一刀砍了脑袋。 徐丰盛点了点头,然后在随从的搀扶下退了下去。 见到这一幕,将军大人向手下吼道:“擂鼓!进军!督战队听令,有迟疑不进者,斩!畏惧而退者,同队皆斩!” 鼓声敲起来,徐氏宗族的人们都愣住了。 尤其是那些离得远不知道怎么回事,还蹲在地上玩憋死牛、挑树枝的,全都像鸭子听雷,茫然的垫着脚向四周看去。 瞧见远处的人都在向前冲,顿时无聊的说道:“让他们冲,让他们打,咱们等会儿再动,随便喊几嗓子就行了。” “对对对,四哥从小就聪明,咱们都听四哥的,坐下来坐下来,继续玩。” “四哥,他们都说,官兵杀人了,敢后退的都杀。” 被称作四哥的人一巴掌拍在大腿上,“官兵他娘的敢!这是咱们老徐家的地盘,咱十来万人,他们官兵才几百号人,也敢跟咱动手。” “就是,去他娘的,才几百号人也敢对咱老徐家吆东喝西。干他娘的。” 可是这时候,周围的人越来越少,气氛也越来越冷。 终于,一群身上沾满鲜血的人来到这里。 正在玩憋死牛的徐老四见状连忙跳起来,向来人点头哈腰的说道:“军爷,有什么指示啊。” 然而,对面的官兵一句话也不说,直接一刀抹了过去。 徐老四这种一辈子种地的庄稼汉哪里躲得过,一颗脑袋转着圈砸在地上,到死时脸上还带着不知所措的茫然。 剩下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督战队一拥而上摁在地上,然后手起刀落。 “官兵杀人了!跑啊!” “快跑!再不跑就被官兵杀了!” 全军出击的效果是达到了,可后面的人哪里是冲锋陷阵的,分明是贪生怕死,害怕成了督战队的刀下亡魂。 然而效果是达到了,号称十万人的徐氏宗族队伍乌压压的席卷出去,别说人了,就是十万头猪一波冲锋,也没有几个敌人还能站着的。 首当其冲的是跪在石板路上烧香、烧纸的“不孝子孙”。 徐氏宗族的人都心知肚明怎么回事,之前嘴上喊得凶狠,可是真到了照面的时候,手中的钉耙、锄头立刻收了回去,人从中间过,没有对他们出手。 “不孝子孙”也都跪着不动,既不阻拦也不还手,被撞倒在地立刻爬起来,继续烧香磕头,嘴里喊着祖宗的名字。 徐氏宗族越过石板时,本就杂乱无章的队伍更加凌乱,简直惨不忍睹。 还有很多贪生怕死的人顺势跪了下去,跟着“不孝子孙”们一起祭拜起来。 毕竟战场上瞬息万变,危机四伏,谁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被一根流矢、飞石击中一命呜呼。 所以,明智的是不去冲锋。 可是督战队在后面杀人怎么办? 那就跪下去磕头,求祖宗保佑啊。 原本石板路上只有几千号人,即使一字排开也没法把整条石板路挡住,人与人之间还有很大的缝隙。 可是现在,人挤人、人挨人,一排后面还有一排,破万不说,还得破两万。 另一边,叶氏学堂的学生们动了起来,阵型拉开,弓手准备,然后在队首的指挥下将弓箭扬高,随着“射”的命令同时松手,成千上万箭矢像飞蝗一样飞了出去。 君子六艺中包括射艺,只是读书人早就荒废了这一项,变成了文弱书生,成为手无缚鸡之力的代名词。 而叶氏学堂依旧保留了最古老的六艺,学生人人可开弓,长期训练之下人人都有不错的准头,随便不是什么神射手,可跟随命令集体攒射还是没问题的。 这就导致徐氏宗族先头部队面对着瓢泼箭雨,转眼间被射成刺猬。 这些打头阵的都是徐氏宗族收买来的罪囚、死囚,许下了丰厚的赏赐,一个个悍不畏死,只想要杀敌立功。 可人的勇气是有限的。 面临瓢泼的箭雨,个人勇武毫无用处,一转眼就死伤数百人,叶家队伍前方两三百步范围成了禁区中的禁区。 这时候,后方的鼓又敲了起来,隆隆的鼓声响彻旷野,震撼着每一个徐氏宗族成员的心灵。 这是在催促他们进攻。 如果是训练有素的军队,这会儿早就不顾死伤的冲上去了。 可惜,徐氏宗族不是军队,甚至都不如打家劫舍的匪徒。 面对你前方密密麻麻的尸体,许多人跪在地上干呕起来,一个个吐得稀里哗啦,彻底丧失战斗力,任凭战鼓如何催促,就是裹足不前。 萧战一挥令旗。 既然你们徐氏宗族不进,我们叶家就进了。 第347章 全军溃败 大当家带领着自己的手下一往无前,充当陷阵勇士,一群人挥舞着面盆大小的斧子,却像拎稻草一样轻巧,所过之处大斧子一转,徐氏宗族的人擦着即死,碰着即亡。 没有任何活命的可能。 徐氏宗族一方纯粹就是人多势众,真要打起来就是乡村宗族械斗的水平,连帮派之争都算不上,更别说和大当家这种人相提并论了。 要知道,大当家的斧头帮原本就是一路砍杀坐上宁江城头把交椅的,后来金盆洗手退出江湖,但手上功夫不曾落下,萧战还赐给他们诸多神功秘技,一年的修炼下来,齐刷刷晋升江湖上一流高手,其中佼佼者甚至已经突破一流,触摸到大师的境界。 青州水师提督也就是大师的水平,七宗最能打的客卿也就是大师的水平,当今之世,大师可以说是最顶级的武力。 徐氏宗族如果知道叶家的大师扎堆,一流强者也扎堆,恐怕心中一百个不服气也咽下去了。 只可惜,徐氏宗族不知道叶家的强大,就连叶家人自己也不知道叶家的强大。 叶天信就不知道,否则也不会急冲冲的想要跑路。 叶林氏也不知道,否则也不会六神无主。 叶家下面的雇工们也都不知道。 叶氏学堂的学生最为果断,“我军精锐已经凿穿敌人阵型,火速推进,分割敌军。” 学生们一阵箭雨压住阵脚,随即踩着血水冲入大当家等人撕开的缺口中,将徐氏宗族撕裂成两部分,然后左右分开推进。 船行工地上的工匠们看到这一幕也跟着冲锋起来。 “徐氏宗族吃饱了撑的,天天盯着咱们工地,干他娘的。” “耽误老子干活,少干一天工就少领一天的钱。” “谁敢跟叶家为敌,就是断咱们的财路。” 一群人拎着斧子锤子向前冲,上万人同时奔跑起来,那叫一个漫山遍野,就像山洪暴发,势不可挡。 徐氏宗族哪见过这阵势。 斧头帮几百个人就直接杀穿了徐氏宗族大队人马,后面的学生队伍和工匠队伍都上万人,如果真要碰撞起来,岂不是更加切菜砍瓜。 于是,聪明人全都转身向后跑去,只有那些二愣子还在向前冲,二愣子们冲了一段距离立刻感觉不妙。 怎么一眨眼左右的人全都没了。 再一回头,一个个都跑出几十步了。 “你们这群不要脸的东西,跑什么跑,丢人不丢人啊。” “你自己不也在跑吗?” “你们跑得比我快。” “五十步笑百步。” 东海郡巡防军刚把徐氏宗族大队人马赶出去,好不容易松口气,结果下面的官兵汇报说:大军溃败。 将军立刻唾骂一声。 这徐氏宗族真是银样镴枪头,一点用都没有,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说是十万人,结果连一刻钟都没挡住。 他奶奶的,从叶家的阵地跑到徐氏宗族的阵地也得一刻钟吧,这群姓徐的究竟抵挡了多久? 浑身浴血的督战队立刻挺身而出,“将军放心,我等阵前督战,绝不放过一个逃兵。” 可是将军摇了摇头,“撤!全都撤!” “将军,我们是军人,怎么能这样逃跑。” 将军一巴掌抽在那小兵脸上,“蠢货!记住了,这里没有军人,没有巡防军,也没有你和我。这里全都是徐氏宗族的成员,明白吗?” “属下明白!” 将军叹了口气,“兵败如山倒,这种情形我们再督战就是螳臂当车了,只会被乱兵冲翻在地,即便不被踩死也会被乱刀捅死。” 徐氏宗族靠不住,巡防军投在东西杂货的银子也打水漂了。 该死,那可是全郡巡防军的饷银啊,本来还想着钱生钱赚一点呢,结果本也蚀进去了。 将军越想越心疼,恨不得这就把徐氏宗族抄了,把投进去的钱抄家抄回来。 可是徐氏宗族背后有徐妃娘娘,这种事也只能想想。 该死!.33yqxs?.??m 将军的亲兵中有一个是本家侄子,这人颇有些才智,是将军绝对的心腹,也知道将军在东西杂货参股做生意的事情。 于是他找机会凑到将军身边说道:“族叔原本是想拿饷银参股,钱生钱给大家多谋点福利,却没想到徐氏宗族不善经营,这钱八成是收不回来了。” 将军本就心中有气,再被本家侄子这么伤口上撒盐,顿时怒哼一声。 亲兵却笑了笑,说道:“族叔,徐氏宗族赔了,那就是叶家赚了啊,咱们现在赶紧去叶家下注,说不定还能跟着喝点汤。” 将军哼了哼,“咱营里的饷银都压在徐氏宗族这边了,现在哪里还有本钱做买卖。” 亲兵说道:“族长,饷银才几个钱,吃一顿肉喝一顿酒就没了,姑娘都叫不了。能在巡防军当差的,哪个是冲着饷银过日子的。徐氏宗族拉胯,也怪不到族叔是不是?” 将军隐约琢磨出味了,“依侄儿之见?” “族叔,叶家不是在占城国搞农庄吗,一万两银子十万亩地,咱们拿出一万两银子也不算难,族里凑点人,营里凑点人去种地不得了。弄好了,也算是咱巡防军的福利,弄不好,左右也就一万两银子,分摊下来也不多,只当是打点叶家了。” 将军顿时醒悟过来。 这东海郡左右就两家斗法的,许氏宗族烂泥扶不上墙,败局已定,叶家正鸿运当头,自己身为东海郡巡防军头领,肯定少不了跟叶家打交道,与其等着叶家找自己算账,还不如识趣点主动投靠叶家。 “侄儿你这一番话倒是点醒了我。走走走,咱们回去,去找叶家。” “将军英明。” 两人对话没有避讳旁人,身边的其他同僚也都听得清清楚楚。 这群人都是巡防军中任职,眼见今年的饷银要打水漂,一个个都心里哇凉。 虽然饷银不多,可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啊。 而且,跟着徐氏宗族为难叶家这段时间,大家都多多少少了解了叶家的底细,知道了叶家的生意规模。 如果不是叶家挣钱,而且挣大钱,徐氏宗族又怎么会眼红,进而与叶家作对呢。 要是能傍上叶家,那就是靠着金山银山捡钱,子子孙孙都不会穷了。 亲兵看了一眼周围同僚们的表情,立刻知道了众人的心思。 于是低声说道:“族叔,现在问题是,就算我们愿意投靠叶家,叶家会接纳咱们吗?” 众人顿时愣住了。 “我等巡防军管理东海郡地面上的治安,条条道道都归咱们管,什么帮会堂口见了咱们不得端着敬着,他叶家……” 说这话的人顿时说不下去了。 叶家,还真不怕这些,徐氏宗族背后有徐妃娘娘的关系,可这又怎么样,叶家说打就打,而且看现在这架势,是要一鼓作气灭了徐氏宗族。 连贵妃娘娘的关系都不怕,还会把自己这些小小的巡防军放在眼里? 将军拍了拍侄子的肩膀,说道:“你小子有什么鬼主意就说出来,别卖关子。” “嘿嘿,族叔,咱们上门投靠肯定得有点投名状死不是?如果咱们把徐氏宗族的宗主等高层一网打尽,你说会怎样?徐氏宗族的宗主现在还信任咱们,擒拿他们易如反掌。” 一群人同时挑起大拇指。 “高!” “妙!” “绝了!” 第348章 背典忘祖 巡防军一群人折返回去找到徐丰盛等人。 “宗主,叶家狡诈,竟然偷袭我军,我军兵败,必须赶紧稳住阵脚,重整旗鼓再战。” 听到这话,徐丰盛脸上一红。 身为徐氏宗族的宗主,自己这种时候不出来主持大局,反而撒丫子逃跑,怎么都有点难为情。 可是真要稳住阵脚重整旗鼓,徐丰盛又不敢。 十万人都打不过人家,还能怎么样。 徐氏不能调动更多的人手了,即便调动了,这人心散了也聚不回来了。 看到徐丰盛迟疑的样子,将军顿时一跺脚,“徐妃娘娘交给末将的重任就是击败叶家,如果事不可为,徐妃娘娘也叮嘱末将,一定要保全宗主的安全。末将可是拿着吃饭的家伙向传旨公公保证,一定要把宗主全须全尾带回去的。” 听到这话,六神无主的徐丰盛顿时定下神来。 这兵荒马乱的,自己的人身安全得不到保障,万一运气背撞进一群叶家人手里,被一刀子砍了就亏大了。 自己还有家财万贯,还有大好年华,不能就这么没了。 不行,一定得活着回去。 “将军,一切就都拜托您了。” 其他几个徐氏宗族的高层也都松了口气,自己总算是安全了。 巡防军众人对视一眼,也都松了口气,还好徐氏宗族这些人够傻,不费吹灰之力就忽悠回去了。 “宗主,事不宜迟,请跟随末将前往安全之所。” 徐氏宗族众人正是群龙无首的时候,底下的人在找上面的头头,头头在找宗主等高层,结果发现一个都找不到了。 于是有人喊道:“宗主跑了,大家也跑啊。” 还有人喊道:“宗主死了,大家快逃啊。” 这声音一出,徐氏宗族瞬间爆炸,更多的人加入亡命奔逃之列。 “督战的官兵也跑了,大家赶紧跑啊。” 没有督战队了,这回徐氏宗族更加不怕了,全都撒丫子狂奔,朝着自己老家的方向冲。 经过石板路的时候,很多人灵机一动,也扑通跪了下去,然后悲痛的哭嚎起来。 就算拼命跑,也不一定能跑得过叶家的人,既然如此干脆不跑了。 叶家又不认识谁是谁,哪能分清谁是叛徒,谁是徐氏宗族成员。 果然,叶家的人在路过石板路时都迟疑了一下,可是又没时间一一甄别,只能脚下不停的继续向前追,越来越多的徐氏宗族成员被打翻在地,抓做俘虏。 这时候,萧战已经随着大部队来到石板路上。 看了一眼路上跪着的人群,萧战冷笑一声,随即走到领头的几个老者身前。 这几个老者萧战认识,之前逃难的时候就是这几个老者跟叶家接触,从叶家获得各种赈济物资的。 于是,萧战明知故问道:“老人家,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啊?” 老人看到萧战,激动地磕了个头,大声说道:“叶家姑爷啊,您是大好人啊,小老儿给您磕头了。” 萧战连忙搀扶起老人,说道:“老人家不要这样,折杀晚辈了。对了,老人家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啊?” 老人连忙回答道:“叶家仁义,收留我等,宁江百姓仁慈,我等也不是狼心狗肺之辈,叶家对我们掏心窝子,我们也要为叶家两肋插刀啊。” 说着,老人抹了抹眼泪,“但这边都是我们的乡里乡亲,我们实在下不了手啊。忠孝不能两全,小老儿只能带着乡里乡亲们跪在这,恳求祖宗保佑叶家,保佑宁江。” 萧战笑了笑,“一定是老人家心诚,徐氏列祖列宗保佑,我们叶家才胜了徐家。” 老人握着萧战的手不断晃动,头也频频点着,“是啊是啊是啊,叶家姑爷说的是。可是徐氏宗族这些人恨死老头子了,老头子以后也没脸面回徐氏宗族的祠堂了,所以就在这跪一跪拜一拜,给老祖宗们烧点纸。” 萧战笑着看了一眼周围的人们,“你们也都是不打算回徐氏宗族了吗?” 跟着老者一起逃难的人们全都整齐回答:“是!徐氏宗族薄情寡义,我等再也不回去了。” 萧战看了一眼那些绷着嘴不说话的,笑着说道:“大声点,我听不到。” 老人毕竟活了六十多岁,人精人精的,瞬间明白了萧战的用意,于是往地上一跪,大声说道:“不孝子孙徐丰山在此立誓,与东海郡徐氏宗族断绝关系,老死不相往来,虽保留徐姓,却与宗族再无瓜葛,生不祭祖,死不入祠,若违此誓天打雷劈。” 其他人也都跟着立誓,场面颇为壮观。 可是那些墙头草就坐蜡了,他们只是过来避难的,不是真心要脱离宗族,脱离祖宗啊。 但是看到周围叶家人冷厉的目光,这群人都做出了明智的选择。 又有一批人立下誓言,与东海郡徐氏宗族脱离关系。 可也有人跳起来,对着身边的人破口大骂。 叶家人二话不说,直接将这些冥顽不灵的家伙拉到路边一刀砍死。 死硬分子留着无用,放了也是祸害,一刀杀了最省劲。 不要觉得叶家的人心狠,宗族械斗从来就没有仁慈一说,如果徐氏宗族得势获胜,肯定会对叶家以及与叶家相关的一切人和事赶尽杀绝,斩草除根。 宗族械斗从来不是为了争几亩土地,几方河水,而是杀人全家,灭人全族。 杀人放火,填埋水井,水源投毒等,这都是基本操作。 叶家的人也不过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情。 有几百具尸体做威慑,剩余的人们全都老实下来,纷纷立下誓言与东海郡徐氏宗族脱离干系。 他们这些人虽然姓徐,但都已经分出来自己过了,以后跟宗族再也没有关系了,也没有所谓的辈分、族谱了。 以后真要修谱也是从他们这一代人开始。 可以说从这一刻起,东海郡第一大宗族徐氏已经成为过去式,根基被刨,彻底没了东山再起可能。 萧战满意的看着这一切,有了徐氏宗族做榜样,以后哪个家族还敢跳出来打叶家的主意。 不过,这还不够! 远远不够! “走!继续进发,扫荡徐氏宗族。” 第349章 郡衙开宴 萧战将船行工地的工人们遣散,叫他们打扫战场,救治伤员,然后回去工作。 叶氏学堂的学生也一样,全都遣返回去学习。 学生们虽然百般不舍,可还是排着整齐的队列向宁江城赶回去。 萧战看着剩余的徐姓人们,说道:“你们也都各回各家吧,无家可归的愿意留在宁江就留下,不愿留在宁江的,想去哪就去哪吧。” 说完,萧战朝大当家招了招手,“走!随我一起去郡城!” 大当家立刻叫人牵来马匹,几百号人纵横飞驰,一路向着郡城奔去。 石板路上,姓徐的人们神色复杂,表情各异。 逃难的人们此时都扬眉吐气,叫你们徐氏宗族装孬,见死不救,现在好了吧,你们也有今天啊。 刚刚迫于形势发下毒誓的人们心里就复杂了。 真要背弃祖宗,生不祭祖死不入祠吗? 可如果回去之后偷偷祭拜祖宗,誓言应验了怎么办? 那可是生男代代为奴,生女代代为娼啊,一个比一个狠,一个比一个毒,万一应验了怎么办? 有人自我安慰道:“如果祖宗泉下有知,一定不远看到儿孙为奴为娼吧,如果祖宗泉下无知,那就不用在意什么了。所以,我决定彻底脱出宗族了。” 听到这话,众人眼睛一亮。 好像还真是这个道理啊。 “我也脱离宗族了。” “以后祭祖祭拜一下我爹就行了。” “对,多给爹娘烧点纸就是尽孝了。” 与此同时,萧战带领振威镖局八百铁骑一路直扑东海郡城。 此时徐氏宗族的人不敢走大路,不知道在哪个荒郊野地里躲躲藏藏,萧战等人抵达东海郡城的时候,郡城中徐氏宗族还没得到战败的消息。 郡城门口依旧挂着“叶家无君无父,巫蛊害人”之类的条幅。 八百铁骑出现的时候,郡城守军吓了一跳,本能的想要关城门,可是振威镖局一名镖师挥手射出几枚飞蝗石,城门口处几个守军全都应声跌倒,捂着自己的胳膊、胸口哎呦呦叫个不停。 这么一刹那的功夫,八百铁骑呼啸着冲入城中,再想关城门也来不及了。 “叶家人杀进来了!” “叶家杀人了!” “大家快跑啊!” 东海郡城瞬间乱成一团,尖叫着惊恐着向家里跑去,然后门窗紧闭,大气都不敢喘。 这也方便了萧战等人,顺着早就打探好的路线占领各处目标。 东海郡,郡守府设宴,来的都是东海郡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大家族,一番叙座,郡守大人都到了前十之外。 一个面白无须的公公稳居高座,而且看那倨傲的模样,似乎觉得满屋子人都不配与自己同席。 “咱家是代表徐妃娘娘来东海郡的,主要就是看看徐家的人过的怎么样,吃不吃得饱、穿不穿的暖,逢年过节有没有余钱添置衣物。咱家也没别的心思,徐家好,娘娘高兴,娘娘高兴,就是咱家的福气。” 下面的人全都点头哈腰,“是是是,公公说得对。” “公公有所不知,徐氏宗族现在如日中天,东西杂货日进斗金,现在徐氏宗族提兵十万去攻打叶家,必然一鼓而下,明天咱们就能收到宁江的捷报了。” “何必收到捷报,咱们现在就动身,说不定明天就能在宁江叶家的老宅喝上庆功酒。” “胡说,分明是徐家的新宅。” “对对对,徐家新宅。” 首座的公公很是得意,自己不仅给徐家找了一个饭碗,还是金镶玉的饭碗,徐氏宗族子子孙孙都不会受穷受困了,回去之后,娘娘一定会好好奖励自己吧。 也不枉自己在东西杂货投了一大笔银子啊。 确实是很大的一笔。 郡城中那些大家族孝敬自己三万两银子,自己说零头就不要了,拿去投到东西杂货铺,结果就这个零头,一下子零出来十万两。 等东西杂货在东海郡做起来,就能向外扩张,一路拿下整个青州,然后继续向北进入兖州、冀州、幽州,向南可以进入徐州、扬州、苏州,向西可以进入中原、关陇、巴蜀…… 一个东西杂货都赚得盆满钵满,如果把分店开遍全天下,这简直是日进金山银山啊。 下面的众多宾客也都是相同的念头。 东西杂货不仅可以靠上徐妃娘娘的关系,还能财源滚滚,什么权钱交易的跟这个一比都弱爆了,不仅挣钱,还能攀附权贵,做梦都能笑醒。 这时候,公公举起酒杯,尖着嗓子说道:“让我等一起祝贺徐家旗开得胜。” “是啊是啊,一起祝贺徐家旗开得胜。” 公公又端起一杯,“让我等一起祝贺东西杂货生意兴隆,客满天下。” 听到这话,宴席上的气氛更加热烈。 公公想着,这都敬了两杯了,怎么说也得凑够三杯啊。 可是端起酒杯,脑子里找不到祝酒词了。 这时候,一个手下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凑到公公耳边说了一句。 公公心里正在想事,于是顺嘴说道:“第三杯,一起祝贺叶家铁骑进入东海郡城……什么?叶家铁骑杀进东海郡城了?” 说到这,公公浑身一激灵,猛地站了起来,手里价值千金的酒杯摔在地上,啪嗒碎裂。 其他宾客们也都惊得站了起来,胆小的更是直接钻进桌子底下。 叶家铁骑都杀进宁江城了,那岂不是说去宁江的十万徐氏宗族都败了? 叶家会不会在郡城大开杀戒啊? 之前听说宁江城被魔教徒劫掠一番,又被乱军劫掠一番,肯定是见过大场面,心狠手辣的,这要是在郡城挨家挨户杀人,岂不是要被杀得人头滚滚。33yqxs?.??m 这时候,有人拱手哀求道:“公公,您带来的都是宫里的侍卫,肯定本领高强,击退几个小毛贼不在话下,还请公公为我等做主啊。” 其他人也纷纷跪了下去,“还请公公为我等做主啊。” 没办法,这个公公吹得太大了,把徐妃娘娘吹得无所不能,军政两界的大佬都卖徐妃娘娘面子,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这种时候大家肯定想着抱紧公公的大腿,抱紧徐氏宗族的大腿。 然而,公公的双腿在打颤,小腿肚子不断抽筋,全靠双手撑在椅子上才没有滑下去。 自己什么能耐公公一清二楚,如果徐氏宗族胜了,那些地方大员可能还会卖徐妃娘娘一些面子,毕竟花花轿子人抬人,可是徐氏宗族败了,那些地方大员肯定袖手旁观。 甚至腹黑一点的直接参娘娘一本,对徐氏宗族落井下石。 这不,郡守府中以郡守大人为首的官员们都拎着衣襟坐到了远处,仿佛与自公公这边划清界限。 公公一咬牙站起来,大声说道:“事实真相还不清楚,大家随我一起去看看。” 公公心中暗想:自己打得是徐妃娘娘的旗号,地方上的人怎么也得卖自己一份面子,就算叶家也不敢明着跟宫里斗吧。 这一次徐氏宗族是弱了,不代表宫里的娘娘输了,叶家就算要报复也得点到即止,不敢做的太过分。 徐家终究是徐妃娘娘的娘家,是圣上的脸面。 于是,公公一拍桌子,“走!大家随咱家过去瞧瞧,看他叶家是不是吃人的老虎。” 在场的众多大人物全都跟了上去。 众人来到东西杂货门口,看见一群骑马的汉子在那挥着刀呼喝众人离开,不得靠近云云,公公立刻来了火气。 “尔等何人,光天化日之下在此行凶,究竟还有没有王法。” 大当家看到这群衣着华丽,气度不凡的人,顿时明白抓到大鱼了,于是斧子一挥。 “小的们,抓活的!” 看到一群凶神恶煞的大汉向自己冲来,公公瞬间绷不住了,其他宾客们也都妈呀一声,然后撒丫子跑路。 可是没跑几步就被骑马的镖师追上。 公公还要硬气,说道:“咱家是宫里来的,徐妃娘娘近前的,你们就算不看在咱家的面上,也得看着点徐妃娘娘的面子。” 大当家哼了一声,“公公是想给自己争面子,还是想给徐氏宗族争面子啊?” 公公愣住了,“徐氏宗族乃徐妃娘娘母族,是有皇恩诰命的,你们不得对徐氏宗族无礼。” 大当家冷笑三声,“我们不愿对徐氏宗族无礼,可是徐氏宗族自己不争气啊,伤天害理的事情都被徐氏宗族干尽了。” “你胡说!” “你血口喷人!” “我徐氏宗族上对得起天地,下对得起良心,岂容你这般污蔑。” 大当家看了一眼反驳自己的人,“你们都是姓徐的吧?行,我也不打你们,不杀你们,我带你们去看个有意思的东西。” 第350章 就算了吧 萧战看着面前几十个管理仓库的小伙计,手中鞭子在地上一甩,说道:“我是宁江叶家的人,这次来找东西杂货算账,与你等无关,若不反抗不逃跑,我也不会伤害你们性命,明白吗?” 几个小伙计连忙点头,表示自己既不会跑,也不会叫,更不会反抗。 傻子才会不听话,要知道那斧头比自家和面盆还大,这一斧子下去,别说脖子了,连魂都能砍成两段。 萧战指了指仓库,说道:“东西杂货铺有一批肉罐头,你们去搬出来。” 一群小伙计全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动。 他们都是徐氏宗族的人,而且是大宗的子侄,自然知道那些肉罐头埋藏着什么秘密,也知道那些肉罐头公之于众后会有什么结果。 斧头帮的人看到这一幕,顿时冷笑一声,将自己的斧子哐当一碰,吓得小伙计们齐齐颤抖。 萧战喝止了那名帮众,然后从怀里掏出一袋碎银子丢到伙计们面前。 “第一个去的,袋子里一半的银子都是他的。” 听到这话,几个人蠢蠢欲动起来。 毕竟就算一家人也是有穷有富,真正有钱人谁会过来当小伙计,还是仓库里搬东西的苦力。 说句不好听的,这些小伙计都是大宗里身份最低贱的人,空有徐氏宗族大宗成员的身份,却没有得到半点好处,平日里日子过的紧巴巴的,想借职务之便顺点东西还被扣工钱,甚至当众鞭打。 眼前这袋银子鼓囊囊的,有两个拳头那么大,少说也有上百两,拿一半就是五十两,这么多钱是自己当小伙计几十年也挣不来的。 于是,一个小伙计跳出来,“我知道,我来!” 说完,小伙计把袋子口朝下,里面的银子哗啦啦倒了出来,数了数,随即拿走一半揣入怀中。 剩余的人全都瞪红了眼睛。 竟然有二十多锭银子,一锭银子十两,那就是二百两,这么多钱,干一辈子小伙计也挣不来啊。 啊啊啊,早知道这么多钱,我也站出来了。 萧战笑了笑,“你,带路。你们几个人去帮忙。” 小伙计领路,斧头帮帮众干活,一个个陶罐从仓库里搬了出来。 虽然是坏掉臭掉的肉罐头,可徐氏宗族还想着回一下锅,多加点盐和酱料蒙混过关,所以这些肉罐头还没扔,都存在隐蔽的地方。 然而再隐蔽的地方,那也瞒不过小伙计,毕竟这些罐头都是小伙计们搬进去,藏起来的。m.33yqxs?.??m 不一会儿,几百个大坛子搬了出来,整整齐齐的码在仓库门口。 其中有一部分是回锅了的,有一部分是没有回锅,还长着菌丝和霉斑的。 一大堆肉罐头摆在路边,臭气立刻弥漫开来,飘入周围的百姓家。 老百姓们都被熏得受不了,一个个从屋里跑出来。 刚开始只是为了出来喘口气,可是看到仓库门口有事发生,看热闹的天性顿时冒了出来,一群人小心翼翼的围了过去,见叶家的人不驱赶也不打骂,人群顿时大起胆子,又向里靠了几步。 然而,越来越多的人从观望变成围观,更有人壮着胆子吆喝起来“卖瓜子,卖花生,刚炒的花生,冰糖葫芦”。 萧战见来的人差不多了,于是向剩下的小伙计说道:“你们谁给乡亲们解释解释,这些罐头是怎么回事。” 听到这话,小伙计们都愣住了,这话可不能乱说,是要出人命的。 但是萧战又补充了一句,“谁说,剩下的银子可以拿走一半。” 立刻有一个人扑了上去,抓起五锭银子揣进怀里,然后将肉罐头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为了增加说服力,这小伙计还壮着胆子踹倒了一个肉罐头,坛子破裂,里面的汤汤水水全都洒了出来,浓郁的腐臭也弥漫开来。 恰好这时候,大当家带着一群东海郡有头有脸的人过来了。 这些人刚刚饱餐一顿,闻到肉罐头的气味,顿时熏得腹中翻江倒海,全都弯腰跪在地上吐得稀里哗啦。 “这是什么东西?” “呕……这是粪车倒了吗?” “该死的,谁在城里搞这等污秽之物,来人,抓起来,全都抓起来。” 萧战看向那些吐得稀里哗啦的人,说道:“诸位大人,如果抓住那人,该当何罪啊?” 公公看到萧战骑在马背上,立刻知道这是宁江叶家的人,心中顿时一横,冷声说道:“论罪,当诛!不过咱家念在你们是初犯,可以既往不咎,赶紧哪来的回哪去,郡城不是你们该呆的地方。” 公公都这么说了,郡守自然不敢显得太软弱,于是一扶官帽,振声说道:“你们叶家与徐氏宗族的恩怨是乡村宗族械斗,本官可以不管,也可以不问。但你们叶家长街纵马,泼粪辱人,分明是不把本官放在眼里。再不退去,本官一张海捕公文,叫你们叶家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萧战哼了一声,看都没看这两人,而是转向其余人等,“你们呢,你们觉得,此人该当何罪?” 剩余的人顿时明白,这是逼迫大家站队了。 本来大家就因为东西杂货跟叶家有利益冲突,此时再见到叶家咄咄逼人,全都心中愤懑。 你叶家真以为带几个人拎着刀子乱晃就能让我们屈服了?如果今日我们软了,以后还怎么在东海郡地面上抬起头来,这可是要被人耻笑一辈子的。 “这种人不可轻饶!” “必须严惩!” “一定要让他们长长记性!” 可是不知为什么,周围老百姓的脸色都变得十分古怪。 萧战哈哈一笑,问道:“你们里面肯定有徐氏宗族的人吧?出来说话。” 被点到名字的徐氏宗族成员战战兢兢,生怕被叶家一刀砍了泄愤。 萧战却说道:“你们说说,如果有人在城中搞污秽之物,肮脏之事,该当何罪。” 听到这话,几个徐氏宗族的人脸色变了又变。 “说啊!该当何罪!” 公公、郡守,以及其他官员们也都握拳跺脚,“说啊!你们倒是张嘴啊!” 公公更是搬出徐妃娘娘说道:“怕什么,有娘娘给你们撑腰,谁也不用怕,该说什么就说什么。” 几个徐氏宗族的成员对视一眼,然后低下头,小声说道:“以草民之见,还是宽大处理吧。” “是啊是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算了吧。” “是是是,不是什么大事,没必要这么大张旗鼓的。” 听到这话,公公、郡守,以及周围有头有脸的人们全都愣住了。 徐氏宗族刚才说什么? 算了? 第351章 该当何罪 “你们徐氏宗族在搞什么?怎么能说出这种不知羞耻的话!” “就是,我等东海郡有头有脸的人都在此地为你撑腰,你竟然说出这般言语。” “可耻!可怜!可悲!” 然而,面对众人的唾弃,徐氏宗族的人全都低下头,不言不语,不反驳。 萧战说道:“诸位大人,你们说的对,在城中泼粪已经是论罪当诛,可如果这些人把粪泼到百姓们碗里,让百姓们吃下去呢?” 这话一出,公公、郡守等人瞬间弯着腰吐了起来,好不容易才缓过劲的众人又吐得稀里哗啦,连苦胆水都吐没了。 本以为叶家只是在东西杂货铺门前泼粪,没想到叶家如此猖狂,还要在人家饭菜中泼粪,逼迫人家吃下去。 最可气的是,叶家还大庭广众之下说了出来。 岂有此理,目无王法,简直没把本官放在眼里。 公公大怒道:“叶家如此猖狂,信不信咱家把这事参到宫里,不日就有钦差提尚方宝剑斩你叶家。” 郡守大人也气得胳膊乱颤,“你们叶家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藐视本官,藐视公堂,藐视朝廷!气死本官了,本官一定要重办!重办你们!” 萧战依旧是哈哈大笑。 可是这种大笑看在东海郡众人眼中就是猖狂、嚣张、跋扈。 但是叶家众人手中有刀子有斧子,东海郡众人就算再怎么不忿也只能忍着。 可这种忍着并不意味怒气就散了,反而因为压抑更加怒火中烧。 萧战大笑,身后的帮众们也都跟着大笑,甚至周围的百姓们也都笑了起来。 这种笑声进一步刺激了公公和郡守大人。 毕竟在自己的地盘上被自己的民众看到自己无能的表现,还有比这个更丢人现眼的吗。 然而这时候,徐氏宗族几人突然跪了下去。 “大人,手下留情啊!” “公公,不可以!” “还请大人从轻发落啊。” 公公看到这一幕,顿时气急败坏,一脚踹在徐氏宗族的人胸口,拂尘也鞭子似的抽了过去,将那人脸上抽出一道血痕。 “你这废物,咱家帮你们出头,帮你们撑腰,你们倒好,烂泥扶不上墙,还一直跟咱家唱反调。什么意思你们?给咱家唱对台戏是不是?” 郡守大人也怒了,你们徐氏宗族真是猪油蒙了心。 可是这时候,萧战说道:“公公误会了,郡守大人也理解岔了……这么着吧,还是让徐氏宗族自己人来说吧。” 随即,萧战看向看仓库的那些小伙计,“你们谁出来说话,这剩下的银子都是他的。” 200两银子,先被拿走了100两,又被拿走50两,剩下还有50两。 而且,这是最后一次大发横财的机会了。 几十个小伙计争先恐后的扑了出去,一群人为了地上的银子大打出手。 最后,五个人各自拿到一锭银子,遂不再争抢,而是一起回答。彡彡訁凊 “公公,这些秽物并非叶家所为,而是徐氏宗族东西杂货店生产的肉罐头。” “没错,肉罐头制作方法不对,保存不当,又遇到连日的暴雨,仓库更是漏雨,淹了肉罐头所在的区域。” “这些罐头本来是要丢掉的,可是东家心黑,叫我们重新烧火熬制,再加盐和香辛料压制异味。对了,盐还是用的最便宜的石盐。” “东家怕城里人口刁,吃出来不对,所以叫小的们挑着担子去乡下售卖,卖出去一坛子给小的20文好处。” “后来因为很多人中毒,东家不敢再卖了,就叫小的们回来了,可是肉罐头依然没丢掉,显然是等风头过去了再售卖。” 几个拿了钱的小伙计也不怕得罪人了,将回过锅的肉罐头和没回过锅的肉罐头搬到大街上,然后同时打开封口,将里面的东西倒在地上。 回过锅的肉罐头虽然看不出什么异样,也闻不到异味,但是没回过锅的肉罐头一倒出来,人们立刻捏着鼻子,袖子不断扇风。 臭! 太臭了! 不仅臭还难看,菌丝老长老长,霉斑一片一片,顺着肉罐头的汤汤水水泛滥开来。 公公难以置信的看着地上的肉罐头,随即双手捂住肚子。 之前为了表示对徐氏宗族的青睐,公公还特意点名品尝了一下这个肉罐头,当天就感觉肚子不对劲。 不过公公应酬多,每天都是吃吃喝喝,闹肚子也是常事,就没往心里去,此时再一联系起来,立刻明白自己遭灾的原因了。 他娘的,徐氏宗族竟然拿这种污秽之物给自己吃。 狗娘养的,徐氏宗族真是罪该万死! 郡守大人也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在自己治下,竟然有人如此草菅人命。 这哪里是肉罐头,分明是砒霜毒药,这么一坛子卖出去,怕是要毒死十口人八口人,再想到之前乡下流行的瘟疫,郡守大人只觉得浑身冰凉。 这竟然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该死! 真是该死! 之前因为瘟疫没有传播性,而且遭灾的都是乡下,城里几乎没有,郡守大人也就没当回事,属于听之任之,也没有纠察瘟疫的源头。 却没想到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在郡城,就在自己身边。 难怪刚才徐氏宗族反应不对劲,难怪别人都对叶家口诛笔伐的时候徐氏宗族一直说宽大处理,不处理。 敢情是给他们自己搭梯子下台阶呢。 不过也有人反驳道:“放屁,叶家这是含血喷人。一定是他们把赃物放到仓库里的,然后买通仓库的人。你们看,那些人手里都拿着银子的,肯定替他们说话,帮他们污蔑徐氏宗族。” 只是,大家全都看傻子一样看着这个帮徐氏宗族洗地的家伙。 好歹带点脑子是不是。 叶家就算想制造一批霉变的肉罐头,那也得时间,少说也得个把月是不是? 而且,东海郡这么多百姓家买了肉罐头,一时半会儿吃不完家里肯定还有剩下的,只要找来一比对不就是了。 更何况,人家徐氏宗族都已经招了,你他娘的跳出来开脱什么啊。 这时候,萧战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敢问公公,徐氏宗族草菅人命,该当何罪?敢问郡守大人,徐氏宗族为了污蔑我叶家巫蛊邪术,不惜投毒害人,又该当何罪?” 第352章 巫蛊之祸 在萧战嘴里,徐氏宗族变成为了污蔑叶家行“巫蛊之事”,不惜向东海郡百姓投毒。 投毒再污蔑和为了污蔑而投毒,这是两个性质了。 前者核心在投毒,后者核心在巫蛊,虽然都是干坏事,抓住要蹲大牢的,但是性质和影响不同。m.33yqxs?.??m 投毒这种事,县衙府衙就能处理,甚至都不需要县太爷,一个刀笔小吏就能拍板。 但涉及到巫蛊案,都是得上报京城的。 历朝历代的统治者对巫蛊之祸都是严防死守,但凡哪里闹出巫蛊之事,朝廷都是宁可错杀三千不能放过一个。 毕竟巫蛊这东西太邪门了,说什么也不能掌握在民间无知百姓手中。 这也是徐氏宗族抹黑叶家时选择“巫蛊”的原因,为的就是把事情往大了捅,把叶家往死里整。 可是谁也没想到,叶家一个漂亮的反击,徐氏宗族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被萧战问到,公公迟疑了片刻。 肯定不能说把徐氏宗族往死里整啊,这可是徐妃娘娘的娘家人,自己要是说了不该说的话,也不用回京里了,直接找个歪脖子树吊死算了。 可是什么也不说,公公还没那么厚脸皮。 毕竟之前以为叶家泼粪,自己把话说的死死的,这会想收回也不可能了。 是以,公公吭吭哧哧半天,一个字也没说,甚至还觉得自己站的太靠前了,不断用眼神示意身后众人往前边站一站,把自己挡在后面。 萧战哈哈大笑,又转向下一人,“郡守大人,您说呢,徐氏宗族为了污蔑叶家行巫蛊之事,故意向东海民间投毒,您身为东海郡的父母官,该怎么处理这件事呢?” 东海郡郡守被萧战的态度气到了。 虽然你们叶家得势,还有包大人的门路,可也不能太过猖狂了。 “竖子!本官乃堂堂东海郡守,治下黎民百万,而不过一寒门赘婿,也敢公然咆哮本官。” 一番话掷地有声,随即郡守大人吼道:“念尔年轻,本官不与你计较,速速带领你的人退去,否则本官治你当街行凶之罪。” 萧战冷笑一声,“郡守大人,公然包庇案犯,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此事涉及巫蛊之事,就凭你手里那点能耐,恐怕压不下去。” 郡守瞬间瞪大眼睛,怒吼道:“竖子猖狂,来人啊,把他拿下!” 可是身后的官差都踟蹰不前,甚至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 郡守大人怒哼一声,“反了反了,东海郡上下不是与徐氏宗族沆瀣一气就是与叶家暗通款曲,本官这郡守还有什么好当的,不如挂印而去!” 说完,郡守大人摘了自己的官帽丢给随从,然后一甩袖子大摇大摆的走了。 走了…… 萧战暗骂一声,这些老油条,摆足了姿态,结果临门一脚转身开溜,真是泥鳅一样滑不留手。 不过郡守大人知难而退也好,接下来的事情就有萧战做主了。 “来人啊,把徐氏宗族这些草菅人命的败类拿下。” “是!” 回应的不是萧战带来的振威镖局,而是东海郡的官差衙役。 这些人都是东海郡土生土长的百姓,以往站在徐氏宗族这边,纯粹是看在乡里乡亲的份上。 却没想到徐氏宗族这么不是东西,霉变的肉罐头重新回锅卖给乡亲们,还专门拣熟人坑骗。 该死的! 很快,郡守府中赴宴的几个徐氏宗族头面人物就被摁在了地上。 这时候,一个镖师纵马赶来,“回禀主人,徐氏宗族大房三十六人悉数抓捕,已经带到此处,请主人发落。” 然后,又是一个镖师纵马赶来,“回禀主人,徐氏宗族二房十九人悉数抓捕,已经带到,请主人发落。” 然后,三房、四房所有人都被抓了过来。 萧战笑着说道:“不错啊!徐氏宗族其他各分支都在乡下过苦日子,你们大宗的人都在郡城买房置业,小日子过的滋润啊。” 大宗这几房的人虽然神色惶恐,模样狼狈,但身上的衣服无一不是绫罗绸缎,女性身上也都穿银带银,手上的大扳指一个比一个粗,脸上浓妆艳抹,就像是褪毛的猴子一样。 萧战笑着说道:“看样子东西杂货铺收益不错啊,账面上的盈利肯定不少吧,也对,如果盈利不多怎么能支得起你们奢华的享受呢。”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现场众人全都怒了。 因为东西杂货是徐氏宗族在经营,包括公公、郡守大人,以及东海郡其他有头有脸的人物全都是只投钱不管事,也管不了什么事。 这段时间东西杂货铺取代南北杂货铺,成了东海郡最挣钱的生意,可是徐氏宗族的账面上总是亏损,亏损的理由也是扩大投资,备货等等。 总之,就是不分钱。 之前大家还不说什么,毕竟徐氏宗族靠山硬,可是现在两大靠山尽去,徐氏宗族大宗也被一锅端,此时正是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混账东西!你们徐氏宗族以前就是乡下种地的,吃饭都吃不饱,哪来的这么多钱享受。” “挣的钱不是都拿去扩大经营,储备货物了么,你们哪来的余钱享受啊?” “查账!我们要求查账!” “去他们家里抄家,说不定还能抄出点东西。” 一群人二话不说,立刻叫来自己的家丁、车夫,让他们带人去抄家。 反正就是到徐氏宗族大宗这些人家里,见到值钱的东西就拿,把自己投的钱拿回来再说。 跪在地上的徐氏宗族成员立刻破口大骂。 “我看你们谁敢,徐妃娘娘是我亲姐,我徐氏宗族是皇亲国戚,你们一个个都等着,走着瞧!” “谁敢动老子一分钱试试,老子往京城去一封信,就叫你们全家老小进大牢。” “识相的给老子松开,否则老子叫你们满门抄斩。” 然而,听到这番话众人全都嘻嘻哈哈的笑了起来。 最后还是在郡守府赴宴的几个人把事情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被押解过来的人全都骇然失色。 “什么?你是叶家的姑爷?” 第353章 赶紧吃吧 “杂货店是大房在管着,跟我们没关系啊。” “对哦对哦,我们几个房都只是拿钱,什么事也管不着。” “我家的钱都是我爹给的,才不是杂货店的分账。” “肉罐头?不知道,这是大房瞒着我们干的。该死的,大房怎么能这么丧心病狂!” 萧战还没说话,徐氏宗族一群人已经开始狗咬狗了,拼命地撇关系,把自己说得要多无辜有多无辜。 最重要的,这些人为了攻讦其他人,各种黑料不断往外爆,什么偷腥、偷汉子的话不要钱似得往外冒。 东海郡的百姓们看到这一幕全都瞠目结舌。 这就是徐氏宗族? 这就是为东海郡百姓谋福利的东西杂货? 这就是徐妃娘娘出身的良善之家? 萧战一甩鞭子,“好了!别以为你们不认账就能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看着一群人噤若寒蝉的模样,萧战指着周围的肉罐头说道:“一家一坛子,吃完了放你们走,不吃完就通通砍了。” 听到这话,振威镖局的镖师们立刻秉着呼吸,将一坛坛肉罐头提到各房面前。 旁边的百姓们看到这一幕,主动帮忙,从家里拿来勺子、碗筷。 徐氏宗族各房的人全都哭丧着脸。 这东西能吃吗? 这是人吃的吗? 这玩意吃了会得病,会死人的。 看到他们不愿意吃,萧战哼了一声,“你们把这东西卖到乡下,坑害老百姓的时候可曾想过不能吃?你们的命金贵,他们的命就不值钱吗?” “我们是皇亲国戚,是徐妃娘娘的娘家人,他们是泥腿子,这能比吗?” 萧战看了一眼说话之人,哼了一声说道:“来人,喂他吃!” 振威镖局的镖师还没动手,旁边的老百姓一拥而上,捏着肩膀抓着头发将那人的头提起来,然后将一块带着菌丝的肉罐头塞进其口中。 那人瞬间瞪大眼睛,可是老百姓有的按着头顶有的按着下巴,肉罐头含在口中根本吐不出去。 而且,一股难闻的臭气在嘴里弥漫开来,向上直冲天灵,向下直捣肠胃,一阵头晕目眩加翻江倒海。 随即喉头一阵翻滚,刚刚吃过的东西稀里哗啦吐了出来,可是嘴巴被摁着,吐出来的东西全都从鼻孔里冒了出来。 老百姓们也不嫌脏。 “俺就是泥腿子,俺不怕脏,这坛子肉俺给你伺候完了。” “对对对,俺贱命一条,就是杀俺的头也得给你喂下去。”m.33yqxs?.??m “汤汤水水的都不会给你剩下。” “坛子底也得给你蘸着馒头喂进去,敢不吃你试试。” 萧战看了一眼那人,然后冷漠的扭到一旁。 被一群人那样服侍,肯定死路一条了,但萧战没有半点同情之心。 徐氏宗族的人不值得同情。 而且,都已经到这步田地了,徐氏宗族和叶家肯定是不共戴天了,不趁着这个机会把徐氏宗族斩草除根,就是给儿孙留后患了。 这时候,看了一眼其他几房的人,“吃啊!怎么还不吃!非要让人喂着吗?” 听到这话,徐氏宗族众人全都激灵灵打着寒战。 被人伺候的模样就在眼前,那可是生不如死。 肉罐头有排骨的有鸡肉的,如果是排骨还好,能咽下去的不会有事,咽不下去的更不会有事。 可鸡骨头就不一样了,尤其是鸡翅膀、鸡腿的骨头,被剁断之后尖锐锋利,囫囵个吃下去肯定戳穿肠胃,一命呜呼。 想到这,其中一房的人说道:“还是吃吧,吃下去不一定死,可是不吃的话肯定会死。” 说完,那人拿起勺子捞起一块,甩了甩上面的霉菌,然后捏着鼻子填进嘴里。 只是下一瞬他就经不住身体的本能反应狂吐不止,但是看到老百姓们杀人的目光,又不得不把肉罐头捡回来吃掉。 身边其他成员看到这一幕,还没吃就吐得稀里哗啦。 恶心,恶心死了。 但是一想到恶心和死了,人们都作除了明智的选择。 另一家几人凑在一起,一个中年人说道:“咱爹身子不好,可千万不能叫他吃,你们几个都年轻力壮的,多吃点。” “爹,孩儿明年还要赶考,这要是吃坏肚子影响用功,明年落榜了可该如何。” “老大你就别吃了,老二老三家的,你们多吃点,把这一坛子拼兑完了。” 老二老三家的顿时不乐意了,平常有好处的时候老大家的都是死命往自己家里划拉,现在却往外推,想都别想。 “爹,你这话说的可不对,平常一大家子人在一起吃个团圆饭,老大家的也是往自己盘子里扒拉肉,今天这有一坛子肉,依我看,大哥全都吃了吧,骨头也别叫我们看到。是不是啊,老三家的。” “对对对,二嫂说的没错,就是这个道理。大哥,你平常吃什么都积极,拿什么都不甘人后,今天可不能吃亏了。” “你们两个混账东西,我是要考科举的,等我中了功名,一定叫你们两家好看。” “切,大哥,你是什么材料还用多说吗?不过是打着读书的幌子好吃懒做。别说你没真本事,就是有真本事又如何,咱徐氏宗族这次摊上事了,就算侥幸活下来,一个子孙永不录用也是铁板钉钉的事,你就是文曲星转世也没用了。” 各房全都因为谁吃肉罐头,吃多少的事情吵得不可开交,甚至有几家子还因此老拳相向。 东海郡的老百姓们看到这一幕全都乐不可支。 一群有钱的老爷们耍猴戏,真是大开眼界啊,这可比搭台唱戏有意思多了。 萧战看到这一幕,冷哼道:“一个个你争我抢的,是不是不够吃啊?行,再给他们上一坛子。” 周围的老百姓听到这话立刻提着肉罐头到各房面前,有的老百姓心中痛恨,给他们一房提了两坛子,见萧战没反对,这么干的人越来越多,不一会儿,各家各户面前都多了两大坛子崭新的肉罐头。 萧战说道:“点一根香,香燃尽之前没吃完的,就请各位父老乡亲们帮着喂他们了。” 宁江城的老百姓们轰然叫好,随即拿来一碗米,将线香插进去。 只是这点香的人也够坏,一根香被他掰了一节,不仅如此还齐根插进米中,这又没了四分之一,就这还不罢休,点着香之后一直在边上鼓着腮帮子吹。 这一炷香估计连半柱香的时间都撑不了。 第354章 五百万两 萧战说完就离开了,没再理会徐氏宗族的人,因为萧战知道,东海郡的老百姓会盯着他们,这群人有一个算一个,谁也不会有好下场。 整治完徐氏宗族,萧战说道:“来人,查封东西杂货铺,然后清点所有财货。” 听到这话,东海郡那些有头有脸的人们都急了。 徐氏宗族可以倒,可以死,但东西杂货铺不能出事,因为里面有自己投的钱。 叶家整徐氏宗族,没关系,不仅不反对还能帮一把。 可是叶家敢对东西杂货出手,那是一万个不可以。 “你们叶家凭什么封东西杂货店?” “光天化日之下,岂容你们放肆!” “你们叶家敢乱来,我就去州牧大人那里告状。” “没了徐氏宗族这个蛀虫,东西杂货铺肯定是日进斗金的,这是我们的摇钱树。” “你叶家别想趁人之危打击东西杂货。” 萧战冷笑着看向那些东海郡的权贵们,淡淡说道:“你们是东西杂货店的东家,里面入的有你们的股?” “没错!” “我东海李家投了五万两银子。” “我东海杜家三万两。” “我东海张家投了四万两。” 萧战点了点头,“行!我找个本子记下来,等清点了财物跟你们一一算账。” 众人也没听出萧战话语中的细节,还以为叶家是要给自己退钱,于是全都爆出自己的家门,以及投资的数量。 其实这些东西萧战手中都掌握得一清二楚,只是萧战怕他们矢口否认,现在好了,大庭广众之下承认的,怎么也不好再改口了吧。 于是,萧战拿出一沓供货协议,当着大家的面念了出来。 听到这些协议的内容,很多反应快的人都笑不出来了,反应慢的人也都感觉大事不妙。 萧战呵呵笑着说道:“东西杂货铺可以不倒闭,不仅不倒闭,我还会帮你们照看着,让这个店变成百年老店。可是这店开着,人你们得雇吧,东西你们得进吧,白纸黑字的契约,你们谁敢不遵守试试,这状就是告到玉皇大帝那也是我占理!” 没错,萧战使出杀手锏了。 那些契约都是供货商的供货契约,而且是长约。 当初徐氏宗族为了笼络供货商专门给自己供货,断绝叶家的货源,给的供货价是高于行情的。 在徐氏宗族想来,只要干垮了叶家,就只剩自己一个买家,到时候重新谈价格就是,徐家官场上有人,拿捏几个供货商还不是手到擒来。 而且,东西杂货面对的是整个东海郡,正筹备着在其他县城开分店,所以市场更大,需求也更多,契约不仅价高,量也大。 可是没成想,这契约落到了叶家手上。 萧战大声说道:“明天,新鲜的肉蛋蔬菜鸡鸭猪羊就会送上门来,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别跟我完押账之类的把戏,我不吃这套!我大概算了一下,明天你们要交割的货款是一万五千二百两,一个子都别想少。” 说完,萧战一甩鞭子,大声说道:“走!” 可是这下子,东海郡的权贵们都慌了。 一天就一万五千二百两,一个月就是差不多四十五万两了,一年契约就是五百四十万两,如果签了两年那就是一千万两,五年十年的话…… 当初徐氏宗族签契约的时候就没打算履行,最多十天,干掉叶家就会撕毁契约重新谈价钱。 可是谁也没想到徐氏宗族被叶家干趴下了,这些契约还都到了叶家手中,东海郡的权贵们有胆气跟叶家讲道理,但是没胆气跟叶家耍横啊。 这东西杂货摆明了是干一天赔一天,而且还不是你想关门就关门的,得把契约履行完了才行,也就是说,哪怕东西杂货赔钱,也得赔完这十年八年才行。 这个钱要按照分子平摊到大家头上的,也就是说,自己投入东西杂货的钱一分也赚不回来不说,还得再贴一笔银子,而且究竟贴多少,就得看这个店赔多少,每家每户二十万两打底,上不封顶。 有一说一,东海郡所有在东西杂货投过钱的人,全都得倾家荡产。 “叶家姑爷,你不能走啊。” “叶家姑爷,有事好商量,咱们坐下喝杯茶再走啊。” “叶家姑爷慢着点,慢着点啊。快来人啊,拦住叶家姑爷啊。” 看着一群老老少少跪在路上,萧战连忙一扯缰绳,“你们干什么,挡着我的路是什么意思。” 东海郡的权贵们全都拱着手说道:“姑爷,有事好商量,好商量啊。” 萧战哼了一声,“当然好商量,等东西杂货破产那天,我会按着投钱的份子找你们一一清账。” 一群人立刻磕头讨饶。 “叶家姑爷高抬贵手,小人在东西杂货的份子不要了,还请姑爷饶恕啊。” “我们家的份子也不要了,小人这就回去拿文契,请叶家姑爷稍等。” “叶家姑爷,这是东西杂货的入股文契,还请姑爷饶恕。”彡彡訁凊 一群人纷纷讨饶。 今天认错,赔的是面子,明天再认错赔的就是面子和里子了。 萧战看了一眼面前的二三十号人,冷笑道:“就这?” 一群人顿时明白,今天不大出血是不可能了。 “叶家姑爷,小人家底有限,当初也是徐氏宗族摊派,小人没办法,这才砸锅卖铁在东西杂货投了五万两。小人文契不要了,再拿五万两赎罪,还请叶家姑爷宽恕。” “小人十万两文契不要了,再拿出十万两,请叶家姑爷宽恕。小人绝非有意跟叶家为难,都是徐氏宗族摊派的啊。” “是啊是啊,别人都投钱了,我们家要是不投,肯定要被徐氏宗族针对,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啊。” 这群人嘴上唾骂徐氏宗族,实际怎么回事只有鬼知道。 但是萧战懒得理会,也懒得追究。 “我也懒得跟你们磨嘴皮子,我要看到五百万两银子,你们自己认捐,谁家多谁家少你们自己解决。一炷香的时间,我要看到结果。” 听到五百万两这个数,东海郡的权贵们都倒吸一口凉气,这真是狮子大开口啊,叶家也太狂妄了。 看到众人的神情,萧战冷笑,“徐氏宗族可以给你们摊派,我就不行吗?告诉你们,现在只有半柱香的时间了。给,还是不给,你们说个准信吧!” 第355章 风起深宫 信! 谁敢不信? 萧战这话再说得露骨一点就是——我叫你们三更死,谁敢留你们到五更。 叶家本就是宁江第一大势力,隐隐有席卷东海郡之势,可是徐氏宗族亡了之后,叶家就真的一飞冲天,再也没有掣肘。 沾上了巫蛊之事,徐妃娘娘自己都未必能全身而退,就算风头过去那也是三年五载之后了,这段时间里,叶家想整死谁整死谁。 东海郡的权贵们互相对视一眼,然后齐齐低下头。 “我等认捐!” 至于每家捐多捐少,那就是内部的事情了,反正五百两这个数得拿出来。 萧战冷哼一声,留下一批人驻守郡城,清点这里的铺面、财货,顺便坚实徐氏宗族和其他权贵们动态,然后一拨马头回到宁江。 此时的宁江城灯火通明,大街小巷上全是欢歌胜利的人们。 这不仅仅是叶家的胜利,还是宁江的胜利,更是学生们的胜利、工匠们的胜利,是新事物对旧事物的胜利。 这一天,很多人都悄悄出门,找到附近的剃头摊子剃头发,到了摊子前才发现,这里不知何时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剃头的老汉还扯着嗓门吆喝道:“光剃头不刮脸,今天没空。剃头只剃短,不剃短的请到别家。” 如果是昨天,老汉敢说这样的话肯定会有一群人围过来跟他理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可是今天人群全都奇怪的沉默着。 叶天信在学堂中的一番讲话已经传扬开来,消息灵通的人都知道了讲话的内容,尤其是关于头发的争论。 人们都明白了一个道理,头发不是孝顺与否的判断标准,而是区别穷富的象征。 穷人终日为三餐奔波劳碌,根本没时间也没心力去打理头发,蓬头垢面就成了穷人的象征,富人有时间和心情打理头发,还有一堆仆人伺候着打理,自然吹嘘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毁伤。 叶天信还说了,把头发剃掉,别人就不能通过头发来判断一个人的穷富,没了头发的羁绊,也有更多时间去干活,挣更多的钱给父母撕布做衣服,买吃的用的,这才是真正的孝顺。 如今城中到处是神情狂热的短发学生、工匠,留长发的人反而成了异类。 以前还敢因为祖宗法制这事争论一二,现在谁还敢。 仔细想想,叶家小姐和叶家姑爷从占城国回来,一群酸书生堵着他们争论,结果呢,死了七八个读书人。 这些读书人大都是徐氏宗族的,结果就是徐氏宗族抬棺闹事,结果又被叶家一通棒打,宗主气死,继承人也被杀,前前后后死了七八百人。 这还不够,徐氏宗族又仗着自己有娘娘撑腰,有众多权贵帮衬,纠集起了十万人来攻打宁江,然后又是大败而归。 因为一个剃发易服的事,徐氏宗族前前后后死了几千人甚至上万人,也正是因为剃发易服的事,宁江叶家已经打出了名声,打出了气势,谁敢在这种时候跟叶家拧着来。 哎,变天喽。 至少宁江是变天了。33yqxs?.??m 与此同时,京城中。 一个老者端坐在龙椅上,双脚并拢,双膝微微向两侧打开,衣服的蔽膝部分被双膝撑起,平平整整看不到一丝褶皱。 老者身上无处不平,无处不整,衣着、坐姿甚至面部表情全都一丝不苟,就连须发也梳理得根根笔直。 老者控制不了头发和胡须变白,但是他能控制这根须发究竟是直的,还是弯的。 “没想到啊,小小的宫中,竟然也有朕看不到的地方,听不到的事情,管不住的人。” 听到老者的话,下方跪着的妇人瞬间惶恐起来。 “陛下,臣妾冤枉啊,臣妾只是派李公公给老家捎带了一笔银钱,并没有祝嘱咐其做其他事情,这一切都是李公公自作主张,臣妾并不知情啊。陛下,臣妾入宫十六年,从未与娘家有任何来往,臣妾一直谨守本分,从未有出格之举,臣妾真的是冤枉的啊。” 然而,老者没有说话。 事情的起因和经过完全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以及影响。 后宫嫔妃纵容母族横行乡里,勾结地方官员乡绅聚众十万攻打宿仇,这成何体统,这与造反有什么区别。 还有巫蛊之事,这东西向来是皇家的禁忌。 之前太子生龙活虎,身体康健,又正值双十年华,一副朝气向上的大好景象,可是突然间就倒了,大内侍卫骑快马胳膊弯夹着太医赶来都迟了。 不是外伤,不是中毒,也没有什么隐疾,除了巫蛊之术还能是什么。 因为太子的死,皇帝震怒之下将东宫所有太监、宫女、侍卫等杀得一干二净,平日里与太子不睦的大小官员也都杀的杀关的关,大大小小株连了两万六千八百人。 然而,让皇帝没想到的是,刀子上的血还没干,宁江又出了巫蛊之事,而且还牵扯到后宫的徐贵妃。 看到皇帝不说话,徐贵妃也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了。 巫蛊之事绝对是皇家的禁忌,徐贵妃也是亲眼见到了去年那场腥风血雨,连续三个月,宫中每天都在杀人,宫中向外面运送杂物的厢车所经之处血腥味经久不散,蚊蝇紧随,就像是魔影黑煞。 真正的天潢贵胄、朝野权臣都杀了一批又一批,更何况自己一个小小的后宫嫔妃。 “陛下,臣妾死而无怨,只忘陛下莫要株连臣妾母族,徐氏女叩谢陛下。” 徐妃娘娘声声泣血,磕头连连。 皇帝动了,缓缓点了点头,然后闭上眼睛,刚毅的脸上没有任何波澜。 王公公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徐妃身边,左手拂尘一甩搭在肩上,微微躬身,右手引向门外。 “娘娘,请吧,老奴送娘娘上路。” 徐妃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然后抚平双鬓的发丝,又理了理衣衫。 “公公莫急,容我向陛下作别。” 王公公回头看了一眼陛下,这才伸右手,徐妃娘娘左手搭在王公公掌上借力站起身来,双袖向两侧一摆,整个人就像是一朵盛开的芙蓉。 而后,徐妃娘娘双手交叠挡在面前,向着皇帝深深一拜、再拜、三拜。 就像是民间拜天地一样。 许久,徐妃娘娘转过身来,手搭在王公公掌上。 “王公公,如果没记错的话,当初是你接我入宫的吧,今天就劳烦公公再送我出去吧。徐氏女此生未能回母族尽孝,惟愿公公能将这支发簪送回东海,替我向徐氏列祖列宗赎罪。” 王公公深深地看了一眼徐妃娘娘,随即手掌合拢,紧紧握住那根发簪。 “娘娘信得过老奴,老奴必不负娘娘所托。” 徐妃娘娘掂起衣摆跨过门槛,站在台陛上向外望去。 “起风了,是北风。公公快些动手,臣妾说不定还能乘着这风回到朝思夜想的故乡。” 风吹在徐妃娘娘凄婉的脸上,带走了所有的血色,就连嘴唇也变得青紫。 衣裙紧紧贴在身上,徐妃娘娘就像是竹纸扎成的假人,显得格外纤细、脆弱。 第356章 祸出皇陵 没多久,王公公弯着腰,小碎步嘚嘚嘚的来到主子身边,头几乎垂到主子膝盖上。 “陛下,徐妃娘娘已经薨了。” 听到这话,皇帝脸上古井无波。 王公公一翻手,将那枚发簪亮出来,“陛下,徐妃娘娘托老奴把这枚簪子送到徐氏宗族祠堂,说是要在列祖列宗面前赎罪。” 皇帝摆了摆手,“你亲自跑一趟吧,顺便多打听打听东海的消息。” 王公公把发簪收到袖中,默默地点头应是,他知道,陛下心中想知道的绝非东海郡的消息,而是宁江那位。 为了那位,陛下果断处置了徐妃娘娘,甚至包括徐妃娘娘肚子里的孩子。 要知道,徐妃娘娘两个月前诊出喜脉,陛下才龙颜大悦,赐了贵妃尊位,还将其看护起来,并严密封锁消息。 为了慰劳徐妃,皇帝大行赏赐,还惠及徐妃娘娘的母族,东海郡的权贵们这才闻风而动,争相巴结徐氏宗族。 可是徐氏宗族好死不死惹了宁江那位。 只能说,徐氏宗族命里没有富贵。 端坐在龙椅上的皇帝久久没有说话。 身为帝王,他坐拥四海,执掌天下,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也不为过。 但皇帝有一个心病。 当初觉得孪生子不详,于是将幼子遗弃,却没想到自此之后再也没有半个子嗣,宫中几十个嫔妃再加上数百个秀女,竟无一人身孕。 皇帝这才明白,孪生子并非不详,而是上天给予自己的最大恩赐。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自己年过半百,身子骨也一日不如一日,隐隐约约都闻着黄泉水的味道了,结果宁江传来一则《万金方》,服用之后自己身子迅速康健起来,精神头也回到了春秋鼎盛的状态,一次临幸还得了龙种。 这一切,都是宁江那人的功劳。 只是没想到,徐氏宗族和那人对上了,就像一只无形的大手在左右着一切,让自己骨肉相残。 “难道……这一切命吗!” 皇帝的拳头紧紧攥起,指骨关节处皮肤因紧绷变薄,露出了苍白的骨色,手背上的青筋更是突突蹦跳,仿佛一只只蠕动的蚯蚓。 愤怒! 但是这股愤怒不知道该向哪里发泄。 最终,皇帝无奈的叹了口气,如果事情可以重来就好了。 如果可以重来,一定不会将双生子中的幼子抛弃,而是将他好好抚养,请大儒为他启蒙讲学,请边军将士教他枪棒马术。 想着想着,皇帝就泪流满面。 王公公立刻跪了下去,“陛下,为了江山社稷之重,为了百姓万民之福,您要保重龙体啊。” 皇帝仰起头长舒一口气,“是啊,五百年未有之大变将至,全天下都等着看朕的笑话呢。朕,不能乱,更不能倒下。” 徐妃娘娘没有操办丧事,整理了殡仪之后就直接入棺,送入皇陵。彡彡訁凊 如果是寻常嫔妃,根本不会有葬入皇陵的资格,但徐妃怀有龙种,享受到了这种殊荣。 关于徐妃为什么受宠,又为什么身死,死后葬在何处,全都是宫里的秘密,识趣的人不会去打听,不识趣的人也根本活不到今日。 守卫黄陵的士兵也都沉默的站着,不敢说,也不敢问,更不敢打听为什么进去的时候是一百多个人,出来的时候只有一个人。 “关门!落闸!” 十几个力士立刻推动机关,在一阵轰隆的震动中,陵墓大门缓缓关闭,伴随着一阵脚底发麻的震颤,千斤闸也落了下来。 黄陵与外界彻底隔绝,就算一只苍蝇也休想飞进去。 确认一切无误,值守黄陵的士兵拆掉机关运转的关键零部件,然后回到营房中去。 没人注意到,一丝水线顺着黄陵密闭的大门缓缓流淌,滴滴答答的落了进去。 水珠仿佛有灵性似的,非但不不顺着缓坡往低处流,反而违反常理的向墓中滚动,不多时便在低洼处汇成一滩积水。 墓道两侧安插的鲛人油灯散发着幽幽的绿芒,而这时候,一道影子缓缓升起,并且迅速拉长。 顺着影子看过去发现,却是一个人影从积水中冒出,初始时只是一颗头颅,披散着长发,然后是肩膀、胸口、腰身、腿脚。 墓室两侧雕刻的镇墓神兽隐约中动了一下,密闭的甬道中传来沉闷的低吼,重重影影交杂碰撞,仿佛有什么了不得的事物要挣破黑暗,现身人间。 墓穴外,刚走出没多远的皇陵守卫听到震动全都僵直了片刻,可是下一瞬又仿若什么事都没发生,继续推着车向前行进。 这里是黄陵,埋葬的都是皇族中人,这些位极人臣的大人物哪一个不是怨气冲天,死后有些异象也是情理之中。 不该知道的不要知道。 不该打听的不要打听。 否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积水中浮出的人不慌不忙,探手从怀中掏出一物。 霎时间,光华四射,瑰丽缤纷,万千牛毛细针大小的光线在其身周缭绕,隐隐间勾勒出一条龙形虚影。 感受到这个气息,墓穴中的震动瞬间平息,影影绰绰的光暗幻象也都消失不见。 那人松了口气,随即掂着衣角走出积水,然后循着地上的脚印向前行走。 黄陵入口处有层层防护,内部却是通透的,虽有单独的墓室,却没有单独的墓门。 此人一路来到徐妃的棺椁旁,看了一眼墓室中殉葬的一百多个宫女、太监,饶是胆大如牛依旧寒噤了几下。 皇家手段,阴狠歹毒,上百条活生生的人命就这样没了,平静地连一丝水花都没溅起。 人命,不值钱啊。 相较于那些草菅人命的贪官污吏,皇家简直把杀人玩成了艺术。 再看那些人,浑身上下没有任何伤痕,就连面容也没有任何惊恐、震骇,所有人都保持着生前的站姿,侍立在两侧,毕恭毕敬的朝着徐妃的棺椁。 这是以非人手段,瞬间将其击杀,掠夺性命之后再将尸骨僵化,做成人佣。 这种人佣没有戾气,更没有怨气,是最良好的陪葬选择。 “如果没有这颗珠子护持,我也跟他们一样了吧。” 说完,那人左手将珠子托在胸前,右手掐诀念念有词,随即,墓穴中雾气弥漫。 两条雾气凝聚的蛟龙围绕棺椁飞了一圈,却没能找到一丝一毫缝隙。 无奈,那人只能拿出一个工具,在棺椁侧壁上开出一个筷子粗的孔洞。 雾气凝成的蛟龙立刻顺着孔洞飞了进去,棺椁中传出碰撞的声音,伴随的还有布帛撕裂,皮开肉绽的异动,更有一滴滴暗红色的血水从孔洞处滴滴答答的流了出来。 这时候,雾气蛟龙顺着孔洞飞了出来。 蛟龙虚幻了许多,身上还多处破损,只是蛟龙口中衔着一团明亮的七彩光芒。 “不错!真龙之子体内孕育的真龙之气,正是我祭炼龙珠需要的事物!” 说完,那人一掐法诀,蛟龙立刻没入掌心中的圆珠,圆珠里已经有了一条龙形,此时光芒扭动,又多出一条。 “萧战!你等着吧!待我龙珠大成,定要取你狗命!为我叶家报仇雪恨!还有叶依若那小贱人,我要把你的魂魄抽出来,日夜祭炼,永世不得超生!” 滔天的怨气弥漫开来,墓室中顿时掀起真真阴风,就像一瓶墨水倒入池塘,转瞬间就将一方水土染成黑色。 许多棺椁都不安的晃动起来。 “啊啊啊,寡人恨啊,恨啊,恨啊……” “孤王冤啊,冤啊,真是冤啊……” “朕不甘心,不甘心啊……” 浓烈的怨气和如若实质的戾气冲击开来,墓室中瞬间大风激荡,墓中的石砖都蒙上一层厚厚的霜花。 只是很快,埋藏在石砖中的符文纂字亮了起来,散发出幽幽的金黄色光芒,组成一道道天罗地网将那些闹腾得最凶的墓室封镇起来。 叶良辰瑟缩的蜷着身子,紧紧攥住龙珠,一边想借助龙珠散发的光芒护持自身,一边又生怕这光芒被墓穴中的阴风吹灭,害了自己的性命,脚下更是忙不迭的向出入口退去。 但是走了几步,叶良辰突然心中一动。 “冤有头,债有主,我今日助你们脱困,他日你们能否助我一臂之力。” 墓室中顿时回荡起“朕准了”、“孤允了”的话,一个、两个……十个八个…… 叶良辰哈哈大笑,“那好,一言为定!” 第357章 人头滚滚 东海郡徐氏宗族名噪天下,只是这个名声不怎么好。 拦路设卡阻拦往来商旅行人,这跟绿林贼匪有什么区别。 煽动宗族械斗,聚众十万人级别,稍微有个一念之差都能揭竿造反了。m.33yqxs?.??m 这么多人是怎么串联起来的? 朝廷有法规,十人同行为聚众,当论罪,十万人同行地方官员又怎么视而不见的? 再加上巫蛊事件,无论是真是假,东海郡医馆里躺着的上千号人总归不是作假,表示确有其事。 因为太子暴毙,皇帝对巫蛊之事十分敏感,都是抱着宁可错杀三千不可放过一个的心态。 这次徐妃娘娘都直接赐死了,更别说徐氏宗族那些草头百姓。 王公公来到东海郡的时候,身后带着八百御林军,还有几十个大内高手,青州水师袁提督也在东海郡附近巡弋,周围各郡的巡防军也都枕戈待旦。 很显然,东海郡成了围猎的中心,而徐氏宗族乃至东海郡官场就是猎场中的鹿。 王公公手持尚方宝剑,直接宣布了徐氏宗族的命运——夷三族。 但凡以徐氏宗族自居者,皆斩! 一夜间,众多乡镇村寨都改名,再也不敢以“徐”字打头,许多人也连忙把家中的族谱丢进火盆中,并且给自己改名换姓。 小门小户的随便改,反正认识的人也不多,徐家村摇身一变成了王家村,本村的人不说外人谁知道。 可是城里住的人就尴尬了,左邻右舍要是告一下绝对要落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唯一能做的就是撇清和东海徐氏宗族的关系,连忙找其他地方的徐氏挂靠,或者干脆把“徐”改成“许”。 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自己是信了。 旁支的小宗还能跑掉,可那些横行霸道惯了的本族大宗就在劫难逃了。 没办法,谁叫他们嚣张惯了呢,平素里仗着徐氏宗族的实力为非作难,欺压良善,现在想赖都赖不掉。 王公公照着族谱抓人,抓一个杀一个,杀一个株连一堆。 东海郡各县城都被官兵牢牢控制,而且看守城门的都是京里来的生面孔,想靠打点混出城是痴心妄想。 倒是每天都有牛车载着一大群人向城外走去,车上装的全是被处决的人犯。 杀人,到处都在杀人。 东海郡人人自危,谁也不知道明天会不会有人来砸自己的房门,更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因为什么姻亲故旧沾上事。 被杀的都是夷三族的,这种时候谁敢跑过去吊唁送葬。 没人收尸也就不用丧葬了,直接拉到乱葬岗埋掉干净,后来实在太多,埋都不埋了。 谁该杀谁不该杀,谁可杀可不杀,王公公心里都明镜似的,为什么杀人,王公公也一清二楚。 这些,都是给外人看的,尤其是给宁江那位看的。 圣上欠那位的太多了,全都是无法弥补的,徐妃娘娘的母族又给这本就疏离的关系捅了一刀。 万一那位想岔了,觉得皇家刚要添丁就翻脸不认人,圣上就追悔莫及了。 所以,徐妃要死,她肚里的孩子更活不下来,徐氏宗族也一个都跑不掉。 这一切都是为了撇清关系,证明圣上没有多余的心思,让宁江那位不要多想。 当皇帝当到这份上,个中的憋屈甭提了。 王公公能体会圣上的苦楚,甚至是感同身受,所以只能更卖力的杀人。 至于徐妃娘娘死前的请求,王公公也都照办,把发簪放在徐氏宗族祠堂前,但是这和夷三族有什么关系呢。 与此同时,王公公还大力清查东海官场,凡是包庇徐氏宗族的大小官员,全都就地革职,就地处决。 之前因为贪腐被包大人清洗过一轮的东海郡官场又迎来大地震,而这次清洗得更加猛烈,也更加彻底。 包大人还知道杀一茬留一茬,免得影响东海郡日常运转。 王公公才不管这些,不但斩草除根,还要连地皮也一起铲掉。 至于东海郡乱不乱,那就不是王公公该操心的事了,反正东海郡已经够乱的了。 与此同时,宁江叶家。 叶天信难以置信的看着面前那一摞摞银票。 都是最大额的,一张一百两,一摞一万两,这桌子上足足堆了五百摞。 “天呐,五百万两!贤婿,你干了什么啊,难道是趁乱把东海郡的钱庄抢了?” 叶依若连忙说道:“爹,你瞎说什么,就算抢钱庄也是抢现银好么,抢银票有什么用。” 不过叶依若也很好奇,这些银票究竟是哪来的。 叶家的大小进项叶依若都清楚,南北杂货这段时间基本不挣钱,大船行虽然挣钱可也不至于一夜间变出来五百万两,至于叶氏学堂,那是纯粹贴钱的。 叶天信点着头说道:“贤婿啊,咱可千万不能行差踏出。听人说东海郡来了个王公公,是皇帝陛下的贴身太监,厉害着呢,把东海郡杀得人头滚滚啊。徐氏宗族被杀得一个不剩,那些当官的也都抓一批杀一批,县太爷都是带着镣铐处理公事,处理完了直接拉去菜市口砍了。” 萧战笑着说道:“我这钱来历清楚,去向明白,光明正大,什么事也不会有。” 听到这话,叶林氏瞬间留意了,“去向明白?女婿啊,你什么意思?这五百万两要全花出去?” 这可是五百万啊! 叶家虽然家大业大,可是平常花五两银子叶林氏都要捏着手指头盘算半天,花出去准定要后悔的拍大腿,这一天天的腿都拍肿了。 现在直接五百万两,叶林氏一想到这么多钱,怕不是要把大腿拍断。 “观音菩萨啊,这可是五百万两银子啊,堆起来三间屋子都装不下啊,这能花到哪去啊。我哩个天啊……” 叶天信虽然见过大世面,可还是被萧战的大手笔吓住了。 五百万两,别说叶家了,就是把整个宁江城买下来都用不完。 叶依若倒没说什么,因为她了解萧战,知道萧战不会随便糟蹋东西,这些钱财肯定都是用在刀刃上的。 “爹、娘、娘子!这些银子都是东海郡那些权贵和富户们自愿捐献的,补偿咱们杂货铺的损失。” 叶天信听到这话连忙摆手,“贤婿,咱们家顶多也就是不挣钱,亏损倒谈不上。这不是有海外的生意嘛,还有那个什么罐头,卖得可好了,咱们大赚一笔。而且这生意能长久地做,以后又是一个稳定的财源啊。” 萧战笑了,“爹,你听我说完。” “好好好,你说你说。” “爹,咱们总不能一直窝在宁江是不是?总要走出去的。这东海郡的东西杂货铺是现成的店面和仓库,供货商也都捏在咱们手上,派几个掌柜和伙计过去就能把店开起来。” “对啊,是这个道理。”叶天信听到这话顿时握拳锤在掌心中,“我一直想把生意做到郡城,可是始终有人作梗,现在才明白是徐氏宗族,他们早就垂涎咱家的生意了。” 萧战呵呵一笑,“爹,光有铺子还不行啊,东海郡的道路太烂了,河堤水渠什么的也都年久失修。你看这次连天的暴雨,咱们宁江什么事都没有,其他县竟然洪灾泛滥。” 几人全都点头。 都是东海郡的县城,宁江固若金汤,原因就是之前从七宗赢了大把的银子,把全县的道路修一遍,又把所有河流水道疏浚一遍,大堤全部加固,还多修了很多灌溉的水塘水渠。 萧战顺势说道:“所以呢,我打算把这五百万两银子全都投到东海郡的道路建设中,顺便修筑堤坝,疏浚河道,建设一些灌溉水渠之类的。” 花五两银子都要心疼得拍大腿的叶林氏这会儿竟然一拍巴掌,畅快地说:“这是大善事、大功德啊,菩萨一定会保佑咱们叶家的。” 叶天信也高兴得直挑眉毛。 如果五百万两银子放在家里,非但不会带来好处,反而还会给叶家招来灾难。 尤其是听说隔壁东海郡城那些达官贵人、名门望族,积攒了十几代的财富,一夜间被抄家灭门,所有田产铺面都被充公。 宫里来的太监也是狠毒,专门拣那些富得流油的杀,光是抄家灭族就能抄出来几百万两金银珠宝,还有那数之不尽的田产。 叶天信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这种事会不会临到自己家。 毕竟叶家是跟徐氏宗族真刀真枪干了几架的,那太监要是说一个巴掌拍不响,各打五十大板之类的,叶家也有难了。 想到这,叶天信顿时坐不住了,“贤婿啊,我觉得这心里不踏实啊,不如咱们坐船走吧,去海外,那个什么占城国是吧?去那边吧。搁这我总觉得哪天大难临头。” 萧战知道,是徐氏宗族的下场震到自己这老丈人了。 别说叶天信,换谁都怕。 老百姓跟当官的讲道理,自古就没有谁讲得通的,更何况是跟宫里的太监讲道理。 人家太监手里可是拿着尚方宝剑的,代表的就是王法。 不过萧战没有任何担心,“爹,你放心吧,这事不会牵扯到咱们叶家,咱们是受害者,非但不会被怪罪,还得有安抚。” 叶天信还是觉得不踏实,“不是爹不信你,而是鸡蛋不能放一个篮子里啊,咱们得做两手准备是不是。要不这样吧,咱们出去避避风头,那王公公走了咱们再回来。这五百万两银子也先别花,等咱们回来了再用。” 叶林氏立刻拧在叶天信腰上,“你这死老头子是见钱眼开吧。这可是积德行善的钱,你甭想惦记。” “哎呦,我说的是真的啊,现在很多人都怨咱叶家,说是咱们招惹徐氏宗族,惹来了这一串子麻烦,咱们叶家是害人精,一个个都在暗地里唾骂咱们。把我气得!” 萧战无奈的摇了摇头,小老百姓们对官府的畏惧是刻在骨子里的,这种事估计再过一千年也不会改变。 “爹、娘,要不这样吧,咱们再等三天。如果三天内那姓王的太监走了,咱们就哪也不去。如果那姓王的太监不走,咱们走。如何?” 一家人全都点头赞同。 萧战心中暗道:是时候去东海郡走一趟了。 第358章 赶紧滚蛋 东海郡,郡守府。 王公公揣着袖子,拂尘搭在肩上,脑袋一顿一顿的打瞌睡。 睡醒了,随手拿起笔在名单上勾了几个,天亮之后又得又几百口子人被拖到菜市口了。 杀人这事王公公不怵,别说几百个,就是把名单上的全都砍了王公公也不会眨一眨眼睛,更不会有什么负罪感。 想当初太子爷暴毙的时候,圣上震怒之下,丧礼期间宫里宫外杀了三万多,这还不算用刑过重打死狱中的,以及抓捕过程中逃跑抗捕格杀的。 要不是圣上的怒火及时平息下来,这风波传出京城,地方上怎么也得死个三四十万。 王公公是从那场事走过来的,东海郡这点,都是小场面了。 可是这么杀下去也不是个头啊,那人一直不出现,杀得再多也没意义。 这时候,烛火晃动,一道身影现了出来。 王公公猛一激灵,随即大喜的站起来,拎着衣角就要跪下去。 膝盖弯了一半听到闷雷般的哼声,王公公硬生生止住,然后一点点站了起来。 “咳咳……道长啊,不知您深夜到访,有何贵干啊。” 萧战看了一眼桌上厚厚的名单,问道:“怎么着,你还真准备把东海郡杀得十室九空,千里荒坟?” 王公公立刻弯腰回答道:“道长,这徐氏宗族跋扈乡里、欺行霸市、谋财害命、聚众闹事,这每一桩每一件都是铁上钉钉的事实啊。更何况这巫蛊之事,原本就是抄家灭族的,奴才这么做也是合情合理嘛。” 萧战自己拉了个椅子坐下,王公公连忙一溜小跑来到萧战身边侍立,弓着身子低头说话。 本来王公公把拂尘往领子上一别,揙起袖子准备给萧战捶肩膀的,可是感受到萧战刀子似的眼神,立刻缩了回去。 “奴才习惯了,习惯了,绝非有意冒犯道长。” 萧战哼了一声,说道:“你这样杀人,东海郡的老百姓还要不要活了?灾情刚刚过去,正是休养生息,补种庄稼的时候,你这样搞得人心惶惶,谁还敢出门?” 王公公立刻认错,“奴才知罪,奴才知罪。这次抄家抄了不少财物,不如拨出一笔当做赈灾款,购买各项物资分发给灾民。不过东海郡的班子已经空了,这赈灾肯定是指望不上他们了,不如就麻烦叶家的南北杂货,帮忙采购各项物资。”m.33yqxs?.??m 萧战自然知道王公公这是在讨好自己,可是现在这个时候,放眼东海郡也就叶家有能力筹措各项赈济物资,并且将物资发送到灾民手中。 如果换成其他势力或者家族,肯定要雁过拔毛,中饱私囊,真正到灾民手中的十不存一。 是以,萧战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这个方案。 “还有!东海郡道路失修,河道淤堵,堤坝水利设施也都要重新修整,我筹措了五百万两银子,正打算招人开工,你在这天天杀人,我怎么干活?” 王公公心中一喜,这位爷是赶人走了。 赶人好,说明这位爷没有生气,万岁爷那边也能睡个踏实觉了。 “道长,东海可是个大郡,不比宁江那小地方,这盘子大了路也多,河也长,五百万两银子哪里够用,这次抄家的银钱还有很多,就全都捐给道长支配使用吧,也算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好一个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如果那些被炒灭的家族泉下有知会怎么想。 说着,王公公拿出一大堆房契、地契,“这些都是无主的田地屋舍,奴才留着也没用,就交给道长处置吧。东海郡遭灾,太多人无房可居、无饭可食,还请道长帮忙施舍,让他们安居乐业。” 萧战没有拒绝。 有了这些田产地产,叶家也能更快的在东海郡打开局面,按照自己的想法好好搞建设。 “说完了吗?说完了就走吧!” 王公公嘴上说这就走,可是脚下跟楔了钉子一样纹丝不动。 “道长,这个东海郡已经无一人可用,所有官吏要么杀了要么流放发配了,现在从上到下都是空壳。道长,听说您名下有一个学堂,培养的都是栋梁之材,不如您先从中招点人把摊子支起来,维持东海郡日常运转?” 萧战心中暗道:上次包大人整顿一番东海郡吏治,然后把东海郡丢给我,我没接。这太监更狠,直接把东海郡官场上的大小官员直接杀光了,没毛病的也都量刑从重发配出去了,眼下东海郡大大小小的衙门除了看门狗没走,其他基本都没了。 不过这也正合萧战的心意。 叶氏学堂培养上万学生,这些学生有做厨子裁缝皮匠的,但也有读诗书、明礼仪,立志出仕的。 如果走科举道路,这些人必然会受到传统清流世家的打压不说,想干什么都有一堆人使坏掣肘,大好的青春热血恐怕都消磨在无尽的扯皮推诿中。 既然如此,还不如从根源上扫清一切,打造一个纯粹由叶氏学堂的学子掌控的官场。 正常情况下,想达到这个目标得两三代人的努力,培养庞大数量的读书人,然后让这些读书人都通过科举获得官身,然后击中安排到一处地方,再通过不断地权力斗争,将异己者都清理出去。 萧战没有这个耐心,所以哪怕明知道王公公没安好心,还是接受了他的提议。 王公公嘴上说的是“代管东海郡”、“临时支起东海郡的摊子”,可如果京城一直不往东海郡调派新官员,这个临时恐怕就要变成永久。 这就等于把东海郡军、政、民、财等大权全都交到了自己手上,自己在东海郡比土皇帝还土皇帝。 王公公高兴地直哆嗦,“道长啊,现在东海郡一直有人散布谣言,说这一切灾祸都因您而起,奴才着人追查了一下,也只是抓住几个乡村愚妇,没能捉住幕后主使,恐怕这事不简单。” 徐氏宗族跟叶家对上了,结果被朝廷杀得人头滚滚,长点脑子的都知道叶家不好惹,至少现在这个节骨眼上不能得罪叶家。 可偏偏有人逆流而上,各种编排叶家,难不成他们脖子上的脑袋砍了还能长出来? 萧战摇了摇头,“些许流言,有何惧?” 王公公还是说道:“奴才打算出一则安民告示,大致就是叶家出面为徐氏宗族说情,奴才答允只诛首恶不咎余者,也好让那些愚民愚妇明白是因为谁才能活命。” 萧战想了想,然后点头,“你写吧,不过别提我的名字,否则谁也保不住你。” 王公公连忙点头:“奴才明白,奴才明白!” “写完赶紧滚蛋!” “奴才明白,奴才马上就走,不对,马上就滚!” 第359章 东海之主 又赶场似的杀了一批人,东海郡的安民告示张贴出来了,老百姓们等这一天等得太久了,看到大街小巷上张贴的告示,识字的都又蹦又跳,喜极而泣,不识字的也都跟着哭,跟着笑。 “我们活下来了。” “官兵走了,都走了。” “不会再杀人了,我们都不会死了。” “是叶家向京里来的公公说情,公公也觉得杀戮过重有伤天和,就回去了。” “叶家也太大胆了吧,就不怕撞到刀口上被公公杀了吗。” 杀戮过重有伤天和,这种话要是放在以往根本没人信。 可是刀架在自己脖子上,并且随时都有可能砍下来的时候,东海郡的百姓恨不得全天下人都相信这句话。 还好,京里来的公公回去了,顺便带走了众多禁卫。 东海郡似乎又恢复到以前的样子,但是谁都知道,东海郡再也回不去了。 徐氏宗族经此劫难彻底烟消云散,没有被追究的徐氏子孙也不敢再以东海徐氏自居。 东海郡诸多大户人家都因卷入徐氏宗族的案子里被惨遭灭门,乡村里的地主老财也因为拦路设卡、欺男霸女等罪状被抄家灭族。 抄没的钱财…… 有心人估算了一下,东海郡虽然比不上苏扬之类的鱼米之乡,但也算富庶了,即便遭受地主盘剥,百姓们的生活还都过得去,富户们的生活更是好到了天上。 可是这次劫难中,东海郡的富户都因为卷入徐氏宗族的案子里被一网打尽,十几代人积攒的财富全都被抄没充公。 上百个权贵之家,上千个地主老财,家中的粮食、禽畜、金银珠宝、古玩字画,乃至田地屋舍铺面,全都被抄没一空。 如果所有东西都折算成银子,怕是有上亿两白银。 当然,这么多田地屋舍铺面一股脑抛售肯定会价格震荡,跌成白菜价,上亿两银子有点虚,但几千万两还是没问题的。 可是没人敢惦记这笔银子,更不敢打听这笔银子的去路。 人们唯一关心的就是,东海郡的粮食会不会涨价,肉菜蛋会不会恢复供应,自己手上的银票还能不能兑换。.33yqxs?.??m 听说东海郡当官的都被杀完了,以后这治安谁来维持,缉贼拿盗谁来负责。 京里来的公公拍拍屁股走了,东海郡这个烂摊子谁来收拾啊。 幸存的富户开始惶恐起来,这要是没了官府的震慑,流民们再来一场打砸抢该怎么办。 东海郡需要一个主事的。 所有人同时想到一个名字——叶家! 当下这局面,也只有叶家才能扛得起、镇得住。 趁着叶家“为民请命”的人还没离去,东海郡的富户们集合起来将驿馆包围,恳请叶家的人出来主持大局。 萧战一大清早刚出门看到的就是一排排长跪不起的人们。 “叶家姑爷,小老儿感谢您为民请命,让东海郡两百万百姓免受生灵涂炭之苦。不过叶家姑爷好人做到底,就出来主持大局吧。” “叶家姑爷您不能走啊,您要是走了这东海郡就乱了啊。” “是啊是啊叶家姑爷,小人恳请您留下来吧。” 富户们都不傻,自然知道东海郡正在变天,在这种百年未有的转折点上,站队就非常重要了。 站对位置,躺着都能发家致富,站错位置,之前王公公杀的那些人就是例子。 富户们不知道谁对谁错,谁强谁弱,但傻子都明白一个道理——跟着胜利者走。 叶家就是这个胜利者,就是笑到最后的人。 这种时刻不抱紧叶家的大腿,绝对是脑子有病。 萧战咳了咳,“我只是叶家赘婿,人微言轻,不能代表叶家,若有要事还请各位前往宁江,与我岳丈大人商谈。” 富户们全都急得直咬牙。 什么赘婿不赘婿的,真当我们傻啊,你才是叶家的主心骨好不好,要不然为民请命这么重要的事,叶家谁都不来偏偏你来。 再说了,之前叶家和徐氏宗族斗法的时候,冲锋陷阵的也是你这个上门女婿好不好,率领着一大堆手下直接把徐氏宗族的杂货铺和仓库给端了。 “叶家姑爷,您要是人微言轻,就更该留下了,我们东海郡各家各户愿意奉您为主。” 其他人纷纷举双手赞成,“对啊叶家姑爷,东海郡愿为您撑腰,做您最坚强的后盾,以后回到叶家也不用低眉顺眼了是不是。” “叶家姑爷,您要是想在东海郡城安家,位置您选,样式您说,想要什么样,我们给您包了。” “是啊是啊,给您包了!” 现在东海郡最不缺的就是田地屋舍,一家出千把两银子也能凑出几万,买一块地盖个宅子,叶家姑爷在东海郡也算是有落脚之处了。 萧战连忙举起手示意大家安静。 “好好好,大家的心意我明白了。正好呢,我叶家打算将南北杂货的生意做到东海郡全境,郡城这块就由我来负责了。原本呢我还心中惶恐,怕人生不熟生意开展不起来,可是现在看来,生意上的事是不愁了。” 人们顿时欢呼。 “叶家姑爷您早说啊,这能叫事嘛?” “我们不支持叶家的生意还能支持谁啊,大家说是不是。” “叶家姑爷你就说吧,什么时候开业,我亲自带上锣鼓给您热闹热闹。” 萧战立刻朝着众人拱手,“那就不拖延了,就定在三天后吧。这三天我就住在驿馆住持杂货铺的各项事务,众乡亲有什么生意上的事情也都可以来驿馆与我相商。” 然后萧战又承诺了这段时间里叶家的护卫会在郡城各街道巡视,保障大家的安全等等。 听到萧战这话,众人就像吃了定心丸似的,全都心满意足的拱手离开了。 不过也有人留了下来,随着萧战一起进到屋中。 刚进门,这些人就齐刷刷的跪了下去。 “我等,感谢叶家姑爷救命之恩。” 萧战摆了摆手,“向王公公进言是为了全城百姓,不是为了你们,无需感谢。起来吧。” 那些人却坚持不起来,而是砰砰砰磕了一串头。 “叶家姑爷,我等也都是东海郡顶尖的富户,之前与徐氏宗族走的十分近,还与其合股开办了东西杂货铺。按道理,王公公抄家的时候,我等绝无幸免之理,可是我们都活了下来。” 另一人立刻接道:“若是一人两人还能说是漏网之鱼,可是我等十几家一个不少都保全下来,这绝不是意外了,而是仰仗叶家姑爷的佛面。” “我等东海郡一十八家,愿为叶家姑爷效犬马之劳,还请姑爷不要嫌弃我等。” 听到这话,萧战顿时收起了笑容。 王公公神通广大,竟然连自己敲竹杠讹诈这些人五百万两银子的事情都一清二楚,还特别法外开恩,东海郡顶尖的富户杀了一圈又一圈,偏偏这十几个给自己献上银子的富户全须全尾的活了下来。 而且,东海郡顶尖富户活下来的就他们十八家。 只要不傻,都能猜出这其中的关联。 只是这个秘密他们只能埋藏在心中,不敢说出来。 萧战冷哼一声,“我能让你们生,自然也能让你们死。既然要跟随我,就管好自己的嘴,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明白!我等明白!” 都是聪明人,这种道理就不用多赘述了。 这些顶尖富户都是家大业大之辈,家里少说百十口人,可不敢为了口舌之快把全家人送上断头台。 毕竟,其他富户被抄家灭族的场景历历在目,全家老小被送上菜市口一批批砍杀的画面依旧在眼前缭绕。 他们知道,如果不是因为在王公公来之前痛快的交了一笔钱,与叶家姑爷有了牵扯,断头台上肯定有自己家一份。 “叶家姑爷,您在东海郡也没有置办什么田产屋舍铺面的,小人手中正好有一些多余的浮财,与其荒废在手中,不如献给姑爷经营。” 能保住命就不错了,至于那些钱财,还是捐了吧。 之前捐了十几万两银子还心疼肉疼,可是一想到那些没捐银子的都被抄家灭族,立刻觉得这十几万两银子捐的值,是有生以来做的最划算的买卖。 而且,十几万两太少了,必须得多捐点,哪怕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 钱财乃身外之物,只要跟对了主子,金山银山还不是唾手可得。 其他富户纷纷醒悟过来,全都跟着捐献财物。 萧战摆了摆手,“我也不说什么客套话了,田产、屋舍、店铺,我全都收下了,全都给你们折算成股份,东海郡除了宁江和郡城还有十八个县城,你们一家一个,以后就都是大掌柜了。” 听到这话,众人顿时喜出望外。 虽然只是一个大掌柜,可这是叶家的大掌柜啊,赚钱多少尚在其次,最主要的是有了叶家的资源和背景,以后走到哪都可以说自己是叶家的人。 还有一点就是,以后汇报工作时能够经常见到叶家姑爷,十天半个月进一次货有机会见到,每月月底盘点账目有机会见到,逢年过节送礼有机会见到。 只要能见着,还怕经营不起关系吗,有了关系,还怕积攒不起万贯家财嘛。 萧战又说道:“总之,我希望你们能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追随叶家的脚步把东海郡打造成人间乐土。” 众人其声说道:“愿为叶家赴汤蹈火!” 第360章 得寸进尺 东海郡一片空地,杂草是除完了,可是不久之后肯定会滋生出新的杂草。 这东海郡十八家富户都是经过了百年传承,四五代人积攒沉淀的,不仅家底殷实,而且背后都有庞大的关系网络。 宗族、亲戚、姻亲、世交、师徒、同僚等等…… 虽然这些关系网络在王公公的屠刀之下被砍得千疮百孔,可终究还有几根主脉络残留着,不需多少时日又能交织得盘根错节。 既然杂草除之不尽,那就把它们掌握在手中,让它们阻止更多的杂草滋生。 只要捏住了这十八家富户,就等于掌握了东海郡关系网的主绳,掌控了一切,今后谁想在东海郡地头上搞事,肯定都逃不脱萧战的眼睛和耳朵。 安民告示张贴七天了,东海郡境内一切如常,平静地让人感觉不自在。 七天一过,逐渐有小偷小摸的出现,许多丢了东西的苦主到衙门里报官,可是到了衙门才发现,除了一只看门狗,连个人影都没有。 别说门可罗雀了,麻雀都在衙门口筑巢了。 以前老百姓是恨当官的,诅咒他们早死早超生,最好是投畜生道,免得下辈子继续霍霍老百姓。 可是突然间没了当官的,老百姓又不自在了,这以后的日子该咋过啊。 于是,丢了东西的老百姓开始找萧战。 “叶家姑爷,您神通广大,帮帮小老儿吧。那半吊钱是小老儿卖猪换来的,那猪小老儿一家老小伺候了一整年呐,天不亮就打猪草,下大雪小老儿跟老伴怕它冻着,就抱着它睡啊,这好不容易拉扯长大,卖了点钱给娃子说媒娶媳妇,可是一转眼就被偷了啊。” “哎呦喂,老天爷啊,小老儿怎么这么苦啊。这要是那不回去钱,小老儿有什么脸面见老婆子啊,还不如找个旮旯角吊脖子算了。”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一些丢了荷包、行礼的人开始向萧战诉苦,不过都是些小东西,不值钱,不像老头那样哭得要死要活。 萧战按了按额角,心中暗道:当官可真是烦啊,什么事都得管着。 可是不管又不行,看那老头的样子,说不定出了门就会寻短见。 问题是这种没头没脑的事情,老头自己也说不清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丢的,就是卖猪钱装在一个小布袋里,小布袋一直揣在怀里。 因为天黑路远不敢走夜路,想着天亮了再回家,连旅店也舍不得住,就在城墙洞里猫了一夜,结果一觉醒来布袋在,但里面的钱变成石头了。 其他的就是一问三不知。 这事怎么办,就是断案如神的包大人亲来也没辙,只能找个泼皮过来顶包,装样子打二十大板,然后掏腰包把五百文钱给老汉。 不过,凡人没办法的事情神仙有。 揉额角的时候,萧战元神出窍来到荒废的城隍庙里用脚一跺。 瞬间,扑簌簌的灰尘从房梁、瓦片上落了下来,还惊走了几只大老鼠。 正在闭目养神的城隍像瞬间睁开双眼,随即投下来一道光芒在萧战身前跪下。 “小神不知上仙驾到,有失远迎,还请上仙恕罪。” 萧战摆了摆手,也没怪罪城隍,而是说道:“昨日夜间一个老汉在城墙洞睡了一夜,怀里的五百文钱丢了,你帮忙查查是谁偷的。” 城隍跟土地公差不多,不过土地公是管山野乡村,城隍是管城内,只要这城内发生的事情,没有他不知道的。 “上仙稍待,小神去去就来。” 说完,城隍身子一晃化作流光冲向事发的城墙处,过了约莫十几个呼吸的时间,城隍又化作流光回到庙里,朝着萧战拱手行礼。 只见其一脸气愤的说道:“上仙,小神查过了,那老汉怀里原本就是石头,根本没有钱。从天黑到日出也没有人靠近他,分明就是贼喊捉贼。” 这种事并不少见,很多泼皮无赖本来一分钱都没有,却谎称自己丢了钱财,要官府帮忙巡回。 如果是寻常泼皮,县太爷都是打一顿轰走。 可如果背后有豪横的靠山,县太爷也只能捏着鼻子认栽,给一笔钱财打发了事。 很多新官上任的县令跟城里的坐地虎掰腕子时,这种事屡不见鲜。 能耐的你就破案,帮我们拿回钱财,破不了案子你就是无能,有什么脸面在这人五人六的。 只是这次换成一个老汉。 五百文钱不算多,萧战随手就能给,然而让萧战不舒服的是被欺骗。 城隍哇呀呀的揪着胡子,“上仙,小神这就把那老汉的魂魄拘来,好好审问究竟是谁幕后主使。” 萧战摆了摆手,“不用难为他了。” 那老汉言辞恳切,声泪俱下,字字泣血,也不似作伪,或许真的有什么说不得的苦衷吧。 萧战叹息一声,随即睁开眼睛,说道:“你的事情我已知晓,已经派人去缉拿盗贼了,很快就会有结果。” 之前萧战调侃包大人时经常会说包大人为了美名,雇一些泼皮无赖顶罪,然后自己掏腰包给那些苦主弥补损失。 包大人对萧战的攻击不以为意,还意味深长的说:“道长你什么时候能明白臣下的苦心,天下万民就有福了。” 现在,萧战已经明白了包大人的感受,并且选择了同样的做法。 几文钱、几十文钱对包大人这种一年俸禄万两白银的大官来说根本微不足道,可是对寻常老百姓而言,很可能是他们一家人全部的积蓄,是活下去的希望。m.33yqxs?.??m 拔自己一毛而救一个人甚至一家人,这是大功德,绝非为了“断案如神”的美誉。 现在,萧战也使用了同样的法子。 不多时,大当家已经拖着一个尖嘴猴腮的家伙走进来。 “主人,就是这个家伙,在街上小偷小摸,俺在他身上搜出来几百文钱,清点了一下,七百多文,只多不少。” 萧战点了点头,说道:“老人家,你卖猪得了多少钱,这就拨还给你。” 老头顿时喜出望外,“五百一十二文,那人说五百文,老汉跟他说了半天才多说了十二文钱,那人还啐了老汉一口唾沫,可是老汉高兴啊,十二文钱,就是打老汉一顿也愿意啊。” 说话间,老汉激动地搓着手,顿时搓下来一道道泥土粉末,可是老汉恍若未觉依旧瞪大眼睛看着铜钱,眼睛里满是炙热的渴望。 萧战心中叹息一声,没有计较什么,不着痕迹点头,大当家立刻数了五百一十二文钱给老汉。 可是老汉接过钱的时候,大叫一声:“不对!这钱不对!” 听到这话,萧战顿时目光一冷。 这老汉,还想得寸进尺不成? 第361章 倔强老头 大当家也怒了,“你这老汉,俺的钱有什么不对,都是足价的纯钱,你听听,这清脆的声音,是那些铁铸的糟钱能比的吗?” 老汉顿时缩了缩脖子,“可……可老汉的钱都是糟钱啊……” 大当家顿时一口气憋在嗓子眼里,差点把自己噎死。 好心办坏事了这是。 铜钱说是铜,但那是朝廷铸造的官钱,官钱数量少,很多人拿到好钱以后都是藏起来,平常买东西花的全是旧钱,或者地方上私铸的铜钱。 旧钱就不说了,只要不是破损也没事,可地方私铸的钱就一言难尽了。 有点良心的还用铜,没良心的直接用铁,被水一浸就生锈,用不了多久就面目全非。 然而铸私钱的都是地方上的王爷,钱又是只在其封地上流通,所以朝廷懒得管也管不到。 只要这些王爷不整天想着谋反的事,弄点私钱也无伤大雅,反正利益受损的是王爷自己封地上的百姓,民怨沸腾更好,对朝廷更没威胁了。 天长日久,这些糟钱就光明正大的流通起来,而且还成了主流货币。 老百姓们买东西都是仨瓜俩枣的,根本用不到银子,铜钱才是他们最常用的东西。 可皇帝铸的钱和王爷铸的钱不一样,也不能混为一谈是不是,于是民间就根据钱的质量,约定俗成,一枚大钱(官钱)兑换三枚或者五枚小钱(私钱)。 “这位好汉,小老儿丢的是五百一十二枚糟钱,怎么能收你这些好钱呢。不行不行。” 大当家懒得为了几文钱罗里吧嗦,直接往老汉怀里一塞,“老人家,你就拿着吧,我家主人还有其他公事要断。” 萧战也说道:“是啊老人家,你就拿着吧,赶紧趁天明回家,别又耽搁到晚上了。多的就算是赏钱了。” 本以为老汉这种贪小便宜的人会顺水推舟应承下来,谁知道他脖子一梗,“不行!说什么也不行!老汉我绝不能干这种昧良心的事。大人帮老汉找回丢的钱,老汉还得拿钱感谢大人,哪能再收大人的赏钱。” 于是老汉开始掰着手指头数,自己的五百一十二枚糟钱能换多少好钱。 可是老汉数数的能力不咋地,连三十都过不了,数了一回又一回还是数不过去,在那急的直挠头。 “三十七后面是几来着?” “哎呦,刚才数到哪了?” “恁白吵吵,老汉记不住了。” 萧战顿时气乐了,这些小老百姓,真是…… 这时候人群中有个拿算盘的账房模样中年人说道:“我青州地界上流通的都是齐王府的私钱,铜二锡三铁五,官钱是铜七锡三,一枚官钱可换四枚私钱,老人家你拿一百二十八枚就是了。还有,私钱兑官钱要收一分利,你得给大人两个官钱的手续费。” 听说把糟钱换成好钱要收费,老汉顿时不干了。 “那不成那不成,老汉不要好钱了,老汉就要糟钱。” 萧战无奈,“老人家,不收你的手续费,你就数一百二十八枚钱拿走吧。” 老汉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多亏大人老汉才能找回来丢的钱,哪能再占大人的便宜。不成不成。” 大当家真恨不得一巴掌抽晕这老头,然后把钱袋子塞他怀里找人给他送回去。 还真没见过这么认死理的。 没辙,大当家只能叫手下出去兑换一些糟钱回来,用好钱兑换糟钱反而不收手续费,谁都乐意换,不一会儿就换回来了。 “老人家,你看看,这回是糟钱,五百一十二枚,俺数给你看。” 在老头面前一五一十的把钱数完,众人也都点头说没错,让老头赶紧收下回去。 老头还要拿出几个钱给大当家,感谢大人帮着找回了丢失的钱。 大当家生怕这老头牛脾气上来又不走了,于是难为情的把几个铜钱收下来。 “老人家,你现在回去不,要不俺叫手下骑快马送你回家?” 老头一边说不用,一边把钱装好往怀里塞。 可是塞到一半的时候老头突然想起了什么,看向那尖嘴猴腮的扒手。 “你是怎么偷走老汉怀里这些钱的?” 小偷原本就是街上的地头蛇,偷东西这活门清,要不然也不会被大当家以二两银子的价钱找过来顶包。 于是小偷做了个顺手牵羊的动作,说:“就是这样,趁你睡着的时候一摸就摸走了。” 萧战生怕穿帮,连忙说:“好了,人证物证俱在,被告也供认不讳,本……本人做主,就打你十个大板,以儆效尤,如若再犯,定要打你八十大板。” 小偷连忙趴在地上磕头,“谢大人开恩,谢大人开恩,小人认罚,认罚。” 大当家的手下客串衙役,手中提着板子做事开打。33yqxs?.??m 真要说起来,这一个个的都是一流高手的修为,一拳打死牛的猛士,对力道收发自如,大小由心。 打板子这事也是有门道的,十板子下去听着啪啪响,看着也是血淋淋,可实际上都是皮外伤,出了这个门就能活蹦乱跳。 真要说起来,为了平息这个一百二十八枚大钱的破事,萧战前后搭了二两银子外加一百二十八枚大钱。 可问题是,这老头还不走,并且说道:“不对!这事不对!” 老头揪着小偷问道:“你就是这样偷的,别的什么也没干?” 小偷顿时不乐意了,“我胡一手偷东西就一下,从来不用第二下,老头你可以侮辱我的人格,不能侮辱我的技术。” 老头立刻跪着朝萧战磕头。 “大人,不对啊,这钱不是他偷的。” 说话间,老头脱掉外衣,露出里面的单衣,“大人,小老儿出门前老伴就叮嘱了,小心那些偷偷摸摸的,给小老儿胸口缠了一圈厚布,还用麻绳系住,从前面解不开,只能从后面解开。他胡一手就是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隔着这层布摸走小老儿的钱呐。” 说完,老头把钱藏到布里面,用麻绳把自己胸口和腰间捆得结结实实,“来吧,你有能耐的就把小老儿的钱偷走。” 胡一手愣了,仿佛看到二两银子不翼而飞,恨不得一巴掌打死这老头,这真是钱没了,招牌也砸了。 萧战也愣了,第一次做这种事就出了纰漏,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这老头该不会是有人安排过来故意给自己治难堪的吧? 第362章 投石问路 大当家反应的快,连忙抓起胡一手吼道:“混账东西,你偷的不少啊,这五百文究竟是从哪偷来的,如实招来。” 胡一刀秒懂,连忙说:“小的招,小的招,小的全招。” 萧战也赶紧咳了一声,“把他带下去,大刑伺候,就不信审不出来。” 随即萧战看着老汉,“老人家,你这种不贪不占的精神非常宝贵,是千金难换的品质。你放心,这钱我一定给你追回来,来来来,先坐,先坐。”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可是下面的人也能给新官放三把火。 无论这个老汉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这都是在给萧战出难题,一个解决不好,威信就很难竖立起来。 人们再提起萧战的时候,就会带上一句——哦,就那个五百文钱都找不到的糊涂官啊,能干成什么大事。 所以,这件事必须办成了,而且还要办的漂漂亮亮。 老汉也不敢坐,而是跪在地上磕头,声泪俱下的说道:“大人,那口猪可是小老儿家里唯一值钱的东西了,等着卖钱给娃子说媳妇呐,没了那猪小老儿家里娶不到新媳妇,到了下面怎么给祖宗交代啊。啊,怎么给祖宗交代啊。” 萧战问道:“老人家,你回想一下,你当时醒的时候,身上的麻绳解开了没有?” 老头顿时停止哭,然后仔细想了一下,随即坚定的说:“没有!小老儿当初摸了摸胸口,鼓囊囊的,就没当回事,后来感觉声音不对,这才解了麻绳。对,当时麻绳还是说扎着的,没解开。” 萧战顿时深思起来。 老头不像说谎,这说明确实有人偷了他的钱。 城隍根本不可能说谎,这就说明的确没有人偷老头的钱。 相较之下,萧战更愿意相信城隍,因为城隍生前就是地方上的正人君子,死后受到当地百姓祭拜,获得香火愿力,这才成为城隍,继续守护一方百姓。 这种人,肯定不会说谎,更不会为了五百文钱说谎。 萧战偷偷打量老头一眼,难道他隐瞒了什么,而且他说谎话都到了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地步,连自己也看不出什么破绽? 周围的人也纷纷询问起老头事情的经过,老头全都一一回答,叙述中或许有记不清的细节,但绝对没有前后矛盾,不一致的地方。 大当家悄悄来到萧战身边,“主人,要不我多找点弟兄,把东海郡三教九流的全趟平,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找到那个小贼。” 萧战点了点头,“东海郡三教九流肯定要趟平,但不是现在。这事,蹊跷啊。” 萧战突然想到一件事,“对了,老人家,你布袋里那些石头还在不在?” 老头立刻点头,“在,在啊,可不敢丢。大人你看看,全都在这。” 萧战接过石头,心中顿时了然。 “老人家,你要是信得过我,那就回去好好吃顿饭,休息一晚上,明天中午你再来这里,我一定给你把贼人找到。” 老头顿时肉疼的直哆嗦,“城里吃饭贵,这一顿饭花的钱能在家里吃十顿饭喽。舍不得,舍不得。小老儿饿一天也没事。” 萧战连忙说道:“官府管饭,你尽管吃吧。不要钱的。” 萧战对这个惜财如命却又坚守原则的小老头没有任何办法了,连忙摆手示意大当家把他带下去安顿好。 随后又处理了几个打老婆抓小三的破事,萧战的好心情彻底败光。.33yqxs?.??m 全都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索性各打二十大板。 后面的人一看告状先打板子,无论你有理没理一顿打是少不了的,没理还得再挨一顿板子。 小小不然的事情索性就不告了。 大事……这才几天,能有什么大事。 萧战连着问了几遍都没人站出来告状,于是连忙叫人送客。 这才多大会儿功夫啊,就一堆鸡毛蒜皮的事,真要在郡守这位置上坐十年八年,还不得把头发薅秃。 萧战顿时想起包大人,对方可是京兆尹,管着京城里数百万人的鸡毛蒜皮琐事,还有吃喝拉撒等,也不知道那老倌头上还有几根头发。 没多久,大当家回来了,给萧战汇报了一下那老头的事情。 “那胡一手的朋友认得老头,是郡城西一百八十里三槐村的村民,老两口有一个傻儿子,他那儿子也的确是要谈婚了。线人说老头在当地风评极好,从不偷鸡摸狗,捡到东西也都挨家挨户询问,是个纯良之辈。” 萧战点了点头,“买猪的人查到了么?” 大当家摇了摇头,“胡一手他那些狐朋狗友都发动了,说是在市场上见到老头卖猪了,可买家是个生面孔,不像是本地人,都认不出来。这里有画像。” 大当家说着拿出一张纸,上面是一个络腮胡子,浓眉大眼的。 萧战抬头看了看大当家,又把纸举起来贴到脸庞边仔细对照,还别说,真像。 “这东西能看出个鬼,画师说不定就是照着你的脸画的。” 大当家后知后觉,拿着画像仔细看了又看,随即勃然大怒,“那混账东西,敢糊弄俺!” 萧战摆了摆手,手中把玩着十几颗小石子。 “你听过投石问路吗?” 这个大当家倒是明白,某些小贼在潜入屋中的时候先丢一颗小石子,看看里面有没有人。 有动静就换一家,没动静就可以进去顺手牵羊了。 萧战笑了笑,“那是凡人的把戏,我这是仙家手段。” 说着,萧战将一张黄纸铺在桌上,随即将十几枚小石子摆成一圈压住黄纸,左手虚按石子上方,右手食中两指并在口前念念有词。 大当家只觉得随着咒声桌上的小石子开始上下蹦跳,本来以为是地震了,可是仔细看,蹦跳的只有小石子,而同一张桌子的茶杯依旧平静如常,里面的水没有荡起半点涟漪。 萧战咒语念完,桌上的小石子瞬间一蹦三尺。 可是这时候萧战一拍桌子,黄纸瞬间飞起,在空中卷成一个口袋将石子尽数兜起来。 萧战用一根麻绳将纸兜包好,然后放到大当家手中。 “入夜之后你再出门,每逢拐角路口看纸包往哪跳你就往哪走,如果走到哪个路口它不动了,十步之内必有嫌犯。” 大当家心中震惊,可是感受到纸包里传来的剧烈蹦跳,就像捧了一只兔子似的,立刻双手一上一下压住,免得纸包脱手而出。 “主人您放心,俺一定把人带回来。” 萧战点了点头,“记住,纸里包不住火,如果找不到,天亮之前一定要回来,否则线索就没了。” “记住了!” 第363章 大老鼠精 大当家抱着纸包就要出门,可是一想到自己的身形和长相太引人注目,于是悬在门槛上的脚又缩了回来。 目光在心腹手下身上扫了一圈,却发现这些家伙一个个都是五大三粗,虎背熊腰的壮实汉。 这种身板走到哪都是扎眼的存在,净街虎一样自带生人勿进光环,别说抓人了,隔着八条街都把犯人吓跑了。 找谁呢? 正好这时候,胡一手一瘸一拐的走出来。 虽然把事搞砸了,可大当家还是兑现自己的承诺给了银子,但演戏演全套,胡一手还是挨了板子。 看到胡一手那猥琐的模样,大当家立刻靠过去,就像巨熊挨着小鸡仔一样把胡一手揽入怀中。 “差点给老子办砸了,你是不是脑袋不想要了?” 胡一手听到这话瞬间双腿一软,只可惜脖子被大当家箍着没能跪下去。 “爷!大爷!错不在小人啊,小人也不想把事情搞砸啊。” 大当家哼了一声,可是这声音听在胡一手耳朵里就像闷雷一样,身子激灵灵打寒战,就连那三魂七魄也在躯壳中左右摇摆。 “你小子听着,老子再给你一个机会,办好了既往不咎,再给你十两银子。可要是办不好,两罪并罚,你的脑袋就得搬搬家了。” 胡一手连忙点头哈腰,“大爷,你放心,小的一定好好办。办不好提头来见。” 于是,大当家把纸包交给胡一手,并且重点叮嘱了几句注意事项。 说完,大当家拍了拍胡一手的后脑勺,“老子讲规矩,祸不及家人,就算你跑了逃了老子也不会拿你妻儿老小如何。可是你这胡一手的名头就彻底臭了,再也没有洗白的机会了。”.33yqxs?.??m 胡一手是老江湖了,自然知道这话得反着听,心里再也没有多余的想法,唯一的念头就是哪怕死了,也要把差事办好,坚决不能给妻儿老小惹祸。 同时,胡一手心里也有一股怒气。 自己成名多年,却在一个老头身上栽了,东海这地面上竟然有人比自己偷术更加高明,一定要看看这人是哪里神仙。 于是,胡一手揣着纸包向外走去。 刚出门就感觉怀里一震,纸包不断地向左跳动,胡一手的心也在碰碰狂跳。 这东西竟然是活物。 冷汗一滴滴流下,胡一手心中懊悔,草率了,早知道是活物就不该揣在怀里,就隔着一层纸,这东西要是蹦出来咬自己一口,把自己的心肝剜出来吃掉该如何是好。 心中这么盘算着,胡一手脚下一滑差点摔倒,怀里的纸包也差点掉出来。 一道冷哼在耳边炸起,胡一手瞬间明白,有人在背后盯梢,而且在将声音凝成一线给自己传音,这可是修为达到极其高深的地步才能做到的事情啊。 胡一手心中恐惧,能传音入密少说也是大师级强者,走到哪都是座上宾的待遇,为什么会给一个土财主家的赘婿当跟班呢。 不过胡一手明白,不该问的别问,不该想的别想,知道的太多容易被灭口。 于是,胡一手腰也不酸了,背也不疼了,屁股上的板子也不火辣辣的了,一路小跑到了下一个路口。 这次是右边…… 于是,胡一手在城里蹦蹦跳跳,一会儿钻这里,一会儿钻那里。 城里的人对这一幕习以为常,大家都知道胡一手是什么货色,这种家伙经常被人追着打,堵在墙角小巷子里暴揍,跑路是家常便饭,哪天能像正常人一样平平稳稳的闲逛才叫怪事。 于是就这样,胡一手来到一处偏僻的小院,怀里的纸包终于骚动起来,有向左的,有向右的,还有向前向后的。 胡一手心中一晃,连忙蹲在地上,蜷缩着身子压紧纸包。 可是他越使力纸包的挣扎越厉害,最终嗤啦一声,纸包竟然碎了,十几块石头从怀里蹦出来,然后在地上啪嗒啪嗒一路蹦跳,其中几块停在墙根旁。 看那几块石头的颜色和质地,跟墙根处使用的基石一模一样。 又有几块石头停在石子小路上,石头的形状和地上的凹坑竟然纹丝不差,明显是从这里抠出来的。 还有几块石头翻过门槛进入到院子里,胡一手刚想跟过去看看,却突然想到什么,连忙缩着脖子远远躲开。 院子中有一棵枣树,树下摆着一张方桌,桌上放着几盘萝卜、梨子,最中间是一头肥猪。 活生生的肥猪,没有蒸也没有煮,就这么捆着四个蹄子放在一个大盆里。 桌边是几个长相怪异的老老少少,这些人也不用筷子,直接下手抓,手掌抓在肥猪身上立刻就撕下来一大块肉,然后直接送入口中,吧唧吧唧的嚼了起来。 “哎呀,跟着鼠老大真是太滋润了,天天都能吃到血食。” “是啊是啊,鼠老大厉害了,我们以前都只能在垃圾堆里找吃的,不像鼠老大,能从集市上换东西回来。” “鼠老大法力高强,已经能化为人形了,哪像咱们几个,化形不完全,出门就得被认出来。” 首座一个圆圆胖胖的中年人哈哈一笑,血淋淋的大嘴巴格外阴森恐怖。 只见他袖子在脸上一抹,就像变脸似的,露出一个毛茸茸的鼠头,那嘴巴里还在吧唧吧唧的嚼猪肉。 “你们几个抓紧时间修行,也能像老夫一样化为人形,自由出入凡人的集市,随便转一圈就有吃不完的东西,花不完的钱。” “对了,钱!你们懂吗?这可真是一个好东西啊,有了它想要什么就能有什么。” 一个生着人脸却有一双长耳朵的小个子说道:“鼠老大,你哪来的那么多钱?能不能教教大家?” 鼠老大神秘的笑了笑,却不说话。 这时候,啪嗒啪嗒的声音响起,长耳朵的小个子低头看了一眼,嘟囔道:“哪个缺德的,往咱这丢石头。” 说着,长耳朵还伸出小短腿,狠狠一脚把石头踢了出去。 可是下一瞬,又听到啪嗒啪嗒的声音,那石头竟然又回来了。 这下子,所有人都意识到不对劲了,尤其鼠老大,捡起那石头看了一眼,瞬间浑身一颤,伪装用的衣服刺啦啦裂开,肥硕的身子现了出来,竟是一只比猪还肥的大老鼠。 “孩儿们,小心,咱们被盯上了。” 外面,大当家一马当先,抬脚踹在木门上,两扇大门同时挣脱门框飞了出去,随即听到院子里传来惊叫和惨呼。 “小的们,抓活的!” 几个手下齐声应诺,很快就听到乒乒乓乓的碰撞声,还有各种不似人声的尖锐厉啸。 大当家跨入院中的时候,战斗基本已经结束,只剩下一个帮众还没解决对手。 对面是一个肥猪似的大老鼠,老鼠浑身毛色灰白,一双眼睛却贼亮,浑身灰毛就像铁毛毡一样,斧子砍在上面毫不受力,反而还被滑开,而老鼠的小爪子划在斧面上立刻就是几道深深地印痕。 “你们几个凡人,也敢扰我清净,真是不知死活!” 第364章 变个戏法 大当家冷哼一声走到前面,手下帮众立刻退开,而是和其他人一起,将被制服的小妖们装进麻袋。 为了防止这些小妖逃走,帮众们还都拿出一张黄纸贴在麻袋上。 看到那黄纸,鼠老大立刻愣住了,“你们有修道之人?” 大当家摸了摸大斧子,冷笑道:“知道就好!你是自己束手就擒跟我回去,还是我绑了你提着回去?” 鼠老大眯起眼睛,这么多年了,从来没有人敢对自己不敬,更没有人敢用这种语气跟自己说话。 “凡人,去死吧!” 说着,鼠老大猛然窜起,身子向前一冲,蛮牛顶角一样撞向大当家胸口。 大当家不闪不避,用胸膛硬接了这一击,他自己纹丝不动,反而鼠老大哎呦一声惨叫,疼得在地上翻来覆去直打滚。 再看大当家,胸前的衣服被鼠老大挠破,露出里面的事物,不是黑黝黝的胸毛,而是姜黄色的符纸。 鼠老大惊呼一声,“这是什么符,如此厉害了得。” 大当家没有回答,而是又拿出一张符,“主人说了,你再不识抬举就让我用这张符,死活无论!” 鼠老大目光一缩,因为它已经从符纸中感受到了浓烈的杀伐之气,如果这张符施展开来,自己绝对有死无生。 大当家接着说道:“主人还说了,你的死活并不重要,反正就算你死了也能把你的魂拘回来,想问什么直接搜魂就是。但是被搜魂之后,你连做孤魂野鬼的资格都没了,只能魂飞魄散。” 鼠老大浑身一哆嗦。 身为妖物,它自然知道某些强大的修道之人能施展手段拿人魂魄,活人的生魂都能拽出来更别说死人的亡魂。 于是,鼠老大双膝一软跪了下去,“小妖知罪,恳请上仙从轻发落。” “穿上衣服,跟我走!” 说完,大当家头也不回的向外走去。 之前不知道是谁在作乱,现在既然知道了,肯定不会让他再跑掉。 鼠老大没有玩花样,因为它知道修道人的手段又多了强大。 换回人形,鼠老大从屋里拿出一张纸扎的寿衣,丢在火盆中烧掉,随即从火盆中拿出一件一模一样的袍子,只不过这件袍子变成了丝绸面料。 把衣服套在身上,鼠老大几步小跑追上大当家。 第二天一早,萧战刚起床就有一堆人围聚过来,那丢了卖猪钱的老头也准时准点的来到。 萧战也不废话,直接说道:“带上来。” 很快,一个矮矮胖胖的中年人被提了上来,然后重重丢在地上。 中年人噗通噗通磕头,大声喊道:“小人白里灰,见过大人。” 萧战不理这白里灰,而是问老汉,“你仔细瞧瞧,买你猪的人是他吗?” 老汉刚才就一直在盯着矮胖子猛瞅,此时听到萧战的问话立刻说道:“大人,没错,就是他!他还啐了小老儿一口,绝对不会认错他。” 萧战一拍惊堂木,“白里灰,你是自己招,还是我打着你招。” 白里灰立刻磕了几个头,“大人,小的招,小的全招。小的买老汉的猪,并没有给他钱,而是给了他一堆石头。” 啊? 众人听到这话顿时惊呼。 老汉顿时涨得黑脸通红,“胡说,老汉瞧得清楚,就是钱,怎么可能是石头。” 如果换个人,听到这话直接就站起来了:你听听,他自己也说我给的是钱,那就没我什么事了。 可白里灰不敢,因为昨天夜里的遭遇已经吓破了他的胆子,早知道外面的世界这么恐怖,他是说什么也不会从山里出来了。 “大人,小的以前会变戏法,能在人眼皮底下让一个东西消失,又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让一个东西出现。不信的话,小人可以演示一番。” 说着,白里灰现场表演了几个空手拿物的绝活,顿时引得观众们拍手叫好。 老头气呼呼的说道:“俺不管你那么多,偷俺钱的肯定不是你,俺的眼不会看错。” 白里灰也生气了,你这死老头,怎么这么倔呢,我都认罪了你还不依不饶替我开脱,你究竟是哪边的? 萧战一拍桌子,“白里灰,你就给他演示一遍,给大家长点见识,也叫他们以后都小心着点,别总是丢东西。” 白里灰立刻掏出一块银子给老汉,“这个银子你拿着。” 老汉梗着脖子说:“老汉跟你非亲非故,为什么要拿你的东西。” 白里灰气了,“叫你拿着你就拿着,我给你演示一下。” “不拿!” 白里灰对这个倔老头也是没脾气,只能求助的看向萧战。 萧战对这个老头也是无奈了,于是说道:“你就买他身上一样东西吧。” 白里灰看了看老头身上,实在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了,只能说:“你这外衫还不错,卖给我,这银子就是你的了。” 老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这衣裳不值那么多。” “我说值就值,你老头哪来那么多废话,磨磨唧唧!啐!” 白里灰又啐了老头一脸唾沫,然后一伸手把老头的衣服抢了过来。 众人之前听老头说白里灰买猪时候吐了他一脸唾沫,大家还很气愤,可是看了老头的模样,大家莫名其妙觉得吐得好。 白里灰把银子给老头,说道:“你小心点收起来,别弄掉了。” 老头立刻连声答应,然后解开麻绳把银子压在胸口,用布条缠住胸口,然后又扎了两道麻绳。 白里灰指着老头的胸口说道:“现在银子在你身上是吧?” 老头点头,“没错,就在俺身上。” 但是白里灰翻手现出一块碎银子,说道:“不,银子在我这。” 老头不信,连忙抖开麻绳,结果惊掉众人眼珠子的事情发生了,一块石头啪嗒嗒摔在地上。 石头! 怎么可能? 分明是银子啊,所有人都看着呢,什么时候变成石头了。 经过此事,人们全都难以置信的看着白里灰,能够在眼皮底下把银子换成石头,这可比偷高明多了,如果自己以后遇到这种人、这种事,岂不是毫无招架之力。 萧战立刻问道:“白里灰,我且问你,这手偷天换日的手段,天下间有几人能施展。” 白里灰立刻说道:“绝无仅有,这是我的绝活。”.33yqxs?.??m 萧战立刻向众人说道:“好了好了,不用瞎操心了,这家伙一辈子都别想出大牢了,你们的钱不会有人偷就是。” “还有什么人要告状吗?快点快点,我要去睡个回笼觉。 围观众人全都退避开来,一连问了三遍也没人回答,萧战索性摆了摆手。 “送客!关门!” 屋里只剩下萧战和白里灰的时候,萧战冷声问道:“说,你究竟是什么身份,到底从哪来?” 第365章 刨了祖坟 东海郡的郡城中竟然有一群妖怪,而且东海郡的城隍都不知道这些妖怪的来历,甚至不知道这些妖怪的存在。 简直不可思议。 白里灰看到萧战那一刻就明白自己为什么栽了,因为面前之人也是一个修道者,而且是比自己强大的修道者,修为如渊似海,深不可测。 白里灰有种直觉,但凡自己敢说一个字的假话,都有性命之忧。 “上仙息怒!上仙息怒!小妖从未有谋财害命之举,从来没有害过人,小妖绝非恶类。” 萧战冷哼一声,“你嘴角的血还没擦干净。” 白里灰浑身哆嗦了一下,“上仙,这是猪血,猪血啊,绝非人血。” 萧战竖起手指,“三……我的耐心是有限的……二……” “我招!我全招!” 白里灰生恐萧战最后一根手指也弯下去,于是连忙磕头如捣蒜的交待出来。 原来,这只老鼠精并不居住在阳宅,而是居住在阴宅。 阴宅不是给活人住的,而是给死人长眠的。 穷人那种狭小逼仄的棺材不叫阴宅,那些大富大贵之人,大兴土木修建的地下陵墓才有资格叫阴宅。 白里灰祖祖辈辈都是在阴宅中盘踞。 陵墓周围通常都是荒山野岭,野物稀少行人罕至,小心点基本不会被发现,平常外出采集点食物,之外全都在阴宅中窝着,墓穴大都坚固,安全方面绝无问题。 而且,墓穴有一个好处,那就是时常有人祭拜,每年都能饱餐一顿甚至好几顿瓜果、面点、猪肉。 墓穴修建也是有讲究的,寻龙点穴什么的,所在之处往往都是风水宝地,死人住在里面好处多多。 “上仙饶命,小妖祖上生活在前朝黄陵之中。今朝得了天下后为表仁义,没有毁坏前朝黄陵,反而进一步扩建,继续使用。小妖一家就又在其中过了四百多年,合计起来差不多八百年了。” 萧战心中一动。 之前只想着粮仓了,没想到除了粮仓还有许多地方被妖物盘踞。 这老鼠精说的没错,皇陵还真是个修行的好地方,而且是绝佳的宝地。 陵墓坚固,外面又有军队看护黄陵,最重要的,皇陵里面葬的人多,几乎每个月都要祭祀几次,每次祭祀的规模都不会小了,白里灰这些年肯定吃得肚子溜圆。 “既然皇陵有百般好,你为何不继续呆着,反而来到这边?” 萧战算了一下,从京城到东海郡有千里之遥,绝非平常觅食。 白里灰立刻叹息一声,“上仙有所不知。这皇陵中有镇墓兽,是前朝仙人布下的法阵,能镇压一切尸鬼,擅闯皇陵者全都逃不过镇墓兽的击杀。可镇墓兽有一点,对身具真龙之气的人网开一面,不会对其攻击。” 有真龙之气的一般都是当朝天子或者储君,其他王爷之类的或许也有,但肯定逊色许多。 镇墓兽不会攻击这些人也是情理之中。 “但是……”白里灰小爪子抱着肩膀,用惊骇的语气说道:“前段时间发生了一件怪事,一个修道之人进入皇陵,可那镇墓兽没有攻击他。” 萧战“哦”了一声,“皇帝老儿成了修道之人?这怎么可能?” 修道对资质的要求十分苛刻,皇帝老儿那种鲁钝货色根本没有修行的希望,而且年纪太大了,即便有资质也错过了。 白里灰连忙说道:“不是当朝圣上,而是一个年轻人,很年轻……差不多……差不多就跟上仙年岁仿佛。” 萧战没有在意,而是继续听着。 “上仙您肯定想不到,那年轻人干了一件大事,他毁了镇墓兽附身的雕刻,阵法被破,皇陵异变,许多怨气冲天的尸鬼都逃了。镇墓兽与那些尸鬼大战一夜,杀了不少,但镇墓兽没了凭依,实力越来越弱,最终含恨身亡。” 哪怕现在想起皇陵中的异变,白里灰还是忍不住浑身哆嗦。 太可怕了! 如果不是自己藏得严实,镇墓兽和那些尸鬼没工夫关心自己,恐怕也在劫难逃。 大战之后的皇陵不能住了,皇家肯定会招来众多和尚道士念经超度,自己这副模样,留在那不就是等着背锅嘛。 “所以,小妖连夜跑了,一路向南跑到这里,然后认识了几个小妖,因为实力缘故被他们奉为老大,带着他们一起讨生活。” “上仙饶命,小妖带领他们向善,禁绝他们为恶,实在嘴馋了就弄个鸡过过瘾,从没害过人啊。” 萧战没有理会白里灰,而是呆呆失神的看着前方,脑海中不断回荡着一句话——皇帝老儿的祖坟被刨了? 萧战脸上没有任何波动,但心中还是有一丝丝愤怒的情绪在滋生。 该死! 我为什么会愤怒? 不!绝不可能! 皇帝老儿的祖坟被刨关我何事。 萧战很快就自我安慰道:这件事太过伤天害理,墓穴中那么多妖魔鬼怪冲出来,肯定要为祸一方,生灵涂炭,而且这种灾祸的破坏力远远超越任何天灾人祸。 “但愿那些冲出去的妖魔鬼怪安心蛰伏在深山老林里,谁敢出来为恶,我一定取他们首级!” 白里灰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交代完毕,然后一直偷偷观察着萧战的表情。 看到萧战咬牙切齿,杀气腾腾的模样,白里灰瞬间一阵惨嚎。 完了,完蛋了,这下死翘翘了。 可是这时候,萧战又拿出一枚石头丢到地上,“你没为恶?这是什么?”.33yqxs?.??m 白里灰说道:“上仙,这不是钱吗?” 萧战哼了一声,“你没见过钱吗?” “见过啊,每年都见,见得太多了。那些孝子贤孙每年都给他们祖宗烧钱。” 说着,白里灰从怀里拿出一叠裁剪好的黄纸,还有一些叠成元宝的金箔纸、银箔纸。 说着,白里灰指尖火光闪耀,纸钱和金元宝被烧成灰烬,趁着火还没完全熄灭,灰白色的小爪子在烟灰中扒拉了一下,随即捧出十几个如假乱真的金元宝,又扒拉出两吊黄橙橙的铜钱。 “上仙,人们那些大孝子拿这个给祖宗,怎么可能是假的呢?” 萧战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这鼠妖一辈子都在皇陵中,刚出来没几天,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 萧战冷哼一声,“你若无知,我也懒得追究。可你在其中加入石块,就是故意他人了。” 白里灰无奈的回答:“上仙,实在是那些钱又烂又糟,小妖不得不拿石头做做旧。小妖也是没办法啊,人间的钱实在太烂了。” 萧战:…… 这叫什么破事。 第366章 临阵磨枪 对于白里灰这种作恶不大,顶多也就是恶作剧性质的妖怪,萧战并没有赶尽杀绝,而是放了他们一马。 小妖怪根本不足为虑,真正让萧战烦心的是皇陵被掘,妖魔出世,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皇陵本身就是一国气运所在,牵动山河社稷的命门,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会带来各种天灾人祸,更别说镇墓兽被毁,妖魔鬼怪出世。 接下来一段时间肯定四海不平,八方不静。 妖魔鬼怪本来就是威胁,寻常妖物还好,吃草吃粮就能活,吃人的毕竟是少数。 但墓穴中爬出来的尸鬼不一样,它们根本没有吃素的可能,轻者喝人血,重则食人魂,没有一个是善与之辈。 “白里灰,我给你一个任务!” 老鼠精立刻如蒙大赦,惊喜的回答:“上仙吩咐,上仙请吩咐!” 白里灰心中忐忑不安,唯恐惹到上仙的杀心,现在看来,上仙还是对自己网开一面,没有赶尽杀绝的意思。 “你世局墓穴,对那些尸鬼的气息也比较敏感,你去寻找他们的踪迹,发现之后不要轻举妄动,过来通知我即可。” 白里灰长舒一口气,盯梢寻人的任务,不算难,也不算危险。 最重要的,自己帮上仙办事,以后就是跟着上仙混了,真是大机缘啊。 一定要把活干好,牢牢把握住这个机会。 “上仙放心,小妖这就去,这就去!” 萧战抬手将几张纸符丢给白里灰,“这是传音符,有事直接点燃,我就能收到消息了。” 白里灰小心翼翼的问道:“上仙,小妖那些同伴……” 萧战看了老鼠精一眼,没想到这家伙还挺讲义气,自己都泥菩萨过江还有心思关心同伴。 “那些小妖都给他们一张船票发往占城国,中原毕竟是凡人的世界,没有妖魔鬼怪的容身之处。” 占城国? 白里灰心中嘀咕了一下,这是什么鬼地方? 不过发配也好,流放也罢,总归是捡了一条命,没有被上仙打杀,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打发走了老鼠精,萧战觉得东海郡需要好好治理一下了。 前段时间水灾、人祸,东海郡死伤十多万,尤其是水灾,很多地方还没完全恢复,尸骸暴露在荒野中没有掩埋。 这些东西都是尸鬼最喜欢的,要么啃噬尸体,要么使用妖术把这些尸骸炼化成新的妖魔鬼怪。 这么看,东海郡简直就是滋生妖物的温床。 萧战凝聚法力,挥手在空中画了一道符。 “山神土地,速来见我!敕!” 敕令打出,空中瞬间波动荡漾起来,很快,东海郡城隍出现在萧战面前。 看城隍那惊恐的样子,显然不是自愿过来的,而是被强制抓来的。 城隍须发戟张,一副怒火中烧的模样,可是看到萧战的身影,城隍瞬间跪倒下去。 “小神见过上仙。” 如果是其他修士仗着修为戏弄自己,城隍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可面前是萧战,拥有仙人的威势,别说敕令招自己过来,就是打杀了也无处申冤。 很快,一个又一个身影出现,全都是周围的山神土地城隍。 萧战说了一下皇陵的事情,然后问道:“你们这段时间都留意一下自己地头上的动静,但凡有什么异常,第一时间告知我。” 妖鬼之类的东西都很狡猾,而且善于隐藏,有办法蒙蔽山神土地的感知,就比如白里灰,大摇大摆住进东海郡这么长时间了,城隍竟然一无所知。 不过,普通人没有这种手段,对于寻常老百姓来说,山神土地城隍就是老天爷一样的存在,无论干什么都在这些小神的注视之下,几乎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哪里莫名其妙少了几个老百姓,以往可能会当成生老病死之类的,混不在意,但现在萧战发话了,山神土地和城隍就不敢掉以轻心了。 别说少个人,就是少只鸡也得查查究竟是怎么丢的,又是怎么死的,死了以后被谁吃了。 这样查探下去,总能发现一些蛛丝马迹,一旦有什么异常,直接告知杨牧云就是。 这样比较被动,但也是无奈之举。 毕竟城外遍地荒坟,这些尸鬼随便找个洞一躺就杳无踪迹了,只要他们不作恶,掘地三尺也别想找到他们。 宁江的工匠已经安排好了,此时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开山修路、疏浚河道的各种用具和器材也都准备好了,事情也都随着安民告示一起公告出去了。 此时东海郡的百姓们都对工匠们翘首以待,等着修路修到自己家门口。 并且,计划修路的乡村已经在招募人手了。 技术上的活由工匠来指挥,但挖土、运土之类的活需要大量劳力,这些一般都是就近招募,消息传出去后很多人都连夜赶到招募地点,就等着干活发钱了。 现在东海郡的基建就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皇陵变故有可能跑出很多妖魔鬼怪,施工队伍不可避免要进入荒郊野外甚至深山老林,这些地方很容易出事。33yqxs?.??m 但因为这种事情中止修路,底下的老百姓会怎么想。 东海郡现在百废待兴,叶家刚上手第一个项目就朝令夕改,肯定谣言四起,众说纷纭。 思来想去,萧战最终还是决定继续修路。 妖魔鬼怪害人这事挡都挡不住,就算不修路还是会出现。 如果有施工队伍这边挖挖那边刨刨,说不定还能多刨出来一些坟墓、尸体之类的,减少了尸鬼害人的可能。 随即,萧战叫来大当家。 “最近一段时间东海郡地面上可能不太平,你手底下那些人都注意点。各县城、各村镇都派驻一些人手,组织当地巡防。” 大当家问道:“主人,是哪个不开眼的把手伸过来了,俺带人去剁了他!” 萧战摇了摇头,“不是什么人,而是一些非人的家伙。” 随即,萧战将尸鬼的事情说了出来,大当家立刻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脸色顿时凝重起来。 不过萧战宽慰道:“寻常尸鬼动作僵硬、行动缓慢,也就吓吓人,还没一条狗的威胁大。唯一棘手的就是尸毒,不过我会配置一些克制尸毒的药物,问题也不大。” 就在大当家长舒一口气的时候,萧战又说道:“唯一需要担心的是那些上了年头的尸鬼,力气大、动作快,甚至还有法术。寻常人面对它们根本没有招架之力。这样,你把你的人都集合起来,临阵磨磨枪,不快也光。” 第367章 挫骨扬灰 大当家把手下集合起来,八百壮士汇聚一堂,威猛剽悍的气息席卷开来,房间中的牛油大蜡都被压制得左右飘忽,上下跃动。 大当家已经把任务安排下去了,所有人都明白自己即将面对的敌人。 不过这些刀头舔血的汉子毫无惧色,反而有种跃跃欲试的期待。 之前大家都是江湖上的厮杀汉,过着有今天没明天的日子,砍人全凭一腔血勇,受伤甚至殒命是家常便饭。 可是跟了萧战以后,所有人都习得神功,获得灵药,一个个功力大涨,突破瓶颈。 以往大家都是江湖上三流水准,佼佼者也就是二流,帮派里唯有大当家是一流好手。 现在,八百壮汉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一流好手,区别只是刚跻身一流,或者一流巅峰。 这等武力简直恐怖。 如果是前两年,即便把全天下的一流高手都汇聚起来也没有八百之数。 萧战一人的势力,抵得上一个武林! 看着面前勇士们雄壮的身板、昂扬的气势,剽悍的神情,萧战心中很是欣慰,颇有种天下英才尽在我手的感觉。 这些人镇守一方绝对足够了,就是打天下也绰绰有余,但让他们降妖除魔还差点意思。 毕竟妖魔鬼怪不是血肉之躯,跟普通的凡人不一样。 “敌人的情况你们已经了解,我就不多赘述了。总之,这次任务很危险,有可能受伤,也有可能身死。我无法给你们保障什么,只能尽最大大努力增加你们活命的可能。” 说着,萧战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小册子。 “这上面是我归纳整理的一些注意事项,可以帮你们辨认尸鬼的种类,分辨他们的弱点,还有就是一些你们能用的战斗手段。” 武者比凡人气血更旺盛,就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篝火,尸鬼属阴邪之物,对这些炎阳之物十分畏惧。33yqxs?.??m 只要武者心中无惧,保持这团火不熄灭,寻常鬼物就不能上身,以武者敏捷的身手,自保应该不成问题。 然后就是如何克制鬼物的问题了。 寻常道士捉鬼驱邪都是用大公鸡、黑驴蹄子、黑狗血,因为这些道士自身没有法力,或者法力低微,必须依仗外物。 萧战却没有这种担忧,不但有法力,而且法力无边。 “这里有锦囊妙计若干,你们分了吧,每人携带一些,遇到无法抗衡的鬼物就拿出来使用。” “多谢主人!” 萧战点了点头,“此去一别,不知还能否再见。不过你们是为了东海郡百姓的安全,是为了全郡百万男女老少的生命,这是真正的侠之大者。” 听到这话,八百壮士全都热血汹涌,心潮澎湃。 身为江湖人,从小都有一个行侠仗义的梦想,只是后来实力不济,慢慢没了鸿鹄之志,守着小县城做一个地头蛇。 整天放印子钱,收保护税,别说万民敬仰了,跟过街老鼠差不了多少,老百姓看到自己都是又恨又怕。 就连家里的老父亲听说自己混帮派,也都没给过好脸色。 每次回到老家面对的都是乡里乡亲的白眼和奚落,说自己是二流子,花胳膊什么的。 即便自己跟着大当家金盆洗手,成了振威镖局的镖师,依旧无法改变人们的固有印象。 现在,终于有实力也有机会去行侠仗义了。 这是证明自己的机会,一定要好好把握。 安民告示张贴之后,东海郡渐渐恢复平稳。 接下来就是处理洪灾遗留的问题。 水退了以后,很多低洼处都浮现出了被泡的肿胀变形的尸骸。 这些尸体面目全非,连个证明身份的东西都没有,自然无人认领。 但就这么曝尸荒野也不是办法,于是分散到各地的振威镖局镖师们火速行动,派人将这些尸体处理干净。 “快看快看,城里来的官老爷。” “什么官老爷,就是叶家的下人,一群镖师。” “官老爷也没有他们这么威武吧。” “官老爷都是在凉阴里喝茶,干活的都是苦力,哪会像他们一样揙袖子上手啊。” “俺琢磨着,还是叶家的人会当官。” 在人群的议论声中,几个镖师用竹竿网绳将水里的尸体捞了上来。 没办法,一听说捞尸,这群人都嫌晦气不愿意干,怕损阴德。 镖师们也没有多余的经费,只能自己干。 一共十几具,还有些猪牛的尸体。 在水里泡了这么久,尸体白惨白惨,还散发着冲鼻子的恶臭,刚才浸在水里还好说,这会打捞上来立刻招来一堆苍蝇,嗡嗡的盘旋着不愿离开,而且不断吸引更多的苍蝇过来。 气味散开,围观人群都熏了个跟头,连忙捂着鼻子向后退去,几个胆小的还发出惊恐的惨叫。 “哎呦呦,俺刚才吸了口臭气,幸好今天没吃饭,不然全都吐出来了。” “你可当心点,吸了尸气要变僵尸的。” “真的假的?” “老人都这么说。” 听到这话,围观众人纷纷变色,苍白的脸孔看着比死尸还惨不忍睹。 振威镖局的镖师大吼一声,骂道:“瞎胡咧咧什么,什么变僵尸不变僵尸的,现在是大晌午头,有什么尸气也都晒没了,不干活都一边去,哪凉快哪呆着!” 一阵训斥就像佛门狮子吼,震得周围的人们耳朵嗡鸣。 仿佛有一股力量注入身体内,刚才还觉得浑身发凉的人们全都像喝了酒一样浑身燥热。 “怕什么,诈尸也不怕,老子一锄头夯死他,库嗤一下,脑浆都给他崩出来。” “就是,咱恁多人,怕个球。” 本来一个个都怕得直抖腿,六尺高的个子愣是抖成了五尺高。 可是看到旁边那么多乡里乡亲,立刻来了勇气,不但抬头挺胸,还踮起了脚,愣是变成六尺半。 这时候,振威镖局的镖师们已经把低洼处的尸体打捞干净了,一字排开放在平地上。 这时候,一个看上去有点身份的老者走上前说道:“各位大人,多谢你们,来来来喝口水,吃点东西,挖坑这事就叫村里人来做吧。” 镖师谢绝了老者,“老丈,你是里正吗?” “不不不,小老儿只是年纪大点,村里人抬举,说话有人听。” 镖师说道:“那好,还请老丈帮忙搜集点柴火。多收集点。” “要柴火干什么?” “焚尸!” 萧战交代过,这些尸体都要焚了,免得下葬以后尸变。 可是听到这话,老丈立刻变了颜色。 “大人,这里面说不定就有俺们村的人,俺们村走丢了几十口子,说不定都在这里头呐。” 旁边的人一听要焚尸,立刻变了颜色。 “这是要挫骨扬灰啊,多大仇。” “就是!” “俺们这往上数八辈子也没有过挫骨扬灰的。” 镖师也不是什么耐心的人,也懒得解释,怒吼一声:“这尸体草草的埋了会被阴邪之气侵袭,然后尸变,到时候倒霉的就是你们。” 老头第一个反对,“瞎胡说,哪来的什么阴邪之气。大人你们刚才还说不叫俺们害怕。” 其他人也纷纷鼓噪。 毕竟这些面目全非的尸体里面很有可能就是他们亲人,那些家里走丢了人的纷纷不乐意起来。 “不能动!谁敢动一下试试!” “谁敢烧尸体,俺第一个不愿意。” 更有家里亲人生死不明的,这会都跪在地上嚎啕大哭,呼喊着亲人的名字。 镖师们刚想靠近尸体,老头第一个堵了过去,然后一群村里人的站在老头后面壮声势。 “老少爷们都听着。我看谁家敢给他们一根劈材试试。” 第368章 打劫柴火 这时候还有人继续赶来,原来是周围其他村子的村民。 水灾的时候周围几个村子都被淹了,加起来总共失踪了上百人,各个村子都有失踪的人口,所以理论上讲,洼地里打捞出来的这些面目全非的尸体都有可能是失踪者的亲人。 听说镖师们要焚烧尸体,这些村民全都不干了。 “俺爹俺娘活着的时候没有享福,死了还要被你们折腾,俺要是眼睁睁看着不动一下,就是天打雷劈的混账。” “对!谁敢再说一句烧试试,俺们村几百号人第一个不答应。” “俺就看看谁敢给你们弄柴禾。” “别说柴禾,饭也不给他们一口,水也不给他们。” 镖师们犯难了。 皇陵被掘这种事太过惊天,老百姓知道了肯定会胡思乱想,其他野心份子也会添油加醋搞事情。 所以主人没细说,更是叮嘱大家嘴巴严实一点,不能对外面漏半点口风。 镖师们原本也没打算说出来,可是看到本地村民群情汹涌的模样,偷偷合计了一下,然后作出决定。 “老乡们,事情是这样的,江湖上有消息称赶尸门余孽出现了,在各地偷盗尸体,炼制鬼物。” “最近好几个地方都有赶尸门弟子纵尸伤人的事情了,这些尸体要是下葬了,肯定会被挖出来。” “你们本意是想让亲人入土为安,可一旦被赶尸门的人挖出来,那就是永世不得超生。只有焚了才能永绝后患。” 江湖上还真有赶尸门,这个门派也的确是搞些邪门玩意,口碑极差,拿他们背锅再合适不过。 老百姓们听说有人挖坟盗尸,一个个都吓得缩脖子。 “哎呦妈呀,要不还是算了吧。这些尸体都泡的啥也看不出不来,不一定是咱们村的。” “就是啊,不一定咱们村的,可要是出了事咱们村肯定跑不了。” 家中没有丢失人口的第一个不乐意了,这要是大晚上出去嘘嘘被尸鬼咬上一口,谁受得了啊。 “胡说八道!他们今个说焚烧尸体,明天说老坟里的骨头也会尸变,要刨你家祖坟,你给他刨不?”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没了声音。 焚烧尸体这事跟自己无关,可谁家没有个祖坟呢。 镖师们一个个都气得直咬牙。 他们习惯了厮杀,习惯了用拳头和刀子解决问题,磨嘴皮子这种事他们既没干过也没想过。 按照他们的理念,如果解决不了问题,那就解决提出问题的人。 但这一套明显不适用眼前的局面。 都是一些手无寸铁的老百姓,杀他们有违江湖道义,自己的良心也过不去,传出去给主人丢人现眼。 再说了,杀他们也解决不了问题,没有柴火还是烧不了尸体,而且还要多烧几百具尸体。 看到镖师们不说话,村中最有威望的老者一挥手。 “大家伙赶紧的,挖坑,埋了。” 也分不清谁是谁,更分不清是自己村的还是外村的,风光大葬什么的不可能,也就是在两村边界处挖个坑往里面一撂。 这俩村子还算有点良心,每具尸体都挖一个坑,免得把几具尸体埋一起闹出死后不得安宁,给活人找麻烦的事。 看到村民们要拖尸体,镖师顿时怒了。 我们几个大活人杵在这,真把我们当无物啊? 其中一个镖师怒吼一声,抬手拍在旁边那座一人高的大石头上,石头嘭的一声裂开,哗啦啦流了一地,地上的石头最大的也大不过鸡蛋。 看到这一幕,几个过来拖尸体的村民都吓尿了。 石头都被拍成这样,要是拍在自己身上,哪里还有命在。.33yqxs?.??m 村中老人也浑身哆嗦了一下,这是遇到狠茬子了。 为首的镖师看到这一幕,索性放开了顾忌。 “抓人!” 其他镖师立刻冲进人群中,三下五除二放倒一大片。 “你们听着,老子以前是屯牛山屯牛寨的牛大黑子,手上人命过千,不差你们这几个村。要不是跟着老大一起金盆洗手,就你们这熊样,老子早就一刀一个全砍了。” 说出这番话的时候,牛大黑子脑门上青筋暴跳,浑身肌肉高高贲起,整个人的身形也拔高了一寸,也膨胀了一圈。 原本就是铁塔般的汉子,现在更是巨灵神一样雄壮威武,压得所有村民都喘不过气来。 许多村民经不起杀气冲击,双腿一软就瘫在地上,由下向上看去,阳光从牛大黑子身后照射下来,更映衬得这个壮汉像天神下凡一样威武。 几个村民心中忍不住想道:有牛大黑子这样的壮汉镇着,那些死人真的敢诈尸吗? 牛大黑子杀气沸腾的扫了一圈,被扫到的村民无不两股战战,有些人还失禁甚至昏厥。 “老子跟你们好说话,你们当老子好欺负是吧?行,现在老子不跟你们讲道理了,跟你们讲价!” 说着,牛大黑子用手点了点被活捉的人,“拢共三十个人,一个人两担柴火,别拿那些茅草麦秸的充数,老子要木柴,干木柴!你们拆房子也好,劈床也罢,总之日落之前拿过来,否则就等着收尸吧!滚!” 其他镖师也跟着大吼道:“滚!” 随即,大家一起哈哈大笑。 “爽快!真他娘爽快,好久没这么爽快了。好久没这么喊了,再喊起来还是这么熟练。” 其他镖师全都嘿嘿笑,要是以前的自己,这些村民哪敢造次,恨不得把家里的粮食、猪羊全都献出来,只求别杀人。 再看现在,一个个蹬鼻子上脸。 “奶奶个熊,咱们抢过钱、抢过粮,也牵过人家的猪和羊,但是打劫柴火还真是头一遭。” “就是,如果以前咱们打劫柴火,传出去得叫同道们笑死。” “跟他们买柴火一个个梗着脖子不配合,打劫柴火他们一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还是无本买卖干得痛快。” “咱们就不是讲道理的人,也干不来那些讲道理的事。” 最终,牛大黑子晃了晃大斧子,说道:“跟人打交道可以不用斧子,但一定得带着斧子啊。奶奶的,就是一群贱骨头!” 第369章 流言蜚语 烈焰燃起,打捞上来的尸骨在火光中散发着熏人的恶臭。 人们怔怔出神的看着火光,橘黄和火红的色彩跳动中隐约能看到几张模糊的脸孔,而这些脸孔又似乎和他们走失的亲人有点像。 有人开始呜呜痛哭,可是很快就被老人们捂住嘴。 对面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而是杀人如麻的贼匪,杀人放火样样精通,眼下只是放放火,要是惹恼了他们保不准就要杀人了。 火焰燃尽,确定每一具尸骸都化作灰烬,不可能有死灰复燃的可能,镖师们这才放心的松了口气。 然后也懒得和当地村民客套,跨上马之后扬起一路烟尘。 没了这些凶神恶煞的镇压,村民们心中的悲愤和无助瞬间爆发开来,一个个失声痛哭。 “爹,你死得好惨啊,活着的时候没能享福,死了还被人挫骨扬灰啊,孩儿不孝,没能护住您老人家啊。” “娘啊,你老人家到了下面可别怨孩儿啊,孩儿也是被逼无奈啊,要是不听他们的,家里几口人全都被杀了啊。” “这些杀千刀的贼匪,金盆洗手个屁,还是绑票勒索那一套。” “告他们去!” “告个屁,郡城衙门里坐着的那位就是他们贼头子,叶家那个上门女婿。” “这天底下难道就没有王法了吗?” 王法? 一群村民全都缩了缩脖子。 虽然没啥见识,但前段时间官差到处抓人还是知道的,村里的几个富户全都被满门抄斩,保长、里正、乡绅、族老什么的都被杀得一个不剩。 这就是王法的厉害。 想到这,有人忍不住嘟囔道:“那些强盗说死人会诈尸,咱们村的王老财满门八十一口,连人带狗全都被砍了,也没个人收尸,随便挖个坑一起埋了,你说会不会出什么事呢?”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心中一凉。 太阳下山了,最后一丝光亮倔强的拉扯着远处的山头不愿松手,可没多久还是被消磨得一干二净。 冷风嗖嗖,远处又传来不知夜枭还是狐狸的阴惨惨叫声。 “哎呦,天都黑了,赶紧走,赶紧走。”33yqxs?.??m “回家回家,还没烧汤呐。” “狗日的强盗,把家里的柴禾都抢光了,怎么烧汤啊。” 众人这才醒悟过来,家里能烧火的东西都被拉走了,有的人连门板都被劈碎了,别说喝一口热汤了,等着喝西北风吧。 走着走着,有人来了一句:“家里门板都没了,晚上僵尸岂不是能直接摸到床头?” 听到这话,原本慢悠悠走路的众人瞬间加快脚步。 同样的事情发生在东海郡各个角落。 洪水退去,到处都有辨不清身份的尸体,有的地方嫌晦气,直接草草埋了,有的地方人烟稀少,无人察觉,就任由这些尸体暴露在野外。 还有的地方凭着尸体身上的穿戴首饰认出死者身份,把尸体收敛起来拉回家办丧事。 大当家这八百壮士看似许多,可是往整个东海郡一撒,每个村镇能分到的也不多,无法掌控的空白区域比比皆是。 但是被八百壮士们遇到的尸体全都强制就地火化。 刚开始大家还想着讲道理,可是后来发现这些刁民一个比一个胡搅蛮缠,时间紧迫的众人也懒得说什么了,直接恢复绿林那一套。 绑肉票,背着柴火过来赎人,每个肉票少则两担柴,多者四担柴。 被绑票的人也是一头雾水。 见过抢钱的,见过抢粮食的,还见过抢大姑娘小媳妇的,可抢柴火的还是第一次见。 杀人的强盗比比皆是,可焚烧尸体的强盗还真就这一号。 如果是其他时候,被抢了也就被抢了,自己活该倒霉,说理都没地方说。 可这次不一样。 强盗都是叶家的人,这帐得算到叶家头上。 面对强盗,小老百姓们不敢跟他们讲道理,因为强盗手里有刀子,可是面对叶家,小老百姓们一个比一个强硬。 因为叶家讲道理。 前段时间一个老汉丢了五百多文钱,叶家姑爷热心的帮忙寻找,一直把老汉伺候满意了还安排人送回家。 这事很快就传扬开来。 可是一转眼,小青天纵容手下在东海郡各乡村劫掠,还焚烧尸体。 这事传着传着就变成叶家姑爷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欺男霸女,各种大姑娘小媳妇都往家里抢,就连长相俊俏的老母猪都不放过,而且杀人以后还纵火焚尸。 萧战原本也没在意,毕竟自己掌控东海局面,肯定有很多人不服气,甚至有怨气,明着不敢干什么,只能暗地里搞些小动作。 都是些跳梁小丑,不值一提。 可是有人受不了了。 宁江县,叶天信一拍桌子,怒哼道:“胡闹!简直胡闹!纵容手下劫掠钱财也就算了,还强抢民女,怎么的,这是要开三宫六院嘛!” 虽然嘴上痛斥,可不知为什么,叶天信话语中流露着一股酸溜溜的羡慕。 男人花心,有钱的男人更花心,尤其那些居无定所的商人,在外面逢场作戏在所难免,有的还会花钱养个外室,只要不被正室逮到,小日子也是蜜里调油。 可问题是,办事不严实,搞得天下皆知,想装聋作哑也不行了。 叶依若没有说话,但手指紧紧攥着衣角,关节处的皮肤都紧紧绷起,露出下面骨骼的白色。 “不可能!夫君不会这样的,他不是这样的人!” 萧战一不缺钱二不缺关系,认识的人多,面子也大,如果是贪花好色的人,想要什么样的美女找不到,甚至都不用派人去抢,随便放出一句话,自然有世家大族把自己家的女儿洗干净了送到府上。 而且,东海郡那些穷乡僻壤,能有什么天香国色不成,弄得萧战纵容手下抢劫。 就算有那么一两个,可也不能遍地都是吧。 假的,一定是假的! 叶依若也是饱受留言骚扰的人,自然知道被人抹黑污蔑的感受。 造谣张张嘴,辟谣跑断腿。 叶天信又说道:“男人啊,都是善变的,以前什么也不懂,可能是柳下惠,可是出了家门,知道了野花的香味,难保就生出别的心思了。” 叶林氏一拍桌子,“你个死老头子,我看你说的是自己吧。以前腿断了出不了门,也没那么多花心思,现在腿给你治好了,天天跑得不见影子,看样子我以后得天天派个人盯着你了。” 说着,叶林氏叫了一声“小兰”,外面立刻走进来一个粗使丫鬟。 “小兰啊,你以后每天什么也不用干了,就盯着老爷。老爷去哪你去哪,看着他跟什么人干了什么事,但凡见了女人都给我记下来,跟女的说一句话也给我记下来,听到没!” 小兰连忙点头,“知道了,知道了,小兰一定瞪大眼睛看着老爷。” 叶天信一拍额头。 这叫什么事,把自己框进去了。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不跟你们瞎掰扯!” 叶天信前脚刚跨出门,小兰立刻蹬蹬蹬跟了上来。 叶天信刚想发火,可是看到身后虎视眈眈的叶林氏,顿时没了脾气,一甩袖子向外走去。 等屋中没人,叶林氏牵着女儿的手问道:“闺女啊,你们俩成婚也一年了,怎么就一直没有动静。究竟是你们谁的问题?” 叶依若顿时羞红了脸,一抽手就想离开,可是叶林氏抓得紧紧的,根本抽不出来。 “闺女啊。娘也知道是外面那些人吃饱了撑的嚼舌根。可是这流言吧,听得多了难免就犯嘀咕。男人要是在家里吃不饱就会去外面找吃的,你说是不是?” 叶依若跺了跺脚,低着头说道:“娘,我们……我们还没打算要孩子……不……不急……” 叶林氏食指戳在女儿额头上,点得叶依若向后仰了仰。 “闺女,你们就是不急着要孩子,可也得……也得……也得那个男女那回事吧?娘叫人在你们隔壁听了一个月了,你们的床连动都没动过一次。你说说这叫什么事?” 叶依若羞得脚指头紧紧蜷缩着,差点把地砖抠出来。 “娘,你怎么可以这样啊。” 叶林氏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娘这不都是为了你好。什么也别说了,赶紧收拾东西去东海郡吧。你出现了,谣言自然也就平息了。顺便的,也能让那些送女人送闺女的人绝了这条心思。” 叶依若虽然羞,可还是点了点头。 叶林氏再次点了点女儿的头,“你这也不是榆木疙瘩,怎么就不开窍呢。你男人现在不是普通人了,不知道多少女人想方设法爬上他的床。你不严防死守也就罢了,还分屋分床给那些狐狸精制造机会,怎么想的是。” …… 第370章 有请上仙 东海郡,无名山村。 一群衣衫褴褛的村民行走在露水泥泞的野路上,他们腰上系着麻绳,头上戴着白布,一副披麻戴孝的场景。 麻绳倒是粗实,而且能在腰间缠绕七八圈,这些都是平常干活要用的东西,村民们舍不得截断,哪怕系在身上沉甸甸的也愿意。 白布却只有耳朵大小的一块,点缀在额前,只当是戴孝了,就这么一小块白布还是整个村里借来借去的。 八个人,一个在面前摇着铃开路,一个在后面洒麦糠并且念叨着“恕罪、勿怪”之类的词。 按道理,后面的人应该洒纸钱,当做是给沿路山精野怪的买路钱,可是村子里刚刚遭了灾,一穷二白的,周边十里八乡也都差不多,买不来纸钱也买不起纸钱,就连这些麦糠都是东借西借拼凑来的。 洒麦糠的人也被叮嘱了,小把小把的洒,一次洒少点,本来一百步洒一次,现在一百五十步洒一次。 免得走到半路就把麦糠洒光了,没有买路钱会出事。 两人一组抬着席子包裹的遗体。 本来是要用棺木的,可是刚刚遭了灾,村里别说棺木了,就连像样的木材都没有,只能用芦苇草草扎了几个草席,把人卷起来埋了了事。 四个拿孝棍的人转身跪在“抬棺人”面前,拦着死去的亲人不让走。 “爹啊,你死的好惨啊,大水咱们都熬过去了,这马上就有好日子过了,你怎么能死了呐。” “是啊爹,你怎么说走就走了呢。” “爹,孩儿不孝啊,连一口棺木都没能给你,孩儿不孝啊。” “杀千刀的叶家,把所有木头都抢走了,门板、床板都抢,棺材也不留,真是天打雷劈啊。” 孝子拦路,这是殡葬时候固定的环节,表示舍不得亲人走,不管孝顺不孝顺都得表现一下。 周围的人也都配合的停下来,两个“抬棺人”有点累,平常抬棺材停的时候都有一个凳子在下面支着,可是现在没有棺材,凳子都省了,俩人只能一直站着。 洒麦糠的小伙打了个哈欠,左看看,又看看,冷不丁看到裹尸体的芦苇席子动了一下。 小伙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于是连忙揉了揉,可是他忘了自己手上沾的全是麦糠,这一揉,粉尘渣滓全都进到了眼里。 小伙泪眼模糊的,又不敢继续揉,于是拿出装水的竹筒浇在手上洗了洗。 这时候,摇铃铛的领路人感觉差不多了,于是招呼一声“起”,孝子们立刻站起来,转过身去继续赶路。 刚才还嚎啕大哭的兄弟四个瞬间收起悲伤,一个个快步加小跑走到最前面去。 两个“抬棺人”也连忙跟了上去。 洒麦糠的小伙也抬脚跟了上去,可是眼睛还难受着脚下一崴踩到坑里,噗通趴在了地上。 本就不多的麦糠立刻撒出来一半。m.33yqxs?.??m 见众人都在前面没回头,小伙也不敢吭声,连忙抓了几把麦糠装回提篮里,然后努力睁大眼睛跟上去。 再看一眼篮子里所剩不多的麦糠,小伙心中焦虑。 这可怎么办啊? 本来把买路钱换成麦糠就是糊弄鬼,现在麦糠都没了,见不到买路钱这一路上能平安吗? 可是小伙又不敢说,这要是讲了,大家肯定都会怪自己。 于是他只能默默地跟在后面,每次少洒一点,本来一百多步洒一次,现在两百步洒一次。 前面的“抬棺人”低声嘟囔道:“这怎么越来越沉了?你有没有约摸着?” 前头的人立刻回答道:“可不,肩膀头都压出来一个窑。” “杨老四瘦嘎嘎的,除了骨头都没肉了,哪来的这分量。” “赶紧走把,快到了,到地方就好了。快到了,马上就到了。” 这时候,前面摇铃铛的人又停了下来。 几个孝子立刻熟练的转身跪倒在芦苇席子前哭丧。 “爹啊,俺们舍不得你啊。” “爹,你再睁睁眼看看儿啊。” “爹你还有啥没了的心愿,你说说啊。” 这时候,一个沙哑的声音回答道:“儿啊,爹饿,爹想吃东西。” 静! 寂静! 死一样的寂静! 心跳的声音前所未有强烈、清晰,太阳穴处的血管也砰砰鼓动。 风停了! 麦糠落地的震动都那么真切。 “鬼……闹鬼了……” 两个抬棺人浑身哆嗦,他们想把肩上的担子丢掉,可是浑身僵硬无法动弹。 芦苇席子卷成的圆筒哗啦作响,然后一只枯瘦的手穿破席子伸了出来。 “儿啊……爹饿……” 跪在地上的四个孝子全都浑身哆嗦,眼睛圆睁,嘴唇蹦跳,眼泪不争气的滚落出来。 “爹,你怎么又活了啊……” 孝子们嘴里一直喊着让他们爹不要死,再睁开眼再说句话什么的,可是真当父亲出现在眼前,一个个又畏之如虎。 “你别过来,你不要过来啊。” “走啊,走啊,大家快走啊。” 可是,所有人的手脚都不听使唤,身体不受控制。 前面摇铃铛的人离得远,看到这一幕立刻把铃铛晃得哗啦作响,刺耳的金属碰撞声极具穿透。 可周围的雾气就像层层纱布,将声音尽数笼罩起来,连带的还有摇铃人的身影。 洒麦糠的人走在最后,此时察觉不对立刻向后退去。 这人早就察觉芦苇席不对,再加上打翻麦糠心中忐忑,一直留意周围所有的异常,所以反应最快。 只见其浑身一哆嗦,脚底下就像装了弹簧一样向后蹦去,然后二话不说拔腿就跑。 “妈呀,鬼啊……” 当洒麦糠的小伙子回到村子里时,面如金纸、嘴唇苍白,双眼呆滞无神还眼睑外翻,嘴里不断胡言乱语,额头也烫的吓人。 村民们全都吓坏了,又是喷水又是掐人中,还找来一个灵婆帮忙。 灵婆没什么能耐,但胜在经验足、见识多,跟这些稀奇古怪的事情打交道多了自然也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小糠娃子是撞到不干不净的东西了,还好他年纪小,没娶亲,火力足,那些东西不敢近他的身。” 言外之意,其他人都是结了婚的,身上火力不旺,十有八九是被那些东西近身了。 摇铃人、抬棺人的家属全都哭嚎起来,四个没了男人的小媳妇也都哭天抢地。 灵婆平日里也就是帮着叫魂,抓飞蛇什么的,捉鬼驱邪这事情难为他们了。 可是看到十几号人哭得稀里哗啦的,灵婆也于心不忍,于是一拍大腿。 “日头已经下山了,不能再出去了。明儿个晌午,咱们一起顺着路去查探查探,说不定能……能找到他们的身子……” 灵婆只是说找到他们的身子,却没说找到他们的人,显然心中并不乐观。 一群人哭得更惨了。 “阿婆,这可是七八条人命啊,个个都是家里的顶梁柱啊,他们要是死了,这家里该怎么办啊。” “是啊阿婆,你想想办法啊,我家柱子小时候你还抱过呐,他还喊过你奶奶。” 众人纷纷跪倒在地恳求,左右为难的灵婆最终一咬牙,“好了好了,都起来吧,老婆子只能豁出去这张脸皮,求上仙帮帮手了。” 众村民全都大喜,上仙出手,一定能降妖除魔,起死回生也不在话下。 灵婆又说道:“不过老婆子丑话说在前头,上仙帮了咱们,咱得感恩。这事无论成不成,咱们得给上仙盖个庙,初一十五香火祭拜。” “成,成!阿婆别说了,大家都愿意。能有个上仙庇护咱们,都求之不得啊,大家说是不是。” 一群人纷纷称是。 离开众人,灵婆回到自己的住处,关上门窗,从床底下的灰陶坛子里翻出来一个褪色的布包。 小心翼翼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个泥塑。 泥塑也就巴掌大,捏得十分粗糙,只看出这大仙不是人类,却看不出它是什么种类。 灵婆用一个豁口的破碗装上沙土,然后把一块木头研磨成粉末,再粘合成线香。 “黄仙勿怪,信女家里没香了,等日子宽裕了一定双份补上。黄仙勿怪,勿怪……” 随即,灵婆喉咙里发出“呃呃”的声音,眼睛上翻,身体也像树枝一样左右摇摆,上下颤抖。 一个低沉沙哑,略显男性的声音说道:“唔……有鬼物出现,正好可以去上仙那领赏了。” 如果灵婆有意识,一定会大惊失色。 自己信的上仙头上竟然还有上仙。 第371章 人样鬼样 灵婆口中的大仙是一只黄鼠狼精,这黄鼠狼平日里在村中偷鸡摸狗,经常能听到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所以,村民找其解惑,灵婆问过黄仙之后都能说得头头是道。 哪家牛丢了,黄仙也能准确指路,哪家小孩没回家,黄仙也都能告诉他们在哪个井里困着,或者哪个地方藏着。 然而黄仙小胳膊小腿的,说段子逗闷还行,真要去捉鬼驱邪,还不知道谁捉谁呢。 也幸好遇着了萧战,否则黄仙的名声算是毁了。 燃起灵符,将无名山村中的事情转告过去,黄仙心中正琢磨着,上仙什么时候到,又几时捉鬼,使什么手段,等到事成之后会奖励给自己什么。 这时候,身前闪过一道微光,一个身着短衫,留着短发的身影现了出来,正是自己之前见过的人。 “见过上仙,见过上仙。” 说话间,黄仙伸手摸了摸刚才灵符燃烧留下的灰烬,还有点烫,乖乖咙个咚,上仙来的也太快了吧。 萧战看了一眼,这里是一个修建在田间地头的小庙,高不过五尺,宽也就三尺,里面垒着一个台子,上面有一个泥塑雕像。 雕像两边的烛台都空了,蜡烛燃烧的蜡油都被老鼠啃得一干二净,神像前连个放贡品的小土台子都没有,或许修建的时候就没想过会有人祭拜。 萧战看了一眼,说道:“你这道场也够简陋的。”33yqxs?.??m 黄仙尴尬的搓了搓爪子,可不是嘛,小庙狭小逼仄,信徒来了连跪的地方都没有,真要跪,头在庙里,其他部分在庙外。 “上仙,小妖所求并非香火祭祀,能在世间有一处立足之地就满足了,能遮风挡雨自然更好。小妖平日里倒是收了几个神婆子,通过她们与村民沟通,帮着解决点小麻烦,从未有过骗财骗物之举。” 萧战点了点头,“倒是实诚!像你这般积德行善的妖物倒是不多见了。” 说完,萧战抬手丢过去一个小瓷瓶,黄仙立刻蹲坐着用双爪接住,随即像人类一样朝着萧战作揖。 “多谢上仙厚赐,多谢上仙厚赐。” 萧战说道:“此药可为你增加五百年道行,助你褪去兽身,修为人形。” 黄仙听罢更加感谢,激动地直磕头,而当它再直起身时,面前已经空无一人,哪里还有萧战的影子。 与此同时,萧战已经施展法术来到山村外。 七个村民全都在此处,一个尸鬼从芦苇席子中挣扎着想要爬出来。 芦苇不结实,尸鬼一挣扎就零散得差不多了,可捆在芦苇席子圆圈的绳索十分结实,而且捆扎的方法也十分独特。 这些都是山中猎户们流传下来的经验,捉到野猪之类的大家伙时就用这种猛兽结,不怕它挣扎,越挣捆得越紧,最后蹄子都能勒断。 尸鬼也差不多。 此时绳索紧紧系在身上,将胳膊、腿全都死死束缚起来。 尸鬼虽然力大,可关节僵硬,手指也不灵活,脑子更是生锈一样不灵光,根本不可能像活人一样将绳结解开。 它只是一味的咆哮着,挣扎着,瘦小的身子里仿佛蕴藏着一只暴戾的猛兽。 然而,绳索越勒越紧,将尸鬼死死捆在扁担上。 再继续挣扎,尸鬼骨骼碎裂,咔吧作响。 几个村民被尸鬼震慑,全都双腿酸软、浑身僵硬,可是看到尸鬼被捆在扁担上无法动弹的模样,几个村民渐渐壮起胆子,揉搓着麻木的腿脚站了起来。 两个“抬棺人”骂道:“我说这货咋恁沉,敢情是尸变了。” 领头摇铃铛的人心中庆幸,“多亏绳子捆得结实,否则咱们几个全都没命了。” 四个孝子一时间无法接受,看着尸鬼的目光又是恐惧又是孺慕。 “他已经不是你们爹了,而是一具行尸走肉。别干傻事,走。” 摇铃铛引路的人终究见得世面多一些,拉住众人就要离开。 可是这时候,周围黑暗里影影绰绰,地上也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一个又一个肮脏丑陋的手掌伸出地面,就像是雨后的蘑菇,成片成片的冒出来。 摇铃铛的人亚关打颤的说道:“不好,这里埋了不知多少尸体,眼下全都尸变了。跑,快跑,分头跑!能活一个是一个。” 可是几人刚要跑,便看到村子方向出现一个人影。 距离远、光线暗,再加上雾气遮掩,大家只是看见一个身影,却看不见衣着和长相。 “不好!这个尸鬼能直立行走,肯定是个扎手货,快避开。” 萧战来到现场时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这,摇了摇头无奈的叹息一声。 “你们几个运气不错,遇上了我就不用跑了。” 萧战这话落在几个村民耳朵里,立刻变了味。 “这家伙要把我们全杀了。” “好强,让我们不要跑了。” “这是运气好不好的事吗?” 萧战懒得再和他们废话,翻手招出一团火焰,弹指间火焰分成几十道飞向四面八方,所有的尸鬼都被火焰点燃,全都哀嚎着扭曲挣扎。 可是再怎么也逃不过灰飞烟灭的下场。 村民们全都呆住了,随即醒悟过来,自己遇到神仙了。 “多谢上仙救命之恩。” 可是一群人再抬头时,远处哪里还有仙人的身影。 “哎呦,刚才都没看清上仙的模样。” “是啊,刚才心慌意乱的,啥也没看清。” “多好的机缘啊,要是拜上仙为师,怎么也能学两手法术啊。真是可惜。” 孝子们看向自己父亲,扁担好好地,绳索也好好地,可是父亲一点都不好。 原地只剩下一堆灰烬,不用说,这都是父亲的骨灰。 “爹啊,你死的好惨啊。” “是啊爹,你活着的时候没活出一个人样,死了又变成鬼样,现在连鬼样都没有了,你好惨啊。” “爹啊,活着的时候受人欺负,死了还被人一把火烧了,天理何在啊。” “什么上仙,分明是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我爹有什么罪过,凭什么要挫骨扬灰。” 摇铃铛的人恩和抬棺材的人听到这话全都愣住了。 这是什么道理。 你爹变成尸鬼了,早已经不是原先那个活人了,两者之间没有任何关系。 再说了,你爹不死,在场众人一个也活不成。 上仙纡尊降贵救了大家一命,这小子不领情也就罢了,竟然还对上仙大放厥词。 可恶! 万一上仙怪罪下来,我等岂不是也吃不了兜着走。 于是,摇铃铛的人和抬棺材的人全都跪在地上,“多谢上仙救命之恩,我等三人感激不尽,愿为上仙修庙宇,铸金身,永享香火祭祀。” 萧战根本没把这里的事情放在心上,因为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山村里的死者不可能无缘无故尸变,必定是沾染了什么力量,而这股力量肯定距离不远。 第372章 借宿一晚 萧战在旷野中找了一圈,焚掉上百个刚刚苏醒的尸鬼,这些都是小喽啰,威胁不大,但恐怖的数量让萧战大皱眉头。 仅仅一个无名山村就出现了这么多尸鬼,那些繁华的村镇,甚至县城周围又该有多少? 东海郡刚刚经历天灾人祸,旷野中有很多新坟,再加上以往的旧坟,放眼望去坟包不说密密麻麻,也是一个接一个。 而每一个坟都有可能成为尸鬼的目标,将其中尚未腐烂的尸体唤醒,成为新的尸鬼。 刚诞生的尸鬼力量还很弱小,只能在夜间活动。 可是随着时间推移,尸鬼力气越来越大,身体也越来越硬,就敢攻击村庄,屠杀活人,将死者继续变成尸鬼。 之后,尸鬼就会像瘟疫一样泛滥开来,蔓延到周边郡县,甚至席卷天下。 萧战很烦恼,东海郡这段时间天灾人祸太多了,尤其是王公公大开杀戒,东海郡各地都有抄家灭门的惨案,地方小吏破家谋财的事情比比皆是。 眼前的无名山村只是一个缩影,类似的场景很可能已经在各个村庄中上演。 又搜查一番,没有找到新的尸鬼,萧战便转身回到最近的村子。 此时,摇铃人和抬棺人也都回到了村中,虽不像洒麦糠的小伙那么狼狈,可是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亲人们看到家里的顶梁柱回来,全都高兴地又喊又跳。 可是其他村民都警惕起来。 “别动,他们究竟是人是鬼?身上有没有尸毒?会不会把灾难带到村里来?” 摇铃铛的人立刻骂道:“老子当然是活人,怎么会有尸毒?” 另外几人也都骂道:“就你话多,再多事,信不信老子揍你。” 村民们都不敢掉以轻心,毕竟闹鬼这事还是第一次碰见,谁也不知道什么情况,更不敢乱说话。 “不行,不能叫他们进村,万一夜里趁大家睡着咬人怎么办。” “就是,太阳出来再叫他们进村,不怕太阳才是人。” 可是几人的家属不乐意了,明知道外面闹鬼还不叫这几人进村,不是诚心了害命么。 就在两边僵持不下的时候,有人把神婆请了过来。 看到几人平安归来,神婆立刻高兴地说道:“还是大仙法力高强,你们几个都平平安安的回来了。” 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大仙救的,可神婆还是把这个事按到自己信的黄大仙头上,哪怕这几个人是靠自己的拳头打赢了尸鬼逃回来的,那也是大仙保佑了。 同时,神婆感激大仙对自己的眷顾,刚有所求就有所应。 “大家看看,还是大仙法力无边,以后咱们得念着大仙的好,给大仙多烧香,多祭祀。” 听到神婆提起“大仙”,摇铃人和两个抬棺人立刻跪了下去。 “是啊是啊,是大仙救了我们。” “俺要给大仙盖个庙,一天磕十个头。” “灵婆,大仙是你叫来的吗?” 听到这话,灵婆吓得一跳脚,“可不敢这么说,不敢这么说啊。大仙法力无边,哪是老婆子叫过来的。那分明是老婆子虔诚祈祷,大仙觉得你们都是好人,命不该绝,这才下凡尘救了你们。” 灵婆一边夸自己,一边夸大仙,顺便又把几个被救的人夸了一下,几个人听了全都眉开眼笑,磕头也更响了。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谁家出砖头,谁家出木料,谁出人力都分配好了,庙的位置也选好了。 见到大仙真的显灵了,其他将信将疑的村民也都跟着凑了上去,纷纷许诺自己将来给大仙献上什么什么。 神婆立刻说:“不能空许,要兑现,否则大仙会怪罪的。” 这时候,有人注意到那四个孝子。 “嗳,杨老四家的,恁咋不说话诶,大仙保佑你们几个平平安安回来,咋也不给大仙磕个头,说两句感谢话啊。” 四个孝子都变了脸色,摇铃人和抬棺人也都变得不自然起来。 最后,还是孝子中的老大冷冷骂道:“什么狗屁大仙,老子才不信。” 神婆见状,立刻指着那人说道:“背地里说大仙的坏话,对大仙不敬,你们要吃苦头的。” 孝子老大立刻回骂:“别说背后,就是当面我也敢骂他。老二、老三、老幺,你们几个别装哑巴,说句话。咱爹没了就没了,还带还有个身子在,现在可好,连身子也没了。” 其他三人或者是自己心中有气,又或者碍于大哥的话,纷纷说了几句,气得神婆冲过去朝着几人吐吐沫。 萧战刚到村口就看到这一幕,顿时停下脚步。 可是刚准备转身离开,眼尖的村民已经发现了他。 “谁!谁在那?出来!” 其他村民也都以为是小鬼趁着夜色过来了,全都吓得哆哆嗦嗦。 神婆嘴里念叨着:“大仙保佑,大仙保佑。” 这句话似乎有着神奇的力量,周围村民全都围拢过来,似乎靠在神婆周围就能得到大仙的庇护。 就连几个孝子也小心的佝偻着腰,不着痕迹的向神婆靠拢。 骂归骂,可大仙的实力是货真价实的,抬手就能放出把人烧成灰的火光,这份力量了不得。33yqxs?.??m 看到这情形,萧战琢磨着,自己要是直接离开,恐怕村里人一整夜都睡不牢稳,于是又转身走了回去。 借着火光,村里人逐渐看清了萧战的模样。 只不过为了掩人耳目,萧战之前救人的时候掩藏了身形,用光芒笼罩全身,再加上夜色和雾气,被救的人根本不知道萧战长什么样子。 现在面对面,摇铃人和抬棺人也认不出萧战的身份,更别说其他村民。 “各位乡亲,我是郡城过来的,在外面迷了方向,找不到住宿,不知能否叨扰各位一晚。” 村里人倒也热情,看到萧战穿着得体,长得也白净,都觉得这是城里的有钱人,不敢怠慢。 家中有闺女的更是热情,邀请萧战住自己家,甚至希望一直住下去,干脆就别走了。 萧战谢绝了热情过度的村民,最终选择了神婆。 “老人家,今晚就要麻烦您照顾了。” 萧战想要打听周围有什么反常之事,找神婆绝对没错。 这些老太婆平日里就喜欢打听八卦,消息来源也多,耳目最是灵通,说不定就有萧战想要的信息。 第373章 烧香拜佛 眼看着没热闹了,村民们全都各回各家。 不过临走的时候几个妇人还满是嫉妒的看着萧战的背影,嘀嘀咕咕诅咒抢了自己好事的灵婆。 紧接着,几个妇人想到了灵婆的身份,又想到灵婆背后有无所不知的大仙,于是连忙不轻不重的抽了自己几个嘴巴。 “大仙勿怪,大仙勿怪啊。” 另一边,灵婆领着萧战回到家中,点上油灯之后示意萧战坐下。 “客人啊,一看你就气度不凡,肯定大有来历。你这种富贵人家寻常不会往山旮旯里面跑,是不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 人活在世,谁能没个烦心事呢,这句话一问一个准,那些烦心事多的人立刻就倒苦水了,然后灵婆就能对症下药。.33yqxs?.??m 活了大半辈子,灵婆见过的事情多,听过的事情更多,无论什么难事都能说上两句,如果有拿不准的还能问问大仙。 十几年前有一个富家少爷来村里找灵婆,原因就是喜欢上了一个青楼女子,想要娶过门,可是家里反对,死活不同意。 富少爷家中恰好有个下人是村里的,听说了这里的大仙很灵验,于是星夜兼程的赶过来烧香问卦。 大仙就说了几句话,内容灵婆到现在还记得。 父赌母病弟读书,初入风尘还不熟,兄弟姐妹全靠我,生意失败要还债,丈夫家暴还好赌,无奈走上不归路。 然后问富家少爷,那青楼女子占了几条。 富家少爷久久没有回话,留下一锭银子就离开了,刚出门又转了回来,把身上的银子全掏出来还解下了腰间的玉坠。 灵婆心中琢磨着,眼前这个公子哥长得俊俏,又像个有钱的主,肯定是青楼常客,接触过不少青楼女子。 却没想到,这公子哥还真叹了口气,说道:“老人家,您还真说到了,我的确有一个烦心事。” “公子您尽管说,老婆子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萧战本来就是找灵婆打听事情的,于是讲道:“老人家,你最近有没有听过什么奇怪的人和事?” 灵婆愣了一下,“公子不是来烧香问卦的?” 萧战当即答道:“烧香问卦?不不,我从不烧香,也从不问卦。” 身为仙人,本身就是万众膜拜的对象,如果再烧香还烧给谁? 问卦,老天爷都管不住萧战,问也是白问。 可是这话听在灵婆耳中就成了另一种感觉——我不信什么仙不仙的。 刚才在村口被一群人质疑,灵婆本就窝了一肚子火,现在又有一个不信仙的人,还被自己领回家中,这要是让黄大仙知道了,肯定会惩罚自己的。 而且这年轻人似乎专程为了某件事过来的,难道是那事? 灵婆顿时脸色一沉,“出去!你滚出去!” 萧战看到这老太婆为什么变脸,还以为她知道什么,“老人家,这事干系重大,事关东海郡几十万百姓的生命,关系到全天下几十个州郡的安危。如果有什么异常的人和事,一定要告诉我。” 然而,灵婆根本不理会萧战,而是跪到巴掌大的泥塑前,口中念念有词,向黄大仙请罪。 萧战看了一眼黄大仙的泥塑,立刻坐回凳子。 “我真是傻了,跟一个农夫说那么多废话。” 当即,萧战一跺脚,向着黄大仙的泥塑说道:“速来见我!敕!” 咔嚓! 泥塑碎裂。 灵婆瞬间变了颜色,“你这后生,叫你走还不走,看看你把大仙气成什么样了,好了,现在你想走也走不了了。” 随即,屋中阴风四起,桌上的灯火被阴风吹拂时没有左右摇晃,而是像静止了一样,由外向内压缩了一些,火苗变得小而弱。 灵婆与黄大仙保持了几十年的联系,立刻感应到大仙的出现,于是惊喜的跪了下去。 “大仙您来了,您可算来了。”随即灵婆指着萧战,“这个人污蔑大仙,戏耍我这老婆子,说什么,从不烧香,也从不问卦。进庙不烧香,这是不把真仙放在眼里啊,大仙您可要给老婆子做主啊。” 然而,灵婆意想不到的一幕出现了,刚刚出现的黄大仙一哆嗦跪了下去,朝着萧战拱起双爪,口吐人声说道:“小妖见过上仙,信徒愚昧,有眼不识真仙,还请上仙恕罪。” 萧战点了点头,灵婆这种乡下妇人,懒得与其一般见识。 “你这个信徒好像知道点什么,我问不出来,你问。” 黄大仙一转身看向灵婆,谦卑恭顺的表情立刻变得凶神恶煞。 “你这妇人,叫你积德行善,怎么就忘记了,还在我面前污蔑他人,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灵婆难以置信的看着萧战,随即噗通噗通磕了几个头,“大仙赎罪,上仙饶命。老婆子不是故意的,老婆子再也不敢了。” 黄大仙哼了一声,“最近有没有听说什么奇怪的人和事,说出来,饶你一命。” 灵婆吓得浑身一机灵。 这黄大仙平时不杀生害命,顶多就是逢年过节吃两只鸡,每次吃了鸡灵婆都会照价付钱,算是把鸡买了,村民也不抱怨啥,反而还觉得是自己家鸡养得好,大仙都喜欢。 可是今天灵婆才发现,黄大仙也有危险的一面。 性子好,不代表没脾气,而今天黄大仙是真的怒发冲冠了。 这种情形下,灵婆哪还敢隐藏什么,立刻竹筒倒豆子似的交代起来。 “周围十几个村子都是张家的地盘,所有村民都是种张家的地,交张家的租。可是张家前段时间被抄家了,两三百号人一个都没跑掉,全都被杀了。” 萧战淡淡说道:“重点!” 灵婆立刻哆嗦了一下,“张老财活着的时候就在修墓,而且是大墓,把一座山挖空了,据说还请了和尚看风水。可惜和尚说那风水不好,有破家赤族的祸患,张老财就放弃了。” “可是这张老财修了墓室又舍不得丢了,就把那里改成了张家的粮仓,里面储存了很多粮食。这次张家被抄,家里的财物都被搜刮干净了,但那个墓室知道的人少,官府没抄到。” “附近几个村的人都连夜跑到墓室抢粮食,而且还在那边大打出手,死了好几百人。哦哦,老婆子也没亲眼看见,都是听人说的,听人说的……” 萧战点了点头,“明天带我去墓室一趟,我要仔细看看。” 第374章 张家墓室 时下人们都有活着就准备后事的习惯。 比如皇帝,登基那一天就已经在修建自己的陵墓了,一修就是几十年,修完了也差不多该驾崩了。 命长一点的陵墓修好了人还活着,命短一点的就是人先抬进去,陵墓继续修,等皇后什么的死了一起合葬再封墓。 这股风气自然也传到了民间。 给人送棺材是诅咒人家早死,可是儿子给活着的老爹准备棺材反而是孝顺,如果能给老人再修个墓室,那就是传遍十里八乡的大孝子了。 张老财家的墓室就是这么来的。 一个乡下大地主,不喜欢纳妾,又生不出一窝儿孙,要那么多钱干什么呢,当然是死了以后到下面吃好点住好点。 可是没成想,墓室修好了,风水却坏了,被风水先生那么一嘀咕,张老财心里犯嘀咕,索性重新选址修筑,而空着的墓室就成了张老财的小仓库,用来储藏粮食。 还别说,墓室坚固结实,又干燥阴凉,用来储存粮食最合适不过,墓室大门有千斤闸,断龙石,一旦放下,十个人也别想推开,就算张老财也得召集几十号人外加七八头大黄牛才能打开。 这山就在张老财庄园的后山,站到院子里就能看见,别的人人想召集这么多人手,动静肯定埋不住张老财,就算有盗墓贼想要凿开山壁,也逃不过张家护院的巡视。 所以墓室就成了最保险的地方,比张家宅子里的粮仓还安全,张老财就把值钱的东西都放在这边。 可是谁能想到,王公公大杀四方,一纸手令把张老财满门抄斩,夷灭三族。 抄家的官兵都是外边来的,并不了解张老财的底细,只是把家里的金银细软抄没了,根本不知道张家在山里修了个墓室。 等到官兵离去,十里八乡的老百姓们都惦记上了这里。 前段时间发大水,各村都受了灾,家里的粮食也都见了底,而墓室在山中,地势比较高,没有受损,里面的粮食很可能还好好地。 十里八乡找不出老牛,但是人多,上百号人一起喊着号子拉动机关,硬生生抬起了千斤闸。 灵婆指着一处紧闭的山洞说:“就是这,看见没,那道石壁就是千斤闸,里面有机关,没有百十号爷们起不开。” 千斤闸周围还能看到凌乱的脚印,以及打桩子留下的土坑,很多新鲜的泥土连这片翻出来,铁锨留下的痕迹平整而光滑,只是时间长了泥土中水分蒸发,泥土也变得干裂、枯糙。 萧战仔细感觉了一下,问道:“后来呢,发生了什么变故?” 灵婆回答道:“张老财是真有钱呐,墓室里面堆的全是粮食,还有银子,老婆子当时也没在这,只是听几个人说,里面粮食有百万斤,银子有上百坛。” 萧战皱了皱眉,“我问的是有什么变故,不是有什么东西。” 灵婆一哆嗦,连忙说道:“上仙啊,你想想,这么多粮食还有银子,那些整天在土地里刨食的泥腿子能忍得住吗?刚开始说的是几个村平分,可是后来张家村的人觉得自己亏了,要占一半,其他村不同意,于是又说按大村小村分,最后不知道怎么的就吵了起来,然后就开打了。” 萧战蹲到山壁下的草稞子边看了看,还用手指捻了一把土。 果然,这草上沾的有血迹,土也是泡过血水的,这里一定发生过战斗,而且死了不少人。 灵婆接着说道:“上仙啊,当时为了这事几个村打得头破血流,最后全村的男女老少都过来助阵,几千号人乌压压的,最后一个村分了十万斤粮食,十坛银子,剩下的靠抓阄,这才罢了。至于打死的人,没有办丧,也办不起丧,全都放墓室里了,几百号人把墓室铺满了。” 萧战默念法诀,随即并指如剑在眼前一抹,开启法眼看向墓室。 果然,这是一片凶地,墓室所在的位置就是一个断头崖,那模样就像是被刽子手摁在木桩子上的死囚,而且是砍了脑袋的死囚。 山中藏金,锐气外泄,锋芒直指山前的张家大宅,张家的血光之灾未必就没有这个原因。 “老人家,你之前说这墓室风水不好,为什么那些村民又把死者安葬在墓室中?” 灵婆砸吧了一下嘴,“地主老爷觉得风水不好,可是咱觉得好啊。那些泥腿子死后能有一口薄木棺材就是出风头的了,大多数都是跟俺们村的杨老四一样,草席一卷随便找个地埋了。” 随即,灵婆迈着小步子来到墓室前,手掌摸着千斤闸说道:“你看看,多好啊石材啊,这墓室修的比官老爷的宅子还气派。别看外面不显,可是里面雕龙画凤的,可漂亮了。老婆子要是能葬在里面,就算现在死了也乐意啊。” 萧战顿时明白过来,为什么那些村民都同意把死者安葬在张老财家废弃的墓室了。 一是省事,免得操办几百场丧事。 二是省钱,直接往里面一放就完事,一文钱都不用花,而且以后子孙祭拜也好找地方,而不用这边埋一个那边埋一个,想烧纸都跑断腿。 三是省心,人埋在外面还要担心下雨沤烂尸骨,担心野狗老鼠什么的把尸骸扒出来咬烂,可是葬在墓室中什么心都不用操,这大墓就是再放一百年也不会塌。 而且,村里人都迷信。 别人葬在那么气派的墓里面,自己村的人裹着草席葬在外面,这不是比人家低一头么。 不行,他们葬我们也葬。 有几个重伤不治的,当场喝了毒药,然后开心的赴死,为的就是葬进去。 所有死者都被收拾一下送进了墓中,然后立刻放下断龙石和千斤闸。 村民们为了掩盖痕迹还挖土把墓门封了起来。 毕竟这是百万斤粮食,几千两银子,一大笔横财,大家都自觉地保守秘密,免得消息传出去生出事端。 灵婆用羡慕的语气说道:“祖宗埋的好,还能恩荫子孙,他们的后辈都能有出息。” 萧战摇了摇头,“恩荫未必,遗祸倒是有可能。” 就在这时候,一群人从山下冲上来,然后恶狠狠地看着灵婆。 几个老人站出来,大声训斥道:“村里都下了封口令,谁也不准将此事外传,外村嫁过来的女人,谁敢给娘家提一嘴,全都打断腿休了。你这老婆子管不住嘴,看爷们怎么收拾你!” “这位富家少爷,你知道了不该知道的,只能对不住你了!” 参与分赃的村子一同约定,有外人敢追究这批粮食和银钱,所有村子一起互帮互助,共渡难关。 反正已经死了几百号人,再弄死十个八个也不是什么事。 钱财使人眼红,更是使人疯狂。 第375章 大祸临头 灵婆脸上满是惊恐和慌乱。 她醒悟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眼前这个墓室的事是机密,涉及到百万斤粮食和上百坛子白银。 这么一大笔钱财,若是被外人知晓捅到官府,所有人都得把吃进肚子里的好处吐出来 没有人能忍受这种结果 为了保守秘密,村子里的人可以做出一切丧心病狂的事。 比如杀人灭口。 “各位相亲们不要慌,不要急,请听老婆子说一句。” 村民们立刻生气的回道:“说什么说,有什么好说的,直接打死,埋了!” “老婆子,村里待你不薄,粮食也给你分了,银子也给你分了,竟然还管不住你那张嘴。该死!” “打死他!浸猪笼!” 看着上百号村民凶神恶煞的模样,灵婆吓得一屁股蹲在地上,两条短腿蹬着地哧溜哧溜向后挪动,然后手脚并用的向萧战爬去。 “大仙救命,大仙救命啊!” 爬到萧战身后,灵婆瞬间有了勇气,对面那些拿着犁耙和粪叉的村民也不那么可怕了。 随后,灵婆恶狠狠的说道:“你们敢对大仙不敬,是要受到惩罚的!一个个的赶紧跪下给大仙磕头,不然叫你们好看!” 村民全都冷笑,“什么大仙不大仙的,能把我们怎么样?” “就是,大仙有什么了不起,大不了我们拜佛祖去,就不信你那大仙还能比佛祖了得。” “管他什么仙不仙,挡了老子们的财路,一样得死!” 一群村民很是得意,根本不把神佛之类的放在眼里,全然没有敬畏之心。 看到这一幕,神婆也慌了。 毕竟她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太婆,没有什么真正的法力,平常也都是靠一张嘴忽悠些村民,论起动手,半大孩子都比她强。 “上仙,这可如何是好啊?” 眼下这种时候也只能讲所有的希望寄托在萧战身上了。 萧战笑了笑,双手负于身后,一股气势勃然而发,掀动衣袂猎猎翻飞。 “你们这群人,死到临头还不自知,真是愚蠢!” 村民顿时哈哈大笑,领头的一个老者啐了口唾沫,却不料涎水粘在下巴的山羊胡子上。 老者用袖子擦了擦下巴,顺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小子,我不管你从什么地方来的,也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总之进了这个村,走到这个墓门口,你就死定了。无论你说什么都没用。” 萧战不屑于解释,只是一撩袖子,右手不断掐指,口中念念有词。 看到这一幕,神婆心中大喜,“上仙在做法了,上仙在做法了!你们谁也跑不掉,一个都别想跑。” 村民见状顿时哄的向后退去,一连退了十几步,然后躲在石头后面,大树后面,露着头观望。 虽然不信这两人有什么了不起的手段,可那些神神叨叨的东西沾到身上终究麻烦,谁也不敢顶在最前面触霉头。 萧战在那嘀嘀咕咕算了许久,既没有电闪雷鸣,也没有飞沙走石,天非但没有黑下去,反而还更加明媚了。 这下子,所有人都察觉出不对了。 “装神弄鬼,念叨这么长时间也没见有个屁的动静。” “就是,这要是在捉鬼的时候,早就被鬼咬死了。” “大家伙别怕,一起上,抓住他,打死他!” 萧战竖起手指在嘴唇前“嘘”了一声,“你们听,他们在动,一共八百三十六个人。” 其他人听到这话心中没什么感觉,可是领头的那个老者心中咯噔了一下。 八百三十六人,这个数字不可能有外人知道,因为这是墓室中埋葬的人数。 参与殴斗的村民一共死了八百二十一人,另外有十五个人身受重伤,当场喝下毒药咽气,只求一同埋进墓室中。 合计起来总共八百三十六人。 这个数字连在场搬运尸体的村民都不知道,是几个村子的领头人在自己合计出来的。 灵婆可以透露墓室的位置,却不可能透露出墓室中埋了多少人。 除非……灵婆真的有什么不可思议的能力…… “这样的话,就更留不得你们了!” 百万斤粮食,再加上八百多条人命,无论哪一条被捅出去,对村子来说都是灭顶之灾。彡彡訁凊 经历过王公公大杀特杀的人们非常恐惧。 如果这件事传到官府耳朵眼里,等待大家的肯定是诛灭九族,官兵一定会把大家绑起来全都砍脑袋的。 就像当初张老财家里的遭遇一样。 “杀了他们!” “快动手杀了他们,不能让他们活着离开!” “上!都给我上!让他走漏一丝半点风声,咱们十几个村子都得死,谁也跑不掉!” 在抄家灭族的恐惧之下,村民们全都惊恐的走出石头和大树背后,然后端着手中简陋的农具,一点点指向萧战和灵婆。 一步! 两步! 当第三步跨出的时候,村民们口中发出了尖利的嘶吼声,仿佛要借助这些吼声将心中的恐惧宣泄出去。 然而,萧战夷然无惧。 微微侧身,左手藏在腰后,右脚在身前缓缓划了一道横线,随即抬起右手伸掌迎向冲过来的村民。 萧战手掌一摆,当先的村民腾云驾雾般倒飞回去,“啊啊啊”惨叫了几声然后重重的跌在地上。 只见其蹬了蹬腿,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直接身子一软平贴在地上不动了,也不知是死还是活。 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 一人一抬手,无论多少人冲上去都是一招败敌。 转眼间,几个村数百村民躺在地上,既没有挣扎的力气,也没有惨叫的力气。 如果不是还有呼吸,就跟死尸没区别。 再看原地,萧战的脚掌还在那条线旁边纹丝不动,进攻的村民别说摸到萧战的衣角了,就连地上那条线的土灰都没碰到。 掸了掸袖子,萧战居高临下看着那些村民,最终目光落在为首的老者身上。 “我说过,你们大难临头了。” 老者再次啐了一口唾沫,这次啐准了,没有粘在自己山羊胡上。 只听其恶狠狠的说道:“年轻人,别猖狂。我们村里没有好手,可是其他几个村里有大侠,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好汉子。我看你还能猖狂到什么时候。” 萧战淡淡的问道:“人呢?把他叫来吧!我等着他们!” 老者哼了一声,“路上呢,这会也该到了!” 第376章 一笔横财 “谁?谁敢在这搞事?” “也不问问我靠山熊是谁!” “吃了豹子胆了,敢在熊爷的地头上撒野!” 一个长得五大三粗,毛脸大胡子,胸口也有一丛丛黑毛的糙汉子敞着怀,捏着两个拳头,硬着俩膀子,一步三摇的走上山来,身后则是呼呼啦啦几十个跟班。 看到这个糙汉子,村老立刻一脸谦卑的迎了上去。 “熊爷,您可算来了,您要是再不来就出大事了。” 靠山熊哼了一声,右手并指成掌在脸颊上拂过去,将两边的络腮胡梳理整齐。 “杨老头,我就说了,这些粮食、银子你们受不住,迟早得吐出来。与其便宜了官府,还不如便宜熊爷我,是不是?至少看在老乡的份上,熊爷能照拂照拂你们,有个啥事也能给你们撑腰。” 老者尴尬的搓着手。 张老财墓室里储存的钱粮是个香饽饽,谁都想吃一口,尤其是这个匪头靠山熊。 只可惜,靠山熊得到消息的时候晚了些,人到的时候钱粮都被村民们瓜分干净了。 靠山熊虽然气得吐血,可也不敢跟十几个村子硬碰硬。 在这个大灾之后所有人都饿疯了的时节,为了守住最后一口活命的粮食,每个人都会变成嗜血的暴徒。 之前十几个村子发动恶斗,死伤数百人就是最好的例子。 靠山熊欺压一下寻常老百姓还行,但也不敢招了众怒,否则就他那几十号喽啰,十几个村子一人一口唾沫也淹死了。 但是萧战的出现让靠山熊看到了一丝希望,又开始说起保护费的事。 “各位父老乡亲们,你们寻思寻思,是不是这个理?要是没有我靠山熊,周围这地界上有几人称王?交我一家的保护费能保你们全年的安稳,什么事都有我靠山熊出头,你们看着就行。” 村中老者立刻说道:“熊爷,这些好说,好说啊,可是你先把眼前这事解决了是不是。” 靠山熊哈哈一笑,然后双手拍着鼓囊囊的大肚腩,一晃一晃的走向萧战。 “小子,你是自己了断,还是熊爷送你一程?” 说话间,靠山熊看了一眼地上七扭八歪的村民,立刻判断出萧战的身手。 懂得些摔跤擒拿的手段,对付普通庄稼汉还行,但是在自己这样的江湖高手面前根本不够看的,靠山熊甚至都没有出手的兴趣,手下四大金刚随便派出来一个就够了。 萧战竖起手掌,“这位大王,我有一笔横财送你,不知你有没有兴趣?” 一听是横财,靠山熊瞬间乐开花,“哈哈哈,好好好!你小子说吧,要是真有横财,熊爷饶了你也不是不可以。” 靠山熊是心黑手辣的山贼,杀人不眨眼,背信弃义的事情没少做,只要拿到钱财,转眼就会砍了萧战。 不过在砍人之前,靠山熊还是笑眯眯的,一脸的和气。 萧战指了指墓门,“我懂得寻龙望气之术,看这座墓的造型,墓室中肯定还有二层,而这个二层才是墓室的精华所在。只可惜,村民们有眼无珠,根本不知道真正的宝物是什么,只拿了些钱粮离去。” 听到这话,不仅靠山熊,那些村民们也都瞪大眼珠子,一个个懊悔得直拍大腿。 墓室中竟然还有夹层。 该死! 那些钱粮都是掩人耳目的东西,真正的宝贝在地下。 萧战看到靠山熊意动,立刻说道:“大王,这事是机密,多一人知晓不如少一人知晓,您看……” 说着,萧战用眼神瞟了瞟周围的村民。 村中老者立刻跳了起来,“靠山大王,熊爷,我们村愿意上交一万斤粮食,五百两白银,当保护费。只求大王高抬贵手。” 靠山熊眼珠子咕噜噜转动,在寻思着谁给自己的好处更多一些。 如果贸然杀了杨家村的人、张家村的人,其他村子肯定人人自危,到时候跟自己的队伍摩擦起来就麻烦了。 当山贼的,虽然欺负老百姓,但也不敢往死里欺负。 割韭菜归割韭菜,但绝不会蠢到斩草除根是不是。 萧战呵呵说道:“大王,墓室中的宝贝我分文不取,只求看一眼,长长见识。” 靠山熊立刻一拍大腿,这小子不错。 村中老者一看不好,连忙说道:“大王,墓室中是不是有珍宝还两说,先打开看看也不迟啊,万一那小子扯谎……” 靠山熊一想也是这个理,万一里面什么也没有呢? 于是靠山熊一挥手,喽啰们立刻冲到墓门前寻找机关,然后用木桩和绳索捆绑成转轮,几十人一起发力,想要将墓门打开。.33yqxs?.??m “一二三,起!” “嘿呦!嘿呦!嘿呦!” 折腾了好大一会儿,墓室的大门终于传来嘎支支的声音。 开了! 墓室大门终于开了。 几十人心中振奋,立刻加大力气,一个个都憧憬着等会挖出珍宝,自己大发横财的情形。 可是这时候,一声低沉的咆哮从墓穴中传来。 声音太低,被“一二三”的号子声淹没,外面的人一无所觉。 墓门开启的越来越大,大约能容一人通过。 靠山熊摸了摸自己的大肚腩,然后从喽啰里点了一个人。 “瘦猴,你进去看看!” 瘦猴是一个尖嘴猴腮的小个子,浑身排骨看得清清楚楚,两枚大牙也高高凸起,紧紧扣在上嘴唇上。 这小子早就急不可耐,听了大王的话立刻一呲溜钻进门缝。 可是很快,瘦猴以十倍的速度窜了出来。 刚进去的时候他还是一身浆洗得泛白的蓝布衫。 可是现在,这身衣服被染成了暗红色,湿哒哒的全是血。 “有鬼啊!里面有鬼啊!” 外面的人立刻哄堂大笑。 “瘦猴,你到底看见什么了?吓得这幅模样?” “瘦猴,鬼长什么样,男的女的?” “胆小就胆小啊,为什么要说见鬼了,真是的。 人们还在转动着机关,而且经历了初始时候的困难,后面转动机关变得十分省劲,墓门打开的速度越来越快,开启的幅度也越来越大。 这时候,一道黑影窜了出来! 然后又是一道! 乌泱泱的身影从墓室中窜出来,每一个都青面獠牙,凶神恶煞。 “不好,墓穴中的尸体都尸变了,快关门!快关门!” 然而,开门容易关门难,靠山熊的喽啰们虽然竭力反扭机关,可墓门不仅没关闭,反而还继续缓缓地打开,放出更多的尸鬼。 村中老者一屁股坐在地上:“完了,全完了!我杨家村的男丁死了一茬又一茬,什么都没了。” 萧战冷哼一声,“心术不正,死有余辜!你们这种渣滓根本不配活在人间!” 看了一眼周围窜动的尸鬼,萧战不闪不避,只是抱着手站在灵婆身周。 “老人家别怕!冤有头,债有主,现在是那些尸鬼向活人收债。” 灵婆哆哆嗦嗦的问道:“大仙,您看看,这两家谁赢啊?” 萧战摇了摇头,“输赢都无所谓,好戏,还在后面呢。” 第377章 九龙神火 墓中涌出的尸鬼越来越多,密密麻麻一大片,恶臭扑面而来,一个个尸鬼循着活人的气味扑去,抓着村民就是一阵疯狂的撕咬。 那情形就像是一群疯狗跑进人群中,逮着人就扑,见着人就咬,所到之处惨叫连天。 灵婆双手撑着腿,可小腿肚子还是突突的跳着,双腿带着胳膊一起颤抖,就连牙关也咔咔打颤。 “大仙,鬼啊,好多鬼啊……” 跟这些神神怪怪的东西打了几十年交道,可灵婆还是第一次见到真正的鬼。 眼前的一幕直接把神婆吓破了胆,如果不是身前有大仙挡着,神婆估计已经吓死了。 萧战平淡的说道:“不要怕,没什么好怕的。” 仿佛应了萧战的话,那些尸鬼全都绕着走,萧战身边十步之内都没有尸鬼敢靠近。 神婆隐约发现,这些尸鬼看向自己的时候,眼睛中流露出恐惧的光芒。 它们……在害怕…… 一边是尸鬼穷凶极恶,追着人撕咬的画面,一边是尸鬼们对萧战畏之如虎的怂样,神婆看得目瞪口呆,心中默默想道:大仙还真是威势不凡啊,光是站那不动就能震慑妖邪,要是把大仙的模样画下来贴在门上,不知道好用不好用。 村民们也都发现了这一点,于是全都凑过来,想要借萧战的威势自保。 神婆对那些人嗤之以鼻,“对大仙不敬,现在想着抱佛脚了,晚了!” 村民们全都跪在地上磕头,“大仙大仙,小人猪油蒙了心,对您冒犯。回去以后小人一定把您供起来,早晚三炷香。还请大仙发发慈悲,救救小人吧。” 靠山熊等人虽然有些拳脚功夫,可对面不是活人,而是尸鬼。 要是打人的话,一拳锤过去对方一定会痛呼不已,可是尸鬼毫无反应,连一点停顿都没有,直接扑过来就咬。 偏偏尸鬼浑身坚硬如木,刀子砍上去都是邦邦的闷响,一刀下去没能将其重创,反而尸鬼的身子卡住了刀刃。 最重要的,靠山熊总共也就几十个人,而墓室里涌出了七八百号尸鬼。 此时,陆续有几十几百的村民赶过来,这些全都是周围村子的人,也都参与了上次“分赃”。 看到山上有动静,这些村民都气势汹汹的赶过来,手上拎着粪叉、梨耙等工具,一副杀人灭口的架势。 可是走近了,瞧见那些衣衫褴褛、面目狰狞的尸鬼模样,这些村民全都吓得屁滚尿流。 “鬼啊!” “快跑!闹鬼了!” 村民们之前挖坟抢粮抢钱,心里原本就不踏实,总觉得这事要遭报应,尤其是一场大战死了七八百人,这种不踏实就更加强烈,睡觉都不牢稳。 今天看到这些尸鬼,虽然尸鬼脸部扭曲狰狞变了模样,可身上的衣服大致能分辨出来,有些村民都认出了尸鬼的身份,顿时觉得是死人怨气不消,出来“报复”了。 “张黑蛋,不是我杀你的,你别怨我啊,你变成鬼也别来找我啊。” “杨黑五,不是我勾搭你老婆的,是你老婆勾搭我的啊,不过你放心,你儿子还姓杨,不会叫他改姓的。” “牛娃,你父母都有村里照料,一天三顿饭,两顿稀的一顿干的,要不这样,一天三顿饭,两顿干的一顿稀的。你赶紧躺回去吧……” 然而,尸鬼们不为所动,依旧追着人群猛扑撕咬。 这时候,一个村里的领头人跪倒在萧战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道:“上仙,上仙啊,求求您老人家高抬贵手,救救俺们这群贱命吧。俺们村以后给您老人家建庙树像,一天三炷香敬奉啊。”33yqxs?.??m 又有一个村里的领头人来到萧战面前跪下,说了同样的许诺。 靠山熊嗷嗷狂叫,一把后背开山刀舞得虎虎生风,浑身肌肉贲起,磅礴的气劲爆发开来,吹得地面呼呼作响,所到之处无不飞沙走石。 看到一群村民跪在萧战面前求庇护,靠山熊气得哇哇大叫。 “老子守着这十里八乡的地界,年年保你们平安,也没见你们敬奉老子,这小子嘛事没干,你们一个个磕头烧香的,气死老子!” 狂怒之下,靠山熊嗷呜一声狂吼,脸上的红晕向上蔓延,血灌瞳仁,怒发冲冠。 只见靠山熊一个小跳向前扑出,手中大刀借着跳跃的力道向下劈斩,狠狠砍在一个尸鬼头上。 噗嗤! 刀锋入肉! 厚背大砍刀斩开尸鬼的脑壳,沿着鼻梁到嘴角斜切下去,砍掉了尸鬼半边脑袋和一个肩膀。 没有血液,伤口处只沁出一些粘稠的黑色液体,随即尸鬼摇晃着栽倒下去。 “哈哈哈,鬼也会死!老子连鬼也能杀!” 然而话音刚落,周围的尸鬼们纷纷停止了动作,然后僵硬的转过身、转过头,瞪着苍白的眼珠子看向靠山熊。 被几百双眼镜盯着,绕是靠山熊天不怕地不怕也激灵灵的打了个寒战。 随即,所有尸鬼都动了起来,疯狂的扑向靠山熊。 看到这一幕,靠山熊身边的喽啰们全都惶恐的奔逃出去,唯恐被殃及池鱼。 靠山熊骂咧了几句,可是很快就被尸鬼堵的严严实实,一把大刀左右挥砍,想借此驱走尸鬼。 然而尸鬼天不怕、地不怕,不怕死更不怕受伤,靠山熊砍翻一个,立刻补上去十个,靠山熊左冲右突,可是前后左右全都是尸鬼,根本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就在靠山熊想要纵身跳起的时候,被砍翻在地的尸鬼抓住了他的脚踝。 尸鬼的手又硬又紧,就像是一道铁镣铐,紧紧锁在靠山熊脚上,刚蹦起来三尺高又重重地跌了回去。 靠山熊弯下身子想要把那只手砍断,可是这么一低头的功夫,立刻被几个尸鬼扑在身上,然后叠罗汉一样,越来越多,越积越高。 刚开始靠山熊还能中气十足的咒骂,可是紧接着就成了惶恐的求救,再然后就是毫无意义的痛呼哀嚎了。 逃跑及时的喽啰们此时全都心惊肉跳,眼眶里的珠子都差点蹦出去。 还好自己跑了,如果留在首领身边,此时也被尸鬼们压在地上了吧? 七八百尸鬼叠罗汉一样摞在一起,就像一座小山包,这座小山包还在不断的蠕动,无数手臂从里面伸出来,想要向外爬,可是外面的尸鬼受到血肉刺激,想要往里钻,结果两者僵持着谁也动弹不了。 “尸山血海的尸山也就是这个样子了吧?” “这是阴朝地府吗?” “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恐惧滋生之下,村民们全都跪了下去,口中念叨着阎王爷的名字,祈求阎王爷保佑。 萧战笑了,“阎王爷能保佑你们什么?赶紧见他?早死早超生吗?” 正在磕头的村民们都愣住了,是啊,自己求阎王爷干什么? 而这时候,萧战动了。 只见其几步跨出来到尸山前,然后口中念念有词,手掌翻飞之间,几张朱砂黄纸的灵符现了出来。 手掌再一翻,灵符无火自燃。 “九龙神火,焚妖炼魔,驱邪渡厄,荡平鬼魅!去!” 只见萧战屈指一弹,几道灵符拖拽着火光飞到尸山上方,随即一分为九向下垂去,就像是一张珠帘,九张珠帘组合在一起就成了一个巨大的罩子。 有尸鬼察觉不妙,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可是彼此之间卡着、压着,无法轻易抽身,最终只能发出惶恐的咆哮。 与此同时,九条火龙在罩子内出现,张牙舞爪的飞舞起来,每次摇头摆尾之间都撒下粼粼的火光,但凡被火光触及到的尸鬼,全都哀嚎着燃烧起来。 几个眨眼的功夫,尸山就化作火山。 无数尸体在火光中扭曲挣扎,在地上翻滚着想要扑灭火焰,又砰砰撞向光罩想要逃出去。 可是,尸鬼的身体越来越小,力气越来越弱,哀嚎声也逐渐平息。 九条火龙耀武扬威的盘旋一圈,对尸鬼挫骨扬灰,将那些燃烧不彻底的残骸也煅烧成灰烬。 这时候,萧战抬手指向墓室的大门。 九条火龙立刻盘旋一周,九龙抢珠似的冲了进去。 随即就见墓室大门处火光喷发,伴随的还有一道道凄厉的惨叫。 那叫声诡异无比,似乎将人们的天灵盖揭开,拿着绣花针在柔软的脑子上扎来扎去。 叫声足足持续了一盏茶的时间。 随即就见墓室外表青烟弥漫,土气蒸腾,就像蒸馒头一样,墓室所在的整个山头都在燃烧。 灵婆瞬间挺直腰杆,向周围喊道:“大仙这是在施展无上仙法净化整个山,这是给咱们清除祸根,这是在救咱们所有人。” 说到这里,灵婆偷偷看了一眼萧战,发现对方没有不满和反对的意思,立刻壮起胆子。 “大家伙都瞧见了,这墓室是大凶之地啊,人葬在里面会尸变。你们还想着祖坟冒青烟,保佑子孙后人呐,不夜里过来把你们全都啃了就不错了。” 村民们都哆嗦起来。 把人安葬在这墓里是打算沾点福气,荫护子孙的,哪想到变成了这个样子。 如果真如灵婆所说,逝者无法安息肯定会化作厉鬼回来追魂索命的,到时候就是家宅不宁,祸及子孙。 可怕! 太可怕了! 几个村子的领头人全都跪倒下去。 “上仙啊,您就大发慈悲,救救我们吧。” 萧战回头看了一眼众人,说道:“把尸体烧了,不给他们变成鬼的机会,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 焚烧尸体? 之前人们对这个事还万分抵触,觉得这是不共戴天的大仇。 可是经历了今天的事情,尤其是看到那些熟悉的面孔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村民们全都震撼莫名。 如果自己的亲人也变成这副模样,又该如何是好?如果变成鬼以后心中怨气不消,回来缠着自己该怎么办? 理是这个理,可是千百年形成的老思想、老传统不是那么容易打破的,哪怕亲眼看到了尸鬼的恐怖,可村民们还是不敢说焚尸的话。 敬畏萧战归敬畏,可是跟千百年流传下来的祖宗法度比起来,萧战在村民心中的分量小之又小,轻之又轻。 就在这时候,有人惶恐的喊道:“张狗娃,你咋了,别吓人啊。” “不好,张狗娃被尸鬼咬了,你看他胳膊上,好大一块黑印子。” “糟了,杨大胆也被咬了。” “我也被咬了?会不会变成鬼啊?” 一瞬间,村民们就像被捅了窝的马蜂,嗡嗡鞥鞥的乱响乱窜。 第378章 前程富贵 “被尸鬼咬了?” 村民们全都咳然色变。 寻常人得病都不敢接近,因为怕渡了病气,甚至言谈间都不敢提及这些事情,仿佛说起那人的名字就会污了自己的嘴,带来病害。 现在一群人在自己眼前被尸鬼咬了,被咬的人岂不是跟狂犬病一样,很快就要发疯咬人,被咬的人又要发疯,继续咬人。 想到这里,村民全都畏惧的向后退去,甚至抬起手中的粪叉、爪钩等农具,对着被咬的人晃来晃去。 “你不要过来!” “不要过来啊!” “退后!离远点!” “莫挨老子! 有几个胆大的挥舞着绳索把伤者放倒,其他人一起搭把手五花大绑。 刚开始还挺顺利,可是后面几个被咬到的村民都有了防备之心,不等绳子落在身上就一个翻滚避开,然后狂叫着向村民们发出威胁。 一旦有人想要靠近自己采取强制措施,伤员纷纷咆哮着张牙舞爪,嘴里含混不清的胡言乱语。 很显然,他们已经犯病了。 “小心!他要咬人! “别被他抓一了,赶紧散开这些伤者抓到、咬到。” 这时候,几个村老跪倒在萧战面前,“上仙开恩啊,救救俺们村的人吧。” 被咬伤的都是村民,而且还都清醒着,有意识,只是跟醉酒了一样发酒疯,大家舍不得下重手,可是不下重手又制不住,就算制住了,这接下来该怎么 前村民对萧战不敬,觉得也就是个城里来的富家子弟,细皮嫩肉的不经打,一棒子打死随便找个地方埋 可是刚才萧战弹指间将七八百尸鬼焚成灰烬,这份能耐绝对是天上仙人,救几个人还不是手到擒来。 萧战冷哼一声,“你是叫我救哪些村民呢?是救被咬的,还是救没被咬的?” 村民们顿时呆住了,这有什么区别吗?救谁不都是救吗? 言外之意是救救正常人,至于那些受伤的…… 萧战冷哼一声说道:“那你们大声一点,我听不到!” 者哪还顾得上其他,全都大声喊着:“请上仙救救我们大家。” 见那些伤者困兽犹斗的模样,村民们全都心中寒颤。 这种人留不得啊,赶紧请上仙施展神通收了他们。 萧战哈哈大笑,“尸鬼凶恶,残害百姓,我杀它们合情合理。可这些村民是活人,我怎么能用对付鬼的手段对付他们?” 上老者全都惯住了:自己都已经大声喊出来了,为什么还不出手呢? 萧战冷漠的摇了摇头,“之前苦口婆心劝说你们,把尸体焚烧掉,你们不听。向你们征集柴草,你们也不配合。现在你们知道慌了、怕了,可是晚了!” 村民们立刻跪了下去,“上仙恕罪,上仙恕罪啊!” 有人转向灵婆,“婆婆你行行好,帮大家美言几句啊。” “是啊婆婆,都是一个村的,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灵婆连忙移开身子,不敢受村民们的跪拜,而是翻着白眼嘴唇咕嘟,“神仙是敬的、跪的,不是叫你们呼来喝去的,你们都是习惯了遇到事再拜拜神,可那是泥塑木雕的神,眼前面是真神真仙,你们还来那一套?哼!” 见神婆不帮着自己说话,村民们全都心凉半截。 大家虽然也跟神仙们打过交道,但都是拜一拜神像,哪里见过真人啊。 逢年过节在墙上贴个灶神爷的画像,就那还得用糖霜把灶神爷的嘴粘住,穷人家买不起糖霜就用面糊,再穷一点的直接用泥巴糊。 为的就是让灶神爷上天言好事,不叫灶神爷说自己的坏话。 百姓们对神仙的态度就是需要用的时候拿出来用用,用完了再塞回去,敬畏或许有,但绝对不多。 至还不如县太爷。 县太爷能管着自己的生死,神仙管不到。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村民们猛然发现,县太爷也解决不了眼前的局面,但是神仙可以。 村民汇聚过来,跪倒在萧战面前。 “神仙大老爷啊,您就发发慈悲吧。” “救苦救难的神仙啊,您别跟我们这群浑人一般见识啊。” “神仙爷,小人之前对您不敬,小人自己掌嘴,自己掌嘴。” 许是被萧战身上的气息震慑,又或许是那些受伤的人还有一丝灵智尚存,知道萧战不好惹,所以都高得远远的不敢靠近,可是又不彻底离开。 就像得了狂犬病的疯狗一样,嘴巴半张着,唇角不断抖动,粘稠的哈喇子顺着下巴低落到胸口,眼睛也渐渐变得眼白多眼仁少,还往外凸起,就像是眼眶处塞了两枚剥壳的鸡蛋。 吓人!太吓人了! 村民们都不敢看伤者,唯恐像红眼病一样,与他们对了眼就被染上病。 萧战说道:“我现在问你们,尸体该不该焚掉? 村民们全都回答:“该!上仙说得对,该!” 这种时候,还管什么孝顺不孝顺,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说入土为安,可任凭亲人下葬不是叫他们变成尸鬼吗,变成这副模样能安息吗? 随便抓个人、咬个人那就事大了,说不得整个村子都要变成尸鬼。 的办法就是把尸体焚掉,让他们没有变成户鬼的机会,一了百了,永绝后患! 萧战又问道:“你们把尸体焚掉,可是周围其他村子不烧,怎么办?” 村民全都打了个寒战。 自己再怎么严防死守,也架不住周边村子捅娄子啊。 看到村民们不说话,萧战淡淡说道:“既然迟早都要死,早死一天晚死一天有什么区别,还是别挣扎了吧!” 村民们立刻耸动起来,有人不断磕头悬求萧战开恩,也有人呜吗痛哭,说自己还不想死。 几个跟着靠山熊过来的贼匪拱手说道:“上仙,小人愿意去周边村子,说服他们焚烧尸绝尸鬼滋生。” “如果他们不愿意呢?” 喽啰立刻捏着拳头说道:“那就打到他们愿意!” 萧战哈哈大笑着说道:“好!如果你们能做成此事,我必定给你们一份富贵前程!” 山贼喽啰听到这话,顿时喜出望外,一个个疯了似的磕头谢恩,心中暗暗打定主意,一定要把这差事办好,办漂流,下半辈子是吃土还是吃肉就看这一次了。 这时候,萧战又指了指周边徘徊的那些伤者:“先把他们捆回去,我施展手段救治他们!” 听说自己的亲人还有救,村民们瞬间激动起来。 “多谢上仙!” “上仙慈悲!” 第379章 抽丝剥茧 村子打谷场里,十几根人腰粗的大木桩子深埋土中。 木桩子周围地面夯实,又沿着大木桩子周围楔了一圈木签。 村民们小心的将伤者绑在木桩子上,用拇指粗的麻绳一圈圈缠得结结实实。 伤者的身子不断挣扎,喉咙里酝酿着低沉的呜呜声。 两边干活的村民全都心惊胆战,生怕这些伤者突然暴起在自己身上抓一下挠一下。 “上仙保佑,上仙保佑。” 村民看了一眼伤者额头上贴着的黄纸符,然后麻利的在绳子上打了个结,检查无误,然后头也不回的跑远。 周围早就围了一圈村民。 除了本村的还有外村的,临近几个村子的老老少少几乎都过来了,偌大的打谷场竟然围得水泄不通,周围几棵高树上也爬满了看热闹的小孩。 有人是来看神仙的,有人是来看尸鬼的,还有人纯粹是过来看看热闹的人群的。 此时,萧战双手环抱胸前,双眼微微合起,嘴角勾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几个村民被尸鬼咬伤而已,原本是不用这么大张旗鼓的,可是萧战想给周围的村民们一个教训,让他们知道尸鬼的厉害,然后无条件配合自己的工作。 所以,祛毒这事一定要往大了搞,搞得越震撼越好。 太阳一点点升起。 萧战头上有一个刚搭的布帘子,能遮挡一些阳光,而其他人就没有这种待遇了,一个个都头顶着烈日,不断的擦汗、扇袖子。 “真热啊!” “这日头太毒了,咱活人都受不了,那些活死人怎么吃得消。” “嘿,你还别说,这日头的火气正好能杀一杀活死人体内的邪气。”33yqxs?.??m “就是,能把他们身体里的邪气压下去。” 可是,被捆绑的人们太遭罪了,太阳晒在身上也不出汗,脸上脖子上胳膊上沁出来的全是油,花花绿绿的油,看上去就邪门。 随着油脂的沁出,这些人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 早上时还是正常人模样,渐渐地就消瘦得厉害,到了中午就成了皮包骨头,一点肉都看不到了。 这时候,萧战说道:“风,起!” 打谷场上瞬间狂风阵阵,大风吹在伤者周围,额头上的黄纸符瞬间被掀了起来,哗啦啦没入风中消失不见。 没了纸符镇压,伤者纷纷苏醒过来,然后张牙舞爪的咆哮着。 只是很快就被阳光压制下去,一个个惨叫着蜷缩身子,想要躲避阳光的直射。 可是身子被捆得结结实实,半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扭了半天还在原地。 “哎呀,你看,张狗蛋脸上都冒烟了。” “这人还能救活吗?救活了也变得人不人鬼不鬼了吧。” “可怜啊。” 这时候,萧战走到一个伤者身边,抬手揪着他胳膊上的袖子一拉,立刻将半边衣服扯下来。 只见受伤的村民胳膊上有一个碗口大的乌黑牙印。 此时牙印高高肿胀,就像一块大馒头,别提有多吓人。 最可怖的是牙印的破口处,皮肉全都像松花蛋一样,变成了诡异不知名的颜色,皮肉中的血管分支发叉,生的像羽毛绒絮状般,从表皮向内里的骨肉渗入。 萧战刚把袖子撕下来,那些血管立刻蠕动着想要窜出来,仿佛从胳膊肘上生出一片毛发,可是受到阳光暴晒瞬间缩了回去。 这一幕被旁观的人群看得一清二楚,一个个都惊得叫出声来。 任谁看到一群蚯蚓小蛇一样的东西在皮肉里钻进钻出也得吓得亚关打颤,头皮发麻。 萧战看了一眼伤口,又用树枝在上面挑了挑,伤口处喷出一道黑血,血液溅在地上就像有生命似的左右滚动,可是不多时就被阳光晒干,干涸在泥土上。 前后也就几个呼吸的功夫,可还是把众人吓得大气不敢出,甚至都不敢张嘴,唯恐那么一愣神的功夫有古怪东西飞进自己嘴里。 “乖乖咙个咚,这些人身子里头到底有多少脏东西啊。” “哎呦妈呀,看得我心里寒颤,今晚上肯定得做噩梦。” “不敢看了不敢看了,快走快走……” 一群人嘴上喊着不敢看了,可脚下非但不往后退还不停地向前挤。 因为这时候萧战有动作了。 只见其支起香案,案上一左一右放着两个粗瓷茶碗,左边碗中盛着陈年糯米,堆得满满的,还冒出一个尖,右边粗瓷碗中盛着清水,旁边还有一把桃木剑,以及一沓纸符。 也是难为村民了,能搜罗出这么些东西。 萧战提笔画符,笔走龙蛇,一气呵成。 只见其双手夹着灵符一震,符纸无火自燃,随即被萧战一手摁入水中。 那火竟然遇水不灭,依然咕嘟冒泡,直到整张纸都燃尽才熄灭,而这时候碗中的清水已经变成乳白色的浆糊状,其间还有星星点点的黑灰。 萧战口中念叨了一番咒语,随即右掌狠狠拍在案子上。 右边的水碗原地不动,可是碗中水腾的跃了起来,哗啦啦淋在左边碗上。 左边陈年糯米原本就堆得满满的冒尖,再受了这一碗水,竟然没有一滴水撒出,也没有一粒米落下,只是原本灰白的米粒全都变成了黑色。 就像符纸燃烧后的纸灰。 随即,萧战又念念有词,阳光仿佛受到无形的牵引,全都洒落在米碗上,米碗的位置也比周围更加明亮。 看到这一幕,周围的村民全都惊呼出声。 “神仙啊!” “这是戏法吧?” “哪个变戏法的能做到。” “嘘,噤声,仔细瞧着!” 这时候,萧战端着米碗来到一个伤者身边,右手抓起一把米按在其伤口上。 说来也怪,平平无奇的米粒刚一触到伤口就滋滋作响,更是白烟升腾,而且就像钉子楔在墙上似的,任凭伤者怎么挣扎就是不落。 伤者就像被烙铁按着似的,疯狂咆哮,蛮力挣扎,粗大的麻绳在木桩上摩擦,竟然冒出一缕缕青烟。 可是这时候,萧战右手并指如剑,在伤者身上点了几下,然后一个顶心指重重击在胸口。 伤者立刻僵直不动,随即哇的一口黑血吐了出来。 再看胳膊上的糯米粒,一个个就像爆米花似的膨胀肿大,全都有拇指盖大小。 而且,这些米花一个个都乌漆嘛黑。 萧战揪起一个米花用手弹了弹,然后轻轻捏了起来,米花就像生根发芽了似的,末根处连着一道头发丝似的黑线。 萧战连忙招呼过来一个人,令其揪着米花往外跑,跑的越快越好。 那人立刻撒丫子奔了起来,米花末根处的黑线却牵连不断,抽丝剥茧似的从伤者体内拉出十几丈的黑线。 到最后黑线到了极限,奔跑中的人就像被什么绊住了似的,哎呦一声摔倒在地。 然后,萧战又伸手捏起一个膨胀的米花,招呼一个人过来拽着米花跑。 如此重复了十几个人,伤者终于悠悠转醒。 没了呲牙咧嘴的凶恶,也没了涎水滴答的恶心,虽然形销骨立、神色萎靡,但的确恢复正常了没错。 就连胳膊上的伤口也消了肿,原本漆黑的牙齿印此时鲜红粉嫩,还渗着丝丝的血迹。 看到伤者恢复正常,旁边的亲人立刻冲上去。 “你可算好了,你要是死了俺们可咋办啊。” “神仙大老爷,俺给你磕头了,俺给你了磕头了。” 萧战摆了摆手,制止家属们的热情,淡然说道:“好了,松绑吧,带回去好生将养几天就能恢复了。” 原本就是祛毒,萧战随手就能解决,根本不用搞出这么一大圈子事。 可是轻描淡写解决问题村民根本不当回事,只有把事情搞大,把后果搞严重,才能吓住这些无知的村民,让他们警惕、警醒,认真对待尸体。 说白了,那些村民都是白遭罪了。 但萧战也不是瞎折腾他们,这次拔除的不光有尸毒,还有平时体内积攒的五劳七伤,湿气寒气,风邪内毒等,一股脑给他们清理干净了。 这些人今后肯定百病不生,长命百岁,也算是萧战给他们的补偿。 然而萧战的脸上没有半点轻松。 抽丝剥茧,抽丝容易,剥茧却难,治标不治本可不行。 第380章 有辱斯文 萧战意识到,单凭一己之力平息此次事件千难万难。 即便自己有仙人的实力,可毕竟分身无术,所能顾及的也就一城一地,再远就鞭长莫及了。 即便加上大当家那么七八百人,依旧是杯水车薪。 还有一点,大当家这些人勇气是没话说,实力也是自己亲手教出来的,比起寻常江湖人士要强上不少。 面对尸鬼这种不能以常理揣度的存在,江湖手段有点隔靴挠痒,反而僧道人士的手段更具针对性。 就拿被尸鬼咬了来说,寻常武林人士也只能干瞪眼、干着急,什么忙都帮不上。 但是僧道人士画画符、念念经,就能把这种事情解决了。 僧道人士最大的弱项就是只会画符、念经,战斗力欠缺,面对弱小的尸鬼还行,如果是强大的,或者数量多到一定程度,反而还会身陷险境。 如果武林人士和僧道人士配合起来,就能起到取长补短的作用,能更快的平息这次祸患。 萧战回到东海郡城之后,第一时间叫来郡衙的师爷等人,把事情说了一遍,师爷立刻点头哈腰,随即当场磨墨。 衙门里发布的公告、文书都有特定的格式、行文,这些东西郡守也不管,都是师爷操办,倒也省了萧战的工夫。 很快,师爷就将宣纸从桌上揭起来,眯着眼吹了口气,看到最后几个字的墨迹干涸,这才转身呈到萧战面前。 “郡守大人,您请过目……” 萧战扫了一眼,确实是自己想要表达的意思,不过萧战摇了摇头,把东西递了回去。 “白一点,直白一点,不要搞那么多之乎者也,也不要弄那些个典故,明白吗?” 师爷一哆嗦跪倒在地,“郡守大人……” 萧战打断道:“别叫我郡守大人,我不是。” 师爷顿时卡壳了,这话该怎么接?接下来该说什么? 按照官府的惯例,告知文书就是这么一个行文格式,用词也都是这个味。 不能太白了,否则的话就堕了官府的威严,镇不住那么刁民。也不能太俗了,要不然就显得官老爷太没文化,惹的读书人笑话。 总之这些告知文书就是得辞藻华丽,骈四俪六,写得花团锦簇,哪怕没有可发挥的余地也得琢磨点冠冕堂皇的东西。 当初入行时为了学这些本事,师爷可是下了好几年苦工,没想到现在碰着一个不讲究的上官。 但是上官也说了,别叫他郡守。 师爷仔细想了想,眼前这位好像并没有官身,只是暂代东海郡。 至于什么影响不影响的,这位爷肯定是不在乎,说不定下个月正式的郡守大人就上任了。 既然如此,那就随便写吧。 想把文章写好很难,但是想把文章写差很容易。 师爷毫不费力的整出一篇白话版公文,萧战瞧了一眼,不错,就是这个味。 很快,衙门里的差役就忙活起来,将一篇篇盖了郡守宝印的公文张贴出去,同时还有十几个差役骑着快马向临近其他县城奔去。 没多久,东海郡全郡境内都张贴出了这则白话版的文书告示。 老百姓们第一时间发现了不对。 咦? 从前告示上写的什么内容,自己看了又看也看不懂,干脆不看了。可是今天这告示有点内容啊,自己竟然全都看懂了。 嗯…… 官府说最近闹鬼。 官府说招募和尚道士过来捉鬼。 参与捉鬼的和尚道士有奖励,协助捉鬼有赏赐。 看完告示,老百姓们全都一甩袖子——瞎扯淡。 还是以前那种大家伙看不懂的告示是真的,眼前这个大家都能看懂的肯定是瞎编乱造的。 闹鬼,怎么可能? 还有,官府不是抓道士和尚的么,咋可能聘用他们。 还协助官府捉鬼有赏,赏什么?长命百岁不成? 读书人们集体出动,围在公文告示前指天划地的大声唾骂。 “府衙重地,竟然任由目不识丁之辈掌控,此等狗屁不通的文章竟然也能堂而皇之的张贴出来,真是令官府威风扫地,声名尽丧!” “子不语乱力怪神,官府公文竟堂而皇之的提起尸鬼。” “前朝大兴灭佛,砸毁寺院几千所,驱逐僧人上百万,现在竟然大肆招募僧道,真是越活越倒退了。” 读书人闹腾的欢实,可衙门里的差役也不是吃素的,见一个拿一个,通通锁了。 以前差役们贴告示的时候这群酸书生总是上蹿下跳,各种诽谤谩骂,甚至还对着贴告示的差役指指点点。 差役们只是跑跑腿,有什么错的。 可那些读书人背后都有家世背景,一个个的不好惹,差役们被骂也只能忍气吞声。 但是现在不同了。 东海郡所有的权贵都被杀了一遍,剩下那几个漏网之鱼要么是无权无势看不进法眼的,要么是跟代郡守有些关系,交了保护费的。 总之,读书人全都没背景了。 反而那位代郡守大人,背景深厚,关系通天,必须得好好巴结巴结。 差役们正愁没法拍马屁呢,这些读书人立刻把脖子送了上来,于是纷纷掏出锁链铁尺,把那群书生拿了带回衙门。 围观的老百姓们瞬间紧张兮兮起来。 随即纷纷庆幸,还好自己没有乱说话,不然也跟这些读书人一样被官差们抓了去。 与此同时,萧战正在驿馆中跟叶依若闲聊。 之前有传言萧战在东海郡养外室,叶依若立刻紧张兮兮的跑了过来,结果扑了个空,连着好几天都没见着萧战的人。 叶依若忍不住多想起来。 自己夫君是不是出去寻花问柳了。 驿馆中的人说,郡守大老爷是下乡巡查了,而叶依若立刻想到,夫君是不是去找什么乡野村姑了? 叶依若左等右等,可是等了一天有一天还是杳无音信,顿时坐不住了。 要是一去两三个月,夫君领着一个小姑娘回来,那姑娘再怀了骨肉,给自己端着茶恳求进叶家的门,自己到底是接还是不接。 接了就是给自己添堵,可要是不接,夫君会怎么看,会不会觉得自己善妒? 听说女人有七出大罪,而头一条就是善妒,有了这个,可以直接休妻的。 就在叶依若胡思乱想的时候,驿馆的下人过来汇报。 “郡守夫人,郡守大人回来了,还颁了一则告示,外面骂开了,官差抓了不少人。” 之前驿馆下人称呼“郡守夫人”的时候,叶依若立刻谦虚道,自己夫君不是郡守,只是暂代东海郡诸项事物。.33yqxs?.??m 可是这次,叶依若没有推辞,更没有解释,安安稳稳的受了这个“郡守夫人”的称谓。 “他回来了?外面的人为什么骂他?” 驿馆下人含糊不清的说道:“小人也不太清楚,只是听外面的人说,说什么,有辱斯文、伤风败俗……好像还跟和尚道士有什么关系……” 听到这两句话,叶依若只觉得脑袋一晕。 夫君这几天消失不见,难道真的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还被外人堵个正着? 和尚道士? 难道对方还是女尼姑、女道士? 第381章 后悔终生 叶依若来到郡衙大堂,第一眼就看到了朝思暮想的夫君。 此时的萧战正襟危坐,左边三五个道士,右边六七个和尚,知道的这里是郡衙大堂,不知道还以为这里是武林大会,或者水陆道场什么的。 只听萧战说道:“各位道长,各位大师,如今皇陵异变,中原震荡,邪魔出世,龙蛇陆地。青州距离皇陵最近,而青州数我们东海郡天灾人祸频繁,百姓们死伤惨重,最易滋生妖邪。如今官府无力整治,需要仰仗诸位,还望大家以苍生为念,施以援手。” 说着,萧战起身向左右拱手。 在场的众多和尚、道士全都起身,朝萧战回礼。 “阿弥陀佛,代郡守大人言重了,拯救苍生本就是我辈应尽职责,何须言谢。” “无量寿尊,代郡守大人若能为我辈开具通行证,其余的琐事全都交于我辈即可。” 听到大家的话,萧战提醒道:“此次所要面对的尸鬼不仅数量庞大,而且行踪隐秘,其中还有一些实力高强的百年尸鬼。” 立刻有人说道:“区区百年,有何惧哉!我伏牛山玄真观祖师爷曾经降服过五百年道行的恶鬼!” 其他几人听到“百年道行”的时候也都不以为然。 这些僧道门派都是传承几百年的,谁家没有几个高人前辈,降服百年小妖实在太简单了。 没错,在僧道人士眼中,百年修为顶多是“小妖”。彡彡訁凊 萧战提醒道:“这些尸鬼是皇陵中修行的,不同于外界荒坟野冢里那些,大家千万不要掉以轻心。” 倒不是萧战谨慎过头,而是跟老鼠精白里灰的交谈中得知,这些尸鬼大都是皇陵里镇压的那些王公贵族,生前气运昌隆,死后也非同寻常。 就像那句“生当为人杰,死亦为鬼雄”。 这些帝王将相、王公贵族的气运远远不是平民百姓能够比拟的。 更何况他们安葬的地方是皇陵,龙脉凝聚的所在,有山河社稷的荫护,寰宇星辰拱绕,那些小坟包里的格局哪能跟皇陵相提并论。 所以,别看他们只是修行了百年,但真正的实力远远超越外面的五百年老鬼,甚至千年老鬼。 这群僧道人士遇见寻常尸鬼还好说,要是遇着了皇陵里的帝王将相、王公贵族,十有八九要落败,甚至身陨。 但是僧道人士都不以为然,心中暗道:我们才是专业的,你们官府管好治下的老百姓就行了,修行界的事情还是少插嘴。 修行人士和官府就是这样,互相需要又互相看不起。 官府需要修行人士干活,却又想拿条条框框的东西约束修道人士,把他们当成小吏,甚至当成牲口使用。 但是修道之人最受不得约束,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再说了,他们拯救苍生只是出于心中的道义,又不是为了五斗米折腰。 一个不爽回山中修行就是,谁爱伺候谁伺候去吧。 眼下这些僧道人士前来东海郡衙门,为的只是萧战手中那张通行令,并不是说官府有什么号召力。 宁江叶家充其量也就是在地方上有点影响力,算是地主老财,然而寺院和道观最不陌生的就是有钱人,要不然那些香油钱从哪来,给佛像塑金身、修宫殿的钱又从哪来。 平常都是地主老财捧着钱求和尚道士们收下,要不是有代郡守这层官衣,僧道人士才不会给萧战什么好脸色。 这时候,萧战看到了叶依若的身影,于是顾不得跟和尚道士们瞎掰扯,脚步轻快的跑到门口。 正在商谈大事的僧道人士看到这一幕,全都气得吹胡子瞪眼,我们在这谈论天下万民安危的大事,你们倒好,在那卿卿我我的儿女情长。真是岂有此理。 叶依若怯弱的缩了缩脖子,低声说道:“夫君,妾身来得不是时候,打扰你和诸位高人商谈公事了。” 萧战随口说道:“打扰什么,一点小事,哪有娘子你重要。” 叶依若原本是心中担忧,想过来看看,但是看到萧战之后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于是连忙伸手将萧战推回去。 “夫君,你快点回去办正事吧。外面都说你现在是代郡守,是官,现在还是当值的时间呐。” 萧战笑了笑,“什么官不官的,为夫不稀罕,只要娘子一句话,为夫现在就挂印随你回家去。” 萧战说的是实话,东海郡这种烂摊子谁相关谁管去,一个五六品的小官,有什么好当的。 但是这话听在一群僧道人士耳中就有些刺挠了,合着我们过来是自作多情啊? 一群人互相递了个眼色,打算等会儿给叶家赘婿一点颜色看看。 嗯,叶家赘婿,连代郡守这个称呼都不提了。 萧战正想说些什么,可是这时候外面传来喧哗之声。 “叶家赘婿,滚出东海郡!” “邪魔外道,不得踏入东海。” “怪力乱神,简直荒唐!” “东海郡流民遍地,竟然还要养和尚道士,简直荒唐!” 萧战懒得理会外面这些人,直接带着叶依若向屋内走去。 “娘子你稍待片刻,我处理一些琐事再与你叙说。”一转身,萧战问道:“各位道长,各位大师,咱们刚才说到哪了?” 一个道士阴阳怪气的说道:“说到哪了?说到挂印回家了。” 萧战看了一眼说话的道士,“这位道长对在下有意见?” 道士捻了捻长须,说道:“意见谈不上,只是我等在前方与妖魔鬼怪战斗的时候,有些人躺在床上玩女人。” “对对对,我等眼中拯救苍生的大事在其看来只是琐事,真是岂有此理!” “大人还是赶紧开具通行证吧,我等去降妖除魔,不耽误大人玩女人。” 又有一个和尚对萧战横眉冷对。 萧战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道不同不相为谋,诸位请便!” 立刻有人骂道:“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我等降妖除魔,找你要通行证是看得起你,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随即,三五成群的走出郡衙。 不过还是有一些僧人和道士留了下来。 这些人要么是小观小庙的,自身底蕴不咋地,甚至都没有官方颁发的度牒,就这么出去溜达,很容易当成流民或者江洋大盗抓起来,必须靠萧战的通行证才行。 也有一些是真正心系天下,愿意留下来降妖除魔的,根本不计较那一时的意气之争。 这时候,叶依若起身向那些离去的人追赶,想要帮忙挽留。 可是萧战拉住叶依若,“娘子坐,坐这边,不用理会那些鼠目寸光的家伙。” 叶依若低下头,泫然欲泣,“夫君,我真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过来找你的。” 萧战拍着叶依若的肩膀安慰道:“娘子莫急,这不怪你。那些家伙走是他们的损失,错过了今日的福缘,定叫他们懊悔终生!” 听到这话,叶依若立刻平静下来,因为她明白,夫君不会无的放矢,说那些人损失就是那些人损失,说让那些人懊悔一辈子,就能让那些人懊悔一辈子。 而听到萧战这番话,又有几个和尚道士冷哼着站起来。 “我金瓦寺虽然不是什么大寺大庙,但也不是一个上门女婿能够随意贬低的。” “就是!还让我金砖寺后悔,真是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 萧战坐回位置上,问道:“还有谁要离开吗?趁现在!赶早!” 剩余的人全都不说话,一个个渴望的看着萧战。 萧战见状,说道:“关门!上茶!” 第382章 新版度牒 品茶的功夫,萧战缓缓说道:“皇陵的灾难远比诸位想象中的更严重,甚至超乎你们的想象。” 和尚道士们原本都不太放在心上,以为是外行人危言耸听。 可是随着萧战的分析,一个个都脸色凝重,眉头紧蹙。 皇陵中栖息的一只寻常老鼠精都能掌握神通。 那些帝王将相又该如何了得。 最重要的是,这些帝王将相生前位极人臣,近的有心腹存世,远的也有子嗣后代,不像那些孤魂野鬼,连个容身之地都没有。 所以,这次的祸患比预想中更加艰巨,也更加惨烈。 或许十年二十年甚至一代人都无法彻底根除,得做好长期持久战的准备。 僧道人士本以为就是下山捉妖,积德行善,没想到还有这么多危险。 有些实力不济的立刻就生出了退堂鼓的念头。 毕竟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嘛。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那不是勇敢,而是蠢! 对于这种情形,萧战早有准备。 “东海郡衙也体谅各位修行不易,所以准备了一批物资相助各位降妖。” 说完,萧战一拍手,下人们立刻端上来几个托盘。 看到托盘上的东西,在场众人全都倒吸一口凉气。 灵符! 寻常道人也会画符,但是符的力量保存不易,大都是现场绘制,现场使用。 这也是道士捉鬼的时候要摆香案,准备朱砂、纸笔,甚至还要斩鸡头、吐舌尖血的原因。 都是为了画符。 因为很多咒法都是需要以符为媒介施展的。 传说中,一些法力高强的修士绘制的灵符可以经年累月的保存,其中的力量非但不会散逸,反而还能像陈年老窖一样,越老越有味。 而东海郡衙端上的这些灵符就是。 想到这,在座的和尚道士肃然起立,同时向萧战躬身行礼,态度毕恭毕敬,比之前有了天壤之别。 之前虽然敬着萧战,可那是冲着代郡守的官职去的,并不是真正敬的萧战这个人。 但是现在,萧战拿出了这么一批灵符赠给众人。 首先是这些灵符的价值,远远超乎想象,担得起这一拜。 其次是能一手拿出这么多灵符,说明叶家赘婿背后有人,而且是高人。 这种高人前辈的修为远远超出自己想想。 刚才还整个后背贴在椅靠上的人此时全都正襟危坐,不仅如此,还都抬起半边屁股,不敢整个的坐下去。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几大托盘的灵符。 叶依若不清楚其中的门道,但她能感觉得到剩余这些人对夫君的敬重,这份敬重令她心中一宽,微微笑出声来。 萧战听到笑声,立刻转头回以微笑。 和尚道士们之前对两人打情骂俏不太感冒,可是现在都眼观鼻,鼻观心。 高人嬉戏人间,常情嘛,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萧战又说道:“此次大劫,官府空有救民水火之心,却无金刚菩萨手段,一切都要依靠诸位道长、高僧。” 众人听到这个称呼瞬间从椅子上跳起来。 “晚辈担不起道长之名,折煞晚辈了啊。” “切莫称呼晚辈高僧,担不起,担不起啊。” 萧战摆了摆手示意大家落座,“修行门派众多,派中弟子实力参差不齐,品行德操也一言难尽。所以呢,我打算建立一个考评,给所有僧道修士的实力进行评价,对他们的行为和风评进行观测……” 就像刚才那些人,一言不合就胡来。 跟土匪也没什么区别,一旦心术不正,危害更甚。 众人听了半天,终于回过味来。 这不就是官府的度牒机制嘛,基本没啥大变化啊。 但是仔细琢磨,还是有所改变的。 首先,度牒是寺庙和道馆申请的,官府也不细查,都是空白度牒直接盖上大印发给道馆和寺庙,想填谁填谁。 这就留下了很大的漏子,许多江洋大盗也正是借助度牒获得了身份,可以光明正大行走。 现在东海郡的度牒依旧是官府发放,但必须本人亲自领取。33yqxs?.??m 而且领取时还得进行一系列评测,包括修为、道经佛经的理解,各种小法术的掌握。 僧道修行者掌握法术的千里挑一甚至万里挑一,而且资质大都有限,入门容易精通难,很可能蹉跎一辈子也没能学透皮毛。 也正因此,想要假冒身份根本不可能,江洋大盗就算改头换面,可是使不出法术就是使不出,天王老子也帮不上。 其中一个道士忍不住问道:“前辈,想要获得度牒,难度也太大了吧,比之往日难了十倍!” 萧战笑着说道:“但是度牒的作用也大了十倍!” 挥手,下人们立刻将灵符送到僧道人士面前。 无论世外高人还是得道高僧,此时全都像市井之徒一样,麻利的抓起灵符,或者揣入袖中,或者揣入怀中。 随即一个个咳着掩饰尴尬。 彼此看了一眼发现大家都差不多,随即坦然起来,一切尽在不言中。 萧战又说道:“东海郡将会进行科举的改革,读书人、手艺人、出家人,全都可以参加科举,获得评定,然后获得官身。” 什么? 听到这话,叶依若倒是没什么太大的惊讶,毕竟早就知道了,可那些僧人和道士就不一样了。 科举,出家人参加科举,这怎么可能? 道馆和寺庙里不乏有读书人考前用功,为了寻觅僻静之处,在深山寺庙中一住半年几个月的,所以和尚道士对读书人并不陌生。 而且,为了研读道经佛经,很多和尚、道士本身就是读书人,只不过钻研的不是四书五经。 但要说吟诗作赋,和尚道士不但会,而且还有高手。 读书人也刻意追求道心、禅意,将其融入诗词文章中。 但是说一千道一万,历朝历代都没有给和尚道士开科举,并且取士的先例。 现在虽然只是以东海郡的名义进行科举,但也是破天荒的头一遭了。 说不动心是不可能的。 毕竟谁不想光宗耀祖,谁不想扬名天下。 打出名气,自己的道馆寺庙香火就更旺盛,自己招募弟子就越发方便简单,这是一本万利的好事。 同时,更多有才学的人潜心钻研道经、佛经,钻研术法,也会整体提升修行界的水平。 不像现在,愿意出家的拢共就没几个。 还一个个素质低下,资质鲁钝,可还是得捏着鼻子从里面挑个棱正的传授衣钵。 修行界素质参差不齐的根就在这——后继无人。 一个和尚站起身来,双手合十说道:“代郡守大人这一举措真是功德无量啊!” 其他人也纷纷起身道谢,为整个修行界道谢。 萧战摆了摆手,“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没有真才实学的,甭想从我这拿到度牒,谁也别想托关系,走后门什么的,明白吗?” 众人顿时笑了。 念经做功课这种事还需要作弊,真以为自己是那些烂泥扶不上墙的读书人嘛? 萧战说道:“诸位都是世外高人,得道高僧,实力和品行肯定都没的说,而且救人如救火,今天就不用测试了,直接给你们颁发度牒。” 众人顿时长舒一口气。 虽然对自己的实力有信心,可考试这东西能免则免嘛。 随即,萧战拿出一摞空白文书,在上面写写画画,然后让众人一一按手印。 这么一瞬间的功夫,僧道人士已经将度牒上的文字看了一遍,看完之后一个个都惊呼出声。 这条件,这待遇,还真是比照官员来的啊? 难怪代郡守大人说离开的那些人会后悔一辈子,呵呵,后悔八辈子也不止! 第383章 露馅了啊 消息传出去之后,东海郡境内的僧道人士都沸腾了。 度牒! 这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得到的。 必须经过专业的考试,或者皇帝的恩赐。 考试内容很难,比考状元还难。 通过这条路获得度牒的基本都是真正有才学的。 至于得到皇帝恩赐,一般都是名气极大的僧道圣地弟子门人,规模小点、名气差点的佛寺道观想都别想。 无论哪种都非常苛刻,非得道高僧、世外高人不能。 最后一种就是花钱购买了。 朝廷缺钱的时候会出售一些度牒,比如赈灾,或者修建某些大型工程。 前朝大文豪苏轼修西湖的时候,不问朝廷要钱要粮,只要了100份度牒就能竣工,足见度牒的价值。 非大富大贵之家根本买不起。 买这些东西的也都是地方上的豪富巨商。 也不是为了出家,而是弄个和尚道士的身份,在地方上显摆一下。 就好像大家都是有钱人,可一个是平头百姓,别人只能称呼他一声员外,如果乐善好施,再多一声善人,而有了度牒,就是真人居士了,以后去庙里烧香都能站到第一排。 萧战代管东海郡期间有没有资格发放度牒暂且不说,这个度牒能不能得到官方认可也搁置一边,但是有总比没有强是吧。 大家都没官方度牒,都是野和尚、野道士,可一个人有东海郡的度牒,立刻就优越起来了,至少也是个半官方身份。 最重要的,这个度牒不需要严格的考试,不需要花钱,只要参与东海郡的降妖除魔即可。 所以,东海郡境内的和尚们、道士全都闻风而动,来到东海郡衙登记,进行实力测试,然后发放通行证,方便其在东海郡境内自由行走,降妖除魔。33yqxs?.??m 那些的确会念经,还懂得点皮毛道法的,萧战就给他们发放东海郡的度牒,不管外面承认不承认,反正东海郡境内是承认了。 不仅送度牒,还送了一些入门的修行功法,包括引气入体、炼精化气,还有几样粗浅的符咒。 这些东西大门大派肯定看不上,他们都有各自的传承。 但小门小户以及散修们就格外看重这项福利。 因为他们的寺庙都已经破败了,甚至衣钵都没传承下来,弟子瞎练一通侥幸入了门,但是想更进一步就只能看天看命了。 比如萧战刚出现在宁江时使用的疯道士身份,这种人在江湖上并不少见。 要么是受伤、中毒、得病,要么就是修行出岔子伤了头脑。 修行不易,没有师父带领很容易走岔路,出岔子。 而萧战整理出来的这些修行功法粗浅是粗浅了些,但简单易学,通俗易懂,没什么弯弯绕绕,用来夯实基础再合适不过。 送走几个和尚道士,叶依若端着一碗羹汤走过来。 搁下托盘,端起碗用勺子挑了挑,轻轻吹了口气,然后送到萧战嘴旁。 萧战连忙伸手接过碗和勺子,心疼的吹了吹,然后送到叶依若嘴边。 “娘子辛苦了,哪能再让娘子喂我,该我喂娘子才是。” 叶依若顿时羞红了脸,“夫君为全郡事务操劳,妾身只是做了碗汤……” 看到桌上誊写的度牒发放名录,叶依若顺嘴问道:“夫君这般发放修行之术,会不会引来一些大门大派的敌视啊?妾身可是听说,什么法不传六耳的。” 萧战笑了笑,“修行对资质要求很高,比习武高了十倍不止,不是随便一个人就能学习的。没有资质,就算功法摆在面前也修行不了。” 不说别人,那个救了叶天信的徐神医,几年前跟萧战碰过一面,萧战教了他一手最基础、最简单的回春术,可是这么些年过去了,徐神医还是未能参悟。 叶依若拿起一本最基础的引气入体功法看了看。 萧战连忙说道:“娘子,你要是想学习修行,为夫给你找更高级的,更适合你的。” 叶依若连忙吧书合上,笑着说道:“夫君,这些东西珍贵的很,发放给那些高人都是为了降妖除魔,救民水火,是公事,给我就是挪用公家的资源了。” 萧战咧了咧嘴。 之前为了解释这些功法和灵符的来源,萧战说都是前辈高人赐下的,让自己分发给最需要它们的人,并没有透露自己的实力和背景。 仙人和凡人,这中间的差距太大了。 现在萧战只是展现了自己的实力、手段、人脉关系,一家人就已经诚惶诚恐,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疏离感在彼此之间。萧战惶恐如果叶依若知道了自己仙人的身份,一家人又该如何相处。 想到这,萧战只能将教导叶依若修行的念头按下。 等! 等一个机会! 等时机更成熟一些再说吧。 这时候,又有人过来登记籍贯,申请通行证。 叶依若连忙端起碗和托盘想要回避,可是萧战拉住了她。 “娘子坐下一起观看,无须回避。” 说话间,一个道士已经走进屋中,按照既定程序向萧战说了自己的身份来里,师承门派,修为进度等等。 萧战点了点头,然后问了几个问题,确定这个道士确实有点门道,不是狗屁不通的门外汉,然后让这个道士念了一段经文,画了几个符。 道士一一照做,还开坛做法,踩着禹步施展了一段伏魔剑法。 还别说,这些和尚道士的,抛开实力先不说,但是花里胡哨的东西挺多的,大都是给观众们看的。 比如提气运气时各种扎马沉腰,咿咿呀呀嘿儿呦,跟唱戏似的。 这些环节对作法没有任何帮助,纯粹是给外行人看的,让他们不明觉厉。 叶依若像看戏法一样,眼睛中异彩连连,但是萧战紧锁眉,然后摇了摇头。 这个道士确实有点东西,但常年走江湖卖艺,本事都忘光了,一身道法也废了,只剩个忽悠人的空架子。 看到萧战的模样,道士感觉自己被冒犯了。 “以大人之见,贫道可还行?” 萧战说道:“你回去之后把修行重新捡起来再说吧。” 道士瞬间变了脸色,“你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上门女婿,有什么资格代替官府选良拔才,之前出去那么多人都拿到了度牒,为什么我不合格?黑幕,一定有黑幕!是不是使了银钱?而且公堂之上与女人嬉戏,究竟是把这里当公堂还是当勾栏瓦舍!” 此话一出,叶依若瞬间变了颜色。 这里要是勾栏瓦舍,自己又是什么? 想到这,叶依若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双手紧紧绞着袖子,不说话。 萧战目光一冷,手掌拍在桌子上。 轰! 道士如遭雷震,耳中和脑子里隆隆作响,双眼金星直冒,噔噔噔退了几步,然后哇的突出一口血。 这时候,道士终于明白,自己有眼不识泰山,撞到真仙了。 “前辈饶命,前辈饶命,小人胡说八道的,小人掌嘴,掌嘴……” 萧战收起自己的气势,却暗道一声糟糕,忘了叶依若就在身边,这下露馅了。 第384章 一个滑跪 宁江叶家开办账房学堂、裁缝学堂、厨子学堂都已经被批判得体无完肤了,可想而知叶家再开办道术学堂时会是什么景象。 但是眼下东海郡的局面十分严峻,萧战需要一大批修道之人。 不求他们能行云布雨,移山填海,至少能修炼出一丝丝法力,画个符,捉个鬼。 就算修炼不出法力,至少明白点阴阳五行的常识,可以帮忙打个下手,布置一下场地,能治疗伤员,撒撒糯米,贴贴纸符什么的。 所以,佛道学院势在必行。 哪怕不公开大范围招生,至少也能给前来申请通行证的人们临阵磨枪,临时拔高一下。 消息传出去,外界瞬间炸开了锅,尤其是那些原本就堵着衙门口唾骂不止的读书人,此时都敲锣打鼓庆祝。 “这叶家上门女婿是真蠢,竟然让我们拿到这么大的把柄。” “崇佛信道,这可是大忌,前朝更是大动干戈毁寺灭佛,这次叶家彻底完蛋了!” “三教九流,三教者儒释道,叶家抛开儒教,专门搞了一个佛道学院,这是自绝于儒林。” 随即,雪片一样的信件向外面飞去。 读书人纷纷发动自己的关系,请亲朋好友们帮忙鼓舌摇旗。 读书人都像打了鸡血一样,对宁江叶家的一系列举措大书特书。 首先是对徐氏宗族的打压,在读书人口中叶家就成了横行乡里的恶霸。 然后是对东海百姓的逼迫,刨坟焚尸,还挫骨扬灰,简直是大逆不道。 还有就是声称有鬼魅出现,邀请了大量的僧道人士进入东海降妖除魔,堂堂朝廷命官竟然大肆宣扬这种乱力怪神的东西,简直滑天下大稽。 最后就是这佛道学院了。 宁江叶家不仅将杀猪的,打铁的,织布的这些贱业搬入学堂,侮辱圣贤,还让女子就学,伤风败俗,现在竟然要给和尚道士开学堂,这简直…… 读书人竟然找不出什么词汇来形容宁江叶家的行为。 总之,这是前所未有的,可一旦叶家开了先河,今后肯定崇佛信道,上行下效,各种求长生的歪风邪气又要盛行起来,地方官员趁机敛财,江湖骗子招摇撞骗,最终闹得百姓们家破人亡。 类似的事情前朝比比皆是。 几乎每一个王朝的衰亡都是妖僧妖道误国开始。 所以,有官身的读书人上奏疏,没有官身的读书人就上血书,要求朝廷整治东海郡乱象,捉拿叶家众人。 然而,皇帝在这个节骨眼上病倒了,而且一病不起,对朝政置之不理,成箩筐的奏折全都堆砌在那不予理会。 皇帝是真的病了。 徐妃的死给了他很沉重的打击,老来得子,却没能保住这个孩子。 身体和心灵双重打击,皇帝一夜白头。 再者,皇帝自称天子,是天下气运凝聚的所在,皇陵变故就像当头一刀砍在皇帝脑袋上,当场就昏厥过去,一群太医使尽浑身解数也没查出病因来。 最后是,皇帝实在不想理会眼下这个烂摊子,苏醒之后索性继续躺着不起来了。 这就使得天下间的读书人麻爪了。 你说叶家管理东海郡不合法吧,这是王公公临走前亲口嘱托的,而王公公当时又提着尚方宝剑,相当于陛下亲临,金口玉言。 可要说叶家合法吧,这一系列倒行逆施,真是天怒人怨,贻害万千。 东海郡的读书人们全都坐不住了,再让叶家这么猖狂下去,东海将再无读书人的生存之地,十年后东海郡读书人将成为少数,百年后东海郡读书人将成为异端。 不行! 不能这样! 于是读书人开始窜连起事。 他们要求驱逐叶家,驱逐僧道人士,停止佛道学院的建立。.33yqxs?.??m 对于这三者要求,萧战是一个都没采纳。 读书人也有骨气,外面的事我管不住,但是我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我还是做的了主的。 于是东海郡再次出现了拦路的。 不是那些拦路抢劫的,而是专门针对出家人的,无论道士还是和尚,都不能从自己地头经过。 和尚、道士们警告说此地有尸鬼出没,如果不加以防范会酿成血光之灾。 然而读书人哈哈大笑,认为这些都是江湖骗子的伎俩,先危言耸听,再推销自己的手段,一番操作之后骗钱骗物。 “贼秃,有多远滚多远,别在这里瞎说!” “牛鼻子老道,我读书人胸中有浩然正气,区区鬼物,别说他不存在,就是存在也奈何不得我读书人。” “有多远走多远,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忙着捉鬼驱邪的道士、和尚们都气炸了。 我们东奔西走,为了天下万民着想,磨破嘴皮,踏破铁鞋,没想到这些读书人一个个都是榆木疙瘩,属驴子的吗,牵着不走打着倒退。 如果是寻常百姓,一哄二吓也就差不多了,可是读书人不行,和尚、道士们不敢对他们不敬。 一来读书人是儒家弟子,而儒家又是儒释道三教中排第一的,这天底下当官的基本都是儒家弟子,和尚、道士们打读书人,这事闹大了谁也兜不住。 所以呢,和尚、道士们只能摇头离开,对那些倔强的读书人不理不睬。 或许,他们的浩然正气真的能吓退尸鬼吧。 看到和尚、道士们离开,读书人就像打了胜仗一样,纷纷派人到衙门口,堵着萧战,要求他停止佛道学堂的建设,停止对东海老百姓的欺压,停止造谣,停止种种倒行逆施。 林林种种,给萧战和叶家罗列出来一个十宗罪。 萧战对此不予理睬,依旧每天考核和尚、道士的修行水平,给他们发放通行证。 有基础的还发放度牒,没基础的就留在衙门周围先住着,人攒多了一起教学。 时间一天天过去,没通过考核的和尚、道士攒了差不多七十二人。 于是萧战开堂授课,向这些人传授修行的知识,教导他们尽快引气入体,能够念念经,画画符,捉拿一些小鬼。 佛道学堂外汇聚了上百个读书人,他们来自各个县城,甚至还有外郡甚至外州的读书人过来声援。 “叶家上门女婿真是狂妄,竟然收纳七十二个和尚道士,真以为这是他的七十二贤吗?” “可笑!一群和尚道士,于国无益、于民无益,此等人竟然也要专门开堂授课,真是天大的笑话!” “我等不如一同撞进去,讲这些臭鸡蛋、烂菜叶扔到他们身上。” 可是,在场的读书人全都沉默了。 他们骂和尚骂道士倒没什么,毕竟读书人嘴皮子利索,骂天骂地的习惯了。 可要让他们跟和尚、道士动手,还是算了吧。 这些出家人别的没有,就是拳脚功夫好,跟他们斗不是找死么。 这时候,一个骑着快马的身影由远及近,嘚嘚的马蹄声就像一串紧密的鼓点。 “让开!都让开!别挡道!” 围在学堂周围的人们早就离得远远的,谁也不敢挡在路上。 “哎呀,竟然是龙川县志高兄,志高兄不愧是我辈楷模,竟然挺枪跃马,向佛道学堂发起冲击!” “是啊!听说志高兄弓马娴熟,将来肯定是出将入相的栋梁之材啊!” “大家伙打起精神,准备跟着志高兄一起冲进去揍他们!” “对!跟紧志高兄!” “咱们人多,不要怕!” “棍子都带好,别等会儿打起来吃亏了。” “快走快走,一起上!” 就在所有人跟在马屁股后面准备一波冲锋,摁着那些和尚、道士暴打的时候,却没想到一马当先的志高兄翻身下马。 “哎呀,志高兄从快马上跃下都这么干脆利落,佩服,佩服!” “志高兄这是要呐喊一声,然后飞身而起踹飞学堂大门吗?” 可是在无数读书人的期待中,那位志高兄一个滑跪冲到学堂门外,砰砰砰三个响头。 “代郡守大人,求求你,救救学生的族人吧!” 其他学生全都僵在原地,喉咙里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第385章 一把大火 所有人都以为你是来打架的,没想你是来跪地投降的,跪就跪吧,你还滑跪,这么高难度的事情你都干得出来。 这时候,佛道学堂的大门打开,正在里面给和尚、道士们临时培训捉鬼事项的萧战双手背在身后,扫了一眼面前跪着的人,又看了一眼不远处跟来的上百个书生。 “你们,意欲何为?” 跪在地上的志高说道:“代郡守大人,学生家住龙川县,绕河村,村中大大小小两百多户,七百八十八人,现在全都危在旦夕,性命不保。学生是拼了命抢过一匹马,射杀十几只尸鬼才趁着大白天逃出来,但是学生的亲族还身陷险境啊,要是日落前没人救援,怕是无一幸免啊!” 这个书生说得声泪俱下,字字泣血,一边说还一边砰砰磕头,震得萧战脚底板都一阵生疼。 萧战抬头看了一眼身后众人,勾起嘴角笑着说道:“你们呢?看你们夹枪带棒的架势,是要去龙川县绕河村帮忙吗?” 一群书生全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们是来砸场子的。 可是这话说出来恐怕要挨揍,可要是不说话,自己是干什么的呢? 萧战呵呵笑着说道:“看你们装束打扮,也是读书人吧,龙川县同窗遭难,你们肯定不会袖手旁观的,毕竟你们读书人胸中都有浩然之气!” 说完,萧战一甩手,冲着学堂中七十二个和尚、道士说:“收拾行装,随我出发去救人。咱不能让读书人看扁了!” 学堂外已经准备好了七十二匹快马,僧道人士身上都携带着自己吃饭的家伙,什么符纸、符笔、朱砂都是寸步不离,还有几个道士身后提溜着竹编的鸡笼。 这鸡笼里面是一只红冠如血,毛亮如碳的大公鸡,公鸡阳气极重,寻常鬼魅都不敢靠近,又因雄鸡报晓,即便实力强些的鬼怪听到鸡鸣之声也会浑身哆嗦,落荒而逃,带着大公鸡算是保命手段。 做法的时候也能扎破鸡冠取一些鸡冠血来,再严重点,就是斩鸡头了。 还有道士身后背着小黑狗的,黑狗能警戒,也是阴邪之物的克星,而且黑狗血拥有破邪的功能,管它什么鬼物,一盆黑狗血泼上去管教他丢掉半条命。 至于那些和尚,虽然讲究不杀生,身上不会带这些活物,但是看他们手里的降魔杵、方便铲、朴刀之类的大家伙,这哪里是和尚啊,强盗也不过如此。 一群读书人全都吓软了脚,只想抽自己。 为什么吃饱了撑的想不开,来佛道学院门口闹事,这群和尚道士一股脑冲出来,就算不用兵器,一顿老拳打在自己身上,也够自己卧床半年了。 散了散了! 惹不起,走走走。 救人,怎么可能,读书人动口不动手。 另一边,龙川县书生志高看了一眼往日里称兄道弟的同窗们。 虽然不齿他们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行径,但还是好心提醒了一下。 “代郡守大人并非危言耸听,咱们东海郡境内确实有尸鬼出没,袭击人畜,格外危险。诸位同窗回去之后一定要小心戒备,万望遵守代郡守大人颁布的诸项政策,不要再驱逐僧道高人。” 众人全都不屑一顾。 “好你个志高,我等当你是同窗,没想到你自甘堕落,拿了叶家上门女婿的好处,帮他鼓吹造势。” “就是!这种事傻子都不信,你信?说吧,叶家上门女婿给了你多少钱?我们凑一凑,给你双份!” “下次再有这种好事可以叫着我,正好为兄家中困难,揭不开锅,跟着你多赚点财迷油盐的花费。” 一群人嘻嘻哈哈,气得志高脸色通红,胸口急促起伏。 “你们,好自为之吧!” 说完,志高打了个呼哨,马匹小跑着奔过来,志高立刻翻身上马,然后双腿一夹马腹,迈着一阵嘚嘚的蹄声迅速远去。.33yqxs?.??m 一群读书人自讨没趣,纷纷揣着袖子跺着脚,手指头点着志高离去的背影不断咒骂,手指也点点点的戳来戳去,仿佛要把志高的脊梁骨戳断。 这时候,有人眼珠子咕噜噜一转。 “大家伙,这佛道学堂里面恰好没人,咱们是不是……” 一群读书人全都兴奋起来。 是啊,叶家上门女婿跟那些和尚道士的全都出去了,学堂里空无一人,大门还敞开着,这种千载难逢的天赐良机,错过了就没有了。 “走!进去打砸一番,再放一把火烧了它们!” 一群学生说干就干,离了冲入学堂里乒乒乓乓一顿造。 打开桌案上堆的教材翻了一眼,发现不是儒家经典,立刻骂骂咧咧的摔在桌上,然后又拿起,揪着两边嗤啦一声。 看到桌上的朱砂和黄纸,一群书生直接破口大骂,白纸黑字不学,非得黄纸红字,给他砸了! 不仅各种教材用具,就连学堂里的桌椅板凳都没能幸免于难,被学生们破坏殆尽堆成一堆,然后泼上灯油,火折子一点,书本纸张立刻烧了起来,木质材料也迅速引燃。 浓烟从门窗缝隙中飘出去,东海郡负责扑火的水龙队观察到火情,立刻推着水车,提着木桶向佛道学堂赶去。 周围的街坊邻居们看到这一幕也纷纷跑过来救火 毕竟大家的房子都连成一片,烧一家就等于烧一条街,救学堂就等于救自己。 但是学生们全都阻拦着不让。 管你什么平头老百姓还是官府里的公人,全都给我一边去。 这些书生面对大官大老爷时卑躬屈膝,可是看到这些泥腿子老百姓,读书人的优越感瞬间上来了。 一个个排成人墙堵在学堂周围,既不让人救火也不让人靠近,任凭公人和街坊们怎么喝骂都不离开,反而还与之对骂。 这么一耽搁,本就旺盛的火势更难以遏制,木质的建筑转瞬被烈焰吞噬,弹跳不止的焰头冲起屋顶三丈高。 水龙队只能放弃,开始隔离前后左右的屋舍,一边喷水,一边铲起湿土覆盖到屋顶上,防止火势蔓延起来。 读书人们看见火势彻底无法控制,顿时张狂的大笑起来,而且一个个昂首挺胸,仿佛做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周围的百姓们全都围着不让那些读书人离开,一群书生抻着脖子咆哮 “我们读书人堂堂儒家弟子,上忠君王,除此妖僧邪道,下保社稷,焚此歪理邪说,仰无愧天地,俯无愧良心,站得直行得正。” “就是!你们这群大字不识的升斗小民,竟然敢拦住我等去路,是不是也和那些邪魔外道有来往,信不信我上达天听,告你一状!” “滚开滚开!好狗不挡道!” 然而,人群并没有离开,而是进一步缩小了包围圈。 面对书生们揙袖子挥拳的模样,人群中走出来几个手持扁担的壮汉。 书生们顿时慌了,“你们,你们想干什么?君子动口不动手,我告诉你,敢动我一根手指头,叫你们吃一辈子牢饭。” 对面的壮汉抹了把脸上的烟灰,说道:“俺们都是叶家南北杂货店的,负责搬运货物。你们刚才放的那火把俺们仓库点着了,里面的货物全都没了。” 书生们听到这话顿时脸色一变。 自己只是烧一个佛道学堂,什么时候烧叶家的仓库了。 “胡说!血口喷人!你们这是栽赃!信不信我告你们!” “就是,你们叶家的仓库怎么会这么巧,就建在学堂旁边?” 叶家伙计再次抹了抹脸上的黑灰,说道:“不是仓库建的巧,而是把仓库收拾出来一间,变成了学堂。” 周围的街坊邻居也纷纷点头。 “是啊!这里原本就是东西杂货的仓库,后来东西杂货兑给了叶家,这仓库也成了叶家的产业,改成了学堂。” “仓库里面存的东西不少哦,棉麻布料,米面茶油。” “这一把火烧得可厉害了,叶家损失惨重啊。” “呵,反正损失多少都有人赔,赔不起就吃一辈子牢饭吧!” 听到周围人们的话语,书生们全都觉得头晕腿软,天旋地转。 叶家的伙计大喝一声,“还愣着干啥,上,都捆了交给姑爷发落!” 第386章 往死里整 龙川县离得近,绕河村离得更近,萧战一行人去得快,回来的也快。 村中两百多户人家,被一群尸鬼围得水泄不通。 还好村子周围有一层土坯墙,虽然天长日久破损了不少,但是遇到危险后村中老少爷们一起上阵,迅速的将土坯墙修补一番,所有缺口堵住,又加固了一下。 如果没有这堵墙延缓尸鬼,恐怕绕河村两百多户人家都家破人亡。 萧战带领佛道学堂的人们回来时,后面带着很多绕着村的村民,这些都是被尸鬼抓伤、咬伤的。 村中条件有限,不能就地医治,正好郡城离得不远,萧战干脆就把这些伤员带过去了。 村民们不放心,于是也都跟在后面,想要去帮着照顾。 村子里一下子走了那么多人,剩下的老弱妇孺也都胆怯,唯恐尸鬼卷土重来,到时候村子里空虚,自己不就倒霉了。 于是也纷纷擓着篮子,提着水壶跟了上去。 除了绕河村的人,萧战队伍中还带了上百个捆得结结实实,头上又贴了定尸符的尸鬼。 这些都是被生擒活捉的。 萧战有心警醒世人,于是将这些尸鬼带回郡城,当着所有百姓们的面处决。 这样做也是被逼无奈,否则还有很多人不信世上有尸鬼,认为这是某些人别有用心的夸大和杜撰。 可是还没走进郡城就看到冲天而起的浓烟。 萧战分辨了一下,随即冷哼。 这群读书人真是读书读傻了,也罢,既然掉进陷阱了,那就好好收拾一下他们。 东海郡菜市口。 这里是老百姓们每天卖菜买菜的地方,城中最热闹的所在,正因此,菜市口也就成了平日里砍头行刑的地方,用来警示老百姓最有效不过。 几十个被尸鬼抓伤挠伤的老百姓躺在长条凳子上,胸口紧贴凳子面,双手双腿绑在凳子腿上,任凭多大的力气都无法挣脱。 伤者身上的衣服被剥干净,更好展露出身上可怖的伤口。 围观百姓们看到这些人身上凄惨的模样,一个个都倒吸凉气。 可怕! 实在太可怕了! 就像一只只蜈蚣在皮肉上趴着,又像一只只癞蛤蟆在血肉中蠕动。 狰狞而又可怖! 究竟是什么东西,竟然可以制造出这么恐怖的伤口? 这么恐怖的伤口,人竟然还没事,真是不可思议! 而这时候,佛道学堂的和尚道士们纷纷出手,施展学堂中教导的手段,烧一张符做符水然后喷在伤员身上,清洗伤口,放出毒血。 “此乃佛道学堂教授我等的清水净身咒,尔等看好了!” 放出毒血之后将一把糯米按在伤口上。 糯米立刻噼噼啪啪的膨胀起来,并且在膨胀过程中变得漆黑发紫。 和尚道士们立刻捏住漆黑的糯米花往外拽,糯米连着皮肉的地方拉扯出一根细长细长的黑色丝线。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就是佛道学堂教授的抽丝去病大法,尔等看好了!” 和尚、道士们每进行一个步骤就要大声说出来,让周围的百姓们生出一种不明觉厉的感觉。 同时还有人在旁边训斥。 “抽丝去病手要稳,心要定,抽出的丝越长越好。你看看你这,一根丝抽了半丈就断了,这不是给人留下病根么。” 还好,伤员身上还有几十粒糯米,于是又揪住一根向外抽。 很快,病丝抽不动了,原本漆黑的丝线变成了红色,鲜艳的红色,就像染了血一样。 这说明病灶已经去除干净了,没有留下任何病根,剩下的只需要认真调养即可。 一个又一个伤员被治疗完毕,家属们千恩万谢。 围观的百姓们也都开了回眼界。 不可思议,人身上竟然能抽出来这么长的丝,七八丈啊,这是怎么塞进人身子里的。 也有人说这是在人身子里卷起来的,可是卷在哪就不知道了。 还有人说这就跟养蚕抽丝一样,没错,就跟抽丝一样,只不过抽出来的东西是人体中的各种杂质和毒素。 还有乡间的郎中围在边上,大开眼界,对和尚道士们的手艺啧啧称奇。 “要是这等手段能学过来,以后碰见什么疑难杂症都可以抽丝剥茧了。” 但这些都是佛道学堂里面的手段,跟平常的岐黄之术大相径庭,想要学习只能去佛道学堂。 于是东海郡的郎中们也都报名,想要去学堂中深造。 就算没有修道的潜质,无法修炼出法力,至少能多了解一些理论,印证自己的医术。 “叶家开办佛道学堂真实未卜先知啊,救民于水火。” “是啊是啊,要不是有这些得道高人,我等真是束手无策啊。”彡彡訁凊 “寻常医术也就针对寻常的病症,对这些非同寻常的事物不起作用啊。” “非药石之力能解,必须鬼神手段啊。” 救治完所有的伤员,那些尸鬼被搬上菜市口。 看到这些狰狞可怖的怪物,围观的百姓们全都吓住了,一些胆小的直接哇呀呀大叫起来。 眼前这一幕,足以让许多人失禁,甚至噩梦萦绕。 “哎呀,这是什么人?这还是人吗?” “肯定不是人,官府的告示上说是尸鬼,是尸体变成的鬼。” “哎呦我滴妈呀,世上怎么可能有这等怪物啊,吓死个人。” “赶紧的把他们灭了,把他们灭了。” 萧战满意的看着人们的反应。 告示都贴出去七八天了,有些地方都贴了半个月了,可是人们依旧不当回事。 认为世上没有尸鬼,是叶家为了某种不可告人的秘密杜撰出来的子虚乌有的东西。 因此,才会有一群书生打着为民请命的旗号在衙门口闹事,在佛道学堂闹事。 还恶向胆边生,一把火将学堂烧了。 萧战大声问道:“东海郡的父老乡亲们,睁开你们的眼睛看一看,拍拍你们的心口问一问,如果没有官府组织僧道人士四处驱鬼捉妖,你们的父母、子女、亲戚朋友,会有多少人被尸鬼抓伤咬伤,甚至抓死咬死?” 这时候,龙川县饶河村的百姓们第一个站出来。 “各位乡里乡亲,小老儿是饶河村村长,大家可能没见过我,也没听过我,不过老汉我今年七十有二,该享的福逗享完了,该遭的罪也都遭完了,心里唯一的念想就是儿孙们平安,不求他们大富大贵,能吃饱喝足就行了。” 说着,老汉抹了把眼泪,指着边上五花大绑的尸鬼说道:“可是呢,这些东西把老汉的村子围了,日头还没落下山就出来了,几个在外面放羊的娃娃到现在还没回来呐。” 老汉哭了一会儿,接着说道:“还好,俺村里有个好后生,会骑马,会射箭,凭着一身本事到城里搬救兵,这才是读书人真正该干的事嘛。哪像那些酒囊饭袋,都火烧眉毛了,他们还在这里放火。” 老汉越说越气,最后干脆拎着拐杖,狠狠敲在一个放火的书生头上,把那书生打得嗷嗷叫。 老汉打了几下,把书生打得头破血流,周围的人非但没有阻拦,反而还大声叫好。 确实,这些书生太可恨了。 一点正事不干,整天在那瞎嗷嗷,造这个的反,拿那个的错。 真要是让这些读书人掌了权,不知得把东海郡嚯嚯成什么模样。 萧战对着下面的人使了个眼色,两个差役立刻走过去把老汉架起来,扶到椅子上。 “别拉,老汉非得打死这几个不学好的小畜生,老汉这命不值钱,给他们抵命就是。” 萧战咳了咳,“现在大家来说说,这些纵火的书生该怎么处置?对了,他们焚烧的仓库里面都是米面油粮之类的救灾物资,都能折算成银两,但他们焚烧的学堂里面都是经文秘籍,灵符丹药,这些都是救命的东西,没一样都是无价之宝!” 听到这话,书生们全都慌了。 本以为就是烧两间房子,自己有大义的名分,谁也不敢把自己怎么着。 可是这个叶家上门女婿三下五除二把自己的大义名分破了,又给自己安插这么大的罪名,摆明了是要把自己往死里整啊。 第387章 豁出去了 老百姓们的想法很简单,谁对自己好自己就支持谁,谁对自己好就给谁办事,再不济也要给大好人说几句良心话。 就像现在,书生们一把火烧了学堂和仓库,把东海郡老百姓们的救急物资和救命符和药给毁了,老百姓们心里滴血。 这都是自己的东西啊,被读书人给毁了,可气不可气! “打死他们!” “打死他们!” “打死他们!” 一个人这样喊,其他人全都跟着喊了起来,很快就汇成一股。 被五花大绑的书生们全都瑟瑟发抖,恐惧不已。 眼下这个节骨眼上,自己没有大义支持,又与民心相悖,叶家这个上门女婿真的手辣心黑一点,自己绝对没有好果子吃,明年今日就是自己的忌日啊。 而且这个叶家上门女婿说了,所有丧事都要火化,禁止土葬。 自己要是死了连个全尸都没有,肯定会被挫骨扬灰。 不行,不能死,绝对不能死,绝对不能死在这个上门女婿手里。 “大人,小的有重要事情要招!” 其他书生听到这话全都激动起来,不断地扭动着想要站起来。 “大人!小人也有事情禀告!” 告密只有第一个有赏,第二个就没有意义了。 这种时候,谁都相当第一个。 围观众人看到这一幕全都惊讶了,怎么回事,还有内幕?这事情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啊。 萧战仿佛早就料到这一幕,冷哼一声,随即说道:“有什么事情,尽管说,若是有重大立功表现,可以从宽处理。” 随即,萧战向手下说道:“把他们分开,免得串供。一人一张纸,想交代的全都写上,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 于是,书生们全都被带到一旁,一人一个小凳子,由官差押着跪在地上书写。 两侧就是隔板,书生们能看到其他同窗的屁股,却看不到他们写的是什么。 这一幕就像科考,只不过科考只决定前程富贵,而今天这个决定了众人的生死。 读书人都有一颗聪明的脑袋瓜子,谁也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这个节骨眼上没有什么交情可谈。 自己不写,别人自然会写,最后一对口供,自己想隐瞒也隐瞒不了,只会把自己栽进去。 于是,书生们索性放开了,招就招了,全都招了。 另一边,萧战一声令下,道士揭下一个尸鬼额头上的定尸符。 那尸鬼瞬间张开眼睛,闪着红光的眼睛中满是癫狂,梗着脖子向身边的人撕咬。 只是被手指粗的麻绳勒着脖子够不到,反而是背后的木桩子被晃荡得哐哐作响,菜市口的石头墩子都被带得嘎吱响。 老百姓们全都看得脸色发白,嘴唇发干。 “这东西好大的劲,都赶上老牛了。” “这东西能不能套上犁铧耕地呢?力气大还不吃东西。” “呵,它吃人!” “这要是扑到人身上,哪里还有活命的可能。” “别说咬了,这双爪子一撕就能把人撕成两半。” 刚开始还有人怀疑和尚、道士们找一些活人化了妆演戏忽悠大家,可是看到这些尸鬼发狂的模样,一个个都打消了疑虑。 因为人根本使不出这等大力。 而这时候,萧战说道:“斩!” 旁边的道士立刻抽出桃木剑,将一张纸穿在剑尖上点燃,符中的法力灌输在桃木剑上,桃木剑刃上仿佛有一层流光拂过。 唰! 道士手起剑落,桃木剑利落的穿过尸鬼脖颈,刚才还张牙舞爪狂吼的尸鬼瞬间僵直,没了声息。 一颗脑袋咕噜噜滚落几圈,然后无名火起,将尸鬼的脑袋和身体包裹。 臭气熏天,腥味弥漫,很快尸鬼就被烧成灰烬,彻底消失。 看到这一幕,再大胆的人也吓得缩脖子,面无血色浑身哆嗦。 鬼! 真的是鬼! 如果不是鬼,怎么会这样。 再联想到之前被抓伤咬伤的人抽丝治病那一幕,百姓们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消失了。 萧战看到这一幕,大声说道:“今后东海郡境内再有死者,丧事操办必须向官府申请报备,由官府派人前往查验流程,遗体必须在监视之下火化,不得入土。否则,全家下狱,阖族治罪!”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激灵灵打了个寒战。 官府不但要管活人的事,现在连死人的事也要插手了。 仅此一条,就说明东海郡代郡守的权利之大,绝对远超全天下其他所有的郡府。 可是老百姓们除了乖乖听话还有别的办法吗? 如果是小偷小摸,老百姓们还能阳奉阴违一下,窝藏盗贼,私通贼匪什么的。.33yqxs?.??m 可是鬼怪之事怎么办,根本没有沟通联络的机会,也没有利益往来的可能。 这种情形下只能一边倒的站到官府这边,寻求官府的庇护。 与此同时,一个又一个道士、和尚开始行刑,将尸鬼打得灰飞烟灭,尸骨无存。 看到一个又一个尸鬼在火焰中消失不见,听着尸鬼们临死前凄厉的哀嚎咆哮,百姓们全都瑟瑟发抖,魂不附体。 “如果我死后变成这幅模样,被烧得尸骨无存,还不如直接火化了,免得遭罪。” “听大师说,火化了还能投胎,可是变成尸鬼再被火化,就魂飞魄散了。” “什么?那岂不是去不了阎王爷跟前?” “是啊!以后子孙们烧香烧纸钱都找不到人啊。” 就在老百姓们窃窃私语的时候,书生们也都书写完毕了自己的供述,然后瑟瑟发抖的跪在地上,等待萧战的发落。 萧战翻看了一下这些供述,嘴角勾起一丝轻蔑的笑。 “果然有人在背后捣鬼。” 随即,萧战叫了一个名字,“曾守义,过来!” 一个穿着宝蓝色长衫的书生立刻爬起来,也不敢站,就那么一路跪行到萧战跟前。 “学生曾守义,见过代郡守大人,学生一时糊涂,以后再也不敢了,还请大人高抬贵手,高抬贵手啊。” 萧战没有说话,而是将供述振了振,放到书生面前,“这份文书可是出自你手?” “没错,正是学生刚写的,上面的墨迹还没干呐。” 萧战点了点头,指着前方的百姓们说道:“那行!你过去读一读,让大家都知道知道,见识见识。” 学生脸色一僵。 萧战哼声说道:“怎么,不愿意?那好,我再找其他人。” “不不不!学生愿意,学生愿意,学生这就去!” 读肯定要得罪人,可是不读要得罪代郡守大人。 眼下这个节骨眼上谁敢跟代郡守大人作对,被刽子手摁着杀了都没地方说理,其他人还都得拍手叫好。 而且,自己不读肯定有其他人读,为什么非要头铁跟代郡守大人作对呢。 于是,这个名叫曾守义的书生豁出去了。 第388章 气煞我也 根据书生的讲述,这次来郡衙闹事是得到了其他人的授意,来往的盘缠和吃饭住宿的钱也都是这个人提供。 而这个人就是云山寺的方丈。 云山寺的青州最大的寺庙,其中度牒僧人八十一名,剃度修行的弟子上千,还有寻常杂役和俗家弟子,林林总总有两三千人。 听到这话,周围的百姓们全都惊讶的呼出声来。 “什么?云山寺里面可都是得道高僧啊,经常施粥救人,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啊。” “怎么可能,云山寺的和尚好得不得了,看病都不要钱,俺娘当初就是吃了云山寺的药才好的。” “你这书生,该不会是为了保命胡乱攀咬吧。” 萧战听到这话,冷哼一声,“说!云山寺给你开了什么好处?” 名叫曾守义的书生立刻说道:“方丈说认得京中的礼部官员,如果我等听话,可以为我等引荐,来年科举就能稳操胜券。” 科举归礼部管辖,礼部大官就算不是主考官也跟主考官十分亲近。 这个引荐的价值极高,可以说是万金难买。 有可能就是这次会面,其中某些人可以鱼跃龙门,一飞冲天。 这时候,其他书生也都站了起来。 这些人家中贫困的就得了云山寺的钱财,家中有病人的就得了云山寺的汤药,家中不缺钱不缺药的就得了云山寺引荐官员的承诺。 可以说是对症下药,将这些书生的脉门拿捏的死死的。 至于云山寺为什么要这样做,聪明人一猜就知道了。 云山寺可是青州首屈一指的大寺,放眼整个青州境内,道观不少,但成气候的一个没有。 因为云山寺在青州,道家被佛家压得抬不起头,唯一能压云山寺一头的就只有孔圣人嫡系的孔家了。 但孔家是世俗之人,凡夫俗子,并不是修行之人。 所以,某种意义上讲,云山寺就是青州境内唯一的修行门派了,捉鬼驱邪保平安这种事理所当然由云山寺来做。 可萧战一上任就放出尸鬼肆虐的消息,这消息比云山寺还早。 再然后,萧战调集八百勇士,在东海境内四处清缴,云山寺却无动于衷。 倒不是和尚们不想管,而是做事得有个旗号,总不能说云山寺响应东海郡代郡主的号召吧。 要不然显得云山寺低三下四,捧一个上门女婿的臭脚。 所以,云山寺在等,等尸鬼真的爆发起来再动手。 那样的话就能显示出自己力挽狂澜,扶危倒悬的能耐和手腕。 至于过程中死了多少人,伤了多少人,这和云山寺有什么关系? 但是这时候,东海郡又张贴告示,给东海郡的僧道人士颁发度牒,还对僧道人士进行培训,帮助他们快速打下基础。 这消息一出,云山寺瞬间炸锅了。 度牒! 那可是度牒啊,出家人身份的象征。 有了度牒才是真正的和尚,得到官府保护的,没有这东西就是野和尚。 就算当上云山寺方丈,官府还是说抓就抓,说拿就拿。 云山寺够厉害了吧,但是真正有度牒的也就八十一个人,这其中还有很多是攀关系走后门得到的度牒。 至于其他两三千人,全都是没度牒的野和尚。 所以,东海郡发度牒的消息一出,甭管真假,整个东海,甚至整个青州的出家人都动了起来,全都奔着东海郡衙,为的就是得到一张度牒。 这其中还包括许多云山寺的和尚。 云山寺在青州经营了几百年,总算把自己做成青州第一,可是萧战一纸公文,直接将注意力拉到了东海郡。 现在云山寺搞得里外不是人。 底下的弟子偷偷摸摸下山去申请度牒。 几个高层的大和尚也吵吵嚷嚷的要带领队伍去东海郡降妖除魔。 因为谁去谁不去的事已经吵了好几架了。 云山寺方丈看到这一幕顿时明白,如果自己再不做点什么,恐怕云山寺地位不保,今后说不定还要被东海郡衙压一头。 而且,一旦这种做法推广出去,天下佛门道门都得受到官府节制、管辖,名门大派再也无法对弟子们的约束和管辖。 到时候就是真正的学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再想维持出家人超然的地位就难了。 这已经不是云山寺一家的利益,而是天下佛门,甚至天下修行界所有门派的尊卑荣辱。 所以,方丈果断出手,派人联络东海郡的读书人,让他们在东海郡闹事。 可是谁也没想到,书生们闹得太过火了,直接把佛道学堂给点着了,顺便还烧了叶家的仓库。 更让方丈吐血的是,书生们这么软骨头,还没打就把自己招出来了,还是当着上千个东海郡老百姓的面。 这下子可不得了,人群全都炸开了锅。 一个书生这么说,可以是抹黑,但是两个书生、三个书生甚至几十个书生全都这么说,那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 要知道,叶家一直都跟读书人不对付。 读书人跟叶家唱对台戏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让读书人骂叶家好说,不给钱都骂,可是让读书人帮叶家说好话,给钱都不干。 云山寺这次的事几乎坐实了,辩都辩不了。 僧道学院中也有很多和尚,这些人听说云山寺的行为,顿时气得怒发冲冠。 “哇呀呀呀!气煞我也!云山寺竟然干出这等事,就不怕佛主怪罪,永堕阿鼻地狱吗?” “呔!枉我一直以为云山寺梵音精妙、佛法高深,却没想到是这等鸡鸣狗盗之辈,回去之后一定要给他们扬扬名!出出丑!” 萧战竖起手掌,“各位稍安勿躁!” 云山寺虽然可恶,但他们并不在东海境内,萧战也拿他们没办法。 再说了,云山寺能成为青州第一大寺院,将众多道观压的抬不起头来,肯定有他们的独到之处,背后的关系也根深蒂固,寻常手段根本奈何不得他们。 但萧战心中冷笑。 自己在占城国把龙象寺说灭就灭,区区云山寺有什么大不了的。 当下首要任务是驱魔降妖,根除尸鬼,暂时顾不上云山寺,不过这事情过完,一定要云山寺好看。 将书生们全部打入大牢,萧战立刻转向佛道学堂的学生们。 “学堂被毁,我们换个地方重新上课就是。不过尔等切记——” 佛道学堂的僧人和道士们全都朝着萧战躬身行礼。 萧战缓缓说道:“秦始皇焚书坑儒,儒家不死反兴!今有云山寺焚烧僧道学堂,学堂非但不会死,反而还要开到云山寺门口去!” 第389章 真假慈悲 云山寺! 身披袈裟,手持九环锡杖的方丈一脸肃穆,前方是数千名身穿僧衣,手持戒刀、铜棍的武僧。 方丈朗声说道:“方今天下大难,妖孽横行,我云山寺身为佛门弟子,自当守护一方净土,庇佑千万黎民。今日起,我云山封山闭寺,效仿地藏菩萨,地狱不空,誓不成佛。青州不净,永不开山!” 众多白衣僧人、黄衣僧人和灰衣僧人全都跟着喊道:“地狱不空,誓不成佛,青州不净,永不开山。” 这一幕,很有种西楚霸王破釜沉舟的豪情气概。 当满怀激愤的东海郡百姓们找上山门的时候,看到的是紧闭的大门。 偌大的寺院门前落满了枯叶,许多香客看到这一幕全都遗憾的摇头。 “哎,云山寺真是佛陀下凡啊,全寺僧人都下山降妖除魔去了。”33yqxs?.??m “是啊,有云山寺保护青州,区区妖邪何足道哉。” “咦,那些人气势汹汹的,是干什么的?” 东海郡百姓们立刻紧张起来。 本来是架不住心中的气愤,想要找云山寺的和尚们要个说法,可是看到云山寺这种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姿态,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别管这些和尚以前干过什么,至少现在他们是在慈悲救世。 最终,东海郡来的人朝着云山寺的山门拜了拜,然后一言不发的离开。 得知云山寺的反应,萧战笑了笑。 这些和尚不算太傻,没有坐以待毙,而是巧妙化解了危机。 这样也好,无论云山寺是真心还是假意,总算是做点好事实事了。 皇陵变故,天下大劫,眼下刚刚开始,正是防治的时候,尸鬼实力较弱,也没有什么智商,全凭本能行事。 这种时候,只需一普通人就能将其放倒,然后五花大绑,放在阳光下暴晒一通就能将其根除。 如果学点念咒画符的手段,即便使不出来法力,也能壮壮声势。 可是再拖一段时间,尸鬼数量越来越多,并且形成规模。 如果再出现几个有灵智的尸鬼带头,会更加棘手、难办。 云山寺三千僧人肯定都是会念经的,而且平日里勤修武艺,实力不俗,去降妖除魔手到擒来。 有他们在,青州全境安全无忧。 于是,萧战长舒一口气,专门耕耘自己这一亩三分地。 首先是佛道学堂的重建。 重建需要大量的人手和钱财,这个事情好办,被抓的那些书生家里过来赎人,每一家都得大出血。 不但云山寺许诺给他们的钱搭了进去,还得自己贴一笔钱款。 毕竟书生们烧的仓库是实打实的,这个损失要赔偿,一大笔钱均摊到几十人头上也是不小的数字。 而佛道学堂虽小,可是里面的东西价值更高,就说这丹药和灵符吧,根本就是千金难买,万金难求的东西,要多少都不过分。 书生们有穷有富,穷的是真穷,富的也是真富。 或许上次王公公大开杀戒的事情给东海郡人们留下了惨重的心理阴影,此次萧战都没说话呢,一个个乖乖地破财免灾,能给的都给了,只求放过一条生路。 最终,萧战通过这些书生筹集了五十万两银子。 所有银钱萧战一分没留,全都投入到佛道学堂中。 普通百姓盖一间小瓦房,五两银子都用不完。 大户人家盖一座院落,五十两银子绰绰有余。 萧战在宁江那一套宅子,前后也就花费了十几万两,就这已经是宁江县一等一的好宅子。 可想而知,五十万两银子能盖出什么样的建筑。 再加上使用的工匠都是自己人,用料什么都是自家的,成本更是进一步下降,五十万两银子能当一百万两用。 有了这一大笔钱,萧战干脆大手一挥,在郡城外单独找一块空地,开一个新城,这个城就只有一个作用,佛道学堂。 此消息一出,东海郡震惊,青州震惊。 老百姓们是喜闻乐见,毕竟又多了一个寺庙可以烧香拜佛了,而且这个寺庙还是当官的盖得,肯定更灵验。 和尚、道士之类的出家人也拍手称快,毕竟多了一个寺庙道观,就多了一个可以挂单修行的地方,身为出家人,在这些地方吃饭住宿都不要钱了。 青州地界上的大小官员们都小心翼翼的打听着,观望着。 所有人都嗅到了不一样的气息。 之前东海郡书生闹事牵扯出云山寺方丈,一群人正等着事情的后续发展,结果云山寺干脆的封山闭寺了,还搞出一个下山除魔。 有时候,不解释就是最好的解释。 哪怕东海郡全都咒骂云山寺,可青州有十几个郡,其他郡县的百姓们得到了云山寺的切实好处,肯定会为云山寺说话。 人们是健忘的,等事情的风头过去,谁还记得今天的事? 十年后、二十年后,又有谁会记得今天的事? 而且,叶家上门女婿毕竟只是一个代郡守,临时的,能在那个位置上坐几天还不清楚,就算是真正的郡守,也不可能在一个位置上做一辈子是不是。 一代人,两代人之后,谁还记得今天这些事,谁又会记得今天这些人。 而那时候,云山寺依旧是云山寺,青州第一大寺。 但是东海郡破土动工兴建佛道学堂的消息一出,云山寺瞬间坐不住了。 在他们看来,东海郡这分明是要借修学堂的名义搞寺院。 有道是一山不容二虎。 青州境内已经有云山寺了,再来一个佛道学堂,这不是唱对台戏吗? 想要纪念一个人、一件事,最好的就是立碑。 将此人此事书写下来,供后人凭吊膜拜,哪怕几百年后依然能被后人知晓。 而比立碑更有效的就是立更多的碑,更大的碑。 佛道学院一建,肯定要大书特书,庞大的建筑摆在那,想不被人记住都难。 最重要的是佛道学院的功用——专门用来教育和尚、道士的。 只有在这里面学完一定数量的课程才能领取东海郡颁发的度牒,才能拥有正式身份。 虽然这个正式身份只有在东海郡境内得到承认,可一旦这件事落实,其他州郡必定有样学样,最终推行天下。 以前,云山寺的和尚出家是不需要官府同意的。 就算官府不给度牒,也能剃发修行或者带发修行。 官府没有能力管,也没有理由管。 不仅青州境内,放眼全天下,官府对僧道人士的管束都非常松弛。 除了发一个度牒,基本就没有别的事可以干了。 佛寺道观还都有自己的产业,比如山林、耕地。 有些大寺大观还有自己的矿山。 最重要的,这些产业都不纳税,所有的利润都归寺院道观,地方官府再眼红也无可奈何。 可是现在,东海郡搞了一个佛道学堂,踏出了管理出家人的第一步,而且他们刚一建立就跟云山寺卯上了。 于是,全天下都关注着东海郡,关注着青州,想要看看这两股势力的斗法,究竟是谁更高一筹。 第390章 平安经文 佛道学院和云山寺的战斗还没打响,但是双方已经在各个领域开始较劲。 云山寺每天都会统计自己在哪个地方超度了多少尸鬼,然后每隔几天就通报一次,无论多少,总归比东海郡多就是。 毕竟云山寺活动范围是整个青州,地盘比东海郡大了十几倍。 云山寺此举虽然是要和东海郡佛道学院争风头,但无意中告诉人们,这世上真的有些不干净的东西,僵尸鬼魅什么的确实存在。 如此一来虽然人心惶惶,但也让人们真正的重视起来。 之前萧战又是发告示,又是派人下去到各乡村,苦口婆心,软硬兼施,最终老百姓们还是不买账,根本不相信世上有鬼,反而觉得是官府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弄得萧战不得不招安了一批山贼,让他们去武力说服。 现在云山寺什么也没做,只是把人撒出去,整个青州的百姓们都相信了尸鬼的存在,并且认真地对待丧葬问题。 和尚们也会做事,只要谁家办丧事,都会派一个弟子过去念经三日,为死者超度祈福,并且分文不取,除了喝水,连饭都不吃。 念经本就是和尚们的老本行,别说三天,就是七天七夜也没什么问题。 还有就是,刚剃度的小和尚也能念经,根本不需要法力什么的,这也给人一种云山寺底蕴厚中,人才济济的错觉,随便拉出来一个小和尚都是高僧。 之前人们之所以不愿火化,就是觉得这种行径等同挫骨扬灰,是对先人的不敬,是子孙不孝,不仅会损害到先人,还会给子孙带来祸患。 可是有了和尚们念经超度,人们立刻觉得这丧事办的倍有面子,也算是风光大葬了,有和尚念经超度,先人肯定能转世投胎,子孙也多子多福。 比起东海郡那边怨声载道,民怨沸腾,云山寺涉及的这些区域一片赞叹,僧人在老百姓心中的地位一涨再涨。 但和尚们无偿做好事不可能的,念经分文不取只是为了赚名声,而不是说和尚真的就菩萨心肠了,这里损失的总得在其他地方找回来。 于是云山寺开始兜售一种平安福袋。 便宜的就是一个布袋,里面装一张最低级的辟邪符,能对寻常尸鬼产生威慑作用,只卖一两银子。 贵一点的是绸布袋子,里面装的还是辟邪符,不过多装了几张,威慑作用更大,要价十两。 和尚们说这是供在佛祖面前开过光的,戴在身上不仅能保平安还能祈福转运,放在家里能人旺福旺,镇宅安家,青州的有钱人争相购买,云山寺财源滚滚。 萧战这才明白,云山寺不是好心降妖除魔,而是大肆宣传尸鬼的存在,制造焦虑,然后让人们不得不购买平安福袋。 这种卑劣行径,无异于养匪自重。 可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你可以不买啊,没有逼着你买,是不是? 萧战无奈摇头,不过也更加坚定了建立佛道学堂,整肃修行界乱象的决心。 学堂正在建立中,但是相应的教材和纸符现在就可以制作了。 东海郡的降妖除魔如火如荼,几千号出家人再加上大当家那一群手下,林林总总有四五千人,对丹药和灵符的消耗非常大。 丹药还好说,有钱就能买到药材,随便开炉炼几批丹就是,但是画符得一张张的画,这东西没有取巧的办法。 而且画的还都是最低级的定尸符,五雷符、真火符等。 画符不仅仅是笔画,还有法力的灌输,二者缺一不可,这就注定了不能使用雕版印刷。 正好萧战看老鼠精白里灰没事,就教这个小妖画符,让他帮自己分担分担。 “白里灰,这些符都是用来降妖除魔的……”看到白里灰吓得浑身哆嗦的模样,萧战连忙解释道:“不是你这种妖,而是那些尸鬼。” 白里灰这才安下心来,“上仙,小妖一定认真学,一定好好干!” 萧战点了点头,“也不会叫你白干,画一张符我给你十文钱的辛苦费,而且这些符是用来降妖除魔的,是大义之举,是在做功德。你常年生活在陵墓中,又偷吃贡品,阴德缺失,活着的时候感觉不到,但死了以后就不一定了。多做些善事,就当是给自己补阴德了。” 白里灰听到这话浑身哆嗦,比刚才抖得更厉害了。 他只是一个寻常普通的小妖,哪里懂得这些,刚出生就住在陵墓里,自然就在那呆了一辈子,如果不是皇陵变故,他也根本不会想着出来。 可是没想到住在皇陵里又偷吃贡品会有这么严重的后果。 还好上仙及时点明了自己,否则大难临头啊。 白里灰连忙跪倒下去,“多谢上仙,多谢上仙!” 于是白里灰认真学习,努力工作。 事关自己的性命,白里灰不敢怠慢,几乎是废寝忘食的画符。 因为只画那固定的几个符,笔画也简单,法力耗费也不多,白里灰很快就熟能生巧,从刚开始十次成功一次变成十次成功两次,然后是三次五次,最后十次能成功八九次,估计再过几天就能画一张成一张了。 不过萧战还是觉得太慢了,于是又把之前遇到的黄鼠狼精也叫了过来。 画符用的符笔大都是狼毫制作,而狼毫就是黄鼠狼身上的毛,这只黄鼠狼精还自带工具了。 听说要自己画符,黄鼠狼立刻高兴地点头,毕竟能给上仙干活是求都求不来的福分。 就拿自己来说,只是碰巧给上仙指了一次路,帮上仙找到山村里的尸鬼,上仙随手给自己一个丹药,帮自己增加修为,化为人形,如果光靠自己的努力,再过几百年也无法化形成功,甚至到死都是兽身。 给上仙干活是自己的机缘,一定要好好干。 萧战又问道:“你们还有没有认识的人,能帮着画符的?” 白里灰是孤家寡人,刚收了几个手下也都被萧战送去占城国改造了。 黄鼠狼倒是有一群子子孙孙,全都带到萧战面前。 “黄一一、黄一二、黄一三、黄一四……黄四八……” 萧战奇怪的看着黄鼠狼精,“你,这么能生?多子多福啊?” 黄鼠狼精不敢扯谎,连忙说道:“一字辈的是我的儿孙,二字辈、三字辈、四字辈都是我几个同族的子嗣。不过上仙放心,它们都是机灵懂事的孩子。孩儿们,赶紧给上仙磕头。” 一大群油光水亮的黄鼠狼听到这话,立刻人立而起,双爪合在一起,朝着萧战磕头作揖。 小黄鼠狼们虽然没有化作人形,但是已经能口吐人言,叽叽喳喳喊着上仙、大人、前辈之类的称呼,还有几个直接喊师父、爷爷的。 虽是兽形,可是看在萧战眼中就像一群扎着羊角辫要糖吃的小孩子。 呵呵笑了笑,萧战一挥手,拿出些糖果、蜜饯、肉干发给小黄鼠狼,这些都是叶依若平常喜欢吃的零食,味道好极了。 吃完之后,萧战教导了小黄鼠狼修行之事,然后就让它们尝试着画符,并且在旁边认真指点。 小黄鼠狼们画的很认真,但毕竟手生,失败率居高不下,但是在萧战的指点下都在缓步的提升着。 不过好在黄鼠狼画符用得不是笔,而是自己的尾巴。 在朱砂里面蘸一蘸,然后一阵挥舞。 再加上小黄鼠狼心思纯净,把画符当成玩耍,感觉比在荒野中窝在洞里养神有意思,一个个都格外专注、卖力。 萧战暗暗点头。 画符这事情本就是重复劳动的体力活,能把这一窝小黄鼠狼培养起来,以后就能源源不断制作灵符了。 而且这些小黄鼠狼也能在画符中修行、提升,比它们自己凭本能修炼更胜一筹。 对黄鼠狼来说,除了吃饱喝足、有报酬,还能积攒功德之外,最重要的就是安全。 在衙门里画符,怎么也算是吃公粮的妖了,寻常僧道人士见了都得客气着,如果是野地里,僧道人士见了直接喊打喊杀,害了性命再剥皮拔毛,制作狼毫符笔什么的。 所以,无论白里灰还是黄鼠狼们,都对画符的工作满意至极。 对萧战也是感激涕零,感谢对方把这么好的差事分给自己。 在一窝大妖小妖的帮助下,东海郡也开始供应定尸符、净衣符、净水符、五雷符等低级灵符。 尤其是五雷符,隐含一丝天雷之威,对鬼物威慑尤大,修行之人可以拿着防身,寻常百姓也能供在家中镇宅。 这么好的灵符,只收一个成本价,100文钱而已。 佛道学堂的学生们全都瞪红了眼睛,恨不得甩出几十两银子把这些灵符全包下来。 只可惜,老百姓们不识货,对东海郡官府提供的这些符咒不屑一顾,反而每天的托人打听有没有云山寺的平安符。 平安福袋大火,但是画符需要时间,需要成本。 不像杨牧云这边一样,拥有一大群小妖帮着画符,云山寺里拥有法力的僧人就那么几个,而且修为浅薄,法力有限。 每天能产出的平安福袋数量也十分有限,刨除画符的成本,以及失败的损耗,获利就更少了。 看着白花花的银子挣不到兜里,云山寺那叫一个抓心挠肝。 于是他们推出了一种《平安经》的东西。 说白了就是抄录的经文。 问题,抄录经文不需要法力,刚入寺的小沙弥都能做。 如此一来,云山寺挣钱的能力扩大了几十倍,几百倍,众多的小和尚收拾行装到各郡县售卖《平安经》。 甚至还进入了东海郡。 一本几十页的《平安经》竟然要一两银子,然后慢慢涨到三两银子,五两银子,甚至十两银子。 再看《平安经》的内容,通篇都是:青州平安、豫州平安、兖州平安、苏州平安、扬州平安…… 可就是这种狗屁不通的东西,人们疯狂追捧,搞得一书难求。 看到几个和尚明目张胆在自己衙门口卖《平安经》骗钱敛财,萧战忍无可忍,下令将这些和尚逮捕。 东海郡与云山寺的矛盾终于从幕后转到台前,天雷勾地火似的爆发开来。 第391章 保你平安 东海郡将云山寺僧人逮捕,这件事瞬间引起轩然大!波。 云山寺第一个做出反应,派出几名高僧到东海郡衙门说情,但是另一边又向其他佛家名门求援,恳请这些同门发声。 一个个自认为有些身份的高僧们动身前往东海郡,想要联合起来逼迫东海郡衙门低头。 出家人虽然以慈悲为怀,但佛门既有菩萨心肠又有金刚手段,绝不是人们想象中的老好人。 尤其是这种关系到道义之争,关系到官府和佛门的尊卑,整个佛门都被牵连起来,拧成一股。 东海郡衙上,得道高僧汇聚一堂,簇拥在衙门口。 前来观看升堂的东海郡百姓们都被挤得远远的围观,不敢靠近。 萧战刚要说话,立刻有一个高僧上前一步,锡杖往地上一顿,衙门里扑簌簌的落灰。 官不修衙,每一任县令郡守都不会主动修缮自己的衙门,毕竟自己任期是有限的,修衙这事对自己出力不讨好。 如此一任又一任县令郡守全都不修,衙门自然就破败起来,房梁屋顶全是灰尘蛛网。 只是平素里没人敢在衙门中闹事,这才没显现出来,今天高僧蓄力砸下去,衙门积攒了几十年的灰尘一股脑落下来。 咳咳咳…… 噗噗噗…… “这么大的灰……” “我眼睛睁不开了!” 萧战挥了挥袖子,说道:“来人啊!把这个毁坏公堂的家伙抓起来!” 高僧鼻子都气歪了,自己怎么毁坏公堂了,分明是你这公堂不经造啊。 高僧一把年纪了,就算有点拳脚功夫此时也老了、使不出来了,面对几个身强力壮的衙役,瞬间被按在地上。 萧战继续自己的开场白。 可是这时候又有一个僧人站了出来。 这个僧人吸取之前的教训,没敢跺脚,也没敢大声说话,而是恭敬有礼的拱了拱手。 “代郡守大人,小僧有一言,还请代郡守大人听之。” 萧战点了点头,“不过在你说之前,我有一件是问你,你是什么身份?” “小僧珈蓝寺弟子,法名宏业。” 萧战又问道:“有度牒吗?” “小僧修为尚浅,未敢申请度牒。” 萧战指了指左右,说道:“来人啊,抓起来!” 有度牒才是出家人,才能以僧道自居,没有度牒的都是假和尚、假道士。 平常没人追究这一细节也就罢了,但今天萧战非得追究,那就一抓一个准。 没有度牒还敢在外面乱跑,丢到大牢里也没谁敢说什么。 剩余的僧人们全都紧张起来,这个东海郡的代君主不按常理出牌,而且根本不给在座的众多高僧面子,也不给高僧身后的各个名山大寺面子。 可恶! 萧战看了一眼周围的和尚们,然后将一本《平安经》丢到地上。 “这就是你们在衙门口卖的东西?好大的胆子!” 被抓的云山寺和尚们毫无畏惧,说道:“这《平安经》是我们云山寺住持编写,在佛祖面前供了九九八十一天,由寺中高僧焚香诵经加持,蕴含有特殊的力量,持之可保平安,诵之可积福缘,我等抄录一本收取三五两银子,有何不可!” 周围的和尚们纷纷点头。 “抄录佛经换取香火钱有何不可,既不偷又不抢。” “分明是东海郡刻意为难云山寺,这几个小和尚倒了霉。” “哎,还好就三五两,打几个板子,要是三五十两都够砍头了。” 萧战又拿起一本《平安经》说道:“青州平安、豫州平安、兖州平安……朱雀街平安、白虎街平安、玄武街平安……张三平安、李四平安、王二平安……” 随即,萧战冷笑,“我怎么看不出这平安经有什么平安的?” 云山寺小和尚说道:“这些文字中加持有大神通、大愿力,如果所有人都一起诵读肯定能保江山永固,社稷永昌。代郡守大人不懂也不要谤佛!” 周围的僧人也都点头。 这是信愿的力量,凡夫俗子哪能懂得。 就连周围的老百姓们也都窃窃私语。 “这么多高僧都说《平安经》好,那一定有它的独到之处。” “之前还嫌贵没买,现在想买也买不到了。” “可惜啊,好东西没买到。” 萧战一拍惊堂木,斥道:“一派胡言!若是随便编几个字,念几句经就能让国富民安,风调雨顺,何须农人种地、工人做工、将士戍边?” 不等小和尚们狡辩,萧战再次一拍惊堂木,“就拿这次尸鬼之祸,若没有振威镖局八百镖师奔波劳苦,没有那些僧侣道士夜以继日降妖除魔,又怎么会迅速的平息下来?难道真是你们云山寺念几句经就让群魔退散?” 云山寺的和尚们立刻梗着脖子分辩道:“确实是我寺中高僧的功劳,如今万民称赞,歌功颂德,这就是证明!” 萧战问周围的和尚们,“你们也这样认为吗?” 那些高僧原本就是过来帮忙站台的,这种时候怎么能拆云山寺的台,自然是点头称是。 “没错!一定是云山寺的高僧佛法精深,震慑的群魔。”.33yqxs?.??m “阿弥陀佛,云山寺功德无量。” “《平安经》有众生愿力加持,所以才能天下平安。” 萧战一拍惊堂木,“那好!我说,你们写!” 萧战一一叫出几个小和尚的名字,“戒嗔平安!戒色平安!戒贪平安!戒痴平安!快点,写!” 云山寺的几个小和尚云里雾里,不过还是拿起笔将几句话抄录到《平安经》中。 这时候,萧战一拍惊堂木,“先打二十大板!” 四个小和尚顿时惊呆了,怎么说打就打,还有没有王法。 萧战冷哼一声,“我倒要看看,《平安经》能不能保护你们平安!” 听到这话,四个小和尚吓得面如土色。 《平安经》根本就是胡编乱造的,骗钱敛财的东西,哪能保平安啊。 而且,你非要打我板子,《平安经》也不可能护得住啊。 不过小和尚也知道,自己不能改口,否则一个欺诈的罪名按在头上,被拉去菜市口当场砍了也无怨。 二十板子不算多,小和尚们觉得自己咬咬牙就扛过去了。 可是他们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打板子的衙役。 这些衙役都是祖传的手艺,父传子子传孙。 想把你打残,皮肉看不出伤势,骨头却被打断了甚至打碎了。 不想把你打残,看着皮开肉绽挺凄惨,可是养几天就活蹦乱跳。 衙役也是惯会察言观色的,自然知道今天得往死里下狠手,于是全都往手心里啐了口唾沫,运足了力气抽下去。 只是一下,挨打的小和尚就疼得从地上蹦起来,高亢的惨叫震得屋顶上灰尘扑簌簌落下来。 “别急!这才第一下,还有十九下!” “你们三个别急,打完他就轮到你们了。”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其他三个小和尚全都浑身筛糠。 二十板子可是要命的啊,就算不要命,万一打成残废自己以后该怎么活? 就算云山寺养自己一辈子,自己岂不是一辈子废人? 如果云山寺不养自己,自己岂不是要像死狗一样冻死饿死在街头? 想到这,几个小和尚立刻崩溃了。 第392章 状告他们 小和尚都吓尿了,可是萧战并没有打算这么轻易地放过他们。 “打!继续打!二十大板打完再说!” 衙役立刻明白,这是要让自己收着点劲,于是都放缓了力道,噼噼啪啪一顿板子打完,四个小和尚都哭得稀里哗啦。 萧战又向围观的各大名寺的高僧们问道:“你们呢,说说,《平安经》究竟是什么?” 刚才还义正辞严为云山寺站台的和尚们全都沉默了。 四个小和尚的例子就在眼前,谁敢触霉头。 不过还真有一个和尚头铁不怕事,站出来说道:“我佛法力无边,大道无形,大智慧灌注一本经书有何不可?儒家有云半部论语治天下,我佛家一部《平安经》定青州绰绰有余!” 萧战冷哼一声,“那好,给他垫上《平安经》,我看这书能不能保得住他的屁股!” 随即,萧战一拍惊堂木,重打四十大板! 别说垫着《平安经》,就是垫着门板,这一板子下去也能把骨头给他打断了。 四十大板还没打完,和尚已经昏迷不醒。 衙役含了口水喷在和尚脸上,悠悠转醒之后继续打,就这么一晕一醒,总算把四十大板打完了。 萧战又问道:“还有谁要说话?” 和尚们全都低下头。 一言不发。 萧战看向四个云山寺的小和尚。 “我再问你们最后一遍,应该明白怎么说了吧?” 小和尚都被打怕了,于是忙不迭的磕头。 “回大人的话,这《平安经》没有被我寺僧人开光,也没有在佛前供奉九九八十一日,根本就是小僧几人现编的。” “没错,这是寺里为了敛财弄出来的,书中内容就是地名加平安,人名加平安,只要是四个字一句就行了。” “反正善男信女们喜欢,我们也就投其所好,得一点银钱,就跟那平安福袋一样。” “寺里派往每个县的人都是要出钱竞标的,小僧四人一共筹措了一百四十两银子才竞得东海郡城的标权。” “是啊,因为东海郡没人竞标,价钱便宜,其他县都是二百两起步,郡都是五百两起步,州城的标权都炒到三千两了。” 这话一出,周围的人们全都震惊。 《平安经》根本就是胡编乱造的? 纯粹是骗钱敛财的东西? 还要竞价标权? 每个县城都要竞价,难怪每个县城都有和尚出售《平安经》,但都是固定的几个人,没有其他人参合。 刚开始还有人觉得这是屈打成招,四个小和尚经不起大刑伺候做了伪供。 但是有几个买了《平安经》的人翻开书互相对照,果然发现几本书都是开头一样,但是到了后面就各写各的,地名人名五花八门,根本就没个统一的定式。 这下子,所有人都明白了,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局! “退钱!” “还老子钱!” “我要告他们,欺诈!” “一起告!一起告!告死他们!” 四个小和尚瑟瑟发抖。 自己四人看到其他师兄弟都卖《平安经》挣了大钱,所以忍不住想要试一试,砸锅卖铁又跟家里要钱,加在一起凑了二百两拿到东海郡郡城的标权。 可是这才卖了几天啊,别说赚钱了,连回本都不够。 前前后后也就挣了七八十两银子。 看眼下这情形,七八十两赃款退了不说,还得赔偿一大笔钱,一进一出怕不是得亏上四五百两。 这么多钱,一辈子都翻不了身了。 想着想着,几个小和尚悲从胸来,感觉还不如打死了算了。 萧战冷哼一声,惊堂木狠狠拍下。 “告肯定是要告的!但告谁得搞清楚!” 听到萧战为自己撑腰站台,周围的百姓们全都欢呼起来。 “当然是告他们四个小骗子!” “对!年纪轻轻不学好,打死他们!” 周围那些过来站台的高僧们看到这一幕,都觉得脸上臊得慌,纷纷衣袖掩面退了出去。 丢人! 真是丢人啊! 堂堂云山寺,青州第一大寺,传承几百年,寺中僧人半万,竟然做这等肮脏下贱的事情。 就这,还好意思找自己过来说情。 哎,真是跟着丢人! 一群高僧心中打定主意,云山寺的事情再也不管了。 这种害群之马,早死早超生。 高僧们恨不得亲自出手把这群家伙超度了。 衙门中,萧战一拍惊堂木。 “告肯定要告!索赔也肯定要索赔!但不是向他们!” 萧战指着四个小和尚说道。 听到这话,四个小和尚瞬间泪崩。 这是一辈子里听到的最动听的话,比佛祖的梵音更加动听。 萧战接着说道:“他们也是受害者!也是被蒙蔽了!云山寺骗了他们的银子,还骗着他们四处兜售《平安经》,骗了他们年纪轻轻就剃度出家当和尚,骗了他们一辈子都只能青灯古佛,一事无成!” “所以!”萧战霍然起身,手掌按在惊堂木上,“你们应该去告云山寺!来人啊,把本县讼师都叫上来!” 衙门里打官司首先要有诉讼的状纸,把自己受害的经过叙述清楚。 普通老百姓不识字怎么办,那就让专门的讼师来代写。 这些讼师大都是落魄书生,科举不成只能靠识文断字混口饭吃。 每个衙门口都围着一群讼师,东海郡衙门口自然也不例外。 很快,十几个讼师来到堂前。 萧战说道:“本郡现在出了一件大案,受害百姓上千人,牵扯脏银过万……” 事情的来龙去脉很快就说了一遍。 讼师们听到这话顿时激动起来。 别人都怕打官司,但讼师一听官司就激动啊。 因为他们就是靠这个吃饭的,要是都不打官司,讼师干脆饿死好了。 再者,打官司是涨名气的,一个讼师接手的案件越多,案子越大,名气也越大。 这次状告的是青州第一寺的云山寺,单一个东海郡都牵扯这么多人,整个青州又该多少?整个天下呢? 只要这个官司打胜了…… 不,哪怕打败了,自己也是名扬天下了! 再者,自己这边背后站着郡守大人,哪怕只是代郡守,那也是官府的人,代表着官家的利益和意志。 有这种后台撑腰,案子要是还打输,自己可以金盆洗手退出江湖了! “郡守大人您放心,诉状交给小人,一定把他们写得脚底生疮头顶流脓,十恶不赦天打雷劈!” 第393章 拖延时间 一纸诉状告到青州州府衙门。 但是州牧看到这个案子后头皮发麻。 云山寺,这是青州境内首屈一指的大户,佛门正宗,天下一等一的名门正派。33yqxs?.??m 不仅在武林相当有声望,经常帮朝廷抓捕邪魔外道,在朝堂上也十分有影响,能托到很多达官贵人的关系。 前朝皇帝封禅泰山的时候,一来一回都在云山寺盘桓,也就从那时起云山寺的地位水涨船高,隐隐间改过了豫州的嵩山少林。 很多王公贵族笃佛信善,都会来云山寺上香,甚至从云山寺请一个和尚在自己府中念经修行。 佛教影响甚大,寻常百姓信它,豪绅巨商信它,王公贵族信它,就连皇帝也信它。 前朝就有皇帝偷偷跑到寺庙里剃度,最后大臣们凑钱把皇帝赎了回来的闹剧。 所以,青州牧根本不敢管云山寺的事,一个不好能把自己的乌纱帽搭进去。 但是不管又不行,因为递状纸的是宁江叶家,如今的东海郡代郡守。 宁江叶家有多强,只要看一下折在他们手中的大家族、大势力就知道了。 青州富户林家,因为不知名原因招惹了叶家,结果嫡子被砍头。 江南豪门许家惹了叶家,家破人亡,家业也都成了叶家的产业。 天工城公输家惹了叶家,抄家灭族,哪怕圣人子孙一样被铲平。 齐王谋反,本应搅得风风雨雨,可就是撞上叶家,没开始就结束了。 七宗惹了叶家,现在一个个老老实实的缩在各自地盘上。 四大粮商见机得快,直接把产业半卖半送给了叶家。 东海郡最大的宗族仗着有贵妃娘娘撑腰想碰瓷叶家,也直接被夷三族,还连累得整个东海人头滚滚。 尤其是这个代郡主。 东海郡有十几个县,上百万户人家。 这是多么庞大的权柄,竟然直接交到了叶家手上。 别管这个“代”究竟多长时间,哪怕只有一天,这也是前无古人的头一遭。 这说明什么,叶家绝对不是寻常普通的泥腿子,而是上面有人,能直达天听那种。 外面传言说叶家的靠山是包大人。 骗骗无知老百姓也就罢了,青州牧是决计不肯相信的。 但青州牧知道,叶家的靠山绝对比包大人强,强十倍百倍,甚至…… 青州牧不敢再想下去,太可怕了。 所以,青州牧明智的将这份状纸封起来,打算递到京里。 让上面去头疼吧。 青州牧一起报上去的还有青州各地闹鬼的消息。 本以为这些东西是云山寺和东海郡散布的谣言,如果不是这两家都不好惹,州牧都想治他们一个妖言惑众的罪名。 可是随着时间推移,下面的奏报越来越多,被尸鬼攻击和咬伤的百姓也成千上万。 还好云山寺和东海郡都派出人手降妖除魔,才没有闹出乱子。 但是州牧的心怎么也乐观不起来。 一些偏远的山区,人丁稀少再加上交通闭塞,即便遭到尸鬼袭击也无法及时汇报,甚至再也汇报不上来。 想到这,州牧大笔一挥,发布一道政令。 以州府的名义悬赏,若有人能一劳永逸解决青州地界上的妖魔鬼怪,赏银一万两,并赐“驱傩正仪”牌匾一块。 消息传出,人们立刻议论起来。 一万两银子虽多,可放在宁江叶家和云山寺面前根本算不得什么。 但是“驱傩正仪”的牌匾就不同了,这意味着官方认证的驱鬼行家。 “我觉得还是云山寺厉害点,那可是传承几百年的大寺,前朝就香火鼎盛,底蕴厚着呢。” “切,云山寺丢人丢到家了,《平安经》那种东西都能拿出来圈钱,也不注意吃相。” “我觉得还是叶家厉害点,一个小家族竟然能一路逆袭,把云山寺逼的没法,厉害!” “看着吧,云山寺的后台硬着呢,叶家完蛋了。” “切,口气不小,难不成是西天如来佛?” 就在外面吵成一锅粥的时候,萧战正在教导叶依若入门的炼气。 “夫君,你怎么会这些,都是从哪学的?也太精妙了吧?” 叶依若很是惊讶。 自己才学多久啊,直接就入门了,感觉有一股凉凉的气在胳膊和肩背中流动,手掌挥动间都呼呼带风。 叶依若甚至有种往桌子上拍一下,看看能不能拍碎的想法。 萧战连忙解释说:“娘子,为夫以前是道士啊,你不是知道的嘛?这些都东西为夫本来就会啊。” 叶依若嘟囔了两句就不再问了。 毕竟她原本就没接触过修行,也分辨不出武学和法术的区别。 叶依若只以为自己学习的是很粗浅的功法,即便学会了也只能强身健体,遇到危险的话能跑得快点。 但是叶依若根本不知道,她学习的是仙家法门,云山寺虽然是青州第一大寺,可是就算把整个寺里的功法秘籍绑在一块摞在一起,也不够给叶依若提鞋的。 叶依若又挥了挥手,感觉拍桌子的冲动越来越强烈。 萧战看到这一幕,连忙抓住叶依若的手,“娘子啊,可不能随意出手,万一伤到人就不好了,就算伤不到人,伤到花花草草也不好啊。你说是不是?” 叶依若本就心地善良,听了这话,立刻将小手缩进袖子里。 “夫君,外面都说州牧大人要把牌匾赏赐给云山寺,是不是真的?” 萧战摇了摇头,回答道:“一劳永逸根除那些鬼怪,说得简单,做起来就难了。首先,什么叫一劳永逸,什么叫根除?十年八年内没有鬼怪伤人的事件才说明根除了是不是?” 叶依若点了头,没错,就是这样啊,不再复发就是根除了啊。 但是萧战嗤笑一声,“十年八年后州牧大人早就去其他地方当官了,这边的事跟他就没关系了。” 叶依若顿时惊讶,“那可怎么办,官府怎么能不认账呢?” “认账倒是认账,只不过认账的是新一任州牧,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挥挥手批准就是了。” 叶依若问道:“那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干呢?” “当然是为了拖延时间啊。他们不敢评判十分对错,也不敢说谁强谁弱,可是又不得不评判出一个高低来,就只能拖着了。” 第394章 锦囊妙计 萧战仔细思考了一下。 仅仅东海郡一地的话,自己手下的八百镖师,再加上拿了度牒的僧道人士,已经绰绰有余。 虽然看不上云山寺的卑劣行径,但不得不说,青州地界上还是云山寺的名气更大,更深入人心。 《平安经》虽是骗局,但也是的百姓们认识到尸鬼的存在,开始配合官府,在处理丧葬之事时都谨遵官府颁布的条例章程。 而且,以往料理丧事,一口棺木就能让贫苦之人倾家荡产。 而为了一个“孝子”的名头,很多百姓就是卖房卖地,甚至举债也要给至亲风光大葬。 死人蹬腿去了,活人却生不如死。 只是舆论如此,谁也不敢说个不字,哪怕明知道会被拖累得家破人亡,还是要风光大葬。 卖身葬父,卖儿卖女卖妻子葬父的事情也屡见不鲜。 在豪富之家,丧葬是表现自己“孝顺”的工具,舍得为逝去的双亲花钱,就说明至孝,说明有资格继承家产。 而那些没资格继承家产的呢,正好可以借“风光大葬”让家族大出血。 自己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 而且,还偏偏打着“孝”的名头,让继承家产的人无话可说。 这种豪富之家争权夺利的破事被无知百姓学了去,只能说是不知死活。 对此,萧战叫郡衙的师爷起草了一篇公文,然后将其张贴到各个县城,还下达政令,要求各县派遣官吏进入乡村宣讲。 向老百姓讲解火葬的重要性。 同时也是科普,风光大葬并不是孝顺的标志。 父母生前不尽孝,死后再怎么尽孝都毫无意义。 为了防止各县阳奉阴违,或者消极怠工,萧战专门从叶氏学堂抽调一批学生,让他们上山下乡,用各种形式向老百姓们宣传。 叶氏学堂的学生不是戏班子出身,但他们都聪明好学,随便跟着戏班子学了点皮毛就能穿着戏服唱戏了。 甚至都不用穿戏服,直接一身短衫打扮,搭个土台子就能上去唱戏。 村中老百姓们唯一的娱乐就是家长里短,打孩子骂老婆。 能有人过来唱戏,一个个都稀罕得不得了。 反正他们也品鉴不出什么好歹来,有个戏听的就不错了。 听戏,自然也就听出了戏中道理。 就算听不明白道理,也能听出戏里的好处。 百姓们渐渐回过味来。 什么孝顺不孝顺的。 把尸体埋到地里任由他们变成是鬼,然后被和尚道士降妖除魔就是孝子贤孙了吗? 火化不更好吗? 官府都说了,火化并不会让死者魂飞魄散,一样能转世投胎。 最重要的,火化省钱。 不用买棺材,家里可以省下一大笔钱。 很多年过古稀的老人专门叮嘱自己孩子,不能给自己土葬,不能买棺材。 家里的钱留着给孩子读学堂,给孩子学一门手艺,给家里添几只鸡,添几头猪。 总之,就是不能买棺材! 老人这么说,小辈自然答应。 活人还要过日子,砸锅卖铁,卖房卖地,再举债,以后的日子都不用过了,全家人都一起吊死算了。 自古以来,事死如事生。 上至君王将相,下到贩夫走卒,全都一般无二。 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但是萧战成为代郡守这段时间,东海郡移风易俗,改变了丧事的传统。 薄葬、火化。 当这一切成为主流,几年之后,再也不会有人提起厚葬、土葬。 因为老百姓不是傻子,谁都会算账。 土葬什么价格,火葬什么价格,一比较就知道。 更何况,现在到处都在闹尸鬼,入土为安根本就不可能。 光是这样还不够。 移风易俗改变丧葬只是断绝了尸鬼的源头,却不能彻底根除尸鬼的灾祸。 萧战揉了揉额角,仔细思考,怎么才能彻底根除尸鬼的祸患? 倒不是为了“驱傩正仪”的牌匾,而是为了东海郡乃至整个青州百姓们的福乐安康。 叶依若看到丈夫眉头不展的模样,顿时心疼起来。 “夫君,以往咱们在宁江时,你无论什么时候都是笑着的,好像天底下没有什么事情能难住你。现在到了东海郡,怎么你整日唉声叹气呢?” 萧战摇了摇头,“这官,当得烦心啊!” 叶依若随口说道:“既然当官不开心,那咱们不当了,反正也就是个临时的。” 听到这话,萧战愣住了。 自己这官位的确是临时的“代郡守”,而且没有明确说明能“代”到什么时候。 可是有句古话,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也有话说,在其位谋其政,更有话说,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 “夫君,妾身就是随口说说,你别当真。” 说完,叶依若来到萧战身后,双手覆上萧战额头,手指轻轻按着额角、太阳穴轻轻揉压。 这段时间跟着萧战学习修行知识,叶依若认穴的功夫大大提升,已经能精确找到人体常用的穴位,再配合一些粗浅的按摩手法,还真像那么回事。 萧战的身子缓缓松懈下来,一点点躺在椅子靠背上,方便叶依若的动作。 这时候,叶依若抬手拢了拢耳际的发丝,叹息着说道:“如果不死人就好了,就不会有尸鬼了。” 听到这话,萧战浑身一震,猛地坐了起来。 两人本就是一上一下,面面相对,萧战这么一坐起来,立刻和叶依若唇碰唇。m.33yqxs?.??m 叶依若呆住了,眼睛瞬间睁圆,脑子里一片空白。 萧战也呆住了,身子猛地僵住,一动不动。 过了好一会儿,萧战忍不住舔了舔舌头,叶依若顿时尖叫一声,向后跳去。 萧战连忙咳了咳掩饰尴尬,“那个……娘子……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叶依若脸上还红着,呼吸都有些喘,脑子里想的全是:他为什么突然对我那样,哎呀,刚才不该躲开,真不该躲开…… 萧战一连问了三声,叶依若这才回过神来。 “夫君,妾身……妾身刚才什么也没说。” “不!你说了!”萧战一拍手掌,“就是刚才那句。” “哪句?咱们不干了,回宁江?”叶依若一急,“夫君,妾身是胡说的,你可不能当真。咱们走了,东海郡的老百姓怎么办?” “不是那句,下一句。” 叶依若想了想,“要是……要是不死人……就不会有尸鬼了?是这句吗?” 萧战点了点头,随即哈哈大笑。 就是这句! 这才是根除尸鬼的锦囊妙计! 第395章 武校医校 只要死的人少了,尸鬼的来源就少了,灾难自然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想要减少人们的死亡,只有两个办法。 比如长生不老。 只是这件事难如登天,基本不可能。 而另一个就是少灾少病,延年益寿。 这个倒是可行。 比如萧战之前推出的《万金方》,教导宁江县的人们使用香料处理江河中的赖鱼,把土腥味冲天,酸臭难闻的鱼虾等物制作成美味可口的鱼汤果腹。 去腥除臭之外,《万金方》最大的作用就是调理身体机能,增强体制,还有一点强筋壮骨,补血益气的效果。 这就类似于修行中所说的固本培元,或者说筑基。 虽然不是每个人都有资质学习法术,也不是每个有资质的人都能修炼出一番成就。 但这些人身强力壮,修炼武艺肯定是可以的。 就算不能成为武林高手,至少也能掌握一点庄稼把式,自保有余,遇到低级的尸鬼也能战而胜之。 萧战心情激动的站起来,然后提笔蘸了墨水在纸上写写画画。 “师爷呢,叫进来!” 郡衙的师爷立刻一溜小跑冲进来。 萧战说道:“你,立刻起草一篇公文告示,在东海郡各县建立武校,传授拳脚武艺,修习弓马枪棒。武校以叶家的名义开设,为叶氏学堂下属。今后东海郡境内,所有衙役、捕快招募,优先选择武校学生。” 听到这话,师爷心中一震。 大人这是要对东海郡吏治动刀了啊。 偌大的东海郡,郡守就一人,县令十多人。 但是,东海郡境内的衙役、捕快和帮闲,加起来估计有三五千。 郡守和县太爷表面上风光,但平日里巡街净道,征粮抽丁,捉贼揖盗,都是衙役、捕快,以及那些帮闲在操办。 说句好听的就是皇权不下乡。 而说句难听的,就是政令不出门。 县太爷想要管理好一个县,首先得跟下面的大小吏员打好关系,跟乡绅望族调节好利益。 谈好了,三年内政令通达,诸事顺畅,县太爷拿了政绩,升迁到其他地方为官。 谈不好,三年内别想干什么正事,甚至税粮税银都征不上来,政绩就更别想了。 县令也不是想斗一斗。 但是无人可用。 铁打的小吏,流水的县令。 衙门里所有人都是本地的,县令只身一人上任,真要跟当地人闹僵,连个端茶倒水烧饭的都没有。 可是现在,代郡守一个武校,完美解决了人手不足的问题。 叶氏学堂里走出来的学生,都是叶家的人,对叶家的忠诚是第一位。 这些人一番修行,走进衙门,走上各个要职,衙门就等于被叶家完全掌控。 再等到叶氏学堂其他学科的学生毕业,进入士农工商各个阶层,东海郡就完全铁板一块了。 嘶…… 师爷不敢继续想下去。 越想越恐怖,越想越可怕。 这种堂堂正正的阳谋,竟然出自一个少年人手中。 代郡守是兵圣转世吗? 萧战说了一大堆,却没有人回应,一转身发现师爷正双目呆滞的走神。 “哼!你在想什么?”33yqxs?.??m 师爷顿时一哆嗦,连忙跪倒在地。 “大人,小的这是急得啊,愁得啊,绝不是有意怠慢。” 萧战:“那你说说,究竟是什么事?” 师爷连忙狡辩道:“是瘟疫闹得。之前徐氏宗族污蔑大人巫蛊之事,那些吃了脏东西的病人得了大人的特效药,一个个都治愈了,现在将养的差不多,专程过来感谢大人。小的不知道该不该让他们进来。” 上次因为徐氏宗族和叶家争斗,萧战鼓捣出肉罐头。 叶家使用的肉罐头做法是绿洲国的技法,将沙子和其他几样材料混在一起烧,制作出一种透明的琉璃罐子。 这种罐子再使用特殊手段密封食物,可以保证事物三五年不腐。 徐氏宗族不知就里,只会东施效颦,结果使用陶罐制作罐头,还没一个月就发霉发臭了。 黑心的徐氏宗族将这些肉罐头加热一番往外卖,结果导致东海郡境内几千号人发病,还有少数人因此身亡。 萧战知道,这些无辜之人都是被自己和徐氏宗族的争斗牵扯进来的。 所以为此专门画了一些符,配合药物帮他们清理肠胃,祛除余毒,还专门拨出一笔钱款,用来支付这些人的医药费用。 病人们听闻此事,一个个都感激涕零,非要给萧战磕几个头才行。 萧战听到这话,立刻想到另一件事。 长生不老太难。 强身健体延年益也只是少部分人。 但看病问诊这是覆盖整个东海郡,也是惠及所有人的善政善举。 比如这次“巫蛊之事”中波及到的老百姓,全都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如果不是萧战专门拨出一笔银子为他们看病拿药,家中窘困的肯定躺在床上硬捱。 小病拖成大病,最终不治身亡。 即便有点余钱的,如果遇到庸医,也会人财两空。 于是,萧战一拍桌子,说道:“我说,你写!” 师爷浑身一激灵,连忙冲到桌子旁,抓起笔杆发现笔尖干涸了,也顾不上蘸墨水,直接在舌头上一点,将笔尖润湿。 萧战又说道:“建医学院,传授望闻听切诸般学识,医学院也由叶家出钱,归入叶氏学堂名下。” 叶依若听到这话,忍不住说道:“夫君,这恐怕不妥吧?” “娘子,有什么不妥之处?” 叶依若担忧的说道:“夫君有所不知,这行医用药非比其他事情。若是裁缝制衣,鞋匠制鞋,不合身不合脚还能改,庖厨烹饪,咸了淡了还能调。可这行医用药,半分差池都不行,一个不好就是人命。” 明白了叶依若的担忧,萧战笑了起来。 “娘子不必担心。” 看到萧战不以为然的模样,叶依若更加焦虑。 “夫君可知,庸医用药,等同杀人。” 萧战点了点头,这句话他自然是听过的,也明白其中的含义。 “娘子,为夫只说一人,你看行不行?” 叶依若向前走了一步,“夫君请说,若是寻常无名之辈,妾身说什么也要拦一拦。” 人命关天的事情,由不得随性而为。 “那个姓徐的老头,娘子可还记得?” 叶依若一愣,随即狂喜,“夫君说的可是治好父亲双腿的徐神医?” “除了他还有谁?” “若是夫君能说服老先生来东海执教,钱款的事,妾身去跟娘说。” 第396章 钱多烧手 叶家很有钱。 具体有多少钱萧战也不清楚,也没去查询,总之五代人不愁吃穿就对了。 以前叶家落魄的时候,叶林氏喜欢把所有的钱都捏在手中,丈夫想喝一口酒,两枚铜钱没要到,一顿臭骂却是少不了。 而现在,叶天信想喝什么酒就喝什么酒,都不用自己花钱,每天都有饭局酒局以及其他什么局。 但是,每次酒醒之后,叶天信就会后悔、懊恼。 虽然自己一直馋酒,街边酒肆打一角酒就能咂摸一整天,但是真等自己有钱了,反而不想喝酒了,哪怕喝的都是十年陈酿、二十年陈酿,甚至贡酒、御酒。 叶林氏也同样。 以前喜欢数钱,喜欢藏钱,床脚下挖个坑埋坛子,铜钱和碎银子都放里头,时不时地还要拿出来擦擦晾晾,免得受潮生锈,然后总是念叨,什么时候才能把坛子装满啊。 现在,叶林氏反而没了数钱藏钱的乐趣。 “当家的,你说咱们挣这么多钱,可怎么办啊?” 叶天信愣了一下。 以前自家媳妇总是抱怨家里没钱,抱怨不挣钱,为明天发愁。 现在家里日进斗金,怎么又开始愁起来了? “你这真是杞人忧天,咱们一不偷二不抢,钱都是干干净净的,明明白白的,有什么好担心的?” 叶天信的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变得有气无力。 叶家祖上确实不干净,上一任家主还干过江洋大盗的买卖,叶天虎手下有一支专门打家劫舍的水贼。 虽然叶天信接管叶家后跟之前都撇清干系,也确实没什么关系。 但三人成虎,众口铄金,流言蜚语挡都挡不住。 都说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叶家总不能把别人的嘴缝住,不让人家说话吧? 身正不怕影子斜,但叶家的身子不太正,这是一个致命的弱点。 难保有人眼红,编排一些有的没的抹黑叶家。 其他人就算明知道叶家干干净净,清清白白,也会因为羡慕嫉妒恨等情绪罔顾事实。 没办法,叶家真的太挣钱了。 叶天信扪心自问,如果自己不是叶家家主,面对这么一大笔财富,能保持平常心吗。 南北杂货铺、船行、工地、粮票、学堂,以及郡城新增的诸多产业。 全都日进斗金,每天进出流转的银子都是马车成箱成车。 每当月底发工钱的时候,都得请县衙的衙役们帮忙护送。 为了护送流转的银钱,叶家专门弄了一个银号,遴选身家清白的良家子,又从大当家手下挑选信得过的高手,训练他们看护。 此外,叶家还修了一个专门的钱库,十多间库房,里面放的全都是金银、房地契。 库房地下铺了一层大生铁锭,又浇上铜汁铁水,铁板一块不怕人挖地道。 库房外面有专人守护,还驯养了几只威风凛凛的獒犬。 其他人看到叶家的防护这么严密,简直就是固若金汤,也都寻思着把自家钱款和财物放入其中,出钱请叶家代为保管。 如此一来,叶林氏自己都没法靠近库房了,更别说数钱。 “当家的,以前咱们家连一吊钱都没有,碎银子加起来也就二三两。可是那钱它顶用啊,存存取取的,每天都在花啊。” 虽然钱越花越少。 叶林氏叹了口气,“可是你看现在,咱们家的钱数都数不清,但咱们每天花的还是那么多。钱都放在仓库里发霉了,而且,每天为了看管那些财物,又是人又是狗,得多少花销。搬进搬出,磨损的车轱辘那不都是钱嘛。” 叶天信没说话。 有钱是好事,可是钱太多了也烧手啊。 别人眼红嫉妒就不说了,自己家的人还得费尽心思去看管财物,每天提心吊胆,吃不香睡不沉。 哎…… “夫人,我要说钱太多也是罪过,别人听了会不会骂我们?” 叶林氏也顿时说不出话来。 这些话自己关起门来说说也就罢了,要是说出去,人家肯定会说自己是显摆、炫耀。 “那就不往外说了。” 就在这时候,下人举着一封信一路小跑的冲进院中。 “老爷!夫人!小姐来信了。” 来信了? 叶天信二人立刻站起来,急慌慌的往门口走去。 “当家的,你快点看,信上说什么?”不识字的叶林氏连连催促。 叶天信顿时撇嘴,“夫人,信在你手上,让我怎么看啊?” “我拿着你就不能看了吗?快点念啊!” “可是,夫人你拿颠倒了啊。” 叶天信抢过信,扫了一眼说道:“闺女这是给咱们报平安。” 看到第二张,叶天信顿时目光一凝。 “夫人,咱家姑爷要用钱了。” 叶林氏也不小气,“用吧用吧,反正都是他们挣的,想用多少就用多少。我这就喊人去运银子。” 叶天信咳了咳,“夫人,估计咱们这些钱全撒出去也不够。” 叶林氏两眼一翻,差点昏厥。 “什么?他俩犯事了吗?什么事啊,要这么多钱打点?哎呦,我当初就说啊,这个什么代郡守的,它不合规矩啊。”哭了一下,叶林氏抓着男人的手,“打点!多少钱咱们都打点!一定不能让他们有事。” 一听说要倾尽家产,叶林氏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犯事了,而且是犯大事了。 叶天信连忙解释说:“不是坏事,是好事。咱家姑爷要干大事。” “哎呦,当家的你就直说吧,别绕来绕去了。” 叶天信很想说,信在这,你自己看吧。 转眼就想到自家夫人不识字,于是说:“不是我说你,闲了也看看书,学学写字。那些学堂都挂着你的名字,结果你大字不识一个,以后人家让你签名题字,不是闹笑话吗?” 脚尖被踩了一下,叶天信一边抽冷气一边说道:“咱家姑爷要悲悯天人,救苦救难啊。” 叶林氏立刻跳了起来,“什么?要撒钱?不行!这绝对不行!” 看到自家夫人一蹦三尺高,叶天信很疑惑,被踩的不是自己的脚吗? “夫人,咱家姑爷不是要当善财童子,是要开武校,收选身强力壮之人,传授其武艺和技战之法。” 叶林氏狐疑的瞪大眼睛,又要开一间学堂? 不过叶林氏没有反对。 叶家现在很有钱,就是开十间学堂也没什么。 武学堂需要刀枪棍棒,甲胄弓马,耗费比文学堂高了十倍,贫苦人家的孩子就是有天赋也负担不起高昂的学费。彡彡訁凊 不过萧战也不会干赔本买卖,武学堂中学成的学生,都要和叶家签订契约,在叶家的产业中供职,用薪俸偿还学费,再加上一部分利息。 短期看,叶家要投入一笔银子,但是长期看,这买卖稳赚不赔。 前期投入的银子能收回来,而且叶家得了一大批人才。 要知道,这个时代拜师学艺的门槛十分之高,哪怕是杂耍唱戏的,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跟着学的。 很多老师傅宁愿把手艺带进棺材板也不愿轻易传授出去。 叶家的武学堂,算是给贫苦人家的孩子开辟一条出人头地的通道。 “当家的,这武学堂就是再烧钱,也不至于把咱家银子都烧光吧?” 叶天信苦笑着摇了摇头,“咱家姑爷还想开一个医学堂,还要在全郡各县,甚至各村镇都开公立医馆。这不仅是亏本买卖,而且是无底洞啊。” 叶林氏顿时捂住额头,“这不行,这有多少钱也不打底啊。快,给咱闺女捎个信,叫她劝劝姑爷,不能犯这个傻啊。” 叶天信无奈的亮着书信,“你看吧,这信是咱家闺女写的,肯定是同意了的。” 叶林氏长吁短叹,时不时地还要抹眼泪。 叶家攒起现在的家业,不容易啊。 叶家的钱也都是一文钱一文钱赚的,不是大风吹来的,这要是扑通扑通往水里丢,不是造孽吗? 但是转念一想那些没钱看病,硬捱,小病拖成大病,大病拖到无药可救的穷苦人家,叶林氏又心软了。 叶天信拍了拍叶林氏的手腕,说道:“夫人,你忘了吗,我之前腿不方便的时候,每逢天阴下雨就要疼,疼得直打滚。当初咱们要是有钱请大夫,有钱抓药,腿就算好不利索至少也不会毁成那样,是不是?” 叶林氏哭着点了点头,眼前顿时浮现出这十多年照顾叶天信起居的一幕幕。 家里有一个病人,就是再厚的家底也得败坏干净了。 叶天信也不止一次自暴自弃,坐在井边河边发呆,吓得叶林氏把家里刀子、剪子都放到隐蔽地方。 虽然叶天信站了起来,可那是遇到了徐神医。 这世上还有千千万万的人遇不到徐神医呢。 如果能有一个医馆,让穷苦人家看得起病,吃得起药,该多好。 这是万家生佛的大功德。 叶林氏抹了抹眼泪,惭愧的说道:“当家的,是我头发长见识短,差点耽误了咱家的正事。” 叶天信虽然也心疼钱,可叶天信看得明白,叶家现在福薄,享受不起这种财运,一个不好就是横祸。 如果能用这些钱换一个好名声,简直是大赚特赚。 唯一的阻碍就是叶林氏,如果她想不明白这个道理,就是徒生怨气。 不过看现在的样子,是想通了。 “哈哈哈,好,夫人你同意就好。为夫替天下人谢过夫人。” “看你这话说得,我是那种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吗?” 第397章 医学世家 叶家的银子到了,非常迅速,非常慷慨。 听说自家女婿要开办医学堂,并且在东海郡各地建医馆,叶天信夫妇半点磕巴都没有,直接允了。 有钱好办事。 萧战在郡城中选址,然后开始建设武学堂和医学堂。 这两个学堂紧挨着,又是同时破土,人们戏称,武学堂就是医学堂最好的顾客。 学堂还没盖好,但是招生已经开始了。.33yqxs?.??m 在东海郡各地捉鬼驱邪的镖师、僧道人士都接到了临时任务。 路上遇着好苗子,都记录下来,考核其资质,以及家庭情况,可以推荐到武学堂中。 一说起这个,镖师和僧道人士全都高兴了。 这一路上还真遇着很多穷苦人家的孩子,都是家里穷没饭吃,想跟着镖师或者和尚道士走江湖,混一口饭吃。 只是镖师、僧道人士都有要务在身,带着些孩子也不安全。 再说了,他们自己都安定不下来,哪有时间和精力去教徒弟。 如果遇到实在惊才绝艳的孩子,肯定是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收入门下,可问题,那些孩子都是有些资质,但是又不惊艳,犯不着大张旗鼓。 现在一纸招生令,镖师和僧道人士全都动了起来,遇到可造之材全都一封书信推荐上去。 对这些贫苦家庭来说,少一个孩子就少一张嘴,家里就能多一口粮食,其他孩子就多了一份活下去的希望。 而前往学堂的孩子,不说以后能不能学成,至少拜师学艺这几年,有一口饭吃的。 经过这么长时间,这么多大大小小的事情,叶家的名声也算传播开来,很多偏僻的乡村都听说了叶家的事迹,把孩子交给叶家也放心。 “娃啊,你给老子记住了,以后去到叶家学堂,就是叶家的人,好好学本事,好好给人家干活,你要是敢偷懒,被人家撵出来,老子说啥也不饶你!” “孩砸,拜师学艺都是收钱滴,咱家木钱,也没法送你去学啥手艺。现在叶家学堂教本事,还不要钱,你可得好好学啊,以后出人头地了,咱家里都沾你的光。” “你去吧,家里有俺,不用你操心,好好学。听说那武学堂出来滴都是当官的,你往后也管吃皇粮咧。” 武学堂这边收徒比较容易,镖师和僧道人士看人还是很准的。 有时候大眼一扫,就能知道一个人是不是练家子,有没有成为练家子的潜质。 再进一步,搭手摸摸骨,就能知道一个孩子将来能练到什么高度。 短短半个月的时间,武学堂这边就收了千把号人。 学院还没建成,大当家派过来的几个好手已经开始教武生们扎马站桩了。 而医学院那边,一个人都没有。 是的,一个人都没有。 叶家虽然路子广,但终究是泥腿子,哪怕挣再多的钱,还是摆脱不了爆发户的身份。 碍于叶家的权势,很多人都向其俯首,就连清流世家为代表的读书人,都被叶家一轮组合拳打得找不到北。 叶家开书院,教书育人,一个教化地方的名头是少不了的了。 但是,叶家把手伸向医这一块,杏林人士就不愿意了。 尤其是东海郡那些医学世家。 真要说起来,医学世家这些人比读书人还要骄傲。 为什么? 读书人不就是能做官吗? 做官不就是能决定别人的前程吗? 但是郎中他能决定别人的生死,包括那些大官的生死。 有钱,有钱又能如何? 能买命吗? 在郎中心里,别看他叶家嚣张跋扈,但是等到十年后,二十年后,三十年后,等他们一个个年老体衰,气血枯败,缠绵病榻的时候,就是金山银山也得送到医馆。 在郎中心里,叶家就是猪圈里的猪,现在吃的越肥,以后自己榨取的油水也就越多。 可是现在,叶家想自己开医馆,自己培养郎中。 这怎么能行? 这不是要人命吗? 不仅仅是要人命,还是要东海郡所有医学世家的命啊。 跟其他手艺一样,学医也是要师父带,师父教的。 不像读书写文章,出错了挨板子就行。 学医用药,那是人命关天的,学艺不精治死人,铁定要吃官司,招牌也毁了。 东海郡几个医学世家,那都是鼎鼎有名的金字招牌。 这招牌不仅仅是时间的沉淀,还是口碑的凝聚,几十年甚至上百年,没出过事故,没有治死过人。 而现在,几个医学世家的人凑在一起,骂骂咧咧的声音震得房顶瓦片哐当响。 “叶家不当人子啊!竟然要搞什么医学堂,真是岂有此理!” “就是!一群目不识丁的泥腿子也想学医,真是痴心妄想!” “学艺不精就坐堂接诊,出了事连累的是咱们整个杏林的名声。” “坚决不能让叶家胡来!否则咱们的招牌都得跟着臭掉!” “就是,不能仗着有几个臭钱就显摆!” “告他去!” 说完,一群人集体沉默。 告他,去哪告啊? 东海郡的衙门都快姓叶了。 “这天底下总有说理的地方!” “咱们几家子,也别藏着掖着了,有关系就用。” 医学世家世代行医,积攒下来的人脉不仅广阔,而且深厚。 能承他们恩情的,无一不是疑难杂症,生死攸关的大病,病人被救回来,自然对医学世家感激涕零。 有恩必还,医学世家出点事情,恳请那些病患帮忙,他们还能推辞不成? 今天推辞,行啊,下次得病就没地方治了。 谁家没有老人小孩,谁敢保证自己这辈子没个头疼发热? 是以,众人二话不说,笔墨伺候,奋笔疾书,随即叫来各自的跟班,派人快马加鞭出去送信。 几家人彼此熟络,也都知道彼此的根底,更知道哪家曾经救过谁,跟哪个大官走得近。 是以,书信送出之后,一个个都气定神闲,端着茶杯慢悠悠细品。 这时候,一个生着三撇长须的中年男子拈着兰花指,淡笑着说:“其实仔细想想,叶家这个医学堂还挺不错的,我们之前怎么就没想到呢?” 怎么没想到,还不是敝帚自珍,怕徒弟学会本事把老家伙挤兑得吃不上饭。 最稳妥的就是父传子,子传孙,传儿不传女,连女婿都甭想学。 叶家这一回玩的太大了,直接广招徒弟,贩夫走卒都能学医。 这怎么行,真要是乞丐花子都成了神医,以后医生就不值钱了。 对面一个须发皆白,但满面红光的老者嗤笑一声,“医学堂?良莠不齐,一旦有一个人出了事治死人,整个学堂都要遭殃。咱们也都得跟着连累。” “没错!坚决不能让这个医学堂办起来!” 第398章 不太老实 叶家工匠众多,修建武学堂和医学堂的速度快的飞起。 先盖起来几个住的宿舍,再盖起来几个上课用的瓦房,不影响学生日常生活和学习的情况下,其他诸如图书馆之类的,都可以缓一缓。 就算缓上一年半载也没什么影响。 武学堂这边好说,反正在开阔的地方,夯实地面就行了,就连夯实地面这个活也不用工匠做,全都当做打熬筋骨的任务,交给武学堂的学生,甚至隔壁医学堂的地面也都交给这些学生来做。 每天都有一群棒小伙抬着大石坨,嘿嘿哈哈的砸地。 另一边医学堂就惨淡了。 半个月过去了,学生才招了十几个。 人少就罢了,反正学医的人金贵,不像学武的那般众多。 问题是愿意教授医学知识的先生一个也招不来。 学医的,都是自己开设医馆的,每天坐坐堂、开开方、抓抓药不舒服吗?不挣钱吗? 为什么非要跑到这个一穷二白的医学堂当先生。 叶家的下人好说歹说,总算连哄带骗招过来一个郎中。 这郎中吧,名气不大,脾气却不小。 来之前索要薪酬高于行情,一个人抵得上十个武学堂教头。 对此,叶家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反正叶家也不缺这几十两银子,能把本事学了就行。 这郎中坐着叶家的马车一路来到医学堂,走一段就得歇一段,说是硌得腰疼屁股疼。 住店得住上等客房,吃饭必须四个菜,两荤两素,还得二两酒。 走到一个县城,郎中还要叫个粉头伺候枕席。 要说吃住,车夫还能做主,可是招技这事,车夫还真不敢,说什么也不答应。 郎中眼见不行,就说自己拉肚子,今天没法赶路。 车夫明知道这人装赖,可是没脾气,总不能扛着上路吧,只能在客栈住了两天调养。 不到三五天的路,愣是走了半个月天。 还好叶家的车夫是个上了年纪的,温吞脾气,不跟这人一般见识,要是换个年轻的小伙,估计就老拳伺候了。 结果,刚到地方,好脾气的车夫爆粗你奶奶个腿,挥着马鞭把郎中抽得满面桃花开。33yqxs?.??m 为啥? 这郎中他欠抽。 刚到医学堂,立刻抱怨这什么地方,荒郊野岭的,万一遭了贼人怎么办。 医学堂隔壁就是武学堂,先不说东海郡境内有没有不开眼的小毛贼,就算有,他们还敢在武学堂旁边搞事情? 可是郎中死活不愿意,非得要加钱。 最后叶家不但加了学费,还承诺车接车送,在郡城中为其安排一套小院。 然后又挑剔伙食不好,自己肠胃娇嫩。 叶家无奈,只能许诺为其单独做饭,保证每天四个菜,两荤两素、两个凉两个热,中午二两酒,晚上半斤酒,还得是好酒。 这郎中伺候满意了,该上课了吧? 可是郎中一走进学堂中,立刻蹙眉皱鼻,还不断用袖子在脸前面扇风。 “啐!这都什么人啊,这都什么味啊,是叫花子还是乞丐,这种人也学医,真是糟践了我们这一行。” 叶家的人知道,郎中这是故意挑刺,想要借机坐地起价。 只是这回郎中说的话太难听了点。 什么乞丐叫花子的,人家是穷苦人家的孩子没错,可是一个个都收拾的干干净净,衣裳也穿得整整齐齐,怎么就有味了呢。 看到郎中还要说难听话,车夫甩手就是一鞭子。 “他娘的,这一路上把你惯出毛病了,蹬鼻子上脸是不是?” 郎中难以置信的捂着脸,怎么就动手了呢? 叶家医学堂招不来老师,就自己一个,不把自己当祖宗供起来也就罢了,怎么还敢动手? 回过神的郎中脸颊一抽一抽,疼得直咧嘴。 “好啊,敢打我,信不信我到叶家告你,误了这医学堂的课程,你一个臭车夫,担当不起。我告诉你,我脸上这伤,没有五十两银子,你别想善了。别想!” 听到这话,车夫顿时一缩脖子。 他心里也后悔,怎么就忍不住动手了呢,这一路上都忍过来了,怎么九九八十一难,这最后一难翻船了。 问题是刚才郎中那些话,深深地刺伤了孩子们脆弱的心。 郎中刚来的时候,孩子们眼睛中有光,脸上满是期待。 却没想到郎中说出那样一番话,孩子们瞬间脸色煞白,眼神黯淡,肩膀头也塌了下去。 车夫也是愧疚,是自己把这个郎中接过来的,是自己把他带进来的,一切都是自己的错。 跟二人一起过来的叶家管事一个头两个大。 医学堂是姑爷和小姐安排下来的,自己跑东跑西,忙前忙后,就招来这么一个授课的郎中,结果倒好,还没进门就被车夫打了,郎中怎么肯善罢甘休。 管事的顿时咆哮道:“黄老实,我看你是一点也不老实,你是诚心给老子添堵是不是?诚心坏姑爷和小姐的事是不是?” 说完,管事的连忙给郎中点头哈腰赔礼道歉。 “先生消消气,别跟这个混人一般见识。” “阿呦,我脸疼,我头疼,哎呦呦,受不了了。” 管事的想伸手搀扶却又不敢,只能尴尬的架在那。 “先生,走走走,咱们去医馆,先把伤裹一裹,其他的事明天说。” “不行不行,就得今天说,赶紧把你们姑爷喊过来,我要姑爷主持公道。” 管事的还想息事宁人,一脚踹在黄老实膝弯上。 “你个夯货,还不跪下,给郎中先生赔不是。” 黄老实缩了缩膀子,嘴唇蠕动了一下,眼底隐约有怒火升腾。 只是看了一眼学堂里的孩子,一想到这些孩子因为自己的冲动,毁了一辈子前程,黄老实忍不住眼泪花子打转。 不行,不能让这些孩子哪来的回哪去,不能再让他们沿街乞讨,不能再让他们四处流浪。 我黄老实别说拉下这张脸,就是舍了这条命,也得让孩子们学到医术。 于是,黄老实一点点蹲下身子,膝盖弯曲,作势要跪下去。 可是这时候,一道严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站起来!不准跪!” 第399章 要钱是吧 萧战和叶依若听说医学堂的先生到了,立刻赶过来迎接,谁知道刚到学堂就见着这一幕。 虽然不知道谁是谁非,但是下跪这事触怒了萧战。 黄老实是个年过半百的老汉,早年当车夫没赚着钱还遇见劫道的,丢了货,赔的倾家荡产。 因为家里穷,家里女人生产时请不起稳婆,大出血撇下一个孩子走了。 黄老实含辛茹苦把孩子拉扯到五岁,结果孩子染了风寒,没钱瞧病只能硬捱,小病变成大病,狠狠心请来郎中,后者看了一眼便摇头,说早几天就好了。 然后黄老实就孤苦伶仃的活到今天。 不过黄老实对村子里的小孩都很喜欢,每次出去跑活回来都会带一些麦芽糖、拨浪鼓什么的。 叶依若小时候就没少吃黄老实买的糖。 也正因为这原因,黄老实才能进叶家干车夫。 就是给老人家安排个闲差,带带徒弟,教导教导新人驾车寻路的经验,让他能颐养天年,免得东奔西跑。 可是老汉闲不住,听说这次接一个郎中,怕新人出差池,就亲自出马了。 其实更主要的还是黄老实对郎中的敬仰。彡彡訁凊 他嘴里经常念叨,要是当初早点请郎中看看就好了…… 结果谁想到,人是接回来了,却也得罪狠了。 叶依若几步走过去,关切的问道:“黄大伯,你没事吧。” 黄老实看到萧战和叶依若,顿时眼泪吧啦的落下来,“姑爷,小姐,我对不住你们呐。我有罪,我有罪啊。” 萧战也知道黄老实的秉性,不是那种为非作歹的性子,于是转头问管事之人。 “你来说,怎么回事?” 管事的不敢隐瞒,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半点添油加醋都不敢。 萧战转头看着那挨打的郎中,“我家车夫打了你?” 郎中立刻梗着脖子,恨不得把自己的脸贴到萧战眼睛前面。 “看啊,你看啊,这不是印子吗?” 萧战问道:“你刚才说赔多少钱?” 郎中立刻伸出一巴掌,“五十两,少一分都不行,否则这活我不干了,咱们公堂上见。还有,这老狗得给我赔不是,跪地上磕仨响头。” 黄老实听到这话,顿时不哭了,“小姐,您让让,我给郎中先生磕头。” 说完,黄老实转向郎中,“先生,老汉给你多磕几个头,这银子能不能少点啊,老汉这辈子也没攒几个钱,您行行好,高抬贵手。老汉下辈子做牛做马报答您。” 郎中来气,抬脚就往黄老实脸上踹。 “你一个下贱的胚子,也敢打你爷爷,谁给你的胆子……” 萧战冷笑,站到黄老实面前,脚尖一抬把地上的马鞭踢了起来。 手一挥,只听“啪”的脆响,郎中随即啊呀一声惨叫,捂着脸向后退去,结果还没退几步就脚下一个踉跄摔个屁股蹲。 鲜血顺着指缝流出来,转眼就糊满郎中的脸和手。 “五十两是吧?行,我给你!” 萧战说完,抬手又是一鞭子抽在郎中另半张脸。 “一百两!” 郎中吃痛,双手捂脸。 然而萧战的鞭子瞅着双手的缝隙抽了上去,郎中鼻子一线也炸开一条血口子。 “一百五十两!” 郎中疼得嗷嗷叫,然后一翻身趴在地上,双手抱头护住自己的脸。 萧战仍然不放过他,鞭子狠狠抽在郎中屁股上,一鞭子一条血印,裤子炸裂,皮开肉绽。 “二百两!二百五!三百两!你还要不要,还要不要?” “不要了,不敢要了,爷爷饶命啊,小人再也不敢了,嗷嗷嗷,饶命啊。” 萧战冷眼瞪着医学堂的管事,“还看着干什么,把人抬走。” 管事的浑身一哆嗦,连忙过去抬人。 可是这时候,萧战又说道:“医学堂这边你不用管事了,去账房结算你的工钱,走吧。” 管事的嘴唇哆嗦了一下,想说却又不敢说。 萧战:“你是不是觉得我赏罚不公,心里不服气?” 管事的连称不敢。 萧战哼了一声,指着旁边的学堂说道:“你看看那些孩子!” 管事的转头看过去,门框边、窗户边探出一个个小脑袋,发现自己看他们,小脑袋全都缩了回去。 管事的不是傻子,顿时明白了。 姑爷和小姐宁可把事情闹大也要护着自家车夫,自己却一心息事宁人,宁愿让车夫跪下。 这不仅仅是护短,还是照顾医学堂的孩子。 医者父母心,医者仁心,医者…… 医学堂教孩子们的不仅仅是治病救人的手段,还有为人做事的善良、品德。 郎中品德败坏,说是人渣也不为过,这种人能教出什么好学生? 车夫虽然大字不识,可是人家心地善良,这才是学医最重要的品德。 萧战对学堂里的孩子们说道:“今天,就是我教你们的第一课,身子生病了,药石之力可除,可是心灵病了,就神仙难救。以后无论何时、何地,你们都要记住,保持一颗仁善赤诚之心。” 孩子们似懂非懂,眼睛里全是迷茫。 萧战不再说什么,而是朝管事的摆了摆手。 管事羞愧得无地自容,终于明白自己错在什么地方。 一想到自己因为这个郎中丢了差事,顿时把一肚子怨气都撒在其身上。 夹着一条胳膊,粗暴的往外拖拽。 郎中顿时嗷呜一声。 “屁股,我的屁股,嗷嗷嗷……” 刚刚屁股被抽了几鞭子,正皮开肉绽,现在被拖着在地上剌,屁股火辣辣的疼。 然而管事的充耳不闻,心中暗骂:就是让你疼,就是让你疼,最好疼死你个狗娘养的。 黄老实作揖打躬,“姑爷,小姐,老汉我……我……” 这朴实的老汉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叶依若看了一眼学堂里的孩子们,暗暗发愁,“夫君,要不咱们从郡城那些医馆里找几个学徒过来吧,先顶一阵。” 萧战摇了摇头。 他已经得到消息了,东海郡乃至周边郡县的杏林世家全都结成一体,与叶家作对。 也正因此,叶家才招不来医学堂的学生和先生。 学徒,更别想了。 就算他们敢来,萧战也不敢收。 谁知道是不是杏林派来误人子弟的,把医学堂带坏了就后悔莫及。 “娘子,不急。容我想一想……想一想……” 这时候,黄老实小心翼翼的说道:“姑爷,老汉想起来一个事,不知道该不该说。” 萧战笑着说道:“阿伯,该说就说啊,咱们自家人,有什么客套的。” 看到萧战的笑容,黄老实顿时放下心来,说出一件事。 萧战顿时一拍脑袋。 怎么把这一茬给忘了。 “阿伯,多亏了你提醒我啊。你不但无过,还有功啊。这医学堂,以后就交给你来管着吧。” 黄老实顿时吓得一哆嗦,“使不得,姑爷,使不得啊。” 可是萧战不容分说,带着叶依若就离开了,弄得黄老实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最后只能一哎呦,一跺脚,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400章 上中下策 叶家开办的武学堂声名鹊起。 凭着大当家在江湖上的威名,很多道上混的人都过来投奔,想要在这武学堂中谋个差事,混口饭吃。 毕竟江湖不好混。 拳怕少壮,新一辈江湖人崭露头角,老家伙们再不腾地方就要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了。 能在武学堂谋个差事,就能得到一个正经身份。 有大当家在江湖上的名望,加上叶家富可敌国的财力,以及叶家姑爷代郡守的身份,这些老江湖们也都能安安稳稳度过晚年,不怕仇家找上门来。 同样是传授武艺,在强盗窝里传授和武学堂里传授是两码事。 武学堂就跟教书育人一样,这是圣人之举。 武学堂里的学生出来以后也都是以镖师、护院、官差为出路,不算是朝廷鹰犬,也不怕被江湖同道戳脊梁骨。 这么好的事,说什么也不能错过。 萧战听了大当家的汇报,爽快点头。 武学堂的学生需要学习的不仅仅是拳脚功夫,还有为人处世的手段,江湖上的黑话、暗语,以及老江湖们一辈子总结出的经验。 这些人来得正好,能在腥风血雨、刀光剑影的江湖中活下来,本身就是能力的体现,而这种能力正是萧战需要的。 于是,郡城武学堂隔三差五就迎来几个江湖上有名气的高手。 武学堂门庭若市,跟开武林大会似的。 隔壁的医学堂就惨了。 学生没招几个,授课的郎中更是一个没有。 武学堂里面的老江湖们也有懂医术的,但都局限于推拿按摩、针灸拔罐、金创正骨之类的。 这都是走江湖必备的手段,但大都是口传心授,一群文盲大老粗也不会引经据典,不能像老郎中一样教授医学医理。 之前被萧战抽鞭子赶走的郎中更是大放厥词,叶家的医学堂活不过三个月。 东海郡的医学世家、杏林人士虽然没有公开发话,但都是冷眼旁观的态度。 如果可以的话,他们不介意踹一脚,帮叶家的医学堂更快垮塌。 东海郡几个医馆逢人便说,“字写错了还能改,文章做错了也就是打板子,可药方写错了能改吗?人被医死了打板子就能活过来吗?” 医学堂还没开起来,口碑已经塌了。 因为人们先天就不信任叶家的医学堂。 学医是年纪越老,火候越足。 两个郎中,一个白胡子苍苍,一个嘴边没毛,人们肯定更信任白胡子长的。 叶家医学堂本就是后起之辈,在一群百年老店、金子招牌、医学世家、杏林泰斗面前根本讨不到一分便宜。 医学堂中,一个正在教学生们推拿正骨的独眼龙得了空凑到萧战身边。 “郡守大人,小的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独眼龙手掌在大腿边搓来搓去,脸上满是局促的表情,看到萧战转身,更是下意识低头哈腰。 萧战点了点头,“但说无妨。” 独眼龙嘿了一声,“郡守大人,小人这有上中下三策,不知大人……” 萧战顿时笑了,这独眼龙也是有意思,还学读书人拽起文了,上中下三策,估计没少琢磨吧。 “那你就一一说来,如果当用,必有厚赠。” 萧战没有说赏,也没有说赐,而是说的赠。 独眼龙也听出来了,代郡守没把自己当下人,而是用江湖人的语气跟自己交谈。 心中紧张尽去,独眼龙说道:“上策嘛,那就是聘请江湖上的郎中,这些人虽然名声不好,但手艺是实打实的,小人就认识几个。” 萧战不混江湖,也不知道江湖事。 不过萧战本能的摇了摇头。 “医学堂秉承济世救人的理念,不宜和江湖是非过多牵扯,还是干净一些的好。” 独眼龙立刻说出中策:“可以高薪聘请外地的郎中,只要价钱足够,总有利益熏心之徒应聘。” 萧战再次摇头,“医者仁心,如果医德败坏之徒授课,只会带坏医学堂的人心和风气。我希望医学堂从源头上就是一股清流,不为浊世所染。” 独眼龙干笑了一声,郡守大人的回答在他预料之内。 一般拿上中下三策说事的,重点基本就在下策上。 “小人的下策就是,断其粮道——东海郡医学世家所需的药物供应,基本都是车马舟船,而这些全都在郡守大人的叶家掌控,尤其是南北杂货店,垄断了绝大部分药物的供应,只要大人您点点头,那些医学世家不出三天就得跪着求您。” 这招釜底抽薪确实是一招妙计。 只要断了那些医学世家的药物供应,他们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不出几天就得向自己低头,如果不低头,招牌肯定要砸在手里。 但是萧战摇了摇头。 胜之不武! 而且,这必然牵连到许多无辜百姓,两家明争暗斗,不应该危及寻常百姓的生命。 独眼龙:“还有最简单的,派几个人趁着月高风黑,直接把这些碍事的医学世家咔咔剁了。” 就算不灭门,砍掉几个为主的,剩下的人自然就知道该怎么办了。 威胁恫吓,这是江湖人的看家本领。 独眼龙也是老江湖了,察言观色本领炉火纯青,自然看得出代郡守是堂堂正正的君子,不愿意使用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对此,独眼龙只能叹息一声。 君子可欺之以方。 而叶家就是太君子了,太堂堂正正了,别人可以使用那些下三滥的手段,叶家却不能跟他们一般见识。 如果这也不能,那也不能,除非叶家能凭空变出一堆医术高明又医德高尚的郎中,否则几乎没有破局的能力。 “大人,全天下医学世家共同组成杏林,他们和清流世家一样,都是根深蒂固千百年,不行此非常手段,别无他法。” 萧战没说话,只是竖起手掌,示意独眼龙离开。 于是,独眼龙拱了拱手,“大人,小人告退。” 萧战何尝不知道独眼龙说的有道理。 但萧战不能这样做。 如果东海郡的医学世家出了意外,谁都知道是自己干的。 赢了东海一郡之地,却输了天下名声。 “还有办法,还不到铤而走险的时候……” 萧战如是喃喃自语。 第401章 击鼓鸣冤 萧战愁眉不展的时候,叶依若端着汤碗缓缓走来。 走路的姿势很怪。 萧战侧着身,歪着头,仔细看向叶依若,这样一来反而把叶依若整不会了,脚下一崴绊在一起,狼狈的向前扑去。 然而即便如此,叶依若还是本能的将汤碗向后缩,免得泼到萧战。 “娘子,当心!” 说完,萧战脚下一挪,瞬间向前跨出三步。 左手伸出托住汤碗,右手一引拦住叶依若的腰,随即脚下一转,将叶依若放到椅子上。 叶依若后怕的拍了拍胸口,“夫君,汤都撒了吧,我再去给你盛一碗。” 萧战轻轻吹了口碗中的热气,萧战抿了一口,然后砸着嘴赞道:“不错,绿豆百合都煮糯了,味道都熬出来了,娘子费了不少心吧。” 叶依若愕然的看着汤碗,又看了看地上,一滴水都没有。 萧战笑着说道:“看什么呢,为夫出手,保准它一滴水也撒不出去。不过话说回来,娘子你脚不方便吗,怎么走路……” 叶依若脸上一红,没有说话,“喝完了吗,喝完了我再给你盛。” 萧战疑惑的看着叶依若,还用手背试了试她的额头。 “也没发烧……” 叶依若没好气的瞪了一眼,说道:“这不是看你整天眉头不展的,给你熬一碗绿豆百合汤降降火吗!” 凶完了一句,叶依若语气瞬间低落,“妾身要是懂医术就好了,也能帮上夫君一些小忙……” 萧战手腕一低,将汤碗凑到叶依若嘴边,“娘子,你才该消消火,怎么你比我还急呢。” 给叶依若喂了一口汤,萧战说道:“为夫不是束手无策,相反,有很多对策,只是不知道该用哪一个,该在什么时机用。” 叶依若听了这话,眼睛瞬间一暗。 那个独眼龙给萧战进献上中下三策的事情不知怎么流传了出去,很多人都知道了,她也不例外。 “夫君,你真的要杀人放火吗?” 萧战愣住了,难以置信的看着叶依若。 叶依若却当成被自己说中了的震惊,于是苦笑一声,“夫君,其实你这样做也没什么不好。毕竟我们要做的是济世救民的大功德,那些医学世家妨碍咱们,就是荼毒万民,死不足惜。但是……妾身依然希望夫君能饶过他们,把他们赶出东海郡就是了,切莫伤了他们性命。” 萧战原本还云里雾里,但是听着听着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于是招来一个跟班,向其耳语几句。 跟班立刻脸色一肃,随即忙不迭的跑了出去。 看到这一幕,叶依若顿时明白出事了,紧张得连话都不敢说。 萧战坐到茶几另一侧的椅子上,然后深吸一口气,尽量用平和的语气解释。 “娘子,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不知道你从哪里听了些什么话,但为夫可以保证,绝对没有过杀人放火的想法。” 叶依若紧张的心瞬间松下来,“夫君,妾身相信你。” 很快,那个跟班去而复返,“姑爷,武学堂那边说,独眼龙告了个假,昨天晚上就离开了,去向不知。” 萧战哼了一声,哪里不知道自己中计了。 没多久,大当家也匆忙赶过来。 “主人恕罪,俺识人不明,办事不力,给主人添麻烦了!”大当家说这话的时候咬牙切齿,“主人您放心,俺这就去把他抓回来,好好拷问一番!” 江湖人杂是非多,桌上称兄道弟,桌下捅刀射箭的比比皆是。 大当家也是没辙。 人家冲着你面子来帮忙,你却要查人家祖孙三代,这不是明白的不给人家面子吗。 不江湖,不道义。 萧战摆了摆手,“不用了!” 想要把这个独眼龙找出来,萧战有一百种方法。 但是没用。 流言的威力已经显现了,连叶依若都听到了,并且信以为真,更何况其他不明就里的人们。 揉了揉额角,萧战冷声说道:“造谣张张嘴,辟谣跑断腿,哎,真是麻烦!” 大当家也很无语。 他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哈哈大笑,甚至想着主动请缨,把这个杀人放火的差事揽下来。 江湖人的手段不能彻底解决问题,但是能彻底解决制造问题的人。 医学堂之所以招不到学生,招不来老师,不就是东海郡那些医学世家从中作梗,到处卖弄是非么。 只要解决了这些医学世家,看看谁赞成,谁反对? 这个计策最合情理,也最合大当家他们的胃口。 所以一个个都深信不疑,也没有意识到其中的不对。 直到萧战让人询问独眼龙的去处,大当家等人才意识到中计。 但问题是流言已经流传开了,现在就算找到独眼龙,把他千刀万剐也无济于事。 就在这时候,一个皂衣小吏跑过来,连喘带咳的说道:“郡守……郡守大人……衙门……衙门有人……击鼓……” 击鼓鸣冤! 这就是有人要告状。 萧战一边起身向外走去,一边问道:“击鼓者何人?又有何冤情?” 小吏砸吧了一下嘴,不敢说话。 直到萧战不耐烦的转过身,目光逼视着小吏第三次询问,后者才怯懦的回答:“郡城几个医学世家,状告大人您蓄谋杀人放火……” 听到这话,周围的大当家等人全都气得吹胡子瞪眼。 哇呀呀,这几个医学世家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含血喷人。 萧战却没有丝毫意外的表情。 “之前我还只是猜测,现在这么一看,独眼龙八成是医学世家派来的暗子,先是向我献策,引诱我上当。然后与我密谋杀人时间地点,引诱我入瓮。再转手通风报信,说不得还要请几个名宿之辈的人见证,让我身败名裂。”.33yqxs?.??m 还好,萧战没有上当。 只因为他心中不想让医学堂沾染半点不洁,不想让医学堂有任何污点。 医学堂就该清清白白的来到人间,干干净净的流传下去。 如果换成其他人,说不定就在独眼龙的引诱下顺水推舟,甚至把这件事交给独眼龙去办了。 “不急,我先去衙门会会他们!” 第402章 当庭对质 “苍天无眼,叫叶家一个赘婿当了郡守,坐了这府衙,欺压我等良善,鱼肉我等百姓,这是什么世道啊!” “是啊是啊!叶家上门女婿狗胆包天,胡作非为,竟然收拢一大批江洋大盗,准备残害我等医学世家啊!” “那些江洋大盗就在武学堂,里面的人小老儿随便说几个你们就明白!” 随即,白发苍苍的老叟念叨了几个名字,大都是张三李四之流。 衙门口围观的百姓无动于衷。 这名字太寻常了,没什么了不起的啊。 但是老叟道出这些的绰号,说起他们的经历,以及干过的大案之后,周遭百姓哗然大惊。 “什么?凶名卓著的狂浪一刀在武学堂当武教头?” “割头客的真名叫刘小跑?这名字太寻常了吧?没有大侠的气势啊。” “武学堂的教头我也看过,全都是干巴巴的小老头,要么就是缺胳膊少腿的中年人,就这些,还大侠?” 武学堂里还真的就是一堆老弱病残,混不动江湖,只能金盆洗手退隐,又怕被仇家揪着不放的。 这些小老头大都改名换姓,安分守己开始了新生活。 然而大家都是江湖中人,谁不知道谁啊。 那独眼龙在里面溜达一圈,差不多就把武学堂众人的底细摸清了。 这些都是恶贯满盈的江洋大盗,然而按照江湖规矩,一旦金盆洗手就是与过去一刀两断,所有恩怨到此为止。 很有佛家说的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但是老百姓不管那么多。 贼就是贼,一天是贼,一辈子都是贼,老爹是贼,子子孙孙都是贼。 在几个医学世家的煽动下,围观群众纷纷振臂高呼。 “叶家交人!” “对!把人交出来!” “明正典刑!” 正在这时候,萧战到了。 围观人群瞬间息声,可是很快就响起三三两两的呼声,然后所有人大着胆子喊了起来。 “肃静!” 萧战惊堂木一拍,左右两班衙役水火棍在地上一戳,所有人都齐刷刷的缩着脖子打了个寒噤。 几个医学世家的人眼皮跳了跳,可还是强装镇定。 “堂下何人,状告本官!” 轻飘飘的八个字,却如同摧城的黑云,扑面而来,令所有人口鼻一窒。 被萧战气势所夺,几个医学世家的老老少少噗噗通通跪了下去。 “草民三芝堂宋申毅,状告大人不敢当,只是有江湖匪类意欲对草民图谋不轨,希望大人能加派人手保护我宋家,保护我三芝堂。” “草民回春馆刘无病,也恳求大人派兵保护我刘家。” “草民……草民是粗人,心里藏不住话,就直接问了,大人是不是看草民等人不顺眼,欲除之后快!?” 府衙中的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其他人还委婉一点,恳求官府派人保护。 这就等于以彼之矛攻彼之盾。 你不是要杀我么,那就让你派人保护我,看你怎么办。m.33yqxs?.??m 这也是无可奈何中唯一的求生之策。 但是最后一人直接捅破了窗户纸,令双方针尖对麦芒,再也没有辗转腾挪的余地。 前面三芝堂宋申毅,回春馆刘无病等人全都气得握拳咬牙,恨这个猪队友。 但是事情到了这个局面,再怎么指责也无济于事,只能大家一起扛。 “郡守大人,外面传言,不知您可否听过?” “郡守大人,独眼龙此人,不知您是否见过?” “上中下三策,郡守大人究竟选了哪一条计策?” 三个问题就像三把刀,一刀快似一刀,一刀凶似一刀。 萧战看了一眼众人,声音平静的说道:“听过!见过!这些话都是独眼龙亲口与我说的,出的他口,入的我耳。” 哄堂哗然。 萧战此言无异于承认了与独眼龙密谋杀人灭门,几个医学世家的人更是心惊肉跳,眼睛中流露出无尽的惊恐。 本以为郡守大人会矢口否认,推诿搪塞。 却没想到对方如此坦诚。 坦诚得几人浑身发凉。 这般不加掩饰,难道是要对我们动手了? 衙门里该不会就藏着刀斧手,等待掷杯为号吧? 然而时候,萧战再次说道:“他给了我上中下三策,我哪一个都没选,然后他就离开了,不知身在何处。” 这一下,医学世家的人反而长舒一口气。 郡守大人否认,就证明还没有起杀心,或者说还没有准备好,自己暂时是安全的。 但还不算永远安全。 “郡守大人,我等医学世家,杏林之辈,世世代代悬壶济世,听闻郡守大人开办医学堂,心中喜不自胜。如此善举仁政,我等自当鼎力相助,老朽宋申毅,行医五十六载,活人近万,愿辞去三芝堂职务,投身医学堂,传道授艺。还望郡守大人答允。” 其他几个老老少少也纷纷拱手,表示愿意辞去医馆的职务,到医学堂教徒弟。 那模样,就好像放弃一切,只求归隐山林的老臣。 围观众人听到这话,全都卖力鼓掌。 好! 好啊! 真是太好了! 这些家主真是仁义高尚,菩萨心肠啊。 放着日进斗金的医馆不做,却到医学堂当一个先生,真是圣人之举啊。 然而,萧战摇了摇头。 “多谢各位老人家的好意,只是医学堂我已经有人选了。” 这些医学世家打什么主意萧战能不知道? 不外乎鸠占鹊巢。 医学堂的老师,什么人都能做,就是这些医学世家和杏林人士不可以。 如果让这些人占据医学堂的职位,教出来的学生就成了医学世家的弟子门人,与他们都是一般德行。 要知道之前徐氏宗族的假罐头致使一两千人患病,原本不是什么大毛病,可是这些无良医馆串通起来,以巫蛊之事蒙蔽病患,借机敛财。 很多富裕之家因此破败,穷苦人家榨不出油水,干脆回去自生自灭。 萧战听说之后,派人四处寻访、上门诊治,又是送钱又是送药,这才把病患们治好。 所谓医学世家,早已经忘了“医者仁心”,利欲熏心,满脑子都是赚钱,甚至人命钱也照赚不误。 正因为这种人的存在,萧战才生出开办医学堂的想法。 既然如此,又怎么可能引狼入室。 第403章 筹集善款 三芝堂宋申毅拍了拍胸口,说道:“廉颇老矣,尚能饭否。郡守大人这是看不上老夫吗?老朽今天立下军令状,就是累死在学堂里,也要为医学堂教出一百个神医的苗子,还请郡守大人抛弃成见,选用老朽。”m.33yqxs?.??m 回春堂刘无病也拍着胸口说道:“古有庞令明抬棺出征,刘某愿效古人,抬棺教学,哪怕累死也无怨无悔。还望郡守大人给刘某一个机会。” “老朽也愿舍弃这把老骨头,给父老乡亲们多教出来几个郎中。” “对对对,在家中还有江洋大盗盯着,不如搬到医学堂,有官府的公人守护,反而更安全一些。” 萧战总算明白了。 之前的告状也好,请求保护也罢,只不过是虚晃一枪,医学世家真正的目的在这里。 图穷匕见,他们就是想窃据医学堂。 光靠他们自己的力量还不够,那就裹挟舆论。 这些老老少少自比廉颇、庞德,各种煽情渲染,搞得悲壮不已。 围观的人们忍不住潸然泪下。 这是多么崇高的人格,多么高尚的情操。 一群家财万贯的郎中,不求利,不求名,只求一身所学能传承下去。 郡守大人肯定不会拒绝吧。 毕竟,这正是郡守大人想要的。 医学堂不是招不到人吗,那就赶紧点头啊。 “我同意!” “我也同意!” “郡守大人,您就答应了吧!” 然而,萧战摇了摇头,“我不同意!” 哗! 所有人难以置信的张大嘴巴,瞪大眼睛,甚至能听到几声咔嚓的脆响,原来是下巴脱臼。 “郡守大人,这是为何?” 萧战没有回答,而是一拍惊堂木,“念尔等年老体衰,就免了这二十大板,速速退去,安分守己,莫再滋事。否则定罚不饶!” 自古以来,只要告状,不管原告被告,都是先打二十大板,再问是非曲直。 这几个老老少少最年轻的也年过半百,真要一顿板子打下去,估计得在衙门里办丧事了,萧战也就懒得多追究。 可是这些老老少少不乐意了。 如果能进入医学堂任职,教什么东西是自己说了算,收什么人也是自己说了算。 就能把自己的子侄,远房亲戚,亲朋好友的孩子全都安排到医学堂中。 到时候,医学堂就成了医学世家的家学。 拿官府的银子,培养自己家的人手,既壮大了自家,又削弱了威胁,简直一举两得。 但是,谁也没想到这叶家上门女婿不按套路出牌,断然拒绝了。 围观众人不解,随即便是愤怒。 “这种大好事,为什么要拒绝?” “医学世家殚精竭虑为我等筹谋考量,郡守大人为何反对?” “郡守大人既无仁心,又何必要开设医学堂?” 听到周围的议论声,几个医学世家的人得意洋洋。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只要敢拒绝我们就等着遗臭万年吧。 到时候我们“携民意”自费开办一个医学堂,官府的医学堂就等着被挤兑死吧。 于是,三芝堂宋申毅长叹一声,还抬手用袖子抹了抹眼角。 “呜呼哀哉,代郡守竟是这般,老朽一生所学难道真要带进棺材里吗?” 其他几个医学世家的人也纷纷附和,“医道艰难,自古便是,然而正是如此,我等才更要坚持,义之所在,万死不辞!” “我真是看不下去了!我愿捐三十两银子,还有人愿意捐献吗,咱们一同筹钱,砸锅卖铁也要把这个医学堂开起来。不能让真正的神医心寒血冷,也不能让那些欺世盗名的伪善之辈横行于世。” 这人的呼吁瞬间引来一大群人的附和。 东海郡百姓热血、正义,不畏强权。 他们只知道一个最朴素的道理,谁对自己好,自己就护着谁,替谁说话。 三芝堂宋申毅神医要为百姓们谋福利,自己就要给宋神医解决后顾之忧。 而官府跟三芝堂这些神医们对着干,阻挠他们开馆收徒,传道授艺,那就是不把黎民百姓的死活放在心上,是贪官。 萧战冷眼看着这一切。 他一直在思考,独眼龙究竟是这些医学世家派来的,还是怎么。 但无论是不是,都说明这些医学世家背后有高人指点。 机会抓的很准,也很紧。 谣言散播出去,立刻推波助澜,然后裹挟民意想从自己手中夺取医学堂。 眼见不能得逞,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另起炉灶,建立他们自己的医学堂。 一旦医学堂建起,这些医学世家就有了民心支持,有了民意庇护,跟免死金牌似的,谁也拿他们没辙。 最重要的,医学依旧掌控在他们手中,穷苦人家的生老病死依旧被他们左右甚至掌控。 想到这,萧战冷哼一声,惊堂木拍下。 “既然诸位高德之辈有如此仁心,要共聚大义,我岂能袖手旁观。我个人赞助一万两银子,来人,取我银票!” 哗! 这下,不仅围观的百姓们惊呆了,就连三芝堂等人也都惊呆了。 这上门女婿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啊? 我们要建立医学堂,你应该打压我们啊,你打压得越厉害,我们的名气就越大,获得的同情也就越多啊。 你怎么能给我们捐钱呢,这不是资敌吗? 等等…… 这个上门女婿为什么给我们捐银子? 官办的医学堂不要了吗? 如此甚好啊! 三芝堂宋申毅和其他几个医学世家对视一眼,眼睛中全都涌现出喜悦之色。 “大人如此高义,草民也不敢落于人后,就捐献五千两银子,助民办医学堂。” 他着重点出是“民办”医学堂。 其他几个医学世家也纷纷出声,每家捐献五千两银子。 以后民办医学堂估计会按照出钱多少来分配利益,这时候,各个医学世家恨不得出三万五万。 但是郡守大人出一万两,自己怎么比郡守大人更高呢。 说话间,萧战已经让人取来了一万两的银票。 师爷手托一个托盘,上面有备好的笔墨。 就像办事随礼一样,将郡守大人的名字写上,然后下面标注一万两。 然后将几个医学世家挨个登记,每家五千两。 随即师爷看向人群,“刚才那个说捐三十两的人呢?过来一下。” 结果喊了几遍,都没见人出来。 师爷又问道:“其它说要捐钱的人呢?过来登记一下!” 然而,还是无人应答。 围观群众左看右看,想要寻找刚才说话的人。 “咦?怎么一个都没有?” “难道是谁雇的托?” 观众们顿时醒悟过来,随即咒骂不止。 萧战冷眼扫了一圈,随即说道:“眼下已经筹得四万两银子,建一所学堂绰绰有余。” 三芝堂宋申毅连忙说道:“是民办学堂,民办学堂!” 萧战说道:“没错!是民办学堂,一切都交给你们六家,我只出钱,不管事。” 得到这个承诺,医学世家几人全都松了口气。 如此一来,官办的医学堂就彻底没戏了。 然而,萧战又说道:“我没工夫管理民办医学堂的事,因为官办的医学堂马上就要正常运营了。” “不可能!你们不可能招到学生,更不可能找到先生。”一个医学世家的人脱口而出。 萧战:“哦?为什么?” “因为……” 那人还要回答,却被旁边的人踩了一下,于是连忙收声。 但是周围的人全都明白过来。 随即,用怀疑的目光看着这些医学世家的人。 萧战大声说道:“官办医学堂不仅找到了先生,还找到了学生,不信,去医学堂一瞧便知!” 第404章 番邦友人 东海郡的医学堂已经建造完毕,桌椅板凳也都一应俱全,就连之前缺少的学生和先生也都坐了满堂。 这就是三芝堂宋申毅等“神医”到来时看到的画面。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宋申毅胡须乱颤,眼睛发直。 这和自己掌握的消息不一样啊,杏林中人都已经说好了,谁也不会来东海郡任教。 一旦来了,肯定要被杏林除名,遭到师门唾弃,遭到师兄弟们鄙夷。 以后那些学生出了人命,先生也跟着一起抹黑,甚至吃官司。 究竟是谁不顾约定,来东海郡官办医学堂任教? 宋申毅蹬蹬蹬几步冲到讲课的先生面前,揪住对方的衣领破口大骂:“无知竖子,有何能耐,竟在此无人之地,草菅人命。说,你师从何人、艺出哪派!老夫……” 但是说着说着,宋申毅就噎住了。 因为面前这个不是中原人,而是高鼻深目的番邦,那双墨绿色的眼珠子就是最好的证明。33yqxs?.??m 看到是色目人,宋申毅更加来气了,“一个蛮夷,竟然也敢妄谈医术,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被揪住衣领的人双手举起,努力向后移。 不是他怂,而是面前这个宋申毅太老了,老到只剩一把年纪,连骨头都是糟的。 “老人家,请你不要激动,情绪太激动对你的心脏和血管负荷极大,会出现不好的结果。” “我呸!”宋申毅骂道:“怒急攻心,这么简单的道理,还用罗里吧嗦一大堆?人话都说不好,还教什么书,传什么手艺,回去玩你的杂技吧!” 不是宋申毅看不起异族人。 而是西域人到了中原,富商还能做生意,穷人的话就只有两条路,女的去当胡姬,跳舞卖笑甚至卖色,男的就是玩杂耍。 萧战凑到旁边,轻轻拨开宋申毅的手,将两者分开,然后笑着介绍起来。 “这位不是什么杂耍手艺人,而是西方绿洲国来的大夫,在他们当地,也算是宫廷御医,专门给王公贵族们看病的。白求善先生,这几位是东海郡当地的医学世家,都是医馆的东家,算是你的……半个同行吧。” 一句话,震得宋申毅目瞪口呆。 御医? 哪怕是番邦小国的御医,那也是给皇帝看病是,都是有官身的,绝不是自己这种市井小民能够欺侮的。 一想到自己刚才的举动,宋申毅立刻两眼一闭,“哎呦”、“哎呦”、“头疼”…… 甭管他是真的还是假的,反正萧战是懒得追究他了。 白求善,四十岁,个头不算太高,而且西域胡人面容显老,显得有些佝偻,就跟个小老头似的。 不过这小老头中原话十分利索,也非常热情。 “你们好,你们好。鄙人来到中原已经两年了,一直对各位仰慕,但是没有机会拜访。卑微的我受到城主大人的邀请,来这里教徒,各位也都是郡守大人请来的老师吗?以后大家一起共事,还希望能多请教请教各位。” 白求善这番话搞得几人尴尬不已。 他们哪里是来教书育人的,分明是拆台的。 官办医学馆开起来了他们一点都不开心,反而官办医学馆开不起来他们才弹冠相庆。 但是看到白求善纯净得宛如祖母绿宝石的眼睛,几人都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萧战咳了咳,“白先生,你继续讲课吧,这几位客人我来招待。” 白求善立刻板起脸,“好的,尊敬的城主大人。” 医学堂外面,萧战笑着说道:“几位,官办的医学馆已经开张了,你们的民办医学馆也得抓紧时间,别到时候官办医学馆的学生都出师了,你们的学生还在烧火看炉子。” 萧战这句讽刺是一针见血,几个医学世家的人都面色难看。 想要学医,先是打水烧火干杂活,前三年基本学不到东西。 干杂活干得好了,老师才会开始教学。 不过教学也仅限于认识药材,炮制药材,说白了还是在干杂活,只是高级一点的杂货。 切削研磨蒸煮,一干就是十年八年,这个过程中差不多也把药材认识一遍了。 这时候,师父会开始传授一些抓药配药的事情,然后就是让徒弟烧火煎药看炉子。 就这烧火煎药,也不是谁都能干的,仅限于聪明的,机灵的,至于那些老实愚笨的,继续炮制药材吧。 医学世家想要教出来一个徒弟,少说也得十年二十年。 但是这其中十多年都是在干杂活。 如果民办医学堂还是走这个路子,那就得十年八年以后了。 官办医学堂步子稍微快一点,民办医学堂的脸就掉地上当抹布了。 几个医学世家的人顿时明白过来,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这全都是郡守大人下的套啊。 自己老老实实待在家里不好么,非要出来搞事情,还想染指医学堂。 现在好了,医学堂归自己了,还投了钱,签字画押,当着东海郡父老乡亲的面夸下海口。 这就是骑虎难下。 如果自己教不出什么人才,以后就别在东海地界上混了。 而这时候,萧战摆了摆手,“民办医学堂,我会找人建造。放心,花销中每一枚铜板都会记录得清清楚楚,几位若是不放心,可以派一人监督,也可每日查账。只是,这民办医学堂招生和聘用先生的事,就需要诸位自己费心了。” 说完,萧战利索的转身。 过了一会儿,躺在一旁“昏迷不醒”的宋申毅诈尸似的坐起来。 只听其破口大骂道:“该死,这叶家上门女婿如此狡猾,不从中原招募先生,竟然从色目人中找。” 其他人也都一脸愁容。 他们本来只是想严防死守,坚决不让叶家插手杏林,涉足医界。 却没想到,叶家不但插进去了,还在里面搅风搅雨。 “番邦异域也有医学,虽然未必比中原医学精湛,但亦有可取之处。中原医术虽神异,但我等未必贯穿所学。此消彼长,我等面对那绿洲国御医,不占丝毫便宜啊。反而,还有可能技不如人。” 各人知道自家事。 自己这手艺也就是在东海郡拿得出来,如果上升到整个青州,那就是提鞋的,如果放眼整个中原,提鞋都不配。 人家白求善好歹也是一国御医,没有三两三,能担任这个职位? 这时候,一人幽幽说道:“算算日子,咱们邀请的杏林同道也该到了吧。” 第405章 一起出血 东海郡官办医学堂中,白求善小老头正在认真地传授医学知识。 知识他传授的东西迥异于中原。 比如拿着一个骨头架子进课堂,把一群年纪小的给吓得嗷嗷哭,怎么哄都哄不住。 白求善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于是大声解释:“这是假的,用石头做的,玉石的,真的是玉石,不信我咬一口给你们看。” 于是小老头掰下一根手指骨放进嘴里,然后嘎嘣一声。 一块手骨变成两块,另一外是带血的牙齿。 随后白求善就用漏风的声音继续讲课。 还有另一个,用不知名材料做成的,不过上面是红色的肉,白色的肌腱以及青色的筋络。 这个依旧恐怖,尤其是眼眶部分,总觉得有两团鬼火在升腾。 小孩子们有了之前的经验,变得胆大许多,只是面色煞白,喉头发干,手掌紧张的不断握合,不知不觉的就抓住了同桌的胳膊手。 白求善再次用漏风的声音说:“假的,这个还是假的,用面团做的,不信你们看,我吃一口。” 说着,白求善抓起模型的头,嘎嘣一口,然后吧唧吧唧的嚼起来。 这下,学堂里瞬间炸开锅。 学生们全都趴在地上呕吐起来,好不容易绷住不哭的学生再次嚎啕起来。 然后就是拿着小老鼠、小青蛙、小兔子之类的东西,让学生们杀。 这次,白求善谨慎起来。 之前都是死物,是假的,但这次是活的,会吱吱叫,会蹦跳撞笼子的,一刀下去会出血的。 但是出乎白求善的预料,学生们都十分平静,甚至嘻嘻哈哈。 白求善不解:“为什么前几次学生们都吓得哭了,这次却还笑了。难道是恐惧过度,从哭变成了笑?” 管理医学堂的黄老实搓着手说道:“白大善人,这些个娃娃都是穷人家的孩子,搁家里啥活不干,杀鸡杀鱼都熟滴很。哦哦,也不是熟滴很,就过年那几天杀一下,平常哪吃上肉啊。” 别说杀小老鼠、小兔子了,就是杀猪也不算什么。 村子里谁家杀猪,边上保准围一群赖小子,还帮忙端血端水,勤快得很。 为的嘛,就是从杀猪人家讨要猪尿泡,然后做成玩意。 那种大场面都见过,更别说眼前这些了。 白求善听得云里雾里,好像明白了,但是又好像什么也没明白。 不过好在,官办医学堂正在有序的讲学授课,学生们也都从狗屁不通的门外汉开蒙。 白求善讲述的内容和中原正统的医学不一样。 在中原,肯定是要学望闻听切,而白求善这边讲究的是皮肉筋骨血髓心肝肠胃脑。 每一样都单独拿出来讲,然后连在一起讲。 学生们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眼下学医就是他们唯一出人头地的机会,所以都勤学苦练。 上课时目不转睛,课余时间啃着馒头也在翻阅教材。 白求善也倾囊所受,毫无保留。 绿洲国那边是回不去了,这辈子都不可能有机会了,跟随阿卜杜拉王子流落中原,注定是要在这里扎根了。 只是自己这一身所学不能失传了。 绿洲国的文化、宗教,以及其他百工百艺基本都断绝了。 只剩下阿卜杜拉身边这一批人还掌握着,这一批人老去之后,就真的失传了。 从大贤者开始,就在为传承的事情奔波劳苦。 著书立说,立地成圣,借此给自己的教派扬名。 为此,大贤者油尽灯枯。 宁江县藏书阁藏书十万,绿洲国各种经典尽数收录其中。 然而,书是死的,技艺是活的。彡彡訁凊 人们可以从书本中缅怀文化,却不能从其中传承技法。 这就是白求善所要做的事情。 借自己身体力行,将绿洲国的医学传播开来。 不求名扬天下,只求能教育出几个土地,培养出几个传人。 就像播撒种子,不求种子立刻成长为参天大树,只要在未来某个时间,能够萌芽就行。 另一边,东海郡医学世家硬着头皮把民办医学堂开起来了。 没办法,萧战已经命令工匠加班加点,日夜不休,从破土到封顶,只用三天时间就把学堂盖了起来。 桌椅板凳床铺,甚至连床上的被褥枕头都准备齐全,医学世家只要拎着包就能入住教学。 “都这样了,还能怎么着,去教吧!” 医学世家每一家都投了五千两银子,这可是真金白银。 这么一大笔钱,放在郡城中能买一套上好的宅子了,如果是中户人家,五千两银子足够其吃喝不愁过上二百年。 医学世家是有钱,但不是有病,没道理把这么大一笔钱打水漂。 “学堂肯定是要经营起来,咱们几个老家伙都排排班,有空了去教教书。” “是啊,家里那些小子,学徒,都安排进去吧,再从旁支里面收点聪明机灵的孩子。” “叶家上门女婿不当人子啊!建的学堂占地十亩,光是课堂都五间大房,宿舍床位能容四百人,还有浴室、食堂,连护院、庖厨都聘用好了,签的约也是二十年长约,这是可劲的糟蹋钱啊。都是咱们的钱啊!” “不仅如此啊,药房里的药材都置办齐全了,都是上好的药材,炮制药物的用具也一应俱全,都是最好的,桌椅凳子都是黄花梨,咱们那几万两银子花的一分不剩,还倒欠工匠几百两,人家给咱抹了。” 听到这话,几个老头子浑身肉直蹦。 不当人子! 不当人子啊! 学堂有个桌子凳子就行了,就是漏风漏雨也不耽误事。 搞这么好干什么? 这是学艺,不是太子读书。 话说,就是太子读书也没这么好的待遇吧! 自己收学生,教他手艺就不错了,还要管他吃饭睡觉?还有淋浴。 这澡堂子烧起来就不能停的,得多少人打水,又得多少薪柴炭火? 还有那护院、庖厨,每个月都是钱啊,一下子签了二十年,这每个月的工钱不都得自己开么。 人雇都雇了,总不能让他们闲着吧。 那做饭不得买米买菜吗? 这每天里都是钱啊。 “该死!这是要持续不停喝我们的血,吃我们的肉啊!” “叶家上门女婿如此阴险歹毒,如此算下来,咱们一年收不到一文钱学费,反而要倒贴进去上千两杂七杂八的费用。” 一个人小声问道:“这医学堂,我能退出吗?” “不行!” 其他人异口同声吼道。 退出不打紧,可是这费用就得其他几家均摊了。 “不行!不能光叫咱们损失,他叶家也不能好过!” “可是,咱们能怎么着叶家呢?” 几人全都沉默。 这时候,一人说道:“上次那独眼龙不是说,叶家打算在全郡开办医馆吗?而且是官方补贴药费的。” 众人顿时眼睛一亮。 对啊! 这事可是无底洞,叶家就是金山银山投进去也不听响。 “把消息散出去,让所有人都知道,到时候看叶家如何应对!” “对!不能光叫咱们出血,他叶家也别想好过!” 第406章 公立医馆 “听说了吗?叶家要在全郡各县建立官办医馆,以后看病都不要钱了。” “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何止是县,叶家要在所有村子都建立医馆,以后看病都不用出门了。” “嘶……真的吗?如果是真的,那叶家就是活菩萨啊。” 何止是活菩萨,简直就是万家生佛。 听到这个消息,东海郡所有百姓都激动起来,纷纷给叶家做长生牌位。 他们的想法很简单,谁对自己好就恨不得谁长命百岁,万古长青。 只有这样,才能一直对自己好,让自己的子子孙孙都能享受到好处。 就拿这次叶家要开医馆来说,百姓们全都信了,谁敢说叶家一个不字,肯定要被啐一脸唾沫。 因为百姓们都渴望这是真的,比散播谣言的人更渴望这是真的。 全城的人都这样,叶家再怎么也不会无动于衷吧? 得了这样一个泼天的实惠,东海郡的百姓们都坐立难安,这要是不去给叶家磕几个头,睡觉都不踏实。 于是,萧战住所门前每天都聚满了老百姓,全都是各县、各村的百姓,成群结队过来感谢了。 看到这一幕,萧战很是头疼。 虽然自己下定决心要在东海郡建立医疗系统,争取惠及到所有百姓,让百姓们能够少灾少病,长命长寿。 只要人们活得长、活得久,就意味着死人变少,以釜底抽薪之势降低尸鬼的危害。 但这个事不急于一时,也不是急就能解决的。 建医馆好说,有工匠就行。 银子到位直接就盖起来了,银子就算不到位叶家的工匠也能先把医馆盖起来,并且把里面的座椅板凳配置齐全,药柜里面的药材也一样不少。 但医馆总需要郎中吧? 坐诊的大夫、抓药的大夫、煎药的学徒,还有其他针灸拔罐刺血按摩推拿的师傅。 县城的医馆人数可能更多,乡村的医馆可以少一些人,但再少也得两三个人是不是? 东海郡有十几个县,每个县都有十几个村庄,加起来就是一两百个医馆,如此一来少说也得上千人。 而医学馆这一批培养的也就一百多人,还不到两百人,就算填鸭式教育,一年出师,那也得五年之后才能补满所有医馆的人员缺口。 而民间舆论把萧战以及叶家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别说三五年了,三五天不见动静,老百姓们就开始鼓噪了。 “叶家什么时候开办医馆?” “什么时候才开始看病不要钱?” “叶家是不是心疼钱不愿意办了?” “那老子之前给他们磕头不是白磕了?” 之前有多么恭敬,现在就有多么愤怒,所有人都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 我们的香白烧了? 我们的牌位白供了? 我的响头全都白磕了? 一群人那叫一个气愤,于是纷纷冲到萧战的住所前唾骂。 刚开始还只是指桑骂槐,后面就是指天骂地。 对此,萧战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只能忍! 只能等! 在医学堂出成果之前,只能这样拖着。 恰好此时,叶依若收到宁江的家信。 “夫君,爹和娘都很支持咱们办医学堂,开医馆,还说了,家中的银钱都供咱们支配,他们就是节衣缩食也要把钱省出来给咱们办大事。” 听到这话,萧战心中很不是滋味。 自家人省吃俭用,把所有的一切都拿出来做善事。 可是那些百姓们不问青红皂白,被宵小之辈三言两句煽起了风,点起了火,反过来攻击叶家。33yqxs?.??m 萧战真是身心俱疲。 “娘子,我在想一件事。” “何事?” 萧战深吸一口气,“为什么古来圣贤都寄情山水,隐居河川。” 叶依若顿时明白了萧战想要说的话。 古来圣贤分明有经天纬地,治国平天下的能力,为什么全都撂挑子去游山玩水了呢? 其实很简单,就是太费神劳心了,而且还不落好。 这事叶依若也很委屈。 为什么,叶家哪里做的不够好,要承受这种非议。 东海郡又不是叶家的,自家夫君只是代郡主。 不领朝廷一分俸禄,不吃百姓一粒米粮,反而缉贼拿盗,降妖除魔,修桥补路,整治水利。 从上任第一天就为老百姓殚精竭虑,结果从头到尾都是被人误解,被人苛责,甚至被人辱骂。 叶依若叹息一声,“夫君,要不咱们回去吧,这代郡守谁想做谁做就是了。” 萧战摇了摇头,没说话。 叶依若接着劝说道:“东海郡的百姓污蔑咱们,咱们不去理他,回宁江县过日子。宁江县的百姓诽谤咱们,咱也不理会他,去占城国过日子就是。世界那么大,我们可以多走走,多看看,总有一个地方适合咱们。” 萧战深吸一口气,“娘子,我们的世界很大,这里不行还可以去那里。但百姓们的世界很小,往往只有家门口那一小块,而且几代人都无法挪动,他们没法像我们一样,这里不行还可以去那里。” 这回轮到叶依若不说话了。 事实的确如此。 之前自己一家三口在宁江时也是处处不顺,还受人白眼,遭人刁难。 当时父亲和母亲说的最多的话就是,有钱了搬离宁江,到其他地方生活。 然而同样的话说了一遍又一遍,一年又一年。 连一日三餐的钱都紧巴巴的,更别说其他了。 在宁江的话,好歹还有一个狗窝,离了宁江,岂不就成了流民,像无根浮萍一样奔波逐流。 而且,他们对外界的变化最为敏感。 今天米贵了,明天柴贵了,后天工钱低了,江上闹水贼,不能捕鱼了…… 这些天阴下雨下雨一样的变化,每一个都有可能将脆弱的家庭冲击得支离破碎。 于是,叶依若释然了。 不是这些百姓心眼变坏,为一些细枝末节的事情怨恚。 而是他们的生活太脆弱了,经不起一丝半点的波澜,自己看来砂砾一样的小事,掉在他们头上可能就是粉身碎骨的巨石。 也正因此,自己随手做的某些事情,在最底层贫苦人们看来,有可能就是活人救命的大事。 拔一毛而利天下,说的就是如此。 “就从郡城开始吧,先建一所公立医馆。” 第407章 养病千日 东海郡,几个医学世家共聚一堂,招待着南来北往的客人。 “今天是杏林大会吗?怎么来了这么多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胡扯,杏林大会十年一届,天下各州神医共聚一堂,交流切磋,眼下还不到时间。” “没错,就算十年之期到了,也不会在咱们东海这小旮旯举办。” “但是我刚才看到青州城的百济堂张老前辈了,还带了好几个随从。” “我也看到了,张老前辈妈车上还扶下来一个病痨鬼,难不成是张老前辈都束手无策的病号,来咱东海郡求医?” 无论杏林大会也好,求医问药也罢,东海本地人都觉得面上有光。 自己家乡出名了。 长脸! 真是长脸啊! 而在医学世家内部,则是另外一番景象。 “宋贤弟,你发出书信,说是杏林到了生死关头,此话当真?” 被众人问到,宋申毅一脸肃容,手掌拍在桌子上,长长叹息一声。 “之前我还不敢确定,但是现在,我确信无疑。诸位如果不信老朽,至少也该信其他几个老弟兄吧?” 说着,宋申毅指了指旁边的五个人。 他们六家都是东海郡开医馆的,每一家都传承百年以上,有着金字招牌的美誉。 可即便如此,其他人还是半信半疑。 杏林和儒林一样,都是一个群体的代指,是天下所有郎中、大夫的合称。 儒生求取功名,操纵天下。 无论怎么改朝换代,朝堂上的总是儒林众人,流水的皇帝,铁打的儒林。 杏林亦是如此,甚至比儒林更加铁板。 皇帝或许还会因为立场、政见不同,对儒生大兴杀戮,儒林总会伤筋动骨一阵,至少几十年 但古往今来,从没见过哪个皇帝对杏林大加杀戮的。 太平盛世,郎中们赚钱,兵荒马乱,郎中们更赚钱。 就连山贼麻匪,也不敢对郎中们不敬,毕竟谁都有得病的时候,说不得到时候就要犯在郎中手里。 越是医术精湛的郎中,受到的礼遇也就越高。 所以,众人实在不敢相信,杏林会有什么危机,而且是颠覆性的危机。 “这不可能!” “耸人听闻!” “夸大事实!” 但是听了宋申毅等人的讲述,外来的神医们全都愣住了。 “西域绿洲国国医?” “王室的御用大夫?” “学的是胡人医术?” 听到这话,众人如同三九天置身冰窖,从头凉到脚。 如果是中原杏林内部的矛盾,不外乎谁家医术高,谁家手艺菜,也就是多挣点钱少挣点钱的事。 但是开医馆的,谁不是富甲一方,三五代人都不愁吃喝。 这一代手艺不行,那就尽心培养下一代,只要三五代之内出一个好手艺,不就又挣下一份偌大的家业吗? 但是胡人的医师进来就不一样了。 非吾族类,其心必异! 胡人医师学的不是中原正统,不拜神农,不敬扁鹊,就算能治人活命,那也不是祖师爷的功劳。 这是要刨根啊。 “这些异族蛮子,一旦叫他们得势,我等的日子就难过了!” “不行!坚决不能让叶家上门女婿那么干,否则咱们杏林就完了,医学世家也都完了!” “真要让那些泥腿子都当上大夫,天下人全都懂得医术了,咱还怎么挣银子?” 时下确实有医德高尚的神医,但更多的是依靠这门手艺养家糊口,甚至发家致富的。 小病夸成大病,大病夸成绝症,都是他们擅长的手段。 反正病人对自己的病情一无所知,对用药也都两眼一抹黑,郎中说什么就是什么,郎中说多少就是多少。 还不带还价的。 如果今后百姓们对这一行了解了,明白了,岂不是要讨价还价? 真要让官办医学堂普及开来,推广开来,郎中就成了地摊上的白菜,不值钱了。 一群人咬牙切齿半天,最终全都唉声叹气。 “这叶家上门女婿是代郡守,有钱有势,还拿着印把子,咱们能咋办?” “上次那独眼龙都听说了吧,代郡守当时要是点点头,咱们几个老家伙的头都得拿到衙门里点数了。” “玩阴的玩不过他们,玩明的更玩不过他们。” 但是这时候,州城来的一个老者捋着胡子笑了,“呵呵呵,什么明的暗的,咱们就跟他堂堂正正过招。老夫这次带了一个病患过来,原本是想给大家开开眼界,现在看来,不用了。” “巧了,老朽的家乡也有一个得了怪病的人,正好带过来给大家掌掌眼,也一并交给官办医学堂吧。” 要说当郎中的,打交道最多的肯定是病患。 而经常打交道的,肯定都是疑难杂症患者。 有个笑话说,郎中望闻听切之后,直接去翻书了,是不是不专业? 有人答道:他要是在书上翻到这个病还好说,要是翻不着,估计要用病患的名字来命名了。 “明天是东海郡公立医馆开张的日子,咱们叫手底下的人一起过去,捧捧场,凑凑热闹!” 于是第二天一早,公立医馆还没开张,门外就停了十几个担架。 这些担架上全都躺着各式各样的病患。 这些病患都是杏林人士在各地搜集的,他们自己上手都觉得难的。 之所以把人带过来,就是想当做稀世珍品互相显摆。 没错,就是显摆。 对于正常人而言,能显摆的不外乎金银财宝,娇妻美妾,诗词文章。 但是杏林人士不同,他们平生都是和医药伤病打交道,癖好也和正常人不同。 他们喜欢各种各样的药材,喜欢各种各样的病患。 尤其是医书上说的那些疑难杂症患者。 很多郎中一辈子都可能见不到一个。 对常人而言是疑难杂症,甚至绝症的患者,对这些医学世家、杏林人士而言,就成了稀世珍宝。 有些杏林人士专门派人出去打探消息,搜寻民间的病患,然后当稀罕物养起来。 一般人家里出一个药罐子,保管能把家里吃穷,所以,面对外乡人开出的价钱,基本不假思索就同意了。 把家里的病痨鬼卖掉,少一个负担,还能多拿点银子,双喜临门。 而医学世家得到这些病患,通常会养着,以达到他们不可告人的目的。 养病千日,用病一时,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第408章 万邪退散 “看,这是软骨病,浑身骨骼就像面团一样,病人站不直、坐不起,就连躺着都怕肋骨变形,兜不住肺泡心肝肠胃。” “哎呦,这病人如何才能活着啊。” “那简单,壮骨断续膏啊,只要定期服药,骨骼就能硬化,病情得到缓解。” “这治标不治本啊。” “为何要治本?人家胡神医养着那几个软骨病,就是为了试验壮骨断续膏的药效,正常人试药,哪有软骨病的人试药立竿见影啊。” “啊!原来如此!只是这病人就遭罪了啊,生不如死啊。” “遭罪?一天三顿饭有人伺候,每个月五两银子,试药一次多给一两,这病号可是他们家的摇钱树,活得滋润呢。” “对了哥们,你再看看那几个病号,都有什么说法?” 东海郡刚开门的公立医馆门口,十几张担架一溜排开,担架上全都躺着病人。 有的病人从外表就能看出病况,有的人则与常人无异,看不出什么情况。彡彡訁凊 内行人都在看门道,对着病人啧啧称奇,外行人则看热闹,不断地比着大拇指津津乐道。 长见识了! 真是长见识了! 世上竟然还有这么多怪病。 原来得病不是什么坏事,如果得的病够奇特,够古怪,甚至还能发家致富。 比如那软骨病患者,根本就是一个摇钱树。 类似的还有一个身上皮肤薄脆,稍一运动就会皮肤崩裂,流血不止的,必须用特殊的药物才能止血。 这种人要是放在寻常百姓家,早就死得不能再死了,就算侥幸不死,光是流失的血液也能把身体掏空。 但是病人遇到了杏林人士,遇到了医学世家,就被当成宝贝养起来了。 每天要做的事情也不多,就是试药。 隔三差五在身上开一道口子,然后用金疮药实验效果。 只要在这个病人身上都能立竿见影的生效,在普通人身上自然也是止血神药。 这些倒还罢了。 最奇怪的是一个浑身像癞蛤蟆一样鼓着脓包的。 这种人是内毒累积,宣于肤表,形成毒腺,日夜分泌粘液不止。 听起来就很恶心,也很恐怖,但凡得这病,一个个都面容丑陋,活脱脱的地狱恶鬼。 但这些病人分泌的粘液是一种药引,可以配制上等的丹药。 所以杏林中将这种人当做药人、药宝、血肉参芝。 不但大鱼大肉的养着,而且还会为其服下一些药物,促进粘液的分泌。 但长此以往,病人体内积攒的病灶越来越多,越来越重,最后无法再分泌粘液,内毒无法外宣,最后一命呜呼。 此时摆在第一个担架上的就是这样一个药人。 浑身肌肤黑紫黑紫,双手十指肿胀如萝卜,脑袋大如斗,身上没有穿衣服,胸膛到小腿全都是馒头大的鼓包,鼓包上还有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五颜六色。 有的疙瘩干瘪得附着在体表,有的疙瘩溃烂露出里面的筋肉,还有的正在点点滴滴渗出粉红色、棕黄色的液体。 一股恶臭弥漫开来,吸引着苍蝇嗡嗡嗡的盘旋。 抬着病人过来的苦力手持蒲扇来回拍打,驱赶蚊蝇,还在病人身边点上蝇香。 可即便如此,受到腐臭吸引的蚊蝇还是不愿离去,并且越聚越多,乌压压就像一团黑色的风暴。 两个苦力垫着脚昂着头,努力让自己呼吸到一点点新鲜的空气,然后扁着嘴,闷声闷气的说道:“医馆开门啊,快点收病人啊,来人啊!” 喊了两句,苦力连忙闭上嘴巴,刚才说话那一瞬间,腐臭灌入口中,差点把隔夜饭熏出来。 旁观的人们也纷纷鼓噪。 “医馆快点开门啊,再不把人抬进去就没气了。” “是啊是啊,光开门不收病人,这叫医馆吗?” “医术不行吗?是不是怕治死人,不敢收?” 与此同时,医馆中几个郎中全都急得抓耳挠腮。 他们哪是什么正儿八经的郎中,都是从隔壁武学堂里面拉过来凑数的。 萧战琢磨着,医馆第一天开门,进来看病的肯定都是贫苦人家。 毕竟公立医馆名声被医学世家败坏一通,就算不是臭不可闻,也差不多了。 有钱人家还是信得过那些金字招牌的医学世家,也就看不起病的老百姓才会来公立医馆碰碰运气。 所以萧战请了几个推拿按摩刮痧拔罐的老江湖,顺便找了几个会治枪棒伤的赤脚医生。 这些都是走江湖的手艺,寻常镖局里面的郎中也就是这个水平,应付一些头疼发热、上吐下泻、抽筋脚麻什么的小病还是没问题的。 可是谁想到,第一天就送上来这么多疑难杂症。 别说治了,就是看一眼都挠头。 难! 太难了! 正儿八经的郎中过来也得叹气,更别说他们这些二把刀。 所以,公立医馆一直没有接纳病人。 按照医馆的规矩,拿不准的病人就不接,只要不死在医馆里面,就不是自己的责任。 见死不救不算错,就是到了衙门里也是占理的。 毕竟俗话说药医不死病嘛。 那些医学世家没治死过人,是金字招牌,真以为那是他们医术过硬? 可只要病人被收到医馆里,那就要担责任了,最后人治不好会影响声誉,治死了,那是要吃官司的。 如果换成其他医馆,遇到这事顶多就是自认学艺不精,给病人家属塞几个铜钱,让他们另寻高明。 但是公立医馆不行。 这是东海郡的脸面,是叶家的声誉,更是萧战未来几年要干的头等大事。 开门第一天就拒绝了十几个病号,这要是传出去,名声就砸了。 可问题……接进来也是必死无疑,根本救不了啊。 一个老江湖吧嗒吧嗒抽着旱烟,眼睛被烟气熏得红彤彤的,眼珠子透过缭绕的雾气直勾勾看向门外那些人。 “直娘贼,这群家伙就是过来踢馆砸场子的,要是二十年前,老子非得血洗了他们不可!” “别扯那些没用的,哥几个合计合计,整个对策出来吧。” “软骨病那种还好说,收进来养着就是,三五年治不好就十年二十年,大不了养他一辈子,可是排在门口那个血肉参芝,不出三天就得死,送他一副棺材让他回去理料后事得了。” “实在不行就这么一直耗着吧,耗到那家伙死了再说,反正没进咱们大门,不算咱的。” “咱家姑爷知道这边的事了吗?” “小六子跑得快,我叫他去了,估摸着也该到了。” “姑爷来了!姑爷来了!还带了好几个人。” 听到萧战到来,一群二把刀的老江湖齐刷刷站起来,向着门外望去。 萧战不以为意的挥了挥手,说道:“有我在这镇着,什么妖魔鬼怪魑魅魍魉都得盘着、卧着。百鬼辟易,万邪退散!正好让他们进来,好叫世人瞧瞧咱家的手段!把这些家伙收拾干净,咱也利利亮亮的过大年!” 第409章 我来兜底 “把病人请进来!” 随着医馆小学徒一句话,门外的人群瞬间耸动起来。 “真要接诊啊?” “这人眼看着都不行了,叶家要从阎王爷手里抢人吗?” “抢回来了,得罪阎王爷,以后叶家的人要折寿哦。” 医馆的小学徒也是哭丧着脸。 虽然没学到多少本事,也就是个端茶倒水的角色,但是这一行的基本规矩还是懂得的。 比如医馆里要是死了人,这招牌就砸了,东家就算不上吊也得赔的一干二净。 到了那时候,自己就没活干没饭吃了。 哎,好不容易托邻居家二大爷在城里找了个活,刚吃了没几顿饱饭又要回去挨饿了。 小学徒似乎已经瞧见了自己收拾铺盖回老家,老爹拿鞭子抽自己的情形。 然而,东家发话了,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得把事办了。 这就是最后一个活了,好好干,权当是对东家的报答。 很快,浑身肿胀,不成人形的血肉参芝被送了进来。 萧战也没有直接上手,而是转身问身边的人:“你们有什么看法?” 左手边第一个是绿洲国御医白求善,小老头绕着担架看了一圈,随手掏出一个硬纸皮的小本本,用炭笔在上面写写画画。 “这个病人天生肝、肾有病变,自身解毒能力有缺陷,还好平日里粗茶淡饭,体内积累的毒素较少。但是后来大鱼大肉,体内积累毒素骤增,再加上服用药物,毒素更加深重,最终身体崩溃,淤积的毒素一股脑爆发出来,无药可医。哎,到了这个地步,我也无能为力了。” 担架上的人嘶嘶抽了几口冷气,然后艰难的蠕动着嘴巴。彡彡訁凊 “你说的……是真的……吗……” 白求善很认真的点头,“你这病倒不算绝症,只是后期大鱼大肉,使得体内肉毒累积,再加上服用药物,使病情恶化,本来还有法可医,现在无药可救了。” 听到这话,病床上的人脸皮哆嗦了一下,只是脸上肿胀,做不出表情,反倒肌肉抽搐带动了伤口,顿时嘶嘶的抽冷气。 这一连串动作不知牵动了哪里的伤势,顿时咳嗽起来,然后牵动更多伤势,咳嗽得更加剧烈,身上一块块肉仿佛随时都会脱离骨架甩飞出去。 萧战一手点在病人胸口膻中穴,仙灵之气渡入,瞬间将其稳定下来。 病人感激的看着萧战,说的声音也沉稳了许多,“俺……是不是……要死了……” 周围的人全都不说话,一副节哀顺变的表情。 病人的脸肿胀得不像样子,可即便如此还是能感受到他心中的哀伤。 某种意义上讲,那些医学世家、杏林人士把病人害成这步田地,如果不是他们,病人虽然不能像正常人一样健全,却也能该吃吃该喝喝,并不危及生命。 但他们也给病人食用大鱼大肉,又灌下各种药物催生毒液,反而令病人命不久矣。 病人心中有些怨恨,但是一想到医学世家按月给自己银子,前前后后给了四五年,这一笔巨款让自己老家翻新了房子,还买了一头耕牛,两只猪崽子,十几个小鸡苗,还给弟弟娶上了媳妇。 心中的怨气顿时消了。 这是买命钱。 人家拿钱买自己的命,有什么好怨恨的。 没有人害自己,自己也不能害别人。 想到这,病人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俺走……死了……也不能死在这……” 听到这话,白求善为首的医馆郎中,以及下面的跑腿学徒们齐齐松了口气。 只要人离开,不死在自己这,就不是自己学艺不精,就不是自己治死了人,就不会累及医馆的名声。 但是病人刚要挣扎着站起来就被萧战一把摁住胸口。 “这等程度的毒素,我随手就能解决。你们不必担心,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 随即萧战转头看向病人,目光中充满了普度世人的慈悲之色。 “你放心,既然你走进了这个医馆,就是对我们的信任,我们绝对不会辜负你这份信任。” 收回手,萧战威棱四射的目光在人群中扫了一圈,用一种震人心魄的语气说道:“医者,父母心!人注定会死,你们改变不了死亡的结局,但是可以改变死亡的过程。如果真的是学艺不精,那就去攻克,去钻研,去提升!如果不是,那就放手施为,什么办法都可以尝试!大不了一死!人死了,我负责,绝不会追究你们的过错!”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精神一震。 尤其是为首的白求善,一脸的惭愧。 以前在绿洲国时,所面对的都是王公贵族,性命金贵,但凡诊病都是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一丁点失误,都是掉脑袋的。 所以也就养成了白求善谨小慎微的性子。 自己有把握的事情,那是绝对的自信。 可一旦有丁点的不确定因素,哪怕只是百分之一,白求善都不敢出手。 只要自己不做,就不是自己的错。 可一旦自己做了,所有的责任都是自己的。 可是听了萧战那一番话,白求善感觉一口洪钟大吕在耳边震响,晨钟暮鼓响起的瞬间,自己就像破茧而生的蝴蝶,迎接着明媚灿烂的阳光从头顶撒下。 白求善有种匍匐跪地的冲动,向萧战献上自己最崇高的敬意。 随即,白求善来到病人身边,绕了一圈仔细检查。 随后,白求善说道:“你忍着点,我要深入的检查,可能会有点疼。” 病人惨笑一声,“神医……您尽管来……这身子俺心里清楚……就是死了,也不怨你……” 白求善从随身的牛皮袋里面掏出一根筷子长的金属针,针头锋利,针体中空,还有一道道螺旋的纹路。 放在酒灯上灼烧一下,随即瞅准位置噗嗤一下扎了进去。 病人身子一颤,可是很快就平静下来。 白求善捻着针尾转了转,随即轻轻拔出。 针尖离体的瞬间,一股腥臭的汁水噗嗤喷了出来。 旁边的几人立刻屏住呼吸、捂住鼻子,侧过身去。 白求善却不以为意,而是转动圆针,仔细查看从病人体内抽出的瘀血腐肉,判断病人体内的情况。 “城主大人,我有一法,或者可以试一试,但我没有十成的把握。” 萧战摆了摆手,“放心!我给你兜底,你有什么想法尽管试!最好多试几个!” 白求善深吸一口气,“那好,起大锅,烧水!” 第410章 一号病人 起大锅,烧热水? 在场众多医者以及旁观的路人全都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因为再人们印象中,只有杀猪的时候才会这样做,否则那么大个锅,烧水干什么? 医馆的小学徒搓着手,满脸尴尬,“先生,咱们医馆初建,什么也没有,您说的大锅还得出去采买。” 白求善出门看了一眼,指着斜对面卖馒头的店说:“甭买了,就他家。问问他们,锅卖不卖?” 说话间,白求善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大眼一扫就有20两。 馒头店的东家此时正在人群中看热闹,听到这话立刻一蹦三窜的冲了出来。 “卖卖卖!卖啊!怎么不卖呢!您老人家要不要笼屉啊,要不要灶台啊,要不要……” 说话间,馒头店东家一挥手从白求善手上抹过,银子立刻被收入袖中。 白求善点了点头,“要,都要!这里是5两银子,把东西都搬过来吧。” 馒头店东家唯恐对方不买,立刻带着几个小伙计把笼屉和锅都搬了过来。 25两银子不少了,就是把店面里里外外翻新一遍都用不完,余下的钱还能多租两个店面,把生意做得更大。 另一边,白求善在众人疑惑的神情中向萧战鞠了一躬。 “城主大人,小人有一个想法,使用大人创做的万金方,大锅熬药,祛除病人体内淤毒。过程凶险,还需要城主大人帮忙护持。” 萧战听到这话,顿时点了点头。 自己之前为了祛除赖鱼中的腥臭毒素,给宁江县的百姓们出了一则万金方。 看似庖厨之法,实际上是治病救人的良方。 万金方祛毒、去腥能力一流,任凭食材土腥味如何深重,只要在汤中一番熬煮,立刻变得喷香可口,即便有些毒素,也都被化解。 只是,这个法子用在血肉参芝上…… 大炖活人吗? 毒素有可能祛除干净了,但人一定死翘翘了。 自己虽然说努力帮持,但也不能往死里整吧? 在萧战疑惑的目光中,白求善咳了咳,说道:“城主大人,在我的家乡,有一种熏蒸的治病方法,就是像蒸馒头一样,把药物熬成水,咕嘟咕嘟,然后借助药物蒸汽熏淋患病的部位。” 周围的人听到这话顿时恍然大悟。 是啊! 这个病人身体太糟糕了,猛药扛不住,温吞性子的药怕是不等到生效就一命呜呼了。 这就是束手无策的地方。 却没想到绿洲国神医想出了这么个法子,真是妙啊! 很快,一切就绪,大锅里面已经咕嘟咕嘟的冒泡,密密麻麻的香料在水花中翻滚,杨絮棉绒般的水雾弥漫开来,很快就充斥了笼屉搭建的汗蒸房。 剥光衣服的病人很快就被炙烤得嚎叫起来,蒸汽萦绕在身边,不断刺激着皮肉肌肤的感官。 可是病人身体被五花大绑,根本动弹不得。 白求善紧张的观察着病人的状态,嘴里嘟囔着:“忍着点,忍着点,很快就好了。” 这是白求善第一次做没有把握的事情,哪怕有萧战在背后兜底,他还是紧张得不得了。 在笼屉里被蒸的不是他,但他额头上沁出的汗水比笼屉里的人还要多。 只见其不断劝说着病人,有时候说话太快,一串叽里咕噜的话就蹦了出来,却是绿洲国的语言。 而此时,病人的脸色已经通红通红,就像蒸熟的大虾,灼热的温度已经透过肌肤,沁入肺腑。 《万金方》的药效开始显露出来,病人身上开始沁出水珠。 这些水珠并不是晶莹剔透,而是稍显浑浊。 一点点一滴滴水珠顺着身体溜下来,在皮肤表面染下一道道浑浊的痕迹。 “有效了!有效果了!” 白求善终于长舒一口气,自己的设想还是可以的。 但是很快他就紧张起来。 不行。 病人的身体已经在崩溃边缘,很快就要撑不住了,得赶紧稳定他的状态,否则毒还没排干净人就没了。 于是,白求善将目光转向萧战。 萧战随手掐了个诀,一道仙灵之气打入病人体内,维系着他的生机。 白求善时刻关注着病人的状态,发现急促的呼吸逐渐平稳下来,顿时长长的松了口气。 还好,稳定下来了。 有了萧战帮忙,接下来就是等待了。 铁锅中沸水翻腾,热气滚滚,水蒸气在笼屉搭成的房间中缭绕弥漫,触到病人后便凝成水滴,顺着皮肤不断向下滑落。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病人身上的臃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小、变扁、变平。 水蒸气不断冲刷着身体,也不断洗涤着体内的毒素。 一条条花花绿绿的水线从病人脚下流淌开来,所过之处青石地板都被腐蚀得坑坑洼洼。 这些,全都是毒素。 而这些毒水都顺着一条竹管流淌出去,聚集在一口大缸中。 这些都是毒水。 病人体内天生自带的,以及后天滋生的毒素。 这些全都是医学世家、杏林人士渴望的毒液,上佳的药材。 与平常分泌出的毛毛雨的量相比,今天可谓是滂沱大雨,几乎把血肉参芝体内的毒素一股脑拔出来了。 不仅量大,而且质高。 看到治疗经过的人忍不住高声喊道:“十两黄金!买那一缸水!” “我出二十两,黄金!” “黄金五十两,卖给我,卖给我!” 疯狂了! 这可是一个血肉参芝体内毕生的精华啊。 以往血肉参芝死前都是浑身溃烂,化成脓水,毒素只能平白浪费。 却没想到还有人能将其从腐肉堆里拔出,这真是神仙手段啊。 如果把这个手段学会了,以后遇到血肉参芝也能大赚一笔! 于是,有人偷偷观察治疗过程使用的所有器械,仔细留意每个事物操作的细节。 还有人想要往前排挤,踮着脚尖看往铁锅,想要分辨铁锅中翻滚的药物都是什么。 但是,唯独没人去关心病人。 在所有人眼中,病人都是一个无足轻重的蝼蚁。 其存在的价值就是滋养毒素,分泌毒液,给医学世家创造财富。 就像庄稼生谷物。 秋收时一镰刀下去,成千上万的庄稼被割断放倒。 人们眼里只有稻谷,谁会关心稻杆。 除了萧战,除了白求善。 “城主大人,多亏您的援手,这位病人康复有望啊。” 萧战摆了摆手,“这都是白神医天马行空的治疗方案,论功,你才是首位啊!” 一号病人的状态越来越好,康复只是时间的问题。 公立医馆有惊无险的度过了第一个难关。 然而,后面还有十多个难关。 第411章 软骨病人 第一个病人看上去依旧浮肿,脸上、身上还有一块块花花绿绿的斑块,皮肤也褶皱的松弛着,看上去很是丑陋。 然而,比起刚来的时候,已经改观了太多太多。 至少现在看上去感觉这个人能活下来,而不像刚送来时,随便一个郎中都不敢接,怕死人。 白求善说道:“还有最后一步,需要城主大人帮忙。” 萧战点了点头,“你说。” “听闻城主大人有一秘法,可以使用糯米拔除体内毒素。病人体内余毒未消,而且隐藏极深,还希望城主大人帮忙。” 萧战顿时明白过来,“这事不需要我来,僧道学堂随便拎出来一个人都能施展。” 旁边围观的和尚、道士立刻向前一步,抢着要表现自己。 他们这段时间在各地驱鬼降妖,救难扶危,遇到最多的情况就是被尸鬼咬伤、抓伤的普通人。 使用符水配合糯米等道具拔除尸毒已经成了看家必备的技能。 病人虽然不是被尸鬼咬伤,但体内余毒未消,而且都深入骨髓,寻常药物和手段都无法清理,修行人的手段正好派上用场。 就在几个道士、和尚忙碌的时候,萧战给医馆的小学徒点了点头,后者立刻精神一真,转身向外跑去。 “第二个,赶紧抬进来,我们公家的医馆有神医坐镇,手脚赶紧的麻利点吧!” 不多时,第二个病人也被抬了进来。 软骨病患者。 浑身骨头就像面团一样,软的不成样子。 担架颠簸的时候,甚至能感觉到病人的身体像水一样左右晃荡。 抬担架的时候,几个下人都用手在两边挡着,还不断说着“别慌别慌,稳点稳点”。 平常人顶多也就是脚下一骨碌,把人翻在地上了,而这个软骨病患者是,脚不滑人滑。 生怕人从担架的缝隙中直接漏下去。 看到这情形,围观众人纷纷摇头。 “哎呀,活不成了。” “都变成稀泥了。” “活着真难啊。” 萧战看了一眼病人的情况,心中立刻有了猜测。 “你们几个,都上手看看,这病人是何症状,又有何良方。” 白求善等人立刻围了上去,对着病人动手动脚。 病人看到之前比自己还凄惨的血肉参芝都被救了回来,绝望的内心顿时升起一股希望,本就无神空洞的双眼也一点点聚焦,满怀希翼的看着身边的郎中们。 “我这病……有救吗……” 只可惜,病人浑身骨头都软绵绵的,几个字都说不清楚,嘴巴蠕动了几下,从鼻孔里发出含混的声音。 白求善检查了一会儿,眉头越缩越紧,脸色越来越黑,就连鼻孔中的气息也不断地粗重。 “该死!真是该死!” 听到这话,病人差点背过气去。 我是让你看看有救没救,你竟然说我该死。 这…… 这时候,萧战说道:“就是杀千刀也不足惜。” 病人更怕了,死还不够,还得千刀万剐? 其他几个绿洲国的郎中和学徒全都一脸疑惑。 怎么回事? 为什么发这么大的火? 白求善抓了抓自己的衣襟,他感觉自己的胸膛都要炸开了。 “这群无耻的家伙,简直就是良心喂了狗!他们……他们竟然拿人试药……” 听到这话,周围的人们反应平淡。 就连软骨病患者也毫无情绪波动的说道:“先生莫恼,在下这身子骨脆是自己没福,白杏堂的白神医这些年为在下操碎了心,各种治疗骨骼的药物用了不少,在下感激还来不及,不能说白神医半句不是,还请先生为白神医道歉。” 一口气说出这么长的话,软骨病患者顿时累得气喘吁吁,就像上了岸的鱼儿,鼻孔都不够用,张大嘴巴呼哧呼哧的喘气,仿佛下一瞬就会窒息而亡。 说完这番话,软骨病人也不管白求善是否道歉,直接朝抬自己来的人示意了一下。 “走,回去,不治了!” 那人是医学世家的下人,听令行事。 而他们接到的命令就是把病人送到官办医馆中,哪能听病人的话打道回府。 对于主家的心思,下人们是一清二楚,只是不好直截了当的说出来。 于是,下人为难的沉吟了一下,“人命关天啊,您还是让官府的郎中瞧上一瞧吧?” 软骨病人说道:“白神医能治好我,不用求这个番邦郎中。” 白求善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说,“我也姓白,我之所以用这个姓,是因为我坚信,郎中应该像雪一样纯净洁白。但是你说的那个白神医……我不闻其名、不见其人,却也知其心黑如墨!”.33yqxs?.??m 软骨病人呼哧呼哧的喘息着,眼睛一点点红了起来,仿佛择人而噬的凶兽。 医学世家的白神医对他有大恩,不但为他治病,还从各地寻觅良药,更是给他的家人一笔不菲的银钱,让他们能丰衣足食。 这是何等的大恩大德。 而眼前这个黄毛绿眼的番邦,竟然污蔑大恩人。 如果不是一身软骨头站不起来,病人早就一双拳头锤出去了。 白求善说道:“你是不是经常服用一种粉末状苦中有甜的药物,那个药物有点像茶叶沫子,服用以后会浑身筋络紧绷,就像一张渔网勒在身上。然后浑身骨骼会生出剧痛,就像有一张网从外向内挤压的痛……正午时分,你的骨头会酥痒,子夜时分,你的骨骼会刺痛,每当这时候就会疼得死去活来,然后那个白神医,会给你喂下一种药,让你昏睡过去……” 软骨病人的眼睛越睁越大,越瞪越圆,满脸的不可思议。 全对! 一字不差! 甚至昏睡苏醒后什么症状都分毫不差。 “神医……您……” 白求善摆了摆手,“我也不是拿捏你,更不是使那些欲擒故纵的把戏,我只是告诉你一件事。之前给你治病那个白神医,纯粹是拿你试药的,他给你服用的也不是什么强筋壮骨的药,而是十香散。” 十香散? 普通人听到这话还一脸懵,但是对江湖人、江湖事有些了解的全都惊呼出声,某些人甚至当场咬牙切齿,破口大骂。 因为这药的另一个名字如雷贯耳,甚至家喻户晓。 第412章 真是该死 软筋散! 软骨散! 再说的直白点就是——迷药! 围观众人听到这话,顿时恍然大悟。 “哎呀,你看这病人的样子,还真是跟中了迷药一样,浑身筋骨酥软,提不起力气,还说不出话。” “就是啊,那些采花贼把大姑娘小媳妇迷倒,然后就霍霍他们,可不就是这幅模样。” “刚开始就觉得这情形有点眼熟,原来如此啊,该死,真是该死啊!” 要说把人弄昏过去的药,没有一千种也有八百种。 华佗发明过麻沸散,给人服用以后,就是切肉剔骨都毫无知觉,跟死猪一样根本不反抗。 但是采花贼们要求更高。 如果人被迷得像死鱼一样毫不动弹,那还有什么意思,自己买块肉不是一样的感觉。 得让目标清醒着,但是又不能反抗,就算反抗也无济于事,还喊不出来,只能瞪着惊恐的大眼睛。 眼睛里满是恐惧、哀求、惶恐。 只有这样,才舒服嘛。 采花贼很多,大江南北乃至塞外都有出没,但采花贼无一例外,都使用迷药作案,尤其是高级迷药软筋散、软骨散、十香散之流。 官府也在追查这些药物的源头,但证据都指向西域的番邦小国,也就不了了之。 谁也没想到,今天会在一个软骨病人身上找到重要线索。 “来人!”萧战压抑着怒火,冷声说道:“去,把郡城中所有医学世家、杏林人士缉拿归案,所有药铺、医馆,全部查封,没我的允许,所有人员不得离开家宅半步!” 这是重要线索! 顺藤摸瓜有可能摸出一条大鱼,甚至是一个大鱼窝。 萧战不在乎政纪,破案什么的跟自己毫无关系。 但萧战在乎老百姓的平安、幸福。 采花贼犯得事看似微不足道,不伤人害命,不损人钱财。 然而,事关女人名节,一旦被外人撞破,女性通常都是自尽,就算自己不死也会被戳一辈子脊梁骨。 而采花贼呢,就算被抓住了,通常判不了什么重刑。 家里人花些钱财打点打点,基本上也就大事化小了。 甚至还有未出闺阁的少女因此迷上了采花贼,你情我愿,成了一场风流韵事。 萧战这边不一样。 对于采花贼,萧战是深恶痛绝,之前入世历练的时候,就亲手宰杀过好几个采补女性修行的邪魔外道。 萧战手下的斧头帮大当家等江湖好汉也都是不齿采花贼为人,但凡敢在斧头帮地头上出现,都是不问青红皂白,一顿毒打。 现在发现了兜售迷药的源头,无论萧战还是大当家都兴奋起来。 “查!一查到底!” “抓!一个不留!” “杀!斩草除根!” 与此同时,医学世家、杏林人士们正在宋申毅家中饮酒作乐,弹冠相庆。 “那叶家上门女婿虽有些能耐,但对医之一道可是妥妥的门外汉,此时恐怕已经焦头烂额了。” “哈哈哈,只要官办医馆胎死腹中,我等杏林的地位依旧稳如泰山,区区番邦胡人根本翻不起风浪。” “就是,那些疑难杂病患者,便是我等也无能为力,他们能有什么办法。” “大家接着吃,接着喝。” 这时候,外面传来拍门声。 酒劲上来的宋申毅顿时一蹙眉头,“谁啊,拍什么拍。” 旁边伺候的下人立刻一缩脖子,回道:“老爷,刚才不是去春风馆请了几个姑娘嘛,估摸着这会儿也该到了。” 宋申毅都七老八十了,可是一听这话,仍然喜上眉梢,“好好好,到了好啊,你这蠢材,还杵着干什么,出去接一下啊!” 春风馆的姑娘确实到门口了。 但是她们全都缩在马车里不敢下车,只能偷偷地把马车帘子拉卡一条缝,四五个人头挤头的向外看。 外面的人往这边瞟一眼,立刻浑身一哆嗦把帘子合住,然后过一会儿又偷偷拉开往外看。 春风馆的车夫恨不得把脑袋缩回皮袄里。 只听其小声说道:“几位姑奶奶,这些是官差啊,看他们那架势是要抄家啊,咱们可别往前凑了,一个不好犯上事了啊。走吧,赶紧回去吧。” 如果是寻常姑娘,车夫直接一鞭子就调转马头回去了。 可今天车里这几位姑娘不一样,都是春风馆的台柱子,名气大,脾气也大,小小车夫根本不敢造次,姑娘们没说走,他就不敢动弹,否则回去也是要吃挂落。 “急什么!既然是抄家的大事,咱们才更应该瞧着点。等回去以后有恩客们说起,咱也有些谈资是不是?” “对啊对啊,就凭今天咱们在门口看着,就是东海郡所有馆阁的独一份,肯定有人慕名而来。” “就是,抄家也不是抄咱们的家,在门口看着还能怎么的。” “赶紧派人去打听打听,这宋神医是犯了什么事,快点的!” 跟在马车边提东西的小厮立刻四散而去,一个长相可人的小丫鬟眼珠子转了转,然后提着裙角轻移莲步,靠近一个穿着号衣的年轻官差。 “这位差大哥,小妹能不能跟你打听个事?” 小丫鬟专门选的一个嘴边没毛的小年轻,官差看到一个跟自己年纪仿佛的异性,刚走到面前就香风扑鼻,顿时感觉心如鹿撞,脸腾地一下红了起来。 “你问……问吧……” 也不是什么隐秘的事情,小丫鬟甚至都没使银子,直接把年轻官差榨的干干净净。 “小姐,打听出来了,是这么回事……” 听到这话,几个春风馆的姑娘瞬间气炸了。 “宋申毅此人顶着神医之名,却干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真是该死!” “原来江湖上的迷药都是医学世家手中流传出去的。真是该死!” “可恨!真是可恨啊!” 被卖入青楼的女子有很多,大部分是因为穷。 但也有一部分是被采花贼糟蹋,坏了名声,又没有自尽的勇气,好死不如赖活着,最后自卖自身。 也正因此,这些青楼女子对采花贼最是痛恨。 此时听说医学世家和迷药的关系,一个个都义愤填膺,恨不得立刻冲进去挠花那些家伙的脸。 “姐妹们,我有一言,可报此仇。只是有一事需要你们答应,不知大家依我不依?” 33yqxs?.??m 第413章 衣冠禽兽 要说人们平日里使用的最多的药物是什么。 绝不是跌打损伤,也绝不是头疼发热、拉稀跑肚。 而是青楼里面诸多用药。彡彡訁凊 比如江湖骗子,大多是卖狗皮膏药大力丸的。 这个大力丸是什么功效,懂的都懂。 这东西对中年男人的诱惑,就像长生不老药对帝王的吸引一样。 走街串巷卖大力丸的基本不可信,良心点的还有些用处,但是微乎其微,坑人的就直接捏个面团,除了心里安慰一下,斑点作用都没有。 就算有人被骗了也不敢声张,更不敢让周围的人知道。 要不然,别人肯定好奇了。 你小子年纪轻轻,身体倍棒,买大力丸干什么,该不会是下面不行吧? 可是大力丸这东西需求甚大,有需求就有市场。 而市场也主要就集中在青楼里面。 毕竟这里是终端消费市场。 那些一掷千金包夜的豪客,总得一夜七次郎是不是,好歹得捞回本。 身体不行,那就得靠虎狼之药了。 没有姑娘的青楼是不完整的,但没有虎狼之药的青楼肯定是没有灵魂的。 姑娘可以不漂亮,但虎狼之药肯定得有效,有劲。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金枪不倒,经常逛青楼的人更不可能。 需求很大! 每个楼子里都有姑娘,而且大差不差,所谓花魁也都是花钱捧出来的,吹出来的,其实也就那回事。 但虎狼之药不同。 不但不同,而且大不相同,药效差别大了。 每个青楼用的药都是独门绝技,有时候,一方药能捧红一个青楼,而有的青楼炙手可热却突然门可罗雀。 不用想,肯定是后面的药断了。 姑娘再好,不能上手也是白搭是不是。 至于这药的来源…… 不用想,肯定是医学世家、杏林人士。 要不是这个原因,他宋申毅凭什么能让青楼几个头牌姑娘上门服务。 东海郡几个青楼看似生意火爆,可除去酒水茶点、人工物料的开支,根本赚不了多少,而这些利润又要被医学世家平白抽走一半,甚至一大半。 之前姑娘们也不知道其中的道理,总觉得是妈妈盘剥太厉害,可是后来明白了缘由,对医学世家那叫一个恨。 自己累死累活挣来的银子,医学世家几个小药丸就换走了。 这医学世家不仅赚男人的钱,还要赚姑娘的钱。 还有为了防止意外怀孕,姑娘们也要从医学世家那里购买药物,并且长期服用。 这种药都是有副作用的。 良心一点的,副作用小一些,要价很高。 便宜的对身体伤害大,会让女性失去了生育能力,就是从良了也不能再生儿育女。 姿色中上的姑娘一个月也挣不了100两银子,通常情况下70两要交给老鸨子,剩下30两还要用来给贴身的丫鬟开工钱,自己购买胭脂水粉。 可是一包不伤身的药,通常得15两到20两。 很多女子都是打着主意,趁年轻多操劳一下,攒一笔银子赎身。 于是都咬牙买不伤身的药,为的就是等自己从良之后还能生下一儿半女。 可是随着年龄渐长,姿色衰老,挣的钱越来越少,赎身的银子遥遥无期,只能从吃穿用度上节省。 可唯独不敢省吃药的钱。 如此,姿色下滑的厉害,更加接不到客人,挣不到钱,到最后就是不吃不喝也买不起药。 无奈之下,只能买便宜的药,长期之下身子受到摧残,再也无法生育。 还有一些身子受到摧残的女人,从良之后拿出自己攒下的银子,找郎中调理身子,为的就是能够恢复生育。 但是花钱如流水,身子一点也没好起来。 就跟那些买大力丸被坑的男人一样,这些女人就是被骗了也不敢声张。 毕竟卖身不是什么光彩的经历,这个哑巴亏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咽。 可想而知。 青楼女子从头到尾都是在为医学世家打工,几乎形成了一个闭环。 她们存在的意义就是源源不断的买药、买药、买药…… 药是五花八门,银子却是清一色。 如果再向外延伸,那些采花贼使用的软骨散、软筋散,毁了女子名节,让这些女子自暴自弃卖身进青楼。 还有那些拍花子的,也都是医学世家配出来的迷药。 医学世家围绕青楼搞出了产销一条龙。 最关键的,医学世家从头到尾都没有直接参与其中。 如果不是置身其中,深受其害,这些青楼女子也不会了解这一切。 “姐妹们,医学世家就像蚂蟥,趴在我们身上吮血,就像蛀虫,钉在我们骨子里吸髓。我们就算心知肚明,也无力反抗。可是今天不同,我们遇到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一个扳倒医学世家的机会。我打算将这一切都曝光出来,让世人都知道医学世家的嘴脸。” 同车的其他几个女子听到这话,全都愣住了。 随即都潸然泪下,泣不成声。 沦落青楼,本就是十分悲苦,却没想到还要被敲骨吸髓的压榨,直到终老也得不到善终。 要说不恨是不可能的。 只是她们贱如草芥、浮萍,根本无力抗拒这一切。 但是宋申毅家门口发生的一切让她们看到了希望。 代郡守大人似乎是动真格的了。 只是单凭一个软筋散还不够,无法实锤,必须得来点更确凿的铁证,让医学世家无力翻身。 “姐姐有此心此志,我等又岂能坐视不理,袖手旁观。” “对,姐姐若要联名报官,妹妹一定附名。” “不但附名,小妹还要与身边的其他姐妹一道,让她们也跟着附名。” “人越多越好,最好是事无巨细,全都罗列出来,叫他们无法翻身!” 几人越说越兴奋,眼中早已被生活磨灭的光芒又一点点绽放出来。 “对,只要能扳倒那些人面兽心的医学世家,我就是立刻死了也瞑目了。” 这时候,领头的女子说道:“姐妹们,你们想想,官办医馆的事情。” 其他几人全都疑惑,官办医馆怎么了。 “姐妹们,官办医馆刚开门第一天,就治好了一个必死之人,其他疑难杂症,肯定也都迎刃而解。如果咱们去官办医馆求医问诊,你们说,咱身上这些小毛小病,又算得了什么?” 其他人顿时醒悟过来。 官办医馆的郎中这般了得,小小的妇科病根本就是小儿科啊。 就算……就算让那些失去生育能力的姐妹重新恢复生育,也不是难事吧。 既然如此,就豁出去了! 第414章 大爷个蛋 医学世家的人被带到衙门公堂的时候,一个个都满肚子不服,冷鼻子竖眼的。 想想也是,自己一群人正在好酒好菜的吃着,酒劲上涌等着美娇娘入怀,却没想到被一群匹夫杀材踹门而入,掀桌子拿人。 闪得快的还好,那几个喝高了手脚不利索的,直接被汤盆子扣在脑袋上,甜的咸的苦的辣的汤汁灌进衣领子里,顺着脊梁骨糊在屁股蛋上,别提有多难受了。 本来十几年抬不起头了,现在可好,硬是下不去。 被官兵推搡押送一路,医学世家的人吓出一身冷汗,酒劲顺着汗排出来不少,一个个也都清醒过来。 “怎么回事?为什么抓咱们?” “该不会那个上门女婿治不好病人,恼羞成怒,拿我们撒气吧?” “哼!谅他也不敢!” “就是,平白无故栽赃陷害咱们,真以为咱们是吃素的,官场上不认识人吗?” 也有医学世家的人偷偷拿出银子,不着痕迹的塞给官差,想要打听消息。 然而,官差全都鄙夷的看着他们,一巴掌打飞银子,还朝地上啐了一口唾沫。 医学世家的人有点懵。 什么意思?嫌少? 对,那鄙视的眼神一定是嫌少了。 “官爷,行行好,小老儿身上就只有这么点,等小老儿出去以后,给您这个数。” 宋申毅比了一根手指头,一百两,这可不少了,绝对是一笔巨款,尤其是对于这些月俸只有三五两的官差来说,无异于巨款。 然而,官差一巴掌抽在宋申毅脸上,再抬脚在其屁股上踹了一下。 “妈个巴子,老畜生,还敢行贿!大家都看着了,做个见证!” 周围的同僚们全都哈哈大笑起来,“行贿,板上钉钉!一千两,我们都瞧见了!” 什么一千两? 那明明是一百两好不好。 但是伸手指头比划这种事,本来就是各凭领会,别说一千两,他就是领会个一万两,甚至一辈子花不完的钱也可以。 但是用在行贿案上,一两可能只是惩戒几句,十两就是挨板子,一百两要吃牢饭,但是一千两…… 这妥妥的是往发配流放上整啊。 想到这,宋申毅两眼一白,再次晕倒。 可就算如此,还是被官差抓着脚腕,一路拖拽着带到了衙门。 萧战正忙碌着救治那些疑难杂症患者,没空审理,直接丢进大牢,让他们先吃几天牢饭再说。 如此一来,医学世家、杏林人士的亲朋好友们慌了。 在家里的都被一股脑带走了,恰好出门在外的人得了消息,全都躲藏起来,有家不敢回,唯恐自己也被抓紧去。 这些人一天都没耽误,立刻发动人脉,托人找关系,恳请家里的熟人、故友们说情、帮事。 之前就讲过,这些医学世家,救治过的达官贵人不计其数,尤其是那些半只脚踩进鬼门关,又被妙手回春拉回来的,对医学世家更是感激涕零。 对于医学世家、杏林人士的请托,那些达官贵人们不敢怠慢。 毕竟今天慢怠了神医的家属,被其记在心中,赶明自己病了躺在床上,神医也慢怠一下自己,到时候自己只能找阎王爷去诉苦了。 不行! 刻不容缓! 于是,各家各户全都飞奔起来,邻近的直接骑着马就赶过来了。 还不等太阳升起,东海郡城门下就聚满了一队队人马。 这些人有的穿着绫罗绸缎,有的穿着官府顶戴,总之,全都是有权有势之辈。 也许是嚣张惯了,这些人叉着腰就向城门上大声吼叫。 “开门开门!快开城门!” “我家大人是州城来的,到你们郡城公干!” “快点开门,耽误了我家大人的公事,你们十个脑袋也担不起!” 城头上很快就亮起几盏灯笼。 此时东海郡全郡都在对抗尸鬼,这些鬼物大都夜间活动,所以各地守军夜间也不敢有半点松懈。 别说下面扯着喉咙大喊了,就是随便打个嗝放个屁上面都能听见。 见到是人不是鬼,守城的士兵瞬间松了口气。 可是很快,他们就愁了起来。 下面虽然是人,但比鬼还难缠。 尸鬼来了,可以用弓箭伺候,但是这些权贵们的鹰犬走狗,打不得骂不得,还得赔不是赔笑脸,一个伺候不好还得吃挂落,简直里外不是人。 可就在守城士兵犹豫着要不要“通情达理”一回的时候,城门官披着号衣过来了。 只见其一边系紧甲胄,一边骂咧道:“他娘的,哪个不开眼的大半夜瞎号丧,弓箭手呢,招呼他一杆子。” 一杆子,就是把箭矢的箭头去掉,只剩下箭杆子。 虽然没了杀伤力,但是被射那么一下,比攥紧拳头捶一下还狠,谁挨上谁难受。 跟随在城门官身边的弓箭手半点犹豫都没有,从箭壶中取出一支箭,然后随手一揪去掉四棱箭头,缓缓张弓搭箭。 旁边的士兵立刻举高火把,为弓箭手照亮。 下面的人也看到城头上张弓搭箭了,但是他并不怕。 自己是有靠山的,在青州府这一亩三分地上,谁不给自家老爷一点薄面? 区区东海郡一个小小的城门官,还真敢太岁爷头上动土不成? “呔!你个杀材胚子,敢动你爷爷一下试试!” 狗腿子说这话的时候那叫一个嚣张,那叫一个跋扈。 他们平时都横行霸道惯了,根本不把下面的人放在眼里。 他们料定了城墙上的大头兵不敢动真格,即便张弓搭箭,那也是吓唬人。 只要自己不怕,对方肯定会虚。 “瞄?你他娘的还瞄!瞄你大爷个蛋!” 夜深人静,连狗叫声都没有。 狗腿子的声音传得很远,城头上听得清清楚楚。 弓箭手正琢磨着瞄哪。 听到这话,立刻向下一压,然后看也不看,手指张开。 弓弦嗡嗡作响,羽箭嗖的飞了出去。 城墙也就几丈高,城头上和护城河边顶多十几丈的距离,连一百步都没有。 弓箭手虽不是百步穿杨,但架不住手熟啊,一辈子都在这旮旯打转,城头上几块砖,砖缝里几根草都一清二楚。 随手开弓箭杆插在哪那是了然于胸。 “嗷!” 狗腿子夹紧双腿,双手捂住裆部,弯腰塌背,身子扭曲着蜷缩在地上,双脚以腕部为中心不断蹬地,牵动着身子在地上打转。 “嗷嗷嗷……” 看到这一幕,其他正在叫嚣的狗腿子全都感觉跨下一凉。 看到城墙上的弓箭手再次张弓搭箭,一个个都屁股蛋子抽搐着跳动,头也不回的往后逃窜。m.33yqxs?.??m 城门官见状哈哈大笑,“入夜宵禁,便是天子亲临,这门也是不开的!再有人滋扰,一律以贼匪论处,杀无赦!” 第415章 说来听听 一夜时间,汇聚在东海郡的权贵们更多了。 其中最出名的就是青州的御医。 御医,顾名思义就是宫廷里的医者,或者说专门给皇帝、妃子和大臣们看病的郎中。 青州的御医虽然没法给皇上看病,却可以给皇上的兄弟姐妹看病。 青州不是有齐王嘛。 齐王造反未遂身死,但家眷并没有收到太多的牵连,其子承袭了爵位,成为新的齐王。 新齐王自身体弱多病,其母也因为谋反案惊吓一病不起,王妃嫁入王府多年却始终没有身孕,一家人都是药罐子。 可偏偏,齐王府的主治郎中去东海郡参加杏林大会,被扣了。 王府的御医知道自己斤两,王府愿意找外面的郎中治病,他乐得清闲,出事也不用自己背锅。 但是这个主治郎中被扣了,一去不回,王府几个病号估计都悬,到时候只能自己上,出了事就是自己的责任。 所以,无论如何都得把人捞出来。 刚一进入衙门,御医就对着萧战斥责,“代郡守大人,为何无缘无故扣押宋申毅等十余人?” 萧战问道:“你是何人,又有何事?” “老夫乃京城尚药局派驻青州的御医,负责齐王府的日常,老夫手下有几个人被你们郡衙扣了,老夫是来要人的!” 说罢,这御医向身旁的随从点头示意。 随从立刻向前一步,拿出一个条子,上面署着齐王大名,还盖了一方齐王的印鉴。 萧战懒得看,直接问道:“我扣押那些郎中自然有我的理由,你找我要人,是不是也和他们有牵扯?” 御医眼皮一跳,明显察觉这话有问题。 但是一想到齐王府那三个药罐子,御医只能点头。 主治郎中用的是独门手法,调理了那么多年,如果再改用自己的手段,前功尽弃不说,还会影响治疗效果,到时候无论出什么差池自己都难辞其咎。 “没错!此人乃老夫至交好友,亦在青州御医署供职,与老夫一同为齐王府效力。” 萧战哈哈一笑,“那就是说不光你们御医署,连齐王府也都有份了?” 说罢,萧战一挥手,“全部拿下!” 御医顿时吓傻了。 御医旁边的随从也傻了。 东海郡这个代郡守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不给齐王府面子也就罢了,还不给御医面子。 跟随御医而来的其他权贵们看到这一幕也都傻眼了。 本来大家是跟着御医过来,一同给东海郡施压的,想要借此让东海郡放人。 不仅要放人,还得给杏林道歉、赔礼。 杏林人士最爱的就是个名声,名声跟医德是挂钩的,这东西不但自己能用,子孙后代也都能享受,一张金字招牌是两三代人的心血。 医德高尚者走到哪都是备受崇敬的。 这莫名其妙进了牢狱,外人会怎么想?对医学世家的影响何其恶劣。 不行! 必须得让那上门女婿端茶赔不是。 可是谁想到,承载大家希望的青州御医署连话都没说利索,直接被锁下去了。 这时候,萧战看着周围的人们,冷声问道:“你们,也都是过来要人的吗?” 一群人顿时进退两难。 说是吧,很可能跟御医署一个结果。 可要说不是吧,这不是把杏林人士得罪了吗。 还好,萧战一甩袖子,让衙役们将看热闹的人轰了出去。 众人自然顺坡下驴,一溜小跑冲出衙门。 到了外面,众人聚而不散。 “大家伙合计合计,这可怎么办?御医署都被扣了,咱们这群人的面子恐怕也不太好使啊。” 可不是。 来之前大家都觉得自己是个人物,再怎么说也是一郡一县的头面人物,随便拎出来一个也是豪富之家,说的话怎么也是掷地有声吧。 可是呢,人家叶家的上门女婿谁也不鸟,说关就关。 这时候,一个人幽幽说道:“那上门女婿该不会是睁眼瞎吧?” 睁眼瞎? 难道是有眼不识泰山? 也对,齐王现在处境尴尬,老齐王造反未遂,这一脉本就备受猜忌,夹着尾巴做人,就算遇到事也不敢动用手上的关系、人脉。 叶家上门女婿该不会是算准了这一点,所以才有恃无恐的吧? 也只有这个解释了。 否则上门女婿不会这么猖狂。 “哼,这个上门女婿是眼皮子浅,真以为齐王一脉就这么破败了?可笑!” “得罪了齐王,他们叶家肯定不长远了。” “这可是我等表忠心的机会,如果能获得齐王的青睐,肯定子孙受用不尽。” “而且还能顺带讨好神医们。” “大家商量个对策出来吧!” 于是一群人纷纷亮出自己的名号,说清楚自己的来路,以及自己背后的势力,想要联合起来对东海郡郡守口诛笔伐。 于是这群人纷纷出钱寻找文人墨客,为自己起草檄文。 然而,怪事发生了。 东海郡有点名气的书生一听说这事,全都下了逐客令。.33yqxs?.??m 要说那些家境殷实的也就罢了,可是那些家里穷得揭不开锅的书生也都拒绝了。 有几个还被书生放狗咬了。 书生这样也罢了,就连那些代笔写信的摊子一听这事也都告辞不送。 一群人满脑子不解。 怎么回事?不是说读书人跟叶家是死对头吗?不是说双方仇深似海吗? 怎么痛打落水狗的机会,不并肩子上呢? 不对! 这事肯定不对! 难道是我们出的钱太少? 东海郡也不是什么大城,十两八两的润笔费应该不算少了。 可是这时候,一匹匹快马冲入城中。 一个又一个仆人、跟班之类的人冲到驿馆、客栈,找到自己主子。 “老爷,大事不好,赶紧回去吧!” 那些人正烦着呢,于是甩了甩手,“急什么急,催什么催,没看我正忙着呢?天大的事也一边候着。” 仆人直接跪了下去,“老爷,您要是再帮那些神医……啊呸,衣冠禽兽说话,咱家的名声就要臭了!” 什么? 衣冠禽兽? 到底怎么回事? “什么好事?说来听听!” “哎呀,老爷,一句话两句话说不清,总之您先跟小的回去吧!” 第416章 背刺一刀 只见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一群衣着艳丽的女子带着随从到处贴小广告。 大街小巷上,只要觉得顺眼的地方,都会上去张贴。 浓妆艳抹抛头露面的女人不多,还长得这么漂亮的女人更少,再前呼后拥十几号人,比唱戏的还引人注目。 很快人们就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指指点点看热闹。 “那小娘子不是春风馆的头牌吗?” “是啊是啊,可不就是她,怎么今个大白天就起来了,还搞这一出?” 两个男人瞬间忘了所处的环境,对着头牌品头论足,交流起这些姑娘什么地方好,什么地方大,时而发出几声嘿嘿。 可是很快二人就被自家娘子揪住耳朵。 “好啊你个没良心的,说,什么时候去的春风馆,去了几次,哪来的钱?” “哎呦哎呦,娘子你轻点,为夫什么时候也没去过啊!” “那你怎么知道她那里……呸……你怎么知道那么清楚……” “这不是听人说的嘛,听得多了就知道了啊。” “听谁说的,你说!” 瞬间,男人身边五步之内成了真空地带,都不敢惹火上身。 有这么一会儿功夫,这些小娘子已经指挥着随从张贴好了纸张。 有那读书人已经踮着脚尖念叨出来。 周围的人刚开始还以为是春风馆这些青楼搞的品诗大会,或者其他附庸风雅的活动。 可是看到纸上的内容,人们全都倒吸一口凉气。 尤其是那些星夜兼程跑到东海郡为医学世家活动的权贵、富户们全都呆住了。 什么? 青楼里的虎狼之药都是医学世家卖的? 而且根本不是大补之物,而是压榨潜能,有损身体的毒药? 长期服用会导致雄风萎靡,甚至不能生育? 男人得了这病都羞于启齿,不敢让外人知晓。 而且经常吃虎狼之药的都是常年眠花宿柳的,都会以为是自己消耗太大,酒色把身子掏空了,根本没往别的地方想。 现在终于明白了,这根本就是医学世家的连环套啊! 用虎狼之药摧毁身子,然后告诉男人这是酒色掏空身子,再卖各种十全大补药,那些生育困难的,还给他们专门调理身子,治疗不育。 “该死!这些医学世家真是该死!” “原来是这么回事,我就说,老子当年能金枪不倒,现在怎么……” 周围的人立刻支棱起耳朵,现在怎么了? 那人话说到一半,顿时醒悟过来,“现在怎么才两个时辰……” 甭管他说的是不是真的,总之,都是被医学世家的虎狼之药坑害过。 更觉的是一个男人,捶胸大吼,“该死的,原来是这么回事,都是这些医学世家,害老子只能借种……” 同样的事情在东海郡各个角落上演。 东海郡所有的声色场所都动了起来,一群莺莺燕燕带着龟奴和打手护院们上街张贴告示,揭露医学世家的黑心肠。 考虑到普通百姓和贫民们可能不识字,看不懂告示上的内容,这些女子就现场讲说,梨花带雨的控诉。 老百姓们刚开始只是看个热闹,看着看着就开始恼火起来。 尤其是那些买过虎狼之药的,全都气得咬牙切齿,恨得咯吱咯吱。 那些生育困难的人全都脸色难看。 但这还不是全部。 一些女人知道了之后,全都质问自己的男人,以前是不是去过青楼,要不然怎么使不上劲,怎么自己的肚子迟迟没有动静。 总之一句话,东海郡当场就乱了,每条街都有吵嚷的声音,吵架摔东西的声音不绝于耳,时不时就有一个衣衫不整还满身爪痕的男人狼狈的冲出家门。 这些男人也都恼火起来。 自己才是上当受骗的人,自己才是受害者,自己才是最委屈的好吧。 这事总不能怪自家娘子,也不能怪人家头牌,哪能怪谁呢,当然是医学世家那些畜生。 从外地赶来说情、捞人的权贵们全都黑着脸离开了。 这其中大部分人都是长期服用虎狼之药的,这些药都是医学世家进献的,说是什么祖传秘方,什么稀世珍宝,把自家的药吹得天上少有,地上绝无。 现在,自己的身子一年不如一年,肯定是这个药害的。 还有那些膝下无子,想要生孩子的,长期服用医学世家的调理药,没想到也是骗局。 这时候,那些所谓的“神医”就是一坨臭狗屎,谁也不敢去碰。 谁去捞人,八成也会被当成同党抓起来,丢入大牢。 “走!” “回家!” “这趟浑水咱不趟了。” 最重要的是赶紧回去找个郎中检查一下,自己的身体……是不是真的有问题了…… 此时大牢里被扣押的医学世家、杏林人士们全都叫苦不迭。 牢房,这不是一半人能进的,在这里面转悠一圈,就算不死也得脱层皮。 这些学医的虽然懂得养生之术,身体状态保养得十分不错,七老八十还能跑能跳。 可牢房是专门折腾人的。 就算精壮小伙进来也得变成病痨鬼,管你什么铁骨铮铮英雄好汉,三枷之下都得变成软脚虾。 不过,医学世家的人非常乐观。彡彡訁凊 “那叶家上门女婿关不了我们几天,很快就能出去的!” “对,咱们的关系都到位了,今天把咱请进来,明天就得把咱送出去。” “出去了一定要让那个上门女婿付出代价!” 可是很快,进来探监的家人就嗷嗷大哭。 “老爷,咱家药铺被查了,药房也被抄了,官府说咱们的药有问题。” 神医们镇定自若。 “查!叫他们查!谅他们也查不出什么!” 但是家人又哭丧,“老爷,那些青楼的贱人也反水了,把咱们的底子都捅出去了。” 听到这话,神医们瞬间呆若木鸡。 完了! 全完了! 这一刀背刺,要命啊! 不过很快,神医们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一根稻草。 “我们有名望!有声誉!有民心!谁都别想动咱们!” “对!我们还有金字招牌!” “我们是传承百年的金字招牌啊!” 医学世家平日里也会做一些施粥的善举,博取本地人的赞誉,这是医学世家的共识,如果连这种事都不做,怎么对得起“悬壶济世”四个字。 除此之外,医学世家平日里还会对一些家中困难,治不起病吃不起药的穷人也会免收诊金,甚至送药。 虽然不多,但总归有,事后总会大书特书,大吹特吹,唯恐别人不知道。 正是靠这种手段,每个医学世家都是当地有名的善人。 必须去鼓动这些老百姓们给自己说话,说好话。 当官的,有钱人吃虎狼之药,逛青楼,但是一穷二白的贫苦老百姓不会,虎狼之药就是坑害也坑害不到他们。 “快去,让人去乡下,去山村里,去找那些乞丐花子,如此这般……” 第417章 带祸达人 医学世家的家眷、子嗣,以及家中的仆役全都动了起来,小厮伙计的都收拾包袱回老家。 平日里每天都得在主家干活,一年都回不去几趟,现在不但能回去,主家还给每人装了十斤米、十斤米俺,五尺布和两提腊肉。 这是何等的丰富,又是何等的恩宠,许多下人都感动得热泪盈眶。 这不年不节的,主家对自己这么好,自己可该如何报答啊。 回老家之后,自然是对父母和邻居街坊们一番吹嘘。 主家这样好,那样好。 仿佛只有这样吹嘘才能表现出自己高人一等的优越。 要是以往,左邻右舍们肯定是敬仰有加。 在金字招牌的医学世家干活,就像给神仙佛主座前伺候一样,都是光宗耀祖的好活。 可是这次,邻居们都冷笑着摇头。 “二狗子,你怕是还不知道吧,你主家专门卖迷香、软骨散,都是采花大盗啊。” “是啊,坑害百姓啊,迷药都是他们卖的。” “以前咱村里丢了那么多孩子,八成都跟医学世家有关系。” “听说医学世家拿活人试药,还把小孩的骨肉入药,把孕妇剖腹取子,做成紫河车,是不是啊?” 被叫做二狗子的年轻人听了这话冷汗直流,张口结舌。 他心中唯一的想法就是:是谁,谁走漏了消息? 在主人家干了这么长时间,隐隐约约也听过很多小道消息。 甚至某些时间晚上起夜的时候还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哭泣,哀求。 医学世家拿人试药是肯定的,除了那些疑难杂症的病患,还有很多普通人。 不过大部分都是病人,给那些买不起药的病人试药,看看自己配置的新药效果如何。 毕竟配药不是拍脑袋就行的,还得看能不能治病,有没有副作用。 但是病人不够用怎么办? 那就继续找。 从人牙子那买,从人贩子那收,甚至自己派人打闷棍装麻袋。 至于人血、人肉、人骨…… 很多七老八十的有钱人,都花钱寻找童男童女,抽血炼药,渴望返老还童。 医学世家只认钱,给钱就干。 反正童男童女是买主送来的,跟自己没关系,自己就是厨子,把客人送来的食材做成美食。 二狗子在主人家杀过鸡,杀过鱼,也杀过猪杀过羊,但是人…… 二狗子看到过。 只是他怕死,一直隐瞒着不敢说,生怕被主家知道了灭口。 二狗子本以为这件事天知地知,却没想到自己的乡里乡亲都知道了。 “不是我!不是我说的!我什么也没看见,我什么都不知道!” 二狗子瞬间吓破了胆,一屁股从长条凳子上滑下来,双手撑地,两腿不断蹬弹着向后退缩,后脑勺重重撞在墙上,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看热闹的乡亲们见到这一幕,全都心中有数,一个个脸上浮现出愤恨的神色。 而此时,一个留着两撇鼠须的中年人从外面挤进来。 “爷们们,都瞧见了吧,他们医学世家就是杀人魔,那金字招牌也都是染了血的,我虽然在春风馆干伺候人的活,但是一不偷二不抢,从没干过昧良心的事,也没挣过伤天害理的钱。” 原来,是青楼的龟公提前一步回到了老家,并且把城中的见闻说了一遍。 之前乡里乡亲都嫌弃这龟公没出息,丢祖宗的脸,差点把他割除宗族,开出族谱。 可是现在,一个个都不说话了。 龟公习惯性的拈了拈嘴边鼠须,将长长的胡须卷在手指头上。 “各位父老乡亲,还是想想自己吧,那些医学世家都被郡守大人打入大牢了,这事肯定是要追究下去的,二狗子在那家干了十多年,今天又得到他们主家赏赐的米面布匹,难保不是同党啊。这要是株连起来……” 众人这次醒悟过来。 乡下老百姓们也不知道罪行怎么定,但他们知道一个道理,一旦株连起来,同村的谁也跑不了,就连出门子闺女也得被牵扯。 不行! 得斩断! “把二狗子革除宗族,把他们一家都踢出族谱。” “不等了!现在就办!” “老少爷们,都跟着老朽去祠堂,给祖宗烧香。” “走走走,禀明祖宗!” 平日里想要开祠堂,怎么也得等老少爷们都到齐了,杀猪宰羊的告慰先祖。 但是到这边,一切从简,连祠堂地上的灰都没扫一下,点上香烛就开了。 然后香还没烧完就把事办完了。 二狗子悠悠醒转的时候,已经是村口外了,旁边是他的老父母,还有兄嫂。 自家人还算好,说话没那么呛。 可是那个嫂子不一样。 之前说亲的时候就是图男人家有个小叔子在神医家做工,以后亲人们病了有个请托的门路。 当时还觉得挺光荣的,很多人因为这门亲事对自己家都高看一眼。 可是谁想到,这才嫁过来多久啊,一家人都被革除宗族了。 这是何等的奇耻大辱。 自己摊上这家子,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而且,这嫂子也害怕起来,神医家里犯事了,株连起来夫家谁都跑不了,自己岂不是给娘家带祸? 不行! 一定得断了! 想到这,女人脱下鞋子,狠狠抽在小叔子脸上。 公婆连忙过来拉。 “你这人,疯了是,二郎怎么你了,打他干啥!” 女人把鞋子往地上一摔,脚指头灵活的挤了挤将鞋子趿拉上,叉着腰吼道:“这个家,有他没俺,有俺没他!你们想死,别带着俺!” 公婆对视一眼,全都不说话了。 他们也不傻,自然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而且,他们被革除宗族心里也是窝着气,只是面对自己二儿子,也不好说什么。 要不是二儿子从小卖身进神医家中做工,自己家哪能买得到田地。 要不是二儿子在神医家拿工钱寄回家,自己大郎又怎么能娶到媳妇。 可以说,自己家都是靠着二郎才有今天。 但也正是因为二郎,走到今天这个田地。 怪得了谁。 二狗子也知道自己好不了了,于是跪在地上砰砰砰磕了几个头。 “爹!娘!狗子对不起二老,对不起兄嫂,连累你们受苦了。咱们今个就断绝关系,狗子就是无父无母的孤儿,绝不牵扯家里。” 听到这话,二老顿时老泪横流。 儿子尚在,却跟送葬一样,老人心里也是苦。 二狗子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土,正要离开,可是那嫂子叫住了他。 “这就想走?” 二狗子也有些火大,“嫂子怎么的,难不成要拿我这条性命?” 嫂子啐了一口唾沫,“你这人,可真是糊涂!既然知道神医家里保不住了,何不向官府告发,也算是戴罪立功。” 这…… 几人群斗愣住了。 这不是卖主求荣吗? 但是转念一想,神医家里伤天害理的事干了那么多,自己这分明是替天行道,为民除害啊。 第418章 把我埋了 萧战没想到医学世家会栽得这么快速,就连那些关在牢里的神医们也没想到,自己会栽得这么彻底。 在上流阶层,自己的名声是彻底臭了。 一个虎狼之药,直接把自己百年声誉败坏干净。 那些吃过虎狼之药的权贵们全都感觉自己浑身不得劲,总觉得哪里都力不从心,有种无法言表的难堪。 男人嘛,谁都不会说自己不行。 哪怕死了,骨头都烂了,嘴依旧是硬的。 既然自己不行,那肯定是吃错了药,而卖给自己假药的人死一百次都不足惜。 普通百姓对医学世家也是说不出的恨。 迷香、迷药,还跟人贩子打成勾当,收买活人炼丹入药。 这简直就是披着人皮的畜生,十八层地狱都是轻的。 而更致命的还是青楼。 不是一家一户的青楼,而是整个东海郡的青楼行业。 全都联合起来,对神医们口诛笔伐。 不仅自己家的姑娘们上街张贴告示,还把龟公、龟奴、打手、护院们放出去,专门给十里八乡的百姓们带话。 除此之外,青楼还有一个隐藏的杀器,那就是舆论。 经常光顾青楼的都是些读书人,这些读书人最喜欢干的就是耍笔杆子。 平常为了当入幕之宾,肯定要行酒令,写诗作词。 关键好的诗词太难得了,一年半载都挤不出一首来,真是一肚子才华没地方使。 可是现在,青楼想要发声,想要对医学世家口诛笔伐,书生们瞬间摇身一变成了机关连弩,嘟嘟嘟的输出不停。 毕竟骂人的文章太好写了,而且能水字数。 搜肠刮肚一整天,也写不出一首好诗,而一首诗充其量也就二十八个字。 但是一篇骂人的文章呢,洋洋洒洒几千言,最关键的是一天能写好几篇,明天稍微改几个字又是一篇,后天把几篇文章缝缝补补又是新作。 写稿子能换银子花,还能跟姑娘们打好关系,享受到以前享受不到的享受。 啧啧。 这种风气也从东海郡传播出去,到了其他各郡的青楼中,无数经常光顾青楼的读书人纷纷挥毫泼墨,颇有种传檄天下,万民共讨的架势。 要说青楼的心思,其实也很简单。 那就是不想被医学世家盘剥了。 以往靠着虎狼之药,医学世家是躺着不动就能赚钱,而且赚的盆满钵满。 青楼辛辛苦苦赚了点银子,一半都流入医学世家。 想不买药,可以,其他青楼会买,到时候就等着门庭冷落,关门大吉吧。 对于男人来说,女人是次要的,虎狼之药才是重点。 也正因此,青楼对医学世家是摇尾乞怜,不敢有丝毫触怒。 也不是没有青楼反抗过,拒绝向医学世家交保护税,但是没多久,这些青楼就找不到了。 你不用,自然有其他人用。 其他青楼巴不得竞争对手全部关门,只剩下自己一个。 而现在不同,整个东海郡所有的医学世家都被投进了大牢,不仅东海郡,周边其他郡县的医学世家也一样。 连根拔起的节奏啊。 这种时候青楼第一个行动起来,势要落井下石,把医学世家整的永世不可翻身。 这不是一家两家的事情,而是整个行业的事情。 关系到行业的前途和命脉。 事情都到了这个份上,如果还高高挂起,隔岸观火,也不用在这一行混了。 手底下的姑娘第一个不会愿意。 于公于私,于情于理,青楼老鸨都不肯放过那些神医。 不借着这个机会把医学世家整死,自己死后都没有脸见祖师爷管仲。 青楼发力,就意味着三教九流都动了起来,车船店脚牙都为了这件事奔走。 底层的百姓奔走相告,上层的读书人口诛笔伐。 一件又一件铁证被翻了出来,被呈上衙门。 一个又一个二狗子那样的下人主动上府衙投案自首,检举揭发自己的主人。 “禀告郡守大人,小人是宋申毅家中奴仆,八岁时候卖身入府,如今已经十二个年头了。小人要报告大人一件事……宋家后院有一个池塘,专门埋死人的,后来埋的死人太多了,就在上面填土,堆了一个假山……小人不知道具体有多少……但是保守估计,有百人……” 一记重磅消息被送到萧战案头。 萧战听到这话瞬间握紧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百人! 眼睛瞬间萌上一层血色,萧战一拍惊堂木,随手甩出去一根令箭。 “去!派人!把宋家掘地三尺!” 郡衙的官差立刻带着连枷、锁链、铁尺、水火棍等武器,还带了十几个提着铁锨的帮闲,风风火火的冲入宋家。 早有听闻消息的老百姓聚在路边,官差破门而入后老百姓们也纷纷跟了上去,而且还手拿抓钩、铁铲、锄头帮忙。 二狗子带着官差来到后院,一个护院立刻瞪着眼吼道:“混账东西,后院禁地也是你能来的……哎呦……原来是差爷,差爷里面请,里面请!” 跟随而来的官差这才收回拔出一半的宝剑,冷哼一声说道:“把他锁了!回去审问!” 之前还畏畏缩缩的二狗子一看护院头子被摁在地上,胆气顿时壮了许多。 “差爷,就是那座假山!” 官差走过去,撩起衣袍塞在腰带中,围着假山走了两圈,估算其大小,随后竖起手指比划一下高下。 “你确定是这里?” 二狗子点头,“千真万确!” 为了增强自己的说服力,二狗子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差爷,您尽管挖,要是什么也没挖出来,就把小的埋里面!” 报案人都这么说了,官差自然是动手。 周围的百姓们立刻上手,拳头粗、碗口粗的木梁往假山缝隙里一插,几个人吐气开声同时用力,假山立刻轰隆隆的倒塌。 人们向外散去,避开滚石,随即又围了上去,清理出一片空地就挥舞锄头挖了起来。 “哎呀!这假山下面的泥土竟然是黑的,不对劲啊!” 黑土肥沃,但这里不是正常的黑土,而是一种透着暗红色的黑。彡彡訁凊 就像是血液干涸之后凝固的颜色。 一时间,人们都不敢分辨脚下的是土,还是血。 继续往下挖,腐臭的味道越来越重,几个帮闲和百姓被熏得恶心干呕。 而这时,一个人蹲在地上摸索了几下。 “大人!有情况!有情况!” 第419章 惊天秘密 暗红色的土壤中翻出一截硬物,锄头碰上去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围观的官差们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再加上多年侦办经验,一眼就看出那是什么。 上手一摸,手指肚抹掉上面的泥土,感受着手上凸凹生涩的感觉,官差更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这是一节手指骨,食指。从大小看应该是一个女性的。” 具体是什么年纪不太确定,但绝对是人骨没错。 “挖!继续挖!” 几个帮闲立刻像打了鸡血似的,往手心啐了一口唾沫,作势要挥着膀子大干一场。 但是官差立刻骂道:“打死你个坏事的东西!小心着点!别把东西砸坏了,这可是无证!他娘的你敢砸断一根骨头,老子治你个毁灭物证的罪名。” 几个帮闲立刻吓得缩脖子。 这种时候神医们都是过街老鼠了,犯下这种大事不被满门抄斩也得流放三千里,谁敢粘上他们。 同党,不可能是同党。 于是,帮闲们小心翼翼的翻土,仿佛下面埋的不是骨头,而是瓷器。 甚至连锄头铁锨都不敢用了,直接下手挖,拿着巴掌大的小扫帚一点点清扫。 很快,一个又一个埋骨的尸坑被翻了出来。 一具又一具尸骨现了出来。 官差们现场拼凑,勉勉强强都凑出一套,有的凑都凑不成一套,很显然是碎尸案,埋进去的就不是一整具。 之前只是根据颅骨的数量、大小推断受害者人数和年龄,但是现在一看,颅骨根本不能作数,实际受害者的数量肯定远高于颅骨数。 “这个院子是谁管着的?” 告发者二狗子立刻在仆役中指认。 “大人,就是他,小人十多年前进宋家干活的时候就是他负责打理这个院落,他肯定一清二楚。大人快抓住他,他想跑。” 被指认的人看到一大堆官差进来挖地就知道不好,也知道自己干下的事情暴露了,知道此地不宜久留,找机会就要逃走。 只可惜左右两边都是官差,根本没机会挪脚。 趁着挖出尸骨,众人分心的档口悄悄往墙边溜了溜,正准备翻墙却被二狗子叫破,那人也不管不顾了,一阵助跑就要往墙上窜。 可是为首的官差冷笑一声,从袖子里摸出两枚铁枣,深吸一口气随即甩臂弹指叫了一声“去”。 墙边的人应声而倒,惨叫着抱住膝盖哀嚎。 一个帮闲立刻谄媚的说道:“大人高明!大人武功盖世!这铁枣射在墙上弹回来重创膝盖,大人的暗器造诣真是神乎其技啊。” 官差笑骂一声,“你说话的空,都能把人押回来了。” 随即,官差留下一波人继续挖掘,同时抽调一些人手过来帮忙,他自己则扣押着人回郡衙回报。 二狗子的举报就像是一根导火索,所有神医家中都暴雷,一个又一个良心备受煎熬的仆人前来检举,希望借此减轻身上的罪责。 萧战对此全都从宽处理,象征性惩戒一番,但都保住了性命。 有了这个榜样,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检举揭发。 这其中还有一个更猛的料,医学世家在尸鬼之祸中也参与了救治,但他们并不是诚心救民于水火,而是借此敛财。 富人就专心救治,使用各种名贵的药材调理康复。 而穷人,就随便上点药自生自灭。 因为尸鬼之祸造成的伤亡比较大,每次出现尸鬼都是整个村子,甚至连片的好几个村子,大大小小几百号人,寻常郎中根本救治不了这么多人,能不能活全看运气。 至于那些死掉的人,都被处理掉了,也没有人去询问怎么处理。 大家心里都有数。 但是医学世家的下人爆出了一个猛料。 “那些人并没有被烧掉,火堆里根本没有尸体,或者只是少数几个尸体装样子,村民根本不敢上前查看。” “那些没救过来的人都去哪了?” “主人吩咐我们将其送到没有爆发尸鬼的地方。” “就这么放了?” 几个下人立刻腿肚子哆嗦的跪了下去,“官老爷恕罪,都是主家的意思啊。” 萧战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难怪自己派人四处扑火,可尸鬼还是此起彼伏,莫名其妙就蹦出来几个,在毫无防备的乡村里大开杀戒,弄得自己疲于奔命,还收效甚微。 原来都是这些人在暗地里捣鬼。 “你们,你们就不怕报应吗?” 几个尸鬼可以为祸一个村子,如果是夜间袭击村子,所有村民都无法幸免。 山间乡村消息闭塞,交通不便,如果不是路过的行人,十天八天也不会被外界知晓,进而更多的村子遭殃。 这种事情,比之前徐氏宗族售卖有毒的罐头还要恶劣,而且恶劣十倍百倍。 一说起报应,几个人全都吓得浑身哆嗦。 但是很快他们就回答道:“主家说这是放生,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大善事。” 萧战都被气乐了。 这得多么愚蠢,才能说出放生的话,又得多么愚蠢,才能听信了这种鬼话。 无奈的摇了摇头,萧战丢下一支令箭,将两人重则四十大板,然后轰出衙门。 虽然很想将这两人千刀万剐,可一旦这样做了,后续就无人敢出头检举揭发了,而是死心塌地绑在医学世家的贼船上。 就算是千金买骨了。 几人听到这话,立刻欢天喜地的谢恩。 他们也知道自己干得缺德事,一旦被官府抓到少不得抄家灭族,现在只是打了四十板子。 “谢官老爷大恩大德,谢官老爷大恩大德……” 这时候,一个人又说道:“官老爷,小人还知道一个消息。” “说!” “小的一个搭班的伙计,恰好撞到主家跟北边来的和尚见面,那和尚给了老爷不少好处。搭班的伙计把这事给小的说了,还把攒的钱给了小的,托小的捎给他家里老小。当时小的也没当回事,谁想第二天那伙计就失足落水,捞上来人就没了。”彡彡訁凊 很显然,被灭口了。 萧战心中一冷,原本以为只是医学世家自己缺德带冒烟,为了卖药不择手段,却没想到背后还有这般秘密。 该死! 云山寺的和尚! 第420章 杀人如麻 萧战快刀斩乱麻,直接给几个涉案的神医定罪,斩立决。 这不符合程序,也不符合规矩,更不符合王法,但是没人敢跳出来指摘。 代郡守大人脸色阴沉得像铁锅底,谁敢这时候跳出来触霉头。 那些对萧战不顺眼的人更是心里憋着笑。 死刑都是要送到京城,由圣上裁定发回才能执行,而且大都是等到秋后问斩。 要是没有这个步骤,那就是藐视圣上,欺君枉法,无论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所以,那些盼望萧战倒台的人全都心中暗乐,他们更加盼望斩立决,因为这样的话身为代郡守的萧战难辞其咎,一旦被圣上追查,那就是欺君之罪,不说夷三族也得满门抄斩是不是。 于是在所有人的“一致赞成”下,菜市口人头滚滚,血流满地。 然而这只是一个开始。 光凭医学世家自己肯定没有那么大的能量,他们背后还有千丝万缕的关系网。 就拿贩卖人口来说,医学世家肯定不会自己出手,而是其他人拐卖了人口卖过来。 萧战一番刨根问底,顺藤摸瓜抓了几个拐卖人口的团伙和帮会,这些人查清之后也一并送到菜市口斩立决。 还有购买童子血求延年益寿的,吃童子心肝想长生不老的,也都被萧战绳之以法。 在东海郡本地的直接抓捕归案,在东海郡境外的,萧战也毫不客气,直接发下海捕公文,并且派遣手下前去捉拿。 还有其他为虎作伥的犬牙走狗,萧战也是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抓捕归案。 戴罪立功揭发检举他人的还能活命,拒不交代的死硬分子一概处决。 短短半个月的时间,菜市口砍掉的脑袋就多达千颗。 刽子手天天磨刀,收尸人夜夜忙活。 这一通乱刀下来,东海郡的官民全都吓破了胆。 狠! 实在太狠了! 哪个县令郡守敢这么玩啊。 那可是上千人,不是几十几百人。 而且是众目睽睽之下处决的,连藏着掖着的意思都没有。 之前临近郡县还想包庇被通缉的犯人。 毕竟这些人都是自己郡县的富户和权贵,有关系有能量,经常孝敬官府的。 再说了,东海郡凭什么越境到自己地头上抓人? 但是见识到东海郡代郡守杀人成狂的模样,临近郡县都吓得屁滚尿流。 这是杀人不眨眼,拔刀不问人啊,自己但凡说个不字,被当成同党咔嚓了,找谁说理去? 东海郡代郡守疯了,这是临死前最后的疯狂,自己的性命金贵着呢,犯不着瓷器跟瓦罐碰。 于是,萧战派出去捉拿人犯的捕快队伍全都得到当地配合,半点刁难都没有。 领队的捕快都直纳闷。 以往公干,自己就是拿着公文,手续齐全,对方也是推三阻四,等闲一个差事没有十天半个月跑不下来。 现在呢,刚进入对方地界,当地捕快直接牵着一溜犯人跟自己交接,办差支取的六两六钱公银也一分不少的奉上,然后还有几个包袱,里面装着荷叶包的牛肉,刚出笼还带着温热的馒头,以及皮囊装的酒。 这…… 这也太客气了吧? 就这样,连公文都没验,捕快们带着人犯折返回去。 听说瘟神煞星送走了,当地的郡守县令们全都松了一口气。 虽然自己地头上的人被其他郡县抓走很没面子,但是谁会跟一个快要死的人计较呢? 没错,在所有人眼中,萧战死定了,死得不能再死。 天大地大没有其容身之处,甚至都不会有其葬身之地。 一封接一封状告东海郡的奏折雪片般飞往京城。 所有人都在翘首以待。 而另一边,萧战跟个没事的人似的,该杀杀该关关,把东海郡地界上以及周边郡县诸多与医学世家相关的人员、势力、组织清洗一遍。 抄家收缴的医术、药方、药材等装满了十八间大库房。 还有这些医学世家培养的学徒、弟子等,罪孽深重的全都送去了菜市口,剩余的林林总总七八百人。 之前萧战还为了人手问题发愁,许多计划都放到了几年之后。.33yqxs?.??m 比如在各县开设官办医学馆,因为没有足够的人手,只能等医学堂第一批学生毕业,最快也得两三年后。 但是现在,医学世家培养的七八百人踊跃参与戴罪立功。 他们也是怕了。 太多师兄师弟被官兵拎小鸡一样抓出去,然后送到菜市口一刀咔嚓。 为了起到震慑效果,官兵还会押着剩余的人前排观看。 有几个离得近的,甚至被颈腔里飚出来的血喷了一脸。 然后第二天,又有一批师兄弟被压到台上,其他人依旧在台下观看。 如是几天,这些学徒、弟子们都成了惊弓之鸟,一听到牢狱大门嘎支支响就浑身哆嗦,大小便失禁。 尤其是被官差目光扫到的人,瞬间双瞳涣散,瘫软在地上。 但是这次官差没有抓人,而是问道:“双河县官办医馆,缺坐堂两人,药师四人,打杂八人,谁去?” 官差左手按刀,右手举着一封公文,在走廊中来回踱了几步,对两侧监牢中的犯人们问了一遍又一遍。 犯人们全都呆若木鸡。 他们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听。 官差说的不是“菜市口缺人”? 随即,犯人们全都迸发出惊人的热情。 “我去!我去!我愿意去!” “大人,小的愿意去!小的学医十载,已经可以出师了,坐堂完全有资格。” “滚,你才十年算什么,一边去,我二十年!” 官差冷哼一声,牢狱中瞬间寂静,针落可闻。 “你你你你,还有你你你,出来!” 就这样,第一批送往双河县官办医馆的人凑齐了。 然后是第二个县、第三个县。 很快,所有县城都配齐了郎中药师和打杂的学徒。 再然后就是一些比较偏远的村镇,也都设立了官办医馆。 登名造册按了手印之后,官差说道:“给你等三天时间回去收拾行装,告别家人,三日之后衙门口集合。不过老子丑话说在前头,谁他娘的敢跑路玩消失,就是钻进老鼠洞里也给你们揪出来。到那时候等着你们的就是开刀问斩了,还要牵连家人!明白吗?” 听到“咔嚓”的抽刀声,一群人激灵灵打了个寒战。 “明白!明白!” 官差满意的把拔了一半的刀子插回去,哼了一声说道:“不过,咱家郡守大人赏罚分明,你们用心竭力办事,自然少不了你们的好处。今后这医药学也是要开办科举的,你们一个个说不得也都能考个秀才。” 第421章 户口清查 一番紧锣密鼓之后,东海郡建立起了郡城——县城——村镇三级网络的官办医馆。 民间私人的医馆基本抄没充公。 当然,并不是为了开设官办医馆充公,而是因为医学世家丧尽天良,被绳之以法。 原本还有人要调换两件事的先后顺序,无端污蔑东海郡郡守。 但是得知东海郡公布公开的罪证之后,所有的人都闭上嘴巴。 他们可以昧着良心收钱抹黑别人,但他们不能把良心挖出来不做人。 参与杏林大会的医学世家,全都成了口诛笔伐的衣冠禽兽,人形牲畜,不吐一口口水就是没良心,敢替他们说一句话就不是人。 谁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帮医学世家洗白,都不用其他读书人开骂,光是乡间地头的老百姓都敢挥拳相向。 这一次,萧战赢了。 而且是完胜。 之前无论萧战做了什么善举善事,总是堵不住所有人的嘴,有人夸赞,也有人诋毁。.33yqxs?.??m 可是这次,清一色的夸赞,没有一丁点不和谐的声音。 所有人都对萧战交口称赞,对被处决的医学世家拍手称快。 然而紧随而来的是担忧。 东海郡上次杀得人头滚滚,是京城里来的公公。 人家是手持圣旨,查巫蛊之案的,有先斩后奏之权。 可这次呢? 东海郡郡守,别说圣旨和尚方宝剑了,官职前面都有个“代”字,估计连印把子都没有,就这也敢一口气砍掉上千颗脑袋? 死刑不经刑部,不呈上御前,分明是欺君藐上,罪该万死。 今天被捧的高,明天就跌的惨。 那些看不得萧战好的人全都幸灾乐祸——等着吧,你的死期不远了。 萧战却像个没事的人一样,继续处理公务,整治民生。 “东海郡户籍清查得怎么样了?” 听到代郡守的询问,下方一名书吏躬身回答道:“大人,本郡各县户籍已经彻底清查,前次洪水死亡失踪的户口均已增减完毕,只是各村镇均有隐匿户口,想要彻底清查还需更多人手和时日。” 户籍是关系到一个家庭的兵役、徭役、纳税,所以很多人都喜欢藏匿户口。 每次官府派人清点人口就藏匿山林之中,等风头过去了再回来。 这种现象不是个例,而是每个乡村都有,村长里正非但不制止,反而还为其提供掩护和便利。 究其原因。 时下户籍制度就像是一道枷锁,钳制人们的同时不断剥削。 至于户籍制度的好处…… 几乎没有。 想来想去也就一个科举,没有户籍不得参加科举。 但是很多老百姓压根就没想过读书科举,这个好处不要也罢。 萧战对此心知肚明,也知道人们的观念不是一朝一夕养成的,更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改变的。 “张贴告示,敦促个村镇藏匿人口登记户籍,以一个月为限,过期不候,后果自负。” 消息传出去后,所有人都是冷眼旁观。 最底层的贫苦人家,对萧战还是比较支持的,称其为青天大老爷。 但是户籍制度触及到了这些最底层平民的根本利益,贫苦百姓转眼就忘掉萧战的好,称其为豺狼虎豹,鹰犬走狗。 没办法,贫苦人家的生活本来就够凄惨了,如果再上了户口,服徭役纳钱粮,日子就不用过了。 恰好这时候小道消息传出,说是代郡守好日子不长了,马上就要被朝廷抓回去砍脑袋。 于是老百姓们全都兴奋的等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忍着吧! 忍过这一个月,看他能如何。 另一边,云山寺也坐不住了。 东海郡处决的那些神医,大部分都是和寺里有关联的,双方都有长期的买卖。 尤其是这次尸鬼之祸,东海郡派出僧道人士捉鬼降妖,把东海郡地面上清扫得干干净净,别说被尸鬼咬的人了,就连一个跌打损伤的都没见着。 各地的医馆生意惨淡。 再看隔壁郡县,每个医馆都生意爆满。 尤其是被尸鬼抓伤、咬伤的,被尸气熏染发生病变的,几乎睡满了医馆。 别说病床了,就连过道里都打满了地铺,医馆院子里乃至门外都支起了一长溜的帐篷。 为了抢到一个好位置,许多人家都争相塞钱,希望自己家的病患能够排前面一点,早点接受治疗。 至于那些没钱的,而且排不上号的,只能用麻绳捆着,防止尸变,而一旦尸变就只能让人就地杀死,然后拉去火化。 所以,有钱的争相竞价,没钱的只能坐以待毙,捆着等死。 单凭寻常的手段根本治不了尸鬼,所以云山寺的和尚也参与到了救治中。 符水、丹药甚至和尚念经,这些都是救治手段。 但这些手段都是要钱的,而且要大价钱。 即便如此,收治病号的医馆还是赚的盆满钵满,放屁都油裤子。 为了进一步扩大财路,提升竞价,他们还暗地里把要烧埋的尸体送到没尸鬼灾祸的地方,让它们去祸害百姓。 东海郡杀得人头滚滚,被杀的还都是各郡县的医学世家,这下子直接把云山寺的财路给断了。 以前有医学世家的时候,收钱的是各地医馆,不是云山寺,老百姓就算骂也骂不到寺里。 但是现在没了医学世家,和尚们想要赚钱就得亲自下场,不然那么多病人尸变起来谁也承受不住是不是。 身为出家人,慈悲为怀,吃相总不能太难看是不是? 以前能敲骨吸髓,往死里压榨,现在怎么也得有个限度,不能把老百姓往死里逼。 习惯了躺平赚钱的和尚们突然发现辛苦一整天也没挣到几个,心里顿时不乐意了。 这叶家的上门女婿,他该死啊! 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 但是东海郡代郡守杀人如麻的事迹早就传开了,和尚们也不敢说什么。 得知东海郡张贴清查户籍的告示,和尚们顿时来了主意。 云山寺明显有大量的寺产僧田。 从前朝开始云山寺就香火鼎盛,得到历代帝王都有多少不一的赐封。 再加上云山寺自己购买兼并,以及周边地主老财的捐献,云山寺名下土地达到了惊人的百万顷。 因为寺院僧田免租,所以很多普通农户也会将自己的土地挂到云山寺,名义上属于寺产,但依旧是自己更重。 可以说,以云山寺为中心画个圈,周围方圆百里都是云山寺的土地。 而且这种趋势还在进一步增加。 有田,还得有人耕种是不是? 但是云山寺周围已经没有佃农了,土地一直在增加,但大部分新增土地都是撂荒状态。 现在看到东海郡张贴告示,云山寺也张贴告示,并且派下面的人奔走宣传。 云山寺招俗家弟子,有斋饭吃,有僧田耕,还有佛祖的庇护云云。 耕僧田是要交租的,但是不纳粮,仔细一算比自耕自种还划算。 而且有佛主庇护,不怕流寇强盗的骚扰,就算被尸鬼咬了抓了也能第一时间得到救治。 一想到这,周边的老百姓们全都收拾行装,往云山寺方向去了。 留在东海郡等着被登记户口,交粮纳税服兵役徭役,傻子才干。 第422章 东海新政 东海郡出现了大量的逃民。 逃民的现象非常普遍,尤其是大灾大疫之年,老百姓整村整村甚至整县整县的逃荒。 对这种情形,地方官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大开方便之门让本地的百姓逃跑。 为什么? 政纪呗! 本地赤贫少了,刁民少了,不就是自己教化有功嘛。 甭管是怎么少的,总归自己有政绩,可以升迁。 但是对其他郡县的官员就头大了。 逃民又叫流民,都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而且里面往往裹挟着大量的穷凶极恶之徒,作奸犯科之辈。 流民往往会给当地治安造成隐患,甚至有人登高一呼就酿成民变。 所以每当这个时候,地方官都会规劝本地大户出钱出粮出人,用来赈济流民,施粥施药,免得这些流民闹出事端。 但是现在反过来了。 接受逃民的郡县全都欢天喜地。m.33yqxs?.??m 因为云山寺已经给他们打过招呼了,所有流民全都送入云山寺地界,按照人头,云山寺会给予众多地方官一笔“好处”。 在地方官员眼里,这些流民不再是洪水猛兽,而是行走的钱袋子。 于是,各郡县都在自己的边界上派驻官差,还有众多临时拉来的壮丁,守在各个交通要道上。 只要看到拖家带口、拎包推车的,全都拦下一番盘问。 想去北边云山寺种地? 好! 上车! 官府直接出钱雇车,送你们去! 另一边,东海郡派遣人手在出入边界设置路卡阻拦,劝返流民。 但是收效甚微。 官员们能阻拦的只是大路,乡间地头还有无数小路。 而且各郡之间本来就没有实质性的边界,可能村头就是边界,串个门就出入界了。 所以,东海郡的人口流失止都止不住。 而且乡间传言,叶家的上门女婿要清查户口,丈量土地,就是不给老百姓一条活路。 清查户口,这是赤贫百姓的死穴。 但丈量土地就是大户人家的命门了。 这两个大杀器从来都是捆绑着一起使出来的,从没有单独拎出来。 官府既然要请查户口,那肯定会重新丈量土地。 因为要按亩纳税,土地越多承担的赋税也就越重。 所以大户人家都是习惯性隐瞒土地,虚报亩数。 以往官府清查土地,大户人家都打点钱财,给官吏一些好处,帮忙给自己隐没一些亩数。 但是菜市口的血水还没褪去,血腥味吸引的苍蝇还在上面嗡嗡嗡盘旋着。 这个节骨眼上,哪个不开眼的敢收银子? 如果真要丈量土地,谁也跑不了,一亩土地都不会少。 想到这,许多大户人家纷纷出售土地。 而且为了尽快卖出去,价钱都挂的极低,可以说是赔本。 但是谁也不傻。 这种时候谁会接盘,当冤大头去吗?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挂出去的土地都被缓慢的消化了,只要挂的足够便宜,都有人收购。 人们心中都嘲笑二傻子,这种档口还敢捡便宜。 不过这也坚定了许多人的信心,只要有人接盘,自己也赶紧把土地盘出去,拿一笔钱财养老。 以后种地没赚头了,还得纳税,鬼才干哦。 于是,更多的人出售土地,东海郡的地价一泄如注,止都止不住。 然后这些富户全都向外搬迁,到邻近的郡县低价购买土地,继续隐瞒土地当富户。 很快,一个月的期限到了。 所有人都在翘首以待,等着东海郡的下文。 京城的钦差呢? 没有! 这实在太诡异了。 东海郡地处青州,距离京城不算远,八百里加急的话不出三天就能到,往返也就是七八天的时间。 现在一个月过去了,竟然什么风声都没。 云山寺的和尚有点坐不住了。 “这个上门女婿怎么还不死?难道是没人报给圣上?要不要咱们发动自家的人脉,奏他一本?” 云山寺确实有关系,能找到朝堂上的三品大员。 帮忙递个折子,奏报一下地方上的见闻也不算什么大事,都不用专门花钱,光靠云山寺这个老脸就足够了。 另一边,云山寺统计这次招收的流民数量。 比预料的要多。 于是云山寺上涨了地租。 原本定的是上缴五成,现在流民多了,直接涨到六成。 等着种地的百姓们半点反对都没有,高高兴兴的接受了。 六成看上去很高,实际上僧田寺产不需要向朝廷纳税,也就是说剩下的四成都能落到自己腰包里。 而且僧田寺产没有苛捐杂税一说,不会有那些如狼似虎的官吏吃拿卡要,真正算起来反而比外面自己种地赚得多。 所以这次来的流民全都欣然接受,感觉不虚此行,甚至感觉自己赚了,赚大了。 一个个都签了契约,成为云山寺的佃农。 但是这时候,东海郡官府又张贴了一则告示。 这次的告示大致内容是: 一、近期将按照登记在册人口重新分配土地,按照各家各户人头数发放一定数额土地。成人10亩,孩童5亩。以50亩为限。 二、分配所得土地每亩田地每年定额纳税50斤,一户人家纳税以1000斤为限,免除一切苛捐杂税。 三、治下子民可凭户籍享受医疗保障。 还有其他几项措施,全都是围绕户籍制定颁布的。 老百姓最敏感的就是户籍和土地,与之相应的,老百姓最能感受到户籍和土地政策变动中自己利益的受损情况。 可是这次,老百姓迷惑了。 合计来合计去,赚没赚不知道,但绝对没有亏啊。 要知道以往土地分配,都是只按照丁男来算的。 也就是说,一户人家有几个成年男性,就分配多少土地。 成年男性服徭役和兵役,所以才能享受到分配土地的待遇。 但是这次,东海郡不但给成人分配,还给幼童分配,也就是说,家里有一个娃娃算一个人头,都能分到土地。 不仅如此,女人也能分到土地。 这可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千百年来,女性的地位都是十分低下的。 不能给家庭带来任何收益,还要多一张嘴吃饭,长大了还干不了多少活,又得带走一笔嫁妆。 这就是“赔钱货”的由来。 但是现在,赔钱货好像不赔钱了,能给家里赚钱了。 50亩的限额,夫妻双方算20亩,剩下的就得六个孩子,这可上哪找去?难不成自己生?这还来得及吗? 很多人一琢磨,好像娶媳妇也算,于是纷纷给自己孩子张罗婚事。 娃娃还穿着开裆裤,没关系,先定个娃娃亲,找个童养媳,总之先把家里的人丁撑起来。 你家里分地就先把儿媳妇放你家,我家里分地就把儿媳妇接过来。 至于第二个,老百姓更会算了。 一亩地纳粮50斤,不论收成。 听起来有点高,一亩地的收成顶多也就是一百来斤,好好打理侍弄加上肥也就两百斤。 50斤差不多是三成了。 但是不要忘了,一年能种两季。 而且休种轮种的时候还能收点黍豆之类的杂粮。 一户人家上限也就是1000斤,这就是说,种地超过20亩都是不需要纳税的,等同有30亩免税田。 这要是真的,那是万家生佛的活菩萨啊。 至于第三个,什么医疗保障的,老百姓们也不懂。 但是有前两个政策打底,怎么也不会是恶政,东海郡的百姓们全都举双手赞成。 一时间,“青天大老爷”的赞美之声又盛传起来。 各乡各村都组织人手前往郡城询问事情的真假。 另一边,之前逃跑的人全都拍断了腿,悔青了肠子。 第423章 清理门户 云山寺本以为自己做了一笔超级划算的买卖,一下子收纳了上万户流民,林林总总十多万。 对于地方官而言,这是治下人丁的增加,是天大的好事,以后考评的时候这就是板上钉钉的政绩。 要知道,非战乱年代人丁增长也一样艰难而苛刻。 即便大户人家,生养十多个孩子,能够长成十五岁的也就一半,至于其他的,都是在长大过程中夭折了。 再加上人口藏匿户口。 一个郡县人丁不降低,保持稳定就已经很不错了,想添丁加口,没有二三十年的风调雨顺根本不可能。 而一任官员的任期也就那么十年,十年间总有几场大灾大疫,一下子就把所有功绩抹杀了。 现在,增丁万户! 单凭这一项,云山寺周边所有郡县雨露均沾,集体升迁。 如果这事能成,也不枉大家前期的投资啊,那些人马车架的没有白雇,升官可是花钱都买不来的好事,如果官职升上去,还怕没有钱财吗。 可就在一群人弹冠相庆的时候,坏事来了。 这次迁徙过来的上万户流民集体闹腾,想要回去。 “回去?想都甭想!” 不仅是云山寺,周边各郡县的县令、郡守都是一条心思。 这到嘴的政绩,哪能说走就走。 如果让他们走了,自己前期投资的那些个人力物力财力岂不是都打水漂了? 最重要的,自己的奏折已经报送上去了,向京城叙说了自己的“政绩”,就等着考评的官员下来验收。 这马上就到家门口了,你们说回去。 这不是拆我台吗? 不行! 绝对不行! 说什么都不可以! 郡守和县令们纷纷把手下官差派出去,手里拎着枷锁铁尺,对那些新安置的流民一顿咆哮。 然后又锁拿了几个蹦跶的最欢的刺头,流民瞬间没了声息。 枪打出头鸟,这种时候谁还敢跳出来。 但没人说话不代表就没话说,也不代表这些流民就真的熄了回去的心思。 但另一边,云山寺也不乐意。 怎么着,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真以为云山寺是你们家开的? 云山寺虽然是一个和尚庙,但里面也不全是和尚。 就算和尚,那不是还有还俗吗?不是还有俗家弟子吗? 里面那些大和尚吃斋念佛,但是寺院的红墙绿瓦,佛像的金装银粉,总得钱财是不是? 僧田寺产也需要人去运作操持打理是不是? 就比如这次接纳的上万户流民,不都是为了种田的吗? 如果这些流民不好好干活怎么办? 当然是找一些凶神恶煞的家伙去管教他们。 佛门有怒目金刚,云山寺自然也有一批专门做脏活的地痞无赖。 这些人就是云山寺养的狗,专门在云山寺地盘上巡视,见到那些偷懒耍滑的就冲上去一顿咆哮。 他们倒是不敢咬人的,毕竟这些佃农都是干活的,随便打伤了一个就有几十亩地种不上,就意味着少收八九百斤上千斤。 但是这次不一样,上面的大和尚已经发话,狠狠收拾几个不老实的,杀鸡儆猴。 杀鸡儆猴? 恶棍们有点懵,出家人哪能把打打杀杀挂在嘴边呢,就连自己这些人也还装模作样念两句阿弥陀佛呢。 但是大和尚重重点头,“没错!杀鸡儆猴!必要时刻尽管出手,什么事,我兜着!” 得了这句话,恶棍们瞬间支棱起来。 早就看那些穷酸不顺眼了,仗着有佛爷撑腰,敢对自己哥几个不恭敬。 行,今天先宰几个开开荤! 就这样,恶棍们对着闹事的流民大打出手,而且是往死里打,浑然没有以往的收着留着。 就这样,在弄出十几条人命之后,流民们终于老实了。 但是云山寺的行径令许多人绝望。 他们都是冲着云山寺的名头来的,冲着佛祖的名头来的,是想获得救赎的,想要活着的时候给佛祖做奉献,死后升入极乐世界的。 但是看到云山寺的作风和行径,这些人全都心哀若死。 崇信了一辈子的精神依靠倒塌了,灵魂寄托消散了,他们的人生就像一盘流沙,转瞬随风消散。 安置佃农的庄子里传来好几起寻短见的。 云山寺本来想捂着盖着,但是最近尸鬼横行,谁也不敢草率大意。 尸体只能焚烧,可是一点火就什么都暴露了。.33yqxs?.??m 每天都在烧火,每天都有人被折磨致死,或者逼迫着寻短见。 云山寺恶棍对着前方几百号佃农骂道:“你们一个个都是跟寺里签了契约的,要给寺里耕作一辈子!不仅你们,还有你们的子子孙孙,都要给佛祖耕地。谁他娘的都别想跑!” “奶奶的!大师慈悲为怀,给你们房子住,给你们地耕,还给你们种子农具,你们一个个不感恩戴德,还想跑路,你们有良心吗?你们还是人吗?你们这样的,要下十八层地狱!” “他娘的!寺里的大师改主意了,你们的房子、种子、农具,都不免费提供了,要收钱的,小的们,去,挨家挨户收钱!” 云山寺的和尚只需要流民给自己种地,为此他们还提供茅草屋、种子和农具,有的地方还有耕牛。 条件不可谓不优渥。 但是有句话怎么说的,歪嘴和尚念歪经。 上面的政策是很好的的,但是下面执行政策的人往里面掺沙子拌灰。 这一群云山寺恶棍拿着鸡毛当令箭,什么有的没的张嘴就来。 上面让他们打压一下流民,让他们老实听话。 恶棍觉得这也算是一种敲打,顺便还能给自己搞点钱花花。 谁敢反抗,那就往死里揍,看谁还敢蹦跶。 但是恶棍们没想到,流民的怒火积攒到顶峰,他们爆发了。 人群中有一些会拳脚的,再被欺负到头上时他们终于奋起反抗。 打死云山寺的恶棍之后,事情再也无法善了,这些人干脆登高一呼,反了他娘的! 这段时间恶棍们作威作福,见人就骂,看谁不顺眼就打,而且打死了好几个人。 今天更过分,竟然要收刮钱财。 这不是明抢吗? 流民本来就感觉自己被骗了,一个个的想要回家,现在云山寺竟然要抢他们最后一点傍身财物,哪里会肯。 有人登高一呼,立刻云集响应。 众多流民拿着锄头铁铲,劈头盖脸打向云山寺的恶棍。 云山寺的恶棍也是学过拳脚的,有些人根本就是云山寺的和尚,因为破坏清规戒律被逐出门墙,本身也是会功夫的。 但是好汉架不住群狼,功夫挡不住菜刀。 面对几十杆上百杆锄头粪叉,他们也只能含恨败北。 这股风潮迅速传播开来,其他流民安置点也都纷纷影响,抓起工具向云山寺的恶棍以及官兵打去。 “云山寺一群妖僧,鱼肉百姓,搜刮民脂民膏,还要害我等性命。既然如此,我等杀上山去,一把烧了这鸟寺,岂不痛快!” “哈哈哈大哥说的对!云山寺传承百年,不知积攒了多少金银财宝,我等杀上去,人人都能家财万贯!” “是极是极!说不得还能抢上一两本武功秘籍!” “众兄弟说得好,走!杀上山去,抢钱!抢粮!” “不不不,咱这叫为民除害,为佛祖清理门户!” 第424章 界碑长脚 “云山寺被乱民洗劫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萧战很是不可思议。 云山寺怎么说也是百年大寺,里面僧人数千,再加上其他杂役、粗使,以及依附寺院生活的各色人等,怎么说也得上万人。 而且这种大寺财物众多,吸引江湖蟊贼偷鸡摸狗,寺内必然豢养看家护院,训练护法武僧。 按道理讲,即便周边郡县想要围剿云山寺,也得费一番手脚,磨蹭好几个月甚至好几年。 要知道,寺院一般都建在山岭之中,崎岖难行,易守难攻。 而且寺中都有山泉水井,开辟有菜园,种有果树,屯有粮秣物资药品,即便真的被围起来也能坚守数年,再把空地发掘种上粮食,几乎可以自给自足了。 可就这样一个比军事要塞还坚固的地方,竟然一夜间就被攻克了! 无它,因为攻占云山寺的是周边佃农、雇工,甚至还有云山寺内部一部分僧人、俗家弟子参与。 打探消息的属下汇报道:“眼下云山寺外围都已经被乱民占据,劫掠其中财货。寺中高层僧人全都在后山秘境中躲避。” 萧战很好奇,“他们怎么躲过的?乱民没有为难他们吗?” 下属回答:“云山寺后山是一座单独的险峰,与主寺之间有山涧悬崖相隔,仅凭一条钢索连通。僧人们拆除钢索,两边立刻成了咫尺天涯。” 萧战瞬间明白了。 这种比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还要险峻的地势之下,除非是神兵天降,否则都只能望而兴叹。 但问题是…… 云山寺那些大师携带的粮食够吗? 后山有足够的食物和饮水吗? 就算流民退了,他们怎么出来呢? 对于云山寺的事情,萧战呵呵一笑便不再理会。 自从尸鬼之祸出现以来,云山寺处处捣鬼,各种恬不知耻的操作震惊世人。 然而宗教荼毒下,许多信徒对云山寺还是盲听盲从盲信,罔顾事实。 就连这次清缴医学世家,也牵扯出了云山寺。 只是眼下证据不足,萧战没有动云山寺罢了。 只是萧战怎么也没想到,云山寺自作孽不可活,招揽一大批流民,结果酿成大祸。 对此,萧战除了表示关切,就只能爱莫能助。 “云山寺的流民现在什么情况了?” “回禀郡守大人,云山寺地处四郡交界之处,如今四郡郡守合兵一处,清缴流民,拯救云山寺住持等高僧。” 萧战点了点头,随即问道:“青州牧呢?” “州牧大人还没有下达任何指令,州府的官兵也都没有出动。” 萧战笑了笑,“州牧大人既然没有下令各郡出兵增援,我们旁观便是。” 打发了这个下属,萧战立刻唤来大当家,对其一番耳语,大当家立刻拱手离去。 之后的日子里,萧战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打理郡内事物。 首先是户口的清查。 之前藏匿户籍的老百姓全都发生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争先恐后的登记,隐瞒的丁口也都报了上来。 只要把户籍和人丁报上去,哪怕受罚也是心甘情愿。 于是,东海郡各地出现奇特的景观。 老百姓们拖家带口,登记户籍、丁口,由于错过了官府规定的登记期限,所以要挨上二十大板。 以往老百姓对此避让不及,但今天全都争着抢着往上贴。 不等官差摁住自己就主动扒掉裤子,求官老爷赶紧打。 打完了立刻一呲溜爬起来,提着裤子就去汇报自己的籍贯、家中人数等。 负责打板子的官差都累得手酸臂疼。 没法子,人太多了,一人二十大板,就算收着力气,还是累得喘不上气来。 打板子的官差尚且如此,登记户籍的刀笔吏更别说了,一年里写的字都没现在一天多。 耗费十天半月的时间,东海郡的户籍总算统计完了。 这么一番摸底,竟然凭空多出十四万户,将近五十万居民。 如果换成其他地方,这种规模的添丁绝对是惊人的政绩,官升三级都不为过。 但是萧战对此没有任何意外。 朝廷的兵役、徭役、粮税压得百姓喘不过气来,藏匿户口,潜藏山林再寻常不过。 也就是自己推出新政,让百姓们看到了切实的好处,愿意由暗转明,否则再过一百年,该藏的还是藏,该瞒的还是瞒。 登记完户籍,自然要兑现自己的承诺——分田地。 东海郡的土地几乎都在萧战手上了。 之前徐氏宗族被连根拔起,许多田产都归入了萧战手中。 许多富户为了在徐氏宗族的案子中摘清自己,也纷纷向萧战输送利益,其中绝大部分是田产。 再加上前段时间大户人家集体抛售田产,萧战又购入一大批。 至于剩下的一些,则是清查田亩数时查出来的“无主之地”。 说无主之地倒也并非无主,而是地主不敢将天地登记在自己名下,也不敢公然认领。33yqxs?.??m 萧战也不含糊,全都收归公有。 在掌握了几乎所有土地的所有权后,萧战就按照自己承诺的那样向所有东海郡百姓分配土地。 成年男女、未成年男女,全都按人数分到了土地。 没有分够土地的家庭一天也不愿多等,立刻开始造人,只为了来年能多分几亩地。 得到官府分配的土地,东海郡的公信力瞬间暴涨,人们对官府的信赖和支持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当然,仅仅是东海郡官府。 周边其他郡县的百姓们得知此事,全都红了眼睛。 这种好事,为什么没有临到自己身上呢? 自己怎么就那么倒霉,跟东海郡一线之隔,就享受不到东海郡的政策。 该死的,都是那该死的郡边界。 想到这,两郡边界的百姓们纷纷开动脑筋。 如果……把边界动一动,自己岂不就是东海郡的民众了么? 想干就干。 一群老百姓连夜行动,把界碑移动了一大段,将整个村子都划入东海郡。 随即,这些村民都理直气壮地找到东海郡官府,表示自己“自古以来”就是东海郡居民,有界碑为证。 萧战也不甄别,只要有人登记就记录,然后按照政策分田地。 反正分的不是自己的田,都是他们本村庄的。 其他村庄见状,也都有样学样,搬着界碑往外跑,把自己村子也划入东海郡。 就这样,界碑日行百里,夜行八十,几天时间就挪动了上千里,近百个村镇并入了东海郡。 再然后,好几个外县县令,一脸懵逼的看着界碑。 自己什么时候也成了东海郡的下属官员? 第425章 大胆狂徒 萧战有点头疼。 之前已经计算好了人数,东海郡境内所有村镇基本都能分到几个郎中,再不济也有几个学徒。 但是谁能想到,东海郡的疆域像长腿了一样,一天一个样。 这也就使得萧战一觉醒来时看到郡衙中来了一群生面孔。 “草民三河村里正何雄,给郡守大人磕头了。” 萧战连忙摆手制止对方,“等等!你等等!三河村,如果我没记错,应该是隔壁郡的吧?” 三河村里正也不管也不顾,跪下去棒棒棒几个头。 别管你认不认我,反正我是认你了。 “郡守大人啊,您有所不知啊,草民爷爷那一辈,俺们村是东海郡没错的,俺们也意志是东海郡的百姓,赶集都是往东海郡走啊。哪能是旁人呐。” 这时候,旁边几个人陆续跪下磕头,然后报明身份,也都是周边各地的村长、里正,还有几个是族长。 这些人来的目的都很简单——拜山头。 想要过来登记户籍。 “郡守大人,俺们村以前也是有户籍的,可是前阵子洪灾嘛,冲走了嘛,都找不到了,这就是来补办一个啊。” 这个说辞合情合理,前阵子也的确发生了洪灾。 其他几个村长、里正听了顿时比起一根大拇指。 这借口不错啊,比自己的强多了。 “是啊是啊,郡守大人,俺也一样。” “没错没错,俺也一样。” 萧战刚开始或许有点迷,但没多久就明白了这些人的来意。 登记户籍不假,但他们是想登记东海郡的户籍。 毕竟东海郡的户籍可以分到土地,这一点在老百姓眼里至关重要。 在其他郡是没有这种待遇的,非但没有,还得向朝廷交税、服徭役。 这种悬殊的对比下,但凡有点智商的都想加入东海郡户籍。 “咳咳……既然被洪水冲走了,那就给你们重新登记一下吧。这次可得保存好了,再丢就不补了!” 一群人顿时喜出望外,随即欢天喜地。 “郡守大人您放心吧,小老儿就是把脑袋瓜子丢了,也不能把户籍给丢了!” 就这样,萧战来者不拒,只要过来登记,一概接纳。 界碑咕噜噜滚动,一个又一个村镇成了东海郡治下,临近几个县的县令满头雾水,自己怎么成了东海郡的属官了呢? 但是仔细想想,好像对自己没什么影响。 反而在“归入”东海郡之后,自己治下的户籍登记多了许多,也就是说自己政绩斐然,升迁有望。 既然如此,何必要反对呢? 对于下面村镇的心态,县令们一清二楚。 如果自己反对,那些村镇说不定会集体隐匿户口,甚至化作流民进入东海郡地界讨生活。 到时候自己治下百姓减少,人口降低,就要被申饬了。 但是对邻近几个郡的郡守就不同了。 东海郡的面积增加,就意味着他们治下的面积减少。 东海郡的人口增加,也意味着他们离罢官免职不远。 最最难以接受的,治下地盘缩小,手下官员减少,自己的权利也就减少。 以往逢年过节能收100份礼,现在只剩下50份。 估计再过一段时间,剩下那50份也没了。 这不仅是断自己前程,还是断自己财路啊,是可忍孰不可忍。 想到这,几个郡守纷纷上书,参东海郡一本。 想了想,他们又越级将奏折送往京城,呈上御案。 “算算时间,上次参东海郡草菅人命的本子也该到了,京城的回复也该下来了。” “不对不对,云山寺闹流民,估计钦差耽搁了,又或者皇上一时间没工夫理会。” 琢磨了一圈,几个郡守纷纷扼腕叹息,又让东海郡那位多活了几天。 云山寺的流民真是该死! 可是这时候,一个皂衣小吏从外面跑进来。 此人脚步很轻、很快,几乎是足不沾地。 “大人,大人,好消息啊!好消息!” 快到上官身边的时候,小吏快速减慢,身上带起的风都消匿起来。 “大人,钦差到东海郡了!” “真的?到哪了?” “到东海郡边边了。” 郡守眉毛一挑,眉梢上全是喜色,眼睛都不自觉的眯起。 可是一想到东海郡的“边边”,郡守顿时不开心了。 因为所谓的边边,之前是自己的治下啊。 “想来应该是上次的奏折有结果了吧!” 郡守高兴得差点蹦起来。 刚才还在念叨,没想到这么快就有结果了。 “钦差是谁啊?长什么样?有没有带什么特殊的东西啊?” “包大人啊!”小吏眼都不眨的回道:“还能什么,肯定是走到哪带到哪的三个大铡刀啊!” 哈哈哈哈! 郡守笑得乐开了花。 包大人是有名的铁面无私,陛下派此人前来,一定是严查到底。 而且包大人带着三个铡刀,那肯定是要杀人的,至于杀谁,这还用说吗! “走!去东海郡,看那上门女婿怎么死!” 同一时间,另外几个郡的郡守也纷纷骑马坐轿向东海郡赶来。 他们的目的十分明确,那就是要亲眼看着叶家上门女婿人头落地。 同时,他们恶趣味的猜想着,包大人究竟用哪一口铡刀铡这个家伙呢? 这些郡守后出发的,却先一步赶到东海郡郡衙。 没办法,东海郡的地盘太大了,包大人从边缘走到郡衙路程更长,所费的时间更久。 萧战得知包大人来了,脸上没有半点好脸色。 “你这老倌,还有胆过来见我!”.33yqxs?.??m 听到萧战这话,旁边几个郡守全都惊呆了。 江湖传言,叶家上门女婿脑袋不正常,风言风语,看来所言非虚啊。 这般羞辱谩骂钦差大人,分明是不把圣上放在眼里。 而欺君罔上,唯一的结局就是斩立决。 “大胆!黄口小儿,竟然敢咆哮钦差,真是不知死活!” “来人啊,给本大人将这个口出狂言的家伙打进大牢!” “一个个的还愣着干什么,上去,把他抓起来!” 几个临近的郡守急于表现自己,想要在包大人面前露露脸,刷刷存在感。 于是都连蹦带跳的冲到前方,对着现场的衙役、官差大呼小叫。 有几个甚至还拔刀抽剑,跃跃欲试的想要跟萧战过几招。+ 第426章 多喊点人 包大人偷眼瞅了一下萧战,见对方笑吟吟的,眼睛里噙着玩味的目光,于是麻溜的收回手,将圣旨重新放回朱漆托盘上。 不仅如此,他还向后退了一步,一副事不关己的架势。 包大人观察萧战的时候,周围的郡守和县令们也同样在观察着包大人的神情颜色,看到包大人袖手旁观,这些人顿时信心暴涨,胆气陡增。 “哈哈哈,叶家上门女婿一定是触怒圣上,要掉脑袋了!” “没错!一定是这样,包大人这是给咱们立功的机会!” “定不能辜负包大人的美意!” 另一边,东海郡的官差、衙役们也都挺身而出。 大家都是吃公粮的,谁也不比谁差多少,今天这场面要是怂了,以后人们提起东海郡的官场都得啐一口唾沫,说一声孬种。 甭管自家上官是不是犯了事,会不会被发落,但是至少圣旨宣读之前大人还是大人,上官还是上官。 要是叫这群家伙在自己面前把郡守大人五花大绑送上囚车,自己这群人不用混了。 周边郡县的官差知道这些同僚的想法,他们也急于在上司面前表现自己,于是纷纷跳了出来。 “呔!你们几个可知,包庇朝廷命犯是什么下场?”33yqxs?.??m “知法犯法,罪加一等!执法犯法,罪加三等!” “就是,与其同流合污,不若弃暗投明,与我等一起拿下此獠,戴罪立功!” 东海郡的官差们全都犯了难。 最近流言蜚语甚嚣尘上,都说东海郡私刑处决数千人,触怒圣上,要被千刀万剐。 官差们都是公门中人,比老百姓更了解法规律令,也正因此,他们知道坊间传闻所言非虚。 现在钦差到了,而且还是最铁面无私的包大人,基本就坐实了这个说法。 只是他们不能退,至少在钦差宣读圣旨,前不能退。 也有人心动,想要倒戈一击,对萧战发难的。 毕竟郡守倒台是必然的了,这种时候不站明立场,以后肯定要被新上司排挤打压。 而就在下属们左右为难,蠢蠢欲动的时候,萧战笑了起来。 “治罪?我何罪之有?” 看到萧战张狂的样子,一群县令、郡守纷纷吹胡子瞪眼。 “好小子,狷狂无忌,在钦差大人面前也敢放肆,真是不把圣上放在眼里,目无王法!” “竖子,你执掌东海郡期间党同伐异,残害杏林,数千口人被你无辜杀害,这罪你赖都赖不掉!” “不经圣上御批就杀人,你真以为是江湖山大王那一套吗?简直目无王法!” 一群人唇枪舌剑,萧战依旧镇定自若。 “说完了?” 一群人顿时气结。 我们说了这么多,你面不改色心不跳,连一丁点悔罪的意思都没有,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不见棺材不掉泪啊。 萧战呵呵笑道:“真要说不把王法放在眼里,不把人命放在眼里,我还真不如你们!” 听到这话,一群人顿时眼角狂跳。 “竖子,休得血口喷人!” 萧战摆了摆手,“懒得跟你们多费口舌,不如这样,咱们赌一把。” “赌什么?你说!”一群人虽没排练,却异口同声问道。 萧战点了点自己的额角,“赌这颗脑袋!” “怎么赌?你说!” 萧战转身指了指包大人手边的朱漆托盘,“就赌那圣旨上写的是对本官的奖励升迁,而非降罪问责!” 赌圣旨? 一群县令和郡守都惊呆了。 这……这不是白送吗? 把脖子凑到刀口上,还拼命摩擦。 你都这么天怒人怨了,还指望圣上放你一马? 不,何止是放你一马,还给你加官进爵,做什么黄粱大梦! “呵!叶家上门女婿,你真是做梦娶媳妇,光想美事啊!” “嗨!人家入赘叶家,可不就是做梦娶媳妇嘛,美滴很!” “这上门女婿是怕千刀万剐,所以想给自己找个体面的死法吧!” “不用说,赌了!” “对!赌了,谁怂谁是孙子!” 一群县令、郡守纷纷大呼小叫,就像是赌馆中红了眼的赌徒,瞪着眼珠子等开盅。 萧战笑呵呵的招来一个刀笔吏,“你,麻利的起草一份赌约!” 刀笔吏浑身一颤,用震惊的目光看着萧战。 只见其借躬身拱手的间隙咬着嘴唇低声说道:“大人,这群家伙分明就是要置您于死地,就算包大人不在,他们也……” 萧战竖起手掌,示意刀笔吏慎言。 然而,刀笔吏双拳紧握,咬牙说道:“大人,您一声令下,咱护送您冲出去就是!” 虽然执政时间不长,但萧战掌权之后一直在为东海郡百姓们的利益奔波。 从帮乡下老汉找回钱袋子开始,再到补偿巫蛊之祸中受灾的民众,又调集资源剿杀尸鬼,挫败杏林人士的阴谋,为百姓们分田地等等…… 刀笔吏虽小,可是他家祖祖辈辈都在衙门里干差事,最知晓官场上那些弯弯道道。 叶家赘婿做的这些功绩,随便拎出来一样,都足够其升官发财了,老百姓们也会对其交口称赞。 这么多功绩集合一身,简直就是圣人在世。 刀笔吏往上数三代人都是衙门里讨生活的,郡守大人这样的官员,别说见过,就是听都没听过,想都不敢想过。 这样的好官,刀笔吏不想他死,如果可以的话,刀笔吏宁可自己为其替死。 只要萧战说一声“随我杀出去”,刀笔吏第一个拔刀子。 然而萧战是摆了摆手,“还不快去写!” 刀笔吏无奈,只能双手一揖到底,然后退了几步,这才转身向郡衙奔去。 刚跨过衙门门槛,刀笔吏立刻被一群人围住,有几个急性子甚至拉住他的衣襟不让走。 “咋了咋了,外面咋了。” “怎么来了那么多当官的,咋回事,你倒是说话啊?” “那个黑脸的是不是包大人,他来咱们这小地方干啥?” 你一言我一语的,把刀笔吏吵得脑仁疼。 衣袖掩面摸了摸脸上的唾沫星子,刀笔吏挣开众人说道:“去!喊人!多喊点人,否则大人性命不保!” 第427章 圣旨到了 听说周围众多郡县的官员围攻萧战,叶依若立刻带着随从赶过来。 “相公,你怎么这般糊涂啊,哪能跟他们打这个赌呢!” 萧战拍了拍叶依若的手,示意其不要担心。 但是这种生死攸关的大事上,叶依若哪能平静的下来。 “相公,趁现在还没签字画押咱赶紧走,那些当官的都是穿一条裤子的,官官相护啊。” 说这话的时候,叶依若并没有压低声音,所以周围的人们都听得一清二楚。 东海郡的老百姓立刻振臂高呼,“对,不能跟他们打赌,他们都不是好人!” “官字两张口,黑的白的不都是他们说了算,不能上他们的当。” “郡守大人你快走,俺们给你断后!” 但也有人将目光落在包大人身上,“青天大老爷肯定不会跟那些贪官污吏同流合污的。” 可是这话转眼被人推翻。 “什么包大人不包大人的,咱们郡守大人才是青天大老爷,俺从今往后只人萧大人。” “对,俺也只认萧大人。” 这番话把萧战之外所有人都说尴尬了。 包大人没想到老百姓的怒火会烧到自己身上,而且反应这般强烈。 可怜自己半辈子英明,短短几个月就被老百姓们遗忘了。 但是包大人没有半点生气,反而用“孺子可教”的目光看着萧战,感觉自己没有看错人。 这时候,一个隔壁郡的郡守跳出来,说道:“包大人,这叶家赘婿有些手段啊,蛊惑民心,离间国民,令得这些百姓与圣上离心离德,简直就是魔教作风,咱们不得不防啊。” 听到这话,其他官员也纷纷来了灵感。 “对啊对啊,散布谣言、蛊惑民心,这是邪教经常用的伎俩。” “听说叶家上门女婿以前是道士,咱们得狠狠的查,看他是不是跟那些妖僧妖道有牵扯。” “嗨,查什么查,东海郡有一个僧道学堂你们不知道吗,里面全是和尚道士,听说还有一大群江湖匪类。叶家赘婿没得跑,肯定是反贼。” “这叶家上门女婿,一定是个造反的反贼!” 听到这话,包大人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包大人一笑,其他人也纷纷跟着笑了起来,而且笑得非常自然,看不出半点僵硬。 他们都以为包大人被自己的话说动了。 但是只有包大人知道自己为什么发笑。 这时候,小刀笔吏拿着起草好的契约,身后还有两个差役,搬着一张小方桌,提着笔墨印盒。 “大人,请过目。” 萧战看了一眼契约的内容,随即提笔签上自己的名字,顺便摁了个手印。 “好了,该你们了!” 其他郡守、县令看到这一幕,纷纷上前,然后签名画押。 原本只是看热闹的县令、郡守此时也被裹挟着凑上去,签字画押。 毕竟大家都是在青州官场上混的,被人欺负到头上了还无动于衷,这名声一传出去,以后政敌什么的谁都想过来踩自己两脚。 所以,自己必须表明态度,表明姿态。 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今天要是不凌厉的反击一下,以后各种麻烦潮水一样源源不断。 再往高了说,这就是青州官场上的站队。 站对了边,荣华富贵,站错了边,官路前程断绝,而且还会有生命之危。 众多县令、郡守身边的小吏们也都摩拳擦掌,恨不得把自己的名字也填上去。 毕竟这赌局胜负一目了然,只要跟风下注就肯定能赚的盆满钵满,这种好事傻子才不干呢。 只可惜,自己官职太小了,根本入不得这场赌局。 萧战看到众人已经签名画押,于是笑着收起契约,转向包大人说道:“你可以读了!” 众人全都瞠目结舌。 别人接圣旨全都是焚香沐浴,三拜九叩,唯恐有一丝半点的不尊敬。 这个叶家赘婿倒好,站着不跪也就算了,还一脸的倨傲,说话也狂妄无边。.33yqxs?.??m 这叫什么事? 分明是不把皇上放在眼里啊。 该死! 真该死! 包大人一定要治他的罪! 然而令众人没想到是,包大人半点不悦的表情都没有,而是听话的拿起圣旨。 “那个……是我念,还是你自己看?” 这? 众人更震惊不已。 圣旨不都是当场念的嘛,难道还有自己看的? 不过也有几个聪明的感觉出不对了。 萧战看了一眼周围众人,说道:“念出来吧,让他们都听听!” 包大人只能清了清嗓子,拉长声音:“圣旨到!” 周围众多官员百姓立刻呼啦啦的跪倒下去,唯独萧战,不仅不跪,还自己给自己拎了个凳子,大马金刀的坐下。 看到这一幕,众多官员都乐开了花。 死了! 死定了! 接圣旨不跪,还这幅模样,神仙也救不了他! 然而圣旨并不是众人想象中的训斥,更不是要治罪砍头。 相反,圣旨中对萧战是一通褒扬,以及对应的赏赐。 包大人还在滔滔不绝的念着,但是在场众多县令、郡守全都感觉脑子里嗡嗡作响,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他们只知道一件事:完了! 周围的老百姓们全都面面相觑。 他们还是第一次“接圣旨”,在这种氛围下一个个都激动得差点昏厥过去。 而且圣旨里面全是之乎者也,别说文盲老百姓了,就是上过几年私塾的书生听了也是两眼一抹黑。 老百姓们一字不落的都听进去了,但是圣旨里说的啥,不知道啊! 可是有一点,老百姓他们会看脸色啊。 那些当官的一个个都面色煞白,两眼无光,还有几个浑身筛糠似的哆嗦着,甚至口吐白沫,摇晃着摔倒在地。 这说明啥,说明那群当官的吃亏了啊,而且是吃大亏了。 哈哈哈哈…… 终于,包大人念完了,两手一合将圣旨卷在一起。 下面的郡守、县令们本能的磕头谢恩,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旁观的老百姓们这才明白,圣旨念完了,于是也跟着喊了起来,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一次,他们是真心的。 皇帝老儿长啥样,他们不知道。 皇帝老儿一顿吃几个馍,他们也不知道。 但他们知道一点,皇帝老儿给他们选了一个好官。 一个比青天大老爷还要青天的大老爷,而且一群人状告自家郡守的时候,皇帝老儿还给自家郡守撑腰。 皇帝干得漂亮啊! 这皇帝当的,中! 第428章 翻看旧账 东海郡,郡衙。 萧战坐在自己的大椅上,包大人坐在侧位,下方跪着一众郡守、县令。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人。 下方跪着的众人看到这一幕,瞬间明白,自己栽了,栽得很彻底。 萧战冷笑一声,捏着契约抖了抖。 “现在,诸位大人的脑袋,是不是归我了?” 一群人瑟瑟发抖,全都不敢说话。 萧战继续说道:“我很好奇,你们一个个跟我是什么深仇大恨?竟然要置我于死地?一群人来到东海郡地界,在钦差面前告我。” 一群人还是不说话。彡彡訁凊 萧战也不问,自己解释道:“其实嘛,也很简单,那就是我触动了你们的利益,挡了你们的财路,坏了你们的好处。” 这时候,一个官员鼓起勇气说道:“不不不,郡守大人,我们只是因为东海郡私自移动界碑,占了我们的治下土地,所以才过来理论的。” 萧战看了那人一眼,呵呵笑着说道:“你叫张嘉第,对吧,隔壁三和县的县令。” 那人心中一惊,自己从未自报家门,对方竟然能叫出自己的名字,还说出自己的任上,这显然是对自己有一番打探。 “是,是小人没错,贱名污了尊耳,还请郡守大人治罪。” “治罪!确实该治你的罪,不过治罪之前也得让你知道为什么。” 听到这话,张嘉第心中暗道一声糟糕。 萧战却拍了拍手,立刻有小吏端着一堆文书纸张进来。 “大人,这是三和县的东西。” 萧战随手拿起一本,说道:“大亨牙行生意做得久,做得大,在青州地界上是大名鼎鼎的,很多达官贵人招厨子、马夫,买丫鬟、奴仆,租卖田地屋舍都喜欢找大亨牙行。我呢,找人搜集了一些大亨牙行的账册,比如这个……” 一行行记录被萧战念了出来,里面有正经的生意,一听之下就知道买卖的名目是什么,交易的货物是什么。 但也有一些看了也不懂,听了也不明白的。 比如“肉菜”、“米肉”等,但是这时候,小吏又念出一个名字——两脚羊。 砰! 包大人瞬间盛怒,一巴掌拍在桌上,手指上的玉扳指瞬间四分五裂。 “混账!真是混账!” 前面的那些名字都是黑话,包大人一听之下可能不明白,但是两脚羊,包大人怎能不知。 北方异族南下掳掠中原子民,就把抓到的俘虏称作两脚羊。 四只脚的羊就是普通的羊,两只脚的就是人,而不管几只脚,饿的时候都可以杀来吃。 肉菜、米肉等物能够和两脚羊列在一起,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萧战呵呵笑着问道:“还需要往下念吗?” 张嘉第浑身大汗淋漓,就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 说着,张嘉第一路跪行来到萧战身前,抱住萧战的脚踝砰砰磕头。 然而萧战抬脚将其踹开。 “肉菜和米肉,都是人肉的意思吧?而且是分割过的人肉。两脚羊是活人,人形的牲畜。你们三和县的买卖做得很不错啊。” 听到这话,众多官员有的义愤填膺,有的则瑟瑟发抖。 果然,萧战又让小吏端来了更多的账本,然后一一宣读,被点到名字的官员全都浑身瘫软趴在地上,就像是被抽掉骨头似的。 萧战转向包大人,说道:“前段时间查那些医学世家,发现了许多惊天黑幕。真是地狱空荡荡,恶鬼在人间。这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竟然还都披着官服!” 说完,萧战一甩手将厚厚的账本摔倒包大人脚下。 包大人默不作声的弯腰捡起,然后一页页翻看。 许久许久…… 包大人声音冷厉的说道:“道长,你放心,这件事本官接手,绝不会有一条漏网之鱼。” 听到这句话,那些心中有鬼的官员瞬间两眼一翻。 他们知道,自己死定了。 自己干下的这些事,抄家灭族都足够了。 牙行贩卖人口,这很正常,都是官府允许的,就连富贵人家养的妾室,也是可以当成货物买卖流通的,尤其是大灾大疫之年,卖儿卖女的比比皆是。 但肉菜、米肉、两脚羊不是寻常的人口买卖。 寻常人家卖儿卖女,都是想给子女一个好的出路,让他们进入达官贵人家中为奴为婢,不说出人头地,至少能吃顿饱饭。 可是这些被卖的人进入牙行之后,都会按照“成色”进行筛选。 体格、相貌俊秀的自然是上等,长相丑陋、身体虚弱的自然是劣等。 上等可以卖个好价钱,但是劣等就毫无用处。 没有人会买这些一无是处的奴婢。 如此,这些人就没了价值,养着他们还要费米粮。 但是直接放掉又不可能,毕竟是花了钱的。 为了榨取这些人的价值,收回自己的本钱,牙行就做了一个令人发指的决定。 人肉、人血、人皮、人骨…… 这些就像屠宰场的生猪肉一样,分门别类的售卖。 甚至还有让女性受孕,开膛破肚取紫河车的。 而这些,全都是医学世家做药用的材料,最大的买主也就是医学世家。 为了保障自己的“生意”不被查,牙行自然要疏通上下,打点关系。 有的官员是稀里糊涂,也不知道牙行究竟在做什么买卖,有的则是得了些风声,但是看在牙行送的“延年益寿”丹药份上,也不会掀桌砸场子。 再者,死的都是一些贱民,他们父母都不喊冤,自己为什么要给他们做主呢。 民不举,官不究嘛。 然而最令包大人愤怒的是,这些牙行还有采生折割。 把幼童打断手脚,割掉舌头,刺瞎眼睛,放在街上乞讨。 还有更狠毒的,在幼童身上划出一道道鱼鳞状的纹路,然后在纹路中掺入动物毛发,皮肉愈合之后,毛发就植入人体,小孩也就成了猴子、狗等动物。 手艺高超的人,就算揪着毛发都看不出一丝破绽,人皮与兽皮没有半点区别。 因为这些动物通人性,懂人话,所以耍猴的人特别喜欢,愿意花高价购买。 为了抑制孩子的自然生长发育,耍猴的又会从医学世家购买特殊药剂,让小孩始终保持幼童体态,永远都像猴子、狗一样长不大。 这时候,萧战又拿出一摞账本,“包大人,这才刚开始,你且坐着,咱们继续看账本!” 第429章 食民之禄 一摞又一摞账本被搬了上来。 到最后直接用手推车推上来的。彡彡訁凊 本子的大小和材质各异,新旧也不同,甚至还能看到一些竹简。 萧战小心翼翼拿起一本账簿,动作十分轻微,生怕用力太大,把脆化的账簿给捏碎了。 “大人请看,这是东海郡,以及周边各郡诸多豪强世族的发家经历,其土地扩张、兼并的详细记录。” 看到是一些陈年旧账,在场诸多官员都长舒一口气。 这些账簿看成色,少说也得是几十年前,甚至百年前的老物件了,亏得叶家上门女婿能把这些东西扒拉出来。 但是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自己来青州上任也就三五年,任期满了就会调到其他地方,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跟自己毫无干系。 但是很多聪明的官员已经开始汗流浃背了。 萧战也不理会那些跪地的官员,只是自顾自的梳理几个郡的古旧之事。 土地兼并不是什么稀罕事,只是从来没有放到桌上,摆在亮处。 即便包大人这样的清官下来查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因为所有的土地都巧立名目,分散在各个农户身上。 那些掌握土地的大地主,名下登记的只有薄田三五亩,多一分都找不到。 但萧战不同,直接把他们老底子都给揭了。 包大人有些疑惑,“这些官员并未参与兼并之事吧?” 萧战竖起手掌,“包大人,他们或许没有直接和间接参与其中,但是,他们在享受其中的好处啊。” 说着,萧战列出一张清单,上面记载着各郡县大地主对郡守、县令的孝敬。 “每年两节,再加这些官员、妻妾、子女的生辰,长辈父母的寿诞,都能收到当地大地主的孝敬和随礼。这个钱,没人能拒绝吧?” 包大人没说话,只是脸色越来越黑。 说实话,官场上收钱已经是潜规则了,包大人自己两袖清风,但其他人未必。 那些地主富商往往会借各种由头来输送利益,比如换季了,给官老爷送点银子布帛,做新衣服,下雪了,给官老爷送点柴火薪碳。 以至于后来朝廷专门在俸禄之外增加了许多银钱,像冰银、碳银,就是防止官员贪腐。 夏天了给官员发钱,买冰消暑,冬天了买碳取暖,并且形成常例,累年逐增。 可即便如此,还是挡不住官员捞钱。 没办法,下面的人给得太多了。 萧战拿起一个账簿振了振,“这本子上写的是东海郡,以及周边其他各郡一百三十年来迎来送往的名目和数额。去年暖冬无雪,但是给各位官员的碳银一分未少。一斤碳不买,但是县令每人100两银子,郡守每人500两银子,这钱都落入个人腰包了吧?” 听到这话,包大人一拍桌子,“朝廷给县官碳银20两,郡官碳银50两,去年京城大雪,碳价才10文钱一斤,上好的兽金碳也才200文,你们这100两银子,真是……真是……” 包大人胸膛起伏半晌,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自己一个京官都没享受到这些待遇,地方上的官员倒是滋润了不知多少年。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这是官员的理念。 但是这些地方官在食君之禄的同时又拿起了地方上的“礼钱”、“分利”,到时候会不会把地方上的富商地主当成主子? 这时候,一个官员说道:“我们虽然收了钱,但是没办事,没有徇私舞弊,贪赃枉法!” 听到这话,一群官员全都硬起了脊梁。 对啊! 我收钱办事,那是贪污受贿,但是我只收钱没办事,构不上啊。 啪啪啪! 萧战鼓了鼓掌,“好一个只收钱不办事,我就问问你们,这次跑来状告本官,是为何?” “当然是因为你侵占我县土地!” 萧战点头,“占你的了,没错,那其他人呢?都占了吗?” 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东海郡界碑外移,确实侵占了不少郡县的土地,但在场还有很多与东海郡八竿子打不着,压根不搭界的。 这些人又为什么来? “额,我们是看不下去东海郡倒行逆施,所以过来参他一本。” “我们是替天行道,为民除害。” “我就是打酱油的,东海酱油很不错。” 不等众人继续狡辩,萧战说道:“其实很简单,你们受人所托,被人指示、怂恿。你们虽是官员,穿着官服,但你们和那些被人一煽动就闹事的百姓有什么区别?就算有区别,那也是你们身价更高,请动你们的花费更大!” 轰! 这一番话就像晴天霹雳,所有官员都被震得脑袋嗡嗡响。 他们一个个张口欲言,却欲言又止,最终哑口无言。 看到这一幕,萧战将账簿摔到地上,怒斥道:“从你们上任那一刻起,就在领着双份的俸禄,一份是朝廷发的,一份是当地乡绅士族发的。你们食君之禄,却不忠君之事,因为朝廷又聋又瞎,不会整天盯着你们,所以你们欺上瞒下,贪赃枉法。但是你们食民之禄,尽心竭力办事,有求必应,有应必答。因为那些乡绅士族在看着你,整天盯着你!” 萧战又翻开一个账簿,“正月寒夜探梅,二月闲亭对弈,三月曲池荡千,四月庭院观花,五月水阁梳妆,六月荷塘采莲,契约桐荫乞巧,八月琼台赏月,九月深秋赏菊,十月文阁刺绣,十一月围炉博古,腊月踏雪寻诗,一年十二个月,年年相似,月月不同,你们这生活倒是精致。” 这生活,何其精致。 就算普通富户都未必能享受到。 但是这些地方官一上任就开始享受了,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而然,水到渠成。 因为这些亭台楼阁都是早就准备好的,新官上任立刻就能入住进去,都不用打扫院落,更不用购置家具,也不用选买仆役。 一座配套完备,华丽精致庭院已经在等候其主人。 等官员卸任,这座庭院又可以卖出去,换一笔钱,算是给官员的饯行。 庭院始终是庭院,主人也未曾变更。 铁打的院落,流水的主人。 就像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县令一样。 萧战冷声喝问:“你们,究竟是朝廷的官,还是百姓的官?” 第430章 杀气腾腾 如果是以往,这些官吏肯定会理直气壮回答,说自己是百姓的官。 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 就是天王老子来了,还是百姓的官。 但是今天不一样,给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说自己是百姓的官。 眼前这两位可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主。 叶家赘婿就不用说了,前段时间杀得人头滚滚。 包大人更是老子号屠夫,死在他手下的人不仅多,而且官大,上到王公贵族,下到贩夫走卒,逮一个杀一个。 “卑职是朝廷的官。” “对对对,朝廷的官。” 然而萧战根本没有给他们继续狡辩的机会,直接指挥手下胥吏将各种账册分门别类整理整齐。 这其中有私人的账簿,还有官府的户籍、田亩等资料。 各郡县的地主、豪强、富商们通过买通官府兼并土地,控制地方,然后从官府手中获得便利,借权利之便进一步扩大自己的势力,攫取更多的权力和利益。 就拿这些土地的归属权来说。 低级一点的就是隐瞒田亩,可以少交很多粮税,但也很容易出事。 一旦上面要清查,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高级一点的就是挂靠在他人名下,化整为零,整个县的土地都是这一家的,但是分别挂在十几个人甚至几十个人名下。 这种方式就相当于扶植代理,巧取豪夺兼并土地的都是下面的地主老财,骂名也都是他们来背,仇恨也都是他们来拉,一旦出了事也都是这些人顶缸。 包大人听到萧战的述说,气得浑身发抖。 他之前巡察地方的时候也清查过不少为祸乡里的土豪劣绅,杀鸡儆猴,处决了不少人。 本以为自己是为民除害,为国除患。 却没想到,被那些地方上的土豪劣绅秀了一脸。 那些臭名昭著的地主老财都是某些家族推出去的箭靶子,大家族给他们钱财让他们发家致富,然后购买田宅,成为当地富户,不出十年二十年就通过各种手段聚敛起少则千亩多则万亩的田地。 这其中有一部分田地是帮大家族代持的,但更多的是从贫民老百姓手中巧取豪夺来的。 就是通过这样的方式,大家族垄断了一个县里乃至一个郡中所有的土地。 城东都是张家的田,城西都是李家的田,城南都是王家的田,城北都是赵家的田,四家把整个县的土地瓜分得一干二净。 可是,张王李赵四家,全都是某一大家族的家奴…… 包大人攥着拳头,怒声说道:“十七年前,本官受圣上所托,前往丰县查处官场,铡了七颗脑袋。城中几家为富不仁的劣绅豪强也都被抄家下狱,却没想到……” 眼前摊开的正是丰县十七年前的账册资料。 丰县官员被处斩,豪强劣绅被抄家,但是豪强劣绅名下的土地全都被官府以低得离谱的价格售出。 名义上是还富于民,购买土地的也都是县城中的贫苦百姓。 然而实际上,百姓们能买到的都是贫瘠的中田或下田,肥沃的上田甚至水田都被胥吏们中饱私囊,售给了大家族的奴仆。 真要查,也不算中饱私囊,毕竟谁买不是买,人家给钱自己还能不卖吗? 一切,都在规则之内。 经过这么一番抄家灭族,傀儡替罪羊死的干干净净,大家族则将那些贼赃洗白,名正言顺收入自己囊中。 精华的水田富地长期持有,中田下田则挂出寄售,圈上一笔钱,在普通老百姓身上刮一层油水。 然后,再派出心腹傀儡、家奴,赐予其起家的钱财,开始新一轮的圈地。 穷苦百姓手中的土地用不了几年又会回到大家族手中。 等猪养肥了,长大了,只需要往官府递一个条子,又能杀掉吃肉。 如果遇到上级巡察,也能把这些民愤极大的土豪劣绅推出来挡灾,给官员打掩护。 上级得了功劳也就懒得深究彻查,地方官也得了政绩,还营造出清正无私的形象。 真是一猪数杀,一猪数吃,就这样周而复始,不断圈钱剪羊毛割韭菜。 包大人能走到哪杀到哪,何尝不是地方大家族弃车保帅,断尾自救? 当然,也有只养猪不杀猪的,比如云山寺。 萧战说道:“一个小小的县城尚且如此,那些郡城又该如何?还有青州北部的云山寺,据传寺产良田百万,骑快马一天一夜跑不完,其他宅院、商铺无数。这些产业,都是合法的吗?” 包大人没有说话。 被宗教洗脑的老百姓或许不明白,但有点头脑的人都知道,云山寺这偌大的产业,怎么可能一滴血不沾。 长叹一声,包大人说道:“云山寺传承久远,可以追溯到前朝乃至前前朝,寺中产业本就不甚明晰,又历经数次战乱,及至本朝早已无从考证。开国之初云山寺一脉支持太祖皇帝,派遣僧兵协助战斗,帮助稳定地方,因此受封受赏,便是有黑产也尽数洗白。” 这种事谁都没脾气。 云山寺是有封赏的,还是本朝开国之君封的,地方官员根本不敢对云山寺说什么。 丈量田亩也不敢去云山寺地头上,都是寺里报个数就听个数。 谁要是敢让云山寺不痛快,都不用大和尚往京城告状,只需要给来寺里烧香的达官贵人歪歪嘴,就能让地方官府吃不了兜着走。 包大人去地方巡察官场,巡视地方,见谁杀谁。 可是云山寺,包大人还真没去过。 “本官被百姓们誉为青天,然而本官始终不敢去巡察云山寺,本官愧对青天之名。” 说完,包大人抬手以袖遮面。 他是铁面无私,眼睛里揉不得一点沙子,可即便如此,还是拿云山寺毫无办法。 一则是云山寺有太祖赐封的庇护,得不到圣上点头谁也不敢乱动。 二则是云山寺把脏活累活都摘给那些泼皮无赖、俗家弟子做,自身干净的跟白莲花似的,查不出什么。 三则是宗教荼毒,百姓们对云山寺盲从盲信,甚至自愿将田产宅地捐献给寺院,如果官府要办云山寺,老百姓第一个不答应。 四则是为了稳定,一旦云山寺狗急跳墙,说不定会蛊惑一大批信众,甚至地主豪强、地方官员造反起事,刀兵一起哀鸿遍野。 “如果除掉云山寺,本官的官声名望确实能达到顶峰,青史留名。但因此死掉的百姓千千万万,本官宁可不要这清名,也不愿百姓受苦,唉!” 萧战呵呵一笑,却不说话。 包大人眼睛一亮,看着萧战说道:“本官听说,你和云山寺有一个赌约,驱傩正仪的牌匾是吧?” 萧战点头,“驱傩正仪,正的是人间正气,但驱的绝不止是小小尸鬼。几个月前,我就在打听消息,搜集证据了,现在正是收网的时刻!” 包大人上上下下打量着萧战,“不错,不错!你有此心,本官又岂能袖手旁观,就是舍了这身紫袍玉带,舍了这项上人头,也要和你一起,斩这妖魔,灭这鬼怪!” 随即,二人一同看向眼前的大小官员。 被盯视的官员们瞬间浑身发冷,寒气从脚底板顺着膝盖流经大腿根,又沿着脊椎骨节节攀升,最终从天灵盖冲出。 眼前这俩杀神摆明了要大开杀戒啊。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执迷不悟就对不起十年寒窗苦读了。 “小人也愿为此壮举赴汤蹈火,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小人也愿将功折罪!” “小人愿提供线索,不求寸功,只求大人给小的一线生机。” 第431章 救兵来了 山出云中,寺在云上。 这就是云山寺,青州地界上首屈一指的大寺院,甚至可以说全天下久负盛名的大寺。 即便有祖庭之称的少林,比起云山寺也矮了一截,差了一段。 这不仅是朝廷的封赏眷顾,还有云山寺自身的底蕴积累。 然而从云山寺建立至今,从没有像今天这般狼狈。 反了,全反了。 “师父,不是我们把佃农、长工们逼反的啊,实在是他们自己铁了心要离开。” “是啊师父,眼下正是耕种时节,他们撂挑子不干了,那几十万亩上百万亩地谁来耕种啊。” “人误庄稼一季,庄稼误人一年啊。百万亩地,损失的银子数百万两啊。” 几个俗家弟子模样的人不断磕头求饶,向上方穿着僧衣的大和尚认错。 他们是专门为云山寺干脏活累活的人,催债、放贷、恫吓、威胁,无所不用其极。 而他们唯一的用途就是给云山寺挣钱、买地,再挣钱、再买地。 几百年来,他们一直干得很不错,直到今天。 几人上方,一个头顶戒疤的大和尚闭目端坐,嘴角微微勾起,带着一丝嘲弄和戏谑。 “你们以为,凭此花言巧语,就能洗脱罪责,摘清干系?” 几个俗家弟子瞬间惶恐起来。 “师父,真的不怪我们啊!是萧战,对,就是那个叶家赘婿,是他!都是他!” “他给百姓们分田分地,不要钱啊,按人头分啊,我们这的佃农一听,都坐不住了。” “是啊,上了户籍,不仅能分地,小孩还能上学,有病了还能免费医疗,这善政谁挡得住啊。” 慈眉善目的大和尚瞬间变成怒目金刚,只听冷哼一声,瓮声瓮气的问道:“善政?” 俗家弟子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改口,“恶政!十恶不赦的恶政!” 大和尚站起身来,说道:“你们做了错事,给寺里带来无可估量的损失,致使我们云山寺数百年积攒毁于一旦。你们,可知罪!?” 一群俗家弟子立刻战战兢兢的磕头。 “弟子知罪!知罪!恳求师父为弟子美言几句,饶恕则个啊。” “为师没有能力饶你们,想要洗脱罪孽,去求佛祖吧。” “啊?” 自己求佛祖,不就是上西天的意思吗。 可是这时候,大和尚又说道:“后山有佛窟,供奉着佛祖,你们去那里焚香祈祷诵经即可。” 几人顿时大喜,纷纷磕头拜谢。 一群人收拾完毕,在师父的引领下来到佛窟。 “去吧!佛祖就在里面,为师在这等着你们。” 几人拎着香烛纸钱,千恩万谢的走进佛窟。 这时候,一个人意识到不对。 “佛祖只收香烛,什么时候收纸钱了?” “咦,对哇,这么多年了,还从没见过哪个香客带着纸钱上山。” “纸钱不都是给死人的吗?” 此话一出,几人全都遍体生寒。 “别瞎想了,师父不会害咱们的,赶紧拜完佛祖出去。” 几人闷着头向前走,很快就来到一处洞天。 从下向上望去,就像是一口深井,细微的阳光从井口处洒下,隐约中能看到一抹翠绿。 在井壁上,雕刻着数个佛陀的形象,一个个气度不凡,威势无双。 只是……这些佛陀有点怪…… “哥几个帮忙看看,这是哪个佛祖,怎么青面獠牙,披发纹身的。” “嘘,别说话,左边那个佛陀在动。” “尽胡说,石像怎么可能……唉呀妈呀,真的在动……” “它咧嘴了……它嘴里怎么全是血啊……血盆大口啊……啊,牙缝里怎么还有半截身子……” “糟糕,我们被师父骗了!快跑!” 可是当几人回头时,只有一堵岩壁,哪里还有回去的路。 很快,岩壁上的雕像伸出大手在地上一捞。 俗家弟子纷纷逃跑,只有一人呆呆愣愣的站在原地,被连人带地皮一起刮起来丢入口中。 一番夹杂着碎骨摩擦的咀嚼之后,石像满意的打着饱嗝。 它尝试着从石壁中挣脱出来,可是身体身陷岩石中不可自拔。 它不甘心的仰头咆哮,惊得上方那一丛绿意唰唰作响。 “生命!我还需要更多生命!” 这时候,岩壁上出现密密麻麻的身影,一个个张着嘴、挥舞着手臂。 “食物!好多食物啊!” “食物,快到这里来!” “到这里来!” 剩余几个人都没来得及庆祝逃出升天,便呆若木鸡的愣在原地。 “这就是……我们一直膜拜的佛祖吗?” “云山寺,究竟供奉的什么东西?” 有一个俗家弟子突然想到一种可能。 “云山寺一直以来,都在用什么供奉怪物?” “外面那些闹事的百姓,是不是他们故意纵容的?” 只可惜,他们知道的太晚了,也太迟了。 而此时,佛窟外的大和尚双手合十,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几个身穿黑色袈裟的僧人从阴影中走出来,下撇的嘴角全都微微上翘,带着一丝莫名的嘲讽和戏谑。 “阿弥陀佛,光靠这些零敲碎打的血食根本不够佛祖恢复真身,挣脱束缚啊。” “幸好,上天助我们一臂之力,让那些卑贱的牲畜造反。哈哈哈……” “传令下去,明天让一支人马诱敌深入,让那些牲畜杀进佛窟。” 周围的僧人全都双手合十,念诵起“阿弥陀佛”。 只是他们一个个鬼气森森,邪气凛然。 似笑非笑的脸皮就像一张面具,让人忍不住想要将其撕下来,看看下面究竟是什么。 大和尚立刻躬身后退,从黑暗的佛窟回到明媚的阳光下。 只是一股挥之不散的阴寒之气在其身周缭绕。 很快,大和尚便动员起追随自己在后山避难的弟子们。 “我需要一支精兵,杀出重围,向官府求援,让官府带兵镇压这群叛逆。” 下方的弟子们立刻群情汹涌,挺着胸膛要加入,不多时就凑出一支十多人的队伍。 大和尚又说道:“云山寺数百年基业的存亡,就在你们肩上了。云山寺剩余八百师叔伯、师兄弟的生死,也都在你们身上了。一定要突围成功,搬来救兵啊。” 这时候,一个弟子站在悬崖边,搭起凉棚眺望起来。 随后,越来越多的人惊喜、欢呼。 大和尚愣了一下,连忙问道:“怎么回事!喧哗什么呢?”彡彡訁凊 一个弟子指着远方,惊喜的说道:“是官兵!官兵杀上来了!我们的救兵到了!是东海郡的旗号!叶家那个上门女婿来救我们了。” 所有僧人都欢声鼎沸。 唯独大和尚两眼一翻,差点晕死过去。 这救兵,可真要命啊! 第432章 望风而降 包大人以钦差身份统帅周边十多个郡县的官兵、巡捕、衙役,还有地主豪强们汇聚起来的武装家丁等,共计三千多人,浩浩荡荡的杀向云山寺。 云山寺僧人近万,佃农数十万,再加上依附于寺院生存的香客、商户以及家属等,少说也有三五十万。 三千人似乎有点少,丢到五十万人中连水花都溅不起来那种。 然而,无论萧战还是包大人,都没有半点担忧。 恰恰相反,他们高歌猛进,急速前行。 “老乡们,俺们是包大人带的兵,包大人知道吧,青天大老爷包大人,有什么冤屈,跟包大人说,包大人一定会替你们做主的。” “放下武器,咱们好好谈,包大人承诺你们既往不咎,听包大人的话,回家种地吧,别在外面瞎胡闹了。” 一群大嗓门的人走在大军前方,对着作乱的佃农、长工喊话。 原本神情激动,想要做困兽之斗的乱民瞬间呆住了。 “是包大人来救咱们了。” “青天大老爷来了,咱们有救了。” 包大人的名望太大了,尤其是底层穷苦老百姓,他们可以不认识皇帝,不认识县太爷父母官,但他们一定会认识包大人。 即便不知道包大人姓甚名谁,一定知道那是一个黑脸的汉子,为民请命的大好人。 一身官服的包大人策马向前,出现在队伍最前方。 “乡亲们,本官知道你们是被贼人所迫,奋起反抗,念在你们并未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可以既往不咎。快些放下武器吧!” 包大人话音刚落,立刻有人抛下手中的镰刀、锄头,一窝蜂的朝着包大人奔去。 老远的就跪倒在地,向包大人三拜九叩,顶礼膜拜。 “包大人,草民知罪,草民知罪啊。” “包大人,草民愿降,愿降!” 据守各个村寨负隅顽抗的乱民就像疾风下的劲草,扑簌簌趴倒在地上。 乱民首领也都是老百姓出身,见到包大人,他们比谁都激动。 “包大人是好人,跟包大人作对是要挨雷劈的。” “走走走,都出去,跟包大人请罪。” “包大人向着咱们,肯定不会像那些贼官兵一样杀咱们脑袋请功的。” 可也有一些穷凶极恶之徒,身上背负了重重案底,进入云山寺地界躲避追捕。 他们知道,别人落入官兵手中或许还能活命,但自己的话,必死无疑。 是以,他们和其他人一样,都装作投诚,悄悄接近包大人。 等距离差不多了,他们一哄而上,掏出怀揣的利刃向包大人扑去。 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呆住了。 “畜生!畜生啊!你怎么可以这么对包大人!”33yqxs?.??m “保护包大人,保护包大人啊!” 然而,太迟了。 贼人离包大人太近了,五步之内,人尽敌国。 “包大人,莫怪我们心狠,实在是你管得太多了!” 然而,包大人不惊反喜,大声说道:“他肚子里有东西,抓活的!” 行刺之人心中纳闷,这是跟谁说话呢?什么叫抓活的?我是来取你性命的,怎么可能给你留一口气儿。 然而,空气中传来一个慵懒的声音。 “不用你这老倌说我也知道。” 话音刚落,萧战的身影凭空出现,正挡在行凶者身前必经之路。 然后就见萧战一脚抬起向上飞踢。 脚尖向上直踢在行凶者下巴上,带着他整个人向上飞去,清脆的骨裂声中,满口牙齿喷吐出来。 沾血的牙齿中掺杂着几颗大金牙,还有几颗黑烂的糟牙,牙齿刚落地就传来滋滋的腐蚀声,显然牙齿中有剧毒之物。 包大人兴奋得双眼放光,“抓到大鱼了,看紧点,别让他死了!” 萧战笑了笑,“有我在,就算阎王爷亲至,也别想把他带走。” 周围的乱民全都从惊恐、呆滞中恢复过来,一个个由衷的松了口气。 “如果包大人有个三长两短,咱们这些人全都难逃一死啊。” “还好,还好包大人没事儿。” 萧战寸步不离的护在包大人身边,一双眼睛在人群中扫来扫去。 “还有谁要对包大人不利,尽管来试!” 听到这话,心中磊落的人立刻跟着左看右看,寻找自己身边有嫌疑的人。 心中有鬼的人则目光游移,不敢抬头。 包大人再次说道:“佛门有言,放下屠刀,回头是岸。本官今日向你们承诺,放下武器,作乱的事情既往不咎,此前种种作奸犯科,偷鸡摸狗等普通罪责均就地赦免,杀人谋逆等重罪也从严审理,从轻发落。” 听到这个保证,更多的人放下武器,向官兵投降。 一些背负着杀人、强尖、谋逆等案底的人也都在经过了天人交战之后选择放弃抵抗。 毕竟落入其他人手中,自己必定要掉脑袋。 而落入包大人手中,肯定有沉冤昭雪的机会。 包大人直接从人群中走过,说道:“拿上武器,跟我走!” 官兵队伍整齐向前,既没有缴械,也没有用绳索捆缚这些人,而是就这么直接从他们身边走过去了。 擦肩而过的时候,官兵还朝着乱民们打招呼,宣传官府的政策。 “老乡,要是没田没地,来东海郡啊,直接落户,按人头分地,还能上学、看病。” “包大人是青天大老爷,代郡主是丹心父母官啊,跟着他们肯定能过上好日子。” “造反不就是为了吃口饱饭嘛?来东海郡啊,我在绕河村等着你。” 很快,乱民们就知道了官府的政策。 放弃抵抗,既往不咎。 上报户口,份田分地。 一人落户,全家享福。 有些乱民立刻慌张的拍大腿。 “哎呀,这种好事,怎么能独享呢,得叫我侄子、外甥他们都知道。” “对对对,我家那几个小子都在给云山寺种地呐,我得叫着他们。” “赶紧赶紧,这事不能耽搁。” 于是,越来越多的人选择跟随在官兵队伍左右,为的就是见到亲人、相邻的时候现身说法,免得产生误会,断送人生。 还有一些人心中焦急,直接跑到官兵队伍前面,帮着宣传,帮着劝降。 “老乡,自己人,别放箭啊。” “赶紧放下武器归顺吧,来滴是包大人。” “现在归顺还能在东海郡落户,按人头分地啊,家里人越多,分的地越多。” 就这样,在带路党的引领下,萧战和包大人率领的官兵一路没有受到半点阻碍,所到之处全都开门归降,所有乱民都跪在地上等待处置。 也正因此,后山的和尚们刚做出诱敌深入的准备,救兵就到家门口了。 第433章 混淆黑白 “方丈!我们有救了!” “是啊师父,这下子可以脱困了。” 困居在后山的和尚们全都松了一口气,一些人甚至欢呼起来,庆幸逃出生天。 大家虽然逃到后山,但什么都没带,一个个饥肠咕噜的。 后山倒是有山泉水可以饮用,但光喝水不吃东西怎么行。 佛家戒律不得杀生,根本没有野外求生的能力,也就是吃野菜、草根、树皮。 没几天,后山就光秃秃一片。 大家要么打坐减少消耗,要么是忍饥挨饿。 多日之后,绝大部分人都已经有气无力,奄奄一息。 现在救兵到了,大部分人第一时间想到的是,终于可以吃一口饱饭了。 “方丈,咱们快出去吧,回去之后做些素斋,好好犒赏官兵,我们也能吃点喝点。” “是啊方丈,戒色师弟不知吃了什么东西,上吐下泻昏迷好几天了,再不医治恐将不保啊。” 方丈面上狂喜,心中却疯狂咆哮。 谁让官兵来的啊,就算来也别来这么快啊。 好不容易布下这么大的局,把几十万泥腿子汇聚过来,马上就要收网了,这个节骨眼上官兵出现了。 该死! 真是该死! 可是面对众多门人子弟,方丈只能淡若清风的笑着。 “阿弥陀佛!官兵到来,老衲自然不胜欣慰,可是老衲心中忐忑,这官兵究竟是救咱们的,还是抓咱们的?” 老和尚此话一出,现场的僧人瞬间变了颜色。 方丈继续说道:“对面领兵的是东海郡代郡守,也就是那个叶家的赘婿,他的为人,自然不需老衲多说了吧?” 下面的人瞬间愤慨起来。 “上门女婿人品低劣,贪慕美色富贵,连祖宗都不要了。” “就是,尸鬼之祸与我们处处作梗,阻挠我们救苦救难。” “还私自颁布度牒,败坏修行界秩序!” “我有几个弟子,在外布施平安符,被那赘婿抓了,现在还关在大牢里呢。” “我们的佃农和长工闹事,都是他在背后怂恿撺掇。” 一提起萧战,和尚们那叫一个苦大仇深。 最近这几个月双方摩擦太多了,根本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能够说清楚的。 而且,被萧战损伤利益的和尚不是一个两个,几乎所有和尚,多多少少都跟萧战扯上点矛盾、恩怨。33yqxs?.??m 方丈看到这一幕,嘴角不自觉的勾起。 “诸位,你们说说,上门女婿此时出现究竟是救我们脱离苦海,还是要趁机把我们打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和尚们全都不说话了。 此时自己一个个都饿得头晕眼花,脚底下就像踩着软泥一样,走路都东倒西歪。 这种状态下走出后山,官兵只需要一个反手擒拿,自己就只有乖乖受降的份儿。 “人为刀殂,我为鱼肉啊!” 和尚们悲愤莫名。 自己云山寺,怎么说也是有头有脸的大寺,不说千年古刹,百年还是有的。 辉煌时候跟随太祖太宗作战,国宴上都有专门的几桌留给自己。 什么时候受过这种鸟气。 方丈见自己的语言起了效果,继续煽动道:“你们再看看,官兵身边是什么人?” “是乱民!” “该死,是那些作乱的佃农。” “他们是一伙的!” 方丈不给众人仔细分析的时间,立刻说道:“对!这从一开始就是骗局!那个上门女婿煽风点火,才有了这次祸事,他现在根本就是抱薪救火,想要把我们一网打尽啊。” “方丈,我们跟他拼了!” “宁可死,也绝不受辱!” “对!” 方丈叹息一声,说道:“本寺建寺之初就预料到会有灾难降临,所以在后山中开凿密道,贮藏粮食药品。没想到今日派上用场了。” 大家一听顿时精神振奋起来。 “有粮食?” “还有药品?” “祖师爷英明!” 方丈一挥袖子,说道:“来人,随老衲去后山搬运物资。” 立刻有一大群人挣扎着站起来,想要跟随方丈去后山内部。 他们脸上带着憧憬和希望。 却不知,所谓的希望,是户口魔窟。 与此同时,包大人看着眼前的飞崖绝壁。 中间相隔数十丈,全靠几条铁索连接左右两岸。 山风在其中吹过,传来呼啸的呜咽,铁索也碰撞哗啦,铃铛作响。 下方是深不见底的山涧,虽不知道有多深,但肯定的一点,掉下去绝对没有幸免的可能。 包大人穿着宽袍大袖的官服,山风一吹就鼓荡起来,仿佛一个人形的大风筝,有种乘风归去的感觉。 可包大人还是不顾生命的危险向前走了几步,只想着离得更近一点,看得更清楚一些。 “他们为何不往这边来,反而还往后退了?” 一个投诚的乱民立刻说道:“大人,他们或许是找桥板去了。” “是啊大人,之前铁索上铺的有桥板,他们就是踩着桥板过去的,随后把桥板拆了,防止我们追过去。” “铺上桥板应该就过来了。” 然而,包大人疑惑的摇头。 “道长,你肯定能听到他们说什么,究竟是怎么回事?” 萧战冷哼一声,将自己听到的内容转述出来。 包大人眉头拧紧,“那方丈蓄意挑拨是非,究竟是何居心?” 萧战说道:“他犯下滔天大罪,如果事情败露,肯定有死无生。所以他才竭力搬弄是非,混淆黑白。为的就是把所有门人弟子捆绑到他的贼船上。” 包大人瞬间明白过来。 “此贼可恶!若落入本官手中,必要用那狗头铡铡了他的脑袋!” 萧战“嗯”了一声,闭上双眼,随即运转法力凝于眉心。 这里是天目。 人出生时天目都是开着的,所以小孩的眼睛能看到一些不该看见的东西。 随着时间流逝,人的天目会慢慢闭合。 只有修炼之人可以维持天目,或者重开天目,拥有常人无法想象的大能力。 比如萧战现在,如同二郎真君显圣,用天眼神通看破虚妄。 他之前就感觉后山气息不对劲,只是此地人数众多,气息浑浊,杂念丛生,没有放在心上。 可是云山寺方丈带着一群人向后山行走的时候,萧战突然感应到一丝诡异的气息。 现在天目张开,萧战瞬间惊呼一声。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然有此等邪魔滋生,而且被豢养得如此了得。” 看着方丈带领众多僧人向魔窟行走,萧战立刻明白了什么。 “包大人,我有一事,请你帮助。” 虽然不明白怎么回事,但包大人还是想也不想就答应下来。 “道长,尽管说,需要本官帮什么忙。” “我需要你帮我降妖除魔!” 包大人愣住了,“道长,旁的事我都能帮,可降妖除魔,不是你的本职工作嘛?” “来不及解释了,你照我说的做就行!” 第434章 是我干的 包大人将一张黄纸符捏在手中。 氤氲的灵光在符纸中流淌,手中涌现出一道道暖流。 包大人感觉自己喉头痒痒,于是本能的咳了咳,却没想到声音洪亮,如同滚雷落地。 山崖对面的和尚们都愣了一下,就像鸭子听雷,一脸的茫然。 “谁!” “怎么回事?” 包大人说道:“释除魔!出来说话!” 出家人都以释为姓,除魔是云山寺方丈的法号。 一时间,所有佛门弟子都看向自家方丈。 “师父,包大人叫你。” “是啊师父,包大人想跟你说话。” 释除魔心中有鬼,哪里肯站出去。 于是他双手合十,说道:“包大人乃朝廷命官,怎么会和乱民同流合污。定是骗局,诓我等上当的!切勿信之!” 包大人一连叫了三声,释除魔始终不出,于是冷笑一声。 “呔!秃驴!你若是不出来,本官就把你干的好事一件一件数出来了!” 释除魔还是当缩头乌龟,不听不信,不言不语。 下面的和尚受不了了。 “这黑货不修口德,肯定不是包大人。” “对!包大人为人清正,怎么会像这般泼妇骂街。” 包大人朗声说道:“释除魔,你身为云山寺方丈,却纵容手下放高利贷,想方设法侵吞民田、民宅。你刚接任方丈时,云山寺周围还有大王庄、小王庄,大李庄、小李庄等十几个村庄。时至今日,这些村庄尽皆成了寺产。” 听到这话,乱民中许多百姓愤慨的走到悬崖边上。 “草民大李庄第三保,第一甲、第五户,李大牛,家中旱田十五亩,水田五亩,都被你们给抢去了。我自己也倒欠你们六十两银子,年年利滚利,子子孙孙都还不轻。” “草民张二牛,张家庄第二保,第七甲,第六户,家中有两头牛,五口猪,鸡鸭无数,却也被你们折腾得家破人亡,成了你们的佃农。” “草民王二狗……” “草民徐有财……” 一个又一个人挺身而出,站在悬崖边上控诉云山寺的恶行。 前方一步之遥就是万丈深渊。 一阵风吹过去,人身上的衣服紧紧贴着嶙峋的瘦骨上,就像一排人形风筝,摇摇摆摆的想要飞上空中。 可是,百姓们无惧无畏。 他们竭力呐喊,发泄着胸中的愤怒。 包大人问道:“云山寺这般恶行,你们为什么不报官?” “大人,报官没用,官府根本不敢管和尚的事,一听到状告云山寺,立刻就把我们轰出去了,我们刚走出衙门口就被一群僧人围住,拳打脚踢啊。可怜小人的老父亲,就是被他们打成重伤,一命呜呼啊。” 包大人冷哼一声,又问道:“既然如此,你们为什么不离开此地,还要给他们做牛做马?” “大人,小人如何肯愿意啊?可是一群恶和尚整天盯着我们呐,给我们念经,说我们对佛祖不敬,要下十八层地狱。还有左邻右舍,都信佛信得入魔了,唾弃我们是邪魔,我们稍有不卖力,没等恶和尚惩罚我们,就已经被左邻右舍打一顿了。” 听到这话,越来越多的人跪倒在地。 “包大人,小老儿是东海郡人士,家里遭了灾,听人说来云山寺种地租子低。可是到了这,一群人整天给我们念经,告诉我们身上罪孽深重,要给佛祖干活才能消除罪业。” “我们问他租子算几成,他们就是不答,只说我们给佛祖种地是我们的荣幸,我们不愿意种,就把我门关起来,不给饭吃啊。” “最后我们屈服了,就把我们打散了,分配到各地,有专人看着我们。” “早上天不亮起来喂鸡、劈柴,上午种地,下午种地,就算晚上也要洗衣服,做各种杂活。” “我们是实在受不了了,才奋力反抗的啊!” 百姓们的声音汇成一股,凝成一束,传递到悬崖对面。 云山寺的和尚们一个个目瞪口呆,满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方丈!这是真的吗?” “师父!他们说的都是实情吗?” 面对众弟子的询问,释除魔淡淡说道:“邪魔挑拨是非,离间骨肉,令父子反目、兄弟阋墙,你们要坚守佛心,不能被其所趁……” 然而,不等释除魔说完,一个年轻的和尚扯掉脖子上的佛珠摔在地上。 大颗大颗的珠子在地上啪嗒啪嗒,四处滚落。 “去他娘的邪魔!去他娘的佛心!老子只知道,这是人说的话吗?这是人干的事吗?” 越来越多的年轻和尚站起来,围聚在一起,朝释除魔发难。 “方丈!弟子要下山行走一番,查证事情真伪!” “弟子也要下山!” “弟子同往!” 释除魔没说话,不停地念经。 只是他念经的速度越来越快,腔调也越来越怪异,变得尖锐、刺耳。 与此同时,一个又一个老年僧人站起来,汇聚到释除魔身后。 他们随同释除魔一同念经,念的都是年轻弟子未曾听过的经文。 事情到了这一步,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方丈,没想到你竟然……” 性子火爆的年轻和尚直接骂道:“呸!秃驴!” 仿佛只有这两个字才能表达自己心中的愤慨。 包大人看到这一幕,冷哼一声大声说道:“如果只是侵吞田宅,最多就是归还财物,蹲几年牢房。可是你释除魔与各个医学世家联手,害人性命,买卖血肉骨骸,心肝肠胃、眼脑口舌,把人当牲畜宰杀、分割、买卖,简直丧心病狂,人性泯灭!” “什么?” 听到这话,不仅老百姓们愣住了,就连发难的和尚们也愣住了。 自己方丈,竟然干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 “怎么可能?” “人再坏也不能坏到这种地步吧?” “包大人,我们是恼那个大和尚,但也不是什么坏事都往他头上扣啊。” 然而,释除魔大笑着站起来。 “说的没错!都是我做的!哈哈哈哈哈!” 只见其神色癫狂,眼神狠厉。 双眼眼角向上吊起,两边嘴角向下沉降,嘴唇向上下翻开,露出两排森森的白牙。 “是我做的!又怎么样?你们能拿我怎么样?” “啊?你能奈我何?” “哈哈哈!” “哈哈哈哈!” 笑过之后,释除魔大声说道:“来人啊,把他们擒了!” 年轻和尚们立刻摆开架势,想要反抗。 只是长时间的饥渴,导致他们拳脚无力,头晕眼花。 别说打架了,就是站着都费力,冷风一吹只觉得浑身冰凉彻骨。 饭馆对面的和尚们,一个个都体力充沛,精神饱满,气血翻腾。 “你们……为什么还有力气?” 释除魔说道:“因为,我们身上都带着辟谷丹。” “圈套?这是圈套!你们从一开始就算计好了一切!” 释除魔哈哈大笑,“没错!准确说,从十年前就算好了今天的一切!” “进去搬运物资的师兄们……” “回不来了!哈哈哈哈!” 年轻的和尚忍不住回头,用尽全身力气吼道:“包大人,这里是圈套!不要过来!” 吼声被山风吹散,传到对面的时候就只剩下“不要过来”四个字。 包大人摸了摸鼻子,心中暗道:我就是想过去,也得过得去啊,就这几条钢索,能过去才怪。比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还夸张,这老和尚还真是算无遗策啊。 转念一想,自己演了这么长时间,萧战哪去了? “道长,我的台词念完了,该你了!” 这时候,一道声音在耳边炸响,正是萧战。 他以传音入密的方式说道:“背面,背面还有!” 包大人脸上一红,赶紧把纸反过来,果然还有一排排字迹。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继续念起来。 声音方起,异象陡生! 彡彡訁凊 第435章 是剑仙啊 看到背面的文字,包大人瞬间一个头两个大,同时他也明白,为什么萧战要把这些文字写在背面。 因为那不是寻常的字词,而是封禅泰山的祝词。 如果之前就拿出来说让自己念,自己肯定不会同意。 可现在戏已经演到一半,哪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再者,包大人是真的恨极了云山寺住持,以及那些假慈悲的和尚。 “道长要降妖除魔,臣下就助你一臂之力!” 随即,包大人抬手朝东方拱了拱,闭上眼睛略一酝酿,随即开始念诵: “伊上古之初肇,自昊穹兮生民。历撰列辟,以迄于秦。率迩者踵武,逖听者风声。纷纶葳蕤,堙灭而不称者,不可胜数也。续《韶》《夏》,崇号谥,略可道者七十有二君。罔若淑而不昌,畴逆失而能存……” 声音被灵符的力量放大,向四面八方传递出去。 云岚雾霭全都受到无形力量的牵引,向着包大人的位置汇聚过去,方圆数十里之内变得宛如仙境。 云山寺方丈感到一丝不妙。 “不能再犹豫了,抓住他们,送给魔佛!” 身后那些老年僧人全都扑出去,老鹰抓小鸡似的扣住年轻弟子们的肩膀和后颈,拖死狗一样往洞窟走去。 山腹内,之前进来搬运物资的年轻和尚们正在遭遇生死磨难。 岩壁上的狰狞雕塑活了过来,伸着巨大的爪子在人群中扫来扫去。 抓住一个人就抛入口中大肆咀嚼,淋漓的鲜血顺着嘴角喷溅洒落,宛如滂沱大雨。 僧人们全都呆住了。 他们不敢相信世上真的有邪魔。 更不敢相信这种邪魔会出现在云山寺后山。 更更更不敢相信,自己敬爱的方丈将自己当口粮送给邪魔。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方丈不会这样做的!” “一定是我们的幻觉!” 有些呆头呆脑的和尚原地盘膝坐下,口中默默念诵经文。m.33yqxs?.??m 石雕见状大喜,立刻一巴掌抓过去,连人带泥土一同刨起来,丢入腹中。 随着吞噬的人越来越多,石雕轮廓与岩壁的界限也越来越清晰,表面的色彩也越来越浓郁,有种想要破体而出的感觉。 轰隆! 一只岩石雕刻的腿从石壁中跨出,重重践踏在地上,几个躲闪不及的和尚瞬间被踩得粉身碎骨。 就在石雕还要继续前行的时候,山壁上浮现出一道道金色的纹路。 “唵、嘛、呢、叭、咪、吽”六字真言一一浮现,宛如大山镇压下来。 真言中的无上伟力宛如水银泻地,迅速铺满每一个面,填充每一个孔隙,岩壁上的石雕咆哮一声,被重新压制回去。 “终于找到真言了!” “将其打碎,就能迎接魔佛降临了!” “天下是我们的了!” 一群穿着黑袈裟的和尚现了出来。 他们面无表情的念动咒语,身上黑光绽放,宛如万千蚊蝇,密密麻麻的趴附在六字真言的金色佛光上。 石雕感觉压力骤轻,立刻双手双脚撑着岩壁向外奋力挣扎。 躯干一点点拔了出来。 岩石的色彩迅速褪去,雕像呈现出骨肉的质感,皮肤表面更是像螃蟹钳子一样,滋生出大量的毛发。 这时候,黑光化作的蚊蝇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几乎将六字真言遮蔽得干干净净。 得到帮助的石雕左手奋力一挣,脱离了岩壁。 胳膊和手迅速化为肉色,甚至能看到手肘上高高暴起的血管,以及胳膊上金属臂钏精美的花纹。 石壁上其他妖魔鬼怪石像全都上蹿下跳,狰狞的嘴脸疯狂扭曲,鼓掌叫好,呐喊助威。 一时间,群魔乱舞,百鬼夜行,森森的阴气弥漫翻滚,进一步压制佛光。 眨眼之间,右腿、左腿全都脱离束缚。 就在石雕凝聚全力,想要将右手挣脱的时候。 轰隆一声巨响。 昏暗的深井洞穴中光亮如昼,一道喷薄披靡的光束从天而降,直接贯穿整个山体,将竖井洞穴从中间一剖为二。 石雕的右手还没有从岩壁上挣脱。 但是这一道光束从其肩头斩下,帮助其彻底脱困。 “啊啊啊啊!可恶啊啊啊啊!是谁!竟然敢伤害我尊贵的身躯!” 说完,石雕双足一蹬向上冲去。 深井洞穴中那些穿着黑袈裟的和尚全都一脸懵逼。 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们不知道,但是外面的百姓们都看得一清二楚。 包大人念诵祝词的时候,周围雾霭缭绕、云海翻滚。 渐渐有一个高耸伟岸的身躯从云海中升起。 衣袂飘飞,仙气缭绕。 这个身影背对着众人,看不清面目。 但众人能从其身上感受到无与伦比的强大气势。 一种充塞天地、比肩日月、采摘星辰的磅礴气息。 当身影完全从云海中升起时,一声龙吟,一道炫光。 日月暗淡,山河失色。 只见人影拔出腰间佩剑,然后蓄力一斩。 直接将整个后山劈成两半。 从山顶,到山脚跟,整整齐齐的两半。 就在人们不明所以的时候,只听一声怪异的咆哮,随即乌云冲天,一个青面獠牙,红眼绿发的高大怪物从井口飞了出来。 “啊!怪物啊!” “有鬼啊!快跑!” 胆小的人全都潮水般向后退去。 毕竟怪物的长相太可怕了,而且也太巨大了,几乎是一座山。 而且,它还在继续膨胀。 双腿还没在山洞中,上半身却膨胀得比山峰还要庞大。 在怪物面前,人就像蝼蚁一样。 渺小、卑微。 源自本能的恐惧。 怪物梗着脖子晃动脑袋,血红的眼睛紧紧盯着云雾巨人胸口那一点亮光。 他已经看出,对面这个巨人虚有其表,就是个空壳。 是以,怪物怒吼一声,骂道:“小小蝼蚁,竟敢伤我!” 云雾凝成的巨人冷哼一声,抬手竖起常见,随即左手掐了个剑诀,食指和中指贴着剑脊抹到剑尖。 感受到剑身勃发出的凌厉之气,怪物脸色大变。 “是剑仙?” 它抬手护住脑袋,同时身体急速缩小,嗖的缩回洞穴。 剑光再次斩下。 从山顶,到山脚跟,又一次劈成两半。 岩壁上,密密麻麻的妖魔鬼怪惨叫着灰飞烟灭。 他们终于明白第一次的光芒是什么了。 剑光! 山体被斩出的裂隙表面剑气附着,凝儿不散。 与油漆般附着在山体上的剑气相比,六字真言那点金光根本不值一提。 “啪嗒!啪嗒!啪嗒……” 唵、嘛、呢、叭、咪、吽六个大字在剑气的影响下接连炸裂,消失不见。 封印解除了。 但是妖魔鬼怪们没有任何逃出生天的喜悦和兴奋。 “原来,封印是我们的护身符?” “和尚,要不你们重新弄六个字贴上去?” 第436章 东岳神君 萧战手持仙剑,操纵云雾凝聚成躯体,以东岳帝君的身份降妖除魔。 他探手抓住一只青面獠牙的小鬼,天眼一看,立刻发现这只小鬼身上怨气缠绕,业力斑驳。 “此鬼杀过三人!” 听到这话,包大人立刻用冷酷无情的声音宣判道:“按律当斩!” 萧战立刻一剑枭首,小鬼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魂飞魄散。 其身躯也一点点石化,最终化作一块狰狞的岩石。 萧战随手将其丢掉,然后又抓起一只赤发黑脸的小鬼。 “此鬼杀过两人!” “按律当斩!” 萧战和包大人娴熟配合,一人抓捕,一人审判,然后就地裁决。 深井洞穴中的鬼物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只能瑟瑟发抖的缩在一起。 也有鬼怪想要奋死一搏。 然而,他们所谓的搏命杀招在萧战眼中就是笑话。 只是屈指一弹就彻底碾灭,审判都省了,直接灭杀。 这时候,萧战又抓起一只小鬼,上上下下看了又看,说道:“未曾为恶!” 包大人说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罚你在云山寺闭门思过五百年!不得外出半步!” 虽然是罚,可小鬼激动得喜极而泣。 小命保住了,以后的道场也有了。 在云山寺闭门思过,这不就等于把云山寺片区划给自己了么。 管他以后住进来什么大佛大菩萨,只要自己有一席之地就行了。 “多谢上神!多谢上神!” 包大人捋着胡须,问道:“你!可认罚!” “小的认罚,认罚!” 有了这个例子,其他妖魔鬼怪纷纷放下心来。 那些不曾作恶,不能害人的全都主动靠前,等待萧战抓自己。 就这样,一个又一个善良的鬼怪被萧战放掉,不一会儿就聚集了上百只。 最后一个处置的是之前砍掉一只胳膊的魔头。 萧战将手伸入洞中,扒拉许久才将其拽出。 “你不能这样对我!我是高贵的神明!你这是亵渎神明!” 萧战冷笑一声,云雾凝成的巨人立刻说道:“吾乃东岳大帝,执掌人间赏罚和生死大事,还管不得你?” 之前包大人念的就是东岳大帝的颂词,萧战借东岳大帝的身份进行刑罚也说的过去。 然而,魔头大声说道:“我并非你们东土神明,东岳大帝管不到我。” 萧战手起剑落,将魔头另一条胳膊也卸了下来,随即将剑架在魔头脖子上。 “你说,管得住,还是管不住?” 魔头强忍着疼痛,说道:“我奉湿婆神谕令,来东土招揽信徒,创造净土。你们悖逆湿婆神,还敢将我封印!可恶!湿婆神不会放过你们的!” 萧战呵呵冷笑,“湿婆神?原来是天竺国的神明。你们招揽信徒,创造净土,我怎么没看见呢?反而看到了你们草菅人命,残害生灵!” 包大人说道:“罪大恶极!罪无可赦!斩立决!” 萧战抬手落剑。 魔头还想为自己辩解,可是剑气喷薄,他那残破的身躯连渣滓都没剩下。 萧战看着剩下那些侍奉魔头,残害生灵的僧人。 “你们,还有什么遗言要说吗?” 云山寺方丈自知大势已去。 在这种连魔神都能杀死的强大存在面前,自己除了俯首,没有第二选择。 云山寺住持说道:“成王败寇而已!” 萧战笑了,“你们肆意残害生灵,还有理由了?” 云山寺方丈说道:“湿婆神说,人有四等:婆罗门、刹帝利、吠舍、首陀罗,此外还有不配为人的达利特。我们杀一些达利特侍奉神明,就如同寻常人杀牛宰羊,有什么不可?” 萧战还没说话,包大人忍不住了。 “混账!天下百姓万民,一概平等,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来婆罗门,又何来达利特?” 云山寺方丈嘿嘿冷笑,“王子犯法,真的与庶民同罪吗?” 包大人瞬间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方丈又嘿嘿冷笑道:“你们这些当官的,又何尝不是把老百姓当成鱼肉,当成牛羊?在你们骨子里,什么时候将它们当过人呢?”.33yqxs?.??m 这下子,连萧战也沉默了。 从叶家一路走来,自己见识了太多的事情。 小小的叶家,竟然在暗地里聚集匪类,截杀客商,靠杀人越货发家致富。 比叶家更大的许家、徐氏宗族、七宗等,也都是凌驾万民之上的姿态,将百姓们当成牲畜奴役、榨取、宰割。 就连跟随包大人过来的乱民也都沉默了。 他们都想起了自己的遭遇,自己的经历,以及自己祖祖辈辈的命运。 被地主剥削,被官吏敲诈,被豪强欺凌,被帮派恐吓。 自己就像一只羊,谁都能薅一把羊毛。 如果没了羊毛,那些人就会露出尖牙利齿,毫不犹豫的吃肉。 “这个大和尚说的,好像也有点道理。” “包大人现在替我们伸张正义,可是包大人走后,谁会替我们说话呢?” “我们还是要被剥削、被欺凌,被杀害。” “没办法,这就是命。” 听到人们的窃窃私语,萧战和包大人全都沉默不言。 云山寺方丈哈哈大笑,“神说,世间人分为四等,四等之外就是牲畜不如的达利特。只要我们将达利特消灭掉,世上就再也没有达利特,你们下辈子投胎时就会成为四等人,是真正的人。为什么,就不能理解我们的苦心呢?” 萧战哼了一声,云雾凝成的巨人朗声说道:“达利特没了,谁来耕地放牧?谁来浆洗衣物?谁来掏粪沤肥?谁来打更守夜?难道靠你们高贵的四等人?” 方丈沉默了一下,“到时候自然会有人去做。” “你错了!”云雾巨人的声音响彻天地,“消灭了达利特,首陀罗就会成为最卑贱的,到时候你们还会消灭首陀罗,然后以此是吠舍、刹帝利。最终只剩下你们这些侍奉神明的婆罗门。” 方丈哈哈大笑,“到时候,人人都是婆罗门,人人平等,这不好吗?这不美妙吗?” “人人平等,即便不杀戮也一样能做到,为什么要通过无休止的杀伐呢?” “有些人天生愚钝,一辈子浑浑噩噩,只知道满足身体上的本能欲望,与野兽牲畜无异。他们本不该投生成人,只要把他们清除掉,自然就会人人平等。” “读书可以启蒙开悟,只要给他们读书的机会,他们同样能知荣辱、明是非、分善恶。摆脱牲畜,成为人类。” “哈哈哈,说得好听,但是做不到啊!” “做得到!” “谁能做得到?” “我能!” “不!你不能!孔圣人也做不到!没有任何人能做到!” “那一天很快就会到来!只可惜,你们注定看不到了!” 说完,不等包大人宣判,萧战一剑斩落。 所有身穿黑色袈裟的僧人全都身体一震,气息消散。 给方丈当狗腿子的僧人也都眼睛瞪圆,仿佛看到什么极度恐怖的事情,随即身子一软,永远的闭上眼睛。 他们的身体毫发无损,但他们的精气神魂荡然无存。 转身看向包大人,以及其身后众多官员、百姓。 萧战借用东岳神君的身份说道:“举头三尺有神明,尔等所思所想,所作所为皆在吾之目下。好生为人,好自为之!莫要到了本座跟前再追悔!” 包大人忍不住问道:“敢问神君,如何才能做到人人平等?” 萧战回控制着云雾巨人答道:“从青州开始!从你我开始!” 说完,萧战散去仙灵之力,东岳神君的身体瞬间翻滚着消失不见。 而萧战也借着云雾的掩盖消失不见。 再出现时,已经回到了包大人身边。 而此时,山崖边的人们一扫之前的颓废,变得欣喜、雀跃、激动。 第437章 封个王爷 云山寺一天灭门。 剩余的和尚们也都被缉拿,由包大人现场审理。 但凡有劣迹的和尚,全都依法判决,平日里助纣为虐的俗家弟子也都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云山寺所属的数百万亩土地也都被收缴,各种田宅店铺也尽数充公。 然后问题来了。 “道长,云山寺这些产业该如何划分呢?” 萧战翻了个白眼,“怎么?又想塞给我?你想得美!” 包大人也不尴尬,笑着说道:“云山寺地跨三郡六县,这么大一笔财富,各个郡县都想插手,一旦经手人过多,很容易产生棚架账目、三角账目,到时候推诿扯皮,以臣下之见,不如特事特办,道长对这种事经验颇多,便能者多劳吧?” 萧战是不想插手的。 从一个宁江县,再到东海郡,包大人抛给自己的担子越来越多。 现在又丢给自己一个云山寺。 “包大人,云山寺名下田产横跨三郡六县,但其潜在影响不止于此吧。据我了解,云山寺还成立了一个房产买卖的店铺,专门购入青州境内各种优质田产铺面,转手买卖获取利润。这生意做得非常大,规模青州各地都有他们的寺产。” “还有这等事?” 萧战点了点头,“云山寺的野心很大,想要把我们中原变为另一个天竺,把所有民众都分为四等,所以他们兼并土地并不止于三郡六县,而是遍布整个青州。” “如此甚好!道长就把整个青州都拿下管理吧!军方有袁提督,政界有臣下,民间有天工城公输家,还有你们叶家,再加上云山寺的产业,拿下整个青州毫无问题。” 萧战打心底是拒绝的。 但是一想到云山寺的思想荼毒,想到宗教对人们的迫害。 若非中原神州能人辈出,朝廷强势,云山寺早就成长为另一个龙象寺,青州子民也都成了占城国野人一样,活着毫无希望,麻木不仁的行尸走肉。 而想要改变这一切,就必须掌握大权,而且是生杀予夺的至高权力。 只有这样才不会遇到种种掣肘。彡彡訁凊 想到这,萧战叹息一声:“是我太犹豫拖延了,如果杀伐果断一点,尸鬼之祸根本无法蔓延开来。” “那么,道长是想通了?” “想通了!青州就交给我吧!” “此乃青州百姓之福啊!” 别人想要升官发财,还得削尖脑袋钻营投机,而萧战呢。 即便如此,成就也十分有限。 二品大员几乎是极限,没有什么特殊情况,封疆大吏是不用想了。 萧战呢,点点头就把一州之地纳入掌中,可以主宰整个青州的政治、军事、商业、教化、宗教等。 土皇帝也不过如此。 包大人甚至都没上奏京城,直接抽出一份空白圣旨,在上面起草了对萧战的封赏。 鲁王! 青州是传统的齐鲁之地,封王要么齐王,要么鲁王。 现在齐王一脉还没有断绝,能封给萧战的也就鲁王了。 “封王这种事,怎么也得请示一下宗人府吧?” 包大人撇了撇嘴,不屑的说道:“道长您刚才还在封禅泰山呢,也没见您请示陛下和宗室啊!” 萧战哼了一声。 古往今来,封禅泰山这种事只有帝王能做。 而且都是明君圣主,千古一帝那种级别的才能做,昏君庸主连封禅的资格都没有。 “我那是为了借东岳神君的身份,斩妖除魔!” “帝王封禅都未必能请动东岳神君现身,道长却可以,封个鲁王还是小了。” “帝王见不得,不代表我见不得!” “那么,封个鲁王还是屈就了啊!” 两人说话间,这份圣旨就起草好了。 既然封王,肯定要开府建牙,行宫、驻跸、采邑、九锡什的么都要安排上。 这些包大人也不熟。 毕竟朝廷封王的次数不多,仅有那么几个王爷也都是几十年前封的,具体流程包大人也不清楚。 但是没关系,自己只需要起草一个文书,至于具体的流程,上面会安排的。 “道长……哦不,王爷!臣下恭喜王爷,贺喜王爷!” 萧战没有说话,而是负手而立,俯览着云山寺周边的区域。 “此地富饶肥沃,云山寺经营十八代,耕耘五百年,称得上物华天宝、人杰地灵。若没有强力的统治,必定会滋生妖孽,为祸乡里!” 包大人闻弦知雅意,立刻劝说道:“不如将云山寺所属归入王爷名下,成为王爷的私产。如此一来,问题就解决了!有王爷的气运镇着,那些魑魅魍魉也无法出头。” 萧战点了点头! 倒不是他垂涎云山寺的财富,而是这么一块沾染了灵性的地方,若是疏于管理、放任自流,必定会被周围的城狐社鼠窃据,或者滋生草木精怪。 无论哪一种,都会对周边的民众造成严重威胁,一个不好,甚至又会上演尸鬼之祸这种惨烈的灾难。 “云山寺改为我的道场行宫,就叫云山观!今后青州地界上所有修行者都要到此地进行系统性学习,考取度牒。之前在后山抓获的那些妖魔鬼怪,也都圈禁于此!佛道修士再抓获精怪,一并发往此地,审判关押!” “王爷英明!有王爷坐镇,青州地界再无妖魔害人,鬼怪生事!” 萧战摇了摇头,“包大人,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人一定要害怕妖魔鬼怪?而不是妖魔鬼怪害怕人呢?” “臣下不知!” “因为未知!因为恐惧!因为实力不足!” “王爷所言极是!但是凡夫俗子,遇到这些强大的妖魔鬼怪,除了引颈就戮别无他法啊。” 萧战说道:“依靠他人庇护,永远只能故步自封!而我的目标,是走出中原,走进八荒,去东海逐鲸!漠北听雪!南洋赏花!以凡人之躯征服这些蛮荒之地的神明,让我们中原人能够在当地繁衍生息,安居乐业!” 听到这话,包大人瞬间心驰神往。 “王爷真乃开拓之君!不知王爷下一步如何打算!” 萧战想了想,说道:“内政上,在我掌控的郡县清查田亩,登记户口,进行土地改造,落实学堂、医馆的建设。军事上,整编袁提督的水军,以及各郡县的巡防守备,汰弱存强,并且补入叶氏武学堂的毕业生。商贸上,继续南北杂货的建设,以及向内地各州的辐射。修行界方面,先集中力量根除尸鬼之祸,再整顿佛道各界,向海外输送。” 包大人想了想,说道:“王爷既然已经开府,是不是该纳一个王妃了?宗室之女肯定是不成,不知王爷喜欢勋贵之女,还是世家之女?” 萧战哼了一声,“你是故意讨打吗?” 包大人嘿嘿一笑,“王爷既然有心仪人选,那就要给人家一个名分啊。不如臣下一并上奏京城,由宗人府一起操办?” 萧战沉默了一下。 “他们若是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就不会像以前那样对待我了。我很讨厌帝王家那种冷冰冰的感觉。我不希望他们也被权利和欲望侵蚀,失去原本的面目。” “王爷,这事……” “封王这种事通常要准备三年五载,一应服装、礼器、车马、仪仗都要慢慢制作,我不急,宗人府也不用急。暂时先不要公开了。” 包大人懊悔的抽了自己一巴掌,“叫你嘴快,叫你嘴快!哪壶不开提哪壶!欠打!欠打!” 第438章 有人剽窃 云山寺的覆灭在朝野高层产生了巨大的震动,震荡的余波蔓延整个佛道修行界和江湖。 包大人没有向外界披露云山寺住持以及一众高层僧人的罪行。 算是给云山寺以及佛家留了保留了极大的体面。 云山寺依旧是佛门圣地。 然而只有一小部分人知道,这个圣地已经成了某人的私产。 此时恰逢观音菩萨生日,周边郡县的善男信女提前十天半月出发,风餐露宿数百里,前往云山寺烧香许愿,或者烧香还愿。彡彡訁凊 叶依若用手绢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气喘吁吁地说道:“夫君,这一路上成群结队的,全都是去烧香的信众吗?云山寺的香火还真是旺盛啊。” 萧战撑着伞为叶依若挡住毒辣的阳光,笑着说道:“云山寺众多高僧牺牲自我,封印魔头,尸鬼之祸才得以平息。无数百姓都感激涕零,怎么能不旺呢。” 听到这话,叶依若叹息一声:“可惜了,夫君跟云山寺的打赌输了,驱傩正仪的牌匾没了。” 萧战闻言哈哈一笑,“人家云山寺高僧牺牲了好几百号人才拼到这块牌匾,为夫输得心服口服啊。” 说完,萧战戏谑的问道:“难不成你想让为夫舍生取义吗?” 叶依若心中一慌,“才不要!这次上香,就是希望咱们一家人都平平安安的!” 之前因为尸鬼之祸,叶依若对云山寺没有半点好感。 可是在听说云山寺一众高僧“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行为后,叶依若彻底服气了。 也正因此,她才生出过来烧香的想法。 既是求菩萨保佑自己全家平安,也是求菩萨保佑那些为了驱傩正仪而牺牲的大师们早登极乐。 “夫君,我才不相信你会输给他们,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最厉害的!” 萧战笑着摇了摇头。 胜利在于最终是否得到好处,是否达到目的,而不是一个浮名,一句空话。 云山寺牵扯的事情太多了,尤其是天竺国宗教势力的入侵,这种事没有朝廷里面某些人支持是不可能发生的。 再联想一下云山寺多年来圣眷不断,恩宠有加。 萧战和包大人果断放弃了追查到底的想法。 不是怂了怕了,而是自己追查的话,势必会导致众多人被灭口,众多线索被清理。 到时候,死的人数以万计,甚至数以十万计。 “娘子,前面有马车,我看你挺累的,要不咱们坐一段路程?” 叶依若连忙拒绝,“求菩萨得心诚,否则不灵的。我听说在遥远的乌斯藏,很多虔诚的信徒都是走几步跪拜一次,一路跪着到寺庙里。” 萧战点了点头,继续四下里眺望。 “嗳,娘子你看,前面有个休息的小茶馆,咱们进去坐会儿歇歇脚,喝口茶吧!” 这回叶依若没有拒绝。 如果她自己的话,走再远的路也不会感到苦感到累,只会觉得这能体现自己的虔诚。 但是她不想因为一己之私连累萧战与自己一同受苦。 “没想到通往云山寺的路上弄得跟驿站一样,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个茶馆。” 萧战心中暗道:当然是我的主意了。 之前云山寺那些老和尚心眼坏得很,故意折磨进山上香的信徒。 这一路上别说歇脚的茶馆了,就是讨口水喝的地方都没有。 信徒们饥渴难耐,再有个伤风感冒的,立刻就趴窝了。 而这时候,和尚们就能现身出来,施粥施药,救命扶危,面子也挣了,金钱也赚了。 而那些被他们救治的信徒,无一例外都会被洗脑,把自己全部身家捐献给云山寺,感谢和尚们的活命之恩。 “娘子快来,这里还有一个座位!” 叶依若连忙走过来坐下,萧战则叫来店小二,“酸梅汤来两碗,还有香瓜甜梨,上一篮子,要井水里冰镇的,不消火不给钱!” 小二把毛巾往肩膀后一甩,笑着说道:“客官您放心吧,保证是透心凉,喝一口冰牙那种!” “去吧去吧!快去快去!” 这时候,叶依若笑着问道:“你对这里很熟?来过?” 萧战顿时一愣,自己这表现也太自来熟了。 “呃,娘子,你听我说。这不是上次带兵来围剿乱民嘛,所以路过,路过……” 叶依若显然不信,“乱民满地,谁还有心思开茶馆?这胆量挺大的嘛!” 萧战挠头,都快把头发挠秃了。 真是自己给自己挖坑啊。 还好这时候小二端着一个托盘走过来。 “客官,您要的两大桶冰镇酸梅汤!您看看,上好的水晶琉璃盏,这可是东海郡的抢手货。” 萧战看了一眼,什么水晶琉璃盏,不就是玻璃瓶嘛。 但是看周围客人们的表情和神态,显然很稀罕这种晶莹剔透的器物。 感觉用这种东西装饮料非常奢侈。 叶依若拿起玻璃杯看了看,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萧战连忙将一枚银子放在桌上,小二眉开眼笑的收了银子,拱拱手,悄无声息的退下了。 “娘子,这杯子有什么不妥吗?” 叶依若点了点头,“夫君,玻璃是咱们东海郡的特产,绿洲国方士与咱们一同研发出来的,当前还处于保密阶段,并没有向外公开。” 叶家的南北杂货和徐氏宗族的东西杂货火拼时,就是靠着玻璃器皿盛装的罐头,把徐氏宗族带入弯路。 徐氏宗族没有制作玻璃的方法,使用陶罐瓦罐做罐头,结果全都腐烂变质。 “娘子,人家不是说了吗,从东海郡进的货,没什么不妥。” “夫君,你想的太简单了。且不说工艺如何,单是原材料,我们东海郡的就比这个强十倍百倍!” “这个怎么了?我看着没什么不妥啊。” “夫君你离近了看,看这里!” 萧战顺着叶依若手指之处看了一眼,立刻明白过来。 眼前这个玻璃器皿中富含气泡。 要知道,玻璃器皿是完整的工艺品,从选材用料到做工上色,全都精挑细选,不会有任何瑕疵。 而眼前这个,玻璃材质中一大堆就气泡。 这种气泡会降低杯子的美观程度,还会影响杯子的坚固度。 “这的确不像我们家的手艺!” “夫君,有人在剽窃咱们家。” 第439章 我的秘方 民间仿制玻璃倒没什么,萧战也不是什么敝帚自珍的人,能让民间多一门手艺,多一个工坊,自然能让一部分百姓靠此吃饭,解决生计问题,也算是功德无量的事情。 问题是这些玻璃的质量不过关,又自称是“东海郡”的货物,明摆的在败坏叶家以及南北杂货的声誉。 “娘子,为夫去打听打听。” “夫君……不要吓到他们。” 萧战立刻找到小二,“小哥儿,这个水晶琉璃杯怎么卖,我也想弄点回去。” 小二立刻说道:“东海郡,南北杂货,要多少有多少。” 这个还算可以,给叶家的南北杂货做宣传了。 萧战用一种尴尬而又羞涩的表情说道:“小哥,不瞒你说,东海郡路途遥远,不忍心我家娘子舟车劳顿,要不这样,小哥你们有没有现货,匀我一点,我多给你们钱就是。” 说完,萧战将一小块碎银子塞到小二手里。 小二眼珠子转了转,低声说道:“看公子您也是实在人,要不这样吧,我跟我家掌柜的商量商量,看他手上还没有没有多余的备货。” 萧战点了点头,随即坐回去给叶依若剥水果。 过了一会儿,一个头戴蓝布包巾,身穿灰色长衫的中年人凑了过来。 “贵客,能否借一步说话?” 萧战点了点头,正好水果也吃得差不多了,于是擦了擦手,带着叶依若跟了上去。 “掌柜的,你们这有多少水晶琉璃制品,都有什么样式?价格方面……” 中年人立刻回答说:“客官,看您二位的穿着长相,谈吐气度,肯定不是寻常小门小户。我呢,也就跟您直说了,我们以前是窑工,给寺里烧砖,烧琉璃瓦的。这个水晶琉璃也不是东海郡的货,是我们自己琢磨出来的。只是东海郡那边名气先打出来了,我们就成了仿货。” 听到这话,叶依若顿时无奈苦笑。 真是一步落后,步步落后。 好在这些窑工没有什么坏心思,也没有对叶家的声誉造成什么影响,索性也就不计较了。 在二人的引领下,很快就来到一处窑场。 萧战惊疑的“嗯”了一生,因为他嗅到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旁边一处密封的砖窑瞬间震动了一下。 “不好!炸窑了!” “快散开!快散开!” 然而,砖窑动了一下就不动了,重新恢复平静,窑工们也都长舒一口气。 萧战没有声张,而是继续和掌柜的谈生意。 “不知你们这窑厂有多少人,每年产业如何,收益如何?” 掌柜的本来就感觉萧战气度不凡,此时再听到萧战的话,立刻知道自己遇见贵人了。 如此,这次应该能大赚一笔吧。 “回贵客的话,我们窑厂有十几户人家,都是叔伯兄弟自家人在一起做事。以往都是给寺里供货,要什么烧什么,大到水缸、水盆、砖瓦,小到各种尿壶、花盆之类的,我们都能烧,只是前段时间和我们接头的人找不到了,听说山上出个变故。” 至于什么变故,掌柜的说不上来。 但结果就是,他们这个窑厂没活干了。 萧战立刻明白,这是自己处置云山寺财产时候的疏忽。 自己只处置了寺里的田地屋舍和周边县城中的铺面生意,却忘记了一个群体。 那就是依附于云山寺的手工业者。 像眼前这个茶馆掌柜的,把家族的田地半卖半送给了云山寺,借此换取一份稳定的生意。 “云山寺一直在采购你们的货物吗?” 掌柜的连忙回答:“是啊,很多年了,从我爷爷那一辈,我们就是给云山寺烧窑的。现在突然变了,这门生意估计是做不下去了。” “为什么呢?” “我们离云山寺太近,离其他地方太远。路也不好,牛车根本出不去,就算出去也一路颠簸,坏的多,价钱上也比不过人家当地的窑。” 萧战回想了一下来的时候,确实都是烂路。 想把盆盆罐罐的东西运出去千难万难,运出去也不一定能卖上价钱。 这种情况下也就逼得窑主人放弃低端的产品,攻克件小价高容易卖出的种类。 恰好他们之前烧窑过程中无意烧出了品质低劣的玻璃,与东海郡畅销的玻璃制品一对比,立刻察觉出其中有所关联,多琢磨琢磨,尝试几遍,还真给他们烧成了。 质量比起东海郡的玻璃差远了,但足够贫民老百姓用了。 萧战看了一眼,这些窑工都是平常人,身上既没有怨气也没有戾气,说明没有犯过人命,搞仿冒假货也是自己施政上的疏忽,砸了他们的饭碗在先。 于是,萧战向叶依若点了点头,“娘子,我看他们手艺不错,而且喜欢钻研,是难得的人才,你若有心,不如帮他们一把。” 叶依若点了点头,说道:“实不相瞒,我们是东海郡过来烧香的,恰好家里做的也是这个生意。” 掌柜的瞬间脸色煞白,周围的人也跪了一片。 他们都是聪明人。 天底下做玻璃生意的就一家,敢说这话的就只有叶家一个。 至于叶家的能量。33yqxs?.??m 只要不聋不瞎,都能看得到,听得见。 尤其是前段时间,东海郡代郡主率领军队过来平乱,乱民望风而降,不费一兵一卒就收服十多万乱民,其中负隅顽抗的贼首,也都是被降服的乱民自己擒拿和斩杀的。 现在,叶家的人到了面前。 甭管这人是什么身份,窑工们都不敢有半点非分的想法。 “大小姐饶命!大小姐饶命啊!小人实在是迫不得已,才假冒东海郡的琉璃水晶杯,小人不敢多卖,就是挣点卖米钱啊。” 其他人也纷纷磕头求饶。 叶依若最见不得这种场景,连忙走过去将几个上了年纪的老人扶起。 “我不是来追究你们的,而是想跟你们合作。不知你们愿不愿意跟我呢?” 窑主人瞬间激动起来,能傍上叶家这个大腿,自己今后绝对是吃喝不愁了。 “愿意!愿意!” 叶依若拿起旁边一个样品,“看得出,你们已经掌握了水晶琉璃杯的配方,只是你们无法解决气泡的问题。” 窑主人瞬间大倒苦水,“我们尝试了很多办法,升高炉温,增加辅料,洁净选材,尝试了几十种办法,但是都没用。东海郡的手艺实在太好了,我们根本学不来。” “其实也简单……就是两个字!” “什么?” 一群人全都心脏砰砰狂跳,支棱着耳朵仔细倾听。 第440章 重操旧业 掌柜的和众多窑工都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废寝忘食,日以继夜研究的难题,就简简单单的两个字。 如果不是面前这对男女气度不凡,风度翩翩,他们都以为对方是故意来消遣自己。 有心验证一下对方的身份,但是又不敢开这个口。 一个脸色黎黑,双手粗糙的老窑工说道:“当家的,是真是假,咱们试试不就知道了?” 掌柜的一听,确实是这个道理。 “好,赶紧的!” 一群人忙碌起来,叶依若等的无聊,也跟过去看了起来。 萧战没有动,而是找了个阴凉地坐下。 很快,一道热风在萧战身边卷起,地上的枯草瞬间燃烧起来。 一股看不见的特殊力量压制着,火焰没有燃起,只有几缕烟气袅袅升起。 寻常人看不见,但是萧战看得清楚。 一个黑脸红发的灵体跪在自己身前,诚惶诚恐的磕头。 “小神见过上仙!” 刚来到窑场,萧战就发现这个灵体了。 窑震动的那一下也就是因为这个灵体。 “你是在此地诞生的?” “回禀上仙,小神本体是这几座百年历史的砖窑,因为烧制的都是佛殿使用的砖瓦,所以沾染了一点佛性,今年累月之下积攒了些许功德。再加上窑主人一家长期的香火供奉,逐渐有了灵智。但是小神从未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绝非妖魔之流。” 萧战点了点头,“若是沾过人命,你早就魂飞魄散了!” “多谢上仙不杀之恩!多谢上仙!” 萧战说道:“那个水晶琉璃杯也是你帮他们的吗?” “这倒不是,小神顶多也就是影响炉温,以及烧制的时长,选材用料之类的,还是得看他们。” “乱力怪神不得与民杂居,你既然被我碰上了,就好好想想去处吧!” “但凭上仙处置,小神听后吩咐!” 萧战点了点头,随即掏出一张纸符,咬破手指在上面画了几道。 “今天没带朱砂笔,也不方便释法,倒是便宜你了!” 看到这一幕,灵体感动得无以复加。 这可是上仙的血液,其中蕴含的不仅有灵力,还有一缕仙灵之气。 别看只有一丝丝,却像卤水点豆腐一样,能够促进自己质变,从无名野神晋升为仙家班列。 “没想到,小神也有位列仙班的一天,多谢上仙成全!小神今后做牛做马,报答上仙!” 萧战点了点头,随即大喝一声:“敕!” 灵符上血光迸现,灵体在血光的照射下身影朦胧,面孔模糊,浑身上下火光缭绕,黑烟弥漫。 但总算有了真实的形体,比之前肉眼不可见的状态强了太多了。 这就是仙灵之体的益处。 似乎察觉到萧战这边的异常,正在烧窑的人们不自觉的回过头来。 可是这时候,灵体化作一道光投入灵符,灵符也无火自燃,只余下一枚巴掌大的火焰符文。 萧战手一抓将其握住,再转回身看向众人时,一脸和煦的笑容。 “怎么了?看我做什么?” 叶依若担忧的看着萧战身后,“你刚才有没有看到什么……什么……” “看到什么?”萧战故意问道。 “呃……没什么……没看到就算了……” 叶依若索性不再说下去,而是将话题转移到玻璃上。 “夫君你来看,他们制作的玻璃制品,真是又快又好。” 萧战看向那些还没有冷却下去的玻璃杯,一个个晶莹剔透,色彩缤纷。 瓶身厚薄均匀,花纹精美,造型也别致清新。 最重要的,里面一个气泡都没有了。 “搅拌!竟然只需要搅拌就能消除气泡!竟然这么简单!” “不可思议,东海郡的工匠是怎么发现这个秘密的?” “叶家真是神人啊!” 叶依若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不是我们发现的,而是绿洲国的工匠。” 单凭“搅拌”这两个字,窑工们完全相信了叶依若的身份,也同意了双方的合作。 “叶小姐,我们合作自然是没关系,但水晶琉璃杯比水缸、花盆还脆,损坏率更大啊。” “是啊,想要运出去就只能手提肩扛,可是一个人挑担子挑不了多少,也走不太远。” 叶依若转头看向萧战,就像是看着一个无所不能的救世主。 萧战咳了咳,说道:“这个好办!不就是修路嘛!官府可以修一条路,或者很多条路,云山寺向四面八方的道路都会修筑起来,到时候你们就便利许多。” 这个原本就在萧战的职权范围内,而且已经在计划中。 最多就是把修路的路线规划一下,从窑场边上经过。 想到这里,萧战问道:“云山寺周围还有多少和你们一样的作坊?” 掌柜的想了想,“还有一些制作蜡烛、灯油、纸张、咸菜、豆干、纸张之类的作坊,还有熏肉、果酒之类的熟食店,和我们一样,全都是依附于云山寺生存,现在也都没了销路。” 叶依若忍不住问道:“云山寺用得到那么多东西吗?不是说寺院里的和尚都青灯古佛,禅意素斋吗?还有那些酒肉,和尚庙怎么会要那些!” 掌柜的瞬间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一个个都变得支支吾吾。 酒肉和尚一直都有,只是没人点破,就如这酒肉店,也都是背地里偷偷摸摸的经营,没有拿到明面上。 萧战忍不住笑了,“娘子,寺院里的僧人有可能比你想象中更富有,吃喝用度的消耗超乎想象。就算和尚不吃,其他人可以吃啊。” 在心中,萧战却说道:那些家伙何止是吃肉喝酒,分明是吃人喝血。m.33yqxs?.??m 见萧战这么说,掌柜的也连忙解释道:“云山寺僧人近万,还有其他挂单的游方僧人、游方道士,或者在寺院修行的俗家居士,用功读书的书生,上香的香客,加起来也有数千人。寻常县城的人口都比不上云山寺。” “是啊是啊这位女菩萨,县城里的人有可能会节衣缩食,饥一顿饱一顿,但云山寺的僧人和客人全都是有钱的主,花起钱来根本不会省着,我们烧缸的生意还算差了,那些卖吃穿用品的真上造多少卖多少,好得很!” “是啊是啊!寺里隔一段时间就要做法事,邀请寺内的宾客们狂欢宴饮。虽然明面上说说果汁,实际上都是酒酿。” 叶依若呆了许久。 之前看向云山寺的时候,感觉立足青山上,藏身云雾间,飘渺悠远,超然出尘。 尤其是听说寺内数百高僧为了镇压邪魔,根除尸鬼之祸,舍生取义。 叶依若感动得稀里哗啦。 现在再看过去,觉得云山寺也就那样。 俗! 俗不可耐! 可她还是不信,“夫君!我们走!现在就走,上去一看究竟!” “哦?娘子怎么了?” 叶依若语声冷厉的说道:“我想看看,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 “真又如何,假又如何呢?” 叶依若深吸一口气,“佛主若是不渡世人,就由我来渡!” 萧战哈哈一笑,“哦?娘子又要干回老本行了?可喜可贺啊!” 第441章 不分你我 叶依若是聪明人,一番明察暗访之后,立刻发现了云山寺的猫腻。 尤其是看到云山寺的地下秘密牢房之后,叶依若气得浑身发抖。 至于后山成堆的尸骨,叶依若只是看了一眼就晕倒过去。 “夫君,这些和尚分明罪大恶极,为什么包大人会那样说?为什么不把他们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萧战叹了口气,“他们已经死了,只有阎王爷才能管他们了!” 说这话的时候,萧战心中补充了一句:一个个都被打得魂飞魄散了,就是阎王爷也管不到了。 叶依若又问道:“如来佛祖和观世音菩萨为什么看不到这些罪孽?” 萧战没有回答,而是在心中说道:那些泥塑木雕若有用,哪还需要我下山入世? “娘子,既然你已经看到了,接下来该怎么做呢?” 叶依若没有回答。 之前她还想着上一炷香,给家人求平安。 现在,她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甚至抛弃了对佛家十多年的笃定信仰。 “佛不渡人,我自渡!夫君,我们找一张桌子吧。” 萧战不知道叶依若想干什么。 但是就算自家娘子想要天上的月亮,萧战也会毫不犹豫的摘下来。 很快,云山寺大雄宝殿外就支起一张桌子。 来往的香客都会被叫住。 “这位大哥,请问你有什么愿望或者困难吗?” 被拦住的人要么手足无措,慌忙逃跑,要么极其烦躁,一甩袖子离开。 只有一个抱孩子的妇人听到这话后一屁股坐在地上,眼泪像决堤一样流淌出来。 “我命苦啊!我真是命苦啊!我家男人上庙里干活,一去不回,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我自己拉扯着几个孩子,含辛茹苦啊。谁知道老天爷不开眼啊,我这小儿子得了重病,高烧三天三夜不退,一到晚上就冻得脸色发青,浑身哆嗦,这……这可怎么办啊……” 叶依若怜悯的看了一眼妇人怀中的孩子。 “大姐,你为什么要来寺里啊?” “除了给佛祖磕头,我也不知道该求谁了啊。” 叶依若看了一眼萧战,眼睛中浮现出恳求的神色。 萧战点了点头,“这位大姐,你把孩子放下,我看看再说。” 妇人就像抓到救命稻草一样,连忙照做,顺便还解开了孩子胸口的衣服。 萧战看了一眼就知道,这不是寻常的病症,而是中邪。 郎中束手无策,没有能耐的神婆也得罪不起。33yqxs?.??m 求神拜佛是唯一的办法,只可惜,寺庙里不是真佛。 “我得脱掉他全身的衣服,你们回避一下!” 病人是男孩子,叶依若立刻红着脸离开。 男孩的母亲虽然不用避讳,可还是转过身。 萧战手指一番,一张灵符现了出来,正是之前在窑厂收服的炉膛精。 “你来,施展力量将其体内邪物煅烧干净。” 炉膛精一直都是烧砖烧瓦烧缸,还从没有烧过活人。 确认萧战不是在和自己开玩笑之后,立刻鼓起腮帮子,吹出一团灼热的灵力。 男孩的脸立刻变得乌紫乌紫,仿佛有一层黑纱罩在脸上,随着男孩五官扭曲呈现出一张狰狞的脸孔。 “区区邪魔,还敢放肆!” 说着,萧战一指点在男孩眉心,那张乌黑的面孔就像被禁锢了一样彻底定格。 随着炉膛精的煅烧,男孩体内的邪气被一点点消磨,躯干和四肢很快就被清理干净。 但是脑袋这块,炉膛精不敢乱来。 萧战冷声道:“继续!有我护着,无碍!” 炉膛精瞬间放下心来。 自己主人可是上仙,阎王爷来了都得作个揖打个拱,自己有什么好怕的。 于是,炉膛精的力量一拥而上,将男孩体内的邪气吞噬干净。 “多谢主人,小神炼化这个邪灵,长了十年修行!” 这些妖魔鬼怪是可以互相吞噬的,就像大鱼吃小鱼一样。 男孩体内的邪灵道行不浅,对炉膛精而言是大补之物。 萧战点了点头,说道:“这只是邪灵的一个分身,它本体感应之后,必定会找你报复。” “有主人护着,我岂会怕它!” 炉膛精两眼放光,迫不及待想要吞食邪灵本体壮大自身了。 萧战点了点头,手指将灵符一折收回袖中,炉膛精随即消失不见。 “咦不对,反正没人能看见我,我为什么要躲起来?” 于是,炉膛精像小狗一样蹲在萧战脚边,好奇的打量着周围的景色。 而这时候,地上的男孩哇呀一声哭了起来。 原来是一睁眼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而且光着屁股,露着小鸟,一群人在边上朝自己指指点点,捂着嘴笑。 男孩什么时候见过这种阵仗,脑子里一片空白,连提裤子都忘了,两手捏着小拳头捂住眼大声嚎哭。 妇人听到孩子的哭声,立刻泪崩。 “我的儿啊!” 一下子扑过去抱住孩子上上下下仔细检查。 发现孩子完好无损,而且精神头也恢复正常,立刻对着萧战磕头谢恩。 “高人,你叫我磕头吧,除了给你磕头,我什么也做不了啊。儿啊,赶紧跪下,给恩人磕头。” 萧战只能尴尬的受了,然后说道:“大姐啊,你的事也解决了,赶紧回去吧。” 母子二人又是千恩万谢,这才一步一回头的下山去。 看到这一幕,周围的人立刻聚拢过来。 “这位小哥,我想求发财。” “这位仙子,能不能保佑我家婆娘生个儿子?” “隔壁村小芳不爱我了,能不能让她回心转意啊。” 立志佛不渡人我来渡的叶依若瞬间一个头两个大。 这都什么愿望啊。 “停停停!有切实困难的,可以来找我,那种不切实际的幻象,还是去求佛吧!” 说完,叶依若看向一个面带病容的中年男子。 男子说道:“我上山砍柴,一不小心遭了猛兽,慌不择路逃跑,又摔断了腿。我希望这条腿能接好,像以前一样好用,否则以后就不能耕地、砍柴、打零工了,我这一家人该如何养活啊。” 叶依若再次看向萧战,眼睛中满是渴求。 萧战无奈的笑着说道:“这究竟是你来渡世人,还是我来渡世人啊?” 叶依若歪头,眼睛里噙着笑,大大方方的说道:“夫妻本是一体啊,为什么要分你我呢?” 萧战听了一愣,随即开心的大笑。 “来来来!过来,我看看你的腿!除了腿,还有哪不舒服的,我一并给你治好!” 第442章 我的依仗 萧战像拧紧了发条一样,一直忙碌着。 甚至还在佛寺门口支起大锅,煮了一锅肉汤,里面放入《万金方》的种种药材,补血益气,强筋壮骨。 贫苦人家身上的毛病,一大半是营养不良导致。 缺衣少食,饥寒交迫。 一碗肉汤下去,这些病立刻好掉七八分,再被萧战言语鼓励一下,当场痊愈。 偶尔有那么几个真病的,直接让炉膛精出手,借助艾灸、熏蒸的幌子,什么风邪、湿热、伤寒、病痛都烧得一干二净,化作炉膛精的补品。 除了寻医看病的,就是一些家中有难题的。 比如跟亲人失散的,有家里牛走丢的,或者其他难事的。 这些是萧战使不上力气的,叶依若一一记录,登记在册。 一直忙碌到晚上,两人收拾收拾东西,回到落脚之处。 “娘子,难道你要这样在云山寺呆一辈子吗?” 叶依若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可是我感觉,我在做有意义的事情,我在帮有困难的人,很多很多和以前的我一样的人。以前,我也很希望,能有一个人出现在我面前,帮助我,拯救我。” “我不是来了吗?” 说话间,萧战一手揽过叶依若,温柔的抚摸着她的头发。 “可是夫君……没有人帮他们,也没有人拯救他们。很有可能,他们一辈子都等不到那个人。” 听到这话,萧战叹息一声。 之前他还觉得包大人把整个青州交给自己太过儿戏,可是现在看来,包大人这样做很有道理,也很有必要。 穷苦人家太多了。 被乡绅地主、贪官污吏欺压的草根老百姓多不胜数。 这世上没有救苦救难的佛主。 老百姓根本没有依靠。 “娘子还记得我们在东海郡施行的政策吗?” “什么?” “官办医馆,官办学堂,按户口分田。” “记得!可惜,只有东海郡的百姓们才能享受到,但是东海郡太小了,不能惠及所有人。”彡彡訁凊 “不敢说天下人,如果能扩大到整个青州,你觉得如何?” 叶依若眼睛一亮。 “如此一来青州的百姓就有福了。” 之前云山寺的佃农和雇工之所以闹事,不就是因为东海郡的政策太好了么,只可惜云山寺拦着他们,不让离开。 萧战指了指大雄宝殿的方向,“这些泥塑木雕,对家国天下毫无用处,却耗费众多人力物力,还拥有免除徭役赋税的特权。说是毒瘤也不为过。”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取缔了它呢?” “都是为了稳定啊!”萧战叹息一声,“痴迷佛主的信众太多了,虽然佛主从来没有给过他们什么恩惠。如果取缔云山寺,他们会再次化身乱民,带来更可怕的灾难。” 眼下是取缔云山寺最好的机会。 高层大和尚几乎死伤殆尽,剩余的和尚也都低调行事,不敢违逆官府。 但是信徒这一关不好过。 叶依若低头想了想,眼睛中浮现出明亮的光彩,像星辰的倒影,熠熠生辉。 “夫君,不如这样,我们继续在这里摆摊……嗯……就算是摆摊吧,然后将所有香客信众拦住,解决他们的需求和愿望,如此一来他们就不会执着佛祖了。过上一段时间,就能彻底取缔云山寺了!” 说这些话的时候,叶依若语气很冷。 见识过云山寺的罪行之后,叶依若是心冷齿寒,再也不信佛家慈悲为怀那一套。 萧战有些迟疑,“这样可能吗?人们的信仰不会那么容易改变的吧?” “不!夫君!贫苦之人并不是一定要崇信佛主,而是除了佛主,他们没有任何可以信的东西。地主大老爷不可能帮他们,即便帮,也是黄鼠狼给鸡拜年,贪图他们的田地屋宅。官府的贪官污吏更不用提,除了包大人,你看还有哪个好官。” “娘子,佛主也没有帮过他们啊!” “但是佛主也没有真正的伤害过他们啊?作恶的都是底下的和尚,佛主是好的。至少,佛主不是坏的,是可以寄托希望的。” 这句话就像一道惊雷闪电,在萧战脑海中划过。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有那么多贫苦人家执着甚至疯狂的信仰这些木雕泥塑了。 因为除了佛主,他们没有什么可以相信的。 除了佛主,也没有人真正能帮到他们。 萧战甚至明白了为什么魔教始终无法剿灭,而且随时都能死灰复燃,兴风作浪。 因为魔教和佛主一样,都是最底层穷苦百姓心中最后的信仰和希望。 “娘子你说得对!只要有人能真正帮到老百姓,解决他们人生中的重大问题,他们就不会把希望寄托在缥缈的神佛上。” “对的夫君!就像以前,我总是信菩萨,但是遇到你之后,我就再也没信过……至少没以前那般信了。” “那好,我们继续。” 娘子,夜深了,早点睡吧。 “夫君你呢?” “我想想明天的事,晚点睡。” 等叶依若房中蜡烛熄灭后,萧战脸上的笑意缓缓收敛。 只见其抬手在叶依若屋门上画了几道,灵力一闪而逝,一道隐形匿迹的符篆绘制完毕。 身在屋中的叶依若将不会听到外面的声音,也看不到外面的景象。 她会一直睡下去,睡得很香甜。 做完这些,萧战推开堂屋的门,来到院子中。 “来都来了,就出来见见吧?” 话音刚落,周围阴风四起,嚎叫不断。 树木的阴影左右摇摆,并且在摇摆中变得狰狞可怖,仿佛一张束缚在地面上的鬼物,张牙舞爪的想要跳出来。 井口里飘出浑浊的水汽,两团拳头大小的红色光球在其中若隐若现。 门廊下的灯笼火光爆射,像一条上钩的鱼儿,不断扑腾着、挣扎着。 隐隐约约还能听到磨刀声,拉磨声。 在宁谧的黑夜中,这些声音格外刺耳、瘆人。 “区区五鬼,还没有胆子在佛门净地撒野,你们的主人呢?叫他出来!” 五只颜色各异的小鬼同时怒吼,仿佛受到莫大的羞辱。 这时候,桀桀怪笑从天而降,一个巨大的灵体以泰山压顶之势降落下来。 “小小道士,就是你用一个炉膛精,毁我分神,坏我好事?” 炉膛精紧紧抱着萧战的大腿。 在这个巨大的灵体面前,它就像蝼蚁一样弱小、无助、可怜。 然而,萧战夷然无惧,“知道为什么一直是炉膛精出手吗?” “为什么?” “因为,我怕我出手把你吓到,然后没胆子过来。” “哈!猖狂小儿,你是不知道本座的威名吧!真以为你背后的佛寺能庇护你的周全?” “佛寺?我从不信那玩意!” “你有什么依仗?” “我的依仗就是……” 萧战话语顿了顿,随即右臂抬起,向外平伸,手指掐诀凭空一招。 “剑来!” 第443章 妖魔救世 剑光暴起,流星曳地! 不知名邪灵脸上惊诧的表情还没消退,便已经在剑光中支离破碎。 炉膛精瞬间体型膨胀,追着邪灵的碎片一路吞食,边吃边长大,宛如一条火红的贪食蛇。 这些,都是精怪们最渴求的能量,也是他们修行的补品。 短短一瞬间,炉膛精能涨千年道行,节省数百年苦修。 萧战轻抚长剑,看着剩下的五个小鬼。 “你们,想怎么死?” 五个小鬼颜色各异,长相不同,但此时全都瑟瑟发抖,两股战战,连灵体轮廓都维持不了了。 “上仙饶命!我等都是被那邪灵所害的普通人,我等平日里就是为邪灵跑腿、打杂、看人、送信,并没有害过人命啊。” 萧战冷哼一声,“在我面前,还敢欺瞒!” 仙剑铿锵一振,凌厉的剑意迸发开来,冲击出去,五个小鬼瞬间被冲击得不成鬼形,随时有被绞灭的可能。 “上仙饶命!上仙饶命啊!我等确实干过播撒邪祟、瘟疫、病痛的事情,但都是被逼的啊。” “我等虽未害过人命,但因我等而死的人成千上万!我等有罪。” “我等为虎作伥,但也是身不由己,恳请上仙饶恕!” “我等愿将功折罪。” “赎罪,赎罪啊!” 萧战这才收了佩剑。 “你们是邪灵祭炼的五鬼,分属金木水火土,生前是五行命格,在特殊时间以刀剑击杀、水淹、火烧、土埋、绳吊等方法杀死。你们也是可怜人,若非如此,早就将你们灭杀了!” “多谢上仙饶恕。” 萧战说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今后你们就一门心思积德行善吧,若是干的好了,说不定还能像它一样,积攒下功德,成就一分造化。” 五鬼顺着萧战所指的方向看去,正是炉膛精。 这家伙已经将邪灵千年积攒的精华吞噬得一干二净。 之前就像小狗一样蹲在萧战脚边,身体朦胧不真切,连面孔都看不清楚。 但是现在,炉膛精就像一尊铜浇铁铸的神像,抱着双臂站在萧战身后,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五鬼,强横的气息宣泄开来,压迫得五鬼抬不起头。 造化! 这就是造化! 五鬼忍不住琢磨道,如果换成自己,得了这份机缘,又该如何强大。 “我等愿追随上仙效犬马之劳。” 萧战点了点头,随手拿出一个账册。 这是白天叶依若搜集整理的信息,上面全都是信徒的所求之事。33yqxs?.??m 有寻人的,有寻物的,有家里遭了困难的,还有其他五花八门的。 “你们识字吧?” 五鬼立刻指向其中的金鬼,“他生前是读书人,认得字。” “对对对,我们心意相通,他懂就是我们懂。” 金鬼看了一眼,立刻赞扬道:“好字!真是好字!” 萧战嘴角扬起,却还是训斥道:“说正事!记住这上面的人名、地名、指押信息,找到他们,尽你们所能帮助他们消除困难,达成心愿。如果你们遇到什么困难,尽管告诉我。” 金鬼看了一眼,全都是寻人寻物送信找东西的琐事。 让五鬼做这些事情,根本就是大材小用。 毕竟五鬼天生五行,来无影、去无踪,瞬息千里,往返由心。 萧战非常喜欢五鬼,五鬼搬运之类的法术尤为好用。 只是祭炼五鬼过于歹毒,萧战不屑为之。 “上仙,我等做这些事情自然没问题,但是我等鬼物之身,进出百姓家中时,难免会惊扰看家犬、镇宅神,行动多有不便啊。” 五鬼之前帮邪灵散播瘟疫疾病灾祸的时候,都是挑选那些无家可归的可怜人,或者家宅不宁的倒霉蛋。 那种家和万事兴的人,五鬼根本靠近不得,更别说侵害。 萧战点了点头,随即掏出一张灵符,咬破指尖弹出一地血液。 血滴在纸上晕开,勾绘出一道道玄奥曼妙的纹路。 看到这一幕,五鬼惊呆了。 随即纷纷狂喜,“多谢上仙栽培!多谢上仙栽培!” 说完,五鬼化作五色光芒,纠缠成一团,嗖的没入灵符中。 和炉膛精一样,他们也有安身之处了。 以后他们再也不是孤魂野鬼,而是仙家奉养的神灵。 接收了萧战的一丝仙灵之气,他们也算位列仙班了,哪怕只是仙班末尾。 有了这层身份,别说看家犬、镇宅神,就是大摇大摆的从城隍面前路过,城隍也得拱拱手,让让道。 萧战重新放出五鬼。 刀剑砍杀而死的金鬼此时成了风度翩翩的书生。 丢入碳火焚烧而死的火鬼此时是大厨模样。 闷入井中淹死的水鬼是一个大家闺秀。 吊死的木鬼是一个气质颇佳的贵妇。 埋入坑中用石磙压死的土鬼是一个朴实老农。 这何止是改头换面,分明是脱胎换骨。 萧战摆摆手说道:“你们去吧!” 五鬼全都躬身应是,随即化作遁光消失不见。 萧战回头看了一眼屋内。 发现叶依若还在睡着,并没有受到外界的搅扰,这才长长的松了口气。 这时候,炉膛精警惕的看着周围。 “主人,有情况。” 这时候,一个又一个奇形怪状,狰狞可怖的妖魔鬼怪从黑暗中显出身形。 他们齐刷刷的跪倒在地,朝着萧战磕头。 “前次上仙饶恕我等,并准许我等在云山寺修行,本不应该打搅上仙,但我等着实想报答上仙的恩情,恳请上仙给我等一个做牛做马的机会。” 萧战笑了。 这些都是之前斩杀邪魔时放走的无罪妖魔。 “做牛做马?你们是羡慕五鬼得了好处吧!” 妖魔们被戳破了心思,全都面带惭愧的低下头。 可是炉膛精和五鬼的收益太大了,大到他们做梦都不敢想象。 所以,他们也都壮着胆子,想要过来试一试机缘。 万一试成了呢? 萧战想了想,说道:“你们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帮我做点事情。做得好,自然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随即,萧战将名册丢给妖魔们。 结果,妖魔们全都挠头。 “禀告上仙,我等不识字。” 他们随着邪魔被镇压在后山中,数百年没有出世。 有些妖魔甚至是封印之中诞生的,对外界一无所知,哪能识字。 “那你们闲暇里就认真读书写字吧!” 说完,萧战开始念诵名册上的内容。 “登州青阳县,二牛村牛大花,家中丈夫以杀猪为业,突然有一天杀猪后晕倒,之后便不能人言,浑浑噩噩,行为如猪,怪力骇人,众村民合力不能制,控官府将其击杀又不敢报官。” 念完,萧战取下牛二花指押上的气息送到众妖魔身前。 “谁能解决此事?” 立刻有一个猪头人身,獠牙高突,鬃鬣茂密的妖怪站起身,将蕴含牛二花气息的指押抓在掌中。 “上仙,我来!” 萧战点了点头,随即将一个朱砂绘制的纸符丢过去。 “若遇到山神土地、修道之人,可以将此符示之,保你平安。若有危险,可将纸符撕碎或燃烧,我自会有所感应。” 听到这话,猪头人身的妖怪激动得浑身哆嗦。 以后青州乃至整个天下,自己都能横着走了,再也不用藏头露尾,朝不保夕。 “多谢上仙!小神去也!” 点了点头,萧战翻开名册,继续念诵信徒们所求之事。 庭院中的妖怪陆续减少,不多时便空空如也。 萧战看了一眼剩下的大半本愿望和困扰,不禁叹息: “百姓这么多苦楚无人诉说,无处申告,难怪会寄希望于佛主。” “妖魔若有慈悲心肠,也能如佛祖般救世渡人,这真是讽刺啊!” 第444章 册封猖部 之后,云山寺大雄宝殿前就出现了奇怪的景象。 白天里,一男一女支着摊,架着锅,在这里给人送医送药。 不管什么疑难杂症,都能通过针扎艾灸治疗痊愈。 如果是有什么难事愁苦,只要记录下来就可以回去了。 晚上的时候,就会有影影绰绰的妖魔鬼怪汇聚在这里,领取任务,记录功勋。 前一天丢了牛,来这里诉苦,刚回去,牛已经拴在牛棚里了。 前一天孩子找不到了,当天晚上就有神秘存在托梦老村的枯井里,半夜起来打着灯笼过去找,果然看到饿得奄奄一息的孩子。 前一天家里的亲人还獐头鼠目,不似人形,第二天就变回了正常人,然后断片一样揉着脑袋直喊疼。 这就是妖魔鬼怪的力量。 世上从没有天生的善,也没有天生的恶。 佛陀不救世人,就是朽木烂泥。 妖魔慈悲心肠,一样值得供奉。 萧战趁叶依若睡了之后,在院中支起香案,备上瓜果、鸡鸭等荤素供品。 信香、香炉、灯烛、莲花、幢幡、纸笔墨刀剑、铃印水瓶碗等法器一应俱全。 不多时,院中影影绰绰,形形色色的身影现了出来。 而且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多。 也就这些妖魔鬼怪是灵体,没有真实的血肉之躯,无视碰撞可以无限叠加,否则小小的院落根本撑不下。33yqxs?.??m 成千上万的阴物聚集在一起,院中气温瞬间下降到冰点。 庭院中的水缸瞬间凝固,萧战还没来得及反应,缸身便在嘎嘎声中裂开一条大缝。 “窑场掌柜的含泪赚了二两银子。” 众妖魔也意识到自己做错事了,齐刷刷跪倒下去,向萧战谢罪。 如果是寻常人起夜看到这一幕,即便不被吓死,也要吓得灵魂出窍,大病一场。 这也是萧战一直张贴禁制灵符的原因。 “好了,与你们无关,是我没做好措施。起来吧,汇报你们的任务。” “禀告主人,小的已经完成任务,特来复命!” 随即,五鬼将自己今晚做的事情叙述了一番。 虽然都是找人找东西的琐事,但五鬼从青州最东头到最西头,从最北端到最南端,这一夜怕是跑了十万八千里。 其他妖魔鬼怪听得咋舌不已。 也就五鬼拥有五行神通才能这般奔波,换成他们,早就跑断腿了。 然后是其他妖魔鬼怪。 有的是跋涉几百里帮人驱邪祟、扶正气,有的是去山村里赶野猪,打虎豹。 没有战斗力的妖魔鬼怪就常驻在一些孤寡老人家中,每天帮忙挑水、劈柴,干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总之都是让信徒们所求有所应。 萧战手中拿着一个记录功勋的本子,将妖魔鬼怪们的功绩一一记录。 做完这些,萧战手持法铃,念道:“天灵灵!地灵灵!水灵灵!火灵灵!天地灵灵!水火灵灵!” 随即萧战手捏法诀,脚踏禹步,身周罡风四起,头顶星斗摇曳。 最后一步站定,正好回到香案前。 萧战一巴掌拍在桌上,折叠好的黄纸符瞬间飞起,在空中平铺开来,横平竖直,列成一面纸墙。 符笔蘸上朱砂在灵符上一一点蘸,每一张纸符都化作流光飞向妖魔鬼怪。 “多谢上仙!” “多谢上仙!” 得到纸符的妖魔鬼怪纷纷双手合十,五体投地跪拜。 没得到纸符的妖魔鬼怪纷纷投去艳羡的表情。 因为他们看出来了,萧战这是在斋蘸科仪,上表奏疏,为自己这些妖魔鬼怪请功要官。 虽然不是山神土地河伯城隍之类有编制的大官,可至少也是一个临时工,有一层官方身份了。 这就意味着自己不再是孤魂野鬼,不再是妖魔鬼怪。 而是可以享受香火供奉,庙宇祭祀的正神。 以后遇上修道之人,就可以抬出萧战的身份,说自己是何年何月在何地由何人册封。 有了这层身份,就不会被人随意打杀。 有了这层身份,自己就能按部就班的修行,积累功德,努力晋升。 萧战册封完毕之后,说道:“你们今后就是我部五猖兵马,奉我号令,行善积德,扶危度厄,他日必有一番造化。” “我等谨遵上仙法旨!” 萧战指了指身后的云山寺说道:“此间寺庙便交由你等立足,切记,静心潜修,务要冲撞凡人。” 云山寺这些神殿庙宇留着没用,拆了浪费,不如交给妖魔鬼怪们栖身。 只是妖怪们看了一眼威严肃穆的佛堂,表情惊恐。 “上仙,我等窃据佛祖金身塑像,恐怕不好吧?” “整个云山寺都是我的,我说他姓佛他才姓佛。没看寺门口都改成云山观了吗?” 妖魔鬼怪们不信,立刻一溜小跑。 “还真是!” “什么时候改的云山观!” “哎呦,我都没发现。” 反正佛陀们都是泥塑木雕,信徒们膜拜千回万回也不见回应,妖魔鬼怪们如今得了册封,也算是正神了,入住神殿也算合情合理。 再说了,这是萧战封的。 是摆了香案,开了法坛,祷告上天了的。 于是,得了册封的妖魔鬼怪纷纷冲入佛堂中,占据各种神像。 大雄宝殿的如来佛祖没人敢占,其他诸如观音菩萨、文殊菩萨、普贤菩萨等出名的不敢占,其他不怎么出名的天王、罗汉等都被占据。 很快,这些天王、罗汉的神像就出现变化,脸部缓缓蠕动,化作妖魔的形象。 “哎呀,好像没什么变化,还是那么丑。” “才发现,那些天王、罗汉什么,一个个也都青面獠牙的。” “该不会也是妖魔出身的吧。” “好像是哦,他们能当得,我们也能。” 刚开始还惴惴不安的妖魔鬼怪们立刻放下心来。 而此时,萧战看着面前眼巴巴瞅着自己的妖魔鬼怪们,一脸无奈。 “你们自己说吧,你们有什么能耐。我这段时间发出去的任务有七八百个了,就没有一个适合你们的?” 然而,面前这些妖魔鬼怪全都摇头。 “上仙,我是糊涂鬼,出了门就忘事。哎呦,你是谁?这是哪?我在干什么?” “上仙,我是倒霉鬼,我接了好几个任务,可是一个个都办砸了。” “上仙,我是病痨鬼,我根本没法靠近人。” 其他的还有很多刚刚成精,灵智都不怎么健全的草木精怪,根本不明白什么叫任务。 萧战看到好几个树精已经在扎根,打算住在院子里不走了。 一想到明天叶依若一觉醒来发现门口多了两棵参天大树,萧战就头疼。 “去去去,挪个地方,别占路上。” 树精立刻拔出根系,换了个地方。 然而,左边那个枣树精换到了右边,右边那个枣树精换到了左边。 萧战无奈了,“我家门前有两棵树,一颗是枣树,另一棵还是枣树!” 第445章 叶氏女子 叶依若清晨起来之后,总是不自觉的往四周看。 “夫君,你有没有觉得这周围有点不一样了?” 萧战明知故问,“什么不一样了?” 说话间,他偷偷瞄了一眼,发现昨天那几个蠢树没有走,就在路边扎根了。 云山寺登山路上全是树龄百年以上的大树,高大的树冠交织出一条林荫大道。 最重要的,之前各种树杂乱生长,混在一起,而现在就像过了筛子一样,各种树木分门别类的聚集在一起,青一片、红一片、紫一片,就像是给云山穿了一件色彩绚丽的百衲衣。 “娘子,这里毕竟是佛门圣地,有很多奇特之处。” “可是这也太奇特的了吧。等等,我想想……” 不等叶依若继续思考,萧战连忙说:“可能是山神土地看娘子最近这段时间过于忙碌,所以小小的表达一下。” 听到这话,叶依若气馁的低下头。 “忙归忙,可是什么事情都没做啊,就是帮大家记录一下。本以为我能帮他们解决遇到的问题呢,可是谁知道,一件事也帮不到。” 现场求医问药的人还好说,基本都药到病除。 可是那些遇到稀奇古怪问题的人就难说了。 叶依若没有分身之术,也没有千里传音之法,她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凡人,对千里之外的事情鞭长莫及。 “我本以为能够帮助到很多人,但是现在我才发现,我连帮孤寡老人喂鸡的事情都做不了。我真是……真上太没用了。” 说话间,叶依若看向不远处的大雄宝殿。 透过大门,隐约能看到宝相庄严的佛主。 佛主的脸上一半隐藏在黑暗中,口鼻之间就成了光与暗的交界,如此角度看过去才发现,佛主微微勾起的嘴角不再是慈悲悯怀,而是讥诮嘲讽。 看到山下影影绰绰的香客,叶依若脸色一白,害怕的说:“夫君,咱们走吧!” “走?为什么要走?难道娘子怕了?” “我……是我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 萧战呵呵一笑,“不走!我说了要陪娘子在这里,要帮娘子普渡世人,让百姓们再无饥馑之苦、病患之痛。” 下方的香客们更近了,叶依若都能看到人们脸上的表情。 其中有很多上熟面孔,上次在自己这里留下了心愿,然后离开。 现在一个个情绪激动的模样,是不是发现被骗了,然后过来找自己算账? 恐惧之下,叶依若藏到萧战身后,不敢抬头,不敢出声,更不敢露面。 感受到身后紧紧抓着的双手,萧战心中暗笑,“娘子别怕,他们不像是过来讨说法的。 “我……我……” 叶依若嗫嗫嚅嚅的我了半天,却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这时候,下方的人终于来到大雄宝殿前。 “她在那!” “对!就是她!” 听到这话,叶依若差点哭出来,“不是我,我没有,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会帮到你们的。” “恩人在上,请受牛二花一拜。不行,拜一次太少了,得拜十次。” 其他人也纷纷喊出自己的名字。 “张大狗感谢救苦救难的仙女,给仙女磕头了,刚回去,我家狗蛋就能下地了,第二天就恢复正常了,这都是仙女的恩德啊。” “是啊,我家老母猪也能吃东西了,我这是过来还愿的,给仙女磕头了啊。” 叶依若呆滞了一瞬,然后偷偷用手指捅着萧战说道:“他们……遇到的困难都解决了?” 萧战笑着说:“多明显啊,这不是来感谢你的嘛。” “可是我什么都没做啊。” “也许是娘子你的善心感动了天,感动了地,所以各路神仙暗中帮你了。” 与此同时,隐匿在云山寺各个角落的妖魔鬼怪全都感激得涕泪横流。 “上仙说我们说各路神仙,呜呜呜,我也算位列仙班了吗?” “上仙曾经化身东岳帝君斩杀邪魔,道场又在青州,估计是东岳帝君啊。”.33yqxs?.??m “难怪能册封我们。” “以后我要继续帮助那些老人。” “那个黑脸的汉子我看着顺眼,以后他有什么困难我全包了。” 仿佛约好了似的,又有几个人围聚过来,同时跪倒在地向叶依若磕头。 叶依若终于相信了萧战说的话。 “你们快起来,快起来啊,别跪着了。” “仙女啊,俺们也没什么能感谢你的,就只有给你磕几个头,说几句吉利话,你就受着吧,不然俺们良心过不去啊。” “就是啊,您行行好,就受着吧。” 叶依若无奈,怎么劝都劝不起来,只能站着,受了。 “大家还有什么困难,尽管跟我说,我……我一定竭尽全力的帮你们解决!” 大家连忙摇头摆手。 “没有了,没有了,这个坎迈过去了,就没什么大事了。” “我们自己能解决,就不叨扰仙子了。” “仙子还是帮助其他更需要帮助的人吧。” 拜完之后,这群人陆续站起,然后拍拍身上的灰往山下走。 至于近在咫尺的大雄宝殿,众人是看都没看一眼。 求神拜佛,所求的也就是鸡毛蒜皮的琐事。 至于长生不老,那是皇帝才能求的,老百姓根本不敢奢求。 只是诸天神佛对皇帝和草民百姓一视同仁,无论求什么都一概不答应。 也不知该说神佛公平还是无能。 相较之下,叶依若更接地气,也更平易近人。 走了几步,一个老人突然回头。 叶依若心中一紧,暗道:该不会是发现什么不对劲的了吧,哎呀,会不会生气啊。 老人握拳捶着自己的后腰,咳嗽了几声说道:“仙子啊,我这老骨头不能再上山下山的折腾了,估计这一回去就再也见不到您了,不知道您怎么称呼啊,我在家中给您立一个长生牌位,每天给您上香祷告。” 其他人一听这话,纷纷醒悟过来。 “是啊是啊,仙子怎么称呼啊,我们回去也给您立一个长生牌位,就不来回跑了。” “仙子莫要误会,并非我等心不诚,而是路途遥远,实在跑不动了。” 叶依若看着几个老人满是褶皱的面容,心中莫名酸楚。 这些人一个个都风烛残年,却还为了飘渺的愿望长途跋涉,上山下山。 他们,真是太可怜了。 可是给自己立长生牌位有什么用,自己又听不到他们说话。 自己,终究只是凡人,不说神仙。 可是萧战朗声说道:“叶家女!” “叶家女?好好好,老头子记住了,叶家女,叶家女……你们帮着记一下,别等会儿我老糊涂,忘了。” 旁边的人纷纷说道:“老人家放心吧,俺们都记着呢,叶家女。” 看着众人下山的背影,叶依若问道:“夫君?” “怎么了,娘子?” “我分明什么都没做,他们为什么感谢我呢?为什么我心中愧疚,如同小偷,偷窃了别人的善行善果。” 萧战扬了扬手中的名册。 “娘子,善果在这里,你的存在,本就是这世间最大的善果!” 这番话语声铿锵,响彻山林,贯穿天地。 第446章 我们错了 云山寺游人如织,香客云集。 然而奇怪的是,大雄宝殿门可罗雀。 所有人走到山门处就停下来。 不往前一步。 山门前没有了桌子和大铁锅,也没有了那对神仙眷侣。 但是叶氏女的传说深入人心。 所有人都知道,只要把自己的愿望写下来,找一个小布袋装着,挂到云山寺的树上。 入夜之后,这些写有愿望的小布袋都会消失不见。 它们是被呈到叶氏女手上了,叶氏女灰会派遣使者过来解决问题。 这些使者或许是风,又或许是雨,还有可能是鸟兽,又或者一些看不见摸不着的事物。 可是,他们通常都能把问题解决。 久而久之,人们就不再往云山寺跑了,甚至都不往山上跑了,有什么事情,直接挂在山下树木的枝丫上就行了。 云山寺不再是什么神圣的地方。 叶氏女才是人们心中的圣地。 大雄宝殿依旧庄严肃穆,只是没人修缮,朱漆剥落,彩色凋零。 归来的燕子在门廊下做窝,水桶粗的花蛇贪恋大殿中的凉爽,盘踞不走。 渐渐的,就连大雄宝殿四个字也被滋生的杂草覆盖、遮蔽,无法看见。 寺院中的僧人对此视而不见。 从东岳帝君以云雾化身斩灭邪魔那一刻,僧人们信仰就崩塌了。 他们依旧剃发,依旧守戒,依旧每日修行。 但他们修的不再是佛法,信的也不是如来佛祖。 而是人生的真谛。 哪怕与妖魔为伍,与鬼怪同行。 一个浓眉大眼的僧人盘腿坐在小院中,庭院里整齐的青石小径被杂草侵染,就连小池塘也被杂草耗干了水分,变得绿油油一片。 木鱼声悄然而止。 僧人浓密的眉毛颤了颤,然后缓缓睁眼。 炯炯发亮的大眼睛中浮过一丝无奈。 只见五六只白色的小狐狸排成一排,蹲坐在杂草中。 “唧唧!” 几只小狐狸欢快的叫了起来。 为首的小狐狸却能口吐人言,仿佛孩童般,用不怎么利索的声音说道:“大师……你吃……” 说完,小狐狸将一直毛色灰白的肥兔子放到门廊下的木质地板上。 大师道了一声“阿弥陀佛”。 “贫僧不吃,你们拿回去吃吧。” 小狐狸们歪着脑袋看了又看,确定和尚不是说假话,于是“唧唧”叫着把肥兔子拖进草丛中,然后大快朵颐。 僧人回到屋中,拿出一个用锅底灰刷成的黑色的木板,然后用一块石灰做成的白色粉笔在上面写字。 “昨天教你们的字还记得吗?” “唧唧!” “记得……都记得……” “今天再教你们几个字,可得好好听,好好看,好好学。” “唧唧!” “好的好的……” “好好学,学好了还得靠你们去教其他人……其他妖精呢……” 云山寺成了妖魔鬼怪的圣地。 最开始是萧战收服的没有恶行的鬼怪,后来闻讯赶至的妖魔鬼怪越来越多。 有些是妖魔鬼怪们出去做任务时打服带回来洗心革面的。 有些是听说了云山寺的传说,主动过来投靠的。 反正云山寺范围广阔,遍及周围数个郡,十多个县,而且境内全是荒山野岭,妖魔鬼怪们随便找一个地方猫着,只要不作恶,根本没人理会他们。 “大师,大师,我们又来了。” “大师大师,我也能说话了。” “唧唧,唧唧……” 僧人看着面前这几个小狐狸,开心的笑了。 自己的苦心还是有成果的。 再过不了多久,这些小狐狸就全都能口吐人言了吧。 下一步就教导他们善恶、黑白,以及人间的道理。 至于他们以后会走上什么道路,全都要看他们自己的选择了。 有叶氏女和东岳帝君,想来他们不会走上歧途。 “大师你看,我们给你带了好吃的。” 僧人苦笑,这些小狐狸,不会又给自己带来了什么血淋淋的东西吧。 然而,小狐狸叼过来一个包袱。 打开了发现,里面是一包谷子。 另一个小狐狸叼来了包袱,里面是几个馒头。 僧人骇然失色,“你们,从哪得来的?” 难道这些小狐狸害人了? 否则从哪弄来的这些东西? 如果这些小家伙害了人,自己也难辞其咎。 想到这,僧人背在身后的手掌不住颤抖,一道道灵力引而不发。 小狐狸们却不知道危险的降临,而是欢快的跳跃着。 “树底下!” “树底下捡的!” “那些人往树上挂了愿望,把这些放在树底下了,我们就给大师带来了。” “对对对,还有小野猪,小猴子抢呢。” “还好我们跑得快。” 僧人听到这话顿时长舒一口气。 还好,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 “阿弥陀佛!贫僧着相了,险些铸成大错。” 僧人记得自己刚进寺院的时候,师父会带上自己和其他师兄弟下山化缘。 每天化来的都是些剩饭剩菜。 有时候遇到慷慨人家,会给一小袋谷子,两大捧花生,或者豆子什么的,能高兴好几天。 师父圆寂之后,师兄弟们就再也没有化缘了。 寺里有很多田地,每年收上来的租子都吃不完。 信徒们再也不是背着粮食上山献祭给佛祖,而是在山下换成钱,投到功德箱。 说起来,最近这一两百年间,还从没吃了上顿没下顿。 也从没穿过带补丁的衣服。 而现在,褪色的僧袍大腿、臀部和脚后跟等处已经磨损,露出肉了。 看着小狐狸们叼来的包袱,僧人突然落泪。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己小时候师父总说,再攒攒,给自己攒够一盘菜炒了。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师父总说,再攒攒,攒够布料给自己做一个新衣服。 将食物取出,将布袋伸展开来,平铺着摆开。 僧人仿佛看到了师父身上那拼图一样的破旧僧衣。 “师父!弟子悟了!” “弟子终于明白什么是修行!” “弟子错了!” “大错特错!”.33yqxs?.??m 僧人永远记得,两百多年前的阴雨天。 自己的师父永远闭上眼睛。 他是冻死的,也是饿死的,更是累死的。 也正是那个晚上,自己师兄弟们发誓,一定要让寺里富裕起来,不能再有人饥寒交迫而死。 所以开始接受信徒的土地,并且将香火钱拿出去买地。 从那之后就一发不可收拾。 师兄们就像入魔了一样,开始和外面的不知名势力接触。 自己感觉差不多了,也着实怕了。 多次劝戒师兄们收手。 却都被师兄们反驳,说自己忘记了师父,背叛了师父。 无奈之下,僧人只好自我放逐,面壁修行。 直至今日。 小狐狸们见到僧人流泪痛哭,全都慌了。 “大师,我们错了。” “我们再也不偷东西了。” “我不该咬小猴子,我这就叫他咬回来。” “大师,你不要生气了。” 僧人揉了揉眼睛,把小狐狸们抱在怀里。 “你们没错,你们好得很,你们都是好孩子……好孩子……我们才是坏孩子……一直都是我们错了……只可惜,我们再也没有机会向师父认错了……” 第447章 沉冤昭雪 萧战和叶依若已经回到东海郡,继续主持这边的大小政务。 云山寺这里也没有放任不管,而是全都交给五鬼。 因为天赋神通的原因,五鬼精擅遁术,瞬息千里,来去自如。 所以哪怕萧战人在东海郡,却能一个念头召唤五鬼到面前。 再加上五鬼一体,心灵相通。 所以,只需留其中一鬼在身边做沟通,就能随时随地和云山寺主持大局的其他鬼物交流。 这个,也算是萧战远程操纵吧。 如果不是人鬼殊途,又怕外人议论,萧战真想把五鬼按到郡守的位置上,帮自己处理鸡毛蒜皮的琐事,自己藏在暗处偷闲。 可惜,不能。 一群官吏抱着多少不一的账册过来汇报。 “大人,下官荷塘县典吏,根据大人的指示,彻查之前两百年积压的案件,共翻案八十七件。” “大人,下官临河县典吏,根据大人的指示,彻查之前两百年积压的案件,共沉冤一百零二人。” “大人,下官日照县典吏……” 这段时间,萧战手下的妖魔鬼怪们一直在青州各地游荡,这过程中与许多孤魂野鬼发生接触,甚至冲突。 其中有打赢了,把孤魂野鬼带回来的。 也有打输了,不得不摇人,甚至萧战亲自出马的。 每一个游荡着不肯转生的孤魂野鬼身上都是一起冤案,而这些冤案,萧战都记录下来,专门整理成册,并且交由当地官府查办。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多年老鬼、老妖怪。 它们别的本事没有,就是活得长,知道的事情多。 比如一个槐树精,两百年来在它身上吊死上百人,这每一个人是不是冤死,有什么冤情,槐树精都一清二楚。 而这些都化作呈堂证供。 再与其他证据互相佐证,成为证据链,基本上就完整无误。 各县的官吏只需要按票拿人即可。 萧战听到各县官吏们的汇报,立刻一拍惊堂木。 “把犯人带上来!” 锁链碰撞,哀嚎声声,一个又一个穿着囚服的人被押送上来。 “大人,我冤枉啊!” “是啊,大人,我们冤枉啊!” “草民世代良民,从未作奸犯科,大人为何要拿我?” “莫不是垂涎草民家财,罗织罪名?” 萧战冷哼一声,“你们是没有作奸犯科,但是你们的父祖就未必了!” 听到这话,许多人面色煞白,身体哆嗦,但也有人依旧面色无愧,腰杆笔直。 萧战也不废话,直接拿起一个卷宗。 “王龙威何在?” “草民在!” “有人状告你家祖父,四十二年前因为催粮时鞭挞过重,致人死亡,之后担心事发,将人埋入枯井,并买通所有人不得走漏消息。” 王龙威瞬间反驳,“大人,究竟是何人状告,可否面前一见?还有,口说无凭,要有证据,否则草民无论如何也不会认错!家祖过世多年,状告他杀人,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 萧战冷笑,嘴角的笑容有些戏谑。 “你确认要与苦主见面?” 王龙威虽然跪着,却昂首挺胸,“确认!” “好!来人啊,关上大门!” 两班衙役立刻动手推上大门,看热闹的老百姓虽然不满意,却也不敢说什么,只能抢着把眼睛凑在门缝上,想要一窥究竟。 这时候,衙门里的灯火全都熄灭,一道阴风飘了进来。 王龙威只觉得后颈一凉,随即整个人像中风似的僵在原地,嘴歪眼斜,手脚颤动。 意识中,王龙威看到一个身材瘦削的老汉。 “俺冤枉啊,俺分明交了三百斤租子,在家时候称量好的,一两都不差,怎么过了你们王家的称,就平白无故少三十斤啊。俺说回家拿称重新称,你祖父二话不说就打俺,叫俺活活打死,丢到井里,几十年不得安宁啊。俺冤枉啊!” 王龙威一见这老汉,再听到这话,立刻浑身一激灵。 当上家主之后的十多年里他经常做噩梦,梦里梦到的就是这个场景。 一个满脸血污的老汉朝自己喊冤,说的就是这三十斤粮食的事。 王龙威一直不明白怎么回事,思量自己站得直行得正,从不在收粮的时候搞花头,也不允许下面的人缺斤少两,怎么就老是做这种噩梦。 原来,是自己祖父留下的冤债。 “老人家,晚辈知错!晚辈知错!若非郡守大人今日点拨,晚辈还不知要错到何时。” “俺冤枉啊!” “老人家,错已铸成,您和祖父都已作古,这事情也无法挽回。不如这样,晚辈为您收敛尸骨,为您风光大葬,再守孝三年,晚辈及子孙每日上香,每年烧纸,世代供奉。” 老人终于不再喊冤,而是静静思索。 “如果您还有后人在世,晚辈为他补偿,若有幼童,供其上学,若有成人,供其立业,若有老者,为期养老送终。晚辈所作,不能弥补老人家之万一,唯求老人家能心安。” 老人家似乎已经放下心中的怨气,只是迟迟没有说话。彡彡訁凊 王龙威叹息一声,“实在不行,晚辈愿以命相抵,将这具躯壳留给老人家。” 老人终于说话了,只听起难以置信的说道:“俺还有子孙活着哩?” 这时候,萧战的声音插了进来。 “老人家,你放心,你的家人我们已经找到,如今也算儿孙满堂。你转生前可以跟他们见一面,在家里多住几天。只是阴阳殊途,你身上阴气太重,会影响到子孙的健康和前途。” 一听这话,老人家像蛇咬了一样跳起来。 “不行!不行!不能妨害了他们啊!” 但是一想到转生在即,老人又舍不得了。 “俺就离远点看一眼,行不行啊?不妨着他们吧?” “不会!” 得到这个答复,老人的身影瞬间消失不见。 至于王龙威的承诺,老人从头到尾都没在意过。 衙门大门重新打开,光亮重新降临。 但王龙威浑身战栗,面色煞白,嘴唇青紫。 一半是吓得,一半是阴气侵袭,冻得。 萧战一拍惊堂木,问道:“王龙威,你可知错!?” 王龙威身子一哆嗦,“草民知错!知错!” 王龙威的家眷不服气了。 “爹,咱们没错!” “对啊爹,咱们坐得直,行得正,走到哪都有理!” 然而,王龙威二话不说,噼里啪啦就是两巴掌。 “混帐东西!跪下!磕头!” 随即,王龙威不管两个儿子,而是朝萧战邦邦邦磕了几个响头。 “大人,草民知错!草民愿赎罪,只求大人能转达苦主,恳求其谅解。” 萧战闭目沉思一会儿,随即说道:“他原谅你了。不是因为你的补偿,而是因为,本官给他沉冤昭雪,心中怨气已消。” 王龙威叩首,“大人,无论如何,草民都会如约履行承诺!” 萧战点了点头,“好!你们走吧!” 然后,萧战又拿起一份卷宗。 “高大壮何在?!” 第448章 冤魂复仇 衙门里出现诡异的一幕。 进去前,一个个都昂首挺胸,一肚子不服,可是进去之后全都吓得面色煞白,腿肚子抽筋。 还有好几个人当场失禁。 门外的百姓们全程围观,也没看到威逼利诱,也没有常见的大刑伺候,就是关了一下门,然后又打开门。 罪人立刻就认罪认罚了。 甚至哭着喊着忏悔认错。 “哎呦,这不是中了什么邪术吧?” “听说高大壮回去之后就跟斜对门那家人赔礼道歉,还跪在人家门前梆梆梆磕头,咋回事?” “是啊,问他也不说,但是看他诚恳的样子,不像中邪啊。” “听说,他们两家有旧怨啊,哎呀我就是听说,老早老早的事情了。” “七八十年的事儿了,还能查出来?” “少见多怪,郡守大人发出去的很多案票都是一百多年前的呢。” “一百年前的案子能查的清吗?” “十年前的案子都查不清。” “有些官老爷当天的案子都查不清,还十年百年?” 由此,萧战小青天大老爷的名声不胫而走,要不是包大人在前面,萧战也能成为“青天”了。 只是查百年前案子这事儿,人们大抵是不相信的。 怎么想怎么不可思议。 “叶家赘婿肯定是花钱找了一些托,在老百姓面前演戏。” “对!肯定是这样!还故弄玄虚,把衙门大门关了。” “要不,咱们哥几个过去试试他?” “走!咱们断魂五虎一起去!” 一行人酒劲上头,勾肩搭背的往衙门走去。 正在审理案件的萧战听说此事,立刻摆了摆手,“把断魂五虎带上来。” 几人刚一进来就指着萧战大骂。 “兀那小儿,你看看爷爷我,可是作奸犯科之人?”m.33yqxs?.??m “对对对,看看我们哥几个,手上也有命案?” “有本事,你叫我们也跪下认错。” “只要钱给的多,我们还是可以跪一跪的。” “男儿膝下有黄金,而今正是变现时。哇哈哈哈哈。” 萧战冷哼一声,惊堂木狠狠拍下。 “断魂五虎是吧?你们几人煞气冲天,乌云罩顶,一看就是背了一身命案的。你们看不见冤魂,本官看得见!” 几个人被惊堂木吓得一哆嗦,浑身冷汗唰唰直流,这么一情形,顿时回过神来。 “我怎么在衙门里?” “糟糕,不妙。” “大人,我们就是猫尿喝多了,胡言乱语。” “对对对,您别跟我们一般见识。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想走?晚了!” 萧战一拍惊堂木,左右衙役一拥而上,手中水火棍点腿弯、戳脚踝,几人瞬间全都趴了下去。 “哎呦,这地上怎么那么臭?” 门外立刻有人说:“刚才有人拉这里了,还没清理干净。” 被按在地上的人瞬间脸色青紫,极力的想要挣扎。 衙役们一看,“还敢反抗,给我大力点!” 于是一人踩肩膀一人掰胳膊,地上的人失去支撑,啪叽摔倒下去,脸狠狠砸在地上,动都动不了。 断魂五虎还想求饶,可是刚一张嘴就在地上舔了一大口,恶心得直翻白眼。 萧战一拍惊堂木,“关门!” 众衙役熟能生巧,直接关上大门。 黑暗之中,断魂五虎全都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 因为他们发现,兄弟几人身边都冒着莹莹的磷光。 就像是置身荒山野岭乱葬岗上,一道道人影在磷光的照射下显现出来。 “这……这不是王小五吗?上个月刚被二哥做掉,他怎么一直趴在二哥身后啊。” “哎呦,这不是张麻子么,张麻子的手怎么在三哥心口抓着,二哥你最近不是一直心悸么。” “这个女的不是被老大糟蹋了又弄死的春花么,她怎么抓着大哥的鸟……大哥,你没法让嫂子怀孕的病根儿找到了。” “草,你们几个以为穿身破衣裳,把脸上扑一层粉就能骗到哥几个?看老子不打死你!” 几人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可是随着一个又一个“熟人”被道破身份,断魂五虎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因为,被点名的人一个接一个回过头,看向说话之人。 他们脸上全都浮现出诡异的笑容,那种笑容无法用语言描述,但绝对不是正常人能够做出的表情。 “妈呀!鬼呀!” 终于有人反应过来,瞬间大小便失禁。 旁边的衙役昂起头,屏着呼吸。 “奶奶的,这家伙到底吃了多少萝卜,全是萝卜屁。” 萧战一拍惊堂木,“断魂五虎是吧?你们杀人放火,劫财劫色,恶贯满盈,罄竹难书,还有脸面来衙门告状!来人啊,给我打!” 断魂五虎也不是第一次进衙门了,对打板子并不害怕,反而还嬉皮笑脸的问道:“哎呦,大人,打多少板子啊?” 萧战冷哼道:“打到你们招为止!不招,那就打死!叫那些冤魂找你们!” 本来还想说几句“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掉脑袋不过碗大的疤”,可是看到周围密密麻麻的冤魂,断魂五虎自己差点吓断魂。 “大人,冤枉啊,小人说冤枉的。” “是啊大人,我们真的冤枉啊。” “冤枉?”萧战一拍惊堂木,“这种骗鬼的话就跟被你们杀害的人讲去吧!” 随即,萧战一挥袖子,衙门中的光芒彻底消失不见,只剩下惨绿一片的磷光鬼火。 断魂五虎眼前,衙门的景象和摆设没了,萧战也没了,原本有所顾忌的冤魂们仿佛失去了羁绊,蠢蠢欲动的朝自己扑来,张开血盆大口,对着自己全身上下啃噬撕咬。 “啊啊啊,我招,我招,别咬我了……小五啊,不是哥哥要杀你啊,是有人花十两银子买你的命啊。” 萧战的声音从天而降,在四面八方回响。 “是谁花钱买凶?” “城东李二狗,他看上了小五的婆娘,小五的婆娘也想跟李二狗好,俩人合谋害死小五啊。” “还有什么要招的?” “没了,真的没了!” “你身上还有五条人命,是不是也要让他们出来跟你见见面?” “啊,我招,我全招。” 于是,衙门中出现诡异的一幕。 断魂五虎就想着魔了似的,向众人坦诚自己犯下的恶行。 一桩又一桩,一个又一个。 最近的是上个月,最远的几乎能跨到二十年前。 每一个案子都能牵扯到三五个甚至十多个人,挖出萝卜带出泥,断魂五虎就像一张大网,打捞起一个又一个大鱼。 至于断魂五虎为什么会自投罗网。 很简单,就是被鬼迷心窍。 之前冤魂复仇,都是索魂害命。 因为自身实力低微,无法得逞,至少不说那么快得逞,即便成功也只是让仇人害一场大病,在床上躺三五个月,慢慢咽气儿。 如此一来就容易被降妖除魔的和尚道士当成鬼物铲除,得不偿失。 而现在,萧战帮冤魂们沉冤昭雪的事情传出,鬼物也不需要害人了,只要将人送到衙门,自然难逃法律的制裁。 将人引到衙门,难度可比杀人害命小多了。 萧战喃喃自语:“连鬼物都开始相信官府,信赖官府,那些信男信女们为什么还要痴迷一尊泥塑木雕呢?” 第449章 密谋生事 东海郡衙门每天都在抓人,也每天都在关人、杀人。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也没有人敢去打听为什么。 很多稀里糊涂走进衙门的人,再也没有走出来过。 这就使得东海郡的人们一提起衙门就两股战战,面色煞白。 但是时间久了人们渐渐发现,这些被东海郡抓去的,全都是祖上胡作非为,不积德的恶霸们。 老百姓们全都拍手称快: “都说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如今变了,变天了啊。” “是啊,王富贵祖上靠捞偏门发家致富,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啊,子子孙孙以为乐善好施洗白自己就行了,没想到还是被抓了。” “叶家姑爷厉害,这才叫沉冤昭雪啊!” “不冤枉任何一个活人,也不放过任何一个死人,叶家姑爷不但是青天大老爷,还是黄泉大老爷啊。” “对,黄泉路上也能管着。” 这么一番惩治,东海郡地头上最后一小撮乡绅地主也烟消云散。 衙门里,几个官吏看着桌案上的卷宗和账册直挠头。 东海郡下辖十几个县,每个县又有少则七八个,多则二十余个乡,每个乡少说也有几万亩土地,加起来有数百万亩。 而且乡绅地主最擅长的就是隐瞒和虚报土地。 有能耐的乡绅地主几十年前甚至上百年前就买通官府丈量土地的官吏,在鱼鳞册上弄虚作假了。 “郡守大人,这个账册不能说全错,但也不能说全对,肯定是有误差的。如果重新丈量全郡土地,一来耗费时日弥久,二来官府人手也不足,等到整理出结果都明年了,势必要耽误春耕啊。” “按照以往经验,丈量一县之地的土地需要三个月,丈量全郡的土地,汇总就需要半年,重新勘察又得半年,这么一晃荡,一年过去了。” “如果重新勘察出现错误,又得耽误时日,处理下面的官吏。” “大人,人误庄稼一时,庄稼误人一世啊,无论如何都得保住春耕才行。” 萧战摆了摆手,“无妨,本官自有办法。” 下方的官吏听到这话,顿时焦急的说道:“大人,您虽然有占城国的路子,可以调运来优质而有廉价的稻米,但也不能因此放弃东海郡数百万亩土地。” “是啊大人,农桑乃国本,不可动摇!还请大人三思!” “请大人三思啊!” 萧战苦笑道:“我没说从外面调运粮食,也不是要耽误本地的春耕,我说的办法没法解释,你们尽管看着就是。也许不出三天就有结果了。” 一群官吏全都瞪大眼睛。 “三天就有结果?” “这都已经太阳下山了,马上就入夜了,满打满算也就两天半的时间,怎么可能来得及?” 但是一看萧战神秘的表情,众人瞬间沉默。 对这位神通广大的上官,众官吏是打心里服气。 “我等恭敬不如从命!” 众人走后,萧战立刻念起咒语,呼唤五鬼。 “见过主人!” 萧战点了点头,“我要丈量整个东海郡的土地,三天时间,我要结果。” 如果是其他人听到这个任务,肯定是打死都不会接受。 但五鬼不同,他们天生拥有五行遁术,瞬息千里,来去自如。 寻常人需要一步一步丈量的距离,他们顷刻间就能得出结果。 所需要的只是把这些结果汇总、累加起来。 “主人稍等,我们这就去。” 五鬼先是翻阅账册、资料等,把东海郡各个村镇记录在心,然后瞬间消失不见,下一瞬又回来。 几个鬼交流了一下,掌控纸笔记录了一些内容,然后再次消失不见。 一夜过去,直至第二天日出,五鬼不敢再出门才算结束。 而萧战面前誊写着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 金鬼正拿着算盘噼里啪啦计算,然后不时的说出一些数字让水鬼和木鬼记录。 “主人,这是东海郡所有郡县的土地田亩记录。” 萧战看了一眼。 每个县、每个村都记录得清清楚楚。 甚至还标注了水田、旱田、肥田、贫田等信息。 与鱼鳞册上的田亩数一对比,哪里多了,哪里少了一目了然。 “主人,这只是初步的探查,明日和后日我们再复核一遍,再与土地、山神印证一番,保证将误差降到最低。”33yqxs?.??m “没错,有些地方是山神、河伯、土地的道场所在,我们不能靠近,所以有很大区域的空白。” 真要核查田亩数,找土地和山神是最简单最直接的。 只是寻常人没那个手段,寻常鬼物没那个面子。 山神、土地、河伯之流虽然是最低级的神仙,但好歹都是有册封的正神,有编制的。 五鬼要是直接去找山神土地,保准被镇压擒拿。 萧战点了点头,运转灵力书写了几张灵符。 “这是我的名帖,拿去拜山,那些小神必定会全力配合你们。谁敢推诿搪塞你们,回来与我说。” 之前五鬼还不敢对山神、土地不敬,可是拿到名帖的瞬间,五鬼瞬间挺直腰杆。 册封的正神如何? 主人现在掌管权力,又有无边仙法,说句不好听的就是上管天、下管地,几个小神敢不听话,直接撤了换掉就是。 云山观里面有那么多妖魔鬼怪闲着呢,肯定乐意接管这些神职。 这时候,一个小鬼拱手说道:“主人,小的刚才跑得稍稍有点远,到了隔壁郡,听到一些消息。” “说!” “隔壁郡县一些乡绅地主听说主人您打土豪、分田地,想要把所有土地收归公有,再分给贫民。他们联合起来,加高地价,准备狠狠赚一笔。” “宰我一笔?”萧战冷哼,“不过打土豪、分田地这个说法挺新颖的。” 萧战眼下只是在东海郡推行新政策,但是谁都看得出这个政策的威力,其他郡县效仿跟风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地主乡绅们觉得,这些土地终究是守不住,不如卖掉干净,只要能卖个好价钱就行。 萧战问道:“集体抛售,土地的价格肯定一泻千里,还想卖个好价钱,怎么可能?” “主人,他们是互相购买,炒高价格,再找外地乡绅地主接盘,互相置换土地、财产。” 萧战瞬间明白过来,“那些土地实际上他们在耕作、使用,只是土地的持有人变成了其他郡县的人?他们互相持有,是这样吧?” “是的主人。这个郡的持有另一个郡的,彼此置换,并且在置换过程中把田价拉高,到时候官府赎买的话就只能花高价,若是强行罚没,又会牵扯到其他郡县,麻烦事不断。” “主人,还有一点最重要的,这么一交易互换,把所有财产都洗白了。不管之前土地是怎么巧取豪夺得来的,又制造了多少人命官司,都跟现在的土地主人没关系了。” 萧战冷哼,“他们这是自作聪明,却不知道,整个青州都归我管了!先让他们得意几天,回头一起秋后算账!” 之前包大人已经说,把整个青州交给萧战,甚至提议给萧战封王。 萧战也接受了,只是一直没有对外宣布。 “不知道那些乡绅地主得知主人乃青州牧的消息,会是什么表情。” 第450章 化整为零 城郊一处风景秀丽的山庄别墅中,十几个衣着华美,神色富态的男女同桌共饮,旁边还有一些长相清秀可人的小字辈,来回走动,端茶倒水,作揖打躬的说着吉利话。 “哎呀,你们王家的子孙就是好啊,长得一表人才,说话也讨人喜欢,尤其是这股子机灵劲,正是我们张家欠缺的。” “啊哈哈哈,张老太君,你要是看上了,直接招回家当婿嘛,就是不知道你张家还有没有年龄相仿的小女娃啊。” “有!我张家带把的小子不多,这丫头是一箩筐又一箩筐,你看看,这个是老身最疼的小孙女,怎么样,配不配得上你们王家啊?” “哈哈,真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璧人啊。” 就这样,在一群人的举杯恭祝下,还在迷茫的男女已经被敲定了婚姻。m.33yqxs?.??m 不过他们并无意外和抵触。 大家族,就是这样。 他们的婚姻不仅仅是两个人的感情,还有两个人背后的家族利益交换。 两个新人的结合,就意味着一大笔财富被注入这个新成立的小家庭,而这些财富绝大部分是土地。 在场的十几个家族,手中掌握的土地全都是百万亩起步,经过层层买卖,这些土地已经无法追溯源头。 每一亩都是干净的、清白的。 就连土地的持有人也都选择的身家清白的优秀后辈。 “从今以后你就不是我们王家的人了,你就迁居到荷县,改姓汪吧。户籍名册都给你造好了,不会有任何问题。” “爷爷,是不是孙儿做错了什么?竟然要逐出家门,还要改姓?” 其他少年男女也都一脸的错愕。 今天把他们的婚事给敲定了,这并不奇怪。 有钱人家经常搞这种踏青、聚会,让家中小字辈在一起见面,促成彼此间的婚事。 虽然婚姻依旧是不自由,但在有限范围内还是有选择权的。 但紧接着就逐出家门,连姓氏都给改了,这就不正常了。 刚才还相谈甚欢的老人们纷纷叹气。 “这次东海郡那个上门女婿搞了个大事件,咱们背后的靠山都传出消息,叫咱们小心行事。” “上面没有明说,显然对叶家的上门女婿很是忌惮,这种时候咱们就得好生准备。” “多一手准备,多一条后路。” “以后家族若是中落了,你们能帮就帮一把,不能帮的话,你们就好好果子的日子吧。” “族谱收好,每年多拜祭祖宗就行了。” 这一番话说完,所有的老家伙都瘫坐在椅子上。 “真希望是虚惊一场啊。” “如果官府征地,用钱财赎买,咱们就赚大发了。” “三倍的地价啊,我觉得这个价钱还能再炒高一点。” “再高就离谱了,根本不会有人接盘。” 大家族都明白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的道理,所以很多时候都会在嗅到危险来临之时将家族中优秀的子分出去,自立门户。 如果家族毁于一旦,这些子弟就能隐姓埋名,继续繁衍生息,不致血脉断绝。 如果家族安然无恙,也能对这些分出去的子弟照拂一二,算是家族在其他地方的分支。 别的不说,叶依若所在的叶家,就是从一个大家族分离出来的。 叶天龙、叶天虎以及叶天信三兄弟小时候就是在那个大家族长大,突然有一天被发配到乡下了,从家徒四壁白手起家。 而眼前这些男男女女还好一些,家族分割了大量的土地给他们。 无论是自己持有,安心收租,还是坐等官府征收,都稳赚不赔。 可是这时候,一个下人打扮的中年男子一路带风的跑进来。 “老爷,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怎么了?” “官府张贴告示,以过往三十年正常地价的平均值征收土地,限期一个月,截止到春耕前完成征收。” 众人全都深吸一口气。 自己这边炒高土地价格,那边官府就开始征收土地,绝对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是不是咱们这边走漏了风声?” 众人立刻狐疑的看向周围。 这次聚会十分隐秘。 再加上大家都是沾亲带故,往上几代说不定都是一家人,所以都很信的过。 可是昨天晚上大家才敲定这件事,今天刚刚公布,官府立刻知道了消息。 这说明什么? 自己还没出发前,官府已经得到了风声。 就在大家疑神疑鬼的时候,一个老者咳了咳。 “也许官府不是从我们这边得到的消息。想想咱们后面的大人怎么说的,说不定官府早就有了这个意向,是咱们抢在官府前面制定策略。” 听了这话,大家茅塞顿开。 原来如此,自己差点把因果关系搞颠倒了。 “那我们现在该如何是好?” “哼,任他征收,只要咱们谁都不卖,他还能硬抢不成?” “就是,他敢抢,咱们联名告御状去!” “有背后的大人物们撑腰,就不信他敢动咱们!” “我们哪一家没有几千几万亩先皇御赐的功勋田,谁家没供着几封圣旨,他敢把咱们怎么的。” “就是!我先说好了,谁敢开口子卖地,老头子我必定唾他一脸,死他家里!” 一群人全都保证、许诺,就是天要塌了也不会卖地。 “土地都是祖宗们一点一滴攒下来的,这要是卖地,九泉之下怎么见祖宗。” “就是,祖产祖业不能卖,否则就是不肖子孙。” “做生意有赚有赔,但是种地稳赚不赔,土地只能多,不能少!” 一群人拍大腿跺脚骂了一会儿,突然回过神来。 “对了,官府给的征收价是多少?” 下人立刻回答道:“比当前地价多了一成。” “咱们不卖,难保其他人不卖啊,不行!这个口子不能开。” “对!如果有人卖地,卖谁不是卖,咱们全都吃了,一成,也不贵。” “把消息传出去,咱们多加一成。” “各家都有闲钱,一起把这个土地吃掉,这可是光明正大交易,干干净净,清清白白。” “对,正当交易、合理买卖,只要地契在手里,就是天王老子也得认!” 也有人忧心忡忡,“如果那个叶家上门女婿不按常理出牌,直接强征怎么办?” “哼!那就告御状!咱们家里在朝为官的怎么也有十几二十多个,还治不住他一个愣头青?” “就是!告御状!” “咱不怕他!” 第451章 降低一成 叶依若一直在关注着东海郡乃至整个青州的土地价格。 “娘子,看什么啊,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几块地嘛?等着就是,很快就有人哭着喊着卖给咱们的。” 叶依若摇了摇头,“夫君,你不懂这些地主的脾性和喜好,他们但凡有点钱,都会立刻买地,轻易不会转手出售的。” “娘子这么清楚?” “那当然了,以前在叶家的时候,我爷爷、我大伯他们也都是这么干的。有一段时间,爹娘也想买地的,只是后来没人耕种,才作罢。不过就算如此,还是隔三差五念叨,做生意不如种地稳当。” “这么说来买地的人很多,卖地的人很少了?” “那当然,而且就算他们要卖地,也不会卖给夫君你啊。” “我出的价钱更高,他们为什么不卖?” “夫君,你出的价钱才高一成啊,但是一季粮食收下来,也能赚很多。而且一年能种两季,卖地是一次性的。谁家要是卖了田地,就是不肖子孙,会被人戳脊梁骨的。而真正需要卖房卖地的,都是欠了债的,被债主逼得破产的,这些人卖房卖地也肯定先卖给债主。” 萧战不信,可是下去问了一番,果然是没有人卖地。 东海郡乃至周边几个郡县全都门可罗雀,偶尔有几个上门的也都是想跑关系,从中截胡的,根本不是要卖地。 看到叶依若暗暗发笑的模样,萧战脸上挂不住。 “涨价就是。吩咐下去,涨一成!” 于是,官府公告,将新的地价给了出来。 青州的地主们刚刚给出高两成的收购价,转眼官府就把价钱涨起来了。 这就使得地主们更加疑神疑鬼,总觉得自己人里面出了叛徒。 “官府给涨两成,咱们就三成!” 又过了一天,依旧一块地没收到的官府发出告示,涨三成! 地主们这次也不商量了。 这摆明了有人在给官府通风报信。 于是地主们各自为战,分头行动,官府涨三成,自己就涨四成,或者五成。 毕竟官府铁了心的要征地,这就说明有利可图,现在下手还能低价买入,等再过段时间就得花更高的价格了。 然而,持有土地的大小地主们全都捂盘惜售。 土地一天一个价,谁知道明天会多少。 “再等等!” “不差这一天!” “就是,明天肯定更贵!” 当土地价格涨到五成的时候,有人开始忍不住了,感觉不会再涨了,又或者是基于用钱,于是把手里的土地卖了出去。 他没有卖官府,而是卖给了自己周边的大地主。 双方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非常愉快。 为了鼓励其他地主卖地拿钱,这件事被买方大力宣传。 可是第二天,官府征地的价格涨到了六成。 卖家那叫一个悔啊,找上买主的门,说不卖了。 结果自然是被大地主家里的人一顿辱骂哄了出来,还挨了一顿巴掌。 这事一出,刚刚出现摇摆迹象,打算卖地的人全都坚定立场。 “不卖!” “等!” “继续等!” 虽然不知道土地为什么涨,也不知道土地会涨到什么高度,但他们都明白一个道理,卖的越晚越好。 一时间,青州大地上谣言四起,众说纷纭。 其中绝大多数都是关于东海郡的土地政策。 说是官府软硬兼施,把所有土地收归公有,然后按户分配。 现在持有土地的大地主们都会发大财,靠官府征地、买地身家暴富。 而且,谣言还说,官府的底线上三倍到五倍,眼下这点根本就是毛毛雨,还没有达到官府的底线。 而官府一天一涨的公告也坐实了这个说法。 这种时候,就算平日里不关心地价,没打算买地的人,也被动的关注起来。 许多普通老百姓家里,有人感觉地价不会再涨了,有人却感觉地价还会涨,双方互相说不了,只能分家。 还有老百姓比较奸猾狡诈。 官府拿了地是要分出来是不是? 给无地的农民。 那岂不是说,这些地转一圈又能回到自己手中? 于是很多小农民纷纷活跃起来,不但自己卖地,还串掇邻里和亲戚们抓紧时间卖。 市面上涌现出大量的零碎土地,可是一转眼就被地主们收购干净。 一亩地都没流入官府。 没办法,萧战只能再次提高收购价。 这下子,叶依若坐不住了。 “夫君,这个价钱太高了,如果那些地主一股脑把土地抛售给我们,我们根本撑不住。官府根本没那么多,准确说,是根本没钱!” 萧战哈哈一笑,“价钱随便开,反正也没有人卖给我们,你看看,从开始到现在,还一亩地都没收到呢。” “可是……” “我知道你担心钱的事,但是你想想,官府买东西,什么时候给过钱?” 叶依若一想还真是这样。 官府采买东西给的价钱确实足够高,但给钱一点都不爽利。 讲究一点的还打个白条,不讲究的条都不给。 没想到自己夫君也是这个念头。 “这样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小老百姓卖地,那就给现钱,大地主卖地,就给他们打个条。他们敢卖,我就敢收。反正不花钱。” 叶依若终于回过神来。 “夫君,你从一开始就不是真心收购土地,而是给这些大地主设套挖坑的吧?” “娘子,我以为凭你的聪明才智,第一天就能看明白呢。” “你……你真是坏!” 发泄似的锤了萧战两下,叶依若虚心求教。 “夫君,这是怎么回事?你又打算什么时候收网?” “收网还早,鱼儿还没吃够鱼饵。再等等,再等等……等等就好了……” 当官府给出的征地价格是市价两倍的时候,青州的大地主们集体狂欢。 之前他们也炒作过地价,但那个是自己关起门来自己玩,也就是抬高一下地契上的土地价格,没有任何实际意义。 别说三倍,就是三十倍也浮云。 没人买,要价再高也无济于事。 而现在官府告示将地价抬到两倍,却是实打实的。 大地主们纷纷琢磨,如果自己转手把土地悉数抛售给官府,自己的身家能膨胀到什么程度。 “翻一倍啊!翻一倍啊!” “家里四十多万亩土地,一亩地就按五两银子,那也是两百万两,翻一倍就是四百万两。这么大一笔财富,得积攒多少年啊。” “该死,那群老顽固,说什么崽卖爷田,我是那样的人吗?” “愚蠢!错过这个机会,就没有下次了。” “一本万利的大生意,手里的土地越多,赚的就越多。” “买买买!一亩地也不准卖!给我继续买,有多少给我收多少!土地肯定还会涨的!一定会涨!” “五倍!八倍!十倍!内幕消息说肯定能涨到十倍!买买买!使劲买!” 一时间,青州地界上土地交易频繁。 很多酒楼、客栈、钱庄甚至专门开设柜台,收购土地。 两倍的基础上,再加一成到三成不等。 如火如荼的交易,却都是民间私下里的,官府依旧一亩地都没征来。 又是新的一天,大家都在翘首以盼,等着官府给出的征地价格能不能突破两倍。 然而,噩耗传来。 价钱非但没涨,还降了一成。 大地主们心中一慌,感到有些不妙。 33yqxs?.??m 第452章 中了奸计 “今天涨了没有?” “能稳住不动就行。” “什么?又降了一成?” “不行了不行了,地价不会再涨了,赶紧卖了吧!” 一时间,整个东海郡的地价都震荡起来。 普通百姓有两种想法: 一个是赶紧把手中仅剩不多的地卖掉,换点钱,然后等待官府统一分地。 一个是根本不关心外面的流言蜚语,专心种地,不关心地价的涨跌,反正手中就几十亩地,涨也涨不了多少,跌也跌不到哪去,人终究是要吃饭的。 那些手中掌握了大量土地的土地就着急了。彡彡訁凊 地价涨一成,他们就进账上万两银子,甚至十万两银子。 地价跌一成,他们的损失也同样无可估量。 眼下官府征地的价钱已经开始下跌,远远没有达到外界传言所说的五倍和八倍,看眼下这样子,也不会继续上涨了。 最明智的选择就是趁着现在地价还高,赶紧把手中的土地抛售。 然而他们去出售土地的时候遇到了困难。 “什么?出售土地还有限制?一次只能出售一百亩?” “是啊,寻常百姓家最多一百亩土地,这是开国时期太祖爷立下的规矩,你们家里多出来的土地是怎么来的?来来来,咱们说道说道!” “不不不,我们家总共就一百亩,总共就一百亩。” 说这话的时候,地主心中想着,我多来几趟不就完了。 “什么?一天只能出售一次?这……这讲不讲道理了?” “呵!你转身往后瞧一瞧,看看他们愿不愿意?” 后面的人立刻鼓噪起来。 “赶紧的,卖完赶紧走,别耽误事!我们还要卖地呐!” 地主无奈,只能打定主意,明天一早赶紧过来卖地,不然明天也卖不掉了。 可是这时候,征地的小吏递过来的不是银子,而是一张票据。 “说好的给钱呢?” “拿着这张票,春耕忙完来兑换。” “这是什么道理?” “什么什么道理,你自己睁开眼瞧瞧,我们衙门里几个人,干什么的都有,谁有功夫给你数钱。赶紧拿着,春耕忙完了再来。” “我……我不卖了!” “不卖正好,请回吧!下一个!” 后面的人立刻把身前的地主扒拉开,自己凑过去,交上地契,签字按压。 哗啦啦,几锭银子放在窗口。 “他怎么是银子,给我的就是白条?” 小吏翻了个白眼,“他只卖十亩地,这点小钱我们还是有的,你卖一百亩,我上哪给你找那么多钱。” 后面的人纷纷鼓噪。 “你卖不卖啊,不卖赶紧走啊,别耽误事。” “就是,逼逼叨叨,也不嫌烦,赶紧滚开!” 地主算是看明白了,官府这是故意拿捏自己啊。 能称上地主的,哪家没有上万亩土地,多的甚至十万亩、百万亩。 这要是一次只能卖一百亩,一天只能卖一次,就是卖十年也卖不完啊。 而十年之后,且不说官府是不是还在征地,到时候地价多少还是未知数呢。 “哎呦!坏事哦!” 地主们全都急了,慌了。 “这可怎么办?” “再等下去土地就不值钱了,我们的土地全都砸手里了。” “荒唐!土地怎么会不值钱?几百年上千年了,哪朝哪代土地不值钱了?” “就是!丰年卖粮食稳赚不赔,灾年卖粮食更是一夜暴富,什么时候都是土地最值钱!” “他官府打压咱们的地价,咱不跟他玩了,春耕赶紧播种,来年收了粮食全都囤起来,到时候官府没粮食,叫他求着咱们卖粮!” 众人一听,顿时觉得这是个好办法。 今天你对我爱答不理,明天我叫你高攀不起。 也有人幽幽说道:“我听说叶家赘婿有占城国的路子,可以从海外调集大批优质的稻谷。” “嘁!先不说春耕前能不能调过来,就说咱们青州人的饮食,终究是面食为主,再者,叶家赘婿上次调集占城国的稻谷,那是占城国积攒了不知多少年的底蕴,下次调集,不知道多少年后了。而我们,只需要一次春耕,就能让官府低头。” “所以,我们还是要继续购入土地?” “继续!反正咱们卖也卖不掉,不如留着,跟叶家赘婿搏一搏,斗一斗!” “就是!如果咱们斗赢了,肯定会名望大涨!” “这可是七宗都没能做到的事情啊!” “现在这个价钱买地已经是非常划算了,毕竟官府征地是按照过往三十年的平均价,这个价钱远高于今年的行情。” “买买买!多多益善!” 一群人全都心潮澎湃的憧憬未来,仿佛看到青州各郡县的官员低声下气恳求自己开仓放粮,价格随自己定的画面。 到时候,又能大赚一波! 于是,地主们稳定军心,不再指望卖地解困。 而是抱团,继续购入土地。 无论官府多少价格收购,地主们始终比官府的价格高一成。 于是,原本门庭若市的官府再次冷落冷清,一群麻雀在地上蹦来蹦去找吃的。 大家以为官府会再次调高征收价格,以此来对抗地主。 可是谁想到,官府张贴的告示非但不涨,反而还降低了一成。 “降了!又降了!官府又降了一成!” “哼!官府这是自讨苦吃!高价都收不来,低价怎么可能有人卖!” “看着吧,官府肯定先崩不住。” “东海郡改革大获成功,其他郡县肯定跟进,必定要征收土地,咱们不愁卖!” 于是,这些大地主继续购入土地,而收购价格也应声降低一成。 普通老百姓们一看这情形,立刻开始卖地。 就连一些手中几百亩、几千亩土地的小地主也开始抛售土地。 大地主们照单全吃。 因为他们坚信,今天花出去的钱,明天会连本带息的赚回来! “青州就那么多土地,这些土地全都掌控在我们手中,他官府上哪征地去。” “就是!掌握了土地,就是掌握了粮食,就是掌握了老百姓的命!他叶家赘婿拿什么跟咱斗!” “叶家赘婿坚持不了多久了,胜利是属于咱们的。” 与此同时,官府的征收价格还在一天一降。 没几天就跌回原价,也就是第一天张贴的征收价格。 可是大地主们依旧无动于衷。 他们坚信,这个价格跟自己之前炒作的高价是一码事。 价钱开得再高再低又如何,得有人买账啊! 没人买账有什么用。 又过了一天,官府张贴的征收价格再次降低。 已经变为九成。 然后是八成! 七成! 这种征收价格,老百姓们都看不下去了。 “官府这是要贱价买地啊,地主们肯卖才怪。” “不卖又如何,难不成他们自己种?” 这时候,官府张贴一张新的告示。 看到这个告示,地主们全都高呼中计了。 第453章 简直胡闹 “征发民夫!” 看到这四个字,所有地主都懵了! 他们只顾着捡便宜了,想要把土地垄断在手中。 但土地上不会自己长庄稼的,必须得有人耕种才行。 以往,地主们都是把土地租出去,让佃农们耕作,收一定比例的租子。 有点良心的地主只收三成四成,没良心的地主直接收五成甚至更多。 还有就是,哪怕灾年颗粒无收,租子依旧要上交,如果交不上就打欠条,借高利贷。 总之,有办法把这些贫民整破产,签订卖身契,一辈子给地主老爷家做牛做马。 可是今年不一样了。 地主手里的土地暴涨数倍,但是佃农数量并没有因此增加。 这就出现地多人少的现象。 其导致的结果就是,地主家的第没人种了。 地主们只能降低地租。 原本的六成、五成降低到四成、三成。 即便如此还是没人种,只能一降再降。 可即便降到两成还是没人种。 无地的老百姓们全都翘首以待,等着官府给自己发地。 到时候自耕自种不好吗,为什么一定要租地主家的地? 而且,现在流行打工。 县城里开了很多作坊。 窑厂上需要搬砖的,木匠作坊需要刨木头的,杂货店里需要搬东西的,码头上需要扛大包的…… 听说云山寺周围出现了很多作坊,每一个作坊都在招人。 总之,到哪都能卖力气,而且挣得比种地多。 恰逢此时,官府突然要铺路、挖渠、疏浚河道、修缮城墙,各村各镇都在征发民夫。 官府在春耕时期征发民夫是极不寻常的。 可是今年征发民夫又显得理所当然。 因为太多农民没了土地,没了赖以生存的手段,出卖劳力多多少少还能挣点钱,养活家里。 以往征发民夫都是无偿的,义务的,就连路上吃的干粮,穿的衣服和鞋子都是自备。 可是今年征发民夫竟然给酬劳,一个月两百斤粮食,先付,而且发衣服发鞋子。 杯征发的民夫全都喜笑颜开,穿着新发的衣服,背着新发的行囊被褥到处显摆。 没被征发到的民夫全都想办法报名。 不为别的,就冲着那一套行头。 这下子地主哭了。 “不要钱,免费种,只要不荒着就行。” “倒贴种子,免费用农具,快来种我家的地啊。” “种地不收租,还给补贴,一亩地二十文。” “招人种地,一天一百文钱,管饭,有肉!” “两百文!” 这可是千年未有的奇观。 什么时候种地主家的地不收租子还给好处了? 但是大家很快就明白过来,地主们这是怕土地撂荒,引来官府的惩罚。 而惩罚的内容最轻的就是收回土地。 撂荒一亩收回一亩,撂荒的多了罚钱关人吃官司。 地主手里上万亩土地,甚至十万亩,百万亩。 就算他们全家老小齐上阵,每个人都化身牛马,一天耕上百亩土地,这一天下来能耕多少地? 春耕是铁定完不成的,惩罚也是逃不了的。 所以燃眉之急是把地种上,不求来年收成有多少,总之不荒着就行。 “这个叶家赘婿着实可恶,设套要坑我们啊。” “就是,先引诱我们买地,等我们手里囤积了大量土地,再釜底抽薪把佃农都抽干抽净,等着看咱们笑话。”彡彡訁凊 “狠呐!这个上门女婿真是狠呐!差点要了咱们的老命!” “已经要了亲命了!买地压了一大笔钱,春耕的租子肯定是没指望了,还倒贴出去一笔种子钱和工钱。谁说种地稳赚不赔的,我看是稳赔不赚!” 一群地主全都沉默了。 谁能想到上门女婿这么无耻! 借着手中的权力胡作非为。 “就不信他抽那么多民夫能派上用场。” “别管他了,想想咱们自己吧,春耕后面还有秋收,耽误这一季不打紧,要是秋收也耽误了,就完犊子。” “这些刁民已经知道肉味了,以后地租肯定是涨不上去了。” “不如这样,咱们从豫州、燕云、巴蜀这些地方购买人口,迁徙到咱们的地头上,给咱们种地。” “这个办法不错,咱们这的刁民胃口大了,但外面的刁民不一样,只要许他们四成的地租,他们肯定屁颠屁颠的拖家带口跑过来。” “半年时间,应该足够了!” 于是,地主们纷纷派遣人手往周边大州。 “要不咱们告御状去吧,就告他春耕期间征发民夫,不与民休息。” “农民没有地,衣食无着落,难不成坐在家里饿着等死?这个道理站不住脚,估计告不赢。” “告不赢也得告!总得杀一杀这个上门女婿的威风,否者年后更加猖狂啊!” “御状要告,流民也要招,两手一起抓,两手都要硬!” 周边土地兼并严重的州郡,失地农民多如牛毛,一则告示贴出去,四成地租招募流民,一群吃不上饭的老百姓乌压压的跪下去,高喊活菩萨,救苦救难天尊。 尤其是那些水灾、旱灾、蝗灾的地方,老百姓都走投无路准备造反了。 当地官府急得上蹿下跳,恳求本地的地主们开仓放粮,帮忙赈灾。 可是地主们全都一毛不拔,就等着粮价飞涨,大赚一笔。 可是这时候,青州招人的队伍到了。 四成地租,签约十年、二十年,现在就走,不耽误秋收。 流民就像被篦子筛过一样,一个不剩,全都跟着青州的人走了。 然后,本地的地主们傻眼了。 “你们走了,我们的粮食卖给谁啊?” “不不不,你们不能走啊,你们走了谁给我们种地啊!” “青州人没良心啊,你们这是胡作非为啊,你们是破坏市场啊。” 但是青州的地主才不管这一套。 我们自己都活不下去了,谁管你们的死活啊。 继续招募! 有多少要多少! 反正我们就是地多! 一定要跟那个上门女婿杠到底,叫他知道我们青州地主的厉害! 与此同时,一封封奏报送上京城。 一边是青州籍官员状告东海郡代郡守胡作非为,强征百姓,耽误春耕的。 一边是燕州、云州、豫州、巴州、蜀州等地官员为青州地主士绅请功的奏报。 皇帝随手翻看了一下,就将青州告状的奏报摔到地上。 “胡闹!简直胡闹!” 旁边伺候的公公立刻弓着腰,捡起奏报,收拾平整放在桌角上。 “陛下,青州那位代郡守确实有点胡闹了……” 话说了一半,公公就戛然而止。 因为他发现皇上的表情变了,眼底一抹杀气浮现出来。 “哎呦,青州那些地主确实有点胡闹了……” 皇帝翘起脚放在桌沿上,公公立刻凑过去,捏着小拳头准备捶腿。 可是皇帝一个顶心踹,踹得太监咕噜噜滚出去七八步。 “你这个阉人,知道的还不少啊!说,都有谁在后面推波助澜,兴风作浪?”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不说?” “奴才说!奴才全都交代!” 第454章 我叫你说 王公公感慨,自己真是糊涂了,揣摩错了圣上的意思。 圣上说“胡闹”,说的不是那位皇子在春耕时征发民夫,而是青州的士绅地主,以及满朝大臣。 “陛下,奴才就是嘴瓢,鸡下巴吃多了,真的没有别的意思啊。奴才对陛下的忠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证啊!” “哼?真的?” “真的,真的啊陛下!” 皇上刀锋一样的目光在王公公身上刮来刮去,仿佛要将整个人剖开来,检验一下里面的心肠是什么颜色。 王公公吓得汗流浃背,却还要强作镇定,不敢露出半点异色。 因为他知道,但凡有半点异样惹得陛下疑心,自己这条命也就到头了。 虽然自己已经是黄土埋脖子的年岁了,但能多活一天是一天,能不早走就不早走。 “谅你也不敢!”说着,皇帝将一摞奏折拍在桌上,“你看看这个,再说话!” “奴才……奴才不敢!” 翻阅奏折,这可是太监的禁忌。 从净身入宫那一天,年长的公公们就交代了。 这宫里头的活不好干,一不小心就会犯错。 但有的错只是挨一顿板子,吃点苦头,不会丢了小命。 但有些错,沾上了就是一个死,而且一个人死了还不行,甚至会牵扯到家人、族人。 比如这翻阅奏折。 古往今来干过这种事的太监,哪个也没有好下场。 “叫你看!你就看!” 王公公揣摩再三,最后颤颤巍巍的拿起奏折,翻阅起来。 看完之后刚要放下,皇帝敲了敲桌子,“还有!全看完!” 于是,王公公继续看下去。 许久之后,王公公难以置信的抬起头。 “陛下……这……这真是……不可思议……” 皇帝点了点头,身子无力的躺在龙椅上,脖子后仰,看向幽邃的屋顶。 “这小子虽然胡闹了点,在春耕之时征发民夫,但索性并未酿成大乱,也没有对百姓造成什么损伤。相反,他让利于民,百姓得了实惠,铺路架桥都肯卖力气,工程进展速度之快,百年未有!朕,不如啊!” 王公公连忙拍马屁,“陛下,那是因为殿下手中有叶家的产业,掌握着大量的财货,手里不缺钱,给民夫发点小恩小惠毫无压力。” “朕,坐拥天下,难道还没他有钱?可是为什么朕年年征调民夫的时候,都是无偿的?” 王公公说不出话来。 一个地方上的小富商都能做到的事情,自己身为帝王却做不到。 看了王公公一眼,皇帝淡淡说道:“他手上是有天工城的工匠,有叶家的财富,但是朕坐拥天下贤才,掌控世间财富,哪里比不上他?你说说,为什么朕就做不到?” 王公公不敢乱说。 “哼!每年每年!不是这里发水,就是那里大旱,要么就是蝗灾、流民。朕登基三十年,就没有哪一年是太平的。真的,一年都没有!” “陛下,这天灾人祸,不怪陛下啊!” “是啊!不怪朕!但是不能平息这些天灾人祸,就是朕的过错了!” “陛下哪次没有拨款赈灾啊,天底下哪里不歌颂陛下的圣明呢!” “蠢材!朕要的是圣德之名吗?” 王公公已经明白皇帝的怒气来源了。 刚才那些奏折里写的很明白。 青州因为征发民夫,导致劳动力短缺,春耕无人劳作。 青州的地主乡绅们派人到周边州郡搜刮劳力。 只要能干活的,全都要,而且待遇丰厚。 四成的佃租,后来甚至降到三成。 种子、农具免费发放,耕牛免费使用。 第一季度赊三百斤安家的粮食,还解决住的地方。 更是一路派人迎接送往,保障这些人顺利抵达青州。 青州周围原本正闹天灾人祸,遍地流民眼看着就要爆炸了。 结果青州的人一来,所有流民都招走了,剩下那些人也就不成气候,蹦跶不起来。 朝廷不费一兵一卒,消弭了一场大祸,一个个都高兴地为青州地主乡绅们请功。 皇帝感慨一声,“朕刚登基时,巴蜀刚刚经历一场大乱,十室九空,于是发湖广民众填充巴蜀。花费银钱无数,动用上万官吏,期间民众抗拒还闹出几场乱子,最后磕磕绊绊的总算完成了。再看看现在……” 怒哼一声,皇帝背着手来回踱步。 “那些地主乡绅花一点小钱,找几个家丁仆役就能干好的事情,朕花了十倍百倍的钱财,派遣能臣干吏,竟然办不成,办不顺,你说说,是什么道理?” 王公公不敢说。 “说!朕叫你说!” 王公公隐约间嗅到了死亡的气息,于是俩眼一闭,“回禀陛下,是下面的人,不尽心办事!他们不是办不好,是分明不往好了办!” 听到这个答案,皇帝身子一颤,随即歪倒在龙椅上。 他已经猜测到了这个答案。 只是他不敢相信。 自己的能臣干将,分明能把事情干好,干的很好,可偏偏不好好干。 “这是为什么?说!” 王公公哆嗦了一下,“因为,干好,是陛下您的利益。干不好,是他们的利益。” 既然开了个头,王公公索性也不怕了。 “陛下,发湖广填四川,这是国策,对全天下都是有利的,尤其是对巴蜀之地的恢复,更是大利。对迁徙过去的民众也是有利的,毕竟份田分地,而巴蜀又是天府之国。但是这个利国利民的大事唯独损害了一个群体的利益,那就是湖广之地的地主乡绅。这导致湖广之地劳动力短缺,没人耕作。” 事情已经很明显了。 这次青州征发民夫导致劳动力短缺,影响春耕,几乎就是发湖广填四川的翻版。 没有佃农,势必会导致地主的没人耕种,导致佃租降低,损伤地主的利益。 这不是一个两个,一家两家的利益,而是整个湖广地主乡绅阶层的利益。 他们必定要在这个过程中作梗使坏,煽动民众阻挠移民。 更可怕的是,这些地主乡绅阶层供养出了大量的读书人,这些读书人在朝或者在地方为官。 他们必然要为自己的家族、家人摇旗呐喊。 至少,不能跟自己的家族、家人对着干。 这就是发湖广填四川过程中滋生出各种事端的根源。 皇帝叹息一声,“先皇倚重门阀世家,险些酿成大乱;朕提拔寒门,也埋下祸根。这天下,究竟该怎么治理呢?这世间,又有谁可以信任呢?” 第455章 不可徇私 萧战征发了大量的民夫,自然要把这人利用起来。 比如修路。 之前萧战的管辖范围只有一个县,或者一个郡,即便想修路也只能修一些乡村土路。 毕竟修路不是一人一家的事情,而是双方甚至多方通力配合才行。 现在,萧战明面上的管辖范围有东海郡,以及云山寺周围数个郡县。 实际上,萧战能够管辖整个青州。 这就使得他的政令可以覆盖整个青州,在制定某些政策时根本无需和当地官府商议,直接下命令即可。 “娘子,为夫第一个计划就是修筑道路网络,以各个郡城为中心,将整个青州串联起来。” 叶依若眼睛一亮,“好啊夫君,真是太好了!如果能把路修起来,我们南北杂货就能获得更大的便利。” 说起这话的时候,叶依若想起了在云山寺遇到的窑厂。 就是因为道路的原因,窑厂中生产的各种器具无法运输出去,传承上百年的大窑厂,竟然濒临破产。 这就是道路因素。 陶器、瓷器、砖瓦之类的产品对道路路况要求很高。m.33yqxs?.??m 稍微有些颠簸,轻则降低效率,重则损坏货物。 而叶家新生产的玻璃是比陶器、瓦罐更加精巧的货物。 如果不修路,叶家生产的玻璃器皿运输损坏比例将会居高不下。 而且,这是一个延续时间非常长的损失。 逝者如斯,不舍昼夜。 与之类似的还有其他货物。 叶依若举例说道:“鸡蛋、鸭蛋、鹅蛋,这些东西都非常娇贵,一个是不能磕碰,二个是不能长期储存。养鸡养鸭的农民大都是攒上三五天,凑够一箩筐就拿到周围集市上出售。你知道农民们都是怎么运输的吗?” 萧战想了想,最终摇头。 他没有劳作过,也不怎么参与生产,怎么会知道这些。 叶依若叹了口气说道:“使用手提肩扛的方式,在竹篮里铺上一层软布,或者铺上一层干草,然后提着走到县城、集市。而且走路要格外小心,万一有个路滑脚软,一篮子鸡蛋要损毁大半。” 讲到这里,叶依若忍不住说道:“小时候我们家在村里住,家里的鸡下了蛋就拿到集上卖,有一次奶奶让娘去卖鸡蛋。那天下雨路滑,娘说缓一缓再去,结果挨了奶奶两巴掌,哭着去的,最后摔倒了,哭着回来的,到家又挨了爷爷两巴掌。” 萧战心中一疼,忍不住问道:“后来呢?应该没事吧。” 叶依若笑着摇了摇头,只是笑容中明显带泪。 “那天娘不知从哪找来了老鼠药,想喝药,被我偷偷换成锯末和碳灰。她喝完药看到我,又后悔了,连忙出去吐。最后没死成,一直念叨是菩萨保佑,从那之后就信菩萨了,还带着我一起拜。” 萧战叹息一声,“这个路要修,而且要好好修,村村通路,再也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夫君,修路的钱够么?” “怎么不够!”萧战哼了一声,“之前各地的税赋都要上缴,我现在不打算上缴了,这些钱全都用在青州的建设上,集一州之力建设一个郡一个县,不是绰绰有余吗?” 萧战已经获封鲁王,只是没有对外宣布。 虽然没有说食邑多少户,但是以萧战的脾气,怎么可能把领地上收来的税赋交给朝廷。 都是自己截留了。 这个很正常。 其他王爷也都是这么干的,截留不交已经算良心的了,好歹是自给自足。 心黑一点的,还要找朝廷要点,补贴自己挥金如土的奢华生活。 对于朝廷而言,能够持续不断提供税赋的就那么几个富庶的大州,其他边远穷困的州不但不能给朝廷税赋,还得年年补贴。 如果再隔三差五来个水灾旱灾蝗灾兵乱,各种赈灾银子投下去,国库瞬间见底。 青州不算边远穷困的州,但青州盗匪多如牛毛。 之前叶家干杀人越货的买卖,类似的江洋大盗、绿林贼匪多如牛毛。 青州遍地响马绝对不是说说。 这样没有油水的州丢出去,朝廷乐得自在。 “夫君,修路这事获得便利最大的就是我们叶家,如果钱不够,我们叶家也可以出一点。” 萧战笑了笑,“就算钱不够,也是那些大户身上拔毛,哪能让娘子出钱。” “大户?夫君刚刚坑过那些地主乡绅,又想从他们身上刮油水?这不好吧?他们怎么会接受?” “不,不是地主乡绅,而是比地主乡绅更肥更富的人。” “还有比地主更有钱的?” “怎么没有!” 叶依若想了又想,这天底下最赚钱的就是种地了吧,一亩地一季庄稼就能收三四百斤,晾晒之后就按两百斤算,一斤新粮五文钱,那就是一千文,折合一两银子。 大地主家里动辄几万亩地,一季庄稼就是几万两银子,再少也有几千两。 什么生意比这个更赚? “娘子可听过一句话……农之辛十倍于商,商之利十倍于农。” 叶依若瞬间领悟,“夫君是要征收商税?” 萧战点了头。 “农民种地,亩产多少,过过称就知道,就算不过称,也能从往年的收成中大致推算出来。而商税不然,行业不同,利润也不同。有的生意门庭若市,却利润微薄,有的生意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没法一概论述。” “那么夫君打算征收谁的?又打算怎么征收?”顿了顿,叶依若说道:“如果真要征税,咱们家可以以身作则,制定规矩的时候不用对咱们自己家例外。” 萧战点了点头,“当下商税大致是路上设卡,对过往商旅货物征收过路税……” 话还没说完,叶依若就愤愤不平的说道:“这个过路税太招人恨了,之前徐氏宗族跟咱们作对,遍地设卡,专门征收咱们家的过路税,直接把咱们搅得没生意了。” 萧战哈哈一笑,“娘子不喜欢,那就取消。” “不不不,夫君,你不用对咱们家破例,该怎么定规矩就怎么定规矩。” “那好,就保留吧。” 叶依若犹豫许久,欲言又止,最终脸颊羞红的说道:“要不,还是取消吧,毕竟这是有利于老百姓的事。我这不是为己谋私,而是……是……为民请命……” 第456章 圣人之心 青州发生了几件大事,每一件都和老百姓息息相关,影响到老百姓的衣食住行,甚至生老病死。 首先是东海郡的户籍政策。 登记户口可以按照户口上的人头数免费分地,保障每一家每一户都能分配到土地。 这个土地只能耕种,不能转卖、出租,否则官府可以强制收回。 对老百姓而言,他们拿到土地最大的愿望就是耕种,而非买卖。 真正卖田卖地的老百姓都是被逼无奈,走投无路的。 土地不能流通买卖,也算是堵死了那些地主的念想,免得设套坑害贫苦人家。 除此之外,户口还能让子女免费上学,免费治病。 这两者都是保障政策。 也正是这两点,让百姓们抛却所有顾虑,积极主动地登记户口,而不是像以前一样藏匿户口当一个黑户。 除了东海郡,云山寺所在的区域也实行了同样的政策。 云山寺所属的土地全都由官府分配给当地户口的农民。 虽然只有这两个地方实行了无偿分地的政策,但其他各郡县都望风而动。 地主乡绅们不知从哪得来的消息,官府将会有偿征地,甚至是给予远高行情的地价。 一时间,青州的地主乡绅全都买入土地,并且不断转手倒卖,把地价炒的高不可攀。 原本以为官府会捏着鼻子认了,拿钱赎买。 可谁知萧战转手一个釜底抽薪,在各郡县大规模征发民夫,导致青州地界上劳动力短缺,无人春耕,地主们全都从外地挖人甚至买人回来耕地。 这两个影响的都是普通农民和地主。 那么第三个影响的就是商人,甚至所有人了。 东海郡率先取消路卡。 境内所有道路都免费通行,不再以任何形式征收钱财或者实物。 这一下子有人欢喜有人愁。 比较起来,还是欢喜的人多,发愁的人少。 发愁的,大都是各地的官吏,拦路设卡是他们为数不多捞外快的方式。 除了他们就是各乡村拦路收费的村民、地方豪强。 除此之外,所有人都是赞成的。 尤其经商的人,总是东奔西跑,最讨厌的就是这些拦路设卡的。 说好听了是收过路费,说难听了,就是拦路抢劫。 人家绿林好汉还说一声“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拦路设卡的直接就是“要想从这过,留下买路财”。 “最可气的,这个买路财还不是固定的。官吏心情好了,随便给点就能过去。心情不好,或者看你不顺眼,少不得要大出血。” “你那算啥,我遇到一次,他们直接从货车上那东西,拿多少、拿什么随心便意。敢不给,直接扣人扣车。敲诈勒索比比皆是。” “可不是,最后托关系打点,最后把货要回来了,可是布匹被泼了颜料、陶器被砸毁捣烂,都没地方说理。真是比土匪还土匪。”33yqxs?.??m “现在好了,所有关卡取消,再也不能以任何理由、任何方式征收过路费,再也不用怕这些狼崽子了。” 商人们欢天喜地,纷纷放鞭炮庆祝。 可是很快,一记重锤砸在他们身上。 东海郡要征收住税了。 有人不解,“什么是住税?怎么大家都跟上刑场似的,脸色那么难看?” 立刻有人解释道:“前朝与商业相关的税种有两个,分别是过税和住税。过税就是过路税,进城出城的货物要收钱,带着铜钱进城出城的商人要收钱。而住税就是在城内开店和摆摊,从事商业活动的人。” “我朝没有这个?” “是啊!前朝灭亡后,我朝总结经验时,将苛捐杂税过多列为其中一项,所以本朝一直没怎么征收商税。就连过路税,也都是各地自己搞出来的,朝廷并没有明文规定。” “哎呦,东海郡这回是要倒行逆施,与天下为敌吗?” “难说哦,看看住税的税率如何。” “如果过税能彻底取消,不搞花头,收点住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是啊,住税毕竟是固定的,不像过税,全凭心意,没个准数啊。” 就在人们翘首以盼等待住税的税率时。 东海郡官府公布一则消息:农民自产的茶、枣、饮食之物,自织的布帛、棉麻、竹木蒲草等免税。 这个消息一出,穷苦老百姓最先松了口气。 以后挑点粮食、水果、家禽到城里售卖,是不用交税的。 真正征收住税的,就是酒楼客栈、店铺商行、牙行典当行、青楼瓦舍之类的赚钱行当。 商户根据实际的商业活动,以簿册、状、旁通等形式记录账目,官府设立税务部门,对于商户的流水账目核对,防止账目作假,并依照收益进行缴税。 当然,这个税收不是白交的。 根据纳税数额,商人也可以享受到登记户口的待遇,子女可以入学,家人可以就医,而且根据纳税数额设定了一个养老金制度。 “养老金?这是什么?有没有识字的人,念一下。” 立刻有读书人说道:“东海郡官府宣:为使我郡百姓少有所养、老有所依,设养老金制度。凡纳税者,可根据其纳税总额和年限给予其养老保障。凡纳税者子女,可免费入学,享受教育,官府承担所有花费,直至其成年。凡纳税者,及至五十岁或无法劳作、无生活来源,可按月从官府领取一定数额生活费,供其晚年衣食住行所需,至其身故,官府承担其丧葬费用。若纳税者领取低养老金于十年,由其继承人代为领取。” 一群人听后沉默起来。 “我觉得,这是官府拿着咱们的钱,给咱们养孩子,养咱们自己。” “话不能这么说,种地交粮,经商纳税,这不是天经地义的吗?前朝上千年,你看看哪朝哪代管过这些事?” “就是!前朝商人纳税,但是商人的子女不能读书,不能参加科举,商人不能穿绫罗绸缎,进酒楼也不能坐在大厅中吃饭,见到官老爷得靠边行礼,你不是不知道吧?” “诸位同仁,听老朽一言。这个养老金,最好的地方是,咱们能挣钱的时候,存一笔钱,等咱们不能挣钱了,这个就是咱们的保障。想象有多少人,风光得意时挥金如土,到了晚年凄凉的时候,当街要饭。” 一句话说得所有人都沉默了。 经商挣钱多,但经商的风险也大。 种地忙碌几个月,至少能有收成,而经商忙碌大半年,到年末一拢账,非但不挣钱,反而还可能倒亏一大笔。 因为生意破产,全家自杀的商人比比皆是。 老一辈纵横商场,结果遭了劫难,孤儿寡母一贫如洗,生活凄惨的也不在少数。 老者又说道:“这个养老金,最好的地方是,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这是圣人教诲啊!东海郡代郡主虽是赘婿出身,也没学过圣人之道,却有着一颗圣人之心啊!” “这么夸张?” 众人齐齐惊叹,全都被老者的高度赞扬吓到了。 圣人! 这是多么高不可攀的字眼。 但是仔细一想,还真是这样。 “如果这能实现,那些酸秀才再也不会说咱们一身铜臭了吧?” “是啊!没想到,最先实现圣人理想的是咱们商人,而不是他们读书人,想想都解气儿啊。” “看谁以后还说咱们泥腿子,暴发户!” “我赞成缴纳商税,就算重点也无所谓。” “某也赞成!” “谁反对,就是跟某过不去!” “以后咱们商人的子女谈婚论嫁应该也方便了。” “对啊,交税不仅仅是为国为民,还是为子为孙啊,谁再偷税漏税是要遭报应的!” 第457章 随我上任 “大人,养老金制度真是太好了,实乃千古未有之创举啊!” “有养老金一策,可以进一步清风正气,保障官员廉洁,造福百姓啊。” “只是官吏的养老金该如何缴纳,会不会影响当当前的薪俸?”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平静下来,支棱着耳朵等待萧战回答。 毕竟前面都是穿花屁,喇叭屁,听着一个比一个响,可实际上什么意义都没有。 只有这一句才是肉戏。 萧战看了一眼发问之人,说道:“我朝官吏薪俸本就微薄,朝廷没钱,地方也没钱,所以上下一致默认,允许官吏自给自足,这才是我朝官场腐败的根源所在!” 一句话,震得衙门里众多官吏耳朵嗡鸣,眼睛金星乱颤。 “大人,慎言!” “大人,不可妄议朝政!” 在场的都是东海郡本地的官吏,萧战担任代郡主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大家都看得一清二楚。 除徐氏宗族、平尸鬼之祸、荡云山妖孽、昭雪百年旧案…… 再加上户籍政策、土地政策、商税政策以及刚刚推出的养老金政策。 在场众多官吏都心潮澎湃,有种得遇明主,一展宏图的感觉。 他们是打心底不希望萧战出事。 所以不自觉的维护萧战的利益。 萧战却毫不在乎,“黑就是黑,白就是白!不能因为黑暗力量太强大,我们就要颠倒黑白!你们记住一句话!永远记住了!哪怕有一天我不在这个位置了,你们依旧要铭记!” 众人全都躬身跪倒。 萧战一字一顿说道:“宁鸣而死!不默而生!” 在场众多官吏虽然不是什么饱学之士,但大都读过书,通宵文章,自然知道这八个字的含义。 于是众人齐齐说道:“多谢大人教诲!” 萧战摆摆手示意大家起身,“好了,接着刚才的话继续说。取消过路税,只是一个开始,后面那些火耗银、碳敬、冰敬之类的东西,还有娶妻纳妾、红白喜事敛财的事,全都给我停了!以前的我就不管了,但是从今之后,一概不许碰,谁碰谁死!” “是!” 一群人全都听得大汗淋漓。 他们看得出,自家大人是动真格了。 也是! 大人连云山寺都荡平了,小小的东海郡官场算得了什么。 萧战接着说道:“以前你们各有各的门路,手眼通天的家财万贯,清水衙门整天喝西北风,真正算下来,吃肉的只是少数几个,但挨骂的是所有官员。你们自己摸着良心说,是不是?值不值!” 众人全都不说话了。 因为过往那些年,贪得最多的就是萧战坐的这个位置。 郡守大人不吃饱,谁敢喝汤? 就算以前那些郡守大人假惺惺的说要做个好官,带个好头,做个表率之类的。 下面的人也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谁信谁傻子。彡彡訁凊 但是萧战说这番话,没人怀疑。 “大人放心,我等绝不为大人抹黑!” 萧战舒了口气,指了指桌案上的一叠文件,示意大家分发下去。 因为不够一人一份,众人便凑在一起翻阅。 “什么?咱们东海郡今后要取消九品中正制?” “取消就取消,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就是,咱们都是小吏,还想要品级不成?” “咱们以后要考试选拔,不能像以前一样了。” “考试?难道咱们也科举?” “完了,我那小儿子接班没戏了。” 科举选拔人才,选拔出来的都是京官,放到地方上都是父母官,最少也是县令。 除了县令,整个县衙都是吏。 官和吏虽然都是放在一起用,比如贪官污吏一词。 但他们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吏都是本地人,而且是几乎世袭,父传子、子传孙。 这一方面使得吏的职业素养提升,比如衙门里打板子的衙役,这一棍子下去,能让人看起来血肉模糊,实则都是皮外伤,也能让人看不出外伤,实则没了半条命。 其他具体职责上也都有很多花巧和门道。 这有好处,也有坏处。 那就是吏几乎垄断了衙门的具体事物,官想要衙门顺利运转,必然要得到吏们的支持。 否则,吏集体撂挑子,整个衙门乃至整个县城都得乱成一团,官的考评就没指望了,政绩更是甭想。 这也是为什么官和吏通常沆瀣一气,狼狈为奸。 一个是财帛动人心,一个是合则两利,斗则两伤。 而萧战这里,官和吏都需要经过考试选拔。 想当官,就到州城参加官考,想当吏,就到州城参加吏考。 当然,官考的难度肯定在吏考之上。 看到这些官制改革,众人心中喜忧参半。 喜的是自己不用考了,在职的人员全都继续留用。 但忧的是自己的儿子、侄子就没有接班的机会了,要跟所有人一起参加考试。 这时候,一人说道:“咱们的子侄有本事,自然能通过考试,端上这碗饭,如果没本事,办砸了差事,轻则下狱,重则掉脑袋,何苦来哉。” “是啊!左右是个吃饭的门路,叫他去种地也好,按户籍分地,只要勤恳踏实,总不至于饿死。” “我看征发民夫的修路队伍待遇也很不错,好好干,也能攒下不少钱。” 总之,大家都算看开了。 他们也知道,眼下这种形式原本就是见不得光的潜规则,大人要破除这些旧规陋习,那就破嘛。 至少,大人给自己网开一面,没有朝自己这些人开刀。 “待遇这么高?” “有多高?” “你们自己看!第八页!” “你怎么看那么快,我才看到第三页。” 一群哗啦啦翻到第八页,随即抽冷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这里详细的写着在职吏员的考核、晋升、工资、奖励细则。 考核分两类,一个是年限。 这个大家熟,就是所谓的熬资历,论资排辈。 另一个是立功。 虽然立功的机会不多,但也不是没有,只要好好干活,还能混个集体功劳。 除此之外还有福利、保险、养老金。 福利就是一年三节,衙门里给所有吏员发放粮票、商品券之类的奖励。 这个也算是冲抵了之前冰敬、碳敬、衣敬之类五花八门的孝敬。 衙门里出钱把这个补上了,再拿外面的就说不过去了。 然后是人身意外险和养老金。 前者是入职便有的,工作期间所有的受伤和疾病都由官府承担,不花费吏员一文钱。 看到这个,许多年老的吏员忍不住眼眶湿润。 他们见过太多同僚,刚开始铁面无私,清正廉洁。 可是突然有一天,家中老母病重,或者家中幼子得了重疾,需要一大笔钱,却又家无余钱。 将衙门里的同僚借遍了,还是不够。 没办法,只能放弃了心中的坚持,成为以往痛恨的人,最终麻木不仁。 很多时候,清廉与否,并不在于个人道德的高低,而在于一场疾病,一场灾祸。 现在,衙门把这个钱承担了,这就消除了吏员最后的忧虑。 至于养老金,反而不重要了。 “刚入职的吏员,月俸二两,年底多发一个月,一年攒二十六两,一年三节,发放粮票和商品券足够日常所需,衙门里还有饭堂,几乎衣食住行都不花钱。三年一评,称职可晋升,月俸和待遇水涨船高,干上二十年,基本可攒下千两白银,净攒啊。这……这……就是贪一辈子也贪不到这么多吧!” 以前大家虽然手脚不干净,但大都是吃吃喝喝,根本落不到几个钱,更别说攒下。 跟纸上的待遇一比,简直就是叫花子。 “退休之后还有养老金,吃喝不愁,病患无忧,儿孙嫁娶也都拿得出钱,不至于像以前那些老伙计,为了给儿子攒聘礼,收钱出事毁了前程。” “若有这等待遇,天下官吏还有什么理由贪腐?” “一日为吏,一世无忧,简直就是铁饭碗啊!” “呸!金饭碗才对!” 这是众人才醒悟到,萧战对他们网开一面,继续留用是何等的恩赐和慷慨。 “多谢大人对我等的照拂!” “我等愿为大人赴汤蹈火,肝脑涂地!” 之前虽然也是在衙门里当差,但是跟乞丐叫花子没区别。 再看手中的公文。 虽然不能大富大贵,但绝对能衣食无忧过一辈子,还能荫及子孙三代。 冲着这份待遇,就是萧战立刻扯旗造反,一屋子人也不会有半点犹豫。 第458章 取而代之 郡衙内部稳定下来之后,萧战立刻将新拟定的公文张贴出去。 一瞬间,东海郡沸腾了。 官吏的选拔不再依靠朝廷的科举,而是东海郡自行主持的官考和吏考。 “这简直就是谋反啊!连朝廷的科举都不放在眼里,这这这……” “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我等读书人,绝不与这等狼子野心之辈同流!” 然后,就没人附和了。 “读书人?外面不敢说,但是东海郡还有几个读书人?” “话不能这么说,东海郡的读书人还是不少的,但他们读的不是圣贤书,而是叶家的书。” “读叶家的书,穿叶家的短衫,剃叶家的文明头,他们才不会学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 “仔细数数,东海郡的三教九流,叶家占了几个?” 所谓三教九流…… 三教者:儒教、佛教、道教。 儒教以青州孔家为尊,但是孔家多少年没出大儒了,当今之世唯一的大儒就在叶家,给叶家教书育人。 佛教更不用提,青州威名最盛的云山寺被这位叶家姑爷一天荡平,全寺上万僧人死的死没的没,侥幸活下来的那些也都对此事缄口不提。 至于道教…… 这位叶家姑爷就是道士出身。 而且东海郡还开设了一个僧道学院,专门教导和尚、道士们捉鬼驱邪,顺便给全天下修行之士发放度牒。 至于九流就更不用说。 所谓九流,跟三百六十行是一个意思,都是市井中五花八门的行业。 三百六十行,至少有三百行是直接或间接靠叶家吃饭的,需要看叶家脸色的。 “书生造反,十年不成。指望三教九流的人跟着书生们闹事,造叶家的反,还是洗洗睡吧。” “不如咱们把这个书生绑了,交给衙门领点赏钱。” 听到这话,书生脸色一变,忙不迭的捂着脸钻进人群,眨眼间消失不见。 东海郡下辖的一个县城,县衙里骂声一片。 “啐他奶奶的!老子当了三十年典吏,老子的爹,老子的祖父,还有老子的太祖,全都是县里的典吏,他一个上门女婿说改就改,说换就换?凭什么叫老子重新参加吏考!老子偏不!” 旁边一个上了年纪的吏员端着茶杯,抿了一口热茶,然后细了慢的劝说道:“吏考也不难,就是本职工作那些,徐兄弟你家学渊源,经验何其丰富,小小吏考算得了什么?” “哼!要考你们不考!老子才懒得去!就不信他真敢动老子!没了老子,看他这摊子活怎么干!” 说完,姓徐的吏员拂袖而去。 劝说之人放下茶杯,脸上的笑容一点点褪去,然后朝一边招了招手。 立刻有一个穿着皂衣的年轻小吏点头哈腰凑过来。 “老徐那一摊子活,平日里都是你在干吧?” 年轻小吏立刻笑着回答:“张爷,那是徐爷抬举小的,平日里指点得多,照顾得也多,给小的锻炼的机会。” 哐当! 茶杯重重砸在桌子上。 “老子知道你是姓徐的人,但老子想整你,你看姓徐的会不会给你出头!”顿了顿,张姓吏员冷哼道:“问你话你就老实交代,别扯那些有的没的。” “张爷,小的……” “你想清楚再说!这可是一念天堂一念地狱的机缘,错过了可就没了!” 小吏虽然年轻,但并不傻。 他知道县衙里有张爷和徐爷两座山头。 徐爷是子承父业,祖上牛逼,家里四五代人都是吃官家饭的,徐姓子侄也有很多在衙门里当差。 前段时间叶家姑爷灭徐氏宗族,虽然不关徐爷的事,可依旧牵扯到了徐家,被刷下去不少人,元气大伤,但仍然是衙门里说一不二的主。 张爷是白手起家,从一个新丁混上来的,属于有能力有手段的。 平日里徐爷看不惯张爷,张爷对徐爷都是供着让着,从不正面相抗,就跟泥人性子似的。 谁知道,张爷今天这么冲。 年轻的小吏心中叫苦,你们两位神仙斗法别把我这小胳膊小腿的牵扯进去啊。 不过小吏也看了郡守大人发布的公文,心中正犹豫摇摆。 张姓吏员抿了口茶,慢悠悠说道:“老徐那一派都是些靠着父祖恩荫在衙门里混日子的酒囊饭袋,具体事务都是你们这些新人在干,他们一辈子不下去,你们一辈子都别想出头。” 年轻小吏脸色一变。 确实是这个道理。 自己干得再好,也就是从徐爷手指头缝里捡仨瓜俩枣。 要是自己干差板了,肯定是要被推出去背锅的。 但是年轻的小吏转念一想,自己这么改换山头,徐爷打击报复自己该怎么办? 似乎看出小吏的想法,张姓吏员用充满煽动性的语气幽幽说道:“彼!可取而代之!” 说完,张姓吏员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端着茶杯离开了。 衙门里其他吏员全都听到了两人的对话。 尤其是最后那句“彼可取而代之”,就像一把火丢进油桶中,点燃了所有人的野心。 以前吃官家饭是靠关系,没有那层关系根本进不来,就算侥幸进来了也混不下去。 可是东海郡的公文告示一出,关系不好使了,所有的官吏都需要考核。 能者上,不能者下。 徐爷为什么恼火,就是因为他整天吃喝嫖赌,什么活都不干。 真要考核,别管考什么,反正都是不会。 不用说,徐爷铁定要被刷下去。 不仅徐爷,整天跟他胡混的那些吏员一大半都职位不保。 衙门正常运转肯定是需要人的,这些人从哪来? 一想到这里,众多吏员全都怦然心跳。 “我,可以取而代之!” “我也可以取而代之!” “他们一个个尸位素餐,不如退休养老去!” “吏员是铁饭碗,肯定要端在自己手中才踏实。” “郡守大人明天就要巡访我们县,对我们县的吏治进行考核。” “虽然不知道考什么,但总归是与日常业务相关的。” “诸位不急着出头,要考也肯定是先考徐爷,然后才轮到我等。” 一句话,众人瞬间醒悟。 如此,就不算得罪徐爷了。 “不过诸位要记得张爷点拨的恩情,没有张爷,我等还浑噩着呐。”.33yqxs?.??m “自然要谨记于心!” 以后姓徐的倒了,这衙门就是姓张的最大了,众人肯定要提前拜山头的。 今天这个点拨之恩,也算是提前跟张爷攀上关系了。 第459章 笔墨伺候 第二天,萧战如期而至。 只是来得稍微早了一些。 按照日程,萧战应该是中午抵达,可现在是天刚亮就已经站在县衙里了。 县令得知消息,衣冠不整的出来迎接。 “下官张明亮,参见……参见……郡守大人……下官……” 萧战摆了摆手,“来人,给县令大人更衣沐浴,顺便给他煮一碗醒酒汤茶。” 说完,萧战用袖子扇了扇风。 老远的就闻到一股子酒气,腐臭呛人,也不知道昨天喝了多少酒。 “下官没醉……下官……” 县令大人被拖走之后,三班衙役、小吏们也都得到消息,从各自的房间涌了出来。 还有一些没住在衙门里的,也都派人去通知了,陆陆续续有人赶到。 萧战扫了一眼众人,问道:“你们平日里就这般懒散吗?县令宿醉,第二天的工作就不做了?” 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敢说话。 最后,还是一个年老的吏员拱手说道:“大人有所不知,县令大人每日里的工作便是与下面的乡绅地主吃饭喝酒,一天四茬酒,一个月喝二十天,剩下那十天也都是在醒酒。” 嗡! 整个县衙都震动起来,衙役和吏员们全都议论纷纷。 “张爷这是怎么了?” “昨天跟徐爷刚,今天又要跟县太爷刚。” “张爷这是豁出去不干了吗?” “难说哦……” 萧战看了一眼说话之人。 面直口方,浓眉大眼,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而且此人天庭饱满地阁方圆,是非常难得的好面相。 “很好!你能如实禀报,而非掩饰隐瞒,我很满意。” 随即,萧战看了一眼衙门里杂乱的摆设,还有地砖上乌漆嘛黑的污渍。 “其他县里都是黄土垫道、清水洒街,你们这边倒好,衙门里地都不扫。怎么回事?” “回禀大人,县令大人已经安排了,从牙行雇一些人过来打扫。只是一来县衙里没钱,牙行不太乐意接这个活,二来县令大人昨日喝醉了,没有安排哪天干活。所以就搁在这了。” 其他吏员和衙役们心里嘀咕。 张爷这是豁出去了啊。 萧战“哦”了一声,表示自己明白了,随即招手向自己身边的随从说了几句话。 这时候,县令大人也更衣沐浴完了,一路小跑蹬蹬蹬冲了过来。 他先是用杀人的目光瞪了张姓吏员一眼,随即一撩衣摆,找了个椅子坐下。 看到这一幕,众人全都愣住了。 县令大人见到上官竟然不跪,这是又喝了二斤,还是昨夜喝了假酒,把脑子喝坏了? 萧战也感到纳闷。 刚才醉酒状态下还对自己毕恭毕敬,这会儿酒醒了,怎么翻倒倨傲起来了。 “不知上官驾到,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嘴上这么说着,可是谁都看得出,县令大人没有半点赔罪的样子。 反而…… 好像在责怪萧战不守时,来得早了一些。 萧战问道:“听说,县衙里已经一文钱都拔不出来了?” 县令哼了一声,“一派胡言,本官一身正气,两袖清风,什么时候贪墨过一两银子。究竟是哪个小人在背后诽谤本官?” 萧战嘴角勾起,在场的吏员和衙役们也都瞪大眼睛。 大人,您这是不打自招啊。 这时候,两个人从外面走进来。 一个是萧战的随从,另一个身材五短,尖嘴猴腮,嘴角还有一个长着长毛的黑痣。 “小人牙行掌柜,见过郡守大人。” “什么郡守大人,就是一各上不得台面的上门女婿,贱籍!你起来,不用跪他,大人在这边呢!” 这话县令说得,牙行掌柜却听不得。 不过县令也是得罪不起的人,于是牙行掌柜又来到县令面前,给他也补了几个响头。 “这才像话!来人,赐座、看茶!” 萧战算是看明白了。 这个县令刚才的确是不清醒,所以对自己毕恭毕敬。 现在确实醒酒了,头脑也清醒了,只是他打心眼里看不起自己,所以才这般表现。 不过萧战没有在意。 看不起自己的人多了去,也不差这一个。 “你清醒便好,若是糊涂着,我还不好考较你。” “哼!本官乃天赐三十一年同进士出身,是陛下钦赐的功名,考较本官,凭你也配!” 说完,县令大人一拍桌子就要起身离开。 可是这时候,萧战一声冷哼,“坐下!” 如同在屋中打了一个惊雷,桌子上的茶杯都震得啪啪作响,杯盖儿就像出了水的鱼儿一样,扑腾扑腾乱蹦。 县令大人更是感觉眼前一亮,脑子里一黑,双膝一软,一屁股坐回凳子上。 只是他坐的有点偏,屁股蹭着凳子沿儿滑了下去,一屁股摔在地上。 一瞬间,整个衙门鸦雀无声。 吏员和衙役们全都躬着身,缩着脖子,大气儿都不敢喘。 萧战换了个姿势,右肘支在椅子扶手上,整个人的中心都压在右边,双眼微眯,居高临下看着一脸惶恐的县令。 “我问你!你治下有多少村镇,多少百姓,县里年入多少,开支几何?” 这些,县衙里随便一个人都能说出来。 毕竟他们每天干的就是这些事。 “我再问你!你这衙门里有多少吏员?多少衙役?多少帮事的白丁?” 县令支支吾吾,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下子,县衙里的人们看向县令的目光就变了。 虽然平日里县令大人高高在上,不把自己这些人看在眼里,放在心上。 可知道是一回事,表现出来又是一回事。 自己这群人鞍前马后伺候了县令好几年,不说自己姓甚名谁了,连衙门里几个人几条狗都不知道。 萧战哼了一声,“那么,县里面有多少富户,谁家资产过万,又慷慨好客,你总该知道了吧?” 县令嘴巴蠕动了一下,却紧咬牙关,这才没有将答案说出来。 萧战哼了一声,“来人,摘了他的乌纱,剥了他的官服,押到一边听候发落。” 失魂落魄的县令听到这话瞬间蹦起来。 “你一个小小的上门女婿,敢如此羞辱本官!本官乃天赐三十一年同进士出身,本官乃朝廷命官!” 然而,跟随萧战来的人们才不管这些,一巴掌下去,县令只感觉半边脸都麻木起来,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萧战也懒得理会他,而是看向牙行的掌柜。 “你说,县衙里欠了你多少钱?” 牙行掌柜顿时满头大汗。 衙门里水深啊,不敢乱说话。 于是他环顾一圈,想要找到平日里熟识的人,得到一点提示。 可是看来看去,发现自己平日里打交道比较多的那些人一个都不在。 萧战笑了笑,“你只管说,不止是今天,包括以前的,总共欠了多少,一起说出来。有多少,本官做主,给你还多少。可你要是少说了,漏说了,本官可就不认了。” 听到这话,牙行掌柜瞬间脸色一变。 “大人,数目太多,说出来有点乱,不如给小人纸笔,小人写下来?” 萧战点了点头,“笔墨伺候!” 第460章 打白条的 这位张明亮县令打白条究竟有多厉害? 如果不是牙行的掌柜一条条写出来,估计大家都不相信,就连张明亮自己都不敢相信。m.33yqxs?.??m 自己为官三年,竟然能欠下这么多银子?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这是污蔑!” 牙行掌柜有了萧战撑腰,也不害怕,直接梗着脖子硬怼。 “县令大人,这还是大头的,小人能记得住的,另外那些七零八碎的,小人还得翻账本,给您一一添上。” 萧战冷笑一声,“既然要查,那就查个清楚,我今日在这里,有多少欠账给你们一并补上,过了今日,就一概作废!” 这时候,两个牙行小伙计抱着一叠账本过来了。 “掌柜的,都拿来了。” “拿了几本?” “最近三年的,都在这里!” “对啊,县令大人不是三年前才上任的吗?” “糊涂东西,前面十年、二十年的,统统拿过来!” “是!小的这就去!” “去一个就行,你过来,跟我一起查账。只要是涉及到官府的花销,全都标出来。” “掌柜的,官府付过钱的账也要标注吗?” “蠢货!官府的账什么时候付过钱!” 就在牙行掌柜的翻阅账本,从流水账里扒拉东西的时候,又有一个商人打扮的老者越过人群凑了上来。 “大人,草民是和顺园的掌柜,官府在草民的店里也欠了不少钱,请求大人为草民做主啊。” 萧战摇了摇头,和顺园掌柜的瞬间心中一凉。 哎呦,这个牙行是花了钱找了关系才使得郡守大人帮忙出头,我这边什么都没干就想搭顺风车,真是老糊涂了,就不该听家里那碎嘴婆子的话。 “小人知罪,小人告退。” 萧战却说道:“告状要讲证据,要账要讲凭据,你这空口白牙的,就算我想帮你,县令大人也不认账啊!” 和顺园掌柜的也是人精,瞬间听出萧战的弦外之音。 “有!有啊!怎么没有!账本小人都带着呐,上面有官府打的条子,还有签名画押,大人一验便知真假!” 和顺园掌柜的显然是有备而来,直接带着两个小伙计现场拢账。 县城不大,消息传得飞快。 不多时,一个又一个做买卖的掌柜、管事找上门来。 大家听说官府帮忙要账,那叫一个欢喜雀跃。 做买卖的,最怕的就是欠账,尤其是那些陈年旧账。 而欠账的大户,往往是衙门。 这个账还不好要。 一拖三五年都有可能。 有点良心的,卸任之前把账结了,反正不是花的自己的钱。 没点良心的,干脆就不结了,下一任县令认账还好,反正就是再拖几年,可下一任县令不认账,这就真的成了一笔烂账。 再加上萧战已经放出话,无论多少钱,今天有一笔算一笔,全都还清。 可若是过了今天,就一概不认。 这种时候,谁还讲人情啊,银子最大。 一顿饭的功夫,衙门里就多了十几个翻账本打算盘的。 哗啦哗啦的翻页声,噼里啪啦的算珠撞击声不绝于耳。 很快,一个衣裳店的掌柜把账拢出来了。 萧战看了一眼。 “这小小的县衙,买衣服还挺多的,而且还专门买女人衣服,我刚才瞅了一圈,这衙门里没几个穿着显眼的啊,你老实交代,是不是虚报谎报?” 衣裳店老板听了这话立刻一骨碌跪下去。 “大人,不敢啊!小人不敢啊!这些衣裳,分明是县令大人定做了给怡红院、春风阁那些姑娘们穿的。后面大人直接就写条子,叫那些姑娘们拿着条子自己做衣裳。所以,只要县令大人进了那些地方,姑娘们都是使尽浑身解数的伺候啊。” “还有这事?” “可不是嘛!大人不知道,县令大人写条子都是春衣一套、夏衣一套,可是春衣夏衣哪有冬衣值钱。后面干脆就写衣一套,姑娘们也都是做冬衣,还专挑贵的面料、好看的款式,这可都是银子。大人您看看,这些都是县令大人的条子,日期,做衣服的人,都在上面写着呢。” 萧战结果条子翻了翻,还闻了闻。 “果然一堆脂粉气,怡红院、春风阁的老鸨子在不在?” “哎呦大人,在呢,在呢。” “你们来辨认一下,这上面领取衣物的姑娘签名是不是你们的人。” 老鸨子立刻接过来。 “这个春红啊,早两年就攒够银子,赎身不做了。不过大人想见她的话,我还能把她找来。” “找来干嘛,人家都已经从良重新过日子了,这不是毁人家幸福吗?” “这个桃翠现在还在院子里呢,看看时辰也该起床梳洗了,要不要叫姑娘亲自过来佐证啊。” “免了免了!”萧战一摆手,“能确认真伪就行,你们两家,也赶紧的把账拢出来。” 很快,又有几个卖糕点、糖果的掌柜把账拢出来了。 萧战照例是看了一眼,“一年三节,一节买个十件八件也算合理,可是你们这账上,一年竟然买上千件,县令大人这是把糖果糕点当饭吃吗?” “大人,可不是小的乱写啊,是县令大人亲戚朋友多啊,这亲戚朋友一年三节,喜乐福寿婚丧嫁娶,哪一样不得随礼啊,县令大人公务繁忙,没有时间料理这些琐事,干脆就写了一个名单,叫小的按照名单,逢年过节的挨个送礼品。” “名单呢?” “大人请看!” 萧战翻了一下,“不错啊,一半是姑娘家,没想到县令大人红颜知己这么多。还有一半都是县里的乡绅地主,看样子外面传言是真的,县令大人一天四茬酒,一个月要喝二十天,跟这些乡绅地主都是亲如一家啊。” 这会儿,县令已经浑身颤抖,筛糠一样来回哆嗦。 他是看出来了,这个上门女婿并不打算拿公务上的事情来整自己。 自己虽然疏于公务,但是自己的师爷幕僚能力强啊,整个县治理得井井有条。 上门女婿真要拿这个拿捏自己,自己就往死里硬钢。 一来自己占理,二来上门女婿在官场上声名狼藉,自己与他硬钢,还能博一个好名声。 谁知这上门女婿不按常理出牌。 他查账啊! 当官的,有几个经得起查的? 萧战看都不看县令,只是嘴角噙着笑,一脸欣喜的翻阅种种账目。 “看不出来,小小的县城里,竟然这般富得流油,官府一年打出来的白条都有将近五万两,我就有点好奇,这个钱究竟还了没还,究竟是谁还的?” 一群商户全都沉默不语。 官府打白条这事,几乎是潜规则了。 做生意的,谁都想做官府的生意。 哪怕打白条也无所谓。 反正衙门就在那开着,总归不会跑了。 而且这群官老爷出手阔绰,从不看价钱,价格都是自己随便要。 十笔账里面,能要到两三笔就收回成本了,剩下都是纯赚。 别说欠三年五年,就是欠个十年八年,依旧是赚的。 要不是这样,商家们才不会傻了吧唧让官府打白条。 当官的也不是傻子,反正这钱不是自己花腰包,不花白不花。 好在萧战也不在乎这些细节。 把条子收好,然后叫随从现场拿出银票,一一兑付。 “要账的,都趁今天,有多少还多少。过了今儿个,就一概不认了!” 随后,萧战拿着一沓欠条,笑眯眯的看着县令大人。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一年的俸禄也就六十两银子吧?不知这二十几万两的巨款,你得多少年才能还清?” 县令也是明白人,问道:“我若写一份辞呈,大人能否放过的小人?” “辞呈?你一个人的辞呈,还值不了这么多钱!” 县令一听,顿时双眼放光,“大人,小的知道该怎么做了!” 第461章 发发慈悲 商家们举报,贪官们立功检举,污吏们互相揭发。 萧战不费一兵一卒,直接将整个县城的官吏连根拔起。 大小官员有一个算一个,全都乖巧的参加考核。 合格者录用,继续在衙门里干,不合格的原地免职,也都毫无怨言的收拾铺盖滚蛋回家。 官吏们都知道,这是代郡守给自己留的最后的体面了。 如果非要不知死活,像县令张明亮一样,那就是锒铛下狱,生死不知了。 这其中最惨的就是徐爷一派。 这家伙祖祖辈辈都是县衙里的吏员,算得上是县城里最大的老鼠了。 家里有这样一个手眼通天的人,下面的亲戚朋友肯定都是狗仗人势,胡作非为,鱼肉乡里。 反正上面有人,衙门基本上是自家开的,贫民小老百姓想告也没地方告。 历任县令都会被徐家收买腐化。 县令有什么钱财上的需求,物质上的享受,都不用说话,徐爷一准揣摩得清清楚楚,安排得妥妥当当。 这里面有很多的门道,外人根本不清楚,就算想查也查不到。 但是,张明亮县令松口了啊。 被摘掉乌纱,剥去官服那一瞬间,张明亮恍然大悟。 这个上门女婿不是官场上的人,不按常理办事,不讲究点到即止。 他是真的要杀人,而且真的会杀人。 如果自己再执迷不悟,被摘掉的就是脑袋了。 到那时候,可没人为自己伸冤报仇。 就算有人为自己报仇,对自己而言又有什么意义呢? 既然如此,只能坦白从宽,恳求这位上门女婿留自己一条活路,让自己告老还乡。 张明亮在官场上混了大半辈子,看事情还是挺准的。 这个上门女婿想要在东海郡整顿吏治,肯定得树立几个典范,自己要是坦白到底还不能活命,其他县的同仁必然会对抗到底。 上门女婿不会这么短视,他肯定会饶恕自己。 而在这位县令大人的背刺之下,徐爷一系大大小小老老少少,有一个算一个,谁都跑不掉。 以往徐家是县里的蛀虫,几乎把县里的仓廪府库当自己家小金库,通过偷梁换柱、以次充好、伪造账目等方式侵吞公财。 现在好了,所有的事情都被抖落出来。 那些给徐家当走狗的小吏们一看东窗事发,连县太爷都招供了,自己这种小胳膊小腿还拧什么。 一个个也纷纷弃暗投明,供述自己的罪行。.33yqxs?.??m 当然,这些罪行大都是徐家逼迫着干的。 萧战把所有账目拢了一遍,笑呵呵的看着被五花大绑摁在地上的徐爷。 “吃穿住用,古玩玉器,声色犬马,这各种款项,加起来有二十万两。每年二十万两!有几年都超过三十万两了!这些钱都是你们一刀一刀从老百姓身上刮下来的吧。偌大一个县,东海郡首屈一指的大县,被你们这群硕鼠掏空,变成了远近闻名的贫困县,你们真是有本事啊!” 二十万两? 三十万两? 听到这话,县令眼睛流露出愤恨的光芒。 这个狗日的姓徐的,每年就给自己三万的好处,才十分之一啊。 还说什么,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 奶奶的,自己十年寒窗苦读,中了一个功名,捞钱竟然还不上一个土生土长的小吏。 真是气死我也! 其他跟着徐爷干的小吏们听到这话,更是难以置信。 他娘的,脏活老子干,骂名老子背,分钱的时候就给老子仨瓜俩枣。 逢年过节给自己拎两袋米,十斤肉,这就把自己打发了。 二十万两啊,一天都有五六百两,都进了徐家的狗肚子! 一群小吏纷纷搜肠刮肚,仔细回想还有什么没交代的事情。 至于当事人徐爷,对所有人都是冷眼相向。 尤其是那些反水揭发检举他的人,徐爷都投以威胁的目光,嘴角勾起,发出一连串阴沉沉的冷笑。 被他盯上的人全都浑身哆嗦,就像被毒蛇顺着脚踝爬到脖子上。 一想到徐爷的手段,那些人全都不寒而栗,有些后悔自己之前的决定。 “呵,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都到了这步田地,还敢抖威风!” “哼!” “你以为我治不了你?” “哼!” 萧战咬了咬他,抽出一支令签丢到地上。 “去!按着上面的名单拿人!所有人员,悉数缉拿归案,不得罔纵一人!” 然而,无人应答。 县里的捕快班子都是徐爷的人,此时全都跟着徐爷一起五花大绑了,指望他们拿人,根本不可能。 这时候,一个老年吏员走过去捡起令签。 “下官遵命!” 是张爷! 平日里不与徐爷同流合污的人。 也亏得张爷这一派都是干活的,离了这群人,县里肯定要出乱子。 也正因此,平日里两派虽然不对付,但徐爷一直没有怎么姓张的。 但是今天姓徐的一派倒台了,姓张的肯定要上去踹两脚。 张爷立刻在衙门里挑兵点将。 姓徐的人全都倒了,剩下都是自己的人,就算不是自己的,也肯定不是姓徐的。 一群人拿着令签、捕票、枷锁、铁尺、锁链等物蜂拥而出。 虽然人数少了点,但是架不住民愤大啊。 衙门外面早就围得里三圈外三圈。 听说徐家倒台了,平日里受欺负的老百姓们全都欢天喜地。 随即便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一些人甚至磨刀霍霍,把杀猪刀、切菜刀揣在怀里,默不作声往姓徐的家里赶去。 看到这一幕,张爷抬高嗓门大声喊道: “快!都赶紧的!多叫点人,都带上家伙!认识的亲戚朋友街坊邻居都叫上,能帮着站场子就行!” “一个人一百文钱,记上账,回来找我领!” “他娘的磨蹭啥,咱们的人胳膊上套一块红布不就行了?红布不够杀只鸡,抹点鸡血!” “马呢?牵出来啊!周三牛四,你们俩骑术好,赶紧的到徐家村,堵着门。能堵就堵,堵不住就撤,注意自己的安全。” “动作都麻利点,再晚要出事!” 张爷也不走远,就站在衙门口大声吆喝,指挥手下的人呼朋引伴。 吏员们与其说是去抓人的,不如说是去保护人的。 衙门里的徐爷也想通了这一点,这真是人命关天。 “郡守大人,我招!我都招!我全都招!求求您,派兵保护我的家人和族人啊!” 萧战呵呵冷笑,“行,我给你个机会!来人啊,笔墨伺候,叫他把所有罪状都写下来!” 刚一松绑,徐爷立刻仓皇的向前爬去,手颤颤巍巍的抓着笔。 刚想蘸墨水,可是笔尖抖来抖去,就是摁不进砚台里面。 徐爷都快哭出来了。 虽然是刀笔吏,但是自己这大半辈子一直在酒缸里泡着,多少年没摸过笔了,现在竟然手抖得连笔杆子都捏不住。 这份罪状就是写到明年,也写不出来啊。 之前还一门心思想着顽抗到底,牺牲自己一个,所有的罪责自己全担了,保全家人和族人。 现在才明白,自己想招供都没机会。 “郡守大人,小人知罪了,千刀万剐小人都认了,只求大人发发慈悲,救救我的家人。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的孙子啊。我那小孙儿聪明伶俐,将来肯定有出息,不能叫他折在这些暴民手里啊。” “大人,求求您啦,发发慈悲啊!” 第462章 时代变了 就这样,萧战软硬兼施,阳的阴的双管齐下,一个又一个县城被轻易攻克。 上到县令、下到吏员,全都经过筛选和考核。 经此一役,东海郡官吏被原地免职八成。 这八成人员大半都锒铛入狱,判处了轻重不一的责罚。 外界本以为东海郡各县会因为失去大半官吏而崩溃,无法运转,等着看萧战的笑话,甚至等着萧战收回成命,将那些入狱的人端端正正请回来。 “这个上门女婿瞎胡治!把这么多大人都打进大牢,以后这活谁干啊!” “这你就不知道了,平日里的活也都是下面的人干的,花几个钱雇点帮闲,自己啥也不用干。” “就是,每个月从官府领俸禄,从里面抽出一个零头就能雇俩帮闲。” “还雇?不要钱都有人抢着干!穿一身官皮,鱼肉百姓,可不比那几文钱赚的多了。” “你们几个生瓜蛋子懂啥。这账册管理、粮税收纳、土地丈量都是有门道的,不懂的人一辈子都捉摸不透。没了这些大人们,没人干活不说,就是有人干也干不好,咱县里好几年都喘不过气哦。” “看着吧,那些官吏后面的势力肯定要联合起来闹事的。” “对!衙门里没人干活,肯定要出事!” “不信邪?等着吧!” 然而,萧战原地招募。 参与考核并且通过的小吏保留职位,并且都不同程度得到提拔和晋升。 他们空缺出来的职位则张贴告示公文,筹备官考和吏考。 “村长,好消息,好消息啊,快点叫春生回来啊。” “回来干啥?春生在给王老财家里做木匠活,一个月给五百钱哩,缺一天就没钱啦。” “哎呦,我的村长哎,都啥时候了,还惦念着这点小钱啊。” “小钱?你是抽风了还是怎么,五百文钱,那不是钱吗?什么本事才能挣这么多哦?” “村长,县衙里面招人啦,只要考上,一个月一两银子哩!” “是啊村长,现在各个村里都在传,恐怕就咱们还不知道哦。” “当官?那是咱们能想的吗?一个个做春秋大梦呢?赶紧下地干活去!” “不是啊村长,咱们能考,太能考了!” 然后,几人一通解释。 “什么?只要身家清白,完粮纳税,凭户籍可报名,通过考核就能当官?我家春生上过学堂,他能试试哦。” 村长惊讶的大腿一紧,差点从地上蹦起来。 “是啊,听说考核是代郡守大人亲自主持,现场考评,没有任何舞弊的可能。” “春生脑瓜子活,人也精神,肯定能被代郡守大人相中啊。” 村长一拍大腿,“那还等啥,赶紧去王老财家里,叫春生回来!” “春生要是心疼钱不回来呢?” “王老财要是不放人呢?” 村长咬牙切齿的说道:“就说我死了,叫他回来奔丧!他敢不回来,我……我……” “村长你什么啊?” “我!我真死给他看!” 同样的事情发生在东海郡各个村。 考核的内容都公布出来了。 根据职位不同,要求的内容也不相同。 书吏位置,要求识字,能正常读写、抄录。 说白了就是识字就行,并不需要舞文弄墨。 相反,萧战上台以来,东海郡的公文都是以大白话著称,周围各郡县全都取笑东海郡文盲、土包子、有辱斯文。 取笑的根源,也都在这个公文上。 刚开始东海郡的人还觉得有点难堪,毕竟通篇大白话,太不文雅了。 可是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习惯了也就不在乎了。 再说了,大白话也有大白话的好处。 老百姓都能明白公文中的意思,不会产生这样那样的歧义。 还有一点就是,对官吏的要求门槛也很低。 只要能说会写,就能胜任。 随便在学堂学过几年,有点基础的,都能达到要求。 于是,各村各寨都在招自家人回来。 不仅是自己村里的人,还派人去周边郡县,联络外面的亲戚、同族和子侄们,让他们来东海郡参加考试。 毕竟报名要求有户籍就行,并不限制本地户籍还是外地户籍。 看到这一幕。 之前不好看东海郡官场改革,觉得萧战摆不平各县,还要回头向牢狱中那些罪犯妥协的人全都闭嘴了。 “得民心者,得天下啊!” “民间乡里都这般拥护叶家赘婿,大势已成,无可抵挡。” “东海郡彻底变天了,以后官府的威信要深入民间,深入乡村。乡绅地主在村里都不好使了。” “是啊,谁家不想自己的子侄进衙门当官,只要有求于衙门,就得配合衙门,不能再像以前那般抱团起来跟衙门对着干了。” “也不知是福是祸哦。” 而对于萧战来说,官吏考核,就等于将原本乡绅地主手中的权力剥夺出来,分配给最底层的普通百姓。 没了把持官吏的权力,这些乡绅地主就失去了官场上的代言人和保护伞,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落下去。 如果没有特殊原因,他们基本上不会有东山再起的可能。 而贫民老百姓们的了萧战的好处,可以当上官,在官场上有了自己的本家子侄,以后会更加拥护官府。 即便不拥护官府,也不会被乡绅地主们裹挟着和官府对着干。 更深层次的原因是:宁江县乃至东海郡,开设了许多叶氏学堂。 这些学堂教授的并不是传统的四书五经、三从四德,而是算账的账房、做饭的伙夫、做衣服的裁缝、打铁的铁匠。 其他的几样也就算了,都是面向酒楼、裁缝店、铁匠铺的,但是算账的账房既可以到寻常店铺里供职,也能在衙门里考取职位。 比如这次衙门里的吏考,很多都要求能写会算。 这个能写,大多数读过几天书的人都能做到,但是会算,就没几个行的了。 能写的同时还会算,就自动筛选掉了九成九的人。 剩下的那一小撮人,除了几个官吏世家出身的,大部分都是叶氏学堂的学生。 人们慢慢的回过味来。 这次东海郡官场整治,分明是要大换血,给叶氏学堂的毕业生们铺路啊。 即便眼下通过考核的这些人,也都心中惴惴。 很明显,自己的位置只是暂时的,等到叶氏学堂的学生们成长起来,或者越来越多的叶氏学堂学生进入官场,自己的位置必然要收到冲击,甚至会被取而代之。 可是一想到代郡守大人杀伐果断的模样,还有那层出不穷的神秘手段,这些老官吏全都生不出半点反抗之心。 有人问计于张爷。 在衙门里混了大半辈子的张爷却呵呵一笑,端起茶壶,自斟自酌。 如果是其他人,根本不会自己动手倒茶,只需要一个眼神,立刻就有人屁颠屁颠的把茶倒好,端到面前了。 但今天老张身边的气氛明显有点不一样。 没人端茶,也没人倒水。 甚至,都没人再夸一句,这茶真香,这茶叫什么名字。 第463章 一成不变 “你们一个个,担忧的什么劲?以前没个规章制度,谁能当官,谁被罢官免职,全凭上峰一句话的事。所以呢,逢年过节,还得往上峰家里走动,平时也毕恭毕敬,不敢有半点违逆。这官,当的憋屈啊!” 一句话,众小吏全都共鸣起来。 徐爷那一派的人还好,逢年过节都有礼品发放,平日里也都是蛇鼠一窝,亲得很。 自己这些人就惨淡了,没有油水,过得也憋屈,还得仔细打点。 很多人都是受不了,干脆的倒向了徐爷一派。 张爷搁下茶壶,摸了摸嘴角胡须上的几滴茶水,很有些狼狈和颓废的意味。 老张脸色不太好,但还是神采奕奕的说道:“现在什么都有规章制度,考评都有据可依,认真干活,只要能得到一个称职,就能原地踏步不是?跟以前有区别吗?你们一个个的,在老徐手底下混了一辈子,能混出头?不都是原地踏步吗?” 众人立刻沉默着不说话了。 他们虽然跟着徐爷干,但不是徐爷心腹嫡系,脏活累活归他们,最多逢年过节分点好处。 但是职位的晋升,从来都是徐爷一派嫡系的事情,跟他们没关系。 张爷嘿嘿一笑,摇着头继续解释道:“想努力表现,就好好干,混个优秀的考评,上面肯定会根据你们的成绩进行提拔和升迁。” “升迁,能升到哪去?我现在已经是咱们衙门里书吏的首席了,到头了。” “嘿?这就是你眼皮子浅了。县衙上面有郡衙,郡衙上面不还有州府吗?嘿嘿嘿,一个个都是头发长见识短的货色!” 张爷这话说得难听,但是一圈听众没有任何人流露出反感或者不耐。 相反,他们一个个都精神亢奋,面红耳赤,鼻子和耳朵都因为充血而微微肿胀起来。 “我们还能晋升到郡衙,甚至州府?” “怎么可能,官吏改革只是咱们东海郡一郡之地,还影响不到外面吧?” “就是,叶家那位大人只是代郡守,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免职了。” 张爷翻了翻白眼,“你也知道叶家那位大人是代郡守,干不长啊?” “是啊!这不是人尽皆知吗?他只是代郡守啊!又不是正式的!” “糊涂啊!”张爷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你们怎么就不会脑子转转圈?他干不长就一定是免职吗?难道就不能升官?成为代州牧?甚至再往上?” 这句话惊呆了一圈人,也吓呆了一圈人。 “是啊,这么简单的事,我们怎么就没想到呢?” “代州牧有点夸张了吧?古往今来,从未听闻这般奇事!” 之前大家还有点敬畏,不敢说的太直,也不敢太不客气,唯恐自己的话传到外面,传入代郡守耳中。 但是听到张爷这荒谬的言论,尤其是言语中对皇家的不敬,一群吏员瞬间亢奋起来。 “老张,你这话说的有点过了。” “就是,代州牧都不可能,还继续往上?” “再往上?那是京城!是皇宫!” “我朝君明臣贤,四海升平,谁敢说那些大逆不道的话?” “衙门之中,竟然有人说改朝换代的话,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老张你是糊涂了啊!敢对皇家不敬!要不是看共事多年的份上,一定要告你一状!” 一群人疯狂的贬斥。 在对老张口诛笔伐的同时,还不断抱拳,朝着北边行礼,表示自己对朝廷的忠心耿直。 张爷只是摇头,不再说话。 “我老了,干到这年纪,再熬几年也差不多退了,回家哄重孙子了。不说了,我先收拾东西了,你们该干嘛该干嘛吧,散了散了,都散了。” 听到这话,张爷身边的人瞬间散了一大半。 人走茶凉,官场上是很现实的。 连一个帮忙收拾东西的都没有。 张爷以前风光,那是因为有徐爷压着,不愿意跟徐爷同流合污的只能选择张爷这边。 可是现在,徐爷倒了,大家一个个都升了官,跟张爷不相上下了。 再张爷长,张爷短的,就有点拉不下脸了。 官字两张口,自然也是两张脸,最要面子的。 还有一个原因是…… 张爷的吏考没有过。 新一批吏员还没开考,但老一批吏员已经考察完了。 不合格的当场走人,合格的留下来继续干。 留下来的吏员名单里面没有张爷。 要么就是真如张爷说的那样,他老了,到年纪了,要退下养老。 要么就是考了,但是没考过,被刷下去了。 无论哪种,都说明张爷不再是张爷了。 叫他一声老张,或者张老,已经算是客气了。 “张老头刚才也说了,他在收拾东西。吏考肯定没过。” “什么收拾东西,分明是卷铺盖走人。” “就是,今儿个是他在那屋子里最后一天了,明天就不是他了。” “那么好的屋子,也不知道会便宜谁。” 张爷的屋子算是衙门里数一数二的,朝阳又通透,里面的桌子、椅子、柜子也都是上好的实木雕花,漆料也都是上好的清漆,里面那几盆兰花,别看不起眼,但都是价值千金的好货色。 “老张屋里那几盆花老值钱了,他会不会搬走?” “那可是公财,他敢搬走试试!” “不,那是老张自己养出来的,平日里可宝贝了,多少人出高价都没卖,跟他的眼珠子一样。” “哼!衙门里长出来的花,那就是衙门的。等会儿他敢搬,我第一个上去拦他!” 几个人挥着拳头比划了一会儿,话题渐渐转回这盆花会归谁。 “这间屋子是仅次于徐爷的,也不知道会给谁用。” “我看刘大人不错,这次吏考成绩很靠前,肯定能搬进这屋。” “是啊,刘大人也是喜欢兰花的,最馋张老头这几盆东西了。” “不管谁坐进去,肯定都不是张老头!” 张爷是个麻利的人物,很快就把随身的物品整理出来,装在一个袋子里拎着。 不过最心爱的紫砂茶壶还是用手拿着,舍不得在袋子里跟其他东西磕磕碰碰。 至于众人关心的兰花,还在里面没动。 “他还挺识相的,没敢动那几盆花。” “就是,要不然非得怼他几句不可。” 看到老张走近了,众人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老张,这么一别,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见了,以后有空多回来看看大家。” “就是啊老张,以后家里遇到什么事,跟大家说一声,咱们都是一辈子老相识了,你有困难,大家肯定能帮就帮。” “还真有那么一件!”老张朝屋里指了指,“花盆太重了,帮我搬一下……算了算了,你们一个个毛手毛脚的,没个轻重,别碰坏了我的心肝宝贝。” 说着,老张慢吞吞的往前走。 众人心中恼火,却没有发作,只是冷笑的看着老张的背影。 “嘿,老张,出衙门的路在这边。” “就是,你也在衙门呆了几十年了,路怎么走都不知道吗?” 老张哈哈一笑,“当然知道,不过我没走错啊!” 说完,老张又往里面走了几步。 “嘿,你这老头,再往前就是县令大人的屋子,是衙门重地,闲杂人等……闲杂……不对,你怎么有那个房间的要是?” “下官见过张大人!” “什么张大人!张明亮那厮不是早就下狱了么,这辈子都不可能出来了。” “噤声,快跪下,给张爷磕头!” “磕什么头,我凭什么磕他,他又不是县太爷……爷……哎呦,张爷……您瞒得我们好苦啊!” 一群人总算回过神了。 老张确实要换屋子了,但不是卷铺盖滚蛋,而是从吏员的屋子换到官员的屋子,也就是县太爷那个屋。 老张成县令了!m.33yqxs?.??m “张爷,我给您拎包。” “张爷,来,茶壶给我,我帮您端着。” “来个手脚轻的,一起把张爷的宝贝兰花挪挪。” “张爷,新屋子还没打扫吧,你坐着,喝口茶歇着,小的帮您打扫干净了。” 一时间,衙门里再次忙碌起来。 所有人都开怀大笑,其乐融融。 日子,仿佛又回到了从前那样。 第464章 蛇鼠一窝 萧战很满意。 这次东海郡所有县的官吏都裁撤一遍。 就像过了一道筛子,所有贪官污吏一个不剩,全都关的关,杀的杀。 剩下的,不说都是忠直贤良之辈,至少能干点正事,不是整天想着怎么鱼肉百姓,祸害地方。 眼下叶氏学堂的学生们已经走出校园,走进东海郡各个县的衙门。 之后的日子里,叶氏学堂每年都会输送上千名形形色色的毕业生。 这也人也将会进入东海郡各行各业,并且通过萧战铺设的道路进入官场,将他们在叶氏学堂学习的知识和理念传播出来,传扬出去。 东海郡的人们也能感受到这次官场整顿的变化。 以往成群结队在街上招摇过市的官家人不见了,净街虎们仿佛一夜间消失了。 再也没有对老百姓呼来喝去、推搡打骂的事情发生。 再也没有强买强卖,硬拿硬抢。m.33yqxs?.??m 取而代之的是整洁的官服,笔挺的身姿,阳光的朝气,以及温雅恭和的话语。 “老乡,这里不能摆摊,摆摊的话可以去牌坊街,那里是县里规划的商业区。” “老乡,这里是街道区域,不能摆放桌椅,会有交通隐患。” “老乡,你遇到什么困难了吗?说来听听,我们可以帮你!” 东海郡的百姓们全都啧啧称奇。 “这些新来的大人们说话都好听。” “是啊,以前那些大人都是指爹骂娘的,叫人上火,新来的大人说话都带着笑,听着就舒服。” “以前要是有个什么不对,大人早就拳打脚踢了,今儿个我看见新来的大人帮杨老汉挑扁担。” “俺也看见了,杨老汉那扁担少说一百多斤,新来的大人也不怎么作势,直接挑起来了,走了一百步,脸不红气不喘。” 也有刚来城里的人不明白,问道:“什么以前的大人,新来的大人?当官的不都一个德行么?欺负老百姓一个比一个行。” “嘿,小年轻,话可不能这么说。新来的大人都是叶氏学堂出来的,学的是叶氏的学问,知不知道,叶氏学堂是大儒亲自教的,而且还有很多西域来的圣贤。” “你抬眼瞧瞧,街上那些当官的,短头发的都是新来的,叶氏学堂出来的,都是有大能耐的。” “嗬?短头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毁伤,哪能削发呢?” “小伙子,这你就不懂了!那些大人来了以后,咱们县里的剃头摊子生意爆好,剃头的杨老汉累得三天没合眼了。” “可不是,短发有太多好处了,省钱省事,看着干净,不会再蓬头垢面,满头虱子。” 城里的老百姓们你一言、我一语,把这些新来的官吏夸得跟花似的。 尤其是叶氏学堂代表性的装束短衫,以及标志性的发型,也都被人们认可和接受,转而模仿成风。 说到底,老百姓是最精明的人。 他们或许不知道大道理,也不懂大学问,但他们知道谁对自己好,谁对自己有利。 相较于以前那些指爹骂娘,动辄殴打的官吏,现在这些新官吏真是太好说话了。 而且,这些新官吏都是贫民百姓出身,干活什么的都是一把好手。 县城里还不显,那些进入农村执行公务的官吏,在和老乡们攀谈的同时,还能帮忙喂鸡、喂猪、劈柴、挑水、干农活。 那熟练的手法,不嫌脏不嫌累的模样,让老乡们全都目瞪口呆。 “这些大人,怎么没有一点架子啊?” “就是啊,没有排场,没有官威,就跟咱小老百姓一样。” “难道这样不好吗?” “对啊,俺觉着,这才是真正的父母官啊。光会打骂的官,算什么父母官呢?” 在叶氏学堂学员们的以身作则下,整个东海郡的官场和吏治为之一清。 那些老油子什么的全都收敛了自己恶习,开始向叶氏学堂的学员们学习。 不仅是学习具体的业务知识,还要学习他们为人处事的方法。 都说官场是个大染缸,刚进官场时,很多人都是干干净净的一张白纸,对未来充满理想,充满热血。 可是在经历了太多的挫折和碰壁后,渐渐地心灰意冷,变得冷血和麻木。 他们开始向现实妥协,向那些压在自己头上的老油子们妥协,和他们沆瀣一气。 他们也想改变这一切,将所有的蛇虫鼠蚁清扫出去。 可是,他们没有那个能力。 不融入蛇鼠窝的人,很难在这个圈子里立足,会被他们排挤,甚至丢掉职位。 他们没得选择。 可是现在,他们有选择了。 东海郡官场溯本归源,风清气正。 萧战的施政能力、施政效果暂且不说,但是有一件事他做到了。 那就是可以让想要做好人,做好官的官吏们,做一个好人,做一个好官。 而且这不是短时间的昙花一现,也不是一村一县的特殊案例。 它是普遍的、长期的。 叶氏学堂将会源源不断输入新鲜的血液,蓬勃的朝气。 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 只要叶氏学堂在,那么东海的官场风气就只会越来越好。 就连那些老官吏都不得不服。 这些新来的小伙子们虽然乳臭未干,但他们学习的知识,掌握的技巧,还要远超过自己。 就拿管理仓库这件事来说。 很多物资的计算和统计都需要用到算术。 而算术是一个独立又神秘的学问,私塾中教人读书,却未必教人算术。 算学往往都是一些家族世代传承的家学,所谓家学渊源,就是这个道理。 能在仓廪府库中做管理的,都是这些大家族出身,因为除了他们,没有人能把里面的物资算清楚、算明白。 但是叶氏学堂的学生不同。 他们学习的是西域绿洲国学者们带来的神秘学问。 这种学问别说算一个仓库,甚至能算江河的长度、山岳的高度、天上星辰的数量等,算的是这个天地,这个世界。 不仅能算,而且算的很快,算的很准。 明白这个道理后,老官吏们全都死了弄虚作假、中饱私囊的心思。 以前是糊涂账,随便在账本上动动笔就能隐没下来天大的好处。 可是现在,仓库里少一粒米都能被察觉。 想当硕鼠,基本不可能了。 东海郡官场,再也不是蛇鼠窝! 第465章 娘子息怒 叶依若一边扒拉算盘,一边用炭笔在纸上写写画画,然后搁下炭笔,继续在扒拉算珠,过了好一会儿,又在纸上写下两笔。 身为管家婆,叶依若现在要管的不止是叶家的各种钱财事物,还要管着整个东海郡的财政收支。 一身担子,着实不轻。 萧战温言叮嘱道:“娘子先休息吧,算不完就不算了,可别累着。” 叶依若头也不抬的说道:“夫君,如今东海郡万事开头,尤其是这个官场吏治,所有人都看着咱们呢,咱们必须得做好了,做实了,不能留下半点纰漏才行。尤其是这个官吏的俸禄,不能有半点差错,否则要闹笑话。” 萧战才不管那些,有多少人,该发多少钱,自己早就让那些神神鬼鬼的东西统计清楚了,根本不可能出纰漏。 只是叶依若不放心,觉得这应该是她管家婆该做的事情,管不好家,是要被人耻笑的。 所以要来了各县的名册,以及吏员的资历、职级,逐一验算。 萧战不想她继续做那些毫无意义的事情,于是各种捣乱,打断。 比如眼下。 萧战端了一碟糕点过来,语声怪异的说道:“娘子……来……张嘴……为夫喂你!” 叶依若面颊羞红,扭头躲开喂到嘴边的食物,然后迅速的拿起一个送到嘴边。 看到萧战促狭的笑容,叶依若黑溜溜的眼珠子左右转了转,寻找可转移的话题。 “夫君,这个炭笔真是太好用了,不脏手,而且不用一直磨墨。” “哦?这个小东西是绿洲国的学者们提出的,他们用不习惯毛笔,咱们的工匠听了之后按照他们的方子做了出来,发现还挺好用,就推广起来了。没想到这炭笔还有诸多好处。娘子仔细说来听听?” 叶依若吃了一口糕点,口齿不清的说道:“这些炭笔确实好用,最好的一点就是,它写出来的字纤细,蝇头小字一样,特别节省纸张,尤其是算账的时候,数字当然是越密越好,一目了然,更加直观。” “还有呢?” “还有,这个炭笔不用磨墨,随时可以拿起来写,随时可以放下,不用担心弄污纸张,手指。” 萧战说道:“我给你讲个笑话。有一个读书人,看起书来废寝忘食,有一次他正在读书写字,家里的丫鬟把馒头和芝麻酱给他端到桌上,读书人也不看,拿起来沾一下吃一口,还说这书好看,馒头好吃,有一种不一样的感觉和味道,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萧战没有回答,而是笑着说道:“后来,这个读书人写字的时候发现,墨水没了,芝麻酱还在,一点都与没动过。” 叶依若呆滞一下,随即瞬间醒悟,笑得脸色通红,咳嗽连连。 萧战连忙将手覆在叶依若背上上下抚摸,为其顺气。 “娘子,别累着了,赶紧休息吧。” 叶依若没好气的白了萧战一眼,“那可不行!马上就一个月了,要发俸禄了。这些新的官吏刚上任第一个月,肯定都等着领俸禄呢,这对他们而言是非常有纪念意义的事情,咱可不能有半点马虎。” “这有什么?” “夫君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有些穷苦人家,都是算着日子,数着指头花钱的。可能明天是发俸禄的日子,而今天花的就是家里最后一文钱了。如果俸禄没有按时按数发下来,那么家里就会吃不上饭。这不是落埋怨吗?” “娘子放心,不会错的,肯定不会!” 叶依若不再理会萧战的插科打诨,草草吃了两口糕点,随即拿起炭笔又要记录。 萧战却抢先一步将炭笔拿起来,“娘子,这笔头有点钝了,为夫给你削一削,你先吃口糕点,垫垫。” 说着,萧战用小刀一下一下削了起来,木花飞落,很快就堆了一小堆。 “娘子,你说咱们下一步该干点什么呢?” 本来眼睛一瞬不瞬紧盯着铅笔的叶依若瞬间分了神。 下一步该干什么? 叶依若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东海郡的施政。 刚认识萧战的时候,叶依若就是一个普通的船家少女,想的也不过是怎么带好自己手下的几条商船,运货送货,赚一点辛苦钱。 可是认识萧战之后,自己一步步向上走,走到了官场上。 萧战掌管一县之地的时候,自己就为宁江县的百姓未雨绸缪,萧战掌管一郡之地的时候,自己就为东海郡的百姓殚精竭虑。 “夫君,都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怎么也没想到,嫁给你之后,能随你一起走上官场,治理地方,造福百姓。” 萧战笑了笑,“娘子是菩萨心肠,总想着帮助那些贫苦百姓,与其施粥施药,不如施政啊,娘子说,是不是?” 说这话的时候,萧战自己也在思考。 自己本应该是太上忘情的性子,世俗百姓的福祉,从来也绝不会在自己的考虑之中。 可是为什么,自己一次又一次被包大人算计,成了一县之主、一郡之主乃至一州之主。 现在,萧战明白了。 全都是为了自家娘子,为了让自家娘子能不用再去拜佛求神。 自己能做的事情,为什么祈祷佛陀呢。 叶依若连忙摇头,“夫君可别说菩萨心肠了,我现在不信这个了。” 自从云山寺回来之后,叶依若就不再信佛信菩萨了。 只有命运不受自己掌控的人,才会去求神。 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甚至掌握了大多数人命运的人,只会求己。 想到这,叶依若瞬间思维开阔。 “夫君,眼下我们对东海郡的掌控已经达到了极致,士农工商各阶层都有我们的盟友、下属,尤其是学堂中刚毕业的学生,全都在夫君的安排下进入到了东海郡官场,掌控了大部分职位,无论我们制定是什么政策,都能通过他们上情下达,传递到村一级。” 萧战点了点头,宠溺的说道:“所以,娘子你尽管放手施为,无论你想为百姓做什么,为夫都能帮你实现。” “我想……” 叶依若点着嘴唇想了想,许久都没想出一个头绪。 要做的事情实在太多了,一时间不知道从哪入手好。 突然,叶依若气急败坏的说:“我想打死你!” “啊?” 萧战呆滞一下,随即回过神来,再看手中,原本筷子长的铅笔不知何时被自己削得只剩下拇指长。.33yqxs?.??m “哎呀,为夫不是故意的,娘子息怒息怒,为夫再给你削一根。” 第466章 妖道误国 叶依若和萧战剪烛夜话,共商未来的时候,东海郡某个小城中,也有一群人在关心着家国天下。 “这个叶家赘婿真是欺人太甚,竟然把所有官吏都裁撤一遍,真不怕天子震怒,挥师讨伐吗?”彡彡訁凊 “就是啊,这个叶家赘婿在地方上倒行逆施,残害百姓,动辄杀人盈野,朝堂上衮衮诸公怎么就不治他呢?” “谁说不治啊!咱们上次不是发动各家在朝廷为官的子侄亲属吗?递上去上百封奏折,结果你猜怎么?” “有话就说,卖什么关子!” “结果不了了之啊!咱们圣上年前不是龙体抱恙吗?御医束手无策,大臣们都琢磨起立哪位王爷为君了。谁知圣上迷恋起了丹药长生之术,前阵子那个叶家赘婿不是献上去一个万金方么,圣上照方抓药煎熬之后吃下去,竟然容光焕发,沉疴尽去。” “是啊!我也听说了,圣上对这个野道士出身的叶家赘婿特别偏爱,据说还打算给他封王,把整个青州都封给他。” “可不是嘛,每次姓包的来青州都会给他加官进爵,上次宣读圣旨的时候,叶家赘婿见圣不跪,姓包的竟然屁都没放,真是气死我了。” “姓包的就是个欺世盗名之辈,他肯定收了不少野道士的好处,我看他现在也容光焕发,年轻了不少!” 说这话的时候,众人全都垂涎羡慕。 包大人那种不爱财不爱名的老倌都经不起长生的诱惑,更何况自己呢。 但是这时候,一个人说道:“都是些虎狼之药,伐挞潜力的毒丸。本来能活七十八十的,吃了以后只能活五十六十。短时间内看着是年轻了,可是药效一过,瞬间垮塌,神仙都救不了。” 众人瞬间惊醒。 “是啊是啊,古往今来帝王将相,上当者不计其数,我们可不能被叶家那野道士骗了。” “对了,我们刚才说到哪了?” 一群人沉默了。 “怎么对付那个野道士。” “咳咳……东海郡的官场已经被叶家上门女婿把持了,还留在上面的那几个,也都干不长,等他们退了,到时候东海郡就是叶家的家天下!” “家天下?!” 众人全都惊叹。 可是回过头来仔细想想,还真是这个道理。 整个东海郡,从各县的县太爷,再到下面的小吏,都是叶家赘婿一手提拔,一手册封的。 再往前追溯,那些小吏都是东海郡各地的孤儿、乞丐、流民。 因为得了叶家的恩惠,才能进到叶氏学堂,有一口吃的、有一身衣服、又一个遮风挡雨的宿舍。 他们读的是叶家的书,出来自然要为叶家做事。 甚至,他们很多人原本无姓无名,干脆就姓了叶。 这不就是家天下吗! “我们在东海郡,恐怕要永无出头之日啊!” 地主士绅赖以生存的,就只有两条路。 要么就是种地收租,要么就是供出来几个读书人在朝为官,给家里人行点方便。 可是现在,叶家赘婿把土地给收了,又把官吏选拔给收了。 东海郡的地主没了地,还叫什么地主。 士绅当不了官,还叫什么士绅。 一个人嗤笑道:“何止是东海郡啊,听说,朝廷里在制作藩王的旗号、印鉴、冠冕、车辇呢!” “藩王?圣上膝下无子,哪还有什么藩王?” “难道是某个王爷的世子,要过继到圣上膝下?” 众人猜测纷纷。 却有几个人笑而不语,一副稳坐钓鱼台的模样。 虽然都是地主士绅,但每个人背后的靠山高低不同,能量也不一样。 有的人知道,有的人不知道。 “行了行了,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赶紧说吧!” “不是什么过继,而是朝廷里传出消息,圣上要给叶家那个上门女婿封王,封地就在青州。” “啊?” 屋子里瞬间炸锅。 之前其他郡县的人看到东海郡的地主士绅倒霉,还讥讽嘲笑。 可是现在,一个个的全都笑不出来了。 “叶家上门女婿要封王?” “整个青州的王?” “他在东海郡的那一套,岂不是要照搬到整个青州?” “我等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啊!” “不行,绝对不能让他封王!” “怎么阻止他呢?” 一群人思来想去。 “要不这样,咱们也找长生不老药,给圣上送去,这样咱们也能封个王。” “切,你上哪找?” “找到了你舍得献上去?” 这个点子瞬间被唾沫星子喷没了。 “要不这样,叶家不是想干出一番成绩吗?咱们针对他这一点下手,把他的封地搅得天翻地覆,让封地上的老百姓怨声载道,到时候参他一本,一下把他扳倒!” “对,就是这样!只要圣上看到叶家那野道人不堪大用,自然会幡然醒悟的。” “叶家靠的是经商买卖起家,咱们……” 一说到这里,众人全都眼睛放光,呼吸粗重。 谁都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了。 所以,一个俩的也就不藏着掖着了。 “咱们青州本就是北边各州郡绿林响马的总头目,有着遍地流星锤的说法,要别的什么没有,就大盗巨匪多!” “铁刀岭铁刀大王我认得,能说上话,可以请他出山。” “卧牛山大青牛是我家佃农的远房亲戚,能叫他帮咱们干事。” 众人你说一个,我说一个,很快就把青州地界上大大小小的贼匪给罗列出来了。 毕竟,能挡地主士绅的,少不得要跟周围的强盗们打好关系。 小的地主是给强盗们交保护费,大的士绅是给强盗们当保护伞。 强盗们则给地主士绅当走狗,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买卖。 比如杀人灭口。 “光是地上的还不行,叶家有占城国的路子,能从海上运粮食。” “水上不行啊,海沙派、千岛湖,包括漕帮,全都是叶家的人,给叶家办事的。” “近的不行,那就远的,咱们青州的不行,那就找外地的。他叶家,总不至于一手遮天吧!” “你有门路,尽管找来!” “对!这是关系到咱们青州地主士绅生死存亡的大事,各家各户的,可不能有所保留!” “就是!扳倒叶家,青州就是咱们的!” 第467章 盗匪横行 “夫君,最近这段时间青州境内盗匪格外活跃,而且大都针对商人旅客,好一点的只劫财,不害命,但是也有一些谋财害命的,最近有很多商旅失联,估计是九死一生。” 萧战心中叹息一声:不是九死一生,而是十死无生。 商队没有一个活口,地方官府肯定没有接到报案。 不过萧战还是强作镇定安慰道:“娘子放心,都是一些小毛贼,翻不起风浪。” 叶依若眉头微皱,眉心处挤出一道竖纹,满脸自责、愧疚的表情,令萧战很是自责。 “娘子不要苦恼,他们的仇会有人报的,我保证,十天之内,青州地界上不会再有任何盗匪。” 叶依若也没有更好地办法,只能选择相信萧战。 于是她点了点头,“但愿世人不再饥馑!不再纷争!如果他们衣食无继,可以找妾身说明,妾身便是不吃不喝,也要匀出粮食钱财接济他们。” “娘子放心,上天会听到的心声,助你达成宏愿!” 萧战说的是真话。 他不但知道了这些盗匪的位置,更知道这些盗匪的由来。 其中绝大部分是地方上的豪强支持,甚至一手扮演的。 地主士绅要收粮收租,要看护偌大的庄园,还要承担起地方上防火防盗的职责。 家中势必要豢养数量庞大的护院甚至打手。 这些人平日里也没什么事,为祸乡里、欺压百姓是家常便饭。 时不时的再跑到山林里干一些违法的勾当。 一来可以为自己创收,搞点钱吃喝玩乐,二来也能提高下属的忠诚度。 地主士绅们对此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刀子就是杀人的,只要刀柄还掌握在自己手中,刀锋自然是越利越好。 这次截杀叶家商队,青州各地的真绿林、假绿林全都动了起来,一时间收获颇丰,到处都在杀猪宰羊庆贺。 “叶家的商队可真是肥啊,大车大车的货物,抢一把赶得上以前一年!” “上好的占城大米,老子这辈子都没吃过如此香甜的大米。” “还有罐头,真是个稀罕玩意儿,能把果子储藏几年不坏,关键是,甜得粘牙。” “这玻璃杯子、玻璃瓶子太漂亮了,跟水晶一样剔透无瑕。” “你们看看这个是啥?商队的舌头说这是叶家的新玩意,叫什么搪瓷,里面是铁的,外面是瓷的,摔不烂,还不生锈。” “这么好?给老子匀几个!” “滚!他娘的!这是老子的货!” “奶奶的,老子冲第一个毛都没捞到,你们一个个舔屁股的都赚得盆满钵满!” “你他娘说谁呢!” “老子就说你呢,怎么的!” 盗匪窝里满是笑声,一个个大大小小的头目为了争夺战利品破口大骂甚至老拳相向。 “好了好了,都特娘的给老子住手!” 山大王把大砍刀往凳子上一劈,硬实木的板凳差点被一刀两断,九个大铁环哗啦作响,聚义堂中的人瞬间鸦雀无声。33yqxs?.??m 头目手里扒拉着一盒盒带有特殊香味的肥皂,心中暗道:这叶家就是会做生意,一块巴掌大的香皂,竟然要卖一两银子,关键是还有一群人抢着买,买不着的还加价抢。 自己抢钱得拿着刀到处找人,叶家反过来了,肥羊挥着银子到处找他们。 有那么一瞬间,头目心中琢磨着,自己干脆跟叶家干得了。 只可惜,这念头也只能想想。 “这些东西好是好,可咱们吃不完用不了,要不拿出去卖掉直接分银子算了。” 此言一出,狗头军师第一个赞成。 “大王说得好,大王说得妙,大王说得呱呱叫。这锅碗瓢盆的东西,咱们拿着无用,也消受不起,留在手上又容易成为破绽,被官府顺着蛛丝马迹查到山上。不如找道上的路子脱手,换成银子,大家也不用为了谁多谁少,谁次谁好计较了。” “大王说得对!” “军师说的好!” 一群人嘴上奉承,心里却在暗骂。 道上的路子掌握在大王和军师手里,卖给谁卖多少,都是他们说了算。 以往都是些不值钱的衣裳、首饰和其他零碎东西,价值大家心里都有个约莫,大王和军师不敢昧太多。 可是这次不同。 叶家的东西都是紧俏货。 在善缘县一个价,运到东海郡又是一个价,出了东海郡立刻翻上一番,要是出了青州地界,不知道高到哪去。 无论多少,大王和军师肯定要昧掉一大半,还不如当场分了,多少能捞点好处。 不过慑于大王的威势,大家谁也不敢说什么。 山大王冷厉的枣核眼在人群中扫了一圈,所到之处,一个个小头目全都臊眉耷眼,不敢跟自己对视。 “哈哈哈,为了庆祝这次大丰收,咱们今晚大碗吃酒!大块吃肉!过几天,咱们大秤分金银!” 很快,几头肥猪、肥羊牵了上来,在山寨空地上架起大锅烧开水,随即杀猪宰羊。 闻到肉味,小喽啰们全都咕嘟咕嘟咽口水。 好久没吃肉了。 又听到女人哭哭啼啼的声音,却是小喽啰拽着绳子,牵牲口一样带着几个衣衫不整的女人走了过来。 “女人?” “漂亮女人?” 小喽啰们全都垂涎三尺。 这几次抢劫抓了不少活口,其中就有女人。 之前只顾着那些货物了,差点把这些水灵灵的活物给忘了。 山大王抓着坛子灌了一口酒,然后抹着胸毛哈哈大笑。 “左边第一个,右边第三个,跟老子睡,其他的,你们人人有份。” 小喽啰立刻把两个女人解开,一脚一个跟头的踹到房间里。 剩余的女人则被其他小喽啰嘿嘿笑着围观。 有些小头目心中不忿。 “直娘贼,总共就六个女的,还有一个是老妈子,五个水灵的他自己占了俩,咱们几十号人分这三个。” “能啖一口汤尝尝鲜味就不错了,这可都是城里的女人,白嫩着呢,摸一下都是赚的。” “奶奶的,他挑那俩,年轻漂亮,身段迷人,而且一看就是雏。” “一下俩,也不怕累死!” 一说到死,所有人都默契的闭嘴了。 周围的风也仿佛阴凉起来。 咕呱咕呱的老鸦呱噪的叫着,幽邃的夜色中偶尔还能听到几声凄厉的狼嚎。 山寨的篝火仿佛被锅盖压着,火苗不往上窜。 围在篝火旁的众人非但感觉不到暖意,反而有一丝丝凉意往体内钻。 只是,没有人注意到这些细节。 他们满脑子都在想着金钱、女人。 这些念头在脑子里绕来绕去,不知怎么的就顺着嘴说了出来。 “要是老大死了,这些不都是我们的了么?” 说完,那人惊恐的瞪大眼睛,捂着嘴巴。 只是,周围的人全都反应平淡,甚至有种长舒一口气的感觉。 大家非但没有声张,反而顺着这句话交流起来。 “他年纪轻轻的,怎么会死呢?” “那就弄死他啊!” “咱们人多,一拥而上,三下五除二做掉他!” “还等什么,赶紧做掉他,能吃一口新鲜的!” “草!干了!” “干了!草!” 第468章 交代后事 贼匪如果能看到不该看到的东西,一定会发现,彼此身后都站着一个或多个鬼物。 鬼物们身上正散发出森森的阴气,并且有一道道阴暗的能量传入贼匪体内,影响他们的言行举止,甚至思想。 此时此刻,贼匪心中的贪婪、暴怒、嫉妒、仇恨等负面情绪就像烈火烹油一样爆裂起来。 心脏怦怦狂跳,头部的血管也一根根贲起,变得粗大青紫。 一群小头目全都双目赤红,呼吸粗重。 脊梁不自觉的佝偻起来,行走之间就像是一群搜索猎物的豺狼。 他们冲进老大的屋子时,二话不说,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为了防止老大挣扎,他们又疯狂的补了几十刀。 贼老大的眼睛瞪得溜圆,眼球诡异的凸出眼眶,嘴巴像渴死的鱼一阵张合却没能发出半点声音。 濒死状态下,他隐隐约约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 一只长相狰狞的鬼物掐着自己的脖子,剥夺了自己的声音。 还有其他几个鬼物抓着自己的手腕和脚踝,令自己手脚酸软,肢体麻木,只能站着挨刀,毫无还手之力。 终于,小头目们感觉到了不对。 “他怎么没音?” “从头到尾都没吭一声,真是条汉子。” “老大就是老大啊!” “只有死掉的老大,才是好老大!” 这时候,大家默契的向后退了一步。 因为他们耳边同时听到一个声音:杀了他,所有的东西都是你的了…… 贪欲就像钱塘大潮,汹涌喷薄。 小木屋中昏暗的烛火摇曳着,墙壁上投射下众人的影子。 影子左右晃动,上下摇摆,扭曲的过程中就像是一只只狰狞的鬼物。 似乎察觉到什么恐怖的事物,两个衣衫不整的女人极力的绷紧嘴巴,脚后跟蹬着地面,一点点向墙角处挪动。 啪! 烛心中传来一声轻微的炸裂。 这一声响就像是压垮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所有的小头目同时挥刀,砍向左右的人们。 喷涌的鲜血倾洒在窗户纸上,诡异的血色终于惊醒了外面的小喽啰。 他们放下酒碗,沾满油腻的手掌在裤腿上擦了擦,抓起砍刀就往屋里冲去。 大门打开那一瞬间,小喽啰哎呦哎呦的跳着脚,向后跳了半丈远。 其他人也都惊呼出声。 鲜血! 碎尸! 大大小小的头目横七竖八倒了一地。 地上满是残缺不全的胳膊腿,不知道哪一个是谁的。 如果在地上放几颗猪脑袋,大家还真会以为这里是杀猪宰羊的屠宰场。 只是这时候,阴风一起,小喽啰们全都激灵灵的打着寒战。 瞳孔一点点紧缩,目光一点点汇聚。 所有人都看向了墙角两个衣衫不整的漂亮女人。 “杀了其他人,这俩女人就是你的了!” “动手吧,外面还有几大车财富。”.33yqxs?.??m “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 终于,有几个意志不坚定的喽啰挥刀,连锁反应之下,所有的小喽啰都被卷了进去。 不一会儿,原地一个站着的人都没了。 哪怕被削断腿、砍断腰的人,还拖着肠子,在地上你一刀我一刀的互砍。 就像剁肉馅! 肉馅彼此互相剁来剁去。 缩在墙角的两个女孩害怕极了。 他们被强盗掳掠,商队中的亲人全都被杀了。 被贼匪头目拉到房中,不用想都知道要发生什么。 她们俩也幻想会有一个白衣翩翩的英俊公子,或者肤色古铜的少年豪侠破门而入,将自己救出,报仇雪恨之后自己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 但她们知道,那只是幻想,只有梦里才会发生的好事。 然而房间中上演的事情更加诡异、离奇看,是她们做梦都不敢想的。 听到外面的战斗平息,两人互相搀扶着想要站起来。 可是手脚酸软的她们根本做不到。 直觉告诉她们,一种危险的气息正在靠近,说不定就在自己身前。 “救救我们……救救我们……” “我们不想死……爹,娘,你们在哪啊……” 另一个女孩呜咽着说:“姐姐,爹和娘都死了,还有大哥、二哥他们,都被强盗杀了。呜呜呜……” 这时候,屋中传出一声叹息。 听到这个声音,两姐妹瞬间浑身一颤,汗毛竖起,头皮发麻。 屋子里没有活人了,是谁在说话? 这时候,幽光闪动,一个身影浮现在他们身前。 正是她们的父亲。 然后是她们的母亲、兄长,以及其他亲戚朋友。 手脚酸软的姐妹瞬间涌现出力量,猛地支起身子向前扑去。 “爹!” “娘!” 父亲也伸出手接她们。 只是扑通扑通两声,姐妹二人全都摔在地上。 “丫头,爹忘了,摔疼你们了。” 女孩似乎意识到什么,只是她们不愿去相信。 “爹,你在哪?你怎么变成这样啦?” 父亲努力劝说,两个女孩却都摇着头,一边喊一边哭。 屋中响起一声冷哼。 “你们时间不多了,赶紧交代,赶紧上路!” 听到这话,两个女孩终于冷静下来。 父亲朝一边黑暗处拱了拱手,满脸讨好之色,随即转向自己的女儿。 “丫头,别哭,咱家的仇已经报了。商队的财货都归你俩了,你们卖了分掉给自己添置嫁妆也好,合起来做点小生意也罢,你们自己做主吧。” “爹,我们不,我们不……” 旁边再次传来冷哼,“再哭哭啼啼,现在就走!” 两个小女孩这才停止哭闹。 “爹在叶家的杂货铺里存的有一批粮票,是留着咱家灾年救命用的,你们俩回老家,我屋里东南角床腿是空的,里面有个印鉴,那是领粮票的凭证,记住了。” 父亲又交代了一些事情,母亲和哥哥也挨个道别。 其他亲戚朋友也过来拜托她们转交一些事情。 “好了,该上路了,走吧!” 两个女孩猛然惊醒。 “爹……女儿想在家里立个长生牌,该供谁的姓名?” 女孩已经意识到这件事不简单。 单凭父母的力量,根本不可能报仇,更别说保护自己。 还有这交代后事,闻所未闻。 肯定是什么了不起的存在暗中帮了父母他们一把。 只是,那个了不起的力量一直没有露面。 “哼,你这小女娃倒是聪明伶俐,跟那些只知道哭哭啼啼的不一样。记好了,我家主人叶氏女!” “叶氏女?” “宁江叶家的叶,你可得记清楚了!” 女孩眼睛一亮,恭敬地磕头。 “记清楚了!” “叶家大恩!永世不忘!” 当她们再起身时,眼前狼藉一片,哪还有父母的身影。 得了叶氏女的庇护,眼前的血腥狼藉似乎也不那么可怕了。 第469章 人生无奈 叶依若心情愉快,得意的哼着小调,一路上看见谁都报以笑颜。 只是看到萧战的时候,叶依若瞬间绷起脸。 路过萧战面前时,叶依若故意握拳掩口,清了清嗓子。 萧战奇怪的看着叶依若,没有说话。 叶依若从萧战身前走过去,十几步后,又一转头走了回来。 萧战奇怪的看着自家娘子从身前走来走去。 “娘子,今天艳阳高照,风高气爽,不如带一些糕点,打两壶果酒,出门踏青如何?” “踏青,谁去踏青啊?” “我这不是看你走来走去,怕你闲得慌么?” “谁闲得慌啊?我是憋得慌!” “憋得慌不就是闲得慌么?走吧走吧,出去转转,给你放放风。” “哼!你真是呆子!”叶依若气鼓鼓的说道:“前几天不是有很多地方的商队都受到山贼掳掠么?然后不知哪个神仙施展神通,把那些穷凶极恶的贼匪全都收拾干净,被劫掠的商队和旅人全都回来了。” 随后,叶依若双手合十向上天祷告。 “虽然不知道是哪路神仙,但是我诚心诚意的感谢你啊,每天早晚两炷香敬上,希望你能继续保佑这些奔波劳苦的商人旅客。” 萧战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原来是这事。 自家娘子心中得意却无人分享,想等着自己发问,结果在自己面前晃荡三圈,自己都没问一句。 “娘子,你也别感谢了,也别上香了,是你夫君我大发神威,把他们都收了!” “你?”叶依若满脸的不信。 “除了我还能是谁?” “你这几天都在家里晃荡,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什么时候去的啊?你以为你会腾云驾雾啊?还是说你会身化万千啊?” “这个……身化万千有点难度,但腾云驾雾还是没问题的。”33yqxs?.??m “少吹牛了!” 萧战无奈的摊了摊手。 人生啊,就是这么无奈。 有时候实话实说,却没人相信。 “夫君啊,妾身确实想出门一趟,四处转转。” “那还等什么,我这就收拾东西。” “不,不要带糕点和酒水,我带了粮票,咱们直接走就行。” 萧战有点纳闷。 出去踏青,你带什么粮票啊? 可是自家娘子已经说了,萧战也不好反驳,只能怪怪的牵马套车。 “夫君,出了城一直往南走,到一个槐树林往东拐,有个牛家村,门口有两棵枣树的那家。” “这……不是说出去踏青吗?” “夫君,你就当这是踏青吧。” “好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萧战有点无奈,干脆把缰绳一丢,任由白马往前走,自己则翘着二郎腿,俩眼一眯,睡着了! 他这段时间累坏了。 虽然像叶依若所说的那样,整天猫在家里不出门,但萧战每天都在元神出窍,神游物外,以阴神的方式巡弋青州地界。 一群妖魔鬼怪跟在萧战身后,通过各种方式剿灭贼匪,解救人质。 青州大地上的贼匪之所以能这么快销声匿迹,妖魔鬼怪功不可没,但萧战的指挥调度也至关重要。 直到一阵唏律律的马嘶声,萧战惺忪的睁开眼睛。 眼前正是一户人家,门前有着两棵大枣树。 萧战纵身跃下马车,拍了拍马屁股笑着说道:“你倒是机灵,能听懂人话了。” 白马甩了甩尾巴,打掉萧战的手,然后摇头晃脑的来到枣树边上。 萧战也没有栓马,而是扶着叶依若走下车。 “娘子,这是你的朋友吗?怎么从没听说你在东海郡有朋友?” 叶依若摇了摇头,“夫君,这个只是生意上的伙伴,跟咱们家的杂货铺有生意往来,从东海郡进货,运到周边区域贩卖。他发家致富之后带领家中子侄,还有其他村民一起做生意,结果……” 说到这里,叶依若脸上浮现出悲戚的神色。 萧战心中咯噔一声。 他忘了一件事。 虽然贼寇们被消灭了,死者也平息了怨恨,但死者的家人还活着。 “娘子,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行商做生意原本就艰难困苦,就算不是遇到山贼,遇到猛兽蛇虫,或者在外面害了病,也是极有可能的,你不用因此内疚。” 叶依若摇了摇头,“夫君,你知道吗……我小的时候,爷爷刚起家干船行,大伯二伯他们带的船出去,数月未回,船上船工的家属整天来家里哭,来家里闹,还有人在我们家门口上吊、喝药,几个老头老太太怀里揣着剪子和刀在我们家周围游荡,吓得我和娘几个月不敢出家门。” 萧战听了,长叹一声。 他是修行之人,刚出生就经历劫难,此后的每一天都在生死边缘徘徊,手上也有太多太多妖魔鬼怪的命。 所以,生死早就看淡了,根本就没有把这次匪患中死掉的人放在心上。 可是听了叶依若的话,萧战的心触动了。 “蝼蚁尚且贪生,况乎人也?” 说完,萧战抬手一巴掌打在白马后脑勺上。 这个家伙趁着二人不注意,在啃枣树的皮。 白马吃痛,立刻低头缩脖子,嘚嘚几下绕到树后,不敢与萧战对视。 叶依若连忙劝慰道:“你啊,把树皮啃坏了,这棵树就活不了了,它来年结不出果子,这家人就要少一半的果子收成,家里的财迷油盐就要少一半啊。你若贪嘴,回去我给你买十斤水灵的蔬菜,可好?” 白马兴奋的打着响鼻。 这时候,一群披麻戴孝的人出现在远处。 叶依若看了一眼,连忙说:“夫君,把马车挪挪吧,别挡了人家的路。” 死者为大,叶依若很注重这一点,哪怕是不认识的人,也不愿耽误了人家的事。 萧战“哦”了一声,连忙把停在路中间的马车往边上挪了挪,停在那户人家大门前。 披麻戴孝的人看到这一幕瞬间耸动起来。 一群人站在原地嗡嗡说了一会儿,随即气势汹汹的朝着萧战和叶依若走来。 萧战见势不妙,连忙说道:“娘子,你上车,这里有为夫!” 白马也晃着大脑袋,鼻子里呼噜呼噜的瞪着远处那群人。 叶依若担忧的揪了揪萧战袖口,不过还是顺从的上了车。 公输家的马车用料扎实,非常坚固,躲在里面非常安全。 萧战看着前方的人,朗声说道:“各位乡亲们,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带头的一个壮汉扬手抛过来一块半截的砖头,骂道:“说你大爷说,先吃你爷爷两拳!” 第470章 上门要账 萧战有点莫名其妙,自己跟这些人素不相识,又无仇无怨,怎么一见面就喊打喊杀的。 如果是因为马车挡了他们的道路,自己也第一时间挪车了,不至于这样吧。 就在疑惑的时候,萧战猛地发现,这个披麻戴孝的送葬队伍中并没有抬棺人。 心思电转之间,壮汉的拳头已经到了面门。 萧战不闪不躲,抬手一甩,袖子就像长鞭一样发出噼啪爆响。 对面的壮汉如遭雷击,眼睛瞬间瞪得溜圆,瞳孔则缩成针尖,怔在原地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 萧战掸了掸袖子,冷哼一声问道:“现在,可以好好说话了吗?” 对面众人齐刷刷后退一步,敬畏的看着萧战。 “你……你跟牛奔家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堵着门?我警告你!这不关你事,赶紧的,离远点!” 萧战疑惑了一下,牛奔是谁,不认识。 可是这时候,身后马车中传来叶依若低微的声音。 “夫君,牛奔就是咱们身后这家人。” 萧战瞬间明白过来。 眼前这些人根本不是披麻戴孝送葬的队伍,而是过来闹事的。 至于他们闹事的原因…… 叶依若小时候的经历便是。 这时,萧战身后的门木轴转动,传出吱呀的龙吟声。 一个同样披麻戴孝的女人走了出来,只见其俏脸清瘦,面色苍白,脸上唯一的色彩就是那双红肿的眼睛。 “各位父老乡亲,未亡人牛李氏有礼了,还请各位屋里说话。” 说着,牛李氏伸手将几个个头还不到腰间的小孩子拉到门外,摁着后脖颈往地上按。 “大哥儿,二姐儿,小三子,你们几个快点跪下,给老少爷们们磕头。” 几个小孩也听话,左边一个,右边两个,对这种人扑通扑通就磕头,两个年龄大点的孩子好一点,最小的那个磕头不会收劲儿,没两下就把额头磕破了。 鲜血直流,疼得小孩儿哇哇大哭。 “哎呀,这是干什么,快点起来,快点起来。” “折腾孩子干什么,小三子好像还没过三岁生日吧。” “真是,大妹子啊,孩子还小,以后这家里全靠你撑着,你可得挺住啊。” 看到牛家这幅模样,怒气冲冲的人们也于心不忍,心中那团火气早就散了大半,剩下的一小半也化作泪水,湿了衣襟。 之前挥拳要打萧战的壮汉愣住了,“不对啊,咱不是说好的……” 话刚说了一半就被一个老汉用拐棍敲在背后。 “你个夯货,瞎咧咧啥,给你嫂子赔不是。” “我?!” “你什么你,就是你,除了你还有谁。” 周围的人立刻对壮汉围攻起来。 “看你把孩子吓得,赶紧去哄哄。” “牛奔刚走你就过来欺负孤儿寡母么?” “咱老牛家的人要干出这事,说出去不叫人戳脊梁骨吗?” 就这样,几个妇人抱着孩子,老老少少的排成一溜进了院子。 只剩下那个壮汉挠着头,一脸疑惑。 “不是……咱们说的可不是这样啊。” 牛李氏没有理会壮汉,而是转向萧战。 “未亡人牛李氏有礼了,您也是亡夫生意上的朋友吗?不如一起进来说吧。” 萧战本想说自己不是,可是这时候,叶依若从车上走下来。 “夫君,咱们进去吧。” 随后,叶依若小声说道:“夫君,进去看看吧,我怕他们孤儿寡母的吃亏。” 萧战左右看了看,见没有旁人,于是也压低声音说道:“娘子,这牛李氏可不简单,几句话就化解了局面,就算没咱们,她也不会吃亏。” 牛家堂屋里供着灵堂,还有白发苍苍的老人蹲在地上扎纸钱,整理香烛。 见到众人进门,老人嘴巴蠕动了几下,只是没有牙齿的支撑,好一会儿都没能张开嘴。 进门的人们看到老人,立刻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 “老太爷,你咋在这啊?” “牛家嫂子怎么把您搬过来了?” “就是啊老太爷,你坐着坐着,别蹲那了。” “这活给我,给我,我来。” 老太爷一把拍开几人的手,递了一沓黄纸过去,嘴唇又蠕动了一会儿,脖子上的皮肉也跟着动,却还是一个字都说不出。 只不过,老人浑浊的眼睛里满是坚定的神色。 立刻有人领会。 “来了,大家都来了,咱们过来看看,顺道给牛奔老弟烧个纸。” “是啊是啊,大家过来烧纸的。” 黄纸燃起的烟熏了眼睛,一群人全都淌出了眼泪花子。 他们很是奇怪,自己分明是讨要说法的,怎么成了吊唁的了。 一群人怎么想怎么古怪。 仔细想,从一开始,牛李氏开门,就一副低姿态,又是行礼,又是叫孩子磕头。 几个孩子才三五岁,磕得头破血流,哇哇大哭。 再怎么着,孩子无罪,大人们哪能受得了这个。 如果牛李氏大门紧闭,众人肯定怒火熊熊。 可牛李氏敞开门,孤儿寡母,屋里就一个老太爷,这谁敢动粗? 萧战和叶依若也跟在众人后面,给亡者烧了一沓纸。 这时候,又是那个壮汉说话了。 “嫂子啊,俗话说,父死子继,父债子偿,牛奔大哥去了,可是他留下的账不能就这么消了啊。” 其他人们瞬间附和起来。 “是啊是啊,我们家孩子马上就要说媒了,可正用钱呐。” “我们家老头子得吃药,吃药就得钱啊。” “婶子啊,我们也知道你难过,可是大家谁也不容易啊。” 一群人说完,纷纷将目光转向萧战和叶依若。 那意思,好像在说:你们俩也讲两句啊。 萧战左看看,又看看,最后目光落在叶依若身上。 “娘子,你也说两句?” 叶依若起身走到中间,看了一眼牛李氏,又看了看牛李氏身边几个瑟瑟发抖的孩子。 隐约间,仿佛又看到了自己的童年。 叶依若是知道那种惊慌惊恐的感觉,夜里但凡有点风吹草动就会惊醒。 回头看了一眼萧战,叶依若瞬间感觉轻松起来。 一切,有夫君在。 于是叶依若深吸一口气,大声说道:“各位,行商本就一份利润一份风险,哪有利润你们占,风险牛奔担的道理?”33yqxs?.??m “什么?” “你这小丫头片子,说什么胡话?” “敢情你们俩不是要账的,是捣乱的!” 第471章 亲上加亲 牛家灵堂里顿时乱成一片。 强硬一点的,就对萧战和叶依若二人指指点点,软弱一点的就跪在地上哭天抢地。 还有几个泼妇冲过去就要抓挠叶依若的脸,可是被萧战袖子股荡起的劲风推开,一屁股摔在地上,然后就开始蹬着腿撒泼。 其他几个男人见到自家婆娘吃亏,全都勃然大怒,摩拳擦掌想要动手。 牛李氏看到这一幕,脸上神色数变。 本来都把乡里乡亲的劝住了,大家情绪也都稳定下来,可是这个不知来路的小女娃一句话,瞬间又乱了。 这可如何是好。 牛李氏焦急的找了一圈,然后把自己的三个孩子拉到身后,免得等会儿冲突动手时伤到孩子。 叶依若看到萧战刚才维护自己的动作,顿时嘴角勾起。 可是考虑到场合,不适合笑出来,于是连忙绷住脸。 这时候,牛李氏冲到两边人中间,说道:“这位妹子,谢谢你的好意,你们一路风尘仆仆,肯定也累了,还请稍作歇息。大哥儿,还不搬凳子过来。” 叶依若立刻说道:“我们不累。” 可是萧战揪着叶依若的袖子到一边坐下。 “你揪我干什么,你想歇着你自己歇。” 萧战低声说道:“人家哪里是让你歇着,是让你上一边去,少管闲事。” 叶依若听到这话,瞬间脸色一红,也不知道是气得,还是窘得。 牛李氏说道:“各位父老乡亲,亡夫之前所欠的债务,我全都认,不过我们家也损失不小,家中一时半会儿没那么多,所以就请大家商量出个轻重缓急。谁先来,谁后来。” 说话间,牛李氏端过来一个红木匣子,一打开,里面全都是银票、碎银子和铜钱,还有几张南北杂货的粮票。 看到这一幕,周围的人们都深吸一口气,嗡嗡的骚动起来。 角落里的叶依若看到这一幕,顿时点了点头,低声说道:“这个牛李氏确实有些手段,一下就把矛盾转移出去了,看样子我之前确实有点唐突了。” 屋中的人们争执起来。 “我家老头吃药呢,这可是救命钱,我先,我先。” “我家孩子要娶媳妇,这是我家传宗接代的大事。” “我是你大爷,你敢排我前面?信不信你爹抽你?” “我要不到钱我爹才抽我。” 众人正推推嚷嚷的时候,一个小个子冲了过去,把手里的欠条递过去,牛李氏立刻给钱,然后当众把欠条撕掉。 “谢谢七叔,我家能有今天全都仰仗七叔出手相助,今后家里困难,还希望七叔能多伸援手,过几天家里事情忙完了,我带着几个孩子去给七叔、七婶子磕头。” 刚拿到钱的七叔顿时老脸一红,期期艾艾的说不出话来。 “妹子啊,你放心,七叔以后肯定帮着你们,七叔家里还有事,先走了。” 众人一看七叔销了债,顿时急了。 谁知道那小木箱子里能有多少钱,兑一个少一个,这要是排到自己没钱了怎么办? 那些销了债拿到钱的人肯定不会站自己这边了,反而会帮着牛李氏劝自己。 不行! 今天必须得拿到钱! 于是,一群人你推我挤,为了一个位置破口大骂。 牛李氏也不管队伍不队伍,反正谁挤到自己前面给谁付钱,都是当场撕欠条。 这时候,一个人挤到前面,难为情的说道:“当初奔子借了我三吊钱,没打条,就是口头说说。不信你问老六,老六知道。老六来来来,你当个见证。” 立刻有一个人站出来,为其作证。 牛李氏也不分辨,直接从箱子里拿了三两银子的银票。 可是这时候后面的人不乐意了。 “要消债也得有欠条的先,你们排后面去!” “就是,你们排后面去!” 众人在这方面还是非常团结的。 “好好,你们说了算,哎,我自认倒霉。” 可是牛李氏突然将银子塞给对方,“二大爷,有没有条都一样,我还能不信你跟六叔么?钱你拿着,以后我家还需要多仰仗你们。” 对于牛李氏的做法,后面的人虽然不满,但也不敢多说什么。 很快,木箱子里的现钱兑得一干二净,然后是金银首饰,宅子、田地,都作了价兑出去。 不一会儿,牛李氏家中的财物就被瓜分得一干二净,就连垫棺材的几个木凳子,以及放灵位的木桌子都有主了。 然而,后面还有几个人拿着欠条要钱。 “妹子啊,这可不行啊,我们也是借了钱的,不能就这么算了吧?” 牛李氏行了一个万福,“大哥,你也看到了,家里什么都没有了。不过你放心,欠的钱,我都认,我当着我家男人的面给你起个誓,我还不完有我儿子,总会给你还上的。” “妹子,你不光有儿子,你还有女儿啊,要不这样吧,咱们结个亲家,欠的钱就当彩礼了,你看怎么样?” 一听这话,周围的人全都笑了起来。 随即,他们看向牛李氏的女儿。 “还别说,这丫头挺清秀的,长大了肯定是个美人胚子。” “欠了你多少钱啊?太少可不行,你得贴点!” “好事啊,这是好事啊,亲上加亲。” “就是,以后他们一家也有个帮衬了。” 听到这话,牛李氏脸色煞白。 她疯了似的把三个孩子搂到怀里,眼睛含泪的喊道:“不行!不能要我家孩子!我什么都没有了,你们不能再抢走我的孩子!” 一听这话,债主顿时不乐意了。 “怎么的?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卖房卖地、卖儿卖女不是很正常吗?我要她是当儿媳妇的,又不是当丫鬟,我还能亏待她?大家评评理,是不是啊?” 周围的人顿时点头。 “听说牛家嫂子以前是大户小姐,估计是看不上咱们乡下人。” “看不上没关系,把钱还了就是。” “大户人家,那就让她回家借钱啊!” 牛李氏牙齿紧咬着下嘴唇,隐隐约约沁出嫣红的血迹,可是她手上更加用力,紧紧搂着几个孩子。 她举目四望,可是周围没有一个人肯站出来,替他们说话。 就连她最大的依靠,老太爷,也早已被众人扶了出去。 “牛家妹子,不是老姐姐说你,你这闺女是许给人家了,又不是卖出去了,以后想看不是天天都能看吗?” “就是,老三家也是好条件,几个儿子都有出息,以后肯定苦不着你家丫头。” “女娃子早晚要嫁人的,是不是?留不住的啊!” 牛李氏摇头,坚定地摇头。 看到她这般冥顽不灵,周围人们也逐渐冷漠起来。 “你啊,就是不知好歹。” “真要一纸诉状递到衙门里,你看什么结果。” “到时候就是卖到勾栏瓦舍了。” 牛李氏绝望心灰,心防瞬间瓦解,她正要屈服的时候,叶依若挺身而出。 “牛奔是为我们南北杂货做事,也算是我们叶家的人,他蒙受不幸,我们叶家于情于理都不能坐视不理!” 听到这话,众人顿时骇然。 “什么?牛奔是叶家的人?” 第472章 原来如此 叶家,已经成了一座大山! 横亘于人们心间,无法逾越的大山。 如今叶家已经成为东海郡的土皇帝,甚至比土皇帝还要强势。 土皇帝再怎么嚣张也得夹着尾巴,唯恐哪天树大招风,引来朝廷的整治。 而叶家直接就是朝廷册封的。 在宁江县时候就有御赐的牌匾,在东海郡有御赐的代郡守一职。 那可是真正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但凡能跟叶家傍上点关系的,全都今非昔比了。 “难怪牛奔能把买卖做那么大,原来是有叶家的照拂。” “不到一年时间就白手起家,攒下偌大的家业,怪不得啊。” 众人惊讶的时候,一个妇人眼珠子咕噜转动,然后走过去扯住牛李氏的胳膊。 “大妹子啊,牛奔兄弟跟我家男人是一起光屁股长大的,跟亲兄弟似的,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谁敢欺负你,就是欺负我,我第一个不饶他!” 说完,妇人一把抓住刚才要结亲家的男人。 “嗬!蜕!牛老八,也不看看你家儿子那德行,俩腿一条长一条短,嘴一边高一边低,眼珠子一个大一个小,真是癞蛤蟆泡青蛙,长得丑玩的花。我今儿个就把话撂这了,你敢打我家侄女的主意,我就敢打你的狗头!” “对!牛老八,这就是你不地道了。”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侄女进火坑啊。” “总之一句话,我反对这门亲事!” 牛老八用袖子抹了抹脸上的口水,顿时感觉恶臭难闻。 “你们……你们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 然而没有人理会牛老八,而是一窝蜂的冲到牛李氏身边。 “妹子啊,牛奔兄弟刚走,家里没了顶梁柱,肯定什么都不容易,这钱……” 说话之人看了一眼还没焐热的碎银子,脸上流露出万分的不舍。 可他还是以壮士断腕的勇气放了下去。 “这钱,你就先拿着应急!” 牛李氏连忙拒绝,“不可不可!大侄子还得娶媳妇呢,没有聘礼怎么行?” “哎呀,可别提那小畜生了,我打算叫他找个作坊学点本事,以后有出息了再说媒!” “不行!” “有什么不行!就这么说定了!家里还有事,我先走了,有什么事第一个找我!” 说完,那人一把将银子塞到木箱中,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其他人也纷纷凑上去。彡彡訁凊 “姐啊,我就是看这个凳子坐着舒服,想拿回去量量尺寸,照做一个,没别的意思,我还搁这吧,我用手拃拃也一样。” “妹子啊,我就是看你们家大哥儿、二哥儿还小,扛不动锄头,想着帮你们种种地,要不这样,就当是哥哥我租下了,租子就按五成吧。” “嫂子啊,我这还有点钱,放手里也没用,不如借给你。利息什么利息啊,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刚才怎么拿走的东西,现在全都如数奉还、依样放回。 牛李氏箱子里的钱非但没少,还多了许多。 “这……这怎么行啊,不成不成,这不成啊!” “怎么不行!” “对对对!我看行!” “就这么说定了!” 看着匆忙离开的人们,牛李氏彻底惊呆了。 旁边的丫头揪了揪牛李氏的袖子。 “娘,这怎么跟咱之前说的不一样?” 之前他们一家人商量的是尽量放低姿态,减少村民们的怒火,就当是破财免灾了。 最好是一无所有,免得被人们惦记。 可是谁能想到,就因为陌生人的一句话,所有人态度飞转,从一个极端到另一个极端。 牛李氏有种做梦的感觉,但是手上沉甸甸的银子、铜钱告诉她,这是真的。 “哎呀,这个小姑娘,哦不不,这位贵人,您坐,您请坐,来来来,都一起坐,我给你们烧茶。” 萧战连忙制止。 刚才家里的锅碗瓢盆茶壶什么的都被村民揣着、抱着、拿着、捏着,肯定是不能用了。 萧战宁可不喝。 “大嫂,你也坐吧,不用忙了。” 牛李氏也感觉自己有点唐突,于是尴尬的拢着头发,借此掩盖自己的窘态。 “两位贵人,不知……您们怎么称呼?” 萧战看了一眼叶依若,鼓励的点了点头。 叶依若这才低声说道:“我姓叶,叶依若!” 哐当! 牛李氏手中的木箱子从手中滑了下去,砸在脚面上都恍然未觉。 “您……您……您是……” 牛李氏的声音都在发颤。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萧战。 “您……您……您又是……” 叶依若点了点头,“这是我的夫君!” 噗通! 牛李氏直接跪下去了。 可是一时不查,膝盖枕在了木箱的棱角上,顿时痛呼一声。 还好旁边的孩子扶了一下,牛李氏才没有摔倒在地。 “民妇见过郡守大人,见过郡守夫人……” “快请起,请起!” 过了一会儿,双方就坐,叶依若这才说明自己的来意。 “牛大哥是为我们叶家办事,出力良多,这次蒙难多半也是因为我们叶家的缘故。人死不能复生,还请嫂子节哀。” 牛李氏面露悲切。 自家男人死了,说不悲痛是假的。 可是人有旦夕祸福,谁也不知道意外和明天哪个先来。 这事情说起来也怪不到叶家头上。 叶依若取出一沓票子,双手递到牛李氏手中。 “不过嫂子放心,以后叶家就是你们的后盾,你们的孩子,就是叶家的孩子,叶家必定会倾尽全力帮助他们成才。” 牛李氏手中一紧。 虽然没看,但是凭触感她已经分辨出这不是银票,而是粮票。 虽然都是票据,但银票和粮票的纸质不同。 银票的纸张有点糟,经不起折叠揉搓。 而粮票的纸张很柔韧,摸起来还有种玉石般的光滑细腻。 只是,手里的粮票跟平常的粮票有点不一样。 该不会是假的吧——牛李氏心中嘀咕。 低头撇了一眼,牛李氏差点蹦起来。 是粮票没错! 但是是她没见过的粮票! 瞄眼一瞧,上面写的不是一石,而是百石。 要知道,一石粮食差不多一百斤,百石就是万斤了。 牛李氏从没见过这种大面额的粮票,更何况一下子一小叠,少说也有十张。 “哎呀,使不得,使不得啊!” 十万斤粮食,绝对足够一家人的吃喝用度了,节省节省,再打点零工,浆洗挣钱,一辈子也够用了。 可牛李氏就像借了一块烫手的山芋,连忙往外推。 “贵人啊,我家老牛没什么别的本事,就是有把子力气,实心眼给人卖命。他挣的是卖命钱,丢了命也没什么好抱怨的。您这礼太重,我们受不起,也还不起啊!” 牛李氏知道,自己受了这份礼,以后这辈子都要打上叶家的标签,洗都洗不掉了。 虽然搭上叶家能快速发家致富,可这其中也蕴含着危险。 就如自己丈夫一样。 平地高楼起,却楼塌了。 叶依若几次赠予,可牛李氏都坚持不收。 叶依若只得作罢。 “时候不早了,我们先告退,改日再登门拜访!” 两人刚要起身,可是外面传来呼喝之声,间杂的还有叫骂。 牛李氏似乎想到什么,脸色再度变得煞白。 她一个箭步冲到叶依若身边。 “贵人啊,民妇愚钝,不识好歹。这礼,民妇收了,以后贵人有什么差遣,民妇甘愿赴汤蹈火。” 萧战愣住了。 这……这变化,有点突兀啊。 可是看了一眼门外,萧战瞬间明白过来。 原来如此! 第473章 饶命之恩 门外又来了一群披麻戴孝的人。 这群人既不哭也不闹,一个个面色冷峻,眼神凶戾。 尤其是走在前面的那个衣着褴褛的壮汉,脚步虚浮,步履稍显蹒跚,一副饮酒过度的模样。 叶依若小声说道:“他是吃了断头饭的人。” 说完,叶依若胆怯的躲到萧战身后,双手紧紧抓着萧战后胳膊的袖子。 萧战能清楚感受到叶依若的战栗。 于是他疑惑的问道:“断头饭?那不是给犯人吃的吗?” “夫君,这些人是收人钱财,替人消灾的,他们就是过来杀人的,杀完人他们自己也会自杀。就是官府也拿他们没办法。这是有人付了钱,要买牛奔一家的命啊!” 萧战心中暗道:果然如此!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 就算官府知道有人买凶杀人,可是没有真凭实据,也拿买凶者无奈。 再加上苦主已经被灭门了,民不举官不究,官府也不会主动管闲事。 还有就是,干这种事的通常都是地方上的乡绅大族,官府真要追究,他们也能再丢出来一个人担罪责。 这就是乡村中最粗暴、最野蛮的势力斗争。 每个大族都会通过这种方式来展现自己的实力手段,展现自己族人拼杀搏命的决心勇气。33yqxs?.??m 逞勇斗狠,其中的斗狠,说的就是这个。 你再厉害如何? 我买一个地痞无赖,贴了身捅你两刀,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难怪牛李氏态度大转弯,要接受叶家的庇护。 想到这,萧战大踏步走出灵堂。 牛李氏突然叫住,“这位小哥,不要过去,那人危险,他要杀人的。” 萧战“哦”了一声,随即笑道:“我是为了保护我娘子。” “保护我?保护我什么?”叶依若疑惑的问道。 “保护你,不再害怕,不再恐惧。无论是光天化日里,还是夜间的梦中,你都要坚信,我在你身边!” 说完,萧战再次踏步。 迎面而来的壮汉站住身形,打了个酒嗝。 他步伐虽乱,可手上非常沉稳,往后腰一抹,立刻抓出一把牛耳尖刀。 “小子,跟你没关系,你走开,别惹火上身!” “如果我不走呢?” “老子今儿个不在乎杀一个还是杀两个!死吧!” 壮汉目光一凝,神情瞬间凌厉起来,手中刀子也直戳萧战心窝。 萧战看都没看,而是挥袖一拂。 啪! 空气中一声爆响。 牛耳尖刀“夺”的一声钉在门板上,斜刺着入木三分。 壮汉只觉得半边身子像被蛮牛撞了一样,从肩膀到小拇指尖,全都麻木的垂着,使不上一丁点劲。 “你……你是谁……” 说话间,壮汉惊恐的瞪大眼睛,不由自主退了一步。 身后送葬的人群不乐意了。 “张大毛,你就这么点胆子么?” “张大毛,你平常不是说杀人不眨眼么?就这?” “张大毛,你再退一步试试!” 听到这话,张大毛羞愧得无地自容,眼睛左右瞅了瞅,又要去捉刀。 可是萧战抬手向着五步之外的牛耳尖刀一摄。 刀子竟然唰的回到萧战手中。 这一幕不仅张大毛骇得瞪大眼睛,就连身后的人们也都齐齐哗然。 “这是什么功夫?” “隔空摄物?这是变戏法吧!” 看到自己的武器落入对方手中,张大毛面色变得非常难看。 尤其是身后众人的催促,张大毛狂吼一声,挥手向刀子抓去。 他没有空手入白刃的能力,这一招纯粹就是用肉掌夺铁刃。 张大毛坚信,对方不敢捅自己。 杀人是犯法的,是要偿命的,没有人会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开玩笑。 自己烂命一条,但对方金贵着呢。 “小子,我今儿个就舍了这两百斤,看你敢不敢弄死我!” 身后众人也纷纷助威。 “别多管闲事!” “赶紧走,离远点!” “大毛哥今儿个就没打算活着回去,杀了你也是白死!” 手掌与刀刃快速接近,指尖距离刀剑只剩一张纸的距离。 张大毛心中咯噔一下。 这小子竟然没有退,甚至都懂没有动一下。 是泰山崩于眼前不色变,还是吓呆了,吓傻了? 可是这时候,萧战动了! 手腕轻轻震颤了一下。 震颤幅度非常小,小到几不可察。 然而,萧战手中的牛耳尖刀传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就像瓷器一样片片粉碎。 时间仿佛静止! 张大毛清晰看到自己使用了十几年的杀猪刀碎裂成几十片、上百片。 一块块金属碎片在眼前缓缓转动,张大毛能清晰看到刀片棱面上的的络腮胡大汉。 “这是我吗?确实是我……多久没照过镜子了……” 张大毛脑子里走马灯一样浮现出自己的生平。 刚出生爹娘就死了,村里一个没儿没女的老杀猪匠收养了自己。 杀猪匠虽然穷困,但是手艺不错。 杀一头猪,总能比别的杀猪匠多杀出来五斤肉,十里八乡小有名气。 按规矩,杀猪的猪头、猪下水和猪蹄子归杀猪匠。 所以,张大毛从小就不缺肉吃,长得膀大腰圆,五大三粗。 长年跟着养父杀猪,寻常五六个人摁不住的大肥猪,张大毛一个人就能压住,一身力气很是了得。 后来,养父病死了,张大毛整日借酒浇愁,手艺日渐荒废,逐渐没人再找他杀猪。 时至今日,张大毛连吃饭都成了问题。 后来,村里的大地主找上门,给他吃的、穿的、用的,甚至还给了他一个婆娘。 地主只要求张大毛帮他办一件事。 张大毛知道这件事是什么,但他还是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与其穷死饿死,不如过几年好酒好肉的日子。 最后自尽的时候,也能仰天高喊一声,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可是看到密密麻麻的刀锋碎片向自己扑面而来,张大毛的瞳孔瞬间缩成针尖状。 两腿之间更是不受控制的热流涌动。 张大毛不怕死。 他怕的是,自己的死状跟想象中不一样。 噗噗噗…… 密密麻麻的刀锋碎片扎在脸上。 张大毛早就惊得一魂出世,二魂升天。 不出意外的话,这张脸肯定要烂成马蜂窝了。 张大毛清晰感觉到金属碎片刮过面颊的冰凉。 隐隐约约还能闻到猪血的腥臭。 只是,他许久都没感觉到痛楚。 一阵凉风吹过面颊,张大毛感觉脸上凉嗖嗖的。 他下意识的捂住脸,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 光滑,细腻! 脸上传来的触感就像刚剥的鸡蛋。 没有毛茸茸的络腮胡子,上唇、颔下、两腮的胡须全都被刮得干干净净。 张大毛虽然是糙汉子,可胡须密布之下的皮肤依旧柔嫩,手指摸上去滞涩得有点沾手。 这时,身后传来“夺夺”的碰撞声,张大毛如梦初醒。 他终于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也终于醒悟这意味着什么。 可是,张大毛身后的众人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张大毛的大饼脸遮住了交锋的画面。 一个身穿锦衣的中年男子怒哼一声:“张大毛,还愣着干什么?动手啊!” 其他众人也纷纷鼓噪。 “是啊张大毛,揍他啊!揍死他!” “张大毛你杀一个不亏,杀两个赚一个,怕啥,上!” 如果是刚才,十几个呼吸之前,张大毛肯定气血上涌,狂吼着冲上去了。 他就是烂命一条,今天出来的时候就没想过再活着回去。 死在哪都是死,怎么死都是死。 只是,得死的有价值。 可是这面前淡定自若的年轻公子,张大毛知道,自己根本没机会。 “哎呀,大毛动了,动了!” “大毛要出手了!” “他沉肩了,他屈膝了,他要出招了,肯定是上勾拳……他……卧槽……大毛竟然跪下了?” 说话的人差点把自己半截舌头咬掉。 只见张大毛推金山、倒玉柱的跪在萧战面前,重重的磕了个响头。 “多谢高人饶命之恩!” 第474章 快点求饶 张大毛感觉浑身冰凉。 一部分是骨子里散发的寒意,就像冰针一样从内向外穿刺,令自己手脚僵硬不能动弹感。 另一部分是地面传来的寒意,顺着膝盖、手心和额头向自己体内涌来。 张大毛这时候才发现,地面上有着一道道笔直的划痕。 划痕不深,就像蛛丝一样不易察觉。 如果不是跪在地上,近距离观看,自己也不会注意到。 划痕从对面年轻人脚下向前延伸,想来就是年轻人刚才施展力量留下的痕迹了。 一想到对方随手震碎自己的杀猪刀,又能精准控制几十个碎片,将自己的络腮胡子剃得光溜溜,张大毛心中生不起半点反抗之心。 如果对方有杀心,刚才就能把自己千刀万剐了。 张大毛不怕死,但是他怕被当众凌迟。 和这个比起来,丢人现眼算什么。 “张大毛,你他娘的就是个废物!你你你,你给我站起来!站起来!” 看到自己养了两三年,花费几百两银子培养出的死士给人下跪,张员外感觉自己脸上噼啪作响,火辣辣的疼。 死士,那是自己的脸面。 是自己的威信、尊严。 能杀人的死士是好死士,不怕死的死士也是好死士,能杀人还不怕死,这才是最优的死士。 可是,他娘的给人五体投地下跪的死士。 真想一刀砍了他。 萧战的目光掠过张大毛,张大毛只感觉浑身一激灵,仿佛有一柄铁刷子从后脑勺剌到尾椎骨。 与此同时,萧战与那个穿着锦衣的地主目光对视。 后者只觉得视野中一片白茫茫。 “啊!我的眼!” 在地主看来,对方年轻人的眼睛就像是两轮太阳。 颜色苍白,没有丝毫温度,看一眼就觉得浑身骨髓冻结。 “你……你到底是谁?牛奔跟你是什么关系?” 萧战摇了摇头,“你先说说,你跟牛奔有什么仇怨,竟然要买凶杀人,灭他满门。” “哼!跟你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都说祸不及家人,你这样做,有点过分了!” 听到这句话,周围的人瞬间议论纷纷。 “是啊,江湖上不是常说,一人做事一人当吗?” “牛奔干了什么,找牛奔去啊,找孤儿寡母干什么?” “听说牛奔小儿子才三岁,怎么就下得了手呢?” “这个姓张的也忒不是东西了!” “简直禽兽不如啊!” 每一句话都像戳心的锥子,刮骨的刀子,让张员外眉头一跳一跳的,脸皮一哆嗦一哆嗦。 丢人! 真是太丢人了! 如果进去二话不说,把人杀了,死士再自杀,这事也就罢了。 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也不会有谁为了几个死人得罪张员外。 可问题就在,死士没有得逞,也没有自杀,反而给别人跪下了。 张员外以前威望有多高,现在的耻辱就有多强。 “闭嘴!都他娘的闭嘴!” 现场瞬间安静下去。 毕竟,张员外凶名赫赫,不是什么善茬子,没有人敢明面与其对抗。 萧战冷哼一声,“好大的威风啊!” 说完,身形一动,瞬间跨越五步出现在张员外面前。 跪在地上的张大毛再次震惊。 因为他看得清楚,对面年轻人是径直朝自己走来,并没有从自己左右绕过。 也没有抬脚跨过自己的身体,就好像直接从自己身体里穿过去似的。 这……这根本不是正常人啊! 张大毛浑身哆嗦,身体再度降低,就像被疾风吹拂的小草,平平贴在地上。 与此同时,萧战手一抬扼住张员外咽喉,冷哼着抛在地上。 张员外刚要翻身爬起来,可是萧战一脚踩在其肩胛骨上,瞬间又趴了回去。 “说!你跟牛奔到底有什么仇怨,非要灭其满门不可!” “小子,我警告你!赶紧放开!不然叫你走不出这个村!”说完,张员外对左右吼了一声,“都他娘的看什么呢!老子白养你们了!” 跟随而来的众人如梦初醒,连忙掏出随身的短棍、短刀,将萧战团团围住。 张员外瞬间冷笑起来,“小子,你就是有三头六臂,也别想出了这个村。” 只是,他的冷笑瞬间变成惨叫。 萧战脚下发力,缓缓说道:“三头六臂我没有,但是就凭你这么点人,连我衣角都摸不到。” “狂妄!” “小子!你会付出代价的!” 这次不等张员外说话,周围一群喽啰们全都按耐不住了,鼓噪着要把萧战碎尸万段。 萧战脚下再次发力,张员外瞬间痛叫,可是无论他的身子怎么挣扎,都始终逃不出萧战的脚底板。 就像是一只被钉在地上的乌龟王八。 “呵呵,张员外啊张员外,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你知道匹夫一怒,血溅五步,也知道千金之子,不坐垂堂。可是你为什么就看不清自己的处境呢?” 说着,萧战脚下用力。 只听咔吧咔吧的脆响,张员外肩胛骨瞬间碎裂。 “啊啊啊啊,疼死我了!疼死我了!” 然而,张员外再怎么挣扎,还是挪动不了半寸。.33yqxs?.??m 周围的人看到这一幕,也骚动起来。 手中的各色兵器高高扬起,然而抬也不是,落也不是。 有人小声嘀咕:“赶紧滴吧,咋整,我手都酸了!” “我的手也酸了,可是东家没发话啊。” 张员外整张脸都红了。 也不知道是羞的还是气得,又或者是疼得。 见他还开口,萧战呵呵一笑。 随即抬起脚。 张员外感觉身上一松,瞬间身子翻滚想要逃。 可是这时候,萧战脚下一动,踩在了张员外额头上。 张员外身子瞬间停止。 身子左右摇摆,可脑袋被萧战紧紧踩着,一动不能动。 与此同时,萧战还在不断加大脚下的力道。 张员外感觉自己颅腔中压力不断增加,眼球也一点点向外凸起,耳朵中出现杂音,隐约像是血管中血液湍急流动的声音。 “呵呵,张员外,如果你怕死,就说句话!” 张员外立刻紧咬牙关,打死也不吭声。 萧战再度加大力道,张员外的口鼻都有血丝渗出,脸也严重变形。 嘴巴里的牙齿传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摩擦声。 一排牙齿被脚底板踩着,一根一根硬生生压弯、压断。 这时候,张员外怕了! 他想开口求饶,可是他发现,自己张不开口,说不出话。 嘴巴张不开,只有嘴唇在一张一合,没说出一个字,反而吃进去不少土。 鼻孔扩大到极致,吸进去的尘土呛得张员外差点窒息。 这个时候,就是求饶也不行了。 周围的人议论纷纷。 “哎呀,张员外就是硬气!” “是啊!这么久了一个字都不说!” “厉害厉害!佩服佩服!铁骨铮铮张员外啊!” “这骨头确实硬!” 张员外听到这话差点吐血。 而此时,脑袋上的脚底板依旧在下压、下压! 头颅承受的压力越来越大,越来越强。 张员外隐约感受到自己的颅骨正在破碎、分离。 也许,下一瞬间就会像铁锤下的西瓜一样,砰的爆裂。 张员外不想死,可是眼下这种局面,十死无生,看不到任何希望。 萧战呵呵一笑,“你是不是说不出话了?” (是啊是啊,说不出话啊)张员外心中狂吼。 “如果你想求饶,就用手拍拍地,这个总能做到吧?” 张员外如蒙大赦,立刻就要拍地面。 可是手抬起来时又僵住了。 这一拍下去,自己的脸就丢尽了。 张员外瞬间攥紧拳头。 与此同时,萧战冷笑着将脚底板左右碾了碾。 张员外的颅骨再度传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音,而且,萧战的脚还在不断用力!用力!再用力! 这种钝刀割肉的折磨终于击穿了张员外的心理防线。 “啪啪啪!” 张员外开始拍打地面! “啪啪啪啪!” 越拍越快! 越撞越响! 第475章 借用灵堂 “原来你也怕死啊!” 萧战笑着挪开了脚。 张员外就像快要渴死的鱼终于回到水中。 双手抱着两边太阳穴,小心翼翼的往中间挤压,仿佛要把裂成八瓣的大西瓜重新揉起来。 好一会儿,发现自己没有事,张员外瞬间眼神一狠。 “上!给我杀了他!” 周围的随从瞬间动起来。 他们一个个举手举得胳膊酸疼,早就想活动活动了。 只可惜,他们选错了对象。 四面八方被人围得水泄不通,萧战轻松写意的转了一圈,并且在转圈过程中快速出脚。 周围的人就像被射出去的箭一样,嗖嗖带声的飞了出去。 啪啪啪啪! 十几个人、几十个人一个接一个的撞在墙上,一个挨一个,晾衣架似的,挂在上面抠都抠不下来。 只是一瞬间,拥挤的大门口就变得空旷寂静。 萧战拍了拍手,又掸了掸脚上的尘土,随即一脚踩在张员外肩膀上。 这次,张员外没有抵抗,浑身劲力一消,软倒在地上。 “好了,你现在可以说说,跟牛奔有什么深仇大恨了吧!” 张员外目光呆滞的看着眼前路过的蚂蚁,涣散的瞳孔一点点聚焦起来。 “我说……我说……他害了我家孩儿!我也要让他尝尝灭门之痛!” 萧战移开脚,问道:“说,怎么回事!” 张员外愤恨的咬了咬牙。 结果本就松动的牙齿被他咬了下来,嘴唇蠕动着噗噗几声,吐出带血的牙齿。 “他牛奔本来一文不值,全因为勾搭上我那孩儿,诓骗我儿子的钱财,这次不知怎么跟我孩儿说的,把我孩儿哄得五迷三道,跟着他一起跑出去,结果遭了不幸!” 张员外说到这里变得咬牙切齿,“都是他牛奔!要是没有他!我孩儿此时正在家中享福,哪会死在外面啊!” 说着,张员外咳嗽连连,又吐出几颗带血的牙齿。 萧战不明就里,没有听信张员外,而是向身后看去。 叶依若从院子里走出来,说道:“张员外,怕是你想错了。” 张员外疑惑的看着叶依若。 “你不是牛奔家的,你是谁?” 叶依若回答说:“我名叶依若,你应该听过的吧?” 张员外倒吸一口凉气。 他自然是听过的,叶氏家族的女儿,代郡守的夫人。 随即,张员外若有所觉的看向萧战。 “你……哦不……您……您是……郡守大人?” 萧战没有回答,而是厉声喝道:“在我面前,还敢纵凶伤人,你胆子不小!” 张员外就像泄气皮球,软踏踏的趴在地上。 萧战看了一眼不远处跪着动都不敢动的张大毛,又看了看在墙上挂成一排的众随从。 “还好今天没出事,否则,你们有一个算一个,谁也别想跑!” 张员外老泪纵横,“草民有错,不敢喊冤。可是草民的孩儿就白死了吗?” 叶依若说道:“张员外,且听我一言。并非牛奔找上令公子,而是令公子找上牛奔。”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叶依若耐心解释道:“我们叶氏招募合作商队,牛奔吃苦耐劳、品性忠良、脑筋灵活,通过了我们叶氏的考核,拥有合作的权利。而令公子没能通过考核,没有与我们合作的权利。所以他找上牛奔,借用牛奔的资格。牛奔在这个过程中并没有欺骗令公子,是员外您误会了!” “不!不可能!”张员外摇头,“我家孩儿天资聪颖,怎么会不如一个泥腿子!他考科举都能中,怎么会考不过!是不是你们故意刁难他?”.33yqxs?.??m 叶依若无奈的摇头,“员外,我们考核内容,是筛选货郎、脚夫、行商,问的也都是野外砍柴、找野菜的技能,看天气、辨方向的本领。不是筛选谁会享福,会当大少爷的。令公子落选,在情理之中。” 张员外想要反驳,甚至想破口大骂。 但是无论叶依若的身份还是萧战的身份,都让他不敢开口。 只见其疯狂摇头,“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我儿养尊处优,吃喝不愁,每天躺在家里收租子就几辈子吃不完,他怎么会去自讨苦吃!我不信!不信!” 叶依若摇头叹息一声,随即凑到萧战身边,小声嘀咕几句。 萧战听了之后,心中一动。 “张员外,不如进屋一叙,你所有的疑惑,我都能为你解开。” 张员外自然是不信的,可是萧战已经转身向屋里走去了,他不敢不跟着。 路过张大毛的时候,张员外顿了一下,然后破口大骂:“懦夫!” 光是骂还不解气,又“嗬蜕”一声,却不小心又吐出几颗带血的老牙。 萧战来到屋中,不等牛李氏说话,直接伸手向外指了指说道:“能不能请你们几位回避一下,我要借灵堂一用。” 牛李氏不敢废话,连忙牵着几个孩子向外走去。 虽然别人借自己丈夫的灵堂用有点奇怪,但是她不敢说什么。 眼下唯一能救她们一家的,就只有萧战,而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乖乖听萧战的话。 很快,灵堂中就只剩下萧战和张员外二人。 “关门!” 张员外愣了一下,却不敢怠慢,连忙走过去把大门合住。 萧战随手扯了一张黑布,扬手一抛,黑布挂在门上,将几个漏光的缝隙遮住。 一时间,屋中漆黑一片,白蜡散发的光芒也被深沉的黑暗笼罩,连方圆三尺之地都照不亮。 张员外感觉有点不对劲。 周围阴森得厉害,冻得他直哆嗦。 可是他又不敢露出胆怯之色,只能抱着肩膀硬撑。 撑了一会儿,张员外不由自主的向萧战靠近,想要从萧战身上寻求一份安全感。 与此同时,萧战念念有词。 随即一张黄纸丢在火盆中。 张员外听不清萧战念叨了什么,他只觉得屋中阴风猎猎,白蜡烛散发的光芒脱离烛心向上飘去,飘到最高处时像烟花一样砰然炸裂。 张员外被吓得一哆嗦,身子晃了晃,好悬才没摔倒。 可是下一瞬,张员外被吓得双腿一软,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一个面色青白,浑身沾满血污,头发脏乱不堪的身影凭空出现在他面前。 更关键的是,这个人开口喊了一声“爹”…… 第476章 让我摸摸 “爹啊……你的脸怎么肿成这样啊……” 说着,张员外的儿子抬手摸了过去,只是手掌从张员外头颅中穿过。 张员外感觉眼前一花,仿佛有什么东西从自己脑袋里拽了出去似的。 萧战在旁边提醒道:“阴魂对活人影响很大,会不由自主吸引活人的精气神,你与他离得太近,会不自觉的勾魂摄魄。” 听到这话,儿子连忙向后退了一步,然后不放心,又退了一步。 可是张员外急切之下跟了上去,一连走了三步。 “儿子,爹不怕!你再摸摸爹,让爹感觉到你的手。” “爹……还是不要了吧。” “快,快摸我!” “不要啊,爹!” 萧战咳了咳,“时间有限,不要在这里做无谓的浪费了,两位有话快说吧。” 张员外这才醒悟正事要紧。 “儿啊,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跟爹说,有什么仇什么怨,爹给你报!” “爹,孩儿无仇无怨啊。” 张员外嫌自己暗示的不够明白,指着旁边牛奔的灵堂说道:“儿啊,他让你走到这般境地,你就不想对他做点什么吗?” 儿子听了,茫然的看过去,见是牛奔的灵堂,瞬间浑身一震。 “爹!孩儿想起来了,孩儿真有重要的事情得交代爹,请爹一定要帮孩儿完成,否则孩儿到了地下也不得安宁。” 说完,儿子跪倒在地,不断地向父亲磕头。 张员外听了顿时大喜。 “儿啊,你说!你尽管说!无论什么事!爹都要帮你完成!” 说这话的时候,张员外心中暗暗下定决心,如果儿子要让自己帮着报仇,就是散尽家财,也一定要牛奔家的孤儿寡母整死。 “爹!孩儿这次出意外,遇到强盗劫掠,牛奔大哥为了掩护孩儿逃跑,替孩儿挡了三刀,带着孩儿在山林中东躲西藏两天半,最终被强盗发现,牛奔大哥为了掩护我,独自吸引强盗追兵,孩儿……孩儿……” 张员外听到这话,如遭雷击。 牛奔没有害自己儿子,反而是自己家的救命恩人。 自己,竟然恩将仇报。 “儿啊,你不是脱困了吗?那你怎么变成现在这幅样子了?送你尸身回来的人说,你是在强盗山寨里找到的。” “爹……孩儿……”儿子吞吞吐吐许久,“牛奔大哥舍了性命将孩儿救出险地,可是没了牛奔大哥带路,孩儿分不清东西南北,自己……自己又回到了强盗的营地,哎……” 张员外彻底无语。 他记起刚才在门外时,叶依若说的叶家招商考核。 其中很重要的一条就是在野外分辨方向,寻找方位。 自己儿子果然栽在了这一点上。 “爹,孩儿没有脸面见牛奔大哥,如果不是带着孩儿这个累赘,牛奔大哥肯定能逃出生天的。爹,孩儿没有心愿,只求爹能帮忙照顾一下牛奔大哥的妻儿老小。爹,孩儿不能在您跟前尽孝,还要麻烦您这么多事情,孩儿……孩儿……” 儿子泣不成声。 即便没有泪水,依旧能感受到他那极致的悲痛。 “儿啊,爹听你的,你放心,爹一定好好照顾他们,照顾他们一辈子。”m.33yqxs?.??m 说这话的时候,张员外脸上那叫一个红啊。 自己还真好好照顾了,还要送人家老老小小去地下团聚。 心虚的看了萧战一眼,却发现对方嘴角上翘,一脸的奚落,却没有开口戳破自己,张员外心中莫名的轻松起来。 又交代了几句“后事”,两人沉默起来。 或许是不知道说什么,又或许是有满腹的话想说,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张员外问道:“儿啊,你说你好好在家,吃喝不愁,有什么不好的,非要出去做什么买卖啊?还把性命给,哎……” “爹,孩儿不孝!” 张员外瞬间暴怒,“你还知道你不孝!?其他家的少爷公子,像你这年纪,早就会祸祸家里的女婢,调戏街上的妇女了。你呢,屋里养的猫都三年不下崽。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也知道不孝啊!” 儿子被数落得抬不起头。 这时候,萧战咳了咳,“你们的时间不多了,长话短说吧。” 张员外瞬间呆滞。 随即,他蓦地蹲了下去,抱头痛哭。 儿子走过去,尝试着拍了拍老爹的肩膀。 “爹,孩儿知道,您是担心孩儿,挂念孩儿,怕孩儿离了您,不能好好过日子。您总是训斥孩儿,觉得孩儿做什么都做不好。可是爹,孩儿也想证明自己,做出一些成绩给您看。” “孩儿之前想养鸡,您觉得孩儿胡闹,孩儿后来想养猪,您又觉得孩儿胡闹,孩儿想种点西瓜,您都把秧苗给拔了,后来孩儿没办法,只能远离您,到外面去闯一闯。” “爹……您……您是对的……孩儿真的什么都干不好。” 他不说还好,这一说,张员外哭得更惨了。 “儿啊,早知今日,爹就不拦你了,养鸡也好,养猪也好,都是守着家里啊,哪像这啊,命都没了。” 张员外心中痛如刀绞,可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 父母之爱之女,当为之计深远。 毕竟,没有哪个父母能给子女当一辈子参天大树。 “爹!孩儿不孝,如有来生,孩儿还要在您膝下,做您的儿子。” 说完,他后退一步,跪在地上朝张员外磕头。 每磕一个头,他的身体就透明一分,三拜九叩之后,彻底消失不见。 一抹光芒从门缝中射入。 却是萧战撤掉了门上的黑布。 张员外下意识的眯了眯眼,老泪纵横。 萧战问道:“员外,这最后一面你也见到了,误会也解开了,今后不会再为难牛奔的妻儿老小了吧?” 张员外如梦初醒,抬手噼里啪啦给自己几个耳光。 “我不是人!我不是东西!我是畜生!我畜生不如啊!牛奔兄弟,你受我一拜!” 说完,张员外跪在灵堂中,向着牛奔的棺材磕了几个响头。 “牛奔兄弟,以后你的父母就是我的父母,你的儿女就是我的儿女,你的媳妇就是我的媳妇……啊呸,就是我的弟妹,我一定好好照顾他们。但凡有一丝不恭不敬,不仁不义,我活着的时候天打雷劈,死了不得超生!” 感受到脚底下砰砰砰的震荡,萧战叹息一声。 这个张员外,也真是至情至性之人,恨得激烈,也爱得明白。 萧战说道:“员外何必如此,你们父子还有机会再相遇的。” 张员外摇了摇头,哀伤的说道:“郡守大人,您还没孩子吧,您不懂这父子之情啊……” 听到这话,萧战的脸色瞬间僵硬起来。 父子之情,这似乎是萧战心中的逆鳞。 触之必怒。 这已经逐渐成了萧战心中的魔障。 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随即悠悠吐出。 就像春蚕吐丝般,一口浊气吐了常人十几个呼吸的时间。 之后,萧战睁开眼睛,看向依旧跪在原地,絮絮叨叨自言自语的张员外。 “说说你们父子之间的事情吧,我想听听。” 张员外抹了抹眼泪,却没有立刻开始,而是陷入了久久的深思。 第477章 江湖骗子 “我少年时浪迹江湖,也算纸醉金迷,年近三十才回乡,却连老父亲最后一面都没见着。之后沉下心思,继承家业,然后娶妻,却迟迟无子,烧香拜佛求了整整三年,才有这一个孩子。那时候,我都三十五了,很多与我同岁的,都抱孙子了。” 萧战听了,久久无语。 “你不知道,稳婆刚从屋里抱他出来的时候,专门掀开小被子,叫我看他的小叽叽,我高兴啊,直接赏了稳婆两锭银子,两锭啊,能买两口大肥猪啊。” “稳婆喜欢得,把孩子给我,她自己抓着银子不松手,我抱着儿子,小小的一团,真的小啊,跟棉花团似的。我当时就小心的蹲下了。我站到高山悬崖上都没腿软过,可那天我在平地上站都站不起来,生怕站得太高,一不小心摔倒他了。” “他长大一点,腿脚结实了,不愿意呆在家里跟奶妈子玩耍,要去庄上找其他孩子,那些野孩子没轻没重,隔三差五磕着碰着,回来就哭。我心里那叫一个疼,可是又没办法,总不能去欺负孩子吧,丢不起那人。” “再长大点,读书了,学堂都是有教养的人,就没有磕着碰着了,先生那边也尽心打点,对他很是照顾。可他随我,不是读书的料,整天被先生打手板,手肿的跟馒头似的,吃饭拿筷子都颤,我那叫一个心疼,可也不能找先生的麻烦啊。” “之后他就整天搞歪门邪道,跟庄子里那些家丁护院学拳脚,还整天打熬筋骨,手里拎个棍子,学人家比划。都是瞎胡闹!跟我小时候一样,心开始野了,想出去混。” “可江湖,不是他想的那么美好啊,我是过来人,我还能不知道?” “闹了几次,都被我派人抓回来了,倔了一段时间,他又养鸡、养猪、种瓜、种豆。真是不学好!好好打算盘,收租子,老老实实当个富家翁就不行么!” …… 张员外絮絮叨叨,好久好久。 门缝里的光芒从强变弱,从弱变无。 屋子里伸手不见五指,可两人都仿若未觉。 萧战静静地听着……听着…… 他能从话语中感受到张员外那毫无保留的爱,或许这种爱的方式有些不对,但张员外的确是真的爱他的儿子。 只是,张员外并不知道,他这种爱让儿子很是窒息。 一个强势的父亲! 一个总是把老子当年如何如何了得挂在嘴边的父亲! 一个总觉得自己是过来人的父亲,在他看来,儿子干什么都是错的,不听自己“老人言”的蛮横独裁者。 一个想要让儿子成为千里马,却最终把儿子养成了驴。 萧战没有心情对父子二人谁对谁错做评判。 他只是一个听众。 就当是听一个故事,图一个乐子。 虽然这事本身并不欢乐。 看着张员外落寞的神情,萧战说道:“你儿子执念已消,肯定是去转世投胎了,如果运气好,你们还会有重逢的机会。” “不可能啦,我现在都年过半百了,年轻时候都生不了,更别说现在了。哎……我也算老来得子,含辛茹苦养育了二十年,所以才会怒火冲昏了头脑。” 萧战从旁边抽出一张黄纸,在上面画了几道,随即折叠起来。 “如果,他不是你的新生儿子,你会如何待他?” 张员外毫不犹豫的说道:“哪怕他与我没有血缘关系,我依旧认他,把他当做我亲生儿子。我可以收他为义子。我膝下无子,我百年之后,所有的家业都有他来继承!” “当真?” “当真!” 萧战点了点头,“这个灵符你拿着,收好!这里面留了一丝你儿子的魂魄之力,当他重新转世为人时,这个灵符会触发,它会自动带你寻找你儿子,方圆五百步内新降生的婴孩,就是他!”m.33yqxs?.??m 张员外本来是不信的! 可是见到萧战这么多匪夷所思的手段,连死去之人的灵魂都能拘来,也不敢怀疑。 他珍之又珍的接过灵符,慎之又慎的揣进胸口。 “多谢郡守大人。” “不要叫郡守,在这里,我就是一个听众。我纯粹是被你的爱子之心打动,否则,断然不会帮你行此逆天之事。” 张员外瞬间心中一凛。 这时候,萧战又抬手丢过去一个小瓷瓶。 “伤药,回去好好治治!” 张员外千恩万谢的接过。 随即,二人推门而出。 叶依若,牛李氏,以及众多张家庄的家丁、护院、跟班都在外面守着。 张大毛也跪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张员外长舒一口气,随即走到牛李氏面前。 “弟妹啊,之前是愚兄多有得罪,妹子别往心里去。以后家中有什么困难,只管往庄子上递个信。” 随即,张员外对着外面自己的手下,以及看热闹的村民大声说道: “以后,牛奔这一家老小,就是我张某人罩着了!谁敢明里跟他们过不去,暗里对他们使绊子,我张某人眼中可揉不得沙子!” 哗! 所有人都惊呆了! “张员外,不是吃错药了吧?” “究竟发生了什么?这转变也太大了吧!” “哎呦,张员外该不是被屈打成招了吧。” 张员外却不管外面的人怎么说,再次朝牛李氏等人拱手鞠躬,随即带着自己的人往回走。 路过张大毛身边的时候,张员外一甩袖子,嘴角动了动,却终究没把“废物”两个字说出来。 刚回到庄上,张员外就感觉浑身疼痛,从怀里拿出萧战给的瓷瓶,本想吃了,可是摇了摇头……,随手丢到桌子上。 自己这伤,哪里是寻常药物能医治的。 尤其是这一口牙。 吮吸一下牙床,张员外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 恰好这时候,怀里动了动。 张员外愣了一下。 “是灵符!” 他赶紧掏出折叠成一团的黄纸。 此时,黄纸舒展开来,在空中形成一个纸鹤。 看到这不可思议的画面,张员外嘴张得能塞进去一个拳头。 “我儿子!对,我儿子!” 纸鹤挥舞着翅膀向前飞。 张员外拖着疼痛的身子在后面追。 可是刚迈出房门没几步,外面一阵风吹来,纸鹤啪嗒掉落在地上,不动了。 张员外看到这,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什么玩意!骗子!欺骗老子!” 第478章 这叫变脸 “老爷,怎么了?” 几个家人凑过来,疑惑的看着张员外。 刚才还好好地,怎么一会儿就暴跳如雷了? 难道上次挨打挨得太狠,脑子打坏了? 张员外跺了跺脚,“还不是那个……那个……” 吞吐了几下,终究还是没敢把那个名字说出来。 不仅是对萧战权势的惧怕,更是对萧战种种通天手段的敬畏。 尤其是将魂魄拘到面前的手段,张员外一想起来就浑身哆嗦。 要是得罪了其他人,大不了一死。 可要是得罪了郡守大人,死亡仅仅是开始啊。 “我……我……算了没事,我就是坐的久了,想出去走走。” 说完,张员外弯腰捡起地上的纸鹤,背着手向外走去。 走了没几步,张员外又把纸鹤抛到空中。 不出意外,纸鹤又直线向下,摔在地上。 “嘁,吹牛皮!” 张员外摇了摇头,捡都懒得捡了。 这时候,一阵风刮了过来,地上飞沙走石,秸秆草茎和树叶扑簌簌的飞了起来。 这其中也包括纸鹤。 张员外眯着眼转过身去,视线一直盯在纸鹤上,脚下也随之移动。 虽然看不起这张破纸,可张员外还真不敢把它弄丢了。 “停下,停下!” 仿佛听到了张员外的呼唤,纸鹤真的停在了空中,双翅轻轻挥舞,悬在原地一动不动。 “咦?能听懂我的话?” 想了想,张员外说道:“过来!” 这次纸鹤动都没动,而是一头栽倒下去。 然后,风又把纸鹤向前吹去。 纸鹤再次精神抖擞的飞了起来。 然后,再次栽下去。 看了这么久,张员外算是看明白了。 这东西好像被一根无形的绳子牵着,始终飞不出去。 一旦过了线,立刻就会被拽回来。 而一旦回到线里,立刻跌落下去。 “哎呦,这竟然是真灵符!” 灵不灵暂且搁在一边,至少有一点,这东西不是一点用都没有。 张员外蓦地想起萧战之前说的话。 只要儿子重新转世为人,纸鹤就会有感应,能带自己找到五百步范围。 “哎呦!我明白了!不是纸鹤不灵,是我这脑子不灵!” 张员外连忙把纸鹤揣起来,珍之又珍的藏在怀中。 很显然,儿子已经降生了,而且就降生在庄子五百步范围内。 “果真是亲儿子,转世投胎也想着老子!” 张员外一溜小跑往回赶,刚进庄子就看到一群人。 “老爷!可算找到您了!” “说,什么事,老子忙着呢!” 忙着找儿子,一点都不想耽搁。 家丁护院们小跑跟了上去,“老爷,这不是张大毛么,他个孬种,不肯卖命,咱们哥几个正把他往外轰呢!” 张员外想也不想的说道:“轰出去!轰的远远地!对了,打断他两条腿!奶奶的!吃老子的住老子的,关键时候不给老子卖命!” “好嘞,老爷!” 张员外不耐烦的摆了摆手,然后继续在庄子里溜达起来。 五百步范围不大,可是也不小。 再说了,张员外平时在庄子里很少走动,对很多人家都陌生的很。 以前大家在路上见到了,别人都是着急忙慌的避到一边,不敢挡张员外的路。 张员外无论见到谁,都是点点头,从来不曾给谁作揖打躬。 所以呢,这就使得他谁都不认识。 鼓着勇气站到一户人家门口,手按在了门板上,却不敢敲下去。 怎么问呢? 难道说:你们家生孩子了没有? 有点不妥当啊。 可是不这么问,怎么着呢? 想来想去,张员外一拍脑门,自己真是老糊涂了。 手底下那么多人,随便拎一个问问不就知道了,谁家生孩子了,打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于是,张员外朝张大毛的住处走去。 恰好这时候,一群家丁护院手持长棍短棒,对着院子里呼喝。 “张大毛,你他娘的出来!” “对!出来!要不然弟兄们进去了,有你好果子吃!” “张大毛,你瞪什么瞪,凶什么凶?你还有脸耍横?” “赶紧的,收拾东西滚蛋!这是老爷的命令!” 张大毛脸色涨得通红,他双拳紧握,一身筋肉高高贲起。 可是想了又想,他松开了拳头,一撩衣摆,噗通跪倒在地上。 “呦呵!又来这套!” “你他娘的跪什么跪?真以为磕几个响头,就能赖着不走了?” “嘿嘿,有本事你真磕几个!” 张大毛二话不说,梆梆梆磕了几个响头。 “各位兄弟,请高抬贵手!给大毛点时间!一个月,一个月以后,我自己走,绝不赖在这。” 家丁护院们听到这话顿时不乐意了。 “啐!你以为张家庄是什么地方?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上次的事还没跟你算账呢!要走可以!留下两条腿!” 张大毛牙关紧咬,双手按在自己腿上,手指像铁钩一样按入裤腿中。 “各位兄弟,张大毛这双腿还有用,你们要是有气,可以打我!骂我!只希望各位兄弟手下留情,不要打残了我!” “啐!不把你打残,那是给你挠痒痒啊?” “就是!什么东西!我要是你,早就找一根绳子吊死了,哪会回来丢人现眼啊!” 张员外心里有气,蹬蹬蹬冲了上去,指着张大毛,劈头盖脸说道:“你他娘的,当初穷困潦倒,睡大街,跟野狗抢食儿,是老子把你搬回庄子上,给你找郎中抓药调理身子,给你大鱼大肉恢复元气,给你房子,给你衣物,还给你一个婆娘!年他娘的怎么回报老子的?” 张大毛满脸惭愧。 他想说,这不是自己勇不勇的事儿,对面根本不是正常人啊。 张员外也知道这事不怪张大毛,可是不吼两嗓子,自己的脸皮往哪放。 “老子也不叫你把吃的吐出来,显得我张某人小气穷酸!你给我立刻马上搬出去,有多远滚多远,滚得远远的!以后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其他人这么说,张大毛还能厚着脸皮讨价还价。 张员外这么说,张大毛立刻叹息一声。 他磕了几个头,“员外大人,大毛贱命一条,本来不值钱,可是现在,大毛有重要的事要做,再过几年,大毛一定回来,把这条命还了!” 张员外抬手指着外面吼道:“滚!” 张大毛再次磕头,然后进屋收拾东西。 很快,张大毛带着大包小包的衣裳被褥走出门。 家丁护院们顿时嗤笑,“还有脸带东西!真不知羞!” 随即,一个长相还算清秀的女人从屋里走出来,正是前几年张员外赏给张大毛的婆娘。 女人头上包着帕子,整个人捂得严严实实,怀里还抱着一个小被子。 看到这一幕,张员外愣了一下。 隐约觉得似曾相识,可是又想不起在哪见过。 张大毛夫妻二人来到门口,朝着张员外躬身拜别。 这时候,张员外终于看到小被子里是什么了。 一张皱巴巴的小脸,红彤彤的,额头上还带着胎粪。 是一个正在呼呼大睡的婴孩。 “等等!” 张员外连忙抬手制止。 “孩子什么时候出生的?” 张大毛不敢隐瞒,连忙说:“刚出生,身子骨有点弱,哭了几嗓子没力气了。” 张员外如遭雷击,蹬蹬蹬向后退了几步。 “员外,我们告辞。” 家丁护院立刻扬手奚落,“滚!快滚!” 张员外抬手给喊得最凶的人一巴掌。 “嚷嚷什么?谁叫你嚷嚷的!” “哎呦,老爷,这不是……这不是……这不是您……” “老子什么时候叫你嚷嚷了!你哪个耳朵听到的?”张员外瞪着旁边一人,问道:“你说,是谁说的?” 那人还算机灵,瞧出事情不对,立刻说道:“老爷什么也没说,都是这家伙瞎胡咧咧。老爷,我帮您抽他!” 张员外哼了一声,然后说道:“孩子刚出生,哪能抱出来吹风啊!弟妹这刚生产,也得坐月子啊!回去!快回去!” 张大毛愣住了。 这……这有点不对劲啊…… 张员外刚才还暴跳如雷,怎么转眼就变得春风拂面了。 张员外搓着双手,想要抱孩子,却又不敢下手。 妇人倒也机灵,立刻把孩子送了过去,但是她脚下不动,唯恐张员外手滑抱不稳,摔着孩子。 “哎呀……呦呦呦……还真不轻啊……咦咦咦……醒了醒了……睁眼了……咋还哭了……给给给,你快哄哄,快哄哄……” 不舍的把孩子送回去,张员外一蹦三尺高。 “你们一个个都杵在这干嘛!还不快去,找奶妈!把家里会照顾人的丫鬟婆子叫来!还有郎中!去郡城里,找最好的!回去,找管家,把那几只上好的野山森取过来!他娘的!还不动,非得鞭子抽着是不是?” 一群下人瞬间作鸟兽散。 张大毛有些疑惑。 几年前,张员外也是这么对自己的,嘘寒问暖,给衣给食。 今天也一样,甚至给的更多了。 张大毛除了这条命,无以为报。 之前是担心母子二人没人照拂,现在看张员外的神情,自己可以放一百个心了。 “员外……您说吧,这次要杀谁,您能帮大毛照顾好他们母子二人,大毛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绝不皱眉头。” 张员外哈哈大笑,揽着张大毛的肩膀说道:“说什么傻话!我希望你长命百岁啊!哪能叫你这么送死呢!” “员外,大毛除了这条贱命,没什么可以报答您的,您有什么事,尽管开口便是!” “这……还真有!” 张大毛的心瞬间吊了起来。 “就是这个……孩子还没起名吧……要不我来起?还有,你也不会照顾孩子,我当孩子的干爹,怎么样?” 张大毛瞬间瞪大眼睛。 这,好像有点不对! 张员外这脸,变得有点太快了…… 第479章 做牛做马 萧战陪着叶依若走了很多地方。 每一个都是这次大规模盗贼行凶害人中的遇难者家属。 有些家庭像牛李氏一样,还能坚强的支撑起来,而有些家庭直接垮塌,分崩离析。 尤其是刚才那一家,萧战和叶依若到的时候,女人刚刚给孩子吃了掺有毒药的饭菜,自己也悬梁自尽。 到的时间太晚,萧战纵然有天大的本事也没能挽回。 “夫君,为什么呢?为什么她会寻死呢?活着不好吗?就算不为自己考虑考虑,也想想孩子啊,他们家的孩子最大的才七八岁,最小的才两三岁啊。这得多狠的心啊!” 萧战没有说话。 因为他也想不出为什么。 “娘子,你先回马车上休息吧,我在这里做一场法事,超度亡魂。” 叶依若知道萧战是道士出身,会念些经文。 所以,她没有反对,点了点头向外走去。 萧战封住屋中门窗缝隙,随即施展法术,摄取魂魄。 “魂兮魂兮,归来矣!” 这家人新丧不久,魂魄还没有走远,萧战很随意就将其拘了回来。 几个孩子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此时如梦初醒,还在揉着眼睛。 女人倒是还有些记忆,看到几个孩子都在身边,顿时悲痛得失声痛哭,哭完之后又忍不住笑出声来。 萧战有些生气的问道:“都说虎毒不食子,你身为人母,却下毒害死自己的几个孩子,你良心就不会痛吗?” 女人疑惑的转过头来,“你……你是谁?为什么能和我说话?” “你不用管我是谁!你只需要告诉我答案就行!” 这时候,几个孩子也纷纷感受到身体的异常。 “咦,娘亲,我的腿不疼了,我能站起来了。” “娘亲,我的头也不晕了,我好轻松啊。” “娘亲,我不饿了,我们以后是不是都不会饿了?” 看着三个欢喜的笑脸,萧战怔怔无语。 似乎不需要答案了。 因为答案已经明显的摆在眼前。 女人说道:“我们一家去年就该死了,前面俩孩子都天生残疾,老幺虽然健全,可是家里穷,经常吃不饱,老幺从小就体质差。两个孩子经常得吃药,就更没钱买粮食了,我家男人整天累死累活,几年了没睡过一个囫囵觉,你说,这日子咋过。” “幸好叶家大慈大悲,招合伙人,我家男人去试了试,被他们选中了,借着叶家挣了点钱,能叫一家人吃饱了,两个孩子也有钱吃药,身子一点点好起来了。我们一家的命,都是叶家给的,下辈子一定做牛做马报答叶家。” “只可惜,我们家没有享福的命,才好了没几个月,男人死了。他活着的时候我们这家还那么艰难,他死了,我们这个家还能再撑几天?” 萧战听后久久无语。 女人摇了摇头,“以前,总有人劝我说,舍了两个孩子,只保一个。可他们都是我的孩子,都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怎么能舍了他们?与其这样,我宁可舍了我自己。” 萧战深吸一口气,语声平缓了许多:“那你为什么要害了他们?你完全可以把他们送给其他人家照料。” “送人?先生,您没有孩子吧?” “我……” 萧战哑口无言,他勉强算是成婚了,可是至今都没有跨越实质,又哪来的孩子。 “先生,您不懂。有娘的孩子才是宝,没娘的孩子不如草。没有人会真心待他们好,更何况他们还有残疾。我走后,他们活着只会更艰难,与其这样,不如我带他们走,到了那边,我就能生生世世照顾他们,如果我们赶得早,还能跟上他爹,我们一家人再也不分开。” 萧战忍不住红了眼睛。 他一跺脚,周遭瞬间天崩地裂。 “你们两个,还要藏到什么时候?” 黑白无常捂着高帽出现在原地。 白无常惶恐解释道:“上仙恕罪,上仙恕罪啊!我二人并非故意躲藏,而是慑于您的无上威势,不敢靠近啊!“33yqxs?.??m 黑无常也连忙点头,“对对对,上仙法力无边,我等草芥蝼蚁,哪敢靠近啊。” 萧战冷哼一声,“你二人刚才也听到了吧?” “没有!绝对没有!我们什么也没听到!” 萧战手掌摊开,开始招引仙剑,嗡嗡的龙鸣颤动起来,喷薄的剑气开始在周围缭绕。 白无常连忙改口,“上仙,我们听到了,听到了,一定护送这家人去寻找他们的亲人。” “对对对,上仙放心!” 萧战这才收了神通。 他转身看向目瞪口呆的女人,说道:“感谢你们对叶家的认可,叶家无以为报,只能略尽绵薄之力。” 女人顿时喜极而泣,带着几个孩子跪倒下去,“大哥儿,大姐儿,老幺,快点给恩人磕头,多磕几个。” 黑白无常也不敢催促,只能在边上耐心的看着。 不但如此,僵硬的脸上还得挤出高兴地笑容。 他们心中默默想着:还好上仙只是安排找个死人,要是上仙想把这几个死人弄活了,自己哥俩今儿个准定得交代在这。 “你们,上路吧!” 看着几人转身离开,萧战又对黑白无常说道:“我记住你们两个了!你们两个也给我记住了!他们一家要是受了半点委屈……” 萧战话还没说完,黑白无常直接跪下去了。 “上仙放心!上仙放心!以后我们一天三遍请安,问他们过得好不好。” “对对对,一天三遍。” “用心办事!以后少不了的你们好处!去吧!” 听到这话,黑白无常喜出望外。 过了一会儿,萧战推开门。 屋外,叶依若已经花钱招来了料理后事的丧葬店,顺便请了左邻右舍,让他们帮忙料理。 “夫君,还有很多家,咱们今晚不休息了,连夜赶路吧。” 萧战点了点头,“娘子你睡会儿,一觉醒来,咱们就到下个地方了。” 叶依若这几天奔波劳碌,也是累极了,只是嗯了一声,倒头就靠在车厢上睡着了。 萧战拍了拍白马,“马儿马儿,不用藏着掖着了,能跑多快就跑多快吧!时间,就是生命啊!” 白马眼睛里闪过灵动的光芒,随即长嘶一声,步伐飞快的奔跑起来。 它越跑越快,车轮竟然逐渐离开地面。 就像飞一样。 第480章 阎王老儿 萧战有些后悔。 如果自己能早下决断,亲自出手,将青州地界上所有贼寇盗匪铲除干净,就不会有那么多无辜百姓遭到劫难,也不会有那么多家庭因为这次的事情变得支离破碎。 无论是牛奔的死、张员外儿子的死,还是刚才那一家孤儿寡母,都令萧战自责。 虽说修仙之人要太上忘情,但萧战不同。 他此次下山,就是要经历红尘中的七情六欲。 无论亲情,还是爱情,亦或者其它的什么感情,都是他修行途中所要经历的。 他可以说大道之下,万物皆为蝼蚁,几个平民百姓的生死算得了什么。 但是真正经历这几次生离死别,萧战才明白,每一个蝼蚁背后都有诸多眷恋和牵绊,每一个生命的离去都有着无限不舍。 他们不是冰冷的数字。 萧战隐约记起一次官方公文告示上记载的内容:岁大饥,人相食。 之前只以为这是描写饥荒的。 现在才明白,这分明是人间炼狱。 简简单单六个字,浸泡了不知多少人的鲜血。 这次青州贼匪劫掠,如果只是看各地汇报上来的公文,只有简单的伤亡数字,根本不会提及这些人死后对家庭造成的打击。 萧战深吸一口气,想要收摄心神,压制心中的杀意。 然而,纸里包不住火,萧战身边隐隐约约浮现出一层苍白的霜花。 仙剑铿锵颤鸣,用行动回应着萧战沸腾的杀意。 马车一路急行,所过之处剑气披靡,草木飞折。 沿途所有山精野怪都俯首帖耳,蜷缩着趴附在地上。 他们感受到了灭顶之灾。 他们感受到了仙人之怒。 白马唏律律停在一处破庙外。 萧战随手打出一道灵符加持在马车上。 感受到马车停止的叶依若刚刚眼皮颤动了一下,再次沉沉睡去。 萧战站到庙门前,抬头看了一眼腐朽得只剩下半边的牌匾。 小庙两扇门板不翼而飞,也不知是被人拆走了,还是被路过的人劈了烧柴了。 门槛里外的石头地板缝隙中长满了杂草,杂草一路延伸,甚至爬到了供桌。 萧战挥袖一拂,劲风鼓荡,方圆百步的杂草瞬间被齐根斩断,碎成齑粉。 “暂借宝地一用!” 听到这话,小庙嗡嗡震荡了一下,却不料墙体梁柱早已腐朽不堪,哗啦啦的倒塌下去,化作一堆瓦砾。 萧战叹息一声,随即招手唤来仙剑。 手捏法诀,口诵咒文。 “去!” 仙剑插入地面,剑锋嗡鸣,剑柄震荡。 无上的法力宣泄灌注,毁灭性的气息弥漫开来,整个青州大地都感受到了萧战心中的杀伐意念。 与此同时,萧战双眸缓缓睁开。 一抹太上忘情的意味弥漫开来。 “山神土地!速来见我!城隍阴差,速来见我!速来见我!” 这冰冷、肃杀,宛如雷霆咆哮的声音循着仙剑的震动嗡鸣传遍青州大地。.33yqxs?.??m 普通生灵只以为是大冬天打雷,根本感知不到其中的异样。 但是那些有灵性、有修为的山精野怪和灵体鬼物都被吓得魂不附体。 “不知哪位上仙在震怒!” “究竟是哪个蠢货惹怒了上仙,竟要牵连我等?” “去吧,去了不一定死,但是不去就藐视上仙,肯定要被上仙秋后算账的。” “仙人之怒,不是我等能承受的,快去吧!” 被点到名字的事物纷纷驾驭起神通,朝着源头处赶赴。 一时间,江河翻涌。 渔民看到水下有小山一样的黑影倏忽闪过,转瞬消失在天际消失不见。 山民看到雾气中有人形的巨大轮廓翻山越岭,悄无声息,矫健如飞。 还有人看到各种牛犊大小的黄鼠狼、磨盘粗细的大青蛇,还有几只大公鸡、大黄狗卧在青蛇背上,搭顺风车。 这些东西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但是都向着同一个方向狂奔而去。 城隍、阴差没有实体,而且可以在自己的管辖区域随意穿梭,只是一个念头就到了治所边缘。 只要跟其他城隍打声招呼,也一样能借道。 所以,第一批到的是各地城隍、阴差,甚至还到了几个黑白无常、牛头马面。 然后是通过神通赶来此地的山神、土地、河伯。 最后是一些有修为在身,可以日行千里、夜走八百的妖魔鬼怪。 至于那些刚刚得道,还没有什么本事的小妖,此时还在呼哧呼哧的赶路。 萧战没有多等,而是审视着周围密密麻麻的非人类存在。 他怎么也没想到青州地界上有这么多牛鬼蛇神。 云山寺还关着一批呢,外面竟然还有这么多。 萧战手指拂着剑锋,秋水般的光芒在剑身中流淌,顺着萧战手指向周围空气中漫溢,如若实质的杀意令周遭寒气森然,霜花弥漫。 “青州地界上最近发生了很多盗匪害人的事情,你们都知道吧?” 话语如冰,掷地有声。 周遭的妖魔鬼怪神灵们齐刷刷打了个寒颤,随即长长的舒了口气。 本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原来就是死了几个普通人啊。 不对,上仙这般震怒,该不会是死了他的至亲好友吧? 最先出来的是阴差,牛头马面黑白无常们纷纷拜倒。 “上仙恕罪,我等,也是公事公办……” 亡魂不得逗留人间,他们过来拘走亡魂也是情理所在。 这道理,到哪都说得通。 萧战却冷哼一声,“东岳泰山君,领群神五千九百人,主治死生,百鬼之主帅也!这话,你们该听说过吧?” 阴差们仔细思考了一下,却相顾茫然。 他们从没听过这个事。 反倒是旁边一个城隍解释道:“上古时代,泰山神主管生死,而位于泰山南方的蒿里山就是阴曹地府的象征。蒿里山也是古代帝王封禅的所在。古语有云:魂归蒿里,就是说人死了灵魂都要到蒿里山接受泰山神审判,然后才能过奈何桥,轮回投胎。” 阴差们当场反驳,“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萧战再次冷哼,“你们几个小喽啰,见识有限,我也懒得与你们分说。” 话音刚落,萧战一脚踹在地上。 这一脚,地动山摇。 众多妖魔鬼怪同时觉得膝下一空,仿佛地陷三尺,天高一丈。 隆隆的震响中夹杂着萧战的冷喝:“阎王老儿!出来一叙!” 第481章 香火之情 阎王老儿,出来一叙! 听到这话,在场所有的妖魔鬼怪都吓得魂不附体。 活得好好说的,谁会想不开要见阎王爷呢? 平常人们都是说“送你去见阎王”,可从没有谁说把阎王爷叫过来的。 “上仙再强,也敌不过阎王爷吧?” “对啊,阎王爷掌管生死,法力无边啊。” “咱们等会儿见到阎王爷要不要装死啊?” “阎王爷,不一定会来。” “对啊,一喊就到,阎王爷不要面子……我去,阎王爷真的来了!” 伴随着萧战的呼唤,一道黑色的能量喷涌而出,冲出地面三丈有余。 黑色的雾气弥漫开来,仿佛一顶华盖,笼罩着方圆百丈之地。 影影绰绰中,一道威严肃穆的身影冉冉升起,头戴天平冠,脚踏登云靴,身披黑龙袍。 身边还有众多阴兵阴将,恶鬼修罗、夜叉罗刹。 森然的阴气弥漫开来,天空的月亮都仿佛罩了一层窗户纸,模糊而不真切。 这卖相、这排场、这威势。 不消说,这就是阎王爷。 “何方凡人,安敢唤吾尊名!” 萧战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张开双臂,丝丝缕缕的仙灵之气顺着毛孔向外散逸。 阎罗王哈哈大笑,“小小修士,习得三脚猫的法术,就敢显摆!” “嗬!你真是夜郎自大!” 阎罗王不懂“夜郎自大”的意思,满脸疑惑。 可是一个小鬼在其耳边低语几句,阎罗王瞬间暴怒。 “小小修士,安敢放肆!来啊!拘了他的魂魄,拿回去好好整治!” 萧战冷哼一声,“要如何整治?” “当然是十八层地狱走一遭!” “哈哈哈哈!” 萧战仰天长啸,一股压抑的气息以其为中心向四面八方散发。 如同天河瀑落,压迫的人喘不过气来。 阎罗王面色骇然,身周鬼物更像是风中摇曳的残烛,随时都有飘散的迹象。 萧战须发飘扬,怒发冲天,身周的仙灵之气炽烈燃烧,散发出五颜六色的光芒。 漆黑的双目深邃而又冰冷,只是看一眼,就明白什么叫做太上忘情。 “你,竟然有如此修为!” “我下山时,师父封印了我九成修为!” “什么?九成?” 阎罗王骇然,本以为眼前只是一个寻常普通的人类修士,自己手拿把掐,轻易对付。 却没想到,对方的实力只是十分之一。 “你究竟师承何处?” 萧战没有回答,而是自顾自说道:“二十岁那年,师傅说,我的进步越来越慢,甚至出现停滞……” 听到这话,不仅阎罗王,在场所有生灵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吓得魂不附体。 本以为眼前的上仙,是修炼了几百年的老妖怪。 却没想到,他才二十岁! 二十岁能有现在的修为,已经是惊采绝艳,天赋异禀,可以说是千年难得一遇的天才。 可是,他的师父竟然还嫌太慢了。 甚至将其修为封印。 等等! “上仙真正的修为,是之前十倍?” “我的天啊!” “要命啊!” 十几次呼吸的时间,萧战身上的气势攀升五倍! 此时,阎罗王身周随从的鬼怪全都平摊在地上,就像被熨斗熨过一样,只剩下薄薄的一层。 阎罗王也浑身颤抖,几乎是使出浑身解数对抗外来的压力。 而此时,萧战身上的气势还在攀升。.33yqxs?.??m 六倍! 七倍! 阎罗王身周的鬼怪全都发出凄厉的惨叫,经受不住气势的压力,魂飞魄散,消散于世间。 八倍! 十倍! 阎罗王身上变得千疮百孔,漏气的皮球一样迅速缩小。 “上仙饶命!还请上仙收了神通啊!” 萧战没有回答,而是张手招来仙剑。 瞬间,一股凌厉的气势拔地而起,冲云直上。 “师父说,我心神不定,需要多加打磨,所以收了我的修为,让我红尘炼心!” 屈指一弹,蝉翼般的剑刃嗡嗡颤鸣。 萧战喃喃自语道:“师父说,我要明白什么是情,明什么是忘情,才能领悟太上之道!” 太上!? 听到这个词,阎罗王瞬间浑身战栗。 只是他被萧战的气势压制得紧紧贴在地上,一动不能动。 这哪里是寻常道士,这起步就是位列仙班啊。 “上仙恕罪!小神无状,冒犯仙威,上仙饶命啊!” 萧战面色冰冷,眼神淡漠,声音中没有一丝感情。 “我曾使用请神之法,借东岳大帝威名惩罚妖魔,结下香火之情。今日,有人欺负到东岳大帝头上,我势必要问一问,管一管!” 听到这话,阎罗王却常常舒了一口气。 原来如此,不是自己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也没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上仙。 “禀告上仙,接引亡魂转世投胎,确实是东岳大帝的职权,然而东岳大帝消失多年,泰山一脉神职名存实亡,人间阴阳混乱,人鬼共生,时常有妖王魔头为祸世间。小神也是无可奈何,才接下这一重担,重整人间秩序……” “是吗?” 萧战一声反问,阎罗王却感觉自己颈上一凉,差点魂飞魄散。 “小神句句属实啊!上仙明鉴!这中原之地的亡魂前往泰山路途不远,十天半个月就能抵达,可是西域、岭南、苗疆、关外等地的亡魂路途遥远,经常半路里就没了。 “没了?去哪了?” “被妖魔鬼怪拦下。要么吃掉了,要么收入麾下,为其壮大势力。还有其他潜藏于人间的修道者,捉鬼、养鬼,总之,十个亡魂总要有一半飘没,小神手下的阴差也经常折损,不得已招募生人,在人间办差。” 萧战看了一眼周围,牛头马面、黑白无常们立刻点头。 “不敢欺瞒上仙,确实如此!” “上仙有所不知,阴差可进入阴间办差,身处阴间时不会消耗阳寿,所以很多生人愿意为我们奔波游走。” 萧战想到一件事,“人间那些神婆、神汉,都是你们外围的阴差吧?” 阎罗王对这些不清楚,但是牛头马面、黑白无常们知道。 “上仙,他们还没当阴差的资格,大都是阴差培养的下属。” 萧战抚了抚仙剑,又看了一眼周围密密麻麻的妖魔鬼怪,眼睛中光芒闪烁,气息起伏不定。 “你们爪子伸得挺长啊,在人间几乎是无孔不入,人间滋生出如此多的妖魔鬼怪,你们地府难辞其咎!” 包括阎罗王在内的所有生灵、妖魔全都胆战心惊。 他们已经清晰地感受到了仙剑迸发的毁灭气息。 哪怕只有一丝丝,也足以令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上仙饶命!” “上仙恕罪!” “上仙慈悲啊!” 萧战缓缓举剑。 只需要挥一挥手,青州地界上所有的妖魔鬼怪便荡然无存。 包括阎罗王在内的地府也会分崩离析,烟消云散。 可是这时候,远处传来一道细微的响声。 萧战瞬间收起佩剑,并且收敛浑身气息。 第482章 昭狱成立 月高风黑,夜色清冷。 孤山上的小破庙显得格外阴森。 然而,所有妖魔鬼怪都大气不敢喘,紧紧盯着萧战,盯着萧战手中的仙剑。 妖魔鬼怪不怕寻常的刀斧斩杀。 没有实体的鬼物甚至可以免疫实体攻击。 但仙剑内蕴阴阳生灭,外裹风雷水火,单是外放的气势就已经压迫得山精野怪们不敢动弹,煌煌烈烈的光辉更像太阳一样,阴魂们倍觉煎熬,无法承受。 “上仙啊,请收了神通吧。” “上仙有什么指示,小的们无所不从,但请上仙收了神通。” 看到萧战身上的威势非但不减,反而更加浓烈,阎罗王心中一颤再颤。 恍惚间,阎罗王在萧战身后的光芒中看到了巍峨的群山,苍茫的大地。 他终于醒悟过来。 “小神不该染指东岳泰山的神职,小神这就将泰山方圆千里的阴司鬼差悉数遣走,还请上仙饶恕!” 萧战这才收起一身法力。 “即日起,青州下辖所有郡县,均有我来管理,尔等地府阴差、阴司不得插手过问,否则,来一个,杀一个!” 仙剑铿锵,嗡鸣阵阵。 阎罗王连忙叩首,拜谢不杀之恩。 然后也不要那些华盖、仪仗了,卷起一道黑色的遁光,没入地下消失不见。 地府所属的牛头马面、黑白无常也随即消失。 鬼门关处,阎罗王停下脚步,努力运转力量,维持自己几乎要消散的形体。 其他牛头马面、黑白无常们纷纷簇拥上来。 “阎君,他不就是一个普通的人类修士吗?有什么好怕的!” “就是阎君!他是凡人,迟早有阳寿耗尽的一天,落到我们手上,看如何……” 阎罗王抬手就是一巴掌。 被打的马面脑袋滴溜溜转动,仿佛陀螺一样。 “你们几个,给我听清楚了!即日起,泰山方圆千里之地,不得染指。约束好你们手下的阴差,愿意换地方的,换到其他地方继续为我们效力,不愿意换地方的,直接解除鬼差,任他自生自灭。” “阎君,我们拿下泰山,当初可是废了不少功夫,折损了好多兵马啊,这就让出去,不合适吧?”33yqxs?.??m 阎罗王哼了一声,“你也知道泰山这块地盘是打下来的?从谁手中打下来的?还不是上一任东岳帝君!” 一个白无常听到这话,眼珠子一动。 “上一任东岳帝君?阎君您的意思,刚才那道士是这一任的东岳帝君?” “应该不会错的!东岳帝君消失多年,但是如今又有被唤醒的迹象,青州百业兴旺,万民安乐,这是大功德,这份功德足以封圣!而青州大地上,还有谁比他更有资格承接这份功德?而且我听说,上次在云山寺斩除妖魔时,他请出了东岳帝君的法相。” 听到这话,周围的鬼怪们全都心中凛然。 当初打下泰山的时候,地府损兵折将。 要知道,这还是东岳帝君消失,只有一群喽啰。 如果东岳帝君尚在,地府根本不敢染指泰山。 现在,东岳帝君回归了。 “阎君,如果我们趁着他还没成长起来,不惜一切代价将其……” 说这话时,白无常做了个切萝卜的手势。 阎罗王瞬间双目放光,可是下一瞬,这些光芒一点点缩回眼眶,然后激灵灵打着寒颤。 只听其压低声音说道:“我记得他说过,他师从昆仑山?” 周围的牛头马面和黑白无常们要么点头,要么一脸茫然。 关于萧战,他们知道的并不多,仅有的几句还是道听途说。 不过师从昆仑山这一点,可信度非常高。 因为萧战不止在一个场合说过。 之前大家没在意,还以为就是昆仑上某个不知名的道观里修行。 现在再回头想想,这句话话里有话啊。 昆仑山,那是仙家祖庭,龙脉源头。 在昆仑山修行的,又该是什么人物。 阎罗王叹息一声,“如果这是昆仑山上的意志,咱们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否则就是自寻死路。” 周围的牛头马面和黑白无常听到“自寻死路”这个词时,都感觉滑稽和怪异。 多少年了,自己就是死亡的代名词。 现在,时代变了。 “阎君,我们也会死吗?” 阎罗王没说话。 其实答案很简单,也非常明显。 只是他们都不愿相信。 “以前或许不会,但今后不会了。这世上多了一个能主宰我们生死的存在。” 这一夜,阴曹地府动荡。 这一夜,青州的妖魔鬼怪动荡。 唯有寻常人类一无所觉,依旧像往常一样早早地起床,烧锅做饭,下地干活。 但是,青州的官场上已经察觉到了风吹草动。 经过吏考和官考之后,青州各郡县官吏大规模洗牌。 大半官员都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落马,锒铛入狱。 还有诸多陈年冤案被翻出来,然后不经过审问,直接抓人。 但是被抓之人全都供认不讳,认罪伏法。 刚开始只是零星事件。 后来,每个郡县都有。 处理这类事情多了,干脆就成立一个新的部门。 这就是青州官场上最新的公文告示——昭狱! 昭告天下的昭,沉冤昭雪的昭。 监狱的狱,十八层地狱的狱。 公文上写着,这个新成立的部门将是一个独立的部门,不受朝廷管辖,亦不受地方官府管辖。 所属成员都是机密。 所办理的事项也是机密。 看到这个内容,所有的官员和吏员都开始琢磨起来。 从公文上简单的介绍来看,这将是一个隐秘的谍报部门,而且是直属于代郡守的谍报部门。 哦不,现在应该叫州牧大人了。 谍报部门的职权肯定特别大,未来肯定权势滔天。 但问题是,州牧大人能风光多少年呢? 一旦哪天州牧大人倒台了,昭狱这个谍报部门肯定要被朝廷斩草除根。 即便朝廷不株连他们,被昭狱整治的官员也不会放过他们。 身居高位的官员肯定是避之不及的。 自己前程远大,没必要走捷径。 但底层的官员不同。 他们唯一的追求就是升官发财。 自己没背景,没根底,也没本事,这辈子都升迁无望。 唯一平步青云的可能就是一刀割掉,进宫伺候皇帝。 现在,又多了一条终南捷径。 第483章 我不是人 一群懵懂的新人汇聚在教场中,三五成群,还不到一百。 这些,就是全青州遴选出来的人才。 也是昭狱的骨干。 萧战双手背在身后,高居在点将台上,满意的看着这一切。 他的目光就像鞭子,鞭笞着新人们排成队列,然后昂首挺胸,目视前方。 一切都在无言中。 可新人们的行动就是最好的语言。 萧战点了点头,“你们很好!都很不错!” 新人们更加紧张了。 能通过层层选拔来到这里,肯定不是单纯的菜鸟,都知道什么叫正话反说。 萧战越是说好,他们心中的不妙预感就越强烈。 也许,下一刻就是疾风暴雨般的喝骂。 然而他们想象中的画面并没有出现。 萧战扬手指着不远处的牌匾,“看到没有,那里就是你们今后当值听差的地方,未来十年!百年!甚至千年,你们以及你们的继任者都会在那里度过。” 众人下意识的看过去,黝黑的玄铁匾额上,“昭狱”两个字银白雪亮,与底色形成鲜明的对比。 一种激浊扬清的感觉油然而生,众人只觉得热血沸腾,激昂慷慨。彡彡訁凊 “大人!我们要做什么!” “现在就开始吧!” “我已经迫不及待要抓人了!” 萧战点了点头,“好了,正好押解过来一批人,你们去处理吧!” 一群新人迫不及待冲进房中。 只见里面分隔出一间间房屋。 房屋一间接一间,每一间都挂着匾额,桌上也放着一个个写有人名的小牌子。 “这里有我的名字,我是不是就该在这了?” “这里没我的名字,我应该在后面。” “然后呢?我该做什么?” “犯人呢?在哪?” 很快,一阵凉风吹来,屋中众人顿时感觉手背上一凉,屋中的灯光也黯淡了一些。 仔细分辨才发现,灯罩上不知何时结出一层霜花。 不知何时,一个模糊的人影出现在房间中。 当值的昭狱人员心中诧异,这人是什么时候到的,怎么就没察觉? 可是工作要紧,也没过多琢磨。 “堂下何人?” “禀告官老爷,小的不是人……” “混账,我好好问你话,竟然敢消遣我!我再问你一遍!堂下何人!” “老爷,小的……小的真的不是人啊……” 房间中的气氛瞬间凝结。 昭狱人员一手按在惊堂木上,正要狠狠拍下,可是旁边的同僚说了一声“慢着”。 随即,他转向前方,问道:“你说你不是人,那你究竟是什么?” “报告官老爷,小的生前家住绕河村,门前有一个大青石磨盘,家里有两头猪,我叫张二毛,一个婆娘俩儿子,租着张老财家里的地……年前得了一场大病,没钱治……” 昭狱人员都是精挑细选的精英,立刻从对话中知道了此人的身份信息,家庭住址。 同时,他们也意识到“生前”这两个字的含义。 “你是……鬼?” “呃……小人现在,应该算是鬼吧……” 听到这话,两个昭狱人员瞬间明白了自己部门的含义。 难怪职权范围要保密。 不是外界所想的谍报系统,而是因为,这儿处理的根本就不是活人的事。 “你好你好……张二毛是吧……你……你有什么冤屈?” 说着,二人分别摊开纸张,准备记录。 “没,小人没什么冤屈,小人就是有一件事,想拜托二位大人。” “好的,你说。” “小人家里有两头猪,眼看着就能卖钱了。得病的时候,家里婆娘说把猪卖了给小人治病,那怎么能行,卖猪钱是要给家里那俩儿子娶媳妇的。” “哦,你放心,我们会告诉你家属的。” “不是,不是的,大人……是这样,家里当初卖猪苗的时候,小人瞅上一对好苗子,身上钱不够,小人跟一块赶集的张小孬借了五十文钱,当初许了他的,杀猪分他十斤猪肉,卖猪的话就还他两百文钱。这事一直没跟家里的婆娘说,主要是怕婆娘跟我吵架,说我不识货买贵了,但是他不知道,小人买那对猪苗一看就是好品种啊,特别能长肉……可惜了小人走得急,忘了交代了。” 两个昭狱人员很是无语。 就为了五十文钱,都产生执念了,一直在人间逗留不肯投胎。 五十文钱啊,至于吗。 但是转念一想,此人真是信守承诺。 于是二人收起心中的杂念,认认真真记录,然后向张二毛宣读一番。 “信士张二毛,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要交代吗?” 张二毛连忙摇头,“没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两个孩子能娶上什么样的媳妇,是他们自己的福分,不用小人操心,二位大人能帮忙把欠张小孬的钱还上就行。小人感激不尽。” “好!你放心,你的事情,我们会传达给你的家属。” “感谢二位大人,小人来生做牛做马,也要报答大人。” 三拜九叩之后,张二毛的身影缓缓模糊起来,最终扭曲着消失不见。 于此同时,房间中的阴冷瞬间消散。 “呼……没想到,昭狱干的是这种事?!” “怎么,你怕了?” “怕?怎么可能!你不知道,我以前是干仵作的,我师父教过我,这一行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死人说话。现在好了,直接能把死人带到面前,仵作这一行,还有什么干头!” “还别说,真是这么回事。以后审案断案简单多了,只要把死者的魂魄拘过来,一查便知,一问便知!” “不仅如此。一旦昭狱的秘密公之于众,那些杀人灭口、毁尸灭迹的人就要掂量掂量了。这年头,死人也不保险了。” “是啊,昭狱的秘密公之于众前,倒是能利用这一点揪出来不少枉法之徒!” “难怪咱们这个衙门什么都要保密,原来如此。” 这时候,外面的钟声再次响起,屋中飘过一股凉风,烛火暗淡的瞬间,一个身影出现在两人面前。 有了上次的经验,二人镇定自若,古井无波。 人怕鬼,这是天性。 但是二人看了一眼堂下低眉顺眼,弯腰塌肩的鬼魂,瞬间挺直了腰板。 “堂下何人,有何冤屈!” 第484章 本事很大 青州各郡县风声鹤唳。 新成立的昭狱司每天都下发少则几十多则上百封逮捕令,随时都见到各郡县的衙役、官差提着木枷,带着铁尺敲门喊人,不一会儿就在一阵冤枉声中将房中的居民带走。 然后没几天,犯人就认罪伏法了。 该杀的杀,该关的关,该放的放。 而无论哪一种,对自己的经历全都缄默不言。 不知就里的人全都胆战心惊。 “这昭狱司就是滥抓滥捕,不问青红皂白,直接把人锁走,哎。” “这个叶家的上门女婿骤得高位,有点忘乎所以啊。” “滥用职权,早晚要出事啊!” “王大人上面有人,关系硬着呢,等着瞧吧!” “呦,你还不知道吧,王大人上面那几个也都被拎进去了。就刚刚!” 但是知道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事情的人全都对昭狱司敬畏有加。 “老张啊,听说进了昭狱司就没有囫囵个出来的,你有没有缺点什么啊?” “就是啊,谁家人被拿去了直接都是准备丧事,老张你怎么张灯结彩跟办喜事似的。” “我从来就没见过老张笑,怎么自打从昭狱司回来,老张就一直嘿嘿傻乐?” “该不会是被整成傻子了吧?” “胡说八道!”正在挂灯笼的老张虎着脸吼了一句,“昭狱司的大人都是青天大老爷,破案神着呢!” 一群人瞬间起哄。 “有多神?” “就是,老张说说,叫咱们大家伙听听。” 老张张了张嘴,没说话。 只见他厌烦的摆了摆手,“去去去,一边去,别瞎打听,不是你们该问的。” 一群人还要纠缠,老张直接弯腰抄起门框边的大扫帚,吓得众人作鸟兽散。 “怎么能打人呢?” “就是,这疯疯癫癫的。” “我看八成是傻了,进了昭狱的,就没有囫囵个出来的。” 老张胸口急促的起伏几下。 他很想破口大骂,很想告诉那些混账东西自己在昭狱司的经历。 但是老张不能。 因为那经历太离奇了。 三十年前,老张还是小张的时候,家中失火,父母为了救他死在大火中,原本幸福的家庭只剩灰烬。 当时衙门的捕快现场勘察了一下,认为这不是寻常的失火,而是有人故意纵火。 只是没有任何线索,查无可查,为了结案,只能认定为失火。 从那时起,老张就在明察暗访,寻找纵火的凶手。 只是,根本无从查起。 五年!十年!十五年! 老张从白发少年变成了佝偻的老者。 身边的街坊邻居也死了一个又一个,走了一家又一家。 可是老张始终没有忘记寻找。 如果不知道杀父仇人是谁,老张就是死也不瞑目。 然而,老张的身体每况愈下,一天不如一天。 就在老张绝望着要放弃的时候,昭狱司的人来了。 起初老张很是惶恐。 自己平日里谨小慎微,什么坏事也不干,这个昭狱司怎么会抓自己呢? 难道有谁看自己不顺眼,诬告自己? 想到这,老张心中没有惧怕,反而满是兴奋。 他隐隐约约觉得,这个诬告自己的人就是纵火的凶手。 在昭狱司,老张见到了凶手。 可惜,凶手不是人。 “……张小孩儿,你可识得此人?” 张小孩儿就是老张的名字,因为父母死的早,没来得及取大名。 老张仔仔细细看着那身影,“你是……卖油的牛老汉?你不是早就死了吗?你怎么?” 牛老汉愧疚的低下头,“张小孩儿,当初我卖油,除了吃的油,还有灯油。我从外面进了一种新油,叫什么火油来着,能从里面提炼出来上好的灯油,很耐烧。唯一一点就是,油有点烈,得往里面兑水,调和调和。” 老张已经意识到什么,双眼难以置信的瞪大、瞪圆。 牛老汉接着说道:“后来你爹不知从哪也搭上了那个人,偷偷从他那进了一桶火油提炼。你爹以为我不知道这事儿,请我吃饭,想把我灌晕从我嘴里套话。我呢,当时也是怨他抢我生意,所以就歪歪嘴,把提炼的法子漏了几点……” 老张喃喃自语道:“所以,我家里不是纵火,是我爹自己导致的意外?” 牛老汉摇了摇头,“也不算意外吧……千错万错,都是老汉的错。我本想吓吓他,叫他知难而退,谁知道他那么傻大胆呢,一大桶火油,一起提炼啊。哎……” 老张只感觉天旋地转。 多年来苦苦追寻的仇人就在眼前,可是他却没有了报仇的心思。 怪谁呢? 牛老汉确实是坏心,可自己父亲也同样没安好心。彡彡訁凊 只能说,贪欲熏了他们的眼,乱了他们的心。 “后来我听说你家里失火了,我的心啊,哎……后来我也愧疚,想去官府自守,可是一想到我家里还有老母亲要养,有小孩子要娶媳妇,有大孙子要养活,我这就昧着没去。” 说着,牛老汉跪倒下去:“后来,我得了病,郎中说没得治。我知道是报应来了。我跟我儿子说,叫他替我道歉,我的所有家当都可以给你,弥补当初的过错。” 老张摇头,“我从没见过他,也没听他说这事。” “是啊!那逆子把我的话当耳边风,所有的家财也都被他昧下了。我这一口气咽不下去,就迟迟没有投胎,在荒坟野地里徘徊了八年,直到现在才有机会跟你见上一面啊。” 双方讲清楚恩怨因果。 昭狱司的官员问道:“牛老汉,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有!有!有啊!大人,老汉生前家中所有财产,都赠与张小孩儿,希望大人们帮老汉完成这个心愿。无论他原不原谅我,都请大人帮我。” 昭狱司的官员又问老张,“你呢?有什么话要说的吗?” 老张摇了摇头,“这事情不怪他,是我爹咎由自取。牛大爷啊,你放心的去吧,我并不恨你。” “真的?” “真的!等我到了下面,我亲自跟我爹解释。” “好好好……老汉我到了下面,天天给你念经,给你祈福。” 随即,昭狱司的官员说道:“按照牛老汉的遗嘱,你将获得其所有财产。牛老汉的儿子侵吞你的财物,我们会将其拘来,与牛老汉当面对质。你先回家去吧,不日就有判决书送到你家中。” 收起回忆,老张将扫帚放回门框边,弯腰坐在台阶上。 “他们懂什么,昭狱司不仅是青天大老爷,还能管着阴曹地府。本事大着哩!你们什么也不懂!” 这时候,看热闹的人去而复返。 “老张,昭狱司的人又来了。” “对啊,刚进村子就问你住在哪。” “这次肯定是抓你的。” “老张你完了,你二进宫肯定出不来了。” 老张呵呵一笑,“你们懂什么?你们什么也不懂!昭狱司的青天大老爷,本事大着哩!” 第485章 新的方向 将生死轮回的权利从阴曹地府收归回来之后,萧战开始思考自己下一步的方向。 “师父让我下山,是为了历练道心,可道心是什么样,师父又没有明说。” 想到自己随着叶依若探望一个个死难者家属,看到这些贫民小户悲惨的遭遇,萧战的心灵震撼了。 所以才有了后面的举动,甚至敕令阎罗王,剥夺其手中的权利。 “古来帝王都想长生不死,却不知,死亡根本无可避免。死亡就是新生,生生死死才是永恒,即便如东岳帝君,也不能逃脱。” 萧战想到了皇宫里那位追求长生不老的皇帝。 “寻常人四五十岁就寿终正寝,但人体寿元都有一百余年,只是有些人因为生活困苦,身体留下隐疾暗伤,或者操劳过度,气血枯败,所以才不能长命百岁。那老家伙服用过万金方之后,身体淤毒宣泄,生机重新焕发,不出意外的话,再活几十年不成问题。” 随即,萧战想到了叶天信和叶林氏。 这两位老人对自己很好,让自己感受到了从未体验过的亲情。 他们也是在这世上最亲密,最需要守护的人。 叶天信的身体遭受过重创,虽然经过徐神医妙手回春,但损失的本源很难补回,寿命肯定受到影响。 即便叶天信开始修行养生功法,作用也非常有限。 她二人仅能长寿,却无法长生。 长生,是逆天而行。 除非拥有修仙的资质,否则根本不可能成仙。彡彡訁凊 而修仙的资质,即便以王右军和高长恭也相差甚远,以他俩的水平,最多也就是延年益寿。 萧战很想让叶依若长生,如此一来就能长久的陪伴自己。 可是想让一个凡人长生,这已经不是艰难险阻,而是根本不可能。 无路可走,无迹可寻。 但是在云山寺时,众多妖魔鬼怪将叶依若供奉起来,还称呼其为叶氏女。 萧战灵光一闪,想到了一种可能。 凡人没有资质不能修行,但是可以通过积攒香火愿力和功德,成就圣人之道。 圣人! 不仅仅是对一个人学识渊博、地位崇高的敬称,还是超凡入圣的意思。 叶依若听到萧战的话,顿时摇头摆手。 “不行不行!我不行!怎么可能让我去做圣人呢?我什么也不会,什么都不行。夫君莫要再开这种玩笑。” 萧战点了点头,很认真的说:“娘子,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成了圣人,青州大地上将再无官员鱼肉百姓、地主盘剥穷人,再无兵荒马乱、旱灾洪涝,再无妖魔作祟、邪恶丛生。到那时,青州将会是一片人间净土、乐土!” 叶依若两眼憧憬,满脸向往,双手捧心,瞬间呆住。 她不知道萧战所描述的情景该如何实现,但她知道,萧战既然说了,就一定有办法。 “夫君,妾身该怎么做?” “你不怕难?” “千难万难,我都不怕!困难只是对我一个人而言,但幸福是对千千万万人而言。” 萧战点了点头,“你有这个意志就行!而且越坚定、越强烈约好!” “嗯!好!” 手掌抚摸着叶依若的头顶,萧战缓缓说道:“今日起,你不需要再信奉神佛,不需要再膜拜菩萨,因为你自己就是神佛。而且,你会比他们做得更好!” 叶依若似懂非懂,但眼睛中隐约浮现出一丝明悟。 “夫君,我今后该怎么做呢?” “爹那边开南北杂货,给青州百姓带来品类齐全,价格实惠的物产,又有粮票稳定谷物价格,保障人们的生活必须。这是一大功德!” “娘那边开叶氏学堂,给青州百姓上学读书的机会,尤其是那些无家可归的孤儿,都可以入学读书,然后培养成才,回到各行各业!” “你这边有官办医馆,让青州百姓们有了看病问诊的机会,不会再因为一些小毛小病而一命呜呼。” “我这边……” 萧战仔细想了想,觉得自己做的事情太多,也太杂,根本不是一句话两句话就能解释清楚的。 “夫君你那边怎么了?” “哈哈,我这边会全力以赴支持娘子,帮娘子成就梦想,让青州大地成为一片人间乐土!” 叶依若嘴角微微翘起,一缕发丝飘摇着掠过,却被嘴角洋溢的幸福勾住。 “夫君,青州,真的可以成为一片乐土吗?” 萧战双手环抱负于胸前,朗声说道:“何止青州,全天下也并无不可!” 叶依若轻笑道:“夫君,圣上还没把青州封给你,你就惦记整个天下了?” “你说的天下,和我说的天下不一样啊!” 叶依若疑惑,歪着头想了很久,也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 萧战却理清了自己的思路,以及今后要做的事情。 家中其他三人都已经有了各自要做的事情,要完成的目标,唯独自己。 “我今后要做的就是使用手中的权利,为他们三人保驾护航!” 不仅是世俗中的事情,还有修行界,以及修行界之外。 妖魔鬼怪、阴曹地府。 妖魔鬼怪有云山寺管辖,但凡有胡作非为的,一概捕捉击杀,罪大恶极者诛灭灵魂。 如此一来,青州地界上妖魔鬼怪人人自危。 至于那些冤魂厉魄,全都成了昭狱司的管辖范围,任何冤情进了昭狱司都有申诉的机会。 没有人可以在青州一手遮天。 青州百姓真真切切感受到了什么叫举头三尺有神明。 一时间,给昭狱司立长生牌位的老百姓数不胜数。 他们不懂什么大道理,但他们明白,只要昭狱司的青天大老爷能够长命百岁,自己就还能再享几十年的福,自己的儿孙就会有一个清官庇护,不会被那些贪官污吏欺负。 而在昭狱司最深处,供奉着一个女子的雕像。 这里是最神秘的所在。 寻常人根本来不到这里,即便进来了,也不敢仔细打量雕像的长相。 如果叶依若在这里,一定会分辨出,那雕像的长相和身材,分明就是自己。 与自己不同的是,雕像周围不断有星星点点的光芒闪烁着落下,没入雕像中消失不见。 一种奇妙的改变,在悄然中积攒着、孕育着。 第486章 非常舒服 朝阳初升,翠绿的枝条被镀上一抹金红。 叶依若坐在窗前梳妆,恍惚间发现自己的发梢变了颜色。 就仿佛无数根线香,袅袅的散发着烟雾。 可是仔细看去,一切正常,并没有什么异象。 搁下牛角梳,收起琉璃镜,叶依若回身看着萧战。 “夫君,我最近……” 话到嘴边,叶依若却不知道该如何讲述。 她自己搜刮脑海中的词汇,却都不足以形容这几天的奇特经历和感受。 萧战闻言顿时笑了,“娘子,是不是经常眼花,看东西出现幻觉,还经常幻听,仿佛有人在你耳边说话。经常走神,好像到了千里之外,看到许多陌生又奇怪的场景?” “你……你怎么知道?”叶依若惊讶的起身,蹬蹬几步来到萧战身边,“说!是不是你在使坏?你对我做了什么?你怎么做到的?” 刚开始还有些嗔怪,可是到了末尾就变成好奇。 毕竟这种感受太新奇,也太独特了,叶依若很想知道萧战是怎么做到的。 “娘子,这事说简单也简单,就是你成神了。” “成神?” 叶依若惊讶的捂着嘴,满脸不可思议。 “是的娘子,积攒香火和信愿的力量,就可以成神。而且东岳神君消失多年,为夫正在将你的名望向泰山君引领,助你成为新的东岳神君。” 嗡! 叶依若被震得七荤八素,眼珠子都没了聚焦。 脑海中不断回荡着:东岳神君、泰山君之类的名号。 这个名号从未听说过,但是不知为什么,又有一种特殊的熟悉感。 “不不不,夫君,此事干系重大,不可以这般草率啊。” “不草率啊,我是深思熟虑之后才这么决定的。” 叶依若不知道成神意味着什么,也不知道东岳神君和泰山君的地位有多么崇高。 她只知道这个位置很重要,而自己,配不上这个位置。 “夫君,这种好事你还是留给自己吧,妾身……妾身做不到,不要浪费了这么宝贵的资源。” 萧战摇了摇头,“我已经逍遥天地间,根本看不上一个小小的山神之位。反倒是娘子你,没有根基,寿元短暂,若不成就神位,咱们怎么长相厮守呢?” 叶依若心中砰然一动。 “夫君……你说的是……” “没错!”萧战点头,用确信而又坚定的语气说道:“长生不老!” 平民老百姓,只想着老天爷赏饭吃,全家不饿死。 殷实小地主,只想着钱生钱,富贵不断绵绵长流。 身居高位者,只想着大权独揽,权倾天下。 而九五之尊,才会想着长生不老,千秋万代。 叶依若深吸一口气,喃喃自语道:“夫君,妾身从没想过长生不老,最多也就是希望老的慢一点,最好是等到三十岁以后脸上再长皱纹。” “娘子放心吧,你永远不会三十岁了。” 叶依若使劲摇头,继续说道:“妾身生平最大的愿望就是让爹的腿好起来,让娘过上好日子。这两个愿望都因为夫君而实现了。在很长的时间里……不,应该说妾身这辈子都不知道该念想些什么,该追求些什么。” 萧战没说什么,而是站到叶依若身后,双手压着她的肩膀将其按在椅子上。 “娘子,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放空心神……” 叶依若依言照做,迅速平静下来。 她深吸一口气,隐隐约约能看到晨光在扭曲,无数针尖、麦芒大小的光点在空中萦绕飞舞,齐刷刷没入叶依若口鼻之中,仿佛一层光芒交织的面纱,覆盖在脸上,令其雍容华贵,美不可攀。 “娘子,仔细倾听你耳边的话语,凝视你意念中出现的画面。不要恐慌,不要抗拒,敞开心扉接受他们,与他们交流……” 说话间,萧战掌心中浮现出氤氲的光芒,仙灵之气丝丝缕缕输送过去,帮助叶依若维持那玄之又玄的奇妙状态。 叶依若认真凝视,仔细聆听。 她寻寻觅觅的寻觅着,寻找声音的源头。 “不是正东方,偏了一点,偏向哪里呢……是这里吗……声音更模糊了……应该是这里吧……咦……清晰了……听到了……” 冥冥之中,一个妇人的声音传过来。 “救苦救难的叶氏女啊,感谢您的保佑,多亏您啊,俺家孩子才药到病除,俺给您磕头啦,等到八月十五,俺一定要上云山观,给您上香,叫俺孩子给您磕响头。” 叶依若很好奇,这究竟是谁,自己什么时候给她送药治病了? 心中浮现出这个念头,脑海中立刻浮现出陌生的画面。 一个衣衫褴褛的农妇,头上包着苍蓝色的帕子,两腮因风吹日晒而显得酡红,合十的双手虽然清洗过,可指甲缝隙中依旧带着顽固的尘垢,手背上还有一道道像树皮开裂的缝隙。 她跪在墙根处,前方磨盘上摆着一个豁口的碗,碗里全是沙土,三根长短不一的线香插在其中,袅袅的冒着青烟,一个小木牌上歪歪曲曲的写着“叶氏女”三个字。 仔细看,三个字错了俩。 但这并不影响农妇的祭拜。 不需要高大的庙宇,不需要辉煌的雕塑,也不需要繁琐的经文。 只要心诚,就能直面神明。 农妇身旁是一个拖着鼻涕泡的小男孩,男孩听母亲的话,呆板的磕头。 男孩手中抱着一个纸包,纸包上写着东海郡公立医馆字样。 叶依若瞬间明白过来。 这是享受到了夫君制定的医疗政策福利,只是这笔功劳不知怎么算在了自己头上。 这时候,耳边又响起一个声音。 “感谢昭狱,帮老朽平冤,找到杀害犬子的凶手,老朽就是到了下面也有脸见儿子了。老朽这把年纪,也活不了几天了,昭狱的恩情这辈子还不了,下辈子一定要做牛做马感谢昭狱的大人。老朽手脚不灵便动也动不了,只能耍耍嘴皮子,给昭狱的大人们祈福了……” “往昔所造诸恶业、皆由无始贪嗔痴、从身语意之所生……” 仔细一听,竟然是《地藏经》。 叶依若噗嗤一笑,这个老人还真有意思,竟然给自己念诵佛经。 可是仔细一想,自己既不是和尚也不是道士,更没有专属的经文,念什么都一样。 只是念头一杂就再也回不到刚才那种奇妙的意境了。 叶依若苦恼的睁开眼睛,正看到一双噙着笑的眼睛。 “娘子,感觉如何?” “真……真舒服……这感觉实在太奇妙了。” “娘子以后睡觉的时候可以一直这么舒服。” “真的吗,夫君?” “骗你干什么?来躺下,我再教你一个巧,还能更舒服……” 第487章 长生之法 “皇兄,你感觉如何,是不是舒服了很多?” “十三弟,确实舒服了很多,这身子骨前所未有的轻松啊,精力饱满,几乎要炸裂出来。又像回到年轻时候,感觉一拳能打死牛!” 偌大的皇宫中,只有一老一少两人。 谁能想到,这状如父子甚至爷孙的二人,竟然是一母同胞的兄弟。 当今圣上年过半百,须发皆白,原本已经缠绵病榻,眼看着就要驾鹤西去。 可是萧战一则万金方,令其沉疴尽去,生机焕发,气色红润,精神抖擞。 唯一遗憾的是,满头白发没能恢复,皮肤依旧干枯松弛,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 反观对面宁王。 须发乌黑、面色玉白、嘴唇红润。 就像新剥的鸡蛋,浑身上下都透着新鲜、柔嫩。 双十年华的少年郎也不过如此。 “十三弟啊,如果为兄没记错的话,你应该也年近四十了吧,怎么还是这般模样?难不成有什么秘法?” 说起“秘法”二字的时候,皇帝心中一动,面颊也跟着抽搐了一下,最后整个身子都支起来,前倾着看向宁王。 这个姿势很有压迫感。33yqxs?.??m 尤其是配合龙椅上方的万里江山图,仿佛整个天地都在震颤。 格外摄人心魄、撼人心智。 宁王莫名一慌,心跳漏了一拍。 他镇定自若的说道:“愚弟得知皇兄身体抱恙,便寻访名医,还走访民间,寻找偏方。皇兄也知道,愚弟的封地在关外,那穷山恶水的苦寒之地……” 听到这话,皇帝心中一软,叹息道:“十三弟,这些年真是苦了你了!” “皇兄说的哪里话,为国征战、为民开疆,不正是我们皇族子弟的责任吗!” 想当初,老皇帝在位时,为了太子继承大统,把几个有竞争力的皇子分封到苦寒边穷的地方。 这其中就包括和太子一母同胞的宁王。 太子继承皇位之后,本可以招宁王回京城,但是他刻意疏忽了这件事,而且一疏忽就是二十年。 今天,太子已经老态龙钟,宁王依旧青春年少。 太子得到了皇权,却没能得到长生。 宁王没有得到皇权,却似乎触摸到了长生的门槛。 皇帝看着自己熟悉而又陌生的兄弟,一时间不知从何问起。 宁王低下头,缓缓说道:“皇兄,关外白山黑水之间有五大仙,胡黄白柳灰,每一种都能夺天地造化,长生不老易如反掌。而愚弟遇到的,比五大仙更强,也更有手段!” 说话间,宁王解开衣领,褪去上衣,露出自己的上半身。 皇帝不喜男色,但是看到宁王的身躯,瞬间目不转睛。 他忍不住走下龙椅,跨过台阶,来到宁王身边。 然后颤微微地伸出手,摸了摸宁王高耸的胸脯。 入手温热,触感坚硬 就像是紧绷的牛皮大鼓,手指一压顿时传来强烈的反弹。 白皙的皮肤下,嫩红的肌肉纹理清晰可见,一条条粗大的血管随着脉搏微微跳动,泵起澎湃的热血,传递到四肢百骸每一个角落。 “脸上可以易容,但身体骗不了人,这滚烫的热血,紧致的肌肉,光滑的皮肤,还有筋肉之中勃发的气劲……这确实是长生啊……” 皇帝瞬间心思火热起来,目光却一点点变得阴冷。 就像是墙壁上雕刻的龙。 天地万物,在其眼中都是资源,任何其他存在都是掠夺的目标。 宁王非常识趣,不等皇帝索要便主动说道:“皇兄,愚弟在关外认识一个真仙,这才习得秘法,强身健体,否则早就在那苦寒之地不堪折磨了。如果皇兄有意,愚弟可以引荐那位大仙觐见。” 皇帝心动了! 到了他这个级别,他这个地位,他这个年龄…… 人世间该享受的都享受完了,能享受的也都享受完了。 他已经无欲无求了。 唯一能让他心生波澜的就是长生了。 之前从萧战那儿获取的万金方的确有延年益寿之效,但非常有限,最多也就是再活三五十年。 三五十年后,就彻底无药可救了。 仅存的一丝理智令皇帝问道:“十三弟,这个法子能延寿多久?” 宁王哈哈一笑,“皇兄,请看愚弟!皇兄觉得,愚弟这副模样,能活多久呢?” 皇帝不知道。 但他明白一点,宁王肯定比自己活得久。 皇帝膝下无子——至少明面上是这样。 一旦其百年之后,皇室必然从其他藩王中选人继承大统。 到那时候,其他藩王都老的老、死的死,老十三正值春秋鼎盛,继承大统几乎就是板上钉钉。 虽然两人一母同胞,但关系到皇位,根本没有什么亲情可谈。 “那就……有劳十三弟了。” “愚弟遵旨!” 很快,一个身穿黑色纱衣,头戴青色竹笠的人来到殿上。 其站定之后,抬手摘下自己的竹笠,露出一张年轻得过分的面孔。 皇帝分不清其是真的年轻,还是如宁王一般,使用秘术。 年轻人也不说话,只是不断打量着四周,每看向一个方向都会暗暗点头,致以笑意。 而那些位置,全都是大内侍卫的藏身之处。 皇帝略一思考,挥手摒退了所有人。 “仙长,此处只有你我三人,应该可以讲话了吧。” “草民叶尘,见过皇帝陛下!” 说着,年轻人跪倒在地,向着龙椅方向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 这一举动令皇帝非常受用。 “好!好!仙长请起,请起!” 年轻人直起身来,说道:“草民知皇帝陛下所求。草民也恰恰有此秘术!不过凡事都需要代价!就看皇帝陛下是否舍得!” 皇帝心中一沉。 果然如自己所想,长生不是平白得来的,而是牺牲某种事物换取的。 他看了一眼宁王,心中暗道:这家伙不是活得好好的么,也不缺胳膊少腿,自己应该也没关系。 “仙长请说!” 年轻人呵呵一笑,说道:“需要气运!山河气运!” “还请仙长明说。” “人有运势,国亦有运势,人之运势不足,可取国运补充。有气运傍身,自然如有神助。同样的道理,人有寿命,国亦有寿命,人手不足,可取国寿补充。” 皇帝心中一惊,“仙长的意思,是要牺牲国祚,延续我的寿命?” “陛下英明,确实如此!” “这……”皇帝沉吟不语。 年轻人趁热打铁,说道:“皇帝陛下,以您的文治武功和雄才大略,若能多活十载,能为江山社稷延续百年。若能多活百年,能为江山社稷延续千载!若能多活千载,我朝岂不是千秋万代?” 一句话惊醒梦中人。 皇帝瞬间醒悟。 “是啊!国祚是可以增加的!如果朕励精图治,折损的国祚完全可以补充回来!而且是十倍百倍的补充回来!” 想到这,皇帝瞬间下定决心。 第488章 真龙之血 如果萧战或者叶依若在这里,一定会发现,所谓的叶尘仙长就是叶良辰。 他长高了不少,身板也厚实了不少,与之前那种纨绔子弟有截然不同。 最显著的是他身上时刻缭绕的风,隐隐约约还能看到云雾在其脚下浮动。 七尺身躯,在仙风云体的衬托下变得如八丈高的佛陀雕塑。 虽是一身竹笠布衫,却比佛陀的金装更加令人心生敬畏。 “仙长,该如何施为?” 叶良辰竖起手掌,“不急!草民先为陛下把把脉!” 皇帝迟疑了一下,不过还是撩起衣袖,示意叶尘到近前来。 叶良辰面色不变,捏着衣角一步一步走上台阶。 皇帝也一眨不眨的看着眼前的道士,观察着他的视线方向,以及神色变化。 他打定主意,如果这个道士眼睛中出现半点贪婪的神色,立刻唤出侍卫,将其乱刀砍死。 可是没有! 叶良辰心中只有仇恨。 除了仇恨,他心中什么都没有。 什么金钱、美色对他而言都毫无吸引力。 这么长时间以来他四处躲藏,屡获奇遇,一步步走上修仙的道路。 仿佛老天都在帮助他,又怎会惦记世俗中的权力。 皇帝很满意,终于放下了戒心,将手腕递出,送到叶良辰面前。 “有劳道长了!” 叶良辰深吸一口气,身周云雾瞬间浓郁起来,龙椅周围瞬间成了一片云海,如若仙境。 尤其是周围柱子和墙壁上雕龙画凤,在云雾中都仿佛活了一般。 皇帝正惊讶着,顿时感觉手腕上一凉。 低头一看,心中更加诧异。 “道长,把脉不应该三根手指吗?” 皇帝虽然不通医术,但是经常被御医诊脉,对此非常了解。 叶良辰神色不变,淡淡说道:“震断精气神,自然是得三根手指,但诊命的话……一根手指就够了。” 顿了顿,叶良辰闭上眼睛,慢条斯理说道:“毕竟,人的命只有一条!” 皇帝顿时点了点头,对叶良辰也高看一眼。 “朕的命如何?” 叶良辰脸色忽暗忽明,阴晴不定。 “陛下福泽绵厚……” “哼!” 皇帝心中不满,感觉眼前这个道士也就是个花言巧语的小人,只会说一些吉利话糊弄人。 刚才真是看走眼了。 叶良辰不以为意,拱手笑道:“陛下福泽过于绵厚,过犹不及,恐损伤子孙运势。草民斗胆询问一句,陛下子息如何?” 皇帝面色变了变,随即冷声说道:“无子!” 叶良辰摇头,“陛下有一子!” 此言一出,不仅皇帝变了颜色,就连宁王也心中咯噔了一下。 只是宁王瞬间感觉到一束凌厉的目光剜在自己身上,立刻压下心中波动,做出一幅茫然的表情。.33yqxs?.??m “啊?皇兄?怎么不曾听你说过?” 皇帝正在思考如何回答的时候,叶良辰说道:“陛下这一子今年新丧,应该还未出世便夭折了吧?” “对,是徐妃!” 皇帝心中松了口气,还好这个人道行有限,没算到另一子。 不过一想到徐妃,皇帝的心又痛了起来。 当时自己寿元将尽,一切都要仰仗青州那位,徐妃的孩子出世是祸不是福。 再加上徐家和青州那位发生了不可调和的矛盾,自己只能忍痛牺牲了徐妃母子。 可现在,皇帝寿元增长,又摸到了长生的希望,顿时有种悔不当初的感觉。 叶良辰说道:“陛下,那位皇子未降世便夭折,怨气冲天,死后必不安宁。如果草民所料不差,安葬之处应该有极大的变故吧?” 皇帝点了点头,“皇陵震动,许多鬼魅妖物趁机逃窜出来,为祸天下。时至今日,诸州郡还屡有僵尸伤人的事件发生。” 徐妃的事情是绝密,知道这件事的人本就不多,事后也都被处理了。 皇陵震动的事情更是严密封锁,寻常人不可能知晓。 皇帝也想过是不是宁王在宫中放的有探子,打听到这些消息说给道人听的,但是想了想,这种事情应该不太可能。 “道长,这事儿……” “陛下本就福泽深厚,运势绵长,延寿之事易如反掌。草民这便沐浴更衣,择日开坛做法。” 皇帝点了点头,“道长所需一应事物,尽可开口。” “这……还真有一样事物。” “道长但说无妨!” “草民斗胆,求真龙之血。” 真龙之血,自然就是真龙天子的血。 皇帝眼睛眯了眯,面色冷峻起来。 “山河社稷系于陛下一身,草民需要借真龙之血做法,取山河气运为陛下采补。” “必须此物吗?” “若无此物,施法效果大打折扣。” 皇帝权衡再三,终究还是没能抵御住长生的诱惑。 “仙长,来吧!” 叶良辰从袖中取出一个翠绿的玉瓶置于皇帝手指下,然后并指如剑,道一声“得罪了”。 皇帝只觉得手指倏然一痛,可是不等他仔细观察,已经有一道温润的水光将指尖包裹,伤口迅速合拢。 如果不是小玉瓶中几滴血液正在缓缓向下流动,皇帝都怀疑是不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叶良辰朝皇帝拜了拜,随即倒退着走下台阶。 “陛下请为草民准备一间静室,沐浴物品,以及道袍、朱砂符纸,再寻九月九出生的童男九人,五月五出生的童女五人!” “准!” 宁王也不再多留,也随之告退。 宫外,叶良辰向宁王说道:“陛下还有一子,如今已成年,正风云酝酿,只待一飞冲天。” 宁王对此并不惊讶,早年间的事情他略有耳闻。 只是没想到这个儿子非但未夭折,还成长起来。 看样子,自己这个皇兄后手很多啊。 可是这又如何,还不遭了自己的算计! 宁王笑了笑,“仙长,本王答应你的事情已经做到,你答应本王的事情……” 叶良辰拢在袖子中的手捏了捏小玉瓶,嘴上呵呵笑道:“王爷放心,这次炼制山河社稷丹取用的是天下气运,而非关外那蛮荒之地的气运,品级上会更好,效果也更强。贫道定会为王爷留下一颗!” “那,本王就静待佳音了!” 进入静室中,叶良辰施展法术检查了一下,确定没有人暗中窥伺,于是一挥手释放出大片云雾,室内很快就变得朦胧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与此同时,叶良辰右手一转,摸出一枚圆溜溜的珠子。 正是之前那枚蛟龙珠。 只是在这枚蛟龙珠中,八条大大小小的龙形虚影正在跌宕起伏、遨游摇摆,不时地再张牙舞爪冲撞一番。 “是龙是蛇,就看这一下了!” 说着,叶良辰将小玉瓶中的血液洒下。 皇帝的真龙之血受到特殊的牵引,嫣红之色迅速转变成金红色,氤氲的五色光芒在血液中闪耀不断,血液也蠕动着化作一条龙形。 可是叶良辰冷哼道:“还敢不从!” 说完,屈指一弹,一道仙灵之气打出,龙形瞬间跌撞着落入龙珠。 第489章 弱小可怜 蛇百年化蟒,蟒千年化蛟。 而从蛟化龙,不仅需要漫长的岁月积淀,还得天时地利人和,各种机缘占尽。 成功者,得遇风云,飞升化龙。 失败者,身死魂灭,徒留一副躯壳。 而躯壳中,最为珍贵的便是那一颗龙珠。 虽然不是真龙,却也蕴含了蛟龙的一身精华。 数百年上千年的底蕴积攒,还有血脉中的化龙潜力。 而这一切,都需要一个引子。 叶良辰哈哈的笑着,然后变成嘎嘎的笑,最后一点点成为桀桀桀桀。 他无法用语言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更无法用简单的话语来描述自己此生的际遇。 “本以为,我此生就只能在痛苦和绝望中了却残生,却没想到,爷爷给了我蛟龙珠的至宝,我又在山林之中的洞穴中找到一个无名道士的骸骨,从中发现了修行功法,那无名道士的手札中更是记载了蛟龙珠的妙用。” “先是齐王的血,再是周王、梁王、赵王……这些藩王被皇帝压制得厉害,一个个都碌碌无为,愚蠢至极,随随便便就能骗取他们的信任,获取他们的血液。” “还有徐贵妃怀中的龙种,虽然未出世,效用大打折扣,但未经后天污染,至纯至净。” “现在又得到了皇帝的血液!在位数十年,饱受国运熏陶,他的血效果非凡!” “太顺利了!仿佛上天都在帮我!助我!眷顾我!” “今天,就是我蜕变化龙,报仇雪恨的时刻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蛟龙珠中,九条龙形虚影厮杀翻滚。 五光十色的龙鳞剥落飞洒,体格最小的龙形虚影实力稍逊,暂时退出战团,在一旁喘息。 它便是徐贵妃腹中龙种血液所化。 虽然实力最差,但纯度最高,尤其是那一口宝贵的先天精气,比其他龙形虚影更加凝实。 最小的龙形虚影虽然退出战团,但并没有退出战斗。 它龟缩在战场最下方,张牙舞爪的看着上面众多对手。 战斗中血肉飞溅,最小的龙形便左右游窜着,吞噬其他对手的血肉,并且借此壮大自身。 这时候,一只龙形虚影悲鸣着逃窜。彡彡訁凊 它不敌众多对手,成了集火的对象,转瞬间便被撕扯成七八段。 其他龙形分别抓住一段啃食吞噬,但还是有一些边角碎料落了下去,被最小的龙形咬住,还有大颗大颗的龙血。 小龙就像贪食蛇一样,左右飞舞着拾取血肉,并且在飞舞中不断成长、壮大。 不断有龙形虚影陨落。 每一次,最小的龙形都能分得一杯羹,虽然不是好处最多的那一份,但总归是有收获的。 叶良辰瞪大眼睛看着蛟龙珠中发生的一切。 他时而欣喜,时而咬牙,嘴唇快速蠕动着,仿佛在说些什么。 他的目光也不断游移。 一会儿在上面,一会儿在下面。 最上方是一条金红色的龙形,这条龙是皇帝的真龙之血所化。 皇帝虽然年老体衰,精血枯败,但稳坐江山几十年,饱受山河气运熏陶,这一条龙形也拥有特殊的力量,在争斗中屡占上风。 不过,围攻老龙的三条龙形也渐渐开始克制起来,不再像刚开始那样疯狂。 它们隐隐间结成同盟,将金红色的老龙包围起来,并且呼唤下方的小龙与自己一同攻击。 叶良辰眼中根本没有其他龙形,他看得入眼的,只有最上方金红色龙形,和最下方的五彩小龙。 “这条老龙实力强、底蕴深厚,而且有一丝丝山河气运傍身。可是这条小龙潜力大、成长高,还是先天灵物,修行起来速度也更快。” “无论哪条龙胜出,成为蛟龙珠的主宰,都是稳赚不赔的。” “不过在此之前,得把其他几个碍事的垃圾淘汰掉才行!如果这几个垃圾胜出,就亏大发了!” 叶良辰看不上其他藩王血液所化的龙形。 就连其中宁王血液所化的龙形也不例外。 “该死!杀啊!杀啊!杀死它们!” “可恨!我无法插手这场战斗,否则……” 叶良辰的目光转向小龙。 此时,唯一能左右战局的,就只有它了。 这条小龙的选择,将会直接影响战斗的结果。 只可惜,蛟龙珠中自成一体,根本不受外界的干扰,叶良辰的所有期盼和呐喊全都被隔绝在外。 五彩小龙摇头晃脑的向上飞去。 三条废物龙形虚影纷纷嘶吼呐喊,朝着最上方的老龙示威。 仿佛有了援助,三条废物龙形开始收缩包围圈,一步步向老龙紧逼。 老龙上下盘旋,嘶吼咆哮。 五彩小龙不理不睬,渐渐进入包围圈。 叶良辰紧张得浑身哆嗦。 “该死!你这愚蠢的东西!跟着那三个废物把老龙干掉,它们再联手把你干掉!最后无论谁胜出,都是垃圾了!” 话音刚落,小龙和老龙同时动了起来。 然而,它们并不是冲向对方,轰然碰撞。 而是背道而驰,分别扑向一条垃圾龙。 “吼!” “嗷呜!” 一阵纷乱的厮杀,老龙和小龙分别得手,两条垃圾龙被它们抓在爪子中,一点点啃食吞噬。 蛟龙珠中只剩下三条龙。 皇帝精血所化的老龙。 夭折皇子精血所化的小龙。 最后一条…… 叶良辰仔细分辨了一下,应该是宁王精血所化。 垃圾龙看了看左边,又看了看右边。 两边都打不过。 嗷呜一声,垃圾龙也脱落战团,向下方冲去。 它想模仿小龙的做法,保存实力,顺便检漏。 可惜,其他龙形全都被啃食吞噬,能捡到什么漏呢。 叶良辰兴奋的握拳挥舞,“好!好!好样的!干死它!把最后那个家伙干死!然后你们俩去决斗!” 只可惜,两条龙都无动于衷。 它们眼中只有对方,至于下方的垃圾龙,直接被无视了。 不是不想弄死那家伙,而是谁先出手,必然会被另一方攻击,甚至引得垃圾龙围攻,形成二打一的局面。 吼! 吼! 老龙和小龙疯狂对峙。 金红色的光芒和五颜六色的光芒从它们身体中散发出来,纯洁无暇的蛟龙珠瞬间被染成两种色彩。 金红色和五颜六色各自占据半边天。 至于宁王精血所化的垃圾龙,蜷缩在两种色彩的分界线上。 可怜、无助、弱小…… 它很迷茫! 自己虽不是最强大的,但也绝不是最弱小的,怎么一眨眼的功夫,自己就这么微不足道了? 第490章 屠龙斩脉 院中花朵盛开,周遭的一切都显得色彩单调起来。 树上蝉儿噪鸣,屋中却显得幽静起来。 叶依若一身轻薄的丝质短衫,手里捏着一把带有金色麦穗的团扇,惬意的斜躺在竹子躺椅上。 团扇挥动得越来越慢,最终啪嗒掉落下去。 只是还没等落地便被一只手捏住。 萧战嘴角轻笑,将团扇放在躺椅旁,随手理了理扇柄下的吊穗。 叶依若这几天一直在学习搜集香火、积攒信仰的方法。 一遍又一遍练习着与信徒的沟通和交流。 这十分劳心劳神,而精神意念的消耗只能通过水睡眠来恢复。 这就使得叶依若十分疲劳嗜睡,动不动就要睡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叶依若嗯了一声,悠悠醒转。 微微动了一下,身上的丝质短衫流水般滑落下去,一截肩膀露出来,如同羊脂白玉,光洁得有些耀眼。 察觉到萧战的目光,叶依若很是羞涩,连忙捏着肩膀处向上提了提。 “夫君,妾身这次睡了多久?” 萧战说道:“大概半个时辰吧,比上次又长了一些。” 叶依若心中一喜,随即眉间浮现出一抹忧愁。 “夫君,妾身这般越睡越频繁,越睡越长久,会不会整日昏昏沉沉,甚至一觉不醒?” “倒也不是不可能!” 叶依若吓得脸色一白。 萧战连忙解释道:“娘子莫慌,为夫说的是有可能,不是一定。” “不!不要!哪怕只有百分之一,万分之一的概率,也不要了!如果真的那样,不如不修炼了。” 萧战哈哈大笑着说道:“传闻,华山有一陈抟老仙,最爱睡觉,一觉二十载,一梦三千年。不过陈抟是仙人,咱们没法比的。” 叶依若这才放下心来。 这时候,萧战递过来一杯茶水,叶依若接过来,发现触手尚温,顿时心中一甜。 喝下茶,又吃了几个糕点,叶依若不自觉的打了个哈欠,上眼皮和下眼皮又开始打架。 萧战笑了笑,可是下一瞬,他猛地站了起来。 与此同时,叶依若也“啊呀”一声,从躺椅上跳起来,脸色煞白,浑身战栗,仿佛做了噩梦一样。 “娘子,你怎么样?” “夫君,刚才一闭眼睛,就看到成堆的死人,好多死人啊……好多血啊……尸山血海……对……流血漂橹……” “娘子莫怕,那只是幻觉。” “不,那不是幻觉!那很真实,非常真实!那绝对不是假的!” 叶依若眼角泪光隐现,嘴唇不断的哆嗦着,到最后泣不成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娘子莫怕!” 可是这时候,叶依若突然捂着额头,“好疼!好疼啊!好像有锥子在扎我的头!啊……” 萧战眉头拧成一个川字。 他念诵口诀,随即并指如剑,在眼前一抹,双瞳中金光沾染。 在法眼之下,萧战看到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在拉扯着叶依若体内的香火、功德之力向外拖拽。 这两者与叶依若的精气神魂已经融为一体,这般拖拽,无异于抽丝剥茧,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叶依若就疼得满身冷汗,身体抽搐着蜷缩成一团。 “娘子!” 萧战连忙渡入一道仙灵之气,帮助叶依若缓解疼痛,抚平伤势。 与此同时,萧战掐动手指,指尖仙灵之气滚动,电光石火闪耀。 或许是手指掐动太快,指尖空气传出清脆的爆裂声。 就像鞭子甩出去时啪啪的脆响。 在萧战这里却像鞭炮一样连成一串。 这种高强度的推演对萧战的负荷也十分沉重。 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萧战脸色发白,又过了几个呼吸,萧战满头大汗,身子还不自觉的摇了摇。 下一瞬,萧战难以置信的睁开眼睛。 “真龙降世!龙脉苏醒!怎么可能!” 萧战心中的震动无以复加。 这世间虽然妖魔鬼怪众多,但都不成气候。 与上古洪荒时代、魔神时代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在这种大环境下,怎么可能诞生真龙。 而且,这个真龙还关系到龙脉。 这时候,叶依若悠悠醒转,她睁开眼睛,虚弱的问道:“夫君……方才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妾身修行出了岔子,带来的反噬?”.33yqxs?.??m 萧战摇了摇头,“并非如此!娘子修行进境颇快,已经有了成果,只是此事复杂,为夫也不知如何解释。” “夫君,妾身并不在意这长生,如若有困难之处,夫君无需勉强。” “怎么会!” 叶依若起身,虚弱的抬起胳膊将萧战环住,低声说道:“能结识夫君,妾身已经三生有幸,能结为夫妻,已经是妾身八辈子修来的福分,若能……若能……” 叶依若声音来越低,脸色越来越红,可是环在萧战身上的手臂越来越紧。 萧战笑着问道:“若能什么?” “呀……讨厌……不跟你说了……” 萧战脸上笑着,心中却沉甸甸的。 之前想着借东岳神君的神职,为叶依若积攒香火、愿力,功德封圣。 虽然无法像仙人那般逍遥天地间,但也能达到长生不老,长相厮守的效果。 可谁知,真龙降世,龙脉苏醒! “娘子,你且休息一下,为夫去为你熬一点安神的汤羹。” 叶依若本就浑身乏累,使不上劲。 听到这话,立刻温顺的点了点头,随即软绵绵的躺倒在椅子上。 此时,丝质短衫被汗水浸湿,紧紧地贴在皮肤上,将叶依若的身体曲线毫无保留的展现出来。 萧战只是瞄了一眼,却心中一荡。 虽然认识了一年之久,而且已经有了夫妻之名。 可两人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即便同宿一房,也是分床而睡,和衣而卧。 像现在这般情景,还是第一次。 萧战耳边不由得荡漾起叶依若刚刚说过的话。 若能……若能……若能什么呢…… 可是一想到刚才发生的变故,萧战不得不收起别样的心思,推开门向外走去。 “如果叶依若没有凝聚香火愿力,功德封圣,这次变故对她毫无影响。可她已经开始获取东岳神君的神位,这次的变故对她而言就是致命的!” 萧战叹息一声,眉头紧皱。 “龙脉就是山川走势,泰山也是龙脉的一部分,东岳神君也要受到龙脉的影响,甚至是掌控。这等于将叶依若的人身安全拱手交到其他人手中。” 只可惜,成神与成仙都是逆天而行,一旦开始就再也没有退路。 不进则亡! 而且是魂飞魄散,形神俱灭,连转世的机会都没有。 想到其中的利弊,萧战双拳紧握。 “真龙降世,龙脉苏醒,原本是天下大吉的好事情。可是,你千不该万不该,威胁到我了我娘子!我只能屠真龙!斩龙脉了!” 第491章 我不能死 叶良辰难以置信的盯着龙珠,盯着那条大快朵颐的身影。 “这条最幼小的龙从一开始就在隐藏实力,它其实远比任何其他龙都强大,却总是做出一副很极限的模样。包括最后和老龙的决斗,也是两败俱伤。宁王精血所化的龙还以为能捡便宜,忍不住出手击杀老龙,却被老龙濒死反扑重创。宁王所化的龙去击杀小龙时,小龙终于露出狰狞的爪牙,并且展现出真正的实力!” 而随着小龙吞噬一切,终于补全根基,完成了最终的化龙,蛟龙珠也一点点蜕变为龙珠。 叶良辰难以置信的看着面前之物。 通体浑圆,色泽莹润,光彩璀璨,由内向外不断散发出一圈圈的瑰丽炫纹。 就像一颗小太阳。 灼热了叶良辰的眼睛,也灼热了他的心。 “过来!” 感受到叶良辰的意志,圆珠瞬间光芒爆射。 刚刚战胜诸多对手,吞噬一切的小龙张牙舞爪,直冲叶良辰面门。.33yqxs?.??m 可是,龙珠的壁障将其挡住。 龙珠内和龙珠外就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根本不相通。 叶良辰也明白这一点,伸出一根手指抵在龙珠上,还挑衅的蹭了蹭。 龙珠左右晃动,上下跳跃,滴溜溜的旋转,想要摆脱叶良辰的控制。 可是叶良辰五指虚抓,对着龙珠遥遥一招,龙珠瞬间定住。 随即,叶良辰咬破手指,激射出一注鲜血。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以吾精血!束汝神魂!以吾躯壳!缚汝精魄……” 激射而出的精血滴溜溜旋转,在空中分化成几十颗通体浑圆的血珠。 这些血珠旋转的速度是如此之快,以至于和空气剧烈摩擦,产生灼热,以及火光。 每一颗血珠都从内向外散发出赤红色的光芒。 这些赤红色的血光以极其不稳定的频率跳跃着、波动着…… “去!” 叶良辰挥手一指。 一颗血滴轰然射出,直指龙珠。 轰轰轰! 轰轰轰! 龙珠表面不断震荡! 就像陨石坠落,将龙珠表面染出大片的血色。 这些血色不仅是在龙珠表面晕开,还呈现出渗透的趋势,极力的想要往龙珠内部深入。 似乎感受到威胁,小龙瞬间蜷缩身体,结成圆盘。 龙珠的壁障非常厚实,宛如天穹般坚固。 可是这时候,第二颗血珠轰击上来! 小龙视野中的天穹震颤了一下,血色又深重了一分。 然后是第三颗血珠! 第四颗血珠! 第五颗血珠…… 连珠枪一样轰击上来,龙珠表面的血色一波高过一波,一浪强过一浪。 小龙视野中…… 一道道血丝从天空外渗入进来。 天穹的壁障虽厚,但那些血丝不断延伸、渗透。 每一次震颤,它们就会延伸十倍! 百倍! 几十颗血珠全部轰击完毕。 叶良辰眼中的惊喜一点点褪去。 龙珠表面已经被染成最彻底的血色。 可是这些血色并没能深入到龙珠内部。 仿佛只差一层窗户纸的距离。 小龙发现这一点,兴奋的吼叫着。 可是很快,小龙就惊恐起来。 因为叶良辰又开始做法。 之前,他只是咬破手指。 这次,他直接在手腕上划了一道。 喷涌的鲜血在空中缓缓汇聚,不多时就成了拳头大的一颗。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以吾精血!束汝神魂!以吾躯壳!缚汝精魄……” 不知过了多久…… 终于,一道血色穿透了天穹的壁障,化作绳索洞穿了小龙的尾巴。 “吼!” 小龙痛苦的挣扎着,扭动身子想要逃避。 可是这时候,第二道血色绳索洞穿了小龙的后腰。 然后是第三道……第四道…… 血色能量不断深入龙珠内部,宛如绳索、铁链般,钳制住小龙的身体。 刚开始小龙还竭力挣扎反抗。 可是随着绳索越来越多,锁链越来越重,小龙的挣扎渐渐变得有气无力。 到最后,甚至成了象征性的。 身体动了动,却有气无力。 而此时,叶良辰对龙珠的渗透还在继续。 龙珠内部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红色丝线,宛如蚕茧般,将小龙紧密包裹。 看到这一幕,叶良辰长长的舒了口气。 可是很快,他就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失血过多了……元气大伤……” 可是看到眼前的血色龙珠,叶良辰嘴角勾起一丝微笑。 “有了这东西,再多的苦,再多的累也都是值得的!” 手握龙珠,叶良辰深吸一口气。 神念顺着一条条红色的丝线深入到龙珠内部,深入到小龙体内。 与此同时,小龙体内的精气神魂也被千丝万缕的红线吮吸着、汲取着,一点点输送往叶良辰的体内。 第一缕龙精龙魂进入叶良辰体内。 “嗷!” 就像一股钢铁洪流注入体内,接触到的一切都变得灼热、燃烧。 叶良辰感觉到极致的痛苦。 一种无法用语言描述的痛苦。 仿佛将自己的身体和灵魂切割成千百个碎块,然后又一块块拼凑起来。 只是在拼凑的过程中掺杂了不少新的东西。 一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叶良辰知道,那是龙精龙魂! 是龙珠中的精华! 可是将这些东西悉数注入自己体内,无异于往自己的七尺身躯中塞入一个七丈长的庞然大物。 叶良辰感觉自己像是一条蛇。 一条刚刚吞掉大象的蛇。 自己的身体、灵魂,所有的一切全都有种撑裂的感觉。 每一根神经、每一个细胞都达到了极限的边缘,仿佛再加一根头发丝的重量,自己的极限就会被撑裂,然后“砰”一声原地爆碎。 龙珠精华还在不断注入…… 叶良辰苦笑一声。 龙珠,根本不是自己这种凡夫俗子能够染指的。 这一次,算是人心不足蛇吞象了,被撑死活该! 可是下一瞬,叶良辰猛然睁大眼睛。 “啊啊啊……不……不可以……我的仇还没报!我的仇人还逍遥法外!还在惬意的享受着!我不能死!我要报仇!我要报仇!啊啊啊啊……叶家的香火还要靠我来延续……我怎能死在这里!” “不行!我不能死!不能死!不能死啊……” 第492章 上仙救命 萧战趁着夜色来到城郊一处小土坡上。 明月皎洁,远山苍茫。 双手负于身后,闭着眼睛感应了一下,随即萧战紧盯着京城的方向。 “在那里?” 话音还没落地,萧战已经倏然升空,化作一道流星向北方飞驰而去。 京师上方,乌云蔽日,狂风呼号。 萧战手掌按剑,手指肚在剑脊上缓缓摩挲。 强大的神识水银泻地,转瞬笼罩整个京城。 “在宫中?” 萧战迅速缩小范围,仔细探查龙脉气息传来的方向。 “嗯?皇宫中有浓郁的国运凝聚,受到天下万民拥戴,获得山河社稷庇护,我的神识竟然受到干扰?” 萧战虽然竭力向其中探查,但始终像雾里看花,不太真切。 “在皇宫中,又能凝聚龙气,唤醒龙脉,肯定是那个老东西了!哼!这老东西运气倒是不差!” 萧战的的确确感受到一股血脉相连的气息,那种气息让他很不自在。 谁让萧战不自在,萧战肯定要让对方十倍百倍的不自在。 于是,萧战屈指在仙剑的剑脊上一弹。 虽然看老皇帝不顺眼,也很想修理修理他,但提剑杀人倒不至于。 可即便不屠真龙、斩龙脉,萧战也要给老皇帝一个下马威! 叫他知道,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 别以为凝聚真龙,唤醒龙脉就了不起! 悦耳的剑鸣在皇宫中荡开,悠扬清越,久久不息。 老皇帝在自然是听见了。 他喃喃自语道:“这是什么声音?如此清脆悦耳,比乌斯藏番僧进贡的空灵钟还提神。只是听一下,就感觉整个人放空,什么忧愁、烦恼,全都消失不见了。” 随即,老皇帝唤来几个小太监。 “去!找找,看看是哪个宫里传出来的。” 小太监们不敢怠慢,急急忙忙的跑了出去。 可是跑了一段路他们才醒悟过来,皇宫这么大,到哪去找?从哪开始找?找什么东西? “总管大人怎么办?这差事没法办啊!” “没法办也得办!一个一个挨个找,挨个问!掘地三尺也要找出来!找不出来,你们就自己躺坑里吧!” 与普通人不同,剑鸣声听在叶良辰这种有修为的人耳中,就像是平地惊雷。 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真气瞬间被剑鸣震散,龙珠的力量失去压制,瞬间灌入四肢百骸,疯狂暴走。 “吾命休矣……” 叶良辰双眼一黑晕死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 叶良辰悠悠醒转。 “我……没事……我……没有死?” 叶良辰仔细感应了一下。 发现自己的状态前所未有的好。 身体坚实,肌肉饱满,筋骨强壮,体内精气滚滚,真气鼓荡,眉心处突突跳动,仿佛有什么东西要挤破皮肉突破出来。 嗡! 叶良辰只觉得脑海一震,随即双眼呆滞。 可是在此同时,叶良辰感觉自己的视野呼的向前一冲,身体轻盈,如若无物。 冲了十几步才醒悟过来,自己这是突破了。 “元神出窍?我炼出元神了!三魂七魄与精气神合为一体,修成元神,摆脱肉身束缚,可以遨游太虚。施展法术的威力也骤然提升!比之先前,根本就是天壤之别啊!” 叶良辰再看龙珠。 此时已经黯淡无光,里面的小龙也蔫了吧唧,萎靡不振,与之前张牙舞爪的模样截然不同。 “咦……如果不出意外,我应该被它弄死才对,怎么现在我非但没死,还功力暴涨?” 叶良辰知道自己运气好。 一路走来,全都是奇遇。 可奇遇也有个限度。 自己方才的情形,根本就是十死无生。 除非天仙下凡,否则根本不可能救得了自己。 再联想到那声嗡鸣。 叶良辰瞬间醒悟,“难道是仙人在注视着我,在我危急关头,发出剑鸣助我一臂之力!” 听到剑鸣二字,龙珠中的龙魂瞬间哆嗦了一下,身体蜷缩得更紧了。 要知道,这龙珠的原身就是被萧战斩杀的蛟龙。 龙珠虽然重获生机,可是某些特殊的记忆铭刻在骨子中,灵魂深处,挥之不去。 也正因此,听到熟悉的剑鸣声,龙魂差点原地崩灭,哪里还敢反抗。 龙魂的反应更令叶良辰坚定了自己的猜想。 “果然如此!是仙人在关键时刻出手压制了这个孽畜,救我一命!” 想到这,叶良辰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朝着前方三拜九叩。 “咦……要是仙人不在这个方向该怎么办?那岂不是拜错了?” 于是叶良辰又转身,向另一个方向也三拜九叩。 “不对,还不是不够!” 说着,他膝盖挪动,又向左右三拜九叩。 “不够!还是不够!” 东西南北是拜完了,可是东北、西南、西北、西南四个方向还没拜呢。 于是叶良辰又分别朝这四个方向拜了拜。 “感谢上仙保佑!感谢上仙保佑!后学晚辈谢过上仙救命之恩!来日若有机会,定要厚报上仙!” 恰好这时候,几个小太监敲了敲门扉,隔着门问道:“上仙,您需要的衣物已经备齐,汤池也准备妥当,不知上仙何时移驾?” 叶良辰听到这话,连忙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表。 一个净衣咒下去,身上的污秽和灰尘全都消失不见。 做完这些,他才提着衣物往大门走去。 “几位公公请了,贫道只是一介散修,但不得上仙的称呼!” 如果是以往,叶良辰绝对毫不客气的应承下来,很配合的做出一副世外高人模样。 但今天不同。 受到上仙的恩惠,得了救命之恩,刚才还朝着四面八方向上仙三拜九叩行大礼。 知道有一个仙人在注视这自己,叶良辰是无论如何也不敢造次了。 唯恐几个小太监继续恭维自己,叶良辰不得不哼了一声。 几个小太监如遭重锤,脑子里懵了一下,刚想说的话也随即吞了回去。 正要往更衣沐浴的地方走去,迎面遇到一群行色匆匆的小太监。 叶良辰忍不住好奇的问道:“怎么回事?看他们的模样,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 “哎呦,上仙算是问对了……”彡彡訁凊 “哼!上仙之称,小道担当不起,几位公公莫要再捧杀小道!” 见叶良辰不似作伪,太监连忙改口:“道长有所不知!不久前皇宫里不知从哪响起一道奇特的声音,圣上听了之后通体舒泰、念头通达,于是便叫奴婢们四处寻找,看是什么器物发出的。只是奴婢们愚笨,都翻遍皇城了,愣是没找到。” 其他小太监也纷纷附和起来,“是啊是啊!找了好久了也没找到。” “无论哪个宫,哪个院,都说不是他们那的。” “奇怪的是,无论问谁,都说那声音是附近传来的。” “皇宫最东边距离最西边几十里路呢,除了打雷,还有什么能传这么远。” 说着说着,小太监们同时噤声。 “道长……您神通广大,不如帮奴婢们算一算,此物究竟属于何人,归属何处?” 叶良辰心中开始犯嘀咕了。 那声音,不消说,肯定是上仙的剑鸣声。 刚要说出真相,帮上仙扬名壮威。 可是叶良辰突然想到一个可能——如果上仙不想出名呢?甚至不想让其他人知道他的存在呢? 于是叶良辰说道:“方才那声音……是小道施法时发出的。” 几个太监如蒙大赦。 “哎呀,总算找到了!” “原来是道长您啊!” “快去禀告总管大人!” 太监们才不管是真是假,他们只要把声音源头找出来就行了。 第493章 灵丹妙药 萧战悄无声息北上,又默不作声回家。 月光皎白,清亮如水。 萧战就这样坐在庭院中轻轻的擦拭着仙剑,剑光宛如一泓秋水,荡漾在庭院中,与月光融为一体,不分彼此。 “那老家伙竟然能唤醒龙脉,想必是触摸到了修行的门路。都这个年纪了,再天才也废了,修行一道根本不可能有什么作为。最多……也就是多活几年……” 随即,萧战冷哼一声,“他的死活与我何干!” 说完便继续擦拭剑锋。 也不知道他是想把仙剑擦拭得更锋利一点,还是想将其擦拭干净,收入鞘中。 去之前信誓旦旦表示,无论是谁,敢威胁到叶依若的利益,都杀无赦。 可是到了京城才发现,是那老东西。 虽然恨死了那个老家伙,无数次幻想着把仙剑砍到他脑门上。 可时至今日,萧战已经抛却了那种幼稚的念头。 家国天下! 无论一家之主,还是一国之君,都有着这样那样的难处。 一路从叶家走来,管理着宁江县、东海郡,乃至现在的整个青州,萧战也遇到了诸多这样那样的问题。 尤其是前段时间匪患,亲眼见到无数流离失所的家庭。 “也许……那老家伙当年也有什么迫不得已吧。” 萧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为那个老家伙开脱。 仔细想了想,自己并不是放下了仇恨和怨恚,而是在个人仇恨之上还有很多美好的,值得追求的事物。 “杀那个老家伙不难,一个念头的事,但是老家伙死了,这天下大乱,不知多少百姓流离失所,多少家庭妻离子散。” 想到之前匪患时遇到那几个家庭,萧战叹息一声。 只见其挥了挥手,仙剑滴溜溜转了一圈,化作流光消失不见。 “暂时就这样吧,那老家伙还算识趣,就不去理会他了!” 有一句话叫做,树欲静而风不止。 萧战本打算放皇帝老儿一马了,但是皇帝老儿非要在死亡边缘疯狂摩擦。 叶良辰在神功大成之后,着实付出了一把,用一些名贵药材炼制丹药。 不是长生不老药。 但是叶良辰在其中融入了龙珠的精华。 之前还是蛟龙珠的时候,其精华就已经使宁王返老还童。 现在蛟龙珠蜕变,成为真龙珠,其精华的效用也更加强大,对人体的补益效果非凡。 “陛下!这是草民炼制的丹药,还请陛下试试效果。” 叶良辰将一个乌木匣子呈上,匣子打开,一个羊脂白玉的底座,底座中托着一枚珠宝玉石般的弹丸。 那弹丸外放七色芒,内蕴五彩光,一道道光芒在弹丸内部回环荡漾,交织出更加绚丽的光波。 粼粼的波光中,隐约能看到一条龙形在游弋、翱翔…… 老皇帝只是看了一眼就知道,此乃无价之宝。 当了一辈子皇帝,什么灵丹妙药没吃过,什么奇珍异宝没见过。 可是有着奇珍异宝光泽的灵丹妙药,还真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老皇帝心下激动,一旁的太监王公公抢先一步拦住。 “陛下,此物来历不明,不可轻易服用啊!” 老皇帝怒哼一声,骂道:“你这老东西,是不是得先给你咬一口啊?你也想长生不老吗?” 王公公心中肯定一百个乐意啊。 但是这话哪里敢说出口。 “哎呦,陛下,老奴不敢啊,不敢啊……” 老皇帝心中还真纠结了,平常无论吃饭还是喝水,都得身边的王公公先尝一口。 王公公不死,自己才会继续吃。 这丹药,谁知道是不是有效果呢?万一吃死人怎么办? 可要是真有效果,不是便宜了这老狗? 叶良辰看到这一幕,顿时哈哈一笑。 老皇帝蹙眉道:“仙长何故发笑?” “草民笑世人有眼不识金镶玉!” 又笑了几声,叶良辰运转力量灌入丹药之中。 受到仙灵之力催发,丹药中的龙形虚影瞬间光华大作,盘旋着膨胀起来。 一阵阵咆哮声中,龙形虚影在大殿内盘旋游荡。 甚至还在龙椅周围环绕两圈。 老皇帝的眼睛一直紧盯着那条龙,仔仔细细分辨,确定是五爪金龙。 他心中那叫一个悔恨啊! 还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 能制造出这种动静,这种场面,怎么可能是假货,又怎么可能是毒药? 最关键的,这条龙散发出的力量与自己有种冥冥中的感应。 那是一种血脉相连、气息相通的玄妙感觉。 老皇帝有种错觉,这条龙,这个丹药,天生就该是自己的,命中注定是自己的。 “仙长,还请收了神通吧!朕自然是相信仙长的!” 叶良辰这才满意的哼了一声,渐渐撤掉法力。 五爪金龙瞬间缩小,一点点缩回丹药中。 老皇帝踹了一脚王公公,本想叫这家伙替自己拿过来。 可是转念一想,这老狗要是不管不顾往嘴里一塞怎么办? 难不成把他开膛破肚? 想到这,老皇帝双手一撑龙椅站起来,蹬蹬蹬走了下去。 “有劳仙长了!” 说完,老皇帝捏起丹药,迫不及待的送入口中。 滋滋滋! 仿佛有细微的雷电在舌尖炸开。 老皇帝浑身一颤、再颤! 随即感受到这雷电之力散入四肢百骸,不断充盈着每一根血管,每一块骨骼。 老皇帝的身体就像充气的皮球一样,缓缓膨胀起来。 干瘪的肌肉就像干木耳泡入水中,迅速膨胀起来,变得饱满且莹润。 风干橘子皮一样的皮肤也逐渐拉伸开来,变得紧致而又绷紧。 老皇帝不断地咳嗽着,而且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大。 刚开始只是捂着脖子,渐渐地变成捂着胸口,最后直接蹲在地上,甚至趴在地上,双手撑着地,满脸通红。 看到这一幕,王公公顿时进账得魂飞天外。彡彡訁凊 “护驾!来人啊!护驾!” 大内侍卫瞬间冲了出来,刀剑出鞘,虎视眈眈的看着叶良辰。 可是叶良辰双手抱胸,环视周围,一副不屑的神情。 这时候,老皇帝哇的吐了一口血。 血色乌黑,还带着许多芝麻粒般的杂色硬块,隐隐约约还能看到奇形怪状的小虫子在污秽中钻来钻去。 这些,都是他体内积攒的淤毒、杂质、隐疾和暗伤。 这下子,全都被排出来了。 “混账东西!放肆!退下!都退下!” 老皇帝站起身来,大声呵斥道。 声音洪亮,中气十足。 王公公难以置信的看着老皇帝,“陛下……您……您……” “朕怎么了?” “陛下您变得年轻了许多!脸上的皱纹没有了!头发也变黑了!哎呀,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老皇帝确实感觉身体状态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一股特殊的力量在自己体内勃发开来,由内向外,源源不断的鼓荡开来。 自己仿佛有着使不完的力气。 张开嘴刚要说什么,可是这时候仅剩的几颗牙齿咕噜噜掉了下去,舌头一舔牙床才发现,又有两排新牙冒了出来。 “哈哈哈……多谢仙长!” “陛下,此丹药虽好,却并非长生不老药!” “啊?” 老皇帝心中失望。 这药都不是长生不老药,那什么才是呢? 叶良辰咳了咳,说道:“须得服用此丹药七七四十九次,才有三分可能获得长生不老!” “那……仙长快些炼制丹药啊!” “陛下,炼制此丹药须得消耗国运,还有许多其他奇珍异宝材料!” “准了!全都准了!另外,朕要册封仙长为国师大人,赐你王爵,世袭罔替!” 叶良辰心中一喜,却还是推辞道:“陛下,草民闲云野鹤,要那爵位俸禄无用。陛下若真要赏赐草民,就划一座山头给草民修炼之用吧!” “仙长莫说一座山,就是一百座山,也使得!不知仙长看中了哪座山?” 叶良辰也不客气,直接说道:“泰山!” 老皇帝瞬间卡住,久久未能回过神来。 “仙长……这……” 泰山就在青州,青州这块地已经封给萧战了,哪能再封一次? “怎么?陛下不允?也罢,这赏赐不要也罢……” 说着,叶良辰做出一副心灰意冷的模样。 老皇帝哪里受得住这种刺激,“朕一言九鼎!怎会出尔反尔!来人啊,拟旨!”